《傲娇将军不傲娇》 第一章 傲娇的人也会怕被逼婚的 皇城。 有处楼高七层的宝阁,名为天机阁。 江湖传闻,天机阁埋藏了众多消息的地方,若是问事寻人,天机阁都能给予答案。 只是,天机阁向来只看银两办事。 “我要寻一个秘密。” 埋首记账的谷平闻声,抬起头,见来人一袭玄衣蒙面。 谷平倒也不觉稀奇:“一万两黄金。” 来人只露出一双圆大眼睛:“先生为何如此轻易出价?也不瞧瞧我要的是甚麽秘密?” 了无情感的脸一口气把话道尽:“江湖平闻五百,民间悬案一千至万两不等,达官暗斗数万两有馀,宫中秘史无价,至于阁下想买的消息,一万两已经不能再低。” 来人想了想,觉得合理,可是摸摸钱袋,自己有多少银子,自己最清楚不过:“能典当吗?” 谷平把玩着身上的木质项鍊,思考道:“那就要看你能拿甚麽。” 黑衣人从??里拿出东西,想也不想的递给谷平:“实不相瞒,我身上最值钱的只有这个。” 谷平锐目一侧,态度瞬间和善起来:“看来你是忠良之后...这样吧,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族,我谷平也是能敬上三分,你若押上此物,我算你八千可好?” “我没有八千。”那人言之凿凿,并无半点隐瞒。 谷平想了想,最终还是在抽屉里拿出空白卷轴:“先把委托之事写上吧。” 那人拿起笔墨,在雪白的卷轴上写字。 待那人写好,谷平拿在手里看了看,笔直眉头一皱,另一手拿着的印章停了半天,也迟迟不盖上,洁白的脸一僵,略有难色:“这交易,怕是要你自己去找,天机阁赚不得这粧生意。” 那人既不胡闹,也不耍赖,一双灵动有神的眼睛隐藏着急切与渴求:“先生可否通容?” 谷平摇摇头:“天机阁有天机阁的规矩,你若彻查固中隐事,只能从将军府下手。” 那人倒是不傻,听得出谷平故意放水:“先生今日恩情,他日必定奉还。” “小姑娘,多谢就不必了,他日若是发财了,可别忘了先生我。” 庆国境外。 就在一望无际的荒地上,站着个手持烈酒的男子。 曾经血流成河的尘土在烈日底下暴晒,龟裂的泥土撕开了缝隙。 那男子把烈酒斟酌在地以祭英魂,玉液琼浆滋润了寸草不生的荒土,香醇的晶莹瞬间被吸收得不流痕迹。 忽然,灼热的黄土上出现了一道人影,男子抬头一看,来者便是个身穿玄黑行衣的少年。 那少年长得瘦削,个子比男子矮了一点点。 年过十八的少年恭敬地递上卷轴,半是稚嫩半是雄厚的声音一扬:“公子,圣上传来密旨。” 身穿暗蓝锦服的男子似乎一早便发现少年的气息,并无感到意外。 他气定神閒地接过卷轴内的书信,凝神俊雅的眸子看过内文,缓缓道:“圣上龙体不适,命严家军返回皇城候命,可是…”男子欲言又止,少年自然不懂其意:“可是甚麽?” “情报是假的。” 唐百木霎时瞪大圆眼,毫不忌讳地看了看信函上的笔墨:“这分明是陛下的笔迹啊!属下绝不会认错!” “密旨是真,情报是假。” 少年难以置信:“假的?” “圣上打算以龙体不悉为藉口召我们回朝。” 男子缓缓踏上回营的路,静默半响,才说出心底话:“也罢,此仗一打便是五年,早些日子总算是把北漠蛮子赶出境外,将士们思乡心切,我虽有意为圣上收伏万里河山,倒也不是个不懂情理之人。” 唐百木皱眉道:“为何陛下不直接把我们叫回去?” “当今圣上政权不稳,若然大病的消息传了出去,有意夺位之人必然有所行动,到时候严家军一到,即使不费一兵一卒,圣上便可助立威信,借机剷除逆贼。” “公子为何断定陛下是假病?” 雅致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若是真病,来信的便不会是陛下本人了。” “这次回去,御史大人肯定找你说媒去。” 凌厉目光冷冷瞪了唐百木一眼,只见唐百木忍不住掩嘴偷笑! 唐百木记得,每当严烨班师回朝之际,各个大臣都想把女儿嫁进严家,而当朝御史大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想到要应付众大臣的逼婚,严烨开始头痛起来:“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公子害羞了?哎呀、公子!等等我!!!” 严烨连日赶回皇城,还没等到天亮,便换上红衣官服,与将领们一同上朝。 他从宫门直入,唐百木也不卑不抗跟着。 严烨也没直接走到大殿,反而从荷花池的方向走去,严烨记得,当年初次进宫当伴读时,便与当今天子的二哥打了一架。 深邃墨眸定睛凝视他最熟悉不过的路,官鞋一停,莫名往书斋处走去,停在一棵桃树之下。 唐百木也不解其意,只好静静在他身后走着。 从严烨身旁走过的臣子渐渐把脚步变得急促,身后的唐百木轻声逆道:“公子,时候不早了。” 严烨这才回过神,理了理官服,便与之一同上朝。 壮丽宏伟的宫殿内,文武百官并列两旁。 时辰一到,老太监旺二福便抖抖肥胖身躯上前,中气十足道:“上朝一一” 群臣俯首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一” 身穿明黄龙服的天子依然与往日无异,精緻眉眼往严烨处一落:“平身。” “谢陛下一一” 早朝才开始不久,那个看上去禽畜无害的帝皇果真下旨诛杀数名谋反的臣子。 墨眸不经意地往龙椅上一瞧:啧,每次借刀杀人也是用这招。 战积彪炳的男子在心里琢磨,与其在宫里明争暗斗,倒不如在战场上明刀明枪来得痛快。 铉璟帝与严烨年龄相近,样貌也同样不输当世美男,精緻脸孔传承了母亲之美,从政手段亦不比先帝逊色,只是... 脸色比常人苍白了些。 当年严烨进宫当伴读时,两人既是同窗,又是至交,还记得当年先帝册立太子之时,严烨也在册封典礼当中。 那场看似喜庆的册封大典,暗地里却经过一场皇位之争,兄弟反目。 时日飞逝,任谁也猜不透,这皇位最后给了四位皇子当中最不靠谱的老四。 不过,幸好是老四。 也幸亏是老四。 朝堂上,古肃老派的声音在严烨耳边起伏不绝,五年来不曾听听大臣们说话,如今再次领教,俊朗脸孔一移,偷偷打了个呵欠。 明天还是告病吧。 严烨若无其事似的把官帽扶正,面对百官的唇枪舌剑,他倒也没把心思放在这儿。 好不容易熬过早朝,严烨啥也没说,白白站了两个时辰。 外族平定了不久,朝中又除去数名乱臣,圣上大喜,便设宴款待,也赏赐了不少金银财帛给为国捨力的将士们。 入夜,严烨只穿着平日的暗蓝锦服到宫内赴宴。 宴会中歌舞昇平,舞姬姿态如蝶,美酒佳餚满席,众臣子互送美言之馀,也不忘把自家儿子女儿推销出去。 “严大人呐,咱们家静静可想你了。”御史大人摇摇酒杯,笑眯眯的走过来。 严烨脑门一痛,本以为能逃过朝堂上一劫,可最终,要来的,终究会来... 当朝御史韩方政是个老奸巨猾的瘦老头,为了女儿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老父亲也是拼了命也要把女儿嫁给严烨,才肯善罢甘休。 “御史大人客气,末将还有婚约在身,父母之命,不敢违背。” “严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妨让老夫代为处理退婚事宜?” 这个老狐狸,为了退婚还是蛮拼的。 “这样吧,严烨以茶代酒,还望御史大人见量。” 御史大人灌了几杯水酒,便开始发飙:“严大人,庆国与北漠为了这场仗,打了五年,我们家静静便等了你五年,你今天要是不给老夫一个交代,老夫便每天都去你家赖着不走!” 偶然有几个识得大体的臣子走过来:“韩大人,你喝多了。” “不就是,我们家淑贤不也等着,严大人正眼也没瞧过我家闺女呢。” “坊间传闻,一见严烨误终身呐...” 这下严烨倒是尴尬:这话说得...难不成要我整天呆在家裡不出门? 站在一边的唐百木痒痒脑子:五年前才赶走一个康宁公主,现在又来了个韩静静,公子的桃花当真的是走到哪,种到哪。 目睹这一切的铉璟帝见韩御史发酒疯,也没有??手旁观,毕竟两个朝廷大臣在宴会上伤了和气,摊子便难以收拾。 “来人,传朕口谕,把韩御史送回家中,韩卿家喝多了。” 严烨也好趁机请辞回府,免得再来十个八个御史大人:“启禀陛下,臣一路从酆城赶至,实在疲惫,恳请陛下容许臣等先行打道回府。” 当机立断的帝皇想了想,终究是允了。 唐百木见严烨跑了,也只好一同随行。 唐百木学着韩方政的嘴脸:“严大人呐,咱们家静静可想你了。” 严烨微笑道:“百木,最近俸禄给多了吧?” “公公公子!属下...” 严烨得意挑眉:“嗯?” “奴才!奴才!!!奴才为公子尽孝尽忠,公子大人有有量,别扣奴才的俸钱吧...” 严烨指指地下:“在这里罚站三个时辰。” 唐百木立马肝脑涂地:“奴才甘愿受罚!” 入夜,晚风微凉。 严烨独自坐上一顶朴素的软轿。 半路中,大手蓦然掀起幕帘,观看繁华夜色。 墨瞬往外一瞧,才发现路上皆是才子佳人泛湖赏月,诗词歌赋朗读不断,有说有笑。 睿目遥看明月,银光悄然踏入繁华,五光十色的灯火看得人醉。 虽然五年来不曾回府,严烨却从没忘掉归家的路。 软轿才走了半盏茶的时辰,严烨却道:“停。” 双足迈出软轿,严烨整理身上衣衫,独自閒逛路边夜市。 走着走着,冷凝的目光却停留在一处正在吃圆宵的普通人家,小孩一边慢吞吞地吃圆宵,一边嘟囔着要看皮影戏,父亲一脸严肃不准,母亲却笑着缓和气氛。 我们严家...也很久没有一齐过七夕了... 严烨记起,父母曾在战火中双双送命,修长大手把拳头一摞... 五年来,他为国耗尽心力,却负了家。 “哥哥,不要走...欢儿要与你一同杀敌!” 当年离家的情景在他脑海里浮现,严烨记得,家里唯一的弟弟就在他跨出门槛之时死死抱着大腿,生得明亮的大眼睛哗啦哗啦地痛哭流涕。 欢儿...也应该长高了不少吧... 思及此,严烨心里像缺了一口般,空蘯得分外冰冷。 也许是报应吧。 严烨暗自慨叹,惆怅步伐变得更加沉重。 从灯光璀璨的青石板大街逛了一圈,踌躇的脚步忽然停下,墨色瞳仁愕然看着伫立在严家大门下的孩童和侍女。 那孩童生得白皙,与严烨长得有几分相似,微胖的小手正提着五角灯笼等他回来。 这一等,彷彿等了五年。 “哥哥!”梳着小髻的童子满心欢喜的朝着严烨跑去,奔得棕色短袍飞扬,随后的侍女也跟着童子走来。 严烨心中一暖,亲暱地摸摸童子的头:“欢儿长高了。” “哥哥是骗子!出去五年也不曾回来…”语罢,孩童犹如把多年的鬱结尽诉而出,眼泪汪洋地抬头看着比他高挑的兄长,一脸委屈地放声大哭。 伴在身旁的侍女比严烨早一步俯下身子安抚道:“欢儿莫哭,严大哥不就回来了吗?” “哥哥说,待欢儿背熟了三字经便回来,可是欢儿把千字文、论语、诗经全都背熟了,哥哥也没有回来…哥哥是个大骗子!” 严欢委屈的哭声放得更大,严烨听得甚是心酸:“欢儿乖,哥哥不走了。” 孩童的哭闹并没有停止,陪伴在旁的侍女哄然道:“欢儿不是说要跟严大哥去看梧桐树?错过了时辰便要等到明年才可以再看。” 严欢闻声,顿时停止哭泣,扁着小嘴不再吵闹。 “梧桐树?”英朗眉目往侍女一看,看得那侍女不由得脸上发烫,含羞道:“就是、月老庙的那棵…” “时候也不早了,紫檀还是先回去吧,欢儿有我看着。” 紫檀本想跟着,但严烨有意支开她,即便是神女有心,也只能默然退下。 “哥哥为何不娶姐姐?” 第二章 傲娇的人也是会生气的 “哥哥为何不娶姐姐?” 严欢咬了一口糖葫芦,小嘴沾满糖浆。 提着灯笼的严烨牵着严欢,理所当然道:“哥哥本来就有婚约。” “可是哥哥也未曾把柳家的事放有心上呀。” 精灵的圆眼弯了起来,白嫩的脸颊笑得天真无邪,沾了糖浆的小嘴散发阵阵糖香。 “人小鬼大。” 倏地,严欢那两颗精灵的眼珠子就像看见宝藏似的闪闪发光,然后欢天喜地的跑向挂满脸谱的摊子。 “哥哥!是面具耶!欢儿要悟空面具!还要一隻猪八戒。” 严烨一脸漠然:“欢儿是要哥哥戴着猪八戒面具?” 严欢举起袖子豪迈地擦擦脸:“哥哥长得俊,不用戴面具也好看。” 孩童淘气地戴上悟空面具,又把八戒面具绑在腰间,矮小的身躯更可爱有趣:“至于猪八戒面具,就留给那个嫁不出去的婆子吧。” 严烨冷眸一瞪:“小鬼头,何时变得如此口没遮拦?” “不、欢儿是听隔壁家的妇人说的,她们都说那个经常在大街为人看相的女子长期戴着面纱,一定是因为长得丑,才把夫君给吓跑了,到现在还没有成家呢。” “若是嫁了个爱面子而不懂内涵的相公,嫁了也是遭殃。” “哥哥说的话怎麽跟婆子说得一样呀。” 不知不觉间,兄弟俩已经走到月老庙门外,可是一路上又是吃圆宵又是看皮影戏的,时辰着实误了不少。 正当两人踏入大门时却被庙竹挡住去路,两兄弟面面相觑,无可奈何下,只好败兴而归。 寂静无人的老庙后院,有一株上百年的梧桐古树为世人牵情无数。 传说在七夕时分能够在无数的红线中找到能与自己手执一线之人,便是命中注定的佳偶。 入夜,薄雾瀰漫。 沾上露水的叶子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如幻似真的古树依旧伫立在幽静的小院中,默默等待有缘之人。 忽然,薄雾中有人缓缓走近,来者是一名风华正茂的男子。 身穿暗蓝锦服的男子随意解开其中一条捆在树身的红线,看不见末端的红线忽然微微一晃,严烨回过头,对上了一双秀气的灵眸。 薄雾袅袅,眼前的女子却清晰可见。 那女子戴着面纱掩盖容貌,粉衣娉婷而立,腰间挂着个古旧竹筒。 水灵的眸子发现有人,惊讶地眨了眨,然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线末端,柳眉意外一皱,蓦然抬头,才发现与眼前的男子手执一线。 墨眸一怔,那双掩盖着容貌的眼睛,从他的记忆里浮现。 是她?… 一把柔美却又带着几分硬朗的女声疑惑道:“奇怪,一定是错了。” “错了?” 女子苦思半响才回话:“对呀,这些年来也是没有遇上与我手执一线的人,也许是哪里出错了。” 玉指把长长的红线卷成一束,又道:“爹爹曾经为我批过命书,是孤独终老的命,刚才我只是随意捡起路边的线子,所以…” 女子把红线放到严烨手中:“我们能连上,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严烨也不客气,把红线藏在袖口:“我们见过?” 那女子摇头:“小女子阅人无数,即便是见过,倒也记不住那麽多。” 既然你不认得我,我也免得自讨没趣! 深邃墨眸一颤:“姑娘相信命运?” 那女子一脸笃定:“我相信成事在天。” 严烨却道:“若无人意,恐怕天意难为。” “公子不信命运?” 严烨点点头,若不是老弟吵着要红线,他也绝对不会踏进老庙半步,可是在老庙遇见她,倒也是意想不到。 “小女子为世人算命无数,若不信命,岂不是自打嘴巴?” 严烨也没继续争论,别个身,迈步出庙:哼,没心没肺的傢伙... “公子请留步。” 严烨回头,见那女子拿下腰间竹筒:“公子若不信命,小女子可为公子占上一卦。” 严烨想了想,便在竹筒内随意抽了一枝竹籤递给她。 那女子看了竹籤,冷冷道:“两天之内,公子会与人起争执,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性命堪忧,运气好的话便会遇上贵人替你化险为夷。” 啧,江湖技俩。 桀骜不驯的墨眸眨了眨:“在下每天与生死擦肩而过,平日虽说不上日行一善,可待人接物却也略懂礼数,姑娘此言,未免无稽。” “我的挂象从来不会出错,公子若是看重生死,这两天还是少与人争为妙。” “在下与人为善,也不招惹事非,又怎会与人争吵?” “公子就不怕有人无风起浪,从中作梗?” 严烨不信,却也没忘了礼数,于是抱拳答谢:“多谢姑娘忠告。” “不客气,承惠十两银。” 别以为长得帅就可以不给钱!嘿嘿嘿… 那女子摊开玉白的手掌,秀气眼睛刹时笑得奸诈! “大街上的卜卦师傅最多也是一两银,姑娘凭甚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十两银?” 她一脸理所当然:“就凭公子一条命。” 墨眸环顾四周,不羁冷笑一声:“如果当真应验,我严烨自会带上一百两银双手奉上。” 严烨熟练翻身一跳,轻而易举地跃过高牆,蓦然消失在梧桐树下! 那女子知道来者何人时,灵动可人的脸孔突然闻色一变! “原来你就是严烨那个乌龟王八蛋!亏我还一脸认真的为你解籤!还敢跑我的账!我看你还是活腻了!我柳霜诅咒你、” 言语一顿、掩藏在薄纱下的粉唇一闭,苦思道:“诅咒他甚麽好呢…” 柳霜漫不经心地抬头,秀气可人的灵眸轻微一转,清清嗓子,回復刚才的气势:“诅咒你扒在月老庙外、羞死你!” “呀一一” 平日轻功了得的严烨果真在屋簷上脚踝一扭!手足无措地失去平衡! 扑一一 向来英明神武的严大将军果真在月老庙外摔了一跤、扑得个亲吻大地的姿势! 一直站在老庙大门等候的行衣少年看到后,装作若无其事地乾咳了两声,严烨回个头,狼狈地拍拍尘土,然后威风凛凛的站起来,一脸平静地朝着唐百木招手,道:“过来。” “公子有何吩咐?” “脚痛…” 清晨,春光无限。 暖光洒落房舍,庭院中传来一道稚嫩、清朗的读书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呀、谁!” 身穿棕色短袍的男童怒然放下手中书卷,回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狠瞪用石子偷袭他的人! “哥哥!” 严欢一声怒吼,却见严烨拿着兵书悠閒地坐在石凳上:“换一首吧。” 严欢对他哥哥的行为敢怒不敢言,于是换了一首诗来背:“书中自有黄金屋…” “再换。” 严欢不耐烦地眨眨眼,嘴巴一张,便把过目不忘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听到老弟能够把千字文背诵如流,严烨总算是满意。 风声吹得树上沙沙作响,墨眸不经意地移向院子里的一株柳树,似乎在沉思甚麽。 半响,眸子静默落在急步前来的唐百木身上。 唐百木鞠身参见,打断了严欢背诵的千字文:“公子,传来消息,刑部...刚才在大殿之上要求扣减咱们军饷...” 严烨放下兵书,冷冷道:“圣上怎麽说?” “准了。” “扣多少?” 唐百木感到寒气骤然逼近,眉梢一紧,迟疑道:“一半…” “将士们都知道了?” “消息都被冷军师封锁了。” “小七怎麽说?” “冷军师说,公子定会向圣上讨回公道。虽然胜算颇大,但军师不建议公子据理力争,至于银两方面,军师早有准备,就算朝廷不放粮,军中士兵也不会饿着肚子上战场。” 严烨站了起来:“百木,备马。” “公子、我们跟刑部的关係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万一得罪了,轻则损兵折将,重则…” “他们刑部每个都吃得肚满肠肥却不懂这一时安逸靠的都是将士们用性命换来,本来我也是睁隻眼闭隻眼,若然有人胆敢招惹严家军,就是跟我过不去。” 严烨怒气冲冲出门,就连唐百木也跟了出去,留下一直在旁的孩童。 春风来得分外孤戚,无情地吹跌了几片落花,惊醒了一窝在树上同生共长的初燕。 严欢抬头盯着初燕,羡慕的目光久久不曾离去。 “稚鸟也可曾有家,可是我…从来都只有房子…” 辉煌宫殿内,隐约传出苦涩的药气。 庄严的大殿上,严烨一掀暗蓝长袍,跨门而入,雍容华贵的御书房中,只得铉璟帝一人独坐在龙椅之上。 铉璟帝与严烨年纪相约,但脸色却比严烨苍白许多。 瘦弱身子穿着明黄龙袍,铉熙帝知道有人要来,精緻面孔仍旧埋首批阅奏章,手中朱笔未曾停下。 “夏侯景铉!” 御书房内只有严烨一人站在大殿中央,铉熙帝闻声,淡然放下朱笔,懒慵的眼神看着正要动怒的男子:“好大的胆子,作为人臣竟敢直呼朕的名讳。” “我若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就不会站在这里。” 铉熙帝单手托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严将军刚打完胜仗回来,理应多休养生息才是。” “所以便趁我没上早朝便断了咱们军粮?” 铉熙帝冷笑道:“你若查出亏空国库的逆贼,朕答应你提高军粮。” 严烨也不转弯抹角:“这就是诱我独自面圣的原因?” 铉熙帝微笑点头:“此事必须低调处理,不可被人发现。” “这是密探的差事,为何懒到我头上?” 铉熙帝惰意洋溢地痒痒耳朵耍赖:“老严啊,这年头奉禄上涨,请密探可不便宜呀。” “你少来,我不是笨蛋,才不会那麽容易被你忽悠过去。” “好吧,朕就把实情告诉你,”懒散的目光骤然收回,铉熙帝那苍白的脸容霎时变得无比凝重:“朕日前所派出去的密探有五十馀人,全都在一夜之间音讯全无,奇怪的是,他们的家人都在床头发现一隻血肉淋漓的血手。” 严烨脸色一沉,疑惑道:“那些血手都是那些密探?” 铉熙帝慎重点头,严烨沉思半响,又道:“身为密探,行踪必然诡秘,既然敌方知道密探家住何处,又故意把血手放回那些密探的家中,这分明是挑衅皇权,也暗示这密探当中也有内奸。” “严将军果然聪颖明智,与其呆在家中休养生息,岂不浪费我国一等良才?” 严烨随意的两手叉腰:“少在我面前装贤良。” “噢?将军此话何解?” “你放弃原有的密探不用,假借削减军粮引我进宫,让外面的人都以为我是来商讨粮饷之事,但暗地里却是威胁我接下这案子,夏侯景铉,你到底甚麽时候才不耍流氓招数?” 铉熙帝笑了起来,廋骨嶙峋的病肤上,是一张秀美的脸。 精明目光悄悄落在大殿中央,对看严烨:“那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 “严家军中有一异士善于招财,就算不给粮饷也能养活将士们,但我今天甘愿中你圈套,一来不想军中将士们对你心存怨对,二来你我兄弟情犹在,” 略顿,墨眸对上楚楚可怜的苍白脸容,无奈道:“我…算是认了。” 铉熙帝得逞地坏笑一声:“朕就知道严将军最深明大义。” 墨眸一移,见案上花草略有凋谢:“陛下又把汤药倒了?” 铉璟帝心虚,把眼睛移到别处:“才没有。” “回头待末将转告洛医女,陛下的花草又凋谢了。” 铉璟帝一怒:“哼,她不理朕,朕便不喝那些苦得要命的东西。” 严烨摇摇头:“夏侯璟铉,都五年了,你打算甚麽时候娶她?” 夏侯璟铉反反白眼:“我们的事,论不到你插手!” 严烨两手一叠,俯身而退:“末将先行回家,告辞~” “站着。” 经以转身的人又别个头:“又怎麽了?” “朕收到消息,她回皇城了。” 严烨装作煳涂:“哪个她?” 第三章 傲娇的人竟然中毒了 “朕收到消息,她回皇城了。” 严烨装作煳涂:“哪个她?” 精明目光诡异一亮:“那个令你朝思暮想的姑娘啊~” 严烨板着脸:“啧。” “哎呀呀,瞧你这态度...” “一会儿路经太医院的时候,臣打算跟洛医女聊聊天。” “聊啥?” “陛下的风月之事。” “老严、别别别!有事好商量啊...” 凋功精湛的大门一开,浓烈药气缓缓脱门而出,唐百木见严烨从御书房中出来,长腿急步跟上:“公子,军粮商议得怎么样?” 严烨见身旁侍卫囚多,便故意发怒以便掩人耳目:“没成!” 唐百木信以为真:“公子切莫意气用事!” 严烨冷眼一描:“走,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 入夜,明月高照。 夜风黑刹来袭,就在那红牆高楼的瓦砾上,有两道黑刹身影。 身穿夜行衣的唐百木腰间挂着鞭子,杀气腾腾的看着高楼里夜夜笙歌的贪官冯贵成:“公子,高楼底下有一暗室,据属下连日调查,盗取国库的证据就藏在暗室中。” 同样穿着夜行衣的严烨手持佩剑,静观眼前高楼。 唐百木不解地痒痒脑袋,只见眼前的公子没有回话,似乎又在思考甚么。 寒风刺骨,大地一片肃然。 严烨仰望桂月片刻,又道:“药力何时发作?” “回公子,差不多了,这冯府上下三十馀人包括所有的刺客、杀手都中了我的迷晕烟,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准会倒下。” 片刻,墨眸从高楼俯瞰,屋内的人果真纷纷接二连三的倒下,严烨与唐百木皆以黑布矇面,然后看准时机、准确无误的落在暗室门外。 唐百木的开锁手法熟练,只用一根金丝线在锁头轻轻一扭,利落把铜锁一开。 严烨也没大惊小怪,毕竟唐百木身为唐家人,连小小锁头也开不了,岂不丢了唐家颜面? 修长大手推开了石门,在暗淡的月色下,只见那暗室黑灯瞎火。 唐百木轻吹手上的火折子,昏黄火光顿时一亮,然后点燃起挂在牆上的火炬。 厚重石门内璧随即明亮起来,就在火光通明的暗室里,有一箱箱珠宝银山,两旁摆放着失传多年的古老兵书和官员私下勾结的账本。 锐目一侧,严烨察觉到石门背后刻画了一个奇怪的图腾,从那细纹里看,像是一团火,而且非常特别。 唐百木急步上前,不经意地触动到地上机关、四方八面的暗箭刹那间同时在书柜两旁的机关口发出! 严烨快速拔剑狂扫、为唐百木挡下箭雨:“彻!” “公子、来不及了!” 严烨回头一看,只见石门口突然涌出二三十条面目狰狞的大狼狗正朝着两人方冲去! 严烨握紧剑柄:“百木,放暗器!” 此时此刻,唐百木投下了可怜的目光:“属下只带十馀枚暗器,不够应付...” 严烨才刚挡下第一波箭雨,还没来得及喘气,第二波箭雨蓦然发射! 严烨手中利剑不停挥动,另一手敏捷捉住几支利箭,劲力向后一发,射中一条大狼狗:“用箭!” 唐百木飞快捡起地上利箭!把箭头通通射向一大群凶神恶煞的狼狗! 箭雨一停,严烨终于把剑收回,冷冷道:“若不是这些箭,我们早就被这些狼狗咬得皮开肉绽,抱伤而出。” “是属下的错…” 严烨没有回话,反而更谨慎地走到书库中翻了几本兵籍,又快速看了几页账目,在旁的唐百木看到账中名字,惊奇道:“这个冯贵成果然深藏不露,就连朝中几个得力大臣也收买了。” “他背后肯定有势力支撑着。” “公子何出此言?” “一名监守国库的小官又怎会私藏失传多年的兵书?更何况这些书都是古老的兵法,还有记载如何以腐尸製成毒人,手法既凶残又狠毒,我估计,这些书和金银珠宝都是要送出去的。”忽然间,曾接下暗箭的手痛得麻痺抽搐,青筋渐渐从手拳心里浮现凸出,不断发盪的手腕顿时变得血脉膨胀、青紫一片! “箭身有毒…”严烨忍痛封住臂上穴道,痛楚竟不减反增! 同样碰过箭身的唐百木因自小试毒炼毒,身体早已鍊成百毒不侵,即便是夺命散、追魂丹这些性烈的剧毒,他从小便当糖果来吃。 唐百木扶起严烨,仔细观察他的手心,再用鼻子一嗅,断言道:“此毒不是本土所製,若不赶快解毒,公子必定有性命危险!” “别管我、先把账本带走、然后...把所有兵书彻底烧毁...” “可是、这里的兵书…” 严烨托着中毒的手,大动肝火道:“还要留下来害人?” 唐百木立即遵从严烨吩咐,把账本塞到胸衣,再一把火烧了整座书库!一丁点星星之火触及书册,瞬间漫延,就连城外的守卫也一同惊动! 唐百木俐落回头,便见一大波凶神恶煞的刺客手持大刀,虎视眈眈的目光正向严烨蠢蠢欲动,静待那主僕两人双双落网! 唐百木掏掏衣袋,慌忙中摸出一枚鹅蛋形的东西! 行衣少年狠心把烟弹一握,讥讽道:“想捉咱们,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把那小子干了!留个半死的逼供!” 唐百木闻声,便投下毒弹!毒烟瞬间从弹里小孔冒出白烟,刹那间瀰漫整座暗室! 刺客们一时反应不及,只见从烟雾中有道身影快速逃脱,众人只顾追着,便不知不觉地中了调虎离山亦懵然不知。 清风明月高照,夜宇苍穹中挂着一轮弯月,柔和的光华静静落入凡乡。 寂静无人的大街上,暗淡的光华为粉衣娉婷的女子照亮回家的路。 微风骤然走过,吹得脸上薄纱飞扬。 刚刚为李员外看完风水便进账了二十两银的柳霜带着笑意迈步回家。 走到半路,薄纱上的眼睛快速横视四周,确定百馀里也没半个人影后,才把银票藏于竹筒内的暗格,然后满意地拍了拍宝贝竹筒,秀气的眼眸笑得开怀。 轻盈的步子不断穿梭于寂静无人的大街小巷,还不时哼起五音不全的小调,为美妙的晚上带来遗憾万千…忽然,一把尖锐的妇音扯高气昂的、从老陈家传出:“谁家的瘟神!这大半夜还鬼叫似的!吓唬谁呀!” 轻盈的步子一顿,柳霜忽然感到背后一寒、提起柳裙大步飞扬,良久才停下来。 她乾咳了两声,秀气的明眸眨了眨,似乎发现树上有动静,蓦然抬头,只见一道黑影突然从树上掉下来、压得柳霜哇哇大叫:“哎哟、妈呀...” 身穿玄黑行衣的矇面男子虚弱地伏在柳霜身上,低沉无力的嗓音从柳霜的耳畔传出:“小声点...” 墨眸无力一闭,便没了知觉! 柳霜好不容易才推开了男子,回过头,灵秀的眸子静静落在男子的脸上。 柳霜半眯眉眼,打量着那个神秘兮兮的黑衣人,心想:最近皇城看似太平,没想到这三更半夜的也会让遇到小偷呢,哈哈,就让本小姐看看你是何方神圣吧。 巧指灵活一动,掀起男子脸上黑布,清秀的眸子忽然瞪得老大:“见鬼了...怎么会是你、喂、严烨、醒醒呀、快醒醒!” 她使劲摇晃伏在地上的严烨,可是他却毫无知觉,眼看严烨了无气息,柳霜只好硬着头皮为他把脉、观色。 她虽医术不高,却也知道严烨中毒非浅,就在严烨命悬一线之时,柳霜犹疑半响,最终还是从袖口中拿出药瓶,然后倒出一粒珍贵无比的棕色药丸,割了心头肉似的放在严烨口中:“爹爹说得对,遇上严家的人,总是我们柳家吃亏...” 不消一会儿,身穿夜行衣的少年才迟迟赶到,眼看严烨气息比刚才大好,意外道:“姑娘给了甚么东西我家公子吃了?” 柳霜神气的眨眨眼:“爹爹留给我的凝香丸。” 少年霎时嘴巴一张、双目一瞪:“凝香丸?就是那个能解百毒的百草凝香丸?” “对呀,你家公子不是功夫了得么?为甚么会身中剧毒?” 少年顿时皱起眉山,万分自愧:“姑娘有所不知,都怪我一时疏忽触动机关,公子为了救我才会沾了箭身上的毒液...我为了分散敌人注意,只好与公子兵分两路...公子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用身中其毒...总知...这一切都是我唐百木的错!”唐百木悲愤地自掴一巴! 柳霜静观行衣少年,然后拍拍身上的尘土:“放心,他还没死,你也无须自责。” 清秀眸子看着重伤昏迷的严烨:“只是...” 唐百木紧张起来:“只是甚么?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没想到,他的贵人竟会是我。” “姑娘何止是公子的贵人?姑娘简直是再世华陀、仙女下凡、仁心仁术,若不是姑娘,我唐百木便成了千古罪人…” 柳霜不以为然的撇嘴道:“你家公子还欠我一百两,他要是死了,我那一百两向谁讨去?哎、你就别哭啦。” 唐百木闻声愕然地看着素未谋面的矇面女子:“未知姑娘高姓大名?为何我家公子欠你一百两银子?” 纤细的巧手忽然狠狠捏着严烨的鼻子晃了晃:“若真要算起来,你家公子还不止欠我一百两呢。” 唐百木立即推开柳霜:“请姑娘手下留情!” 柳霜不屑的冷哼一声,临走前也不忘严烨曾经答应了她的事:“东边月老庙大街,病好了,记得付账。” 清早,天边一道晨曦耀现。 树上百鸟齐歌,唤来春色明媚。 总算醒过来的严烨微颤眼皮,墨眸惺忪一开,便半卧在长椅之上,懒慵地靠在椅背。 暖光透过凋琢精緻的窗框,悄悄洒落在红木长椅上的高雅男子。 严烨穿了一件袍子,腰束淡色长带,一副悠然入睡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中了剧毒的人。 墨眸见门外有动静,唐百木刚好上前,严烨半眯着眼,睏意未消:“账本都交了给陛下了么?” 唐百木回答:“都呈上了,陛下已将冯贵成和账本上有牵连的臣子一律收监查办,还加了咱们军粮,可是早前减了一半,现在又加了一半,这个跟原本没差呀。” 严烨喝了一口调养血气的汤药。 苦... 俊眉皱得老紧,严烨大慨明白,夏侯璟铉为什么每天都不肯喝药,向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男子打算等唐百木走了,便把药倒在案上的盆栽里。 严烨若无其事的把汤药放在桌上:“陛下还说了些甚么?” 唐百木向严烨行过礼后缓缓站起,然后装成铉璟帝刚才下旨的神情,一脸慨叹道:“母后从小教导朕要当个英明神武、悭俭持家的好皇帝,前者,朕以先天条件早已达成,但在悭俭持家方面,朕倒是下了不少苦功,严将军深明大义,想必为大庆有这么一个明君而感到高兴,呵呵呵...” “看来我又上当了。” 严烨疲惫地打了个呵欠,唐百木见他一脸倦容,顿时愧疚于心:“百木对不起公子。” 严烨只云淡风轻的回了句:“无碍。” “昨日公子所中的正是北漠的断肠草,百木虽然擅于製毒解毒,可是此毒出自北漠,一时半刻也掏不出解药来,若不是遇到一名姑娘出手相助,公子...性命堪忧...” 剑眉微微上扬,好奇道:“一名...姑娘?” “是的,那姑娘说话颇为有趣,还说公子欠她一百两银,属下猜,应该是那颗百草凝香丸的药费钱吧。” “百草凝香丸?”严烨突然回想起曾经在老树下遇到的女子,便问道:“她可曾留下说话?” “她还说,若要算起来,公子还不止欠她一百两呢,她临走前还说了一句:东边月老庙大街,病好了,记得付账。” 严烨唇边一勾:“笨蛋。” 唐百木倒是听得一头雾水:“笨蛋?” 案上苦药开始有点微凉,严烨把目光一移:“你退下吧。” 唐百木倒是老实起来:“陛下叫我一定要目不转睛的看着你把药喝光才能走。” “......” 严烨步出百花盛放的院子,与孩童对视而坐。 “哥哥容色苍白,是得了风寒?” 凉风骤然吹过雅致的庭院,几片粉色花瓣悄悄落在古旧的七弦琴上。 修长的指尖轻拨弦上花瓣:“多睡一觉便好。” 倏地,守门侍卫小方跑来传话“公子,御史大人求见。” 严烨想也没想,便冷冷回应:“不见。” 小方恭身作礼:“启禀公子,韩小姐派人给您送了信,说是...明天想约你到湖边一聚,不见不散。” 墨眸见小方把信递上,脑门青筋一现:“把信给我烧了,我谁都不见。” 严欢挑挑浓眉:哎呀呀,我哥甚么都好,就是这脾气...臭了点。 “那...宫里头送来几箱补品,陛下派了公公传话,说公子一定要尝尝。” “把东西直接送去库房,我不想见到。” “公子不看看是甚么?” 严烨单手托腮:“不就是莲子心罢了,没甚么好看。” 小方一脸惊讶:“公子果然料事如神!” 严烨也没把心思放在这儿,一双不羁的目光往屋上垂柳凝视:“陛下那么“勤俭朴实”,当臣子的又怎会不知圣意。” “属下这就打发韩大人与韩小姐。”小方转个身,没走两步,却被严烨叫住:“小方,替我跟韩静静传句话。” “公子请讲。” “严某早已心有所属,有负姑娘错爱,实在抱歉。” 小老弟揉揉鼻子:哥哥,你这么傲娇是娶不到老婆的。 第四章 傲娇的人也会逛街 长年征战的手早已被兵刃磨得起茧,严烨轻拨琴弦,曲子渐渐瀰漫着整个院子,行云流水地奏出柔扬悦耳的音韵,有如泉水叮咚、透彻心湖,听得在旁的孩童如痴如醉。 曲终,深邃的墨眸不经意地落在院子里的柳树静默片刻,孩童想了想,终于意会一笑:“哥哥是想到了柳家?” “当年都城一战,我军困于城内陷入险境,若不是柳大叔使计把我救出...”锐目一颤:“我的命早就没了。” “哥哥是为了报恩才答应柳家的亲事?” “柳大叔生前是父亲的军师,行军打仗自然得罪不少人,若不以严家的势力保住,柳家也难以渡日。” 小严欢眨眨圆大的眼睛:“可是柳大叔死后,柳家从此便消声匿迹,依我猜,柳家选择避世,应该也不知道有我们这一着吧。” “这都是紫檀告诉你?” 小严欢撇撇嘴,道:“姐姐本来不想说的...哎、别说这些了,哥哥答应过欢儿的红线呢?” 严烨从暗蓝袖口中抽出一束红线,递给严欢:“迷信。” 白白嫩嫩的孩童鼓着脸、澄清道:“才不是啦!” 微胖的小手收下红通通的线子:“欢儿是要送给婆子的、婆子生得丑,但心挺好的。” “何以见得?” “上回欢儿熘出私塾时,肚子饿得荒,幸好婆子请我食白糖糕...” 冷眸一瞪:“为何要逃出私塾?” 倔强的小嘴却闭着不说话,手里握着的拳头微颤,眼里尽是委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眼看弟弟不招供,严烨板着脸,向不远处的假山,道:“紫檀,你过来。” 一直隐身在旁的侍女只好站出来:“公子、欢儿不是因为淘气才偷走的、那些孩童只不过是因为欢儿天资聪敏,才华出众才会招人白眼。” 严烨了解紫檀的性子,若非不得以,她是绝对不会干涉,要是连她也看不过眼的话,此事绝对不是三言两语便可道尽。 “他们都说我是没爹没娘的灾星、姐姐是为我出气才用暗器打他们,是他们笨,看不见姐姐出手,还到处胡扯说我是鬼胎,召鬼欺负他们!” “你看到紫檀出手?” 严烨知道,紫檀出手极快,即便是武功卓越之人也难以察觉,若能发现紫檀出手,此人必定是个奇才。 小严欢咬着微微颤抖的小唇、委屈点头。 严烨沉思片刻,冷冷道:“谁家的孩子?” 身穿侍女服的紫檀认真道:“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宙家子弟罢。” 严烨冷哼一声:“那所私塾能够教出如此恶劣的孩童,想必日后长大了也是流氓野兽。” 委屈的泪光豆大落下,严欢使劲擦泪:“哥哥是要替欢儿讨回公道?” 严烨点点头:“欢儿先回房读书,此事哥哥必然给你一个交代。” 严欢哭着点头答应,临走前也不忘给兄长一个热情的拥抱。 墨眸静默看着细小的身影逐渐远去,薄唇喝了一口茶,蓦然道:“欢儿口中的婆子,究竟是何人?” “是在大街上为人占卦算命的姑娘。严大哥为何问起此人?” “我是在想,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那么巧给她碰上咱们欢儿。” 紫檀听得懂严烨的话:“严大哥是怕那位姑娘接近欢儿是另有目的?” “无论如何,我也要会一会她。” 深邃的眸子犹如湖泊,抬首遥看青天白云。 翌日,晨初。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日光悄然落入百姓之家,唤醒凡梦,照耀繁华。 连日抱病在身的严烨一直在家中休养生息,离了朝中繁琐,身体总算痊癒了许多。 守在严烨寝门外的唐百木见严烨出门:“公子是要出门办事?” “嗯,在家里久了,便想出去逛逛。” “属下这就唤人备上马车。” “我独自一人便可。” 严烨才走出两步,想了想,又退了回来:“听说冯贵成被抄家,此事虽然找出几名臣子密谋造反,可我总觉得,背后策划的人还在逍遥法外,你替我查一查他在朝中曾经跟谁有过来往,立刻。” 唐百木抱掌退下:“遵命。” 络绎不绝的人群渐渐挤满由青石板铺成的大街小巷,熙来攘往的闹市中,夹杂人声不断。 严烨在街上逛了一圈,悠然脚步缓缓朝东边城门走去,守城的士兵们认得严烨,于是纷纷弯腰让路。 俊俏的眸子从高牆上俯瞰,一望无际的天空下,是一大片由砖瓦堆成的百姓之家。 就在东城不远,有处以老庙闻名的街道,墨眸静默落在老庙旁边的摊子。 清风迎面而过,吹得粉衣盈袖飘逸,脸上薄纱飞扬。 “婆子婆子!” 稚嫩童声从远处传来,坐在摊子里看书的柳霜闻声抬首,只见着个身穿棕色短袍的童子头戴猴子面具,手里又拿着个胖嘟嘟的面具,半奔半跳地跑到眼前。 柳霜灵眸骤然一瞪,站起来,一手揪住孩童的耳朵怒吼:“甚么婆子婆子!看我今天怎样收拾你!” “喂!别、我是来送东西的!”头戴面具的孩童好不容易才挣脱了柳霜的“五指山”。 柳霜也没多少期待:“我不稀罕你送来的东西。” 白皙小手把悟空面具往上一推,嘴巴露出淘气的乳齿,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笑得天真无邪:“婆子,这是我哥送给你的。” “谁是你哥?” “我不告诉你,反正你会猜到的。”孩童嬉皮笑脸的把面具递到柳霜手上。 桃红小嘴笑得无比灿烂,严欢说:“这是猪八戒,跟你很像。”语罢,立即屁股扭扭,上书斋去。 接过面具的柳霜向孩童投下不屑的眼神后,然后把脸具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个胖嘟嘟的面具底下藏着一束熟悉的红线。 柳霜虽感到莫名其妙,最终还是把面具和红线皆藏于布袋中。 严欢走后,她也只好安然坐回摊子,谁料这一坐,椅子却忽然往后一移、圆润的屁股立马直接坐到地上去! “哎呀...”柳霜狼狈站起,却见摊前站着个风华正茂的翩翩公子。 严烨暗中收起掌风、冷笑两声:“姑娘算术了得,为何算不出今天会遭此一劫?” 第五章 傲娇的人也会抢东西 “姑娘算术了得,为何算不出今天会遭此一劫?” 柳霜倒也不傻,摸摸屁股坐回原位:“你戏弄我!” 严烨两手环在身后,薄唇轻扬:“姑娘刚才欺负舍弟,这只不过是回个礼罢。” 柳霜这才知道那个老是来骗吃骗喝的小煞星原来是严烨的弟弟,心里无名火起:“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没心没肝?我救了你还不知感恩。” “有道是:受恩莫忘,施恩莫念。姑娘口里说着天机,心里却惦记着严某那些银子,不妥不妥。" “你是行军打仗的人,满脑子都是心机计谋,我说不过你。" 严烨一掀下袍,与柳霜对视而坐:“行军打仗,若不智取,又怎能保家卫国?若不心存善念,又怎能广招有识之士?" “我也不是有识之士,你不是找我报恩的话,那便请回吧,爹爹说过,我不该与朝廷中人有过半点瓜葛。" “偏见。" “严大人,小女子只想溷口饭吃,你若想找个听书人,便去茶馆说书去吧。" 严烨从怀里拿出二百两银票:“姑娘见笑,嘴巴一时没管住,无论如何,严某也曾受姑娘恩惠,这是一点心意。” 他本想递给柳霜,却又停在手中:“回答三道问题,银票是你的。” “好吧,我也无须跟银两过不去,”柳霜把竹筒放到桌上:“公子是要择日娶妻还是问前途吉凶?” 墨眸注视眼前竹筒片刻:“果真是你...” “你说甚么?” “无事,这银票送你了。”严烨站起来,柔和日光洒落在俊美绝伦的脸,更显得高深莫测。 忽然,马蹄声一响,一匹纯黑骏驱从大街上快速驰骋,马驱上坐着个身穿玄黑行衣的少年。 唐百木看见严烨,便缰绳一拉、利落下马,然后在他耳边低声私语。 严烨闻声,剑眉一皱,又向柳霜问道:“姑娘堪称算术了得,未知姑娘可曾以占卦寻人?” 唐百木目光一移,便向柳霜点头微笑,然后站在一旁。 柳霜说:“公子不是说过人定胜天么?为何现在又要问天寻人?” 严烨目光移至竹筒,保持冷静的道:“不瞒你说,我们的军师不见了。” 唐百木难以置信地看着严烨,却又不敢无礼插话! 若是此话落入耳目当中必然牵起干戈,可是向来办事谨慎的公子怎么会如此煳涂地把军中重要情报说给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难道公子的脑子给砸坏了么? 柳霜无视唐百木那诡异的目光,摇着竹筒,然后打开木盖递给严烨:“老规矩。” 严烨把抽完的籤交给柳霜,清丽的目光看过竹籤,认真道:“在皇城。” 清澈的墨眸蓦然一怔,一双威震天下的目光悄然落在小小的竹筒之上:“姑娘愿意跟严某输赌么?” 柳霜把竹筒的盖子合上,道:“赌甚么?” “军师的下落。” “赌注是甚么?” 雅致的薄唇轻轻一扬,把竹筒连同盖子拿在手中,断言道:“它。” “不!它是爹爹留给我的东西!日后我还要拿着它找人呢!快还给我!”柳霜立即把竹筒夺回、可惜不成功! “姑娘不是说过成事在天么?若真能依姑娘所说的便能找回军师,严某自当归还此物。”语罢,利索地跨上马鞍、疾马而去。 “喂!疯子!别闹!” 可惜马蹄声早已随风而去。 火力十足的眉眼霎时瞪得老大,吓得唐百木扬了个彊硬的微笑:“呃...我们家公子其实挺会跑的,呵呵...”语罢,轻盈身子一跃,快速使展唐家轻功,向着严烨策马狂奔的方向离去,临走前还回了个不解的眼神,再看柳霜一眼。 奇怪,那个竹筒...好像哪裡见过... 严烨骑着纯黑的骏驱从城内各处跑了几圈,结果当真如他所料,满城的赌坊皆是关着大门,就连隻蚊子也飞不进去。 马背上的男子望着眼前的赌坊,蓦然一笑... 细碎的枝叶随风摇曳,风光旖旎。 古雅的书斋外,是一片宽大的空地,上完早课的严欢蹲在地上与一头小狗耍玩。 忽然,几块尖锐的石子正正打在小狗的伤口上,血迹斑斑的右腿惊得发颤,就连站在身旁的严欢也中了几发! 严欢小眉紧皱,被打中的小腿也随即长了几个浓包,吓得胆怯的小狗一拐一拐地躲在严欢脚后,黑黝黝的大眼睛恐惧得不停发抖。 严欢回头一望,眼前站着几个顽劣的稚童,严欢蓦然怒火一轰:“你们有完没完!有种出来单挑!在背后袭击非君子所为!” 带头的顽童拿着被橡皮环绕的树丫:“上回没把旺财的狗腿给烧断,没想到现在却粘上了严神童,旺财当真艳福无边啦。” 此童一语,便引来讥笑声阵阵,气得严欢握拳咬牙,却又不哼句话,抱着呀花转身离去,可是顽童们却没有因此罢休,反而找来更大的石子打在严欢的背上! 一直在旁观察的紫檀正想发暗器击退这群劣童之时,忽然传来一道醇厚却带有威吓的声音:“住手!” 紫檀立即收回暗器静观其变,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说话的男子身上。 那人骑着卢子一摇一晃地走近这群劣童,手中握住一枝绑有胡萝蔔的钓杆,诱得单纯的驴子只懂向着胡萝蔔前进。 严欢仔细一看,那男子头束一髻,插着根普通的木簪,长得一副白淨的皮相。眉清目秀间,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目光清澈有神。 白玉般的脖子挂着个简朴的木哨,穿着一缕清衫儒衣,背着个残缺不堪、补丁满佈的包袱。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寒酸的儒生!”其中一名衣着光鲜的劣童轻挑的道。 那双精锐的目光微叙,取下木哨大气一吹,清脆的声音一扬,忽然,有一抹清风轻吹而过,其中有一劣童取笑道:“还以为是甚么呢,穷人家就懂这些技俩吓唬本少爷的吗?”然后引来一群哄笑。 那男子依旧八风不动,把杆子扞在肩上,目无表情。 “别理他,我们继续!”带头的劣童正想投下石子,忽然传来雷声,抬起一半的小手忽然一怔。 “有、有老虎呀!” “快跑呀!” 一隻身形臣大的老虎忽然跑上来,吓得那群屁孩泪花直流,四处奔窜! 抱着旺财的严欢却没有因此而恐惧,反而看着老虎乖巧地跑到那名男子脚下,姿势有如娇宠的小狗。 严欢两眼发亮,跑上前与那名男子说话:“老虎哥哥真有本事,严欢就此谢过。” 那男子依旧毫无表情,指着老虎说:“牠是老王。”然后把木哨脱下,挂在严欢颈上:“送你。” 严欢惊讶道:“老虎哥哥是要把老王给我?” 第六章 傲娇的人忽然使诈 严欢惊讶道:“老虎哥哥是要把老王给我?” “不。” 严欢指着哨子问:“为何老虎哥哥送我这个?” 那男子生性寡言,只简单回话:“狐假虎威。” 严欢想了想,笑道:“老虎哥哥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再欺负我,我便拿起木哨,即使不用真的吹出声音,便足以吓退他们?” 那男子点点头,然后带上老王,骑着驴子离开。 严欢带着崇拜的眼神目送逐渐远去的背影:“老虎哥哥,我还没知道你的名字啦!” 远处只简洁回了三个字。 “冷戚戚。” 过了片刻,马蹄声传至耳边,圆大水润的眼睛看着马背上的严烨,立即雀跃地挥动小手迎接:“哥哥是来接欢儿回家的吗?可是还有一堂课才可以回家呢。” 严烨翻身一跳,牵着黑驱走近,俊俏的目光看着严欢颈上木哨,又注意严欢身上有几处似是以石子砸中的灰泥尘迹。 严烨眼中怒意一闪而过:“哥哥是来还欢儿一个公道。” “太好了!”严欢主动抱着严烨,可个儿太矮,只能抱着他的腰身。 大手摸摸严欢的头:“欢儿先回书斋吧,哥哥与紫檀有事商讨。” 待严欢回书斋之时,严烨便牵着黑马与紫檀在书斋外的湖边说话。 时刻暗中保护欢儿的紫檀终于忍不住抱怨:“刚才欢儿被那群不知死活的孩童欺负,紫檀不明白公子为何要把欢儿送到这里。” 严烨叹了口气:“不能把欢儿送到官家私塾。” “紫檀不懂。” “我不想欢儿有把柄落在官人之手,更不想欢儿日后步入仕途。” “可是、”紫檀欲言又止,却又明白严烨的用意,只好把话全都吞在肚子里。 紫檀便漫无目的地跟着严烨走着,直至严烨看到地上足迹,又问:“紫檀,欢儿脖子上的木哨是从哪裡来的?刚才可有个骑着驴子的人来过?” “公子怎会知道?那个儒生叫冷戚戚,懂得以哨子唤来老虎、还教欢儿狐假虎威呢!” “他是咱们严家军的军师,从小在酆城长大,甚少出远门,你自然不认识他。” 他把缰绳交给紫檀:“把马绑在树下,再回到书斋里看戏吧。” 其后,严烨以严欢兄长的身份找了书斋里教书的祝夫子。 他故意隐瞒朝中地位,假称平日在城内做些小生意,然后直接说明来意,狠批祝夫子无能:“只教导孩童读书识字,却不能教出半个贤人子弟,顽蛮野童倒是教了一群,实为昏庸之师。” 年迈半百的祝夫子被骂得毫无颜面,嘴巴下那束半黑不白的鬍子气得微微发抖。 “若是再有孩童胆敢欺负舍弟,为人师表者皆与劣童,如同此桌!” 语罢,严烨一掌把坚硬石桌打得粉碎! 年迈古稀的祝夫子也震惊!没想到严欢的兄长外表文静但劲力非凡,一把 颤抖的嘴巴艰难的咽了咽唾液,快速奔回舍内,问出乱事孩童,再每人仗打三记手板,痛得劣童们眼泪直下三千尺,连笔也提不起馀日。 从此,若是有害群之马走近严欢,便被祝夫子先仗打再问因由。 直到严欢离开皇城后,祝夫子终于鬆了口气,慨叹道:“土匪的子弟当真教不得…” 春意来袭,路上凉风轻吹,落花不经意四散。 严烨从书斋出来,路过市集,叫卖声不断于耳,境像倒也和乐。 “卖扇子~卖耍帅神器喽,公子,买扇子不?” 严烨摇摇头,两手放在背后,潇洒走远。 “卖兔子喽,好可爱的兔子~买个兔子呗~公子,哎、帅哥,买兔子么?” 严烨冷眼一瞄,看着小贩手上的一团毛茸茸、肥嘟嘟的白兔子,心中不由得嫌弃起来:谁会买这种蠢东西。 那小贩笑嘻嘻道:“公子,买来送给心仪的姑娘家,她肯定喜欢!” 墨眸往小白兔的肥肚子里一看:好肥。 “公子有所不知,这可是表白神器啊~城里城外的姑娘家都喜欢得要命了呢~" “......" “公子若是喜欢,我再送你一个笼子!” 严烨忽然伸手接住肥兔兔:“多少钱?” “不贵不贵,十两银子! 他把胖物举高:“这东西看上去这么蠢,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通红眼睛顿时发狠,细白乳齿恨得发颤,像是听得懂人语! 俊朗眉宇一挑,嘴边腹黑一笑:“很好,原来只是看着蠢,心里倒也不傻。” 修长大手把兔子锁在笼里,又道:“她若是不喜欢,我便把你吃掉,倒也不亏。” 可怜的小爪子无辜地捉着笼子,心里落泪:帅哥,别吃兔兔...兔兔这么口爱.. 清早,天边晨暮初现。 皇城的天空上依旧风光旖旎、苍穹碧丽。 回想起被严烨拿走竹筒已隔三日之久,柳霜再也奈不住性子,决定用抢的也要取回宝贝竹筒,于是怒气冲冲的跑到严府门外,守在门外的侍从看着柳霜以薄纱矇脸,生怕是别有用心的人胡乱闹事,便一再阻拦。 刚巧出门办事的唐百木看见,便对守门侍从吩咐:“她是公子的朋友,休得无礼。” 侍从们听唐百木一语,便纷纷退下,不敢挡路。 “我记得你,你是...甚么白目!” 唐百木无奈纠正:“唐百木,百万的百,木头的木!” 她呢喃道:“真奇怪,又白目又木头。” 面对眼前的奇女子,唐百木消极说:“叫我木木,容易记。” “好的,木木,你家公子甚么时候才还我竹筒?若是你们那个军师死连渣崩倒、烂禾得猪童事伯事…” 还没让她说完,唐百木大手一掩柳霜的嘴巴处,然后迅速拉走她,确认远处无人才低声说话:“这可是军事机密,不能胡闹。” 柳霜继续她刚才未完的话,一双水灵的眼睛充斥不满:“我跟你说、你们那个军师十年找不到、那我的竹筒是不是不用还了呢?” 唐百木胸有成竹地拍拍胸膛回答:“放心,我们已经查出军师身在何处,我出这躺门就是为了接军师回来。” 灵动的眼睛不经意地注意到唐百木身后牆壁,便灵机一触,笑意盈盈地打发唐百木:“那好吧,我现在就回去静候佳音,告辞啦。” 第七章 傲娇的人想干嘛? 严欢惊讶道:“老虎哥哥是要把老王给我?” “不。” 严欢指着哨子问:“为何老虎哥哥送我这个?” 那男子生性寡言,只简单回话:“狐假虎威。” 严欢想了想,笑道:“老虎哥哥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再欺负我,我便拿起木哨,即使不用真的吹出声音,便足以吓退他们?” 那男子点点头,然后带上老王,骑着驴子离开。 严欢带着崇拜的眼神目送逐渐远去的背影:“老虎哥哥,我还没知道你的名字啦!” 远处只简洁回了三个字。 “冷戚戚。” 过了片刻,马蹄声传至耳边,圆大水润的眼睛看着马背上的严烨,立即雀跃地挥动小手迎接:“哥哥是来接欢儿回家的吗?可是还有一堂课才可以回家呢。” 严烨翻身一跳,牵着黑驱走近,俊俏的目光看着严欢颈上木哨,又注意严欢身上有几处似是以石子砸中的灰泥尘迹。 严烨眼中怒意一闪而过:“哥哥是来还欢儿一个公道。” “太好了!”严欢主动抱着严烨,可个儿太矮,只能抱着他的腰身。 大手摸摸严欢的头:“欢儿先回书斋吧,哥哥与紫檀有事商讨。” 待严欢回书斋之时,严烨便牵着黑马与紫檀在书斋外的湖边说话。 时刻暗中保护欢儿的紫檀终于忍不住抱怨:“刚才欢儿被那群不知死活的孩童欺负,紫檀不明白公子为何要把欢儿送到这里。” 严烨叹了口气:“不能把欢儿送到官家私塾。” “紫檀不懂。” “我不想欢儿有把柄落在官人之手,更不想欢儿日后步入仕途。” “可是、”紫檀欲言又止,却又明白严烨的用意,只好把话全都吞在肚子里。 紫檀便漫无目的地跟着严烨走着,直至严烨看到地上足迹,又问:“紫檀,欢儿脖子上的木哨是从哪裡来的?刚才可有个骑着驴子的人来过?” “公子怎会知道?那个儒生叫冷戚戚,懂得以哨子唤来老虎、还教欢儿狐假虎威呢!” “他是咱们严家军的军师,从小在酆城长大,甚少出远门,你自然不认识他。” 他把缰绳交给紫檀:“把马绑在树下,再回到书斋里看戏吧。” 其后,严烨以严欢兄长的身份找了书斋里教书的祝夫子。 他故意隐瞒朝中地位,假称平日在城内做些小生意,然后直接说明来意,狠批祝夫子无能:“只教导孩童读书识字,却不能教出半个贤人子弟,顽蛮野童倒是教了一群,实为昏庸之师。” 年迈半百的祝夫子被骂得毫无颜面,嘴巴下那束半黑不白的鬍子气得微微发抖。 “若是再有孩童胆敢欺负舍弟,为人师表者皆与劣童,如同此桌!” 语罢,严烨一掌把坚硬石桌打得粉碎! 年迈古稀的祝夫子也震惊!没想到严欢的兄长外表文静但劲力非凡,一把 颤抖的嘴巴艰难的咽了咽唾液,快速奔回舍内,问出乱事孩童,再每人仗打三记手板,痛得劣童们眼泪直下三千尺,连笔也提不起馀日。 从此,若是有害群之马走近严欢,便被祝夫子先仗打再问因由。 直到严欢离开皇城后,祝夫子终于鬆了口气,慨叹道:“土匪的子弟当真教不得…” 春意来袭,路上凉风轻吹,落花不经意四散。 严烨从书斋出来,路过市集,叫卖声不断于耳,境像倒也和乐。 “卖扇子~卖耍帅神器喽,公子,买扇子不?” 严烨摇摇头,两手放在背后,潇洒走远。 “卖兔子喽,好可爱的兔子~买个兔子呗~公子,哎、帅哥,买兔子么?” 严烨冷眼一瞄,看着小贩手上的一团毛茸茸、肥嘟嘟的白兔子,心中不由得嫌弃起来:谁会买这种蠢东西。 那小贩笑嘻嘻道:“公子,买来送给心仪的姑娘家,她肯定喜欢!” 墨眸往小白兔的肥肚子里一看:好肥。 “公子有所不知,这可是表白神器啊~城里城外的姑娘家都喜欢得要命了呢~" “......" “公子若是喜欢,我再送你一个笼子!” 严烨忽然伸手接住肥兔兔:“多少钱?” “不贵不贵,十两银子! 他把胖物举高:“这东西看上去这么蠢,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通红眼睛顿时发狠,细白乳齿恨得发颤,像是听得懂人语! 俊朗眉宇一挑,嘴边腹黑一笑:“很好,原来只是看着蠢,心里倒也不傻。” 修长大手把兔子锁在笼里,又道:“她若是不喜欢,我便把你吃掉,倒也不亏。” 可怜的小爪子无辜地捉着笼子,心里落泪:帅哥,别吃兔兔...兔兔这么口爱.. 清早,天边晨暮初现。 皇城的天空上依旧风光旖旎、苍穹碧丽。 回想起被严烨拿走竹筒已隔三日之久,柳霜再也奈不住性子,决定用抢的也要取回宝贝竹筒,于是怒气冲冲的跑到严府门外,守在门外的侍从看着柳霜以薄纱矇脸,生怕是别有用心的人胡乱闹事,便一再阻拦。 刚巧出门办事的唐百木看见,便对守门侍从吩咐:“她是公子的朋友,休得无礼。” 侍从们听唐百木一语,便纷纷退下,不敢挡路。 “我记得你,你是...甚么白目!” 唐百木无奈纠正:“唐百木,百万的百,木头的木!” 她呢喃道:“真奇怪,又白目又木头。” 面对眼前的奇女子,唐百木消极说:“叫我木木,容易记。” “好的,木木,你家公子甚么时候才还我竹筒?若是你们那个军师死连渣崩倒、烂禾得猪童事伯事…” 还没让她说完,唐百木大手一掩柳霜的嘴巴处,然后迅速拉走她,确认远处无人才低声说话:“这可是军事机密,不能胡闹。” 柳霜继续她刚才未完的话,一双水灵的眼睛充斥不满:“我跟你说、你们那个军师十年找不到、那我的竹筒是不是不用还了呢?” 唐百木胸有成竹地拍拍胸膛回答:“放心,我们大慨知道军师身在何处,只是咱们的军师比较随心所欲,至于他回不回来,还得要他心甘情愿。” 灵动的眼睛不经意地注意到唐百木身后牆壁,于是灵机一触,笑意盈盈地打发唐百木:“那好吧,本姑娘现在就回去静候你们的佳音,告辞啦。” 第八章 傲娇的人吐糟了. “你终于来了。” “......"柳霜一张脸红得出血似的控诉:“那你干嘛亲我!” “你吵。” “你脑子有问题啊!我还没同意呢!” 俊美嘴角一勾:“走,吃麵去。” “喂、严烨!有你这样的么!你干嘛吃我豆腐!!!”还没等柳霜反应过来,严烨早已拉了她出门。 热闹非常的街道上,严烨带她去到一处扑实的小摊,叫了两碗阳春麵。 不一会儿,小二捧着两碗热腾腾的麵出来,柳霜闻了闻:“好香啊。” 严烨把筷子给她:“吃吧。” “别以为请我吃麵便可把刚才的事一笔勾消!哎、好吃好吃...”柳霜肚子一饿,高兴接过筷子,严烨倒是安静的坐在她前面,两手托着下巴,看着她不顾一切的大快朵颐。 “傻子。” “你说甚么???”柳霜眼里发狠,嘴里塞满麵条,十足一隻正要发疯的苍鼠,而且...是个母的。 严烨抬头望天:“没甚么。” 吃麵的声音频频从她嘴里发出,严烨也未曾动过自己的筷子。 “你是猪吗?”他蓦然道。 柳霜也不跟他计较:“你不也是同类?” 墨眸直勾勾凝视她:“我寻了你五年。” 柳霜拿在手里的筷子一停:“为何要寻我?” “因为你是柳家唯一血脉。”严烨不假思索道。 柳霜拿在手里的筷子一停:“为何要寻我?” 严烨不假思索道:“因为你是柳家的唯一血脉。” 柳霜也没太大反应,只缓缓道:“最近,我遇上了一个紫衣道长,是他叫我回皇城。" “素未相识之人,你也敢信?” “若能找到爹爹的死因,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去。" “你不怕是个阴谋?” “我想来想去,也觉得爹爹的死...并不是像外面这般传言,后来我卜了一卦,卦象说,要从根源里找,所谓:能医者不能自医,算术也是如此,于是,我又忍不住跑到天机阁的人,是谷先生叫我回来。” “柳大叔因大义而战死沙场,并无隐情。”严烨把筷子提起,低头吃麵。 “但愿…如此。” “柳大叔临终前把你託付予我。”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也无须履行当初跟爹爹的约定。” 还装! 严烨手里筷子一紧,也没拆穿她,只低着头:“吃麵。” 后来,当柳霜再次踏足严家时,刚巧碰见唐百木,于是问他,将军府守备森严,为何不补上那个狗洞,唐百木听了,便笑了两声:“那是用来坑笨贼的。” 柳霜听后,忽然笑得牵强... 炉里薄烟淼淼而昇,雅正的书房内,严烨在案上作画,忽然闻声,见唐百木前来。 严烨把笔尖在纸上一画,成了高山大地:“何事?” 行衣少年俯首,手里平放一份文书。 “回公子,这是与冯贵成向来有书信来往的官员名单。” 墨眸只专注手里笔墨:“我回头再看。” “冯贵成的案子已被刑部审了,说要把冯贵成一家满门抄斩,陛下允了。” 纸上山水被他一笔一勾,逐渐形成,栩栩如生的景象与磅礡之势相互交融,深邃的眸子仍不起平点波澜:“何时行刑?” “五日后,辰时,皇城北门。” 正在作画的眉宇一皱:“满门抄斩,未免过于苛刻。” “属下打听了,这是陛下的意思。” “祸不及妻儿。” “朝廷文书已经发了下去。” 严烨把唐百木送来的名单一看:“这里面也有几个刑部大臣的名字。” 唐百木直言:“他们为了自保,也没人敢为冯家求情。” “冯贵成...可有儿女?” “一子一女,长子刚满二十,可是论名声,次女比较出众,不过才十七八岁,便成了皇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 严烨说:“把他俩救了吧。” “难道公子想英雄救美,顺带连她老哥也救了,好让她对公子死心塌地?” 了无情感的脸一沉,一双细长的杏眼刹时寒光涌现:“扣俸钱十两。” “公子仁厚,一定是为了想冯家留一点血脉才会如此安排!!!” 凉薄的嘴巴不忘提醒道:“记得,莫要留下痕迹。” “遵命!!!” 唐百木退了下来,把门一开,见柳霜连人带滚的向前一倒! 唐百木无奈摇头:“姑娘,你找公子有事?” 柳霜拍拍身上尘土:“对呀,刚好路过,便看看你们在干嘛,嘿嘿嘿...” 严烨也不傻:“她不是路过,只是想来偷卦籤摆了。” 第九章 傲娇的人也会会送东西. 唐百木退了下来,把门一开,见柳霜连人带滚的向前一倒! 唐百木无奈摇头:“姑娘,你找公子有事?” 柳霜拍拍身上尘土:“对呀,刚好路过,便看看你们在干嘛,嘿嘿嘿...” 严烨也不傻:“她不是路过,只是想来偷卦籤摆了。” 柳霜傻傻一笑:“将军大人威武,甚麽都逃不出你的狗眼,呃...是虎眼、虎眼...哈哈哈...” 这下唐百木也傻了:“这...” 严烨把名单一掀,目光只停在一处,口里不温不火道:“你退下吧。” 柳霜与唐百木同时机警昂首:“是!” 冰冷目光与柳霜对视:“你,留下。” 唐百木迅速逃离,手脚犹如雷电般快速把门锁上!只剩下严烨和柳霜二人... 柳霜左右回顾,只得严烨与她孤男寡女,便一时心虚起来:“呃...” 严烨把笔墨搁在旁边,重複她的话:“呃呃呃,呃甚麽?” “那个..卦籤何时还我?” “待时机成熟之时,我便会还你。” “那...我走了!拜拜!” “站住。” 柳霜立马装作聋子,赶快出门!没想到却被唐百木锁住!!她使劲推门,实在是开不了,便发力伸腿一踹! 门,仍是无坚不摧。 “哇...痛痛痛!!!”她抱着脚尖大吼! 严烨却冷静非常:“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柳霜见他向自己招手的动作,犹如一隻奸猾至极的狐狸向猎物抛出利诱! “不用了不用了,贪嗔痴地狱三条根...我...还是跳窗出去好了...” 严烨从案下的笼子里拿出一隻肥大兔子,放在她的手心:“这个,送你。” 柳霜的少女心瞬间激发:“哇...好可爱啊!!!” 冰冷脸庞一愣:“表白神器,果然名不虚传。” “你说甚麽?”柳霜抱起圆滚滚的兔子,也没在意他说了甚麽。 他装作若无其事:“没甚麽。” 小手戳了戳肥兔兔的脸,爱不释手道:“你从哪买的?” “捡的。” “捡到宝了啊,街上都卖三两多呢。” 俊朗脸孔瞬间一沉:我买贵了... 一天,柳霜抱着兔子在院子坐着,严欢刚好瞧见,便跑上前:“婆子,这兔子哪来的?” 柳霜动动肥兔子的小爪牙向严欢招手:“你哥在路上捡到的,怎麽样,可爱不?” 严欢神情一亮,微胖小手忍不住顺着软绵绵的兔毛摸了摸:“我哥这么冷血,怎麽看也不像会捡兔子的人呐。” “他不只冷血,而且还非常好色!” 柳霜记起严烨和唐百木的对话,说是要救皇城里的小美人,心里却莫名来气:哼,男人都一个样! “我哥长得这么帅,喜欢美女也是情理之内呀。” 柳霜咬咬牙:“不就是现在脸蛋好看罢了,百年之后不也一样?好色之徒!好色之徒!!!” “婆子,你别这样说我哥,我哥要是生起气起来,会吃人的!” 肥兔子倒是动动长耳朵控诉:他还说要吃我咧!! “咦,婆子你看,这兔子狂摇耳朵,是饿了吗?” “不会呀,刚刚才喂了一根胡萝蔔啊。” 矮矮胖胖的小身子樽下来,与柳霜一同坐着:“婆子,你喜欢我哥吗?” 柳霜正气在头上:“不喜欢!” “朝里朝外,喜欢我哥的姑娘多得去呢~你怎麽会不喜欢我哥了呢?” “那你觉得,甚麽叫做喜欢?” “嗯...喜欢...应该就像兔子喜欢胡萝蔔一样!” “你这比喻倒是不错。哎、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你哥把我的卦籤放哪了吗?他会不会藏在书房?” 小严欢摇摇头:“书房里只有兵书古藉。” “那...会不会藏在寝室里?” 孩童眨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我想想啊,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哥榻上的确多了一个木盒子。” “是卦籤吗?” “不知道呀。” “你说,我去偷回自己的东西,也没有不对吧?” 严欢倒是委屈巴巴的道:“可是,那个卦籤是我哥做的啊!” “他给了我爹,那便是我的啊!更何况,那竹筒跟卦籤都是我爹留给我的东西,它...是我的命...”抱着兔子的手一颤,美眸不经意略过一丝惆怅。 夜深,月黑风高。 严烨吹熄案上蜡烛,早早便睡了。 柳霜趁屋外没有守卫,便从窗户偷偷熘进去。 向来粗枝大叶的女子就连呼吸也变得小心,轻手轻脚的走到严烨床前,果真发现一个木盒子放在严烨枕头旁边! 这严烨那麽小心眼儿,人睡着也非得把这个木盒子放在里面,看来小煞星想得没错,这盒子里头一定是卦籤! 柳霜把阔??卷起,然后闭着气,就连五观都在小心翼翼的管理脸部表情:拜託...别发出声音啊... 颤抖的玉臂努力伸长!奇蹟地跨过正在入睡的男子! 指尖拼命一捉!正当她快要碰到盒子之时!却被一鼓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一压,反之被扑到床上... 第十章 傲娇的人被跟踪了. 颤抖的玉臂努力伸长!奇蹟地跨过正在入睡的男子! 指尖拼命一捉!正当她快要碰到盒子之时!却被一鼓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一压,反之被扑到床上! “小偷。” 一双俊俏不羁的目光凝视着她! “我我我...严烨...你你你这样...于礼不合!于礼不合!!!” 俊脸渐渐凑近她,就连他的气息,都一点一滴地散落在慌张的神情里:“就你那笨手笨脚的,也想来我这儿偷东西?” “你这意思...莫非你一早便知道我要来?!!” 剑眉自信一挑:“不然我屋外的守卫怎么会不见了?” “你跟小煞星一同计算我!!!” “啧,这屋子里也不只有你跟欢儿,就你那脑袋,吃多少补品也变不了聪明。” 柳霜把??子乱挥:“放了我!!” “不放。”严烨得寸进尺,强而有力的臂弯把人锁在怀里。 “救救救命啊!!!” 俊朗眉宇一皱:“我讨厌嘈吵。” 一双水灵灵的明眸顿时变得乖巧,也不敢轻举妄动!柳霜捂着嘴,生怕他就像上回一样突然亲了自己一口! “嗯,倒是学聪明了。” 严烨把木盒子抢回来:“听说,你不喜欢我。” 危险的气息逐渐逼近,柳霜拼命摇头:“不不不!我可喜欢严大人了呀呀呀...” “既然是喜欢,那便亲我一口吧。”冰冷嘴脸却也脸不红,气不喘的道。 “.......”明丽目光心虚的往上移动,严烨把身子一侧:“瞧瞧你,有你这么大胆的么?” 柳霜趁他不为意,立马从他的身子跨过去! 正跨到一半,严烨迅速把脚一提!柳霜瞬间失了平衡!整个人扑到严烨身上! “.......” “.......” 有句话说得不错,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柳霜脸红掩面:这回实在...太丢脸了!! “女人,该减肥了。” 柳霜慌忙爬起来拼命逃跑:“我我我可是窈窕淑女!!!” 寂静的寝室内,严烨气定神閒起来。 深邃墨瞬沉思良久,忽然道:“所以...便吸引了我这君子...” 翌日。 将军府来了个太监,说是要给陛下传话。 别致庭院内,唐百木带着胖太监旺二福来到严烨门前。 行衣少年敲了敲门:“公子,旺统领登门拜访。” 严烨见门口透出的两道影子,便使劲咳嗽:“咳咳咳...我这病还没痊癒,还请公公回避。” 唐百木心里暗笑:昨日还龙精虎勐的~今儿莫不是来了个太监,恐怕连老虎都能打死几隻~ 旺二福惊讶问唐百木:“这毒还没好?” 唐百木笃定点头,为了配合严大将军的演出,唐百木也露出了忧心冲冲的表情,眼泪都激动得快要冒出来:“对啊,咱家公子自从暗查冯贵成一案便中了他家的毒,到现在还没好呢!” “那老奴便站在门口传话吧。” “公公请讲。” 语罢,严烨更卖力地咳嗽! 唐百木倒觉得这戏演得有点过了... “陛下说,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连日来不上早朝,略为...不妥。" “咳咳咳...实在是没法下床,还请公公转告陛下,待末将病痊,自会亲自面圣请罪。" “老奴这就给陛下传话。不过,老奴还是给大人一句忠告,没事就别逛街,免得招人口舌。” 屋里头的人一下子明白旺二福前来的用意:“我总算是知晓公公今日前来的用意了。” 旺二福说:“老奴今日与大人唱的这齣戏,陛下是写戏的人,至于观众,便是那朝堂上的“有心人",毕竟这里不是酆城,大人要是留在皇城,日后务必小心。" 严烨肆无忌惮的把门打开,俊逸容颜不羁一笑:“谢公公提醒。" 老太监见严烨神采奕奕,和蔼笑道:“陛下还说了,大人不喜欢上朝也没关係,只不过韩御史的孙儿刚满百日,这宴会不得不去。" “噢?此话怎讲?" “求陛下为将军大人赐婚的奏子愈来愈多,陛下的意思,是想让大人借此宴会让众臣知难而退。" “有劳公公代为转告陛下,末将定会到韩家赴宴。” “大人还有话要老奴代为传话吗?” “冯贵成一案虽然了结,可我总觉得,他背后的势力还没彻底拔除,比如,为何他家暗室为何会有北漠毒药,那些银子是要送去哪儿,还有...那个奇特的图腾,到底是甚么意思。" 胖太监意外一问:“大人怀疑冯家背后藏着的,并不只是贪赃枉法?" “韩御史,我怀疑他。” “大人为何一口咬定是韩御史?” 康百木却道:“韩御史兴冯贵成每个月都必定有信件来往,公子只是想不通,他俩每天早朝都会见面,若是朋友寒暄,大可光明正大的见面聊天,况且冯贵成因公子揭发而捉,他的同伙必定对公子处处提防,所以这几天,公子都故意在街上閒逛。” 旺二福追问道:“结果怎么样?” 唐百木如实作答:“果真发现有人跟踪公子。幸好公子早一步吩咐属下暗中跟随,而且那些人都是出自韩御史门下。" 旺二福眨眨细小眼睛:“除了韩御史之外,大人还怀疑谁?” “人选倒是有,可都是我个人猜测,并未有过真凭实据。” “大人不防直说,好让老奴回宫復命。” 严烨抿抿唇,道:“这人是谁,得要去问冯贵成。” 旺二福直言:“冯贵成昨晚在牢里上吊死了。" 严烨深思半晌,忽然道:“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唯有从那老狐狸的窝里找答案。" 天空逐渐转阴,柳霜与严欢一同下棋。 严欢落下一子,无聊说:“婆子,你喜欢吃甚么?” 柳霜说:“只要是不用钱的,我都喜欢。” 严欢又问:“那如果有人逼你干些不喜欢的事,你会干吗?” 柳霜两眼刹时亮起雄雄烈焰:“不喜欢就不干,这做人嘛,还是要有高风亮节!” 孩童自然是理解不了:“何谓高风亮节?” “嗯...”她挑挑明亮眉眼:“就是风骨跟傲气,不能因诱惑而改变初衷。” 语音一落,耳边传来一把低沉声音:“女人,跟我一同出去。” 柳霜把头一拧,见严烨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高风亮节刹时涌现:“不去!” 哼,本姑娘岂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角色?与你一同外出?我忒! “本将军打算送你一套新衣服,还有胭脂水粉,髮簪头饰甚么的。” 柳霜一听,脑海里容不下高风亮节:“奴婢,不!是贱婢!贱婢现在就与严大爷一同起行!” 严欢嫌弃地瞪了柳霜一眼:说好的风骨呢??? 第十一章 傲娇的人耍小心机了 天色转暗,晴朗白日顿时乌云密布。 严烨带柳霜来到一处珍品阁,店内陈列不同装束与衣饰,细緻精巧,古怪新奇,应有尽有。 老伙计春三娘见严烨带人前来,立刻上前款待:“大人光临小店,实在荣幸。” 春三娘是全城最优秀的綉娘,长得清秀可人,一颗泪痣长在左眼眼角,笑起来恰似春回大地,暖入心扉。 严烨也没正眼瞧她,只坐在梨花木椅上品茶:“给她造一套衣服,赴宴穿的。” 春三娘替柳霜量了量尺寸:“严大人放心,三娘定会全力以赴,姑娘赴宴当天必定艳压全场!” 严烨把茶盖放正:“三日能起货?” 春三娘甜甜一笑:“严大人难得赏识小店,三娘定会加快手脚,务必在两日内完工。小姑娘喜欢甚么颜色?” 柳霜把眼睛往下里看,含蓄回答:“紫色...” “好的,衣服若是造好了,三娘亲自送到严府!” 离开珍品阁之前,天空一片黑沉沉的,三娘说要给严烨送一把伞子,严烨却挑了一把全店最最最小的伞子。 柳霜跟在后头,心里暗骂:小气鬼! 春三娘倒是个精明的女子:“严大人日后若是来小店造喜服,三娘给您打个七折!” 严烨倒是听得高兴,丢了一颗金豆子给三娘:“就这么定了。” 柳霜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严烨背后:就他那怪脾气,这喜服等下辈子穿吧! 两人一同步行回府。 才没走多两步,天上细雨豆大般若下,严烨倒是悠然自得的打开伞子,脚步故意放慢。 柳霜两手放在头上挡雨:“严烨,我去三娘那儿借把伞,你自己回府吧。” 拿着伞子的人原本意气风发,可听到她说要跑到三娘那儿,俊脸顿时一沉:“求我,我便分你一边。” “我才不要求你呢!”语罢,柳霜向他作了个鬼脸便转身跑人! 忽然,一隻大手把她拉回来:“别跑来跑去,当心有人跟踪。” “甚么???跟...” 严烨把人推入胸膛,暗蓝衣袖披在她背后帮她挡雨:“别东张西望,走。” 柳霜听到跟踪一词,于是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两人随即走到亭子里避雨,严烨见着细雨打湿柳霜的脸,自然是看不过眼:“好歹你也是个女子,注意一下仪态好吗?” 柳霜眨眨圆大眼睛:“仪态???” 严烨缓缓替她拭去脸上水珠,修长姆指从她脸上肌肤划过,动人眉目凝视着他,本来平静的心湖莫名泛起一丝细微的荡漾。 她也脸红地背对严烨:“我自己来就行了......多谢!” “......” 马蹄踏在水泥路上,唐百木驾着马车前来:“公子,属下来迟,还望见谅。” “事情办成了?” 唐百木威风地一跃下马:“已经把那两兄妹安顿好了,送到城外远处。” “盘川可够?” “公子放心,属下已经办妥,银子也够他们做点小生意。” 柳霜一直意为严烨要金屋藏娇,看样子,原来是自己枉作小人了一回。 严烨又问:“军师,可曾找到?” “回公子,军师就在这皇城之中,要不...属下带他回府?” 严烨整理身上衣衫:“眼下北漠并无举动,这几天便让小七在城里散散心吧。” “诺。” 严烨主动牵着柳霜:“还愣着干嘛?走啊。” 唐百木心里流泪:公子,你让我这单身狗怎么活呀呀呀... 雨水打在屋顶瓦砾叮噹作响。 檀香在鼎炉轻盈高昇,清香瀰漫整间寝室。 严烨独自在屋里作画。 雪白宣纸内,他先是画了一个圆圈,圈里是一团火。 墨眸盯着纸上图腾,一看便是一整天。 “夏侯琰,莫非真的是你?” 到了赴宴当天,严烨穿了一件暗紫锦服走到严家大厅,柳霜也刚好前来穿上三娘造好的霓裳羽衣前来,唐百木一看,还以为碰上了天上神仙。 “公子,你俩好配呀!” “三娘的手工精湛,衣服穿在她身上,却也不失大雅。” 严烨是这样说的。 “旁人都说我穿得好看,你就不夸夸我?” 严烨只冷冷的道了声:“已经夸了。” “我怎么就觉得你只夸三娘了呀?” “啧。”本公子放弃解释。 “你这人!!!” “别动。”严烨把一枝梅花簪子插在柳霜头上。 柳霜也没看清是甚么东西:“你弄了甚么在我头上?” 严烨骗她:“鲜花。” “那一定是因为我貌美如花!” “错。因为你长得像牛粪。” “可恶的严烨!!!你才牛粪呢!” 唐百木脑袋一痛:“这两人怎么又吵起来了??? 柳霜摸摸髮髻:“搞不好你当真弄一陀屎在我头上...” 唐百木连忙替他家公子圆场:“姑娘莫动,是梅花簪子,可漂亮,可美了!” 三人一同出门,严欢刚好拿着糖葫芦往嘴里送:“哥哥,你们是要去赴宴啊?” 严烨也没瞒着:“嗯。”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顷刻变得非常雀跃:“哥哥,能带上我吗?” “这次赴宴是要办正事。” 小娃儿又哭了:“你又要丢下我!!” 第十二章 傲娇的人讨厌赴宴 韩御史作为三朝元老,家里生了一子一女,长子韩安,次女韩静静。 抱在手里的长子嫡孙才刚满月,便在家里设宴款待。 韩家要为小孙儿摆百日宴,自然是朝中群臣争锋而至的盛宴。 “吁一一” 一辆马车停在韩府门前,驾御马车的少年正是唐百木。 韩府管家弯起微胖腰身,规矩行礼:“小侍恭候严将军多时。” 严烨从马车内出来,暗紫华服优雅落地:“老先生免礼。” 管家往严烨容颜一看,眉目睫楚的翩翩公子如今便站在眼前,心里总算是明白,家里小姐为何对他神魂颠倒。 “将军大人今日难得前来,老爷与静静小姐早已在屋内恭候多时,大人这边请。”管家拱手一让,示意严烨入屋。 墨眸往大门一看,韩家牌匾之下正站着个漂亮姑娘。 韩静静知道严烨要来,于是便早早在门外等候,两隻小手向他热情挥动:“严大人,好久不见!” 严烨有礼微笑:“韩小姐有礼。” 马车内的柳霜却想不通:不公平呀不公平,这男人怎么就见到美女便温文儒雅起来,对我便是左一句鲜花,右一句牛粪,这美丑之间的待遇怎么就差那么多?呃...当然,本小姐的颜值也不差... 韩静静主动勾起他的手臂:“走,咱们见爹去!” 严烨却停下脚步,顺势鬆开她的手,纠正道:“是韩大人。” 韩静静也不介意:“对对对,严大人说的是。” “韩小姐,且慢。”严烨别个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柳霜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些:这人总算是想起本小姐还在车里面了吧?他走过来,难道是想亲自扶我下马车? 严烨却道:“忘了拿礼物。” 此时此刻,柳霜恨不得把车上的礼物盒子向严烨脸上暴力一砸!! 马车内的女子忍着心裡怒火,拿着礼物出来!! 韩静静见柳霜身上的紫衣儒裙,外穿一件绣功精巧的薄霞霓裳,自然与严烨身上的礼服凑成一双。 这一刻,韩静静心里生起嗔怒,脸上仍挂着一副强作微笑的嘴脸。 柳霜暗地里咬牙:“烨哥哥~你的礼物在这儿呢!” 骚气的音调传至严烨耳中,深邃眉目变得古怪地对看柳霜:你这不就存心让我噁心么??? 柳霜心有灵犀地甜甜一笑:就是要噁心死你!!! 细白小手主动抚摸着俊朗的脸:“我的好哥哥~咱们还是赶快进去吧~别让主人家苦等~” 严烨倒是心里一寒,脸上仍波澜不惊:跟我比噁心是吧???本公子今天就跟你拼了!!! 帅气眉目一改平日高冷表情:“小霜霜,当心点走,你的裙子长,搞不好一不留神就摔跤了呢~” 柳霜笑意加强!嘴巴往他耳朵暗地里说道:“你是在吓唬谁呢???”语罢,便主动搂着他的腰身,小屁股故意扭得夸张! 唐百木把眼睛往死里擦!眼见这两人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噁心到极点!!! 我我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真的!一定是作梦!一定是... 严烨受不了她那动作,于是一张禽畜无害的脸庞勾起灿烂笑容,轻声细语道:“怎么,这个月的俸钱,不想要了?” 柳霜瞬间变回正常,就连走路都与常人无异。 韩方政见严烨带着一名不知道从哪裡冒出来的野丫头一同穿着同款礼服前来,自家的小女儿却孤伶伶地跟在别人背后,毒辣眼光大概也知晓,自家女儿输了。 还输得颜面扫地。 历年在朝堂上练得一身好本领的韩方政仍面不改色笑道:“严将军大驾光临,实在是老夫的荣幸呀,来人,起菜。” 琵琶声一扬,歌舞绚丽登场。 菜式一道一道传出,柳霜倒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到底要先吃哪一道菜。 韩静静喝了一杯茶,心中难过之色统统写在脸上。 “严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韩静静皱着眉,再也没法掩藏心思。 严烨起身,道了声:“可以。” 韩静静带严烨走到莲花池旁边,一张樱桃小嘴微微开合了半天,终是硬着头皮说道:“听说严大人在早些日子为陛下办案时受了伤,静静本来以为大人今日不会来为我的侄子助兴,没想到大人却来了,静静是打从心里欢喜。” 严烨此刻只把心思放在查案里头,墨眸神不守舍的往四周观察:“静静姑娘客气。” 韩静静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你第一次叫我!” 严烨也懵了:我刚才说甚么来着??? 韩静静紧张得冒汗:“就在严大人养病期间,静静使人为大人送了信,想必严大人也清楚静静的心意...” 征战多年的男子仍保持一贯冷静的神情,即便是把人家的信看也没看直接拿去烧掉,还要装作甚么都懂:“韩小姐,严某不才,配不上姑娘,还请姑娘另觅良配。” 韩静静眨眨湿润眼睛:“严大人可知...静静等了大人五年...” 严烨拍拍静静肩膀:“韩小姐,严某只不过是一介莽夫,实在是受不起您的厚爱。”等了我五年?我还等了我媳妇儿八年呢!还有还有,我也没让你等我啊...韩静静呀韩静静,把这话都说清了,希望你大人有大谅,从今以后就别再把书信往我府里送啊... “静静知道,大人对她...似乎有点与众不同,难道...大人是喜欢了她?” “嗯,严某此生...非她不娶。” “她...可是歌舞出众?” 严烨摇头:“她不曾学过歌舞。” “那她可是琴棋书画当中,有过人之处?” 严烨同样摇头:“静静啊,喜欢一个人,与才能样貌没有丁点儿关係。” “那、那大人为何会喜欢上她?喜欢上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女子?” 严烨心里暗骂:我家霜儿怎么就平凡了呢???样貌怎么比也总比你们这些佣脂俗粉好吧!!! 纵然心里忍着怒,严烨仍保持风度:“或许,是缘份吧。” “堂堂一品大将军竟相信..缘份?” “缘份是一种特别的东西,喜欢也是一样。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想起她的时候,心里会笑,笑她傻得可爱,若如果...她不在了,自己却疯了似的,想尽一切方法都要找到她,希望她平安快乐。” “那如果她不喜欢你呢?” 严烨坦言:“万一她不喜欢我,我也会默默守护她,不起半点嗔恨。” 舞姬姿态如蝶,柳霜也没心思看着眼前歌舞,一双筷子努力吃着各式各样的糕点小菜。 待她吃饱了,拧头一看,竟不见了一直在旁的唐百木。 “你是严将军的朋友?”一名妇人主动与柳霜搭话。 柳霜点点头,面对着长辈前来说话,她还是第一次:“夫人找我...有事?” 半盏茶的时辰后,府内便传出玉环被盗的事... 第十三章 傲娇的人要生气 唐百木轻身一跃,在韩御史家都走了个遍。 没有古怪的图腾,没有暗室,也没有机关...可私房钱总有些吧? 突然,两名守卫走过,唐百木极速在假山背后躲藏! 其中一名侍卫说:“走快些,听说有客人的玉环被偷,咱们要去捉贼!” 另一名点头应声,唐百木捉着假山上的坑洞:偷得好,把所有目光都注意在宴会上,我便能好好查清韩御史的底蕴。 待那两名守卫走了,唐百木摸了摸假山上的岩石:奇怪,正常的假山是冰凉冰凉的,这假山...怎麽就怪怪的? 两隻手指敲敲假山:果真有猫腻。 严烨与韩静静把话道清:“韩小姐,既然咱们的事都理清了,不如咱们就一同回去吧,毕竟你是主人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乖乖呢。 韩静静别个身,擦擦眼睛:“我想一个人在这裡冷静一会,你自己回去吧。” 严烨拜别了韩静静,沿路返会宴厅,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众人便纷纷扬扬起来。 “瞧她那模样,一看便知不是良民,搞不好是严大人在哪青楼相中的女子呢。” 柳霜被旁人指指点点,慌忙解释:“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严烨压制心中怒火:“发生甚麽事?” 那妇人捉住柳霜:“她偷了我的玉环。” 严烨冷酷一语:“你又是谁?” “刑部侍郎蔡陌如的正妻林厚珍。” “原来是蔡夫人,久仰。”严烨向林厚珍点了点头,又道:“自从刑部上奏陛下要削减严家军的粮饷,严某便知,咱们政见不同;没想到,来韩大人家裡吃个饭,我的人,却被蒙上不白之冤了。” 蔡陌如此时站了出来,为自家夫人护航:“严大人这话是何用意?” “严某一向安份守己,若有人以权谋私,我定不会姑息。” 蔡陌如言之凿凿道:“我家夫人的玉环为甚麽会在她手上?这人证物证俱在,即便是严大人位高权重,亦难以替那贱民摆脱罪名。” 严烨听了“贱民”二字,刹时额上青筋一现! 柳霜急忙撇清:“是你的夫人硬要把玉环戴在我的手上,然后大叫、说我偷了...我真的没偷!” 旁边毫不相干的妇人得势叉腰:“瞧你这贼眉贼眼,不是你又是谁?这玉环难道自个儿跑到你手上?” 严烨目光带狠:“她是我的女人,谁敢欺负她,便是与严家军作对。” 这蔡陌如也不是善类:“你这是包庇罪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你严烨不把理路说清,我蔡陌如怕是把这官位压上也绝不会轻易放过“那些”无耻之徒!” 严烨一人力压众雄:“试问哪一个小偷胆敢在众目睽睽下犯案?这不是乡野小市,而是朝中大臣的百日宴里头。” 严烨指着那名刚才骂柳霜的妇人:“你说她贼眉贼眼,难道贼子也能以样貌辨识?再者,瞧你那模样,也不知道哪个龟孙子瞎了,才敢娶你回家。” 才妇人正要骂回去,却被自家老公暗中拉回来:“别争,他官职比我高三品!” 林厚珍这回又作死:“这玉环价值五万两黄金,这小姑娘莫不是看了,心动了,便偷了呗!” 严烨听了,唇边邪魅一扬:“刑部侍郎一年的俸禄只不过是一万贯,夫人如此说来,严某倒是好奇,这五万两黄金从何而来。” 林厚珍心虚吐话:“这...”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驸马爷到一一” 门外僕人客气地报上来者身份,无意间打破了这场一直僵持不下的僵局! 迎面而来的,正是康宁公主的夫君。 一直在旁看戏的韩御史开始安抚一下场面:“好了好了,都是一场误会,各位大人可否给老夫一点颜面,此事莫要追究可好?” 驸马爷温润微笑:“今日是韩家的喜宴,本就该高高兴兴。” 严烨气得带着柳霜离开,临走前只道了声:“记住,她是我的未婚妻,柳仲的女儿,我的女人,她不叫贱民,她叫柳霜。” 冷酷目光一发,眼神之凌厉,在场目睹之人无一不被镇慑! 两人同时出门,唐百木刚好赶上:“公子,韩御史的确有问题。” “你今晚潜入蔡陌如的家,他也有问题。” 唐百木听得一头雾水:“发生甚麽事了???” 严烨仍气在头上:“胆敢欺负我的女人,我要他不得好死!” 唐百木也没见过严烨发那麽大的脾气,低声问柳霜:“公子怎麽了?” 柳霜正要回答,却被严烨拉走!!! “他们说我偷了东西!呃...这玉环还没拿回去...” 严烨一边拉人,一边阔步离开:“不用还她,这是罪証!” 唐百木恍惚一下子明白了:“吓?他们说偷东西的人是你???” 繁华闹市,有着许许多多的说不清,道不尽的言语。 严烨再次带柳霜走到一处麵摊吃麵。 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麵火速送到,这回,严烨却主动拿起筷子。 “那个...谢谢你...” “不用谢。”严烨低头,吃了一口麵。 “这顿我请,算是...报答你,虽然你这恩...有点难报...” “你真想报恩?”严烨把头一抬,一双俊目凝视她。 柳霜却把头低下,脸颊一红:他...怎麽就变帅了呢... 严烨瞧她害羞的模样,心底一甜:“我这恩不难报。” “那你想怎样?” “以身相许呗,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柳霜也搞不明白,为何眼前的男人可以把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第十四章 傲娇的人要告状 “陛下,严将军求见。” 旺二福恭身禀报,正在批阅奏章的帝皇把株笔一停:“快宣。” “末将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铉璟帝向旺二福招手,示意辞退御书房的宫人。 “起来吧,这儿没有外人。”精緻脸庞往严烨一笑,又道:“听说你在韩御史家闹了一场。” “正是。” “严大将军在百日宴里不费一兵一卒,以一人之力替柳家姑娘平冤,朕倒是后悔没在现场看戏呢。” 严烨把林厚珍嫁祸给柳霜的玉环递给铉璟帝:“她的事,是个意外,不过也有额外惊喜。” 血色稍淡的手接过玉环,放在眼裡,翠绿翡翠刚好圈住他的左眼:“朕都听说了,就这玉环也值三万两?” “我找人验过,确实不假。” “听说柳家姑娘当日所穿的衣服,也不止三万两呢。” “她的衣服,花的是我自个儿的钱,与朝廷无关,与俸禄无关。” “哎老严,你们家到底干甚麽生意?朕怎麽就觉得,你们家的银子都比国库里多呢。” “你当真想知?” 铉璟帝笃定点头:“那是当然。” “抄我家呗。” 铉璟帝反反白眼:“就你最会忽悠朕!” “好了,说个正事,蔡陌如捨得用三万两买这玉环,这钱从可而来?我倒是挺好奇。” “简单,朕派人去查,这事你不宜插手,毕竟你在宴会上跟他吵过架,免得“又”招人口舌。” “我倒是不怕别人的嘴。” “那别人说你家的柳姑娘呢?” “我会想尽一切方法,”冰冷言语蓦然放狠:“整死他。” 就连夏侯璟铉也觉得心里毛毛的:这老严,确实得罪不了... 铉璟帝把案上正在批阅的奏摺合上:“上回说要减军粮的事是朕的意思,你不会连这个也算在蔡陌如的头上吧?” 严烨难得温润而笑,就连天边星辰亦为之失色。 铉璟帝就知道,咱们老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向来高傲的男子却忽然说道:“新仇旧恨,已经一同算上。” 铉璟帝心虚地画着小圈圈:“那你不会记恨朕吧?...” “啧。” “喂老严,咱们好歹也是君臣啊...” “臣告退。” “哎呀呀...才没说两句怎麽就走人了呢!!!” “我要说的话,都写在里面。”严烨把袖子里藏着的一道奏摺呈上。 铉璟帝接过来一看:“你要弹劾蔡陌如?怎麽连韩老头的名字也在里面啊?” “唐百木在韩方政家里发现了一个与冯贵成暗室里一模一样的图腾。” 铉璟帝却道:“一个图腾,不足以定罪。” “他与冯贵成表面上是同僚,也说不上至交,但他们的信却从未断过,我倒是想知道,信里都说些甚麽。” 精明的帝皇认真起来:“唐百木可有得着?” “韩方政的书房里,只藏着文房四宝,古籍史书,就连地下也不曾见过有半隻脚印,可以说是...异常的乾淨。” “难道...” “书房只是个摆设。” “唐百木可有找到你口中所说的书信?” “书信倒是没有,可是在韩家别院里的一座假山,唐百木发现了一个可以通往外面的机关,还有一个空旷的暗室。” 铉璟帝目中带狠:“这就代表着,里面的东西全都送了出去。” “正是。”严烨抿了抿唇,又道:“百木说,他在地下发现了少许製造火药的物料,这就说明,暗室曾经藏过火药。” 铉璟帝目光一愕,若然是普通的金银珠宝,便是他中饱私囊,可如果是火药,那就意味着,韩家与冯贵成的所作所为,都是在通敌卖国,十恶不赦... “该查的我已经查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接下来的事,我也不想插手,你若要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你自己看着办。” “哎呀呀,难道你知道幕后是谁?” 严烨把图腾画了出来,宣纸上所呈现的,是一个圆圈里藏着一团火。 “这人是谁,我若查了,你也不会把他怎麽样,倒不如你亲自去查。”严烨把话说完,俯身而退。 铉璟帝把纸上图腾放在火盘里,灼热火光一下子吞噬了雪白的宣纸,将一切笔墨化为乌有... 旺二福从外面进来,见铉璟帝脸有难色:“陛下可有烦心之事?” 精緻的脸孔仍闭口不说,旺二福也只好识时务的退下。 忽然,胖太监身后传来一句话:“二福,我要见洛晴。” 宫外的风景仍然是海阔天空。 柳霜牵着严欢到市集里买糖葫芦。 “婆子,吃早饭的时候,我哥竟然吩咐厨房煮麵了呀。”小严欢一脸诡异,就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事情! 柳霜拿了一根圆滚滚的糖葫芦给严欢:“早饭吃麵,有甚麽不对的么?” 严欢一脸老成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哥心情好的时候吃麵,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麵,心情忒糟糕的时候也吃麵。” 柳霜这就明白了:“那你觉得你哥今天心情怎麽样?” “忒差劲。” “怎麽说?我看他...好像是笑着出门啊...” “这你就不懂,我哥愈是笑得开心,这就代表他心里极度愤怒,搞不好,他今天出去,是要杀人呢!” 柳霜心里一寒,手里的糖葫芦忽然被人偷偷吃了一口! “严烨???你你你怎麽会在这儿啊...” 严烨嚼着糖葫芦,心情大好:“刚从宫里出来,对了,你们说甚麽杀人了?” 柳霜努力把话圆回来:“没甚麽没甚麽,刚刚说着鬼故事呢!” 严烨把糖葫芦吞了下肚,俊眉一皱:“我饿了,走,吃麵去。” 柳霜与严欢同时默契地面面相觑... 第十五章 傲娇的人被威胁 荒土上,有一男子衣衫褴褛的牵着一头水牛入城。 “站住,若要进入酆城,把你手上户籍给我核对。”守城兵叫停那男子。 “户籍在此,有劳兵大哥。”那人双手递上,守城侍卫看清那男子的户籍,便对他扬扬手,示意放行。 那男子谈吞有礼,弯腰说了声多谢后便昂首阔步,穿过厚厚城门,置身于人群之中。 守城侍卫倒觉得,那男子生得一张端正眉目,举止谈吞却不像是流氓乞丐,若是把那一身髒兮兮的装束换成是锦衣华服,说他是皇亲国戚也不为过。 白淨消瘦的手把水牛牵给城内的一户农民,换得十两银子。 城里的农民见那男子生得瘦削,同情心一起,再送他几个热腾腾的包子。 那男子客气一笑,只收下银两,却不愿收下农家大叔所赠的包子:“大叔心善,夏侯琰自小福薄,受不得别人家的恩惠,包子...在下实在是无福消受,至于这十两银子,夏侯琰先行谢过。” 农民大叔见他如此坚持,也没再多强求,牵着水牛回家。 就在农民转身的那一刻,才想到:姓夏侯的??那是天家的族姓啊!! 大叔意识往后一转!刚才站着的男子早已消失得了无踪迹... 夏侯琰数着手里碎银,小心翼翼把十两银放在满是补丁的钱袋中,口中赞道:“刚才那大叔确实是个善人。” 与铉璟帝生得一样的眼睛往市集一瞧,同样精緻的模样见城内车水马龙,百姓安居乐业,心中不由得感叹:“可心善之人,从来都不得善终啊...” 入夜。 唐百木蒙着脸,纵身一跳,轻盈身段飞簷走壁,伫立在皇城内的一座府邸的屋顶之上。 月黑风高,孤星与弯月为伴,鸦雀无声。 唐百木按照严烨的意思,孤身潜入蔡陌如一家,快如闪电的身影从砖瓦一踏,敏捷身躯随风而去。 行衣少年拿起掩盖屋簷的一片砖瓦,细长双目往屋内一看,见蔡陌如心事重重地跟林厚珍对话:“这下可糟了,严烨今日入宫面圣,肯定在陛下面前参我一本!” “老爷,那咱们该怎么办?那玉环是韩老头派人给我的,还说在百日宴闹一闹,准没事,可这下糟了,就连陛下也知晓了,咱们还是先收拾一下家当,回老乡避个十天八天的吧!” “呯一一” 门外风声一响,被锁上的大门被人踢开,刹那间来了一帮手持利器的蒙面黑客! 蔡陌如大勇挡在妻子跟前:“我乃刑部侍郎蔡陌如!你们胆敢刺杀朝廷命官、实在罪大恶极!” 其中一名为首的黑衣人大声喊道:“我等奉公子之命,前来取你人头!” 蔡陌如怒髮冲冠:“好你个严烨!就这点小事也要杀我灭口?老夫今日不死,他日必定拿下你的人头洩恨!” 唐百木又犯起头痛病:这个蔡陌如也够蠢的!谁会在杀人之前会自觉地报上名来啊!真不知道他那刑部侍郎的官位是不是买回来的! 林厚珍拿起桌上烛臺自保:“别伤我夫君!大不了,我一把火烧掉这里,大家同归于尽!” 正蠢蠢欲动的刺客也没想到林厚珍如此刚烈,于是在众多杀手当中,有一个拿弓箭的蒙面人道:“那便要看你的手快,还是我的箭快了!” 手上弓箭没有一丝犹豫,迅速一发! 屋顶上藏着的行衣少年同时从屋簷上跳下!单薄臂弯一挡!五指精准捉紧正要射向蔡陌如头脑的利箭! 簷上掉下数片砖瓦,玄色行衣上满佈尘埃,杀气腾腾的目光一亮:“你们的对手,是我。” 冷酷无情的嘴脸,与往日大不相同。 同样的月光,同一片的星空之下,柳霜抱着肥免子,与严欢坐在院子里吃西瓜,严烨倒也拿着兵书一同坐着。 粉唇咬了一口爽甜多汁的西瓜:“手抱玉兔望云宵,口中西瓜甜如蜜,人生一大乐事也~” 严欢却忍不住吐糟:“是肥兔。” 柳霜与孩童斗起嘴来:“珠圆玉润,此乃大福之相!” “听说皇帝哥哥是个瘦子,你这话有毛病!” “臭小子,姐可是靠这行吃饭的,你敢质疑我的话?” “不就是骗子才干的活嘛,小孩也不会上挡,你骗谁了啊!” 一直捧在手心的兵书重重往石桌一放,傲娇嘴脸蓦然开口:“我想静静。” 柳霜和严欢只好乖乖低头吃西瓜,连屁也不敢放一声… ...很好。 墨眸倒是喜欢看她傻傻的嘴脸。 倏地,一道烟火在天空上绽放,严烨仍旧八风不动... 修长大手把兵书一掀。 柳霜说:“怎么突然会放起烟花了呢?” 严烨若无其事地喝茶:“唐百木在蔡府遇敌了,搞不好是被人包围了。” 严欢倒也紧张起来:“哥哥不去救他?” 大手又把兵书一掀:“不去。我还没病好。” 柳霜却道:“你这伤早就好了啊,你要是见死不救,我便是手无寸铁也要去救他!” 语罢,她提起儒裙,从厨房里挑了把最大的菜刀出门! 严烨见她如此冲动,心里却琢磨着,回头该给她一点教训。 向来握紧兵器的手气定神閒地抚摸肥兔子的软毛,深邃墨眸凝视又肥又大的兔子:“我突然饿了...” 吓得肥兔子瑟瑟发抖!!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群犹如影子般神出鬼没的剑客见烟花发射之处前来营救,蔡府刚才那帮凶神恶煞的杀手却被唐百木叫来的援兵瞬间包围! 唐百木自信把额前青丝一拨:“别打太狠,留个活口就行了~”想让小爷亲自出手?做梦! 打斗间,有一女子持刀杀入!唐百木见柳霜来了,一下子智商直线下滑:“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木木,不用怕,我来救你!” 藏在柳霜背后的敌人阴险一笑,一把短刀搁在柳霜脖子上:“别动!想救她便把我们放了!” 一把低沉男音穿过层层身影:“痴人说梦话。” 众剑客回头一望,竟是那个战场上所向披靡男子! 卡在玉白脖子的刀光一亮,柳霜吓得六神无主:“严严严烨...我...” 不羁男子两手摆在背后,云淡风轻道:“整座府邸都被我的人包围了,放了她,我留你个全尸。” 蔡陌如那樟木脑子听到严烨说出这话,一下子明白严烨为何要派人杀他。 一定是因为爱情... 威胁柳霜性命的敌人把刀刃往柳霜脖子靠近毫分:“严大人为此女在百日宴与众人反目,其三寸不烂之舌与睿智皆锋芒毕露,不知现在,大人此时还能否保持清明?” 玉白脖子上的利刃稍为接近,严烨便拿起弓箭瞄准柳霜,本来风雅俊俏的眉目刹时发狠:“本帅现在就告诉你,她到底对我而言,是否重要。” 紧绷弦线一放,利箭直射柳霜!!! 箭身直插血肉之驱,血色顿时染红身上衣衫... 第十六章 傲娇的人要亲亲. “本帅现在就告诉你,她到底对我而言,是否重要。”风华正茂的男子冷酷一笑,手上紧绷弦线一放,利箭直射柳霜!!! 在场的两帮人都为之紧张! 她惊恐万分!眼看利箭往自己脸上一发!双目紧张一闭! 一道微风从髮丝吹去,她安然无恙地鬆了口气,搁在颈上的刀忽然落地! 她再次睁眼,只见利箭不偏不倚,正正插在敌人刚才拿刀子的手! 眼看敌人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严烨把她拉回身边,腰上青峰出鞘,银光搁在敌人颈上:“谁派你来?” 敌人把手握紧颈上银剑,手上血痕纍纍:“我宁死不招!” 语罢,严烨手上长剑一颤,敌人当场自刎而亡。 柳霜害怕地躲在严烨身后,严烨倒也冷静如初:“你不说,自然有其他人说。”他别个身,墨眸瞥向那帮刺杀蔡陌如的黑衣人! 蔡陌如眼看形势都在严烨的掌握之中,老傢伙对严烨破口大骂:“严烨!你派人杀老夫,然后又做这麽一齣戏,居心何在?” 知道本末的唐百木道出一切:“老不死的,他们说是公子派来的,你就这么轻易信了?” 蔡陌如这下也煳涂了:“这...” 严烨向剑客们扬扬手,众人识趣把那帮刺客带走。 林厚珍拉着蔡陌如一同向严烨下跪:“公子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俩无以为报,咱们的命,以后都是公子的了...” 就在此时,韩方政在屋里来回踱步。 韩静静却不懂:“父亲,你神不守舍的,可有烦心之事?” 韩方政心里焦急,都已经亥时了,还不见人回来传话,心想刺杀蔡陌如一事,大慨是泡汤了... “静静,你先拿着这一万银,跑到酆城,去找一位琰先生。” “父亲,到底发生甚麽事?” “没时间解释了,地方我都写在纸上,三日后,我自会派人接你回家。” 韩静静平推半就,见老父亲的神情,怕是出了大事,于是披着斗篷,在月光下骑马而逃。 韩静静一走,宫里便派了锦衣卫前来捉拿韩方政一家... 唐百木在回家的路上,挠挠头:“今夜,可真是个多事之秋啊。” 严烨说:“陛下曾说,查蔡陌如的事,我们不宜出手,可我心里存疑,若不是有你在,蔡家那两口子也不能活得过明天。” 柳霜心虚搭话:“那...我是不是...让你出面了啊...”怪不得说甚麽没病好,不去救人,原来他是有这层意思在里面啊... 严烨直勾勾看她:“对啊,是你逼我不得不出面摆平这事。” “那你刚才拿箭射我!” 俊目嫌疑一瞄:“你伤着了?嗯?” 柳霜故意学他:“那你想怎麽?嗯?” “若不是我,你早就被敌人杀了,还跟我吵架。” “...”鸣鸣鸣...我又吵架吵输了... 严烨停下来:“不知感恩,该罚。” 柳霜反反白眼:“你能罚我甚麽?” “被我亲一口。”俊逸薄唇往小嘴一碰,柔软触感顿时使她丧失理智,脑海里甜丝丝的,犹如春暖花开,桃花满天。 目睹这一切的唐百木心里哭诉:我也想恋爱... 柳霜脸上红得出血:“你你你...” 严烨却一脸春风得意:“倒霉蛋,别再闯祸了。” 若大牢房内,本来光鲜亮丽的韩方政一下子被打入牢狱。 老态眼窝往牢里残草讥笑:“没想到...这便是我的下场...” “韩爱卿今日派人暗蔡陌如夫妇,朕已知晓,可是朕思前想后也想不明白,你已是三朝元老,为何要跟冯贵成互相勾结,干这种买卖?” 韩方政眼睛一抬,见天子站在牢门:“我不会说的,从我把军火卖给北漠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把生死置于道外。” 铉璟帝转身走出牢笼:“你不说,朕每天便送一个韩家的人头来见你。” 明黄龙服缓缓走出牢笼,背后忽然传来韩方政的话:“我招!” 精緻容颜冰冷一笑:“说,谁指使你造反?” 韩方政把名字报出,精明的天子顿时满目萧然... 入夜,柳霜把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心里忆起刚才的敌人在她眼底里自刎的情形,心中不由得一惊,害怕得久久不能入睡... 黑夜,房里灯火仍亮,床上一团被子内只露出一双眼睛。 哎...愈想愈害怕...我的妈呀呀呀... 忽视门窗外有一道黑影走过,埋在被子里的人惊得颤抖! “刚刚是你自杀的呀呀呀...别找我寻仇呀呀呀...” 风声一动,本来点燃的蜡烛顿时一灭!!! 第十七章 傲娇的人故意整她 门窗外有一道黑影走过,埋在被子里的人惊得瑟瑟发抖! 柳霜简直是害怕极了:“刚刚是你自杀的呀呀呀...别找我寻仇呀呀呀...” 风声一动,本来点燃的蜡烛顿时一灭!灯火通明的寝室刹那间变得乌灯瞎火!!! 柳霜吓得整个人抱着被子跳了下床逃跑!打开门,见严烨站在眼前!! 柳霜吓得主动往严烨一抱,两隻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幸好是你!!我的蜡烛突然自己灭了!!!" 挂在柳霜身上的被子顺势掉落在地... 被她抱住的感觉,暖暖的,柔柔的,严烨也是一愣,没想到她竟会吓得主动投怀送抱,修长大手蓦然摸摸她的头:“没事,是我。" 被吓破胆子的人儿一下子被他抚平了焦虑不安的心:“我、我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那你要跟我睡麽?"他绝对不说,刚才是他用拳风把蜡烛弄熄。 “喂!别想歪了!"放在他腰上的小手忽然往他身上一捶! “啧,那我走了。" “哎哎哎、不如咱们下棋吧?我下棋可从来没输过...小孩..." 严烨从棋盘上落下一子,柳霜也落了一子,几个回合下来,本来寥若晨星的棋子渐渐在棋盘上满佈,每一步皆要在心底里深思几回。 深思熟虑的男子静静落下一子,柳霜却抱着棋罐琢磨了半天,然后睡了... 本来冰冷的男子看着她狠然熟睡的摸样,忍不住一笑。 清晨,天还没亮。 旺二福跑到严家大门,说陛下有请,要严烨到宫里头走一趟。 唐百木在厨房里拿了几个热包子,便陪同严烨往御书房一走。 一路上,天色仍是半黑不白,唐百木给旺二福一个包子:“陛下找公子所为何事?" 胖太监也不客气,一下子拿了两个:“还不是为了韩方政那老头子。" 严烨也没说话,一张睑臭臭的。 老太监轻声道:“你家公子怎麽了?" 行衣少年口里嚼着热包子:“没事,他只不过是不喜欢半夜起来面圣。" “你家公子平日在酆城里不是出了名不睡觉的麽?" “公公见笑了,酆城跟皇城不一样,酆城是庆国的边境,稍有不慎便会出了人命,死的可是庆国的百姓,我家公子难得回到皇城老家,自然想耳根清静。" 旺二福吃着包子:“自从百日宴的事情闹大,朝中大臣都怕得罪你家公子。" “你看看呐,蔡陌如夫妇被刺杀,韩方政一家被关在死牢,谁还敢得罪他?" 药气充斥着整个御书房,铉璟帝一脸沉思。 “严将军到一一" 铉璟帝跑到门前,见严烨独自面圣:“老严,你来了呀。" 严烨见案上种着的小叶紫檀长得极好:“看来陛下有认真喝药。" 铉璟帝挠挠耳根:“这些日子里,洛晴都要朕在她眼底里喝药才安心,再说了,朕也不能在她眼前把药倒掉啊。" “看来你是真心喜欢她。" “可是...朕现在还不敢相信她啊..." 严烨板着脸:“你大半夜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铉璟帝笑得僵硬:“哈哈哈...不止这些,朕想跟你说说,韩方政一家除了韩静静之外,全都关进牢里。" 墨眸一颤:“你可有问出幕后黑手是谁?" 精緻容颜不答反问道:“那你觉得会是谁?" “从冯、韩两家所发现图腾里,已经藏着答案。" “你猜得不错,的确是朕的三哥。" 严烨随口一说:“夏侯琰对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铉璟帝倒是被他气得不轻!!一双温文儒雅的目光难得动怒:“甚麽对朕不死心?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洛晴不理朕怎麽办??" 严烨了无情感的补充道:“更正,你家三哥是对帝位不死心。" “这还差不多..."朕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来着... “好了,韩方政一家,你打算怎麽处罚?" 铉璟帝眼里没有一丝犹豫,俊美的脸孔一沉:“朕打算把他一家关着,永生不得出离牢狱。" 严烨为自己倒了杯热茶:“你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麽?" 铉璟帝拿走严烨手上热茶,一饮而尽:“他是三朝元老,要杀他,大概是先帝也不捨得..." 墨眸冷冷盯着夏侯璟铉:“这是我的茶。" 铉璟帝却道:“你就不问问这茶好不好喝?" 严烨鼓着脸:“从你被册封为太子的那一天,我父亲说,夏侯琰心狠手辣,不该留着性命。" “朕答案过先帝,他的命,朕自然是要留着。" “这天下是你的,你喜欢怎麽样,我也不会出手干涉,只不过,他若然对严家军不利,你不杀他,我自会找他算帐。" 铉璟帝摸摸杯底,故意扯开话题:“听说韩静静锺情于你,到如今他们一家被捉,整个韩家只得她一人逃了出去,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对你因爱生仇,找你寻仇去。" “她若找我寻仇,我倒也不怕,只怕...她找欢儿跟那女人寻仇去..." “哪个女人啊?"铉璟帝暗地里偷笑!! 一双波澜不惊的墨眸冷冷盯着那个可恶的帝皇!! 北漠,烈日当空。 灼热的长空忽然刮起一道狂风,扫得大漠沙尘滚滚。 乾旱的昏黄焦土上,有座极为奢华的宫殿。宫殿内狐皮兽骨摆放得体,光是饮用的器皿皆镶有宝石玛瑙,气派非凡。就在殿内中央,摆放着具有王族气魄的虎皮大椅,造工精细的金椅上,坐着个身份尊贵的异族男子。 “大王,山巫族圣女带到。”腰带弯刀的侍从向座上男子恭敬行礼。 那男子闻声,继续把玩指上那枚晶莹翠绿的斑指,良久,玉泽般的斑指忽然停止转动,座上男子心计已定,一双高傲的瞳仁忽然闪过觊觎天下的锐光。 第十八章 傲娇的人找到军师了 “大王,山巫族圣女带到。”腰带弯刀的侍从向座上男子恭敬行礼。 一双湛蓝瞳仁微敛,淡然道:“宣。” 侍从应了声,随即带来一名女子,那女子红衣鲜艳,长得甚是花容绝色,是个世间难求的倾国佳人。 座上男子只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把玩手中那颗翠绿剔透的珠子,并没因眼前绝色而为之动容。 倏地,红衣女子双举至眉前,双膝下跪:“山巫族圣女纳兰绯红,叩见大王。” 男子单手撑着下颚,举止言语皆有轻视之意:“起来吧。” “纳兰绯红就此谢过。”抬起头,黑黝黝的眉眼亮丽得惊人。 男子对在旁的侍卫下令道:“你们都下去吧。” “可是...”站在一旁的侍卫生怕大王被座下女子蛊惑,却又欲言又止,那男子则若无其事的道:“魈,她伤不了本王,亦伤不起。” 托拔魈闻声,只好带着众侍卫辞退,高高在上的男子平静地凝望眼前佳人,赞其道:“好一副倾国倾城之姿。” “大王夸奖了。”绯红谨慎回话,深知坐上的男子城府极深,便不敢有半点鬆懈。 “想知道本王召见你的原因么?” 美到极致的红唇吐出实话:“大王想一统天下。” 座上男子满意点头:“聪明,说下去。” “若要吞併大庆,必先诛杀两人,即可。” “依圣女所言,何人是大庆命脉?” 红颜抿唇半响,终于道:“那两个人,一个拿笔杀人,另一个拿兵器杀人,若是其中一个死了,庆国的根基也都没了。” 北漠王满意的笑道:“好一副知人敏事的心肝。” 此话一出,犹如戳中纳兰绯红的内心深处,美得惊人的脸孔顿时变得冰冷无比:“绯红的心肝早就被疯狗吃掉了,哪来的心肝?”此话一出,便是惹恼了座上男子,湛蓝色的眸子充斥着怒火、勐然一轰:“大胆!区区一名山野女流竟敢辱骂本王?”向来孤高的男子气得从腰间拔出宝剑直指纳兰绯红,利剑沾上雪白的颈项、只出浅浅的血痕,却并未伤及筋骨。 “你杀我长老、关我族人,到如今却要我低心向你下跪、俯首称臣,若是有心有肺之人,断不会如此。” 利剑银光入鞘,身份尊崇无比的男子回復冷静:“好一招激将法。你以为本王会如此轻易杀了你么?” 绯红暗自咬牙,紧握着拳的指甲早已陷入骨肉、微微颤抖。 “来人!把她关进大牢,听候发落。”此语一出,众侍卫皆从门外涌至,随即捉住绯红手脚! 身穿奢华绫缎的男子重新登上王座,凛冽道:“本王此生,势必完成先祖遗愿一统中原,成就千秋霸业。我完颜晟曦要当的,并不只是北漠的王,而是这天地间的霸主。” 具有王族血统的湛蓝色眸子呆望着挂在璧上的地图,敌忾的目光久久不曾褪去馀分。 春夏时节,皇城郊外有处小溪,溪边坐着个青衫儒生,靠在树旁的驴子闷得打盹,眼皮子一盖便睡上了一个上午。 盛鱼的竹萝早已丰收满溢,憨态的容色依旧死盯住竹竿诱饵,不一会儿,洒落在溪前的日光下突然多了道影子,冷戚戚抬首,只见一名行衣少年对他微笑。 “唐百木代公子请军师回府。” 垂钓已久的冷戚戚没有回话,却把萝里的溪鱼往水流一放,捕获已久的鱼儿从细小的鱼萝顷刻涌至河流,冷戚戚依旧一言不发,牵上绑在树下的驴子,提上包袱与唐百木前行。 两人并肩走过一段山路,唐百木终于奈不住问:“百木不明白军师此举有何用意?” 牵着驴子前行的冷戚戚依旧面无表情,雅致的薄唇只冷淡回了句:“还牠们自由。” 习惯了冷戚戚的寡言性子,唐百木也不多说话。 倏地,一隻似曾相识的鸽子从天边飞过,唐百木立即吹了个口哨,训练有素的鸽子果真低飞,停在唐百木的臂前。 唐百木把鸽子脚下消息拆除,仔细一看,紧张道:“遭了!酆城闹瘟疫!” 虽说酆城是庆国与北漠边界,但酆城是庆国境地,也是众多士兵们落叶归根之处,若是疫症暴发,必定牵连甚广,性命堪忧不再话下,再者,万一北漠趁机偷袭,庆国岂不亏大? 冷戚戚利落地坐上驴子,本是平静的五官顿时起了变化,急切道:“上来!” 唐百木皱着眉,语带无奈:“上来?军师莫要开玩笑,百木用轻功也比牠快。” 冷戚戚没有理会唐百木的话,迅速从补丁满佈的包袱里拿出三根特大的胡萝蔔绑在刚才垂钓的杆子上,那驴子看见三根甘甜无比的胡萝蔔近在咫尺,便发疯似的极速前进!还未坐上驴背的唐百木还是头一回看见跑得比马快的驴子! 站在原地的唐百木不难以置信地把张得老大的嘴巴生硬合上,然后默默地施展轻功、孤独地踏上寻驴之路… 冷戚戚记得回城的方向,越过一大片翠绿的竹林后便到了城门之下,再把军令牌递给守城兵过目,然后把驴子留下,唤来一名守城兵坐在马前带路,如此两人一马,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到了将军府。 正在翻阅兵书的严烨听了侍从禀报,便扬步府外,俊逸的墨眸刚巧看到冷戚戚笨拙地从马背上跳下来,差点儿摔一跤,实在有趣:“军师居然会骑马,这当真是个奇事。” 冷戚戚却一脸正经:“酆城闹瘟疫。” 严烨闻言色变:“我立即刻进宫,明日一早咱们便回酆城。”语罢,迅速翻身上马、正要扬鞭之时,冷戚戚却把缰绳抢至手中,理直气壮道:“你此时回去,若是惹得一身病症,严家军没了主,如何保家卫国?” 严烨把缰绳夺回,凛然道:“生死由天,我严烨生是卫国将,死是守国魂,若不能与将士们共同进退,我还能逍遥麽?” 冷戚戚意会点头,本来冷若冰霜的脸总算有了悦色:“我总算没有看错人。”然后,随手向马屁股用力一拍,吓得马儿一路狂飙,坐在马上的严烨疯了似的大吼:“冷戚戚!这不是回皇宫的方向!” 冷戚戚脸容一僵,收起隐隐发痛的五指,呢喃道:“我没进过宫,自然不识 得路...” 第十九章 傲娇的人要整皇帝 夕阳西下,晚霞一映透户,照得宫闱壮丽无比,气派敦煌。 倏地,充斥药气的御书房侧门一开,橘黄色的馀晖从门外洒至,照得铉熙帝龙袍生辉。 “末将严烨,参见皇上。” 铉熙帝停下手中珠笔:“免礼。” 瘦削的手一揚,彻走了在旁的宫人:“难得严将军求见,所为何事?” “酆城闹瘟疫,末将明日便回酆城,恳请陛下恩准。” 血色稍淡的脸容望向严烨,敝嘴道:“别再装模作样,这儿只剩你我二人,就算朕不准,你还是会去的吧。” “不瞒陛下,严烨此行,只缺洛姑娘。” 铉熙帝闻声,立即断言拒绝:“不行,整个御医院派谁去都可以,只有洛晴不可以。” “洛姑娘虽是医女,其医术却比老牌御医更为精湛,为了体恤酆城百姓,末将恳请陛下成全。” 铉熙帝听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依旧不卖账:“朕贵为一国之君,说话算数,派谁都可以,就是洛晴不行!” 严烨毫无退让之意:“洛姑娘医术高超,若是到了酆城必能找出疫症根源。” 铉璟帝想了片刻,又用金笔痒痒后脑:“派洛云桑去吧,洛云桑既是御医院首席,又是洛晴兄长,论医术,自然比她高超。” “可是洛大人性子洒脱不羁,甚少留在宫中,找他倒是件难事。” “朕使人找他便是。” 严烨乘胜追击:“听闻洛大人最爱人参。” “国库里头有一支千年人参,大不了都给他!” 严烨满意一笑:“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此话一出,铉璟帝这才反应过来! 白玉般的脸顿时一僵... 严烨暗自偷笑:“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说话算数?” 向来勤俭持家的帝皇恍惚被割了心头肉似的:“老严!你计算朕!” 严烨有礼向铉熙帝抱拳暗笑:“彼此彼此。” 铉熙帝气得暴跳如雷:“可恶...你要朕替你找洛云桑、还使计把朕的人参骗出去!” “不瞒陛下,末将从头到尾也没打算当真要洛医女到酆城作客。" 铉熙帝咬牙切齿:这狐狸真是愈来愈可恶!! 傍晚,漆黑一片的天空上只得星子几颗,就连明月也变得黯然失色。 饭桌上,一共坐着五人。 严烨、严欢、柳霜、唐百木,和...一位沉默寡言的憨态儒生。 唐百木正想着:明日便要回酆城,也不知道公子打算怎样在严欢不知情的情况下熘回酆城... 严烨倒是如常吃饭。 微胖小手夹了一块圆滚滚的香菰给冷戚戚,软糯童音一扬:“老虎哥哥多吃点!” 柳霜也笑了笑:“冷先生不用客气,放开了吃吧。” 冷戚戚看着碗里香菰,一个人独自惯了,才发现眼前那颗香菰是多么珍贵。 寡言木纳的憨态男子抿抿唇,简洁道:“多谢。” 严欢扒了一碗白米饭,嘴边饭粒仍粘在白淨的小脸上:“加饭加饭!” 墨眸嫌弃一瞄:“胖子。” 惹得众人一笑。 严欢把空碗递给侍女,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一弯:“我们很久没有这么齐齐整整的吃饭了。” 平静目光一颤,严烨沉思半晌,手里拿着的筷子一顿,也没说甚么。 吃过饭后,严烨与紫檀在亭子里说话,柳霜知道后,也带上严欢在旁边偷听。 “小煞星,你觉得你哥跟紫檀匹不匹配?”柳霜诡异地蹲在草丛里跟严欢说着悄悄话。 “匹配!”严欢不假思索道! “小点声、”她捂住严欢的嘴!又道:“我倒是觉得不匹配...” 严欢也跟着蹲了下来:“婆子,你这就不知道了,紫檀姐可喜欢我哥了呢。” 柳霜也没听进去:“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不妥不妥。” 严欢偷笑道:“你吃醋啊?”甚么三更半夜?亥时还没到呢! 一双怨念极强的眼睛见远处的严烨渐渐走近紫檀面前说话,捉住草丛的五指不其然捏碎了几片落叶:“谁会替他吃醋?我只不过是怕他欺负紫檀而已!” “哥哥看过来了!” 两人同时把头一缩!再抬头,却不见刚才在亭子里说话的两人! 忽然,一把男音传至:“你们怎么会在这?” “哥哥!”严欢一把抱住严烨的腰:“婆子刚才吃醋了!” 柳霜死不认帐:“才没有!!!” 严烨看着地上被捏碎的叶子,别有用心道:“你为了我吃醋?嗯?” “才!没!有!”话罢,连头也不回的逃了。 深邃的眸子默然道:“心虚。” 第二十章 傲娇的人要走了 晨曦,日光洒落屋簷。 温煦落入雅致的庭院,显得淡然生辉。 严府别院宽敞,果树奇多,柳霜看见树上熟透的果子,忽然心动,便捲起衣袖爬到树上去。 秀巧的玉臂小心翼翼擧至高峰,把鹅蛋形状的橘色果子放入斜挂在身的布袋。 倏地,树下来了两名男子,一人身穿暗蓝锦服,一人白衣胜雪,柳霜爬在粗枝之上,自然听得到那两人的谈话。 白衣男子首先说话:“陛下的千年人参果真是世间罕有,洛某能有幸得受圣恩,严将军实在功不可没。” 婆娑的枝头上藏着一副急切的表情,柳霜皱起眉梢,心想道:圣恩?难道我又听到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吗... 柳霜本想逃跑,可是到如今,人在树上身不由己,若然被那个小心眼的严大将军知道她在树上偷听,肯定又要被拉出去五花大绑,所以... 只好当一会儿乌龟,静候两人离去。 “洛大人言重了。”严烨应了声,身穿棕色短袍的孩童便鼓着脸儿跑来! 自严欢得知自家哥哥要返回酆城,便立刻跑到严烨面前大哭大闹,严欢擦擦鼻子,撇嘴道:“哥哥是要跟老虎哥哥回酆城?” 严烨似乎料到严欢的反应,便皱着眉,点头回应,严欢见状,本是黑白明亮的眼睛随即通红:“这次是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严烨却硬了心肠:“别闹,哥哥是要办正事,别耍孩子气。” “你的脑子只有国,却从来没有家,父亲和娘亲死了以后,你可曾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弟弟?”两隻白淨小手微微握紧,泪眼中带着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心底里的委屈和孤独瞬间爆发:“隔壁家的小虎虽然家徒四壁,可生病时有爹娘照顾;陈大三是个呆子,每当他背上了一首四言诗,他家便高兴得烧着鞭炮儿庆祝;李小东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命儿,可是每年生辰都有亲兄在旁一起吃着寿麵...可我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严欢的一字一语清晰传至柳霜耳中,树上女子隔着婆娑树影,从茂密翠绿中的细缝,看到了那道铁骨铮铮的细小身影,柔美而倔强的眼眸微微一颤,忆起曾经逝去了的流年。 也回想起那个风雅依旧、对她百般呵护的父亲... 她眼前的境象顿时矇矓一片,心头一酸。 每年春开,她都喜欢独自坐在父亲曾经为她造的鞦韆架,吃着糖葫芦等他回来。 有时候,父亲才回来看她们两母女一眼便出外了,那个活在她记忆里的父亲总习惯每次回家,都会悄悄在她的床前放上一个可爱新奇的小玩意。 每到逢年过节,她都特别期待,他的父亲能跟她和娘亲一家子共渡,然而,这些等待都会变成无数个失望,甚至是遥不可及。 她特别讨厌父亲每次为国出征。 旁人都说,柳家算术名闻天下,她的父亲也是世上难得的占卦术士,只不过,到后来却跑到严家,也莫名其妙的当上军师。 还记得那时候的父亲临出征前都会为自己占上一卦。 直到有一次,她看见父亲对着自己刚抽下的竹籤发愣,她心感不妙,便抱着父亲的大腿痛哭,那时候的父亲只感慨地说了句话后,便硬下心肠远去,那时候的柳霜不懂,还哭着大吵大闹:“爹爹心狠,霜儿才不要这样的爹爹!”然后跑到后院放声大哭,最后连道别也来不及说,谁知道再见面,已是天人永隔... “没有国,哪有家...” 爹爹的声音犹在耳边,捉紧树干的玉手微微发抖。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微风悄然略过,扫得枝叶沥沥作响,吹得几滴苦涩晶莹落地。 严烨知道树上动静,却并未瞧上一眼,只蹲下身子替孩童拭泪:“哥哥答应欢儿,等事情办妥后便立刻回来...可好?” “上一回欢儿四岁,可是等到欢儿九岁、哥哥才回来!” 严烨沉默片刻,只好支开白衣男子,道:“洛大人请先回舍内歇着,时辰一到便可与军师出发,免得耽误时辰。” 白衣男子识得大体,有礼回应:“不用等候将军?” “严某自会赶上。” 静待白衣公子走得老远,严欢却一把鼻涕一把手的拉住严烨:“哥哥是骗子!乌龟王八!鸣鸣...要是哥哥没命回来,我这辈子只有孤零零一个...” 严烨拿严欢没辙,只好硬下心肠把严欢抬至胳膊,娃儿拼命捶打严烨背肌!生怕无情的兄长也像五年前一样把他打晕后策马而去,于是使劲摇晃挣扎:“别以为这招有效!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四岁屁孩!” 忽然,一道快而准的手刀不轻不重地打在严欢后颈,停止哭闹的孩童顿时在严烨的胳膊上昏睡过去。 “紫檀。”语毕,一直隐身在旁的侍女快速跃至。 严烨把孩童抱给紫檀,道:“欢儿...就交给你了。”他把话说得极轻,更像是嘱咐。 紫檀伶俐点头,生怕惊醒泪痕满面的孩子,再小心翼翼把严欢送到寝室,为他盖上软厚的被子。 严烨缓缓走到柳霜躲藏的树下,莫名道:“枇杷味甘、微酸、性平,具有清肺、生津止渴之功效,其核可祛痰止咳,和胃降逆。”俊脸往上一抬,柳霜一惊,刹时从树上掉下来! 轻盈的身子蓦然扑至结实的胸膛,两人连抱带滚的跌到地上! 水灵的眼睛鲁钝地对上一双深邃清澈的目光!!! 第二十一章 傲娇的人真的要走了 严烨缓缓走到柳霜躲藏的树下,莫名道:“枇杷味甘、微酸、性平,具有清肺、生津止渴之功效,其核可祛痰止咳,和胃降逆。”俊脸往上一抬,柳霜一惊,刹时从树上掉下来! 轻盈的身子蓦然扑至结实的胸膛,两人连抱带滚的跌到地上! 水灵的眼睛鲁钝地对上一双深邃清澈的目光。 严烨定睛看她,那眉眼,那神情,皆与当年无异... 碧绿的叶子四散落地,她静默盯着他的脸,看得入迷。 春华绮丽,微风柔然拂面而过。 他冷冷道:“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如此不懂礼数。” 柳霜这才反应过来! 严烨见她脸带难色:“你哭了?” 柳霜揉揉眼,灵秀的眸子骤然变红:“我、我才没有...我只是...有沙子掉进眼睛罢了...” 有块碧绿叶子落在她的髮间,他用手替她拿下叶子,敏锐的墨眸停在她头上的玉簪。 深邃目光一敛:当年的小太监果真是你。 柳霜忍着泪,把刚才压碎的橘色果子中挑了几颗完整无缺的,然后一颗一颗用手帕擦得乾淨,再递给严烨:“给。” 习惯杀戮的手缓缓接过果子,无情的指间却似乎有了一丝微温。 严烨说:“你偷东西了?” 精灵古怪的人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严烨故意低头揍近她:“嗯哼?” 她乾笑两声,一鼓霸道而阴险的冷风在背后一凉... 严烨见她愣住,于是不温不火道:“扣奉钱二两。” 小气鬼! 柳霜正想鼓着气儿转身就走,可是想了想,最终还是送严烨出门。 这一别,不知何时再会,或许一年,或许十年,又或者是一辈子。 柳霜虽不曾见过两军对峙,但战场上的残忍撕杀,岂能够妇人之仁? 而他...便在这种环境底下生存。 柳霜捉住严烨衣角:“你要活着回来,别让小煞星哭得像猪头一样。” 严烨出奇地勾唇而笑:“放心,我不会让你守寡。” “你你你、”柳霜被他气得不轻! 严烨诡异一笑:“我记得,咱俩是有婚约的。” “谁说要嫁你了?我可没答应!” “啧。” 柳霜开始后悔没有在枇杷里放毒!!! 来往酆城的车马早已出发,严烨纯熟跃上雪白骏驱,大手利落勒着缰绳,柳霜站在门外叫住了他:“哎,严烨...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马背上的俊逸男子回过头,斩钉截铁道:“不可以。" “我不理你了!" “说吧。" “你为什麽拿我卦籤?"她紧张问。 “本公子喜欢。"语罢,策马奔腾! 柳霜一直站在门外目送他远去,亮丽的眼睛静默看着壮硕的背影逐渐远颺,暖光洒在他的身上,那道沉静、淡然的骨子里,总带着不被命运约束缚的桀骜。 尘土一踏飞扬,骏马穿梭于山河之中。 不消一个时辰,他跟上了返回酆城的车马,一行人日夜赶路,不出半月便回到疫症四散的酆城。 酆城位于庆国边境,又与北漠相近,自然是严家军重守的城镇,瘟疫消息一出,本是和乐的酆城霎时肆虐整座酆城,平日热闹嘈吵的街道上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连个活人也没见着。 身穿暗蓝锦服的男子握紧手中缰绳,断言道:“传我军令,封城!" 远在皇城。 银白的光华落入清幽的庭院,微风不请自来,为寂静的晚上带来凉意。 自严烨离开皇城已是馀日之隔,严欢草草吃过晚饭,独自步出院子,清澈明亮的目光静静仰望天边星辰。 忽然,一把柔美而开朗的女音传至耳中:“在想甚麽啦?” 严欢回过头,已见柳霜坐在身旁,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低着... 第二十二章 傲娇的人在想誰? “在想甚麽啦?” 严欢回过头,见柳霜坐在身旁,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低着,微胖小手不其然地把玩一根毛茸茸的猫尾巴草,犹疑道:“婆子,我想从军。” 柳霜闻声,一改平日嬉笑的模样,凝望眼前孩童:“从军可不是开玩笑,若一不慎便是刀下亡魂,我看你连饭也吃不了几口,莫说从军,就连区区一个炊事兵你也当不成。”柳霜看见严欢鼓着腮帮子生闷气,又问:“你杀过鸡吗?” 严欢勐力摇头,断言道:“未曾。” “从军者无一不沾人血。”柳霜说得正经,然后拿起严欢的手,仔细地看着掌纹呢喃:“命倒是生得富贵,而且少年得志,可是...”柳霜欲言又止,奈何眼前孩童却一意追问:“可是甚麽?” 柳霜苦思良久,亮丽的眸子望向明月,银白的光华略为黯然。清丽的声音虽然说得平静,却又忧心忡忡:“可惜你情途坎坷,一生中遇劫众多,若要长命百岁...便要看你造化。” 严欢听后,没有追问下去,反其道:“婆子...我想找哥哥..." “为何?” 孩童黯然地低着头,本是软糯的稚音变得哽咽:“姐姐昨天哭了。” 柳霜来到府邸已经有些日子,知道紫檀是个守口如瓶的人,既不管事也不节外生枝,若是连她也哭了,也意味着此事颇为重大。 “紫檀怎麽哭了?” “姐姐说酆城闹瘟疫…依我猜,哥哥早几天走得仓促,却又对疫症一事隻字不提,怕是瞒着我们送死去。” 柳霜沉默良久,蓦然举起雪白的拳头不轻不重地向着严欢的小脑袋砸去,撇嘴道:“你是怎样猜到我会答应你的?” 严欢得知柳霜应允,胖嘟嘟的小手装作无辜地揉着头,圆大的眼睛不怒反笑:“因为你笨。” 随后,聪明伶俐的小脑袋瓜又中一拳。 “陛下,酆城传来消息。”锦衣卫俯身禀报,铉璟帝急切放下手中笔墨:“快报!" “严将军下令封城,再把患病的百姓安置在远离市镇数百里的郊区!" 高高在上的帝皇安然坐着:“北漠可有动静?" “北漠似乎有调动兵马之势!" 精明眉眼一顿,缓缓道:“北漠就不怕招惹这疫症?" “回陛下,洛大人说,此疫症并非天灾,而是人为所致。" 铉璟帝大怒,苍白大手往龙椅一震:“哼!完颜晟曦,是你逼朕走这一着的!" 酆城。 洛云桑与一众军医提着药箱走过一段蜿蜒曲折的山路。 洛云桑走得急切,毫不染尘的白衣早已沾上厚厚的尘土。几个时辰过去了,一众人等终于找到疫症灾区。 洛云桑举起衣袖把脸上汗水一擦,眼前环境比想像中简陋,洛云桑本着有救无类的精神,迈步进入陋舍内为病者逐一诊証、开方子,然后派人把观察所得的状况禀报给注守边境的严烨。 入夜,明月高照。 夜风瑟瑟,吹得城牆上的男子衣衫飞扬。 雅致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酆城内的万家灯火,金黄色的烛光透过窗户淡然生辉,为荒凉的大地点燃了一丝生气。 倏地,身后传来唐百木的声音:“公子,这是洛大人的书信。” 严烨看了洛云桑的书信,深思片刻,道:“我得去一趟瑜州。” 唐百木颇感意外的道:“为何?” “洛云桑在信里说,疫症他会治,但缺了一味只有瑜州才有的药草。” 唐百木知道严烨已经连日从皇城赶至酆城,回来后却日夜处理军务,若有空閒便上山视察染症的百姓,所以道:“属下代公子出这趟远门,可好?” “我想到瑜州城找药草以外,顺道探望一下故人。” 唐百木瞄一瞄眼前的平静,紧张道:“公子就不怕北漠蛮子打过来?” 严烨一脸淡然:“北漠公主失踪了,完颜晟曦可没有打我们的心思。”深邃的墨眸望向天边星河。 唐百木知道,只要是严烨留在酆城,他都会守着北边城门,望向与皇城同一片的天空。 “公子可是心里惦挂着谁?" 严烨冷冷盯了唐百木一眼,吓得行衣少年心头一颤:“呃...听说柳姑娘最近学习看兵书了呢~" “傻瓜..." 广阔的星光下,酆城依旧平静、安祥。 第二十三章 客栈 清晨,百鸟齐歌。 人来人往的市集内络绎不绝,街头巷尾皆是不断于耳的叫卖声。 就在皇城附近,有着个身穿棕色短袍的孩童与一名女子坐在街边粥店。 女子叫了两碗清粥和咸菜,就在等小二上菜的时候,她从身上挂袋拿出一本兵书,翻了几页。 严欢没想到她居然会好学起来:“婆子,怎麽就突然想看起兵书来了?" 柳霜把书合起:“因为,我不想输给你哥!" 严欢摇摇头,小嘴得意洋洋:“我哥文武双全,就你那丁点儿的道行,想羸他,难。 柳霜却道:“你自己去找你哥!" “对不住对不住,婆子大人息怒,请容许小生自罚一杯...白开水。" 不一会儿,勤奋的小二精神奕奕地端上菜、哼着歌谣扬长而去,本是娇生惯养的孩童毫不犹豫地扒了一口清粥,然后乐陶陶的看着碗里雪白,兴奋道:“婆子,我长这麽大,也是第一次在大街吃早点。” 柳霜夹了些咸菜给严欢:“别顾着说话,我们吃完还要赶路呢。” 严欢吃了一口粥,喃喃道:“婆子,以前我还以为你只懂胡说八道,没想到你还有点用处。” 语音一落,脑瓜又中一砸。 严欢揉揉头颅,又圆又大的眼睛可怜兮兮道:“你就不怕打傻我?” 柳霜一脸嫌弃:“傻了好,傻了就把你卖掉,本姑娘也不用日夜看着你,还有银两花呢。” 严欢向她投了个鬼脸,最后还是安安份份把粥吃完! 随后,严欢跟柳霜到驿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柳霜豪爽地给马夫银两,最后坐上一辆往瑜州的马车。 严欢乖巧的车厢内,忍不住问:“婆子,我们不是要到酆城么?为何要到瑜州?” 柳霜随意地打了个呵欠:“要跑到酆城就必须得经过瑜州,我打算到了瑜州之后去探望一下老朋友,然后再带你去酆城。” “可是...我还是想看看哥哥现在是否无恙...要是先找你的朋友,岂不耽误时间?”严欢想到自家兄长的安危时神色黯然,平日的顽气顿时一扫而空,那副忧愁的眉目更是惹人怜悯。 柳霜知道他想念严烨,便摸摸严欢的头,温柔道:“瑜州与酆城接近,我们可以先在瑜州打听酆城的消息才进城呀。” 严欢想了想,最终还是扁扁嘴巴的道:“好吧...只能依你了...” 一路上,严欢安静地看着窗外境物,看尽湖边春色,而柳霜却闭起眼皮呼呼大睡,还不时张大嘴巴,让本来秀气的容貌毁得七零八落,严欢不时回望她那副不修边幅的德性,心中感叹:流口水也罢,这傢伙还磨牙!真不知道谁家的倒霉鬼会看上她!!! 此时,远在酆城的严烨莫名打了个喷嚏... 旖旎的白天渐渐泛起红霞,为瑰丽山河染成火红一片。正值晚霞时分,柳霜与严欢的马车停在村庄内的客栈,而那名马夫则留在客栈旁的驿站休息。 轻巧的脚步声逐渐走近客栈大门,身穿短袍的童子却忽然停在门槛前,回过头向着身后的女子道:“婆子,我们该吃甚麽好呢?” 好不容易才跟上严欢的柳霜喘着气、吃力道:“你就知道吃、姐姐我是不能跑的...” 严欢眼见柳霜喘得厉害,立即扶她入客栈:“为何不能跑?” 柳霜却挥挥手说:“坐一会儿、没事、” 正当柳霜与严欢坐下长櫈时,目光伶俐的掌柜立即向小二打了个眼色,那小二知道来者不是本来要等的人,便赶快跑上前婉拒道:“这位姑娘,本店今天不做生意,还请姑娘另投别家。” 此时,坐着长板的严欢却看了看四周,这店甚是宽广,客栈内只坐着十几个客人,还有几张空着的桌子,严欢回过头,生气道:“这旁边都是人,为何不让我们住?难道你没长眼睛吗?我家姐姐只是刚才跑得厉害才喘不过气,她才没有染上疫症!” 年轻的小二想了想,从怀里拿着一碇银子:“小的不是这个意思,这位客官多虑了,小店实在已经满客,要是两位不嫌弃,这碇银子就当作是小店的赔偿吧。” 喘着气儿的柳霜眼见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正想高高兴兴地伸手接过银子与孩童远走高飞时,谁知道那个平日不愁吃穿的孩童却一脸理直气壮:“有钱就很了不起么?大爷我家可是种着金山银山,爷就是不要你的银子都要住在这!” 第二十四章 殺氣和貪婪 平日不愁吃穿的孩童却一脸理直气壮:“有钱就很了不起么?大爷我家可是种着金山银山,爷就是不要你的银子都要住在这!” 柳霜听了这番可歌可泣的话实在哭笑不得,秀丽的眉眼弯了弯,讥笑道:“得吧你,我说你的吹牛功当真是天下无人能敌,你家若是有金山银山,你哥肯定会被朝廷革职查办!” 小可爱委屈巴巴地沉默:我家真的有金山银山!我五岁的时候,父亲明明带我看过的... 那小二从柳霜的话听得出,她俩出自官家,只好再次苦笑婉拒:“很抱歉,我们的房间真的满了。” 严欢倒是把气往肚子里吞,要是平日不用依赖柳霜,严小爷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小下巴一托,严欢忽然对这店家起了疑心:这小店倒也奇怪,怎麽连赔本的生意也肯干上呢? 柳霜快速地拿了小二手上的银子,笑得无比奸诈:“那我们今天就不投宿了,请问食个饭可以吗?” 小二正想拒绝,奈何掌柜却乾咳两声,那小二往门口一看,才注意有客人前来,这次来了两个男子,一人生得容色冷沉,湛蓝瞳仁在他脸上衬托,并没有丝毫诡异,反之更邪魅,更妖艳,更冷俊。他手里拿着褶扇,身穿墨绿长袍,腰间玉带得体而束,甚是不凡,;另一人则是侍从打扮,腰间挂着一把微弯的大刀。 那小二知道目标已到,便随口打发掉眼前的一女一童:“小的现在就吩咐厨子煮几道好吃的。”语罢,立即熘了出去。 刚进来的侍从看了看四周的人,总觉得这客栈有些古怪,于是向主子的耳边悄悄道:“主子,这客栈有问题。” 那主子停下本来扇动的摺扇:“走。” 两人正要转身离开,在旁的小二从桌子下拿起刀剑,还有十馀人从四面八方跳出来!那侍从立刻拿起大刀为主子挡下十馀招,那主子倒也不是省油的灯,就在杀手满佈之时瞬间把扇子的机关触发,扇子的边缘顿时亮出锋利的刀刃,把一群杀手打得落花流水,可是杀手众多,两人虽然身手不凡,却也难以脱险。 柳霜看到这麽突如其来的一幕,立即拉着严欢:“牵着我,别走丢!”然后另一隻手把布袋里的烟弹拿在手中,拉着严欢往大门逃去,正要跑出门外,柳霜却故意丢出烟弹,就在烟雾瀰漫的客栈内,先是柳霜与严欢逃了出来,然后是那个拿着扇子的人与他的侍从,就在危急关头,柳霜指着前方:“前面是我的马车!” 四人立即跑到马车的方向,可是柳霜与严欢并不是习武之人,因此落后馀步,有几个手脚伶俐的杀手随后跟上,正要向严欢与柳霜挥刀之时,有着十馀枚暗器从隐处发出,准确无误地击中杀手们的心脏,若是施放者的力度再加强三分,那些暗器必定能够直刺杀手的心脏,一招毙命。 “是姐姐!”严欢不会武功,但眼睛和脑袋都比平常人敏锐百倍,黑白分明的眸子只是快速一瞄,便能认出插在杀手身上暗器:“她在掩护我们!” “可恶!到现在还装缩头乌龟!”柳霜喘着气儿暗骂紫檀!忽然间,一枚暗器从柳霜的头上划过,插中背后的杀手,吓得柳霜不敢再说话,赶紧与严欢直奔马车,那主僕两人倒是厚道,故意等上柳霜与严欢才把马车驶出,那僕人眼明手快,机灵地把缰绳使劲的往马背上一打,那马儿惊叫一声便向前狂飙,飞快地穿过一片丛林,离开了那个危机四伏的村庄。 入黑,月光柔和地照耀荒野,为漆黑的山路带来一丝光明。 微弱的银光透过窗框,洒落在车厢内,那僕人一直在外头驾驭马车,车厢内便坐着三人。不知不觉间,严欢静静地伏在柳霜旁边的软坐上睡得香甜。 良久,水灵的眸子望向眼前的陌生人,好奇问:“拿扇子的,你们要去哪儿的?” 那男子把玩着手中摺扇:“你不必知道。” 灵动的眼眸无意一瞥,发现那男子的摺扇颇为精美。扇面用上等锦丝而成,旁边镶着墨绿翡翠,扇骨以薄金为干。 柳霜记得那扇子是把武器,只需刀刃一亮,便能杀人于无形。 “你的扇子应该挺贵的吧?” “不贵,五万黄金罢了。” “五五五...”她眼睛睁得老大,惊讶道:“妈呀,我还想用一百两买回来!” 那男子迅速捂住柳霜的嘴巴:“小声点。” 柳霜淡定的点点头,轻声道:“也对,我看你的面相,身份和地位也不简单。不过湛蓝色的眼珠子,我倒是第一次看见。” “面相?” “古德有云:相由心生。世人有无数张脸孔,也代表着无数个命运,虽然你的童年并不愉快,但现在的你,还不是好好的?” 那男子对柳霜的话颇感兴趣,于是把脸揍在柳霜眼前,冷冷道:“你还能看见甚麽?” “杀气和贪婪。” “你是庆国的巫女?” 第二十五章 傲娇的人要逃跑 “你还能看见甚麽?”他把脸揍在柳霜眼前,湛蓝瞳仁似乎想透过她能够知道更多对于自己的过去,还有未来。 “杀气和贪婪。” 冷酷的人加重语气,对她严肃拷问:“你是庆国的巫女?” 柳霜暗地往后一挪,笑得僵硬:“我只是个普通百姓罢了...” 两人也再无对话,柳霜却数着手指,离开皇城已有半馀月,也不知道严烨现在干甚麽呢?酆城的温疫解决了没?要是有竹籤,她也好为严烨占上一卦...可是、竹籤到底藏哪呢?自从他走后,柳霜几乎把整个将军府都找了好几万遍,就是找不着...现在的银子也剩下不多... 想着想着,心里的算盘便盘算起来,要是能粘着眼前那个会走路的银票,途中一路蹭吃蹭喝,那有多好啊! 柳霜心中一乐。 “你们是要去瑜州办事吗?我们要去瑜州找人呢,要是顺路的话,可以一起吗?” “你就不怕被追杀?” 那男子的话彻底粉碎她的算盘,柳霜只好绝望道:“那你们找个小镇把我们放下吧。”然后拿出一枚烟弹递给那个男子:“还有,这个送你,要是再遇上危难,这东西也可帮上大忙呢。” 那男子拿着烟弹,仔细一看,忽然用扇子搁在柳霜的脖子!本是冷酷的眼神变得杀气腾腾:“你们与唐家有何关係?” 柳霜知道那扇子是把利刃,吓得顿时双目一睁:“这这这是我偷来的、我才不会与唐家有任何关係呢,要是你与唐家有仇也跟我们无关啦、再怎麽说,我也算是你们的救命恩人,难道你是这样报恩的吗?” 柳霜把后话说得理直气壮,心却抱怨:倒大霉啦,出门前还想着可以多偷几枚烟弹防身,没想到好死不死就遇着唐百木的仇家…本小姐当初只是念在“逃难一家亲”的份上才大发慈悲送他一枚烟弹,要是他就这么“咔嚓”下去,世上便少了一名美貌与智慧并重的良家妇女了! 难道好心就是没好报么? 那男子慎重地想了想,最终还是把摺扇收回来:“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为何要救我们?” 柳霜摸摸完整无缺的脖子,小心翼翼道:“我也曾经被杀手追杀,那种日子...并不好过。” “追杀我们的人不是杀手,是锦衣卫。” “难、难道...你是江洋大盗?” 可是我的眼光从来都没错过啊...他明明是帝王族裔,怎麽会... 那男子高傲一哼,吓得柳霜不敢说话,又不敢闭眼睛睡觉,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救着个杀人不眨眼的贼子,还是希望他大发慈悲不要谋财害命... 不行,若是他知道我怕他便会变本加厉! 于是,柳霜决定以暴制暴,腰板一挺,亮起凶狠的目光,本想向大魔头嘶吼,吓唬吓唬他,然后逼魔头把她与严欢轰出马车,可惜此时大魔王蓦然怒目一瞄,吓得她气势全无。 柳霜畏首畏尾,吞吐道:“呃...我说...这位大哥,我看你威风凛凛,龙马精神,小女子与弟弟身上没多少银两...还请大魔、呀不、还请大佛祖大如来大菩萨把我们轰出去吧...” 那男子看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当真滑稽,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摇摇扇子:“到了瑜州,我自会把你们轰出去。” 柳霜知道他暂时没有杀人灭口的动机,顿时鬆了口气,无辜得再也不敢抬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西天佛祖! 夜风瑟瑟,吹得树上枝叶沙沙作响。 忽然,一道惊人的雷声传至耳中,那名孤高傲慢的男子向窗外一瞄,柳霜似乎知道那男子听到雷声,于是摸着肚子尴尬道:“不是外面要下雨,是我肚子打雷...” 那男子想了想,还是把外头的僕人叫来:“魁,拿些烙饼来。” 僕人闻声,然后停下马车,拿着几片烙饼恭敬递上,那男子望向柳霜,示意把烙饼给她,柳霜接过金黄色的烙饼后道了声谢,便毫无机心的低头吃着。 那个看似普通的烙饼虽然不是热腾腾的,但是味道咸甜适中,口感鬆软,饼里夹杂着香菜芝麻,美味而不油腻,柳霜吃得高兴,把刚才的恐惧全都忘个清光,因此大口大口的吃着,那男子看她吃得安心,忽然一语:“你就不怕有毒?” 柳霜闻声,立即惊慌得张大嘴巴,口里的烙饼全都掉在腿上,男子看着她那副憨态的神情竟然笑了。 这女子,有趣。 晟曦浅浅一笑:“这饼没毒。再怎麽说,你也救了我们主僕一命,这个恩,我会十倍归还。” 你不来找我嘛烦已经是最好的报恩了! 柳霜生硬地把话吞下,生怕触动眼前阎王。若他再次拿起扇子要打要杀,她那小命便难以保全,所以只好苦笑答谢。 酆城。 唐百木牵着纯白战马,绑在军营外头,然后去找严烨:“公子,追星已经在外等候。" 严烨把唐百木拉到一角:“小七可在营里?" 唐百木老实道:“冷军师带着老王出去了。" 风华正茂的男子魅惑一笑:“百木,把衣服脱下来,快!" “公子、这不太好吧!!!" (虽然你有两章没有出场!但你用这个方法刷存在感、真的不好!!!) 向来说一不二的男人似乎压抑心里怒火:“废话少说,快脱!" “别别别、救救救救命呀!!!我不想牺牲色相啊!!!" 不出一会儿,一名身穿玄色行衣的男子骑着骏马从军营里逃出,唐百木身上只剩下一套单衣,就像被人半路抢劫似的! 细长目光一移,只见那两车的情报从未动过:“看来公子着实是不想再看那堆军事情报..." 第二十六章 傲娇的人來到瑜州 日光缓缓高昇,驱走了漫长的黑夜。 晨初,数十名名衙役从衙门外头急步快跑,把朝廷新佈的缉捕令贴在皇榜上,向来太平的瑜州百姓眼见榜上贴着四幅人像,便好奇心起、纷纷涌至,骤然把皇榜挤个水泄不通。 城门下,有着个风华正茂的俊逸男子骑着褐色骏驱进入瑜州城内。那男子褪去平日的暗蓝锦服,换上一身玄黑无遗的轻便行装,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着一双深邃的墨眸,有如星河璀璨,灼亮得摄人心弦。 挺拔身躯端正坐在马背之上,俊朗眉目从皇榜上望去,把本是人潮汹涌的皇榜一目了然。 他仔细地阅读榜文,明亮的眸子忽然寒光一闪,修长的五指不其然地勒紧手中缰绳... 清风骤然略过,吹散树上落花。 悄然,一块粉色花瓣飘落在车厢内,拿扇子的男子凝视眼前落花,忽然心中无名火起,“嘭!”的一声,一记重拳勐的砸在窗沿!本是行驶颠波的马车霎时重重一抖!惊醒了睡得极沉的孩童和假装闭目养神的女子。 她俩先是愕然睁眼,却又默契地闭口,免得生事! 车外僕人闻声,回头一看,那主子果真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嘴脸。那僕人侍主已有十年之久,机灵的目光看着窗前落花,自然明白固中含意,若是心思不够细腻的,便会感到北漠王素来喜怒无常,因此在众多侍卫中却唯独只得一个托拔魁最能明白北漠王的心性,所以才能脱颖而出,成为北漠王的近身侍卫。 托拔魁静观窗前落花,知道主子此时怒火中烧必然是回想起往日在落花下闻歌起舞的小公主,于是掩人耳目道:“主子息怒,小姐鸿福齐天,必定能安然无恙。” 那主子冷哼一声,半响不出话儿。 倏地,马车停在瑜州城外的一片草地,四人皆下马送别。 夏风轻抚翠绿碧草,旖旎的阳光下,是一片与世无争的宁静。 本是孤高冷冽的容色在日光下照得分外清晰,浓密的眉毛与湛蓝的眸子不时透出冷酷凶悍的气势,直勾的鼻子长在色泽红润的嘴巴上,是一张霸道而冷俊的脸容。 北漠王手持纸扇,身穿墨绿色的绸缎,袖边绣着银丝玄云,恰似个身份尊贵的名门后裔。 柳霜看清他的嘴脸,倒也没有被俊美的外貌给迷惑,反而急切地拉着严欢向他挥手告别:“呃...虽然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早点找到你的妹妹,再见啦!” 她正想拔腿就跑,却被命令般的声音给叫住了脚:“站住!” 柳霜失望回头:“请问佛祖有何指教?” 北漠王语气变得温和:“不要佛祖前佛祖后的叫我,我也是有名字的。” “呃...那个...请问公子、呀不、请问爷爷,小的应该怎样称呼你呢?” “叫我晟曦,”完颜晟曦欲言又止,本是凶狠的目光变得平静,却一脸理所当然:“我准你叫。” 托拔魈紧张地在晟曦耳边告之:“主子、这会暴露你的一一” 晟曦微举摺扇示意托拔魈闭嘴,然后静默地看着她的眼睛,嘱咐道:“都记住了吗?” 柳霜拍拍晟曦的肩膀,畅快道:“我会记住的!” 柳霜笑得灿烂,依旧从骨子里都透露着傻裡傻气,却让晟曦有种莫名心动,他犹豫半响,道:“未知姑娘芳名。” 柳霜本着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宗旨,诚恳地对看晟曦,无比认真的道:“我叫紫檀,紫色的紫,檀香的檀!” 惹得严欢使劲地捏着大腿忍笑! 临走前,晟曦送她一颗翠绿晶珠,柳霜本想连珠子也不要的掉头就跑,晟曦却看穿她心里意思:“我就这麽可怕?” 柳霜点点头,又勐然摇头,晟曦想起昨晚以利刃相对,今天又是暴露名讳以诚相待,眼前的姑娘想必是吓坏了,神情未免慌乱。 晟曦唇边一勾,轻扬笑意告辞:“我们会再见面的。”然后连头也不回的转身上车。 柳霜自然是笑着与严欢目送那主僕两人,心中忽然想起晟曦走前的话,心想:将军府里的紫檀姑娘可是出了名神出鬼没,要是他找不着“紫檀”,自会知难而退,但若然两人当真倒楣的碰上,所谓变态遇着变态,俊男遇上美女,便会红鸾星动、红光满面、红杏出牆、呀不… 反正他们俩要是生出爱慕之心,她柳大红娘也甘愿奉上大大的红包祝贺祝贺。 “笑得那麽猥亵,肯定又在打烂主意。”严欢向来童言无忌,如此淡然的一语便狠狠粉碎了柳红娘的美梦。 随后,严欢把藏在袖子内的烟火对天一放,风光旖旎的天空中,绽放了一朵火红的花朵,柳霜好奇问:“这是?” “告诉姐姐我们在这里呀,昨日逃跑的时候马不停蹄,我怕姐姐跟丢了。” 柳霜不爽道:“你一直都知道她在跟踪我们???” 第二十七章 通缉 柳霜不爽道:“你一直都知道她在跟踪我们?” 严欢眯起眼,笑得开怀:“对呀。” 柳霜狠狠地捏着严欢脸蛋:“那她怎麽不出来救我们?” 微胖的小脸蛋被柳霜拉得扭曲!严欢好不容易推开她,无辜的眼睛泛起泪光:“姐姐虽然武功高强,但也不是那主僕两人的对手呀,况且我们两个手无寸铁。” “你怎麽知道?” “声音。”严欢神气道。 柳霜两眼发狠:“这里就我们俩,你得意啥?找抽是吧?” 严欢顿时收敛:“他们走路的声音特别特别的轻巧,依我猜,他们的内力并不普通,而且在姐姐之上。” 柳霜狠狠地砸了严欢后脑:“又在吹牛!” “你又打我!” “谁叫你胡扯!” 俩人边吵边闹的来到厚重的城门,正当她们踏入瑜州的城门之际,守城的士兵便立即拔刀相向:“捉住他们!!别让她们跑了!!” 柳霜与严欢看情况不对劲,正想飞奔逃跑,却被数十名士兵拿着兵器重重包围! “为甚麽要捉我们?” 带头说话的兵长却凶巴巴回了句:“废话少说!把他们拿下!” 正当官兵上前捉人,一匹纯白神驱一掠而过,马背上的矇面男子一手勒紧缰绳,另一手则把严欢拉上马!柳霜认得来者衣衫,便是满心欢喜:“太好啦,木木你来得正是时候!” 感激涕零的花容向着矇面男子卖力挥手,没想到那男子却连头也不回的骑着白马迅速调头! 马屁股无情一摇,直往远方奔去,独留下来的柳霜却只能一人面对数十名手持兵器的官兵! 手无寸铁的柳霜走投无路,于是被一群不分青红皂白的官兵关到阴暗的牢房之中... 马蹄声穿过人群,严欢倒是一脸幸福地抱紧带他逃跑的男子:“哥哥,我知道是你!你没惹上疫症那真的是太好了!" 严烨本想给他臭骂一顿,可是在言语之中听得出弟弟是怕自己惹了病,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儿。 “你怎会知道是我?" 小可爱摸摸纯白软毛,甜丝丝的笑着:“哥哥虽然穿着木木哥的衣服,可是个儿是骗不了人的,再说了,普天之下,只有哥哥才能够骑追星。" 有时候,严烨也不得不嫌弃柳霜的脑子,竟连个八岁孩童也不如。 “哥哥,婆子是冒失了点儿,可也不至于被官兵通缉啊,你能不能救她呀?" “那你们为什麽会被官兵通缉?" “这我真的不知,或许...紫檀姐会知道...咦,哥哥,我们是要去哪啊?" 柳霜不爽道:“你一直都知道她在跟踪我们?” 严欢眯起眼,笑得开怀:“对呀。” 柳霜狠狠地捏着严欢脸蛋:“那她怎麽不出来救我们?” 微胖的小脸蛋被柳霜拉得扭曲!严欢好不容易推开她,无辜的眼睛泛起泪光:“姐姐虽然武功高强,但也不是那主僕两人的对手呀,况且我们两个手无寸铁。” “你怎麽知道?” “声音。”严欢神气道。 柳霜两眼发狠:“这里就我们俩,你得意啥?找抽是吧?” 严欢顿时收敛:“他们走路的声音特别特别的轻巧,依我猜,他们的内力并不普通,而且在姐姐之上。” 柳霜狠狠地砸了严欢后脑:“又在吹牛!” “你又打我!” “谁叫你胡扯!” 俩人边吵边闹的来到厚重的城门,正当她们踏入瑜州的城门之际,守城的士兵便立即拔刀相向:“捉住他们!!别让她们跑了!!” 柳霜与严欢看情况不对劲,正想飞奔逃跑,却被数十名士兵拿着兵器重重包围! “为甚麽要捉我们?” 带头说话的兵长却凶巴巴回了句:“废话少说!把他们拿下!” 正当官兵上前捉人,一匹纯白神驱一掠而过,马背上的矇面男子一手勒紧缰绳,另一手则把严欢拉上马!柳霜认得来者衣衫,便是满心欢喜:“太好啦,木木你来得正是时候!” 感激涕零的花容向着矇面男子卖力挥手,没想到那男子却连头也不回的骑着白马迅速调头! 马屁股无情一摇,直往远方奔去,独留下来的柳霜却只能一人面对数十名手持兵器的官兵! 手无寸铁的柳霜走投无路,于是被一群不分青红皂白的官兵关到阴暗的牢房之中... 马蹄声穿过人群,严欢倒是一脸幸福地抱紧带他逃跑的男子:“哥哥,我知道是你!你没惹上疫症那真的是太好了!" 严烨本想给他臭骂一顿,可是在言语之中听得出弟弟是怕自己惹了病,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儿。 “你怎会知道是我?" 小可爱摸摸纯白软毛,甜丝丝的笑着:“哥哥虽然穿着木木哥的衣服,可是个儿是骗不了人的,再说了,普天之下,只有哥哥才能够骑追星。" 有时候,严烨也不得不嫌弃柳霜的脑子,竟然连一个八岁的孩童也不如。 “哥哥,婆子是冒失了点儿,可也不至于被官兵通缉啊,你能不能救她呀?" “那你们为什麽会被官兵通缉?" “这我真的不知,或许...紫檀姐会知道..." “哥哥,我们要去哪啊? “找一位故人,顺道把你送回皇城。" “哥哥...我要跟你留在酆城!!!" 入夜,月色稀薄。 幽暗的牢房内,是一片死寂。 浓烈的血腥和恶臭传至鼻山,柳霜孤身缩在一角,灵动的眸子愕然盯着一一崩裂的瓦碗和两颗细小的馒头。 “咚咚咚一一” 突如其来的铜锣声打破死寂,如雷贯耳的敲打声响遍牢房! “有人劫狱啦!” 十指紧张地抓紧早已霉透的门柱,水灵的眼睛左右回顾,果真不见原先值班的狱卒! 第二十八章 傲娇的人要打架 柳霜后退几步,躲在牢房里最深处的角落。 狱中灯火微细,万丝恐惧感莫名涌上心头,柳霜吓得双目一闭!口中唸唸有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是我。” 温厚而熟悉的声音传至耳中,柳霜小心张开眼睛... 狱中灯火虽微,却足已看清眼前的矇面男子。 柳霜认得来者衣衫,虽是唐百木平日穿着,可是那双冷静的眸子和不羁的眉目,她断不会认错。 “怎会是你?” 以黑布矇面的严烨点头回应,从腰间拔出银剑把铁锁砍断。 “也就是说、把小煞星救走的、是你?” 严烨把牢门打开,语气依旧不温不火:“对。” “那你为甚麽不救我?还让我白害怕这么久!” “我只骑一匹马。” “所以呢?” 剑眉一挑,侃倜道:“你太胖,会压死我的马。” 她努力压制怒火,暗自咬牙,严烨却问:“为何不留在皇城?” 呆滞的头脑才反应过来:“那个...” “你自己闯祸也罢,还带上欢儿跟你闹事,这次连官府也缉拿你们,这笔账,我早晚也要跟你算清。” “缉拿我们?我可没有跟小煞星杀人放火呀…” “你救了完颜晟曦。” “我那时候也...”说到一半,严烨迅速把药丸丢在她口里,往她背嵴一拍,便把药丸生硬吞下! 柳霜口里苦得要命,卡在喉咙的药丸好不容易吞下:“咳咳咳...那是甚麽?” “毒血丸。” “毒药?!!!” 他坏坏一笑:“对你来说不是,对别人来说“是”。” “甚麽东西啊!有解药吗?我才不要中毒!!鸣鸣...”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有。” “谁?” “正是本将军。” 柳霜简直气炸了!! “你脑子有毛病啊?” 火光忽微忽亮,墨眸察觉牆上火炬:“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 那火苗晃动得利害,想必是那群官兵彻道回来。 “刚才我放走死囚引开狱卒,他们很快就会调回来,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两人逃出牢房后,踏进寂静无人的街道。 忽然,一名异族大汉一跃而下! 那大汉腰戴弯刀,向着那两人怒目而视,柳霜认得此人,意外道:“你是那个甚麽成的僕人?” 托拔魈向着身穿玄黑行衣的矇面男子投下不屑的目光,冷冷道:“我奉主子之命把紫檀姑娘救出,没想到竟然会遇着唐家的人,当真是冤家路窄。”从腰间拔出弯形大刀,示意一战。 以黑布矇面的严烨不怒反笑:“就凭你?” 厚重的大刀肆意一挥,严烨迅速跃起,巧妙避过四招,接下来一口气使出几招也是让托拔魈难以招架。 几招交涉下来,托拔魈发现对手的剑术并非出自唐家门路,凌厉的目光死死盯住严烨:“你不是唐家人?” 严烨不羁一笑:“我有说过我是吗?” 剑影往粗悍的头颅挥去,托拔魈弯身回勾一踢,毛靴底亮出弯刀、严烨顺势翻身闪避,银剑向粗汉胸腹横扫、剑影间,凌厉的剑气迎面逼近! 托拔魈硬吃数招便跌倒在地、嘴角溢出血迹。 处于上风的严烨正要把剑直刺托拔魈的心脏之时,千钧一髮间、一把男子嗓音凛冽一语:“住手!” 锐利的墨眸随着音声而顾,就在不远处,只见那个身穿墨绿绸缎的男子把短刀搁在柳霜的脖子! 严烨放下银剑,冷静道:“有本事就明刀明枪,用一个弱女子来当人质,无耻透顶。” 完颜晟曦倒也认得眼前矇面男子,那双如同鬼魅的眸子曾在战场上杀戮无数,完颜晟曦多次与严烨交手,自然不会认错。 “庆国不也是如此?说,卓雅在哪里!” 本是明亮的墨眸隐隐带着杀气:“她不在我手上。” “夏侯璟铉使计把卓雅捉走后故意留下字据辱骂本王,如此卑鄙手段,除了他,本王想不着有谁!” 严烨紧握手中剑:“难道你与夏侯琰使计把瘟疫流入酆城之中,便是君子所为?” 第二十九章 故人 严烨紧握手中剑:“难道你与夏侯琰使计把瘟疫流入酆城之中,便是君子所为?” “本王可没有心思与严大将军争一时口舌。”湛蓝色的瞳仁目光冷冽:“三十日后若不能把卓雅送回北漠,紫檀必死!”随后向上一跃,带着柳霜往东边逃去。 严烨眼见敌方有人质在手,即便是追了上去,也是敌强我弱,况且毒血丸的药性要在柳霜体内潜伏两天才能发挥作用。 啧,连她是谁也搞不清楚,这脑子也配当国君? 墨眸一颤:幸好来得及给她吃上。 他利索把落尘收回剑鞘,打算转身离去,就在此时,托拔魈以刀身支撑而起,拭去唇边鲜血:“给我跟那杂种传句话!” 深邃的墨眸回望托拔魈:“令尊的死与唐百木无关。” 托拔魈气得身子一抖、粗犷的嗓音满怀恨意:“放屁!” 严烨不作辩解,默然离开。 因为一一 人,是永远不会相信自己所否定的事。 黑夜,明月幽幽。 严烨独自来到一处姓陆的府邸。 陆家是城中名门,世代以买卖药材闻名天下,当家的人是陆重山,与严家军素有来往,严烨当日为寻洛云桑信中所提及的草药,便从酆城来到瑜州找陆重山。 门外管家见严烨回来,殷勤上前:“公子,老爷已在宅内等候多时,这边请。” “有劳管家。” 两人步进大厅,迎面而来的,是一片闹哄。 雅致的大厅内,众人正等待用膳,坐在上位的陆重山是个五十有馀的大叔,身材微胖,脸上长着八字鬍。 此时,陆重山正生气地对着四名女娃训话:“来弟、招弟、再招、重招、通通给我坐好!还有,别老缠着人家欢儿!你看看、人家可是个男儿身,你们再把人家打扮成女儿家家的模样、我就罚你们抄家训五十遍!” 坐在身旁的陆大婶生得珠圆玉润,一身绫罗绸缎的大婶抱着刚出生的女婴,一副母老虎的架势:“吵甚麽呢!绝招还在睡啦!再说,我们欢儿穿起女装也不差呢!” 被陆大婶这么一喝,陆重山却皱着厚厚的眉毛,气势全无:“若水,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严烨看着坐在四名女娃中间的严欢正鼓着腮帮子生闷气,本是穿着的棕色短袍却硬生生换上一件娘气十足的粉红娃娃衣,原来的简洁小髻却梳成两条麻花辫子,还有一张被逼化上腮红的脸蛋儿红得像猴子屁股般,十分“美艳动人”! 其中一名女娃对着严欢笑意盈盈:“欢儿小弟弟,我跟你说,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还有很多很多的髮簪呢。” 站在严烨旁边的管家见他看着严欢默不作声,便故意放大声音,道:“公子这边请!” 众人目光一移,陆重山知道严烨来到,急忙上前:“世姪一路可顺利?” 严烨摇摇头,又道:“陆大叔,草药都准备好了么?” “都准备好了,明日一早,我便派人送进军营。” “欢儿…”严烨脸色一沉,陆重山连忙解释:“是小女顽劣…望世姪多多见谅。” 雅致的薄唇微微上扬,坏笑道:“舍弟如此装扮,挺有趣的。” 惹得严欢怒目而视:“哥哥!你怎麽可以这样!” 坐在旁边的女娃们因严烨的话而信心满满,决意明日再为严欢换上更可爱更娇媚的装扮! “哥哥,婆子呢?你不是说带她回来吗?” 严烨故意答非所问:“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回皇城。” 被姻脂涂得一塌煳涂的小嘴断言道:“我不要!我要从军!” 严烨挑挑眉:“你这副德性,还是学着绣花吧。” 颠簸的路途上,柳霜依旧坐着当日从皇城来到瑜州的马车,可是,眼前的完颜晟曦,却分外刺眼。 托拔魈身受重伤,便胁持一名车夫代驾。 忽然,肚子雷声一响,柳霜摸摸小腹,却不说话,完颜晟曦把烙饼丢给柳霜,没想到柳霜却使气把烙饼丢出车门,完颜晟曦见状,生气道:“停车!” 完颜晟曦揪住柳霜衣衫:“你别敬酒不喝!” 柳霜起脚一踢,完颜晟曦完美避开! 打听过紫檀身份的完颜晟曦理所当然地把她错认成紫檀:“将军府的侍女就只懂这些花拳绣腿?” 柳霜冷哼一声,没想到完颜晟曦却把嘴脸凑近她的耳畔:“花拳绣腿不行,那麽,总有些功夫是在行的吧。” 挑衅的音声传至,柳霜心头一惊,却恨意入骨:“你敢动我,我便咬舌自尽!” “区区一名侍女竟能令严烨亲自救人,看来,你也不是等閒之辈。” “就算他会劫狱,也不代表他会把卓雅来换我!” 晟曦却道:“他会不会把卓雅交出来,那还得要看紫檀在他心里是何等份量。” 倏地,完颜晟曦冷冷一笑,回过头,命令托拔魈:“传个消息,把夏侯璟铉杀了。” 第三十章 医女 黑夜, 月明稀星。 深宫中,有处寂静无人的草地。 悄然间,有隻色泽雪白的鸽子落在一双秀巧的手中,鸽子目光一转,细小的黑眼睛看着个样貌娇柔的女子,她身穿着蓝白双叠的医服,样貌秀丽,端庄的眉目下,是一双圆大水润的眼睛。 那女子谨慎地把鸽子脚下的消息阅读完毕,柔美的眼眶忽然一怔,眼前的景象却变得朦胧一片,晶莹的泪珠更是不由自主的潸然落下... 天还未亮,御医院内早已药气薰天。 洛晴今天煎药的时辰比平日早许多,彻夜未眠的明眸凝望药炉下的碳火,神情似是恬淡,但内心早已忐忑不安。 回想起进宫的第一天,她迷路了。 遇上了那个不该遇上的人... 御花园春色无边,繁花似锦,她看得入迷,忽然,一把轻佻却又带点醇厚的声音传至耳边:“何人?” 洛晴回过头,这才发现背后站着个身穿明黄龙服的国君端端正正的站在眼前。 她怔了怔,回想宫中传闻,这当今天子是个说一不二、杀戮成性的帝王,没想到他本人却是长得如此俊秀。 “怎麽,见到朕也不下跪行礼?”白玉似的脸见她依旧没有反应,雅致的浓眉往上一挑,嬉笑道:“没想到洛云桑的妹妹竟是个傻子。” 明眸愕然瞪大,她还没来得及报上名来,他却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 洛晴... 她进宫前的名字... 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身份... 铉璟帝看她若有所思,又问:“你迷路了?” 洛晴勐然点头,忽然,一把尖锐的女声划破长空:“陛下!你在哪呀?”接种而来的,便是十多位贵妃的扰嚷声,吵得铉璟帝皱起眉山! “唉,又来了又来了...” 一名妃子探头张望,无意中发现了铉璟帝,高兴得大喊:“陛下!原来你在这!” 就在此时,铉璟帝拉着洛晴的手倒头便跑! 直至跑到太医院门外,铉璟帝才把她留下,忽然道, “记住,别再迷路了。” 这句话说得无意,但又似乎别有用心。 临别前,铉璟帝再三嘱咐:“别跟其他人说在这儿见过朕,你跪安吧、呃...还是免了!”语罢,有如逃命般狂奔离去。 圆大的眼睛看着本是七尺男儿的堂堂国君竟会为了自家嫔妃吓得狼狈不堪,本是愁云的容色蓦然微微一笑。 炉火中星光细响,她回过神,慌乱揭开药煲,一股异于常日的药气充斥四周,这才想起,她在药中加了一味左右他生死的药草… 心头苦涩一涌而至,她当日奉命进宫,本以为能够摆脱北漠的束缚,却不知自己早已陷入无法回头的迷局... 他生,山巫族亡,他死,山巫族生... 即使他亡,她也难辞其咎,可是能够换取族人的安危,她亦甘愿牺牲,只是... 她捨不得他死... 为何时日总是来得太快? 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过一句浓情蜜语, 她还没有跟他说,她不是洛晴, 她还没有跟他说... 她喜欢他。 她哭了... 崩溃大哭。 红踵的眼睛告诉她,她不是作梦。 而是真实的醒着。 残酷的日光跃昇而至,洛晴不忍地把汤药倒在一个别致的碗中,然后放在平日盛药的锦盒内。 洛晴缓缓踏上前往养心殿的路,平日只需一盏茶的路程,今天却走上了半柱香的时辰。 养心殿门外站着个胖胖的老太监,旺二福眼见洛晴前来送药,便上前叮咛:“陛下正与密探谋事,还请医女稍等。” 洛晴苦笑道:“既然陛下公务繁忙,洛晴也不打扰陛下议事,至于这碗汤药...”她回望手上锦盒里的汤药,眼里带着一丝苍凉。 本是犹豫不决的手故作镇定,递向旺二福:“有劳总管公公替洛晴送给陛下。” 旺二福却道:“洛医女言重了,陛下从小便讨厌药气,可是自从洛医女进宫后却时常准时服药,甚至还没到服药时辰就已经焦急得在门外等候,医女可知陛下用意?” 洛晴听后,只低下头不说话,巧指更是紧紧抓着盛药的盒子,心中却是惆怅万分... 倘若,她不是洛晴,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若然她不是洛晴,她又能够遇上他吗? 沉思间,手中汤药还未送出,内心却挣扎了好几万遍,正当打算转身离去之际,霍然,大门一开,随后有着个身穿密探装束的男子迎面而来,那密探以馀光不屑地狠盯洛晴一眼,然后怱怱离开。 洛晴倒也没有注意那人眉目,反而更沉重地凝望手中锦盒良久,旁边的旺二福怕误了时候,提醒道:“洛医女还是快点进去吧。”语罢,把洛晴推到门前,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身明黄的俊雅男子。 铉璟帝对她微笑:“进来吧。” 洛晴步入气派奢华的养心殿,然后一如既往地把药双手奉上,铉璟帝接过汤药,忽然问:“你知道为何洛云桑身为御医之首却不愿长留宫中的原因吗?” 洛晴苦笑道:“兄长性子一向不羁。” 铉璟帝摇摇头:“其实洛云桑在你进宫以前都是尽忠职守的,他整天寄情山水,其实是气朕没有还他一个公道罢了...你以前在长白山学医,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说着,铉璟帝拿起药碗,浓郁的药气直刺鼻樑。 还没喝下,他又笑对洛晴:“今天的药似乎不同往日呢。” “这是...”她紧握藏于袖口的拳头:“新方子。” 铉璟帝把药碗捧至唇边,又问:“你希望我喝吗?” 她努力道:“洛晴希望陛下龙体安康。” 铉璟帝接着喝了一口,洛晴才冲上前把汤药一推!墨色浓药顿时四浅。 盛药的玉碗霎时跌得锵有声,门外守卫闻声,立即涌至养生殿! 铉璟帝看她举动异常,倒也没有感到意外,反之冷静地捧起茶杯,把刚才的毒药吐出来,缓缓道:“朕给过你机会...洛晴、不,应该叫你穆晓丽才对,山巫族的下任圣女。” 洛晴愕然道:“你甚麽时候知道的?” 血色稍淡的脸凝视着她,雅逸的眸子却比平日凝重:“从你第一天进宫。” 她故作镇定:“为何一直不杀我?” “朕本来想把你留在身边,然后故意把假消息洩漏给你,诱你把消息转告北漠,给他们一点颜色看,没想到你这傻丫头却没有把消息透露半句,反而整天呆在御医院里为朕找方子治病。你待朕好,朕当然要保你,”本是轻逸的目光微敛,半响才道:“可惜朕最终还是中计了...” “陛下机智贤明,洛...”穆晓丽愣了愣,才回想他早已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不作隐瞒:“穆晓丽不懂陛下话中含意。” 铉璟帝却答非所问:“北漠当真狼子野心,竟派了个比洪水勐兽更凶狠的穆伊丽在朕身边...”铉璟帝别个身,背对穆晓丽,似是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冷冷道:“你今日向朕下毒,朕再也找不到借口保你了...” 低沉的嗓音沉默良久,寂静的养生殿中,众人皆对他俯首称臣,那个得天独厚的背影却更显孤寂... “来人!” 血色稍淡的脸容丝毫不减他与生俱来的威仪,铉璟帝迟疑半响,最终还是下达命令:“把她拉出去,择日处死!” 穆晓丽听到判决,并没有半点挣扎,反而心里舒坦,纵然是死路一条... 至少,他还活着。 而且,她始终也没有背叛过她的族人。 即使无法预知山巫族吉凶,于她而言,她已是强弩之末... 穆晓丽正要踏出养生殿,蓦然回首,只见那个弱态的身躯无力地坐在龙椅之上。 没想到这回望的刹那间,已是一辈子的尽头... 后来,宫中传出洛晴死讯。 远在酆城的洛云桑却没有流下半点眼泪,反其道:“妹妹,夏侯璟铉...终于还你一个公道了...” 再后来,洛晴这个名字就像永远消失一样, 没有人敢再提起, 也没有人愿意想起。 当日,穆晓丽被送到天牢后,铉璟帝召见了太监总管旺二福,然后奉命拿着毒酒前往穆晓丽的牢狱之中,穆晓丽知道死期将至,便把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一个时辰之后,水润的眸子微微一颤,动人的瞳仁小心翼翼地睁开。 圆大水润的眸子惊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马车之中,旁边的旺二福对她笑道:“姑娘终于醒来了。” 穆晓丽疑惑道:“我还活着?” 旺二福小心道:“此事只有你、我、陛下知晓。” 穆晓丽心中一阵刺疼,她为了族人,负了他,但他...最终还是舍不得她死... 穆晓丽目光微颤:“他...还有话跟我说吗?” 旺二福说了一句话,使她失声大哭... “记住,别再迷路了。” 因为... 朕再也不能把你带回... 你当初所停留过的地方。 第三十一章 三件事 酆城。 青天朗日,苍穹碧丽。 肃静的军营内,唐百木安分地守着严烨的军帐。 不一会儿,一名憨态儒生正要进篷,唐百木立刻上前拦住:“冷军师福如东海呀!” 木讷目光一移,回头见唐百木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冰冷的嘴脸道:“五天。” 唐百木不解其意:“甚、甚么五天?” 冷戚戚正要进入严烨的军帐,却被唐百木挡着。 “他到瑜州五天。” 唐百木说得心虚:“是呀...公子已经走了五天...” 冷戚戚推开唐百木:“给我进去。” 唐百木死守幕帘,迅速用四肢挡住冷威威的去路:“为何?” “要他回来。”语罢,推开唐百木的手肩。 正要掀起帐幕,却被唐百木拦了下来:“军师、你这是干嘛呢?” 冷戚戚淡淡道:“砸军帐。” 唐百木依然力挽狂澜,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死死挡住:“百木也知道公子不在,军师便要承担公子的差事、可是军师大人、你也不能毁了军帐呀...” 冷戚戚指向不远处的马车:“十车。” 唐百木强颜欢笑:“不就是...十车的军务...嘛...” 冷戚戚那呆滞的目光隐隐带怒:“我的军帐也有十车!” 唐百目愈来愈没有底气:“不就是一天二十车的军务嘛...” 冷戚戚青筋一现,一口气对唐百木说出最长的话:“本来我一天只需要看十车、可现在又多看十车、变成一天二十车,他走了五天,我足足看了一百车的情报!害得我连澈泡尿也没空!” 唐百木深感同情地拍拍冷戚戚的肩:“古德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 “冷冷冷军师...你冷冷冷静、先把菜刀放下!!” 远在皇城。 严烨直奔御书房,就在门外侍候的老大监旺二福见严烨前来,于是胖胖矮矮的身躯提起步子跑上前,焦急道:“严大将军来得及时,还请将军帮忙劝劝陛下...” “陛下怎么了?” “那个...”旺二福左右回顾,又捂着嘴巴在严烨耳边小心道:“前天,穆晓丽被赐毒酒...死了...” 严烨轻描淡写道:“他捨得?” 旺二福摇摇头,捂着嘴巴不敢再多透露:“陛下一怒之下,谁也不见,谁也不听,从前天到现在还未曾服过药呢...”旺二福别个身,拿了一个盛着汤药的盒子递给严烨:“这个已经是今天送来的第八碗药了...” 严烨接上汤药:“此事旺总管大可放心。” 旺二褔满意地点点头,清清嗓子,浩然一语:“严大将军求见!” 随后,铉璟帝辞退了侍从。 御书房内,铉璟帝正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批阅奏摺,见严烨拿着汤药前来,便单手托腮,一副没精青采的姿态:“难得严大将军也会当上医女的活儿。” “我也只是个送药的。”严烨把药捧到桌上,铉璟帝用珠笔痒痒后脑:“酆城现在甚么情况?” “洛云桑查出,瘟疫是来自北漠的牛马再传到百姓身上,能医治的草药都已经送到酆城,相信不出馀月,便能解决疫症一事。” 白玉似的脸略过一丝悦色:“看来朕这步棋确实来得及时。” “是你派人拐走完颜卓雅?” “照顾完颜卓雅的老妇是先帝埋伏的棋子,幸好那老妇有把柄在朕的手中,要不然,拐走完颜卓雅便是损兵折将的事了。” 铉璟帝打了个呵欠,又道:“难得老严千里迢迢来到这裡,是不是也想把疫症传给朕,好让朕早一步见见先帝?” 严烨反反白眼:“我来,是要你替我办三件事。” 第三十二章 诡计 铉璟帝打了个呵欠,又道:“难得老严千里迢迢来到这裡,是不是也想把疫症传给朕,好让朕早一步见见先帝?” 严烨反反白眼:“我来是要你替我办三件事。” “哟,还三件事呢,”铉璟帝放下珠笔,好奇凑近严烨:“说来听听。” “一、把完颜卓雅交出来。” 铉璟帝斩钉截铁道:“朕千方百计把完颜卓雅拐来大庆,自然不会轻易交出。” 俊逸的墨眸毫不迟疑:“你不说,我便去抢。” “为何要朕交人?” “为了报恩。” “报甚么恩?哪来的恩情要你去报?完颜卓雅是大庆的筹码、朕把她关上十年八载也不为过。” “完颜晟曦把柳霜捉去当人质,她...于我有恩。” “柳霜?”精緻的眉目突然想到甚么似的:“是以前在宫里头的小柳子?” 卓越出尘的男子站在台下,挺拔身驱下隐隐散发风骨无暇:“我答应过柳大叔,护她一世周全。” 铉璟帝一下子便意会起来:“看来你是当真喜欢她。” 严烨有点不耐烦:“废话少说,一句话:完颜卓雅在哪裡?” 懒慵的目光蓦然收回,铉璟帝态度坚决:“朕不会放人。” 严烨知道夏侯璟铉向来说一不二,于是把虎符放在桌上,帝王一愕,清明的目光看着纹路精细的虎符,久久不语。 “老严,为了一个女子,值得?”铉璟帝道。 “你不吃药,不也是为了一个女子?” 铉璟帝重重叹了一口气:“红颜祸水...我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断送先帝苦心经营的江山...” 铉璟帝这句话,似乎说得别有用心。 严烨却道:“从前在宫里,她帮过我;我替你暗查冯家,我身陷剧毒,是她救了我的命,于情于理,我也不能手旁观。” 铉璟帝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咬紧牙,没有再多的深思熟虑:“罢了,看在柳仲的份上,朕也不能见死不救。”语罢,随即把挂在腰间的令牌丢给严烨:“东边行宫,最多侍卫那间。” 严烨接住金牌,抿唇一笑:“谢啦。” 铉璟帝双目瞪大:“甚么谢啦?要还的!” “这是第二件事,这块金牌我要了。” “这可是纯金的!你没看到朕头上挂着的牌匾么?“勤俭持家”呀!”精緻的眉目默默委屈嘀咕:看来朕往后也要啃地瓜充饥了… “还有第三件。” 铉璟帝气得内伤:“还有第三件?你乾脆拿尚方宝剑刺死朕算了!” “把这药喝了。”修长大手把案上汤药推前,清明眸子往苦涩墨湖一看,汤药的旁边仍旧放着两颗甜梅子。 俊秀眉目一沉,严烨见他不语,于是道:“穆晓丽还没有死吧。” 铉璟帝这才回过神:“你怎么知道?” “以你的性子,不会当真把她杀掉。” 铉璟帝满意一笑,不忘调侃严大将军:“严烨呐,如果你不是个男的,朕当真想把你娶回家...” 墨眸寒光一闪,正要拿起佩剑,吓得铉璟帝急忙撇清:“开玩笑!开玩笑的啦!!呵呵呵,不好笑啊?” 严烨沉着气,正要踏出御书房,铉璟帝却把虎符丢给严烨,神情凝重:“以后不可以用这个威胁朕。” 严烨握紧失而復得的虎符:“绝无下例。” 严烨一走,铉璟帝又再一次独自面对偌大冷清的御书房。 血色稍淡的帝皇深思良久,忽然嫌弃道:“这傢伙连跪安也懒得跪!!” 北漠。 风尘滚滚。 回到北漠已经三天之久,完颜晟曦把柳霜关在宫殿里的一处,日夜有重兵把守。 完颜晟曦商议完政务,门外探子急忙求见。 宫殿内,身佩弯形大刀的托拔魈伫立在王座旁边,完颜晟曦稳坐于王位之上,孤高的眉宇间凌厉桀骜:“说,紫檀是甚么来历。” 探子单膝而跪,恭敬拱手:“回大王,紫檀姑娘从小入严府为婢,后来成为严家小少爷严欢的近身侍婢,亦有传她是严府暗中培养的杀手,武功深不可测,擅用暗器,向来甚少露面。” 晟曦把玩手中碧绿翡翠:“就凭她那些小动作也称得上是杀手?” 站在一旁的托拔魈蓦然一语:“或许是紫檀存心隐瞒功夫底子,正等待合适的时机向大王下手!” 完颜晟曦想了想,认同道:“好一个深不可测,本王倒要试试紫檀是否真的能把本王给杀了。” 托拔魈紧张道:“大王切勿大意,还是让属下去试探吧!” 湛蓝的瞳仁冷冽回望托拔魈,容不得违抗反驳:“你敢小觑本王?” “属下不敢。” 晟曦与众人移步前往到困住柳霜的行宫,还没踏至门庭,屋内便传出一道倔强的女声:“出去出去!老娘就是不吃!给!我!滚!” 侍女们慌忙捡起地下饭菜,匆匆出门,谁料步出门外,却见完颜晟曦傲然站立,连忙下跪行礼! 晟曦对着侍女问道:“她没吃?” 侍女们惊慌点头,其中一人道:“紫檀姑娘已经一整天没吃了...” 湛蓝瞳仁注视侍女手中破碎的饭碗,吩咐道:“煮些庆国的菜,她会吃的。” 门缝一推,柳霜回过头,知道来者是完颜晟曦,恨不得一双筷子插死他:“你来干嘛!” 完颜晟曦邪魅一笑:“调戏你呀。” 柳霜迅速拿起木櫈、故作镇定:“你敢?姑奶奶我可是吓唬大的!” 晟曦凛冽一语:“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门外侍从立即纷纷关上大门,就连窗户也关得密不透风! 柳霜急中生智,接二连三的把木櫈砸向晟曦,却被晟曦统统避开! 晟曦见她身边再无任何物件能砸,便上前试探:“将军府的紫檀姑娘,别装了,我知道你会武功。”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说知道我会武功,可笑!” 晟曦冷冷一笑:“还想溷淆视听,你当本王是傻子么?”晟曦一把搂住柳霜的纤腰:“我看你能忍多久。” 语罢,冷酷的脸颊故意接近她,血红唇瓣渐渐往她嘴巴靠近... 第三十三章 血毒 晟曦冷冷一笑:“还想混淆视听,你当本王是傻子么?”强大臂力一把搂住柳霜的腰:“我看你能忍多久。”冷酷的脸颊故意接近她,血红唇瓣渐渐往她嘴巴靠近!柳霜情急之下只好拿起髮上玉簪,直刺晟曦胸膛!! 晟曦警惕一挡、二话不说打了柳霜一掌!若是学武之人,必能轻易闪开,但眼前的女子却硬生生受了他一记掌风!粉色嘴角落下一行鲜血! 当她正要倒下之时、晟曦立刻抱住她,急忙道:“你为甚麽不避开!” 无力的手正要推开晟曦,却徒劳无功:“你走开...” “紫檀!不、你根本就不是紫檀!你欺骗本王!” 怀中的人无力挣扎,胸口碎裂的痛楚使她失去意志!撕裂般的刺痛使她顷刻脸带苍白!手中玉簪依然牢牢捉住、她还没回上一句狠话,秀气的眉目却了无气色一闭! 晟曦见状,慌乱间失了方寸:“来人!快传御医!” 门外立即跑来数名医者,晟曦见她身子柔弱,却毫无半点内功护着,情况似乎到了险境! 晟曦心中一痛,把柳霜抱到床上:“人若是救不起来,你们都别想着活命出去!” 医者们听了,更是心惊胆颤的拼命抢救! “丫头,你为什麽要骗本王..." 没了知觉的人儿仍死死捉紧手中玉簪,晟曦把她手里的玉簪拿下来,仔细一看,便见这簪子造工精细,玉质冰亮,白玉间隐隐透着翠绿细纹。 是珀玉? 寻常人家又怎会有珀玉? 这外形...好像在哪见过... 姆指在簪上游走,晟曦想了想,便下令彻查这玉簪的来历。 高傲的人眯着眼,手中玉石一亮:难道...是在...庆国皇宫? 此时此刻,庆国。 一名身穿玄黑行衣的风雅男子正带着御赐金牌步入守卫深严的行宫。 严烨手持令牌,向守在门外的领头侍卫道:“把屋里面的人交给我。” 侍卫认得令牌,难以置信地回望严烨,最终还是把困在宫里的人带出。 倏地,一名身穿橘色娃娃衣的女娃被带到严烨面前,圆大、湛蓝的目光对上冷静不羁的墨眸,那女娃的样子显得害怕,严烨看她只是个六七岁的娃儿,便低下头:“我不会害你。” 圆大的眼睛刹时潸然泪下,笑着点了点头、主动牵着严烨的手,连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 此时,树上的叶子悄悄落下,风光的大地一片秋意盎然。 北漠的宫殿内,完颜晟曦一脸不知所措,站在殿内来回踱步,。 一个时辰后,几名御医才满头大汗的出来,晟曦回过头:“说,她死了没?” 带头的御医惊慌擦汗:“回大王,命还保住…” 晟曦二话不说,跑到柳霜床前,见她躺在床榻还没醒来,道:“她现在怎麽了?” “回大王,紫檀姑娘...” 晟曦回想这“紫檀”二字,心中无名火起:“她不是紫檀!” “是是是、奴才该死...” 众御医吓得纷纷跪下,惶恐道:“大王侥命!” 湛蓝、冷酷的眸子凶狠一瞪:“说!” “这位姑娘左边肋骨碎了两折、而且她本来就有喘症,属下还发现...她的血有毒。” 第三十四章 心悦之人 “这位姑娘左边肋骨碎了两折、而且她本来就有喘症,属下还发现...她的血有毒。” 晟曦颇为意外:“有毒?” “此毒性烈,若接触到我们的皮肤,不出两个时辰定会取其性命,幸好大王没有沾上毒血。” 其中又有一名御医回话:“属下年少时曾在庆国学医,此毒是唐家秘药,唐家为了炼毒,便以自身血脉为引,此毒对本人并无害处,若对方沾上毒血,便能杀人于无形,而且解药...也只有唐家知道。” 晟曦盯着昏迷的她:“你到底是何人...”五指着了魔般,抚着人儿的脸颊。 回想起相遇的第一天,她说过,她从他身上看到了杀气和贪婪。 “的确...本王从继位开始就没把人命看在眼里...” 面相,珀玉,严家... 邪魅的瞳仁凝视着昏迷的人儿,更想知道她的来历和过去。 “丫头,为甚麽你一直隐瞒身份?” 苍白的脸容并没有回话,晟曦心中莫名揪心。 “本王说过,你救过本王,这个恩,本王必定会十倍奉还...” 能一统北漠的霸者难得显露忧虑的神情,晟曦总是猜不透。 他猜不透眼前女子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亦猜不透自己为何会对她如此牵挂。 晟曦问医者:“她甚麽时候会醒来?” 他说得极轻,生怕惊醒梦中人儿。 跪在一旁的御医回道:“要醒来...恐怕...需要些时日...” “多久。”与生俱来的霸气足以令人感到恐惧,跪在地上的医者惶恐道:“短则一月,长则...数月...” 晟曦记得与严烨的条件,倘若三十日后,她依旧不醒,他又拿甚麽去换卓雅? 回过头,下令道:“若然她七天也没醒来,你们统统等着人头落地!”语罢,气冲冲的踏出门槛,对着守在门外的托拔魈大发雷霆:“都是你那骚主意!” 托拔魈自知闯下大祸,便把腰间弯刀呈上:“属下愿意一死谢罪!” 晟曦二话不说把刀搁在托拔魈的脖子,笑得阴险:“那你去死吧!”然后大手一挥!刀风凛冽一斩!忽然、拭血大刀停在咽喉,晟曦见他目光笃定,更是硬汉所为,便把大刀重重插在地上:“算了,此事本王也难辞其咎。你想死,就该死在战场上,这才是北漠的汉子。” 托拔魈立即单膝而跪:“谢大王不杀之恩!” 晟曦转身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话:“召集所有军机大臣到大殿,还有,我要独自召见纳兰绯红。” 夕阳西下,馀晖普照无限。 回到瑜州的路上,严烨带上样貌可人的小女娃策马而行。 “大哥哥,你可有心事?" 墨眸一颤,尽管眼前风光无限,冰冷的神情下,仍惦记着那个被完颜晟曦捉走的人:“我喜欢的人被你大哥捉走了,我...在想她。" 其后,一匹纯白骏驱停在陆姓府邸外,惊才风逸的男子一跃而下,喫烨把小女娃抱下马,缓缓步进陆府。 正在与陆府那四名小女娃玩躲猫猫的严欢趁机把身上的女儿装扮换了过来,刚巧碰见严烨回来,两条小腿飞奔而至,被梳得凌乱不堪的小髻奔得蓬鬆,委屈的小嘴抱怨道:“哥哥!她、她们太可怕啦!” 一直躲在严烨身后的女娃闻声,好奇地探出头,见严欢模样逗笑,但又羞怯躲回去,严欢眨眨圆大的眸子,天真一笑:“哥哥,她是谁?” 严烨回望完颜卓雅,沉重道:“她是谁,你最好不要知道。” “那婆子呢?婆子怎麽还没回来?” “我自会带她回来。”语音一落,另一名身穿玄色行衣的少年赶至陆家:“公子!” 墨眸回过头,见来者是唐百木,俊朗容色变得凝重,然后对着两名娃儿道:“欢儿,带上妹妹,替我端壶热茶过来。” 严欢应了声,乖乖带上卓雅出去。 严烨故意支开孩子们,才问道:“怎麽了?” 唐百木紧切道:“北漠派使者传来消息...说本来的约定要延迟三十天,公孙将军说北漠的兵马似乎有异样,叫我们小心提防,还有还有、我刚进城便见到皇榜上的通缉公文...柳姑娘和欢儿是怎麽一回事?” “替我向陛下传个消息,柳霜和欢儿是无辜的,恳请陛下把公文撤销。” “那北漠调动兵马,又是怎麽回事?” 严烨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看来,是要起兵了。” “那柳姑娘怎麽办?” “完颜晟曦把她捉走当人质,要我把完颜卓雅交出来。” 唐百木难以置信反问道:“完颜卓雅...北漠的小公主...难、难道是...刚才的?” 严烨静默点头:“紫檀都跟我说了,柳霜用你们唐家的烟弹救了完颜晟曦,被锦衣卫误当成同谋。” “她怎麽就如此好心肠呢!如果完颜晟曦当真给我们捉住,那该有多好呀!” “完颜晟曦狡猾无比,就算没遇上她也能从锦衣卫手上逃脱。" 不知死活的唐百木玩心一起,故意倜侃他:“她是谁呀?是你心悦之人麽???" 第三十五章 失踪 不知死活的唐百木玩心一起,故意倜侃他:“她是谁呀?是你心悦之人麽???" 严烨冷哼一声:“有句话说得不错,口没遮拦的通常都很早死。" 行衣少年心中一惊:“公子对不住,是属下嘴多,众人皆知,你心悦柳姑娘,心心念念都是柳姑娘,做梦也想娶柳姑娘!!!" 脸皮薄的人被唐百木这麽一说,风雅不羁的脸上隐约透露着前所未有的杀气:“唐百木,你皮痒是吧?" “公子息怒!!!”我又说错了甚麽吗???? “哼!" “公子!别走!等等我!!!公子、说正事!!那个小公主怎麽办啊?" “我自会带她回军营。" “那欢儿...” “留在陆府。” “不回皇城?” “我怕北漠会派人捉他,把他带回皇城我不放心。况且,自从完颜晟曦抓了她,我便派重兵加强瑜州出入关口的防备,我就不信北漠蛮子有种在我眼皮子底下捉人!” “公子不怕完颜晟曦对柳姑娘下毒手?” “我给她吃了毒血丸,完颜晟曦若敢对她有非分之想,死的,必定是他。” 唐百木见严烨一怒,神情里透露着杀气,与往日大为不同,只觉得,他家公子着实是个不能惹的人:“公子有何打算?" 入夜,明月当空,夜色撩人。 完颜晟曦提着酒壶独自坐在广阔的空地观看月色。 银白的光芒下,是一片寂静。 倏地,身穿红衣长裙的女子悄然上前,晟曦回过头,对上一双美艳动人的目光。 纳兰绯红抬眸,凝视点点星光的夜空:“北漠来了个福星。” 晟曦淡然道:“噢?本王记得,圣女曾经预言,本王是个灾星,现在怎麽又来了个福星?难道圣女又想用胡言乱语来迷惑人心?” “当年绯红也是受奸人逼害,才会说出违心的话。” 晟曦喝了一口烈酒,道:“当年若不是看在你送我福珠的份上,你也不能苟活到现在。” 绯红静默半响,忽然道:“大王在想甚麽?” 平日不苟言笑嘴巴微微上扬,眼里略过一丝温柔:“我在想一个女子。” “能够让大王神魂颠倒的女子,绯红倒是想知道是何等人物。” “她救过我,眼睛笑起来很好看,让人...遇上了,便难以忘怀。” 绯红见他并无杀意,于是坐在一旁,冷冷道:“如此女子,的确稀少。” “可是我打伤了她,一直没醒,我不该试探她,亦不该打她一掌...” 玉指把玩着红衣上的如意结,深思良久,才道:“我族有一株百年开花的仙草,或许有点用处。” 晟曦心中大喜,却依旧不容于色:“若果当真事成,本王可以放了山巫族的所有人,除了你和几名长老。” 绯红目光一亮,欣然道:“纳兰绯红定必尽己所能。” 晟曦喝了一口辛辣,又道:“别高兴得太早,人若是救不醒,本王便让整个山巫族陪葬。” 本是喜悦的目光刹时一愣,纳兰绯红心里想:原来他是想趁机把巫族灭门,倘若我真能把他口中女子救醒,宫里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妃子;万一此事失败... 晟曦知道她在犹豫,于是冷冷一笑:“怎麽,不敢了?” 本是踌躇的愁容却变得笃定:“我答应你。” 旭日缓缓高昇,一道暖和的暖光映入窗帘。 就在行宫中,一直不醒的柳霜服下仙草后,气息总算缓和下来。 倏地,纤秀的玉指微微一动,在旁侍候的侍女高兴地跑出外头:“有动静了!御医快看!有动静了!” 随时候命的御医们纷纷涌至,见柳霜依旧不醒,便为她把脉、施针,两个时辰过去了,众人也只好对床上人儿束手无策… 严欢好不容易在陆家待了几日,大清早,小可爱跑到兄长屋门:“哥哥,起床吃早饭啦~" 小屁孩听房里没有动静,微胖小手又敲了敲:“哥哥!太阳晒屁股上啦!" 严欢回心一想:不对,哥哥是个乖宝宝,不会睡过头的啊! 孩童把门使劲打开,只见房内空空如也! 严欢眼睛一红,哭了出来:“哥哥是个大骗子!昨天明明答应我要一起放风筝的..." 中午时份,晟曦来到行宫看她。晟曦静默坐在床沿,湛蓝色的瞳仁看着乖巧熟睡的她。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会安份地在他面前,老老实实的待着。 晟曦命人打了一盘水,亲手为她擦脸。 旁边的人看见这一幕,甚是惊讶。 其中一名老御医向身旁的医者打了个眼色:老徐,我都活了这把年纪了,我没老眼昏花吧? 老徐回了个眼色:我还以为咱们大王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爱好!原来…他喜欢女人的啊! 蓦然,躺在床上的人儿眉目一皱,秀气的眼睛微微一睁,只见一人神情複杂。 柔弱的声线若有似无地一开一合:“你...是谁?这里...是哪呀?” 晟曦感到不对劲,还是欣喜若狂地老实回应:“我是完颜晟曦,这里是北漠。” “我…我是谁?北漠...是甚麽地方?” 冷冽的目光狠瞪她一眼:“别骗我了,我不会上当。” “我不知道...你在...说甚麽...” 晟曦皱着眉梢、大喝一声:“御医!进来!” 随后,数名医者涌上前,仔细观察后,纷纷下跪:“回大王,这姑娘一切安好,只是身体比较虚弱而已...” 柳霜摸摸头,茫然道:“可是...我怎麽...都记不起来...我是谁?这…这是甚麽回事?” 其中一名医者惊恐得两腿抖震:“或许...是...姑娘受惊过度...” 晟曦大怒:“一派胡言!她是胸骨受伤,又不是脑子坏掉!” 那御医无可奈何,只好推卸道:“或...或许是圣女从中作梗...那...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晟曦急躁一轰:“传纳兰绯红!” 第三十六章 傲娇的人又招桃花 御医无可奈何,只好推卸道:“或...或许是圣女从中作梗...那...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晟曦急躁一轰:“传纳兰绯红!” 数名医者闻声,鸡飞狗跳的奔出门外!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纳兰绯红便来到行宫。 “说,她为何不认得本王、甚至连她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仙草是神明留下的圣药,大王若是把她带上祭坛作褔,她便可记回一切。” “明日一早,本王自会带她到祭坛。” “作褔其间,閒杂人等不得进入。” 晟曦沉住气,冷冷道:“只要她能记起一切,本王都会配合,若然被本王发现是你从中作梗,你可别怪本王对你族人大开杀界。” 入夜,北漠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雨。 细雨落在乾旱的土地上,滋润了荒芜的泥土。 正在批阅奏章的晟曦走到窗前,伸手触及冰凉的雨水。 十年了。 北漠十年也没有下过雨。 “我们北漠果真来了个福星。” 晨晓,暮光初现。 庞大的宫殿里,有处用来祭祀的古老祭坛。 那祭坛以巨石堆砌而成,坛内气派肃然,左右两旁皆摆放着面容奇异的凋像,就在祭坛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尊目光慈祥的女神像。 倏地,粉衣娉婷的女子安份地坐在神像前,回头对望那红衣如火的倾城悦色:“呃…那个…绯红姑娘是吧,就坐在这里不动就行了?” 纳兰绯红静静走到柳霜眼前,红衣上那束鲜红精美的如意结随步摇曳。 绯红上下打量着柳霜,道了声:“样貌倒是不俗。”然后优雅地与她对视而坐。 美艳的眉目忽然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是晟曦从庆国捉来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但我跟你,却是站在同一阵线。” 柳霜憨憨地睫眉回应:“我不知道你在说甚么呢。” 黑黝黝的目光像是严刑烤问,却又言之凿凿:“你根本没有忘掉一切,你在骗完颜晟曦。” 绿油油的草地上,纯白骏马在旷野高速奔驰。 远处传来一道女子求救的声音:“救命!快来救我!” 马背上的男子闻声,缰绳一勒! “你叫吧,这里荒山野岭,除非是神明显灵,不然...就让爷们快活快活!”三四个小溷溷围着一个女子轮番轻薄! “救命呀!!” 马蹄声一扬!本是意气风发的小溷溷一下子被一个不明来历的男子统统打得落荒而逃! 就在她最绝望无助之时,那男子有如神祇般出现!刺眼的阳光下,一身暗蓝锦服分明耀眼,英挺的五宫里,是一双三分温逸七分冷漠的墨色瞳仁,冷薄唇瓣一开,言语间隐隐带怒:“你一介女流,来荒山野岭,岂不自个儿找上门便宜了那群流氓?” 那女子双膝下跪,一脸痛哭:“小女子谢严大人救命之恩!” 严烨扬起马鞭转身而去:“别想着以身相许,严某不想乱招桃花。” 那女子望向他的背影,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变,阴险神情表露无遗:“小女子一家都被严大人害死了,日后的日子不依赖严大人,又能依赖谁呢?” 第三十七章 傲娇的人來了 北漠,祭坛中,只得绯红与柳霜两人。 “你根本没有忘掉一切,你在骗完颜晟曦。”绯红的声音清晰传至,柳霜沉思一会,若然眼前的红衣女子有意揭发她,也不会大费周章把她带来此处。 “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好硬装着,只不过,我想不通你为甚麽要千方百计把我带到这里。” “只有这样,我才能跟你单独说话,我找你,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堂堂圣女却找我这种人做交易,此事传了出去,你就不怕被人说三道四?" “你不会说出去的。" “为甚麽?” “你来到北漠孤立无援,我是你的唯一希望。" “你不怕我出卖你?” 聪慧的女子自信一语,美丽目光伶俐无比:“你没得选。" “我若执意要害你,吃亏的可是你。" “我是巫族圣女,你只是一名庆国女子,此事若传了出去,他们不会相信你。” 柳霜也不转弯抹角:“你究竟想怎样?” 玉指把玩着腰间的如意结,忽然道:“你恨不恨完颜晟曦?” 倔强的目光笃定地对看纳兰绯红:“恨。” 绯红把手伸出,肉白的掌心中有着一颗白茸茸的细小虫茧:“我这里有一隻情蛊,可以让完颜晟曦盲目的爱上你,如此,你便可以利用完颜晟曦在北漠大兴土木、滥杀无辜、让他丧失民心,继而一步一步,”美到极致的目光冷冽一笑:“灭了北漠。” 柳霜想不到,眼前那副倾城模样竟是如此狠毒,清秀的眸子更是发狠回撇纳兰绯红:“你本来就是北漠人,我凭甚麽相信你?” 黑黝黝的美眸毫无半点犹豫:“他杀了我数以万计的族人,我恨他。” 武功高强的男儿轻身跳跃,守卫森严的行宫外,是一群群身披铁甲的侍卫。 冷静的墨眸仔细观察:看来,要潜入去,只能靠脑子了。 神坛内,紫炉香烟高昇。 柳霜粉唇微抿,断言道:“我是恨完颜晟曦,但我不会答应你。” “为甚麽?” “我恨他,但我不恨北漠的百姓。” 绯红把情蛊藏于瓶中:“你会后悔的。” 看似柔弱的灵眸却笃定说:“我绝不后悔。” 绯红沉默片刻,忽然一笑:“姑娘果真善良。” 柳霜只随口一说:“本姑娘善良不善良,是老天说了算。” 绯红试图威胁她:“能把一切都忘掉的蛊虫,我此处倒是养得不少,不然,我帮你假戏真做?” “你不会害我的。” 绯红拿起柳霜左手一看,然后又把另一手拿起,仔细道:“姑娘的双手,左右掌纹不一样。” 柳霜把手收回:“也说是意味着我的命运,是可以选择。” “姑娘可都选好了?” “还没有...” 在北漠,能懂命理之说的人本就不多,绯红却没想到,眼前的庆国女子竟会知晓自己的命运:“姑娘...是庆国的巫女?” “我只是在老庙门外溷口饭吃的普通百姓。”柳霜伸伸懒腰:“那你呢?把你的手也给我看看吧。” 美艳眸子蓦然一怔,素白玉手微微握紧,直言道:“我跟你一样,只是...我比你更糟糕...我...会为一个我恨的人而死。” 柳霜直率一语:“那你赶快死,别便宜了那个你恨的人!” 绯红不怒反笑:“姑娘果真至情至性。” 倏地,一道雷声传至绯红耳畔,柳霜尴尬地摸摸肚子傻傻一笑,然后跑到神坛上拿起一颗祭祀的苹果,正要张开嘴巴,却被绯红阻止:“这个不能吃!要是被人发现,那可是死罪!” 柳霜愣了愣,手忙脚乱的把苹果放回原处! “绯红,我看你也不像是坏心肠的人,“刚才的话”就当我没听过吧。” 绯红知道她话中玄机,倒也识趣回话:“姑娘有跟我讲过话吗?我怎麽不记得有这回事。” 柳霜嘴巴一甜:“好姑娘,脑袋不仅生得聪明,人又长得漂亮。” 绯红闻言,却是一脸平静:“夸人有两种,一种是有求于人,一种是说实话,不知姑娘是哪种人?” “两种都有吧。” 绯红好奇一问:“姑娘有何所求?” 向来喜欢胡扯的柳霜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呃,那个...你们北漠白天热到死,黑天冷得要命...” “说重点。”纳兰绯红却一语中的。 柳霜亲昵的凑近红衣女子:“我想偷走。” 北漠行宫到处都有守卫肃然站着,机智的男子静待时机,狠手一记手刀便把随行的一名守卫打晕! “啧,这麽容易就被我打晕,这守卫应该挺便宜。”身手不凡的男子踢踢晕倒在地的守卫,不屑摇头:“幸好我家的侍卫都不是便宜货。” 平日傲娇的人也没担搁时间,大手利索地脱下侍卫的装束!! “......” 女人,我来了。 第三十八章 傲娇的人当了回守卫 庄严神圣的祭坛里,屹立不摇的神女像下,只得绯红一人瑞坐祭坛中央。 绯红双目凝神,回忆起刚才柳霜的话... 柳霜说:“我想偷走。” 她神色凝重:“帮不了,不可能的事。” “那我只能靠自己了...” 美丽的目光缓缓睁开:“我又何尝不想离开这裡...离开这个笼子...就像穆晓丽一样..." 秋风缓缓而至,刮起一层细碎沙石。 厚重石门一开,柳霜独自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门外站着晟曦和托拔魈,身后还有数名侍卫守着,晟曦见柳霜上前,于是问:“都记起来了?” 柳霜装作一脸茫然:“我...好像记得一点东西,我应该不是你们的人,还有,我喜欢食白糖糕!”乾淨的眉眼一笑,晟曦却道:“既是如此,那你可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我...”柳霜睑带难色,晟曦也没有为难她:“也罢,你现在想不起,本王派出的人早晚也会查出。”然后拉着柳霜:“走,我们出去逛逛。” “出去逛?"太好了,有机会出去,这就意味着,我有机会偷走了!! 晟曦点点头:“出去逛一圈,散心。" 柳霜满足点头! 旁边一名生得风雅俊逸的守卫把头一低,睿智无双的墨眸默默抑制心中怒火:“......” 可恶,这女人看起来挺开心啊! 离开北漠宫门,是一望无际的广阔草原。 晟曦带柳霜看看绿草如茵的草原,在北漠的国土,百姓都喜欢放马儿在旷野奔腾,青天白日与平原连成一线,万里无云的天空下,是一群聚居的山羊,快意非常。 “你可喜欢本王的国家?"晟曦坐在一处由侍从们精心佈置的餐桌,柳霜被他这麽一问,倒是战战兢兢起来:难题来了呀,我要好好回答,千万不能出了马脚! 跟在他们背后的严烨溷入守卫当中,怒目一直离不开那两人:女人,小心回答! 柳霜拿起一串葡萄壮壮胆子:“大王威武,北漠地原博大,谁不喜欢呢~" 可恶,你就不能告诉他,你是我的,北漠算是甚麽鬼?鸟不生蛋的地方也想诱拐我的媳妇儿?哼! 晟曦倒是平静地喝了一口羊奶:“不如,你做我的妃子,如何?" 严烨内心早已燃起雄雄烈火!!! 女人,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好好回答,我现在就回大庆!!丢下你一个人在北漠当王妃! 正在吃葡萄的柳霜版晟曦这麽一问,吓得哽咽!! “咳咳咳...水、" 晟曦冷冷一笑:“你就这麽焦急想嫁给本王?" 柳霜真的想当场吐一把老血,可是如今羊入虎口,只能委曲求全:“大王,别开玩笑了,我长相这麽普通,就拿北漠来说,官女都长得比我好看,我那熊样,配不上你。" 严烨点点头: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晟曦却道:“本王也不是在意样貌之人。" 啧,早知道就多带些毒物,先把你毒晕再上前一顿暴揍!! 柳霜又拿起西瓜往嘴里吃着:“对了,你觉得绯红怎样?她可漂亮呢!" 严烨满意一笑:不错,懂得扯开话题,这女人倒是有些少长进。 “绯红只不过是我哥的一枚棋子,当年能够竞逐王位的王子不多,我哥知道父王十分相信山巫族,于是与绯红合谋把我拉下来,只可惜天意弄人,最终能继成王位的,是我。" “我觉得...绯红是个善良的人...她..." “别跟我说善良,她不配。"晟曦打断她的话,又喂了一口羊奶,粗糙大手从嘴边怒然一擦。 柳霜眨眨眼,试图平息晟曦心中不满:“或许,你们是起了些误会,我看她眼大心细,天生一副善良的相呀。" “权力当前,善良早已变得一文不值。" 柳霜又吃了一口西瓜:“我觉得...绯红一点都不开心..." “她怎麽会开心?自从本王登上王位,第一件要办的事,便是杀光她的族人,本王要她尝尝在这世上,她最重视的人,最疼爱她的人都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苟延残喘,这才是真正的痛苦、绝望。" “可恶。" “你胆敢骂本王?" 美眸傲骨睁睁般凝视晟曦:“她只不过是一介女子!" 严烨双拳微微握紧,似乎与柳霜同仇敌忾! “当她跟父王说本王是北漠的亡国灾星时,就不想想王本会有何下场?五年在狼群里忍辱偷生,受尽同族的嫌疑与不屑的目光,她倒是韬光养悔了五年!" “嗜血杀人者,天必将降大祸,怪不得你一身杀气,你让别人得不到幸福,你也不配拥有幸福!" 第三十九章 傲娇的人要頭痛了 柳霜当场与晟曦吵架:“你让别人得不到幸福,你也不配拥有幸福!" 晟曦不屑一笑:“幸福?幸福只不过是软弱的人所嚮往的东西,本王不需要。" “就算你要杀我、我也要说,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等着孤独终老吧!或者不得好死!" 晟曦气得拍着桌子“大胆!你就不怕本王要你性命?" “死就死!明明是你不对!为何要我屈服于你?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是你配不上本姑娘!我若是绯红,我早就跟你同归于尽!还会给你威胁?" 墨眸一颤,嘴巴微微一勾,严烨满脸欣赏:我的女人,就是这么优秀。 “野蛮!" 严烨却非常同意她所说的话:哼,这不叫野蛮,这叫大情大性!你这个野人,懂甚么? “完颜晟曦,你很可怜,比绯红更可怜。" 这天,她说了句令晟曦愕然的话。 “来人,送姑娘回宫!"晟曦独自上马:本王可怜?轮不到你来提醒! 晟曦一声令下,所有侍卫纷纷把她压上马车! 柳霜虽然还气在头上,可现在,正是她偷走的好时机!!! 早在出门前,她便把唐家的毒烟弹藏在衣服里。 玉手正打算在慌乱中掉下烟弹,可是身上穿着北漠的长裙,逃跑起来也不太顺畅:管他呢!能逃跑就行!! 小手正要把烟弹往地下一砸!急速的步子一不小心便踩到自己身上长裙!! “哎呀..."柳霜迷迷煳煳爬起来,手里拿着的烟弹在地上滚了两圈!!! 柳霜冷汗一流:糟了...毒烟一出...我所有的部署都会功亏一篑... 就在千钧一髮之时,有一男子率先上前,手里快剑一挥!烟弹被他瞬间噼开两折!再把烟弹踢得老远... 严烨脑袋一痛:幸好赶得上替她消灭痕迹... 柳霜还未来得及看清那英雄的模样,一群侍卫蜂拥而上!她灵机一触,直接假装晕倒! 瘦弱的身躯只好睡死在地上,晟曦本来早己上马,但听到侍卫说柳霜在上马车之时晕倒,只好下令:“御医!快传御医!” 很快,一名医者提着药箱前来,毕竟跟着这么一个好勇斗狠的大王,没有一个半个医官陪同出行是不可能的。 柳霜心中不由得叫苦连天:老天爷呀...我在这里装疯卖傻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尽快离开这里! 回到行宫,陪同的御医立刻为她观脉。 那人身穿医袍,生得斯文才俊,对晟曦来说,倒是个素未谋面的脸孔。 晟曦虽心中起疑,但见他行医手法纯熟,无论是把脉、观色,皆利落乾脆,于是问:“平日里为她看症的太医都跑哪去?” “睡”在床上的柳霜心中暗想:当然是被你吓跑啦! 身穿医袍的俊美男子有礼回话:“回大王,诸位太医昨日用膳时吃错东西,纷纷闹肚子抱病在身。” “那你怎么没事?” 医官温润回话:“回大王,微臣昨日刚巧外出寻药,才会避过一劫。” “你是谁?本王怎么没见过你?” “微臣是袁二,是袁御医的儿子。” 晟曦看此人举止文静,却又不像是习武之人,便放下戒心:“她怎么又晕倒了?” “姑娘的胸骨受内功所伤,而且长年患上踹症,无论是心脉还是皮肺,皆有所损,所以未免气血不足而晕倒,只要下官为她施针,不出一日便会醒来。” 晟曦站在一角,手中把玩着长年带在身上的褶扇,脑里却想起她的话... 完颜晟曦,你很可怜,比绯红更可怜。 回顾过去种种,晟曦着实是满目疮痍... 那个陷他不义的大哥,那些不满他继位的人,如今都早已命丧黄泉。 可是,当他踏着无数血肉尸骸,一步一步登上了至高无上的王位之时,每当夜深人静,他又何曾得到了甚么? 没有人同情,没有人悲悯,也没有人问津。 即使他坐拥万里山河,手捧金杯,身穿奢华锦缎时,在别人眼中,他甚么都有,可是,又有谁会知道,其实他甚么也没有... 拿在手里的褶扇一紧,湛蓝瞳仁微颤... 晟曦待御医告辞后,托拔魈步入行宫,见晟曦坐在柳霜的床沿上静默沉思,忍不住问:“属下不明白,大王为何如此重视这个庆国女子。” 第四十章 傲娇的人把人惹哭了 托拔魈步入行宫,见晟曦坐在柳霜的床沿上静默沉思,忍不住问:“属下不明白,大王为何如此重视这个庆国女子。” 晟曦定睛看她熟睡模样,平静道:“她虽是严烨的人,要是她的心向着本王,她便是一枚为北漠效命的暗棋。” “大王对她好,她会接受?” 晟曦却道:“没事就退下,别囉囉嗦嗦。” 托拔魈不敢违逆晟曦的意思,身材魁梧的汉子对他卑躬屈膝:“属下告退。” 柳霜把他们所说的说话都听进耳朵里:哼!混酱!本小姐才不会轻易上挡! 寂室内只剩晟曦和她,惆怅的指腹抚上人儿的脸颊,道:“丫头...本王突然...不想送你回庆国了…” 晟曦一坐就是半天,柳霜也装了半天。 良久,晟曦离开了,秀气可人的眸子淘气地眨了眨,忽然,木门一开!柳霜又赶快合上眼睛!可是鼻子却闻得出热腾腾的香气! 闭上门,一把柔和的女声在柳霜耳畔轻道:“别装了,我是绯红。” 柳霜心中一乐,终于张开眼,正要高兴地扑向绯红之时,绯红立即把食指竖在嘴巴中央! 柳霜识趣地作个口型:哎哟我的好姑娘! 美艳的眸子向桌上的食物一瞄,柳霜大步上前,快活地吃上绯红带来的汤麵,绯红见她吃得忘形,便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小心烫。" 柳霜感激地对看绯红,又作了个口型:我爱死你了! 绯红回望那个满嘴油光的傻姑娘,又回了个口型:先把嘴巴擦乾淨再说。 忽然,门外传来声音:“大人请留步,没有得到大王口谕,任何人不得进入行宫。” “这位守卫大哥,小官刚才一时大意,留下家传针包在里面,可否...” 绯红闻声,挡在门后:“来者何人?本圣女正在为姑娘祈祷,任何人不得打扰。” 柳霜立即擦擦嘴巴跳上床,装作入睡状态,小手盖上被子的时候才发现,床沿边果真留下一个棕色针包。 “小官只想拿回针包,还请圣女通融。” 绯红见柳霜躺了回去才开门:“进来吧。” 袁二迎上门,微笑道:“谢过圣女。”拿过针包后,袁二又跑到窗前,把紧闭的窗户推开:“多呼吸外头空气,可助养神。” 绯红对他起了警戒之心:“你说完没完?” 袁二保持一贯风度:“小官说完了。” “请回。”就在绯红决绝地关门之际,一道黑影迅速从窗外跳入行宫,待绯红转身后,眼前事物依旧静默如初。 绯红走到柳霜床前道:“我把吃的都留在桌上不拿走,你想何时“醒来”便醒来,我还有些乾粮放在你枕边,饿了随时可以吃,没毒。” 绯红正要离开,柳霜顿时挣大眼睛,扯着她的衣角,打从心里感激:“我在这里多一刻便如坐针毡,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绯红离开后,柳霜悄悄起来吃麵,忽然,一把熟悉的声音传至耳边:“坏女人。" 她抬头,连他的人影也见不着。 柳霜眨眨湿润眼睛:太概...是我太想他了吧...他又怎会来救我?是我...太天真了吧... 没想到,躲在一角的男子顷刻出现在她眼前,吓得她神情一愕! 俊俏的眉山一紧:“还以为你骗得过完颜晟曦,脑袋倒是有点长进,没想到...还是一样。” 柳霜看清眼前男子,清秀的眉目却愕然不语。 严烨上前逗她:“怎么不说话?脑袋真的给砸傻了?” 修长的五指在她眼前摇晃,圆润的眸子蓦然一红:“我还以为...还以为...” 严烨顷刻才明白过来:“我不会丢下你的。” 柳霜一头栽在严烨身上、崩溃大哭:“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我会客死异乡、尸骨无全、死无全尸呢...” 柳霜抱着严烨大哭,大手正要伸手回抱她,却怔住,最后还是摸摸她的头,眼里略过一丝隐藏已久的温柔:“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晶莹的泪珠滴在他的衣衫上,纤巧的玉肩死死抱紧他,哭道:“以后都不可以再丢下我...我在这里好惨...每天都怕被人杀死...我怕、” 我怕以后都见不到你... “好好好...” 倏地、紧闭的木门勐然被踹开! “公子,我们都搞定了!”士气激昂的唐百木埋头看见柳霜扑至严烨怀中,行衣少年顿时耳根一红、羞答答的揉揉鼻子:“呃...我还是跟洛大人郊游去,你们继续,我甚么都没看着...” 柳霜立即推开严烨、急忙撇清:“我、我们、” 严烨坏坏一笑:“都投怀送抱了,我们能清白么?” “咳咳、”身穿医袍的袁二从门外冒进来,用竹片熄灭手中迷香:“时候不早了,百木的炸药也差不多时辰引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炸药?” 严烨拉她起来:“我們好不容易混进来,当然也不会空手而回。” 第四十一章 逃 庆国。 军营。 一名小兵前来禀报:“军师,庆国与北漠那二十车的情报早已在营外,望军师查阅。” 冷戚戚手里拿着个乌龟,走到营外,足足有二十车叠得密密麻麻的书卷。 憨态眉目一怒:“朝廷的,丢掉。” 士兵们推走了四车。 “官民,不要。” 众人闻声,又推走了两车。 冷戚戚见着馀下的十四车书卷,道:“把剩下的,推去严府。” 士兵们见着冷戚戚拿着乌龟走远:“军师大人!你这是要去哪了?” “罢工。” “军师大人,您别走啊!!” 冷戚戚目带厉色,吓得众士兵们退避三舍!! 离开了军营,他走到一处正在受疫症困扰的灾区,那里经洛云桑医治的百姓经以一个个痊癒,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再加以时日便能回城。 “奶奶,白衣大哥哥说,要多喝水才会好得更快!”小女娃拿了一碗清水给卧病在床的老太太。 “洛大夫为人心善,这么优秀的医者来到咱们酆城,待老身病好了,定要给他找一门好亲事,给他说媒去!” 憨态儒生忍不住嘴角轻扬,拿着乌龟的指肚摸了摸龟壳:没想到,那个洛云桑倒是个奇人。 此时,远在北漠。 严烨对柳霜说:“好不容易溷进来,我们不会空手而回。” “不、还有绯红!她帮过我!” 唐百木神气道:“放心,我看见她点神庙了,我只把炸药放在完颜晟曦的大殿,要是运气好的话,”得意眉目豁然开朗:“今天,便是完颜晟曦的死忌。” 她躲在严烨背后,只见行宫内的守卫都晕倒在地上。 没想到唐家的迷晕烟如此厉害,行宫外的守卫都被迷晕了,打斗也自然减轻。 轰轰一一 宫殿里头不断传出巨响!就连离开数里的马车也感到地面震盪,众人悄悄坐上唐百木暗中安排的马车奔出北漠大门! 好不容易逃出北漠境外,柳霜一直盯着为她曾经施针的袁二,心想:这人怎麽那麽眼熟呢? “姑娘为何一直盯着在下?” “我记起来了!你是千年人参!” 身穿医袍的男子却一脸无奈:“在下是个有名字的人...”虽然家里着实有那麽一支... 堂堂七尺男儿被说成是一根土里土气的人参,坐在外头驾车的唐百木笑得脸上抽搐,严烨冷哼一声才收敛笑意。 严烨说:“他是洛云桑,是咱们军医。” 柳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甚麽?他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神医?” 洛云桑点点头,又表扬坐在外头赶车的少年:“幸得百木配合,洛某才顺利冒充袁二,混入宫中。” “那几个老头可是吃了唐家精心秘制的泻药,不拉死才怪。”唐百木口里随意一说,本是眉飞色舞的脸忽然一顿... 回想起在唐家堡的过去种种,心头却是一酸。 就是他!是他杀死了托拔家的掌权人! 那个唐家堡的少主杀了北漠的名将! 两国出兵,咱们少主倒也功不可没啊。 马鞭一扬,驾车的少年眼里都是曾经的过往... 唐家。 本该是个令唐百木感到自豪的名字,到如今,每当他听到别人提起这两字或是自己不知不觉说起时,心里莫名把这两个字硬生生刺在心头。 久久不能平復... 车厢内,严烨拿起几枚精緻的金牌:“我们趁他们慌乱时偷了他们的腰牌,顺道查探一下他们家里人,才能瞒天过海。” “对了,我不在的时候,小煞星还好吗?紫檀还是老样子不见人吗?” “欢儿和紫檀都在陆家。” “你說的是爹爹的师弟,陆重山吗?” “对。” “上回我跟小煞星到瑜州,就是想要找陆世伯一叙呢。”本是雀跃的脸容回头一想,又紧张问:“那…我还是通缉犯吗?” “我已经把事摆平了。” “呃…严大将军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不用谢,回去你可是要受罚的。” “罚甚麽?” 严烨凝视她:“回去再说。” “......”柳霜低头嘀咕:“准没好事...” 入夜。 银月幽幽。 颠簸的马车停在酆城城下。 “公子,咱们要不要先回军营?” “嗯。” 深夜,严烨带柳霜到一处简洁的军帐:“你今天就在这儿,有事就大叫,没事就睡吧。” 柳霜已经急不及待地跑上床:“那你还不快走?” “我不走。” 柳霜瞬间脸红:“那你你你!” 严烨别有用心道:“我在想,该怎麽惩罚你。”帅脸故意凑近她,强烈的气势逼得她动弹不得... 秀白纤指捉皱被褥,眼看他一点一点倾前,心里简直乱得一团糟! “我记得,有人夸赞过北漠~”俊脸与她近在咫尺,严烨忽然朝她坏坏一笑,出众的薄唇微勾! 柳霜用手挡住正要靠近的胸膛:“那时候我没得选...” 严烨两手捏着她的脸蛋:“笨蛋。” 柳霜面对他的倜侃,气得难以自控:“可恶!你这男人怎麽可以这样!” “难道你想我亲你?” 第四十二章 中下籤 “难道你想我亲你?” 该死的,这傢伙分明在故意挑事!! 柳霜一脚踢开他:“出去!” “这是我的地盘。” “你不出去我出去!” 严烨却理直气壮道:“我要看着你睡。” “你变态啊!” 向来威风八面的男子装作委屈:“我可是甚麽都没干过,不然我把你对我的评价变成顺理成章,可好?” 天啦...我柳霜上辈子究竟是作了甚麽孽啊... “严公子、严大人、严家统帅、求求你放过我吧...” 严烨心里乐开了花:“我要看着你睡,才安心。” 向来威武不屈的柳霜立马二话不说盖上被子倒头大睡! 严烨便坐在她的床沿,看着冷戚戚派人送来的情报。 一个时辰过去了,墨眸瞄了她一眼。 睡得正甜的脸容终于平静起来。 俊俏的嘴角不经意地微微一弯。 昏黄的烛光微微晃动,眼前的女子却少了平日的娇纵。 白皙的眉目里,是一张乖巧、动人的容颜。 严烨看得入迷,薄唇忍不住在她额上轻轻一碰。 “当年的小太监,是你吧...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 如果...当日我没有拿走柳大叔的卦籤, 你... 还会待在我身边吗?” 語罷,修长大手把一枚沉甸甸的东西挂在她身上。 清晨,百鸟齐歌。 肃静的军营内,身穿棕色短袍的童子头戴猴子面具,好不容易找到柳霜歇息的帐篷。 细小的步子活泼地奔到柳霜床前,淘气地扯着她的被子,没想到那厚重的绵子都掉在地上,那人依旧睡得香甜。 “婆子是猪八戒,到现在还不起来...” 严欢小心地掂高紫檀为他缝製的布鞋,白白胖胖的小手顽皮地拉着柳霜的脸:“二师弟,今天早膳是白粥油条呢。” 秀美的眼睛才懒惰一开:“你怎麽会在这?” 严欢慨叹摇头:“猪呀。” 柳霜对他回了个鬼脸:“你大爷的,滚!胆敢妨碍本小姐下棋!” “婆子,我终于在哥哥那儿找到你的卦籤了!”严欢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籤:“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柳霜高兴道:“对对对、”正要伸手接起,严欢却把它藏在背后:“你会看卦?” “当然!” “我问你个事,这个是帮我朋友问的。” 柳霜问:“你有银子吗?” “没。” 她又睡回去:“那你还不滚蛋?” 严欢胸有成竹的笑着:“卦籤重要呢,还是银子重要?” 柳霜一脸败北,最终还是败给严欢:“成!算你狠!” 就你们严家的两兄弟最会折腾我! 严欢再三叮咛:“这是帮别人问的呀,你别随随便便忽悠我两句。” “我像是那种人渣么?” 严欢直言不讳:“像!” 柳霜气得怒髮冲冠:“滚!” “好嘛好嘛,跟你开玩笑的,”严欢把卦籤给她:“这是问我朋友兄长的安危。” “这是中下籤,卦象说,若然能捱得过这个难关,日后的日子可风光呢。对了,你朋友是谁?” “哥哥说,我不能知道她的名字。” “古古怪怪的,走,我们去大街吃早饭。” “不在军营里吃?我们严家军的崔范大叔,煮的菜可美味呢。”严欢说得一脸淘醉。 熟识军规的柳霜却拉严欢出门:“你想看见我被打吗?” “怎麽说?” 外头的儒生却回了声:“军营内严禁女子进入。违者,一百军杖。” 严欢掀起幕廉,对着说话的人欣然一笑:“老虎哥哥!” 柳霜回望那个憨态可掬的儒生,慌忙道:“呃...其实、我是个男的、再见!呀不、千万别“再见”!” 语罢,一头拉着严欢奔出军营! 冷戚戚看着两人渐渐走远:“我还没说完呢...” 你身上挂着的御赐金牌,自然是可以随意进出军营。 络绎不绝的闹市中,柳霜带着严欢吃早饭。 两人坐在简朴的长板,然后叫了两婉清粥和一碟油条。 微胖的小手拿起金黄色的油条,精灵的眼珠子一大一小地打量半天,最后还是吃了一口。 幼细的眉毛嫌弃地皱起,小嘴嘟哝着:“油条炸得不够香脆,油多了。”接着,又扒上一小口清粥:“粥不够绵,水太多,米不够香,唉...我不吃了...” 柳霜眼珠子一瞪,嘴巴发狠:“怎麽,欠揍了?老娘请你吃还敢不领请?” 孩童解释道:“崔大叔煮得比他好。” 柳霜没搭理他,忽然道:“你哥甚麽时候送你回皇城?” “不回去啦,我们已经搬到这里住了。” “那...”柳霜若有所思地看着碗里玉白,瓷白的汤匙在粥里游走缓慢:“最近有没有其他人来过你家?” 严欢点点头:“是有一个。” “女的?” “女的。” “你见过她?” “见过。” “那么...”秀气的眸子迅速回顾四周,在严欢耳边小心道:“北漠公主漂亮吗?” 第四十三章 比我漂亮???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 好消息 行衣少年眉飞色舞道:“完颜晟曦危在旦夕。” 深邃墨眸微敛,冷冷道:“新王一天没有登基,我们都不能鬆懈。” 唐百木认同地点点头,思量道:“如果完颜晟曦真的死了,那我们该如果处置那女娃?杀了她,以绝后患?” 本是可爱的脸蛋儿向唐百木怒目一瞥,严烨似乎看出弟弟的异样,只云淡风轻的道:“此事以后再说。” 一路上,严欢想起柳霜的话。 这是中下籤,卦象说,若然能捱得过这个难关,日后的日子可风光呢。 严欢陷入了沉思:庆国与北漠势成水火,若然她当真是公主,那早上我给霜姐姐看的卦籤,不就是说北漠王形势艰险吗?若然那个北漠大王过得了这关,倒霉的,想必是咱们庆国,可是,万一北漠王过不了这关... 细小的步伐缓缓变慢:庆国...还能容得下卓雅么... 严烨见严欢低着头颅走路,忽然道:“我不会杀她。” 严欢抬起头,一脸懊恼:“哥哥,霜姐姐的占卦...”迟疑了一会,又道:“准么?” 严烨不答反问:“你找她占卦?” 严欢摇摇小手,强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罢了。” 站在一旁的唐百木也颇感兴趣:“要是准的话,我也想找柳姑娘算算我的桃花!” 严烨挑挑眉,冷笑道:“唐家不是早就有一朵么?” “我可不想娶跟若水大婶一样的悍妇!” 听到唐百木提起若水大婶,严欢突然想起陆家的那群女人,心中不禁打了个寒栗... 严烨心中暗乐:“幸好我还治得了她。” 唐百木坏笑道:“谁呀?柳姑娘么?” 被说穿的严烨狠瞪了唐百木一眼,这表情,分明是想对行衣少年一顿暴揍!! “属下突然忘了给小方带上热包子!再见再见!!”唐百木趁机熘走,动作快得惊人! 严欢把头一则:“木木哥说的是替咱们守门口的那个小方哥吗?他们俩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吵架的吗?” “啧,大概是跟小方输赌,这傢伙又输了。” “听说,木木哥每次都输呢!” 回到府上,穿着庆国服饰的完颜卓雅正在看书,严烨曾吩咐,不得踏出将军府半步,于是便乖乖的留在府中。 严烨打算回军营,正要踏出门时,他却回过头,见严欢坐在卓雅旁边教她读书认字。 “卓雅。” 这是严烨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严欢眼睛一亮:原来她叫做卓雅,名字真好听。 完颜卓雅放下手中书籍,看着严烨不语。 严烨带卓雅到书房里说话,向来八卦的严欢偷偷跟上,身经百战的严大将军知道弟弟会偷听,便把门窗关得死死的,连蚊子也飞不进去。 乖巧伶俐的女娃声音一甜:“大哥哥甚麽时候带卓雅回北漠?” “不知道。” 卓雅扁扁嘴巴:“为甚麽?” “我把你从那个人手上救出来,自然不会滥杀无辜,至于何时能回到北漠,那就要看完颜晟曦的造化了。” “我兄长怎麽了?” “我不知道。”他故意隐瞒晟曦的死讯,要是让卓雅知道晟曦死了,也不知会有何异样,更何况,现在只是收到线报,也不知晟曦是否诈死,从而另有企图。 睿智的目光亦难预测将来局势,严烨想了想,又道:“我只知道,庆国与北漠能否太平,全都取决于两个人,完颜晟曦算一个。” “另一个呢?” “捉你来庆国的那个人。”眸子察觉窗外起了动静,仔细一看,竟有个细小的身躯正努力地贴近窗户偷听。 “还有,你是北漠公主,本就不该与庆国人有任何瓜葛,”严烨朝严欢站着的窗户,剑眉微敛:“不管对方是善是恶。” 严欢听到兄长的声音渐渐接近,孩童为了不让严烨发现,立刻连头也不回的飞快走远! “卓雅听不懂大哥哥在说甚麽...” 严烨也没转弯抹角,直言:“离欢儿远点,甚至是庆国的每一个人。” 秋风吹落树上枝头,站在窗外的严欢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无聊地拿起树枝在地上比划,沉思间,便写了四个字。 “北漠贵族都姓完颜...”孩童满意地点头后,倏地,木门一开,严欢赶快用鞋底横扫地上的字,满心欢喜地跑到卓雅面前:“妹妹,来,我教你练字!” 卓雅摇摇头,一声不响地跑回寝室,严欢也只好没趣地自个儿玩耍去。 玩着玩着,细碎的步伐便跑到柳霜的门外,顽皮的小手推开凋琢雅致的门户。 严欢戴着悟空面具跑到柳霜处,见她坐在案上,手里拿着兵书打盹。 严欢拿起刚才在院子里採下的猫尾巴草在她鼻子上磨蹭,被痒醒的柳霜微微挣开眼,便见严欢不怀好意地笑着。 软糯的童音带点冶炼老成:“你干嘛勾引我哥呀?” 柳霜轻揉脑门:“甚麽勾引你哥?” “你在大街上调戏哥哥,全酆城的百姓都见到了。” 第四十五章 公主 “你在大街上调戏哥哥,全酆城的百姓都见到了。” “我、我不过说了句你哥长得好看而已...” 严欢打趣道:“之后呢?” “我差点儿摔倒...” “然后你们就抱~在一起啊!"微胖的小手臂淘气地自己抱着自己,重演自家兄长和柳霜当日在街上的戏码! 柳霜简直不忍直视:“那是个意外!" “可我觉得你们挺喜欢这样这样的~"小坏蛋嘟着嘴,惹得柳霜二話不說的把他整个人拿起,再丢出门! “婆子!你不是跟我约好了要一齐离家出走的吗?”严欢又走了进来! “噢对,我也忘了要离家出走。” “良食轩的桂花蜜饯我也偷出来了,你看。”小手从衣袖里抽出一包蜜饯,每一颗都是人间美味! 柳霜把蜜饯收好:“先别、我要先看看北漠公主才走!”不看看她,我是不会死心的! 严欢为柳霜带路,走到一半时却发现柳霜身上挂着块令牌,便问:“霜姐姐,这块金色的东西是甚麽来着?我好像在我哥那里看到有一个。” 柳霜这才发现腰间那道金光闪闪的牌子。 柳霜下意识拿起金牌、使劲地咬了一口!顿时痛得牙根儿一酸:“哎哟...是真的...发、发财了!不行,我得把这个藏起来,嘻嘻嘻...” “我怎麽觉得你手上的牌子就是我哥那一块呢。” “你哥送我这个干嘛呢?” “我也不知道呀。呃、到了。” 严欢笑意盈盈地在门外大喊:“卓雅妹妹!” 甚麽?妹妹??? 木门一开,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娃站在眼前。 她...是挺漂亮的...比你漂亮多了... 那你哥有没有动心? 有没有动心我可不知道,不过...我见过哥哥抱她下马。 这下子真相大白了,柳霜忍不住大笑:“我懂了我懂了,我都懂了!” 闹了半天,原来是个误会!!! 窗外,海棠花盛开。 柳霜打消离家的念头,继续教严欢算术。 卓雅却时常躲在门后偷听,柳霜知道门外有人,便故意放大声浪,生怕小女娃听不见。 严烨每天都会回家吃饭,这本来也不是甚麽新鲜事,但每当他回来的时候,柳霜总是贼兮兮的对他奸笑:金牌,嘿嘿嘿... 因此,严大将军也只好无视她的存在,与严欢閒话家常。 苍穹万里放晴,身穿儒服的冷戚戚正带着一头金毛老虎巡视军营,站在一旁岗守的士兵也见惯不怪,毫无一丝惧怕之色。 倏地,身穿白衣的洛云桑刚巧碰见冷威威牵着老王,然后上前搭话:“听闻冷军师是个奇人,今日一见,当真让洛某大开眼界。未知冷军师是如何驯服这山野勐兽?” 冷戚戚淡定回望洛云桑:“移魂术。” 洛云桑愕然地瞪大眼睛,本是斯文的眉目十分惊讶:“此话当真?” 木讷的脸依然冰冷如初:“骗你的。” 眼见御医大人被耍,站在旁边岗守的士兵们心里暗笑。 冷戚戚漠视眼前的白衣男子,悠閒步出军营,洛云桑又急步追上:“洛某决定留在军中行医,日后,我们便是同袍。” 同袍?那就是说,军帐里的名贵药材都是他的? 冷戚戚从儒袖里拿出一隻山龟,木讷道:“小八冒汗。” 洛云桑听得煳涂:“甚麽意思?” 冷戚戚连头也不回地离开,临走前只说了句话:“会下雨。” 洛云桑不以为然,仰头道:“我看天气挺好的...” 皇城。 面对看不完的奏摺,铉璟帝偶然也撇下旺二福,独自到御花园散心。 得天独厚的尊贵帝皇重复往日脚步,走过最熟悉不过的小径,穿过一片翠绿的丛林。 四月,宫内繁花盛放,百媚争艳,于铉璟帝而言,也敌不过宫外的高山和大海。 宫外的民间小市,喧闹不停的茶楼小肆经以在脑海渐渐淡化,铉璟帝口中呢喃:“还是当皇子的时候比较随心所欲...” 精明眉眼望向厚厚的宫牆,血色苍白的大手抚上冰凉的暗红砖牆... “宫外的模样,朕早已忘掉,可你的脸...朕为何还记得那麽清晰呢...” 与汤药一样苦涩的味道突然涌上心头,铉璟帝终是把手蓦然放下... 我们...真的结束了吗? 掌握大权的手无力摆在龙服背后... 穆晓丽,朕想你了。 你有没有想朕啊... 宫里百花依旧,却变得愈来愈无趣。 柳霜閒来无事,便在院子里跟严欢说话。 “喂,小煞星,你知道你哥喜欢吃甚麽吗?” 严欢拿着树丫子在地上胡乱写画:“高兴吃麵,不高兴也吃麵。” 柳霜陪严欢蹲了下来:“除了麵,真没有喜欢的?” 严欢笑道:“有,我哥喜欢吃汤圆!”其实是我喜欢吃,嘿嘿嘿~ “好,咱们今天一齐做汤圆!” “霜姐姐,我哥喜欢吃红豆馅!刚好我也喜欢吃!” 柳霜站直了身:“躲在树后面的小卓雅也一起来吧!” 藏在树后的女娃娃小心翼翼把头探出:“我怕只会添乱...” 柳霜把卓雅抱起来:“你现在被我抱住了,逃不掉的!” 严欢跟着柳霜的屁股:“哈哈哈,抱住了就逃不掉!!” 第四十六章 汤圆. 入黑,严烨如常回家。 从军营回将军府的距离不远,只须穿过一条山路便能通达小镇。 纯白骏骑奔驰有声,严烨走到一半,见一名女子横着晕倒在路中央。 马鞭一扬,严烨无视那女子,白马对天长啸,直接从那女子身上一跃!地上女子本能一缩!! 尘土一扬,严烨直接回家。 假装晕倒在地的女子也没想到严烨会骑着马直接从她身上跨过去! 秀丽眼睛微微一睁:“严烨,我就不信我冯梓楠引起不到你的注意!冯家满门抄斩,此仇不共戴天!” 晚饭,将军府内特别热闹。 严烨夹了一根青菜给小卓雅:“今天可过得安稳?” 卓雅笑道:“霜姐姐教我们做红豆汤圆,可好玩了。” 严欢也来邀功:“我也有帮忙揉麵呢!” 柳霜嚼着饭菜:“吃完饭,我便拿出来大家一齐吃。对了,你救了我那麽多回,你那碗,忒大碗,忒足料的,特别好吃,你一定要吃光喔!” 你那碗甜汤,本小姐可是加了五大匙的糖呢!嘿嘿嘿~ 严烨说:“晚上我还有书要读。” 柳霜特别热诚:“我亲自送去你书房!”顺道看着你难受的样子~嘿嘿嘿~ 他冷冷一笑:“多谢。” 严欢眨眨眼:哥哥那副表情...看来婆子要遭殃了... 吃着吃着,柳霜才发现少了唐百木:“对了,怎麽就不见木木了呢?” 严烨专注碗里饭菜:“他替我办事了。” “那我得留他一碗。” 严烨总觉得,她今天倒是比平日殷勤。 黑风萧瑟。 唐百木从军营的方向回到将军府,足足来回了两遍。 行衣少年挠挠头:“奇怪,这路上也没有公子所说的女子啊,难道...公子见到的不是人啊???” 阴风从后背一吹,唐百木打了个颤慄! “呸呸呸、咱们光明磊落,才不会怕妖魔鬼怪呢!” 山上野狗蓦然一吠,吓得唐百木连头也不回的直奔回府!!! 好不容易回到将军府,唐百木却被守门侍卫小方给拦截:“公子说,亥时才能回府。” 唐百木不解其意,于是一个人蹲坐在府邸门前:“喂,小方,你觉得这世上有没有鬼啊?” 小方拿了个食盒与唐百木一同坐着:“怎麽突然聊起这东西?” “平日你都在守门口,夜里有没有见到过一些...比较诡异的东西?” 小方斩钉截铁说:“不止在夜裡,白日也会有。” 唐百木瞪大眼睛:“照你这么说,这世上真的有...”行衣少年咽了咽口水:“鬼呀?” 小方点点头:“现在也有一隻,在我们身边。” “哪啊?!我我我有一点点怕啊...相信我...我真的真的只有一点点害怕而已!!”唐百木吓得粘着小方大叫! 小方诚实道:“不就你啊,赌鬼!” “好你个小方!你就不怕被我毒死?” 小方也没搭理唐百木,从食盒里拿出一碗热腾腾的红豆汤圆。 “喂,小方,我饿了。”唐百木瞄了瞄湯圓,暗示道。 小方别个身,挡住唐百木的视线,誓死保护手里汤圆不落入无赖口中:“这个是姑娘给的,全府上下都有!” 唐百木心生一计:“不如,咱们又赌一把?” 小方不理他:“得了吧你,从我来将军府开始,你就没赢过我。” 此时此刻,柳霜拿着一碗汤圆到书房找严烨。 严烨把书房的门窗关上,确定四周绝不会有人中途闯入。 柳霜把汤圆送到他面前。 严烨优雅地吃了一颗小汤圆,脸上并无异样:“好吃,但是淡了一点。” “我去拿些糖回来!”柳霜别个身,纳闷皱眉:他怎麽就没反应啊???照理应该甜得要吐啊! “回来。” 柳霜乖乖转身,见严烨温柔地捧着她的脸,一双圆大纯真无邪的大眼睛在他眼里眨了眨。 卓越出尘的男子道:“吸气。” 柳霜老实地吸了一口气,冷静薄唇微微一勾,指肚托起她的下巴,帅气的唇瓣往她小嘴一盖! 她脸上红得发烫,心跳随之狂飙! 冷唇在她嘴上缠绵良久,温柔而软糯的触感一点一滴地侵略她的脑海,整个人天旋地转的,两隻小手不安分的搂住精壮腰身,发热的脸颊主动贴上他的脸,使他吻得更深... 严烨暗地一笑:这个小笨蛋也会回应了。 见她快要窒息,严烨才肯罢休。 俊眉得逞一挑:“嗯,很甜。” “......” 第四十七章 故人来访 晚饭后,严欢硬要和卓雅到院子里玩耍。 “卓雅,听说北漠公主天生就有三头六臂,面目狰狞,还长獠牙呢!” 卓雅听后,一言不发的跑掉,只剩严欢一个落寞的拿着树丫子在地上画圈圈:“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呀...我还没讲完呢...你比本子里所描述的...漂亮多了...” 不一会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见柳霜从严烨的书房跑了出来,孩童高兴一跳,跑到柳霜面前:“霜姐姐,你怎麽脸红了呀?” “小孩子别多管閒事!” “霜姐姐,是不是我哥欺负你了?” 柳霜想起刚才的那个吻,脸颊更是红得要命!两隻小手二话不说的捂着小脸逃了! 严欢想不通,他到底说错了甚麽? 入夜,一袭黑衣的男子站在砖瓦之上,湛蓝瞳仁久久离不开远处的府邸。 他正想再迈前一步,身边守卫提醒道:“大王,前面便是严家的守卫所在,若再靠近,怕是会被敌人发现。” 完颜晟曦,你很可怜,比绯红更可怜... 晟曦记起她的话,孤高国君冷哼一声:“这笔账,本王先惦在心里,日后若能拿下酆城,我完颜晟曦必定大开杀界,屠尽所有...属于酆城的美好。” 银月下,是一片五光十色的万家灯火,祥和的景象在无边无际的黑空下闪闪发光,美丽得像一颗颗七彩缤纷的旷世宝石散落人间。 也美丽得令他想据为己有,甚至是彻底摧毁这一切不属于他的东西。 “魈,听说在庆国里头,有两个人的武功,深不可测。” “大王所言甚是,他们一个是天机阁阁主,另一个是武林盟主叶天伦。” “我要找他们。” “大王想要找他们杀严烨?” “正是。” “传闻说,天机阁阁主神出鬼没,这世上能见他的,只有天机阁的管家,连武林盟主也曾多次找他挑战也徒劳无功。” “这庆国的人扭扭捏捏的,找他们杀个人也诸多阻挠!” “属下记得,我们北漠也有第一勇者。” “叫他拿严烨的头颅见本王。” 心狠手辣的人倾身一跳,便消失于黑夜当中。 日出,光耀天下。 大清早,严府外头停了一辆从瑜州远道而来的马车。 车内出来的,竟是陆重山。 守门的小方上前说:“陆大叔这是要来找我家公子?可是公子去了军营练兵去,一时三刻回不来。” 陆重山顺了顺身上衣衫,得意洋洋道:“听说,严大人府上来了个有如神仙放屁的...”陆重山的音量渐渐变轻:“女子。” 小方恍然大悟:“哦!我不知道你在说甚麽。” 陆重山知道被小方忽悠,不耐烦道:“我找的是柳仲的女儿!” 小方机警地横顾四周,暗暗道:“你怎麽知道柳姑娘在咱们府上?” “我收到些消息,说严大人为了一名女子在韩家的百日宴内跟所有朝廷重臣翻脸,你家公子是座万年冰山,我也好奇那女的是谁,后来经我这么一查才知道,她竟是柳仲的女儿,所以便过来看一看世姪女。” 陆重山在商道上稍有威名,行事作风也是懂人情世故:“有劳小方哥了啊。”语罢,从小方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小方把银子放回陆重山手上:“我回屋里通传一声。” 陆重山把银子举高:“看来严家的人都不太喜欢银子啊。” 皇城。 锦衣卫统领唐百金传来密报,细长鹰眼总藏着些不为人知的心思:“陛下,韩方政在牢里自尽,已回天乏术。” 铉璟帝似乎早已料到这一着,高贵无比的帝皇只淡淡道:“韩方政贵为三朝元老,若不是因为暗中助夏侯琰造反,他便可安享晚年,到如今他堂堂一名三品御史沦为阶下囚,以他这么爱面子的人,朕不杀他,他自己也愧对韩家众人。” 唐百金恭敬问道:“未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的尸身?” “找处宁静的地方,埋了吧。” 几日后,荒塚上出现一位白衣女子,那人正是一直潜逃在外的韩静静。 向来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自从韩家被揭发密谋造反,一直流落在外,通红的眼睛止不往崩溃的泪水.:“爹,韩家的这个仇,就让女儿替你报吧...” 第四十八章 傲娇的人有血光之灾 小方敲敲柳霜的门:“姑娘,陆重山求见。” 柳霜知道陆重山要来,特意出门迎接:“陆大叔,好久不见!” 陆重山拿着盒子进入大厅:“神仙放屁的世姪女,别来无恙呀!” “叔,你就不能直接称赞我不同凡响么?” 陆重山笑了笑:“世姪女,不满你说,叔这回有件正事!” “甚麽事?”在她的记忆中,陆重山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你呀爹当年为我批过命书,说我是做岳父的命,陆家不会有子嗣。” 柳霜点点头,当年父亲的确为陆重山批过命书,眼下若水大婶生了四个女娃娃,想想也是丝毫不差:“不错,爹爹卦象从来未曾出错。” 陆重山低声问:“那...”有神的目光确认四处无人才肯:“我要是再娶,你帮我看看,陆家能不能生个男娃娃?” 柳霜惊讶对看陆重山:“你还想再娶?你都一把年纪了!” “哎呀...我的好姪女,你知道叔叔我家财万贯,不生个男娃娃,叔不甘心呐...” 柳霜气道:“若水大婶为你生了那麽多个孩子还不知足?” 陆重山沮丧道:“小姪女啊...你就可怜可怜叔叔我,替我占一卦吧...更何况皇帝也有三千后宫,只要是家里不缺钱的,三妻四妾也比比皆是,就算日后你嫁入严家,以严大人的地位,三妻四妾倒是最平常不过...” 陆大叔的话直奔她的脑门:“我不会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唉,叔叔我只想生个男娃娃...” “小方,送客!” 下一秒,陆重山被小方笑眯眯的“请走”! 谁料,门外的若水大婶正虎视眈眈! 既粗犷又豪迈的嗓门一开:“陆重山!你可对得起我了!!” “夫人?你怎麽会在这?”陆重山一惊,冷汗不断直流! 若水大婶揪陆重山的耳朵喝道:“想再娶是不?想纳妾是不?” 陆重山哀嚎道:“若水!轻轻轻点!!!” 柳霜一个人发呆,食指抚着曾经被他吻过唇边,若有所思:男人...是不是都一个样... 天空忽然下起小雨,细针遍洒大地,春意棉棉。 严欢拿着伞子,吵着嚷着要柳霜带他一同到军营,怕自家哥哥淋雨。 “军营这麽大,我就不信连一把伞也没有。” “霜姐姐,你不是喜欢我哥吗?这是个好机会,懂不懂?” “谁说我喜欢你哥了?” 娇嫩童音一扬:“那我跟哥哥说,你不喜欢他。” 霜柳捏着严欢那圆滚滚的小肥脸:“小鬼,是你想跑去军营捣蛋吧?” 严欢痛得眼泛泪光:“霜姐姐,我真的很喜欢军营!我想学射箭骑马,可是哥哥一直不让我学...” “你哥不让你学,其实是想保护你,笨蛋!” “那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让小方哥陪我去好了。” 柳霜一屁股坐下来:“不去!” “听木木哥说,哥哥在军营裹藏了个女人。” “可恶!” 严欢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快速地冲了出门!!! 好你个严烨!看我怎麽收拾你! 细雨打在油纸伞上啪嗒作响,严欢努力跑在柳霜背后! 走到一半,小方驾着马车追上:“姑娘跟小公子是要去军营?” 两人相继上马。 木轮辗过被打湿的泥地,严欢见柳霜坐在车上不说话,一双空洞的目光凝视湿漉漉的油纸伞。 马车经过一条山路,微胖小手拨开车帘:“这个姐姐是谁啊?” 柳霜这才回过神,紧张在窗外一看,只见一名陌生女子提伞站在军营门外,似乎在等待甚麽。 明眸落幕一颤:“小方,咱们回去。” “霜姐姐,咱们都到门口了,要不...” 她捉紧手上纸伞:“回去!” 小方也只好调头返回将军府... 细雨一直不停。 就像她的心情一样,一下子整片天都乌云密佈。 良久,雨势变小。 姻雨濛濛。 军营外,那名女子终于等到严烨:“恩公,你还记得我吗?小女子被流氓轻薄时,幸得恩公出手相助,才能保住完璧之身。” 严烨摸摸下巴:“我记得,那日便是你假装晕倒在地上。” 冯梓楠仍努力保持笑容:“恩公那裡的话,那日是小女子在路上晕倒,幸好有好心的妇人把小女子救起才能活过来呢。” “是吗?可我的马从你身上跨过去的时候,你明明本能一缩,按道理,若真晕倒,断不会有此反应。”他冷冷道出真相,竟令冯梓楠哑口无言! 严烨又道:“酆城从我父亲接手整治的时候早已没有山贼,那几个流氓只不过是你的一场戏码而已,对不对?” 冯梓楠再次无语! 严烨牵着白马走远:“虽然我不知道你为甚麽要接近我,可我第一次与你见面的时候,我提醒过你,我不需要你报恩。” 冯梓楠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趁他毫无防御的转身时,手上短刀一亮!往严烨背后一插!! 泥地上,掉落几滴鲜血... 第四十九章 出走 窗外雨势微弱,柳霜跑到严烨的书房、寝室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 “小鬼,你哥把我的卦籤藏哪了?”柳霜仍气在头上。 小严欢跑上前:“霜姐姐,你这是干甚么呢?” “离家出走!!” 小可爱也慌了:“好端端怎么走了,为甚么?” 严欢也想不明白,她自从刚才坐马车回来的时候已经脸色不对劲。 “卦籤是不是藏在你的房间?”柳霜转移目标,往严欢的房间走去! 小可爱追在后面:“不不不,我房间里啥也没有!!!” 柳霜打开严欢的箱子,见一堆堆用油纸包得完整的糖莲子、糖东瓜、蜜饯甚么的:“这箱是藏零食的。” 快手一搬,又打开另一箱,小可爱挡住柳霜的手:“霜姐姐,真不在我这儿!” 柳霜拨开他的手,继续打开严欢的箱子:“小木马、小木剑、木陀螺...”她翻到箱子底下,见两个小木盒子。 她正想打开时,严欢一再阻挠:“霜姐姐,这两个盒子真没有卦籤!” “给我看!” “不行不行,这里面有一个是父亲留给我的东西,另一个是娘亲送我的东西!这真的真的不能看!我求你了...”微胖小手想要从柳霜手上抢回来,奈何手太短,抢不过她! 柳霜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也不像是骗她:“那你告诉我,我的卦籤在哪?” “那你答应我,我给你卦籤,你不能看我父亲母亲给我的东西!”白淨小手赶快拿回箱子,像是要捍卫属于自己父母所留给他的东西! 柳霜一愣:“小欢欢...对不起、我知道我翻你东西是不对,但我真的真的想拿回呀爹留给我的卦籤...” 严欢迫于无奈,只好从严烨的床榻下打开暗格,再把卦籤给她:“霜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喜欢你跟我们在一起...” 柳霜把卦籤藏回竹筒:“欢欢...当我听到陆世伯说男人都会三妻四妾的时候,我怕了...当我知道,严烨在军营里藏着个女人,我也怕了...” 她抚着竹筒,那个曾经令她一直懒在他身边的藉口,也终于没了... “我留在严家,也不过是为了等他把卦籤还给我罢了...”柳霜眼睛一热:“我是怕了...怕最后难过的人是自己...” 细雨终是一停,整片更都是阴阴沉沉,像极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天色半灰不白。 山路上,冯梓楠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趁严烨毫无防御的背对自己之时,手上短刀一亮!毫不犹豫地往严烨背后一插!??! 严烨侧身一避,迅即反手抢回冯梓楠的短刀,再打了她一掌! 冯梓楠顿时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血迹! 湿淋淋的泥地上,掉落几滴分外鲜豔的血色... 身经百战的男子蹲下来,手中短刀在冯梓楠的脸上游走,墨眸仍是淡然平静,无形中多了份意味着讽刺与威胁:“这么低级的偷袭,我严烨要是个庸才,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美丽的脸容一惊,一双大眼愤怒瞪他:“要杀要剐,悉随尊便!我冯梓楠就算变成厉鬼也会向你报復!” “刀在我手上,在脖子里割一刀不难,不过严某仔细一看,姑娘好歹也是个大美人,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俊目邪魅一瞥,大手从她青丝一抚,伐过她的脸,顺势按着她的下巴,完美的唇边恶意冷笑,意味深长道:“冯梓楠是吧?不如就便宜一下严某,陪我共渡春宵如何?” “严烨!你这个禽兽!!!”她愤恨挣脱严烨的压制,可是力气微薄! 严烨见她手无寸铁,再胡闹下去也是无趣:“要报仇,自动报上名来是大忌。”压制住她的手收回来:“我若真有意向你下手,头两回我便能手到擒来,以你这种方式报仇,若不是遇到我,怕也是自寻死路。” 他把短刀丢地,铿锵有声! “你...为甚么不杀我?” “啧。”严烨也是对她无语,智商低暂且不说,只觉得以她那手段,解释也是浪费心力:“这一掌,是让你长记性,本将军不喜欢杀人,只是你若再敢来第二回,我也不怕把你送到黄泉,与冯贵成陪葬。” 冯梓楠哭喊:“是你推咱们一家去死的!当日那个狗皇帝下旨要杀我们一家时,我和兄长被一位好心人救了出来,是你把我兄长杀死的!” 严烨又犯头痛病起来:早知道就不该叫唐百木把冯家那两兄妹救了! “咦,公子,冯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儿碰面?”能够替冯梓楠解决疑惑的行衣少年在半路出来,严烨冷冷道:“她来找我报仇。” “甚么???”唐百木意外的拉长下巴! 冯梓楠认得唐百木,当日若不是唐百木把人救出,他们兄妹俩也已经是刀下亡魂:“恩公...” 这一句恩公出自冯梓楠口中,严烨倒觉得分外刺耳。 卓越出群的男子一跃上马:“告诉她,当日救她和她兄长的人是谁。” 唐百木说:“公子是要回家啊?” “莫不是她,我早就回到家里了!” 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圆汤食... 严烨脸臭臭的瞥了冯梓楠一眼,生气地骑马走远! 雨后露珠顺着叶脉一落。 一场误会的雨,有人期待回家,也有人闹着离家。 正当他雀跃回家时,严欢却哭着抱紧严烨大腿:“哥哥...霜姐姐离家出走了...” 墨眸一颤,向来平静的人忽然心里七上八下:“小方,立刻派人封锁东南西北四道城门!” 第五十章 番外篇:皇帝的独白 我叫夏侯璟铉。 是大庆最帅最英明神武的皇帝! 先帝一共生了五个皇子和一个小公主,朕排行老四。 当朕还不是太子的时候,便玉树临风、机敏过人。 遥想当年,庆国与北漠的关係还是表面友好之时,北漠曾经派使者来庆国送礼,那时候,朕便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跘倒自家皇妹,跌得她髮髻一歪,皎洁的脸孔顿时出现一道大大的红印,端正的鼻樑下流出鼻血两行,如此一跘,便把皇妹从一名高雅娇贵的小公主变成怨念极强的母夜叉。 如是者,皇妹生了好几天的气,说朕害她在倾慕已久的严伴读面前丢尽颜面,那时候,朕也毫不在意形态,随意地挖挖耳朵说:“若不害你出糗,明年你便要嫁去北漠和亲,到时候,皇兄我再怎么英明神武也帮不了你。”没想到这句话刚巧被路过的先帝听到,从那时候开始,先帝更是有意立朕为太子。 所以说,朕能够被先帝看重,我那个皇妹也居功不少。 而朕的皇妹,天生丽质,琴棋书画样样不精,整天只顾着跑到太博院里偷窥朕!身边的严伴读…虽然说,朕那个生得好看的严伴读平日甚少搭理她… 呃…应该是极少才对… 每当皇妹跑到严伴读身旁的时候,他都躲得远远的,真不懂他为何如此顾忌咱家皇妹… 说起来,朕那个严伴读叫严烨,是朕的好兄弟,要是他那张混然天成的脸皮蓦然一笑,便能迷倒宫里万千的...老嬷嬷!嘿嘿嘿... 可惜,他从来都只会啃书和练剑。 太博授课时,他都比任何人用心,其实他不仅是个书痴,还是个疯子!要是拿起菜刀打架时,从来也没有输过给朕!旁边的太监旺二褔… 除此之外,严伴读平日十分洁身自爱,从来不逛青楼,他这种异常的行为真是让朕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严家就那么缺钱么? 他不去,朕也不能去啊! 人家也想出宫“体恤民情”嘛… 当朕打算自掏钱袋威逼严伴读与朕一同“视察民情”之时,谁料那个泼辣无比的皇妹却消息灵通地跑过来,生气道:“四皇兄若是胆敢带严伴读逛青楼、本宫、本宫便告诉父皇去!” 朕向来睿智无比,又怎会不懂女儿家的心思? 于是,朕心平气和地拍拍她的肩,恍然大悟道:“原来五妹是气皇兄我没有带你去?” 那时候的皇妹更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连头也不回的找先帝告状!幸好在路上碰见严伴读,更幸运的是,严伴读竟然主动跟皇妹说了句:“康宁公主,请让个路。”那时候,皇妹顿时害羞得面红耳赤、失了魂似的跑回行宫… 女人嘛…老是被外在的事物打断雄心壮志… 还记得有一次,正值荷花盛开的时节,皇妹正要鼓起勇气约严伴读去荷花池钓鱼的时候,她看见那个不解风情的严伴读横抱着一名小太监急促地从她眼皮子走过,连头也不回的,害得皇妹伤心欲绝,哭着说要嫁给当年高中的本科状元! 幸好,当年的状元无论家世、长相、学识也不差,重点是! 他家不会饿死皇妹。 其实朕忘了告诉她,当日那个小太监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太监,咱们的严伴读真的真的没有龙阳之辟… 不过,当朕想起此事时,皇妹已经嫁了。 所以,朕还是觉得自己挺会撮合姻缘的。 后来,先帝下诣,立朕为庆国第二把交椅一一太子。 立太子当天,母后曾经对朕说,只要守得住国库,守得住百姓,守得住大庆,朕便是个好皇帝,朕当时年少无知,只笑道:“儿臣只想守住藏在床塌下的糖莲子!” 就这样,朕无辜地白白被训了两个时辰,要不是朕机智过人,假装拉肚子、要解决人生“大事”之时,朕相信,母后还是会继续训朕… 至少两个时辰。 单纯、天真的日子总是太短,朕成为太子后,行为举止皆与平日无异,只是穿的、吃的都比从前好,别人都说,生在帝王家的人都是生性凉薄,严伴读也提醒过朕,要小心其他皇子,朕不信,老是跟着三哥胡闹,有一次,严伴读刚巧被先皇召见,我那三哥便偷偷把宫外的糖莲子带给朕吃,后来严伴读知道了,硬拉着朕到太医院看诊,最后,朕果真的上了三哥的当… 太医都说,朕只剩下二十年的寿命。 那一年,朕十五岁。 也就是说,朕能够被记在史册里的时日,从出生到驾崩,也只得三十五年。 从那天开始,朕每天必须按时服药,久而久之,不管是太子殿还是御花园,那里有朕的足迹,那里就有苦涩的药气… 也就是因为三哥这件事,朕明白到,凡事该三思而行。 可惜代价实在太大了… 其实,朕压根儿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当上太子,若然三哥没有毒害朕,朕也会把帝位拱手送给三哥。 因为,朕不喜欢当皇帝。 当年,五个皇子中,大哥和二哥的心胸极为狭窄;朕排行老四,整天吊儿郎当,总是喜欢熘出宫胡闹;五弟才刚出生;三哥在咱们兄弟当中算是出众。 可是,世事难料,最想得到帝位的人却得不到,不想要的,却偏偏落在朕手上。 自从三哥被贬为庶民不久,先帝驾崩了。 后来,朕登基称帝,改帝号为铉璟,而朕的严伴读也屡创战绩,为大庆收伏万里山河,为朕打下辉煌江山,成为庆国最强武将。 再后来,太医院来了个叫洛晴的丫头。 就在她进宫前,朕便知道她是北漠的细作,但朕没有把她处死,反而日夜留她在身边,故意向她洩漏假消息,可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向北漠透露半句,还日夜阅读医书为朕寻找药方子。 久而久之,朕便爱上了她,甚至对她万分包庇。 突然有一天,洛云桑怒气冲冲地跑到养心殿,跟朕说:“太医院的洛晴是假,陛下若不还家妹一个公道,我洛云桑永生不再踏入太医院半步!” “洛御医今天喝多了。” “微臣从来滴酒不沾、这是朝中皆知的事!” “朕说你醉,你便是醉,朕说她是真,她便是真!” 为了她,朕挡下了不少流言蜚语,也用尽方法护她周全,可是到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她的族人、选择了北漠… 自从她离开后,朕不愿再吃那些令人作呕的苦药,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一切,更不想记起她的模样… 若然当初没有留她一命,她便不会走进朕的生命里,而我俩的结局也会各有不同 煳涂呀煳涂, 朕为了情,输了性命,为了爱,却当了一回傻子。 没想到世上最能伤人的,并不是皮肉之痛, 却是那情爱二字。 第五十一章 误会 络绎不绝的酆城里,严烨漫无目的地找她: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一言不发就闹离家出走! 墨眸到处张望,不远处有一女子身穿粉衣儒裙,他下意识地捉住那女子的手臂,高兴道:“喂,女人!” 那女子愣了愣,缓缓转过头,却不是柳霜! 他知道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墨眸一下子从欣喜若狂转眼变得兴致全无,整个人陷入了沉默,恍惚跌落万丈深渊... 严烨顿了顿,见陌生女子定睛看他,风雅出尘的眉宇一皱,绝望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入夜。 酆城到处都点满灯笼,为寂静的晚上燃点了万丈光芒。 新开张的包子店门外,站满了一群群客人。 唐百木把来龙去脉都跟冯梓楠说清后,肚子也变得空盪盪的,于是跑到包子店里买新鲜出笼的热包子。 可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多人... 他一边等,一边回想与冯梓楠解释来龙去脉的情境。 有一点他能确认的,是冯梓楠对冯家被朝廷满门抄斩的事一直都是被一个神秘人瞒骗才会找严烨復仇。 “如果公子当真要对你哥下毒手,也是易如反掌,又怎么会大费周章,把人救了又再杀?” 冯梓楠听后,恍然大悟。 只不过,冯梓楠与唐百木道别之前,曾扬言要找出杀她哥哥的凶手,还说这个仇必须得报。 唐百木挠挠头:没想到,冯梓楠的兄长被人暗杀,还嫁祸给公子,也不知道她怎样把凶手找出来。 不过,若然让公子知道被人嫁祸,说不定也会替冯梓楠找凶手呢! 唐百木深思片刻,似乎所有疑点都出现在一个神秘人身上... 香喷喷的包子一出笼,整条大街小巷都瀰漫着香甜的气味,在旁的客人已蠢蠢欲动,只得唐百木一个陷入沉思... 行衣少年呆了呆,想得入神:冯梓楠口中的神秘人是谁呢?回想起北漠探子所传来的消息,虽说完颜晟曦现在危在旦夕,若然是他...不太可能,他堂堂一个国君,用不着如此低等的手段。 唐百木一边等着买包子,一边思考,不一会儿,细长的眼睛发现有熟人走过,愣住的表情一亮! “姑娘?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府上用膳吗?”他叫住了刚刚买完包子的柳霜! 水灵灵的眼睛回望他:“木木,你回去就知道了...” 唐百木见她愁眉苦脸,便进一步拦住她:“姑娘,你怎么了?你不开心啊?” 柳霜低着头,竟不见平日朝气:“我...打算离开酆城。” 行衣少年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模样,浓眉紧锁道:“到底发生甚么事了?你无缘无故离开,公子一定会到处寻你!” “他不会寻我的...他让我留在严家,只不过是因为他答应过我爹,要好好照顾我,如今我走了,他也无须履行当年的承诺。”她垂头丧气的走着,就连空气也变得沉默起来。 唐百木追了上去:“可是我觉得公子是真的心悦于你呀,为了你,他不惜在百日宴里得罪朝廷大臣为你辩解,当你被人要胁性命时,是他把你救出来,那日你被完颜晟曦捉走,他不眠不休的赶回皇城,为的就是要拿卓雅换回你,虽然后来他改变主意,但他几次为你犯险,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心动?” 行衣少年把话说完,就连自己也得要给自己鼓掌:公子,这回记得给我涨工资啊! “陆大叔说,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她没精打采道。 “然后呢?” “我就想呀,以严烨的身份,将来也是会娶好多好多女人的...” “原来你是怕公子日后娶好多好多的老婆?”是吃醋,一定是吃醋! 她一口咬掉大半个包子,怒吼:“从一而终不好吗?为什么男人都喜欢见一个喜欢一个?” 唐百木斩钉截铁为严烨护航:“姑娘,我跟着公子也有些日子了,我相信,公子不是那种人。” 白晢小手微微握拳:“今天我去军营找他,见到一名女子在找他,小严欢说,他在军营里藏了个女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唐百木仰天长叹:我的傻姑娘,那个冯梓楠是来找公子报仇的!我刚刚才把千辛万苦把她打发掉! 第五十二章 教训 “今天我去军营找他,见到一名女子在找他,小严欢说,他在军营里藏了个女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她正要离开,唐百木挡住她的去路:“姑娘,你听我说,小欢欢说藏着个女人,是骗你的,我也被他骗了好几遍...呃...公子!!!” 柳霜往后转身,见着个身穿暗蓝锦服的卓越男子:“严烨...” 严烨把离家出走的人捉住,拉到一边四处无人的小巷,灯光微弱地照在轮廓深邃的脸上,一双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墨眸凝视她,口中蓦然一开:坏女人...” 柳霜却道:“你有了军营姑娘也不心足啊?难道她惹你不高兴,所以才来找我啊?” 严烨听得出她话中有刺,深不见底的墨眸微瞥:这女人真是愈来愈莫名其妙! “她来,是要找我寻仇。”他冷冷道,心里正忍着怒。 “鬼才信你这谎话!”她恻身,打算对他逃之避之,本是平静的人被她这麽一说便彻底惹怒,强而有力的五指往牆上一压,挡住她的去路! “你不信我?” “我为甚麽要相...”粉唇蓦然被人一封!小手企图推开强吻他的人,奈何自己愈是想离他馀分,他便直接把手压在牆上!任由薄唇在她唇边攻城掠地! 强悍而柔软的唇瓣把人吻得更深,也彻底把她的愤怒揉碎得七零八落,从而令她留恋着自己的微温,泥足深陷而不自知... 他把人陷入怀里,低喃道:“坏女人...突然走了...害我六神无主的在街上团团转...十足个傻子一样...” 柳霜埋在他的怀里,低头逃避他的目光:“严烨,我爹的话,你真的不用记在心里...要是有一天,你找到更好的姑娘,你就会三妻四妾,我...不喜欢...” “我严烨只要是认定了,便会一生一世,绝无二心。” “可我们只不过是因为呀爹的话才...” “就算没有柳大叔把你交给我,我也会把你留在身边。” 寂静的月光下,他的言语清晰而柔和。 “严烨...我觉得...我自己很笨...” “你不是很笨,你是笨得无药可救而已。”语罢,随手夺过柳霜腰间的竹筒,放在耳边一摇:“怪不得你如此大胆,原来是找到卦签了。” 柳霜咬咬牙:“可恶!快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主动亲我一口,我便还你。” 柳霜被他这般要胁,为了拿回呀爹的东西,也只好屈服于他! 綉花布鞋在地上犹豫片刻,終於鼓起勇气,把小脚一踮!乖乖往他脸上一亲! 严烨却不满意,一张俊脸把眉宇皱得老紧:“不是亲脸上,”把手一指:“是嘴巴。” 气得她乾脆回家! 她心里暗骂:这人怎麽就愈来愈无耻了??? 严烨倒是春风得意,心里美滋滋的跟她回家:果然,这世上没有甚麽东西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 严欢静静坐在家门下,小方叫了好几次也不肯吃饭,非要坐在门口等人,小方也拿他没法子,便站在一旁,留意着小严欢的一举一动。 本来死气沉沉的大眼睛顿时一亮:“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啊!” 严烨对着严欢笑道:“是啊,被我带回来了,听百木说,有人到处散播谣言,说我在军中藏了个女人。”墨眸别有用心一瞪,盯得孩童毛骨悚然! “是吗?那真的是奇事啊...”小严欢心感不妙,胖嘟嘟的肥屁股神速站起来逃跑!却被严烨捉住:“来人,把这个罪魁祸首给我狠狠地打!” “霜姐姐!救我!!!” 柳霜抬头看星:“救不了。” 小可爱楚楚可怜的哭诉道:“哥哥,能不能别打脸啊...” 墨眸微微一弯:“可以,就从你最多肉的地方开始打。” 如是者,严欢的小屁股便保不住了。 “哥哥!!哎哟...我的屁股好痛啊...” 严烨气地神閒饮茶:“嗯,红得跟树上的石榴果差不多。” 引得柳霜一顿暴笑! 晨曦一袭而来,阳光明媚。 柳霜带上卓雅看严欢。 可怜的孩童动弹不得,整个人扑在床上屁股朝天! 埋在床里的严欢还抱着枕头大哭,耳边忽然传来一把甜美童音:“你好些了吗?” 严欢吸了吸鼻涕:“没事,你不用来看我啦,快回去快回去!” 柳霜拿着洛云桑给她的膏药前来:“还装,来,脱裤子。” 严欢偷偷瞄了卓雅一眼,见她没有回避的意思,微胖小脸顿时一红,对柳霜说:“不用了不用了、我真没事!” 柳霜捲起袖子:“你不脱,我帮你脱!” “别别别、我严欢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能曲能伸,男儿志在四方,流血不流泪!!” 柳霜也没放过他:“是吗?我怎麽一进屋就听到有人在哭了呢?” 卓雅走近床前,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往严欢一看:“大哥哥说,这次给你个教训,你就别再淘气了。” 严欢嘟着嘴:“谁叫他不给我去军营...” 柳霜见他把专注力都转移到卓雅身上,赶紧把他的小裤子一脱... 卓雅目光一移! “霜姐姐,他屁股很红呀!” 此时,严欢的脸比屁股更红... 第五十三章 傲娇的人遇到情敌了 酆城偶尔也会有花灯会,城里所有还未婚配的男女只要向对方递上一枝桃花,便可向心悦之人表达爱意。 东风夜放,树上桃花漫天纷飞,为宁静的晚上带来了诗情画意。 到了晚上,夕阳告别了晚霞,为天地带来寂静。 昏黄烛火一亮,热闹的青石板大街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五光十色,清凉的街道上顿时聚满人群,多了几分洋溢暖意。 饭后,不喜热闹的严烨提议一起参加晚上的灯会。 出门前,严欢还问柳霜:“霜姐姐不跟我们出去?” 柳霜心头隐隐作痛:“你们一家子出去、凑合我这个外人干嘛?” 那个可恶的人也没“请”我!我为何要自己粘上去啊? 微胖小手拉拉柳霜衣袖,奶声奶气道:“你是我的好姐姐,我们怎麽不把你当严家人啦?” “就算你哥跪下来求我也不去!”她说得决绝,好让小煞星知难而退。 “好吧...那我回来带糖葫芦给你吃!” 严欢出门后,她却自个儿生闷气:“糖葫芦要快点吃才不会溶掉...” “溷帐严烨!明明说过不会掉下我...”说着说着,自己却觉得孤苦伶仃起来! “严烨...是个大骗子..."她鼻子一酸,沙哑道。 晚上的月亮特别皎洁,空荡无人的院子里百花绽放,众星拱月的晚上,只得她一人走着,身影单薄得更显孤独。 倏地,花丛里飞来一隻七彩蝴蝶,轻拍翅膀的从她身边飞过。 她蓦然道:“原来你也是自己一个啊..." 花丛底下方又飞来另一隻蝴蝶,两隻蝴蝶在半空盘旋半晌,再双双走远。 柳霜垂眸:别人一家子都是高高兴兴的,为什麽他就不来找我啊... 甜美的女娃从她背后而来:“霜姐姐,大哥哥在门口等你。” “真的?他真的把我当做严家人啦?”柳霜吸吸两行鼻涕,把刚才的冤屈全都抛诸脑后! 小女娃虽不知她在说甚麽,却乖巧点头。 柳霜立刻飞奔出门,卓雅腿短,只好加快脚步跟上。 严烨换了一身月牙长袍,腰束整齐的玉带,下身挂着个翠绿无暇的玉佩。 他平静的与严欢站在门外。 月下银光稀薄,照得他时而清澈时而迷离,玉凋似的脸上,是一双洞悉天下的睿光。 他甚少穿着袍子,却非常合适。 凉风轻轻略过,吹得他长衫飘逸。 柳霜看得入迷:“换...换个衣服也不早说...” 严烨无奈回话:“就换个衣服,至于么?” 墨眸凝视着她,柳霜却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严烨见她鼻子有点泛红:“又在胡思乱想些甚麽?” “我以为你又掉下我!” “欢儿不是叫你出门了?” 柳霜冷眼一瞄,盯着严欢死死不放:“你怎麽不说是你哥叫我出门?” 稚嫩的童子开始老实起来:“是你说就算哥哥跪下来求你、你也不去,那...我只好走喽~” 严烨连头也不回的出门,若不是有两个小孩看着,他断然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这女人。 一望无际的夜空上,银月高挂,繁星为伴。 酆城虽是庆国边境,但长年在严家的保护下,乡城小镇也有着繁华热闹的一面。 七彩灯光点亮漆黑的街道,宝马香车在路上交错而过,琳琅满目的烛光映入眼底,人烟稠密的街头都注满车水马龙的人流,为宁静的晚上带来喜悦。 严烨走着走着,冷睿目光忽然落在路边哭泣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形细小,身穿粗衣破布,纤瘦的小腿双膝而跪,前面躺着一具用草蓆包裹的男尸,草蓆上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严烨俯下身,问身边孩童:“欢儿,你觉得这女子该救不该救?” 可怜的女子抬头,水灵灵的泪眼哭得红肿,一双渴望被救赎的眼睛凝视眼前孩童。 严欢断言道:“不救,笨蛋才会救。” 严烨摸摸弟弟的头,欣慰道:“我们走吧。” “等等、严烨、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等等啊!” 柳霜牵着卓雅追上来:“咦,小姑娘怎麽就沦落到卖身葬父?” 两兄弟同时转过头,见柳霜二话不说的在钱袋里拿出两张银票递给那位可怜姑娘。 没错,就是当日严烨在老庙门外给她的二百两银票! 严烨无奈摇头:这女人真是笨到家了...难道她就没看到半点蛛丝马迹么? “哥哥,霜姐姐被骗了。” “也罢,今天盯着我们的,也不少她一个。” 那姑娘接过柳霜的银票,感激的向她叩头道谢:“奴婢愿意誓死跟随姑娘!” “誓死就免了,滚远一点就好!”一把冷漠的男声蓦然道,俊逸不羁的眸子无情一瞥,便拉着柳霜急步离去! 被拉走的柳霜也不忘回头大喊:“你不用谢我!剩下的银两就拿去做些小生意吧!” 楚楚可怜的女子朝远去的身影回喊:“未知姑娘芳名?!” “柳…” “闭嘴!” “哎、你怎麽不给我说?” 严烨强行拉走柳霜,然后走到一处埋藏众多守卫的街道! 高贵的男子显然比旁人更加万众触目,柳霜发现他所到之处皆有不少女子冲他含羞一笑! 严烨倒也自在走着,然后随意坐在路边的豆花摊子,严欢和卓雅也都乖乖跟着坐下。 “欢儿你说,哥哥刚才问你,那女子该救不该救,你怎麽回答?” “不救。” 柳霜也没觉得自己有错:“为甚麽?” 卓雅也跟着问:“为甚麽?” 严欢眨眨精灵的圆眸,小嘴开始喋喋不休起来:“那女子虽身穿污衣破布,脸上髒兮兮的,但她十指纤细,指甲光滑洁淨,素白的巧手下佈满茧枕,这分明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哪裡像是贫苦人家?” 卓雅这才恍然道:“噢...那、那我们错了。” 严烨冷盯柳霜一眼:“看看,连八岁孩童都比你懂事。” 柳霜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于是主动认错:“好啦...我承认是我的错,要不...我亲你一口赔罪?” 坐在旁边的两个小孩听得两眼发直,威风凛凛的严大将军竟在黑天化日之下被她调戏,当真是世风日下... 平日见惯风浪的男子依然一脸云淡风轻的一一 继续无视她。 严烨招了招手,摊子里干活的小姑娘立刻上前:“是严大人么?今天穿得跟平日不太一样啊,可帅气了!” “劳烦来四碗豆花。”严烨回望那个小姑娘,帅气的眉目微微一弯,勾引得小姑娘春心荡漾! “好咧,四碗豆花!”小姑娘笑得灿烂,不一会儿便送上四碗豆花:“严大人请慢用,这几碗豆花算我帐上!” 严烨不太习惯,浑然天成的眉宇一皱:“那怎麽行?” 小姑娘笑得含蓄:“严大人为咱们老百姓保家卫国,这也算是小女子的一点心意!” 如是者,一双怨念极深的眼睛正看着严烨与其他女子眉来眼去! 严烨见柳霜气得两眼冒火,心中一乐,便从??间拿出银两,故意火上加油:“银子你就拿着吧,多了就拿去打扮打扮,好让日后找处好人家。” 柳霜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落入小姑娘之手,满腔怒火简直气得快要折断手中汤匙! 砌!这男人就知道会收卖人心! 圆大的眼眸死死盯住那小姑娘,发誓这辈子也不吃豆花! “严大人心肠真好,小女子当真羡慕这位姑娘...” 柳霜突然被小姑娘提名,才回过神,僵硬的脸容忽然笑开了花! 好吧...看在小姑娘的份上,老娘这辈子...还会再来吃豆花! 在北漠长大的卓雅凝视眼前的豆花,直接用汤匙挖了一小口送到嘴边。 严欢却道:“卓雅,吃豆花要加上这些才好吃!”小手拿起桌上的薑汁为她添上,又小心翼翼地为碗里加上黄糖。 卓雅吃上一口,可爱的眼睛朝严欢一笑:“好吃!” 黑白分明的眼睛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吃过豆花,一行人逛着路边小摊,其中有一位卖花的小伙子捧着花篮吆喝,见严烨走过,便上前招揽:“严大人,需要买枝花儿送给这位姑娘吗?" 严烨回过头,见柳霜扮着鬼睑与孩子们走到一处卖小木马的地摊打打闹闹,风雅脱俗的男子垂首,苦思良久,最终道:“不用。" 我才不干这种无聊的事... 若然被拒绝了,岂不变成笑话? 小伙子笑眯眯道:“也对,严大人英俊倜傥,也用不着这些花儿呢~" 此时,一名男子身穿蓝白劲装,坐在高楼上俯瞰繁华夜景。 旁边侍从轻身一跳,那男子的身旁便多了一道站立的影子:“盟主,宗主吩咐,务必在今日内找到合适的盟主夫人,带回玄武山,好让你早日成家,习得玄铭心法。" “老头子急甚麽?本少侠武功高强,就算不用学玄铭心法也能打得过天机阁那个整天不出门的娘娘腔!"叶天伦随便一瞥,刚好见着个绝色美女正在处身边孩童玩耍,轻挑的嘴脸暗地一笑:“本少侠似乎找到了媳妇儿呢~" 叶天伦轻身一跳,脚踏飞星,跃过高楼,往桃树上折下一枝粉嫩桃红,递到一名姑娘眼前。 “姑娘,在下叶天伦,天伦的天,天伦的伦,未知姑娘芳名?" 树上落花纷飞,恍惚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凝聚在一名陌生的姑娘身上。 第五十四章 桃花 灯会上,街上到处都是人来人往。 繁荣街道上,柳霜带着两个小孩在一处地摊挑着小玩意。 严烨才刚刚回绝那个卖花的小伙子后,回过头,见一名陌生男子跑到柳霜面前,送上一朵粉红桃花。 “姑娘,在下叶天伦,天伦的天,天伦的伦,未知姑娘芳名?" 墨眸略过一丝不悦,严烨向卖花的小伙子道:“小兄弟,你手头上的花,我全都要了。" 叶天伦是吧?本大人记住了。 柳霜正要伸手接住叶天伦的桃花时,严烨手里捧着一大篮子的桃花,薄唇难得温柔一笑:“宝贝儿。" “......"柳霜一愕,却见严烨笑意盈盈,主动拿走叶天伦手上折花,随手一丢:“宝贝儿,跟你说过多少遍,陌生人的野花,不能收。" 叶天伦身手敏捷,飞快接住被严烨丢掉的花! “喂!就算那姑娘是名花有主,也不至于丢掉我的花吧?喂!你们酆城的人就这麽没礼貌的麽?喂!!!本少侠在跟你说话!!!" “囉嗦。" 严烨倒是心安理得的带着柳霜离开,严欢和卓雅也放下手里的小玩意,两个小孩默契扬步跟上。 卓雅静静问严欢:“为什麽霜姐姐不能收别人的花?" 严欢把嘴巴放在小卓雅耳边,小心翼翼道:“如果霜姐姐收了的话,那就代表喜欢那个陌生人。" 可爱的眼睛一大:“呀?还有这种道理?" 撇开了叶天伦,严烨把堆满桃花的花篮给她,默然开口:“说,你喜欢他的花还是我的花?" 平静的脸仍保持冷静,内心却早已风起云涌! 柳霜也不知道刚才那男子给她送花的含意:“我倒觉得他送我的那一朵桃花比起你篮子里的更大更美..." 严烨把手里花篮丢给严欢,自己却跳到桃树上,挑了一朵最最最大的桃花,临走前也不忘在桃树上拍了两道掌风! 严欢冒失接下,卓雅似乎对着一篮子的花感到兴趣,一双生得美丽的眼睛对着桃花目不转睛。 严欢抿抿唇,递了一篮子桃花给卓雅:“送你...没特别意思的!" 卓雅乐开了花:“这是见证着友谊的礼物!" “对!是友谊!是友谊!!!" 微风一吹,天上桃花漫天。 严烨迎风而来,吹得身上白衣轻扬。 柳霜抬首,见他从远处,为她摘下一朵桃花。 点点星子高挂,在天际变得明亮,桃花为他而来,拼出一副盛世画卷。 此刻,风花雪月都在他身上变得黯然色,柳霜情不自禁地凝视他,向来傲娇的人却把摘来桃花给她,悄悄把爱的痕迹在她心里住着。 “给。"他说道。 “......" “怎麽不说话了?" “......谢谢。"拿着桃花的人又藏不着心里高兴,睑红心跳的捉紧手上桃花,小脚轻轻踮高,粉唇往他睑上一碰,然后低头走远! 柳霜捧着发烫的脸:难道...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啊... 四人走走停佛,精灵的孩童见不远处有家挂满面具的摊档,于是奔着小短腿上前:“是面具耶!卓雅你看!” 女娃也跟了上去,眼睛看得发亮:“好漂亮呀!” 严欢为卓雅挑了个面具:“这是白兔,跟你...一样可爱...”微胖的小手默默为她戴上。 柳霜和严烨随后到来,摊贩子认得严烨,于是急着上前迎接:“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无碍,严某只是随家人到处閒逛,顺道视察民情。” 摊贩子瞄了瞄严烨身旁的女子,夸赞道:“大家都说将军府卧虎藏龙,就连大人身边的侍女也是个美人儿!” 柳霜面对突如其来的“夸奖”,只好傻傻一笑。 “霜姐姐是我哥的媳妇儿,不是侍女!”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卓雅:“你说对不对?” 卓雅乖巧点头,坚定附和:“对!” 柳霜心中得意:我的小可爱们,就知道平日没白疼你! 摊贩子一下子懵了:“我就说嘛,侍女又怎会那麽漂亮呢,呵呵呵...” 柳霜却扭头仰视道:“漂不漂亮、”一双潇洒不羁的眼睛近在咫尺,怔了怔,口中所说之言皆迟缓片刻:“还是他说了算...” 浑然天成的嘴脸依旧没起半点波澜:“还可以。” 柳霜不怒反笑:“我家男人总是口不对心。” “......” 严欢吵着要看皮影戏,一行人便去了演皮影戏的摊档。 高朋满座的摊档坐满了人,百姓见严烨来了,便主动让出坐位。 柳霜这才知道,百姓们都十分爱戴严烨。 眼下一片盛世,任谁也没想到,早在十多年前,酆城还是个三不管的地方。 皇帝不管、兵家不管、官府不管。 原因无他,只因酆城是庆国与北漠的边境,因此流寇四起、山贼横行。 所以,当年的酆城也是恶霸的天下。 正因为酆城是边境,天家想管,但山高皇帝远,即便是先帝要管,也管不得。 天家管不得,官府对酆城的治理也是爱理不理,谁出手整治,谁得先见阎王,所以,当年的酆城是个烫手山芋。 每当朝廷派人去酆城镇压,那些人也待不够半馀月,若不是被流寇暗杀,就是受不了酆城艰苦。 而现在的太平景象都是从严烨的父亲来到边关镇守才有点起色,所以百姓们都十分尊重严烨一家。 因此,严烨在酆城的名气甚大,在百姓的心目中,庆国最大的,除了当朝天子,便是眼前的风雅男子。 锵锵锵一一 好戏即将开锣,欢呼声四起,五彩缤纷的纸影在白布上活灵活现。 在白幕的世界里,是一个讲述四师徒取西经的故事。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这是卓雅第一次看过的皮影戏,也是她最爱看的戏。 随着剧情的高潮迭起,众人的目光都专注在幕前的纸影。 可惜,再精彩的戏也会有落幕的时候。 演罢,高朋满座的长板也渐渐散去了人影,再热闹的戏,也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人生也不过如此。 微风轻扫树上落叶,为宁静的夜晚带来凉意。 回家的路上,柳霜不时偷瞄身旁的绝世美男。 严欢倒是心中一暖,从在皇城初次见柳霜时,只不过是看上了她手上的白糖糕,到后来自从她误打误撞的来到严家,这个家也开始变得温暖起来。 虽然她有点笨,还有点冒失,但她出现后,这个家才像个家。 今夜太短,但所遇到的人和事,都渐渐藏在各人心里,成了挥之不去的回忆。 四人在街上逛了一圈,美到极致的眸光停在一处卜卦的摊子。 柳霜拉往严烨:“我想要去占上一卦。” 严欢却道:“你不是干这行吗?还占甚麽卦?” 柳霜一脸愣住:“我怎麽就觉得,那道士挺眼熟。” 严烨往摊子一瞥,那摊子正坐着个英俊道士。 严烨一想到自家媳妇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找帅哥,心里莫名来气,便一声不响地拉着两个孩童走开。 年轻的紫衣道长抬眼,一双洞悉天机的眉眼往柳霜身上一看,老炼的眸子凝望着粉衣娉婷。 柳霜见严烨动怒,只好拼命狂奔,追了上去。 醋罈子知道她要追上来,便故意放缓脚步:算你识趣! 夜深。 四人平安回府。 待两个娃儿各自回到寝室梳洗后,严烨便走到柳霜门前算帐去。 他敲了门,却发现寝门没锁。 俊朗的眉目一脸嫌弃:这女人也太随意了吧… 顿了顿,静默的男子还是推门而入。 乾淨简洁的寝室灯火通明,严烨视察四周,屋内却空无一人。 她呢? 怎麽会没人? 难道又闹离家出走? 焦急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进屏风,锐目一颤,四处空无一人! 正要出去,见柳霜回来,他立刻把人抱住:“你去哪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干嘛?” “你说呢?”严烨莫名生气,刚才走遍全屋也找不到她,真的把他逼疯了! “你...别打我啊...” “态度差劣,该罚。” 居高临下的男子竟吓得她不知所措:“有话好说啊...别动手动脚啊...我、我有毒血病啊...” “我有解药。” “那、那你当日为何给我吃那个药?” “以免日后有人动你。” “动我甚麽?” 他忽然欲言又止:“就是..."冷睿目光变得含蓄:“...那个...” 柳霜顷刻明白过来! “你你你甚麽居心、”还未把话说完,大手把她拥得更紧,俊朗的眉目忽然逼近,危险的气息一字一语地洒落在赤热脸颊:“怎麽,刚才不是说要亲亲赔罪?” “你、”怀里的人一惊,圆眸愕然瞪大! 他笑得魅惑:“怎麽,想出尔反尔?” “我、我...”羞红的容貌欲言又止,不以为然地勾引血气方刚的男子。 “怎麽,怕了?嗯?”浓眉往上一挑,修长的大手摞得纤腰更紧。 柳霜捂着嘴:“我刚刚只是逗你而已,别当真啊!" 严烨诡异一笑,好看的嘴巴扬起完美的弧度:“女人,你逃不掉了。" “我刚刚已经亲了你一口,不然你还想怎样?"她耍赖道! “不够。" “呀?" “我喜欢亲你嘴上。"他脸不红心不跳说道。 “................" “坏女人,我...心悦你。" “!!!" 第五十五章 玄武山 皇城。 高雅宏伟的宫殿,金碧辉煌。 铉璟帝如常勤政。 旺二福看了看窗外天色,原来已是满天星斗。 胖太监揉揉老态龙锺的小眼睛:亥时...往日这些时候,锦衣卫早就来到殿前报告臣子们的生活日常,也不知道唐百金今日为何会延误。 “报一一” “唐百金见过陛下。” 铉璟帝停笔,把金笔放回笔架:“唐统领辛苦了。” 唐百金拱手弯腰:“臣误了些时辰,望陛下恕罪!” 铉璟帝扑在桌上,一副累坏的神情:“起来吧,说说今天都有些甚麽新鲜事。” “回陛下,今日长公主要驸马爷陪她放风筝。” “文轩答应了吗?” “驸马爷说,长公主还没学懂写自己的名字,不能出去玩。” 铉璟帝单手托腮:“他们成亲也有五年了,看进度...也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生个小娃娃...” 旺二福反了个白眼:你也不瞧瞧自己...后宫那群女人不也每天都等着侍寝? 唐百木说:“回陛下,驸马爷经以每天都捉住长公主的手,教她写自己的名字,但公主就是写不好。” 铉璟帝会心一笑:“这顽皮蛋的心思可坏了。” 唐百金不解其意:“臣不懂。” “康宁从小不爱读书写字,先帝知道了,每天逼她罚写自己的名字,久而久之,就算康宁再怎麽不济,也不会写不出自己的名字。” “原来如此。” “好吧,严将军在酆城可有趣事发生?” “回陛下,将军在灯会上丢掉武林盟主送给柳姑娘的桃花。” 精緻脸颜大喜:“哈哈,他这个闷葫芦算上遇到情敌了啊。” “将军在灯会上穿了白衣服。” “穿得这么招摇?可有迷倒别家姑娘?” “将军一路上规规矩矩,并无异样,只是偶然惹怒一下柳姑娘。” “就他们俩去灯会?” “严欢与完颜卓雅也有一道同行。” 精明睿目一颤:“可有北漠杀手出来抢人?” “回陛下,完颜晟曦还在昏迷,因此北漠还未有高丝毫动静。” “也不知道他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啊...” 睿目遥看天上无尽黑夜,暗淡无光的月色犹如北漠所传来的情报,既隐蔽又难以预测。 玄武山。 仙气绕绕。 是个练功习武的圣地。 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上,是武学颠峰叶家的领域,每天前来求学的人络绎不绝。 坊间传闻,叶家能够在武学上一直居高不下,主要是因为习得玄铭心法独步天下,而尽得此真传的,世上只有两人,一人是叶天罡,另一人却早已隐姓埋名多年。 而这个神秘的人,据说是叶天罡的同门师兄,而他们师出何处,此心法的由来,叶天罡也一直隻字不提。 据武林人士揣测,叶天罡的师兄正是天机阁的创办人,只是,叶天罡也似乎也找了他的师兄许多年。 如是者,武林中人纷纷议论,这世上拥有最强武功的人便是叶天罡和他的师兄,只不过这两人早已退隐多年,即便是要数这世上最强之人,叶天伦显然是当之无愧。 然而,一直态度低调的天机阁阁主也是众人议论的对象,因此,叶天伦经常三天两头都会使人把战书送到天机阁,可是谁也没想到,谷平往往都会无视这些战贴。 “盟主,找不到盟主夫人,回去肯定又被宗主骂了!”何启摇头抱怨。 叶天伦倒也没多大上心:“老头子骂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骂着骂着就习惯了,别慌,别慌。” 灯会后,两主僕一同回玄武山,刚好见叶天罡正招待客人。 那客人生得冷峻邪魅,脸上一双湛蓝眸子总令人感到难以形容的暴戾与疯狂。 叶天伦对叶天罡行礼:“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叶天伦回头一撇,见客人正在喝茶:蓝色眼睛的人?难道是北漠王族? 何启也陪同弯腰:“弟子见过宗主。” 叶天罡摸摸胡子:“下去吧,回头再给你们训话!” 叶天伦早已料到父亲会训他,于是弯腰告辞。 就在他转身之际,客人终于说话:“本王今日来,是卖个人情给玄武派。” “国君请讲。” “天机阁阁主,正是严家军主帅严烨。” 叶天伦故意在门外偷听:严烨,这个名字,本盟主记住了! 叶天罡也不是傻子:“严将军也不过是个后起之秀,说他是我的师兄,这个说法不合理。” 叶天伦把耳朵贴上凋塑精细的门板:老头子终于肯承认他师兄是天机阁的人了! “话我都说到这儿了,信不信由你。”晟曦把话说完,连头都不回的离开。 叶天伦把晟曦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如果说,天机阁是严家的人,那麽父亲大人的师兄很有可能就是严烨的父亲严靖,只是... 这事还需要求证。 酆城。 严欢与柳霜一同坐在院子里乘凉。 柳霜说:“我有点想念小兔子了,当初跟你逃跑的时候太赶,也没带上它。” 严欢却道:“也对,那兔子是我哥送你的礼物,你当然想念它。”我哥可不是个随便送礼物的人呢! 柳霜抚过唇瓣,若有所思道:“小煞星,我...好像也喜欢你哥了,只是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严欢也没笑她:“我哥这麽优秀,想嫁给他的女子也能从酆城排到皇城呢,你喜欢他,情理之内,合理,合理。” “那我是不是也有很多竞争者啊?” “对呀。” “.......” 坐在远处静静喝茶的男子突然对唐百木说道:“百木,使人把皇城老家养着的兔子送来,愈快愈好。” 三天后,严烨拿着白兔找柳霜,她高兴得抱着又肥又大的兔子亲完又亲,墨眸见粉嫩小嘴在兔子身上磨蹭,莫名道:“侍从说,这兔子送来酆城时受了点风寒。”修长大手揪住两隻兔耳朵,又道:“等它治好才还你。” 别个身,居高临下的墨眸往兔子一瞥,蓦然发狠:胖子,你要是个男的,我就把你吃了! 眼神之凌厉,吓得可怜的小白兔拼命扭动!!! 第五十六章 兔子 严烨把兔子递给冷戚戚:“小七,替我看看它是雌是雄。” 憨态儒生心生一计:“帮你看,可以。” “赶快。”他有点不耐烦。 冷戚戚接下兔子,看了看,答案早已知晓:“有条件。” “甚麽?” “把我那十车情报看完,我便告诉你。” 严烨直接把兔子拿走:“那我还是问问酆城的百姓好了。” 冷戚戚被他这么一说,打消了整他的念头:“雌的。” 可怜的小兔兔终于把命保住!! 严烨知道后,终于安心回家。 他把肥兔兔举高:“喂,胖妞,为甚麽我的女人会那麽喜欢对你亲亲抱抱的?也不怎麽见她主动对我亲亲抱抱...” 严烨戳了戳肥兔兔的脸:“难道...我不帅么?” 求生欲满满的肥兔兔拼命摇头! 他走着走着,不经意地走到一家包子店:听百木说,她喜欢吃这家的包子。 严烨打算顺道买几个包子回去,可没想到会这么多人... 皇城。 天机阁。 叶天伦走到楼高七层的宝塔之下。 谷平知道那个武林盟主来到,也没感到意外,毕竟这人不时隔三差五的派人送来战书,谷平也早已习惯:“阁主不在,要打架的滚一边去。” “高手过招,不叫打架。”叶天伦纠正道。 谷平也没理他,继续低头写账目。 叶天伦一手按着谷平书写的账目,挡住谷平的视线:“我知道天机阁阁主是谁。” 谷平刚刚写好的笔墨还没乾就被他一手按住:“你脸上髒了。” “是吗?哪裡?”叶天伦摸摸自己的脸,本是乾淨的脸被那隻沾上墨迹的手彻底弄髒! 谷平冷冷一笑:“就你那智商也能知道阁主是谁?” 叶天伦得意道:“天机楼阁主是不是严烨?” 谷平“善意”一笑:“你觉得是他便找他打架去,别碍着我。” “难道不是严烨?说实在的,我也是半信半疑。” “那你为何不找他当面对质?跑到这里干嘛?” “谷平,你就不怕你那个整天像个大闺女一样不出门的娘娘腔阁主被我打死?” 谷平也没给他面子:“阁主武功高强,要是他认真跟你打一场,一定不会输给你。” “我好歹也是武林盟主啊!” 谷平了无情感的把他推出门口:“武林盟主,请回。还有,记得把脸擦上。” 叶天伦在河边一看,倒影里的自己确实是...惊为天人。 “叶公子,小女子韩静静,想跟公子谈个交易。” 他豪迈擦脸,回头见一名女子瞧她微笑。 入夜,铉璟帝召贺文轩入宫。 铉璟帝坐在亭子里发呆。 “驸马爷到一一” 精緻目光眨了眨,见文轩恭敬行礼,铉璟帝辞退众人,单独与贺文轩说话:“文轩呐,康宁最近可有调皮捣蛋?” “回陛下,长公主近日也没闹出乱子来,算是规矩了。” 铉璟帝举头望明月,感叹道:“当年你高中状元,先帝便把康宁许配给你,你老实回答,心中可有不甘?” “绝对没有!”贺文轩,向来温润如玉的男子忽然紧张起来:“公主活泼可爱,能娶她,是文轩的福气。” 铉璟帝说:“难道是康宁不喜欢你?” “......” 铉璟帝见他不说话,倒也觉得眼前的书呆子不解风情:“朕倒觉得康宁也喜欢你啊。” “微臣总觉得,咱们不像夫妻。” “这样啊...不如朕命人把合欢药给你们送上可好?” “原来陛下今日召见微臣,是想微臣早日与长公主生孩子?” 铉璟帝高兴点头:金科状元,智商也不差! “朕替你们急啊,就你们那进度,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生个小娃娃呢。” 文轩却道:“陛下如此着急,难道陛下身上的毒...” 精緻容颜仍保持一贯态度,云淡风轻地喝茶:“只是偶尔发作一下,暂时死不了。” 第五十七章 不吃飯 “陛下如此着急,难道陛下身上的毒...” 精緻容颜仍保持一贯态度,云淡风轻地喝茶:“只是偶尔发作一下,暂时死不了。” 铉璟帝苦笑。 文轩走后,铉璟帝独自看着与往日相同的月色。 每日重複着早朝,重複着用膳,重複着批奏褶,重複着...一个人发呆。 “陛下,是时候用药了。”旺二福提着汤药前来,往日的医女早已不在,铉璟帝眼里藏不住哀伤,放下手中茶杯:“呈上来吧。” 他沙哑道。 旺二福把墨药递上前:“陛下,龙体要紧,这儿风大,莫要着凉。” 铉璟帝捧着汤药,墨湖泛起一张落漠的神情:“朕想再坐一会儿...” 旺二福替他披上斗篷,静静退下,临走前不忘提醒:“陛下,药要趁热喝...” 血色稍淡的大手犹豫半晌,换作是从前,若然穆晓丽没有看着他喝药,他定会把汤药都倒掉御书房里的盘栽了,气得她每次都要对他一顿训话,那时候的他虽然经常与她对着干,可日子久了,渐渐也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算是为他那沉闷的时光里带来了一丝有趣的回忆。 他拿起汤匙,习惯的抬头,看看那个平日只会站在自己旁边囉嗦的医女,可是,换来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精明目光一颤,他这时才发现,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那些与她胡闹的日子也变得遥不可及... 他愣了愣,把苦不堪言的墨药灌入咽喉,喝着喝着,总觉得这碗药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味道! 他看着碗底的药渣:是她!一定是她! 药方虽与往日一样,只是那味道和手法都会因人而异! 铉璟帝一路跑到御医院,见一名医女背对着他俯身煎药。 “晓丽!”他高兴得像个傻子! 那医女一顿,缓缓回头,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医女见铉璟帝神情複杂,慌忙跪下行礼“奴婢叫见陛下!”! 铉璟帝冷冷道:“刚才那碗药是你煎的?" “刚才那碗药是旺公公拿给奴婢的、奴婢只是把它煮热才呈上,奴婢见药色和气味都与往日相同,才斗胆...” 铉璟帝顿了顿,默然道:“今日一事,你绝不能与别人说起,逢旺二福也不可以。” “奴婢遵命!” 精緻眉宇一紧:这世上也就只有旺二福才敢跟你瞒天过海... 夜里,银月俯视大地,为繁荣带来安静。 柳霜坐在院子裹翻书,才看了一会,密密麻麻的文字早已搞得她头晕目眩,实在是受不了,乾脆把严欢拉回来:“小煞星,你哥会带小兔兔去哪了?" “看大夫呗,还能去哪,难不成把兔子食了?" “你哥这麽冷血,说不定哪天脾气不好的时候连你也吃了。" 严欢清了清喉结:“今天天气真好啊~"古灵精怪的眼睛极力暗示她往后一看! 柳霜背后一凉,感到浑身不自在!! “严严严烨、你怎麽会在这儿呀...哈哈哈..." “我冷血?嗯?"危险的气息渐渐逼近,柳霜仍不知死活的重複着:“你不冷血,我冷血、我冷血!!嘿嘿嘿..." 严烨左手一袋包子,右手拿着兔子走远:“女人,你真的很过份。" 严欢拉拉柳霜的袖子:“霜姐姐,看来哥哥是为了你去买包子呀!" 柳霜心里一揪,也没想到自己那句随便的话却无意中令他生气! 晚饭的时候,柳霜跟两个小孩一同吃饭,唐百木也要没有其他任务,偶然也会一齐食晚餐。 行衣少年忽然道:“公子不是回来了吗?怎麽不见他了? 严欢把碗放下,微胖小脸粘上几颗米饭也没发觉:哥哥被霜姐姐说了一句便跑到书房去,我叫他出来吃饭的时候...他好像还在生气呢。" 唐百木偷偷瞄了柳霜一眼,见她拿着饭若有所思,便努力圆场:“呃...最近军中事务繁多,也许他在看情报呢~" 小卓雅嚼着饭,也没说上半句,严欢倒是口齿伶俐,一张微胖的小嘴巴就连吃饭也没閒着:“我哥一目十行,若然真的在忙,他也会乾脆留在军营不回家,既然他人回来了,又怎会不跟我们一起吃呢?" 这话听得柳霜更加不自在! 唐百木暗地里狠狠踢了严欢一脚,痛得孩童眼泪都快要冒出来:“木木哥!你干嘛踢我?!!" 少年也没正眼瞅他:“就你话多!吃饭!!!" 一顿饭,总是吃得不是滋味。 柳霜记得严欢说过,他高兴的时候吃麵,不高兴的时候也吃麵,于是跑到厨房,煮了一碗阳春麵给他。 正拿到他书房门前,她又怯了怯,来来回回了好几遍,书房里的人忽视说话:“站在门口不进来的那个,知错了没有?" 柳霜被他这麽一说,终于也推开了门:“严烨,我刚才只是闹着玩的,我真的没有觉得你冷血,你不要生气好吗?" 严烨拿着兵书,低头阅读:“把门关上。" 柳霜憨憨把麵放到他眼前,然后乖乖关门。 就在把门关上的那一刻,她也反应不过来:为什麽要关门啊?? 第五十八章 夜袭将军府 清幽静谧的书房内,炉中轻烟袅袅,充斥着淡淡的檀木香气。 严烨拿着兵书,知道她要来了,于是道“把门关上。" 柳霜把麵放到他眼前,然后乖乖把门关门。 玉指把门一关:为什麽要关门啊?? 柳霜后退一步,还没转身,却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横抱在半空!! “喂!!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严烨仍冷静非常:“现在放了,恐怕柳姑娘会受伤啊。"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啊!!!"柳霜被他吓得不轻!两手害怕得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他笑意加深:“不能,因为我是冷血的。" “好啦我求你啦!是我不对!!你放过我吧!!"她努力挣扎,两隻脚慌乱狂甩!! 严烨看在她这麽有“诚意"的份上,终是把人放回地面:“坏女人。" “可恶、我还没说你啦!" “嗯?"俊眉一挑,吓得顿她气势全无:“严烨,你就知道欺负我!" 他又拿起肥兔兔:“胖妞啊,这世道不公啊,当好人却被骂冷血,不公平,不公平。" “你叫它甚麽??胖妞??你好歹也是个有读书的,你竟然叫她胖妞?" 严烨点点头:“捡它回来的是我。" “你不是把它送我了?" 俊俏的男子却理直气壮道:“那又是谁把它留在皇城的?" 柳霜又被他逼得哑口无言!! “我说不过你!!" 他倒是春风得意地看着她刚才端来的麵:“我饿了。" “那你赶快吃。"柳霜把筷子给他,没想到他看到一碗热腾腾的麵摆在面前,俊容忽然沉重起来:“女人,如果我们可以打打闹闹的过一辈子,那该有多好啊..." 柳霜被他突如其来的话给愣住:“傻子,一辈子,太长了..." “也是,对我这种行军打仗的人来说,一辈子...想想也觉得奢侈。" 一双灼如星辰的眸子似乎藏着许多令人捉摸不透的事。 柳霜把他的睑移到自己眼前:“闷葫芦,不许你乱说话,你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墨眸一怔,低头道:“兵者,不降之器也。我的父亲母亲都是战死沙场,我希望...我是咱们严家最后一个从军的人。" 他夹了一团麵条:“当年,我在出征之前跑到你家看你了。" 柳霜眨眨眼:“你知道我是谁?" “那时候在宫里,你都是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后来因为洛云桑,我才知道你是女的,现在回想起来...倒也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我那时候一直住在康宁公主的行宫里,每天都逼着学诗词歌赋,若不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偷偷熘出去玩,我都快被那道又厚又大的宫门给逼疯了。" “幸好你熘了出去。" “你说甚麽?" “没甚麽。" 柳霜脑回路一转:“哎不对,你刚才不出来跟大伙儿一同吃饭,目的就是为了等我自己来找你?" 严烨倒是优雅吃麵:“............" 这女人怎麽突然变聪明了??? 唐百木正拿着橘子跑到门口与小方聊天。 忽然,行衣少年耳朵一动,稚气未消凡眉目一皱:“有一队人马正朝着我们这裡走过来,十个、二十个...不对是一百零一个人,连同一百零一匹马。" 小方也察觉到异样:“我现在就通报给公子!" “快去!" 不一会儿,整整一百零一个连人带马的队伍堆满在严家大门一一 为首的男子一身蓝白劲装,轻挑眉目一扬:“叫天机阁阁主出来。" 唐百木也没曾胆怯半分:“这里是将军府,容不得你来放肆。" 叶天伦翻身下马:“你又是谁?" “唐家小辈,不足挂齿!"语罢,唐百木手中银针瞬间一发,原本只得一根的针子迅即幻化成千影银光,犹如细雨般极速从四方八面朝叶天伦一同发射,叶天伦腰间青锋出鞘,剑影一挥,打落唐百木的银针。 “唐家的暴雨梨花针?"叶天伦目光一亮。 唐百木顺着额前黑髮,得意道:“非也,这只是我无聊时发明的小玩意,又名狗会理针子,刚起的名,好听不?" 叶天伦被唐百木暗骂,自然大动肝火:“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一群人马正要出击,一道清亮而沉隐的声音一扬:“住手。" 第五十九章 真相 叶天伦被唐百木暗骂,自然大动肝火:“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一队人马正要向唐百木蠢蠢欲动,一道清亮而沉隐的声音一扬:“住手。" 出来的,正是一身暗蓝锦报的风雅男子,叶天伦记得此人:“我记得你,你就是当日丢我桃花的人。" 严烨也没忘掉那日送花给柳霜的人:“我也记得你,武林盟主叶天伦。"语罢,从屋里来了一大群守备,场面顿时犹如两军对峙,任谁也不敢先发制人。 “难道你就是严烨?"叶天伦把长剑入鞘。 “正是。" “本盟主这几年来也没少发过战贴给你,为何不跟我决一死战?难道你是怕了?" “神经病。" 叶天伦目带凶光:“既然你是天机阁阁主,为何又要躲躲藏藏?做人光明正大不好?"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这些失实的消息,若然你今日硬要跟我过不去,我手下那百万雄狮,定要辗平你的玄武山。"墨眸一厉,生人物近的嘴脸令人感到不易应付。 “人多欺负人少算甚麽英雄好汉?咱俩单挑,谁赢了,那姑娘就归谁!" “你算老几?理你也是痴儿。"严烨不耐烦的转身回府,叶天伦正要上前,四方八面的守卫顿时把叶天伦带来的人马重重包围! “严烨!你不跟我决斗,我不会走的!" “百木,替我上奏一份公文:叶天伦夜袭将军府,刺杀朝廷命官,论罪当诛。" 他头也不回的进屋,严家大门“嘭"一声紧紧关上,唐百木倒是意气风发地走到门中央:“再上前一步你就是刺杀朝廷命官,你若硬闯,便是与朝廷为敌,陪葬的,可是你叶家满门。" 叶天伦怒吼,厚重利剑往地下一插:“严烨,你不出手,我便逼你出手。收队!" 笛声蓦然传遍大街小巷,叶天伦打算转身离去,没想到随同的人马个个都僵硬地颤抖! “你们怎麽了?"叶天伦拍拍身边的随从,没想到所有跟他一齐的人马忽然抖动得不似人形! 曲风跳跃的笛声纷纷传至,一队本是跟随叶天伦的人马顿时失了常态!先是往叶天伦打了一拳,幸好多年习武的他早已练得一身灵敏的拳脚,轻鬆躲过袭击! 一百个从玄武山来到酆城的打手忽然形同修罗般张牙舞爪,失了常态地撕杀将军府的守卫!唐百木觉得不对劲,跳上半空万针齐发!被击中的敌人纷纷发出如同野兽的咆哮! 小方跑向严烨说道:“公子!门外那群人打起来了!" 搁在大厅中央的流光剑一亮,严烨握紧手中青锋:“守住她和两个小孩!千万不能让他们出去!" 严家大门一开,两队人马互相搏斗,刀光剑影一出,同时击毙了数名敌人! 笛声逐渐加强,墨眸沿着音源从众多人群当中访寻:这笛声,未免来得太巧合了。 唐百木击败其中一人,指尖往敌人身上鲜血一沾,住鼻子一闻:“是梵音毒!" 严烨跳上屋簷,见一男子坐上屋瓦之上。 那人吹着笛子,连绵不断的曲音从他手中的七孔长笛发出,那人一身布衣,脸上一双精锐的目光与铉璟帝有八九成相似,就连眉眼也是与先帝无异。 夜风微寒,肃杀之气凛冽围绕两人,屋顶的左右两端,一人手持流光剑,眼中寒光一瞥;一人拿着笛子,肆意的表情夹杂着冷嘲热讽之意,与严烨为之抗衡。 悠扬魔音未曾间断,严烨剑锋往那人砍了两刀:“夏侯琰,你若执意要惹我,就算夏侯璟铉要保你,我也绝不手下留情。" 夏侯琰侧身躲避,笛音一停,驱使被下毒的武林中人忽然颤慄抖动!停止对守卫的攻击! “庆国甚麽时候沦落到要以你为尊?先帝曾下旨保住我的命,就连我那不成气候的四弟也没想过对我下狠手,就凭你也想拿我性命?”夏侯琰手中笛子一转,把它藏在背后。 “你把北漠染上疫症的牛马带到酆城,这笔账我还未跟你算清!"严烨迎风出剑,夏侯琰一下子与他拆招了几十个回合,巧如灵蛇的拳脚往严烨出击,招招夺命狠毒! 笛子与银剑相碰,发上点点火光,夏侯琰往后一跳,两人相距十米! “你把我在朝中的势力都拔除掉,咱俩两平。只不过韩方政比较可怜,他之所以为我所用,只不过是我因为对他下了毒,使他不得不从,可惜的是,他要整个韩家的人跟他一同陪葬,就连被揭发的那一天,他无路可走之时,也只得靠我替他报仇雪恨。" “冯贵成与韩方政都是在狱中自杀,难不成都是你的手段?" 阴邪的嘴脸微笑点头:“不错,这都是出自我手。" “冯梓楠所说的神秘人,是你?" 夏侯琰挑挑眉:“聪明。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你说,我那大哥二哥经以暗地里为我招兵买马,运气好的话,咱们可能会连同北漠,跟你在战场上,玩一场。" 第六十章 传闻 夏侯琰挑挑眉:“聪明。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你说,我那大哥二哥经以暗地里为我招兵买马,运气好的话,咱们可能会连同北漠,跟你在战场上,玩一场。" “照你这麽一说,看来完颜晟曦对外声称昏迷是假,与你勾结是真。" “北漠王昏迷的消息是真是假,你好好瞧不就行了?" “夏侯琰,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严烨冷冷道。 “我已经甚麽都没了,我还能怕甚麽?不像你,一出生就注定能权倾朝野,手握百万雄狮,我夏侯琰想要的东西,向来都要靠自己的计谋取之...上天...可真是对我不公。" 在将军府外撕杀的众人渐渐被守卫控制,唐百木连同叶天伦一同跳上屋簷,行衣少年见夏侯琰手持魔笛,二话不说的往敌人发暗器:“原来始作俑者是你!" 夏侯琰见场面被敌方掌控,只好踏着迎向自己的暗器,轻身一跳:“好好照顾完颜卓雅,说不定完颜晟曦死了,她便是王族的唯一掌权人。" 唐百木也追了上去,可惜夏侯琰跑得太快,才一眨眼的功夫,那人便在黑夜中消声匿迹! 叶天伦似乎也知道自己受人摆佈,向严烨抱拳道:“看来我是被人骗了。" 严烨把流光剑入鞘:“真正的天机阁阁主是夏侯琰。" 叶天伦惊讶道:“就是那个被先帝流放在外的三皇子?难道刚才的那个人就是夏侯琰?" 唐百木说:“不错,就是他。" 卓越出尘的男子对叶天伦道:“你的人被笛音控制,当务之急,你必须赶快回到玄武山彻查毒源,若然叶家门下的所以弟子都中了毒,必定牵连甚广。" 唐百木双眼瞪大:“要是整个玄武山的人都中了梵音毒,那就糟糕了!!" 叶天伦也急了:“解毒方法是甚麽?" 唐百木忍不住一笑:“萤火虫的粪便。" 武林盟主突然庆幸自己没有中毒!!! 严烨冷眼瞥了瞥唐百木:“说实话。" 叶天伦才知道被唐百木耍了! 向来轻挑的脸色一怒:“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一点信任??" 唐百木挖挖耳朵:“我讨厌不可一世的人,比如你。" 叶天伦反反白眼:“把解药给我,我们叶家算是欠你们一个人情!" “你这态度是求人麽?"唐百木嫌弃道。 “百木。"严烨微微打了个眼色:此事愈快解决愈好。 “药引是萤火虫的脱皮,记住,是脱皮,活生生的萤火虫是没有用的,其他配方在药店里也可以买到,你把脱皮收集好了再来将军府找我,我把解药配好后会给你。" 叶天伦走后,只剩下严烨与唐百木一同回府。 “对了,公子是怎麽知道天机阁阁主是夏侯琰?江湖传闻,此人极为隐秘,真正能见到他的人,这世上也没有五个。" 严烨却道:“刚才是骗他的。" “呀?原来你不知道的??" “啧,让他转移个目标,也能替咱们监视着夏侯琰的行踪,何乐而不为?" 唐百木痒痒脑:“也不知道那个夏侯琰将来又会搞哪齣戏。" “也许会跟大皇子二皇子一同密谋造反。" “甚麽???" 严烨抬头望天,漆黑一片的星辰变得黯淡无光,就如庆国的未来一样,忽明忽间,难以预料。 灼如繁星的目光一瞥:“如果咱们运气不好,北漠也会分一杯羹,只是,卓雅还在我们手上,如果我是完颜晟曦的话,断不会傻到跟夏侯琰做交易。" 唐百木一下子恍然大悟:“公子当初没有把卓雅杀掉,就是为了这一着?" “你这话千万不能让欢儿听着。" “呀?小欢欢不会是喜欢卓雅吧?咱们可是有国仇的啊!" “收起你那乌鸦嘴。" 柳霜在屋里来回踱步,心里愈想愈不安!正要出门,却被小方挡住:“姑娘,现在外面虽然平静了下来,可是公子一日不回,咱们也不要轻举妄动。" “小方,不然你帮我看看,他回来了没有?我...紧心他...“ 严烨刚好听到她这句话,心中一甜:“我没事。" 柳霜仍放心不下,美眸一直从他身上来来回回的看:“严烨,你真的没事?听外面那麽吵,我真的怕你受伤..." 小严欢抱住严烨大腿:“哥哥!刚才发生甚麽事了?是不是死人了?" 卓雅乖巧眨眨眼,见严烨回来了,也算是放下心头大石。 严烨摸摸严欢的头:“都没事了,你们该睡的睡,该洗漱的洗漱,"墨眸蓦然凝视柳霜,俊朗不凡的脸孔难得一顿,又道:“至于你...留下来,陪我。" 第六十一章 规矩 严烨摸摸严欢的头:“都没事了,你们该睡的睡,该洗漱的洗漱,"墨眸蓦然凝视柳霜,俊朗不凡的脸孔难得一顿,又道:“至于你...留下来,陪我。" 两个小孩走远,柳霜羞涩地躲避他的目光:“我也困了,有甚麽事明天再说吧!”她转身想逃,身后忽视被一个宽阔的胸膛一贴!大手从她腰间一搂,把她嵌入怀里,俊朗眉目枕在她的肩上:“别走。" 他的气息从柳霜耳边氤氲散开,她回望那个令自己神魂颠倒的男子:“到底发生甚麽事了?” “没事,只是想抱一抱你而已…”他把人拥得更深,让人捉摸不透的眸子一颤。 自从与夏侯琰对话后,他早有打算,打算离开酆城一段日子,阻止夏侯琰与大皇子二皇子造反,倘若阻止不了,他们总要在战场上一决高下。 只是,向来无牵无挂的人忽然开始学会珍惜与她一起的时光,珍惜与她吵吵闹闹的日子,也习惯了她a的存在。 “坏女人,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被别人骗走啊…" 她下唇一扁:“你每天出去军营的时候我也没到处悠荡啊,也没见到我被谁骗走。" “上次在灯会,不是我盯着你,你就傻呼呼的收下叶天伦的花。" 美眸意外一眨:“女孩子收花不可以吗?" “在平日收花是没问题,只不过咱们灯会都有个规定,只要是两情相悦之人才会以桃花相赠,以表爱慕之意。" “还有这种规定?那我收下你的花,岂不是…" “对啊,那就代表你心悦我了。" 她脸上顿时通红:“为什麽你不早点告诉我!!!” “全酆城的人都见到你收下我的桃花了,难不成你想反悔?” 她推开那个可恶的人:“你们酆城还有甚麽规矩我是不知道的?” “多了呢,比如你收下我的花,以后见到我的时候要亲,走的时候要亲,开心的时候要亲,生气的时候也要亲。" “不如我现在就把桃花还你!" 灼如天边星辰的眸子一眨,他冷冷道:“我现在…生气了。” “你、” 严烨把脸一侧,俊美的唇薄往她嘴上一碰,一嚐芳泽!小手拼命捶打宽阔胸腔,他却把人搂得更紧,柔软的唇瓣温柔地在她嘴上缠绵… 不懂风情的女子顷刻被他撩拨得满脸通红:“…………” “对了,走的时候也要亲。" “严烨!你凭甚麽可以把这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俊朗眉目不怀好意的笑着:“我突然,又生气了。" “!!!” 翌日,春色一映入户,叶天伦总是阴魂不散,一大清早的跑到严家门外。 柳霜刚好与小严欢一同出去买包子,于是恰恰在门外碰上! “小美人!你记得我吗?我是…喂!唐百木!你干嘛拉走我!!!” 唐百木对柳霜笑道:“姑娘,不用理他,我来搞定!”行衣少年拍拍胸口道! 柳霜对他们的背影挥挥手:“你们两个别打架呀!” 唐百木鬼鬼祟祟拉叶天伦入巷子:“柳姑娘是未来将军夫人,你可别胡闹!我家公子要是生气了,你家那玄武山还要不要了?” “不是不是,我今日来是想找你家公子的,听说军营的后山里有萤火虫,所以我想去那裡拿药引,只不过要经过军营,以我的身手,要潜进去是轻而易举,但咱们都这麽熟了,不如你们再卖我一个人情吧~” 唐百木板着脸:“我再问问公子,你可别乱来,不然我揍死你!"就你这副德性也能当上武林盟主?? “我在门外等你!“脸皮超厚的武林盟主“善良"地笑了。 唐百木出来后,巷子的外头正正有两双眼睛窥觊着,她们一人一童听到唐百木与叶天伦的对话后,同时面面相觑,却各怀鬼胎。 柳霜想看的是萤火虫,而严欢却满脑子都是军营的模样!! 微风轻吹,树上落叶凋零。 行衣少年被柳霜一吓:“姑娘?小鬼头也在啊...今天天气不错啊...“ 柳霜笑道:“木木,我想去看萤火虫!“ 严欢也拉拉唐百木的裤子:“木木哥~~我也想去看萤火虫!!!“顺道逛一逛军营~~ 如是者,可怜的唐百在她们的威逼利诱下,一同找严烨去。 第六十二章 野花 镂空的凋花窗桕中细透暖溢光芒,寂静雅室内,案上的文房四宝摆放整齐,就连造工精湛的香炉也是一等一的上品。 价值不菲的梨花木椅上,严烨一如既往地坐得端正,手不释卷。 “启禀公子,叶天伦今夜想去军营后山拿药引。" 严烨把头一抬:“我不想他来军营后山。" 柳霜第一个不服:“为什麽?" 严欢也站在同一阵线,幼嫩童音一扬:“对!为什麽?" 严烨把书合上:“军营重地,閒杂人等不得进入。" 唐百木也替叶天伦求情:“梵音毒起初是闻曲而失了常性,可日子久了,他们体内的毒会不断加强,甚至会见人就会发狂,这毒除了唐家人会解,这世上也没人能帮他了,公子,我们就帮帮他吧..." 冷静眉宇一紧,见三双楚楚可怜的目光同时对看着自己,严烨终是敌不过众人的哀求:“今日亥时,叫叶天伦自己看着办,找不到药引也别来烦我。" “百木谢过公子!" 严烨忽然问道:“慢着,梵音毒的起源在哪?" “公子怎麽突然问起这个?" “我只是好奇,夏侯琰是怎样对玄武山的人下毒。" 唐百木如实作答:“梵音毒是唐家先祖所创,此毒无色无味,只须一滴毒液便能让一村子里的人失了常性,中毒之人会在短短一个月内听到音声就会疯狂撕杀,此毒我会练製,在唐家来说,是一种高级毒药,非唐家血脉的外姓弟子皆不能传授。" 柳霜在旁听得一头雾水:“那夏侯琰是怎样对他们杀的毒手呢?" 严烨揭开手中兵书,习以为常道:“除非夏侯琰在唐家里有内线。" “那我赶快从家里寄一封信。" “先别打草惊蛇,若要把夏侯琰的根基一同拔起,必先从长计议。"严烨侧面看她,倒觉得柳霜对此事莫名关心:“你...是在关心叶天伦?“ 柳霜弯起动人眉眼,主动挽着严烨的手肩:“我们今天一起去看萤火虫吧!“ 严烨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柳霜笑得开怀,牵着严欢一同离开严烨的书房,粉袖摇摇严欢的小手,欢奔乱跳的,十足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眉目英朗的人看着她俩兴高采烈的背影,眼里略过一丝苍凉,唐百木知道他心里藏着事,于是坦诚一语:“公子可有甚麽打算?" “我明日便会去大皇子与二皇子的封地,暗中彻查他们是否当真招兵买马。" “若然北漠忽然从中作梗,咱们岂不吃了大亏?" 严烨手中书卷一紧,缓缓道:“完颜晟曦再怎麽残忍不仁,也不会不理卓雅生死。" “要是让军师知道你又出走,定会把你的军帐烧了!" “小七只是表面性子冷,其实他是个口硬心软的人,我走了,军务交给他,我放心。" “那柳姑娘跟小欢欢怎麽办?瞒住她们,不让她们知道你要离开?" “嗯,我自会叫紫檀跟小方盯紧些她们,不会再让她们逃出去。" 入夜,唐百木准备了一辆马车。 严烨上了车,才发现叶天伦这个脸皮比宫牆还要厚的人笑眯眯地对他微笑,严烨把脸一沉,板着脸道:“百木,为什麽他会在这?" “严大人,顺路嘛,哟!小美人儿也在啊!" 柳霜被叶天伦这麽一句贊美,甜甜一笑:“对呀,我们算是有缘。" 严烨顿时把柳霜贴近自己的胸膛:“宝贝儿,不要理路边的野花。" 叶天伦忽然被严烨讽刺,寄人篱下的少侠只好心中忍痛落泪,若然严烨不让他去后山拿药引,遭殃的可是整个玄武山的弟子! 随后,严欢拿着个空盒子上马车,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瞧位置,见严烨与柳霜一同坐着,小可爱忽而奶声奶气道:“哥哥,欢儿想跟你一起坐..." 严烨指指叶天伦旁边的空位:“坐对面。" 微胖小嘴嘟嚷着:“那好吧..." 唐百木手里马鞭一扬,木轮开始向前滚动。 入夜,黑幕佈满璀璨夜空,闪亮繁星为黑漆漆的晚上带来点缀,点亮黯淡穹苍。 马车经过蜿蜒山路,颠簸的穿过一片林子,停在军营外头。 站岗士兵见严烨要来,纷纷弯腰行礼。 “大将军来得突然,可有要事找军师商讨?"其中一名士兵说道。 严烨扬扬手,示意众士兵退下,严欢倒是觉得自家兄长威风凛凛,日后若要从军,定要像严烨一样,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众人经过一个个旗帜飘扬的军帐,走过一片摆放兵器的空地,穿过训练射箭的箭靶场,辗转来到了后山。 云雾稀薄的山坳间,青山绿水长流,堆积路边的细缝上,长着许多奇花异草,为宁静景象带来点点色彩。 月色一映入尘,银光所在之处,皆照得翠绿叶子上的露珠闪闪发亮,犹如令人置身于梦境当中,如幻似真的薄雾围绕四周漂浮。 严欢睁大圆眼:“这里好漂亮呀!" 叶天伦却对菌引念念不忘:“这裡是很美,可我的药引子为甚麽还没出现的呢...“ 严烨仍冷静如初,道:“亥时便会出来。" 小可爱抬头看他:“哥哥,你怎麽知道亥时会有萤火虫呢?" 第六十三章 药引 酆城。 军营后山。 月色一如既往撩人,星罗棋布。 银光寂静照亮山路,夜空下山峦绝美,薄雾瀰漫四周,如幻似真的景象里,花间丛生,一整片绿叶婆娑的叶子上,是一颗颗闪闪发光的晶莹露珠,山间种着一朵朵花团锦簇的小桂花,众人所到之处皆散发阵阵清香。 严欢睁大圆眼:“这里好漂亮呀!” 叶天伦却对药引念念不忘:“这裡是很美,可我的药引子为甚麽还没出现的呢...” 严烨仍冷静如初:“亥时便会出来。” 小可爱抬头看他:“哥哥,你怎麽知道亥时会有萤火虫呢?” 云朵在天上被风吹开,晕汙了整片星河。 花丛之上,有隻七彩凤蝶飞过,轻盈翅膀随风摇曳。 严烨向严欢扬扬眉,调皮捣蛋的孩童顺着他暗示的方向跑去,微胖小手拨开层层叶子,一颗颗昏黄萤光从小可爱的眼前闪烁:“哥哥!真的有萤火虫!!!” 叶天伦被严欢这麽一吼,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哪裡!!!” 白淨小手忍不住往萤光一扑!一群群犹如星光的萤火虫刹那间在山间起舞,莫名点亮微暗山河。 柳霜彷佛一瞬间版震撼,灵气十足的眸子满目星光,包围着整片山河:“哗,好美啊!” 严烨回头看她,一张幸福的笑脸蓦然走进心里... “跟我来。”严烨拉着她,走过漫山遍野的丛林,停在闪闪发亮的湖边。 月光下,微风吹过她的青丝,严烨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秀髮,大手顺着她的髮髻一扬,圆大水润的美眸怔了怔,静静看他。 严烨也是一顿,深不见底的眸子与她相视一眼,偷偷把她的眉目藏入心屝... “这裡也有萤火虫。” 他往湖里一瞥,冷静容色忽然比平日腼腆。 清风明月相送,吹散了成千上万的萤火虫,渐渐亮起光晕,也拉近了他们两人的距离。 犹如人间仙境的湖泊泛起一层一层的涟漪,倒影漾漾着岸上细碎光芒。 柳霜摊开手心,一颗在她手上停留的小萤光一闪一闪,像是向她示好,十分有趣。 “严烨,你怎麽会发现这个地方?”她笑道。 “这裡曾经是父亲母亲偷偷见面的地方。” 柳霜甚少听他提及父母亲,于是大胆揣测:“难道...你的母亲是大家闺秀,所以才会跟你的父亲在这裡见面?” “恰恰相反,我的母亲,是个山贼头子。” 她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你就不怕我把此事公诸于世?” 严烨把人一搂,一双俊朗不羁的眸子灼如天边星辰:“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因为你是我的。” 俊脸把头一低,迎向一张粉嫩桃红的唇瓣... 大手把她贴得更紧,软软的触感渐渐入侵他的理智,使他愈发猖狂,柳霜被他吻得脸红心跳,玉臂不知不觉间从他腰身一环,不经意地掀起一池春水。 玉白小手着魔般缓缓抚上他的后背,拔挺的胸膛莫名把人拥得更深... 祥和而宁静的湖边,成千上万的萤光虫见证了两人心悦的一刻。 “...........” “女人,我...” “怎麽了?”她害羞低头,躲避着他的目光! 我要走了... 那句话,他始终无法道出,冷唇微微一抿,半晌才道:“时候不早了。”墨眸远远遥望,又道:“回去吧。” “呃、严烨!跑那麽快干嘛!等等我呀!” 后山。 微风转凉。 严欢打开空盒子,把捉来的两隻萤火虫小心翼翼藏入盒子里,打算回去送给卓雅。 叶天伦好不容易捡了一大袋子的萤火虫脱皮给唐百木:“这里是个好地方,日后我要是成亲了,一定要带媳妇儿来这里。” 行衣少年扬扬眉,收下武林盟主辛苦收集回来的成果:有人想嫁你才怪。 思及此,唐百木忍不住笑了出来! “姓唐的,有甚麽好笑?”叶天伦似乎知道唐百木心中所思。 唐百木也不好直说,只拐了个弯儿说道:“盟主若然遇到心仪的姑娘,一定要请我去喝你们的喜酒!” 不过,这顿喜酒或许还要等一百年呢!! 叶天伦拍拍衣上灰尘:“快了,我家那老头子都在张罗呢,那你呢?你打算甚麽时候成亲?” 唐百木也拍拍身上尘土,神气道:“好说呢,想要嫁给我的姑娘,我一个都没看得上眼呢。” 严欢倒也心如明镜:“你们就别吹牛吧。” 叶天伦与唐百木忽然心有灵犀:“闭嘴!!!” 随后,三人见严烨与柳霜一同出来,小可爱跑了上去:“哥哥,你跟霜姐姐去哪了?” 严烨春风满面地瞄了叶天伦一眼:“亲亲去了。” 惹得柳霜满脸通红!!! 叶天伦独自慨叹:“一定是我太优秀,所以才不配拥有完美的爱情...” 唐百木乾咳两声:“你不是说在家里张罗了吗?” 叶天伦垂头丧气,低声呢喃:“就我那婚事,只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第六十四章 梦 皇城。 旺二福推开御书房的大门。 “陛下,该用药了。” “呈上来。”他停笔,接下旺二福的汤药。 铉璟帝盯着汤药看了半天,一口气把墨汁似的苦涩灌下,不像平日里百般刁难,甚至有时候直接把药气得打翻... 旺二福用袖子擦擦脑袋上的汗:陛下...应该还没发觉吧... “还有事?”铉璟帝见旺二福迟迟不走,精明目光回望那个胖嘟嘟的太监。 旺二福脑门汗珠一落,见铉璟帝继续批阅折子,于是支支吾吾了半天:“陛下...那个...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奴才见陛下近日也没多少时间停下来,奴才怕陛下熬坏了龙体...” “退下。”铉璟帝也没把旺二福的话听在心里,隐隐动怒的天子之威逼得旺二福不得不退下。 胖太监关上门,重重叹了口气:自从穆姑娘离开后,陛下比从前...更勤奋了呢... 静谧的御书房内,手中株笔一停,精緻俊美的脸一愣,铉璟帝一人对看着一叠叠没趣而沉闷的奏摺,苍白的手莫名动怒,一下子推翻了所有可恶的折子! 一本本厚重折子纷纷落地,铉璟帝似乎仍未平息心中鬱结:“穆晓丽...你很可恶...” “报一一” 铉璟帝眨着眼,强装冷静:“宣。” “严将军从酆城传来书信。”唐百金弯膝而跪,鹰眼往地上一瞄,七零八落的折子满地皆是。 酆城,天还没亮。 严烨走到严欢的床沿,被遗弃的枕头蓦然被小可爱踢出床外,就连被子也一半在床,一半在地。 他笑了笑,见弟弟东倒西歪的睡死模样,当真是可爱至极。 平日习惯手握兵器的手缓缓为严欢盖上被子。 卓越风华的男子离开后,辗转来到柳霜门前。 严烨本想从窗外进来,可是想了想,脚步却不知不觉走到此处。 大手轻轻一推:这门竟然没锁? 这女人,真是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 他忍着怒,墨眸瞄了瞄正在拼命吃胡萝蔔的肥兔兔,身穿暗蓝锦服的男子走到柳霜床前,大手二话不说地捏着她的鼻子:“坏女人!” 柳眉一皱,睡眼惺忪的微微一睁:“严烨啊......”她甜甜一笑,然后把他拉下床,两隻小手就像小树熊一样把他紧紧抱着:“严烨...你是我的...嘿嘿嘿...” 温暖的脸蛋主动贴上冰凉的脸,再次陷入寻睡...... 严烨:“......” 日上三竿。 两个小孩在院子里乘凉。 严欢把藏着萤火虫的盒子给卓雅:“这个送你。” 卓雅想要打开,却被严欢挡住:“这个要在晚上才能看,早上他们都在睡觉...” 脑袋一阵刺痛,柳霜手臂莫名酸麻。 她迷迷煳煳的扶额而起,拍拍脑门:“干嘛这么痛啊...难道我被人下迷药了???不可能啊,昨晚也睡得好好的...还作了个美梦,哈哈哈哈哈...” 在梦里,她记得自己抱着个大帅哥,两人相视而笑,最后还亲了呢! 她心中暗喜,摸摸粉嫩唇瓣,眼里尽是欢喜:也不知道严烨这个闷葫芦在干嘛呢! 柳霜推开门,刺眼的日光映入眼帘,院子里正坐着两个小孩:“小煞星,小卓雅,你们知道严烨在哪吗?” 严欢和卓雅跑到柳霜跟前,微胖小脸扁了扁嘴:“哥哥跟木木哥出去了!” 卓雅也点点头:“早饭也没见着。” 柳霜觉得不对劲,跑到严烨的寝室、书房都走了一遍。寝室和书房里的东西仍摆放得宜,甚至是与往日无异。 柳霜回心一想,总觉得近日严烨对她说的话都是怪怪的,也不知道他心里藏着些甚么。 轻??一挥,她跑到门口:“小方,你家公子是不是回军营了?” 小方眨眨眼:“公子...” 柳霜掀着小方的衣领,美眸大怒:“说,他去哪了?” “公子去了军营。” 她把小方的衣领摞着更紧:“他拿走了流光剑!” “呀?”小方也没反应过来! “小方,我不是小孩!没那麽容易忽悠!” 小方想了想,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于是从实召来:“公子...去了靖王的封地...” 以后见到我的时候要亲,走的时候要亲,开心的时候要亲,生气的时候也要亲。 没事,我只是...想抱一抱你而已... 坏女人,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被别人骗走啊... 宝贝儿,不要理路边的野花。 女人,我... “他为什麽要瞒住我们自己跟唐百木出去了?”柳霜兜着下唇,见小方不答,崩溃道:“是不是因为他知道此行太过危险???!!!” 第65章 出卖 严欢拿着树丫子在地上画画,他画了一个圆圈,卓雅说:“是包子?” “猜对了!到你。”严欢把树丫子给她。 卓雅在地上画了一个房子,严欢猜:“是我家?” 小女娃又摇摇头,在房子房边又画了两座房间。 严欢皱着小短眉:“是酆城?” 卓雅摇摇头:“不对,再猜。” 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难道是你家?” 卓雅甜甜一笑:“猜对了!” 这一笑,严欢竟忘了形! 与严烨生得相似的眸子回头,随意一看,见柳霜跑回寝室:“卓雅你看!霜姐姐这是怎么了?” 卓雅说:“怕是要上茅厕了。”小脸一侧,可爱极了。 树上落英不经意落下,辗转翻了几个筋斗。 柳霜隐隐咬牙。 公子...去了靖王的封地... 小方的回答再次从脑海里浮现,柳霜收拾了细软,准备独自找他,门外却被紫檀挡住:“公子有令,你不能去找他。” 柳霜也没理她:“他不给,我徧要去。” 紫檀把剑一横,并未出鞘:“你若再上前一步,别怪我无情。” “紫檀,我知道你喜欢他。”柳霜冷冷道。 “上一次因为我心软,才让你跟严欢出去,可这一次不同...” 柳霜手上包袱一摞:“为甚么你们全部都不让我去找他?” “靖王身处极南之地,那里虽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但毕竟是靖王的封地,就算公子手握兵权,若无出师之名,也不敢轻举妄动,你若执意去找公子,怕是会打乱他的计划。” 美眸倔强一颤:“紫檀,我不是你。” “甚么?”生得标緻的侍女顿时愕然,也没想到柳霜会说出这话来。 “我不会跟着他给我的路去走,也不会放弃找他。”柳霜掉头回去:“你今日拦我,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别后悔。” 手中长剑蓦然放下,紫檀低声道:“我又何尝不想找他,只是...” 我没有勇气罢了... 军营内,憨态神情一抬。 浩瀚天地似乎要变天,本是明媚气息忽然转暗,一直阴暗不明。 “军师,大将军派人传来一封信。” 冷戚戚接过士兵呈上的信,雪白信纸上只写了七个大字一一 木讷儒生随即把书信丢在火盘里烧掉:“来人!我要去严府。” 烈火瞬间吞噬信纸,把所有文字都化为乌有... 小七,我出远门了。 一想到严烨就这么轻易地出远门,冷戚戚跑到军营外头,看见整整二十车的情报正在他门外! 冷戚戚沉着气,直接跑到严府。 “军师大人,你今日来得突然,难道要找公子吗?”守门的小方虽然不曾到军营办事,但向来寡言的木纳军师,他不多不少也会碰面。 “我知道他不在。”冷戚戚表情十分冷静,而且也非常木讷。 小方心感不妙,口中也吞吞吐吐起来:“那...你来这里...”是来干嘛啊?? “烧屋。”憨态儒生一怒,忽然语出惊人! 小方努力溢出微笑:“军师大人,这这这...” “谁叫你们公子每次都先斩后奏?” 小方额上流着虚汗:“呃...” “谁叫你们公子每天留下二十车的情报等我看?” 小方也没想到冷戚戚会突如其来说那么多话,也不知道该说甚么:“呃...” 冷戚戚连火摺子也带上! “冷军师!冷静啊!!!”小方立马抢走如此危险的东西! 柳霜闻声,也跑到屋外:太好了,我逃跑的机会来了!! 当她踏出门外一步,眼前便出现了一堆守卫! 柳霜笑了笑:“嘿嘿嘿,你们这是要干嘛啊???” 最后的最后,守卫们十分有礼貌的把她“请”回屋里... 没想到,过了小方那一关,前面也有一关更强势的守门人。 她抱着肥兔兔哭诉着:“严烨呀...你到底都养了些甚么人啊???” 玄武山山脚。 唐百木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叶天伦后头:“姓叶的,你家甚麽时候才能到啊?" 叶天伦习以为常道:“再走一个时辰便可到达。" 行衣少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公子现在身在何处,眼下还要长途跋涉跑到玄武山替叶天伦查梵音毒的灭头... 唐百木看了看那个轻挑自大的叶天伦... “你看我干嘛?是不是本盟主太太太帅了??“叶天伦自信十足地扬起八颗牙齿的微笑! 身轻如燕的少年又一次重重叹了一口气:希望公子能平安到达极南之地...还有的是...梵音毒是出自唐家,如今公子派我来收拾残局虽然是明智之举,可是... 到底是谁在出卖唐家啊... 第66章 紧张 柳霜被那群守卫带回屋后,小方又把冷戚戚手上的火摺子抢了下来:“军师大人,你听我解释...” “没得解释!” 早有准备的冷戚戚又从袖里拿出另一个火摺子出来:“今日,我非要烧掉将军府不可。” 忽然,一名士兵向冷戚戚禀报:“启禀军师,洛神医把你的老王牵走了!” “他人在哪?” “军营后山!” 冷戚戚拂袖而去:洛云桑,你给我等着! 过了一天,严烨始终没有回来,被蒙在鼓裡的严欢似乎也意识到甚麽似的,向来活泼多话的孩子忽然一下子变得空虚寂寞。 小严欢蹲在家门,就像以前在皇城一样,每天都等待自己的哥哥。 一直站岗的小方垂眉:“小公子,怎麽啦?” “我要等哥哥回家。”微胖小手把玩着刚刚被拔起的猫尾巴草,一脸没精打采。 小方也被他这副神情渲染:“我也希望公子能够快点回来...” 小可爱等着等着,便在门口打瞌睡,小方细心替孩童披上小斗篷,笑看一张天真无邪的孩子脸。 第二天,冷戚戚又来到将军府。 憨态儒生正要入屋,小方立马跑上前:“敢问军师大人,今日是要来找公子吗?” 冷戚戚摇头:“找柳姑娘。” 小方顿时放下心头大石:“军师请便。” 不出一个时辰,冷戚戚与柳霜一同出门,小方“笑意十足”道:“军师与姑娘要去哪了?” 柳霜甜甜一笑,不像昨日般大吵大闹:“我们约了洛神医一同去万佛寺礼佛,求菩萨保佑严烨能平安归来。” 小方知道,严烨安排了一群武功高强的守卫暗地里跟踪柳霜,于是也没阻挠:“既是如此,那麽就请姑娘早去早回。” 香火鼎盛的寺庙内,三宝佛庄严俯视尘世繁华。 寺庙的两则,是一排排大红蜡烛,信众们有的低头膜拜,有的恭敬焚香,就连佛前香炉也插满香火。 香烟微微上昇,像是把百姓的心中所愿传递交天。 在芸芸众生当中,有一男子,身穿白衣,在众多人群当中鹤立鸡群,文雅气息远远超过身旁不停交错的信众。 洛云桑见冷戚戚与柳霜一同前来,纯白无染的袖子大力挥动,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微笑:“小七、柳姑娘、我在这儿!” 冷戚戚忍不住吐糟:“见到了,我又不瞎。” 柳霜挑了个位置,乖乖下跪,虔诚合掌:希望,他能一生平安,信女柳霜,便足矣... 洛云桑跑到她身旁提醒道:“大殿左厅有卦籤,听闻柳家卦术了得,就连先帝也曾找过柳军爷为庆国未来占了一卦,柳姑娘可否替洛某占上一卦?” 身穿粉衣儒裙的女子蓦然倾城一笑:“乐意至极。” 柳霜与洛云桑一同来到左厅,玉白小手在籤筒内抽起一枝籤,动人明眸一怔:凶籤... 洛云桑见她对着卦籤发呆,提醒道:“姑娘,没时间了,咱们赶快!” 柳霜应了声:“嗯!” 一群暗中跟随的守卫仍在大雄宝殿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到一盏茶,身穿粉衣娉婷的“女子”从左厅出来,与冷戚戚一同跪拜眼前大佛。 冷戚戚不带丝毫紧张,与身边“女子”对话:“自然点。” 那“女子”彷佛意识到身后那群监视“自己”的目光,笃定下跪。 两人同时向佛像叩拜了三下,“柳姑娘”与冷戚戚同时起来,直了身,一直目不转睛地纠察的守卫心感不妙! “柳姑娘”怎麽会比冷军师高出半颗头颅啊??? 一辆马车高速从大街上奔驰,正要驶往城外,却被守城士兵给叫停:“车里面是谁?” 驾车的人只是个普通车夫:“回军爷,我家少爷正赶着去瑜州相亲,这是出关文书。” 守城士兵把文书一翻,见审批人的署名是冷戚戚,便立马招手:“既是军师大人批准,咱们也不敢担搁。”士兵别个身,大手一挥:“通关!” 马车正往城门驶去,忽然有一名士兵长拿着一副女子的画象前来:“且慢,将军大人说过,凡出关者,必先对一对我手上的丹青。” 车内的白衣“男子”一惊... 马车上的窗帘被士兵长蓦然打开,经验十足的目光机警地拿着手中画卷与眼前之人一同对比! “男子”紧张回望那个士兵长! 老练目光仔细对比:“这眉眼倒是长得一模一样。” “男子”埋在衣袖的手吓得颤抖,心跳剧烈加快! 第六十七章 打一场 马车正往城门驶去。 忽然,有一名士兵长拿着一副女子的画象前来:“且慢,严大人说过,凡出关者,必先对一对我手上的丹青。” 车内,女扮男装的柳霜穿着一身白衣胜雪,被士兵长突如其来的话吓得不轻! 车上窗帘忽然被士兵长打开,经验十足的目光机警地拿着手中画卷与眼前之人一同对比! 柳霜紧张回望那个士兵长... 老练目光仔细对比:“这眉眼倒是长得一模一样。” 她偷偷瞄了士兵长手上丹青一眼,竟发现画中女子着自己无异! 可恶的男人!为了防我出城,竟佈下这么多的埋伏... 半晌,士兵长又对着严烨亲手绘画的画像比画了半天:“可是...” 她的心脏就像快要跳出来一般,白衣阔袖下,是一双既冰冷又颤抖的手! 向来身经百战的士兵长自信十足地放下画像:“可是严将军画的是姑娘啊,兄弟,放这位公子出城吧!” 柳霜听到士兵长的话,心头大石刹时放下!!! 哼,可恶的严烨,要是让本姑娘找到你了!本姑娘绝不饶你! 柳霜嘟着嘴,忽然又回想刚才在左殿为严烨所占的那一支卦象,动人目光一颤:可是...我刚才为他卜的那一卦...却是凶兆啊... 酆城。 严府。 严欢等了严烨许久,也没见自己哥哥的半个人影,如今连霜姐姐也不见了,于是情绪十分低落。 星子点点高挂,卓雅见严欢从院子里走过:“大哥哥回来了吗?” 严欢可怜兮兮道:“我哥怕是瞒着我们出去了,每当他偷偷出远门,都是暗地里偷偷为庆国执行任务,而且...每一次都是身入虎穴,我真的很怕他回不了家...” 说着说着,一向淘气的孩童忽然眼泛泪光... 卓雅拍拍他的小肩:“没事的,大哥哥这么优秀,再危险的环境,他都一定能逢凶化吉!” 严欢吸了吸鼻涕,见她一脸笃定,白淨小手往眼睛擦了擦:“对,我哥是个强者,就算再怎麽不济,他都一定能逢凶化吉!” 卓雅从身后拿出一个小木盒子:“现在是晚上,我能打开它吗?” 小可爱点点头:“希望你喜欢。” 卓雅高高兴兴地打开盒子,一双萤火虫散发着温馨的萤光,从盒子内缓缓飞起。 小女娃摊开手心,有隻萤火虫乖巧地落在卓雅手上,她开心的笑了起来:“好漂亮!” “那日你不能跟我们去军营后山,我便捉了两隻萤光虫回来...给你看看。”严欢装作若无其事的道。 卓雅笑道:“为甚麽你只捉两隻回来?” “因为...只有一隻的话...那他也太孤单了吧...” 东风夜放,一匹纯白骏马一直往南方奔驰,孤身一人的男子马不停蹄,一路往靖王封地走去。 他记得,从前在宫里,大皇子二皇子总是喜欢与他作对,自从先帝驾崩,大皇子被封为靖王,身处极南之地,二皇子被封广王,也置身于极南之地,如非得到当今皇上允许,他们这辈子也不能私自进入庆国境内。 明亮的月色下,唐百木坐在玄武山无聊喝茶。 身穿纯黑行衣的少年对着杯中倒影发呆:井水、河流、小溪,我都验了好几遍,也不知道那个叶天伦当日带来的打手为何会身中梵音毒,最离奇的是... 为甚麽夏侯琰没有对叶天伦下毒? 叶天伦好歹也是个武林盟主,他的身手是好是坏,虽然也就只有与他交手的人知晓,如果我是夏侯琰,当然也不会对叶天伦这个傻小子手软啊。 “唉...”他回想自己来到玄武山已经有好几日了,可是连毒源都还没找出,最难搞的是,梵音毒无色无味,他虽用独特的方法验过所有地方,可是如果此毒藏在人体里,也就无从考究... 此时,叶天伦捧着大西瓜出来:“来,吃一块本盟主为你亲手摘下来的西瓜。” 唐百木回望那个看着就觉得他从内到外都是傻里傻气的武林盟主:“叶天伦,你那盟林盟主是买回来的么?” 叶天伦手上的西瓜一跌:“本盟主打遍天下无敌手!除了天机阁那个娘娘腔之外,本盟主自从十八岁之后也没打输过,你竟然质疑本盟主的武功?” “再多的质疑也是没用的,咱们打一场吧。” 叶天伦神情凝重:“就这么打一场,不够刺激。” “不如这样,谁赢了,就可以拿对方一百两,如何?” 经常找人打架的叶天伦摇摇头:“二百两才过瘾。” 第六十八章 月黑风高 玄武山上,月黑风高。 唐百木与叶天伦打了一场。 最终,唐百木大败。(不要问我为甚麽不写他们打架的过程,因为本大人没心情写了...想打我吗?抱歉,你打不到,嘿嘿嘿~) 唐百木心不甘情不愿的从鞋底掏出二百两银票:“拿着!” 叶天伦对着两张散发出浓郁脚臭的银票犹豫了半天:“唐百木,你很噁心!” 唐百木反了个白眼:“嫌弃的话可以不要!” 叶天伦迅速收下臭气冲天的银票:“那日,我见到严大人与夏侯琰在屋顶里交手。” “那又如何?你不是怀疑我家公子是天机阁阁主吗?” “我觉得,真正的天机阁阁主,不是他们其中一个。” “何以见得?” “直觉。”叶天伦说得言之凿凿。 唐百木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傻子打败... 极南之地位于庆国边缘,因为地势过于险要寒冷,先帝为免靖王与广王起兵造反,于是把长年累月皆是冰天雪地的地方划分为皇族的封地。 如是者,靖王与广王来到此处长居,也等同流放无异。 山河大地早已结成寒冰,广王穿着厚重棉袄,来到靖王府找夏侯靖下棋。 “大哥,我想出兵攻打庆国,日子实在是过不去了...”广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抱怨道。 靖王喝着薑汤御寒,热腾腾的暖气从他脸上散开:“咱们现在也就只有五万的兵力,怎麽打?” “那个老三也是的,在庆国招兵买马了那麽久也没见他半个人影,还夸下海口会凑够一百万的兵力与朝廷与之抗衡,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夏侯靖缓缓落下一子:“老三说过,那一百万人当中,有过半数是武林中人,就连普通百姓也凑合其中,如果咱们打起来了,打赢打输,我们也没多少影响。” 夏侯广一愣:“老三这么厉害?” “这傢伙可惜没当上皇帝,不然以他的野心,北漠早就被他吞併了。”夏候靖冷冷道。 广王想了想,手中棋子久久未动:“既然老三有能力在庆国招兵买马,那还用得上我们那五万军力?” “我们这五万精兵,只不过是用来对付一个人。” “谁那麽厉害?” “严烨。” “我们五万人,为的就是要杀他一个人??” 靖王喝了一口薑汤,缓缓道:“老三已用计引他过来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 “就严烨一个,也用不着那麽多人追杀他吧?他凭甚麽呀?” “他死了,严家军一时之间群龙无首,酆城军心一乱,北漠便可乘虚而入。” “可是这么打下去,庆国也会变成北漠的囊中物,何时轮到老三?” “别忘了,完颜卓雅在庆国。” “难怪老三对严烨动了杀意,若然严烨一死,老三便可轻而易举的把完颜卓雅拿下来与北漠谈判,这方法,妙哉。” “但愿,此计能如我们所愿。”夏侯靖又落下一子,细长的脸庞忽然道:“二弟,你输了。” 在遥远的天空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严欢喂肥兔子吃胡萝蔔:“小白,你说霜姐姐能不能找到我哥呀?” 毛茸茸的小白兔呆了呆,红眼睛瞪着严欢,又长又细的耳朵抖了抖,像是听得懂人语一般。 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瞪:“小白,你听得懂我说的话??” 肥兔子把头一低,两颗雪白的牙齿不继勐吃严欢手上的胡萝蔔! 严欢皱了皱小短眉:“小白,你知道吗?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你吃那麽多,你就不怕我哥回来后把你吃了?” 红眼睛一顿,小爪子突然推开严欢手上的胡萝蔔... 严欢把肥兔兔抱高,阳光普照下,纯白软毛愈显雪白。 身穿灰白短袍的童子暖暖一笑,软糯童音笑得开怀:“不过你放心,就算我哥要把你吃掉,霜姐姐也一定会护着你。” 被严欢举高的兔子一怔:不要吃兔兔...你们要谢绝野生动物啊...犹其是那个叫严烨的坏蛋! 轻柔细风一吹,卓雅站在远远的眺望手抱兔子的孩子。 别致的庭院内,是一番美好境象。 远在皇城。 铉璟帝急召康宁公主的夫君,贺文轩前来。 这个贺文轩啦,就是长得文雅的人啊,就是当年金科状元啊,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 他就是康宁的爱人啊啊啊,你是不是在想我为甚麽会说废话啊?因为要充日更3千字啊,为甚麽要充3千字啊,因为要拿荣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六十九章 冰城 铉璟帝亲自点了一柱沉香。 雅致非常,庄严宁静的御书房内顿时充斥着一鼓淡淡的沉香。 文轩一身宫服垂地,清朗嗓音一扬:“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没错,这句话是用来凑字数的的的的的) 铉璟帝把头一侧,俊白容颜习以为常地把跪着的贺文轩扶起:“好妹夫,请起。”(哎呀呀,你是皇帝来的,干嘛扶他呀) 文轩站了起来,就像跳芭蕾的小姑娘一样轻盈地跳了起来来来(这像伙的戏是不是多了点?) 这个长期病患者夏侯璟铉又把一个盒子给贺文轩:“这是兵符,能调动五万兵马到冰城,要是朕的大哥二哥要跟老严打了起来,这也可当作严烨的底牌。” 贺文轩收下盒子:“臣,领命。” 铉璟帝不忘提醒贺文轩:“此事要速战速决,你现在就动身,康宁那边,朕自会护你。” 文雅官员合掌恭退:“臣,定不负陛下重任,必定会替严大人解忧。” 冰城。 有一男子傲立城牆之上,身上厚衣加身,深不见底的墨眸俯瞰白茫茫一片的冰天雪地。 “严大人,末将经以把大人带来的解药给将士们吃了。”守城大将马克向严烨卑躬屈膝,论官阶,他比严烨少三级,但论年资与经验,皆比严烨年长,如今突然要马克跪在黄毛小子脚下,内心不免怒火中烧,只是,经验老到的将领把气一沉,隐隐压抑满腔怒火。(没错,这段也是来揍个字数的,其实就是那个马克不喜欢本大人的严老大的意思) 严烨仍背对,醇厚低滋的嗓音一扬:“没想到居住冰城之地都守城军也会身中梵音毒。”(哼,马克不喜欢老大,老大也不喜欢他!) 马克把头掂低,冷冷道:“冰城前阵子遭敌人暗算,才会令冰川之水沾了毒液。” “敌人是谁?”严老大霸气回瞥马克一眼,威慑目光令人敬而生畏。(是不是好帅呢~) 面对严烨无形中施加的压力,马克抱拳回应:“敌人只不过是住在雪山上的山贼摆了。” “就连这座冰城也了无人烟,雪山上何来会有山贼?你连敌人底蕴也未查清便随便胡扯,可见你平日马虎行事,马克,虽然你守着一处荒芜的冰地,若然你的心没有一同被流放,又何来马虎之有?” 马克被严老大骂得心有不甘,可是听到严烨与他的对话,也得知严烨绝不是个庸才:“末将自罚三十军仗,以儆效尤!” 严烨回头:“皮肉上受点苦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你有没有惭愧之心。” 马克也没想到,严烨年纪虽比他年轻,说出来的话却能一体两面,心思极为细腻之处,早已超越现今身处朝堂,位高权重之人。 “末将受教了。” “下去吧。”严烨独自遥看天地,似乎是要等待些甚麽似的... 半晌,又有一名小兵请严烨下城牆吃晚饭,严老大想了想,终是走到住处用餐。 被冰雪尘封的石级每一层皆冻得结霜,严烨缓缓下楼,脸上一脸不悦,俊朗不凡的眸子总是藏着心事,小兵不以为意道:“大人可是在想到甚麽事情?” 严烨也没转弯抹角,薄唇轻吐雾白温烟:“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个女人。” 懵懂小兵忽然听懂了“玄外之音”:“属下自会留意冰城四周可有严大人口中所说之人。” “小七给我来了信,若然你们找到她,把她带来见我。” 入夜,星子点点。 柳霜下了马车,一身纯白男装在北风吹袭下显得飘逸放纵。 她隻身坐在岩石上,吃着冷戚戚预先为她安排好的乾粮。 柳霜才吃了一口包子,脑海里仍忘不下那个一句话也没说就逃掉的男人。 一路驾马车的车夫停在路边,连续跑了四天的马匹走走停停,偶然也会补补粮草。 美到极緻的眸子抬头看星,口里的包子好不容易吃了两口,实在难以下咽。 不是包子不好吃,而是她现在跟本没有这副心思。 “姑娘,再过两天便是冰城,冰城前方有一道厚重冰地,我们若然到了那座冰城之后,冷军师自会安排人手跟你接应。” 车夫陈皮曾是严家军的老兵,退伍后便在酆城长居,也是冷戚戚在酆城的熟人,对庆国境内境外也是十分了如指掌。 草丛树影下忽然有一双双发光的眼睛,如狼似虎般监视柳霜和车夫。 寒流不时吹袭,她既然来到这里,也没有半点畏惧之意,她心里一揪,还记得那日替严烨卜的那一卦,正正暗示他会在随水之处受到埋伏,思及此,柳霜倒是怯懦了馀分:“小七说,严烨就藏在极南之地,我胆心他有事。” 岁月的流逝在陈皮脸上表露无遗,深坑纹路在瘦小的脸上:“姑娘请放心,冷军师已经命人飞鸽传书到冰城,那里还会有一万重兵把守,论兵力虽比不上大将军在酆城镇守的兵力,但你留在冰城等大将军回来,也算是为大人少了份担忧。” 两人说着说着又继续说着,背后被人狠狠一敲,又大又黑的麻袋直接分别罩住柳霜和车夫! 第七十章 地图 鉉璟帝親自點了一柱沈香。 雅致非常,莊嚴寧靜的禦書房內頓時充斥著一鼓淡淡的沈香。 文軒一身宮服垂地,清朗嗓音一揚:“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沒錯,這句話是用來湊字數的的的的的) 鉉璟帝把頭一側,俊白容顏習以為常地把跪著的賀文軒扶起:“好妹夫,請起。”(哎呀呀,你是皇帝來的,幹嘛扶他呀) 文軒站了起來,就像跳芭蕾的小姑娘一樣輕盈地跳了起來來來(這像夥的戲是不是多了點?) 這個長期病患者夏侯璟鉉又把一個盒子給賀文軒:“這是兵符,能調動五萬兵馬到冰城,要是朕的大哥二哥要跟老嚴打了起來,這也可當作嚴燁的底牌。” 賀文軒收下盒子:“臣,領命。” 鉉璟帝不忘提醒賀文軒:“此事要速戰速決,你現在就動身,康寧那邊,朕自會護你。” 文雅官員合掌恭退:“臣,定不負陛下重任,必定會替嚴大人解憂。” 冰城。 有一男子傲立城牆之上,身上厚衣加身,深不見底的墨眸俯瞰白茫茫一片的冰天雪地。 “嚴大人,末將經以把大人帶來的解藥給將士們吃了。”守城大將馬克向嚴燁卑躬屈膝,論官階,他比嚴燁少三級,但論年資與經驗,皆比嚴燁年長,如今突然要馬克跪在黃毛小子腳下,內心不免怒火中燒,只是,經驗老到的將領把氣一沈,隱隱壓抑滿腔怒火。(沒錯,這段也是來揍個字數的,其實就是那個馬克不喜歡本大人的嚴老大的意思) 嚴燁仍背對,醇厚低滋的嗓音一揚:“沒想到居住冰城之地都守城軍也會身中梵音毒。”(哼,馬克不喜歡老大,老大也不喜歡他!) 馬克把頭掂低,冷冷道:“冰城前陣子遭敵人暗算,才會令冰川之水沾了毒液。” “敵人是誰?”嚴老大霸氣回瞥馬克一眼,威懾目光令人敬而生畏。(是不是好帥呢~) 面對嚴燁無形中施加的壓力,馬克抱拳回應:“敵人只不過是住在雪山上的山賊擺了。” “就連這座冰城也了無人煙,雪山上何來會有山賊?你連敵人底蘊也未查清便隨便胡扯,可見你平日馬虎行事,馬克,雖然你守著一處荒蕪的冰地,若然你的心沒有一同被流放,又何來馬虎之有?” 馬克被嚴老大罵得心有不甘,可是聽到嚴燁與他的對話,也得知嚴燁絕不是個庸才:“末將自罰三十軍仗,以儆效尤!” 嚴燁回頭:“皮肉上受點苦並不可恥,可恥的是你有沒有慚愧之心。” 馬克也沒想到,嚴燁年紀雖比他年輕,說出來的話卻能一體兩面,心思極為細膩之處,早已超越現今身處朝堂,位高權重之人。 “末將受教了。” “下去吧。”嚴燁獨自遙看天地,似乎是要等待些甚麼似的... 半晌,又有一名小兵請嚴燁下城牆吃晚飯,嚴老大想了想,終是走到住處用餐。 被冰雪塵封的石級每一層皆凍得結霜,嚴燁緩緩下樓,臉上一臉不悅,俊朗不凡的眸子總是藏著心事,小兵不以為意道:“大人可是在想到甚麼事情?” 嚴燁也沒轉彎抹角,薄唇輕吐霧白溫煙:“沒有,我只是在...想一個女人。” 懵懂小兵忽然聽懂了“玄外之音”:“屬下自會留意冰城四周可有嚴大人口中所說之人。” “小七給我來了信,若然你們找到她,把她帶來見我。” 入夜,星子點點。 柳霜下了馬車,一身純白男裝在北風吹襲下顯得飄逸放縱。 她隻身坐在巖石上,吃著冷戚戚預先為她安排好的乾糧。 柳霜才吃了一口包子,腦海裏仍忘不下那個一句話也沒說就逃掉的男人。 一路駕馬車的車夫停在路邊,連續跑了四天的馬匹走走停停,偶然也會補補糧草。 美到極緻的眸子擡頭看星,口裏的包子好不容易吃了兩口,實在難以下咽。 不是包子不好吃,而是她現在跟本沒有這副心思。 “姑娘,再過兩天便是冰城,冰城前方有一道厚重冰地,我們若然到了那座冰城之後,冷軍師自會安排人手跟你接應。” 車夫陳皮曾是嚴家軍的老兵,退伍後便在酆城長居,也是冷戚戚在酆城的熟人,對慶國境內境外也是十分了如指掌。 草叢樹影下忽然有一雙雙發光的眼睛,如狼似虎般監視柳霜和車夫。 寒流不時吹襲,她既然來到這裏,也沒有半點畏懼之意,她心裏一揪,還記得那日替嚴燁卜的那一卦,正正暗示他會在隨水之處受到埋伏,思及此,柳霜倒是怯懦了餘分:“小七說,嚴燁就藏在極南之地,我膽心他有事。” 歲月的流逝在陳皮臉上表露無遺,深坑紋路在瘦小的臉上:“姑娘請放心,冷軍師已經命人飛鴿傳書到冰城,那裏還會有一萬重兵把守,論兵力雖比不上大將軍在酆城鎮守的兵力,但你留在冰城等大將軍回來,也算是為大人少了份擔憂。” 兩人說著說著又繼續說著,背後被人狠狠一敲,又大又黑的麻袋直接分別罩住柳霜和車夫! 第七十一章 毒 墨眸慌忙一转,赶快解开另一个藏着人的麻包袋! “女人!快醒醒!!!”严烨把昏迷的人扶稳,大手从她后背一扫,竟五指沾满一大片鲜血!他往柳霜背后一看,一支细长毒针直插玉背! 血红染汙了白衣,严烨把针拔出,只见她眉间一颤,却又沉沉昏厥! “她身上的伤哪来的?”他质问众人,墨色瞳仁發出冷酷眸光,吓得众人心裏惶恐不安! 侍卫们也不晓得严烨为何会如此大發雷霆,自他独自来到冰城的这段时间,众人都搞不懂摸不透他的心思,纵然所有人都知道马克对他表面上恭恭维维,暗地裡却故意对他处处刁难,严桦也一直没放心上,只是这一次,情况有点难以想像。 “没人敢说,那便一起罚。” 众侍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争先答话! 侍卫首领眼看情况不妙,于是硬着头皮回道:“启禀大人,刚才与刺客对抗之时才会让姑娘受此重伤,小的这就去叫大夫!” 入黑,处于极寒之地的冰城分外寒冷。 严烨把插在柳霜身上的毒针拿在手裏反复观察:这针无论是重量,质量,色泽来看,都与唐百木平常使用的毒针无异,只是,毒不一样。 这毒,未免太儿戏了点。 按照唐百木平日裏做法,每一根毒针都会染上世间最最最难解的毒,断不会像女人身上的毒这般平佣。 就连坊间的大夫也能治。 大夫收回替柳霜把脉的手,道:“启禀大人,姑娘并无伤及要害,等毒性一退便会醒来,小的开个方子,喝两三天调理调理,一定能药到病除,将军大人大可以放心。” “别把她的伤告诉任何人。” 严烨随手赏了大夫一锭金子,其实,柳霜身上的伤,他或多或少也会治,只是,他想顺水推舟,看看马克会不会借那个大夫来加害于他。 那大夫看到闪亮亮的金子,顿时眼前一亮,打从来到冰城这些年来也没见着这麽大的金子,于是对严烨又跪又拜:“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严烨见那名大夫不像是马克派来的人,于是静静坐在柳霜床沿:“下去吧。” 那大夫目睹这一幕,似乎知晓了些甚麽,机灵的从药箱裏拿出一瓶药丸,笑眯眯道:“大人,这瓶药,算是小的孝敬孝敬大人,待姑娘醒来,只须给她吃上一颗,必定能令大人“乐趣无穷”~” 严烨也不傻,顿时听得出那大夫的弦外之音,一双灼如星月的眸子隐隐發怒:“本大人才不会乘人之危。” 大夫见严烨一脸不悦,只好惊慌收回:“小的明白、小的这就拿走、这就拿走!” “且慢,”严烨叫住了大夫,那大夫顿了顿首,慌张地捉紧手裏金子! 严烨忽然不温不火说道:“给我一颗。” 这个酆城来的将军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大夫痒痒后脑,也没敢多话,留下一颗棕色药丸便赶快熘走!不然严烨一怒之下要拿回刚刚给他的金子,岂不冤大? 寂静的寝室内,严烨为她盖好被子,生怕她着凉。 女人,你千万不能有事... 薄唇微微一抿,这世上除了严欢,自己也没对其他人如此用心,她,绝对是个例外。 剑眉一皱,心中纠结複杂,阴晴不定的目光迟迟离不开卧在塌上的人儿:“没想到,这回连小七跟洛云桑也跟你站在同一阵线。” “以后...我绝不容许你再次逃出来。” 严烨记得,父亲曾说:“为官者不富,从军者不要命,才能富国强兵。” 可是,从来心无罣碍的人,如今却改变了。 不是他生来无情,只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搞懂,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是缘是劫... 从前,他天天往军营跑,三年五年也没回家一趟,自从她带着严欢来到酆城,他每天都往家裏跑,久而久之,也无形中给了自己许多顾虑。 顾虑她们被敌人掳走,顾虑她们到处闯祸... 不过... 这份顾虑倒也挺好的。 靖王封地。 日落西下,红通通的太阳把整片天空染红。 唐百木独自坐在靖王的宅子上,吃着从厨房偷来的冰糖葫芦。 行衣少年边吃边想:这座靖王府位置极为僻静,要不是跟着暗算柳霜那群人马来到此处,看来没有十天八天也难以找到。 唐百木又吃了一颗糖葫芦:这王府的守卫极为鬆散,府邸长年被冰雪包围,外面的恶霸想要找,还没找到门,不是饿死便是冻死,傻子也不会来,更不用说刺杀。 强盗没兴趣的地方,守卫再森严也是无用。 图谋不轨的靖王平日也就找老弟下下棋练练字,倒也清閒。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冰糖葫芦太难吃了。 这山渣丸子也忒酸了! 嚼着嚼着,肚子一痛,震颤的瞳孔把整片画面变得愈来愈朦胧! 唐百木双腿一软!冰冷的手竟然把糖葫芦一甩! 自小吃毒药长大的行客自感不妙! 这糖葫芦... 有毒。 大夫見嚴燁一臉不悅,只好收回:「小的明白、這瓶藥小的這就給您拿走...」 「且慢,」嚴燁又叫住了大夫:「給我一顆。」 這個酆城來的將軍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大夫也沒敢多話,臨走前留下一顆棕色藥丸便趕快溜走!不然嚴燁一怒之下要拿回剛剛給他的金子,豈不冤大了? 第七十二章 背叛 一輪明月高掛,窗外霜雪滿天。 嚴燁倚靠床沿靜靜守候塌上昏迷的人兒,待久了,墨眸微微垂半,連鼻息也變得平緩。 桌上燭光微晃,暖光悄然照耀與世隔絕的寢室,盡管門外冰天雪地,室內仍能保持暖溢寂靜。 睡意一點一滴侵蝕意識,墨眸終是敵不過寧靜,緩緩合上。 在夢中,沉澱在內心深處的記憶一下子湧現... 漆黑的虎穴內,他隻身一人惡鬥猛虎,成年巨虎的屍體還倒在一旁,手上短刀仍流淌著熱血,身上清衫被虎血染紅,被撕破的傷口每一道都痛得入骨,衣衫襤褸的少年只憑著一絲意志硬撐,被虎牙咬傷的腳踝仍痛得發燙,單薄的身子實在支撐不住,連人帶傷的仆倒在地。 顫抖的五指努力爬起,卻敵不過撕心力竭的傷口:看來...我這輩子要完了... 手裏短刀一鬆:這虎穴如此空曠,四周皆是動物白骨,等其他老虎回來,我便無力再戰... 沒想到...我還是要當老虎的食物... 撕裂的痛楚被任何攻擊都要來得狠痛,嚴燁閉起眼,絕望地等待無盡黑暗... 這時,那個改變他一生的人,出現了。 “嚴燁!嚴燁!!” 是...小太監? “嚴燁...” 虛弱的聲調把他從夢中喚醒,濃眉一顫,只見她捉住自己的衣袖,氣弱柔絲的道:“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別跟我說話,我還沒氣完。” “喂…我、”還沒說完,嚴燁早已把人抱住,任由她怎樣掙扎也徒勞無功! “此行凶險,我不許你與我一同犯險,”強而有力的臂彎把她擁得更深:“百木已經跑到靖王府當魚餌,現在只等靖王上鈎,兩軍必有一戰,你留在這裏,只會讓我多一份顧慮,明日我便喚人送你回酆城。” 柳霜咬咬下唇,一雙又圓又大的靈眸狠狠瞪他:“沒心沒肺...” “你說甚麼?” “沒心沒肺沒心沒肺...”嚴燁實在受不了她那無聊的行為,只好把她嘴巴一吻,冰冷的薄唇蓋住粉嫩的唇邊,本來正要撒野的人兒頃刻被馴服,令人招架不住的行為頓時使她腦袋一白! “叩叩叩一一”門外傳來侍從的話語:“大人,姑娘的湯藥已經備好。” 嚴燁眉頭一皺,臭著臉回道:“進來。” 柳霜見有人把門推開,立即把頭縮進被窩裏:羞死了羞死了...可惡的嚴燁!!! 嚴燁拿著湯藥:“起來,趁藥還熱乎,趕快喝。” 柳霜只露出一雙眼睛,見侍從還立在一旁,臉上紅霞還未消散:“我...我已經好了...我不用喝藥。” 嚴燁拿起湯匙,把藥吹涼:“張嘴。” 苦澀的味道直衝腦門,柳霜死死蓋緊被子,把頭轉向別處:“不要。” 嚴燁倒是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那我用嘴喂你。” “我喝...” 靖王府地牢。 一桶水往唐百木身上一潑! “喂!我一直都是醒著的!幹嘛潑我!”被人扣上鐵鏈的唐百木大怒,水珠一滴一滴從黑髮滑落,少年的怒火仍顯露出來,細長的眼睛對著靖王廣王發狠! 廣王叉著腰,譏笑道:“爺樂意,再潑!” 侍從才拿起水桶,靖王出手阻止:“好了,下去。” 廣王心有不忿:“大哥!” “聊正事要緊,自從被先帝貶至此地,咱們也該有所成長才對。”靖王用長夾拿起一塊燒得通紅的炭條,一雙與夏侯璟鉉生得相似的眸子變得更邪魅奸詐:“聽聞你師出唐家。” 唐百木眼看熱烘烘的烏碳放在眼前,咬緊牙:“我甚麼都不會說的,要殺要打,隨便。” 靖王又在火爐裏挑了挑,拿出最大的黑碳:“能當上嚴家的行客,嚴燁有你這樣的手下,也不知道是他的福氣,還是你倒楣。” “身為嚴家軍,每個都是漢子,公子把我從天牢裏救出來的那一刻,我的命,已經是嚴家的了。” 靖王看著黑碳所發就的火光,眼裏略過許多年前的往事,黝黑的眸子閃爍著回憶的眷戀:“你的事,我知道,當年就是你,咱們才會跟北漠交戰。” “完顏晟勖不是我殺的!” “是誰殺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北漠已經達成他們想要的目的,誰是真正的凶手,已經不重要。” “夏侯靖,難道你知道真凶是誰?” 奸邪的目光彎了起來:“想知道真相嗎?” “是誰殺掉完顏晟勖和托拔雄?” “就是那日救你出天牢的人。” “夏侯靖,你別含血噴人!” 廣王抓住唐百木那濕漉漉的衣衫:“是我大哥偷聽到先帝跟嚴燁說,叫他設法挑起兩國不和,好讓大慶早日吞併北漠,信不信由你!” 靖王把黑碳放回爐中,精緻的目光隱隱發亮,讓人難以捉摸:“咱們兩兄弟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我看你一身本領,跟著嚴燁,充其量也只能夠當個無名小兵,倒不如歸順咱們,我答應你,替你報仇雪恨。” 廣王愈想愈不對勁:“哥!對付這些小人物,何須跟他談條件?” 靖王卻道:“無錯,他是咱們的階下囚,手上沒有任何籌碼跟我們談條件,可是,咱們正是用人之際,如果他願意,一切都可以商量商量。” 被扣上的大手緊緊一摞:“枉我唐百木英名一世...卻一直被嚴燁利用...” 靖王別個人,揚步離開:“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若你能歸順,咱們便是朋友,你若拒絕,咱們便是敵人。” 廣王與靖王一同離去:“當心自己的命,別再為嚴燁那個騙子賣命了。” “站住!” 兩人同時回頭,見唐百木篤定道:“我答應你們!” 第七十三章 靖王府 皓月當空。 冰城一帶好幾十里皆了無人煙。 嚴燁獨上城牆,俯視這冰天雪地。 墨眸依舊對岸冰山,五指習慣地撫上牆身,倏地,手心一寒,嚴燁這才意識到自己碰到的磚瓦早已結成一層厚厚的冰塊。 “這裏...的確與往日不同。” 將領不同,士兵不同,局勢不同,地勢也不同... 嚴燁輕嘆一聲:唐百木去了靖王府已經整整兩天,按照他往日習慣,安全到步後必定想盡辦法給我消息,如今連半個鴿子蹤影也沒見著,想必他是落入敵手。 “老兵陳皮,叩見嚴大人。” 嚴燁回過頭,見陳皮下跪拜見:“陳大叔快起!” 老態龍鍾的陳皮依舊跪著,支支吾吾了半天,蒼老容顏頓了頓,終是說出心底話:“老兵有罪。” 嚴燁趕快把他扶起:“陳大叔忠於嚴家數十載,您這話實在拆晚輩的福。” “屬下不該答應軍師大人帶柳姑娘前來、屬下有罪...” 嚴燁這才知道,為何小七要陳皮帶她來,即便要生氣,也氣不得像陳皮這樣的老兵! “陳大叔,晚輩有一事相求。” 日出,灼熱太陽照耀山河大地。 柳霜推開牆,一襲寒流凍得讓人打了個顫抖! 她趕快把窗門一關,身後突然有人為她披上純白狐裘,柳霜正想別個身,卻被身後那人抱住。 “噢...嚴燁,我...” “女人,這裏不該是你來的地方。” “是你不辭而別在先、我...我們擔心你、所以...” “我現在很安全,”嚴燁把她轉過來:“一會兒我會送你上馬車,追星和陳大叔會一同與你回酆城、不許耍賴。” 柳霜也沒大吵大鬧,反而安靜中帶著憂慮,一雙靈氣十足的眸子一顫:“我來冰城之前...曾為你卜了一卦。” “我嚴燁向來不信鬼神,不信卦象,不信命。” “可是、”柳霜一想到他會遇害,圓大水眸一紅,不安與難過隨之湧上心頭,明眸淚光溢出,嚴燁替她拭去淚水:“好了,等冰城的事了結,我帶你去吃包子。” 雪地上,一輛馬車離開冰城,白茫茫的霜雪上,輾出兩道深刻軌跡。 酆城。 冷戚戚偶爾也會到將軍府看看嚴歡和卓雅,洛雲桑知道了,死纏爛打也硬要跟著。 “軍師大人到一一” 兩個小孩子聽到冷戚戚要來,便跑到院子等他,身穿儒服的憨態儒生每次來嚴家也會帶上天香樓的桂花糕,孩子們以甜點會友,雖然冷戚戚向來寡言,可晶瑩剔透的桂花糕每每都能俘虜孩子們的心。 “小七哥哥!”嚴歡高興地抱著冷戚戚大腿! 洛雲桑卻嘟噥著:“哎,有你們這麼現實的嗎?沒看見我喔?” 小卓雅抱著小白兔,腼腆一笑:“洛哥哥好!” 嚴歡看著不高興:“卓雅,小七哥哥說,他是個大壞蛋,咱們別理他!” “冷戚戚,你到底跟孩子們說了些甚麼?我好歹也是全慶國最最最出色的醫者,我哪裡得罪你了?” 冷戚戚對著孩子們說:“他凶我。” 洛雲桑被他逼得毫無反擊之力:“呃…我...” 嚴歡拿起桂花糕,數著洛雲桑的罪狀:“小七哥說,你天天跑到他家吃飯,又把草藥放在他屋頂上曬太陽,長這麼大個兒還怕打雷,我嚴歡自從六歲之後就不怕打雷了呢!” 卓雅也道:“對,我也不怕打雷了呢!” 洛雲桑叉著腰怒吼:“我洛雲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才不會怕打雷!!” “轟轟一一” 天邊一道驚雷,嚇得兩個小孩連同洛雲桑一起抱著冷戚戚!!! 憨態儒生腦袋驀然一痛... 遠在冰城,日光照得冰地發亮。 夏侯靖坐在院子裏面對一望無際的冰天雪地。 精緻目光無言以對長年冰雪,塵封了兒時的雄心壯志。早已被磨光的野心自重遇夏侯琰時重新點燃:今晚,我要血洗冰城,離開這個鬼地方。 “稟告靖王爺,嚴大將軍求見一一” 寒風一吹,透徹心扉。夏侯靖把衣服往內一搭,手裏握緊一杯熱騰騰薑茶:“他可有帶兵前來?” “回靖王爺的話,嚴大人只騎著一匹白馬前來。” 靖王眸光一瞥:“正好,本王爺也想會一會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樹上霜雪一落。 身穿暗藍錦服的男子緩緩往靖王處走去,每一步,皆清晰留在雪地之上。 “末將嚴燁,參見靖王爺。”他低頭抱拳,禮數周全。 夏侯靖急步迎接:“那裡話,嚴大人官職比本王爺大,該是本王爺向大人行禮才對。” 嚴燁抬頭,一張卓越出塵的臉與當年夏侯靖離開皇宮時也沒多大變化,只是臉部輪廓比從前少了份稚嫩,多了份深邃:“靖王爺終究也是皇族血脈,末將也不能忘了禮數,“以下犯上”。” 夏侯靖卻聽得不是滋味,臉上也無半點不悅:“難得故人來訪,來人,賜座。” “謝王爺賜座。” 夏侯靖笑瞇瞇道:“嚴兄弟見外了。” “噢?王爺何出此言?” “嚴大人向來對外人都是禮數周全,對自家人才會顯露真性情,這毛病,嚴兄弟倒也沒變。” “末將一向心繫家國,每一步皆如履薄冰,不敢有半點失誤,若無禮於上,豈不遭人話柄?” “這話說得沒毛病,難怪聖上如此看重嚴兄弟。” 嚴燁一掀下袍,與夏侯靖對視而坐:“靖王爺養精蓄銳多年,可有打算離開冰城?” 北風一吹,夏侯靖摞緊外袍,緩緩說道:“薑茶再能驅寒,也只能驅走身上寒意,可心裏不公,喝再多的薑茶,也抵不過心底寒涼。” 嚴燁聽得出他話中有話,口中不忘提醒:“先帝用心,還望靖王爺三思。” “自從本王爺被貶至此地,唯一遺憾當年沒能殺了你。”夏侯靖眼神一厲,下一秒卻裝作若無其事的笑臉迎人。 嚴燁冷冷一笑,雲淡風輕道:“對啊,如果當年我死在虎穴,你的壞事,也不會公諸於世。” 夏侯靖替嚴燁倒一杯熱騰騰的薑茶:“我的壞,遠遠比不上老三。” “三皇子也算是眾多皇子當中藏得最深,”墨眸一眨,臉上不起半點波瀾:“也是最有謀略的一個。” “可惜嚴家最後只選了老四!”夏侯靖怒吼一聲,滿腔鬱結震驚在場的所有人! 嚴燁也沒被震懾,只道了聲:“王爺此言,可是要向嚴家討個說法?” 歇息間,連空氣也凝結成冰。 這句話徹底惹怒夏侯靖,旁邊侍從也嚇得冷汗直流,拿著端盤的手不其然的顫抖,眾人目光所向之處,只有那名不動聲色,容色俊逸的風雅男子。 手中薑茶緩緩透出薄弱暖煙,嚴燁仍八風不動的舉起杯子,辛辣從舌根入腹:“好茶。” “嚴大人就不怕有毒?” “靖王爺若要取末將一條命,也不用等到現在。” “聰明。” “嚴某若不是還有價值,迎接我的,便是那五萬精兵,也不會勞煩靖王爺親自招待。” “沒錯,你的確還有價值。” 嚴燁劍眉一挑,薄唇揚起一抹冷笑:“嚴家軍從來只認人,不認虎符。” “大人既然不肯讓出兵權,本王爺只好強取。”夏侯靖臉色一沉:“把人帶上來!” 侍從們立馬把鎖在地牢的人帶上來,被挷的唐百木見嚴燁就在靖王府,緊張道:“公子!不要管我!你快點走!!!” 一枚銅板從嚴燁五指發出!瞬間解開唐百木身上的繩子!眾多侍衛見狀,統統拔刀相向! 眾多劍尖指向嚴燁和唐木百,夏侯靖一聲令下:“敬酒不喝罰酒,給我拿下!” 忽然,行衣少年從襟衫裏掏出短刀,刀刃一亮,瞬間插入嚴燁背部!!! 嚴燁轉身,見唐百木了無表情的說道:“永別了,公子。” 肌肉被刀刃割開的傷口猶如被猛獸撕扯般疼痛,唐百木把短刀拔出,鮮血從地上落下一道鮮明血路! 夏侯靖諷刺一笑:“聽百木說,虎符是你隨身之物,若然你不給,本王爺也不介意從你身上搶回來。” “百木...為甚麼?”嚴燁腦門驀然昏厥,就連嘴巴也變開始發紫,刀傷上的毒液迅速佈滿全身,縱然是在沙場上所向披靡的男子也不敵如此強悍的毒性,嚴燁雙拳握緊,下一秒便了無意識的倒在地上! “因為,是你把所有罪名都推給我!”唐百木冷酷一語,平靜地把短刀入鞘。 夏侯靖走向嚴燁跟前,恥笑道:“知道本王爺為何不直接用五萬精兵來恭迎你嗎?”語罷,奸詐目光一彎,輕聲道:“因為我想看見你被身邊最信任的人,一刀捅死。” 第七十四章 潛藏 “百木...为甚么?”下一刻,严烨了无意识的倒在地上! “因为,是你把所有罪名都推给我。”唐百木冷酷一语,平静地把短刀入鞘。 夏侯靖走向严烨跟前:“知道本王爷为何不直接用五万精兵来恭迎你吗?”奸诈目光一弯:“因为我想看见你被身边最信任的人,一刀捅死。” 唐木百从严烨身上找出虎符:“先帝御赐的虎符,酆城裏头那百万雄狮,现在,”行衣少年双手一抬,恭敬递给夏侯靖:“已经是王爷的了。” 夏侯靖接过虎符,拿在手上磨蹭:“没想到一代豪杰就这么死了,你呀...怪就怪你自己太自以为是,太孤高自傲了,就凭你也敢独自一人闯进来?” 不对,以严烨的性子,莫不是有后着,怎么会一个人来?? 夏侯靖怀疑地回望那个早已身亡的人,没想到唐百木下一秒再往严烨身上捅多一刀!血液在刀上流动,严烨也没半点知觉,荤腥血气随之传至四周,唐百木握紧刀柄,咬牙切齿道:“启禀王爷,严烨诡计多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独自前来,想必随他身后的,是个局。” 唐百木这一刀令夏侯靖放下对他的猜疑,身娇玉贵的皇子退后一步,生怕半点汙血沾到自己靴上:“来人!把这尸身丢去喂狗,别弄髒我的王府。” 严欢手上的糖葫芦忽然掉到地上... “你怎么了?”卓雅手上也拿着一串糖葫芦。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睛看着地上的糖葫芦,忽然道:“对啊...为甚么呢…” “你整天魂不守舍,在想甚么啦?” “卓雅...我想哥哥了...” 卓雅甜甜一笑:“大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严欢紧张道:“我好害怕哥哥跟呀爹呀娘一样,出了门,就永远不回来...”大眼睛突然毫无徵兆的红了起来,却徧徧不让眼泪落下。 与严欢有着同样处境的卓雅却把手上糖葫芦拿给他:“给,咱们一人一半,不哭。” 严欢揉揉眼:“卓雅,我问你个事儿。” 甜丝丝的童音一扬:“甚么事?” “难道你不担心你家哥哥吗?”他开始有点哽咽。 看似柔弱的小女娃显然比严欢坚强:“我相信我的哥哥,早有一天,他会接我回去的。” 严欢把脸别过去,小嘴却嘟哝起来:“我不想你回去...” “你说甚么?”卓雅听严欢说话支支吾吾,也没听着他说了甚么。 “没甚么、”不安的眼睛眨了眨:“对了,我要回去练字了,再见!”小屁股往上一站,连头也不回的跑回书房去! 卓雅不懂,他为何总是神秘兮兮的。 冰城境外。 天空落下点点霜雪。 返回酆城的路上,柳霜手上拿起严烨给她的东西,心裏愈想愈不对劲。 临走前,严烨说:“这东西暂且交你保管,待冰城的事完了,你再还我不迟。” “这东西是甚么呀?像牛又像猪的,很重要的吗?” 严烨微笑点头:“这东西若落入敌方,咱们都要吃西北风了。” 柳霜吃惊的眨眨圆大水眸:“这东西、!!!” 严烨给她打了个眼色,食指搁在嘴前,示意她必须低调。 “我知道了、这东西看起来丑丑的,没想到这么重要啊。”柳霜机警横顾四周,确认四处无人才敢在严烨耳边轻声说道:“没想到这东西还能去钱庄换钱的啊。” 弄得严烨哭笑不得! “陈大叔,可不可以停下来、我...” 陈皮勒紧缰绳,纯白马儿仰天长啸:“姑娘,咱们只跑了五里路,你可要休息一下?” 柳霜摇摇头:“陈大叔,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这这这...” 柳霜见陈皮一脸震惊,只好说出心中疑虑:“本来我猜,这东西可以到钱庄拿钱的,可这又不是印章;拿去当铺也未必能当个好价钱...陈大叔,你知道是甚么?” 陈皮口齿也颤动着:“这这这是严大人的兵符!!!” 这东西若落入敌方,咱们都要吃西北风了。 “兵兵兵符?”柳霜吓得下巴张得老开,玉指忽然一鬆!!! 本来完整无缺的虎符往地上一掉!老虎肚子中央顿时碎开两块!! 陈皮简直吓得快要昏过去,柳霜立马捡起:“粘一粘就好、粘一粘就好...” 绑在车前的追星把头一侧,然后又磨了磨牙,恍惚这一切一切都不曾發生般眨眨眼睛。 唐百木与夏侯靖和夏侯广一同领兵前往冰城。 马车内的夏侯广跟夏侯靖说道:“大哥,唐百木始终是严烨的人,不可信。” “我亲眼看见他捅了严烨两刀。” “严烨这傢伙精得很,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做戏坑我们。” “你看,”夏侯靖从袖子内掏出兵符给夏侯广看:“不管他们是真是假,我们已拿到虎符,今天咱们攻下了冰城,再跟三弟在冰城外头两方夹攻,然后一鼓作气攻陷皇城,到时候再与三弟分家不迟。” 夏侯广无心一问:“那严烨尸身呢?” “丢在荒野,四周有重兵把守。” 夏侯广倒觉得夏侯靖有点多此一举:“守着个死人?” “严烨若是假死,在裏头潜藏的伏兵会一同射杀,不管他今日有没有做戏,今天,都是他的死期。” 骑在马背上的行衣少年心中一揪,似乎听到马车内那两兄弟的对话,手中缰绳一颤... 白花从天而降,飘零在每一个角落。 冰雪轻轻落在雪地上了无知觉的男子,血汙的衣上多了一层薄薄的冰雪掩盖,修长大手蓦然一颤... 不久,荒芜冰地出现两条被轮子滚过的痕迹。 “陈大叔,这裏有个人!!”柳霜看到满身汙血的人,心裏无限恐惧! 苍白的神情一直盯着远处倒在地上的男子,纤指紧紧握拳: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是他!他还说过回去跟我一起吃包子! 马车一停,柳霜跑带滚冲上前:“严烨!!!” 豆大泪珠滚滚落下,她崩溃大哭:“为甚么!刚刚才好好的...怎么会这样!!!”瘦弱双臂紧紧抱住严烨,她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就连声线都带着无力与颤抖! “严烨...我不准你死!听到没?快起来...快起来!!!”柳霜埋头痛哭,热泪疯狂落下,失了控制般滴在冰冷的脸上! 冰冷的手忽然微微提起... 第七十五章 逆轉 瘦弱双臂紧紧抱住严烨,她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就连声线都带着无力与颤抖:“严烨...我不准你死!听到没?快起来...快起来!!!”柳霜埋头痛哭,热泪疯狂落下,失了控制般滴在冰冷的脸上! 冰冷的手微微提起一一 “女人...你快勒死我了...” 无助目光微颤,期盼一抬,见他嘴角微弯! 柳霜吸了吸鼻子:“呜呜呜...你还跟我闹!!!” 严烨虚弱的拍拍她死死抱住自己的手:“唐百木对我下了毒...一时三刻还没缓过来...” “他敢动你!我就砍他!!!” 她正要起来,却被严烨捉住:“傻女人...我们...被包围了...” 话刚落,一波铁骑从暗处迅速围绕他们! 铁骑纷纷拔刀相向,严烨缓缓从袖子内拿出唐百木偷偷留下的解药吃下,众人都被他那副毫不畏惧的行为给弄煳涂,为首的铁骑率先向他们开腔:“严大人好计谋,可惜这一切都被我们靖王爷识破了。” 严烨邪魅冷笑,语带讽刺道:“谁能活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严大人说得没错,那就用我的刀来开开荤!来人!把那车夫带来!” 严烨双拳一紧:不妙! 下一秒,被挷的陈皮就被那帮人胁持住! 为首的铁骑把刀搁在陈皮脖子上,陈皮也没求饶。 霜雪依旧飘落。 长年征战的老兵虽知死亡离自己不远,苍老的目光一闭,淡然道:“大人,别因为老夫而被他们要胁。我陈皮这一生坦荡,绝不为严家添乱,也不为大庆添乱!” 语罢,为兵数十载的陈皮果断把脖子往敌人刀上一滑! 一刀毙命。 严烨看到这一幕,墨眸血丝暴现! 向来傲视群雄的不羁男中脑海闪过当年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往事! 陈皮倒下的那一刻,平日冷静的人蓦然失控,严烨恨意难平,锐目愈發凶狠:“是你们逼我。” 敌军也被他这副神情吓得一怯! “王爷有令,杀严烨者,赏万两黄金,加官厚禄,不在话下。”敌方为首的人却轻蔑地踩着早已气绝身亡的头颅,苍老容颜往雪地一沉,鲜血染红了雪地。 严烨被敌方的举动彻底惹怒! 那个为严家尽忠的老兵即便是战死,仍不改志节,如今尸身未寒却落得被敌人羞辱的下场,严烨打从心底裏刺痛:“我要你们陪葬!” 腰间青锋一亮,敌方铁骑犹如饥饿已久的狼群,纷纷向严烨张出利爪! 严烨捉紧柳霜的手:“跟着我,别走丢。” 柳霜从袋裏拿出从唐百木房裏偷出来的毒弹:“我我我有这个,应该能用得上!” “好。”他温柔道。 敌方见严烨有所行动,全都往严烨身上冲!柳霜见状,唯一能做的,便是疯狂地投放毒弹! 白烟往地裏冒出,四方八面涌现的敌人全都吸入毒烟中毒而倒下!偶然有些没中毒的,便往严烨身上狂嗜血撕杀,严烨把剑往敌方横扫,强大的剑气砍下一波又一波的敌人! 忽然,如雷贯耳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敌方也不曾想过,身后等待的,是一大群在武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叶天伦骑着一匹汗血宝马横空出世:“大人!我们来了!” 靖王爷府上的铁骑被叶天伦等人一网打尽,情势瞬间逆转!刚才胁持陈皮的人被五花大绑的跪到严烨跟前:“要杀要割,随便!” 严烨手中流光剑大气一挥,没带半点犹豫的剑从那人身上一砍,鲜血往他脸上一洒,冷酷眸子也没眨一下。 躲在严烨背后的柳霜吓得身子一抖,看惯风浪的叶天伦也没怯场,只留意严烨身上有两道明显血渍:“哎严烨,你...被人捅了两刀??”狗鼻子往严烨身上一闻:“你身上除了人血,怎麽会有鱼腥味儿?” “唐百木用机关刀往我身上捅了两下。” 叶天儒摸摸下巴:“我们下一步该怎麽办?唐百木在夏侯靖那裏,冰城若失守,我手上也就几千人,打不过。” “打不过就引他们去冰湖,区区五万敌兵,我早就想到对策。” 叶天伦好奇道:“你把炸药埋在冰湖裏了?” “炸药在冰山山腰,你把冰雪炸开,他们便会全军复没。” “製造雪崩把人埋了,也能不费一兵一卒把人搞死,这方法好!” “废话。”严烨冷冷道,再看自己一身汙血,浓眉一皱,十分讨厌,甚至是厌恶极了。 柳霜却主动把袖子替严烨拭去脸上血渍,严烨下意识地捉住她的手,明亮墨眸顿了顿,道:“我...是不是很髒...” 第七十六章 突變 严烨看自己一身汙血,浓眉一皱,十分讨厌,甚至是厌恶极了。 柳霜却主动把袖子替严烨拭去脸上血渍,严烨下意识地捉住她的手,明亮墨眸顿了顿,道:“我...是不是很髒...” “说甚麽呢,擦一擦不就好了?”温暖小手捧着他的脸,水润圆大的眼睛在墨眸裏显得甚是乾淨清澈:“你呀,甚麽都好,就是心眼多了,我柳霜是谁啊?是鼎鼎大名的柳大军师的女儿,柳家九代单传的...” “傻瓜。” “你又欺负我!” “女人,我真没事,不如...你先回酆城,我...” 柳霜见他欲言又止,便想起曾为他卜了一枝凶籤,她的挂象,从来准备无误,思及此,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这次不可以!” 一直在旁的叶天伦目光一横,脸臭臭的:“好了好了,你们俩想秀恩爱到甚麽时候?” 严烨说:“叶天伦,你这次带兵接应,算是把之前的事扯平。” 叶天伦兜着嘴:“说句谢谢很难吗?” “啧。”严烨反了个白眼! “小美人呐,你到底看上了他哪些优点???他怎麽老欺负人呐???” 严烨也没理他,别个身,从陈皮的尸首走去。 沾染血渍的下袍一掀,严烨蹲下来:“陈大叔,永别了...”平日习惯在战场上杀戮的手往陈皮目光一扫,死不瞑目的双眼终是安然合上。 柳霜愧疚道:“如果不是我,陈大叔不会客死异乡...” “这不怪你。” 她皱着眉:“可是...” 他摸摸柳霜的头:“夏侯靖把我掉在这裏,为的就是要把我做饵,再把救我的人一网打尽,我便将计就计,等叶天伦的援兵一到,情况就会逆转。而夏侯靖万万没想到,我与叶天伦和唐百木早有协议,”修长大手一颤:“整个佈局中...陈大叔,绝对是个意外。” 白雪飘散,寒风分外刺骨。 天色一暗,以夏侯靖夏侯广为首的兵队统统围绕冰城。 城门之下,兵马声源源不绝,刀枪铁剑正蠢蠢欲动之时,暗箭手并列后方,烽火在雪地上点燃,火炬有如星星之火般围堵整座城池。 城牆上,有一男子身穿官服,无惧城下兵马:“圣旨到一一” 夏侯广怒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以为咱们会接旨?你弱智啊?” 手持圣旨的男子一脸正直:“两位皇子,这是你们的最后机会。” 夏侯广故意叫嚣:“你谁呀?敢在老子面前无礼?” “在下贺文轩,见过两位兄长。” 夏侯靖拉住夏侯广:“他是康宁的夫婿。” “哥,咱们还要跪着接旨不成?” 文轩见城下一众人等按兵不动,于是朗读圣旨内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夏侯靖夏侯广私自起兵作乱,有辱皇室脸面,有违先帝旨意,朕念在同族之念,将二人贬至庶民,削去皇族身份,有违圣意者杀无赦。钦此一一” “放屁!严烨的虎符在我们这儿,咱们不怕你!”夏侯广拔刀:“冲上去!谁拿下贺文轩和马克的人头,本王爷加赏一千万两黄金!!”语摆,一马当先往前方达阵! 城门下迎战的是马克,两兵对峙,刀枪正面交锋,勇敢的壮士在战场上洒血披汗,烽火直上云霄。 夏侯靖拿起袖中笛子,唐百木见状,心感不妙:难道他也会吹笛子?难道冰城裏的士兵也中了梵音毒?不对,公子早已把解药溷在冰水之中... 行衣少年把眉一皱,却被夏侯靖察觉,精緻唇边一勾:“来人,把唐百木捉住!” 唐百木一愣:“王爷,你这是何意?” “百木啊,本王也不傻,怎麽会看不出你跟严烨在做戏呢?” 众人包围唐百木,行衣少年把腰间皮鞭一亮:“不就跟你们打一场而已,我唐百木打得起!” “是吗?如果再加上这个呢?”夏侯靖把笛子一举! 唐百木断言道:“冰城的士兵早已喝下解药,他们不可能受你摆佈!” “本王爷有说过是你们的兵吗?”夏侯靖手上笛声一扬,出自王府的士兵瞬间肌肉暴涨,癫痫的身躯渐渐失去意识,赤红目光只管往异类撕杀!尽管别人拿着刀刃从身上噼下去亦毫无损伤! 身中梵音毒的兵队形同修罗般向敌人伸出利爪!城牆上的贺文轩眼见以马克为首的兵队渐渐后退,敌军又是刀枪不入,即便是十万大军也难以取胜! 贺文轩绝望昂首:“这下...就算是神仙也挽回不了战况啊...” 第七十七章 誘餌 行衣少年把腰间皮鞭提起:“不就跟你们打一场而已,我唐百木打得起!” “是吗?如果再加上这个呢?”夏侯靖把笛子一举! 唐百木断言道:“冰城的士兵早已喝下解药,他们不可能受你摆佈!” “本王爷有说过是你们的兵吗?”夏侯靖手上笛声一扬,所有出自王府的士兵皆肌肉暴涨,癫痫的身躯渐渐失去意识,赤红目光只管往异类撕杀!尽管刀刃直噼身上亦毫无损伤! 唐百木喝道:“夏侯靖,你为了赢这场仗,竟把自己的人炼成凶尸!” “成大事,要不拘小节。”夏侯靖扬起一抹冷笑,却让唐百木心寒:“到底是谁把梵音毒给你?!” 夏侯广往唐百木發了一枝毒箭:“你担心你自己吧!” 唐百木翻身一跳,轻鬆避开:“是不是唐家的人?!” 成千上万的敌军纷纷向唐百木伸出爪牙,夏侯靖怒目相向,向唐百木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一一 一个他最熟悉不过的名字! 唐百木疯了般往敌人身上打去:“不可能!你骗我!!” 烽火连天,被击败的士兵纷纷被战火烧成灰烬,哀嚎声不断传出,犹如人间炼狱的战场尸横遍野,厚重城门对岸,严烨一行人赶至,见两军对打,场面十分溷乱! 被点燃的暗箭往城门射杀!那些出自王爷府上的军队全部都失去知觉般赤手空拳拿下对方利器也毫无损伤! “女人,我的兵符还在么?” 柳霜心虚道:“呃...我跌碎了...” “甚、甚麽?”严烨冷汗一流! “呃...粘一粘就好、粘一粘就好...”柳霜把跌成两边的兵符还给严烨:“我、我...对你不住啊...” 严烨把分开两边的兵符合併,高举道:“夏侯靖,真正的兵符在此!” 夏侯靖咬牙:“给我追!” 夏侯广却道:“哥,冰城不要了?” 夏侯靖把战马调头:“必须先把兵符拿到手再拿下那座废城!” 凶尸纷纷向严烨走去,一个个形同恶魔的士兵早已丧失理智,尽管敌方往背后噼去也毫无还击之意,叶天伦见状,紧张道:“严大公子,你不会真的要我这个跑江湖的跟你对抗五万凶尸吧??” 严烨却道:“你替我好好看着她,我隻身上阵。” 柳霜捉紧严烨衣角:“不行!” “女人,我不会有事的。”严烨一掌把柳霜推向叶天伦,独自骑上追星往冰山走去! 柳霜一隻手仍停在半空:“严烨!!!” 叶天伦把人捉住:“小美人,你就别闹了!你跟上去只会给他添乱!” “我怕他有事!” “他也不是第一天行军打仗,你急甚麽啊?” “这场仗,他会死!” “为甚麽?” “我替他卜了一支凶籤!” 叶天伦忍不住大笑:“这东西信不得、信不得,哈哈哈哈哈!” 柳霜把刀子搁在脖子上:“你不带我找他,我便死在你面前!” 第七十八章 追兵 冰城。 烽火连天。 霜雪积聚的枝头凝成一根根银白冰柱,垂挂在荒野之间,无人问津。 追星是庆国一等一的良驱,不用一盏茶的时间已经远远抛离敌军几十里路程。 纯白神驱踏足,马蹄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速度如风般逆行于天地间。 严烨故意在冰山山脚不多不少的绕了一圈,然后拍拍马背。 白马把头一仰,望向他,那个眉目英朗的男子说道:“追星,你自己回去吧。” 追星眨眨眼,像是听懂。 长腿从马背跨离,两足沾雪,墨眸望向雪地,再往树上一耀,两脚不曾在地上游走。 风起,战况难料。 树上冰雪一落,数以万计的凶尸疯狂追赶严烨,唐百木捉着叶天伦与那数千名玄武山的弟子也跟着上山。 叶天伦揉揉鼻子:“咱们跟着敌人上山,怎麽冰城的人按兵不动啊?他们不是跟你家公子同伙的吗?” “笨蛋!他们也冲上来,冰城不就失守了?”唐百木送他一个白眼,这个只会打架的武痴着实没脑子。 叶天伦不服气:“喂!人是我救的,现在你家公子有难,带人上来支援的也是我,你凭甚麽骂我啊!” 旁边一名随行实在受不了,水灵灵的目光隐隐發怒:“好了,你们有完没完?” 唐百木把头一侧,才發现柳霜男扮女装溷进来:“姑娘!你怎麽会穿着男人衣服溷进来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也活不了啊!” 叶天伦却护着她:“既然都来了,就由她吧,她自己一个回城危险。噫、夏侯靖他们怎麽都停在山脚啊?” 远处的夏侯靖夏侯广正在山脚發愁,夏侯靖率先开腔:“二弟,我带数千人抄小道上山,其馀由你掌控。” “大哥,你把兵都留给我了,我怕严烨在山上埋了陷阱。” 夏侯靖把笛子给夏侯广:“东西交给你,咱们冰城见!” 战马对天长啸,数千名凶尸随夏侯靖走去。 天色转暗,被冰雪尘封的边境寒意入骨。 唐百木与严烨长年征战,不多不少也探得出严烨的路子:“公子一定是在山下设了障眼法,咱们不能傻傻的跟着雪地上的足迹上走。” 柳霜回想起严烨曾说过的话:“我记得严烨说过,他在山腰藏了炸药!” 唐百木与叶天伦才想起来:雪崩!!! “咱们得赶快回去!”唐百木捉住柳霜,却被她甩开:“我...怕他有事,你们先走!”语摆,连头也不回的从山腰走去! “叶天伦,你先带你的人回去!”唐百木急步往她身后追赶,叶天伦只好独自面对身后一众人说道:“不如...你们自己先回冰城?我自己跑了,显得我很没义气哎…” 入夜,月色幽静。 天地间暗黑不白,山路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柳霜一步一脚印的崎岖前行,被冻伤的十指仍握紧粗枝上山,忽然,前面有了细碎烟火,仔细一看,竟是夏侯靖! 寒风一吹,冰冻刺骨的感觉实在难受,柳霜裹紧身上衣衫,却被树枝勾住! 夏侯靖见草丛裏有动静,便拿箭往暗处射出! 毒箭快如闪电般击中草丛裏的“猎物”!!! 一囤血跡往雪地上染紅?? 第七十九章 山洞 入夜,月色幽静。 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雪山内起了些细碎烟火。 柳霜一步一脚印的崎岖前行,被冻伤的十指仍握紧粗枝上山,忽然,前面有了微细火光,仔细一看,竟是夏侯靖与那几十名凶兵! 寒风一吹,冰冻刺骨的感觉实在难受,柳霜裹紧身上衣衫,却被树枝勾住! “谁!”夏侯靖见草丛裏有动静,便快速拿起箭,目光一锐,把箭头对准出了动静的暗处一發!毒箭如电般击中草丛裏的“猎物”!! 草丛一抖,落下一囤积雪。 柳霜也屏息了呼吸!!! “喵噢…” 夏侯靖鬆了一口气:“原来是隻野猫。” 柳霜心藏也跳了出来:幸好他没發现我! 忽然,一隻手抚住她的嘴,她大惊,还没把人看清就已经吓得头皮發麻,可是又不敢大呼小叫! “别动,是我。” 一把低滋男声轻声细语在她耳边说道。 柳霜把头一扭,两行老泪快要出来!! 严烨把人静静拉走,走到山洞去,柳霜也不敢正视他:“严烨,对不住...我来了,是不是给你添乱了?” 洞裏冰块一溶,凝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顺势而下。 “嗯,你跟上来,反而成了我的累赘。”他老实回答。 柳霜斜眼看他,眼裏尽是委屈:“没良心的傢伙。” “没想到,你比欢儿更难甩。” “可恶、我不要命的来找你,你就不感动?” 他毫无半点情绪道:“感动。” “你敷衍我!” 严烨也没心思跟她耗下去,于是捡了一堆乾枝生火:“这些日子下了好几场雪,把我埋下的炸药记号也掩盖了。” “哦,也就是说你迷路了?” 深谋远虑的眸子一颤:“啧,要不是下了一场大雪,我估计山下的那五万凶尸早就埋了。” “看着你平安无事,我也就安心了。”小手拿着树枝往雪地上戳了又戳,慌亂的眼睛怯了怯,一直低頭不語。 “我不会让你守寡的。” 这话惹得她哭笑不得,漂亮目光弯了起来:“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那日灯会,全酆城的百姓都看到你收了我的桃花。” 她脸颊红得跟石榴果似的:“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你们那习俗啊!” “怎麽,想反悔了?想抛夫弃兔?嗯?”灿若星辰的目光坏坏一笑,帅气非凡的容色悄悄凑近她,咄咄逼人的气势总是害她脸红心跳!! “……”柳霜屁股一扭,故意坐他远点,没想到严烨却整个人倚着她的肩上眯着眼:“傻女人。” “我不傻!我我、我只是不太聪明!!” “我困了。”严烨双目一闭,能把她耍得团团转,心裹乐透極了,然後把頭貼在耳邊,薄唇微微上揚:“也不知道…带上你是福是祸。” “严烨,我希望…我是你的福星。”小手微微握拳,柳霜回望他,却见那个眉目英朗的不羁男子沉沉睡去… 灵气可人的眸子静静看着灼热火苗烧得旺盛:爹爹曾说,占卦算命虽能知天意,若要逆天而行,早晚也会受到反噬… 她摊开两隻不同掌纹的手:左手是一条长命百岁的命,右手却是一条活不过半百的命... 第八十章 嫌疑 夏侯靖夏侯广出兵攻打冰城,最后被严烨引至雪山山下。 入夜,寒风刺骨。 庆国内有处极寒之地,长年累月被霜雪尘封。 白茫茫的雪地冰封三尺,万径人踪灭。 入夜,积在树上的霜雪忽然一落,两道黑影在树荫下极速穿梭。 叶天伦道:“江湖传闻,唐家秘製的梵音毒利害,我今日终于见着。” 唐百木脑海闪过与夏侯靖的对话... “到底是谁把梵音毒给你?!” 夏侯广却道:“你担心你自己吧!” “是不是唐家的人?!” 成千上万的敌军纷纷向唐百木伸出爪牙,夏侯靖怒目相向,向唐百木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他最熟悉不过的名字! “正是殿前锦衣卫统领:唐百金。” 唐百木疯了般往敌人身上打去:“不可能!你骗我!!” 如果大哥真的是夏侯琰的人,那陸下豈不危險?? 那时的对话在他脑海中不停回想,向来知无不言的少年却忧心忡忡:“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姑娘,再与公子会合。” 叶天伦纵身一跳:“为甚麽?” “因为,变成凶尸的兵队会活不过明天。” “甚麽?” “梵音毒是唐家的禁术,毒力一但引發至极点,那些凶尸会互相厮咬或者疯狂噬食生人,最后会肌肉暴涨而死亡。”行衣少年眸中一颤,手中紧紧握拳! 叶天伦想想也觉得噁心,發自內心的驚悚表露無遺:“這凶屍還能吃人?人吃人這也太變態了啊!” “嗯,”這也代表,唐家一輩當中只有跟唐百木同輩份的人才懂,唐百金的確有很大的嫌疑。 “當家人道,上任後便把此毒列入禁術之一,這世上能制能解的人,不多。”唐百木紧慎回话,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叶天伦心中一寒:“老兄,我还是回去好了!” 唐百木捉住他:“你内力深厚,他们不会攻击你。” “这凶尸还会挑人食不成?” “没错,凶尸临死前会不受任何人的控制,只会盲目杀害毫无内力的人,所以...我担心的是姑娘。” 叶天伦加快脚步:“小美人不能有事啊!” 皓月被墨云掩盖,凉起一道黑煞之气。 藏在山脚之下的五万凶尸忽然抽搐,發红的眼睛突發快速转动,口裏不时發出哀豪,任凭夏侯广怎麽吹笛子也毫无作用!! 忽然,失控的凶尸疯了似的往夏侯广脸上一抓! “呀一一!!!” 夏侯广的咆哮直冲天际!! 此时此刻,躲在山洞的严烨机警睁眼,多年从军的他早早养成夜無稳睡的习惯,山洞外的骚动使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回头正见柳霜还睡得香甜。 墨眸一顫,负剑而行,銳目悄悄往外头窥探。 两道细长身影在山洞外缓缓进来,严烨握紧手上青锋一一 山洞内一片阴暗,肃杀的洞**,严烨仔细聆听那两人的步伐。 他耳朵一竖:步伐十分轻盈,这两人非常内功深厚。 直至那两人同时探出头! 剑影往那两人挥去!快如闪电的手法招招狠劲,三人对拆数十招,对方两人身手不同路子,一人擅远攻,暗器从不间断,另一人手脚利索,许多招式都能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破绽,行衣少年同时丢出十枚暗器,严烨往上一跳,轻鬆避过,严烨觉得对打的其中一人像极了唐家招数:“唐百木?” 第八十一章 反轉 “唐百木?”严烨挑挑眉,总觉得对方有点熟悉。 行衣少年吹起手上的火折子,见到一脸他最熟悉不过的脸,:“公子啊!!总算是找到你了!!呜呜呜…山下那凶尸开始疯狂杀人!!我怕姑娘有危险!!” 严烨脑袋一阵刺痛,两指轻抚眉心:“她没危险,她还在睡觉。” 叶天伦往山洞深处张望,黑漆漆的洞裏头有一男子正在抱头大睡,叶天伦的目光变得暧昧不明:“严烨、你在山洞裏藏着个男人,小美人知道吗??” 严烨送了他一记眼刀,调侃道:“你那个武林盟主是买回来的?” 扰攘声弄醒了正在熟睡的人,柳霜揉揉眼:“谁在大半夜打架啊…” “小美人,你没事就好了!!”正要跑上前,却被严烨送了一记眼刀,叶天伦背后一寒,才懂得收敛手脚... 远处传来凶尸的咆哮,众人面面相觑:这下被發现了!!! 如雷贯耳的呻吟直冲云霄,有如鬼哭神嚎般凄厉的声浪直砸耳背! 唐百木把耳朵贴近雪地上:“糟糕,我们被凶尸盯上了!” 墨眸一颤:“距离多少?” 经验老到的行衣少年仔细探测,丝毫不差道:“一盏茶的时间。” “我去引开他们。” 柳霜心裏一揪! “别别别,公子、公子!!!” 洞外随即传来夏侯靖的声音:“凶尸需要一盏茶的时间,我倒是不必。” 严烨手上青锋银光一现:“就凭你?” “你杀了我,老四会怎么想?” “陛下不杀,我杀。” “庆国的江山是我们夏侯家的,先帝有旨,即便咱们兄弟之间犯了任何大逆不道的罪,我们也能留得住命!” “啧。”严烨高傲的反着白眼,逼得夏侯靖火大:“甚么时候轮到你作主?!” 一道黑影快速闪到夏侯靖身后,行衣少年把唐家那独步天下的轻功展露无遗:“你大爷的!造反的是你,还敢扯高气扬!”粗大的麻绳瞬间在夏侯靖身上围了两圈! “严烨!你计算我!!!” 严烨冷冷挑眉:“盘他。” 夏侯靖心感大祸临头:“别别别打脸!!!” 唐百木不遗馀力地往夏侯靖身上暴揍:“就你话多!就你话多!!” 在旁的严烨见唐百木打得过瘾,也没阻止:“打成残废也行,记得把命留着。” “好咧!” “.......” 风卷残云间,时势又一次反转。 山下一群行尸走肉的兵队渐渐形成人潮,犹如厉鬼在暗月下抽搐而行,寒风肃杀,犹如厉鬼的哀怨声令人闻风丧胆! 唐百木抽起腰间鞭子:“凶尸只会攻击没有内功的人,姑娘有危险!” 严烨目光一锐,凛冽寒意直逼人喘不过气来:“敢动我的女人,那就全灭吧。” 柳霜心裏卖力鼓掌:我的男人就是帅!!! “公子,底下有好几万凶兵追上来,他们刀枪不入...” “整座山都被我的凶尸包围了!你们逃不掉的!”夏侯靖插了句话,唐百目就给他一记大大的手刀:“要你说话了吗?丧家之犬!” “你...!”夏侯靖敢怒不敢言,心裏却来气,最后还是识相闭口。 严烨把剑合上:“山上藏着炸药,我们现在有四个人,一旦引爆炸药,必须要赶在雪崩之前全身而退。” 夏侯靖立马纠正:“是五人!有五个人!” 唐百木又打了他一拳:“去去去!没算你!”随后又塞了一粒药丸逼夏侯靖吃下:“这下可清静了!” 柳霜悄悄问:“那是甚么药?” 唐百木自信道:“暂时让他失声,这药如果同时吃下三颗就绝子绝孙~” 柳霜亮起邪恶的小表情:“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嘿嘿嘿! 夏侯靖猛力摇头!!! 严烨清清嗓子:“现在不是整他的时候...” 柳霜笑咪咪点头,圆大的眼睛弯了起来:“你是老大,你说甚么都是对的!” 唐百木嫌弃一瞄:姑娘转个态度比翻书还快!女大不中留啊,唉唉! 夏侯靖鬆了口气:我的子孙总算保住了... “我跟女人去点燃炸药,唐百木叶天伦,这裏就交给你们了。” 叶天伦与唐百木异口同声:“好!” 柳霜笑的“灿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严烨把那个挑事的女人拉走:“叶天伦是免费劳工,你就别拉仇恨了,乖,咱们放火去...” 凉风吹落一片残叶顺势打了个筋斗…… “免费劳工”看着一对小情人双双离开的背影,孤独的哭了... 第八十二章 滚了两圈 深夜,皇城。 旺二福缓缓推开御书房的大门,铉璟帝闻声,抬首道:“冰城可有消息?” 胖太监一抖一抖缓步跑来:“这是贺大人传来的文书...” 夏侯璟铉也顾不及礼数,还没等到旺二福双手奉上便直接抢过来,在打开卷轴的前一刻,内心仍阴情不定。 苍白骨指牢牢捉紧精緻的卷轴,顿了顿,最终还是果断打开。 精緻锐目往文字一瞥。 冰城境内,夏侯靖夏侯广两路兵力忽然一夜之间变成凶尸,屡图突破冰城边境,严将军为诱敌军到冰山,于是与凶尸一同赶上冰山,至今生死未卜。 铉璟帝咬牙切齿道:“好一个“一夜之间”!” “陆下莫气,气出病来就不好了...”旺二福擦擦额上虚汗,不敢揣测圣意,一双细小眼睛也不知道往那儿瞧,心裏总不是滋味:“难道陛下有高见?” 铉璟帝把卷轴一收:“大哥二哥敢造反,背后怎少得了三哥?这场叛变,怕是他们仨筹谋已久摆!”语罢,胸口屈结尽涌而上,随之而来的,却是连番不受控制的咳嗽! “陛下!!传御医!快!陛下晕倒了!!” 远在冰城,极寒之地。 寒冰在月影下照得银白,柳霜喘着气上山,厚厚的雪地上印着一隻隻深邃足迹。 严烨气定神閒道:“女人,该减肥了。” 这话简直把柳霜逼疯:“你这个没良心的、” “小心有箭!!”严烨把人一同伏在地上,两人顺势在雪地上抱着滚了两圈! 严烨捂着她的嘴,轻声道:“别说话。” 柳霜吓得惊魂未定,只能默然点头!紧张的手只能捉紧严烨,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无处安份的玉臂把他抱得更紧! 墨眸反之越發冷静。 严烨不动声色往箭源冷瞥:凶尸已被唐百木和叶天伦挡下,夏侯广被捉,那麽刚才那一箭,必然是夏侯广。 北极星高照苍穹。 阴霾中,被伤了眼睛的夏侯广难以目测眼前事物,只能在暗处裏兴风作浪:“炸药都被我砍坏了,我看你怎样降住山下的凶尸!” 找不到严烨,夏侯广忍着脸上那巨大刺痛,往虚空处胡乱挥刀洩恨:“缩头乌龟!给我出来!出来呀!” 眼下炸药被毁,製造雪崩显然不可行,山脚下的唐百木与叶天伦即便是当代数一数二的高手,却难以抵挡成千上万的凶尸,再这麽耗上去,也只会穷途末路,死路一条。 严烨正想先捉住夏侯广再设法摆平那群凶尸,于是鬆了鬆怀裡的人,没想到却被柳霜拉住:“我这裡还有两颗,是从木木那边偷回来的。” 墨眸一弯,竟比天边星斗光彩夺目:“很好。” 他高兴的往柳霜脸上一吻,似是蜻蜓点水般轻碰,若有似无的,却就是这个举动便能惹得眼前人儿涨红了脸! “你你你、” 严烨蓦然靠近她,低声道:“别出声。” 低沉的话语轻轻散在柳霜耳根,一时半刻间也不知所措,可是柳霜又怎能被他白白欺负? 机灵小手蓦然往他腰身外则用力捏了一团肉! 可是,肥肉没抓到,却摸到厚实的肌肉:哟,身材不错喔~ 柳霜偷笑,他忍痛忍泪,满腔委屈无处舒發:这笔账,我记住了! 柳霜挑挑眉:是谁吃我豆腐在先? 严烨瞪着眼,气愤的咬咬下唇:你等着! 凄风吹起。 积聚在树上的霜雪顺落而下,严烨故意引起夏侯广的注意:“蠢货,我在这。” 夏侯广發疯般提刀往严烨噼去,刀刀力大无穷,都往死裏砍,却都被严烨轻易避过:“看在天家颜面,你若投降,我带你回皇城。” “我宁可变成凶尸也不会投降!” 严烨眉宇一紧:“甚麽?” —————— 夏侯广笑得无比阴险:“论武功,我从小就已经比不上你,只是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活着命下山!” 难道!! 夏侯广刹时肌肉暴涨,两隻眼睛往外突出:“大哥已经走了,我留下来,拦住你们。” 长剑与大刀互相击打,星火拍得刀光剑影,一瞬起落! 柳霜在暗处找寻严烨所说的源头,实在太黑,便点起火折子,这时才發现,她满手都是汙血! 她想起刚才对严烨的举动:难道...刚才那一箭!! 柳霜回头看他! 严烨显然动作不比平日利落,腰背的痛渐渐入髓,發烫的痛楚使他难以使力,歇息间,雾气从他口裏吸纳:我居然...会觉得冷。 平日有内功护体,他理应能够御寒,自从刚刚替柳霜挡了一箭,他溷身上下便开始渐渐提不起劲。 箭上一定有毒! 夏侯广狰狞讥笑,一下子打飞严烨手裏的剑:“使不出内力,是不是很痛苦?” 柳霜看到这一幕,更加愧疚! 她握紧手上火折子:不行,我得赶紧找到破冰的地方! 就在不远处,柳霜似乎看见了一团深坑,已经被毁的炸药在外头四散,她立刻跑上前,先是向空中發射信息!把唐百木和叶天伦都叫上来。 烟火在黑夜绽起严家军的图腾,柳霜下一刻正拿起唐百木秘製的弹药,回过头,见严烨被夏侯广推了一掌,身子被打飞五丈之远! 严烨吐了一口黑血,暗蓝锦衣早已血迹斑斑! 看着夏侯广一步一步犹如魔鬼般迈向严烨,柳霜急中生智:“往手!!!” 夏侯广往音声处俯瞰!柳霜拿着炸药:“夏侯靖已经在山下被我们的人捉了!” 夏侯广扭扭形态犹如行尸的头颅,阴险目光睁得老大,黑色的眼珠开始充斥血红,一瞬间整个眼球犹似炼狱裏的恶鬼修罗:“我大哥...早就下山了...” 严烨艰难的起来,俊美绝论的嘴角落下一道汙黑血痕:“夏侯靖已经被掳,你们早已无路可走。这场仗,你们一开始,便已经输了。” 夏侯广受到外来刺激,四肢开始不受控制,癫痫的身躯一下子用尽全力暴發,丧失良知的夏侯广直奔严烨!! 千钧一發间,一声巨响震惊全场! “轰??一一” 严欢打了个喷嚏。 在旁守门的小方说道:“小公子回去吧,外头风大。” “没事,我惯了。”严欢揉眼微笑。 “惯了?” 小脸低下来,看不出是喜是悲:“从前在皇城,我每天都坐在家门口等哥哥回来,现在我好不容易来到酆城,哥哥出了远门,自然也要等他。” 小方这才知道,这小娃儿年纪虽小,却颇有严家风骨。 “风雨不改?” “风雨不改。” 倏地,卓雅跑来说道:“吃饭了。” 严欢想也不想,立马一屁股跳起来:“我可饿了!” 小方心裏嘀咕:风雨不改,终归也敌不过吃饭的魅力啊… 严欢跟身旁的女娃说:“今天我要吃很多的饭!” 卓雅也毫不逊色:“我也要吃很多很多的饭!” 严欢两隻小手张大:“我比你吃更多更多更多的饭!!!”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认输。 看着两个小娃娃结伴回屋的背影,小方叹道:严家风骨,大概是指...死活不认输吧… 包括嘴炮。 第八十三章 雪崩 严烨被夏侯广推了一掌,身子被打飞五丈之远! 严烨吐了一口黑血,夏侯广一步步犹如魔鬼般迈向严烨,柳霜急中生智:“往手!!!”她拿着炸药挡在严烨面前:“夏侯靖已经在山下被我们的人捉了!” 墨眸一怔:冲动... 可是,就是她那鼓冲动,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严烨的世界,每当生死关头,她总是误打误撞的替严烨化险为夷。 夏侯广扭扭形态犹如行尸的头颅,黑眼珠开始充斥血红,瞬间眼球突出,犹似炼狱恶鬼:“我大哥...早就下山了...” 严烨吐了一口毒血,艰难起来,藏在背后的五指正蓄势待發,为了令夏侯广更快失去常性,他故意刺激夏侯广的大脑:“夏侯靖已经被掳,你们早已无路可走。这场仗,你们一开始,便已经输了。” 夏侯广脑海瞬间缺氧,四肢开始不受控制,癫痫的身躯一下子用尽全力暴發,丧失良知的夏侯广拿着厚重大刀直奔严烨!! 墨眸冷酷一瞥:夏侯璟铉,对不住了。 严烨先是推开柳霜,然后迎面踢开夏侯广的右臂,再送出蕴藏深厚内力的一掌,这一掌,竟打得夏侯广吐血倒地,不停抖动的驱体先是一番垂死挣扎,不到三秒却渐渐动弹不得,一口气呼出去,却至此没有了心跳。 “轰隆一一” 炸药开始沿着严烨曾经敲碎的冰点炸开,巨响之后,一层层看似坚硬的冰山刹那从高处下陷,柳霜这一刻看傻了:不就投了一颗弹药,破坏力怎麽会如此惊人?? “女人,别看了、快跑!”严烨负剑前行,一把拉住發呆的人! “轰隆一一” 两人跑到一处狭窄小路,旁边老树林立,只得中间一条极为陡峭,柳霜尴尬问:“我们...是要滚下山?” 这话真是把她的智商展露无遗! 严烨当场吐了一口毒血,柳霜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呃…你是老大,都听你的。”语罢,努力装作水过无痕般傻笑! 他无奈拿起藏在雪上的木板,然后叫柳霜坐在前面,剑身往雪地上一推,就像滑雪般顺着斜坡一道下山。 日昇,暮光一跃而起。 经过一番苦战,冰城总算是守住。 灼热光华入目,柳霜眯眼抬头,恰好一隻修长大手替她挡住烈日:“还愣住干甚麽?” “我以为会看不见今天的太阳。”柳霜把目光转向他,俊美的脸庞忽然往她嘴上一吻,这一吻,既放肆,又突然。 两片冷薄的唇瓣突如其来送上,温柔的在她嘴上攻城掠地,柳霜涨红了脸,身子微微后倾,却被两臀锁住:“想逃?” “严烨,这这这...”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可是、我这次不也立了功么?” “那你说,我昨天是替谁捱的箭?” “对!你的伤!”柳霜往他背后一看,箭头倒是没有,只是一道厚厚的伤口,外头汙血染黑了整片衣衫。 倏地,一大波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为首的行衣少年大力招手:“公子、姑娘!” “严烨,对不住,我...” 严烨往她脸上轻轻一吻:“这是赔罪的礼物。” 看到这一幕的大队人马也傻眼:这严大将军不是万年单身的么? “唐大人,原来严将军是喜欢女人的啊?”站在唐百木身旁的一名兵长好奇的道。 原因无他,因为严烨从不逛青楼,就连大大小小能结识女子的宴会或是灯会,他身边都只站着个唐百木,所以别人纷纷猜测,要么他是四大皆空的奇男子,要么就是看上了经常与他出双入对的唐百木。 唐百木也为此困扰了许多年,其实他也想多认识认识庆国的大家闺秀,只是身边站着个道行高超的和尚,血气方刚的少年只好揉揉鼻子,老实站好。 如今倒好了,出现了柳姑娘,正是他一洗汙名的好机会:“你们谁都别看!大人现在要跟爱人亲亲,你们谁都不许看!”然后带头两手掩眼:“记住喔,这事“不可以说出去”,真的“不可以”!!” 成千上万的兵队顿时明晓,所谓的“不可以”,就是把话跟别人说:“严将军在冰城跟一名神秘女子亲亲,真的不可以说出去喔!” 傅着传着,事情不会从此绝迹,只会愈传愈离谱,到后来变成:“甚麽?严大将军在冰城跟一名神秘男子亲亲?好的好的,这事不可以说,不可以说。” 这下柳霜倒是没脸见人,严烨脸皮够厚,于是清清喉结,面对成千上万的兵马也依旧装作若无其事:“来了也好,冰山被毁,剩下的,由你们处理。” 唐百木把手放下:“对了,夏侯广呢?” “死了。”他冷冷道。 “甚甚甚麽?”唐百木也惊讶,但见柳霜点头,知道此事不假:“这...” “往后的事,我一力承担。”他神情凝重,柳霜闻言,心裏一揪,生怕他会被朝廷怪罪。 虽然严烨在民间的名声不差,可是官场黑暗,天家要是反脸不认人,最后吃亏却是自己,再加上,严烨向来极少上朝,所谓的文武百官,当真认识的,也没几个。 自从韩御史整家被抄,百官更怕自己私下那破事被严烨抓住把柄,所以对于严烨,官场上的人也只能敬而远之,知道他处下风,更会大把大把的口水往天家泼去。 冰城一战,死了五万敌军,还有一个被流放的王爷。 贺文轩带来的御兵丝毫无损,见严烨负伤回来,仔细打探了几句,便带着夏侯靖回皇城,临走前与严烨单独说话:“严大人单人匹马力战五万敌军,贺某会如实向圣上禀报,至于广王爷的死,只怕要大人亲自上朝赔个不是。” “先帝所立的旨,末将从没忘掉。” “贺某知道,此事不能怪你。”贺文轩从衣袖裏掏出一道密旨:“在我来冰城之前,陛下已经有了主意,两位王爷是生是死,任凭严大人处置,只是,我俩一直没机会碰面。” 严烨接过卷轴:“多谢。” “待严大人在冰城养好伤,贺某有个不情之请。” “贺大人但说无妨。” “康宁说:“严哥哥是个好人,如果能到咱们府上吃顿饭,那真是一件开心的事”。”贺文轩提到康宁时的脸略过一丝幸福。 “贺大人就不怕被朝中官僚在背后议论?” 严烨知道,在民间,他是个威风凛凛的长胜将军,在朝中,却是个只会对当今圣上称兄道弟的傲气人物,不上朝,也不会主动结识任何人,要是主动结识了,或许就像韩御史一样,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丑事正等着被揭發。 “不会不会,只要是她喜欢。再说,贺某也没藏事。” “严某若能活着走出朝堂,定必拜会。” 贺文轩高兴拱手:“一定一定。” 严烨也回他一个:“夏侯靖背后一定有人,大人路上小心。” 送走了贺文轩,柳霜拿了一碗墨药给严烨:“木木说,喝完药再换纱布,要是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我不喝。”严烨挑眉说道。 “岂有此理,本小姐辛辛苦苦给你熬出来的药,你胆敢不喝?” 严烨揉揉耳朵:“悍妇。” 柳霜气得把药掉到桌上,汤药也翻了一大半出来:“我不理你了!” “咳咳、” 柳霜又立马回来,紧张道:“怎麽了?哪裡疼?我去叫大夫!” 正要转身,却被人一拥入怀:“不要走...” “……” “公子!叶天伦要成亲啦!呃…我是不是妨碍你们亲热了??” 严烨额上青筋一现:“唐!百!木!” 第八十四章 喝藥 一雙冰冷的墨眸寒光盡顯,唐百木頓時背脊冰封三尺,於是立刻轉身就溜:“今天天氣不錯喔…呵呵呵…”然後順帶把門光速合上!! 門內兩人尷尬得要命,嚴燁乾咳兩聲:“那個...多謝。” 柳霜目光也不知往哪裡瞥,只好抵著頭:“你的傷是因我而起,就讓我照顧你吧、我雖然笨手笨腳,熬湯上藥這些小事,應該...也不會出太大亂子,要不...你先把藥喝了,我再幫你塗塗...” 嚴燁瞄了瞄黑壓壓的墨藥,熱騰騰的苦澀味直沖腦門,俊臉不禁一沉:“我怎麼聞到一鼓焦炭味?” 柳霜笑得“燦爛”:“或許……冰城的藥跟酆城...產地不同、產地不同!嘿嘿嘿...” 嚴燁摸摸鼻子,嫌棄道:“你該不會是想毒害親夫吧?” “你又佔我便宜!” 嚴燁搖搖頭,灼如辰星的墨眸微彎,理所當然道:“非也非也,別忘了,咱們可是有婚約在身。” 柳霜簡直把白眼翻到後腦殼去:“喝藥吧!嚴大人!” “瞧你把話說得,怎麼說得我像瘋了似的?” 柳霜也拿他沒辦法:“嚴大人,嚴大將軍,嚴老大,小女子求你了,快把藥喝了吧!” 嚴燁挑挑眉:“你就不打算喂我?” “你不喝拉倒!” 正當她又一次轉身,嚴燁腦門一暈:“女人...” 柳霜又衝上前,見嚴燁單手扶額:“怎麼了?” 下一秒,他整個人像是失去意識般向前一傾,柳霜趕快扑上前把他接住,平日那副高傲自大的嘴臉順勢埋在她的肩上,此時此刻,他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揚,用極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蠱惑道:“那麼緊張我,難道...”使壞的薄唇與她耳根靠得更近:“你喜歡我了?” 柳霜知道自己又中了他的計:可惡,又作死是吧? 她“溫柔”的笑看眼前那個裝作病殃殃的人,毫不留情地往他痛處一拍! 嚴燁痛得眼泛淚光:“你...當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一直躲在門外偷聽的唐百木似乎聽出了些甚麼,心想道:瞧瞧這進度,小歡歡也應該快要當小舅舅了!!! 第八十五章 道別 夜深,冰城一片寂靜。 冰雪長年累月堆積在這片鳥不生蛋的荒地,銀月柔柔高掛。 白茫茫的雪地上,忽然有人輕踏,才兩三十步的功夫,已跳出十餘里路。 柳霜把藥碗放回廚室,寒風從窗外吹入,她打了個寒慄,瘦削小手伸到窗外關上,卻冒出一名男子的大臉! “葉天倫!!大半夜的想嚇唬誰呀!!” 風姿男子腼腆的癢癢臉頰:“小美人,我...要成親了。” “成親是好事呀!來來來,坐吧,這大寒冷的天,在外頭多冷呀。” 葉天倫怔了怔,最後還是從窗外跳進來,柳霜透起爐火,再用長竹籤穿上一根玉米,放在爐火上烤著:“瞧你身上的雪,大概在外頭跑了有些時辰吧。” 葉天倫一屁股坐了下來,單手托腮:“可我不想成親。” 一雙靈氣十足的眼睛驀然看他:“為甚麼?” “我這一生只求武學顛峰,功名利祿,嬌妻美妾甚麼的,好像與我總是格格不入。”他隨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柳霜把眼一橫:“你莫不是看上我家的嚴老大了?” 葉天倫頓時被口裏的茶給嗆到!咳了咳,艱辛道:“我也對男人沒興趣!” “哦,那就好那就好,嘿嘿嘿~”柳霜把手裏烤著的玉米轉了一轉。 “嚴燁也太好命了。” “怎麼說?” “有你在,”葉天倫似乎刻意躲避她的目光,把臉移到她手上的玉米去:“他便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可是他好像對我百般嫌棄呢,一會兒說我煮的藥太苦,一會兒說我多管閒事,哎,別說他了,那你回家之後,還會來酆城找我們嗎?” “不會了。” 他不假思索道。 烤著的玉米往下一抖,柳霜趕快回過神拿穩:“沒關係,你不來,只好我們去!” “老頭子不想我跟官家的人做朋友,包括“你家老大”。” “你爹爹是不是對我們有些誤會?你這次來冰城幫我們,已經是咱們的朋友了,我們還沒有好好多謝你呢。” “成親後,老頭子打算把玄銘心法給我,一旦練了,便要在玄武山閉門苦練十年,每一代能習得玄銘心法大成的人,都是武林上一等一的高手,老頭子就只有我這麽一個兒子,我也只好答應,再者,十年後的世界成了甚麼樣兒也沒人敢揣測,如果...如果你想見我,就拿這個來找我,我們的人,絕對不會攔你。”葉天倫把一片金葉子放到她的手心,又道:“不可以把它當掉喔~” 小財迷鼓鼓臉:“我才不是這種人呢!” 葉天倫笑了笑:“時候也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小美人,我們...後會有期。” “喂!”柳霜把好的玉米給他:“我沒甚麼可以送你,只能給你吃的了...” 葉天倫拿著玉米毅然轉身,語重心長道:“再見。” 柳霜追了上去:“你就不跟嚴老大他們道個別?” 才一眨眼的功夫,葉天倫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八十六章 玉米 北风吹得风雪漫天。 叶天伦独自坐在城牆之上,黑夜的星空闪烁璀璨,银月也显得明亮。 手裏的玉米也凉了一大半,叶天伦盯着眼前香甜,一时入了神。 还想起那日在酆城之中,他折了花,本想送给那个傻呼呼的姑娘,可惜他迟了,那朵绽放在红尘万丈中的耀眼桃花原来早已有主。 罢了,能让她幸福,不打扰,也是一种平静。 叶天伦咬着冰冻的玉米,香甜的味道却变得难咽苦涩。 翌日,严烨一行人连带着大批兵马返回皇城。 马车上,俊逸不凡的眸子从冰城一路死死盯住柳霜,弄得她好不自在:“老大,你干嘛老瞧着我,是不是我脸髒了?” 严烨眨眨眼,漫不经心道:“我在看车外风境。” 柳霜一抹坏笑:“一定是本姑娘长得标緻,你才不承认的吧~” “女人,你觉得叶天伦怎麽样?” 柳霜把坐歪的身子移正,与他对视:“他人可好了呢!不像你,老嫌我。” 严烨额上青筋一现! “他哪裡好了?满嘴油口滑舌的。” “瞧你那破脾气,他可是没对我摆过臭脸。” 坐在外头驾车的唐百木扬了扬马鞭,摇摇头:他们怎麽又吵起来了? 巨大的车轮刚好快速辗过地上岩石,骏马双蹄高踏,整辆马车一抖!唐百木拉紧牵马绳!抖得车厢内的柳霜刹时失了平衡往前一滚!! “哎呀木木...你到底会不会驾车...幸好前面有东西垫着、”柳霜前一刻把头一抬,唐百木后一刻便把头伸进车厢:“公子,你们没事吧??!”细长眼睛见柳霜尴尬的扑到严烨怀裏,在唐家堡长大的行衣少年一下子就懂了,识趣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呵呵呵...” 英朗的眉目又是一皱:“你说呢?!” 柳霜赶快起身,免得又被严烨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给射杀! 严烨揉揉胸膛,倜侃道:“我肋骨碎了。” 言下之意,势要说她胖了不成? 柳霜笑得诡异:“哦~那我可要再为严大人煮上一大锅的“补药”才行~” “女人,你学坏了。” “莫不是你先开的头?” 严烨理了理衣衫,嫌弃道:“这车怎麽就不抖了呢?” “......” 这一战,柳霜大败。 转眼间,马车穿过冰天雪地,渐渐近来青山绿水,一行人在冰城待了有些日子,天天看惯了白茫茫一片,这下倒好,算是看到了一片绿油油的如画江山。 “公子,前面有座道观,不如咱们进观休息片刻可好?” 柳霜抢先拨开车帘:“好呀!” 严烨拉住正要跳车而出的傻姑娘:“你就不怕有诈?” 唐百木先行找个法子熘一熘,顺道给那两人多点时间相处相处:“要不,属下先行探个路?” 严烨摆摆手:“去吧。” 行衣少年笑开了花,屁股一离开坐位便冲了出去,不见其踪影。 终于支开了个碍事的,严烨缓缓靠近柳霜,低磁嗓音一揚:“昨晚,睡得可好?” “还好吧,不过...就有点失落,叶天伦走了,说练甚麽神功,要跟咱们断了交情,说他爹不喜欢跟我们溷在一起,他一下子不见了,我心不安呐...” 本该冷静的俊脸一下子醋意大發:“女人,难道你跟他当真看对了眼不成?” “喂,我关心朋友行不行?” 严烨气得青筋暴起:“你的竹筒还在我手上呢!” “你还说!莫不是你把我的东西藏着,我早就远走高飞了!” 这话,听得墨眸一颤,严烨回心一想,当初抢她竹筒,至始至于,还不是为了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护她一世平安,可到如今她把这话亮出,明端端是视之为恨。 他沉默片刻,蓦然道:“当初柳大叔送竹筒给你的时候,他可有叮咛你几句说话?” 柳霜这才反应过来,忽然口拙起来:“他...他...” 第八十七章 无赖 “当初柳大叔送竹筒给你的时候,他可有叮咛你几句说话?” 柳霜也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平日天花乱坠的小嘴却支支吾吾了半天:“他...他...” “他说,这是你未来夫婿亲手造的。”严烨见她一脸犯傻,嘴巴又开口呢喃起来:“他还说,日后家裏要是出了事,你尽找我,可你一样也没达成他老人家的嘱咐。” “严烨,我...” “公子,道观只有一名道童,说老道长出去云游,属下瞧裏面环境清幽,咱们不如下马歇歇?”唐百木满出八颗牙齿的微笑,无意中打断柳霜的话! 严烨替柳霜理了理凌乱的头髮,嘴角轻扬:“走吧,有些话,你不愿说便不说罢。” 眼前这道观四方景色如春,不时有凉风吹拂,与冰城的寒冷大大不同。 一行人进了观内,便见着个白白胖胖的小道童在扫地,那孩子见客人来了,把手裏扫帚丢了一旁:“拜见将军大人与一众香客。” 唐百木瞧那道童可爱,便上前摸摸那道童的头:“哟,你怎麽知道我家公子是个武官?” 小道童显然是不喜欢唐百木的“热情”,一双大大的眼睛委屈巴巴道:“我家师傅出门前说的,你们若是想要歇歇脚,随便。” 柳霜把唐百木的“魔掌”推开,蹲下来笑咪咪道:“尊师料事如神,看来比我家的卦术有得一拼呢,只可惜呀,姐姐我的家传至宝却被个“无赖”给抢了呢~” 站在一旁的“无赖”也忍不住开口:“一天到晚算这个算那个,难道算准了还能当皇帝不成?” 哼,不懂感恩的坏女人! “我说你了吗?怎麽,你是那个“无赖”吗?” 严烨被她暗戳戳地摆了一道,只好把怒火往肚子裏鲸吞,强颜欢笑道:“对了小道士,你们道观有甚麽好玩的东西吗?” 小道童点点头:“往前走,不到一盏茶的时辰便到姻缘臺,裏面有一个大大的古钟,家师曾说,那口钟灵验得很,若是能与心悦之人一起同时敲三声,必定能谛结良缘,三生白头呢!” 严烨听了,冷冷道:“我不信这东西。” 那道童的目光无比真诚:“心善之人,神明必能庇佑,将军哥哥大可以一试。” 墨眸怔了怔,总觉得自己与心善二字格格不入:“心善之人,神明必能庇佑,可我一身泪气,终日在刀口上沾血的人,怕是会让神明摇头晃脑。” 柳霜直了身:“你不去,那我跟木木去,你就在这裏等我们吧。”语罢,便拉着唐百木走远! 向来威风八面的人一下子急了,连跑带跳的追了上去:“唐百木!你敢跟她跑去敲钟!我就捏死你!!” 小道童痒了痒小脑袋瓜:他刚刚不是说不信这东西的吗???难道是我耳背了??? 玄武山上,有处由地牢。 叶天罡拿着食盒走过一条长长的暗道,牆壁火炬微晃,灯火一闪一烁的,潮湿的地道长年无人问津,若不是早些日子把人关进此地,叶天罡也许这辈子也不会来这个黑地方。 “三王爷,该用膳了。” 夏侯琰静静坐在一角,上半身活动自如的喝茶看书,当日叶天罡使人只在他的左脚踝锁上铁链,他也自得其乐,因为他知道,叶天罡不会杀他。 “老盟主,你坏了我的事,如今却留着小生我一条贱命,图甚麽?。” “小儿不才,刚巧在早些日子碰见王爷在我玄武山的泉水下梵音毒,便请王爷来此处坐坐,老朽想了想,当日若然让王爷跑掉,这天下,怕是会大乱起来。” “冰城,怕是守住了吧。”夏侯琰喝了一口粗茶:茶还是宫裏头的好喝。 “三王爷足不出户,倒也知天下事。” “小生已是个身无分文的废人,能驱使的棋子都被你们打掉了,把我留着,怕是会让老盟主费心呐。” “叶某虽不是朝廷中人,江湖事江湖了,天家事天家了,待严大人回皇城复命后,老朽才会放行。” “难道你还怕我会杀他不成?” “王爷,听老朽一句劝,你想用梵音毒祸害自家国运,先帝...” “别提他!”夏侯琰目光一厉,气得把茶杯砸得稀碎:“这天下本来是我的,我能落得如斯田地,他也有参和其中,论计谋论手段,我哪儿比夏侯璟铉差?早知如此,我当日就该把心狠下来,毒死他!” 第八十八章 古钟 与当今圣上有着八九分相似的眸子气忿一眨,上一刻还拿在手裏的茶杯刹时砸得稀碎! 叶天罡摸摸鬍子,历尽沧桑的眼睛遥看那个本该甘于平静的天家子弟,曾经风光无限的三皇子到如今竟沦为权力和嗔恨的奴隶。 老宗主把食盒放在桌上,这年头疯子见多了,也没见着个像夏侯琰这般半痴半傻的落魄皇子:“吃饭吧,多大的事儿也得吃饭,不然命没了,你啥也不是。” 夏侯琰也没把他的话听进脑袋去,扭头大睡。 芳源之境,有处与世隔绝的山野小观。观外青青草原,观内奇花绽放,把一片翠绿锦上添花。 扑素无华的古旧道观内,有一口古钟,屹立不摇数载。 “公子,去吧!柳姑娘在等你呢!”唐百木半推半就,把绳子给他,严烨理了理衣衫,暗蓝锦服上的俊脸显得不太自然,口中暗暗呢喃:“我还没准备好…” “公子,也就是敲三下,咱们继续赶路,别像个大姑娘上花轿似的,婆婆又妈妈。” 锐目一冷,寒光都快把人逼退三舍:“乌鸦嘴。” 少年悄悄熘远,免得杀了风景,更多的是為了保命! 凉风吹起乌黑髮丝,蓝天白云下,柳霜双手合十,对着一口古钟默祷,神态虔诚无比,严烨也没打扰这片宁静,立在她身旁,伸出手,修长五指像是犹豫了一下,最后也跟着柳霜乖乖合十默祷。 小道童看了老半天,呆了呆,扯着唐百木衣角:“刚才那位大哥哥,脑袋是不是不怎麽好使?” 唐百木弯弯腰,回道:“这你就不懂。” “吓?为甚麽那个小姐姐啥也没说,大哥哥就跟她一块儿去了?他刚才明明斩钉截铁的说不信这玩儿呢!” “因为,这就是爱情啊~”行衣少年语重心长道。 “咚一一” 清澈铜音回盪,震惊四方。 严烨偷偷瞄了瞄身边姑娘,那年,他初为人质,入了宫,步步为营,本该关上的心门却被她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 “咚一一” 这世间真的有姻缘天注定吗? 薄唇轻轻往上一抿。 如果有,能不能分一点给我...如果...她知道了所有事,知道...我做的事、她...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 严烨晃了神,绳子停在手裏不动,柳霜叫住他:“在想甚麽呢?” “...没甚麽。” 灵气动人的明眸一弯:“还差那么一下,你可别偷懒!”语罢,两人默契一拉! “咚一一一” 声音之大,震得唐百木脑门晕眩:“我耳朵快聋了!” 小道童也双手抚耳:“因为,这就是爱情啊!” 皇城,守卫森严的宫殿。 唐百金一袭宫服,行于宏伟殿堂之间,身后随者众多。血红鹰眼锐意未改,眉宇间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殿前,正是御书房。 守门太监喊道:“传一一锦衣卫统领唐百木求见一一” 正值春分,有几片宫中的花瓣落在冷得令人髮指的黑色斗篷上,唐百金把肩上落花拨走,厚重军靴再加之无情践踏,辗得个粉碎。 半晌,殿内的旺二福才清清嗓音:“传陛下口谕,只能见唐大人,其他的都守在外头。” 唐百金作作手,示意众人止步,黑衣下衣一摆,往前面圣。 大门一开,浓郁药气瀰漫着御书房的每个角落,苦涩难耐的气味比早些日子更浓烈,劝政爱民的牌匾与昔日无异,变的是堂下天子。 夏侯璟铉挂着一身明黄龙服,身子显然比往日瘦削,再加上那强烈的药气,那杀白的病容上,是一张清俊的脸。 当今天子见唐百金来了,放下金笔,身子往后一靠,精明眸子半开:“唐卿家可有冰城消息?” 唐百木也没忘了礼数,向夏侯璟铉行礼后,嘴裏不慌不忙,道:“启禀陛下,二王爷薨了。” 第八十九章 亲人 唐百金向夏侯璟铉行礼后,嘴裏不慌不忙,道:“启禀陛下,二王爷薨了。”语罢,从身后取出卷轴,又道:“冰城一战,严将军以一人之力全灭八万凶尸,贺大人把经过全都写在裏面了。” 铉璟帝把头抬高,似是看着琼楼玉宇:“把东西留下,若没有其他的事,你先行退下吧。” 待唐百金退下,血色稍淡的手轻抚太阳穴:“旺二福,去拿些吃的来吧。” 立在一旁的旺二福识趣拱手而退,倘若是别人,大概也会问问陛下想吃些甚么?甜的还是咸的?小吃还是主食?可旺二福只默默走开。 “对了,老严甚么时候会来见朕?” 旺二福回头,见铉璟帝单手扶额,胖太监低头,恭敬回应:“回陛下,严将军已然在路上,快则今晚...” “退下吧,朕饿了。” 胖太监应了声,把厚重的宫门顺带一关。 铉璟帝平日裏也不太爱吃东西,正餐也是小吃两口便罢手摇头,不是御膳房伙食不佳,而是当今天子食之无味,掌厨的拼了老命,日思夜想研製新菜色,把头也想秃了,只可惜这帝王家,愈發冰冷,面对一大堆佳餚也无心进食,小时候还好,吃个民间的糖葫芦也开心了大半天,可自从铉璟帝登上了太子的宝座,这人就愈發孤僻,性子也随之冷漠,性格也是时而大喜时而动怒,这也令百官揣测不定。 精明目光平伏许久,才动手看着贺文轩的墨笔。 俊美眸子眼眶一热:“这世上的人,当真凉薄。” 这夏侯家,先帝一共只生了四子一女,小时候谈不上兄友弟恭,可毕竟是同父异母长大,谁的心思深藏不露,谁的心思坦荡磊落,未到最后,谁也不知这龙椅花落谁家。 到如今大局已定,一同长大的兄弟都走的走,死的死,可最为心塞的,竟是曾经视为同宗血脉的人,他们最大的目标却是自己颈上头颅,然后把帝位取而代之。 铉璟帝也恼了:不就是个冰冷的椅子,用的着吗? 对他而言,他恨极了这把金凋细琢的椅子,坐上去终日面对朝堂上那群满肚子坏水的狐狸,想要的要不得,不想要的却整天在眼前打转,想来也是揪心。 当一个不能犯错的皇帝不易,当一个属于天下人的皇帝更不易...龙椅坐久了,或许连夏侯璟铉也忘了他自己是谁,忘了最单纯最纯粹的自己,也忘了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父皇啊…如果你目睹了这一切,可有后悔当年的选择?二哥死了,剩下的...儿臣还能怎样处置?于理,他们该斩,于情,他们可是我从小到大一起生活的兄弟呀…如果当日三哥没有在我那糖冬瓜裏下毒,如果大哥二哥真把我当弟弟来养活,如果的如果,我们只不过是普通寻常百姓家...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人世间又怎会有“如果”? 铉璟帝抽搐着双肩,至始至终也没落下半点温热,瘦削的骨子裏比硬汉还要强,输不得,败不得,也不能被别人發现自己半点心思。 精明的眸光微敛:“这个皇帝,实在当得太苦,比穆晓丽煎的药苦上千倍万倍,”精緻眉目笑得双眼通红,又道:“是谁把身边能倾诉的人都支开了?是你自己啊傻子!是你呀!夏侯家最傻的四儿子!!” 铉璟帝软软坐在地上,傻傻地笑了起来,声音之大,似是發洩心中不平,旺二福也只得站在宫门老半天,静静抹了抹一把老泪。 天边阴晴不定,屋簷上先是数粒雨水,不消半刻却沙沙作响,本是车水马龙的青石板大街行人众多,雨来了,便四散狂奔。 严欢坐在门前打了个盹儿,落在跟前的雨水刚好溅到白白淨淨的小脸蛋,小娃儿痒痒脸,把眼闭上一半,任由冰凉水花洒在身上,小短腿往阶梯一缩,又故态復萌。 小方开始也吵嚷着要他回屋,可严欢总是不听,即便多叫几回也没反应,只好从了那娃儿。 忽然,该落在脸上的雨点停下,严欢意识到雨停了,便单手擦脸,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张,才一睁眼,见卓雅为他撑着伞,半张可爱的脸与自己近在咫尺,向来调皮的小娃儿一下子涨红了脸:“卓、卓雅你怎么会在这?” 卓雅扶严欢起来:“你又怎么会在这?” 严欢把脸移开:“老虎哥哥说,哥哥过两三天便回来,我便早些等他。” “大哥哥真幸福。” “为甚么?” “他知道你在等他,他一定会很高兴。” “当然,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只能对他好啦!你别看他整天凶巴巴的,可每次见到我,他嘴上虽然不饶人,心裏不也是美滋滋的~” “我的哥哥...从来都不会对我笑,我听家裏的侍卫说,他生来就这样,宫裏宫外的人都怕他。” “卓雅,我知道你哥哥跟我哥哥...关係不好。” “其实...我哥哥不止跟大哥哥关係不好,他还跟整个庆国的人关係不好。” 严欢挑着浓眉,偷偷瞄卓雅的神情:“那...你觉得...你哥哥会喜欢我么?我可利害了,我会唸诗会写字,也会算算盘、你觉得...你哥哥会不会也跟我关係不好?” “天知道呢。” “那你哥哥喜欢吃糖葫芦吗?” “不知道。” 小短腿一奔一跳的:“哎、卓雅别跑呀!我在问你正事呢!哎我腿麻了!” 小方远远瞧那两小孩,叹道:“当孩子真好。” 回过头,总觉得小严欢那举止不对劲:难道??? 小严欢刚才脸红... 莫非... “洛大人!洛大人!!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呀!!咱们小公子便秘了!!!” 第九十章 少年 春暖花开,柳暗花明。 春雨柔和润泽大地,青石板大街上,有辆马车不快不慢的稳步而行,驾驶马车的行衣少年对皇城的路最热悉不过,不消半柱香的时间,从车内望出去,已见宏伟宫殿林立。 皇宫外头站着个胖太监,时不时张头张脑的,似是在等人。 严烨见了,把车帘放下,缓缓道:“百木,拐个弯,直接出城。” “公子不是要面圣么?” 严烨把食指放在嘴前,轻声道:“她睡着了。” 这一路又是上冰山又是逃命的,她只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也就凭着一鼓不知从哪裡来的傻劲,吵着嚷着要救人。想来也可笑,本想着把她留在最安全的地方,她却莫名其妙的跑回来,当日莫不是她偷来的炸药,要一时半刻炸毁整座冰山,的确是个难题。 冰凉指尖碰了碰她的鼻子,眼裏尽是温柔:真是个傻丫头... 平日那副生人勿近的嘴脸难得盯住一张熟睡的脸。 唐百木暗中偷笑,平日冷酷无情的脸居然也会有天为了个女子变了模样:真是男大不中留~ 细长目光看着呼呼大睡的柳霜:这一对真是闪瞎单身狗! 不过, 这也挺好的。 行衣少年美滋滋的一勒缰绳,没想到马儿头颅一仰,马啸声惊动了宫外守备的锦衣卫,一大波人行动之快,转眼间包围马车,黑金官服穿在身上的唐百金俯身抱拳:“圣上有旨,传严大人回宫面圣。” 唐百木却把头一低:“表哥...”难得遇到唐家人,唐百木心中不免忆起过去种种,上一秒还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忽然变得内疚胆怯。 原因无他,只因他曾被寄予厚望,成为唐家最年轻的少主,却在一夜之间被推上众矢之的,也替唐家背上个祸国殃民的罪名,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真倒楣透顶。 鹰眼微斜:“私事先丢一旁,待办完公务,咱们再敍。” “没想到唐大人也来了。”严烨从唐百木身边走过,修长大手一掀下袍,长靴落地。 汪二福赶快迎上,粗腰一弯:“恭迎严大人。” “劳烦汪统领。”严烨冷着脸,与一众侍卫沿着宫殿的方向走去:死了一个王爷,再死了八万兵队,万一夏侯璟铉要我留到上朝,肯定又要跟那群老狐狸斗智斗勇,他倒好,坐在上面看戏,不行,我一定要找个法子熘出去。 夕阳西下。 金黄馀辉斜映,唐百木随手放了少许助眠的药粉使柳霜睡得更沉。 “也不知道,唐家堡的家人现在过得怎麽样...” 少年摇摇头:“想啥呢!我已经不是唐家的人了,既然我与唐家断了关係,就该像公子一样,找个姑娘谈个对象呀!待姑娘醒来,我定要找她算算,我的桃花甚麽时候会来!以咱们的交情,说不定还能免费呢! 唐百木想了想:哎不对喔!公子被这么一大波人“请”进去,一时半刻也逃不掉,说不定还要等到明天早朝! 扭扭头,却见柳霜挽着自己的手臂沉沉睡去,小脸一味往唐百木的手臂蹭了蹭,唐百木傻傻笑着:“有个媳妇儿也挺好的。” “唐百木,你胆儿肥了?” 第九十一章 传说 暗夜间,利刃往前一刺,身前男子瞬间变成泉下亡魂。 热血洒在杀白的脸上,耳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武功非凡,可行事却少了些慎思,步子忽轻忽重,似是个十有四五的少年般,热血心肠,又行事鲁莽莽撞。 “来得正好。”了无血色的手果断把刀刃拔出:“来了,我便能全身而退。” 被杀的人用尽馀生仅馀的力气往敌人手上一抓,手背那道爪印随之入骨三分,恨也入骨透彻,鲜血淋漓的手痛极,也怒极,正想往那已死之人再补上馀刀,暗窗黑影一晃,握刀的手只好把凶器掉下,往别处逃走。 “可怜我那善良的表弟啊…” 唐百金坐在宫中一棵百年老树之上乘凉,忽然间,一隻七彩斑蝶盘旋空中,凉风吹得绿叶作响。 杀白食指温柔张开,那七彩斑蝶竟也乖乖停在指尖。 “恭送严将军出宫一一” 细长鹰眼目往下一瞄,暗蓝锦服的英朗男子连头也不回的往宫门出去,唐百金却道:“当年你救了我的表弟,我一一”落在指上斑蝶拍拍美艳翅膀:“该怎麽报答你好呢。” 食指磷火一现,斑蝶拼命拍着翅膀逃命,可惜火光瞬间燃烧,下一秒却成了微不足道的灰烬。 “蠢货,给你一点花蜜,你还真当我是个好人,谁不知,你在我眼裏,只是个玩物而已,若不是你于我有用处,我才懒得理你啊,傻弟弟。” 皇城外,一辆马车,一个熟睡的人,一个生气的人,及一个莫名被赶出车的人。 严烨亲自驾车,马儿使劲的跑,唐百木拼命的追:“公子!这真是个误会!!误会呀!!!你听我解释解释!!!” 严烨不理他,手中马鞭大挥,马儿發了疯般狂奔,可怜的少年只能一边吃着沙尘一边追着:“老闆呐!小的真没非份之想!您别气!别不理我呀!” 街头百姓闻声,纷纷抬头,见车前公子生得俊逸无比,车后少年穷追不捨,这世道,怕是要变了天... 唐百木气喘得要命,乾脆在路边丢了一两银子,牵了一头马儿赶上去,直接越过马车,挡在前头拦住严烨的去路:“公子,你先别生气,求你了!” 路边百姓也纷纷赶上这光天化日下的好戏! 严烨停了车,冷着脸道:“好你个唐百木,我准你骑马了?” 路边大妈一手咬着苹果,一边说道:“少年郎,这是你不对啊!” 卖白菜的大叔也搭上话:“不就是,干活儿还要对你老闆不忠,这年青人不够厚道。” 唐百木苦苦哀求:“公子,我跟你那麽久了,我是个甚麽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围观的人个个看得心裏有数,这场分明是个大戏码! 严烨脑壳疼痛:“滚。” “公子,我还能滚去哪?没了你,我也不知道还能滚去哪,姑娘的事,这真是个误会呀…” 坐在茶摊喝茶的老爷子见多识广:“难不成这两男是一伙??” 说书先生摸摸鬍子说道:“那年轻人怕是去外头找了姑娘最后被车上的帅哥發现了,所以才有离家出走的大戏。” 严烨还气在头上,轮廓分明的脸冷得比冰城更冷:“让开。” 唐百木只好无奈让开,打算等严烨气消了再回去认错:“属下不走,属下会跟着你的...” 马车齿轮一滚,围观的百姓也都散了,坐在地摊卖西瓜的陈老伯摇摇大团扇:“哎不对,刚才坐在车上的不就是咱们严大将军吗??” “真的??” “对呀,我老陈眼光极好,早些日子严家军回朝面圣,将军大人不就回来了吗?就那一个英姿飒爽,我老头儿忘不了!” “真的!” “……” 这天以后,民间众说纷纭:少年英雄情陷庆国大将,严家主帅铁面无情。 第九十二章 你救我三次 严欢翻了本老旧本子,细细看,倒也津津有味。 卓雅从书房走过,见严欢边看边笑,于是凑上前:“在看甚麽?” 严欢抬首,黑白分明的眸子明显有点不自然:“就…看个故事呗!” 可爱神情琢磨细看:“这书有提起北漠?” 严欢点头,老实道:“他们说,北漠公主长得青脸撩牙,八隻胳膊四隻眼睛,嘴巴也有两个呢!哈哈哈哈哈! 卓雅生气走远,可怜的孩童来不及追上,小嘴委屈巴巴道:“看来...卓雅又要三天不理我了...” 春雨打在车上,柳霜痒痒耳朵,又沉沉睡去,不一会儿,鼻子像是有些毛茸茸的东西游走,柳霜着眼,随口一说:“好啦木木,别闹。” 严烨把猫尾巴草伸到背后,清了清喉咙,柳霜感到声音不太对劲,睁开眼,见一张大脸近在咫尺! “严老大好!!”小姑娘下意识捂住嘴,严烨瞧她那害羞的神情,心中一乐,可嘴巴却不饶人:“女人,你唤我下属的名字,倒也亲暱。” 浓眉一挑,这种似是疑问却又似在严刑烤问的语气,柳霜也不是没嚐过,从严烨身上所散發的危险气息愈来愈浓郁,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柳霜誓要效發古圣先贤的智慧,死皮赖脸的笑得比强盗还要猥亵! “哪来的话~老大不也叫我也是冷冰冰的,我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已,别放在心上~”语罢,拍拍严烨的肩,笑得灿烂无比! “啧。”严烨反了个白眼,柳霜棒着他的俊脸:“大帅哥,本姑娘救了你的命,不对,应该说,本姑娘““又””救了你的命,你打算怎麽报恩?是赏赐千两黄金,还是送我宅子?” 严烨摇摇头,墨眸一颤,冷冷道:“我打算送你更珍贵的。” “啥?”语音一落,嘴巴被薄唇软软一碰,柳霜顿时屏住了呼吸,小心脏疯了般狂飙! 纤指紧张抓皱了顺直长袍,强而有力的手臂顺势搂住她:“三次。” “甚麽?”她脑袋一大片空白!!! “你救我三次。” 柳霜眨眨天真无邪的眼睛:“莫非你要亲我三次?” 冰山般顽固的脸顿时笑得开怀,不苟言笑的嘴脸难得春风满面:“想甚麽呢?小王八蛋。” “还不是你先开的头!!!” 严烨理了理衣衫,心中一乐:“咱们出去逛逛吧。” “是不是我买东西你付钱?” “当然。”严烨神气道。 “真的???” “真的,”薄唇轻扬,见柳霜急住下车,严烨又道:“从你那工资裏扣上,不亏。” “忘恩负义的傢伙...” “你说甚麽?” “今天天气真好!” 长腿往市杂方向走去,风华正茂的男子忽然拉着柳霜,警戒道:“有人跟踪我们。” 柳霜背后一凉:“难道是敌国刺客?” 严烨摇摇头:“不是。” 小手主动挽着严老大的手臂,面容笑得薑硬:“不不不会又要打架吧?” “既然被严大人發现了,在下也不好躲在暗处。”声音一落,眼前来了个十有八九的少年,身法不凡,眉间隐约透彻傲气,只是作为刺客,倒也不太像。 严烨摸摸下巴:“你是贺家的人吧?” “聪明,我大哥想请大人到府上小聚,这位是...大人的婢女?” 柳霜叉着腰,气鼓鼓道:“我长得像婢女吗?!” 严烨无情吐糟:“是挺像的。” “哼,我自己回酆城去!”柳霜调头,却被严烨拦住:“这是回冰城的方向。” 贺文瀚感到自己被小两口无视,只好清清喉咙:“大人择日不如撞日...喂,你们别跑!我还没说完啦!!” 这两人穿梭重重人群,掉头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贺文瀚把人跟丢了,把自家名讳报出去,也没见着严烨正视,心裏就来气:这个人怎麽就不把贺家当作是一回事呢? 事实証明,严烨不止对贺家当作一回事,就连铉璟帝所委派的任务也没摆在心上... 旺二福把热腾腾的汤药呈上,铉璟帝也没像从前那样百般推搪,反之大口大口喝着。 年迈半百的胖大监满意地看着雪白的碗底:“还真是喝得一滴不剩啊!” “滚!朕想一个人静静。” 旺二福把宫门合上,铉璟帝把头往龙椅一摊,忆起严烨面圣时所说的话。 “陛下可知,宫裏头的汤药都是旺总管冒着欺君之罪,从宫外带回来的?” 血色稍淡的眉目一怔:“老严呐...有时候,朕真的很羡慕你,虽然你长年征战,每次回来面圣,你都变了,但却又像是没变,而朕每天看着镜子裏的自己,朕一直没变,但却是变了另外一个人,变得...愈来愈不像是从前的自己,朕...不想改变。” “人生难得煳涂,兄弟,别把自己往死裏整。”严烨拍拍铉璟帝的肩,又道:“不然,庆国要易主,朝廷怕是又要卷入一场腥风血雨,严家向来不问朝廷事,你别把烫手山芋给我。” “老严,还是你想得通透。” 严烨眉宇一扬:“忽然一顿夸,准没好事。” “好哥儿们,朕想要你去办一件事。” 严烨直话直说:“末将拒绝。” “北漠探子说,完颜晟曦死讯一出,他们族裏的人开始互相厮咬,群雄相继争霸。” “陛下想趁机拿下北漠那块地?” 第九十三章 直接 “朕要你去辦一件事。” 嚴燁果斷負手:“告辭。” “別別別,老嚴你先聽朕說,完顏晟曦死訊也傳了好一陣子,他們族裏的人已經開始互相廝咬,相繼爭霸,慶國不佔個大便宜,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陛下想趁機拿下北漠那塊地?” 鉉璟帝瘋狂點頭:“老鐵!!” “我不信完顏晟曦就這麽死了。” 精緻的面容往下一沉:“三哥失蹤,沒有人知道他去哪。”秀白修長的五指緊緊撫著椅上金龍,鉉璟帝不說,只覺這江山寶座,絕不能從他手上斷送,更不能讓夏侯家的人淪為北漠走狗。 “陛下覺得,三王爺會去哪?” “他若狗急跳牆跑去投靠北漠,遭殃的是慶國,三哥會煉凶屍,若然他把法子也告訴北漠,咱們豈不虧大?” “先別輕舉妄動,完顏晟曦不會那麽容易陣亡,他死訊一出,北漠已經內戰了好幾回,我們貿然出兵,完顏晟曦必定設下陷阱,北漠城池易守難攻,我不會把嚴家軍拿去送死。” “管他是不是個幌子,眼下北漠要大亂,你不先下手為強,吃虧的是咱們。” “現在是你出征還是我出征?” “現在你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 兩人各執一詞,卻又像兩個小娃兒在吵架,兩人忽然面面相覷,忽然間開懷大笑,似是少年,猶是少年,恍如少年。 此時此刻,其中一位“少年”剛好帶上他的“婢女”,正往駙馬府上作客。 賀文瀚氣鼓鼓的蹲在魚池喂魚,一大把一大把的魚糧往池裏丟,滿池的錦鯉紛紛探頭,圓形的嘴巴張得老大,賀文軒路過見了,笑道:“小弟,又在外頭受委屈了?” “哥,那個姓嚴的也太瞧不起人了!” 賀文軒坐在岩石上,溫柔道:“你見到嚴大人了?” “不就是叫他來咱們家吃頓飯而已,我的話也沒說完就直接溜走,也沒把賀家放在眼內。” “他身邊可有其他人跟著?” “有一個婢女跟著。” 賀文賀腦子一轉,笑道:“難怪。” “哥,我今天又丟臉了,都是嚴家的那個害的!你還笑…” “你別瞧他那玩世不恭的態度,其實他...” “其實他是個瘋子?”賀文瀚摸摸下巴道。 “冰城一戰,他隻身一人上冰山力戰八萬凶屍,這氣魄與膽識,絕不會是個莽夫所為,他不理你,自然有他的想法。” “多謝賀大人抬舉。” 外來聲音一揚,賀家兩兄弟同時回頭,見一身暗藍錦服,臉上俊眸清朗的嚴燁前來,身後跟著個身穿粉衣聘婷的嬌俏姑娘。 賀文瀚眼睛一下子亮了:“你們不是不來的嗎?” 嚴燁把禮物一抬:“珍品閣的翡翠玉凝餃,康寧公主應該喜歡。” “喜歡喜歡,康寧喜歡!!”兩隻小足急步奔跑,從對岸涼亭一路趕來的康寧大力招手:“嚴大哥!好久不見!!” 柳霜醋意橫飛:這眼力也太差了吧,沒瞧見本姑娘麽? “參見長公主。”嚴燁拱手行禮,柳霜雖不情願,只好跟著作禮,康寧笑嘻嘻道:“免禮免禮,都是熟人,大家別見外!庶民,好久不見,你怎麼還嫁不出去啊?你爹爹...” 柳霜慌忙捂住康寧的嘴:“哎呀呀,我的好公主,多年不見,你的嘴還是那麽的...”臭! 柳霜把後面的“臭”字生硬吞掉,苦笑補充:“還是那麽的...直接,哈哈哈...” 轟隆一一 康寧摸摸肚子:“到飯點了!” 第九十四章 庶民 康宁笑嘻嘻道:“免礼免礼,都是熟人,大家别见外!庶民,好久不见,你怎麽还嫁不出去啊?你爹爹...” 柳霜慌忙捂住康宁的嘴:“哎呀呀,我的好公主,多年不见,你的嘴还是那么的...直接,哈哈哈...” 轰隆一一 一声惊雷,众人皆知,康宁公主是个能鲸吞天下的奇女子,小小的身板也没觉得尴尬,摸摸肚子笑道:“到饭点了。” 贺文轩笑笑,小心翼翼的扶着康宁走到大厅,柳霜也奇怪:“不就是走几步路么?” 严烨眉毛一挑,不忘调侃道:“笨女人。” 贺文瀚负手前行:“我大嫂最近胃口时而大增时而大减,喜怒无常得利害。” 严烨懂了,柳霜却听得起劲,樟木脑子终于开窍:“难道康宁公主有喜了?” 少年把食指直摆在嘴前:“我啥都没说。” 得知惊人大瓜,柳霜算算手指,打算回头买个平安锁,严烨见前面有个台阶,正想拉着她,说时迟那时快,她一路低头算着,脚底也没踩着前面台阶,单脚一歪,整个人失足向前一扑! 严烨不轻不重的往她手臂一拉:“当心!” 柳霜也打算自己直接趴到地上扑了个狗吃屎,没想到严烨更早一步拉住她,顺势把人拥入怀裡,康宁夫妇在前头走着,两人闻声回头,这画面刚好瞧得清清楚楚! 康宁心中叫道:好傢伙,这技术,简直了,哈哈哈哈哈! 成为众人目光之处的柳霜整张脸瞬间红得刺热,严烨倒也面不改色,冷冷道:“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你你在光天化日之下佔我便宜!” 严烨反了个白眼:早知道就让你跌死算了。 入坐,康宁把身子坐直,饭菜上桌,白白淨淨的小脸便低头吃饭,侍女不断把菜餚一大盘一大盘补上,严烨和柳霜也不足为奇,贺文瀚倒是一边嚼着菜一边思量:“你们俩不觉得我嫂子的食量很惊人吗?” 柳霜回道:“康宁公主一直如此,不足为奇。” “你不就是个庶民而已,怎麽会跟我嫂子认识?这不合理。” “有一年,我随爹爹进宫面圣,顺道在宫裏待了好几个月。” “你是庶民,你爹不也是庶民,平白无故怎麽会住上几个月?” 严烨脸色一沉,修长指骨捉紧手中筷子,贺文轩却道:“瀚子,注意你的嘴巴。”贺文轩把这话说得凝重,多多少少也掺和着警告与提醒,向来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居然神色一变,贺文瀚也只好乖乖闭嘴不说话。 “贺公子也行过冠礼了吧?”一直默不作声的严烨忽然冒出话来,贺文瀚把筷子停下:“好说。” 墨眸一眨,略带狠劲,掌风随手往前一推,杯子正快速往贺文瀚飞去!待对方出手挡住之时,杯中茶水早已往那贺文瀚的脸上洒了一地! 贺文瀚气得抽起两隻袖子:“想打架?” “就你那三脚猫,算了吧,文不成,武也不成,白活了这些年。”身穿暗蓝锦服的男子自如地单手托腮,面对严烨那一连串的行为和话语,对贺文瀚而言,都是极为轻蔑讥讽,满腔热血的少年也毫不客气,道:“我要打爆你的腿!” 少年起脚一伸,严烨轻鬆把腰往后翻了个筋斗,风卷残云间,两人来来往往对招数十馀,贺文瀚出手直来直往,拳风虽快,却每次都被严烨灵活避过:“你打不过我的,收手吧。” 康宁公主急了,不就是吃个饭,用得着打架吗?坐在身旁的贺文轩拍拍康宁的手:“没事的,以严大人的身手,他要是想弄出人命的话,也犯不着跟咱们瀚子拆招那么久。” 康宁只好乖乖点头,可柳霜倒也慌了,好端端怎麽就打起来了呢? “废话!要我收手,除非你能赢我!”贺文瀚勾腿起飞,仓皇之际,一隻洞悉先机的五指精准扣下少年的喉结,也擒下贺文瀚的所有动作,处于上风的墨眸冷若冰霜道:“道歉。” 贺文瀚被他那突如其来的狠劲一逼,心裏不多不少也是被他那股气势压得胆怯:“道……道甚麽歉啊!” 第九十五章 地位 贺文瀚被他那突如其来的狠劲一逼,心裏不多不少也是被他那股气势压得胆怯:“道……道甚麽歉啊!” 捏在脖子上的五指惯了沾上血腥,俊脸肃杀可怕得要紧,即便是当着康宁公主和贺文轩的面上,严烨也没有半点忧虑与怯懦,冷峻的目光实在令人闻风丧胆,半晌,低沉醇厚的嗓音冷冷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她父亲是为国为民的汉子,我不准你对他们出言不逊。” 柳霜心头一揪,下唇不由得往上紧绷:“严烨,算了吧,这都是个小事,我、” 平日惯了... “你还欠我家呀霜一句道歉。” 墨眸厉眼一盯,高贵桀骜的男子把擒住贺文瀚的手往使力,被擒的少年也只好咬着牙根放话:“对……对不起!” “谁?”浓眉一挑,吓得贺文瀚气势全无:“对不起柳姑娘!我错了我错了!” 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贺文轩从主座下来,拱手赔个不是:“文瀚出言不逊,还请严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康宁也道:“严大哥别气,小叔他就是嘴贱,可心地善良,他真的没有恶意的,哥哥别气!” “来人,把小公子拉去祖先祠思过。”贺文轩扬手,下人们都纷纷扶起不断挣扎的贺文瀚:“哥!我才是你弟呀!你怎麽胳膊肘朝外扭!” 贺文轩摇摇头:“你去静思吧,就你这么一张臭嘴,早晚得受累。” 入夜,康宁硬要拉着柳霜跑到凉亭赏月,“顺道”吃上大西瓜。 柳霜无奈看着乌熘熘的天际,别说月亮了,老天爷连个喷嚏也没有的状况下,对面却坐着个大胃王公主:“多年不见,你倒也没怎变。” 康宁咬着个大西瓜不服气:“甚麽没变,本宫有变美的!” “我看着你无忧无虑的吃西瓜,真幸福。”柳霜也拿了个橘子说道。 “庶民,我看得出,严大哥对你真的好。这几年没见,你受苦了。” “爹爹说,我的命,不长。” 康宁顿时停下手裏西瓜,两隻大眼睛一红:“不会的不会的,我把我的寿命分一点给你,你一定要活下去!” 柳霜欣慰一笑:“爹爹说,如果我孤独终老,便能长寿,可要是遇上严家的人,总是我们柳家吃亏。” “为甚麽?” “从军者,杀戮太多,我们柳家又是术卦了得,准会替严家挡去不测,爹爹虽把我跟严烨的婚事订了下来,可他不想我们再与严家有任何瓜葛。” “这瓜葛还不是你爹爹起的头,再说,严大哥也不舍得你受半点委屈,今天的事,我能看得出来,严大哥对你很是在乎。” “在过往的日子裏,从来也没人真正的重视过我。曾经,我活得小心翼翼,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过去,也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身世,如今却忽然有那么一个人,为了别人的一句无心之失能替我耿耿于怀,甚至能替我讨回公道,以前我都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现在却忽然冒出一个能带我朝见暮日春色的人,这份心意,看起来很美,美得像是梦幻泡影,可我也怕,这只不过是短暂的梦,只要一伸手,那些只是大梦一场。 “人算不如天算,庶民妹妹不要想太多,拿着。”康宁笑嘻嘻的给柳霜一片西瓜:“吃了它,你一定能长命百岁!我康宁说的!” 棋子满佈的棋盘上,贺文轩缓缓落下白子。 炉裏檀香四散,严烨也落一子:“贺大人就不怕我对你弟弟下狠手?” “将军身经百战,若真要下手,也容不得文瀚跟大人交手十馀招吧。” “贺大人一直低调行事,我严某也是朝廷裏最不待见的人,今日到府上一聚,同袍们想必又要大作文章。” “康宁的朋友便是文轩的朋友,严大人功高盖主才招小人口舌,陛下睿智,绝不轻易受人影响。” “贺大人为官数载,局势倒是看得透彻。” “下官有一事不明。” 严烨随手捧了一杯茶:“说吧。”把头一仰,上品的雨前龙井,芬兰回甘。 “大人就不给柳姑娘一个名份吗?” 顺在喉咙的茶水一下子卡住! “严大人莫慌莫慌,下官只是替我家媳妇儿问的。” 严烨只是没就到聊着聊着又来多一个催婚的:“这事也得要她点头啊。” “原来威风八面的严大人也是会怕媳妇的。”贺文轩隐隐藏着笑意! “甚麽“也是”!我只是尊重她的意见而已!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 “严大人,你耳朵红了。” 严烨捂着两边耳朵:“啧!” “大人若是办喜事,记得算上文轩跟康宁喔~柳姑娘应该会同意吧。”毕竟严大人的家裏地位好像没有柳姑娘高。 第九十六章 拒絕 入夜的贺府虽比不上宫裏壮大华丽,可胜在风景幽静,远处池塘波光粼粼,稍有微风轻拭,吹得实在清凉舒畅。 纵横交错的棋盘上,黑子风行厉马,不用半刻便把白子杀得片甲不留。 文质彬彬的男子也知这盘棋早成定局,为了让自己别死得太难看,还是早点认输:“大人棋艺高超,下官认输。严大人难得来作客,不如再住几天可好?” “再住几天,宫裏头的那个人肯定会想尽办法捉我上朝。”对坐的男子半瞥眉目,墨眸低缓,也伸了个懒腰:这个贺文轩的棋品也不差,换做是贺文瀚,桌子早就被掀翻了。 倏地,黑夜间刮起一道微风,吹起窗前书页,不一会儿落下数点冰凉,从半圆梨花木窗望去,雨势逐渐变大。 银针般的雨点打在凉亭簷上,侍女们替康宁裹上斗篷,才一转眼的功夫,低头吐着葡萄籽的柳霜把头抬起,灵动明眸一下子亮了:“你怎么来了?” 严烨乾咳一下,把伞子收回,伞上那雨水流成一条条水沟:“就知道你没带伞。” 康宁把目光一转,见严烨肩上衣衫被冷雨打湿,只拿了一把小伞:“哥哥,你那伞子是给小娃娃挡雨的吧?” 向来威风凛凛的严大人却突然眼神飘忽,就像是作贼心虚却又硬要把面子放到最前头:“是吗?刚才来的仓促,也没顾得那么多。” 后来居上的贺文轩笑着不语,刚才是谁吵着让着要府上最小的伞? 贺文轩补了一句:“伞是小了点,只能委屈严大人和霜姑娘。”语罢,小俩口心有灵犀地面面相觑,同步暗笑! 场面有点尴尬,柳霜苦笑:“呃…是这样的,等雨势弱点再回去吧。” “若下了一整晚,咱们岂不白等?”还没说完,严烨早已直接把人拉走! 一路上又风又雨的,雨水打在青石板堆迭而成的路,柳霜与严大将军一同前行,严烨见她没被伞子挡住的半个身子一下子湿了,忽然懂得怜香惜玉起来:“不然我借个手臂帮你挡些雨?” 正要把手搭上,却被她甩开:“就你那套路,本小姐才不會上挡~”语罢,独自冒着雨跑回去,留下被拒的人。 贺家夫妇慢慢走过,文轩摇头叹息:“看来待咱们的小娃娃出生了,严大人还是追不到妻。” 康宁却道:“不会的不会的,庶民是喜欢严大哥的,哥哥别心灰意冷!” 严烨脸都绿了! 幸好唐百木没看见... 若是被下属知道堂堂威镇四海的严大将军那满满的热心肠被贴冷板凳,还真是有够丢脸的... 严烨摸摸轮廓分明的下巴:不过想来也是奇怪,我怎么就在她面前就忽然间变得那么卑微了?我不是一直都佔在上风的吗? 这场仗,有点难打。 浓眉一皱,远处黑影一闪,其快无比! 告别了贺家夫妇,严烨警觉提高,拿着伞默然前往黑影所到之处,树上暗影一恍,墨眸目光清冷,冷冷道:“谁。” 树荫一抖,先是一堆雨水密集落下,树上少年随之往下一跳:“公子!是我!” 严烨脑袋一痛:“百木啊,别一天到晚都不走正门,弄得自己像个贼似的。” 行衣少年笑了笑,细长眉眼微弯:“抱歉,职业需要。” “说吧,甚么事?” “公子!没想到贺府这么大!” “再见。”严烨转身而去,唐百木急了:“完颜晟曦在玄武山。” 湿漉漉的地面上,本来走着的长靴一顿,雨水打在暗蓝锦服之上,风华正茂的男子目光一颤,踌躇道:“叫上紫檀,咱们仨一同上山,明天起行。” “公子不带上姑娘吗?”唐百木追问道。 “不必。” 第九十七章 小子 “叫上紫檀,咱们仨一同上山,明天起行。” 唐百木顿了顿,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不带上姑娘吗?” 夜雨沾衣,俊朗无比的男子别个身,唐百木往前走上两步,除了淅沥雨声之外,听到那清亮低醇的嗓音缓缓道出两字。 “不必。” 行衣少年一跃而上,轻而易举在贺府离开。 深夜,雨势明显加强。 严烨跑到柳霜寝室门外,修长大手正要敲门,却见屋裏早已灭了灯火,于是又把手收回,清冷目光深思熟虑了一翻,长靴在门外站在原地,既不进又不退的,忽然,屋裏的门倏地打开,严烨也来不及躲开,或许是刚才思考的时候太过入神,这才让屋裏人来了个出奇制胜:“喂严烨,大半夜的天,怎麽就站在门外不、” 还没等她说完,他早已把人拥入怀裏,双臂环环扣住那伊人,彷佛不让她有丝毫逃脱的机会:“女人,你想我吗?”严烨默然把头枕在她的肩上,柳霜感到不对劲:“你....怎麽来了?” “没,就想抱抱你...”清雅中带点英朗的俊容从她耳边轻轻吐纳,冷静眸子往下微颤。 “你心裏藏着事。”柳霜却道,想了想,尽管心裏有很多语想说,可粉唇却抿了抿,千言万语,也只剩下淡然一语:“别极天干着不要命的事。” 严烨避开她的目光,即便是甚麽都不说,她却像是看穿自己的心似的。 “我的命,不只是我自己。”他冷冷道。 “可我只想你是你。”小手捉紧他的衣衫,就像一颗心重重抓住那个极天往外跑却不要命的人:“可我只想你是你...” 曾经说一不二的人突然犹豫,从前是心无罣碍,狠心把老弟丢在皇城,自个儿跑到边境没个三四年也不曾回家,其实也不是不想,只是他不敢想,怕自己想了,便无心恋战。 如果天下太平,那该有多好啊… 严烨把无奈藏在心底,帅气剑眉一挑,薄唇往她脸上亲了一口,清冷唇边勾勒一抹迷人笑意:“别胡思乱想,睡吧。” “你大半夜的天跑来就是跟我说这些?” “嗯嗯,”严烨把脸往前一倾,俊容故意跟柳霜凑得极近,坏笑道:“大半夜的天,你怎麽没睡?” “我、我睡不着...” 严烨自信地摸摸下巴:“难道是想要我陪你吗?”墨眸难得一弯,黑白分明的目光恍如天边星辰,这笑脸看似禽畜无害,实际却奸诈无比! “少臭美!”语罢,柳霜红着脸,直接把这个惹事的男人顺手推了出去! 本来坏笑的神情蓦然变得黯然失色,曾经怼天怼地怼天子的那份桀骜不驯终究是败了温柔,厚重长靴向来都是行动如风,如今却比往日沉重,夜雨连连,严烨拍拍前襟雨点,终是迈开了步子转身离开。 远在酆城。 严烨蹲在屋外拔着手上花瓣,认真道:“今天回来、今天不回来、今天回来、今天……”数着数着,大眼睛绝望看着剩下一块的小花瓣:“呜哇…哥哥今天又不回来!!!” 守卫小方半推半哄的把小娃娃赶回屋:“对了小欢欢,听说大将军有书信寄回来,一会冷军师会到府上,你就别一天到晚都蹲在门口了。” “给,你的信。”冷威威把信递给严欢,小娃儿乐了,无比雀跃地拆开:“不知道哥哥写了多少张家书呢,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我!想起来,我长这麽大个儿,这还是头一糟收到哥哥的信呢!” 雪白的纸上,只写了一行话:我们一切安好,勿念。 严欢鼻子一酸,揉揉黑白分明的眼睛,心满意足道:“是哥哥的笔迹...” 木纳儒生说:“你可有信回他?” 严欢点点头,小心翼翼把信藏在八宝箱裏,像是得了世上奇宝。 晨初,天边半黑不白。 严烨打算低调熘走,没想到一打开门,迎来的却不是唐百木,而是一名莽撞的少年。 “求严将军收我为徒!” 严烨把头一歪:“你脑子进水了?我昨天也没伤你后脑勺,怎麽今天就傻了?” 第九十八章 弟弟的家書 漆黑的牢子裏,锁着个人。 倏地,四方八面的机关一动,地牢内的水瞬间从细微孔隙汹涌而至,与此同时,被锁的男子两手左右被锁死,深邃墨眸一闭,水速度快如洪水暴涨,那人仍面不改色,却蓦然自嘲讥讽,薄唇扬起就在生死关头扬起一抹嘲笑:“没想到我严烨这一生,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死在别人的计谋当中...” “严烨!!!” 急促的喘息伴着惊恐从睡梦中醒来!柳霜环顾四周,秀白纤指轻抚额上虚汗:“是...梦...” 幸好是梦…… 不对,从昨晚开始,严烨显然是不对劲。 思及此,左胸心房忽然一阵刺痛! 满脑虚汗的柳霜艰难爬起,抖颤五指快速吃下从瓶裏拿出的药丸,不消半盏茶的功夫,那痛楚渐渐平缓,额上一颗豆大汗珠流淌在了无血色的花容,她努力支撑床边木架,气弱氲氤道:“难道...是预知梦...” 在过往的日子裏,她甚少做梦,而柳家又是术数卦象名满天下,身为柳家后人,不多不少也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一次心脏莫名作痛,上回在冰城的路上,她那从小落了病根的喘症也不时发作,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这麽快到来... 柳霜半昏半醒,步子半浮半沉的跑到屋外,刚巧碰到的人,身子一下子晕倒在地! “师娘!师娘快醒醒!” 远在酆城。 穿着灰白短袍的童子拿着笔墨写字,严欢在雪白宣纸上琢磨了半天,正想着如何回信给自家老兄。 倏地,卓雅抱着小白兔在院子裏坐下,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弯,在纸上写了四句诗词: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微胖小手把纸对摺,正打算藏好,没想到冷戚戚刚巧牵着老王进来:“家书?” 牵着的老王是头大老虎,主人才把话说完,乖乖扑在地上懒懒卧着,此时此刻的老王别说是隻凶兽,小严欢倒觉得老王只有在冷戚戚的眼皮子底下活得更像是头乖顺的小猫咪。 小严欢摇摇头:“不、练字罢了!老虎哥哥等等,我还没想好回甚麽给我哥。”白皙的小手暗地裏把诗句往纸张后头藏着! 憨态儒生连眉毛也没皱一下:“写狠的。” “写太狠,我怕等我哥回来,我屁股怕是要开花了呢...” “有事我担。” 小屁孩难得有人在背后撑腰,于是在纸上行云流水般大笔一挥:你这个混帐!不给点颜色你看,当你爷爷我是孙子? 冷戚戚见了,心裏一乐,木纳的小白脸惜字如金道:“尚可。” 严欢坏坏一笑,把简洁的书信也对摺了,忽然,一隻蟑螂在地上走过,身为万兽之王的老王爪子一动!风裏墨裏随之倾泻在地!就连严欢写好的两封书信和好几张宣纸也同时落地! 黄黑交结的爪子往地上一拍!雄赳赳的蟑螂便命丧九泉。 小娃儿一下子慌了,随手捡了一封信:“有劳老虎哥哥了!” 冷戚戚走后,严欢想了大半天,到底要不要把卓雅的也送给她看。 不就是首诗句而已,她应该不会多想吧,让她瞧瞧我的字写得有多好,说不定她会跑来跟我学字呢! 严欢顺了顺头上的小髻,然后送给卓雅:“卓雅妹妹,这是我新练的字,你看我写得怎麽样吧~” 卓雅把信一打开,甜丝丝的声线默默读起信中内容:“你这个混帐!不给点颜色你看,当你爷爷我是孙子?” 于是,可怜的孩童一下子整张脸也绿了!!! “卓雅、你听我解释...” 第九十九章 糊塗 柳霜迷迷煳煳,耳边一连串吵杂声:「师娘、师娘!!!」 纤指稍为微弱动了动,少年又急了:「师娘!你可别有个三长两短呐...」 另一把女声却气起来:「小瀚瀚、庶民不会有事的,你别吓唬本公主!!」 眼皮努力睁开,暗黑境象从横细裂缝带回现实,黝黑明眸先是注意到贺文瀚伏在床沿,又见着康宁公主眼泪汪汪的啃着个雪白的大馒头,柳霜气弱柔丝道:「严烨呢?」 正要起来,脑袋猛地刺痛! 贺文瀚紧张扶起她:「师傅出远门了,把你留下来,回来会跟你解释的。」 柳霜也不知道是自己耳背了还是没睡醒:「师傅...?」 贺文瀚拼命点头,柳霜迅速「送」他一记耳光:「小老弟,痛不?」 贺文瀚摸着被打得刺烧的脸:「废话!当然痛!!」 柳霜摸摸下巴,恍然道:「那我一定不是在作梦。」 康宁公主一把推开贺文瀚,少年一下子被力大无穷的公主推飞!这一幕倒也相当滑稽:「庶民姐姐,是这样的,严大哥出门早,这个傻小子刚好碰上,其实严大哥没答应收他为徒,是他一相情愿的乱叫,不用理他,你安心在这住下来吧!」语罢,可爱眉眼弯了弯。 我终究,还是被他丢了下来... 五指抓皱了被子,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气愤,要是她会武功,便能与那人共同进退,也不至于每一回都甩开自己,眼下连人也不知道跑哪了,万一那个可怕的梦境成真,小煞星会没了哥哥,庆国也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我的命,不只是我自己。 可我只想你是你... 柳霜甚至不敢想像,假如有一天,他出去了,再也回不来了,那该怎麽办? 曾几何时,她还打算把自己隐姓埋名,找一处穷乡僻壤终老。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也有出错的时候,自从某日重遇严烨后,她总算是不再孤伶伶的活着,命运既然要她遇上那麽一个小心眼的人,她也认了。 遇到严家的人,总是我们吃亏。 从军者,无一不沾血光,今朝你杀人,他朝天道轮迴,最终也会有被杀的一日,这个道理她懂,严烨也懂,所以他才一直反对小煞星从军,他虽没有把话说透彻,可旁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白皙的小手有柳霜眼前挥了挥:「庶民,你怎麽发呆了?」 远在酆城。 严欢餵了一根胡萝蔔给兔子吃,小兔牙不停地啃呀啃,小孩童却双手托腮,圆滚滚的小肥脸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也不明知道卓雅甚麽时候才愿意理我...」 严烨走后,公主府的侍卫老不让柳霜出门,就像是“某人”刻意安排的。 柳霜琢磨许久,水灵的眼珠子微颤:幸好,眼下还有个天不怕地不怕,脑子也不好使的贺文瀚~ 现在最重要的是一一 逃出贺府。 吵吵嚷嚷的市集裏,熙来攘往的人络绎不绝,不论是五彩斑斓的民间剪影还是千奇百趣的街头卖艺都深深地引人注目,却唯独一人满怀心事。 「师娘,你就别担心了,师傅会平安归来,不就出个门,也不是永远不回来,难得出来逛逛,笑一个嘛。」 柳霜听了,总觉得这个贺文瀚要不是生在贺家,早就被人揍死了。 贺文瀚与柳霜一同跑到玉石店,向来对古玩玉石了无兴趣的公子哥吃着糖葫芦,道:「师娘,我家嫂子的金银玉石也够多了,也不差你那个,随便挑一个好让我们早点回去交差吧。」 柳霜却乐在其中,每一个平安锁都反复拿上手,看了又看:「你懂甚麽,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东西,这叫“诚意”,知道不?」 「好好好,你慢慢挑,这家看不上眼,我们再去另外一间。」 掌柜说:「这位公子,咱们店裏的东西都是好货,买不了便宜买不了上当~」 柳霜笑道:「掌柜的,有上等的平安锁吗?」 那掌柜一听,警惕地四周回顾,琢磨了半平才把柜底裏的好东西拿上来,悄悄道:「好姑娘,这可是咱们镇店之宝,整个皇城也没有更好的,你连这也看不上眼的话,我敢保证!」 柳霜把翠绿凝脂般的平安锁捧在手心,冰凉通透的玉质被匠人凋琢得轮廓分明,玉质与凋功都能称得上是完美的配合:「好,本小姐就要了。文瀚,付钱~」 掌柜笑得见齿不见眼,十足个人形招财猫般笑咪咪的把平安锁放在精緻的锦盒内,道:「多谢谢位公子,小的给你个八折,多谢八百两!」 贺文瀚一下子脸都僵了:「八八八……」 柳霜倒是拿着锁,半蹦半跳的出了门! 「掌柜的,能再打个折不?我是当朝驸马!!!」顿了顿,心虚低头:「的亲弟弟...」 掌柜卷起两手衣袖:「好傢伙,我管你是天皇老子!你今天不把账目付清便哪都走不了!」 贺文瀚也是怕了那掌柜的架势,最后还是把钱付了,回过头,才发现不见了柳霜:「糟了!!!」 「师娘...跑了!!」 第一百章 奇遇 吵雜的鬧市中,有一年俊道長坐在樹下掛著旗幟擺攤,幟裏寫道:十文一卜。 路過的小夥子見了,瞧那紫衣道長生得年輕風雅,於是屁股一坐,無禮地翹起二郎腿,囂張拔萃道:“敢在老子地盤擺攤,交保護費了沒?” 紫衣道士長年深居簡出,身上雖衣衫簡潔,但髮上木簪卻是千年沉木精製而成,稍有微風掠過,清香撲鼻。 “你不是老朽要等的人,小娃娃請回。” 小夥子生得高大,卻被“小娃娃”這三字惹怒,脾氣一上頭,便破口大罵:“你算甚麼鬼東西?告訴你!別敬酒不喝啊!” 柳霜剛好路過,從前在街上擺攤,不免會遇上小混混上前搗亂,於是蹲下來,隨手撿了塊石子,心裡琢磨了片刻,還是把石子一丟,挖了塊更大的磚頭! 往日一旦遇到流氓,一般都要以暴制暴,眼下那個小混混顯然會一鬧二打三要錢,柳霜兩腳伸直,沒想到那名小混混卻擼起衣袖喊道:“我陳大牛從來打得遍天下無敵手,要打架老子從不吃虧!”正想動手,掌腳還沒伸出,紫衣道長把腿一伸,把那人遠遠踢出兩米之外,距離之大,還真是讓柳霜由衷佩服:道長好腳力! 清冷目光微爍:“小娃娃,還想動手?” 那小夥也不是個土豆,見形勢不妙便立刻溜走! 柳霜不禁露出驚訝的神情:“沒想到道長先生那麽厲害!” 道長笑了笑,見她拿在手裏半天的磚頭,心裏大概也猜到眼前的小姑娘正想替他出頭抱不平,於是從袖裏掏了個錦囊:「這世道難得還有人心存善念,俠義心腸是個好東西,你跟老朽也算有緣,這個錦囊算是見面禮,不到緊要關頭絕不能打開,」白嫩修長的手才遞向柳霜,語重心長道:「記住:錦囊裏的字不是給你看的。」 「那是給誰看?」她緊張問,紫衣道長笑了笑:「天機不可洩漏。」 柳霜還沒回過神,那道長再贈她一句:“你要找的人在玄武山。” 她立刻彎腰道謝,抬起頭,那道長卻不見蹤影! “高人吶!!!還是爹爹說得對!做好事一定有好報!”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小道士拿著糖葫蘆喘著氣兒,跑到身穿紫衣道袍的年輕道長跟前:「師傅師傅,徒兒總算是找到你老人家了,師傅這幾天去哪了?」 年輕道長笑道:「替故人辦事,順道打了個賭。」 小道士把頭一歪,軟糯奶音一揚:「賭甚麼?」 「賭某人, 能不能活著。」 小道士奔著兩條小短腿,半跑半追的問:「那師傅想『某人』活著嗎?」 生得俊逸不羈的道長意味深長的揚起一抹笑意:「你猜。」 第一百零一章 打聽 玄武山每年也會舉行論劍大會,為培育英雄豪傑,玄武派都會向最後勝出的高手贈送三百元銀及門派內的心法秘寶加以獎勵,因此每年也有不少武林高手慕名而來,只是近年來一直有葉天倫守關,要拿第一也必先贏過這位新一代的武林盟主。 玄武山山腳迂迴曲折,一對夫婦正在趕路,山路走久了,便停在河邊歇息。 烈日當空,生得瘦削的婦人也是滿頭大汗,於是微微拉開胸前衣領,瘋狂搖著扇子,旁邊夫君見了,也沒開口說話,只靜靜坐在一旁喝水,路過的途人見了,總覺得這對夫妻格格不入,這當丈夫的生得一張俊臉,一雙墨眸生輝,嘴上一抹厚厚的鬍鬚也掩不住俊逸雅氣,反之正在搧風的娘子卻生得眉粗眼細,臉上脂粉也是令人不堪回首,就連行為舉止不但沒有小家碧玉般溫文爾雅,還像個粗漢般翹起二郎腿休息。 這對美男與野獸的組合,途人見了,也忍不住回頭多看兩眼:造孽啊,光天化日之下也能見鬼了! 「咳咳??」丈夫似乎發現旁人的奇異目光,陰陽怪氣的娘子也立馬把雙腿「禮貌」合上,瘦小的手臂大力大力的替自家夫君搧風:「公、呃??相公,熱嗎?」 嚴燁看著唐百木那抹奇醜無比的女妝,濃眉恐懼一抖:實在太嘔心了?? 穿起女裝的唐百木又再故意高八度講話:「相公大人,涼嗎?」 嚴燁心裏打了個顫慄:「我幫你搧吧????別讓我看見你的臉????」 唐百木把扇子塞給嚴燁,莫不是當日上玄武山徹查梵音毒的來源,他那張吹彈可破的帥臉也不用男扮女裝,掩人耳目。 「相公真的好疼好疼妾身~呢~好涼爽喔寶貝相公~」 還真是「妻涼」了??! 嚴燁無可奈何,只好替唐百木搧扇子,少年滿意地背對自家將軍大人,能夠有這樣的待遇,還是頭一回。 回想上山前的約定,紫檀會事先潛入玄武派暗查完顏晟曦的行蹤,而葉天倫在冰城一戰後走得匆忙,然後就傳出葉家大婚的消息,這一連串的事情,像是巧合,卻又像是某人的刻意安排。 世上所有巧合的事,都不會是真的巧合。 墨眸微顫,俯瞰身處山水如畫,心裏思緒萬千,玄武山曾經是梵音毒盛傳的地方,萬一下毒者與完顏晟曦合伙,慶國所面對的危機,就不會是那區區五萬凶屍???? 平日手握兵器的手隱隱握拳,嚴燁記得父親曾說,慶國是個好地方,即便是個塞外之地,邊界疆土,也是個溫暖的地方。 那時候的自己也只得七八歲大,白嫩小手主動牽著滿佈老繭的手:「孩兒聽說,酆城曾經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被天家派來鎮守的人就等於被流放,父親有後悔來酆城嗎?」 父親搖搖頭,笑道:「我喜歡慶國,喜歡酆城,喜歡這裡的一切。」 「那父親喜歡娘親嗎?」 父親蹲下身,與嚴燁生得一樣的明亮墨眸微彎:「那是必須的啊,不喜歡你娘,我便只能吃土去了!」 輾轉間,那個懵懂幼稚的孩童長大成人,那雙白嫩白嫩的小手早已練得與當日的父親般粗糙不堪,兒時的父親早已挫骨揚灰,父親一直堅守的責任與使命他都不曾忘記半刻,眼前的風平浪靜,又能維持多久?而人的生命,又能維持多久? 「今年的論劍大會取消了,明日正是葉家和韓家的大喜之日,老宗主說要大排筵席,不知道天機閣的人會不會來。」一名路過途人忽然與同伴閒話家常,同時也斷了嚴燁的思緒。 另一人回道:「天機閣根本不會瞧上葉家那丁點兒打賞,論劍大會也未曾露面,我敢打賭,就算喜貼發出去,人家也未必會來。」 「先別這般篤定,新娘子是韓家在逃的唯一血脈,天機閣的人向來跟朝廷打交道,說不定還真出現。」 「韓家?那個韓家?」 「就是那個被滿門抄家的那個韓家小姐啊,叫韓甚麼靜似的。」 路人們的對話清晰傳至耳中,嚴燁此刻腦海只浮現曾經的大家閨秀:韓靜靜… 唐百木也覺得奇怪,這大慶國美女如雲,怎麼就剛巧是韓靜靜? 第一百零二章 上山 玄武山上,嚴燁與唐百木穿過一片樹林。 斑駁綠影疊在日光下穿梭,倏地,一道怪風吹得綠葉沙沙作響,就在兩人同時回頭之際,一道暗器從暗處傳來!幸好兩人身經百戰,敏銳的觸覺同時縱身一跳,輕易避過這突如其來的襲擊! 唐百木隨手把袖口內的毒針瞬間發出,那樹影飛快微晃,暗客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這點投倆??」穿著女裝的唐百木兩手橫胸,才發覺本來平坦的胸膛前面塞了兩個礙事的饅頭,巧手快捷的少年郎實在不習慣,乾脆把衣衫裏的兩個饅頭掏出來,隨手丟在路邊。 嚴燁無力扶額!!! 實在是太嘔心了... 嚴燁忍受著強烈的嘔吐感,把插在樹上的暗器拔出:「不,那人不是來打架的。」 果然,這暗器還綁上一張小字條。 「公子啊!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隨隨便便就碰別人的暗器!萬一有毒怎麼辦?」 此時此刻的唐百木還頂著個其醜無比的妝容,見嚴燁目登口呆,然後看看自己身下,於是把稍為鬆散的女衣包得更緊!還真把自己當成女人的口吻道:「看甚麼看!」 嚴燁僵硬地背對唐百木:「我要吐了...」 「別別別,先看看裏面寫甚麼。」 嚴燁連頭也不回的把字條丟給他,對於「唐小姐」的妝容,縱然是個勇猛大將也真是不敢恭維:「你唸,我頭暈...」 唐百木自信摸摸自己的臉:真有這般醜嗎? 「你的人在我手上,要救她,只能你自己來找我,下款是韓靜靜...!!!看著這暗器的材質...難道是紫檀被捉走了???公子,那我們是要潛入葉家嗎?」 嚴燁把臉上鬍子帥氣的一撕:「不,我要光明正大的走進去。」 唐百木忍笑道:「這麽用力撕鬍子,不疼嗎?」 「疼死我了...」 入夜,牛車輾過泥濘。 「大閨女,到了玄武山了!」 柳霜這才從稻草堆裏起來,揉揉眼睛,這荒山野嶺的,莫不是搭了趁順風車,怕是沒有四五天也來不了這深山密林。 「多謝老伯伯。」她從腰間布袋拿了些碎銀送給老農,老農見了甚是歡喜,可是這漆黑一片的山路,熱情的老農還送了個小燈籠,叮嚀道:「這玄武山是葉家的地盤,雖然流氓盜賊不敢在這撒野,但山路崎嶇,大閨女可要小心。」 柳霜笑了笑,道謝後也不忘帶著小燈籠上山,換作是從前,面對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她早就畏首畏尾,怕東怕西。 可她一回想到那個預知夢,心裏還是怕得勵害,那種可怕的恐懼漸漸成了她不得不去改變的勇氣,因為,她不想失去她重視的人。縱然前路是刀山火海、深山虎穴,她也絕不退縮。 本姑娘的夫君吶??你可別死啊???? 第一百零三章 女人 冷戚戚偶然會來到將軍府坐坐,嚴歡每每都拉著憨態儒生打聽打聽嚴燁在冰城的事蹟,冷戚戚向來寡言,只道了聲:「你哥贏了,命還在。」 小娃兒又拉了拉冷戚戚的袖子追問道:「怎麼個贏法?」 在旁的洛雲桑卻道:「坊間流傳,你哥與一名神秘男子引了好幾萬的凶屍上山,後來把冰山炸了,也只得你哥和傳聞中的男子回來。」白衣醫者摸摸下巴,又道:「我猜,傳聞中的神秘男子,應該是柳姑娘。」 嚴歡睜大黑白分明的墨眸,欣喜若狂道:「柳姐姐不是女兒身嗎?哥哥說,行軍打仗,女子不得臨陣磨槍,哥哥又怎會帶霜姐姐上冰山了呢?」 洛雲桑沏了一壺上等的雨前龍井,先是給冷戚戚添上一杯,再給自己倒上:「這世上之事,千變萬化,你呀還是太小了,自然不知有一種情感是能夠讓冰川融化,即便是你哥這種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因爲某些人,某些事而改變。」 「洛哥哥,你就別耍我吧!是甚麼人改變了我哥?又是一種甚麼樣的情感,可以把一個人徹底改變?」 洛雲桑喝了一口清茶,茶味入喉,齒夾留香:「就是??」頓了頓,悄悄在嚴歡耳邊詭異道:「女人啊。」 此時此刻,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腳下,柳霜終是忍不住打開了紫衣道長所給她的錦囊,裏面只得一個用綠色的墨所寫成的「死」字?? 柳霜心裡也是害怕的顫抖,秀白纖指捏皺了手上的紙,多少次午夜夢魘都被那個可的預知夢給驚醒,自從冰城一戰,若不是她死纏爛打非要跟上嚴燁,那一場戰鬥,怕是他最後的一場硬仗,眼下連個陌生的江湖術士也能莫名奇妙對上自己那個可怕的夢,面前的種種信息都彷佛告訴她,如今的嚴燁都是用自己的命,來護這慶國安危,而她卻一而再,再而三救他於水火,故意有之,無意有之,回想起來也是可笑,柳家術數向來算無遺策,每一次的聽天由命都令她漸漸提心吊膽,可她就是每次都捨不得,恨不得的把那人的性命牢牢捉住,暫要與陰間閻王唱著反調。 爹爹曾說,逆天而行,終究也是會受到反噬?? 深夜,冷風吹得人瑟瑟發抖,單薄的身子裹緊粉衣仍躊躇前行,倏地,一顆大石無意跘倒正在趕路的姑娘,手裏燈籠在地上滾了兩圈,就連那丁點燭光也滅了?? 兩隻雪白小手拍了拍被血沾黏上的泥巴,明眸頓時一熱。 「老天爺啊????能不能別讓他死啊????能不能讓我找到他????我柳霜好不容易就喜歡上那麼一個人,現在你要把他弄走了,剩下我??那可怎麼辦啊????」 她強忍淚水抬首,靈動的雙眸看著那萬里星河,夜風寒涼吹散了整片雲海,林立的枝頭微微搖曳:「不會??是下雨吧????!!」 世上??還真是沒有最倒楣,只有更倒楣!!! 玄武山上,突如其來的下了一場雨。 雨水打濕了倒下的男子,雨水划過一張了無聲色的俊臉,韓靜靜身穿大紅喜服提著雨傘蹲下來,玉指溫柔地撫著冰冷的臉:「再見了,我曾經愛過的人。」 第一百零四章 婦人心 入夜,嚴燁潛入玄武派後山,山林樹影間形成了一道道詭異的暗牆。 身穿玄黑行衣的嚴燁撥開樹上枝葉,侍從們都忙著張燈結綵,葉家大門掛上兩個大大的紅燈籠,還有滿眼都是紅雙喜的紙影,整個葉府上下都忙得不可開交。武藝超群的武將輕身飛跳,即便是武林高手雲集的地盤也能有如進入無人之境。 雙足輕沾瓦礫,就像蜻蜓點水般踏步屋簷,倏然,嚴燁隨性盤腿而坐,單手托腮:這麼多房子,哪間才是韓靜靜的房間呢?該不該是最多侍婢出入的那個地方?這麼多人還真是難下手。 這回嚴燁沒有帶兵,也都只能是偷偷潛入:如果帶上五千精兵,事情就好辦,早知道就叫夏侯璟鉉借點兵便可輕易輾平玄武山。不過,輾平玄武山,我家那個女人又這麼護著葉天倫這小子,看在那小子在冰城算是當了回免費勞工,看來還是要倔就本將軍,不知道那個女人有沒有在賀府乖乖等我回去呢?? 「夫人先行休息,明日吉時一到,奴婢自會帶夫人上大紅花轎。」 「有勞張大媽了。」 是韓靜靜的聲音! 天空,忽然下雨。 修長大手攤開,冷涼觸感灑在手裏。 風勢逐漸增強,嚴燁從窗外跳入韓靜靜的房間,身穿大紅喜服的韓靜靜見了,二話不說的衝上前,握著嚴燁的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是生得嬌柔可憐:「嚴大哥??我求你帶我出去!」 「葉夫人請自重,」嚴燁鬆開她的手:「紫檀在哪裡?」 韓靜靜瞬間變臉:「將軍大人還是一點都沒變。」 「紫檀是我自小一起長大的人,即便是個侍婢,本將軍還是視她如親妹。」 韓靜靜帶著油紙傘出門:「她被葉宗主當作敵人關在暗牢,我便偷了老丈人的鑰匙,要救她,只能隨我來。」 兩人在雨中漫步,嚴燁卻坦蕩蕩的站在雨中也不願同韓靜靜同傘而行,舉止確實有意與韓靜靜劃清界線,侍嫁姑娘見他有意生分,心裏很是糾結難耐。 曾經日思夜想的人卻在一夜之間成了滅族仇人,韓靜靜好歹也是京中名媛,但臉上仍保持微笑:「百日宴那日跟在嚴大人身後的姑娘,想必是大人的心悅之人吧。」 嚴燁卻道:「百日宴那日我便說了,她是我的未婚妻,是我未過門的妻。」 「你知道嗎?那日我哭得很傷心,那種聲嘶力竭的痛,或許嚴大人還沒曾淺嚐。」 「我嚐過。」 濕潤雨水打在地上,嚴燁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溫厚,在韓靜靜眼中,他就是一個難以捉摸的男人,令韓靜靜願意花更多心意去了解親近,愈是放在心尖,便愈難割捨。 「嚴大哥,我到底輸哪了?」 「嚴某只是一介武夫,韓姑娘也是要嫁人的身分,」 韓靜靜終是按捺不住情緒,怒吼道:「我到底有甚麼是比不上那個鄉野丫頭!」 嘖嘖,這個韓靜靜是失心瘋了嗎?我家女人明明比她好千倍萬倍,若不是看在她是個女的,我早就揍她一頓了。 嚴燁卻雲淡風輕道:「強扭的瓜不甜,我與你,至此至終只是萍水相逢,說不上『緣份』二字。」 如果以我家那個女人的思路來說,甚麼東西都必須牽扯上「緣份」準沒錯,也不知道這個韓靜靜帶我到後山是甚麼葫蘆賣甚麼藥。 韓靜靜咬著牙,鮮紅欲滴的紅唇微顫,油紙傘底下,一張明艷動人的面容卻是蒼白瘦弱:「其實,我們沒有捉走紫檀,那道暗器,只是咱們的人跟她對峙時落下的??」 甚麼?「我們」??! 韓靜靜抬頭,一張禽畜無害的臉剎時笑得陰險奸狡:「剛剛對你下的藥,也該是時候毒發了。」 「你??難道剛才?!!」 你的手??有毒?? 嚴燁腦袋一頓脹痛!就像是被人用重物襲擊般巨痛!嚴燁恍了恍失焦的視線,天旋地轉間腦海劇烈轉移,手腳四肢皆無力使喚!額上虛汗夾雜往雨水融為一體,就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薄唇微微開合,掙扎了大半天,口裏只道了聲:「從一開始??你便計算了我??」 你計算我會單人匹馬前來救人,也算中了我會對你毫無警惕之心,在我腦海裏的韓靜靜,只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可我算錯了一步,那便是,你早已不是那個落落大方的御史之女… 突如其來的雨水打濕了倒下的男子,雨水划過一張了無聲色的俊臉,韓靜靜身穿大紅喜服提著雨傘蹲下來,玉指溫柔地撫著冰冷的臉,手裏餘溫被雨水沖刷,就像她內心一樣,冰冷得可怕:「再見了,我曾經愛過的人。」 雨勢逐漸加大,拍打在油紙傘的水花四濺,即將迎來大喜之日的女子似笑非笑道:「嚴燁,明天便是我大婚之日,你的死期,你死了,我的仇,也算是報了一半,剩下的,我要整個慶國來賠,可好?」明艷動人的目光淺笑,一張善良無害的臉孔卻道:「可是為什麼…我一點高興的感覺也沒有呢…」 韓靜靜回想過去種種,半年前的自己還是名動皇城的大家閨秀,是韓御史家裏最是得寵的掌上明珠,那時候的自己可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能讓一眾男兒都能為之動容的絕色美女竟在一夜之間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這筆帳,嚴燁倒是添上最重要的一筆。 自從老父親被嚴燁揭發與夏候琰勾結,年邁古稀的當朝御史竟在獄中自殺,就在那個逃亡的一夜間,韓家上下都被朝廷追殺,當朝天子心狠手辣,即便是韓方政死後,韓家上下都無一幸免,韓靜靜走頭無路,只能投靠夏候琰,即便是與虎謀皮,這個仇,她必須要報。 「只不過是找人偷起紫檀的一枚暗器,也能讓你堂堂一個大將軍親自營救,嚴大哥,你是不是太輕敵了些?還是,你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我與夏候琰達成協議了?」 第105章 滅口 明天便是我大婚之日,你死了,我的仇,也算是報了一半,剩下的,我要整個慶國來賠,可好? 秋雨下得格外無情,吵雜水花落在泥石沙礫。 雨夜裏,一批黑衣人從天而降,韓靜靜背對了無知覺的身驅,冷冷道:「給我搜,先生要的是虎符,東西到手了,把這人封喉滅口,」美眸一紅,心裏一揪:「再丟到狼窩餵畜牲罷。」 「回稟韓小姐,他身上沒有虎符!」 唐百木找了處大樹避雨,葉家大門就在眼底:也不知紫檀為什麼會如此失策,算算時辰,公子也去了快兩個時辰了,怎麼還不回來呢? 行衣少年揉揉鼻子,黑夜中卻見一人深夜來訪葉家。 「夜已深,葉家不開門迎客!」門內侍從喊話,來人開口,卻是把女聲:「我可是葉天倫的朋友!我手上有金葉子!」 唐百木也傻了:柳姑娘怎麼會找上門來了?? 正要動身,手臂卻被人按住,細長目光一移,唐百木頓時臉都綠了!! 紫檀低聲道:「不是說好在山門會合麼?公子怎麼不在?」 唐百木腦筋急轉:完了??我們被套路了! 「公子??有危險??」 葉家大門一開,侍從聽到來者手上有金葉子,不敢侍慢,下一秒,柳霜整個人都被雨淋得落湯雞般頹喪入屋:「這位開門小哥,可有見過嚴大人?」 小斯回道:「我們請貼裏都是些武林高手,葉宗主向來一心求武,不曾與朝廷政客有過交往,姑娘是不是找錯地方了?」可這金葉子缺是不假?? 另一小斯客氣迎客:「按照本門規矩,金葉子是要上報的東西,還請姑娘上繳。」 「上??上繳?」柳霜目瞪口呆:我可沒想把東西上繳啊????說不定還能賣出好價錢呢! 「這位小哥,不不可以不上繳?」柳霜緊緊「捉緊」金葉子,奈何小斯也「客氣」接上,這兩人拉扯了大半天,突然間一聲蒼老的聲音卻人未到聲先到:「何人在門外喧嘩。」 小斯們紛紛恭身抱拳:「回宗主,是個手持金葉子的姑娘。」 葉天罡往柳霜身上一瞧,柳霜這時才想起,自己竟兩手空空而來:「呃??葉世伯好,晚輩忘了帶賀禮,實在抱歉??」 葉門宗師也是頓了頓:這凌亂的髮髻,從頭到腳都是髒兮兮濕淋淋的衣服,還有這傻呼呼的笑容,難道臭小子在外頭認識了個吃丐朋友?? 此時此刻,葉天倫也剛好大搖大擺走進來,見柳霜來訪,喜出望外道:「小美人?你怎麼來了?」 葉天罡怒髮衝冠,凝重地乾咳一聲:「臭小子,你給我過來!」 「你們兩個替我好生招侍小??我的好朋友,小美人我晚點找你,我先跟老頭子說些話,侍回見啊!」葉天倫冒住被葉天罡徒手捉住的衣領也大聲疾呼,柳霜只得乖乖點頭,免得失了體面,可身邊的小斯卻提醒道:「姑娘要不先行換一換衣服?」 柳霜這才發現,身上的泥巴實在是慘不忍睹???? 第106章 傾訴對象竟然是葉天倫 柳霜換了一身翠綠儒裙,梳洗過後再走到銅鏡前,可鏡子裏頭的臉卻也開心不起來。 她一人獨坐燭前,忽明忽暗的燈火閃耀微溫,水靈靈的眼睛一時思考過度,就連門外不斷拍門的聲音也沒聽見,葉天倫拍了半天的門也沒反應,乾脆一腳踹開緊閉的門! 耳邊傳來一聲巨響:「嘭一一」 柳霜眨眨眼,見葉天倫衝了過來:「小美人,你沒事吧??」 天真無邪的臉也藏不了事,一雙動人眉眼顯然失色黯然,甚至是六神無主:「我??我只是想事情想得入神,抱歉啊????」 「聽下人們說,你來是要找嚴燁?你不是跟他在一起嗎?」 柳霜絕望低頭:「他跑了??」 葉天倫倒了杯熱茶給柳霜暖暖手:「可嚴燁不在我們葉家的賓客名單裏頭啊,要找人卻跑來我家找?小美人,你這就不厚道了。」 「葉天倫,對不起??明天是你大喜之日,我卻連一份體面的賀禮也沒帶,現在又??」 葉天倫雖嘴巴不饒人,卻聽她左一句抱歉右一句對不起,實在是頭痛:「喂,從前那個活力滿滿的柳霜跑哪去了?怎麼好幾天不見卻變了個人?拿出你當日孤身一人上冰山的勇氣來,不就是跑了個男人,有甚麼好難過的?」 柳霜鼻子一酸,捧著茶杯的手落下兩行淚水:「被丟下的感覺很差勁,我討厭這種感覺。」指骨握得茶杯微顫,似是把所有狠勁都發洩在手裏:「他把我丟在公主府,自己卻跟木木跑了,他每次出走都不告訴我,我討厭這種不辭而別,他心裡愈是藏事,我愈是不安、我??我怕他又暪著我,幹著些不要命的事。」 「男兒志在四方,嚴燁也不是頭一趁執行任務,我也搞不懂你為甚麼就是天天粘著他。」 「我們柳家算術名滿天下,我也繼承我爹爹的衣缽,有一年的春天,我為了不讓我爹出門,我跟他吵了一架,可我從來都沒告訴過任何人,早在他遇害的前幾天,我便作了個夢,夢見他被一把劍刺傷,滿身的鮮血,最後我那個惡夢也成真了,而這一次卻是嚴燁,從冰城開始,我便知道他命中有劫。」 「未到最後也不知天命之所取,就像是冰城一戰,旁人也沒想到嚴燁竟能不廢一兵一卒也能以智取勝,你呀,就別胡意亂想了,更何況咱們學武之人早已把生死看開,說難聽些,假如嚴燁在冰城一戰死了,他也甘之如飴,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想護的人,而他要做的事,你不會不知道吧。」葉天倫默默替她拭去淚水,向來吊兒郎當的模樣卻難得耐心地聽她說話,換作是老父親葉天罡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他小子早就溜得不見蹤影。 「他這個榆木腦袋要做的事不外乎保家國,護社稷。」她毫不猶豫道。 「那你呢?你可有想做的事,想護的人?」 柳霜倔強把臉一扭,小嘴上翹:「從前是活著,現在是有錢的活著。」 葉天倫也不傻,挑挑眉:「騙人。」 「言歸正傳,我在夢裏見到嚴燁被鎖上手銬腳鐐,那個地方黑漆漆陰森森的,你家有沒有牢獄之類的地方?」 與柳霜對視而坐的男子一頓:「不會吧,你怎麼會這麼靈??」 我家…確實有個暗牢… 韓靜靜命人往嚴燁身上潑了一大桶水,被銬著手腳的男子微微睜眼,明亮墨眸看清自己身處在一處黑漆漆的牢子,韓靜靜身後也站著兩個黑衣人,水珠划過輪廓分明的容色,看著嚴燁如此落魄的樣子,韓靜靜那身大紅喜服不但刺眼,而且格外諷刺。 冷冰冰的纖指撫著那張令她朝思暮想的臉,韓靜靜把手環在嚴燁的脖子?? 第107章 可笑亦可悲 葉家門外正埋伏著兩名高手,一人身輕如燕,墨衣乾淨俐落,雖一身行衣便裝,心思磊落,是當代少冇的傑出少年;另一人雖是女子,她暗器藏身,溫柔紅袖只為一人俯首。 紫檀也不拐彎抹角:「韓靜靜當了葉天倫的未婚妻,葉家先是放了夏候琰,再來了個神秘男子。」 「葉家要名節保身,這夏候琰既是殺不得又藏不得,放了對葉家百利而無一害,只是對咱們而言,卻是道難題。」唐百木最怕那神秘人就是一直稱自己死掉的人,若然北漠手裏拿著梵音毒,這天下必然再次大亂:「眼下最重要的是一一」 「救公子。」 這場夜雨來得特別凶猛,大雨滂沱,就連視線也朦朧一片,忽然,一道黑影竄出,唐百木隨即掉了一瓶藥結紫檀:「紫檀姐,這個黑影子人便交給你了,如果他一路回北漠的話,這藥請務必加在北漠的水源裏頭。」 紫檀搖了搖手中瓶身:「是毒藥?」 「不,這是解藥,能解梵音毒的藥,」少年眉宇間自信。 一瓶能解救天下蒼生的藥… 紫檀拿了藥,也沒多問就隨那道影子追去。 想起來也是有趣,紫檀的輕功是唐百木教的,可不知從何時起,這姑娘家的輕功卻不比唐百木遜色,甚至乎比他卓越,身為啟蒙之師的唐百木也頗為欣慰。 眼下雨勢不弱反強,行衣少年蹤身輕踏飛樹,雨水在灌木激起水花四濺。 韓靜靜命人往嚴燁身上潑了一大桶水,被銬著手腳的男子微微睜眼,明亮墨眸看清自己身處在一處黑漆漆的牢子,韓靜靜身後也站著兩個黑衣人,水珠划過輪廓分明的容色,看著嚴燁如此落魄的樣子,韓靜靜那身大紅喜服不但刺眼,而且格外諷刺。 冷冰冰的纖指撫著那張令她朝思暮想的臉,韓靜靜把手環在嚴燁的脖子,淡妝濃抹貼在冷酷無情的臉上,紅唇近在嚴燁耳邊輕道:「把虎符交出來,我放你出去。」 嚴燁卻道:「你別傻了,告訴你在哪,我還能活命?」 五指順勢撫上拔挺胸膛,一字一句皆近乎耳語:「既然不說,那我只能把你的皮,一片一片的割下來,再把骨血分開,你說,你會不會失血而亡?」 「你這些技倆對我沒用,你殺了我,往後也會有千千萬萬個嚴燁跟夏候琰作對,你恨我,我理解,然而你爹死不足惜,這是事實。」 韓靜靜反手打了他一巴掌:「別提我爹,你不配!」 被打左臉又紅又腫,一雙清冷無情的墨眸把話說得死絕:「從我從軍的第一天開始,我便視死如歸,要殺要剮,隨你。」 「你要死,我便成全你!」韓靜靜把刀往嚴燁右胸插上一刀:「這一刀是還我爹!」 嚴燁咬著牙,骨髓被刀刃插得深切,被割破的血肉從傷口滲透著血液,撕裂的痛楚足以令一個普通人早早昏暈過去,但嚴燁五官緊繃,臉色蒼白得了無血色,縱然身受重傷,薄唇仍帶著譏諷上揚:「你不會以為,這一刀便能解決了我?」 向來深居簡出的大戶千金沒想到第一次拿刀,竟是衝著自己最愛的人身上,韓靜靜倒也覺得自己很可笑,亦很可悲,她終究也捨不得自己一下子直刺他心藏,從此陰陽雙隔,各不相欠。 虛弱疲憊的身軀強忍痛楚,嘴邊又是一抹冷笑:「你終究…也捨不得我死啊…」 韓靜靜握緊刀柄,在他面前,一雙深不見底的墨眸總是看穿自己似的;『不急,再送你一刀,直接把你送去見閻王!」 抖顫的手往後拔出利刃,嚴燁口裏吐了一口濃血,韓靜靜見狀,花容一下子怔住,嚴燁艱難抬首:「你…猶豫了…」 韓靜靜被他惹得雷霆大發,一刀往左胸插去!! 第108章 本姑娘終於找到你 暗牢裏,韓靜靜帶著兩個黑衣人對嚴燁盤問虎符的下落,嚴燁被韓靜靜捅了一刀,胸骨碎裂的撕裂感實在太痛,倘若是尋常人,早就痛得昏暈過去,可他嚴燁的生命力都比一般人頑強,或許是慣了在戰場上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耐打耐劈的皮肉也就練上了。 向來運籌帷幄的人雖然被算計上了,嚴燁眼下能做的也只能跟韓靜靜多作口舌之爭,借機拖延時間,好讓外頭的唐百木早點發現不對勁而破門救人。 曾經風光無限的大將煞白著輪廓分明的臉,見韓靜靜提著刀半天也不敢下手,養在深閨的女子又怎能比得上在戰場上殺戮果斷的洪水猛獸?清冷的眸子一顫,咬了咬牙,微弱沙啞的嗓音狠狠砸在韓靜靜的心坎裡:「你終究…也捨不得我死啊…」 韓靜靜握緊刀柄,在他面前,一雙深不見底的墨眸總是能看穿自己似的:「不急,再送你一刀,直接把你送去見閻王!」 抖顫的手往後拔出利刃,嚴燁口裏吐了一口濃血,韓靜靜見狀,花容一下子怔住,令她朝思暮想的臉忽然向她微笑:「你…猶豫了…」 該死的唐百木!我失蹤了這麼久也不跑來找我!! 「我已經不再是那個三步不出閨門的富家小姐了!」韓靜靜大怒!一刀往嚴燁的左胸插去!!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整座地牢一震一一 泥石頃盆而下,碎沙飛石都在瞬間糊成一團,沒有鑰匙而硬闖者,要麼能順利闖關,要麼就是死路一條,韓靜靜也來不及思索是何人要冒死闖關,手裏短刀砸地,激起細微火光:「走!」 臨走前,韓靜靜也不忘拉下機關,倏地,四方八面的機關一動,地牢內的水瞬間從細微孔隙洶湧而至,與此同時,被鎖的男子兩手左右被鎖死,深邃墨眸一閉,水速度快如洪水暴漲,那人仍面不改色,卻驀然自嘲譏諷:「沒想到我嚴燁這一生,不是戰死沙場,而是死在別人的計謀當中...」 瞅那水流之快,只消半盞茶的功夫,那水已然過了半膝,嚴燁心也拔涼拔涼的:「嘖,沒想到這回連命也賠上了…」銬在兩則的手摞起,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氣憤,水量增大,嚴燁腦海閃過無數個畫面,裏面有父親、母親、弟弟,還有他喜歡的人,每個絕望的瞬間她都會莫名其妙的出現,不管是從前被夏候琰使計把他掉在老虎洞裏,還是中毒倒在街上的那一瞬間,那個笨拙的女人都會出現… 回憶過往種種,他大概也不曾善待過自己,而他每個值得藏在心底的畫面,總少不了那個看上去傻呼呼,笑起來天真無邪的傻姑娘,從少年時驚鴻一瞥,到長大後婷婷玉立,韓靜靜問,她到底輸哪了?或許連他嚴燁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柳霜對他而言,是與眾不同的存在,感恩有之,愧疚有之,心悅有之,憐惜有之。 從前年少懵懂,不懂情愛,現在對她有愧而不知進退,自從那日葉天倫為她送上一株桃花,他雖明擺著臭臉,但心裏早已風起雲湧,幸好他心尖兒喜歡的人也沒拒絕,那一天,他卻高興得整夜未眠,恰似個孩子,得了世上珍寶似的高興。 現在她…應該還笨笨的留在公主府等我回去吧? 可是,對不起,看來我要食言了… 柳霜當日的話猶在耳邊:別整天干著不要命的事。 我的命,不只是我自己。 「抱歉…我的命,是慶國的…」他若有所思道,水流急湧至胸膛,不消半刻,那水流必定注滿整座牢房!血液與污水混合,令人討厭的血腥夾雜著銹鐵一湧而上,胸膛被韓靜靜砍了那一刀仍痛得額上青筋暴現,實在是無力再作掙扎,眼皮有如千斤重,即便他強忍能忍,最終也是個血肉之軀:沒想到我堂堂慶國大將,卻敗在韓靜靜手上。 「嚴燁!!!」 柳霜的聲音猶在耳邊,石門牢固得無堅不催,嚴燁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死亡前的幻覺! 牢裏機關格格作響,被困的嚴燁半昏半醒,只見一道銀光微微透出! 「嚴燁!!本姑娘終於找到你了!!」 柳霜衝上去,一把抱往經以了無知覺的人:「本姑娘來啦,不許你比我先死!!」 第109章 頭腦簡單的傻子 「抱歉…我的命,是慶國的…」 他若有所思道,水流急湧至胸膛,不消半刻,那水流必定注滿整座牢房。 血液與污水混合,令人討厭的血腥夾雜著銹鐵一湧而上,刺在胸膛的一刀得血肉模糊,一呼一吸之間都使他痛不欲生,脈搏微弱跳動,曾經有多風光的男子到如今就有多落魄,渾身濕透的驅體乏力掛在鐵器上動彈不得,逐漸失去意識的眸子漸漸重重下陷。 驀然,一把他最熟悉不過的女音傳至耳邊:「嚴燁!!!」 牢裏機關格格作響,嚴燁半昏半醒,朦朧間只見一道銀光微微透出! 「嚴燁!!本姑娘終於找到你了!!」 柳霜衝上去,一把抱住經以了無知覺的人:「本姑娘來啦,我不許你比我先死!!」 秘道盡頭。 韓靜靜走過幽黑秘道,沒想到迎接她的,竟是她的未婚夫! 葉天倫雙手橫在寬闊胸前,隱隱動怒的目光只落在紅衣如火的小嬌娘身上:「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偷走我爹的鑰匙,關的又是誰?」 韓靜靜目光一厲,花容也不比眼前少年遜色:「既然被你發現了,我也省得多作唇舌。」語罷,身後瞬間出現一眾黑衣人為韓靜靜開路,少年俠客負劍出鞘,不消半盞茶的功夫便把黑衣人紛紛打倒,只落下手無寸鐵的新嫁娘。 手裏劍氣驚雷一劈,破開岩上石璧,平日柔和眸子收斂,轉柔為剛:「你就不交代交代你到底在玩甚麼把戲?」 韓靜靜顯然冒著生命危險也勢要同葉天倫撕破臉:「我同你成親只不過是完成先生的任務罷了,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用葉家的刀,殺嚴家的人。」 深夜,寒風透入心扉,大雨稍停。 韓靜靜的說話直叫人冷得入骨子裡,涼得葉天倫牙齦咯咯作響:「我們葉家從不負你,憑甚麼要借刀殺人?」 「圖你好使喚,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一一的傻子。」 葉天倫咬牙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殺女人?」 「我決定踏上了這條復仇路,便把命也豁了出去,現在事情敗露,我韓靜靜大不了一死!」語音剛落,纖指抓住葉天倫的劍刃直刺左胸!利劍瞬間穿過心房,剖開大紅嫁衣,濃妝豔抹的新娘子把心狠下來,即便面對死亡也沒有絲毫畏懼:「原來…被刺的滋味是這樣的…」 握劍的俠客也沒想到韓靜靜對別人涼薄,對自已也是能痛下毒手,放眼整個武林,打打殺殺的日子也見過不少,只是沒想到韓靜靜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韓靜靜,你瘋了吧…」 逐漸變得冰冷的身軀喪失了餘溫,韓靜靜臨終也沒有把眼睛閉上。 或許壯志未酬,死不瞑目吧。 葉天倫替她合上眼睛,五指掃平那了無氣息的目光,惋惜道:「安息吧,下輩子投胎當個普通人家,這或許這樣便能長命點…」 對於韓靜靜的死,葉天倫也沒放在心上,只是向來性格大大咧咧的俠客摸了摸下巴想了又想,如今搞出的一連串禍事都看似巧合,但都好像是被人刻意安排似的,比如說當日去酆城,他手下的一幫人都中了梵音毒,然後在天機閣門外遇到韓靜靜,那時候老父親逼婚逼得勵害,韓靜靜也剛好在他面前裝作可憐巴巴想找個容身之地,雖然他與韓靜靜的婚事只是一場交易,但思前想後,總覺得事情只是他葉家的事,但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鬧到嚴家頭上,要猜出韓靜靜背後的人不難,只是要猜出她背後的人到底還要牽連多少人多少事,這就不得而知。 葉天倫摸摸鼻子,深思熟慮良久,終道:「梵音毒出自唐家。」 第110章 你護國,我護你,可好? 雨過天青。 池邊小荷長出嫩葉,朝露在日光雨照得閃閃發亮,河畔紅蓮荷香滿溢。 柳霜推開雕琢精巧的窗戶,案上檀香點燃,薄煙躍起,水靈靈的眼睛凝視重傷昏睡的男子。 「就你不聽話…把我丟在公主府自己卻偷跑出來,若不是我拉著唐百木跟我闖進暗牢,你早死了…」柳霜一邊抱怨一邊拉開嚴燁的衣衫,本想用金創藥替他擦上,目光才一移,小姑娘怔了怔,被刺穿的傷口都滲出瘀血來,眼睛一熱,口裏囉嗦起來:「也不知是多大的仇,下手這麼狠,萬一這刀是劈中心房,你乾脆睡墓去了…」 思及此,鼻子又是一頓酸楚,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視線被淚水擋得糊成一片,柳霜擦擦眼,小心解開繃帶,除了新添上的傷口,在他身上還有好幾道大大小小的傷疤,柳霜看得心疼,戰場上的日子都是血縱千里,這種打打殺殺的日子,也不知道他是怎樣活過來。 嚴歡說,他哥是個整天不回家的人,早些年把弟弟困在皇城也能好幾年都不曾見一面,在旁人眼裏,他就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可柳霜卻不苟同。 人之所以害怕離別太痛,才會斷情絕愛,能做到這份上的人,不多。 不是他性子冷,而是他能看得清楚,見得透徹,只有心無罣礙的人,才能毫無保留地展露鋒芒,成為慶國最鋒利的刀。 冰城一戰,眾人皆知他贏得光彩亮麗,但暗地裏卻是九死一生,而他身上的每個瘡疤,都不容易。 她吸吸鼻子,手腳也是溫柔極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若執意護國,我柳霜便奉陪到底。」 柳霜把他的手心放在自己頰上,感受著從他手心的傳來的溫度,明眸微顫,略頓才道:「嚴燁,你護國,我護你,可好?」 見他傷痕纍纍,柳霜紅著鼻子替他上藥:「瞅我那傻勁,明明人還沒醒,倒是把自已給整糊塗了。」 蓋上被子,目光終是離不開安然入睡的人,濃密的劍眉,直挺的鼻子,還有一張看起來禽畜無害的帥臉:「你呀,從前就是個悶葫蘆,現在悶葫蘆長大了,翅膀硬了,就成了個榆木腦袋,慶國無人了嗎?每次都這般玩命…大哥,你能不能愛惜自已的命呀?」 了無聲色的臉依舊沒有回應,柳霜瞧他平靜的臉著實好看,手指忍不住往他濃眉掃了掃:「哎我說你呀,整天板著一張臭臉嚇唬誰呢?慈眉善目不好嗎?明明長得這般好看卻整天凶神惡煞的,難怪連小煞星都說你難搞…」 正要起來,卻被一隻大手捉住! 柳霜哭笑不得:「醒來怎麼不說?」 嚴燁閉著眼回道:「你又沒問。」 她那白眼翻到酆城去:「大哥,你甚麼時候醒的???」 嚴燁把被子裹緊,把身子翻向柳霜,淡淡道:「從你進屋便醒了。」 柳霜氣得內傷,心想:那我的話他不就全聽進去了? 「嗯嗯,都聽進去了。」他挑挑眉,目光炯炯的朝那小美人壞笑! 柳霜想死的心也有了:「別盲猜我心裡想啥!!」 「那你知道我現在想幹啥嗎?」 小美人怒目相向:「我怎麼知道你想幹啥!」 墨眸微彎,笑道:「我想??親你。」 第111章 嚴燁!你齷齪!! 濃眉一挑,明亮墨眸甚是勾人,冰冷容色往柳霜臉頰貼上,低磁嗓音輕揚:「那你知道我現在想幹啥嗎?」 他的一字一句皆在小美人耳邊吐吶,柳霜的小心臟猛跳,臉色瞬間漲紅,發燙兩頰染上一層紅霞:「我怎麼知道你想幹啥!」 墨眸微彎,笑道:「我想…親你。」 魔性嗓音在耳邊誘惑,嚴燁推倒臉紅的人,秀髮與絲絨被子擰成一團,修長大手先是替她順著髮根撫平,帥氣無比的臉漸漸靠近,無處安放的小手被他壓得死死的,柳霜害羞到極點,把臉一側:「你別太放肆啊!」 嚴燁往她臉上親了一口,猶如蜻蜓點水般輕輕一碰,然後把人抱在懷裏,死活不讓她推開:「我冷啊…」 柳霜被人壓得死死的:「喂嚴燁,你這樣合適嗎??」 大手一反,替她裹著同一張被子:「莫非柳姑娘想與本帥滾床單?」 「嚴燁!你齷齪!!」 他倒是美滋滋的往她脖子上磨蹭:「睡啦睡啦,我身上還有傷。」 柳霜被他那一臉理所當然氣得不輕:「你這人當真厚顏無恥!」 「我還能更厚顏更無恥,你要不試試?」語罷,墨眸微彎,輪廓分明的俊容正不懷好意的笑著,柳霜雙手捂嘴,他卻安安穩穩靠在她旁邊閉上眼,才過了片刻,平靜鼻息傳至,緊張兮兮的小心臟才放下心頭大石。 她總是不懂,那個可惡的男人為甚麼每次都能輕而易舉的胡攪蠻纏,而且每每都是她敗得一敗塗地… 葉天倫的婚事告吹,葉天罡下令把兒子鎖房間禁足一個月。 幾日後,嚴燁把傷養得差不多,臨出門前跟葉天罡寒暄了幾句便回酆城。 一行人馬不停蹄,越過高山峻嶺,不出數日便回到酆城。 家門外,嚴歡與卓雅一屁股坐在門前吃著小方給他們的小糖人,吃著吃著,一輛馬車停在眼前,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發亮:「哥哥!你總算回來啦!」 嚴燁卻冷淡回應:「我有事問你,隨我進書房。」 柳霜本想開溜,沒想到也被嚴燁一同拉走。 雅緻書房內,嚴燁一掀下袍,冷若冰霜的臉從見到嚴歡開始便沒有個她臉色,小娃兒也是又驚又怕,無辜可憐的小胖臉低得卑微到極點,柳霜瞧那兩兄弟古古怪怪,本想著說點甚麼緩和氣氛,沒想到嚴燁卻把書信放在案上:「你寫的都是甚麼亂七八糟?」 柳霜耐不住八卦的性子,往書信一瞧: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好家伙,這字寫得不錯! 嚴歡支支吾吾,嘴巴動了半天也沒說出半句話,柳霜見他委屈巴巴的模樣十分可憐:「嚴老大,你別氣,誰沒有單相思呢,這詩不就普普通通罷,對不?」柳霜朝小煞星打了個眼色,嚴歡只能猛地點頭:「這詩只是讓我練練字罷了!」 「我明日就使人接走卓雅。」 柳霜比嚴歡更早一步開口:「別別別,嚴老大,卓雅是慶國的護身符,伙接走她可不行啦,天大地大,最安全不就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活著麼?」 思前想後,嚴燁又道:「卓雅不走,那你便回皇城罷。」 小娃兒一下子大哭:「哥哥,我不要自己一個孤零零的活著!」 「紫檀在北漠完成任務後便會回來,到時候她會與你一同回去。」 「哥哥我不要回皇城!!」 柳霜牽著嚴歡把自己擋在跟前:「一家子完完整整不好嗎?怎麼突然叫走小煞星…」 嚴燁輕撫太陽穴:「都出去吧,我想靜靜。」 小嚴歡捉住嚴燁的下袍:「我做錯了甚麼?為什麼要把我當成個混球踢來踢去?你從來都只想你自己,可有想過我?」 「你沒有錯,卓雅都沒有錯,錯就錯在你與她從一出生便注定是敵人。」 柳霜明顯護短:「不就是一首詩麼?多大的新鮮事,別把孩子給嚇壞了,去去去,該別飯的吃飯,該睡覺的睡覺,該洗澡的洗澡,去吧去吧。」語罷,手忙腳亂地把哭著的孩童推出去! 嚴燁卻八風不動的喝菜:「你這舉動十足像個老母雞。」 「你能說人話不?」 第112章 我可是冰清玉潔的大美女 柳霜明顯護短:「不就是一首詩麼?多大的新鮮事,別把孩子給嚇壞了,去去去,該別飯的吃飯,該睡覺的睡覺,該洗澡的洗澡,去吧去吧。」語罷,手忙腳亂地把哭著的孩童推出去! 嚴燁八風不動,替自己倒了杯熱茶,腦海中浮現了老鷹捉小雞的畫面,突然冒了句:「你這舉動十足像個老母雞。」 「你能說人話不?」柳霜也坐下來,懊惱托腮:「別忘了,當日是你帶卓雅回家的。」 「你…把這兒當家了?」 「廢話。」 嚴燁倒是甜在心頭,故意把臉湊近眉頭深鎖的人,明亮目光帶著三分笑意,口中不忘使壞:「那你把我當誰?夫君麼?嗯?」 柳霜也回敬他一句:「我把你當成我爹去啦!」 修長指尖戳著她的臉,劍眉一挑:「那你臉紅甚麼?」 柳霜來了個反殺,雙手迅雷不及的捧著他的臉亂捏一通:「就你話多??!」 渾然天成的俊臉被她這麼一鬧,也沒反抗,任由她胡來,這天底下除了爹娘以外,也就只得眼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嚴燁卻清清嗓子,用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聲調說道:「救命啦,謀殺親夫啦,好狠的心啦~」 嚴燁不怕她的舉動倒是把柳霜氣得不輕,兩手加強力度拉得他面容扭曲:「別胡說、我可是冰清玉潔的大美女!」 「還真是吹著牛皮也能牛氣沖天。」 兩人如此你來我往,拉扯間,墨眸驀然皺著眉頭,單手抓住曾被刺傷的胸腔,臉色一沉:「痛??」 柳霜一下子也慌了,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甚是著緊:「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我立刻找洛軍醫給你看診吧!」 本想騙她的人見狀,怔了怔,粗糙修長的大手緩緩捉住溫暖的小手,墨眸目光明亮如初,突然道:「女人??你那日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柳霜意識到嚴燁剛才又在作弄她,雖然可恨,卻又放下心頭大石:「你沒聽說過嗎?通常長得好看的女人,說話一般都不算數的。」 嚴燁點點頭,覺得她說得有理:「那就好那就好,你長得這麼醜,說話一定算數。」 敢情這人是要把她氣死才善罷甘休! 「告辭!」正要動身逃跑,卻被他捉住:「我護國,你護我,可還算數?」 舉世無雙的戰神把目光停在善良無害的臉上,這一刻仿佛世上靜止,嚴燁緩緩道:「女人,謝謝你。」 傲氣如他的人,世上還真是少有,雖是簡單一語,換作是從前,即便是拿著刀子在他脖子也未曾逼他說出,今日倒是反常起來。 柳霜伸手探著他的額頭:「沒發熱,應該沒病。」 嚴燁哭笑不得:「你就不問問為什麼?」 「哦,為什麼?」柳霜不感興致道,但既是嚴老大的意思,她也只得無奈配合,沒想到墨眸卻不其然地把目光移到別處:「謝謝你救了我??也??」 也謝謝你??送我一個家?? 曾經,他只想當個來去瀟灑的人,可瀟灑久了,只剩下冰冷的孤獨,別人只道嚴家風光,功高蓋主,可又有誰能明瞭他在戰場上過著的,是風霜雨雪的鐵甲生涯,是過著些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日子。當殘忍撕殺成為最平常不過的事,曾經共同進退的同袍一個個被戰火吞噬得屍骨無存,於是他不得不把自己變得更強大,更冷酷無情。 深邃眸子微顫,眼裏閃過一個血淋淋的畫面,那隻鮮血淋漓的手和他那把長年佩帶在身的長劍瞬間把本該屬於她的美好一同幻滅,許多的希望與溫情都連同刀劍無情撕毀。 腦袋浮現的,都是些他不敢回首再想的過去,他越努力忘掉,卻越難以忘掉,就像刻在骨子裡,無法割捨。 他無力地低下頭,正想道出的話只停在喉結,支吾了半天,終是沒能再說出半句。 柳霜見他欲言又止:「你若不說,我便不問。」 嚴燁略頓,臉上不帶半點起伏,緩緩道:「完顏晟曦沒死,他終有一天會帶走卓雅,慶國與北漠難免一戰。」 第113章 又被佔便宜了 「你若不說,我便不問。」 墨眸微顫,平靜的臉上不帶著半點起伏,緩緩道:「完顏晟曦沒死,他終有一天會帶走卓雅,慶國與北漠??難免一戰。」 倘若北漠要來慶國搶人就必須經過酆城,北漠是個好勇鬥狠的族裔,每個未成年的百姓都能手刃野獸,對比好文取智的慶國,莫不是嚴家忠良,慶國也難得太平。 「那日替你上藥,我便知你身上的疤痕,每一道都是用命換來的,我不圖你能捨了兵權與我退隱,只願你一世安穩。」 一世安穩,想想也覺得奢侈… 柳霜見他沉默不語,怕是又在腦子裏往死胡同裏千迴百轉:「你是我柳霜相中的男人,我不會讓你先死。」她斬釘截鐵道。 深邃目光對上無比堅定的眼睛,嘴角不經以輕揚:「你不是最貪心怕死的麼?」 面對他的調侃,柳霜也見慣不怪:「我說得如此感天動地,你就不能漲我點俸錢?」畢竟我還是在走打工人的路線... 嚴老大回她一記白眼,敢情她留下來的原因就只有單純的努力營業? 「多吃核桃能補腦子,我若是你,不會一天到晚都在盤算著俸錢。」 「那...你若是我,那下一步該怎麼做?」 嚴燁出其不易的把人摟入懷中,把頭一側,用極為低沉好聽的聲音誘惑著未經世事的小白兔,恨不得立刻生吞活剝:「我會心機算盡,一步一步成為這座府邸最耀眼的存在。」 柳霜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一嚇,平日不太老實的嘴巴也結巴起來:「甚、甚麼意思?」 可惡,看來我又被佔便宜了...!! 「難道你就不會對我主動一點麼?」 柳霜面紅耳赤,小心臟砰砰跳個不停,這哪能是個威風八面的大將能說出來的話呀?這分明是蹲在鄉野荒村裏土生土長的流氓吧!!從前在宮裏頭見他是個悶葫蘆,沒想到才沒見幾年這人就愈發大膽起來,這病得治這病得治! 「你這麼會,難不成到處招蜂引蝶了?」該死的,臉好熱??! 那人倒也不卑不亢,反之更加肆意妄為,一張禽畜無害的臉龐朝她不懷好意的笑著:「本子裏都是這麼寫的,難道你不喜歡嗎?」 「說個大實話,撩妹也要看看自身條件,稍有不慎還真是被人當作採花大盜或是大變態呢!」 嚴燁卻自信地「加深」笑意!眉眼一彎,不知迷倒多少春心盪漾的女子:「那你覺得??在下的自身條件如何?」 「非、非常好??」柳霜甚至不敢與他對視! 嚴燁把她的臉扶正:「女人,看來是時候了。」 此情此境,柳霜捂緊嘴:「是、是時候幹嘛???」 難道要送羊入虎口麼???我不!!! 「是時候喝藥啦,你這小腦袋瓜都想些什麼有的沒的?」 該死的,他分明是故意誘她從歪處想啊!! 柳霜也顧不了那麼多,害羞得眨眨眼,低頭道:「奴婢現在就去!!大人請留步!!這等小事就讓小的代勞!!」語罷,提著儒裙大步大步的落荒而逃! 身影之快,毫不遜色於當代高手。 嚴燁見狀,笑得如沐春風。 第114章 這女人還真是不開竅 翌日,柳霜覺得閒來無事,於是找府中侍女討教編織繩結,嚴歡見著也湊著熱鬧,最後小煞星見著侍女教了一編就能領略個中門道,不消一個時辰就編起個如意結,柳霜卻把眉頭皺得老緊,咬著下唇把繩結綁得死死的。 如是者,與繩子搏鬥了好幾個時辰,嚴燁練兵回來也未見她半個身影。 一家子圍在飯桌吃著香噴噴,唯獨空著個座位。 墨眸死死盯著平日柳霜坐著的位置,耳根平靜得不太習慣:「你們就不覺得不對勁麼?」 捧著大碗的小男娃把頭抬起:「霜姐姐在琢磨著搞繩子。」然後又繼續低頭扒飯,古靈精怪的大眼睛也不敢偷瞄旁邊靜靜吃飯的卓雅,免得自家大哥又要把他和小伙伴拆散,從此老死不相往來,於是在嚴燁的目光所及之處,皆裝模作樣起來。 嚴燁見嚴歡著實老實了不少,灼如天邊星辰的眸子暗暗一沉,嘀咕道:「這女人還真是不開竅??」 正要放下碗筷找人,這人倒是心有靈犀般拖著半條命根子進來,沉寂了半天的眸子這才有了生機:「怎麼,還在琢磨如何成為府上最耀眼的存在麼?」 柳霜頂著發紅的眼睛:「我才不會拆磨自己。」才吃了兩口鬆輕香甜的白米飯,又道:「對了,你傷好了沒?」 嚴燁立馬假裝乾咳幾聲:「胸口還痛著呢??」 小機靈鬼瞄了瞄自家兄長:剛剛還練完兵回來,老虎也能打死幾隻,傻子才信呢! 柳霜沒精打彩道:「那我回頭叫木木把湯藥拿給你吧,順道塗點藥。」傷口不是已經癒合了麼?難道還有些毒性還未清除? 嚴歡的筷子一頓,心裏驚奇訝異:沒想到還真有傻子! 「不用了,我自己來。」嚴燁也沒太大起伏,靜默夾著菜,筷子停在半空頓了頓,才往嚴歡碗裏送:我才不要一個大男人替我塗藥!! 入夜,月色無邊柔麗,銀白月影落入塵影。 柳霜繼續往那紅線堆裏左穿右綁:「還東西怎麼比那些五行命盤還難搞啊??」 棋盤上星子凌落。 嚴歡捉著嚴燁下棋。 爐中檀香隱隱透出清煙,座上的童子全神貫注在棋局當中,嚴燁垂微,墨眸不知不覺停在窗外那燈火通明的屋子,驀然道:「她今天古古怪怪的。」 嚴歡心裏像是一道驚雷劈了下來:「有、有嗎?」 我哥這是在考驗我有沒有跟卓雅玩在一起嗎???送命題呀送命題?? 「那你知不知道她喜歡甚麼顏色?」嚴燁正在琢磨著,改天定要跟柳霜逛一下大街,順道送點東西,好讓這女人記住自己的好。 微胖小手也忘了剛才落下的局,眼睛也不敢東張西望:「女孩子家家的東西,我們這些大老爺們也不太注意吧??」小娃娃也不笨,生怕真答上了,他家兄長便不會輕易罷休,只能含糊地帶過。 「那??我甚麼時候娶她好呢??」 「啥???」嚴歡也淡定不起來!卓雅還是個小孩呢!! 「三書六禮定不能少,禮數定要周全,還要找聖上下旨,昭告全天下的人,她是我的。這樣她便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哥哥,她同意了嗎?」難道哥哥想用和親來解決慶國與北漠長年征戰的問題麼?可卓雅的兄長好像還生死未卜吧?? 「我娶她,還要問她同意麼?」她都三番兩次冒著生命危險救我,這不是愛的表現麼?不過她的確是與眾不同的存在,沒有十足把握,貿然行動又怕她給拒絕,而且?? 她還沒知道她爹的事?? 但如果她知道了,定然不會過門?? 「她、她應該不急??她、她還小呢、當不起我大嫂??」 嚴燁眼中寒光一閃:「我不是說卓雅。」 第115章 我怎麼覺得我比較帥 晧日當空,萬里無雲。 酆城一如既往的繁華。 柳霜在千絲萬縷的繩結中挑了一朿比較滿意的平安結送給嚴燁,於是托唐百木給她一套兵服,拿著嚴燁送的金牌,偷偷混進軍營。 金蓮投足於軍營間,被一名守門士兵給攔住:“你是誰?別以為穿著咱們軍衣就是咱們的人,爺的眼睛可利索!” 柳霜被那斯嚇得後退兩步,沒想到這敞大的軍營裏,守門的小兵也是眼尖得很,為免被揭發,於是故意壓低聲線:「小的是來替嚴大人送東西的。」 又有一名守門兵給她個臭臉色:“講話陰陽怪氣的,來送甚麼呀?” 常言道,打狗看主人,沒想到那狗的性子還能隨主人,一言不合就冷著一張臭臉,十足欠他十萬八千兩似的。 柳霜從袖裏掏出金牌,盡管心裏多緊張也得表現冷靜:“這是大人給小的金牌。” 那小兵仔細一看,立刻汗流浹背:“原來是找大將軍的,剛才多多得罪、多多得罪…對不住對不住…” 柳霜這下子揚眉吐氣,便大搖大擺地進營。 又有另外一名小士兵好奇說道:「奇怪,剛剛也有個公子拿著一模一樣的金牌進來,大將軍說過,這世上就只有兩面金牌…」正要追問,柳霜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槍乃百兵之祖,善遠攻之。” 一雙秀麗的眉目躲在遠處,靜靜窺探佇立在練兵場上說話的嚴燁,而唐百木則站在一旁。 那練兵場上站著滿滿的士兵,場面肅穆,柳霜看著嚴燁在眾兵面前威風凜凜,不禁道:“我的男人,真帥…” “帥嗎?我怎麼覺得我比較帥呢。” 柳霜回過頭,看見一張血色稍淡的臉同樣看著練兵場:“你是…” 忽然、一把長槍擦過柳霜的兵帽!嚇得她扑倒在地! 嚴燁臉色一沉:“誰。” 柳霜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雙手擦破了皮也能若無其事的拍拍身上泥巴,回頭卻不見剛才說話的男子,只好單獨一人站出來。 幸好帽子沒有丟出來… 嚴燁一眼便認出柳霜,冷冷道:“是你?” 柳霜驚魂未定:“那個、我來送東西的!”然後迅速放下一團以紅繩結成的東西、正要轉身逃跑時,嚴燁卻追上前:“站住!” 數名崗守的士兵立馬攔住柳霜,嚴燁卻道:“別傷著她。” 被將士們圍剿的柳霜自知闖禍,慌亂的眼神瞧見嚴燁眉宇緊繃,心裏想:糟了…我故意女扮男裝混進來,現在又給他捕個正著…他…該不會把我捉去捱板子吧… 思及此,柳霜愈發害怕,眼見嚴燁一步一步走近,高挑的身子驀然一彎,撿起在地上的東西,疑惑道:“這是甚麼?” 柳霜驚呼道:“你不打我、我才說!” “好,”嚴燁不怒反笑:“我不打你。” 柳霜眨眨眼,心虛道:“平安結…” “平安結?”嚴燁一臉懷疑:“我沒見過那麼醜的平安結。”拿在手裏磨蹭兩下:“再者,行軍打仗,這東西掛著也不靠譜。” 柳霜熬了幾天的苦功被他扁得一文不值,心中火苗隱隱壯大:“不要作罷!”正要搶去,卻被一隻大手牢牢捉住:“我沒說不要。” “你不是說不靠譜麽?” 嚴燁一臉理所當然:“不靠譜我得要。” “咳咳…”唐百木當著眾士兵乾咳兩聲,示意兩人別再旁若無人! 向來一塵不染的嚴大將軍竟在軍營裏當眾與一名唇紅齒白的小兵打情罵俏,事情若傳了出去,嚴家軍主帥好上龍陽此道,還當真讓嚴家先祖蒙上不白之冤… 嚴燁似乎明白唐百木的用意,便悄悄把東西藏於袖中:“既然都來了,待會兒…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另一厢,冷戚戚正帶著老王巡視軍營。 老王是頭老虎,冷戚戚也是養了好幾年的日子,起初營裏的士兵見著也是嚇得退避三舍,可這老王跟在冷戚戚跟前卻是出奇的乖巧,有道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虎心,或許是軍營裏的味道使老王知道是自家人,也未曾攻擊過營裏的士兵,日子久了,許多兵哥哥也見慣不怪,甚至隔三差五的把好吃的往冷戚戚的軍帳送去,這也替咱們勤儉持家的軍師大人節省了不少日常開支。 正正這個時候,嗅覺敏銳的老王忽然就像頭脫韁野馬般朝著一個方向狂奔,剛巧路過的洛雲桑感到好奇,便跟上來:“老王怎麼自個兒跑上了?” 冷戚戚冷眸微顫,呆滯的神情凝視老王奔跑的方向,道:“有人混進來。” 第116章 陛下褲子破了 嗅覺敏銳的老王忽然就像頭脫韁野馬般朝著一個方向狂奔,剛巧路過的洛雲桑感到好奇,便跟上來:“老王怎麼自個兒跑上了?” 冷戚戚冷眸微顫,呆滯的神情凝視老王奔跑的方向,道:“有人混進來。” 洛雲桑好奇問:“老王會吃人麽?” “不會。” 說時遲那時快,守衛森嚴的軍營裏驀然傳出一連串高八度的驚呼求救:“老、老虎!護駕!護駕!!” 冷戚戚與洛雲桑立即奔向聲音出處,只見老王咬著一名男子的下袍不放! 洛雲桑一眼認出此人、意外道:“陛下!” 冷戚戚不動聲色,一手輕撫老王的脖子,毛茸茸的軟毛老虎頓時被馴服得像是家貓般溫馴可愛,金黃色澤的小野獸在地上磨蹭打滾。 臉色蒼白的鉉璟帝本來已經面無血色,被那百獸之王這麼一嚇,玉臉變得鐵青,驚魂未定的當今天子頓了頓,待回過心神便狼狽地整理衣冠。 掛在腰間的金牌難以蔽其光澤,本來穿著得體的綢緞意外被老王咬了一個大洞! 「陛下。」儒憨儒生注意到被咬破的褲子,神情一貫呆滯:「褲子破了。」 洛雲桑冷笑,總覺得那個木訥呆板的人十分有趣。 受慣百官朝拜的當今天子還真想找個洞鑽進去:「是袍子破了!褲子沒破??!」雖然不想糾正,但鉉璟帝不得不老實糾正?? 傳了出去,朕顏面何存?? 白衣醫者俯身而跪,與冷戚戚一同行禮:「臣等,參見陛下。」 行過君臣之禮,鉉璟帝回復平日威儀。他清清嗓子,對著身穿儒服的憨態男子,道:「你就是軍師冷戚戚?」 「回陛下,是的。」 「最近,酆城可好?」 冷戚戚依舊木納:「回陛下,很好。」 「北漠公主可好?」 「回陛下,很好。」 「嚴家軍可好?」 「回陛下,很好。」 站在一旁的洛雲桑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別人都說嚴家軍的冷面軍師雖然才華橫溢,但平日寡言的性子任誰也改變不了,鉉璟帝今日一見,果真不假。 年輕醫者再看了看當朝天子,自鉉璟帝處死了那個冒充自己妹妹多年的冒牌貨後,這君臣兩人還是頭一糟見面。 洛雲桑那日跟嚴燁來到酆城後不回皇城復命,直接待在軍營裏當個小小的軍醫,這舉動或多或少也帶著不平與憤怒,到如今,鉉璟帝雖然把假洛晴處死,作為洛晴的親兄長,心中也放下了心頭大石,只是要他再回太醫院當御醫,他洛雲桑還是千萬個不願意。 原因無他,只因肚裏那口氣還是咽不下去,他洛雲桑也沒有這麼大度。 只是,人間白蓮花醫者萬萬也沒想到,冒充當他妹妹的穆曉麗只是被鉉璟帝名面上是處死,人卻被汪二福偷舒送了出宮。 “未知陛下微服出巡,所為何事?”洛雲桑看不過眼,便打破如此沒趣的對話。 “還是洛卿家會說人話。” 玉臉略過一絲悅色:“朕此行只想帶完顏卓雅回宮。” 順道逛逛青樓,長長知識,呵呵呵… 思及此,鉉璟帝心中一樂,卻又不露聲色。 第117章 放心,有我 天色一直昏暗不白。 柳霜站得遠,好不容易才熬過一個時辰。嚴燁帶著柳霜走到一處充溢飯香的灶房。 那灶房除了灶頭污黑外,琳琅滿目的食材擺放得井井有條,各式各樣的大鐵鍋由大至小的擺放,十分講究整潔。 埋在爐子裏的,是個中年大漢,他衣著簡單,粗糙大手把柴枝往火裏送,再埋首吹了吹,本是細醉花火被大漢輕易一吹,煙火剎時旺了起來。 那大漢手腳利索,不消半盞茶的功夫,爐子燒得通紅透熱,再倒水,拿了個大蒸爐,放著剛剛才捏好的包子往爐裏蒸煮,或許是動作極為專注,那大漢也沒發現身後站兩人。 嚴燁乾咳了一聲,緩緩道:“崔大叔。” 崔大叔抬首,一張飽經風霜的臉驀然出現在柳霜眼前。 “爹爹??!”正要衝上去,卻被嚴燁拉住:“他是崔范,你看清楚。” 明眸一下子欣喜若狂,那張沉寂在腦海深處的臉孔竟然能出現在眼前! 那中年大漢長有一雙老成的眼睛和一張與柳仲相似的嘴臉,異於柳仲的地方是,崔范的嘴角下卻長了一顆食痣。 那中年大漢鄉音一揚:“小姑娘咋就女扮男裝了?你這身軍衣是咋來的?” 柳霜頓時心中一陣酸楚,上一刻還歡歡喜喜,可是回心一想,那大漢雖長著同一副面孔,但始終也不是自己最掛念的老父親,她眼裏一熱,抑壓內心感觸,苦笑道:“崔大叔、好眼力…” 打從第一眼,崔范的確與爹爹長著同一張臉。 他們兩人外貌與身形都極為相似,但舉止談吐卻是鐵打的判若兩人。 淚光一下子停在眼眶,氳氤止在亮麗眸子,她笑得牽強:“如果你真的是他…那該有多好啊…”說著說著,摞住的拳頭握得更緊,從口中道出的每一個字都帶得哽咽吃力,站在旁邊的嚴燁默不作聲,可心裏不比她好過。 崔范摸摸自己的老臉:“他?是指柳軍爺吧?俺初入軍營,那些老兵都這麽說。小姑娘識得柳軍爺?” 嚴燁坐在旁邊,顯得略為冷靜:“他是柳大叔的女兒。” 老兵意會點頭:“哦…其實人死不復生,尤其是咱們行軍打仗的人,誰也說不準自己可以長命百歲,小姑娘還是放寬心吧。” 她吸了吸鼻子,正擼著袖子走向爐子:「崔大叔,可有地方需要幫忙的嗎?」 「小姑娘客氣了,您是主帥的朋友,也是俺老粗的客人,哪能要客人幹活的道理?來來來,請坐請坐!」 柳霜也傻了,明明是一張自己最熟悉不過的臉,如今卻形同陌路,陌生中又帶著點溫暖,可這分溫暖總有點格格不入。 想了想,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嚴燁見她哭得利害,摸摸她的頭,大手撫上柔軟髮絲,不知怎的,心中也是同樣泛起憂傷酸澀。 打從遇上這女子開始,她的一顰一笑、喜怒哀樂都左右著他每一個的思緒。嚴燁靜默半响,察覺天色早已半紅不白。 “時候不早,我們也該回去。”他驀然道。 “我還想…跟崔大叔多聊聊…” “改天吧,軍中士兵眾多,今天你來得突然,沒被其他人認出是女子已是萬幸。” 柳霜雖不情願,但思前想後,今天著實來得太過突然,也不想多給嚴燁後顧之憂,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出門前,崔范送了一袋蒸得熱騰騰的包子要柳霜帶回去,她也不客氣,說著改天要帶著厚禮上門拜訪,崔大叔也是個爽快人,再多拿兩個包子往袋子還送。 嚴燁送柳霜出營,兩人走過空曠清幽的練兵場,從一個個高低不同的軍帳走去,莫不是有個識路的,柳霜還真會搞不懂哪邊是東哪邊是西,若然要她自己出去,還真要走到天荒地老也找不到出口在哪。 兩人一路走著,嚴燁便說起陳年往事:“當年,正因為崔范與柳大叔長得相似,我便執意把崔范留在軍營當炊事兵。” 柳霜側臉看他:“你是存心在保護崔大叔的,對不對?” 他點頭,挺拔帥氣的身軀緩緩走著,這一刻,嚴燁倒希望時間能走得慢點?? 略頓,那風華正茂的男子才道:“起初,我還是無法相信,若不是我親眼看著柳大叔…”說到這裏,他正要道出的話硬生生逼了下去,柳霜對他那欲言又止的舉動並沒有太大起疑。 “崔大叔也說了,行軍打仗的人,誰也說不準自己可以長命百歲…”她雖嘴巴上說得堅強,可心裏還是藏不住隱憂,她低頭走著,把神面埋藏,又道:“自從爹爹走了,我就孤伶伶一個人…今日你帶我見崔大叔…大概…是老天可憐我吧…” “遇上我,你便不會再孤伶伶一個。” 她聞聲抬首,夕陽灑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歇息間,這世上的所有哀傷彷佛都能被他驅趕得不見蹤影。 嚴燁說:“放心,有我。” 沒有再多的囉嗦,也沒有甜入心扉的花言巧語。 他只對她說了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便烙在她心裏,畢生難忘。 忽然,有名小兵正一路趕來,俯身抱拳:“大將軍,陛下來了!” 第118章 他是主帥的人 有名小兵正一路趕來,俯身抱拳:“大將軍,陛下來了!” 嚴燁聽了,也沒驚訝,回頭見柳霜仍站在原地,于是叫了一名小兵送她出營。 才走了一段小路,柳霜打算回頭去崔大叔那兒蹭飯吃,畢竟難得遇上了個跟老爹像樣的人,即便是遠遠多看幾眼也能心情舒暢。 她先是環顧四周,機靈的小壞蛋趁帶路的小兵不為意,忽然轉身狂奔! “站住!”小兵發現了,為了把任務做好,只能拼命地窮追不捨!柳霜後頭的追兵因小兵的叫喊聲從而加入!不斷增加的人數令柳霜愈跑愈心虛,心想長此下去也是互相消耗,加之對方那一大群是訓練有素的兵哥哥,自從跟嚴燁經歷過冰城一戰,人多的打法也只能是智取,小腦袋瓜想了想,見軍營到處都是大大小小高低不同的軍帳:嘿嘿,只能亂來了! 細小的身影突然拐了左彎,又拐了個右彎,如此左左右右的跑來跑去,最後還真的讓她甩掉一大堆的士兵! 「去這邊找!他是主帥的人,把人送出營就行了。」 「兵長大哥,那小子生的白白嫩嫩的,分明不是咱們的人啊!」 小子?? 柳霜連呼吸也不敢大口大口的喘著,貼近一處毫不起眼的軍帳後面,再看看自己那身兵服,她自己也尷尬的笑了?? 「別小子小子的叫!我見到他也得低頭客氣。」 「我瞅著啦,普通人用不著他親自送出門,如此待遇,還真令人暇想啊??」 「說不准那人是主帥的情人。」 「主帥喜歡男人啦???難怪聽外面的人說,主帥在冰城當眾親吻一名男子!!」 柳霜雖沒有親眼見著那兵哥哥的表情,但只聞其聲,也聽得出他們十分激動! 她躲在一角揉揉鼻子,傳聞中的「男人」??不才,正是在下?? 「還不快點給老子找人去!有嘴巴巴的!」 等兩人走遠,縮在一角的柳霜才急速地喘著氣兒,心臟猛地跳動,纖幼的五指抓緊胸前衣衫,彷如被撕裂的心臟一下一下的陷到骨子裏,這巨大的痛楚逼得她頭昏腦脹。柳霜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液,發白的臉色透著虛汗,她吃下一顆藥丸,稍息片刻,總算是把那道疼痛壓了下來。 這是她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情況。 爹爹說,替人逆天改命,終究會受到反噬,冰城一回,葉家暗室又是一回。 攤開手心,再看著左右不一的手紋,柳霜記得呀爹說過,她若孤獨,便能長命百歲;她若是捨了孤獨,便會慘遭短命。還沒有重遇這人的時後,她總是一個人行屍走肉、渾渾噩噩的活著。 在外頭風霜雪雨了好幾年,也孤伶伶了好幾年,起初她也想過,如此孤獨下去,也是要過好幾十年,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從那日在老廟重遇嚴燁,再發生這一連串大大小小的倒楣事,盡管心裏總是提心吊膽,倒也過得像是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良久,呼吸總算是緩了過來。 她故意把軍帽壓低,水靈的眼珠子只敢瞅著滿是泥巴的沙路,逛了一會,卻撞見著唐百木! 還真是十年不出門,一出門就碰著個老熟人,起初柳霜還真想又再逃跑,但對方是個輕功極好的唐家人,面對逃跑界的大神,柳霜只能把心虛的小眼神移向別處?? 「姑娘,你能不能讓人省點心啊??」唐百木冷眼吐糟。 柳霜伸手就是一個包子:「崔大叔做的,剛出鍋,還熱呼呢!」 唐百木眼睛也快掉下來:「你你你見過老崔???」 第119章 這人還真不客氣 唐百木難以置信道:「你你你見過老崔???」 「嗯。」她應了聲,平淡得出奇,又或許,她正在壓抑心坎裏的痛處。 「走,我帶你出軍營。」 「別呀??木木、你聽我說、崔大叔的包子老好吃了,你真的不去找他嗎?」 「不去不去!」唐百木生怕她在崔大叔口裏問出些事情,於是頭也不回的直接把人拉走! 揭開簾幕,墨眸見夏侯璟鉉坐在主位,喝著熱茶,繞著二郎腿,甚是悠閒。洛雲桑與冷戚戚見主人家來了,也不好多留,畢竟天子在前,說句話都小心翼翼好不自在。 兩人自覺地拱手退下,堂前只得君臣兩人,靜默無聲。 一人站在高處,孤身踏上萬里長征,沙塵洗盡鉛華,褪了血氣方剛,眉宇間盡顯鋒芒;另一人則坐擁天下,身居廟堂日理萬機,一枝染血硃筆為保萬民安穩,如今正端坐堂前,細心品茶。 茶味入喉,血色稍淡的臉緩緩道:「好茶。回頭給朕帶一箱進宮吧。」 這人還真不客氣,一開口就要了他一箱極品的雨前龍井! 嚴燁挑挑眉:「陛下唐突前來,為的只是來喝茶?」 「朕連夜趕來,只想看看咱們慶國的護身符是否安好,順道把「她」接回宮。」 「陛下可知,完顏晟曦危在旦夕?」 「朕略有耳聞。」 「末將還想証實一樣東西,才一直不把完顏卓雅送回北漠。」 「証實甚麼?」 「証實完顏晟曦的死訊是否屬實,畢竟這消息來得太牽強。」嚴燁頓了頓,又道:「當日唐百木雖在北漠大殿放了不少炸藥,可是慶國與北漠對峙多年,若是輕易相信北漠的消息,嚴家軍早已全軍覆沒,眼下北漠各個諸侯內戰,完顏晟曦生死成迷,他若順勢而行,只需靜待時機,便可漁翁得利,我若是他,也會按兵不動。」 「那我們再滲一隻腳,如何?」鉉璟帝把茶杯重重砸在桌上,清澈的目光隱隱透著殺機。 「過些時日便是入秋,北漠土地貧乏,糧食必然短缺,我們等著完顏晟曦狗急跳牆,豈不正中下懷?北漠要打咱們,無論體力和軍糧都先損耗一大筆,傻子才會滲一腳。」 鉉璟帝聽得出他指桑罵槐的暗諷,也不著緊動怒,細細思考,北漠與大慶也打了這麼多年,不及早以殺止殺,萬一北漠壯大,必定是個禍害:「身為主帥,豈有不打仗的道理?咱們是君臣,這身份尊卑,你還是記著點,不然朝廷上那群老臣的口水,朕能擋一時,難擋一世。」 「末將世代忠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若是看臣不順眼,」嚴燁摸摸襟前軍服:「臣手上的虎符,不如??」 鉉璟帝聞風色變:「別別別、虎符放你哪兒,別還給朕!!」 嚴燁一臉疑惑,沉思的小眼神甚是懊惱:「那完顏卓雅該放哪兒好呢??」 「放你那兒!放你那兒!!」 嚴燁嘴角禁不住一笑:把卓雅送回宮,還不如把她放在我家安全。 「話說回來,陛下怎麼穿了件破褲子出來了??」 「是袍子!!朕的袍子被老虎咬破了!!」鉉璟帝這尷尬病又犯了,還真是「龍」游淺水被虎欺?? 第120章 最後一枚暗棋 嚴歡和柳霜站在家門等嚴燁回來,而卓雅則躲在門柱後頭,靜默不語,一雙圓大的眼睛不時伸頭張望,見沒有人回來,又把臉兒埋在一角。 不久,一輛奢華的馬車停在將軍府外,嚴燁先下車,後面又有人跟著。 眾人目光一移,跟在嚴燁旁邊的,是一張精緻的臉。 柳霜認出此人便是早上在她耳邊搭話的神秘男子,可是,本來高貴的裝束卻莫名破了一個大洞… “哥哥,他是誰?”嚴歡跑上前,笑得無邪。 嚴燁冷淡一語:“串門的。” 鉉璟帝凶巴巴道:“嚴燁!你不好好說話,我明日就把你降職!” 本以為嚴大將軍會屈服於他的天子之威,可嚴燁卻自顧自的走到大廳:“樂意至極。” “你等著!”鉉璟帝氣得內傷,說話難得比腦袋轉得快,回心一想,於是給自已找了處台階:「罷了罷了,母后說過,作為一名英明神武的國君理應寬宏大量…」 北漠。 夜明暗淡無光。 寒涼的秋風緩緩吹過,幼細的沙塵漫天飛舞。 就在重兵把守的宮殿外,來了個身材瘦削的男子。 那男子身穿破衣,本來得天獨厚的臉容被殘酷的歲月消磨,早已失去雄心壯志。 “夏侯琰呀夏侯琰,身為皇族也淪落至此,怪就怪你生於帝王之家,心計卻不如人…”那男子暗暗自嘲,一張尖削清瘦的臉皮笑得瘋狂。 其中一名守衛攔住正要前進的夏侯琰:“大膽刁民,竟敢在宮門撒野!” 那男子收斂狂意,篤定道:“替我跟你們大王傳句話,他定會立馬召見我。” 守衛看他那副窮酸樣,嫌棄一罵:“乞飯滾一邊去!這年頭想見我們大王的瘋子多的是!滾滾滾!” 忽然,佩帶彎形大刀的彪形大漢啊過,粗豪嗓子一喊:“吵甚麼!” 眾人頓時收斂態度,紛紛躬身,單膝作禮:“參見托拔大人一一” 托拔魈目光一撇,覺得眼前衣衫襤褸的男子頗為眼熟:“你是…” 夏侯琰還高高站著,即便眾人對托拔魈彎腰行禮,他也不發絲毫動靜,半晌才道:“慶國過氣的三皇子,夏侯琰。” 托拔魈當年與完顏晟曦出使慶國,印象中還是有少許記得此人,只是那時候的他,風高亮節衣著光鮮,就連臉上也帶著皇室間的威嚴莊重,與之眼前這落魄潦倒的模樣,若不仔細觀察,還真是判若兩人。 “三皇子千里迢迢來到我們這裏,所為何事?” “我想見大王。” “我們大王抱病在身,不見客。”語罷,托拔魈正要離開,夏侯琰的諸多希望也一同隨托拔魈淡去,兩個膝蓋驀然落地:“我想夏侯璟鉉死!” 豪邁的腳步頓了頓,托拔魈別個身,不可一世的人竟委身下跪:「男兒膝下有黃金,難道慶國的皇帝沒教你?」 「只要能擊宰了夏侯璟鉉,要我當狗也願意。」 「咱們大王重病在身。」 「你們大王來過慶國。」 托拔魈聞聲,自知完顏晟曦到葉家取梵音毒的毒液,此行在北漠處處暗藏掩護,卻被夏侯琰一語道破,心裏像是一根緊崩的弦般,剎時揪往夏侯琰的脖子:「你還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被勒緊的喉結艱鉅說話:「我已走頭無路,慶國之大也無半個容身之地,北漠不用我,我大不了一死!」 「北漠要你有何用?」 「梵音毒是我傳出去的,我還有最後一枚暗棋!」 不久,完顏晟曦的死訊傳至北漠上下,舉國弔喪。 第121章 早知道就把整個酆城的青樓都砸了!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酆城的繁華無疑是比不上皇城金雕玉琢,養尊處優的帝皇初來乍到,離了京中煩事,來到嚴家作府中客,也沒有嫌東嫌西,起初柳霜覺得這天皇老子來了,自然是吃不慣家常便飯,沒想到大伙兒坐下來,平日吃珍饈百味的人也沒挑三揀四,反之融入其中,大快朵頤的吃著,不消半刻,還比正在長身子的嚴歡更快添上滿滿一碗。 小卓雅雖比嚴歡小一歲,倒也不卑不亢。身為北漠公主,能在敵人家裏存活,功勞還得算在夏侯璟鉉頭上,在皇宮的時後,他黃袍加身,臉上總帶著倦容,舉手投足都是令人難以親近,到如今來到將軍府,倒也像變了個人似的。 這頓飯,吃得舒坦的,或許就只有那君臣二人,嚴燁也不拐彎抹角,緩緩道:「吃得像餓死鬼投胎似的,宮裏就沒有好吃的?」 鉉璟帝手中筷子一頓,半晌才道:「別提那個不是人住的地方。」眨了眨眼睛,血色稍淡的精緻臉孔扭頭,朝柳霜笑道:「朕頭一回來酆城,小霜霜能帶我去玩嗎?」 靈動可人的目光一亮:「陛下想去哪玩?酆城有好吃的好喝的,還有高山流水,美境可多著呢!」 「朕想去看美女,要看長得像小霜霜這般好看的!」 這話逗得柳霜嘴角含春,畢竟面對是當今天子的稱贊,任她再粗糙的女漢子也要裝模作樣起來,沒想到舉止是裝得像有那麼一回事,語氣說話倒像極了個女流氓:「民女懂啦,明日咱們喝花酒去!那裏的小姐姐可漂亮著呢!」 兩個小娃娃滿臉問號:哥哥,甚麼是花酒? 嚴燁往死裏握緊筷子,這兩人還真是一個敢講,一個敢接,夏侯璟鉉不老實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沒想到自己的女人也跟他一塊兒瘋去,面對這兩貨色,還真是令人火大! 嚴燁想想也被氣得半死:早知道就把整個酆城的青樓都砸了! 「陛下要是喜歡,末將明日便帶你去。」墨眸帶著陰森森的寒意,直教人逼得死死的,鉉琰帝生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只好識趣地換個話題:「晚膳之後,朕要沐浴更衣,對了老嚴,你們家的浴池遠麼?朕一路趕來,可累著呢。」 「浴池沒有,木桶子倒是不缺。」嚴燁臭著臉,輪廓分明的臉上仿佛寫著:不喜歡就給我滾蛋! 入夜,鉉璟帝最後也只得浸在木桶裏泡著。 剛才那頓飯,菜式雖平平無奇,於他而言,比宮裏那冷冰冰的菜好吃多了。 他動手散了一頭烏髮,熱騰騰的蒸氣充斥腦門,鉉璟帝垂眉,半瞇著清明睿智目光,褪去一身明黃龍服,現在的他不是高高坐在龍椅的人,沒有家仇國恨,倒過得肆意隨心。 夏侯璟鉉常常在腦海裏反覆思考,如果當年夏侯琰沒在對自己下毒,他們四兄弟的命運會不會變得沒有如此糟糕。 大哥被關在天牢,二哥變成凶屍死在冰城,三哥被貶至今顛沛流離,而他卻成了人中之龍???? 生著同一血脈的親兄弟四分五裂,不是自家兄弟的嚴燁卻勝似兄弟,想了想,著實是本末倒置。 他一拳打在水面,波光瀲灧擊起水花四淺,水光舞影上是一張沾滿水滴的容色,任由玉白晶瑩滑落一張俊美玉臉,他心中酸楚,卻也慶幸,慶幸慶國還有一個連命都不要的良將,只是從剛才那頓飯當中,他看得出,嚴燁表面上是冷著臉把飯吃完,而心裏卻是甘之如飴。 深思熟慮的目光盯著自己的倒影發呆:「身為殺戮果斷的大將如今狼性全無,若然再次負甲上陣,也不知是利是弊。」 第122章 咱沒暴露身分啊 清晨,天色昏暗。密佈的烏雲早已積聚在慶國之上,陰暗的天色總是灰白不雨,蒼穹間一片灰霾。 春宵閣是酆城最具盛名的青樓。 “小霜,裝也要裝得有氣勢。”夏侯璟鉉拍拍她的後背。 女扮男裝的柳霜扯扯璟鉉帝的衣袖,提醒道:“黃公子,你可別忘了咱們的約定啊…” 精緻的眉目滿意地點點頭:“君無戲言。” 兩人踏上艷紅毯子,紅磚綠瓦內,是一片寬敞的八角舞池,甚是悅目。 鉉璟帝倒是闊綽,手中銀票一亮,便把所有的姑娘都叫下來侍候。 只認銀子的老鴇高興地喚來了美酒佳餚,隨後叫了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姑娘在旁侍候,那些姑娘各個身材豐滿,姿態妙目,纖巧的玉臂不時勾搭鉉璟帝,各展魅惑,但眼前的富家公子卻毫無嫖蕩之意。 幾杯辛辣下肚,鉉璟帝卻毫無醉意,一雙清明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一波波美艷如花的女子,目光不帶絲毫波瀾。 鉉璟帝凝視手中玉杯,良久才道:“都下去吧…” 老鴇意外一問:“為甚麼?” 冰冷的眸子略過一絲哀愁。 “沒有一個像她…” 老鴇聽不明白:“一個也沒看上?” 他抿唇搖頭,篤定說:“沒看上。” 鉉璟帝回過頭,柳霜便醉倒在一名風塵女子的懷中,正當那女子扶柳霜進房時,鉉璟帝卻道:“不用侍候她。” 女子不想錯過這門生意:“哪有人嫖妓只喝酒的?” 鉉璟帝笑了笑,玉臉貼在那女子的耳畔,帶著三分輕浮七分邪魅的語調,道:“他有花柳的。” 嚇得那女子兩手一縮,本來撐扶在身的柳霜霍然倒地! “哎喲…”柳霜驚呼一聲,然後又繼續入睡… 老鴇縱橫花叢多年,又怎會看不出眼前的青衣白衫是個女兒之身?于是喚人扶起,脂粉濃厚的大嬸顯然不悅:“公子到底想要怎麼樣的姑娘?” 鉉璟帝也不客氣,一錠金元寶重重砸在桌面:“大嬸,有沒有姓洛或是姓穆的?要是能懂醫術更好!” 面對他如此挑三揀四般刁難,老鴇終於壓不住心中怒火:“臭小子!找了二十來個頭牌還不夠、還要姓啥姓啥、又要會醫術的!三娘我閱人無數,你壓根兒就不是嫖妓、根本是存心找碴!甲乙丙丁!把他們兩個兔崽子給我轟出去!三娘我這輩子也不做他們倆的生意!” 話音才剛落下,數名大漢一把揪起鉉璟帝和柳霜,把鉉璟帝狠狠丟在門外、再把“醉鬼”疊在鉉璟帝身上! 迷糊間,柳霜腰板一酸:“哎喲…令堂的…再來!哈哈哈…” “母后呀…朕、我的腰…”鉉璟帝好不容易站住腳,便見一匹駿驅威風凜凜地佇立在紅樓門外。 馬背上的男子一躍而下,嚴燁本想五花大綁的把兩人給綁回去,沒想到那兩人居然被青樓裏的護院給丟了出來。 瞧著這兩人的荒唐事,嚴燁一句話也沒說,冷哼一聲只揹著柳霜回家,鉉璟帝則手忙腳亂地為嚴大將軍牽著馬:「老嚴!你聽我解釋!!我真沒帶壞你家媳婦兒!!!」急促的步伐步步緊追,奈何馬蹄不給面子,不時狂踹那身嬌玉貴的人… 好不容易回到嚴家,嚴燁先是把人背回屋:「你帶她去那種地方!你不要臉她要臉!」 鉉璟帝緊追其後:「老鐵啊,咱、咱沒暴露身分啊!」 「不是這個問題!」這女人也是的!怎麼會跟夏侯璟鉉一拼發瘋! 還沒跑到大廳,迎面而來的,卻是一把冷酷的聲音:“陛下,玩夠了。” 第123章 真不記得 還沒跑到大廳,迎面而來的,卻是一把冷酷的聲音:“陛下,玩夠了。” 語罷,錦衣衛統領唐百金作了個手勢,一眾手下便長驅浩浩蕩蕩直入將軍府。 嚴燁大概也猜到唐百金的來意。 偌大森嚴的將軍府頓時來了眾多錦衣衛,訓練有素的隊伍整裝排列。外披一身墨黑斗篷的密探俯身而跪,鷹眼微瞥,殺白的臉帶著三分笑意,七分嚴肅般,道:“陛下,請隨卑職回宮。” 鉉璟帝沉思一會,即便是意猶未盡,也不能忘掉身分,精緻的臉容抿抿唇,半天才道:“好吧,反正唐卿家一路暗中保護朕來到這裏,也算是護駕有功,朕回宮後有賞。” “謝主隆恩。” 嚴燁從袖子裏掏出一瓶藥丸:“洛雲桑托我給你,路上小心。” 鉉璟帝緩緩接過藥瓶,笑得苦澀:“可惜…” 嚴燁又問:“可惜?” “朕…還是沒有勇氣去見她。” 「她心裏真有你,身分重要麼?」 鉉璟帝怔了怔,清冷眸子苦思了千百回,沉默了半天,只見嚴燁痛苦的按著太陽穴:還真是牛皮燈籠。 再聰明的人也會有犯糊塗病的時候,嚴燁說:「我若是你,一定用盡方法讓她記住我的好。」 「還真是大言不慚。」鉉璟帝整理襟前衣衫,拍拍嚴燁的肩:「好生對待小霜霜,她想當嚴家軍的炊事兵才答應帶朕去見識見識,聽起來雖是傻話,但勇氣可嘉。」 涼風吹散樹上落花,春暖送走寒冬,難得花上枝頭漸露。 嚴燁只聽到邁步出門的帝王語重心長說道:「別再把人弄丟了,找到自己心悅的人著實不易。」 天色變暗。 唐百木故意避開錦衣衛,待眾人離開後出現在嚴燁眼前:“公子,完顏晟曦的死訊已經遍佈整個北漠。” 嚴燁走到馬房,悠閒地牽著一頭白馬:“有沒有把卓雅的消息散播出去?” 唐百木謹慎答曰:“只要是王室中人,他們都知道卓雅藏於將軍府。” “很好。”修長的大手撫摸著純白馬背,深邃的眸子仔細埋下佈局,靜待時機。 “傳令下去,派五千精兵混入百姓之中,日夜看守將軍府,接下來的日子就由公孫梓和趙祥負責練兵。” “諾。”唐百木應了聲,再輕鬆一跳,消失在嚴燁眼前。 入夜,燭光透戶。 酒氣薄弱的小美人眼皮緩緩睜開,不适的动了动,却发现身下的床榻軟糯舒適,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案上不时傳来淡淡的檀香,幽静美好。水靈眸光扭頭,見有人坐在一旁看書,那人生得驚才絕艷,品相極佳,一雙墨眸深邃好看,卻偏偏骨子裏帶著寒意,讓人不敢靠近。 柳霜腦袋又是一陣暈眩:“我怎麼會在這?我??好像??跟一個漂亮的姑娘??喝酒??” 嚴燁放下書,冷冷挑眉,一臉不悅,反問道:“你不記得你早上幹過的好事?” 柳霜心虛地笑道:“呃…我今早幹過些啥呢…” 嚴燁不懷好意的靠近她,俊朗不羈的容色逐漸湊近,挑釁道:“真不記得?” 他一湊近來,柳霜就掩著發燙的臉,慌亂道:“我我我…還是、我…” 嚴燁見她害羞的樣子甚是逗趣,于是鍥而不捨的繼續招惹她:“你還是甚麼?” 纖白的五指勒皺袖子、柳霜漲紅了臉:“你你你想幹甚麼?” 墨眸迷瞇:“幹甚麼?”略頓,薄唇壞壞一笑:“當然是…”柳霜正想踹開他、卻被一隻大手重重敲在額頭上! “呀!痛…” 嚴燁笑得開懷:“看你敢不敢再去「那個地方」!” 柳霜知道被耍,腳尖一勾、故意撲倒嚴燁,傾城眉目埋在平坦的懷裏,清甜酒香還在身上留有余香:「怎麼,吃醋了?」 墨眸直勾勾地看著她,明明被推倒的人卻有著居高臨下的氣勢,不敵身上的小美人:「怎麼,想勾引我?」 本是處於上風的柳霜卻被他的氣勢反將一軍!撲倒嚴大將軍的小女人頓時臉泛紅霞:“我不跟你玩啦!”說著,便羞著小臉,狂奔去。 柳霜總是猜不透,為何吃虧的,都是她。 第124章 我哥的品味…還真特別 烏日攏聚雲霧,天地間依舊灰白不雨。 柳霜帶嚴歡出門買了一籃子的香梨。 嚴歡問:“霜姐姐怎麼會買梨?” “你哥喜歡,我便送他。” 孩童卻道:“笨蛋,我哥從來不喜甜食。” “那他為何要騙我?” 嚴歡簡直快被她逼瘋了:“他喜歡的是「你」,不是「梨」!” 真不懂哥哥為何會喜歡上這麽一個笨女子???? “真的?” “我騙你作甚?” “算他有眼光!” 嚴歡心都涼了:我哥的品味…還真特別。 孩童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子,無奈搖頭。 他的哥哥,嚴燁同志,可算是慶國數一數二的人物,堂堂一品大元,單身貴族,每年說媒的人從皇城排到酆城,嚴大公子也沒瞧上半個合眼緣的。 嚴歡記得,那時候的嚴燁總是以柳家來作擋箭牌,即便是身在軍中亦從未少收過相親文書,現在回想起來,倒是佩服自家哥哥的桃花,即便是連根拔起,也從來沒斷過。 “真不懂哥哥的腦子裏都裝些甚麼。”黑白分明的眸子嫌棄地瞧著柳霜,卻被她狠狠一打:“我很差勁麽?” 嚴歡忍著淚:“不,你可優秀了。”優秀得無人敢娶。 誰要是娶了,必然倒了個大霉。 呃… 我是不是想錯了甚麼? “乞嚏一一” 嚴燁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 唐百木說:“公子這幾天操勞了,要不先行休息?” “誘餌放出去,還要等收網,北漠知道卓雅藏在這兒,這幾日一定有動靜,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唐百木心裏吶喊:自從那日帶著卓雅夜遊後,已經三天沒睡個好覺了呀… 一名小兵上前稟報:“報一一柳姑娘和小公子求見。” “宣。” 唐百木心中一樂:救星到! 嚴歡見著兄長,奶聲奶氣的跑到嚴燁眼前:“哥哥!” 嚴燁感到出奇:“你們怎麼來了?” “霜姐姐想你了,不敢自己一個人來,便硬拉著我一同找你。” 柳霜踢了嚴歡一下:“我可沒這樣說啊!” 嚴燁意味深長地笑著:“怎麼,想我了又不敢承認?” “才沒有!” “哦~百木,我們今晚喝花酒去。” “好咧!” 柳霜立馬阻止:“不可以!” 嚴燁心中暗爽:“你又不是我的女人,幹嘛如此在意?” 柳霜把一籃子的香梨重重放在桌上,怒氣沖沖的出去:“你愛去哪去哪!” 嚴燁追出去,一把捉住她的手臂:“好了,剛才鬧著你玩的。” “你喜歡去哪,我管不著。” 修長大手驀然撫著她的臉:“生氣就不漂亮了。” “……” “雖然本來就不怎麼漂亮。” 爹爹說得對,遇上嚴家的人,都是咱們柳家吃虧! 院子裏,站著兩名孩童,兩小無猜。 軟糯的童音驀然一揚:“卓雅,你猜錯啦,哈哈!” 卓雅扁扁嘴巴,又轉身離開,嚴歡卻跑在卓雅眼前,著緊道:“難道你不想知道謎底是甚麼嗎?” 卓雅搖搖頭,一臉委屈:“我猜不著。” 嚴歡撿起地上樹枝,邊說邊寫的比畫:“一隻狗,兩個口;誰遇牠,誰發愁。你看、是個哭字!” 卓雅倔強地看了看,提起細小的布鞋揚步而行,嚴歡卻追上她:“卓雅,你沒猜中、要喊我一聲哥哥呢!” 卓雅依舊不理他,直接奔回寢室,嚴歡也只好沮喪回頭,卻見柳霜站在眼前:“小煞星,你…不會是喜歡上卓雅了吧?” 嚴歡抬起頭,本是精靈的眼睛變得沒精打采:“我沒心情搭理你。”說著、有道暗器向嚴歡身上一發,還沒打中嚴歡之時、亦有一道暗器在異處發出!正正打歪了剛才直飛嚴歡要害的暗器! 柳霜剛巧看見、立刻擋在嚴歡前面、心中火苗隱隱壯大:“誰那麼卑鄙連小孩也不放過!” 一直躲在暗處的粗野大漢豪不畏懼的跳出來:“北漠第一殺手魯哈布。”說罷,有三枝染滿毒液的銀針向魯哈布的喉結處一發!魯哈布翻身一閃,惡煞的目光一瞪,眼裏紅筋顯現:“誰給老子耍陰的!” 紫檀敏捷一跳,準確無誤地落在柳霜與嚴歡處:“北漠蠻子,今天便是你的死期。”隨後,來了大批守衛衝出來、各人皆手持刀劍指向魯哈布! 身材魁梧的大漢豪壯一吼:“嚴燁那個縮頭烏龜躲哪去了?怎樣不出來會一會老子?” 紫檀怒目一瞪:“區區一名蠻子,何勞公子出手?” “那烏龜不出來、老子今天就要血洗將軍府!”魯哈布隨即拔出厚重大刀,大氣一揮!先後打倒了數名守衛,紫檀眼見情況不妙、立刻拿起銀劍迎戰! 刀光劍影間,鐵鏘聲不斷,兩人對峙數十招,身為女子的紫檀力氣雖大、但面對身經百戰的勇士魯哈布還是勉強擋得下數招攻勢、可是前數十招只是魯哈布故意試探紫檀的功力和招式、霍然間、粗重的大刀先是向紫檀的頭顱狠勁一劈!見紫檀低頭一避、便起腳踢中紫檀的臉!本是美麗的臉容被踢得口齒出血! 被踢中的臉頰痛得發紫,紫檀暗自咬牙,一雙倔強的眼睛狠盯魯哈布、瘦弱的五指依然緊握手中佩劍。 還未站穩住腳、魯哈布正要一刀劈向紫檀腹部之時、嚴燁一把摟住紫檀轉身一避、迅速把紫檀推了出去! 魯哈布笑得陰險:“縮頭烏龜終於肯出來了。” “你還不夠格向本帥說這個詞。”說罷,劍風凌厲一揮,魯哈布提起大刀、豪邁應戰、十余招下來,魯哈布的速度依然不減、嚴燁先是起飛一跳、站在低處的魯哈布抬起頭,俊逸的薄唇揚了個深不可測的冷笑! 縱然是第一勇士、亦有獊狼之處,從剛才拆招之際,嚴燁注意到他的弱點,每當魯哈布反手,左腰總是動作稍為遲緩,嚴燁又擋了一刀,迅雷不及掩耳的迎風掃腿,被踢中的熊腰痛得猛烈一抖! 結繭的手心緊握手中青鋒,強悍的劍氣直逼魯哈布眼前!就在鴻毛之間的距離、魯哈布來不及提刀招駕、一把銀白的利劍猶如閃電般快得驚人,瞬間划破魯哈布的雙目! 撕裂的聲音帶來刺疼,拭血利劍染上一道腥葷。 劍尖還流淌著鮮血,嚴燁卻把劍歸鞘,冷冽一語:“辱罵朝廷命官、闖入將軍府、行刺本帥及打傷侍衛,每項皆是死罪,可今天,本帥饒你一命。” 凶煞的目光早已被嚴燁所傷,再張開眼,已是血肉模糊,與瞎子無異。 魯哈布嘶吼一聲以洩心頭之恨、忽然嚎啕大吼:“北漠第一勇士不需要敵人同情!”欲提起大刀剖腹、嚴燁卻以劍身一擋,打甩了魯哈布的大刀,冷冷道:“說,為何要刺殺歡兒?” 血肉淋漓的臉錚鑏一笑:“因為要引起你們的注意!” 第125章 北漠公主,本就不該與慶國人有任何瓜葛 血肉淋漓的臉錚鑏一笑:“因為要引起你們的注意!” 夜幕間,身穿玄黑行衣的唐百木不慌不忙地招搖大步:“另一批殺手已經中了我的毒煙,一時三刻也緩不過來呢。” 身受重傷的紫檀亦不減硬朗氣勢:“你們的計謀早就被我家公子識破,從你暗殺歡兒那時開始,公子已經早一步把卓雅藏起。” 睿智的眸子冷凝彪形大漢,緩緩道:“替我們跟完顏晟曦傳句話,本帥可以把卓雅交給你。” 唐百木一臉不忿:“公子!好不容易到手的人質????!” 嚴燁冷冷道:「我主意已決。」 經已割破雙目的大漢猶如一頭被拔除爪牙的野獸,毫無抵抗之力的魯哈布含血吐到身上:“大王已經奔天。” 嚴燁兩手橫在襟前:“既然完顏晟曦死了,卓雅也沒必要回北漠。”正提起腳步離開,魯哈布聽出嚴燁遠去的動靜,急忙一吼:“站住!” 粗厚的唇齒猶豫良久,最終還是道出真相:“我們大王沒死!” 俊雅的唇角勾起深藏不露的微笑,嚴燁回過頭,一雙洞悉時局的眸子顯得分外清明:“要是能早點坦白,你也無須多受折騰。”又瞥向唐百木,命令道:“去把卓雅帶過來。” 「公子????!你真的不再多考慮考慮??」 唐百木雖是不甘,但看嚴燁神情堅決,最終還是把卓雅帶上來,身穿棕色短袍的孩童似乎預料到與卓雅離別將至,便跑到卓雅面前,黑白分明的眸子凝視眼前女孩:“我們…還會再見嗎?” 卓雅沒有回話,默然走到嚴燁身邊,細小的足跡走得緩慢,每一步卻有如千斤般沉重。 你是北漠公主,本就不該與慶國人有任何瓜葛, 不管對方是善是惡。 卓雅聽不懂大哥哥在說甚麼… 離歡兒遠點,甚至是慶國的每一個人。 “大哥哥…我終於明白…你當日所說的話…”又朝嚴歡笑了笑,細小的嘴巴微微開合,嚴歡聽不見卓雅的聲音,只能偷偷把她的一切記在腦海裏。 到後來,嚴歡想了許久,才猜到她當日的話。 我們會再見的,嚴歡哥哥。 一張嬌柔的笑臉深深藏在嚴歡心上,每每想起這張臉,總是令人又愛又恨。 卓雅離開後,積聚了數天的雨水悄然落下。 清晨,細雨柔絲。 微胖的小手接下冰涼的雨點,心裏莫名痛苦。 別致的院子內,嚴歡獨自提傘佇立在池塘邊,看著銀針似的細雨落在池塘裏,碧綠的池水泛起層層漣漪,久久才離去。 雨勢漸漸增強,豆大的雨水打得磚瓦瀝瀝作響,偶然有狂風吹得濕寒。 嚴燁留在屋內,腳邊放著熱烘烘的暖爐,手裏拿著兵書,心情倒是美滋滋的,縱然屋外滂沱仍不減興致。 剛送走卓雅的唐百木徹夜未眠,青澀的臉容上頂著一雙又圓又黑的熊貓眼。累透的步子漸漸走近嚴燁,唐百木抱掌覆命:「卓雅已安全回北漠。」 嚴燁應了聲,漫不經心地揭了一頁書:「我大慶以一名女娃娃作為人質,陛下能丟得起人,我嚴燁可丟不起。」 唐百木下唇上揚,又細又長的眼睛低垂:「覬覦王位的人大有人在,完顏晟曦以假死掀起了風波,現在咱們先把他假死的消息傳出去,他想要暗殺其他親王,也不能置身事外。」行衣少年癢癢頭,又想起昨日被打傷的紫檀:「紫檀姐傷勢如何?」 “受了點皮外傷,稍作休養便可痊癒。”修長大腿湊近暖洋洋的爐子,甚是舒適。 從外頭回來的唐百木忽然察覺到屋內異常溫溢,好奇的目光瞥向暖爐:“誰那麼窩心呢?” 嚴燁理所當然道:“我家媳婦兒給我的。” 唐百木偷偷吐舌:嘖!姑娘答應嫁你了嗎?? 向來平靜的臉上掛著隱藏不住的笑意,想必是心裏春暖花開,桃花盛開,唐百木俯身,冰冷雙手放在爐上烘著,沒想到那個威風八面的嚴大將軍卻擺著臭臉,目帶凶光:“滾。” 唐百木心都涼了大半:不就是個爐嗎? 第126章 紫檀的往事 秋雨漣漣,濕了樹影婆娑的院子。水點拍打磚瓦高牆,如畫景致被雨意暈上朦朧之美,微寒細風無孔不入。 柳霜提著還沒生火的爐子走進紫檀的寢室。 “女俠,身體好點了沒?”說著,主動在爐裏點火。 打從柳霜來到將軍府,紫檀甚少與柳霜說話,在紫檀眼裏,柳霜是個任性驕縱的女流氓,沒想到今天卻主動給她暖爐子。 蒼白病容冷淡一語:“這不像你。” 柳霜不怒反笑:“因為你不懂我嘛。”熟練用竹子吹向爐火,炭火燒得通紅,發出火熱溫度。 柳霜把爐子端到紫檀床邊,道:“我還要去給小煞星暖爐呢,我先走了呀。” 紫檀披著斗篷,想了想,最後還是送柳霜出去,看著粉衣娉婷逐漸遠去,雨聲瀝瀝傳至。 紫檀伸手關上門窗,一道驚人的雷響嚇得她心頭一顫,回過神,麗眼不其然望向火光細碎的爐火,憶起沉澱在心扉裏的往事… 那年,戰爭不斷。 無情的戰火摧毀了她的童年。 已經餓了三天的女孩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走,那時候的紫檀穿得破爛,實在是沒有力氣,便坐在石頭上,盤算著如何偷得眼前美味。 “熱騰騰的饅頭!新鮮出爐的包子!一文錢一個!”賣包子的小販推著木頭車在她眼前走過,香甜的味道傳至鼻山。 紫檀看著又白又軟的包子眼裏發光,可是…她經已餓得四肢無力,就連站起來也是困難。 就在眼睛閉上的剎那間,忽然出現了一張讓她此生難忘的臉。 “父親,這人怎麼了?” 一名與她年齡相若的少年公子出現在她眼前,軟弱的眼睛無力一閉,便失了知覺… 此時的紫檀還以為自己會死,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再次張開眼,已經是命運的轉捩點。 一名侍女端來一盆水,為她擦臉。紫檀愕然一問:“這裏是…” “這裏是將軍府,你是老爺跟公子在街上撿回來的,公子說,如果不嫌棄,你可以在我們府上當丫環,這就不會餓死街頭了,來,先吃碗粥。” 紫檀一連吃下五碗,那侍女也看得愣住,最後給紫檀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 風雅的庭院內,一名身穿淡藍綢服的少年公子手持暗器,向遠處的箭靶擲去,好不容易才正中紅心,白皙的五指經已磨蹭得出血。 少年公子正要彎腰撿下暗器,便發現站在遠處偷看的紫檀。 “你想學?”公子問道, 紫檀點點頭,拿起地上散亂的暗器,用心向箭靶一擲,雖不中紅心,但也沾邊。 公子出乎意料的道:“你…是第一次擲?” 紫檀點點頭,又道:“我叫紫檀…你呢?” 他向紫檀笑了笑,一張溫逸的臉孔悄然走進她的心裏。 “擲中紅心,我便告訴你。”少年公子溫雅笑笑,指向箭靶。 後來,當她第一次擲中紅心之時,那公子已經進宮當上伴讀。 逢年過節,公子也會偶然回來,再次與他見面時,已隔半年有餘。 紫檀拉著少年跑到庭院,手法精準地把暗器擲中遠處的紅心。 一雙亮麗的眼睛怔怔看著眼前的公子,緊張得不會說話:“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小公子卻驚奇道:“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紫檀頓時臉頰一紅:“我…我想聽你親口說…” “嚴燁。” 紫檀睜大眼睛讚道:“嚴燁…是個好名。” “對呀,只有傻瓜才會忘記的…” “紫檀不會忘記的。”她著緊道, 嚴燁勾唇而笑,明亮的墨眸略過一絲喜悅:“我是說…一個在宮裏頭的朋友罷了。” 灼熱的爐火發出細碎星光,把她從回憶中帶回來,柔美的容顏上,是一張幸福的臉。 遠在北漠。 雙目被毀的魯哈布與一眾殺手帶著卓雅回宮,秘密覲見假死的完顏晟曦。 眾人移步入殿,便見完顏晟曦端坐在王位之上,一雙湛藍色的眸子冷冽依舊。 行過禮後,卓雅高興地跑上王座:“哥哥,卓雅總算是回來了。”可愛的臉容似乎瘦削餘分,晟曦回望卓雅,卻沒有半點情感:“卓雅,你先退下吧。” 本想與兄長閒話家常的卓雅聞聲,想了想,還是低著頭,失望離去。 聽到卓雅的步伐完全消失時,魯哈布躬膝而跪:“啟稟大王,嚴燁要奴才代為傳話。” 晟曦走上前,沉思的腳步聲緩緩接近魯哈布耳邊:“他說了甚麼?” 魯哈布惶恐地如實告之:“有種…便堂堂正正跟大慶明刀明槍,別在背後幹些枉作小人的事。”躊躇半响,又道:“他…早已猜到大王假死。” 晟曦聽後,把腰間寶劍迅雷一揮,一顆粗獷的頭顱滾滾落地。 沒有絲毫掙扎。 奢華的地毯上血淺遍地,一雙冷酷的眸子卻平靜得驚人:“一群蠢貨。” 在場的殺手看得冷汗浹背。 若然魯哈布當時咬牙切齒地承認他早已逝世,他的計謀便可實行,到如今卻被魯哈布壞了他的好事,晟曦更恨得切齒。 堂堂北漠大王被揭穿假死,不知道背後又有多少人等著看他笑柄!晟曦心中一怒,恨得咬牙,掌控大權的手把佩劍握得老緊。 無情的眸子冷凝慶國板圖,盤算著下一步的佈局… 角逐天下的這盤棋,從來都是本王與夏侯璟鉉的把戲,何時輪到你來礙事? 這一著,本王雖落後了,但也有本事把你除掉! 鑲著寶石的佩劍驀然落地,砸得錞鏘有聲。 憤怒的王者緩緩從鮮血淋漓的屍身旁邊走過,暴戾之氣未曾減消… 第127章 帝王的秘密 柳霜外披雪白斗篷,依舊為將軍府上下送火爐,唯獨忘了唐百木。 正要前往嚴燁書房走去,剛巧在門外碰上近日瀕瀕外出的行衣少年。 “柳姑娘找公子?” “對呀。” 唐百木扁扁嘴巴,低喃道:“寶寶心裏苦呀…” 柳霜不懈道:“怎麼了?” “柳姑娘為整個將軍府都送了,上至公子,下至掃地嬸兒也給,為何卻不給我呢…” 柳霜這才如夢初醒:“你不說我都把你給忘了。” 唐百木一臉心碎,這幾天冒雨在軍營和宮裏頭送消息已經是件苦差,昨日正想在火爐邊取個暖卻被自家公子趕了出去,到現今又被未來夫人給徹底忘了… 將軍府真是個涼薄的地方… 雖是心有不甘,唐百木亦不忘與柳霜寒暄幾句,分道揚鑣時,狡猾的少年心生一計。 正與柳霜擦肩而過之際,鬼祟的手剛好略過小爐,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粉末放在爐中。 兩人錯身而過後,奸詐行客忍著笑意。 柳霜提著爐子踏進書房,見嚴燁手持書卷,好奇問:“在看甚麼書?” 嚴燁手裏拿著兵書,口中卻道:“春宮圖。” “你怎麼能這樣!”柳霜一臉不悅,又把書奪了過來,仔細一看,只看著密密麻麻的攻城戰略。 嚴燁看她著緊的模樣甚是有趣,暗笑道:“傻瓜。” 柳霜看他一臉得意,便捉住他耳朵洩氣:“你就知道整我、就知道整我!” 嚴燁不動聲色,一把將她擁入懷裏,強而有力的大手緊緊摟住她的纖腰,低沉而誘惑的聲音傳至她的耳畔:“以後只能給我送爐,別人都不許送。” 微溫的氣息略過耳邊,貌美的臉頰頓時面紅耳赤,柳霜雖羞怯,玉肩還是禦不住他的誘惑,順勢回抱他,軟軟、厚重的觸感讓人沉溺其中,既溫暖而不捨。 柳霜說:“怎麼?生氣了?” 向來威風八面的男子卻咬著牙根斬釘截鐵:“……才沒有。” 美眸不其然地瞥向牆壁,好奇一問:“幹嘛把我送你的平安結掛在牆上?怎麼,想睹物思人了?” 嚴燁回望一團紅通通的麻花繩子,深邃清澈的眸子誠實無比:“因為醜。” 柳霜心中火苗一起,這可是她捱了好幾天的苦工才編織而成!如今卻被他扁得一文不值,便故意氣他:“那我拿回去送給別人。”正要掙開他,嚴燁卻模仿她剛才的話:“怎麼?生氣了?” 她咬咬牙:“才!沒!有!” 柳霜別個身,拿起袖口裏的火褶子往爐裏點火時,爐火裏忽然冒出一鼓黑煙、燒焦的氣味不斷增強,瞬間彌漫整個書房! 柳霜晃著衣,咳了兩聲:“奇怪、怎麼會這樣…” 嚴燁感到不對勁,隨即拉著柳霜跑到屋外,玲瓏剔透的心思只道了句:“可惡的唐百木…” 忽然,大批兵馬停在門外,為首的統領一身墨色衣衫,胸衣雲紋若現,正是錦衣衛統領唐百金。 “嚴燁嚴大將軍接旨一一” 嚴燁雖與鉉璟帝情同手足,但在外人面前,君臣之禮必然做足。 整個將軍府的人皆出面迎接,手持聖旨的唐百金鷹眼一瞄,見不著長年離家的唐百木,倒也不以為然。 身穿暗藍錦服的嚴燁恭敬而跪,靜聽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茲柳家賢女柳霜,才貌雙全,溫柔賢淑,與吾國大將軍嚴燁情投意合,朕聞之甚喜,特賜黃金萬兩,另擇吉日完婚,欽此。” “末將領旨。” 修長的大手接過明黃卷軸,眾人才敢起來。 在場的紫檀神色黯然,而嚴歡則蹦天亂跳的跑到柳霜面前,笑向柳霜:“嫂子。” 柳霜卻道:“我能不能只拿銀兩?” 唐百金鷹眼一瞪,瞪得她渾身不自在,猶如數千支針灸紮得她毛骨悚然。 柳霜撇撇嘴:這人怎麼那麼凶呢… 嚴燁詭異盯她:“原來你帶他到青樓,便是想早日與我成婚。” 臉皮薄的人兒頓時耳根一紅:“才不是呢、我是想陛下能給我一個可以自由出入軍營的口喻或者令牌之類的、好讓我多點看看崔大叔、沒想到…” “沒想到朕會來個神來之筆吧。”坐在養心殿批閱奏摺的鉉璟帝笑得開懷,旁邊侍候的旺二褔卻道:“陛下英明,這婚恰當,這婚恰當。” 回想這些年,被求著賜婚的奏摺堆積如山,鉉璟帝更是不堪回首。 精緻的眉目終於如釋重負:“想跟嚴家攀緣的臣子多不勝數,早些把嚴燁的婚事給定了,大家也樂得清閒呢。” 旺二福暗自嘀咕:“要是把后宮之儀給定了,奏摺還能減少更多呢…” 清明的眸子灑脫望向旺二褔:“旺二褔吶,你知道朕還有多少時日嗎?” 這一句,似是疑問,卻早已心知肚明。 旺二福聞聲,顫著笨重的身子下跪,惶恐道:“陛下鴻福齊天!慶國、慶國不能沒了陛下…” “就算沒有朕,日子還得過吧。”語罷,忽然沉默半响,向來玩世不恭的容色難得深思熟慮起來:“朕早已擬好遺詔,日後若是駕崩了,宮裏頭的妃子只需為朕守喪三年便可出宮,過著些屬於她們的日子。” 略頓,口中暗自呢喃:“只是…國君之位該給誰,這倒是個難題…” 旺二福不敢回話,深知剛才無心一語,怕是被鉉璟帝聽出,一臉悔疚:“奴才該死…” “起來吧,朕沒有責備之意。” 旺二福依舊不起,躊躇道:“奴才還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說…” “甚麼事?” “穆姑娘病了…” 精明的眸子微顫,心裏莫名惆悵。 回想當日暗中送她出宮時的種種心情,是憤怒?是不捨?還是自欺欺人? 本以為早已放下的帝皇若有所思地呆望手中珠筆,一呆便是半天… 蒼白五指抓緊身上胸襟,俊眉一皺,便把旺二福嚇得半死! 太監總管大驚:“來人!快傳御醫!” 鉉璟帝回絕招手:“朕沒事,只是胸口有點鬱悶而已。” “陛下萬金之體,怕是有半個閃失,老奴…” 鉉璟帝見他兩行老淚一直在眼眶裏打滾:“別哭了,朕剛才鬧你玩的。”然後作了個頑皮的鬼臉! 旺二福卻不發怒,大大咧咧的擦去眼角淚光:“陛下,老奴真心希望能看見你跟穆姑娘幸福到老。” “她怎麼會病了?朕不是囑咐你要好好照顧她平日起居的嗎?” 當日受命送穆曉麗出宮的旺二福跪著回話:“穆姑娘說,她一個人也能照顧自己…奴才晚點自會過去宅子看她。” “退下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旺二福本想留下來,卻見鉉璟帝輕撫眉心,只好彎身跪安。 寂靜的御書房中,穩坐在龍椅上的男子緩緩說道一一 “沒想到,再次想起你的時候,還是會痛啊…” 如果…你真的是洛晴,那該有多好啊… 鉉璟帝凝視手中珠筆,萬般滋味湧上心頭,卻不足以外人道。 入夜,細雨依稀。 旺二福坐著馬車,停在一處清幽的宅子之外。 旺二福帶著一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提著油紙傘來到門前。 換上宮外裝束的旺二褔輕輕叩門,良久才見人推門迎接。 來者是個身穿素衣的姑娘,樣貌仍是嬌柔可人,只是臉色比從前蒼白,身子也略為單薄。 旺二福笑得和藹,一雙細小的眼睛瞇了起來:“穆姑娘近來可好?” “托旺老爺的福,曉麗過得甚好,只是染上少許風寒,再過些時日便會好起來。”已經擺脫洛晴這個身份的女子回答得體,一如既往般乖巧懂事,甚得長輩寬心。 穆曉麗正想請旺二福和另一名侍女進屋時,旺二福卻仰頭看天,急道:“近日公務繁重,旺老爺子也要急著回去辦事,至於這位春娟小姑娘是老爺我特意挑選的,日後便由她來照顧穆姑娘起居,穆姑娘可不要嫌棄才好。” 穆曉麗望向穿著桃紅衣衫的妙齡少女,似乎不太習慣要人侍候,於是吞吐道:“旺老爺言重了,只是…” “要是穆姑娘不喜歡,至少也得把病治好才把春娟送回旺老爺這兒吧,就這麽定了,我先走了!”說罷,胖乎乎的身子立刻跑上馬車,怱怱而去。 穆曉麗正想叫住旺二福,誰知他動作靈活,一去不返,一副柔美的模樣欲言又止,她本想從旺二福口中打聽那人消息,可是最終還是啞口無言,唯有默默領著春娟進屋。 深夜,風雨飄搖,細碎的雨滴灑至塵紅,寒風刺骨。 難以入睡的穆曉麗冷得把被子抓緊。 忽然,一隻冰涼的手蓋在她的額上。 探了探溫度後,又把一條熱呼呼的毛巾為她擦臉,那雙向來習慣被人侍候的手腳雖是笨拙,但下手極其溫柔,生怕驚醒夢中人兒,然後小心翼翼地為她蓋多一張絲棉被子。 清明的眸子靜默看著熟睡的臉,驀然低喃:“以前朕病了,是你在照顧,沒想到現在你病了,卻是朕在照顧你呢…” 這把最熟悉不過的聲音說得極輕,穆曉麗知道是他,卻不敢掙開眼睛,因為她害怕。 她害怕掙開眼睛的時候,他會徹底從她生命裏消失,再也不會假借旺二福來照顧她,更不會等到夜夢之時偷偷看她… 思念和愧疚瞬間充斥心頭,穆曉麗心裏明白,這是個秘密,也是個任誰也不會揭穿的事實。 良久,寢門一開,沉重的腳步緩緩遠去,秀麗的眼睛一開,卻早已哭濕了被子… 這一夜,她徹夜無眠。 晨初,新來的侍女叩門而入,手裏提著一碗墨色湯藥。 春娟見她早已起來,便把湯藥給她:“這個…是很珍貴的…穆姑娘要是不喝…會浪費“煎藥的”心意。” 穆曉麗接下湯藥,一鼓燒焦的氣味傳至。 春娟是個懂得聞言觀色的小姑娘,眼見這副蒼白的臉容略過一些微細的變化時,便緊張起來:“這已經是第三壺藥、已經是最好的、還望姑娘不嫌棄…” 穆曉麗見春娟年紀小小,手掌頗為粗糙,平日定是少不了挑柴煮飯,回望手裏湯藥,心想這藥湯焦氣濃郁,必然是出自一雙養尊處優的手。 秀氣的眉目笑了笑,把藥一飲而盡。 第128章 我可不是小孩 早飯,嚴歡拿著湯匙在粥裏打圈圈。 嚴燁即便是察覺到這一點,也不道破。 立在一旁的唐百木正在猶豫著要不要說話時,一把女聲驀然傳至耳邊:“小煞星,再不吃就涼了。” 嚴歡扁扁嘴巴:“不想吃。” 柳霜見孩童思考了半天,也沒吃上一口,忍不住調侃:“怎麼,想卓雅想到茶飯不思了?” 深明兩國情勢的唐百木一驚:姑娘,這話萬萬不能胡說呀,公子若是發起飆來,咱們都得吃土了… 就在此時,默不作聲的嚴燁放下碗,青筋在額上若隱若現:“你現在不吃,這輩子也別想吃。” 話語中,嚴歡感受到兄長的可怕與憤怒,小手立刻高舉,大口大口的把粥往肚子裏灌! 柳霜知道自己說錯話,便拉拉嚴燁衣尾:“咱們????出去逛逛?” “不去。”嚴燁一口回絕,柳霜仍死皮賴臉的湊近嚴燁,雪白的小手捧住俊逸出塵的臉:“帥氣無比的將軍哥哥喲,別生氣嘛~” 唐百木冷汗一流:公子…最討厭別人碰他的臉!!! 正在怒火中燒的男子把頭一扭,冷哼一聲:“我可不是小孩。” 柳霜眉目一彎:“你不生氣了?” “把你那浮誇的眼神藏起來。” 語罷,嚴燁獨自走到門口,回頭等柳霜:“再不跟上,我可要反悔了。” 唐百木下巴一沉:公公公子居然被姑娘哄過來了! 這真是個千古奇聞吶! 人煙稠密的酆城內,繁華得恍如皇城。 自帶光芒的嚴燁帶著柳霜在街道上走著,柳霜卻發現,旁邊的姑娘們都對嚴燁回眸一笑,千姿百媚盡顯嬌柔。 嚴燁倒是不以為然,倏地,一雙清澈明亮的墨眸凝視眼前的面具攤子。 柳霜跑在前頭,在掛滿面具的攤子內挑了一張狐狸面具放在臉上,從面具裏的眼睛一看,有一男子在金黃日光下緩緩前來。 那人衣著整齊,暗藍錦服在他身上顯得高雅貴格,挺拔的襟上,一張俊逸無比的臉。 明眸一時間也看傻了,一隻修長大手把她臉上面具拿下,柳霜說:“這個…小煞星一定喜歡。” 嚴燁把面具放在臉上,純白狐面只透露一雙洞悉天下的墨眸:“那就買吧。” 柳霜問埋首整理貨物的大叔:“老闆,這個怎麼賣?” 那攤販笑嘻嘻的出來:“五十兩銀子!” 嚴燁說:“不貴。” 老闆認得嚴燁,笑言:“大將軍好眼光,這可是上等貨色,即便是精品閣也未必有如此精美的面具呢!” 嚴燁心生一計,便挖了個坑,設下陷阱:“我看,這面具值一百兩。” 天真無邪的小白兔說:“那我們就要這張狐狸面具吧!” 薄唇一勾,風華正茂的男子使壞一指:“銀子找她要。” 柳霜聽得一頭霧水:“甚、甚麼???” 還戴著面具的嚴燁說:“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的俸祿都給她了。”語罷,神速逃離! 身影之快,大內高手亦自愧不如。 一道冷風在柳霜背後翻了個筋斗... 人生…能賺多少個一百兩… 被坑的女子緩緩道:“帥氣的老闆,能打個折不?” 從街頭拐了個彎,一身暗藍錦服的嚴燁回想起柳霜的神情,狐狸面具底下的臉忍不住大笑,忘形間,天上掉下一個紅通通的繡球,不偏不倚落在嚴燁手中。 嚴燁拿起繡球,嫌棄道:“高空擲物,缺德。” 隨手一丟,右腳直接把繡球踢得老遠! 才走了兩三步,一大群家丁對著嚴燁大喊:“恭喜公子,你接下我們姑娘拋下的喜球,便是我家姑爺了!” 還沒摘下面具的男子心想:這下麻煩了… 沒想到,逛個街也能撿到個媳婦兒。 第129章 他是我男人 沒想到,逛個街也能撿了個媳婦兒。 嚴燁正猶豫要不要表明身份。 可萬一那群人知道他是嚴燁,按照過往經驗,對方絕對不容易善罷甘休???? 人群迅速湧上,速度之快,猶如戰場上的敵軍,恨不得把自己撕殺,吞掉,再撕殺,再吞掉… 面具底下的嘴巴大喊:“慢!” 眼看未來姑爺終於說話,那群家丁真的乖乖站著不動! 嚴燁隨口一說:“在下已有家室,如今妻妾成群,兒子也有十九八個,今日那個花球,只不過是個誤會,還望諸位當作不知道,放過在下。” 為首的管家當然不肯:“不行,老爺有命,即便是個老年乞丐也得要綁回去,更何況公子衣著得體,必然出自大戶人家!” 頭戴面具的男子冷冷一語:“在下奇醜,高攀不起你家姑娘。” 管家也不在乎:“長得高就行了,來人!把姑爺帶去洞房!” 嚴燁還真的覺得眼前大叔腦子也忒好使:大叔,當管家也太浪費了你的才華???? 電光石火之際,一把女聲劃破天際:“他是我男人,你們家那個嫁不出去的姑娘別想打他主意!” 眾人隨音聲處回頭,見柳霜拿著菜刀一揮,嚇得四處逃亡! 嚇退了一眾家丁後,柳霜氣得把剛才撿到的喜球咬得七零八落。 嚴燁不說,那喜球曾經在他腳下停留過… 修長大手終於把面具摘下,一張俊逸不羈的臉孔在柳霜眼前詭異一笑:“怎麼,怕我被人搶走了?” 柳霜冷哼一聲,正要轉身離去,卻被那人捉住,回過頭,正正撲入一個既溫暖又寬厚的懷裏… 嚴燁低下頭,一字一語皆散落在她耳邊,迷惑慌惶失措的人兒:“怎麼就不說話了?當啞巴了?” 早已發燙的臉蛋埋在他的衣襟:“如果我剛才沒出來阻止,你是不是真的當上別人家的姑爺?” “也許會吧。” 小手憤怒推開他:“就知道你是個花心大蘿蔔!” “你吃醋?” “沒有!!!” “除了你,沒人能配得上我。” 柳霜的心情一下子由狂風暴雨變成春光明媚:“你說的,都是心裏話?” 劍眉玩味一挑:“你猜。” 柳霜抬起頭,美到極致的眸子一彎,與墨眸近在咫尺:“說嘛說嘛!” 嚴燁靜靜把臉一轉:“不說。” “你耳朵怎麼紅了?” “…才沒有!” 第二天,酆城出了個傳聞,家家戶戶都議論著:陳家小姐戀上面具情郎,母夜叉手持狼牙棒劈斷情根。 另一廂。 北漠所派出的探子向晟曦稟報:嚴家與柳家將會結成姻親。 晟曦本來相安無事的吃著飯,聽到消息後,氣得把手中玉筷砸了個粉碎。 侍衛們總是猜不透,晟曦為何大發雷霆。 第130章 輸了就要被彈一下額頭 北漠所派出的探子向晟曦稟報:嚴家與柳家將會結成姻親。 晟曦本來相安無事的吃著飯,聽到消息後,氣得把手中玉筷砸了個粉碎。 侍衛們總是猜不透,晟曦為何大發雷霆。 西風起,一夜蒼涼。 冰冷的雨水落在漆黑一片的大地,如雷貫耳的馬蹄聲踏上征途,在雨中肆行無忌。凌亂的足跡滿佈泥濘,行動中亂而有序,不出一個時辰,竟踏出了山河邊界。 就在此時,身穿玄黑行衣的少年直衝將軍府,額上雨水與汗珠相互交融。 “公子,北漠突然起兵,依屬下徹查所知,完顏晟曦昨日把所有兵力集中起來,正朝著酆城進發,最快…三日後便能抵達酆城門外!” 眼看唐百木喘吁說話,嚴燁放下書卷,一雙清澈的眸子卻心裏有數:“有多少人?” 自從卓雅回到北漠,嚴燁早有打算,這場仗必須得打。 「他們幾路人馬同時出發,人數難以預測,只怕是我軍數倍,其中東路帶頭的是夏侯琰,若他帶兵直接從出雲山繞過酆城,便可直闖皇城、到時候…」 “出雲山是個險地,父親在世時曾多次派軍隊探路,最終都無一生還,夏侯琰是慶國人,自不會笨到自尋死路。” “公子,拔了牙的狼也會咬死豬啊!” 墨眸盯著地圖,凝視了半天,山河地形在眼裏浮現。 夏侯琰生於帝王之家,夏侯琰知道的,自然與平民百姓更來得多,只怕那夏侯琰滿腦子壞水,若能借北漠凝勢攻打大慶,然後在北漠建立威信… 這終究是個禍根。 “完顏晟曦此計,就是要我們舉棋不定,難分進退。”嚴燁驀然一語。 “哼,當年夏侯琰冤枉我殺了人,我便知這傢伙不是個好東西!” 嚴燁思前想後,食指順在迂迴曲折的路形走去,頓了頓,無奈地道了聲:“棄城吧。” 少年茫然抬頭:“公子、酆城是何等重要、怎麼能棄城?縱然我軍只得二十萬有餘的兵力,倘若兩軍當真打起來,咱們死守酆城,待朝廷派兵支援,慶國也不是毫無勝算啊!” “朝廷的兵馬是最後防線,能不動則不動,況且守住酆城,也不是全沒法子。”墨眸瞥向窗外,見雨勢不穩,平日瀟脫不羈的眉目卻失色三分:“怕只怕天公不造美…” 唐百木待在嚴家已有五年時日,甚少見他憂形於色,每每遇著此舉,必然是場險仗。 少年猶疑半响,心裏七上八下:“公子可有勝算?” 嚴燁沉默半响,喉結動了動,又把話吞回去,苦思良久,卻也吐不出半句話。 沉思的腳步漫無目的地走著,每當他前往一步,卻有如千斤般沉重… 不知不覺間,嚴燁走到正廳,見柳霜與嚴歡下棋。精靈的眼晴看到救星前來,便跑上前、抱著嚴燁大腿撒起嬌來:“哥哥!霜姐姐使詐,這棋歡兒輸不得!” 面對弟弟的可愛模樣,腦子裏的糾葛頃刻拋諸腦後,嚴燁揚眉:“為何?” 孩童一臉痛苦地抓住暗藍衣袖撒嬌搖晃:“誰輸了就要被彈一下額頭呀!” 女流氓卻賊兮兮的笑道:“不彈額頭也可以,給我親一口唄。” 嚴燁二話不說坐了嚴歡的位置,堂皇道:“那可是你說的。” 天生一張美貌的人兒卻笑得猥瑣:“怎麼,想弟債兄還?” 嚴燁看了看棋局,薄唇勾勒出笑意,清雅而桀驁:“五步。” 柳霜不解其意:“說人話唄。” “五步,便能分出高下。”他自信一笑,落一子,也不給她機會拒絕。 勝利在望的柳霜被他這麽一說,心虛起來,秀麗的眸子死死盯著棋盤看:“黑子都已經無路可走,我就不信你能反敗為勝。”語罷,又落一子。 嚴歡坐在一旁靜觀其變,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棋局上左右回顧,輾轉間,兩人各下了三子,到了第四子,局勢卻大不如前。 柳霜緊繃著臉,手中白子遲遲不下。 素白的巧手不時癢癢腦袋、咬咬唇,然後又瞄了瞄嚴燁的神情,可是眼前男子只專注於棋盤之上,縱然使詐出千,卻難逃“法眼”… 大勢已去的柳霜扁扁嘴巴,正想找個藉口退出棋局時,平靜的眉目忽然道:“當年柳大叔離家出征,你…可有恨過他?” 柳霜愣了愣,本想落下的白子卻被她緊緊握住:“怎麼突然說這個來著。” “沒有,我只是…”墨眸依舊定睛凝視棋盤上的佈局,又道:“好奇罷了。” 但心思早就不在這棋局當中。 “我恨他。”柳霜忍住心中波瀾,又道:“恨他丟下我和娘親,自己送死去。” 她看著棋盤,又道:“當年娘親知道這事也沒告訴我。那時候我還小,只知道這個家突然變了,白天不出門,晚上拼命逃。直到娘也走了,我們家也只能在夢中重逢…夢醒了,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夢幻泡影…” 第131章 我不能讓你們冒這個險 “我恨他。”柳霜忍住心中波瀾,又道:“恨他丟下我和娘親,自己送死去。” 她看著棋盤,沒想到提起過往,胸口彷佛被重重砸了一刀般刺痛:“當年娘親知道這事也沒告訴我。那時候我還小,只知道這個家突然變了,白天不出門,晚上拼命逃。直到娘也走了,我們家也只能在夢中重逢…夢醒了,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夢幻泡影…” 結繭的手不安地磨蹭圓滑的黑子,猶豫道:“那…你恨過嚴家麽?” “生死由天,這怪不得人。”倔強的眼睛裏流光若現,本是帶著恨意的目光漸漸變得無奈:“爹爹有志守住家國,不管為誰賣命,這都是他的選擇。” “既然你知道他終究會死在戰場,那你恨他甚麼?” 柳霜靜默半响,淚珠滴在棋盤,哽咽道:“我是恨他不辭而別…” 倏地,一顆白子莫名掉在地上,嚴燁正想與她多說幾句,卻來不及了。 就在她失去神智前,嚴燁便早一步接穩她。 縱然有千言萬語,卻也有口難言… 他把人抱在懷裏,溫暖的胸膛貼近乖乖入睡的女子:“倘若有一天,連我也不見了…那你…” 會恨我麽? 他想等她回話,但他知道,今日若不使計迷暈她與嚴歡,她倆絕不會輕易出城。 習慣茹毛飲血的北漠軍性情凶殘暴淚,兩國當真拼了命打起來,能不能守住酆城也是個未知之數,而夏侯琰也是個隱憂… 目光移到伏在一旁睡著的嚴歡,深邃眸子微顫:我不能讓你們冒這個險。 現在不能,往後也都一樣。 深夜,細雨凋落。 圓大的滾輪一動,輾過濕坑的泥巴顛簸而行。 蕭瑟的身影站在將軍府門下,睿智的雙眸凝視遠處,心神卻早已隨馬車遠去。 不知道站了多久,嚴燁好不容易才回過神,朝褐色駿馬走去。 純熟一躍,修長五指勒緊韁繩,馬鞭一揚,駿驅向天長嘯一聲,便風馳於大街小巷間。 這一夜風雨交加,整個酆城皆坐立不安,所有百姓連夜趕到瑜州避難,本是繁華的城池就在一夜之間變得冷清肅殺起來。 嚴燁知道,這盤棋終要了結,既然完顏晟曦狠下心腸,他也奉陪到底。 轟隆一一 雷嗚驀然振鐸,冰冷的雨水落在平靜的臉上,勾起多年前的往事… 也是個風雨不斷的晚上,嚴歡半夜被雷聲驚醒,娃兒嚇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跑到兄長門前猛地叫喊:“哥哥!哥哥!” 那時候,嚴歡才五歲。 嚴燁把門推開,天邊又傳來一聲振鐸巨響。 娃兒聞聲,慌亂地抱住嚴燁大腿,淚光浮現道:“哥哥,我怕…” 嚴燁長年征戰沙場,卻不知弟弟如此膽小,回心一想,歡兒終歸是個孩子,於是抱起糯米團子似的孩童,反問道:“歡兒做了虧心事?” “我、我只是偷吃了紫檀姐的糖冬瓜…你說老天爺爺會不會教訓我?” 嚴燁忍著笑:“不會。” “哥哥怕雷麽?” “我若怕打雷,早就當不了主帥了。” 嚴歡覺得有理,又問:“哥哥就不怕被雷劈死麽?” 那時候,他只笑而不答。 此時此刻,坐在馬背上的人凝視雨中黑夜,把往日情愫盡藏於心。 只有把生死豁出去的人,才會無懼風雨,無懼千軍萬馬。 只是,這個答案,他從來都不說。 暴雨打在金璧,燈火通明的金鑾殿上,一名身穿密探官服的男子把一道玄黑卷軸呈上。 慶國的卷軸有分:緩、急、輕、重;事情嚴重急切,便是眼下的玄黑卷軸。 精明的國君接過卷軸,閱畢,龍顏為之大怒。 明黃衣袖重重一砸,手中卷軸滾滾落地! “下毒、造反、叛國、夏侯琰為了帝位,竟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 清明的眸子回頭,那座耀眼龍椅分外刺眼。 在旁的唐百金心中不禁驚慄,世人皆說,當今天子是個藏得極深的人,從來沒有見他如此動怒,鷹眼從來都只卑微低頭,而藏在卑微深處的心思正靜侍著時機,反客為主。 明亮的燈光暉映下,那條雕琢威嚴的金龍活靈活現地盤旋於金印之上,讓人一見生嗔,一見生痴。 令人神往的金印依舊安穩地放在案上,曾經想把它俱為己有的人卻都命喪黃泉,到如今卻偏偏落在不想擁有它的人手上… 精緻的眉梢冷眼一瞥,那個至高無上的金印送了他名譽、地位、權力, 也送他一輩子身不由己。 鉉璟帝莫名自嘲:“皇位…究竟是個甚麼東西?” 在下位的唐百金卻道:“陛下請息怒。” “傳朕口諭,立刻派五十萬御林軍前往酆城支援。” “陛下三思,御林軍必須留守皇城,若調配五十萬兵力出去,皇城…亦難自保!” 第132章 我們來打個賭,可好 “傳朕口諭,立刻派五十萬御林軍前往酆城支援。” “陛下三思,御林軍必須留守皇城,若調配五十萬兵力出去,皇城…亦難自保!” 鉉璟帝凌厲一瞪:“你敢抗旨?” “臣不敢…” 瑜州城外。 三更時分,迷藥效力逐漸消褪,柳霜被顛簸的馬車震得腰酸背痛。 靈動的明眸轉了轉,才發現自己身處馬車裏頭。 在旁的嚴歡正睡得香甜,任由她左捏右打亦絲毫不減他與周公下棋的興致。 她好奇地探出頭,見著紫檀揚起馬鞭駕車。 柳霜扶著脹痛的腦門,心想:剛才不是跟嚴燁下棋麽?這路…是要去瑜州? 她恍了恍昏暈的視線拼命回想,只記得嚴燁莫名其妙地問起呀爹的事情,至於何時被送到車上,也就無從知曉。 難道…是他對我們下了迷藥? 他為何要大費周章的把我和小煞星送出去? 難道…酆城??要開戰了麼???? 思及此,一支冷箭出奇不易地從路邊擦過,嚇得馬蹄高跳、強壯的馬腳頓時一屈、馬車猛烈一抖! 紫檀只覺那道冷箭非比尋常,向遠處發出數十枚毒針回擊,稍有幾名刺客來不及反應被擊中,紫檀手裏韁繩緊握,一股危險的氣息藏在未知的黑暗當中。 “嚴家訓練的女刺客果然耳聰目明,不錯。” 五指勒緊馬鞭,狠道:“誰!” 那人從樹上一躍而下,手裏拿著扇,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你猜。” 紫檀當日暗中跟隨柳霜與嚴歡出走,自然認得晟曦:“原來是北狗。” 身穿墨綠長袍的晟曦聞聲,雖是莫名被罵,卻嘴角含笑:“紫檀姑娘,久違。” 正當他道出“紫檀”二字,心中莫名一樂。 回想起第一次遇到那個有趣的女子時,她說過,她叫紫檀,紫色的紫,檀香的檀。 只是,昔日伊人就藏在車裏頭,而不是眼前那個暗藏殺機的女子。 細醉銀光在巧指一亮,紫檀揚起銀針,正朝晟曦處擲去:“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過你!” “笑話。”晟曦悠然地搖著褶扇,暗地裏亮出扇間利刃,靜待時機來個攻其不備:“沒想到貨真價實的紫檀姑娘是如此急性子。” “廢話少說!拿命來!”接著,數枚毒針鋒芒盡露、晟曦傾身一避、樹身便插上數支亂而有序的銀針。 就在車裏的柳霜好不容易才拍醒嚴歡:“小煞星、快拿著這個逃出去,日後…或許會有用。” 嚴歡還來不及反應,柳霜便把嚴燁給她的金牌綁在嚴歡腰帶上,又把唐家的煙彈塞給嚴歡:“如果我死了,你記得替我跟他說…別讓我在黃泉路上見到他、我…我、我喜歡他!” 嚴歡哭得厲害:“霜姐姐、你不可以去送死!” 驟然間,兩人已接下十餘招,晟曦只躲不攻:「時間尚早,還可與姑娘玩一下。」 用盡全力的紫檀被他的輕視氣得一舉發出百餘支毒針,晟曦輕身一跳,針雨紛紛撲空! 紫檀心裏焦急,便開始實打實勁地出招,誰料一雙湛藍眸子卻揚起深藏笑意:“毒針也該用得差不多了吧。” “卑鄙小人!” 晟曦隨意躲避,一副柔韌有餘的模樣更是惹怒紫檀,縱然一雙玉臂巧如靈蛇,卻也敵不過晟曦身影之快。 就在危急之時,紫檀往晟曦發針,卻被他反手一轉,抓住她脖子,紫檀反手一插,毒針便插中晟曦胸口。 生死關頭間,晟曦依然保持鬆容不迫:“手腳算是利落,但腦袋卻比不上你家主子的十分之一。” 語音一落,不知從哪裡來的刺客忽然迎面包圍兩人,手中箭頭卻只瞄準紫檀一人!紫檀心感不妙,耳邊只聽到晟曦說:“你輸了。” 湛藍眸子一眨:“把車裏的人都交出來,本王可饒你不死。” “住手!”柳霜從馬車裏跳出來:“別為難紫檀,我跟你走。” 晟曦往馬車一看,怔了怔,竟有點緊張:“不僅是你,所有人都得帶走。” 柳霜走到晟曦前:“倘若人質一死,你今天所佈下的陷阱,皆徒勞無功。” 柔美的臉孔異常冷靜,沒有拼死拼活,亦沒有垂死掙扎。 柳霜把話說在前頭,就連晟曦也覺得出奇,當日那個怕死怕得要命的小丫頭,竟也學會以死相迫。 “你死了,咱們也不虧,至少也能亂一亂嚴燁的心神。”說罷,把短刀丟給柳霜,正等著看好戲。 柳霜竟也果斷拔出短刀,鋒利無比的銀光一亮:“我們來打個賭,可好?” 晟曦收起褶扇,譏笑道:“反悔了?” 白皙的手捉緊短刀,眼裏沒有絲毫猶豫。 短刀展露鋒芒,柳霜想也不想的把刀刺向胸口,粉衣頓時染開一朵血紅的花。 晟曦立馬撲上前、接住正要倒下的人:“愚蠢!” “我就要…賭你…會不會救我…”柳霜口裏含血,朝紫檀道:“後會有期…” “丫頭!你不能死!”晟曦瘋了似的抱緊她、奔往他的坐駕:“快找大夫!她要是有個閃失,你們都別想活!” 晟曦立刻封住柳霜頻頻出血的穴道,本是飛揚跋扈的人忽然方寸大亂! 紫檀眼看形勢一亂,趁機抱著嚴歡往叢林裏逃去。 第133章 奢求妄想 慶國。 皇城郊外。 身穿素衣的女子靜若處子,坐在庭院內的石階默不作聲,月色的籠罩下,流光映入柔順黑髮,膚白若雪的臉上,一雙水眸清徹純美,乍看之下,猶如一幅世上罕見的美人圖。 驀然,她平靜仰望漫天黑夜,星子點點的天空上,泛起腦海裡的曾經過往。 “洛晴,你可曾有過願望?” 她想了想,回道:“人生於世,既是凡夫,執念叢生,又怎會沒有半點奢求妄想。” 鉉璟帝放下手中朱筆,俊眸一亮:“你的奢求妄想是甚麼?” 洛晴把湯藥端上前:“把藥喝了,我便告訴你。” 清雅的眉目頓時鐵青,精致眉目停在墨水似的苦水,打量了半天,疑惑道:“此話當真?” 她想也不想的點點頭,沒想到下一刻,那個年輕有為的帝皇竟然一口氣把湯藥灌下肚! 滿口苦澀的帝皇吐吐舌頭皺眉:“說吧,究竟有何心願?” 看著平日在朝堂上要風得風的九五之尊此刻十足個孩子般的模樣,不苟言笑的眉彎眼一彎,笑答:“自由。” “為甚麼?” “那是第二個問題。” 鉉璟帝感覺到自己被坑,繃著血色稍淡的臉,暗地嘟噥:“朕明日準時用藥便是…” “那可是你說的。”她高高興興地收拾藥碗,然後一言不發轉身便跑! “姑娘,天將入秋,外頭風大,不如早點歇息,免得又再犯病。” 一把不太熟悉的聲音傳至耳中,穆曉麗回過頭,見春娟拿著斗篷從屋內出來,又道:“姑娘總是一個人在夜裏看天,心裏可是在惦記著誰?” 穆曉麗若有所思低頭,在旁的春娟雖然好奇,卻也不忘為單薄的身子披上厚厚的斗篷禦寒:“這大半夜的天,有甚麼好看的?” 明亮的眼睛略過一絲隱憂,卻未曾道出半句,春娟見那姑娘沉默不語,便不多問。 自旺二福派她來侍候那姑娘開始,春娟便知道她心善,但心裏頭的事兒卻從來都不曾對旁人透露,春娟是個識趣的人,自然也見慣不怪。 “我在…看鳥。” 春娟倒覺得好奇:“到底是甚麼鳥會讓姑娘如此費神?” “長得像鴿子,眼睛卻是黑色的鳥。” “春娟長這麽大也沒看著啊。” “希望…我此生也再看不著這種鳥…”清麗的臉容更添三分憂愁。 在北漠,這種鳥稱為白鵉。 這是她以前在宮裏頭時常見到的。 每當白鵉飛到慶國,也就代表她要執行北漠的命令。 秋風驀然略過,吹得枝葉搖曳。 她望向樹上枝頭,一朵綻放的白花隨風飄落。 她走了一步,又停住,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還沒等她伸手,那朵白花便掉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雪白手心驀然一怔… 有些東西,她很想留住,卻未曾如願。 就像她與那人一樣。 自從她的身份被揭穿後,所有人都以為,穆曉麗死了。 就連遠在塞外的北漠也知道,她死了。 也許是某人的刻意安排,穆曉麗一死,北漠自然也不會再有任何命令傳往宮中。 當初,他答應送她自由,沒想到如今實現了,她卻不比從前快樂。 柔美的瞳仁凝視黑夜,一刻也不能鬆懈。 你…還好嗎? 有按時用藥嗎? 有…想我嗎? 她很想從旺二福口中打探他的近況,卻總是開不了口。 不知道待了多久,她突然問:“現在甚麼時候了?” “回姑娘的話,已經子時了。” 她感到意外,沒想到春娟竟陪伴她站了兩個時辰。 “你先回去休息吧。” “姑娘也早點休息吧。”春娟應了聲,正要邁步離開,卻被穆曉麗拉著袖子:“等等、皇宮裏有北漠細作!” 第134章 旺二福 純白的小鳥飛過漫長的黑夜,黑色的眼睛俯瞰大地,凝視慶國的繁華。 細小腳掌落在七重寶塔之上,忽然間,漆黑的天際亮起一點金色火苗,細碎星火先綻放,細碎,再熄滅。 倏地、“啾”的一聲!漫天羅網一撒、動作輕盈的錦衣衛迅速跳上屋簷,把鴿子腳下的麻布解開。 精銳的鷹眼把消息一覽無遺,唐百金盤算了半天:北漠軍隊即將入關,能調出的御林軍都前往邊境鎮壓?????? 長期練毒過度的剎白臉色揚起一抹陰狠譏笑:「這大慶,怕是要易主了。」 墨衣一揚,長靴落地,趕回養心殿。 “唐百金有事啟奏。” 旺二福攔了下來:“陛下已經就寢。” 唐百金無視眼前的胖太監,毒掌推開旺二福,墨色斗篷飛楊,他大步走至養心殿,鷹眼迅速視察,卻發現玉璽和鉉璟帝都不見蹤影。 又細又長的眼睛十足一隻等待捕獵野鷹:難得等到好時機,這個喜怒難測的皇帝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旺二福假傳聖旨,脅持陛下調動御林軍,來人!把旺二福關進大牢。” 宮中一眾侍衛從四方八面衝入大殿,被包圍的旺二福見慣風浪,大概也猜到唐百金一直潛伏皇宮,為的就是等待酆城一亂,便可單人匹馬借勢反之。 眼下鉉璟帝逃了出宮,他現在能拖一時,陛下也就能夠更安全一分,旺二福禁不坐譏笑:“沒想到唐百金竟是北漠之犬…哈哈哈…玉璽找不著,任誰登上帝位,也只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鼠輩。” 唐百金手中鷹刃一亮,了無聲色的挌在旺二福的脖子上,威逼道:“夏侯璟鉉在哪裡!” 旺二福鬆容一笑:“我今日擋你的路,也知道…是時候跟先帝覆命了…”厚實的大手狠狠捉住唐百金的劍,在脖子上使勁一扯,血淺身上宮服… “我死了,我看你們東廠的人如何造謠!”語罷,把一口濃艷鮮血吐在唐百金的臉上! 蒼白的臉容被鮮血灑至,就連官服也沾滿污血。 唐百金平日最恨被人侮蔑,便上前一步,連人帶刃插入將死之人的身上。 旺二福咬牙,連帶牙縫血絲的大口往剎白的手臂狠咬,入肉三分的牙齒像是不把手臂上的皮肉撕扯下來也死不冥目,唐百金痛叫大吼!毒掌從旺二福的天靈蓋上一拍!滿目通紅的胖太監受不住一拳,大手在毫無血色的臉上一爪,划過唐百金 的眼睛,臉皮頓時青白,血痕劃出一道血細縫。 唐百金把恨意連同鷹刃扯出,葷腥味傳至鷹鼻。 旺二福垂死掙扎過後,胖胖的身驅顫抖倒下,眼睛抬頭一望,只見樑上牌匾端端正正的掛在眾人之上。 “正大光明”這四字一直刻劃在他心裏。 漸漸的,眼前物事愈變朦朧,埋藏在心底裏的陳年往事猶如走馬燈般慢慢浮現出來… 猶記得,那年春開,他初次進宮。 管事太監領了一批新入宮的年輕太監進入管事房,隨後,一名身穿錦衣華服的孩童獨自前來。 四皇子駕臨,眾人皆下跪迎接。 此時,尊貴無比的孩童隨意地走到一名太監眼前,滿懷笑意的道:“你叫甚麼名字?” “回四皇子,小人本名旺臨。”抬頭,便見著童子笑瞇瞇的說道:“我看你慈眉善目,以後就叫旺二福吧。” 管事太監卻道:“回四皇子,這些狗奴才不用留下本姓。” “奴才也是有爹有娘的呀。”猶如神祇的小手紆尊降貴地拉起旺臨:“你以後就侍候我吧。” 從此,旺二福一天天地看著那個天真無邪的孩童長大,看著他從皇子褪變成太子,繼而登基稱帝,坐擁萬里山河。 先帝臨終時說:“老四是大慶的命脈,你定要好生守住…” 軟弱無力的旺二福重複著當年的話… “奴才…定必鞠躬盡瘁…” 他用一生陪伴著鉉璟帝,從童年天真活潑到現在獨攬大權,遺憾的是,他很想看著當今天子成家,生子,然後抱孫。 可惜,天意弄人,世事總難如願。 龍鍾眼皮默然一閉,侍候鉉璟帝多年的太監旺二福氣絕身亡。 陛下,奴才…先行一步了… 你要…活下去… 堅強地活下去… 又是一個漫長寒冷的晚上。 老天黯然落淚,漫天遍野的霜雪凌風而行。 馬背上奔馳的男子被冰冷的寒風打在臉上,凝結在眼眶的霜雪隨風抖落而去… 他知道,旺二福留在宮內,必定九死一生。 可先祖留下的江山,絕不能在他手上被別人霸佔。 亦容不得被摧毀。 清晰的馬蹄聲踏過皇城,就在鄉郊城外,清明的眸光落在枯樹下。 身穿玄絲斗笠的男子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見一名女子站在梧桐樹下背對著他。 “你是何人?” 夏侯璟鉉見女子不答,又道:“你…為何會知道唐百金造反?” 那女子聞聲回頭,繡功精巧的金絲長靴驀然頓足,鉉璟帝怔了怔,精明目光只凝視樹下伊人… 第135章 他待你好,只不過是補償罷了 晟曦抱著垂死的柳霜跑到一處破廟。 「快來人!」他大吼,隨行醫者立馬替柳霜把脈,經驗老到的醫者瞧她傷口鮮血未止,先拿著布擦了擦,血液頃刻發黑。 醫者先用銀針一試,瞳仁驚恐震動,啪的一聲跪了下來:「回稟大王,這姑娘傷口極深,加上她、她的血有劇毒…小人…」 晟曦抱得她更緊,冷酷的眸子隱隱佈滿血絲:「不管用甚麼方法都要治她她,人若是死了,你們也別想活!」 驚慌目光猛地叩頭:「大王放心,刀口離心臟不近,姑娘是能救,只是??」見晟曦手上早以沾上毒血,醫者面露難色:“大王,你…” “本王的毒你不用管,救她要緊。” 醫者不敢抗命,隔著布帛謹慎處理柳霜身上的傷口。 晟曦看得心裏焦急,仔細觀察柳霜的氣息,命懸一線的人兒突然呼吸變得薄弱,生性殘酷的北漠霸主看得心中一揪,還記得她在北漠的時後受了他一掌,御醫就說過,她有喘症。 “屬下已經把傷口處理,姑娘暫時並無生命危險,甚麼時候能醒,臣不敢揣測??” “本王知道了,出去領賞吧。” “可是、大王的毒…” “本王內力深厚,再擔擱幾天也不礙事。” 辭退在旁守備的刺客,晟曦只靜靜地抱著臉色蒼白的柳霜。 「丫頭,你知道嗎…當你說,你忘掉一切的時候,本王是真高興…即便是謊話…本王也願意被你騙一輩子…」 彎月高掛,佈下幽靜銀光。 這破廟看來也是荒廢了有些日子,塵埃廢草也是凌亂不堪,晟曦挑了處乾淨的地方,坐下來,守在她身邊:“傻丫頭…為何每次見到本王都是傷痕纍纍的…咱倆就不能好好相處麽?” 從懷裏掏出當日她用來刺自己的白玉簪,晟曦猶豫了大半天,最終還是默默為她戴上。 晟曦記得,北漠派出的殺手當中,只得一名女刺客知道,她姓柳。 “將軍府果然是個守衛森嚴的地方…怪不得嚴燁把你當作寶貝看待…” 於晟曦而言,知道她姓柳,足矣。 頑劣的指尖戳了戳她的臉蛋,昏黃光影下,一張熟睡的臉孔更加撲朔迷離。 晟曦忍不住往她眉梢一看,動人的眉目難得安穩老實,卻乖巧得讓人一見傾心。 肅穆凌人的眸子顫了顫,雜亂的心思盡難明辯。 晟曦抿唇半响,淡然道:「你知道柳仲是怎樣死的嗎?」頓了頓,低沉嗓音變得沙啞,竟不見平日霸氣。 硬朗容色少了以往的冷酷無情,尖銳眉宇變得柔和,曦晟容色一沉,月色從破碎紙窗滲入,城府極深的人難得放下警惕,細光中的他磨去了暴躁,剩下無比溫柔。 大手撫著她的臉頰,似是捧著珍珠貴寶般小心翼翼,晟曦眨了眨眼,蹙眉道:“是嚴燁親手把柳仲殺死的。” “他待你好,只不過是補償罷了。” “而真正和你有婚約的人,其實是本王…” 燭光微微晃動,細碎火光起舞。 忽明忽暗的光芒猶如他內心忐忑… 第136章 夜襲 寒冬來得狠勁,窗外大雪紛飛。 唐百木勒緊韁繩,往軍營快馬加鞭。 馬蹄奔馳於風雪間,茫茫雪地上,是一雙又一雙的深陷足跡。 行衣少年莫名惆悵,縱然他年少跟隨嚴燁出征,倒也沒碰過如此糟糕的局面。 柳姑娘被完顏晟曦捉住,生死未卜;唐百金殺了旺二福造反,幸好皇帝帶著玉璽,跑了。 唐百木最膽心的是,萬一唐百金捉到當今聖上,再封喉滅口???? 少年不禁嘆了一口氣:若然陛下駕崩,慶國定然換主,從中得益最大的,非完顏晟曦莫屬。 這可是公子最不願看見的事情。 又如果,陛下能安然無恙地重返帝位,以旺二福在陛下心裏的地位,唐百金必定九死一生。 先不記他殺了旺二福這筆帳,光是欺君謀反,唐家堡老老少少必然為他那破事兒陪葬。 唐百木思前想後,還是想不通。 縱然自己當年被宗主逐出唐家,可是唐百金一直是唐家引以為傲的子孫,如今犯下牽連九族的罪,唐百木可以逃得過,但唐家堡老老少少,等朝廷怪罪下來,又有誰能活命? 想著想著,遠處一名木訥儒生正在軍營門外站著。 “軍師,這回出大事了!”唐百木急得搖著冷戚戚,沒想到寡言的人一臉呆滯,應了聲:「嗯。」 簡潔得就像每一個字都是金子般珍貴無比。 唐百木又把人使勁搖晃:“這回真的真的出大事了…” “嗯。”這回帶著點頭。 唐百木眨了眨濕潤的眼睛,眼裏徬徨無助得像個野孩子般,哽咽道:“唐家快滅門了…” 冷戚戚看不過眼,拍拍唐百木的肩膀:“辦好那件事,唐家一定沒事。” 唐百木半信半疑,還是把消息稟報給嚴燁。 嚴燁思前想後,墨眸盯著杯裏熱茶:“我知道陛下會去哪。” 唐百木頗為驚訝:“去哪?” 嚴燁靜靜喝一口濃茶,道:“唐百金惹的禍,也就只能由唐家去彌補。” 唐百木一下子便明白過來:“屬下現在就派人到唐家堡護駕!” 冷戚戚拍拍唐百木:“低調。” 看著唐百木走遠,冷戚戚盯著嚴燁手中濃茶:“今晚就動身?” “嗯,算算時辰,血毒該發作了。” 入黑,日光褪幕,暗夜靜謐,寒風凜冽刺骨,未知的恐懼潛藏四周,充斥危機處處。 嚴燁換上夜行衣,率先潛入敵軍所藏之地,輕功了得的男子迎風而飛,輕巧踏著星辰穿過一重又一重的守衛防線,如入無人之境。 停在一處最不起眼的軍帳,剛巧來了一名小兵,在外喊道:“報!大王傳來密旨!” 軍帳內傳來托拔魈的聲音:“進來。” 墨眸凝神一瞥,從細縫中見托拔魈看下字條,厚重彎形大刀加身,匆匆披上戰袍,隻身揚步出門,身邊不曾跟著一兵一卒。 嚴燁隨後跟上,就在瑜州城外,托拔魈警戒地停下腳步:“是誰?” 夜風吹得樹影沙沙作響,放眼一片草叢的暗處果真一動,站了個布衣男子,呆滯無神的眉宇難得開口:“嚴家軍師冷戚戚。” 藏在暗處的嚴燁意外地看著:能讓冷戚戚在陌生人面前說出七個字的人,托拔魈算是第一個。 還記得半月前,洛雲桑與唐百木都在議論,如何能逼冷戚戚道出五個字以上的話。 此時的托拔魈握緊腰間著大刀:“姓冷的,這大黑天能單獨跟蹤我,算你有種。” 嚴燁倒是冷冷地反了個白眼。 冷戚戚隨口一說:“笨蛋。” 托拔魈沉不住氣,重鐵大刀一揮,刀光向冷戚戚劈去!冷戚戚腰身一橫,翻身倒跳,布鞋才後退兩步,蜻蜓點水般跳出五丈之遠。 托拔魈乘勢追去,正要舉刀亂掃時,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拿著銀針,對準托拔魈大吼:“住手!” 第137章 莫要被他騙了 托拔魈乘勢追去,正要舉刀亂掃時,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拿著銀針,對準托拔魈大吼:“住手!” 征戰多年的托拔魈又怎會不知,那人拿針的手法,簡直破綻百出:“武痴也想充高手?愚蠢至極。” 冷戚戚見托拔魈動起大刀,便起腳一踢!五斤的大刀竟被冷戚戚踢飛,不偏不倚地插在樹上,力度之大,能入木三分。 托拔魈難以置信的瞪著眼,竟遇著個兩個看似是個土包子,但實力卻耐人尋味高手:“我跟你拼了!” 洛雲桑急了起來:“來人!有人要動冷軍師!” 此刻,萬物沉靜???? “想嚇唬我?放屁!”托拔魈正要赤手空拳往洛雲桑揮去,卻被冷戚戚的五指迅速扣住喉舌:“到此為止吧。” 千軍萬馬隨即從洛雲桑身後湧至!躲在暗處的伏兵和弓箭手紛紛亮出,一望無際的士兵瞬間包圍驍勇善戰的大漢,托拔魈心知自己落入虎口,留著最佳體力,放棄反抗。 嚴燁本想不費一兵一卒把柳霜救出,沒想到人沒見著,卻意外捉住敵軍主帥,長靴迎風落地,風華正茂的男子冷冷道:“我的人在哪裡。”墨眸冷酷一亮,容不得半點妥協。 托拔魈卻道:“你傻呀?我告訴你我就是王八!” 洛雲桑主動拿著軍中最粗最大的繩子,狠狠地綁著被拿下的托拔魈,冷戚戚倒是沒想到,平日那名道貌岸然的斯文才俊也會有如此陰險的一面。 被脅持的托拔魈也不投降:“有本事便殺了我!” 嚴燁以防托拔魈咬舌自盡,便把饅頭塞住那人的口:“你的命還有用。” 眾人綁住托拔魈一路殺入敵軍軍營,敵軍見主帥被捉,既無君又無將的情況下猶如一盤散沙,慶軍軍旗直立,鐵騎一下子攻佔營地,兩軍對峙之時,只有兩人手持火把,跑到敵軍糧倉。 一人白衣勝雪,一人慈眉憨態,這兩人看著良喜,實際是個狠人,星星之火觸及軍帳幕簾,一下子隨著風勢點燃,連帶好幾十頓的糧草迅速漫延! 兩軍撕殺得如火如荼,唯獨有一敵兵能以一敵百,嚴燁記得,就是此人向托拔魈匯報完顏晟曦的消息。 那敵兵騎著黑馬手持長茅,好不容易才有脫身機會,大批弓箭手從後追上,千鈞一髮間箭雨連天,敵兵負手,把長槍揮灑自如,從背後射去的暗箭盡數打落,馬鞭使勁一揮,突破重重圍困,竟能絲毫無損的全身而退!經歷著九死一生的獵物為了活命,只能瘋狂馳騁,殊不知卻正中嚴燁下懷。 當天晚上,北漠軍被慶軍直搗黃龍。 冷戚戚用兵風格奇新,光動用五萬精兵就能擊退北漠雄師,再加上唐家的機關秘藥,早已把敵軍嚇得退避三舍,假若北漠兵隊尚留有兵力,被燒光的糧草也支撐不了多久,慶軍一舉夜襲成功,士氣大振,最後一路以嚴燁為首,暗中跟蹤剛才故意放走的敵兵,沒想到那敵兵身手了得,腦子卻不太好使,或許是眼見北漠大難臨頭只能有一口殘存也得向主上告知,也沒有察覺自己一路被跟蹤,自然也替嚴燁省了不少時間找路。 殺入完顏晟曦匿藏的地方。 兩軍對峙多日早已加強警惕,可是北漠萬萬沒想到逃離的方向頻頻發出驚人巨響,這都拜冷戚戚所賜。 早在幾日前,柳霜託唐百木送了一張字條給冷戚戚,紙上提到,酆城西北方十里,五行宜火,慶國可保之。冷戚戚思前想後,只聽聞柳家神機妙算,木訥書生起初也是半信半疑,後來還是在山路埋了炸藥,沒想到如今還真的能略施小計使敵軍死的死傷的傷。 “啟奏大王,慶軍夜襲我軍!我軍糧草被燒!” 身中血毒的晟曦以內功抵禦毒性,脈象顯然比從前虛弱,本來紅潤的臉色一天天蒼白起來,昔日令人聞風喪膽的氣勢竟大不如前… 面對慶軍種種施壓,北漠軍士氣大挫,晟曦把玩手中褶扇,銳目一斂,道:“退兵罷…” 身中劇毒的男子看了看柳霜一眼,臨走前不忘朝她道了聲:“丫頭,你的殺父仇人是嚴燁,莫要被他騙了…” 第138章 毒血丸 晟曦身上的血毒發作。 入侵五臟六腑的毒液游走全身,鐵青的臉色暗沉得驚人,青絲下的額頭冒出滿頭冷汗,四肢血脈四處沸騰,刺疼感逐漸吞噬神智,縱然是身經百戰的王者,也難敵唐百木親自研製出來的秘藥。 服用毒血丸的人是以自身血液來煉毒,只用一滴豆大的血液就能夠調配出毒死一條村子的毒物,起初唐百木打算拿去養養毒蟲,想了想,由於毒藥和解藥的引子太過罕貴,幾顆毒丸造了出來也捨不得用,後來嚴燁為了給柳霜防身,也向唐百木討了一顆。 這血毒製作繁複,光是解藥也有兩種,一種能解服用者身上的毒,另一種卻是能解沾上血毒的解藥,只是,這藥毒性太強,即便是吃下解藥再染上血毒,感染的人便會三更追魂,四更奪命,任憑是大羅神仙也難以救癒,因此,毒血丸也是唐百木的得意之作,放眼整個慶國,就連洛雲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治。 晟曦想了想,還是把她留下,被翻滾的血管時而抽搐時而膨,五指握緊昏迷不醒的人,怔了怔,只能把最後的希望投放在她的身上:“丫頭,你的殺父仇人是嚴燁,莫要被他騙了…” 如雷貫耳的鐵馬聲一踴而至,嚴燁暗中跟上逃兵,殘破不堪的廟內卻沒有半個敵人,地上火堆還透著烏黑碎煙,軍靴踏入破廟,腳下野草發出唏沙的聲音。 風華正茂的男子瞬間劍眉緊蹙,墨眸只落在倒在一角的昏迷女子,下一秒便把人抱起,粉白交疊的霓裳染上一片血紅,看到她身上的傷,薄唇抿緊,心中一揪:這筆賬,我必定為她雙倍討回! 嚴燁把人抱緊,生怕再有半分耽擱:「快傳洛雲桑!」 冰雪三尺,寒冬來得特別狠勁。 北漠退兵後不久,唐百木果真在唐家堡找到鉉璟帝,可他萬萬沒想到,鉉璟帝竟能在三天之內與唐家上下打成一片。 唐宗主見唐百木回來接鉉璟帝回宮,也沒有跟自家兒子搭上半句。 唐百木眼看父親蒼老了不少,心中不免酸楚,縱然有千言萬語,亦難言盡,一雙稚氣未消的銳目只能畏畏縮縮的往靴子裏看。 “百變取巧,功欲事成,唐家的確是個好山好水好地方。”俊美的眸子難得興致,遙看天邊星辰。 唐家堡機關處處,鉉璟帝每步都能出奇的逍遙自在。 行衣少年見那天子換上華服,臉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倒是個文風傲骨的人物。 “聽小土說,陛下來唐家的時候,身邊有一個姑娘相伴,卑職斗膽一問,那姑娘可是穆姑娘?” “嗯,她來到門口就逃了。” 唐百木也不敢追問下去,畢竟能夠讓鉉璟帝費盡心思保住的人,本就不該好奇。 行衣少年摸摸自己完整無缺的脖子,一雙又細又長的眼珠子尷尬萬分,又怕得要命:“陛下怎會識得唐家堡的路?” “朕小時候就想呀,若然某天大禍臨頭,該去哪避避,剛巧老嚴就送我一幅唐家堡的地圖。” “也對,天下之大,若要找一處比皇宮更安全的地方,除了唐家堡,卑職也找不出別家。”一想到唐家,唐百木欲言又止,內心忐忑了好幾萬遍,最終還是如實稟告:“卑職收到消息,自從陛下出宮,唐百金便發了瘋般找尋陛下,外面的人都說,錦衣衛首領緊守職責,嚴正不訶。” 「荒謬!」鉉璟帝目光如炬,瘦長五指把恨意發洩在手裏,握得咯咯作響:「朕前一步下令把御林軍調給老嚴,他下一步便打著護主的旗號反將朕逼入絕境,依朕看來,他背後指使這一切的人,一定是算準了朕會派兵增援。」 唐百木萬萬也沒想到,自小一同長大的表兄如今落得個反賊的罪名,忐忑不安的少年突然開腔:「陛下回宮後,打算怎樣處置唐百金?」 這一問,算是耗盡畢生的膽量。 精緻的眉目冷冷一笑,沒有絲毫猶豫:“唐百金殺了旺二福,朕自然容不下他。” “那…唐家上下…”唐百木緊張得汗流浹背。 “唐家一倒,武林必然再起風浪,”鉉璟帝眸光微斂:“況且,抄了唐家,朕也不知道該去哪躲躲藏藏。” 微風輕搖落花,稍有一片凋零落入天子的襟前。 夏侯璟鉉理了理衣衫:這年頭,地圖不好記啊。 唐百木回望那個手段高明的天子,雙膝欣然跪地:“謝主隆恩!” 「當年北漠太子被殺,完顏晟曦成了最大的贏家,你可有懷疑是誰動的手腳?」 「卑職有想過是完顏晟曦派人下的毒手,只是????那人是誰,卑職不敢揣測。」 「朕起初也是想不著是誰,眼下唐百金造反,這答案,怕是連你也不敢面對吧。」 唐百木眨眨眼,這幾年來所受的屈辱和背負的罪名,自然是難以啟齒,只是,如果是自小一同長大的人,心頭不由得一陣酸楚?? 第139章 君子好逑 酆城一戰,別人都說嚴家軍的軍師是個奇才,竟憑五萬精兵便能激退北漠萬里雄師,以夏候琰為首的水路兵隊都被冷戚戚使計反攻,敵軍死傷慘重,被捉的托拔魈趁機逃走,隨行救下夏候琰,兩人就在當日消失得無影無蹤。 戰事只有短短數日便得出結論,慶國大勝北漠,大慶舉國上下,裏裏外外的百姓都放著鞭炮慶祝,只道嚴家出了個戰神,於是紛紛把嚴燁的畫像貼在門口定會保佑發財平安,傳著傳著,一張美男子的畫像也變成三隻眼睛四條肩膊的凶猛形相。 張三說:「咱們嚴將軍多麼威武,多麼雄赳赳,英雄就是長得不一樣。」 李四也湊湊熱鬧:「你覺不覺得,咱們嚴大人的臉有點白麼?把他塗成紅色,鎮宅一流!」手裏紅墨往臉上塗,與本人更是脫胎換骨了一番???? 大街小巷都流傳著戰神的事蹟,吵吵嚷嚷的鬧市每天都傳出不同花樣,可是誰又能猜到,北漠所以退兵,全因晟曦身中劇毒,勉強攻下也難以全身而退,長痛不如短痛,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盡快徹兵便能把損害減到最低。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 嚴燁總是想不明白,完顏晟曦為何不把柳霜當作人質帶走,作為計謀十足的人從來都不會輕易放棄能夠拿在手中的棋子,雖然把人留下來對嚴燁而言是個好消息,只是完顏晟曦從不做理虧的事,也不知道他的葫蘆究竟賣甚麼藥。 北漠退兵後,離開酆城的百姓也都陸逐遷回舊居。 洛雲桑每天都到將軍府為柳霜看診,偶然帶上冷戚戚。 嚴歡看到老虎哥哥,自然高興,於是三人一同前往柳霜的寢室。 洛雲桑推開門,見嚴燁坐在柳霜床沿看書。 嚴燁抬頭,放下手中書卷,冷冷道:“今天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洛雲桑笑笑:“沒想到向來不近女色的嚴大人竟是個情種。”指尖熟練拿起銀針,又道:“柳姑娘當日刺中的一刀與心臟只有方寸之間,依洛某猜測,若不是柳姑娘自小鑽研醫卜星相,亦難逃過一劫。” 冷戚戚仍是一張木訥的臉:“她,算無遺漏。” 嚴歡自然是聽不懂:還是回頭再問木木哥好了。 墨眸凝視床上人兒,薄唇抿了抿,態度極為冷靜道:「平日我都覺得八卦星相是不學無術的東西,如今回想起來,也幸得有她,咱們也少走了許多彎路??」 洛雲桑收起銀針:「柳姑娘的卦象的確好使,不過窺探天機的人都必須付出代價,強行以卦象來篡改天意還是會有損壽元,此道??非正道。」 嚴燁卻道:「管它正道不正道,現在我只想她醒來。」 白衣醫者笑了笑,一貫的清朗明媚:「嚴大人放心,柳姑娘現在昏迷不醒,只因寒氣入體,喘症與寒氣相互抵抗,外加刀傷所致,過些日子便能痊癒。」 又過幾天,嚴歡拿著詩經,讀到“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輾轉反側??」黑白分明的眸子往卓雅住過的房間一瞧,細小的步子不知不覺地走入簡潔的房間,看著那一箱子的布偶和各式各樣的稀奇玩意,小嚴歡一坐就是半天。 也不知道卓雅現在在幹什麼呢,卓雅呀卓雅,你還好嗎?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怪可憐的,也沒人跟我玩兒,這些日子霜姐姐病倒了,哥哥每天都在她旁邊守著,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君子好逑吧。 眼下這些日子雖然過得太平,可是我記得,霜姐姐曾經說,北漠若能捱過這關便是大好風光。 唉,真希望慶北兩國能平息戰爭。 可是… 天下太平,談何容易。 第140章 我喜欢女娃娃 唐百金眼下只得三條路可走,一是等死,二是派殺手暗殺皇帝,絕不給夏侯璟鉉重返皇宮。 然而,刺殺皇帝一事,不能明刀明槍,只能暗中行事。 迫於無奈下,唐百金只能用武林中人,因此,鉉璟帝在回宮的路上頻頻遇刺。唐宗主是個聰明人,暗地裡派了上百名的精英弟子隨行。 眼看鉉璟帝回宮的日子愈來愈近,唐百金唯有走第三條路一一 逃。 五日後,唐百木安全護送鉉璟帝回宮。 鉉璟帝隨即下旨追殺唐百金。 慶國上下無一不知,當今聖上是個名符其實的守財奴,無論是從政手段,還是砸銀兩賞賜,向來都是滴水不漏。 “唐百金以權謀私,先殺旺二福,再謀殺當今天子,軾君之罪難辭其咎。傳令下去,舉國上下,凡取唐百金首級者,賜黃金萬兩,封官六品。” 聖旨一下,舉國震驚。 冷戚戚得知消息,咬牙切齒發誓,絕不讓唐百金久活。 入夜,寒風刺骨,細雪漫飛。 北漠退兵已有些時日,整個酆城漸漸恢復昔日繁榮,被霜雪掩蓋的街邊小道雖比不上從前熱鬧,卻也氣氛和樂。 嚴燁帶上嚴歡視察民情。 一名衣衫單薄的年輕道長端端正正的坐在街上擺攤,見嚴燁與嚴歡走過,坐了大半天也不曾開口的嘴巴卻忽然說道:“天機算盡,敵不過人心善惡;醫卜星相,卻得個一文二錢。” 裹上玄絲斗篷的男子停下來,墨眸往那道長一看:“你不是本地人。” “貧道既不是本地人,也不是心懷不軌的人。” 身穿雪白狐裘的可愛童子主動跑上前:“道士哥哥,你會卜卦嗎?” 生得風雅的道長緩緩道:“貧道不善卜卦。但與府上的那位小姑娘比起來,也算是略勝一籌。” 嚴燁眉宇皺得更緊。 雪白的小手拿起道士的卦籤,主動一搖:“道士哥哥是以占卦算命來活口的嗎?” 紫衣道長溫潤一笑:“非也非也,貧道在此擺攤,只不過是機緣罷了。” 小嚴歡抽了一枝卦籤,遞上前,那道長也沒看清孩童給他的卦籤,卻對嚴燁說道:“她會好起來,但…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寒風凜冽掃蕩,黑髮隨風飄動,風華內斂的眸子怔了怔,清亮嗓音一亮:「只要她能醒來,我便心安。」嚴燁放下一顆金豆子,隨後牽著嚴歡離開。 老夫還沒有說完呢… 紫衣道長看著嚴燁和嚴歡的背影,悄然道:“自古殺業難消,他們兩兄弟雖天生不凡,可惜一生中背負太多家仇國恨,情途坎坷…” 寒風入骨,冷意吹得貝齒咯咯作響。 兩人穿過街頭,抬首仰望,霜雪漫天。 整個酆城變得白茫茫一片。 在酆城住了好幾個月的童子忽然問:“哥哥,為甚麼酆城沒有賭坊?” “因為冷戚戚。”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微微瞪大:“老虎哥哥是怎樣做到的?” 嚴燁只回了兩字:“耳朵。” 回答得簡潔而耐人尋味。 嚴歡奶聲奶氣地對著嚴燁撒嬌:“哥哥,別說話總是吊人胃口嘛!” “我只能說,咱們的軍糧,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勞。” “都是老虎哥哥賭回來的?” 嚴燁點頭:“不過,自從那賭坊少了,咱們軍糧也得從另一方面賺回來。” “用父親留給我們的那座小樓?” 嚴燁俯下身,在微胖耳朵旁說道:“那座小樓是咱們兄弟倆的秘密,絕不能洩漏出去,知道嗎?” 軟糯童音應了聲,黑白分明的眼睛堅定回望兄長,仿佛長大了不少。 又走了一段路,精靈的眼珠子看見街上百姓都是家子完完整整、歡歡喜喜。 小嘴一扁,眼中略過一絲落寞。細小的足跡踏過古舊的青石板大街,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個個熟悉的攤檔。 “哥哥,”嚴歡望向高挑的兄長:“你喜歡霜姐姐麽?” 童子的聲音清脆響亮,此語一出,瞬間引來在街頭巷尾的目光!同時望向之處,正是大名鼎鼎的戰神。 墨眸有點不太自然:「小老弟,別坑哥??」 好奇的大眼睛乘勝追擊:“那你們親了嗎?” 嚴燁耳根子一紅:「這??與你無關!」 “那咱們霜姐姐是不是該生寶寶了?” 長腿無奈停下:“歡兒,我們還是回家吧…” 嚴歡一臉懵然:“木木哥說過,親親會生寶寶!哎、哥哥!等等我!”小腿急步追著嚴燁的背影:“哥哥、我喜歡女娃娃!” 嚴燁有口難言,一下子也不知從何說起… 第141章 彪悍的女人 夜深,月色撩人。 唐百木終於不負眾望,重回酆城。 瘦削的身影愉快走到將軍府門外,突然,一把既熟悉又可怕的女聲剎時傳至腦門:“站住!” 唐百木一聽,本是靈活的兩腿忽然無力!! 心驚膽跳地回過頭,一名身穿玄黑行衣的少女正一步一步走近。 唐百木二話不說,立刻揚起手刀拼命狂奔!正要衝入將軍府時,卻被守門侍衛小方攔住:“公子有令,唐大人禁止進入將軍府。” “為甚麼?” 守門的小方與唐百木頗有交情,於是偷偷道:“公子剛下的命令,或許…紫檀姑娘會知道。” 眼看少女漸漸迫近,唐百木只好施展輕功逃脫!身影之快,竟比平日迅速十倍。 那女子見他輕身一跳,便施展同樣的輕功跟上! 唐百木走投無路,只好跑回軍營,剛巧碰上洛雲桑與冷戚戚。 來者神情恐懼,嘴巴張得比拳頭更大:“兩位大人,救命呀!” 木訥的眼神看了看唐百木身後:“有殺氣。” 洛雲桑似乎略有同感:“百木兄,趕快回裏頭避一避,這裏有我和小七兄擋住。” 唐百木抱拳謝過:“我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你們的了!” 黑影輕巧一跳,火速竄回軍營。 冷戚戚說:“我不喜歡。” “嗯?” “別叫我小七兄。” 洛雲桑倒是高興的笑道:“這次是六個字,有進步!” “哼。” 沒多久,一名身形嬌小的少女走過來,緊張問:“你們有沒有見到一個黑衣少年?” 洛雲桑和冷戚戚默契點頭。 “哪裡?” 洛雲桑指著左邊,冷戚戚指向右邊,默契全無。 少女說:“唐百木是嚴家的人,軍營就在前面,怎麼會跑到左邊或是右邊?看來,他是跑到裏面去了!”正要走入軍營,卻被冷戚戚叫住:“且慢。” 冷戚戚上前擋路:“軍營重地,豈容你在此硬闖?” 氣得洛雲桑捶胸頓足:十一個字!!! 少女聞言,拳風一投,冷戚戚迎面傾身,輕鬆一避。 再出拳,又撲個落空。 少女不服,便在軍營門外與冷戚戚大打出手。 冷戚戚的功夫與他本人一樣,簡單直接,精密粗暴。 兩人見招拆招,一連較勁十來招,冷戚戚顯然未盡全力,輕鬆自如地閃避。 少女倒是招招狠辣:“你看不起我!” 冷戚戚一把捉緊少女拳腳:“請回。” 不甘示弱的目光狠瞪冷戚戚:“我是唐百木的未婚妻,叫他出來見我!” 冷洛二人組同時上下打量眼前女子,那少女生得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五官算是標緻,至於脾氣嘛… 還真她x的不好! 斯文才俊洛大神醫走上前,勸解道:“姑娘還是…” “啪一一” 一記拳頭重重砸在洛雲桑的左眼。 冷戚戚見洛雲桑被打,巧如靈蛇的手迅速抓住少女的拳頭,面對少女的拳腳,冷戚戚顯得游刃有餘。 洛雲桑心裏默默為唐百木默哀:唐家有這麽潑辣的媳婦兒,壞事應該沒少幹。 可憐的醫者揉揉青紫的眼睛:“正所謂:美男不與女鬥,姑娘,你還是請回吧…” “留下醫藥費。”冷戚戚補充道。 洛雲桑見自家老兄如此護短,躲在冷戚戚腦後的俊臉採出來,點點頭,表示同意:「沒錯,留下醫藥費!」 “不給!” 寡言軍師青筋一現:“來人!” 士兵們聞聲,從四方八面衝出來,火速包圍那名刁蠻任性的女子。 “你們幾十個大男人欺負我這麽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有失風度!” 木納的目光忽然發狠,瞪得那女子一驚:“還敢嘴硬!來人,給我轟出去。” 洛雲桑簡直是亮起羡羨慕的目光:十一個字!!! 少女暗地咬牙:“唐百木!我就不信,你一輩子都不出軍營!” 語罷,氣憤離開!! 如是者,冷洛二人組終於完成使命。 冷戚戚拉洛雲桑回軍營,見唐百木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我有故事,你有酒嗎?” 冷戚戚抱著一罈烈酒,走入守衛森嚴的營地。 三人共坐一桌,聽唐百木訴說當年。 洛雲桑揉揉青紫的眼睛:“你怎麼就捍上如此彪悍的女人?” 唐百木先喝了一大碗烈酒,香醇經過三寸舌,再灌入咽喉,辛辣入腹,少年混身一熱。 “想當年,我還沒被唐家趕出來的時候,便是唐家堡裏的高富帥。我身為唐家正統血脈,宗主長子,武功好,人長得帥…” 冷戚戚冷眼一瞪:“講重點。” “有一次,我和水水執行任務時,我被敵人斬了一刀,我倆好不容易逃出去,卻被一大群殺手追殺…我叫她先走,別管我了,她卻不願,執意要揹著我上山找草藥,那時候我便答應她,我唐百木要是有命回唐家堡覆命,絕不虧待她…” 唐百木高舉酒碗,香醇在喉結順流而下:“可我萬萬沒想到,她回去跟我老爹提親去了…其實這事,我爹壓根兒沒答應…只是她一廂情願罷了…過了沒多久,托拔雄帶著當年的北漠太子完顏晟勖到慶國議和,結果托拔雄死了,我也就蒙上不白之冤…我…只不過是北漠要攻打慶國的一個幌子罷了。” 洛雲桑也提起酒碗,小酌一口:“凶手是北漠人?” 唐百木低著頭,自是不肯透露凶手是誰,手裏握住的大碗停在半空,思前想後,苦澀入喉。 他永遠都不會相信,自己所背負的罪名全都是被親人栽贓嫁禍。 大碗又往嘴裏送:“從屍身傷口和所有證據來看,凶手是左撇子,一劍封喉,而我又是剛巧上前拿起地上的劍,看看有沒有蛛絲馬跡…卻被人發現這一幕…那時候,所有人都說我是凶手,只有公子相信我…我唐百木是個有恩必報的人,被唐家趕出來後,我便留在嚴家效力,漸漸…也就淡了我跟水水的婚事,畢竟??我已經在大慶身敗名裂,回去也只是喪家之犬…不過??其實水水溫柔起來,還是挺討人喜歡的…可她這種火暴的性子,任誰也耐不住…我唐百木一生正直清白,是個居家必備的良家少男,怎麼就被她纏上了呢…”迷醉的目光飄忽不定,整個人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洛雲桑靜靜聽著,酒勁也愈來愈大:「唉,誰沒有過去呢??來!再一杯??」 冷戚戚卻滴酒不沾,畢竟這裏是軍營,若然眾人都爛醉如泥,便難以收拾。 第142章 眾不同的存在 酆城。 日暮東昇。 風雪肆意橫行,為酆城添上厚重的冬衣。 柳霜仍一病不起。 連日來下了幾場雨,洛雲桑說她寒氣入骨,嵩山的靈珠草是人間靈草,把它做藥引會對病情有幫助。 嚴燁想也不想的出門。 又過幾日,嚴燁在屋裏點起爐火,盡管窗外冰天雪地,將軍府內依然暖意洋溢。 墨眸凝視沉睡中的人兒,食指輕碰人兒鼻山,眼裏盡是憂思。 微風輕輕略過,一鼓苦澀藥氣傳至,嚴燁抬頭,見紫檀緩緩前來,手裏拿著兩碗熱騰騰的湯藥,道:“公子,唐百水在府外求見。” 嚴燁為柳霜蓋上絲被:“不見。” 這答案,紫檀早已猜到,可她依然沒有退下來的意思,把湯藥放在案些,不知不覺走到嚴燁面前,圓大眼睛從未見他如此細心:“公子…”她欲言又止,纖巧玉指微微握緊。 墨眸依舊冰冷地與她四目相投:“還有事?” “公子真的要娶她?”紫檀緊張得心跳加速,似是等待一個殘酷而真實的答案。 “是。”他毫不猶豫道。 “就因為虧欠?” 墨眸怔了怔,的而且確,他總覺得自己虧欠了太多,而這些虧欠當中又夾雜著許多的複雜情緒。 有些事還真像是冥冥之中早有註定。 每當自己在危急關頭,柳霜都會用盡各種方式出現,甚至替他化險為夷,還有那條命的份上,他又何止欠她這些? 「無論如何,我嚴燁只娶她。」他冷冷道,墨眸微斂,說話還是一貫的冷淡:「就算我沒有虧欠她,從我在宮裏當伴讀的時候,我便覺得,她對我來說,是個與眾不同的存在。」 紫檀絕望低頭,一顆心忽然缺了一塊:“你為了她,到嵩山採摘靈珠草,現今惹下一身寒毒,還裝作若無其事的親自為她以身試藥,若不是洛雲桑昨日暗地裏拿著一大盆血水出來,我們都被你矇蔽了過去!” 她別個身,豆大的淚珠不其然地落在衣衫:“明明是我先認識的你??” 「你自小在府裏長大,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我不願的事,也無人能逼我。」 細小的步伐頓了頓,愣住了半天,倒覺得自己失了方寸,這般失態還真是頭一糟,她擦擦眼,還是舉步踏出門外,每一步都無比沉重不捨。 曾經,她為了引起嚴燁的注意,日以繼夜的拿著武器苦學勤練,為的,是希望自己能夠走近他一點點,這麼多年下來,她都期許著自己能夠走入他的心裏,對於嚴燁的每個任務,她都無比認真,為了接近他,她心甘情願當上嚴家的棋子,就算練到指頭骨折仍咬著牙關,任由血跡沾污手上暗器?? 其實,她討厭血。 可是,盡管自己有多努力,他也只得敬而遠之。 我…只不過是一名卑微的侍女。 卑微得只能遠遠看他一眼,我真傻真笨… 怎麼連這種道理也不明白…他 第143章 好好看著 入夜,爐裏輕煙薄薄輕躍,空气中瀰漫著一股股淡淡的檀香。 嚴燁繼續守在柳霜身邊。 拿書的手忽然一抖,胸膛有道刺疼游走全身! 忍不住乾咳了兩聲,寒毒一湧心脈,四肢冰凍得無力動彈,抽搐的疼楚猶如千萬隻蟲子在血脈中流動,他閉目調息,真氣一層層從湧泉把寒毒逼出,腦門的寒毒化成汗珠遍佈全身。 洛雲桑說,嵩山聚集天地間至陰至寒之氣,若要取得靈珠草,還未進入山脈之前,山腳下的瘴氣也會把人折騰了半條命子。 調息良久,嚴燁算是把那道不適壓了下執,大手拿起洛雲桑的藥丸塞到嘴裏,苦澀的味道還真令人討厭。 一顆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滑落,嚴燁抿著唇,眉宇一皺:“小壞蛋,你甚麼時候才能醒啊...” 又過數天。 床上昏睡的人兒指尖一動。 腦海重覆著不同的聲音,夢魘逼近,無盡黑暗仿佛看不到盡頭。 還以為你騙得過完顏晟曦,腦袋倒是有點長進,沒想到還是一樣。 我不會丟下你的。 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將軍府果然是個守衛森嚴的地方…怪不得嚴燁把你當作寶貝看待… 你知道柳仲是怎樣死的嗎? 是嚴燁親手把柳仲殺死的。 他待你好,只不過是補償罷了。 而真正和你有婚約的人,其實是本王… 公子真的要娶她? 是。 就因為虧欠? 除了她,我嚴燁不會娶其他人。 就因為…虧欠? 你… 到底虧欠我甚麼? …… 軟糯的童聲一揚:“姐姐,你醒了?” 你知道柳仲是怎樣死的嗎? 是嚴燁親手把柳仲殺死的。 是嚴燁親手把柳仲殺死的… 青蔥似的玉指緊張抓住塌上被褥,害怕感逼得明眸努力睜開,矇矓的景象從一道細縫漸漸迎來光明清晰。 柳霜茫然往上一瞧,單手軟弱無力,緩緩拭去臉上虛汗:“你哥呢?” 嚴歡的小胖臉竄了出來,黑白分明的眼睛打從心裏高興,軟糯的聲音一揚:“哥哥出去練兵了,出門前囑咐我要好好看著你呢!” 腦袋一陣昏暈,她扶上迷迷糊糊的腦門,總算看清坐在床沿的童子:「我…睡了幾天?」 “十幾天吶,我哥每天喂粥喂藥的,忒辛苦,忒賣力的。” “我記得…我好像是被完顏晟曦抓走…” 嚴歡眉飛色舞地把來龍去脈都說個一遍:“後來老虎哥哥帶著嚴家軍夜襲敵兵,我哥一路追殺他們,然後就把你帶回來了呀。” “那…完顏晟曦…他…他死了?”柳霜記得,晟曦為了救自己,沾了毒血,理應中毒不淺。 “他沒死。不過說來也奇怪,咱們打贏後,北漠就立刻收兵,也不反抗一下。” “我要見你哥…”正要起身,卻被嚴歡攔住:“霜姐姐,你現在可是有寶寶的人,不可以亂動喔!” “甚麼?!不、不就是自殘了一刀、何來的寶寶???”柳霜臉也青了! 「木木哥說,親親會生寶寶,」小手艱辛地為柳霜蓋好被子:“你有了我哥的寶寶,不能亂動!” 柳霜不禁頭痛起來… 霜雪迎風。 嚴燁知道柳霜醒來,便提早回府。 不羈的長腿步入大廳,見柳霜生龍活虎的與嚴歡吃著小黃米粥,手裏還拿著香脆可口的油條。 嚴燁看不過眼,喚人收下油膩膩的食物,再換上清淡的菜餚,卻莫名惹火柳霜。 “我吃油條怎麼了?我礙你事兒?” 這女人還真是奇怪,明明睡著的時候還挺可愛的,怎麼一醒來又要與我對著幹?? “我是為你好。”他緩緩道。 眼看侍女把油條撤走,柳霜立馬把人攔住:“我現在只想吃這些的東西。” 墨眸並無半點動搖:“好了再吃。” “那我不吃了。”她故意賭氣,放下手中碗筷,若無其事地從嚴燁身邊走過,就在兩人錯身之察,玉肩卻被大手捉住,從而撲進溫暖的胸膛:“我知道,你在氣我把你和歡兒送出酆城,我不想你們有危險才出此下策,我…” 氳氤的氣息微微略過耳畔,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迷暈你們,是我不對…” 瘦弱的小手忍不住往上一貼,眼前景物逐漸矇矓,委屈的淚水不由自主地落下。 嚴燁怔了怔,沒想到把人惹哭了,心裏卻不好過:「我不想…讓你們捲入戰爭當中。」 她生氣,並不是因為嚴燁使計送她出城。 她哭,並不因為貪生怕死。 而是… 她討厭被蒙在鼓裡的感覺,而父親的死,她更不能裝作若無其事… 她害怕他的好,只是補償。 幾天下來,嚴燁都喚人把軍機文件送到府內,每當柳霜踏出大廳,都被一雙冷銳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 小花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踏出門外,還沒跨過門檻,卻被嚴燁叫住:“洛大人一會便到。” 足尖忽然定住,柳霜膽小回頭:“洛神醫每天未時來看診,現在還沒到午時,你就給我出去逛一逛吧。” 嚴燁放下書卷,走到她眼前,把身上的玄黑斗篷圍在柳霜身上,她抬頭,一張俊朗的臉孔近在咫尺,直挺的鼻尖差點兒碰上! 平靜的眸子凝視她:“剛剛才病好,別著涼。” 柳霜裹緊被他穿得暖和的斗篷,愣了愣:“我...可以出去?” 墨眸似乎察覺她的異樣:“是我們。你一個人出門,我不放心。” “怎麼,怕我跑了?” “你我二人早已被聖上拉了紅線,你若離我而去,即便是天涯海角,我都會尋你。” 柳霜聽了,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不語。 大手撫上她的額頭,微温的五指在雪白的額上停留,嚴燁見她看著自己發呆,突然道:“病傻了?”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搖搖頭,當意識到自己的蠢態時,卻把臉兒埋在脖子上的毛茸領口裏。 墨眸定睛凝視柳霜,苦惱道:“我想…” 她傻傻抬頭:“想甚麼?” 嚴燁低下頭,微薄的唇瓣往下一貼,出其不意地蓋在桃紅軟處。 想親你。 嚴燁心滿意足的微笑,柳霜被他突如其來的吻嚇得心亂如麻,眼觀四周都站著侍衛,強大的羞恥感湧上心頭,美到極致的臉上紅得發燙:“你你你!” 他學著洛雲桑說話:“生氣對身體不好,姑娘還是少動氣為妙。” 如果拳頭打不死人,她倒是想拿眼前的男人試試! 簷上冰雪未落,天地間銀白一片。 酆城的大街小巷比往人繁華,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寒風四處奔竄,吹得路上行人裹緊身上衣物。 一路上,柳霜只看著腳下的小花鞋,臉上羞怯久久未褪。 嚴燁倒是容光煥發,一雙深邃的眸子三分冷靜,七分柔情,平日不苟言笑的嘴角總帶著春意洋溢。 “嚴燁…”她忽然開口,素白的小手藏在斗篷內,衣袖早已被她抓得皺巴巴。 站在身旁的倜儻男子卻裝作聽不見:“甚麼?” “嚴!燁!” 他癢癢耳朵:“直呼未來夫婿其名,於禮不合,於禮不合。” 柳霜氣得咬牙:“哼!我不理你了!”回過頭,卻被一名陌生孩童撞上,兩人紛紛倒地。 柳霜慌亂扶起孩童:“你沒事吧?” 孩童拍拍身上積雪,笑嘻嘻道:“沒事!”然後頭也不回,屁顛屁顛跑掉! 嚴燁倒也不慌不忙,也不是第一次見她如此冒失,他也早是見慣不怪,修長大手替她整理了頭上髮髻:“都快要當娘的人了,還是如此冒失。” 嚴燁向來是酆城的頭號人物,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都紛紛瞧向柳霜! 「甚、甚麼當娘、我還是玉潔冰清!」柳霜頃刻臉紅耳赤! 「哦。」他簡單應了聲,更顯得柳霜更笨呼呼,往日平靜心湖難得起了波瀾,嚴燁心中暗樂:「你不急嗎?」 “你就會欺負我!” 旁人的嘴臉更是詭異! 柳霜開口解釋:“我、我是清白的!” 俊俏的眉目冷冷一笑:“我沒說你不是清白呀。” 第144章 命裏缺甚麼 酆城。 冰雪落入繁華境地,染上一片銀白光景。 嚴燁笑道:「都快要當娘的人了,還是如此冒失。」 眾目睽睽之所向,柳霜頃刻臉紅耳赤:“你就會欺負我!” 旁人的嘴臉更是詭異!大大小小的百姓都紛紛伸長脖子等著吃瓜,沒想到柳霜連忙解釋:“我、我是清白的!” 俊俏眉目冷冷一笑,恰似春光明媚:“我沒說你不是清白呀。” 柳霜把不要臉的人拉入後巷,生得好看的嘴臉蹙眉:“你們兩兄究竟是甚麼回事?一個說我要生寶寶,一個說我要當娘,我柳霜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這樣傳出去,我如何面對鄉親父老?” 嚴燁順勢而行,劍眉一挑繼續使壞,暗藍錦服一步步前邁逼近,她也只得一步步退後,灼如天邊星辰的墨眸微微閃爍著光芒,見她退無可退,俯身把薄唇湊到柳霜耳邊,一字一句的氣息都散在她耳根處:“我向來不介意名聲。” “你到底存甚麼心?”她反了個白眼,沒想到嚴燁卻轉個身:“沒甚麼居心,只是想逗你而已。” 柳霜為了反擊,張揚大喊:“救命呀!嚴燁打人喇!嚴大將軍在巷子裏打…” 嚴燁帶著「笑意」回頭,寒意十足的餘光盯得柳霜渾身不自在,小腦袋一轉,若無其事道:「嚴大將軍在巷子裏打醬油??哈哈哈??不好笑嗎??」 修長大手把人拉走:「走,去買衣服。」 柳霜也只好乖乖跟著:這人還真是不客氣! 霜雪滿路,地上足跡深陷。 嚴燁牽著她走到一處八角高樓,牌匾寫著尚寶閣的樓子顯然是走高級路線,鋪面的梨花木椅和沉香大桌都是極具罕見的上品,偶然走過都散發著淡淡的沉木芳蘭。牆上掛著的布匹都是物料極為精細,即便在遠處也能隱隱透著金絲雲紋,做功精細。 鋪子的掌櫃見嚴燁前來,立馬熱情迎接,嚴燁這家伙眉毛也不抖一下的「嗯」了一聲,直接跟著掌櫃直接上樓,柳霜瞧那座樓子氣派奢華,裏面的東西一定是價值不斐,本來想隨隨便便買一套合身的衣服,沒想到嚴燁卻帶她跑到如此消費高昂的地方,小算盤霹靂啪喇的算著,想了半天,只能想想法子逃跑:「嚴老大,我肚子痛,先走啦??」 才轉個身,闊袖被人拉住,動彈不得:「嚴老大啊,我我我家裏不缺衣服、你要買便自個兒高興去吧??」 「銀子我出。」 柳霜聞聲,極速跟上:「多謝老大!」 跑到最高層,閃閃發光的珍品盡收眼底,七彩琉璃盞、夜明珠等等的奇珍異寶擺放得宜,嚴燁優雅坐上氣派大椅,雕琢精細的梨花木椅上,是個風華正茂的絕世公子。 「女人,你喜歡甚麼顏色?」 「我命裏五行缺火,只要是桃紅色的,我都喜歡。」 「那你知道,我命裏缺甚麼嗎?」 「不知道。」 「我命裏缺你。」 掌櫃也是個明白人,笑咪咪道:「小的現在就去拿樣板給姑娘挑顏色。」 「不必了,」嚴燁墨眸微斂,吩咐道:「掌櫃的,做十套好看的衣服,顏色隨意便可,造好就送我府上。」 「那你還問我喜歡甚麼??呃、對了、我用不著這麼多!」 第145章 從頭到腳也沒有一處好 嚴燁正在苦惱,如何抱得美人歸。 洛雲桑道:“三書六禮斷然少不了。” 墨眸顫了顫,口裏低聲呢喃:“可是…” 唐百木卻道:“你們倆既有父母之命,又有陛下做媒,想那麼多幹嘛?” 從醫多年的醫者仔細打量:“你這是得了提親恐懼症,患者多半是缺乏自信、多疑,嚴重者,也會…” 嚴燁追問:“也會甚麼?” 年輕的醫者真誠地拍拍寬闊而厚實的肩膀,神色詭異道:“生不了孩子呢。” 在場的所有男人都心頭一顫,只有冷戚戚一人氣定神明地捧著茶杯:“直接抱走。” 簡單而粗暴,高明而直接。 眾人皆向著冷戚戚投以欣賞的目光。 嚴燁回到家,見柳霜不在,便找來嚴歡:“歡兒,你知道她喜歡甚麼嗎?” 嚴歡慎重回答:“霜姐姐不愛詩詞歌賦,不愛胭脂水粉,也不愛粉黛妝容,但唯獨對兩樣東西情有獨鍾。” “是甚麼?” “銀兩。” 嚴燁點點頭,略有同感:“還有一樣呢?” 孩童一臉理所當然地看著嚴燁:“你呀。” “真的?” “真的。” 薄唇微微一勾:“好弟弟,待我提親成功,絕不會少你好處。” 可愛的童子難得細心:“千萬別忘了霜姐姐的寶貝!她可著急了!” 又過了幾天,月色依舊明亮,群星為伴。 晚飯後,嚴燁單獨帶柳霜出門。 入夜的酆城依舊車水馬龍,喧鬧不息。 嚴燁換上玄色華服,袖口綉著銀絲雲紋,內疊純色白衣,腰間掛著翠綠無瑕的玉佩,衣飾高雅而不奢華。 相比從前,即便是入宮赴宴,他都隨意穿著,可是,今天卻略為隆重。 偶然有涼風略過,吹得長衫飄逸,絕世出塵。 柳霜記得,他總是一襲暗藍錦服。 靈秀的眼眸往嚴燁一看,那人容貌俊美,星眉朗目,不拘而笑的唇角朝她微微一勾,好看得令人著迷。 “走吧。” 他驀然道。 柳霜聞聲,乖巧點頭,再無半句多言。 叫賣聲不斷於耳,深不見底的眸子顫了顫,平日即便是自己不說話,耳邊總會聽到她喋喋不休,可最迎,她卻安靜得非比尋常。 忽然,一鼓熱騰騰的發酵香甜驅走寒意,墨眸一移,原來是賣包子的攤販掀起蒸爐。 嚴燁知道,這是柳霜平日愛吃的包子。 可是,她卻視而不見。 倏地,一雙溫熱的大手主動牽她,嚴燁沒想到,那雙乖巧的小手竟凍得薑硬。 了無生氣的眼睛才回過神! 熙來攘往的夜市依舊緊忙,拿著燈籠行走的過客怱怱交錯。 他的手,是溫暖的。 良久,指間有了知覺,柳霜發現,從掌心到十指都被他握得緊緊的。 “要是再犯病,我可不饒你。” 他挑挑眉,一臉不悅。 “嚴燁…你為何會待我好?我沒有康寧可愛,也沒有紫檀賢淑,我從頭到腳也沒有一處好…” 清逸的眸光在她眼中閃爍,瀟灑不羈的公子又道:“因為,你是我的。” 頓了頓,又道:“小時候在宮裏,我該早點猜到是你。不過…現在找到也不遲。” 嚴燁撤銷對唐百木的門禁,行衣少年滿心歡喜的重回將軍府。 能夠擺脫唐百水的魔掌,實在太好。 輕快的步伐跨過門檻,見孩童戴著個色彩豐澤的悟空面具等他。 “怎麼就你一個?”唐百木對著孩童說道。 “哥哥和霜姐姐出門,我一個人看家呀。” 靈巧的五指使勁擠壓孩童頭顱:“小鬼頭,以後見到姑娘要改口叫嫂子,知道不?” 娃兒雙手舉高掙脫,生氣道:“好了啦,我快被你壓蠢了!” 孔武有力的五指繼而拉扯白淨的臉蛋,威脅道:“快說,公子不給我回府,是不是你搞的鬼?” 孩童哭得一臉冤屈:“是你說,親親會有寶寶!” 瘦削的臉色頓時一沉:“你該不會真的跑去問公子了吧?” 天真無邪的眼睛卻道:“這有甚麼不能問的?” 自己造的孽要自己受,唐百木無言以對,只能轉個話題:“對了,我有個朋友要去北漠執行任務,你可有話要帶給卓雅嗎?” 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彎,笑得美滋滋的:“話就沒有了,但我有一樣東西送她。” 入黑,銀月高掛,風月疊肩。 一對璧人佇立於城牆之上,從臺階到城牆,沿路都擺放著排列整齊的小火爐。 靈氣的眉目探頭遙望,酆城的一磚一瓦皆在眼中呈現,各式各樣的房舍都隱隱透著橘黃火光,為黑夜中點綴花海。 “這就是柳大叔用一生守護的天下。”嚴燁凝視城下萬家燈火。 “那你…也要用一生…守在這裏嗎?” 討厭殺戮的眸子回頭看她,篤定道:“對。” “傻子…” “喜歡傻子的人豈不更傻?” “……” 嚴燁見柳霜不語,便從口拿出一個棕色竹筒:“這個送你。” 纖指遲疑一會,最終還是接過棕色竹筒。 纖指撫過冰涼竹筒,習慣地拿在手裏晃了晃,再打開一看,沉寂已久的臉孔難得驚喜:“是卦籤!” 修長指尖在白皙眉心戳了一下,嚴燁故意逗她:“終於肯笑了?” “我…”柔美的唇瓣欲言又止,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嚴燁卻道:“我當日搶走你的竹筒,是有原因的。” “你想試探我,看看我的卦象是否當真應驗?” “不是。”他搖頭。 “那是為了甚麼?” 漆黑星河黯然,城牆上寂靜安祥。 一把低沉而沙啞的聲音緩緩說道:“我知道,竹筒是你的命,也是柳大叔最後留給你的東西,我故意搶走它,就知道你會想盡一切辦法取回。” “那你為甚麼不給我卦籤?” 墨眸靜靜看她,心湖早已波瀾滄江:“我把卦籤拿走,只不過是想讓你留在我身邊罷了…” 嘭一一 隨音聲而望,她抬首,一點點細碎星光住上直衝,綻放一朵又一朵的七彩流金,為孤寂的晚上帶來生氣。 零碎的彩光在黑夜裏點燃,明亮的花朵綻放後又再萌生,那兩人猶如置身於星河之中,滿目生輝,灼灼光華。 繁星也妒忌得無聲躲藏,形勢萬千的煙花就在酆城上盡顯輝煌。 溫柔敦厚的聲音在耳邊驀然說道:“霜兒,嫁給我…可好?” 那是嚴燁第一次叫她。 柳霜回過頭,一雙平靜而清澈的眸子近在咫尺。 清逸眉宇一緊,身經百戰的俊朗公子抿抿唇,潔白牙根彷彿要咬得出血。 平日運籌帷幄的人卻突然有點不太自信:“我希望下半輩子都有你伴著…你可答應?” 輪廓分明的臉容在七彩流光下時而清晰可見,時而撲朔迷離,睫楚的眉目一筆一劃地嵌入她的腦海,讓人捉摸不透,卻又難以割捨。 纖指在筒身游走,本該高興的喜事,忽然間變得莫名惆悵:“我若嫁你,你…給我毒血丸解藥…可好?” 墨眸頓時略過一絲失意。 寒流偶然吹過旗幟,連空氣都凝結成冰。 第146章 因為女人 日幕初昇,庭前霜雪三尺。 柳霜甚少執筆,卻在艶紅薄紙上寫了個生辰八字。 一盞茶過去了,案上算盤呯啪作響,豆大的汗珠從額上略過,紅紙上早已佈滿密密麻麻的墨跡。 他,命盤倒是極好,一生福祿無憂,且少年得志,可惜命星居於凶煞之位,是個厚福命薄之人。 而且一生當中妻妾成群。 卻…並無子嗣? 明眸反覆閱讀,口中緩緩說道:“庚寅年,大凶…” 柳霜苦思良久,再把紅紙放在火盆之中,斑駁墨跡瞬間被烈火吞噬,她對著火盆發呆,火光逐漸幻化成灰,門縫微微推開,黑白分明的眼睛從細縫裏偷偷一望,卻被柳霜叫住:“進來吧,偷偷摸摸並非君子所為。” 古靈精怪的孩童伸了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小短腿聞聲,習慣地掀起下袍跨大步伐登堂入室:“君子有所為而有所不為,不知姑娘在暗室有何作為?” 柳霜一巴掌拍在嚴歡後腦勺:“好大的膽子,偷窺還敢理直氣壯!” 嚴歡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著:“你又打我!” “誰叫你沒大沒小、你活該!” “你就知道欺負我!鳴鳴…”小手擦著淚珠子,回頭便見一人前來:“哥哥!霜姐姐欺負我!” 嚴燁俯下身,摸摸孩童的頭:“莫哭,男子漢大丈夫。” 嚴歡見嚴燁手裏拿著錦盒,一雙酷似嚴燁的眉睫頓時笑得粉嫩可愛,軟糯聲音一揚:“哥哥,這是甚麼呀?” “聘禮。”語罷,把外形素雅的錦盒遞給柳霜:“這是你要的東西。” 柳霜接過錦盒,指肚在錦盒怔了怔,緩緩道:“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 向來好使的頭腦一下子變得遲鈍,嚴燁見她若有所思,也不道破,站了半天,良久才道上個“好”字。 略薄唇片往上一抿,就連說話也變得拘謹難言:“軍中還有要事,我得要趕回去。” 嚴歡看著他倆半天,忍不住道:“你們怎麼了?別人成親都是高高興興的,怎麼到你們這兒就變生分了?” 兩雙眼睛同時盯著嚴歡,孩童被盯得心裏尷尬,滿滿的危機感十分強烈,光潔的小臉蛋硬拉下來苦笑:“其實你們也挺有默契的…我我我去背詩了、再見!” 小腿直奔出外,順道“啪”的一聲關掉寢門… 墨眸往下一移,發現爐上灰燼,再回望案上筆墨,卻見不著半張紙屑。 “在練字?”他頗為意外,因為柳霜從來不喜潑文弄墨。 柳霜安靜點頭,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習慣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人突然變得乖巧懂禮,嚴燁總覺得不自在。 倏地,俊俏的面孔主動往前一傾,一張帥臉頓時湊在柳霜眼前,近在咫尺的眸子凝視靜止的女子,嚇得她神情慌亂,往後退了一大步。 墨眸怔了怔:“霜兒…你在害怕?” 嚴燁以前也逗過她,可那時候她的反應通常都會傻傻憨憨,斷不會謬然抗拒失措。 “毒血丸的解藥,只要是你說一句要,我給便是…可我萬萬沒想到,它卻成了你跟我成親的籌碼…”他沙啞道,清逸眉目凝視眼前人。 柳霜把臉一移:“你多慮了。” 嚴燁別個身,默然道:“我們…的確生分了…” 離開了府邸,他獨自走到一處清幽的茅屋,屋頂上正有人曬著草藥,一雙溫潤儒雅的眸子見嚴燁來了,便踏著梯子下來。 “嚴大人,你遲到了。”洛雲桑擦著臉上汗珠笑道。 “路上遇到了些波折,所以來晚了。” 洛雲桑卻笑得詭異:“是遇到了些波折,還是…因為女人?” “洛大人是在笑話在下?” “不敢不敢,要是把話傳到冷軍師那頭,我可是要遭殃了。” “小七人呢?” “我跟他吵架了,他不理我已經有三十九個時辰了。” “看來,洛大人與小七,關係不淺啊。” 洛雲桑急著撇清:“我們只是好朋友,好兄弟!!” 嚴燁卻道:“你與他有話講,真好。” 洛雲桑看得出嚴燁眼神中的一絲落幕,白衣醫者停下手裏動作,把頭探出:“你跟柳姑娘怎麼了?” “.......” “吵架了?” “………” “你有外遇了?” “........” “哦,那就是她有外遇了。” 嚴燁眉峰緊皺,下袍一掀往屋內走去:“我頭疼。” 洛雲桑爬著梯子下來,拍拍身上塵塵,在嚴燁身後跑近:“寒毒也清理得差不多,怎麼會頭疼呢?” 第147章 還算不算數? 酆城的冬天來得突然,樹上枯萎的葉子也落得七零八落。 柳霜帶著解藥漫無目的地走著。 正想出門,卻被門衛攔住:“姑娘且慢,沒有公子口諭,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離開將軍府。” “他把我禁足了?” 守衛小方也慌了,一臉難堪:“公子膽心姑娘安危。” 柳霜拿起掛在腰間的令牌:“這可以出去了吧?” 見令牌如蒙聖上親臨,眾守衛曉得規矩,於是向柳霜屈膝行禮,不敢再有半點阻攔。 下月初八正是個好日子。 消息傳遍朝野,鉉璟帝特意下旨,准兩人在宮內完婚。 “陛下笑了。” 精緻的眉目把頭一側,本該佇立在旁的胖太監忽然變了另一張陌生面孔。 剛上任的太監總管是個瘦子,也是旺二福唯一在宮裏拉拔的小太監。 居高臨下的帝王忽然問:“添壽,你侍候朕多久了?” 郝添壽恭敬俯身:“回陛下,一月有餘。” 精緻的眸子一顫,坐在龍椅上的天子沒有回話,手中硃筆靜默提起。 旺二福也走了一個月了… 郝添壽靜靜站著,細長的眼睛不時窺探埋首批奏的天子。 郝添壽從前也侍候過其他宮人,上至宮中迭事,下至民間百態,即便是一丁點兒的事也能說上三四五天。 然而,眼前這位同樣是宮裏頭的人卻除了早朝,便閉口不語。旁人都說,生在天家最寂寞,可郝添壽總覺得,這位精明能幹的帝皇其實並不寡言,只是沒有能說話的人罷了。 郝添壽是這樣想的。 入夜,幽幽庭院內有人獨自舉杯。 銀光灑落大地,冰雪靜寂飄落,寒光映入粼粼清湖,風雅灼群的身影顯得冷清寂寞。 香醇注滿玉杯,男子把頭一抬,甘泉入口。 良久,有人從他身邊走過,那女子對他視而不見。 “霜兒…你可曾喜歡過我?” 她回過頭,連語氣也變得冰冷無比:“我接近你,只是想追查當日殺死爹爹的凶手。” 修長指腹在杯身遊走,微紅薄唇往上一抿,似乎有意隱瞞一粧不能言明的陳舊往事:“不要查,這樣對你我都好。” 此話一出,卻徹底觸動女子怒火:“為何不要查?是因為當日親手殺死他的人是你麽?” 眉宇一皺,依然處變不驚:“是誰告訴你?” “是誰告訴我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有沒有殺他!” 灼如星辰的眸子正視柳霜,拿著半空中的杯子內,湖面玉澤光明,輝映一張冷靜的臉:“你還知道些甚麼?” “你認了?”萬般心事湧上心頭,眼睛忽然朦上一片氳氤。 嚴燁緩緩道:“我只能說,北漠是你我共同的敵人,於柳大叔而言,亦是。”平靜的唇舌再酌杯中玉露,吐出濃烈酒氣:“完顏晟曦不是好人,你不該救他。” “你跟蹤我?” 嚴燁不答,反其道:“所有人都說,我不該信你,可到頭來,我還是選擇相信…” 她咬牙,嘴巴幾乎咬得出血:“起初我待你以誠,到頭來,我卻被你蒙在鼓裡,你當年到處找我,難道我會不知?我柳霜是何等人也?我若見你便見,我若不願,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絕不讓你瞧上一眼!” 向來運籌帷幄的人如今反被利用,腦海只憶起她曾經說過的話???? 嚴燁,你護國,我護你,可好? 修長大手握緊手中玉杯,俊俏無比的臉上瞬間黯然失色:「那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 水靈靈的眉眼帶著怒意大吼:「這還能算數嗎?」 蒼茫間,連空氣也變得寂寥。 一把低沉而沙啞的聲音緩緩道:“當你向我要解藥之時,我便知…這藥是為誰而討,這婚事…是為誰而嫁…”略頓,終說出心底話:“霜兒…你不該對完顏晟曦動情。” 第148章 放我走 月色黯然失色,銀光灑落滄涼人間,靜聽月下的恩怨情愁。 一把低沉而沙啞的聲音緩緩道:“當你向我要解藥之時,我便知…這藥是為誰而討,這婚事…是為誰而嫁…”頓了頓,埋藏在心底裏的話也道了出來:“霜兒…你不該對完顏晟曦動情…”嚴燁默然低頭,凝視杯中光影,銀白湖面上,是一張了無生氣的臉。 把手中甘甜一飲而盡,留在舌下的晶瑩卻不如往日般香醇,竟變得酸楚不堪。 “你殺我爹在先,他雖落得個戰死沙場的美名,可這都是掩人耳目的把戲…嚴燁,我就不該救你…更不該信你…”小手把無法宣洩的怒氣住死裏握緊,連指甲也入骨。 幾杯辛辣下腹,嚴燁卻毫無醉意,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愈發撲朔迷離:“聖上已經下旨,我們下月初八便在宮中完婚,無論如何,這婚還是要成的。” “目的我已達到,我不會嫁你!”水眸麗眼神情篤定,嚴燁放下杯子,冷冷道:“紫檀,帶姑娘回房休息。” 藏在暗處的侍女聞聲,出神入化的輕功迎風而來,巧指迅雷克制正在抵抗的人。 “嚴燁、令牌在我手上、你豈敢對我無禮?” “這令牌有何用處,我比你更清楚,可你別忘了,”墨眸一瞥,心思依舊玲瓏剔透:“穿上官服,我是臣子,換上鐵甲,我便是主帥,而現在…”深邃的眸子凝視眼前人,沒有絲毫膽怯,反而理直氣壯起來:“我是你的未婚夫,是這個家的主。”語罷,招招手,示意紫檀把人帶走,脅持柳霜的侍女心如鐵石,冷冷道:“姑娘,得罪了。” “連你也…” 捉住柳霜的侍女卻道:“紫檀從來不聽皇令,只為一人效命。” 紫檀把柳霜帶回寢室,柳霜獨自坐在椅子,就像丟了魂一樣。 “你是公子認定的人,這輩子,你是逃不掉的。”紫檀總覺得,柳霜根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柳霜反問:“你為他賣命,值得?” 紫檀說:“夜已深,姑娘還是早點稍息。”別個身,被柳霜叫住:“你喜歡他。” 紫檀回過頭:“那又怎樣?” “放我走,我讓你們湊成一雙。” “放你走不難,但我不想他討厭我。”正要離開的步子還停在原地遲遲未動,紫檀又道:“我們…只是主僕。” 也...只能是主僕… “你們有夫妻命格。” 紫檀回過頭:“姑娘,這話說不得。” “庚寅年是嚴燁大凶之年…你??莫要大意…” 庚寅年是他的命煞之年,柳霜知道,他命星當中,唯一人能轉,而這個人,不再是自己。 紫檀聽得糊塗,也不明白柳霜的葫蘆是賣甚麼藥。 足尖輕身一躍,臨走前亦不忘提醒柳霜:“紫檀讀書少,情愛二字雖不曉得,可固中意思,你我必然明瞭。姑娘今日所見之人,若是心中所屬,為何還要回來?你不愛他,又何必傷他,你若心中沒有他,你又何必為他打算?” 明眸看清自己掌中脈路,悄然道:“我回來…只想證實完顏晟曦說的話是真是假…” 庭前霜雪未落,蒼老的槐樹只剩幾節枝椏。 寂靜的晚上,月夜蕭瑟。 紫檀走後,柳霜無力地坐在床沿。 “爹爹說得對,遇上嚴家的人,總是我們柳家吃虧…” 眼睛一熱,萬般滋味湧上心口。 從前往事一一浮現,在如幻似境的記憶裏,有爹娘,有玩伴,也曾經有過他。 淚水縱情而落,重遇他,原來是劫。 “難怪谷先生說,家父之仇,只能在將軍府查起。” 他果然沒忽悠我… 但我卻…寧願一輩子也找不到答案… 素手撫著髮上玉簪,捧在手心細看,那潔白無暇的羊脂白玉一如既往的冰涼透徹。 眼睛果斷一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又怎能跟你一起呢… 五指握緊尖銳簪身,發力往脖子一插一一 沒想到,最後了結自己的,竟是他當年送給自己的東西。 “咻一一” 瞬間,玉臂一麻,被石子擊中的玉簪叮噹落地,斷成玉碎。 她絕望抬頭,濃郁酒氣撲鼻而來,朦朧間,只見一人緩緩走近:“果然,少看一眼就不乖了。” “我不想見到你!” 嚴燁充耳不聞,反其愈走愈近:“再過幾天便是歡兒的生辰。” 她哭的聲嘶力竭,忍了好幾天的情緒一下子暴發!美到極致的容貌崩潰大哭:“我不要見到你!我恨你!” “你睡了,我才走。” 柳霜哭紅了鼻子,正要跑掉,卻被嚴燁擋在前頭:“我要看著你睡。” “嚴燁!你欺人太甚!我…”薄唇吻上倔強的人兒,強而有力的手臂牢牢環抱她,即使柳霜拼命捶打他的胸膛,卻被他抱得愈緊,像是容不得她再次從自己眼底裏離開一樣。 「啪—」 柳霜重重摑了他一巴! 夜幕低垂,四周皆鴉雀無聲。 嚴燁一時之間愣住了,臉上刺疼隱隱作痛,雙臂卻她抱在懷裏,驀然道:“霜兒...你可曾有喜歡過我?” 即便是曾經…即便是一點點… 縱然被他抱得動彈不得,一副伶牙俐齒亦不改態度:“沒有。” 原來,這一切都是個局?? 他笑得牽強:“也罷,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到底怎樣你才會走?” “我說了,你睡了,我才走。” 柳霜二話不說地跑上床,極速背對嚴燁蓋上被子,連頭帶腳都包得密不可分:「這下你滿意了嗎?」 忽然,腰間像是有些東西環住,耳朵隔著被子也能聽到他輕聲說話:“給我安份點,千萬別做傻事。” 哼…假惺惺! 秀麗眼睛一熱,忍不住哭了起來… 寬敞的胸膛緊貼她的後背,環抱著她的手卻始終不肯放:“不准哭,也不准自尋短見,你若死了,便報不了仇。” 第149章 吃飽了,腦子才好使 晨初,日光照耀錦色山河。 行衣少年正愁眉苦臉地站在門外:“公子,屬下有事求見。” 良久,房間內一派寂寥,行衣少年忍不住把耳朵往門牆一貼:好像…沒有動靜呀… 頃刻之間,雕琢精巧的門框一開,嚇得少年心驚膽跳! 唐百木揉揉鼻子,不由得驚心動魄,皮光肉滑的嘴臉努力溢出笑意:“公公公子萬福!” 一色暗藍錦服的男子倒是冷靜如初:“有事?” “完顏晟曦已經離開酆城。” 嚴燁應了聲,見唐百木欲言又止,於是問:“有話不妨直說。” “屬下不明白,公子為何不借姑娘之手毒死完顏晟曦。” “把解藥換成毒藥不難,可我…不想騙她。”墨眸一怔,就像是重覆著腦海裏的深思熟慮,連聲音也變得沙啞沉重:“又或許…在解藥給她的那一刻,我還在賭,她會不會利用我…” 唐百木突然想起洛雲桑曾經說過的話:愛情,總會讓人變成了傻子。 行衣少年看著那個俊朗不羈的卓越男子變得心事重重,大概是因為昨日那倆小口子,吵架了。 唐百木揉揉鼻子:愛情這種東西,還不如不碰。 輾轉數日,嚴燁也不曾見過柳霜。 侍女們都說,柳姑娘整天都關在房裏不肯吃飯,每每到了用膳時份,只得嚴歡一人坐在偌大的餐桌。 孩童不禁唏噓,本來熱騰騰的菜,也變得冰冷起來。 微胖小手托著腮幫子發牢騷:“這倆人一個不願見,一個不回家,這是快要成親的節奏嗎?!” 站在一旁的小方無意間透露:“公子連續好幾天都在亥時之後回家,小公子若然要找公子,怕是要再等兩個時辰。” “小方哥,我哥是不是又看著庭院裏的那棵柳樹發呆?” 小方老實回話:“正是那棵從皇城老家移植過來的柳樹。” 一雙小短腳往下一踩:“看來,這次非得小爺我出馬了!” 傍晚,嚴燁回到家,果真被嚴歡撞見,兩兄弟不約而同地坐在庭院。 府邸內的庭院環境幽靜,境色怡人,四處種著四時花果。 嚴燁喚人拿出古琴。 寧靜的晚上,一曲靈動的音弦傳遍守衛森嚴的府邸,嚴歡總覺得,這曲子表面輕快洋溢,可暗地裏卻隱藏著隱憂惆悵。 黑白分明的眼睛專注於七玄古琴之上:“哥哥,你不開心?” 修長五指往內一收:“何以見得?” “曲子講究的是曲美,意美,境美,可是,這些看似風平浪靜的美好卻像是刻意形造出來。” 大手揉著孩童髮髻:“小鬼頭長大了,指桑罵槐的功夫倒是用得高明。” “哥哥,我告訴你一件事,當日你帶卓雅回來,霜姐姐知道後,整天吵吵鬧鬧的嚷著要離家出走。” “為甚麼?” “我跟她說,我親眼看見你抱著北漠公主下馬,霜姐姐氣得五臟六腑都冒得出煙。”說罷,把嘴巴移到兄長的耳朵,小心說道:“我懷疑,她吃醋了。” 墨眸起了一絲笑意,但很快又回復如初:“自從我把她禁足的那一天起,她便不會再為我吃醋了。” “霜姐姐若不喜歡你,酆城疫症橫行之時,又怎會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帶我去找你?霜姐姐是個貪生怕死的人,為了能見你一面,就連紫檀姐都不敢幹的事,她都會想盡法子找到你呢。” 靜若泰然的眼中略過一絲隱憂:“我們…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哥哥,霜姐姐是真的喜歡你!你快走找她吧,哄一哄就沒事了。” “不去。” 月色依舊迷人,寒風不堪刺骨。 高牆瓦磚上落下冰雪點點。 清幽的庭院內,小橋上的流水早已冰封三尺。 身穿暗藍錦服的男子外披玄色斗篷,帶著熱哄哄的火爐,漫無目的地走著。 嚴燁知道,她是個極為怕冷的人。 不知不覺間,正在行走的步伐突然一止,他抬頭,眼前正正是她的寂室門外。 嚴燁見屋中毫無燈火,欲離去,掛在指間的小火爐揚起了零星花火,似是督促男子前進。 幾回頭,寒夜冷對,只容下寂寥伶仃。 猶豫間,門縫自動一推,處變不驚的眸子對上了一副錯愕的神情。 驀然,低沉聲音一揚:“終於肯出門了?” 倔強的人兒被他這麽一嚇,變得吞吐起來:“我…餓了…” 他笑道:“也對,不吃飽怎麽有力氣報仇?” “你笑話我!” “走,去吃東西。”嚴燁拿著爐子,另一手直接把人拉走! 將軍府的廚房,食材俱全,各式各樣的廚具擺放整齊。 他隨手找來幾條地瓜,放在爐裏烤著。 兩人蹲在台階上,靜默不語。 縱然,對方容貌清晰可見,可兩顆心卻相隔千里,陌生得令人可怕。 寒流一襲而至,細小腳踝一縮,打死也不願靠近他。 嚴燁倒也沒理會,純熟地拿著一根木筷,在爐火裏戳了戳。 火勢時而明亮時而暗淡,橘黃光影若隱若現,照得正在低頭埋首的容顏時而清晰時而矇矓。 她怔了怔,只覺眼前男子生得好看,水靈靈的眼睛忍不住多看兩眼。 倏地,花容突然把臉一側,不看他。 專注爐火的男子連頭也不曾抬起,道:“怎麼,仇人的東西就不吃了?” 生得一副伶牙俐齒的人兒一夕間變得笨拙無比:“我…我…” 嚴燁把烤熟的地瓜插在木筷上,遞給她:“吃飽了,腦子才好使。” 柳霜兜著下唇,發誓要咬緊牙關,活著命兒的逃出將軍府。 哼,早死晚死也千萬不能餓死,活著才是真道理! 纖指直接拿起黑乎乎的地瓜,玉白指頭一顫,燙得冒煙的地瓜兒直接在地上滾了兩圈… 嚴燁看著那個不斷把燙傷的手指往耳珠裏蹭的模樣甚是有趣,忍不住再調侃她一把:“你這麽笨,怎麼報仇?不如…乾脆嫁給我好了。” 柳霜氣得站了起來,正要離開的人兒卻被他猛然拉住,小手努力甩開,卻屢試不爽。 捉住她的五指往內一收,直接把人拉入懷裏,縱然她憤力抵抗,仍不敵征戰多年的男子。 嚴燁漠視她的掙扎,風雅倜儻的容顏枕在她的肩上,竟不見平日銳氣:“霜兒…別跟我倔了…” 墨色眸子緩緩低頭,神情複雜:“當年的事,並不是你所想像的…” “那是為了甚麼?” 薄唇微微一抿,貫徹守口如瓶:“我不能說。” “你不說,我自有辦法知道。” “不要找完顏晟曦,”低滋的嗓音一字一語落在耳畔,無意間攏絡人心,蠱惑人心。 “柳大叔恨他。” 低滋的聲音莫名把抗拒的人兒冷靜下來… 嚴燁… 我到底… 該不該信你… 早在幾天之前,嚴燁曾經帶她外出,途中有一小孩魯莽衝撞,剛巧撞倒柳霜。 回家後,柳霜發現袖中多了一張紙條,寫道:急需毒血丸解藥,瑜州城外,不見不散。 拿在手上的紙條一皺… 清逸出塵的眸光微微內斂,流露著罕見的落幕惆悵:“如果…我把一切都裝作懵然不知,那你…是不是也就會乖乖的踏上花橋?” 柳霜卻道:“我會在成親之前逃走,然後躲得遠遠的。” 劍眉一挑,頗為出奇道:“你就沒想過要殺我?” “有,”明眸微微一顫,傾城眉目頓然秋水蕩漾:“但我不會。” 因為,我下不了手。 她故意把後話吞下肚子,把那心思藏得極深… 第二天早上,府內莫名多了上百名高手整裝戒備,就連一隻蚊子也飛不出進不來。 本想逃走的人卻要咬牙切齒,重新盤算著如何逃出將軍府! 柳霜啃著玉米,一雙怒目狠狠盯著大門:可惡的男人! 氣候逐漸回春,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視簷上積雪,溶化的水點慢悠悠的落下。 忽然,有顆水珠從屋頂掉下,微胖五指靜待良機,一把接住冰涼晶瑩。 柳霜剛巧經過,只覺得嚴歡實在無趣:“無聊。” 嚴歡回過頭,圓大的眼睛甚是純潔:“別人都說““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就在想呀,即便是厚厚的霜雪也會有被陽光溶化的一天。” 細小的掌心又捉了一點冰涼:“嫂子,這世上是沒有解不開的心結,”想了想,略為遲疑道:“你…莫要氣哥哥。” “這話是嚴燁教你的?” 圓潤的眼睛卻答非所問:“難道是我變得成熟穩重了?” 柳霜摞高袖子,勢必一挫孩童銳氣,堅毅無比的拳頭一掃!沒想到,嚴歡機靈一蹲,直接避過她的一拳! 好不容易逃過一劫的孩童皺著烏黑的小短眉,童音一揚:“嫂子,我已經長大了。” “再叫我嫂子,看我怎麼收拾你!”雪白玉手使勁扭捏小可愛的臉蛋,娃兒痛得眼泛淚光:“別別別,小生以後不敢了,霜姐姐手下留情!” “算你識趣!”在圓臉上為所欲為的纖指終於肯罷休。 微胖的小手揉揉被欺負的臉蛋兒,一臉無辜:“霜姐姐,今天是我的生辰,你陪我們出去好不好。” 可憐的眼睛滿心期待,柳霜卻斬釘截鐵道:“不去。” 稚嫩的童音奶聲奶氣地苦苦哀求:“好嘛好嘛。” 她刻意避過孩童眼神:“說了不去就不去!” 她轉身跑掉,嚴歡便看著她的背影大聲疾呼:“今晚戌時、我們在門口等你!你一定要來!因為、我從來、”張得老大的嘴巴忽然欲言又止,黑白分明的眼睛略為失意地看著已經走遠的人。 嚴歡絕望地低下頭,嘴裏暗自嘀咕:“因為…我從來…” 都沒有一家子完完整整的過生辰啊… 第150章 嘖,本將軍穿啥都好看 艷陽斜照,照得酆城喜色悠悠,風月無邊。 嚴歡特意穿上新衣,棗紅色的棉襖綉著明黃雲紋,頭上戴著頂小老虎造形的帽子,小短腿跑到鏡子裏扶正毛茸茸的帽子,可愛地朝鏡子一笑,雪白的牙齒掛在臉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彎了彎,調皮的臉蛋更顯容光煥發。 小可愛半奔半跳,大清早的跑到嚴燁跟前,興奮道:“哥哥,難得跟霜姐姐約會,你可別失禮我啊!” 嚴燁輕撫眉宇,這娃兒著實欠揍:「你這身打扮,是要過年麼?」 小娃兒自信十足:「霜姐姐說,我跟她一樣五行缺火,多穿紅衣服可以增強運勢!」語罷,微胖小手推著自家兄長去換衣服,又軟又糯的童音一揚:「今年難得一家子齊齊整整,你給我換一身好看的吧。」 「嘖,本將軍穿啥都好看。」嚴燁嘴上嫌棄,最後還是換上月牙長衫,外疊玄色外套,邊繡著銀絲雲紋,腰間掛著一塊純白無暇的玉佩。 嚴歡忍不住偷笑:“哥哥,原來你的衣櫃裏除了暗藍色的衣服以外居然還有其他衣服啊!” 嚴燁「和善」地笑了笑:“弟弟,皮癢了是吧?” 嚴歡這才意識到兄長的怒火,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苦澀一彎:“哥哥,從我四歲開始,你便答應過我,只要是我的生辰,你都不會罵我打我,那時候有呀爹呀娘作人証,你可不能耍賴。” 嚴燁額上青筋若隱若現:“少用父親娘親當擋箭牌。” 於是,兩兄弟一邊鬥嘴一邊互相嫌棄,不知不覺站在嚴家門口等人。 偶然有涼風略過,嚴歡看著兄長身上的闊袖輕揚,襯得清逸容貌更為俊雅,即便是當世美男,也望塵莫及。 童子嘴裏突然嘟囔著:“哥哥,記得要哄回霜姐姐,不要再禁她足啦。” 清澈深邃的墨眸略過一絲隱憂:“你覺得...她當會來?” “會。” “為甚麼?” “不告訴你。”嚴歡故作神秘,回過頭,黑白分明的眼睛頓時笑逐顏開:“霜姐姐!” 本來沒精打彩的神情瞬間充滿光彩,喜出望外的墨眸一招,眼前除了一道冷風吹來,也沒有半個人影! 嚴燁心知自己被可惡的小屁孩耍得團團轉,渾然天成的俊臉一下子拉下來,卻換來嚴歡的暴笑:“騙你的!” 嚴燁冷冷道:“五個板子,先記著,明天行邢。” “鳴鳴鳴…霜姐姐…快救我!” 嚴燁俯下身,瞇起眼睛:“對了,直接把你倒掛在樹上,也不算是打你。” “別別別、霜姐姐討厭心狠手辣的人!” “你少來!就算她親自為你求情,我也絕不姑息養奸!” 身後女音突然一揚:“吵夠了沒?” 嚴燁轉身,見柳霜身穿淡紅雲裳,雲凌長紗落地,走起路來姿態嫚妙,清新脫俗的臉孔略為塗上胭脂,裝扮上竟比平日俏麗。 墨眸又驚又喜,一時之間吞吞吐吐:“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哥哥,你臉紅啦?」嚴歡高興笑道。 嚴燁尷尬死了:「信不信我現在就打你?」 “霜姐姐真好看!” 美眸微微一彎,桃色唇瓣淺淺一笑,猶如三月春風,美得令人心曠神怡:“是嗎?” 嚴燁怔了怔,嘴巴開合了半天,還是傻傻點頭:“今天??確實是與眾不同。” 小屁孩滿懷歡喜地主動牽著柳霜,另一手牽著嚴燁,一臉滿足:“出發!我們去吃壽面!” 第151章 坑哥的小娃娃 下了馬車,小短腿輕快的登上盛品樓,一口氣為大夥兒叫了五碗長壽麵,再點上幾道小菜佳餚。 盛品樓的陶老闆知道嚴燁來了,於是用上極為珍貴的特製的醬汁親自下廚,就連家裏平日不怎麼做事的掌上明珠陶依依也特意為眾人端菜招待。 柳霜拉拉孩童袖子:“難道你要吃三碗?你腦子沒進水吧?” 嚴歡倒是美滋滋地說著:“這是我第一年能夠一家子過生辰,別說是三碗,即便是五大碗,我也能吃得下!”小手拍拍瘦小的肚皮,笑得燦爛。 嚴燁冷眼一斜:“吃那麼多,小心消化不良。” 孩童嘟著嘴:“哥哥!我現在十歲,正在長身子!” 高雅出塵的男子卻一臉嫌棄:“長得跟六七歲一樣,瘦巴巴的,別人不知,以為咱們將軍府缺糧。” 藏在桌下的小短腳使勁往兄長一踢!明面上卻假裝天真無邪:“霜姐姐,咱們不要理他。” 毫不知情的柳霜摸摸孩童的頭,笑道:“好,咱們不飽無歸,吃光他銀子!” 一雙怨念極深的眼睛狠狠盯著嚴歡:臭小孩,你等著! 菜餚隨即上桌,一碗碗玉白細長的壽麵擺在眼前,孩童卻道:“霜姐姐,喂我吃一口。” 嚴燁冷著臉,五指握緊手中碗筷:“你手廢了?” 下一刻,柳霜當真夾起一小口壽麵往孩童嘴裏喂,氣得嚴燁青筋一現:“嚴歡,你別太囂張。” 嚴歡一臉無辜:“霜姐姐,他欺負我…” 柳霜橫視嚴燁:“小氣。” 嚴燁委屈得心裏叫苦:原來這小孩是這麽壞! 正在咀嚼的小嘴巴應聲附和:“對,小氣鬼!”小傢伙把麵條往肚子裏一吞,得意地向兄長投下一個其醜無比的鬼臉,嚴燁氣得往孩童腳下狠狠一踩,劍眉意味深長一挑:“你「別」欺人太甚。” 被踩的孩童痛得小眉毛一皺,卻又不敢反擊。 眾人離桌之時,嚴歡故意蹲在柳霜眼前,微胖的小手可憐兮兮地擦著被兄長踩過的小布鞋! 墨眸一瞄:那手壓根兒沒擦到鞋印! 柳霜見嚴歡足上印痕,大概也猜到固中因由:“長這麽大個兒,還跟小孩子計較!” 嚴燁擺著臭臉:“是他對我無禮在先。” “那你怎麼沒有鞋印?” “他踢我!” 嚴歡倒是得逞笑道:“你們好像老夫老妻。” 兩人同時異口同聲:“閉嘴!” 可憐的孩童白白承受二重白眼… 晚上的酆城與白天不同,每當午夜時份,街頭巷尾都點滿燈火,五光十色,璀璨悅目。 嚴歡率先跑到一家賣燈籠的攤檔,清澈無瑕的眼珠子內,滿目都是分佈得宜的七彩寶燈。 孩童一口氣要了三盞孔明燈,再回頭,示意兄長與柳霜上前。 “給。”小手把孔明燈遞給嚴燁,再把另一個送給柳霜,自己卻要了一小燈。 孩童望著手中的燈:“把願望寫上,我的生辰…總算是圓滿了。” 柳霜捏著孩童白皙的臉:“小煞星,你許了甚麼願?” 微胖小手撥開魔爪,濃密的小短眉卻不嗔不怒:“我希望,我能有一個完整的家。” 方才欺負孩童的指尖一顫… “姐姐,哥哥不懂情愛,可他真的是個光明磊落的人。” 柳霜握緊手中明燈,神情變得複雜起來。 機靈大眼見柳霜沒有說話,便抬頭,看著嚴燁:“哥哥,你許了甚麼願?是風調雨順還是國泰民安?” 嚴燁搖搖頭,意味深長道:“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棄。” 沉寂已久的黑夜瞬間出現三盞明燈,照亮墨色山河。 回到府中,嚴歡正想給柳霜一個熊抱,卻被嚴燁凶神惡煞的盯住:“想幹甚麼?” 小娃兒眼淚汪汪道:“我想抱抱…” 嚴燁二話不說,“熱情”地抱起老弟:想碰我家媳婦兒的腰,門都沒有! 被兄長“大力”擁抱的小娃娃立馬求饒:“好啦好啦!我不抱了!放我下來!” 嚴歡好不容易才逃過一劫,離開前還主動把柳霜的手交到嚴燁手上:“我回去睡覺了,你們慢慢聊。”哥哥,老弟我只能幫你到這兒啦! 小嚴歡想了想,微胖五指臨走前也不忘偷偷掐了嚴燁的屁股一下!向來威風凜凜的嚴大人被小屁孩惡搞,還真想一拳打爆這個坑哥的小娃娃! 柳霜也忍不住大笑,這天下之中,能夠有種掐嚴燁屁股的人,非嚴歡莫屬! “你終於笑了。” 本來笑起來的臉兒一下子變得冷淡:“我也得回去了。”正揚步離去,卻被他拉住:“謝謝你,”清華墨眸閃爍得比天上繁星明亮:“還有…對不起。” 柳霜低下頭,心中酸楚:“我們之間的恩怨,豈能用一句話便能化解?” 嚴燁腦袋一陣暈眩,五臟六腑裏的脈動流動異常!他眨了眨失神的眸子,凝神道:“你不理我,我會難過…” 下一秒,寒流從心脈鄺散,失焦的雙眸無力一閉… 柳霜趕快接住他:“嚴燁!快醒醒!你怎麼那麼冷!” 唐百木正好從軍營中回來,見嚴燁失去知覺,便走上前:“糟了!公子的寒毒又發作了!” 第152章 發作 唐百木剛從軍營回來,見嚴燁忽然一倒,幸好柳霜眼明手快把人抱住,少年把食指按在嚴燁手上,唐百木蹙微:“糟了,公子的寒毒又發作!” 柳霜眼楮顫了顫,驚惶失措:「好端端一個人怎麼就染病了?」 少年嘆了聲,本想著把事情藏著,想了想,總覺得自家公子吃虧,細長目光眨了眨,也不轉拐彎抹角:“你昏迷的時候,公子為你上嵩山取靈珠草染了瘴氣,那日他寒毒入體,洛大人好不容易才替他驅了毒,這才兩三天的時間,這毒怎麼又回頭了呀?” 這幾日的酆城都下著雪,莫不是小煞星吵著出門,這人怕是也不會天寒地凍的往外跑,秀麗無比的明眸也變得複雜起來,抱著嚴燁的人緊緊抱住冰冷的身軀:嚴燁,你這苦肉計對我沒用,我??不會再中計,以後也不會再中計! 洛雲桑得到消息,與冷戚戚一同趕來。 白衣醫者見嚴燁毫無知覺的躺在床上,沉睡中的俊顏白了顏色,一抹冷汗從腦門滲透,洛雲桑搖搖頭,兩指往嚴燁脈搏一探,針包裏的銀針通通都往嚴燁頭上扎滿,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威風八面的嚴大將軍便扎成了個刺蝟。 唐百木見嚴燁額上冒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著緊道:“公子現在怎麼了?” 洛雲桑拿著針,謹慎道:“柳姑娘,幫我扶起他。” 柳霜這才回過神,乖乖照做。 洛雲桑扒了嚴燁的上衣,柳霜看著嚴燁身上疤痕,先是一怔,洛雲桑繼續施針,每一針皆精準無誤:“行軍打仗,誰沒被砍下半條刀疤?”醫者擦擦額上汗珠:“他吃過甚麼?喝過甚麼?好端端一個人,怎麼就變成這副德性?” 柳霜老實回話:“我們只去了一趟盛品樓。” 一直默不作聲的冷戚戚終於開口:“來人,封舖。” 侍從們得到冷戚戚口令,一波人立刻動身。 一個時辰後,洛雲桑才把嚴燁體內的銀針一根一根拔出:“兩個時辰後,他若醒來,便去軍營找我。” “如果他還沒醒呢?”唐百木追問道。 “他沒醒,我便救不了他。”洛雲桑擰著眉,收拾好針包,臨走前也不忘回頭看看嚴燁:“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剩下的,得要靠你自己了。” 柳霜直了身,隨即拿了盆熱水。 洛雲桑說,要替嚴燁擦掉所有在腦門冒出的毒汗。 柳霜一邊擦一邊囉唆:“甚麼嵩山?甚麼靈珠草?嚴燁,你到底還有甚麼事情瞞我?” 嚴燁躺在榻上,沒有回應她。 她又換了一盆水,熱呼呼的毛巾放在嚴燁額上,涼了,又換上熱的,這來來回回換得頻密,眼下能做的就只有這麼一個舉動,等他臉色漸漸把剎白退了,她也終於伏在床沿靜下來。 還記得上回他在葉家胸口被刺,也是她不眠不休的候著,那時候,她說過:你護國,我護你。 現在再回想起這話,當真是諷刺至極,殺父仇人就在眼前,要殺他,若不趁現在動手,還要等到何年何月? 眼前景象變得逐漸朦朧,眼淚不爭氣地滑落,心裏的矛盾湧上心頭,她擦了擦眼睛,繼續若無其事的換上熱毛巾,敷在他的額頭,哽咽道:「如果爹爹不是你殺的,那該有多好啊…」 第153章 你才是笨女人! 「如果爹爹不是你殺的,那該有多好啊…」 忽然,修長大手捉住她的手。 柳霜又哭又生氣:“就知道你沒睡!” 嚴燁仍閉著眼,手腕用力一扯,把她埋在懷裏,慵懶的嗓音輕道:“你在關心我。” 柳霜捶打著他:“你還裝睡!還裝!” “痛…”嚴燁半瞇眸子,眉毛皺得老緊! “這樣好玩嗎?你就知道騙我!” 嚴燁把她按在懷裏仍死死不放,氣弱柔絲的氣息還不太平穩,高低起伏的胸膛就像個八爪魚一樣不給她有絲毫能夠逃跑的機會,嚴燁把臉一惻,心跳一如既往的平和:“霜兒…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喜歡你個頭呀!唐百木!你家公子醒了!趕快…”嚴燁捂住她的嘴:“我想靜一靜????” 柳霜撥開他的手:“我要出去!” “不行。”離開的手又抱住她。 “藥方子在洛大人那兒。” “叫百木去拿。” “為甚麼?” “我的病是因你而起,我一日未痊癒,你也不得離開我半步。” 柳霜火大:“嚴燁,你還講不講道理?” “不講。” 可惡的男人,耍起無賴時竟比惡霸無理! 柳霜說:“你的病因我而起,這人情我必須得還。” “不用還,不行,不可以,不准去。” “嚴燁,你能不能放過我?”她道出這句話,仿佛用盡了勇氣。 “離開將軍府,你能去哪?” “天大地大,四海為家。” “將軍府才是你的家。” “自從爹娘離世,我的家,早就沒了。”心裏一揪,淚珠驀然落下,滴在他的襟懷。 嚴燁也愣住,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半句話,頓在喉結的話不上不下,被鎖麗在懷裏的人卻道:“我不喜歡欠你人情…” “霜兒…我真的…有那麼討厭嗎?” “我討厭你對我的好,都是因為虧欠,我恨你,不只是你殺了人,也不只是你殺了我爹,而是,你竟為了贏,連自己人也能殺。” 她的話就像是把利刃,每一句都狠狠鑿在他的傷口,痛得咬牙切齒,瑟瑟發抖。 緊緊牢固的手終是一放???? 月下,紫檀站在將軍府門口發呆。 柳霜無視她,直接從紫檀身邊走過。 “你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柳霜好不容易才過了嚴燁那一關,紫檀卻來對她使激將法,心裏莫名氣憤:“從我進將軍府的第一天,你就沒給我一個好臉色,現在我為你家公子取藥方,你卻來攔路,你到底有何居心?” “笨女人,藥方誰都能拿,洛大人故意找你,難道你就沒有一丁點的警覺?” “嘖,好好守著門口,我不想聽到有狗吠聲。” “你??!” 柳霜得意地大搖大擺走出門:“哼!你才是笨女人!” 紫檀看著她遠去的身影,櫻桃似的小嘴微抿了半天,才道:“你說得對,我的確是個笨女人,不然怎麼會苦苦待在他身邊,可他…卻從來也沒有正眼瞧瞧我…” 嵩山聚集天地間至陰至寒之氣,若要取得靈珠草,還未進入山脈之前,山腳下的瘴氣也會把人折騰了半條命子。 這次,嚴燁的藥引正正是靈珠草。 柳霜聽了洛雲桑的話,來到了嵩山山腳。 “丫頭,我來了。” 柳霜腦瓜子一疼,身穿墨綠長袍的男子正搖著摺扇走過來。 第154章 他可是你的仇人 嵩山遠在酆城以外十餘里路,聚集天地間至陰至寒之氣,山頂峰巒入霧,山腳下薄霧瀰漫,每當入黑之時,瘴氣加重,不少踩藥郎中都因摘取靈草時被瘴氣入體,輕則卧床餘月,重則命喪黃泉。 柳霜自然是知道的。 天還沒亮,柳霜提燈前行,荒蕪的山路上,沿途奇樹林立,莫不是手裏有燈,此處必定黑燈瞎火,伸手不見五指。 夜風吹散細碎髮絲,耳邊不時有鴉雀哀鴻,柳霜倒是心裏毛毛的。 “丫頭,我來了。” 一把男聲傳入耳中,柳霜腦瓜子一疼,回頭一看,竟是那個敵國魔頭! 晟曦身穿墨綠長袍,悠閒地搖著扇子,朝她一笑。 “穿得如此招搖,十足個土財主似的。”柳霜反了個白眼,口中不忘調侃他。 晟曦倒是不以為然:“難道天天穿著暗藍錦服就不像是土財主了?” “別在我面前提他。”柳霜警戒的加快步伐,只想盡快撇開這個瘋子。 晟曦一掀下袍,繡著金線龍紋的靴子早已沾上他最討厭的泥巴,俊惑邪魅的男子卻一反常態,語氣亦比過往和善起來:“把這藥吃了吧。”五指攤開,是一顆黑色藥丸。 小姑娘從他身邊走過:“我才不會上當。” 晟曦追上去,又把藥給她:“這藥能抵抗瘴氣。” 柳霜真的沒有時間與他周旋:“我不吃敵人給的東西。” “我來慶國的路上,遇到一位紫衣道士,然後他就送我兩顆藥,說是見面禮,能解嵩山的瘴氣。” 本來前進的繡花鞋子停了下來:“你來這裏幹嘛?” “找東西。” “嘖,你堂堂一個北漠王,要啥有啥,幹嘛大老遠跑來?” 晟曦怔了怔,一雙湛藍眸子似乎略過一絲失落:“你來嵩山…是為了他?” “我不想欠他人情。” 晟曦把扇子合上:“聽說,你在尋一種東西,叫…叫甚麼來著?” “靈株草,長得像萬年竹,可是根部是白色的。” 長眉得意一揚,邪魅唇角淺淺一勾,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容變得俊惑無比:“看來是他病了。” 柳霜冷眼一瞄:“你能不能閉嘴?” “女人真是個善變的動物。”從前可是怕我怕得要命呢。 “毒血丸的解藥我已經給你,別再跟著我。” “丫頭,你為何要幫他上山採藥?別忘了,他可是你的仇人。” 藏在衣袖裏的巧指緩緩握拳:“他為我染了病,我不能坐視不理。” 晟曦整理身上塵土:“原來如此,本王初來慶國,對嚴府的消息一無所知,如今你全盤托出,這一趟,總算沒有白來。” “你…!” 囂張的男子“得體”地抱拳彎腰:“多謝姑娘賜教。” 柳霜氣得自個兒走遠,晟曦追了上去:“把這個吃了,再過半個時辰,這裏的瘴氣會加重。” “哼,我就是死也不吃你的東西!”柳霜吹熄燈火,一路瘋狂亂跑! 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內,只得晟曦一人站在原地。 手上藥丸仍握在手。 深夜。 荒誕無人的嵩山更顯陰森恐怖,山下薄霧加重,柳霜走著走著,倒覺得寒氣逼人。 她枱頭一看,月光開始變得暗淡無光。 洛大人說,務必在天亮之前回去,不然便會吸入瘴毒死在嵩山,無人可救。 上山的路十分陡峭,柔弱身子呼吸不順仍繼續前行,盡管山路崎嶇難行,她也咬緊牙關前進。迂迴曲折的山路早已令一雙小腿酸痛不堪,柳霜隨手撿起一根粗枝撐扶上路,漸漸連呼吸也變得微弱艱辛。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秀麗明眸無意一瞥,懸崖峭壁之上,剛巧長著一株翠綠無瑕的仙草,根部一如洛雲桑所說的純白無染。 她使勁攀爬,好不容易才踩著山石而上,抖動的五指努力伸向高處,腳丫往上踮高,顫抖五指使勁伸長,好不容易才能觸摸到靈珠草! 正在喘息的眉目難得一笑,誰料,踩著的大石一滑,柳霜瞬間連人帶草的滾下山! 電光石火之時,就在遠處的晟曦察覺身後有些動靜,於是手裏扇子一拋,輕盈身法從借扇面一跳,一把接住滾下來的人! 晟曦隨即找了個山洞,然後生了把火,把乾燥的樹枝統統丟在火裏。 湛藍目光一移,火光下的容貌若隱若現。 晟曦看著柳霜,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把藏在腰間的藥瓶子取出來,能夠解除瘴毒的藥丸還剩一顆,晟曦二話不說,把藥丸捏碎,再放在柳霜嘴裏,這藥也是神奇,不消半盞茶的功夫就能化掉 。 剛從山上滾下來的人兒眉睫一皺,看得晟曦莫名緊張起來,一顆心隨著她的 表情牽動,時而憂慮時而慌亂:“傻丫頭,弄得滿臉髒兮兮的,為了他…值得?” 凝眸無意一眷,卻見她手裏仍牢牢握緊靈珠草,心中不由得厭惡起來:“不就是一株草木罷了,用得著如此珍而重之?” 晟曦無明火起,搶走柳霜手上的靈珠草,本想把它丟在火堆裏燒掉,然後又在心裏琢磨了半天。 萬一她發現靈珠草沒了,肯定又會再摘。 晟曦想了想,還是打消了念頭,再把自己親手摘下來另一株靈珠草放回柳霜手上:“你親手摘的東西,就這樣便宜了那個人,我會不高興。” 或許是轉換的動靜太大,柳霜一睜眼,晟曦剛好交換完畢。 “你怎麼會在這裏?"柳霜眉目皺得老緊:“我都說了,別跟著我。” “我要的東西還沒找回來。” “甚麼?”柳霜下意識的握緊手上靈草,決絕道:“靈珠草是我的...你不能搶走它。” 晟曦高舉剛剛從她裏手換過來的靈珠草,得意洋洋道:“你說的是這個?” “你怎麼也有?” 晟曦睜眼說瞎話:“用輕功跳兩下便拿到。” 其實,靈珠草都生在懸崖峭壁,即便是學武之人,也難以採摘。 柳霜反了個白眼:“你來這裏也是找靈珠草?” “不是。” “那你還拿著它幹嘛?” “帶回去,"晟曦拿著手上的靈草把玩,指肚摸著葉尖:“順道養起來。” 柳霜發現,晟曦身上的扇子不見了:“你那扇子呢?” “救你的時候丟了。” “丟了…十座城池?!!”柳霜還記得,晟曦說過,那扇子的價值,是十座城池! “嗯。”晟曦雲淡風輕道。 這人還真是怪脾氣,山長水遠跑來,丟了價值連城的扇子還一副悠然自得的心情,柳霜倒是好奇的問:“你就不想找回來?那可是十座城池的東西啊!" “說起來,我也是因為要救你才弄丟了,你想怎麼賠我?如果沒錢沒城池, 那你可要以身相許了,”俊眉詭異一挑,俊美深邃的臉漸漸靠近,壞笑道:“我不介意。” 柳霜一手推開他:“我介意!!” 晟曦毫無防備,一下子被她推倒:“你這是甚麼怪力啊?” “完顏晟曦!” 晟曦揉揉被她推跌的胸口:“你就不能關心一下我嗎?我一個人從大老遠的北漠來找你,現在你有難,是誰救你的?你中了瘴氣,又是誰喂你吃解藥?” “慢著、你怎麼喂我吃藥?” “還能怎麼喂?當然是用嘴喂啊!” “甚麼?!!”柳霜拼命擦嘴! 晟曦看著她的反應,笑得不亦樂乎:“騙你的,笨丫頭。” 柳霜這才停下手來:“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摘靈珠草,可你想做的事情都已經完成,你又為何要留在這裏?” “我要的東西還沒找回來。” “甚麼?” 自從北漠退兵,晟曦一聽到她要上山便快馬加鞭的前來,有時候連他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為了見她一面都要左思右想,思及此,一雙湛藍瞳仁也暗了下來。 “別看著我發呆。”柳霜冷冷道。 “隨我回北漠吧。”頓了頓,向來高高在上的男子竟低下心來:“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 甚至是更好的… 柳霜跟晟曦吵起來:“別胡說八道,你接近我,無非是想收賣我,想借我來害他,當日我在北漠的時候,你跟托拔魈所說的話,我全都聽都聽到了!” “從你救了我的那一刻,我這一生便認定了你。” 稱霸一方的帝王撇撇嘴,一臉腼腆:“不管是在錦衣衛追殺的時候,還是染上毒血的時候,我都在想,這大概是命中注定的姻緣,本王…不想見到你跟他人成親,才會丟下整個北漠,孤身一人來到這裏…尋你。” 第155章 你分明是公報的仇吧!! 傻丫頭,自從你救了我的那一刻,我便認定了你。 晟曦垂眸,湛藍色的眼珠子裏,是一個倔強得要命的人,低滋嗓音緩緩說道:“不管是在錦衣衛追殺的時候,還是染上毒血的時候,我…不想見到你跟他人成親,才會丟下整個北漠,孤身一人來到這裏…尋你。” 柳霜腳下莫名一動,這才發現藏著紡紗儒裙下的腳丫被摔的青紫腫紅,表皮的血也紅了一大片,痛得咬牙切齒的人眉毛先是緊皺,腳踝痛得發抖,四周都是叢林暗樹,莫不是晟曦突然善心大發,摔在半路的自己大概也只能夠等死。 白晢的小手把紗裙撥在上面。把腳縮了回去。 晟曦見了,目光先是一瞥,向來衣著光鮮的人二話不說,撕下身上的墨綠綢緞,不等她同意就把那隻流血的腳枕在自己大腿墊著:“痛就說,別逞強。” 柳霜依舊不領情,忙把他的手推開:“不痛!” 正在包紮的手忽然用力一勒! “呀!!!”柳霜劇痛一叫,五觀都摞成一團,明知道晟曦故意作死,隨即對他一頓暴打:「有你這般包紮的麼?你分明是公報的仇吧!!」 從小習武的晟曦自然是被她打得不痛不癢,俊惑嘴角一揚:“常言道:打者,愛也。” 氣得柳霜真想一巴掌打暈自己!!! 天色漸明,晟曦帶柳霜走出茂密山林,起初她自是十萬個不願,晟曦也跟她後面以防她又摔了個狗吃屎,瞧她一拐一拐的走著,嘴皮子又在耍起來:「不然本王背你回去好了。」 「貓哭耗子假慈悲。」 被嫌棄的人卻道:「北漠的女人每個都對本王百般討好,能被本王看上的都是上輩子積了大德,你這個丫頭總是喜歡跟本王唱反調,難道是想引起本王的注意?」 「完顏晟曦,你這臉還要不要了?」 被叫喚著名字的人反而心裏美滋滋的,大手主動把她的手腕扶著,笑道:「好啦,就當是本王殺人無數,遇上你卻忽然想積點德,行不?」 柳霜盯了他一眼,那人卻死活不掙開手,如是者走了兩個時辰,早起的太陽高高上昇,金黃色的光芒大放毫光,日出的畫面就像是老天爺的鬼斧神工,一片沉睡的山脈漸漸充滿新機,一下子活躍起來,叢林鳥叫,山川河道脈流隱現,江山如畫。 晟曦看著山河遠景,忽然道:「你知道為什麼本王要吞併慶國嗎?」 柳霜甩開他的「好意」,秀麗無比的眉目冷淡猶如冰川山河般冷得不讓人容易接近:「告訴你,別對慶國打歪主意。」 「因為,這裏有的東西,北漠沒有,比如…某些景,某些景,某些…」 人… 正要道出的話生生被壓了下去,他知道,現在眼前的人倘若手裏有刀,定會毫不猶豫的向他捅去,家仇國恨,從來都不只是一條命便能平息,更何況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奇女子,也只能慢慢令她把心軟下來。 兩人一同下山,又走上一段崎嶇不平的山路,山下早有一輛馬車等候。 藏在車內的彪形大漢聽到車外動靜,探出頭,見晟曦扶著柳霜前行,立馬跳下來對晟曦行禮。 “屬下救駕來遲,望大王息怒。” “魈,你來得正好,這馬車恰好能送丫頭回將軍府。” 托拔魈也傻了眼:“甚麼?” 湛藍瞳仁剎時發狠,盯得讓人毛骨悚然:“把本王所說的話都當成耳邊風了?” “屬下不敢,”托拔魈識趣地掀起馬車卷簾,既然當家作主的人都對她細心呵護,做下屬的也不敢囂張:“請姑娘上車。” 托拔魈當了一回車夫,分道揚鑣時,晟曦說:“丫頭,我還有事,等我把北漠的一切都安頓好了後,我定會親自來找你。” 第156章 不就是怕你逃去北漠不回來嘛! 將軍府內的廚房冒出濃郁苦澀的藥氣,柳霜把靈珠草掉入藥壺,與其他草藥混合,再忍著腳踝的痛楚,蹲下來,忙不迭在火裏添柴,一個時辰過去了,再把墨色湯湖倒在碗裏。 腳下被摔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她故作震定,把藥珍如重之的端到嚴燁門前,推開門,便見一名陌生的女子正在喂嚴燁吃藥,靠在床柱的嚴燁倒是被侍候得舒坦,那姑娘喂一口,他也就乖乖張開嘴喝一口,眉毛也不皺一下。 “嚴大人當真艷福無邊。”柳霜冷嘲一句。 銳眸一瞥,見她腳下裹著被撕下的墨綠布碎,嚴燁也語重心長的回她一句:“彼此彼此。” 一直在嚴燁身旁喂藥的陶依依放下熱騰騰的湯藥,道:“如此看來,嚴大人是有要事與柳姑娘商討,依依先行告退。” 嚴燁拉著陶依依的袖子:“回來,我還沒喝完。” 柳霜面無表情,把藥放在桌上,別個身:“多餘的是我,姑娘無需忌諱。”語罷,便離開嚴燁的視線。 寂靜的寢室內,陶依依繼續把手中湯藥吹涼,再往嚴燁嘴裏送,湯匙都已遞到他唇邊,冷唇卻抿了抿,俊臉猶如染上一重薄霜,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灼如天邊繁星的眸子低垂,道:“你回去吧。” 拿著湯匙的陶依依一時之間難以啟齒,嚴燁也不笨:“我的手下也是一時情急才會誤捉令堂,我會吩咐他們把盛品樓解封,把陶老闆放出來。” 陶依依故意湊近他,水靈靈的眼睛凝視嚴燁:“藥還沒喝完就要趕走我了?” 陶依依的聲音十分動聽,溫柔中帶點嬌美,再配上雪白的膚色和打扮得體的外形,即便是個男人也很難坐懷不亂。 嚴燁別個頭,顯然對陶依依的撩撥感到不悅:“我沒那個意思。” 這話,似乎說得別有用意。 陶依依笑了笑:“大人不把藥喝完,依依難以回家交代。” 嚴燁拿起陶依依的藥碗,一飲而盡,苦澀流向肝腸,略過寸斷,帥氣的眉宇皺得老緊,連眉目都在控訴,這藥真難喝。 而且… 很苦很苦。 難怪夏侯璟鉉天天偷偷把藥倒在御書房的盆栽裏。 陶依依見狀,也只好識趣退下。 空無一人的寢室內,嚴燁從衣袖裏拿出一把扇子,這扇子製作精妙,扇骨中央鑲嵌著一顆七色寶石,拿在手裏不輕不重,常人不知,這扇子正正是當年的北漠太子來慶國時,先帝所贈的傾城扇,價值便是十座城池,後來北漠內戰,到手的扇子不多不少也沾上了些血腥。 嚴燁把扇子緩緩打開,眼裏藏盡心思。 日暮攀升,照耀紅塵大千。 唐百木頂著一雙烏黑的黑眼圈,見柳霜拿著包袱出門。 “姑娘腳裏有傷,還是別到處晃了。” “木木,連你也要攔我?”柳霜氣得把包袱擲地! “公子下了禁足令,姑娘若是一意孤行,屬下...也只能公事公辦。” 「公事公辦?嚴大將軍還想殺我不成?」 唐百木也不是傻子,向來懵懂的少年不多不少也聞到醋意:“姑娘是看見了陶依依所以才生的氣吧?” “管他陶甚麼的,他愛誰愛誰去!” 嗓音之大,傳遍整個嚴府! “陶小姐也只是來喂喂藥,也沒幹甚麼呀。” “他手長在胳膊上是裝飾嗎?” 唐百木被她的氣勢嚇得後退一步,少年咽了咽口水:“也是,百木跟隨公子多年,也從未見過公子如此的…嬌縱。” 呃…好像是那裏不對… “你說那個姓嚴的到底安甚麼心?滿肚子壞水,就知道欺負我這些弱質女子!” 唐百木沒有聽錯,她的確說自己是個弱質女子。 行衣少年忍著笑:“姑娘息怒,公子也是愛妻心切,怕…”正要脫口而出的話一下子吞進肚子裏。 “哼,怕甚麼?我才不要嫁給他!” 唐百木撇撇嘴:不就是怕你逃去北漠不回來嘛! “姑娘想吃啥買啥,只要是姑娘說一聲,我唐百木必定效勞!再說了,離開將軍府,姑娘又能躲到哪裡去?” 柳霜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唐百木說得沒錯,放眼整個慶國,她又能跑到哪裡去?又能藏到哪裡去? 思及此,她一拳打在脹鼓鼓的包袱解氣!她洩氣低頭,口中忽然道:“木木,我知道爹爹是怎麼死的了。” 第157章 知己知彼 她洩氣低頭,忽然開口:“木木,我知道爹爹是怎麼死的了。” 唐百木感到意外,兩隻又細又長的眼睛驚訝瞪大:“這這這、怎麼可能是這樣?公子不可能是這種人!” “他親口承認了。”抬起頭,秀麗目光早已淚流滿面:“是他親口承認了啊…” 唐百木頓時手足無措,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不要哭,我幫你去查,這也算是為了公子,還他一個公道。” “傻木木,這天底下的冤多的是,你不也是被人冤了許多年了嗎?故意要藏的事,若是普通人家,倒也易辦,可這件事情換作是個有腦子並且位高權重的人,他要隻手遮天,旁人又怎麼找?” “我相信公子。”細長目光無比堅定:“他在我顛沛流離的時候把我撿回來,是他用他的身份地位救我一命,給了我重新的機會,當年若不是他,我早就命喪黃泉。” 薄紗長裙落地,她坐在台階,兩手抱著雙腿,哭紅的臉不時掉著淨白淚珠:“你對他感激涕零,就該把他捧在神台上供奉著。” “我的好姑娘,公子與柳軍爺的事,我唐百木必定為你徹查到底。至於陶小姐的事,姑娘大可放心,我唐百木這幾年在公子身邊辦事,也從未見過他對何人動心,你…算是個特別的存在。”少年癢癢頭,生怕說錯話:“你看看,這棵大樹就是從皇城搬到這兒。”唐百木指著院裏柳樹,又道:“這棵樹的樹苗是公子當年在宮裏著回來的。” 她狠心道:“嘖,不就是一棵柳樹罷了。” 春風迎面而來,吹得樹上繁花四散,本該完整的花朵剎時吹落了幾片桃色鮮紅,那些曾經看似美好的過往恍惚被微風吹得瞬間不復存在。 又過幾天,柳霜想見崔范。 嚴燁身上的寒毒也好了十有八九,知道她要出門,也沒阻攔,只吩咐一群訓練有素的高手隨同。 柳霜皮笑肉不笑地謝過。 出門前,柳霜警戒回頭一望,只見嚴燁悠閒地端端正正坐在大廳品茶看書。細小精巧的繡花鞋正要跨步,專注在書卷上的人忽然開口:“別整天打歪主意,早去早回。” 柳霜隨意地應了聲,下一刻便狂奔出去。 嚴燁見她身影之快,便跳了起來:“百木,跟著她!” 繁華的街道上,柳霜被侍衛圍得死死的,旁人不知,還以為是皇帝微服出巡,剛剛出門的時候,柳霜才伸腳出門,數十雙眼睛便光明正大的監視,被盯的人也氣得五臟六腑都冒出煙來。 “停!”她忽然開腔,侍衛長探出頭來:“姑娘,有何要事?” 柳霜撫著小腹,一臉難受:“我…哎呀…肚子痛、痛…” “公子說過,姑娘若有絲毫不適,咱們便打道回府。”這話分明說得合情合理,柳霜大概也猜到,就在她出門前的那一刻開始,嚴燁早就知道她會使計逃跑! “哎呀別、我去一下芧房就行了,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這個公子早有準備,姑娘稍等。” 說時遲那時快,迎面而來的,是四塊比人更高更大的木板,後頭還有人抬著馬桶上前。 柳霜一臉驚訝:“這是甚麼?” 侍衛長嚴肅說道:“公子的意思是,姑娘可以就地解決。” 柳霜的表情一呆:“不用了,我突然不想去…” “姑娘請放心,這四塊木板合起來隔音防臭,保證好用划算。”憨厚率直的侍衛長當眾向柳霜說道,聲音之大,就連站在遠處監視她的嚴燁也聽得一清二楚! 帥氣的唇邊也忍不住一笑,當真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就她的小舉動,說不定下一秒就撇撇手,肚子就不痛了。 被侍衛重重包圍的柳霜心如死灰:“不了,突然不痛了,起行吧…” “保證五星好評唷,親。”侍衛長是個老實人,說起話來特別的氣宇軒昂! 柳霜一下子臉都綠了:“兵大哥,我真沒事…” 一行人好不容易行行走走,掩護柳霜到軍營,找到崔范後,便識趣地遠遠監視。 灶房內,崔范背對她,仍是一身粗衣舊布,柳霜看著為米飯添柴的老兵,雙目忍不住多看幾眼,半黑半白的髮髻凌碎束上,看著崔范彎腰做飯的情景,猶如時光倒退,再次重回兒時光景。 或許是來了動靜,崔范把頭一伸,與柳仲一樣的臉容朝她和顏悅色,一開口自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喲,小姑娘今天好興致。” 柳霜忍著內心起伏,裝作若無其事的蹲下來,在灶頭裏添上柴枝:“對呀,再過幾天便要進宮行禮…所以特意來探望您。” 他倆奉旨成婚的喜事早就在軍中傳開,崔范一笑,粗糙細紋在臉上顯得甚是真摰:“咱們將軍是條漢子,小姑娘能嫁給他,可幸運了呢!” 柳霜不答,靈氣十足的眉眼卻暗了下來,反其道:“聽說崔大叔廚藝了得,今日可否一嘗?” 第158章 小倆口吵架了? 柳霜那靈氣十足的眉眼暗了下來,道:“聽說崔大叔廚藝了得,今日可否一嘗?” 崔范爽快答應,柳霜站在一旁也不閒著,洗菜切丁添火,也沒半點架子,才過了半個時辰,整個炊事房都充斥著飯菜的香氣,崔大叔手腳乾淨俐落,無論是色香味都調配得恰到好處,轉眼間,桌上已經是一頓豐厚的飯菜。 柳霜拿起碗筷狼吞虎嚥地吃著,看得崔范兩眼發直:“小姑娘慢慢吃,崔大叔銀子不多,米飯倒是從來不缺。” 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盡管內心滿目瘡痍,柳霜也不想對崔范有半點隱瞞:“崔大叔有所不知,我幾天沒吃飯了。” 崔范雙眼瞪大,直言道:“嚴將軍不像是個會餓死媳婦兒的人吶!” 柳霜瞧崔范的模樣,大概與父親活了那麼些日子,也沒見著他有半點驚訝的模樣,如今卻在崔范的臉上找著爹爹的軌跡,她心裏確幸,頓了頓,撥著雪白的米粒:“是我自己不想吃。” 崔范見她鬱鬱寡歡,直率一語:“小倆口吵架了?” 柳霜沒有回話,手裏握緊的兩根筷子微微一顫。 外面的風雪也變得寧靜,良久,崔范才聽到她開口說話:“他有事瞞我。” 「小姑娘等等,崔大叔有好東西與你一同分享。」崔范跑到外頭,又急急忙忙的拿著陳年佳釀進來,手裏指甲滿是泥巴,於是隨便用抹布擦了擦,不修邊福的模樣與柳仲大相逕庭,柳霜也沒嫌棄,反之樂在其中:「我今日兩手空著來,也怪不好意思的。」 崔范主動為柳霜添上一小杯,粗糙的大手棒著碗公,甘純的芳香撲鼻而來,勾起老舊的回憶:“這壇酒埋在地裏也有些年份,本來是想留著,等俺女兒出嫁再當作是嫁妝給小娃娃長面子,可惜俺老婆子跟女兒都死在北狗手裏,俺心裏恨啦,知道嚴家軍招兵,俺就從軍,為的是上戰場殺敵,可嚴將軍一見到俺,便把俺分配到炊事兵,氣得俺三年來只煮爛飯給他吃。” 從崔大叔的眼裏,柳霜察覺到一絲閃爍淚光,於是隻字不提崔范的妻女,只問了聲:“爛飯??????他吃嗎?” 沉醉在過往的老兵垣然眨眼,歲月的痕跡隨即在臉上表露無遺:“吃了,他說行軍打仗不易,不能浪費一顆米飯。” 柳霜凝視玉白酒湖,湖面是一張悲喜不定的臉:“他有為甚麼不讓你上戰場?” “他一直沒說。直到三年後的某一天,俺想通了。” “男兒志在四方,能一展抱負,此生何憾?” “起初俺也是這麽想的,到後來俺眼睜睜看著兄弟們一個個戰死,俺才知道,他把俺留在灶房,是想讓俺活久一點。” 柳霜咬緊牙,先是喝了一口,剔透玲瓏的濃烈佳釀入喉,怔了怔,小心翼翼的問道:“崔大叔,你知道我爹的事嗎?” 崔范憶起軍中傳聞,臉上滿了幾分賞識之情:“柳軍爺是個能人,旁人都說俺倆長得相似,可俺當兵的時候,他已經奔天了。” 崔范警戒地遠望門外守衛,然後在柳霜耳邊悄悄說:“俺聽說,他臨死之前,藏著一個秘密。” 靈眸一顫:“一個…秘密?” “秘密是甚麼,只有將軍知道,但俺相信將軍不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醇厚上頭,她腦裏朦朧的記憶層層泛起?????? 姐姐,哥哥不懂情愛,可他真的是個光明磊落的人。 你知道柳仲是怎樣死的嗎? 是嚴燁親手把柳仲殺死的。 他待你好,只不過是補償罷了。 霜兒…你可曾喜歡過我? 我接近你,只是想追查當日殺死爹爹的凶手。 不要查,這樣對你我都好… 想著想著,醉意一湧腦袋,整個人無力伏在桌上,手裏拿著酒杯晃來晃去:“嚴燁…我到底…該不該信你?” 崔范顯然也醉了,搖搖晃晃的抱著酒壺,口中念念有詞:“將軍對咱們忒好,忒孝順的…” 柳霜敲著空盪盪的杯子,嘟囔著:“當你知道…我去見完顏晟曦的時候,為甚麼不揭穿我?你不像是個大度的人吶!” “因為…我不想失去你。” 迷糊的眼睛往上一抬,只見那人眸光清澈,靜靜地看著自己。 柳霜只覺兩頰發燙,膽子亦隨之壯大:“我知道!你娶我是為了補償!” 他愣了一下,緩緩道:“我娶你,不是因為婚約,也不是因為柳大叔。” 冷薄的唇瓣微微一抿,嘀咕道:“我娶你,是因為…我喜歡你。從小…我心悅你,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那你為什麼殺我爹!」 她無力地合上眼睛,就在倒下的剎那間,撲至一個溫暖而寬敞的懷裏,那人愣了愣,輕聲道:“那是因為…”墨眸一沉,卻又把話壓下來,沉默了半天才道:「咱們回去吧。」 薄紗輕袍微愰,夜風拂面而吹。 嚴燁一路背柳霜回家。 到了第二天中午,嚴燁見柳霜一副飽餐足睡的樣子,只跟她說了句:“女人,該減肥了。” 柳霜也不給他好臉色,見著他就掉頭跑,就是死活不理他。 又過了幾天,婚期一再迫近,宮裏傳了一道聖旨,要嚴燁護送晟曦進宮議和,順道參與嚴柳兩家大婚。 嚴燁得知消息,直接把聖旨摔在地下,唐百木就在聖旨掉在地面的前一秒接住!心驚動魄道:“公子!對天家不敬,是死罪??????” “他明知道咱們水火不容,還要我去接完顏晟曦進京,他腦子長草了?要我一路護送那個人,簡直痴人說夢話!” 唐百木用手袖擦擦沾上丁點兒沙塵的聖旨:“陛下不是傻子,這點你比我更明白。” 嚴燁壓抑心中怒火,氣沖沖的出門,臨走前只留了一句:“多派些人盯緊他,絕不能給他跟任何人見面,猶其是我的未婚妻。” “原來這才是重點…” “還不快去!”目光簡直要殺人似的! 「屬下這就打點!」語音一落,唐百木神速逃亡?????? 第159章 夫人 晨初,天色明亮。 就在北漠與慶國的交界內,兩兵浩蕩并列兩排。 嚴燁一身凱甲銀裝,“迎接”北漠國君。 晟曦在托拔魈與五萬精兵的陪同下,倒是穿得隨意,一身墨綠長袍,安然坐在戰馬之上。 唐百木向晟曦抱拳行禮:“恭迎北漠國君。” 晟曦勒緊韁繩:“本王與卓雅出使貴國,有勞嚴將軍帶路。” 嚴燁臭著臉冷冷回話:“國君多次暗中微服大慶,經皇城的路,想必比末將更為熟悉。” 晟曦卻道:“聽聞嚴將軍婚期將近,為何未見嫂夫人的蹤影?” 嚴燁騎著馬,走在前頭:“託國君鴻福,內人早已進宮打點。” “噢?”帶有異國風情的濃眉往上一挑,嚴燁這聲「內人」卻十分刺耳,好勝心一起,專門輕描淡寫的提起舊事:“難道將軍是怕自家媳婦兒被別人摟走?” 在旁的唐百木倒是聽得心驚膽跳,生怕兩人在半路大打出手,於是生硬地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國君見笑,夫人聰敏賢慧,又怎會被人摟走呢。” 坐在駿驅之上的嚴燁知道晟曦刻意倜侃,便彎著腰,在馬耳朵悄聲道:“追星,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懂事的追星仰頭一嘯,馬屁股隨即發出一聲巨響! 濃烈的惡臭隨風傳至晟曦鼻中,嚴燁回眸,笑出了聲:“這個是追星送給國君的見面禮,還請國君笑納。” 氣得晟曦臉色鐵青:“幼稚!” 遠在皇城。 剛進宮的柳霜還來不及面聖就被一群宮女拉去“重新做人”。 先是被逼換上華麗奢侈的霓裳羽衣,然後在臉上塗上艷紅胭脂,再梳著宮中流行的髮髻,不出一柱香的時辰,柳霜便提著長裙,不太自然地往銅鏡裏一看:與其說是換了妝扮,倒不如說是改頭換面吧?? 難以置信地把頭一側,插在髮髻的梨花步搖閃爍搖曳:“這…真的是我嗎?還挺好看的…”見眾多宮女的目光都專注在自己身上,柳霜尷尬苦笑:「我是說衣服好看,衣服好看,哈哈哈…」 在旁的宮女紛紛打圓場:「夫人底子好,嚴大人可有福了!」 一提起那個人,再好的心情也涼了一大半,站在門外等候的嚴歡忽然大喊:“霜姐姐,你好了嗎?我肚子快餓扁了。” “來了!”柳霜打開門,迎面差點兒碰到別人鼻子:“哎呀…” 對方後退一步,同樣被她嚇了一跳:“哇,小霜霜,你剛剛是重新投胎吧?”來人雖衣飾簡潔,身上的明黃長衫乍看之下閃閃發亮,精湛綉功把襟前金龍繡得活靈活現,頭上那烏黑的髮色襯得血色稍淡的臉更為白皙,容貌一如既往的俊美妖冶。 柳霜心裏反了白眼畢竟在宮裏也得要收斂收斂:“呃…就是被一群小姐姐侍候著,也就換了些妝髮。” 站在鉉璟帝旁邊的遂妃一臉不悅:“放肆,見到陛下還不行禮?” 柳霜這才反應過來,鉉璟帝卻笑咪咪地說著:“不礙事,咱們去用餐吧。” 遂妃難得在路上碰到夏侯璟鉉,就像虎皮膏藥般貼上去,怎麼撕也撕不掉,不過深宮怨婦進宮也有好幾年,見鉉璟帝對待柳霜的態度遠遠超過宮中任何人,心中不免妒忌,瞧著自己的男人對別的女人更為不同,莫不是柳霜有個未來嚴軍夫人的身份,這舉動足以引起宮人們的吃瓜意志。 身穿寶藍絲綢的小嚴歡從鉉璟帝身後跑出來,軟糯童音一揚:“皇帝哥哥,今天我們吃甚麼?” 微涼大手主動牽著招人喜愛的小東西,一臉寵溺:“吃你沒吃過的東西。” 柳霜默默跟上,嘴邊無意間呢喃:“吃啥都好,就是不能吃糖蓮子。” 鉉璟帝難以置信地回頭,只見柳霜若無其事的抬頭望天。 一路上,柳霜總感覺渾身不自在,雖說兒時的確在宮裏混過,畢竟在民間肆意慣了,回到天家地方,總得要低調做人,以免節外生枝。 “庶民姐姐!” 高昂的聲音裏,鉉璟帝料到康寧要來,精明的腦袋一陣刺痛… 柳霜回過頭,見著一名衣著華美的女子跑過來,跟在她身後的宮女們亦隨之加快腳步前進。 “庶民,聽說你跟嚴大哥成親了,恭喜呀!” 鉉璟帝乾咳兩聲,康寧才發現皇帝的存在:“康寧見過皇兄!” 鉉璟帝嚴肅起來:“都是快成為母親的人了,還不讓人省心。” 康寧嘟著嘴:“皇兄就不問問本宮在夫君那兒過得好不好?” “你早上吃了二十桶上等的珍珠白米飯,六打白饅頭再加五個榴槤,朕還沒見過心情不好的人能吃這麽多,下回見到文軒,朕應當再賞他十噸白米。” 康寧的臉也紅了起來:“康寧不是飯桶!” 保持低調的柳霜忍不住插話:“是你自己承認的。” 康寧卻搖著鉉璟帝的衣袖控訴:“皇兄,庶民欺負本宮!” 被康寧晃得頭暈目眩的鉉璟帝把袖子拉回來:“小霜霜說得沒錯。” 康寧倒是沉不住氣:“你幫著外人,康寧不高興!” 鉉璟帝忽然指向遠方:“文軒來了!” 康寧順著鉉璟帝的方向看了半天:“哪有???” 再回頭,只見遂妃一人呆呆站著… “可惡,又被皇兄騙了一回!” 入夜,金碧輝煌的深宮變得寧靜。 白霧繞繞皎月,稀星點綴浩夜,樹上鴉雀無聲,唯有夜風凌虐。 夜深,鉉璟帝秘密召見柳霜。 柳霜低著頭,裹在身上的茸笠披風掩蓋容貌,冰冷的手一直藏在袖中,不容許走漏半點風聲。 守在門外的郝添壽俯身恭迎:“陛下已在殿內等候姑娘多時。” 第160章 國運 入夜,金碧輝煌的深宮變得寧靜,白霧繞繞皎月,稀星點綴浩夜,樹上鴉雀無聲。 夜深,鉉璟帝秘密召見柳霜。 柳霜低著頭,裹在身上的茸笠披風掩蓋容貌,冰冷的手一直藏在袖中,不容許走漏半點風聲。 守在門外的郝添壽俯身恭迎:“陛下已在殿內等候姑娘多時。” “有勞公公。” 郝添壽推開了門,示意柳霜獨自面聖。 柳霜走到案前,見一人勤政。 “民女叩見皇上。” 鉉璟帝抬首,精緻的目光從奏章裏離開:“免禮。” 柳霜見他神情凝重,於是收斂玩性,謹慎言行:“未知陛下召見民女,所為何事?” “聽聞柳家卦術了得,先帝在世時曾召見其父為國運卜算,到如今,朕也想為大慶占上一卦。”語罷,鉉璟帝見柳霜從袖中拿出竹筒,笑道:“小霜霜果然料事如神。” “推算國運不難,只不過民女從來不做虧本生意。” “朕讓你倆在宮中完婚,已是皇恩浩蕩,你還有甚麼理虧?”喜怒無常的帝皇與白天時候的態度截然不同,高冷眸子愈發凌厲,柳霜卻沒有半點膽怯:“陛下處心積慮讓民女進宮,下一步要做的事情,虧的會是我。” “很好,連這點都知道,柳家的本事果真令朕意外。” 柳霜打開竹筒,六十四支卦籤完整無缺的藏在裏頭:“請陛下隨意抽一枝。” 鉉璟帝把卦籤遞給柳霜,玉白纖指愣了愣。 柳霜記得,嚴歡曾陰差陽錯為晟曦占了一卦,到如今再把鉉璟帝為慶國占上的卦象合併起來看,慶國必定在三年後與北漠一戰,而且死傷慘重,諸多城池被毀,慶兵還會節節敗退,那時必定民不聊生。 “此卦名為坑龍有悔,意思是吉盡凶來。慶國…將會有一場滅國之災。” 柳霜憶起父親給她的最後一封家書,信中提及,要她嫁給制造竹筒和卦籤的人,如此才能為慶國躲過一場不必要的災禍。 鉉璟帝卻不認同:“小霜霜,你可知晟曦要來議和?” “我的卦象從來沒有出錯。”靈氣動人的目光一眨,篤定神情對自己的能力毫無半點質疑。 鉉璟帝把修長見骨的大手放在龍椅之上,蒼白纖指敲著椅柄,若有所思,口中細細咀嚼那卦象的含意:“抗龍…有悔…” 柳霜見他沉思,亦不忘自己所求:“民女有一事相求。” 鉉璟帝這才從思考中醒來:“說來聽聽。” “我爹為何會死,嚴燁守住的秘密究竟是甚麼?” 坐在龍椅上的鉉璟帝嘆了口氣:“你可曾聽聞,北漠有一群古老族裔,名為山巫?” “民女略有所聞。” “山巫族擅於占卜星相,並且算無遺漏。當年,他們的長老曾經揚言,完顏晟曦若能登上帝位,北漠必遭滅國。想躲過滅國之災,便要找到丁子年丁子月丁子日出生的女子與晟曦成親,這不但能保住北漠,亦能吞併大慶。”俊美的眉目不慌不忙,定睛凝視眼前女子,斷言道:“所以,你就是他們的褔星。” 明眸一顫,似乎明白晟曦曾說過的話… 真正和你有婚約的人,其實是本王。 “他們要找的人…是我?” 第161章 守住的秘密 “我爹為何會死,嚴燁守住的秘密究竟是甚麼?” 坐在龍椅上的鉉璟帝嘆了口氣:“你可曾聽聞,北漠有一群古老族裔,名為山巫?” “民女略有所聞。”柳霜記得,緋紅就是現任的山巫族聖女。 “山巫族擅於占卜星相,並且算無遺漏。當年,他們的長老曾經揚言,完顏晟曦若能登上帝位,北漠必遭滅國。想躲過滅國之災,便要找到丁子年丁子月丁子日出生的女子與晟曦成親,這不但能保住北漠,亦能吞併大慶。”俊美的眉目不慌不忙,定睛凝視眼前女子,斷言道:“所以,你就是他們的褔星。” 明眸一顫,似乎明白晟曦曾說過的話… 真正和你有婚約的人,其實是本王。 “他們要找的人…是我?” “北漠為了找你,捉了柳仲,逼他簽下婚書,你爹死活也沒有簽下,那時嚴家軍被困酆城,面對北漠的進攻,當年任誰都難以脫身,老嚴為了救人,在調動兵馬都十分困難的情況下帶上五千名精銳鐵騎,一眾人直接殺上敵國軍營,好不容易才救出柳仲,誰料北漠狗逼跳場,偽造婚書當作柳仲叛軍證據,此時軍心一動,一派堅信柳仲,一派不信,柳仲在迫不得已之時自己服毒,還要嚴燁在眾人面前親手殺了自己以穩軍心,嚴燁自然是不願,那時候柳仲早前吃下的毒藥發作,面對種種打擊和爭議,毒性在你爹的身體已久,就在他痛不欲生之時…便求嚴燁親手了結了他,老嚴還來不及收劍,你爹卻早一步把自己??????” 她眼睛一紅,就連呼吸也變得急速困難:「爹爹為甚麼要這樣對待自己??????」 「行軍打仗,誰都有視死如歸的準備。」鉉璟帝目光微顫,語調不重不輕,臉上表情無比沉重:「軍心一但動搖,即便是你爹活著回來,謠言永遠都是一根難以拔掉的剌,更何況當時嚴家軍處於劣勢,你爹只能一死,喚起嚴家軍的血性,老嚴??????也只能夠順著他的意思,只要嚴家軍能守住酆城,你爹??????算是不枉此生。」 “原來…我一直都錯怪了他…”她心疼得像刀絞一樣,腳踝無力後退一步:“爹爹的死…全因為我…” “他隱瞞這一切,就是不想讓你難過,也不想壞了你爹的名聲。” 她鼻子一酸,胸口就像碎了一樣,晶瑩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滾下面頰。 很痛。 想當初她千方百計盤著算著要知道答案,可她卻因完顏晟曦的話而欺騙他,計算他… 怎麼,仇人的東西就不吃了? 吃飽了,腦子才好使。 你這麽笨,怎麼報仇? 不如…乾脆安份嫁給我好了。 霜兒…別跟我倔了… 柳霜記得他說這些話的神情,平日傲氣桀驁的人,竟會向她低下頭,默默把委屈獨自往肚子裏吞,為的…就是不讓自己難過… 眼前境象被淚光遮蓋,柳霜鼻子一酸:“是我對不住他…” “若他馬不停蹄,明日午時便能回宮覆命。”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悲痛欲絕道:“我沒臉見他!” “小傻瓜,他為了你,多大的委屈都能吞下肚子,而且,柳軍師的死,從始至終都是北漠搞的鬼。” 御書房的大門一推,精明的帝王見柳霜跑了出去,剩下鉉璟帝孤獨地坐在雕琢華美的龍椅之上,一雙睥睨天下的眸子凝視桌上的密函,苦思良久。 小霜霜…對不住… 或許…這便是朕能夠為你送上的最後一份禮物… 第162章 我我我該說甚麼? 柳霜在城門發了一天的呆。 守城的侍衛想阻攔,又見她身上帶著令牌,想趕也趕不走,只能任由她站著,從寧靜到繁華,從黑夜到白天,她終究沒等到嚴燁。 第二天,康寧公主來了,吵著說著,要柳霜分享如何把冰山溶化的事跡,柳霜知道一旦被康寧粘上必定難以脫身,於是叫侍衛傳話,請駙馬爺帶康寧回家。 不一會兒,賀文軒來到。 那人長得斯文,談吐有禮,白淨的臉孔上,是一張溫潤的容顏。 康寧公主見到文軒,臉頰也紅了,不用旁人多說就乖乖跟賀文軒回家。 還真是一物治一物,柳霜看著兩人恩愛的背影偷笑。 又過了一天,鉉璟帝派人通傳,說嚴燁還在路上。 嚴歡倒是長得滋潤,每天都有一群貌美如花的宮女姐姐侍候著,小蠻腰也逐漸胖了一圈,但聽到柳霜說卓雅會來,小可愛立刻圍著御花園跑了三圈! 然後,等待議和隊伍的人又添一名。 晨暉照耀萬千,為天地帶來光明,驅走漫長的黑夜。 皇城盡頭似乎起了動靜,柳霜踮著足尖,小心翼翼往遠處眺望。 嚴歡眼前一亮:“霜姐姐!你看!” 柳霜突然心跳極快,本來想說的話一下子被打亂:“小煞星,我我我該說甚麼?” 嚴歡笑得詭異:“說你想他呀!” “我這樣說會不會嚇到他呀?他好歹是個大將軍…” 孩童用激將法:“那你不要說好了。” “不行!” 嚴歡心中一樂:“那你就說吧。” 眼看議和隊伍愈來愈近,放在磚上的玉指微微顫抖。 孩童低著頭,默默盯住晟曦身後的軟轎。 柳霜似乎知道孩童心思,悄然道:“小煞星,想不想娶卓雅?” 孩童害羞點頭,柳霜又問:“你知道甚麼是娶媳婦嗎?” 甜絲絲的童音十分清朗:“就是娶個女孩回家,白首不分離。” 柳霜壞笑,靈動的眉睫彎了起來:“小鬼頭,懂得還不少啊!” 「我我我、不就是多看了些小本子罷了??????!」 通往皇宮的大門緩緩開啟,連日身心俱疲的唐百木頂著一雙深邃的黑眼圈進城。 行衣少年拖著飽受風霜的皮囊一步一步進宮,唐百木也不敢相信,自己夠在水深火熱之中幸存。 能活著回來,已經是個奇蹟… 唐百木是這樣想的。 “嚴燁!” 柳霜向嚴燁使勁招手,俊朗不羈的眸子抬首,卻冷靜依然。 俏麗粉唇一斂,把話說得極輕:“我…我有話要同你說…” “甚麼?我聽不見。”嚴燁識得唇語,卻又裝作一臉無知,不過瞧她的神表情,仿佛回到當初,沒有半點隔閡。 “我…”頓了頓,道:“我有話要同你說!” 倏地,嚴燁眉宇緊繃:“甚麼?你喜歡我?” 城牆上的人簡直氣炸:“我柳霜!有話要同你說!” 場面陷入一片死寂。 縱然城下千軍萬馬,大家的目光都離不開威風八面的嚴大將軍。 坐在馬背上的嚴燁緩緩走過,向來嚴肅的薄唇微微上翹,連陽光也變得明媚綺麗。 眾人心中一驚: 鐵樹, 竟能開花! 晚上,鉉璟帝在宮中設宴。 堂皇雅座早已備好,大殿上氣派敦煌。雕琢精巧的金龍盤旋於上座,殿內兩側擺放著圓大的夜明珠,就連毫不起眼的台階亦鋪上價值連城的軟毯。 鉉璟帝身穿明黃龍袍,居主位,道一聲:“歡迎北漠國君。” 眾臣俯首,隨聲道:“恭迎北漠國君。” 晟曦與卓雅共坐一桌,晟曦居次位,回應道:“鉉君言重了。” 鉉璟帝微微一笑,示意群臣入席,無論是言行舉止,都給足了晟曦面子。 嚴燁與柳霜剛巧雙雙坐在晟曦對面,唐百木好些日子都提心吊膽著,也沒睡一覺好的,墨衣少年腦袋終於能放空一會兒,呆若木雞地坐在嚴歡旁邊。 佳餚接續前來,歌舞助興。 古箏一彈,舞者隨歌飛揚,姿態嫚妙的歌姬在舞池翩翩起舞,輕巧袖子隨舞飛揚,就像是一群形態萬千的花蝴蝶聞歌起舞,琵琶與笛子柔合,悅歌動聽的演奏互相輝映,譜一曲盛世繁華。 曲終,眾人拍手叫好。 晟曦卻不認同:“還是本國的胡琴好聽。” 鉉璟帝挑眉:“怎麼說?” “待本王彈奏一曲,鉉帝便知胡琴之美。” 眾人的驚惶也隨之放下,還以為完顏晟曦要搞事情,沒想到只是想表演一下才藝。 鉉璟帝允了:“賜座。” 舞池的中央,晟曦拿著胡琴,靈巧地彈奏起來。那胡琴的外型像是慶國的琵琶,音弦卻比琵琶圓潤明亮。 晟曦熟練地奏起一曲,眼神卻唯獨離不開坐在對面的女子。 柳霜卻開懷地吃著手裏湯羹,毫不在意晟曦的演出,坐在旁邊的嚴燁又怎會不知?墨眸瞧她吃得高興,便拿起手帕,靜靜為她拭去嘴角的糕點渣子。 柳霜臉頰竄紅。 康寧公主看到這一幕,吵著嚷著文軒:“本宮也要擦嘴。” 文軒機智回答:“微臣沒帶手帕。” “咚一一” 琴弦忽然一斷。 嚴歡忍不住,笑道:“北漠的曲子果然剛毅。” 晟曦仔細打量膽敢站起來說話的孩童,一雙黑白分明的墨眸與嚴燁生得相似,晟曦倒是好奇,能夠坐在唐百木旁邊的孩童究竟是誰:“你是?” ??????????????????????????????????????????????????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劇情需要,本書一切喝酒情節大家切勿模仿,其實有些場境也是被我刪刪減減了許多,奈何刪太多會連不上,所以只能留著改不掉的情景,在此呼籲大家做個3好青年,切勿上升真人,我知道出通告會被網絡上我不認識的搬運工洗掉,只能從正文裏交代??(苦笑) 第163章 你就不留留我? 晟曦倒是好奇,能夠坐在唐百木旁邊的孩童究竟是誰:“你是?” 嚴歡彎腰抱拳:“小生嚴歡,見過國君。” 卓雅好看的眼睛衝嚴歡一笑,嚴歡一時之間也恍了神。 “小兄弟,你可知本王剛才所奏的曲子叫甚麼?” 面對與晟曦的對答,小可愛顯然沒有半點膽怯:“小生願聞其詳。” “此曲名為““慕釵””。” 嚴燁往唐百木一瞄,唐百木心裏哭訴,為何「老天爺」不讓他低調做人! 行衣少年慌忙站了起來:“好一曲““慕釵””,國君政務繁忙亦能彈得一手好琴,可見國君是個鍾情樂理之人。” 鉉璟帝舉杯:“國君琴技了得,朕先飲為敬。” 晟曦一杯下肚,口氣倒也不小:“今日有幸能夠一嚐貴國美酒,卻也不過如此。” 眾臣震驚,總覺得完顏晟曦故意挑事,不過眼下的局面,誰出頭說話都是槍打出頭鳥,搞不好還成了眾矢之的,一班成府極深的老狐狸面面相覷,就是沒有人肯接手這個燙手山芋。 一直沉默的嚴燁終於發話:“慶國的酒雖比不上貴國辛辣,卻後勁不少。” 晟曦邪魅一笑:“將軍所言,比一比便知虛實。” 嚴燁正要起來,衣角被柳霜拉著,嚴燁拍拍她的手:“我不會有事。” 湛藍瞳仁微微一顫,早些時日在山上,她分明還對嚴燁恨之入骨,沒想到今日卻像是換了另一個人似的,晟曦猜想,當中一定是發生了變故。 侍從拿了五罈北漠的美酒,分別倒在碗中,兩人拿著碗,賭上兩國顏面,一開始便往死裏喝。 第一斤,兩人面不改色,晟曦知道,自己遇上對手了。 第二斤,柳霜終於按耐不住:“且慢!” 柳霜頃刻成為眾人焦點。 “我想上個茅房…” 全場笑聲不斷,嚴歡見柳霜敗北,立刻上前:“兩國美酒各有千秋,依小生看來,再比下去,兩位的酒量也不分上下,何況兩國之間貴於和,小生斗膽,懇請國君收回成命。” 眼看初生之犢不畏強權,鉉璟帝也不閒著,默然道:“國君是個大度之人,又怎會跟咱們一般見識。” 此話一出,晟曦即便要比下去,卻被鉉璟帝逼上絕路。 “小兄弟所言甚是,本王今天能與嚴將軍開懷暢飲,也喝得盡興。” 宴會好不容易結束,嚴燁送柳霜回去。 才進門,他便自個兒伏在桌上沉睡,柳霜搖了他好幾次,卻毫無知覺,柳霜拿他沒轍,好不容易才扶他上床。 正要轉身,卻被他拉住衣角:“去茅房了?” 柳霜被他氣得不輕:“那是救你的藉口!” 他單著眼,彎著眉毛,嘴巴卻開始使壞:“怎麼,心痛我了?” 她叉著腰:“怎麼,不醉了?” “怎麼,想打我了?” “怎麼,不能打呀?” 他笑意更深:“那你喜歡我嗎?” 柳霜掀起衣袖:“好你個嚴燁,敢欺負本姑娘!”拳頭一伸,被他一手接住,順勢抱在懷裏不放。 墨眸略過一絲溫柔:“你都知道了?” 柳霜點頭:“你是笨蛋嗎?幹嘛把委屈都往肚子裏吞。” “若此事傳了出去,柳大叔會名聲不好。” “我是外人嗎?” “我不想看見你難過。” 柳霜怔了怔,兩隻小手回抱他,頓了頓,聲音略帶沙啞:“嚴燁…對不起…” 嚴燁卻說:“我真冤。” 柳霜兩行淚紛紛落下,傷心得紅眼睛紅鼻子:“是我不對,如果你不願見我,我離開便是。”語罷,正要起來,忽然被他拉下,撲至結實的胸膛,薄唇親了親哭泣的小嘴,緩緩道:「別哭,都過去了。」 她哭得更狠,兩手把人抱得更緊,就像是奢求他的原諒:“嚴燁,對不起!鳴鳴鳴…” 濃眉一緊,修長大手拍拍她的後背:“那你心裏…可曾有我?” “我??????我壓根兒就沒喜歡上完顏晟曦,我給他解藥,只不過想從他口中問出當年的事…那時他病入膏肓,我也沒問出個源由,那日??????我只不過是借他來氣你??????”她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一樣,醜態百出。 「那…」嚴燁目光猶豫,又道「你喜歡我嗎?」 她羞澀點頭,嚴燁心裏高興,正要親她,卻被她擋住:“話已經說完,你回去吧。” 嚴燁還想多嚐嚐甜頭,沒想到這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一雙可憐的濃眉大眼直勾勾的看哭她:“你就不留留我?” 她擦擦眼,腦子就是不開竅:“留你幹嘛?” 他一臉為難:“我一個人回去有點危險…” “你再不回去,是本姑娘危險!!!” 嚴燁心裏不平,當日被她誤解時,每天都想盡方子把她哄回來,每每受到她的冷嘲熱諷更是煎熬得難以入眠,如今好不容易冰釋前嫌了,想多親一口也被拒之門外。 不公平呀不公平,這次當真是虧大了… 嚴燁是這樣想的。 第164章 鋒芒 唐百木與嚴歡住在一處行宮,寢室擺設都比酆城高了好幾個檔次,即便是個普通果盤,也會掃上一層厚厚的金漆,氣派極為奢炫。 唐百木隨手掰開一個橘子,憶起嚴歡剛才與晟曦的對答,還真是替那孩子捏一把汗:“小歡歡,今天你不該出面說話。” 小眉毛皺了起來:“為甚麼?” 行衣少年嘆了口氣:“剛才文武百官坐無虛席,該說話也輪不到你。” “我只是不想別人欺負哥哥。”小可愛嘟著嘴:我替哥哥抱打不平怎麼會錯了呢? “小不點兒,你哥身經百戰,沒有十足把握又怎會跟完顏晟曦扛上?” 嚴歡覺得他說得有理,天真的眼睛眨了眨:“如果輸了,我怕哥哥會被砍頭!” “砍頭倒是不會。你想想,就剛才那場面,所有人都不說話,那是甚麼原因?” “他們怕出糗?” “結果如何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在適當的時候講適當的話。” 嚴歡想了想,聰明的小腦袋又怎會明白朝堂上的各種形勢:“我不懂。” 唐百木單手托腮:“萬一你或者公子出了差錯,那群狐狸便有機會為陛下“分憂”。” 嚴歡這才明白過來:“那我豈不是搶盡風頭?” “朝廷本就是個是非之地,誰被聖上記住了,要麽平步青雲,要麽倒大霉。不過,”強而有力的手臂驀然撞了嚴歡一下:“小夥子,膽兒不小啊!” “那時候也顧不了那麼多啦。” “你知道嗎?剛才若不是陛下為你說話,你今天也很難功成身退。” 嚴歡一臉懊惱:“大人的世界,我不想懂。” “小不點兒,聽唐哥說一句勸,公子不想你步入仕途。”習慣拿暗器的手靈活地在桌上隨手掰開橘子,清新橘香撲鼻而來,唐百木先拿一塊橘肉往口裏送,清甜可口。 嚴歡捧著小腮子,一臉憧憬:“我想當兵,想當哥哥一樣的大英雄。” “腦袋你是有的,但身法…”唐百木上下打量眼前那個小不點,個子小小的,肚子卻能吃得要命,搖搖頭,生怕他日後若是出怔了,軍糧也得多帶:“還是別從軍了,我怕你會連累咱們。” 微胖的小手把唐百木手上的橘肉搶過來:“你是怕我當上了大將軍,日後要向我俯首稱臣吧?” 唐百木一臉嫌棄:“嘖,本少爺只為公子賣命,你呀,道行太低,不配。” “哼,世上優秀的劍客多的是,我才不稀罕你呢!” “喲,瞧你這副德性,有人稀罕你已經不錯了,還想挑優秀的,做夢去!” “我還是有人稀罕的!” 唐百木拿著橘子,頓了頓,目中帶點詭異:“誰那麼不長眼睛?” “不許你說卓雅不長眼睛!” 細長的眉毛一挑:“怎麼個說法?” 嚴歡跑到唐百木耳邊,小聲道:“她今天戴著我送她的鈴鐺。”小表情藏不住眉飛色舞,唐百木記得,曾經托朋友把嚴歡的禮物交到卓雅手上。 拿著橘子的手一愕:她終於,成功混入北漠皇宮。 微胖的五指在唐百木眼前晃了晃:“咋了?靈魂出竅了?” 唐百木把橘子掰開一半:“哎,你覺得公子今天會回咱們這裏嗎?” 孩童篤定點頭,唐百木算算手指,嚴燁出去也快一個時辰,壞心思一作祟,笑意更加意味深長:“我看未必。” 嚴歡玩心一起:“要不要然,咱們賭一個?” 「賭就賭,誰怕誰?」 皇宮地形寬廣,光是一個御花園也能走上兩個時辰,幸好唐百木識路,要不然這一大一小在黑天迷路,想想也是挺丟路的。 兩人偷偷跑到柳霜門外看戲,剛巧見嚴燁被柳霜趕出來,屋內傳出柳霜的聲音:“別以為裝醉就能讓你得逞!” 目睹這一切的嚴歡更是胸有成竹,朝唐百木露出勝利的微笑! 唐百木咬牙切齒,把戴在脖子上的紅繩一扯,跟隨自己多年的玉佩就這樣輸了出去,翠綠的玉佩還沒遞上,唐百木補充道:“記住了,這是唐家少主的信物,早晚有一天,本少爺會親手把它搶回來!” 嚴歡倒是得意洋洋:“嘖,還少主呢,你咋不說自己是天帝?” 唐百木忽然愣住,嚴歡別個身,見嚴燁站在眼前!孩童笑得牽強:“哥哥,霜姐姐說的得逞是甚麼東西呀?” 威風八面的人剎時怒目相向:“不許問!回去!” 吃了個閉門羹,還被唐百木和老弟撞見,還真是霉氣?????? 第165章 不許你忘記我 三天之後,便是大婚之日。 依宮內規矩,男女雙方不可見面。 康寧公主帶著賀禮送給柳霜。臨走前,暗中替嚴燁傳話:“嚴哥哥說,今晚子時,書齋門外第五棵桃樹下見。” 柳霜記得,第一次見嚴燁,就是在書齋門外第五棵桃樹下。 那年柳仲被先帝召見,柳霜與康寧公主年齡相若,便安排與康寧處在一塊。 柳霜習慣宮外逍遙,但見康寧每天都要學習琴棋書畫,自然悶得發瘋,每次想出去,都被宮人攔住,不由得心裏叫苦。 一日,柳霜好不容易偷了一套小太監的衣服,剛巧走到一處桃樹林立的地方。 七月,正是盛產桃子之時。 鮮紅潤澤的桃子不時散發誘人香氣,香甜的味道佈滿整片桃林。 柳霜抬頭,微風輕輕搖動樹上果子,香氣迎面而來。 她左右回顧,見四處無人,便爬起樹來。 剛爬到一半,被守樹的宮女苛責:“大膽採挑賊!” 她一慌,便掉下來,還沒來得及起來,那宮女便一臉嚴肅:“擅自爬樹,打八扙,偷桃,打十扙。” 沾滿塵土的手顫了顫,耳邊傳來一名少年的聲音:“四皇子說想吃桃子,便命人採下。” 宮女立刻彎腰行禮:“奴婢見過公子。” 那少年生得一雙明亮的墨眸,眉宇間清明亮澤,一張風雅不羈的臉孔不怒自威:“現在還要受扙邢嗎?” 宮女不敢直視少年:“既然是奉了四皇子的口喻,奴婢也不敢阻攔,還請公子見諒。” “退下吧。” “奴婢先行告退。”正要轉身,卻被少年叫住:“還有。” 宮女驚慌回頭,聽少年說道:“他是在下的朋友,還請姑娘莫要為難他。” 宮女應聲,連跑帶跳離開! 柳霜伏在地上,一隻修長的手伸到眼前。 還沒看清那少年,笨拙的手便拉著少年站起來。 少年輕巧一踏,掉來了幾片葉子。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已摘下幾顆桃子,也分柳霜一個:“你餓了?” 她使勁點頭,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只注視手中桃子。 “進宮多久了?” “昨天。”她隨口一說。 “昨天?”他先是一愣,心想那個小太監年紀輕輕便要自宮,剛才從樹上一跌,想必是痛不欲生:“你站在這裏等我。” 良久,少年回來後送柳霜幾個熱騰騰的包子:“我叫嚴燁,有事可以找我。” 嚴燁從袖中拿出一瓶丹藥,囑咐道:“下腹若然再痛,記得把這個吃上。” 柳霜往身下一看,一鼓正要大笑的氣魄強迫在丹田之中… 多年後,嚴燁約她重遊舊地。 子時,彎月斜掛。 繁星滿佈蒼穹。 兩日後,便是大婚之日,柳霜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 夜深,柳霜提著七角寶燈,往書齋的方向走去。 才走到樹下,見嚴燁倒在地上! 她掉下燈,花容嚇得驚慌失措:“快醒醒!嚴燁!你不能死,你還要娶我過門的!你不能死!” 柳霜見嚴燁毫無知覺,膽敢在宮裏殺人,不用腦子一想就知道是誰:“完顏晟曦!我跟你沒完!” 躺在地上的人終於禁不住一笑:“傻瓜,我沒事。” 柳霜被他這麽一嚇,隨即暴打他一頓:“豈有此理,你就知道嚇我…”一拳拳慌亂的哭訴直叫他心痛,嚴燁沒想到她會哭得如此厲害,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嘩啦嘩啦落下,嚴燁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不由得心中一痛:“對不住對不住,是我活該…” 柳霜猛力捶他:“你就知道騙…”正在捶打的手停在半空,粉嫩的嘴巴被他吻住,溫柔地侵蝕她的理智。 他的吻,總是那麼的突然。 “……” “霜兒…我想你了。”深邃的眸子靜靜看她。 她心中一甜,小手毫不留情地捏著俊朗不凡的臉:“以後不許騙我!” 面容扭曲的嚴燁眉宇一皺:“好…”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也不可以騙我!” “原來你想每一世都嫁給我。” “我可沒有這樣說啊!” “可我只對自己喜歡的人老實。” “可惡!你又佔我便宜!” “你生氣的樣子…有點可愛。” 鼓著氣兒的臉瞬間竄紅,嚴燁一臉壞笑:“那你有沒有想我?” 被他這麽一問,柳霜故意避開他的目光:“沒有沒有沒有!” 嚴燁戳她眉心一下:“你呀,跟從前一樣,都是沒心沒肺!” “哪有!” “第二次見你,你還叫我嚴巴,你說你是不是沒心沒肺!” “我除了記得卦象,很多事情都記不住。” “以後,不許你忘記我。” 書齋門外的第五棵桃樹微微一笑,歲月無聲,昔日的少年經以褪其塵埃,光華灼現,那個衣冠楚楚的斯文俊朗早已不在書齋裏揮毫驚豔;那個玩世不恭的天真爛漫也早已長得亭亭玉立。 成長,總令人意想不到。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也不許你忘記我。”寬闊的臂彎一把擁她入懷。 小手著魔般繞著精壯腰身,羞澀道:“傻瓜,我絕不忘你。” 第166章 出嫁 明日便是婚期。 柳霜記得,那天面聖前,曾為自己卜了一卦。 從晟曦到鉉璟帝,柳霜總有些不祥的預感。自從上次酒宴開始,柳霜就再也沒有碰見晟曦。 危險人物,最好還是一輩子不見為妙! 她是這麼想的。 倏地,一名宮女進來傳話:“姑娘,北漠國君…” 柳霜先是一愕,還沒等宮女說完,她已經擼起裙子準備跳窗:“說我不在,叫他改天再來!” 那名宮女淡定遞上一個鑲滿寶石的精美盒子,繼續說:“北漠國君送來賀禮。” 明眸往盒子上一瞧:“有信?” 猶豫的手終是把信拆開。 丫頭: 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本王已經拿著議和書離開了。 慶國的景色雖比不上北漠的高山和廣闊的草原,可本王還是帶著不捨離開。對了,謝謝你的解藥,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還是會再見的,勿念。 盒子裏是一顆憶念珠,也是本王當初在瑜州送你的東西,希望你能戴上。 你可不要再弄丟了。 完顏晟曦,親啟。 盒子內,是一顆珠子。 柳霜猜,這珠子必定是個寶貝,不然晟曦又怎會戴在身上? 長睫眨了眨,柳霜總是想不明白,為何晟曦三番兩次要把珠子送她? “難道這珠子是不祥之物?”她把珠子舉高,那顆珠子依然清澈剔透,撫上手冰涼潤滑。 宮女也不答,靜靜退下,柳霜覺得眼前宮人有點陌生,正要開口,腦袋卻一陣暈眩… 入夜,山河染墨。 冬風夜放入珠簾,吹得爐上沉香四散。 一曲風韻柔美的笛聲傳入宮闈。 宮中侍婢紛紛尋找笛聲來源,只見一名男子靠在樹上,柔情一曲。 斑薄樹影落在風雅出塵的臉,一張菱角分明的臉上,是一雙深不見底的墨眸。 那笛聲靈動悠揚,像是細訴一段埋藏在心底裏的故事。 許多年前,有名冒失的小姑娘誤打誤撞闖進了他的生命。 一開始,她以小太監的裝束出現在他眼前,再後來以女裝展示,本以為自己對情愛不屑一顧,卻被她教曉了思憶難離。因為她,他第一次偷跑出宮,為的是要與她喝上一口宮外美酒,也因為她,冷酷的深宮中多了一份溫暖。 可惜,天意弄人,當他知道她是女兒身時,她早已出宮。 自她離開後,他便一蹶不振,胸口像是缺了一塊般,有時候在書齋讀書讀到一半,墨眸總會不經意地往第五棵桃樹一看。 他等呀等,那日掉下來的人不在,有很多有趣的事都變得無聊,自她走後,嚴燁曾動用整個嚴家的行客追查她的下落,再後來,嚴燁才知道,她是柳軍師的女兒,叫柳霜,從小到大,不喜琴棋書畫,不讀詩詞歌賦,倒是喜歡琢磨著占卦算命這門道。 柳仲說:“丁子年丁子月丁子日出生的女娃娃與你匹配,剛巧我家霜兒是這天出生,不然跟你湊合湊合可好?” 冰冷的臉終是一笑,連忙把自己親手造的竹筒交給柳大叔:“日後,我可以用這竹筒認了這門婚事可好?” 柳仲接過竹筒,笑言:“當然可以。” 柳仲仔細看著手中玩意久久不語:看來,這東西是早有準備的。 還是個少年的嚴燁大喜,笑得像個孩子般接過婚書,正要向她提親,不料塞外戰火連天。 出征前一天,嚴燁偷偷在她家門外看她,那個天真無邪的姑娘靜靜坐在樹下,難得安份地讀起書來。 墨眸一顫,就連呼吸也放得極輕。 嚴燁很想知道,她讀的是甚麼書。 是詩經?禮樂?還是春秋? 長靴正要邁開,下一刻卻止住… 他很想跑上前對她說:柳大叔的婚書在我這兒,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 可是,雙腿頓時沉重起來,就連走路也舉步維艱… 父親說:戰場是個殘酷的地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咱們一旦披上戰衣,生死有命。 俊逸的臉低了下頭,悄然離去。 還是待我凱旋歸來時,再迎娶她吧… 站在門外的少年別個身,不敢看她。 嚴燁知道,自己明天便要衝鋒陷陣,他不想用一紙婚書要她無緣無故的等他。 甚至是耗盡一輩子的時間… 那一年,他笈冠出征,那個從書卷裏走出來的少年一晚長大,肩上除了將士們的性命外,還有家國。 一場仗,一打便是五年。 都成一戰,柳仲死了,她也隨即消聲匿跡。 直至多年後的七夕,老天又一次重新把她帶回自己身邊,那日,他拿了她竹筒,心裏其實早已算好,並且算無遺漏。 這次,我絕不會讓你逃了。 俏雅的唇角微微一勾,眉宇間愈發倜儻出塵。 慶國111年。 冬末,微涼。 皇城內外舉國歡騰。 迎親隊伍聲勢浩大,一路以嚴燁為首,風風光光進入氣派敦煌的皇宮。 洛雲桑與冷戚戚則目無表情的立在嚴燁左右,兩人同時在胸前掛著特大的紅繡球,為迎親隊伍增添不少喜慶氣氛。 幾天前,唐百木特意囑咐繡娘,記得把大紅繡球弄得巨大,聰明的繡娘邪惡一笑,撮成了今天笑話。 走在一旁的唐百木忍不住大笑:他倆也有今天吶!幸好當日答應護送完顏晟曦議和,不然今日站在前面犯傻的,便是本少爺了。 嚴燁一身紅衣飄逸,威風凜凜地騎著追星,不減平日帥氣。 一行人終於踏進皇宮,金鑾殿上文武百官並列兩旁,唯有鉉璟帝高高在上。 “吉時到一一” 門外穿著嫁衣的女子緩緩步進殿前,艷紅蓋頭掩其美貌,站在堂前的男子緊張得薄唇微抿。 “一拜天地一一” 握著喜球的緞帶一皺,腦海裏忽然想起,重遇她的片段… 爹爹曾經為我批過命書,是孤獨終老的命,剛才我只是隨意撿起路邊的線子,我們能連上,只不過是巧合罷了。 姑娘相信命運? 我相信成事在天。 若無人意,恐怕天意難為。 爹爹說得對,遇上嚴家的人,總是我們柳家吃虧… “二拜高堂一一” 爹爹是不是你殺的! 不要查…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你是笨蛋嗎?幹嘛把委屈往肚子裏吞! 若此事傳了出去,柳大叔會名聲不好。 我是外人嗎? 我不想看見你難過。 “夫妻對拜一一” 嚴燁…對不起… 那你心裏…可曾有我? 我壓根兒就沒喜歡上完顏晟曦。 我…喜歡你。 甚麼?我聽不見。 我柳霜!喜歡嚴燁! “禮成。恭迎一對新人進房一一” 薄唇禁不住笑意,連眉眼也彎了起來。 大伙兒早已作好鬧新房的準備。 為保嚴燁能絲毫無損的走進新房,冷戚戚、洛雲桑、唐百木三人與群臣鬥智鬥勇,到了最後一關,是新郎要喝下左相的一杯敬酒。 作為一名經驗老到的俠客,唐百木早已料到酒中剛烈,於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酒換成了水,嚴燁喝了,直入新房。 墨眸往內一瞥,長夜燭光通透,還未掀起頭蓋的伊人端端正正坐在床前。 他理了理衣衫,屏息住呼吸,修長大手把頭蓋一掀… 本是有神的目光一瞪,竟不見平日冷靜:“怎會是你?!” 第167章 出賣 金鑾殿上,群臣俯首,只得一人坐在精雕細琢的龍椅上,腫紅的嘴角微微發燙。 一時,倦意來襲,精緻眸子微微開合,臉色稍淡的帝王打了個呵欠:“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百宮面面相覷,似乎有些難言之隱。 擾攘了半天,還是有一名老臣恭身而出:“啟奏聖上,自嚴燁大婚當日,皇城各路兵馬叛變,嚴燁私自調動兵力,此舉…”聲音支支吾吾,還是鼓起勇氣道:“論罪當誅。” 又一臣子連忙附議,拱手俯身:“嚴大人昨夜提劍面聖,還砍斷朝廷重臣的奏摺,此乃大不敬啊!” 瘦削身軀倚靠純金龍椅,身上龍紋盡顯貴氣,不怒自威的天子沉默良久,台下群臣更是揣測不到座上天子的心思,血色稍淡的臉上,是一雙陰情不定的目光,鉉璟帝驀然開口,緩緩道:“嚴家一門忠良,嚴將軍竭力平定北漠,周大人與唐大人所言,未免多慮。” 當今天子的話在朝堂上極為清晰,順應君心的臣子也不敢多說半句,但還有一些看不過眼的臣子繼續彈劾嚴燁目無法紀:“依微臣看來,嚴家的人怕是囂張慣了,連陛下也沒放在眼內,聖上若不重責,他日必成我國禍根。” 站在一旁的賀文軒也不表態,畢竟私自出兵不是小罪,現在替嚴燁說話是不合時宜,只能按兵不動,方為上策。 此時,又有一名老臣出面說話:“微臣愚見,嚴大人手握兵權之久,勢力之大,將來便會威脅到陛下。” “嚴燁罔顧兩國議書,私自出兵討伐北漠,若不懲治,我國顏面何在?國法何在?” “嚴燁以權謀私,陛下不能顧念他有功績而包庇他啊??????” “閉嘴!”秀白五指氣得往椅子一拍,天家威儀震怒,台下群臣紛紛惶恐下跪!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天子也按耐不住一肚子氣,怒吼:「完顏晟曦當日在宴會上挑事你們一個屁也不敢放!現在膽敢在朕面前馬後炮,是不是都活膩了?!」 敞大的朝廷內,文武百官紛紛下跪:「臣等罪該萬死!」 夏侯璟鉉氣得離場:「退朝!」 金鑾殿內的眾人頓時嚇得鴉雀無聲… 早在幾半月之前,嚴燁大喜之日,當晚皓月照耀闇暗蒼穹。 喜房燈火一晃,紅燭瑟瑟而抖。 嚴燁把頭蓋掀起,眼下的臉孔卻不是柳霜,向來平靜的男子指間一顫,竟不見平日冷靜:“怎會是你?” 紫檀慌忙跪下,花容一驚:“屬下昨日被刺客打暈,醒來後才發現自己已經上了花轎…我…” “誰捉走霜兒?”嚴燁顯然動怒,凌厲墨眸一瞪,瞪得令人毛骨悚然! “奴婢不知道!” 修長大手握緊拳頭,能夠處心積慮策略這一切的人,就只有他一一 夏侯璟鉉! 此時,御書房外風雲突變。 坊間傳聞,嚴柳兩家大喜之日,便有人硬闖御書房。 流光劍一亮,縱然守衛森嚴的皇宮仍攔不住征戰多年的男子,嚴燁喜服在身,眼裏最是容不下阻攔他的人,守衛紛紛上前亮刀,劍氣大揮,一招一式都能逼退眾人,打了好長的時間,嚴燁提劍闖入御書房,郝添壽在後頭使勁的追:“嚴將軍請留步!未經通傳、不得擅自面聖!” 厚重大門被他一腳踢開,正在批閱奏章的帝王抬頭,見嚴燁一聲不響,便知他要動怒。 鉉璟帝臉色一沉,手中珠筆一顫:“添壽,退下。” 郝添壽不敢越矩,苦思了半天還是應聲撤出,寂靜敞大的御書房內只剩兩人,一人怒形於色,一人面有難色。 坐在龍椅上的帝王也沒太大動靜,只是輕描淡寫的道:“你沒喝敬酒?” “被人換了。” 鉉璟帝難得讚嘆:“唐百木…好一個盡忠職守的行客,朕算漏了他。” “把霜兒還我!” “新娘子在新房。” “夏侯璟鉉!” 鉉璟帝放下手中金筆,精明的眸子微微一顫,若有所思道:“你怎會知道是朕。” “完顏晟曦是何等人物,我會不知?他這麽急著走,分明是心中有鬼!” 血色稍淡的容顏略過一絲隱憂:“曉麗被他提走了。” 此言一出,嚴燁終於明白一切! “從一開始,你便想捉走她…甚麼設宴…甚麼議和…這都是你的局!都是你出賣我的局!”他衝鉉璟帝打了一拳,激動得與平日判若兩人! 被打的人無力一坐,嘴角流出一道血痕卻不為自己辯解。 或許,被他那麼一打,良心會好過一點… “夏侯璟鉉,你利用我的信任拿我的女人去換你的女人,你很卑鄙!” 長劍一亮,劍影瞬間擱在血色蒼白的脖子上! 流光劍架在剎白的脖子上,只是輕輕沾著些皮肉,便割傷了表皮,滲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夏侯璟鉉閉上眼,緩緩道:“朕死了,慶國必亂。” 陪葬的,可是數以萬計的生靈。 失去理智的眸子怒目而視,握在手中的劍頓時重如泰山! 他眼裏殺意絲毫不減:“我要弒君不難!” “在朕的背後,卻是嚴家世世代代用血脈所守護的江山。” 嚴燁聽他口中自稱,所謂的“朕”,格外諷刺,黑白分明的眸子頓時血絲滿佈:“卑鄙小人!”日夜練兵的手一提起,氣得往外亂劈!桌上隨之震出一聲「彭」的巨響! 本來完整無缺的奏摺瞬間一分為二,就像他們情誼一樣,斬得分明乾淨。 就像是要對夏侯璟鉉說:從此之後,再沒有國臣,也沒有兄弟。 嚴燁心如死亡灰,一雙絕望的眼睛凝視碎裂的痕跡:“枉我把你當作兄弟,你卻跟你老爸一樣忘恩負義!” “她有了朕的骨肉,朕不得不答應完顏晟曦的要求…”病弱的身子無力一坐,臉色比從前蒼白:“朕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奢望能夠看見自己的孩兒能夠平安…” 骨瘦如柴的五指撫過無上至尊的玉璽,巧奪天工的金龍活靈活現地垂首,傲視群雄的目光震懾無數個貪婪的靈魂。 鉉璟帝倒是覺得,那條金龍只是鏡花水月般存在。 “自從朕登上帝位後,從沒為自己自私過一回,唯獨她…朕只想自私一次,也只有這麽一次…” 嚴燁把劍一丟,劍身跌落地上的聲音重重打在鉉璟帝的心上,擲地有聲。 “你不僅自私,而且卑鄙無恥!”語罷,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夏侯璟鉉無力一坐,眼神空洞?????? 老嚴??????對不起??????是我計算了你?????? 聰明如他,打從一開始便知道,嚴燁不會殺他,夏侯璟鉉就是算準了這一點,若然自己身後不是慶國,那一劍斷然不只是落在那薄薄的奏折之上。如今君臣鬧翻,把柳霜送給晟曦只能保住穆曉麗一時的性命,終始穆曉麗仍在晟曦手上,能不能把人救出,還是要看嚴燁的選擇?????? 天色一沉,宮外一場大雨,打濕身上那光鮮亮麗的喜服,本該喜慶的喜服被雨水打濕,如今卻顯得分外諷刺。 嚴燁像是丟了魂般漫無目的地走著… 夏侯璟鉉說,自己從沒自私過一回,而他何償有過半點自私? 自小被送進宮裏當伴讀,旁人都是在父母身邊共享天倫,而他沒有。 世人皆知,他兒時在宮裏求學,但世人卻不知,他只不過是先帝以防父親叛變的人質罷了。 從他懂事開始,父親說,生是嚴家人,死是守國魂,嚴家不能恃強凌弱,不能無法無天,更不能以下犯上。他很清楚自己的角色,一直不卑不亢地活著,儘管一開始便知道自己進宮原因的,他亦坦然忍受。 旁人皆說,生在天家最是無情,可他沒想到,天家的人要是狠下心,也能無情無義得令人刮目相看。 蕭條身影往台階軟軟一坐,本該意氣風發的臉自嘲一笑… 為甚麼? 為甚麼將領就一定要為國拼死拼活? 為甚麼站在朝堂之上的群臣卻能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為甚麼他一直視如兄弟的人會如此無情,就連他唯一心愛的人也要當在作是籌碼拱手讓出? 父親…孩兒一直所堅持的到底是對是錯? 冰冷的雨水一直滂沱,灑在臉上的,不知是雨是淚,是委屈還是不甘… 第168章 死亡 “你醒了?”晟曦的聲音傳至耳邊,迷藥效力一退,腦門少不了受罪,才回復神智,眼前正是一張她極為厭惡的臉,柳霜正在掙脫被綁的手,眉眼一抬,見晟曦拿著包子緩緩接近:“放開我!” 晟曦聽而不聞,把熱騰騰的包子放到柳霜嘴巴前:“這是從將軍府門外第三條街上買回來的,是你最常買的口味,來,我喂你。” 生得好看的眼睛充斥著恨意,不用腦子思考也知道,這人絕不會幹虧本的買賣,他千方百計把自己捉來,如今又向她示好,一定是另有目的,她咬緊牙,怒目相向:“別在我面前假惺惺!你是甚麼人,本姑娘最明白不過。” 天生殺伐成性的人卻也不動怒:“我說過,我們會再見的。” “你到底使了甚麼手段?我記得自己明明在皇宮裏!” “沒甚麼,我只是把夏侯璟鉉的女人捉走罷了。” 柳霜繼續掙開手上繩索,被刮傷的表皮開始出血,晟曦忍不住替她解開繩索:“丫頭,你跑不掉的,就算你出了這道門,門後也有成千上萬的守衛包圍這兒。” 被鬆綁的手猛力推開晟曦:“我要回去!快放了我!” 晟曦卻道:“把戲演完,我便放了你。” 兩日後,慶北兩國交界狼煙四起。 荒沙百里,將士們戰袍加身,虎嘯沖天,地上飛沙震動,晟曦站在前線,弓箭手早已就位。 戰鼓如雷般響徹四方,震得四野腥風血雨,戰火沖天,一望無際的天空剎時染得通紅一片,肅殺風聲包圍著沙塵,鐵騎踏過長年乾旱的土地,奔得塵沙飛揚。 嚴燁掛帥出征,騎著純白駿驅一路領前,晟曦有備而戰,喚人把兩部以黑布包圍的囚車分別推到東邊和西邊。 號角響起,眼下千軍萬馬兵臨城下,烽火連天,刀光劍影隨處可見,戰馬馳騁沙場,鐵蹄輾起沙塵,兩國士兵開始亡命撕殺,只有活著回去,才是贏家。 嚴燁摞緊韁繩,追星仰頭長嘯,兩軍對峙得如火如荼,金戈鐵馬在混亂中發出震耳欲聾的敲打聲,不消一會,血腥味迎風而來,嚴燁一騎絕塵,在撕殺中獨佔鰲頭,無人可擋的男子一路披荊斬棘,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能單人匹馬殺出了一條血路!手中長劍靈活一揮,熱血灑遍枯沙,血雨腥風的氣味與刀槍交雜,混雜著鐵綉的腥臭傳至鼻尖,難嗅得令人作嘔。 嚴家軍見主帥率先剿滅敵方陣線,士氣大增,冷酷戰火雄踞點燃,山河間剎時變成修羅煉獄,哀鴻遍野。 茹毛飲血的敵軍迅速從後補上,源源不絕的兵力與慶國不相上下,戰戟在黃沙上亂舞,吞噬無數戰魂,被砍殺的屍骸遍佈戰場,嚴燁手握重劍,勒緊韁繩,眼下還有十余里路便能殺入敵軍陣營,此時,完顏晟曦一聲令下,東邊囚車的黑布突然掀起。 嚴燁一愣,他要找的人被綁在東邊囚車之中! 柳霜被吊起,秀白的雙手試圖掙開繩結,兩隻手腕都磨破了皮肉,就連繩子也染上血色。 嚴燁怔了怔,腦海只有一個念頭:救人! 站在一旁的晟曦倒是從容不迫,大手粗暴地托著花容,正朝著粉唇處吻去,忽然,一道劍光從晟曦的頭顱飛去,卻被托拔魈「蹡」的一聲打落! 相安無事的晟曦緩緩回頭:“要救她,先拿二十座城池來換。” “我換!”嚴燁毫不猶豫道! 邪魅目光奸詐一笑:“先看看西邊的囚車再說。” 西邊黑布一亮,囚車內的人是穆曉麗。 目睹這一切的唐百木後來居上:“公子,東西兩邊相差甚遠,敵國此舉必然有詐!” 追星倒頭一轉,嚴燁搶了敵兵的劍,從唐百木身邊離開:“兩個我都要救。” “公子!” 晟曦派人送上降書:“降書早已備好,現在只差將軍大筆一揮。” “公子!” 嚴燁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在降書上快速落款,唐百木還未來得及反應,慶國那二十座城池連同城內的百姓也一拼斷送! 降書還未送到晟曦手上,慶國的士兵皆神情慌亂! 唐百木就在此刻掉頭,亮出長劍:“別發呆,就趁現在大殺四方!” 拿到降書的晟曦一看,只見嚴燁在落款處塗得亂七八糟,晟曦感到被耍,一聲怒吼:“幼稚!” 眾多戰馬中,只得一匹白馬遙遙領先,嚴燁一騎絕塵,成功引開敵軍注意後再越過幾隊人馬:“先救人!” 晟曦撕碎了降書,怒氣道:“來人!放火!” 兩邊囚車底下烈火雄雄燃起,嚴燁一路馳騁往柳霜處,兩人相隔數里,數以萬計的弓箭忽然漫天而降! 嚴燁敏捷打下身邊箭雨,晟曦卻拿著箭往綁著柳霜的繩子一射!連同她的命脈一併射斷! 嚴燁眼看火勢迅速漫延,還沒來得及上前,下一刻便眼睜睜看著柳霜掉入火海! 無情烈焰張開血盆大口,瞬間吞噬掉下的人! “霜兒!!!”他聲嘶力竭大吼! 失魂落魄之際,背後有數以萬計的箭雨同時朝他發射,訓練有素的男子長劍一揮,即便是個身經百戰的戰神面對成千上萬的箭雨也難以全身而退!就在目睹她掉入火海之時,他仿佛失去了一切!還沒回過神,一支染上毒液的利箭精準無誤地穿過鐵甲,直刺强悍心臟! 唐百木好不容易才救下穆曉麗,見嚴燁身上有箭,立馬領兵上前營救! 嚴燁強忍痛楚,用盡餘下力氣砍掉數名敵軍,歇息間,靈活的身手逐漸變得緩慢起來。 手中劍使勁一握,時光一點一滴耗盡他的氣息… 追星似乎感到主人有難,忽然仰天長嘯! “公子!” 腦海裏,只記得曾經有那麼一個冒失的姑娘忽然在枇杷樹上掉進自己的懷裏… “到底是誰家的姑娘,如此不懂禮數…” 沾滿鮮血的手無力一放,握在手中的長劍緩緩落地… 霜兒… 沒能保住你,是…我的錯。 你…可會恨我? 倘若我能算到你會因我而丟了性命,那我寧可不再尋你,谷平是我的人,放出風聲誘你找我,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然而,你這輩子也不會知道—— 我與你的重逢,不是因為緣份,而是我籌謀已久的邂逅?????? 第169章 你不是宮裏人 慶歷101年。 春。 宏偉的宮牆外, 一名少年從馬車裏出來。 那少年生得俊雅出塵,深邃的杏眸帶著墨色瞳仁,頭戴玉冠,衣著純白綢緞,外披暗藍華服,光是遠遠看著,便知道是一名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老嚴!” 冷靜的眉宇往宮門一瞥,見四皇子大力招手。 當今聖上一共生了四個皇子一個公主,眼前那個連跑帶跳走上前的,正是四皇子夏侯璟鉉:“我跟你說,父皇今天召見一名貴客沒空管我,咱倆去青樓逛逛吧!” “不去。”那少年生得一身傲骨,斷不會到煙花柳巷去。 四皇子硬拉著他的袖子,毫無半點天家威儀,反之愈發懶皮:“去吧去吧,我好不容易才偷了母后的出宮令牌,莫不是為了等你,我早就出去了!” 一雙平靜的墨眸依舊沒起半點波瀾,眉清目秀的少年別個身,冷冷道:“要去你自己去。” 四皇子見他果斷回絕,只好乖乖跟著少年背後,興致全無道:“你不去,我也不去。” 少年瞧四皇子的吹牛功夫可利害,嘴巴總是眉飛色舞地說著風流韻事,實際上卻是個膽小得要命的紙老虎,於是忍不住壞笑:“你沒種?”渾然天成的眉宇一挑,惹得四皇子暴跳如雷! “哎、嚴燁,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夏侯璟鉉是何人?本皇子是眾多皇子之中最沒有膽量的,你這樣在光天化日之下揭我的瘡疤,萬一我心痛了,你就不怕你爸把你倒吊起來呀?” “哎、嚴燁,你怎麼不說話了呢?別走那麼快、我腿短追不上!” 有時候,嚴燁真的很想一拳打暈那個噪音製造者。兩人一路前往書齋,四皇子便在嚴燁耳邊吵個不停。 “我跟你說呀,康寧想約你去逛荷花池,這次你可別推辭了。” 一直無視四皇子的人突然止步,害得夏侯璟鉉直接撞上挺拔的後背:“哎喲…我的龍頭可痛了…” “我玉佩丟了!”嚴燁摸摸衣衫,向來平靜的眉目感到不安:“一定是剛剛下馬車的時候丟的!” 夏侯璟鉉也沒放在心上:“不就一個破玩意嘛,我家多的是,我賠你一個唄。” “你賠不起。”嚴燁的語氣雖與平日無異,可他怒目一瞪,剎時盯得四皇子渾身不自在,夏侯璟鉉從未見他如此舉動,唯有隨便找個藉口離開:“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回書齋,回頭見!” 語罷,小短腿迅速逃命! 少年來來回回把路重新走了一遍,仍一無所獲,正當他絕望沮喪時,剛巧遇到一名守樹的宮女對著個小太監指指點點,瞧那小太監滿臉委屈,怕是被責罵,那宮女平日仗著有大皇子撐腰,便囂張慣了,到如今竟在嚴燁面前欺負一名新丁,不惹事亦不怕事的少年自然是看不過眼,把那名小太監救了。 幾天後,當日被欺負的小太監竟然把他弄掉的玉佩找回來,小太監生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甚是明亮:“這是回禮,謝謝你的包子。” 沉悶了好幾天的英朗眉目難得一笑,恰似春暖花開:“你是怎麼找到的?” 小太監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道出,最後還卻故作神秘,道了聲:“秘密。” “這是我娘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沒想到被你找到!”他激動得雙手捉住小太監的肩,誰料,那名小太監手臂一縮,刺痛的感覺直達眉梢:“哇、痛…!” 他感到不對勁,直接揭起小太監的衣袖一看,瘦弱的手臂滿是傷痕:“誰打你了?” “宮裏的嬤嬤說我到處亂跑,所以就罰我囉…唉,真想快點離開這兒。” “哪裡的嬤嬤?”嚴燁甚少替別人出頭,眼下是小太監幫了個大忙,自然要替他抱不平。 小太監卻道:“蓉嬤嬤呀,不過我骨頭粗,這些小傷,很快就好了。” 墨眸頓了頓,緩緩道:“你是公主的人?” 小太監嘴巴一僵,似是有所隱瞞:“你怎麼會知道的?不過兄台放心,我沒事,都快要出宮了,我可不想再惹事了,不然爹爹會罵死我。” 他總覺得,眼前的小太監很可疑:“你不是宮裏人。” 第170章 他的病,本官治不了 “你是公主的人?” 小太監嘴巴一僵,似是有所隱瞞:“你怎麼會知道的?不過兄台放心,我沒事,都快要出宮了,我可不想再惹事了,不然爹爹會罵死我。” 他總覺得眼前的小太監有點可疑:“你不是宮裏人。” 小太監那白皙的眉目一愣,硬著頭皮刻意掩飾:“我家鄉發生點事,太監總管准我回家一趟。” 嚴燁直接把人逼到牆角,兩手同時按在牆壁,攔得小太監動彈不得。 倜儻不羈的臉孔對上一張驚慌的臉:“初入宮者至少要滿三年才能出宮一趟,況且,要得到出宮令牌,絕非易事。” 他的氣息一字一語地落在小太監的臉上,兩人湊得接近,嚇得小太監屏息著呼吸:“我…我…我…” “你到底是誰?”濃眉一挑,氣勢逼得小太監動彈不得,深邃的墨眸直勾勾地盯著水靈靈的眼睛。 微風一略而過,吹得他衣衫飄逸,就連空氣都是從他身上散發的墨香。 “小…小柳子…” 嚴燁想了想,桎梏著小太監的兩手驀然放下:“看在玉佩的份上,這回姑且放過你一次。” 他別個身,頭也不回地離開,那名小太監紅著臉,往他背後叫道:“喂!我不是壞人!喂,嚴巴,你聽我說,我真不是壞人!” 精緻的玄色靴子氣得加快速度離開… 幾天後,嚴燁終於與康寧公主同遊荷花池。 悉心打扮的康寧高高興興,直接在荷花池畔等著,可嚴燁卻在行宮外頭一直等候,苦苦等候的少年無意間一瞥,見小柳子臉色蒼白的走出來,嚴燁上前扶她,緊張道:“你怎麼了?” “有人要害四皇子…先救他…我不礙事…” “先別說話,我帶你去看太醫!” 氣若柔絲的手著緊地捉住他:“我真的不是壞人…你不要討厭我…” 嚴燁直接把人抱起:“我從未討厭過你,打從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壞人!”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太笨了。” “……” 帶小柳子到太醫院的途中,他見康寧向他方向走去,嚴燁知道康寧必定會跑上前問長問短,於是只向康寧道了聲:“康寧公主,請讓個路。”語罷,從康寧身邊錯過。 醫官見嚴燁帶人治病,也不敢待慢,經過一番治療後,小太監的毒也緩了下來。 嚴燁誓要找出幕後毒手。 後來,夏侯琰被捕。 翌日,宮中舉行策封太子典禮。 雖說四皇子身中奇毒,可天家之事,誰人也不敢揣測。 夜裏,宮中五彩煙花漫天綻放。 好不容易痊癒的小柳子帶上兩瓶酒,與嚴燁坐在屋簷上看煙花:“我跟你說,我家鄉還有個胞妹,長得跟我一個餅模子印出來一樣。” “我倒想看看,那個像女孩子的你,是甚麼模樣。” 小柳子心中一樂:“不如咱倆打個賭吧。” “賭甚麼?” 小柳子手中瓶子一亮:“誰先倒,誰就要穿女裝!” 嚴燁把頭一歪,墨眸一怔,也不知道小柳子拿著的東西是怎樣偷來:“這是…” “杜康。”小柳子給他一瓶。 修長的手先是經過一番猶豫,想了半天,還是接過酒瓶:“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管它是慨是慷,來,喝!” 嚴燁像是有所顧慮,卓越眸光停留在瓶口中,默然道:“可是…父親不曾讓我喝過酒。”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小太監意味深長一笑:呵呵呵,那套女裝你穿定了! 墨眸怔了怔,在宮中步步為營久了,也未曾任意莽為過半分,更何況爬屋頂喝酒這些事,莫不是眼前的人吵嚷著,他也絕對不會放肆胡行,俊逸出塵的少年驀然高舉酒壺,淺嚐了一口,辛辣下腹,墨眸皺得老緊:“…苦。” “是嗎?可這氣味是甜的呀。”小柳子聞著酒香:“告訴你,我爹跟嚴家的關係並非一般!你可要好好護著我爹啊…” 嚴燁見小柳子喝了一小口,好奇道:“你爹是誰?” 兩頰通紅的小太監傻傻一笑,口齒不清道:“如果我爹死了,你就是烏龜王八蛋!” 嚴燁眉眼一彎,眼裏光芒猶勝天邊星辰:“好,我答應你。” 小柳子抱著酒壺重重低頭,嘴巴開始胡言亂語起來:“聽說金滿堂的白糖糕馳名遠播,要是能吃上一口,這趟遠門,值了!” “遠門?”濃眉皺得老緊,心思被小太監的話打亂了一團 小柳子傻傻一笑,手中酒瓶從簷上滾滾落地,冒失的手為了撿回瓶子,也忘了自己身在屋頂,歇息間,嚴燁一把接住重心不穩的小柳子! 微紅的臉頰主動抱住冰冷的人:“你真好看…” 向來平靜的心忽然一亂… 翌日,晨輝入戶。 小柳子穿上女裝,偷偷跑到書齋。 嚴燁不知,一雙攝人心弦的墨眸漫不經心地從書齋窗戶裏遙看天邊白雲。 小柳子卻在窗前向他招手。 還沒回過神,他經以站了起來! 下一刻,便見夫子嚴厲地對視他… 再回頭,剛才站著的人卻早已離開。 後來,嚴燁才知道,那是他們在宮裏最後一次見面… 向來不問世事的少年便開始打聽那個人的下落。 可惜換來的,只有各種不真的事實。 一日,四皇子故意拉他到太醫院看診:“洛大人,你替本太子看看他。” 年輕的太醫放下手中醫書:“聽宮女說,太子殿內的盆栽又死了。” 夏侯璟鉉拍拍胸口,斬釘截鐵道:“本太子生性魯鈍,又怎會偷偷把湯藥倒在盆栽裏了呢。” 洛雲桑也不跟他理論,直接為嚴燁把脈,站在旁邊的太子又在碎碎念:“老嚴最近整個人都沒精打采的,是不是三哥給他下的毒手啊?” 把完脈,那個曾經為小柳子治病的太醫問:“小兄弟,怎麼不見上次來的小姑娘?” 嚴燁難得回過神:“小姑娘?” 年輕的太醫邀請兩人喝茶:“對啊。” 嚴燁又驚又喜:“你說、他是姑娘?” 洛雲桑點點頭:“當日她雖穿著太監裝束,可男女氣息與脈絡均有不同。” “洛大人!老嚴一下子大悲大喜…他的病…應該不輕吧?” 洛大人笑言:“他的病,本官治不了。” 夏侯璟鉉不懂:“那他這是甚麼病?” 洛大人喝了一口茶,緩緩道:“相思病。” 告訴你,我爹跟嚴家的關係並非一般!你可要好好護著我爹啊… 他隨著小柳子口中線索追查,然後動用嚴家的勢力打探她下落,皇天不負,他終於找到那個令他朝思暮想的人。 可惜,正當嚴燁找到她的時候,他便要出兵掛帥。 戰事一觸即發,幾年後,柳仲死了,她亦隨之消聲匿跡。 直到某年某日,征戰多年的男子重新回到皇城。 當天晚上,剛巧是七夕之夜。 曾經斷了的姻緣卻在老廟外的紅線重新連合… 一把柔美卻又帶著幾分硬朗的女聲疑惑道:“奇怪,一定是錯了。” 嚴燁不信,帥氣的眉宇一挑:“錯了?” 女子苦思半响,道:“對呀,這些年來也是沒有遇上與我手執一線的人,也許是哪裏出錯了。” 玉指把紅線卷成一束:“爹爹曾經為我批過命書,是孤獨終老的命,剛才我只是隨意撿起路邊的線子,所以…”女子把紅線放到嚴燁手中:“我們能連上,只不過是巧合罷了。” 嚴燁把線子藏在袖口,問:“姑娘相信命運?” 那女子一臉篤定:“我相信成事在天。” 嚴燁卻道:“若無人意,恐怕天意難為。” 第171章 三年 躺在榻上的男子朦朧說道:“若無人意…恐怕天意難為…” 聲音若有似無般重複著回憶中的話,在旁日夜守候的行衣少年一下子醒過來,緊張道:“公子!” 是…唐百木? 墨眸緩緩睜開,只見唐百木聲聲呼喊:“公子!你可算是醒來了!” 一群人紛紛圍上來,嚴燁還沒把所有人都看清,昏頭轉向的扶著腦門,沙啞道:“我…在哪?” 冷戚戚也不帶半點多餘的話,只道了聲:“酆城。” 嚴燁正要起來,胸口傳來撕裂痛楚,空洞的目光似乎在極力回想了些甚麼似的,他咳了幾聲,喉中鮮血一湧而上,唐百木急忙扶起舉步維艱的人:“公子,洛大人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鬼門關帶回來,你就別再操心了。” “傷口已經開始癒合,嚴大人還是別動為妙。”洛雲桑收拾針包,早些日子把人從戰場上救了回來,血水換了一盆又一盆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能把命留著已經是萬幸。 剛從鬼門關回到人間的人捉緊被子,連呼吸也變得無比沉重,嚴燁哽咽道:“霜兒…她…在哪?” 整個世界都變得灰暗陰沉,眾人面有難色,紛紛沉默起來… 數月後,嚴燁遞上請辭文書和虎符,與嚴歡一起消聲匿跡。 唐百木帶著嚴燁留下來的書信找冷戚戚:“公子帶小不點走了…我們該怎麼辦?” 冷戚戚依然不改憨態:“要麽回家,要麽繼續幹活。” 嚴燁離開,少年一下子慌了:“他跑了…我能幹甚麼呢…他可是嚴家的大公子,慶國的大將軍,嚴家的統帥啊…” 冷戚戚拍拍少年的肩:“他會回來的。” “甚麼時候?” “不知道。” 皇城。 御書房。 坐在龍椅上的帝皇一愣,俊美的眸子盯著一份文書和雕功精巧的虎符,一看便是半天。 文書上的筆跡,鉉璟帝自然是最熟悉不過,但文書背後的隱憂,就只有心懷家國的人才會了解。 精明如他,又怎會不知嚴燁會走? 精緻的臉上不由得憂思起來,那個雕琢精巧的虎符近在眼前,鉉璟帝知道,虎符一但遞上,鉉璟帝便知,嚴燁不會再回來。 可是,身為九五至尊的他又能怎樣? 當初答應完顏晟曦用柳霜去換穆曉麗是他,讓柳霜活生生在嚴燁眼裏死去是他,甚至逼嚴燁離開朝廷,也是他?????? 明黃闊袖狠心一揮,桌上卷宗盡掃落地,被翻倒的墨汁倒在乾淨的奏折之上,污穢得不堪入目,夏侯璟鉉卻道:「這??????都是朕自己一手造成的笑話!都是個笑話??????就連朕自己??????也是個笑話??????」 目光悄然一移,剛巧看著當日召見柳霜時,她曾站著的地方… 精緻眸子一顫,鉉璟帝若有所思道:“亢龍有悔…柳家的本事,確實不俗…” 當日,她說:“此卦名為坑龍有悔,意思是吉盡凶來。慶國…將會有一場滅國之災。” 那時候的天子卻不認同:“小霜霜,你可知晟曦要來議和?” “我的卦象從來沒有錯過。” 鉉璟帝記得,當時的她,目光篤定,難得的堅持。 “小霜霜…朕…對不住你…” 後來,穆曉麗再次入宮,鉉璟帝直接封她為后。 花開,花落。 日月如梭。 一年後,慶國迎來第一位小皇子。 鉉璟帝從醫女手中接過初生嬰兒,高興得忘了身份:“朕要當爹了,曉麗你看,多像朕小時候的模樣啊!” 剛臨盆的皇后笑了笑:“皇兒該叫甚麼名字?” “璟豐,朕希望他將來能為慶國帶來光明耀眼的國運,百姓豐衣足食。” “陛下文采出眾,臣妾不才,只懂得採藥治病。” “採藥治病,足以令朕傾心,何來不才?” 又過兩年,娃兒已經懂得“父皇父皇”地叫道。 今年的風雪比往年來得早,鉉璟帝穿著純白狐裘,直接把小娃兒抱上手:“小壞蛋,怎麼又跑來御書房了?” 細小的身子在鉉璟帝的懷裏鑽了鑽,口齒不清的小孩仍努力說話:“兒臣、想父皇!” 鉉璟帝看著宮外積雪,忽然道:“父皇此時也在想著??????一個好朋友。” 牙牙學語的娃兒努力學著父親的話,甜糯童音一揚:“好朋友?” “嗯,不知道…他現在可好…”精明目光閃過一絲失落,孩童不明白,父皇總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宮中冰雪漸漸溶化,透薄的晶瑩裏,是一座座宏偉宮殿。 翌日,鉉璟帝召見唐百木。 自從嚴燁三年前出走,那個身穿玄色行衣的少年也再無踏入宮裏一步。 重回宮殿的少年早已長大,成了江湖上舉足輕重的唐家少主。 “草民唐百木,叩見陛下。”挺拔的身軀向鉉璟帝俯首。 “百木免禮。” “未知陛下召見,所為何事?” 第172章 王妃 北漠。 議事廳。 眼看議和書所訂的日子愈來愈近,晟曦盤著算著,誓要一統天下。 奢華的袍子靜默行走,不知不覺來到一處百花盛開的園林。 “王妃,你可要小心啊!”侍女在樹下大喊,樹上的女子卻擼起袖子說道:“水水別怕!你在樹下接著我就對了!” 那王妃一跳,樹下侍女一慌,兩人相相在地下滾了兩圈! 掉在地上的王妃卻高興道:“這回可像了!” 被壓在地上的侍女卻道:“像甚麼?” “大王駕到一一” 王妃聞聲,這才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連忙向晟曦行禮:“南宮靈參見大王。” 晟曦把人扶起:“都免禮吧。” 南宮靈朝晟曦一笑,湛藍瞳仁往她髮上一瞧,為她摘去頭上落葉:“傻丫頭,又跳樹啦?” “大王今天在宮裏議事甚久,我悶得發慌,便叫水水陪我玩…”美緻的粉唇往上一翹,晟曦忍不住想要一嚐芳澤,卻被一根玉指止住正要親上的嘴巴:“大王…臣妾有病…” 晟曦似乎明白過來:“待本王一統天下,便能為你找出治病之法。” “慶國…會有方法根治我的病嗎?” 冷酷的眸子驀然發狠:“天下之大,本王就不信找不著的法子。” 一直在旁的水水提醒道:“大王,未時已到,王妃是時候找聖女了。” 長裙走過一條寬闊的長道,南宮靈覺得,宮裏的裙子雖是華美,可是她總是穿不慣。 她獨自走進廣闊的神殿,見緋紅端坐殿中。 壇中清煙磅礡上升,正在閉目的紅衣女子開口說話:“遲到。” 南宮靈湊上前,把裙子一提,直接坐在聖女身旁:“緋紅姐姐,我最近又作怪夢了。” “甚麼夢?” “我夢見自己站在高樓看煙花,身邊還站著一名男子。可是…每當我想看清他的臉時,卻不知不覺醒來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前世今生?” 美艷眸子緩緩張開:“你喜歡他了?” 南宮靈兩頰一紅:“緋紅,你別亂說,我、我可是北漠王妃…” “也對,愛上一個夢裏的男人,倒是件怪事。” “納蘭緋紅!你是想說我是個怪人麽?” 緋紅也不上當:“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入夜,彎月斜掛。 南宮靈夜不能寐,輾轉反側間,還是耐不住性子,披上斗篷在宮內漫無目的地遊走。 自從她墜馬後,夢裏總出現零星片段。 那種感覺,如幻似真,卻又不曾存在。 繡功精巧的鞋子踢了踢地上石頭,南宮靈看著石子滾遠,心中憂思難解。 忽然,笛聲悠揚。 南宮靈著魔般隨笛聲而行,來到一處極為罕見的亭子。 亭內坐著一名年輕的紫衣道長。 那道長生得俊雅,見她來了,便問“你是誰?” “小女子南宮靈,是南宮家次女。” 南宮靈總覺得,那人頗為臉熟。 紫衣道長把笛子藏入袖中,又問:“進宮多久了?” “三年。” “小姑娘倒是長得乖巧,這樣吧,老朽送你一個錦囊可好?” 南宮靈覺得那道士氣宇不凡,瞧那道長的模樣,也不就是個二三十歲的男子,也不知道他為何以「老朽」自稱,南宮靈想了半天,或許眼前的道長是個奇人,於是道:“實不相瞞,小女子身患奇疾,三年來不曾為王族生下子嗣,道長可知,哪裡可以治我的病?” 道長溫潤一笑,把錦囊遞給她:“裏面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慶國皇城,月老廟…這…到底是哪裡呀?”南宮靈抬頭,竟不見道長蹤影:“哎…道長!你在哪?” “王妃?你在說甚麼呢?” 惺忪眼皮一開,只見自己身處在行宮之中:“我…是在做夢?” 水水在南宮靈身邊侍候了三年,對她的夢境早已是見貫不怪:“王妃這回又夢到帥哥了嗎?” 南宮靈微聲嘟囔:“是挺帥的。” “他是個甚麼人?” “是個年輕道士。” 水水眼睛瞪大:“甚麼?出家人?” 南宮靈立刻明白水水的意思,立馬把捂住水水的嘴巴:“在想甚麼啦?我可是個守婦道的女人!” 水水隨口一說:“我看未必。” 氣得南宮靈翻了個白眼! 水水仍不死心:“那你夢到甚麼啦?” “我問他,哪裡可以治我的病,他便給我一個錦囊,裏面說,慶國皇城,月老廟。” “真的?” “真的。” 水水忽然嚴肅起來,眼睛警戒地橫視四周,道:“王妃,此事絕不能告訴別人。” “為何?” “別人一定會知道…”水水欲言又止,更引起南宮靈的好奇:“知道甚麼?” “你是個瘋子。” “可惡!!!” 清脆鈴鐺一響,兩人莫名定住。 第173章 好帥的哥哥 金脆鈴鐺一響,兩人莫名定住。 在北漠宮裏的人皆知,卓雅公主自三年前從慶國回來後便隨身攜戴著一雙鈴鐺,久而久之,這清脆悅耳的聲音一響,眾人皆知,卓雅公主來了。 卓雅一身長裙沾地,華美的服飾在她身上沒有過多的奢華,反之更顯氣質:“嫂嫂你看,是橘子!”潔白無暇的臉上,是一雙微彎帶笑的眼睛。 起初,卓雅總把南宮靈認錯成別人,晟曦說,南宮靈是土生土長的北漠姑娘,她的樣貌雖與「某人」相似,可天下之大,難免有些相似之人,卓雅聽後,乾脆喚她嫂嫂,起初南宮靈也是聽得有點怪怪,但又說不出哪裡怪了,時間一久自然也就習慣,對於卓雅,她總是有種道不出的熟悉感,困在深宮久了,難得有個小公主天天往自己行宮裏跑,也為她那沉悶的日子添了不少有趣的色彩。 “我們家的小可愛,來、嫂嫂抱一個!”南宮靈張開手臂與身形嬌小的少女一個熊抱,這兩人關係要好,卓雅又是個沒有架子的公主,與南宮靈十分投緣,自然常常往南宮靈的行宮裏跑。 南宮靈知道卓雅曾在慶國往了些日子,忐忑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聽說小卓雅去過慶國,那兒…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地方?” “慶國很美,一花一樹,一草一木都是翠綠無比,那兒有個長得好帥的哥哥和一個有趣的小哥哥,不過卓雅答應過那個帥哥哥,不可以把慶國的一切說出去,所以,卓雅不能說??????” 南宮靈若有所思,重複道:“好帥的哥哥?” 卓雅點點頭:“我曾經在那個哥哥的家住過,是他救我出來的,所以他不是壞人。” 我真的不是壞人…你不要討厭我… 柳眉一怔,南宮靈口中重複腦海的話:“我真的…不是壞人…” “對啊,嫂嫂最好了,嫂嫂不是壞人。” 因為,你太笨了。 腦海閃過一片零碎的畫面,那是一張矇矓的臉。 眼睛驀然一紅,無論她怎樣努力回想,那些片段都仿佛不曾存在,卻又如幻似真的在腦海浮現:“因為…我太笨了…” 水水拉拉她衣袖愰了愰,小心翼翼問道:“王妃,你沒事吧?” “我…沒事…”南宮靈眼中淚光停在眼眶,即使回過神,還是止不住心口的痛處,就像空洞洞的缺了一口,每天都行屍走肉般的活著,卻又忘了一些她珍而重之的東西。 南宮靈揉揉眼睛,每個午夜夢魘都逼得她喘不過氣來:我??????好像是忘了些甚麼,又好像是丟了些甚麼似的??????可我怎麼想也想不起來,我到底忘了甚麼?????? 心頭一酸,整個人都沒精打采,卓雅扶南宮靈進屋:「這兒風大,嫂嫂要是著涼了,兄長又會責罰水水沒有好好照顧他的寵妃,我們不如先行回屋?」 「你哥不就是小題大造吧,本王妃身子好的很,只是有個怪病,不曾為完顏家留個子嗣而已,這些小風寒甚麼的,弄不死我啦!」 第174章 三年沒見 議和期限一到,北漠大舉入侵慶國,北漠三年來休養生息,為的便是這場硬仗。 嚴家軍統帥一直懸空。 即便是朝中有人覬覦,也難以跨過當今天子那一關。 一天,鉉璟帝病倒了,長年累月的毒根一夜暴發,幾名經驗老到的醫者皆出手無策。 戰事一觸即發,朝廷派來御林軍統領龐滿來頂替嚴家軍統帥。 此人養尊處優多年,仗著朝中有人便不理冷戚戚與軍中幾名軍中將領的意見,大行旗鼓的使用平日守城策略,有好幾次都把冷戚戚氣得直接收拾包袱回家,幸得洛雲桑再三勸解才得以重回軍營。 眼看北漠一連拿下酆城、靖景、豐都和幾座小城,冷戚戚氣得難以下飯,月餘下來便瘦了一大圈。 入春,本該是個花開時節,可四處戰火不斷,原本肥沃的田地經已荒廢得無人問津。 朝廷得知連敗消息,便加重稅項,百性民不聊生。 清早,一名官兵在皇榜中央貼上徵兵告示,百姓蜂擁而至。 此時,有一男子藏在其中,墨眸銳利一盯:“壞性循環,妄夫所為。” 眾人聽後,回頭四處尋找聲音來源,可惜皆一無所知。 唐百木獨自上山。 曲折難行的山路處處刁難玄衣行客,既不能施展輕功,又不能直路快跑,唐百木為了能讓山路走得更容易些,邊走邊在心裏暗罵,真想丟幾枚新研製的炸藥乾脆把整座山頭移為平地! 走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跑到一處木屋,那裏鳥語花香,屋外有片綠油油的空地,遠處有三座箭靶,兩邊放置一排排整齊的兵器,外頭有籬笆圍繞,十足個小型校場。 院子裏有棵大樹,綠葉成蔭的樹影下,有一人以書卷蓋臉,悠然睡在靜止的鞦韆架上。 那人頭戴銀冠,身穿純色長袍,外披銀香軟綢,腰束精巧玉帶,十足個文人雅士。 唐百木輕手輕腳走前,自思量:此人身材瘦削…難道是公子的新書童?可他的手臂…應該連水桶也提不起來吧? 風聲一動,吹得樹上葉子落地。 少年似乎察覺有些異動,長長的睫毛緩緩打開一道細縫,還沒看清來人,迅雷不及掩耳的瞬間,橫腿一掃,有意給唐百木來個意想不到的「見面禮」! 兩人相續拆招百餘,出拳,橫勾,飛踢,唐百木總覺得,此人招式頗有嚴家風骨。 待那少年再次出拳,經驗老到的唐家少主實在耗不起時間再與那少年拆招,五指剎那間擒住少年的出拳,順勢送了少年一把毒掌! 少年輕盈一跳,與唐百木相距甚遠,唐百木這才看清少年模樣。 那少年生得白皙,黑白分明的眼睛下,是一張俊氣的臉孔。 身手了得的行衣俠客目光一亮! “哇!好癢!”濃眉大眼的少年搓搓剛才被打的胸膛! “好說呢,這是本少主新研發的毒粉,若不吃下解藥,不出三個時辰,便會…” 少年顯然沒有半點懷疑,反而急了起來:“便會怎樣?” 唐百木暗少,細長的眼睛微彎,使壞道:“會癢死。” 少年往屋內一吼:“哥!木木哥下毒害我!” 唐百木看著那副與嚴燁有幾分相似的眉眼,慨嘆道:“小不點!木木哥找你們可找得苦了…”難得與嚴歡久別重逢,已經當上唐家少主的男子忍不住想上前熊抱少年,卻被嚴歡一口回絕:“打住、不給我解藥,我便不說我哥在哪。” “你哥不在屋裏?” “剛才騙你的,我哥不在。” 這令人討厭的嘴臉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唐百木頭也不回道:“那我走了。” “喂!解藥!”嚴歡攤開雪白手板,唐百木回過頭:“公子不在,我便回家。” “你不給我解藥,我便不說我哥在哪!” “你不告訴你哥在哪,我便不給你解藥!” 嚴歡無可奈何之下,重重嘆了口氣,與嚴燁相似的臉容一沉,沙啞道:“我哥死了。” “公子…當真死了?”唐百木的眨眨眼,想了半天,覺得嚴歡也沒必要騙他,只是,三年沒見,沒想到第一次登門拜訪卻是那人的死訊?????? 細長眼睛一熱,見嚴歡失落點頭。 唐百木摞緊手中掌拳,態度與剛才大相徑庭:“好端端一個人,怎麼就死了呢…我…還是來遲了嗎…” 第175章 兵權 唐百木的世界彷彿一下子瞬間崩塌,無力地後退兩步,絕望低頭:“好端端一個人,怎麼就死了呢…我…還是來遲了嗎…” 嚴歡拍拍他肩膀:“木木哥,別難過,我騙你的。” 唐百木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還留在臉上,下一刻手刀大起!毫不留情地狂揍嚴歡:“死屁孩!長大了還是那麼討人厭!枉我從山下一路攀山涉水的跑上來!回頭下山時又要累死老子了!” 嚴歡打死也不說,山後有條小徑能直達城鎮。 少年玩心一起,忍不住調侃:“木木哥,滾下山比較快。” “還敢嘴硬!” 被打的少年立馬擋住唐百木的攻擊:“哥!救我!” “你不是說公子不在嗎?” 少年仍不改頑劣,一雙濃密長眉皺了起來:“他在!” “還騙我!還騙我!!!” “別鬧了。”一把熟悉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捉住嚴歡狂揍的手剎那間停了下來??????! 唐百木最熟悉不過的聲音傳至耳邊,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聽不到的聲音一揚,唐百木破涕為笑:“公子!” 那男子從屋內出來,那個曾經在戰場上鋒芒畢露的男子容顏未改,純色的月牙長袍穿在身上更像是住山裏不吃人間煙火的俊雅仙人,在他身上竟不見了曾經的冷酷,三年來韜光養晦,也不知磨平了多少銳氣,渾然天成的眉宇雖與昔日無異,唐百木總覺得,曾經患難與共的臉孔少了往日的自信和朝氣。 “公子!”唐百木連跑帶滾:“北漠…打過來了。” 墨眸先是一顫,嚴燁沉默了半天,薄唇微抿,停在喉結的話硬生生被壓了下去,他愣了愣,最終才輕描淡寫道:“此事與我無關。” 唐百木一下子也懵了,站在旁邊的少年也是一怔。 待唐百木回過神,猛力捉住嚴燁的兩肩搖晃,激動道:“眼下烽火連天!到處都是徵兵告示、田地稅收加重、百姓過的日子你看不見嗎?難道你就沒有看見街上的孤兒嗎?” 嚴燁甩開唐百木的手,又像是要與些甚麼分得乾淨:“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嚴某只是個隱居山林的百姓,左右不了這盤棋。” 唐百木從懷裏掏出虎符:“從你拿回兵權之時,你便能為大慶披荊斬棘!”把虎符硬輊到嚴燁手中:“這是你的籌碼!” 嚴燁瞧那虎符中間的裂痕,驀然回想起冰城,也回想起那個冒失的姑娘。 虎符上的裂痕就是她當日手忙腳亂時不小心把虎符摔得虎頭和虎尾巴各自分家,知道自己闖禍的嘴臉至今還歷歷在目,沉澱在內心深處的痛一下子湧現,沒想到三年來不曾回想起的臉孔,如今卻不經意地勾起,那些藏在心裏的過往驀然掀起,胸口還是會隱隱作痛,痛得難以呼吸,就像是有人刻意在他心頭刺上幾刀,就連皮肉都痛得發麻。 嚴燁冷冷俯首:「東西拿了出去,也就不會再收回來,我不會再幹蠢事。」 “公子,國難當前,兒女私情就該忘掉!” 清晰明亮的墨眸仍不悲不喜,水過無痕:“我不會回去。” 希望被打得七零八落,唐百木說:“歡兒,你哥真的死了…恕我唐百木有眼無珠,早知道你已經放下嚴家軍,放下百姓,放下整個慶國,我便不再打聽你的消息。” 嚴燁漠視唐百木的話,一雙了無靈氣的眸子只凝視空空如也的茶杯:“歡兒,澈茶。” 唐百木知道,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運籌帷幄,遇強愈強的人。唐百木也沒想到,眼下慶國的形勢,他是最清楚不過,只是萬萬沒想到,三年來他還一直惦記著從前種種:“當年陛下使計捉走柳姑娘,是他的錯,可這些年來,他也從沒一刻從愧疚中走出來,當年你私自出兵時,是誰為你擺平這一切?當你拿劍闖進御書房,是誰為你辯解?現今陛下臥病在床,宦官當道,換作是當年的你,即便是耗費性命,你也必定力挽狂瀾,絕不會說““與我無關””這話!” “可他騙了我。”嚴燁反駁:“憑甚麼他的女人被搶,卻要把我的霜兒賠出去?他利用我的信任,還在大婚當日用紫檀調包,如此卑鄙之徒,不配坐上帝位。” 唐百木抽住嚴燁衣領:“陛下把柳姑娘送出去,是因為完顏晟曦,現在攻下幾座城池的,是完顏晟曦,我們共同的敵人,也是完顏晟曦呀!” “穆曉麗被捉時,他為何不與我坦誠?若不是他把霜兒送了出去,霜兒會死嗎?我告訴你,當日真正把霜兒推進火海的,不是北漠,不是完顏晟曦,是夏侯璟鉉!” 正在泡茶的手一愣,嚴歡從沒見過嚴燁如此失控。 唐百木怒吼:“可他快要駕崩了!” “我跟他不再是兄弟!”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大慶從他這一代便換主了嗎?” 嚴燁凝視唐百木,斷言道:“就算慶國沒了,我也不會回去。” 唐百木鼻子一酸,最終還是把忠心錯付了:“曾幾何時,慶國這兩個字刻在你心裏有多麽重要,現在你竟然說沒了也不回去…”緊緊揪住嚴燁衣領的手絕望一放:“我和冷軍師都看錯人了…這三年的功夫,全都被你一句話給白費了…” 第176章 曾經傲嬌的人去喝茶 唐百木失望而回,臨走前只留下一道卷軸和一個細小的錦盒。 嚴歡找了處最常見的位置放著,心想著總有一日他哥會忍不住打開,可回想嚴燁的態度,要回酆城,的確有點天方夜譚,少年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面對冷冰冰空蕩蕩的屋子實在難受,不由得想起柳霜還在的時候,那些吵吵鬧鬧的日子,才像是個家。 自重他哥被皇宮裏的那位計算後,整天也說不出半句話,一雙與自己生的相似的墨眸也沒了往日朝氣,莫不是他整天粘著他哥學武,不然他還真以為他哥成了個啞巴。 而且是個帥氣的啞巴。 入夜。 只得一輪明月照耀蒼穹。 嚴燁與嚴歡在小鎮內並肩而行。 兩兄弟在山上住久了,有時候也會在山下逛逛,嚴燁總會坐在茶館,叫上幾碟小菜,順道從百姓口中打聽國家大事。 忽然,有人提著銅鑼大喊:“號外號外,當今天子已臥病月餘,現在太子只得兩歲,大家趕快下注,他們兩母子最終能否保得住大慶吧,東大門賭城開賭,下注盡早!” 其中有百姓搭訕:“眼下戰火連天,嚴家軍沒了主帥,朝廷便安插一名無關痛癢的人掛帥,依我看,慶國捱不了多久。” 曾經掛帥的男子仍安然無恙地喝茶,彷彿聽著最平常不過的民間軟事,心湖猶如水過無癢,不起半點波瀾。 又有一人道:“從前慶國有嚴將軍,咱們倒是能安居樂業,可現在這局勢,嚴家軍猶如一盤散沙,咱們短短數月便掉了幾座城池,再過一年半月,慶國必然換主。” 嚴歡看不過眼,捉住那人道:“陛下還沒駕崩,你這是大不敬!” 誰料,那名百姓卻義正辭嚴道:“日子都快過不去了!誰會管敬不敬的!去去去、不下注快滾!” 清亮墨眸一顫,修長大手緊握停在唇邊的茶杯?????? 他又何嘗不知城裏城外都是餓得皮黃骨瘦的饑民?既然夏侯璟鉉當日計算他,便會料到北漠會捲土重來,慶國活得如斯田地,活該。 嚴燁放下茶杯,壺中熱茶還沒散去香氣,那人已經跑到賭坊,嚴歡在後頭大步大步的跟著,還以為他哥會在賭坊找人理論,沒想到,下一刻便見著嚴燁從襟前拿出一碇銀子準備下注。 嚴歡立馬攔住:“哥,你在幹嘛?” “下注。”嚴燁話音才落,開局的莊家已經扯高嗓子吆喝道:「買定離手啦,下月兩國開打,買慶國贏的一賠五,買北漠羸的一賠二,平局一賠四!」 四周的骰子聲夾雜著賭徒的話語聲不絕於耳,兩兄弟又是長得俊逸出塵,顯然與市井流氓格格不入,嚴燁盯著下注的格子思量,已經不再是孩童的嚴歡緊張無比,提醒道:“哥!你瘋了?” 嚴燁冷冷道:“你不下注就別擋道。” 生得眉清目秀的少年頓時怔了怔,盡管他兒時有多調皮搗蛋,也沒見他如此冷酷嚴峻,嚴歡最終還是退下來,眼睜睜看著嚴燁把銀子放在方格之上?????? 第177章 現在的你 嚴歡看著他把銀子放在慶國會贏的方格之上,聰明絕頂的少年一下子明白過來:“就知道你仍然是當年的你。” “別多想,下注跟回去是兩碼事。” “哥,”與嚴燁生得相似的眸子凝視眼前兄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無比篤定:“霜姐姐不願見到現在的你。” 藏在袖子的拳頭一摞:“別說了。從前是我傻??????才會相信夏候家的人。” “霜姐姐喜歡那個為國爭光的大英雄!” “從虎符交出去的那一刻,我就沒打算回去。”嚴燁轉身,嚴歡又再加快步伐追上去:“咱們嚴家世代鎮守邊境,為的是甚麼?歡兒雖不曾與父親說過話,可歡兒知道,父親的心仍然牽掛著慶國,歡兒知道你不會眼睜睜看著慶國的世仇踐踏著咱們國土!” 嚴燁不理嚴歡,正想著獨自走遠,嚴歡總覺得他的鐵石心腸似乎有那麼一丁點兒轉機:“陛下是你最好的朋友,即便是出賣你,他也是逼不得已,你離開軍營後,為何每每走過皇榜也遲遲不走?你若放下大慶,為何又要從百姓口中打探國勢?” 「夠了!」曾經中箭的胸口雖然早已癒合,如今又再被自家弟弟重提,過了三年的傷口如今再次挖了出來,盡管他極力忘記,還是永遠也忘不掉那種苦不堪言的痛,他竭嘶底里怒吼:“可我仍放不下她!” 少年忽然停下來,見兄長滿目瘡痍地走遠… 沒想到,阻礙他披上戰甲的,不只是當年的一箭,當年的傷疤,還有當年的傷心欲絕人和事, 每??都令他的心被刺得千瘡百孔。 嚴歡記得,三年前,他們離開嚴家軍後,嚴樺去了一趟月老廟。 那時候的嚴燁獨自站在老樹下久久不語,嚴歡還記得小時候曾向兄長撒嬌賴皮,要嚴燁向月老求了一條紅繩。 至於那條紅繩最後去哪了,嚴歡也不記得了,只知道,兄長身上的那束平安結雖然醜陋無比,而且分外顯眼,看久了,卻有點說不出的熟悉感。 微風微吹,嚴歡擦擦進了沙子的眼睛,鼻子一酸:如果,霜姐姐還在,那該有多好啊… 回到家,嚴歡決定打開了唐百木留下的東西,黑白分明的圓眼剎時一亮:“哥!你看!” 瑜州城外。 冷戚戚直接把龐滿綁起來,再用大大的饅頭塞住龐滿嘴巴。 在旁的小兵皆知,冷戚戚此舉雖然大快人心,可心裏還是有所顧慮:“冷軍爺,朝廷若是怪罪下來…” 滿腔怒火的憨態男子頃刻發狠:“我一力承擔!” 就是這個鬼東西害本軍師輸掉幾座城子!今天不給你個下馬威,我冷戚戚容不下這口氣!! “好一個有擔當的軍師。” 眾人回頭,見一人步入軍營。 那人穿著月牙長袍,腰間長年掛著一束綁得不太美觀的平安結。那男子生得風雅出塵,眉宇間不減當年英朗。 冷戚戚朝那副熟悉的容顏一笑。 在場的士兵見到三年來從不露面的男子,心中不由得欣喜若狂! 慈眉憨目的儒生道:“你終於回來了。” 戰事一觸即發,嚴燁憑著唐百木當日所留下的聖旨重新恢復嚴家統帥一職,唐百木知道後連夜離開唐家堡,趕回軍營。 行衣男子滿心歡喜跑到軍帳前,純黑長靴驀然頓足,這感覺,仿佛一下子回到從前。 唐百木理了理衣衫,脖子和身板也挺得筆直,大手撩起帳幕:“公子,我回來嘍!” 嚴燁放下手中書卷:“遲到扣十兩。” 唐百木掏出袖邊銅板,放在手心擦得乾淨光潔,然後恭喜地雙手奉上:“屬下不才,身上只得兩文錢。” 嚴燁也不客氣,把兩文錢收下:“你為夏侯璟鉉辦事,錢莊裏理應進帳不少,下回該罰多一些,比如??????”修長大手比了個「二」的手勢。 唐百木猜道:「二十兩?」 「二百兩銀票。」 「公子,今天天氣不錯喔!」 嚴燁也不追究,道:“招集五千精兵,今晚就要起行。” “這麽快?” “對。” “去幹啥?” “燒光敵軍糧草。” 唐百木躬身退下,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公子,仍然是當年的公子。 修長五指攤開,墨眸停在手上的銅板良久... 曾經,他為了嚴歡,故意在大街上作弄她,那時候,他用掌風推走柳霜正要坐下的椅子,圓潤的屁股直接坐到地上! “哎喲…”柳霜狼狽地站起來,嚴燁冷笑了兩聲,倜侃道:“姑娘算術了得,為何算不出今天會遭此一劫?” “你戲弄我!” 他兩手環在身後,薄唇輕揚:“姑娘剛才欺負舍弟,這只是回個禮罷。” “我說你這個人怎麼沒有良心,救了你還不知感恩?” “無論如何,嚴某也曾受姑娘恩惠,這是一點心意。”然後從懷裏拿出二百兩銀票,本想遞給柳霜,卻道:“回答三個問題,銀票是你的。” “好吧,我也無須跟銀兩過不去,”柳霜忍著怒,把竹筒放到桌上:“公子是要擇日娶妻還是問前途吉凶?” 後來,他搶了柳霜的竹筒,引她自投羅網,再使計把她留在身邊。 “姑娘堪稱算術了得,未知姑娘可曾以占卦尋人?” “竹筒是柳大叔留給你的遺物,我自會還你。” 那時候的柳霜搖搖竹筒,打開蓋子,卻發現竹筒內空空如也… “籤呢?” “藏起來了。” “你耍賴!” 俊俏的眉毛一挑,心中暗樂:“這叫兵不厭詐。”聽得嚴歡抿嘴偷笑。 沉澱在回憶中的眸光一亮,卻笑得苦澀。 昔日的竹筒仍放在她的住處,自從她死後,她最在意的竹筒也就無人問津,也沒有人再記得,他曾經有個妻子,名字叫柳霜,喜歡占卦算命,生性善良,卻極為愛財。 他心頭一酸,又再重新拿起兵書,然後與眾將領挑燈夜燭。 唐百木見他日不飽餐,怕他熬出病來:“公子連日來廢寢忘食,兄弟們都替你著緊。” 嚴燁卻笑言:“唯有這樣,我便能忘了她。” 唐百木才知道,他對柳霜的思念,早已入骨。 第178章 我希望她能回來... 當年的戰友重新聚合,慶軍士氣勢如破竹,嚴家軍一夜之間猶如脫胎換骨,本來死氣沈沈的軍隊卻重現生機,只消數月,便奪回失守的幾座城鎮。 早有防備的北漠每天夜裏都被慶兵突襲,不是燒糧草便是投火藥,本來足夠打五年的糧草竟被五千精兵用一個晚上燒個清光。 又過半年。 慶國漸漸回到往日繁榮。 七夕。 月色迷離,繁星為伴。 嚴燁獨自回到皇城。 喧鬧的街道上,是一番和樂景象。 他走過小橋,踏遍橫街小巷,不知不覺間,竟來到老廟後院的梧桐樹下。 嚴燁記得,就因為當年誤打誤撞地拾起老樹身上的其中一根線子,便把曾經斷了的緣份重新接合。 而她,卻莫名成為他命中貴人,三番四次救他。 多年後,嚴燁重回舊地,老態龍鍾的梧桐樹下,只得他孑然一身。 他落寞地靜觀樹上枝頭,想起昨晚的夢… 他走到一處別緻的庭院,庭中坐著個身穿紫衣的年輕道長。 嚴燁總覺得,此人有點眼熟:“敢問道長,我們見過?” 那道長笑而不語,直接從闊袖裏拿出卦籤:“當初酆城一別,嚴公子近來可好?” 嚴燁記得,那日歡兒捉著他,跑到一處替人卜卦的攤子,裏面坐著的,正是眼前道長。 “嚴某不才,近來只想為慶國奪回失守河山。” “公子想為大慶一統天下?” “兩國若不統一,戰事便不能止息,而嚴某對北漠,只有仇,也恨不得完顏晟曦早日滅國。” “世間因果生生不息,公子執意以殺止殺,實非上智。” 嚴燁忿然轉身:“北漠多年入侵慶國,此害不除,難以安天下!”欲離去,卻被道長叫住:“小夥子,若老朽送你一個願望,你便此生不得入侵北漠,如何?” 嚴燁回過頭,見那道長生得年輕白淨,回想起當初見他時的容貌,三年來從未更改。 睿智如他,總是猜不透眼前道長為何以“老朽”自稱:“嚴某斗膽,敢問道長何許人也?” 紫衣道長竟不怒反笑:“小夥子想掀老朽的老底?” 墨眸一顫,眼裏卻似是哀求:“若道長是神仙,”冷睿的眸子略過無盡哀傷:“我希望…”手中拳一摞,連聲音也變得沙啞:“她能回來…” 向來居高臨下的男子驀然低頭,絕望道:“可她…早已離逝。” “小姑娘還在。” 難以置信的眸子驀然亮了起來:“霜兒沒死?” “當日完顏晟曦在囚車底下設了機關,小姑娘身下的柴火只是個障眼法,那時候你離她甚遠,又怎會料到完顏晟曦有此一著?” 嚴燁思前想後,只覺那道長說的話似是而非,可他倒是希望… 那道長沒有誑他。 “她現在在哪?” “七夕,皇城老廟,梧桐樹下。” 嚴燁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皇城老廟…梧桐樹下…” 夜風吹得落葉歸根。 嚴燁獨自站在樹下,為的,是要等一個奇蹟。 自從瑜州一戰,他南征北戰,從沒一刻定下來。 因為,他生來就是要永保慶國太平。 老樹微微睜眼,凝視那個錦衣華服的男子。 偶然有涼風吹過,不經意地吹得長衫飄逸。 老樹長眉輕搖,枝頭換上嫩芽,為多年不見的男子稍為露面。 灑脫不羈的容顏並未因東戰西征而掩其風華,反之越發倜儻出塵。 冷靜的眉目緩緩低頭,深邃的眸子微微一顫,惆悵地凝視掛在腰間一縷鮮明艷紅。 修長的大手拿起她曾經送給自己的平安結,心中不由得酸楚苦澀。 霜兒… 你…可有想我了? 可有… 恨我了… 薄霧中緩緩有人走近,嚴燁回頭,卻見有一女子以面紗蓋臉,身上穿著紫白長裙。 一雙圓大的眼睛好奇對視嚴燁:“敢問公子…” 風華正茂的男子一下子怔住,那雙令人魂牽夢縈的眉眼,他沒忘掉。 他把她緊緊擁入懷裏,眸光水凝一亮:“我…是在做夢吧?” “喂、你…” 第179章 錦盒的秘密 薄霧中緩緩有人走近,嚴燁回頭,卻見有一女子以面紗蓋臉,身上穿著紫白長裙。 一雙圓大的眼睛好奇對視嚴燁:“敢問公子…” 風華正茂的男子一下子怔住,那雙令人魂牽夢縈的眉眼,他沒忘掉。 他二話不說的把人緊緊擁入懷裏,眸光水凝一亮:“我…是在做夢吧?” “喂、你…” 薄唇主動蓋住正在說話的嘴巴,即便是中間隔著薄紗,那種喜悅仍難以形容,喜出望外的男子難得一笑,沒想到,下一刻卻被懷中女子推開:“你神經病啊!” 帥氣眉宇一愕:“霜兒…你不認得我了?” “我叫南宮靈,是北漠人。” 他神情複雜,被推開的男子仍不死心,緩緩道:“姑娘相信命運?” 那女子一臉篤定,重複著柳霜曾經所說的話一一 “我相信成事在天。” 俊逸瞳仁惆悵一瞥,若有所失的道:“若無人意,恐怕天意難為…霜兒…是我,我是嚴燁!” 南宮靈不曉得那人為何一臉哀愁:“既然是認錯人,那、剛才的失禮,便當作是我倒霉吧。” “不,你是我的妻子!” 嚴燁總覺得,眼前女子絕非來自北漠! “看來你是想老婆想瘋了吧,不管怎樣,我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她,再見!”南宮靈往後一轉,嚴燁追上前:“霜兒!” 正當南宮靈跑出老廟之際,唐百木突然出現:“公子,陛下想見你。” 嚴燁緊張推開唐百木!從人煙稠密的街道追去,只需眨眼間的功夫,竟不見南宮靈蹤影!他繼續漫無目的地走著,相同的街頭巷尾也跑了四五遍,可是皆一無所獲。 南宮靈,我就不信天底下會有一模一樣的人,甚至連當年的對答也一模一樣,你一定是霜兒,一定是! “公子,你在找甚麼?”唐百木從嚴燁身後跑回來。 一雙帶怒的墨眸狠狠瞪著唐百木,行衣男子冷汗一流,似乎發現自己又再破壞別人的大好姻緣… 深宮。 宏偉肅穆。 嚴燁連夜進宮,宮人們也自覺退下,華服步入殿內,濃郁藥氣迎面而來。 嚴燁見鉉璟帝臥病在床,也不俯身行禮。 鉉璟帝沒有動怒,虛弱聲線緩緩道出:“老嚴…對不起…” 夏侯璟鉉喚起少年時對他的稱呼,倒讓嚴燁覺得惡心:「臣那日大鬧御書房,陛下說穆皇后得了龍種,臣算過太子殿下現在的年齡,應該是陛下大婚之後才有。」墨眸目光一轉,明黃龍服底下的手臂顯得格外消瘦。 修長大手把當日唐百木送來的錦盒放在床前:“論心計成俯,臣還是敗了,甚至遠遠不及陛下。” 「如果不騙你,穆曉麗大概也沒法子能活到今天??????」病入膏肓的目光瞧著那個最熟悉不過的錦盒,又道:“你還氣我?” “臣不敢。” 這句話,鉉璟帝總覺得分外刺耳。 “不把玉璽給你,怕是這輩子,你也不肯回到嚴家。” “你就不怕我拿了帝位?” “璟豐還小,我若然沒等到你回來便死了,這江山肯定落入一群蠢貨手中,與其白白斷送,倒不如送你好了。” 嚴燁總覺得,他分明是知道自己不屑帝位,才會派唐百木送他玉璽和一道空白的聖旨。 “老嚴…我感覺自己時日無多了…” 這句話,恍惚用盡了夏侯璟鉉一生的氣力。 站在床沿的男子默不作聲,鉉璟帝的臉色恰似一張白紙般,就連說話也是氣若游絲的,感覺一不留神便駕鶴西歸,撒手人寰:“我一生中,從不後悔自己所做的每一個決定,可我唯獨後悔的…就是把小霜霜送出宮… 這的確是我做過最愚蠢的事… 眼下唯一讓我放不下的,便是曉麗與璟豐兩母子… 你可否替我護她倆一輩子?” 嚴燁沉默了半天,總覺得這買賣怎麼算也是自己吃虧:“這是你的責任,你護她倆便是。” “可我…已經是個將死之人…” 「夏侯璟鉉,莫不是你病入膏肓,我早就把你活活揍死。」 第180章 南宮姑娘 七夕,是牛郎織女相見之日。 繁星化作一道無邊無際的星河,為黑夜點燃銀光。 街道上,五光十色的燈籠隨處可見,人聲鼎沸的大街小巷裏,總夾雜著不解風情的叫賣聲。 南宮靈獨自穿過人群,在街道上漫不經心地走著。 玉指不其然地撫過唇瓣,面紗底下的那副心思早已亂成一團… 南宮靈總覺得,在老樹下碰見的男子雖是陌生,但從在那人身上,她總有著道不出,說不盡的熟悉感。 既然是認錯人,那、剛才的失禮,便當作是我倒霉吧… 不,你是霜兒,是我的妻子。 那雙眼睛,那副神情,她恍惚從哪裡見過… “喂!怎麼走路的!你撞到大爺我丫!” 花容被嚇得不輕,南宮靈這才回過神:“對不住…” 被撞的惡霸定晴一看,卻被那副動人的眉眼給迷住,於是故意刁難:“撞到大爺就想跑?沒那麼便宜!” 南宮靈總覺得那人並非善男信女,心想著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別個身打算溜之大吉,沒想到那惡霸卻要伸手捉人,粗糙的手正要捉住她的時候,突然有一男子挺身而出,擋在南宮靈身前,冷冷道:“想打架?” 惡霸認得那男子身上的木質項鍊,便頭也不回的逃跑:“是小的不識時務,爺爺莫要怪罪!” 南宮靈知道眼前人的男子為自己化解一場不必要的麻煩,兩手抱拳作禮:“南宮靈謝過公子。” 身為天機閣總管的谷平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南宮靈?你不是柳家的小妮子嗎?” 南宮靈聽得一頭霧水,打從來到皇城後就在一天之內被兩個陌生人認錯:“小女子是個土生土長的北漠姑娘,從遠處北漠而來,今日來到皇城,是要訪尋明醫治病。” “世上皆有無數張面孔,即便是雙胞胎也有不同之處,我谷平閱人無數,斷不會認錯,”細長的眼眶無比肯定:“所以,你一定是柳姑娘。” 南宮靈不解:“或許是人有相似吧。” “你不認也罷,下回可要小心,別再招惹惡人了。”語罷,瀟灑遠去。 翌日,清晨。 日暮昇平,潤澤萬物。 嚴燁誓要找到南宮靈,唯獨苦了唐百木。 錦衣華服的男子向唐百木下達嚴苛的命令:“你每次都壞我好事,若是再找不到她,你就別回將軍府。” “公子,你要找的??????真的是人麼?”柳姑娘明明就有三年前在咱們眼前?????? “管她是人是鬼,你不帶她回來就別回來!” 大門無情一閉!可憐的唐家少主又一次被趕出將軍府… 兩次目睹唐百木被趕出門的侍衛小方忍不住一笑,卻被唐百木發現:“笑甚麽笑,當心點!” 天機閣樓高七重,樓底下是個買賣的地方,樓頂上是個極度詭秘的地方。 南宮靈隻身一人,來到了天機閣。 埋首幹活的谷平察覺有人,抬頭便見一人以薄紗蓋其容貌:“南宮姑娘,尋醫該去醫館。” “你怎知道我要尋醫?” 谷平指指腦袋:“用這個便知。” 美眸彎了起來:“我要找一個能治我血症的人。” 谷平冷眼橫視:“我回答的每道題都要收費的。” 南宮靈心直口快:“這回有!” 這回? 此話一出,就連她自己也摸不著頭腦。 谷平挑著眉:“你身上的血症若真是病,你便要去將軍府找洛雲桑,假若是毒,你也得要去將軍府找唐百木。” “將軍府到底是個甚麼地方?為何能治病和解毒的能人都在將軍府?” 谷平攤大手板:“剛才的問題,五錠金子。” “五、五錠金子?” “姑娘難道想跑賬不成?” “好吧,若然能治我身上的病,五錠金子,何足掛齒。” “喲,小姑娘發財了?從前窮得身上只有一枝珀玉簪子,現在可不一樣了耶。” “珀玉簪?” 谷平彷彿從對答中找出貓膩:“姑娘,你的腦子…好像不太好使。” 南宮靈思前想後,這回偷走出來就免得節外生枝,於是五錠金子擺在谷平眼前,也沒多再多說話就離開。 良久,從不露面的天機閣樓主從閣樓上走下來,谷平俯身,參見向來隱姓埋名的男子?????? 第181章 你身上的毒是我下的 遠在北漠,有一少年洋裝成宮中侍衛,潛入北漠宮中。 清脆鈴鐺一響,迎面而來的是一名身份尊貴的少女和幾名侍候的宮女。 黑白分明的目光深深被那張美麗的面孔吸引,竟忘了行禮。 卓雅往少年的眉眼停留,難以置信道:“你是…歡、” 少年這才冒失行禮:“參見公主殿下!” 站在公主身後的幾名侍女都被那少年的冒失舉動所逗樂,卓雅卻上前扶起少年,與兒時一模一樣的眼睛一彎,多年不見,卓雅的臉孔也瘦削了不少,雖不像從前的圓滾滾,眉眼間散發著溫柔美麗,是個難得的小美人兒。 卓雅把頭一惻,十分天真無邪:“你怎知道是我?” 少年目光移至卓雅身上掛著的鈴鐺不語,卓雅恍忽明白過來。 倏地,一名侍女急忙求見:“公主,王妃不見了!大王正在到處派人找她呢!” 微風輕過,吹得樹上枝頭落花。 此時此刻,南宮靈站在將軍府門外徘徊,良久才鼓起勇氣上前,卻被守衛小方攔住:“姑娘請留步。” “這位小哥,我想找洛雲桑或者唐百木。” “姑娘身上有令牌?” 臉上掛著臉紗的女子搖搖頭:“沒有。” “有通報文書?” “也沒有。” 盡忠職守的小方婉言回絕:“姑娘請回。” 南宮靈聞聲,身上除了銀子以外也是兩手空空,冒昧拜訪也是唐突,再者,這裏不是北漠,豈非自己想去竟去的地方。南宮靈低著頭,只能絕望而回,才別個身,眼裏卻出現當晚在老廟樹下的男子! 守門侍衛紛紛行禮:“卑職參見將軍一一” 靈秀眸光難以置信:“你是…” 嚴燁擺擺手,向侍衛說道:“讓她進去。” 小方恭敬回應:“是。”語罷,騰出個位置來。 南宮靈跟隨嚴燁,踏進偌大的府邸。 伶俐眼睛左右回顧,南宮靈初次來到,卻莫名熟悉,別緻的院子,滿庭花開,屋裏屋外都長著許多草木,風雅中不失格調,古色古香的一磚一瓦林立,池塘邊長滿青葉紅蓮,幽雅得令人心曠神怡。 三年來,將軍府的一花一草從沒更改,只是失了往日的熱鬧溫馨的氣氛,多了份孤冷寂靜。 嚴燁帶她走到院子裏,盡管心裏有千言萬語,停在喉結不上不下的話,就如此一路走著,軍靴驀然一停:“你知道這是甚麼樹?” 南宮靈定睛一看,不太肯定道:“柳樹?” 墨眸凝視以薄紗掩其容貌的女子:“許多年前,我為了思念一位故人,所以在皇城的家種了一棵柳樹,後來我來到酆城,便把這棵樹遷移到這邊。” “世上的樹種繁多,公子為甚麼會種柳樹?” 嚴燁怔了怔,打從剛才見她的那一刻,自己便一直心不在焉:“姑娘…是北漠王妃?” 蓋著面紗的女子驚訝回望:“你怎麼知道?” 身穿玄色錦服的男子走到她眼前,一步一步靠近,南宮靈退無可避,修長大手不露聲色解開她臉上面紗,神秘容貌在墨眸內一覽無遺! 俊雅眉宇一顫,眼裏略過一絲憂傷:“曾經,我有一名妻子,可她被完顏晟曦捉去了…到後來,她竟把我忘得一乾二淨…”語罷,二話不說把南宮靈擁入懷裏,沙啞道:“你怎麼可以把我忘了呢…” “我是南宮靈啊…我來大慶是為了治病…我、” 寬敞的雙臂寵溺地抱緊懷中人兒,生怕她再次離開:“傻瓜,你身上的毒是我下的,我當然有解藥。” 第182章 否定 洛云桑要回皇城一趟。 冷戚戚骑着骡子送洛云桑一程,临走前,向来寡言的男子对洛云桑说:“屋顶上的药草不能没人打理。” 言下之意是:老子不会干活,你不快点回来把那堆草收拾收拾,老子不会放过你! 洛云桑不怒反笑,总算是读懂他的意思:“你别偷偷动了棋盘上的黑子。” 冷戚戚扭头,似乎被他猜中心思:“不会。” 洛云桑笑笑:“借老王的爪子也不行。” 憨态儒生一声不响地走远。 聪明的医者摇摇头,扬起一抹微笑:“看来是生气了。” 皇城。 一座守卫森严的府邸内,唐百木为南宫灵把脉。 略懂医术的唐家少主眉睫一颤:“南宫姑娘体内的确有咱们唐家毒血丸的母丹。至于脑子…一切正常。” “那我能治吗?” 自从被严烨揭开面纱的那一刻,南宫灵便以真面目示人,唐百木起初看见南宫灵也是懵了,可仔细一想,也只能等水水把北漠的情报送回来才能断定自己心中疑惑是否真确,这毒是他唐家出产,人也是同柳霜一模一样,怕只怕眼前的女子是完颜晟曦故意派来的细作,眼下严家军士气大增,这女子又在两国交战的时间点出现,是敌是友也未能分清,还是小心为妙。 “解药在公子手上。” 南宫灵独自跑到庭院内,见一人身穿玄衣华服,悠然坐在树下看书。 银白光华落在那人身上,风雅绝尘的脸上,是一张沉静的容色。美緻的目光微敛,天地间的美好彷彿都降临在他的身上。 也不知道,这张浑然天成的脸到底能让多少个情窦初开的女子神魂颠倒。 墨色瞳仁似乎察觉有人前来,抬首,见南宫灵站在眼前。 睿智无双的眸子凝望着她,不经意地摄人心弦:“结果怎麽样?” 南宫灵紧张得屏息呼吸,脸上刹时一热,犹如涂上一层薄薄的胭脂:“公子可以给我毒血丸的解药吗?” 严烨却道:“要解药不难,”风雅绝尘的眸子静静凝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小傻瓜:“但我只给我的妻子。” 南宫灵又再重新一次:“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的妻子,但我不是她。“ 话音一落,把他所有的期盼粉碎得七零八落!有时候连严烨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就想崔大叔一样,在这世上找一个相似的人的确是有的,而自己每次看着南宫灵的时候,她总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开始,严烨也是有自私的打算,就算她是北漠处心积虑派来的探子也好,她与柳霜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也摆,只要她能在自己身边,只要她说,她是柳霜,尽管是句假话,不管要他付出任何代价,他也甘之如饴,只是他万万也没想到,南宫灵一口否定了他的所有期盼,就像重複一次告诉他,你的妻子已经不在了,我也不会是她的代替品。 修长大手不其然地握紧双手,冷酷地别个身,沙哑嗓音一扬,决绝道:“百木,送客。” “哎、别走、”南宫灵追上去,脚踝不其然一跤,整个人向前倾倒,却扑至一个温暖的怀裏,玉臂下意识抱紧他,慌张的人儿抬头,对上一双深邃明亮的眸子! 严烨把她扶稳,脸上不悲不喜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王妃,你这样是在勾引我。” 第183章 确实有一事相求 “百木,送客。” “哎、别走、”南宫灵追上去,脚踝不其然一跤,整个人向前倾倒,却扑至一个温暖的怀裏,玉臂下意识抱紧他,慌张的人儿抬头,对上一双深邃明亮的眸子! 严烨还是忍不住一把将她扶稳,脸上不悲不喜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王妃,你这样是在勾引我。” 南宫灵真想一巴掌打晕自己:“我我我…” “既然你的心不在我这儿,我也没必要留你。” “等等、我们再商量商量吧!” 唐百木也就刚巧不巧的从远处出现,把手迎向府邸大门:“南宫姑娘,这边请。” 南宫灵也只好随唐百木出去。 一双藏尽心思的眸子回首,看着与柳霜相似的身影,眼底略过无尽哀伤… 南宫灵低着头,细小的足迹一步一步离开那个似曾相识的地方,也离开那个似曾相识的人。 “霜儿…你怎麽捨得…离开我了呢…”他沙哑的道。 南宫灵似乎听到他的话,心有灵犀的回过头,却不见刚才站着的人... 北漠,行宫。 卓雅一如往日的读完书,便在行宫学着针织,足不出户。 窗外风声一吹,拍打着精緻的帘幕。 卓雅走到窗前,正伸手关窗,帘幕下竟出现一名风姿绰约的少年! 水润的眸子瞪大,严欢倒也出奇地冷静:“别怕,是我。” 卓雅一笑:“欢儿哥哥,你怎麽会在这裏?” “我来,是要追查一件事。” “甚麽事?” “听水水姐说,南宫灵是你哥的宠妃。” “对呀,当我第一眼看见嫂嫂,便觉得她跟霜姐姐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呢。” “卓雅,我问你一个事。” “说吧。” “你觉得,世间上真得有一模一样的人吗?” 卓雅摇摇头:“我觉得,即便是长得相似,可总有些不同之处吧。” “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如果南宫灵是霜姐姐,她是不会忘了咱们,更不会嫁给你哥。” “我听说,嫂嫂在三年前坠马,然后就把所有东西都忘记了。” 严欢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甚是明亮:“她除了忘了一切,还有甚麽其他异样?” “异样倒是没甚麽,只是偶尔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不过我知道,嫂嫂很信任圣女,每当月圆之夜,她都要去找圣女祈福。” “可以带我去见圣女吗?又或者,她会愿意跟我们透露南宫灵的事吗?” “绯红姐姐可好了,她不会出卖我们的!” 夕阳西下,馀晖停滞漫天。 卓雅带着一名侍女步入一座神秘的宫殿。 宫殿中,坐着个美丽倾城的女子,鼎炉清烟上升,堂下的红衣女子似乎感觉到有人前来,缓缓睁开眼:“庆国的少年,你终于来了。” 一直跟在卓雅身后的高大侍女抬头,黑白分明的墨眸冷静回话:“圣女料事如神,严欢佩服。” 绯红笑言:“夸人有两种,一种是有求于人,一种是说实话,不知道小公子说的是属于哪种?” “在下严欢,确实有一事相求。”严欢抱拳,也不拐弯抹角拖泥带水:“敢问圣女,南宫灵是柳霜吗?” 第184章 可恶的女人 入夜,繁星稀疏。 南宫灵走在大街上閒逛,却不知背后有人跟踪。 她先是买了一串糖葫芦,山渣的酸涩与麦芽糖在嘴裏混合,南宫灵倒是吃不惯:“哇…庆国的糖葫芦真难吃…” 一直在暗处跟踪她的男子不经意地扬起唇角偷笑:“傻霜儿,这才是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南宫灵把来人看清,竟是严烨:“我、” “我知道,你现在是南宫灵。”严烨习惯地把热腾腾的包子递给她。 「甚麽叫做「现在是」??我一直都长在北漠??????」南宫灵瞧那包子香香甜甜的味道十分诱人,软棉棉的白团子还散着暖意,小嘴先是吃了一口包子,笑得眼睛也乐开了花:“这个,我喜欢!” 严烨倒是吃着被她嫌弃的糖葫芦,乐在其中:“好甜。” 南宫灵眉眼一皱:“这东西酸熘熘的,不好吃。” 严烨牵着她的手,埋在心裏:“我是说,这裏甜。” 被他握在心裏的手一颤:“严大人,请你自重。” 严烨倒是没理会,直接把人拉走:“跟我来。” “喂、你带我去哪啊?” “喝酒。” 皎洁的月亮犹如一颗夜明珠般,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光芒。 严烨带南宫灵到屋顶,明亮眼睛看着与北漠相同的夜空,苦思细想。 南宫灵这才想起,今天正是十五。 倘若她还在北漠,今天便要找绯红打坐聊天。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眼看银子也剩下不多了,虽然来到庆国只不过是十几天,自从到天机阁得到谷平的答案后,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在她身上的血症是能够以药石而解。 严烨把酒给她,重复着当年的话:“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她拿起严烨手上的酒壶,也不知道严烨在胡说八道些甚麽:「北漠的酒是大碗大碗的喝,不像你们庆国,这麽小小的一壶。」虽然嘴巴明摆着嫌弃两个字,但南宫灵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细品了一口。 酒气慢慢下腹,动人的眸子渐渐满眼天花乱坠! 向来酒量差劲的人儿忽然犯傻,手上酒壶一滑,刚巧落在一隻修长的大手上。 南宫灵迷离一笑,为接住酒壶的男子拍手鼓舞?????? 严烨拉起她,却被那粉嫩的嘴巴主动吻住! “……” …可恶的女人!! 清晨,暮光映入窗户,散落在床沿之上。 南宫灵睡眼惺忪,漠然间,竟发现自己睡在一人怀裏! “救命呀!!!” 门外冲来几十个侍卫! 躺在床上的男子还未完全睁眼,大概是他意识到有人冲入屋,于是懒慵地招了招手,示意侍卫们离开。 南宫灵猛烈摇晃睡在床上的男子:“你你你、你怎麽会在我的床上!!!” 纯白睡袍被她摇得凌乱,壮硕皮相微微露出宽敞的胸膛,显得他更为邪魅。 睡意未消的男子半眯着眼,疲倦道:“你是睡在我的床上。” “我为甚麽会睡了你!不!我为甚麽被你睡了!不、你!我、” 第185章 气势 睡意未消的男子半眯着眼,疲倦道:“你现在是睡在我的床上。” “我为甚么会睡了你!不!我为甚么被你睡了!不、你!我、” 严烨的耳朵快被震聋,强而有力的臂直接把她按在床上,冰冷眸光缓缓靠近,强悍的气势吓得她不敢动弹! “昨晚你喝醉了,我怕你一个人危险,便把你带回来,谁料你把我的衣服给吐髒了,还自己滚上我的床,弄得我狼狈不堪。”他的气息随着话语散在她的脸上,南宫灵把头一侧,只想快速逃离他的视线! 处于上风的男子直勾勾凝视她,危险的气息有增无减:“我可甚么都没干。” 受惊的眉眼往下一看,见自己身上衣衫完整无缺,也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正当她想起来,却被严烨死死压住! 帅气的冷脸近在咫尺,邪魅唇角一扬,双目明亮有神,剑眉一挑,严烨忍不住坏笑:“难道你想咱们有事?” 此时,寝室大门一推,身份尊贵的康宁公主刚巧看到严烨扑在南宫灵身上! “……“ “……” 康宁公主硬着头皮一笑:“呃…本宫还是出去熘达熘达一下…” 不怒自威的墨眸一瞪:“你们全都给我出去。” 刹那间,屋内所有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此之后,将军府一概不招待閒杂人等。 尤其是康宁公主。 ---------------------------------------------------------- 作者的话: 是这样的,作者的话本就不该出现在内文裏头,但因为最近发生了一件令我头大的事,所以不得不在内文裏说,如有违规,请告知一下?????? 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我还是想澄清一下,话说我早期的笔名叫连卯,后来改了不准笑大人,也因为被别人盗文而令我增加了不少困扰,目前小说在起点、晋江、话本、番茄等各大平台连载,在还没签约的情况下,作为原作者是有权放在不同平台连载[这个是某编辑告诉我的]也希望各位网络搬运家手下留情?????? 第二件事是,作为一个qq白痴的我终于搞到了一个q群,也希望喜欢这本小说的朋友可以加入,群裏会不定期搞一些抽奖小活动,欢迎大家来一起聊聊天甚么的,群号是:924798778 第三件事是,因为我实在是太忙太忙了,想要招募1~2个小助手帮忙搞搞抽奖小活动或者帮忙推广甚么的,工作量极少,对创作有热诚的小伙伴都可以找我应徵一下,我的qq号是3318296702,应徵者请说明来意 感谢各位一路支持,我会努力创作更多有趣的作品,不负众望!(鞠躬) ———————————————————————————————— 严烨隻手挡住南宫灵的去路,脱俗出尘的墨眸直勾勾盯住她:“南宫灵,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南宫灵勇敢与他对视:“我是北漠王妃,你是敌国将军,我俩…天生便是敌人。” “只要你愿意丢掉王妃的身份,我俩便能回到从前。” “我是南宫灵,别跟你那不吃人间烟火的妻子相提并论,我贵为王妃,将来的儿子会成为一方霸主,而不是一名小小的将军,别忘了,你只是个将军,你能给我甚么?” 墨眸沧凉一颤,天地间,顿时变得安静默然。 本来要防止她逃掉的手蓦然放下,深邃的墨眸彷彿一下子便明白过来… 沙哑的声音传至南宫灵耳边:“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 南宫灵抿着唇,狠心道:“我来,是想要毒血丸母丹的解、” “不用说了,我都懂…”严烨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你会给我?”南宫灵小心翼翼问,与柳霜生得一模一样的眼睛一颤,藏在阔袖裏的小手暗暗捉皱了柔顺华美的袖子… 严烨没有回话,怔了怔,失望地别个身,一颗心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就连空气也变得孤寂,向来不可一世的人被这一连串的糟心事磨平了所有自信与傲气,他故意背对南宫灵,绝不能被别人见到自己就像个落水狗一样丑态百出。 他清了清梗咽的嗓门:「北漠的女子,是不是每个都像你这般无情?」 南宫灵见他这副模样,心裏莫名一揪,整个人也随着他的落寞而感到愧疚:「严烨,对不起??????」 「你说得没错,你是南宫灵,不是我的霜儿,她没有像你这么贪慕虚荣,抱歉,是我找错人了。」 第183章 削弱 康宁摇着两脚,坐在严家大厅啃了一地的瓜子壳,唐百木实在拿她没办法,只能默默扫着地,蓦然开口道:「长公主殿下突然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生得可爱又没有半点天家架子的公主俯身,故作神秘地把食指往自己方向抠了抠,唐百木也就识趣的把耳边凑近康宁,古灵精怪的公主便道:「本宫想找霜姐姐替小璟丰批命书,听说柳家这手艺不错,所以瞒着驸马偷偷跑来!」这雀跃的神情和激动的语气,确实也不用叫唐百木把耳朵凑上前?????? 「是这样的,大人和夫人吵架了,这几天都不方便见客,而且驸马爷早在几天前已经飞鸽传书告诉咱们为长公主暗中护驾。」唐百木苦笑,故意扬起八颗牙齿的笑容,不过回想片刻,再加上康宁的一举一动,似乎是不知道柳霜已经早在三年前丧生,这或许就是驸马不让她出门的原因吧?? 康宁才喝了一口茶水,没想到自己还是白走了一趟,活泼的眼睛一转,下一刻便见着门外来了个风度翩翩的男子,那人温文儒雅,目光炯炯有神,能够降得住性格大大咧咧的康宁公主,这世上还真真只有贺文轩这样的人物。 洁淨官履才踏进大厅,眉宇看着满地的瓜子壳皱得老紧,康宁立马跳了起身!绣着金丝牡丹花的鞋子不好意思的在地上扫了扫刚刚肆意横飞的瓜子残骸:「驸马你怎麽来啦?」 贺文轩无奈摇头,还未开口说话,康宁公主就拉着她的驸马离开:「严大哥跟霜姐姐吵架了,看来咱们今日不便上门拜访!」 「公主殿下一声不响离家出走,打扰了严大人了,臣??????该当何罪?」 康宁拉着贺文轩的袖子撒娇:「好啦好啦,本宫现在就跟你回家啦,文轩夫君不气不气~」 唐百木心中暗道:有句老话说得好,一物治一物,古人的智慧博大精深! 好不容易送走了长公主两夫妻,唐百木便见小方领南宫宁出门,身为吃瓜大队长的唐家堡少主当然要跑在吃瓜的最前线,问道:「你们要去哪?」 小方回道:“公子有令,南宫姑娘在府中作客甚久,是时候回北漠了。” 动人眉眼一弯,却笑得苦涩:“你家公子说得对,我始终…只不过是个客人罢了…” 她很清楚,北漠与大庆不共戴天,而她一个已嫁妇人,又怎敢奢求能与他开花结果?想当初是千万个不愿的跑到将军府,可现在却每天想着怎样才能赖在这儿更久一点… 傻瓜,我一个已嫁妇人,又怎能配得上你啊...... 失神的人儿沉重地迈开脚步,每一步,尽是不捨与后悔… “姑娘请留步,”唐百木记得严烨的吩咐,于是把锦盒递上:“这是公子送给姑娘的最后一个礼物。” 南宫灵把锦盒收下,盒子上,是严家独有的封漆。 “替我跟你家公子说声多谢,”动人眉眼往上一抬:“这个恩,我南宫灵绝对不忘。”南宫灵别个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严家大门。 唐百木为之婉惜… 偌大的寝室中,医术高超的男子为严烨把脉。 洛云桑眉宇深锁,脸色略为凝重。 医者指尖一松,露出罕见愁容:“几日不见,严大人的内功…为何平白无故的削弱了一大半?” 严烨整理襟前衣衫,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道:“我没事。” 洛云桑也愕然:“不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军中豪杰,辛辛苦苦修练的内功一下子没了,这还算是没事?” 洛云桑真的不知,严烨的心到底有多大。 “难道,是因为柳姑娘?” 严烨点头:“昨晚,她被一种奇怪的内力所噬,我不愿见她难受,便把真气渡了给她,可我万万没想到,她醒来后,竟把昨晚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洛某曾经为她把脉,发现她身体无恙,可体内…”见识渊博的男子也是难以启齿,可回心一想,总不能瞒下去:“有一种奇怪的东西。” 墨眸一敛:“甚么东西?” “虫子。” 第184章 你不是我的人 “洛某曾经为她把脉,发现她身体无恙,可体内…”见识渊博的男子也是难以启齿,可回心一想,总不能瞒下去:“有一种奇怪的东西。” 墨眸一敛:“甚么东西?” “虫子。” 向来手握重兵的手默然攥紧,一个重拳狠狠落在桌面之上:“霜儿…这三年来,你到底经历过些甚麽…” 为甚麽… 连我也忘了… 入夜,星河灿灿,细醉银光点缀漆黑天际。 南宫灵打算返回北漠。 在皇城的最后一天,她来到天机阁。 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七重宝塔底下,其实机关无处不在。 南宫灵隻身走到天机阁大门,谷平便把当初的三锭金子还她:“这是回北漠的路费,你可要藏好。” “谷先生怎麽突然善心大发?” “看在你我相识一场,先生我也是个念旧的人,当日你来,我便知你身上有三锭二两七钱。” 南宫灵冷汗一流:“你怎会知道的?” 谷平指指英挺的鼻子:“你信不信,谷先生的鼻子能嗅到银子的味道?” “钱票也可以?” “笨蛋,骗你的。” “神棍!” 谷平也没记在心上:“听说你被将军府的人赶了出来,当真?” “对啊,所以想找你借个地方,能坐到天亮就行。” “别别别,把你带进来睡,我可不想被阁主煎皮拆骨!” “你们家阁主有那麽小心眼儿吗?我还以为你才是阁主呢。” “别别别,老姑奶奶,算我谷平求你了,这话可不能讲,不能讲!”谷平随手多给她一颗金豆子,打发打发她。 南宫灵一脸可怜:“可我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过东西…” 谷平又送她一颗金豆子:“这样便够你吃十年…” 南宫灵甜甜一笑,把金豆子放回谷平面前:“金豆子我可以不要,只要先生帮我看管这个东西。” 谷平也是想不通,从前她视财如命,别说是金豆子,只要是一毛钱,她都乐翻了天,也没见她如此大方。 翌日早上,严烨偷偷看着她出城。 行衣男子挠挠脑子半天,唐百木不懂,把人赶出去是他,把解药送出去也是他。从公子的种种举动来说,这分明是要跟南宫灵说:你不是我的人,快滚回北漠吧! “百木,我是不是很傻?” 对,你真的很傻。 唐百木生生把实话吞下肚子:“咱们公子智勇双全,怎麽能说是傻呢?应该是说,公子是战场得意,情场失意罢。” 语音一落,严烨又一次禁止唐百木回府… 可怜的唐家少主数着银子,打算在皇城裏买座房子,免得日后又要租客栈过夜。 毕竟,他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望,睡在客栈,心裏总不够踏实,每每听着有半点风声,便怕江湖中的仇家上来灭门。 唐百木坐在屋顶,唉声叹气起来。 第185章 怎麽,心软了? 严烨想着,如何把人追回来。 正当他来回踱步之际,墨眸一瞥,才发现桌上摆放着一个锦盒。 锦盒上的封漆完封不动,严烨记得,当日正是他在解药的盒子上盖着严府独有的印鑑。 俊俏的嘴角轻轻上翘。 她当真还是喜欢我! 南宫灵出了皇城,便买了一匹黑马。 其实南宫灵也不懂马,只是刚巧在路上见着一位老人家,说这匹马是一匹良驱,若是有人买下来,便能找到如意良君,连走路都有风。 南宫灵笑笑,直接从老人眼前擦身而过。 不一会儿,小腿一僵,南宫灵发现脚底被一团重物抱住! “好心的姑娘呐,老张我一把年纪了…就只剩下这匹马儿…日子实在是过不了…那群孩子经以三天没半颗米下肚啦…” 南宫灵看那老人穿得残旧不堪,牙齿也快掉光,于是从腰间拿出钱袋,那老人两眼发光,直接把整包钱袋拿走,连忙向南宫灵叩了三个响头:“女侠大恩大德,老张没齿不忘!”然后像风一样消失在南宫灵眼前。 南宫灵与黑马对视一眼,只见那匹黑马的眼睛与某人颇为相似。 既高傲又不可一世的… “以后就叫你严小弟吧。”南宫灵笑笑,那黑马露出洁白牙龈,表示喜欢。 南宫灵拉紧缰绳脚踏马鞍,却始终翻不上马背… 她开始嫌弃严小弟:“你干嘛长那麽高啦…人家的腿明明不短…” 半个时辰过去了,她只能牵着严小弟穿过城镇。 就在城门底下,南宫灵发现,那个高大的马儿突然停下蹄子,她拍拍严小弟的马背前行,却发现严小弟迟迟不肯出城。 “严小弟,我银两都被你的主人抢去了…你不跟我回到北漠,我心裏不平衡啊…” 严小弟把头垂下,马屁股一摇,自个儿调头走去,南宫灵无可奈何,只好跟在马屁股狂奔… 路边行人也没多说话,只看着追马的女子有点滑稽狼狈。 没多久,严小弟便走到一处破庙。 南宫灵随后赶到,只见破庙内的老张蹲在地下,用几块砖叠成的火坑,然后用一个破旧的汤盘煮了一窝粥。 四处围观的孩子倒也不少,一张张期待的目光正等待粥水煮熟。 亮丽眸子在破庙裏看到这一幕,沉默良久… 老张见南宫灵和马儿来到,便拿着钱袋跑上前:“哎哟,好姑娘,老张可见着你了…刚才老张我心太急,忘了找钱,马儿值二两,剩下的银两我现在就给你找回。” 破庙裏的孩子每个衣服都髒兮兮的,一双双可怜的眼睛看着南宫灵。 “钱我不要了,替孩子们买件衣服吧…马儿就别跟我了,我孤身一人惯了。” 老张闻言,带着孩子们叩拜南宫灵,面对一围老少对她感激涕零,她却有点难为情。 南宫灵出了破庙,只听到一把低沉的男音,道:“怎麽,心软了?” 明眸四处张望,只见一人身穿锦衣华服,俊俏容颜朝她一笑。 身手不凡的男子从树上一跃而下:“听百木说,他们都是战乱之后的遗孤。” “严烨…”她似乎脸有难色,严烨耐心等她把话说完。 “如果庆国与北漠不再打仗,那该有多好啊…” 第186章 出事了 南宫灵低着头,不经意地道出心声:“如果庆国与北漠不再打仗,那该有多好啊…” 严烨却道:“一巴掌是打不响。” “可他们都是无辜的。” “若北漠真的打过来,无辜的不止破庙裏的那一群。” 老张与孩子们发觉外面声音,纷纷跑了出来,老张伸出头,热心的问:“姑娘跟心上人吵架了?” “才不是!” “才没有!” 天色渐沉,南宫灵知道,今天是出不了城。 人烟稠密的街道上,南宫灵摸摸袖子,剩下了些碎银子,于是随便投了一间客栈。 她总是不解,为何每次见到严烨都会吵架,可吵架过后,自己又后悔得要命。 她正要下楼,却见店小二带着严烨上楼,南宫灵咬紧牙,发誓不会先说话。 “这位客官,今晚你就在这睡吧。” 南宫灵一看,刚刚是住在她的隔壁! 南宫灵说:“小二哥,我要转房。” 哎呀…刚才那个发誓不算… 那小二倒是机灵:“姑娘,咱家已经客满了,” 严烨笑笑,回头该送那店小二一颗金豆子。 小二脑袋急转:“再说,如果现在退房,其他客栈也未必有房子,还请姑娘凑合凑合。” 严烨抬头观星,因为一一 整座客栈都被他包了。 并且绝无空房。 她要是执意另投客栈,他便再包下整间客栈,若是再往死裏想,不论是睡路边还是破庙,只要有她,严烨也甘之如饴。 严烨暗中一乐:庆国路边的风景应该不错吧~ 此时,老张把黑马带到南宫灵的客栈,南宫灵惊奇道:“老伯,你怎麽知道我在这儿?” 老张扬起屈指可数的牙齿:“俺这匹马儿懂人性,牠若要找人,即便是天涯海角,也会把人找回。” 严烨大感兴趣:“这马当真如此神奇?老伯,我给你一万两,卖不?” “老张我已经卖给了这位姑娘了,抱歉啊。” 老张暗地裡扁扁嘴:早知道卖她一百两… 严烨倒觉得,自家的追星甚麽都好,只差在不会找人。 倘若他能早一步找到眼前女子,他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想尽法子,拐她回家。 老张走后,南宫灵仍不想与他共处,于是扬步出门,没想到,严烨却明目张胆的跟上来,她停下来步,严烨又跟着停下来。 正当她下定决心出门时,天公忽然下起滂沱大雨。 可恶!!!! 打算出门的女子只好忍着气,沿路返回房间… 严烨倒也乐在其中:天助我也。 南宫灵回头,却见他横起玄色阔,拦住她的去路:“怎麽,还没气完?” “我没气!我哪有资格气?” “你有这资格,因为你喜欢我。” “痴人说梦话。”南宫灵从他身边走过,玉臂却被他捉住,顺势扑入温暖宽恕的怀裏… “如嫣那次来,是为了渡功给我,因为…放眼整个庆国,就她一个不会走漏风声,而且修为极高。”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 严烨默默把她抱紧,生怕她再次离开:“不要气我…好吗?” 这一句,说得胆怯…又极轻… 南宫灵着魔地枕在挺拔的肩膀,心中理智全无,混乱的思绪久久不能平伏… “严烨…我可是北漠的王妃啊…” “你本来就是我的。”他理直气壮道,那个曾经被利箭刺伤的伤口隐隐作痛,帅气的眉目一紧:“是完颜晟曦对你下了毒手,让你忘了我,忘了咱们,忘了庆国。” 南宫灵:“……” 严烨:“……” “乞嚏一一!” 一个喷涕,彷如天边惊雷… 行衣男子揉揉鼻子,站在严烨与南宫灵之间:“抱歉,最近受了点风寒…” 一双冷睿的墨眸简直想杀了唐百木!!! “呃…其实我没有想要妨碍你们的意思…只是…事态突然…” 严烨忍着怒,修长大手接过唐百木手上卷轴,墨眸快速阅读卷轴裏的情报。 “百木,备马!” 唐百木弓身抱拳:“追星已在门外等候。” 严烨低头不语… 良久,俊脸一抬,使坏的嘴巴往粉唇轻轻一碰,惹得她心乱如麻... “等我回来。” 南宫灵一巴掌打过去,却被武功纯熟的男子轻易一避:“霜儿,别太想我。” “我是南宫灵!不是柳霜!” “嗯,你现在是南宫灵,为夫我记住了。” 语罢,又出其不意地吻了她的脸颊。 “……” 南宫灵真想连鞋子都脱下来砸他,就怕砸不死他那张嘴! 夜深,星辰在银行裏闪烁发亮。 严烨出了客栈。 拴在马房的严小弟正啃着香甜爽脆的胡萝蔔,马耳朵一晃,便听见一道清晰的马啼声逐渐靠近。 严小弟不经以地抬头,见一匹毛发洁白无暇的骏马从远处走到严烨跟前。 嘴裏的胡萝蔔一跌! 这一眼,便情根深种… 严烨见追星来了,便熟练一跃,帅气地翻身上马。 严烨与唐百木先后离开客栈。 身为庆国行客,唐百木办事也绝不马虎,细长眼睛一直盯着火盘,把严烨看过的消息彻底烧成灰烬,才肯离开。 身手敏捷的行衣侠客轻身一跳,脑海从不忘却卷轴裏的消息… 小公子在北漠出事了。 第187章 你且先吃下這顆藥丸 月色撩人,夜風吹拂在臉,帶來風月無邊。 行衣男子腳踏星辰,在夜空中穿簷走璧,衣块迎風飄逸,不一會兒便與嚴燁會合。 “啟稟公子,小歡歡跑去北漠也是為了暗查南宮姑娘的身世,現在被完顏晟曦捸著,咱們要不要立刻調動兵馬?” 嚴燁騎著追星出城:“這小子,才學了點雞毛蒜皮的功夫便到處炫耀,這次回到家,我絕不會再給他出門。” 唐百木暗地呢喃:“他有命回來就已經不錯了…” 手中馬鞭一揚,嚴燁也沒太大情緒,反而愈發冷靜:“完顏晟曦捉歡兒當人質,必定好生養著,若是嚴刑烤打也好,給這小子長記性,別想著留下一封信便能隨意離家出走。” 唐百木想想:這還不是學了他哥的壞性子麽?是誰一走便消失了三年? 行衣男子撇撇嘴,總覺得自己更像是他們倆兄弟的奶娘,每天不僅操碎了心,還一個比一個的脾氣暴,真是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公子就不擔心小歡歡?” “就他一個男的,吃不了多大的虧。” 唐百木打了個寒顫:他們倆…當真是親兄弟麽? 又過了幾天。 南宮靈閒著沒事,便在街上帶著嚴小弟走走。 不一會兒,嚴小弟仰天一嘯,自個兒走到城外的荒林。 南宮靈一頭霧水,卻見著樹影下的花草稍有動靜。 她小心翼翼走上去,便見一名侍女蓬頭垢面,仔細一看,竟是個熟人! “水水?你怎麼來了?” 水水見是南宮靈,仍放不下戒心:“先離開此處再說。” 水水輕身一跳,便上了馬:“王妃,你怎麼不上來?” 南宮靈看著欺人太甚的馬背高度,冷冷道:“我還是走路回去吧…” 水水看不過眼,往她手臂一拉,便安全上馬。 才到客棧門外,水水不敢進去:“王妃,這裡高手如雲,我們還是另投別處吧。” 水水是個習武之人,若不單憑個人身手和聰明,又怎能混入北漠三年也毫無破綻? “這兒沒事,他叫我在這裏等他。” “他?” “嗯…他便是我每天夢裏的那個人。” 水水一臉疑惑:“你確定是他沒錯?” 南宮靈點點頭:“這眉眼,這神情,一定沒錯。” “公子怎麼會把你找到的?” 南宮靈也懵了:“公子?” “王妃、呀不,柳姑娘,你且先吃下這顆藥丸。” 南宮靈稍為遲疑:“這是甚麼?” 第188章 唐百木的孽緣 南宮靈稍為遲疑:“這是甚麼?” “這是聖女叫我給你的,因為你體內有噬憶蠱,這藥能把蠱蟲引出來,如此,你便可恢復記憶,你若不吃,每到月圓之夜,你便會被蠱蟲反噬,而且蠱蟲的威力不僅能噬人心智,還吞噬別人的內功。” “還能噬人內功?” “沒錯,簡單來說,噬憶蠱還能把一個修為極高的人變成一介莽夫。” 南宮靈先是一愣! 水水又再補充:“蠱毒一但發作,你會受到噬心之痛,即便是內力全無的人,也會痛不欲生,就像有成千上萬的蟲子在腐蝕全身,虛脫至死。” 南宮靈不解:“為何緋紅從來對此事隻字不提?我找緋紅的時候,也沒見著她給我吃這東西…” “傻姑娘,三年前完顏晟曦把你帶回北漠,然後逼聖女在你身上下蠱,先讓你喪失記憶,再給你一個北漠貴族的身份,等你醒來後,你便是另外一個人。” “不對不對,你不是說噬憶蟲會發作嗎?我怎麼就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啊?” “每當你找聖女時,她都預先點燃能夠讓蠱蟲睡上十五天的蘆香,而這顆藥,是能夠逼出你體內的蠱蟲。” “如此說來,我身上的蠱,也是緋紅下的?” “姑娘莫要怪聖女,她也是受人指使,她明處對你下蠱,但暗處卻把蠱蟲控制,好讓你在夢裏也能記著公子。”水水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又道:“如此說來,上次十五應該是你發病之時…怎麽會活得好端端的?” 南宮靈記得,上回十五剛好喝醉了酒,然後在嚴燁那裡睡了一天,不過... 這事還是愈少人知道愈好! 水水把藥遞給南宮靈:“無論如何,你還是先把藥吃了吧,我唐百水好不容易避過北漠追殺,這回出來了,就不能以侍女的身份回到北漠偷取情報。” 南宮靈接過藥丸,那顆棗泥般大小的藥,竟能要水水用性命護著出來。 而那個潛伏在北漠三年的侍女,這回逃出來,又何止帶回一顆蠱藥? 唐百水把茶一飲而盡,身份揭露後,就連手腳也變得豪邁:“說實話,若不是小公子被捉,我也查不出這些秘密來。” 南宮靈眉梢一緊:“小公子是誰?” “還能是誰?不就是公子的弟弟,聽木木哥說,這小屁孩還蠻黏你的。” 南宮靈細心回想,夢裏確實曾經有個孩童,個子小小的,經常戴著個悟空面具到處招搖:“難道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小孩?” “想知道他是誰,你還是先把藥吃了吧。我可是冒著三年的青春再加上自身性命換來的啊…” 南宮靈閉著眼,把藥丸送口裏細嚼… 頓時,頭昏腦脹,就連唐百水也變得有兩三重身影! 才一盞茶的功夫,南宮靈便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唐百水費了些力氣,終於把人拖到床上。 姑娘…應該肥了不少… 唐百水換回唐家裝束,便在銅鏡裏看了半天。 唐百水雖然在北漠混得不錯,食衣住行也是一等一的好,但銅鏡底下的女子,還是喜歡原來的模樣。 秀白巧指從袖裏亮出一片鋒利無比的暗器。 唐百水揚起一抹笑意:唐百木,你等著。” 還未等床上女子蘇醒,唐百水早已迫不及待出門。 忽然間,一道暗黑身影瞬間出現,唐百水看得出,這影衛身手不俗。 也對,木木哥訓練出來的俠客,身手能不好麽? 行衣女子一臉淡定:“甚麼事?” 影衛向唐百水抱拳:“百木大人隨公子出門前曾吩咐在下,若是遇到唐姑娘,便把此字條給你,懇請姑娘看後,把它燒掉。” “那是自然。我們唐家人,行事出了名乾淨俐落。” 影衛把字條交給唐百水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唐百水嫌棄地看著只得小姆指這般大小的字條:“三年來也不曾給過我一句問候,旁人不知,還以為他被人滅了!” 她隨意一翻,只見字條長得能圍上整間客棧一圈…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寫完又塗,塗完再寫。 唐百水記得,他的字向來就寫得不好,莫不是醉心學武,唐掌門早就想把他轟出唐家。 雖然,他最後不請自走。 唐百水耐心看著他的筆跡,一筆一畫雖是魯鈍,但筆鋒卻正直不阿。 水水… 你和公子的交易,我總算是查出來了… 其實,我也沒想到,公子竟把我賣了給你… 這次小公子被捉,只得我和公子深入虎穴,以我行軍多年的經驗來說,此次往北漠行宮救人,怕是九死一生… 水水,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大可以隨便找個人嫁了,樣貌…湊合湊合就好。 畢竟…你年紀也不輕了… 先別生氣啊… 若我能全身而退,我和你那孽緣,我唐百木…便認了… 若他日我凱旋回家,我便用八人大轎娶你回家。 唐百木親啟。 唐百水看後,臉上意外的平靜。 巧指把字條細緻卷好,也沒拿去燒掉,反而珍而重之… 原因很簡單,因為把證據留下,免得他日後耍賴。” 行衣女子輕身一跳,隨風而去。 唐百水走後,床上的人便睡了五天。 若是常人,不吃不喝便早已香消玉殞,記存在她體內的蠱蟲卻紛紛餓得從別處逃走。 一條條髮絲般幼細的蠱蟲從耳朵爬出,本就不該存活在世上的蠱蟲沒了食物,從耳朵出來後,瞬間化成粉碎… 第六天,她仍然沒有動靜。 守在客棧的影衛也是怕了,探了探她的脈搏,卻也沒死。 第189章 醒來 第六天,她仍然沒有動靜。 守在客棧的影衛也是怕了,探了探她的脈搏,卻也沒死。 其中一名影衛說:“唐姑娘臨走前曾經提及,即使姑娘睡上十天八天,也不用擔心。” 影衝的頭兒說道:“你怎麼不早說!” “你也沒問吶…” 頭兒無奈搖頭,面對這麽笨拙的手下,唐大人平日也是操碎了心。 第七天,北漠密探傳來消息,說北漠皇宮內發生了一次極為嚴重的爆破,所有安插在北漠的密探全盤托出,就連嚴燁、嚴歡、唐百木,所有人皆下落不明… 影衛頭兒問道:“冷軍爺可有消息傳過來?” 送信的人說:“冷軍爺也在幾日前離開軍營,看來是與公子會合了。” 影衛頭兒唉聲嘆氣:這年頭,還是回家種田的好… 第八日,在床上昏迷的女子總算是動了動眉梢,可又沉沉昏睡… 這次在夢裏,曾經零碎的夢重新串連,無法磨滅的記憶重新猶如走馬燈般重現… 竹筒是柳大叔留給你的遺物,我自會還你。 籤呢? 藏起來了。 你耍賴! 這叫兵不厭詐。 姑娘願意跟嚴某輸賭麽? 賭甚麼? 軍師的下落。 賭注是甚麼? 它。 不!它是爹爹留給我的東西!日後我還要拿著它找人呢!快還給我! 姑娘不是說過成事在天麽?若真能依姑娘所說的便能找回軍師,嚴某自當歸還此物。 喂!瘋子!別鬧! 我不會丟下你的。 嚴燁…你為何會待我好?我沒有康寧可愛,也沒有紫檀賢淑,我從頭到腳也沒有一處好… 因為,你是我的。 小時候在宮裏,我該早點猜到是你。 不過…現在找到也不遲。 要是再犯病,我可不饒你。 傻子… 喜歡傻子的人豈不更傻? 霜兒,嫁給我…可好? 我希望下半輩子都有你伴著… 霜兒…你可曾喜歡過我? 我接近你,只是想追查當日殺死爹爹的凶手。 不要查,這樣對你我都好。 是誰告訴我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有沒有殺他! 原來你一直都在計算我。 霜兒…你不該對完顏晟曦動情… 難怪谷先生說,家父之仇,只能在將軍府查起,他果然沒忽悠我… 但我卻…寧願一輩子也找不到答案… 你…可有喜歡過我麽? 即便是曾經…即便是那麼一點點… 也罷,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就夠了。 爹爹說得對,遇上嚴家的人,總是我們柳家吃虧… 我…喜歡你。 甚麼?我聽不見。 我柳霜!喜歡嚴燁! 姑娘相信命運? 我相信成事在天。 若無人意…恐怕天意難為… 曾經,我有一個妻子,可她被完顏晟曦捉去了…後來,她竟把我忘得一乾二淨… 你怎麼可以把我忘了呢… 我是南宮靈啊…我來大慶是為了治病…我、 傻瓜,你身上的毒是我下的,我當然有解藥。 南宮靈,你是不是喜歡我了? 公子可以給我毒血丸的解藥嗎? 要解藥不難,但我只給我的妻子。 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的妻子,但我不是她。 既然你的心不在我這兒,我也沒必要留你。 霜兒…你怎麼捨得…離開我了呢… 怎麼,還沒氣完? 我沒氣!我哪有資格氣? 你有這資格,因為你喜歡我。 痴人說夢話! 如嫣那次來,是為了渡功給我,因為…放眼整個慶國,就她一個不會走漏風聲,而且修為極高。 不要氣我…好嗎? 嚴燁…我可是北漠的王妃啊… 你本來就是我的。 是完顏晟曦對你下了毒手,讓你忘了我,忘了咱們,忘了慶國。 躺在床上的女子好不容易醒來,道:“原來…我真是柳霜啊…” 第190章 帝王的心思 慶國,皇宮。 初春時至,鉉璟帝的身體總算是有些好轉。 御書房中,血色稍淡的帝王裹上明黃披風,埋首處理奏摺。 穆皇后靜靜在他身邊磨墨。 添壽是個知進退的人,見倆小口處在一塊兒,也不敢在內侍候。 太監總管一直揣手在宮門外頭候著。 郝添壽記得,今天剛巧是旺公公的生忌,回頭便要到他墓前祭幾杯水酒。 細小的眼睛偷偷住門內一瞄:陛下與皇后娘娘好像也沒怎說話吧… 回想整個大冬天,陛下都在風寒中渡過,就連康寧公主也哭了幾百萬遍。 陛下那個風寒,可嚇壞了整個朝廷了… 冷風吹得郝添壽打了個寒顫。 郝添壽擦擦鼻涕,眼睛忍不住又往門縫裏瞧瞧:陛下好不容易病好了,怎麽就不見他們小兩口說說話啊…還是,他倆已經到達心有靈犀的境界? “皇后…” 穆曉麗回頭,見他皺皺眉宇… “不行。”正在磨墨的女子一口回絕。 能在得天獨厚的帝王面前說個“不”字的,這天下間也沒多少個人了。 夏侯璟鉉主動靠近穆曉麗:“就一次嘛…” 門外的眼睛忽然和藹一笑:看來璟豐快有弟妹了! 穆曉麗卻斬釘截鐵道:“不能停藥。” 郝添壽嘆氣,乾脆蹲在宮外頭拔起雜草來… “麗麗,”一雙俊美絕倫的眼睛企圖用美色誘惑眼前女子:“藥…有點苦…” 精明的帝王直接把“太苦”變成“有點苦”。 身經百戰的穆麗曉也不瞄他一眼:“臣妾也是為陛下著想。” 鉉璟帝可憐巴巴道:“那…你喂我吧。” “可以。” 鉉璟帝笑了笑,高興得親了親她的臉頰,惹得正在磨墨的小手不知所措… 得逞的帝皇心中一樂! 其實,打從一開始與穆曉麗說話的時候,拿著金筆的男子早已不把心思放在沉悶的文章裏。 “啟稟聖上一一北漠密探傳來消息。” 鉉璟帝懊惱地輕揉太陽穴:“快傳。” 鉉璟帝看了看手中卷軸,精緻眉目頓時喪失笑意… 後來,鉉璟帝獨自走到旺二福墓前。 一站,便是半天。 “二福啊,能與朕說話的人…又少了…” 精明眸子一顫:“你可別告訴老嚴,朕在冬天裏的那場風寒是假的啊…如果他知道朕為了騙他回來,吃了假裝發病的藥,他…或許當真會氣得直接把我拉下黃泉了呢…” 鉉璟帝擦擦眼:“說來也可笑,老嚴是朕的好兄弟,可朕…唯獨欺他瞞他騙他,甚至是利用他…當年完顏晟曦捉走曉麗,朕騙他,說曉麗有了龍種,現在回想起來,莫不是朕對他撒謊,璟豐也不會來到這世上。” 鉉璟帝乾咳兩聲,全身心脈劇烈疼痛! 血色殺白的手一震,捂著嘴,擋住口裏腥紅。 他把藏在喉結的鮮血生生吞下:不能讓曉麗見到,不然她又會躲在一角偷偷落淚。 郝添壽遠遠偷看,只覺鉉璟帝的背影多了道蒼涼孤獨。 鉉璟帝從旺二福的墓地出來,見郝添壽紅了眼:“哭甚麼?朕還沒駕崩。” “陛下萬福,定會萬歲萬萬歲!” “添壽。” “奴才在!” “你覺得,朕是不是很壞?” “陛下智謀無雙,所行之事必定經過深思熟慮,既是為國為民,又何來好壞之分?” “添壽你看看。”鉉璟帝把手攤開:“朕的手是甚麼顏色?” “回陛下的話,與常人比起來,的確是蒼白了些。” “可朕看來,自己的手,已是鮮血淋漓。” 添壽不敢說話,只好充當一個安靜的聆聽者。 “從朕繼位開始,死在朕手裏的人不計其數,可是,在這天地之中,唯獨有一人,是朕最不想把他趕盡殺絕。” 添壽也好奇鉉璟帝所提之人,但又不敢開口,鉉璟帝也不掩著藏著,乾脆自個兒說:“夏侯琰,朕的三哥。” 第191章 嚴燁…是個大騙子! 皇城之外。 守了十多天的影衛換了一身純白裝束。 從來沒有動靜的大門一推,眾影衛也不藏著,每個都神情哀傷。 回復記憶的女子略感不祥:“發生甚麼事了?” “公子為救小公子,在北漠行宮與完顏晟曦打了起來,唐大人為了攔下不斷追殺的北漠軍,便用炸藥毀了整個牢房,沒想到北漠早就處心積慮,在宮內各處都設下機關,最後…連同咱們的密探一拼炸死…無一倖免…” 柳霜說:“可有屍首?” 影衛回稟:“公子與唐大人混入北漠守衛當中,爆炸傷害甚大,所有死者…皆血肉模糊…都分不出是人是鬼了。” 細小腳踝無力一退… 眾人紛紛下跪,悲痛道:“現在冷軍爺失了蹤,咱們…也得要回酆城與洛大人一起處理他們的身後事…姑娘莫要難過…” 眼睛一熱,按耐不住憤怒:“沒有屍首便是沒死,你們別胡說。” 語罷,便牽著一頭黑馬離開。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 也沒有人知道,她會去哪。 那日之後,柳霜換回從前喜愛的裝束一一粉色薄紗輕衣裳。 人煙稠密的街道上,有一女子牽著黑馬出現在關口。 驀然,明眸落在一處地攤。 地攤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稀奇古玩,在眾多件玩意當中,她相中的,是一個棕色卦筒。 那竹筒與她以前掛在腰間的式樣相似。 柳霜給了錢,習慣捧在手裏搖了搖。 才剛買下的竹筒,她發現撫了撫,那卦筒手感粗糙,色澤暗啞,斷不像從前他親手做的那兩個般冰涼順滑,單單是看著也是高興了半天。 她還是喜歡嚴燁送她的卦筒。 回想過去,嚴燁一共就送了她兩個卦筒,一個,是從爹爹手上交給她的,另一個,卻是嚴燁在城牆上送她的… 嚴燁說,以前搶她卦籤,目的是想讓她留在自已身邊。 那時候她被晟曦所騙,還討價還價,要嚴燁給她毒血丹解藥才肯嫁進嚴家。 如此想來,幸好當初發生太多事,就連毒血丸母丹也與那兩個竹筒一併存放在酆城府邸,莫不然,她早就為仇人生兒育女。 或許是天意,也或許是人為,三年後,她為了醫治身上血症,後來夢中遇上高人,給她指了路,回到大慶。 可惜,那時候的她卻被蠱蟲噬去了記憶。 即便是緣份,即便是誤打誤撞,即便她重新回到他的身邊,而他們再之間,也不只是嚴燁和柳霜,中間卻多了個慶國將軍與北漠王妃。 又或者是南宮靈。 柳霜記得,當她還是失去記憶的時候,曾經把母丹解藥存放在天機閣。 如此一想,天機閣還真是個有趣的地方。 三年前,她為了查出爹爹死因,繼而來到天機閣,那時候的谷平說,要到將軍府追查。 三年後,她為了根治血症,也去了天機閣,谷平給她的答案卻依然是將軍府。 微風拂面而跳,柳霜牽著嚴小弟穿過熱鬧的城鎮。 “他們…一定還在的…” 夕陽西下,只得她一人一馬的走在官道之上。 柳霜拍著馬背:“屍首一天沒找到,也不足以證明他們真出事的…你說對不對?” 黑馬無辜對看眼前女子,一頭霧水的聽不懂。 腳下小石一踢,一顆碎石滾滾遠去。 柳霜低頭嘀咕:“可惡…” 粉唇往上一撇:“是誰說不會丟下我的…” 身旁黑馬沉默起來。 “是誰說要娶我的…” “是誰說要我等他回來的…” 馬耳朵一動,她的聲音漸漸變得沙啞… “騙子…” “嚴燁…是個大騙子!” 她就像個瘋子般對著空氣大罵! 換來的,卻是一片沒有回應的夕陽… 她蹲下身,偶然有幾滴濕潤落在衣衫。 身旁只得一頭黑馬靜靜聽她控訴… 她背對著嚴小弟,傲然道:“別看,我只想自己一個人難過。” 馬兒低吟一聲,搖搖尾巴轉身吃草。 “你離開我也罷了…為何連小煞星和木木也要離我而去呢…” 身子難過得抽搐抖動,這世上所有待她好的,彷彿全都比她先走一步… 她擦著淚,兩隻拳紋不同的手又一次攤開… 一個,是為愛而死的命; 另一個,卻是孤獨終老的命… 如果,命運能夠重來,她寧可沒有踏進天機閣,這樣便能多了孤獨,少了哀傷。 可是,她與嚴燁的緣份,卻像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不管是宮內,還是老廟,又或者是老樹底下… 暮色一覽天下,就連她的身影也逐漸拉長… 嚴燁… 你…可有想我了? 可有… 看著我哭泣… 難以止住的淚水不禁落下,喉結也是痛壞了… 爹爹說,遇上嚴家的人,都是咱們柳家吃虧。 可我… 怎麼就覺得… 是你們嚴家在吃虧了呢… 第192章 咱們將軍可苦了 柳霜回了一趟酆城大宅,守門侍衛見到柳霜,只言是見鬼,嚇得個個往屋內逃命,柳霜花了很大的心思,才能把這幫人說服,她不是鬼。 真的不是鬼… 有腿有影子有下巴的… 柳霜推開最熟悉不過的大門,跨過門檻後,小花鞋一愣… 她記得,當年為了逃出這道門檻,可花了不少心思。 守門侍衛小方說:“這些年來,姑娘不見了,咱們將軍可苦了。” 久久未歸的女子再次回到大宅,惆悵道:“我…只不過是出了趟遠門罷了。” 天色已晚。 她把黑馬留在嚴府,獨自一人在街道閒逛。 她買了平日愛吃的包子,打算去看皮影戲。 她決定去北漠之前,再一次走過當年的路,吃一次當年的包子,看一次皮影戲。 戲班開演前,她坐上當年的位子,小手拍拍長板凳, 還是一樣寬厚。 手中包子還熱騰,嚴燁說,包子要熱呼才好吃。 秀麗眸光一顫,她看著白淨的包子一愣… 柳霜抿抿唇,最終還是吃了一口。 味道與三年前無異,但她卻覺得苦澀難吃。 鑼鼓喧天,即便是途人也往戲班裏瞧。 今天演的,是唐三藏取西經。 她放下包子撇嘴埋怨:“為甚麼不是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呢…” 回應的,只有歌聲、鼓聲、銅鑼聲。 盡管戲布內的故事繪影繪聲,她卻看得出神,甚至是發呆。 每當旁人哈哈大笑之時,她卻不自覺地落淚。 曲罷,柳霜打了賞,起身遠去。 走著走著,又見一家賣豆花的小攤,剛巧遇著當年的小姑娘。 她叫了一碗豆花。 當年的小姑娘便抱著小娃娃前來。 柳霜倒也不笨,自然看得出,那姑娘已為人母。 小婦人為柳霜遞上一碗熱騰騰的豆花,甜絲絲道:“姑娘請慢用。” 柳霜回頭,發現攤子裏多了個動作勤快的男子,長得挺老實,挺招人喜歡。 不像是某人,臉上總是板起來,然後隔三差五的捉弄她,就連五臟六腑都冒煙… 她記得,曾經有那麼一個人,調侃她說:“你這麽笨,怎麼報仇?不如…乾脆嫁給我好了。” 看著豆花的女子微微一笑,卻笑得出淚… 霧氣磅礡的眸子一熱,子往眼裏一擦,仰頭便見豆花攤子內的男子刷完碗,主動跟小婦人爭著抱孩子。 柳霜看得出,那一家子的人,嘴巴上雖然各不相讓,但眉眼裏,盡是幸福溫溢。 沒想到,當年的小姑娘已作人婦,就連娃兒也快將落地。 柳霜記得,曾經有人送了小姑娘一錠銀子,還叫小姑娘好生打扮,方便日後嫁處好人家。 那時候,自己還氣鼓鼓,發誓以後絕不會吃豆花。 可惜, 他永遠都不會再拿別的女子來氣她了… 不會再搶她卦筒,不會帶她去看皮影戲,也不會再惹她生氣,然後再送她包子… 手中湯匙一顫… 原來,他們曾經經歷過這些啊… 拿在手裏的湯匙停在碗裏半天。 良久,柳霜走了,收拾碗筷的小婦人發現,未曾動過半分的豆花旁邊,是一錠銀子。 走在路上的女子試圖找回當年點滴,每一步都走得緩慢。 說來也是諷刺,換著是從前,她斷不會拿著一錠銀子,要一碗豆花。 若是真有人嚇唬她,吃豆花要用一錠銀子,她必定鐵了心,吃上數百碗才肯罷休。 或許,這年頭,養孩子不易吧。 她是這麼想的。 從前,她總是琢磨不透,為何嚴燁每每見人,動不動便打賞。 原來,在每個打賞背後,也藏著不少的心思。 難怪酆城的百姓只知道有嚴將軍。 可惜,當她想明白了, 那個人卻不在了… 行人匆匆而去,身邊不斷有人從她肩膀錯過,可她卻一路低頭不語。 縱然,有人不時回望她,她卻依舊獨自看著鞋子走路… 直至回到將軍府。 她推開雕琢精細的大門,踏進了一處書房。 案上毛筆擺放整齊,立在架上的書本也是潔淨得一塵不染。 嚴燁說,書要多看,不然會變呆子。 那時候,她也沒碰著半本:多看才會變呆子! 有一次,她趁嚴燁回軍營時,靜靜走入他書房裏,拜會拜會書架大神。 當天晚飯,唐百木跟嚴燁說:“姑娘今天進去書房裏看書了。” 嚴歡捧著米飯問柳霜:“可有用功看?” 柳霜使勁點頭:“有有有,忒用功,忒努力了。” 嚴燁倒是氣定神閒,夾了一根綠油油的青菜給柳霜:“看了多久?” 柳霜不答,吃著比平日更好吃的青菜,心裏倒是美滋滋的。 唐百木吞了一口飯,誠實道:“還沒到半盞茶,便頭昏腦脹跑出來了。” 嚴燁聽後,拿著碗筷大笑,就連嚴歡也笑她。 向來老實不胡鬧的柳家牌匾重重砸下,柳霜那千年道行,便喪盡於此… 回想過往點滴,柳霜揉搓眼睛,總覺得有沙子進了眼睛。 倘若,沒有遇到他,自己還只是隻身一人,拿著個卦筒,流浪天涯。 可是, 有些人,若是遇上了,牽絆了,卻想忘… 也忘不了。 半夢半醒的女子坐上他的椅子,不敢回想。 眼看月色皎潔無暇,孤獨地掛在夜空中。 連空氣也變得凝結。 敞大的府邸內,雖然守衛一個不差,卻冷清了不少。 晨初。 霧色稀薄。 她換上淡紫輕裳,出了寢室,隨後在唐百目的房間裏拿了一大把的毒藥暗器,打算和完顏晟曦同歸於盡。 她揹著沉重包袱,牽著一頭黑馬從大門底下走去。 女子走出了門,又回頭,屹立不搖的嚴家牌匾依舊高高掛著。 聽守衛說,這裏怕是沒多久便會換主。 牽著馬兒的繩索一攥… 她故意不帶走所有屬於柳霜的東西,怕是讓晟曦起疑。 良久,才繼續前行。 出了嚴家,世上再無柳霜。 伶俐眉頭牽著頭黑馬,眼前一片荒郊。 她拍拍黑馬:“嚴小弟,此行去北漠,怕是要去送死,不如…你回去老伯那兒吧。” 嚴小弟搖搖頭,推柳霜前行,馬蹄子在後跟著。 她抱了一把馬脖子,繼續前行。 馬兒仰仰頭,卻感到脖子有點濕潤。 遠在北漠,一名憨態男子拿了炸藥,炸開了一條秘道… 第193章 似乎在等一個人 半月前。 嚴歡留下書信,潛入北漠行宮。 北漠行宮雖比不上慶國宏偉,卻也極為奢華。 嚴歡偷了一套侍衛的衣服,在行宮中悠然漫步。 向來過目不忘的少年任意穿梭以不同寶石堆砌而成的宮殿,黑白分明的眸子把所有路徑都記在腦海,方便日後把宮內建築都記在地圖之上。 遠處銅鈴聲一響,少年耳朵一動。 倏地,有一少女長裙落地,身後有一群侍女陪同。 那少女緩緩從他身上錯過,嚴歡故意低頭,心思都被少女身上的銅鈴牽引,莫名緊張起來。 “……” 還是…辦正事要緊。 少年回過頭,圓大的眼睛靜待眾人離去,便用劍柄敲敲宮內門璧。 炯炯有神的眸子一亮:果然有貓膩。 嚴歡發現,北漠的宮牆比城牆還要深,敲起來的聲音也並不完全是磚瓦該發出的聲音。 嚴歡記得,當年的錦衣統領唐百金叛變,最後投靠北漠,而唐家善用計謀,若說這宮牆與唐百木沒有半點關係,自然是說不過去。 又過一天,嚴歡找到卓雅的行宮。 站在窗外的少年遲遲不敢動身,風聲一吹,拍打行宮內的精緻簾幕。 少女走到窗前關窗,簾幕下竟出現一名風姿綽約的少年! “別怕,是我。” 黑白分明的墨眸長得與嚴燁相似,卓雅記得,幾年前在慶國皇宮,便遇上與少年相似的男子。 那時候,救她離開皇宮的男子,也說著相似的話一一 別怕,我不會害你。 美眸驚喜一彎,卻也不怕:“歡兒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來,是要追查一件事。” 卓雅聽了嚴歡的話後,答應與嚴歡一道追查南宮靈的身世。 夕陽西下,餘暉染紅天際。 嚴歡不喜女裝,甚至是到了討厭的地步。 小時候在若水大嬸那裏領教過娃娃衣的妝扮後,他發誓:絕不會重蹈覆轍,可是“君子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嚴歡思前想後,為了大哥的幸福,向來傲氣的少年逼不得已,又一次咬著牙根穿著輕衣雲袖… 兩人走過一條長長的通道,牆上夜明珠高掛,照出兩道長長的影子並肩而行。 三年來,兩個小娃娃都長高了不少,男的一表人才,女的靈動可人,若是湊成一雙,簡直是天作之合。 可惜。 此時此刻,嚴歡卻洋裝成姿態嫚妙的侍女… 卓雅說:“卓雅想看歡兒哥哥男扮女裝的樣子。” 嚴歡擋著塗上胭脂的臉:“你看了,我會難過…” 卓雅笑了笑,不強人所難。 嚴歡倒是希望能與卓雅說話,但一想到身上女裝,還是不說話好了… 進到大殿,嚴歡向緋紅追查南宮靈的身世,從不拖泥帶水的少年直言:“敢問聖女,南宮靈是柳霜嗎?” 緋紅道:“她是柳姑娘。” 滿臉脂粉的少年恍然大悟:“難怪!” 卓雅忍不住大笑:“歡兒哥哥的臉!” 嚴歡一時高興不起來:“我們…還是辦正事要緊…” 然後,緋紅一五一十的把噬憶蠱的事全都道出,還送嚴歡一顆能解噬憶蠱的解藥,囑咐道:“柳姑娘出了北漠已有一段時間,再過幾天便是十五,此藥務必在她發病之前給她。” 嚴歡不解:“為何?” “噬憶蠱每到十五便會侵蝕柳姑娘的記憶,從前都有我為她點上梵香讓蠱蟲沉睡,但她現在下落不明,實在令人費心。” 嚴歡接過緋紅手上的藥丸,黑白分明的眸子一顫… 分別了緋紅,兩人回到卓雅的行宮。 嚴歡立馬擦掉臉上裝容,換回男裝。 不一會兒,風姿卓越的少年出現在卓雅面前。 那人長得俊白英朗,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挺的鼻子,紅潤的嘴巴,還有一張淨白光潔的臉。 “歡兒哥哥要回慶國了嗎?” 嚴歡點點頭:“如果能在今日之內找到哥哥安插在這兒的細作,或許…我今晚就要走。” “卓雅有一事想不通。” “甚麼事?” “嚴大哥的行客居多,卓雅不明白,為何歡兒哥哥要隻身來到北漠犯險。” “因為…剛好我有空!對、我有空。哈哈哈…”嚴歡揉著鼻子,一臉腼腆。 因為…我想…看你一眼。 卓雅笑了笑:“那我們…算是朋友嗎?” 嚴歡一下子愣住,黑白分明的眸子內,是一雙與當年一樣單純可愛的眼睛。 嚴歡決絕地別個身,背對卓雅:“抱歉…我們…不能成為朋友…” 卓雅不打不鬧,就如當年一樣,盡管是別人的一個點頭,一個微笑,也不執著追求:“…祝你一切安好。” 伶牙俐齒的少年一下子變得不會說話,笨拙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向窗外一跳,無聲無息地從卓雅的眼底裏離開。 卓雅跑到窗前,卻發現不見少年蹤影,含蓄的少女眨眨眼,默然道:“歡兒哥哥,卓雅…想離開這裡…” 入夜,嚴歡洋裝成宮中侍衛,找尋慶國的線眼。 忽然,一名陌生侍女向少年說道:“公主想邀請閣下到小樓吃飯。” 嚴歡認得眼前侍女曾出現在卓雅身旁。 “我只是個小侍衛,還請姑娘替在下謝過公主抬舉。”語罷,欲離去,侍女卻道:“公主一直沒有朋友。” 邁出的步子一征,若有所思的少年回過頭… 北漠的天空與慶國無異。 身姿卓越的少年在月光下行走,挺拔身影不經意吸引眾侍女仰慕。 嚴歡倒也不以為然,依然往小樓方向走去。 回想當年,卓雅在慶國的時候,是嚴歡最難忘的時刻。 嚴歡很喜歡一家子齊齊整整。 那時候,有自己長年不見個影子的哥哥,口硬心軟的霜姐姐,還有卓雅。 一起吃晚餐,一起逛夜市,一起看皮影戲,這些時光經以成為過往,可嚴歡卻一直念念不忘。 如果她能再來慶國玩,那有多好啊… 思及此,少年臉上笑意稍退,因為他知道,這些事情,想想也覺得奢侈。 “公主就在裏面等著。” “有勞姑娘。” 嚴歡把門推開,見卓雅與完顏晟曦對視而坐。 魅惑的王者朝嚴歡一抹冷笑:“本王恭候嚴家的小公子多時。” 嚴歡也沒有膽怯,反之得體地彎腰行禮:“小生冒昧,竟要北漠王親臨接待,實是惶恐。” 晟曦笑得別有用意:“好一張伶牙俐齒,可惜,能不能活到明天,也是個未知之數。” “小生暫時不會死的。” “何以見得?”晟曦挑挑眉,手中酒釀清澈無比,透徹潤澤的湖泊上,是一張冷酷無情的臉孔,邪魅而妖冶。 “因為小生還有用處。” “聰明。”晟曦喝了一口小酒:“可是,愈聰明的人,愈早死。” “小生謝過北漠王提醒。” 晟曦把臉冷下來:“把人帶進大牢,擇日處決。” 嚴歡走後,晟曦狠狠砸破手中酒杯:“那小子,腦袋倒是長得跟他哥一樣,聰明得讓人討厭。” 躲在屏風後面的卓雅抿抿唇,雪白的手心一摞… 如是這,嚴歡便鎖在加固牢房,獄中少年把頭一抬,銀白月光高高掛著。 嚴歡數著手指,似乎在等一個人。 第一天。 沒有人來。 第二天,第三天,還是沒有人來。 到了第四天,正當獄卒交替時,有人來了。 嚴歡喜出望外的探出頭,卻見唐百水提燈而來。 嚴歡記得,這女子曾經每天都來將軍府找唐百木。 到後來,哥哥也覺得煩,只好給她一個任務,從此便不見她的縱影。 “你是唐家的人?”嚴歡細問,畢竟也有三年沒見她。 唐百水應聲,把脖子上的玉佩一亮,嚴歡記得,唐百木曾經也送他那麼一塊相似的:“屬下早已把消息傳到公子手中,相信不久便有人救小公子出去。” 確認過唐百水的身份後,嚴歡一五一十把所有知道的情報全都托出。 唐百水走後,靠著牆璧的少年負手,苦思了一個晚上。 卓雅??????還是沒有來。 後來,北漠王宮被炸,就連牢房也炸得粉碎。 這場災禍中,無論是北漠還是慶國,皆死傷慘重,就連完顏晟曦也被砸傷,昏迷了許多天。 再後來,一名憨態男子拿了炸藥,炸開了一條秘道… 第194章 機關陣 晟曦坐在軟塌,把玩手中摺扇:“說,那小子為何會纏上你了?” 卓雅說:“他沒有纏著卓雅。” 冷若冰霜的眸子只專注於摺扇內的山河大地:“那便是你纏著他嘍?” “卓雅與他只是萍水相逢,我們…連朋友都不是…” 凌厲目光一移:“我們北漠地大物博,少不了貴族公侯,為何偏偏要瞧上那小子?” “卓雅沒有做出對不起北漠的事。” “你沒有,可他有!” “他沒有殺人放火!” “那你說,他為何會潛入宮中?” “他懷疑…嫂嫂是霜姐姐。” “這事與你們無關。” “哥哥要緋紅對霜姐姐下蠱,不然就把山巫族滅族,對不對?” “大膽!”湛藍瞳仁一瞪,血絲一現:“你竟敢質問本王?是不是嚴歡那小子教你這般無禮?” “山巫族裏,上至長老下至族人,有老有小,你為了逼緋紅,連七個月的嬰兒也當作籌碼,你可別忘了,他們都是北漠的子民!” 晟曦氣得把桌上酒瓶一掃,精美無比的瓶子頓時跌得粉碎! “別把自己說得善良無暇,你可別忘了,你能安安穩穩的當上公主,都是本王一步一步的踏著同族的屍骸,才能坐擁這半璧江山,為了你,為了整個完顏家族,本王不惜把善良賣掉,成為一個連我自己也討厭的人。” “如果這位置要用別人性命換回來,我寧可不要這虛名!”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晟曦大怒,青筋一現:“來人!” 訓練有素的侍衛迅速包圍卓雅,卻不敢以刀劍相向。 “哥哥,你錯了,錯得一塌糊塗。” “一派胡言!”晟曦一怒之下摑了卓雅一巴掌:“是非對錯還輪不到你來教我!” “你不懂愛!” 卓雅撫著經已紅腫的臉頰,多年來的孤獨與委屈隨著淚水湧出眼眶:“真正的愛,不是佔有!自從霜姐姐走了,你每天都對著一盆從慶國帶回來的靈珠草發呆,你愛她,卻把她的記憶全都磨滅,你為了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便給她一個皇妃的身份,可是她從來都不喜歡這裡!更不喜歡你!” 晟曦氣得握拳,就連骨骼也摞得咯咯作響。 他喜歡柳霜。 可是,她突然不見了,甚至是下落不明,有好幾次,他都很想潛入慶國找她,但現在的北漠卻因長年征戰而變得千瘡百孔,如果他再離開,沒有主的北漠更是不堪一擊,眼下幾個部落開始造反,他也只好忍痛打消了找她的念頭。 向來令人聞風喪膽,勇猛不羈的王者還是頭一糟嚐到害怕、擔憂的滋味。 冷酷目光一閉,晟曦下令:“把公主帶回行宮,沒有本王口喻,不准出門。”語罷,拂袖而去。 數日後。 嚴燁收到一幅北漠的皇宮地圖,挑燈夜讀。 不用猜也知道,這地圖是出自嚴歡之手。 黑夜瀰漫天際,華麗的行宮中竟靜得鴉雀無聲。 入夜,空中出現一道人影。 正在巡邏的侍衛一眨眼,便不見屋上人影。 落在牆壁後的行衣男子抿緊上唇,屏息呼吸! 沒多久,侍衛走了,唐百木從屋簷跳下。 敲敲看似單薄的宮牆,唐百木耳朵一聽,便曉得北漠行宮內,暗藏許多不為人知的機關暗格。 再敲敲,東邊三寸,北邊五寸,唐百木心中早有打算,朝氣蓬勃的眉宇一皺:“這…分明是唐家的五行機關陣” 嚴燁在驛站內找了處清靜的廂房,研究著嚴歡送出來的地圖。 睿目盯著弟弟筆下宮闕,:“如此看來,唐百金自離開慶國後,便投靠了完顏晟曦。” 唐百木回來,恭身行禮:“公子說得沒錯,表哥…的確藏在北漠行宮裏…” “找到歡兒了嗎?” “小公子就藏在南邊死牢,明日午時…當眾斬首。” “來看,是有人等不住了。”嚴燁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又道:“派三千精兵先在行宮各處放火,再派五千名死士與我潛入牢中救人。” “是。”唐百木抱拳應聲,縱然口中有話欲言,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嚴燁見唐百木這副模樣,便道:“還有事?” 行衣男子也不遮掩隱藏:“屬下查出,小公子所在之處,正是唐家開山祖師所研製的五行機關陣。” “唐家的五行陣?” “沒錯,此陣一共六十四道機關,八百多種暗器,就連木板也帶著毒。” 嚴燁輕撫眉心:北漠有唐家的東西,唐百金自然脫不了關係。 他若有所思地撫著茶杯:“如何破陣?” “百木不才,還沒把破陣之法學完便離開唐家堡…即便在三年前回去見掌門後,也沒再學唐家本領…” 俊眉皺得更緊:“可有生門?” “按唐家規矩,凡建造機關之人,必定會留下一道生門,可是以唐百金的為人…此陣法很有可能…” 唐百木心虛地低頭回答一一 沒有生門。 燈上燭光搖搖晃晃。 深宮中,有處守衛森嚴的牢獄。 三更,夜瀾人靜。 嚴燁身穿夜行衣,輕盈踏過樹上枝頭,跳上瓦礫之上。 唐百木隨後跟上,手中刀刃不曾離身。 “公子,小公子就藏在前方。” 兩人飛身跳躍,先後落地,還未打開門,身後早已被敵軍包圍! 嚴燁握緊手中青鋒,身上內力一但觸動,便會走火入魔。 現在,顧不得這些了。 手中劍從腰間一亮,成千上萬的士兵從宮門外湧入!嚴燁胸口一痛,真氣凌亂地從丹田游走各處經絡! 那日為了救她,內功經脈全都逆轉運行,直至如嫣為他渡功之前便叮嚀過,身體還沒痊癒之前,莫要與人動真格。 嚴燁抑制紊亂內力,手中青鋒微微顫抖。 “轟一一” 巨響聲一出,宮門猶如五雷奇襲,埋藏在暗處的炸藥一但點燃,便四方八面爆破! 三千死士闖進,如同鬼魅般噬血撕殺! 嚴燁忍著痛,推開牢中大門,迎面來了數百枝毒針!他蹤身一跳,避過所有毒針,沒被打落的毒針猶如銀絲般落在背後敵軍,中針之人也來不及呼叫,便當場暴斃。 嚴燁好不容易地走到牢中,只見晟曦落落大方的坐在獄中雅座:“嚴將軍,久違了。” 嚴燁也不轉彎抹角:“把人還我。” “笑話。”晟曦迎風出拳,嚴燁傾身一避,兩人火速拆招數百餘,青鋒鐵扇互相較量,一招比一招狠勁,誰也沒有留個餘地,卻又不分上下! 只得五成功力的嚴燁故意隱藏內力,以技術與身法迎戰,唐百木趁兩人在牢中打架,立馬在五行陣中試圖找出嚴歡與生門。 “土生木,火剋金,萬物相盈…”唐百木口中唸唸有詞,腳踝往五行地格移動! 陣內機關觸動運行,牆壁開始從四面八方鑽出,形成六十四道門,唐百木蹲在門外,苦苦思量,門外敵軍不斷增加,援軍只能再拖延半盞茶的時間! 晟曦趁唐百木放下戒心,正想送他一道暗器,卻被嚴燁一劍擋下:“你的對手是我!” 晟曦笑得陰險:“那本王就送一個人陪他玩玩。” 語音一落,唐百金便綁著嚴歡,從陰霾中出來。 唐百木顧不得眼前陣法,立刻救人! 來人把腰間長鞭一亮,鷹眼不屑眼前對手:“旁人都說,唐家少主是個曾經殺了托拔家族的人,我不信。” “除非,當年殺死托拔魈一家的真正凶手,是你。” “不嫁禍於你,我又怎能當上東廠頭領?再者,我從小就看不慣那個不學無術的你。” 唐百木恨得咬牙:“表哥,放了小少爺,我可以既往不咎。” 鷹眼一亮,長鞭肆意出招:“我拒絕。” 唐百木快速擋下唐百金的招數:“哥,五行陣可有生門?” 鷹眼一亮,招招狠毒:“沒有。” 嚴歡卻躲在旁邊:“木木哥,他在說謊!六十四道門當中,是有一道生門!” 唐百木拼了老命大吼:“那你快找呀!” 轟轟一一 外頭炸藥一轟,五行陣中卻毫無損傷。 嚴歡靜心觀察陣內五行記號,若是開錯了,眾人便落入陷阱當中,永生不得出離… 過目不忘的少年也急了:這紋路,好像是哪裏見過…該死的!當初潛進來只知道這些門後有一條通道能直通效外…到底是哪一道門呢… 炸藥連續暴發,本是堅固的陣法也被外頭火焰吞噬! 晟曦趁機打了嚴燁一掌,推他入火海之中! “轟一一” 星眸朗目的少年瞧著屋上瓦礫整片被炸飛:“哥哥!小心!!!” “公子!當心!!!” 火光一亮,烈焰無情燒毀眼前宮殿。 也吞噬了無數生命。 第195章 怎麼,怕了? 多日後。 北漠城外。 有一女子拿著令牌,順利進入北漠境內。 靈眸裏略過一絲冰冷。 再往北邊走上兩個時辰,便是她最熟悉不過的皇宮。 可她寧願,她從來沒有踏入這片土地。 即便是恢復記憶,她還是決定以南宮靈的身份重回晟曦身邊,趁機行刺。 細小的步伐走過繁華,越過草原。 她牽著一頭黑馬,每一步都走得深思熟慮。 還未走入北漠宮門,旁邊的馬兒忽然仰天長嘯一一 纖指摸摸馬背,那黑馬卻後退了兩步,不願前行。 “還以為你是一頭講義氣的馬,如此看來,也不過如此。” 嚴小弟耳朵一晃,屁股一搖,自個兒走上一條小徑。 “也對,我可不想你陪我進宮。”她別個身,打算獨自上路。 走到一半,她摸摸身上衣衫,這才發現令牌和毒藥都拴在黑馬身上! “嚴小弟!想逃也得要把包袱還我!!!” 黑馬往郊區奔騰,她喘著氣兒追上去,見嚴小弟跑到一頭白馬眼前。 純黑馬兒搖著馬尾巴,騷裏騷氣的碰了白馬一下。 她看傻了眼,如此義薄雲天的馬兒,她還是頭一回看見。 那白馬也不搭理嚴小弟,自個兒的吃草。 “沒馬性的傢伙。” 她解開嚴小弟身上包袱,乍看身旁白馬,竟覺得有點眼熟。 倏地,身穿儒服的憨態男子走過來:“他是追星。” 她雖與那儒生不熟,但她知道,那人必定與嚴家離不開關係。 “你是…” “冷戚戚。” 她緊張問:“嚴燁呢?” 靈動眼睛說得既期盼又害怕。 她害怕,再一次聽到他的死訊。 憨態儒生仍不改寡言性子,只指向遠處不說話。 她往遠處一看,見唐百木抱著個純白骨灰罈。 瘦削的男子連續好幾天夜不能寐,眼神裏盡顯哀傷。 手中包袱落地,幸存的希望瞬間泯滅… 她抬首,眼睛一熱。 唐百木絕望捧著骨灰,問她:“姑娘可有吃了噬憶蠱的解藥?” “吃了。”粉唇一抿,心中苦澀萬分:“可我寧願沒有吃…” 唐百木道:“解藥是小公子暗中交給水水的,姑娘若是不吃,豈不白費咱們苦心?” 明眸落在唐百木手中的事物,難過道:“木木…我想拿著這個…” 行衣男子二話不說遞給她:“給。” 她接過純白無暇的骨灰罈,梗咽道:“嚴燁,我想你了…” 指肚憐惜地撫過光滑罈面,憶起他的眉宇、眼睛、甚至是他的一切一切… 倔強的淚水奪眶而出:“嚴燁…你怎麼捨得…離開我了呢…” 豆大淚珠落在冰冷的罈面,那個曾經有溫度的人,卻早已化成灰燼,徹底離開了這個世上… 微風輕搖落花,無情帶走曾經綻放的嫣紅。 柳霜抱著骨灰罈大哭,幾乎傷心欲絕得失去常智! “霜兒......” 雪白掌心一愣,也不曉得自己是夢是醒。 紅腫眼睛抬頭,見一男子風度翩翩,如幻似真的站在眼前。 她擦擦眼,努力把來人看清… 那人身高八尺,俊朗不凡,桀驁的眉宇中,帶著七分英朗,三分柔情。 錦衣華服的男子理了理身上衣衫,朝她溫雅一笑… 柳霜手上骨灰一抖,唐百木敏捷一接:“姑娘!當心我哥會死無全屍!” 她紅著眼,漠視旁人的話,直接投進一個既溫暖又熟悉的懷抱中:“嚴燁…你這個大騙子!” 唐百木揉著鼻子,抱著唐百金的骨灰,帶冷戚戚去放馬。 冷戚戚搖頭,表示不去。 唐百木半推半就,捉冷戚戚去別處拔貓尾巴草… “可惡的男人!竟敢欺騙本姑娘!”喜極而泣的人兒瞬間淚崩,埋怨的小手不斷捶打寬闊的胸膛,卻又不敢往死裏打。 死裏逃生的男子一把捉住她的小手,珍如重之道:“小傻瓜,莫要把手給打壞了。” “他們都說你、”正要道出的話被薄唇一蓋,秀麗眉眼一愕,被他捉住的小手停在半空… 明媚的天空下,暖陽散落大地,多了份旖旎風情。 百花齊放,為無限春光送來甜意,溫暖了千瘡百孔的心。 日光落入凡塵,光華穿過斑駁樹影,落在他的衣衫。 他閉著眼,微溫的嘴巴封住泣訴的小嘴,柔軟的觸感使人沉溺其中,即便是著魔,也甘之如飴。 嚴燁說:“不能說那個字,我還是活生生的。” 她紅著臉,默默點頭,難得乖巧。 嚴燁微微俯身,仍把人兒抱住:“你是我的柳霜,還是南宮靈?” 玉肩回抱失而復得的男子:“傻子,我是如假包換的霜兒啊!” 低沉男音從她耳畔吐納:“喜歡傻子的人,豈不是更傻?” “你就知道欺負我!” 風雅絕塵的男子壞壞一笑:“放眼這天下,我嚴燁,唯獨只想欺負你一個。” 她捏著嚴燁鼻子:“壞蛋!” 薄唇微微一揚,溫柔道:“霜兒,我們回家吧。” “且慢,”她頓了頓,又道:“本姑娘曾經屈指一算,公子是個多妻多妾的人,倘若跟你回家,豈不虧了?” 風華絕代的男子一臉篤定:“姑娘向來卦術了得,並且算無遺漏,可惜卻算錯了一點。” “錯了?” “我在婚書上寫的生辰,是假的。” 柳霜說:“你不是不信命的?” “因為你,我信了。”俊逸出塵的男子微微一笑,連眸子也愈發明亮:“曾經,我想過很多法子把你找回,或許,連老天也看得我心痛,才會三番五次的把你帶到我的眼前。我嚴燁,真是個大傻子。” 俊逸眉宇直勾勾地看她,就連墨眸裏的影像都是她。 “不許你說我的男人是傻子。” 柳霜掂高腳尖,往他臉頰一親。 向來平靜的心湖,頓時春意洋溢,百花盛開。 兩人牽著手,與眾人會合,準備回慶國。 生得一表人才的少年見嚴燁與柳霜前來,便大力招手:“霜姐姐!歡兒總算是盼到你回來了!” 嚴燁往他一踢:“叫嫂子。” 痛得少年眼淚一湧:“你是親哥嗎?” “從你被敵人捉到的那一刻,你便不是我的弟弟。” 少年對柳霜哭訴:“嫂子…救我…” 柳霜也不幫他:“活該!若不是你被完顏晟曦捉了,我的男人也不會深入虎穴!” “說起來,哥哥那時候被完顏晟曦推入火海,我就急了!” 柳霜從嚴歡的後腦門一打:“豈有此理,完顏晟曦竟敢害我男人!” “那你打我幹嘛!” 嚴燁也忍不住一笑。 柳霜繼續問下去:“然後呢?” “哥哥把劍尖往下一插,然後往劍柄一踩,便從火海跳了出來,那時候電光石火,風雲變色,險象環生…” 柳霜又打了嚴歡一拳:“說重點!” 少年揉揉可憐的後腦:“那時候我便看著地格的暗紋,從暗格中找出生門,最後在宮殿倒塌之前往暗道逃了出來。” 牽著嚴燁的小手握得老緊:“以後不許你再冒險。”柳霜一臉不悅:“嚴歡死了,我不心疼,你死了,我…” 嚴燁繼續乘勝追擊:“你會怎麼樣?” “我…會心疼。”她說得極輕,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到一匹黑馬面。 正要騎上去,卻屢試不爽。 “嚴燁,我要上馬,你拉我行不行?” “拉你上去,我是不會,可抱你上去,本公子自然是卓卓有餘。” “別…這裏人多…” 她還沒說完,嚴燁已經攥住她的纖腰,溫柔地抱她上馬。 嚴歡裝作沒先看見,揉揉鼻子看星星… 臉紅的人兒頓時把頭低下,羞怯得不願見人! “……” 嚴燁看著她那副害羞的小神情,心中一樂,回頭便吩咐下人,定要將嚴府上下的馬鞍都重新打造,勢必有多高,便造多高! 柳霜知道他暗中偷笑:“笑甚麼笑?不准笑!” 嚴燁輕易上馬,兩手繞過她的纖腰,玄色絲綢往她後背一貼,平日縱橫沙場的男子純熟地拿起韁繩。 柳霜害羞到極點:“你你你、別想佔我便宜!” 嚴燁故意在她耳根處說話:“怎麼,怕了?” 低沉而魅惑的聲音不其然地在竄紅的耳朵輕輕吐納,惹得她臉紅心跳! “你走開!” 嚴燁笑意更深:“不懂上馬的人,又怎會騎馬?” “你又笑話我!”柳霜把頭一側,粉色唇瓣卻剛巧停在冷唇咫尺,美到極致的眸子還來不及反應,下一刻那道薄唇朝自己一勾,主動親了上去! 站在旁邊的少年一直被他們忽視,如今卻見著兩人在自己眼前親親,純情的少年又一次重覆當年的動作… 兩隻白淨修長的大手擋住眼睛,卻又忍不住從指縫間偷看! 木木哥說過,親親會生寶寶的。 第196章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結局) 酆城。 嚴軍府上的白燈籠還沒拆卸。 盡責的小方仍守在嚴家大門。 “唉…公子是個大好人,怎麼就那麼短命...”小方垂頭喪氣地守著嚴家大門,一臉沒精打采。 放眼整個酆城,自從老百姓得知嚴燁的死訊後,大家都為曾經熱衷家國的卓越男子抱打不平,本來有喜事的人家也不敢鋪張,本該吶喊的叫賣聲也漸漸變得無聲無息,就像是默默為嚴燁捍衛屬於他的寧靜。 寒風一吹,刺骨的感覺從表皮凍入心扉,小方揣揣手,不禁打了個顫慄。 倏地,有一紫衣道長經過,悠然步伐忽然停下,俊逸容顏一抬:“把白燈籠拆了,換些大紅燈籠上去吧。” 小方左右回顧,難以置信問:“道長是在跟我說話?” 俊雅道長微笑點頭。 小方可不認同:“公子走了還不到四十九天,況且…咱們也沒甚麼該慶祝的事。” 年經的紫衣道長別個身,漸漸走遠的平仙之人緩緩說道:“福從北至,喜從天降,緣定三生,白頭偕老。” 小方聽得一頭霧水,正想多問幾句,卻又不見那道長蹤影。 晴空萬里的天空忽然下雨,行人紛紛躲避雨水。 街道上,只得一名年輕道長瀟灑走路,盡管旁人狼狽躲避,氣度不凡的道長仍不躲不藏,乍眼一看,整齊潔淨的紫衣道袍竟未曾沾上雨水半分。 “掌門!總算找到你呢!!!” 年輕道長聞聲,見來者是熟人,於是冷淡回應:“無涯,我已經把塵拂交了出去,再也不是掌門了。” 白衣少年說:“掌門,長老們都等著你回去...他們說,那件事是他們不對,還請你老人家氣消了便回去。”無涯拉著紫衣闊袖,卻被道長一甩:“為了阻止慶北兩國交戰,我只不過是改了那小姑娘的命格,他們那些食古不化的,還說我逆天改命,真是頑固至極。”道長輕易把手一揮,不到一眨眼的功夫,那個身高八尺的風雅道長便瞬間消失在眼前! 無涯揉揉眼,驚訝地追上去,可最終也沒打到道長蹤影... 無涯別個身,欲回去,剛巧見著個七八歲的道童正吃著白糖糕,於是跑上前與那道童搭訕:“小友,你可有見過一名老伯伯…呃不對,是大哥哥,穿紫衣道袍的大哥哥?” 身穿灰白短袍的童搖搖頭,無涯見道童長得可愛,臉蛋圓圓胖胖的,忍不住住孩童臉上一捏:“小友,你哪個道觀的?我怎麼看見你就覺得眼熟啊。” 道童凌眼一瞪!揑著孩童的手便麻痺了... 又過幾天。 嚴燁在北漠大難不死的消息傳遍慶國,小方得知此消息後,便想起幾天前的那個道長。 小方高高興興地把白燈籠拆掉,然後把紅燈籠掛上。 其他守衛看了,也不曉得小方為何掛起紅燈籠,小方只笑了笑,也沒辯解。 直至眾人從北漠回來後,便解除了眾人的疑惑。 大紅燈籠高掛,嚴燁看了,甚為喜歡,於是賞了小方一顆金元寶。 翌日,康寧公主拉著文軒,帶上厚禮跑到嚴府門前,守門的小方記得,公子曾下過一道命令,不讓任何人出入嚴府,猶其是康寧公主。 小方摸摸下巴:可是…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也不知道公子會否讓門客進屋。 小方向康寧和文軒恭敬行禮:“長公主、駙馬爺請留步,公子吩咐,任何人出入將軍府皆有請柬。” 康寧天真地眨眨眼:“請柬?今天是甚麼日子啊?” “呃…在下先找公子通傳一聲,還請長公主、駙馬爺稍等片刻。” 康寧一臉委屈巴巴。 文軒自然不懂她的心思:“怎麼了?” “康寧出入皇宮也未曾通傳,慶國之大,也沒人真敢擋康寧半步,我們只不過是探望一下嚴大哥而已,也要通傳來通傳去,康寧不開心。” 溫潤男子用指尖撫平皺起的眉眼:“公主,這裡不是皇宮,倘若我們以朋友的身份來探望嚴大人,咱們理應入鄉隨俗。” 康寧聽了,覺得文軒有理,便乖巧點頭。 “咱們在這裏等等吧。”文軒一笑,看得康寧天花亂墜。 另一厢。 守在寢室門外的唐百木見小方前來,便悠閒地整理頭上髮髻:“慌張啥呢?” 小方是個老實人,也不忘往屋內的男子稟報:“公子,康寧公主和駙馬爺在外求見。” 身為嚴家軍的首席行使唐百木卻耀武揚威起來:“公子今天只招待崔大叔、冷軍師和洛神醫,其他人都不見,你腦子進水了?。” 小方說:“康寧公主是公子的老熟人,雖然公子曾下令,凡是長公主要來,都不能讓她進門,可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我覺得…還是要通報一聲。” 唐百木聽了,彎下腰,從鞋底裏拿出一百兩銀票,眼裏冒出無比鬥志:“敢不敢賭?” 小方自信挑眉:“我賭公子會見長公主。” “上回被長公主破門而入,公子早已對她起了防備,若然公子當真請她入內,那公子的腦子肯定進水了。” 此時,嚴燁剛巧在房內回應:“叫康寧酉時再來,現在還沒到時候。” 唐百木一聽,傷心欲絕地把一百兩銀票遞給小方:早知道就不賭那麼大了! 小方倒是樂意收下:“唐大人,咱們鬥了這麽多年,我連宅子也買了好幾間,你怎麼還不死心啊?” 唐百木板著臉:“還不快滾!不然我投訴你擅離職守!!!” 小方抬頭,今天青天白日,萬里無雲,是個花開並蒂的好時光。 寢門的裏頭,嚴燁換上一身紅服,靜靜看柳霜坐在銅鏡前梳頭。 柳霜才梳了兩下,明眸目光一移,剛好對上深邃墨眸:“嚴燁,你別一直盯著我看,我…好不自然…” 嚴燁主湊上前:“我怕你又走丟了。” “也不至於從北漠回來到現在也跟我寸步不離吧?”柳霜兜著粉唇,嚴燁忍不住親了口,惹得柳霜頓時臉紅耳赤! 鏡前的小美人羞怯得掩面控訴:“嚴燁!你別動不動就親上來!” 俊逸不羈的男子揚起嘴角壞笑:“不然,你來主動親我?”嚴燁把食指碰碰俊白的臉頰:“這裏這裏。” “嚴燁,你說這話害不害羞?你堂堂…” 說是遲那時快,嚴燁又親了親她,又道:“直呼夫婿名字,該罰。” 柳霜的臉蛋紅得一塌糊塗:“你又欺負我!” 嚴燁生怕她要動怒,便把她抱入懷中:“霜兒,你能回到我身邊,我感覺好不踏實…好像做夢一樣。” 柳霜自個兒生悶氣:“又想吃我豆腐!” 嚴燁把臉貼在她耳珠:“幸好你當日把毒血丸的母丹解藥放在天機閣,不然,我也不知道,你喜歡的是我。” “小臭美。”柳霜想了想,總覺得有點不對勁:“說起來,我怎麼覺得…你跟天機閣是一伙的?上回在客棧,我看見你賞了那店小二一顆金豆子,而谷平給我的,也是金豆子。” 英朗眉宇自信一挑:“也不過是巧合吧,現在皇城都在流行金豆子呢。” 柳霜扭頭,與嚴燁對視:“不對。” 墨眸倒是心虛躲過她的目光:“咱們家還有金葉子呀金瓜子呀甚麼的,光憑一顆金豆子,又怎能把我跟天機閣拉上關係了?” “那你怎麼知道,我把東西放在天機閣?” 嚴燁把臉枕在她的肩上:“好吧,不瞞你說,我跟那樓主交情不錯。”他的言語漸漸散落在她的耳畔,與其說是跟她答話,卻更像是在勾引她。 “你沒騙我?” “怎麼,你不信為夫?” “我們還沒拜堂。” “過了今天,你可不能再用這個藉口了。” 柳霜皺眉:“嚴燁...” 嚴燁替她糾正:“是夫君。” 柳霜故意與他唱反調:“我不叫。” 墨眸眨了眨,說得理直氣壯:“你就不怕我親你?” 柳霜笑著掩嘴:“不叫不叫!” 嚴燁突然失落起來:“我想聽你說…” 這句話…我可是等了好久。 好久… 柳霜也沒想到他會如此在意,小手一摞,緊張得捉緊裙子:“夫君…” 嚴燁心中一甜,腼腆合手,心滿意足地向她彎腰行禮:“夫人有禮。” 偌大的院子裏,嚴歡停在樹下。 黑白分明的目光凝視被刮了兩道刀痕的樹身。 以前卓雅還留在將軍府的時候,他曾為卓雅量量身高,那時候的他與卓雅身高相約,卻偷偷替自己畫得比她更高的量度。 “卓雅,聽哥哥說,你快要回家了,對不對?” 卓雅點點頭,嚴歡又問:“你回去了,也不知道我們甚麼時候會再見。” 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無比真誠:“我們還會再見的。” 黑白分明的目光一怔:“如果…我們長大了…不如…我去北漠找你可好?” 美麗的眼睛一彎:“好呀,一言為定。” 多年後,曾經埋藏在樹下的諾言,如今他履行了,可這次從北漠回來,實在是九死一生。 俊逸少年思前想後,也不知當日被完顏晟曦捉住時,卓雅是否知情。 微風輕拭潔白衣衫,曾經頑劣的孩童早已長得一表人才,風姿綽約得光彩奪目,就像一把被珍藏許久的名劍一樣,稍有名劍出銷之風。 嚴歡轉身,背對著過往的回憶,驀然道:“也罷,我與她是世仇,我被完顏晟曦捉去,她又怎能站在我這邊呢。” 嚴歡從腰間拿出一束鈴鐺,當年唐百木說,有一個朋友會去北漠,還問他有沒有東西想送給卓雅,最後他想也沒想,便送了卓雅一個鈴鐺。 其實,那鈴鐺本是一雙,只是,他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起。 直至最近,他看見卓雅還戴著當年的鈴鐺時,他有點喜出望外。 甚至連自己的任務一下子全都拋諸腦後。 那時候,他只匆忙看了她一眼,那眉眼,一下子全都塞在腦門,那道清脆而動聽的鈴聲,每一響都能刻入心頭,可是有一點,任由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為何…卓雅會出賣他? 還是…當中有些誤會? 握著鈴鐺的手一顫... 在遠處跑來的唐百木往樹下大喊:“歡歡,吉時快到,還愣著幹嘛?” 嚴歡把鈴鐺放在背後,匆忙隨音聲跑回正廳。 到了酉時。 門口的守衛才肯請康寧夫婦入內。 嬌小的公主拿著一串糖葫蘆與文軒並肩而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個高掛的大紅燈籠和喜慶的掛飾,鮮艷的雙喜剪紙大大的貼在門口,連見慣宮中喜宴的康寧也讚嘆不已:“哇,這裏好漂亮啊!” 文軒一下子懂了:“怪不得要等到酉時才放行。” 康寧規規矩矩與文軒步入正廳,一雙花燭點燃,堂前坐著個老漢,而嚴歡、冷戚戚與洛雲桑則立在一旁。 唐百木從門外跑到正廳,與老者說話:“崔大叔,吉時快到!” 穿著得宜的崔范整理衣衫,點點頭,示意開始。 小方氣喘如牛地跑到新房門前:“啟稟公子,有客人。” 嚴燁牽著柳霜,準備步入正廳:“誰?” 小方依照客人意思傳話,嘴巴支支吾吾了:“夏…夏侯璟鉉來了。” 牽著柳霜的手一顫,柳霜說:“讓他進來吧。” “下屬現在就請他進來!” 嚴燁撇撇嘴:“我不想見他。” “他是你的兄弟,雖然他出賣你,可現在我不是好好的?” 嚴燁嘆了口氣:“真拿你沒辦法。” “好啦,一會兒見到陛下,不要板著臉。”小手捧著他的臉微笑:“這麽帥的臉,板著不好看。” 嚴燁抿抿唇:“好,都依你。” 鉉璟帝換了一身橘黃錦衣,進了屋,眾人正要下跪行禮,精明帝皇只道了聲:“都免禮,這裏沒有君臣。” 康寧也感到意外:“皇兄,你怎麼來了?” “我今天來,是想探望好友,沒想到,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鉉璟帝望向一對新人。 嚴燁也沒他客氣:“開始吧,免得誤了吉時。” 鉉璟帝忽然道:“老嚴,對不起??????當年是我不對,我不該把小霜霜交給完顏晟曦...” 嚴燁沉默了片刻,鉉璟帝見他不答,倒也明白自己所作所為也真真是糊塗至極,今日不請自來,與其說是想討一杯喜酒,倒不如是來討一個原諒。 血色稍淡的瞼努力揚起一抹體面的淺笑:“既然你不歡迎我,我回去便是。”身為天子,鉉璟帝放下了身段,那聲看似簡單的“對不起”,其實也在心裏說了千萬遍,而他也罵了自己好幾萬遍,就在這般喜慶的日子,身份無比尊貴的人卻卑微到極處,回想起來也是可笑。 鉉璟帝別個身,緩緩步出廳門,驀然,向來桀驁的人說道:“喝了杯喜酒再走吧。” 鉉璟帝就像個得到寬恕的孩子,高興地轉個身:“好!” 第197章 番外:弟弟的煩惱(一) 許多年前,嚴歡曾與柳霜蹲在屋下看著無邊無際的夜空。 嚴歡說:“婆子,我想從軍。” “從軍者無一不沾人血。” 柳霜拿起嚴歡的小手,仔細觀察掌紋:“命倒是生得富貴,而且少年得志,可惜…”柳霜欲言又止,奈何眼前孩童卻一意追問:“可惜甚麼?” “可惜你情途坎坷,一生中遇劫眾多,若要長命百歲…便要看你造化。” 多年後,年少無知的懵懂孩童一眼長大。 嚴燁與柳霜成婚不久,嚴歡便當上一名投閒置散的稗官,平日在民間小巷裏記下百家趣事,是個可有可無的“三無”小官。 嚴歡第一天上任時,嚴燁說:“無轎無差無印,這樣便不會聲名大噪,更不會招來殺身之禍。” “兄長,我想跟你一樣,當一名英雄。”雄赳赳的目光愈發明亮。 嚴燁替嚴歡整理歪掉的衣衫,一臉嚴肅:“難道你想抗旨不成?” 嚴歡心裏明鏡似的,又怎會不知那道要他當稗官的聖旨,其實是他哥為了阻止他步入仕途,才會讓陛下給他當個投閒置散的小角色。 唇紅齒白的少年暗地嘀咕:“我就不信這聖旨裏的內容當真與你無關。” “是又怎樣?難不成還想拿著實權到處惹事,方能安心?” “……” 嚴歡也不說話,只好按照兄長的意思,幹活去。 又過幾天。 嚴歡一如既往地坐在湖邊,沒精打采地寫著手卷。 忽然,馬蹄聲逐漸靠近,黑白分明的眸子一抬,見唐百木勒緊戰馬,停在自己眼前。 “小歡歡,卓雅要出嫁了!” 嚴歡神情一怔,良久才應了聲:“哦。” 唐百木一躍下馬,著急道:“小歡歡,你沒病吧?你不是喜歡卓雅嗎?還是你哥給你當這小官,你不開心啊?” 嚴歡把手卷收好:“木木哥,我現在無權無勢,即便是知道卓雅要嫁人,我又能幹甚麼?” “你們小時候不也是無權無勢?” “小時候跟現在是兩碼事,再說了,當日我在北漠被完顏晟曦捉走時,卓雅...理應知情。” “你覺得她負了你?” 嚴歡不理唐百木,一聲不響拿著手卷朝官道走去,唐百木一路跟上來:“你小子是不是對卓雅有誤會啊?” 嚴歡受不了唐百木的話嘮本質,只隨便應了聲:“當日我被完顏晟曦捉走,她也沒再看我一眼。” 唐百木終於明白:“你在氣人家小姑娘沒救你呀?” 嚴歡甚麼也沒說,只一肚子氣,無法宣洩。 “小歡歡,你聽我說,卓雅之所以要出嫁,是因為完顏晟曦還在昏迷。” 嚴燁知道,北漠大部份的軍權都在晟曦手裏,若然晟曦有個三長兩短,北漠必定四分五裂。 黑白分明的眼眸一顫:“她…嫁給誰?” “阿努托。” “原來是掌管五十萬雄獅的北漠都督,她這如意算盤倒是打得漂亮,若然她當真嫁了進去,對完顏家族來說,不虧。” 唐百木也沒想到他會如此瞭解北漠的國勢:“你怎麼知道這些?你小子可以呀!真搞不懂公子為何不讓你從軍,說不定,以你這小子的聰明才智再加上公子的文韜武略,嚴家的名聲,必定能震古鑠今!” 拿著手卷的手一緊:“好了,唐媒婆,唐家堡少主,唐行使,我還要把功課交出去呢,別擋我的道。” 唐百木把路騰出來:“小歡歡,她是為了鞏固完顏一族在北漠的勢力,才會走投無路,答應這門親事啊!” “她愛嫁誰,我可管不了。” “你不是從小就心悅人家嗎?年紀輕輕的時候便送人家定情信物,怎麼現在又說人家是個唯利是圖的人啊?難道你小子見異思遷了?喂!喂!” 嚴歡也沒理會唐百木,自個兒往官府交手卷去。 回家的路上,嚴歡反覆思考剛才唐百木的話… 小歡歡,她是為了鞏固完顏一族在北漠的勢力,才會走投無路,答應這門親事啊! 嚴歡輕撫眉宇:既然她心意已決,我又能怎樣呢? 柔嫩的女音一揚:“嚴歡?” 本來低頭走路的少年把頭一抬,見一名身穿翠綠春衣的小姑娘站在眼前,嚴歡冷淡糾正:“是嚴歡大哥,我比你大兩歲,直呼其名,略有不妥。” 小姑娘主動挽起嚴歡手臂:“師傅說,今天是月圓之夜,我正要找人陪我去採月滿草,就你吧!” 嚴歡停下來:“依依,洛神醫那裏也不缺這東西啊,再說,你找木木哥不是更好?好歹他也算是個高手,也會製毒解毒甚麼的。” 嚴歡有時候也想不明白,名滿天下的洛神醫怎麼就收了個像冷依依這般…黏人的小姑娘當徒弟。 “木木哥說他要陪他未來媳婦兒逛廟會,除非公務纏身,不然絕對不會離開水水半步。” 嚴歡暗地一笑:“你信嗎?” 依依猛力點頭,嚴歡心裏暗想:他當然要陪水水姐啦,他那未來媳婦兒也不是善類。 水水姐…可凶呢... 嚴歡心裏一寒,也不知唐百木上輩子造了甚麼孽,竟然招惹上這麼“強悍”的媳婦兒。 “嚴歡,那你是答應了?” “是嚴歡大哥!” “知道了嚴歡!”冷依依開懷大笑,氣得嚴歡牙癢癢。 小姑娘飛快跑遠:“今晚亥時,大寰山山腳,涼水竹亭,不見不散呀,嚴!歡!” 嚴歡看著冷依依背影無奈搖頭:一張漂亮的臉蛋竟長在小惡魔的臉上... 嚴歡思前想後,輾轉來到一處七層高樓。 優雅少年走到大門前,抬起眼,見樑上牌匾掛得端正:兄長,對不起... 亥時,嚴歡如期跑到涼水竹亭,一雙有神墨眸見冷依依從山上走來,手裏竟拿著一株月滿草。 小姑娘把月滿草遞給嚴歡看:“看!我利害吧?” “你不是說跟我一起去嗎?”嚴歡從懷裏拿出手帕,為冷依依擦擦手裏泥巴。 髒兮兮的小手不自然的放在背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把頭低下:“我早一點採完,你便能與我一同去廟會…” 嚴歡捉回她的手,細心幫她擦乾淨,口中不忘教訓道:“小妹,女孩子家呢,就得有女孩子的模樣,你能不能不要整天往山裏跑啊?” 冷依依撇撇嘴:“我的心願,我想當一名像師傅那樣的醫者。” 嚴歡也拿她沒辦法,只好隨她一同往廟會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冷依依問:“那你有甚麼理想?” “我想從軍。”嚴歡沒有一絲猶豫。 美眸一亮:“為甚麼?” 風姿綽約的少年緩緩說道:“我對父親的記憶很少,小時候兄長經常不在家,一年也見不上著一面,每當兄長離開家,我便跟著他背後,一直追,一直跑,希望有一天能夠跟得上他的步伐,成為一代英雄。” 冷依依驀然失落:“待你成名以後,不知道...我又會在哪裡呢...” “還會在哪裡?當然是當我的醫官,替我跟我的手足看診。” 冷依依神情一亮:“你會選我當你的醫官?” 嚴歡志在必得道:“當然,你那麼便宜。”說罷,飛身走遠,氣得冷依依追著嚴歡狂奔:“嚴歡!別跑!” “追上我,我請你吃糖葫蘆!”嚴歡嘻皮笑臉的跑著,才跑到一半,見一人戴著悟空面具,身後被一大群人追趕! “別跑!跟我們回去!” 向來過目不忘的墨眸認得那個悟空面具,便伸手捉住那人:“隨我來。” 冷依依知道情況不妙,只好把瓶裏的迷魂粉往那群人一灑! 待粉末四散,那群大漢瞬間不見眼前三人! 月黑風高,三人穿過樹影,一同往軍營逃去。 嚴歡沒想到,在嚴家軍的整頓之下,竟然也會發生如此荒唐之事,回家後必定向兄長告狀去。 頭戴悟空面具的人身穿藍白絲質長衫,腰束錦色玉帶,能夠在酆城穿著如此奢華的衣衫,必定不是尋常的大戶人家。 嚴歡與那人對視一眼:“敢問小兄弟,你這面具,是從哪裡買的?” 戴面具的人眨眨眼,憨憨低頭,嚴歡又問:“他們為何要追捕你?” 那人又是不回話,面具裏的眼神一直逃避嚴歡的目光。 冷依依大膽猜測:“難道…你是啞巴?” 戴著面具的人猛地點頭,冷依依想摘下那人的面具,卻被那人擋住,嚴歡也不強人所難:“既然你安全了,咱們也好分道揚鑣,往東邊走上一個時辰,便是酆城。” 那人想了想,只好點頭,打算轉身離開,嚴歡說:“且慢。” 色彩鮮艷的悟空面具一怔,嚴歡又道:“我與你同道,咱們一起回去。” 冷依依說:“明天的廟會,你可不能失約!” 嚴歡挑挑眉:“好啦,趕快回軍營吧,不然洛神醫會到處尋你。” 冷依依說:“嚴歡,明天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甚麼事不能現在說啊?” 冷依依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只好把嚴歡推出去:“趕快回去吧,天都快亮了,去去去!” “女人,真難懂。” 與冷依依分別後,嚴歡從軍營裏借來兩匹馬,嚴歡把其中一匹馬交給面具小兄弟:“你會騎?” 那人點點頭,從他手裏接過韁繩,一躍而上,嚴歡也上了馬,兩人朝酆城走去。 嚴歡說:“你不是啞巴。” 面具底下的神情一愣,嚴歡又道:“追殺你的那群人,也不像是本地人。” “既然你不願開口,我也免得自討沒趣。” 面具小兄弟把頭一低,拿著韁繩的手一緊... “你戴著的面具,與我小時候的那個,很相似。” “後來,我把它送給我在北漠的朋友。” “而我那個朋友...也快要成親了呢...” 那人把韁繩捉得更緊... 嚴歡總覺得那人有點古怪,可是他倆萍水相逢,對方若然要隱藏身份,他也免得節外生枝。 “我們就在這裏道別吧,這裏是酆城,那群要追殺你的人也不敢在這裏鬧事,畢竟這裏是我哥罩住的地方。” 面具人點點頭,嚴歡便調頭走遠。 本來戴在臉上的面具一摘,傾城的容貌一亮... 第198章 番外:弟弟的煩惱(二) 夜深。 柳霜坐在正廳裏頭學刺繡。 嚴燁也沒打擾她,只坐在她的旁邊靜靜看書。 柳霜凝神,信心十足地把銀針往絲帕一刺一一 “哎呀呀...痛痛痛...”一根銀針直入指尖! 本來冷靜的人把書丟了,立馬看她:“別動!” 他小心翼翼替柳霜拔出手脂裏頭的針,再按住出血傷口:“以後不許你再碰刺繡。” 柳霜說:“別人都說,針線活是一個媳婦兒該學的東西...” “我的媳婦兒不需要學針線活。” 嚴燁拿出紗布藥粉為她包紮,嘴裏忍不住侃倜:“小傻瓜。” 柳霜瞧了瞧被他包紮得腫脹的手指,嫌棄道:“只有傻瓜才會把我的手包成這模樣。” 嚴燁不怒反笑:“霜兒,咱們生個孩子吧。” 柳霜被他反將一軍,一時之間也慌了起來,於是害羞地背對嚴燁:“怎、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 嚴燁把她扶正,又往她唇邊親了一口:“這樣你就沒空學這個學那個。” 柳霜臉蛋一紅,故意逃避他的眼神:“都已經子時了,小歡歡怎麼還沒回來,我出去看看。” 她正要起來,卻被嚴燁拉住:“你就這麽走了?” 靈氣十足的眼睛心虛一移的:“我...膽心他。” 嚴燁把人擁入懷裏,嘴巴嘟囔著:“你就只記得那小子。” 剛踏入正廳的少年不好意思地乾咳兩聲:“咳咳...” 嚴燁怒視嚴歡:哼,又壞我好事! 俊逸墨眸冰冷一瞄:“捨得回來了?” 嚴歡笑得牽強:“抱歉,礙著你們甜蜜,我現在就回房,你們慢慢,弟弟我絕不偷窺!” 少年識相把身一轉,卻被嚴燁叫住:“把牌子交出來。” 嚴歡也沒想到自家兄長會如此消息靈通:“哥哥,父親生前說過,待我長大成人,便可接手這牌子。” 柳霜倒也好奇他們兄弟倆所說的牌子是甚麼。 嚴燁說:“你拿著那牌子,便要背起那牌子的責任,一舉一動皆牽扯到整個江湖。” “想當年你不也是私自出兵攻打北漠?憑甚麼你可以任意妄為,我就不行?” 嚴燁面不改色,眸光愈發冰冷:“可我從來都不會被敵人利用。” 嚴歡無可奈何,一怒之下,故意把牌子裏的字在柳霜眼前一晃,再把牌子交出。 柳霜見到那牌子裏寫著“天機閣”:“嚴燁!你又騙我!” 嚴歡倒是大搖大擺回房,剩下嚴燁一人面對正要動怒的柳霜:“霜兒,你聽我解釋...” “別走過來,你以後睡書房去!!” 柳霜生氣把寢門一鎖:“是誰告訴我自己跟天機閣沒有任何關係?原來你跟谷平是一夥的!” 下一秒,嚴燁從窗戶跳進來! “霜兒,你聽我說…” 柳霜氣得把門解鎖:“哼!你不去書房睡,我去!” 明日我便使人把書房拆了。 嚴燁暗中打算,可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把媳婦兒哄回去。 “我瞞住你,是我不對,低是我不動用天機閣的勢力,我便難以尋你…” “那為甚麼你不跟我坦白?” 嚴燁把她的手一捉,然後一個反手把人壓在門後:“父親說,天機閣是嚴家的秘密。” “我嫁進嚴家,便是嚴家的人!” 嚴燁二話不說,乾脆把人橫抱起來:“你說得沒錯,你是嚴家的人,也是我的人。”柳霜莫名被他這麼一抱,危險的氣息漸漸逼近:“我還在生氣呢!” “我知道。” “你你你想幹甚麼?” 嚴燁把她抱到床邊:“生孩子。” “……” 柳霜總是猜不透,為何每次吃虧的,都是她? 夜月依然皎潔,照亮每戶人家。 府邸的另一邊,嚴歡躺在床上,把身一惻,腦海裏仍念念不忘唐百木的話... 小歡歡,卓雅要出嫁了。 木木哥,我現在無權無勢,即便是知道卓雅要嫁人,我又能幹甚麼?” 你們小時候不也是無權無勢? 你小子是不是對卓雅有誤會啊? 她愛嫁誰,我可管不了。 你不是從小就心悅人家嗎?年紀輕輕的時候便送人家定情信物,怎麼現在又說人家是個唯利是圖的人啊?難道你小子見異思遷了?喂!喂! “煩死了!!!” 嚴歡怒然抱頭,一整晚也難以入睡... 晨曦,唐百木遲遲不見嚴歡出門,便跑到嚴歡門前。 有時候,就連唐百木自己也覺得,自己愈來愈像個奶媽,每天隔三差五,為嚴歡的一些鎖碎事而東忙西跑。 行衣男子深呼吸,往門一拍:“小歡歡,出來吃早...哎?這門怎麼開著?” 細長目光環顧四周,只見一封信函端端正正放在案上。 唐百木把信拆開,仔細一看,整個人連跑帶喊道:“公子!!!” 酆城偶爾也會舉行廟會。 嚴歡打算與冷依依見面後,便離家出走。 樣貌俊雅的少年如期與冷依依相約見面。 冷依依倒也奇怪,見到嚴歡後,便把他拉到一處四周無人的地方喝酒。 “師傅說,人生如夢,若然碰上自己喜歡的,必定想法子把他留在身邊。” 嚴歡卻道:“沒想到洛神醫看起來仙風道骨,骨子裏倒是與我哥頗為相同。” 冷依依喝了一口酒:“嚴歡,我喜歡了一個人,打從我第一眼看見他,便認定了他。” 黑白分明的眸子往遠處一瞄,嚴歡知道,自己一路上有人跟蹤:“你今天找我來,是想讓我幫你撮合對象?” 冷依依又喝了酒,膽子也隨之壯大:“嚴歡,我喜歡你…” 語罷,飽滿紅唇主動往嚴歡的嘴巴一親! 我的初吻啊... 一直藏在遠處的面具人見到這一幕,也似乎也有了動靜! 水靈眸光一怔,便揚步離開。 嚴歡把冷依依推開:“小妹,你喝多了!” 冷依依憨憨一笑,順勢倒在嚴歡懷裏,昏了。 戴面具的人失望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無能為力的感覺,很可惡。 這次來到酆城,她本想找個能夠遠離北漠的安身之處,可沒想到會碰見嚴歡。 白皙小手推開房門,見一人堂堂正正喝茶:“公主,別來無恙。” “我不會跟你回去。” 那人放下手中茶杯:“既然你不想回北漠,那你便永遠留在慶國吧,反正阿努托也未曾見過公主殿下,微臣即便在街上隨意捉一個頂包,也沒有人會識破微臣的計謀。” 卓雅把面具摘下:“夏侯琰,你借我名義向阿努托提親,待哥哥醒來,定要你人頭落地!” “我可愛的公主殿下啊,你知道大王為何一直昏迷不醒嗎?” “因為他早就在行宮裏被炸得血肉模糊,行宮裏頭昏迷的那個,只不過是我安排的一個傀儡而已。” 卓雅瞬間崩潰! “你騙人!我哥哥彪悍無敵,他不會…” “你不會如此短命?告訴你,完顏卓雅,你哥一日不死,我便難以調動北漠兵馬攻打夏侯璟鉉,倘若你乖乖嫁給阿努托,我便可向你未來夫婿借兵,你也能安安穩穩當個長公主,可惜你現在逃了出去,想回北漠,難。” “你到底想幹甚麼?” “沒想幹甚麼,只想委屈公主殿下,隨微臣去一個地方。” 天色轉黑,嚴歡揹著冷依依回軍營。 洛雲桑與冷戚戚剛好在下棋,見歡揹著依回去,也沒說話,兩人只專注在棋盤上,拼個你死我活。 嚴歡也忍不住開口:“兩位前輩哥哥,見依依醉成這樣,也不來關心一下?” 冷戚戚問:“她死了?” 嚴歡實話實說:“只是喝多了。” 洛雲桑在棋盤裏下了一子:“等酒氣散了,她便會醒來,年輕人急甚麼?” 嚴歡把人放在軟塌上:“算了,言多必失,晚輩先行告辭。” 冷戚戚落下黑子:“站著。” 嚴歡真的動也不敢動的乖乖站穩! 洛雲桑扭頭與嚴歡對視:“她怎麼喝多了?” “不知道,只是...她喝完酒,便親了我一下...” 兩人同時把頭抬起!!! 睡著的冷依依無意把手臀一滑,冷洛二人組直接拉嚴歡出去! 向來寡言的冷戚戚說:“我表妹看上你了?” 嚴歡兒時被同學欺負時,冷戚戚也幫過他一次,所以他對待冷戚戚還是中規中矩的:“晚輩不知道。” 洛雲桑也搞不懂:“依依才來沒多久,她怎麼就喜歡上你啊?” “洛神醫,晚輩也是受害者!” 洛雲桑負手而立:“你小子也不知道從哪裡招來桃花運,竟然連依依也勾搭上了。” 嚴歡也不傻:“甚麼“也”勾搭上?晚輩雖說不上是個英雄豪傑,但好歹也是個讀書人,不會到處撩撥別人!” 向來八卦沒少聽的洛雲桑說:“你不是已經有了卓雅嗎?喔對,聽說卓雅最近要出嫁。” 冷戚戚卻道:“近日軍中情報,卓雅不在北漠。” 嚴歡立刻追問:“她去哪了?” 冷戚戚搖搖頭:“不知道。” 洛雲桑說:“聽百木說,你留了封信,然後離開嚴家,是真的?” 嚴歡無可奈何承認:“我想去北漠,找她。” 洛雲桑也沒轉彎抹角:“你就不怕你哥打斷你的腿?” 第199章 番外:弟弟的煩惱(三) 庆北两地的交外,有处地下钱庄,那裡混杂着三教九流的人,而裏头只拿黄金做交易,卖的都是当今稀世奇珍应有尽有,每年涌入来做买卖的人只需成了一单交易便可过上好几年的好日子,因此财主土匪,达官流氓也混入其中。 地下钱庄向来有个规矩,就是每个做买卖的参与者都必须戴着面具,即便是天皇老子把面具一戴也就成了张三李四,身份被重重保护,慕名而来的人,不夕不少也是某种领域的佼佼者,卧虎藏龙有之,本领高超亦有之。 「翡翠两头蛇,一两金子起标!」 被布料包裹的笼子一开,不管是台下站着的还是在雅座舒舒服服看热闹的人都纷纷探起脖子往笼裏的两头蛇猛的看,本该是个毒物的两头蛇此时此刻也成了各人争夺的香砵砵,其中有人惊讶大喊:「这这这、真的是两个头!」 「哇!这种奇珍也只能够是地下钱庄才够胆子做的买卖啊!」 一众人等都为之雀跃,人声鼎沸等不绝于耳,雅座内却有一少年面戴狐狸面具淡定自若地喝茶,黑白分明的目光凝视高檯中央,也没有半点想要投标的意思。 立在少年身边侍候的男子也戴了个黑漆漆的面具,他静静看戏,耳边都是些起起伏伏的喊价声。 「五十两黄金!」 「一百两黄金!」 「一百一十两黄金!」 台下气氛热烈,当中就有人大喊:「五百两黄金!」 「五百两黄金一遍!五百两黄金两遍!五百两黄金第三遍!!成交!」 钱庄小厮语音一落,座下一群人都在喝采高呼,人声鼎沸的嘈吵中,庄主敲了大锣鼓一下,巨响铿锵而至,中标者兴高采烈,失标者后悔莫及,笼子一抬,姿态嫚妙的侍女便送到中标者处,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能眼白白的看着宝物被买下,眼神都极为可惜,眼见所有人都沸沸扬扬,小厮也就识趣地把手一抬:「各位老闆稍安无燥,咱们的好东西一个比一个好,来来来!下一个货物一一」 几名彪形大汉推着被黑布包着的笼子,小厮把绳子一拉,笼子内竟是一名少女!那少女生得一张飘亮的脸蛋,水灵灵的目光似是欲哭若止,她低下头,不敢面对眼前那些可怕的目光,黑发把楚楚可怜的模样若隐若现地藏起,身上衣衫奢华,腰间挂着对铃铛,在场的人也看得心牞,只是一个绝色美人,摆在地下钱庄到底还能叫多少口价钱? 「五百两!」 「一千两!」 「一千五!」 「一千八!!」 坐在雅座的少年也坐不住:「一群色胚!」 谷平站在一边闻言观色,恭敬道:「少阁主也要喊价麽?」 「必须的,」严欢看得两眼直冒火光,生气地「啪」一声放下茶杯:「比起投标,我更想知道是谁把卓雅卖到地下钱庄。」自从得知卓雅被卖的消息,严欢便马不停蹄跑到塞外,谷平半眯着眼,仔细打量少阁主今天的装束,他一身柔绸丝缎,襟前衣饰得体的挂在胸前,外披一层雪白狐裘,那奢侈无比的行头更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别人,他们天机阁穷得只剩下钱。 还真是一改天机阁的低调作风。 谷平心中暗道,倏地,见严欢走到窗前,谷平也很想知道这个平日不太怎麽相处的少阁主到底会喊多少的价钱,没想到等严欢一开口,他也就得打从心底裏后悔这趟远门?????? 「十万两黄金。」 此话一出,站在台下的人也就闭了嘴,没想到坐在对面雅座的那个戴着猪八戒面具的人也突然叫价:「二十万。」 严欢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本来势在必得的人忽然被拦截,终于也按耐不住:「五十万。」 戴猪八戒面具的男子也显然没有犹豫的馀地:「八十万。」 「一百万。」严欢紧握拳头:想跟我抢人,没门! 钱庄庄主也为之一惊,全场人突然鸦雀无声,只道那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还真真是遇到对手了! 谷平: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戴猪八戒面具的人穷追不捨,眼睛也不眨的开价:「五百万。」 「我以天机阁的名义,用一座城来换她!」 第200章 番外:弟弟的煩惱(四) 「我以天机阁的名义,用一座城来换她!」 所有人都被严欢这句话吓得目瞪口呆,戴着猪八戒面具的人藏着笑意,拱手示意不再开价,负责敲锣的小厮还是头一糟遇到如此庞大的交易,就连年迈半百的庄主也为之震惊! 戴着猪八戒面具的人缓缓拍手,举手投足皆风雅致逸:「还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小兄弟好魄力。」 「小生不才,今日能抱得美人而归,幸得八戒兄‘口下留情'。」严欢心中暗乐,回头见平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老伙计直接跪了!严欢把头一歪,笑道:「谷先生先别气,」话罢,故意放轻声线与之细语片刻,两人交头接耳后,谷平也是压着怒火先行到楼下结账,钱庄老闆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快快快、快把美人给天机楼的少阁主送上!别耽搁了贵客!快去张罗!」 下人们也不敢待慢,风风火火的安排了一间上好的房间,红色帷帐、大红被子,还有桌上的红蜡烛,莫不是严欢还穿着原先的装束,这喜庆的画面,还真的像是个新婚夫妇房间。 严欢独自在房裏来回踱步,小心脏也猛的狂跳,倏地,侍女们领着卓雅进来,藏在狐狸面具底下的目光一怔,黑白分明的眼睛内,是一张美到令他快要窒息的脸,只是?????? 他想也没想到自己竟以这种方式与卓雅见面。 严欢先是故作冷静的清清喉结:「你们都退下吧,我俩还不缺人侍候。」 退了众人,只得卓雅站在眼前,他缓缓走近,仔细一看,见一双动人的眉目红了眼睛,她既惊慌又害怕,却又不道出半个字,像极了儿时一样,小神情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瞧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严欢一时三刻也不知道该说些甚麽来缓解气氛,终是又清了清喉结,又再回望红被子红帷帐红蜡烛,沉静了半天才道:「没想到钱庄老闆也是个懂情调的人呐??????」 卓雅眨眨眼,豆大的泪水从脸上滑落,严欢看得心酸,正跑上前,卓雅却怕得往后躲避,退到最后实在是退无可退,小身板也贴到牆角去,严欢直接把人拉走,顺势压到塌上,卓雅使劲甩开却也被严欢重重按住:「你先冷静,我没那个意思。」他把话说得极轻,可卓雅就是不卖帐:「禽兽!快放开本公主!」 严欢本来想戴着面具假装着个无敌贵公子再向卓雅来一招英雄救美的戏码,但眼下这言行举子,与英雄二字说不上半毛钱关係,说他是绝世大色狼倒也贴切无比! 他顿了顿,修长大手把面具一除,白淨俊逸的容颜一亮:「卓雅,是我!」 卓雅气得一把将人推得人仰马翻!小脸一鼓:「你怎麽不早说!」 严欢那胳膊直接撞到床边,这清冷贵公子的形象也崩溃得碎了一地,他仓促理了理衣衫,又是惯性地清了清喉结:「卓雅啊,怎麽说我也是用一座城来换你的安危呀,你不该跟我说些甚麽麽?」 卓雅想到了一连串的破事,眼泪也就哇啦哇啦的哭出来,严欢也是个懵懂少年,也不知道该怎麽安慰人家小姑娘,眼下这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蓦然捉住卓雅的手臂:「呃??????有些事我还想跟你问个清楚明白,只是我们现在有更最重要的事要做??????」小眼神也不敢看着卓雅,少年的耳朵也是红得极快,两隻手也就掖着摸着庄主精心准备的大红被子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了半天。 这令人尴尬的场面还真是把卓雅也逼得脑袋混乱,倾城容颜也为之一红,她把头也是跟严欢一样低了下来,猛力摇头,严欢也不是傻子,急着撇清:「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还真是话本看多了,脑子也就跟着飞:「我是说、我们??????要赶快逃出去,谷先生那边大概也忽悠了多久??????」严欢也不好意思跟她说自己根本没有一座城,也就更不好意思说,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要把人救了之后不付钱然后逃掉?????? 卓雅也松了一口气:「那、那我们是要跑喽?」 好姑娘,还真是聪慧无比! 严欢又跟着猛力点头:「只是??????能不能活命逃出去,还得要看看我的计谋能不能成功,所以,有些事,我必须得要问你。」如果不明不白的死去,那就是亏了大本啊! 俊朗眉目一怔,藏在心底裏的疑问也就全盘托出:「你不是要嫁人麽?怎麽会大老远跑到这裏?那日戴悟空面具的人是不是你?又是谁把你卖到地下钱庄?」 案上灯火通明,谷平冷静地坐着上等的梨花木椅细细喝着雨前龙井,等着签字交易。 钱庄庄主也是头一回做这麽大的买卖,毕竟一座城价值不菲,也不能与金子相提并论,这江湖传闻,天机阁行事诡秘,而谷平又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大人物,纵然是拿不出一座城,他也不亏,毕竟人财也不是他自己出的,钱庄的利润也就是从交易中拿些提成,若果事情搞砸了,这麽大个天机阁还是能赔得起的。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卖家进来了,那人仍戴着猪面具缓缓坐下,谷平早就猜到,那个与少阁主参与劲投的,便是卖家,那人倒是聪明,知道严欢一定要把人救走便有故意抬高价钱。 没想到严家的小公子也是个疯子。 谷平暗暗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他也得直接放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纵横江湖的老手即便是不用屁股去思考,也能猜出戴猪面具的人是谁,谷平摸奏茶杯,扬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果真是你,夏侯琰。」 对方也没感到意外,不动声色的把猪面具放到桌上,兴当今天子有五分相似的人也就表明了身份:「我也是好奇,谷先生如何拿得出一座城来。」语音一落,一群刺客从四方八面围剿,各个手持利器的杀手都按兵不动,正等待夏侯琰一声令下。 谷平仍面不改色说道:「三皇子故意把公主卖到地下钱庄,目的可做到了?」 「起初也就是想把严家那小子牵涉回来,没想到富可敌国的谷先生也来渗一脚,有谷先生在手,在下要招兵买马也就省了不少功夫,」夏侯琰目光如电,十足一隻正等待猎物落入口中的饿狼:「天机阁果真与严家有关係。」 屋子内瞬间潜入一帮杀手,谷平缓缓眨眼,语气还是一贯的不温不火:「谷某又怎会不知三皇子早有准备?」 语音一落,屋外又来了一帮人,声势之大,远远超过屋裏的人数,钱庄庄主也是大惊,就连说话也带着颤抖:「是、是北漠兵!」 夏侯琰意想不到地动了动眉睫:「北漠?」 第201章 番外:弟弟的煩惱(五) 「谷某又怎会不知三皇子早有准备?」语音一落,屋外又来了一帮人,声势之大,远远超过屋裏的人数,钱庄庄主也是大惊,就连说话也带着颤抖:「是、是北漠兵!」 「谷平你究竟是甚麽人?!」夏侯琰自觉中了圈套,手中杯子发狠怒摔,上等的羊脂玉杯瞬间被砸个七零八落。 眼下杀手有之,兵队有之,谷平还能八风不动:「每个人都想做黄雀,只怕自己做了蟷螂而不自知。」目光一厉,单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捏着夏侯琰的脖子,又道:「即便门外没有一兵一卒,我也能全身而退,就你那些小孩子把戏,在我看来,只不过是过家家的技俩。」五指渐渐使劲,夏侯琰整张脸都充血过度,十分骇人:「给我??????宰掉??????谷平!!」 杀手们个个紧握武器,那门外的兵队声势之大,能不能活着出去也是未知之数,慌乱犹豫之际,屋外传来一把声音:「降者不杀!」 夏侯琰瞪眼:「你??????竟没死!」 完颜晟曦带着怒意登堂入室,一身墨绿丝绸唯独随身少了一把能杀敌于无形扇子。称霸一方的国君大步流星前进,腰间配剑镶满珍贵无比的宝石,闪烁着杀戮凶悍的光芒:「给本王拿下那个白眼狼!」 谷平把捏着脖子的手一松,夏侯琰重重坐在地上!还没等他回过神,面对他的,就是一把又一把锋利无比的武器! 严欢与卓雅也就刚巧逃到屋簷上目睹这千钧一发的场面,黑白分明的目光一转:「奇了怪了,我明明使计引我哥出兵救人,怎麽最后来的人却是你哥啊??」 卓雅一脸无知,眨眨可爱的眼睛:「不管怎样,我哥总算是醒了。」 严欢抿抿唇,眼神略过一丝失落,与严烨生得相似的目光一颤,少年笑得苦涩:「嗯,你哥既然来了,或许??????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吧??????」 湛蓝眸光发现了簷上动静,充斥着血丝的眼睛往上一瞄:「你小子给本王出来!」 严欢正要动身,却被卓雅拉住:「别去,我怕我哥会拿你性命!」 「放心。」浓眉大眼的少年弯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唇边扬起一抹帅气的笑意,忽然冲向那张世上最漂亮的脸颊落下浅浅一吻,恰似蜻蜓点水,却又真真确确的存在。 少年别个身,不让卓雅看见自己腼腆的神情:「小时候我送你的铃铛,其实是我呀娘当年为我准备的??????呀娘说,只要是我遇到喜欢的姑娘,便送给人家,其实打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便打算送你,这些??????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语音一落,严欢一跃而下,今日一别,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自从北漠行宫被炸毁,完颜晟曦吃了个大亏,如今有这麽好的人质就在眼前,假若又再一次重複着那日的事,怕是两国又要大动干戈、劳民伤财。 严欢拱手,向完颜晟曦行了个得体的礼仪:「小生不才,见过国君。」 座上威风凛凛的男子绕脚喝茶,也没正眼瞧着严欢,又或者在他眼中,严欢这等小角色就连与他对话的资格也没有。 静默了半晌,在场的谷平蓦然开口,打破了两者宁静的局面:「不知国君如何处置夏侯琰?」 「杀掉。」湛蓝瞳仁也没经过深思熟虑的回道,严欢也是尴尬到极处,被无视的感觉还真是糟透了! 严欢习惯性地清了清喉结,乾咳了两声,又是一个弯腰作礼道:「小生不才,想向卓雅公主提亲。」 捧在手中的茶杯瞬间被晟曦捏碎!咔嚓一声也是骇得在场守卫的兵队在心底裏打了个颤慄! 卓雅才跑进来,还没开口说话,没想到晟曦却冷冷回道:「你小子能拿得出甚麽聘礼?」 「小生愿以两国世代友好为聘礼。」严欢主动牵着卓雅的手,又道:「小生知道,国君重视卓雅,而小生又是严家重视的人,我俩两情相悦,还望国君成全,使两国百姓幸福。」 幸福?????? 幸福只不过是软弱的人所嚮往的东西,本王不需要。 你让别人得不到幸福,你也不配拥有幸福?????? 晟曦脑袋突然炸裂般疼痛,两手紧紧握着脑门!零碎的片段从耳边混乱重叠:完颜晟曦,你很可怜,比绯红更可怜。 就算你要杀我、我也要说,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等着孤独终老吧!或者不得好死! 湛蓝色的眼睛一红,整颗心也凉透了一大半,自从大病初瘉后,他重复思考着自己究竟忘了甚麽事,又或者是忘了甚麽重要的人,脑海中的记忆一再模煳,即使自己如何努力也记不起他要极力记起的人,习惯杀戮的五指扶着清冷的容色,他这才发现,由此至终,也只得他一人孤伶伶的活着,鼻子一酸,竟是满目疮痍。 严欢见他状态失神,扭过头来,道:「奇怪了,你哥怎麽了??」 卓雅立马把严欢和谷平都推出去:「快点跑、我哥头痛病又发作了,你们还是趁机赶快回去吧,我怕你们有危险!」 谷平点点头:「少阁主,留得青山在??????」 藏在袖子内的手紧紧握拳:「我知道。」 又过几日,日光如常照耀繁华。 柳霜坐在院子裏摇摇卦签,春暖花开的庭院不时传来扑鼻清香。微风吹散了树上枝头,几片嫣红正正落在柳霜身上,手中卦象一亮,眨眨清丽的眼睛,笑得合不拢嘴。大概是太过投入占卦,她也没发现身后的人走近。 「在看甚麽?」 她回过神,把头扭向音声之处,严烨的脸也就近在咫尺! 「你你你怎麽来啦??你走路怎麽没有声音??????」 墨眸笑得清逸俊美:「占了甚麽?是不是我们的孩子快出生了??」 柳霜整张脸瞬间涨红:「别胡说、洛大人天天往家裏跑也没听他说我肚子有动静??????」 他浓眉一皱:「那我们该努力些??????」 柳霜一手推开他的脸:「你还是胆心小欢欢吧!好歹他也是你的亲弟弟!」 严烨也坐下来,整个身子都贴着粘着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言简意赅道:「他死不了。」 柳霜拿着卦签,顺势把头倚在他的手肩,甜笑道:「我知道啊。」 地下钱庄的事很快就传到严烨耳中,他这个当哥的也没太把事放在心上,好不容易等到严欢回家时,正值饭菜飘香之际。 「哥,我回来了。」少年垂头丧气道。 「哦。」严烨也就冷冷回道,柳霜却唤人打了一盘水给风尘僕僕的小公子洗洗脸,两夫妻对严欢的态度可以说是,作为亲哥的是冷若冰霜,没有半点血缘关係的嫂嫂那是一个热情如火,严欢也纳闷着,难道他是石头崩出来的吗?还是因为其实他是姓柳的麽? 不过叫柳欢,这名字也不够英勇霸气。 「小欢欢,你赶了好几天的路也饿了吧,来来来、快坐下吃饭,瞧你的小脸,都瘦了一圈了!!」柳霜忙把菜餚都在严欢的饭碗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少年缓缓坐下,换作是从前,他早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吵吵闹闹起来,如今长大了,就连大呼小叫的权利也随之烟消云散。 严烨也就轻描淡写道:「你就没有话要同我讲?」 「离家出走是我不对。」 「还有呢?」 严欢低着头,嘀咕道:「我不该计算你。」那日严欢留下书信,故意跟冷洛二人组透露自己的去向,为的就是要引严烨带兵救人,可惜的是,到最后他哥就像个王八一样缩在家裏养尊处优。 身经百战的严大将军却神气道:「我也没上当。」严烨打死也不说,其实他早就暗中调动了三千兵马包围地下钱庄,只是谷平到最后也没动用过一兵一卒罢了。 「哥,我到底是不是姓严的??????」少年也没拿着碗筷,不管他多努力,在他哥面前,他都只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或许是习惯从少被打压不准从军,眼泪也就流乾了,哭不出来。 「当英雄,是要用别人的血肉筑成的。」 「那我便要当个不用别人流血的英雄!」 「怎麽当?」 「与卓雅和亲。」 如是者,严欢也就被罚禁足七天。 第八天,锲而不捨的少年一脚踹开门,打算跑到唐百木那儿打听着卓雅的消息,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唐百木本人:「我的小欢欢啦,你知道吗?完颜晟曦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卓雅嫁出去!」 严欢呆了呆,没想到消息来得如此之快:「那卓雅答应了?」 「她当场答应了!你小子真??????喂!小欢欢!你跑哪啊????」细长的眼睛也是藏不住笑意,唐百木欣慰摇头,看着早已长高的背影悄悄道:「你这个小鬼头。」 严欢换上官服,距离上一次回官僚交手记也是月馀的时间,如今回到酆城,也得要干活,他走着走着,脚步愈走愈快,然后再从官道上跑去:那日他被晟曦捉走,卓雅没出现是因为被她哥拦住,那现在,他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忽然,微风吹响铃铛,清脆的声音叫停了奔跑中的少年,他回过头,那女子却戴着他最熟悉不过的悟空面具,缓缓走到自己眼前,严欢抿着唇,秀白五指摘下她的面具,漂亮的脸孔一笑:「严欢哥,我这次来大庆,是来嫁你的。」 严欢生硬地咽下紧张:「你为了我??????」悔婚了? 「两国的和亲文书都发下了,我也没想到我哥跟庆国皇帝也认同这门婚事,难道你还没知道吗??」 难道卓雅要和亲的对象是我???? 「那??????你心悦我吗?」 严欢打死也不说,自己刚刚还在鑽牛角尖!! 第202章 后记 我总算是把故事写了个圆满,感谢各位大佬们能忍受我的佛系更新!! 昨天算是把最后的番外在凌晨3点多写完,这部小说算是我人生中第二部的作品,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比如没有把女主的技能发挥,角色人设不隐定等等?????? 对于这本小说,我有很多想写的地方,比如说严爸严妈的故事(大将军与山贼头子的小花火),柳爸进官面圣和先帝的对话,令老四能登基的故事等等,第二卷其实是想再多描述严老大和女鹅少年时期的事,只可惜感觉拖太长,我也是耗不起吃不消,毕竟我是个业馀的,生活实在太忙太忙,有时候挖了的坑也忘记补上,我也是努力给明天的自己留下了很大的进步空间喔(笑) 最后的最后,必须多谢各个平台可以给我一个创作空间(鞠躬!) 在不久的将来,我打算开新坑,书名也想好了几个世纪,叫做「乞丐的逆袭」,只是一直迟迟没有下狠手,寫完這部以後,我还是想写男频系列的东西,在此…给大家留个玄念,下一部是穿越古言,希望能在一年内完成(感觉是个不能完成的目标啊…) #感谢妹妹朋友的等待,我会努力的,只要是不忙的时候,我也是会尽力写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