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诸生》 第一章 联姻 公元1370年三月十五日,明太祖朱元璋第十子朱檀降世。一个多月后的黄道吉日,也就是五月二日这天,太祖便急急举办册封大典,拟封其为鲁王,并在当天,为其子挑选伴长女。 八岁的徐仪华,南直隶钟离人,征虏大将军徐达长女。今特授皇室邀请,随其母徐夫人一起参加大典。 按理说,皇子的册封大典理应由其父徐达参加即可,可今天,这对母女却是被明太祖和马皇后点名传诏而来的。 “娘亲,你说爹爹也真是,长年在外打仗不归家,一进门便着急去皇宫面见万岁。你看今日,他又撇下我们娘俩不顾,好像咱们和他进的不是一个宫门似的。” 徐夫人闻听,挽着女儿的小手,轻言道:“你爹爹自然有他的事情要做,就不劳你这小丫头多费心了。不过我问你,妙云,你喜欢这里吗?喜欢的话,以后便在这里住下可好?” 谢夫人嘴里的妙云便是女儿的闺名,她最后询问的话音极小,像是期待又似是不舍。 “嗯……” 妙云思考了片刻,指着远处的匾额回道:“娘亲,虽说我比较喜欢那处“宅子”,也想在里面住上一宿,可我又舍不得你和爹爹,还是……还是算了吧。” “宅子?” 徐夫人朝远处一瞧,噗嗤笑出声来。 “云儿,那可不是什么宅子,那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名曰“坤宁宫”,你这丫头想住进那里?呵呵,你这期许可是比你爹爹的胃口都要大呦!” “坤宁宫?” 妙云又仔细辨认了一遍匾额上陌生的三个字,突然张开嘴巴惊呼道:“老子先生的《道德经》里曾有所讲,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而以为天下贞。 也就是说,皇后的地位跟皇帝相对,是天下女性中最尊贵的。皇帝是天,皇后就是地,皇帝是乾,皇后便是坤,皇后也是天下间之唯一,那么皇后的寝宫便取自《道德经》中的坤得一以宁这一句,所以故名坤宁宫。 娘亲,我就说嘛,这里怎么会鎏金铜瓦、精雕细琢的如此玲珑别致,原来是皇后娘娘的寝宫,这还真让云儿流连忘返呢。” 徐夫人满脸喜色,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这聪明的小丫头,懂得还真是不少,难怪他们都喜欢叫你“女诸生”。” 妙云似乎未听进徐夫人的夸奖,顺手又指向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人群,问道:“娘亲,那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美人呀?” 徐夫人自知妙云指的是什么,未扭头,却不屑一顾地嘱咐道:“云儿,记住,那一群红肥绿瘦、充斥着胭脂气的女子,只是皇子们的伴长女,跟你现在或今后的身份都是万万不能比拟的,切记,以后可不能在她们面前短了身份。” “伴长女?” 妙云抓了抓脑袋,接着问道: “娘亲,什么叫伴长女呀?是不是就是选秀女呀?我可听老师说了,咱们大明选拔秀女的制度就如同科举考试一般难,凡是能通过层层筛选进入皇宫的美人最后还都要被内监和稳婆扒掉三层皮呢。” 妙云的话音刚落就被徐夫人捂住了嘴。她左右张望了一眼,四处无人,这才悄声说道: “你这傻丫头,以后这话可不许乱讲,尤其是在这宫里头,若传出去,搞不好咱们全家都要受到牵连。” “哦!” 妙云虽撅起了嘴,但她也自知多年来的家训——谨言慎行。 “娘亲告诉你,这选秀女和伴长女可不太一样,秀女只有在13至16岁,非医、非巫、非商贾和百工的漂亮女子才有资格参加选秀。而伴长女对年龄、容貌到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反而是对琴、棋、书、画、仪容、品行、出身等有着严格的规定。 换句话说,你眼前的这些人,也不过就是官宦家里的旁系子女,陪着太子和几个王爷读书玩耍的陪衬罢了。” …………………… 御花园太华池旁,一名健硕的中年男子正跪拜在另一名着皇袍的男子脚下。 “大将军,起身说话!” “是!” 健硕的中年男子正是妙云之父,征虏大将军徐达。 “天德,听说了吗?元惠宗前天死了,上奏的消息说是痢疾,呵呵,我看啊,这分明是被你给吓死的。 你的西路军最近把元军大将库库给逼到了随林,又命汤河进军了宁夏,邓愈攻了河州,你自己又攻取了沔州、兴元等地。 而东路军的李文忠进攻察罕诺尔,生擒了珠孟和沙达哈,这个“顺帝”能咽得下这口气?我看啊,这就是他元朝气数尽了,天都要急着收他。” 一旁的徐达面无表情,并没有因为这些功绩沾沾自喜。 “圣上,李文忠已经兼程赶去应昌,毕竟这个元惠宗还有一个勇猛矫健的儿子叫爱猷识礼达腊,只有将他擒获,我们才能叫做奏凯而还。” 明太祖朱元璋欣赏地看着这个忠心耿耿又骁勇善战的中年男子,一句话脱口而出: “好!大将军,待李文忠凯旋而归之时,我便封你为魏国公、岁禄五千石、赐世袭文卷。 另……” 明太祖总感觉这些东西还不足矣赐予这个开国第一功臣为奖赏,他思考了片刻,打定主意,决定再送他另一件天大的奖赏。没曾想,还未开口,徐达便激动的又跪倒在地。 “圣上,够了、够了!这些虚名皆乃身外之物,能为圣上东征西战便是我徐达之福,臣子岂能再贪图这些名利?” 肝脑涂地的话让明太祖十分受用,他居然上前一步,主动俯身,单手将跪倒在地的徐达搀起。 “大将军,朕今天让你来是想询你一件事,也不知你意下如何?” 徐达心里默默盘算,“终于要说出口了吗?这可是自己多年来的夙愿。” 双手抱拳,一躬身,谦逊开口道:“圣上但说无妨,凡用得着徐达之处,末将定当殚心竭虑为圣上分忧。” 朱元璋抚摸着胡须,笑道:“呵呵,素闻大将军长女贤良淑德且天资聪颖,自幼便喜欢读书,堪称女中儒生。咱们朝中诸臣更是喜欢戏称她为“女诸生”,可有此事啊?” 徐达装作一征,随后吞吞吐吐地讲道:“呃……圣上,小女确实从三岁起就博览群书,可也……也不至于像他们说的那么光彩夺目。那……那都是朝中大臣看在臣下的薄面上给小女的谬赞罢了,圣上……圣上万万不可当真,不可当真呐!” 明太祖听出徐达嘴中的谦逊,也能看透他内心对自己长女的满意。 “天德,朕与你是布衣之交,自古以来君臣相互投合的,一般都成了姻亲。你有这么好的女儿,朕想将皇子与她相配,你看可好啊?” “啊!” 徐达第三次跪倒在地叩头拜谢,嘴里却没有一句推辞。 因为这是他多年以前就预料到的,也只有联姻,才能让徐家和皇室的关系更加紧密相连。 第二章 伴长女 选看伴长女的地点原本是在最南端的奉天殿,也就是今天举行册封大典和接受文武百官朝拜的“金銮殿”。 在大典开始之前,马皇后特有旨意,要对这些入选的伴长女再多些过问。 马皇后有了旨,别说是礼部掌管大典的司仪、执事,即便是明太祖都不大可能出言反驳。 “云儿,你不是喜欢坤宁宫吗?去吧,去到坤宁宫看看,和皇后娘娘说说话。” 徐夫人撒开手,用目光鼓励着妙云。 妙云到也显得落落大方,仰头说道:“真的吗娘亲?我真能进去吗?” “能去,皇后下了旨,可你要守规矩,有公公宣你入内你方可进入,娘娘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不可多言,不可不言,知道了吗?” “娘,你真唠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些规矩我懂!” 八岁的妙云,着毛青布大袖衫,又短衬湘裙碾绢纱,腰挂香袋,一路小跑,将满头的玲珑玉簪摇的是“噼啪”乱响。 待到近前,妙云收起飞奔的脚步,改为挪移,并默不作声的排在了队尾。 远处的徐夫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暗自点了点头。 “妙云妹妹,你怎么也来了?” 闻声望去,没想到一群“伴长女”之中,居然还有与自己相熟的。 妙云向后退了一步,另一女子同样退后一步,二人若不是碍于宫中礼仪规矩,差点就相拥在一起。 “常姐姐,你怎么也在此处?” 姓常的女子约莫十四五岁,别人不知,妙云最清楚不过,这正是鄂国公开平王常遇春长女常怡,也是父亲副将之女。 妙云除了有些诧异外,还是忍不住开口先自责道: “去年闻听常叔叔在北伐中原时暴卒军中……那时小妹便恳请爹爹带我一起前去祭拜,未得爹爹应允,今日一见姐姐,小妹顿时心生愧疚,姐姐可千万不要怪罪小妹不知礼数。” 常怡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宽慰道: “妹妹说的哪里话,此事已过去一年之久,我在闺中早已度过了悲伤期,如今心情渐渐好转,这不,母亲特命我来此地陪皇后娘娘说说话。” 二人嘘寒问暖之间,却不知怎地,竟也能妨碍了她人。 一名身着绿裙,同样十四五岁的女子,一把扯住了常怡的衣襟,骂骂咧咧道:“你们这两个丫头想作死么?到底是哪家的伴长女?懂不懂宫中的规矩?” 常怡伸开手臂,拦住了想要发作的妙云,开口说道:“这位姐姐,我们二人久未重逢,在此叙叙旧,不知怎地惹您不悦了,也不知违背了明宫哪项规定,还请姐姐直明。” 绿衣女子仰着脖颈,似乎有着睥睨一切的意思。 “你们两个下贱的伴长女,说话声吵着我的耳朵了。” “噗嗤!” 妙云笑出了声,询问:“这可不是你先前所说坏了宫中的规矩,这分明是你自家定的规矩,你若不喜,可以拿葛布堵上耳朵。再说,你难道不是伴长女?你这不是连你自己都被骂了进去?” “你……” 绿衣女子鼻子都快被气歪了,指着妙云愤然骂道:“我口中的下贱指的是你们这些卑微的奴才。” “这位姐姐,她可是……” 常怡觉得在坤宁宫外如此高声争论有些唐突和不妥,便想报出身份来提醒绿衣女子。没曾想,还未张口,便被身旁的另一名女子给拦了下来。 “这位姐姐息怒,咱们都是伴长女,家父之间必定是同朝为官相互往来的同僚,千万不要因此小事让父辈们难堪。” “啪!” “你!” 这名女子话音刚落便被绿衣女子重重的打上了一巴掌,一侧的脸颊瞬间变成了紫红。 “要你多管闲事?就算同朝为官又怎样?难道你们这些伴长女的家室还能大的过我叔父?” 捂着脸的女子眼眶打着泪花,愤愤不平地瞪着嚣张跋扈的绿衣女子,若不是觉得在坤宁宫前有辱声名,恐怕马上就要上前与其撕扯一番。 就在此时,旁边有人插嘴提醒:“你可知她是谁?她可是中书省参知政事胡惟庸长兄之女胡玥,得罪了她,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啊!” 被打女子恶狠狠的目光逐渐消散,脸色也略显苍白。突然,她向后退了两步,躬身施礼并谢罪道:“苏晴不知是胡姐姐,都怪我,出言有所得罪,还望姐姐原谅。” 胡惟庸的长兄并没有太多人熟知,可胡惟庸是谁?他可是明朝第一丞相李善长的同乡,据说李善长一直把他当做接班人来提携,或许明年丞相的位置便不会旁落他人。试想,丞相长兄之女又岂是这些伴长女的家室可以攀比的? “看来眼前这位姑娘今天是要白白受这场羞辱了。” 妙云眼见周围的女子都不敢吭声,心中顿时不忿,拉着苏晴的手说道:“姐姐,明枪易躲,暗“贱”难防,事因我俩而起,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怎能强加于你的身上?” 胡玥怎能听不出妙云嘴中指桑骂槐的话,随即使了一个眼色,立即便有两名略显魁梧的伴长女从人群中走出。 “你这小丫头骂谁是贱人呢?是想让我们撕了你这张破嘴吗?” 常怡再次挡在了妙云的面前,提醒道:“四海之内皆有高人,保不齐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到时候……恐怕就有的苦头吃了。” “哼,打着胡惟庸的牌面,透漏着无能的底子。” 如果说常怡的话是提醒,那么妙云的话便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大胆,你竟敢直呼我叔父的名讳?难道你是闲命长了吗?” 胡玥歇斯底里的吼叫引起了远处谢夫人的警觉。她朝近前走了几步,却又不上前,只是静静的呆在妙云身后,端详着发生的一切。 “井蛙不可语于海者,夏虫不可话于冰者!常姐姐、苏晴姐姐,我们犯不上和这种泼妇理论,免得待会儿惊了皇后娘娘的清净。” 暴躁的胡玥此时有点懵,她从头到尾反复打量着眼前气宇不凡的小丫头。 按她所想,凡被送入宫中成为伴长女的不外乎都是官宦家的旁系子女,若是正统,谁舍得给这些皇子做伴长?即便真的是正统,那官职恐怕也要小到绿豆那么大了吧? 而自己的叔父,很快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还能有谁比他官大?难不成这是李善长的旁系?或是诚意伯的门生?再不然是…… “傻瓜!” 胡玥暗暗骂了自己几句,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能比自己叔父官职还要大的那么几个开国重臣,岂会让自己的旁系来当什么伴长女?那不是打自己的脸,辱没自家的名声嘛! 想到此处,她断定眼前这个小丫头只是年少无知,顿时又来了精神,不过她却长了一个心眼,先是问道: “小丫头,你敢不敢报上你的名讳?” “我的名讳与你何干?告诉你岂不是脏了我家的牌匾?” 胡玥彻底被妙云的话激怒,扬起手朝她逼近。 第三章 看赏 “啪!啪!” 两声清脆明亮的巴掌声惊呆了众人。 “你是谁?” 本扬着手臂,嚣张跋扈的胡玥,却不曾想最后挨打的竟是自己。 众人这才仔细观望来者,来者是一名贵妇,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束成发簪,虽然简洁,却也显得清新优雅。 贵妇并不打算与胡玥纠缠,但那周遭寂静的空气却犹如冰霜笼罩在贵妇之身,冷冷的射向众人,令人心生胆寒。 “伯母!” 常怡行了一个万福,徐夫人露出一抹微笑算作应答。随后,面容又归于平静,轻点玲珑红唇,竟像无事似的当众教育起徐氏。 “云儿,你忘了来的路上娘是怎么跟你说的?” 聪慧的妙云自知刚刚的行为有些鲁莽,低下头颅回应:“娘亲,云儿知错了,不该和这些姐姐们计较,这样会短了自己的身份。” “哗!” 短了自己的身份?那究竟是何等身份?居然敢打胡惟庸长兄之女,还敢在坤宁宫外口出狂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胡玥捂着半边脸再次质问。 刺耳的声音像一颗小石子丢进诺大的湖面,虽有小小的浪花,却依旧激不起任何波澜。 对于胡玥来说,掌掴带来的是肉体的疼痛,那么无视便是精神上的折磨了。 “谢夫人,怕是等候多时了吧?” 坤宁宫内走出的宦官和徐夫人的父亲,原枢密院院判谢再兴早年就十分相熟,所以并未称呼其“徐夫人”,而是称呼其本姓“谢夫人”,以此来彰显两家的友情。 徐夫人回了一礼,轻吐三个字:“不碍的!” 宦官自知谢夫人清高,便不再多话,指着妙云说道:“那就让小女先进去吧?” 妙云是和常怡一同入内的,坤宁宫外的一众伴长女依旧不知二人的底细。可人群中苏晴离宦官最近,早早便听到宦官对这名贵妇的称谓。 “谢夫人?” 放眼整个大明官宦眷属,谁不知道徐达之妻正是谢氏?也只有大将军之妻才有资格掌掴胡惟庸的旁系亲属。 可那个小女孩叫她娘,看样子也不像是旁系,如果是正统,怎会…… 苏晴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可她知道敢帮自己出头的小丫头定是和大将军有关。于是她咬牙攥紧拳头,决定: “不管怎样,既然得罪了胡惟庸的旁系,那以后定要与大将军这边多些往来。” ………… 坤宁宫殿内,一高一矮两名女子齐齐跪拜。 “征虏大将军徐达之女徐仪华叩见皇后娘娘。” “魏国公开平王常遇春之女常怡叩见皇后娘娘。” 二人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三尺见方的大青石。 “都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是!” 妙云撑起幼小的身躯,在抬头的一瞬间,偷偷撇了一眼身旁的常怡,她能感觉到紧挨着自己的一只胳膊在瑟瑟发抖。 妙云很善意地拍打了一下常怡的手背,想要安抚她激动的心情。 可这小动作怎能逃脱皇后的慧眼?皇后觉得有点意思,张口询问: “你俩可曾相熟?” 年长的常怡稍有迟疑,反而是年幼的妙云抢先答道:“回禀娘娘,爹爹多次告知小女,常叔与其征战沙场情同手足,我们做子女的更应和睦相处,所以,我和姐姐不止相熟,还情同姐妹。” “哦?” 皇后多瞅了妙云几眼,颇有兴趣地问道:“仪华,你这小小的年龄也知道常将军?” “回禀娘娘,爹爹和常叔喝酒时小女偶有赴宴。即便在家中,小女也常听爹爹讲起“常十万”的故事。” “常十万?” “哈哈,好个常十万,原来这绰号早就妇孺皆知了,只是……只是可惜,唉!可惜英雄气短呐。” 皇后的脸上写满悲伤,可提及此人,最难过的当属常怡。常怡本就紧张,再加上想起父亲的种种过往,脑子里更是一盆浆糊了。 “你俩起身说话,来人,赐座。本宫今天到要好好听听这个小丫头心中的“常十万”到底是个什么样。” 妙云自知这是皇后有意在考自己,并未落座,只是略作思索,询问道:“娘娘,常将军力战克敌、横行天下,所经历的大小战役数不胜数,也不知您想听哪段?” “嚯!小丫头,你这是在考本宫?呵呵,好,那你就先说说鏖战衢州。” “得嘞!” 妙云本就随了父亲的天性,胆大、不喜拘束,所以张嘴便娓娓道来:“鏖战衢州是在元至正十九年七月,太祖攻取婺州后,派遣常将军进兵衢州。 想要拿下衢州,首先便是要攻下龙游城,于是常将军率领马、步、水三军一路杀将而来,短短几天便破了龙游,杀到了衢州城下。 可到了衢州城下,这才发现城桓壁垒森严,固如金汤。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将衢州六道城门团团围住。 命人造吕公车、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等攻城军械欲以登城。 当时敌方将领“伯颜不花的斤”也算是一位猛将,凭借着坚固的城桓与常将军抗衡了几天几夜。 可惜,唉!再健硕的家畜也抵挡不了猛虎的撕咬,最终,还是被常将军突袭入城,城中元军甲士数万人就这样成了瓮中之鳖了。” “嗯~哈哈,好!好一个再健硕的家畜也抵挡不了猛虎的撕咬,好一个瓮中捉鳖,你这小家伙真有点意思。” 意犹未尽的妙云,擦了擦口中的唾液,继续说道: “对了娘娘,常将军攻破龙游城时还曾吟诗一首,不知娘娘有没有雅兴听来瞧瞧?” “听,听,本宫还真没听你这小丫头说够,快快吟来!” 妙云得旨,孩童的天性由心而发,“蹭”的一下跳上方凳,左手叉腰,右手平伸,倒也有几分将军的模样。 “策蹇龙游道,西风妒旅袍。红添秋树血,绿长旱池毛。比屋豪华歇,平原杀气高。越山青入眼,回首鬓须搔。” 诗词念到末尾,妙云还有意假装捋了捋“胡须”。这副可爱的模样可把皇后给逗乐了。 “哎呦,你这小丫头,本宫还真是打心眼里喜欢呐,快来人,给这小丫头看赏,而且要重赏。” “呜~呜~呜!” 这一句重赏不打紧,妙云身旁的常怡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皇后顿时明白其意,一拍大腿说道:“瞧,只顾着咱们娘俩高兴了吧?这是戳到人家常怡的痛处了。丫头,别哭了,今个啊,你们俩都让本宫非常欢喜,所以,都有重赏。” 站立一旁的妙云,也觉得只顾自己说的痛快,确实有些冒失了。她走过去,拉着常怡的手说道:“姐姐,都怪我,是云儿不懂事,提及你的伤心事了,这样吧,皇后娘娘赏赐的都给你,你就不要生云儿的气了,好不好?” 第四章 再起风波 华盖殿,襁褓中的十皇子朱檀,正安静地躺在生母郭宁妃的怀中,无忧无虑地等待着册封大典的开始。 大殿之上,明太祖朱元璋额头顶冕,冕有十二缕玉藻,长度及肩。身上穿的是黄色的衮服,衮服上刺绣十二种图案,有日、月、星、龙、山、火等。除了他的内外衣,还有蔽膝、裳、大带等多个配件。 虽说明太祖的礼服十分繁琐,但他却时不时的离开宝座,凑到宁妃跟前,摸摸朱檀的小手,掐掐朱檀红扑扑的脸蛋。 郭宁妃看到太祖如此喜爱朱檀,她心中自然满是欢喜,便疼爱地把朱檀抱得更紧了。 而另一边的坤宁宫,太监总管李靖忠手持拂尘恭恭敬敬站立一旁,不疾不徐地询问道:“皇后娘娘,这册封大典的吉时已临近,咱们是不是也该……” “急什么?” 未等太监说完,马皇后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一年都封了几个王了?这么多皇子哪个不都是同等待遇?你说这册封大典还能有什么稀奇之处?” 太监着实摸不透皇后娘娘的心思,也不知她这是顺嘴一问,还是发的牢骚,只能顺着说道: “这……娘娘,要说没有也算没有,要说有……这次册封大典还真真的与以往有所不同。” 马皇后心知肚明,却不肯说破,只是斜躺着身子从鼻子里传出一句,“哼,李总管,那你给本宫好好讲讲,到底有何不同呢?” 别看马皇后这一“哼”,伺候多年的太监知道“坏了”,皇后这明显是不悦啊,可他又不敢抗旨不答,只得硬着头皮回道: “娘娘,呃……据传,这次册封大典可是史无前例,一个两个月未到的婴儿便被太祖封了王,这说明太祖对此子是极其的喜欢呐。” 皇后立马接言,像是讥讽似的道:“呵,一个王的册封大典,就被你们这些宦官臣子以讹传讹搞出这么大动静来,他朱檀就是在郭宁妃的肚子里封的王,怎滴?还能有太子的位分大? 再说,他朱檀的册封大典,你在我眼巴前儿催来催去的,这和咱们坤宁宫又有着什么莫大的瓜葛?我就是不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是,是,是!” 太监擦着额头的虚汗,连连点头。 “我看啊,还不如本宫在这儿多替太子和几位皇子把把关,物色几个品貌兼优的伴长女,这才是和咱们大明国息息相联的大事。” “呃……” 李靖忠先是一愣,可主管太监这样的人物是何等聪明?瞬间便明白过来,心想:“这册封大典,与其说是朱檀的封王大典,还不如说是其母郭宁妃仰首伸眉的好日子,皇后岂能让她在自己眼前夺了风头?” 得出结论,李靖忠思索了片刻,慌忙跪倒在地,唯唯诺诺地说道:“娘娘说的是,太祖既然选在册封大典上首次为各皇子挑选伴长女,这说明太祖的心思系的是整个天下。还是娘娘您高瞻远瞩,刚刚是奴才愚钝了,还请娘娘宽恕。” 马皇后自然不是那种小鸡肚肠之人,否则也不可能母仪天下。正当她要摆手之际,跪倒在地的李靖忠突然又说出几句像是提醒的话来。 “娘娘,我还听说一件事,不知……不知当讲不当?” “哦?还有什么事让你都难以启齿的?” 犹豫再三,李靖忠还是张口说道:“听说这次挑选伴长女的最主要原因是……是……” “别吞吞吐吐的,利索点说!” “是皇上有意让十皇子与汤和将军的次女汤氏联姻。”李靖忠说完,头埋的更低了。 “胡扯~那汤河的次女和朱檀如出一辙,只不过是个婴儿罢了,太祖怎么会这么早便指腹为婚?即便以伴长女的名分,难道要他们在摇篮里伴长?” “这……娘娘您所言极是,这十皇子与汤家次女都尚且年幼,早早联姻,实惹众臣的非议。 所以便假借选拔伴长女的名义,实则是为了让她们先熟络着,也算给汤将军吃一颗定心丸。” “定心丸?” 马皇后若有所思起来,“这与掌有兵权的大将军联姻,是皇上布的局?还是郭宁妃……” “罢了,罢了,靖忠,你还是起身去准备准备册封大典吧,本宫再怎么着,也不能失了坤宁宫的威仪。” ……… 妙云和常怡与众伴长女有所不同,她们是与皇后同坐凤撵前去的,这也足足说明皇后对她们的喜爱。 虽说是喜爱,可皇后娘娘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路上沉默寡语。 五月的天气已有些酷热,三人同乘,不免让几人都出了些许汗渍,好在路途不算遥远,凤撵只是行了片刻,已经遥遥地能听到教坊司管乐之声,想必是奉天殿就要到了。 “你们两个丫头先下去吧,在华盖殿与众伴长女一起候着,待稍后大典完毕,本宫自会去那里寻你们。” 一句话言毕,皇后便不再多言,命一名宫女引着二人前往华盖殿,自己的凤撵则继续向奉天殿而去。 常怡与妙云刚刚走入华盖殿,便听到有人直呼: “喂,你们两个是怎么来的?莫不是用两条腿跑来的吧?” 挨过打的胡玥,心里那道坎儿依然过不去,刚一碰面,虽说有些忌惮,可左右一张望,并未见到那名贵妇,于是便忍不住对其羞辱一番。 “哈哈!定是、定是,你们看,坤宁宫离华盖殿就这么丁点儿的距离,这二人竟然这么晚才来,大家说,她们不是跑来的还能是爬来的吗?” 胡玥身边的跟班嫣红,是胡惟庸所在的中书省治下的一个小小的正七品都事之女,自然要极力巴结胡玥。她这一笑,引得全场哄堂大笑。 “才不是那,我们可是坐着皇后的凤撵来的,你们不信,可以亲自问问马皇后。” 妙云有些不忿,但她的话音刚落,胡玥便走上前来,趴在她的身上闻了闻,皱着眉头、堵着鼻子一脸痛苦相: “原以为你们是什么高枝,没曾想居然连官轿都坐不上,你看你们这一身臭汗,还坐凤撵?撒出这样的谎不觉得脸红吗? 第五章 歹婆婆 “肃静!” “剑拔弩张”的华盖殿,硬生生的被苍老且又突兀的呵斥声给死死地压了下去。 大殿正中,不知何时走入一名老者,单从老者的扮相上来看,仅是一名略带官位的宫女。 可在华盖殿能自由出入,年龄又在六十五岁以上的宫女,让人稍稍一品便知,这定是宫中某个“妖孽”一般的存在。 众人不敢吱声,却都在用余光偷偷地打量着这位悄悄而来的老者。老者满是“枯树皮”且绷着的老脸总能让人觉得瘆得慌。 “这位婆婆,请问你是谁呀?” 妙云尚年幼,虽懂宫中之仪,却胆大如天。莫说婆婆这种面相,即使比她更恐怖、更丑陋、更不苟言笑的,妙云也在父亲的军营中见过甚多,早就习以为常。 空灵般的童声,从众人身后划过,在寂静如斯的华盖殿内,擦出无比耀眼的火花。 周围的伴长女都替她捏了一把汗,甚至刚刚还在和她对质的胡玥,心中也在默默念叨:“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常怡与妙云相仿,并不觉得老者可怕,但天性柔弱的她总感觉妙云有那么点唐突。 “妹妹,切莫多言!” 率先在妙云耳边提醒的竟是在她身前站着的苏晴。 “啊?” 妙云抓抓自己的小脑袋,心想:“我堂堂大将军之女,如此礼貌性地问她是谁,怎么?还能吃了我吗?” “苏晴姐姐,我错了吗?” 苏晴未答,而老者犀利的目光却在搜寻声音的出处。 众人像约定好了似的,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将最后一排年龄最小、个子最矮的妙云给暴露了出来。苏晴眼见不好,赶忙朝一旁退了一步,眼巴巴的看着可怜的妙云。 “刚刚是小娃娃你问的?” “正是!” 妙云不卑不亢地回答。 老者深洼的眼框渐渐迸发出一种可怕的气息,好像即将要破口大骂似的。只是这种气息仅仅在妙云脸上停留了几秒,便狰狞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小娃娃,老奴进殿后便注意你许久了,你问得刚刚好!老奴正准备向你们好好介绍一番!” 言毕,老者脸一横,前一秒还在狰狞的笑着,后一秒就又回到了尖酸刻薄的模样。 “都给我站好了!” 众人哪敢不从,老老实实的站回原处。 老者从怀中掏出一支大号毛笔,转身来到华盖殿御桌前,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后将毛笔用力的朝御砚中剩余不多的墨汁中一沾,挽起袖子,流利地在铺好的宣纸上写了四笔。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刚劲有力。略懂规矩之人一看便知,这定是提前做的准备,并已得到皇上的默许。否则,谁敢如此放肆的挥霍御用之物?难道是嫌命长了吗? 四笔末了,老者右手兰花微翘,用拇指和无名指掐着墨迹未干的宣纸,举过自己的头顶,高傲地讲道:“自当今圣上攻占集庆路,将其改为应天府那天,老奴就伴其左右。虽说如今仅是秩正五品的尚宫,可放眼望去,大明中宫得此殊荣者,也仅老奴一例。 而今,又承蒙圣上和皇后的错爱,授封于你们这群伴长女的内官。 所以,打今日起,你们诸位丫头,在宫中的大小事宜均由老奴一人,全权处置。” 老者慷锵有力的话音刚落,交头接耳之声便四起: “啊……她就是皇后娘娘口中的尚宫?” “她就是未来掌管我们起居、学识、礼仪的内官?” “听说我们出宫探亲之事都要经由此官报备批请?” “听说原来中宫很多宫女,就是被她活活打死的。” 众人私语之事,皇后丝毫未向妙云与常怡透露过分毫。二女呆在华盖殿,听着一个老妪和众伴长女喋喋不休的说辞,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又觉得十分尴尬。 老者的虚荣心显然被众女子的花容失色所满足,她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抖动着手中的宣纸说道: “即日起,你们可以叫我尚宫,当然也可以叫我歹(da)婆婆……” 老者朝宣纸上的歹字一指,有意将歹(da)字念的极重。 “安静,不用再窃耳嘀咕了,即便是歹毒的歹又怎样?我并不介意你们这么称呼我。 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会拍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家里的马屁,只能馈赠给你们旁人不曾指出的缺点和最尖酸刻薄的事实。 诸位姑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老奴可不论你们是为了给自己的家室谋求一点皇室的根基,还是为了一跃枝头成为翘首仰脖的凤凰。 在老奴的眼里,只有当今的圣上、皇后和你们即将伴长的皇子们。所以,你们别指望我同旁人一样虚情假意的宽慰你、体谅你。除非……除非有一天你们真的能把刀架在老奴的脖子上,让老奴甘心情愿的趴在你们面前俯首称臣。” ……………… 奉天殿,册封大典已接近尾声,马皇后从凤椅中起身,径直来到一处偏僻的犄角,犄角旁跪着两名女子。 “徐氏、蓝氏,可知本宫独自找你们而来是为何事啊?” 二位将军之妻面面相觑,心想:“这不都是说好了的吗?送女入宫,与皇子联姻。如今皇后却又单独召见,难道事情有变?” 不待二人回答,皇后背过身去,先是叹了一声,随后说道: “自打至正二十三年,徐达将军在鄱阳湖之战中大败陈友谅,又麾师攻取淮东,并于两年后攻取平江灭了张士诚。 旋即,徐达将军出任征虏大将军,携副将常遇春将军一同挥师北伐,推翻了元朝的统治。并在洪武元年攻入大都灭了元朝,此后连年出兵,打击元朝势力,为咱们大明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按理说,与你们两家联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今天对于本宫来说,实属有些为难。” “皇后,你莫不是想要变卦?”徐氏以为皇后对联姻之事有所不满。 皇后看了看天色,她赶忙一转身,将二人扶起,干脆利落地说道:“原本联姻,本宫并不想多参与,完全按照圣上的意思安排就好。 可如今本宫听说,郭宁妃这个十子朱檀,拟与大将军汤河次女联姻。 你们也知道,汤河将军的地位,仅次于徐达将军和常将军,军权对于一个王朝来说是何等的重要,想必本宫不需多讲了吧? 所以,本宫不知圣上想将二女许配给何人,按照本宫的意思,是想与徐常二位妹妹攀上这门姻缘,不知二位可否乐意?” 第六章 若有所悟 二人闻听皇后的话,仔细思量,正准备磕头谢恩,皇后却突然开口说道: “徐、常二位妹妹,这册封大典怕是也要结束了,本宫还要赶去露个脸面,若是待会儿你们想到了什么或者是决定了什么,就直接去跟李公公讲吧,他自会代你们去华盖殿,把这件事情处置妥当。 当然,若你们二位心有所骛,在册封大典结束之前还未考虑清楚,或是依然有什么顾虑,那……” 说到此处,皇后略微停顿了两秒,平和的脸上多出了一些后宫之主本该就有的霸气。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还是大明朝的天下,明太祖依旧是皇上,本宫……也依然是皇后。” 半生不熟的话撂地,皇后抽身离去。她相信,这两位大将军之妻定不是愚钝之人。 二人目送皇后的背影远离,常氏用锦帕擦了一把额头的香汗,忍不住先问道:“姐姐,你怎么看?” 徐氏莞尔一笑,道:“妹妹,瞧把你给热的,有道是心静自然凉,这和嫡长子联姻本就是天大的好事嘛,你慌什么?” 内心的慌乱被徐氏看穿,常氏索性也直截了当起来: “唉~姐姐,我也知道这是好事,可这事从皇后娘娘的嘴中说出,怎么听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好像是一种要挟呢?” 相比常氏的慌乱,徐氏反倒是镇定自若。 “逼迫也好、要挟也罢,妹妹你没听出来吗?皇后在这件事情上要的是稳妥,毕竟嫡长子的太子之位可来不得半点闪失。” “哦?” 也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搞了半天,常氏这才弄明白,原来皇后可不是单纯的与郭宁妃争风吃醋,她最终的目的是确保太子的位置不能有任何差池。 “难怪,单从这次册封大典来看,一个不到两个月的婴儿便被封了王,圣上还有意将汤河大将军的次女与其联姻,这份殊荣背后,皇后没有警觉才真是奇怪呢。” 徐氏附和:“是呀妹妹,这圣上可是布衣出身,早年落魄流浪,碰到了擅长相面的郭山甫,郭山甫不过是偶然一暼,便能惊呼圣上贵不可言。 也就是这一暼,解决了圣上的温饱,还让两个儿子郭兴、郭英跟随在圣上身边,又安排女儿郭宁妃伺候着。 你说,圣上能在落难之时得到上天如此的眷顾,怎么会不感激郭宁妃一家呢? 再着说,近几年你看郭宁妃都流了几次产了?这鲁王朱檀可是她第一子,你说圣上能不高兴?” 听着徐氏的介绍,想明白症结所在,常氏反而低头搓着手,似乎想说什么,又有点不好意思,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如今元朝余孽尚存,蒙古族又誓死抵抗,大明正是用人之际。姐姐夫君徐将军勇猛善战,又是我大明开国功臣,你说,这皇后想与姐姐的徐家联姻尚在情理之中。 只是……只是可惜我夫君英年早逝,我一介女流之辈,尚残存先夫一丝名气罢了,怎配……” “嗯?” 常氏的话提醒了徐氏,皇后为何上赶着要嫡子与其女联姻?难道仅仅是念及常将军生前的功绩?不可能,如果是这样,任何一个皇子与其成亲都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皇后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徐氏何其聪明,经过这再三的琢磨便明白了皇后的意图,心中想道: “看来……与太子联姻是轮不到我家妙云了。” 徐氏的脸色稍稍显得难看,却又对皇后这种暗度陈仓的本领佩服不已。 她快速将脸上的阴霾收起,拉着常氏的手说道:“恭喜妹妹、贺喜妹妹,好事将至!” “呵呵!” 常氏苦笑了一声,答道:“姐姐就别嘲笑我了,孤儿寡母之身,何喜之有嘛?” 徐氏亲昵地按着常氏的手背,悄声说道: “妹妹,若是我估摸不错,此次常家应该是双喜临门,而且是大喜!” “啊!姐姐,你都把我给搞糊涂了,快跟妹妹说道说道。” 徐氏微笑着,看似很开心的样子,从嘴中吐出两个字来:“蓝玉!” “蓝玉?啊!” 经此提醒,常氏惊呼一声,赶忙问道:“你……姐姐你可指的是我本家亲弟弟,蓝玉?” 徐氏笑而不答,算作默许。常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皇后娘娘看中的是他。 是呀,按照年龄来说,汤河、徐达正是当战之年,可未来太子成人,真正掌握兵权,还能辅佐其左右的后起之秀不正是自己的亲弟弟蓝玉吗?皇后的眼光果然毒辣,这真是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啊!那姐姐你的意思是,常怡所要嫁之人……啊!……那我岂不是……” 徐氏上前拉着常氏的手,提醒到:“妹妹,时候不早了,别想了,还是赶紧去找李公公,否则一切都成了空想。” …………………… 华盖殿,歹婆婆还在不停地絮叨,讲解着各种复杂的宫廷规矩。 “诸位姑娘,你们都是大明朝的官宦子女,当今皇上圣明,规定此次择主要先遵从你们个人意愿,不得强迫,不得要挟。所以,你们想选谁做主子,可要好好的三思了。” 歹婆婆的话犹如油锅里滴入几滴清水,瞬间便炸开了锅。一些伴长女纷纷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便跟心怡的主子走。 看着这一幕,歹婆婆奸诈一笑,似乎早就猜到了这群人的反应,清清嗓子,朝众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让你们选归选,可也不是瞎选,太子只有一个,你们二十多人都蜂拥而上,那成何体统啊? 所以说,你们自己要根据自己的出身、品行、学识、容貌等,衡量你们自己的位置,同时要知道皇子的生活习性、脾气,到底适不适合你们伴长。 当然,你们也可以“夜郎自大”的搏一搏,反正总归最后皇子只能从你们选择的众人里选择一人。” 歹婆婆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发了牢骚: “原来是这样,说起来是我们挑皇子,搞了半天,弄这么多名堂,还不是皇子挑选我们?” 说话的女子自认为家室不错,发这么两句牢骚也无伤大雅。 可事事难料,这个歹婆婆明显不吃这一套,居然走到此女跟前,厉声说道: “如果你现在决定离开,还不算太晚,可是过了这个时辰,我保证你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第七章 明争暗抢 发牢骚的女子当然不会这么甘心的离去,嗤之以鼻地反击道: “你这小小的五品尚宫,竟如此对待我们这些官宦子女,到底是谁给你的权利?你可知我是韩国公李……” “打住!” 歹婆婆伸出手,制止其女继续说下去,狞笑着问道:你是想说中书左丞相李善长吧?呵呵,来人呢,拖出去给我杖打二十,打残了通知李家人来抬走。” 歹婆婆的话音刚落,便有几名长相刁钻古怪的太监进入华盖殿内,拖起这名女子便走。 “放开我,放开我,当心我表舅知道了,派人结果了你这老妪的性命!” 女子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声嘶喊。歹婆婆轻蔑一笑,说道: “莫说你只是李家的一个旁系,就算是李善长那个“毛头小子”亲自前来,也呆规规矩矩地叫上我一声姐姐。哼,再给我加上十杖,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歹婆婆的举动犹如杀鸡儆猴,连胡玥在内的伴长女们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慑住,没有人敢再跳出来说话。 “好了,想必规矩都清楚了,老奴有些累了,就先回去歇着了。至于稍后你们谁能去尚宫局见着老奴,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歹婆婆刚一离开,几个伴长女便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喘了好几声粗气。 胡玥身边的嫣红余汗未消,用手抹了一把,担心地说道:“胡姐姐,幸好你刚刚没有插言,就连李丞相的旁系都被拉出去打了,可想而知,这个歹婆婆是多么的厉害。” 胡玥倒不是担心这个,她反而是真没想到,就连左丞相的旁系都来了,看来这群人中还真是卧虎藏龙,事事都要谨慎了。 “姐姐,你打算怎么选?” 胡玥回过神来,想了想,有意把声音抬高了几度,说道:“皇后生太子朱标、次子秦王朱樉、三皇子晋王朱棡、四皇子燕王朱棣、五皇子吴王朱橚; 胡充妃生六皇子楚王朱桢;七皇子齐王朱榑; 达定妃生八皇子潭王朱梓,九皇子赵王朱杞; 郭宁妃生十皇子鲁王朱檀。 在这十个皇子里,我可是听说,今天册封的鲁王朱檀,已被皇上亲定了伴长女。 既然名额只剩九个,我们伴长女又人数众多,我就先表个态吧。 本姑娘没有颇高的奢求,太子和次子嘛……就留给众位妹妹,只是那三皇子晋王朱棡和我年龄相仿,又和我胡家略有些走动,还望妹妹们有些自知之明,就不要浪费那份名额和心思与我争抢了。” 胡玥的话音刚落,嫣红便接口捧道: “姐姐既然说的这么诚恳,我们这些人又怎会如此不知好歹?” 二女的对答,看似无心,实则是提醒着众人。 众伴长女窃窃私语,果然没人敢与她争抢,继而商议着其余八个皇子该如何抉择。 “嫣红,小翠,你俩也别拘着了,来,跟众位分享分享,你们打算怎么选?” 嫣红瞅了一眼小翠,示意她先说。 叫小翠的姑娘从外观一瞧,定是颇有一些体力,但却是个笨嘴,支支吾吾地言道:“我和嫣红一样,就想跟着七皇子齐王朱榑,和八皇子潭王朱梓。” 小翠说完,华盖殿便闹了起来,无数非议声、指责声、甚至是谩骂声竟相传来。 “真是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 “是啊,你说你是胡惟庸的旁系,我们让着你也就罢了,可你还要替她们俩再要两个名额,那岂不是只剩下六个名额了?” “你们看那边的两个“大人物”还没发话,既然人家额娘都敢打你,估计势力也弱不到哪里去,她们再占取其二,我们不是白来一趟吗?”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钻进”胡玥的耳中,胡玥并未发火,只是对着天空说道: “来的时候我舅父可是特意提醒过我,嫣红那丫头呀,机灵,又善解人意的。小翠呢,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赶明儿可要给皇子的乳母们好好提提,怎么都要留这两人在皇子身边伴长。 哎~妹妹们,你们猜待会儿,这少不更事的皇子会听谁的呀?” 胡玥的话让刚刚还在发牢骚的伴长女们陷入了沉思。 “年龄尚小的皇子,当然是听乳娘的,如果按照她所说,胡惟庸若是事先打了招呼,自己再去竞争,那自然是没戏,还不如……” 胡玥刚刚的话也是临时编造出来的,没想到会起这么大作用,心中暗自窃喜。 “吹牛!” 半天都不曾说话的妙云,突然当不当正不正的来了这么一句。 “小丫头,你又皮痒了吗?别以为我放过了你,主要是本姑娘现在顾不上搭理你。” 妙云一撇嘴,说道:“对,对,对,不知谁又皮痒了,嘻嘻!怎么,你要等我娘亲过来吗?” “你……” 胡玥想要上前以大欺小,却又看了看华盖殿外,还真怕那个特有气质的贵妇出现。 “你说我吹牛?你有什么证据?”胡玥质问道。 妙云双手一背,不苟言笑,好似模仿起刚刚歹婆婆的样子来。 “丫头,你是不是傻啊?胡惟庸如果说和皇子的乳母关系这么亲近的话,还用得着再派这两位女子去皇子身边伴长? 再者说,后宫不得干政,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还有,就连咱们的皇上都提出尊重伴长女,让伴长女自己选择,他胡惟庸就那么傻?跑去为几个下属的子女和乳母说情?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还不定他个徇私舞弊的罪名? 哈哈,丫头,你可倒好,居然吹出这么幼稚的牛,你倒是把你舅父给卖了!” 妙云此话一出,众伴长女幡然醒悟,都斜眼瞟着胡玥,重新规划自己的打算。 胡玥这才意识到,的确刚刚的谎言若是传出去,自己的舅父恐怕都要被气出病来。 “本姑娘也就是随口说说,谁让她们那么笨,就这么相信了?” 妙云还待说些什么,突然一个太监在华盖殿门口喊道:“云丫头、怡姑娘,出来说话!” 第八章 心有所属 李公公照旧拿着那把拂尘,攒眉蹙额而立。远远望去,尤其是那对白色眉毛下的眼珠子,总是透着几股常人没有的聪慧。只是他眉宇间的神色好像有些着急,想来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待。 “两位姑娘,常、徐二位夫人有话托付,今天华盖殿之上不许胡说,不许插言,一切听从皇后娘娘的安排,你们可听清楚了?” 妙云认出这位公公,正是清晨在坤宁宫和娘亲说话的那位。可公公一直侧着脑袋,根本没有拿正眼看自己。 按理说,常怡虽然年龄比妙云要长那么四五岁,可常将军的身份并没有徐达将军高。不过从李公公一直朝她说话那种谦逊、卑微的态度来看,明显有些讨好。 妙云不以为然,眨着眼睛问:“公公,我们的娘亲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回家?” 李公公侧目瞟了一眼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回道: “二位姑娘,你们怕是回不去了,要在宫里呆上一阵子,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是你们母亲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嘛……呃……等你们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这其中的曲折。 不过切记,公公今天向你们说的话要保密,不能和任何人提及,一旦泄露,恐怕不但你们要受罚,就连你们的本家都要跟着受到牵连。” “公公,那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常怡问道。 “公公,那我们住在这里干什么呢?”妙云紧跟着问道。 李公公笑而不答,从袖中抽出两个被锦稠包裹的极其简易的物件,二女一看便知,这是母亲常带在身边之物。 妙云当着二人的面,迫不及待地伸手打开,里面是两个大大的银锭和一张纸条,纸条一看便是母亲亲手所写,上面的内容大致和李公公所说相仿:“一切听从皇后娘娘的旨意,好好对待姐姐常怡,谨言慎行!” 常怡则在一旁有些失落,她不明白为什么要住在宫中,感觉这里太拘束,太没有人情味。可母亲既然有了交待,她也只好听命行事,索性将母亲交予之物背在身后,准备待无人之时再行观看。 “李公公,既然要在宫中多住几日,能否代小女为母亲转达,“妙云自有分寸,还请娘亲和爹爹不要记挂”?” 李公公闻听一愣,心想:“这小小孩童,明知要长居于此,竟然还怕家人担忧,这种心性可真是了不得啊。” 略微躬身,回道:“妙云小丫头,你尽管放心,这几句话啊,公公我一定亲自登门,说给徐将军和夫人听。” 言毕,又看向一旁的常怡,巴结似地问道:“不知常姑娘可有什么话需要老奴向常夫人转达的?” 常怡略显矜持,想了想,开口说道:“让母亲早些来接我便是!” “好!” 李公公应了一声,刚退出大殿拐角处,妙云却追了上来,将手中的一个大银锭隐晦地塞入公公的袖中,说道:“有劳公公代母送信,小女感激不尽。只是母亲托付银两太多,在宫中实在毫无可用之地,万一再被歹人起了斜念,白白丢失岂不是浪费?还不如赠予公公,也算是对公公传话的答谢。” 李公公双目微垂,心里琢磨道:“宫里能用到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更不可能有歹人这么一说。徐达将军这个长女还真是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的魄力,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呐。只是可惜……皇后看中的是蓝家,此女也算生不逢时呐。” 妙云看着公公摇头,还以为公公不喜,又补充了一句:“公公,其实小女这么做是有一事相问,也不知当讲不当,所以……” 李公公这才知晓,妙云看自己摇头定是会错了意,顺手将银锭揣入怀中,这才说道:“小丫头,想必你清晨便知,我和你母亲的本家可是颇有渊源。 既然如此,你跟公公我还客气个什么劲?只要是公公能办得到的,你只管开口。” 妙云见李公公收了自己的银锭,这才踮起小脚,李公公慌忙蹲下三分。 小丫头趴在公公的耳朵旁轻声问道:“皇后娘娘和我母亲是不是要我做伴长女呀?” “啊……这……” 李公公很是诧异,皇后的心思对谁都不曾提起,仅仅是侧面点拨了二位夫人,没曾想,这件事不但能被其母猜到,就连这个丝毫不知情的小娃娃都猜的一清二楚。 “你既已知,我便不好再瞒你,皇后娘娘和徐夫人正是此意!” 门外人在窃窃私语,门内人也不闲着。常怡快速打开手中的包裹,发现包裹内同样是两个大银锭,依旧是母亲留的一张字条。只是这封信折了三折,不似妙云的那封敞开着。 常怡快速打开纸条,只见纸条上端端正正的写着三个字: “选太子!” ………………… 九名宫女开道,嫔妃们陆陆续续的按着辈分在华盖殿寻着自己的座位坐下。 众伴长女们早已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起。 不多时,只听见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临近,十名高高矮矮的皇子或是独立走出,或是在宫女的搀扶下,或是在奶娘的怀抱内,一进大殿正中,便对跪着的伴长女们指指点点。 妙云跪在众伴长女队伍的最末端,忍不住偷眼打量着这几位皇子。 “那名女子,你在看什么?”一名十岁左右的皇子,非常好奇,这群伴长女之中,竟有如此胆大之人。 “大胆,你是哪家姑娘?有没有点宫中礼仪?是谁让你抬起头的?” 一名太监扯着嗓子质问,妙云胆子再大,也被吓得不轻。 “我……我……” 正当妙云无话可说之际,那名皇子解围道:“范公公,不碍的,这些伴长女一时好奇,多看了两眼,又不能把我们怎样,你就不要大惊小怪了。” 皇子的话音刚落,妙云满心感激,不知如何报答,忍不住抬起头,向那名皇子投去感激的眼神。 “你……你这小丫头还敢看!” 第九章 皇后计 圣上与皇后被人簇拥入内之时,除却众多莲步轻盈的“莎莎”声和佩珠的叮当响外,便再寻不出杂音。 此时,就连刚刚正在斥责妙云的范太监也紧闭嘴巴,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大殿一侧,不敢抬头。 一干人等,行过大礼之后,该落座的落座,该站着的站着,该退下的退下。待一切就绪,朱元璋一挥手,宝座一侧的太监立马喊道:“诸位伴长女,你们也起身吧,抬起头来,让皇上和皇子们都好好瞧瞧吧。” 仰头的一刹那,皇帝的容貌绝不是妙云心中想的那样俊美绝伦,反而是很丑。但皇帝整个人散发出威震天下的九五至尊之相,眼睛中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倒也令妙云看的着了迷。 “这就是我大明朝的皇上吗?果然是威风凛凛!” 正在想着,朱元璋开了金口:“朕今有子十人,即位之初,已立长子标为皇太子。其余九子于今日封王。尔等本应立即前往,永镇藩地。然大多皇子年幼,尚无明辨之力。今特从众官旁系子女之中,临选一二,为太子、藩王之辅佐。” 说到此处,太子朱标瞧了母后一眼,皇后正在凤椅中无精打采地坐着,似乎昏昏欲睡。 “慎生,母后这是为何?” 一旁的贴身太监,趴在朱标耳边,小心翼翼地讲道: “太子,皇后娘娘打今儿早到奉天殿时便是这般模样。别说是您,就是圣上也曾过问。” “母后是怎么回的?” “哦,皇后只称昨夜偶感风寒,身体略有抱恙。圣上命皇后回坤宁宫歇息,皇后却声称册封大典及伴长女临选皆乃国之大事,岂能因个人小事而误之?所以……” 朱标陷入沉思,询问:“刚刚大典结束之时,母后还托李公公告知自己,“一切听从安排!”,这也不像是有病的模样,可现在母后却似睡着了一般,到底是何意呢?” 贴身太监抖机灵道:“太子殿下,您其实应该比我清楚,今天这册封大典分明就是为鲁王所设,其他皇子也似乎都是陪衬。而且,您没看到郭宁妃那股趾高气昂的高兴劲儿,皇后称病恐怕是……” 朱标闻言,打断了太监的话,指责道:“你以为皇后如此不堪?会把郭宁妃放在心上?” “是,是,是,小的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朱标皱着眉头,思索片刻,还是有些疑问地讲道:“这伴长女是什么东西?你说我一个太子,又不用离开皇宫出外就藩,身边有多少王公大臣和少傅辅佐?给我也找了这么一个伴长女,父皇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嘛!” “咳咳!” 宝座上的朱元璋,发现了窃窃私语的太子,不悦道:“太子,你可有何异议啊?大声讲来听听。” 既被发现,朱标索性跪倒在地,回道:“禀父皇,儿臣是想,诸王外出就藩多有不易,不如儿臣就把这个名额让予王弟们好了。” 太子言毕,朱元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无精打采的皇后却抛过一个神秘的眼神,并亲自指责道: “太子,大殿之上窃窃私语,岂不是没了规矩?再说这伴长女一事,圣上自有决断,你听命便是,怎能擅自礼让?念你年龄尚小,又是初犯,稍后去坤宁宫诵经三天算作惩戒。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圣上告罪?今后若再敢造次,定不轻饶。” 朱标心想,“母后刚刚还病怏怏的在那里坐的好好的,怎么父皇还未说什么,她便突然跟打了鸡血似地骂我?” 也不知触动了母后哪根神经,来那么大的火。朱标赶忙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孩儿知错了,还请父皇宽恕!” 朱元璋示意朱标平身,对他忽视似的,并未多加指责。反而冲着众伴长女问道:“征虏大将军徐达……” “皇上……” 皇后行了礼,打断了皇上的话。 “哦?皇后有何话说?” 皇后自知圣上紧接着要开口询问徐达之女,便故意将其打断,说道:“皇上,凡到此殿者,都是官宦旁系,本就是凭着学识、才能、品行晋级此处,岂可再当众询家室令众女子攀比?” “那皇后的意思是?” “按照圣上初意,各伴长女自行择主,再由皇子或其乳娘代为挑选合适之人。” “这……徐……” “皇上,还是交由诸女自己挑选比较妥帖。” 皇后又行了一礼,虽振振有词,却显得咄咄逼人。 朱元璋与马皇后是布衣成婚,本来感情便是极好,传说又有些惧内。 可之前答应徐达好好的,与其长女联姻,可看皇后的意思偏偏是想把她当做伴长女对待,这是何意? 另外这伴长女的来由,是应郭宁妃之请,将汤河次女指定给朱檀,本想假借伴长女的名义掩人耳目,让汤河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这如此一来,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郭宁妃脸色也是大变,原以为是皇上钦定,这件事早已八九不离十。可如今这刚刚出生的汤河次女并未在这批伴长女之列,皇后要按这个流程进行,那不是一切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吗? 郭宁妃实在坐不住了,朝鲁王朱檀的乳娘使了个眼色,乳娘主动起身,先将皇子递交宁妃之手,后行大礼道:“圣上、皇后,鲁王尚小,未有分辨之能?依奴之思,这伴长女是不是交由皇上您钦定较为合适!” 不待朱元璋回答,皇后背对着乳娘,没有回头,却声词严厉地呵斥: “郭宁妃,难道是我后宫礼仪教导无方?什么人都能在这大殿之上公然违抗圣旨了吗? 哼,就连太子刚刚都被哀家责罚,这小小的乳娘怎还不引以为戒?皇上,如此大不敬之人,是不是该拖出去斩了,以儆效尤?” 太子朱标这才搞懂母后刚刚责骂自己之意,原来是要立一个标杆,好治后来人之罪。 朱元璋颇有些为难,没想到皇后为这件事竟然锱铢必究,毕竟这伴长女一事是自己亲定的,若是自己打破这个规矩,那宫廷之内还有什么威严? “拖下去吧!” 朱元璋无奈的一摆手。 “啊!皇上开恩啊,老奴知错了!” “皇上,念在宁妃的面子上,还请手下留情呀。” 朱元璋不再答话,转身离去。路上,他捂着头,心想,“好好的一个借口,却乱成了一锅粥,既然没了滋味,就让这些人自己选去吧。” 第十章 恩威并施 郭宁妃虽说受宠,但比起皇后娘娘来说终究是要矮上三分。 妙云亲眼目睹了这明争暗斗的一切,对皇后从太子身上“移花接木”的手段暗自叫好却又心生敬畏。又对郭宁妃这种本想韬光养晦却偷鸡不成的把戏心生怜悯。 再偷眼旁观,一个高高在上唯我独尊,一个瘫坐青石,眼中饱含深深的恨意。妙云心中暗自叹息:“皇宫人心繁杂,爹爹的谨言慎行才是存活大道。” 李公公在皇后身旁垂手恭谨,目空一切的样子似乎是对郭宁妃的下场早有预料。 “娘娘,皇上回宫歇着了,众嫔妃和皇子还都在看着咱那,这伴长女临选,该如何进行,还呆您给拿个主意。” 此时宫里静悄悄的,潭王朱梓、赵王朱杞、鲁王朱檀,三个最小的婴儿正祥和地躺在乳娘或宫女的怀中。 他们微微翘起的唇角宛若胧月的轻盈,悉悉落落的鼾声竟能减轻人身上的戾气,顿时觉得心旷神怡。 皇后一转身,身上的威仪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她走到郭宁妃跟前,亲自将其扶起,那种暧昧的动作和场景,宛如感情至深的亲姐妹。 “妹妹,不就是选个伴长女嘛,瞧,让咱们姐妹之间弄得生分了不是? 我看啊,刚刚被拖出去的那个乳娘说的也是有些道理的,鲁王朱檀年幼,又是这十个皇子当中最小的一个,我们这些做母后的理应对他多些照顾不是? 现在皇上回了宫,不如这样,本宫就代皇上替鲁王择选一个,妹妹,你觉得怎样?” 一口一个妹妹,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着,郭宁妃望着皇后“笑里藏刀”的模样,心里更是紧张的不行,眼里的眸光也瞬间暗淡下来。嘴中勉强恭敬地答道:“皇后既已费心,臣妾……臣妾悉听便是。” 大殿两侧,一些嫔妃在暗地里抹笑,胡充妃侧耳对达定妃悄声说道:“郭宁妃这次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不知皇后待会儿会给鲁王选个什么样的角色。该不会是哪个官宦家里的障子吧?那郭宁妃的脸可就丢大了。” 达定妃回:“别看皇后平日里一脸慈悲相,待我们这些妃子也是不薄。可这次郭宁妃触碰的可是皇后娘娘的逆鳞,甭管怎么选,皇后都不可能轻饶了她。” 所有人都在猜忌,就连郭宁妃自己都失望透顶。耷拉着脑袋,任由皇后接下来的羞辱。 皇后却不以为然,将背着的左手伸出,似个神婆状,竟当众排起了“天地盘”,嘴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天干地支、九星行龙、八门遁甲。”最后,突然眼睛一亮,惊奇地拉着郭宁妃的手说道: “宁妃,我看那汤河将军刚刚出生的次女便和我们鲁王朱檀是绝配,别说是做伴长女,就是结段姻缘那都是极其好的。妹妹,我看这样,不如就让汤河将军的次女伴鲁王长大,待过些年,本宫亲自替他们做主,结个百年姻缘可好?” “啊!这……” “咦?” 郭宁妃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众嫔妃也张大嘴巴,满脸错愕。 脑子已乱成浆糊的郭宁妃,不知皇后耍的是什么鬼把戏,只能用两个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皇后,整洁雪白的门牙咬着没有血丝的嘴唇,像一个石头雕刻的美人,跪也不是,谢也不是。 就在这猜测的当口,众人皆能瞧见皇后的面色却渐渐由晴转阴,随后,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就像是瞬间又回到了冰点,吓得众人接连低头。 郭宁妃似乎是瞧出了端倪,已是面色发白,嘴唇发紫,抖抖索索地跪倒在地,求饶道:“宁妃岂敢乱了皇上初意,还是按照规矩,从大殿之中挑选即可。” 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凶光,脸上浮出刻薄的狞笑,最终吐露出最尖酸刻薄的话语: “哼!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宁妃,你还敢说是皇上的初意?难道不是你郭宁妃心中的小九九?” “皇后,我……” 受到惊吓的郭宁妃刚要张口辩解,皇后伸出右掌阻挠,紧接着缓了一口气说道:“行了,或许你也是受了那乳娘的蛊惑,她既已死,这件事便也算有了一个了结。 只是……” 皇后略有停顿,郭宁妃不敢起身,仍低着头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只是以后,后宫之事,不必遮遮掩掩的,有什么心思提前和我通个气儿。但凡本宫能做到的,定替你做主,但凡本宫都做不到的,你就趁早打消那个念头,想都别想。” 皇后言已至此,索性把目光又扫向了众人,开口道:“好歹我也是这后宫之主,平常咱们姊妹相待也就罢了,可谁要是私底下再驳了我这皇后的威仪,有损我坤宁宫的体面,我定当让她生不如死。” 皇后掷地有声的话在华盖殿四处回响,嫔妃们哪个不清楚?这段话可不仅仅是对郭宁妃一个人讲的,而是告诉整个华盖殿内所有的人,她才是这后宫的一宫之主,她才是母仪天下的唯一。 “好了,都平身吧,本宫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不就一个伴长女嘛,何必搞得如此猥琐?李靖忠,去,宣汤河将军次女进殿,另外我们临选也该开始了。” 一旁跪着的妙云,悄悄把拇指微翘,心中更是暗暗佩服的五体投地。 “皇后这是棒子加大枣的故事吗?不对,用明皇宫里头的官话来讲,娘娘这叫恩威并施。既满足了圣上当初的意愿,又给了郭宁妃一个台阶,最重要的是皇后借着这件事立了自己的威信,同时还给众人提了一个大大的醒。” 转瞬即逝之间阴霾已过,皇后的脸上又多出了几片“云彩”。 “都愣着干嘛?丫头们,你们喜欢哪个皇子,去吧?难不成,还都要本宫替你们做主?” 本透着冰冷气息的华盖殿,随着皇后这句话的字末,便喧闹开了。一众伴长女纷纷交头接耳,有的跃跃欲试,更有甚者已站到了心怡皇子跟前,想博个好的印象。 第十一章 苏晴 一声婴啼,划破长空。不满一岁的九皇子赵王朱杞,或许是饿了,或许是被众人惊扰,再或许是未能相中眼前择选自己的伴长女,总之,一个劲儿地哭。莫说是生母达定妃和几个贴身宫女哄不住,就是天天哺乳的奶娘都束手无策。 “哎呦喂,小祖宗哎~你这是闹的哪样?你看你八哥和十弟与你年龄相仿,却不像你似地哭个不停,怎么着?难道是母后我欠着你这小冤家什么了?竟然对我如此不满?” 郭宁妃的大嗓门显然是练过,她的话竟然能压制住嘈杂的临选现场,独树一帜地飘入每个人的耳朵。 婴儿朱杞闻听母后的话,非但没有止住哭声,反而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朝贴近自己面颊的达定妃挥舞了几下,并越发哭的声音越大。 “哎呦喂~你这小家伙还敢打母后?看母后怎么收拾你!” 本就是婴儿的几声哭泣和一个母亲与孩子之间的戏耍,按理说不该引起太多人的在意,但达定妃的几句“玩笑话”过后,却令皇后和郭宁妃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远处坐着的皇后朝身边的李公公嘀咕道: “达定妃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本宫刚刚解决了郭宁妃的事,她又回过头来叫屈,难不成要本宫给九皇子朱杞也指定一位大臣的子女做伴长?如果是那样,还临选个屁,都让皇上或是本宫大手一挥,赐予她们便好了。” 李公公低头回道:“娘娘息怒,这事儿啊也不能全怪达定妃,这伴长女临选可和选秀女不同,秀女是素人,而伴长女则关乎到皇子们今后能得到哪个官家的支持。 娘娘您想,咱们皇上共生十子,其中达定妃所生的九子和郭宁妃生的十子皆未满月。 可您说,两个未满月的皇子,凭什么郭宁妃生的朱檀就是个例外,她就能闹来闹去呢?” 皇后琢磨着李公公的话,心想:“是呀,本来这达定妃在后宫中的地位就不上不下的,若皇子再被朱檀给比了下去,且不说今后她在宫中的地位,就是今天看到儿子受到如此冷落,心里又能好受到哪儿去?” “唉!靖忠啊,说来说去,还不是这郭宁妃闹的?若不是她搞这些名堂,博了皇上的许可,我能这么为难的给她开这个先例? 不过事已至此,达定妃再埋怨又如何?总不能让本宫给朱杞也指定一个?如果是那样,胡充妃待会儿是不是也该不冷不热地讲几句刻薄话?以后那么多妃子都跳出来效仿,我这后宫之主还能有什么威严?” “娘娘说的有理,这达定妃起初不争,说明她眼中有您、有规矩。可现在发这些牢骚,着实是让您为难了。” “唉!走吧靖忠,咱们也过去瞧瞧,帮着达定妃哄哄,给她宽宽心,先把今个这事儿给了啦,以后再许些补偿吧。” 皇后朝这边走着,郭宁妃却不停地斜视着达定妃,心生恨意:“这汤河将军的次女,是用我皇儿乳娘之命和皇后对我的羞辱换来的,你达定妃一声叹息便想捡个便宜?你也太会钻空子了吧?” 皇后走到怀抱朱杞的乳娘跟前,达定妃包括身后几人赶忙蹲身行礼,皇后不理,却面带笑容地瞅着哭闹的九皇子,从手中取下一枚玉扳指,想让朱杞攥入手。 “来,皇儿,这个玉扳指赏赐给你,你给母后乐一个,母后待你长大了,还有重赏!” 原以为孩子拿了玩意儿能止住哭闹,谁曾想,这七八个月大的婴儿,不但没有被皇后逗乐,反而一使劲,将皇后手中的玉扳指给打到了老远,随后哭声便更是止不住的一浪高过一浪。 “哎呦~这……” 李公公慌忙将玉扳指捡起,捧在手心里,一边吹着一边怒斥道: “你这乳娘,杵在这里跟个木头似的,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看看,咱们赵王是饿了还是尿了?实在不行,去叫御医瞧瞧,出了什么事,你担的起这个责任吗?” 李公公轻易不发飙,毕竟在皇后娘娘的身边,发飙也轮不上他。可你说这婴儿把皇后的玉扳指给打落在地,皇后总不能绷着脸和这娃娃一般见识吧? “呵呵,靖忠啊,不就是哭两声嘛,还用得着大惊小怪地叫御医?本宫看啊,这九皇子朱杞这倔劲儿啊,还真和太祖有些相似,我猜,赵王呐将来也定是个打仗的好材料。” 皇后见李公公已责骂了乳娘,自己便不能再显得小气。 “苏晴姐姐,你来,妙云有话问你。” 正为择主陷入踌躇的苏晴,不知妙云摆手叫她何事。 “妹妹,有事找我?” “姐姐,我就是想问问你,你选好皇子了吗?” 不问不打紧,苏晴红着眼眶差点哭出声。“妹妹,你是不知,这十个皇子,头五个是太子和嫡子,我想都不敢想。而这后面五个仅余其四,想来我的家室…… 唉!苏晴是不报什么太大希望了。只是今天能认识妹妹你,苏晴也算没有白白进一趟皇宫,今后妹妹若是有用得着晴儿的地方,姐姐定为妹妹分忧。” “嘻嘻,你泄气了吗姐姐?难道你不想选了?要不要云儿帮姐姐选一个?云儿保证,姐姐定能选上。” “呵呵,妹妹这是宽慰晴儿,晴儿自有自知之明。谢谢妹妹了!” “姐姐你看!” 妙云用小手指向朱杞处,询问道:“九皇子如何?” “嗐,妹妹你搞得好像真的是我们在挑选皇子,你没看到,九皇子身边围了多少人?连皇后娘娘都在那儿关心着呢。” “苏晴姐姐,你这样……这样…… 只要让九皇子不哭,我去跟娘娘和达定妃求请,保证将你留下。” “你说的可是真的?妙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苏晴姐姐,你就别管了,赶紧去吧。” 苏晴眼中充满了希望,她握紧拳头,决定按照妙云所说的一试,或许也只有这个办法能让自己留下了。 第十二章 妙手止啼哭 要主动前去和皇后娘娘搭话,苏晴心里难免有些战战兢兢的。她一步三回头,时不时的还在身上东扯西拽一把调整仪容。 妙云与她对望,主动伸出小手朝前摆了摆,又面带微笑把手收回,在胸前从上到下比划了几下。苏晴明白,这是妙云在安慰自己要平稳心态。 硬着头皮,强撑着僵硬的身体来到皇后面前。皇后其实早已留意到她,尤其是她身后的妙云。 苏晴朝皇后行了一个屈膝礼,嘴中喊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又笑着朝达定妃施了一个躬身礼,这才说道: “伴长女苏晴,打老远便闻听赵王哭泣声不断,苏晴想来,赵王在华盖殿如此这般的嚎啕不止,既惊扰到了皇后的凤耳,又损了殿下嫩芽般的嗓子,着实令人看着心疼。 刚好苏晴打小便照顾年幼的弟弟,有一些特殊的安抚静心之法,或许可以止住赵王的哭声,不知娘娘和达定妃可否让小女苏晴一试?” 苏晴的话首先便引起了乳娘的强烈不满,乳娘抱着赵王,质问道: “什么旁门左道之法?你一个屁大点儿的丫头,难不成还比我乳娘有经验?哼!我都哄不住,你这孩童在这里瞎逞的什么能?” 乳娘话音刚落,紧接着达定妃补充说道:“丫头,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这可不是你苏家的弟弟说试就能试的,这是皇子,是王!懂吗?还不快快……” “慢着!” 皇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苏晴,又瞧了远处妙云一眼,妙云可爱地对着皇后眨了几下眼睛。 皇后问道:“丫头,你是来自何处啊?” 苏晴谨慎地回道:“亲生父母早年病逝,小女自幼便被养父现河南府从九品照磨苏特潭收养,跟了养父姓。 苏家书香门第,家世清白,虽官职低微,但乐善好施,尤其对我甚是不错。此次伴长女临选,就是养父使了很多努力和人情,才使苏晴能艰难的走到这里。” “噗嗤!” 达定妃没能忍住,当着皇后的面笑出声。 “九品?还是从?哈哈,苏晴丫头,你这养父差点连九品十八级都未能入流吧?怕是你这伴长女的资格……也是擦着规矩的边缘来的吧?” 达定妃的讽刺让苏晴感到极其羞臊,红着脸,重重地把头低了下去。 皇后却不这么想,夸赞道:“丫头,你能把功劳都归功于你的养父,说明你的品行不错。可这件事我看不然,此次伴长女临选,都是本宫钦点的官员,那些人本宫自知,向来都是刚正不阿,你若是没有点能耐,根本不可能进入这华盖殿。 苏晴丫头,既然你想试试,那本宫今天就给你个机会,若是真能止住赵王的啼哭,说明你们自是有缘,今后赵王身边的伴长女嘛……就是你了!” 皇后的话音刚落,赵王双手挥舞,啼哭的声音更大了,仿佛对这个伴长女极其不满。 “咯咯,有意思,从九品官员的养女,要是待会儿真的选定了赵王,那达定妃岂不是要……“乐的合不拢嘴?”走,快快去看看。”郭宁妃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宫女快步赶去,急于看达定妃出丑。 周遭一干人等也迅速围了过来,想看看此女是究竟如何让一个婴儿乖乖听话的。 苏晴上前,想要从乳娘的手中接过赵王,可乳娘将赵王抱得更紧,生怕苏晴施什么妖法。 “嗯?……” 皇后横眉怒对,乳娘这才将赵王小心翼翼地递交到了苏晴手中。 苏晴一手揽赵王脖,一手环抱臀部,用手中隐晦之物在赵王臀部摩擦,不知怎地,也就是十几秒钟时间,赵王便真就止住了啼哭。 “呦,这么神奇?” “这丫头厉害了!” 一群人窃窃私语,就连原本选择赵王的两三个伴长女都主动退出,站进了旁边七王朱榑的择选队伍。 “喂,你给了她什么?让她如此厉害,仅仅是在九弟屁股上这么一摸,便让九弟立刻止住了哭声?” 说话者正是四皇子燕王朱棣,朱棣自打替妙云求情之时,就一直对这个大胆的小姑娘有所关注,所以她和苏晴的对话以及赠予之物全部尽收眼底。 “都被你看到了?那……那就把这“容臭”送于你吧,也算作你刚刚帮了我的报答!” 妙云将自己贴身的一个绸布制成的“香包”递了过去。 朱棣接过,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这是银丹草(薄荷)?你真是个奇女子,为什么要在香包里面放银丹草?” 妙云回道:“再过几日便是五月初五中元节,这是母亲给小女提前做的香包。母亲知晓,小女对石黄(雄黄)、冰台(艾草)等物过敏,所以特意放了这银丹草,一来可以消暑提神,二来也算起到一些驱蚊和除异味的作用。” 朱棣点了点头,又朝鼻子上闻了闻,问道:“虽说这银丹草是凉凉的,可也不至于那么大功效能让九弟立即止住哭声。” “这……” 妙云有些犹豫,要不要对他讲实情?转念一想,这个皇子能替自己求请,想来品行和魄力皆是不错。既提及此事,自己再隐瞒便显得小气了。 “你来,我悄悄告诉你!” 妙云朝朱棣招手,朱棣向前凑了凑,妙云这才悄声说道:“其实赵王是被那乳娘故意掐了屁股,嘻嘻,恰巧被我撞见,我这才唆使晴儿姐姐前去的。 不过为了避免达定妃她们尴尬,我才让姐姐故意这么说,然后趁机用银丹草擦拭赵王的屁股,赵王本来疼痛的屁股被这么一抚摸,又凉凉的消除了暑意,还怎么会哭呢?” 朱棣这才明白其中的奥妙所在,不过还是有些地方想不通,又询问: “乳娘敢掐九弟的屁股,看样子是得到了姨娘的默许,可姨娘为什么要默许乳娘欺负自己的儿子呢?” “这妙云就不得知了,不过我刚刚对你讲的话你可要替我保密,谁都不许讲,否则云儿就再也不理你了。” 朱棣看着容颜出众、机智过人、举止投足之间大方得体且又是一身名门气质打扮的妙云,心中全是喜欢,试探性地问道:“呃……我这个人最喜欢胡说,必须要由人整天看着我才能保守秘密,不如……不如以后就你跟着我伴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