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福德正》 第一章:初来 疼。 福福只觉浑身疼的厉害,特别是头,脑袋里嗡嗡作响。 稍缓过神,就觉脸上噼里啪啦的滴着水珠子,清冷清冷,浑身也都湿透,睁不开眼。 “姐,姐。”远远的听见有孩子唤她,还摇她身子,带着浓厚哭腔。 摇的实在厉害,她只觉整个身子都散了架,挣扎着想起来,就是动弹不了。 眼下脑子倒是清楚,不是好好的在走路,眨眼间就觉天旋地转,然后没了印象。 那孩子忽然不摇了,她心里刚松一口气,就觉胳膊让人从后架起,被人连拉带拽的在挪动。 哎呦她的天呐。 脑袋疼的厉害,身子又散了架,好似还下着大雨,浑身难受的紧。这般拖拽,有一步没一步的,她只觉躺在泥堆里,还让人来回的搅拌。 福福心里着急,想说就让她在冷雨里清醒清醒吧!可别这般折腾了,实在受不了啊! 奈何发不出音,手脚也不听使唤,只干着急。 还好,急了不一会,就听那孩子哭声变大,她整个被人抱起,小孩子哭着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谢天谢地,应该是躺在棉被里,干燥暖和。 身子这才觉得冷,有些发抖。头昏昏沉沉,越发厚重。迷迷糊糊间,就睡了过去。 福福醒的时候,只觉周围安静极了。努力睁开眼,昏黄的光线在不远处晃动,那烛火,只一点点,正倔强的发着光。 “咳、咳。”想问问这是哪,刚一开口,只觉口中燥热、嗓子干疼,说不出话。 “快躺下,躺下,先别起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按住她重新躺好,又掖紧被角,“谢天谢地,可算醒了。” 福福这才看清了人,穿着一件洗了发白的青色粗布长裙,浑身上下打了补丁,圆脸,发髻盘在脑后,整个人干净利落,却也透着温柔体贴。 福福脑中忽然蹦出一个称呼,哑着嗓子,“秀梅婶子?” 眼前的人笑,把她被子拢紧,身后垫了枕头,扶她半躺着,“还认得人,就没变傻。” 回身从桌子上端来一个碗,拌了两下,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刚熬的姜汤,热乎着,快趁热喝。” 刚喝了一口,就听屋外一阵噼里啪啦,秀梅婶子也扫了一眼,“是你兄弟,我让他外头看着火,正给你熬鸡汤呢。” “德正那孩子不知哪里弄的一只小野鸡,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益哥!”秀梅婶子冲外屋喊,“把灶台弄干净,让它小点火、慢慢炖。你姐姐醒了,快屋里看看。”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小男孩,掀开帘子,手里还提着火铲,光线虽说昏暗,但也能看出脸上黑一块白一块,正定定的看着她。 “姐,”益哥刚一开口,拉长了音,鼻音还重,就有了哭腔,“姐,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啊。” 说完,益哥不管不顾丢了火铲,就趴到福福身上,抱着被子,呜呜的哭。 秀梅婶子放下姜汤,又开始哄这个,“行了行了,你姐好好的,你快灶台上看着火,就那么丁大点的野鸡,还得给你姐补身子,可别给炖没了。” 谦益这才抬起头,“姐,你好了?” 福福看着眼前的孩子,八九岁大,清瘦,身上的长衫宽大,不合身,眼睛哭的肿了,又通红。脸上本就脏,还挂了泪,又胡乱那么一抹,真是哭花了脸。 福福心疼,心底又涌起一股爱,冲他点头,尽量柔声,“姐姐好了。” 益哥这才咧嘴笑,捡起火铲,一溜烟的跑去外屋,守着火。 “你说说你,”看她喝完姜汤,脸上有了生气,秀梅婶子这才开始抱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你小兄弟咱办。” “下院你大哥就在家,房顶漏雨了,你招呼一声,让我家你老叔上来给铺上,不就好了。”秀梅婶子一边扶她继续躺着,一边不停说,“姑娘家家的,还自己踩着梯子上房,掉下来了吧。” 她看了看,原来是从房顶掉下来了。 “别看了,德正那孩子修好了,”秀梅婶子接着说,“还好头上磕的是小石子,出了点血。” “若不是德正那孩子冒雨回来,又下院叫了我,这还不知得出多大的事呢。” 数落了一通,秀梅婶子看她心有悔意,拍拍她身子,“福福,你就听婶子的,尽快和德正把事办了,省的你们姐弟俩无依无靠。” 第二章:惦记 福福忽然头有点乱,印象也渐渐模糊。 缓了好一会,喝了热水,又揉了脑袋,这才理出一点头绪。 头些年兵荒马乱,福福爹娘在战乱中染了病,是他爷爷,一个穷酸秀才,带着他们姐弟二人在这穷乡僻壤过了几年。 福福爷爷半月前也撒手人寰,病了十数日,一副药还没吃完,就去了。临走,把他们姐弟二人托付给德正。 是托付,也是给福福临时定下了这么一门亲。 德正应下了,当着福福爷爷的面,说以后自会护他们姐弟周全,以后益哥大了,也帮他安家。 福福爷这才宽慰,半日后就咽了气。 福福想到这里,不由一声叹息,眼眶也不受控制的就红了,顷刻间就是两行热泪。 “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秀梅婶子帮她擦了眼泪,柔声细语,带着惋惜,“老先生身子一直硬朗,在那小屋教娃子们认字,一教就是一整天,精神好着呢。” “谁成想呐,一个发烧没注意,人就倒下了。” 福福抬手,摸着自己脸,热滚滚的泪水不受控制,流个不停。 “这都半个月了,”秀梅婶子知道她难过,一边安慰一边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你听婶子的,和德正早些把事情办了。” 话音刚落,秀梅婶子轻哼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不忿,“免得夜场梦多!” 福福抬眼,办事?夜长梦多? “你看你是不是傻?”秀梅婶子看福福这般呆样,手指轻点福福额头,“说是守孝三年,婶子都懂。但你爷临走也说了,咱不用顾这个。” “老先生是没想到他病的这般厉害,以为能缓过去,躺下的前几日就没盘算。” “等心里有了盘算,也动弹不了,张罗不来了。” “当时你爷就让你们早点把事办了,若不是他老人家没挺过,你俩早就成了亲!” 福福脑中这个身子的记忆才清晰起来,福福爷那会想让福福和德正一起磕个头,就算成了亲。但等唤来村中长辈,他们也披了红布,没等到磕头,福福爷就去了。 “福福,你听婶子的,早点办!” 秀梅婶子说完,摸摸她的头,“德正是个好孩子,人好,也踏实,还有股聪明劲,为人又宽和,就是咱地方小,给拘住了。” “福福你呀,也是好孩子,”秀梅婶子捏了捏她脸颊,“能读会写,咱本事可大着呢。” “就是瘦了点,不过咱这山沟沟、穷地方,饿不死呀,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福福看着眼前的秀梅婶子,低头为她整理被襦,又抬高了枕头,额头放了巾子,还带着暖意,“你爷真是用心良苦,为你们姐弟俩,操尽了心。” “你和德正的亲事,咱村中长辈都做了见证,就差个拜堂、磕头。” “等你缓过这两日,婶子就找德正娘,把这事替你张罗了。” 福福一听,哪里顾得了其他,赶忙坐起来,“婶子婶子,不着急,咱不着急啊。” “哎呀,婶子都替你急成这样了,你咋还不急!”秀梅婶子一听,干跺脚,“德正有旁人惦记着,你又不是不知道!” 第三章:德正 “额,”脑子忽然冒出一段,福福刚想抓住,就见益哥掀开帘子,随后跟着进来一个人。 “哎呀,德正来了。”秀梅婶子笑着站起身,还顺手拍了拍福福,“快,快这边坐。” 眼前被秀梅婶子唤作德正的人,一袭粗布短衫,脚底是草鞋,手中还端着一个大碗。 身量修长,体格结实,但看着清瘦。黑黝黝的脸上棱角分明,在这昏黄的光线下,眼神清澈、明亮,有一股少年的朝气和勃勃的生机。 整个人更是散发着一股聪明劲,这股聪明劲带着坚定和希望、又更显忠厚,这般人,真像秀梅婶子说的,山沟沟,给拘住了。 福福许是盯着德正看的久了,忽然耳边一阵笑,接着秀梅婶子就哎呀一声,拍着大腿,“你看看我这记性,天也不早了,家里老老少少好几口人,张着嘴等我做饭呢。” “不说了,不说了,”接着拍拍福福脚边位置,“德正你这边坐,婶子得回去伺候他们。” 刚走两步,抬眼看清了德正端着的大碗,啧啧两声,“你娘也舍得,这精粮做的面,上头还能给卧个鸡蛋!” “哎呦,”像是发现了更新奇的事,秀梅婶子又是一阵惊呼,“两个鸡蛋呢!!” 德正低着头,嗯了声,往前两步把大碗放在福福身边的小桌上,又从益哥手上接过筷子,递过来。 福福刚要接,就见秀梅婶子一直盯着那碗面,又是啧啧两声,脱口而出,“这你娘得心疼死,估计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额。。 福福一听,接筷子的手随即愣住,停在那里。 秀梅婶子见了,笑着替福福接过,塞在她手中,“吃!这么好的东西!咱好好吃!” “你刚醒,正是得吃些好东西补身子,一会吃了面,趁热把鸡汤喝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子盖严,身子冒了汗,明个就好了。” “婶,谢谢你了。” 这是她穿越过来,睁眼见的第一个人。秀梅婶子心直口快,但话里话外,都是对福福和谦益姐弟俩的关心。 她是真的心存感激。 “傻孩子,和我说什么谢,”秀梅婶子看看福福,又回头看德正,“要谢你得谢德正,是这孩子懂事,知道体贴人。” 说完,秀梅婶子低了眼,“婶子家里人多,又没几口吃的,帮不上你别的忙,你莫怪婶子。” 她连忙摇头,摆手,“婶子,我不会,不会。” “婶子知道你不会,”秀梅婶子笑,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说,“趁着有好吃的,你就多吃点。养上两斤肉,胖乎乎的更好看。” 益哥跟着秀梅婶子去了外屋,又是好一通嘱咐,婶子才急急家去。 福福看着眼前的碗,是那种粗瓷大碗,碗边许是磕磕碰碰,缺了好多大大小小的口子。碗里是苞米面擀的面条,卧着鸡蛋,上面撒了葱花,汤里还飘着点点油星,满满一大碗。 刚喝了姜汤,又喝不少热水,这身子饭量应该本就不大,她看着就犯愁。 “太多了,我吃不了。” 第四章:送饭 德正一听,愣了愣,“吃不了就剩下。” 说完,转身去了屋外,刚到门口,就听闷闷一句,“多吃点!” 德正在屋外和益哥小声嘀咕了几句,就又出了门。 福福叫来益哥,让他拿副碗筷,拨了小半碗面,又夹个鸡蛋,倒了一点汤,放在自己跟前,把大碗推给他。 “姐姐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吃。” 益哥摇晃着脑袋瓜,比拨浪鼓转的还快,把大碗又推过来,“姐,我早就吃饱了。” 福福疑惑,什么时候吃的? “是秀梅婶子,”益哥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烧火的时候,秀梅婶子塞给我两个大地瓜。” 益哥说完,两只小手就开始比划,“有这么这么大。” “秀梅婶子让我把地瓜埋在火堆底下,姐姐你还没醒的时候,地瓜就熟了。秀梅婶子非让我全都吃了,可撑可撑了。” 益哥说完,还拍拍自己肚子,然后就有点委屈,“我想给姐姐留一个大的,但是秀梅婶子非不让我留,硬要我都吃了。” 益哥一边说,还一边撅着嘴。不过眨眼间,这孩子就眉开眼笑,“姐,秀梅婶子说的对。” “什么说的对?” 福福开始吃面,清淡,苞米的清香浓厚,味道还不差。 “秀梅婶子说等姐姐醒了,有比地瓜还好吃的,”益哥眼里有光,“然后德正哥哥就拿了野鸡,又送了面。” 额。 “秀梅婶子还说,如果我留了地瓜给姐姐,姐姐就只能吃地瓜了。” 额。 “如果不留地瓜,秀梅婶子说,姐姐醒了能吃上肉。” 福福刚吃的一口面,还没来得及咽,听了益哥的话,直接就吞了下去。 她现在脑子多少清楚,忆起了一些,真是有点剪不断理还乱。 正在困扰间,就听当院有动静,福福刚要抬头看,“姐姐,是德正哥。他说咱家房顶他怕再漏雨,白天他都没时间。刚和我说的,他找了几块板子,要把咱家房顶再重新弄弄。” “德正哥还说等你吃了面,就让我把鸡汤端上来。” “德正哥还说,要让我看着你,把鸡汤全都喝了。” “不能剩的!” 小家伙一口一个德正哥,德正说的每句话,他又分外认真,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 益哥用这种满脸关心、又一副天真,还带着这股认真的劲,看着福福,惹得她心里一软,分外温柔,“姐姐听你的。” 益哥咧嘴笑,眼睛眯成一道缝,“姐姐,你先吃面,我去给你盛鸡汤。” 福福看着窗外,德正抱了干草,仍到泥堆里,正和泥。 益哥端着鸡汤,也是一大碗,热乎乎的,冒着热气,“姐,你把肉也要都吃了。” 她看向碗里,果然,有几个肉块。想来真是只不大的野鸡,没有肉。 福福把大碗里的面汤倒在小碗,肉块夹出来,放进大碗里,又舀了一半的鸡汤,把面泡上。 “好东西不是这样吃的,”她把大碗端给益哥,“你把这碗放在锅里,现在天气热,也放不长久。好在灶里有温火,咱明早点起,这个当早饭吃。” 益哥犹豫,没接碗,“姐姐,但是德正哥说,让你。” 福福没让益哥说完,“听姐姐的。” 第五章:断粮 这个夜晚注定有些难熬。 窗外架了梯子,德正上上下下的搬运木板,益哥也在帮忙,院子里跑来跑去。 雨早就停了,月亮出来,天也清亮不少。月光照进窗子,比屋里那油灯还亮堂,福福起身吹了灯,靠着窗子,往外看。 她忆起了这个身子的一切,也和这个身子的记忆在慢慢融合。 她们名字相同,都叫福福。虽然模样有差,性格有异,但她们生辰除了年份,却是惊人的一致。 这是回不去了吗?她自问。 这个身子的记忆很简单,小时候颠沛流离早已忘了大半,只爹娘去世的记忆,深埋心底,每每拿出来翻看。 来了这个山沟沟,和爷爷、兄弟相依为命,每日张罗一日三餐、缝缝补补,偶尔得空,就翻上两卷书。 虽然不闻窗外事,但福福也知道村里有个姑娘叫月娥,长得美,性子也柔,和德正一般年纪,青梅竹马。 前两年,听人说起两人要谈婚论嫁,但奈何天不作美,德正爹生了场大病,一病半年多,吃药花光全部积蓄不说,还欠了不少外债。 就是这样,德正爹也没熬过去,去年人走了。 那时候村里人都念叨,说月娥爹娘嫌德正再也借不到银子,出不起彩礼,转眼就把月娥嫁给邻村一个病怏怏的人,给人冲喜。 那人是去年寒冬没的,月娥就守了寡。 两家说是当初好一番闹腾,但奈何月娥爹娘撒泼打诨、混不讲理,年还没过,就把月娥接回娘家,和那边断了往来。 月娥娘更是年初就放了话,说那家小子病怏怏不中用,她家月娥还是黄花大姑娘,是要再嫁人的。 这不,才半年不到,就出了福福爷的事,也才有了她今天。 她扶额,这可怎么办? 她愁的倒不是德正,只刚想了这一遭,生活穷苦的模样也历历在目,甚是愁人。 还真像秀梅婶子说的,这年头,饿不死人,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福福爷在的时候,家门前支了个草堂,教村里娃子们认得几个字,家家户户送些吃穿用度,加上福福爷再抄抄书,将将勉强三口人垫了肚子。 福福爷刚去没几日,家里就断了粮。也没田地,更没生计,姐弟两个真的是无依无靠。 记忆中还有几个铜钱,福福也顾不得其他,披了件薄衫,借着月光,从书箱底下给找了出来。 三十二文,装在一个粗布袋里,麻绳系着口,掂在手里还有点分量,十天半个月是饿不死了。 记忆中刚来的时候,福福爷挑着两个木箱,箱子里全是书。 当年兵荒马乱,也没舍得一卷。 眼下一个木箱放着杂物,一个只剩了半箱书,想来福福爷这些年舍了不少。 连天的阴雨,加上房顶又漏雨,书卷沾了湿,染了潮气。 她把铜钱袋子枕头底下一塞,睡不着,干脆就又点了油灯,开始干活。 把热炕头空出来,找了块干净的粗布,她把书一卷卷的拿出来,铺在粗布上,烘干。 第六章:简陋 许是昏迷那会睡的多了,福福摆好书卷,就越发精神。 房顶动静不大,但偶有走动声响,在这寂静的夜显得格外清晰。 福福趴在桌上,支着下巴,用剪子挑了灯芯,看着眼前昏黄的灯光一下转亮,然后有一下没一下的照出屋内简陋。 这种晃动就和房顶的脚步声一般,一下一下的印在福福心中,不知如何是好。 她轻叹,随手拿起炕头的一卷书,看了起来。 好在有这个身子记忆,书卷看起来甚是轻松。只一翻开,脑子就有了这卷书全貌,她又细细加了自己思考,还不错。 福福看的认真,一时有些着迷。 等放了书卷,房顶没了动静,当院也静悄悄。她赶忙披了衣服,穿了鞋,就见益哥浑身泥点子,正门口换衣服。 “快屋里洗洗。”她找了脸盆,锅里热着水,又把益哥衣服一收,这才想起来,“你德正哥呢?” “姐姐,德正哥家去了。”益哥笑嘻嘻洗了脸,头发也沾湿,正洗胳膊。 忙活一晚上,她也没来及的道一声谢,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正稍有歉意,就听益哥脆生生的接着说,“姐姐,德正哥也是你的德正哥!” 。。。 一早,福福是被日头给叫醒的。 屋子向南,炕是南北朝向,屋外又空旷,日头一升,屋内就溢满了晨光。 她刚一睁眼,就见益哥被子叠的工整,人端坐桌前,手捧一卷书,正看得认真。 福福本不想打扰,奈何她刚一起身,益哥就放下书卷,跑了来。还伸了小手,敷上她额头,眉眼都是笑意,“姐姐你醒了。” “姐姐好了,”她拍拍益哥小手,“快接着看书,姐姐把面条热热,咱吃饭。” 刚一说完,益哥就颠颠的跑下炕,“姐姐,我烧了火,面条都热好了。” 额,看来是真的起晚了。 姐弟俩吃了剩的半碗面条,益哥继续看书,她开始房前屋后的转悠。 虽然有这个身子记忆,但当福福真的看在眼里,却是另一番感慨。 盛夏时节,山间田里尽是青翠,偶有野花,更是不负点缀。 她家呢,倒是好,抬眼尽是荒凉。脚下沙土地,半点花草不生。院子七零八碎,更没个围栏,只这破屋立着。 屋内更是没发细看。 三间小土房,紧紧巴巴、抠抠索索的挤在一处。东屋原是福福爷和益哥住的,现在空着,益哥和她在西屋。外屋搭了灶台,二三锅碗瓢盆,有个粮袋,见了底,菜板盖着水缸,板上一颗大白菜,两个萝卜头。 真愁人。 吃了这顿没下顿,以前听了不过一笑,眼下摆在跟前,她是苦笑也笑不出来。 福福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又心底给自己打气,这才稍有精神,开始干活。 洗了几桶衣服,又把书卷装箱,今儿天好,她把被子也拿出来晒上一晒,刚要扫扫院子,就见秀梅婶子提着篮子,她家来了。 “刚病了一场,也不好好歇歇,咋又干上活了?!” 秀梅婶子放下篮子,拿了她手中扫帚,就要替她把地扫了。 第七章:要强 福福赶忙拦着,这可使不得。 两人放了苕帚,提着篮子,屋里来,“身子好了也马虎不得,还是得养几日。” 福福应下,益哥过来打招呼,又给秀梅婶子倒了水,这才拿着书卷,去了东屋。 “给你们带了口吃的,几个窝窝头。你和你兄弟两个中午热一热,能凑合吃一顿。” 福福谢过,把东西收起来,这才回屋坐在秀梅婶子旁边,说起了话。 “婶子,我一早起来,里里外外把我家看了个遍,”福福四下打量,“真的是啥也没有,以后可怎么办呢。” 福福是真犯愁,没田没地,家里还没粮,就那三十二个铜钱。两张嘴等着吃饭,真是愁人。 秀梅婶子叹口气,“福福,你听婶子的,和德正早点把亲事定下。” “婶子,我不想定。”福福昨晚想明白了,她低着头,说出心里话,“德正哥有中意的人,我想成全他和月娥姐姐。” 福福还没说完,秀梅婶子就给打断了,“又说胡话了不是。” “德正前两年的债还没还完,就月娥娘那样的,看不上他。” “心里咋想的有啥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德正在你爷跟前应下了,这事就是板上钉钉,改不了的!” “福福,你也别轴。”秀梅婶子急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咱女儿家家的,你又带着你兄弟,没田没地,吃了这顿没那顿的,你不嫁人,真是没法活啊。” “婶子若是有些家底,把你们姐弟俩接过来养,都是成的。” “但你也知道,我家那情况,哪有多出来的那口粮食。” “德正是个值得托付的,婶子这才放心。若是换了旁人,婶子才不会这般催你!” 福福知道秀梅婶子心意,转念一想,换了思路,“婶子,咱能做些啥活计卖钱?” 这个身子的记忆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没有挣钱的事。 秀梅婶子一听,笑出声,摸摸福福的头,“哪里有钱挣呐。” “爷们出门卖个力气,挣几个铜钱,也就能耐了。” “有田有地的,守着老天爷,年头好的,也就挣口饭吃。” “咱女儿家家的,上哪挣钱去。”秀梅婶子说到这,又笑了,像是听了最好听的笑话,“嫁个好人家,能吃饱穿暖的,这就是好命!” “福福,你不听婶子劝,你总记得你答应你爷了吧。” “尽快和德正把亲办了,你也不小了,你和你兄弟无依无靠的,得有个主心骨。” 福福沉默,忽然抬眼,甚是认真,“婶子,我也知道德正哥很好,但我想当我自己的主心骨!” 秀梅婶子惊讶,许是从没想到还有这活法,只一瞬,就又回到现实,“福福,婶子知道你读书,明白些道理,但咱到底女儿家,不比男子。” “婶子,这个我懂,”福福捏着自己袖口的粗布衣料,“我就想试试。” 沉默,好长时间的沉默,秀梅婶子没说话。 “你和德正成了亲,也是能试的。”秀梅婶子拉着福福的手,分外怜惜,“你们姐弟俩,益哥又小,你有心要强,婶子都懂。” “但日子哪有那般好过,咱们女儿家,若没个男人在外挡着,得受多少苦呐!” 第八章:银子 生活注定不容易,福福都知道。 她还知道女子更是艰难,别说没钱没势,就是有钱有势的女子,在这世上,也辛苦。 秀梅婶子忙着家去,西屋剩她一人。 福福刚有的那点精神,又被打消没了。 难道真得嫁人,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不想嫁人,眼下又家徒四壁,还没营生过活,怎么填饱肚子? 福福又把那三十二个铜钱拿出来,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也没多出一枚。 “三十二个,”福福晃着铜钱袋子,“能做些啥呢?” 外头光景正好,就是空有愁心,眼下也只得硬着头皮,过一天是一天。 福福把铜钱收好,昨个房顶漏雨,地有些潮,半夜理了那半箱书,西屋还有些杂物,需要整理整理。 炕稍一张方桌,桌上放着油灯,边上是书。地上是一箱杂物,里面笔墨纸砚零零碎碎有一些,都有些年头,看着不大中用,但没舍得扔。 还有几个小匣子,一个长条柜子,柜子里是衣裳,再无其他。 她把书卷从箱子里拿出来,刚见了底,就看到箱子底下翘了一角。福福看着奇怪,随手想按平,奈何手欠掀了掀,就见底下漏出两页纸。 纸是老爷子留下的,一份清单,写了这半箱书的书名,后面标注了几两银子。 咦?银子? 福福来了精神,细细看着单子,一共列了十七本书,最少的写了一两,还有五两的。 她脑中过了遍书名,全都对得上。 看完单子,她赶忙看另一页。 老爷子信里说,若是哪天他们见了这页纸,怕是没了银子,生计过的艰难。好在老爷子他早有打算,说是家门口,东墙角处,有块石头,石头底下他还藏了二两银子。 。。。 福福看到这里,是又好气又好笑,老爷子这心思,还真是有趣。 信里还说,剩下的这几卷书,是他心血,不到万不得已,就存个念想。若实在困苦,就按单子上标注的价卖了,后面还写了个书肆名。 福福看到这里,满眼辛酸,眼角就有了泪。 老爷子真是用心良苦。 她把单子和信收好,胸口揣着,又把书卷装进箱,出了门。 往东一拐,三五步就到了墙角,果然,看到一块小黑石头,不起眼,立在那里。 她回屋拿了火铲,石头边上一放,蹲下就开始挖。 果然,刚挖了不几下,就露出一块碎布,她小心拿出来,里面包着的,真真二两银子。 福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姐?” 益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跟前,许是被她吓到了,弱弱的,有些不确定。 福福忽然一笑,越笑越大声,心情很是好。 “益哥,咱姐俩有好日子过了。” 福福把坑埋上,屋里把信和单子给益哥一看,又拿出那三十二个铜钱,“益哥,这是咱全部家底。” “那些书卷,是咱爷心血,万不得已,咱就留着传家。” “这二两银子,三十二个铜钱,也够咱姐俩过个一年半载。” “你以后就安心读书,姐姐用这些银子,把咱家给撑起来。” 第九章:好嘞 福福的人生一下光明了。 二两银子,看着不多,但在这山沟沟,真的不少了。 更何况看着西屋那半箱书,虽然不舍得卖,但看在眼里,就多了底气。 福福开始哼起了歌,整个人欢快的不得了。 捡了一把柴,家里没油,白菜就清炒。又把秀梅婶子带的窝窝头锅里一热,刚盖了锅,就见屋里来了人。 看清了人,这个身子本能的就有些怕,连忙站起身,规矩站好,变得小心。 额,是德正娘。 “这是醒了?!” 听不出啥语气,福福只得点头,“大娘,我身子不妨事。” “哼!!” 就听来人这一声哼,听的福福云里雾里,可是为哪般? “醒了就好!” 语气虽然不善,但福福自动过滤,就当是关心,也不计较。 “谢谢大娘昨个的面,福福心里感激。” “哼!”又是一声哼,德正娘也没进屋,转头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咕,“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就那小体格,干啥啥不行!” “空识得几个字,有啥用!给人家当媳妇,读书识字又不能当饭吃!” “这要娶进门,就是娶了个姑奶奶,啥啥都得伺候着!” “唉!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福福听着扶额,这德正娘还真是不一般。 印象中想了想,德正娘说的也没错。福福爷在的时候,她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个饭,偶尔缝缝补补,剩下的时间就抱着书卷。 可不,没种过地,山上没割过草,就这小身板,弱不经风的,还真干啥啥不行。 福福脑中又冒出一个人影,是月娥。 月娥可是个勤快的,人长的好不说,活计更是一把好手。 月娥在家行三,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妹一弟。月娥大姐二十三才出门子,给个四十多的男人做了填房,前些年生了个儿子;二姐让月娥爹娘许给一个半路货郎,还是个瘸子,早就没了音信。 幼弟最是得宠,幼妹嘴又甜,也分了点爹娘喜爱,只月娥,姑娘的时候就照顾一家老小,现在成了寡妇,又回了娘家,更是忙上忙下。 拿她和月娥比,福福还真是啥啥做不来。 不过德正娘这态度,福福听了倒是多了几分窃喜,看来是不同意这门亲事了,这就好办。 “大娘,”福福跑上前,隔了两步,假装伤心,“我知道我配不上德正哥。” “哼!你知道就好!” “是我爷,不放心我们姐弟,这才嘱咐了德正哥,有了这门亲。” 德正娘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福福,还没等她说完,就喊了起来,“是不是你秀梅婶子给了出了啥破主意,我告诉你,不可能!” “让我家德正立马娶你过门,你想都不要想!” 福福心里高兴,却还要硬挤出几滴泪,柔柔弱弱,火上浇油,“大娘,但是德正哥答应了我爷。” “他答应了有啥用!”德正娘真的是急了,“父母之命!我可没答应过!” 这话是的,福福爷去的时候,德正娘没赶在家,没应下过。 “那,大娘,”福福抬头,一脸没主见,擦着眼泪,可怜兮兮,“这可咋办?” 德正娘看福福这般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说,“能咋办!这门亲不做数!” “好嘞~” 就等这话呢,福福蹦高,拍着手,又高兴的转了圈圈,看的德正娘一愣一愣,不知哪里出了差。 第十章:掂量 “你,你,是不是头磕坏掉了?” 德正娘语气生硬,看着福福像是看个怪人,一脸不可思议。 “大娘,我脑袋好好的,”福福停了笑,心情好,“我爷给我许了这门亲,我也没答应。” “我和大娘是一头的,”福福没了顾忌,笑嘻嘻的接着说,“这门亲咱不算数!” “你当真?”德正娘愣愣的,不敢相信,“不是气傻了?” 福福摇头,“大娘,我好着呢。” 德正娘这才认真看向福福,知道她是真开心,忽然有些不乐意,“你为什么不答应?!!难道你还看不上我家德正!!” 额,没想到还有这茬。 福福赶忙摇头否认,态度真诚,一脸认真,“大娘,是我配不上德正哥,我若嫁过来,岂不是耽误了他。” “哼!” “大娘,我也知道我身子不好,活计不行,还带着个弟弟,若是嫁过去,定会拖累了德正哥。” “我都想好了,我先把益哥养大。” “他若是个读书的料,我就送他去学堂,让他读书。”福福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说起来语气平缓,很是认真,“若读不好书,等益哥年纪稍大,能识文断字,也能找份工,挣份口粮。” 福福转念一想,把话直说了,“我也知道德正哥心里念着月娥姐,大娘也觉得月娥姐比我好,比我会过日子,我也不想拆散他俩。” 说到这,福福心思跳跃,忽然有些激动,语气轻快,“大娘,我忽然想起来,你说若我兄弟真是块读书的料,日后有了功名,我是不是出人头地,跟着风光了?” “哎呦那时候,我可得为自己挑上一门好亲事。” 福福越想越开心,根本刹不住,也忘了还在一旁的是德正娘,陷入憧憬里,出不来,“到时候我得找一个模样好的、识文断字的、还要。” 福福正掰着手指头,认真的盘算着,就听德正娘一个打岔,冷冷的,“到时候你一把年纪,想的倒是美!” 说完,又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额。。 “还要有本事。” 福福自言自语,美美的又加了一句。 今儿天好,福福高兴,家里有银子傍身,又了了一桩心事,看啥都开心。 小屋不破败,房前屋后也不觉得空旷,锅碗瓢盆看着还顺眼不少。清水加盐炒的白菜,入口清香,生活又充满希望。 吃了饭,福福拿着一根小树棍,绕着房子,画了老大一个圈。 “咱得围起来,没个院子可不行。”福福又看向身后益哥,“你站在这。” 说完,福福往前走了几步,“这一片咱规整规整,明年种菜。” 此时已是盛夏,又是沙土地,等好一番修整,明年兴许能赶得上。 “咱再养几只鸡,”福福打算着,越说越高兴,“抓几只小鸡崽,再养只老母鸡,抱上一窝鸡蛋,养上一茬。” “还有啥呢?” “要不买块地?”福福琢磨着,心里掂量着那二两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 第十一章:干活 福福这个小身板,开始做苦工了。 想架个栅栏,把房子围起来,特别费功夫。 福福和益哥一人背个破篓子,又编了两根草绳,山上走了一圈。 见着啥,福福都想往家搬。树枝子,嗯,可以围栅栏;石头,可以垒墙;这块土看着也不错,哎呦,可以扛回去撒在院子里,到时候种菜。 福福彻底有事做了,想想都觉得忙不完。 看到柳树,就想编筐,还想多编几个,以后用得上。偶尔零星还能见着一两棵野菜,福福也不放过,都给挖了回来。 一下午,姐弟两个,山头这么一转,背了沉甸甸两背篓的土,草绳栓了两大捆树枝,连拖带拽的往家运。口袋里全是野菜,手里还抱着柳条,只露了小脑袋。前面柳条遮着,后面背篓挡着,远远的都看不清人。 只两条腿,步子轻快。 这是一份漫长的事业,福福终于知道了。 日头西沉,余晖散在天地之间,尽染红晕。 姐弟两个追着晚霞,细看燕子高飞,伴着一身劳累,颠颠家去。 累归累,但心里也是真舒坦。 特别是放下背篓,树枝聚在一块,野菜盆里一装,舀上一瓢凉水,脸盆里扎个猛子,是要多清凉有多清凉。 洗了脸,益哥去看书,福福抱了一把柴,点着火,锅里添了水,淘了一小把碎米,熬粥。 野菜一洗,剁碎,粥一开,就锅里一放,盖上锅,慢火继续熬。 剩下的野菜福福就拿了个空碗,倒上点盐水,拌了咸菜。 家里星点油没有,更别提肉了,就米袋那点米,每顿抓上一把,也吃不了几日。 锅里熬着粥,咸菜渍着盐,福福开始把背篓里的土撒在规划的菜地上,厚厚一层,又踩实,两背篓,终是划出来巴掌大一小块地。 福福又找来少了半边的破铁锹,挖了一条沟,插上树枝,深埋了土,还是不稳当。她就把草绳抽出来,拿了两根,系上结,在树枝半截开始编,陇在一块。 别说,还挺像个样子。 虽然只架了几步距离,但树枝高高低低,排成一长条,在空旷的院子里,两边延伸,看在眼里,就有了家的感觉。 福福很满意。 石子她就摆在树枝边,稀疏的胡乱排着。 忙到傍黑,终于收拾妥当,福福把柳条搬进屋,又洗了手,换了衣裳,放桌子开始吃饭。 姐弟俩胃口都不大,每每吃的不多,但今儿上山下地,伙食虽然不好,但吃着分外香。 稀粥,一人喝了两碗。 野菜拌的咸菜,也是丁点没剩。 “姐,这粥还挺好吃。”益哥不知哪里学的规矩,吃饭甚是讲究,福福这边狼吞虎咽,他就细嚼慢咽一点都不急。 刚吃完,放了筷,这孩子才抿抿嘴,“比姐姐以前做的好吃。” “是饿了,”福福笑,“累了一下午,吃啥都香。” 收拾好碗筷,点了油灯,益哥捧着书卷,福福就搬了小板凳,拿起新弄的柳条,开始拽条皮。 一根根柳条皮拉的细长,露出柳条白嫩的枝干,扯好的柳条她又挂在房檐下,需要晒上几日,才能用。 第十二章:潇洒 这个点,福福没想到家里会来人。 刚收拾完柳条,洗了手,福福正想看个书,就听益哥屋里高兴,“姐,德正哥来了。” 额。 刚要回头,就见门口站了人。 “德正,”福福吓了一跳,看清了人,张口就说,想想又不对,拉长了音,加了一个,“哥?” 大晚上的屋里坐坐也不好,但站在门口还有点别扭,福福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德正先开了口,“我娘今日来了?” 福福点头,“大娘上午过来的,看我好没好。” 沉默,有点尴尬,福福只好接着说,“我和大娘说,我全好了。” 德正这才嗯了一声,让出门口,站在月光下,“我娘说你不同意这门亲?” “嗯,”福福点头,一脸真诚,“我知道我爷是为了我和益哥好,怕我们姐弟俩无依无靠没法过活,把我们托付给你。但我和益哥也能过好日子,不用德正哥你娶我的。” “但我答应了先生,要照顾你和益哥,”德正态度严肃,语气认真,“这事改不了!” “等等,”福福拦着,“照顾我和益哥也不一定要娶我啊!办法多多是,比如,比如。” 福福动着脑筋,开始想法子,忽然灵光一闪,“比如你当我们亲哥哥,我和益哥当你弟弟妹妹。” “这多好啊!” 福福也急急出了屋,同站在月光下,心情激动,语重心长,唯恐德正不答应,“我认你当亲哥哥,比你当我夫君要好的多的多!” “你想想,”福福掰着手指头,“第一,你和月娥姐就能在一块了,是不是!” 福福这话刚说出口,就觉气氛不对,眼瞅着德正脸色不好,整个人阴沉了不说,还盯着她,有点凶? 额。 福福也不示弱,不能没了底气,挺了挺小身板,也瞪回去,“这就又多了个人照顾我们姐弟,比你一个人照顾我们俩,要好的多吧?!” “这第二呢,可比第一点还重要!”福福抬起头,带着点骄傲,“你可听好了,我以后兴许能找个比你更好的呢。” 话刚说完,就见德正整个人转了过来,面对着福福,隔了三五步。 “好在哪里?” 听语气这是没生气,福福来了精神,一本正经,“哎呀,我也知道你在这山沟沟算不错的了,但是我啊!” “我!”福福拍拍胸脯,抬头望天,又伸开双手拥抱天地,“读书识字!脑子也好使!长的还不差!益哥以后若是出人头地,那我岂不是更加风光!” “我以后的夫君!”福福转头,看向德正,嗯,模样是不错,身段也高,就是有点清瘦,但看着还算有把子气力,“得比你,得比你更好看!!!” 福福深吸一口气,继续发挥想象力,“还要比你读书多!” “再就是,再就是,要比你有本事!” 福福说到这,才稍微满意的点点头,这场仗没败,“德正哥,不是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是我们不合适。” 福福摆手,甚是潇洒,“我呢,这山沟沟以后肯定拘不住,我得山外走一大圈呢。” 第十三章:收拾 “就为这?” 福福疑惑,什么就为这?这天大的事怎么说的如此轻巧。 福福反问,“这还不行?!” “我既答应了先生,定不会食言。”德正看向福福,“至于你说,可能会有更好的。” 沉默,又是沉默。 福福没接话,等着德正继续说。 “你若存了这心思,我也不强求。” 福福长吁一口气,这是彻底胜利了。 “但是!”忽然,德正严肃认真,“你若到时候没遇到,还是要嫁我!” ??? “啥?”福福搞不懂,“什,什么意思?” “在你成亲前,我会照顾你们姐弟,”德正看着她,月光洒下来,满是认真。 “那你不成亲了?” “等你成了亲,我再成亲。”德正深思,“或者,到时候咱俩成亲。” 。。。 哪有这样的,福福赶忙摇头,表示不行。 “这不是把你耽误了吗?月娥姐可等不了这许多年。”福福是真的替他着想。 德正语气不好,“管好你自己!” 额。 说完,人还转身就走了。 福福看着德正走远,莫名其妙,刚回头,就见益哥躲在外屋门后,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瞧她。 “姐,你不和德正哥成亲吗?” 福福走过去,摸摸小家伙的头,发丝柔软,她一时手痒,可劲揉了揉,“姐姐给你找个更好的姐夫。” 益哥身后跟着,嘀咕,“我觉得德正哥就很好。” 事情虽然出了点小茬子,但还算圆满。 福福睡到自然醒,外头已灰蒙蒙有了亮意,她又熬了粥,拌了咸菜,姐弟俩吃了饭,就背着背篓,拿个破布袋,开始上山。 一早露水重,他们也不走远,只家门口的山上转了一圈。 背了土,捡了不少蘑菇,又拾了树枝。东西多的拿不动,姐弟俩才家来。 趁着日头还没出,他们姐弟一连来回跑了两三趟,一点懒都没偷,折腾了一早上。 福福看时辰还早,就找了个破篮子,拿了小铲,留益哥家里读书,她就又山上多走了一遭。 这次她去挖了好些野花回来。 连根带土,还有未散的露水,装到篮子里,眨眼就装的满篮子都是。 那红蓝黄绿的花儿,看着不起眼,但凑到一块,甚是五彩缤纷,争香夺艳。 挎了满篮子,又捧着一大捧,福福高兴,刚到家,就迫不及待的把小花们拿出来,红黄错落的栽在栅栏底下,小石子压实了土,长长的一排,甚是喜人。 栽好了花,福福怕日头太足晒的蔫了,就又拿了镰刀,背着篓子,割了一篓子的青草,顺手还割了不少柳条。 把青草细细摊开,铺在小花上,薄薄的一层,既遮了阳光,又有余光洒下来,刚刚好。 福福屋里喝了口水,歇都没歇,就拿了那破铁锹,又是挖坑又是围栅栏,好一通忙活。 别说,活计做起来,还真是见少。 只忙了昨儿和今儿一大早,就见那长长的一排栅栏,栅栏底下的小石子,小石子身边露头的花儿,特别像回事。 福福又把土都撒在家里的沙土地上,剩的青草,她也分散着扔开,还是厚厚一层,铺了一大片。 这若是都弄好,福福转了一圈,心里想着:家里有个菜园子,房前屋后野花围绕,养鸡的话,再盖个鸡窝,嗯,还要多编几个篮子,多割些草。 福福想着,越想越兴奋。 第十四章:兰儿 捡的这些蘑菇,福福可是当了宝。 家里本就没吃的,今儿一早捡了这么多,能吃好几顿。 福福把蘑菇一个个挑了干净,又小心的清出一块空地,铺上粗布,把蘑菇挨着个的摆好,在太阳底下暴晒。 忙了一上午,有点渴,福福就烧了水,泡了野菜,苦苦的,正好去火。 福福看着米袋,家里就这点米,煮饭的话,一顿都不够。只能抓上一把,加了小半锅的水,又开始熬粥。 菜板上的萝卜,洗干净,切了丝,拌了咸菜。 稍微得了空,她也不闲着,拿了镰刀,就去割柳条。刚割了几根,福福坐地就把柳条围了圈,又拧了几道,戴在头上,挡了这炎炎烈日。 几棵柳树伸手能够到的柳条,让她割的差不多。垫了脚,又伸长了镰刀,还是够不到了。 好在她个子不高,身体灵活,眨眼就编了根长长的草绳,把镰刀栓在一端,另一端绑腰上,两手抱住树,脚用力往上蹬,福福就开始爬树。 她从没想到自己会为了生活要做到这种地步,灰头土脸的不说,还要上蹿下跳。为了几根柳条,就成了假小子。 好在柳树枝子不高,刚爬了几下,就坐到了树杈上。 顺着草绳,又把镰刀拽上来,福福一手抱着树枝,一手就开始砍。 柳条一根根往下掉,哗啦啦的,福福越砍越上瘾,手挥的累了,这才作罢。 低头往下一看,好家伙,柳条横七竖八的铺了一地。 她把镰刀从树上往远了扔,又抱着树,两腿用力攀着,慢慢往下滑。 爬树的时候不害怕,这从树上下来,福福心里多少有点虚,生怕一个没抱住,人给掉下来。 好在落了地,福福这才松口气。蹲下身,赶紧捡,家里熬着粥,要急着家去。 正捡着,就见远远的跑来一人,是兰儿。 “福福姐,”兰儿气喘吁吁,刚停住脚,就弯腰帮忙,“我听婶子说,你身子好了?” 兰儿口中的婶子,就是秀梅。 福福点头,“就是不小心碰到了,没事的。” 福福看着眼前的人,衣服破烂不堪,全是补丁。胳膊肘和膝盖都露了肉,穿的是草鞋,整个人又黑又瘦,此时弯着腰,更是显小。 兰儿和福福一般年纪,活计很是利索,一根根柳条在兰儿手上,眨眼就工工整整的拢在一块。 “我后娘在家,”兰儿一边说,还一边往后看,“和你说不了几句话。” 福福拉着兰儿的手,拿过她手中柳条,不让她忙。 “兰儿,你后娘又打骂你了?” 兰儿露着的胳膊腿,全是疤,还有红红的好几道印子。 “不疼的,”兰儿看着福福,还能笑出来安慰她,理理袖子,遮了遮,“我都习惯了。” 兰儿是个苦命的。 兰儿亲娘去的早,还有个小兄弟,她爹娶了山里的一个寡妇,也是带着一儿一女,来了这没两年,就又生了个小子。 兰儿爹又不常在家,兰儿姐弟很是辛苦,吃不好,穿不暖,一天到晚还要干活。 “你后娘又因为啥事打你?” 第十五章:娇俏 “成哥不小心碰了一个碗,”兰儿低着头,小声说,“磕了一个角,我后娘不乐意。” “唉,”福福叹气,“下次你就跑,跑的远远的。” “成哥跑不动,”兰儿摇摇头,“她打我几下,消消气就好了。成哥还小,不禁打。” 兰儿姐弟俩的日子比她和益哥还苦,福福再怎么无依无靠,身上还有二两银子傍身,也没人打骂,受不着气。 “你过来可是有啥事?”福福看兰儿一直回头看,战战兢兢的,想来是找她有事。 “没事,就是看看你。”兰儿摇头,“我后娘不让我出门,听说你碰着了,我不放心。” 正说着,就听兰儿后娘扯开了嗓子在喊人,“兰儿你这个死丫头!惯会偷懒!这么会功夫没看着,跑哪去了!快给我死回来!!” 兰儿一激灵,赶忙站起身,“准是我小兄弟醒了,我得回去!” 说完,福福还没来得及回话,兰儿撒腿就往回跑。 福福看着兰儿的小人影,奋力跨过沟沟坎坎,急急往家赶。一边跑还一边应她后娘,一时有些心酸。 和兰儿比,福福第一次感到幸运,毕竟她的生活还能自己做主。 福福彻底成了小土人儿,山上地里来回的跑,从不闲着。也尽捡些乱七八糟的家来,看着啥,都想往家弄。 就那些花花草草,每天一早一晚,福福都要弄上一两篮子,栽在栅栏底下。娇嫩嫩的花儿依着栅栏,虽是野花野草,但看着别样的娇俏。 给整个家,凭添一抹春色。 栅栏绕着房子,已经围了大半圈。栅栏底下福福全栽了花草,还垫满了小石子。背了几日的土,也铺成了一大块菜地。 福福还割了好些青草,扔到菜地里,希望腐烂之后,养上这一年,土质更肥沃。 家里房檐底下挂了成排的柳条,贴了大半个墙面。剩下的墙面,挂着晒干的野菜,串成串的蘑菇,满满的,很有丰收的意味,心情甚好。 终于有家的感觉了,福福看着眼前的一切,院子温馨可爱,虽没存粮,但存了这好多菜,也是知足。 福福心里正乐开了花,就见秀梅婶子和她家老叔,推着个小破木车,车上满当当的边角料,进了她家院子。 “你老叔给人做活计,”秀梅婶子笑着解释,“我知道你往家弄这些,就让他给你带回来一车。” 说完,又加了一句,“要不然东家也是一把火当柴烧了。” 福福见了,高兴的咧嘴笑,这一车可全是宝贝啊! 秀梅家老叔会点木工活,车上全是些木头的边角料,长短不一的木条、粗细不等的木块、巴掌大小的木板子,还有一袋的碎木沫子,也给装了来。 “也不知道你用的用不上,用不上你就留着当柴烧。”秀梅婶子把装碎木的袋子拿下来,“这个养地,到时候你撒地里。明年种菜,保准长的好。” 福福高兴的直蹦高,眉眼更是笑的弯弯的,一溜烟就凑到跟前,接过袋子,笑嘻嘻,“谢谢老叔,谢谢婶子。” 第十六章:打算 福福有的忙了。 秀梅婶子家老叔,人老实,是个话少的。 这边福福和秀梅婶子提了碎木沫的袋子,又拿了铁锹,把木沫撒在菜地上,又用土压实,这才完事。 老叔也把边角料卸了下来,堆在院子里。 “家里一堆活计等着,也不能帮你,你自己慢慢挑,看有能用呢吗?”秀梅婶子说完,又哎呀一声,想起个事,“我还想问你呢,差点给忘了。” “婶子你要问啥?”福福挑着木头,长条的支栅栏可惜了,就先留着。 “你和德正的事,是怎么说的?” “村子里都传开了,说是这门亲不做数,还说是你不想嫁?” 福福点头,是这个道理,“咋还村子里都传开了?” “我也是今儿才听说,说德正娘好心下来和你商量亲事,你不乐意?” 额,这么说的啊。 福福想了想,干脆点头,“是我不想嫁。” “哎呀,你咋这么拧,”秀梅婶子一听,着急,“德正这么好的人,你不嫁,以后可咋整?” “这下好了,话传出来了。都说你这小丫头家家的主意正,还说是你看不上德正?可有这回事?” “额,”福福看秀梅婶子多少有点心虚,手里拿着小木板子,低着头,敲着地,小声嘀咕,“是有这样说过。” “你呀你,”秀梅婶子看福福这般不争气的样,干脆伸了手,轻轻点了点她额头,“这话都传开了,以后可不得便宜了张老二家的。” 张老二家的? 哦,福福寻思过来,说的是月娥娘。 “婶子,我觉得月娥姐挺好的。” “月娥这孩子好是好,”秀梅婶子摆摆手,回头让自家男人先回,人干脆跟福福一样,蹲下身,帮着挑木头,“但她娘是个不省心的。” “德正要是和月娥结了亲,以后的日子怕是不消停。” 秀梅婶子念叨着,又气不过,“你这孩子是咋想的,来,你先把木头放着,和婶子说说。” “婶子,”福福笑,眼睛鬼精的四处瞧,看着远近没人,这才凑到秀梅婶子耳边,“我悄悄说给你。” “我爷,”福福满脸笑意,“给我留了二两银子。” 秀梅婶子一听,愣了愣,又是气不打一出来,伸手就拍了福福胳膊,“二两管啥用!你们姐弟没田没地的,银子一年半载不就没了!” “哎呦我的天呐,你可气的我肝疼!”秀梅婶子站起身,捂着肚子,伸手指着福福,说不出话。 “就为这二两银子?你不嫁德正?!” 福福点点头,接着又摇头。 “若我爷没留下这二两银子,那我们是真的啥都没有,无依无靠。”福福凑上前,撒娇的拉着秀梅婶子衣袖,柔声继续说,“我也知道二两银子管不了大用,但最起码一年半载我们姐弟能过活了。” “还有就是,我都从没想过嫁给德正哥,正好有了银子,一时又不急着嫁人,就没应下。” “往前看啊,日子得往前看啊!”秀梅婶子语重心长,“这银子花完了,往后的日子你们姐弟这么过?!” “婶子,我都想好了,”福福说着打算,“我先买点粮,等秋收了,再买点新米和萝卜白菜,留着过冬。” “我们姐弟吃的真不多,也花不了多少。” “剩下的银子呢,我想着买几只鸡养养,下了鸡蛋还能卖钱。” “好田地买不了呢,山地也行,买上一两亩。” “慢慢的,日子也就过起来了。” 第十七章:说起 “想的倒好,日子哪有说说这般容易的。”秀梅婶子看着福福,叹口气,“话都传开了,你和德正的事一时半会也只能这样了。” “你别嫌婶子唠叨,婶子也是为你着想。”说完,秀梅婶子认真的看着福福,“不是婶子托大,是这家里啊,得有个男人撑着。你兄弟还小,你又带着他一个人操劳,往后可有你苦日子。” “婶子,我都想好了,”福福当然知道秀梅婶子真心,不由一笑,“日后益哥还要读书,这山沟沟也没先生,我虽认得几个字,但也只能教他三五年,以后怕是得要进城,给他找个先生。” “我呢,得多攒点银子,供益哥读书。”福福说到这,回头看了看德正家,继续说,“若真和德正哥成了亲,德正家我大娘和我大奶奶,怕是不能应下益哥读书这事。” 秀梅婶子又是一声叹气,“德正家你大娘,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其实性子不坏。” 福福笑,“婶子,我知道的。” “你大奶奶,没生病那会,也是好说话的。”秀梅婶子摇头,“家里生了变故,自己又遭罪,性子就转了。” 福福嗯了声,跟着点头。 “这要是放前些年,”秀梅婶子陷入沉思,“你大奶奶心思通透,益哥要读书,她老人家估计跟着高兴还来不及呢。” 德正爹生了变故之后,欠了外债不说,德正奶,也卧病在床。 这一晃,也两年左右了。 日子辛苦,还天天汤药熬着,整个人下不来地,都是德正娘伺候。德正奶性子越发沉闷,言语更是不让人。 “这人呢,有了变故,心思变的可是快。” 可不是,活着若是都艰难,普通人哪还有闲心志趣。 “好在德正是个好孩子,”秀梅婶子感慨,“把家支起来了。” “当初你爷刚盖了草堂,要教人读书认字那会,”秀梅婶子笑,“还是德正头一个要跟着学。” “那会德正也十来岁,半大的小伙子,就属他最大,天天拿着树枝子在地上划拉。” “唉,这一晃,也有些年头了。” 福福忆起来,那会他们爷孙三人刚来不久,人生地不熟,德正帮了不少忙。 “那些年认的字,德正也用上了,”秀梅婶子一边帮忙挑木头,一边话不停,“我听我家你老叔说,德正那孩子除了卖力气,现在外头还给人记账,多挣几个钱。” “从小呢,德正这孩子可没吃过苦,”秀梅婶子感慨,“咱虽是山沟沟,但德正家祖上留了几亩地,爹娘踏实肯干,上头两个姐姐,就他一个小子,爹娘自是多娇惯了些。” “这不是生了变故,变卖了祖产,还欠了债,德正才扛起了家。” 福福听着,插不上话。 “你想想,月娥娘那般挑剔的,要不然怎么能看上德正。” “那会啊,德正白白净净的,个子又高,还读了几年书,人堆里啊,那么一站,真真的谁都比不过。” “月娥她娘当时开口,彩礼要的是多,”秀梅婶子悠悠长叹,“但德正爹娘也是喜欢月娥那孩子,能吃苦,性情又好。” “德正从小娇惯了的,得找个会过日子的,这才答应了。” 第十八章:亲切 福福蹲着,两手支着下巴,听秀梅婶子继续说着那些陈年往事。 “唉,月娥也是命苦,托生在那样的人家。”秀梅婶子把手上的长条木头递给福福,站起身,接着说,“月娥自小性子就弱,全听她爹娘的。” “当初和德正退亲,月娥那孩子不乐意,但也拧不过她爹娘,到底是答应了。” “不是婶子偏心,”秀梅婶子看着福福,脸上有了笑意,“你和月娥啊,婶子怎么看都觉得还是你适合德正。” “德正家你大娘,”秀梅婶子用头指了指德正家,又看了看月娥家方向,“就看上月娥比你能吃苦,人长得比你结实,性子比你弱。” “我啊,就看我们福福好,”秀梅婶子拍拍她小身板,“读书认字是多大的本事啊,德正他娘还挑剔。” “你呀,就是吃的少,等咱多长了几斤肉,婶子看你啊,比月娥还要好看呢。” “我们福福一看就有灵气,”秀梅婶子夸起福福,可真是一点都不含糊,“比月娥机灵月娥啊,太温柔,自己又做不来主,就得受人摆布。” “我们福福就不一样,可是有主见。” 秀梅婶子笑,“还说你不干活,你看你,这几日忙前忙后的,支起了栅栏,又收拾出这一大片的菜地,哪是个偷懒的。” “德正娘就是还没看到你的好,等以后看到了,定会乐呵呵同意的。” 福福扶额,怎么翻来覆去秀梅婶子就绕不过她,说来说去还是能回到她和德正身上。 “婶子,我哪里勤快,也是个懒的呢。”福福摊手,有几分无奈,“这要不是实在没法,我可乐的清闲过日子。” “人呢,不都是这样,”秀梅婶子拍拍手,弹去衣服上的木屑,要往家赶,“遇着事了,才见真本事!” 福福送秀梅婶子到院外,虚依栅栏,目送她走远。 回头伸了个大懒腰,又拉了胳膊,抻了腿,这才回了院子,接着挑木头。 挑好的木头分成堆,草堂还有地,福福就把木头搬到草堂。 好一通忙活,日头也西下,天边泛起点点红晕,远远的还有炊烟升起,这是要做晚饭了吗? 福福心情甚好,哼着歌,院子里开始转悠,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走到大门口,福福开始比划,嘴里也跟着念叨,“门得是木头的,这么长、这么宽的两块板子,嗯,再小一点也行。” 正寻思着,就见德正扛着块大木头,下来了。 “德正哥,”益哥屋里读书,眼睛够尖,早就颠颠跑了去,舞着手,“你都有两日没来了。” 德正闷声说着什么,听不清,只听益哥脆生生的一口一个德正哥,叫的很是亲。 “哥,”福福稍一琢磨,干脆直接叫哥,德正两个字自动省略了,“这木头是拿来给我们做门的吗?” 德正没接话,看看福福一连震惊,这声哥也把益哥给吓到了,小家伙疑惑的看着自家姐姐,挠着脑袋瓜,“姐,你咋叫哥,不叫德正哥吗?” 福福笑,“叫哥多亲切。” 第十九章:白给 益哥歪着头,搞不懂,又回头看看德正,“德正哥,是这样吗?” 德正放下木头,没搭话,又拿出自己带的锯,找了个板凳垫着,这才闷声问了句,“大门你想弄啥样的?” 额,等等。 福福摆摆手,小跑着进了屋,从灶里挑了个燃尽的枝子,黑漆漆一长条,又草屋拿了块小板子,上面开始画。 “弄两扇,和栅栏一般高就行,”福福在板子上画着,“这,得弄个把头,可以上锁。” 德正听了,四下瞧了栅栏,个子高的,伸腿一迈就能进来,还要花心思上把锁?岂不是多余。 福福看出德正所想,哼了声,表示不服。 “我这栅栏是矮了点,但我门要是上了锁,有人进来那就是私闯民宅!” 德正不说话,拿着板子,细看那图。 “得要两三日。” “好,好,”福福高兴,“我这栅栏还没弄好,两三日够了。” 这边德正院子里锯木头,福福打发了益哥屋子里读书,她也拾了把柴火,生火做饭。 一连吃了几日的粥,家里的米袋终于见了底。 福福掂着米袋,没法,剩的这把米,还是得熬粥。 泡了蘑菇,又洗了野菜,撒点盐,锅里这里一放,灶里温火慢慢开始熬。 福福又掏出钱袋子,捂着那二两银子和三十二个铜钱,留不住了,今儿得花了。 找了根麻绳,数了三十个铜钱穿了一串,去找秀梅婶子。 要买粮。 福福美滋滋的拿着铜钱,捧在手里,弄的哗啦啦的响,刚颠颠院子里没走几步,就见德正停了手上的锯子,抬头看她。 福福把铜钱手里一挥,眉眼全是笑,“钱呐!” 德正许是没想到他们姐弟还有铜钱,愣了愣,“你拿铜钱上哪去?” “去买米,”福福把铜钱揣好,稳妥了,又宝贝似的拍了拍口袋,“我去秀梅婶子家看看。” 说完,刚要走,就见德正干脆放下手上的锯子,“没米了?” “还有,”福福乐呵呵的应着,没在意,“我得再买点。” “不用买,”说完,德正就要往家走,“我家有,我去给你拿。” 福福哪里肯答应,赶忙拦着,“别,别,别,我这有铜钱,我能自己买。” “你这里等着!” 德正不听,绕过福福,不管不顾的就往家走。 福福急的干跺脚,早知道就不在他跟前显摆了,人也连忙小跑着跟上去,“哎呀,真不用,我这里有铜钱。” 福福说完,怕没说服力,紧跟着小声就接了一句,“我家里还有呐。” 德正哪里肯听,兀自前头走,福福一边小跑跟着,一边继续说,:“那,那我就从你家买。” “我答应了先生,要照顾你们姐弟,不要你铜钱。” “额,那照顾归照顾,”福福也不松口,“米你就便宜点。” “不要你铜钱!” 这孩子咋这么拧,眼下日子家家都难过,这人三天两头的从家里白送粮,别说德正娘自来节俭,就是大方的,这一来二去心里也多了不自在。 “哎呀,你咋这败家啊!” 福福不由感慨。 德正这才停下脚步,“你说啥?!” 她缩缩脖子,哪里敢再说,只一字一句语气厚重,“我说你!咋这会过日子!” 德正这才闷哼了一声,前头走。 福福后头跟着,脑袋开始想法子,咋办?咋办? 咦,有了? 忽然灵光一闪,福福脑子有了主意。 “那也行吧,”福福故作无奈,“我又不是傻子,这粮你要白给,我就收着。” 德正这才带着疑惑回头看向福福,只见福福也对上他的眼,还摊手表示无奈。 第二十章:善心 德正还真舍得,福福院子里等着,一会工夫,就见德正提了个米袋子,装了大半,从屋里出来。 “我帮你提回去!” 福福左右瞧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果然,还没走两步,就见德正娘急急的跟了出来。 此时正叉腰站在门口,气的说不出话,只伸手指着德正,“你!你!” 你了半天,后头的话终是没说出口。 福福看了看已走远的德正,又回头瞧着德正娘,深有同感:这孩子是个气人的。 手揣着钱袋子,怕德正起疑心,福福只得悄声冲德正娘说了句,“大娘,我一会再来。” 说完,赶忙小跑着追了德正。 这大半袋的米,可是得些铜钱。福福把米收好,就假模假样的背了篓子,拿了镰刀,院子里咳了咳,便大声冲屋子喊,“益哥,姐姐去割割柳条,你锅里看着粥。” 果然,余光瞟见德正这边抬了眼,福福心笑,出了门。 割了一篓子的柳条,又绕了好大一圈,唯恐德正瞧见,这才绕到德正家门口。 “大娘?大娘?”福福把镰刀反手放在篓子里,拿了三十个铜钱出来,“大娘?” 福福院子里站着,悄声喊人,说实话,有点不敢进屋。 德正奶可是个厉害的,若是让她老人家瞧见,福福怕是少不了一阵数落。 “大娘,你可出来了。”德正娘手里还掐着柴,该是要生火做饭,“大娘,这是三十个铜钱,你先拿着。” “我也知道这几个铜钱不够,眼下我只能给这些,若是有欠的,”福福也是真心实意,“等我挣了钱,大娘,到时候我多给你。” 说完,福福把铜钱递过去,德正娘听了福福说的这一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福福,更不知这铜钱是接也不接,只满脸疑惑,“你脑子是不是真碰出毛病了?” “不不不,”福福摇头,“大娘,我好着呢。” “我哥非要白给我,我不答应的,”福福继续摇头,又把铜钱递了递,“我哥脾气犟,大娘你是知道的。” “你哥?”德正娘皱着眉,“谁是你哥?” “就是德正哥啊大娘,这不是叫哥亲切嘛。”福福解释,“大娘,咱不是说好了,这门亲咱不做数,那我也不能白吃你们的。” “而且,我总得养活我和我兄弟,”说完,福福拉过德正娘的手,把铜钱塞过去,“大娘,这是三十个铜钱,你先拿着。” 福福正要走,德正娘这才缓过来,铜钱可是真的! “等等,等等,”德正娘赶忙拉了福福,“你,你这真给啊?” “那可不,”福福点点头,“我本打算去找秀梅婶子买米的,是我哥,不让我去买,非得要来你家。” “不过啊,大娘,”福福凑过去,语重心长,“我发现我哥是挺败家的,你说,这一袋袋的米,就白送人,不像话。” “你停停,”德正娘不让福福继续说,“你这孩子以前闷头闷脑的一年说不上几句话,这脑袋一碰,性子咋这么欢脱。” 德正娘说完,还加了一句,“闹腾人。” “你咋一口一个哥的,我听着别扭,我又没你这么大的姑娘。” “大娘,我不是说了吗,叫哥亲切啊,“福福认真,“咱亲事不成,认个哥哥也行的。” 德正娘不同意,“你快给我停住!不许这么叫!” 额。 “不是,大娘。” 福福刚要解释,就见德正娘,横下脸,摆着手,“不能叫,我可没你这么大的闺女。” “还有!”福福还没答应,这边德正娘把麻绳解开,数了五个铜钱出来,递给她,语气有点生硬,“这个你拿回去!” 福福知道这一袋米三十个铜钱打不住,德正娘这咋还忽然发了善心,又回了她五个,一时有点惊讶。 德正娘看福福不接,干脆拉了福福手,塞在她手里。 福福正要还,就见德正娘皱着眉头,盯着铜钱,兀自哼了声,又数了五个出来。 这善心可是有点大。 “大娘,你不用。” “就这些吧,那十个你拿回去。” 说完,德正娘把那二十个铜钱兜里一揣,往回走。 福福看着手里的十个铜钱,额,一时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十一章:应景 福福兜里揣了那十个铜钱,背着柳条,路上又捡了一抱的柴,这才家来。 放下背篓,柴火墙东一堆,就见德正在锯木头,益哥手捧书卷,守着灶台。福福洗了手,又屋里把十个铜钱拿出来,放进钱袋。 “还剩十二个,”福福念叨着,钱袋子收紧,放回枕头底下,“可得省着点花。” 粥的香味出来了,糯糯的,还带着野菜和蘑菇的清香,溢的满屋子都是。 福福深吸一口气,切了菜板上的萝卜,顿顿拌咸菜。 “姐,”福福心里正琢磨栅栏,就见益哥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跟前,歪着头,露出小脑袋,眼睛冒光,“德正哥在咱家吃吗?” “跟着咱喝粥啊?”福福笑,看益哥顿时有些失望,不由安慰他,“等咱有好吃的,再请你德正哥家里来吃。” 福福也想感谢德正,但奈何家里是真真的啥都没有,就锅里那口粥,他们姐弟将将够吃,还是下次吧。 ”姐,咱家以后有啥好吃的?“ “多的是,”福福信心满满,“以后顿顿鸡鸭鱼肉。” 小家伙一听,带着疑惑,又收了书卷,不大相信,“真的?” 福福点头,“肯定的!” 只这么几日工夫,福福就晒黑了。 还是秀梅婶子,一瞧见她,盯了有一会,“以前你门都不爱出,现在是日日不着家。” 福福摸摸小脸,可不,印象中细皮嫩肉的,现在手感,嗯,皮实了。 “还是现在好,”秀梅婶子捏了捏福福脸颊,“人儿啊,精神的。你瞅瞅你,眼睛里的光啊,可是欢喜人。” 说完,又摸了摸福福头,“活蹦乱跳的多好。” 可不,这几日,福福天天活蹦乱跳的,书都没空看。白天折腾栅栏,晚上就开始编篮子。 割的那些柳条,可是到了用处。 大篮子、小篮子、背篓、筐、簸箕、但凡福福有印象的,又请教了秀梅婶子,终是能编出了模样。 她也偶尔尝试新花样,编了个衣篓子,还不错。 家里的破筐烂篮子,福福也没舍得扔,稍一琢磨,就又有了打算。 找了片破布,垫在篮子底下,装了土,浇了水,又山上走了一遭,挖了野韭菜的根,栽了这两三筐。 别说,还真像回事。 只三五日工夫,韭菜就酿出了新芽,绿油油顶着嫩尖,格外喜人。 福福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勃勃的生机,才最暖人心。 福福柳条日日更是不少弄,连带着捡了不少蘑菇,挖了许多野菜,着实存了不少。 忙过了这半个来月,家里可是换了样子。 栅栏围起来了,也按了木头门,门上装了把头,能上锁。栅栏底下的野花,福福也栽了一圈,此时去了遮挡,正团团锦簇,红黄蓝绿,肆意开放。 屋檐下的柳条又挂了一茬,野菜和蘑菇也新晒了一批。墙东堆起的柴火堆,也架了木头棚子遮风挡雨。还有新折腾出来的菜地,铺了新土,房前屋后,连成一大片。 这才是家的感觉呢。 福福笑,站在院子里,细细打量。 趁着夏末,深秋之前,墙西再搭个鸡窝,垒个猪圈,嗯,还缺个装草的屋子,也需有个地。 大门里外,眼下光秃秃,还得找点东西应景。 第二十二章:月娥 福福正陷入这种美妙的憧憬里,不可自拨。一转头,就见门口站了人,再一细看,是月娥。 “月娥姐?”福福还是有些不确定,印象中她和月娥没说过几句话,不熟。 福福赶忙跑过去,开了门。 月娥高出福福一个头,穿了件洗了发白的嫩绿色长裙,打了补丁,虽稍显纤细,但也挡不住容貌清姿, “月娥姐,你找我?” 月娥还带着怯意,点点头,看向福福。 在月娥眼中,以前的福福,可不是这样子。此时的福福透着孩子气,眉眼全是笑,眼睛灵动有神,声音清脆欢快,甚是讨人喜。 “你收拾了院子?” 月娥声音轻柔,好似一阵风,稍一大,就能飘远的那种。 “嗯,”福福点头,把人迎进来,“我闲着没事,就折腾折腾。” 福福见月娥刚进了院子,没走两步,就停住脚,左右瞧了瞧。也不说话,只稍显局促,透着不安。 “月娥姐,你找我有事?” 福福只得开口,就见月娥低了头,红了脸,两手揪着衣袖,嘴唇嚅动了两下,还是没出声。 想来是有事要说,福福也不急,心要引月娥屋里坐,刚前头走,就见月娥拉了她胳膊,“我还急着家去,说不了几句话。” 说完,又不安的四下看了看,没瞧见人,这才小声开口,“我,我,我听说,听说你不和德正成亲了?” 福福有猜到,并不觉得惊讶。 此时月娥通红的脸,眼睛怯生生的看着福福,等着答复。 “嗯。”福福点头,“德正哥答应我爷,要照顾我们姐弟,但是不一定要成亲。” 月娥抬起头,急着解释,“我,听说,你,是我,是我才。” “月娥姐,你想多了,”福福笑,一边摆手一边摇头,“是我另有了打算,不用和德正哥成亲了。” “真,真的?” 月娥揪着袖口,言语内外听出几分开心,又强加掩饰。许是福福猜出了月娥心思,嘻嘻笑的明显,月娥忽的一下又低了头,多了几分局促。 “月娥姐,我以后要找个比德正哥更好的夫君呢。” 月娥一听,眼睛瞪的大大的,带着满脸的疑惑,“你,你,你要?” “嗯!”福福点头,特别肯定,这番言论虽然说了有几遍,但眼下还是得重提,“益哥日后是要读书的,十年八载的也没个头,我得跟着。” “可是先生,先生已经把,” 福福没让月娥继续说,接过话,“月娥姐,我爷是怕我和益哥日后没依靠,才把我们托付给德正哥。” “德正哥人好,我和益哥都是有心认作哥哥的。” 福福刚想继续说,就见德正搬着块板子,站在大门口。 “哎呀!哥!”福福叫的格外亲切,又欢快的招手,回头还不忘告诉月娥,“月娥姐你看,我哥下来了。” 月娥刚一回头,就见德正站在那里,立马又急红了脸,转头就要走。刚走了两步,大门口站着人,也躲不开,只能原地打转,很是着急。 第二十三章:鸡窝 尴尬,还是有的。 一个站在那,沉着脸,不说话。一个就急的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额,福福看在眼里,拉过月娥的手,走到栅栏跟前,又指着簇簇小花儿,“月娥姐,你看我栽的花。” 月娥搓着手,余光老往门口瞥,心不在焉,只一个劲点头,“好看,好看。” 德正闷着头,刚一进院子,这边月娥就慌张的挣开她的手,“福福,姐姐家里还有事,先家去了。” 说完,转头就跑,眨眼工夫就没了人影。 “唉!”福福看着月娥叹气,“哥,你说你,摆个臭脸,把月娥姐都给吓到了。” 德正一听,更是没了好脸色,木板子地上一放,起身就走,“鸡窝你自己搭!” 额。 原来这板子是给她搭鸡窝的,这活她可弄不来。 “等等,等等,”福福急忙跑过去,摆了笑脸,相当诚恳,“哥,我错了,错了。” 德正停住脚,阴沉着脸,转头看向福福,“不要张口闭口叫我哥!” “咱不是说好的吗?”福福嘴硬,“叫哥多亲切!” 德正语气不善,“谁和你说好的?!” “就,就咱们啊,”福福心虚,但还是强词夺理,“我和你家我大娘,也说好了的。” “我娘可不同意。” 德正这话接的快,还相当自然,顺口就说出来了。福福听着,总觉得别扭,哪里不对。 “你这语气不对啊,”再一细琢磨,福福了然,很是肯定,“你这语气里有嫌弃。” 德正一听,慌了神,看福福歪着小脑袋瓜,正可怜兮兮的望他。 “没有,”德正解释,“没有嫌弃。” “那怎么不让我叫你哥?”福福抓住话,非要弄个究竟。 “单叫哥不合适,”德正撂下这句,就回了身,拿起木板子,转移了话题,“鸡窝你想弄啥样的?” 福福心里哼了声,虽说稍有不满,但看在人家做苦工的份上,也就不争计了。 “鸡窝搭在西屋屋檐底下,”福福小跑着,指了地儿,“这,我屋里趴窗子就能随时看到。” 说起鸡窝,福福的兴奋劲上来了。 “墙得用泥垒,这么长,大概这么高。”福福比划着,“留个这么大的口,这边再隔开,小鸡崽子能上上下下。” “里头还要铺干草,这里架个小板子,放个鸡食,喂个水之类的,也方便。” “还有还有,”福福回头,见德正听的认真,就继续比划,“这里留着老母鸡抱窝,等小鸡崽子出来了,长大了,这里肯定住不开,还得换地。” 福福说完,指了房西栅栏边,“就那,到时候那里再搭个棚子,能把鸡圈起来。” 福福说到这,小手摸着下巴,点点头,自言自语,“我还想养猪呢?” “到时候鸡棚如果盖在那边,”福福心里想着,不由自主的念叨出声,“那猪圈呢?盖在哪呢?” 福福转了一圈,四下瞧了瞧,“不行,那块地适合养猪,到时候盖鸡棚,得再择个地。” 第二十四章:出门 德正这边帮忙盖鸡窝,福福屋里拿出钱袋子,数着铜钱,又掂量了碎银子,开始琢磨买老母鸡和鸡蛋的事情了。 先买三五只老母鸡,再养只大公鸡,还得买抱窝的鸡蛋。额,这十二个铜钱定是不够,得用银子了。 总共这二两的碎银子,福福舍不得花啊! 福福把银子攥紧,又手上搓着,还吹了口气,多希望自己有魔法,能多变出银子来。 老母鸡和鸡蛋的行情,谁家有卖?多少钱?福福一概不知,只得去找秀梅婶子,问个清楚。 秀梅婶子家在下院,门口左转,穿过这一大片的沙土地,就到了。 是一处用土墙围成的院子,墙头长了草,墙角堆了柴。门口有棵枣树,青青的枣树上枣子结的绸密,落了鸟雀,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枣树旁酿了不少的枣树苗,来往行人一个不注意,就给践踏了。光秃秃的,没了叶子,只杆子直挺挺,半死不活。 院子里有片菜园子,种了满当当的蔬菜。盛夏光景,正是葱绿时候,院子里的菜却稀疏矮小,叶子泛黄,长势不好。 菜园子东边,挨着东墙,还有棵大杏树。此时杏子早就没了踪影,只杏树,枝繁叶茂,长势喜人。 秀梅婶子家是五间的土房,西边还有敞开了的三间厢房,两个房子之间拉了两三根绳,晒着三五块抹布。 厢房里停着破木车,堆了半屋子的草,房檐底下挂了陈年的庄稼。 一小捆的谷子、三五个苞米、一把黍子,还有一盘瓜子、两拧的豆子、几节芝麻,样式甚多。 福福搓着手,站在门外,向院子里打量。 屋门是关着的,听不到一点安静,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福福正犹豫要不要门外喊一声,或者干脆推了大门,直接进去,就听身后响起脚步声,“福福啊?” 福福回头,是秀梅婶子婆婆,也是兰儿奶,一个矮小精瘦的老太太,扎着头巾、挎着篮子,脸上堆着笑,“下来玩啊?” “三奶奶,”福福乖巧,问了好,又点点头,“我四处转转,想看我婶子在家没有。” 老太太热情,前头推了门,招呼她,“老二外头活计还没干完,三五日回不来。” “老二家的呢,今儿一大早,就领着两个丫头片子回了娘家。她娘家兄弟媳妇生了,”老太太和她念叨,“今儿正好十二天,是个大胖小子。她啊,家去吃席面了。” “估计得晚上回来,”老太太说完,又加了句,“她兄弟媳妇也是厉害,连生了三个,都是男娃子。” 福福正不知如何接话,就见老太太放下篮子,搁在院墙上,掏出里面剁碎的野菜,地上一撒,嘴里咯咯叫了两声,立马就钻出来几只母鸡,地上开始啄食。 “你婶子要是有这本事就好了,”老太太话匣子管不住,一边喂鸡,一边叹气,继续说,“肚子不争气啊,连生了两个丫头片子。” “她啊,这肚子三五年了,又没动静了。” 福福不接话,看着地上的老母鸡。 福福不知道秀梅婶子也养了鸡,心里琢磨着能不能卖她两只。 正看的出神,就见咯咯的出来一个大公鸡,挺着胸,很是趾高气扬。刚到跟前,就扑腾了翅膀,吓的几只母鸡退后连连后退,让出了地儿。 第二十五章:闲话 福福作势正想吓唬吓唬那只大公鸡,张开胳膊,嘴里‘啊呜’了一声,刚要往前扑,就听老太太叹息一声,手上撒了把野菜,声音扬起来了,“唉!也不知我是哪辈子造的孽,一个一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福福赶忙抿住嘴,收了步子,乖乖站好,安慰老太太,“三奶奶,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大爷和我老叔都是孝顺的,您和我三爷爷呀,福气在后头呢。” “啥福气不福气的,”老太太话虽这么说,但明显眉眼开了些,“好在老大家啊,给我添了两个大孙子。” 老太太脸上刚有笑意,眨眼工夫,就又来了气,手上更是压不住火,一股脑把篮子里的菜全倒在地上,“唉!就是这新说的媳妇!不是个省心的!” 福福闭嘴,嘴上不敢往下接,心里却跟着附和:可不是,兰儿这后娘,是有点不着调。 老太太刚念叨完,转头就变得兴致勃勃,一脸好事模样,凑到福福跟前,“福福,你和德正咋样了?” 福福装傻充愣,“啥咋样呀?三奶奶。” “哎呀,你和三奶奶还瞒着,”说完,老太太一副见多识广、啥都知道的表情,收了篮子,拿出老人的谱,语重心长,“我看德正啊,三天两头的往你家跑,又是忙这忙那的,这村里,谁不知道。” “还瞒着三奶奶,”老太太笑,更是抓过福福手,拍了拍,“这是好事,三奶奶替你高兴。” 额。 福福刚想解释,老太太压根不给机会,“你爷当初是给你俩做了主的,这事呀,咱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你不怕,”福福听的莫名其妙,闲话?不怕?刚要开口,老太太又是嘴快,“我看啊,就是月娥娘嘴碎,见不得别人好!” 说完,老太太转头,呸了声,还吐了口吐沫星,火气又来了。 “那可是个坏心眼的!”老太太抓着福福手,这满手的茧子,手又粗糙干裂,摩着福福手背,还有点生疼,“她那心肠呀,啧啧,最是坏!” “还有她那个妯娌,也是一肚子坏水!” 老太太感慨之际,福福终是得了说话的空儿,跟着老太太挤在秀梅婶子家院子里的木桩上,“三奶奶,这阵子我瞎忙一通,都没怎么出门。” “哎呀,瞧见了瞧见了,”老太太热情的接过话,带着欢快,“你这娃娃呀,没看出来,还生了个巧心思。” “围了栅栏是不?哎呦,还有那个,那个,整出菜园子对不了?” 福福只顾得上点头,压根插不上嘴。 “我见你呀,从来就不是个偷懒的,”老太太这性子,刚是真生了火气,眼下也是真真的欢心,“三奶奶和你说,栅栏围的好呀。” “咱山里虽说没那么多歪歪道道,但也防不住那生了坏心思的。” “你们姐弟俩个,年纪又小,这栅栏围起来呀,虽说挡不得多大的事,但也有了样子不是。” 福福一个劲点头,“三奶奶说的是。” 第二十六章:咳嗽 福福下院转的这一遭,秀梅婶子没见着,但听了老太太的一番话,只觉花了全身力气。此时脑袋生疼,身子乏累,肚子饿的咕咕叫,虽没说得上几句话,但福福嗓子还生疼,特别渴。 老太太忙着家去,福福这才长吸一口气,稍微舒坦了些。 三奶奶还真能说。 福福往回走,踢着小石子,随手捡了路上的柴,心里却泛嘀咕:想来以后清净的过日子,怕是有点难。 没心思看路,福福就闷着头,胳膊肘夹着树枝子,踢远了三、四个小石子,终是到了家门口。 院子里德正刚放了锯子,正拿凿子给木板钻孔,锤子一下下敲打着,顶着烈日,远远见了,脸上晒的通红,冒了汗。 福福院门外往里瞧,就见益哥捧着水瓢,里面盛满了水,走路甚是小心,递给德正。 德正站起身,丢下锤子,接过瓢,仰头一连喝了好几口。又退后两步,剩的水,浇在脸上。 益哥见了,就咯咯笑。 就见德正开始摇晃脑袋,日光下水珠撒的满地,益哥欢笑着躲开,绕着德正就跑。一个追,一个跑,生了满院子的笑语欢声。 福福站在门口,倚着大门一角,拾的柴干脆抱在胸前,看热闹。 那边一大一小闹腾,刚跑了没两圈,德正一个转身,就望见门口的福福。 急忙停住脚,随即愣住,许是没想到福福把一切看在眼里,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闷声就又拿了锤子,继续干活。 福福笑,没空搭理,只顾着跑来的益哥,把小家伙拦住,塞了他满怀的柴,让他收进柴火堆。 “哥,”福福上前走了两步,本打算好好商量商量,刚开了口,就见德正转过头,一手拿了凿子,一手提着锤子,还板了脸,“咳咳,咳咳。” 福福一个没注意,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卡住了,一连咳嗽好几声,还不见好。 嗓子本就不舒服,此时更是难受的紧。蹲在地上,只一个劲的咳,好不容易说了要喝水,就见手边递了来水瓢。 福福两手捧着,小脸都要扎进水瓢里,深憋一口气,一连喝了好几口,终是把咳嗽给压下去了。 刚从水瓢探出头,福福只觉周围太安静了,脸上更是清凉的很,鼻头还凉沁沁的,正要伸手摸,忽然一滴水珠,从鼻头上掉下来,正滴在福福手背。 “哎呦,”福福用袖子抹了嘴,这才记起随身有常带帕子,就怀里掏出来,脸上胡乱擦干净,“你吓唬我干嘛?” “我哪有,”德正看福福气鼓鼓的在瞪他,眼睛大大的,带着气,还用手指了指地上散落的锤子和凿子,不觉声音低了几分,“哪有吓唬你?” “还没有?”福福站起身,“你拿着家伙式,凶巴巴的看我!” 德正嘟囔着正要解释,益哥小人儿凑到跟前,可怜巴巴的瞧着福福,“姐姐,你还咳吗?” 福福登时没了火气,摸摸益哥头,把水瓢递给他,“乖,姐姐和你德正哥说正事,你屋子里读会书。” 看着益哥一步三回头的走远,进了屋,福福这才回头看向德正。 “我刚见到三奶奶了,”福福干脆略过称呼,直接说事,“三奶奶说,说你老下来,咱村子里有人串闲话。” 第二十七章:馋肉 福福也不瞒着,直说了,“我刚回来的路上想了想,闲话我是不在意的,但说的多了,对咱也不好。” “我还没想出个两全的法子,”福福皱眉,摊手,“你说我家里这许多活计,我也做不来。” “这捡个柴火,围个栅栏还行,”福福说的是实话,又四处瞧着,“要是让我弄个大门,盖了鸡窝,我还真做不来。” “就是学,我兴许也能胡乱弄出个模样。但我也没时间啊,你说是不是?” 福福看过去,只见德正站在那里,深锁眉头,面上虽不见喜怒,但福福知道,他是不高兴的。 “家里这许多细碎活计,我都忙不过来,这大件啊,”福福继续说,“比如盖个鸡窝,以后我还想垒个猪圈,再弄个草屋子。” 福福说完,有点同情的看向德正,还冲他点点头,“都是你的活。” 德正也不接话,以为得不到答应,福福刚要继续开口,就听德正那边闷声传来一句‘好’。 “你也不要觉得我给你安排的活多,”福福笑,“我要做的也不少呢。” “益哥还小,得多花心思读书。我寻思这些琐碎的,他空闲的时候伸手帮个忙就行,余下的时间呢,还是捧着书卷的好。” “要不然多耽误工夫,”福福解释,“他那个年纪,脑子有点灵光,又欢喜读书,就得多读点。” “这花钱雇工呢,我也没铜钱,”许是刚刚和三奶奶没说上几句话,此时福福一肚子的话,不说出来,憋得慌,“只得多劳烦你。” “谁让你答应了我爷,要照顾我们姐弟!”福福伸个懒腰,“不过你放心,等以后我挣了大钱,定少不了你的!” “放心!放心!”福福看德正莫名其妙,便接着宽慰,“我说话算话!不会少你的!” 福福话音刚落,就听肚子又咕咕叫上了,饿的不行。 “我得做饭了,”福福揉着肚子,“这个鸡窝不着忙,你得空弄就行。” 德正家还留了几亩庄稼地,再有几日就得秋收,眼下山上还是有活计的。 德正那边刚嗯了声,接着就又拿起锤子,敲的板子叮当响。 福福屋里走,心里琢磨:吃点什么呢? 家里有了米,蘑菇和野菜也存了不少,但就是一点油星都没有啊!这些日子,顿顿吃粥,回回盐水拌野菜、清炖野菜、野菜炒蘑菇,是一点油星都没见着过! 秋收前后,家家一般都没多少油水,她是知道的。 年头好的,新庄稼没下来,陈年粮食这一年光景也早就没剩多少,饿不着就是万幸,哪来的余钱吃肉。 福福站在外屋,看着家里的锅碗瓢盆,瞧瞧米袋子,又回头盯着灶台看了半响:她是真馋肉了啊! 怎么办?怎么办? 印象中福福爷在的时候,村子里有点名望,又教娃子们读书认字,但凡家里杀鸡买肉的,多少都会拎一点过来。 肉虽不多,一口半口的,也能解馋。 眼下福福肚子饿,又有些日子没见油星,嘴就特别馋,满脑子都是鸡鸭鱼肉,根本停不下来。 第二十八章:理由 福福摸着怀里的银子,外屋转了好几圈,又西屋翻出钱袋子,终是咬咬牙、狠了心、跺着脚给自己寻了个好借口:益哥读书用脑,吃不好怎么行?! 说服了自己,福福满心欢快就溢上心头,再也顾不得其他,拿了布袋子,就要去买肉。 但残存的那一点理智又把福福给拉了回来,进了西屋。 碎银子收好,那十二个铜钱,福福拿在手里。 福福真怕自己贪心,若是拿了银子去,怕是得花上不少。还是铜钱吧,这十二个铜钱,也能买上一二斤,吃上几顿。 铜钱刚揣好,福福就想到德了正娘,差点笑出声。 这事若是德正娘知道了,刚还回的铜钱她转头就拿去买肉,额,估计得气着。 就当犒劳犒劳自己吧,福福拍着钱袋,这阵子她可累的不行。 福福打定了主意,颠颠的刚出了屋门,就见德正大日头底下忙活,一时心不忍。 “我去买肉,”福福看着德正,“你今儿中午要不在我家吃吧。” 福福说完,又歪头细琢磨,回头冲益哥喊,让他后院去和德正娘说声,不用做饭了,今儿家里买肉,做好了送上去。 福福说的快,德正还没缓过来,“你去买肉?” 福福点头,喜滋滋,心情甚好。 日子过成这光景,还有心买肉,德正更是疑惑,不确定,“肉?” 福福是铁定了心要吃上肉,站在院子里,冲他摆手,“我今日可馋了,就想吃点肉。” 福福说着,还咽了口水,“益哥小,又读书用脑,得吃点好的。” “补补。” 福福看益哥正小跑着出了屋门,颠颠往她跟前跑,两眼冒光,拍着手,鞋子都没穿好,“姐姐,咱要吃肉了?” “嗯,姐姐这就去买。” 小家伙听了,就开始蹦高,鞋子没穿牢,甩出去了。 益哥跑去捡鞋子,福福就转过头,对着德正,“再说你给了我们那么多米,又帮我们干活,我总得招待招待。” 这理由甚多啊,福福更是越说越有底气。 “吃了这一顿,”福福开始保证,“我就省吃俭用了。” “下一顿吃肉,估计得等你盖好了鸡窝,”福福伸出手,掰着手指头,细算着,“我买了老母鸡和鸡蛋,孵出了小鸡崽子,小鸡崽子长大,才能吃肉了。” 哎呀,这一念叨,下顿吃肉,可得好个等了! 正说在兴头上,本来理由充分,底气十足,但福福心底忽然生出几分心虚,然后这心虚是越扩越大,接着,不由自主的开始试探着问了句,“那,那我去买了?” 德正看了福福一眼,没了刚刚十足的劲头,稍带了小心,便心头一笑,掏出个布口袋,叮当响。 数了二十个铜钱,递过来,“你帮我也带点。” “啊?”福福纳闷了,“怎么,你让我说的,也馋肉了?” 德正点头,“是有点。” 福福没去接铜钱,瞥了眼德正,纳闷,“你,你家里,不是,不是还欠着债,呢吗?” 福福说的小心,唯恐语气重了。 德正一愣,点点头,又把铜钱递了递,“你不是说以后挣了大钱,少不了我的吗。” 额。 这就有点尴尬了。 “拿去,”德正干脆一股脑的把铜钱扔了来,好在落了福福身上,“我奶喜喝汤,大夫说隔三差五也得进补,你替我买些骨头。” 第二十九章:骨头 又是三十二个铜钱。 福福揣在怀里,还领了非要跟着出门的益哥,姐弟俩牵着手,挎了篮子,篮子里铺着干净的粗布。 得走上三里多地,爬过一个大山头,到隔壁村子的王屠户家。 秋高气爽,分外晴和。 福福让益哥背了一路的书,那些之乎者也,今儿听着,格外顺耳。 王屠户家是今儿一大早新杀的猪,此时晌午刚过,猪肉卖了大半,倒也还剩下不少好东西。 要买给德正奶熬汤的骨头,瞧着很是不少。 这年头,骨头是不值钱的。没肉没油,只大骨头棒子,没人爱买。 猪四条腿的***,全都在,福福见了,特高兴。 王屠户媳妇,是个矮小黑胖的妇人,嘴角长了个痦子,见人喜笑颜开,这会瞧见了福福姐弟,立马放下手上的菜刀,哎呦一声,“这是福福吧?” 福福稍一愣,认得她? 随即领着益哥,快步走到肉摊跟前,笑着看向那妇人,“婶子,你认得我们呀?” 王屠户媳妇咧嘴笑,脸上的肉也跟着打颤,“认得认得,我老远见了你们姐弟,瞧着就和家里的泥娃子们不一样。” 王屠户媳妇一脸笑意,看着益哥,笑意渐浓,“你这小兄弟呀,和个小大人似的。” 益哥在人前,多是规规矩矩的,不吵不闹,甚是乖觉。 “婶子,我来买点肉。” “买肉啊,有有,”王屠户媳妇一听,连忙走到摊位前,指着肉摊上的肉,“你想买哪块?” “这猪板肉没了,肥膘还剩这一点。”说完,扔了一小块肥膘过来,“这瘦肉还剩不少,要不你们姐弟来点瘦肉?” “婶子给你们便宜点。” 这年头,猪肥肉可是比瘦肉贵上不少,瘦肉又比骨头值钱,猪身上剩下的边边角角,更没几个钱了。 “婶子,这骨头怎么卖?” “骨头啊,”王屠户媳妇以为福福小孩子不懂行,指着肉摊上的骨头摇头,“没肉。” “婶子,”福福笑,指着摊位上的猪肉棒子,“这些骨头得几个钱呀?” 王屠户媳妇见福福可怜兮兮的瞧着大骨头棒子,骨头上只零星的挂着丁点肉,一时心不忍,“唉,你们姐弟也可怜的,要不这样,这些骨头啊,婶子就便宜点给你们。” “你爷在的那会,我还寻思等我家这两个小的大一点,也跟着先生认识几个字呢。”王屠户媳妇叹息一声,“怪可惜的。” 说完,把案上的骨头一聚拢,放在秤盘上,打着秤砣,“这骨棒子十多斤呢。” 看着是不少,福福心一哆嗦,声音也跟着打颤,“婶子,这得多少钱啊?” 王屠户媳妇一见福福这模样,笑着把秤放下,又捡了两根排骨,几节小肋骨,随手又拾了两个瘦肉块,“这些啊,你有十个铜钱吗?” 福福摸着钱袋子,小手塞进去,悄悄的数了十二个出来。又可怜兮兮的拿在手里,摊开,甚是乖巧的瞧着王屠户媳妇,“婶子,我只有这十二个铜钱。” 第三十章:好吃 福福刚装了乖巧,斜眼就瞥见益哥带着疑惑,张嘴糯糯的想插话,她一个眼神递过去,小家伙闭了嘴,也跟着一起扮可怜。 王屠户媳妇一见,哎呦,两个小孩子馋嘴,过来买肉,这可怜见的。 “算了算了,”说完,拉过福福胳膊下的篮子,骨头棒子一堆,又用粗布盖好,这才伸手从福福手上数铜钱,“婶子开门是指着这个做生意的,就这点买卖,也不能白给你们。” “婶子数了八个铜钱,剩下的啊,你快收好。” 福福盯着手上剩的铜钱,又往案板上撇,越过案板,瞧着不远处,弱弱的,蚊子音似的问了句,“那,那个,婶子,猪,猪的蹄子,卖,卖不卖?” 王屠户媳妇也瞧见了,回头又看福福,“你想买那个?” 福福弱弱的点头。 “那个啊,不好吃的。”王屠户媳妇摇头,见福福年纪小,听说还认识几个字,唯恐不懂柴米油盐。 说完,又见福福盯着不放,就找了根草绳,四个猪蹄子一绑,“这个啊,婶子也送你了。” 说完,就把毛还没拔的四个猪蹄递到跟前,益哥抬头瞧她,见她点了头,这才道谢,乖乖的双手接了草绳,拎在手里。 “婶子,我不能白要的,”福福盯着铜钱,从剩下的四个里面,狠狠心,捏了两个,递过去,“婶子,你拿两个,我拿两个。” 福福心里多少是有点瞧不起自己的,一把年纪了,你说为了买点肉,剩点铜钱,装可怜也就罢了,眼下她还得矫情上了。 王屠户媳妇一瞧福福这模样,哎呦了两三声,又把铜钱推了来,“你快收好,收好,那东西婶子也卖不出去,给你你就拿着。” 又是好一番推脱,终是又拿了一个铜钱,留给福福三个。 姐弟俩道了谢,牵着手,福福挎着篮子,益哥提着猪蹄,颠颠的家去。 走的远了,益哥回头张望,左右没人,这才小声问她,“姐,德正哥不是给了二十个铜钱吗,姐姐怎么没用?” “天气还没转凉,买太多了也存不住,”福福和小家伙念叨,“婶子心好,给了咱这么多,够吃几顿了。” 益哥点头,又抬手把猪蹄甩了甩,眉眼有了几分嫌弃,“姐,这个能吃吗?” “当然能吃,”眼下看着毛茸茸的不好看,但是做出来,哎呦,那还得了,“等晚上,姐姐给你好好做一顿。” 家去的路甚是轻快,姐弟俩说着话,轻轻松松的就到了家。 这一番折腾早过了饭点,知道有肉吃,福福也不着急,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做顿饭。 刚到家门口,就见德正弄好了木板子,此时正在和泥,一见他们,篮子里满满的,还提着猪蹄,“回来了?” 福福笑,放下篮子,伸手把铜钱拿出来,数了三个出来自己塞兜里,剩下的递过去,“诺,这是你的二十个铜钱。” 德正纳闷,看看福福,又看益哥,“没买骨头?” 福福把铜钱也学德正的样,攥在一起,牟了劲,扔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借料 铜钱四散八散,好在都散在德正身上。 “我买了这么多,才花了九个铜钱,”福福回头又提起篮子,比划着,“太值了。” 益哥也跟着高兴,“德正哥,我姐真花了九个铜钱。” “这铜钱?”德正手里拿着铜钱,要往过递,又不知如何开口,“要不你拿着?” “我才不要呢,”福福把粗布一掀,露出满篮子的大骨头,“九个铜钱我和益哥能买这么多,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说完,福福提着篮子,颠颠的屋里去。 家里的佐料,除了盐,啥都没有呢。 额,福福把骨头泡在水里,锅里倒了凉水,添了柴,等着烧开,这才犹豫。 秀梅婶子也没在家,看着屋外,踌躇片刻,福福只得出了屋门。 “咳咳,”福福咳嗽一声,出点动静,瞧见德正抬头,就支吾着开了口,“那个,那个,你家里,家里有没有点佐料啥的?” 德正停了手上的活,“啥佐料?” “就是葱姜蒜啊,还有花椒大料啥的,我家除了盐,啥都没有。”福福郁闷,又想起来,“还有,还有白酒,你家有没有?” “有的话,能给我带一丁点吗,一酒盅就够,我去去腥。” “额,还有大酱,前阵子秀梅婶子给我挖了一碗,我都吃光了。” “再有,再有,黄豆,黄豆你家有没有?” “那个猪蹄子啊,和黄豆一起煮,特别好吃。” 福福满心欢喜,滴溜溜就说了这许多,刚说完,就抬头看德正,等着答复。 “还有啥?” 福福摇头,“没了,没了,这些就都了。” 刚说完,就见德正出了门,往家去了。 福福松口气,这人虽然话不多,但还是好相处的。 回了屋,热水也烧开了,往猪蹄上一浇,开烫。那边福福又把骨头洗干净,外头晾干。 骨头还真不少,这一样样挑出来,省着点,能吃好几顿。 今儿烀四个猪蹄,再另熬个大骨头,骨头汤盛给德正奶,剩下的骨头和汤水,还能炖个蘑菇野菜,也是一顿好菜。 福福琢磨着,挑了根大骨头。随手又拿起一个小瘦肉块,菜板上切下一半,和着野菜,一起剁碎。 锅里添了水,淘了米,熬了野菜瘦肉粥,将将的先垫上一口肚子,晚上再吃肉。 益哥小人儿守着灶台,小把的添着柴,她也找了个镊子,坐着小板凳,守着猪蹄子,开始拔毛。 额,这可是个细致活。 不过好在倒也轻快,能择干净,就是太细致,有点累人。 一个猪蹄刚择了大半,就见德正大碗小碗,又是布口袋又是陶罐子的,急急的进了屋,把东西放在锅台上。 “这么这么多?” 福福惊呆了,半大口袋的黄豆,一大碗的黄豆酱,一壶白酒,还有半口袋花椒,两根大葱,四五头蒜,还有一小块的老姜。 “我没找见大料,”德正解释,“许是家里没有了。” “额,”东西分量太足了啊,福福直皱眉,“我大娘知道吗?” 德正一愣,随即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大门口风风火火的进来一个人,嘴里还喊着败家子,火气很大。 第三十二章:卖乖 是德正娘没错了。 福福一看德正娘这架势,又撇了眼锅台上的东西,不由得脚往后退。 德正出了屋门,院子里拦着他娘,母子俩嘀嘀咕咕不知说些啥。福福这边也赶忙从黄豆袋子里抓了几把黄豆,又留下一根葱,一头蒜,切了块老姜,捏一点花椒,然后找了个小碗,挖了大酱,又杯子里倒了半杯酒。 这才嘱咐了益哥,姐弟俩大手小手的把东西拿到当院。 “大娘,”福福迈了门槛,小心翼翼,“你这心肠也太好了。” 福福笑,不给德正娘说话的机会,“我就做顿饭,少点佐料,寻思让我哥家去和大娘说一声。” “谁知道大娘心肠这么好,借了我这么多。” “用不了,用不了,”福福见德正娘脸上不是好颜色,但也不知要怎么开口反驳,毕竟福福张口闭口说人家好话,德正娘只干听着,“大娘,你拿了这么多,我可用不了。” “放我这也糟蹋了,快,大娘你接着,”福福知道事情紧急,不能给德正娘张口说话的机会,就一边往德正娘身上放东西,一边嘴上不停的夸,“大娘,我和益哥老感激你了呢,大娘你真好,心肠这么好,以后啊,肯定有大福气。” “我听我哥说,我大奶喜喝汤,”福福开始卖乖,“我一寻思,这些日子呢,我们也没孝顺过我大奶。” “就刚刚,刚刚我和益哥出门买了点骨头,想着熬点骨头汤,也是我和益哥的一点心意。” “这不,家里只有盐,啥也没有。”福福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就一边帮益哥递,一边继续说,“我知道我大奶嘴挑,怕不喜欢,就让我哥和大娘说一声,借点佐料啥的。” 东西都递了过去,福福这才稍微松口气,又装无辜,悄声问,“大娘,我哥是不是没和你说?自己偷偷拿的?” 刚说完,福福就又自顾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定是我哥知会了大娘,大娘给我装了这许多东西。” 福福说完,就又满是感激的继续说,“大娘,你对我们姐弟太好了,快,益哥,快谢谢大娘。” 益哥也乖,一听,就过来规矩的行了礼,道了谢。 德正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憋了一肚子的话,压根说不出口,看着别提有多难受了。 福福一时心不忍,只得忍住笑,恍然的点点头,好似看透了一般,凑到德正娘跟前,“大娘,你是不是听我哥说我出门买了骨头,怕我吃亏,急着来瞧瞧?” 德正娘两手拿着东西,甩不开手,又说不上话,瞪了福福好几眼,这才咬牙切齿的嗯了声,随后院子里一扫,就瞧见屋门外晾晒的骨头,走了来。 福福这才长呼一口气,看着益哥和德正两人无不惊恐的看着她,只摆摆手,跟了上去。 “大娘,我屋里刚挑了一块熬汤的,还有四个猪蹄子,我正在拔毛。”福福屋里一指,甚是欢快,“大娘,你猜,这些一共多少钱?” 德正娘瞧了猪蹄,闷哼一声,显然不喜。 “十个铜钱到头了。” “哎呀,”福福高兴,“大娘,卖肉的婶子和大娘你一样,都是好心肠呢。” “九个铜钱!这些一共九个铜钱,就全给我了!” 第三十三章:细致 德正娘一听,许是懊恼十个铜钱说的多了,就又是一声闷哼。 灶台慢火烧着,锅里的野菜瘦肉粥此时香味出来,有股肉香,还瓢着野菜的清香,风一吹,四散开来,甚是好闻。 就见德正娘刚闻了味道,鼻子就左右嗅了嗅,瞥了眼冒着热气的锅,就挪开眼睛。 “大娘,我熬了粥,有大半锅呢。”福福灵机一动,“一会等粥熟了,大娘要是不嫌弃,我让益哥端两碗上去。” “你和我大奶尝尝味道,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德正娘没支声,又往锅台上看,上面零零散散放着刚折腾的一番东西,横七竖八散在那里,凌乱。 福福见她歪头瞧着杯里的酒,皱着眉。 “酒要去腥,”福福赶忙解答,又指着黄豆,“黄豆泡发了,和猪蹄一炖,特别好吃。” 德正娘不说话,就又回到骨头那,“这肉啊,大热天的,留不住。” “你啊,得抹上一层盐,”德正娘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晾外头风吹吹,日头晒晒。” 福福点头,“大娘,我知道的,我要了花椒,就是想一会和盐巴炒炒,抹在骨头上呢。” 德正娘有些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福福,许是没想到,这过日子的伎俩,福福还知道一二。 “大娘,等我晚上炖了菜,再给你和我大奶送上去。” “就那破猪蹄子,我才不稀罕吃。”德正娘说着,刚走出门口,见德正没跟着,就回头不是好语气,“这都啥时候了,还不家去吃饭!!” 德正拍拍衣袖,乖乖的后头跟着。 看着他们娘俩走远,福福和益哥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真吓人呢。” 福福关上木门,心才稍安。 姐弟俩开始忙起来了,福福找了个盆子,盛了一小盆的粥,让益哥端着,送去上院。 剩下的粥,盛了两大碗,又刷了锅,福福开始炒盐和花椒。 炒好了盐和花椒,福福也顾不上喝粥,拿过骨头和肉,细心的抹上。抹好之后,福福找出麻绳,把骨头根根绑好,高高的挂在屋檐下。 都弄好了,福福这才开始喝粥。粥刚喝完,就见德正开了木门,又下来了。 见她在烧水,就端了盛猪蹄的盆子出去,放到院子里,木板上一坐,也不用捏子,不知哪里找了个破刀片,就开始剃。 福福见水开了,赶忙舀了一瓢,猪蹄又烫了一遍。 水盆里倒了水,福福拿着水瓢,也不走,“粥好吃吗?” 德正手上一停,点点头,“我奶喝了一碗。” 额,也没明说好吃不好吃,但提了他奶,想来粥还是不错的。 有德正帮忙,福福一下轻快不少。把锅里的热水舀出来,盖帘一盖。 这边又舀了凉水,把大骨头一放,切了两片姜,撒了花椒,一节葱,就开始烧火。水开之后,漂去浮沫,转文火,满满的熬着骨头汤。 福福用温水泡了黄豆,又拿出晒干的蘑菇和野菜,也找了盆,泡上。 看不出来,德正是个比她还细致的。那弄好的猪蹄,白白的,又洗的干净,挑不出一点毛病。 “你,”福福看着盆里的四个猪蹄,泡在清水里,只得竖起大拇指,“行!” “那再劳驾劳驾,”福福把菜板端出来,猪蹄放上去,“你得帮我用斧头剁开,才好煮。” 第三十四章:馋人 骨头汤熬了一个多时辰,眼瞅着日头要西下,终于熬好了。 家里就这一个锅,一个灶,还真是不方便。 福福把骨头和汤一起盛出来,盖帘盖好,热炕头暖着,这边开始做饭。 吃了这许多日的粥,终于能吃上一顿干饭了。 福福掂量着,舀了一小碗的米,寻思了寻思,又加了半碗,淘了米。 淘米水福福可是当宝,舍不得扔,破篮子里种的韭菜,每每都是用淘米水浇的,长势特好。 这才多久工夫,绿油油的韭菜苗,此时在东屋屋檐下晒了一天的日头,葱绿直挺,甚是喜人。 福福锅里倒了米,灶里添了柴,小板凳一坐,一手拿着柴,一边开始琢磨自己编的篮子。 大大小小的篮子,还有筐,几个簸箕,也有她专门编来种菜的,那种底儿不深、长长的、宽宽的,也有五六个。 屋檐下的柳条没剩多少,福福歪着头,往外看,编不了一两个。 福福太高兴了,屋内饭香、肉香扑鼻,屋外又满当当的劳动成果,心情就如那门外的鸟雀一般,甚是欢快的也想跟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叽叽喳喳是不可能,但哼上一首歌,却是不由自主。 益哥小人东屋掀了帘子,眼睛眯成一道缝,鼻子使劲吸着香气,“姐姐,可以吃饭了?” “还没呢,再等一会。”福福停住哼唱,“吵到你了?” 益哥摇头,“就是味道太好闻了。” “你再忍忍,”福福笑,“要不练大字吧,也好少分点心。” 米饭熟了之后,福福也是西屋放着,米汤另找了盆,舍不得扔,收好。 猪蹄子焯了水,下了锅,佐料一放,又把泡好的黄豆倒进去,开始慢慢的熬。虽然缺了不少料,但小半个时辰过后,猪蹄特有的、浓郁的香味一出来,福福差点要蹦高。 要说骨头的香味馋人,那么猪蹄子这股浓浓的酱香、又有豆子的清香味,实在惹人饿,想吃饭。 肚子也适时的叫了起来,益哥更是从东屋出来,盯着锅,“姐姐,这下能吃了吗” “再炖炖。” 福福摇头,起身把蘑菇和野菜准备好,猪蹄子一出锅,骨头汤留出一碗给德正奶,余下的,连汤带骨头,还得炖一盆菜。 掀开锅,香气扑鼻。锅里焦黄的猪蹄和黄豆,更是味道浓郁。那股子酱香味,浸着盐渍的焦香,特别有食欲。 福福让益哥添了一把柴,拿着铲子翻着锅里,等汤汁熬的差不多,颜色也更正了,就盛了满满两个大碗。 嗯,黄豆也特别多,看着分量特足。 益哥看着眼馋,眼睛直勾勾的看,挪不开。 “太热了,吃不到嘴,”福福笑,锅里添水刷了锅,盛出来的骨头汤又撒了点盐,递给益哥,“你送去上院,给大奶奶。” 益哥颠颠的捧过碗,小心的出了门。 这边骨头和剩下的骨头汤,福福锅里一倒,放了葱姜蒜,锅一烧开,就把洗好切好的蘑菇和野菜扔进去,翻炒了几下,撒上盐,又架了叉子,坐上饭盆,盖上锅,闷着。 第三十五章:吃相 福福又拿了个大碗,把两大碗的猪蹄炖黄豆均匀分了三份,一份留着自己吃,一份让益哥送去给德正娘,一份下院看看,秀梅婶子一家回了没。 益哥端着碗下去,又端着碗回来,“婶子家没人。” 福福看着屋外的德正,鸡窝搭好了,正舀了凉水洗手,略一寻思,就掀了锅,碗里盛了野菜和蘑菇,又浇了汤,嘱咐了两句,让益哥送上去。 这边福福拿着苕帚,当院扫了块干净的地,桌子放在外面。 回头又搬了灶台的小凳子,挑了两块能坐的板子,看向德正,“秀梅婶子还没回,多了一碗的猪蹄,你要不就留下吃吧。” 德正看着就比较能吃,这要是家去,估计吃不了几口。 德正稍一愣,便点点头,换了脸盆的水,又接着洗了脸。 饭端上去,两碗猪蹄黄豆,还有一大碗连汤带水的野菜蘑菇,上头一根大骨头,这顿饭可是丰盛了。 灶里架了柴,福福怕饭不够,又悄悄的淘了把米,锅里熬粥。 益哥家来了,笑嘻嘻的小跑着,日头西沉,染红了秋日的半边天,秋风飒爽,小家伙咯咯直笑,“姐,我和大娘说了,德正哥在咱家吃。” 福福屋里应下,外头德正和益哥也欢快的说着话。 饭菜都弄好,福福总觉得还差点什么,抬眼看向东屋,净了手,走了进去。 她虽不迷信,但还是点了香,拜了拜,心里念叨:福福爷,你上天有灵,定是发现我灵魂换了个。不过你老爷子放心,我一定照顾好益哥,让他吃好,喝好,穿好,读书好。 你这才去月余,我就拿着铜钱买了肉,多少有些对不住。 但我实在想吃的紧,益哥也瘦小,不长个,还是要补补的。 我知道你老爷子是个通透的,自是活的潇洒明白,从你留给我们的二两银子也能看出,你老是个有趣的。 给你烧个香,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你放心吧,我会顾好我和益哥的。 福福心里念叨完,这才出了东屋,拿了碗筷,坐着小板凳,开始吃饭。 这顿饭,福福吃的是油光满面。猪蹄嫩滑不油腻,特别糯口,超好吃。黄豆清香中还带着甘甜,浸了油盐和大酱,又生出咸香,特别下饭。还有骨头汤炖的蘑菇野菜,入了肉味,更是好吃。 福福满手的油,骨头啃的是干干净净,唯恐剩下一点肉。啃光的骨头,福福里里外外又撮了干净,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在小碗里。 小碗堆的满了,福福这才抬头看向旁边的两人。 天呢,这吃相也太好了吧。 益哥他是知道的,吃饭从来细嚼慢咽,很是规矩。但德正,吃骨头还拿筷子,手干干净净的,他是没想到。 两人身边的小碗,只两三块骨头,福福一碗见底的饭,两人也都还剩了大半碗。 额,看来锅里的那一锅粥,全是她的了。 猪蹄啃的过了瘾,野菜和蘑菇吃着是格外的香,夹一筷子黄豆,野菜和蘑菇盖在上头,又裹上米饭,往嘴一扒拉,哎呦,也太好吃了。 第三十六章:心境 许是吃的急,中途又喝了一大碗的凉开水,等福福端了粥,再坐到桌前,就有了饱意,放慢了筷子,也细嚼慢咽起来。 益哥吃了一碗饭,又喝了一碗粥,刚要再盛,就打了饱嗝儿,这才放下勺子,又不舍的放了筷子,帕子擦了嘴,说了饭桌上的第一句话,“姐,这饭菜真好吃。” 福福笑,“吃饱了?” 益哥摸摸肚子,点头,“吃饱了。” 她碗里还有小半碗的粥,也不急,一口一口的抿着,等着那边的德正。 德正吃饭慢,但吃的还真不少。 米饭见了底,粥也没剩多少,等他拿了勺子,想都盛在碗里,还抬头看了眼福福,福福连忙点头,“你都吃,都吃。” 粥盆也见了底。 野菜和蘑菇没剩,大骨头却丝毫没动,黄豆德正也吃了不少,猪蹄子却只啃了三两块,还剩了大半碗。 “这个你都啃了,”福福指着碗里的猪蹄,“天太热,存不住。” 德正一愣,粥里倒了野菜的汤,“现在天气凉了些,明一早还能吃一顿。” 额。 听德正这么说,福福也不好拿着筷子给他夹碗里,正犹豫,就见益哥眼尖手快,抢了德正筷子,少一愣,碗里就多了两块猪蹄。 “德正哥,你多尝尝,我姐做的可好吃了。”说完,还笑的乖巧,又要夹,筷子就被德正抢了回去。 德正这才闷闷的多啃了两块。 这顿饭福福吃的甚好,肚子饱饱的,又解了馋,心里别提多爽了。 德正今儿又把鸡窝给盖好,再晒上几日,就能抓了母鸡养起来了。 福福收拾了桌子,院子里就开始转悠。月亮露出头,圆圆的,正缓缓高升。她走到栅栏跟前,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小花儿。 是一簇不知名的红花,挂满了露水,夜晚蜷缩了花瓣,正在沉睡。 福福伸了手指,沾了叶子上的露水,凉凉的,在月光底下,泛着淡淡的晶莹,惹人欢喜。 此时的村子是安静的,远处的鸟语,近处的蝉鸣,还有一两声的狗叫,更是让这份安静显得格外静谧。 福福现在变得闲不住了,益哥挑灯夜读,她就拿了剩下的柳条,开始编。 也不屋去,只当院,坐着小板凳,脚踩着柳条,双手忙碌着。 星星渐渐的亮起来,那漫天的繁星,也带着初秋的清凉,撒了福福一身,不由得抱了双臂,屋子里加了件衣裳。 转凉了呢。 那银河迢迢,牛郎织女隔河相望。北斗七星高悬夜空,一眼就能瞧见。福福抬头望着,心里生出许多憧憬。 这神秘的天地之间,照了古往今来多少的牵绊啊! 以前她不懂,为什么对月能吟出那么壮丽哀愁的诗!诵出那么忧思难忘的词!写下那么千古感慨的文章! 眼下,她也生了丝丝这般心境。 在天高地阔的夜空下,人,是很难不发自内心感慨的! 那高悬的月,对月的人,普照的大地,月光下的影,和遥远的人,都是一世情怀、一生难忘、一种想拿起笔写下的相思、一种想画在卷纸上的情意。 放不下。 第三十七章:酸枣 福福编的篮子,终于有了大用处。爬过几个山头,有片山枣树,此时黄澄澄泛了红边,虽说还没熟,但多等不得,村子里得闲的人,早就开摘了。 还是兰儿一大早,跑了来,和她说的。 “我后娘爱吃,”兰儿和福福念叨,“年年都打发我和我兄弟上山,摘给她。” 益哥也非要去,就这样,一行四人。 福福不敢多耽误,拿着篮子,找了个布袋,开始上山摘酸枣。 路有些远的,好在有说有笑,一路并不烦闷。 成哥比益哥小上一两岁,看着黑瘦,个子也小,怯生生的不爱说话,只躲在兰儿身后。 成哥也到了启蒙的年龄,虽说羞怯,但看着同龄的益哥,眼里就露出几分羡慕。 福福看在眼里。 “成哥认字吗?” 兰儿摇头,“我后娘不让。” 福福一边走一边往前探了头,看向兰儿身后的成哥,“成哥想认字吗?” 小家伙停住脚,两手拽着兰儿衣袖,小脑袋埋在袖子里,扭着身子,就是不说话。 兰儿想扯过袖子,姐弟俩正拉扯。 福福打趣,“看样子是不想。” 福福话音刚落,成哥就抬起头,露出黑溜溜的大眼睛,身子一边往兰儿身后躲,一边眼睛瞧她不放。 “他可羡慕益哥了,”兰儿拍了拍成哥脑袋瓜,替他说,“家里我俩的时候,老念叨。” “我兄弟怕生,”兰儿拉着成哥往前走,“我后娘,她,她嗓门大,又不怎么让成哥出门。” “见了生人,他就害怕,”兰儿说完,干脆把成哥拽到跟前,又挪出位置,让他中间走,不靠边,“你好不容易和福福姐还有谦益哥一处玩,咱不躲着了。” 益哥小人此时也颠颠的凑了来,和成哥一块走,张口就背起了文章。 成哥一开始还稍显局促,益哥背着背着,文又简单,重复的甚多,小家伙不自觉的,就跟着念了起来。 刚开始蚊子音似的,念着念着,声音就大了起来。只一会工夫,两人叽叽喳喳开始说个不停,还前头跑,互相追逐。 福福和兰儿后头瞧着,相视一笑。 孩子的心,若是一敞开,就千变万化起来。 成哥脸上尽是笑,跟着益哥背起启蒙的文章,两人偶尔前头还停一停,蹲在地上,随手捡了树枝,地上就开始比划。 等福福和兰儿一走近,就嗖的一下又跑远,乐此不疲。 就这样你追我赶,时间过的忒快,眨眼工夫就到了地儿。 福福没想到,这山沟沟,生了如此多的酸枣树。那一大片的酸枣,红红绿绿的,挂满整个斜坡。 来摘酸枣的人,也不少。 两个小的拿了布袋子,就开始上蹿下跳。福福和兰儿,挑了红边的酸枣,往篮子里放。 酸枣皮薄核小,酸酸的,透着淡淡清甜。一口咬下去,带着清脆,酸水就冒了满嘴。随后那股清甜,又让人忍不住再吃上一个。 福福就这样一边摘一边吃,手上不注意,还被枣树针扎了几下,便格外小心。 福福酸枣吃的倒牙,便开始安心摘了。找了一块茂盛地,先是守着一棵酸枣树,摘净了泛红的酸枣,便慢慢挪,一棵一棵,并多需要太多走动。 省了不少工夫。 第三十八章:挖坑 大半的篮子,又一个小布袋,都装了满满的酸枣。 不但酸枣,还有益哥和成哥两个,山上来回跑,兜子里装了山楂,带过来给她。 “姐,山那边有山楂树,”益哥酸的只呲牙,但还是闭了眼,嘴里咀嚼着,又吐出核,咬咬牙,一股脑咽下去了,“这山楂老酸老酸了。” 福福见了就只冒酸水,等益哥递了一大兜子的山楂过来,红彤彤的,福福是一个都不敢吃。 酸枣的酸劲,福福还没缓过去。 “还有山楂树?” 福福把益哥摘的山楂放在篮子里,抬头往山那边瞅,没瞧见。 “在那边的山沟底下,”益哥手指着,“不过现在没有了,就剩这几个,我和保成用棍子都打下来了。” 福福笑,看着不远处的兰儿和成哥,都是一脸酸爽的在吃山楂。 “这山上果树还不少,”福福摘着酸枣,又嘱咐益哥,“你和成哥别乱跑。” 话虽这么说,福福倒生了许多好奇。 看了眼篮子里的酸枣,还有那红彤彤的山楂,福福干脆放了篮子,让兰儿看着,领着益哥和成哥,四处开始转悠。 这深山,林木甚多,野花野草遍地都是。更有大小不一的各式石头堆砌其中,福福前头走,瞧见了益哥说的山楂树。不远处,还有棵大酸梨树,地下落了不少酸梨果子,烂掉了。 福福左右瞧着,又蹲下巴拉了地上的土,有点不好挖呢。 心里拿定主意,福福见日头明媚,要到晌午,就领着两个小的,和兰儿一商量,先家去吃饭。 福福一到家,这边让益哥生火,她就找了干净粗布,铺在板子上,又把篮子和布袋的酸枣倒出来,撒在上头,也顾不得挑拣干净。 淘好的米锅里熬了粥,她就扛着铁锹,去了房后。 福福可是有许多打算。 家里房后,福福也铺了一层土,栅栏围在不远处,也是野花簇拥,只是此时花儿开败,结了种子,正待成熟。 福福把铁锹地上一插,单脚支了一边,开始打量。 房后的这块地,一眼扫过去,地方还不小。福福稍一琢磨,拿着铁锹就开始挖坑。 福福要栽树,还要栽果树。 这个想法从第一眼瞧见秀梅婶子门前的枣树苗开始,就印入福福脑中,今儿又瞧见山里的山楂树和酸梨树,福福打算今儿就开始要种了。 坑是不好挖的。 特别是福福人小,力气也不大,个头不比铁锹棍高出多少。 这边费劲吧啦的一铁锹土一铁锹土挖着坑,手被磨的还难受,因为土质不好,栽树的坑还不能小。 得大了挖,着实费些功夫。 等益哥来了房后,告诉她粥熟了,福福一个坑还没挖完,也就大半。 额。 还想多种几棵果树,这挖坑,就得累死个人。 福福出了满头的汗,手磨破了皮,看着眼前房后这一块地,力气活,还真心疼自己这小身板。 “姐,这是要干嘛?” 福福刚放下,那边益哥就颠颠跑了来,有模有样的抓着铁锹,立在坑里,两脚更是踩了上去,整个人抱着铁锹棍,用力蹦。 第三十九章:柿子 栽树的坑虽说没挖好,但福福有心栽,等吃了饭,兰儿和成哥提着篮子来了,福福就拿着铁锹,和益哥一人背个背篓,出发了。 “你要挖山楂树?”兰儿瞪大了眼睛,“不摘山枣了?” “我想挖回来,”福福手上缠好了棉布,手掌破皮的地方也包裹好,握着铁锹,并不吃疼,“种在我家房后。” “那,那,那么大一棵,”兰儿伸手比划,甚是惊讶,“你要挖回来??” “小树苗,小树苗,”福福笑,那么大一棵树,她哪有那本事,“果树底下酿出来的小树苗,我挖那个,种那个。” “现在时节刚好,”福福解释,“好成活。” 成哥更是滴溜着大眼睛,带着怯意,眼瞅着她,嘴糯糯的想开口,又不敢。 “成哥想问啥呀?”福福看在眼里,笑着看向成哥,“你要说出来,姐姐才知道呢。” 小家伙垂了眼,咬咬唇,顷刻间就又抬起头,眸眼多了几分坚定。 “福福姐,”声音很轻,缴着手指头,“那个山楂,太,太酸了。” 小家伙说完,嘴里还呲溜一声,吸了酸水,接着强调,“特别酸。” 福福笑,兰儿也没忍住,跟着笑出声,只益哥,走到成哥身边,认真的跟着点头,甚是同意,“姐姐,真的,真的,那山楂你没吃,真的特别酸。” 益哥说完,浑身酸的还跟着哆嗦了一下,成哥更是认同。 “姐姐知道,”福福停了笑,两手一边一个,揉着两人的小脑袋,“瞅你俩吃山楂那样,姐姐就知道酸的不行。” “山楂酸,家枣甜,桃子、李子、杏子都各有味道,”福福一手牵一个,边走路边轻摇胳膊,“酸甜苦辣凑一块,才更有趣呢。” 福福见两个小孩吃愣,就继续说,“姐姐问你们,你们最喜啥果子?” 益哥一听,略一想,“姐姐,我最喜桃子。” 成哥小人却不说话,福福也不催,待他抬起头,有了答案,“福福姐,我想吃甜枣,很甜的枣子。” 福福点头,刚要继续说,就听兰儿哎呀一声,“我,还有我呢福福,我可喜欢吃柿子了。” “福福你不知道,我大姨家,”兰儿说起柿子,眉眼就爬上笑意,整个人有了小女孩的欢快,“我和成哥的亲大姨,家里有棵柿子树。” “那柿子树,老大老大,可高可高了。” “我还是小的时候,我亲娘,”兰儿压低了声音,陷入回忆,“领着我去过一次。” “冬天呢,我娘抱着我,在树底下,我自己从树上摘的。” “可甜可甜,”兰儿眼角湿润,吸了鼻子,袖子擦了眼,又故作轻松,“以后就没吃过。” 沉默,大家悄悄走路。 益哥拉着她的手,成哥也走到兰儿身边,伸手安慰。 “我大姨知道我爱吃,每年柿子熟了,都让人稍来一袋子,”兰儿苦笑,又装作不在意,“但是我后娘看都不让我和成哥看一眼,就偷偷藏起来。” “等我们不在的时候,在家里偷偷吃。” 福福见兰儿模样,甚是心疼,“兰儿,到时候我也栽棵柿子树,等柿子熟了,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真的?”兰儿破涕为笑,小脸笑开了花,“真的种柿子树?” 福福点头,“要是寻到了果树苗,不但柿子树,成哥想吃的大甜枣,益哥爱吃的桃子,咱都种上呢。” 第四十章:恼人 一路又是欢歌笑语。 “姐姐,姐姐,”益哥最是究根问底,“然后呢?” “然后?”福福刚纳闷,就想起未完的话题,“然后呀,然后就是,你最喜的果子,若是经常吃,也会吃腻的。” “但是呢,”福福笑,“今儿酸,明个甜的,才会觉得酸的不甚酸,甜的更甜呢。” 两个小人一听,还认真思考起来了,后边开始慢腾腾的挪着步子。 福福和兰儿前头走,还得老回头看着他俩,于是就让益哥和成哥快走两步,她和兰儿后头跟着。 “兰儿,你亲大姨家离得远不远?” “远着呢,”兰儿手往东边指,“我大姨家在山那边那边呢。” 兰儿说完,回头看福福,“福福姐,怎么了?” “你说你大姨家就有柿子树,我寻思若是不远,我就近就挖个苗苗,”福福笑,“离得远,就算了。” “我附近找找,兴许能找到。” 兰儿跟着点头,“柿子树山里就有,就是得往深里走。” 深山的野柿子应该特别酸涩,吃不大得,还是得找些家养的,栽种或者嫁接。 不过心虽这么想,福福却没空深究,因为眼前就是酸枣地,她可有的忙了。 兰儿后娘是个事多的,两人再怎么想帮忙,若是家去带不回酸枣,肯定不好过。福福好个劝,才把两人留在这边摘酸枣,她和益哥过去挖果树。 山楂树旁边酿出好多树苗,高高矮矮的,福福挑了个长势特好、枝干有她胳膊粗细、侧枝伸了五六个、树苗还高出福福两三个头的山楂树苗,绕着树苗画了个大圈,又拿出家带的红绳,拴在树枝朝南方向,家去栽种的时候也要刚好那边朝南。 树苗下的土,混着小碎石子,特别不好挖。 福福刚挖了两铁锹下去,铁锹就被地上的小石子咯的吱吱响,那声音,特别恼人。 福福特想捂严了耳朵,实在听不得那吱吱扭扭的动静,就暂时停下,一手扶着铁锹,一脚搭在铁锹沿上,支着下巴,伸了另一只手,拽着山楂树的叶子。 “唉,得费多大劲,才能把你请回家,”福福摸着山楂树叶,缓和了语气,“你也帮帮忙好不好,等回了家,我保证你日头晒的足,水能喝的饱。” “你左右瞧瞧,旁边你的兄弟姐妹,挨的这么近,等你再大些,伸展不开呀。” “还是和我家去的好呢,”福福向前伸着脑袋,话一开了头,就不好停,“等回了家,我找几个小伙伴,你们相互陪着,一起开花结果,好不好?” “还有那个,”福福指着不远处的酸梨树,益哥正蹲在一棵梨树苗前,拿着家里的破铲子,吭哧吭哧的铲着土,“那棵梨树苗,也和你一起家去呢。” 福福见益哥铲土铲的认真,便放下脚,抬手抹抹脸,一边挖,一边继续念叨,省的那恼人的动静太刺耳,“秀梅婶子房前,好多枣树苗。” “等你们家里落了户,我就再栽几棵大枣树,哎呀,不过枣树我要栽在房前,你怕是见不到。” “也不一定,”刚挖几铁锹,福福就喘了粗气,“等你长高了,能越过房顶,就能瞧见了。” 第四十一章:路上 两棵果树苗,福福和益哥真是费了老大的劲。 为了不伤根,根垛挖的特别大,又就地编了草帘子,把根垛包起来。 山楂树高,就放福福背篓,酸梨树也不小,往益哥的小篓子里一放,就装的满满的。益哥刚背了篓子站起来,还没走两步,树苗就在上面可劲扑腾,走一步就晃悠。 福福也背上篓子,一手拿着铁锹,一手扶着益哥的树苗,让他轻快些。 成哥整个下午来回的跑,那边摘了会酸枣,就颠颠跑了来帮益哥铲土,铲上一会就再急急跑回去。 福福和益哥刚和兰儿他们碰面,兰儿就过来接了益哥的背篓,非要替益哥背。 “我比你力气大,”兰儿说着,任益哥再使劲,也没抢过兰儿,“下午我和成哥摘了这一筐的枣子,你俩一人一边,提着往前走。” “我和福福姐在后头,”兰儿说完,把枣篮子拎起来,让他们一人一边提着,“你俩前头走。” 福福这一天,还是累人的。 来回这两趟路途不说,就是上午摘酸枣累脖子和腰,家里中午也没休息,下午挖树苗,累她腿和胳膊,眼下浑身上下都不舒坦,还又渴又饿,福福不禁纳闷:会不会她把坑挖大了? 要不然咋这累人。 福福还自言自语说了好多话,眼下是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 益哥和成哥提着篮子前头走,兰儿跟着,福福在兰儿身后,拿着铁锹,走一步杵一下地,绑手的棉布也磨的散开了,福福就胡乱手上一缠,系个死结。 走到一半,兰儿非要替她拿铁锹,福福拧不过,由着她。 “兰儿,你不累吗?” 摘酸枣,也不比挖树苗轻快。若是摘着玩、摘着吃,那比不得,但兰儿她后娘让她摘,可是有数的。 “不累,”兰儿摇头,“山上跑一圈,还算轻快的呢。” 福福扶额,看来她这小身板,真是欠活计啊。 “明天你还来摘吗?” “今儿这两篮子,够我后娘吃一阵了,”兰儿摇头,“家里还有许多活计,我后娘不让我再跑了。” 兰儿说到这,忽然回头,“福福姐,你是不是还想摘?那我家去和我后娘说一声。” 福福急忙摆手,“不摘了,不摘了,家里那些够吃了。” “不过等到了冬日,家里没事,酸枣熟的透了,干巴了,”兰儿回头,自顾念叨着,“我后娘还会撵我们上山,给她摘一些漏了的回去。” 一路上福福听了许多兰儿和她后娘的事,比如兰儿现在整晚整晚的哄她后娘新生的小兄弟,睡不了多少觉。 她家大人孩子的衣裳,都是兰儿洗的。夏天还好,冬天也是冰凉的水,她后娘不让烧热水,说是废柴火。 她家炖炖的饭,也是兰儿做。 还有兰儿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她后娘带的女儿穿剩的,不中穿了,才给兰儿。 她后娘带的那个儿子,也是懒惯了的,贪吃不说,脾气也随了他亲娘,对成哥很不好。 福福见兰儿说的轻松,好似在说别人的事,不由得问出声,“你爹不知道吗?” 第四十二章:打水 兰儿沉默,抬头看着前方,益哥和成哥提着篮子走的快,更是欢快的背着文章,声音飘来,尽是童趣。 “我爹不常在家,”福福不好多问,刚想换个话题,随便聊点什么,就听兰儿轻叹声,“我爹家来的时候,我后娘他们对我和成哥挺好。” “那你不告诉吗?”福福轻问出声。 兰儿摇头,“我爹在外头干活,很累的。” “再说,”兰儿低了声音,稍一停顿,接着说,“我奶和我婶子,以前都在我爹跟前念叨过。” “我爹家去一问我后娘,她就哭,更要好一番闹腾。” “我爹,我爹就哄,然后事情就过去了。” 福福也跟着叹气,伸手拿回兰儿手中的铁锹,看着脚下的山路,抬眼瞧着不远处的村子,飘起袅袅炊烟,鸡鸣狗叫。 “福福姐,你比我还命苦呢,我还有我爹,我爷和我奶也偏心成哥,我老叔和我婶子,也常常背地里给我们好吃的。” “我婶子家两个姐妹,老来偷偷找我玩。” “菊香想和她们玩,”菊香是兰儿后娘带的女儿,“她们都不理的。” 兰儿说到这,伸手拉着福福,惹来哭腔,“福福姐,你和益哥,就你们俩。” “这不是还有你嘛,”福福也生了感慨,瞧着兰儿的眼睛溢了水气,就开起玩笑,“你不会不理我们吧?” 兰儿可劲的摇头,“福福姐,我和成哥,会一直一直,和你们好的。” 眼看就到村子,福福赶忙叫住益哥,背了篓子,让兰儿和成哥前头走,她和益哥后头慢慢挪。 虽说辛苦,但一到家门口,看着房前屋后,想着遍栽果树,结了成树的果子,那可是好。 一到家,房后放了篓子,福福一刻都不耽误,洗了手,让益哥抱柴烧火,她剁了块骨头,切了野菜,淘了米,锅里开始熬粥。 屋里忙完,福福搓搓手,去了房后,继续挖中午没挖完的坑。 这时节日头下的特快,转眼间,天地就浑黑起来,月亮也慢慢露头,夜晚变的清明。 福福中间喝了两大碗粥,顶着月色,累了满身的汗,终于挖完了。 福福和益哥两人,从篓子里小心的拿出树苗,又屋里翻出剪子,修了修侧枝,随后把草帘子拿掉,瞅好了南北朝向,栽在坑里。 填土最是欢快的,篓子里的原土,好不容易背回来,福福是一点都没糟蹋,全倒在坑里。 两棵果树,福福还围了边,好浇水。 家里的水缸,平时都是德正帮忙抬满的。村子只一口井,在村口,福福这大半个月,还没见过。 新栽的果树浇了一桶又一桶,树苗叶子又撒了大半,终是把水缸掏空了。 这大半夜的,福福也不好麻烦德正,姐弟俩拿着水瓢,提着水桶,面面相觑。 “咱,”福福放下水瓢,看着益哥,有些不确定,“抬水去?” 益哥点头,还生了几分兴奋。 福福却高兴不起来,井啊!打水啊!是那种要站在井边,一圈一圈的绕着辘轳啊!这大黑天的,她和益哥力气又小,也没打过水,怕是不行啊! 第四十三章:勇敢 福福一想,心里就打怵。 但水缸是一点水都没了,酸梨树还没浇透,缺个一桶。 唉,只能靠自己了。 福福提着水桶,益哥在旁边跟着,拍着小胸脯,“姐姐,你不要怕,到了井口,我上去打水。” “你就远远站着,”小家伙信誓旦旦,很是拿定了主意,“瞧着我就行了。” 福福心里一暖,嘴上却是笑。小样,就你那把子力气,不够我担心的。 “咱到了井口,先看个究竟,不忙着打水。” 这井口,福福越看是越有点害怕,拉着益哥只远远的瞧,还不想走近。 晚上了,眼下村子里没人走动,虽说月色喜人,但井口那黢黑的洞,着实吓人。 福福以前觉得,自己啥事都能弄的来,实在不行,还有二两银子度日,但眼下只打水,就把她给难住了。 特别是那辘轳头,架子上的井绳,还有井绳绑着的水桶,福福远远瞧着,就生了几分退意。 益哥被她拉着,也前去不得,只抓着她的手,“姐姐,你别抓我,我前去看看。” “咱再远处瞧瞧,”福福哪敢松手,放了水桶,抓的益哥更紧了,“要是有人来打水,就好了。” 不是福福不中用,若是白日里,咬咬牙,也就上前了。只晚上这光景,看了着实有点吓人。 越是害怕,福福心里就越瞎寻思,更是不敢往前凑。 姐弟俩正试试巴巴的,就见不远处走近一个小人儿,扛着扁担,扁担上一边挂着一个木桶,两手一前一后扶着,摇摇晃晃的。 “福福姐?” “兰儿?”福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比扁担没高多少的小人儿,是兰儿! 兰儿见福福和益哥提着水桶,远远的,正绕着井边转悠,一走近,伸手就帮忙把水桶提起来,自己的扁担少了一只手扶着,越发晃的厉害,“福福姐,你要打水是吧?” 福福见兰儿放了担子,手上的木桶拿到井边,扁担下的两个水桶也没顾,就熟练的一手扶着辘轳头,一手拉了井绳,把拴着的水桶放下去。 “福福姐,你和益哥在那等着,我打了水,把水桶给你提过去。” 兰儿这一系列动作,福福惊讶的不知该说啥好,月光下,只呆呆的瞧着兰儿不慌不忙的放着辘轳,吱吱扭扭的,瞧着井绳慢慢下坠,这才开口,“兰儿,你还打水啊?” “我也是今年,”兰儿眼不挪的盯着井绳,分外小心,“我后娘指使我来的。” 福福慢慢的往井边挪,刚挪了两步,就听水桶到了底,贴了水面的声音。 兰儿又轻扶辘轳,拽着井绳来回晃悠,让井底的水桶装满水,晃悠了两三下,提提拽拽的,就压好井绳,两手用力转着辘轳头,开始打水。 福福看兰儿小小的人儿,站在井口,浑身都在用力摇着辘轳头,瞬间就不怕了。小跑两步,站在兰儿对面站好,不去瞧井口,也抓紧杆子,开始帮忙。 “益哥躲远点,”福福见益哥也要往前凑,急忙拦着,“你水桶拿了来,往前放放。” “福福姐,我知道你害怕,我自己可以,你不用过来的。” 福福摇头,摇了三两下,慢慢也找出感觉,能使上力了,“我日子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你比我还小呢,比我勇敢这么多,我得多和你学习呢。” 第四十四章:有人 水桶到了井口,兰儿迈开腿,一手扶住辘轳头,一手抓着水桶,慢慢松了井绳,把水桶拉过来,又轻车熟路的把水倒在福福桶里,继续打水。 “福福姐,你先把水提回去吧,”兰儿放着井绳,不让福福帮忙,“你倒进缸里,我这里打满我的两桶,还能再给你提一桶上来。” 福福把水桶挪了挪,边上放,回头又继续帮兰儿打水。 “我和你学学,”福福笑,跟着兰儿一起使力气,“以后我也能自己打水了。” 兰儿略一停顿,就开始传授经验,“福福姐,你脚要站稳,不能动。” “绕辘轳头的时候,上身跟着使力气,”兰儿念叨着,特别用心,“腿脚千万不要动。” 福福应下,这边益哥提了兰儿的两个水桶到跟前,刚倒了水进去,福福就凑了来,“兰儿,这一桶,你让我试试。” 自己打水,福福心里还是怕的,但见兰儿一桶一桶的打的轻快,不自觉的也想试试。 兰儿让出位置,又急忙站到对面,帮着福福。 “福福姐,你慢一点,井口湿,可别滑着。”兰儿比福福还紧张,特别是当福福探出身,要摇井绳,让底下的水桶装满,更是着急的说不出话,只紧紧握住福福的另一只手,手心都冒汗。 福福也没敢多摇晃,感觉差不多,就开始往上打。 好不容易上手,总要学个全套。这边大半桶的水到了井边,福福就学兰儿的样子,一只手扶着辘轳,一只手去够水桶,幸好有兰儿帮忙,这大半桶的水,终是上了岸。 “唉,”福福这才大喘一口气,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下来,“还真累人。” 在兰儿的帮助下,福福又试了一下,虽然还是大半桶,但终于少了些担惊受怕,越发上手。 兰儿提着水,支了扁担,“福福姐,我要赶着家去,回去晚了我后娘念叨我。” 福福帮兰儿把扁担扶稳当,又好个谢,瞧着兰儿走远。 “咱也回,”益哥小家伙早就试试巴巴的提着水桶,走了一两步,福福这才回过神,“浇果树去。” 好不容易打的一桶水,全浇了果树,福福想烧个水泡脚,都没剩下。 没法,还得再打一桶。 福福让益哥提着水桶,院子里站着,好个寻思,她这才屋子里翻出一捆麻绳,一起带了去了。 “姐,你带绳子干嘛?” “一会你就知道了。” 有了这捆绳子,福福安心不少。 还没到井口,福福就把绳子绑在腰上,留出合适长度,另一头让益哥系在不远处的大树上,绑的超紧,福福这才走到井口,扶着辘轳,又把水桶续到井里,开始打水。 还好黑天,远近没人,看不真切,要不然福福这身装扮,可是丢尽了脸。 心虽这么想,但腰上系了绳子,益哥更是不远处用力拽着,替她把关,让福福安心不少。 嗯,打水也不是啥难事了。 福福心里正美滋滋,眼瞅着满满的一桶水要到井口,就听路旁有人说话,还低着语气,“你们在干嘛?!” 怪吓人的!! 福福心里一急,手一哆嗦,就松了辘轳,辘轳头扑腾扑腾的快速转着,好在福福躲的快,没打着人。 刚退了两步,就感觉胳膊被人拽起,一把扯了她后退好几步。 福福还没抬头看清人,就听井里的水桶,‘咣当’一声,落到井底,动静挺大。 第四十五章:得意 福福气愤啊! 是谁!这大半夜的!在井边吓唬人!! 福福挣开拽着她的人,直剁脚,气鼓鼓的抬头看。 额。 “咋是你?!” 德正啊德正,不带这样吓唬人的啊! “我还想问你们呢,”福福刚生了气,没质问呢,这边德正火气倒不小,“大半夜的,在井边玩啥!!” 在井边玩??? “我,我们,我们哪里在井边玩?!”福福气的话都说不连贯,“你好好看看,我,我在打水啊!!” 说完,又有了气,伸手拿腰上的绳子就往德正身上甩了甩,“还好我绑的牢,要不然你这一吓,我若慌了神,那可咋办!” 福福一回想,心更是扑腾扑腾跳不停,真是吓人,“大晚上的,你干嘛去了?!” 福福这才看清,风尘扑扑的,不远处还放着两扛草,地上有镰刀,这是从山上才回。 德正也不说话,把福福和益哥往后拽,到了路边,这才自顾上前,拉了几下井绳,开始打水。 福福松了腰上的绳子,又解了树上的那头,牵着益哥的手,看德正打上一桶水,倒进水桶,也不说话。一手提着,回头又看地上的两捆草,稍一犹豫,就放了水桶,从福福手上拿了绳子,把两捆草绑在一处。 弯腰,一个用力,就把草扛着肩上,又一手提了水桶,前头走。 福福和益哥大眼瞪小眼,刚伸手想帮忙,就被瞪了回来,只得后头跟着,不好说话。 家里水缸一点水都没剩,德正把水桶刚倒进去,就回头问,“今儿一早还满水缸呢,咋一天就没了?” 益哥乖,“德正哥,我们浇果树了。” “果树?” 益哥又是乖巧的点头,出了屋门,连蹦带跳,像献宝似的,颠颠往房后跑,“德正哥,我姐在家后院栽了果树。” “这边栽的山楂树,还有酸梨树,都是老酸老酸的。” “我们山上挖的呢,老大老大,老沉老沉了。” 益哥小孩子,家里栽了果树,也算新鲜事,又是自己忙活的,特别有成就感。 此时在德正跟前,这一说起来,就小嘴巴巴的说个不停,“德正哥,姐姐和我还摘了好多酸枣,在篮子里呢,一会你尝尝,可酸了嘞。” 福福后头跟着,也到了房后。 两棵新栽的果树,浇透了水,还滴着水珠。 “山上挖的?” 益哥轻轻的摸着果树,很是小心,“是的呢,德正哥。” 德正听了不说话,转悠了一圈,又拍了拍树干,回头看向福福,“你要栽果树?” 这是问她呢,福福点头,“这时节正好,移栽过来,好成活。” 德正绕着果树,还晃悠了两下,这边福福看着心疼,刚栽的树苗,可别让他给晃悠出来。 刚要开口,就听德正说话了,“栽的还挺深。” 福福得意,大黑天的,摊开磨起泡的手,“那当然了,为了挖坑,我手都磨起泡了。” 福福的手,是真磨起泡了。 她手本就细腻,没干过粗话,这铁锹用的,磨了一下午,两个大水泡。不过看着新栽下的果树,想着日后结出的果实,嗯,值的! 第四十六章:帮忙 福福彻底惊呆了。 德正抬了五六桶的水,水缸满了之后,家去收了草,吃了口饭,大半夜的,知道福福想在大门口栽枣树,就扛着铁锹,二话不说,开始挖坑。 福福和益哥屋子里点着油灯,一人捧着一本书卷,正看的认真,就听门外有动静。 好在月色清明,福福屋内看的清楚。 披了衣,出了门,“你这是干嘛?” “我白日里没空,”德正挖着坑,也不停,吭哧吭哧的接着说,“趁着这会得闲,帮你挖好。” 额。 “不用,不用,”福福连连摆手,“栽枣树的坑不用太大,我自己就能。” “还是我来吧,”德正手上没停,擦了脸上的汗,“枣树是秀梅婶子家门前的吗?” 福福点头,“我是这样想的,还没和秀梅婶子吱声。” “那明天等我回来,”此时德正挖好了一个,边上又选了地,接着挖,“我去下院帮你把枣树挖回来。” 福福是真没想麻烦德正,栽果树虽说累,手上也起来泡,但乐趣也是满满的。 “我自己,”福福刚开口,还想继续说,就被德正给打断,只得心里小声嘀咕了后半句,“真的能行。” “我答应了先生!” 额,这话像是万能的,啥时候说都顶用! 福福无语,也反驳不得,只能由着他。 黑天半夜的,福福也好外头站着,看说服不了德正,就让他挖好三个枣树坑,也赶紧家去休息吧。 “姐,”福福刚进屋,就见益哥手上还拿着书卷,整个人却趴着窗户往外看,见她屋子里来,回头问,“德正哥帮咱挖枣树坑呢?” 福福点头,别说,这初秋的夜还有点凉,赶忙上坑,裹紧被子,“你德正哥答应了咱爷,非得抢着干活。” 福福今儿实在是累,炕上趴着,寻思再翻上几页书,等外头德正挖好了坑,怎么也得出门看看,送送人家。 谁知这么想着想着,被褥暖人,又乏累一天,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福福睡到大天亮,阳光刺眼,晃的福福才从沉睡中醒了过来。整个人精神饱满,浑身充满力气。 福福躺炕上,一连伸了好几个懒腰,全身都解了乏。 就听外屋噼里啪啦,烧柴的声音。 福福屋子里穿好衣裳,一边叠着被褥,一边唤益哥。 “姐,你先洗脸,”小家伙干干净净的,两手端着脸盆,盆里装着半盆的温水,“我熬了粥。” 福福心里这个暖呐。 “你起来咋没叫我?” “姐姐睡得熟,我就自己起来了,”益哥把脸盆往架子上一放,又乖乖的回头,脆生生的,“姐姐,你快来洗。” 福福洗了脸,收拾了屋子,外头益哥也熬好了粥,福福又拌了凉菜,姐弟二人桌前吃了饭,开始了新的一天。 福福挑了书卷,让益哥东屋读书,她就拿了一两碎银,去找秀梅婶子。 还没到院门口,就见院子里栅栏跟前德正挖了五六个坑。 额。 看来要栽不少枣树了。 第四十七章:抓鸡 朝阳初升,在小村子的山头冉冉向上爬着,红彤彤的。 福福望着不远处的山,又左右瞧着家家户户,行走在村子里。 甚是安静。 这个点,人们大多出门忙碌,福福正担心秀梅婶子没在家,刚走了没几步,就见秀梅婶子挎着篮子,正往这边来。 “福福呀,”秀梅婶子瞧见福福,停住脚,远远的就开始笑,“你下来的正好,我正要上去呢。” 说完,等福福一走近,就掀开盖着篮子的粗布,露出里面的黄米年糕,焦黄焦黄的黄米,上头撒着点点的大红豆,甚是喜人。 装了有大半篮子,“我兄弟家小侄子十二天,娘家做的年糕,我带了些回来。” “也没顾上给你送去,这不,刚倒出点时间,寻思上去瞧瞧你。” “我这前脚才出门,就遇着你了,可巧。”秀梅婶子把粗布盖好,篮子递给她,“家去热一热,能吃上几顿。” 福福好个谢,又欢喜的接过篮子,手痒的掀开粗布一角,瞧着里头黄澄澄的年糕,咽着口水。 “婶子,这个瞧着就好吃。” “你若喜欢,等到了年前,家里的大黄米收了秋,婶子家也蒸上一锅,”秀梅婶子瞧着福福的馋样,点着福福额头,“到时候啊,让你吃个够。” 说完,就要往家走,福福提着篮子,后头跟着,“婶子,我下来找你还有点事。” “咋滴啦?” 秀梅婶子回头,满脸的关心,更是上下打量她,唯恐福福磕着碰着了。 “婶子,我没事,”福福笑,拉着秀梅婶子的手,跟着往下院走,“婶子,我想抓两只鸡,养养。” “最好是下蛋的母鸡,再有只大公鸡更好,”福福念叨着,“现在天气凉的快,我也不知道老母鸡还能不能抱窝。” “要是能抱窝,我寻思再买上几个鸡蛋,抱上一窝小鸡崽子。” “你想养鸡?”秀梅婶子一听,问她,“养鸡可麻烦着呢,特别是小鸡崽子,现在要入秋,天凉的也快,养小鸡崽子熬人的呢。” “婶子我知道,”福福是早就想养,但家里鸡窝前几日才盖好,这也才将将晒干,鸡能住进去,“若是能养,我寻思就先养着。若是等了明年,空闲这一个秋冬,我觉得有点可惜。” “也是,”秀梅婶子略一想,轻轻点点头,“你想养几只?” “婶子,我想抓只大公鸡,”这个福福早就想好了,“再养三两只母鸡,若是有能抱窝的母鸡,就更好了。” “还有鸡蛋,能孵出小鸡崽子的鸡蛋,我也想买上十多个,抱上一窝。” “那正好,”秀梅婶子一听,牵着福福的手,前头走,“我家有两只大公鸡,一只太厉害了,啄的另一只吃不好睡不好的,也不合群。” “正好,我给你抓了去,你家里养。” “老母鸡啊,婶子家也不多,给你抓三只,你回去养养看。” “倒是有一只,我看着最近蔫蔫的,老趴着不动,刚停了蛋,我瞧着是要抱窝。” “不过家里的鸡蛋,我攒了些日子,前几日我回娘家,给我兄弟媳妇带去不少。 “不过十几二十个,家里还是有的。”说着话,就到了秀梅婶子院门口,“我给你找找,一会你拿回去。” “婶子,你家两只大公鸡?”福福高兴啊,“上次我来,只瞧见一只厉害的,没见到那只受气的。” “可不,”秀梅婶子一听,来了笑,“那只受气的,老被那只大的欺负,经常往外跑,都不着家。你若不来,我还寻思要不抓了卖了,到时候若跑丢了,可白瞎了。” 正说着,就进了秀梅婶子院子,两个小姑娘,干净立整的,正院子里洗衣服,“福福姐,你来了。” 大的叫柔儿,比兰儿小,但瞧着个头比兰儿还高,衣裳也干净整洁,带着笑意,和福福打招呼。 小的三五岁年纪,早就颠颠跑了来,不顾手上的水湿,抱住福福的腿,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福福,“姐姐,灵儿好几天没见到福福姐姐了。” 灵儿养的白胖白胖的,这在村子里可是少有,衣裳瞧着是柔儿穿过的,但灵儿穿在身上,水灵灵的,特别招人喜欢。 和两个小的玩了会,福福见秀梅婶子在抓鸡,就赶忙跑过去。 话还没说完呢。 “婶子,”福福摸了摸自己的一两碎银子,叫住秀梅婶子,“我带了银子,婶子咱俩亲归亲,买卖归买卖,我得给你多少钱呀。” “你先拿去家里养,”秀梅婶子摆手,不要钱,“我不收你银子。” 那怎么能行,福福刚想说,就被秀梅婶子领了先,“你要过意不去,就家里好好养,等明年呢,小鸡崽子长大了,你还我一只大公鸡,三只母鸡。” “我给你多少鸡蛋呀,等你养大的母鸡下了蛋,你再还我就是了。” 秀梅婶子这是让福福空手套白狼啊,哪有这样的,这便宜也太大了。 福福赶忙掏出带的一两银子,递过去,“婶子,你就当卖我的,你算算多少。” 福福从没想过,这给银子,还有这么难送出去的。 最后没法,推脱了好一阵,银子虽说秀梅婶子没收下,但明年开春,福福要还回来双倍的。 也就是两只大公鸡,六只母鸡,四十个鸡蛋。 嗯,福福超级满意,秀梅婶子却不开心,一边帮她捉母鸡,一边嘀咕,什么她一个大人,沾了小孩子的便宜。 “婶子,我这是空手套白狼,”福福笑,越看秀梅婶子越是欢喜,简直要蹦高,“你吃老亏了呢。” 秀梅婶子笑,“这养鸡可耽误工夫了,要心思细,日日夜夜看着,按时按点喂,不能冷着,你若养大了,给了婶子这么多,那是婶子赚呢。” 秀梅婶子抓好了三只母鸡,左右瞧着没见家里的那只受气公鸡,就又拿了个篮子,屋子里挑出二十五个鸡蛋。 “婶子,二十个就够了。” “这鸡蛋啊,不是每个都能孵出小鸡崽子,”秀梅婶子把鸡蛋篮子小心的放好,“得多放几个。” 说完,秀梅婶子地上撒了一把剁碎的野菜,嘴里咕咕的叫着。 不一会,厉害的那只大公鸡就出现了,雄赳赳气昂昂,很是气派。 “婶子,我瞧见的就是这个,”福福指着大公鸡,“厉害着呢。” “可不,就它厉害。”秀梅婶子一边说一边四顾瞅着,果然,不远处,墙头上,出现一只花毛公鸡,羽毛没这只鲜艳,气势更是矮了半截,正站在墙头,咯咯的打鸣。 额。 可别是只傻公鸡。 “不傻,精着呢,”秀娥婶子笑,许是瞧出福福心思,往前走了几步,在那只公鸡跟前,撒了一把野菜,它还知道警惕的四下瞧了瞧,这才跳下墙头,咕咕的开吃。 秀娥婶子一边撒野菜一边凑近,瞧它没注意,伸手就给抓住了,它扑腾扑腾的扇着翅膀,很是用力。 秀梅婶子拿着碎布绳,三五下就给绑的严实,“送你去好人家,不受气了。” 许是能听懂,又扑腾了两下,大公鸡就消停了。 柔儿留家里看家,灵儿小丫头非要跟着,还要帮忙提着装年糕的篮子,福福刚提了鸡蛋,就哎呀一声,差点忘了。 “对了,婶子,我还有事。”福福看向门外的枣树,又东墙头瞧了杏树,“婶子,我想从你家挖几棵酿出来的,小的,枣树苗。” “还有杏树苗,我也想挖一棵,栽家里房后。” “我还以为啥大事,”秀梅婶子一手抓着三只母鸡,一手抓着大公鸡,笑的开心,“你老叔过两日家来,让他帮你栽家里。” 福福这才提了篮子,和柔儿笑着摆了手,又牵着灵儿,跟上秀梅婶子。 “婶子,不用劳烦我老叔,我自己就能的。” 家去的这几步路,福福就把和兰儿上山摘酸枣,又种了山楂和酸梨树的事和婶子说了。 “唉,我这个新嫂子,惯会指使人!”秀梅婶子说的是兰儿后娘,话里带气,“自己生的丫头小子咋不撵山上去,劲折腾兰儿和成哥。” 秀梅婶子又叹了口气,到了院门口,瞧见挖是坑,直夸福福能干。 “是德正,”福福下巴抬着,指了指上院,“知道我想种枣树,昨晚非要帮忙挖好,我说啥都不听。” 秀梅婶子涌上满脸的笑意,别提多高兴,“我就说,你和德正这孩子合适。” 额。 又给绕回来了。 福福刚想摇头否定,秀梅婶子就进了院子,口袋里掏出一团碎布绳子,有三四段,都是挺长一截。 一边把绑着的母鸡解开,一边腿上又绑了长绳,拴在鸡窝附近,“鸡不认路,这新抓的啊,得绑上绳,养几天。” “等养熟了,认识家了,再松了绳子,就走不丢了。” 说完,又让福福找了野菜,和了糠,添了水,喂了一通。 “这天气转凉,母鸡抱窝得要个安静的地,”秀梅婶子抱着那只要抱窝的母鸡,左右好个看,“这鸡窝虽好,但这几只公鸡母鸡太吵,孵不好鸡蛋。” “小鸡崽子出来,晚上也凉,不好成活。” 福福早就想过,也有了法子,赶忙进了屋,拿出新编的、底座圆圆、上头还盖了大半边,专门设计孵小鸡的篮子。 “婶子你瞧,这个成吗?” 第四十八章:做饭 篮子放在外屋西北墙角,里放了厚厚的碎布垫子,又铺上软草,小心的放好鸡蛋,秀梅婶子刚放了母鸡下地,它就乖乖的进了篮子,一股脑趴上去,伸开两遍的翅膀,盖住鸡蛋,又满意的闭了眼,开始一动不动的孵小鸡。 福福眼瞅着老母鸡这一系列动作,着实吃了一惊。 “婶子,这只鸡咋和啥都懂似的,自己就去孵小鸡了。” “它们都懂,”秀梅婶子笑,“你呀,这里最好隔开,不要人来人往的太闹吵。” “再找两个碗,放跟前,一会我给你拿点苞米面,顿顿喂点好的。” 又是好一通嘱咐,秀梅婶子见福福都用心记了,这才放心。刚抱起灵儿,益哥就从东屋出来,掀开帘子,往外瞧,“婶子。” 秀梅婶子笑,往前走两步,“这是温书呢?” 益哥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点点头,“我刚在背书,不知道婶子来了。” “快,快屋子里继续读,别耽误,别耽误。”说完,就把益哥又推回屋里,回头冲着福福就开始小声的夸,“益哥这孩子啊,真懂事。” 福福算是看出来了,秀梅婶子喜欢的,可是不吝惜夸奖。 福福笑,揪着灵儿头上用红绳拴着的小揪揪辫子,“婶子,我看柔儿和灵儿呀,才是最懂事的呢。” 灵儿一听,就在秀梅婶子怀里咯咯的笑个不停,两手又去够自己头上的小辫子,活泼的紧。 出了屋,秀梅婶子看院中的那只大公鸡和两只母鸡,挑干净了野菜,正拽着绳子,四处走动。 “等松了绳子,福福你别忘了给它们腿上绑个小红绳,或者头顶抹把灰,到时候自己家的鸡,好认。” 福福记下。 等秀梅婶子一走,家里的大公鸡刚熟悉了这一会,就精神抖擞了。 再也不是在秀梅婶子家受气的模样,守着跟前的两只母鸡,也多了几分威武,院子里阔步走着,大白天的就咯咯咯的打了好几串鸣,叫的特别欢! 福福瞧着,不由得扶额,还真不傻。 家里养了鸡,福福就更是不得闲了,秀梅婶子送了点苞米面,还给了她大半袋喂鸡的糠,能吃一阵。 福福就提着篮子,得空就山上挖野菜,鸡能吃的,都给挖了回来。 外屋福福找了板子,把抱窝的母鸡给隔开,留出钻进钻出的小洞,甚是隐秘,福福这才满意。 这一忙,就到了晌午。 种果树只能一早一晚,这大中午的,也不能挖,福福干脆挑了前阵子晒的骨头,琢磨着做顿午饭。 一来让秀梅婶子也尝尝她的手艺,二来,福福有阵子没去上院,送的两次饭菜,也都是益哥出门,她有阵子没见德正奶,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不能空手,家里又没东西,只得做点饭菜,端着去问个好。 福福泡了不少蘑菇,又剁了排骨和肋骨,一根大骨头,着实不少。也没掺野菜,干脆骨头炖蘑菇,想想就不错。 自己吃,还是熬了一大把的粥,省米。 骨头洗干净,控干水,锅里炒香了调料,又放葱姜蒜,骨头一放,热锅翻炒,再倒入大酱,上了色,加入热水,撒了盐。 锅开了五分钟,福福又倒入蘑菇,温火开始慢炖,很是熬工夫。 福福放的水多,本就想慢慢熬,骨头熬出的骨汤也美味,泡饭更是好吃。 第四十九章:见面 这一熬,就花了不少工夫。 好在除了福福,村子里不忙的时候,多是两顿饭。 日子不好过,又不用下苦力,必然就得少吃饭。 福福和益哥,却是雷打不动的一天三顿,伙食虽不好,吃的也不多,但是一顿不落。 看着炖好的骨头和肉,香味飘的满屋子都是,顺着门口,又飘香屋外,福福外头捡了把柴火,风吹着的,福福闻着都是满满的肉味。 益哥眼巴巴的看着福福把骨头一根根的从锅里挑出来,三个碗里一根一根的放的细致,又用铲子一个碗里铲了两大铲子蘑菇,勺子盛了三勺子汤,三个碗都装的满满的,这才满意的点头。 锅里还剩点锅底,福福就拿了个小碗,都给装了进去,这才倒了水,开始刷锅,把熬好的稀饭和盛菜的大碗锅里一热,灶里添了柴。 “这碗,你给秀梅婶子家送去,”福福把碗端给益哥,盖上个小盖帘,捂的严严实实,另一个碗也盖上,福福端在手里,“这个我给上院大奶奶送去。” 益哥前头走,小心点出了门,福福后头跟着,关了门,上院去了。 这时候,这个点,福福心里是有准备的,德正家只德正奶在家。果然,刚倒德正家大门口,试探了唤了两声人,没人应,福福心里就有数了。 “大奶,我是福福,”福福两手护着碗,用胳膊和婶子推了大门,院子里站好,先冲里屋喊,“我家里做了点菜,给你和我大娘送来尝尝。” 还是没动静,福福只好继续冲屋里喊,“那,那我屋里来了?” “我把大碗放在,等我大娘回来热一热,你们将将吃一口。” 福福刚说完,院子里刚走了两步,就听屋里德正奶一个不耐烦,用力的拍着窗户,扯开了嗓子往外喊,“喊什么喊啊!大白天的!有事就进来说!” 动静太突然,吓了福福一跳,好在心里有准备,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福福挺了挺胸脯,进了屋。 把大碗放在外屋的架子上,福福犹豫要不要进屋打个招呼,就见德正奶东屋发话了,“是下院福福吧,你可是有阵子没上来了?!” 听老太太语气,不好。 福福赶忙掀开帘子,又遇到一堵门,推了门,进了东屋。 这是一股啥味道啊! 中草药的味道,混杂在一股霉味中间,还有人吃喝拉撒全在屋里,刚一进去,福福没个防备,差点给呛住。 不通气也就罢了,里外还关的这么严,唯恐屋内的空气跑出去。 大白天的,屋内更是一点光线都没有,东屋的窗子,这会都用帘子遮挡着,半透着光,屋子里昏昏暗暗。 这房间,人没病,也得给关出病来了。 福福门口站着,也不关门,小手在身后还悄悄的掀开帘子,换换空气。 “给我把帘子放下!”老太太在炕头,依在一堆被褥中间,一直眯着的眼忽然睁开,抬手就指着福福,“门也给我关上!” “大奶,咱屋里透透气,”福福心里虽说打怵,但还是好心劝上一句,“对你养病也好的。” 哎呦她的天哪,福福早知道老太太脾气不好,说话不好听,但福福要知道老太太脾气这么不好,说话这么不好听,说啥事再也不劝了,让福福干啥就干啥! 第五十章:大吵 一连二十多分钟啊,老太太骂人都不带重样的,身后的枕头,手边上的茶壶、茶碗、扫炕的苕帚、擦炕的抹布、盛瓜子的盘子,但凡老太太伸手能够到的,全给扔地上了啊! 福福躲都躲不开,一边丢,嘴上更是不饶人。 毕竟是长辈,又一身病,还是德正奶,福福也还不了嘴,只一边把东西往炕上捡,一边安慰老太太。 谁知福福一安慰,老太太更是生气,又是一通的扔和骂。 福福两世为人,连想都没想过还有这场面,今儿算是见识了。 老太太窝在炕上,身上的被褥被她连蹬带踹的四散开来,因为腿脚不便,整个人又上半身奋力的往前扑,一边扑还一边挪,也不知咋了,不管不顾的,手里拿着枕头,人都挪到炕沿边了,追着福福就要打。 一边试试巴巴的要打人,又吐沫星子满天飞的换了法子接着骂。 什么痴心妄想啊,什么啥都不会啊,什么身子骨弱啊之类的,福福忍着屋里的味道,又躲着砸过来的东西,尽量不去听那一通骂骂咧咧,那不还嘴,只把老太太扔下来的东西,这回安了心眼,放倒炕稍,离老太太远远的。 老太太手边没了可扔的,急红了眼,就两手团着身上的被褥,就要往地上扔。 刚要松手,好在福福眼尖手快,老太太挪到了炕沿边,那被褥又胡乱的裹着老太太,刚要扔的那一头,差点把人连带着掉下去。 福福跑的快,老太太马上要掉下炕的一半身子给接住了,刚要侥幸的松口气,跟前的老太太就上了手。 老太太虽说年纪大,这两年又卧床,但毕竟是庄稼妇,对手又是福福,手上很是有把子力气。 两双手,就那么胡乱的在福福左右挥舞着,福福一边挪着老太太上炕,一边尽力躲着,但还是碰了福福的肩、打着福福的手,好在脸窝在胸前,没打着脸。 刚把老太太挪到炕上,两手用力往里一推,离得远了,碰不到福福,老太太就开始破口大骂。 说福福这不好、那不对也就罢了,但老太太千不该万不该提了福福那去了的爹娘,和刚走的爷爷。 老太太刚开口,福福一股气,噌的就上来了! “这个老太太!”福福大手一挥,站在地上,叉着腰,比气势是不是,“你给我停!停!停!” 屋内味道不好闻,福福也不板着呼吸了,趁老太太吃愣这会,快走两步,屋门打开,手上一用力,扯掉门帘子,新鲜的空气就进来了。 老太太气的通红了眼,抬手指着福福,“你!你!你!你个大不孝的!” 福福看老太太气归气,但好在没气晕,说实话,福福刚扯了帘子,着实怕把人给气晕了过去。 看人没事,福福就更有谱了。 谢了不脱,直接上了炕。 别说,老太太把炕上的东西都扔了之后,这炕上干干净净的,着实好走路。 遮窗子的是有些年岁的细纱布,日头晒的又干,福福没用力,就给拽了下来。刚扯了两块,外面的日头就照进来,晃了福福满眼。 呀呀,这才是初秋的日头呢,着实美。 屋内通了气,又进了光,福福的火气一下消了大半,老太太却气的在炕头直咳嗽。 福福于心不忍,刚要过去给拍拍后背,手就被老太太给抓住了,扯了福福手上的窗帘子,就往福福身上打。 额,这帘子,轻飘飘的,屋内又有了风,根本都不大能碰到福福身。 老太太没注意,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手,拿着手上的窗帘子打着福福,嘴里虽说还咳嗽,但稍一缓,就骂骂咧咧的不停。 福福干脆抓着老太太的腰,额,可是瘦,一个用力,就把人给拽到了墙角,然后趁老太太一个分神,就掰开她的手,跑的远一点。 老太太又上来一阵咳嗽,福福瞧着没啥事,反正都闹到这样了,福福就干脆推开窗子。 刚推了两下,没推动,瞧着别头都开了,又往外头一看:这窗子外头还用个木棍给堵住了! 福福正犹豫,就听炕头墙角停了咳嗽,通红了脸,喘的厉害,火气还是不小,“你!你!你!等着!等德正回来再!回来了!我是!我是说啥都不让你进门!” “你!你个!你这个毒心肠的!!” 老太太真真的咬牙切齿啊,福福此时离得近,屋子里光线又好,看得真切。 “大奶啊,你等等,”福福瞧着老太太,忽然生出一股笑意,心里有了主意,只见福福脸上挂了乖巧的笑,又温声温语的问候,“你想喝水是不?” 又是气了老太太一通,福福假装没瞧见,自顾下地,地上碎了的茶壶茶碗外屋拿了扫帚,聚到一块,也没瞧见其他的,就柜子里拿了小碗,装了水,递过去。 “大奶,你润润嗓子,”福福也不听老太太念叨,自顾说自己的,“瞧你嗓子都哑了,喝点水。” 福福知道,老太太是真渴了,但见人还是不去接水,倔强的继续嘀咕,福福就笑,再给了台阶,“大奶你看,你现在骂人声音都不大了。” “我都听不到,”福福还假装探过去耳朵,摇摇头,“人也没刚刚精神。” 福福见老太太两眼冒火,啧啧两声,继续说,“大奶,你想想,刚刚一开始,你那骂人扔东西的气势!” “哎呦!那还了得!”福福不知哪里生出的趣味,越说越上瘾,“就你刚刚,就那个,扔了茶碗,哎呀,‘咔嚓’一声。” “那动静,可清脆了!” 福福又把水往那边推了推,和说书似的,语气浮夸,“大奶,我和你说实话,别看我现在缓过来了,就刚刚,你可把我吓的不轻!” “咱俩这架,打的呀,要是比输赢,刚开始,大奶,你绝对是领先优势!” 福福又冲老太太竖起大拇指,怕老太太不好意思在福福面前喝水,福福就回头一边收拾这乱七八糟的,一边继续夸张,“我觉得大奶你就是渴了,嗓子哑的话说不清楚,我才少了那么一丢丢的害怕。” “所以我说啊,大奶,你喝口水,先歇一会,一会咱再接着吵。” “这就当上半场,”福福眼不抬,耳朵却听到动静,嘴角不由一笑,继续叠老太太的被子,“这上半场,大奶你赢了。” “我是输的心服口服呀,”这还真是福福心里话,虽说后来没忍住,自己也发了脾气,但和老太太这一通折腾比,相差实在太远,“一会咱俩都歇好了,再吵个下半场。” 第五十一章:好笑 “我得赢回来,”福福话里话外还透着点不甘心,刚要继续说,就听炕头老太太哼了声,福福也不理,还给自己打打气,“一会我家去多吃点饭,喝足了水,大奶,咱再好好吵吵。” 福福听着,那边放了碗,就回头很是自然的拿起来,外屋又装了水,炕上放着,话不停,“大奶,我觉得这上半场我得先好好总结总结经验。” “我觉得我还是有吵架的潜质的,”福福叠好了被褥,用力抱到炕头,也不管老太太,闷着头,一边铺炕一边继续说,“我觉得我就是面皮薄,开不了口。” “你是说我老太太脸皮厚?!!!” 福福吓得一激灵啊,这喝了水,嗓音就是清亮! 福福一听,心里虽说七上八下,但脸上却故作深沉,还歪着脑袋,假装思考了一会,这才继续说,“大奶你说你,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这经历的、见识的,自是我没法比。” “我和大奶不是一个级别的,”福福摇摇头,还略带可惜,“大奶,我觉得你,若是和同龄的老头老太太们吵架,定是有理有据、全方位的完胜他们!” “一定是把他们说的心服口服!”福福一边说还一边挥着手,带了点赢的气势,手上的活计却不停,褥子铺到老太太跟前,就假装啥事没有的把老太太挪到一边,继续铺,心里却一直在打颤,“大奶,要不你教教我。” “就教我咋说话,”福福铺好了襦子,又拿了枕头,靠墙垫好,虽说心里害怕,唯恐老太太又咋呼起来,但还是用力从背后架了老太太胳膊,挪到褥子上,倚了枕头,“大奶你想啊,我和益哥小孩子家家的,这日后要是受了气,连个会骂人的都没有。” 福福越说,越觉得学学吵架也没那么不是回事,一边抱了被子,给老太太盖在腿上,掖好被角,一抬头,透过窗户,就见益哥小人站在院子里,垫着脚,往里瞅。 还没等福福喊,就听益哥院内怯生生的,叫着姐。 “大奶,益哥许是看我没家去,过来瞧瞧。”福福瞧着都收拾的差不多,德正娘俩也没回,抬脚就要家去。 “让益哥进来吧,我瞧瞧。” 额,福福见老太太发完话,头往后一仰,闭着眼,手指还敲着炕,有一下没一下的,看不出老太太心里想啥。 福福一咬牙,出了门,跑到益哥跟前,“大奶让你进去问个好。” 益哥想来也是怕的,眼里刚生了怯意,就见福福牵着益哥的手,笑出声,“我刚和大奶玩游戏,输了。” “你进了屋,问了好,替我给大奶背篇文章,”福福又理好益哥的衣裳,“乖乖的,大奶就欢喜了。” 小家伙毕竟小啊,好忽悠,又听要背文章,就眼里含笑,一口应下。 刚进屋,益哥问了好,老太太刚抬眼,就听益哥地上站的直挺挺,又脆生生的开了口,“大奶,我姐姐说,她玩游戏输了,我要背篇文章。” 话音刚落,就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上了。 福福瞧听的着老太太一愣一愣,心里就笑开了花。 第五十二章:咋养 福福从来没想到,刚刚还和老太太吵的不可开交,这会,竟然能和平共处了。 益哥背完书,姐弟俩正想家去,福福瞧着老太太炕头坐着,瘦瘦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窝在被褥堆里,那么小,就生了几分可怜。 “那个,大奶,你饿不饿?” 老太太瞥了福福一眼,又哼了一声,不是好语气,“这才啥时辰,就要吃饭?!” 额。 福福这好心,虽说被说,但还是笑着继续说,“大奶,我家里熬了粥,要不我让益哥端一碗上来,外屋还有炖炖蘑菇,大奶你要饿,再不就先吃一口?” 福福说完,就去看老太太脸色,瞧着也不吱声,就德正家外屋橱柜里找了大碗,递给益哥,让他家去盛一碗粥上来。 福福也不闲着,益哥家去的这会,她就翻出德正家的饭桌,又拿了筷子,小碗倒上温水,又把带上来的菜,也端上桌子。 “大奶,”福福把饭桌放的近,筷子又伸到老太太跟前,菜盆推了推,“你先尝尝我做的,看合你胃口不?” 老太太抬眼,又是一声哼,“小小的孩子,一看就是个嘴馋的,成日里惦记着吃肉!” 老太太嘴上不饶人,但手却接了筷子,夹了口蘑菇,嘴里细细嚼着,很是有一会才放下筷子,“菜里有肉,哪有不好吃的!” 福福瞧着老太太的样,心里笑,但面上点头附和,“可不,还是大奶说的对,菜里有肉啊,咋炖都好吃。” 老太太又是一声闷哼,拿了筷子,吃了两口。 益哥回来了,端了一大碗的粥,乖乖的放在饭桌上,“大奶,这是我姐熬的粥,还放了野菜,可好吃了。” 益哥说完,就直直的瞅着老太太,等着答复。 老太太被瞅不过,叹口气,慢吞吞的拿起碗,喝了口,又见益哥小人趴在对面,支着下巴,两眼冒光,“大奶,好吃吗?” 额。 福福明显瞧着老太太一愣,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福福正想把话岔过去,就听炕头老太太一边又喝了口粥,一边话音露出个嗯。 益哥顿时嘻嘻笑,也不怕老太太了,脆生生的话就不停,“大奶,我也会熬粥呢。” “我姐教我的,”益哥高兴的呢,比划着,“先要淘好米,然后淘米的水不能丢,留着浇菜。” 小家伙伸着两只小手,一步一步的念叨着。 福福瞧着氛围和谐,就瞥了眼窗子,有了想法,“益哥,你先脱了鞋。” 鞋子刚脱完,福福也不看老太太,就指使益哥,“大奶刚和我说呀,要开窗子透透气。” “这窗子姐姐一个人也弄不来,”福福自顾说着,但余光也瞧见老太太不是好脸色,放下筷子,张嘴正要阻止,福福不给机会,紧接着继续说,“益哥乖,咱姐俩帮大奶把窗子开了。” 福福说完,还拍拍益哥,“快,你和大奶说,就说这开窗子,你能做的来。” 小家伙天真啊,一听有事做,炕上就蹦高,还拍着手,咯咯的笑出声,“大奶,你放心好了,我就去帮你把窗子开开,咱透透气。” 说完,就跑到窗台边,伸手就推,没推动。 “等等,窗外有棍子支着,姐姐外头给拿开。”福福也不管老太太,赶忙跑出东屋,费了老大劲,拿下棍子。 益哥屋里一用力,窗子就开了。 开了一扇,另一扇就好开了。 此时秋高气爽,日头当空,家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风里飘着的,全都是欢快的味道。 门开了,窗子也开了,气流一通,屋子更是畅快。 老太太粥没喝完,撂了筷子,脸色特别不好,生着气,福福也知道,这是碍于益哥在跟前,没和她吵,于是福福就凑上前,没话找话说,“大奶,我从我秀梅婶子家抓了几只鸡。” “一只大公鸡,三只下蛋的母鸡。” “有只母鸡,我秀梅婶子给了我一只正抱窝的呢,”福福半个屁股坐在炕沿,诚心诚意的瞧着老太太,“还给了我二十五个鸡蛋,我家里正孵小鸡呢。” “大奶你说我从小到大也没养过这鸡鸭啥的,都不知道咋弄,”福福一副困惑模样,“我秀梅婶子又说这天气凉了,就是孵出了小鸡崽子,也不好养活。” “大奶,你懂的多,你快教教我,这得咋养呀?” 福福说完,益哥也满心好奇,整个人更是凑到德正奶跟前,学福福说话,“就是呀大奶,你快教教我们,这得咋养呀?” 第五十三章:不信 瞧着眼前的老太太,福福实在不忍心。 还在因为开了窗子生闷气,眼下又被她和益哥真诚的盯着,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也不说话,大气喘了有一会,才不是好语气的接了话,“这都秋天了,还孵啥小鸡崽子!” “大奶,我也知道的,现在不是好时候,”语气好不好另说,接了话就行,福福笑,“但是我秀梅婶子家正好有母鸡抱窝,我就寻思我多花点心思,辛苦辛苦,试试呗,万一养活了呢。” “大奶,抱窝的母鸡我放我家外屋了,”福福又往前凑了凑,真心想听听意见,“我秀梅婶子说,母鸡抱窝二十来天,我寻思应该能孵出来。” “我是担心啊,大奶你说,要是小鸡崽子出来了,天就更冷了,我不会要把它们养在屋里吧?!!” “我不会得把它们养在屋里吧?!!” 福福眼下才想到这问题,孵出小鸡崽子应该问题不大,关键是养大它们啊!! 这要是二十来只小鸡崽子养屋里,哎呦,那还得了啊! “不会吧?大奶?”福福想到这,一脸惊恐,“这鸡崽子拉一屋子鸡屎,这屋子还咋住人啊!!!” 老太太也不知咋想的,刚还一直生闷气,不是好态度,更是撂了筷子,这人忽然就好了?? 不但好了,整个人瞧着心情还不错??? 福福还沉浸在二十多只公鸡母鸡,养在屋里的担惊受怕中,就见老太太拿起来了筷子,端了碗,细嚼慢咽的吃上了。 ?? “就得养屋里!”老太太语气肯定,不知是不是福福错觉,恍惚还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小鸡崽子怕冷,不能外面养。” 福福心一横,小鸡崽子瞧着可爱,鸡屎也能忍忍,就咬咬牙,接着问,“大奶,那小鸡崽子我屋里得养到多大,才能放出去?” “得养大了,”老太太特别肯定,唯恐福福不信,“养成大公鸡大母鸡。” 。。。 这和她心里盘算的完全不一样啊,福福一下就蔫了,是真真的愁眉苦脸,越想越受不了。 “大奶,不用在屋里养到大吧?”福福接着问,“养到半大行不行?” “那可不行!”老太太一脸严肃,掷地有声,“得、养、到、大!” 福福一听,没力气的整个人往炕上一滩,四脚朝天,唉声叹气,“这可咋整啊?!” “谁让你养了!”听老太太语气,心情着实不错,一口口喝着粥,还挑了两块骨头,啃了肉,嘬了骨髓,更是馋人的吧唧了嘴,又喝了温水,这才接着吃粥。 福福瞧着老太太,有点半信半疑,挺起身子,“大奶,你不会逗我呢吧?” “我哪有那闲心,”老太太不耐烦,“这年年秋冬的时候,山上没吃的,黄鼠狼就下山抓鸡。” “你这小鸡崽子孵出来,半大的要是放出去,那还不都得让黄鼠狼给叼了去!” “真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老太太急了眼,“我这么大个人,还骗你不成!” 福福撅着嘴,小声嘀咕,“那可不一定。” 老太太没听清,瞪大眼睛,“你刚说啥?!” “益哥,你等大奶吃完,把桌子收了,然后家去等我吃饭。”福福赶忙下了地,整整衣裳,先嘱咐了益哥,然后颠颠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回了老太太,“大奶,我得去找我秀梅婶子,问问清楚。” 福福说完,就跨出了屋门槛,眨眼工夫就跑没影了。 第五十四章:顺眼 福福来气啊。 火急火燎的赶去秀梅婶子家,问了清楚,福福就一肚子气。 老大个人了,嘴上说不骗她小孩子,还真当她傻,不知道事情能打听清楚的,就骗她!吓唬她! “哼,”福福往家走,踢着小石子,“你个老太太,还骗我说小鸡崽子要在屋里养到大,哼!吓我这一大跳!” “哼!哼!哼!” 福福一连踢远了好几个小石子,还是不解气,就弯腰捡起两个,往远处扔。 “秀梅婶子说,根本不用养到大,”福福嘀咕,一甩手,瞅准远处的柳树,用力扔,石子飞出去老远,“家里有老母鸡领着,又搭了鸡窝,窝里铺的多一点,盖的牢一点,屋子里养几日,外头放着就行了。” “哼,吓唬我!” 福福又扔了一个小石子,力气用的太大,胳膊甩的嘎吱一声,差点给甩脱臼,哎呦疼的她,这才揉着胳膊,推了大门,回了家。 益哥也是刚回来,乖乖的屋子里放了饭桌,正在拿碗筷。 “姐,德正哥家大娘回来了,就没用我收拾碗筷。”益哥说完,回头又指着脸盆,“姐,你快洗手,咱也吃饭。” 刚说完,小家伙想起了啥,碗筷没放桌上,就又拿在手里,凑到福福跟前,“对了姐,大娘回来吓了一跳。” “咋了?”福福纳闷,老太太吓唬她也就罢了,不会又吓唬自己儿媳妇吧?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益哥糯糯的,歪着小脑袋,没想明白,“大娘就是一直念叨,说什么这门啊,窗子啥的。” “然后大奶就让我家来了,”益哥颠颠屋里放了碗筷,福福洗手的工夫,又掀开锅,一边往屋里端粥,一边接着说,“大奶还让我告诉姐姐,说是咱家以后出了小鸡崽子,虽说有老母鸡看着,但还是屋子里多养几日稳妥些。” 福福哼了声,小声嘀咕,“吓唬人。” “大奶说,晚上真有黄鼠狼叼小鸡崽子的,”益哥乖乖接着传话,语气也多少学了老太太,一本正经,“让咱晚上把鸡窝盖的牢牢的。” 熬的粥,福福喝的是一点都没剩,和老太太吵的这一架,着实花了不少精力,吃饱喝足,福福心情也好了不少。 也没歇,屋里翻出一根红绳,剪了几段,给家里的大公鸡、老母鸡拴上,腿上绑的牢牢的,做了标记。 刚弄完,福福瞅着还不够,就先抓了大公鸡,喊屋里的益哥,让他在灶台刮点灰下来。 益哥一手拿着板子,板子上全是黑黑的灶膛灰,另一只手抓着小木棍,黑了老长一大节,戳着灰,“姐,用这个干嘛?” 益哥一到跟前,福福就手上抹了一把,又按着大公鸡的头,抹了它一头的黑。 “嘿嘿,”福福瞧着大公鸡在她手上咯咯的叫,不服气?福福伸手就又是一把,两眼直溜溜的瞪着她,倒是缩了脖子,不叫了,“这才像话!” 家里的母鸡,除了抱窝的那只,福福也都给它们带了黑帽子,丑是是丑,但福福瞧着着实顺眼不少。 嗯,这才像是她养的。 第五十五章:松塔 房前屋后挖的野菜,福福剁碎喂了鸡,剩下的也收好,留着下顿。喂完鸡,福福又提了斧头,山上绕一圈,就背回一扛的柴火, 上山的这一圈,福福又瞧见了好处。 那就是松树结的松塔,这时节,都要裂开来,正好可以摘家来。 家家户户忙着收秋,摘松塔的人并不多,福福背了背篓,没有手套,就用粗布把手缠的严实,拿了袋子,山上去了。 松塔好处可多,裂开的松子可以吃,松塔晒干了还能当柴烧,特别方便。 就是不大好摘。 松树叶子尖尖的,扎人。松树长的也不矮,福福垫了脚,又压了枝条,费力的拧下一个,满手都是松油味。 虽说难摘,但摘着摘着福福也就习惯了,知道用巧力,一棵棵松树这么摘下来,不一会,就是满篓子。 篓子里的倒了袋,福福一连摘了三大篓子才把袋子装满,这一大袋,背是背不动,福福就拖着袋子,又背了满篓子,迎着落下的夕阳,一步步的往家挪。 做起力气活,福福就越发觉得日子艰难。 脚下的沟沟坎坎,是一步比一步难走,挪下来,再挪上去,特别费劲。一路上,有好几次,福福累的没了脾气,心想着要不干脆就把袋子给先放下,到时候一点点用篓子背回去。 但最终,还是没拧过自己,硬是连拖带拽,一大袋子加一背篓,全给拿回去了。 “唉,”福福刚到院子,袋子就大门口一扔,背篓也丢在旁边,整个人胳膊酸腿疼的,瞧着它们叹气,“你们可都到家了。” 益哥从屋里跑出来,又颠颠的回头屋里拿了板凳,端了凉开水,小胳膊小腿的拉着福福坐在凳子上,他人上前就忙活起来。 福福院子指着院子西边,靠近栅栏跟前,很大一块空地,就让他把松塔挪到那。 益哥小人拖着背篓,挪到地,就把松塔摊开,提着篓子又去找袋子。 一连跑了好几次,也没用福福帮忙,益哥就把活计给干完了。 “真棒,”福福笑,喝完水,瞧着累出汗的益哥,满心欢喜,小家伙是真真的懂事,“姐姐给你做饭吃。” 小家伙抹了把额上的汗,嘻嘻一笑,拍了拍手,“姐姐,你先坐着。” 说完,人就跑进了屋。 福福正纳闷,就瞧益哥端了洗脸盆出来,里面冒着热气的热水,小心的放在她跟前,又从肩上拿下毛巾,递给她,“姐姐,你先洗手。” 话一说完,人又跑进屋。 福福还没洗呢,就听屋子锅碗瓢盆的一阵噼里啪啦,刚要开口问怎么回事,屋里就听益哥喊没事。 福福摇头,小家伙是越发机灵活泼。 刚洗好脸,福福正要擦,就瞧见益哥端着大碗,碗里露出焦黄焦黄的几根玉米棒,眉眼全是笑意。 两手捧着碗,碗抬的老高,遮了他半边脸。 “姐姐,”小家伙笑的眼睛都眯成缝,鼻子更是凑到碗边,一边走一边吸了好几口,“秀梅婶子送给咱的苞米。” “说是山地里的嫩玉米,长不熟了。” “婶子就掰下来吃,给了咱好几根,”小家伙走近,带着苞米的热乎乎的香气,“婶子知道姐姐没在家,就帮我煮到锅里。” “让我家里烧火,说是煮熟了,等姐姐家来,就能直接吃。” 第五十六章:苞米 福福瞧着热乎乎的苞米,整个人刚刚摘松塔的疲累一下就没了,满心欢喜更是溢上心头,就乖乖板凳上坐着,从益哥手里接了筷子,扎在苞米瓤中,戳的老深,然后拿了筷子一端,开始啃。 苞米不嫩,也不老,啃上一口,嘴里热乎乎的、浓浓的苞米味,别提有多爽了。 福福和益哥姐弟就外头坐着,一人手里拿着一根苞米,一边啃,一边看夕阳西下。 那红彤彤的落日,那漫天的晚霞,那映照下的金色大地,被秋风这一轻抚,带着丝丝凉意,偏生了几分豪情。 福福瞧着苞米粒,开始一排排的啃,几只鸡更是聪明的凑到俩人跟前,咕咕的只叫。 益哥小人忍不住,吃上一口就撒上几个苞米粒给它们,福福就笑,“不用管它们,一会吃剩下的苞米棒,扔给它们就够它们吃了。” 益哥虽是乖乖点头,但瞧着福福不注意,还是偷偷的扔。 福福就当没看见,一门心思的吃着苞米,看着风景。 有不少鸟雀呢,这时候像是全都出来了,远远近近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山上庄稼收成,它们一个个也是偷吃的饱饱的。 夕阳落下去了,天也渐渐变暗,一个不注意,等再抬了眼,那漫天的晚霞,就藏起来了。 福福还从没有这般,只安安静静地坐着,细细的瞧着白天到夜晚的变化,感受着天的黑、守着月的明。 这是秋天的夜呢,那么高爽,这么清明。 福福啃了两根苞米,终是等来了点点繁星初现,在高悬的夜空中,一闪一闪的发着光、闪着亮。 家里的鸡,啃的苞米棒光光的,啄了又啄,是一点苞米芯子都没剩。这会,也安静了,还知道聚拢在鸡窝里,扎成一堆,脑袋瓜都埋在一处,藏在厚厚的羽毛中,瞧不见。 福福刚站起身,伸了懒腰,正端了脸盆进屋,寻思得出门去秀梅婶子家,就见德正来了。 扛着铁锹,正推了门口木门,瞧见福福在当院,“我去挖枣树。” 说完,就又转了身,推开的木门随手关上,扛着铁锹往下走。 “等等啊,”福福顾不得,放了脸盘,门外喊了声,就回头招呼益哥,让他家里等着,人就跑了出去,“等等,等等。” 这三五步,福福跑的急,喘着粗气,“得拿个篓子,挖好的树苗连根带土装篓子里。” “还要,还要标记南北朝向,”福福解释,“不能弄错了。” 德正闷闷的,认真听完,先是一愣,接着就嗯了声,“你去拿篓子吧。” 说完,人就又是一转身,往下院走。 福福又赶忙往回跑,等拿了篓子,再颠颠跑到秀梅婶子家,就见德正和老叔,两人一人一把铁锹,已经挖上了。 “我正要上去问呢,”福福刚放了篓子,秀梅婶子就出来了,“德正就下来了。” “这粗活让他们男人干,”婶子过来拉福福,当街有石头,俩人就坐下,说着话,“咱远远瞧着就是了。” 福福笑,搂着秀梅婶子胳膊,“婶子,你给的苞米,我回来的时候益哥家里都煮好了,我回来的正好。” 秀梅婶子笑,“家里那几亩地,满山就找出几根能煮的,你们姐弟也就尝个鲜。” 婶子刚说完,就哎呦一声,“你兄弟说你出门上山摘松塔去了?” “我看山上挺多松塔的,”福福点头,“闲着没事,就摘回来,松子能吃,松塔也能当柴烧。” 第五十七章:惊讶 今儿这枣树种的,是格外省事。 福福和秀梅婶子说着话,这边德正和老叔帮忙,三五下,就把枣树苗挖出来,栽在福福家院门前。 栽好枣树,又在秀梅婶子家院子挖了杏树苗,栽在福福家房后。 栽好树,秀梅婶子家去,德正前后开始帮着打水浇水。 益哥也从屋里出来了,小人跟在德正身后,又是去打水,又是帮浇水,也不停。 福福看着没她啥事,大半夜的,瞧着家里的公鸡母鸡进了窝,屋里抱窝的老母鸡也吃饱喝足,就扫了炕,铺了被褥。 屋子看俩人前头给枣树浇完水,正房后浇杏树,略一寻思,就出了门。 今儿在德正家,和老太太吵的这一架,福福还没和德正念叨念叨,正琢磨着要不要道个歉,毕竟顶撞了长辈,惹得老太太还摔了不少东西。 这一想,福福就纳闷了,这么大个事,德正娘竟然没下来找她,也是奇怪。 福福歪着头,鼓着腮帮子,口里含着气,正想着咋提这个话头,就见德正扛着扁担,提着两个水桶,益哥颠颠跟在身后,咯咯笑了一路。 “弄好了?”福福让出路,露出洗脸的脸盆,看两人洗好了脸,就犹犹豫豫,问出声,“我,我大奶,挺好不?” 福福自打和老太太吵了这一架,还没上去,也不知啥情况。 “挺好。” 德正擦了手,又抹了把脸,这才抬起头,瞧了福福一眼。 “挺好就好,”福福松口气,故作轻松,打着哈哈,“那个,那个,我今儿下午还去你家了呢。” 德正嗯了声,也不接话,手里还拿着巾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脸。 “待了有一会呢。” 福福探出头,想看个究竟,这人面色怎么一点不改。 又是一声嗯,德正瞧益哥也洗好,还端了脸盆,倒了盆里的水。 “我大奶,我大奶,”福福试探,“没和你们说啥?” 德正这下没直接嗯了,脸盆递给益哥,让他端进屋,就院子里站好,“说了几句。” 福福发现这人咋和个木头似的,问一句说一句,着急啊。 “都说啥了?”福福问出声,想了想,又小声的加了一句,“没气着吧?” 德正这才转过身,两人隔了五六步,对着福福,月色虽说亮,但瞧着也甚清。 “我奶说你砸了我家的茶壶茶碗,”德正开了口,就不紧不慢的继续说,“还说你脾气不好,顶撞老人。” 顶撞老人是她没忍住,有错,但是那茶壶茶碗,不是她摔的啊。 福福刚要解释,就听德正慢声细语的,继续说,“我奶还说,你扔了她被褥,得重新换洗。” 福福有口说不出啊,着急的干摆手,想解释,就是没机会。 “我奶还说,你扯了她窗帘,坏掉了,不中用了。” “还有门窗,我奶也说,说是掉了木头。” “啥?!!”福福不敢相信,老太太这,这也太能了。 德正瞧着眼前的福福,在月色下,瞪着大眼睛,滴溜圆,惊讶的嘴角张着,满脸既是疑惑又是惆怅。 第五十八章:打鸣 “我娘,”德正瞧着好笑,但面上不改,继续说,“我娘下午都没出门,家里照顾我奶了。” 福福惊呆了,不至于吧。 “那,”福福心里怕,“我大奶,和我大娘,还说啥了?” 德正这才又抬起头,看福福这么害怕,着实忍不住,笑出声。 福福这才恍然,被耍了。 “你!你!”福福气的说不出话,指着德正,越发的来气,“太气人了!怎么能这样!!” 月光下,德正笑声清脆,眉眼弯成一道弯,嘴角上扬,露出整齐的牙齿。 “我没骗你,”德正止住笑,这才继续说,“我奶是这么说的,但是,” 说到这,德正停住话头,看向福福,没往下说。 “但是啥?” 福福满是好奇,伸长脖子,问个清楚。 “但是我奶变了好多,”德正话音悠长,语气中多了好些感慨,“这几年,我奶性情大变,我和我娘,每每都是顺着她老人家的意。” “她老人家也越发的不好相处,听不进话。”德正长叹一声,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也是今天,我奶才开了窗,透了气。” “还让我娘给她换了新衣裳,用了新被褥。” “往常,”德正想起了过往的日子,悠悠长叹,“我奶都是不愿的。” 福福听了,彻底松了一口气,低低应了句,“那就好。” 德正轻轻的嗯了声,在这安静的夜,显得格外真切,接着就又开了口,“我娘听益哥说了几句,也知道个大概。” “她心里感激你呢,”德正还能笑出声,“不怪你,你莫怕。” “谁怕了?”福福嘴硬,“我才不怕呢!。” “不早了,你快家去休息吧。”刚说完,怕德正再反驳,就连忙摆摆手,“今儿你帮我栽果树,老感谢你了,咱就扯平了。” 福福说完,不给德正说话的机会,蹦哒着就往家走,心情不错。 来了这才多少日子,福福就养成了每晚必读一会书的习惯,若是一日不读,定是睡不着觉。 “唉,一定是这个身子养成的习惯。” 福福拿着书卷,翻着书,自顾嘀咕,就听益哥在书卷里抬起头,“姐,你说啥?” 福福摇头,让他接着看,翻来覆去家里就这几本,福福闭着眼都能背下来,眼下书卷少,好在都是好书,每每拿起来翻阅,都有新的感悟,也能长进。 这一觉好眠,没成想,天还黑黢黢着呢,福福就被吵醒了。 是真的吵啊,炕稍的益哥,也迷糊着眼,半睡不醒,“姐,该起了?” 说完,迷迷糊糊、歪歪倒倒的,闭着眼就要穿衣服,福福赶忙拉他躺下,“这才半夜,是家里的大公鸡,打鸣不分时候!” 福福安抚了益哥,披了衣裳,就开了门。 鸡窝在窗下,这大公鸡啊,此时得意的跳上窝顶,精神抖擞,分外昂扬,一个接着一个的打鸣不停。 这鸣打的,关键还不是一般大公鸡的咯咯咯,嗯,她家的大公鸡,叫的格外不知听,咯,咯咯,咯咯咯,音拉的老长、调子更是高低起伏,一气到底! 最主要的,它是个破锣嗓子啊!!! 可难听!可难听!可难听了! 瞧着她出来了,它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也不怕,更是直挺挺了脖子,还转了爪子,冲着福福,唯恐她这个主人没瞧见,叫的那个欢啊! 福福郁闷啊,这才大半夜,刚睡下,你就叫,根本不是这个点啊! 福福气鼓鼓,找了棍子,正要上前教训一下。就听,哎呦她的天呢,这么一会,整个村子的大公鸡,不管不顾的,都跟着打上鸣了! 不但鸡打鸣,狗也汪汪叫!更是有吵醒的人家,传来或远或近的骂骂咧咧。 整个村子都醒了。。 第五十九章:记忆 大半夜的村子热闹起来,家里的大公鸡更得意了,扯着脖子,趾高气昂,叫的越发欢快。 福福瞧着,忽然就想笑。 这家伙,还真是,鬼精鬼精的。 再这样叫下去也不是个法子,福福拿着小木棍,一边笑,一边前走两步,戳着大公鸡的头,“大半夜的,可别叫了。” “吵的整个村子都醒了,”福福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点着,不让它躲开,“我知道你得意,但也不是这个得意法。” “瞧着天擦亮了,”福福用小木棍指着天边,苦口婆心,“你再打鸣,叫我起来。” 福福说完,看大公鸡开始小声的咕咕叫,腿上绑着绳,让福福给撵下鸡窝顶,还不小心给绊着了,扑腾了两下,刚站稳,就生出几分不满,炸了翅膀,要扑向她。 哎呦,小样?脾气还挺大。 福福的困意一下就没了,手上拿着棍子,又是好笑又是开始迎战。 大公鸡绑着腿,扑腾来扑腾去也就那片,加上两只母鸡也在一块,绕来绕去,三只就绕到一块,窝成一团,动弹不得。 福福还没战呢,对方就投了降。 额。 看眼前的情形,福福就笑。 大公鸡没了头一秒的神气劲,和家里的两只母鸡缠做一团,歪歪倒倒的,扑腾到一块,挣不开。 看着它们扑腾,福福也不动,大公鸡扑腾的累了,许是知道自己没法子,就扒起了身子,瞧着福福。 一边瞧,一会咯一声,一会咯一声还冲着她叫,福福知道,这是求助呢。 “知道咱俩谁说的算了吧?!”福福拿着小棍子,指着大公鸡的头,开始说教,“以后还敢不敢挑衅我?” 许是福福一脸严肃,厉害语气,大公鸡先是扑腾了两下,接着就蔫了,怂拉着头,服气了。 “真服气了?!”福福还不放过,“你要再厉害个给我看,我就打你了啊!” 嗯,安静了,不咯咯叫了。 福福这才上前,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三只给捋顺了,轻松了。 这下好了,一个个老实了,见着她,也绕着走,福福一给撵进鸡窝,就都乖乖进去了。 “这才像话。” 关好门,屋里洗了手,这一通折腾,福福也睡不着,就悄悄点了灯,接着翻书卷。 这些书,都是老爷子费劲心思留下的,每一本,都是家传。 未来的事情福福不知道,但这些书卷,福福是有心传下去的,可他们姐弟两个,日子毕竟还长,说不上什么时候有个用处,也不知道能不能全部保全。 福福一想到这,家里缺少纸张,最近就和益哥商量,两人都用心的争取把这几卷书背的牢牢的,存在脑子里,等啥时候日子宽裕了,也能抄出来。 这些书,以前每翻开一页,这个身体的记忆就涌现出来,随着翻看的次数越多,记忆就越来越少,慢慢的,就融合了福福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深切。 在这静谧的夜晚,烛火在摇动,伴着沙沙的书页声,记忆的这种融合,甚是奇妙。 第六十章:多少 福福很忙呢,想做的事情,越来越多。 摘松塔,福福一刻也没闲,不但摘松塔,福福还要捡柴火,囤了家里的一草屋子柴火。 还有野菜,福福每天出门,都带回来不少。 家里没有田地,也没有菜园子,马上就是冬天,福福为了过冬,越发的忙。 得了空,福福掂量着家里的银子,买鸡的时候秀梅婶子没让花,眼下,也得花了。 不但需要买米买菜,还有一些坛子、缸之类的,家里也没有,趁着初秋,福福想都置办下。 拿了一两银子在手,福福掂量来掂量去,还是去找了秀梅婶子。 “要买菜?” 福福点头,掏出银子,“婶子,不但买菜,下来新米了,我也得买点新米。” “还有瓷坛子,”福福坐在秀梅婶子家灶坑,搂着灵儿,一边帮着添柴,一边看秀梅婶子急着煮饭,“冬天我想腌点咸菜过冬,家里没坛子,得买几个。” 秀梅婶子手上活计不停,家里也是熬的稀饭,盖上锅,沉思一会,点了点头,“也是,还是多准备点的好。” 说完,秀梅婶子看向自家的菜园子,摇了摇头,“我家菜地不大,长的也不行,家里人口多,怕是分不了你多少,” “不用不用,”福福摆手,“我来找婶子,就是寻思婶子知道的多,我来问问婶子。” “谁家的白菜呀、土豆啊多,能卖的,婶子你帮我打听打听,问问行情。” “我拿了这一两银子出来,”福福从怀里小心的掏出银子,递给秀梅婶子,“就是想这些银子今年置办些新米,多买点菜,再买几个坛子,几口缸。” “我寻思这些我们姐弟两个,吃的也不多,一两银子预备出明年一年的粮食。” “省吃俭用些,我又捡了不少蘑菇,家里还挖了许多野菜,凑合凑合,应该也能够了。” 秀梅婶子看着福福,就笑着点头,“没想到福福呀,这么会过日子。” 福福就也跟着笑,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我爷,给我们留了这一两银子,我和益哥还能凑合凑合。” 说到这,福福生出几分感慨,“这若是没银子,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过。” “没银子也不怕,”秀梅婶子拉着她和灵儿,灶台收拾干净,就去了院子,“婶子家有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姐弟。” 福福听了,就嘻嘻笑,灵儿也蹦哒哒的,跟着后面,笑个不停。 “银子你先收回去,”秀梅婶子把银子又仔细的帮福福收好,“婶子帮你打听,新米不用买,等婶子家米下来,我让你老叔给你送过去,保准够你们吃。” “菜的话,咱村买也买不多少,我传信给我娘家,我娘家兄弟媳妇是个操劳的,种了一大片菜地,兴许能挪出不少。” “婶子太好了,”福福一听,两眼冒光,太高兴了,“若是能买到,就太好了。” 秀梅婶子笑,“还有坛子啥的,你老叔外面走动多,等他家来了,我让他打听打听。” “你呀,”秀娥婶子瞧福福笑的两眼眯成一道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就摸摸福福脑袋瓜,“得和婶子说说,都想买啥菜?买多少?还有,得买几个坛子?几口缸?都多大的?” 第六十一章:就成 和秀梅婶子说完,福福就回了家,开始张罗。 需要准备的很多,福福每天一边不忘摘松塔,一边就开始收拾家里内外。 需要腾出地方,一来放置蔬菜,二来也要准备日后要腌咸菜。 外屋抱窝的老母鸡,着实让福福有些头疼。 原计划是把萝卜、白菜之类的,放在外屋,眼下有老母鸡在抱窝,只能另择地。 还是放西屋吧,福福收拾了西屋地下,用大大小小的木板子把北墙铺成一片,都弄好,瞧着着实紧凑了些,就在心里记下:明年开春,还得挖个地窖。 来来回回刚忙了几日,秀梅婶子就笑着家来,告诉福福,说是她兄弟家的菜有余富,可以分出来一些。 “婶子,真的?” “这还有假,”秀梅婶子笑,“眼下没下霜,菜园子还能再长几日,我把你要的数给我兄弟说了,他说都成,钱不钱的都是小事。” 福福一听,心里踏实了,“婶子,我太高兴了,太谢谢你了。” “这菜呀,没啥好谢的,”秀梅婶子摇摇头,“我兄弟家种的多,本来也是打算拿出去卖。” “你呀,可别这么说,婶子抹不开,”秀梅婶子有点不好意思,“我娘家的事呀,我也不好多说,你一下要这么多,婶子虽然不能白给你,但我也和我兄弟说了,你们姐弟过活,日子辛苦,多少给你便宜的。” “不用的婶子,就按集市行情,该多少就多少。”福福连忙摆手,“婶子,我买多少东西,心里都有数的,你放心好了。” “没事,”秀梅婶子笑,“这菜呀,家家都有菜园子,种的多的,就拿出去卖点,不够吃的,再添个几斤。” “折腾来折腾去,也没多少。” “你这呀,买的多,也给我兄弟帮了不少忙,少了一番折腾,他心里高兴的。” 福福和秀梅婶子说了好一通话,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福福又给了秀梅婶子一两银子,去她家换成一吊的铜钱,刚拿在手,就给了秀梅婶子一百个,剩下的沉甸甸的,拿在手里。 “婶子,这一百个,我拿来买菜。” “等收成了,就劳烦我老叔套车帮忙走一趟,帮我拉回来。” “还有这个,”福福说完,又数出来五十个铜钱,递过去,“婶子,这五十个,我也不知道够不够。” “这个我想拿来买两个大杠,三、四个小缸,再加六七个坛子。” “婶子,就紧着这五十个铜钱,你让我老叔看着办就成。” 福福瞧着剩下的铜钱,仔细的数出一百个,拿在手里,剩下的,全递给秀梅婶子,“婶子,我留出来一百个,剩下的这些,我打算全从婶子家里买粮。” “新米买一些,还有荞麦、苞米、高粱、豆子、芝麻之类的,”福福念叨着,“我看婶子种的也全,到时候婶子就瞧着这些铜钱,多少都分我一点。” 福福笑,“我也想要个全呢。” 粮食钱,秀梅婶子说啥都不收,非要等过阵子粮食下来了再说,“婶子,你就收下。” 福福强递过去,拉了秀梅婶子手,不放,“我呀,婶子就当我懒得操心,把这操心的事,全推给婶子你了。” “婶子就当帮帮我的忙,快点应下吧。”福福笑,“婶子也知道,家里就我和我兄弟两个,吃不多,婶子不用多给,每样庄稼都给点,就成。” 第六十二章:动力 事情有了着落,福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越发忙碌起来。 上山摘松塔,铺的满院子都是,着实不少。 福福也把之前编的篮子拿出来,铺上粗布,装上土,从秀梅婶子家菜园子转了一圈,挖了许多没长大的幼苗回来。 就是那种弱弱小小,没长成的菜苗子,福福连根带土,挖回来不少。 小葱、香菜、小白菜、小萝卜,还有一些菠菜的种子,福福也从秀梅婶子家要了不少。 这些小菜苗,福福小心的一棵棵都插在篮子里,浇足水,一个篮子种一样。 小白菜种的还算多,福福栽了三个篮子,一个篮子也不多种,只五六棵,间距挺大,宽宽松松的,希望能长高。 除了前阵子栽的韭菜,眼下屋里,大大小小摆放的菜篮子,也有八九个,窗台上放不开,福福就放在地上,想着定时搬上炕,晒晒太阳。 从早到晚,忙了一天,是终于忙完了。 福福看着自己满手的泥,又瞧着长势喜人的小菜苗,着实欢喜。 希望这个冬天,屋子暖和,它们能长大,自己也能吃上一点新鲜的蔬菜。 略一寻思,福福趁着劲头,虽然时候不早,但还是又把家里的几个小篮子,装满土,一个撒了菠菜种子,一个栽了半边的姜,另一半边,福福掰下几瓣蒜,也栽了进去。 嗯,这下满意了。 家里东西越来越多,屋子里紧凑的,就给了福福更多的安全感。等买了粮食,再堆满菜,房前屋后小鸡崽子叽叽喳喳,福福就更是知足。 想到小鸡崽子,老母鸡抱窝了也有几日,福福来到外屋,靠着墙,倾身看向墙角。嗯,不错,老母鸡安安静静的,正闭着眼,孵小鸡。 福福轻轻咯了一声,老母鸡不耐烦的抬眼,福福笑,“饿不饿?” 不理人,扑腾了几下翅膀,又挪了挪身子,老母鸡又闭上眼,不搭理。 福福不由竖起一个大拇指,“真棒。” 说完,她就抓了一把苞米面,掺了温水,鸡食盆里和好,轻轻的放在老母鸡跟前,就起身退了回去。 喂了老母鸡,福福闲不住,掀了东屋的帘子,看益哥正端坐书桌前,拿着毛笔,在练字。 家里笔墨是有,但纸张所剩不多。 益哥就毛笔沾水,在木板子上,一笔一笔的认真写着。 正反写好了,木板子就晒干,换一个再练,日日月月,反反复复。 福福倚着门框,看着屋里的益哥,那满眼的专注,全身的投入,人虽不大,但周身的专注,着实让福福感慨。 还是个小孩子呢,哪有调皮?哪有淘气?有的已经是专心刻苦、读书明理了。 感慨的同时,福福也生出了几分羡慕。 益哥快乐吗? 福福肯定,他是快乐的,在练字中,在书卷里,他获得的是别样的快乐。她想,这种快乐,最是难得。 这是她的兄弟,亲兄弟呀,以后同甘共苦,一起成长的人。 不管眼下日子多么艰难,路途多么难走,但看着眼前的人,小小年纪,不失心志,福福就生出许多动力。 第六十三章:折腾 刚忙了几日,人就找上了门。 德正家大娘,来了。 福福在院子里翻弄松塔,松塔晒了这几日,里面的松子一个个都蹦出来,落了一地。福福正拿了扫帚,连敲带打收拾的正来劲,一回头,人都进了院子。 “大娘。” 自从德正奶那件事之后,福福忙里忙外,还没上去过。一转身瞧见德正娘,心里着实一激灵,愣了愣才开口打招呼。 这边德正娘院子里转悠,四下瞅了瞅,嗯了声,“摘的松塔啊?” 这是要唠嗑?福福赶忙应,“闲着没事,就山上转悠了转悠,摘些回来。” “这还栽了果树?” “前几天就栽了,”福福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前走了两步,离着德正娘三五步的距离,停下来,“房后还有山楂和酸梨树,还栽了杏树。” “这是又抓了鸡?”德正娘往前走,瞧见鸡窝的几只公鸡母鸡,就近前,还咯咯叫上两声,引到跟前,“这是你秀梅婶子家的吧?” 说完,瞧着大公鸡,又补了一句,“这大公鸡,瞧着眼熟。” “是我秀梅婶子家的,”福福跟上去,也不知德正娘下来有啥事,眼下只光顾着唠嗑,福福也只能应和,“早就抓回来,养好几日了。” 福福说完,德正娘也没应,直接进了屋,又是左右一通瞧,“又抓了老母鸡抱窝?” “嗯,”福福还是跟上去,接话,“今儿七八天了。” “孵多少个鸡蛋?” “额,”一下打听的这么细,福福还真不适应,“秀梅婶子给了我二十五个。” “那够了,”德正家大娘说完,驻足片刻,抬脚就去了西屋,掀开帘子,站在门口,“屋里乱七八糟咋这多东西。” 西屋东西是不少。 屋子本就小,眼下窗台和炕上又多是种菜的篮子在晒太阳,地下还又腾出一块放菜的地,加上桌子、椅子、柜子、匣子之类的,看着着实紧凑。 “我瞎弄的,”屋子是有点乱,福福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外头冷,这些东西挪出去养不活,我就寻思养在屋里吧。” “反正我和益哥也占不了多大地方,”福福赶忙又接一句,“正好窗台有地方,我就养养看。” 德正娘一听,半信半疑的回头看了福福一眼,回头就进了屋,“我看看这都是些啥乱七八糟的。” “不够费事的,”德正娘嘴上虽然这么说,人却利索的脱了鞋,上了炕,瞧个究竟,“这小白菜,能养大吗?” “还有这个,这小葱,费劲吧啦的。” “哎呀,就这韭菜,长的还行,”说完,德正娘凑到韭菜的篮子跟前,“到时候割下来,兴许能吃上一两顿。” “这是啥呀?”说完,就又瞧见福福埋在土里的生姜和蒜瓣,问个究竟。 “大娘,”福福也脱了鞋,上了炕,给德正娘解释,“这边是我栽的生姜,这边是蒜瓣。” “这个篮子,”福福指着不远处,“是我撒了一些菠菜种子,想重点菠菜看看。” 德正娘看完了,坐在炕上,“瞎折腾。” 第六十四章:放心 福福见德正娘炕上盘了腿,坐下来,也不说话,就赶忙下地添把柴,烧了水,端上去。 “大娘,你下来是不是有啥事?” 德正家大娘喝了水,放下杯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就看福福,瞧她也就罢了,还左右打量,惹得她有些不安。 “大娘,你是不是有啥话想说?” “你大奶和我商量了商量,”德正娘说到这,还咳嗽了一声,“说是既然德正答应了你爷,就不能说话不算数。” ?? “那就挑个日子吧,”德正娘说到这,板起脸,一本正经,“把你俩的事办一办。” 啥?啥?啥!!! 福福彻底懵了,这是咋回事! “不是大娘,”福福缓过神,鞋都顾不上脱,连忙上炕,急着解释,“不是,不是,不用!” 福福急的话都说不清,“不用办!” “咱不是说好了吗,之前的亲事不作数!” “大娘,你和我大奶若是心疼我和益哥无依无靠,还记得我爷的嘱咐,就平日里多走动走动。” “多走动就好了,不用我和德正哥成亲,真不用!” 福福坐在德正娘身边,又往前凑了凑,急着解释,“大娘,咱之前都说好了,可不能反悔。” “再说,我和德正哥也不合适。” “大娘,是真不合适,”福福说话的语气万分肯定,口干舌燥的,刚喝了水,就继续,“大娘你想想,我家益哥肯定是要读书的。” “咱这山沟沟,也没个先生,日后等我挣了钱,得带他去城里。” “请个先生,教他读书。” “这一来二去的,花费是一回事,到时候我们姐弟两个,也好打算,”福福把话敞开了说,“若是我真成了亲,不管和谁,这打算啊,就不是我们姐弟两个能做主的,我怕耽误了益哥。” “我爷当初顾着我和益哥生计,怕我们姐弟俩撑不起这个家,所以急着帮我许下这门亲。” “他老人家想的长远,德正哥应下也是好心,我都记着。” “但,”福福说的越发真诚,看德正娘也听进去了几分,就越发诚恳,“大娘,自从我爷去了,我也想了不少事情。” “以前我爷在的时候,吃喝虽不余富,但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那时候不懂柴米油盐贵,人也懒散了些,但眼下,我和益哥心里有了打算,也想吃苦耐劳,好好过日子。” “至于德正哥答应我爷的,大娘,你和我大奶若是有心,平时咱多走动走动就成。” “不用成亲,”福福说的全是心里话,“我眼下是真没有成亲的打算,心思全不在那。我想德正哥,也是一样的。” “大娘,这事咱就彻底翻篇,过去吧。” “咱谁都别提了,”福福凑上前,又回头看了看东屋,沉默半响,“我想我爷,若是瞧见我今日这般模样,想必也是放心的。” 片刻,福福转过身,看向德正娘,“大娘,我知道你和我大奶都是好心,想帮衬我和益哥,但我真的想自己把这段苦日子挺过去。” “若是眼下,我怕吃苦劳累,答应了大娘,”福福说到这,叹口气,“那么日后,我怕我后悔。” 第六十五章:呆萌 福福说完,屋子里安静极了,过了好久,德正娘才发话,问了句,“想好了?” 福福点头,嗯了声,“大娘,我想好了。” “不过呢,这事也不急,”德正娘不说话,喝了口水,沉思良久才接着说,“要不眼下这事就先缓缓,咱不急着办,你也别急着给退掉。” 啥意思? 福福一脸疑惑,看着德正娘,虽然想不明白,但福福知道自己心意,随即语气坚定,“大娘,这事得说清楚,退掉吧。” “这是为了我们都好,”德正娘想插话,福福没让,侧过身,端坐在炕上,“大娘,你想想,咱事先都说清楚了,话里话外村子里也都传开。” “眼下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更何况又是说不清的。” “咱两家就把亲事退了吧,”福福拽着德正娘胳膊,“大娘,我年纪虽小,也不懂人情世故,但我上没长辈,眼下这件事,也只得自己做主。” “当初定的亲事,都是好意,也全是好心。” “我和益哥虽小,也为生计发愁,吃苦耐劳些,日子终究能过下去。” “大娘,这阵子,我是真的变了,”福福一句接着一句,话不停,“想必大娘多少也看出来一点。” “大娘,亲事这茬,咱俩家就彻底过去吧。” 福福说完,定眼看着德正娘,只见她端着茶碗,也不喝,眼睛半闭,在寻思事情。 福福也不打扰,安静的坐在一旁,等着。 “这说来说去,”福福刚要喝口水,德正奶就发话了,福福赶忙放下茶碗,乖乖的听,“你是嫌家里我和你大奶碍事了?” ??? 福福懵了,又瞧着德正娘语气不好,脸色也难看,眼睛正直直的盯着福福,带着不小的火气。 “那个,大娘,不是这意思。” “那是啥意思?!”德正娘言语带着怒气,“别以为你读过几本书,认识几个字,就和我绕老绕去的!” “什么怕耽误了我家德正!哼!话说的好听!”德正娘一边说,一边就要下地,炕上挪了几下身子,就到了炕沿,鞋子还没穿好,就急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继续说,“翻来覆去的说这些,还不是嫌我和家里你大奶,嫌我们拖累了你!”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大本事?!” “还想着挣钱?还要去城里?!” “哼!心思倒是大!” 福福不敢顶嘴,只后头拉着,眼瞅着拉不住,德正娘越说越来气,声音也越来越大,这都到了外屋,福福唯恐村子里好事的人听了传闲话,就跑到外屋门口,挡着路,“大娘,小点声,小点声。” “咋地?!你还怕人听了去?!” 话虽这么说,声音是小了不少。 “姐,”益哥从东屋掀了帘子,有些吓到,但还是凑到福福跟前,拽着福福衣角,糯糯的,又叫了福福一声,“姐。” “乖,姐和大娘说事情呢,没事,”说完,福福就摸摸益哥头,“快屋里继续读书。” 益哥听了,并没急着回去,而是抬起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瞧着德正娘,“大娘,你快屋里做,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烧水喝。” 小家伙说完,就蹦哒着去了灶坑,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拿着柴,要点火。 福福看了心里就想笑,瞧着呆萌,也是个机灵的。 第六十六章:松子 德正娘还在气头上,但看着缓和不少,没大声嚷嚷,只外屋站着,也没出门。 “大娘,”福福小心翼翼,“要不再去屋里坐坐?” “坐啥坐!”德正娘语气不好,看了眼益哥,叹口气,“一个个都是犟脾气,说也说不停,我也不费这口舌了,管不了。” 说完,就绕过福福,出了门。 福福后头跟着,送到大门口,不敢吱声,只眼瞅着德正娘用力的踹开木门,头也不回的就家去了。 “呼,”福福终于长出一口气,“可算过去了。” “姐,啥过去了?” 益哥不知啥时候站在福福身后,歪着头,也在往外瞅,看德正娘走远,就一脸天真。 “上院大娘和大奶,”福福拉着益哥,一边往回走,一边就和益哥把事情都说了,“前几日咱不是说妥了吗,我和你德正哥的亲事不作数。” “今儿大娘下来,不知咋想的,又来说这事。” “姐刚是和大娘说了几句,声音大了吧?吵到你读书了?” “没有,”益哥摇摇头,又拽着福福的手,停在院子里,不动,“姐,我觉得德正哥挺好的。” “姐也没说不好呀。” 福福笑,看样子,益哥小家伙还有打算似的。 “那姐为啥不同意和德正哥成亲呀?” 福福拍了拍益哥的小脑袋瓜,“你还小,咱家情况又特殊,眼下根本不是成亲的时候。” “这时候呀,不管是谁,姐姐都不会同意的。” “姐姐可是有大打算的,”福福笑,推着益哥去了东屋,按在书桌前,“你呀,就安心读书,姐姐能撑起咱们家。” 益哥就咧嘴笑,点头,拿起老爷子生前抄的书卷,规规矩矩的开始看上了。 福福出了门,一连伸了好几个懒腰,活动了筋骨,浑身上下全是劲。 自从架了栅栏,栽了花草,又挖了菜地,盖了鸡窝,还栽了几棵果树,家里房前屋后瞧着紧凑不少。 自从养了鸡,一天到晚家里叽叽喳喳的,大公鸡恼人也恼人,但更多的是人间的烟火气。 热闹不少。 墙角堆了不少柴火,院子里又铺满了松塔,一推开屋门,松香飘的满院子都是,热透晒的足,还能细细的听到松子蹦出松塔的声音,很是让人心情愉快。 送走了德正娘,福福就开忙了。 拿着簸箕和小布袋子,又找了筛子,福福开始收松子。 松塔裂开,松子多是炸出来,落在地上。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粗布垫底,只能一个个慢慢捡,或者连松子带土的放到筛子里,筛干净。 活是细致活,也耗时间,但福福却乐得自在。 坐着小板凳,拿着裂开的松塔,先是小心的在布袋里敲出松子,敲干净了,松塔就扔到柴火推,留着烧火。 这样一粒粒,满院子的松塔,福福一直敲到天黑,是终于收了大半布袋的松子,拎在手里沉甸甸的,着实有分量。 松塔也聚了不少,堆在墙角,零零散散,乱七八糟,很是不少。 第六十七章:准备 刚收的松子,松香味浓郁,闻着特别有食欲,福福就做来吃了。 炒了一小盘,又扒了松仁,熬了粥,切上一把野菜,掺在一起,味道甚好。 家里缺油水,松子含油甚多,多少能补一些。 日头还没下山,屋里屋外略显昏黄,益哥就炕上放了桌子,拿了碗筷,端了粥,又摆上咸菜,他们姐弟俩也没电灯,就围在桌边,开吃。 “你家里好好读书,”福福一边吃饭一边和益哥念叨着,“这松子还挺好吃,姐姐明天再摘些松塔,也能当柴烧。” 益哥一听,瞪大了眼睛,咽下嘴里的粥,轻放筷子,还乖乖用水涮了口,这才开口,“姐,我也想去。” “你留家里读书。”福福瞧益哥讲究的样,不由好笑,老爷子生前这些排场可没白教,益哥学的透彻。 益哥委屈巴巴的瞧着福福,拿着筷子,也不动,就干瞅着,“姐姐,我也想帮忙。” “你帮不上,”家里顿顿做饭都有数,一人两碗粥,福福吃完了,看盆里还有剩,就拿过益哥的小碗,都盛进去,递给他,又用眼神示意益哥赶快吃,然后接着说,“不是姐姐不让你帮忙,是你个子不够高。” “房前屋后的松树,能够见的,姐姐都摘的差不多。” “姐姐再去,就寻思带个小梯子,高处的摘一些。” 福福看益哥又要开口说,就给他夹了一筷子咸菜,放在碗里,“就家里房前屋后,姐姐不走远。” “若是去远处,姐姐一定带着你。” 小家伙一听,琢磨了琢磨,这才点头应下。 日子是漫长的,夜也是。 收拾了碗筷,又喂了鸡,关了大门,就着月光房前屋后转悠了一圈,等鸡吃完了,进了窝,福福也关了屋门,点了灯。 那一闪一闪昏黄的光线,在书桌上,照着书卷,也照亮了读书的人。 益哥端坐书桌前,看的认真。 月光透过窗子,一点点散进来,渐渐挤满了这小小的屋子。福福上了炕,炕烧的热,褥子也暖和。 福福钻进被窝,蜷起腿,披上被子,看着益哥。 小小年纪,就这么专注,福福心底的那股暖意,又一股脑的全升起来。她怕吗,福福问自己。 刚来的时候,是怕的。 不管自己怎样的折腾,让自己忙起来,都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胆怯。 但是现在呢? 福福看着眼前人,透过月色的柔和、灯光的温暖,福福心底的胆怯被温暖占据,不怕了。 整个人,忽然之间,好似充满了无穷了力量,这股力量,就像命定的一般,也许这就是归宿。 福福思绪到这,整个人也变的恍惚起来。 眼前的光线变的模糊,支着下巴的胳膊也渐渐没了感觉,福福只觉得她的眼睛是半睁着的,能依稀看清屋里的箱子柜子,匣子箱子,也扫到地上的篮子,和篮子里栽的盆盆蔬菜。 福福也听得见,远的,近的。 外屋抱窝的老母鸡,隔上一会就咯咯叫上一两声,好像在翻身。 窗下的鸡窝,里面的公鸡母鸡,睡觉也不老实,偶尔也是吵吵闹闹一阵。 福福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朦胧中半睡半醒。 她只觉她是清醒的,又是模糊的,这种感觉,福福从来没有过。 还是益哥,把她叫醒。 “姐?”福福一睁眼,胳膊被压的有点麻,身子倚着墙,就见益哥在她跟前,铺好了枕头,要扶她躺下。 “我睡着了?” “姐姐睡着了,”益哥笑,“我都听见姐姐打呼了。” 福福缓过神,伸伸懒腰,困意涌来上来,就整个人往后一倒,褥子上一蜷,被子网上一拉,盖的严实和缝。 “那姐姐睡了。” 福福闭着眼,带着浓重鼻音,刚说完,就啥都不知道,进入梦乡了。 能睡到自然醒,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但自从家里有了大公鸡,自然醒?可是奢望了。 天还没亮,昏天黑地的,窗外的大公鸡,就开始打鸣。一声高过一声,一声还长过一声,叫的那是一个得意。 大公鸡刚开口,福福就醒了,再叫个三两声,福福就彻底精神了。 前两日还不习惯,会带着起床气,总是要出门对大公鸡吼上几句。不过折腾了几日,福福也习惯了,等叫了第一声,福福起身拍拍窗子,屋子里说上一句‘知道了,知道了。’ 大公鸡也通人气似的,一拍了窗子,就安静不少,叫的声音低了,频率也少了。 不过若是偷懒,不拍窗子,那可就不得了,总是叫个不停。 福福刚拍了窗子,外头安静了,看益哥眨眼工夫都穿戴好了,正在叠被襦,也就不好再贪睡,干脆起来。 头顶还有漫天的繁星未散,远山在雾气中见,白茫茫一片。福福神清气爽,站在院子里,伸伸胳膊,踢踢腿,又小跑了两步,抬头又盯着漫天的繁星。 星星真多,真亮,有一种静谧人心的力量,让人沉思,引人敬畏。 福福脖子扭的疼了,又有了几分寒意,就抱了柴,屋里生火做饭。 顿顿粗茶淡饭,虽然也有吃腻的时候,但吃了这些日,家里的那点油星,隔三差五粥里放上一点,竟也习惯了这种苦日子。 福福添着柴,烤着火,锅里熬着粥,碗里拌好了野菜,就这样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灶膛里的火,燃的甚旺。 那火苗,红彤彤的,烧的满灶膛都是,还有伴随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不一会,粥香就飘满了整个屋子。 雾气浓,但也挡不住外头的清亮。做饭的这会工夫,天就亮了。 福福站起身,去了院子,星星早就躲起来了,瞧不见,那远处的山,也越发看的仔细,一层叠着一层,延伸到远方。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炊烟升起,鸡鸣狗叫,甚是热闹。 一轮红日,也在天边露了头,染的云彩连成一片,泛着红晕。 家里的鸡,此时倒是安静了,正四处找食吃,瞧见福福出门,就叽叽喳喳围在福福身边,等不及的,还用嘴叨她衣裳,催她喂食。 福福就抓了喂鸡的野菜,切了细碎,再抓了把糠,和野菜一起,用温水拌好,弄了一鸡食盆,端了过去。 屋里抱窝的老母鸡,福福都是定时定点喂,吃的比外头的好。 家里养的活物越多,相应的也就越累,里里外外离不开人。 就说鸡,一日吃喝最少三顿,偶尔还得零食供应,一天都离不开人。福福看着眼前争着吃食的公鸡母鸡,啄的倒是欢快,没心没肺的,就咧开嘴,想笑。 这样真好。 只一会工夫,福福还没看够,鸡食盆就让它们吃空了。 福福无奈的摇摇头,上前把盆子拿过来,放在墙角,看它们就追着她跑,是又好气又好笑,“这顿没了,你们等下顿。” 要是不怕累,一年四季的活计,都是忙不完的。 这不,福福刚又去摘了松塔,秀梅婶子就家来了,说是她娘家菜地要罢园子,就这几日,秀梅婶子家老叔就过去一趟,运回来一车。 “还有坛子之类的,”秀梅婶子上山刚忙完,还没家去,路过福福门口,拉着她就说了几句,“你老叔打听到了,今晚就赶车去一趟。” “我寻思到底是你要置办,”秀梅婶子围着头巾,手里拿着镰刀,身边还有新割的两捆草,“但你毕竟姑娘家家的,白日里没工夫,去不了一趟。” “着大晚上过去,我就寻思,你要是放心,就让你老叔替你挑了。” “你说的坛子、大缸之类,别看你老叔话不多,但也是个细致的,我今儿也要收拾菜地,跟着去不成。” “婶子,”看秀梅婶子急着解释,福福就笑着打断,“让你和我老叔帮忙,我都过意不去。” “我一准都是放心的,要不然也不能厚着脸皮回回去求婶子。” “婶子你和我老叔就看着办,”福福笑,“婶子要是再这么说,给你们添这些麻烦,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和婶子还客气,”秀娥婶子一边说,一边扛了草,福福要帮忙,秀梅婶子不让,“那就这样,晚些时候你老叔就把坛子啥的给你拉回来。” “你家里提前准备准备,挪出个地方。” “估计这一路得大半夜才能到家,你也别急,等车回来了,我和你老叔一起帮你弄。” 福福点头,乐得原地蹦高。 “婶子,新买的坛子是不是得用热水洗洗烫烫?哦,对,还得用高度的白酒,洗洗,是不是婶子?” 秀娥婶子笑,点点头,“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先热水洗洗烫烫,再得上蒸笼,热气蒸一会,然后晾凉了、晒干了,再白酒过一遍。” 福福看秀梅婶子扛着草,就非要帮忙拿了镰刀,陪着她走了一路。 “婶子,腌咸菜咋腌?” 福福虽然知道一些,但毕竟额实践的少,还是得问个清楚。 “咸菜呀,咱乡下人,可没啥讲究的,就凉白开泡盐水,菜洗干净,坛子里发上几日,挖出来就能吃。” 福福略一寻思,就继续问,“那婶子,咱都腌啥咸菜呀?” “能有啥,”福福跟在秀梅婶子身后,认真听着,“你呀,把咸葱叶子腌上一坛子,能吃一冬。” “还有萝卜缨子,也能腌,吃一阵子。” “那萝卜呢?婶子,腌不?” “萝卜不用,”秀梅婶子摇头,“萝卜、白菜啊啥的,能存住,一个冬天都没事,啥时候都能吃新鲜的。” “蒜呢?婶子。” “蒜?”秀梅婶子疑惑,“蒜咋腌?蒜过油炒个味道,或者蘸酱吃,我还没听说蒜能腌的。” 福福纳闷,就个葱,还有萝卜缨子,那就没别的了? 正纳闷,就听秀梅婶子继续说,“这菜呀,晒干了能留住,家里的白菜啥的,晒成干白菜,能吃一整年。” “现在家家户户腌咸菜的少,一来腌的也不好吃,二来这菜呀,只要不是特别缺,都是吃新鲜的。” 说到这,秀梅婶子停住,估计是怕福福弄不来,就笑了,继续说,“你呀,别着急,等忙过了这阵,婶子来帮你。” “这腌菜呀,晒菜呀,不着急。” “一个秋天,日子长着呢。” 福福笑着点头,走到秀梅婶子家门口,看秀梅婶子家去忙,她就颠颠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细寻思。 腌咸菜,酸酸甜甜辣辣的,口味多,也下饭,挺好吃的呀。 婶子还说这边腌的咸菜不好吃,福福心里纳闷,是不是大家的方法不对呢? 福福回去的一路,不由得好好寻思了寻思记忆中腌咸菜的法子,忆起了不少,但也没啥花样呢。 越是这样,福福就越是想弄个明白,心里恨不得坛子和菜马上就到家。 秀梅婶子说老叔半夜给她把坛子啥的运回来,福福就又开始家里家外的挪地方。 嗯。 还是放西屋吧。 西屋的匣子箱子之类的,除了必要的衣服和书卷,起头零零碎碎的,福福和益哥挪了一下午,都给挪到了东屋。 福福怕占地方,就找了树桩和板子之类的,西屋垒了个三层的架子,高高矮矮,底下放大缸小缸,中间搁坛子,最上面的一层,放大碗之类的。 嗯,瞧着不不是特别美观,但想想以后放的都是吃的,也顺眼不少。 趁着有工夫,家里没有新布,福福就翻箱倒柜,找了件自己的浅色薄裙,洗的都掉了色,有了补丁,但还能穿。 福福拿在手里,恨了恨心,就用剪子给剪开了。 细细的分了好几块,又用开水泡了泡,洗干净,大块小块的晒干。 福福还撕了好几个长长短短的布条,也是洗了干净,晒着布块旁边,是一点都没浪费。 “姐,弄这个干什么?” “坛子啥的虽说有盖子,但还是得封口,”福福给益哥解释,“这些呀,到时候腌了咸菜,留着封口。” 益哥也趴在炕上,看福福把一块块的晒干的步叠好,收起来,就帮着整理布条,“姐,咱灶里还烧着火呢。” “嗯,底下烧水,”福福理的细心,“上头热着饭,晚些时候秀梅婶子和老叔家来给咱们送坛子和缸之类的,请他们吃口热乎饭。” “哦哦,”益哥恍然大悟,高兴的,“怪不得姐姐晚上做了米,还炖了肉。” 福福这才抬头,拍了拍小家伙的头,“这饭菜呀,是个老叔和婶子准备的,他们帮咱们忙里忙外,辛苦的呢。” “咱俩呀,这顿吃的好,全是沾老叔和婶子的光呢。” 小家伙点点头,嗯了声,又肯定的应了是。 福福瞧着,就格外欢喜。 姐弟俩正忙着,日头也落了山,就听屋外敲门声,唤益哥开门。 第六十八章:夜路 是德正。 有日子没见,除了每天帮忙抬水,还真没咋见过。 这个点,怎么来了呢。 “有啥事呀?” 福福开了门,看着门外的人,站在月光下,不说话,也没进来。 “你要买坛子?” 他怎么知道的,福福心里纳闷,自己也没说过,但还是点点头,“想买几个,腌咸菜。” “下院老叔赶车去了?” 这都知道?福福只得又跟着点头,“秀梅婶子前一会来了,说是老叔赶车出门了。” 沉默,四周静悄悄的,德正不言语,福福也不知道说啥,就两手扶着屋门,整个人还站在门里,看着他。 “你咋知道的?”没人说话实在太尴尬,福福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出声。 “刚去打水,”德正开始转悠了,“遇着秀梅婶子。” 哦,原来这样。 话都说开了,也没啥事,福福见人还是不走,院子里走来走去,就不由得再次开口,小心翼翼,“你,你还有事?” 德正听了,没搭理,就在福福以为没的回话的时候,那边又轻轻的开口了,“我这里等等,一会老叔回来,我也好帮帮忙。” “不用不用,”福福赶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一会秀梅婶子收拾好了家里,就上来。” “你快家里歇着吧,不用不用的,人够的。” 德正不理,兀自外面走动,福福也不好关门屋里去,僵持了有一会,只得叹口气,出了屋,一同站在院子里。 “忙吧?”福福没话找话,“收秋了吧?” 德正嗯了声,在这静谧的夜晚,虽是轻轻的,但显得格外清楚。正当福福以为没话了,花心思找话题,就听德正接了句,“再忙个七八日。” 福福哦了声,看来地还剩了点,能忙小半个月呢。 “我娘又下来了?” 福福脑子里正天马行空,就听德正站住脚,抬起头,看向福福这边,背着月光,虽然看不清脸,但听语气,问的却是认真。 嗯,福福稍一愣,有些不自然,就伸伸胳膊,蹬蹬腿,缓解尴尬,“嗯,来了。” 说完,福福自觉话太少,就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带上笑意,“我大娘也不知道咋想的。” 福福说的轻松,“这次来,说是要把咱俩的事情重新商量商量。” “还说以前的打算不作数,”福福笑,“还说这是我大奶的意思。” 福福越说越想笑,也不尴尬了,说起来很是顺溜,正要再言语上一番,一个不留神,瞥到德正,瞧着不是好脸色,就赶忙刹住车,急忙解释,“你先别着急,我没答应,没答应。” “真没答应,”福福保证,“我呀,和你家我大娘费了不少嘴皮子。” “都要吵起来了,”福福想了想,也差不多,“但是,但是,我呀,还是说服了我大娘。” “你放心,放一百个心,”福福拍拍胸脯,又是一通保证,“我是不会答应的!” 福福表了这一通的态,也没见德正态度好转,不接话也就算,站着不动,还能感觉的有了火气。 不应该啊。 不过略一寻思,福福也就恍然:估计当面被她这么嫌弃,本就不同意的,但听着应该也不好受。 “你呀,别想太多,”福福不知哪里来的善解人意,开导上了,“这事咱俩是你不情,我不愿的,都不吃亏。” “我话虽说的不太好听,粗糙了点,但道理是明摆着的。” 大半夜的,福福好话也说了几句,虽然看不清德正啥脸色,但想着应该也够用了,刚要闭嘴不说了,就听那边语气低沉,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福福纳闷,脱口而出,“啥然后?” “你说道理是明摆着的,”德正也不拧,好心还解释了句,“啥道理明摆着。” 额,福福一时愣住,但随即就歪着头:这不就是明摆着吗。 “就是,就是,”福福犟不过,看人还等着回话,“就是之前说过的啊。” “之前说过啥,不记得了。” 甩手甩的到时快,福福也是好脾气,不想吵,就心平气和,长话短说,摊开手,“咱俩不合适呀。” 这下沉默,不言语了。 有好一阵,福福没来由的,精神紧绷,刚要松口气,就听屋门吱扭一声一声开了,吓了福福一跳。 “姐,”是益哥,正站在屋门口,看了自家姐姐,又看了德正,糯糯的,“德正哥。” “你不屋子里读书,咋出来了?”福福走过去,摸了摸他穿的衣衫,还好,加了一件,月夜越发凉,得添衣了。 “姐姐,我书读的累了,”益哥也出了屋门,站在福福身边,拉着福福一休,“想出来和德正哥说说话。” 小家伙就这点难防,小小年纪,瞧着懂的不少,还老是一脸无辜,确实难防。 “姐姐和你德正哥说完了,”福福拍拍小家伙的头,爱意一涌上心头,就又胡乱的揉着他的小脑袋,益哥笑着躲开,“你们院子里说会话吧。” 大半夜的,德正不好进屋,只能院子里待着。 福福说完,就自顾往屋里走,就听益哥颠颠的跑了几步,一口一个德正哥,叫的甚欢,还问这问那,声音清脆。 福福笑,轻掩屋门,坐在炕上,听屋外他们的欢声笑语。 炕很热,屋里也暖和,清亮的月色溢满,闻着仅在眼前的书香,福福支着说桌,身心格外放松。 屋外益哥笑的格外欢快,咯咯的笑不停,还惹得家里公鸡母鸡也躁动一番,躲在鸡窝里,不安分。 福福轻拍窗子,嗯,鸡窝就静下来了。 透过窗子,福福看益哥绕着德正转,口里也乖乖的回话:近来读了哪本书,写了多少大字,又生出了什么感悟。 益哥带着孩子气,也有十分的认真,细细的,说的倒是清楚。 额,还问上功课了。 福福知道德正认识几个字,也跟着她家老爷子度过几年书,眼下又听他问话益哥,多少有点水平,心里不由纳闷:这是啥意思。 正听的仔细,就见屋外的两人还讨论上了,说是讨论,话里话外多是益哥指导的多,福福听了不由扶额,继而又有些想笑。 还算上进,知道不懂就问。 福福屋里等着秀梅婶子,偶尔外屋添把柴,桌子放上炕,碗筷也慢慢收拾上去,就等着老叔赶车回来,先吃上一口热乎饭,然后自己忙上大半夜,整理好。 福福现在很是佩服自己,就这些琐碎细致的事情,以往是能拖就拖,眼下还带着八九分的期盼,想做更多。 有时候略一想,就能生出几分活力,干劲十足。 就如眼下,秀梅婶子还没来,福福怕惊了抱窝的老母鸡,就开始慢慢折腾一会要用的盖令,擦拭的炊帚,烫酒的酒壶,翻来覆去,一遍一遍的。 坐不住。 秀梅婶子说过,路途远,又是大半夜,估计家来得有些时候,福福心里是有计量的,但瞧着眼下真心不早,屋外德正和益哥很是站了些时候,眼下也没得忙,就干脆也出了门,外头说会话吧。 “要不要出门瞧瞧,村口接接?”实在没劲,福福只得提议,“或者去秀梅婶子家瞧瞧,啥动静。” 秀梅婶子说好的,家里忙完就上来,一起等老叔,眼下时辰不早,还一点动静没有。 “姐姐,德正哥,那咱去村口瞧瞧。” 益哥拍着手,大半夜的出门,着实高兴。刚一说完,就前头颠颠的小跑,眨眼工夫就到了大门外,帮忙扶着木门,蹦高,“姐姐,你们快点。” 福福回头瞧家里屋门关了,又瞥眼看德正也慢腾腾的挪步子,就后头跟着,出了家门。 “先去秀梅婶子家,”德正刚出了门口,转身就往下院秀梅婶子家走,“我和益哥去村口瞧瞧,你去婶子家待着。” 福福疑惑,刚要质问,就明白了。 也是,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大半夜的乱走,也不好。特别是身边还有德正,虽然有益哥,但若是让人瞧见了,多少能生出点是非。 福福点头,哦了声,和益哥跟在身后。 意外的是,秀梅婶子家没电灯,黑洞洞一片,整个院子安静极了,像是睡熟了。 三人站在婶子家门口,进也不是,回也不是,拿不准主意。 “咋回事?”福福纳闷,“婶子睡着了?” 福福挠着头,想不通,回头看益哥,也是一脸茫然,转头看德正,正带着深思,问她,“咱会不会记错了?” “不应该呀,”福福想了想,“刚你不是还见了秀梅婶子,说是今儿晚上的。” 德正点点头,“是呢。” 三人站着,越想是越想不通,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家门口,不远处,秀梅婶子轻轻叫她,“福福?” “婶子?”福福听清了来人,又回头看了看婶子家,激动的,“你哪去了?” 是秀梅婶子没错,见他们一行三人,就笑着往前走了两步,摸了摸福福手,瞧着生了凉意,就握紧,暖了暖,“哄睡了两个小的,我寻思村口瞅一眼,这个点了,也快家来了。” 婶子语气虽是欢快,但也听出了几分藏着的担心,福福就赶忙拍拍秀梅婶子手,搂着胳膊,“他们要把我送下来,两人也去村口瞧瞧呢。” “既然婶子出门了,”福福拉着秀梅婶子前头走,“那咱一起去村口吧。” 有个大人在,就不用顾忌闲言碎语了。 秀梅婶子笑,一起前头走,“那咱就前头走两步。” 福福除了之前半夜打水,出了几步远门口,还从没行过夜路了。 眼下,益哥在身边,还有秀梅婶子,前头德正在前,没来由的,甚是安心。 抬头是满天的繁星,月色也撒了一路,照着前去和归来的,在村子里,这样慢慢的走着,路过一家又一家,听着家家不同的静谧,着实欢喜。 欢喜中,福福心里也有不少的牵挂。 大半夜的,福福和秀梅婶子一样,牵挂老叔,希望能早点家里,平安无事。 福福心里虽说不安,但还是没话找话,不让秀梅婶子多想,“婶子,你家里忙完了?” “家里地少,”秀梅婶子笑,知道福福心思,就拍拍她的手,“你老叔外头也没活计,大的小的都上山,再有三两日,就成了。” “真的呀?” 秀梅婶子笑面,就是月色下看不清,福福也能感受到婶子满脸的笑意,柔和而温暖,“可不,婶子倒是想多忙几日,但是没有地呀。” 福福就笑,“婶子你等我挣了钱,咱就多置办地,忙个一秋。” “哎呀,我们福福可是有志气,”秀梅婶子就捏着福福脸,“婶子可是记得呢。” 福福也跟着嘻嘻笑,不知不觉间,就走出了村子,来到村口,对着前面长长地一条进村路,着实安静。 婶子东张西望,还是没瞧见,焦急了几分,“这个点,算个来回,应该要回了呢。” “要不,”看大家停下来,站在村口,没继续走,福福就试探着提议,“再前头走走?” “这边。” 前头德正带路,一行人又沿着车路,出了村。 这条车路,都走大半了,就就见前头,拐进来一辆驴车,吱扭吱扭着,往这边来。 “这车动静,是我家的,我家的,”还没看清人,秀梅婶子就笑了,“你老叔人就慢性子,这活计,可真够慢的。” 婶子笑,是那种敞开了心的笑,“一会到跟前,我得好好说说他。” “这一大帮人,都等他呢,”秀梅婶子高兴,话就多起来,“他倒好,慢悠悠,不紧不慢。” “哼,你们听听这车动静,吱扭吱扭,哪是着急赶车的样。” 福福就笑,被秀梅婶子拽的快走了几步,心里高兴,安心了。 “秀梅?”还没走近,就听老叔那边赶着驴子,‘驾’了几声,车子也吱扭的快了,随后慢腾腾的调子响了起来,“这大半夜,天怪黑的,你们咋来来。” “还不是你,”婶子嗔怪,冲着老叔喊,“活计做的慢,大半夜的还没回。” 第六十九章:现成 就听老叔嘿嘿笑,有人担心记挂,满心的舒坦。 “你还笑!”一走近,秀梅婶子照着老叔头,就呼上去,瞧着没用力,嘴上却是狠狠的。 老叔也听话,笑不出声,却也抿不住嘴,带着笑意,“不笑了,不笑了。” “我讲了讲价钱,耽误了不少工夫。”驴车前头慢悠悠的走,福福领着益哥,跟着身后。 果然,福福就着月色,看清了驴车上的物件,满满的一车。 两个大一点的缸,还有几个小一号的,坛子也是大大小小、上上下下、边边角角的堆放着,着实不少。更在空隙中,福福模糊间还看到不少大碗小碗。 一共就五十个铜钱,也太多了吧。 “老叔,是不是你也买了?咋这多啊?” “这一车呀,都是你的,”老叔笑,“我和老张头熬了半天,挑拣了些缺边少角的的大碗小碗,你婶子嘱咐过我,说你喜欢,非让我要上几个,给你带回来。” “这不,本来我呀,话不多,脸皮还薄,不好意思张口。” “谁成想呢,刚到那,说了几句,我一寻思也谁都不认识,就厚着脸皮开口,倒是谈得来,多给了不少。” 老叔说完,就得意的嘿嘿笑,也不知是天黑,还是真活泼了,侃侃而谈。 “这一车啊,可是装了不少,”老叔笑,听着心情甚好,驴车吱扭扭到前头走,几人后头跟着,老叔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欢快,“有些缺边缺角的,我瞧着问题不大,凑合凑合都能用。” “这黑天半夜的,也瞧不出啥,等家去了,咱再好好瞧。” 说完,就拿着缰绳,左右看了看,递给德正,人就凑到秀梅婶子身边,“那个,我说孩子她娘,要不咱也买几个锅碗瓢盆?” “咱家不是有吗?”秀梅婶子看自家男人凑过来,又有孩子在跟前,就一直不好意思的往外推,“哎呀,你好好走路,别挤我。” 老叔就笑,“我看老张头那边,还有不少的缸呀坛子的。” “说是近来营生不咋地,不好卖,”老叔变的不但话多,还黏人,“我就想,要不咱也买上几个,这东西,搁半辈子也坏不了,经用!” 秀梅婶子拿老叔没法,就长舒一口气,“回去再说吧。” 老叔听了,高兴的应了声,事情多半是答应了。 家去的路,虽然不远,但他们几人走的格外慢,车也慢悠悠,不着忙。 这一来一回,心境相去甚远。没了接人时候的不安和着忙,眼下,人回了,东西到了,又是清凉月色,格外醒人。 德正牵着毛驴缰绳,也不催,只让驴子一步一步的迈着步子,拉着吱扭扭的车子,家去。 秀梅婶子和老叔,腻歪了半路,福福他们也是听了半路。 福福牵着益哥,走在车子旁,摇晃着手,抬眼看看星,又低头瞅着月色下的人影,偶尔还有深山的鸟语传来,一惊一乍的。 村子里安安静静的,家家户户早就灭了烛火,上炕睡觉了。 越到家门前,福福干活的尽头就越发上来了,刚路上走的时候,心还深沉如水,眼下,看着一车的东西,福福恨不得马上就收拾好。 德正和老叔卸车,福福屋里电灯,掀开锅,端上热乎的饭菜,又脸盆里倒了温水,招呼老叔洗手吃个饭。 “本来以为能帮你收拾一会呢,”秀梅婶子摆手,“你老叔回来的晚,看来今儿是帮不上了。” “等卸完车,东西先屋里放着,明儿婶子再来。” “你这孩子,还和你老叔婶子见外,吃啥饭菜吃,”秀梅婶子看福福热了饭菜,严肃着脸,“婶子说不吃就是不吃。” “以后啊,可别这样,再这样婶子就生气了。” “我和你老叔,能帮上你忙,心里就高兴的,”秀梅婶子又帮福福把西屋的饭菜端下来,饭橱里隔着,“你可别和我们生疏了,不当一家人。” “婶子呀,”秀梅婶子又帮忙拿下饭桌,这才站在福福身旁,笑,“以后还等着我们福福和益哥出息,我们好沾光呢。” “婶子,我没多想,就寻思老叔忙了半夜,趁热吃口热乎饭,”福福说完,又笑,“婶子,等我挣了银子,是一定一定有婶子的。” “这饭菜呀,我家里给他热着呢,”秀梅婶子摸摸福福头,甚是亲昵,“落不下你老叔的。” 正说着,德正和老叔一趟趟就搬的差不多,外屋挤的满满的,大大小小,着实多。 “我老叔真厉害,一下弄了这么多好东西,”福福心里高兴,这可别预想的多了不少,“我都不知道从哪开始收拾了。” 秀梅婶子笑,“他呀,平日里闷头闷脑的,没想到,这件事办的倒是开了窍。” “婶子,我太高兴了,”福福拽着秀梅婶子衣袖,原地蹦高,“婶子,这东西太多了,我也用不了。” “婶子,等我收拾出来,你不用买,”福福拿起手边的一个碗,是个掉了茬的,但不妨碍用,“这些太多了,我匀一些给你。” “这些你留着,”看东西都搬完,老叔在给驴车拐弯,秀梅婶子就一边往外走一边和福福念叨,“这过日子啊,翻来覆去也就是锅碗瓢盆。” “家里多了这几样,到时候好好收拾收拾,家就更有模样了。” 出了院子,到了门口,“你呀,别看物件多,婶子知道你是个爱折腾的,这些东西呢,你就都留着,够你折腾几年的。” “你老叔不少也说,老张头那东西多吗,也就这几日,再让你老叔去一趟。” “花几个铜钱,我也置办一些。” 秀梅婶子说完,虽然家去只几步路的距离,但还是坐上了驴车,让老叔赶车家去。 德正也在门外,和益哥站在枣树旁,看人和车子走远,这才回过头,支支吾吾,终是开口了,“那个,那个,没事了吧,没事的话,我就先家去?” “没事了,没事了,”福福摇头,“东西都在屋里了,到时候收拾收拾就成。” “那个多谢你了,”福福说完,又加了一句,“大半夜的帮我们折腾。” 德正不接话,嘱咐了他们关好门,就扭头走了。 老叔这一车,带回来的东西真真不少,等福福和益哥站在外屋,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好找,遍地都是缸呀坛子的,这钱花的值! 时辰是不早,本来是打算半夜收拾出来的,但眼下着实太晚,福福站在原地想了想,就招呼益哥先去睡觉了。 本以为是一觉好眠,谁成想,福福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是过了困意的睡不着,是心里寻思事的那种,嗯,福福一想到外屋,就忍不住的想起,想收拾干净。 炕上挣扎了好一会,又听益哥呼吸均匀,知道是熟睡了,就瞧瞧的起身,批了外衣,拿着油灯,出了屋门。 反正睡不着,还是好好收拾收拾吧。 福福蹲在灶坑,点着火,出门抱了柴,一边锅里烧着水,一边她就拿了擦拭的丝瓜瓤,捡小件的大碗小碗,盆子里倒了温水,先涮个干净。 外屋关着门,窗子也不大,月色进不来,灯光又昏暗,虽然看不真切,但也不耽误干活。 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小一号的碗,擦洗一遍之后,堆在一旁,福福又开始擦洗大一号的,就这样,东西一件件缕的差不多,头遍也洗的差不多。 就是大件坛子,缸,不好洗,先试灌了温水进去,又用丝瓜瓤里外擦干净,倒了脏水,又再涮了一遍。 就这样,一件件,终是洗好了一遍。 福福也累了,腰酸胳膊疼的,热水开了一遍又一遍,是用了一茬再一茬,总算是收拾了个大概,满意了些。 水缸里的水,用去了大半。 福福蹲在灶坑,手里添着柴,又揉胳膊又按腿的,终于烧开了一刻钟,第一锅消毒的大碗小碗,出锅了。 福福挑了门上的天窗,掀开锅,一股热气袭来,锅里支着撑子,铺着盖令,盖令上是干净白布,百布上摆满了大碗小碗,口朝下,蒸的烫手。 嗯,不错。 福福吹着哈气,手上套的厚厚的,把大碗小碗一件件拿起来,外屋摆不开,就开了东屋门,摆在东屋,等着晾凉。 蒸了碗,福福就又挑小点的坛子,口朝下,盖子在旁边,一锅连坛带盖,只能两三个。 是个慢活。 活计要是忙起来,可是没黑没白,有头有尾的。 从半夜开始忙,洗了一遍又一遍,又开水烫了几遍,再烧开了蒸,这一车的家伙式,不知不觉,福福就忙了一夜。 等最后一批,一口大缸,福福费力弄到锅里,坐在灶坑差点睡着,又辛苦搬出来,总算是都完事了。 推开门,家里大公鸡听了动静,出了鸡窝,就开始打鸣。 天,已经有了亮意,星星在隐退,朝阳要出来了呢。 福福伸伸懒腰,实在太困,眼睛都睁不太开,但片刻之后,一阵凉风吹来,着实精神了。 秋天的早晨,是有凉意的。 这几日还好,还没下霜冻,等下了霜冻,冬天就不远了。 福福见过好些日子的早晨,但带着乏累,一夜未睡的早上,这还是头一次。 脑袋多少有些昏沉,但福福心里却格外舒坦,忙了一夜,累是累的,但自在,却真真的自在。 活计没压身,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心里哪能不轻松。 益哥半夜起来要帮忙,福福没让,劝回去接着睡觉了,眼下却收拾的整整齐齐,出了屋门。 “咋这么早就起了?”福福看益哥小家伙精精神神的,很是欢喜,瞧着心情就好,”睡的好吗?” 这年纪,觉都多。 “姐姐,你快去睡觉。”益哥点头,乖乖的,就去抱柴,“我来热饭,等你醒了好直接吃。” 昨天家里饭菜有多,老叔和婶子又没留饭,剩了不少,热一热,够吃一天。 福福看益哥乖巧,就由着他,嘱咐了两句,就炕上一趟,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还是日头太晃眼,给福福照醒的。刚半睁了眼,福福就听到屋外有人小声言语,听不清。 “谦益?”福福屋里招呼他,“是谁啊?” “姐姐,”小家伙蹭的一下就开了门,倚在门口,“你醒了?” 昨晚太累,福福和衣睡的,这会直接起身,拍了拍脸蛋,精神了不少,“你和谁说话呢?” “是德正哥,”益哥挠挠头,“德正哥说他一早上山忙了,这会下来帮咱挑水。” 说完,回头看了眼,就又接着说,“姐姐,德正哥挑着担子出门打水了。” 福福哦了声,益哥小人就接着汇报,“姐姐,一早秀梅婶子也来了呢。” “看姐姐收拾了一夜,都洗好了,没让我叫醒你。”福福伸了懒腰,坐在炕上发呆,益哥就上炕,一边叠被子,一边接着说,“婶子还说,她娘家答应咱的菜,一半天也到了。” “到时候还是老叔,帮咱们去拉回来。” “还有婶子说,”福福打了哈欠,精神归精神,还是没睡够,“姐姐,你要腌咸菜,婶子说得趁早买点盐啥的。” “说是过个三五天,有集市,婶子问你去不去。” 集市?买东西?腌咸菜? “去去去!”福福的困意彻底跑远了,“当然去!” 益哥笑,叠好了被子,下地开始放饭桌,又拿碗筷,不用福福帮忙,“我就知道姐姐想去,我都替姐姐答应了。” 福福笑,冲着益哥说了个乖。 小家伙红着脸,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忍着笑意,继续说,“姐姐,婶子说集市离咱太远了,得一大早赶车呢。” “婶子还说,咱老叔忙完地里的活,外头有生计,得出门。” “那个赶集的事情,婶子说,问了德正哥,正好德正哥有空,他赶车拉着咱们去。” “德正?”福福歪着头,听清楚了,“行呀。” 益哥端上饭菜,又给福福端了脸盆,洗了手,擦了脸,还贴心的倒了热水,全程不让福福下地,干等着吃现成的。 第七十章:极好 “姐姐,我也想去。”福福刚拿了筷子,还没夹菜,这边益哥犹犹豫豫的,终是开了口。 “你也想去赶集?” 看益哥满心好奇又欢喜的样子,小家伙着实可爱。 “嗯,”益哥点头,“我还没去过呢。” 福福一听,也开始搜索记忆,别说,福福长这么大,也没去过。 以往福福爷在的时候,是不咋愁柴米油盐的,若是缺了个啥,村里村外一招呼,三两日就凑齐了。 眼下,自己开始张罗生计了,日后得多往凑凑。 “成,”福福笑,答应了,“你也跟着去。” 益哥笑的眉眼弯成一道弯,嘴角上扬,很是高兴,“我也不重,驴子拉我,也不费力。” 福福就笑,喝了口粥,夹了蘑菇,开始吃饭,“是呢,我们益哥最懂事了。” 说起赶集,吃完饭,福福就掏出钱袋,开始数钱。 嗯,剩的一两银子,说啥是都不能随便花了,除了银子,就还有一百零三个铜钱。 唉,银子还真不禁花。 福福把钱袋子藏好,外屋益哥还刷了碗筷,东屋去读书,福福就屋里转上一圈,一晚上洗好的碗和坛子之类的,罗列起来,归置好。 一忙完,看日头还早,没到做饭时候,福福就又闲不住,换了身上山做活计的衣服,背上篓子,随手拿着镰刀,还塞身上一个布袋子,上山去了。 眼下妥妥的秋收时候了,家里也没地,更没的庄稼收,福福也不知道上山干啥,只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漫山红艳金黄。 秋收是喜悦的,着实令人高兴。 那田间、山野,一句句吆喝,一声声呼喊,都透着欢喜。福福来到山头,看着一片片收割之后的庄稼地,又瞧瞧一块块待收的庄稼,着实羡慕。 今年雨水足,虽是山地,但庄稼长势实在不错,颗颗饱满,个个结实。 福福收回羡慕的目光,开始山顶四处打量,嗯,知道干点啥了。 福福掏出布袋子,蹲在收割后的一片片岔子地里,开始捡漏。 是的,那刚刚在阳光下一晃,在垄沟透出的一抹金黄,虽颗粒不多,但着实耀眼,福福拾到手,就知道要干啥了。 捡漏,着实是个力气活,不但花心思,用力气,收效还甚微。 盯着烈日,在一垄垄的垄沟,福福弯着腰,还背着篓子,拿着镰刀,四处扒拉着,若是瞧见落下的一两粒庄稼,就满心欢喜,着实知足。 家里实在日子艰难,福福也不嫌丢人,就田间地里的来回转悠,豆子地转悠一圈,拾几个遗落的豆子,谷子地捡了几棵谷穗,黍子地拾黍穗子,还有高粱米,福福布袋子里也有。 山上人来人往,都是一个村子的,瞧见福福,多是一愣,然后开始打招呼,问这问那。 福福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问的人多了,也就厚脸皮,瞧见了人,不等对方问,就自先笑嘻嘻的打招呼,说自己山上转悠转悠,捡点家去。 一来而去,一个中午,倒也轻快了。 也有还没收秋的,福福自觉离得远远的,只在收过秋的地里转悠,跑上跑下。 这边刚伸了懒腰,瞧着日头过了头顶,又拍了拍小布袋,捡的虽不多,但拎着也有点重量,就腰间一系,拿着镰刀,开始装篓子。 福福开始割草,想着多存点,家里还在孵小鸡,等出了壳,吃喝毕竟需要的多,得多储备储备。 福福手上不停,一边忙,心里不由感慨:刚来那会,这身子一忙活,特别活计一多,浑身上下就不舒坦。谁成想,这才几日工夫,过了那个劲,越忙整个人倒是越轻快了。 人呢,还真是奇妙。 福福一边琢磨,一遍崖子上挑挑拣拣,许多草鸡都不吃,割回去也没用。 福福瞧着眼前这株,也不知道是啥,长势贼拉好,高高的,叶子繁茂,正琢磨家里鸡吃不吃,要不要割回去,拿着镰刀正犹豫,就听地头有人走动,还传来细细言语。 “不用的,”声音弱弱的,肉肉的,听了着实让人心疼,“真的不用。” 福福一听声音,听出了几分眉目,心里正好奇,不会是月娥? 听这语气,再细听动静,边上应该还有人。 好在这崖子,上面苞米秸秆还没收,高高的一片,挡住福福不少,但抬眼一看地头离她不远,也就十来步,躲是躲不开,福福就干脆假装没听到,低头继续割。 虽然低着头,但也挡不住福福这一颗好奇的心呢,福福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掐着草,挡住福福半边脸,就开始抬眼四处瞅。 人还没露头,看不到。 是谁呢?听语气,像是和月娥相熟,但又哪里不对劲,福福也不好揣测人,但心里估摸着,应该是个男子。 毕竟男女有别,月娥才这般言语。 是谁呢?福福越发好奇,眼睛老往低头撇,终于,地头漏出人来。 是个男子没跑了,个头高,清瘦身板,穿的青色粗布衣裳,肩头扛着两大捆草,一边一个,挡住了脸,正前头走。 这人刚露头,月娥就身后颠颠小跑着,很着急,红了脸,跟在身后,“不用,我自己能拿,不用。” 瞧着月娥是特别着急,躲着脚,伸手去够男子肩头的草,够不见,就惹出了哭腔,“德正,你快放下。” 福福一听,德正?哎呦,德正呀。 福福瞧着,心里就想笑,特别是看那男子前头加快了步子,还不理人,只光顾着走,躲的着实快。 是德正,那还好。 若是换了旁的男子,和月娥这般,村里人瞧见了,定是惹了更多是非。但人是德正,本就有纠缠,翻来覆去,还是老生常谈,福福宽心不少。 想到这,福福不禁扶额,想不到自己还是个操心的命? 好在两人一前一后,追追赶赶,并没瞧见她,看着人沿着山路下了山,福福笑着摇摇头,站起身,伸伸懒腰,篓子还没满,就继续开始割草。 身上出了汗,浸透了衣裳,福福不在意,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福福抬袖一抹,就继续割,一刻不停。 山上的人没有几个,渐渐都家去了,吃口饭,还要再忙一下午。 瞧着篓子装满了,但福福伸手一压,就又挪出一块地,还能再装。 叹口气,犹豫再三,还是想装满,就继续割,不急着家去。 这崖子虽然还有十来步到地头,但往前走,鸡能吃到草就越多,福福也就忙上瘾,一门心思的干活。 闷着头,也不看日头,更是不管左右,福福光顾着割草了,等身边猛的出现一双布鞋,来人又撂下一捆草,着实吓了福福一跳。 镰刀刚要脱手扔过去,这才抬看看清人。 “德正?”福福纳闷,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又紧眨了眼,还好个揉,是德正没错了,“你咋??” 自己不会出现幻觉了吧,就刚刚,就刚刚,和月娥一块下山家去的?不是德正? 福福是满脸疑惑,刚平复了呼吸,就恢复了理智,看着来人,还是一身青色衣裳,两个肩头都染了草色,略一寻思,就明了了。 想必刚刚是帮月娥了,这会是又多走了一趟,回来抗自己的草了。 福福也不点破,笑了笑,兀自拿着镰刀,继续挪着步子,隔着草。 “你,你,”德正磕磕巴巴,福福抬头看,涨红了脸,正挠脑袋,无所适从,“你,你一直,一直在这?” 福福板住笑,一本正经,“嗯,咋了?” 德正一听,更是不自在,转悠着步子,原地小步挪着,瞧着着实不安,“就,就,就在这割草了?” 福福心里就笑,但还是想逗逗他,也不说瞧见了,只扯出腰间的布袋,又拍了拍篓子,“捡了这些粮食,又地头崖子的,割点草,留着给家里的鸡吃。” 福福言语坦诚,一派真实,听不出一点玩笑,还满带好奇,问了句,“咋了?” 德正不说话,福福听见他长叹一口气,走过来,伸手夺过福福手上的镰刀,开始帮她割草。 福福也不抢,由着他忙,就站在一旁,“你也上山割草呀?” 闷声嗯了句,福福以为没别的话,正提着篓子,刚前走了两步,就听德正嘟囔着,说出口,“刚刚,刚刚我瞧见,我瞧见月娥。” 福福看德正闷头解释,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 着实高兴。 “行了行了,”福福忍不住的笑,肚子都笑的疼了,一边蹲下身,捂着肚子,一边摆手,瞧德正不是好脸色,也不怕,继续说,“瞧见了,我都瞧见了。” 话一出口,德正就撂下镰刀,站起身,嘴抿的极紧,浓眉更是蔟成一团,眼睛眯着,脸色冷峻。 不知为啥,福福见了,就想笑。 “刚刚,不就是刚刚,”福福好不容易忍住笑,扶着篓子,将将能站起身,就揉着肚子,“你肩头一边一捆草,月娥姐身后跟着,你俩山下去的。” “我都瞧见了,”福福一副见过世面的模样,啥都懂,又摆摆手,“你这又上来一遭,刚开始,还真吓我一跳。” “缓了一会呢,”福福压了压篓子,差不多,结结实实一篓子,就蹲下身,背在身后,“不过好在我反应快,怎样,我演的好不?” 福福嬉皮笑脸,蹲下身要去拿镰刀,德正阴沉着脸,前一步拿在手,但整个人就是愣生生不动,也不言语,周身散发着此刻心情不好。 福福瞧着日头,肚子也不合时宜的咕咕笑出声,只得先低头,“哎呀,我不该瞒着,一早就该实话告诉你。” 多大的人了,也不是她的错,还要她哄。 福福心里哼了声,念在这阵子替她忙里忙外,干了不少活,福福也不计较,继续好言相劝,“不过呀,这事也不能怪我,你说是不是。” “你也没直接问我呀,”福福走了两步,拎了拎德正的那捆草,哎呦,提都提不动,又使足了气力,嘴里啊了声,两手向上提,终是过了脚面,“还真沉。” 德正本生闷气,也不知是气谁,就是不想理人,这会见福福憋红了脸,两手正用力提着草堆,着实费力。 叹口气,走了过来,憋口气,手一用力,就扛在肩,一手扶着。 福福是越发理解了,这一捆草,福福提都提不动,刚月娥那还是两捆呢,虽没这个大,但瞧着也不小,要个姑娘家家的拿回去,太累人了。 福福跟在身后,满心理解的点头:做的对,就得帮忙。 福福跟在身后,正寻思事,前头德正停住脚,侧身让福福走前头,“干啥?” 前头后头不都一样,心虽这么想,但还是快走两步,走在前头,“咦?” 刚走了两步,福福就觉身后的篓子没了分量,不贴身了,背后透风,一回头,就见德正空出一只手,帮她提了篓子,轻快不少。 “不用的,”福福扭了扭,德正扛的那捆草也挺重,她篓子背在肩,习惯了,并不觉得累,“我能背的动。” “走吧。” 德正听不进,提着篓子就自顾走,福福整个人都被拽着向前。拽了三五步,福福也就不拧了,由着他,前头颠颠走。 但心里还是犹豫,犹豫了大半路,两人又没话聊,福福就开口,“你说,这样,会不会不好?” “什么?” “哎呀,”下坡路,得小心脚下,一个小石子不注意,硌着了,就能崴了脚,好在这次福福动作快,没事,但也放缓了步子,低头盯着路,“就是,让人瞧见了,会不会不好?” “你想想,”福福回头,看德正没听明白,就继续解释,“要是有人刚刚瞧见了你和月娥姐,这会若是又瞧见我们,是不是?” “是不是,”福福小心的问出口,也知道问题无聊,但心里纳闷啊,“不大好?” 这下又是一阵沉默,福福也不知德正心里想啥,不理人,但耐不住气氛实在尴尬,福福就接着说,“虽说咱俩退了亲,我还上赶着想让你家我大娘认了我当干闺女,但事情没成啊。” 福福摊手,“要我说,咱干脆认了亲兄妹,村里走个兄妹的形式。” “以后啊,别人就说不出闲话,”福福是真真的在想解决之道,“这对你好,对我好,对月娥姐,也是极好的。” 第七十一章:客套 福福说完,等着答复,是一句言语都没有,刚要回头看,就被身后的手,提着篓子,给拐了回去,看不得。 这人气性还真奇怪,福福鼓着腮帮子,也气鼓鼓,不搭理。 “我和你说,你这脾气可不好,”福福语重心长,苦心教导,“这样可不好。” 身后德正帮忙提着篓子,路还真不好走,不如自己慢慢挪,很是得加小心。福福左右瞧着,也有三五个村里人,或田间忙绿,或正着急回家。 也有驻足的,看着一行的他们二人,远远的喊上一句‘家去啊’。 德正都应了,喊了回去。 福福学乖了,只专心走路,话不多。等快到家门口,刚要挣开身后的人,背着篓子进门,又被德正给拉住,快走不得。 福福回头看,带着疑惑,“我到家了。” “我帮你送进去,”德正话不多,伸手开了大门,木门吱扭几声,人就被推着进去了,“放着吧。” 说完,身后拽下篓子。 “我得好好和你说说,”福福终于脱身,拍拍衣裳的灰土,看着德正,“你也先放下,我话听多的。” 路上,福福奈何受人牵制,后来说的并不多,眼下正当时候,得说清楚。 “我先谢谢你,帮我忙,”德正毕竟好心,忙这忙那的,福福心里真心感激,“但是,有些时候,我自己能做的来。” “比如今儿这个,就这一篓子的草,我自己是能背的动的。” “以前可能我较弱些,活计做的不多,”益哥一手拿着一个水瓢,里面还是冒着热气的热水,正小心的端着,一步一挪的过来,递给她和德正,“有些事情做不来。” 福福接过水瓢,张口丝溜一声,想喝。 开水,热的,刚沾上唇边,就烫的福福哎呀一声,益哥更是边上着急,“姐姐,水烫的,得等等。” 福福就两手捧着水瓢,继续和德正念叨,“家里大的活计,像你日日帮我们把水缸抬满水,我喝益哥是真心感激的。” “但是一些好的事情,我真自己能做的来。” “你看看,”福福指着左右,院子的地上,还有墙边的柴火堆,“那些晒干的松塔,都是我背回来的。” “一趟趟,我能做的来的。” 福福和德正念叨这些,一来是心里知道他和月娥心思,不想走太近;二来毕竟福福爷嘱托了这件事,有说亲这回事,还是少接触的好,免得闲话太多,对谁都不好。 福福并不是一个旁听闲话的人,但有益哥在,日后还准备他考功名,不想口碑太差,影响他。 福福说完这一通,瞧着德正,手上不停晃着水瓢,想要水凉的快些,就又吹了两口,问他,“行不行?” 德正也拿着水瓢,端着不动,眼里深沉一片,头半低着,看不到啥脸色,“行什么?” 这人一边说,一边抬起头,露出满脸的深沉之色,看着福福,眼睛清澈见底,透着真诚,“行什么?” 盯着福福,德正又问了一遍。 “额,”这下福福不知如何说了,不知德正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福福总觉得是在绕弯弯,说不过去,“没啥,没啥。” 福福被瞅的不知哪里来的心虚,那眼神,是真真的坦荡,惹得福福不好再说下去。 “没啥了,没啥了,”福福顺着水瓢边,丝溜了一口水,喝了下去,缓了几分干渴,就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那行。” 说完,就摸摸益哥头,拿起水瓢,吹凉,也喝了几口。 福福手里拿着两人的水瓢,看着人走远,益哥在她旁边,拽着福福衣袖,“姐姐,你和德正哥一起回来的?” “嗯,山上遇到的,”福福把篓子都掏干净,晒在干净地方,捡的粮食,提着袋子,倒在簸箕里,掂量着。 薄薄的一层,有苞米粒、高粱粒、谷穗子、黍穗子,还有几粒豆子之类的,样式着实多,粮食是着实少。 福福看着,这一层,肉眼都能数过来。 忙了一中午,家没地,只这点收获。 福福摸着粮食,左右搅着,端着簸箕,放在日头底下晒:还是粮食好,瞧着就心安,明年多少得种地。 福福要收秋。 家里有益哥,福福真真少操心不少,虽是男孩子,又读书识字,但他一点不固守,知道烧火做饭,还洗碗叠被,实在懂事。 福福刚洗了手,换下衣裳,泡在脸盆,小家伙就拿着水瓢,兑好温水,连倒了两瓢。这还没什么,福福就瞧益哥还端着小板凳,拿着剩了丁点的皂角,撸起袖子,就要洗衣服。 “姐姐自己洗,”福福笑,赶忙拦着,“咱先吃饭。” 小家伙饭菜早就热好,桌子碗筷西屋也都收拾妥当,瞧福福这般说,还拉不住,“姐姐衣裳干净,我搓两下,就着日头,一会就能晒干,能穿了。” “行了,”福福把人给提起来,衣裳先泡着,就进了屋,“姐姐饿的不行,咱先吃饭。” 这饭菜,还是昨晚给老叔准备的,他没吃,姐弟俩已经热了两顿,吃一天了。 天气转凉,饭菜能存住,热一热,就就一顿。 当时做的米,但益哥小家伙,许是和她学的,知道省俭,这是添了水,熬的稀饭,一大盆,看样子还能吃两顿。 穷日子有穷日子的过法,真是没错。 福福看益哥光顾着喝稀饭,菜是三五口才动一筷子,也是只夹野菜或蘑菇,沾了汤汁。 里面零星的几块肉,两人是都没动口。 本就一大碗菜,眼下蘑菇和野菜减少,倒是显得肉多了起来。 福福就笑,夹了两筷子,递到益哥碗里,“这菜热太多次也不好,咱快吃了吧。” 益哥一听,也伸了筷子,给福福夹了大块肉,“姐姐也吃。” 日子过的是什么呢?福福想着,也许就是这点滴的爱和希望吧。 清苦,福福过的着实辛苦些,忙里忙外,还要担心吃了这顿没下顿,但瞧着益哥,她心底就能涌出更多的爱和希望,实在想好好过,好好生活。 剩下的稀饭,明天再掺些水,还能吃上一两顿。这半碗菜,福福端着碗,瞧着里头不少的小块肉,就笑,明个再切些野菜和蘑菇,还能顿上一大碗。 嗯,省俭些,也好的。 吃完饭,都要帮黑时候,福福也不出门,只家里房前屋后转悠了一圈。栽的树,可是能好好瞧瞧了,可是有日子没空注意了。 房前的枣树,种上的第二天,秀梅婶子就说活过来了,枝干直挺挺,特别有生机。 屋后的山楂、杏树、酸梨树,虽说叶子早就掉的精光,但瞧着也是生机一片,扎了根。 福福转悠着,看栅栏跟前的野花凋零了一大片,枝干枯萎的多,花朵更是不见了踪影。 这才几日工夫,秋就浸染的这般厉害。 福福走了几步,左右看看,也没事,就屋里翻出几块碎布,拿出针线包,粗粗的缝了几个开口的小布袋子。 福福针脚是着实不好,笨笨的,只或大或小的行了几步针,一点都不细致。 几个小布袋子缝好,福福拿在手上掂量,不忍直视,实在是难看,但好在阵脚还算密,歪七竖八的,倒是能用。 “能用就成,”福福安慰自己,“能用就成。” 小布袋子缝好,福福就出了门,蹲在栅栏跟前,那开剩的花,一棵课,结了不少种子。 福福就小心翼翼,一株株的开始收集花种子。 也有是根系的,福福就又拿了剪子,剪短枝条,根系留着,其余的,福福采完种子,就连根拔起,边上堆了一堆又一堆。 事情看着不难,但也琐碎。但好在是件欢心的事,并不累。 超级多呢,种子超级多,几个布袋子都装的鼓鼓的,这野花,才采到一半多一点,还有大半的花,种子没采。 福福这一蹲,就是一路,好不容易站起身,腰疼的不行,赶忙扭扭,“这咋整。” 这些种子,明年种上一茬,足够足够的。但是还有好多种子没采,福福就陷入纠结,留不留? 日头西沉,要下去了,但还有余光,照着大地,带着生辉。 福福四处瞧着,房前屋后,打量来打量去,心里有了主意,还是决定都留下。 “实在不行,”福福自己念叨,“就栅栏外,也栽上一圈。” 今年的花,都种在栅栏里,明年的话,要是有闲心,再有闲工夫,就里外都种上,花红柳绿的,也惹眼。 打定了主意,福福屋子里放在几个布袋子,就干脆拿了个篮子,垫上布,外头花骨朵一扭,奇形怪状的,全给装到篮子里。 嗯,还行。 赶在黑天之前,匆匆忙忙的,福福终于粗糙的收了工。 那些花秸秆,福福聚拢在一块,堆在柴火堆一角,藏的好好的,留着晒干,冬日里好生火。 那满满几个布袋,又加一大篮子的种子,福福都拿进屋,放在墙角,明日出了太阳,还要搁簸箕里晒上一晒。 有用的,没用的,福福都没让自己闲着,刚收拾了一通,正浑身上下清清爽爽,就见秀梅婶子屋门外喊她。 “你老叔出门了,”婶子还是上山的衣裳,带着土,脸也没来得及洗,就站在栅栏跟前,冲福福喊,“去我娘家,给你拉菜。” “还拿了几个袋子,”秀梅婶子和福福念叨,“又接了头驴子,争取一车拉回来。” “这斤称啊,”婶子掏出巾子,擦擦手,“你放心,绝对只多不少的。” 福福欢快的跑出门,凑到秀梅婶子跟前,这些呀,福福是压根都没寻思过,心里妥妥的放心。 “婶子,”福福高兴,真真太好了,“我得家去收拾收拾。” “我和你老叔刚山上回来,衣服还没换呢,”婶子就笑,“本想着明个再去,你老叔一寻思,就你是个急性子。” “这大半夜刚拉回来的缸呀,坛子的,你不睡觉都要给收拾好。” “说你呀,姑娘家家的,想来是个爱捣鼓的。” “我一寻思也是,”秀梅婶子一边说,一边瞅着院子,“哎呀,这花你都给拔了?” “我刚收拾的,”福福指着,“种子我留了,这杆子呀,我堆在柴火堆,留着引火。” “我们福福啊,干活利索的,”秀梅婶子笑,“你家里等着,你老叔也得半夜家来。” “可别和昨个似的,”婶子刚刚还笑模样,此时板着脸,严肃了起来,“还准备饭菜,可不见外了。” “你老叔去我兄弟家,饿了吃一口,家来我都给留饭,用不着你们姐弟张罗。” “知道了不?”说完,秀梅婶子还不放心,又嘱咐了一通,“你呀,和你兄弟俩,过好日子,我呀,就安心了。” “可没指望你们什么,”婶子走了几步,回头看着福福,“要是有指望,也是希望你们好好的。” “我和你老叔,这么大的人了,也见过不少,婶子是真心喜欢你们这俩孩子。” “你呀,和柔丫头差不多大,婶子一直拿你当闺女。” “可别客套来客套去的,惹得婶子烦心不是?” 福福笑,点点头,“婶子,我听你的。” 买的菜,今儿就到家了,福福心里实在太高兴,摆在眼前的活计,也越发多了起来。要找地方放,还要想法子腌咸菜,晒菜干,着实有的忙。 福福一到家,就掀开盖令,看水缸里的水,嗯,大半缸,怕是不够用呢。 德正每天都是一早帮忙挑水,装满一缸,足够他们姐弟吃一天。 眼下,还剩大半缸,也挺多,福福还是怕不够用。 怎么办?怎么办? 自己去抬吗?额,能倒是能,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能自己去。 站在水缸前发了会呆,福福就咬了咬牙,干脆一跺脚,掀开东屋门帘,冲益哥喊,“谦益,你去上院,叫你德正哥,帮咱再挑几桶水。” “姐姐,现在?” “嗯,”福福点头,看益哥放下书卷,正穿鞋,就接着解释,“老叔去帮咱们拉菜了,半夜到,姐姐想收拾收拾,得用水。” “家里这大半缸,姐姐怕不够,得劳烦你德正哥,帮咱再挑几桶。” 第七十二章:兰儿 益哥前脚刚上去,后脚德正就挑着担子,一前一后两桶水,进了大门。 “咳咳,”毕竟下午福福自知多言了几句,此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尽量不动声色,“多谢你了。” 德正不搭这话,自顾前头走,问她,“老叔拉菜去了?” 福福点头,“婶子娘家兄弟说是菜多,我央了婶子帮忙,花了百文钱。” “又劳烦老叔,”福福前头帮忙开了屋门,掀着帘子,德正挑着水,进了外屋,两桶水倒进水缸,福福就继续说,“今儿晚上赶车去,估计回来得有一会。” 德正嗯了声,出门前头走,接着担水。 把人送到大门口,福福不跟着,只站着瞧,月色朦胧,人影也渐远,看不太清了。 “别说,”福福回头,拍拍手,自言自语,“度量还挺大,不和她计较。” 水缸装满水,家里的桶子,也是满满一桶,着实够用。 看人不急着家去,福福变拿出之前炒的松子,抓了一把,递过去,“你尝尝。” 又是月色中站着,三个人,嗑着松子,益哥在德正跟前,小嘴巴巴的,话着实多。 福福在不远处,听益哥脆生生的念叨读的书,写的字,插不上话。 “德正哥,”小家伙说的口喝,刚喝了水,就在德正跟前,瞅着他,“你还读书吗?” 福福好奇,脑袋往那边凑了凑,想听清楚,奈何,很是沉默了一阵,德正才咳嗽了一声,有些落寞,“有阵子不读了。” 益哥哦了声,情绪失落,“德正哥你太忙了。” 福福没记错的话,德正家里生了变故,就没跟老爷子读书认字了,还真是有些日子了。福福心里想着,又细算了算,德正这读书,来来回回也就五六年工夫,想必认得几个字。 福福心里寻思,又看了眼简陋的学堂,如今放着杂物,福福有日子没进去了。 自己有前世的记忆,又融合了这身子骨的知识,经过这些时日的学习和体会,福福早就运用自如。 读书?认字? 益哥和德正说起读书,福福心里就痒痒的,刚又望了学堂一眼,着实亲切。 教书吗? 也不是不行。 福福的脑子里转的飞快,想法层出不穷。 等忙过了秋,入冬之后家家户户不得忙,自己再把学堂收拾出来,教个读书识字,也不是不成。 银子她是不指望能挣了,但是多个生计,总是好的。 福福想到这,搓搓手,开始活动起自己的脑子,看究竟有多少学问。平日里福福都能指导益哥学问,光是读书识字,福福定是能教,但若是有想考功名的娃子,福福得掂量掂量自己,能教到几时。 嗯,重新开了学堂,还是成的。 福福一琢磨,心就有底了。 “姐?”福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是益哥,一连叫了她好几声,才给叫回了神,“姐,你在想什么?” 福福先不告诉他,站起身,晃了晃胳膊腿,又看看天边弯月,月色清凉如水,“姐姐在想,给自己多找点事情做。” “姐姐也忙,”益哥笑,笑声很是清脆,在这安静的夜晚,并不突兀,那童真的笑语,和这月色一般,相融合,“和德正哥一样。” 福福扶额,衣裳穿的够,回头就关门,看德正也没有要走的架势,就嘱咐益哥,“姐姐去秀梅婶子家瞧瞧。” 秀梅婶子刚吃了饭,柔儿和水灵儿一个洗碗一个灶坑挑柴,姐妹俩说说笑笑,一瞧见福福来了,水灵儿最是眼尖,福福刚推了门,她就颠颠的跑了来,扑福福一个满怀,嘴里叫着‘福福姐’。 “水灵儿呀,”福福两手一用力,抱起小家伙胖乎乎的身子,别说,还挺沉,“乖呀。” 水灵儿就笑,咯咯的,特别有感染力,听了就不由自主的想跟着笑。 “福福姐,你来了,”柔儿放下碗筷,笑着和福福打过招呼,就擦了手,轻拍水灵儿的后背,又掐掐小丫头的白胖脸蛋,“你这肉乎乎的,谁还能抱得动。” 水灵儿一听,撅着嘴,哼了声,两条胳膊抱的福福更是紧,小短腿更是夹着福福腰,整一个挂在福福身上,不下来。 福福这些日子多长了气力,虽说小丫头着实有分量,但自己还能抱的动,就又往上掂了掂,抱的更牢。 “柔儿,”没瞧见秀梅婶子,也没听见屋里有动静,福福开口问,“你娘呢?” “去我爷家了,”柔儿放了碗筷,就掀开帘子,让福福进屋,更是拿了茶杯茶碗,要倒热水,“刚出门,姐姐你等等,一会我把我娘给叫回来。” 福福赶忙摇头,连说不用,站在炕边,把水灵儿扶上炕,虚抱着,剩了些气力,“柔儿你别倒水,我刚家里喝了。” 拦着灵儿倒水,福福接着说,“我老叔不是帮我拉菜去了吗,去你姥家,我家里待着没事,就过来看看。” “你快别忙,”不让柔儿倒水,她就端了个盘子出来,里面有新晒的杏干,还有炒熟的瓜子,半盘子,“姐姐家里刚吃完,你快陪姐姐说个话。” 福福话音刚落,水灵儿小丫头是个手快的,盘子还没到跟前,就咋呼呼的身长了胳膊,抓了一把,手指缝里露出大半。 “福福姐,你吃,你吃,”小家伙特别小心,抓的一手,紧握住不放,另一只小手,绕到跟前,一点点的从手指缝开始拽,“杏干,福福姐吃。” 说完,杏干就低到福福嘴里,酸味映入口鼻,福福就口吐酸水,“酸不?” 小丫头拿着杏干,转着大眼睛,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嘴角溢出口水,还咽了咽,这才糯糯的,“酸。” 福福就摇头,“姐姐现在不想吃酸,这个你吃,给姐姐颗瓜子,姐姐磕一个。” 小丫头又咽了咽口水,张开嘴,把杏干放进嘴,还’呲啦‘一声,整个小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更着哆嗦,抿嘴开始嚼。 刚嚼了几口,就含糊不清的喊酸,惹得福福和柔儿就笑。 嘴里不闲,空出了手,水灵儿就又拽出个瓜子,递到福福嘴里,又拽出一个,递给柔儿,嘴里亲昵的说着’姐姐吃‘。 “兰儿呢?”小丫头一口一个的投喂,喂了这个喂那个,福福就和柔儿聊起了天,问起兰儿,“我有阵子没见了。” “福福姐,她近来不大出门。” 福福着急,“可是病了?” “没,”柔儿摇头,“是我大爷家新大娘,管的严,不让她和保成出来。” 没事就好,吓了福福一跳。 “你见兰儿多吗?” 一说起话,水灵儿小丫头着实乖,不捣乱也不插话,就乖乖听着,趴在福福身上,搂紧了脖子,再一口一个的喂瓜子。 福福都没怎么串过门,这些日子,只来了秀梅婶子家几次,去了上院德正家瞧了瞧,村子里其余人家,福福还一次没去过。 柔儿性子温顺,瞧着就是好性情,加上秀梅婶子对两个丫头从没亏待过,心疼极了,此刻听见福福问,却也皱了眉,叹口气,摇摇头,“我新大娘,不爱让我见。” 柔儿坐在炕沿,两腿伸在炕边,“我去瞧我爷我奶,就隔了一堵墙,我若去了西院,虎子和菊香就吼人。” “可难听了,”柔儿不高兴,哼了声,“我要是个男娃子,定吃的胖胖的,打上他们一顿!” 这反差,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此刻满脸火气,更是握紧了拳头,有火没处撒,只用力拍着炕,憋红了脸,带着不甘心,“我还不会骂人!!” 福福也跟着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眼下福福,还真帮不上。 “瞧着,”福福伸手,拉过柔儿,拍拍她,“兰儿和保成,没事吧。” 柔儿点点头,又接着摇头,抬头看水灵儿小丫头瞪着大眼睛,听进去了,就把她抱下来,“灵儿去灶坑添柴,再烧把火。” 水灵儿扯着衣袖,不想动,就地上抱着福福大腿,两眼水灵灵的瞧着她。 福福也知是柔儿有话要说,小孩子家家的听去不好,就把瓜子盘拿在手,递给小丫头,“柔儿外屋帮福福姐扒瓜子,可以不?” “姐姐懒呢,”福福也故作委屈,可怜巴巴,“想吃现成的瓜子仁,不想自己磕呢。” 小家伙一听,两眼开始冒光,捧着瓜子盘,颠颠就去了外屋,“福福姐,你等着,灵儿帮你扒瓜子。” 看人乖乖去了外屋,规规矩矩的坐着小板凳,瓜子盘腿上一放,小丫头就开始认认真真的扒瓜子。 一进屋,柔儿就拉着福福手,还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怎么了柔儿,你可别吓唬我?” 福福是真害怕,别是出了什么事。 “我新大娘,要给兰儿找婆家。” 怕门外的水灵儿小丫头听见,柔儿的声音压的低低的,但鼻音厚重,福福听了,鼻子一酸。 “兰儿才多大?”福福心惊,“不会吧?” 柔儿点点头,“我娘这些日子老过去,就是心急这事。” “要是好人家,也就罢了,”柔儿念叨,带着火气,“我那新大娘,压根就没按好心肠。” “给兰儿说的,是她头一个婆家那边的,山沟沟里,不着村不着店的地。” “还是个老头子,”柔儿彻底忍不住,哭出声,“那户人家的孙子,都快赶上保成一般大了。” 福福的心,彻底痛了,本以为这些事,离自己很远,但真真的发生在眼前,又是在兰儿身上,自己还吃手空拳,满身的力气不知哪里使,着实心痛。 福福安慰柔儿,也落了泪,强忍着,抹了好几把,才继续问,“兰儿爹,也就是你大爷,他咋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毕竟事后娘,若是兰儿爹不同意,也是做不成的。 “我大爷,”柔儿带着恼意,“做不来主!” “家里有保成,又新添了保贵,”柔儿咬牙,“我大爷对兰儿,压根就不记挂。” “保成男娃子,我大爷每每家来,还念叨一番。”柔儿抹着泪,心有不甘,“兰儿更命苦,我爷我奶不心疼,我大爷也不记挂。” “我娘近来天天去,也说不上话,”柔儿话音落寞,哭红了眼,揉红了鼻子,“我家只我姐妹二人,没兄弟,我娘,我娘去了,也,也。” 柔儿后面的话咽下去了,终究是没说出口。 福福心知肚明,那咽下去的话,想必是难听极了。 福福叹气,抹了泪,翻空了脑袋,想法子,眼下终究是没主意。 “还有我新大娘带来的虎子,年纪也不小,”柔儿缓和了一会,接着说,“该定亲了。” “兰儿出嫁,得的嫁妆,怕是要都填补她儿子!” 福福刚想说,不是还有菊香?想到这,不由苦笑,是呀,她自己的亲闺女,哪舍得往火坑里推。 “你大爷不是还没回,等你大爷回了,家家劝劝,能劝回不?” 柔儿定定的,揪着袖子,擦了眼泪,“我娘说,我新大娘三五日就去信,怕是早就让我大爷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是火坑,兰儿毕竟是你大爷亲闺女,总不至于。” “我大爷这些年,外头待的多,”柔儿闷闷的,“兰儿和保成,从小到大,也没亲近几日。” “再说我大爷,并不看重女儿,兰儿是老大,还没保成那会,早些年就处处说,不中意。” “那会我大娘,”柔儿说到这,忆起兰儿亲娘,又哭花了脸,“日子过的并不好,很不好。” “我大爷日日苛待,我爷和我奶,也回回不是好言语,顿顿饭菜都吃不上。” 柔儿很恨的,心不平,“好不容易得来保成,谁成想,我大娘的身子骨,糟蹋的,没拖了几日,就去了。” “半年不到,我新大娘,就进了家门。” “管的我大爷,服服帖帖的,”柔儿不服气,两眼冒着火星,“我新大娘刚来那一半年,哄的我爷我奶也开心。” “也是这一半年,生了保贵,还服帖了我大爷,就开始不受管。” 第七十三章:打听 福福和柔儿都哭抹着泪,红了眼,浑身压抑着,心情着实不好。 两人牵着手,一边叹气一边互相安慰,就见门帘掀开一角,露出个小脑袋瓜,圆鼓鼓的,带着笑意。 此时有多伤心,看了这一眼,此刻心底就有多温暖。 福福笑,走了两步,蹲下身,拧着水灵儿小脸蛋,全是肉。 “福福姐,”小丫头把藏在身后的小手伸到跟前,小心摊开,完完整整的,一小把的瓜子仁,“瓜子仁。” 福福心里一暖,蹭了蹭小丫头的鼻子,捻了两个,放到嘴里,故作夸张,“真香。” 柔儿也凑过来,笑着吃了两颗,直夸她乖巧。 水灵儿去了外屋,屋子里又是福福和柔儿两个,倚着炕沿,在屋内昏黄的光线下,听着外屋烧柴的劈啦啪啦声,陷入沉默。 很是有一阵,秀梅婶子家的大屋子,安静极了。 “应该有法子吧?”福福低低言语,“兰儿毕竟还小。” 这是大火坑,福福总不能眼瞅着兰儿让人给推下去,但自己眼下,着实是没法子,不知如何是好。 柔儿又是长叹一声,没接话,只说起秀梅婶子,“我娘,都哭了好几晚。” “都是大半夜,睡不着,”柔儿压低声音,抹着泪,“躲在被子里,以为我不知道。” “兰儿命苦,”柔儿脸上的泪珠,又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滴在福福手背,格外烫人,“我还虚长她半岁,她小小年纪,受苦受累的,吃不好穿不暖,还受人打骂。” “她从小到大,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唉,”柔儿抹干净眼泪,仰头看着房顶,强忍着,“我心里老不好受。” 此时此刻,言语显得多么脆弱,跨不过这些困苦,迈步过眼前的沟沟坎坎,福福说不出话,也仰头看着房顶,那一团团的光影,晃的人心煎熬。 怪不得,秀梅婶子老说她,让她应下德正,终究是门好亲,念叨她别犟。 可不是呢,福福想着,和兰儿比,德正这门亲,总算是好的。 唉。 “你新大娘,”福福回头,问柔儿,“可是那户人家给的彩礼多?” 总是要图个啥的,若真真山沟沟的地,家里孙儿都不小,给的彩礼,想必也多不到哪里去。 “我新大娘就是心思坏!”柔儿恨恨的,“她就是瞧不得兰儿和保成好!” “彩礼是有,但我娘托人打听了,说是也不多,”别看柔儿不大,性子也顺,福福没想到,知道的还不少,“和别家娶亲的,不差不少。” “她就是心思坏,成心要糟蹋了兰儿。” 福福心底的气,又跟着起来了,还没言语,柔儿就接着又说,“我新大娘带的菊香,比兰儿年长,生的黑胖。” “她瞧了兰儿白嫩,就看不上眼。” “不给吃不给穿,老是为难,处处苛待,还存了坏心,要给兰儿找这样一户婆家。” “真是坏透了!” 柔儿握着拳头,捶在炕沿上,显然是用了力气。 “你爷,你奶,”福福小心开口,“不能说上话?” 福福忆起见过三奶奶的那一面,也是前不久,在秀梅婶子家院子,她来看大公鸡,人虽分不太拎清,但福福印象中,也是个精明的。 毕竟自己亲孙女,就是再不待见,也不至于。 “说不上话,”柔儿两手搓着脸,缓和了好一会,才继续说,“我爷也怕闲言碎语,让人看了笑话。” “但,但我新大娘,”柔儿犹豫,但还是开口,“是个不要脸皮的!” “她连我爷我奶,做的都是面上工夫,”柔儿苦笑,“经了兰儿这事,她连面上工夫都不做了。” “我娘,和我爹说了,等忙了这几天,就去找我大爷。” 秀梅婶子和她说,老叔要外头忙活计,显然不是了。 “福福姐,你可别和人说,”柔儿抓着福福手,急着嘱咐,“我娘散出话,说我爹新找了活计,实际上,是去找我大爷。” “让我爹和我大爷好好说说,别让他一门心思听我后大娘的。” “也不知道行不行,”柔儿低着头,“我娘说,就怕外头我爹和我大爷说的好好的,等一回了家,我后大娘,三五句话,就让我大爷分不清东南西北。” 福福听着,心情着实不好,本以为自己规规矩矩的过好小日子,那些糟心的事就能离她而去。 原来,糟心的事一直都有,只是她绕着路,没去看,也没去听。 和柔儿说了这一通话,福福不由感慨:生活,到底是艰难的,特别是这个年代的生活。 那些深邃的想法,刻骨的观念,铭心的道理,总是不能人人知见。 福福刚要站起身,就听婶子家当院有动静,水灵儿机灵腿快,早就开了屋门,站在门口喊娘。 “秀梅婶子?”福福看秀梅婶子一身疲乏,瞧见是福福,脸上溢出笑,有了些许精神。 “福福呀?”婶子快走了两步,牵着灵儿手,一起屋里来,“啥时候来的?我去柔儿爷爷奶奶家坐坐。” “你福福姐来了,”婶子把她们三个姐妹一个个推到炕上,“柔儿咋没去你爷家叫娘家来?” 柔儿摇摇头,搓着袖口,然后抬起头,“娘,我和福福姐说了几句话。” 婶子一听,又瞧福福和柔儿脸色,就猜出了大概,叹口气,“你福福姐还小,说这些干嘛。” “就是话赶话,”柔儿解释,“多说了几句。” 福福赶忙拉着秀梅婶子胳膊,又有灵儿小丫头在,话也不好说开,“婶子,我眼下虽帮不上什么忙,但毕竟多个脑袋,也能出个主意啥的。” 婶子摸摸福福头,“大人的事,可别惹得你们烦心。” “咱都是姑娘家家的,在娘家的好日子呀,”秀梅婶子拿了茶壶茶碗,一个个倒上,不让她们帮忙,“总共也没多少时日。” 婶子端着茶碗,喝了口,“等出了门子,就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了。” 婶子把水喝完,柔儿紧接着就又给倒了碗,“你们呀,跟着操心也没用,弄得小小孩子年纪不大,愁眉苦脸的。” 婶子一手摸着福福脑袋,一手拍拍柔儿,“姑娘家家的,成日里欢快些,我瞧见了呀,心情也好。” 福福一听,挤出一抹笑,“我听婶子的。” 柔儿懂事,凑到秀梅婶子跟前,两手搂紧婶子胳膊,“娘,你是不是累了?” “啥累不累的,”婶子笑,“见着你们,就啥苦累都没了。” 灵儿小丫头更是机灵,早就抱上娘亲,一边一个,又搂又抱的,不一会,秀梅婶子就被惹得笑出声,“可别搓搓娘了。” 秀梅婶子是幸福的,柔儿和灵儿,也是幸福的。 福福是羡慕的,眼前的情景,福福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实现,正有几分低落,忽的,整个人被搂在怀里,灵儿小丫头更是抱着她的头,压在她身上,还咯咯笑,叫着福福姐,着实可爱。 福福就笑了,眼角那滴泪,终是没流出。 “婶子,”柔儿和水灵儿在家,福福和秀梅婶子出了门,路上去瞧老叔,“兰儿的事。” 后面的话,福福说不出口,只停在那,满眼瞧着秀梅婶子。 “你放心,”秀梅婶子拍着福福的手,安慰她,“婶子就是和他们撕破了脸,也不会让兰儿进那样的人家!” “婶子,兰儿乖巧,又勤快懂事,”秀梅婶子语气坚定,着实给了福福不少安慰,就继续接着说,“若总是要嫁人,不如早点打算。” “打算?” “嗯,”福福点头,“我寻思,可不可以挑个合适的人家,彩礼出的和那边差不多。” “两户一对比,”福福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毕竟是想的法子,又在秀梅婶子跟前,就毫没顾忌,全说出来了,“到时候兰儿爹,也就是我大爷,总不好强推了兰儿去嫁那不好的。” “这人家,”福福看秀梅婶子听进去了,就说出顾虑,“怕是不好找。” “若是良善的,估计惹不过兰儿后娘,”月色朦胧,村子里安静极了,福福和秀梅婶子在月色下,沿着出村的小路,低低言语,“这隔三差五的使绊子,兰儿日子也不好过。” “若是太硬的茬,”福福担忧,“兰儿两边,都过不好。” 福福搓着手,“我寻思,找个心肠好的,但言语不饶人,心多少狠点,也能和兰儿娘计较计较的。” “就是这样的人家,怕是不好找,”福福又说出自己的担心,“这人家的小子,还得对兰儿上心,才能两边护住兰儿,少受点气。” 秀梅婶子一直没说话,心里琢磨事,很是有一会,眼瞅着眉毛皱起又松散,然后咦了一声,看福福。 “你别说,还真有户人家。” 福福瞪圆了眼,欢喜溢上心头,“真的?” “不过呢,”秀梅婶子眉头紧锁,又摇摇头,“眼下我瞧着,这门,也算不得好亲。” “不过你刚一说,我念头里呀,就想了这户,”秀梅婶子和福福念叨,月色下指了指,“跨过旁边那几座山,山头那边的人家。” “我也是前两年,德正家那会生了变故,十里八村的请了不少大夫,我曾跟前伺候过几日,听人念起的。” “有个大夫是他们村的,就每每出来帮忙说上两句,”秀梅婶子思索,想来记不太清,“说是那孩子年纪也不小,还没成亲。” “言语中说是生的丑,腿脚也不好。” “上头两个兄弟,下边还有弟妹,一来二去,就给耽误了。” “我记得,那大夫还说,说是这孩子挺能干,手艺倒是没有,也是卖力气。” “现在呢?”福福拉着秀梅婶子,“婶子可有打听?” 婶子笑,“两三年前了,婶子就听了这几句,也不上心,若不是你说起来,婶子早忘了。” “不过呀,这孩子腿脚不好,年纪也大,婶子一想,也是亏了兰儿这丫头。” “但是他兄弟多,”秀梅婶子细声细语,“听那大夫的意思,兄弟几个和睦,也是托这托那的给他们这兄弟张罗亲事。” “我就想,这样的人家,怕是能拧过兰儿她后娘。” “就是这人,”秀梅婶子苦恼,“兰儿这般好,婶子总想给她挑个顺心顺意的。” “而且兰儿还小,”秀梅婶子继续说,“若是有年纪相当的人家,还能等上两年,对兰儿身子也好。” 福福知道秀梅婶子是真心为兰儿打算,样样周到,只不是兰儿亲娘,做不来主。 “但是你说的,”秀梅婶子笑,福福感受到了她的些许宽心,也心情好了一点,“婶子寻思真是个法子。” “等明日一大早,婶子就托人,打听打听。” “不但这户,就是十里八村正好年纪的,婶子都瞧瞧的托人问问。” “这近处的不行,”心里多少有了盘算,秀梅婶子话也多了,言语带着清脆,有股劲,“婶子远处的人家打听打听。” “让我娘家人,也问问。” “这一来二去,我还不行,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福福瞧着秀梅婶子这股欢快劲,心里也着实跟着高兴,兰儿这事,总是要嫁了人才能从她后娘身边脱开,不如早些打算,有秀梅婶子相看,福福很替兰儿安心。 兰儿家,还有她保成小兄弟,福福没敢提,怕是也不好轻易过去。 兰儿待保成,可是从小看到大,那亲姐弟的情谊,可是比别人的,更要好上几分。她自己吃苦耐劳,从没抱怨过,只保成受了苦累,她更伤心难过。 福福心里叹气,兰儿若要嫁人,怕是放心不下保成。 兰儿就是嫁了得意的人,保成留在家,日后,日后,福福不敢想,没了兰儿,她后娘的气,福福不敢想,怕是会撒在保成身上。 唉。 那对兰儿,更是苦。 福福走在秀梅婶子身边,婶子是通透的人,兰儿若嫁了人,这后面的一遭,怕是早就想到了。 “这日子呀,”秀梅婶子牵着福福手,此时出了村口,夜色下,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影,一高一矮,正回头往后瞧,是德正和益哥,看着她们,“还是得一步步的走。” 第七十四章:担心 人影渐渐清晰,月色虽不明亮,但三五步之外,也恍惚能照见人。 益哥看清了人,颠颠跑过来,几步路,因着月色不明,跑的格外小心,咋咋呼呼的,着实可爱。 福福抱住跑过来的益哥,牵着他的手,凉凉的,就捧在手心,捂热乎。 又是一行四人,同样的月色下,沿着村头小路,慢悠悠的走着。前几日皓月当空,如今残月高悬,她的心,也如同这残月一般,悬了又悬。 德正前头走,秀梅婶子一手牵着她,她又拉着益哥,三人跟在身后。 益哥踢着小石子,看不大清,就轻轻的滑着鞋子,调皮的再一脚踢飞出去,飞的远了,就好玩似的咯咯笑,手上一指,非让大家看个究竟。 许是福福和秀梅婶子今晚沉闷了,德正也不言语,前头闷闷的走路,偶尔被益哥叫住,就很是配合的抬头一看,嗯上一声。 不知是今晚出门的早,还是老叔家来的晚,出村的这条小路,就这样一步步的慢慢挪,眼瞅着就要走到头,还没见着老叔的人影。 “你老叔啊,估计贪杯,”秀梅婶子算了算时辰,又没瞧见人,就心知八九分,“喝了酒。” “我家里的时候,还好个嘱咐,”婶子念叨着,“让他去了就回。” “眼下可好,大半夜的,连个人影都没见。” “我叔心思缜密,”还没等福福开口,德正就接过话,“有分寸的。” 德正说到这,略一停顿,往这边看,又稍一犹豫,问出口,“婶子,你们心情不好?” 秀梅婶子一听,笑,紧接着摇摇头,“刚和福福说了点事,戳到婶子心窝子里了,一时半会还没缓和过来。” “瞧着我们今儿话少了是不?”秀梅婶子摆摆手,“刚家里和福福多念叨了几句,就家里这点事。” “福福近来一门心思的干活,也不爱打听,有些事情呀,她还不知道。” 德正放慢步子,走在秀梅婶子身侧,听着婶子念叨,偶尔点点头,或嗯上一声。 “就和她念叨了几句前院的事,”秀梅婶子也不深说,“想必你也听说了,虽是瞒着,但家家谁不知道。” “唉,婶子就是憋在心里烦闷,福福这丫头心思通透,就多说了几句。” “这不,就刚刚,瞧见了你和益哥,我们才住了口。” 秀梅婶子把话说开,兰儿的事,毕竟沉闷,但这么一点点说起来,心思也宽泛了些。 不知是月色的缘故,还是怎么,冷风吹来,刚呼了一脸,些许冷意还未涌上心头,就悄然褪去,暖了人心。 “我就说,”一股凉风刚刚吹散,秀梅婶子哈了口气,就转了话头,“刚还和福福说呢。” “说你俩这亲事,”秀梅婶子刚开了头,福福就觉不对,还没张口拦着,婶子就嘴快说出口,“婶子瞧着就合适,还一拖再拖的,惹得婶子也跟着操心。” “咳咳,”冷气散了散了,但刚刚福福一张口,咽下去不少,这会更是一口气上来的不对劲,咳嗽不停,“咳咳,婶子,婶子。” 实在是咳的厉害,福福停住脚,弯腰,捂着肚子,背对着风口,憋红了脸,开始咳。 “婶子,”福福稍缓,只觉憋的难受,头还一股脑热起来,有了些气力,就连忙摆手,“别,别说,别说我了。” 终是完整的说出口,福福心里缓口气,站起身,就见秀梅婶子扶她起来,接着拍福福后背,言语温柔,“这又没外人,说说怕啥。” 看福福没事,婶子自觉这事还没说明白,就转头,拉着德正,“哎呀,你也听婶子一句劝,福福这丫头千好百好的,你可别错过了。” “经了兰儿这事,”秀梅婶子看福福缓和了,就加快了步子,领着德正,前头急走了几步,继续说,“婶子是越发明白了。” “女儿家家的,找个好婆家,夫妻和睦过日子,是顶好顶好的。” “你呀,就听婶子的,”秀梅婶子还想说啥,福福赶忙跑过去,抱住婶子胳膊,刚要开口,就被婶子给捂住嘴,不让她说,耳边就听秀梅婶子带笑的话音落地,“别管福福这丫头咋拧巴,早点把事情给办了。” 额。 说完,秀梅婶子还顺手拧了拧福福脸蛋,脸上生出几分笑意,月光下,看着福福,一脸疼惜,“兰儿命苦,婶子说不上话,婶子心里难受的紧。” “你和德正也别怪婶子多管闲事,”秀梅婶子替福福理了理衣裳,“有些话啊,你们听着烦,但婶子还是得说。” “若是婶子不说出口,不管日后咋样,婶子就怕后悔眼下做的不够。” “兰儿的事,婶子就觉做的不够,”秀梅婶子叹气,抬头看了眼月亮,又四顾左右,黑漆漆一片,“当初兰儿亲娘撒手去了,临了是把两个孩子私下托付给我的。” “她呀,”秀梅婶子思绪飘的远,话音更是轻飘飘的,抓不住,“就兰儿亲娘,知道自己嫁的男人啥德行。” “唉,也知道长辈心思,保成还好,就兰儿小丫头,她是千叮万嘱的让我替她找个好婆家。” “说我做婶娘的,知道心疼人。” “唉,想起这些陈年往事啊,我就难受。” 秀梅婶子好像陷入自己的记忆中,言语像是自言自语,在暗夜里,一缕缕飘远,很是有一会,都没回过神。 “你看我,”秀梅婶子惊醒,回过神,拍了下自己大腿,自觉话说的多了,然后一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把,才继续说,“和你们几个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这年纪大了大了大,咋越发不中用,”秀梅婶子说完,挤出一声笑,前头走,“我寻思呀,你老叔,估计要到了。” “咱再多走几步,”秀梅婶子尽量没事人似的转移话题,言语装作轻快,“爬上这个坡,咱坡上候着。” 福福好像脚底生了根,挪不动。 秀梅婶子刚说的这些话,这些无意间说出口,深沉的话,很是触动福福。 她瞧着一步步在坡道上,往上爬的婶子,印象中那般笑面的人,宽厚柔和,那些温柔体贴的照拂,一次次的嘱咐,一回回的帮助,每每的记挂,还有次次的关心,对上眼前朦胧的身影,一齐涌上心头。 鼻子一酸,眼角就溢出泪水,不受控制。 益哥还在福福身边,拽着她的衣角,大眼睛凑近她,“姐姐,咱也走。” 说完,更是轻轻往前拽了拽,福福也跟着回神,抬脚追了上去。 “婶子,”走到秀梅婶子旁边,爬了几步坡,“兰儿的事,定是有主意的。” “你也别着急,”福福安慰,“急坏了婶子,就更没人替她打算了。” “所以婶子,你得好好的,日后还有的张罗呢。” “瞧着你们,婶子的话呀,就多了起来。”秀梅婶子笑,点点头,“平日里不念叨,也就罢了,这呀,一念叨起来,在你们跟前,就越说越多。” “也不知道咋回事,在你们跟前,话一说出口,人就不憋闷了。” “整个人呀,”秀梅婶子笑,“还通透不少。” 正说着,就听着远远传来吱扭扭的车轮声,声音极小,但隐约间,依稀能听清。 “这是回来了,”四人屏息侧耳听,秀梅婶子扑哧笑出声,“听这动静,定是喝了不少。” 这都能听出来? 福福疑惑,瞅着秀梅婶子,就听婶子一笑,解释,“赶车嘟囔的,话还多,就是喝酒了。” 原来如此,福福一听,就侧耳听个仔细,别说,老叔还真的嘟囔嘟囔的,话多了。 他们也不往前走,只原地等着,只一会,弯道就转过来两头驴子,拉着驴车,车上堆的高高的,没过人影。 赶车声传来,是老叔温厚的声音不错,但拖着长调,带着尾音,偶尔嘟囔上几句,着实是喝了酒。 驴车刚转了头,老叔许是还没主意,刚自顾言语了几句,就一激灵,车上翻身下来个人影。 “孩子她娘?” “是不是喝酒了!”秀梅婶子快走两步,一边走一边质问,“让你少喝点,少喝点。” “瞧你这模样,定是没少喝!” “没喝多少,没喝多少,”老叔嘿嘿笑,瓢来一股酒气,“小舅子热情,陪着老丈人喝了几口。” “就暖暖身子,暖暖身子,”老叔随手把缰绳递给德正,就开始哄人,看来是真喝了不少,原地就开始撒娇,拉着自家媳妇胳膊,拽来拽去,“听你话的,没敢多喝。” “若是平日里去,我哪次不是喝的呼呼大睡。” “这次长心了,”福福还没见过老叔这般模样,着实惊讶,牵着益哥侧开身,瞧个不停,“长心了。” “但我老丈人,是你亲爹,”老叔扬高了调子,“我小舅子,是你亲兄弟不是。” “得喝,但不能多喝,你嘱咐过我。” 秀梅婶子抹不开,也不好指责了,手还拽不开,又见她和益哥小孩子家家的笑着看热闹,就强板着脸,大人口气,“你俩快,前头走,跟你们德正哥赶车去。” 福福拉着益哥,看秀梅婶子要来撵人,就咯咯跑远。 福福近了驴车,才看清,老叔装的这一车菜,也太多了。 铺了好几层的大白菜,用绳子拢着,又好几大袋子,装的满满的,长的长,圆的圆,扁的扁,一车的蔬菜味。 福福高兴的直蹦高,车边走,就伸手摸摸这,摸摸那,满心欢喜。 身后还传来老叔老婶的小打小闹,沿着进村的小路,月色瞧着也明亮了些,那躲进云里的弯月,也彻底露出头。 车上东西多,虽有两个驴子拉车,但这一路,也劳累。 福福和益哥跟在德正身后,满心好奇的抹了驴子脖子一把,全是汗,还热乎乎的,想来累了。 “你们太辛苦了,”福福拍拍驴子,“等家去我喂你们吃青草。” 益哥小人见了,也学样,颠颠跑到另一边,摸了另一只驴子,道了谢。 家里没料,只青草还算多,管够。 “你说它们能听懂吗?” 福福歪头看向德正,随口问出声。话一出口,就觉幼稚,本没打算等着答复,刚要换个话题,就听这人说话了,“不知道。” 额。 “能,”益哥脆生生的喊着,暗夜里声音格外清脆,还带着回音,“姐姐,我觉得能。” 福福就笑,冲益哥点头,“嗯,姐姐也觉得能。” 夜路多走了这两次,人又多,福福就喜欢上了。特别是这半夜村头的小路,驴车的吱扭声,驴子偶尔还打个喷嚏,老叔和秀梅婶子说笑声更是一阵接着一阵,那黑色的天地间,仿佛带着别样的生辉,融入了进去。 福福伸开双手,挪到车子后边,闭上眼,感受着四下,挪着步子。 她不怕,是真的不怕。 这种不怕,犹如乍闭眼时,和暗夜融为一体的昏暗,也如凉风穿过手指,并不停留。 福福小步走着,脸朝天,想着弯月的余辉,听着车轮滚滚,那轮下的小石子,翘飞了出去,蹦的远远的,落在荒草丛中,飒飒作响。 走了十来步,福福就睁开眼,那股子清明,真真难忘。 好似整个人洗涤过一番,那些烦心的事,心底都生出了面对的力量,发了芽。 驴车爬着坡,着实费力气,福福怕磕碰着益哥,就让他远处躲着,自己车后头使出浑身力气,帮着驴子往前推。 老叔和秀梅婶子也快走了几步,帮忙推着驴车,进了村。 村子安静极了,瞧着比路上还安静,但车子一走进,吓了这户的鸡,吵了那户的狗子,醒了驴马,村子有了些许吵闹。 好在驴车一过,就又恢复了安静。 这一大车的东西,德正和老叔帮忙卸车,屋子里母鸡抱窝,也好都搬进去,就都堆放在当院,盖了厚厚一层的草,忙过好一阵,老叔也不用她喂驴,就和秀梅婶子赶车家去了。 送走了老叔和秀梅婶子,站在大门口,看德正没起步,福福只好再次道谢,“太晚了,你家去休息吧。” “我大娘大奶,该担心了。” 第七十五章:菜叶 “这大半夜,”德正回头,言语认真,“你不收拾了吧?” 啥? 福福转念一想,明白了。 买的缸和坛子啥的,福福是熬夜收拾出来的,着实费了不少气力。眼下,也是一大堆菜,院子里堆着,她心里看着也别扭。 但是,更别扭的,是听了兰儿的事,实在没心情。 福福摇头,“今儿累了,一会洗洗就睡了。” 德正一听,这才嗯了声,抬脚往家走,“那我家去了。” 深秋了呀,福福关上木门,牵着益哥的手,往屋走,感受着深秋半夜雾气腾腾的荒凉,这才多会工夫,就下雾了。 推开门,还是屋子里暖和。 福福拿出洗脚盆,锅里舀了热水,一边一个小板凳,又抓了把晒干的艾叶,招呼益哥也坐下,姐弟俩开始泡脚。 脚盆不大,四只小脚丫在盆子里将将能装开,热气蒸腾了满外屋,脚上一暖透,整个人,就热乎了。 热水泡个脚,着实解乏。 福福整个人出了一身的汗,舒服透了,益哥也是,刚出门倒了洗脚水,钻了被窝,就舒服的被子里捂不住,淘气劲上来了。 “不读书就睡觉吧。” 小家伙每日都自觉读书到半夜,从没耽搁过,今儿好不容易淘气了,想着也还是个孩子,就笑着心想放他一天假,哪只福福话刚说出口,益哥就从炕上端坐起来,蹬乱了的被子围着周身,一板一眼,“姐姐,读书一日都不能荒废的!” “是是是,”福福笑,瞧着益哥,实在可爱,“一日都不荒废,一日都不荒废。” 福福边说边笑,走到书桌前,拿起书卷,小心的递给他,又把被子给他围的紧实,“就被窝里看吧,看困了就睡觉。” 小家伙犹豫,想起身端坐桌前,被福福给压住,按回去了,“咱性子欢快些,偶尔一两日调皮,姐姐高兴呢。” “咱爷教你读书识字,可不是想让读成个呆子的。” 益哥一听,呲牙笑,点点头,挪近点油灯,窝在被窝里,就看是翻书,很是认真。 福福也上了炕,没心思看书,就闭着眼,想心事。 兰儿的事,福福心里实在放不下,压在心头上,有如千斤重,心不安,睡不着。 自从上次遇到兰儿,可是有阵子没见了,柔儿说她后娘不让兰儿和保成出门,就是上门去找,也多加阻拦,怕是不好见呢。 家里炕烧的热,被褥干净清爽,被窝也暖和,福福周身还乏累,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姐,你睡不着?” 福福睁眼,看昏黄的油灯下,书卷摊开在枕头上,益哥整个人横躺着,凑到福福跟前,支着下巴。 “姐姐是担心兰儿姐?” 益哥聪慧,小小年纪识文断字还不迂腐,心思通透的能看清人情,但绝不世故,真真惹人喜爱。 “是呢,”福福翻身趴着,下巴支着枕头,转头看益哥,“姐姐一想起你兰儿姐,心就慌慌,睡不着。” “姐姐人单力薄的,又是别人家事,”话憋在心里难受,不如说出口,“更说不上话。” 福福在这里,说到底,就是个黄毛丫头,说话办事,根本没分量。 就是虚读了几年书,认识几个字,读书识字在村子里虽难得,但女子识文断字,并不被人高看。 好在还有益哥,福福识文断字,才没被人当面笑话。 女子读书,若生在富贵人家,还当是闺阁雅趣,填上几分才情。倘若是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吃了上顿没下顿,再高雅的志趣,也全都变成了风凉话。 福福摸着自己的手,当初细皮嫩肉,如今已是满手的茧子,水泡都不知磨破了多少个。 “你兰儿姐这么好的孩子,姐姐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她一辈子就糟蹋了。” 可是能做些什么,福福没主意。 “姐,会好的,”益哥宽慰她,给她打气,“兰儿姐和保成,都会好好的。” “姐姐希望是的,”福福笑,看着益哥,“谦益,你记得,这世道对女子格外苛刻,等你长大了,定不要拘泥这些。” “这世间并没的高低贵贱之分,你自小聪慧,姐姐观你为人,这些,你自是懂的。” 益哥点点头,眼眸清澈如水,“我和姐姐学。” 福福笑,拍拍他的头,把小家伙被窝里塞好,重又躺下,“希望秀梅婶子和老叔,能想出好法子。” 福福是迷迷瞪瞪不知啥时候睡着的,恍恍惚惚的,总觉翻了无数次身,半睡又惊醒,醒了又睡,折腾了一夜。 自从家里养了大公鸡,福福是再也睡不得懒觉了。 每日定时定点的,就窗外扯开了嗓子的叫,一声高过一声,现在屋子里敲窗还不管事了,吓唬不了它,只能人起身,院子里冲它喊上几次,才能老实消停。 福福醒的时候,就听益哥在当院,小声的苦口婆心你一句它一句,“别叫了,姐姐还在睡呢。” 咯咯咯。 “哎呀,”福福就听益哥跺了脚,“让你别叫了!” 咯咯咯。 “哎呀呀呀,”益哥着急,“给你给你。” 益哥火急火燎的说完,福福就听益哥好像扔出个东西,正丢在窗台下,动静不大。 咯咯咯。 “哎呀,你怎么还叫?!”益哥火气了,“你在叫,我就不给你吃了。” 说完,就听院子里扑腾里公鸡母鸡扑腾了几声,开始咕咕的小声抢东西,不打鸣了。 不一会,屋门就开了,益哥抬脚进来,瞧见福福起了身,裹着被子,只露着脑袋,头发凌乱,眼也没睁,正炕头坐着。 福福抬起头,打了个大哈欠,又伸伸胳膊,眼睛这才勉强扯开一道缝,看向益哥,“一大早的,你喂公鸡吃的啥?” 一边说,福福一边开始穿衣。 还没生火,此时炕凉了,被子稍有热气,也让福福给折腾没了,一大早屋子也凉,着实懒散,不想起。 “嘻嘻,”益哥笑,叠着被子,“扯了半片菜叶子。” 菜叶子?福福正纳闷,哦,对,家里有菜了。 益哥瞧福福一激灵又一激灵的,以为做的错事,连忙解释,“姐姐,那菜叶子是外边坏掉的,我就扯了一点。” 益哥说完,还伸手比划了比划,真真的一点点。 第七十六章:拥挤 福福被益哥逗的笑了,扑哧笑出声,彻底醒了,就一边穿衣一边叫他别急,“破烂的菜叶子呀,姐姐也是准备喂鸡的。” “这菜叶子,它们爱吃。” 福福起身,收拾了炕,穿鞋下地,说起菜叶子,今儿可是有的忙。 “秀梅婶子不是说过两日去集市,”福福掀开帘子,一大早又拿着苕帚扫了地,“咱再买上几斤盐啥的,坛子也有,到时候姐姐给你腌咸菜。” “家里有缸也有坛子,”福福开始收拾屋子,清理干净,特别是打算放菜的地方,更是擦了又擦,“姐姐多琢磨几个花样,酸甜苦辣的,多弄些滋味。” 益哥生火,烧水洗脸,又熬粥拌菜,依然轻车熟路。 “姐姐,等咱吃了饭,我爷一起收拾好不好?” 福福搓手,收拾完屋里,就站在当院,瞧着那一大堆的菜,刚掀开盖着的厚厚草帘,益哥就弯腰凑近,好奇,“都有啥?” 姐弟俩还都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多的菜。 以往时候,都是东一家西一家的送,今儿一颗白菜,明儿三五个土豆,下来豆角,就摘个一筐,眼下,这一大堆的菜,好几个大袋子装的满满的,还有堆着的白菜,一颗颗,着实不少。 好在天稍凉,没上冻,外头放了一晚,菜都还依旧青翠鲜嫩,颜色甚好。 福福拿起一颗白菜,个头不大,外皮的菜叶子泛黄,聚的白菜帮,福福两只小手就能拢住,这里没有化肥,粮食蔬菜全凭自己本事长的,能成这样,已是不错。 福福刚要把菜叶子放下,就见外头的公鸡母鸡,一个个正牟足了劲,挣着绳,嘴里咕咕叫不停,要往这边来。 福福就笑,白菜帮舍不得给,那泛黄的菜叶子,福福就扯了扯,又手上撕碎,撒出去一半。 剩下的一半,福福一进屋,就和了点苞米面,给了抱窝的老母鸡。 这菜,着实不少,一百个铜钱,很是花的值了。 福福一撂下碗筷,留着益哥屋里收拾,她就开始屋里屋外的忙活。 先是白菜一颗颗的挑拣干净,因为是菜地里新拔出来的,还带着土,菜心里面也卷了不少杂物,白菜叶子更是容易生虫,一颗颗,福福都得先挑拣一遍,很是认真。 挑拣好了,益哥就端着簸箕,拿进屋,一颗颗码在西屋墙边的板子上,摆了两排,堆在一起。 家家户户白菜种的都多,能存住,还吃的新鲜。 白菜挑拣了一半,剩下的,福福就让益哥找来麻绳,她这边挑拣好一颗,就让益哥边上把白菜串起来,成了一串,就挂在房檐下,晒干白菜。 剩下的这些,也委实不少,福福打算腌酸菜,一大缸怕是都装不下。 益哥也拿了小板凳,坐在福福身边,学着样,一颗颗的开始挑拣。 一颗白菜,先要剪子去根,然后提着头,把菜心的杂物都抖掉,再掐去泛黄的外边菜叶子,嫩绿的叶子,就要捉虫了。 虫子也多是绿色的,得仔细的看个清楚,才能不漏过一个,着实费工夫。 捉到虫,福福就扔给守在不远处的公鸡母鸡,几只鸡都学的聪明了,只要福福略一停顿,手一上扬,还没扔出去呢,它们就咯咯叫成一团,争的厉害。 福福也不偏心,额,还是有点偏心抱窝的老母鸡。三只虫,屋里的老母鸡,就能吃上一只。 益哥遇见了虫,就咋呼的叫她,让福福来捉。 福福见他害怕,打发了他去读书,小家伙还不愿意,非得在跟前凑热闹。 腌酸菜的白菜,福福就一颗颗先摊放在簸箕里,家里的三个簸箕,全都堆满了,还没装下,益哥就又拿了大框和大篮子,摆了当院一长排,挑的日头都老高,才把白菜收拾好。 那袋子里的,土豆最是多。 想来水浇的勤,也有秀梅婶子娘家多花了心思,给福福的土豆,个头大都匀称,并没有几个太小的,土也去的干净,并不需要整理。 这一个个冬瓜、南瓜,也是留的住的,能吃到明年开春,长的、圆的,一个个沉甸甸,很是有分量。 益哥一个个抱进屋,累的气喘吁吁。 还装了不少,白萝卜和水萝卜混在一起,福福随手拿起一个,站起身,舀水洗干净,菜刀一切开,萝卜的辛辣清香扑鼻,水润的着实过瘾。 洗的干净,福福也不扒皮,萝卜皮辣是辣了点,但吃着实在有滋味,就一边呲牙满嘴辛辣,一边清脆的啃上一口,细嚼慢咽。 还有地瓜,也是有斤称的,半大袋子。 剩下的这些,两捆葱、七八个熟透透的黄瓜、十多个茄子、半篮子的蒜头,还有一小筐子的豆角。 福福是一点都不愿糟蹋,黄瓜熟的太透,已没了黄瓜的清香味,酸的不行,福福就挖出黄瓜籽,盖帘上一放,日头下晒干,留做种子。 剩下的黄瓜皮,福福一块块洗干净,就着日头,拿了两个盖帘,等着晒干。 茄子倒是有几个嫩的,还能炒着吃,那个头大的,皮泛黄的,福福也洗干净切开,瞧着茄子籽都没长成,就没留籽,又切成细小长条,留着晒成茄子干。 这一忙,就是一上午,眨眼就日头高过头顶,正午了。 活计做的仔细,累虽累,也耽误时间,但好在一忙完,看着屋里屋外满满的全是菜,心里别提有多宽心了。 再过几日,等秀梅婶子家收完秋,粮食下来,屋里就更多了。 想到这,福福西屋转悠着,屋子本就不大,栽的几篮子青菜还有地上堆放的,着实占去不少地方,又还柜子之类的,转个弯,都有点费劲了。 福福心里掂量,眼就透过窗子,看向外面,歪个头瞧见福福爷教书的破学堂,正好一阵风吹来,屋子里敲着摇摇晃晃的,福福就摇头。 看来得挖个地窖,或者盖间厢房了。 东西越来越多,就这三间小土屋,实在放不下。 心有这个打算,但眼下是指望不上了,放粮食的地,还得屋里挪了再挪,腾出地。 不过好在等老母鸡抱窝孵出小鸡崽,外屋就空出不少,再折腾折腾,整理一番,想必也不会太拥挤。 第七十七章:下蛋 日子这样慢慢过起来,心情着实不错。 福福蹲下身,瞧着抱窝的老母鸡,掰着手指,算着日子。 老母鸡抱窝也有些日子了,秀梅婶子说二十日左右,鸡崽子就能出壳,算来也快,没几日了。 福福心里盘算着,手就不由自主的伸出去,看老母鸡闭着眼,就胆子大了些,心想悄悄把手探到老母鸡翅膀下,摸摸抱窝的鸡蛋。 谁成想,小心翼翼的隔着还有一指远,老母鸡忽的睁开眼,毫不犹豫的拿嘴就叨了福福手背 没破皮也没出血,但啄的揪了皮,还挺疼。 老母鸡啄完,就直挺了脖子,瞪大了眼,小脑袋机警的四处瞧,还沉声咕咕的叫,气势很压人。 福福可是怕了,来不及起身,蹲着就连连后退,摇着手,“怕了,怕了。” “不摸了,不摸了,”福福看老母鸡还不放松,瞪的福福心里着实胆怯,就连忙起身,好言相劝,“快接着抱窝吧,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家里老母鸡一连窝了这些日,对鸡蛋是越发护的紧,以前还能悄悄看上一眼,现在老母鸡一连几日都不起身,时刻看护着,加上福福也怕,要不是今儿手欠,可是好几日不敢凑前了。 福福一退回去,踮脚探头的瞧着老母鸡又闭了眼,咕咕几声一边挪腾了身子,一边发泄不满,片刻就安静的不动,继续抱窝了。 福福不由长松一口气,拍着胸脯,感慨自己的胆子还真不大,一个厉害的老母鸡,就能给吓到。 不过老母鸡护犊子,福福这次可是真真的见识了。 福福手拿着柴,锅里添了水,屁股刚沾了小板凳,还没来得及点火做饭呢,就瞧着抱窝的老母鸡从福福身边走了过去,出了门。 额,福福扶额,立马放下手上的柴,从灶坑拿了小火铲,急忙走到鸡蛋跟前。 福福得给老母鸡铲屎啊,回回都是等老母鸡起身了,拿着小火铲,快速的把老母鸡周边收拾干净。 好在福福提前做了准备,这一片都垫了沙土,又铺了干草,收拾起来也不费劲,三五下就妥当。 等收拾好,福福水还没烧开,老母鸡散步就回来了,又窝里一怕,雷打不动。 家里多了这许多菜,福福一时都不知道吃啥。 福福端着盆,西屋站着,瞧着收拾妥当的那些菜,寻思做点啥。 拿了几个地瓜,又捡了土豆,再扯一根大葱,一头蒜,福福回了外屋,葱蒜扒皮,洗了洗,就菜板上一放。 地瓜和土豆也洗干净,锅底加水,撒上一把米,底下熬粥,再放上铺盖,留出两个土豆,剩下的地瓜土豆铺盖上一倒,盖上锅,就开始蒸。 灶里添柴,大火烧的正旺,福福开始做菜。 “姐,”益哥东屋掀了帘子,探出头,眼睛四处瞧,小鼻子开始四处嗅着,两眼冒光,“我来给你烧火。” 说完,就颠颠的跑到灶坑,坐上小板凳,灶膛满满的柴,他还一个劲的加。 “怎么?”福福就笑,由着小孩子闹腾,“看不进书?” “能看进,”益哥嘻嘻笑,挠挠脑袋瓜,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想看姐姐做啥好吃的。” 能做啥呀,看益哥好奇的盯着菜板子,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家里就那点肉,油也没有,虽说清汤清水也能炒个菜,但福福吃的实在是腻,不如干脆凉拌,来的爽快。 福福心里想着,又回头看益哥,“姐姐凉拌个土豆丝,大葱再拌个葱叶咸菜,外头还有洗干净的黄瓜,姐姐一会也拌拌。” 益哥一听,眉眼全是笑,开始拍手跺脚,小板凳让他折腾的差点没坐牢固,要摔倒。 福福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他小肩膀,人才坐稳妥了。 小家伙的性子欢脱了不少,还越发调皮了,福福看益哥有了这个年纪小男孩该有的玩心,人又机灵勤奋,读书上进,从不怠慢,也着实宽心。 土豆细丝泡上凉水,福福又轻轻搓洗干净,换了清水,搁在一边,开始和佐料,就等一会蒸熟了地瓜土豆,热水一焯,直接拌了吃。 大葱叶拌的葱叶咸菜,做法简单,但着实下饭。 福福切了葱叶,装到大碗里,加了盐,筷子搅和了搅和,就小盖帘一盖,让盐把葱叶煞出水,直接就能吃。 益哥早就颠颠凑到跟前,脖子刚过菜板,滴溜着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抿着嘴,咽着口水。 “这也没肉,”福福见了好笑,“你馋啥馋。” “是不是饿了?” “就是想吃姐姐做的菜,”益哥摇摇头,小模样着实可爱,“姐姐做啥都好吃。” 福福欢喜,手上不得闲,就探出脑袋,弯腰碰了碰益哥的脑袋瓜,小家伙嘴甜,听着心里格外暖和。 刚弄好的黄瓜,虽然不嫩,但拌个凉菜应该也不错,福福让打发益哥当院拿了半根回来,再拍上两瓣蒜,黄瓜切丝,撒上盐,也成了一盘。 菜做好,锅里的饭还要等上一会,福福看益哥转悠的差不多,就让他回东屋再看会书,她自己出了屋门,想收拾收拾当院的鸡窝。 鸡还拴着,福福每日都扫扫院子,得闲了,一天能扫上两三次,院子里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今儿忙了一大早,还没来得及扫,这会刚得空,福福就拿起扫帚,院子里扫开了。 扫了院子,福福闲着没事远远的鸡窝里一瞧,就见干草堆里露出一点白,她顿时来了精神,两眼冒光。 不会吧?! 福福一溜烟就跑到鸡窝跟前,激动的手都哆嗦,小心伸进去,摸索了几下,就碰到一个温温的小东西,笑开了花。 是鸡蛋,没想到两只母鸡下鸡蛋了啊。这可是天大的事,福福想都不敢想的。 小心的刚把鸡蛋窝在手,正要拿出来,手背穿过干草,又碰到一个。 呀呀呀!!! 福福真是太高兴了,刚拿出来就换了手,在干草堆里把拉个不停,又翻出两个来。 三个鸡蛋,个头虽说都不大,但白白的蛋壳,瞧着别提有多欢喜。 第七十八章:吃撑 福福掂量着,留了一个鸡蛋当印子,整个人还蹲在鸡窝前,公鸡母鸡更是凑到她身边,啄的啄、叫的叫,好奇的瞧着热闹。 益哥被她叽叽喳喳的给吓了出来,鞋子都没顾上穿,光着脚,就推开了门,跑到福福身边。 “姐,”满脸焦急,“怎么了?” 福福笑,把一手一个鸡蛋,小心点摊开,“你看。” 益哥左右瞧了瞧,看她没事,这才把眼光盯在鸡蛋上,顿是爬上笑意,“姐姐,母鸡下蛋了?” 福福高兴的直点头,嘴角咧的哈喇子都要留出来,“以后咱有鸡蛋吃了呀。” 虽然只有两只母鸡,但家里就福福和益哥两个,隔三差五捡上一个,攒攒也就够了。更何况还有个抱窝的老母鸡,等孵出小鸡崽,养大了,鸡蛋更是不用愁。 福福见益哥两个小手捧在一起,伸过来,就把捂的温热的鸡蛋放到益哥手上,站起身,看他没穿鞋,怕他着凉,就赶忙让他屋里去。 福福高兴,狠狠心,屋里抓了把苞米面,又捧了把糠,温水一拌,开始喂鸡。 家里的那点苞米面,还是秀梅婶子给的,福福和益哥都没舍得吃,回回给抱窝的老母鸡改善伙食,今儿还是头一次,福福给当院的公鸡母鸡拌上一回。 以往,它们都是吃糠的。 刚啄了一口,几只鸡就吃到了好处,啄的欢,还扑腾着翅膀,守着鸡食盆,特别是那只大公鸡,作势就要独占了槽子,福福又是赶又是训的,费了老大一番劲,终究老实了不少,一块吃了。 福福眼瞅着它们吃完,啄光了鸡食盆还不放过,更是啄的叮当响,福福心想不至于,拿了盆子,几只鸡就跟过来了,咕咕的叫个不停。 不知是不是福福错觉,总觉得因着这一顿,几只鸡待她极好了。 她就笑,“这顿没了,你们乖乖的,多下几个鸡蛋,我再给你们好吃的。” 若是顿顿苞米面,它们又这般能吃,福福可是管不起。 刚一进屋,地瓜的香气扑鼻,香味实在大,还有米香,溢的满屋子都是。 福福洗了手,搬了桌子,拿了碗筷,就蹲在灶坑,把灶里的火用铲子铺散开了,屋里挑了两个小地瓜,两个小土豆,热烟灰了一扔,再给埋的严实。 烧了地瓜土豆,福福拍拍手,一掀开锅,热气扑鼻的紧,哈的她整个脸都红了。 那铺盖上的地瓜和土豆,躺在热气里,蒸的裂开了缝,露出里面的焦黄,冒着清香,看着特别有食欲。 实在太烫,福福不敢用手,就一手拿勺一手拿铲,把拉到勺子里,再装进大碗。 益哥也来了,帮忙把大碗递到跟前,省了福福不少力气。 锅底的粥,水添的多,眼下熬的着实透,大大的米粒甚是粘稠,福福也懒得另找了盆子盛出来,就站在锅边,用勺子舀了满满两大碗,终于是挂的一粒都不剩。 “吃饭,吃饭,吃饭。” 姐弟俩一人端着一大碗粥,炕上一坐,三个凉拌菜,蒸的地瓜土豆,热乎乎的,一秒都不想等了。 她和益哥虽然不贪吃,但这一大桌子饭菜,吃的丁点都不剩,还是头一次。 不知是不是忙累了一上午,或许是母鸡下了蛋心情好,反正等福福咽下最后一口地瓜,益哥喝了最后一口粥,肚子撑的不行,但总觉得不饱。 “可咋整,”福福心笑自己不争气,若是鸡鸭鱼肉吃的多了,也还说的过去,但眼下粗茶淡饭还能吃撑,也是想笑,“贪食了。” 桌上的盘子和碗,是全都光了。 吃饱了人就犯懒,特别是热乎乎的炕头一坐,福福就想躺,为了不教坏益哥,福福还是强忍着,心想再坐个一分钟,就下地收拾。 心里还没嘀咕完,福福就见益哥小人下了地,乖乖的开始收拾。 饭菜都清空了,碟子垒着碗,益哥一下就能端了去,福福炕上帮忙收拾了收拾,搬下桌子,擦了炕,福福懒劲上来,“谦益,姐姐炕上躺一下下呀。” 打了招呼,益哥这般聪慧,就不算教坏了吧。 福福说完,就炕上一趟,翻身打滚,好不自在。 话音刚落,就见益哥用头顶开帘子,手里拿着碗,一边洗一边值摇头,“姐姐,刚吃完饭,不行躺下。” “不行躺下,”小家伙一本正经,“对身体不好。” “姐姐,等我洗完碗,我陪你院子里走走,”小家伙看她不起,着实心急,开始念叨,“得消消食。” 福福就笑,又翻了个身,看着益哥,坐起身,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我们谦益真棒,姐姐听你的。” 小家伙被说的不好意思,支吾了两声就继续叮当的洗碗。 福福也下了地,扫了里屋外屋,换下的衣服,福福也搓洗干净,挂在当院。 那簸箕、篮子、铺盖上晾晒的菜,一个中午光景,就晒去不少水分,瞧着缩了不少,福福就给它们翻了身,继续风吹日晒。 要晒成菜干,得都去了水分,才能留存住。 福福打量着,一次次的看着家里的房前屋后,眼下家家都在忙自己的日子,并没的人串门,福福站在大门口,村子里一个人都没瞧见。 就连老人小孩,这时候,也是没影。 福福搜索着记忆,想回忆下面孔,日后可别生分了,但能想起的,着实不多。 以前的福福,真真的不出门,偶有村子里上门的几个婆子婶子,福福有点印象,其余的人家,也没听人念起过,知道的实在不多。 福福前走了两步,爬上一块高地,四下看着小村子。 房屋瞧着都不大,但四下延伸长远,存户也不少,福福看着,除了秀梅婶子家,德正家,还有兰儿家,其余的人家,福福得好好认认。 那户应是月娥家,福福琢磨着,凭着印象想着,她家前头的,该是她大爷一户。 还有兰儿爷奶家,就在兰儿西院,房子和福福家的差不多,矮矮小小的,三间小土房,房顶几棵枯草,在风中作势飘摇着。 第七十九章:稀罕 就是这个村子呀,以后得住上几年的地方。 福福瞧着,看看这家又看看那家,想来以后是再也做不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日子一过起来,事情就跟着来,人情世故也得走起来了。 福福干脆席地而坐,任凭冷风吹拂,只定定放眼望去。 这深秋时节的村子,更显荒烟落魄,远近山石稀落,树木越显萧条,此时秋风正紧,掀起片片枯叶,甚是荒凉。 那落日的余辉,映照着普天大地,更把这渐渐荒凉的景致囊括其中,度了一层霞光。 福福眼见的全部都纳入眼底,呼吸着渐浓的秋意,也感受着天高气爽的晴和。心底略生的那股荒凉,并没半点悲秋之意,只更觉天地宽广,心静安宁。 福福好像拥抱这壮美的天地间,这一片自己从没感受过的安静与荒凉,心是有怎样的躁动,此时就有怎样的平和,福福从来不知道,原来秋,也这般高雅。 高雅的几乎让福福忘乎所以,沉浸其中。 若不是一股冷风吹来,福福打个哈欠,怕是还缓不过神来。 “真美呀。” 福福站起身,自言自语,又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牟足了劲,仍向远处。 ‘啪’的一声,打在远处的树干上,惊起一堆鸟雀,叽叽喳喳了几声,齐齐飞起,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福福开始往家走,食消化的差不多,走起来并不觉得撑,她就快走了两步,绕到兰儿家房后,垫脚扒着后土墙,想着看上一眼。 土墙虽不高,但也高出她的小个头,福福连蹦带跳将将看上一眼,啥都没瞧见。侧耳倾听,屋子里的吵闹打骂声传来,骂骂咧咧不是好动静。 估计是兰儿后娘,福福心想,又贴了耳朵上去,还是听不真切。 福福也不敢敲门去找兰儿,眼下倒是希望运气好,后院能碰到兰儿,说上几句话。但哪来的那么多凑巧,福福在后墙转悠了好一会,只躲了出门的菊香一次,剩下的,人影都没瞧见。 福福往家走,还是放不下,有空得再去问问秀梅婶子,到底咋样了。 心里想着秀梅婶子,到了门口,刚一抬头,就瞧见了婶子在她家院子里站着,边上水灵儿小丫头正追着大公鸡跑。 “别撵了,别撵了,”秀梅婶子抓住了灵儿,干脆一把抱起来,作势拍了拍屁股,气小丫头淘气不听话,“你福福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这刚认了家门口,你可别给撵的不记家门了。” 秀梅婶子一边说一边紧搂着咋咋唬唬的水灵儿,益哥也在旁边,安慰婶子直说没事。 福福小跑,三五步就到婶子和水灵儿跟前,小丫头早就伸长了胳膊,找福福来抱。缸把小人抱住,灵儿就糯糯的,拍着手,“福福姐,咱明儿去赶集,去赶大集呀。” 明儿个赶集? 福福高兴,媚眼带笑,看向婶子,等着确认。 “咱明儿去,”婶子笑,看灵儿小丫头邀功,就揉了揉小脑袋,“非得要跟着来,放家里就打滚不让。” 福福就笑,抱着灵儿进了屋,炕上一放,想起灶里还烧着地瓜土豆,就赶忙把拉出来,给灵儿和益哥一人一个。 剩下的两个小土豆,福福递给秀梅婶子一个,一边扒皮吃,一边说起了话。 “婶子,你集上要买啥?” “扯上几尺布,”土豆吃到嘴,热气腾腾的,婶子就笑,“给两个小的做身衣裳,还得纳几幅鞋底。” “再置办点零碎吃用的,”婶子念叨着,“年年冬天就这些活计,都是有数的。” 买布料?做衣裳?纳鞋底? 福福左右瞧着自己和益哥,她个子没窜,衣裳还合身,只益哥,衣服显小了。福福又想想了家柜子里的大衣小件,着实也该做几件新的了。 “婶子,我也扯上几尺布吧,”福福拉着秀梅婶子,跃跃欲试,“做两身衣裳,纳几双鞋。” “但是婶子,”福福说到这,又搜罗了记忆,这针线活,福福娘亲去的早,之前又内向没处学,活计实在拿不出手,想到这,不由苦恼,“我不大会,你得教教我。” “你要想学,这都不用你说,婶子手把手呀,保准教会你。”秀梅婶子笑,“若是你没得空,婶子也早就想好了,给你和谦益俩孩子都做上一身。” “再给你们纳上两双鞋,”秀梅婶子看灵儿屋子里转悠,着实好奇篮子里种的菜,也就一边念叨一边跟着过去看个仔细,“你们姐弟俩呀,持用都省俭。” “瞧你和谦益这衣裳和鞋子,穿有三两年了吧,还不见坏呢。” 之前他俩门都不怎么出,路都走不了几步,衣裳和鞋子也没处坏去。眼下可就不同了,这上山下地忙了几日,福福的鞋子都磨平了脚跟,眼瞅着就要露肉了。 “婶子,”福福笑,也跟着凑到篮子跟前,“那是我们之前懒。” “倒也是,”秀梅婶子笑,“人勤快了,就费衣裳鞋子的。” 这一篮子一篮子的绿意,眼下正是好光景,在这金黄的秋色中,格外惹眼。 韭菜栽种的最早,眼下长势最好,眼瞅着要半尺高,割了该吃了。还有那撒下去的菠菜种子,此时也都冒了头,顶着小嫩芽,茁壮的长着。 还有栽的小白菜,也缓过神来,从菜心里冒出嫩叶,吸着阳光和水分。 还有栽的小葱、席的香菜、种的姜、土里的蒜瓣,都在篮子里和这个萧瑟的秋天较量着,泛出绿意,延伸着顽强的生命力。 “别说,”秀梅婶子都看了个遍,眼底露出羡慕,“还真像回事。” “婶子,你家里比我这还暖和呢,你要是喜欢,也可以种上一两盆呢,”福福迫不及待的给秀梅婶子安利,“等到了冬天,抓上一把,吃个新鲜也是好的。” “若是屋子里暖和,”福福念叨,“吃了一茬,还能再栽一茬呢。” “这一茬茬下来,能吃一冬一春的,”福福越想越欢喜,“虽然篮子不大,东西也不多,但天寒地冻的哪有这稀罕的。” 第八十章:学学 “让你说的,我都想试试,”秀梅婶子见灵儿看了这个又看那个,就回头问福福,“可是有啥要注意的?” 福福头摇的拨浪鼓一般,“可简单了。” “最好底下垫块布,”摇完头,福福想了想,接着说,“浇水的时候得注意点,要不然容易漏。” “我家里没罐子之类的,只能用篮子,”福福琢磨着,“婶子家里若是有破盆烂罐,那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其他的,”福福笑,“这种菜啥的,婶子比我有精通多了。” 秀梅婶子就笑,点点头,“那我家去也试试。” 福福欢喜,只跟着点头,嗯嗯两声,“婶子若是屋子暖,地方宽,物件大的话,啥都能种。” “但是也占地方,”福福撅嘴,“婶子你看,这几篮子,叠不能叠,垒不能垒的,可占地方了。” 家里西屋地方本就不大,几个篮子又占去好些地方,地上还堆满了菜,屋子是越紧凑。 “就你姐弟俩,也不常来人,挤点也无妨。” 秀梅婶子抱起水灵,一边说一边要出门家去,福福这才想起来,有个好事还没和婶子念叨呢,“婶子,你给我的两只母鸡,下蛋了啊。” 福福到外屋,拿了两个鸡蛋,小心的摊在手上,“婶子,你当初给我抓的时候,是不是就挑的正下蛋的母鸡?” “下蛋了好呀,”秀梅婶子笑,“隔三差五捡上一两个,你们姐弟俩煮了吃,补补身子。” 福福知道当初秀梅婶子特意给她挑了下蛋的母鸡,但见婶子不答,福福就记在心底,也笑出声,“婶子,这鸡蛋我先攒着,等攒的多了,再让家里老母鸡抱上一窝。” 这老母鸡要是连着抱窝,可是好了。 “你个小丫头,”秀梅婶子看福福一脸鬼精鬼精的打算,就用手指碰了碰福福额头,含笑,“可是想的没。” “老母鸡抱窝,也得挑时候。” “这只呀,刚抱完一窝,又是大冬天的,得歇上一冬呢。” “这鸡蛋呀,你们就留着吃,”秀梅婶子抱着灵儿出了屋子,嘱咐福福,“谦益读书吃紧,小小年纪,可别累坏了身子。” “还有你,小姑娘家家的,瞧你瘦的。” “这一两个鸡蛋,也攒不下多少,卖不几个钱。” “你呀,就干脆煮了吃,听婶子的,多补补身子。” 福福见秀梅婶子苦口婆心,言语内外都是关切,就笑着应下,鸡蛋先不攒着,留着吃。 “这菜,”家里当院满院子的簸箕篮子,晒的菜,“你是要晒干菜?” “有一部分晒干菜,还有想腌咸菜,”福福点点头,“这边晒的白菜,我还想缸子里腌酸菜。” “酸菜?是啥菜?”秀梅婶子纳闷,像是没听过,“大白菜?” 原来还没的酸菜的吃法?福福惊讶,“就是大白菜缸子里腌上一阵,等入了冬,侯上些时候,就能吃了。” “酸菜?”婶子嘀咕,“那是酸的了?” “嗯嗯,”福福点头,“可不,酸着呢,老好吃了。” “福福你吃过?”秀梅婶子问,“啥时候?” “额,”福福愣住了,挠着头,脑子快速转着,灵机一动,“我家有眷书,书上有写。” “这不家里正好有了白菜,”福福见婶子不疑,就继续说,“我们姐弟两个吃用的够够的,我就寻思折腾折腾。” “若是万一好吃呢,”福福满眼冒光,心中欢喜,“那不就赚着了。” 秀梅婶子笑,“这读书识字,又爱琢磨,可是好事。” 说到这,秀梅婶子又看着怀里的灵儿,小丫头机灵的很,学着自家娘亲的调子,脆生生的还学了几分感慨,“是好事。” 一说出口,惹得福福和婶子就笑个不停。 “这都说女娃子读书没用,”秀梅婶子放下灵儿,牵着手,一边往外走一边感慨,“依我看呢,这认得几个字,无论男娃女娃,都受用。” “这人呢,总有烦闷的时候,若是认得几个大字,也多了个打发日子的法子。” “若是再有几卷书,翻上一两页,婶子不识字,想想都比空烦心的好。” 福福一边逗着灵儿,一边送秀梅婶子出门,“灵儿,你想不想认字呀?” 小丫头一听,眉毛立即翘了翘,眼角更是飞扬的不行,脆生生的,也不知听懂了几分,就应了个‘想’。 “婶子,前些日子我还想呢,等入冬我得闲了,折腾折腾家里的学堂。”福福就笑,“我虽没我爷的学问,但也认得几个字。” “若是灵儿和柔儿想学,你就送了来,我教她们。” “真的?”秀梅婶子停住脚,满脸笑意,“我们福福要当小女先生?” 额,小女先生。。 “婶子,这还有假,”福福笑,“谦益也读书,反正也是我教,灵儿和柔儿来,我每日教上几个字,不耽误工夫。” “谦益年纪还小,我虚长了几岁,多读了几年书,还能教他几年。” “等谦益再大些,学问长了,我就是想教,怕是也教不了。” “眼下这几年,我还是能教的。” 福福见秀梅婶子是真心高兴,“你爷在的那会,教的都是男娃子,婶子当时就有心,但也不好抹下脸问上一句。” “这下可好了,我们福福就给教,”秀梅婶子着实欢喜,”那个,那个福福,婶子,婶子也能学吗?” 福福一愣,“婶子也想读书认字?” 婶子就笑着打趣,“我们福福日后不是要挣大钱吗,婶子就想学个记账啥的,到时候也好有个用处,帮衬帮衬你。” 福福就笑,连忙点头,也不推辞,“那敢情好了。” 秀梅婶子一听,知道应下了,还有点不放心,小心点又问了句,“那个,福福,你,你知道咋记账吗?” 额,记账,福福多少还是知道些的,但古代的账本,她倒是还没见,不过想来也八九不离十,“婶子,我知道个大概,你等我细细学了,保准教的通透。” 别说,要不明个赶集,找个机会学上一学? 第八十一章:等人 赶集要起这么大早,福福是想都没想过,也不敢想。 天还老黑老黑着呢,有多黑呢,家里这么勤快的大公鸡都没起来打鸣,德正就站在大门外,冲屋里喊谦益,说是驴车已经套好,再等等就要赶车出发了。 福福迷瞪着眼,披了件衣裳,唯恐听错,“这么早?” 没睡醒,福福就屋里问了句,德正应该是没听见,福福话音刚落,他在外头就又接着喊谦益,说是该起了。 福福知道德正虽然喊的是谦益,但话是对她说的,不由得又高了音调,冲着窗子向外喊,“这么早啊?!” 这回是听清了,不但他听清了,就连家里的大公鸡,都让福福给吓醒了,就听在鸡窝里扑腾了几声,不管不顾蒙圈似的出了鸡窝,站在当院就开始打鸣。 叫的老欢。 福福一激灵,彻底醒了。 经了这些时日,福福都习惯了,只要家里的大公鸡一打鸣,不管多困,保准精神。 这回家里的大公鸡鸣打的急,一副唯恐怕晚了时辰的样子,一声接着一声,甚是催促。 益哥也早就醒了来,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慢慢坐起身,还打着哈欠,嘴里嘟囔了几句,伸手在脚边胡乱的摸着衣裳,就往身上套。 福福见益哥这般孩子模样,就笑着帮他把衣裳穿好,这才听清小家伙嘴里念叨的是‘去赶集,去赶集’。 益哥每每书读的晚,小孩子本就觉多,今儿又实在是早,怪不得他迷迷瞪瞪的半睡半醒。 福福心想着,也赶忙开始穿衣裳,又给两人都套了厚实的袄子,铜钱揣在里衣的兜里,又随手拿了个布袋,灶坑里一蹲,灶里的火星还没全灭。 益哥边上站着,福福就开始拿火铲子灶里翻腾。 昨儿晚上福福在灶里埋了好几个地瓜土豆,就寻思今儿一大早翻出来,拿着路上吃。刚翻出一个,福福拿在手,还热乎着,有些烫呢,就一边‘哈哈的’口吹着风,一边捣鼓了两三次手才把地瓜放进袋子里。 “姐,”益哥此时才有了几分清醒,一手提着袋子一手还捂了肚子,“我瞧见了地瓜,肚子都饿的叫了。” “一会再吃,”福福笑,地瓜土豆昨儿大大小小的福福挑了十多个,此时全是软软的、热热的、散着香气,“等坐了车,咱分了吃。” 福福让益哥拿着袋子,瞧他还是偶尔打个哈欠,就又跑到屋里,翻出个不常盖的被子,也厚实些,拿在手。 “姐姐拿个被子,”福福看益哥盯着她瞧,就一边回头关门,上了锁,一边解释,“看样子这到集市远的很,咱路上困了,还能盖个被子睡上一觉。” 益哥一听,着实高兴,哈欠都给赶跑了,来了精神。 出了大门,就见德正已经把驴车停在路口,人站在小板车旁走来走去,天太黑,也看不清。 “出来了?”听到动静,德正一回头,瞧见福福正抱着被子,挡了大半边脸,慢悠悠的往这边挪,稍一顿,就走了来,“天太冷,我板车上铺了被子。” 德正说完,伸手把福福的被子拿在手,她这才看清,原来板车上已经铺好,上手一摸,有两床,还挺厚。 “一大早天凉,我娘说多铺点。” 福福哦了声,刚要开口问他家大娘去不去赶集,就听脚步声传来,越走越近,福福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就听益哥脆生生的打招呼叫人,“大娘。” 看来是一起赶集的。 被子拿都拿出来了,福福就一边伸手把被子扯到板车上,一边给德正家大娘打招呼,“大娘,你也赶集去呀。” “要不然呢。”听语气,德正家大娘还在气她,更是撂下手上的篮子,人就车上一坐,不搭理她。 秀梅婶子还没来,福福也不好先上车,看益哥还提着袋子,就连忙接过来,扯了袋口,眉开眼笑,“大娘,你尝尝。” 没有什么比得上在这黑漆漆的早上,一个软塌塌、热乎乎、香气扑鼻的地瓜,更容易让人暖心,福福把地瓜一递到德正家大娘眼底,福福眼见的大娘现出惊讶,鼻子不自觉的嗅了嗅,手上倒是不好意思接。 福福就笑着把大地瓜塞在大娘手上,话也多了起来,“我昨晚埋灶里的,刚扒拉出来,热乎着呢。” “闻着就香,”福福又拿出一个,稍小了点,递给德正,“你也尝尝,先暖暖身子。” 德正还没接,益哥手快的就给递了去,回头就眼巴巴的捧着小手,瞧着福福,“姐姐,还有我,还有我。” “你先车上坐着,”福福把益哥抱上车,鞋子脱在一边,顺手掀开被子,把鞋子放底下掖好,又把袋子放他怀里,再用被子给围住,“地瓜土豆捂热乎了。” 福福说完,又下院瞅了两眼,还没见秀梅婶子人影,“要不我瞧瞧去,秀梅婶子咋还没出来呢?” 福福刚要抬脚走,德正家大娘手上扒着地瓜,嘴上刚吃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冲福福摆手,不让她动弹。 “别催了,”德正娘把地瓜咽下去,手上继续扒,小口吃着,“你秀梅婶子勤快着呢,出门晚,估计是有事耽搁了。” “再等等。” 哦,福福心想还不是怕你着急,等的不耐烦,还好吃了地瓜,瞧着心情着实好了不少。 这还黑天半夜的,冷风又吹的实在难受,福福站不住脚,刚挑了个小地瓜给益哥,看德正娘手上的吃完了,“大娘,我还烤了好几个土豆。” 福福挑了个大点的土豆,软乎乎的,“你要不要尝尝土豆?” 见德正娘没接,福福以为她不爱吃,就又赶忙拿了地瓜出来,“大娘爱吃地瓜,这里还有好多呢。” “地瓜土豆都不少,”福福念叨着,一手地瓜一手土豆,又用下巴指着袋子,“咱吃饱了吃。” 地瓜土豆,福福是着实烧了不少,顶饱不说,吃着还方便,味道也好。 德正娘看了眼,然后缓缓伸出手,两个都接了过去,回头就把土豆递给德正。 第八十二章:遇人 德正娘把土豆递过去,德正还没来得及接,就见秀梅婶子火急火燎,手提着篮子,怀里还抱了件大衣,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跑。 “哎呀,灵儿那丫头,”福福赶忙跑过去,想接大衣,婶子只递了她篮子过来,“给吵醒了。” “非要跟了来,”秀梅婶子前头快走,知道耽误了时辰,很是不好意思,急着解释,“我是好哄赖哄,才给哄消停。” “嫂子,你等久了吧。” 秀梅婶子把大衣一股脑盖在益哥身上,整个人又压的实实的,只露出两只大眼睛,滴溜圆。 “也没多会,”德正娘此时好脾气,手上晃了晃地瓜,“快上车吧,咱们边走边说。” 秀梅婶子欢快的应了声,回头接了福福提的篮子,又两手夹着她的胳肢窝,还没等福福缓过来,人就车上坐了。 她坐在正中间,车板子上铺了被褥,不硌也不凉,刚垫了垫屁股,驴车就吱扭扭的走起来了。 驴子走的慢,沿着歪七扭八的村子路,晃悠悠的走着。 “我还煮了几个鸡蛋,”秀梅婶子拿了篮子在怀,掀开盖着的遮布,“一大早热洗脸水,顺手煮了几个。” 洗脸水? 福福一听,有些尴尬,额,早上德正一催,福福是头没梳脸没洗的就出了门,现在天还黑着倒是看不出来,等出了日头,额,估计没发见人了,特别是集市上人来人往,可咋整。 福福正想着,着实苦恼,就见益哥也歪着小脑袋,琢磨事。 “姐,”福福都没来及的拦,益哥就脆生生的说出口,“咱是不是么没洗脸?” 嗯,安静了,一车的人,安静了。 秀梅婶子抬头看,德正家大娘也歪头瞧,德正赶车,倒是没回头。 “咳咳,”福福咳嗽了声,摸了摸自己混乱的头发,又看向益哥,伸手给捋了捋,“给忙忘了。” “没事,”秀梅婶子笑,还真真凑近她跟前,看个仔细,“看不出来没洗脸,再说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没人看。” 福福还是不好意思,赶忙又捋了捋自己头发,搓了搓脸,接过秀梅婶子的鸡蛋,还热乎着,就捂上自己眼窝,缓缓神。 益哥倒是没慌,费力挤出小肩膀,两手把袋子拿出来,递给秀梅婶子,“婶子,吃地瓜。” “哎呀,福福准备的?”秀梅婶子笑,伸手拿了个地瓜出来,“我一直说我们福福有心,是不嫂子。” “你瞧瞧,知道咱赶集起大早,还知道准备吃的。” “心思可是通透的,”秀梅婶子说起福福的好话来,可是收都收不住,特别是在德正家人跟前,更是夸个不停,“哎呀,还热乎着呢。” “我们谦益也乖,”驴车吱扭着出了村子,走上出村的小路,天依旧漆黑,漫天还是繁星点点,冷风依旧吹的难受,但车子小,人聚拢在一块,铺着褥子,盖着被子大衣,又吃着热乎乎的地瓜鸡蛋,唠着闲嗑,也着实安心,“还懂事。” 福福瞧着地方还挺大,干脆也钻进被子里,被子虽不大,但车子也小,秀梅婶子和德正娘,也能盖住腿,暖和身子。 “这地瓜和鸡蛋,再给你德正哥,”秀梅婶子把地瓜和鸡蛋掏出来,递给益哥,让他递过去,“咱车上坐着,又有被褥盖着,不辛苦。” “你德正哥赶一路车,得多吃点。” 吃了地瓜,鸡蛋福福没舍得吃,就放在袋子里,车子晃荡着,人又吃的饱,摇的人就困倦了。 秀梅婶子和德正娘唠着家常,说着收成又说着家长里短,福福有心听,也想知道些村里的事,奈何起的太早,实在太困,听着听着就听成了催眠曲,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福福不知道是咋躺下的,只知道忽然驴车一停,福福惊醒,身边是益哥,窝在她旁边,睡的正香。 她枕着秀梅婶子大腿,益哥枕着德正娘的,婶子盖着被子,还捂严实着大衣,暖暖的,这一会睡的着实香甜。 福福睁开眼,瞧着天刚放亮,车板子挡着,福福也看不清路,只左右稍显荒凉,瞧着天,想来也没出村多远。 福福正纳闷为啥停车呢,寻思还是闭眼接着睡,就听秀梅婶子喊,“月娥啊,咋还走着赶集啊,一大早的,快车上坐,车上坐。” 月娥?福福一听,来了精神,刚想猛头起来,略一想,还是不要表现的太着急,就恍恍惚惚的翻了身,揉着眼,慢慢起身。 福福这才看清人,在路边不远处,穿了件碎花小袄,扎着头巾,人都躲到地里的,可不是月娥。 手上还提着篮子,小心翼翼的,篮子装的着实满,是一篮子的鸡蛋,该是集市上去卖的。 赶车的是德正,车上还坐着德正娘,月娥躲着,也说的过去。 月娥刚扭头要回话,就见福福车上坐了起来,眼见的她就崴了一脚,后退两步,有些尴尬,急忙摆手,“婶子,不坐车了。” 再怎么有抵触,一个姑娘家家的,集市这般远,提着一篮子鸡蛋,大冷的天,那冻红的手和脸,看着就让人心疼。 德正停了车,怕也是心有不忍。 德正娘倒是瞧不出啥脸色,德正之前虽然和月娥退过亲,但说到底,也是大人的计较,月娥也是迫不得已。 秀梅婶子一听就叹气,因着铺了褥子,车上都脱了鞋,她就一边招呼月娥一边顺手摸鞋子,“车上这多地方,你快别赶脚走路了。” “这还老远的路呢,”秀梅婶子着急,看月娥加快了脚步,就哎呀一声,又催促德正赶车,“你走到集市估计得歇了。” “就是卖了鸡蛋,也得傍黑了。” “哎呀,你咋这么犟,”秀梅婶子翻到鞋,就一边穿一边下了车,往月娥身边跑,“快听婶子的,咱坐车去。” 福福彻底醒了,看益哥倒是翻个身,不受打搅的接着睡去,就也摸出自己鞋子,下车要帮着劝人。 月娥这时辰走到这,怕是半夜就出门赶路,细算来她年纪也不比福福大多少,就一个人走了这许多夜路,着实令福福心中难安。 “你爹娘也是狠心,”福福穿好鞋,驴车没停,她就顺势扶着车板下了车,听秀梅婶子继续念叨,“让你个姑娘家家的半夜出来赶集,还走夜路,真是狠心!” 第八十三章:驴车 月娥该是真心不想坐车,因为实在尴尬,但耐不住秀梅婶子拽了她篮子,里头装的鸡蛋,她怕破碎了,也不敢使力气,这才松了手。 “福福,你快把篮子提过去。”婶子把装鸡蛋的篮子刚得手,就招呼福福过去,“我来拉你月娥姐。” “好嘞。” 福福赶忙跑过去,刚一手提了篮子,秀梅婶子没撒手,“篮子沉,这是拿去卖钱的,福福你两手提着,稳妥点。” 福福于是小心的又上了一只手,抓的稳妥了,瞧着秀梅婶子点点头,她这才松了松,篮子给福福提着。 别说,一篮子的鸡蛋,除了格外要小心翼翼,还有点沉,福福得使些力气。 刚走两步,就听后面秀梅婶子和月娥拉拉扯扯,“你要是走着来回,到家可得大半夜。” “你爹娘狠心的,不心疼,”秀梅婶子用了力气,拉着月娥多走了几步,“婶子见了,心里可是过意不去。” 福福虽不知去集市到底有多远,但听秀梅婶子语气,应该着实不近。这老远的路,走个一来回,还真够呛。 “婶子,我自己走过,可以的,可以的。” 月娥退着要挣脱,秀梅婶子拉的紧,刚要再开口,就听车上德正娘咳嗽两声,发话了,“都别闹腾了,你婶子试试巴巴这一阵,你就领情了。” “车上也有地方,”德正娘说着,还边上挪了挪身子,“就别拧巴了,坐一路吧,也省得辛苦。” 德正娘一开口,月娥就是心不情愿,也扭捏了扭捏跟着车上来了,蚊子音似的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福福把篮子找了个稳妥的地放着,看益哥蒙了头,还没醒,刚想要不要唤醒他,德正娘就指了右手边,“福福你轻,就前头走着吧。” “秀梅和月娥,你俩坐车尾,”德正娘又拢了拢益哥的被子,“他就这里接着睡,地方大的很,再来两个都能坐下。” 让她坐车头,坐在德正和他娘中间,额,好吧。 福福上了车,鞋子掖好,就跨了两步到车头,小心的挨着益哥坐下,想伸直腿盖了被子,多少有点费劲,就轻轻抱起益哥头,让他躺在福福腿上,这才坐稳当。 秀梅婶子还是原来位置,月娥就车尾沾了个边,腿脚耷拉在车外,背对着人,两手抱着篮子,通红的脸,不敢提头瞧。 德正一直没说话,只顾着驴车走走停停,这会回头瞧见人都坐好了,就开始赶着车,前头看路。 月娥拘谨,秀梅婶子就念叨着都是一个村子住着,连亲带故的,她又是女孩子家家,没有看着不带的道理。 还让月娥别拘着,等集市上买卖好了,咱再一同坐车家来。 “不用不用,婶子不用,”月娥脸上的红晕是一直没消,还越发红了,“我这鸡蛋不得啥时候卖出去,婶子你们买好东西就赶车家里,可不用等我。” “我们这东西买的多,可是要多逛一会,”秀梅婶子和月娥慢慢说起了话,“买点盐,再扯块料子,看看其他吃用的,也得置办些。” “我就寻思这一冬啊,也没的出门时候,这一趟来集市,就买全了。” “来回一趟也不方便,”秀梅婶子轻快的唠起家常,解了不少尴尬,“你老叔又常出门,就得我置办。” 福福一坐上车,板车这来回轻轻摇晃,加上慢悠悠的吱扭声,被子里又暖和的不行,福福也想插话说上几句,但这哈欠不受控制,是一个接着一个,打的越发勤了。 福福捂住嘴,闭了眼,刚哈欠打个痛快,眼角都挤出眼泪,顺手抹了去,就见德正家大娘在盯着她看,瞧不出心里再想啥。 福福以为哪里做的不对,赶忙左右胡乱了两把脸,左右掸了衣裳,也没啥啊? 福福正纳闷,就见德正娘叹口气,唉了声,带着几分不情愿,伸了腿过来。 ?? “躺着睡会吧。” ?? 福福更是惊讶,好个瞧,福福才看明白。 “大娘,”她赶忙摇头,强忍着,压下要打的哈欠,“不用,我一会就好了。” 益哥的头躺在她腿上,睡的正香,福福若是也躺下睡觉,车上地方本就小,她得蜷起腿,少占地方,这样一来,她和益哥都得枕着德正娘。 两个人枕着,腿会压麻的。 福福话音刚落,还没继续开口,德正娘可不管,倾身上前,小心点掀开一角被子,把德正的头挪了挪,枕上她小腿,紧接着就又盖的严实,还顺手拍了拍益哥身子,免去惊吓。 额,这下就看福福了。 “你大娘都说了,”秀梅婶子拍拍福福,“就躺下睡一会,你蜷了腿,正好脚底还能空出一块地方,你月娥姐再往上挪一挪,别坐半拉身子。” 都这样说了,福福哪里还敢推脱。 “那大娘,我就睡一会。” 要和德正娘这么亲近,福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特别是他们姐弟俩都沾了德正娘的光,心里委实带了点不安,“大娘,你腿要是麻了,就赶快叫我。” 德正娘不耐烦,“还睡不睡了?” 额,好吧。 福福躺下身,蜷成一团,别说,还真省地方,又伸手拉了被子盖过头,也盖实了德正娘的腿,搂了搂益哥,晃悠悠的,就睡了过去。 福福是被吵闹声唤醒的,虽然隔着被子,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声,人来人往的穿梭,车子的吱扭声,还是听的真切。 被子虽厚,盖的也严实,但此时被子下红彤彤一片,日头照下来,暖了人。 福福醒了,看眼前的益哥也迷糊着睁开眼,眨了好几眨,又上手揉了揉,才糯糯开口,“姐?” 人没醒,带着迷糊,满眼更是疑惑,在被子里就四处瞅,估计是忘了一大早去赶集,车上睡着了。 “姐,”益哥再次不确定的开口,感受着驴车摇晃和吱扭,撑了身子要起来,“咱这是在哪啊?” 福福也半支起身子,因为刚睡醒,怕着凉,她就把益哥搂紧,只探出两个小脑袋瓜,往外看。 第八十四章:集市 刚从被子里露出头,就被日头晒的晃眼,哎呀,原来日头高悬,都这时辰了。 眼睛一适应,福福周遭才看的真切,此时驴车正穿过一个小村子,该是离集市不远,往来行人不绝,驴马车子更是三三两两,吵吵闹闹的,都是去赶集。 “醒了呀?”秀梅婶子看他们露出小脑袋瓜,模样好笑,“你们姐弟俩可是能睡,一路都没醒。” 福福有些不好意思,该是红了脸,回头看了眼德正娘,正拍着大腿小腿,“大娘,腿麻了吧。” 福福赶忙把手握成小拳头,对着德正娘的腿又是捏又是捶的,很是用心的使着力气,一开始德正娘还躲着,等捏了两下,哎呀了一声,就由着福福折腾了。 这按摩,福福还是会用些气力的。 益哥看了三两眼,也跟着上了拳头,两个小手更是胡乱捏一通,福福就笑,看益哥都是格外的轻,德正娘也不恼,还带着笑,就由着他这番用心的折腾。 日头向暖,福福睡醒了觉,整个人精神饱满,格外的有劲头。 这还是她头一次出门这么远,虽然睡了一路,但眼下看着陌生村子的人来人往,家家户户秋收之后那欢快的模样,她见了又见,也沾了不少欢喜。 “穿过这个村子,”秀梅婶子看福福扯高了脖子,正往前看,就笑着回她,“就到集市了。” 福福一听,真真的坐不住了,车上就开始左挪右挪,怎么坐都不得劲,恨不得马上跑起来,前头看看集市啥模样。 “性子这般急呀,再等等,一会就到了,”秀梅婶子念叨,“一会到了集市,下了车,你和谦益跟着我,可别乱跑。” “集市上人多眼杂,你们人要跟好,东西也看好。”这一通秀梅婶子家里家外的嘱咐了好几遍,这马上到集市,就又说了起来,“一会你月娥姐就在东头停下,那里卖鸡蛋的人家多。” “咱买东西得要再走走,中街的铺子多,东西也全。” “你大娘和德正赶车,咱买好了东西呢,就下车的地方等着,到时候德正来接。”秀梅婶子好个嘱咐,“若是不小心走丢了,可要记得就原地站着不动,等我们来寻。” “万万不能听信他人好言好语,跟了别人走!” “可是知道了?” 这些话,福福听了不下七八遍,此时秀梅婶子火急火燎的又说了一通,福福和益哥还是认真的从头听到尾,更是乖乖点头,表示一定跟紧婶子,绝不乱动。 集市人多,她和益哥再怎么说也都是孩子,她一个领俩,唯恐出了乱子,心里别提多紧张,攥的福福手都紧了又紧。 驴车顺着小路出了村子,前头有个小坡,一出头,集市就到了。 路一下宽敞了许多,但是赶集的人也不少,三五成群,穿梭在铺子摊位之间,整条街,显得热闹非凡,也拥挤难行。 “人咋这多?” “方圆几十里就这一个集市,又是秋收刚过,家家手里都多了几个铜钱,可不得出门转悠转悠。” 驴车一爬上坡,秀梅婶子就一手拉了一个,和老母鸡一般,护着她和益哥两个小鸡崽。 “大娘,婶子,”月娥护好篮子,下了驴车,“我这里停下,找个地儿把鸡蛋卖了。” 这是街东,福福放眼望去,摆摊卖鸡蛋的着实不少,都是蹲在篮子跟前,偶尔吆喝上一两声,问问过往行人。 有年岁大的婆婆,也有家家媳妇,姑娘家家的卖鸡蛋的,也有不少,还有更小的孩子,穿着单薄,缩在一处,跟前也摆着一个破篮子,里面几个鸡蛋,守着。 除了卖鸡蛋,也有抓了家里鸡鸭来卖的,更有赶着猪、牵着驴子马的,这里的热闹,多是带着粗旷。 再往前走,街面上摊位多是卖粮、菜的,凑一块,三五个篮子,摆上白菜土豆之类的家常菜,菜都差不多,停留的人寥寥无几,想来是不好卖。 那些铺面开的大的,全聚在集市中间,路也更是阔了阔,作坊、摊位都是挨近了又近,人也甚多。 秀梅婶子领着她和益哥下了驴车,驴车未动,德正娘开口,嘱咐他们姐弟,“跟紧你秀梅婶子,这人来人往的,可别乱跑,若是让人贩子给拐了去,就白长这么大了!” 额,福福和益哥赶紧乖乖的,表示一定听话。 这满满的好奇呀,福福左右看着,一家家的铺子,一户户的作坊,一个个的摊位,人来人往,顾着各自营生,招揽生意。 福福把益哥牵在手,抓的牢固,又用手上的袋子把两人手腕绑了绑,挣不开了,福福这才满意,一抬头,就看秀梅婶子和益哥具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这样更稳妥,”福福笑,还表演挣了挣,没挣开,“是吧?” 秀梅婶子笑,跟着点头,“是挺好。” 要买的东西多,福福虽然打了稿子,但一到集市,入眼全都新奇,一时都忘了要买啥。 “咱先去杂货铺子,”还是秀梅婶子有主意,摊位上闲逛了几家,就开始准备置办了,“再去药店瞧瞧。” 药店?福福正要问,秀梅婶子开口就解释,“是你三爷,一直汤药养着身子呢。” “我拿了方子,趁着来一次集市,就给抓几副回去。” 哦,原来这样。 “还要买布料,”秀梅婶子领着他们前头走,找铺子,“再给你老叔打点白酒,买桶酱油。” “哎呀,还有啥来着?”秀梅婶子念叨着,“对了对了,还有针线,家里针线没剩多少,这一冬活计呢,得买些家去。” “福福,你都想买啥?” 福福听了秀梅婶子念叨的这一通,婶子想买的,除了汤药,福福也都想买呢。 “家用的盐,婶子我得多买些,”福福琢磨着,“还有白酒、酱油,我也打一点。” “布料?针线?”福福掰着手指计算着,点点头,“婶子,我也买点,学着做上几身衣裳穿穿。” “哦,对了,婶子,我还想买点调料。” “调料?” 福福点头,“不过婶子去药铺,我那里问问,定是有的。” 第八十五章:寻寻 福福提着大包小袋,出了铺子门,益哥手里也是满的,东西着实买了不少,铜钱也花的福福甚是心疼。 东西一件件买下来,兜里的铜钱,也一个个数出去,唉,心疼的很呢。 想买的东西,福福一件不落,多多少少都买了一些,也扯了布料,买了针线,更是学秀梅婶子包了不少小碎布,红边绿角的,多花了三个铜钱。 秀梅婶子想学记账,福福心大的还以为来了集市,作坊铺子里瞧上一眼他们的账本,自己心里有个数,等真的铺子里一转,哎呦,账本哪是谁都能瞧的。 一个个账房先生,柜台上埋头记上那么一两笔,福福刚凑了去,就让热心的活计给引到别处去了,压根不让瞧! 想来,还真得有个懂行的,或者找个账本自己看个究竟,才能学会记这古代的账。 记账暂时学不来,福福也就宽了心,反正也不是一半天的事,慢慢来吧。东西提在手,买的差不多,瞧着德正娘俩还没来,秀梅婶子就领着他们姐弟俩闲逛。 别说,一逛起来,新奇的东西和花样还真不少,稀奇古怪的但凡能卖上一两个钱,集市上都有的卖。 福福转悠着,一两个铜钱买个热闹,福福也是嫌贵,舍不得。 笼屉里热气腾腾的馒头包子,面皮在日光下着实白净,福福瞧着眼馋,看行人三三俩俩的递上铜钱,手里拿着包子,肉馅更是香飘四溢,嗯,福福只顾着咽口水,多瞧一眼都不敢,唯恐忍不住。 “婶子,着白面皮,咱咋没有?” 福福好个看过乡下的粮食庄稼,高粱、苞米、谷子、黍子之类的,面的话,荞麦倒是种,但这麦子,福福是没瞧见。 “咱山上的地,种不了那个,”秀梅婶子也瞧了眼包子铺,知道福福是惦记包子,就接着解释,“不过这白面啊,等家里粮食下来,是可以换的。” “换?” 秀梅婶子点头,“咱种的高粱谷子啥的,都能拿来换白面。” “这是那稻米,”秀梅婶子说给她听,“等收完秋,下来粮,家家都会换上几斤,吃个新鲜的。” 原来是这样,这个集市远,想来是凑了不少远近商家,买卖做的全,生意也广。 “婶子,你知道有辣椒吗?” 福福来到这里,也瞧见了家家户户园子里种的菜,但就是没辣椒,辣椒,福福已经记挂很久了。 “辣椒?”秀梅婶子蹙眉,“福福说的可是花椒?” “婶子,不是花椒,是辣椒,熟了的话红红的,长长的,也可小小的,”福福摇头,想了个假口,“我书上瞧见的,说是味道辛辣,可入菜呢。” 秀梅婶子琢磨着,有些不确定,“红的?还辛辣?” 婶子不会知道一二吧,福福连忙喜上眉头,点头,“也可能青的,就是味道辛辣,说是可食用,但也有可能咱这不习惯,还没吃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秀梅婶子开始拉着她往回走,福福牵着益哥,提着东西,赶忙跟着,“我还是去年年关,在集市上,好像听人念起过。” “就听了一嘴,早就忘到二门外了,”秀梅婶子念叨,“你刚提起来,我这才恍惚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婶子也不打准,反正你德正你大娘他们还没下来,咱就四处转悠转悠,打听打听。” “怎么,”看福福高兴,秀梅婶子也笑着回头看她,“这东西你不是说辛辣吗,就是能入菜,估计也不上口。” 福福毕竟不能说实话,只道她书上瞧了这么一句,就想若是能寻见,就买来尝尝。 “婶子大字不识一个,”秀梅婶子摇头,“你们读书识字的,婶子可是不懂。” 说完就笑,“若是真寻了来,做菜好吃呀,你做了来,也给婶子尝尝。” 福福点头,那是一定的。 秀梅婶子领他们来的地方,是一个偏的铺子,虽说偏僻,但来往行人还不少,“这家掌柜的走南闯北,花样的东西多。” “你刚问的那个,估计也是外面传进来的,”秀梅婶子继续解释,“咱土生土长的没有,得来这稀奇地方寻寻。” 可不,就得来这稀奇地方。 福福一进去,就被这铺子的稀奇劲给打败了,还真稀奇。 东西多是零零散散的,四处胡乱摆着,三五个进出客人,只一个大娘铺子里周转,理着货。 大到木工石刻,小到孩童小玩,也有古玩字画,笔墨纸砚,还有各种吃食用具,都一个铺子里摆着,拥挤不堪,也没个规矩。 秀梅婶子领着福福铺子里拐了几道,各种草药食材味道扑鼻,“这乱七八糟的,你看看有没有。” “这家没有,婶子领你再去别家转转。” 秀梅婶子话音刚落,那理货的大娘听了不乐意,“你们找啥,这整个铺面,我家老头子捣鼓不到的东西,你别家也找不到。” 福福笑,心想大娘看着不着调,但整颗心还是都在铺子里的,就扫了眼四周,问了句,“大娘,有没有一种红红的,味道辛辣的东西。” “我书上瞧见的,说是外面的东西。” “想来是有多,该是没传多远,不知道咱这有没有?” “别说,还有一样,你等着,”大娘一听,稍愣了愣,放下手上的活,就开始翻箱倒柜,拿出一个大布袋,还带着灰,掂在手里里面脆生生的直响,“你看是这个吗?” 袋子口麻绳绑的严实,这大娘东西一掏出来,扔给她,就转头一边自顾接着忙一边念叨,“老爷子去了趟西边,这包是新带回来的。” “去年也折腾了这个,瞧着红彤彤好看,外头挂了几日,就给晒得干瘪了。” “这东西啊,着实辛辣的很,”福福还在和麻绳较劲,大娘却自顾念叨不停,“手上只摸了一把,若是不小心揉了眼睛。” “哎呦喂,那还了得。” “去年新奇,图这东西瞧着红火,铺子里挂了几天,那手欠的人呀,好几个哭红了鼻子。” 第八十六章:人呢 “这一来二去的,少不得人抱怨,东西就收起来了,”大娘还是话不停,“心想着扔了算了,但寻思我家老头子大老远捣鼓来的,一时不忍心,就给收着留用了。” “还好你们来的早,若是再等两三个月,年前盘货了,这东西定是留不住。” 福福听着大娘絮叨,手上一个巧力,麻绳解开来,整个人越发激动。 袋子里一个个红彤彤的,堆在一处,是干辣椒没错了! 福福两眼冒光,刚要上手拿,秀梅婶子手快,挡了福福胳膊,“刚老板娘不是说,这味道着实厉害,上手不得的。” 福福就笑着说没事,“婶子,我不揉眼睛。” 秀梅婶子也跟着笑了笑,看福福拿了一个出来,凑上前跟着看个究竟,“这就是你书上看的?” 福福点头,这辣椒已经晒干了,但瞧着干净,颜色也红的鲜亮,想必是仔细打理过的。 “大娘,就这些吗?” 老板娘听了福福问话,好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手上还拿着货没放下,就愣了好几秒,才缓过来,“你真要买?” 福福点头,“可不,要不我咋问呢。” “你小孩子家家的,可别骗人,”说完,就看向领着他们来的秀梅婶子,“这孩子是来真的?” “大嫂子,你家里可还有?”秀梅婶子笑,“小孩子家家的,喜欢着稀奇玩意,说是书上瞧了一眼,就过来寻寻。” “有倒是有,”老板娘放下活,“还是去娘剩下的,没舍得扔,里屋丢着呢。” “你呀,若是想要了这袋新的,”老板娘还是带着疑惑,“那去年的存货,反正我也要扔,就白送你了。” “就是这袋子,你姑娘家家的,也怕别人说我粘你便宜,就五个铜钱拿去。” “五个?”福福刚觉得这也太值得了,欢喜鼓舞的就要掏钱,还没撂下袋子,就听边上秀梅婶子喊出声,“五个?!这也太贵了。” “五个铜钱,”秀梅婶子只摇头,“哎呀,也太多了,能买好几个大肉包子。” “这大肉包子,两孩子还能吃几顿,解解馋,补补身子,”听秀梅婶子语气,还真听不出来是讲价,这没人要的东西,她是真觉得贵,不如买肉包子划算,“哎呀,我说大嫂子,你看看俩孩子,就认得几个字,随便翻了那么几页书,瞧了这么一段,非要过来寻寻。” “这东西,大嫂子也说没人惦记,卖不出去的,”秀梅婶子掂量着袋子,闻了又闻,是丁点都看不出来它的好,还带着几分嫌弃,“这俩孩子带家去,也是瞎折腾,新鲜劲过了,这东西也是扔的货。” “哎呀,五个铜钱真的不少,”秀梅婶子又是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老板娘听了,也疑惑了,东西瞧着是没大用,也卖不出去,早晚扔的货,随口说的五个钱还是少说了不少,这东西来回折腾,着实费力的。 “那也没有白给的道理,”老板娘板了脸,停住去后屋翻箱倒柜的脚,回头带了几分严肃,“大妹子你说是不是?” “大嫂子就是好心白给,我们也不好意思白收的,”秀梅婶子笑,“这东西虽说没人买,但好赖是掌柜的辛苦折腾来的。” “只俩孩子也是跟着瞎闹腾,手上也就丁点铜钱,买了也是白搭。” “我做长辈的跟着,凭白乱花了钱,也没看顾好,心里过意不去的。” “这样大嫂子,咱都退一步,”秀梅婶子本就笑面,人又丰润几分,很是有善面,“就当给你这铺子腾出个地方,咱少收个一两铜钱,让俩孩子一人多吃个包子。” “大嫂子你看,可是行不?” 老板娘一听,东西本就占地方,又舍不得扔,有人来买,钱多钱少还是高兴的,再说她也不差这一两个铜钱,就不耐烦的摆着手,“行了行了,就三个铜钱罢。” 福福一听,高兴的,瞧老板娘后屋去翻陈年的,就袋子系上口,兜里掏铜钱。 “婶子,”福福凑近秀梅婶子身边,小声,“五个铜钱我也买的。” “这东西买来也是糟蹋的,”秀梅婶子一脸真诚,“我刚闻了闻,东西辛辣的不行,哪能入菜?” “吃不得的,”秀梅婶子好个嘱咐,“花三个铜钱折腾婶子都觉得多,这纯属是乱花钱。” “但你和益哥读书识字,婶子也不懂,想必也有折腾的道理。” “婶子不能拦着,只得多说几句,看能不能省上几个铜钱,也宽宽心了不是。” 福福笑,数出三个铜钱手上拿好,就见老板娘又提了个布袋子出来,袋子上有灰尘,就拿出门口掸了掸,阳光下灰尘飞扬。 “后屋存着也没人管,都是晒干的,该是坏不了。” 东西掸了两下,老板娘又是一松手,袋子外头放下,瞧了眼福福,“你自家拿了袋子吗?” 额,没。 “那怎么行,”老板娘不乐意了,“一共就收你三个铜钱,再送你俩袋子,我亏不亏啊?!” “不行不行,你要不找袋子拿家去,要不这一个袋子一个铜钱,你想想。” 福福看向秀梅婶子,秀梅婶子也看她,益哥边上一直乖乖不说话,此时晃了晃手,“姐,要不这个袋子?” 额,她和益哥的手,还绑在一起,用了家里的布袋子。 “还是谦益乖,”福福笑,光顾着高兴了,早把这茬给忘了,连忙解下袋子,比划了比划,“嗯,够大。” 陈年的干辣椒毕竟灰尘多,松口一看存放的还挺好,干干脆脆的,掰碎了带着辛辣味,着实上头,不错。 陈年的放底下,今年的倒在上面,折腾到一个袋子,福福还压了压,底下的辣椒碎了不少,这才将将系上口,提在手里。 “三个铜钱,”福福把铜钱递过去,“谢谢老板娘了。” 福福刚弄完,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拿着东西,想用胳膊肘去碰益哥,身边哪里还有人! 福福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心一惊,“婶子,谦益人呢?” 第八十七章:没肉 秀梅婶子一直帮福福折腾辣椒,一时也没注意益哥,听福福一喊,也跟着一下慌了神,“不是刚还在呢吗?” 这刚刚还绑在一起,就折腾辣椒这会功夫,人能去哪。 福福手里的东西不受控制的就地上一扔,铺子里开始左看右看,好在人不是太多,益哥新穿了青色袄子,稍微惹眼些。 “那呢,那呢,”老板娘不耐烦,手一指,正是益哥,“这孩子一看就是喜好读书的,你俩惦记,这什么?你说书上是什么?辣椒?” “嗯,对,辣椒?你俩惦记辣椒的时候,你这小兄弟呀,从进了我家铺子门,那眼睛啊,就没挪过那些字画。” “一直瞟呀瞟的,”老板娘见两人松口气,宽了心,“放心,这我这铺子里,出不了差,我都给你看着呢。” 福福瞧着益哥,整个人在不远处,像是钻进了书画里,家里那几卷书,想必是看的多了,眼下有了新书卷,哪里舍得抬头。 福福本想过去训上益哥那么一两句,让他日后可别这般吓唬人,刚气急了走了两步,瞧益哥认真读书的模样,火气就消了。 小家伙心思在书卷上,想来也没忘这边的姐姐,福福正要往回走,拿了东西,就见他抬起头,看向这边。 瞧见福福和秀梅婶子都在看他,顿时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手足无措,手上的书卷下意识的拿在手里就要往这边来,刚走了两步意识到了,就回头赶忙放下,跑了来。 低着头,知道做错了事,糯糯的,“姐。” “以后不要乱跑呀,”福福心平气和,摸摸益哥的头,“这里人多,万一走失了,姐姐和秀梅婶子得多担心。” 益哥点点头,“姐姐,我知道错了。” “要是想走动,”福福念叨,“你和姐姐知会一声。” 秀梅婶子也点头附和,“人没事就好,日后可别乱走动了,你姐担心坏了。” “你兄弟和你知会了,”姐弟俩正煽情呢,老板娘很是突兀的插进来一句,“你和你婶子折腾这辣椒不管不顾的,你小兄弟在你身边说了好几遍,声音是小了点,你呀,忙活活的都没听到。” “我瞧着你小兄弟是个机灵的,虽说年纪小,放心好了,走不丢。” “就那边翻书卷,看着认真,三五眼就抬头,没入进去,心明镜似的。” 额,老板娘这一通念叨,惹得福福是哭笑不得,但益哥啥事没有,福福满心欢喜。 “谢谢大娘了,”福福笑,知道老板娘一直帮忙盯着,是从心里感谢她,“日后我常来大娘家买东西。” 老板娘就笑,“常来也挣不了你几个钱,不亏本就谢天谢地了。” 折腾了这一通,时辰已是不早,福福是谢了又谢,秀梅婶子帮忙提着袋子,福福和益哥提着抱着大包小袋,去找德正坐车。 瞧着时辰,驴车怕是等上一会了,秀梅婶子他们一行人刚到地方,就见德正站着驴车旁,车上坐着德正娘,东西装了大包小袋也着实不少,正四处打量,带着心焦和着急。 “晚了,晚了,”福福嘀咕,“怕是等急了。” 说着,福福就想快走两步,秀梅婶子笑,“慢点慢点,也不差这会工夫,不着急不着急。” 话虽这么说,婶子也走的快了。 德正把驴车停在一边,人正四处张望找人,一回头,看见三人正大包小袋的车边赶,急忙迎了上去,接过秀梅婶子提的大袋辣椒,“这么轻?” “是那个,那个晒干的辣椒,”秀梅婶子接话,“福福折腾的,说是能入菜,味道辛辣的。” 德正把东西驴车上放好,大包小袋的又接了过去,驴车上理得齐整,规规矩矩的,一目了然,也没占多少地方。 “你们也买了不少啊?”德正家大娘看着大包小袋,人都车上坐了,怀里都拿着抱着的,委实不少。 “好不容易来一趟,腿逛的都没得闲,”两人说起话,秀梅婶子凑上前,也看了看德正家买的东西,“嫂子还扯块红布?” “他奶,”德正家大娘指了指德正,“喜欢这红彤彤的,让我扯一块,非要做身里衣。” 福福也瞧了眼红布,露出来一角,还印着福寿字样,是那种深沉大气的红,并不艳。 “这料子瞧着就好,”福福还上手摸了摸,果然,和她买的粗布料子委实不同,细致滑润,“做出来的衣裳定是极好。” 嗯,还有句铜钱怕是也花了不少,福福心里想着,没说出口。 “也贵啊,”福福没念出口的,德正家大娘叹口气,说了出来,“就这一块,得买咱身上穿的三四块,可不见好?” 好吧,是这个理没错了。 集市上的人正慢慢散去,但还是有许多在闲逛,车子赶的也不容易,德正是一直地上走着,手里牵着驴子。 她和益哥睡了这一路,逛的逛的又着实精神,眼下福福东西虽买齐全了,但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左瞧瞧右看看的,唯恐错过什么新奇玩意。 “这你说的,是什么辣椒?”德正家大娘摸了摸装辣椒的袋子,还上手拍了两下,辣椒本就晒的干,此时被拍的啦啦只响,“啥样的啊?能吃?” “大娘,我瞎琢磨的,”福福笑着解释,“书页上瞟过一眼,秀梅婶子就帮我打听了几句,正好有。” “东西虽然新奇,但也没盛行起来,说是味道闻起来吃起来辛辣难忍。” “那店家卖不出去,搁着也是占地方,就要了三个铜钱,东西全给我装了来。” 说起这辣椒,福福就满眼全是笑意,真真的高兴,东西找到了,还买了不少,更是没花几个铜钱,咋想都值。 “三个铜钱也是钱,”秀梅婶子笑,“东西家来了,我瞧着怕是吃不上一口,辣的紧,哪能入菜上口吃呢。” “就是没肉,”说起这辣椒入菜,福福一时也是有点苦闷,“要是有肉,再加点这辣椒,婶子,我保准好吃。” 第八十八章:抽奖 秀梅婶子一听,笑的不行,“要是有肉啊,我说福福,就是清水炖,撒把盐,都好吃的不行。” 额,这个倒是。大家又是一通笑。 等他们赶着驴车,到了集市东头,月娥的鸡蛋,还没卖完。就见月娥蹲在鸡蛋篮子前,脸上几分羞怯,行人三三两两的路过,偶有一两个问上一嘴的,就见月娥通红了脸,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低头说上两句话,行人多是再左右问上几家,又冷落了。 秀梅婶子早就下了驴车,福福和益哥车上坐着,为了少占地方,怀里抱了不少东西,一时还没收拾好。 “大娘,我下去看看。”看德正家大娘稳坐,福福可是个坐不住的,秀梅婶子一下驴车,她就车上折腾,终于前后脚下了,就又回头嘱咐益哥,“你车上陪大娘说个话,可哪都别动。” 刚刚铺子里那一遭,可是吓坏了福福,“姐姐下去看看,去找秀梅婶子和月娥急,记住,你就车上坐着,哪里都别去。” 说完,福福不放心,随手又拿了几包东西,往益哥怀里塞,“东西都拿好,哪里都别去,听见没?” 益哥乖乖点头,德正家大娘估计看不下去了,把益哥身上的东西又拿了下来,“哪有你这样当姐的,车上乖乖坐着还往我们身上压东西,跑啥跑,能跑哪去,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姑娘家家的不着调。” “我瞧着谦益比你听话不少,”德正家大娘说完,又拍拍益哥,这才抬头看向福福,“你呀,老老实实车上坐一会,转悠啥转悠。” 福福嘻嘻笑,但实在坐不住,拔腿就快跑几步,去找秀梅婶子。 月娥的鸡蛋,也卖出去不少,提的整整一篮子,此时还剩小半,眼瞅着就见了底,但眼下行人减少,边上两户急着家去的,鸡蛋卖的便宜了几分,眨眼工夫就被抢光了。 “我,我娘,我娘不让贱了卖,”月娥见那边收了摊,这边又有一车人在等她,委实着急,“这些鸡蛋我娘都是称好的,价钱也是定了的,说是一分都不能少。” “婶子,福福,你们别等我,坐车家去吧,”月娥说完,急的干跺脚,带着哭腔,“剩下的鸡蛋我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卖出去,你们这里等着,我心慌慌。” 月娥急的满脸通红,一直推着她们,让她们先坐车家去,不让等。 “你呀,脸皮薄,干站着也不吆喝,”秀梅婶子笑,“你瞧婶子的。” 秀梅婶子说完,提起篮子,往前走了几步,遇到行人,就上赶着拉着说话,“家里老母鸡新下的,要不要买几个家去?” 秀梅婶子一个接着一个,不厌其烦的拉着人就问,过完行人也多是不耐烦,偶有一两个好脸色,回了那么一两句,秀梅婶子就细细的答了价钱,等着答复。 十有九个半,是不买的,那半个,也就好心问上那么一两句。 “婶子,这些鸡蛋值多少钱?” 福福实在看不下去,日头西下,人越来越少,秀梅婶子倒是不急,耐心的拉着人问,月娥急的倒是抹了好几次眼泪。 秀梅婶子不明就里,见福福问,就扒着篮子数了数,“还剩二十三个鸡蛋,十四五个铜钱吧。” 福福挠着头,想了想,冒出个主意,也不知道成不成,转头就空地上去捡小石子,很小的那种石子。 不但挑个头,福福还挑形状。 还剩二十三个鸡蛋不是,福福琢磨着,挑了二十个圆圆的小石子,一个四方的,捧在手里。 好在刚刚扯了几尺布,福福又回身去了驴车那,让德正娘帮忙把她买的布拿出来。 “拿布干啥?”德正娘见她两手全是土,捧着满手的石子,一脸嫌弃,“新买的布你要擦手?” “不不不,”福福摇头,“大娘,拿那块青色的,月娥姐的鸡蛋还剩几个,我想个法子,快点卖出去,咱好家去啊。” 德正家大娘看福福一脸奇怪,虽是不情愿,但还是扯出那块青色的,不是好语气,“干啥呀?” “大娘,”福福嘻嘻笑,“你再帮我撕下一条,能抱住小石子就成。” 布也老贵呢,撕大块了,福福也心疼。 “撕了?”不宽,瞧着两寸多,福福心里比划着,石子放进去,再咋个口,也够了,就点点头,然后就听德正家大娘一个用力,两三下就把布给扯到头,出来一长条。 瞧着是胡闹,德正家大娘语气虽不好,数落了几句但也由着她,车上坐着不动,和益哥一起包着石子,裹在里面,又系上口,包了二十三个出来。 “然后呢?”估计也是想看福福到底咋折腾,石子包好,德正家大娘还和益哥一起下了车,看热闹似的问她,“然后咋整?” 福福就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是玩,就瞎玩呗。 “走,”福福笑,牵着益哥,“姐姐领你玩去。” 这边的鸡蛋还是没卖出去,秀梅婶子和月娥正拉拉扯扯,还是先走不先走的问题,着下看人都来了,月娥更是一愣,“大,大娘,你,你咋下来了。” “我,我和婶子说不用等,不用等,耽误工夫。” “婶子,她,她,不让,”在德正娘跟前,想来月娥也是带着怕的,“大,大娘,不用等,你们先家去,我自己能,能行。” “车上坐累了,走动走动。” 德正家大娘说哇,回头就看福福,福福赶忙凑上去,拿起两人正抢的篮子,冲秀梅婶子眨眨眼,“婶子,看我的。” “咳咳,”也没喝水润润嗓,福福就咳嗽了两声,听着声音清脆了不少,这才扯开了喊,“大家这边看过来!看过来啊!抓奖了!抓奖了啊!” “一个铜钱抽一次啊!”福福个头虽小,但是真喊了起来,别说,声音还挺大,更是带着小姑娘家家特有的清脆,声音中还透着真诚,言语内外更满是好奇,驻足了行人,“只要一个铜钱啊!” 第八十九章:热闹 “一共就二十三个名额啊!”刚开始毕竟拘谨,等真喊了两三嗓子之后,哪还有羞涩,福福撒开欢了似的边跑边喊,“人凑齐了就没机会了啊!”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福福小姑娘家家,瞧着还机灵,人又欢快的叫喊,一时真真围了不少人,惹了大家好奇。 “小姑娘,咋抽奖?” “是啊,抽啥奖啊?” “啥事抽奖啊?” 。。。 福福见围了两圈人,也就不卖关子,放下篮子,从兜里掏出包好的石子,“乡亲们,乡亲们。” “这里呢,一共包了二十三个小石子,”福福把石子捧在手,“里面二十个圆石子,一个包了方块的。” “一个铜钱一个,”福福笑着转了个圈,看秀梅婶子他们都凑了来,就继续说,“谁抽到里面的石子是方块的,这一篮子鸡蛋啊,就全送给他。” “怎么样?怎么样?”福福笑,“是不是太值了?” 许是一时没见过这种玩法,大家你一言我一言的开始嘀咕,“二十三个。” “方块的。” “一个铜钱一个。” 福福听着,秀梅婶子拽着她衣角,有些不确定,“福福?” 福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看大家围着还嘀咕不停,心想还缺个脱啊,咋办咋办,提前没说好呢。 正着急,就听德正娘挤了进来,咳嗽了一声,装作不熟,“小姑娘家家的,可别这石子包的都是圆的,没个方的,那就骗人了不是?” 福福一听,笑,哎呦喂,还是德正家大娘见多识广,也立马假装不认识,“我说这位大娘,我小姑娘家家的,人就在这守着,等大家一个铜钱拆开一看,有没有方的石子不久一目了然了。” “可不,”这下议论声又起,倒是偏向福福了,“这小姑娘说的对,有没有方石子,拆开一看可就知道了。” “就是呢,就是呢,我瞧这小姑娘水灵灵的,哪能就是骗人呢。” “是呀,这二十来个鸡蛋,说多也不多,花个铜钱凑个热闹也是值的。” 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又都传开了,但就是还没人上前掏铜钱来抓奖,福福刚想再吆喝吆喝,一个铜钱递来过来。 “小姑娘你这干说也没用啊,”额,德正家大娘手上一个铜钱,正递到福福眼下,“我老太婆今儿就舍了一个铜钱,到底要看看能不能得了这半篮子鸡蛋。” 哎呦呦,福福心里真是太高兴了,想不到德正家大娘这么上道,但转念一想,刚石子是大娘包的,就是没注意,福福也怕德正家大娘一下把方的那个石子抽了去,那就全完了。 虽是这么想,福福顺手拿过铜钱,小石子篮子一丢,让德正家大娘去挑。 围观的人倒是热闹了,“大娘,这个,挑这个。” “这块大,嫂子,挑这个。” “大妹子,我看这个像是方块的,你快拿这个。” 围着的多是媳妇婆子,一个个话也多了起来,本就贪爱占便宜,这会见德正家大娘舍得掏了一个铜钱,大家都跃跃欲试,给出主意。 德正家大娘不理会,瞅了眼石子,还好,福福心笑,没挑那个方的。 拆开一看,果然是个圆石子,德正家大娘故作可惜,啧啧两声,“我还以为这半篮子鸡蛋到手了呢。” “哎呦,我这运气呀,不好不好。” 说完,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和志在必得,伸手就又想掏铜钱,这下大家气氛起来了,也都想试试,三挤两挤的就把德正娘挤到了外圈,大家争先恐后,开始掏铜钱抓奖。 只要有十五六个买的,就回本了。这是个概率问题,当然也有亏本的时候,但福福先凑够了人,瞧着能卖出去十五六个了,这才开始收钱,抓石子。 福福心想,又细算着铜钱,有个婆子更是一下花了五个铜钱,挑了五个过去,嗯,够本了。 二十三个,全都抓出去了。 大家围着福福,开始扒石子,福福也好奇,到底哪个运气好的,左右开始瞧。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正纳闷,就听一声尖叫,是个抱孩子的小媳妇,扯着布条,手里拿着块方石子,高兴的嘴角只裂开,“我,我,我,我的,我的石子是方的,哎呀,我的。” 福福见了,也跟着高兴,“这位嫂子运气好,是这个没错了。” 没抽到的多少有些不开心,但通共只花了一个铜钱,买个乐呵,想想也没啥,三言两语渐起,都跟着直夸运气好。 “这鸡蛋,嫂子可有东西装?”福福把鸡蛋递过去,“鸡蛋拿家里给娃补补身子,可是顶好的。” “有,有,有个布袋子,”大嫂子高兴,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子,鸡蛋捡进袋子里,是真真高兴,“平日里我可不凑热闹的,就是我家这崽,哭闹着非要过来。” “这一个铜钱啊,是我答应了他买糖的,这孩子不要糖果,非要那石子玩。” “哈哈,”瞧着这大嫂子不是个话多的,眼下高兴,装好鸡蛋,封好口,还带着不确定,“我,我可拿走了?” “都是嫂子的,”福福笑,鸡蛋也算卖出去了,还多挣了几个铜钱,两两都高兴,“嫂子运气好,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凑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得奖的大嫂子拿了鸡蛋,抱着娃也走了,只那个花了五个铜钱的婆子,没抓到奖,有些不甘心,正站在不远处,瞧着心情不好。 福福就笑,左右见人都散没了影,这才凑过去,数出四个铜钱,递给她,“大娘,日后花一个铜钱凑个热闹就成了,你瞧,现在心疼了吧?” “给我的?”这大娘也是实诚,铜钱都递过去了,还不确定,“真的?” 福福笑,塞进她手里,“我也是凑个热闹,收大娘一个意思意思就够了。” 福福本就没指望挣钱,不亏就谢天谢地了,眼下还给大娘四个,又除去德正娘的一个,还有十八个铜钱呢,多了三四个,很是不错了。 第九十章:肉包 瞧着大娘走远,步子也欢快了,福福这才收回心,伸伸懒腰,心情不错。 “我说福福,你和你大娘咋商量的,”秀梅婶子笑,又看向德正娘,“配合的这么好?” “默契,”福福嬉皮笑脸,“大娘是不是?” “哼,”德正娘傲娇,但瞧着心情不错,“钱你还收着干嘛,不给人家月娥?” “哦,对对对,”福福这才想起来,铜钱她还收着呢,留出一个来还给德正娘,“月娥姐,还剩十八个铜钱,你数数,收好了。” “卖不了这么多,”月娥摆手,不接,“十四个铜钱就够了。” 说完,还留了四个在福福手心,这下为难了,“我不能收呀,月娥姐你留着当零花钱。” “到不了她手上,”福福刚说完,德正娘就念叨,“你月娥姐可没你鬼主意多,撒不了谎,这钱呀,你要留给她,都得让她娘给搜了去。” 额,平白多给月娥娘这四个铜钱,福福有些不甘心,“那咋整?” “咦?”刚说完,福福就又来了主意,“我们买大肉包子吧?” 一时,大家都挺住脚,直发愣。 别说,这热乎乎的大肉包,一人手里捧着一个,驴车上坐着,吱扭扭的往前走,心情实在是太美好了。 四个铜钱,买来六个大肉馅的包子,福福的还没舍得吃,捧着是闻了又闻,看益哥咬了一大口,肉香扑鼻,肉团紧实,肉汁更是溢了满嘴,瞧的福福直咽口水,“好吃不?” “这孩子,”秀梅婶子笑,“你手上也有呢,直盯着谦益的干嘛?” 秀梅婶子的包子,还没舍得吃,想必是留着给家里柔儿和水灵尝尝,德正和德正娘,也不吃,福福和月娥,还直捧着,就刚刚益哥咬了一口。 “姐,你吃。”益哥乖的呀,把肉包子的大肉馅挤出来,就要往福福嘴里递,驴车吱扭扭的走,慢虽慢,但路不平,坑坑洼洼走的委实颠簸,福福见了心惊,这大肉馅,可别给颠了地下去。 “姐姐吃自己的,”福福赶忙给把肉馅塞好,包子扭回到益哥跟前,咬了口自己的肉包子,“姐姐也有。” 哎呀,这大肉包,实在太好吃了。 福福细嚼慢咽,这一口,白面紧实细致的,肉香和葱香交汇,实在太美味,福福细细品着,“太好吃了。” 车上就福福和益哥最小,还当小孩子哄着,六个大肉包,只他俩吃开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你们也吃啊?”福福见大家都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鼓囊着腮帮子,也不好再咀嚼,“看得我不好意思啊。” “月娥别拿着,快吃了吧,”秀梅婶子就笑,回头嘱咐月娥,“解解馋。” 月娥犹犹豫豫,还是小咬了口肉包,吃了起来。 福福刚埋头又咬了口包子,回头就见秀梅婶子和德正娘俩手上哪里来的干粮,正一人一块,干干硬硬的,正在吃。 福福愣住了,紧嚼了几口包子,“婶子,这干粮哪来的?” “你德正娘带的,”秀梅婶子笑,“这包子啊,我一个大人也吃不出啥味,还是大嫂子家的干粮,吃的实在。” 虽说包子只一半个铜钱,但乡下人生计本就艰难,又节俭惯了的,并不舍得。福福知道秀梅婶子这是想把包子留给柔儿和水灵尝尝,找的借口,就又咬了口包子,回头冲德正娘嘻嘻笑,“大娘,你也给我留点干粮,这肉包子再吃一两口我就吃腻了,得吃点干粮压压。” “你这孩子,”秀梅婶子就笑,“肉还能吃腻。” 家去的一路着实轻松自在,吃了肉包,又干粮垫饱了肚子,精神格外抖擞,驴车这么一坐,怀里抱着新买的大包小袋,看着沿路风景。 上坡下坡的拐过一道道弯,路过一个个村子,人们朴素实在,瞧着是集市上赶车回的,都要问上一两句,什么集市上人多吗?哪个多少钱? 你一句我一句的,驴车走的远的,秀梅婶子有时候还回头跟人喊话呢。 “婶子,”福福纳闷,“你认识的人还挺多?” “不认识,”秀梅婶笑,“就话赶话说起来了,怎么,瞧着婶子热络,以为认识呢?” “可不,”秀梅婶子是开朗性子,又热心善良,还一副笑面,和人说起话来,瞧着着实热络,“以为认识呢。” 日头西斜了,漾起片片云霞,烧红了半边天。 福福下巴支着辣椒袋,半眯着眼,瞧着霞光。日头躲进去了,又钻出来,那射出来千丝万缕的金黄,在云霞深处,格外晃眼。 “这云彩够厚的,”秀梅婶子也看在眼里,“瞧着明个倒是个日头晴朗的。” “马上要立冬,这天啊,眼瞅着就冷起来了。” 德正娘和秀梅婶子念叨起来了,福福专心听着,“婶子,那啥时候做大酱啊?” “大酱啊?”福福听过一句,说是入了冬,没了蚊蝇,就能做酱了,“新黄豆收了秋,入了冬就能做了。” 福福买的那几口大缸,早就想留一缸做大酱呢,一缸可以吃个三两年,着实省事不少。 “福福要做酱啊,可得找你大娘,”秀梅婶子笑,“你大娘做的酱的,那是出了名的好吃。” “等入了冬,你大娘可是闲不住,”秀梅婶子接着说,“往年是你大奶,你大奶身子不好,手艺都传给你大娘了。” “我家那口酱缸,早就见底了,是省吃俭吃,寻思今年再做上一缸。”秀梅婶子回头,问她,“福福呀,等咱黄豆收拾好了,一起做。” 福福点头,那感情好。 “大娘,真的?你做酱好吃?”福福好奇,也没听人说起过啊,就凑了凑,接着说,“想找大娘帮忙做酱,是不是得提前说好啊?” 看德正家大娘不答话,福福笑着继续说,“那大娘,我现在就当给你打过招呼了,等我做酱的时候,大娘一定得过来瞧瞧。” “我啥都不会啊,”福福摊手,“是真的啥都不会。” 第九十一章:犯呆 虽然德正家大娘带搭不理的,但福福知道是听进去了,这做酱的事,该是妥了。 晌午的日头一过,天就转凉,福福和益哥窝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只露出两个小脸蛋,眼睛滴溜溜的四处瞧着沿途景致,“婶子,那是啥庄稼?” 路过一处,眼前隔了道山沟沟,有户人家,房前屋后立着不少秸秆,秸秆上没瞧出是啥庄稼,福福不由纳闷,“不认识呢。” “是棉花,”秀梅婶子转眼一瞥,就应了福福,“摘过了的,秸秆还没割,地里长着呢。” 棉花?还有人种棉花?福福可是没想到。 瞧出福福的惊讶,秀梅婶子点头,又望了眼,接着说,“咱这地界种棉花,长势虽说差了点,但也能收成。” “就是家家呀,本就地少,这吃用的庄稼都没的地种,但凡能种上棉花的,该是不愁吃穿的。” “我今夏瞧着,路上还有种那芝麻的,”秀梅婶子忆起来,紧接着念叨了一句,“还种了不小的一片地,着实不少。” “也有花生,地里也有种的,我也瞧见了,”秀梅婶子瞧福福听的带劲,就接着说,“说是花生咱这地界收成还行。” “芝麻也不错,”德正家大娘插了话,“就是侍弄辛苦些,一样样的种起来折腾人。” 福福听了高兴,原来芝麻、花生,就连棉花,都有人家种,可是好。 “婶子,这棉花可是做衣裳、被子?” “要不呢?”秀梅婶子笑,“一般都是要娶新媳妇呀、嫁姑娘的人家,提前种上几垄地,等收了棉花,做几床新被子当嫁妆。” “这冬衣啊啥的,往年的旧袄子翻翻新,还能接着穿。” “盘算啥呢,瞧把你美的,”福福高兴的啊,满眼冒光,喜滋滋的正要回话,就听德正娘接着说,“巴掌大的地都没有,有啥好盘算的。” 额,福福一听,蔫了。 可不,家里连块山地都没有,吃饭的庄稼都没的种,拿来的闲心还想着要种芝麻?花生?棉花? 额,心大是心大了些,但不代表没法子啊,德正娘这么一提醒,福福刚蔫了的苗头立马又精神了,“大娘,咱那山地多少钱一亩?有人家卖地不?” 话刚问出口,德正娘愣住,“你还想买地?” 那语气,那神态,福福虽听出了满脸的质疑,但是一点都不伤心,是啊,买地,多大的事,得银子啊。 “额,我就问问,”福福扭捏,银子是没有,但福福若是想买,咬咬牙,也能凑出来,“大娘,一亩地得多少银子啊?” 福福问的诚恳,德正家大娘虽说疑惑,但也没放在心,念叨着,“不好的地皮呢,一两银子能置下两三亩地,好的呢,一亩地将将就要一两银子。” 也不便宜。 福福琢磨着,家里那一两银子,明年说啥得买上几亩地,唉,要是有余钱可就好了,多置办下几亩,也好收个大秋。 福福心想着美事,人又吃的饱饱的,就有些犯呆。怀里抱着新买的东西,身边是益哥,车子正吱扭扭的往家走,此时日头西下,远远近近的嘈杂,深山处的袅袅炊烟升起的人家,还有偶尔叽叽喳喳飞过的一两只鸟雀,山间田里虽是一片荒凉,但荒凉之下,更是寒冬之后的勃勃生机。 福福支着下巴,瞧着远山的松柏,翠绿绿的一片接着一片,高挺直耸,不畏秋色。 秀梅婶子帮她拢了拢被子,边角密不透风,“想啥呢?” “想挣钱,”福福呲牙笑,“我得想法挣银子。” “你这孩子,”秀梅婶子被福福的一脸诚恳给惹笑了,“钻钱眼里去了。” 秀梅婶子念她年纪小,估计是说笑着听的,但福福说的可是真心话,她得挣银子,买地啊。 一路福福眼瞅着日头落下山头,月亮将将要升起,终是到了村门口,回家了。 “赶个集得一天,”福福下车,坐的累的,原地伸胳膊,感慨,“还真远。” 月娥下车说了几句话就提着篮子家去,急匆匆的,不敢多停留,秀梅婶子也没站脚,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此时福福懒腰刚伸完,正一包包的从车上拿东西,小的让益哥提着,这几件大的,福福正要抱在怀里,德正倒是手快,替她拿了。 “我来吧,”福福正要上手拿,接过来,德正沉默了一路,总算开了口,“你去开门。” 额,德正家大娘还车上坐着,福福正想说不用,奈何人抬脚先走了,福福只得小跑两步,开了大门,“放院子就行,我提回去。” 这下倒是听话,院子里木板上一放,德正人又一言不发的走了。福福还没顾上多说几句,家里的鸡听了动静,早就叽叽喳喳的冲出笼子,咯咯叫个不停。 “姐姐,它们饿了。” 只早上喂了一顿,一天没吃啥,可不饿了。 “咱先把东西放进去,你洗漱洗漱去读书,姐姐生活做饭。”谦益一天没读书,福福心难安,赶忙打发了去读书,这边她开始抱柴烧火。 喂了鸡,这边锅里也熬个粥,屋里益哥也油灯下读书,她就翻出钱袋子,灶坑小板凳一坐,开始数铜钱。 买了这许多东西,铜钱倒是也花了不少,袋子里一百零三个,眼下福福数了三四遍,还是三十七个。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那几块布,福福念叨,花了不少,买的时候不心疼,眼下倒是生了几分悔意,少扯一块好了。 零碎的,还有不少东西,一来二去,铜钱就花了出去。 福福把剩下的铜钱和家里的一两银子屋里藏好,又把买的东西放西屋收拾一通,趁着灶里的火光明亮,福福闲不住,拿出新买的辣椒,端了两个大簸箕,倒了满满的。 这辣椒籽,可是宝贝。 福福坐在小板凳,两眼冒光,两手小心翼翼的把干辣椒掰开,把里面的辣椒籽全倒进一个小袋子里,留着当种子。 这样一个个挑着,手上的干辣椒,福福还用干净的白布擦干净,重新装到大袋子里。 第九十二章:腌菜 辣椒红彤彤的,晒的又干又脆,那辣椒籽黄黄的、粒粒分明,福福弄完辣椒籽,擦了干辣椒,两两各处分开放好,就接着又拿了一个在手,鼻子尖上一闻,着实好味道。 货真价实的辣椒没错了。 福福见灶里柴火将要烧透,锅里菜粥也泛出清香,就手上的辣椒籽存好,辣椒一擦,火铲上一放,灶里一丢。 烤干辣椒,再切根葱,拍瓣蒜,用新买的酱油一拌,保准好吃的。 福福心想着,口水都要流出来,着实想念这股辣椒味。 饿虽饿,但益哥刚翻书看了几页,正好她手上也有活没忙活,倒是不急着吃饭。一大袋的辣椒,福福一个个,极有耐心,挑出辣椒籽。 就着柴火光,又开了门,月光也透了进来,虽说看不太真切,但福福可是一点辣椒籽都不想糟蹋,明年得种上一大块辣椒地呢,守着辣椒,挑的仔细。 挑着挑着,一股辣椒特有的香味传来,经火一烤,去了辣椒的辛,只烤熟的辣味,着实好闻。 福福把火铲子拿出来,吹掉挂的灰,露出里面黑焦红透的一块块辣椒,鼻子一凑,好个闻。 “就是这个味,”福福自顾念叨着,起身把辣椒菜板上一放,又屋里拿了几个红薯,灶里一埋,“这下够吃了。” 辣椒籽挑完,小布袋子装了足足大半,这要全种上,得老大一片地了。 福福心琢磨,又把袋子挑了个稳妥的地放好,这洗干净手,开始做菜。 外头晒的黄瓜,福福也拌了个凉菜,加上做的辣椒,差不多够了。 “姐姐,这是啥?”刚端上来,益哥闻了味道,带着好奇,“有葱,有蒜,还有股味道,是啥?” “不会是姐姐买的辣椒吧,说是辛辣的,”福福笑,正要说,小家伙聪明,又凑近闻了闻,“是有股不同的辣味。” “是辣椒,”福福用筷子又拌了拌,“姐姐用火烤了烤,这黑焦的,是烤糊了,都能吃。” 益哥笑,放了书卷,炕上开始盛粥,一人一大碗,福福也把灶里的地瓜拿出来,饭桌上一放,大大小小五六个,软软嗒嗒的,香味甚浓。 “姐姐,好吃,”小家伙掰了地瓜,筷子蘸了辣椒,焦黄的地瓜上一放,刚咬了口,就抿嘴笑,“这辣椒好吃的,姐姐。” 这里的酱油盐重,但也不是特别咸,凉拌的辣椒没放盐,味道刚刚好,很下饭。 福福喝口菜粥,吃口辣椒,嗯,好吃。 一大盆的粥,五六个烤地瓜,一小盘的拌黄瓜,一大碗的辣椒,嗯,姐弟俩是丁点没剩,全吃干净了。 最后一口粥喝完,福福还有点意犹未尽。 “谦益你吃饱了吗?” 益哥吃相好,不比福福狼吞虎咽,小家伙先福福一步撂了筷子,正看自家姐姐把拉着碗,夹了最后一个米粒进嘴,抿嘴嚼。 “姐姐,我饱了,”刚一说完,就歪着头,“姐姐,要不要灶里再烤个地瓜?” 额,吃是想吃的,但大半夜,吃了这么多,还是忍忍明儿个再说吧。 “姐姐也饱了,”福福下地,和益哥一起收拾碗筷,边说着明天的打算,“姐姐腌菜,估计得一天。” “腌几坛子咸菜,还有酸菜,到时候再做一缸子酱,”福福盘算着,说给益哥听,“等秀梅婶子家粮食下来,咱再做点豆腐。” “还有啥?哦,对了,这猪肉贵,咱家也没油水,等瓜子啥的下来,姐姐寻思压榨点瓜子油,弄上一坛子。” “这瓜子油啊,可是好,”福福念叨着,“姐姐和你说,这瓜子油渣,和酸菜拌个饺馅子,包饺子吃,可好吃了。” “比肉都好吃,”福福直流口水,“粮食下来了,秀梅婶子说集市上能换稻米和白面,到时候姐姐也换上几斤。” “包个饺子、蒸个馒头的,哎呦喂,”福福越想越受不了,“姐姐可不说了,越说越馋。” 这一晚,姐弟俩都是看书看到大半夜,福福心有不忍,想起白日在铺子里,益哥在那古玩字画跟前,盯着瞧的模样。 唉,怎么办? 福福心有不忍,眼睛瞥了眼书箱子,里面是老爷子留的书卷,福福看了两眼,就又盯着手里的书,心却看不下去了。 福福念叨着挣钱,但银子就如秀梅婶子所说,哪有那么好挣。 一个卖气力的男人,起早贪黑,也挣不几个铜钱。福福又是女儿家,本钱没有,气力也缺,书读的也不多,上下为难。 做点什么呢?福福睡前心里一直念叨着,伴了问题入睡。 等一早家里公鸡打鸣,福福才自动转醒。 屋外晨光熹微,星星点点,正若隐若现,福福抱了柴,刚生了火,益哥就收拾好被褥,点了油灯,端坐在桌前开始看书了。 福福欣慰,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早饭刚刚吃好,德正就下来抬水,知道她今儿要腌咸菜,水用的多,就帮忙把洗好的两个大缸也装满水,水桶也是满的。 “够了吗?” 福福瞧着锅里一大锅的水,三口大缸也是满的,还有两个水桶,就连三个盆子都装了水,连忙点头,“够了够了。” 洗菜,着实费了不少时间,特别是大白菜,洗完控水,又是抹盐又是炒料子的,折腾了一上午,等秀梅婶子家来,福福刚腌了一坛子萝卜,正腌蒜瓣和葱叶,婶子就到了院子。 “腌菜呢?”秀梅婶子上前,看福福忙的满头是汗,上手帮忙擦了擦,“这白菜也腌啊?” “腌酸菜,”福福怕秀梅婶子不明白,“就是酸酸的白菜。” “你之前说过,”秀梅婶子笑,“爱折腾的。” 福福把坛子封口,搬到东屋,挨着腌萝卜的坛子,东屋不常生火,有点冷,就盖上被子,拍拍手,“婶子,我再用酱油把黄瓜腌一腌就成了。” 福福笑,“昨个买的干辣椒,我捣鼓碎碎的,一会腌黄瓜的时候放一把,等黄瓜能吃了,若是好吃,我给婶子送一大碗过去。” 第九十三章:念叨 福福见秀梅婶子笑着应下,问了这个又问那个,心生好奇,抬头问,“婶子,你来是不是有啥事?” 秀梅婶子看福福忙的差不多,洗好的白菜放盆子里抹了盐,正院子盐渍,就拉着福福进了东屋,益哥在西屋读书。 “是兰儿,”秀梅婶子叹口气,“昨个,咱出门赶集,听柔儿说兰儿她后娘不知哪里抽风,又打了兰儿。” 兰儿挨打了?福福一惊,“没事吧?” “我一早过去,”秀梅婶子接着叹气,摇摇头,“外面瞧不出啥,但,但衣裳底下,怕是下了狠手。” 福福彻底坐不住,起身就要出门,秀梅婶子拦着,“兰儿后娘防我,不让我领兰儿出来,婶子来找你,也是这个事。” “你丫头机灵,多少读书识字,又看老先生面上,你去一趟,兰儿后娘不敢咋地。” “婶子,你知道因为啥吗?” “能因为啥,”秀梅婶子拍拍福福手,带着几分宽慰,“还不是给兰儿找婆家那事,你老叔出门,她呀,怕是知道了。” “我琢磨,是想家里先让兰儿松口,等柔儿她大爷一家来,再说上几句好话,想凑成呗。” “兰儿这丫头,是个犟的,”秀梅婶子抬眼看向窗外,缕缕阳光透进来,散落在东屋炕上,生了满炕金辉,“兰儿不松口,她后娘估计就上手了。” “婶子,要不我过去看看?” “再等等,”秀梅婶子拦着,“婶子没让你今儿去,明后日去一趟也是成的。” “婶子刚前院过来,虽没说上几句话,但也瞧了兰儿两眼,还能下地走动,忙上忙下还在干活。” “等明后日,你绕道过去一趟,唤兰儿出来说个话,看到底因为啥,身上的伤可是有妨碍?” “若是说不上话,你姑娘家家的,也别强来,她家的虎子,是个愣头的,你离得远些。” “婶子让家里柔儿和水灵一早过去好几趟,都没把人叫出来,就是我自己去,也只瞧了那么一两眼。” “福福你毕竟是外人,兰儿她后娘再怎么撒泼,也不敢撒到你头上。” “婶子这才来找你,寻思你明后日前院转悠走走,打听打听,婶子也好宽心。” “都怪婶子没用啊,”秀梅婶子生了这许多感慨,话一时不停,福福还没来得及安慰,就听秀梅婶子苦笑了几声,“到底说不上话,管不了事。” 福福不知说啥是好,岔了话过来,“婶子,可有合适兰儿的人家?” “打听了几个,”秀梅婶子摇头,“都不合适。” 是呀,合适的人家,不好碰的。 “你别嫌婶子唠叨,”秀梅婶子看着福福,拉过她的手,“姑娘家家的,找个好婆家,就是天大的福气。” “你呀,和德正的事,”福福刚要开口,就被秀梅婶子给压下去了,只得继续听着,“别一刀切了,留点余地。” “这姑娘找婆家,称心如意的可是不好找,你家里又没长辈,等年纪再大些,又没人替张罗,才犯难呢。” “你爷定下的这门亲,仓促事仓促了些,但真心为你好。” “德正这孩子也懂事,你俩样样都般配,”秀梅婶子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若是眼下你没这心思,也别一杆子打死,留个余地。” “日后这般知根知底合适的人,怕是难遇到。” 嫁人这件事,福福总觉得自己不着急,从没放在心上,秀梅婶子苦口婆心的说了好多次,福福听是听进去了,但到底没入心。 眼下秀梅婶子的这一番念叨,兰儿爹不疼后娘不爱,亲事做不了主,把人要往火坑里推,福福心里实在难过,但思及自己,却还是下不来心。 “婶子,德正心里有人,”福福说出口,“月娥姐也是好的,我想成全他们。” “再说,我一直也没想过嫁给德正,”福福也说出心里话,“我爷在的时候,我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是知道他和月娥姐的事。” “一直就没这念想,”福福接着说,“我也知年纪越大,我上没长辈张罗,定是不好嫁人的。” “但我也不怕,”福福让秀梅婶子宽心,“我年纪还小,毕竟还有几年光景,就是真真的大姑娘了,我长的不差,农活也越发上手,找个人嫁了,还是容易的。” “婶子,我都晓得的,”福福抿嘴挤出一抹笑,“我这么棒,一定会嫁出去的。” “婶子得家里瞧瞧,你先忙着腌菜,”秀梅婶子一听,心情好了几分,“婶子过来就是和你念叨念叨,也没啥,你得空前院转悠转悠,能和兰儿说上话就说几句,说不上可别强来,咱再别等打算。” 福福应下了,秀梅婶子才出门回家,留下福福站在大门口,目送人走远。 抬眼,往前瞅,那个坡道边,有户人家正升起袅袅炊烟,是兰儿家院子,想来是生火做饭了。 福福立着不动,想是站了有些时候,刚要扭头进院,就见德正不知啥时候站在不远处,也看向不远处,是福福刚瞧的方向。 “看啥呢?”德正带着疑惑,看不出究竟。 福福摆手,“没看啥,你咋下来了?” 福福前脚走,德正后脚跟了来,“那个,你新买的那个,那个辣椒,我娘昨个念叨了一句,我奶听了,就打发我下来问问。” 德正奶?福福纳闷,就听德正继续说,“说是,问问你,是啥新奇玩意?咋做的?” “还说,还说好不好吃?”德正慢吞吞的继续说,言外听出了几分为难,“问你,问你做好了,她,她也想尝尝。” “好的,好的,”福福点头,还以为多大点事,原来这个,好说,“那等我腌好了菜,晚上做了让益哥送上去。” 福福说完,看德正院子里站着,人没走,“还有事?” “你刚在看什么?” 刚?哦,“看兰儿家呢。” 福福也不瞒着,三五句话和德正说了说,“我不是新买了布匹吗,我明个过去,就说找兰儿帮我瞧瞧款式花样。” 第九十四章:来往 “兰儿后娘应该不好拦着,”福福打定主意,“应该能说上几句话,若是运气好,还能拉兰儿家来,待一会。” “明天啥时候去?” 啥时候去?福福还没想好,也没在意,随口回道,“明天一有空我就过去瞧瞧。” “若是说不上话就回来,别逞强,”德正一本正经,和秀梅婶子似的,嘱咐上了,“回来再想法子。” “我知道,”福福点头,“婶子嘱咐我了。” 福福自知没多大本事,又姑娘家家的没把子气力,吵架骂人还开不了口,所以逞强?是不会的。 日子还长远着,她不会逞一时之快而乱了方寸,兰儿这么久都忍了来,若是想结果好,还是得从长计议。 她都懂的。 “对了,我得去找块石头,”福福想起来,一会腌酸菜,得用块大石头压缸,眼下手边没有,等去找找,“你家里不忙啊?” 福福起身,院子里她一天转悠好几遍,是没有的,得出门去寻,看德正站在还不动,福福不由又问了句,“家家不是正收秋呢吗?” “快忙完了,”德正也跟着出了门,大门外四处瞧,“啥样的石头?” 额,人倒是勤快。 “就是压缸的,”福福也不客气,“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 福福念叨完,才知说了句废话,伸手比划了比划,“这大一块的就成,我得能抱得动,要不然来回拿酸菜得累死个人。” 石头是不少,但个头合适瞧着又干净的,着实不好找,福福还石头堆里翻弄呢,就见德正抱着块大石头,回来了。 “这也太大了,”福福皱眉,德正抱着都费劲,更何况是她了,“不行不行。” “一会敲开了,”德正自顾进了院子,翻出把斧头,举起斧头背上来就是一下子,石头裂开了,三五下久成了行,“这块成不?” 额,别说,还真成。 福福上手抱了抱石头,有分量,但也抱得动,个头合适,也干净,“我用热水泡泡,洗干净。” 腌酸菜的缸子福福早就备好,白菜也洗干净了,压缸的石头也有,福福开始腌酸菜。 缸里码好菜,紧致的一层压着一层,码了一大缸,再倒入凉白开,再干净的大石头压上,封好口,就算是成了。 “就这样?”福福折腾完,这才注意德正还没走,正屋里瞧她封口,带着疑惑,“酸菜?” “书上说这样的,”福福点头,推拖书上,“说是等个二十来天,就能吃了。” “比新鲜的大包菜酸,所以才叫酸菜。” “这坛子腌的萝卜,这是葱,这是蒜,这是萝卜,”福福看着东屋的几个缸和坛子,心情着实好,比划着,“家里母鸡下蛋了,这坛子到时候留着腌咸鸡蛋。” “这个坛子等下来瓜子,压榨上一坛子瓜子油,这坛子装油,边上的那个装瓜子油渣子。” 福福越说越高兴,“还有这个,这个等富裕了,我就熬一大锅猪油,这坛子专门装猪油。” 当初一下买了那许多坛子,一下都有了用处,福福可是高兴,“这个等我这两日腌腊辣白菜,就是用新买的辣椒腌。” “这大缸做大酱,”说完了坛子,福福指着边上的大缸,“这个大缸到时候腌芥菜嘎达。” 福福拍拍手,打算的着实好,就是空想上这么一通,也是高兴的。 看德正听了也不说话,福福回头问,“怎么样?” “挺好,”说完,人就出了东屋,西屋瞧了眼益哥,“我先家去。” 人就出了门,走远。 离做饭还有些时候,福福就锅里小火满满烧着,瞥了眼辣椒籽,就跨着篮子,拿着铁锹出了门。 篮子里转了土,福福又数了五个辣椒籽出来,一个个间隔的栽进去,浇透了水,又铺了层薄土,这才跨着篮子进屋。 “姐,这是啥?” 福福把篮子放窗台,西下的日头正好照进来,撒了一篮子余光,“姐种几个辣椒试试,看能出芽吗?” “辣椒?”益哥书桌前不动,抬头问她,“姐姐新买的那个?” 福福点头,“若是出了芽,咱好好看顾看顾,能结出辣椒就更好了。” 这辣椒发芽,又是冬天屋里栽的,福福还是少了点信心。 “姐姐外头泡了蘑菇,”福福把篮子放好,和益哥念叨,“一会再剁点肉,和辣椒炒一炒,做好了你上院给德正奶送去一碗尝尝。” 益哥乖乖点头,福福见他书读的认真,便外屋开始张罗做菜:香辣蘑菇肉丁。 肉丁虽少,但到底肉香,锅里熬出不少猪油,味道着实好闻,炒了葱姜蒜,锅里倒入细碎辣椒,和肉丁这么一翻炒,哎呦喂,味道不要太好闻。 新买的酱油上色,肉丁炒肉香味,蘑菇丁倒入锅中,可劲的翻炒,让猪油浸透,再掐了把韭菜切碎,新鲜的韭菜味扑鼻,撒入盐,就开始出锅入碗。 “好闻不?”益哥早就下了地,锅边站着不,眼睛盯着大碗,咽着口水。 小家伙点头,“姐姐,这辣子刚闻着虽说呛鼻了些,但过了那个劲,味道好吃也好闻。” 福福笑,“鼻子还挺尖。” 福福找了个大碗,拨了大半碗进去,又翻出个小盖帘盖好,小心点递给益哥,“这是下饭菜,咸是咸了点,我辣子放点也多。” “这辣椒辛辣,”福福嘱咐,“大奶一顿不能多吃,尝个新鲜就是了。” “你上院送去,别忘了把姐姐的话带到。”福福看益哥端着碗出了门,就有接着嘱咐,“可别多待,一会还得下院给秀梅婶子家送去一碗呢。” 益哥出了门,福福又拨了半碗给秀梅婶子,这才一边刷锅开始熬粥,一边开始拌了凉菜。 瞧着要起风,福福就把外头晒的干白菜、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的拿进屋,东屋放好,收拾妥当了,益哥也从上院回来。 “姐,”还没进屋呢,就听益哥外头喊,“快给我开门。” 福福赶忙出去,就见益哥捧着大碗,碗上盖了纱布,纱布被风吹的掀开一角,露出里面的粗粮馒头,“大娘家新蒸的馒头,非让我拿。” 第九十五章:丫头 六个热乎乎的粗粮馒头,还冒着热气,像是刚出锅,软软的,着实好闻。 “咋拿这么多?” 馒头本就大,六个大馒头碗里都放不下,刚掀了纱布,热乎乎的面香味扑鼻,福福忍不住,揪了一小块放嘴里,热热的、软软的,面碱香十足,还有杂粮的香味,实在好吃。 “你也尝尝,”福福看益哥盯着瞧,就笑,也揪了一块放他嘴里,“是不是好吃?” 小家伙嘴里一抿,笑,点头,“好吃。” 德正家今儿蒸馒头?倒是没想到,“可是有啥事?” 福福问益哥,不过年不过节的,咋还伙食这么好,就见益哥放下碗,又端了给秀梅婶子家盛出来的菜,摇头,“姐姐,我也不知道。” 嘱咐了益哥早点家来吃饭,他刚出门,福福屋里就放桌拿碗筷,一碗的香辣蘑菇肉丁,再拿两个馒头,熬了一小盆的粥,拌的凉菜,福福都端了上去,凑了一桌子,还蛮丰盛。 瞧益哥还没家来,福福就拿着装柴的簸箕,把拉了一簸箕的树叶子,全怼进灶里,慢慢烘着炕,能热一晚上。 这边刚弄完,洗了手,就见益哥端着碗家来了,除了送菜的碗拿回来,还多了个盖帘盖着,“这里面装的啥?” “我说不要不要,婶子非要给,”益哥也一脸无奈,然后拿掉盖帘,露出里面煮的地瓜,大大小小装了一大碗,“我说姐姐家里熬了粥,大奶蒸的馒头也送了好几个,但婶子非要让我拿着。” “说是本来就多煮了咱的份,还说我要不下去,柔儿姐姐也要上来一趟给送来。” “我拧不过,”益哥撅着嘴,还带着几分委屈,“就拿回来了” 福福被益哥的模样逗笑,摸摸他的头,又接过他手上的碗,拿过盖帘,“婶子也不是外人,给就拿着。” “你快去洗手,”福福挑了几个小的地瓜装盘,其余的就和馒头一起橱柜里放着,“洗了手咱就吃饭。” 日子过的是什么,不外乎一日三餐。 面前虽是粗茶淡饭,但满满的色泽鲜艳、香气浓郁,味道更是让人流连,菜粥清淡、馒头松香、地瓜又糯甜,拌的凉菜爽口,炒的香辣蘑菇肉丁咸香下饭,姐弟俩吃的满头是汗,辣的嘴里更是撕拉不停,但还是不停筷子。 “姐,这个辣椒味,”益哥通红的脸,额上又冒出层层细汗,一边擦脸一边继续说,“越吃越想吃。” “也不能多吃,”益哥虽爱这味道,但见他有节制,一筷子夹的不多,福福还是多嘱咐一嘴,“辣椒辛辣,吃多了对肠胃不少。” 小家伙点头,把菜拌到粥里,乖乖的喝粥。 这一连好几日端上桌的饭菜见底,丁点都不剩,福福是想都没想到的。那一大盆的清粥,两个大馒头,五六个小地瓜,一碗炒菜,一碟凉拌菜,姐弟俩全给吃光了。 福福看着桌上的盆碗,又瞧瞧对面的益哥,在油灯下,正擦了嘴,小脸蛋这才几日就不显清瘦,长肉了。 福福笑,“谦益,你看姐姐胖了没?” 小家伙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两眼滴溜溜的瞧着福福,“姐姐,你胖了点,脸上肉多了。” 福福赶忙摸摸自己的脸,果然,圆润了些,能掐出肉来,又摸摸自己肚子,嗯,吃的撑,都鼓起来了。。。 “挺好,”福福笑,“咱姐俩正长身体的时候,就得多吃点,长高个儿。” 益哥也跟着笑,“姐姐做饭好吃,我就贪嘴了。” 说完还撅撅嘴,也自顾摸摸肚子,还拍了拍,“我听姐姐的,长高个儿。” 晚上饭一吃多,他们就等着收拾了碗筷,得出屋走走,消化消化食。 此时日头早就下了山,弯弯的月牙夜空中高悬,点点繁星点缀,他们姐弟俩院子里转悠了几圈,喂了鸡,又捡了鸡蛋,正绕到房后看栽的果树,就见栅栏外一个小人影走了来,远远的,看不清人。 人影着实小,背着一抗的草,福福家屋后有条小路,小人影正沿着小路这边来。 “谁呀?”夜色昏沉,看不清,“谦益你知道吗?这谁家孩子?” 小家伙前走了两步,扒着栅栏瞧,摇摇头,“姐姐,我也不知道。” 福福开始搜刮记忆,小人影也越走越近,扛的草堆比人高出一大截,费劲的扛在肩头,两手用力拢着,压的更是看不清脸,只衣衫褴褛,单衣将将蔽体,瞧着是个小女娃。 干干瘦瘦的,此时已近入冬,穿着草鞋底子都要磨没,细胳膊细腿露在外面,走近了一细瞧,估计和益哥年岁差不多,正低头慢慢的挪着步子,小心翼翼。 “小丫头?”福福脑袋一时灵光乍现,不由脱口而出,“你是小丫头吧?” 叫她小丫头,是因着没的名姓,福福印象中听人念起过,还是前几年,说是村子里老张家收了小女娃,当童养媳养着的,老张家呢又看的紧,小姑娘也不敢往人前凑,没名没姓的,人们遇见了就小丫头小丫头的叫,小丫头也就传开了。 许是没想到有人,小丫头一愣,肩膀本就瘦弱,这一愣,肩头的草差点掉下来,刚拢了草,这才受惊的四下打量。 “别怕,别怕,”福福瞧着心软,奈何栅栏拉着,过不去,福福只能柔声安慰,“我是福福,福福姐。” “这是我小兄弟,谦益,”福福看小丫头还是惊慌,退后了两步,声音不由又柔上几分,唯恐惊了她,“这么晚,你咋才回来?” 眨眼工夫小丫头就远远站着,清明的眼睛四处打量,有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机警,福福心中叹气,“就你自己吗?” 还是不说话,但好在人没动,还是站着,拢了拢压弯她小身板的那捆草,眼神带着坚定,福福心疼,脑子里忆起几分,边冲她摆手,“你这里等等。” 福福刚跑两步,唯恐人走了,就回头又嘱咐益哥,“你和小丫头说个话,姐姐屋里拿个东西。” 说完,福福这才撒腿跑进屋。 第九十六章:理由 德正家送的馒头,秀梅婶子给的地瓜,福福把剩的馒头地瓜一股脑连想都来不及想,抱着两个大碗,跑出了门。 还好,小丫头还在,益哥也是没啥说,只栅栏里一个劲的正说着‘不怕不怕’。 “给,馒头,”福福把馒头递过去,又指了指德正家方向,“大奶家的,新蒸的,还热乎呢。” “这是地瓜,”福福见小丫头没往前凑,但暗色下瞧她抿了嘴,咽了口水,知道是饿了馋了,就又递了递地瓜的碗,“是秀梅婶子家的。” “秀梅婶子你知道不?”福福怕小丫头不知道,就细声接着解释,“就是柔儿和水灵儿她娘,水灵儿你知道不?和你差不多大呢。” “趁着没人,”福福四下打量,村子里安静极了,“你快点吃几口,填饱肚子。” 张家在村里还算大户,月娥爹就是姓张,行二,小丫头的养父母,就是月娥大爷,他们本是一家。 月娥爹娘的为人,福福是听说一二的,这小丫头的养父母,也是难缠计较的主。 张老大一连生了五子,头些年光景不好,夭折了两个,如今大儿子成了家,二儿子和幼子都养成了泼皮无赖、好吃懒做的性子,名声不好,远近没得给媳妇。 说是因为这,头些年才收养了小丫头。 至于其他的,福福印象中却搜不出来,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正犹豫的不敢上前,福福也担心被老张家的瞧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急忙催促,“你不要怕我们,快点过来趁没人吃几口。” “我是福福,你该听说过的,我爷之前是教书先生,前阵子生病走了。” “家里就我们姐弟俩,这馒头和地瓜,也是大娘和婶子心疼,送我们的。” “我是心疼你,”福福一口气不停,接着说,“你快过来吃一口,要不然我生气了。” “我要是气着了,”福福急的只跺脚,手里的馒头刚刚还是热的,外头这一会工夫,风吹的都凉了,“可是不好哄的。” 许是瞧出福福的着急,小丫头扛着那打捆草,左右瞧了瞧,见没人,这才肩上一斜,草离了身,掉在地上,人往前走,过来了。 人一凑近,又去了身上的草,福福这才看清。脸上那厚厚泥,又黑黢黢的,头发打结的厉害,乱做一团,还混着土块和草叶子,压根就没法看。小丫头的身上单薄的不像话,更全是露洞的补丁,不中看。 两眼黑漆漆的,还带着警惕,离福福三五步远,就停住脚,伸了手过来。 那小手,虽是夜晚,月色也昏暗,但福福还是看的真切。一道道裂开的口子,不知是刀伤还是冻裂,满手的皴,因着割草之类,还有黑黑绿绿的草印子,实在让人心疼。 “姐姐喂你,”福福挪开眼,掰了块馒头,递到小丫头嘴边,催促她,“快吃。” 好在别扭了几秒,张嘴吃了,吃了极快,馒头刚递过去,也不知道小丫头嚼没嚼,三五下之后就又张嘴,等着喂。 “慢点吃,”福福笑,也喂的快了,“这些都是你的。” 说完,福福又回头嘱咐益哥,“谦益,你家去拿个纱布,一会把这些馒头和地瓜都给小丫头包了带走。” 益哥刚迈开腿,小丫头就鼓囊着腮帮子直摇头,馒头咽下去了,才开口,声音带了几分清脆,和她坚定的眼神一般,“不带。” 福福一愣,也就明白了,又继续喂小丫头,回头让益哥家里端碗水,吃的急会噎着。 馒头带回去,估计也轮不到小丫头,不如不。 “以后你饿了,”福福看小丫头这身子骨,又见她狼吞虎咽的模样,估计是没少挨饿,“就姐姐家里来。” “姐姐家里有口饭吃,定少不了你的。” 不知道小丫头听没听进去,福福念了这一通,是一点没耽误她吃,瞧她吃的急,福福唯恐她噎着,但也没放慢喂她馒头,只嘱咐她多嚼几口。 益哥端着水出来了,吃了两个大馒头,又喝了一大碗水,福福瞧着像是还没饱,就又要掰了馒头喂,小丫头摇摇头,“我不吃了。” 说完,袖子抹了嘴巴,扭头就走,弯腰一用力,刚撂下的草就扛在肩,小跑了两步,人眨眼就拐过弯,没入村子,人没影了。 “也是苦命的,”福福感慨,想到小丫头刚刚的模样,“还挺机灵。” 小丫头?福福心里念叨,回头又望了眼她跑远的方向,手里端着馒头和地瓜,益哥捧着空碗,姐弟俩往家来,“小丫头家里的人,你可有印象?” 益哥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 福福这个身子都没啥印象,益哥怕是知道的更少,前有兰儿,这又冒出个小丫头,福福苦恼:眼下自己越没本事,事情却来了。 自己这长了二两肉的小身板,能做点啥呢? 益哥书桌前端坐着读书,福福就躲在被窝里,书卷虽说铺在枕头上,油灯一闪一闪也照见几分,眼睛虽盯着书卷看,但就是看不下去。 要想翻身农奴把歌唱,任重道远啊! 刚收了想小丫头的心,兰儿的事就冒了出来,明儿得去找兰儿,福福心里盘算盘算,想着能有几分把握。 找兰儿问衣裳款式?也不知道行不行,兰儿后娘放不放人。 若是不行呢?福福担心,最好还是再想个法子,更加稳妥些。 “谦益你说,”福福想不明白,“姐姐想和你兰儿姐单独说个话,但你兰儿姐后娘,你也听说的,不好言语。” “你说姐姐找个啥借口,”福福看向益哥,“能和你兰儿姐好好说个话呢?” 益哥一听,放下书卷,也跟着福福一本正经的琢磨,片刻便开了口,“姐姐,咱们上次摘酸枣,兰儿姐和保成不是说,她后娘喜欢。” 对啊,这事怎么忘了。 “这时候山上应该还有酸枣,必是熟的透透的,”别说,小家伙还挺机灵,福福高兴的立马从被窝里坐起来,卷了被子在身,“姐姐明儿就拿个篮子,过去问兰儿要不要山上去摘。” “这理由好,”福福一个劲的直点头,高兴,“兰儿后娘保准同意。” 第九十七章:兰儿 “兰儿,兰儿,”一大早,福福刚吃了饭,就挎着篮子站着兰儿家门口,扯开了嗓子的喊,“兰儿,你在家吗?” “哎呦,是福福啊?”开门的是兰儿后娘,一脸刚睡醒的样子,头没梳脸没洗,正披了件衣裳往门口来,“谦益也在啊?” 开了门,人站在门口,四下就开始打量,皮笑肉不笑的,“你们姐弟俩咋还挎着篮子,是要干啥去啊?” 对于兰儿后娘,福福一直有个模糊印象,眼下人就在跟前,福福瞧在眼里,那一脸的刻薄相,脸上溢出的笑又实在不真诚,福福却还是盯着,看了又看,“大娘,我听说山上还有酸枣没摘完呢,就想再上山走走,摘个酸枣啥的。” 福福说完,往前递了递篮子,比划着,“前阵子是和兰儿一起去的,今儿想起来就问问,兰儿去不去?” “大娘你们还没吃饭呢吧?”福福垫脚石屋子里瞧着,烟筒里还冒着烟,回头看益哥,“那兰儿和保成怕是去不了了,谦益咱别等了,咱俩去吧。” 福福说完,就要拉着谦益前头走,刚转头步子还没迈,兰儿后娘就给拉住了,“哎呀,找兰儿山上摘酸枣啊?” “等等,等等,”兰儿后娘冲院子里喊了兰儿两声,紧接着回头对福福说,“去去去,兰儿和你们一起去。” “这酸枣啊,大娘最爱吃了,特别是这时候的,你要不提起来,我都忘了。” “这时候的枣子啊,熟的透透的,还软软的,甜甜的带着一点酸,最是好吃的时候。” 正说着,兰儿屋里跑了出来,瞧见福福和益哥,一愣,然后看向她后娘,还没开口,就被她后娘抢了先,“快收拾收拾,兰儿和谦益找你去摘酸枣。” “别忙活了,”兰儿后娘指使兰儿,“赶紧找个篮子,叫上你小兄弟,和福福山上去,多摘几个酸枣。” “额,”福福看在眼里,小心翼翼的开口,“大娘,我来的早了是不?你们还没吃饭?” “不早不早,”兰儿后娘摆手,“饭回来再吃就行,你们先去摘酸枣。” 说完,看兰儿还站着不动,就立下脸来,“快去收拾啊,福福和益哥还等着呢!” “那个大娘不用,”福福拉着益哥也跟着摆手,“兰儿若是还没吃饭,我等等也成的,要不我和益哥先走,等兰儿和保成吃了饭,跟上来就行。” 福福说完,拉着谦益就想先走一步,又被人给拦住了,“他俩啊,不饿不饿,昨晚吃的多,今儿都不用吃饭。” “你们一起去,”看兰儿跑回屋里,兰儿后娘脸上这才好看了几分,“这会山上枣子多,你们多摘点。” 福福就笑,手上牵着益哥不放,生出几分歉意,“大娘,兰儿他们还没吃饭,这样不好吧?” “要不等他们吃一口,”福福争取,“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小孩子家家的,哪来的那么多饿?”兰儿后娘嬉笑,“先去摘酸枣,回来再吃一样的,一样的。” 说完,看兰儿和保成出了门,一人手上一个大篮子,这才点点头,“出去一趟就多摘点再回来,可别偷懒!” 说完,就回头关了大门,屋里去了。 四人站在门口,福福瞧着人关了屋门,彻底没了影,这才松口气,看兰儿,“没事吧?” 兰儿也松了口气,跟着福福前头走,益哥和保成后头跟着,这才轻轻摇头,“没事,就是没想到一大早你和谦益来找我摘酸枣,我还没缓过来呢。” 福福笑,先不言语,就拉着兰儿快走两步,出了村子,上了山路,左右瞧着没人,这才笑出声,兰儿一愣一愣的,“福福姐,怎么了?” “高兴的,”说完,福福从怀里掏出两个热乎乎的大馒头,益哥也紧跟着从怀里掏出热乎的地瓜,“快吃,你俩快吃。” 兰儿和保成都是一愣,“这?这?你?” 福福笑,馒头一人一个,“昨天德正家大娘给的,就剩这两个,你俩快尝尝。” 一共六个大馒头,福福和益哥一人吃了一个,小丫头一口气吃了俩,剩的这两个,福福一早没舍得吃,藏着给兰儿和保成带了来。 “你俩快吃,”看两人拿着馒头不动,福福就一边迈了步子前头走,一边催促,“我和益哥一早过来,就是料准了你们没吃饭。” “这样你后娘没戒心,定是张口就让你们出来,”福福笑着解释,“果然,让我猜对了。” “快吃快吃,”福福又瞧着益哥,“馒头不够谦益那还拿了地瓜,也是热乎的,保准吃个饱。” 俩人经福福这一番催促,才小口咬了馒头,“好吃。” 福福拉着兰儿前头走,看谦益和保成后头离得稍远,这才小声问她,“我听秀梅婶子说,你后娘又动手了,可是厉害?” 福福问完,就要上手摸,兰儿胳膊倒是没事,刚碰了后背,她嘴上’嘶啦‘一声,眉头紧皱,“后背?” 兰儿点点头,躲过身子不让福福看,“都过去了,现在也不疼,我都习惯了。” “因为啥?”兰儿不愿,福福也不勉强,看兰儿吃完了馒头,又拿了地瓜在吃,福福才问出口,“给你说亲的事?” “我不愿意,我后娘恼我,才动了手。”兰儿点点头,叹气,说完回头看保成,“保成那会让我爷领出去了,并不知道,我瞒着他呢。” 福福了然,怪不得保成小家伙一听上山,眉眼都是笑意,眼下也是缠着益哥,兴致很高。 “你别怕,”福福安慰,“车到山前必有路,秀梅婶子在四处打听,若是有合适的人家,就早点给你订下一门亲。” 福福和兰儿念叨,“总是要挑上一挑,需要些时间,但一定比你后娘给你说的妥当,你放心。” 兰儿点点头,“不倒是不怕,就是不放心保成。” “我若惹了她烦心,”兰儿脸上都是忧愁,“眼下气还能撒在我身上,等我真出了门子,怕是保成,保成怕是受气。” 第九十八章:伤口 “不是有你爷奶,”福福安慰,“他们定是会拦着的。” 兰儿听了,不说话。 兰儿吃了一个馒头,三两个地瓜,正用衣襟擦手,福福就转移了话题,“吃饱了吗?” “吃的最饱了,”兰儿点头,抿抿嘴,小声接着说,“我好长时间没吃这么多了。” 福福拉着兰儿手,一早上山的小路安静极了,下了霜,枯草地上白花花一片,日头冒了出来,那片片白霜正华了秋露,晶莹剔透。 林中走了这几步,鞋子和裤脚都挂了点点泥,但玩心倒是不减,福福还一直枯草地上踏个遍,鞋子全沾了露水。 瞧着兰儿心情也好点了,福福又从怀里掏出一早准备的小酒壶,巴掌大小,里面是烫好的白酒,酒壶外面包裹着干净白纱布。 “这是白酒,”福福解释,“等到了山里,找个没人的地,姐姐用白酒给你擦擦,消消毒。” 福福想了一晚上,家里没药,也只有集市上买的白酒能消消毒,“若是有伤口,不处理的话,怕是感染。” “你就听我的,一会给你用这干净的纱布擦擦。”福福解释,“我本想叫你去我家的,但找不到借口,我怕你后娘多心。” “还是益哥提了一嘴,说是之前摘过酸枣,若是再去叫你,估计能来。” “我也知你受苦,还叫你出来走动。” 福福正要接着说,兰儿拉着她的手就开始晃,一脸心急,“福福姐,我没事,你叫我出来,我心里可高兴了。” “我不愿待在家里,”兰儿小声嘀咕,“就是不吃不饿,出来再辛苦,我也不想家里待着。” 福福心疼,拉着兰儿的手,小姐妹俩踩着秋露,翻过小山坡,一直往前走。 “咦?”福福忽然想起小丫头,“兰儿,你知道小丫头吗?” “小丫头?”兰儿点头,“福福姐你怎么说起小丫头来了?” “我昨个瞧见了,”福福说起来,“大晚上的,还扛着一捆草家去,唉,也是个苦命的。” “可不,”兰儿跟着叹气,“我山上割草遇见过几次,老张家看的严,我也没上前说过说过话。” “但是瞧着是个机灵的,”兰儿陷入回忆,“我瞧见过两次,老张家的几个小子追着打闹,小丫头跑的快着呢。” “撒腿就跑,不管不顾的,惹急了还咬人,”兰儿说着说着就又叹了气,“听说因为这,也没少挨打。” “当童养媳养着的?” “是这么传的,”兰儿稍停,接着说,“我听我奶念起过,说是前些年饥荒,小丫头是老张家山里捡来的。” “也不知道真假,”兰儿不确定,摇摇头,“我那时候还小,也没上心听,福福姐你要是打听,我家去有空偷偷问问我奶?” 福福摇头,“不用不用,我就问问,不用打听的。” 就是打听了,能有啥用?还不是啥用都没有,听了之后该干啥干啥,改变不了的。 和兰儿说着话,不知不觉间人就到了枣树地,山头沟坎那一片片酸枣树,此时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杆子立着,杆子上偶尔挂着几颗红红的酸枣,着实惹眼。 “还不少呢?” 没了叶子的遮挡,那颗颗酸枣瞧着实在不少,全红了,日头晒的缩成一团,软软的裹在枣核上,嘴里一放,轻轻一咬,酸枣的酸味去了不少,委实甜了几分。 “够咱们摘了,”福福笑,回头打发益哥和保成别走远,沟沟坎坎的不能去,就拉着兰儿,拐进一个山沟沟,向阳被风,“趁着没人,我用白酒给你擦擦。” 兰儿咬咬牙,由着福福掀开衣襟,露出后背。 福福知道兰儿挨了打,也心知兰儿后娘是个心狠的,但真真的把伤口看在眼里,还是不由得心颤了颤,手哆嗦着不受控制,抹了白酒的纱布窝在手里,生生下不去。 “疼吗?” 那一条条疤,新的叠着旧的,触目惊心! 旧的疤痕结了痂,新的疤痕还流着血,那一道道,满后背都是,纱布刚触到,兰儿就跟着一哆嗦,福福知道兰儿疼,正强忍着,但伤痕处有的还沾了土,不消毒是是不行,福福也只得抹了眼泪,狠了狠心。 福福一句话也没说,等一擦完后背,缠好纱布,“别的地方还有吗?” 兰儿一愣,晃晃神,眼神闪烁,摇摇头。 福福瞧着手上的酒壶,又看看剩下的纱布,都放在兰儿手上,“我外头替你守着,你自己用纱布擦擦,然后撕了这块缠上,省的伤口沾上不干净的。” 说完,福福不等兰儿回话,就扭头上了山坡,转头站在不远处。 风吹了来,吹干了福福脸上的泪痕,眼里溢出的眼泪,也被风吹散了,没了踪影,流不出。 远处的益哥和保成,正乖乖的一人挎着一个拦着,围着酸枣树绕个不停,摘了这个跑了那边摘那个,叽叽喳喳笑语连声。 还有鸟雀呢? 山沟沟里两只鸟雀受惊,乍的飞起,扑腾着翅膀叫了两声就没入深林,不见了。 日头升起来了,林间光影忽闪,隐约在丛中,有一束光,正透过树木穿进来,照着枣树,正好打了一颗酸枣。 那酸枣,红的透亮,小小一颗,风吹的刚晃了两下,谁成下,倒是不经吹,落在地上,没了影子,徒留一棵酸枣树,光秃秃。 身后窸窸窣窣有动静,福福回头一看,是兰儿从山沟里上来,正低着头,把酒壶递过来,“福福姐,我好了。” “嗯,”福福也不多问,点点头,“咱摘酸枣吧。” 一个上午,他们四个大孩子小孩子,转悠了好几片酸枣地,树上摘的,地上捡的,每人都凑了大半篮子,“够了吧?” 瞧着此时日头过了头顶,正西下,四人把篮子凑一块,福福不确定,又问了一嘴,“兰儿,你和保成拿那些家去,你后娘不说啥吧?” “够了,”兰儿把保成篮里的枣和她的倒一块,“拿多拿少她都数落,不知足的。” 第九十九章:鸡崽 下山的路,他们很不急,走的极慢,慢悠悠的挪着步子,唯恐走的快了。 但就是再怎么娜着小步,也总有到山底到时候。 “福福姐,”岔路口,兰儿拉着保成,福福牵着益哥,两对姐弟面对面站着,要分开,都不情愿,“你们家去吧。” 看着兰儿和保成提着篮子走远,福福和益哥才往家来,此时姐弟俩肚子都有点饿,正放了酸枣篮子寻思生火做饭呢,家里就来了人。 “德正哥,”益哥颠颠跑了去,手上抱到柴火也没来得及拿,“你咋来了?” “你们干嘛去了?” 福福把柴火拿进屋,由着两人院子里说话,屋里开始生火。福福锅里添水,熬粥吧,再弄两个咸菜,吃一顿。 福福刚把米倒进锅里,益哥就回来了,灶坑里坐着小板凳,帮她烧火。福福看向院子,德正也没了影,“你德正哥下来干嘛?” 这么一小会,估计都没说上几句话,也不像是有啥事。 “就是问问咱干嘛去了,”益哥灶里添柴,“德正哥说是上午下来两趟都没瞧见人,就下来问问。” “你高兴啥?”也不是啥大事,福福见益哥笑嘻嘻的很高兴,有点纳闷。 “姐姐,我就是高兴,”小家伙声音清脆,“见着德正哥我就高兴。” 额,好吧。 土豆切丝,一会热水焯一下,一会凉拌个土豆丝,再弄个咸葱叶子下饭,就够了。 “啊!姐!姐!”福福正专心切土豆丝呢,就听益哥从小板凳上忽的一下跳起来,喊她。 福福吓的不行,菜刀差点都没拿稳,赶忙回头,“怎么了?怎么了?” 益哥眼瞪的滴溜圆,手指着墙角,惊讶的不行,“姐,姐,那,那里,小,小鸡崽子!” 啊?! 福福赶忙走了两步,凑过去一看,可不,一个毛茸茸的小鸡崽子,正从老母鸡的翅膀底下钻出来,露了个小脑袋,好奇的四处打量。 啊!!! 福福高兴的直跺脚,“小鸡崽吃出来了!” 姐弟俩这一惊一乍,着实下了家里的老母鸡,此时老母鸡嘴里咕咕的叫着,吓唬人,不让他们靠近。 姐弟俩退后两步,蹲下身,安静的等着,等老母鸡缓和了惊吓,又闭了眼,不一会,小鸡崽子的脑袋瓜又从老母鸡翅膀下钻了出来。 一个,又一个,这个躲进去又一个脑袋瓜出来,黄黄的一小只,毛茸茸的。 这个嘴尖有个黑点,那个头顶有片白毛,还有个毛还湿哒哒的,像是刚从蛋壳钻出来,小不点。 “姐,你说出来多少只?” 福福也不知道,但见老母鸡翅膀底下鼓鼓的,叽叽喳喳声越来越多,一时也说不少,但算了算抱窝的鸡蛋,该有二十个左右能孵出来。 “我猜二十个,”还没等福福开口,益哥小家伙说出口,“姐姐猜多少?” 福福笑,“姐姐猜二十一个。” 益哥笑出声,刚有动静老母鸡就睁了眼,他就捂住嘴,尽量不出声。 小鸡崽子出来了,福福别提多高兴了,这半个多月的细心照料,可算没白费,百年黑夜的,可是费了不少力,花了不少心思。 福福屋子里扯下个白菜叶子,切碎,递到老母鸡跟前,“辛苦了,吃点白菜叶子。” 福福念叨着,看老母鸡放下戒备,伸长脖子开始叨着吃,一口接着一口,心里正高兴,就见一个小鸡崽子稍一用力,就从老母鸡翅膀底下钻了出来。 刚一钻出来小爪子就扒着篮子,叽叽喳喳的啄来啄去,扑腾着小翅膀,毛茸茸的一团子,着实可爱。 福福也不上手摸,只和益哥远远看着。 一个钻出来了,没一会,篮子里就出来五六只小鸡崽,叽叽喳喳的叫,扑腾着翅膀,片刻都不消停,福福笑,正要拿块菜叶子逗逗它们,谁成想,小鸡崽子们也是篮子里转悠了几圈,小脚瞪着一个抽出来的柳条,一个用力飞起,扑腾了几下翅膀挂上篮子边,脚丫子瞪了两下,就从篮子里出来了。 额,适应的倒挺强。 一个能蹦出来,不一会,屋里就叽叽喳喳小鸡崽子遍地了。 七八个,个个都好奇,钻了满地都是,老母鸡可是着急的不行,窝在篮子上,嘴里着急麻慌的一直咕咕叫,和刚刚吓唬人的叫法不同,此时叫法平和但急切。 小鸡崽子们虽然调皮,但在老母鸡跟前还是弱的不行,老母鸡叫了几声之后,它们都围在篮子附近,不远走了。 福福的饭菜还没做好,这会工夫粥香扑鼻,菜还没切完,虽然还想看小鸡崽子,但吃饭也是紧要,只得起身继续忙,偶尔瞥上一眼。 现在屋里走路可是要格外小心,眼看着地,唯恐不小心踩着小鸡崽子。 一共十九个小鸡崽子,这是福福和益哥守了一下午,天都黑了,终于熬到老母鸡起身吃东西,姐弟俩才扒着鸡窝数个明白。 破了的鸡蛋壳挑出来,没孵出小鸡的鸡蛋福福也拿走,再垫上一层干草,小鸡崽子们跟着老母鸡出了屋,当院转了一圈,此时正跟着老母鸡身后,叽叽喳喳的回了外屋。 此时小鸡崽子们也不怕福福和益哥了,一到外屋还围着他俩转,在跟前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姐弟俩上手摸老母鸡也只瞪着瞅上一眼,就自顾再去寻吃的,不护着了。 小鸡崽子抱在手里,那嫩嫩的毛,小小的个头,叽叽喳喳的叫,实在太可爱。 “姐,这些是公鸡母鸡呀?” 额,福福一愣,瞅着手里的小鸡崽子,完全看不出。 “姐姐也不知道,”福福左看右看完全没头绪,“等明个问问秀梅婶子,让她看看。” 说完,福福心里祈祷,母鸡啊,得全是母鸡才好啊。 母鸡多了能下蛋,公鸡真真没啥用啊,家里已经有一只公鸡,那就够了够了。 这十九个小鸡崽子,福福心想着美事,若是十五六个母鸡,两三只公鸡,可是最完美的。 想的虽美,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啊。 第一零零章:教训 “这是公鸡,你看,”秀梅婶子手里抓着一只小鸡崽子,屁股撅着,轻轻一吹风,“这样的就是公鸡。” “这个也是公鸡,”秀梅婶子放下手上的,又拿了一只,“这连着五个了吧,都是公鸡。” “婶子,”福福惊呆了,怎么可能,“不会看错了吧?” “公鸡多啊,”秀梅婶子笑,“这兆头好。” “我得要母鸡下蛋吃啊,”又是一只小公鸡,福福都要急哭了,咋全是公鸡,“养一窝子公鸡,没啥用啊。” “母鸡,母鸡,”福福正着急的不行,秀梅婶子终于看出一只母鸡出来,“这只是母的,你看看,你快过来看看。” 终于有只小母鸡了,福福高兴,把这只抓在手里,舍不得放下,“再来,再来几只小母鸡。” 真真的白高兴了,真真的,一共十九只小鸡崽子,秀梅婶子从头看到尾,十七只都是公的,只福福和益哥手里一人抓着一只,两个小母鸡。 “咋就两只小母鸡啊,”福福撅着嘴,超级不满意,不敢想,“养一窝子公鸡,哎呦喂,这要是大一点都扯着破锣嗓子院子里打鸣。” “啊呀,”福福想想就头疼,“那得多烦心啊。” 家里一只大公鸡打鸣,福福都忍了好几天才适应,若是二十来只一大早都扯了嗓子叫,那还得了啊!!! “等明年再孵,”秀梅婶子看福福一脸苦恼,“一样的。” “这茬啊,”婶子洗了手,往外走,“养大了,就杀了吃肉,你们姐弟俩补补身子。” “婶子,怎么可能就两只小母鸡?才两只啊?” “养着吧,公鸡大了抓集市上也能卖钱,亏不了。”婶子笑,“就是少捡鸡蛋。” 这一两天,心情真是起伏的厉害,从刚看到小鸡崽子出壳的高兴劲,到如今知道只有两只小母鸡的忧愁,真真的波动太厉害。 “姐?”福福一脸忧伤,益哥也看出来了,见福福回了屋子,瞧着小鸡崽子犯难,就糯糯的上前安慰,“明年咱再孵一窝全是母鸡的。” 福福被逗笑,公鸡母鸡拿是自己说的算的,福福笑,“行,明年咱孵一窝小母鸡。” 孵出来小鸡崽子,管他公鸡母鸡,毕竟是好事一桩,高兴的。福福拌了鸡食,倒了温水,洗过手,心绪缓了缓,开始忙。 晒的干菜该收起来了,一颗颗干白菜此时脱了水,干干的,小小一颗颗,福福就用布袋子收起来,屋子里收好。 还有晒的茄子干、豆角丝、萝卜干,福福都分了袋子装子,和晒好的蘑菇、野菜放一起,留着过冬吃。 张罗了一个秋,菜存的着实多,家里就他们姐弟俩个,省着点,很是够吃的。 等过两日秀梅婶子家粮食都下来,分了她的份,这个冬天就彻底不愁了。福福在西屋转哟,种菜的几个篮子都看了看,韭菜差不多可以割一茬了,还有菠菜,也长了五六片叶子,叶子片片都厚实。 新栽的辣椒还没出苗,此时窗外的日头晒进来,正洒在篮子里,照着光,等着发芽。 好几日没上山捡漏了,福福家里收拾了一通,留益哥看家,就背了篓子,拿着镰刀,腰间系着小布袋,开始山上捡漏。 捡来捡去根本就捡不到多少粮食,但家里新出壳的二十来只小鸡崽,福福一想就头疼,张嘴就要吃的啊。 捡的粮食虽不多,但多少是一点,几个米粒对于鸡崽子来说也管饱,福福心想,虽然都是小公鸡,但还是辛苦些,山上都走走吧。 山上的庄稼都收回去了,片片都没,福福找了块谷子地,弯腰盯着垄沟瞧个不停,若是发现了谷粒子,管他多小一撮,都是满心的欢心。 一小撮,也够小鸡崽子啄一会了。 福福心血来潮,路边干枯的野花,结了籽,福福若是看见了,就上手给摘下,花籽儿兜里一塞,留着家里收着。 眼下能隔的草,上山倒是不常见了。 此时下了霜冻,草早就枯了,田间地头的不常见,若是深山里,倒还能隔上一捆两捆的。 福福也不想费事,家里也没牲口,只几只小鸡崽子,还用不上这么费劲。 地里没寻到,福福也就不割草了,只谷地里捡了点谷粒,摘了花籽,顺手拾了不少枯木当柴,背篓里一放,此时日头在顶,福福也沿着坡道,踏上了家去的路。 福福现在满眼都是活儿,路过谷地就想穿过去瞧两眼,秸秆树枝,不管大小,只要在不远处,福福都会捡起来,留着当柴烧。 福福刚进院子,就被家里的叽叽喳喳声给吓了一跳,叫的也太欢实了。 只见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崽子,和院子里的公鸡母鸡混成一团,叽叽喳喳络绎不绝,这个扑腾一下,那个试探一回,一来二去,福福站在院子里,也没瞧出个究竟。 “姐姐,它们打过了,现在正和好呢。” “啥?”听益哥给她解释,福福压根没听明白,“打过架了?在和好?” 益哥笑,很是郑重的点点头,“我和老母鸡一头,我们赢了。” “啥?”福福又惊呆了,赶忙放下背篓,也来不及收拾,“咋回事?” “姐姐刚出门,老母鸡领着鸡崽子在院子里转悠,”益哥绘声绘色,手比划着,“我屋里读书呢,就听它们院子里朝。” “等我出了屋,就见它们打起来了。” “还欺负小鸡崽子,”益哥一脸愤愤不平,“我看不过,就帮老母鸡一头,教训了它们一顿。” 益哥毕竟小孩子,玩心起来,此时鼓着腮帮子,“我就拿着小棍子,把它们分开,然后还是教训它们。” “额,”福福听的是一愣一愣的,“那它们听你的吗?” “一开始不听,”益哥先是摇头,接着很是肯定的点点头,“后来我就吓唬它们,它们,它们就老实了。” “不追着小鸡崽子啄了,也不吵不叫了,”益哥无比骄傲,“老母鸡领着小鸡崽子和它们抢吃的,它们也扑腾翅膀了。” “现在可乖了,”益哥满脸通红,拿着小棍子笑,指着家里的大公鸡问,“是不是?” 第一零一章:庄稼 果然,家里大公鸡怂拉着脑袋,小鸡崽子们不懂事,一个个没心没肺的在大公鸡脚底下转悠,叽叽喳喳吵人,家里大公鸡也不争不抢,偶尔实在惹的不耐烦,就扑腾翅膀飞几步,远远躲着。 “还真是,”福福惊讶,“不啄了呢。” “是老母鸡收拾的,”益哥笑,凑近福福耳边,小声嘀咕,“老母鸡刚啄了好几下大公鸡,给啄老实,不敢欺负小鸡崽子了。” “我还以为你管的呢,”福福也跟着笑,解开腰间的布袋子,掏出小把新捡的谷穗,随手一撒,立马引了家里公鸡母鸡和小鸡崽子啄个不停,“还真老实了。” 若是以往,家里这护食的大公鸡早就独占了,眼下倒是和谐的很,只占了地下一角,嘴里咕咕叫着,专心挑谷粒吃。 “还不错。”都不争抢,福福很是满意,等过些日子把小鸡崽子放出来,和它们一起,该是能好好长大。 姐弟俩蹲在地上,看家里小鸡崽子们地上捡谷粒子吃,一个个毛茸茸的,黄黄的一小只,风一吹,还站不稳,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唯恐被风吹跑了。 福福就笑,看它们也不认生,跟在老母鸡身后四处转悠,吃了谷粒就四处找水喝。学着老母鸡的样,小尖嘴沾到碗里,然后就仰着脖子,吧唧嘴。 着实可爱。 不管什么小动物,在小的时候,最是可爱喜人的。 看着眼前可爱的小小一只,福福的心肉柔软了,虽说以后都要长成家里大公鸡的模样,但此时,瞧在眼里,实在欢喜。 “姐,”益哥也歪着头,“等它们长大了,我们真杀了吃肉吗?” 额,福福愣住了,她可从来没杀过鸡啊。 “不知道,”福福摇头,看益哥满是可惜,又一脸心疼,知道是不舍,就继续说,“不过姐姐没杀过鸡,到时候估计也不敢。” “但我们也不能一直养着,”福福话音刚落,瞧出益哥脸上的片刻放松,“大公鸡若是不卖也不吃肉,干养着也没什么用。” “要是母鸡还能下蛋,捡鸡蛋卖钱。” “公鸡呢,”福福指着家里大公鸡,正仰脖气势高昂的在院子里巡视,“你看咱家这只,顿顿不少吃,就一早打个鸣还算做点正事。” “你再想想,”福福看向益哥,“等家里这些小鸡崽子长大了,又都是公鸡,个个的肯定打鸣。” “哎呦喂,”福福说出顾虑,“二十多只公鸡凑一块打鸣,谦益你想想,得烦死人啊。” 益哥一听,也跟着点头,撅着嘴,“是挺难听的。” “所以啊,”福福总结,“等小鸡崽子长大了,肯定留不下这么多公鸡,怎么处理到时候再说,不着急,先养大了。” 是啊,先把它们养大了,熬过寒冬,就好了。 一个个鸡崽子看着小,但吃的可多了,特别是二十来只,顿顿都得一把苞米,着实费料。 “唉,”福福抓了把苞米面,温水拌好,心疼,“我都舍不得吃,全给你们了。” 小鸡崽子喂了几日,个个结实淘气的不行,一个个也越发机灵,福福每次刚拿出鸡食盆子,稍有点动静,小鸡崽子们就一股脑的全凑到她脚边,仰脖叽叽喳喳冲她叫。 拿着鸡食盆子,福福走到哪,小鸡崽子们就跟到哪。 家里老母鸡也是,咯咯的在身后跟着,等着吃食。 福福刚撂下盆子,小鸡崽子们就挤一块,鸡食盆子立马被一团团毛茸茸的鸡崽子围住,老母鸡倒是不和鸡崽子们争抢,只偶尔伸长脖子盆子里叼一口。 才出壳三五日,就明显见长。 福福把两个小母鸡做了标记,脑袋上抹了灰,很是好认,此时正鸡食盆子里上蹿下掉,和其他鸡崽子们争抢食物。 “这是干啥呢?”福福正看的认真,就听家大门吱扭一声开了,秀梅婶子正往院子里来,“小鸡崽子吃食,你还能看这认真?” 福福笑,可不,她一连看好几天了,还没厌烦呢。 “婶子,”福福回头,看秀梅婶子手上提个大袋子,瞧着有些分量,“这是啥?” 婶子把袋子放下,“一些破烂菜叶子,给你留着喂鸡,能喂几顿,省些粮食。” 福福高兴,这些鸡崽子她正愁喂啥呢,“婶子,这菜叶子你不留着?” “刚收拾了家里菜园子,也腌了菜,”秀梅婶子把袋子挪到院里一角,然后菜叶子一倒,“挑出来这些破烂吃用不行的,给你装了一半过来。” “这些你挑挑,”秀梅婶子收了袋子,卷好,拿在手里,“你老叔这一半日就家来,等粮食都收好了,让你老叔给你搬家来。” “婶子,粮食好了?” “婶子寻思粮食都收拾好了,一齐给你送了来,”秀梅婶子把袋子夹在嘎吱窝,看老母鸡领着小鸡崽子们颠颠的跑了来,正菜叶子跟前爬上爬下,笑着继续说,“瓜子盘晒了几日,实成了,今儿刚敲了盘。” “谷子也打完场了,等你老叔家来,套车去给谷子脱了皮,直接给你小米,也省的你麻烦。” “豆子啥的,婶子也都挑的差不多,样样都少不了你的。” 家里要有粮食了,福福高兴,“婶子,咱啥时候做大酱啊?” “还有豆腐,”说起豆子,福福可是上心的,“婶子,我也想做豆腐,你得教教我。” “落不下你的,”秀梅婶子摸着福福脑袋,笑着点了点,“十天半个月的,都该张罗了。” 就像秀梅婶子说的,一入冬,可有的张罗了。 婶子家老叔是三日后家来的,兰儿爹没回,也没听秀梅婶子念起,福福也就没打听,只婶子和老叔套车碾了小米回来,给福福留了足足三大袋,婶子才念了几句。 “嘴上答应了,”秀梅婶子啧啧两声,“说是会替兰儿做主,说门好亲,话倒是应的好听。” “我是不信的,”秀梅婶子帮福福把小米袋子立在东屋墙边,“毕竟是你老叔亲兄弟,我说信不过,你老叔还不爱听。” 第一零二章:算好 “能怎么办?”小米袋子放好,秀梅婶子拍拍手,“还是得多留个心眼,婶子外头一直打听着。” “若兰儿大伯真能替兰儿打算,最好不过了。” “若是不能,”秀梅婶子往外走,老叔已经赶车家去,“就是撕破脸,也不能把兰儿往火坑里推。” 福福点头,“定是有法子的。” “小米匀了你三大袋,”秀梅婶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岔开话,回头和福福算了算,“还有分你的高粱、苞米、黍子、豆子啥的,一会都让你老叔给你搬家来。” “这些袋子啊,”秀梅婶子念叨,“你老叔外头做工,家里攒了不少,你就留着,不用腾出来了。” “这个瓜子啊,婶子今年种的不多,就苞米地缺苗补了几棵,总共也没多少。” “荞麦倒是有一些,你老叔明个去压成荞麦片,到时候直接给你两袋面。” “婶子算了算,你们姐弟俩,吃的也不多,”秀梅婶子开了大门,站在门口,“这些粮食啊,你们一年吃用,够够的了。” “若是喜欢白面和稻米,拿着粮食集市上换一些,吃个新鲜劲。” 福福刚点了头,就见婶子家老叔,下院扛着个袋子,手里还提着个小的,上来了,“扛着的应该是高粱米,手上的是半袋子瓜子。” 福福和秀梅婶子赶忙接过手上的,果然是瓜子,大半袋子也有些分量。 “小瓜子耐旱,”秀梅婶子抓了一小把,递给福福,“若是榨油,小瓜子比大瓜子出油。” 对对,福福还想榨瓜子油。 “婶子,这些,”福福掂量着瓜子袋,“能出多少瓜子油呀?” “三斤瓜子一斤油,”婶子掂量着瓜子袋,“这些啊,能出个十多斤瓜子油,大概能剩二十来斤油渣饼子。” 十多斤?怕是不够。 “婶子也寻思买点瓜子,今年多榨点油吃,”看出福福所想,秀梅婶子笑,“等忙过这阵,婶子打听打听,咱再买点瓜子。” “那敢情好,”福福笑,把袋子屋里放好,“猪肉太贵了,猪油根本吃不起。” “可不,”婶子同意,“一头猪养一年,喂不少粮食,也长不多少斤两。” 这个还真是,这里又没饲料,人都没啥吃,猪更是吃的不好,不长膘,一年下来也就百十多斤,猪肉可是贵了。 特别是肥肉,更是贵的不行。 “婶子,”福福想起一出是一出,“要不明年我养头猪?” “吃肉?” 还是秀梅婶子懂她,福福点头,“就是馋肉,买不起,养个小猪仔,该是能行的。” 福福心里算了,猪的话,平日里吃糠,夏天多割点菜喂,剩菜剩饭的话,猪也不嫌弃,该是好养? “小猪仔子倒是不贵,”秀梅婶子笑,“就是养大了费劲,不过你若想养,明年开春搭个猪圈,养上两头,该是亏不了。” 这么一说,福福来精神了。 “一头卖一头吃肉,”福福咽了口水,想着红烧肉、红烧排骨、辣椒炒肉,脑袋里全是肉,根本停不下来,“哎呦喂,那可好了。” 秀梅婶子被福福的馋样惹笑,“你若抓猪养,婶子也抓两头,咱一起养。” 那可好,福福眉眼都是笑。 忙了一个下午,老叔来来回回上下好几趟,除了荞麦面,其余的粮食秀梅婶子都分了她,“豆子种的多,你也要做酱,做豆腐,婶子就多分了你不少。” “这黄豆绿豆啊,可以发上芽子,吃个新鲜的豆芽。”秀梅婶子念叨,“还能泡盐水,吃咸豆子,也下饭。” “这黄豆、黑豆,婶子也都给你装了点,你不说要个全吗,婶子家种的,都给你了。” 东屋存放粮食,地上眨眼工夫就堆了不少袋子,大大小小的,着实紧凑,很是占了不少地方。 “明个的荞麦面,你老叔和我心里也有个数了,等面压好了,就给你扛上来。”婶子说完,从怀里掏出个袋子,叮当响,“这是一百个铜钱,算好了的,多出来的。” 福福愣住了,一共才给婶子几百个铜钱,眼下已经送了这许多粮食,福福心里早就怕秀梅婶子给的多了,这咋还给她一百个铜钱? “婶子,你种地不容易,我是知道的,”福福不接,推给秀梅婶子,“送了这些粮食上来,我老知足了。” “这一袋袋的,这么多,我又不傻,给婶子的那些铜钱,外头怕是买不了这些。” “我们福福不傻,你婶子我也不傻啊,”秀梅婶子笑,又推了来,“给你你就拿着,婶子和你老叔家里算好的,谁都没亏着。” “当初全收下,也是怕你多想,这下粮食送到了,我家里算好的,多拿了你一百个铜钱,婶子得还你。” 福福说啥都不收,两人院子里试试巴巴很是有一会,“这样,一人五十个。” 实在拧不过秀梅婶子,婶子力气大,但好在福福机灵,塞在福福身上,福福转手就跑过去又塞回给婶子,以来二去折腾了有一会。 “婶子,”福福喘着粗气,又说了一遍,“这一百个铜钱,咱平分了吧,一人五十。” 婶子也被福福折腾的累了,想了想,便点点头,“也行吧,婶子先替你留着。” 就这样,福福手上又多了五十个铜钱,和之前集市上剩下的凑一块,也有小一百个,装在袋子里,压在褥子底下,和那一两银子一起,藏的好好的。 秀梅婶子是个细致的,给福福的苞米,就分了好几样,一份苞米面,一份苞米渣,还有成个的苞米粒。 晚上福福用苞米渣熬了粥,小半锅,稠稠的黄澄澄装了大半盆子,新苞米带着几分香甜,实在好喝。 吃完饭,福福还抓了一把绿豆,泡上水,盖上盖帘,东屋炕稍盖好。 “姐姐,这是干啥?” “发豆芽,”今儿秀梅婶子一念叨,福福就忍不住,“明后天姐姐再买点瓜子,多榨点瓜子油,等豆子发芽了,篮子里的韭菜也能割了,姐姐韭菜炒个豆芽吃。” 第一零三章:上院 家里有了粮食,福福再也不用顿顿熬粥了。 做了顿小米饭,秀梅婶子前两日挖了酱缸给她一大盆的豆酱,福福就挖一小碗,拌好,再扒两棵葱,洗几片大白菜叶子,干辣椒火堆里一烤,晚上夹菜包吃。 吃粥和米饭还是不同的,米饭吃进肚里实在,扛饿,特别是葱蘸了酱,撒上点辣椒面,再把菜叶子一铺,筷子一夹,米饭裹在里面,再全放进嘴里,咬上一口蒜,哎呀,实在太美味。 要是香菜能吃就好了。 福福看向不远处的篮子,香菜叶子也酿了不少出来,但福福备菜的时候没舍得掐。 “等下次,”福福心想,手上不停,扒拉一大口米饭,葱又蘸了酱,再放进嘴里,葱香咸辣,着实下饭,“下次一定掐把香菜尝尝。” 淘了两碗的小米,一盆的小米饭,若是熬粥,该是能吃三天的,此刻他们姐俩一顿就给全吃干净了,一个米粒都没剩。 一吃完饭,桌上只剩半碗豆浆,葱啊、蒜啊、白菜的,丁点没剩。 又是一个吃撑的晚上。 福福打着饱嗝,是满嘴的葱香,又下地漱了口,这才清新不少。 “谦益,”屋子饭桌还没收拾完,手上端着碗筷,就见秀梅婶子家老叔扛着面袋子,进院了,“快,快下地帮忙开门,老叔老了。” 益哥东屋连忙放了书卷,鞋子穿好,就先开了东屋门,又把外屋的门用手挡着,等着老叔进门。 “老叔,”福福也拿了桌子下地,见老师混身的面粉,“刚压完荞麦吧?” “刚回来,”老叔笑,把荞麦面帮忙扛到东屋,墙角倚好,回头冲他们姐弟憨厚一笑,“你婶子着急,让我赶紧送来。” 福福递了碗温开水给老叔,老叔接过去几口就喝光,福福再要倒,老叔就摆手,“还有一袋呢,老叔再给你扛了来。” 说完,就推门走了出去。 啊啊啊,荞麦面啊,终于有面了,福福三五步跑到东屋,拆开面袋口,看个究竟。 荞麦面比白面颜色要暗,咋一看有点显黑,此时满满的一袋荞麦面,加工好了的,舀出来就能吃,可以做面条,可以贴饼子,还能蒸粗粮馒头包子之类的,哎呦,可是好。 福福摸着面袋子,两手都沾了面粉,白白的,看不够。 “姐姐,老叔和婶子来了。” 益哥外屋叫她,福福这才赶忙把面袋子系了口,站起身,透过窗户就见老叔肩头又扛了一袋,婶子手上也没空,提着半袋子,要走到外屋了。 “婶子,”福福跑出去,“咋又拿这么多?” “多啥多,”秀梅婶子笑,前脚进屋帮忙把面堆好,“这半袋子啊,我也没寻思到,加工多出来的。” “我寻思你不是要还白米白面吗,就给你提了来,”福福递过水,“刚家里喝了,给你老叔吧。” 说完,婶子把水接了过去,转头给了老叔。 “婶子,你们这是才忙完?”福福是知道今儿压荞麦的,但忙到这个点,福福可是没想到,“吃饭了吗?” “我做了小米饭,”福福不好意思,“都吃光了,没剩下。” “柔儿家里做好了,早就等着开饭了,”婶子笑,和老叔两人往外走,继续说,“你也知道婶子,性子急,等不得活计。” “这才忙到这个点,”出了屋门,小鸡崽子们正跟着老母鸡转悠,前前后后一大片,婶子停住脚,看了看,“都挺精神的,该是都能养活。” “小鸡崽子啊,”秀梅婶子嘱咐,“就怕蔫了的,若是不精神了,福福你可得注意,上点心。” 福福点头,这帮小鸡崽子,从出壳到现在,她是一个好觉都没睡好,稍有点动静福福就惊醒,得起来看个究竟,没事才能安心。 “等再过几日,”婶子往外走,“养结实了,晚上就别圈屋里了。” “我瞧着那几个大的也不欺负,就放出来吧,这若是屋里养习惯了,日后可就麻烦了。” “嗯,”福福点头,也正琢磨这事,“婶子,那公鸡母鸡拴的绳子,我能松开了吗?” 从婶子家抓的这几只鸡,可是拴了有些日子,瞧着是认人、认家门了,该是能放开了吧。 “再等两天,”婶子又回头看,“等大的小的一起外头养了,再把绳子松了。” 福福答应的脆生,刚应下,秀梅婶子就哎呦一声,“瞧我这记性,又差点忘了。” “不是想榨瓜子油吗?”秀梅婶子念叨,“我打听了,你德正家大娘今年就种了不少葵花籽。” “我一早去问了,她家也榨油,”秀梅婶子上院看了看,就笑着用下巴指了指,“那瓜子啊,说是还能剩不少。” “我和你大娘说了说,说你榨油的瓜子不够,”秀梅婶子满身的粉尘,脸上也是一片白,此时眉眼都是笑意,笑的脸上的粉都要挂不住,“你大娘让你上去一趟。” “福福你呀,”秀梅婶子说完,转头往家走,一边走一边继续说,“数出几个铜钱来,一会就上去一趟。” “早晚是个买,不如去你上院大娘那。” 额,好吧。 福福原地站着不动,目送秀梅婶子走远,只见婶子追走了几步,上前追上老叔,两人肩并肩走着,还说着话,画面实在和谐。 家里收拾一通,福福又守着面袋子发了好久的呆,这才东屋数了五十个铜钱出来,又翻出一个布袋子,卷在手里,嘀嘀咕咕的给自己打气。 “姐,你说啥?”益哥从书卷里抬起头,带着好奇,“干嘛去?” “去上院,”福福手拿抹布擦了衣裳,正擦鞋,“上院大娘家种的瓜子多,姐姐想多榨点瓜子油,得上院去买点。” 鞋子也擦好,福福放下抹布,又看益哥,“等家里有了瓜子油,做菜就好吃了。” 福福拍拍手,“你家里好好读书,姐姐去去就回。” 说完,出了门,往上院挪着步子。 已是有些日子没见德正家大奶,说实话,福福还是有点怕见老太太的。若不是实在多不多,福福可是还想多躲几日的。 第一零四章:大奶 秋收之后的大奶家,福福还是第一次来。 院里院外堆满了庄稼和秸秆,谷垛子堆在场院一边,院墙外面是一排排的高粱秸秆和苞米秸秆,直挺挺的立着,去了高粱头和苞米棒,干枯的风一吹就哗啦啦直响。 当院铺了豆子的秸秆,碎碎的堆了一堆,还有去了瓜子的秸秆和盘,留着当柴烧。 德正家的地该是有点的,一个个黄澄澄的苞米,大大的编了一排排,挂在房檐底下,不远处还有苞米楼子,也是圈了不少的苞米。 还有谷穗子、高粱穗、豆秸秆、瓜子盘、荞麦秸秆,归置的整整齐齐,挂在另一边的房檐下,该是留种的庄稼。 福福垫脚,远远瞧着,也没见个人影,正寻思是喊一嗓子还是推门进去,就见德正从院子里冒出头,手拿着簸箕,灰头土脸的,正筛着啥。 “咳咳,”福福走进几步,看清德正簸箕里装的是黑豆,正碾子压过,过筛子呢,“筛豆子呢?” 德正看了眼,闷声又是一个嗯,因为有风,过了筛子扬的土正吹到福福跟前,忍不住,福福又是一阵咳。 德正一瞧,立马放下筛子,回头看福福还风口站着不动,就指了指,“你先进屋,我奶在屋呢。” 额,让她面对老太太,还不如在风口吹风呢。 福福往东屋撇了眼,挪着步子,不经意问出口,“我大娘呢?” “我娘碾大黄米去了,”德正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奶想吃黏饼子。” 哦,黏饼子。 “那个,我大娘没在家,”福福拿着袋子,看里屋没动静,老太太该是还不知道她来,就要往回走,“我就等会再来吧。” 德正不接话,问她,“你不是要瓜子吗?” “你咋知道?” 德正笑,牙齿白白的,在他满是灰尘的脸上格外显眼,“我娘都准备好了,瓜子屋里放着呢。” 准备好了?福福轻手轻脚的继续前走两步,就听德正的话音又传了来,“在我奶屋里呢。” 福福愣住,回头,有点不确定,“我大奶屋里啊?” 德正此时端起来簸箕,正要筛,看福福又转了身,就又停住手,点点头,“进去吧。” 福福胳膊一拐,碰到怀里的钱袋子,咬咬牙,跺了脚,就推了门。 德正家的外屋多了几袋子粮食,堆在北墙边,边上还有几棵大白菜,三五棵萝卜,一筐的土豆地瓜,半篓的茄子豆角。 福福转头掩了门,心里念叨,他家应该有地窖。 “大奶?”福福念叨完,抬脚走了两步,东屋门半关着,刚站门外喊人没动静,就小声又叫,“大奶?睡觉呢?” “进来吧,”里屋大奶应该是翻了个身,窸窸窣窣的,“福福吧?” “大奶,”福福一边清脆的应着一边掀了门帘,弯腰进屋,“是我。” 屋里的摆设还和印象中差不多,大奶半躺在炕头,半盖了被子,正闭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炕。 炕上摆了果盘和水,嗑了的瓜子皮聚了一小拢,还有酸梨核、枣核三五个散在炕上。 大奶的被子褥子换了新的,衣裳也干净,屋里没了当初的味道,大奶脸上瞧着也和气不少,不知是不是没睁眼的缘故。 福福也不敢打扰,侧着腿炕上支了半边,手瞧瞧挪到瓜子盘,捏了三个瓜子,一边盯着老太太的动静一边轻轻的掰着瓜子仁。 掰了一个出来,刚悄悄的放嘴里,老太太就睁开眼,两手支着身子靠墙倚了倚,端正了,才抬头细打量福福。 德正奶眼睛一动不动的啊,福福被看的实在不好意思,挠挠头,“大奶,我是那个,那个秀梅婶子说,大奶你家今年瓜子种的多,还有的剩。” “我就想,”福福一口气不停,急急的说出口,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钱袋子,五十个铜钱放手上,“买五十个铜钱的瓜子,我想榨瓜子油。” 德正奶也不说话,福福被看的还有点慌,自觉没说错话啊,“大奶,你看我,我还拿了袋子。” 福福开始卖乖,把卷着点袋子掏出来,抖落了抖落,就笑,“我刚听德正哥说,我大娘都把瓜子准备好了?” “说是在大奶这?”福福四下瞧,入眼也没看到,纳闷,“我咋没找见呢?” 福福怀疑德正奶是不是睡过去了,福福这一通话说的,又急又快,德正奶是一点表示都没有,丁点动静都不出。 “大奶?”福福侧过身,往里靠了靠,手上的铜钱轻轻放炕上,“这些铜钱多少斤瓜子?” 要不是老太太瞥了福福那么一眼,接着伸手拿了茶杯,福福都以为德正奶睡过去了呢。 “听说你又是买粮,又是买菜的,”老太太喝了口水,“怪不得你死活不同意和我们德正成亲,该是有银子傍身,不知愁了。” “没没没,”福福连忙摆手摇头,“不不不,大娘,没银子傍身,愁,还是愁的。” “就将将够我们姐弟一半年花费,”福福炕里挪了挪身子,手里的瓜子嘴里一嗑,吃到了瓜子仁,别说,这瓜子嗑着吃比扒着吃好吃,“大奶,我年纪虽小,思虑也不周全,但这件事是真真细细考量过的。” “理由我和我大娘都说过的,”福福现在说起来难得的心平气和,“大奶,这事咱就过去吧。” 福福笑,看老太太还是板着脸,就调皮打趣,“大奶,我看你呀,该是超级喜欢我的呀。” “要不这样,”福福开始夸张自恋,一脸笑意,“大奶,你认我当亲孙女,我以后常来你跟前孝顺。” 老太太终于忍不住,看福福一脸得意就翻了个白眼,哼了声,“想得美!” “大奶,我可以陪你说话啊,”福福就笑,“大奶你看我,话多是不是,话多才好呢,我可以陪大奶一直唠嗑。” “我还给大奶做好吃的,”福福想起来,“我到时候瞎琢磨,会做好多呢。” 福福看老太太忍的难受,还插不上嘴,手里握着茶杯,说不上啥时候性子一急就甩出手,福福赶忙停住,又柔了声音,“大奶,怎么样?好不好?” 第一零五章:闲的 老太太手里的杯子倒是没扔,但眼里的火气可是装不下了,指着福福,“还问怎么样?!你还问我好不好?!!” 还好,火气再大,老太太还是忍住了,手里的杯子比划了好几下,终是放在炕上,只随手抓了把瓜子,扔了过来,“吃!吃!吃!就吃吃吃!” 福福连忙把撒了一炕的瓜子聚起来,手里捧着,一边嗑一边谢过德正奶,“大奶,那瓜子?” “瓜子想榨油啊?” 福福见德正奶消气了,语气也缓和,就开始一本正经的说事情,“秀梅婶子说她家今年瓜子种的少,分了我小半袋子。” “我寻思猪肉太贵也吃不起猪油,不如多买点瓜子,榨了瓜子油,也能吃个一年半载。” “这不,”福福摊手,“是秀梅婶子告诉我的,打听了你家我大娘,说是瓜子有余富,让我过来的。” 福福两眼巴巴的看着德正奶,瞥到炕上放的铜钱,就又往前推了推,诚心诚意,“大奶,就这五十个铜钱,你看着分我点瓜子就成。” “也成吧,”福福刚说完,德正奶抬头睁眼看了看她,沉思片刻,点点头,接着说,“这样,那柜子边上立着秤,秤砣也在跟前,你拿过来。” “哎,”福福高兴的,下地转头就瞧见了称,又把秤砣拿在手,别说,还挺沉,“大奶,然后呢?” 老太太看福福地上站着,一手提着称一手拎着秤砣,看似很满意的点点头,脸上带着笑,“瓜子啊,都给你备好了,就门后呢,对,对,就那个袋子。” 福福瞧着门后的袋子,满满一大袋,系着口,瞧着有百十来斤,有点不确定,回头问德正奶,“大奶,这么多啊?” “说是山上苞米地高粱地都缺苗,”老太太念叨,“德正他娘就全补了瓜子,收成不少。” 哦,福福点头,看了眼五十个铜钱,又瞧着瓜子袋,“大奶,我要拿多少?” 老太太倒是不着忙,还喝了口水,看着福福,“你先称称,称称那袋瓜子多少斤,我好算算。” 啥?啥?啥? 福福碰了碰耳朵,又凑近,没听错吧,让她?让她称?称那大袋瓜子? “大奶,”福福看看德正奶又看看大袋瓜子,来回看了好几遍,简直不敢相信,“大奶,你,你刚,刚说啥?” 福福这次为了听清,还紧走了两步,靠着炕沿,耳朵更是探了探,就听老太太言语没有丝毫波动,重复了一边,”我让你称称那袋子瓜子多少斤!“ “我?”福福伸出手,指着自己的小身板,又指了指比福福只矮了半头,两手都拢不过来的大袋瓜子,不可思议,“称它?” “可不,”老太太一副心安理得,福福怕是听错了,怎么能听出老太太言语内外有几分窃喜呢,福福摇头,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接着就见老太太扳起脸,“要不你炕上坐着,我下地去称?” “哎呦,”福福吓得,头摇的拨浪鼓般,倒是想开玩笑,你老太太若是能下地可就好了,“不不不,不用不用。” “我,我,”福福实在太为难,她就是再有力气,也是小姑娘家家的身板,让她抬起一百多斤的东西,哎呦,怎么可能?“那个,大奶,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福福犹豫,能不能了好一会,眼睛瞥着窗外,德正忙的热火朝天,“能不能,能不能让,让德。” “让德正啊?”老太太也回头看向窗外,接过福福的话。 “嗯嗯嗯,”福福点头,“要不我门口叫一声,让他来帮忙称一下。” 福福说完,抬脚就要跑,一步还没落下呢,老太太就摇了头,“没见德正忙着吗?” “就,就一会,”额,福福站住,挠着头,伸手比划着,“就耽误丁点工夫,应该,应该不妨事。” “我看挺妨事的!”老太太斩钉截铁,生生用眼神和语气拦住了福福,不敢动,“你这样,不是拿袋子了吗?” “拿了,”老太太这是单纯找乐子啊,福福可算是明白了。瞥了眼炕上,随即安慰自己,嗯,腿脚不好出不了屋,定是无聊的。就当解闷了,陪她玩会。这么一想,心情刚好点,但回头一瞧见瓜子袋,福福立马就又蔫了,“这呢。” “你这样,”老太太你这股精神劲来的不要这么明显好吗,还往前探了身子,高兴的比划着,“一点点称,都有斤两了,一袋子不就知道了。” “先从袋子里挪一点到你这袋子,然后再上称。” 好吧,法子虽说折腾些,但也还好,分个四五次该是能称完,福福正要应下,就听老太太的话音又响起了,“你让大奶瞧瞧,你最重能提起多少斤?” 啥啥啥?老太太你再说一遍?!! 福福满脸幽怨,盯着老太太,一脸质疑,“大奶,你说啥??” 怕听错,福福接着还用手掏了掏耳朵,“大奶你再说一遍?” “我看你这小身板,”老太太还嫌福福碍事,不耐烦的挥挥手,“像是有些力气的,就想瞧瞧到底有多少。” “有多少力气??” 福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测试她有多少力气?还真能想的出来,低头看看自己手,又拍拍胳膊,左右瞧了瞧秤砣和袋子,有多少力气?? “你不好奇?” 别说,刚刚还气愤呢、无语呢,老太太这么一说,福福不知脑子哪里不对劲,竟然还真生出了那么一丝丝的,嗯,一丝丝的好奇。 额,这也忒不像话了啊,福福纠结。 “没事,”老太太忽然笑出声,想来心情贼拉的好啊,还安慰福福,声音格外的温柔,“屋里就咱俩,你放开手的称。” “我瞧你该是有满身力气的,”老太太还给福福打气,“就正好称称。” 说完,老太太还灵光一闪,哎呀一声,“福福你想啊,这吃饭喝水长力气是不,咱可以每年都称上一称,看一年能长多少力气。” 福福扶额:大奶,要我说,你是真闲的。 第一零六章:难安 老太太是闲的没错,但福福那生出来的一丢丢好奇心,也不是完全没有起作用。 嗯,当福福认好秤杆上的斤两,袋子里装了瓜子,起称提了袋子的时候,还是较着劲的,“这里,这里。” 憋红了脸,秤砣稳当了之后福福赶忙放下袋子,擦了脸上的汗。 哎呀,别说,这会工夫瓜子加三次了,头一遭二十六斤二两,第二次三十五斤七两,这次福福想着超过四十斤,歇了好歇才第三次提起称。 “多少啊?”老太太比福福还着急,身子挪到炕边了,更是手支着炕,探出半个头,一脸心急,“到四十了吗?” 四十斤的东西,福福本来以为不重呢,但真真的单手上称提起来,实在费劲啊。 “大奶,我觉得这次能成。” “快看看,快看看。”老太太就是腿脚不便,若是方便的,这会估计早就飞到她跟前,扒着秤杆不放了。 福福一手紧压着秤砣绳,正盯着秤杆数斤两呢,就听外屋开门声,有人来了。 德正掀开门帘,就见自家奶奶半个身子探出炕沿,满脸还带着紧张,眼睛盯着地下的人一眨不眨,嘴里问着,“多少?是多少?” 地上的人更是蹲着身子,满脸红彤彤的,额上带着汗,两手拿着秤杆,眼睛一眨不眨的数着斤两,着实认真。 边上不远处一早系好口的瓜子袋此时敞开了口,瓜子还剩大半,另一半该是在上称,正纳闷,就见地下的人忽然撂下秤杆,站直身子,就开始蹦高,嘴里还喊着什么四十一斤之类的。 德正皱眉,正想问咋回事,就见他奶和福福还抱在一块,笑的实在大声。 “四十一斤啊大奶,”顾不得手上勒出来的印子,福福正高兴的转圈圈,就见呆愣在门口的德正,皱着眉,福福这才收敛笑意,干咳两声化解尴尬,接着解释,“我这不是买瓜子吗,就上称量量。” “正好,”福福把勾着的袋子拿下来,挪到跟前,又指了指剩下的大半袋,“既然你来了,你把那些帮忙称一下多少斤。” 看德正站着不动,福福以为没听明白,就指了指炕上的五十个铜钱,又解释了一遍,“这些四十一斤,我买五十个铜钱的,你凑够斤两装这个袋子。” 德正一听,这才抬眼看到炕上果然一堆铜钱,又转头疑惑的看着老太太,不明所以。 “行了,”老太太热闹看完了,挪着身子坐到炕头,背后靠着墙,枕着枕头,腿上盖了被,“这一通折腾的够累,剩下的你们俩算吧,老婆子我困了,得睡会。” 什么? 福福见老太太果然闭着眼,还打了个哈欠,呼吸声重了几分,正要上前问个究竟,就听老太太翻个身,嘴里嘟囔着,“你俩小点声说话,别打搅我。” 额。 这个瓜子买的,实在太难了。 福福手提着袋子,正不知所措,就见德正伸手炕上拿了铜钱,一股脑全递给他,福福不收,“这是买瓜子的。” “你先拿着。” 德正说完,就松了手,还好福福手快,把铜钱都接了来,随后身旁的袋子就被德正拿着手,里面的瓜子重倒进门后的袋子,扎好口。 地上的秤砣秤杆,也弯腰拾起,放回原处,正纳闷,就见德正弯腰用力把瓜子袋扛在肩,开门出来屋。 福福一手拿着铜钱,一手拾起自己的空袋子,见德正已经走到院子,就轻声和老太太告别,“大奶,我先家去了啊。” 说完,福福这才轻手轻脚的关了门,出了院子,小跑几步才追上人。 “这些都拿到我家去啊?”福福疑惑,“这有一百多斤呢,也太多了,用不了的。” “秀梅婶子还分了我半袋子呢,”不是福福磨叽,是真的多,“五十个铜钱的就成,用不了这些。” 德正一直没言语,走到大门口,她家木门关着,才停住脚,正要松了一只手开门,福福手快,开了门。 抬脚刚进院子,看了眼屋门,还关着,“屋门也开下。” 额,好吧,福福小跑着开了门,袋子扛进东屋,撂下之后刚松了口气,人就急着往外走。 “钱,钱,”福福跟身后,伸手递铜钱,“这五十个铜钱得收着,瓜子也太多了,五十个铜钱都不够,剩下的我再算算。” “日后再说吧,”走到门口,德正停住脚,看她家屋外的鸡崽子,“就当借你的,日后你种庄稼了,再还吧。” 借的? “那,那也没个斤两啊?” “不是一袋子吗,”德正头不抬,眼睛瞅着小鸡崽子,脸上有了几分笑意,此时的小鸡崽子正是喜人的时候,模样讨喜,性子也乖,“秋收了,还一袋子。” 额,话虽这么说,道理也对,但福福掂量着手上的铜钱,没送出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不借,”福福再伸出手,递了铜钱过去,“我直接买。” “我不卖,”德正抬头看了眼福福,低头又瞧着脚底下的小鸡崽子,不眨眼,“只借。” 不能这样啊,福福愣住,正要再坚持坚持,就见益哥从屋里跑出来,一脸的欢快劲,凑到德正跟前,蹲下身,抓了只小鸡崽就手举到德正眼皮底下,“德正哥,你快看,你快看。” 德正毕竟是外人,站着不动看看小鸡崽子们还行,益哥这一上手,家里老母鸡就着急了,在益哥脚底下火急火燎的开始转悠,咕咕直叫。 “你不要怕,”益哥还一本正经柔声的安慰老母鸡,“这是德正哥,你不要怕,德正哥是好人。” 额,福福无语,更无语的是她见德正听了益哥说的,也一本正经的跟老母鸡解释,“你不要怕,我就看看。” 。。。 这五十个铜钱,福福低头,从一只手挪到另一只手,叮当响。 “我屋里还有三十多个铜钱,加上这五十个,也能凑八十个出来,”暂时能用的家底就这些,都花出去福福还是不舍的,但眼下多了这一大袋瓜子,福福也心难安,“要不都给你?” 第一零七章:榨油 德正从她家出去的时候,心情不好,福福再怎么不懂察言观色,也是瞧出来的。 瓜子留下,铜钱也没收,刚看了小鸡崽子的好心情也不知咋的,消失的无影无踪,福福和益哥把人送到大门口,看人走远,她还没缓过神。 “借的?”福福手里拿着铜钱,又想起德正奶,更是疑惑,“还不收铜钱,非得借?” 纳闷了,还有这事。 福福拿了个簸箕回屋,装了半簸箕的瓜子留着日后炒,剩下的一袋半,福福都要榨了瓜子油。 榨油是到了傍黑的时候,柔儿才跑了来,火急火燎的告诉福福,说是作坊里空下来了,家里正套车,一会拉着瓜子啥的过去作坊。 福福赶忙把益哥叫过来,姐弟俩把两个大坛子一步一步挪到大门口,大袋的瓜子扛不动,两人就抬着半袋子的,也给抬到门外。 福福还拿了两个干净的大盆子,准备装瓜子油渣,又把两块大的干净纱布盆子里放好,好遮灰。 刚准备好,就见德正上院下来,此时该是忙完了,换了干净衣裳,不再灰头土脸。 “那大袋的瓜子,”德正门外没停,瞥了眼门外的坛子、盆的,就院子里走,“我帮你扛出来。” 额,好吧,也省的老叔赶车来的时候折腾,省点时间。 “你家也榨油?”福福前头走,开了门,益哥跟在德正身后,“也是今儿?” 德正肩上扛着瓜子袋,嗯了声,“估计要忙一晚上。” 这个点作坊才空出来,加上秀梅婶子家,他们三家榨的瓜子油都不少,怕是有的忙了。 “谦益在家看家,”福福见益哥身后要锁门,知道是想跟着去,“姐姐去瞧瞧。” 益哥撅嘴,放下手上的锁,有点不甘心,“姐,我也想去看看。” “人太多,”福福安慰,“作坊又小,这大晚上的,顾不开。” 益哥听话,点点头,大晚上的福福怕他一个人不敢在家,就摸摸他的头,“要不叫保成过来?和你做个伴?” “可以吗?” 福福刚点了头,抬头就见老叔赶车过来了,车上也是装了瓜子和坛子之类的,秀梅婶子后头跟着。 “姐姐得跟车去,”福福上手拿起盆子,嘱咐益哥,“你一会自己去找保成,就说姐姐去榨瓜子,让他陪你做个伴。” “你别怕,”福福见益哥应下,担心他怕兰儿后娘,接着说,“你过去照实说了,兰儿后娘不拦的。” 这点,福福心里还是有数的。 益哥点点头,上手帮福福一起抬,“姐姐,我知道的,不怕。” “怕啥怕的?”老叔把驴车停住,秀梅婶子走了来,帮忙往车上搬东西,“你们姐俩说啥呢,神叨叨的。” 秀梅婶子说完,又看向德正,“德正知道吗?” “我让益哥找保成,”福福笑,抢过话,“过来陪他做个伴。” 东西都车上放了,老叔和德正前头赶车,益哥留下,秀梅婶子站着不动,嘱咐她,“有我们这几个大人呢,用不着你。” “你呀,东西都拿上了,不跟着过去都行。” “要是想跟着去看个热闹,这天也要黑了,看两眼就家来。” “用不上你,”秀梅婶子说完,回头看益哥,“谦益啊,你家里等着,你姐一会就来了。” “婶子,我得帮忙啊,”福福摆手,她家的瓜子比秀梅婶子家的都多,自己躲开偷懒,实在过不去啊,“咱们三家忙起来得一晚上,我跟着过去,替换替换,多少能帮点。” “要是我啥都不干,过意不去啊。” 福福刚说完,益哥接过话,“姐,婶子,你们去忙吧,我现在就去找保成,让他过来,我教他认字。” 说完,人就蹦哒哒的跑远了。 秀梅婶子没法,见福福早就有了准备,身上还加了衣,就笑着摇头,前头走,“你呀,姑娘家家的,脾气还挺犟。” 福福嘻嘻笑,看上院德正家的东西也装上车,还又装了一捆柴,不由好奇,“婶子,拿柴火干啥?” “瓜子得炒熟了,”秀梅婶子解释,“作坊里有灶台和锅,那里现炒就成。” “那我烧火,”福福举手,终于有活计了,“我烧火,婶子。” 秀梅婶子笑,和德正娘打了招呼,“嫂子,福福说她烧火。” 德正家要榨的瓜子有两大袋子,备了三个坛子,还有口小缸在车上,德正娘抬脚刚跟车走两步,听了秀梅婶子的安排,扭头看了眼福福,“烧火是得有个人看着,她愿意烧就让她烧吧。” 就这样,福福得了个烧火的差。 榨油的小作坊在隔壁村口,也有些路程,还是祖上传下来的,一直临近的几个村子共用。倒是年年每村出人出力的修缮修缮,虽然瞧着破败,但是延续下来了。 德正拿了水桶抬水,和老叔在那边擦洗工具,上一茬榨油的人刚走,灶里还有火星,生火很容易,福福把碎柴一放进去,吹上几口风,柴就着起来。 她坐着烧火,德正家的瓜子最多,先榨他家的。 瓜子一簸箕一簸箕的锅里放,炒好的瓜子拿过去压榨,这边福福一直没挪地方,就像秀梅婶子说的,火候关键着呢。 火大火小榨出来的油都不香,火候正好才合适。 福福自觉责任重大,是一刻都不敢离了灶,几锅下来手上的柴放的也越发讲究,先中火,然后转到小火,等瓜子出了香味,就不添柴,温个一分多钟,瓜子绝对就成了。 这种手工压榨出来的瓜子油,颜色橙黄,香味十足,就是出来的油渣,瞧着黑漆漆一团团,但闻着也是瓜子香十足。 “这个包饺子,”福福瞧着瓜子油渣,放进盆子,“婶子,这个包饺子,该是好吃的。” “可不,”秀梅婶子帮忙,“白菜馅的,好吃着呢。” 福福点头,她家里腌了酸菜,哎呦,酸菜瓜子油渣的,才更好吃呢。 福福心想着,再换上几斤白面,掺上点荞麦面做面皮,酸菜油渣的馅子,再有辣椒做料,哎哟,想想都流口水。 这个冬天,心是暖的不行呀。 第一零八章:问题 这一坛坛的瓜子油,在昏黄的油灯下,黄澄澄的锃亮,特别是那股香味,作坊里满是瓜子的香味,实在好闻。 已是后半夜,夜空下繁星点点,瓜子已经炒完边上放着,秀梅婶子他们忙里忙外在榨油,作坊本就不大,稍显拥挤,福福自知除了烧火帮不上什么忙,就装个油渣,接个油之类的。 油渣闪着油星,黑的亮眼,就剩秀梅婶子家的了,估计弄完真真的要天亮,福福是一点都不困,看着榨出来的油,是越发兴奋。 见了这些油,她可是比见了肉都高兴的。 就她家的那一袋半瓜子,她拿的两大坛子都没装下,剩下的和瓜子油渣混在一起,婶子说这样也成,炒菜啥的,先吃盆里的。 有了这些油和油渣,他们姐弟俩省着点吃,一两年之内,该是不缺油水的。 炒菜可以放油了,还能烙饼,若是舍得还能偶尔油炸个一两次,可是好。 福福心里美滋滋,手上接着油渣,热乎乎香味扑鼻,“婶子,这油渣可以炒菜吗?” “成呀,怎么吃都成的,”秀梅婶子见福福打听,说的细了,“可以放馅子里,包饺子啊,包包子的。” “还能炒菜炖菜,和油一样用。” “烙饼啥的,也能卷饼里,”秀梅婶子见福福听的认真,继续解释,“这油渣啊,虽然不比油金贵,但也是当宝的。” 福福点头,哎呦,又有不少吃法了。 真如预期的那样,等忙完,又整理好作坊,天也将将亮了,此时村子里公鸡打鸣,繁星散去,日头要出来了。 一夜的操劳,虽然疲惫,但大家心情都着实好,特别是秀梅婶子,“福福,换粮去吗?” “现在?”福福听了一激灵,半夜的时候不困,这一早了,倒是打了好几个哈欠,想睡觉,“婶子,现在去?” 换粮,她是想换的。 “福福,”秀梅婶子回头,看福福蔫蔫的,哈欠打了一半,才笑,“困了吧?” 福福挠了挠脑袋,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有点。” “那就改天,”秀梅婶子还真是精神,都忙了一晚上,婶子说话还精神抖擞的,声音洪亮,“改天我们去换。” 改天?福福一愣,纠结劲上来了。 “婶子,今儿是集市?” “是今儿,”秀梅婶子点头,“今儿太累了,再等几天,我们下次去。” 额,福福的困意跑了一半,脑子里冒出来热乎乎的白面馒头,皮薄馅大的白面包子,还有圆鼓鼓的水饺,滑溜溜的面条,哎呦,不得了。 “那个婶子,”福福咽着口水,一早本就饿,眼下忍的辛苦,“要不今儿咱就去吧。” “忙了一晚上,今儿休息休息。” “咱赶车去是吧,我车上眯一会,”福福笑,“能缓缓。” 秀梅婶子看出福福的馋样,就笑,转头问德正娘,“嫂子,你们换吗?” 德正娘琢磨了琢磨,也跟着点头,“那就一起去吧,套两个车,正好赶集买点东西。” 说完,路上一边走大人们就开始张罗赶集的事情了。 要套两个车,一车拉粮食,一车拉人,还要再借个毛驴。福福也插不上话,只听着,什么家去吃口饭,喝口水,就得出门,福福刚听进去,秀梅婶子就发话了,“我让柔儿家里做饭了,都去我家吃一口,吃完咱就粮食装车去赶集。” 额,福福左看看右看看,见德正娘应下了,也就跟着点头。 “益哥和老太太他们,”秀梅婶子语调欢快,“这个点就先睡着,吃饭啥的,我让柔儿到时候给他们送过去。” “谦益不用,”福福摆手,“保成陪着作伴,一会谦益起来做口饭,他俩家里吃一口就成。” “谦益还会做饭?”秀梅婶子停住脚,看着福福,一脸不可思议,“谦益,一个小子,会做饭?” 额,不是福福大惊小怪,是秀梅婶子太惊讶,福福都有些纳闷了,“我教的。” “你教的?”不但秀梅婶子,就连德正娘,前头赶车的老叔和德正都回头看,“你教的谦益做饭?” “嗯,”福福点头,看秀梅婶子还是惊讶不减,就接着解释,“要我说啊,这做饭做菜也本不是女子的事。谦益虽读书识字,但也不能学迂腐了不是。” “可,”秀梅婶子疑惑,“可,可老话不是这么说的啊?” 额,除了没有女子的人家,男子在家做饭实在少见,更别提福福这样的,谦益还小,又读书识字,她作为姐姐,就教他下厨做饭,压根都没听过。 “谦益小小年纪,人聪明懂事,还读书识字,”秀梅婶子苦口婆心,“你不也说吗,日后是要做大事的。” “婶子见识短,但也知道的,”秀梅婶子拉着福福手,“别说大户人家,就是咱乡下的男娃子,也万万不下厨的。” “这做饭啊、缝缝补补,都是咱女儿家的活计,”秀梅婶子继续说,“谦益男娃子,可不能学这样。” “好在咱都不是外人,”秀梅婶子四下看了看,“这若是旁人听了去,是要笑话的。” “笑话?”福福纳闷,“笑话啥?” “能笑话啥,”婶子见福福是真没听懂,“福福,你是当长姐的,婶子知道你能干,肯吃苦,不是懒散的。” “但这事啊,真真的和世道相违,旁人听了去是要言语的。” 福福知道秀梅婶子是为他们好,也知道和这世道不合,但并不代表她的做法是错的,秀梅婶子说完,福福点点头,柔声细语,“婶子,你说的我都懂。” “谦益现在有我,等日后大了,说上一门亲,还有夫人。” “若是出头了,那更是不必说,伺候的人该是不缺,”福福走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但我让他下厨,不是为了这一口饭。” “那是因为啥?” 秀梅婶子刚问出口,福福就见老叔和德正停了驴车,回头看她,德正娘也扭头,带着疑惑,等她解释。 第一零九章:解释 “我希望他能不拘这些,”福福伸伸懒腰,天亮了,日头冒了尖,染红了东方的薄云,“不拘于女子就该守在灶台、专于女红。” “我希望他书能读的更宽广,书里的文章增益智慧,但生活的柴米油盐,我希望他能晓人间烟火。” 看秀梅婶子他们全都愣住,驴车也停了,福福就笑,拉着秀梅婶子继续走,车子也吱扭扭的转了起来,“哎呦,这么点小事,咱边走边说。” “福福,你和婶子说实话,真让谦益守着灶台做饭?” “嗯,当然了,这还有假。” “我知道他帮你添柴加火的,但是做饭?”秀梅婶子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我是没想过。” 自从知道谦益守着灶台,秀梅婶子是不敢相信了一路,到家门口了,停了车,老叔和德正帮忙把坛子里的油搬下去,秀梅婶子还是拉着福福不放,“你真这么教他的?” “是真的,婶子,”福福笑,“这男娃和女娃并没多大不同,同样都能读书认字,也同样可以守着灶台。” “没的稀奇的,”福福空出手,和婶子一人端着油渣的盆,往屋走,“女子考不了功名,上不得朝堂,所以慢慢的,这些琐碎才被认为是女子份内的事。” “若是有一天,”福福想象,“若是有一天,女子也能读书致仕,这些固守的观念呐,可就变了。” “还有这一天?!”秀梅婶子惊讶的不行,比刚刚知道益哥做饭还惊讶,满脸的不相信,“不可能,不可能。” 福福也不解释,是呢,这个时代,这些深入骨子里的观念和思想,福福再怎么解释,也是说不明白的。 外面敲窗,叫醒益哥开门,把油坛子和油渣盆子都东屋放好,婶子他们就急着家去,出门嘱咐她快点下去吃口饭,一会还要去赶集。 刚送了秀梅婶子出去,益哥就又回屋穿戴整齐,出来了,“姐,油榨好了?” “好了,”福福推着益哥又回了西屋,保成在炕头正呼呼大睡,红彤彤的小脸,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公鸡还没打鸣呢,再去睡会。” 福福把益哥外套脱了,整个人又塞进被窝里,捂的严实,“姐姐一会去秀梅婶子家吃口饭,吃完饭就去赶集,家里的粮食换点白米白面回来。” “你呢,”福福嘱咐,“醒来做口饭,和保成你俩吃了。” “然后家里好好读书,知道不,”福福看益哥被窝里点头,就笑,“等姐姐回来了,家里有油又有面,给你做好吃的。” “姐,你去赶集?”小家伙滴溜溜的瞪着大眼睛,“你都没睡觉。” “姐姐驴车上睡,”福福点点益哥额头,“快睡一会吧,姐姐收拾出点米,再洗个手就下院婶子家吃口饭。” 福福是知道谦益点,昨个虽说有保成作伴,但她没在家,依着益哥的性子,估计是一晚上都没好睡。 此时福福回来了,天也转亮,该是困倦的不行。 “睡吧,”福福摸摸益哥的脸,又缕缕他头发,拍拍肩膀,小声哄着,“好好睡一觉。” 福福守着,不一会,果然,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小家伙睡着了,她这才起身,东屋挪了挪一袋子小米,又挪出来一袋荞麦面,这两袋子,换个白米白面,也是够了。 自己搬是搬不动,屋里放着,一会老叔帮忙来搬。 福福又东屋拿了被子,抱着个小枕头,一会车上要躺着睡觉,这回得舒服些。被子和枕头福福直接拿着出了门,去了秀梅婶子家。 婶子该是昨个就嘱咐了柔儿,福福刚进院子,就见婶子家炊烟四起,香味扑鼻。 “柔儿,还做菜了呢?” 福福刚走近两步就闻到扑鼻的菜香,本以为熬个粥,拌个凉菜凑合一顿也就是了,谁成想,熬了一盆的粥,锅里豆角炖的土豆,边上贴了一锅边的苞米面饼子,灵儿守着灶坑,说是灶里好烤着地瓜。 “婶子,咋做这么多?” “人多,”婶子笑,炕上早就放了桌,正拿碗筷,“这忙了一晚,赶集又得一天,咱多吃点。” 婶子说完,回头递给柔儿一个大碗,里头半碗的菜,里面两个苞米面饼子,打发柔儿,“这些一会锅里热着,等日头出来了,就给你德正家大奶送去。” “可别忘了,”说完,又嘱咐了一遍,“放好了再出门看看,你德正哥和你大娘咋还没下来,该吃饭了。” 婶子火急火燎的性子,但活计细致,半点都马虎不得,前脚嘱咐完,后脚就篮子子拿了三个鸡蛋出来,碗里一磕,筷子一搅,撒了盐,再切了葱花,倒点温水,锅里放入新榨的瓜子油,就开始炒鸡蛋。 “婶子,你还炒鸡蛋?” 福福和水灵一起,守着灶坑里的火,婶子灶台上忙活,“这不有瓜子油了,就正好炒一盘子。” 油温热,鸡蛋刚倒入锅里,顿时瓜子的油香、鸡蛋的蛋香、还有油炸的葱香味,散的满屋子都是,实在好闻。 呼呼,福福紧着呼吸了两口,油啊,油香啊,这味道,太好闻。福福已经有阵子一直清汤清水的过活,乍一闻油香味,实在是馋的不行。 “婶子,”鸡蛋翻炒了两下,婶子就盛了出来,眨眼工夫,婶子就往锅里又倒入了一下盆的白菜,“你还做啥?” 就福福知道的,一个豆角土豆,已给炒鸡蛋,已经够够的了。 “炖个白菜,”婶子念叨着,灶台和菜板之间忙碌,“还好发了点蘑菇,可以一起炒,能凑一盘。” 拦是拦不住了,福福只得和水灵一起添柴烧火,看婶子白菜炒好,添了水,盖了锅,福福就问,“婶子,得换多少粮食呢?” “一袋子小米,一袋子荞麦面,”福福问秀梅婶子意见,“婶子,多不多?” “行的,”秀梅婶子稍一寻思,点点头,“这粮食啊,啥时候都能换,都是先还点,吃个新鲜,等日后吃完了,还想再换,随时去集市就行。” 第一一零章:想啥 有秀梅婶子这句话,福福心里就有数了,定下来就先换一袋的小米,一袋的荞麦面,这些说起来不多,但也差不多是福福五分之一的家底了,实在是不少。 这个新鲜劲,福福还是要吃的。 德正和德正家大娘是套好了车,装完了粮食,才下来的。 此时天已经灰蒙蒙亮了,日头被大山挡着,但还是要露头,时辰不早了呢。 在秀梅婶子家吃的这顿饭,福福可是一点都没客气,本就劳累了一晚上,这会又馋又饿,喝了两碗粥,吃了两大苞米面饼子,婶子更是一直往她碗里夹鸡蛋,弄的福福很是不好意思,着实吃了不少。 吃完饭,倒是也不客气,碗筷炕上放着,留着肉儿和水灵收拾,就开始家里搬了粮食,带好东西,驴车上一坐,吱扭扭的开始去集市。 德正前头赶着拉粮食的车,老叔赶着驴车后头跟着,车上铺了厚厚的褥子,拿了被子,福福更是带了枕头,驴车上和秀梅婶子、德正家大娘蜷在一处,补了个大觉。 福福在驴车上睡的昏天黑地的,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实在太困,竟然都不觉得驴车晃悠,这一觉,是一直睡到集市上。 还是秀梅婶子喊醒了她,刚露出头,集市上就人来人往,日头刺眼。 “婶子,都都集市了?” 以为秀梅婶子会提前叫她,谁成想,不但没提前,而且是已经到了米店,才叫醒她。 “换好米了?” 福福揉着眼,迷迷瞪瞪的,眼睛眯了一道缝,看不真切。 “没睡醒呢,”秀梅婶子笑,“等你呢,婶子也不知道你换多少,德正在那边呢,你去说个数,让他给你换了就成。” 福福还有些蒙,愣愣的,下了驴车往前走了几步,瞧着不远处是德正没错,就凑过去,迷迷糊糊的,“就,那个白面啊,多换点。” “白米呢,”福福用手挡着日头,看着德正,“白米少点就成,小半袋白米,剩下的都换成白面吧。” 福福说完,等着眼前的人应下,不知是不是错觉,该是有一会,德正没言语。 “嗯?”福福已经没听见,侧耳问了句,“你说啥?” “知道了,”德正这才继续扛了驴车上的粮食袋子,“接着睡去吧,没说啥。” 哦,福福是真没睡醒,点点头,该是知道了,也就扭头去找秀梅婶子。 “婶子,我说好了。” 秀梅婶子就笑,福福整个人刚要钻进被里呢,就听婶子笑个不停,实在困惑,也不管集市人来人往,围着被子,露个头,“婶子,你笑啥?” “笑你呗。” 秀梅婶子点点福福的头,把福福给点醒了几分,“婶子笑我啥?” 话刚说完,福福就觉得不对了,连忙伸手缕了缕头发,哎呦喂,这一觉睡的,头发都炸了毛,根本不中看。 福福彻底愣住了,低头看着一绺绺的头发顺下来,和个小疯丫头似的,福福抬头,看着秀梅婶子,指着自己的头,“婶子,我现在这样?” 秀梅婶子伸手帮福福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又缕了缕头发,“听德正的,接着睡吧。” 。。。。 这次来集市,福福再也没下去过驴车,一来没带铜钱,二来自己的模样实在不好意思见人,她就蒙在被子里,听着远远近近的叫卖声,感受着车前人来人往,一直窝着。 秀梅婶子和德正家大娘,上上下下的,可是一直没停歇, 买的东西也不少,零零碎碎的,就像秀梅婶子说的,凑凑就是一车。 福福是困的不行,车上躺着,就又睡了过去,等彻底精神了,驴车已经在家去的路上,慢慢走着了。 “婶子,咱逛完集了?” “还咱逛完集了,”秀梅婶子帮忙给她梳了头,理好衣裳,看她是彻底睡醒了,就捏捏福福脸颊,“我和你大娘是逛完集了,不知道你逛没逛完呢?” 福福不好意思,“逛完了,逛完了。” “吃个包子,”福福刚说完,抬眼就是一个大肉包子低到跟前,“给你留的,热乎着呢。” “肉包子?”福福亮眼冒光,“婶子你买的肉包子?” “这次是你大娘买的,”福福见大家手上都没有,不好意思接,秀梅婶子就把肉包子塞给她,“给你留的。” “谢谢大娘,“福福也不客气,接过包子,眯着眼,咬了一小口,肉汁满满的,用最嗦了肉汁,太香了。 来了两趟集,回回都有肉包子吃,可是好。 肉包福福吃了一半,就收了起来,“剩下的我家去吃。” 穷人家的孩子是这样一点点省俭的,福福可算知道了,只这一个肉包子,她也想一口气都吃光,但家里还有益哥,这个念头一闪,就是再好吃的肉包,福福也舍不得都全吃了,不受控制的就想留给益哥。 “大娘,”福福回头,看德正娘,“你可是答应我的,帮我做大酱啊,咱啥时候做呀?”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真闲不住,”秀梅婶子笑,“刚睡醒就寻思折腾。” “婶子,我还想做豆腐呢,”福福嘻嘻笑,凑近秀梅婶子,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还要做衣裳,纳鞋底。” “婶子,我今儿一早看你家外屋堆着的那些秸秆,还泡着水呢,有几个成模样的,我瞧着像是苕帚炊帚,是不是?”福福瞅着秀梅婶子,满脸好奇,带着欢喜,“婶子,我也想弄苕帚啥的。” “嫂子你瞧,”秀梅婶子看福福这般模样,指着福福,和德正娘搭话,“我就说这丫头得惦记上我那点苕帚炊帚,你看,是不是,我猜对了吧。” 婶子说完,又捏了捏福福脸蛋,“你和婶子说,你还想干啥?” “还要想蒸大大的馒头、胖胖的包子,还要包好吃的饺子,”福福笑,一想起来就心生向往,“还想吃面条,烙大油饼、大馅饼。” “我还想顿顿吃肉,啃大骨头,”福福再次掰着手指,数着,“猪骨头、牛骨头、羊骨头。” 说完,福福转头,“大娘,咱啥时候做酱啊?” 第一一一章:找人 福福的美梦做了一路,秀梅婶子也不嫌烦,傍黑了,到了村子,“大娘,要腊月才能做酱啊,十八,二十八?” “有日子的,”德正家大娘下了驴车,“错不了。” 好吧,没想到做个大酱还得挑日子,那就再等几天吧。 换的白米白面德正帮忙扛进屋,福福跟在身后,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包子,已经凉了,握在手里。 “姐,”益哥从屋里跑出来,“德正哥,你们回来了。” “吃饭了吗?”一天多没见益哥,还有点想,瞧着颠颠跑了来,满脸笑意,眼睛都眯成一道缝了,绕着她转来转去。 “姐姐,包子?” 福福举了举手上的纸包,“凉了,一会咱热热。” 刚送走德正,福福守着白面袋子,又看了看瓜子油,就开始琢磨好吃的。 “谦益,你说,咱晚上吃点啥呢?” 这下家里米面菜油都有,虽说缺肉,但能做的花样实在多,福福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吃油饼子不?” 小家伙一听,摇摇头,“姐姐,我就想吃你剩的那半个包子。” 益哥比她有节制,福福是一早就知道的,但眼下,这么多选择摆在他面前,还能不为所动,半个包子就能打发,福福实在佩服 “那姐姐一会熬个粥,”打定主意,“晚上发个面,咱后天蒸馒头,包个包子,再卷几个花卷。” “正好割点韭菜,打个鸡蛋,韭菜鸡蛋的包子。”福福站起身,“哎呀,韭菜鸡蛋,还能做馅饼,韭菜鸡蛋的盒子也好吃。” 福福自言自语,“日后可有的折腾了。” 家里就他们姐弟两个,福福只舀了一小碗面,温水揉了面团,再盖帘盖上,放在西屋热炕头,找来被子盖上,发个一两天。 益哥外屋也熬好了粥,剩的半个包子锅里热上了,还洗好一个土豆,拿了两个干辣椒,等着福福一会炒酸辣土豆丝。 “姐,我都忘了,”益哥正灶坑里坐着小板凳烧柴,这会忽然坐起来,拍着手,实在高兴,“姐,你种的辣椒,出芽了。” “出芽了?”福福放下手上的菜刀,土豆丝切到一半,问益哥,“真的?” 说完,福福就跟着益哥屋里走,手里提着油灯,照着小小的西屋,凑近一个个种菜的篮子,“辣椒苗?” 真真的,真真的一棵棵娇嫩的小秒,刚顶着泥土出来,将将露头小半个指甲,绿绿的,实在喜人。 “一,二,三,”福福把油灯凑的更近,数着小苗,“出来三个了呢。” 福福一共也没栽几个,现在就出来三个,已是很知足。 “太好了,太好了。”福福满心欢喜,辣椒能出苗,等明年开春,就能放心大胆的种了。 看完了辣椒,福福就着油灯又照了照其他几个篮子,长势都挺好,不缺肥,不少水,屋子也暖和,日头也轮流晒,养的实在太好。 这一阵瞎忙,虽说劳累,也折腾,但看着屋里的勃勃生机,都是值的。 屋外萧瑟,屋内还春,心情总是好了不少。 这一篮的辣椒苗,福福可是当宝了,每天不看个三五遍都睡不着觉,这苗呀,一露图,阳光一照,几日工夫就伸长了腰,半指多高。 一共出了五颗苗,篮子里重新装了土,留了三颗做实在篮子,其余两颗福福又找了篮子,栽了进去。 “可不能折腾了,”福福栽好辣椒,篮子屋里放,西屋本就小,东西又多,眼下看着炕上地下实在紧凑,“就这些吧。” 地上堆着不少菜,还有箱子柜的,再加上书桌,屋里转个弯都觉费劲。 这三间小土房,还真小啊,福福感慨,啥时候能换个大点的房子。 东西一多,又没地窖,也没厢房,粮食菜的,都往屋子里堆,可不越堆越多,地方越来越小。 不过,东西一多,瞧着拥挤,但安全感却十足增加了不少。 又是粮食又是菜的,想想一年多不愁吃喝,只要不糟蹋就饿不着,心里还是知足的。 炕上发的面已经出了蜂窝,福福就洗了手,开始揉面,面团刚揉好,益哥就外面回来了,蔫蔫的,不高兴。 “怎么了?” 面团揉好,铺了纱布盖着,福福外屋翻出镰刀,开始割韭菜。 福福这还是头一次割韭菜,嫩嫩的,一刀割下去声音清脆,韭菜香立马就溢出来,香味实在是大。 福福不舍得,只割了两小把,一边开始摘韭菜一边开始看益哥,没得到答复,就再次问出口,“怎么了?” “姐,我刚去报柴火,看到,看到。”益哥低头,掰着手指,说话磕磕绊绊。 福福看出不对劲,手上的韭菜放在盖帘上,蹲下身,回头看他,“看到什么了?” “就,之前,那个,之前那个小丫头,”益哥声音小小的,看自家姐姐认真听着,就继续说,“我看她在跑,刚,刚要说话,就,就见。” “看见啥了?”福福的整颗心都提起来了,着急,“谦益,看见啥了?” “是养她那户人家的她哥,在追她,”益哥拉着脸,“我瞧见,瞧见她往山上跑去了。” 福福搜着记忆,最近也打听过了一些,收养小丫头的人家有三个儿子,老大成了亲,老二年纪不小说不上媳妇,至于那个最小的,也十多岁了。 福福顾不上其他,外头天将混暗,刚推了门出来,四下环顾,“谦益,你见她往哪边的山上跑了?” 小村子远远近近的四周都是山,福福也瞧不见人影,指了指眼前常走的那个山头,回头问谦益,“那边?” 益哥摇摇头,指着门后,“往后山跑去了。” 后山,福福还没去过,路也不熟悉,这阵子采蘑菇、摘松塔去的都是前面几个山坡,“去了后山?” 福福回头看了眼,就结下身上的围裙,递给谦益,让他家里等着。 “姐,”谦益见她抬脚就走,连忙上手拉住她衣角,满脸的担心,不放手,“姐,你,你要去哪里?” 第一一二章:等人 福福虽然心急,但也知这事不能鲁莽,自己也没啥本事,逞强是逞不来的,就蹲下身安慰他,“放心,姐姐去找人商量。” “姐姐,”福福说完,刚站起身,益哥还拽着她衣角,“我和你一起去。” 福福看益哥满脸关心,眼神坚定,想来要出门不带着他时不可能的,就手上把围裙外屋一扔,关上门,领着一个人出了院子。 去哪?找谁?福福脑子里转悠,第一个想起的当然是秀梅婶子和老叔,但关了大门,想往下院走,刚抬脚走了两步,福福就停住,稍一犹豫,扭头拉着益哥去了上院。 这事,还是找德正吧。 德正毕竟男孩子,和秀梅婶子比又是小一辈,事情若是闹起来,就当小孩子多管闲事,也闹不大。 若是秀梅婶子掺合进来,怕是两家的事情了,到时候说不清楚。 福福想到这,果断跑去上院。 上院敞着门,正在烧火做饭,外头瞧见德正娘正忙里忙外,炊烟从屋里溢出来,锅碗瓢盆噼里啪啦的响,东屋也没点灯,昏暗暗一片。 大门还没关,福福拉着益哥就走了进去,一口气跑到外屋,益哥跟在身后,“大娘,德正在家吗?” 德正娘该是被福福这模样给吓的不清,手上的水瓢盛着水,福福这一问,水都洒了大半出来,淋在德正娘衣服上,人才惊醒。 “这是咋滴啦?”德正娘也慌乱了,以为出了啥大事,特别是益哥也气喘吁吁的跟在身后,扶着门框,“这是怎么了?啥事啊?” 说完,德正娘放在水瓢,就一手一个,把他们两人拉到跟前,左右好个看,“可是磕着碰着了?哪里不舒服?” 德正娘这么担心,福福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连忙摆手摇头,“大娘,我们没事,没事,不疼,那也不疼。” 福福喘匀了气,看德正娘松了一口气,这才指了指后山,“是小丫头。” “小丫头?”德正娘一听,愣了愣,“小丫头怎么了?” 福福就把益哥看到的给德正娘了,说完,就左右打量,“我,这天也黑了,我一个人也不敢去后山看,就想看看德正在不在家。” “如果在家的话,我想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后山看看。”福福毕竟心理年龄不小了,一个小丫头,又是童养媳,被人追着跑去后山,虽然不愿往坏处想,但又联想到那户人家的作为,总是不放心。 福福说完,拉着益哥的手,看着德正娘,“大娘,我自己不敢去。” “德正还没回,”德正娘说完,瞧了眼灶坑里的柴,又看看灶台的锅碗,“你俩留下给我家里看家,我出去看看。” “大娘,我和你一起去,”福福身后跟着,“谦益你留下。” 刚说完,就觉背后被人轻轻一推,又给推进屋子,“你也家里呆着,大黑天的别乱跑。” 说完,大娘就出了门,福福刚要抬脚跑了去,屋里老太太咳嗽两声,叫她。 “大奶?”福福不得不停住脚,眼看着德正娘开了大门,往后山走,“咋了?” 德正娘是跑着出去的,福福这才回了老太太一句话,再抬头,人就没了影,“大奶,你找我?” “你大娘饭还没做好呢,你就家里接着做吧。” 福福站在屋门口,掀着帘子,看着炕上的老太太,屋里没点灯,实在看不清,只模糊能见炕上躺着一个人,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没照到人影。 “大奶,我想先去找我大娘,”福福知道老太太是全听进去了,“我大娘去后山了,自己一个人。” “你就家里等着,”老太太要坐起身,福福上前扶着,“你黑天半夜的,你也不熟悉路,你若去了,她还得照看你。” “一会等德正回来了,让他再去找找就成了。” 福福还想再说,就见老太太倚着枕头,伸手要水喝。 没法,福福让益哥添柴,给老太太烧了水,看锅里灶台这架势,德正娘是要贴苞米面饼子,已经和好了苞米面,是切了土豆,洗了白菜,估计是要一起炖。 福福屋里院外的看了好几遍,也看不出究竟,刚烧好水,就锅里倒油,炖了白菜土豆,贴了苞米面的锅贴饼子,盖上锅,让益哥小火添柴,开始炖。 “大奶,我饭菜做好了,”福福心焦,德正娘没影,德正也没回,坐不住,“大奶,让谦益家里陪你,我门外走走。” “不去后山,”福福见老太太张口要说话,就连忙摆手,让老太太放心,“就外头转悠转悠,屋里实在坐不住。” 老太太这才嗯了声,冲她喊,“别乱跑。” 出了德正家的门,福福就往山后瞧,山上黑漆漆一片,啥都看不清,此时月亮虽说高悬夜空,月光还算清明,就是啥都看不见。 村子里鸡飞狗叫,这时辰实在热闹。 怎么办?福福绞着手指,上院下院的来回走,驻足听着远近的动静,实在啥都看不见,也听不出特别。 福福正闷头来回走呢,就听不远处驴车吱扭,德正回来了。 福福赶忙跑过去,看清了人,伸手就牵过毛驴的缰绳,一口气尽量把话说清楚,刚听完,德正缓过神,“我娘去了多久?” 福福思量,“一刻钟左右。” “你把驴车赶回去,”德正把缰绳放下,“我去看看。” 说完,回头又加了句,“你回去等着,别乱跑。” 福福眼看着德正跑远,隐在暗色中,手上还牵着毛驴的缰绳,驴子该是被勒的有点不舒服,冲着福福就打了个喷嚏。 福福一愣,松了松手,驴子也扯了几下缰绳,舒服了,就自顾迈着步子,还认得家门,开始往前走。 福福牵着缰绳跟着,到了门口,开了大门,把驴车赶进去,停在当院。 卸车,她还从来没做过,正不知从何下手,益哥就跑了出来,说是老太太发话了,得先把车用棍子支上,再卸了驴子栓到驴圈,然后歇一会得饮水喂草。 益哥说完,又接着补充,“姐,大奶还说,要是你卸不了,就先这样放着,缰绳可以拴在桩子上,等德正哥回来再卸车就成。” 第一一三章:半夜 福福看着毛驴和车子犯难,又担心德正娘和小丫头她们,实在没闲心卸车,就把缰绳往桩子上一绑,地上又放了点草料,继续等人。 益哥陪老太太在屋里,她就房前屋后四处转悠,静不下来。刚转悠了两圈,就听前院有动静,回来人了。 “大娘?”福福跑过去,看清了人,“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事,”德正娘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福福身后跟着,“那人呢?” “家去了,德正送回去的。” 哦,福福一听,心安了不少,但还是不放心,不由得追问,“大娘,真没事?” 德正娘开了屋门,左右瞧见外屋收拾的干净,灶里烧尽了烧,盖着锅盖,饭菜香味飘出来,愣了愣,正要问,福福赶忙开始,“我闲着也没事,就帮大娘把饭菜下锅里了。” 益哥从屋里出来,一脸担心,福福把人拉过来,“大娘说没事了,咱也家去吧。” “这黑天半夜的,”刚转头,德正娘就叫住福福,“盛碗菜,再拿几个饼子家去吧,也省的再折腾。” 说完,这边擦了手,就要掀锅盛饭菜,福福拦着,“大娘,我家里都准备的差不多,回去烧把火也就成了。” 德正娘也不强求,送两人都门外,看着姐弟俩走远,就回了屋。 福福没有打听具体细节,也没多问,既然德正娘说没事,那该是没什么事的,福福切着韭菜,正心不在焉,益哥坐着小板凳,在灶坑烧火添柴,终于问出口,“姐,大娘说小丫头没事,真没事吗?” “大娘说没事,那就是没事的,”福福切好了韭菜,装进大碗了,又拿了两个鸡蛋,敲在小碗里,一边拿筷子拌一边安慰益哥,“再说还有你德正哥呢,大娘说德正哥把人送回去了,没事的。” 瞧德正娘脸色和语气,该是没事的,福福这点还是放心的,但法没发生不愉快,这个,福福就不得而知了。 锅里热了油,福福把鸡蛋倒锅里炒,用铲子搅碎,在装碗里放凉,这边开始把醒好的面团拿出来,切了大小适中的六个,擀了面剂子。 吃个韭菜鸡蛋的包子,可是福福惦记了好些日子的,但当包子真的蒸好,掀开锅盖,六个大大的热气腾腾的白面包子就在眼前的时候,福福的食欲实在不高。 按平时的饭量,这六个大包子,该是剩不了一两个,眼下福福和益哥一人手捧着一个,还吃不完,都没食欲。 “姐,”益哥只吃了一半,放下手上的半个在碗里,“我吃不下。” “吃不下就放着吧,明个再吃。” 韭菜鸡蛋的包子韭香扑鼻,味道实在是好,但福福手上的一个包子,吃了好久,也是没吃完,只得和益哥一样,碗里放着。 “姐姐把包子放锅里热着,”福福收拾碗筷,“灶里还有火,若是半夜饿了,随时起来吃。” 折腾了一晚上,大半夜又做饭吃饭,眼下时辰实在是不早,但福福睡意全无,手捧着书卷,看了两行字,就看不下去。 益哥也睡不着,但好在看书还算认真,偶尔翻着书页。 福福裹着被子,趴在窗台,外面月光照进来,夜空带了几分清明。 后半夜了吧,福福心想,窗外的公鸡、母鸡、小鸡崽子们窝在一起,鸡窝里正睡熟,一点动静也没有。 屋里点着油灯,灯光昏暗,照着手边的书卷,印出点点的小字。 福福不知趴在窗台看了多久,恍惚间刚有了一丝睡意,忽然,只觉‘啪’的一声,有个小石子,打在窗外。 福福一激灵,回头看益哥,姐弟俩眼睛对到一处,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一声‘啪’,石子敲窗。 “谁?”福福心惊,随手拿着书卷,盯着窗子,“谁?” 没人答应,紧接着就又是一个石子过来,敲了窗,落在鸡窝附近,这次惊着了鸡窝里的鸡,外头一阵叽叽喳喳。 “姐,”益哥见福福披了衣服,穿鞋下地,紧跟着也穿了鞋,站在福福前头,开门就要出去,“姐,你屋里等着,我,我去看看。” 说完,小家伙手里拿着书卷,提着油灯,就要出门。 福福拦着,把益哥手上的书卷拿过来,放在书桌上,“姐姐出门去看,你门口等着,若是坏人,你就跑,听见没。” 福福听一连几个石子敲窗的动静都不大,但毕竟黑天半夜,又他们姐弟两个,还是要做周全的打算。 “姐姐让你跑了,你就从栅栏那出去,别走大门,去找德正哥。” “知道吗?”福福嘱咐益哥,窗外的小石子又敲了窗子,福福手里提着油灯,在外屋灶坑里停下,拿了个火铲子在手,“姐姐让你跑你就跑去找人,知道吗?” 益哥点点头,拽着福福衣角,跟在身后,福福开了外屋门。 真真后半夜了,此时夜色深沉,村子里安静极了,只家里的几只鸡被吓的发出点动静,这一会工夫也消停了不少,只在鸡窝里咕咕叫个不停。 福福开始四下看,瞅着院子内外的栅栏,害怕,心里还是害怕的。 就在福福院子里没瞧见人,正提着油灯看向院外,房子东边柴火堆外面,露出个小人头,手拿着一根柴火棍子,瞧着地面,使出了小动静。 虽看不真切,但福福心里有数了,心安了不少,提着油灯走过去,“小丫头?” 福福吹灭了油灯,和益哥走了过去,就瞧小丫头缩了一团,躲在栅栏外,衣衫单薄,整个人不安的看着四周,瞧着没人,才盯着福福,但是不言语。 “小丫头?”福福凑近,这下彻底看清了人,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满脸的土,挂着灰,衣裳露了手脚,整个人更是窝成一团,瑟瑟发抖,“你没回家?” 刚德正娘说是德正把人送回去了,这黑天半夜的,怎么又出来了,福福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衣,要给小丫头批上,还没递过栅栏,人就往后躲了几步,外衣没批上。 第一一四章:豆腐 “上屋来?”此时已经入冬了,又是黑天半夜,外头实在冷,小丫头穿的又少,瞧着就冷的不行,还不接衣裳,福福就指着大门口,“我们上屋里暖和暖和?” 小丫头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盯着福福,摇摇头,又咬咬牙,像是有话要说,嗫嗫了片刻,终是没说出口。 “饿了吗?”福福看在眼里,瞧小丫头这回没摇头,就赶忙回头让益哥进屋,幸好蒸的包子还在锅里热着。 “你等等,”福福又把外衣递了过去,瞧见小丫头又要躲,“你先批一下,暖和暖和,一会还我就是了。” “你看我,”福福一边说一边数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件里衣,还穿了袄子,这外衣啊,你就先批一会。” “我穿这么多,一点都不冷,”说完,看小丫头不躲了,就把外衣递到栅栏外,给她披上,“你来的可巧了。” “今儿福福姐蒸的韭菜鸡蛋的包子,可好吃了,”福福笑,批完衣裳,刚要拉小丫头的手,还没碰到,就让她给躲了去,福福知道急不得,就缩回手,继续小声轻快的继续说,“包包子的时候姐姐还寻思你了呢。” 正说着,益哥从屋里跑出来,一手端着一个大碗,一个碗里是四个大包子,一个碗里是温水,手里还拿着毛巾。 “先喝口水,”福福把水递过去,“咱再擦擦手。” 小丫头乖乖接了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福福又把碗接过来,让小丫头伸出手,剩下的大半碗水浇在小丫头手上,洗了洗。 “吃吧,”福福笑,把包子递过去,“这些都是你的,别着急,慢慢吃。” 小丫头该是饿的不行,一个包子眨眼工夫就吃没了,接着又拿了一个,也是吃的急,狼吞虎咽。 益哥屋里又端了水出来,福福也不打搅,看小丫头一个包子一个包子的下肚,等吃了三个,碗里还剩一个的时候抬起头,看了眼包子,又看看福福。 “你都吃了,”福福笑,把包子拿出来,递给她,碗拿在手里,“姐姐家里还有。” 小丫头听了,犹豫片刻,伸手接过包子,这次吃的慢,小口小口的咬着,“好吃吗?” 小丫头点点头,嗯了声,声音极小,比蚊子叫还小,若不是夜晚安静极了,福福怕是都听不见。 “你今晚要在姐姐家睡吗?” 摇头。 “你要回去?” 点头。 “偷跑出来的?” 又是点头。 “今天没事吧?” 小丫头抬起头,两眼瞧着福福,摇摇头,嘴里糯糯的,说了个没字。 福福这才彻底松口气,“没事就好。” 小丫头手上的包子吃完了,福福又把水递过去,“韭菜味重,你多漱几次口。” “你嘴里喝口水,不咽下去,”福福说完,见小丫头愣愣的瞧着她,没听明白,就接着解释,“就这样,鼓着腮帮子,咕噜咕噜的。” “然后把水吐出来,”福福比划着,“再多漱几次,去了口里的韭菜味。” 这下小丫头听明白了,接过水,开始漱口,一连漱了好几次,碗里的水都用光了,又拿下福福的外衣,递过来,扭头就跑。 “哎,”眼瞅着人三五步就跑远了,福福也不敢大声叫,小声后面喊了几句,人就没了影,福福小声嘀咕,“饿了就来姐姐家呀。” 姐弟俩一人拿着一个碗,福福手上还提着油灯,屋里关好门,看到小丫头没事,福福的睡意也涌了上来,刚躺在炕上,就困的不行,睁不开眼,嘱咐了益哥早点睡,福福就进入梦乡。 这一觉福福睡的不踏实,做了一晚上的梦,一直跑一直跑,累的不行,等家里公鸡打鸣了,福福只觉浑身酸累,没睡醒。 眯着眼,看益哥已经起身,福福挣扎了片刻,也跟着起来,看天已经亮了,还下了厚厚的霜,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刚出了被窝,整个人就冷的不行,天是冷了。 瞧这样子,再有个几日,该不会要下雪了吧,福福心想,又看了眼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霜冻,下了地,出了门。 熬了粥,昨晚吃剩的包子一热,坛子里腌的咸菜也该吃了,福福就夹了一筷子的咸葱叶子,又夹了小半碗腌的萝卜条,轻轻咬上那么一口,嗯,清脆,好吃。 味道这般好,福福很满意,刚吃了饭,福福正寻思给秀梅婶子送两碗过去,刚夹了两大碗,盖了盖令,就见秀梅婶子进了院子,怀里大抱小抱。 两个炊帚、两把苕帚、还有一把大扫帚,福福跑出去,接了三个盖帘、一个苞米叶编的坐垫,“婶子,这些都是给我的?” “都是给你的,”婶子把扫帚放当院,炊帚搁灶台,苕帚倚灶坑,“你老叔熬夜弄的,这不,黑灯瞎火的刚弄完。” “婶子,我也正要下去呢,”福福放下盖帘,端了咸菜,“婶子瞧瞧我腌的咸菜,这是萝卜,还有黄瓜。” “婶子你家去尝尝,好吃不?”福福把两大碗递过去,“还有腌的蒜头得再等几天,能吃了我也给婶子送去。” “我也腌了咸葱叶子,还泡了黄豆,腌咸豆子,”福福念叨着,“婶子若是喜欢,我每样都给婶子送去尝尝。” “我先尝尝这两碗咸菜,闻着味道就好吃,下饭的。”秀梅婶子笑,接过碗,“做豆腐,做豆腐,你不是一直想做豆腐吗,这下倒出空来了,这几天就做。” “真的?” 福福爱吃豆腐,也一直琢磨做顿豆腐,手工碾豆子,卤水点豆腐,想想就好吃。 还有豆浆、豆腐脑,一个个嫩嫩的豆腐块,哎呦喂,这也太好了。 秀梅婶子嘱咐福福,告诉福福大概多少斤豆子出多少豆腐,怎么泡,啥时候换水之类的,好个嘱咐,“一会你就家里泡上豆子吧,明儿去碾了,咱两家一起,婶子教你做豆腐。” 福福直点头,实在高兴,“婶子,要不我先做一点吃到年前,等年前了再做一顿。” 第一一五章:折腾 嗯,毕竟是头一次要做豆腐,福福也不敢泡太多豆子,唯恐糟蹋了,再说她家的锅也不大,按秀梅婶子说的,这些豆子差不多能点一锅的,正好。 福福挑好豆子,泡上水,看一个个豆子在水中冒着小水泡,吸着水分,然后黄豆外面的壳一点点变软,皱皱的,最后脱落,随即水上就漂着一层豆壳。 福福隔一会就用笊篱把豆壳给舀出去,中途还换了次水,看着豆子一点点泡大,变软。 秀梅婶子给的苕帚啥的,福福拿了坐垫放灶坑,扫帚搁在当院,其余的也舍不得用,就都穿了绳,挂在墙上,留着以后再用。 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堆了不少粮食,还有存的菜,买的好几口大大小小的缸和坛子,也腌了咸菜和酸菜,篮子里已经捡了十多个鸡蛋,还有晒的蘑菇、野菜和干菜,着实不少。 福福东屋西屋转悠了一圈,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又拿盆舀了半碗的苞米茬子,泡上水,等着晚上熬苞米茬的粥。 家里的地,还是土地,每天都落一层的灰,这段时间一天三次的收拾也觉得不干净,福福实在是烦透了,此时正好有空,就翻出斧头,院子里转悠。 没有水泥,更是没有瓷砖,这年头,一望过去除了土就是远近的干枯木头。 没法,屋子里灰尘实在太重,受不了,福福就拎着斧头,从柴火堆里翻出一个木桩子,她这小个头,一抱还抱不过来,是之前山里捡的,一截骨一截骨扛回来的。 “就你吧。” 福福把木桩子拽下来,滚到院子中间,让它立着,举着斧头就开始削树皮。 木桩子的树木厚,贴合的也紧,切面又不平,福福气力还不大,砍了十几斧头,胳膊累的不行,也没劈下来多少。 家里也没锯子,福福一边举着斧头劈树皮一边寻思,一会还得借把锯子。 力气活啊,终于把树皮辟出一长条,就放了斧头开始上手拽,拽开了一条就还好,但树皮割手,福福虽说干了不少粗活,但手也还算细皮嫩肉,一个不小心也扎了几个木末子,疼人。 福福瞧着日头西下,又看了眼脚下踩着的木桩子,转了一圈,终于是全去了树皮,光溜溜的,干净了。 福福怀里掏出帕子,擦了脸上的汗,又用斧头把边边角角削干净,尽量平滑。福福手生,又没大力气,斧头一砍,木桩子就在地上滚动,福福的小脚也压不住,实在费了好大劲,折腾了许久。 福福和木桩子较了半天劲,益哥也屋里用苞米茬熬好了粥,还放好桌子,拿了碗筷,夹了咸菜,又端着脸盆,开始叫她洗手吃饭。 “姐姐先去秀梅婶子家,”已经黑天了,福福要先借了锯子回来,晚上好熬夜锯下一两块木头,瞧着铺在地上的效果啥样,“一会就回来。” 说完,福福放下斧子就跑了出去。 秀梅婶子家柔儿正在做饭,福福刚一进屋,就闻到高粱米的味道,又嗅了嗅,“高粱米饭?” 婶子家也放了桌子,桌上一碗大酱,洗好的大葱、白菜叶子,还有几个蒜头,锅里该是还炖着菜,热着饭,饭菜香味扑鼻。 “婶子,我来借锯子用一下。” 灵儿在烧火,柔儿在收拾灶台,秀梅婶子从厢房出来,瞧见福福,就问她吃没吃饭,随后接过话,“锯子啊?在厢房呢,我让你老叔给你翻出来。” “要锯子干啥?” “锯块木头,我寻思铺在屋里的地上,”福福跟着秀梅婶子进了屋,“家里的灰实在太多了,一天扫三遍都扫不过来。” 福福念叨,“我就瞎折腾,看看铺木头片能不能好一点。” 秀梅婶子笑,指了指她家屋里的土地,“都是这样。” 正说着,老叔手上拿着锯子,进了屋,秀梅婶子接过来递给福福,“用锯子可是力气活,你要干啥要不告诉你老叔,让他帮你锯。” 福福连连摆手,自己瞎折腾,可不好老烦老叔。 接过锯子,婶子又留吃饭,实在拧不过福福,知道她家熬的苞米茬粥,就盛了一大碗的高粱米饭,炖的热乎白菜浇了两大勺子在上头,让福福拿回去。 福福把锯子用胳膊勾着,两手捧着大碗的饭菜,知道这样,还不如等明天再来借锯子了呢。 借了东西,还拿了吃的,额,福福实在不好意思。 益哥早就院子里等着,瞧见她回了,赶忙跑过来开门,接过手上的锯子,“姐姐,刚月娥姐来了呢。” 月娥姐?福福愣住,“月娥姐来了?” 益哥点头,看福福四处瞧,就接着说,“月娥姐没站,就问我姐姐你在没在家,我说你去了婶子家,月娥姐就说没事,回去了。” “没说别的?”福福捧着大碗,站着没动,“没说有啥事?” 益哥摇摇头,“月娥姐说没事。” 额,福福左右又瞧了瞧,没见人影,就端着碗屋里来,放在桌上,月娥来找她,不会有啥事吧? “咱先吃饭,”福福掀开锅,盛了苞米粥,端上炕,“吃完饭再说。” 高粱米做的饭,这个小身板之前吃过不少,但福福来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吃。嗯,有点硬,但味道还不错。 特别是炖的白菜,汤汁浇了高粱米饭,泡的入了味,菜拌饭,很是不错。 秀梅婶子给的一大碗饭菜,福福和益哥分了两小碗,又喝了粥,吃了不少咸菜,肚子饱饱的,又是一顿。 吃了饭,福福和益哥就把木桩子挪进外屋,这边益哥收拾碗筷,福福就外屋架稳了木桩子,脚踩着一头,量好尺寸,上了锯子就开始锯。 额,凡事看着容易,等真真上了手,就觉得难了不少。 福福两手扶着锯子,总觉得用不上力,力道不对,锯的木头实在费劲,总是乱窜。 折腾了有一会,总算是入了点门道,福福一角踩着木桩,一手拉着锯子,一手扶着边沿,找了个巧力,总算是连着锯了几下,切面平整了,木沫子也落了一地。 第一一六章:来人 福福折腾了大半夜,费了老大的劲,胳膊酸腿疼的,锯子也只锯到一半,而且越往下越难锯。 福福转悠着木桩,灶里就有烧尽到树枝,福福拿在手里当笔,一点点的画了个规矩的圆,然后沿着黑线,开始锯。 还好,按这速度,一晚上该是能锯下一片的。 福福还不能换手,一换了手就用不上力,只能一个胳膊来回的拉锯,实在是累人。 “姐姐,”益哥实在看不下去,问了好多次,“我来帮你吧。” 福福打发他屋里看书,自己外屋和这个木桩子较劲,“马上到头了,姐姐能行。” 油灯点在屋里,福福外屋就开了门,就着当院照进来的月光,看着亮,不过这锯啊,只要钻进去,手上找准了力道,多是走不偏的。 福福正和木桩子较劲,就听门外好似有人喊她名字,大半夜的福福还不确定,直到家里大公鸡听了动静从鸡窝出来,站在屋门口咕咕叫,福福这才收了锯子,仔细听。 果然,当院有人。 福福站起身,出了屋门,月色下就见月娥站在当街,手抓着大门,垫脚往里瞅,瞧见福福出来了,就又喊了声,福福赶忙跑过去,“月娥姐?” 福福要开门,把人让进来,月娥外头抓着,“不用,我不进去了,就和你说几句话。” 福福纳闷,仔细瞧了瞧月娥,也没瞧出来心急,该不是着急的事。 “今儿是集市,”月娥抓着木门,手在门上不知所措的来回敲打着,“我去赶集,就是,就是卖鸡蛋。” “那个,那个福福,”月娥说完,该是红了脸,月色下福福也看不清,只看月娥低了低头,犹豫片刻又抬起头来,看着福福,“我过来就是问问你,之前那个,那个卖鸡蛋,不是,不是。” 福福一听,就明白了。 一寻思,“月娥姐,你是自己去吗?” 月娥点点头。 福福一听,摇了摇头,“月娥姐,那是小把戏,若是月娥姐自己去,那个卖鸡蛋的法子怕是用不了。” “用不了?” “嗯,用不了,”福福点头,瞧出月娥有几分落寞,“得有人接应的,而且若万一吵闹起来,姐姐一个人也应付不了。” 集市上人多眼杂,月娥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又是自己,这些小把戏,可是使不得。 “姐姐知道了,”月娥点点头,看着福福,扭头往回走,“那没事了,你快家去吧。” 说完,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这才前半夜,月娥若是赶集,还要走着的话,怕是再等一会就该出发了。 唉,福福叹气,刚锯木头出的汗此时全被风给吹散了,就赶忙又拿了锯子在手,一边锯木头一边寻思月娥。 也是个命苦的,福福转悠着木桩子,找准了点,继续锯着,这黑天半夜半夜的就出门,天还冷,还要卖了鸡蛋再家来,唉。 但她也帮不上忙,什么都帮不了,眼下只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福福手上用着力,此时木头已经锯了大半多,手上锯子轻快了些,巧力也用的越发上手,眼瞅着木片子就要掉下来,福福就又转了木桩,一点点锯下去。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福福手里拿着木片子,比她两个脸盘子还要大,切面平整光滑,指甲盖那般厚,正是刚刚好。 福福把木片子拿进西屋,让益哥举着油灯,蹲在门槛里,让圆圆的木片子切面朝上,铺在地上。 嗯,不错,实在不错。 如果整个里屋地都铺上就好了,福福左右摆着木片子,一铺在地上,就光鲜不少,油灯下更是发亮,比土可是强的太多了。 “就这样了,”福福拍拍手,把木片子放墙角收好,“一天切一片也成,这年起怎么也能铺完一个屋子。” 福福又收了锯子,木屑倒进灶里,木桩子挪到一边,立在墙边,也不占地方。 “姐,这桩子都要锯了吗?”益哥帮忙把木桩子挪好,就开始犯难,“好累的啊。” “没事,”福福洗了手,拿了书卷,脱了外衣钻被窝,“咱有的是时间。” 福福手里拿着书卷,翻了几页,扭头瞧着窗外月色当空,就想起了月娥。 自己还能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不用害怕走夜路,更不用犯难卖不出鸡蛋,吃的饱,也不受冻,手上还有书卷,更是有心思折腾家里,想来这一切,对月娥来说,都是难得的。 福福看着益哥,整个人埋在书卷里,看的认真。 她是知足的,老爷子留给她二两的银子,还有这些存书,益哥勤奋懂事,虽然他们姐弟俩无依无靠,但她现在一点都不怕。 以前还有慌神的时候,但现在,家里存了一年多的吃穿用度,还有一两的碎银子,书卷也给了底气,福福心也宽了不少。 福福心想着,不一会就困意来袭,翻身睡了过去。 终于可以做豆腐了,秀梅婶子前脚过来嘱咐她要去碾豆子,福福后脚就蹦哒哒的提着水桶,把泡好的豆子和水舀了均匀,扁担一扛,挑着两个水桶就出了门。 秀梅婶子家人多,泡的豆子也多,老叔挑了两大桶,婶子也挑了两桶,柔儿更是拿着小半桶跟在身后。 “婶子,你做这些豆腐啊?” 福福跟在身后,看清了婶子家的豆子,又看看自家的,不到婶子家一半呢。 “我家人多,”秀梅婶子笑,“还要给柔儿爷爷奶奶家一些,豆腐就做的多。” 福福点点头,刚走了两步,就见德正娘也挑着桶出了大门,“大娘,你家也做豆腐啊?” 德正娘嗯了声,一齐往村里的碾屋走,“婶子,我都不会做豆腐啊,你到时候得教教我。” 虽然秀梅婶子和她说了好几遍,先把泡好的豆子碾成豆浆,然后锅里烧开,再慢火煮,让豆浆在锅里结层豆皮,还要稍微凉一下,再开始卤水点,要等豆腐慢慢凝固,还要把豆腐脑放豆腐槽里压实,豆腐成块。 理论福福能做到倒背如流,可真真的让她操作,还是有点打怵的。 比如豆浆烧到啥程度?卤水咋点?点多少?福福心里都没数。 第一一七章:好吃 福福看着眼前的石碾子,水瓢舀上半瓢的豆子和水,倒进口子,人转着石碾,不一会,就流出白花花的豆浆,滴在水桶里。 先碾她家的,有秀梅婶子和德正娘,福福也帮不上啥忙,只和柔儿边上看着,偶尔递个炊帚啥的,打着支应。 泡了两桶的豆子,一上碾子压,又加了不少水,竟然出了四桶半的豆浆,真如秀梅婶子说的,这些豆子啊,就够她家小锅一锅的。 果然,满满一锅的豆浆。 老叔帮她把最后一桶豆浆倒进锅里,就嘱咐她开始烧火,“你先烧着,等你烧开,差不多了,你婶子就家来帮你点卤水。” 福福高兴的直点头,又见老叔从兜里掏出个布包,“这是卤水,先放着,一会你婶子来了,化一点就成。” 福福把卤水收好,又送老叔出了门,这才家里开始烧火。 锅里满是碾好的豆浆,沫子鼓的老高,白白的,带了点嫩黄,颜色实在是好。福福烧着火,慢慢的锅沿冒上热气,福福就把锅里的沫子给舀出去,只留干净的豆浆在锅里加热。 婶子说要慢火煮,福福灶里不敢多放柴,唯恐火大了,还要随时翻着锅里的豆浆,不要粘锅,若是稍一粘锅,就能闻到糊味,蒸锅豆浆味道就变了。 她实在小心,眼睛盯着火,手上掐着柴,眼瞅着锅里的豆浆沸腾起来,香味也溢出来,开锅了。 福福就拿两个小碗,各舀了半碗在里面,然后端一碗给益哥,“没有冰糖,味道可能清淡些,你尝尝。” 益哥欢喜,放下书卷端起碗,嘴对着碗边慢慢就嘬了一口,眉眼全是笑,“姐姐,好喝。” 没放冰糖,也没搁枣子啥的,就纯纯的豆浆味,喝个新奇还是好的。 豆浆开了锅,福福就再小火慢慢煮,盯着锅里生怕错过结的那层豆皮,等呀等,不多一会,豆浆表面就慢慢聚起来,形成一层薄薄的豆皮,热气蒸腾而上。 福福赶忙扯了火,正灶里折腾呢,就听门外家里几只鸡叽叽喳喳叫,秀梅婶子随后就进了屋,“开锅了吗?” “婶子,我正撤火,”福福把灶里的柴扑灭,抬头看秀梅婶子,“烧开了,已经结了一层豆皮,婶子你看看,成了吗?” 秀梅婶子拿起锅台的水瓢,锅里舀了豆皮,拿出来,又用水瓢把豆浆都锅底翻了几翻,“嗯,再凉一会,就该点豆腐了。” 说完,就另拿了个干净水瓢,舀了清水,化了卤水在瓢里。 福福好奇,凑过去,卤块黑黄澄一块块,瞧着颜色倒是不好看,化了卤水,味道也一般,“婶子,这就是卤水?点豆腐的?” “就是了,”秀梅婶子转悠着水瓢,让卤块化的快些,“这点多少卤水也是有讲究,点的多了,豆腐显老,卤水少了啊,做出来的豆腐嫩,锅里一顿就散开,都不好吃。” “卤水得点的将将正好,才合适呢。” 秀梅婶子说着,又拿了水瓢锅里翻了两翻豆浆,就开始点豆腐。 这卤水一下锅,豆浆就慢慢凝固,先是一个个小疙瘩,随着卤水的越来越多,锅里的小疙瘩就结成块,成了一块块的豆腐脑。 豆腐脑成堆的在锅里凝聚,刚刚还泛白的豆浆水也变的橙黄,锅里形成了黄的豆水和白的豆腐脑,甚是分明。 不消一会,豆腐就点完了,豆腐脑在锅里慢慢凝聚,婶子舀了块豆腐脑,起身用筷子夹了口放嘴里,“嗯,合适的。” 福福赶忙凑过去,也吃了一口,这种纯纯的豆腐味,抿在嘴里就要花化开,一嘴的豆香。 “婶子,我盛点豆腐脑?” “再等会,”秀梅婶子拿水瓢锅里又轻轻转悠了两圈,“把笊篱哪里,一会捞一点在碗里,切点葱,倒点酱油。” 福福赶忙拿了碗,“婶子,还有啥?” 秀梅婶子在灶台前忙,福福开始打支应,这边婶子捞豆腐脑,福福知道马上要压豆腐了,就拿了洗好的纱布出来,站着,等着婶子吩咐。 “得找两个木棍子,一会支在水缸上,上面坐着豆腐槽子,槽里铺好纱布,豆腐脑放进去啊,”秀梅婶子弯腰用水瓢转着豆腐脑,开始嘱咐福福,“再铺上盖帘,盖帘上放个水桶,装满水。” “压个一个来时辰,”秀梅婶子回身,出了屋门,院子里瞧了两眼,指着柴火堆墙角立着的两个木棍,“那边挑两个棍子,擦干净,挑个结实点的。” 婶子说完,就院子里把豆腐槽子拿进屋,“这豆腐槽子你家压完了,算算时辰,正好我家能用上。” 婶子把豆腐槽子带了来,福福也是才瞧见。 里外忙了一通,把一口空缸挪到外屋中间,支上木棍,放了槽子,再铺上干净纱布,秀梅婶子这边就用水瓢开始舀豆腐脑,放进槽子里,紧接着就豆水豆哗啦啦从槽子溢出,流进水缸里。 还真合适,豆腐脑把槽子装的满满的,提了两下纱布,上头铺平,将将能放下盖帘,福福又把水桶装满水,秀梅婶子提上去,压在盖帘上,顿时又挤出来不少豆水。 “就这样压着,”秀梅婶子擦擦汗,四下都看好,“来回走动可别碰着棍子,豆腐槽子若是掉下来,这一锅豆腐可就白做了。” 福福笑,也跟着擦了汗,“我会加一万个小心的,婶子。” 终于忙完了,留婶子吃个豆腐脑也没时间,福福想去帮忙,婶子也不用,福福只得眼瞅着秀梅婶子回了家,婶子家此时炊烟袅袅,该是在煮豆浆了。 福福回了院子,收拾了屋子,又把豆渣拿出来,捏一点出来喂了鸡,剩下的一大包就揉成团,盖帘上铺了纱布,一个个豆渣团就纱布上放着,揉了十来个。 这年头,豆渣也是好的,能做饭,能当菜,还能直接吃。 嗯,日子一穷着过,啥都当好的,不舍得扔。 收拾的差不多,锅里也空了,福福就开始熬粥,然后捞出来的豆腐脑再加点盐,端上炕,眨眼工夫这饭菜就有了。 第一一八章:月娥娘 把水桶拿下去,又去了盖子,掀开纱布,压好的豆腐就印入眼帘。 一槽子的豆腐脑,此时剩到大半,实实在在的一大块豆腐,秀梅婶子帮福福把槽子拿到锅边,又拿了菜刀过来,让福福端着盖帘,就开始给豆腐切块。 “婶子,你家豆腐点好了?” 福福看着自家豆腐一个个冒着热气,还有盖帘和纱布的一道道印子,一块块铺在盖帘上,实在是越看越欢喜。 “你老叔家里点呢,”秀梅婶子把豆腐切好,又用铲子一块块的挪到盖帘上,“我过来帮你把豆腐切了。” 这一槽子的豆腐,铺了福福三个盖帘,婶子前几日拿的那几个新的,这次是全用上了。 福福瞧着盖帘上一个个大大的豆腐块,还冒着热气,满是豆子的清香,刚又吃光了豆腐脑,这会馋劲又上来,就随手揪了一块,沾了点酱油,放进嘴里,“婶子,这豆腐好吃的。” 就像婶子说的,不嫩,也不老,刚刚好,有豆子的清香,还有股淡淡的淡淡的卤水味,实在是好吃。 “婶子,”福福又揪了一块,沾了酱油,递到秀梅婶子嘴边,“婶子,你也尝尝,真的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豆腐了。” 这话不假,这样纯正的手工豆腐,真真的天然,味道特别纯,好吃。 婶子张口吃了豆腐,也跟着笑,点点头,“是不错,好吃的。” 婶子说完,就手拿了槽子,又帮福福把缸挪回原地,这才家去。 此时天将傍黑,夕阳西下,福福院子里伸着懒腰,把棍子又墙角立好,看上院德正家烟筒也冒着烟,该是也在做豆腐。 福福院子里转悠着,数了数家里的小鸡崽子,一个也不少,就开始屋里拿出锯子,挪了木桩子出来,开始锯木片子。 福福有了经验,又吃的饱,实在卖力气,锯的累了就抬眼看看西下的夕阳,只觉得不一会,日头还没落下去了,就又锯了一片出来。 福福把两个木片子拿在手,对着薄厚,嗯,没的多少偏差,还不错。 福福一手一个木片子,无聊的瞧着,福福心里刚想今日份的算是完工了,就见家门口站着个人,福福一愣,乍一眼还没瞧出来是谁,不由得走了几步。 “二娘?”福福看清了人,还是有些犹豫,人是月娥娘吧?论辈分,她该叫二娘? “哎,”福福刚叫出口,月娥娘就脸上带笑,开了门,进了院子,过来就要拉福福手,故作亲近,“福福吧?哎呦,这才多阵子没瞧见,大姑娘了啊。” 福福闪了身,掩了掩门,刚躲了月娥娘的亲近,一转头,人就又凑过来,打量她,嘴里还啧啧几声,“哎呀,人都说自从你爷撒手去了,你就转了性子。” “我还不信,”月娥娘说着,自顾就往屋里走,“这外头瞧你锯木头,哎呦,这架势,看着可是勤快的。” 福福心里厌烦,略一犹豫,还是上手拉住月娥娘的赭红袄子,“二娘,你咋来了?找福福可是有啥事?” “哎呦,瞧你这小姑娘说的,没啥事二娘还不能看看你们姐弟啊,”月娥娘个子不高,精瘦的身材,穿了赭红色绣花的袄子,青布棉鞋,两手这会揣在袖子里,因着福福拉了袖子,倒是站在院子没动,只四下打量福福院子,“这谦益呢?二娘来了也不出门迎迎?” “谦益屋里呢,”福福看了眼西屋,“我叫一声,让他出来。” 福福冲西屋叫益哥,唤的声音极大,用了喊的,“二娘家里来了,你快出来。” “哎呦呦,你这小丫头,嗓门还挺大,”月娥娘拍着福福胳膊,“快小点声,小点声,喊这大声,前村的都能听了。” 福福心想,前村的听见了才好了。 “这是鸡窝呀?”月娥娘走到鸡窝前,上脚就踢了踢鸡窝门口,里面已经进窝的公鸡母鸡吓的不行,叽叽喳喳就跑了出来,大的小的,扑腾着翅膀,吓到了。 福福瞧着,心里来了气,自己养了这么长时间,每每都是小心伺候的,又是喂吃又是喂喝,小鸡崽子更是屋里养了一阵呢,眼下瞧着它们四处逃窜,小鸡崽子们更是叽叽喳喳找老母鸡,月娥娘还在那笑,“哎呦,你还养了不少。” 福福的火气压不住,刚要上前说上几句,就见益哥从屋里出来,看看福福,又瞅了眼月娥娘,还没说话,月娥娘就走过去,绕着益哥就左看看右看看,哎呦个不停,“是我啊,我是你二娘。” “哎哟,这孩子,这模样,”月娥娘还拍了拍益哥胳膊,“哎呦,这读书认字啊,就是不一样。” 福福看了眼月娥娘,就拉过益哥,嘱咐他,“谦益,你屋里乖乖看家,二娘家来了,我也正寻思去看看月娥姐。” “这不正好,”福福说完,推了益哥堵住家里的门,上手拉着月娥娘不让进,“正好二娘来了,我去瞧瞧月娥姐。” 家里刚做了豆腐,又囤了粮食和菜,月娥娘这般性子,福福可是不想让她进家门的。 福福毕竟年纪小,力气不大,拉了两下没拉动,就见月娥娘又要往屋里去,“你月娥姐没在家,出去卖鸡蛋还没回。” 月娥娘说完,抬脚就要进屋,福福知道硬拦是拦不住了,就哎呀一声,“二娘,你瞧我这记性。” “二娘也来了好一会,还没让二娘进屋呢,”一边说着,福福还不忘一边拍拍自己的脑袋瓜,“二娘,快屋里坐,喝杯茶。” 说完,福福还要把人往前推了推,热情的有些过了头,月娥娘一愣,回头看福福。 “二娘,你快屋里坐。” 福福就笑,回头又看着益哥,使眼色,“谦益,上院德正家今儿不是做豆腐吗,还说要送下来咱们尝尝?” “你快上去,和大娘大奶说一声,”福福手上还热情的往屋里推人,这下推不动了,心里一边笑一边继续说,“就说家里二娘来了,咱要留家里吃饭,正好新做的豆腐炖一炖,可是好呢。” 第一一九章:张罗 嗯,德正家和月娥家的那点事,之前就吵的厉害,一直没和好,眼下福福就不信月娥娘不怕德正娘。 果然,福福刚说完,就见月娥娘生了几分惊慌,垫起脚开始往上院瞅,“那个,上院的要下来啊?” “是啊,”福福一本正经,“这马上了,该是要下来了。” 说完,福福就瞅着月娥娘,热情的把人往屋里迎,“二娘,你快进屋等等,还没吃饭吧?正好,一会我炖个豆腐,我这厨艺也不好,二娘就将将留下吃一口。” “哎呀,不了不了,”月娥娘连连摆手,扭头就要往外走,“我这正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得回去,得回去。” 说完,福福也拽不住,小跑着就出了院子,福福跟在身后,不忘继续拉着人不让走,还让人常来。 福福瞧着月娥娘在夜色下走远,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上院,唯恐德正家出来人,福福就站在门外,一直瞧着人没影了,才回身锁了门。 该养条狗了,福福心想,看家的,还能咬人。 天黑了,夜空中星星点点,福福站在自家院子里,抬头看天又转头看着村里的家家户户,远处的山依稀能见,近处的人家也就在眼前。 一个村子里住着,有些事,怕是躲不过的。 福福本想小心翼翼的过好自己的日子,村子里那些家长里短,能避就避,但今儿月娥娘来了这一趟,福福才彻底惊醒,怕是躲不了的。 该有的往来,要算的人情,会有的见面,可能要发生的事,就是她再不想,有些,福福怕是也躲不开。 益哥把家里的公鸡母鸡撵进鸡窝,这会站在门口,姐弟俩一人倚着一扇门,安静极了。 “姐,”过了好一会,益哥才开口,“二娘来干啥了?” “就是路过,”福福把锯子拿进屋,又开始挪木桩子,“瞧见我锯木头,就进来问几句。” “没事,”福福说完,看益哥没接话,以为是担心,就笑着安慰,“是不是她踢了咱家鸡窝,把你吓到了?” 益哥点点头,“有点,但是姐姐,我不怕。” “咱没啥好怕的,”福福就笑,“就是再不讲理,也欺负不到咱头上。” 姐弟俩把木桩子娜进屋,福福手拿起两个木片子,插了门,屋里点了油灯,益哥读书,她就洗了手,开始收拾豆腐。 新做好的豆腐此时已经凉了下来,一个个豆腐块铺了三个盖帘,福福端了两个下来,水桶里装了水,又撒了盐,两个盖帘上的豆腐福福都捡到水桶里,又把水桶抬到东屋,好存储。 这水桶里的水,是要按时换的,还要撒上点盐。 剩下的一盖帘豆腐,福福就外屋放着,盖上纱布,想吃就随时切一块,很方便。 等忙完,大半夜的,福福就开始张罗明天的伙食,炖豆腐,肯定是炖豆腐的,那做什么饭呢? 福福屋里转悠着,最后还是舀了一小碗的白面两小碗的苞米面,热炕头一发,明天锅底炖豆腐,上面蒸苞米馒头吧。 第一二零章:阵线 福福炒了白菜,又锅里切了一大块豆腐,添了水,放上蒸笼,把醒好的面团放在蒸笼上,就开始添茶,大火烧。 为了做顿饭,福福可是起个大早。 馒头蒸在锅,天也转亮,福福喂了鸡,又鸡窝里捡了两个鸡蛋,刚放进篮子,益哥就掀了门帘,已经穿戴好,但还没洗漱,迷迷瞪瞪的,“姐,你今天起这么早?” 福福把脸盆里倒了温水,让益哥洗脸,这边灶里又添了一把柴,锅里的菜香和馒头的香气溢出来,实在好闻。 “姐,炖豆腐了?”益哥脸上还挂着水,转头就用小鼻子冲着哈汽嗅了嗅,“苞米面馒头?” “鼻子还挺灵,”福福笑,“白菜炖的豆腐,蒸的苞米面馒头。” 白菜炖豆腐,虽说没肉,但味道实在是好吃,也不缺油水,白菜鲜嫩,豆腐清香,炖的又烂,他们姐弟俩一大早就吃了两大碗的菜,一人三个苞米馒头,才撂下筷子,吃的饱了。 “姐,”益哥吃完,帕子擦着嘴,小脸蛋长了肉,胖乎起来,“你做饭做菜越来越好吃,我顿顿都吃的多了。” “家里有油也有菜,姐姐也是瞎折腾,”福福倾身,掐了掐益哥肉嘟嘟的脸蛋,“你喜欢吃就好,多吃点,咱好长肉。” 益哥躲不过,福福刚放了手,小家伙就开始反抗,“姐,你不要老掐我脸蛋。” 福福瞧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好笑,一个忍不住,刚要再掐两下,就见他笑嘻嘻的往后躲,“姐姐我都长大了,你不要掐我脸蛋。” “好好好,”福福笑,收回手,“不掐了不掐了,以后也不掐了。” 饭后这样闹一闹,福福的心情实在是好,以至于当收拾了碗筷,这边益哥读书,她就翻出买的布料和阵线,热炕头一坐,有模有样的就要开始做衣裳。 嗯,她要做衣裳。 穿好了阵线,也带了顶针,边上放了剪刀,布料往炕上一铺,福福翻出两件合适的旧衣,一件益哥的,一件她的。 做衣裳,福福还是知道些的,这个身子有记忆,之前做过。 但当福福按照记忆开始画样子、裁剪衣裳、穿针引线,一样样下来,说实话,还是很生疏,唯恐哪里出了差错。 新买的布料,福福很是小心的,裁剪下来的碎布头,福福就单放一边,和集市上买的那包碎布头分开,留着单独用。 一针一线,真的当思不易。 福福忙了一上午,磕磕绊绊的,终于裁剪好了布料,还上手缝了几针,终于手法稍显熟练,阵线做的有点模样了。 “这些碎布头,”福福收拾着炕,把衣裳和阵线裹在一边,碎布头收起来,“到时候纳鞋底。” 这样算起来,活计是一样接着一样,整个冬天怕是有的忙了。 也没有棉花,福福低头瞧着自己穿在身的袄子,又转头看了眼益哥,他俩的袄子都是穿了有几年,年年缝缝补补接着穿的,眼下里面的棉花早就不保暖,但好在厚实,倒也抗冻。 第一二一章:雪天 福福一天没出门,到点就做饭,吃了饭就窝在炕头做衣裳,累了再看会书,偶尔辅导益哥功课,一天下来还算充实。 就是有点累眼睛。 福福揉了眼,趴着窗子,看向窗外。 未到傍晚时分,天已经灰蒙蒙的,远远近近泛着白边,阴了天。 “不会要下雪了吧?” 福福一瞧窗外这阵势,四下皆苍茫一片,不由连忙穿鞋下地,批了外衣就往外跑。 要是下雪,可是好了。 福福高兴,跑到院子里,抬头看看天,又四下瞧瞧村里的人家院落,正袅袅炊烟,该是又要生火做饭了。 下雪吧,下点雪吧,福福一边往屋里抱柴心里一边念叨,若天地间茫茫全是白雪,该是怎样的一番盛景。 福福灶里点了火,锅里添了水,整个人就透过屋门,看着屋外。 天气日渐清冷了,如今日头刚落,人在屋里呢,就得裹紧衣衫,实在冷人。 福福灶台里忙上忙下,做的米饭,又炖了白菜豆腐,等收了火,当院真真的飘起了雪花,小小的一片片,从天而降。 福福高兴的直在院子里跑,飞雪打在脸上,扑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化了她一身。福福就脸冲着天,任由雪花落下,冰凉凉的一沾到就融化成雪水,丝丝点点。 雪花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薄薄一片,片刻就团团簇簇的落下,大片的雪花一滴到脸上就融了成滴的雪水,挂的满脸都是。 益哥也出来了,院子里来回的跑,嘴巴张着,吃着落下的雪。 眨眼间,地下就落了薄薄一层,印出满地的脚印和鸡爪子,树上也挂了雪,远远近近的山间,更是如同画布一般,勾勒出层层叠叠的水墨画,实在养眼。 家里的大公鸡扑腾着翅膀,也追逐着片片雪花,撅着嘴,四下里就啄个不停,啄不到片片雪就开始满地的跑,撒欢。 大公鸡这一折腾,家里的母鸡和小鸡崽子们也消停不了,满院子的叽叽喳喳,咯咯的叫个不停。 福福刚享的片刻安静,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入眼就是满院子的鸡飞,还好益哥小孩子心性,跟着起哄,你追我赶的,跑来跑去。 月亮虽躲在云里,但下雪的夜晚比有月光还清明,福福还是惊讶了。 雪花印照大地,还闪着光,此时虽然只铺了大地薄薄一层,但瞧着实在通透。家家炊烟渐消,人语声渐起,饭菜香传来,多了十分的烟火气。 福福伸出手,接了满手的落雪,眼瞅着它们点点化成雪水,霎时冰凉,转眼间手上的余温就温了雪水,一滴融了一滴,掌心里聚成一团。 “姐,”益哥跑了来,小脸红彤彤的,额间还冒了汗,“终于下雪了。” “可不,”福福把益哥拉在身前,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出来看雪。” 初冬,初雪。 福福转身,洗了手,益哥帮忙放桌子拿了碗筷,也不用点油灯,这会屋内被雪花映的透亮,一边吃饭一边看着雪花飘落,片片落下,眨眼工夫就盖严了刚踩的脚印,天地间尽是纯白。 真好。 此情此景,倒是少了食欲,福福和益哥都只喝了一碗粥就撂下筷子,两眼都直勾勾看着窗外。 以前不懂,心想古代的文人墨客,怎么能写出那么高远的诗篇佳作,不解他们心中的万千情怀,但是此刻,福福看着窗外的大雪,触景生情。 落日黄昏,山川高远,人家旁落,天地间苍茫,手眼到处尽是宽阔,此情此景,怎不让人心生感慨。 福福和益哥也不急着收拾饭桌,两人一个搬个小凳子,出了屋门,靠着院墙一坐,裹着厚衣裳,就呆呆的看雪。 雪花好似能猜透人的心思,刚一落坐,就厚重了几分,放眼望去更是紧密的透不过些许亮光,天色转暗了。 姐弟俩头顶衣裳,手支着下巴,正看的认真,德正娘远远的走下来,就见屋门口墙边两个黑影,刚一推了大门,才看清人,“福福?谦益?” 福福一听家来人了,又是德正娘,赶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跑过去。 “大娘,你咋来了?” 德正娘手上拿着一个小碗,是空的,看他们姐弟俩蹲在院子里,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俩蹲院子里干嘛?” “就,”福福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看雪。” “看雪?”德正娘疑惑,“这雪有啥好看的?” “这不是今年第一场雪吗,”福福快走两步开了屋门,迎德正娘进来,“大娘,你来有啥事?” “你那个,之前集市上买的,那个辣椒吧,”德正娘把空碗上前递了递,“你大奶爱吃那味道。” 福福一听就明白了,笑着接过来,垫脚把挂在墙上的辣椒袋子摘下,开始装辣椒。 “家里有只大公鸡啊,最近也不知咋了,不吃东西呢,”德正娘话多了起来,“两三天了,我一寻思,就干脆杀了吃肉。” “还没下锅呢,”福福把小碗装的满满的,又想家里再找个小袋子多装点,德正娘拦着说不用福福才作罢,就听德正娘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说,“你大奶说这鸡肉炖土豆,想放点你这辣椒。” 福福就笑,“炒葱蒜的时候撒点,炒出辛辣味,再下锅炒鸡肉,就好的。” 顶着雪,刚送德正娘出了大门,福福正要关门呢,就见她又转过头,“一会菜出锅了,我让德正给你送下来点。” “大娘,我们刚吃完饭,”福福摆手,“饱饱的呢,不用送菜下来,不用的。” “留着明天热了吃,”德正娘端着碗上院走,大雪落了满衣裳,头上也白花花一片,“这家去就下锅,炖个小半时辰就能出锅了。” 福福张口还想再说点啥,人转眼就走远了,大雪茫茫,看不真切。 “好吧,”福福关了大门,和益哥往屋走,嘱咐他,“一会你德正哥下来,给咱送好吃的,咱屋里听着外头动静,大雪天的,可别让人多等。” 第一二二章:出门 屋里收拾了碗筷,本来晚上吃的不多,又寻思一会德正下来送鸡块炖土豆,福福想了想,就把饭菜热在锅里,灶又添了柴,慢火热着。 “姐,咱还要吃饭?” 益哥看出福福所想,福福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一会尝尝鸡块,光吃鸡块也不行,得有饭就着,姐就先把饭菜热着。” 小家伙哦了声,继续翻书,过了好一会,福福以为这茬过去了,就见益哥放下书卷,脸上恍然,“姐,你今天晚上吃的少,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娘家要给咱送鸡块。” 要不是益哥一脸纯真,满是好奇,福福真以为小家伙故意的,德正家杀鸡,她咋知道。 福福扶额,瞧了瞧桌面,“姐姐今儿是看雪景,看出几分感慨来,食欲就少了。” “现在呢,”福福撇了眼窗外,“雪景看完了,感慨也去了,正好大娘家送鸡块,这饿劲啊,就又上来了。” 福福说完,就见益哥咧嘴笑,还点头,“姐,我也是,我也是。” 额,好吧。 此时炕上放着书桌,桌上置着油灯,屋内光线昏黄、闪烁,福福和益哥坐在对面,捧着书,益哥在背,福福在看。 外面下着雪,屋内温馨暖和,手上有书卷,手边有热水,窸窣的翻书声时时响起,在这静谧的雪夜,心格外安静。 沉浸在书卷中,姐弟俩早就忘了时间,也忘了德正要下来,等两人缓过神,只听有人敲窗,窗外站着人,身上落满了雪,正唤益哥。 “德正哥?”益哥放了书卷,趴着窗台确定了来人,三五步就下了地,穿上鞋,开门跑了出去。 福福后脚跟着,看益哥衣裳都没顾上批,就拿了外套出门。 “德正哥,”益哥欢快的把人迎进来,还上手帮忙拍落德正身上的雪,满眼都是高兴劲,“你来了。” 福福一直都纳闷,益哥为啥这么喜欢德正,益哥人前人后多是小大人模样,但每每见着德正,就小孩心性出来了,咋咋唬唬的,话也多了不少。 德正端了两个碗,一个满大碗的鸡块炖土豆,还有一大碗的米饭,白米饭。 福福把碗接过来,菜倒入自家的碗里,咸香辛辣,肉香扑鼻,土豆也是炖的入味,酱香十足,汤汁更是粘稠,料香浓郁。 味道实在好闻,还是热乎的,碗摸着还有些烫手,刚把菜倒进自家碗里,福福就忍不住咽口水,盯着大碗瞧,纳闷,“咋这么多鸡肉块?” 一大碗的菜,上面的土豆还有几块,但一倒入自家碗里,底下露出的,全是鸡肉块,还是那种肉多的。 “我娘盛的,”德正接过装菜的碗,扭头往福福手上的碗里瞅了眼,下巴指了指,“这不也有土豆吗?” 好吧,说的也对,土豆有还是有的。 福福又瞧瞧德正手上装饭的大碗,犹豫着,没接,“我家也有大米。” 德正一听,又往前递了递,“拿着吧。” 福福只得又把饭接了来,倒入自家大碗,也是满满一大碗,压的紧实。 “谦益,我家去吃饭了,”德正接过碗,也不让福福洗干净,就摞在一块,空出一只手摸摸益哥头,“你好好读书。” 说完,就扭头往外走。 雪,越发大了,此时地下积了厚厚一层,踏脚已经没过鞋底,眼前更是白茫茫一片,还起了风,吹着雪花漫天的飞,让人睁不开眼。 “你屋里备点柴火吧,”德正出了门,左右瞧了瞧,“这雪怕是得下一晚,柴火湿了不好生火,你屋里饱一点进去。” 福福点头,估计是刚刚在屋里看她灶坑里没柴,嘱咐她这么一句,“我一会就弄。” 送走了人,关了大门,她和益哥来回跑了三五躺,足足备下两三日的柴,才关了门,端着饭菜上了桌。 “咱吃点。” 福福笑,闻着肉香,实在是忍不住,又拿了两个小碗,挖了小半碗的米饭,倒入汤汁,给益哥夹了个鸡肉块,自己也夹了一个,抿嘴就开始吃。 别说,德正娘做的菜,除了稍微有点咸,味道还不错。 咸了也好,下饭。 一块鸡肉、一个土豆块,又一勺的汤汁,福福就下了半碗饭,意犹未尽。 福福见益哥撂了筷子,也跟着放了筷子,喝了口水,就着油灯,瞅着菜碗,“还真是,鸡块多不少。” 福福又拿筷子扒拉了几下,菜碗里的鸡块,全是带肉的,鸡翅、鸡爪、鸡脖子啥的,没肉的鸡块是一个都没有。 福福盯着菜碗,恍惚了好一阵。 这一大碗的鸡块炖土豆,他们姐弟俩可是省着吃,一顿吃个一两块解解馋,家里又有炖好的白菜豆腐,冬日里饭菜也能存的住,一碗菜吃了有两三天。 雪,稀稀落落,停停下下的,也有三两天。 这几天时间,福福和益哥,大门都没出。 院子里倒是踩了雪,还堆了雪人,扫出一条出门的小路,等天气真真转晴,阳光高悬,风了停了,福福才又加了件厚衣裳,出了门。 外面脚印不多,下雪这两日该是也没人出门,福福迈出脚,踩在雪地上,一落入,就没了小腿肚,腿上凉兮兮的。 福福手上抱着布料,拿着针线,她要去找秀梅婶子,这几日没出屋,福福给益哥做的衣裳也有了点眉目,眼下要做里衬,福福还是得问问婶子。 阳光照下来,映着雪地白茫茫一片,晃的刺眼,福福一路眯着眼,深一脚浅一脚的终于走到了婶子家门前。 婶子家大门外三三俩俩成行的脚印,进进出出的,该是有人来往。福福站在大门外一边跺脚,去了鞋上的泥,又拍去裤脚的落雪,一边听着屋里动静,刚要推门,一抬头,就见婶子家屋门开了,前前后后出来几个人。 刚低头跺脚,这会一抬头,眼睛有些不适应,人还没看真切,声音就传了过来,福福听清了。 兰儿后娘? 福福纳闷,扶着门框,没听错吧? 正门外犹豫,就听院子里又传来动静,兰儿后娘扯高了嗓子,骂骂咧咧的,说话不中听,“谁家做兄弟媳妇的,有你管的多!” 第一二三章:回来 福福听了一愣,吵起来了? 正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就觉脚步声渐近,还没来得及转身,大门就开了,一张火气不小的脸露了出来。 是兰儿后娘,脸通红,还拧巴在一块,嘴里骂骂咧咧的不是好话,刚开门瞧见了福福,稍一愣,哼了声就往外走。 紧跟着兰儿后娘身后出来的,是个身量不高、一脸黢黑的男人,模子里倒是和老叔有几分相像,只脸上皱纹深刻,该是兰儿爹了。 兰儿爹回来了? 眼睛对上眼前的人,福福稍一愣,挤出一抹笑,还是打了招呼,“大爷?” 兰儿爹略一停,打量着福福,然后又瞅了眼前头赶路的兰儿后娘,站了脚,“这是福福吧?” 福福点头,正好身后的老叔和秀梅婶子出来,瞧见福福,又见她抱着衣衫布料,“福福,婶子今儿个忙,你先家去,等婶子忙完了过去找你。” 说完,几人就又走远,看方向是去了兰儿奶的院子。 福福站在门口,边上站着柔儿和水灵,看老叔和兰儿爹前头走,比划着什么,秀梅婶子后头跟着,踩着雪,路难走。 “没事吧?” “因着兰儿的事,”柔儿摇头,“我大爷前两天家来的,这不下雪了,我爹娘也没怎么出屋,今儿一早我大爷他俩来的我家。” “我爹娘才知道回来了,”柔儿念叨,“也不知我后大娘这两天都说了啥,我大爷现在犹犹豫豫的,说是有几分想让兰儿嫁过去的意思。” “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刚说话的时候我爹娘没让我和水灵在跟前,只听了这么几句。” “然后就吵起来了,”柔儿摊手,带着几分无奈,“我后大娘下地就走了。” “估计是去我奶那了,”柔儿说着,要拉福福进屋,福福笑着摇头,听她继续说完,“我爷奶一时半会估计松不了口,但我娘心急,唯恐我后大娘不要脸面,自顾做主替兰儿把事情应下。” “唉,”说完,柔儿叹口气,“我大爷早回了半个月,还顶着雪家来,我爹娘没寻思到,让我后娘和我大爷私下说了不少话。” 好好一个大晴天,本来风和日丽心情很好,现在搅的福福心神不宁,抱着衣衫布料,顶着寒风,不知如何是好。 “福福姐,”水灵小丫头胖嘟嘟的小脸冻的通红,哈着气,刚搓了手,就抓着福福衣角,把她往屋里拉,“福福姐,你屋里来。” “姐姐先不进去了,”福福蹲下身,摸摸灵儿的脑袋瓜,“姐姐一会家去看看,你冷的吧,快乖乖和姐姐家去。” 说完,福福笑着和柔儿点点头,慢慢往回走。 这几步路,不知是雪路难走还是福福心思沉重,只觉脚难伸,步难迈,一步步走的实在是慢。 兰儿?兰儿怎么办? 福福心里就想了兰儿一路,想着她纤细弱小的个子、倔强坚强的眼神,一想到前路漫漫,又想到兰儿后娘给她说的那户人家,福福心里的寒意更浓了。 福福情绪低落,不想进去传给益哥,就站在自家大门外,想着心事。 自己能做点什么?难到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福福赶到很无助,赶到自己的小身躯终究是小,顶不起这小小一个村子的天地。 重生一世,她,也终究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那些惊天动地、拯救民生的大义大举,在哪里,都和自己沾不上边。 能做点什么?在这一方天地? 福福盯着地上的白雪,阳光照的反射出五彩缤纷的光,点点缀缀的,晃眼。她四下看着村子,包裹在茫茫的白雪中,如此的圣洁高雅。 这份白净,和白净下的人心,真真难猜。 福福站了有一会,稍一回神,整个人就冻的不行,冷意上来了,赶忙推了门,家去进屋。 益哥还在埋头读书,看福福回来了,有些惊讶,“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婶子和老叔在忙,”福福上炕头,裹着被子,一下就暖和了,“我就没多待,回来了。” 说完,摊开抱的布料,叠好,炕上收起来,然后拿过一卷书,坐在炕头翻看。 书卷,真真的有股魔力。 心焦烦躁了,一翻起来,不管看过多少遍,只要用了心思,就能平复自己那颗不安的心,整个人慢慢的平静下来,陷入其中。 福福翻着,一页接着一页,终于从头翻到尾,收了书,她整个人也安宁不少,呼出一口长气,扭头看着窗外。 该来的,总会来的,躲是躲不开的。 “谦益,你说,”福福见益哥也放了书卷,手支着下巴,在休息,就随口问出,“你兰儿姐,要嫁个啥样的人家才好呢。” 小家伙还真的认真考虑起来了,挺直了身板,好个思量,才开口,“要近一点的。” “近一点?” “若是嫁的远了,兰儿姐会想保成的,”益哥很是认真,“远的话,兰儿姐也不放心保成在家。” 这个是的,“还有吗?” “还有?”益哥抬着小脑袋,想了想,“还有,得对兰儿姐好,不能,不能和保成后娘似的,说话也不好听。” 福福看益哥,人不大,说起话来一本正经,妥妥的小大人模样,心里暖了几分,有了笑意,“那谦益你想想,咱附近有这样的人家吗?” 小家伙一听就两眼冒光,眨眼工夫就满脸失落,不高兴,“有是有,但,但是。” “但是啥?” 瞧益哥这模样,搓着小手,低着头,还嘟起了嘴,脸上生了几分去情愿,眼底还染了丝丝委屈,“但是,但是,但是德正哥是,是姐姐的。” 啥?德正? “你说德正?”福福愣住,“你说德正?” 益哥点头,“姐姐不是问我,离得近、对人好、说话也好听的人吗,那,那就是德正哥啊?” 益哥一脸理所当然,说完,随后就抿了嘴,“但是德正哥是姐姐的,兰儿姐不喜欢德正哥。” 福福扶额,这小孩子的心思,还真跳脱。 第一二四章:说话 “你德正哥也不是我的,”福福摆手,把事情说清楚,“你德正哥是他自己的。” “再说,谦益,”福福知道益哥喜欢德正,她和德正退亲的事,小家伙一直没当真,心底认定了德正是一家人,这会,福福转头,得好好的把事情和他说清楚,“姐姐和你德正哥已经退了亲,虽然退了亲,但咱两家相处啊,还可以和以前那般亲近的。” “只是姐姐和德正哥,没有婚约了,”福福耐心解释,“这事情咱村里都知道,日后你在外头,旁人问起,可不能说差了。” “姐,咱爷不是说,不是说好了吗?” 小家伙嘟着嘴,眼角还溢了泪水出来,强忍着,甚是委屈。 “咱爷当初为了我好,是做了主的,”福福挪到桌前,凑近益哥,“但世事难料啊。” 是啊,世事难料,老爷子估计也没想到,福福的身子换了个魂,也就换了个人。 “眼下呢,谦益,你记得,”福福对上益哥的眼,“姐姐和德正哥的亲事,已经说妥不作数了,是真的不作数了。” 福福肯定,又点了好几下的头,“这个啊,我,还有你德正哥,德正家大娘,还有大奶,都是说准了的。” “全都同意了,”福福看益哥还是抹了泪,袖子湿了一片,“之前姐姐和你说的,这亲事不作数,都是真的,姐姐没开完笑。” “现在也是,”说都说了,福福干脆说到底,益哥虽说小,但读书识字,道理也懂,但他对德正很是依赖,退亲这件事,小家伙一直都知道,估计是没当真,不愿相信,“但是德正哥一直都是你德正哥,这个不会变的。” “你德正哥会一直喜欢你的啊,照看你的,”福福笑,“但是呢,他和姐姐的婚约不作数了,唯一变的,就是日后不是你姐夫。” “可是,”福福拉过益哥手,“这人呢,关系有好多种,不管哪种关系,只要真诚相待,都是好的。” “咱们和德正也是,虽然没有婚约,但可以把他当兄长啊。”福福安慰,“都是一样的。” 就像福福之前说的,益哥虽小,但主意还是有的,就见小家伙撅着嘴,还是不情愿,“但是姐姐,我想让德正哥当我姐夫。” “姐姐日后给你找个更好的,”福福往后退,倚着墙,被子盖着腿,整个人暖和了,就伸伸胳膊,加了句,“肯定比你德正哥好。” “但是姐姐,我看德正哥就很好。” 小家伙的但是也多,每个但是说的还格外肯定,福福心知小家伙是听进去了,也不和他犟,只打了个哈欠,“日后啊,姐姐努力挣银子,争取出了这村子,咱见识的人多了呢,你就知道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呢。” “可是姐姐,”小家伙听了这句话,皱眉思考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糯糯的问出声,“比德正哥好的人,定是有的。” 说完,福福还没得意,就见小家伙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着,“若长的好、家世好、读书还好的,婚事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的。” “咱家,”小家伙说到这,声音小小的,“咱家爹娘去的早,咱爷临走给姐张罗的这门亲,我看,我看就挺好。” “姐姐,德正哥真的很好。” 说完,小家伙抬起头,两眼冒光,很是肯定的点点头。 益哥这番话,说的福福的心啊,哎呦喂,这个心酸呢。特别是那个,那个长得好、家世好、读书好的,该是要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婚配的。 福福当下一听,心就打颤了,是的,真的颤了几颤,说到福福心坎了,不管啥时候,男婚女嫁,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 特别是眼下这个时代,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益哥,德正哥人好是好,但是不一定适合成亲,而且眼下,姐姐也不想成亲。” 以前福福总拿益哥当小孩子,很多事情也没解释开,眼下正是好时候,好些话,可以说开了。 “姐姐想挣点银子,咱有了银子,给你请个先生,教你读书。” “你天资聪慧,如果不读书,实在可惜,而且这个村子,”福福说到这,望向窗外,接着说,“这个村子还太小,姐姐心不在这。” “姐姐,我可以,可以不读书的。” 福福一听,差点上手打人,看益哥小家伙低垂着眼,又心生不舍,只叹口气,“谦益,这样的话,日后不要再说,姐姐会伤心的。” 益哥这才抬起头,黑漆漆的大眼睛分外有神,点点头,嗯了声。 “这读书识字,不管日后考不考功名,你都是承载了姐姐的那份心胸,”这是真的,这年头,女子上不了学堂,更进不了朝堂,天地实在有限,福福的心胸,寄托在益哥身上不少,“所以姐姐希望你日后有所作为,天高地阔,可以更宽广。” 这番话,益哥听了进去,很是沉默了有一会,才珍重的点点头,“姐,我知道了。” “对了,”福福一扭头,看到破屋的小学堂,这才想起来,“姐姐原本还想这个冬天开课呢。” 福福趴到窗边,往外看,小学堂实在是小,又没修缮,还透风,眼下大雪压着,更显矮小破败。 这眨眼,冬天已经来了呢,学堂还没收拾。 这一算起来,事情还挺多。 “开课?”益哥也凑了来,和福福挤在一块,透过窗子看向窗外,“姐姐开课?” “嗯,”福福点头,“答应了秀梅婶子,到时候教教柔儿和水灵她们认认字,或者村子里有其他愿意学的,都可以来。” “我也和姐姐学,”益哥撒娇,往福福身上挤,“姐姐也教我。” 姐弟俩正咯咯笑作一团,打打闹闹呢,家里公鸡母鸡在院子里扑腾着,福福就知道,这是来人了。 一抬头,果然,德正娘手揣在袖子里,正走到院中,开口叫人,“福福啊,在家吗?” “大娘,”福福和益哥赶忙穿鞋,下地去迎人,“在屋呢。” 第一二五章:思绪 “韭菜?” 福福一愣,德正娘家里坐了好一会,喝了两大茶缸的水,临走,才瞅着福福的韭菜,说出口。 “前阵子我和你大奶念起过,说你爱折腾,这大冬天的,屋里还席韭菜。” “这不,老太太一时兴起,想起来了,刚睡醒就吩咐我过来,让我带一点家去,说是想吃韭菜炒鸡蛋。” 福福就笑,赶忙拿出小半个镰刀,篮子里割韭菜,“大娘,你想吃就过来,这韭菜长的好,割了一茬马上又长出来了。” “少割一点,”福福割了一大把,刚要放了继续割,德正娘就接过韭菜,拦着,“够了够了,炒个鸡蛋,用不了多少。” “大娘,你要不要小葱香菜啥的?”福福放下镰刀,看了看,“这菠菜白菜还太小,不能吃。” “这苗苗是啥?” 福福凑过去一看,“大娘,这是辣椒苗,之前买辣椒的种子我留出来,种上的。” “这苗子这样的啊?”德正娘打量着辣椒苗,“长大了能结辣椒?” “嗯嗯,”福福点头,“我先篮子里种种,等结了辣椒,就正好明年开春菜园子里种,种一大片。” 福福拿着手上的镰刀,正好给辣椒篮子松松土,顺便培培土。 “若是能成,到时候也移我几棵苗,”德正娘拿着韭菜往外走,边走边念叨,“这辣乎乎的味道,你大奶爱吃。” 事情就这样说妥了。 送走德正娘,福福站在大门口,下院看秀梅婶子家还没动静,知道婶子还没回,就家里开始张罗饭菜。 做点什么呢? 以往没到粮食蔬菜,做什么吃什么倒是不愁,顿顿稀粥咸菜,眼下粮食多了,花样也多了,到了饭点就犹豫吃啥。 福福掀开酸菜缸子,浮起一层的白色泡沫,酸味也泛出了些,还是得腌几天,不中吃呢。 做点面条吧,福福看着家里的荞麦面,舀了一碗放在盆子,又加了小半碗白面,温水和面。 这边和好面醒着,福福就开始准备卤子。 割了小把韭菜,打了一个鸡蛋,锅里热油,炒香了鸡蛋,又葱姜蒜炒香了韭菜,再添水倒入鸡蛋,加入盐,盖锅盖就开始烧。 家里有个擀面的刀子,福福用的还不顺手,但试试巴巴也能拨出面条,刚上手拔了几下,切出来的面条粗细不匀,长长短短,样子很是不好看。 福福把一根根面条拿在手,实在不像话,就又揉进面里,重新擀。 锅里韭菜鸡蛋的卤子出了锅,福福舀进小盆里,盖上锅盖,端进屋,刷锅就开始烧水,要煮面条了。 大冬天的,福福要吃热汤的。 益哥外头烧火,福福就屋里拿着面刀琢磨擀面条。 面团擀的窄,浮面也放的多,唯恐沾了菜刀,就这样,切了揉,揉好再切,来来回回三四次,福福终于找到了点手感,面也揉的越发劲道,可以切出像的样子的面条了。 别说,这擀面刀虽然上手费劲,但等真用好了,擀出来的面条比用菜刀切的好多了,紧实细致,一入沸水锅,立马飘上来,细长的一条条,聚了一起,眨眼就散发出荞麦的清香,满锅都是。 福福把面团都拨好,入了锅,收了面刀和面板,益哥放桌子拿碗筷,她就守着锅台,用筷子搅着面条,加了半小碗的凉水去了浮沫,等锅里再一欢开,福福就拿了水瓢,三五下就连汤带水的全给舀进盆子里,端上炕。 益哥还夹了咸菜,端上卤子,喝了小半碗的热面汤暖了婶子,姐弟俩就放开了吃。 别说,这荞麦面条,劲道有嚼劲,韭菜鸡蛋的卤子更是入味甚深,搅在一起,实在是好吃。 吃上一口面条,再咬一口清脆的萝卜咸菜,或者酱香的蒜瓣,哎呦喂,实在是人间美味。 这一顿,福福就爱上了荞麦面的面条,一大盆的汤水,姐弟俩是一点都没剩,汤也全喝了。 “姐,”益哥打着饱嗝,屁股炕上坐着,手上却没闲,忙着收拾碗筷,全放在盆子里,“你做的面条也好吃,啥都好吃。” 福福端了盆子下地,锅台边一边洗碗一边笑,“以前油水少,吃啥都馋,现在家里这么多瓜子油,姐姐烧菜放了点,味道就不一样了。” “姐姐,也不是,”益哥搬了饭桌下地,歪着头,琢磨着,“就是姐姐做饭好吃了。” 说完,还抿抿嘴,一个饱嗝上来随后还点点头,很是肯定自己的看法,“就是好吃了。” 相较之前的福福,厨艺见长是肯定的,但至于长到啥程度,福福还真说不清。 她一直都爱折腾,自从成了这个时代的福福,她虽说没闲着,但毕竟材料有限,就是折腾,也总是有了约束。 福福洗好碗,外屋收拾干净,还扫了地,这才关了屋门,姐弟俩书桌前端坐,油灯点在中间,一人跟前一卷书。 又到了晚间读书的时候了。 福福心底默背着书卷,体会着书中深意,又细想自己脑中的知识文章,一天天的,加深感悟。 没有电,没有网,没有川流不息人来人往,更没有喧闹和烦躁,有的只是一个山中的小村子,静谧的月色人家,目无杂尘,心无杂念。 这么单纯的思绪,简单的日子,是难得。 月色下白雪皑皑,白日里化的雪水成泥、成冰,也和这天地间合成一片,看不真切。 兰儿的事,怎样了? 秀梅婶子今儿没家来,该是事情还没着落,眼下已经入夜,估计要等明日了。福福收了书卷,盖了被子,闭目躺着炕上,想着心事。 自己能做点什么吗?帮点什么忙也好,但是,福福心里摇头,兰儿的事,她还真说不上话。 但是若兰儿后娘真把兰儿往火坑里推,福福被里握紧拳头,她说啥也是不能束手不管的。 福福心里想着,漫漫长夜总是思绪特别多,还得多挣银子,眼下一两年多吃穿用度有着落,但日后呢,她们姐弟日后呢,还有好长的日子要过。 第一二六章:紧要 秀梅婶子是第二日下午来的,神情疲惫,“婶子,兰儿的事,咋样了?” 福福心急,已经打发了益哥东屋读书,此时秀梅婶子坐在炕上,好一会了,还没说话,她只得继续问,“婶子,没事吧?” 秀梅婶子摇摇头,叹口气,“兰儿后娘主意多,你昨个去正赶上,婶子也没来得及和你说上几句话。” “昨个一天,都在前院折腾了。” “是柔儿她大爷,提前两天就家来了,”秀梅婶子喝口水,念叨起来,“兰儿后娘瞒着,不让我和你老叔知道。” “两人关起门来商量了两三天,才打着串门的油头来我家说事。” “说是这几日,那边还要送礼金过来!”秀梅婶说到这,火气就大了,“说是亲事就定下了,让我们当叔叔婶子的,还要笑脸去迎人。” “我一听啊,就吵起来了,”秀梅婶子放下杯子,“和下院吵了一天了。” “还有柔儿爷奶,也一起念了。” 福福听了,心一惊,“婶子,然后呢?” 可别是成了,若是成了,兰儿这一辈子可不就毁了。 秀梅婶子看出福福所想,拍了拍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还好兰儿爷奶,发了话,说是兰儿年纪不大,保成又小,这亲事啊,先不用着急,家里再顾着保成几年。” “答应了?” “僵着呢,”秀梅婶子摇摇头,“毕竟老爷子老太太发话,兰儿后娘再怎么撕破脸,也得顾着老人家颜面,不敢太造次。” “那还好,”福福松了一口气,“有缓和。” “但是啊,”秀梅婶子往后挪了挪身子,倚着墙,“兰儿后娘小肚鸡肠的性子,我看啊,也缓不长久。” “我寻思,早点找个稳妥的人家,先给兰儿定门亲。”秀梅婶子拿过福福缝了一半的衣裳,摊开,看了看,穿了针线,然后接着说,“我背地里也问了兰儿,放心不下保成,想找个近点的人家。” “唉,这就更不好找了。” “之前的那个呢?”福福见秀梅婶子帮她改了袖子,又折了衣襟,正给里衬打样,也跟着上手帮忙忙活,一边学一边问婶子,“之前山里的那个,家里兄弟多,年纪有点大的那个呢?” “打听了,虽然腿脚不好,但人老实,还勤快,是个过日子的。”秀梅婶子手上做着针线,话不停,“我也拖人那边问了意思,说是也相了好几个,但都没成。” “传话出来说是虽然年纪大,腿脚也不好,但是挑人,”秀梅婶子说到这,笑了笑,“还说什么宁肯打光棍也不凑合着把日子过了。” “婶子,那人年纪到底多大?” “过完年二十五了,”秀梅婶子抬起头,“长了兰儿十岁。” “生的丑?” “婶子也没见过,”秀梅婶子接着做针线,“不过说是样子不大好,不过这模样好坏啊,不紧要。” “人知冷知热的会过日子,若是再有几亩田地,就是好的。” “这阵子我也打听了不少人家,远远近近的,还未婚配的,我都拖人打听了,”秀梅婶子念叨,“你也知道,兰儿后娘那样的,远近都传了名声出去。” “知道是给兰儿打听,能看上兰儿这孩子,知道吃苦能干,会过日子,但是啊,一说起兰儿后娘,也是都躲了。” “兰儿这后娘,事多的,还不讲理,又爱闹腾,好多人家都不愿搭理。” “有个几户有意思的,婶子细打听了打听,都是不过日子,也耍赖慢蛮横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兰儿若是嫁过去,也没多好日子。” “倒是还有一个,年纪和兰儿倒是般配,”秀梅婶子放下手中的针线,细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爹娘去的早,是在他小叔家长大的。” “人我打听了,说是老实本分,也能吃苦,手上还学了点技术,常年在外头干活。” “这不挺好?”福福一听,来了精神,“还不错啊。” “好是好,”婶子皱眉,“但说是性子柔弱了些,他家那婶子管的严,说是家里大事小事,全凭他那婶子的。” “这说来说去,”秀梅婶子拿了剪刀,剪去线头,接着说,“合适的还真不好找。” “唉,兰儿又不想嫁太远,放心不下保成。” 原来,古代女子找婆家,若是真真上心挑剔,还真是不容易。 “婶子,”福福抬起头,看着秀梅婶子,“山里的那个,就是腿脚不好的那个,能不能留咱村子?” 秀梅婶子一愣,“啥?” 福福忽然的一个念头起来,张口就说了,“我听婶子这般说,那人该是有主见有想法的,虽然生的不好,腿脚也不好,但不耽误过日子。” “年纪大点也好,多少能护着兰儿。” “兰儿若是不想远嫁,若是那人觉得合适,他家反正兄弟多,搬来咱村过日子,应该也成吧。” “这样兰儿也不用远嫁,还能顾着保成,”福福支着下巴,“若那人是个厉害的,定不怕兰儿后娘,一来二去,有婶子和我三奶奶周旋,兴许还能让保成出来,和兰儿过日子。” “若是兰儿能看上,那人也愿意过来,性子再强势些,这是好的。” 福福一口气全说了出来,秀梅婶子听的愣住了,“这,这,这能成吗?” 福福摇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但若兰儿不想远嫁,最好找个有主见的护着,若是再强势些,兰儿会有好日子的。” “你这么一说起来,”秀梅婶子干脆放下衣裳,等都等不了,下地穿鞋就要走,“婶子倒是觉得不错。” 说完,就穿鞋下地,“我家去让你老叔拖人传话,问问那边啥意思,若是有心,两个孩子就先见上一面。” 婶子说完,就推门出去,到了院子还跑起来了,“这若是成了,可是好事。” “兰儿在身边,我和你老叔照应着,也不怕嫁的远了在婆家受气,”婶子推开大门,小跑着回家,“夫家若真能护了兰儿,还能让保成养在身边,这就全成了。” “长的好坏,年纪大小,腿脚好不好都不紧要,有护着兰儿这份心,才要紧呢。” 第一二七章:不喜 福福看着秀梅婶子跑远,眨眼工夫就进了家门,瞧不见了。 若是真能成,这样就挺好,福福心想,但是合适的人,是真真难寻。办法呀,是人想出来的,可是路,还得兰儿自己走。 福福往回走,想到这,又思及自己,是呢,她的路,也得自己走。 想来,还真真的前路漫漫。 福福甩了甩头,想把这些繁杂的思绪甩出去,就加快走了几步,到了屋子,掀开前阵子发到豆芽坛子,果然,一把把的豆芽窜出苗子,生了满满一坛。 福福拿了盖帘,伸手掏了两把放在盖帘上,回手又盖了坛子口,豆芽就盆子里一放,浇上凉水,洗干净。 做点什么呢,炒个韭菜豆芽,福福寻思,再弄个豆芽豆腐汤,嗯,今天就清淡点,也挺好。 福福把豆芽过水洗了洗,盖帘上摊开,滤水,这边就舀了苞米茬,淘了一水,就锅里一倒,开始熬苞米粥。 苞米茬熬的粥,清香养胃,她现在隔三差五就晚上熬一回,再配点清淡的菜,吃一顿。 可是好呢。 福福把苞米茬倒入锅里,灶里添了把碎柴火,慢慢开始煮,不一会,蒸汽就透过锅盖,溢了出来,苞米的清香味四散,满屋都是。 这边菜也备的差不多,豆腐洗好切块装了盘,豆芽也分了两个碗,一个清炒一个熬汤。 再夹了两块酱腌黄瓜,小碟子里一放,再撒上一勺泡好的咸黄豆子,凑了一碟。 别说,今儿这豆芽、豆腐、咸豆子,都是豆类呢,福福端了炕桌,把咸菜端上去,刚拿了碗筷,回了外屋就掀开锅盖,勺子舀了点苞米粥,嘴角一抿,嗯,滑嫩香软,粥熟了。 益哥从东屋出来,帮着烧火,福福就开始做菜,“姐,婶子家去了?” “家去好一会了,”小家伙读书认真,走人都没发觉,福福一边锅里炒着豆芽一边笑,“就待了一会,说个话,婶子就急着家去了。” 益哥哦了声,灶里小点添柴,又弯腰瞅锅里,“姐,豆芽?” “嗯,出苗了,姐姐就抓了两把,咱炒炒吃。”锅里的豆芽炒软,又加了调料,盖了锅盖闷了几秒钟,福福就铲了出来,装进盘子里。 益哥把盘子端上桌,福福就接着开始煮汤。 每天这样琐碎的点滴生活,福福越来越习惯了,一日三餐,报个柴,点个火,烧个水,煮点饭,熬点粥,炒个菜,炖个汤,拌个咸菜,慢慢的,做的越发上手,日子也过了起来。 福福坐着小板凳,看着当院天色渐暗,这一天,就过来了。 开了锅,蒸汽扑的满屋都是,豆腐和豆芽的清香也越发浓厚,福福撤了柴,只小火慢慢炖,起身又挑了几个小地瓜,灶里扒拉一堆带火星的草木灰,地瓜仍了进去,埋上。 反正闲着也没事,福福就又墙上摘了辣椒袋子,拽了两个辣椒出来,手拿着,凑近灶里,埋在火星底下,开始烤辣椒。 通红的干辣椒,只要一烤,就生了股特有的焦香味,片刻就飘了出来,实在好闻。 灶里烤着,福福就又掐了几节篮子里的嫩葱,敲了两瓣蒜,还摘了两棵香菜,洗干净了,就菜板上剁碎,撒上盐,舀了两筷子大酱,这才从灶里把辣椒拿出来,吹干净灰,再擦干净,切碎,拌在一块。 有了这盘子拌辣椒,可是要多吃几碗的饭。 锅里的豆腐汤炖的差不多,灶里的地瓜也烧的熟了,福福就招呼益哥开始吃饭,姐弟俩屋里屋外忙了一通,饭菜都端上桌,还点了油灯,这才坐在热炕头,对着满桌子的饭菜,开吃。 福福碗里的粥刚扒拉两口,地瓜刚扒开还没吃到嘴,就听家里当院起了脚步声,来人了。 福福凑近窗子,借着升起的月光,看清了人,这一看清不要紧,福福吓了一跳,手上端的苞米粥差点没拿稳。 不会吧,是月娥娘? 福福把粥碗放在窗台,两手揉了揉眼,再趴在窗台细看,只见月娥娘此时已经开了家里木门,眼睛四下打量,正紧往她家屋里走。 福福一激灵,赶忙下地,鞋子都没顾上穿好,趿拉着就跑出门。 “二娘?”福福站在屋门口,靠着屋门快快的穿好鞋,往外走,“二娘?你咋来了?” 福福不想把人迎进屋啊,但奈何月娥娘压根不在院子里停脚,眼瞅着上院,脚小跑似的就进了屋。 “路过,就过来瞧瞧,”月娥娘进了屋,神情才缓和些,外屋站住脚,打量了几下,“家里没外人吧?” 之前还能拿德正娘找借口,但眼下,福福只得摇头,“就我和谦益两个,二娘,你来,是有啥事吗?” 益哥也下了地,站在屋门口打了招呼,就要把人迎进屋,月娥娘还不进,只在她家外屋转悠了两圈,打量来打量去,还要掀开她的几个坛子,看个究竟。 “二娘,”福福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我瞎折腾的。” “我瞧瞧,你都折腾了些啥,”月娥娘哎呦了声,还要上手瞧,“别说,这坛子啥的还挺多,还有缸呢?” 月娥娘说完,蹲下身还两手晃了晃,就要掀了锅盖,“二娘,这缸里是白菜,还腌着呢,二娘也知道,这菜啊,没腌好,见不得生人。” 福福说完,不管不顾的就拽着人往后了两步,用了些气力。 “哎呦,你个小丫头,还挺有劲,”月娥娘说完,站住脚,人就要往东屋走,“这东屋是些啥啊?二娘看看。” 福福压下心底的气,缓缓神,直接拽了月娥娘袖子,刚要使劲,就见益哥也过来了,姐弟俩一边一个,终于是把人给架到西屋,“二娘,你来可是有啥事?” 月娥娘这做派,福福很不喜。 此时已经把她家的西屋看了个遍,打听了堆着的菜,还问了种菜的那几个篮子,转悠了好几圈,才炕头一座,开始扒着他们的饭桌瞧。 福福见月娥娘没搭话,刚想再问问有啥事,月娥娘就倾身伸手拿了两个地瓜在手,哈了口气,还往前挪了挪身子,凑到饭桌就开始吃。 第一二八章:人来 福福不是小气的,但月娥娘这般,福福是真心瞧不上,心里不自在,好好的一顿饭,看着月娥在饭桌前娘狼吞虎咽,还上手用了福福的筷子,占了福福的碗,心里顿生厌恶。 益哥也放了筷,不吃了。 “你们姐俩瞅啥呢?”月娥娘一口气吃了两个地瓜,扒拉着饭桌上的菜,也不嫌弃福福,喝着她碗里的粥,还上手比划着,“吃啊?接着吃啊?” “二娘,”福福咽下火气,再次开口,“你来是有啥事吗?” “就是过来看看你们姐弟,”月娥娘喝光了碗里的苞米粥,又盛了一碗,手里还拿着地瓜,啃上一口,吧唧嘴,“福福啊,你这饭菜做的还挺香,瞧着清汤清水的不入味,这一吃起来啊,还挺下饭。” 说完,就又夹了黄瓜咸菜,咬上一口,随即吃了两口豆芽,再吃了块豆腐,点点头,“是挺下饭的。” 福福实在忍不住,拉过益哥,使了个眼色,又用下巴指了指上院,瞧他点头了,她才开口,“谦益,你吃完了就别屋里待着了,二娘该是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福福说完,就推了益哥出门,不管月娥口里塞着饭,哎呀呀的叫。 “没啥事,二娘来没啥事,”月娥娘咽下口里的饭菜,伸长脖子要叫益哥回来,“你爷前阵子去了,二娘是心疼你们姐弟俩,过来看看。” “这不,前两天路过就来了,当时不是有事,没多待,”月娥娘说着,就回了身,整个人趴在饭桌,扒拉着饭菜,“今儿刚好二娘也没事,就过来瞧瞧。” “谁成想你们在吃饭,”炒的豆芽已经没了,炖的豆腐豆芽汤,也见了底,月娥娘正端了菜碗,连菜带汤的倒进粥碗里,筷子搅和着,上嘴兹啦,“二娘就吃一口,凑个热闹。” 福福闭上眼,尽量缓和情绪,“二娘,我月娥姐在家呢?” “在家呢,”月娥娘吃光了豆芽,豆腐汤的大碗也见了底,两块黄瓜咸菜都没了影子,嘴里正嚼着黄豆,眼睛一瞥,瞥到桌角的小碟子,拌的辣椒,伸了筷子就要夹,“这是啥?” 福福眼疾手快,大步抢了过来,拿在手,还好没糟蹋。 “这个二娘不中吃,”福福说着,就把辣椒碟子端到外屋,犄角旮旯藏好,“味道辛辣,吃不习惯的,对身体不好。” 月娥娘伸着筷子还要说,福福看了眼饭桌上吃的精光的菜碗,刮了干净的粥盆,还有四散的地瓜皮,就抢过话,“二娘,你吃好了吗?” 月娥娘这才回身,看了看桌上,扒拉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又一口咬下手里的半个地瓜,抓了一小捏咸豆子送进嘴,整个人往后一挪,空出桌子,点点头,摆手,“收拾吧,收拾吧。” 福福实在是气,好好的一顿饭,还没吃两口呢,就让月娥娘给吃个精光,若是换了旁人,比如小丫头一口气给吃了,福福欢喜还来不及,可眼下是月娥娘,还这般作态,福福是打心底里不开心。 福福把锅里添了水,月娥娘吃过的锅碗瓢盆,一股脑全放进锅里,灶里添柴,大火就开始烧,得好好洗洗了。 “二娘,”灶里烧着火,福福进屋,看月娥娘在她家热炕头一趟,吃饱了还要福福倒水,“你喝水。” 礼数,真真约束人。 福福毕竟读过书,又有益哥在身边,不想对人失了礼数,就是强挤出笑意,福福也做的够够了,抬眼看窗外还没人影,就又擦了擦炕,坐在炕沿一边。 撵人出去,福福还拉不下脸,做不到,只得没话找话,等着人来。 “二娘,你来真没啥事?” “你这孩子,”月娥娘喝了口水,歪躺在炕头,“瞧你这话说的,二娘没事就不能来了?就是过来看看你们姐弟。” “看看你们有没有啥吃的?”月娥娘的话张嘴就来,絮叨着,“吃的好不好啊?哎呀,这不下雪了,天也冷起来了,若是没吃没穿的,那可够呛。” 福福心里呵呵,惦记他们有没有吃穿,也不是这个惦记法,她也不接话,只手里端着杯子,盯着月娥娘看,眼睛一眨不眨。 “你这小丫头,盯着我瞧干嘛,怪吓人的,”月娥娘说着,坐直了身子,拉了拉衣衫,自顾又倒了一杯水,兹啦着,“二娘瞧着啊,你们这伙食啊,还挺像样。” “比我家你月娥姐,做的饭菜香。” 正说着,就听家里大门口开门声,刚走两步,德正娘院子里就开始喊,福福瞧见月娥娘着急了,炕上坐不住,下地就要找鞋子,满是不安,“这大半夜的,她咋来了?” 福福就笑,假装不知道,“二娘,你炕上坐,下地干啥?” 月娥娘鞋子没穿好,就听外屋的推门声,人要进来了,月娥娘彻底慌了神,出不去了,就干脆穿了一半的鞋子都来不及脱,爬上炕里。 “福福啊?”干干净净的炕,穿鞋就上去了,福福正要上炕把人给拽下来,得证奶奶个就进了屋。 真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德正娘有底气,身子骨也比月娥娘结实,整个人也是火气大的不行,瞧见了躲在炕角的月娥娘,两眼都能冒出火了。 “下地!”德正娘站定,定眼看着炕里的人,伸手指着,“出去!” 月娥娘不在理,刚慌神躲在炕里,此时也是破罐子破摔,还妞了身子端坐了坐,理了理撒乱的衣裳和鬓发,咳嗽两声,心虚,“我,我在福福家呢,才,才不出去!” 说完,还干脆脱了鞋子,顺手放在炕上,福福瞧在眼里,火气忍不住了,外屋拿了火铲子在手,就往里够,脸上挤出一抹笑,“二娘,我把鞋给你弄地上。” “不放地上,我拿着,我拿着。” 月娥娘摆摆手,赶紧把鞋子拿在手,揣在怀里。 福福见够不到,火铲子手里拿着,回头看德正娘,“大娘,要不,要不你也炕上坐?” 第一二九章:走人 德正娘没搭话,撇了眼福福,伸手把火铲子拿在手,掂量了两下,还在炕沿边敲了敲,就又定眼看向炕里,“福福和谦益两个还是小孩子,咱俩家的事,和他们扯不到。” “咱有事外头说去,”德正娘又敲了下手上的火铲子,显然是用了力气,磕掉一把的灰,落在炕上,“别在孩子跟前。” “有啥事就这里说,”月娥娘一听,赖劲就上来了,身子还往里挪了挪,硬是不下地,“再说,咱俩家那点事,早就说清了,我没啥和你说的!” 月娥娘说完,还一脸欠欠的兹啦热水,放下杯子,“我在福福屋子待着呢,又没去你家,你别没事找事!” 德正娘的火气彻底上来了,满脸憋的通红,回头看了眼福福,又撇了眼东屋,知道益哥在,就强压了火气,握紧手中的火铲子,指着月娥娘,“你出不出去!” 月娥娘本就心虚,身子骨又没德正娘粗壮,眼下生了几分怕,彻底挪到角落,颤着手,指着地上的德正娘,“你个老婆子,我和你讲,福福还在跟前呢,你可别乱来!” 额,原来是这样啊,福福了然,随即面上故意带了几分不解,还挠了挠头,“二娘,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说?” 福福见月娥娘要摇头摆手,就不给机会,上前两步先摆起了手,“二娘,不打紧,不打紧的,你们有话要说,不用顾忌我。” “若二娘实在顾忌,我先出去,”福福说完,就要往外走,躲出去,刚走两步,就见月娥娘急了眼,半起身子就要挪到门口来拉福福,谁成想,刚起身,德正娘就用足力气敲了火铲子,把人给吓了回去,福福一下溜出了门,回头还不忘带笑,“大娘,二娘,你们有话好好说。” 说完,撂下门帘就往东屋走,刚抬头,就见益哥站在东屋门口,掀了门帘一角,露出个小脑袋,正往这边瞧。 “咱关门,”福福把人拉进屋,“不听她们的。” 东屋的门刚一关,就听西屋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骂骂咧咧的,虽然隔着两扇门,但动静还是传入耳。 “给姐姐背个书,”油灯在西屋,屋内昏暗,只点点月光洒进来,炕上印了窗框和条条暗影,“姐姐正好考问考问你功课。” 福福刚说完,一个压低了的读书声就传了来,声音清脆,在暗夜里更甚灵动。她闭了眼,轻易的就抓住益哥背出的每一个字,身边的嘈杂、琐碎,都被益哥的读书声给压了下去,听不见了。 恍如隔世。 一个个念头起了、又灭,书中的智慧,如暖阳、似清风,吹拂着脸面,化了这远远近近的杂乱。 益哥的声音自带童真、音调自带童趣,他本性又认真,此时背起书来,这骨子里的认真劲,更是生了出来,从内到外、从头到尾。 福福听着,只觉那开门声、关门声、吵闹声、敲打声,似远又近,似近还远,心底沉思安静,那慌乱,丝毫不起波澜。 一切都安静了。 益哥从头到尾背了两卷书,尾音刚落,福福彻底惊醒,睁了眼,入眼昏黑一片,只一眨,就满是清明。 安静了,真真的安静了。 “人,走了?” 福福还不确定,侧耳听着动静,西屋是没人了,当院也没了声响,抬脚出了东屋,西屋门帘一掀,果然空空如也。 她这才松了口气,赶忙让益哥抱柴,灶里烧火,得好一通收拾。 锅里的碗筷用开水烫了又烫,家里没银子,扔不得,只能洗了又洗,搓的手都皱了皮,福福才收起来,总算洗干净了。 又烫了抹布,西屋里外、犄角旮旯全都擦了个遍,就连家里的地,全是土,福福也是扫了又扫,挂了一层土下来。 益哥外屋帮着烧火,擦洗的水够用了,就开始熬粥,小米粥。 好好的一顿饭,两口都没吃上,全让月娥娘给吃光了。眼下姐弟俩饿着肚子,大半夜的,烧火还得再做上一顿。 小米刚淘好,入了锅,就听大门外有人,是德正来了,在喊益哥。 福福屋内瞧了人影,又见益哥颠颠跑了过去,也就没跟,自顾家里收拾,刚放了桌子,端了藏起来的辣椒,就见益哥端着个盖帘,盖帘上两个大碗,大碗上又盖着个小的盖帘,小心翼翼的,进屋来了。 “姐,德正哥送来的,”益哥把东西小心的放在锅台,“说是知道咱俩还没吃饭,大娘让送的。” 福福一愣,没想到,德正娘还真有心。 福福举着油灯,掀了盖帘,凑近看,两个温热的大苞米面馒头,还有一碗的炖豆腐,也是温的。 “正好,”福福把油灯递给益哥,北墙上摘了锅叉,掀开锅盖,架在锅边,底下熬了粥,上面开始热了馒头和豆腐,“不用做菜了。” 福福又把两个盖帘擦干净,收起来,明个还要连着两个大碗一起还回去。 “还想吃地瓜吗?”福福看灶里的火渐灭,先前烧的地瓜没吃着,就回头又问益哥,“吃的话咱再烧几个。” 小家伙摇头,看了看锅,“有馒头和粥,姐,够吃了。” 福福自知胆子还算大的,上下院又是秀梅婶子和德正家,虽然房前屋后的栅栏不结实,但也没的怕。 可自从刚刚月娥娘这一遭闹腾,福福半夜吃好了饭,又收拾妥当,往常可就欢快的钻被窝,捧着书卷了,但是,此时,福福站在西屋地上,抓了屋门,总觉得哪里不对,少点啥。 犹豫片刻,还是掀了门帘,推门出去。 嗯,外屋的门从里插上了,关的严实,上手推了推,丝毫未动,心稍安,但还是开了外屋门,福福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又确定大门上了锁,鸡窝关了,才又插上门,再别了西屋的插销,稳妥了。 还真够折腾的,姐弟俩一人一个被窝,中间隔着书桌,书桌上燃着油灯,放着两卷书。 福福把书卷拿在手,枕头上摊开,就着昏黄的灯光,细细翻着。 这是一天中,最心安的时刻。 第一三零章:豆包 活计若是做起来,较真了,还真见少。 福福又一个上午没出屋,剪了针脚,两手对着窗,阳光照进来,摊开扯平,嗯,益哥的衣裳,模样出来了。 针线虽糙,针脚也不密,但福福这满满的用心,全能看的出来。 再有个一半天,就成了。 福福收起针线,叠好衣裳,眼瞅着要过午,就赶忙下地,拿了洗好的大碗和盖帘,嘱咐益哥家里看家,小跑着出门给上院送去。 昨晚送到饭菜,可是帮了福福不少,福福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昨天德正娘和月娥娘最后咋弄的,一个上午了,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福福寻思,到了德正家,要不要打听打听呢? 正想着,人就到了德正家门口,大门敞开着,院子的庄稼秸秆收拾的干净,瞧着敞亮。 福福抬脚进去,一边探头瞧、倾耳听,一边喊人,“大娘,我福福啊,给你送碗来了。” 话音未落,德正娘就从锅台边探出头,手上全是面,一走近,福福才瞧见锅台上放了个大盆子,盆子里满是黄米面,还泛着丝丝酸味,大娘整个人正费劲的揉着面,大大的面团金黄,瞧着颜色甚好。 “福福来了啊,”德正娘回了身,手上力道不停,“今儿蒸粘豆包,我正想着揉好面下去叫你呢。” 粘豆包?福福心急,放下盖帘和碗,弯腰凑近,跺着脚,有些懊恼,“大娘,今儿就蒸了?咋不叫我一声呢,我也蒸啊!” 家里有半袋子的大黄米,她是知道的,就等着蒸豆包撒粘糕呢,眼下瞧见德正娘悄无声息的早就泡了米,还发好了面,边上一瞧,菜板上还煮好了一小盆的红豆,正等着捣成豆沙。 福福越发心急,“大娘,你怎么没叫我一声啊?” “你们姐弟俩也吃不了多少,”德正娘细心揉着面,丝毫不懈怠,“还不够折腾的,我家里多泡了米,你看,这一大盆子。” “那还有大黄米面呢,”德正娘又扭头用下巴指了指橱柜顶,“那些明个撒粘糕,咱两家子,吃不了的吃。” 额,不是这个道理啊。 “可是,”福福停了跺脚,但还是急的不行,“可是大娘,我秀梅婶子也给了我大黄米,我就等着蒸豆包呢。” “我得提前和秀梅婶子说一声,她家蒸豆包了,可得等等我。” “你婶子家也泡好了大黄米,”德正娘外头撇了眼,“一早和你老叔两个去碾的,这会估计都发上面了。” 额,不会吧,榨瓜子油、做豆腐,都叫她了啊,怎么蒸豆包了,都没人和她打招呼。 福福彻底愣住了,头晕。 “一家给你们点,”德正娘拍了拍面团,揉的光滑平整,“就够你们吃一冬的。” 福福还想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德正娘随手拿了干净的纱布盖上面盆,这边醒着面,继续说,“你家里的大黄米面啊,到时候留着贴粘饼子。” 粘饼子? 德正娘拿了红豆盆子过来,手上多出个擀面杖,就开始把红豆捣碎,成豆沙馅子。 “家里也有瓜子油,贴个粘饼子也好吃的。” “可是,大娘,我也想蒸豆包啊,”福福摊手,很无奈,“我也想撒粘糕。” 自己家里有粮,虽不多,但好在家里就他们姐弟俩个,也还算够,总不好吃用别人家的,福福心里过意不去。 正想再问个究竟,要不就自己泡个大黄米,自己推碾子压了面? 想法刚一冒出头,就听里屋老太太咳嗽两声,让她进屋。 “大奶,”福福推开门,“吵到你了?” 老太太的气色是一天比一天好啊,福福看向炕头,脸色红润,衣裳也干净清爽,炕里放着炒熟的瓜子,还有几个冻梨,晒好的杏干,老太太身边沏了茶水,茶碗就在不远处,杯里的水还冒着热气。 瞧这样子,德正娘伺候的还真上心。 “来了啊?”老太太缓缓睁开眼,整个人倚着墙,背靠枕头,屈身端了茶杯在手,抿嘴喝了茶,才转头看她,“这有几天没上来了吧?” 想想,上次来是称瓜子,额,正好也称了她的力气。 这几日榨了瓜子油,做了豆腐,还在做益哥的新衣,实在是忙。 福福单手支着炕沿,一用力,屁股就坐在炕上,不费力,心生了几分趣味,瞅着老太太就笑,“咋啦?大奶想我啦?” 话音刚落,福福就听外屋德正娘咳嗽了两声,像是忍了笑,没忍住。 老太太哼了声,手边的茶杯往外推了推,福福赶忙凑过去,拿起茶壶,杯里倒了茶水,又递了过去。 “大奶,我这两天家里给谦益做衣裳呢,”福福伸手抓了把瓜子,拿在手里嗑,别说,还挺香,就吃了起来,“再有个一半天,就好了。” “我也买了料子,做完谦益的衣裳,我也想着做一身呢。” 福福絮叨着,知道老太太一个人屋里待着烦闷,就没话找话,说个不停,“我还想纳鞋底子,做两双鞋子呢。” 福福说到这,瞧了眼老太太,老太太腿脚不好,但上半身没事,该是也能做点针线活吧? 这样一直待着,对身子更不好。 福福想到这,就放了瓜子,抓了个冻梨在手,咬上一口,凉的牙齿都疼,但好在味道好,还挺香,“对了大奶,我针线活不好,要不到时候我把碎布头子拿了来,大奶帮我看看?” 福福这是彻底给老太太找活计了,心里还是没数的,话刚说完,稍有点后悔,也老太太也没动静,就想着转个话题过了这茬,刚呲牙咧嘴的咽下冻梨,就听老太太发话了,虽言语有几分不情愿,但终是答应了。 “小孩子不大,鬼主意倒是多,”老太太又是一声哼,喝了茶,“三言两语的,还给我分派上活计了。” 福福就笑,撒娇呢,特别是在老太太面前,福福早就被磨的皮实的很,“是大奶心疼我,还知道我笨,啥啥都做不好。” “大奶,你心真好,还要从头教我针线。” 福福心里琢磨话,还想再煽情煽情,老太太就不耐烦的摆摆手,扔了个冻梨过来,“快别说了,吃吧,吃吧。” 第一三一章:到头 福福这整个下午,都是在德正家度过的。 一开始陪着老太太解解闷,等德正娘弄好了豆沙,福福就上手帮忙,想都没想就把豆沙端到老太太屋子。 刚端上炕,老太太就一愣,瞧着豆沙馅子盆,福福正奇怪,“怎么了?大奶?” 福福话刚问出口,就见德正娘掀了门帘,整个人急慌慌的跨进来,手快的端起炕上的豆沙盆子,“娘,福福不知道,给了进来。” “不在这屋,”德正娘说着,看了看福福,还使眼色,“咱去西屋包豆包。” 说完,就要往外走,人还没走到门槛呢,德正奶就长叹一口气,摆摆手,“放这吧,放这吧。” “这小丫头知道我腿脚不好,但手还能干,”德正奶两手用力,往前挪了身子,“刚还给我找活呢。” “放这吧,”老太太接过豆沙盆子,手上拿了筷子搅了两下豆沙,“瘫了这几年,也够了。” “做点活吧,”老太太自顾念叨着,福福和德正娘话不敢说,头不敢点,只静静听着,“唉,闹腾了这些年,也苦了你们了。” “娘,你说啥呢,”德正娘手上抹了泪,又炕里把老太太的枕头拿到跟前,堆在墙边,老太太后背靠着,舒服不少,“这都是我做媳妇该做的。” 额,这场面,福福可是没想到。 婆媳关系这么好,想想都意外啊。 福福正不知干点啥好,屋里站着也觉碍事,就乖乖去外屋脸盆里倒了温水,还用皂角好个搓,把手洗干净了。 收擦干净,福福听屋里也没啥动静,就又换了水,手里拿着皂角,端着脸盆,颠颠的端了洗脸水进屋,老太太扯过炕上的抹布,扯开垫上,福福把洗脸盆放了上去。 “大奶,你洗个手,擦个脸。” 说完,福福又递了皂角过去,扭头扯下擦脸巾子,拿在手里。 德正娘把醒好的面端上来,又拿了好几个干净的盖帘,福福还没包过豆包,也不知道咋弄,正站在地上等人教,就见炕上的老太太撇了眼地下的她,“拖鞋上炕里。” 福福赶忙左右脚扒拉掉鞋子,两手悬空,用胳膊肘支着炕沿,扭着身子就上了炕,颠颠的跑到炕里,脚丫子伸进老太太的褥子底下,实在暖和。 “哎呦,”福福心大的,刚上了炕,就想起只会益哥,他还家里等着呢,“我忘和谦益说一声了。” 福福瞧着眼前的大黄米面,满满一大盆,这要是包起豆包来,怕是要忙一下午一晚上了。 再说,家里也不用做饭了,也得和益哥说一声。 福福想到这,就又伸了脚丫子出来,折腾着想下地出门,炕上还没站起来呢,老太太就用胳膊把她给拦下了,“上都上来了,别下去了。” 说完,就冲外屋喊德正娘,说是让她锅里添好水,就下院就叫益哥。 德正娘外头答应了,说是在洗菜叶子,马上就好了。 福福又炕上坐下,脚揣进褥子里,好奇,“大奶,洗菜叶子干啥?” 老太太以前想来是个利索的,这眨眼工夫,手上就拍了个巴掌大的圆面饼子出来,然后手里正拿了勺子,舀了一勺的豆沙,窝在饼子里。 刚放下勺子,两手就合成一团,三五下,就揉了个滴溜圆的豆包出来,豆包拿在手里,老太太还好个瞧,翻来覆去的,“还是手生了。” 说完,又揉了两下,这才略微满意的点点头,放在盖帘上。 不会吧,福福一愣,看着锅盖上的豆包,圆鼓鼓的,一点边角凹凸都没有,滑溜极了。 “大奶,都要包成这样?” 有老太太这么好的样本在先,福福可是多了不少压力,本来以为包着玩的,凑个人数,谁成想,还有要求,而且要求还挺高? “可不,都要这样,豆包豆包,就得包的圆圆的。” 老太太说完,就开始掐面剂子,福福看在眼里,是不得不佩服老太太手上的活,还真是有水准。 就这么守着一个大面盆,随意的上手一抓,三五下就揉圆,搁在面板上,眨眼工夫,一个个面剂子大小均匀的就摆了一面板。 面剂子眼下够用了,老太太就递了一个给她,自己手上也拿了一个,开始教。 “对,对,这样,”老太太两手拍了面剂子,成巴掌大小,就扭头看她,“别太用力,力太大了,面让你拍的薄的薄,厚的厚。” 福福的面饼裹了豆沙馅子,就学老太太的样,把边掐掐来,裹个一团,然后两手开始揉,揉的圆圆的。 “大奶,”福福把揉好的豆包放在掌心,伸过去给老太太瞧,“行了吗?” 老太太头都没抬,“一个豆包揉一下午,石头都能让你给揉圆了。” 福福嘻嘻笑,虽然费了不少工夫,但瞧着手里的豆包,心情实在是好啊。 “大奶,这个豆包我要吃,”福福小心的把豆包放在盖帘上,“一会煮的时候,我得做个记号。” 别说,这豆包要是揉的久了,还真上颜色。 福福瞧着盖帘,老太太已经包好七八个出来了,福福的这一个豆包,放在盖帘边,但还真惹眼。 面揉的金黄光亮,许是馅子放的少了点,瞧着比老太太包的要小上一圈,别说,还挺好看。 福福忍不住,又上手挪了挪豆包的位置,再次小心摆好,刚收了手,正想换个角度再细瞧瞧,老太太一个面剂子甩了过来,正落在她手心。 “可别看了,这豆包都要让你看化了。” 福福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接过面剂子就开始专心的包豆包,一个接着一个不敢丝毫懈怠,用足了心思。 这包豆包啊,第一个可能新鲜,咋看都有趣,跃跃欲试的,这要包了七个八个,也将将凑合,倒是也不烦闷,可一口气包了二三十,福福坐在炕上,伸伸胳膊,又挪了挪腿,看着大面盆才下去一小层的黄米面,又瞧了瞧包好的几个盖帘,铺了小半个炕,就开始犯难。 这豆包得啥时候包完,是个头啊。 第一三二章:吃饭 德正娘从外头回来了,又院里抱了两块木头,外屋锅碗瓢盆噼里啪啦了一阵过后,就屋里端了盖帘出去,一个个捡起来放在大蒸屉上,蒸屉上铺满了白菜叶子,片刻菜叶上就铺满了豆包,一个挨着一个,这才盖了锅盖。 “谦益一会就上来,”德正娘外屋生了火,架上木头,又洗了手,上炕跟着忙活,“锅里也烧上火了。” “大娘,锅里铺菜叶子干啥?” 福福看德正娘手上也快,眨眼工夫就是一个,面皮匀称,豆包还圆,“铺上不粘锅,这豆包啊,太粘了,要不然都揭不起来。” 福福点头,原来是这样。 “娘,等这锅豆包熟了,咱就先吃饭,”德正娘和老太太念叨着,“我西屋锅里炖了干豆角和土豆,又热了块豆腐,一会凉拌。” 老太太一听,嗯了声,放下手上的豆包,又拿了面剂子在手,揉了两下就停住,抬起头,“一会谦益上来,拿碗下去捣点你腌的那个萝卜,脆生生的,我吃着挺下饭。” “哎,”老太太喜欢吃她腌的萝卜咸菜,这敢情好,福福高兴,“大奶,我腌的蒜瓣,也中吃了,也让谦益拿点上来。” “蒜瓣也腌,”老太太撅嘴,“真能折腾的你。” 福福就笑,老太太手上忙不停,屋里又热,脸上出了层细汗,气色瞧着还红润了些,整个人温和了不少。 此时心情也不错,话还多了,知道找话说,言语也不噎人,一来二去,炕上的三人倒是说了起来。 “大奶,我还腌了白菜呢。” “白菜?!”老太太一听,拿到手的面剂子干脆又放下,扭头看福福,“白菜?!白菜你腌啥啊?” “哎呦,你家里那点东西,都让你给折腾了。” 老太太说完,又捡起面剂子,脸上随后又生了丝好奇,“白菜你咋腌的?” 福福就笑,“书卷里翻出那么一两页,说是洗干净放在缸子里一段时间,这白菜啊,味道就酸酸的,说是挺好吃。” “酸的白菜?”老太太一脸嫌弃,嘴撅的老高,“可别是坏掉了?” “这再有个几日,就中吃了,”福福就笑,“我家里有瓜子油渣,我寻思就剁了酸白菜,和瓜子油渣,包个饺子尝尝。” 福福说完,冲着老太太笑,“大奶,我吃着要是好吃,就给你送来。” 来太太一听,连连摆手,不要不要的,“坏了的东西,我可不吃,我可不吃。” 福福就哈哈笑,别说,这嗑嗨能唠起来。 正说着,外屋的锅里的蒸气就顺着门缝飘了几缕进来,福福闻到了丝丝豆包的香味,鼻子嗅了嗅,盯着门缝,“大娘,锅里豆包是不是熟了?” 老太太倒是不客气,“鼻子还挺灵。” 德正娘炕上不动,手上继续包着豆包,“再蒸一会。” 屋里豆包的香气蔓延,福福嗅着,和手上的豆包还不一个味,分出个究竟,手上包的,有股发酸的大黄米味,豆沙馅子味道也不浓,而锅里热气飘来的,没了酸味,豆沙馅子混着黄米味,惹人食欲。 福福正抿嘴,咽着口水,别说,这时辰,家里忙了一上午,又这里包了许多豆包,还真饿了,就见推门声,益哥来了。 小家伙刚一露头,还有点怯意,一眼瞧见福福了,就咧嘴笑,开始和德正娘德正奶打招呼。 “谦益,你家去舀点萝卜咸菜,还有坛子里的蒜瓣,也舀一点过来。” 福福刚吩咐完,德正娘就下地给益哥两个碗,瞧着益哥出了门,就听外屋掀锅盖的声音,福福炕上坐不住,扭着屁股,“大奶,我下地看看。” 说完,也不等老太太发话,踩了鞋子就跑到外屋,哎呦,一屋的哈气,恍如在迷雾里,全是豆包的味道。 福福凑近锅台,外屋门开着,哈气也飘了出去,终于看清了锅里,一个个金黄的豆包,粘在一起,鼓鼓的,紧挨着,冒着热气。 “太热了,得先凉一会,”德正娘手上拿着铲子,端着小碗,一铲子一个豆包,放进碗里,“福福你帮大娘东屋放个饭桌,咱先吃口饭。” 说完,又指了指西屋锅,“碗筷在橱子里,菜热在西屋锅。” 福福点头应下,小跑着抱起饭桌,开了橱柜门,正要数数人,好拿碗筷,就听德正娘又发话了,“德正今儿外头干活,中午不家来吃,不用拿他的。” 怪不得一直没见着人,福福想着,算上她和益哥,那就四副碗筷了。 拿了碗筷,福福又掀了西屋锅,锅里蒸了快豆腐,福福刚拿出来,德正娘就沥去豆腐盘里的水,丢了把切好的葱花,撒了盐,又倒了酱油,端进屋。 锅里炖的干豆角土豆,熬的汤没剩几滴了,但闻着味道实在是好,想来是炖入味了。 福福就用铲子把菜舀进大碗里,刚铲了两下,益哥就推门进来了,一手一个碗,一个冒尖的萝卜咸菜,一个满满的蒜瓣。 “放东屋桌上,”福福放下铲子给益哥掀了门帘,让他进去,“谦益,一会出来洗个手。” 福福嘱咐完,回头又把菜都铲了出来,益哥出来乖乖的端上去,她就锅里添水,顺便还把锅给刷个干净,再一回头,东屋锅里的豆包德正娘已经揭了大半出来,铺在盖帘上,盖帘放在橱柜顶,两盖帘了。 福福把最后一盖帘的豆包端到炕上,外头德正娘刷了蒸屉,再次铺了白菜叶子,把刚刚包好的豆包,一个个又挪到菜叶上,又是一锅。 福福就灶里添柴,等他们吃好饭,这锅也烧熟了,时间还刚好。 炕也收拾了,面盆面板啥的挪到炕稍,饭桌放在德正奶跟前,饭桌上他们每个碗里还都放了一个豆包,老太太洗好了手,益哥正端了脸盆出去,等洗脸水泼了,盆子放在一边,人就站在福福身后不动。 福福灶里架了块大木头,全塞进灶里,掉不出火苗才放心,扭头用眼神继续示意益哥:咋不进屋? 小家伙伸手抓着福福身后的衣衫,用嘴型回应:我等姐姐。 第一三三章:回来 新出锅的豆包,凉了一小会,热劲散去后,黄米面的表皮开始冷却,少了几分粘意,但味道却好了不止几分。 好吃的豆包,就是这种半凉不凉的,味道才好。 太热的黏糊人,太冷的又吃不出正宗味道,只有半凉不凉的豆包,味道才正好。 福福美滋滋的坐在炕上,端着碗,筷子一连夹了好几口豆包,还没吃够。 这也是福福第一次在上院吃饭,姐弟俩挨着饭桌坐,吃了几口豆包,又夹了炖的干豆角,嗯,不错,咸香入味,挺好吃。 家家做菜口味,都是便咸的,一来菜不多,咸点下饭;二来家家都做农活,口味都重。 福福碗里的豆包,还没觉怎么吃呢,几口下去就见了底,吃完一个了。 别说,这豆包还真越吃越上瘾,福福一个接着一个,足足吃了三个大豆包,才撂下筷子,筷子刚撂,这边益哥一个紧跟着放了筷子,吃好了。 福福扭头瞧了眼他,吃的满脸通红,还冒了层层细汗,正支着身子退出饭桌,看见福福瞧了来,还这边凑了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饱饱的。 老太太胃口还挺好,就福福记着,眼下碗里的,都是第四个了,还没撂筷子呢。老太太不但喜欢豆包,还爱吃萝卜咸菜,饭桌上的那一碗,一顿饭老太太就吃了大半,嘴里嚼的嘎嘣脆。 “你们姐俩吃好了?”见他们姐弟撂了筷子,老太太咽下口中的豆包,嘴里嚼着腌菜,扭头继续说,“也没吃多少啊,就撂筷子了?” “三个豆包,”福福已经撑的不行了,菜还咸,此时有点口渴,“吃的撑撑了。” 说完,福福就挪着身子要下地,倒水喝。 刚挪了几步,身子还没到炕沿呢,德正娘就放了筷子在一边,问她干啥去,刚说要和口水,德正娘就摆手示意她炕里坐着,紧接着人就下了地。 “炕里坐着吧,”福福正不好意思,还想再下去帮忙端个杯子之类,老太太就发话了,“你们姐俩好不容易留下吃个饭,也是客,就坐着吧,喝个现成的茶水。” 额,那好吧,福福不动了,但也不敢炕里坐着,就窝在炕沿一角,伸手接个茶壶,拿个茶碗。 吃饱了饭,再喝个热乎乎的茶水,外头寒风凛冽,屋内温馨暖和,这光景,可是好呢。 福福沏好了四杯茶,一人一杯分派了过去,就自顾端着茶碗,抿着茶水,一口接着一口喝的还挺带劲。 福福捧着茶碗,和益哥面对面坐着,德正娘还端了瓜子盘子过来,两人就喝口茶水再嗑个瓜子,好生自在。 锅里的热气哈上来了,新蒸的一锅豆包,闻着闻,算着时间,该是要熟了。 福福刚想下地帮忙看个究竟,德正娘又是手快的吃光了碗里的豆包,放下筷子,穿上鞋就出了门,一起哈成,没的拖泥带水,福福手里拿着瓜子,还炕上愣着呢,就听外屋想起了掀锅盖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 又熟了一锅。 福福干坐着也不是回事,喝光了杯里的水,回头瞧老太太还不紧不慢的在吃着饭,就穿了鞋下地,外屋帮忙打个支应。 这下福福可算是看全了,德正娘手里拿着铲子,边上水瓢里半瓢的凉水,铲子瓢里一浸,再锅里一个个的揭豆包,瞧着又粘铲子了,就再蘸点凉水,一下接着一下,果然豆包揭出来个个圆嘟嘟的。 揭了一盖帘,福福递了新盖帘过去,再把满是豆包的盖帘端走,小心点放在橱柜上,紧挨着前一锅的豆包。 “大娘,豆包就冻在这里吗?” 屋里还有半盆的黄米没包,眼下出了两大锅,盖帘用了好几个,橱柜顶马上要放不下了。 “等晚上了,”德正娘手里忙着活计,又抬头看看天,已经夕阳西下,要帮黑了,“把鸡撵到鸡窝里,这些豆包啊,就放外头。” 福福点头,也跟着扭头看向屋外,果然,院子里好几只鸡跑来跑去的,现在要是把豆包端出去,该是要都糟蹋了。 她也生了几分玲珑心思,福福是自知的,特别是当她和德正娘外屋说着话,整个人也听着屋里的动静,只轻微的一个挪桌子声,福福就知道,老太太这是吃完饭了。 赶忙掀帘子进去,福福开始收拾碗筷,益哥也要帮忙,福福拦着,只让他洗脸盆子倒了水,端给炕上的老太太,好洗个手,还要继续包豆包。 端了碗筷洗干净,又收了饭桌,扫了地,擦了炕,德正娘也把第二锅端豆包揭完了,整个过程虽然没说几句话,但好像都默契十足,眨眼工夫大家又围着一起,包起了豆包。 益哥也没急着家去,坐在边上看,眼睛放的大大的,想上手,福福刚要同意,老太太就板起了脸,“男孩子家家的,不兴做这个。” 福福也不和老太太犟,只一脸可惜了的看着益哥,“一会蒸豆包,你烧火。” 益哥这才咧开嘴,笑了。 屋外日头西下,天渐渐昏黑,油灯一点,整个村子也安静了许多,夜晚来临了。 这一整天了,也没见德正的影子,眼下最后一团面剂子已经包了豆包,锅里益哥烧着火,也瞅着又要出锅。 “大娘,我德正哥咋还没回?”益哥小家伙念叨了一下午,吃完饭,德正哥回没回小家伙从天亮念到天黑,此时锅里烧开,还院子外头站了站,四下里瞧,“大娘,你不说黑天了我德正哥就家里了吗?” 福福无语啊,小家伙对德正,还真是念念不忘。 德正娘对益哥,也是好脾气,一遍一遍的也不嫌烦,还跟着外头一起看了看,“这快了,估计要家来了。” 豆包包完了,屋里也收拾妥,还伺候了老太太洗了手,忙了这大半天没着家,眼下也没啥事了,福福就想领着益哥家去,刚出了屋门,还没到益哥跟前呢,抬头就见大门口进来个人,一手提这个篮子,篮子还用布遮盖着,另一个手还虚扶着,走路也很小心。 第一三四章:小狗 “德正哥,”益哥撒腿就颠颠往过跑,“你回来了。” 福福扶额,小家伙见到德正的这股欢喜劲,怕是一般人都比不上,福福心想着,看益哥已经凑到德正跟前,刚绕着他跑了一圈,就听几声轻微的‘汪汪’声传来,一时安静了,停住脚,眼睛直盯着懒着瞧。 德正一边往前小步走着,一边小心的掀开遮着篮子的粗布,夜色下一个圆鼓鼓的小脑袋露出来,直挺着两只耳朵,大眼睛四下转动,还不安的扭着小身子,嘴里汪汪的叫个不停。 是只小狗,一只小奶狗。 哎哟喂,福福直愣的这会,德正和益哥已经走到跟前,篮子就在福福一步开外,小狗崽子正探出头,个子不大,还不怕人,正一本正经假装很厉害的叫着小奶音,汪汪个不停。 不但叫,还扒拉着小前爪子,捣着篮子边缘,跃跃欲试的。 哎呦喂,福福这一见,看清了,就满是欢喜,啧啧,小狗崽子还不怂,看样子还假装挺厉害。 福福本想家去的心,瞬间就没了,脚不由自主的跟着篮子进了屋,眼睛盯着直瞧,还做着鬼脸,和小狗崽子较上劲了。 德正把篮子干脆断进屋,拿到炕上,老太太屋里坐着呢,早就伸长脖子等着,“小狗崽子啊?” 老太太说完,看篮子里露头的小狗,伸手摸了摸,纳闷,还上前探头,“咋就一只?” “不是有两只吗?”老太太伸手抓起小狗崽子,脑袋、爪子、身子的摸了个遍,直摸的小狗崽子四脚朝天,汪汪叫个不停,“瞧它叫的欢,该是没啥毛病,就是太瘦了。” 说完,小狗崽子刚放进篮子,就试巴巴的冲着老太太哈气,惹的老太太就笑,“还是个脾气大的。” 说完,就随手捏了把瓜子,伸过去,小狗崽子先是一脸防范,嗅了嗅,终究耐不住好奇心,凑近手边,不叫了。 “就剩这一只了,”大家围着篮子,守着小狗崽,德正一口气喝了一大缸子的茶水,说话了,“我舅爷说给咱留了两只,那只前两天拉稀,没缓过来。” 小狗崽子啊,福福看的眼睛都舍不得眨,满心欢喜,上手摸了又摸,小狗崽子咋这么可爱啊。 正围着狗崽子闹腾着,就见德正娘端着个小盘子进来了,抓了小狗崽子在手,粗布铺在炕上,盘子一放,狗崽子就嗅着味道吃了起来。 “热水烫了点粥,”德正娘歪头瞧着,“也不挑食,倒是好养活。” 她早就想养只狗了,最好厉害点的,好看家,眼下看了这小小的一只,厉害不厉害的福福早就顾不得,要是这么可爱,福福一直保护它都成啊。 益哥瞧着狗崽子也是满眼放光,嘴角一直没闭过,听它叫、看它呲牙、瞧它蹬腿、瞅它抢食吃,每每有了新动作,益哥都笑个不停,各种惊呼,实在是喜欢。 她也要养一只,最好是尽快,福福心想,正琢磨要不要明天就去找秀梅婶子,让她帮忙打听着,远近有没有小狗崽子。 就是花钱买,福福也是乐意的。 刚思绪里发了呆,就见小狗崽子把盘里的食吃完了,肚子鼓了一圈,正舔着嘴,又汪汪叫上了。 “少吃点,”老太太有耐心,还和小狗崽子说上话了,“一下吃太多,到时候撑的肚子破了,可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也许是老太太气势压人,狗崽子竟蔫蔫的叫了两声抗议,倒是不冲着盘子要食吃了。 “就这一只啊,”老太太看小狗崽子不叫了,嘴角溢出笑,很满意,沉思片刻,随后就摆摆手,“那你们带回去吧?” 啥?什么带回去?带哪去? “谁带回去?带哪去?”福福一愣,看老太太,又看德正娘,疑惑的不行,“谁要把小狗崽子带哪去?” 福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话一问出口,大家也都愣住了,有一会大家才回过神,老太太更是气笑了,“下了这一窝,本来让留两只,谁成想,就剩这一个。” “你们姐弟俩也没个大人看顾,”老太太上手又摸了摸小狗,“这只就你们先养着,等我兄弟家狗子再下崽,我们再养。” 啊啊啊。 福福张大嘴,瞪大眼睛,压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啥?!这狗子是给她的?!给她的?! 益哥也懵掉了,姐弟俩大眼瞪小眼,好一会,都没缓和过来。 等回过神,德正娘在炕稍已经放好了桌子,拿了碗筷,德正已经坐在炕上吃饭了。 “大奶,”福福心还飘飘的,手里虽说抱着小狗崽子,但实在不敢相信,“这狗崽子,真的?真的?给我们了?” “拿回去养吧,”老太太往后挪了挪身子,闭上眼,“日后长大了,瞧着是个护住的。” 福福看着手上的狗崽子,刚吃饱喝足,许是闹腾了这一阵,眼下趴在福福手上,竟然睡着了,但也还警惕十足,直挺了小耳朵,睡的也不安稳。 “真的?”福福真真不确信啊,问了老太太,又扭头看向坐在炕沿的德正娘,撇了眼正吃饭的德正,“那,那我真抱回去了?” 说完,福福还小心翼翼的抱着狗子下了地,捂在怀里,看向德正一家,“真的?” “你这小丫头,”福福这三番五次的问,终于惹的老太太睁了眼,“你不要就给我留下,我还懒得送呢。” 说完,老太太作势还挪了挪身子,上手就要来抢。 福福哪里肯,赶忙地上走了两步,“要,要,要,我抱回去,抱回去。” 刚刚手上动静大,惹得怀里的狗崽子闷哼了几声,半睁了眼,鼻子嗅了嗅,倒是蜷起了小身子,窝成一团,睡的实了。 “这动物啊,也是有灵性的,”老太太瞧在眼里,“这是认主了,眼下这般,不送你养也不成了。” 说完,老太太又看看外头,“这黑天半夜的,你们也没烧炕,不留你们了,抱着小狗崽子快家去吧。” 第一三五章:细致 德正娘把他们姐弟送到大门口,一路说了好多养小狗崽子的细节,站在大门口好一会,好个嘱咐,什么不能冻着,不能饿着,吃的喝的还要上心之类的。 福福用心听着,全记在心里。 外头冷,小狗崽子睡不踏实,在她怀里拱着小脑袋,扭着小身子,终是寻了个舒坦位置,嗯,钻到福福的一只袖子里,不出来了。 福福兜着,感受着狗崽子均匀的呼吸,小鼻子还湿湿的,拱着她胳膊,偶尔还能听到它吧唧几下嘴,想来是梦到好吃的,吃个不停。 德正娘嘱咐完了,外头干站着还冷人,就让他们赶忙家去,屋子里烧的热乎的,再给狗崽子垫个窝。 德正娘站在大门口,瞧着姐弟俩就着月光,小心翼翼的往家走,瞧着益哥开了大门,随手又关上,再就见屋门也开了,过了一会,屋里亮起了昏黄的油灯,她才回了身,关门家去。 刚到屋,福福就要放了小狗崽,哪成想益哥不让,手指放在嘴边嘘了好几声,不让福福乱动,颠颠的就跑出门,抱了柴火就就开始生火。 家里一个下午没生火,晚间又冷,此时屋里更是嗖嗖凉意,一时暖和不过来。 福福就由着益哥折腾,只乖乖抱着小狗崽,瞧着火点起来了,就腾出一只手,小心的挪了矮板凳到跟前,坐在灶坑,一边烤火一边添上一把柴。 益哥可是忙的不行,姐弟俩一个坐着指挥,一个就来来回回、屋里屋外的折腾。 锅里烧好了水,他就水瓢里舀了大半晾在一边,又往鸡食盆子里抓了把糠,撒了点剁碎的干菜,还捏了几捏苞米面,水晾凉了就等着喂鸡。 这边折腾到一半,他又翻出个篮子,家里捣鼓出一个破了不成样子的,还是他小时候的袄子,福福早就洗干净,本打算拆了再缝缝补补凑件新的,看益哥拿在手,要垫在篮子里给小狗崽子搭窝,心虽有不舍,但还是由着他折腾。 袄子铺的工整,占了大半个篮子,这下不愁小短腿迈不出去了,福福刚要放了狗崽子进去,益哥就小跑着又跑开了,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小声让她再等等。 没法,福福添了把柴,又坐着不动。 火烧起来了,屋里也有了热气,福福整个人烤着火,暖和的不行。 “谦益,你拿两个地瓜出来,”看着灶里的火苗,福福就想烤地瓜,“等一会狗崽子饿了,咱喂它几口熟了的地瓜。” 地瓜香软,狗子该是爱吃的。 小家伙屋里应下,又是一通折腾,终于出来了,一手拿着地瓜,一手又是一件破衣裳。 福福接过地瓜,纳闷,“这衣裳还干啥?” 益哥手里拿的,都是他小时候的衣裳,补丁缝了好多个,早就不中穿,但奈何衣裳本就不多,也不占地方,不舍得扔,她正寻思得空都收拾出来,还能做几双鞋面子,成几双鞋穿穿。 “盖上,”小家伙实在细致,小心的摊开,篮子外大半的边边角角都还知道系口,剩下一小半的篮子口,就虚遮着,“它从这边进去,若是想出来,用头顶顶,就钻出来了。” 益哥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这半给绑住,省的它给拽下来,就冻着了。” 说完,就小心的端起篮子,还四下打量了好久,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福福刚要松口气,把小狗崽子放进去,益哥就又站起身,“姐,你再等等。” 一说完,就把水瓢里的水倒入鸡食盆子,和了均匀之后又分了大小两个盆子,急忙忙端到外面,手上拿着棍子就开始敲,只三两下,鸡窝里的鸡就咕咕的出来了,争抢着开始吃。 小鸡崽子和公鸡母鸡是分开喂的,要不然可是抢不过个头大的。 鸡一出来,刚有点动静,怀里的小狗崽子就精神了,拱着小脑袋瓜,就出了福福袖子口,耳朵竖得老高,张望着门口。 门口瞧见了蹦跳的小鸡崽子,它终于是忍不住了,急急的就要跳下福福大腿,嘴里汪汪的叫个不停,实在欢脱。 大半夜的,它可怕吓着小鸡崽子,若是把鸡崽子给撵散了,福福哭的心可是都有啊,一想到这,就赶忙把它抓在手,又站起身,不放它下去。 两手抓着小狗崽,福福扭头就回了屋,还关了门,彻底断了它出门的念叨。 许是知道出不了门,看不了热闹了,狗崽子的叫声改成呜呜了,抗议着不满,福福就笑,给它顺毛好个摸,一边摸还一边解释,“你不管不顾的跑出去,大半夜的,吓到小鸡崽子可咋办?” “若是小鸡崽子吓的跑丢了,”福福轻轻揪着它小耳朵,又摸摸小狗子的头,盯着它滴溜圆的大眼睛,“我一天天可就白忙活了。” “不少铜钱呢,”福福念叨着,瞧它听了福福说话就盯着瞧,也不叫了,知道是引开了注意力,“这些铜钱啊,可以给你买好多大骨头呢。” 福福轻轻点了点小狗子的头,一小下,两小下,实在是好玩。’ 益哥当院喂鸡,一直盯着它们都吃完了,大大小小又撵进鸡窝,听了关鸡窝的声音,屋里又传来开门声,就见小家伙跑了来,“姐姐,母鸡又下蛋了。” 说完,倚着屋门框还晃了晃手上的鸡蛋,“还热乎着呢,新下的。” 福福抱着狗崽子出了西屋,瞧了益哥手上的鸡蛋,又见他颠颠的刚要把鸡蛋放进鸡蛋篮子,人就停顿在那,手里拿着鸡蛋,回头问她,“姐,狗爱吃鸡蛋吗?” 。。。 爱吃,当然爱吃了。 可是这鸡蛋,家里两个母鸡,下的辛苦,她攒起来更是辛苦啊。 三两天能捡一半个,还舍不得吃,攒了这阵子,眼下也才不到二十个,实在是稀罕物啊。 益哥一脸单纯的看着她,满脸都是认真,好吧,为了益哥,还是豁出去吧,“该是爱吃的,要不咱锅里煮一个,熟了咱喂喂它。” 小家伙一听,眉眼带笑,鸡蛋窝在手,洗了干净,就掀开锅,放了进去。 第一三六章:干净 灶边她也埋了地瓜,这下好了,福福点了点狗崽子的脑袋瓜,“有你好吃的呀。“ 鸡进了窝,福福也让益哥关了屋门,随后就放狗崽子下了地,小短腿刚沾了地,小狗子就开始蹬腿,急的不行。 福福把手一全松开,它就撅着屁股开始转圈,绕着腿脚转,也绕着益哥腿边转,一边转鼻子还一边嗅,随后就开始往远处走,嗅嗅这个嗅嗅那个,啥都不放过。 福福让益哥看顾着,不能让它乱吃东西,唯恐噎着。 瞧着狗崽子外屋转悠了遍,又开始扒东屋门,扒不开,就回头冲着益哥汪汪叫,一边叫腿上还用力敲门,实在有趣。 “进去吧,进去吧,”益哥帮它把门一开,小狗子就钻了进去,福福外屋听着,又是一阵的撒欢跑,还听了扒粮食袋子的声音,刚要开口嘱咐,就听益哥发话了,“这个不能,你去那边吧。” 福福手上拿着笊篱,掀开锅盖捞了鸡蛋上来,又用凉水冲了冲,拿了个碗,扒了白嫩嫩的鸡蛋在碗里。 随后又端了洗脚盆子,舀了锅里的热水进去,招呼益哥先洗脚。 小家伙坐着小板凳,脚丫子泡在水里,手上还端着小碗,边上狗崽子前爪子扒着他的腿,伸长了脖子,小脑袋用力够着益哥的手,找吃的。 “姐姐,它爱吃。” 益哥高兴的不行,手上的鸡蛋一点点捏碎,喂了狗子,福福看在眼,嗯,是爱吃,但是心疼了,心疼她好不容易攒的鸡蛋,有主了。 家里炕热了,但福福还嫌不够,又抱了柴,把埋的地瓜拿出来,就可劲塞了一灶,炕屋里还得再热一热。 喂了狗子一个鸡蛋,地瓜该是不中吃了,要不然可真就撑了。 福福刚把地瓜从早里扒出来,烫手的不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小狗鼻子尖,那边没来鸡蛋,嗖的一下就跑了来,力气大的,只撞了福福的胳膊肘,手上的火铲子一时没拿稳,颠了好几颠。 “这以后有你在,”福福就笑,“可是偷吃不了了。” 小狗子还应景的汪汪两声,伸着爪子就够地瓜,福福赶忙站起身,它就扒着福福的腿,两个前爪格外用力,顺着她的腿,还要往上爬。 哎呦,这个小馋狗啊。 好在益哥赶忙擦了脚,把狗崽子抱在手,福福这才松口气,鸡蛋喂早了,早知道这样,就该等等,等地瓜熟了再吃。 “让它舔舔,闻闻味道就行,”福福揪了一小块,递给益哥,“你穿件衣裳,院子里遛遛它。” “姐姐,现在吗?” “吃了这么多,一会该拉屎撒尿了,”福福点头,“得让它养成习惯,在外头拉撒。” 益哥听懂了,赶忙屋里披了件袄子,“姐姐,以后它拉尿了,是不是得有人看着?” 福福就笑,“它自己知道的,教听话了,它自己就去外面。” 益哥手里拿着地瓜,一步步的引着狗子去了当院,大半夜的,一圈圈一人一狗院子里还闹腾起来了,跑来跑去的。 福福把洗脚盆换了水,坐着小板凳,脚丫子泡在水里,手上啃着地瓜,听着当院的欢笑声,热乎乎的,身子暖和,心也暖和。 家里养了狗,才这么一会,就闹腾的不行,想来以后还是约束点,可别耽误了益哥读书。 福福心想着,吃了地瓜,洗脚水也泡的去了热气,刚擦了脚,站起身,益哥就跑了进来,小狗子后面颠颠跟着,“拉了,也尿了。” “那就好,”福福倒了洗脚水,盆子洗干净,就又舀了小半盆,端进屋,“谦益你把小狗抱进来。” 得给小家伙洗个澡。 屋里暖和了,炕也热的不行,福福就炕上铺了抹布,盆子端上炕,再关严实了屋门,手上拿了两大块干净巾子,又试了试盆子水温,刚刚好。 “咱给狗子洗个澡,”福福看益哥抱着狗子站在不动,就解释,“洗干净了,就把篮子放炕上,让它屋里睡。” “真的?”一听小狗睡屋里,益哥立马拖鞋上炕,狗子抱在怀,“姐姐,咱让它睡屋里?” “这大冬天的,外屋也冷,”福福跟着上炕,巾子铺在腿上,接过益哥手上的狗子,摸着头,也给它解释了一通,“得给你洗个澡,要不然你瞧瞧你,脏兮兮的是不啦?” “咱洗干净了,就不用在外屋了,可以屋里睡觉觉了呀。” 福福柔声细语,见怀里的狗子和他们玩的相熟了,很是安心的在她手上撒欢,一点也不防备,就轻轻的揉着它的前爪,慢慢的划着水,假装和它玩。 好家伙,福福本来以为给它洗澡得是个辛苦差,谁成想,狗崽子刚一沾到水,两脚就开始踩水玩,后爪子也在福福手上跟着扒拉,够不到,还汪汪叫,着急。 “还喜欢水。” 福福扶额,把小狗子慢慢放进去,四爪都搁在水里,漫过小肚子,刚要心满意足,就见狗子一头扎进水里,几秒过后露出头,开始使劲的晃着脑袋,甩了她和益哥满身的水。 福福刚说的,假装和它玩,这下好了,小狗子认真了,还真玩起来了。 福福就手上,给它洗着身子,搓着小脑袋,还好,不大脏,洗了半天,狗子也玩的累了,终于想出来了。 福福就赶忙用巾子把它裹起来,轻柔的擦着水,干净了,就又换了新的巾子,给它裹了好几层,只露着大大的眼睛和鼻子在外面,唯恐冻着。 益哥也把做好的篮子拿了进来,屋子本来就小,东西又多,虽然篮子放在炕稍,但两床褥子一铺,倒是也紧挨着。 “姐,”福福把狗子放进去,益哥就守着,言语带笑,“它挨着我睡。” “可不,现在它小,咱护着它,”福福把盆子端下去,又擦了炕,“等它长大,该是它护着咱俩了。” 屋里铺了被褥,福福刚钻进被窝,就见益哥回了身,不盯着狗子看了,手上捧着书卷,凑近油灯,开始看书。 第一三七章:争斗 嗯,玩了这么久,不用人管还知道继续看书,而且看的还专注,不错。 福福瞧在眼里,也抽了卷书,看了起来。 屋子里安静极了,刷刷的翻书声在这静谧的夜色下格外动人,看了眼炕稍,小狗子正安静的睡着,偶尔还传来间断的呼噜声,吭哧吭哧的实在有趣。 多了只小狗崽子,整个屋子忽然充实了许多,这样一只灵动的小生命,仿佛千斤重,一进入他们的世界,就占的满满的。 往后的日子,福福感慨,要一起成长,一起面对了呢。 这份成长了,无论是谁,都生了份守护,多了份牵挂。 是呢,成了一家人。 福福收了书卷,困意渐渐来袭,就半眯着眼,瞧着窗外,那一缕缕皎洁的月光正轻抚大地,照着暗夜下的沟沟坎坎,生了淡淡光辉。 又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但被吵醒的早上。 天将将发亮,外头的大公鸡刚打了一个鸣,福福就从梦中清醒,正犹豫要不要再躺一会,忽然就听炕稍一阵窸窸窣窣,接着就是颠颠的蹦跶声,福福刚要翻个身,就觉脚下什么东西踩着,然后屋里就汪汪的叫开了锅。 是的,叫开了锅。 狗子前爪扒着窗台,后头在她脚底下来回的窜,片刻不停,小奶音叫的更是厉害,冲着窗外的大公鸡,你一声,我一声,高低起伏,比着音量。 福福刚想蒙了头,不搭理,还没扯下被子呢,就听小短腿的动静不对,这声音,不像是扒拉窗台。 福福一惊,直挺挺的就起了身,睁眼一看,可不得了,窗台上她一直摆着种菜的大小篮子,此时小狗的爪子不捣窗台了,而是一直又抓又咬的够着篮子,只听了这几下,福福眼瞅着它就把篮子里的土给扒拉下来,落了被子一层的土。 福福赶忙把狗子抱在手,正好益哥也起了身,随手就让他接了去,然后赶忙收拾了被褥,再整好篮子,扫了炕,才穿了衣服下地。 小狗还吵上瘾了,屋里一直叫不说,福福刚下地,它就在益哥手上扒拉着四个爪子,要挣开。 “姐,它想出去。”益哥两手抱着小狗,袄子才穿到一半,狗子在手里越发挣的欢,他也穿不好衣服,就看福福,“姐,让它出去吗?” 福福扶额,外头的大公鸡也生了许多好奇心,一直打鸣不说,还飞上外头的阳台,看了屋里好几眼,福福屋里一下午,跳下去了,眨眼就再飞到外头的窗台,冲着屋里就打鸣。 一大早的,养了这些活物,还真折腾人呢。 福福把狗子接过来,让益哥快些穿好衣裳,就开了屋门,外屋转悠了一圈,天是真冷了,家里的水缸昨晚还上了冻,水上一层的冰碴子,拿水瓢在冰碴子上一碰,就磕出个洞,溢出冰碴下面的水。 怀里的狗子好奇的盯着缸里的冰块瞧,好奇心刚起了半点,外头的大公鸡就又挑事的叫起来,惹得狗子冲着当院,就是一个叫啊。 叫还不打紧,爪子那个蹬哧啊,一看就是吃饱不饿的,实在是有力气的很。 益哥出屋里出来,福福就开了外屋门,刚推开一条缝,冷风就吹了来,浑身一紧,怪不得上冻,这温度,和之前压根就不是一个级别,实在是冷啊。 这该才是北方的冬天吧,福福一手裹紧衣裳,怀里的狗子毕竟小,也是一哆嗦,但只一晃,紧接着就被跑过来的大公鸡给激起了斗志。 家里大公鸡,好争斗,她是知道的。 但此时,天还蒙蒙亮,那竖起的大红鸡冠子,扑扇扑扇的翅膀,警惕十足的小脑袋,还有那鸡爪子,正小跑着要冲过来,福福刚一瞧见,就忍不住想伸腿踢它一脚,真真的一副欠揍模样。 人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福福低头,瞧着已经汪汪叫个不停,早就做好应战准备的小狗崽,可见是的。 能不能打的过啊,福福犹豫要不要放狗崽子下地,若是打不过,被大公鸡欺负了,还不如不。 福福瞧着斗志极高的大公鸡,又看看怀里奶声奶气的狗崽子,实在不忍心啊。 不过两个总是要见面,而且日后还要一直相处,这架,躲是躲不过的,但要不要等等,等小狗崽子大点了,再打? 福福这一愣,狗子就从她怀里跳了下去,刚一落地,就冲着大公鸡呲牙咧嘴一副厉害模样,大公鸡也是不好惹,小狗刚叫了两声,公鸡就扑扇着翅膀,飞跑了过来。 福福想起抓狗子,奈何还是手慢,早就也颠颠跑了过去,迎战了。 嗯,什么叫鸡飞狗跳,福福和益哥站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更拉不开架,只干站着瞧,嗯,瞧鸡飞狗跳。 狗子被大公鸡啄了几下,疼的哇哇叫,但叫过了之后,更是追着大公鸡不放,追的它满院子的跑,上树爬墙,走哪追到哪。 家里的母鸡和鸡崽子也跟着遭殃,大公鸡一飞上树,没的追了,小狗子就过来撵母鸡和鸡崽子,福福这时候就和益哥上手抓了狗子,教训一通,不让它欺负母鸡和鸡崽。 大公鸡也是护短的,狗子一过来追母鸡和鸡崽子,它就从树上飞下来,又是一番闹腾。 这样几番下来,狗子倒是也懂事了,大公鸡一上树,它就守在树底下,叫个不停,有时候还急的回头瞧,若是他们不动,狗子就跑过来,嘴里叼着她裤腿,一边往前拽一边呜呜只叫。 就这样,一个大早上,他们姐弟俩啥都没干,只光顾着当院看着它们闹腾了。 看的他们是心惊胆战啊,天这么冷,也都没动几下,两人还惊出一身的细汗,好在大公鸡和狗崽子没叼破也没咬破的,两只闹腾的累了,一个树底下伸长了舌头喘着粗气,一个正栅栏枝子上扑腾着翅膀,养精蓄锐。 朝阳也露了头,染了东方半边的红晕,暖暖的,照在人心里,金黄的光线从远山外射进来,照着大公鸡的羽毛光鲜四艳,狗子的身边也是层层红晕。 四下一片和谐。 第一三八章:筛面 希望经过这一架,日后能好相处些,福福想着,看时辰不早,就抱了把柴火,准备生火做饭。 刚东墙角弯腰捡了几把柴,还没抱起来了,就见家里的狗子撒了欢的往外跑,眨眼就冲到大门口,用爪子扒拉木门,汪汪直叫。 福福抬头,看家里大公鸡还在栅栏枝子上呢,母鸡和小鸡崽子正绕着鸡窝觅食,没的寻常啊。 正纳闷,抬眼就见上院下来个人,肩上扛着个布袋子,怪不得,是德正。 益哥早就跑了过去,开了大门,狗子就往德正身上扑,尾巴撅的朝天,扭个不停,一直亲呢的汪汪叫。 毕竟是德正一路把狗子带回来的,它这般亲近,也是有道理。 福福抱起柴,看德正身上扛的袋子,看样子是送到她家的,不由好奇,“这是啥?” “豆包,”德正屋里刚放在袋子,就蹲下身抱起狗子在怀,拍了拍它的小脑袋瓜,还摸了摸小肚子,瞧着狗子欢实的不行,就笑出声,“这是吃饱喝足,睡够了吧。” 德正说一句,狗子就汪汪叫上一声,一问一答,倒也说了有一会。 “上冻了吧?” 福福点头,舀了冰碴子出来,倒入锅里,撕撕拉拉的,片刻就在锅里化成了水。 德正抱着狗子,随手递给益哥,又看了眼水缸,便一手拿了扁担,扛在肩,随即挑了两个水桶,出门抬水。 她家的水,都是德正帮忙抬的,福福早就习惯,日复一日,也剩了客套,这人情,她记在心里,日后有机会,定是会还的。 福福灶里填了柴,看德正挑着扁担前头走,益哥抱着狗子颠颠跟在旁边,有说有笑的出了大门,就回过神,解开布袋子,瞧着里面的豆包。 大半袋子的豆包,福福两手用力才将将提的动,估计有百八十个,足够她和益哥吃个冬天。 福福看着布袋里金黄的豆包,此时冻的一个个比石头还硬,拿在手里还冰凉,德正娘送了这么多过来,福福看在眼里,心里却不是滋味。 高兴吗?毕竟有人惦记他们姐弟,自是高兴。 但也生了几分低落,这份低落却不知从何而起,恍惚间福福只觉得,毕竟和德正说过亲,虽然没成,但两家也不好走动的太勤快。 福福把装豆包的袋子换成自家的,又把手上的袋子叠好,放在锅台一边,锅里的水兹啦啦开了,冒着热气,那就蒸个豆包吧。 福福想着,盛了洗脸水,就热锅下油,锅里炖了白菜豆腐,蒸了四个豆包。 德正和益哥来来回回走了两遭,缸里抬满了水,水桶也满了一只,这才放了扁担,逗了会狗子,锅台的布袋拿在手,“我娘说今儿撒年糕,我奶让你们吃了早饭就上去。” “把狗子也带着吧,”说完,就又接着说,“它还小,自己在家没人看顾,怕是不行。” “撒年糕?” 福福饭菜下锅,盖了锅盖,寻思撒年糕也用的上她吗?她脑子里寻思着德正娘昨个说的撒年糕做法,怕是一个人就成呢。 “我奶说,你要纳鞋底?” 福福点头,可不是。 “我奶让你上去的时候带着,”德正迈了门槛出去,“说是正好她老人家今儿心情好。“ 额,好吧。 益哥抱着狗崽子把人送出去,一回来就直蹦高,“姐,德正哥和我说,说他寻了半踏的宣纸,过两日就给我送来。” “啊,”福福一愣,这年代,纸张可是金贵的很呢,“哪里寻来的?” 益哥摇头,刚刚兴奋的眼神随即暗淡了下来,咬着嘴,“姐姐,要不我和德正哥说,这纸,我不能要。” 福福一抬眼,益哥的模样就深深刻在她心里,缓不过来,小家伙那满心的欢快,又一闪而逝的伤心,随后眉眼又全然看淡的从容,一个小小的孩子,眨眼工夫就又是纯真又满是人情,让她好心疼。 “你德正哥寻来的,自是费了不少力气,”福福拉过他,笑着安慰,“该是也花了不少铜钱。” “这番用心,咱就收下吧,”福福看益哥满脸又有了笑意,还认真的点点头,“这份情咱得记着,日后不管出没出头,总是不能忘的。” 小家伙又郑重的点点头,身上狗崽子也跟着汪汪叫了声,好像也跟着应下似的。 一吃完饭,收拾了碗筷,福福就屋里翻箱倒柜,拿了早就归置好的一大包碎布,还收拾出一个小篮子,里面装了针线、剪刀、锥子、鞋样子之类子,又翻出一个不中穿的破袄子,里面的棉布正好用来做棉鞋,一收拾完,就肩上扛着大包小包,胳膊挎着针线篮子,益哥抱着狗崽子,去了上院。 千层底的棉布鞋,福福印象中也做过几双,福福娘亲去的早,针线啥的一直没人教,都是自己琢磨的,好在老爷子和益哥也不挑剔,她手艺不好不坏,倒是也穿的出去。 眼下她是想用心做了,一些细致的针脚,还是得有人指点的好。 福福刚一到德正家,进了院子,就见德正娘用小细筛子过着黄米面,正轻柔的晃着筛子身,大黄米面从筛子底下一层层的洒落下来,细细的,铺了大面盆一层又一层,大黄米面越发的蓬松细腻。 “大娘,面还要过筛子啊?” 福福惊讶,用筛子过面,她还是头一遭瞧见。 “过遍筛子细致点,”德正娘手上不停,又舀了碗黄米面放在筛子里,一手摇晃着,一手还轻轻磕几下筛子沿,随即洒下一层层的金黄,眨眼间筛子里就剩了几个大小不等的结块,滤不下去了,“和面的时候还匀称。”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福福记在心里,想着日后做面食,也学德正娘把面粉过过筛,瞧瞧和不过筛做出的面食有啥不同。 德正娘一说完,筛子里的那几个面结块随手就倒入边上的小碗里,接着又一碗一碗面的过筛。 福福手上还提着大包小袋,外屋也没多待,继续瞧了几眼之后就去了东屋,找老太太。 第一三九章:袼褙 福福知道今儿要和老太太做棉鞋,还担心自己大包小袋拿的东西多,可等她一掀开帘子,瞧见老太太炕上铺了一炕,人正坐在炕中间,周围又是针线又是碎布的,全是零碎。 老太太左手边有个盆子,盆子里白糊糊一大坨,手上还拿着半大的刷子,刷着面前拾掇起来的破布。 福福站在屋门口,彻底愣住了,这是什么节奏? “站着干啥?”老太太倒是热情,瞧着心情也不错,还笑着冲她招手,“站着干啥?” 福福拿着东西凑近炕沿,左看看右看看,这会已经打了好几个袼褙,正炕稍晾着,一层一层的正晾晒成布板子,坚实硬挺。 “大奶,你都忙上了啊?” 这才一大早,福福吃了饭可是片刻都没耽误就上来,但瞧老太太手上的活计,该是忙了有一会。 “我一早起来就忙活了,”老太太的日子有了盘算,整个人实在精神,但就这样坐着,还真瞧不出哪里有毛病,“这也有时候了。” 说完,就两手撑着,身子往里挪了挪,顺带把手边的东西也跟着聚了聚,给福福空出一块地,招呼她上炕。 “大奶,”福福瞧着炕上的浆糊,又瞧着四散的麻绳线团,掂量了自己的针线篮子,“我没弄浆糊,也没有麻绳。” “上来上来,”老太太看她站在地上扭捏,生了几分急,“这炕上不有吗,多多是。” 福福这才脱鞋上了炕,刚炕上坐好,屋里一寻,没瞧见益哥,忙回头窗外四下看,也没人呢。 “大奶,谦益呢?” 福福拿下手上的大包小包,针线篮子也炕上一放,张口就要喊人,德正奶伸了尺子过来碰了下她胳膊,“那屋呢,西屋呢,德正屋里呢。” “小小孩子成日里着急忙慌的,”老太太放下尺子,念叨开了,“你听听,那小狗崽子不是叫唤呢吗?” “刚这屋打了个照面,问了他德正哥呢,转头就西屋去了。” 老太太叹口气,伸手又把福福的大包小包够了过去,拆了查看个遍,手上的尺子敲了几下炕,就拽过那件破袄子,比划着,“你想做几双棉鞋,几双单的啊?” “棉鞋我和谦益一人一双就成了,”福福也扯了一边的袄子,“大奶,棉鞋可以做大点,等明年我俩还能穿。” “剩下的这些,”福福破布、碎布拢在一块,“一会我把好看的这几块碎布挑出来,剩下的都做鞋子。” 当时一股脑的买来倒是忘挑了,这一摊开,福福倒是瞧见了几块样式好的,可以挑了来日后缝缝补补衣裳,或者做个垫子之类的。 “单鞋给谦益做两双,”福福一边挑着好看的碎布,然后布袋里收好,一边和老太太说着话,“剩下的都做成我的。” 等明年开春,福福寻思,上山下地,该是有的忙,这鞋子,还真得多做几双。 老太太把她带来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个遍,“这些啊,那够你们穿个一两年的。” “那就行了,”福福笑,“今年都做出来,明年就可以偷懒,不用做了。” 老太太一听,就冲她翻了个白眼,瞧着样子是懒得再搭理她,福福就凑上前,“大奶,我现在干啥啊?” 正说着,德正娘外头进来了,手上抱着个木板子,要递给她,福福赶忙炕上爬过去,板子拿在手,也学着老太太的样,铺在她跟前,先挑着大块头的破布铺上,然后就开始刷浆糊,再垫上大大小小的碎布。 日头慢慢出来了,窗子里照进来团团晨光,红彤彤的,格外暖人。 屋里的炕,烧的热乎乎的,德正娘外屋忙碌,不一会就传来一股股大黄米的香味,再撒年糕呢。 刚忙起来,福福就有些后悔,嗯,是的,后悔了,她知道老太太为人挑剔,但是做起活计来的老太这般挑剔,福福可是没想到。 浆糊刷的不均,薄了厚了,都不满意。 不但不满意,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福福,嗯,就眼巴巴的看着,让她刷了一遍又一遍,出了满身的汗,总算有点眉目了,老太太才点点头,接着就让她一块碎布一块碎布的铺好。 嗯,啥都要求格外的严,铺的不平整,边角没收好,哪哪都要做的细致。 福福心里扶额,日头终于爬了上来,福福也终于打好一个袼褙,小心的扯到炕稍,热炕烤着,阳光晒着,用不了多久,就成了一块块的布板。 福福就这样啥都不顾,眼睛只盯着眼前,来回忙碌,别说,刚一上手老太太虽然要求严,不习惯,但三两块袼褙一打好,福福手上的活计就越发顺手,细致也成了自然,不敢松散。 每一个袼褙她都打个格外认真,工工整整甚是仔细,浆糊刷的均匀,布铺的工整,袼褙一块块实在是很有模样,瞧在眼里就生了几分成就感。 晒好的袼褙一层层的铺在一起,垒了老高,大小足有几十层,福福算着,还真如老太太说的,这鞋子啊,要是做起来,够他们姐弟穿个两三年的,可是好。 福福挪了板子上的最后一块袼褙到炕稍,抬起脖子,伸伸胳膊腿,累的不行。 老太太早就打好袼褙了,正拿着鞋样子在袼褙上切了一片片鞋底子,福福终于有空看个仔细了,瞧着鞋底大小,该是给德正的。 剪出来的鞋底子老太太都收拢在一边,垒了八九层之后就换了另一只脚的鞋子,这样翻来覆去,垒了有十多个,五六双的鞋子。 “拿出你的鞋样子,”老太太头都没抬,就开始吩咐福福,“不是想做大一号的鞋子吗,就宽出一点,照着剪!” 福福扯过一片晒好的袼褙,拿了自己的鞋样子铺在一头,边角好个比划,手上拿着剪子,就是下不去手,只得递过去,“大奶,这头一个样子,还是你来吧。” 福福把剪刀递过去,“这个鞋样子就是我现穿的这双鞋,我穿着要又点小了,大奶你看着办,帮我剪大一号。” 第一四零章:睡着 福福的这个鞋样子,还是自己比着鞋底子剪出来的,眼下要比着鞋样子再剪鞋样子,她不是不行,只老太太这挑剔劲,福福还真不好意思下手,自己手上的活计几斤几两,虽不愿意承认,但她还是知道的。 老太太拿过剪子,细致的剪了鞋样子出来,递给她,“看好了?” 福福点头,“看好了,看好了,日后就会了。” 这鞋子不说年年做,但益哥正长身体,鞋样子做一次是要改的,凡事还是多学学是好。 福福接过手上的鞋样子,比对这老太太剪好的,就一层一层的剪着袼褙。 鞋底子她也要纳九层,福福数着,终于垒好左脚的出来,挪在一边,就开始学着老太太的样子,比对这鞋样子,剪了右脚的出来。 福福一手拿着鞋样子,一手用着剪刀,眼睛眨都不敢眨,手上更是片刻都不敢松劲,一口气剪了右脚的出来,只这么一会,她就憋的满脸通红,出了层层细汗。 和老太太剪的左脚的一比对,嗯,还不错。 福福一手一个,正拿着鞋样子臭美,余光一瞥,就见老太太正瞧她,“比划啥的,快干活。” 福福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 做双布鞋,一关关下来,还真是费劲的,剪好了鞋底,就要用白布一个个的包好边,然后再把鞋底子粘起来,福福是粘了九层,还挺厚的,禁穿。 接下来就是用力气了,嗯,用力气啊。 福福看着粗粗的一根根麻绳,穿在长针上,手上还要戴了顶真,更要用到锥子,就一连搓了好几下手,接下来的,实在是累活啊。 福福看着老太太,锥子灵巧的拿在手,在鞋底一边缝起,锥子钻了个细口子,长针将将穿过一半,再用顶真顶过去,然后拽了针和麻绳出头,手上的锥子把顺手缠了两圈麻绳,再用力勒紧,一针才算完了。 福福瞧着她的四周,那一叠叠的鞋底子,这点活,能做一个冬天了。 一针完了,接着就是下一针,而且针码在老太太的要求下还要细,分的均匀,实在费力啊。 福福穿好一针,手指就让麻绳给勒出一道红印,顶真用的也不习惯,指头被针给怼了两下,还有些疼。 福福看着一层层的袼褙,原来打袼褙,才是最容易的。 还真是手上活多了不知愁,刚刚福福还紧追我赶的,唯恐落下太多,眼下缝了几针鞋底子,福福就彻底放空了,这小身子板,慢慢来吧。 一针一针,老太太倒是不停歇,福福缝了几针过后就放了手,炕上坐着伸了懒腰,扭了好几圈的脖子,更是两手互相捶着肩膀,是真的累人的。 她忆起以前自己琢磨做鞋子,那可是全凭自己胡乱盘算,浆糊刷的也轻薄,袼褙垒的也不多,做起来可没这般累人。 福福松缓了身子,看老太太也不停,自己眼下实在不想上手再缝,只得笑嘻嘻的凑过去,蹲着身子,揉了揉两手,“大奶,累不累啊?我来个你按按。” 说完,福福伸了两手过去,就要搭了老太太肩膀,一个回身,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你这才缝几针就累了,快点做回去,这双缝好!” 福福才缝的这几针,手上就勒了好几道,这才刚歇,宁愿讨好老太太,她也不想现在就接着上手啊。 “大奶,我按摩可好了,”福福嬉皮笑脸凑过去,没等老太太缓过来,上手就搭了肩,开始用力气,“大奶,你感受下。” 说完,她又是捶又是捏的,手上轻微用了力道,就见老太太哎呀两声,接着不出动静了。 福福就笑,瞧着老太太手上的活计也听了,片刻之后干脆也扔了针线,还往后倚了倚,半靠着福福身上,闭了眼,完全放松下来。 “大奶,舒服吧?” 福福就笑,还还老太太捏了捏头,更是舒缓精神。 老太太闷闷的嗯了声,能瞧出整个人还真是享受了,捏了肩膀,还捶了后背,又按了头,揉了脸,一整套下来,老太太舒缓的不行,她刚收了手,老太太就睁了眼,带着疑问,“咋不捏了?” 福福甩着两手,又拍了拍胳膊,“大奶,我手疼,胳膊疼,休息会,休息会。” 老太太一听,嗯了声,整个人松散的不行,该是活计早就忘到脑门后,闭眼随手一摸,就扯了枕头过来,随后就炕上一趟。 “你这一掐吧,我还困上了。” 老太太闷声一说完,头沾了枕头就打了呼噜,睡着了。 额,福福一愣,随即就笑开了,捂着嘴,不敢出动静,小心的给老太太盖了被子,轻手轻脚的穿鞋就出了门,炕上这一大片,眼下可管不了。 真是太累了啊,福福脚一沾地,就松快的不行,撒丫子就想跑,炕上窝了一上午,有有老太太守着,实在是累人啊。 福福掀了门帘,还好心给老太太关严实屋门,就见外屋热气连篇,橱柜顶上好几盖帘的切好的豆包,还冒着热气,焦黄焦黄的一长条,上面撒着大红豆,糯香阵阵飘来,味道甚好。 “下地了?”福福站在橱柜前正发呆,德正娘抱着柴火就进来了,外屋瞧见她,还愣了愣,不敢相信,“你大奶呢?” 说完,放下柴就要推门瞧瞧东屋,福福赶忙拦着,“大娘,我大奶睡着了?” “睡着了?”德正娘一脸的不敢相信,又瞧了瞧当院,正当晌午时分,日头正足,“可是哪里不舒服?” 德正娘说着,回头看她,手抓着门,倒是不急着推门进去,只小声接着问,“可是累着了?” 累着了?福福想着,老太太活计做的来劲,若不是她给按了那么几下,舒坦了,该是还忙呢。 一想,福福就摇头,“应该没累着。” 福福见德正娘纳闷,犹豫要不要推门,只得实话实话,拉了德正娘往门口走了两步,“大娘,是我累了。” “我看我大奶也不停,累了也不吱声,”福福噘着嘴,还摊了摊手,“咳咳,我也不好偷懒。” “额,就,就给我大奶捶了捶胳膊腿的。” “那个,捶舒服了,”福福表示无奈,“就睡着了。” 第一四一章:陪玩 这些实话说起来,福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等她脸红到脖子,话也说完了,抬头看向德正娘,就见她还生了几分笑,蹲在灶坑往灶里添了把柴,“我说呢,你咋下地了呢。” 福福就扶额,老太太严到这程度,不至于吧。。。 福福惊呆的好一会,说不出话来,看着德正娘,又撇了东屋,不敢相信,“大娘,真的?” “可不,”德正娘也小声回了她,“他奶这性子啊,也不是一天半天了,以前做起活计来,就见不得偷懒的。” “这下好了,”福福用心听,就见德正娘继续笑,“老太太精神头上来了,又有你陪着,我心里高兴着呢。” 啊啊啊啊。 福福彻底昏头了啊,早知道这样,当初压根就应该让老太太继续空坐着,找什么活计啊,陪什么陪啊。 福福抓着脑袋瓜,一天天的守着针线,实在不是她性子,恼人啊。 福福正犯难,就见德正娘掀开锅盖,锅里滚烫着热水,一边水瓢舀出来倒入盆子里,一边头不抬继续说,“他奶以前啊,精神头不好,脾气也差,天天嚷嚷着活着没意思。” “现在啊,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也有了奔头。” 福福看着德正娘,老太太眼下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该是大家都想见到的,活着有了奔头,日子才能慢慢过下去。 福福蹲在灶坑,帮忙填着柴,有一下没一下的,“对了大娘,谦益呢?” 德正娘开始淘米,是小黄米,要做饭,就下巴指了指西屋,“德正屋里呢。” 福福赶忙起身,张口就要喊话,时候不早,收拾收拾该家去了。 话还没出口,就听德正娘继续说,“谦益刚下去拿了几卷书,这会两人正看着呢。” “我这饭菜张罗了你们那份,”德正娘手上淘着米,一边示意福福添把柴,一边继续说,“一会再热个年糕,炖个菜。” 今儿德正在家,她和谦益留下吃饭也不好,不过德正娘话说到这,福福正犹豫不知如何答复,就见德正娘盖了锅盖,继续说,“到时候给你们盛出来,你们端家里去吃。” “正好,这年糕啊,一会你们也端一盖帘下去。” 说完,就开始那边洗菜,福福扯过灶坑的小板凳,帮忙灶里添柴。 犹豫再三,福福还是问出口,“大娘,我大奶的腿?” 福福想,看老太太这样,一直窝在屋里,自己也出不了门,能不能做个拐杖之类的,方便些。 德正娘站在菜板跟前,手上拿着刀,正切着洗好的土豆,一个个切了快,放在盆子里,泡着水,听福福一问,就叹了口气,摇摇头,“两个腿脚都生了毛病,看了好几个先生也没说出啥,就生生的动弹不得。” “拐杖也不中用,”许是看出福福所想,德正娘手上的活计放慢,但也不离身,继续说,“只能家里将养着。” 老太太的毛病,福福也一直没怎么打听,只最近些时日来往的多了,加上刚刚给老太太按摩,瞥了好几眼老太太腿脚,心里瞎寻思,也不知道经常给老太太按按腿脚,会不会好一点。 福福两世为人,不懂医,有些想法胡乱冒出来的,一点根据都没有,更是不好乱说,德正娘说完,一时外屋安静了片刻,谁都没有接着说下去。 锅里传来兹啦的声响,米也开了锅,那边德正娘切了小半盆的土豆、南瓜,泡了干豆角、干白菜还有蘑菇,手上还拿着块豆腐,正要切。 “炖锅菜,”德正娘看福福瞧着菜板,大碗小碗的装了很多,就上手一拢,“一起乱炖。” 说完,就拿了笊篱,盛了小米饭,又舀了一大盆子的米汤,接着就刷锅热油开始炖菜。 德正娘做菜,福福还是头一次见呢,特别是她就蹲在灶坑添柴烧火,感受着德正娘做菜锅碗瓢盆的噼里啪啦。 德正娘炒菜,是真的动静比较大,油一热,锅里炒香了葱花,她就把泡好的豆角、干白菜、蘑菇锅里一扔,铲子在锅里就一股脑的开始翻炒,炒出了香味,就撒了土豆块、南瓜块进去,再是一番搅动,接着就开始挖勺酱、撒点盐,然后新盛出来热乎乎的米汤,一股脑,添了大半再锅,就放了豆腐。 福福看在眼里,这做菜的风格,还真真的生了几分粗旷的洒脱,实在是意想不到。 紧接着,就支了蒸笼,放了年糕和米饭在上,盖了锅盖就让福福大火烧开,然后小火慢炖。 福福赶忙加了柴,看德正娘在锅台上收拾,“大娘,这就是乱炖?” 德正娘手上有活,火急火燎的嗯了声,就开始张罗喂鸡,片刻都不停。 福福就灶坑里坐着,锅里菜香慢慢传出来,别说,味道还不错。她把柴火都添了进去,又用火铲子把火推到灶里,眼下没啥事,刚洗了手,想着轻手轻脚进屋收拾了她的东西,就见西屋小狗崽子颠颠跑了出来,好奇的歪着小脑袋,凑近福福跟前就用小鼻子嗅了嗅,然后小尾巴就摇晃个不停,脑袋瓜更是蹭着福福大腿,爪子跃跃欲试,抓着她裤脚。 “哎呦,”福福擦了手,把小家伙抱起来,顺便摸了摸它的小肚子,鼓鼓的,该是又吃了不少,“想玩了是不?” 德正娘说益哥带了书卷上来,西屋又没动静,该是认真读书呢,看样子可是憋坏了狗子,没人陪玩。 福福就笑,看手上小狗子欢脱的瞪着腿,就知道玩心起了。 她屋里转了一圈,也没找见能玩的,就抱着小狗子去了当院,不远处柴火屋子有搓好的苞米瓤,福福忽然一笑,有了。 找了块半大的,福福拿着手,就放了小狗子下来,比划着,“一会我扔出去,你给捡回来,知道不?” 福福比划了三五下,也不知道小狗子听懂没听懂,嗖的一下就把苞米瓤子扔了出去,果然天性还是差不多的,苞米瓤子还在空中飞着呢,狗子就汪汪叫了两声,跟着方向跑了出去。 第一四二章:现成 苞米瓤子一落地,小狗崽子片刻就找准了地方,颠颠的刹住脚,先是绕着苞米瓤子转了一圈,接着就上嘴叼在口中,回头看福福拍手,小跑着就飞了来。 一跑到跟前,福福伸手,它就丢了苞米瓤子,一脸跃跃欲试。 嗯,知道游戏咋玩了。 福福就这样,一个半大的苞米瓤子,扔出去,狗子再捡回来,一来二去,倒是一人一狗玩的不亦乐乎,忘了时间。 陪小狗子玩,还能生了这许多乐趣,她是没想到的。 福福见小狗子气喘吁吁跑的累了,就收了苞米瓤子,看它颠颠跟着回了屋,咧着嘴,就知道也玩好了。 洗了手,福福怕狗子叫吵了德正奶,就把它关在外屋,自己开门进去,收拾了炕上乱起八糟的,拿在手里,出了东屋,等着家去。 小狗子守着门口,看它出来了,蹦高的垫着脚,欢脱的开始摇尾巴,福福弯腰摸了几下,还夸了几句,就见德正娘外头进来。 瞧见福福都收拾好了,就又拿橱柜里拿了大碗出来,扭头冲着西屋就喊德正,说是让他出来帮忙端着饭菜。 锅盖一掀,热乎乎的饭菜香味立马溢的满屋子都是,揭了四片年糕,又舀了一大碗的小米饭,拿下蒸笼就把锅里的菜装了一大碗,土豆炖的软呼呼,南瓜更是香糯,还有干白菜、豆角、蘑菇,都炖的咸香味十足,豆腐更是瞧着入味,很有食欲。 福福咽了口水,两眼盯着饭菜,不忍挪开。 那一片片金黄的年糕,一大碗的小米饭,还有香味十足的菜,眨眼就摆在锅台,一碗挨着一碗。 福福手上拿着大包小袋,还挎着针线篮子,也腾不出手端,就眼睁睁看着。 “大娘,这饭菜,”福福说完,又咽了口水,看的饿了,“一看就好吃。” 福福以前说啥都不信,但真的在这里生活了这些时日,算是明白了,这里瓜果蔬菜真真的自然香,特别是柴火大锅一炖,烧放油盐,味道更是纯正自然,更是好吃。 做法简单,但是味道,真真的自然香气,比许多做法繁琐的菜品,要好吃不少,特别下饭。 福福正乱寻思,西屋的帘子线开,德正和益哥以前以后出来,益哥手上还捧着书,满脸是读书过后的满足,也有还没读够的意犹未尽。 “时候不早了,”福福瞅着益哥,伸手接了他的书卷,拿着手,“咱家去。” 小家伙书卷一递给她,就乖乖的瞅着德正娘,看着锅台的饭菜,“大娘,我端拿个?” “先等下,”德正娘就笑,回头看看德正,指了指橱柜顶上的盖帘,一盖帘的年糕,示意他端过来,一边说着手上一边手上就端了菜碗,瞧着德正端着盖帘到跟前了,就用筷子挪了几片年糕,腾出盖帘中间的一块位置,菜碗放了上去,“这饭碗菜碗,放盖帘上,让你德正哥端着。” 说完,就又把小米饭的大碗也端了上去,剩下热好的年糕碗,这才递给益哥,“你端这个。” 家去了。 福福前头走,益哥和德正跟在身后,她前头开门,开了大门又开了屋门,一到家,东西一放,也没等福福收拾好德正就家去了,临走还说等收拾好,碗和盖帘啥的,送上去就行。 好吧,福福看益哥抱了柴,屋里生了火,锅里烧着水,还放了桌子,拿了碗筷,这边她也把盖帘上的年糕用筷子一一夹起,挪到自家的盖帘上。 小家伙做起事来,现在都不用教的,全看在眼里。 端了饭菜上去,还夹了咸菜,更是更锅里的水烧开就泡了茶,拿了茶碗在炕,一点都不用福福操心。 福福这边喂了鸡,小家伙就给狗子拌了饭,都收拾好,炕也稍微热乎了些,屋子也渐暖。 该吃饭了。 福福从没想到,吃了豆包,这年糕,比豆包还好吃。 是的,福福比较喜欢大黄米面的年糕,糯香、劲道,豆子虽然不多,但每一个吃在嘴都甜香十足,年糕好吃的。 “谦益,你爱吃豆包还是年糕?” 福福见益哥吃了半片年糕就盛起了米饭,难道不喜欢? “都喜欢。” 小家伙爱吃南瓜,炖菜里的南瓜块甜滋滋炖炖入味,益哥连吃了好几块。 福福吃完了一片年糕,又夹了一片放在碗里,然后轻轻咬上一小口,嘴里细嚼慢咽着,筷子再夹一口干豆角和蘑菇,然后再送进嘴一块热乎乎的豆腐,哎呦,满嘴的食物香气,一口接一口,吃的是越发不忍放筷。 就这样,益哥吃了一大碗的米饭,福福吃了剩下的三片半年糕,菜也丁点没剩,沏的那壶茶水,一撂下筷子,菜稍咸,两人也喝个精光。 不说酒足饭饱,但水足饭饱,也是格外享受的。 炕烧的热了,屋子也暖,两人吃的更是身子内外都是热的,刚下地收拾了碗筷,还没洗碗呢,就见当院大门被人推开,秀梅婶子领着柔儿和水灵,三人手上都没空着,不是提着布袋就是挎着篮子,屋里来了。 “婶子。” 福福颠颠跑过去,家里小狗子后脚跟着出了屋门,却站在门口不动,汪汪的冲着当院的三人叫,小狗子的叫声还一声比一声急,个子不大,厉害劲倒是上来了。 福福跑到秀梅婶子跟前,又摸了摸水灵儿的小脑袋瓜,看姐妹俩人都对狗子感兴趣,两眼直勾勾的瞅着,步子更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丁点惧意都没有,眉眼全是笑。 家里小狗崽子虽说小,但看家的性情是丁点不缺,柔儿刚凑近两步,小狗崽子试试巴巴的就要往前扑,福福赶忙跑过去,蹲下身,摸着小狗崽子,细声教育,“这是秀梅婶子,这是柔儿,这是水灵儿。” 福福抱起小狗崽子,福福这一念叨,倒是不叫了,她就把狗子的小鼻子凑近三人,“你闻闻,记住味道,日后可不能叫,更不能咬,知道吗?” 果然,福福抓着小狗子不放,片刻倒是真真嗅了起来,不叫了,只在福福手上扭捏,不得劲,要下来。 第一四三章:鸭蛋 “啥时候养的小狗崽?”小狗崽子熟悉了,不叫也不咬了,围着柔儿和水灵两个转悠,倒是玩了起来,秀梅婶子看在眼里,也带了笑,“谁家的?” 福福就把小狗崽的事情一说,秀梅婶子笑意就越发浓,“还挺有心。” 秀梅婶子说完,瞧着福福又陷入沉思,站在院子里,柔儿和水灵儿围着狗子绕来绕去,笑声此起彼伏,一声压过一声,福福看在眼里,也跟着笑,一转头,就见秀梅婶子也蹲下身,小狗崽子颠颠的跑了来,绕着身子裤管撅着尾巴就不停转。 “还挺欢实,”婶子看狗子绕来绕去,就笑着伸手拍了拍狗子的头,“精神着呢。” 说完,就站起来,肩上扛着袋子,屋里来。 “昨个做了豆包年糕,已经凉好了。”柔儿和水灵两个小跑着放下手上的篮子和袋子,就跑了出去,和狗子转圈圈。 “今儿来了好几趟了,”秀梅婶子把年糕豆包放在锅台,帮福福一起收拾,“你都没在家,可是去上院了?” 福福点头,婶子家的年糕豆包比德正家的个头要大,一个个更是圆鼓鼓,相比豆馅子也多。 “昨天上院大娘家蒸豆包,我过去帮忙包豆包了,”福福收拾着手上的豆包年糕,念叨着,“昨个一去就是一整天,吃过饭,晚上了才回。” “今儿一大早,吃过饭了,我拿着针线,找上院大奶做鞋底子。” “然后上院蒸年糕,让我等着饭菜熟了,我和谦益拿回来吃的。” “这不,”福福指着饭桌,“也刚吃完不一会,婶子就家里了。” 秀梅婶子送了不少的年糕豆包,福福把这些和德正家送来的都放在一起,实在是不少,该是一个冬天都吃不完。 “婶子,也太多了,”福福对着袋子犯愁,“我和谦益两个,一个冬天呢,该是吃不完。” “没事,”秀梅婶子把豆包年糕的袋子收起来,又拿了水灵提的小篮子过来,掀了遮盖的粗布,拿到跟前,“这个啊,是几个大鸭蛋,我给你送来尝尝。” 鸭蛋? 福福一愣,凑过去一瞧,果然,篮子里八九个大大的鸭蛋,静静的躺在篮子里。 “婶子,哪里来的鸭蛋?” “我娘家送的,”秀梅婶子帮忙把鸭蛋一个个挑出来,放在福福装鸡蛋的篮子里,眨眼工夫就装了小半篮子,“正好给你们送几个,好尝尝新鲜。” 鸭蛋? “婶子,这鸭蛋,”福福看着一个个大大的鸭蛋,忍不住,睁不开眼,两眼冒光,“能孵出小鸭子吗?” 秀梅婶子一听,拿鸭蛋的手一愣,接着看向福福,就笑,“你呀,脑袋瓜是片刻都不停琢磨呢。” 这可不,若是这几个鸭蛋,能孵出小鸭子,吃了岂不是可惜。 福福满心好奇,一脸期待的看着秀梅婶子,等着答复,只见婶子随机也是一愣,然后犹豫的点点头,不是很确定,“按理说,该是能的。” “这鸭蛋过来,一路都是轻拿轻放,怕冻坏,也是被子包裹的严实。” “只这大冬天的,老母鸡也不抱窝,不好孵啊。”秀梅婶子看福福听了该是能的,立马来了兴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进去下面的,只见她随后就去了外面,直接去鸡窝瞧老母鸡。 “不成吧?”家里的老母鸡,正欢脱脱的领着家里的小鸡崽子,四处觅食吃,压根一点要抱窝的意思都没有,福福心里稍微低落,就听秀梅婶子继续说,“大冬天的,老母鸡一般不抱窝的,等明年开春。” “明年开春?”福福一听,又来了精神,然后扭头看了看屋里的鸭蛋,“婶子,明年开春,那些鸭蛋还能孵出小鸭子来吗?” “时间太长,这些鸭蛋不中用了,”秀梅婶子摇摇头,接着就笑,“你呀,好好做来吃了吧。” “若是明年想孵鸭子,我和我娘家说一声,提前给你准备好鸭蛋。” “等家里母鸡要抱窝了,就给你送来,你再孵上一窝。” 福福一听,心里实在高兴,如果明年再孵出一窝小鸭子,那敢情好了。 益哥东屋读书,当院水灵和柔儿姐妹俩围着小狗子转悠,不愿屋里来,她和秀梅婶子就西屋炕上坐着,暖呼呼的热炕头,又说起了话。 “空一空了,”茶水沏好,福福给秀梅婶子碗里倒了茶水,婶子抿了口放在炕上,回头看向当院,继续说,“兰儿的事啊,眼下空一空了。” 空下来,就算好了。 福福听着,等着秀梅婶子继续说,当院的姐妹俩笑声渐浓,狗子也玩的越发欢脱,你追我赶的,家里的大公鸡,不知啥时候也凑到一块,飞起又落下,跟着凑热闹。 “我呀,把想法来老爷子老太太说了,他们不为兰儿着想,也是记挂保成的。” “若是日后兰儿成家在跟前,多少能照顾到保成,老爷子老太太一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就不想兰儿远嫁了。” “又找兰儿爹,数落了一晚上,这事眼下才空了空,说是不着急了。” 秀梅婶子说到这,拿起水杯,喝光了杯里的水,福福赶忙提着水壶又把杯子蓄满,秀梅婶子就拿着杯子在手,也不着急喝,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然后继续说,“我啊,也让你老叔外头悄悄打听了。 “就是那边的,”婶子说着,头指了指炕稍的方向,“眼下算是八九不离十了,兰儿要找个这边过日子的。” “我也放话出去了,等再过些日子,该是能相上几个。” “到时候啊,”秀梅婶子抬头,看着福福,笑,“兰儿还私下和我说,说是等她相看的时候,定要带上你呢。” 啥? 福福一愣,带上她? 秀梅婶子看福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大圆鼓鼓的,就点头,接着会所,“这主意啊,是你出的,我私下和兰儿说了。” “兰儿啊,本就不想远嫁,这会能在跟前过日子,她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第一四四章:转变 “只她后娘进来越发看管的紧,不让她和保成出门。” “说是也见不着你,和你说不上话,就让我和你说,想你定是得过来瞧瞧,帮她把个关。” 福福指着下巴,眼角也染上几分笑意,“婶子,到时候相看哪个,我就偷偷的去看上几眼。” 相看这么大的事,福福又是外人,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该是不让往跟前凑的。 秀梅婶子一听,也跟着笑,点头,“等到时候若真的来人相看,婶子就提前知会你一声,你远远瞧上一眼。” 福福就笑,婶子也是爱折腾的。 兰儿的事虽然还没着落,但有了打算,总归是好事,说着说着,婶子心情也缓和不少,看着福福,又当院左右瞧了瞧,“这外头,婶子倒是还有个主意,得过问过问我们福福,听听你的打算。” 福福见秀梅婶子脸上有了几分严肃,知道是要说正经事情,就赶忙坐好,收了胳膊肘,端坐着。 “现在也是八字也没一撇,婶子就是操心的命,想的多了。”说完,秀梅婶子指了指下院的方向,是她家和秀梅婶子家的那块空地,“若是兰儿这边留下过日子,婶子寻思,终究得盖个房子不是。” “这地方啊,婶子想了好几处,都没个合适的,除了。” 秀梅婶子说到一半,还没说完,福福在刚一开始,婶子指着方向的时候就知道了,眼下更是急不可耐的结过话,“婶子,若是兰儿找了婆家,在咱两家中间盖处房子,可是好呢。” 秀梅婶子一听,也跟着笑了,“你啊,鬼精鬼精的。” 兰儿日后若是安家在这里,那可真真的太好不过了。 福福和秀梅婶子家中间,有片空地,盖处房子,再围个院子,该是还有不少剩余,空地很是大呢。 若是日后把房子真真的盖在这里,和兰儿离得近,平日里串个门,有事没事做个伴,还能说个哈,益哥和保成也能平日里往来,读书认字之类的,可是好呢。 福福越想越高兴,恨不得兰儿立马就相好了人家,然后盖好房子,成亲搬过来,一想到这,福福炕上就坐不住,“婶子,若兰儿真的住到这,也太好了。” 秀梅婶子也笑,想见是很满意的,“就在我跟前,平日里我也能看顾点。” “这给兰儿啊,找人家也不大好找,还要在咱这跟前过日子的,人还不能挑出毛病的,更得多上心。” 这个肯定是的,福福也跟着点头,知道事情虽然艰难,但总究有了方向,只要有了方向,事情就成了五分,剩下的,就天时地利人和了。 “婶子,眼下可是有合适的人家?” 秀梅婶子摇摇头,“兰儿后娘这般做派,近处知根知底的本就生了顾忌,眼下兰儿又不远嫁,要家门口过日子,就又艰难不少。” “好在这乡间僻壤的,男娃子多的人家有的是,咱也不是招上门女婿,就是这里安个家,算起来,只要人好,咱彩礼少要点,也是不难找的。” 秀梅婶子这么一说,倒也是的。 “就是日后两人的日子,”秀梅婶子叹口气,“没银没地的,一开始怕艰难些,不好过。” 孩子性情好没说上媳妇的,该是日子过的都穷,兰儿若是成了家,两人怕是要穷一阵,但是两人年纪轻,又满身的力气,穷个几年,该是也能缓和过来。 秀梅婶子也是这般想的,福福还没开口,婶子就说起来了,“但家家不都是,从穷日子过来的。” “我当初那会啊,嫁给你老叔,也是啥啥都没有。” “就连三间小破房,也没多住,”秀梅婶子陷入回忆,仿佛是好些年前,也好似就在昨天,抬眼瞅着柔儿和水灵姐妹,又回头看她,“那会没分家,吃穿用度更是不敢指望。” “好在后来分了家,”秀梅婶子叹口气,“老人家偏心,我也认了,只求我们一家四口在一块,穷归穷,但好在心安。” 秀梅婶子说到这,福福以为伤心难过,多少该有个几分钟,谁成想,转眼就过去了,婶子看着福福,脸上又生了几分福福很是熟悉的笑,看的福福发毛,果然,片刻不到,婶子就板不住,话茬又起了,“那个福福,你和德正的事,现在咋说了?” 福福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但婶子的话一出口,还是有些无奈,只得扶额,一个劲的摇头,“婶子,婶子,这事情早就过去了,过去了,是真的过去了。” 秀梅婶子哪里听的进去,“你看这小狗崽子,定时早些时候就上了心的,给你送了来。” “我眼下瞧着,”秀梅婶子说到这,带了几分神秘,凑近福福,还故意压低了声音,“德正家你大娘和你大奶,以前不乐意,但这阵子,婶子瞧着两人倒是挺满意你的。” 福福满脸疑惑,啥?婶子说的啥? “你别不信,”秀梅婶子看她疑惑,拉过福福手,接着解释,“婶子一直上心瞧着呢,态度变了不少。” “你想想,”秀梅婶子下巴指着当院正闹腾的狗崽子,又用脑袋点了点外屋,意思是年糕豆包,还撇了眼福福炕上的针线活,继续开口,“这一件两件的,哪件不是用了心思的。” “家里榨油的那些瓜子,是不是德正扛下来的?” 福福点头。 “眼下没收你铜钱吧?” 额,福福点头,“但是说好了,日后我要还回去的。” 秀梅婶子笑,那是日后,咱说眼下,“还有这些针线活,福福你刚说上院去找德正奶做的针线?” 福福点头,可不是,刚要抱怨老太太管的严,只待了大半天,若不是把人给哄睡了,估计片刻都不得闲。 “就这点,”秀梅婶子笑,“老人家就是同意了。” “啥?”福福纳闷,当初找老太太做针线,也是给她找点活,唯恐老人家一直窝在炕上闲出事,才说了这茬。 “就是了,”秀梅婶子很是肯定的点点头,“这事你得信婶子,没得跑。” 第一四五章:割菜 福福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这样细细算起来,倒还真的有了些许不同。 想当初,德正送了米过来,福福私下给德正娘送了铜钱,虽然还了几个回来,但终究还是收下了。 福福想到这,又想近来家里发生的事。 上院饭菜送了不少,粮食米面零零碎碎家里也多了不少德正家的,有些还是德正娘亲手端了来,送给她的。 福福一愣,惊讶的看着秀梅婶子,这事情的发展,虽然是好的,但怎么秀梅婶子这么一提,福福总觉哪里不对。 “婶子,那个上院大娘和大奶对我们好,也不一定,不一定是要,是要我们再成亲啊?” “要不然呢?”秀梅婶子反问,一直笑意未减,“有这样的想法,才是最好的。” 。。。 “福福啊,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啥,”秀梅婶子说了起来,“我看上院了,若是有了这个心,日后歉意读书这事,也说的过去。” “以前呢,你不是担心谦益读书,”秀梅婶子压低了声音,又看了眼上院的方向,接着说,“怕连累的人家,也怕耽误了谦益。” “依我看啊,就这阵子上院的劲头,估计是有主意了。” 秀梅婶子拍了拍福福的手,脸上全是安慰,高兴了不少,“婶子和你说,这事咱眼下咱就先缓和着。” “若是日后你和德正的亲事再提起来,不管谁提的,福福啊,婶子和你说,你可别拧巴劲上来,再胡乱来了。” 额,秀梅婶子说到这地步,福福也不知道说啥,只能一脸乖乖的,听着秀梅婶子继续说。 “你和兰儿两个啊,”秀梅婶子拉着福福手,“虽不是从我肚子里出去的,我这心啊,比柔儿和水灵两个,还记挂着。” “她俩啊,”秀梅婶子看向当院,姐妹俩抱着小狗子,还在玩,“我和你老叔,也是从小疼到大,虽然婶子没生了儿子出来,但对这两丫头,我们是一点委屈都没让俩孩子受。” 柔儿和水灵两个,本性真诚,个性又欢脱,瞧着两人的小手,白皙细嫩,就知道家里受宠的。 “兰儿再怎么说,上有长辈,下有父兄,这心里啊,总是有几分依靠。” “我知道谦益懂事,识文断字也厉害,可毕竟还小,你们也没长辈在身边,婶子总是放心不小。” “而且啊,这过日子,福福,你听婶子的,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艰难着呢。” “你看咱里里外外,家家有力气的男子多的是,有几个出门挣了钱财,养了一家老小。” “那都是少的,百八十个碰不到一个。” “婶子知道你心气高,但是福福啊,但是福福,这过日子,有心气,是丁点的用处都没有,柴米油盐,就是化了气力也挣不来的多的是。” “这一两年还好,”秀梅婶子话多了起来,一句接着一句,“老天长眼,庄稼还有多瘦成,饿不死。” “这若是碰到饥荒年头,别说粮食,山上的树根子,早就让人给全挖了去,是丁点不剩啊。” “不是婶子吓唬你,”福福听到这,闹钟陷入深思,饥荒年头,挨饿受冻,福福小时候是有印象的,“这些事的,处处都发生的。” 听了秀梅婶子的话,福福刚心满意足,稍许放纵的这几日,立马生了紧迫感,这种紧迫感,让福福多了几分生活的压力,也让福福从安逸中走了出来,冬天已经来了,眨眼就是过年,可不能再这样徒劳安逸了。 得该彻底好好的想想法子,为了明年的日子,以后的日子,琢磨挣钱的路子了。 “哎呦你瞧我,”福福情绪低落了几分,心里想着心事,就见秀梅婶子拽过福福,咯咯笑了几声,言语欢快了,“这好好的说着话,婶子这嘴啊,非得说这些让人心情不好的。” “福福你也别乱想,婶子早就说过,日后啊,有柔儿和水灵两丫头的一口饭,就有你和谦益的,”紧接着,婶子又加了一句,“也有兰儿和保成姐弟俩的。” 柔儿水灵,再加上她和谦益,还有兰儿和保成,算下来,婶子和老叔就两口人,若是真如婶子说的,生了天灾,婶子和老叔就是有心,该是也顾不了这么多的。 不过婶子有这份心,而且福福知道,婶子是真心说的这个话,日后虽不指望婶子做到,但福福听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心安。 这份心安,就如婶子刚刚说的,她和谦益上没长辈,总会觉得少了几分依靠,但是一见了秀梅婶子,这份依靠,就来了。 “婶子,我日后会好好过的,”福福说完,一眼瞥到家里的韭菜篮子,几篮子已经长势很高,这几天福福都没割,就一股脑的下地,拿了小镰刀在手,“婶子,你割点韭菜,要不要回去包个饺子吃?” “也行,”秀梅婶子接过小镰刀,往前凑了凑,“家里正好有鸭蛋,敲上两个,韭菜鸡蛋的馅子,给他们爷三个解解馋。” 婶子说着,上手割了两小把,然后收了镰刀。、 两小把?哪里够?福福就要拿了镰刀过来,再割一些,婶子就把镰刀藏到身后,“这些就够了,吃个新鲜劲就成,不能当饱吃啊。” 不能当饱吃?咋不能当饱吃?就得吃饱啊? 福福一听,就要继续找镰刀,秀梅婶子干脆一股脑扔到地上,拉着福福不让她下地,“你是不知道你老叔,要是让他当饱吃,别说这一篮子韭菜,就是你这满屋的韭菜,都不他一顿吃的!” “你老叔饭量大,快省省,听婶子的,你种的这点菜啊,越到冬天越是稀罕物,一顿尝个新鲜劲就是了。” “婶子再剁点白菜,你不说瓜子油渣和白菜好吃吗,婶子也尝尝,这般包个饺子吃吃味道。” 哎呦,婶子这一说起白菜和瓜子油渣,福福倒是想起家里腌的酸菜,算日子,也有时候了,该是差不多,也快能吃了。 第一四六章:咋做 心里想着,福福赶忙穿鞋下地,“婶子,我看看我腌的酸菜,中吃了吗?” 白菜和瓜子油渣的饺子,不如酸菜瓜子油渣的好吃,而且味道差的还不是一点半天,实在是差了许多。 福福说完,就去了东屋,掀开遮盖酸菜缸子的纱布,挪了挪压着的大石头,刚子里渍了不少的酸水出来,一凑近,酸味还挺重。 福福干脆直接上手,撸了袖子到胳膊肘,伸了胳膊就到酸菜缸子里。 哎呀,这酸菜缸子里的水,也太凉了。 水里虽然没有冰碴,但手一放进去,就和在冰碴子里一般,实在是冻手。 福福冻了吱吱啦啦的,但也请忍着,一边挪着酸菜缸子的大石头,一边抽出了颗压在石头底下的酸菜,福福刚把酸菜拿在手,东屋炕上的益哥,西屋的秀梅婶子,齐齐凑到地上,看着福福。 福福就笑,细细瞧着酸菜的颜色,闻着味道,又掰开酸菜帮子,瞧着里面腌的情况。 嗯,腌好了,能吃了呢。 福福高兴,两眼笑的眯成一道细缝,生生瞧不见了。 这一大缸子的酸菜,福福可是一直盼着呢,从买菜、买缸、买盐、到挑拣、腌制,每一个环节,福福都是满满的期待。自从家里压榨了瓜子油,多了那一大盆子的瓜子油渣,还有秀梅婶子给了荞麦面,家里换了白面,福福更是急不可耐,等着要包饺子。 眼下终于能上饭桌,福福是终于盼到头了。 “婶子,你帮我拿个盆子来,”福福手上提着酸菜,虽然凉,但是也不愿放下,只手里一直拿着,“就菜板上的那个就行。” 益哥帮忙掀着门帘,婶子快步在外屋拿了盆子,低到福福跟前,“这就是你说的,腌的酸酸的白菜?” 福福笑,点头,手上的酸菜放进盆子里,伸手就又淘进去,又抓了一颗出来。 两颗大酸菜,够不够? 福福寻思着,不放心,既然老叔这么能吃,干脆伸手又淘了两大颗,装了满满一盆,该是够了。 “婶子,你用这个包饺子,比白菜好吃的。” 福福眉眼带笑,酸菜缸子淘了这几下,整个胳膊肘冻的通红,凉凉的,刚和秀梅婶子念叨了一句,益哥小人外屋就掀了锅盖,锅里温着热水,舀了大半洗脸盆子,招呼福福过去洗手。 “婶子,你家去用凉水,洗个两三遍,去去酸味。” “然后剁碎,再沥干,舀上瓜子油渣,”福福外屋洗好手,益哥就递了巾子过来,接着小人端起脸盆外头去倒水,她拉着秀梅婶子,端着酸菜盆,西屋接着说话,“一般无二的包饺子,就成了。” “这个酸酸的白菜啊,我这般闻着味道,该是比白菜好吃的。” 这个酸菜味,是真真的好闻。 “行,”秀梅婶子笑着点头,看福福说着法子,一边说还咽了好几次口水,就不由带笑,“婶子听你的,一会家去啊,就包你这酸酸的饺子。” “婶子,我也包,”福福笑,“咱俩家吃一样的。” 秀梅婶子一听,刚笑着说了个行啊,紧接着,就生了别的意思,扭头看福福,“这个算白菜的啊,福福你说好吃是吧?” 福福点头,该是差不了的。 “那要不就叫了上院的?”秀梅婶子说着,回头看了眼上院,“这酸味啊,婶子寻思,上院德正奶,该是爱吃的。” 额。。。 这事啊,不用秀梅婶子提醒,福福也知道该怎么办,定是落不下上院一家的,刚捞酸菜的时候,她还寻思呢,一会也给上院送去几颗,也包个饺子尝尝味道。 哪成想,秀梅婶子一说出口,福福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一会让谦益送上去,大家都包个饺子,尝尝味道。” “我听你老叔说,今儿德正外头去做帮工,要晚上了才家来呢,”秀梅婶子果然说了起来,“德正家你大娘,我刚上来的时候,外头正好碰到了,看她扛着个篓子,该是背了年糕豆包,给她娘家兄弟送去了?” 上院大娘的娘家兄弟?福福海没听说过。 “在山那头呢,”秀梅婶子叹口气,“一家子好吃懒做,也是不争气。” “你德正娘,看不过,也忍不下这个心,再说娘家里还有个老父亲,这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点好吃的,都往那边送。” “我刚来的时候,瞧见了,”秀梅婶子站起身,理了理衣裳,“估计是又回娘家了。” “这会去啊,估计也得黑了天才能回,”秀梅婶子回头,“福福呀,你就辛苦些,那边估计也不留饭,你呢,要不听婶子的,就家里多包点饺子,等上院人回了,也好吃个现成的。” 说完,就又加了句,“咱体贴体贴不是。” 福福被秀梅婶子这么一说,是彻底没了脾气,唉,啥都盘算好了啊,依着秀梅婶子的意思,福福正好再接再厉,可以好好表现表现啊。 福福无语啊,摸着脑袋瓜,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 若是平日,福福压根没想这么多,也就干脆应下了,可自从秀梅婶子这么一提醒,福福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想的多了。 “你别多想,”秀梅婶子手里抓着一把韭菜,又端了酸菜盆子,“想做的事情啊,你就真心做,婶子刚说的这一通,全是婶子自己多生多这份心,婶子知道你心里没这想法,说实话,婶子还巴不得你有呢。” “你呀,”秀梅婶子笑,一边笑一边往外走,“该咋做就咋做。” 益哥也在当院,和柔儿水灵儿两个围着小狗崽子,有说有笑,看秀梅婶子出去了,姐妹俩知道要家去,立马撅了嘴,还没玩够。 “狗子折腾的都累的,”秀梅婶子把手里的韭菜递给柔儿,“你们快让它歇会吧,咱家去包饺子,你福福姐给了咱这酸酸的白菜,还有新割的韭菜,你们不是馋了吧,咱正好解解馋。” 姐妹俩还是依依不舍,摸着小狗崽子,一遍又一遍,还说着悄悄话,不愿走。 福福和益哥瞧着眼巴巴的两人,留也留不下,秀梅婶子不让,就只得让她们经常上来,小狗子一直都在的。 第一四七章:叫人 送走秀梅婶子一家,福福家去盯着酸菜缸子,就陷入沉思。 到底怎么办? 包好饺子,再煮了送上去?还是直接送酸菜? 福福想了好一阵,最后终于还是决定和秀梅婶子一般,叫来益哥,端着盆子,福福上手也捞了四颗大酸菜,让益哥端上去。 “法子记好了?” 益哥小家伙读书记性好,福福是知道的,“姐姐,我记住了,先洗三遍,再剁碎,然后沥干水,放瓜子油渣,盐、酱、葱花之类的,和成馅子就是了。” 福福点头,小家伙一板一眼,说的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对了,”福福说完,就外屋墙上摘了挂着的辣椒袋子,拿了一把干辣椒皮在手,递给益哥,“大奶爱吃这辣子,你也给送几块上去。” 送了益哥出门,福福才松了口气,虽然听秀梅婶子说,上院只大奶一个人在家,眼下也包不来饺子,但福福还是和秀梅婶子家一般,送酸菜,不直接送饺子了。 直接送饺子?益哥出了门,福福一边回走,一边心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婶子说让她体贴体贴,但她总感觉,太体贴了,也不成。 酸菜一腌好,这下家里更是有的吃了。 福福抱了柴,烧水洗了手,拿着盆子刚要面袋里舀面,刚解了袋子口,手上的面碗还没插进去呢,就见益哥小跑着家来了,人刚开了大门,当院就开始喊姐。 福福顾不得其他,赶忙放了手上的面盆面碗,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怎么了?” 益哥跑的小脸通红,几步路,还气喘吁吁的,一手捂着肚子,天气冷,又是满口的哈气,“姐,姐,上院大奶,大奶让我叫你上去。” “大奶怎么了?” 老太太毕竟腿脚不方便,婶子又说眼下还是一个人在家,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福福一听益哥这么说,家里屋门都没关,抬腿就要往外跑。 “姐,你别着急,”小家伙拉着福福衣袖,“没事,没事。” “真没事?” 益哥点点头,回头看了眼脚边上的小狗子,惹得她着急,还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挠了挠脑袋瓜,“我跑的快,是,是和小狗比试来着。” 福福一听,原来是比赛,一时被弄的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子,“你可吓死姐姐了,姐还以为出了啥事情。” 说完,她回头一边关了屋门,一边问,“大奶找我啥事?” 益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就纳闷了,又看益哥手上也没端着盆子,酸菜该是送过去了,“你送了酸菜,大奶咋说的?” 福福前头走,开了大门,回身刚关好,就见家里小狗子已经撒欢似的又跑了起来,直愣愣的就往上院跑。 刚跑了几步,左右瞧着不对劲,还停住脚,回头看,汪汪两声。 意思再明显不过,这还是要比赛呢。 福福就笑,益哥也是笑咧了嘴,嗖的一下就跑了过去,小狗子原地一愣,反应过来扭头就是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跑的可欢。 福福也加快了步子,大奶该不是要上厕所? 嗯,可能是的,一边想着,一边步子迈的就又快了几分。 福福着急麻慌的进了屋,本以为老太太急的不行,谁成想,推了门,就见老太太正气定神闲的坐在炕上,手里拿着针线,周遭全是鞋帮子、鞋样子、鞋底子,铺了大半炕,人呢,正一手拿着锥子穿鞋底,一手拿着麻绳引线。 “大奶,”福福左右瞧着老太太,挺好的啊,也没瞧见哪里不对劲,“咋滴啦?” “来了啊?” “哎,来了,”福福赶忙凑过去,伸手在炕沿扒拉出个空,屁股坐上去,“大奶,你找我来是有啥事吗?” 益哥和小狗子正外头闹腾,一路也没问上几句,既然不是上厕所,该是酸菜没说清,福福想着,抬眼就在炕稍瞧见了家里的盆子,里面酸菜露头,门没关,门帘只掩了大半,露出外屋菜板上的一把辣椒。 “大奶,是这酸菜谦益没说清?”福福纳闷,“这酸菜啊,是拿大白菜,用大缸子腌的。” “今儿我秀梅婶子来家里,说起来了,”秀梅婶子起身,把炕稍的酸菜端了过来,“大奶你看,这焦黄的,闻着酸酸的,该是可以吃了。” “这法子啊,”福福见老太太还是拿着麻绳在纳鞋底,撇了眼,该是就剩几针,估计要一股脑穿完,就接着说,“相比谦益和大奶说了。” “大奶若是嫌包饺子麻烦人,也可以炖,和豆腐炖,也好吃的呢。” “若是有肉,或者骨头之类的,加点酸菜,哎呀,再放两块豆腐,就更好了。” 福福念叨着,看老太太终于穿完最后一针,手上的鞋底子纳出来了,这边剪了线头,放了锥子,两手用力弯了弯鞋底,还窗台边拍了两下,这才放下,抬头看她,“不是说包饺子吗?” 福福点头,是能包饺子。 “今儿德正外头去了,你大娘也出门不在家,就我老太婆一个,”老太太收了针线,周围的大小物件手臂一览,随手整理了,回头还从炕里拽了个篮子出来,一应全放进去了,“你抱柴,烧点水洗个手,好和面。” 和面?啥意思? 老太太把东西装好,手上的篮子福福刚要伸手接了来,就见老太太往后一推,就挪到墙角,“放这吧,我伸手也方便。” “不是包饺子吗,就在这包吧!”老太太抬眼看她,“瓜子油渣是吧?家里也有,你大娘放东屋盆子里。” “这面啊,荞麦面、白面也都有,和哪个都行,就在外屋橱柜里,左边下角的那个拉柜,打开就是面袋子。” “不是,大奶,我,我,”福福瞧着老太太,生生的我了好一会,小心翼翼,“要不我家去包了现成的,拿过来?” 老太太一听,脸色严肃了几分,“就这里包吧,我也正好动动手。” 福福瞧着老太太,再拒绝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只得闭了眼,咬咬牙,答应了下来,“那大奶,我去看看?” 第一四八章:好看 千想万想,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这地步啊。福福怂拉着肩膀,出了屋子,瞧着外屋的锅碗瓢盆,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自己家里包好饺子,让谦益送上来呢! 虽然没来几次,但上院外屋的锅碗瓢盆,还有柴米油盐,也算容易找,明眼就能瞧见,福福站在外屋,正犯难,就听屋里老太太发话了,“你先抱柴火烧个水,咱先洗个手。” 额,好吧。 福福搓了搓脸,又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觉心绪稍缓,平复了些。 不就是这里包个饺子吗,又没啥事,福福拿着矬子,装了满满的苞米瓤子,刚抬进屋,益哥就乖乖进来,帮她烧火,小狗子也灶坑里瞧着热闹。 锅是刷好的,还放了水,福福就又添了一水瓢,这才盖了锅盖,外屋直转悠了好几圈,就是找不上活,不知干啥是好。 屋里的酸菜盆子福福也端了出来,正犹豫要洗几颗酸菜,就听老太太屋里又发话了,“这些酸酸的菜啊,都洗了吧。” 这姜还真是老的辣,这点活计,老太太就是没在跟前,也明明白白的。 老太太都发话了,福福就把大白菜先用凉水泡上,锅里的水开了之后,她先洗了手,然后让益哥把洗脸盆子端上去,老太太也洗了干净。 福福锅里舀了热水兑在酸菜盆子了,温乎了,就上手把酸菜一颗颗的洗干净,又凉水泡了泡,刚倒了酸菜盆子的水,老太太就让她把外屋的菜板子和酸菜端上去,说是她老人家炕上剁馅子。 “你和面,”福福还站着不动,犹豫呢,老太太就又把活计分派的明明白白,“和好面了,醒好了,这馅子估计也差不多了。” 额,好吧。 福福端着面盆,手里拿着面碗,老太太说他们这几个人,包饺子,好不容易吃一顿,就多和点面,多包点。 “吃不了剩下,明天热热接着吃,”老太太屋里喊,“可不能不够啊。” “大奶,那得几碗面啊?” 一碗面包多少个饺子,一人又能吃多少个,福福可是一点数都没有,就是让她多和面,她也真不知道啊。 “按人头吧,那就五碗面。” 五碗面,这么多啊?福福手上扶着面袋子,一碗一碗的舀出来,还真舍不得。福福舀了两碗白面,三碗荞面,面袋子系了口,端着面盆,益哥手上端着水瓢,里面和面的温水,小狗崽子身后颠颠跟着,一齐屋里来了。 酸菜,老太太已经切好,正菜板上剁着,一手抡着菜刀,一手支着炕,稳住身子。 “大奶,我来剁馅子,”福福把面盆放在炕上,“这面啊,和软和硬,我不知道放多少水。” 和面,总比剁馅子轻快些。 老太太也没和她争计,放下菜刀,就一手拿过水瓢倒水,一手用筷子搅着面。 大奶家的菜刀,也太大太重了,福福上手刚剁了没几下,就觉手上吃力,抡的胳膊也有几分麻意,但还是强忍着,换了手,继续剁。 来回换了几次手,倒是一下比一下累。 “累了就歇会,”老太太手上和着面,大面团揉的格外圆,益哥又端了面板上来,面团就挪到面板上,刚揉了几下,就用面盆扣住,醒面,“你先扒跟葱,再把油盐酱的端了来。” 瓜子油渣,若是福福没记错,刚老太太说了,实在西屋。 西屋是德正的屋子,福福也不好进去,就招呼谦益,外屋递给她一个小碗,一双筷子,“你西屋瞧瞧,弄一碗瓜子油渣过来。” 说完,福福扒了葱,又拿了盐和大酱碗上去,益哥也从西屋出来了,端着一大碗黑乎乎泛光的瓜子油渣。 “姐,用这个包饺子吗?” 福福点头,“别看瞧着颜色不好,但这些啊,都是油呢,再和那酸菜包饺子,你相信姐姐,可香可香的。” 益哥眉眼带笑,笑嘻嘻的直点头,还咽了口水,“姐你这么说,定是可好可好吃了。” 福福一直都觉得,自己虽然小身板,但也不算娇气,这阵子以来,上山下地,活计没少干,气力总是有的,还自信不少。 可这会瞧见了老太太,她才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 福福和益哥刚进屋,油盐啥的都预备好,老太太不知啥时候已经挪到菜板子跟前,手上拿了菜刀,就又剁起了馅子。 福福赶忙上前,要接了过来,老太太一摆手,拉了她老远,“看你做点活计,不够费劲的,馅子我来剁吧。” 话音一落,菜刀丁当有力的就剁在菜板上,板上的酸菜一点点变的越发精细,福福几次上手都没抢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太太剁好了酸菜,连忙上前沥水,开始和馅子。 大半盆的酸菜馅子,又剁碎了葱花,放了瓜子油渣,还有盐和大酱,都放的合适,再用筷子一搅拌,香味就出来了。 是真真的酸菜瓜子油渣的香味,两个单独闻着味道不出彩,但是一拌起来,馅子闻着都香。 老太太鼻子也嗅了嗅,停了筷子,“别说,这白菜酸酸的,与油渣一和,味着还不错。” 福福嘻嘻笑,老太太言说的味道不错,该是好闻的了。 面团好了,馅子也好了,她就收了菜板,又拿盖帘、面刀、擀面杖,就开始等着包饺子。 福福要是自己在家,反正饭菜是她和谦益两个人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是包饺子的话,剂子切不好,面皮擀不圆,饺子包的不好看,她是不在乎的,只要味道好吃就行。 但眼下,在老太太跟前,又是一个挑剔的老太太跟前,福福又受控制的,就放慢了手脚,活计做的也越发细致,唯恐老太太哪里不满意,挑出毛病。 这么多的面,该是要包好一会,也用不上益哥,福福打法了他下去看书,屋里她就和老太太包起了饺子。 还真别说,老太太挑剔,也是有道理的,包的饺子,一个个的,还挺好看。 馅子放的合适,饺子也掐边掐的好看,盖帘上一拍拍,花样还多,瞧着就有食欲。 福福支着擀面杖,看老太太一捏一捏的包子,“大奶,你包饺子还挺好看。” 第一四九章:气头 “这饺子啊,”老太太感慨,“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可不得上心包,多些花样。” 屋里也没外人,福福和老太太一个包一个擀,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倒是也和谐。包着包着,福福的好奇劲就压不住,非得问个清楚。 饺子已经放满一个盖帘,福福端了下去,又拿了个新盖帘放到老太太跟前,这才笑着问出口,“大奶,你现在是不是挺喜欢我的?” 老太太听了,一连啧啧了好几下,还哼了两声,“想的倒美!” “那,大奶,”福福犹豫再三,还是放了擀面杖,接着问了句,“你,你和我,和我大娘,是不是,是不是那个,那个惦记那个亲事啊?” 老太太听到这,饺子才捏到一半,就嗖的一下抬起头,瞧着福福,“你听谁说的?” “没听谁说啊,就我自己瞎琢磨的,”福福没说是秀梅婶子念叨的,就一脸无辜,摊手,比划着,“大奶你想啊,之前你对我,哎呦,那个厉害的呦。” “现在想想,我都怕的呢,”福福假装还哆嗦了几下,“但是现在,大奶你看,你对我这么好。” 福福往前凑了凑,嘻嘻笑,“大奶你和我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还耐心的教我做活计,更让我陪你解闷啥的。” 嬉皮笑脸的劲头一上来,特别是看老太太的脸色,一会急,一会恼的,还红了脸,手上的饺子都没顾上包完就放在面板上,要和她争计。 福福嘴快,噼里啪啦的就开始臭美了,“而且大奶,你看我,长的模样好看是不?人还勤快不说,活计也细致是不?还有啊,能逗你老人家乐呵,说明我性情也不错?是不是?” “所以啊,我就寻思,”福福开始一本正经,收了几分嬉笑,瞧着老太太,“大奶,你和我大娘,是不是看上我了?” 估计是没想到,这些话,她嬉皮笑脸的全都说出来了,而且还一脸认真的等着答复,老太太伸手指着她,“你,你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嫌害臊,咋,咋啥话都敢说?!” “也没有外人不是,就大奶咱俩,”福福左右瞧瞧,还透过窗子看了几眼窗外,目光又落回在老太太身上,“大奶,是不是啊?” “是啥是啊?!” 老太太估计气急了,不是好脸色,语气也横了几分,福福就笑,“就是,就是你和我大娘,是不是想让我当你媳妇啊?” 老太太听福福说的干脆,刚稍压下去的火气就又上来了,“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成日里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还老惹人生气,哪个会看得上!” “还模样好?勤快细致?哼!”老太太拿了面板上的饺子,屁股还挪了挪,不看福福,继续包着,“就你这小身板,那点力气,还好意思说!” “看上你当媳妇?哼,你想的倒美!” “吓死我了,”福福一听,彻底松了一口气,连忙拍拍自己的小身板,呼了口大长气出来,“大奶你们这么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就怕啊,怕你和我大娘看上我了,让我当媳妇,”知道没事了,福福眉眼见笑,继续擀着面皮,”不过现在好了,咱都没这想法,我就放心了。” “哼,你个小丫头片子,你凭啥没这想法?!” 要说最难猜测女人心,特别是老女人的,还真是呢。。 福福看着老太太,两眼瞪着她,不待她反应过来,老太太就冲她喊了起来,“我们德正人孝顺,还勤快懂事,而且要模样有模样,又满身的力气,也读书认识字,你个小丫头片子,你,你,你凭什么,凭什么没想法?!” 额,这,这。。 福福面对眼前指着她发问的老太太,手上拿着擀面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稍愣了片刻,看老太太气喘吁吁,知道是气着了,就连忙掸去手上的面,伸手帮忙顺气,老太太这边躲,她就上赶着凑过去,三五下之后,气也顺了,人倒是还红了脸。 福福连忙说好话,“大奶,我不是觉得配不上德正哥吗。” “我也知道,大奶,我就嘴皮子厉害,我人呀,挑三拣四不说,又好吃懒做,就不像话了。” “大奶,”福福见老太太平缓了,脸上就带了笑意,“我是怕你和我大娘,被我这天真无辜的模样给迷惑了。” “其实这模样啊,都是骗人的,”福福手指着自己的脸蛋,“就是生的好,这阵子又养的好,所以最近瞧着惹人喜爱了些。” 这模样上有点变化,福福自是知道的。 近来她的精神头不错,这人啊,一精神起来,面貌就瞧着喜人,再加上吃的也多,脸上和身上都长了肉,整个人她自己都觉察的到的欢实了不少。 “大奶,我这性子啊,还是懒散的,不适合做人媳妇。” 这个倒是有几分真,古代这婆媳关系,又依着福福的性子,德正娘和德正奶此时虽然都不错,但若真真成了她家媳妇,估计也是有好一番磨合的。 就这点,福福想想就犯难,眼下更没有成家的打算,只想着多挣些银子,她和益哥能安身立命,就知足了。 “你这意思,日后还不嫁人了?” “眼下是没这打算的,”福福见老太太继续包着饺子,她也慢慢擀起了面皮,“我想让益哥好好读书,书读好了,日后才有出头之日。” “这读书啊,得有银子,”福福念叨着,“我要想个好法子,得多挣银子啊。” 福福说到这,就见老太太抬头,插话想说,福福赶忙摆摆手,把话接过来,“大奶,我知道你想说啥,这挣银子难啊,我又是女子,更难啊。” “我都知道的,”福福点头,“这些啊,我秀梅婶子和我念叨了好几遍,我听了好多次了。” “难我是知道的,但是也没法啊,”福福摆手,“就得想个法子,要多挣银子才好呢。” “虽然我还没想好法子,”福福给自己打气,擀面杖一时也用了大气力,手上的面皮压的薄薄的,“但我相信,一定会有路子的!” 第一五零章:清楚 “嗯,一定能挣到银子!” 美好的憧憬也罢,自我安慰也好,福福自从来到这里,也有些日子了,法子想了好多,但自己在这个时代,真的能撑起来吗? 说实话,她是不知道的。 她有的,除了信念,就是踏踏实实认真做事和走出去的这颗心,她要走出去,要真真做点事情。 虽然她是普通人,没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有非凡的技能,有的,也只是这颗普普通通的心罢了。 在这个时代,到了年纪,若是有好的人家,女子成亲该是最好的归宿了,眼下,如果福福不是换了个人,和德正成亲,该是最好的打算。 可是,可是她变了,她不是以前的福福了。 和德正的这门亲事,也从她刚来的时候,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就全变了。 就是现在的她,也知道和德正退了亲,日后再嫁人,也是不好遇到合适的,特别是这个讲究本当户对,父母之命的时代。 而且古代的女子,适龄的也就那么几年,等过了二十,更是难寻。 这点,她是都知道的。 “唉,”老太太终于长叹一口气,“你这性子啊,不但犟,还是个拧巴的。” 拧巴?秀梅婶子也说过她拧巴,福福抬头,有些不解。 “我听你大娘念叨过,你不愿意,可是因为月娥那事?” 月娥? 福福说不上,有关,也没多大关,正犹豫,就听老太太继续说,“德正和月娥那事啊,早就过去了,过去了。” “虽然月娥啊,现在回娘家了,”老太太和她念叨起月娥,她是没想到的,“但闹过那一出了,定是成不了的,成不了的。” “虽然月娥那孩子,大奶也和你说实话,我瞧着是喜欢,月娥啊,性子柔顺,活计也好,是个成家过日子的好媳妇。” “可月娥娘家啊,这一遭遭折腾下来,也乏累了,两个孩子没缘分,我和你大娘啊,是早就看淡了。” “至于德正,”老太太说到这,停住话头,叹口气,“德正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性情中人,两个孩子一起长大,自是感情深厚些。” “但自从他和月娥的亲事退了之后,又赶上家里生了变故,自是看透了几分,也淡了心意。” “唉,月娥啊,中间嫁过人,眼下她爹娘又在给她张罗亲事,她和我们德正啊,这事早就翻篇了。” “你若是因为月娥,那不必拧巴的,他俩啊,现在什么事没有,日后也没有。” 老太太能和她说这些,一来很意外,也有些感动,二来,不知为啥,她也生了几分悲哀涌上心头。 为谁悲哀呢? 为她自己吗?为月娥?或者为德正? 福福说不清,总之这股悲哀一时却驱不散,在心头徘徊。 “大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福福满脸真诚,“但是我和德正哥退亲,很大程度是因为我有了自己的打算。” “以前我爷在的时候,我和谦益指望我爷,我爷去的时候,让我们指望德正哥。” “大奶,我不想指望别人,我想靠我自己。” “我知道大奶觉得我说大话,但,大奶,这真真是我所想,”福福盯着老太太的眼睛,继续说,“我知道世道不易,也知道女子艰难。” “我都知道,我是真的想试试,若是成了,自是不必说,”福福低头,“若是白耽误了青春,大奶,我也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了。” “至于大奶说的,月娥姐和德正哥,我是可惜他俩的。” “若是日后有机会能凑成,我是真真乐得见的,”福福接着擀起了面皮,“大奶,我年纪虽小,道理也不懂几个,我爷一去,我想明白挺多事。” “我不想活的太拘束了,我想自己能做主些,”福福说到这,低了几分声音,接着说,“大奶,我也不想让谦益拘束在这山沟沟里。” “这些,”福福抬起头,见老太太一动不动的还在看她,就咧嘴一笑,“大奶,我都不能指望别人,只能我们姐弟俩互相帮衬。” “若是我成了亲,不管和谁,我说的这些,都只是痴心妄想了。” “虽然现在也是痴心妄想,但只要我和谦益努努力,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一时沉默下来了,谁都没的话说,福福的话说完了,老太太该是也没有要搭的话,一个擀面皮,一个包饺子,很是有一阵。 “想好了?” 福福点头,“想好了。” “不后悔?” 后悔吗?自是不后悔的。 “你自是拿了主意,我个老太婆也劝不来你,”老太太此时语气倒是轻快了些,“也想好了,还不后悔,这小嘴说的巴巴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我瞧你这阵子倒是鬼精了不少,也折腾出不少花样,就说你腌的这酸酸的白菜,虽然还没吃到嘴,但闻着味道,想必也不难吃。还有那萝卜和蒜瓣的咸菜,哎呦,对了,还有那辣子,新花样还挺多的。” “这些啊,大奶瞧你折腾出来的还算那么回事,倒也不是瞎折腾。” 福福一听,笑了,老太太话里话外,这是在夸她吗?正要高兴几分,开口接话,老太太一眼瞥过来,“你也别高兴太早,这折腾归折腾,若是想撑起门面,可不是折腾几下就成的。” “不过你若存了这心思,大奶也不好说啥,你和德正的事啊,就先放放,暂时不提了。” 啥叫暂时不提了啊? “不是,大奶,我和德正哥的事啊,不对,大奶,我和德正哥啊,就没事了,”福福手拿擀面杖,支着面板,“现在没事,以后也没事,啥事都没有。” “我和大奶一开始提起这个,也是怕日后相处尴尬,就想和大奶说清楚。” “之前我和我大娘,都把这事情说清楚了,亲事早就不作数了,”福福干脆放下擀面杖,炕沿坐着,挨着老太太,“这些话啊,咱村子里该是都传开了,大家都知道的。” “但是这几天,我老往上院来,”福福嘟着嘴,“我怕别人又乱说,这多不好。” “那个大奶,我寻思,要不咱叫上几个村里老人,咱把亲退清楚了?” 第一五一章:拘束 “这样我上来下去的,也没顾忌,”福福嬉嬉笑,“大奶若是喜欢我,正好我也可以认下大奶做亲奶奶,可划算了。” 她早就想把和德正的事情说清楚,之前也提过,奈何一直没下文,这次顺便又提起来,她想看看老太太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大奶,咱两家的亲事虽然退了,话也传了出去,但我想,要不咱明面上过一下,再正式一点。” “而且大奶,你和我大娘对我和谦益这么好,我之前想认我大娘做干娘来着,”福福堵着,不太高兴,“但是我瞧我大娘不大乐意,我当时提了这茬,她都没搭理我。” “我认大奶做亲奶奶也行的,”福福笑,还点头保证,“大奶,你放心,若是认下了,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不和你顶嘴,好好孝顺你。” 老太太被福福忽然的热情着实吓的不轻,看着福福,愣是好久没说上一句话,手上的饺子,也早就包好,捏了一遍又一遍,没放下。 “唉,”终究是叹了口气,“你是当真的?” 福福点头,自是当真。 “我原以为你毕竟姑娘家家的,婚配这事啊,你上没父母做主,之前的言语啊,我寻思该是生了几分羞怯,不好意思。” “你今儿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好当你姑娘家家的娇羞性子,怕是真存了这份打算。” 福福没想到,到头来,真真懂她的,竟然是老太太。自己这番话,也和别人说过,但这般回应的,还只她老人家一个。 “大奶,我真这般想的。” “前头的事啊,过去的就过去了,”话一说开,老太太言语也轻快不少,继续包起了饺子,“这日后啊,咱该怎样往来就继续怎样往来。” 啥意思? “认啥亲啊认亲,咱不来那一套,”老太太摆摆手,“拘束了,拘束了。” 拘束了? “大奶知道你主意正,但这事啊,就当大奶多存了份私心,日后啊,这男婚女嫁的,也别把路挡死不是。” “眼下你没这心思,事情也走到这一路了,大奶也不强求,这私心啊,我就当存个念想。” “你说什么顾不顾忌的,”老太太摆摆手,“你小小孩子,哪学来的这么多心思,你上来下去的,有啥顾忌啊?啥顾忌都没有。” “以后啊,还是该咋就咋,大奶知道你读书认字,但你瞅瞅,左右毕竟咱是乡野妇人,所谓礼不下庶人,该是也别活的太累。” “你呀,若是想出头,还要礼数拘着,这姑娘家家的,更是走不了大门一步。” “这无愧啊,得问自心,”这个悠长的下午,老太太每句话,都盈盈绕耳,“自心无愧了,你这孩子又本性纯善,出不了大错的。” 老太太这么认真的夸自己,福福还有点不适应,一边听着一边咧嘴笑。 “但自古女子抛头露面,总是少数,”老太太看福福笑了起来,就开始泼凉水,“能成事的,更是无几。” “若是懂医,出入治病救人,还能积些德行,”老太太说到这,又看了眼福福,“你呀,依我老太婆见,也没看出来到底学了些啥。” 额,这个倒是的,自己手艺技术啥都不会,就连女子最基本的女红,都拿不出手。 “大奶,我想别的法子,别的法子。” 自己从来没想到,能和老太太聊起来,而且后续聊天的氛围还不错,这更是想都不敢想的。 一个下午,俩人剁了酸菜的馅子,包了荞麦面的饺子,一连好几个盖帘,从日头将将西斜到傍黑时刻,终是包完了最后一个。 德正和德正娘俩人还没回,又忙了一下午,该是饿了,福福利索的收拾好,就外头抱了柴,锅里添了大半锅的水,灶里烧火,塞了大块木头在灶里,火一烧上来,炕也热乎了,屋子也暖了上来。 福福想等着水开,给老太太煮上一锅饺子,这边灶里火刚架上,“大奶,我先给你煮几个饺子,你先吃着?” 老太太一听,给拦下了,“放着吧,等你大娘回来,她忙活就行。” 说完,就让福福把灶里收拾妥当了,别让火星子下来,又用铁片子堵住灶口,福福才安心。 时候不早,她一下午没进家门,谦益一个人在家,她也急着家去,上院的事情忙完,拍拍手,就掀开帘子,磕磕巴巴,终于问出口,“大奶,你,要去,要不,要不要去茅厕?” “不用,”老太太听了倒是不意外,颜色不改,摆摆手,“你端一盖帘饺子下去吧,天也黑了,家去和你兄弟煮煮吃了。” 说完,就让福福帮忙拿了油灯在跟前,先不让她点,只随手拉过炕里的篮子,整个人凑近窗边,就着点点亮光,摸索着开始做起了针线,一针一线,在纳鞋底子。 两人一下午包了有四盖帘的饺子,多的盖帘上都有五六十个,家里福福和谦益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正寻思端个少的,刚拿起来,要端走,老太太就用手上的锥子敲敲炕,“包这么多,你端个大盖帘下去,吃不了明儿一早热热,也省的你做饭。” 福福看了看手上的盖帘,是包的最后一个盖帘,饺子没装满,但也不少,四五十个还是有的,足足够了的,撇了老太太一眼,人没往这边瞧,福福就想蒙混过关,端着要出门。 刚一抬脚,老太太好似额上生了眼睛似的,嗖的一下就抬起头,看着她,手上拽着麻绳,在勒鞋底,也不说话,只一边盯着她,一边手上用力,勒着麻绳。 福福只好回头,换了个饺子满的盖帘端着,“大奶,那我家去了?” 老太太这才收回视线,接着忙手上的活计,嗯了声。 真真冬日了,人在院子里,能感受的那点寒风刺骨,一推开大门,到了外面,寒风更是不着边际,吹的凛冽。 好在饺子粘着盖帘,加上福福尽量又用袖子挡着,磕磕绊绊的,终是到了家门口。 第一五二章:着急 天一黑,家里的公鸡母鸡就乖乖钻进鸡窝,特别是冬日,更是守时,有时候天还昏黑着呢,鸡就钻进去了。 眼下更是,院子里安静极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房顶的烟筒冒着袅袅炊烟,家屋门半敞着,屋里哈气顺着门缝钻出来,两个屋子没有一点亮光,福福两手端着盖帘,正要喊上一嗓子,让益哥出来给她开门,刚人一靠上木门,就见屋里跑出一团黑黑的小东西,一边跑还一边汪汪叫,摇着尾巴,甚是欢快。 小狗子眨眼间就到福福跟前,扒着木门,急的不行。 益哥后脚也出来了,边跑边笑,“姐,你回来了?” 说完,刚一帮她开了门,狗子就绕着福福的腿开始转悠,一边转悠还一边要往上窜,也不知道是一下午没见想她了,还是惦记她手上的饺子。 “不能吃,得家去煮了,才能吃呀。” 益哥家里烧了炕,锅里还烧了水,眼下,水正要烧开,锅里兹啦兹啦的叫了上来,“姐,刚秀梅婶子家来了,说是吃了饺子,好吃着呢。” 福福就笑,“吃完了?” 益哥点头,“婶子前脚刚走,姐姐你不在,婶子就家去了。” “咱也吃,”福福把盖帘放在橱柜顶上,狗子够不到,“水开了咱就煮了吃。” “婶子还说,这酸酸的白菜啊,和姐姐说的一样,用瓜子油渣一和馅子,比白菜好吃多了。” “婶子说她包了好多个,全吃光了,一个都没剩。” 福福就笑,听着益哥脆生生的说着,小家伙更是眉眼带笑,小狗子也欢喜的在他们两人中间来来回回的乱窜,心里实在是温暖。 益哥还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不但炕热乎,屋子暖和,脸盆里有烧好的温水,炕上还有烧开的热水,家里的鸡喂了,狗子遛了,他的书,也读了。 炕上还放了饭桌,端了碗筷,砸了蒜泥,干辣椒还学她的样子,用火烤了,切了葱花和香菜,用大酱给拌了小半碗。 “大奶和我说,天黑了就让我家里等着,包好了饺子姐姐就回来煮,”锅里水开了,福福掀开锅,把饺子一个个下到锅里,小家伙站在一旁,嘴上不停,“果然,天刚黑,姐姐就回来了。” 福福想起屋里益哥摆好等着吃饺子的饭桌,不由一笑,“大奶啥时候和你说的?” “就姐姐上院外屋忙的时候,”家里狗子瞧不见,地上急不可耐的汪汪直叫,益哥就退后两步,把它抱在怀里,“大奶和我说的。” 这还说福福这阵子以来,头一次吃饺子,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酸菜瓜子油渣的,福福一边煮,一边就开始咽口水,特别是热水欢腾上来,饺子浮在锅里,一个个圆鼓鼓的,饺子香气也越发溢散出来,惹人食欲。 嗯,和印象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福福手拿笊篱,热水欢腾了大概三分钟,就一碗凉水撒了下去,随后盖上锅,等着再次欢开。 碗里盛了饺子汤,一个个把饺子捞了上来,两个大碗装的满满的,盖帘上又放了不少,等着晾凉,留着明天吃。 益哥也早就点了油灯,端了饺子上去,这会正拿了狗碗,夹了两个饺子进去,因为饺子新出锅,还很热,他就端着碗在地上一个劲的往碗里吹风,狗子更是急的汪汪直叫。 外屋收拾妥当了,狗子的饺子也吃到嘴,姐弟俩也坐在炕上,吃了起来。 碗里放点辣椒,再夹点蒜泥,饺子蘸进去,热乎乎的一咬,哎呦喂,酸菜的酸和瓜子油渣的香,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舌尖又有辣椒的香辣和蒜泥的辛,偶有葱香和香菜的清新味道一起传来,更是好闻,好吃。 益哥咬了一大口,又吃了剩下的一半,一边吃一边不住的点头,终于咽下去了,这才开口,“姐,好吃的,好吃的,饺子好吃的。” 端的一盖帘饺子,有六十来个,福福以为这大饺子,她和益哥每人二十个到头了,谁成想,两个大碗的吃完了,也将将才有了六七分饱意,只得又把外屋留着明天吃的饺子端了上来,晚上全打发了,一个没剩。 全吃完,当下还有些意犹未尽,饱是饱了,但若再有几个,该是还能吃。 福福瞧着饭桌上空了的大小碗,不由感慨,他们姐弟俩,这也太能吃了,正所谓长身体,不假是不假,肉也长了,但真真的废粮食啊。 福福收拾了碗筷,两个大饺子,狗子也吃的饱饱的,正闹腾着要出门去玩,益哥就开了外屋门,陪了它出去。 刚出门,不一会,狗子外头就汪汪叫个不停,福福还屋里擦炕呢,就听益哥当院和狗子说着话,福福赶忙下地,听狗子叫的动静,该是来了生人。 福福一出门,狗子正院子里冲着栅栏外,一个劲的叫,天已经黑了,今儿还阴云密布,月光不甚清亮,照不见夜色,一眼望去远近黑漆漆一片,瞧不见人影。 夜色下小狗子虽然叫的奶音奶气的,但听了也急人,福福正纳闷,要屋里提了油灯,想看个究竟,就见栅栏外不远处的小路上,跑过来个人影,小小的,轻飘飘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小丫头。 人一冒出来,狗子叫的更欢了,福福见狗子一叫,小丫头就着急的四顾查看,一脸心惊,赶忙摸摸狗子头,“这是小丫头,自己人,别叫了,别叫了。” 狗子一听,嘟囔了几句,慢慢就收了音,只小脑袋盯着栅栏外的人,不放松。 小丫头瞧见了,扭头就要往回跑,还好福福手快,人早就凑到栅栏跟前,伸手抓了小丫头衣袖, “这是怎么了?” 小丫头挣不开,急的跺了几下脚,“你别着急,姐姐马上就放开,你和姐姐说,这是怎么了?你这扭头就要跑,黑天半夜的,姐姐也着急担心的。” 福福说完,就松了手,也帮着四下瞧了瞧,黑漆漆一片,左右没动静。 第一五三章:进屋 “可是有人追你?” 福福看小丫头担惊受怕的样子,整个人又很是不安,想起之前她跑进山里,两手不由自主的就抓的紧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不言语,更是一动不动,整个人只盯着福福看,福福离得近,大眼睛在这暗夜里格外清明。 福福也不催,眼睛也瞧着小丫头,手上还温柔的拍着她胳膊,给她安慰,边上的小狗崽子也安静下来,不叫了,鼻子四处嗅着,颠颠的走到跟前。 小丫头眼光被吸引了过去,扭头瞧了几眼小狗崽,回头冲着福福就轻轻摇了摇头,“没人追。” 虽然没人追,但大半夜的往外跑,总是不对劲,福福接着又问了遍,“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人在栅栏外,福福是伸手抓的衣袖,栅栏虽不高,但这一番折腾,两人的胳膊衣袖还刮了几下,这般僵持着,很是有些不舒服。 福福见小丫头不回话,想了想,看左右么人,就想让她屋里来,话还没问出口呢,就听栅栏外的小丫头肚子咕咕叫出声,一下接着一下,人不小,肚子叫声还挺大。 “饿了?”小丫头的胳膊极细,福福小手不大,一抓小丫头的胳膊,全是骨头,又听她肚子叫,知道晚饭该是还没吃,心疼,“要不来姐姐家?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小丫头手上用力,要拽了胳膊过去,福福稍一犹豫,就松了手,接着说,“天这么黑,又没人瞧见,你这边走,姐姐给你开门。” “外头这么冷,屋里暖和,你屋里吃口饭,暖暖身子。” “若是不想多待,吃饱了饭,再出来。”福福见小丫头收了胳膊,倒是也不着急跑,知道话是听进去了,正好家里狗崽子叫了一声,惹得小丫头低头瞧了眼,福福就笑,“家里来吧,小狗崽子喜欢你,瞧,让你陪它玩呢。” 毕竟小孩子,家里又是这么可爱的小狗崽子,果然,福福话一说完,小丫头就绞着小手,眼睛盯着狗崽子,犹豫了。 福福干脆抱了小狗崽子,两手抓着它递到栅栏跟前,“你不愿进来,就抱着它外头陪你玩,姐姐屋里给你做饭。” 说完,福福又摸了摸小狗崽子,“你乖啊,天这么黑,你外头保护这个姐姐,好不好呀?” 小狗崽子瞪着腿,汪汪叫了两声,小丫头看着福福,很不确定要不要伸手接,福福笑着点头,又指了指她的手,小丫头这才小心翼翼的伸了一双小手出来,试试巴巴的贴在一起,还往前走了两步,凑到福福跟前。 福福小心的把狗子递过去,慢慢的,怕它受惊,一边递一边轻声安慰,益哥也来到身边,跟着安慰小狗子。 小丫头是欢喜的,这股欢喜劲从福福一把狗子递过去,碰到她的小手开始,小丫头的脸上,那股从心底溢出来的满心欢喜,福福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好像暗夜里的一束光,照亮了四下黑漆漆的夜色。 福福的手背碰到小丫头手心,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只这么一碰,手心的裂口和冻伤,就刮的福福心上一疼,孩子还这么小,戒心这么大,吃穿用度瞧着更是心疼,唉,福福心中难过,知道小丫头要强,就面上不表,小心的把狗子送到小丫头手上。 小狗子该是也懂人心意的,一直乖乖的,不乱动也不乱叫,一到小丫头手上,还伸了舌头照着小丫头的脸蛋就舔了舔,惹笑了福福和益哥。 小丫头没经历过,被小狗子舔了有些慌了神,两手直愣愣的半伸着,僵硬的不知如何是好,小脸蛋更是东躲躲西躲躲,被狗子舔的还惹了笑意,咯咯笑了几声,格外清脆响亮,这才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时刻啊。 福福感慨,也跟着笑,狗子该是受了启发,折腾的越发欢腾了,在小丫头手上,嗅嗅这,舔舔那的,玩了起来。 “谦益,你这里陪着小丫头,姐姐屋里做个饭。”说完,福福见小丫头栅栏外和小狗子玩了起来,起了点点欢声笑语,就笑着嘱咐她,“你若是不着急,就屋子里来,姐姐家里你也知道,就我们姐弟两个,没的外人。” 看小丫头一愣,知道话是听进去了,就随手抱了一把柴火,屋里开始准备给小丫头做点饭。 太费时的不行,太简单的也不好,小丫头偶尔来吃一顿,她还是想做点好的,给她解解馋。 家里虽没肉,但好在米菜粮油都不缺,早知道小丫头今儿过来,晚上少吃点好了,那么多的饺子一个没剩。 福福点了火,锅里添了水,屋里屋外的转悠了一圈,做点啥呢?再剁饺馅子?包饺子?太费时,不过好就好在只包小丫头一个人的,该是也用不了多久。 福福琢磨着,一时也拿不准,锅里的水烧热了,刚要起身舀到脸盆洗手洗脸,就见外屋门口站着个小人影,扭扭捏捏的站在门外,是小丫头。 福福一愣,人就进来了。 益哥跟在身后,小狗崽子颠颠的两个人中间来撒了欢的跑,福福就笑,刚起身掀锅要舀水,小丫头就蹲在灶坑,手上拿着柴,帮她烧火。 “你去玩,我自己来就行。” 小丫头手上塞着柴,摇摇头,片刻,闷声的说了句,“我冷。” 火光下,福福看的更清了,这大冬天的,小丫头的鞋子还是草鞋,脚趾头更是露在外面,衣衫单薄,膝盖和胳膊肘更是露着肉,脸上黑漆漆的,挂了好几层的土,头发杂乱,和个小要饭似的。 脸盆里舀了水,兑好了温度,福福心疼,“你洗洗手,泡泡脚,暖和暖和。” 小丫头整个小人蹲在灶坑,灶膛里的火光照着她,那么小,绻在一起,两手抱着膝,柔和的火光笼罩着她,温暖而安宁。 只见她扭头看了眼脸盆,摇了摇头,随即低下头手上继续添着柴,不说话。 福福也不催,“你想吃啥?姐姐给你做?” 第一五四章:认字 “想吃饺子吗?姐姐剁馅子给你包饺子,成吗?” 福福洗了手,拿了盆,就要东屋捞颗酸菜,好剁馅子,刚走两步,就见小丫头急急站起身,扯了她衣角,摇头。 “你想吃啥?” 福福站住脚,看着眼前的小人,正抿着嘴,眼睛看着她,眼珠漆黑,眼神坚定,“姐姐给你熬个粥?” 福福话音一落,小丫头就收了手,点点头,继续灶坑里蹲着,缩成一团。 福福拆了家里的白米袋子,舀了满满一碗的白米,锅里又添了小半锅的水,米一淘干净,就倒入锅里,回头又洗了两个鸡蛋两个鸭蛋,一起放了进去。 家里小丫头烧火,益哥就没事做了,也不好直接进屋,人就外屋站着,偶尔帮忙递个东西,外屋本就小,加上又新添了不少东西,小狗子四下还乱窜,热闹是热闹了,但也更显紧凑。 “谦益,你提着油灯,屋里读书去吧。” 福福实在看不过,只好打发益哥屋里读书,读书二字刚一出口,就见小丫头抬起头,好奇的看过来,福福就笑,手上的腌菜碗让益哥端进屋,她人就也蹲在灶坑,拿起一个小树棍,就着火光,在地上画了两笔,“这是小字。” “小丫头的小字,”福福看小丫头看的认真,盯着她手上的树枝,小脑袋瓜更是一笔一划的跟着动,“这是小丫头的丫字,简单吧?” “来,你拿着,姐姐抓着你的手,教你写一下好不好?” 福福把手上的树枝递过去,就见小丫头一点没犹豫就接了过来,不待福福上手教,自顾就在地上比划起来。 虽说竖不直,点也写的扭捏,但一笔一划好在看的仔细,刚一收笔,小丫头就抬头看她,两眼满是希翼,福福笑,忙点头,开夸,“对对,写的对的,就是这样。” “这字啊,得勤练习,才能写好。” 锅里的粥香熬出了味道,福福就让小丫头改了小火,看小丫头拿着树枝,一笔一划的在地上继续写着,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喜欢,就屋里拿了地瓜,灶里火星一埋,抓着她的手,开始教她简单下笔规矩和力道。 “咱们穷,也没笔墨可以练,只能用树枝子地上比划,这终究和毛笔不同,”福福看小丫头写的认真,一个个小字写了就抹,抹了继续写,“日后啊,等姐姐有银子了,就买了笔墨纸砚,咱用纸笔练。” 小丫头一听,停住手,抬头快速的瞧了眼福福,紧接着就又低了头,手上继续写,福福以为还和往常一样没了下音,谁成想,就听闷闷的一个嗯声传来,稍一愣,福福眉眼染上笑意,这个嗯字,可是给了福福无限的希望和欢喜,比任何的言语都有力量。 “日后你常来,姐姐教你识字。” 福福用温水泡了蘑菇,眼瞅着要泡开了,就另拿了个小盆子,舀了点白面,打了两个鸡蛋,和的稀稀的,正好家里有瓜子油,一会炸个蘑菇,给两个孩子解解馋。 “字认识的多了,家里有几本书,到时候你就过来看。” 小丫头喜欢读书认字,而且人还挺聪明,瞧着她一笔一划的写着小字,也是个能下苦工夫的,倒是有些意外。 “我能看吗?” 福福一愣,这为数不多的,小丫头说出口的话,而且还是问句,福福实在惊讶,愣在那里,一时忘了答复,片刻之后人缓了过来,一边切着豆腐块,一边笑,“当然能了,不过那得等认识的字多了,才能看。” 说到这,福福豆腐装盘,反正漫漫长夜,饭菜还没做好,随口就教她背了启蒙的文章,一字一句,念了起来。 小丫头刚开始还只顾小声嘀咕,跟着读,读了几句之后,也不害羞了,放了声音,开始认真的念了起来。 别说,记性还挺好,福福念了两次之后,磕磕绊绊就背了下来,没的错处。 “可是要勤加练习,有空便在心中默背,”福福嘱咐着,文章虽少,又是启蒙,读着更是朗朗上口,但若疏忽了,也是忘性快的,“万不可疏忽大意。” 小丫头认真点点点头,更是从头到尾小声的背了一遍,然后蹲在灶坑,嘴上更是嘀咕不停。 福福看了高兴,虽然没想到第一个女学生是小丫头,还这么给她长脸,但看她背的认真,一边背书还一边写着字,更是欣慰。 正高兴呢,锅里粥也开了,刚掀了锅盖盛出来,添水还没来得及刷,就见家里狗子颠颠跑了出去,站在门口开始汪汪叫。 大半夜的,又来人了? 小丫头一听狗子叫,当街大门口又起了动静,一时惊慌,抓着树枝子就起了身,要往外跑。 福福赶忙拦着,听狗子叫的动静,不像是生人。 “别怕,”福福拍拍她的手,“你屋里等着,姐姐出门去看,你别怕。” 福福刚说完,益哥也正好屋里出来,提着油灯还没等福福出去呢,就出了屋,站在门口喊,“谁啊?” 话音刚落,就听大门口德正娘的声音传来,“谦益啊,你家大半夜的咋用生了火,做饭呢?” 是德正娘,该是看她家大半夜烟筒冒烟,下来问问,福福松了口气,让小丫头屋里待着,出了门。 福福刚出门,走了没几本,德正娘嗓门也大,站在大门口,话就传了进来,“你们下午家里包的饺子,你大奶说你端下来了啊,咋了?不够吃啊?” 福福摇头,小跑着正要过去开门,就听德正娘继续说,“别说,你腌的那个白菜,吃着酸酸的,和瓜子油渣一包饺子,瞧着黑乎乎的,还真好吃。” “你大奶说你端了一盖帘下来,这会又生了火,是不够吃吗?” 福福摇头,小丫头在家里,大半夜的,也不好在外头说,福福开了门,见德正娘进来了,随手一关,拉着人进屋,“大娘,饺子够吃的够吃的。” 福福这般举动,德正娘也看出了哪里不对,一边屋里走,也不说话了,一边疑惑的看着福福,小狗子这会也不叫了,正在益哥跟前,摇着尾巴。 第一五五章:陪吃 德正娘一进屋,看锅台上一盆的大米粥,边上水瓢里还有几个煮熟的鸡蛋鸭蛋,再一抬头,就瞧见灶坑的小丫头,灰头土脸的,愣住了。 好一会,才左看看右看看,稍微有点头绪,“小丫头在啊?” 德正娘也是个聪明的,看着屋里屋外这般样子,又瞧见小丫头,大概也猜到了,站在屋门口,看着还没刷的锅,菜板上还摆着两三个盘子,切了豆腐,泡了蘑菇,还勾了芡子,知道是要做饭做菜,也就没进屋。 小丫头从灶坑站了起来,怯生生的叫了声大娘,就又手拿树枝子,蹲下身,低着头,在地上划拉着。 德正娘看着小丫头,叹口气,扭头看福福,“这是熬的粥呢,做点啥菜?” “大娘,我先炸个蘑菇。” 把锅刷好,烧热,倒入瓜子油,福福就把泡好沥干的蘑菇用筷子夹起来,蘸了芡子,一个个的,放入锅中开始炸。 福福想炸蘑菇,一来是想让小丫头吃点带油水的,二来也解解馋,这炸蘑菇,可以当零嘴,也能下饭,很是好。 福福让小丫头慢点火,手上用筷子一个个的下着蘑菇,一下锅,香味就出来了,油锅里更是兹啦兹啦的响个不停,福福手上的筷子也快速的翻转着,感觉炸熟了,就从油锅里夹出来,放在盆子里。 “大娘,”福福夹了一块炸好的蘑菇,递给德正娘,“你尝尝?” “小孩子的玩意,我可不吃,”德正娘摆摆手,说完,就锅台上拿起筷子,手上夹着蘑菇递给小丫头,嘴上喊益哥,“你俩快尝尝,你姐这大半夜折腾的,闻着还挺香。” 说完,就把筷子上夹的蘑菇直接递到小丫头嘴边,“吃吧,一口都放嘴里,不热了。” 小丫头带着几分怯意,德正娘把菜都递到嘴边了,也不张嘴吃,只一个劲的往后躲,就是不张嘴。 “你帮姐姐尝尝,熟没熟呀。” 福福话音一落,小丫头就不躲了,怯怯的张开嘴,一个干脆香软的炸蘑菇就吃了进去,刚入嘴,只一嚼,眼角就浮了笑意,一个劲的点头,嘴巴更是嚼个不停,一边嚼一边瞧着福福,满嘴的香气,“好吃。” 说完,就又赶忙接了一句,“熟了。” 这炸蘑菇啊,福福是知道的,炸出来,可是比肉还好吃肉呢。福福看小丫头吃的这么香,两眼冒光,嘴巴更是吧唧上了,就知道好吃的不行。 听小丫头吃的动静,又闻着炸蘑菇的香味,福福馋劲也上来了,咽着口水,忍了又忍。 益哥也凑了过去,跟着馋了不行的小狗子,更是在地上撒欢的折腾,叫个不停。 益哥小家伙倒是不急着吃,先洗了手,然后用巾子一擦完,就把洗脸盆端到小丫头跟前,还递了巾子过去,小丫头稍一犹豫,就伸了手,撸起袖子,手和胳膊都洗了干净。 两个小人一洗完,益哥就一手抓了一个蘑菇,这边递给德正娘,那手的就递给福福,“大娘,姐姐,你们吃。” 福福张嘴就吃,芡子用油炸的干脆蘑菇又香软,再咬上几口,这味道,倒是比肉还咬好吃上几分,越嚼越香。 的正娘一开始还不吃,看福福吃的香,益哥也不放手,只得接过去,咬了一边,细细咀嚼着。 “别说,闻着好闻,有股面芡子和鸡蛋的味道,这一吃起来啊,蘑菇味道还挺香。” 说完,就把剩下的全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吃了起来。 两个小人这下可以放手吃了,也不用筷子,干脆就蹲在灶坑,手捧着盘子,用手抓。两人用手抓着炸好的蘑菇,倒是不狼吞虎咽,一个蘑菇还分了好几口,细嚼慢咽的,吃的很是精细。 蘑菇泡的多,面芡子也兑了不少,足足炸了两大盘子,才把蘑菇都炸完,收了碗。 锅里剩下的一层油,福福可是舍不得扔,早就切好的豆腐,这下更是一股脑圈倒进去,兹啦啦的,福福就开始豆腐过油,放了葱姜蒜,还撒了层辣椒面,放了盐,加了水,盖锅就开始炖豆腐。 两个小人吃着,狗子就在他们跟前来回乱窜,就这样,你给一口,我给一口,又是嬉笑又是玩闹的,生了许多趣味。 福福屋里放了桌子,随后德正娘端着粥就进来了,福福刚要继续外屋拿碗筷,德正娘放了粥,就把福福给拉到一边,回头看了眼外屋,门帘关着,门也半掩,就小声问她,“小丫头咋在这?” “她在外面,我瞧见了,”福福知道德正娘担心,就小声的三言两语尽快把事情说清楚,“也没吃饭,我就让她家来,又生了火。” “可有人瞧见?” “没有,”福福摇头,看德正娘一脸关心,带了几分紧张,忙问,“怎么了大娘?” 德正娘扭头又看了眼外屋,沉思片刻,终是摇摇头,“唉,没事了,没事了。” 福福一愣,这话该是都到嘴边了,德正娘是生生给咽了下去呢,福福见德正娘不说了,扭头还去了外屋,愣了片刻,终是也摇摇头,以后的事,过了今儿再说吧。 “吃饭了,吃饭了,”饭菜都端了上去,灶里的地瓜叶烤熟了,锅里的豆腐也出了锅,福福拿了四双碗筷,“大娘,你也吃点,咱都吃点。” 福福和谦益晚上吃的饱,这会是一点都不饿,但也不好让小丫头一个人饭桌前吃,就都拿了碗筷,张罗着德正娘也上桌,吃几口。 “我也吃几口,”德正娘炕里坐着,盛了半小勺的粥,夹了口咸菜,“你腌的咸菜好吃,今儿正好我也多吃几口。” 小丫头该是饿的不行,粥晾了这会,早就温热,刚给她盛了一碗,福福手上的鸭蛋还没剥完呢,小丫头闷头连咸菜都没顾上吃,几口粥碗就见了底,一碗下去了。 福福把鸭蛋递过去,又给她盛了粥,“吃吧,吃吧,这些都吃光光的才好。” 说着,看她也顾不得夹菜,只一个劲的点头喝粥,福福就上了筷子,一会夹豆腐,一会夹蘑菇,还有咸菜,也是不断的夹给小丫头。 第一五六章:板子 别看小丫头瘦的不成样子,但喝起粥来,哎呦,可是真真的狼吞虎咽,就如喝水一般,速度实在是快啊。 福福想让她慢着点,递过去的鸭蛋她也没吃,只闷头光顾着喝粥,刚刚在灶坑细嚼慢咽吃炸蘑菇的样子,是丁点瞧不见了。 德正娘又扒好了地瓜,手上拿着,趁着小丫头喝完了手上的这碗碗粥,就赶忙递过去,“别光顾着喝粥,吃口地瓜,吃口地瓜。” 小丫头把地瓜接过来,就又闷头开始吃地瓜,手掌大小的地瓜,小丫头一连咬了七八口,就没了地瓜影,全吃进肚子里。 “唉,”秀梅婶子轻声叹气,叹息中带着怜惜,“可怜见的,这是饿了多少顿啊。” 福福熬的半盆粥,是丁点没剩,全让小丫头吃了,又吃了两个地瓜,半盆的豆腐,一小碗的咸菜,炸的蘑菇,除了灶坑里吃了几个,饭桌上福福给她夹,小丫头就躲,吃的不多。 一撂筷,小丫头吃的热乎冒汗,脸颊也红彤彤的,甚是可爱,又有小狗子在身边闹腾,多了几分童真趣意,这才是小姑娘家家该有的模样呢。 对比那个怯生生站在栅栏外,又蹲在灶坑缩成一团的她,眼前这个吃饱喝足,不挨饿不受冻的人儿,才是真真该有的样子呢。 小丫头也去了几分警惕,整个人在油灯下逗着小狗子,偶尔还咯咯带笑,人坐在炕沿,摇晃着小腿,惹得狗子上蹦下窜。 福福碗里还有一口粥,支着桌子,这口粥已经扒拉了有一阵,眼前此景,她不忍打搅,也不舍散去,粥就一直没吃。 小丫头吃完了,这边德正娘也撂了筷子,也是小半碗的粥吃了全程,这会往炕里一挪,倚着墙,益哥早就端了热水上来,一人倒了一杯,站在地上等着收拾碗筷。 福福就笑,赶忙把碗里的粥扒拉到嘴里,一共炸了两大盘子的蘑菇,这会还剩足足一大盘子,豆腐和咸菜倒是丁点没剩,也是意外的。 “这个蘑菇不好吃吗?” 福福纳闷,她吃着,好吃的很呢,怎么剩了这么多。 福福把炸蘑菇的盘子拿到炕上,不让益哥收拾下去,用手抓了一个,递给小丫头,“不爱吃吗?” 小丫头睁着大眼睛,眨了眨,直接伸长了脖子张嘴把蘑菇接了过去,摇摇头,闷声说了句,“爱吃。” “两个孩子懂事,”福福还纳闷呢,爱吃怎么不吃,就听德正娘说,“舍不得吃,给你留着呢。” 果然,福福一寻思,自己这顿饭,大米粥喝了丁点,但是炸蘑菇还真没少吃。给小丫头夹,她就躲,生生的不要,最后都进了她的嘴。 福福扶额,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个人了,还和小孩子抢食吃,实在是过意不去,连忙一股脑就又塞了两个蘑菇给小丫头,不让她躲。 还抓了一大把,让她拿在手里,吃个够。 小丫头不要,愣是给躲了过去,“姐姐,我吃饱了。” 福福怕的是什么,不怕小丫头闷头躲,就怕她开口说话啊,小丫头一般不开口,只要一开口,不管是几个字,福福的心都化了。 “那就先不吃,”福福把蘑菇放好,“等啥时候馋了,咱再吃。” 益哥收拾碗筷,饭菜吃的精光,三五下就拿了下去,倒是好收拾,福福拦着小丫头,不让她帮忙,随手就把她抱上炕沿,这也太轻了,大冬天穿的也单薄,架的她胳膊骨头还硌手,实在是瘦。 福福把小丫头轻放到炕上,拍拍她的头,“你陪大娘说个话,姐姐外屋收拾收拾。” 碗筷也顾不得刷,福福都放进锅里,添了水,就盖上锅盖,扫了几扫帚的地,关好屋门,抱了小狗子在怀,和益哥两个就屋里来了。 德正娘该是什么都没问小丫头,福福一进屋,就见两人一手捧着一个杯子,都在喝水,一口接着一口,没言语。 福福看在眼,瞧着小丫头穿的实在单薄,心早就不忍,这会看她没了防备心,就赶忙翻箱倒柜,找了她前些年的穿不下的一个红袄子,虽说满是补丁,也破旧不堪,但好在干净,也能挡些风寒。 刚拿出来,依着小丫头的身量就比划了比划,别说,正能穿。 福福刚要高兴,要把袄子给小丫头套上,还没开始呢,小丫头就躲开呢,不穿。 “这个是姐姐穿过的,虽然看着破,但是姐姐都是洗干净收起来的,”小丫头下了地,福福干脆追了两步,“你穿身上试试,外头这么冷,这件你套上,也能暖和不少。” 小丫头一个劲的躲,福福也不好硬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德正娘手上拍了炕,看福福看过去了,就摆摆手,然后身子挪到炕沿,拉过小丫头,“小丫头过来,不穿就不穿。” 福福想不明白,手上拿着袄子,翻来覆去看个遍,破旧是破旧,但真真是洗干净的,该是瞧着也不脏才是,咋不穿呢? “小丫头她爹娘啊,不讲理的!这事啊,就由着她吧!”德正娘炕上拉过小丫头,坐在一起,拍着她的小身板,一边安慰一边给福福解释,“这东西啊,村里村外看不去的,也不是没送过,但那家里的人啊。” 德正娘说到这,撇着嘴,摇摇头,“见不得孩子好,这边见小丫头多了衣裳,随手东西就给扔了,家里还又是打又是骂的。” “唉,到头来,孩子啥啥没落在手,还惹了一顿打骂。” “这一来二去啊,”德正娘叹口气,“人们就是看着再心疼,也没别的法子。“ “小丫头毕竟长着人家,旁人就是再看不过去,也不可能黑天白日的看顾,总有离了身的时候。” “唉,你不出门,村里的事情啊,都不大知道,这些破烂事,也没人和你说,”德正娘看着福福,手上又摸着小丫头的脑袋瓜,甚是怜惜,“小丫头这次来,若是那人家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饭是吃饱了,这身上的板子啊,唉。” 第一五七章:说话 福福心惊,瞧着小丫头,德正娘说的这番话,她从没听人说起过的,知道小丫头躲,也知道她藏,但福福不知道,这躲躲藏藏的背后,还有这么多难言的苦楚。 这些苦楚,这些难熬,是比挨饿受冻更加让人伤心的存在。 福福脑子里冒出收养小丫头的爹娘模样,福福没见过几次,印象不深,但那贪心的嘴脸,却冒出了头,挥之不去。 人的心,怎么可以这般狠。 自己不对小丫头好也就罢了,还见不得别人心疼她,唉,这般的人,福福一想起来,心就压抑的难受,但自己又没本事,做不了啥。 一时心中那股强压下去的愤怒,又冒出了头,还夹杂着自己此时此刻,无能无力的悲哀。 眼前的无能无力从来没有这般深刻过,福福愣住了,不知道怎样开口,如何接话,是安慰,还是愤怒? 虽然认识几个字,思想开放些,但在这山沟沟过日子,天天对着柴米油盐,根本就用不上,相比德正娘和秀梅婶子,她也自知还需要很多生活的智慧。 “真的?” 福福愣了良久,看着炕上的小丫头,半窝在德正娘身边,怯怯通红的脸,被德正娘说的这几句话,惹的红了眼,正强忍着,泪没流下来。 小丫头吸了吸鼻子,随手又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脸上就挂了花,黑一片,红一片,点了点头。 “大娘,没有别的法子?” “啥法子?”德正娘炕里挪了挪,扭头看了眼窗外,此时乌云渐渐散去,一轮圆月挂在夜空,洒下片片清辉,皎洁明亮。 “小丫头啊,自小就是当童养媳养的,啥话啊,咱外人也说不上嘴。”德正娘看着小丫头,满是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接着说,“而且再过几年,丫头长开了,办上几桌酒,就是人家媳妇了。” 这话,福福看着德正娘,这话,怎么当着小丫头的面,就说了,刚要把话茬过去,德正娘摆摆手,“这些啊,别看丫头小,自己是知道的。” 小丫头听到这,低下头,小脑袋闷在胸脯前,点了点。 唉,德正娘就叹了口气,一口喝光了杯里的水。 “这人啊,若是有人心疼看顾,倒是能少几年知晓这世事苍凉,”德正娘说到这,看了眼福福,转头又看向小丫头,“丫头这般的,世道艰辛,日子难过,还是越早知道越好。” “丫头还是个机灵的,”福福给德正娘添了水,刚放下水壶,就见炕稍昏黑的光线下益哥定坐着,还未看仔细,就听德正继续说,“若是换个痴愣的,就那样的人家,唉,能喘口气就不错了。” “你啊,”福福还沉浸在自己的幻觉中,就见德正娘拉过她,“以前有你爷替你们姐弟撑着,多少免了些苦累。” “眼下虽说有吃有喝,一年半载短不了粮,但日后呢?”德正娘说的语重心长,想见是真心话,该是一时有感,脱口而出的,“这日子啊,都说是往好了过,但好日子,哪是说说这么容易的?” “而且这人啊,要是命好的,托生在好人家,不愁吃穿的,男子读书认识几个字,女子到了年纪择上一门好亲,可就三生有福了。” “这要是命不好,生在咱这穷乡僻壤山沟沟的,该是一辈子受苦受累,不好出头啊!” “就是出息了,也是受了多倍的辛苦,操了几世的辛劳啊。” “不过好在,”德正娘的一番话,听的福福心中实在压抑,心情更是不好,听的正难受,德正娘就转了语气,轻快了几分,“这人啊,命虽七分靠注定,但也三分看自己!” “人事尽到了,老天该眷顾的,还是会眷顾的。” 话虽这么说,但有些事,还真不受自己掌控,比如小丫头,眼下福福想帮,但真真不知从何入手,更不知自己到底能做些啥。 “路是人走出来的,”德正娘的这番话,听的不但福福心里不好受,就连小丫头,也低垂着脸,很难过,福福赶忙上前安慰,“眼下吃苦些,顾好自己,日后若是有法子,姐姐定会帮你想条出路。” 小丫头这般,此时还小,倒也好说,若是真的当了人家媳妇,在这个时代,又是女子,还摊上那样的人家,这辈子,就是彻底完了。 等真到了那时候,福福就是再怎么想尽人事,想法子,该是也没的法子可走,只能晃晃度日了。 “你还小,出路还是有的。” 小丫头这会抬起了头,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福福,一眨不眨,眼里还带着水汽,在油灯下,晃了几晃。 小丫头不说话,咬着唇,只看了福福几秒,然后抬头抹了把眼泪,“大娘,姐姐,我要回去了。” 说完,抬脚人就下了地,惊动了益哥身边的小狗崽子,本来窝在益哥身边已经睡着了,这会受惊的抬起头,眯瞪着眼,四下查看。 看到小丫头,小了地,小狗崽子扭着小身子嗖地一下也跳到地上,颠颠跑了来,脑袋瓜蹭着小丫头的裤脚,一下接着一下,还呜呜叫,不让人走。 小丫头蹲下身,伸手摸了两下狗子,虽有不舍,但还是扭头推门跑了出去,福福身后跟着,开了木门,定定的站在大门口,看着人影跑远。 福福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知道小丫头虽小,但主见还是有的,就是想留,该是也留不住。 小狗子在福福腿边,转来转去,冲着夜色汪汪叫了两声,德正娘也出来了,益哥跟在身边,三人站着,奇奇看向夜色,寒风吹拂,凛冽刺骨,远远的山川起伏,枯枝残树,这个冬天,注定是冷的。 “大娘,咱屋里再坐会?” 福福回头,看德正娘站在院子里,没有要走的意思,回头关了门,拉着人就屋里来,“咱再说会话。” 福福有好些话想问,德正娘该是也有不少的话想说,一进屋,福福就端了油灯,递给益哥,让他东屋看书,西屋留给她和德正娘。 第一五八章:主意 “大娘,小丫头这事,只能这样了?” 福福看着德正娘,两人坐在炕上,没有油灯,就靠着窗,借着月光照下的片片光亮,说着话。 “你呀,自己的事不操心,成日里管这管那的。” 福福一愣,管这管那?她咋没觉得,正纳闷,就听德正娘继续说,“兰儿的事,你秀梅婶子是不是找你说了不少,你也出了主意?” 额,兰儿的事,她倒是说了几嘴。 见福福不反驳,德正娘紧接着就叹口气,“不是大娘心狠,是这事情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管了这个,还有那个,咱又不是神仙,管不来的。” “大娘和你说这些,不是不让你管,只是你家里就你们姐弟俩个,也没个大人看顾,也不好惹了麻烦。” “大娘知道你好心,读书认字,学了不少道理,但咱这穷乡僻壤的,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这人心啊,隔着肚皮,难测的很啊。” “不说别的,就小丫头这事,大娘知道你好心,但这事若是让她家人瞧了去,你日后怕是清净不了啊。” “你小兄弟还小,你又是女儿家,姐弟俩就是再机灵,懂道理,等真真遇到事了,那些道理啊,若是讲的通,早就没了这些破烂事。” “人家三个儿子,大的那个,孙子都又生了两,个个比你们粗壮,顶顶的又蛮横不讲理,你们姐弟若是惹到了,以后的日子,还清净的起来吗?!” “而且小丫头她爹娘,更是撒泼不讲道理的,你瞧他们对小丫头,就知道心肠也狠,麻烦事也多,惹着了,不好躲啊。” “大娘和你念叨这么多,不是让你也狠心,是要你得先自保,不但自保,你也得护住你小兄弟不是。” “谦益这孩子,文文静静的,还读书认字,就像你说的,日后得让你小兄弟出人头地。” “你有这般想法,做事咋能这么鲁莽。” “若是被人缠上了,别说清净,就是安安稳稳读个书,过几年稳妥日子,该是都难的。” “这事啊,你就听大娘的,眼下小丫头这事,帮不上啥忙,该帮的,前几年村子里外没少上去说话。” “但哪句听进去了?还更厉害了,这一来二去,大家也就明白,真真为小丫头好,能躲开就躲开。” “若是求到身上了,偷偷给口饭吃,就是帮了大忙了。” 德正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压低了声音,不让东屋的谦益听了去,语气稍急,唯恐福福听不进去,“兰儿的事,你多说几嘴就多说了,有你秀梅婶子拦着,该是也猜不到你头上。” “就是猜到了,你秀梅婶子这般护着你,她也闹腾不起来。” “但是小丫头这事,你可真真的别大意,”德正娘拉近福福胳膊,轻拍了好几下,才接着说,“想帮她,偷偷的帮,别让人瞧了去。” “切不可惹了那人家,知道不?” 福福点头,德正娘说的这苦口婆心,知道若真惹上了,该是难缠,怕德正娘不放心,福福还严肃的保了证,“大娘,我一直都谨慎着呢。” 想了想,福福又接着说,“小丫头也格外谨慎,每次来,都黑天半夜,藏的也好,没人瞧了去。” “来了好几次?” 福福把之前的事情一说,德正娘就拍拍腿,“怪不得,我寻思小丫头平日里见人就躲,咋一进屋,还在你家呢。” “小丫头可怜,从小没了爹娘,又被养在那样的人家,大娘知道,大娘也心疼她啊,人心都是肉长的,但凡有点良心的,哪个见了不心疼。” “但这事情啊,大娘就是有心,顾了她这一刻的周全,下一刻,等她家去了,这周全啊,那样的人家,生生就给糟蹋了。” “这受苦受累的,还是小丫头自己,不是大娘不管,是那样的人家,压根就没长心。” “大娘,我知道了,”福福看着德正娘,和她说了这么一番话,知道是怕惹上麻烦,担心她和益哥,也就缓和了语气,拉过德正娘的手,反过来安慰她,“日后我一定再小心些,不让大娘替我们担心。” “好了,你也大了,主意比我都多,该咋做你心里都有数,大娘就是比你多吃几年盐,有些事啊,瞧在眼里,这话啊,不说出来,就难受。” “这下好了,话了说了,大娘心里舒服多了。” 德正娘说着就炕里挪了挪身子,然后紧接着就侧了上身,凑到福福身边,“你和大娘说说,兰儿的事,你和你秀梅婶子都咋盘算的?” 福福一听,笑出声,原来还惦记这茬啊。 “大娘,你咋知道的?” “知道啥?” “知道秀梅婶子找我商量兰儿的事,”福福就笑,也炕里凑了凑,“还有大娘,兰儿的事,你都听说些啥?” “兰儿的事一来二去也拖了有阵子,往常瞧见你秀梅婶子,多是愁眉苦脸的,这不,最近倒是眉眼开了不少,也有了几分乐模样。” “这按说啊,兰儿爹家来了,兰儿后娘该是稳妥了才是。” “可依我瞧着,这事啊,该是你秀梅婶子和兰儿爷奶,占了上风。” 福福就笑,听德正娘这么说,知道的还不少,还要继续听,就见德正娘住了口,看着福福,“到底咋回事?” 福福一愣,也不说,问出口,“大娘,你还知道啥?” “哎呦,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嘴还挺严,”德正娘摆摆手,“大娘都说这么多了,你还不漏一句。” 话虽这么说,德正娘却也继续说,“你秀梅婶子十里八村的打听,还过来打听之前看病的大夫,这不,今儿我出门,还听了几句话呢。” “说是兰儿不远嫁,要在咱村里安家,说是也不是上门女婿,就是要把家安在跟前,可是真的?” 福福听了,头刚点下去,就听德正娘继续问,“可是你的主意?” 福福一愣,还没开口,就见德正娘笑了笑,“你秀梅婶子啊,心是老好的心,就是脑袋转悠的慢,这话一传出来,我就知道,定是你出的主意。” 第一五九章:失眠 福福就笑,不点头也不否认,德正娘见了这模样,就知道猜的对了,随即抿嘴一笑,心知肚明。 “小丫头的事,不是大娘不让你管,只你日后警惕些,都说小人难缠,那样的人家啊,一但惹上了,”德正娘该是不放心她的,说完兰儿的事,这会又提到小丫头,好个嘱咐,“你家里又没大人,只姐弟俩个,又都还是小孩子,可不好硬碰硬。” “他们撒泼耍赖惯了的,脸面早就不顾,你啊,可别和他们争计。” “到时候伤着的,可是你们自己。” 福福点头,虽没见过小丫头的家里人撒泼,但听也听了不少,加上又和月娥娘是妯娌,月娥娘的嘴脸,她是见过的,现在想想,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依着德正娘的意思,想见小丫头的家比月娥家,还要难缠。 “大娘,你放心好了,”就是不为自己,家里还有益哥,她总是要好好考虑的,顾的周全才好,“我都知道的。” 德正娘松口气,扭头窗外看了眼,回头就挪了身子要下地,“时候不早了,我下来救看看,待了这长时间,也没和你大奶说清楚。” “不待了,不待了,再待家里该着急了,”说完,下地穿了鞋,推门往屋外走,“你们收拾收拾也早点睡。” “门窗都关好啊,”嘱咐完,看小狗崽子也出了屋,当院咋咋唬唬的小跑一气,吭哧吭哧的,就笑,“这小狗崽子看着小,我瞧着还算机警,有点动静也知道叫。” “个八个月就长大了,也是一眨眼,就能看家护院。” 德正娘站在当院,看着小狗子上蹦乱跳,黑天半夜的,也是越来越精神,远近有点风声也竖着小耳朵,机警的听来听去。 德正娘就笑,抬脚刚要继续走,小狗子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着实吓了两人一跳,颠颠跑到木门边,爪子扒拉个不停,一边扒拉还一边冲着上院叫。 这一叫,福福听着熟悉,又是冲着上院,该是德正出来了。 正想着,果然,就见黑漆漆的上院走出个人影,三五步就跑到她家门口,推门抱了小狗子在怀,摸个不停。 想见,也是喜欢狗子的。 德正娘推了木门,走了出去,见德正抱着狗子,一点没有跟上家去的意思,就只好停下,看了两眼,“咋还下来了?” “我奶让我出来看看,”德正闷声说着,“说你出门有时候了,让我瞧瞧咋还没家去。” 福福手扶着木门,站在门内,也插不上话,只站着不动,看小狗子在德正怀里粘人模样,也是好笑。 狗子伸着舌头,摇着小尾巴,一个劲的要舔人,德正就一个劲的躲,两个试试巴巴的,看着倒也格外提神。 “哎呀,快放了吧,放了吧,”终于,还是德正娘看不过,伸手把狗子从德正怀里抱了下来,一股脑的递给福福,她还没缓和呢,小狗子就扒拉她肩头,拱来拱去,“多大个人了,咋还小孩子性情。” 说完,人前脚就走了。 德正一愣,看自家娘亲已经前头走了好几步,抬头看了眼福福,随手还帮她把木门一关,闷声说了句家去了,人就跟上自家娘亲,回去了。 福福站在门内,狗子汪汪叫了两声,知道人叫不回来,也就消停了,窝在福福怀里,怂拉着小耳朵,还生了几分委屈。 福福看了就好笑,小家伙不大,倒是还挺能折腾。 关好大门,福福院子里又四下看了个遍,鸡窝也关好了,这才屋里铺了炕,招呼谦益西屋睡觉。 这一夜,困倦是格外困倦的,但躺在炕上,被褥温热,却怎么也睡不着。 下半夜的月亮清明,月光也格外清亮,从窗外洒下片片余晖,照的整个小屋子也皎白起来,困意更倦,思绪却更加缠人。 出路啊,是的,出路啊。 一个个女子的出路啊,在哪里? 这个世道,这个苍凉的世间,她,自己能走出去吗?能让更多的人走出去吗? 刚来的时候,她顾着自己,希望能把日子撑起来,经历了兰儿和小丫头的事,眼下,特别是这个漫漫长夜,她忽然有了更深的意愿,更广的前途目标。 她希望的,希望女子也能闯出一片天地,不但她,她也希望兰儿和小丫头,日后也都好好的。 越想,就越睡不着。 激动只占了一二分,更多的,是这份心思压在她身上的力道,那么重,那么难,就是这般想着,她都生了几分无能无力。 终究,到底,她,还是普通人讷。 没有七十二变,也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有的,只是个弱女子,身无缚鸡之力,又无长物,只二两银子,几卷书。 睡不着,她干脆坐了起来,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人趴在窗台,低头就是窗外家里的鸡窝,抬头,苍茫的夜色下,一轮圆月正暗暗西沉。 扑鼻的是韭香、葱香、蒜香,还有小白菜、水萝卜的股股清香,益哥睡着了,小小的鼾声渐起。 福福正听的认真,脚边毛茸茸一簇,踩着小步子,还未睡醒的小狗子,晃晃荡荡到了她跟前,脑袋瓜拱着她被子,看样子是要钻被窝,福福一愣,敞开怀刚让它进来,小家伙就哐当一声躺在她腿边,挪了几下身子,睡了过去。 这一番举动,狗子半睡半醒,她也是愣愣的,等回过神,小狗子压着脚边,那点点分量,才让她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由一笑。 就这样,福福趴在窗边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脑袋渐渐昏沉,她身后抓了枕头,往后一趟,人就睡了过去。 这还是养鸡以来的头一次,家里的公鸡打鸣没有叫醒她,是日头晒的晃眼,她才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间,感受着炕的温热,阵阵饭香扑鼻,屋外传来劈啦啪啦的声响,当院更是鸡飞狗叫,时候不早了呢。 福福迷瞪着眼,打了个哈欠,又伸了好几个懒腰,还躺在炕上滚了好几圈,终于起来了。 第一六零章:激灵 有益哥在,福福现在真真省事不少。 熬了粥,热了豆包年糕,还夹了咸菜,凉拌了豆腐,更是喂了鸡,遛了狗子,还扫了院子,一见福福起来了,就端了温乎的洗脸水,递上巾子,格外懂事。 福福这边洗了脸,那边益哥还叠了被子,擦了炕,正抱着饭桌,端到炕上。 “姐,德正哥早上打水,过来说大奶让你吃了饭,上去呢。“ 德正奶?福福一愣,“没说啥事?” “姐姐纳鞋底,说是让姐姐上院去纳。” 额,又是看管她干活啊,福福坐在炕上,碗里喝着粥,昨个煮的鸡蛋鸭蛋,小丫头后来就吃一个,剩的这几个益哥也拿了上来,福福刚扒好,小狗子就一直汪汪直叫,更是急的不行,不让它上桌,地上就来来回回的折腾。 还没等福福给呢,益哥手快,手上的鸡蛋自己咬了一小口,剩下的,全给放到狗子碗,让它吃。 福福扶额,手上的鸡蛋掰了一半,递到益哥碗里,“别光顾着狗子,你也长身体呢,读书又吃紧,多吃点,补充补充。” 要说有什么是让福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嗯,那就是吃完饭,她得去上院,纳鞋底! 不是她偷懒,也不是她不愿纳鞋底,是她不想在老太太跟前纳鞋底啊,福福想起自己在老太太跟前穿针引线,每一针,都得格外用心,是丁点都不能懈怠。 不但不能马虎,还得时时有长进,更是不能随便歇着,唉,纳个鞋底,可谓是心惊胆战,实在是苦累。 福福慢腾腾的收拾着碗筷,不让益哥帮忙,只自己挪着小步子,丁点的活,做了好一会,益哥都看不下去了,“姐,你咋了?” “是不是不想上院和大奶一起纳鞋底?” 福福还没应呢,小家伙就自顾说出口,福福一愣,“这么明显?” 益哥就笑,点点头,“嗯,姐,我能看出来。” 福福抬头,苍天啊,这可咋整? 该来的,该去的,总是会来会去,收拾好碗筷,屋子也整理完,福福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提了针线篮子,抱着小布包,上院去了。 得想想法子,这样下去,可不行,一边走,福福一边想,这纳完鞋底,还有做衣裳,冬衣完了有夏衣,外衣好了还有里衣,福福摇头,可不行,可不行。 要是天天在老太太跟前穿针引线,别说十天八天,一连两天,估计她就得头疼的不行。 上院大门敞开着,德正娘正院子里掐了一把柴,看福福进来了,就招呼她屋里去,“我炒个瓜子,一会就好了,你屋里和你大奶先忙活着。” 福福一听,挤出一抹笑,尽量不勉强的点点头,德正娘见她这模样,知道自家老太太有多难哄,也知道在她跟前做活计难熬,就也笑了笑,摆摆手,“快屋里去吧,我炒个瓜子,一会端上去。” 难得,一进屋,就见老太太换了件赭红色的袄子,样子新鲜极了,整个人更是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袄子一提,更是年轻了不少。 福福就笑,咦了一声,随后就放下包袱和针线篮子,满眼带光,凑到老太太跟前,伸手摸了摸袄子布料,啧啧两声,“大奶,你这袄子,太好看了呀。” “穿大奶你身上,是真真的,”话刚开了个头,老太太许是被她夸张的表演给气到了,拍了拍的她手,还不让她摸,福福只好话音拐了弯,满脸好奇,“大奶,你今年有四十岁了吗?” 福福话一出口,老太太憋的满脸通红,哭笑不得的拉过福福胳膊,作势就要打,气势起的高,一抬手,落下就去了几分力道,只轻轻拍在福福身上,嘴上恼个不行,“哎呦,你这个丫头片子,哎呦,气的我老太婆非得打你几下解解气。” “还四十岁?八辈子前的了!哎呦,我孙子都那么大了,还问我有没有四十岁?!哎呦我的天呢!” “这才刚进屋,”老太太过了气,拍着胸脯缓和不少,炕里挪了挪身子,尽量不看她,但嘴上还是嘀咕个不停,“头句话就气我,哎呦,你个丫头片子。” 一连哎呦了好几声,见福福凑过去示好,还扭头不搭理,闷哼了声,手上拿着针线,自顾就忙了起来。 不理她?福福正要窃喜,可算得了空,刚要偷偷下地转悠几圈,哪成想屁股还没挪呢,老太太许是背后长了眼,随即就咳了两声,“这都大晌午了,快拖鞋上炕,你那点鞋底子啊,就你这手上活计,十年八年的许能做出来?!” 虽说她起的晚,但没耽误吃早饭啊,眼下日头也才将将东升,咋就晌午了?! 福福撅嘴,只得脱了鞋,翻出自己的鞋样子、鞋底子,从老太太跟前拿了麻绳,穿上真,带上顶针,一手拿着锥子,就开始一针一线的纳着鞋底。 唉,别说,真真是个力气活啊。 福福想躲着老太太,不让她瞧见,刚背过身,老太太就自顾挪出个地,“你这边来,我看着你点!”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真真不假。 福福不情愿的挪过去,刚要穿针,锥子就被老太太一碰,差点没拿稳,“针脚再细点,隔了这么宽,鞋子都不禁穿!” 福福摸了摸脸蛋,揉了揉眼,看老太太拿着锥子,伸手在她的鞋底上点了点,“这针穿在这,针脚就这么细,知道了?” “还有啊,你这锥子下去,要直,知道不?” “你看看你,”老太太干脆把她手上点鞋底拿了过去,一阵数落,全是不得意,“这针脚偏的,这几针,也是歪的!” “哎哟,你这袼褙压的,我瞧着咋不大平整呢?” 福福彻底晕了头,自己用尽心力纳的鞋底子,哪里都能挑出毛病,正要忍住,虚心点请教下,态度还没表达出去,老太太就自顾认下了,“以后啊,你就在我跟前做,我随时看着点,这活计做的不像样,可不行。” 谁能告诉她,这事咋能翻篇过去啊。 福福想往后仰,趟在炕上,要耍赖,刚放了锥子,手撑着炕,就见老太太一个眼神过来,福福一激灵,挺挺身,“大奶说的是。” 第一六一章:享受 事实证明,老太太这严格劲,不但对自己,对福福,就是对自己儿媳妇,也就是德正娘,也是不差分毫。 等德正娘炒了瓜子,端上炕,也开始做起了针线,福福就发觉了。 德正娘,和她一般,在老太太跟前做活计,也是怕的。 哈哈。 炕上两人小心翼翼的,一不留神眼神一个交汇,心领神会的那一刻,嗯,福福就知道了,眼下这般,也算共患难了。 德正娘倒是不挨老太太的说,一个劲忙着手上的针线活,偶尔嗑个瓜子,也还好,就福福,一心一意的做着针线不说,就连吃个瓜子,也要格外小心,得偷偷抓一个在手,然后一股脑丢进嘴里,慢慢嗑出瓜子仁,壳子再偷偷的吐出来。 只要老太太稍微有点动静,或者一抬头、一举手,福福就立马停住嘴,牟足了劲的开始忙着手上的针线。 这几年老太太该是屋子里憋的实在烦闷了,眼下好不容易来了精神头,加上本身活计做的又细致,这会逮着福福,可算是有一番折腾了。 福福眼睛盯着针线,不敢片刻放松,手上穿针引线又实在勒的不行,但纳的鞋底,活计是一点都不见少,忙了有一气,针脚也才走了一指多长,拿在手里端祥着,针脚细密了,力道也勒的平整,但就是慢啊,活计做的太慢了。 福福想赶工,但奈何老太太看一下、瞥一眼,偶尔还拿过去指点一番,说啥女孩子家家的,活计得细致点,不能太糙了。 一来二去,福福也就耐了性子,一针一线下来不敢马虎,倒也省了几分力。 手上的活计一顺手,慢慢的,就唠起了家常,德正娘先开的口,撇了眼福福,说起酸菜的事。 “大娘,你也要腌?”想见是喜欢的,福福听了,还有些不确定个,不由又问了一句,“现在还能不能腌?” “上次包的酸白菜饺子,我们一家三口啊,都爱吃那味道,”德正娘点点头,接着说,“这不,家里也有大白菜,我就寻思问问你,这时候了,还能不能腌。” “若是能腌啊,正好你今儿过来,想问问你咋个做法。” “我也腌上一缸子,吃个一冬,正好也有瓜子油渣,这两样掺一块包饺子,味道还真像你说的,挺好次。” 眼下已经入了冬,要说腌酸菜,倒是也成,该是味道差了点,不如新鲜的大白菜刚下来,就开始腌。 “也成的,大娘,”福福笑,“不过大白菜不新鲜,眼下天气又冷,味道该是差一点。” “那是能腌了?” 福福就笑,点点头,一时高兴,终于不用炕上坐着埋头针线,忍不住,就挪了挪身子,要下地,“能腌的大娘,这样,我下去看看。” 说完,福福就穿了鞋子,下了地,推门就去了外屋。 德正娘也跟了来,福福在外屋,大娘就掀了西屋帘子,随后上上拿了两颗大白菜出阿里,“家里这几颗大白菜啊,我都放在篓子里了,还盖了好几层棉被,屋里存着的。” 福福接过大白菜,菜帮清脆,菜叶鲜绿,存的还真不错,看着挺新鲜。 “怎么样?” 福福点点头,问出口,“大娘,你想腌多少?” “家里三篓子大白菜,我寻思留个半篓子,其他的能腌都腌了。” 额,这两篓半,该是能腌大半缸,还真挺多。 “大娘,你要是想吃个新鲜,我家腌了一大缸,可以匀一些的,”福福想了想,接着说,“这腌酸菜,这大冷天的入缸,该是要发酵一些时间的。” “等出了酸味,该是年前年后了,”福福算着日子,“等入了春,天气一暖,这酸菜啊,也留不住,吃不完,该是糟蹋了。” “我腌的那一大缸,本就多放了不少白菜,”福福笑,“大娘要说喜欢,拿了盆子过去捞就是了。” 德正娘犹豫,掂量着手上的大白菜,福福就笑,“等明年,大娘要是想腌,明年咱白菜一下来,就齐齐腌上一大缸子。” “你家就那一缸子,”德正娘看着福福,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过去吃你的。” “这酸菜好吃,毕竟是腌的,也不好经常吃,”德正娘不好意思的模样还真没见过,福福看在眼,伸了个懒腰,接着说,“隔三差五吃一顿,也就好了。” “再说,大娘,我家里还好多菜,这那一缸子酸菜啊,可是吃不了的吃。” “大娘啥时候想吃,拿个盆子下去就是了,”福福笑,“本就腌了你们的份。” 好不容易下了地,福福克不想再扭头回屋,老太太跟前做活计,就外屋又伸伸懒腰踢踢腿的,还扭了扭脖子,回头看了眼东屋,关着门,就小声凑近德正娘,“大娘,我大奶干活咋不累啊?” 自打福福来,老太太手上的货就就没停过,话也不多,还不嗑瓜子,只一个劲的低头纳鞋底。 德正娘一听,知道福福是寻了借口下地偷懒,不由也是一笑,“既然你这么说了,今年就先吃你几顿,等明年,明年白菜下来,腌上一缸子。” 福福点头,事情说完了,但还是不想回屋,生拉硬拽的找话说也不成,只外屋瞧瞧这看看那,就是不回去。 德正娘回头把大白菜拿回东屋,看福福还外屋转悠,小手一会拍着小胳膊一会敲打着小腿,还捏了几捏脖子,更是揉着脸蛋,弯腰下蹲的,好不折腾。 折腾了一气,德正娘看在眼,正想该是推门东屋去了,就见福福眼疾手快悄悄把她拦住,嘴上轻轻的嘘了嘘声,撅着嘴,可怜兮兮的摇着头,也不让她屋里去。 德正娘见了,一时哭笑不得,但耐不住福福拽了袖子,只好左右一顾,找了喂鸡的活。 德正家的鸡,三五个大公鸡,七八只老母鸡,正房前屋后的转悠,这会一和了鸡食,敲了几下鸡食盆子,公鸡母鸡一股脑的七七八八就跑了来,咯咯叫着,咕咕吃着。 喂鸡,一时也成了享受了。 第一六二章:学堂 德正娘一听,知道福福是寻了借口下地偷懒,不由也是一笑,“既然你这么说了,今年就先吃你几顿,等明年,明年白菜下来,腌上一缸子。” 福福点头,事情说完了,但还是不想回屋,生拉硬拽的找话说也不成,只外屋瞧瞧这看看那,就是不回去。 德正娘回头把大白菜拿回东屋,看福福还外屋转悠,小手一会拍着小胳膊一会敲打着小腿,还捏了几捏脖子,更是揉着脸蛋,弯腰下蹲的,好不折腾。 折腾了一气,德正娘看在眼,正想该是推门东屋去了,就见福福眼疾手快悄悄把她拦住,嘴上轻轻的嘘了嘘声,撅着嘴,可怜兮兮的摇着头,也不让她屋里去。 德正娘见了,一时哭笑不得,但耐不住福福拽了袖子,只好左右一顾,找了喂鸡的活。 德正家的鸡,三五个大公鸡,七八只老母鸡,正房前屋后的转悠,这会一和了鸡食,敲了几下鸡食盆子,公鸡母鸡一股脑的七七八八就跑了来,咯咯叫着,咕咕吃着。 喂鸡,一时也成了享受了。 福福在老太太跟前做了这两个半天的活计,就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她真真的不适合一生过着柴米油盐、女红针线的日子。 这日后啊,该是好好思量的。 在上院做针线,又是大半日,今儿刚过晌午,福福就找了个借口,说是益哥读书,她得家去指导,三五下就收拾了针线包裹,颠颠家去。 一出大门,回头看德正娘笑着摆手让她家去,不由好笑,逃的这么明显? 一到家,就舒坦了。 家里益哥在读书,狗子家里房前屋后的巡视,见她回来了,早早就跑到大门口,爪子扒着栅栏,摇头晃脑的冲着她叫,甚是欢喜。 “没人陪你玩了?” 福福就笑,益哥一读起书来,那可是废寝忘食的,小狗子也通人性,闹腾了两次过后,益哥一在书桌前,它就乖乖守着,或者自己屋里屋外的转悠,看家。 福福看小狗子咧嘴,就知道是想玩了,随手抓了个苞米瓤子,扔了出去,果然,瓤子一出手,狗子飞一般的就跑了出去,四爪子蹬蹬的踩着地,别说多高兴了。 针线篮子她也没放好,就这样,当院陪狗子玩了好一阵。 抬眼就见益哥手还捧着书卷,站在屋门口,叫着姐。 “吵到你了?” 益哥摇头,狗子这会就两人跟前跑来跑去,自顾寻着乐子,福福得了空,屋里放了针线和包裹,翻了益哥的书卷,问了几句,知道是正背书,用了心的,不由一笑。 前阵子发的豆芽,福福掀开罐子盖,里头的芽子一个个白嫩嫩的冒了尖,齐整整的,敲着实在是心情好。 福福拿了盆子,上手抓了两大把豆芽,盖了盖子,随手盆子就泡了水,芽子一个个半漂着,细长一条条,黄白相间,实在是嫩。 益哥也凑了头过来,两眼冒光,“姐姐,咱中午吃啥?” 不说贪口腹之欲,但益哥最近可是欢喜吃食了,每每一有新花样,就格外好奇,非要问个究竟。 “这豆芽啊,和韭菜一炒,清淡点。” 福福就笑,益哥这般模样,才是小孩子心性,好呢。 福福屋里割了把韭菜,挑拣干净,也盆子里倒水泡着,眼下才将将过了晌午,倒是不急着做饭,可以再等等。 现在冬日里,家家都闲,渐渐都是两顿饭了,福福以前三顿饭照做,现在也慢慢改了下午饭的时辰,吃两顿了。 说完,福福就让益哥屋里读书,她呢,拿着几块抹布,胳膊肘夹着苕帚,手拿苕帚和簸箕,去了家里破败的小学堂,该要收拾收拾了。 说是小学堂,还言大了,福福挂了满身的收拾物件,站在不远处,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围栅栏的时候,福福过来几次,也折腾了一番,眼下有几日没来,就完全变了模样。 前阵子下雪,该是房顶漏了不少下来,窗子被风吹的散了框架,灰尘更是铺了满满的小屋子,这只一间的小小破房子,一晃就更是面目全非,颓废、破败,不知从何下手。 老爷子在的时候,福福回忆着,这个小破屋,隔三差五就得休整一番,吹风、下了雨、下了雪,都得要整顿,此时荒废了个把月,福福心想,等过了冬,这小土墙,胳膊大小的房梁屋柱,该是会都吹没了。 家里狗子跟了来,前头领路,更是好个嗅,进了屋。 两张小方桌,三五个破旧椅子,堆在一处,屋顶漏洞,窗户跑风,站在里面,还不如外面日头晒着暖和呢,福福一哆嗦,眼下也没啥事,还是尽量收拾出来。 福福家锅里烧了水,直接装了一大盆子,抬了过去,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好个扫,好个擦,窗户用木棍支好,然后用布条绑了严实,屋顶漏,福福也不敢自顾再上房,就屋里挪了桌子,然后脚踩在桌子上,从里往外的一根根往房顶扔着小木条,希望多少能起点作用。 这一折腾,就是一下午,等福福腰酸背痛、灰头土脸的从小破屋子出来,日头已经西斜,村子里炊烟四起,鸡鸭狗叫声也缓缓传入耳。 学堂的样子还是瞧不出来,虽然不满意,进步空间还大的很,但眼下折腾出这般,也累的不行,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福福倒了盆子里的脏水,又家里洗了一通,换了干净衣裳,开始烧火做饭。 小米饭,洗了葱、挖了大酱,家里还有蒜、香菜,还有洗好的一片片大白菜叶子,炒好的韭菜豆芽也是满满一大盘,还有腌菜,福福也夹了一小碗。 等饭菜都端上桌,益哥早就乖乖的洗了手,帮忙盛了米汤,等着开饭。 不管一天多么劳累,只要一坐上热乎乎的炕头,守着饭桌,不管饭桌是啥粗茶淡饭,对面益哥一笑,福福一天的不顺,就全都飘散了。 该是饿了,福福这顿饭,是吃的啥都不剩,益哥早早的撂了筷子,她还又是喝米汤,又是白菜夹菜包,吃不饱,也吃不够。 第一六三章:结冰 果然,福福和益哥刚一推开外屋门,远远的,站在院子里,就瞧见大门外的人影,身量修长,喊着谦益,是德正。 小狗子跑的最是快,门一开,就颠颠往外跑,格外欢快。 福福站在屋门口,不动,瞧着益哥也跑了过去,一人一狗在暗暗的夜色下,一前一后,开了大门,聚一块,一阵的欢声笑语。 福福也不过去凑热闹,只当院四下走了走,看看鸡窝又转悠了房前屋后,一回来,就见益哥手捧着宣纸,回了来。 “人呢?”福福一愣,往外瞧了瞧,没了人影,“没让你德正哥家来?” 益哥摇摇头,两手把宣纸往她跟前递了递,笑,“姐,德正哥给我的。” 这一塌的纸,瞧着也不算多,但实在是珍贵,一页一页的,益哥当宝似的捧在手里,嘴角更是高兴的上扬,小狗子好似也感受到了这股高兴劲,绕着益哥腿边,摇着小尾巴,扭着身子,偶尔汪汪叫上两声,实在欢快。 夜本就深了,又折腾了这一会,更是夜色深沉。 一进屋,福福就钻了被窝,就见益哥坐在书桌前,昏黄的油灯照下来,照着书桌上的一塌宣纸,小家伙眉眼带笑,爱不释手。 “要不研磨写几个字?” 福福看了不忍,这般模样,也实在太让人心疼。 家里笔墨老爷子还是留下了的,只纸张所剩无几,这下德正送了一塌过来,一时稍显宽裕,但也是稀罕物,不敢随意取用。 这一塌的纸,若是真真写字用起来,该是三五日就能用光的,福福心想,看益哥这般珍视,家里又紧缺,怕是能用个一年半载了。 小家伙一听,吐吐舌头,然后摇摇头,把纸收好,瞧着福福,就笑,“姐,现在太晚了,等明天白日里亮堂了,我再用。” 纸被小家伙小心的收进书箱子里,盖上箱子盖,还轻拍了两下,益哥才又继续端坐在书桌前,拿了书卷在手,严肃端正的看起了书,片刻就收了刚刚的欢喜劲,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模样了。 福福手上也捧了书,只偶尔看上一眼,心中只是默诵,心中稍有心意的,她才翻开书卷,就着晃晃的油灯,然后看的入神。 家里的小狗子,安静极了,给它擦了四个小脚丫,炕上来来回回的跑了几圈之后,也收了神,小被窝里蜷着身子,小脑袋瓜搭在篮子边缘,耳朵怂拉着,眨眼就传来小小的呼噜声,睡着了。 人说夜色如水,可是真的。 福福刚收了书卷,仰头躺在炕上,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繁星也屋内也依稀可见,像是一股轻柔的流动,缓和了这茫茫夜色,和泛泛天地,真真如水般,轻柔而有力量。 这股力量,眼不见,耳不闻,但却一时真真的感受得到,不知是恍惚还是梦境,福福迷着眼,任由这股力量把自己推进一片虚无,再一晃,她就醒了。 家里的公鸡在打鸣,屋内的狗子也出了窝,瞧她醒了,正迷迷糊糊的走了来,晃晃悠悠的走了这几步,刚到福福跟前,啪的一下就倒在她身边,闭着眼,扑哧扑哧的又睡了过去。 窗外一片苍茫,呼呼的冷风吹,也上了冻,这会炕头也不热,屋内带了几分寒意,被子稍显单薄,这天啊,越来越冷了。 所谓三九寒天,可是到了。 福福赶忙起身,扭头看益哥整个人蜷在被子里,蒙了半边的头,福福赶忙把自己的被子盖在他身上,怕不够,底下的褥子,她也又压了过去。 天越来越冷,被子还是薄啊。 福福起身,这一折腾狗子也精神了,就饱了它下地,留它当院闹腾,自己抱了柴,开始生火。 家里水缸上了冻,冰也越结越厚,往常都是薄薄一层,她拿水瓢用力一敲,就能穿个洞,眼下敲了好几下,冰层还未解。 没法,好在锅里昨个放了水,只得烧开了,倒进水缸里热水把冰化开。 家里之前房顶漏雨,虽说后来德正收拾了一通,但眼下,日子一天天转冷,风也吹的越来越大,只今儿一大早,她就感受到了,屋外大风,屋内是小风啊。 那房顶、窗边、门缝,都漏风啊,家里这三间小土房,该是也没的休整了,修来修去也只能这样,日子一冷起来,家家户户该是都差不多,好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破败的,该是有衣不蔽体、屋不挡风的。 益哥许是昨晚书读的晚,也许是一晚睡的不安稳,等福福烧了火,炕热了上来,屋内倒见他被窝里伸开了腿脚,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睡的安稳了。 福福摸了他额头,不烫,这才宽了心,人没冻着就好,也不打搅,撵了狗子也出去,就关了屋门,留他屋里安心睡觉。 锅里的水烧开了,热滚滚的,福福就舀了一大水瓢,沿着缸边,倒进水缸里,热气腾腾的热水一下去,滋滋的烫开缸里的冰层,眨眼工夫热气就不见了,缸里就融了一层冰水,冰层化开了,福福手上的水瓢再用力一敲,整个冰层就碎成几块,冰层下的水也溢了出来。 水缸一弄好,正往锅里舀水,才放了一瓢连冰带水的进去,扭头就见德正扛着扁担,正站在大门外,估计是刚要伸手敲,一时对上了眼。 哎呀,倒是忘了开门。 不管福福还是益哥,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大门,因为德正每每一大早给他们抬水,若是大门没开,人就进不来。 福福折腾了一早家里的水缸,这会见德正扛着扁担人还站在外面,天气寒,冷风吹,实在是有些好不意思,赶忙撂下水瓢人就跑了出去,嘴上说着忘了忘了,手上赶忙开了门,让德正进来。 “等了有一会吗?” 德正的扁担上抗了满满的两桶水,一开了门,就挪了身子和扁担进来,一边还小心的躲着热情的小狗子,摇摇头,“刚到。” 天冷了,家里衣裳啥的福福洗的也不勤,德正来回挑了两担子水,水缸和家里的水桶就都是满满的,人正架上扁担,提着空水桶家去,福福赶忙收好灶里的柴,追到当院。 第一六四章:多少 “昨个太晚,也没来得及,”福福快走两步,将将到跟前了,停住脚,“那些宣纸,还没好好说一声谢呢。” 她一跑出去,刚追了两步,当院的德正就停住脚,又听福福这般说,说了声不用,一大早声音沙哑,闷闷的带了几分粗旷,倒是和往日的不一样。 福福一愣,还没从声音中缓过来,就见德正已经转头,要走了,她赶忙接着问出口,“那些纸,你哪里弄来的?” “我外头做工,公家请来先生,小公子识文断字,我问公家要的。” 原来这样,福福点头,“可是贵?” 纸张金贵,她是知道的,但具体多金贵,她倒是没个印象,正好德正买了,她就想打听打听,也好心中有数。 福福好奇,伸长了脖子等着答复,话问出口,感觉有一会了,德正也没接话音,福福只好再次问出口,“我打听打听,得多少银钱。” 德正肩上扛着扁担,手上提着空水桶,一前一后,听了福福说话,就转过身,扁担和水桶也是一个大转弯,“工钱里扣的,具体多少,我也没数。” 额,看来是不想说了。 福福一听,也就不继续追问了,摆摆手,“那就没事了。” 哼,还不说,福福一时不知哪里来的气,可能一早起来心情就不好,这会啥也没问出来,更是没来由的生了几丝烦闷,正要扭头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德正闷声的说了句,“工钱还没发,公家具体扣多少,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扣不少?福福回头,“纸张都拿回来了,你咋不知道扣多少?” 福福这般问,德正挠挠头,稍红了脸,“我怕谦益急着用,提早拿回来的。” “具体多少铜钱,”德正不好意思,“还真没细算。” 这样?这若是公家工钱克扣的多,可咋整?该不会是个傻子吧?福福看着德正,带了不少疑惑,正要再问上一句,许是福福表现的太明显,德正瞧了去,就见他也严肃了几分,咳了一声,稍带正色,“公家是个有声望的,这些,我心中都有数。” 福福连忙一个劲的点头,自己一不留神的质疑该是惹了德正不开心,这会福福脸上露出笑脸,“我知道你有数,知道你有数。” 天稍亮了,天边泛泛白边欲散,远山近树虽然依旧萧萧,家里鸡鸣狗叫却生了几分暖意,村子里炊烟袅袅,人声也渐起,两人站在当院,一时无话。 狗子绕来绕去,又追的鸡飞,福福看在眼,撇了眼德正,“那个,我再好生道个谢,那些纸张啊,谦益很喜欢。” 德正嗯了声,扭头扛着扁担就出了门,又家去担水了。 福福站在当院,看着人走远,叫了跟着德正出了门的狗子,看它正蹲在大门口,守着上院的方向,就招呼一声,话音刚落,狗子就颠颠起了身,牟足了劲的往她跟前跑,她也作势小跑着回了屋,一时欢声又起,新的一天。 福福忽然想吃面条,送走了德正,锅里的水也开了,等洗了手,她就开始和面。 荞麦面的面条,嗯,福福嘴上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手上揉好了面,放在面板上醒着,这边就开始悄悄西屋割了把韭菜,又打了鸡蛋,做了韭菜鸡蛋的卤子,卤子刚出锅,就见西屋门开了,益哥迷瞪着眼,出了来。 “醒了?”福福笑,看小家伙醒醒着眼,一脸呆萌相,实在可爱,就上手捏了他的小脸蛋,“今儿天冷,可有多穿点?” 小家伙迷瞪瞪的点着头,糯糯了嗯了声,紧接着就坐在灶坑的小板凳上,揉了揉眼,手就不自觉的开始往灶里添柴。 福福就笑,卤子盖了盖子端上炕,屋里暖着,这边刷锅开始烧水。 “姐,咱吃啥?” 小家伙该是昨日真真没睡多少,这会怕是也没睡醒,孩子本身就觉多,益哥又勤学刻苦,白日里读书,晚间也不荒废。 “擀面条,”福福看着益哥,小家伙是个主意正的,就是让他接着去睡,该是也不去的,福福由着他,端了东屋的面板子放在锅台,手上的擀面杖开始擀,“荞麦面的,又打了韭菜鸡蛋的卤子,你都爱吃的。” 小家伙一听,眉眼生了几分精神,迷糊糊中带了光,抬头看了眼面板,又见擀面刀,呲牙就笑,手上还紧添了几把柴,然后起身开始洗脸。 洗了脸,人就精神了。 福福手拿擀面刀,深吸一口气,虽说也练习了几次,但每每还是带了几分紧张,唯恐面条出来粗细不匀、长长短短的不好看。 不过这次还好,福福用心的拿着擀面刀,一下一下的擀着,切出来的面条样子倒是能看,虽然是不精细,但也比之前好了太多,她很满意。 锅里的水也开了,福福把切好的一把把面条放进锅里,欢开的水把面条蒸腾上来,浮了上来,益哥就熟练的拿了筷子,搅上一搅,一根根面条在锅里四散开来,荞麦的香味就出来了,一股格外的清香,满屋子都是。 就这样,她这边擀面条,益哥一边烧火一边看顾锅里,姐弟俩倒是默契十足,不一会,一大盆子热气腾腾连汤带水的面条就出了锅,益哥端了上去。 顿顿少不了的咸菜,次次烧的辣椒,拌的辣椒酱也都上了桌,炕热了,屋里也暖了,一碗热汤,一口面条,一筷子的辣椒,吃在嘴,更是满满的热意,舒服极了。 福福吃的是满头大汗,面条不剩,面汤喝了两三碗,也是丁点不剩,面盆见了底。一大碗的韭菜鸡蛋卤子,更是吃个精光,还有辣椒酱、咸菜,也都是满碗来,空碗下去。 家里的狗子爱吃面条,福福也是没想到。 狗碗里给了它几根面条,狗子闷头噼里啪啦一会就吃了精光,吃完了,还伸了伸头把碗给好个舔,福福和谦益就这个给几根,那个给几根,一顿下来,狗子倒是也吃了不少。 吃饱喝足,屋里屋外又都收拾好,福福站在当院,她近来不偷懒,起的早,家里的饭在村子里还算早的,这会收拾完了,村子里人家大多是炊烟正起,她倒是该一天的忙碌了。 第一六五章:盘算 家里刚一收拾好,益哥就重新洗漱一番,换了居家的干净衣裳,炕上放好书桌,摆好书卷,又仔细的数出几页纸,接着开始端坐书桌前,研磨。 小家伙要纸张上写字了,福福看在眼,又见他忙了一通下来格外认真,也极其慎重,知道是珍视的。 一张张纸,瞧着薄薄一层,不起眼,但在读书人眼中可谓难得。磨研好了,毛笔也拿在手,跟前就是纸,手边摊着书卷,益哥稍挪了挪身子,就提笔可以写字。 福福凑了过去,小狗子也格外乖,呆萌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不吵也不闹,只后爪着地,前爪扒着炕边,挠下来不少的土。 福福弯腰把狗子抱在怀,两个一起探过头,看书桌前的益哥一笔一画,在抄书。 福福一愣,本以为小家伙会写写文章,练练字啥的,但是抄书,却是没想到。 “怎么抄上书了?” 收了笔,益哥抬起头,嘻嘻笑,“姐,你不说咱爷留下的书卷能卖银子吗,我就寻思,正好德正哥送了纸张来,我先给抄上几卷,咱家里藏好。” 福福一愣,随即也是一笑,这法子可是好呢。 “等日后万一有个用处啥的,”福福继续笑,“咱卖了书卷,还能有留存。” 这就是了。 许是感受了他俩的高兴劲,怀里的小狗子也忽的兴奋起来,呲着牙,咧着嘴,小尾巴在她怀里不停的摇,脑袋瓜更是拱来拱去,实在欢腾的很。 福福屋里留益哥安静的抄书,刚抱着狗子出了屋,就见秀梅婶子在家栅栏外探头,瞧见福福了,笑着推了大门进来。 福福赶忙放下狗子跑了出去,“婶子,你来了?” 也就一两天没见,倒是感觉有了好些日子,福福刚跑到秀梅婶子跟前,瞧她该是有话要说,但面上倒也不急,只拉着福福,当院左右瞧了瞧,又看了眼西屋,“谦益屋里读书呢?” 福福点头,刚到外屋,福福正要往西屋走,让益哥先东屋坐着,就见秀梅婶子直直的拉拉她来了东屋,“别扰谦益读书了,咱东屋坐一会。” 家里柴火有限,近来东屋都不怎么烧火,加上又是一大早,还有些冷,刚一掀帘子推门进去,冷意就浸入心头,不由冻的一哆嗦。 “婶子,你屋里等等,我烧个火。” 还真有些冷,人压根坐不来炕,只能地上站着。 “不用,不用,”秀梅婶子拦着,“哎呀,就过来和你说几句话,待不了多久,快回来,回来。” “婶子,咋啦?” 秀梅婶子这样,必是有话要说,但瞧着该是些家长里短之类的,不甚着急,但也忍不得太久的模样。 “是月娥,”果然,福福一回头,婶子就关了门,开口了,“是月娥,婶子也是一大早听来的。” 月娥?福福一愣,月娥咋了? “月娥她娘,说是这几日悄悄给月娥相了门亲,”秀梅婶子凑近福福,说的格外小声,“瞒着呢,都瞒着呢。” “我也是今儿一大早,去了柔儿她奶院子,听你三奶念叨的。” 福福依着炕沿边,一时还没缓过来,这几天一直操心兰儿和小丫头,才将将几日工夫,月娥就相了人家? “说是昨个都傍黑了,你三奶外头转悠,瞧见的。” 秀梅婶子一句一句的,福福听的是愣了又冷,也接不上话,只认真的听着秀梅婶子一言一语,“错不了,该是错不了。” “前阵子就有风声传出来,我忙着兰儿的事,也没细打听,这会让你三奶撞见了,该是错不了了。” 福福正要开口问是什么样的人家,话还没问出口呢,刚抬头一个眼神,婶子瞧见,就懂了,接着说,“说是县里的。” 话说完,左右瞧了瞧,又凑近几分,压低声音,“给人做小。” 给人做小?啊?福福一愣,那,那是? 秀梅婶子撇撇嘴,看着福福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还是三房。” 三房?福福刚一疑惑,秀梅婶子就说了起来,“你也知道你三奶,好打听事,老太太和我说,说她昨儿个瞧见了这事,跑了好几户,才打听出来。” “说是这县里的老爷啊,头些年原配生了病,没的生养。” “这后来啊,就迎了个二房进门,这二房呢,说是生了个丫头之后,就得了个小子,可是宝贝的很。” “但奈何啊,福气薄,不足月就生了,娘胎里还带了病,身子骨弱,好生将养了两年多,终是没留住。” “唉,也是命苦的,”秀梅婶子叹口气,接着说,“然后这些年,说是就没再生养。” “听说这县里的老爷,因着这茬,还专门请先生算过,这算来算去啊,传出来的话说是这县老爷啊,说是命里有子。” 秀梅婶子说到这,一连啧啧两声,“这不,也不知咋找的,就打听了到了月娥,说是月娥这命里啊,和这县里的老爷般配,还说今年迎进家门,转年就能抱了儿子。” 秀梅婶子说到这,看着福福呆楞模样,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轻柔,“你可是信了?” 福福疑惑,“信啥?” “月娥娘的,婶子之前就和你念叨过,那小心眼里啊,歪主意可是多呢,”秀梅婶子拍了拍福福手,“你三奶和我说的这一通,什么找人算了啊,转年能抱儿子,我却是不行的。” 这个,福福也是不信的。 “别看月娥娘妇道人家,这走街串巷也是好本事,这些年县里的三教九流,我瞧着她里里外外认识了不少。” “啥县里的老爷找人算的,依我说啊,全是月娥娘一个人闹腾出来的。” “就月娥在咱这山沟沟,也不说多出挑,县里算命的咋能一算一个准,就把月娥挑了出来呢。” “要我说,”秀梅婶子低了低头,“这前前后后,定是少不了月娥娘。” 还能这样?福福细算算,按秀梅婶子说的,这县里的老爷年岁该是不小,又是给人做三房,怎么说,也不至于盘算到这地步。 第一六六章:难安 “这你就不懂了,”秀梅婶子看着福福,“听说这县里的老爷啊,有些家底的,就连宅院,说是能连了县城半条街,铺面多的很。” “你三奶说,没瞧见人,倒是瞧见了轿子,说是那光看那轿子啊,就是有钱人家。” 秀梅婶子说了这一通,福福虽说全听了进去,但一时也不好消化,只看着秀梅婶子,还没缓过神,“婶子,这事成了?” “成不成我倒是不知道,”婶子摇头,“不过县里的家底厚,又这般上门来相,估计该是成的多。” 福福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 “唉,”秀梅婶子又叹口气,“月娥这孩子,我也是从小看到大,婶子瞧着也喜欢,但奈何啊,托生到那样的人家。” “性子又弱,争计不来。” “这事啊,”门关着,又是东屋,秀梅婶子说到这,还是不放心的左右瞧了瞧,屋内外安静极了,才用下巴指了指上院的方向,“瞒着上院呢。” “上院德正家,该是一定风声都不知道。” “不知道?” 秀梅婶子点头,“出了头些年那事,德正家你大娘也算死了心,月娥家的事啊,出门啥的也不打听,以前别人在她跟前念叨几句,你大娘就和人吵了起来,一来二去啊,别人也不在她跟前念叨,她呀,也不打听。” “这事啊,从月娥娘瞒着,婶子就寻思八九不离十,该是成了。” “婶子,那咋办?”福福一听,有点急了,炕沿也不依了,屋里急急走了两步,回头问秀梅婶子,“要不要告诉上院啊?” “告诉?”秀梅婶子看着福福笑,“你和婶子说,你告诉他们啥?” “额,”福福一时被问住,但稍缓过来就搓着手,心中也不太确定,拦着秀梅婶子,不自觉的就磕磕巴巴上了,“就是,就是告诉大娘他们,他们,月娥,月娥要,要。” 福福说到这里,语气越来越小,最后还是说了出口,“要,给县里的一个,一个老爷子,做小。” 秀梅婶子看福福低着头,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不说,越说声音越小,还通红了脸,想见还是小姑娘家家,面子宅,不好意思,就上手捏脸捏她通红的小脸蛋,“人家是县里有钱的老爷,你这一说,还老爷子,人家那白花花的银子,不作数了?” “就是老爷子,”七老八十怕是没有,但五六十,该是有的,“就是再有银子,也是老爷子。” 秀梅婶子就笑,“好,好,好,是个老爷子,老爷子。” “婶子,这怎么办?” 这事,福福是真拿不了主意,若是旁的,毕竟月娥也嫁过一回,虽说给人做小,但秀梅婶子说的,人家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人伺候着,穿金戴银的,哪里不好? 婶子还说,若真真添了儿子,这日后啊,月娥该是后半辈子扎进金银堆里了,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这事啊,德正和月娥若想真真有个了结,还得看月娥咋想的。” “不是婶子揣度人,”秀梅婶子拉过福福,两人又齐齐的依着炕沿,“婶子知道你,我们福福啊,瞧不上那样的‘福气’,看都不看一眼。” “但月娥呢,”秀梅婶子话音停到这,“婶子可是说不准。” “高宅大院的住着,也不用上山下地的做活,出入还有人伺候着,金银珠宝啥的,更是一匣子一匣子的往里端。” “这要是进去了,随是小,但若一两年光景生了儿子,日后可是风光的很呢。” “你看看,咱十里八村,哪个不是灰头土脸的,谁谁能有这样的造化。”秀梅婶子叹口气,“县里的老爷虽说年岁大,但月娥毕竟也嫁过人,这女子嫁过人,若是再寻人家,可更是难找的。” “月娥姐,”福福弱弱的,看着秀梅婶子,“应该不会答应吧?” 福福虽然和月娥没见过几次,但这为数不多的见面,月娥给她的印象是挺好的,除了性子弱了点,安安静静的,很好相处。 秀梅婶子摇摇头,“说不准。” 一时,她和秀梅婶子陷入沉默,小狗子在外屋挠着门,动静传了进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吱吱扭扭的,偶尔还不满的叫上一声,此刻显得格外的真切。 “婶子你说,若是让月娥姐选,”福福抬头,“在县里的老爷子和德正之间,你说,她会选谁呢?” “选?” 秀梅婶子一愣,福福点点头,接着解释,“就是月娥姐自己可以选,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看法,婶子你说,她会选谁呢?” “若真真依着心意,”秀梅婶子摸着下巴,认真的想了好一会,话才说出口,“月娥和德正自小一块长大,德正长的好,还跟着先生认识几个字,心性也稳重,日后啊,自是有番作为。” “这样的男儿,在咱山沟沟,自是难寻。” “也就是你,”秀梅婶子点了点福福额头,“榆木的小脑袋瓜,不开窍。” 秀梅婶子笑了笑,随即看着福福,继续前头的话,“月娥啊,若真不顾忌旁人,她爹娘也不顾忌,该是会随了德正吧。” 话说完,就轻叹口气,“但这世上啊,哪有不顾忌的,而且依着月娥的性子,高声言语都做不来,让她违了她娘,这辈子啊,是不可能的。” “若她早存了这份心,当年和德正的亲事,也不会生生被她娘给拆散了。” “当年德正家有了难处,嫁过来日子是辛苦些,退亲也就罢了,”秀梅婶子定了定神,接着说,“紧接着月娥就依了她娘嫁了人,嫁过去给人冲喜,她也是都依着了。” “那头的人刚去,月娥娘又是一番闹腾,把人接回来了,这你也看到了,月娥这性子啊,绕来绕去的,绕不开她娘。” 月娥自小生养在那样的人家,这年代又由不得女子做主,月娥就是心里有主意,该是也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福福想到这,又想到日后月娥可能嫁到县里,那样的人家,那样的身份,心就不忍,总觉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难安。 第一六七章:私心 可到底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福福又不知道,一时不免惆怅。 婶子来也没一会,但福福只觉过了好长时间,东屋有点冷人,听了关于月娥的这些话,福福更觉浑身冻的有点哆嗦,不觉双手搂紧肩膀,牙齿还在打颤。 刚婶子也说,月娥若是不用顾忌旁人,心中该是欢喜德正的,福福也知道,有些事,特别是在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不好违抗,但若是任由月娥爹娘这般的父母支配,丁点不反抗,福福心中更为月娥不值。 但到底能做点什么呢? 福福陷入沉思,整个人也沉默了。 她点滴之智,丝毫之力,别说拯天救地,眼下顾好她和益哥,都生了几分艰难,月娥的事就在眼前,主意就该马上拿了。 怎么办呢? 福福搓着手,东屋走来走去,屋子本来就笑,福福这转悠了几圈下来,秀梅婶子就被转悠的眼花缭乱,拉住她,不让走动了,“消停些,消停些,你瞧瞧你,急成这样。” “早知这样,婶子还不如不和你说了,”秀梅婶子低眸,轻叹口气,“但婶子知你心性,若是婶子听说了,没告诉你月娥的事,婶子怕这日后啊,成了你和德正心里的疙瘩。” 福福一愣,这又说到哪了? 秀梅婶子就笑,接着说,“婶子有私心,打心眼里事盼着你和德正成的,德正这样的孩子,知根知底的,性情又宽厚,自是难寻。” “但婶子也知道,德正和月娥这茬啊,”秀梅婶子说到这,轻轻又叹了口气,“还是没过去。” “若是瞒了,依着月娥娘的脾气,这事啊,该是三五日就有了眉目。” “而且又是给人做小,能张罗的也不多,给的彩礼够数了,月娥娘这般的,转眼一抬轿子就能把月娥抬进县里。” “婶子和你说这些,不是来烦愁你的,”秀梅婶子看福福一脸愁苦的模样,惹来几丝笑意出来,“婶子这头脚过来你院子,和你念叨了,让你心里有个数。” “这件事啊,婶子一早就有了打算的,”秀梅婶子说到这,拍了拍手,该是也冷的,“先和你说一声,你心里有个数。” “和你说完啊,婶子就上院去,这事,婶子去和德正奶念叨念叨。” 福福一愣,这般,她是没想到的。 “婶子也知道,这传闲话啊,是两边都得罪人,”秀梅婶子站直了身子,“婶子也是心疼月娥这孩子,从小就委屈惯了的,性子又柔弱,这去了县里,上头的两个夫人好相处也就罢了,若是没存个善心,月娥这般性情的,就是生了儿子,好处也长久不了。” “她和德正两个孩子,唉,若还真有这心思,婶子虽有私心,我们福福也一直都有成全之意,婶子就不强扭了。” 福福一听,婶子虽带了几分不情愿,但还是有了这般打算,想着撮合月娥和德正,心中不由一暖。 婶子一早过来,月娥的事情先与她说了,该是要看她心中所想,知道她实在不忍,也就顾全了她的心意。 “你别笑,”秀梅婶子见福福眉眼染上笑意,就故意板起脸,哼了声,“德正这么好的孩子,你呀,过了这个,日后可有的愁呢。” 说完,还又哼了哼,表示不满。 福福两手攀着秀梅婶子胳膊,撒着娇,“婶子对我最好了,等日后,柔儿找婆家的时候,婶子也多替我看几眼,定是能寻得如意的。” “你呀你,惯会哄人,”秀梅婶子听了,一时没憋住笑,点了点福福脑袋瓜,屋里转悠了几步,“月娥嫁过人,折腾的虽说名声不大好,但若真如月娥娘说的,守了身子。” 秀梅婶子说到这,停住了,好一会才扭头,接着说,“若真守了身子,上院这两年也缓和不少,出个彩礼,两个孩子若是都有意,该是也能凑一凑。” “真的?” 若是能凑一块,是真真好的,福福满心欢喜,德正宽厚,月娥柔顺,两个又都和善、能吃苦,上院德正奶需要照顾,德正娘脾气稍大,就得月娥这般,能过到一块。 秀梅婶子见福福这股高兴劲,一时哭笑不得,摆摆手,左右又瞧了瞧,“福福,你和婶子说实话,当真?当真对德正,没,没那心意?” 福福就笑,她好歹是过来人,德正虽说长的好,性情也宽厚,还读书认字,一直听老爷子的话,很是照顾她和益哥的,但,但男女之情,福福摇了摇头。 没有,此时的她,没有。 倒是以前的福福,这个身子的记忆,该是对德正生了几分好感的,带了丝丝怯意,点点娇羞,每每隔窗见了,也有红了脸的时候,但那是男女之情吗?福福搜刮着记忆,细想,也轻摇。 不是,先前自始至终两人都没说过几句话,没见过几次,有的,该是闺阁女子、花样少女怀春的小心思。 作为一个过来人,福福看着秀梅婶子,知道日后她想走的路,想和益哥过的人生,想在这古代,尽量闯出来的天地,福福又郑重的摇了摇头,“婶子,我待德正哥,是真真想当哥哥的。” 这般认真,秀梅婶子见福福这般认真的模样,细想了好一会,小手摸着下巴,或低眉、偶抬头,还挠了几下小脑袋瓜,然后抬起头,眼神清亮,冲着她摇了摇头。 “也好,”秀梅婶子真真信了,以往藏了私心,这会见福福说完,稍一愣,福福见婶子嘴角上扬,起了笑意,“我们福福啊,日后找个比德正还好的。” 福福就笑,“我听婶子的。” 秀梅婶子伸手摸了摸福福头,帮她缕了鬓间碎发,轻柔的拍了两下,又握着她的手,满满的暖意,“我们福福也大了,这一转眼,前阵子还面黄肌瘦,小胳膊小腿的,这才多会工夫,就大姑娘模样了。” 一边说,就一边推了门,往外走,福福紧跟在身边,眉眼带笑,“婶子,我最近能吃,顿顿都吃的老多老多,应该长了不少肉。” 第一六八章:疑惑 说完,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一掐,果然,手上不少的肉,胖了?福福一时不高兴,嘟嘴。 秀梅婶子就笑,搂着她就出了门,看院子里公鸡母鸡大大小小的叽叽喳喳,小狗子早就高兴的窜到两人跟前,就更是笑的欢快,“婶子瞧着个子也长了长,这会还白净了不少。” “你是不知道,你屋顶掉下来,碰到头刚好那会,哎呦,天天不着家,忙里忙外的,那会啊,晒的和个小黑小子似的。” “还干干瘦瘦的,又文弱,远远瞧见,你还上蹿下跳,没个女孩子家家模样,可不像个小子。” “这会好了,”秀梅婶子看着福福,盯着她的脸,又打量她身段,“这会好,白白净净的,眉眼也长开了,又有股机灵劲,你还认识字,瞧着多了不好秀气,哎呦,这要是衣裳再好点,我们福福这模样啊,该是比县里大户人家的小姐,还要好看呢。” 福福就笑,打趣,“婶子,你见过县里大户人家的小姐?” “你呀,还看婶子笑话,”秀梅婶子一听,也扑哧笑出声,脸上全是笑,“这不像乡下的女娃子,不就像县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吗?” 福福忍住笑,点点头,“婶子说的是。” 这一言一语,虽说走的慢,也笑了好几回,家里围的院子就这么大,说完,两人就到了木门前,秀梅婶子推开木门,让她回去,“婶子去找上院,找你大奶借点东西。” 说完,人就往外走,说是借点东西,她知道,这是上院念叨月娥的事,福福手不受控制的拽着秀梅婶子衣袖,见她回头,就笑,“婶子,你早去早回。” 秀梅婶子点点头,头也不回的去了上院。 福福站在门口,看着人走远,瞧见她在德正家门前叫了两声,屋内该是有人应了,然后就见她往里走,人影被挡在院墙里,瞧不见了。 这才一大早,日头还东悬,正慢悠悠的爬着山坡,福福已然觉得过了好久,身心都跟着疲累。 希望有个好结果,也愿这世间能少些困苦,多些安宁喜乐。 福福心里想着,院子里扭了胳膊,伸了懒腰,还踢了腿,更是跑了好几步,才精神了点,去了几分乏累,正手拿苞米瓤子,刚逗了两下狗子,此时手上的苞米瓤子还没扔出去,一抬头,眼神一斜斜一瞥,就见秀梅婶子从上院下来了。 福福第一眼瞧见以为眼花,这才刚上去,不可能,不可能,心里正打定主意不可能,苞米瓤子一扔出去,狗子正颠颠的跑,她又一抬眼,嗯,没差了,是秀梅婶子。 她赶忙也跟着跑了出去,站在大门口,看着秀梅婶子脸色不好,急急的下来了,冲着福福摇头。 “婶子,没说?” “我刚开了个头,”秀梅婶子叹口气,点点头,“老太太不听,就,就,就回来了。” 瞧秀梅婶子这样,福福又想了想老太太,脾气暴躁的,又是长辈,该是说了不好听的,福福想到这,咬咬牙,“婶子,你等我一会,我去说!” 说完,福福抬脚就要上去,月娥的事就在跟前,可是急呢,若是一时半会耽搁了,人去了县里,就真真没戏了。 眼下还好,有的缓和,若是两边都松松口,为了月娥和德正,该忍让忍让些,退步退步点,和和美美的,倒也能成一番美事。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福福心急,这话啊,可得传过去,想想法子,不管怎样,日后都落不下后悔二字。 刚一抬脚,步子还没落呢,福福整个人就被秀梅婶子给拽了回去,两厢用力,倒是差一点摔倒,还好秀梅婶子赶忙伸了胳膊,把她给抱住,才稳了心神。 福福纳闷,赶忙扭头,“婶子?” “这会正在气头上,”婶子摇头,拉着她,“再等等,火气过了再去,眼下过去,火气太大,说了也白说。” “婶子,上院我大娘没在家?” “都没在,”秀梅婶子摇摇头,缓了缓,接着说,“德正也没在。” 福福急的直跺脚,这事啊,若真真昨个就见了,还是县里的老爷亲自过来这边,穷乡僻壤的地,不说是哪般盘算,该是带了不少诚意的。 换做旁的,这相门户啊,多是女方到男方家里相看才是。 不过也难说,福福心想,这县里是要抬的三房,不是正经娶妻,只彩礼呈了来,这门户啥的,该是也不用相看。 福福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寻思啥呢?” 福福摇摇头,这才缓过神,整个人在秀梅婶子怀里,两人还都站在当街,依着木门,狗子嘴里叼着苞米瓤子,兴冲冲的放在福福脚边,又叼起,一来二去的,还想玩。 福福稳住身子,弯腰捡起苞米瓤子,回头扔到院子里,人也扭头,拉着秀梅婶子往回走。 “婶子,你说,县里那边上门来的,会不会这事,十之八九了?” “我也怕这个,才火急火燎的不敢耽搁,我还问了你三奶,”秀梅婶子窝着她的手,声音压的极低,格外的小心,“你三奶也没细打听,不过我想啊,该是县里差不多了,过来相看相看人。” 说到这,秀梅婶子也面带疑惑,“就是呢,依月娥娘这般心性的,这事眼下该是瞒的死死的。” “怎么过来这边相看呢?”秀梅婶子嘴里嘀咕着,两人进了屋,关了东屋门,“过来这边,一个不注意,不就露馅了?” 福福也格外疑惑,忽然想到月娥,脑子里灵光一闪,抬头,对上秀梅婶子的眼,“婶子,你说,是不是月娥姐?” “月娥?” 福福点头,“会不会我月娥姐不乐意,不去县里?” 秀梅婶子一听,愣住了,几分不确定,但也几分有可能,说不出话,福福紧接着继续说,“婶子你想,这事若要瞒着,悄悄去县里相看就是了。” 福福越说,觉得可能性越大,干脆不管不顾的坐在冰凉凉的炕上,“若是中意,直接留下都成。” 第一六九章:消气 “没去县里,”屋子依旧冷,炕依旧凉,但福福说的兴起,压根感觉不到,“说明可能是去不成。” “这去不成,该是月娥姐,去不了。” 福福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如果真是这般,月娥姐这是表明了态度,只要上院再用用力,该是多了希望的。 “如果真是月娥姐不乐意,没去成县里相看,”福福说到这,自顾点头,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这样的话,月娥姐的性子也不算太娇弱,毕竟这也算反抗了。” 有些事虽然不由己,但能由己的事,福福心想,还是要争取才是。 就这件,虽是猜测,但若真是月娥不去县里,来这边相看的话,也算多少从心,起码稍稍对得起自己。 “你呀,胡乱猜测的,说着说着,还自己当真了?”秀梅婶子摇摇头,“月娥的性子,做不来出格的事情。” “不过这去不成县里相看,”婶子再一次陷入疑惑,然后站起身,“咱屋子里嘀咕也不是法子,你先家里待着,婶子出门再打听打听。” 说完,人就推开门,门外的小狗子卧在灶坑的宣草堆里酣睡,听见门开了,出来人,小耳朵立马就竖了起来,直挺挺的,瞪着大眼睛,颠颠跑了来。 婶子前头走,福福身后跟着,小狗子在腿边绕来绕去,几番之后就嗖的一下院子里撒欢儿跑,追着家里的鸡,一时又是鸡飞狗跳。 “小狗崽子,正闹腾时候,”秀梅婶子瞧了几眼,脸上漾出一抹笑,“再大些啊,就好了。” 福福拉着婶子穿梭着鸡狗中间,家里院子围的大,够它们折腾,以前还担心吓着这个咬了那个的,早些天还看管过几次,瞧着狗子不下重口,就是闹腾,一来二去也就由着它了。 不过家里公鸡母鸡也是欠欠的,有时候狗子消停的不追,家里的鸡,甭管大小,还上前挑衅,来来回回的,你追我赶,我飞你跳的,福福和益哥早就见怪不怪。 “我都习惯了,”福福摇摇头,眼前飘来几根鸡毛,风吹着,眨眼就吹远了,“训了几次狗子,还好不闹腾小鸡崽子,只闹腾大的。” “特别是大公鸡,”福福回头,果然,小狗崽子又和家里的大公鸡闹腾到一块,跑的跑飞的飞,闹腾的正欢,“欠欠的。” 秀梅婶子就笑,该是也同意福福说的,还点点头,“我家养那会啊,这公鸡就上蹿下跳的不着家,这下好了,家里养了狗子,两个就闹腾吧。” 说完,人就到了大门口,福福也跟着出来,裹了裹身上的衣裳,“婶子,那我去趟上院?” 月娥这事,秀梅婶子在上院没说出口,这会老太太也该消气了,她上去,看看眼色,最好念叨念叨。 若是和德正奶说不来,就是德正娘,等人家来了,她若有机会,也该说一说才是。 话问出口,福福看着秀梅婶子,等着答复,只见婶子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去吧。 福福挤出一抹笑,“婶子,你有啥嘱咐的没?” “你呀,惯会哄人,”秀梅婶子摸了摸福福头,帮忙理了理额前碎发,还整了整她的袄子,继续说,“婶子没啥嘱咐的,不过你大奶身子不好,这两年又落下心病,你呀,如是瞧着老太太不得劲,就别说了。” 秀梅婶子摇摇头,“家里等上院你大娘回来,和她念叨念叨也成的。” “若是再不行,就和德正说说。” 福福一愣,总不至于月娥的事,轮到她和德正说吧?上头有德正奶,还有德正娘,又是上院的家事,她传个话也就是了。 福福挠挠头,一时觉得压力还有点大呢。 秀梅婶子看在眼,“这事啊,咱慢慢来,我先下去打听,你上院德正奶,一会咱在凑一块商量商量。” 福福点头,瞧着秀梅婶子下院去了,没回家,正顺着前头的小路往深处走,她也回头关了大门,留狗子在院,人慢悠悠的就往上院走。 几步路的距离,福福走的慢,脑子倒是转悠的快。 怎么说呢?老太太这脾气,可别气急了再打人,打到她是小,气着老太太了,可就犯不着。 但这事,福福知道,得老太太拎得清才是。 上院德正娘虽说瞧着看家管事,但都知道,这大事啊,拿主意的,还是老太太。若是老太太同意了,这事上院十之八九,就有了主意。 老太太这关不过,就是说通了德正娘,也是过不去的。 至于德正,福福知道,一个长情的人,又宽厚,有些事不会轻易的说过去就过去,虽然面上不表,但心该是有所属的。 再说,月娥就是头婚给人冲喜那次,两家就是闹腾到那般,福福那会还听她家老爷子念叨了几句,说德正长情,还求到老爷子头上,让老爷子去帮忙说说,说是月娥就是不嫁他,但入了那家的门,更是苦累啊。 至于后续的事,福福就不得而知了。 福福在上院大门口转悠着,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思绪稍微通透点,就一个深呼吸,咬咬牙,一鼓作气,走了进去。 此时日上三竿,冬阳渐暖,风也骤停,村子里也安静极了,处处一派祥和,但福福知道,这都是表象啊表象,走在院子里,虽然安静,估计是老太太气场实在强大,福福没来由的,身心俱是一哆嗦,还是有点怕的。 果然,一推门进屋,就见屋里炕上胡乱一通,茶缸茶碗也是乱七八糟的散在炕上,针线更是处处都是,老太太坐在炕里,闭着眼,一瞧,脸上还能看出全是气,没消完呢。 福福伸了伸舌头,咬咬牙,回身关了门,轻轻叫人,“大奶?睡着了?” 老太太不理人,鼻子闷哼了声,扭了身子,不看她。 “大奶,”福福笑嘻嘻的胳膊一撑,人就坐在炕沿,哎呀,屋子也暖,炕也热乎,和秀梅婶子在东屋说了半响,又当街站了好一会,这会一沾了热炕头,福福就黏上了,“我上炕了。” 第一七零章:耍人 说完,不等老太太反应,她人早就嗖嗖的脱了鞋,脚丫子一股脑就钻到老太太的被褥底下,哎呦,这个暖和啊。 本来冻冻凉凉的腿脚,刚一沾了热炕头,就暖了上来,片刻她身上的凉意就去了几分。 老太太不说话,她也不开口,就自顾炕上取暖,暖了手心就暖手背,脚丫子的热乎劲一上来,整个人就彻底暖和了。 福福瞥眼瞅,老太太还是躺在炕上,头朝里,对着墙,福福这边舒服了,哎呀一声,老太太就用力哼了哼,表示不满。 福福憋住笑,尽量不去惹她,身子暖和了,她就下地炉子上拿了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会,呲呲的一连喝了两杯,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 “喝个水,瞧你那动静,滋滋的和牛饮似的!” 老太太说完,两手用力,挪了身子,人就坐了起来,看着福福,不是好脸色,还瞪了她一眼。 福福眼力见还是有的,赶忙嘻嘻笑,手上拿了枕头,给老太太垫好,又寻了舒服位置,嘴上接着老太太的话,“大奶,这热水,不是烫嘴吗。” “大奶,你瞧瞧我,细皮嫩肉的,”福福脸大,在老太太跟前,是越发不大顾忌,一边说还一边自己捏了捏脸蛋,“又樱桃小嘴,唇红齿白的,不兹啦着喝,就烫着了。” 老太太听她自夸,又瞪了眼,哼了声,“晾凉不就行了!” “大奶,我渴呀,一大早一滴水都没来得及喝,”福福可怜兮兮,摇摇头,“不但没喝水,还冻的不行。” 说完,福福还伸了小手过去,“大奶你摸摸,就刚刚才暖和过来,你摸摸,是不是还冷。” 老太太估计实在忍不过了,福福倒手还没伸到跟前呢,老太太抬手就是一巴掌,轻拍在福福手背,“哎呦,你这个闹腾。” 福福就笑,老太太一个闹腾,倒是让她想起家里的小狗崽子和大公鸡,两个也是闹腾的,还欠欠的不行,福福一时对好入座,嗯,今儿这一伸手,她可是欠欠的不行。 挨了打,虽然丁点都不疼,福福还是装可怜,没骨头似的晃悠着挨打的手,嘴上兹兹的说着’不疼‘‘不疼’,还装木作样的吹了吹风,更是一脸无辜的又把手背递了过去,“大奶,你看看,红了吗?” 这下老太太该是急了,板着脸,抬手就要再来一才子,福福赶忙笑嘻嘻的收回手,死皮赖脸的还往前挪了挪屁股,凑到老太太腿边,轻轻拍着,然后慢慢上手捏了捏,“大奶,我给你按摩按摩。” 老太太腿脚不好,说是下半身没了知觉,动弹不得,福福手上按着,因着穿了厚厚的棉裤,倒是用了不小的力气。 “大奶,有感觉吗?” 老太太先还欠了身子要推开福福,但估计是她一时力气用的大,倒惹的老太太还呲了一声,眉眼微动,愣住了。 “大奶,怎么了?” 福福又不懂医,正好手在老太太腿边,就是随手想按按,逗老太太消消气,这下好了,该不会用错了力,哪里不对劲了? 福福停住手,看老太太还稍愣,没回过神,不由有些吓住了,一开口,话音都变了,“大奶,你,你没事吧?” 看老太太还不搭理她,只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腿,福福更是心惊的不行,这下话音一出,都带了几分哭腔,“大奶,你等着啊,我,我去给你请大夫。” 哎呀,这可得了,福福心里着慌,可是闯下大祸了,一时手脚都不得劲,慌慌忙忙的炕上转了一个圈,才找到炕沿,要下地。 谁成想,正当她慌了神的要下地穿鞋,炕上一个哈哈大笑,把福福给笑懵了。 懵了的那几秒钟,福福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想不明白咋回事,等扭头一看老太太,就见她正咧开了嘴大笑,大笑还不解意,两手更是拍着腿,笑个不停。 福福知道,被耍了。 一时又是气又是笑的,笑老太太啥事没有,这精神抖擞的劲,可是十个八个都比不过,但是也气啊,这关头了,还知道耍她,而且还耍的这么像,她都信了,心惊胆战了好一会。 这下,轮到她闷哼了。 闷哼一声,不解气,一脸闷哼了三五声,还是不解气,而且老太太见了,不但不搭理,还笑的更欢了,眼角都带了累,这会捂着肚子了,说是笑的肚子都疼。 忍住,忍住,深呼吸,深呼吸,算了算了,福福一个劲的安慰的自己,等两人都缓和了,差一点,被气的都要忘了来干啥了。 这一笑,老太太心情可是好了,还让她倒了水,喝了满满一大杯,紧接着就又指了指自己肩膀喝头,让她给按按。 “大奶,”福福按着肩膀,稍稍用力,缓和了老太太不少疲累,舒服的都闭了眼,“得劲吧?” 老太太嗯了声,“后脖子,嗯,对,就那,掐掐。” 福福手上不停,看老太太面色柔顺,身子放松下来,语气也和缓,知道月娥这事啊,要说就得现在了,稍一犹豫,就开了口,“大奶,我秀梅婶子一早来我家了呢。” 明显感觉老太太身子一僵,呼吸重了几分,该是生了点气,福福手上力道不变,像是说着平常事,不放松,就不紧不慢的开口,“哎呦,我俩说了好多话。” “大奶,我刚不说,我冷的不行,”福福挑拣些有的没的,“婶子拉我在我家东屋说了好多话,哎呦,这大冷的天,东屋又没生火,一大早呢,可冷可冷了。” 老太太慢慢放松下来,僵了的身子也缓和了,呼吸平缓不少,她就开始揉老太太的头,按着额头和几个舒缓的穴位,继续说,“我一来大奶家,哎呦,屋子这个暖和,炕这个热呢。” 福福说到这,知道有些话,该说总是要说的,瞧老太太这舒服劲,再废话说个一箩筐,可别把人给再哄睡过去。 想到这,福福干咳两声,“大奶,你知道我秀梅婶子家三奶不?” 老太太半眯着眼,果然,听语调,带了几分沙哑,老太太还真生了困意,“秀梅婆婆?” 第一七一章:您说 “是呢,是我秀梅婶子婆婆,”福福点头,看老太太虽然还是半眯着眼,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她拐来拐去要说什么,老太太该是知道的,想到这,福福就一咬牙,继续开了口,“大奶,我秀梅婶子听我三奶说,好像昨个傍黑,我月娥姐家去了个县里的老爷子。” 福福见老太太没动静,扭头一瞅,眼睛倒是全眯上了,瞧不出喜怒,倒是没发火,该是好事。 福福干脆趁热接着说,手上力道不停,“说是这县里的老爷子啊,要说给我月娥姐呢。” 福福哼了声,很是不满意,“秀梅婶子和我说,说着县里老爷子啊,家里都有两房了呢。” “说是眼下家里就个丫头,还说找到月娥,是请了先生算过的。” “唉,”福福撅嘴,不自觉的,话就说了起来,“就是可怜我月娥姐了,这么好的人,要过去给人当三房。” 福福说到这,看老太太一直不言语,但福福知道,这些话啊,是听进去了,稍一寻思,就把心中疑惑说了出来,“大奶,你说,这相门户,县里的老爷子还专门来一趟,这样的,是不是挺少见?” 话问出口,老太太还不应,福福等了会,也没等到老太太开口,就只得自顾接着说,“我秀梅婶子也觉奇怪,这不,说是出门又打听打听。” “等一会啊,人就回来,我家去询问询问。” 福福心想,这该说的,挑拣个大概,话也都传过来了,依她对老太太的了解,必是听进去了。 “大奶,”就是心里有数,但老太太一直这样不答复,福福总觉得差点什么,就小心翼翼的轻声询问,“你睡了?” 老太太这才摇摇头,对于刚刚福福说的这一通,是丁点没表示,好似没听到一般,还用手指了指自己额头,示意她继续按摩。 没法,福福手上用力,只得继续说,“大奶,你吃过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我人小,有些道理也是听过的。” “比如什么‘没有后悔药’啊,‘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福福歪着脑袋瓜,掰着手指头数着,“还有两情相悦啥的?” 果然,说到两情相悦,老太太眉眼动了动,福福瞧在眼,赶紧接着说,“依我看呢,这县里老爷子上咱村里来,该是我月娥姐不乐意,去不成县里。” “所以啊,我月娥姐她娘亲,才凑了这一招。” “若真是这样,我月娥姐不乐意,那心中该是有主意的,”福福絮叨着,“就是我月娥姐性子再柔弱,这当年依着自己爹娘,已经嫁了一会。” “我想啊,这个中滋味,我月娥姐该是深有体会的,”福福感慨,“经了以前的事,该是有所思,较了这会劲。” “就说县里的老爷子有钱,但一把年纪了,上头还有两房,我月娥姐这般的性子,虽说不愁吃穿,但嫁过去啊,若上头的好说话,估计欺负不到头上。” “若那两房蛮横的,”福福一激灵,“我月娥姐娘家又吃人,该是还不如嫁到寻常人家,找个知冷知热的,安稳过日子呢。” 这些啊,都是话赶话,到嘴边了,福福心中感慨,又在老太太跟前,就说了出来,一说完,福福对着老太太的后背发呆,窝在炕上,一时倒是忘了按摩。 该是发呆了有一会,福福只觉眼前的老太太慢腾腾的挪了身子,人扭了过来,缓缓抬眼,看着福福,终是叹息一声,“你个小丫头,孩子不大,尽爱打听事。” “这大人的事啊,你跟着操啥心,”老太太紧接着又挪了身子,靠着墙,依着,该是按摩的舒服了,眉眼舒缓,面色红润,不急不躁了,“好好过你的日子,谦益不是读书嘛,你不多带带,老来回乱窜。” “你秀梅婶子也是,”老太太还哼了声,“多大个人了,啥事还都上你院子念叨念叨。” 福福听着,不打岔,老太太句句轻柔,丁点的暴躁也没有,她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唯恐是在梦里,不敢轻易言语,也怕扰了老太太的这一句句和缓。 “这事啊,”终于说了,福福立马伸长脖子,脑袋瓜凑了凑,“自古婚配,都是两家之言,前头的事虽然闹的不愉快,但也早就过去了。” “我一把年纪,又鬼门关走了一遭,孩子的事,是早就看开了。” “这会啊,自是两家婚配,互不打扰的好。” 福福一听,这调子和方向不对啊,颠起身子要插嘴,哪知话还没开口呢,老太太就摆摆手,不让说,只自己接了下去,“你呀,心是好的,但毕竟年纪小,有些事啊,哪是说说就能过去的。” “月娥这孩子,我从小瞧到大的,也是一直欢喜,”福福没想到,老太太今儿这话说的还有点多呢,“当初给德正定下这门亲,也费了不少心思。” “这不,后来生了变故,退了亲也是自当,想来想去,还是两个孩子没缘分,这辈子啊,缘分就到这了。” “大奶,”福福终于忍不住,轻轻拉了老太太衣袖,“大奶,一辈子还长着呢,咱不轻言到这到那的。” “我过来想和大奶说这些,不是要扰您清净,惹您烦忧的,”福福给老太太倒了一杯水,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该是口渴了,杯子递了过去,就接着说,“我只是觉得,这事啊,挺着急的。” “若是不管不顾,装作没听见,估计三五日过后,月娥姐就被抬去县里,给人做小了。” 福福说的小声,这给人做小,就是这乡僻之地,也是名声不好,背地里遭人笑的,月娥姐这样好的,又不情愿,福福心不忍。 “我秀梅婶子说,月娥姐家的事,大奶你们都不听,这一来二去,也就没人上门说了,”福福也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这事,眼下还有缓和的余地,不是一竿子插到底的。” “大奶,您说呢?” 第一七二章:尽快 “依你小丫头的意思,”还挤出一抹笑,福福看的正疑惑,就见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这事啊,该咋说呢?” 额,该咋说? 这到底怎么办,说实话,她还是想过的,但毕竟自己心里胡乱琢磨,眼下老太太一本正经的瞅着她,问了出来,还等着答复,福福就有些不确定,自己的那一通瞎琢磨,到底要不要说啊。 “你说说看?”老太太不放过她,看着福福为难,就干脆看起了热闹,“我也听听。” 福福深吸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去了心底的几分压力,就强挤出一抹笑,看着老太太,故作轻松,“大奶,若我是你啊。” “若我是你,”福福重复,“咳咳,有个大孙子这般情况。” 额,德正,原谅我,占你便宜。 “那个,我呢,就先尽快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福福点头,给自己打气,“毕竟啊,小姑娘家家听来的也不多,传话若是再有个疏漏,这事更是不好说了。” “我呀,然后呢,就把儿媳妇给叫回来,”福福是彻底放开了,上院眼下就德正奶一个,腿脚也不好,得把德正娘叫回来,“哦,对了,还有大孙子,也得尽快回来。” “商量商量,”福福看老太太听的一愣一愣,就赶紧补充,“得看看他们啥意思。” “我觉得,这事啊,还是小辈的主意要听听,”福福暗示,“毕竟啊,这日后相扶到老,最好找个称心如意的,是不是,大奶?” 老太太不说话,伸了手,示意她继续说。 额,福福以为这就说完了呢,哪成想,老太太还想听?? “那个,然后呀,”福福只得继续掰扯,“若是小辈的真有这心意,我觉得作为长辈的我,应该,应该尽量凑成。” “这一来呢,和了一桩好婚事不是,”福福笑,“二来啊,大奶你想想,月娥娘这般费心要让月娥嫁过去,咱把人抢过来,就能气到她了,也算解气了是不?” “多好的事,”福福看着老太太,“大奶,你说呢?” “这个抢?”老太太提眉,看着福福,“咋说呢?” “额,也不能说抢,”福福摆手,“咳咳,总的备下彩礼啥的,男婚女嫁,媒聘书礼,自是该有的都有,风风光光的。” ”你刚说,许的县里老爷?” 她明明说的老爷子,但老太太啥人,自是知道的,福福只得低低嗯了声,“但也是老爷子。” 老太太一笑,接着环顾四周,“你四下看看,我这房前屋后的,哪里可有比的上县里老爷家底的?” “大奶,总要试试的。” 这些啊,她又不傻,都是知道的。 “当初为啥闹?”老太太摇摇头,“月娥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但那样的人家,事啊,少不了的。” “听了这么说,县里的这茬,估计也是好不容易寻来的,”老太太半闭着眼,“费了这好一番工夫,怎是轻易能退的。” 说的都是,也都对,但就这样啥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月娥走上那条路,自己乐意也好,但眼下,月娥姐,该是不想的。 出路是有的,只是难走罢了。 “大奶,那,那就什么都不做吗?” 老太太这下沉默了,不点头也不摇头,屋内一时安静极了,好一会,她动也不动,老太太更是倚着墙,迷了眼,呼吸和缓。 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听当院传来脚步声,渐渐走进,一抬头她就瞧见了秀梅婶子,正当院往屋内探头,想看个究竟。 福福赶紧站起身,站在窗子前,摆手,招呼人,老高兴了,“婶子,快进来,进来。” “大奶,”秀梅婶子这才加快的脚步,外屋想起推门声,福福赶忙拉了拉老太太,“大奶,我秀梅婶子来了。” 屋里推门声一起,老太太也睁了眼,屋里传来丝丝凉气,婶子把门一关,带了一缕凉风进来,这一吹,人精神不少。 “婶子,”秀梅婶子进来,该是思虑一番的,福福拉了人上炕,“你快炕上暖暖。” 秀梅婶子和老太太前脚还闹了不愉快,这会婶子一进屋,老太太倒是先开了口,“开了?” 秀梅婶子笑,应了声,瞧着福福言语欢快,老太太脸上也没怒意,眉眼一询问,见福福点头,也就宽了心,一上炕就接着解释,“我下院等了等,见她也没下来,就过来瞧瞧。” 福福哪里还忍得住,婶子一坐稳,就急急问道,“婶子,怎么样?打听出我月娥姐啥意思了吗?” 秀梅婶子见福福话问的急,愣了愣,赶忙抬头看了眼炕上稳坐的老太太,见人没起愠色,就说了起来,“你猜我遇着谁了?” 福福等着消息呢,秀梅婶子还有心思打趣,一时搜刮着脑袋也想不出来还有谁,正疑惑,就见秀梅婶子喝了口水,“我寻思你也猜不着,是小丫头,遇着小丫头了。” 小丫头? 别说,小丫头和月娥是堂姐妹,小丫头养母和月娥娘是妯娌,说是关系极好,常凑一块商量事非,若是打听,小丫头该是知道不少的。 这下福福可是来了精神,满眼好奇的看着秀梅婶子,老太太也带了几分好奇,扭了几下脖子,还绷着。 “说是这事啊,月娥不乐意,”秀梅婶子知道两人急着听前后,也不绕弯子,直接说了,“因为这,说是还跑了回。” “唉,但奈何没走多远,就让月娇给瞧见了,”秀梅婶子叹口气,“说是告了月娘娘,在北山沟里,给寻了回来。” “说是眼下,看顾的紧,出不了门。” 秀梅婶子说完,又喝一大口水,刚一咽下去就接着说,“小丫头她听说,这县里的事啊,昨个那边相看,说是中意了。” “还说一两日,就送东西过来。” 一两日?福福回头看了看窗外,日头高悬,半日这就过去了啊,“这么快?” “这一两日,该是月娥娘想见了真金白银,送到跟前了,才做的准,”秀梅婶子点头,“还有连夜送过去的呢,所以说,若拿主意,得尽快呢。” 第一七三章:可人 房前屋后挖的野菜,福福剁碎喂了鸡,剩下的也收好,留着下顿。喂完鸡,福福又提了斧头,山上绕一圈,就背回一扛的柴火, 上山的这一圈,福福又瞧见了好处。 那就是松树结的松塔,这时节,都要裂开来,正好可以摘家来。 家家户户忙着收秋,摘松塔的人并不多,福福背了背篓,没有手套,就用粗布把手缠的严实,拿了袋子,山上去了。 松塔好处可多,裂开的松子可以吃,松塔晒干了还能当柴烧,特别方便。 就是不大好摘。 松树叶子尖尖的,扎人。松树长的也不矮,福福垫了脚,又压了枝条,费力的拧下一个,满手都是松油味。 虽说难摘,但摘着摘着福福也就习惯了,知道用巧力,一棵棵松树这么摘下来,不一会,就是满篓子。 篓子里的倒了袋,福福一连摘了三大篓子才把袋子装满,这一大袋,背是背不动,福福就拖着袋子,又背了满篓子,迎着落下的夕阳,一步步的往家挪。 做起力气活,福福就越发觉得日子艰难。 脚下的沟沟坎坎,是一步比一步难走,挪下来,再挪上去,特别费劲。一路上,有好几次,福福累的没了脾气,心想着要不干脆就把袋子给先放下,到时候一点点用篓子背回去。 但最终,还是没拧过自己,硬是连拖带拽,一大袋子加一背篓,全给拿回去了。 “唉,”福福刚到院子,袋子就大门口一扔,背篓也丢在旁边,整个人胳膊酸腿疼的,瞧着它们叹气,“你们可都到家了。” 益哥从屋里跑出来,又颠颠的回头屋里拿了板凳,端了凉开水,小胳膊小腿的拉着福福坐在凳子上,他人上前就忙活起来。 福福院子指着院子西边,靠近栅栏跟前,很大一块空地,就让他把松塔挪到那。 益哥小人拖着背篓,挪到地,就把松塔摊开,提着篓子又去找袋子。 一连跑了好几次,也没用福福帮忙,益哥就把活计给干完了。 “真棒,”福福笑,喝完水,瞧着累出汗的益哥,满心欢喜,小家伙是真真的懂事,“姐姐给你做饭吃。” 小家伙抹了把额上的汗,嘻嘻一笑,拍了拍手,“姐姐,你先坐着。” 说完,人就跑进了屋。 福福正纳闷,就瞧益哥端了洗脸盆出来,里面冒着热气的热水,小心的放在她跟前,又从肩上拿下毛巾,递给她,“姐姐,你先洗手。” 话一说完,人又跑进屋。 福福还没洗呢,就听屋子锅碗瓢盆的一阵噼里啪啦,刚要开口问怎么回事,屋里就听益哥喊没事。 福福摇头,小家伙是越发机灵活泼。 刚洗好脸,福福正要擦,就瞧见益哥端着大碗,碗里露出焦黄焦黄的几根玉米棒,眉眼全是笑意。 两手捧着碗,碗抬的老高,遮了他半边脸。 “姐姐,”小家伙笑的眼睛都眯成缝,鼻子更是凑到碗边,一边走一边吸了好几口,“秀梅婶子送给咱的苞米。” “说是山地里的嫩玉米,长不熟了。” “婶子就掰下来吃,给了咱好几根,”小家伙走近,带着苞米的热乎乎的香气,“婶子知道姐姐没在家,就帮我煮到锅里。” “让我家里烧火,说是煮熟了,等姐姐家来,就能直接吃。” 第一七四章:不行 “这事啊,”终于,狗子再怎么暖人,眼前月娥的事总还没过去,好一会,秀梅婶子才接上话,“到底还是看月娥。” 这个,福福是同意的。 “月娥若是一门心思的僵到底,我瞧今儿德正这劲头,该是心思不减的。” 说到这,看了眼福福,还叹口气,哎呀一声,婶子就不太高兴了,“这说起来,也算长情,毕竟一同长大,感情深厚的。” “但是啊,我们福福也不差,婶子瞧着,比月娥要好上不少呢,”秀梅婶子说到这,还特意扭头好个打量她,“咋地,德正就没生了心思呢?” 福福就笑,看秀梅婶子想的实在太多,刚要说上几句,还没动嘴,婶子就接着说,“不过也好,这事啊,有了这一遭,日后不管好坏,也就过去了。” 是呢,有了这一遭,她和德正的事,就算彻底过去了。 不管最后月娥和德正成没成,这事说没说,自从德正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心思就明确了。 她知道,德正知道,秀梅婶子知道,德正奶,更是知道的。 若是没赶回来,或者人给叫回来的,日后还有回旋,但此时人是自己匆忙回来的,明眼人,都知道咋回事。 这也是福福一直盘算的,但眼下真真如愿了,心底倒生了几分压力。 这份压力,多了顾忌、生份和疏离,以前虽然心中有数,但毕竟没在明面上,德正每每下来,帮着做这做那,家里又有益哥,并不生分。 但眼下有了这事,福福心想,日后德正再过来跳个水啥的,该是生分了。 这份生疏,还真真不好说,以前倒是没觉得,可到跟前了,心想着若是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计全都自己张罗,不管好的坏的,也都是他们姐弟两个,一时压力就多了起来。 想着日后再也不能不管不顾的上院去了,老太太虽然挑剔,但一过去,她却是顾忌最少的。 变的,点点滴滴都是在变的。 毕竟,她和德正,是说过亲,这个,总是改不了。 说过亲,又有这一遭,事后,不管德正和月娥成没成,她和德正,这事啊,就是彻底过去了。 福福想到这,刚刚的那股压力就沉入心底,涌上来丝丝如释重负,也好,这样,不管过程怎样,到底,目的是如她想的那般。 秀梅婶子看着福福,眼睛一眨不眨,这会瞧见福福嘴角溢出一抹笑,一直紧绷的周身也放松下来,还伸了伸胳膊腿,眉眼染上几分笑意,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这下真想明白了?” “早就想的明白,”福福点头,惊讶于秀梅婶子竟然看得明白,她心中所想,这番纠结,全没逃得过去,“只眼前忽然发生了,咋一瞧见,心中还是多少有点不舒服。” “这下好了,”说完,福福就欢笑起来,还摊摊手,“总算彻底有了眉目,了结了。” 是的,了结了。 秀梅婶子握紧福福手,满眼的疼惜,“婶子一直在跟前,你呀,甭管日后咋样,都有婶子呢。” “就是上院,”秀梅婶子说到这,停住话音,抬头透过窗子撇了眼上院方向,又回过神,接着说,“虽然亲事不成,也甭管月娥嫁的过不过去,你呀,也放宽心。” “这事啊,以前如何相处,日后还怎样,”秀梅婶子嘱咐,“可别因为这事,生分了。” “房前屋后上下院这般住着,若是生分了,可就不值的。” 福福点头,这道理啊,她都懂,也知道该咋办,看秀梅婶子担心,估计是怕她一时想不开,心肠小了。 两人说着话,小狗子屋里待的无聊,闹腾了一阵这会消停了,该是也冷,狗子在地上站了一会,就爪子扒拉福福裤脚,这是要抱呢。 “也不知道上院这事,”秀梅婶子看福福把狗子抱在怀,伸手摸了摸小脑袋,就说起上院的事,“要怎么张罗?” “若是寻常的,请个媒人,备下彩礼啥的,尽快月娥家走一趟。”婶子轻声念叨着,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狗子的脑袋瓜,摸的狗子实在是舒服子,这会躺在福福怀里,干脆闭了眼睛,昏昏欲睡,“但两家之前闹个不休,眼下两个孩子虽说有意,也不知上院能不能拉下脸面来。” 这个是的,这事呢,主要看的还是男方,也就是上院德正家的态度。 “这两年德正前后奔忙,日子缓和了些,再亲戚里顾的借借,该是也能凑出分礼单出来。” “就不知道月娥娘,”秀梅婶子收回手,拍了拍,然后叹口气,“贪心到啥程度。” “这县里的老爷,听说是她好个打听来的,这家底啊,该是富足的不行。” “若实在贪心,德正啊,怕是也要白忙活。” “唉,希望月娥娘的心啊,毕竟儿女亲事,日子也还长,能看的长远点,发个善心。” 福福听着,看秀梅婶子不说了,就接过话,“婶子,我觉得这事啊,我月娥姐若是拐拐弯,胜算估计会大上几分。” “拐拐弯?” 秀梅婶子一愣,看着福福,片刻就恍然,紧接着就摇头,“不行不行,这怎么行。” 拐弯?福福也知道不行,毕竟在这个时代,虽然礼不下庶人,但毕竟人言可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的私相授受的道理。 但是,福福心想,这也得分什么样的父母了。 月娥爹娘这般,不讲道理,又贪婪可恨的,月娥又是退亲又是冲喜,已经受了两遭的苦,眼下又生了这第三遭,所谓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啊,再说德正也端庄周正,就是一时拐个弯,虽然有些闲言闲语,但总是好比往火坑里跳强。 “不行,不行,”秀梅婶子寻思着,又一个劲的摇头,“这法子可不行,若真私下有个啥,别说德正做不来,就是月娥,也没这胆量。” “就说万一有了个啥,”秀梅婶子摇头,“这名声还要不了?若是这般折腾的在一块,日后啊,这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第一七五章:简单 “月娥姐的名声让她爹娘给折腾的,早就不好了,”福福小声嘀咕着,“也不差这一次。” “这可不一样。” “父母再怎么折腾,旁人说个一两句父母的不是也是过了,”秀梅婶子解释,“若月娥做了啥违理的,日后这吐沫星子啊,能把人给淹了。” 这点,福福也来了有些日子,虽然多少了解些,但能到什么程度,她还是模糊的,此时听秀梅婶子这般说,还不大确信。 “婶子,不是礼不下庶人吗?” 秀梅婶子一听,稍一愣,就反应过来,“咱虽小门小户的都算不上,山沟沟的地,该是你书上说了啥,艾,对,礼不下庶人?” 福福点头,秀梅婶子就摆摆手,“你瞧瞧,咱这地方,平天白日的,能有啥打发时间的?” 福福摇头,还真没啥。 “这就是了,”秀梅婶子接过话,“若是十里八村出了桩事,甭管大的小的,好的坏的,总是念来念去,你传我我传你的,打发时间。” “这平日里,就是没事,也得给人念出事来。” “月娥这几番遭遇,村里村外念叨的,多是月娥这狠心的爹娘,”秀梅婶子该是没想到她这般天真,就念叨起来了,越说话越多,“月娥爹娘虽然没个念好的,但毕竟把月娥这孩子给养大了。“ “你看小丫头,生下来就送了人,这两厢一比,该是月娥还好点。” “这婚姻大事啊,你左右瞧瞧,哪个不是父母做主的,月娥爹娘狠心,但做子女的,该是不好拧过去。” “若是女子啊,连名声都不要了,”秀梅婶子摇头,“该是也过不好。” 福福陷入沉思,许是她想的浅,这许多人情世故还没揣摩透,眼下月娥这般的,福福心想,若她是月娥,定不会因着名声而毁了自己这辈子。 但名声也顾着,还一辈子顺遂的,该是如秀梅婶子之前说的,天生的好运气了。 “婶子,不若这般,那能怎么办?” 秀梅婶子摇摇头,“看上院吧,上院到底咋打算,做到啥地步?” 福福不懂,正疑惑,就听秀梅婶子开口,“这事啊,无外乎银钱罢了。” 是呢,银钱。 有银钱了,都是好说话的。 福福想着家里的一两银子,犯愁,脑中又冒出来书箱里的几卷书,想到老爷子留下的字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需要,这到底该帮多少? 书卷都卖了,该是也有不少的。 额,福福想到这,更是为难了。 她发她己还真是小呢,自己一当家,有些事,真真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一来,自己再胡乱寻思一通,就还是会不知所措。 福福赶忙摇摇头,把这胡乱的思绪从脑子里摇掉,再一抬眼,就见秀梅婶子低头看着小狗子,格外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神情看不出喜怒。 正当福福也看的入神,就见秀梅婶子起身,拍拍手,推门就要往外走,“一来就一上午,时辰可是不早了,得家去做饭了。” 福福一动,怀里的狗子也醒了,警惕的看着四周,刚要继续趴下,见福福往外走,立马就欢脱起来,不睡了。 这屋里待的也算久,咋就闷成这样? 福福见小狗崽子吭哧吭哧的要下地,爪子扒着,耳朵竖着,小脑袋左顾右盼,尾巴更是摇个不停,刚一到院子把它放在,狗子就撒欢的来回跑,还叫上两声,吓唬当院的大小公鸡母鸡。 “这事毕竟是他们两家的恩怨,”秀梅婶子凑近福福,压低声音,“你啊,和德正的事情这会就过去了,不算夹在中间,没啥好顾忌的,该怎样就怎么。” 福福点头,是的呢。 成了大门口,看秀梅婶子走远,家门口新栽的枣子树,这会直挺挺、干突突的耸立着,就是寒风吹来,晃了几下,该是一点声音都不留。 婶子家去了,眼瞅着开下院大门,院墙挡住视线,瞧不见人影,倒是婶子家烟囱冒了淡淡清烟,许是开了屋门,就见房檐升起一股热气,冲上屋顶,眨眼就消散在寒风冷气中。 这会,家家该是都准备做饭了。 福福也往回走,一扭身,眼睛就撇到上院的房前屋后,冷清清的,没的烟火也没的热气,看不啥动静。 小狗子跑到她跟前,爪子刚沾了她裤脚,嗖的一下就跑远,来来回回,倒是自顾玩了起来。 随手抱了柴,这一上午忙进忙出,也没瞧瞧益哥,刚撂下柴火就见益哥从西屋出来了,看着福福,“姐,是不是出啥事了?” 福福正犹豫要不要告诉益哥,就见小家伙拉过板凳,坐在灶坑一边烧火一边继续说,“我看姐姐你和婶子出去又进来的,还故意躲着我。” 躲着他了?福福正纳闷,就见小家伙撅嘴,还点点头,“姐姐就是躲着我,你和婶子还去东屋,说话也小声。” 福福就笑,若是这般说,就是躲着了。 “大人的事,”福福摆摆手,“你还小,不打听,咱不打听。” 益哥是乖的,而且心思也不在这,听福福这么说就点点头,手上烧着火,事情就过去了,“姐,咱吃啥呢?” 是呢,吃啥呢? 福福手上拿着水瓢,锅里添了水正烧着,一会洗了手就得开始做饭,眼下她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不想张罗。 “咱简单点,热年糕豆包,成不?” 益哥连连点头,眉眼都是笑,福福见了,也跟着欢快了几分,“菜也简单点,热块豆腐,咱一会盐水拌一下。” “凑合吃一口,”福福听着锅里滋滋声,热气上来了,见益哥笑得正浓,就接着说,“晚上若是饿了,咱灶里烤几个地瓜,垫一口。” 今儿这饭菜,可是格外凑合了,益哥倒是不觉得,福福一说完,抱着狗子满脸都是笑意,“姐,我正想吃年糕和地瓜呢,也想吃拌豆腐。” 饭菜简单,锅里添水,蒸笼一放,年糕、豆包、再夹一块豆腐热热,盖上锅,留一个人烧火,她就推开西屋门,掏出藏着的钱袋子,数着一枚枚铜钱和一两点碎银子。 第一七六章:没成 福福没出门,中午简单的吃了一口,下午就窝在家里了。 秀梅婶子也没来,更是也没出去瞧上院的动静,只手上拿着书卷,倒是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下午,看着书,心安了不少。 姐弟俩守着书桌,看他练字,考他诵读,还写了文章,福福也是指导一番,眨眼,日后就西下,屋内渐渐昏黄,傍黑了呢。 小狗子躺在书桌底下,四躺八仰的,露着黑黑的小肚子,偶尔还打着呼,时时梦呓上几句,实在是会享受。 福福下了地,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人刚出了屋门,家里的狗子就颠颠从后面跟了来,刚睡醒,还摇头晃脑的,黑乎乎的一小团,毛茸茸的,实在可爱。 家里的鸡已经自觉进了窝,小狗子就好奇的颠颠凑到鸡窝口,冲着里面叫,大公鸡也不是好惹的,虽然在鸡窝里,也是伸长了脖子开始啄,好不容易消停会,这眨眼工夫就又闹腾上了。 福福扶额,看着天边红日,躲在层层霞光里,寒风虽凛冽,但披了霞光的外衣,却也不甚萧寒。 村子里安静极了,这份安静,若是心无旁骛,该是好时美景醉夕阳了,但躲在这份安静里的,却各人都怀着各自的心事。 无一例外。 这天大地大,天美地美,终究不是每个人都超凡脱俗,风好景好,人,总是难全呢。 家里囤了粮,买了菜,虽一时半会不愁吃穿,但她一直念的挣钱养家,真真该是好好考量了。 风吹的人头疼,脸上也生冷的的难受,这就是寒冬啊,即使表面风和日丽,站的久了,也自是寒风入骨。 福福当院呆愣的这会工夫,益哥已经抱了柴,生了火,这会家里炊烟袅袅,热气也四顾飘散。 她也回过神,看益哥手里正拿了地瓜,用火铲在灶里扒拉着,正要把手上的地瓜扔进去,一抬眼,瞧见了她,就嘻嘻一笑,手上继续忙着。 她扭头又看了眼上院下院,回了屋。 “姐,我烤了地瓜,”小家伙举着火铲子,兴冲冲的看着福福,又看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就抬头问,“姐,你还想吃啥?” 想吃啥?福福摸着自己的肚子,一点都不饿,也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也吃不下,就摇摇头,问益哥,“你想吃点啥?” 小家伙该是饿了,一听福福问,蹲在灶坑就歪着小脑袋瓜自顾寻思着,好一会才想好,笑嘻嘻的看着福福,挠着脑袋,还有点不好意思,“姐,我想吃,想吃饺子?” “饺子?”福福就笑,原来是想吃饺子了啊,“这还不好说,明天一早,姐姐早点起,给你包饺子。” “姐,我想吃你包酸白菜的,”小家伙就笑,说完还抿抿嘴,摸摸小肚子,咽了咽口水,“还有那瓜子油渣,荞麦面的。” 福福看小家伙的馋样,一时好笑,“是不是还要吃辣椒,蘸着点,酸酸辣辣的。” 益哥一个劲点头,这会家里小狗子也兴奋起来了,该是听了有好吃的,在外屋就绕着她和益哥转悠,这边跑来那边跳,颠颠的,格外欢脱。 一时,去了满屋的沉闷,小小的屋子里,即使颓废破败,但也挡了外面的寒风冷冽,屋内柴火噼里啪啦的响着,笑声欢语乍起,在这三间小土房,他们姐弟俩,逗着狗,倒是也快活。 一连两天,福福都没出屋,没去上院看个究竟也没去下院打听,本以为秀梅婶子偶尔会上来呢,可左等右等,千盼万盼的,没等到也没盼到。 村子里家家户户福福这两日也自习听了动静,虽不比往日安静,但当街行人也少,看不出个啥。 她家人少,就姐弟俩个,谦益读书,她也不太爱说话,自从老爷子去了,门庭更是冷落,除了秀梅婶子,村子里的人不大进门。 也不知到底怎样了?福福站在院子里,想着月娥和德正的事,手上端着鸡食盆子,刚给家里的鸡填上,就听大门口‘吱扭’一声,是推门声。 “婶子?!” 福福一回头,就见秀梅婶子回头正关了大门,往里走,听福福这一声激动的叫唤,着实还吓了一跳,激灵的往后推了半步,才拍了拍大腿,“哎呦,吓我这一跳。” 福福哪里顾得了其他,扔下手上的鸡食盆子就往外走,搓着手,瞧见了人,实在是激动呢。 “婶子,你咋才来啊?” 两天了呢,可是憋坏了她。 “不会这两天都没出屋吧?” 福福可劲的点头,“没地去啊?” 月娥和德正的事就在跟前,她又和德正说过亲,上院去不了,别人家更是去不成,就秀梅婶子能说个话,但也不好下院去串门,只能家里等着婶子上门来。 福福实在忍不住,益哥家里西屋读书,她东屋这下烧了火,刚一领着婶子进去,就凑到跟前,压低声音,“婶子,怎么样了?” 这两天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早就好奇的不行,好不容易婶子上来了,心实在是急。话音刚问完,就见秀梅婶子咬了咬唇,接着摇摇头,没说话。 “没成?” “成不了了,”秀梅婶子叹息声,接着说,“这事没过面上,说是上院就打听了打听,县里的老爷给的彩礼啊。” 婶子说到这,又是一阵摇头,“咱这土沟的地,就是不吃不喝闷声干上一辈子,该是也出不起。” “而且,我听你三奶说,说是月娥娘也不知给月娥灌的哪些迷魂汤,说是月娥,点头了。” “点头了?” 不可能啊,怎么可能点头呢? 福福搜刮着脑子,想着月娥的身影,那般的人儿,又中意德正,该不会轻易点头,从了的。 “你还小,”秀梅婶子看福福纳闷,一脸的不可理解,就身子往炕上挪了挪,“这事不比头两遭,抬进县里,虽说是小,但若月娥不情愿,那老爷该是也有头有脸,我寻思做不来强抢的。” “你三奶说,自打县里过来瞧见了人,彩礼多加了。” 第一七七章:缘由 “这月娥娘再从中花言巧语周旋一番,”福福倒了水,秀梅婶子紧接着就抿了口,“这几番话下去,又眼见了好处,多少该是动了心思的。” “你呀,是不知道,之前瞒着,现在啊,月娥点了头,彩礼也收了,这会他们一家老小,得意的很呢。” “到处显摆,”秀梅婶子撅了撅嘴,啧啧两身,“新做了好几身衣裳,你是没瞧见,我昨个远远还瞧见一回,哎呦喂,大老远的,红花绿叶的全身上下没个空的。” “还说是县里老爷答应了,若是生了儿子,虽是养在大房,但应下一处宅院,两间铺子给月娥。” “一处宅院?两间铺子?” 秀梅婶子点点头,“就为这,你想上院能置的下吗?” 福福摇头,眼下,说啥都是不能的。 “这说是给月娥,就月娥这性子,有好东西,哪能留得住,日后还不是得让娘家给分了。” “唉,这要是抬进去,一时半会该是不会受苦,”秀梅婶子又叹口气,“这日后呢,可是难说了。” “生了儿子也不能将养在身边,大了该是也不能指望养老。” “这若是没生出儿子,唉,就更是难熬了。” 这话,真真不假,可福福还是没缓过来,“婶子,我月娥姐,真的,真的答应了?” “我乍一听,也是不信的,”秀梅婶子点点头,“我今儿才过来,就是打听准成了,才来与你说的。” “应下了,应下了,这事啊,假不了了。” “虽是给人做小,旁的抬进去就是了,但这不指望着生儿子,说是县里那边又算了日子,就后个一早,择了吉时,就抬进县里了。” “真的?” “你这孩子,咋还不信呢,”秀梅婶子拍拍福福手,让她缓缓神,接着说,“礼也收了,日子也算了,说是县里还送了现成的衣裳,这两日月娥家里正改呢。” “进县城的时候,要穿的。” “那上院?”福福眼神撇了眼上院的方向,“没说啥?” “能说啥啊?”秀梅婶子摇摇头,“若是月娥不点头,倒是还能争计争计,眼下月娥也应了,这事啊,就只能这么过去了。” 福福不由一声长叹,唉,也算是造化弄人了。 家里这两天,都是益哥起的早,德正次次过来抬水,她也没瞧见人,这会秀梅婶子说起来,她倒犹豫要不要明个早点起,是不是得安慰他几句,毕竟,应该心里不好受的。 “你没去上院?” 福福摇头,“没去,这两日我都没出门,窝在家里了。” “等这事过去了,你得空,上院走动走动,”秀梅婶子说到这,补充道,“别因为这事,你和上院生分了。” 这个福福知道,不会的。 “你和德正的亲事,算是没了戏,”秀梅婶子握着福福手,暖暖的,“你若走动的勤,这村里闲人多,怕是出了闲言碎语,到时候你别听就是了。” “那些人啊,都是不着调的,”秀梅婶子念叨,“见不得人好,你呀,甭管他们。” “前后院住着,德正又答应你爷照顾你们,德正家你大娘和大奶,心肠都是好的,就是有时候嘴硬。” “这村里过日子,心肠好,嘴皮子也软的,惯会让人欺负的。” 福福点头,这些,她都知道的。 因了这一遭,德正和月娥若是成了,他们上下院走动该是也传不出个啥,这下没成,她若走动的勤,这亲事订了又退,退了又勤走动,该是有惹是生非的。 她都懂。 秀梅婶子见她点头,也宽了心,“这人呢,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月娥走到这般,也好。” 福福纳闷,也好? 秀梅婶子笑,“你以为哪个都同你这般,读书认字的女子本就不多,咱这乡下地界,十里八村更是难寻一个。” “你呀,哪回不是和婶子说,要出门做大事,不成让女子的身份给拘束了。” “就是你爷给你订了德正这么好的亲,你呀,还没瞧上,”秀梅婶子就笑,“该是心思长远,眼界阔达的。” “你瞅瞅,这村里的男娃女娃,除了你和谦益,哪个不是泥沟沟里过活的?” “月娥这般的,从小又操劳,走到这地步啊,去了县城虽比不得嫁给德正随心意,但总比胡乱塞个人强。” “县里吃香喝辣,还有人伺候着,”秀梅婶子拍拍福福手,柔了声音,“再也不用伺候他们一家老小,就这点啊,月娥该是也好的。” 福福想起月娥娘来家的那两次,一时鸡皮疙瘩就起来了,不由打个哆嗦,抱紧了肩膀,秀梅婶子瞧见了,轻拍了拍,就接着说,“月娥从小吃苦,若是县里有啥不如意,性子虽柔弱,但忍忍也就过去了。” “从小到大,月娥忍的可不少,一来二去,心中应该也有数了。” 福福听着,秀梅婶子这番话,自我安慰罢了,她知道,秀梅婶子也知道,说出来,安慰自己也安慰了她。 “婶子,顾不过来的,”福福凑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婶子心肠好,这些啊,世事太难料,顾不过来的。” “我们还是先顾好自己,”福福伸伸胳膊,“咱话也传了,事情到了这地步,也只能这样了。” “唉,就是可怜月娥姐这般命苦的人。” 秀梅婶子也点点头,“可不是,从小苦到大,这去了县里,唉,看她造化了。” “对了婶子,这县里的大房,可是个厉害的?” “这个一时半会,倒是也打听不出来,不过啊,”秀梅婶子说到这,寻思了寻思,接着说,“你想想,这大房虽没到生养,四五十岁了,才纳的二房。” “细算算,该也是个厉害的,管的住的。” “这二房,我寻思,生了姑娘,后夭折了个小子,有大房在前头,亲自给纳进门的,该是个柔顺的。” “就是月娥这事啊,月娥娘县里撺掇的,装神弄鬼的直找的县里老爷,依我看,这大房啊,”秀梅婶子摇摇头,“先前该是不大知情的。” 第一七八章:轿子 福福听了难过,又什么都做不了,听说月娥姐应了,也过了着急的时候,眼下,只能祈祷,希望月娥过去了之后,能多生几个儿子,也好傍身。 秀梅婶子说了会话就家去了,留下福福一个人发呆,活计也做不下去。 手上拿着针线,只穿了几针,福福就干脆放下,伸伸懒腰啥都不想做,就支着下巴看向窗外,发呆。 益哥伏案在桌前,看着书,格外专注,小狗子也颠颠上了炕,消停的趴着,不闹腾。 屋子安静又温暖,阳光温柔,福福沐浴在阳光下,让柔和的光照遍全身,闭了眼,希望把脑海中的烦乱统统都忘掉。 这片刻的工夫,终究化成一声叹息,睁了眼。 月娥是转日被抬进县里的,她没出门,也没去凑这个热闹,但一大早轿子和人群从她家门前走过,她还是瞧见了。 那一顶鲜红的轿子,人前人后七嘴八舌的簇拥着,这门亲她没瞧见多少好处,但村子里旁的人,倒也不见得。 去了县里,虽是做小,在有些人眼中那也是飞黄腾达,做了半个凤凰来着。 不愁吃,不愁穿,还能穿金戴银,伸手就来的体面,在这穷乡僻壤格外少见,总是有人说着奉承话,希望多少沾点好处。 不知是不是福福的错觉,这轿子,在他们这跟前走的极慢,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只觉过来一遭又起,正纳闷,推开门往外瞧,就见德正家大门口不远处,轿子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回,月娥娘更是外头欢声笑语,高声说着喜庆话。 德正家关了门,瞧不出一点动静,就是这样,月娥娘也是三番五次折腾的起劲,福福看在眼,摇摇头,唉,何必呢。 终于,轿子还是抬走了,声音也消散在出存的小路上,一点点,慢慢远去,直至福福站在当院,是丁点听不到,然后就是村子里三姑六婆看热闹的回来,议论声渐起,回来了。 她回了屋,看益哥是丁点不为所动,也不打听,只手上拿着书卷,头都没抬。 福福前脚刚进屋,后脚秀梅婶子就家来了,她赶忙出门去迎,婶子也不进屋,只拉着她在院子里,说了句,“抬走了。” 福福点头,“婶子,我刚院子里瞧见了。” “我也没去凑热闹,”秀梅婶子院子里走了两步,看小狗子又撒欢的跑了来,就干脆抱起它,接着说,“说是月娥娘还撒了铜钱,不少娃子都捡了。” “也亏她舍得,”秀梅婶子一连啧啧两声,“该是为了撑门面,唉,一大早还放了炮仗,你可听见了?” 福福点头,“那会我刚起,听了几声。” “又不是啥好事,别的都躲躲藏藏悄悄抬进门,唯恐丢了脸面,她可好,这下弄的远近皆知。” “又不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给人做小,动静咋能闹腾的这么大?” “唉,我远处瞧着,还故意在上院,”秀梅婶子说到这,下巴指了指德正家的方向,“兜了好几圈。” “又是唱又是叫的,就在人门前还撒了好几把铜钱,弄的人乱糟糟的。” “唉,哪有这般做母亲的,就是不看旁的,也得看看月娥啊。”秀梅婶子说的激动,“这明知道的事,还惹得孩子心里不痛快。” 她不敢相信,这两三天的光景,过的太快,也变的太多,只觉一转眼,就变了。 月娥姐的事这般仓促,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人呢,已经走了另外一条路,追不上了。 今儿的天日头暖暖的,风也停了,抬头望了望,正想说是个好天呢,就听婶子的话音又起,“要下雪的。” “要下雪?”福福一愣,抬头又好个瞧,“婶子,这天气不像啊。” 秀梅婶子也抬头,指了指天边远处的一片云,虽然阴沉,但远远瞧着只小小一片,该是泛不起来的。 “要下雪的,”秀梅婶子看着那片云,又说了一遍,说完,就又四顾看了看,“眼瞅着倒是个好天,这过不了晌午,就得阴上来。” 这冬日来除了前阵子下的那场雪,倒是有些时候了,天都暖晴。 “真的?” 福福看着暖阳,格外的大,格外的暖,照得天地间橘黄一片,那远处的一朵小云,不惹眼,怎么看,都不像能翻起大浪的。 “你瞧着吧,这雪啊,该是要下的,”秀梅婶子摸着怀里的狗子,“你呀,家里也被吓柴火啥的,我看这架势,这雪啊,该是小不了。” 福福盯着天上的云,实在是想不通,这雪,真真能下起来? 婶子家去了,前脚刚走,福福听话的屋里抱了柴,又收拾了院子,不急着做饭,她就搬了小板凳,干脆观察起天来了。 那远处的云,这会没注意,已经慢慢的涌了上来,阴沉、昏暗,正在天幕上一点点四散,福福的眼睛眼睛不停看,脖子都扭的疼了,瞧着它们行进的路线,感受着光线慢慢被遮住,云层覆上日头,天,暗了。 大中午的,那层层的云,就溢了上来,一点点吞噬晴天白日,天昏黑、风也起,点点雪花没来由的,就落了下来。 一片,又一片,湿了福福黑发,额头沾了三五滴。 果然,还真如秀梅婶子说的,不过晌午,这雪啊,就来了。 她把小板凳往屋里搬了搬,坐在房檐下,挡了大半纷飞的小雪花,最高兴的,莫属家里的狗子了,前脚还蹲在福福脚边,雪花一漫天撒下来,它先是一激灵,该是没遇到这般,激灵过后就彻底撒了欢,管不住,满院子追着雪花跑。 追不上,也叼不住,先是不满意的四处汪汪直叫,然后就熟络了,不管不顾四处乱跑,实在是闹腾。 家里的鸡,天刚阴沉下来救钻了鸡窝,这会被狗子闹腾的也咯咯的不满,出来两三只院子里找食吃,冲着狗子扑腾着翅膀。 狗子是自顾玩的欢脱了,雪越下越大,雪花也片片压下来,狗子更是顾不得家里鸡的挑衅,满院子的跑,喊都喊不停。 第一七九章:蒸饺 益哥也出来了,手上拿着小板凳,放在福福身边,人也紧挨着坐下,看着狗子跑来跑去,鸡飞来飞去。 这雪啊,眨眼工夫就越下越大,地上落了薄薄一层,远山也灰蒙蒙瞧不见,雪花甚密,压了枝头和大地。 月娥姐呢?轿子都了县城吗? 唉,这时候,该是还在路上的。 福福心底起了几分忧愁,和这雪花一般,越积越厚,也越来越密。 益哥不说话,陪她坐着,手支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忽然就伸了双手,接了从天而降的片片雪花。 雪花一落下,就化在手里,融了丝丝雪水,顺着手纹流到掌心,他也有耐心,就这么等着,一片片的雪花,一滴滴的雪水,融了满掌心,然后就顺着手指缝溢了出来,雪也更大了。 这是第二场雪呢,没了第一场雪的新奇、喜悦,此时,眼前雪花越浓密、越厚实,她的心,也跟着越发压抑,忧心不减。 今儿若是晴天暖日的,该是多好。 这忽然一场大雪,该是扰了好多人的心绪呢。 她的头上、身上都落了雪花,挂了满身都是,睫毛也是,挂了一层,一眨眼,两片雪花一碰,就化了水,从睫毛尖尖滴下。 狗子跑的累了,蹲在她和益哥身边喘着粗气,这会身上也白花花一片,舌头伸着,飘了不少的雪花进去。 福福就笑,刚要给它把雪扫干净,手还没伸呢,它一个起身,用力的摇晃着小脑袋、小身子,三五下,就给抖个精光。 这一抖不大紧,倒是抖的福福和益哥满身的雪水,脸上也撒了不少,冰凉凉的,心也清凉不少。 “饿了吗?”福福起身,手上拿着板凳,回头见益哥也起来了,就一边往回走一边问他,“想吃点啥?” 说到这,福福忽然想吃酸菜了,看益哥正挠着脑袋瓜想吃的,就嘻嘻笑,“咱包饺子?” 益哥听了,立马两眼冒光,“姐,酸白菜的?” 福福点头,没旁的了。 说了就做,这边益哥烧火,她拿了盆子东屋掏了两颗大酸菜,想了想,这大雪天,她也懒得顿顿做饭,干脆就又掏了两大颗,多包几个。 正想着,手上拿着盆子,架在酸菜缸边,盆子里四颗大酸菜了,她还觉得少,就又上手添了颗,五颗酸菜,他们姐弟俩,可够吃几顿了。 酸菜泡上水,洗干净,菜板上切好,就让益哥剁馅子,她开始和面。 这下,她可有大折腾了。 苞米面的,荞麦面的,大白面的,她也不嫌折腾,一连和了三盆子,三个大面团子,黄的苞米面、泛黑的荞麦面还有白净的白面,全在面板上醒着。 “姐?”益哥剁好馅子,一掀开门帘进来,瞧见板子上的三个面团,就愣住了 “咱包大蒸饺子,”福福就笑,“大个的,皮薄馅大的,蒸笼上一蒸,可好吃了。” 这么多馅子,若一个个的包小饺子,益哥也不会,她自己来,该是得包一天了,突发奇想,正好可可以包大蒸饺,还好吃。 益哥一听,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眼里满是笑意,直点头,说着好。 益哥馅子剁的细,酸菜丁丁的格外小,还匀称,盆子里放了瓜子油渣,又撒了盐,倒了酱,切了葱花,攥去了水的酸菜一把把的放进去,筷子一搅拌,香味就出来了。 这股香味,闻着就咽口水,肚子也适时的跟着叫了好几声。 包的大蒸饺,倒是不怎么费劲,一个个切了大块的面剂子,擀面杖擀成圆圆的面皮,然后就开始塞馅子,再给按住,一个接着一个圆鼓鼓的蒸饺子,就出来了。 她可是不嫌多,三个大面团,一大盆的酸菜馅子,她包了三盖帘和一面板的大蒸饺,足足四五十个,这大冷的天,屋里盖严实了,自觉就能冻上,饿了就上锅一蒸,哎呦喂,也太方便了。 想到这,她就满心欢喜。 这未来几日,又下雪,可不用天天琢磨吃啥做啥了,蒸饺子一上锅,吃着好吃,也解馋,直方便,真真的大好事。 福福锅里放了蒸笼,撒上水,苞米面的蒸饺拿了三个,荞麦面的三个,白面的两个,凑了八个大蒸饺,就盖上锅,锅盖边缘用干净的湿布掖好,不透风不漏气,益哥就蹲在灶坑开始烧火。 包好的蒸饺子她就放在东屋炕上,该了层纱布,又关好门,外屋蒸饺的香气就扑了满鼻,热气满屋子都是,狗子蹲在益哥脚边,烤着火,安安静静的。 雪,这会工夫,就铺了满地,厚厚一层,白花花一片,大晌午光景,犹如傍黑时候,昏黑暗淡。 扭头四下一看,雪花太密,上院的房前院落瞧不见,下院的屋顶人家也看不清,别处的炊烟起没起不知道,远远近近福福只觉就剩她和益哥,立在天地之间,茅屋、小狗】鸡舍、栅栏,苍茫一片。 蒸饺的香气越发浓,益哥也收了火,出了屋门,和她站在一处。 狗子玩的累了,这会不出屋,就屁股蹲在外屋门槛,摇晃着小尾巴,脑袋左右摇晃,瞧着福福又看看益哥,眼睛瞪的大大的,满是温顺。 狗子通体发黑,一点杂毛都没有,这会漫天的白雪,倒是更显狗子机灵,实在可爱。 这雪,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风停了,片片厚重的雪花就直直落下,积了满地都是,这架势,该是要下一会了。 门口站了一会她就家里拿了几片辣椒,灶里用余火烤了,焦香味一出来,就菜板上拍碎,和了大酱,撒了葱花和香菜碎末,拿筷子拌好。 这边益哥也拿了捣蒜的罐子,捣好了几瓣蒜,也装了碟子,放到西屋饭桌上。 都弄好,两人就盯着锅盖,她心里算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去了遮盖的布,掀了锅。 蒸笼上的一个个大蒸饺子,这会熟了个透,香味出来了不说,苞米面的饺子焦黄鲜嫩、荞麦面的泛灰厚实,白面的更是白净可爱,一个个冒着蒸气,溢着香气,实在是馋人。 第一八零章:欺负 益哥早就端了盖帘,捧着两边,站在锅台边,乖乖等着她锅里捡了蒸饺,一个个铲到盖帘上。 蒸饺热气腾腾,香气扑鼻,面皮里的酸菜香气也是包不住,溢散开来,满屋子都是酸菜和瓜子油渣的香,惹人食欲。 蒸饺都端上炕,福福这边外屋收拾妥,脚不停的就往屋里来,一颠,屁股就坐在炕上,暖呼呼的。 夹了一个大蒸饺,扒了块饺子皮,她还用嘴吹了吹风,就给小狗子送到狗碗,一时狗子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撅着小尾巴。 蒸饺个头大,筷子夹不住,又洗了手,她干脆就上手直接拿,热乎乎咬上一口,再沾点辣椒酱,哎呦,大冷的雪天,一口下肚,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益哥吃的也是鼓囊囊的腮帮子,眉眼带笑,很是满足。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大中午的,屋内就昏沉下来,这会热气更是散的满屋子都是,一时更是扰了实现。 外面的动静听不清,看不见,屋内也暖洋洋的生了倦意,刚饱餐一顿,姐弟俩八个大蒸饺一个都没剩,正炕里坐了喝着水,碗筷没收,饭桌没拾,屋内一片狼籍。 刚美滋滋一会,就见家里狗子机灵了起来,竖起来耳朵,听着外头动静,忽然嗖的一下就跑出屋,一边跑还一边叫,该是有人来了。 正纳闷,屋里冲着窗子往外看,啥都看不真切呢,就听外屋已经传来推门声,人都进来了? 福福赶忙下地,生怕来了外人,一听狗子不叫了,宽心了不少,该不是生人,正琢磨呢,鞋子还没套上,西屋门帘就被掀开,露出个小脑袋瓜,是小丫头。 小丫头蓬乱着头,头上挂了雪,脸上亮晶晶的,该是雪水化了一脸,这会也是穿的薄衣,哆哆嗦嗦的站在门槛,小心翼翼的往里瞧,格外拘谨。 “外头冷,快屋里来,屋里来,”福福鞋子也顾不上穿好,赶忙下地把人给拽了进来,益哥也下了地,收拾着一炕的凌乱,“怎么了?这大雪天,怎么过来了?” 小丫头挠着头,怯生生的,狗子在她脚边来回乱窜,衣裳本就单薄,狗子这上蹿下跳的,弄的小丫头更显局促,手脚不知如何。 “没事,家里就我和益哥,这是刚吃了饭,还没收拾。” 福福安慰,刚碰了小丫头冰凉的小手就躲了过去,糯糯的,站在门口,低垂着眉目,杂乱的头发盖了大半边脸,露出的小半边脸红彤彤的,该是冻的不行。 “吃了吗?” 几天没见福福看她生分了,也不急,穿好鞋子,给益哥使了个眼色,这边拉着小丫头推门去了东屋,笑,“你看,这是姐姐刚包的大饺子。” “我和谦益刚吃完,实在太好吃,”福福说着,还故意啪唧了几下嘴,“姐姐现在就烧火,给你也蒸几个。” “你看,这是苞米面的,这是荞麦面的,还有这,是白面的,”福福自顾念叨着,“这饺子啊,姐姐是用酸白菜包的,放了好多的瓜子油渣,老好吃了。” 福福念叨着,说起蒸饺子来正起劲,一抬头,就见小丫头脸色不好,刚刚强忍的倔强忽然和她眼神一对,立马就全消失了,眼底顿时溢满泪珠,随后那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股股的落下来,留了满脸都是。 小丫头本性就好强,这会泪水下来了,嘴角还强忍着,咽了好几咽,生生的咽不下去,泪水也管不住,嗓子呜咽声更重,一时发了慌。 福福更是心惊,小丫头这般模样,她可是头一次瞧见。 这孩子她虽然没见过几次,但她知道小丫头虽然话不多,但人是机灵的,这股机灵劲不单是那样的环境下随时警惕,更是脑子里有股好强,她是倔强的。 孩子虽小,但每每在她跟前都是倔强的模样,眼下泪珠不受控制的低落,小肩膀一下一下的耸着,说出话。 福福看在眼,一时也乱了,这前脚月娥被抬进县里,刚吃了顿饭的工夫,那边还没缓来,小丫头可是怎么了? “怎么了?”福福心急,弯腰看着小丫头,帮忙擦了眼泪,摸了摸她的胳膊腿,“可是有人打你?” 小丫头细胳膊细腿的,穿的又薄,福福的小手一摸,全是骨头架子,实在是心头不忍,衣裳冰凉湿透了不说,身上也是凉凉的,福福鼻子一酸,伸手把她搂在怀里。 小丫头初时一愣,接着就用手推,福福楼的更紧,伸手摸着小丫头的头,轻柔的抚摸着,按向自己的肩膀,一手轻轻拍着小丫头后背,忍住哽咽,轻声的说着不怕不怕。 好一会,小丫头终于不推了,没了力气似的趴在福福身上,手搂着她脖子,冰凉的脸蛋紧贴着她脖颈,浑身湿透的衣裳也去了几分寒,整个人呜咽声更重,躲在福福怀里哭出了声。 福福知道此时万千言语都没分量,就轻柔的一直拍着小丫头后背,给她安慰,东屋安静极了,福福随手关了门,益哥也没来打扰,小丫头好似从小到大的泪水都哭了出来,也沾了她满衣裳,还没缓和。 好一会,终于,哭的累了,福福也蹲的腿脚生麻,小丫头才从她怀里起身,抹着眼泪,哽咽着,脸上挂了花,脸蛋更红,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她,浑身上下没了防备,露出小女孩的委屈、不安和难过。 福福心疼,又问出口,“你和姐姐说,可是有人欺负你?” 小丫头咬了咬唇,好一会,终于点点头,泪水又挂了线,福福见了,赶忙手脚并用的就要查看小丫头全身,就见小丫头拉了她的手,摇摇头。 “没事?” 见小丫头点头,福福还不放心,接着说,“你跑了?” 小丫头又点头,福福紧绷的心才多少放松下来,差一点坐在地上,好在小丫头拽了她的手,拉住了她。 千言万语溢在嘴边,终究是说不出口,福福只能怜惜的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瓜,揉了揉她细碎的头发,干枯、杂乱,却甚轻柔。 第一八一章:够不 “是你哥哥?” 终于,福福还是说出口,看着小丫头的眼睛,这些话,她听秀梅婶子旁带说了几句,总是没细打听,也深知打听不出啥,眼下小丫头开了口,她还是问了。 就见小丫头眼神躲闪,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福福握紧拳头,满脸的怒容,气性正当头,小丫头该是被她吓到了,小心翼翼的拉着她衣袖,还反过来安慰她,“我都跑了,回回都跑掉了。” 福福心里难受,又见小丫头拽着她衣袖,“我娘,我娘说,我生来是给他做媳妇的。” 古代十二三岁的姑娘就嫁做人妇更是比比皆是,更别说这穷乡僻壤的地,她一早就知道,小丫头还是当童养媳养的,哪里来的礼法约束? 这些,在村子里,早就见怪不怪了。 人家就是瞧见了,也只当小两口过日子,不多说的。 福福看小丫头也才十来岁光景,身子骨极小极弱,瘦瘦巴巴的,又想到再有个一年半载,唉。 福福叹气,不敢往深想,抬头见小丫头搓着手,低垂着眉眼,好一会才又抬起头,眼底露出一丝不安,“福福姐,我,我是偷着来的,没人,没人瞧见。” 原来是担心这个,福福就笑,站起身,“姐姐知道你性子,最是稳妥的,姐姐不怕。” 说完,小丫头也放松了,跟着露出一抹笑,话也多了,“今儿我月娥姐出门子,他们都跟着去了县里。” 跟着去了? 福福纳闷,月娥这是抬进去的,给人做小,怎么娘家人还能跟着去? “我娘说也吃酒,”小丫头看出福福疑惑,轻声细语的接着说,“我婶子叫了去的。” “还叫了好几家,都赶着马车,”小丫头说到这,停顿片刻,接着说,“家里就剩金水一个,我就跑了来。” 金水,是老张家的第三子,上头两个兄长,大的叫金柱,早就成家娶了老婆,几年光景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姑娘;老张家的老二有十四五岁,名叫金根的,是个泼皮无赖的主,十里八村好人家的姑娘压根不搭理,眼下正愁说亲。 老张家三个儿子,个个都虽了几分他们爹娘,不好相与,当初小丫头养在这边,外头说的是给金水做童养媳的,毕竟两个孩子年纪相当,眼下金根愁婚,福福想到这,心就不由一哆嗦。 小丫头嫁给老张家的谁,都是糟蹋了。 但金根更是不着调,金水也无赖,但好在年纪还小,有几分顾忌,金根就实在无赖的很。 “这雪下的大,我娘他们今儿估计赶不回来,”小丫头念叨着,停了停,接着说,“我就跑来见姐姐。” “上次,姐姐教我认的字,背的书,我都有好好背。” 小丫头说完,脆生生的就背起了启蒙文章,一字一句格外认真,相比是工夫不落,这几日刻苦诵读的。 背完文章,她还伸出小手,拉过福福手心,上头就开始一笔一划写了个’小‘字,小丫头手指虽粗糙冰凉,但一停一顿写在掌心,柔和而有力量,福福感受到了小丫头对读书认字的满心真诚。 书背完了,字也写完了,小丫头就抬头睁着大眼睛瞧她,等着答复。 这满是认真的模样,惹得福福不由笑了笑,稍后便拿出女夫子的架势,点点头,说了声好,接着就又教她认的两个字,背了一段文章。 两个人,就在小小的东屋,不管外头天寒地冻、冰雪朝天,一念起书,背起文章,整个人都暖了。 这股暖意四散开来,淡去前头的不愉快,心也开阔不少。 小丫头更是满眼冒光,精神头格外的好,一字一句背的认真,一遍接着一遍,唯恐哪里落下,背了两三遍心中有数了,就开始手心里写大字,三五下过后该是心中有数,就自顾嘀嘀咕咕的,惹得福福又是忍不住的笑。 当院雪花不减,地上积雪厚重,外屋益哥又生了火,瞧她们推门出来了,就从灶坑里站起来,锅里水已经烧开,脸盆里大盆的温水,福福就洗了手,拿着盖帘东屋捡了六个大蒸饺,锅里热水舀出来留着喝,再添了凉水,烧的温了,就蒸笼上铺了蒸饺,盖锅开始蒸。 小丫头局促去了不少,前阵子还不好意思洗手,这会见福福洗了手,自顾也撸了衣袖,手脸洗个干净。 灶里烧着火,锅里躺着大蒸饺,热气也慢慢散出来,香味也起了。 小丫头勤快的倒了洗脸水,还刷了脸盆,这会就抢了益哥的灶坑,坐着小板凳,偶尔添个柴,嘴里一直小声嘀咕着,手上得了空就拿小树枝地上比划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益哥拿了个辣椒,也蹲在灶里开始烤火,等辣椒等焦香味一出来,倒是热的小丫头抬头看了眼,带着疑惑,眼睛瞧着,嘴里还是不停的诵背。 “是辣椒,”两人细声的说起了话,“姐姐买的,这样一烧,再拌上大酱,蘸着饺子吃,可好吃了。” 小丫头就点点头,该是听懂了,还凑过去闻了闻,然后呛了一鼻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大家笑作一团。 小丫头和益哥年纪相差无几,近来益哥吃的好,养的白净,小丫头瘦小的不成样子,缩在灶坑,小小一团,比益哥小了不少。 这寒冬天,穿的又少,吃的也不好,还辛劳受苦,唉,可怜呢。 这发愣的工夫,锅里的蒸饺就蒸熟了,益哥早就屋里放了桌,拿了碗筷,还夹了咸菜,拌好辣椒,更是细心的捣了蒜泥,就等着蒸饺出锅,上桌吃饭了。 蒸饺皮薄馅大的,福福更是一口气蒸了六个,她和谦益蒸的八个吃的撑撑的,眼下瞧着小丫头四个大蒸饺下肚,伸手又拿了第五个,瞧着盖帘上仅剩的孤零零一个,唯恐不够吃,“够吃吗?” 小丫头腮帮子吃的鼓鼓的,来不及答话,就一个劲的点头,嘴里含糊不清,说着够吃够吃。 “要不再给你烤几个地瓜?” 第一八二章:躲着 小丫头顿顿吃不饱,她是知道的,但这小身板比她还能吃,也是没想到,瞧她吃饭的速度,这六个该是都能下肚的。 也不知道她够不够吃。 怕她吃不饱,也怕她吃太多撑着。 福福看小丫头一口接着一口,蒸饺蘸着辣椒酱,偶尔还停下来喝口水,满嘴都是油,光亮的,递了巾子她也顾不得擦,只捧着蒸饺,吃的格外认真。 “慢点吃,慢点吃,”这般狼吞虎咽的模样,福福见了实在心疼,她和谦益日子虽说过的也不咋地,但在小丫头跟前,毕竟眼下吃穿还是有的,“可别噎着了。” 小丫头点点头,稍微放慢了速度,咽下口中的蒸饺,才将将挤出一个字,“好吃。” 福福就笑,这五个大蒸饺都下肚了,才尝出味道,说了好吃出来。 小丫头吃完手上的,人就打了饱嗝,这会瞅着眼前的蒸饺就犯难,肚子该是吃的饱了,估计还是嘴馋,咬着嘴唇,手上却不动,只盯着蒸饺瞧。 “再等等,”福福实在看不过,不得不上前把盖帘拿了来,“姐姐给你热在锅里,这个一会饿了再吃。” 说完,小丫头就笑了,跟着下了地,手脚利索的帮忙收拾着碗筷,三两下就把饭桌收拾干净,蹲在灶坑看福福洗碗,手上摸着狗子。 雪一直未停,此时积雪早早就没过脚踝,眼下该是到小腿肚了。 福福外屋收拾好,锅里热着剩的蒸饺,灶里有余火,就堵了灶,想着炕上坐会,就见小丫头局促起来,站在外屋两手互相搓着,扭捏着。 “怎么了?” 福福看在眼,瞧她又生了几分不安,不由纳闷,就见小丫头抬起头,“姐姐,我该回去了。” “现在就回去?” 此时该是天还早,虽然瞧着天黑,但是下雪的缘故,这会该是还不到傍黑,早着呢。 福福见小丫头点点头,忽然想起她家该是没的大人,说是人都去了县里送月娥,这会家去,如何是好? “你这会家去,若是大人不回来,黑天半夜的可咋办?” 刚小丫头说家里就剩金水一个,又是被他欺负跑了出来,这会家去,福福想到这,心里就担心,拉着小丫头,唯恐她一时跑掉。 小丫头听了就摇摇头,扭捏了半天,终于说出口,“姐姐,我不回去。” “不回去?”福福一愣,不由得接话道:“不回去那是去哪?” “南边的山沟里,”小丫头低着头,压低声音说了起来,“我,我挖了个洞,里面,里面我垫了好多草垫子,我,我没处去了,就,就去那里。” 山沟沟?挖洞? 福福愣住了,这些,是她从来没想过的,小丫头说出口了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去那里?” 小丫头点点头,估计是怕福福听了担心,就急着解释,“姐姐,那洞在沟里面,谁都不知道。” “我去年就挖好了,没处去就躲到那里,谁都不知道。” “口子我还有树枝子挡着,外头瞧不出来的,”小丫头急着比划,“我一进去就把口子堵上,里面也不冷。” “而且姐姐,我吃的又饱,一点都不冷的。” 小丫头说完,还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又把已经暖和过来的小手摸了摸福福,该是怕福福不答应她出门,还继续央她放了抓着的手,“姐姐,那里我一直去的,等明个天一亮我就下山,然后家去就成了。” 福福还是抓着她不放,这大雪天的,她怎好放她一人出去,就两手稍一用力,没想到小丫头瘦的就给抱了起来,脱了草鞋放到炕上,“你今儿就留下睡吧,屋里乖乖待着,明儿一早咱再出去。” 说完,不等小丫头反抗,就把草鞋子拿到外屋,大冬天的,一双穿破了的草鞋子,唉,福福心里难过,忍住面上不表,就招呼谦益东屋烧炕我,晚上她和小丫头睡西屋,益哥东屋睡。 这边益哥外屋烧火,她就也西屋炕上坐着,拉着小丫头说起了话。 “今儿你就听姐姐的,留下睡个好觉,”福福心疼她,小小的人这些年该是一个觉都没睡好,一天天心惊胆战,担惊受怕的,“这雪啊,估计得下个半夜,你就安心这里住下。” “等明个天一亮,起来出门再回去,也就好了。” 小丫头不想留,但奈何力气不如她,几番试探下来知道走不了,也就点点头,看着福福,“姐姐,我,我没想。” 福福就笑,打断她的话,“你叫我一声姐姐,就别和我外道,这家里啊,就我和谦益两个,当初一见你我就欢喜,瞧着你就机灵,姐姐可喜欢了。” “你别乱想,姐姐眼下有口饭吃,有地方住,就少不得你的。” “你呀,从小苦命的,我和谦益,也是磕磕巴巴走到这,那就正好了,咱日后相互扶持着,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姐姐,可是我,”小丫头两手互相搓着,低垂了眉眼,“啥都没有。” 福福就笑,柔声安慰,“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咱慢慢来,日后就有了。” 福福说着安慰话,自己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往后的好日子,有没有?什么时候来?来不来?她一概不知道。 但她知道,只要有心,就是这穷乡僻壤的地,也能走出去,嗯,作为女子的她们,定要走出去才好。 家里烧了这两顿的火,格外暖和,炕热的不行,福福穿的多,婶子还冒了汗,小丫头脸蛋也红彤彤的,不是冻的,是暖洋洋的红,温暖而有力量,温柔而充满喜悦。 “姐姐教你读书。” 说完,福福就挪了炕梢的书桌过来,翻了一卷书铺上,然后两个一大一小围着书桌,福福手指点着书卷,一字一句的读着。 小丫头胳膊趴在桌上,眼睛盯着福福的手指来回的动,听的认真,看的也格外入神。 读了一句又一句,翻了一页又一页,她吃饱喝足精神头正浓,声音清脆,读起来兴致越发浓厚,停不下来。 第一八三章:所愿 就这样,两人趴在书桌前,对着书卷,屋外大学纷飞,屋内温暖祥和,窗台上绿叶的蔬菜长势喜人,偶尔飘来几股青菜的香气,在这冬日里更是难得。 一卷书从头读到尾,小丫头还没听够,她就又读了一遍,这次还加了解释,慢慢讲给她听,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懂了多少,只瞧见小丫头全神贯注,实在认真。 偶尔还点点头,福福就接着继续讲,遇到摇头不解的时候,她就耐心多说几句,浅显易懂、深入浅出的,希望她能听进去。 时间过的太快,总感觉是一眨眼,天就黑了下来,灯没点,书卷上的字就看不清,一抬头,不觉胳膊麻了、脖子酸了、嗓子也有点哑,小丫头还是一脸认真,看着福福,盯着书卷,满眼都是星星。 一合了书卷,小丫头脸上就露了几分失望,满是希翼的看着她,眼巴巴的,惹得福福心生不忍,不由开口道,“等日后你字认识的多了,自己也能看。” 说完,就捏了捏小丫头脸蛋,“姐姐教你认字,可勤加练习,记住了,日后家里有闲书,姐姐就送你几卷。” 小丫头一听,高兴的呀,眉眼笑的弯弯的,嘴角扬起,面色红润,整个人真真一副小姑娘的纯真和欢乐,不过高兴劲刚起,人就蔫了几分,低了头,闷闷不乐。 “姐姐,我没地方放。” 福福一愣,有一会才明白小丫头说的,拉过她的手,宽慰道,“那就放姐姐这里,什么时候想看了,就过来看。” 说完,又想起啥,凑过去,故作神秘的继续说,“你不是有个秘密的地儿吗?到时候也可以把书卷放山洞里,那藏书可好了。” 小丫头一听,果然眉眼上挑,“真的?” 福福点头,“可不,到时候寻一个木箱子,把书卷搁进去啊,再放山洞里。” “这书啊,能藏好久呢,”说完,福福又补充一句,“谁都发现不了,可是稳妥呢。” 小丫头眉头的阴霾一时散了去,浑身一股脑的全是高兴劲,喜滋滋的,还拍了拍手,实在欢快。 两人屋里说着话,福福听了外屋的动静,该是益哥烧好了炕,推了东屋的门,这会已经东屋炕上读书了。 她就拉着小丫头,趴着热乎乎的炕头,三言两语过后,就又说起了月娥来。 “月娥姐,她还偷偷给我吃的,”小丫头不乐,说起月娥眼睛就又冒了泪光,抹了把眼泪,就接着说,“月娥姐说,说她以后要是过了好日子,等我大了,就给我买好吃的,还添新衣。” “我不想要月娥姐买好吃的,也不想让她给我买新衣,”小丫头揉搓着手指,扣着指甲,“我只想月娥姐过的好一点。” “我也不喜欢月娥姐说的这个人,”小丫头撅着嘴,抬头看着福福,“姐姐,我偷跑过去还看了呢,是个老头子,头发都白了。” “我知道月娥姐不喜欢,但是我婶子喜欢,非让月娥姐嫁过去。” “姐姐,我还瞧见月娥姐哭了呢,”小丫头眼角溢出泪,顾不得抹,接着说,“但是月娥姐瞧见了我,就又笑了。” “她还偷偷给了我这个,”说完,小丫头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簪子,像是有些年头,但保存完好,雕工也精细,“月娥姐说瞧不见我长大,就留了这个给我,让我大了插头发。” 福福让小丫头把簪子收好,月娥的一片心意,也是一份惦念啊。 “姐姐,你说,月娥姐真如我娘说的那样,去了县里,是过好日子吗?” 小丫头满脸好奇,等着福福答话,过好日子吗?她是真真不知道,一时正不知如何回答,就听小丫头又开了口,“我娘说,还说,说若是我大了,长的好,也,也让月娥姐,在,在县里给我张罗这样的一门亲。” 什么??什么?? 福福惊呆了,不敢相信小丫头刚刚说的,“丫头,你刚说啥?” 小丫头磕磕巴巴又说了一遍,福福才缓过神,原来小丫头养父母,还生了这心思啊?之前养了小丫头当童养媳,这下看月娥给人做小,县里彩礼给了多,该是一时眼热,就又打了小丫头旁的主意。 小丫头见福福火气上来,连忙伸手宽慰,“姐姐,如是真能离开这,我是高兴的。” “我几个哥哥,心肠都不好,”小丫头说到这,稍停了停话,就接着说,“我爹娘待我也不好,说是若我也同月娥姐那般,寻了那样的婆家,这里外的银钱,足够我两个哥哥娶媳妇了。” “姐姐,我一早就知道,我大了,是要留下做人媳妇的。” “我娘家里又成日的念叨,我早就什么都知道,”小丫头闷声,福福也不插嘴,等她缓和了,就听小丫头又说了起来,“姐姐,我不想留下,不想留下做人媳妇。” “姐姐,我宁愿外头过苦日子,也不想留在这里。” 福福伸手拍了拍小丫头后背,看她没了眼泪,这话说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子说的,她瞧见了既心疼又难过,“你告诉姐姐,如果没了这些约束,你想干啥呢?” 小丫头该是从没想过,福福一说完,她就愣住了,整个人趴在炕上,烤的热乎乎的脸蛋红彤彤,眼睛一汪如水,看着福福,“想干啥?” 福福点头,嗯了声。 这下,小丫头又陷入沉思,沉默片刻就又抬起头,“姐姐,我想和姐姐一样。” “和我?”福福不确定,指着自己,又问了遍,见她点头,才确信没听错,“为什么要和我一样?” 小丫头干脆坐起身,屋内昏黄一片,全靠窗外的雪花映衬,两人挨得近,福福就见小丫头脸上顿时泛起神色,两眼有神,“姐姐,我想和姐姐一样,读书认字。” 原来这般,福福刚点了头,就听小丫头话音又起,“姐姐屋子暖和,做饭也好吃,我也想和姐姐一样。” 看小丫头说的认真,该是心中所想,一时五味杂陈,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福福这一日三餐,竟成了小丫头心中所愿,一时感慨良多。 第一八四章:住下 粗茶淡饭、一日三餐、书卷半箱,每每又是良辰美景,若是不愁银钱,该是人生好光景了。 但她是知道的,眼下的日子,若是一年半载不好好寻个出路,该是也走不过去的。 所剩银钱无几,又没依靠,也没进项,总是要花完。 福福看着小丫头,满脸的坚定,又深信不疑,一时心中也是激情万丈,多了不少憧憬,想着未来的好日子。 小丫头看着娇憨,但福福知道,孩子心中什么都懂,有主意的。 雪,还在下。但是小了不少。 阴沉的夜色,去了不少乌云,也亮了不少。 屋内暖洋洋的,点点香菜的香气飘来,她和小丫头小声的说着话,一言一语,看着外面的厚厚的积雪,又洋洋洒洒飘飞的雪花,气氛实在温柔而祥和。 留下小丫头,看着她暖暖的小身子窝在她旁边,黑溜溜的大眼睛冒着光,满身又是吃饱喝足的精神头,实在是心安。 益哥在东屋,小狗子就两边的跑,这个屋子汪汪叫上一声,再颠颠跑过去看看那个,叫上一声,乐此不疲。 夜色该是浓了,她扭头瞧了眼小丫头,还满是喜悦的看着外面,整个人更是放松下来,不常见的娇憨和单纯,全印在脸上,大雪的亮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明暗间,熠熠生辉。 这般模样,此种心情,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呢。 福福半眯着眼,看着小丫头嘴角上扬,眼角带笑,头发垂下,虽杂乱,但也如主人般,发丝瞧着温柔而和顺。 小丫头许是感受到了福福注视的目光,也扭过头,眯了眼,眉毛上扬,笑,“姐姐,这里真好。” “喜欢呀?” 小丫头点头,还嫌不够,又一连点了好几下脑袋瓜,柔声说,“姐姐,我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福福听了心疼,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瓜,心疼之余也不由感慨,“姐姐能做的不多。” 正晃神的工夫,只觉手上一热,紧着一双小手握住了她的,手上粗糙,感受着满是冻疮、剪子的小手,福福心底又是一阵心疼。 小丫头主动安慰她,还是头一次。 福福一愣,随后就笑了,也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刚要开口,就听小丫头糯糯的声音传来,“姐姐,这样就很好了。” 说完,好像还觉不够,就又加了句,“很好,很好很好了。” 福福瞧她认真的小模样,该是也不知道说啥,说完这句看福福瞧她,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瓜,闷头闷脑的加了句,“真的,姐姐。” 她是信的,真信的。 但面对这么懂事,让人心疼的孩子,福福满心的觉得,所能做的,真的不够。 世间受苦受累的千千万,包括她和益哥,姐弟俩也在苦苦生活的边缘,可是有些人,见到了,不管一面还是一个转身,就在心底扎了根。 小丫头就是。 福福总觉得,小丫头这般的,她所做的,总是不够多。 月娥姐,她也心疼,兰儿她也着急,但是小丫头,不知怎的,只瞧了一眼过后,那坚定的眼神,就过目不忘。 这个,该是缘分多了些吧。 福福盯着小丫头,想着。 “等日后你大了,姐姐挣了银子,定想法子让你过的好一点。” 这是承诺,她知道。 面对这样的孩子,她眼下能给的,唯有这发自心底的承诺罢了。 小丫头听了,咧嘴就是一笑,这笑,好似一道亮光,瞬间就照亮了夜色下的小屋子,生了光辉。 她还是头一见小丫头这般笑,这笑,满是纯真,又全是心意。 这纯真,是福福给的安全感,这心意,该是孩子心生的希望,一点点,像是在心底发了芽子,就如窗台的韭菜般,虽是寒冬,也葱葱绿绿,充满生机。 小丫头没回话,只看着福福笑,她才知道,原来笑意能传达那么多的真诚,那么多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小丫头平日里该是不常笑的,这一笑起来,就有了几分收不住的意味。 先是嘴角缓缓上扬,眉眼轻抬,片刻,就露了小小的牙齿,一排排,接着,咯咯声就起。 小小的,然后笑声一点点放大,收不住了。 原来尝到了笑的好处,是收不住的。 小丫头在她跟前,笑的自然、舒坦、发自真心,福福就知道,这是,去了警惕,没了刺头的孩子了。 这份心疼,就如益哥般。 原来,有了弟弟妹妹,就是这样。 原来,带着弟弟妹妹,心是这般。 小丫头笑着笑着,就两手抱着她胳膊,脸贴着她肩膀,抽抽噎噎,还抹了泪。 福福就一下一下的拍着她,不一会,就哄睡着了。小心的放下她,炕上铺了被褥,给她掖好被角,瞧小丫头睡的不实,梦中还一惊一吓的,不安稳,就赶忙拍着她,柔声安慰,‘是姐姐,别怕,是姐姐,好好睡’。 不一会,小丫头就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瞧着小丫头睡的安稳了,她才抱着益哥的被褥,轻掩门,去了东屋。 东屋益哥烧了火,好长时间不住人,倒是不如西屋暖和,但也能睡人,福福放下被褥,摸着炕热乎劲上来了,小家伙点着油灯,端坐在炕桌,正背书。 瞧了福福,益哥抬起头,福福了然,“睡了。” 益哥点点头,看福福要铺被褥,就放下书卷,“姐姐我来。” 福福也就放了手,看益哥摊开被褥,铺在炕上,就沿炕边坐了,手肘支着书桌,剪着灯芯。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福福见益哥应下,就抱了小狗子上炕,给裹了被子一边,拍拍它的头,“今儿就这屋陪益哥。” 小狗子也不躲,心想着是不是听懂了,格外安静老实的还闭了眼,伸了爪子出来,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福福就笑,真乖。 转身刚要走,益哥就过了来,人在炕上,这会凑到炕沿边,拉住福福衣角,“姐。”然后不说话了。 福福看了,就笑,拍拍他的手,“没事,明个咱早点起,小丫头吃了饭再出门。” 第一八五章:走了 说完,人就咧嘴一笑,福福见了,知道是益哥不放心小丫头,就又接了句,“家里包了那么多蒸饺,正好,小丫头也爱吃,明个咱早早就起来生火,蒸上一锅。” 益哥听了点点头,嗯了声,这才放了她衣角,回到书桌前。 关了门,眼下数九寒天,怕半夜炕凉,福福又两个灶里加了柴,贴片子堵好灶口,这才回了西屋。 小丫头该是好久没睡个安稳觉了,这会已是鼾声四起,不惊也不吓,睡的安稳。 福福扯了个被角,也躺下睡了。 一夜好眠,这份好眠倒是一点都没影响福福早起,眯着眼,模模糊糊四下还黑乎乎一片,啥都看不清,恍惚间家里公鸡未打鸣,狗子没闹腾呢。 嗯,想着早起做个饭,真真醒了来。 心里正琢磨,人也精神了,彻底睁了眼,就见本来盖了一角的被子,此时全压在她身上,边上哪里还有小丫头的影子! 福福一愣,然后嗖的一下就坐起身,彻底精神了! 人呢?人呢? 福福左右查看,四下打量,屋门是关着着,边上的枕头有个小脑袋瓜枕出来的坑,昨晚该是好好睡下的啊。 福福赶忙批了袄子,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就出了门。 外屋的门,昨个关的好好的,这会,是掩着的。 唉,大半夜的,小丫头该是自己走了。 福福这一番闹腾惊了东屋的益哥,看她站在外屋,敞了屋门,正看向白茫茫的当院,揉着眼睛,糯糯的,就说,“姐姐,小丫头半夜走了。” 半夜走了?啥?“你知道?” 福福看过去,就见益哥点点头,也精神了,“是狗子,它听了动静,把我拽起来的。” 唉。本来睡的好好的,屋里暖和,也睡意足,还睡的安稳,这般小小的人儿,还能半夜起来,悄悄出门,福福想到这,这份心疼,更是难安。 “昨天剩的那个蒸饺,”益哥指了指锅里,“姐姐放锅里热着,又多添了柴,我让小丫头带着了。” “我看姐姐半夜睡的熟,就没吵了姐姐,寻思一早赶在姐姐前头,起来和姐姐说的呢。” “吃了东西就好。” 福福伸了伸胳膊,还是看着当院发呆。此时风静了、雪却没停,外面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门口朦胧间还有小丫头的小脚印,深深浅浅,越发看不真切,掩盖在片片的雪花之下,又是平平整整,好似不曾有过一般。 这样的雪,这样的人,这样的时候,狗子也起来了,本来迷迷瞪瞪的摇晃着小身子,这会一见门开着,瞧了外面厚厚白茫茫的积雪,愣住之后就欢腾起来。 嗖的一下,就往外跑。 刚跑出门槛,就被积雪给埋了毛都不剩,只留一个小坑,和几声呜呜声,然后就又是一阵摇头摆尾,瞪着前爪后爪,满身的雪,闹腾开来。 福福早就彻底惊醒,没了睡意,这会瞧见狗子一番闹腾就裹紧袄子,也出了门。 这大雪啊,这大雪中的人啊,可都好哈好的呀。 狗子该是体会到了玩雪的快乐,虽然小崽子不大点,又夜深人静的,这会却瞪着小腿,虽然整个埋在雪里,却也雪地里穿梭,汪汪直叫。 这是高兴了。 她伸手,攥了个雪球,凉凉的,却缓和了她不少不安的心境,化了满手的雪水更是冰到心间,刚要哆嗦,她就把雪球仍了出去。 果然,狗子一激灵,撒腿就追了出去。 这过膝的雪地里,埋了它毛都不见的地方,只见它雪地里钻来钻去,还蹦起了高,追到了雪球,呲牙咧嘴的含在口中,化了一嘴的雪水,流着哈喇子。 狗子,却玩上瘾了。 仍了三五遭,怕它着凉,就屋里生了火,把狗子抱进屋,益哥灶坑里守着它,一边添柴一边等它毛发烤干,就让它屋里玩。 等化了水缸里的冰碴子,烧了洗脸水,家里的公鸡被狗子折腾的也打了鸣,一两声过后,村子里的公鸡也叫了起来,远远近近的,一声接着一声。 这是早上了呢。 福福洗了手,这片刻的工夫,雪,竟然停了。 只刚院子里一瞥,空中就没了雪花,风静雪停,一派祥和如画。 还真是时时景致不同呢,刚起那会的雪花轻飘,此时的风静雪停,真真不似脚前脚后,好似隔了几日般,有几分不真切。 福福锅里填了水,放了蒸笼,又东屋拿了蒸饺,一个个冻的硬邦邦的从盖帘上接下来,放在蒸笼上。 这次,她放了十个。 知道吃不了,昨晚吃的多,又是一大早,他俩该是四五个就够了,多出来的那几个,福福心想着,若是小丫头再来,也够吃了。 雪一停,她就多了不少的活。要扫雪。 雪下的大,若是不扫出来一条路,都出不了门的,还要把院子里的雪聚起来,要是日头一出,化了满地,地上又全是土,就泥泞的不行,不成样子。 屋里留益哥烧火,也没得工夫做手套,她就手上裹了好几层的布,然后拿着家里的小铁锹,出了门就开始铲雪。 天亮了几分,雪地又映照的光亮,雪花还白净的不行,福福看在眼,竟然不忍动铁锹了。 这天地之间的白净,犹如纯真的一块白布,遮盖了世间所有的愚昧和荒唐,只茫茫一片,但却真实,铺了这大地十足的诚意。 她不忍了。 不忍拿着铁锹,去做一个破坏者,去撕开这茫茫的白布,露了底下所盖。 她站住了,不动。手拿着铁锹,忍着寒意,不想去扫了这份白净。 这里啊,犹如一片赤诚的心,望眼一瞧见,就宽厚明亮,不忍怠慢。 “姐?” 益哥出来了,叫了她,她就笑着回头,放下铁锹,“不扫了,不扫了。” 益哥也跟着笑,说着‘不扫了,不扫了’。 要说为难的,该是家里的小鸡崽子了,一个个鸡窝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因为还没长大,一出了窝,就背地上的雪给埋了进去,扑腾腾的折腾够呛才又回了鸡窝,几番下去,倒是闹腾的不行。 福福刚放了铁锹,不由得扶额,想了想,还是过去在鸡窝旁边,铲了一片空地出来。 第一八六章:铲雪 这下,好多了。 村子炊烟四起,饭香扑鼻了。 朝阳也在天边泛了红晕,在山的那边,正缓缓攀爬。 这一天天,每一个日头初升,每一个夕阳下落,总是格外深刻,令人难忘。 福福给家里的鸡窝铲了雪,小鸡崽子们蹦哒哒的跑了出来,大一点的公鸡母鸡却是不怕,倒也都嫌冷,外头蹦跶了几下,也都钻进鸡窝不出来。 福福还在院子里,手拿铁锹,看着远处被白雪遮盖的山、树和人家,鼻尖冻的通红,很是冷。 饭香扑鼻,越发浓厚。 这场大雪,瞧着天地间宽阔明亮不少,但也白茫茫的开始晃眼,原是日头出来了。 益哥在身边,也是愣愣的看着白雪发呆,这会支着下巴,该是琢磨什么诗词雅句,嘴里嘀咕着,满眼都冒着星星。 文人呢,到底是不一样的。 就是年纪小,这会也瞧出天地间有大美的感慨。 锅里蒸着饺子,这会香味更浓,该是熟了。福福就放下铁锹,扭头刚要屋里去,就见家门外一个影子,拿着铁锹,低着头,该是在铲雪,留出条路。 那人在茫茫白雪间,身量修长高大,穿着青色袄子,格外晃眼,不用想也就看出来了。 是德正。 福福停住脚,看益哥也瞧见了人,这会正嘻嘻笑着踩了雪,一步一步的往外头挪,费劲是费劲,倒是也不妨碍他欢喜。 嘴上还喊着人,一口一个德正哥叫个格外欢,福福没法,雪实在是大,瞧着白茫茫一片倒是好看,但走起路来,看益哥这般模样,也是费劲。 只得扭头又拿起铁锹,沿着益哥脚印,后头跟着铲雪。 那边益哥开了门,雪掩着门扉开的困难,只听吱扭扭好一会才见人钻出去,福福这边也铲出来几步了路,手上不停忙,心里也得空。 想着事。 细想想,月娥这事之后,该是有几日没瞧见德正了,家里的水现在冬日用的不多,两三日抬一回也就成了,往前过来都是益哥起的早,德正人,她倒是没瞧见。 今儿起的早,瞧见人,也是难得了。 益哥和人当街嘀嘀咕咕的说着话,也听不清,铲了这会运动开来也去了不少寒意,暖了身子,倒是不冷了。 要不要出去说个话?安慰几句? 毕竟月娥昨个去了县城,改不了了。 福福心想着,该是伤心的,嗯,这样的事,摊在谁身上,都要伤心难过一阵。 但是这般出去了,福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安慰的话,该是说不出口的,正瞎寻思着,一个抬头,就见人已经拿着铁锹,一边铲着雪,一边拐进来了。 额,她费了老大的劲才铲平这一段,人家干活倒是利索,一铲一铲的,发愣的档口,瞧着也就三五下,路就通了来。 没法,福福只得收住铁锹,站着不动了。 “这么早?”和益哥一样,福福也笑嘻嘻的打着招呼,看德正脸上棱角更加分明,神情也冷峻,如这寒冬白雪般,头都没抬,愣声回了个嗯,就一门心思的在铲雪。 这才几日,瞧着性情就变了。 福福心里叹气,虽然平日里也不是个言语多的,但如今这般,该是变了性情。 德正,福福知道,心思重的呢。 唉,没法,瞧着人过来了,福福就边上挪了挪,眼看着他一步步连通了路子,铲出一条修长笔直的路,通向门外,路的两边雪也没乱扔,只堆在旁边,没搅了这雪景的温柔。 这条路,瞧着,也不错。 福福前后看了个遍,满意的点点头,就见德正一句话也不说,闷声拿着铁锹,往外走。 “德正哥,”益哥早就过了来,笑嘻嘻的拦着人,“德正哥,我姐包了好多蒸饺,这么大,这么大。” 益哥比划着,“德正哥,你等等,姐姐,我去给你拿。” 说完,冲着夫妇又是一笑,没反应过来呢,人就颠颠的跑远,德正伸出手去拦,都没拽住,徒留空手在跟前,说了声不用。 福福见益哥撒丫子跑进屋,一头又钻进东屋,噼里啪啦的在东屋折腾,刚一回头,又见德正扭头还要走,就哎了一声,快走几步拦到跟前,“等等,谦益拿去了。” 眼前的人闷声又是一句不用,看人还要绕过她,福福就赶忙说,“也不是给你的,给我大奶和我大娘尝尝。” 说完,看德正愣了愣,就接着说,“就酸白菜的,包的大蒸饺,上锅蒸一蒸就好了。” “这酸白菜,我大奶不是爱吃吗。” 果然,德正停住了,支着铁锹,人不动。一时安静极了,倒是有了几分尴尬。 福福就回头看屋里,益哥跑来跑去,外屋拿了盆子,该是要装饺子,不一会,人就出来了,果然,端着个盆子,里面一盆冻好的蒸饺,还有新拌的懒觉酱,小家伙也细心,还专门挖了大半碗,放在盆子里,和蒸饺一块。 吭哧吭哧的递过去,德正接了过来,摸了摸益哥的头,勉强挤出一抹笑,人就往外走。 益哥颠颠的后头跟着,小狗子也跟过去凑热闹,一前一后的围着德正,一个笑不停,一个闹不停。 这边送走了德正,益哥倒是若有所思的回了屋,挠着脑袋瓜,带着疑惑,“姐姐,德正哥是不是不开心?” 福福手上掀了锅盖,热气腾腾的蒸饺出了锅,听益哥这么一问,心头一愣,面上倒是不表,继续忙着,只随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小家伙守着锅台,帮忙端着盖帘,福福一边捡蒸饺一边就听他念叨,“姐姐,我就是觉得德正哥不对劲。” “哪里不对?我也不知道。” “我就是觉得,德正哥今天不开心。”小家伙这会呆头呆脑的,瞧着这模样,该是比读书还费神,像是超出小脑袋瓜的认知,生了几分憨气,可爱极了,“往日德正哥话也不对,今儿也对我笑,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家伙前头走,手上小心的端着盖帘,捧着蒸饺,还是没绕开德正这个话题。 第一八七章:唤人 人都炕上坐了,饺子吃在嘴里,小家伙还满是疑问着,琢磨不明白。 “是月娥姐,”福福也就不瞒着,一边吃着饭,一边说了几句,“月娥姐昨个去了县里。” 村里的这点事,益哥虽小,也不爱打听,但人聪明,多少知道些人情世故,听福福这么说,就哦了声,不问了。 这顿饭,蒸饺好吃,但也没味。 一来这热乎乎的大蒸饺小丫头没吃上,二来,德正的事,今儿瞧见了,也是跟着伤心。 十来个大蒸饺,一人只吃了一个,就撂下筷子,有了饱意,吃不下了。 日头出来了,照着雪地闪了光,五颜六色的,屋里瞧着,把白茫茫的一片好似一转头就给染了色,五色缤纷,十分悦目。 日头一出,天就暖了。 这种暖,这种暖,不但化了雪,也多少化了人多心,生了暖意。 福福看着,听着,感受着,喂了鸡,遛了狗,院子里站着,听雪漫漫融化的声音,丝丝的,被阳光一点点暖成雪水。 这时候,最是好的。 她出了门,留益哥家里读书,当街站着,感受着闹腾的小村子,染着烟火气。 孩子的欢笑声、鸡鸭猫狗的叫声、扫雪的声音,全全合在一处,容在这漫天的白雪里。 不知道小丫头,现在何处? 正想着,就又见德正肩头挑着扁担,水桶里满是井水,沿着新铲的小路,一步一步的这边来。 看到福福了,站在当街,正伸了懒腰,该是刚吃完饭,小脸红彤彤的,雪地里晒着太阳,四下张望。 一走进,福福挤出一抹笑,“打水啊?” 又是嗯了声,院里走,福福后头跟着,“蒸饺吃了吗?” “还没开饭。” 福福想着没话找话,多说几句,但见德正该是实在不想多话,也就闭了嘴,快走两步赶忙开了屋门,让德正扛着扁担进去。 两桶水,加上缸里还有的,已是大半缸,还要再挑呢。 福福见人挑着扁担就走,也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这时候还是少说为妙。 德正出了院子,扛着扁担往外走,去了井边,福福冲着人背影喊,“额,那个,多谢了啊。” 也没想着人回话,所以人走出去三五步,她才开了口。 果然,德正头也没回,只稍微停了停步子,嗯了声,就又继续抬水。 唉,还真挺难的。福福心想。 这事啊,该是谁都劝不了的,总是自己走出来,才能过去。 雪天,人倒是清闲了。 福福屋里拿了针线,做了一上午的针线活,日头刚过午,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个不停,早上吃的少,这会饿的不行。 刚摸了肚子,一抬眼,就见益哥在书桌前,在看她,一个眼神,嗯,都饿了。 “德正,姐姐热个饭,咱吃口。”看来今儿得三顿饭了。 饭菜好热,蒸饺锅里躺着呢,就生个火,热一热就成了。这会福福下了地,刚生了火,就见家里狗子冲来出去,叫个不停。 来人了呢。 灶坑里扭头往外一瞅,福福赶忙起身,兰儿这时候出门过来,可是意外呢。 “兰儿?” 福福屋门口站着,瞧着日头下,雪地里,笑嘻嘻这边走的人,日头晃眼,倒是真真几分不可信。 “兰儿?” 福福又问出口,这会人都到跟前,拉了她的手,“福福姐。” 福福就笑,是了,没错了,兰儿来了呢。 “你怎么来了?”福福高兴,拉着她的手,好个打量,说完,又四下瞧瞧,只她一个,就一边拽着她进屋一边问,“你后娘让你出门?保成呢?” 兰儿就笑,“我爹和我后娘,昨个就出了门。” “这又下了这么大的雪,该是一时半会出不了门,堵在那边了。” “保成在我奶院子,大冷的天,我奶不让出门。” 一边说就一边跟着福福进了屋,看益哥端坐书桌前看书,不忍打扰,拉着福福就要东屋去,福福就笑,“看了一上午了,也该休息休息。” 说完,就让益哥外屋烧火,她和兰儿屋里坐着,暖乎乎的,说着话。 “我可没想到,”兰儿来,福福可高兴了,“你能来。” 兰儿也笑,“他们都跟着去了,家里就我和保成,昨个在我奶院子住的。” “今儿吃了饭,帮我奶收拾一通,我就溜出来了,”兰儿伸了伸舌头,笑,带着几分调皮,“没人拦着,真好。” “正好,”福福就笑,家里的酸白菜,兰儿还一次没吃过呢,兰儿情况复杂,不好送,也不好叫,只能赶巧了,比如今儿,“锅里热了好吃的,一会你留下家里吃。” 兰儿刚要摆手说不,福福就赶忙拦下,“上下院我都送了,就你和保成,我不好送。” “这不今儿赶巧吗?”福福又是笑,见了兰儿真真是忍不住,嘴角就比不上,“我和谦益一早吃的少,这会又生了火热饭,你就留下。” “就是保成,没跟着你过来。” 保成没来,吃不上,“要不,我让益哥去三奶家叫上一声?” 她家的酸菜,也不想弄的人尽皆知,兰儿爷奶也不熟络,福福就不想送了去,让他们知晓。 兰儿也笑,“福福姐,这是有啥好吃的,还非得把他叫来了。” “我瞎琢磨一通,包了几个蒸饺子。”福福下地,拉着她去了东屋,一早益哥给德正送了一盆,早上又蒸了十来个,加上昨晚吃的,这会盖帘上还有七八个,早上又有的剩,保成一来,四个人,也够的。 “还放了不少的瓜子油渣,可使是解馋呢。” 福福端着盖帘出了门,掀锅刚在蒸笼上,奇奇一起再蒸上一通。 “谦益,你去三奶家,”福福实在高兴,唤了益哥,“叫保成过来,和三奶说你兰儿姐留下吃饭,让保成也来。” “若是冷,”福福嘱咐,“可别忘了让他多添些衣裳。” 刚说完,益哥抬脚就要跑,兰儿赶忙拦着,“福福姐,我去叫,我去叫。” “大冷的天,谦益屋里待着吧,我去叫了保成过来。” 说完,人就出了门。 第一八八章:难得 蒸饺下了锅,福福又烧了辣椒,拌了辣椒酱,小碟子小碗挖了不少咸菜,锅里十五六个大蒸饺,略一寻思,福福又屋里挑了几个地瓜,让益哥一会灶里烧了,人就出了门。 她要去秀梅婶子家,叫柔儿和水灵两个,也上来,热闹热闹。 都是小孩子,一般年纪,凑一块,这停雪的天,热乎乎吃一顿,可是好呢。 出了门,去下院的路不知啥时候也通到了她家门口,该是婶子家老叔铲的。 福福就笑,蹦哒着小步子,往下院去。 眼下都是两顿饭,这时将将晌午,家家也是刚吃过饭不久,蒸饺虽大,福福也是怕不够,所以才让益哥再烤几个地瓜。干枯的 一锅的大蒸饺,又那么多地瓜,该是足足够吃了。 心里想着,人就跑到下院大门口,果然,老叔拿着铁锹,院子里的雪已经铲的干干净净,都堆在菜地里,等着融化。人也沿着家门口,拿着铁锹,正往外铲出一条路来。 瞧见她来了,冻红的脸,黑黢黢的皮肤,就咧嘴一笑,“福福来了?找你婶子吧?家里呢,外头冷,快屋里去。” 福福笑着点头,冷还真是冷的,出门这一会就感觉鼻尖冻的冰凉,袄子要凉过来了,只好颠颠的就屋里来。 婶子正家里做针线,坐在炕上,边上柔儿和水灵两个也在跟前,拿着针线,也是一针一线的缝着。 该是听了动静,福福刚跑到院子,就见水灵鞋子都没穿好,咋呼呼的就跑了来。 “福福姐。”看到她,可高兴了,胖乎乎的小脸蛋随即就是一个大大的笑,眼睛更是笑的只剩一条缝,眉毛上扬,穿着大红袄子,胖嘟嘟的,伸长了胳膊,人就扑了来,“福福姐。” 每每瞧见水灵这丫头,福福的心情就格外的好。 小家伙嘟嘟的,还欢实,咯咯的笑声更是好听,若是喊起人来,哎呦,嘴那个甜呢,可是找人心疼。 瞧着跑过来的小人,红彤彤的小脸蛋,圆鼓鼓的小身子,刚刚站住脚,就被扑来个结实,一连退后了两步。 “哎呦,这是又胖了呢。” 水灵儿扑了她的腿,伸长胳膊就等着抱,刚架起她嘎吱窝,心想着得多用些力气,哪成想,力气用了不少,这圆鼓鼓的小家伙,脚刚离了地,她的手,就撑不住了。 哎呦,还真沉了不少。 福福想着再用些力气,刚憋了一口气,还没使劲呢,就见屋里秀梅婶子和柔儿前后脚出来了,眉眼全是笑,忍不住出声,“这几天胖了不少,衣裳穿的也多,福福你快把她放下,抱不动的。” 说完,秀梅婶子就过来把水灵抱在怀,柔儿也过来,拉着她的手,屋里来。 “这大雪的天,我以为你不愿出门,家里待着呢。” 福福就笑,婶子屋里格外暖和,炕上铺了满炕的布料衣裳,红的、绿的、素的、艳的,还不少。 “这不要年关,家里老人孩子,多做几身衣裳。” 婶子收拾着,转眼炕上就腾出一块地,拉着福福炕上坐,她赶忙摆手,“婶子,我过来是叫柔儿和水灵两个的。” “叫她俩?” 福福点头,嘻嘻笑,“兰儿和保成今儿得空,正好我家里昨个包了好些蒸饺,还有的剩,我就寻思,再下来叫上柔儿和水灵两个,去我家凑个热闹。” “就我们几个小孩子,”福福就笑,看婶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接着说,“瞎折腾折腾,没的旁人。” 说完,婶子听明白了,就笑,“你这,咋还这么折腾啊。” “闲着也没事,正好又下雪,我们几个孩子也不容易凑一块,正好家里有吃的,就叫家里吃个饭,热闹热闹。” 这下,水灵该是听的明明白白的,先前还迷迷糊糊有些听不懂,这会福福话音刚落,她就地上蹦高,一边蹦高还一边拍手,更是笑个不停,听不清嘴里说着什么,含含糊糊。 “看把她高兴的。” 秀梅婶子就笑,看水灵更是抱着福福大腿,地上转着圈圈,就无奈的摇摇头,被自家女二这般模样也是逗的哭笑不得,但又实在可爱,忍不住笑意。 柔儿这会也是两眼放光,看着自家娘亲,瞧着娘亲点头了,随后就是咧嘴一笑,本就性子柔顺,这会笑意却明朗不少,也是欢快。 “去了可别给姐姐添乱,”秀梅婶子瞧福福一手拉着水灵,一手牵着柔儿往外走,就跟在身后开始嘱咐,“要听姐姐的话。” “不能调皮,知道不?” 水灵哪里听的进去,只顾着高兴,但还是一边高兴一边点头,嘴里应着是,也不上心。 嘱咐不来小的,秀梅婶子就嘱咐大的,“柔儿,你过去看着你妹点,可别乱折腾。” 柔儿乖乖答应着,出了院子也是高兴的蹦了高,嘻嘻笑,急急往外走。 “婶子,没事的,”福福怕婶子担心,“今儿就是闲着,好不容易凑一块,就是闹腾。” “婶子你别担心,不用拘着水灵的,水灵她呀,乖着呢。” 水灵听了,更是接话,“娘,我乖着呢。” 脆生生的,带着糯音,又小大人口气,实在惹人喜爱。 婶子听了,也是没法,只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还是嘱咐,“听姐姐的话啊。” 话一说完,三人就出了门口,当街的小路窄,但三人也是并排走着,走着走着就欢快的跑了起来,冲向家里。 踩着雪,吱吱的想,一声接着一声,那一脚脚的厚实,一步步的前进,和笑声一般,逗融在这雪里,洒在家去的路上。 童真,童趣,这发自内心的笑,点点滴滴都溢上心头,原来,她,也还是个孩子呢。 和孩子在一起,就是心如何的老,总是小了好多岁。 这短短的几步路,三人跑的实在欢快。因为手是拉着的,一路也没松开,小路又窄,三人跑起来踢了脚下的雪,扬起茫茫雪花,日头也暖人,跑起来,脚下就生了辉。 原来,只咯咯的笑,才是最快乐的表达。 第一八九章:真真 这笑,不知来自哪里,好似如天上下雪一般,也给她们三人撒了这遍地的欢笑。 到大门口了,这笑声,即使肚子都笑的疼了,还不够,不解劲。 水灵更是撒欢的又跑进家院子,追着迎上来的狗子,一个追一个跑,一个跑一个追的,满院子的不停。 她家院子的雪还没扫,水灵胖嘟嘟的个子也小,雪积的又深,埋的虽费力但好似更是徒增了不少乐趣,一直笑个不停。 雪会湿了衣裳,闹腾这一路也就够了,瞧着院子里跑了一会她和柔儿就拉着水灵进了屋,给她收拾干净。 益哥早就烧开了锅,放好了桌,家里碗筷凑不够六双,就大碗小碗,全拿了上去,摆在桌子上。 还有辣椒酱、咸菜,更是还多盛了不少,碗里冒了个大尖。 水灵屋里逗着狗子,她和柔儿就忙活外屋,益哥更是还和了鸡食,这会正拿着鸡食盆子,端到院子里喂鸡。 一时,说说笑笑,实在热闹。 蒸饺的香气出来了,面香,酸菜香,透过锅盖的缝隙跟着热气冒了出来,吸一口,肚子就更是饿的不行。 兰儿抱着保成,也是裹的圆鼓鼓,只露了大眼睛在外头,进来了。 一瞧见水灵和柔儿,本就是姐妹,这会,更是笑到一处,格外欢心热闹了。 人,就凑齐了。 若是小丫头也在,就更好了。 福福心想,掀了锅,手上捡着蒸饺,兰儿按着盖帘,柔儿正灶里放地瓜,保成一来,水灵和益哥三个就外头喂鸡逗狗,跑来跑去。 锅里的热水福福又兑了不少冷水,温和了,就一个个洗了手,乖乖炕上坐着等着吃饭。 家里一下这么多半大的孩子,张罗着,准备着,说说笑笑,凑到桌前,端端坐好,然后一人一个蒸饺子,捧在碗里,实在是好呢。 家里筷子不够,她就干脆捧了碗,或者直接上手,吃着热乎乎的蒸饺子。 兰儿和保成还没吃过这味道,试探着咬了一口,满嘴的酸香和油味,一时就爱上了,开始大口吃,满嘴的油光。 水灵小丫头更是,一个大蒸饺,也不用筷子,就脸蛋趴在碗里,用嘴一个劲的啃着吃。 一口接着一口,也不抬头,只闷头嘴上不停,撑的腮帮子圆鼓鼓的,面前的还是个大碗,整个脑袋瓜都埋在碗里,着实可爱。 “吃完饭,反正也没啥事,咱凑一块不容易,就多待会。” 这话是兰儿说的,一说完,就饭桌前四下瞧,柔儿笑着说嗯,水灵头也不抬,只闷在碗里一个劲的点头,下巴颏都碰的碗边轻轻的响。 一时,笑声又起。 福福就笑,“晚上也留下来吃饭,姐姐给你们弄好吃的。 这里,数福福最大,给他们弄吃的,看他们一个个吃的香,心底最是满足了。 “姐姐,这大饺子好吃的,吃了这么多,晚上就不饿了。” 保成吃了一个,这会正捧着第二个,刚咬了一大口,话将将能说清,吃的小脸蛋通红,面上虽没肉,但此刻瞧着,红润有光,甚是明朗。 十五六个大蒸饺,端了两大盖帘,可劲的吃,倒是还剩了两个。 “姐姐,我早上吃的多,”水灵只吃了一个,就再也吃不下,捂着肚子,圆鼓鼓的,“肚子装不下了。” 说完,还揉揉了,语气可怜,“福福姐,怎么办,真的装不下了。” 说完,还瞧了眼盖帘上的蒸饺,可怜兮兮的。 福福就笑,收了盖帘,“你若爱吃,等过些时候姐姐再包饺子了,叫你过来咱再吃个够。” 说完,水灵立马就笑了,还挤出一个饱嗝,这饱嗝一大,还真真停不住,一个接着一个,福福就赶忙给倒了点温水,让她慢慢缓口气多咽几口下去。 兰儿和柔儿两个帮着收拾碗筷,人一多,活计见少就快,三五下,炕收拾干净,外屋收拾妥当,碗筷洗了,地也扫了,里里外外都利索了。 人就炕上一坐,保成和益哥在炕稍,支着书桌,摊着书卷,小声的念叨着。 炕头水灵抱着狗子,她和兰儿柔儿三个就凑到一块,说着话。 日头已经西斜,但余晖甚是光亮,吃的饱,屋子也暖,凑一块的人还难得,就慵懒了几分,甚是放松。 兰儿也是,眉眼开了,看着窗外,嘴角上扬,全是笑意。 往日里见了,兰儿这般小小年纪就常常皱眉,多了几分愁苦面向,此时此刻的兰儿,日头的余晖洒下来,照了她一脸的光彩,那柔光,洒了全身。 生活的经是难念的,但每每若是能有片刻闲暇,身心放松,能放下过往的苦难、眼下的忧愁、未来的担心,该是最好的。 眼下,对于兰儿,该是这般的。 福福和柔儿也不说话,一齐看向窗外,低眸便瞧着窗台上种的几盆菜,叶绿果肥,养的极好。 兰儿就凑过去,看了又看,满眼既是欢喜又是羡慕,“福福姐,日后我也学姐姐,家里大冬天的养上几盆菜,就是舍不得吃,天天能看上一眼,就高兴。” “等你有了家,”福福打趣,“姐姐送你几盆。” 兰儿就笑,几分小女孩的娇羞,但也镇定了精神,全是喜悦,“姐姐,真的?” 福福点头,“送你最好的。” 一时,小女孩们就又嘻嘻笑成一团。有时候啊,这笑声来的莫名其妙,一个眼神、一句话,女孩子家家的就能忍不住,嘻嘻笑。 这个下午,福福,也成了孩子,一个小女孩。心智和兰儿柔儿这般,放下了那些牵绊,真真的是个自己。 这个自己,也是真真的融合。 前世的福福,今生的福福,两个小女孩,在她内心深处说着悄悄话,偶尔还咯咯笑作一团,更是两眼相望,俱是更加深刻,而又悄然淡去,片影不留。 这淡去的,没了踪影,点滴间,就透出一个全新的自己,眼下的,真真融合、全全没了羁绊的自己。 这是个新的开始,福福一时呆愣了,脑子里忽然闪过许多念头,去了又来,来了再也不去,停留的、消失的,全在这里。 “福福姐?” 一个声音叫醒了她,是兰儿,满眼在看她,见她随即笑了,也就跟着一笑。 这才,真真的开始。 第一九零章:读书 一个下午,大家炕上坐着,一杯杯热水下肚,聚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谈着女孩子的心思。 这个年纪,最是美好的。这份美好,即使只有一个下午,也会在日后的每一个闲暇,想起,难忘。 书桌前摆着书卷,偶尔的翻书声传来,惹得兰儿和柔儿抬眼往那边看,满是羡慕。 这翻书声,轻柔、细致,一页页,好似拨动心底的一根根心弦,挑着人神经,给人无限遐想。 这遐想,一声声,也落在女孩子的心上。 书卷,无论何时,都令人神往。特别是西斜的日头照进窗,金黄的光线洒的满屋都是,外面又白雪皑皑,一片安静祥和。 还都是一个个娃子呢,大的小的,那份天真,那份童趣,此时此刻,全都尽显。 兰儿眼底的忧愁去了,脸上尽是期翼,瞧着保成,小小年纪,目光中有为姐的盼望,也有为母的关切。 是呢,兰儿姐弟母亲去的早,保成,是兰儿一手带大的,倾注了满身心的爱。 柔儿也欢快了,咯咯的笑声时时传来,温柔的看着大家。 水灵一直都是闹腾的,因为她最小,和她们几个说不到一块,早就和狗子玩的欢快,不亦乐乎。 这样的日子,若是能长久,该有多好。 此刻的福福,心里格外柔软。她这般心智,和他们在一起,竟然不违和,好似找到了自己,那份格外久远的自己。 渐行渐远,却越发深刻。 这呀,全在这里呢。 福福去了炕稍,从书桌前拿了卷过来,铺在炕上,看兰儿和柔儿两个更是小心翼翼的靠近,不敢触摸,更不敢翻阅,只满眼放光,盯着书卷看,眼睛都不眨。 她把书卷一铺,水灵也过了来,胖乎乎的小身子趴在炕上,手支着下巴,歪着小脑袋,希希翼翼的。 “我给你们念。” 福福翻开书,上手指着书卷的字迹,轻轻的,指头慢慢从上滑到下,一字一字的点过去,嘴里也念出声。 福福只觉屋子安静极了,好似在一片茫茫白雪中间,只有她自己。但是不孤独,一点也不孤独。 这书,从头到尾,福福没停,一直念了下去。 等停了音,收了书卷,天边的落日已经触到山头,眼瞅着就要落下去,余晖也越发昏黄,映着天地之间那茫茫白雪,染尽了金色。 一读完,就觉如梦初醒,恍惚间还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抬头看着窗,福福竟有些失神。 “福福姐,真好听。” 是柔儿,轻缓柔和的调子一传入耳,福福就回过神来,看她转头笑,柔儿就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听不懂,但,福福姐,我就是觉得,觉得好听。” 水灵瞪着大眼睛,格外精神,也一个劲的点头,满是认真。 “福福姐,你真厉害,认识那么多字。”兰儿笑,眉眼全是钦佩和羡慕,随即脑袋瓜像是想起了啥,抬眼尽是光芒,“福福姐,我听说有女先生的,姐姐你认识这么多字,是不是可以,也可以当女先生啊?” 当女先生,她自认本事还没那么大,但教娃子们认认字、读读书、学学道理,倒是成的。 “兰儿姐,福福姐就是女先生的。”还没等福福开口,水灵就脆生生替她应了,“我娘说了,等过阵子,福福姐姐得了空,会教我认字的。” 说完,就看着福福,还熊抱住她的胳膊,娇憨的模样实在喜人。 福福就笑,“等姐姐有空了,就教你认字。” 说完,柔儿也跟着笑了,就见兰儿眼底生了惆怅,低了眉眼,不说话了。 “等以后有空,”福福安慰,“兰儿你若想学,偷偷的,姐姐也教你。” 就如小丫头,偷偷教了几个字,背了几段书,小丫头欢喜,也上心,格外认真。 兰儿也笑了,眉眼开了,点着头,好似这一切已经发生了一般,认了字,读了书,学了道理。 几句话下来,日头就西垂的瞧不见了,屋子渐渐昏暗,好在当院的雪,映了不少的光进来,时候不早了。 千分不舍,万分不愿,该家去了。 福福就赶忙下地,灶里还烤着地瓜,几人早就给忘了,这会福福拿着火铲把地瓜掏出来,正是软塌塌,香糯可口,可是没烧糊。 也不烫手了,温热的正好,福福就每人分了一个,让他们拿在手,暖呼呼的。 这边刚分完地瓜,福福随后就掀开锅,锅里还热着剩的两个大蒸饺,有几分热,也没生凉,她就赶忙跑进屋,拿了块干净的纱布,把饺子包起来,递给兰儿。 “这两个蒸饺,你拿家去热一热,晚上吃。” 兰儿说啥都不收,拉着保成就要出门,“福福姐,你留着和谦益吃,我家里有吃的,不要的,不要的。” “我看保成也喜欢,我家里一缸子的酸白菜,想吃就随时吃了,”福福就笑,“你呀,这酸菜一中吃,我就想叫你们尝尝,可惜一直没得空。” “就这两个,”福福生生把蒸饺塞到兰儿手上,不让她推拖,“你快拿着,下院婶子家,一会我再捞几颗酸白菜送下去,这饺子,婶子他们随时又是能吃到。” “就你,还有保成,”福福拉着兰儿院子里走,“一直吃不到,姐姐才操心。” 柔儿和水灵两个也帮着劝,说是这酸白菜的饺子,她们已经吃了好几顿,比兰儿他们吃的多呢。 兰儿也就不推了,收了蒸饺,低头还抹了把脸,风吹着,该是又流了泪。 “福福姐,”一路低头走到大门口,看柔儿领着水灵下院去,兰儿拉着保成,倒是一直没走,停在门口看人走远了,就望着福福,“你,你,我。” 你我了半天,冻红了脸,看着她,转头又看益哥,最后落眼在保成身上,好一会,才定定的抬头起,说出口,“福福姐,我想让保成,也读书认字。” “虽比不得谦益,但保成若是能认得几个字,就像姐姐说的,书中道理还多,等保成日后大了,讨个生计,也就好了。” 第一九一章:知足 能教他们读书认字,这心思,福福是早就有的,但奈何天时地利人和不得,总是凑不齐。 看着眼前的姐弟俩,当初一起上山摘酸枣的情形,又浮在脑海。 一晃,也有些时日了。 “姐姐先应下,”福福拉着兰儿手,当街站了这么一会,手就凉了,“日后有机会,一定会教保成的。” “就是你,”福福嘴角扯出一个笑,看着兰儿,笑的也越发浓厚,“日后你想认字,读些书,姐姐也教你。” 兰儿一听,果然,那笑意,渐染脸上的模样,福福实在难忘。 这,就应下了。 福福和益哥站在大门口,脚边的狗子来回的跑个不停,看着兰儿领着保成一步步走远,三五步一回头,终于,人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下,隐在村子和人家中。 福福伸手揉着益哥的脑袋瓜,关了门,夜空清明,星星冒出了头,一闪一闪的,三五成群,渐渐入了眼。 月亮,这会,也高悬了夜空,一弯残月,最是惹的相思。 房前屋后的雪将将有了几分化意,湿答答的,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不几日工夫,还未泥泞山间小路,就怯怯去了皎白。 一早,福福这边刚吃了饭,鸡还没喂,秀梅婶子就进了屋。 留益哥一个人喂鸡,福福就跟着婶子进了屋,刚关严了门,就听婶子带着几分寒气的脸凑近福福,惹的她一时激灵,“月娥回来了?” 福福一愣,月娥姐?回来了? “咋,咋,回来了?”发愣的当口,福福的脑子是天旋地转,该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秀梅婶子见她担心,连忙摆手,接着说,“虽说是抬进去的,也没的回门这一说,但说是县里老爷体贴,这不,就让回了趟家。” “说是昨个就到了,”婶子一边说一边瞧了眼当院,看益哥正院子里喂鸡,没的回屋打算,就放了心,“哎哟,我还遇到了呢。” “坐的轿子呢,正赶上我和你老叔出门家来,碰了个对面。” “哎哟,福福,你没瞧见,是不知道,”秀梅婶子说的激动,还高了几分音,“哎呦,变了样子了!彻底变了啊!” “人都说,这富贵啊,最是打扮人,看月娥眼下这身上穿的,再想想以前,哎呦,真是不敢想!” “身上啊,我瞧着,金的银的不知多少!” “这都是钱啊,哪个拿出来,可不比咱乡下人过活几年了。” “怪不得啊,”秀梅婶子啧啧两声,“怪不得月娥她爹娘,看人低了,估计啊,还是沾了不少!” 福福听了,不知该是欢喜还是心酸,缓过神,问秀梅婶子:“婶子,我月娥姐,瞧着,过的欢喜吗?” “这凡事啊,只要银钱一提着,欢喜不欢喜的,这年头,也是不好瞧,”秀梅婶子说到这,话一转,“不过我瞧着,这刚进门,又新做了妇人,应该也没受气,这几日,想来过的还算顺心。” 福福听了,心底不知如何滋味。 当初,想想,也就不几日前,她和秀梅婶子还火急火燎的给上院通风报信,心想着月娥姐这般过去,该是火坑了。 可是眼下,听婶子这般说,福福倒是不知当初做的,是对是错了。月娥姐的日子,眼下这般,是火坑还是美好了。 想必,秀梅婶子此时,也生了同样的感慨,叹口气,“当初啊,咱想这想那的,还白白忧了不少的心。” “眼下看啊,都是多余了。”秀梅婶子接着说,“还真是,个人有个人的活法,这好坏啊,还真不能当下立断。” “咱们看着日后光景吧,”秀梅婶子抬头看益哥也乖,这会喂了鸡就院子里逗狗,也不屋里来,就笑了笑,“若是月娥日后过的好了,虽是抬进去的,这时间一长,挺过来了,也算全了脸面。” “眼下才过去这几天,好的坏的,也看不出啥。但眼下好,总比不好的强。” 福福点头,可是了。 “说是还带了一车的东西,”秀梅婶子再念叨起来,“大包小包的,拉了漫漫一车。” “你是没看到,月娥爹娘,哎呦,那态度啊,变的啊,你若在跟前,估计也认不出来。” “以前月娥在娘家,过的是啥日子,月娥爹娘待她,可是丁点不心疼的。” “我昨个瞧着,月娥爹娘那笑脸啊,对着月娥,是一路都没撂下过,嘘寒问暖的,可是贴心的很。” “还有月娇那小丫头,从小就被养的娇惯,这会啊,也是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哎呦,我都不忍听。” “就是月娥好性子,”秀梅婶子有几分不忿,“前前的该是都忘了,这会我瞧着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旁人不知晓的,怕是以为一直这么和美呢。” 事过境迁呀。 “当时我就想,”秀梅婶子拉过福福,两个挨着,语重心长,“看人走远了,还和你老叔念叨了。” “我就问你老叔,日后若是柔儿和水灵两个,能挣下眼前这般光景,我就问他,问他成不成?” “哎呦,可别提了,你老叔差点和我急眼。” “你也知道,你老叔那性子,几棒槌都打不出一句话,听我这么一说,当下就给我撂脸子。” “婶子和你说实话,别看我平日里管的住,你老叔当时那样,我这心里,还真打怵了呢。” “说我什么,哦,对,说我当母亲,胡乱生了这是什么歪心思。” “还说日后,就是没吃没穿,出去讨饭,也不让两个孩子讨那样的金贵。” “哎呦,还说什么,我想想,还说让我也别眼馋,说是老张家眼下这体面,他们要不起。” “我当时心里就想,你老叔这人,平日里闷头闷脑的不说话,自从我没生出儿子,就知他心里有主意,真心待我。眼下又听他这么一说,两个丫头他也是真心打算,比不旁的为小子打算的多。” “我这心啊,就啥啥都知足了。” 秀梅婶子满脸红光,许是一个没注意,话赶话说了这么多,一说完,脸色更红,不好意思。 福福就笑,还未张口说话,就让秀梅婶子给转了过去,不让她打趣。 第一九二章:时节 月娥姐这么快就县里回来,该是谁都没想到的。也包括上院,怕更是没想到。 福福看着秀梅婶子,刚说起自家男人的满脸喜色此时已经褪去,屋子里坐着,扭头看了眼窗外,自言自语,“过去了,这事啊,都过去了。” 是啊,过去了。 她们作为外人,也是急了一路,每每希望事情都往好的发展,总觉得,自己能尽一份力,做点自己认为对的事。 可是,什么是对的? 自己认为对的,也许在旁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毕竟啊,她们念叨的,希望的,愿想的,都是别人的生活,别人的一辈子。 是呢,一辈子,月娥姐的一辈子,已经往前走了。 许是好的,也许是有坎坷,但到时候要面对的,还是月娥姐自己,旁的,都是过客。 “婶子你说,”福福见秀梅婶子扭过头,看着她,就细声问出口,“月娥姐这般,是不是,是不是也不差?” 福福不敢说好,毕竟是给人做小,虽穿金戴银,但到底,多不了几分体面。 但是不差?该是也不差的。 这年代,男人三妻四妾常有,就是乡下日子过的辛苦的,二房三房也处处得见,更何况听婶子说,县里的老爷排场该是有的,若单单只说日子,该是不差的。 辛苦这些年,到底去了县里,不为生计发愁。 就是受不受气,寻常人家不如意的,也受气的多。 忽然,瞧见外面的日头射进来,一个瞬间,好似灵犀一点,她就想通了,所谓求仁得仁,该是也没得抱怨的。 月娥姐终究答应了,求的,不过也是那样的日子。 眼下过上了,日后到底怎么走,如何过,该是她自顾面对的,哪来的那么多感慨,凭生了这许多惆怅。 福福忽然笑了,秀梅婶子还有些迷茫,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见福福扯开嘴角,笑容愈发的扩大,该是明白了。 这下,就彻底翻篇了。 她这阵子的许多惆怅,翻篇了。 “她自己要过这样的日子,”秀梅婶子点点头,“如今过上了,想来也是有几分如意的。” “婶子,一会家去,我给你捞几颗酸白菜,”福福就笑,岔过话,“上次水灵过来吃蒸饺,该是还没解馋,我寻思顿顿接着吃也不好,转天就没送去。” “还有婶子,”话一说起来,琐碎的,就越发多了,“我上次说,教柔儿和水灵两个认字,我心寻思着,要不得空就这几天,一早上来我教她们认识几个。” “谦益读书,都是一整天一整天的不出门,柔儿她们,我一早教上片刻功夫,她们家去自顾学着就好。” “这样也不耽误时间,认字这事呢,也不必再拖着。” 秀梅婶子一听,连连点头,“你是不知道,柔儿还好,毕竟大了,就是水灵啊,天天在我跟前念叨,说是要读书写字,我怕你倒腾不出时间,就让她在你跟前莫要说。” “你若这么说了,那就明个一早,她们吃了饭,就让两个孩子上来。” “上来了,你每天教一会,也就成了,这日日下来,积少成多,可够她们用的了。” 福福就笑,可是了。 秀梅婶子虽然大她不少岁数,但每每和婶子说起话来,回回又是家长里短,总觉得放开了心,想说的格外多。 这点,估计婶子也是的。 “福福你啊,小小孩子,婶子和你在一块,总觉得有时候和个小大人一样。”秀梅婶子看着她,满是疼爱,“说是长姐若母,你和谦益姐弟俩,这日子过起来,可是一下就长大了,操了不少心。” 往日的那些,福福身体里的不安、忧虑、烦恼、疑惑,早就过去了,在这些日子里,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打发时间中,早就过去了。 时间呢,真是良药。 短短小几个月光景,她就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你这炕上发的面?”秀梅婶子屋里打量,瞧着炕上面盆裹的严实,挪了挪身子,问道。 福福点头,“谦益想吃包子,我就发了点面,我早上瞧着,该是差不多了,正想晚上包呢。” 不待婶子问,福福就接着说,“酸菜馅的,一会给婶子捞了酸菜,我也捞出来几颗。” 酸菜馅的苞米面包子,嗯,福福脑中一过,就想吃。 “你啊,哪本书学来的,”秀梅婶子笑,“咋这么多花样,又是那辣子,还有酸白菜的,就是你腌的咸菜,我吃着也入味,味道也格外的不同。” “就瞎看的,”福福一时不好意思,也不能直接说她是穿越来的,这些做菜的法子啊,都是经过上千年沉淀,精细着呢,只得打着含糊,“还有好多呢。” 福福摊手,“就是咱鸡鸭鱼肉都没有,园子里的菜花样也不多,调料啥的,也不全。” “还有啊?”秀梅婶子惊讶,“哎呦,这还是读书认字的好,你看你,就知道这许多,我们啊,才是瞎忙活。” 这一说起来,福福倒是想,家里鸡鸭鱼肉都没有,可是犯愁呢,得想想法子。 鸡还有,家里养了那一大群,小鸡崽子公鸡也多,大了若是不卖,倒是逢年过节能杀吃肉。 鸭子呢,也有鸭蛋,等开了春,母鸡也给抱一窝,也够吃够用。 就是这猪肉,哎呦,不好张罗。 养吧,一来费粮食,二来也耽误功夫,这年头,这光景,一头猪,好好养上一年也就百十来斤,吃肉倒是够,但一想,还真真奢侈。 牛羊更是不用说,老贵老贵的,比猪肉都值钱,嗯,眼下,福福想都不敢想。 鱼呢? 福福搜着记忆,村子山清水秀说不上,但山里也有清泉,不远处也有河套,若说鱼,每每雨季,倒是也能捞上几条,打打牙祭。 这样一想起来,福福就盼着,早早的过了寒冬,初春好来,盛夏将至,该是好时节了。 到了明年,家里有了菜园子,多种些菜,山间地里挖些野菜,捡些蘑菇,再种上几亩庄稼地,秋来收个秋。 一有的吃,就时节最好,岁月悠然。 第一九三章:包子 秀梅婶子待了好一会,等要家去,福福就东屋给捞了酸菜,这边自己也捞出来两颗,放在盆子里,添了水。 送了婶子出门,福福也开始忙起来了。 虽才是上午,不急着做饭,但她答应了婶子明个就叫柔儿和水灵两个读书,这会得备备课呢。 家里纸张稀缺,但眼下,福福还是铺了一张在书桌上,这边研了磨,手提着毛笔,看着纸张,却迟迟不肯下笔。 边上的益哥都看不下去了,“姐?怎么了?” 她搜刮着记忆,练字,老爷子在的时候,她是练过的,但前世的福福,这毛笔字,可是丁点都不会写。 提着毛笔,这个身子的记忆就顺了上来,有了几分手感,但福福还是不确定,毕竟脑子,是她的。 就这样,手提着毛笔,一再的犹豫。 写吧,心想,一个咬牙,总是要写的,若是丑,日后勤加练习就是了,这般想着,就脑袋放空,心思沉吟,落了笔。 头一笔,还有些不稳当,等几笔下去,写的就顺手了,字不难看,也说不上多好,娟秀中带着几分力道。 憋着一口气,终于,写了好几个大字,才收了笔,左右端详着。 扭头见益哥笑,就知道水平没下降多少,也就放了心,提笔接着写了起来。 这是给柔儿和水灵两个的,一整篇的字,心想着当这篇学会,背面的,她也给写满。 收好字,她又理了理启蒙的文章,女孩子毕竟不考功名,文章挑起来倒也犯难,好在老爷子在他们小的时候教了不少,眼下也都能背的出,也就还好。 这一通忙活,上午就过去了。 姐弟俩端坐书桌两端,一个闷头读书,一个写着大字,屋子里流淌着无声息的学问,墨香飘了满屋,书卷气格外的浓。 撤了笔墨,收了纸,福福就领着狗子去了当院,陪它玩了片刻,就开始清洗酸菜,剁馅子,等着包包子。 家里发的苞米面,一掀开面盆,面团发的满面盆都是,涨大发了,黄澄澄,味道酸香,一摸还粘手,扯开就见面里蜂窝妆十足,面发的可是好呢。 一个个面剂子,擀了不大的面皮,包的福福掌心大小的包子,盖帘上洒了面,一个个菜包子放上去,还不如蒸饺大,但眼瞅着轩的不行,蒸出来该是会大不少。 益哥凑上来,也想学。 看小家伙期期翼翼的,搓着小手,两眼冒光,福福就笑着应了,刚点了头,就见益哥已经出了门,外屋就洗手了。 包包子可比饺子简单不少,只要合上口,揉一揉,该是都不差。 饺子就不行,包的不好,没有饺子形状,像个面团揪丑了。 益哥手捧着面皮,学着她的样,夹了馅子进去,又开始掐边捏花,小心翼翼的,唯恐馅子出来,小手也不敢用力,轻了怕捏不住,重了怕太实,就一边犯难一边捏了起来。 还好,虽说用了不少工夫,但头一个包子模样还挺好看,并不差。 一来二去,益哥也在面板前忙活起来了,活计本就不多,又有益哥帮忙,倒是快了不少,晌午刚过,就两盖帘的包子都包好,锅里也生了火,蒸笼下锅,等着蒸了。 别说,除了一开始包的几个,益哥后来的包子和她包的放一块,倒是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很是不错。 小家伙高兴的啊,额上出了薄薄细汗,看着黄澄澄的包子一个个下锅,手上看着柴,眼睛却直盯盯的瞧着锅里。 “姐姐,这个是我包的,”益哥笑,高兴的说个不停,“哎呀,这个也是。” 等盖了锅盖,收拾妥当,小家伙盯着锅里生的热气,还是笑个不停。往常,也熬个粥,炒个青菜的,也没见他这样。 福福无奈的摇头,包子饺子寻常日子不常吃,也是没的学,刚一上手就这么高兴,福福看着益哥,还是小孩子呢。 这一大锅的包子,该是也能吃些日子。 福福想着,近来这两日伙食都不错呢,前阵子包了大蒸饺,这会有蒸包子,哦,看来以后得省着点了。 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日子,还是要长远点过呢。 福福看着屋里的菜,又转悠到东屋,瞧了几眼存粮,心中有了数,年前,这米啊面啊的,还是省着点,年糕豆包啥的,可是够吃一阵子。 还有大白菜,炖个豆腐,也是下饭的呢。 怪不得人说,这读书啊,还是得清净点的好,果然,福福想着,这日常琐事一来,心里各种盘算,许多计较,哪里还有什么诗情画意,早就沉在这柴米油盐中了。 这样一想,她就更加佩服那些在生活中挣扎,还不忘读书的人,最是难得的。 福福扭头看了眼益哥,小家伙坐在板凳上,守着灶坑,手里拿着柴,一点点填进灶里,面上早就没有刚刚包包子的兴奋,这会嘴里还嘀咕着,眼神坚定,福福知道,他呀,真乖,在背书。 这般心境的,该是比她高了不少。 福福扶额,自愧不如,也不由心底生了念想,谦益这般读书的劲,她,得多学学了。 锅里的香气散出来了,特别是苞米的清香味,因为是发了的,甜香中带了几分算,实在好闻。 益哥全身心投入自己的想法中,不见也不闻,手上却不停,还加着柴,不耽误。 福福瞧瞧放了桌,拿了碗筷,端上顿顿必备的咸菜,就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瓜,看他回头,就笑着让他回屋,火够了,不用烧了。 家里狗子也懂事,益哥灶坑里坐着的时候,就边上蹲着,也不打扰,这会瞧见益哥站起身,屋里来,它也颠颠的跟在身后,摇晃着小尾巴,去了屋里。 这才多久,福福瞧着家里狗子,胖乎乎的明显添了不少膘,个头该是也大了,结实了,精神头十足,十分欢快。 这,眼瞅着,一个不注意,家里狗子是要长大的节奏了。那小短腿、小屁股、小脑袋,这一细瞧,都大了一圈。 等过了小奶狗阶段,就长势更快,能看家护院了。 第一九四章:见我 见到月娥姐,她不是没想过,她寻思的,若是赶巧,出个门,许是正好能远远瞧见,可万万没想到,刚吃了包子,当院正遛狗消化食呢,月娥姐,竟然来了。 来了。 站在当院门口,自己一个人,看着她,眼里带笑,但眼底,福福一细看,就看出隐了几分烦愁。 愣住了,福福愣住了,大门外那个光鲜亮丽的人,就是月娥姐。 身边的狗子,冲着门外乱叫个不停,这叫声,也没能唤回福福的呆愣,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睁开,人,还在。 “月娥姐?” 唯恐是做梦,不真切,福福前走两步,小声唤着人,左右又瞧了瞧,月娥家倒是没人跟着,不过村子里好事的,远远的,也有三五人这边看了来。 “月娥姐?” 福福走进,看月娥姐只站在门外,笑着点头,她走到跟前了,又唤了一声,她才轻启朱唇,“福福。” 是了,这声音轻柔,是月娥姐没错了。 福福这才脸上溢出笑,真真切切的,见到人了,只觉时光甚好。 “月娥姐,快进屋,进屋。”福福赶忙开了门,把人迎进去,门外不远处几个看热闹的,凑一块嘀咕着什么,福福也不理,自顾关了门,唤了家里狗子莫叫,就屋里来。 益哥也出来了,打了招呼,问了好,福福引了人西屋来,益哥就去了东屋读书。 “月娥姐,你炕上坐。” 月娥的这身装扮,头上金钗银饰,身上又锦绣华服,一进了她家屋子,这般矮小简陋的,更衬的月娥姐变了模样。 就看当下这般,也是今非昔比了。 月娥姐倒是不觉,一进屋,就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屋里屋外的忙活,试试巴巴有一会,终于沏了茶水,才一处坐下。 日头洒进来,照着屋子格外的暖和,就如月娥姐的手,握着福福,软软的,柔柔的。 月娥姐也不开口,屋子里打量了过后就一直看着福福,笑。福福也不知说啥,就任由月娥姐打量,也抬眼看着眼前的人,那份眼底的愁绪,如今在眼前见了,真了几分。 “月娥姐,”福福轻舒一口气,开了口,“你还好吗?” 说完,她就看着眼前的人,话音一落,就见月娥姐眼角微动,面上低垂了几分,随后人就轻轻抬了头,缓缓点了点,小声说了个好。 这个好,福福听不真切,但又飘了来,是月娥姐说的没错。 事情到了这般,变不了了,福福就笑了笑,“好就好。” 一时,又无话了。 屋子里慢慢就生了几分尴尬,这份尴尬不知从何而起,却越来越被她感知,想了想,福福还是开了口,“月娥姐,你来,是有事吗?” 该是难开口的,福福看着月娥姐有点坐立难安,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目光一瞥,虽是不经意,但福福还是看到了。 那一个瞬间,实在太短,但眼神,终究骗不了人。 抬头往外望的时候,瞥到上院的那个眼神,一晃,就生了许多复杂,流露出的那万千思绪,实在太惊人。月娥姐就是随后低下头,福福瞧不见眼底,等她再一抬,那份难掩的情绪,终究化不了。 福福心底叹息,唉,权当造化弄人吧。 月娥姐几度想开口,福福瞧见她嘴角张了又闭,闭了又轻启,来来回回三五次,终究还是一个字没说出口,最后化成一声轻叹,拍了拍她的手,静下来了。 想来,是有事要说的。 “月娥姐,你回来待几天?”福福开始找话,这份沉默,总是难安。 “明日就回了。”细细的、小小的,调子还有几分惆怅,月娥姐拉了拉她的手,接着说,“日后怕是也没工夫,就过来,过来看看你。” 福福点头,“我会想姐姐的。” 从小到大,她和月娥姐虽是一个村子里住了这些年,但见面相处时间并不多,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没说过几次话。 比较多的,还是进来她穿越之后的日子,赶了几次集,说了许多话。 但她会想月娥姐,是真真的会想,这份想,有许多牵挂在里面,希望她在县里过的好,往后能有依靠,也希望她从小受的苦,都能化了福份,日子能宽心舒坦。 “福福,姐姐也会想你。”说到这,月娥姐话一停,“比我家妹妹月娇,福福,姐姐会更想你。” 福福一愣,这个,可是没想到。 月娇,再怎么说,也是月娥亲妹妹,虽然脾气秉性不同,月娇被她爹娘娇惯的性情刁钻,难相处,但自比,福福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分量。 “是真的,”月娥姐该是看出福福的不确定,急着解释,“月娇虽是我妹子,但,从小到大,并不亲厚。” “就福福你,我,虽然我们年纪上差了几岁,相处也不多,但,但姐姐就是,就是觉得和你亲厚。” “见了你,姐姐这心,就宽了不少。” 说着,月娥眼底的情绪越发复杂,急的脸红了,眼里也晶莹了几分,福福就扭过头,不看。 听着窸窸窣窣像是擦了脸,再一回头,就见月娥脸上又生了笑,掩去了那深处的愁容。 这个,是安慰不来的。 “这么些年了,我都是远远瞧着,还是头一次,进你屋来呢。”月娥姐又屋子里四下打量,地上堆着菜,箱子匣子摆的工整,还有说着,桌上随意翻着几卷书,日头正浓,晒着窗台的几盆菜,长势极好。 月娥姐的眼底,生了喜悦。 “知道你是个勤快的,这进来一瞧,原来你还这么会过日子。” “月娥姐,我闲着也是闲着,就瞎折腾的。”福福就笑,“屋里这乱七八糟的,都让我堆的满满的,本来就小,让我这一闹腾,更是紧凑的不行。” “挺好的。”月娥姐也笑了,阳光洒在脸上,那笑意,那么美,“这样,才是过日子呢。” “日后你得了空,”月娥姐回过头,看着她,“若是赶集什么的,去了县里,可是要去见见我。” 第一九五章:余地 “月娥姐,我会去的。” “离得远,也没个认识的人,”月娥叹口气,“我在那边,也是。” 说到这,月娥姐停住话,不说了。这后面的话,月娥姐自己懂,福福,她也懂。该是愁苦、烦闷,没的人说话的。 月娥姐性子柔,不争计的。 “月娥姐,我若去了县里,一定会给你捎信,陪你说说话的。”月娥就笑,眉眼的笑意真切的都掩不住,福福也染了几分这笑意,接着说,“姐姐,你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若是遇到厉害的,性子也稍微泼辣些,可别受了气。” 千言万语,月娥姐的脸上更是变了又变,终究化成一个’好‘字,“听福福的。” 随即,两人就全猜透一般,对上眼,笑了。 又说了许多家常话,吃的饭,喂的鸡,还有家养的狗子。 “我和谦益还小,家里没个看门的也不行,”月娥姐问起来,躲是躲不过去了,福福想了想,也就直说了,“是上院大娘。” 上院德正这茬,福福开了口,看她刚一提起上院,月娥身子就一激灵,然后强忍着,低了头,等福福接着说。 “是上院大娘,”福福心底叹气,月娥过来,说是看她,但多少,还是和上院有些关系的,总是要开口,既然月娥姐开不来这个头,只能是她了,“打听的,要了这个小狗崽子,送我养了。” “有几日了,”福福假装欢快了几分,“刚来的时候,哎呦,小小的,皮包骨头似的,就这些日子,吃了睡,睡了吃,贴了不少膘。” “月娥姐你看,”狗子过了来,咋咋唬唬的,摇着小尾巴,因为坐在炕要,腿脚耷拉下去,狗子就伸了爪子,扒拉她的腿,要玩,“讨好呢。” 月娥也笑,刚要伸了脚也去逗一逗,福福赶忙抱起狗子,不让它过去,“姐姐,你的衣裳新,狗的爪子啊,踩的满是泥,可别给你弄脏了。” “月娥姐你看,”说完,福福就抓起狗爪子,脏乎乎的给月娥看,“外头蹦跶的,全是泥。” 这般说它脏,怀里的狗子像是还不服气,呜呜了几声,她就拿了它爪子给放到眼前,到底服气了,躲过眼,不看了。 月娥就笑,“挺通人性的。” 福福摸了摸狗子的脑袋瓜,缓和了,就抱着它凑近月娥姐几步,“月娥姐,你若想,可以摸摸它脑袋,这毛啊,可柔了。” “摸着可舒服了,”福福就笑,低头又对嘱咐狗子,“你听话,让月娥姐摸摸,可别乱叫,更不能伸爪子。” 就这样,福福把狗子抱的牢,一手抓着四个小爪子,一手捂着狗子嘴,唯恐它一个不注意又是上手又是咬人的,可不性。 还好,狗子虽说不情愿,但也拧不过,月娥姐摸了几下狗子脑袋瓜,也跟着笑出声,“真好。” 是呢,这狗子,真好。 一把狗子放开,它就颠颠跑出门,跑到外屋了,还不解气的叫了两声,接着就东屋去了,陪益哥。 一时,屋里,又安静了。 福福心里,虽不确定,但也猜了几分,月娥姐过来,该是想听上院的事。想了想,就说了起来,“上院我大奶,最近性子好了不少呢。” 果然,福福一开口,就见月娥姐眉眼放光,欢喜了。 福福假装没看见,接着说,“我前几日上去,大奶还纳鞋底子、做衣裳,精神头很是好。” “大奶性子一好,上院我大娘,也轻松不少。” 福福说着轻快话,翻到底,也就这些,不知月娥听没听过,但福福能说的,知道的,也没旁的了。 就是德正,她却是不知,没开口。 “那就好,”月娥听了高兴的,该是很高兴,“那就好。” 德正,该是不好的。 这点,福福知道,月娥更是知道,只这个不好,她不能开口,月娥眼下,更是开不了这个口。 唉,为难。 这份为难,是没有出路的为难,德正难过,月娥难过,福福她,拐了个弯,眼下,跳脱出来了。 毕竟,她和德正,眼下真真退了亲。 虽没走过场,但经过月娥这事,她和上院都是心知肚明的,以前还犹犹豫豫,如今,是真真断的彻底了。 所以要说德正,她不尴尬,只是有些话,轮不到她说。她可以念叨德正奶,说起德正娘,但唯独德正,在月娥跟前,不当退没退亲,她,都是不当说的。 这点,月娥,也知道的。 沉默,又是沉默。 “福福,”这下,月娥开了口,声音极轻,“你,以后若是,就,就成了吧。” 福福一愣,月娥说的轻,又断断续续的,连不上,刚一抬眼,就见月娥脸上泛了红,眉眼隐了几分伤感,却生了坚定,“福福,姐姐的意思是,当初老先生替你做了这门亲,算下来,也没生的变数。” “等过些日子,你,你就成了吧。” 福福这才听懂,月娥红着脸话说了出来,福福就笑了,摆着手,“姐姐,你想多了。” 月娥姐说变数,她和德正的事,变数一直都不在德正,更不在月娥姐,而是在她,在她福福身上。 这门亲,自从她成了福福,就没想成。 “我爷当初是担心我们姐弟孤零,才有了这回事。”福福说起来,“但如今,我和谦益有打算,日子也有奔头。” “我还小,成亲不着急,但也不能耽误了上院,所以这门亲,早就说好了,做不来数的。” “答应我爷的,不一定非要成亲,可以认个兄妹,都是一样的。” 虽然兄妹没认成,但这早早就是方向了。 “福福,姐姐见你极好,”月娥听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你人机灵,性子也好,还勤快,又能读书认字,长的更是出挑。” “这哪一个拿出来,都是顶好的。” “福福你不知道,姐姐打心眼里羡慕你,虽然你孤苦,但也比我强。”月娥说到这,停了停,缓和了有一会才接着说,“姐姐说这些,就是想你别一杆子打死,等日后没了余地,会后悔的。” 自始至终,德正两个字,都没说出口。 第一九六章:回去 月娥说的真心,福福听的也真心。 这番话,该是最心底的,月娥说完就长舒一口气,那压在心里的苦闷,也去了不少。 “时候不早了,”月娥姐起身,“这一坐,时辰就悠悠过去,也没觉说了多少。” 福福想留,刚到嘴边的话想了想,就又咽了下去,终究没说,只伸手拉了拉月娥,脸上带着笑,“月娥姐,我就不留你了,等日后你再回来,定要来看看我。” “我可想姐姐的。” 月娥姐娘家人口多,月娥爹娘她不喜欢,月娇和她家里小兄弟,福福也说不上话,日后若是相见,还只得如今儿这般,月娥亲自下来她家,两个安安静静的说些话。 这点,大家都是知道的。 月娥听了抿嘴一笑,“姐姐回来定会来看你的。” 她家和德正上下院,月娥姐下来,她家炕上坐上一坐,虽见不得德正,但多少,也缓了几分思绪。 这点,她和月娥,也是心知肚明的。 福福掀了门帘,月娥前头走,福福身后跟着,狗子听了动静也小跑着出了东屋门,福福喝了一声就乖乖的,不闹也不叫,定定的站着,看人前头走。 明儿个月娥就回了县里,唉,再见面,该是不容易的。 院子里月娥走的极慢,慢慢的挪着步子,头虽向前看,但福福知道,眼神,是不经意间瞥了上院的。 好几个不经意,那缓缓的、惊慌失措般的上院一瞥,空落落的瞧不见人,整个人又多了几分失落,等小走了三五步,又生了丝丝希望,再一次的抬眼和失落,反复了好几次。 这份心思,月娥这般性情,该是藏在心底的。 只如今物是人非,终究,终究不复从前了。 家里的院子不大也不小,就是再怎么挪着步子,如何的不情愿,总是有走到头的那个落脚。 人,伸手,就能够到大门。 福福不急着开门,干脆绕了几步,面朝东站着,这样月娥和她说话,面对面,就正对上院,不用偷偷瞧了。 “月娥姐,你定要照顾好自己。” 月娥转过身,点点头,一边点了头脑袋也抬了起来,朝着上院的方向,定了眼神,看向她,终于,眼神越过了她,看向了上院。 每一眼,对月娥姐来说,该是牵绊也是告别吧。 福福也不说话,任由周身的种种流过,眼神也越过月娥姐,看着眼前的路口、人家,还有远处的山、近处的树,最后又落回家里稀稀落落的栅栏,栅栏里的院子,一块块菜地、一群群鸡,一棵棵果树。 “福福,那姐姐就回了。” 说完,月娥就伸手开了门,走了出去,然后头也不回,一步步走远,直到人消失在拐角,隐了红翠的衣裳,瞧不见了。 “福福啊,”刚回了神,就见不远处,村子里好事的婆子媳妇,也出了来,颠颠这边走,该是来打听的,“月娥找你,是有啥事啊?” 果然,那婆子嗓子大,瞧着月娥走远,就扯开了嗓子冲福福喊,见她没回,就又喊了声,“都说些啥啊,在你家待了这么久。” 福福笑,关了大门,“月娥姐四处走走,我叫她家来坐坐的。” 那婆子还要问,福福笑着脸就扭了头,嘴里叫着‘咯咯咯’,要喂家里的鸡,不再搭话。 福福喂了鸡,看外面还聚了三五个媳妇婆子,正凑一块,交头接耳的不知说些什么,神神叨叨的,她也不理,瞥了眼上院,不知刚那婆子喊的动静大,大奶定是在家,也不知道听去了没有。 回了屋,益哥也从东屋出来,拿着书卷回了西屋,东屋待的该是冻的不行,颠颠的爬上西屋热炕头,手捧书卷,继续看了起来。 福福也没心思看书,就屋里屋外的转悠了一圈,开始收拾屋子。 家里每天一早,吃了饭,都会小小收拾一通,但里里外外彻底收拾,该是有些日子没拾掇了。 正好,此时脑子杂乱,收拾收拾打发时间,是极好的。 家里的菜,福福又一个个挑了来,再颗颗个个的都摆好,心里还数了数,记住了。大白菜、地瓜、土豆、萝卜、南瓜、冬瓜,这些留的住,存的也好,买回来这些日子了,今儿里外翻出来一瞧,还新鲜着呢。 晒的干豆角、干白菜,还有晾的茄子干、萝卜干、蘑菇、地衣之类的,福福一个袋子一个袋子的都拆开口,看个究竟才放心。 还有腌的祭坛子咸菜,母鸡下的鸡蛋,秀梅婶子送的鸭蛋,福福都外屋归置好,工工整整的。 还有粮,那些米呀,面呀的,一个个系牢了口子,算着这些日子的吃食,估摸着日后的存粮。 嗯,这面,该省省了。 又是包饺子、蒸馒头、还包包子还擀了好几次面条,几番下去,家里的这些面,眼瞅着面袋子就得见底。 还有上院和秀梅婶子送的好些年糕豆包,吃了也不少,但送的多,是一点都没见少。 前阵子自己做的豆腐,可见少了,东屋放着,因为冷,豆腐盆子里还生了冰碴儿,倒是也还鲜嫩,够吃一阵的。 油倒是没吃多少,最近多是吃的瓜子油渣,和了酸菜包饺子,但油渣也多,挖了个小洞下去,洞用铲子一抹平,盆子里倒也下去了几分。 西屋的书香子,藏的钱袋子,几个匣子、柜子,还有窗台的盆栽,福福都擦了擦,摆了摆,看了又看。 这一忙,日头就下了山,时间也就过去了。 生了火,洗了手,福福开准备饭菜,片刻都不歇。锅里添水熬了粥,热了两个包子,四个年糕,又夹了块豆腐热上,一会凉拌。 益哥也从屋里出来了,伸了好几个懒腰,他这一看书,若是看进去了,一整天该是都用动的。身子缓和了,就灶坑坐着烧火,细细的和她说着书卷里的学问。 家里狗子屋里屋外的来回跑,很是闹腾了一阵。 饭香,不一会,就出来了。家家户户都生了火,这时候,空气中满是扑鼻的饭香,还有炒菜的香气。 她今儿就吃点咸菜,拌个豆腐,没的油水,但也是好滋味。 第一九七章:后天 要说有什么,是福福近来比较有成就感的,那就非一大早,教了柔儿和水灵两个认字了。 两个来的时候,日头还没出,福福和益哥家里刚放了桌子,碗里盛了饭还没吃,就见两个手牵手,蹦哒哒的已经推了大门,当院喊了人,就屋里来了。 “这么早?” 柔儿就笑,“我娘说,请先生教我们学问,可不能晚了时辰。” 水灵也是,听自家姐姐说完,脆生生的跟着又重复了一遍,实在可爱。 一大早,虽只几步路,但两人小脸蛋冻的通红,福福就穿了鞋子又下地,领着两人东屋来。 知道柔儿和水灵家里读书,一早,她两个屋子都烧了热乎炕,西屋让益哥读书,日后她和水灵她们,就东屋认字。 姐妹俩来了东屋,福福招呼她们炕上坐,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那页纸,上面几个启蒙大字,指了个‘孝’字让她们认。 随后,她就回了西屋吃饭,留两人西屋待着。 要说那丁点的成就感,还是她吃了饭,收拾妥当了,东屋一看,两个趴在炕上,脑袋挨着,盯着纸看的认真,一边看两人还用手指在炕上照着画了一通,这点点滴滴,都让福福欢喜。 最近一直忙着家里琐碎,好长时间,没有这种欢喜了。 不似围了栅栏,也不像编了筐子,更和买了米粮不同,这种欢喜,好似芽儿般,是知道越长越大,最后能开花结果的。 教人读书认字,这种成就感,好真实。 柔儿和水灵两个待了一上午,福福也不急,先给她们说了许多读书的趣事,那些文章道理怎样融会贯通,还有女孩子家家,这读书不考功名,学来的道理,该如何自处。 而且又是在乡下,不比高宅大院的闺阁小姐,学了这些,所谓的琴棋书画诗酒花,总是没的那闲情逸趣,学来的,该是自处。 多一分道理,心中便通透一分。 她所知也不多,但也算认全了字,教给她们,日后怎般造化,都在个人了。 柔儿年长,但水灵聪慧多些,两个一处学着,倒也能学到一块。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小丫头,埋在大字里,日头照了满屋,炕上也暖,趴在饭桌上,占了大半个屋子。 若是兰儿和小丫头也在,该是最好了。 福福一时出神,看着水灵就想起小丫头,兰儿也和柔儿一般年纪,那两个,就多了不少的辛苦。 这一晃神也就片刻,转眼就翻了手上的书卷,也看起了书。 这个上午过的实在太快,没留神,日头就到了头顶,两人也认了字,家里没的纸笔,就收拾会比划了,还背了篇启蒙的文章。 这个头,开的不错。 送了两人出门,福福站在门口想起月娥姐,昨个月娥姐说,今儿她回县里,这时候,该是早就出发了。 她,家里是一点都没察觉。 不知是教两人读书入了神,还是没的动静。 柔儿和水灵两个刚下去,福福还没关门家去呢,就见秀梅婶子颠颠的上来了,“终于下学了。” “一个上午了,知道你们读书认字,我也不好过来打搅。”婶子笑,“这不,等着两个孩子回去了,知道你下了课,我就赶忙上来。” 福福笑着出了门,走几步迎了婶子院里来,“这一晃,日头就老高,忘了时辰了。” “她俩可还乖?”两人屋里来,“你是先生,不听话,你就训,可别娇惯了她俩。” 福福就笑,“好着呢,爱学,也认真,我瞧着还下苦工夫,我呀,轻松着呢。” 这可是,教了两人认字,让她们比划着,又背了书,她就一直翻着自己的书卷,丁点都不麻烦。 “这就好,这就好,”婶子就笑,“可别闹腾了你,可就不好了。” 东屋刚收拾好,婶子一来,就拉着她炕上坐,不让她忙着倒水,“就说个话,你快歇着,歇着。” “兰儿,”婶子笑,这笑,该是好事,高兴的,“是兰儿。” 兰儿? “是啊,兰儿,后个呀,相个人家。” “这么快?”福福一愣,还挺快的。 “快啥快,这也有些日子了,”秀梅婶子笑,“我这天天心兢兢的,唯恐出了乱子,眼下还好,先相个人家,瞧瞧孩子好坏。” “前头的事都说好了,就是这边盖了房子,留下过日子。” “若是中意了,就抓紧定下日子,明年开春这边盖了房子,若是能置下几亩地,明年啊,就把兰儿的事情办了,留下过日子了。” 福福还是一愣,这年代说亲成家,还真是一句话的事,缓了缓,福福才问出口,“婶子,相的这个,是哪里的人家?” “那边山里,”福福指着外面,“你之前说的那个?” 就是年纪有些大,腿脚不大好,挑挑拣拣还没成家的? 秀梅婶子知道她说的哪个,“你说的那个啊,打听上了,也回了话,不过后个相的不是那个。” “这个啊,比那个年岁小,但也长兰儿几岁,今儿二十刚出头。” “也是家里兄弟多,行四,不好娶媳妇。” “你也知道兰儿情况,这彩礼啊,按柔儿大爷意思,毕竟嫁姑娘,说是不能少。” “这彩礼不少,又要这边盖房安家,一来二去,倒也要花费不少。”秀梅婶子继续说,“这样的人家,也不好找。” “后天相的这个,说是家里有点祖产,这彩礼,倒是可以拿的出,年岁也还好,这媒人过来说,说是这孩子啊,该是天生心气不足,将养了些年头,说是都好了。” “还说不耽误做活,还能这边能置下几亩地,一应该有的,都不少。” “我就寻思,既然身子好了,又能置下田地,两个勤快点,日子也就起来了。”秀梅婶子看着福福,“说是性子好,我乍一想还怕过来和兰儿过日子被她后娘欺负了,还是你老叔,说是在咱们跟前,性子好点也成,独门独户的,也欺负不到。” “我一想,也就是了,就在你三奶跟前点了头,定下了日子。” 第一九八章:挑人 说完,秀梅婶子想起了啥,接着说,“你说的那户啊,回是回了话,但也没请个媒人过来,具体啥情况,也没个究竟。” “这边的有着落,就先相了这个,看看啥情况。” 说起兰儿,秀梅婶子话一转,就说了柔儿,“柔儿也不小了,这转眼也到了年纪,也该说亲了。” 柔儿?福福一愣,不着急吧? 兰儿着急,是因为她后娘,若是不早早定下,说不上啥时候被她后娘抢了先,说了不好的人家,悔都来不及。 但是柔儿,福福心想,虽说和兰儿年纪差不多大,但都还是小孩子家家,两个比她还小,不着急啊。 “也就是你,不着急,”秀梅婶子看出福福所想,笑着打趣,“这家里有姑娘的,都是早早订了亲,若是娘家舍不得,就多留几年。” “这女子啊,毕竟不同男子,若是张罗的晚了,可就不好寻了。” “兰儿这年纪,也不小了,有合适的订了亲,多是家里留个三两年,也就婆家过日子了。” “兰儿这情况,等相了门户,张罗个一年半载,这边留下过日子,这孩子啊,两个可以晚几年。” 秀梅婶子念叨着,看福福还没缓过神,就接着说起柔儿的事,问她,“你道柔儿还要等几年呀?” 福福琢磨着,说出口,“兰儿急着说亲,我倒是想通的,但是柔儿,”福福挠着脑袋瓜,没想明白,“还小呢,婶子咋也着急?” “能不急吗?”秀梅婶子拍着福福手,“这女子嫁人,若不分好的坏的,总是能说到人家。” “可若寻个好的,总得多花心思,早点张罗的。” “我和你老叔,如今就这两丫头,又不比旁的,就是想找个好人家,待孩子好的,我们这膝下又没儿子,这日后老了,说不准得指望她俩谁。” “这人家啊,可不得好好挑。” “柔儿还好,寻个近处的,也是不好远嫁的。”秀梅婶子说起来了,“等水灵这丫头大了,我这肚子还不争气,该是会给她张罗个上门女婿,身边留下了。” “这日子啊,眨眼就过去,平日里也都留心着,不好时间催到跟前了再张罗,可就来不及了。” 早点张罗是好,可这,也太早了吧。 “你呀,”秀梅婶子点点她额头,笑,“好歹有个小兄弟,又读书认字,有的张罗。” “就这点,当初你和德正退亲,说是日后谦益要考功名,我劝了几劝,也就没多言语。” “不管怎样,等谦益大了,日后你总是有的依靠。” “柔儿和水灵两个,就不同了,”秀梅婶子看着福福,接着说,“日后大了,没的兄弟依靠,还要顾着我和你老叔,总是得多几分顾虑,不同你。” “你还识文断字,心思也巧,就张罗的那辣子,还有酸白菜,又管着谦益,就这份心思啊,像你说的,婶子越发看出来,日后啊,怕是这山沟沟,留不住你。” “我家那两个,再怎么折腾,这一辈子啊,估计也出不了这山沟沟。” “就是出了,也是从这个山沟,去了另一个山沟。” 秀梅婶子感慨,“我和你老叔还念叨,当初啊,你爷在的时候,开了学堂,我念我家是个丫头,压根就没生了认字的心。” “若是当初,柔儿小的时候,和你那般,跟着先生就学着识文断字,该是也好的。” “现在跟了你学,多少认识几个,我也宽心不少。” 说着说着,就又说到今儿一早读书认字的事来,福福和婶子又多说了几句,婶子也爱听,临了就拉着她的手,“你老叔啊,山里砍了些柴,还没扛回来呢。” “等这一半日扛家来,就堆你院子,”福福听了,刚要摆手不要,婶子就笑着不让她说,“我和你老叔,早就想到的。” “两个孩子过来,不能耽误益哥读书,你呀,就得烧了东屋的炕。” “婶子也知道你一个秋天,勤快的,拾了不少柴,也够烧的,”福福刚要插话,婶子好似知道她要说啥,话还没出口,就对上了,“但你姑娘家家的,也没的地,粮食的秸秆也落不着,柴火拾的不容易。” “你老叔也正好得空,山里跑上几天,男人嘛,力气大,几扛下来就够你烧一阵子的。” 福福还要摆手拒绝,婶子就下了地,一边往外走一边接着说,“这个柴啊,说啥你都要收下的。” “你呀,教了两孩子,就是个先生呢,”秀梅婶子笑,“这日后,星星点点的,少不得来往,可是不能和婶子外道了。” 话说到这,福福就笑,应了下来。 教柔儿和水灵两个,现在刚起步,用个一上午,等日后稍微入点门,一日也用不了多少,一点都不耽误的。 而且教了她俩,对于福福自己,也是满心欢喜,收获挺多的。 这种传授知识的快乐,想都想不到。 “等兰儿的事有了着落,我再和你说,”秀梅婶子出了院子,“后天那边来了人,我到时候寻个当口,看你能不能远远瞧上一眼。” “你是不知道,”秀梅婶子笑,“兰儿这孩子,背地里好个嘱咐我,说她相的亲啊,得你帮忙看过了,才好。” “说是你读书认字,道理懂的多,日后若真成了,还上下院住着,可是要寻个大家都好相处的。” 福福就笑,兰儿这心思,真真不知是大人还是孩子,哪有自己成亲,让她也中意的? 秀梅婶子也笑,“我呀,真想给兰儿找个贴心体己的,但我毕竟是婶子,也做不来多大主张,眼下这般,也是费了些工夫。” “但我也怕自己看走眼,若是日后兰儿过的不如意,我这心啊,也跟着担待,受不了。” “所以啊,这几日操心寻思的,睡的都不安稳。” “正好你也给看看,多双眼睛,总是看的清楚些,”秀梅婶子点头,“如今兰儿她后娘顾的是彩礼钱,不管定了拿个,礼钱拿到了,上头兰儿爷奶多了打算,她后娘,也做不来主。” “所以啊,这挑人,就得多上心了。” 第一九九章:如何 看着秀梅婶子走远,福福心里点头,就是了,挑上一门,总是容易的,但挑个如意的,却着实难呢。 福福往回走,想着婶子说的该要给柔儿张罗亲事了,心中不免有些伤感,还孩子般的年纪,就要为人妇为人母,唉,不由失落。 福福心里难过,但也耐不住日子匆匆,转眼,就到了兰儿相看的日子。 起的个大早,柔儿和水灵两个,也是比往常早了片刻,说是学了今儿的功课,水灵还是小娃子,到时候秀梅婶子领着,是能过去凑热闹的。 柔儿就大了,不能人前凑了。 福福也是,说是得了空,也只得远远瞧上几眼,看个大概,不能跟前细瞧的。 “姐姐们,”记了今日的字,背了文章,水灵就脆生生的,大眼睛瞧着福福和柔儿,“我去瞧来告诉姐姐们。” 说完,人就颠颠跑远,嘴里还不忘念着文章,本就胖乎乎,又穿的圆鼓鼓,这小短腿一跑起来,后面瞧着,实在可爱。 福福和柔儿两个就笑,跟着她身后,看着家里狗子也冲来出去,追着前头的水灵,颠颠的。 “福福姐,”柔儿看水灵走远,边上没人,就笑,眼底生了几分调皮,不似平日里乖巧模样,“我也想看。” 不待福福搭话,柔儿就凑近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我娘说,等寻了空,让水灵来传个话。” “福福姐,到时候,我就院子里等着,你叫上我,咱俩一处去瞧,好不好?” 福福就笑,看柔儿这般,该是好奇的很,“你娘,她同意吗?” 柔儿不住的点头,“我同我娘说了,她是怕我跟着你,扰了你清净,”柔儿说着,就开始保证,“福福姐,你放心,我绝对啥都不说,都听你的。” “我娘说女孩子家家的,本不该这样,但我娘还说,这人啊,也不怕看,到底是给家里姐妹说亲,我们远远瞧几眼,也是好的。” 福福点头,婶子这心思,还真通透的。 “那咱俩一起,”福福笑,应下,“水灵来传话,我就叫你。” 柔儿眉开眼笑,咧了嘴角,笑的欢快,“希望是个好人家,日后这边过日子,兰儿也能跟着姐姐认字,可是好呢。” 是呀,希望是个好人家。 送走了柔儿和水灵,福福家里坐着就看不进书了,翻了几页书卷,心里有事,总是不过心,老是抬头看窗外,等着水灵过来。 这一等,就从上午等到了将将傍黑,饭刚凑合了一口,水灵就气喘吁吁的跑了来,满脸通红,话都说不真切。 福福赶忙蹲下身给她顺匀了气,小家伙才把话传了来,“姐,姐姐,我娘,我娘说,人要走了,让你,让你去村东头,东头那片林子地,路过,路过能瞧见。” 话一说完,福福撒腿就跑。 这边刚出了院子,正要下院去叫柔儿,就见柔儿跑了来,“姐姐,我瞧见水灵来,咱这就去?” 福福点头,想了想,又赶忙家里翻出两个背篓,拿了两把镰刀,还屋里拿了两条巾子围了头,看柔儿发愣,就一边背了篓子一边解释,“总得做做样子。” 说完,拉着柔儿就跑。 村东头的林子,在沟沿边上,沟底是条出村的小路,这边守着,该是远远能瞧上几眼。 一口气跑到林子,福福就找了个视线好的地,左右看了看,该是也瞧上几眼,看个大概。 柔儿兴奋的,小脸通红,一直紧张的眼睛不停看,该是从来没这般行事过,很是激动。 “福福姐,咱还真拾柴啊?” “来都来了,”福福笑,手上镰刀划拉着地上碎柴,又伸手够了不少枯枝树叶,都装进篓子里,一眨眼就装了半大篓子,“不能空手回去啊。” 说完,柔儿也放松了不少,不紧盯着村头路口看个不停,学她,拾着柴。 一篓子还没装满,抬眼一瞥,就见人过来了,一行八个人,分了前后两拨。除了秀梅婶子还有老叔和兰儿爹,那边来了两个婆子模样的,一个媳妇长相,还有两个男子。 男子中一个年纪稍长,瞧着像是兄长之类,另一个,看着文弱的,该是要给兰儿相看的。 好在这沟沿够高,她和柔儿两个人友瘦小,还围了巾子,背了篓子,拿着镰刀忙活,倒是一点也不突兀。 只福福瞥眼看了去,倒是瞧见秀梅婶子看着她俩,愣的都停住脚,步子一时都没走稳,福福心里笑,就见柔儿都笑出声,“姐姐,咱俩这样,都吓到我娘了。” “我看我娘都没走稳,踩了脚,”柔儿忍住笑,手上拿着镰刀做着模样,眼睛瞥了又瞥,“我爹也瞧见了,嘻嘻,没吓到我爹。” 福福就笑,又瞥了几眼,瞧着那人。 个子不高,穿的在乡下算是有几分体面的,整个人却也真真显弱,风口一阵风吹来,好似要把人吹走一般,吹跑了好几步。 秀梅婶子他们停在路口,不远送了,那边看着人走远,福福和柔儿两个就瞧着一行人走了来,看的真切了几分。 这般天寒,那少年面色泛白,这会拐过弯,回头瞧不见送行的人,就捂了嘴,停住脚,一个劲的咳嗽,该是强忍了好些时候。 跟着来的几个,就把人给围了住,扶的扶,递药的递药,福福就拉着柔儿赶忙里面走,躲了起来。 “姐姐?” 福福摇摇头,柔儿也不说话,好一会,等再背了篓子露出头,那一行人,沿着沟底小路,已经走远。 这人的病,该是还没好彻底。 一行人又拐了弯,她们就是站在沟沿,高处也瞧不见了,拉着福福就往回走,刚下了回村的山坡,就见婶子路旁等着了,看着她俩,一脸的笑。 “还真有你俩的,”婶子抓了她俩的背篓,解了下来,一手一个的提着,“瞧见了吗?怎么样?” “娘,我瞧见那人好个咳嗽呢,还吃药。”不待福福开口,柔儿的不满意就忍不住了,比划着,“这么大的丸子药,我见他捏了两个吃呢。” 第二零零章:饼子 “咳嗽?吃药?”秀梅婶子皱眉,“瞧见了?“ 福福点头,瞧见了。 秀梅婶子想了想,嘀咕了两句,“这里瞧着,身子弱是弱了点,大人说是将养好了,不碍事了呢。” 婶子琢磨着,“这事啊,我得再去打听打听,前阵子也问了好些人家,说是这孩子虽不常出来走动,但气色实在是好些不少,都说养好了呢。” “这要是落下病根,可不行,”秀梅婶子一边说着,一边就急走了两步,“你是不知道,这人啊,兰儿后娘看上眼了。” “相了这大半天,兰儿后娘,全说的彩礼的事。” “说来说去,这家啊,是有些底子的,大的已经说妥差不多,就剩些零碎的,若是成了,也就不妨事了。” “哎呦,不行,”秀梅婶子前头走,又不确定的回头问,“你俩,可是真的瞧准了,吃了药?” 柔儿不住的点头,福福也是,“婶子,他们转了弯,我瞧着就挺不住了,加上风也大,若是没人拦着,我寻思人都能坐到地上。” “这么厉害?”秀梅婶子眉头紧皱,“你俩后头慢慢走,我家去寻了你老叔,商量个法子来。” “可别一个不注意,那边要把事定下来,可就晚了。” 说完,婶子抬脚就要跑,奈何手上帮忙拎着两个篓子,随手就给放在地下,嘴里说着,“你俩后头走,慢慢提着家来吧。” 一放了篓子,婶子就跑远,留下柔儿她俩,一人又背了篓子,后头跟着。 “福福姐,”柔儿低着头,脚上踢着小石子,一个踢飞了,一个脚边上没踢远,“我觉得,这个人,不行。” 说完,柔儿小声的说完,又左右看了看,村里村外没的旁人,就撅了嘴,接着说,“他要是和兰儿一处过日子,一阵风吹来,还得兰儿扶着。” “我瞧他那样,应该也做不来重活。” “兰儿若是跟了她,往后的日子,怕是更苦呢。” 是呀,应该会辛苦的,还不停福福插嘴,柔儿就又开了口,“福福姐,你说,兰儿得找个啥样的呢?” “我娘说,日后要是兰儿留下了,就在咱两家中间盖房,左右院子住着,方便呢。”柔儿脚上不得闲,一边走路一边又踢了小石子,两手抓着背篓带子,一点点挪着步子,嘴里和她说着话,“福福姐,你说,在咱跟前了,是不是也得找个厉害的?” “厉害的?” 柔儿点点头,但又毕竟小姑娘,说的还是成亲嫁人的事,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眨眼就通红了脸,挠了挠头,还是小声的说了下去,“就是,就是今儿相的这个,太弱了。” “日后当不来家,过不好日子的。” 福福就笑,平日里柔儿不善言语,温温柔柔的,此时说了这一大番话,心中倒是也极有主意的。 “那你说,”福福扭头,笑着问她,“兰儿要找个啥样的呢?” 这下,柔儿面上更红了,看出是福福打趣,就羞的跺了脚,脚边的小石子更是憋了口气,踢出老远。 “就,就找个,能顾得全兰儿,”柔儿虽面窄,但左右又没旁人,她俩也不用拘束,话就说了起来,说到这,就点点头,又加了句,“还有保成的。” 是呢,还有保成呢。 “还有保贵,”说到保成,柔儿就又想起保贵,叹口气,接着说,“也是苦命的。” 保贵年纪更小,福福还一眼没瞧见过,是兰儿后娘这边来了之后生的,一直也是兰儿照看着,从小带的。 “我后大娘不管,就兰儿,一边带着保成,一边看着保贵,唉。” 走着走着,步子虽说迈的小,但一步步也挪到家门口了,两人开了门,篓子直接放当院柴火堆旁,拍拍衣裳,洗了手,柔儿就要家去。 “福福姐,我去看看我爹娘,家里咋说呢。” 说完,人就跑了出去,急急的往家跑。 益哥从屋里出来,看了院子里的两篓子碎柴,又见柔儿颠颠跑远,小家伙人又聪明,秀梅婶子来了这三五趟,也就不打听,碎柴堆起来,篓子也给收了好。 这才多会工夫,日头就已经下了山,天昏暗下来,天边亮了星,一点一点的,闪着光,照着即将来临的暗夜。 今儿光顾着等秀梅婶子,饭都没吃好,就随便张罗一口,匆匆吃了,这会又心忙了一通,饿意就上来了。 “饿不饿?”福福看着益哥,在她跟前,也盯着天边,瞧着远处,就笑着问他,“想不想吃点啥?” 小家伙是个克制的,只这些日子让她给带的,饭不饭点的吃,撑一顿饱一顿的没约束,眼下一听要吃饭,也眉眼放光,点点头,“姐姐,我也饿了。” 福福揉着益哥的脑袋瓜,头发毛柔柔的格外顺手,小脸蛋又长了肉,实在可爱。 “你读书辛苦,”福福屋里来,边寻着吃的边说起来,“得要多吃吃好,若是饿到了,这脑子啊,就不管用的。” 说完,就手上拿了个鸡蛋,又屋里面盆挖了小半碗的面,让益哥把锅里的清水舀出来,这边就西屋菜篮子摘了一小把的菠菜,哎呦,青嫩的啊。 洗干净菠菜,又过了热水烫开,福福这边一剁的细碎,就倒入面盆,打了鸡蛋,撒了盐,加了水,和成糊状。 热锅烧了瓜子油,油香一出来,福福就勺子舀了面糊,轻柔的沿着油锅小边撒了一圈,面糊一摊干,再铲子翻个,热上几秒钟,一个菠菜鸡蛋的饼子就出来了。 这般反复了好几遍,和的面糊都摊了饼子,垒了盘子好几层高,香味扑鼻,益哥也收了火。就着油锅,福福就干脆抓了把辣椒放进锅里,刚翻炒几下,辣子的香气就出来了,瞧着锅里也不大热,她就盖了锅盖,任由辣椒在锅里焖着,然后屋里去。 益哥早早就放了饭桌,拿了碗筷,端了咸菜,饼子放中间,正地上站着,乖乖等着福福上炕。 别说,这菠菜鸡蛋的饼子,还挺好吃。 第二零一章:又来 福福咬了一口,菠菜的清香味重,又有鸡蛋的香气,饼子摊的薄,又也不少,一片片的吃起来,还挺上瘾。 夹一口咸菜,凉凉的、咸上几分,很下饭。 益哥也爱吃的,细嚼慢咽的嘴巴一直没停,家里狗子更是馋,吃了一块就要下一块,好在饼子没的多少盐,狗子能吃点。 等两人抹黑吃了饭,外面的月光就亮了起来,照着屋子都透亮,这月色,还挺思人。 收拾了碗筷,益哥电灯读书,她就披了件衣裳,院子里来回的走动,有狗子在身边转悠,倒是一点也不寂寞。 人说月下思人,这般月色,真真的扰人忧思。 这般心境,与她而言,该是不常有的。这么美的月色,这么空旷的山林,远远的风声又乍起,吹来更深的寒意。 寒意一来,她也紧跟着打来个激灵,搂紧身上的衣裳,心,也跟着惊了惊,回过神。 是呀,还有兰儿,还有小丫头,还有她和益哥,这才是当下啊。那些花前月下,对酒当歌,总是一片幻影,寒风一吹,就消散的无影无踪,徒留这寒夜漫漫,忧思难忘。 狗子该是也被这月色扰了心神,乖乖的蹲着,安静极了。 福福前走一步,它也起身跟着往前走,不跑也不去跳,就在她跟前转哟,偶尔还用它的脑袋瓜,亲昵的蹭着她的裤脚,惹人怜爱。 还好,这狗子,吹不走。 安静的村子一时狗叫了起来,听着动静该是兰儿家方向,福福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也啥都瞧不见,黑漆漆的一片。 前走两步,抓着栅栏,她又往下院婶子家瞧,也是丁点动静没有。 兰儿的事,若是这般,估计日后有的折腾。 外面这一会,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冷透了,又外头等了等,还是没等来人,福福就跑回屋里,嗖嗖的爬上热炕头,围了被子。 “这天一黑,外头太冷了。” 福福见益哥递了枕头给她,就抱在怀里,抬头看小家伙回身又乖乖坐好,嗯了声,就守着油灯,继续翻着书卷。 透过窗子福福往外瞅,朦胧的看不真切,又看了时辰,这会了,估计婶子他们就是商量出啥,大半夜的,应该也不会来了。 等她人一暖和过来,就下地关了门,给狗子擦了脚,放它进了狗窝。 本以为兰儿的事要折腾一阵,谁成想,昨天相的这个前脚走,今儿晌午刚过,兰儿家就来了人。 还是水灵,她这边刚下了学,回去还没一会,就又颠颠跑了来,柔儿都被她落在身后。 “福福姐,”大老远的,就听水灵喊,她刚一出屋子,就见人已经跑到当院,“福福姐,来人了。” “来人了?” 福福一愣,看柔儿这会也到了大门口,脚前脚后到跟了来,水灵跑到急,这会红彤彤的小脸蛋,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还好,柔儿缓了缓,刚一到东屋,就开了口,“福福姐,又来人了?” 又来人了? 这姐妹俩,一个来人了?一个又来人了?她听不懂啊。 柔儿说完,紧接着就细细说了起来,“福福姐,我娘说,前院,我大爷家,又来人了。” “来相看兰儿的,”这句一出口,福福就听明白了,瞅着柔儿,等她继续说,“是那个,来的是那个,我娘说了,就是福福姐你之前问的那个。” 她之前问的那个? 对了,是个大夫村子的,年纪大一点,说是腿脚不好的那个? 柔儿见她想了想,这会抬起头,眼里有了几分确定,就点点头,扭了脖子指了指,“我娘说是那边山里的,之前给上院大奶看病的大夫,打听来的那个。” 那就是了。 水灵这会也缓好了,柔儿停住话这当口,水灵就接了过去,“福福姐,我娘说那边也没打招呼,人就来了。” 水灵爱学话,这一句句学起自家娘亲来,虽带着糯音,但也实在是有几分像。 “我娘还说,是保成跑了来,给我爹娘传的话,他们才赶过去。” 福福看着柔儿,就见柔儿点头,抱起身边的水灵在放在腿上,接着说,“我俩刚从这里家去,我爹娘就没在家。” “也是刚刚,我娘跑家来说了几句,还说让咱俩,”说完,看着怀里的水灵,就两手干脆捂了小家伙的耳朵,又探过头,在福福耳边小声说,“福福姐,我娘说,一会得空跟咱俩传信,让咱和昨个一样,瞧瞧看上一眼。” 说完,就松了手,水灵早就在她怀里挣来挣去,奈何力气是欠点,总是没挣开,这会见自家姐姐松了手,笑咪咪的瞧着她,还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瓜,就撅了嘴,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柔儿两手挠了水灵的嘎吱窝,刚三两下,水灵就笑开了。 福福见柔儿看过来,就点点头,这人来的还挺突然。 话传了,柔儿和水灵两个就赶忙家去,姐妹俩手牵着手,出了院子,一点点消失在下院。 福福院子里站着,围着栅栏走了几步,还绕到房后,看了栽的果树,这才屋里来。 不知道这个,合不合适。 福福心想,又等的急,手上的活计啥啥都做不来,不好西屋耽误益哥,她就东屋转来转去,又外屋走了几圈,还觉心闷,干脆又院子里房前屋后的转悠。 转悠了几圈,凉风吹的多了,心也晴亮了不少,就随手拿了背篓,镰刀放在跟前,巾子也屋里翻出来,该准备的,就提前备好。 昨个来的人家,可是待了好久呢,临了傍黑婶子也来传话,估计这个,也差不离。 她抬头看天,日头西斜,可是还有一会才能落呢。就犹豫要不要生火做个饭,吃饱喝足了也好精神几分。 刚要屋里来,就见柔儿跑了来。 不会吧,这么快? 福福一愣,跑到大门口去接柔儿,“咋了?” 柔儿就往外摆手,话说不出来,就跑到院子里,手上拿了巾子一围,抓着篓子和镰刀,扭头又要跑。 这,这,这也太快了吧。 福福刚还寻思得有一会,这眨眼工夫还没到,人,人就相完了? 第二零二章:如何 看柔儿前头走,急的不行,福福也赶忙跟上,要是和这相看的速度一样,估计这出门的速度,该是也不慢的。 她俩是跑着过去的,片刻都不敢停,还背着个篓子,磕磕绊绊了一路。还是那个林地,那个沟沿,那个要装模做样的捡柴。 不同的,却是很多。 她们人刚到,还没缓和呢,弯腰正喘着粗气,一抬头,人已经出了村子,这边过来了。 好在,赶上了。 秀梅婶子和老叔,还有兰儿爹。那边,却是赶了车。 婶子他们一停住脚,前前后后几个人就陆续上了驴车,该是又说了几句话,这边才赶了车,这边来了。 车上两个上了年岁的,还有两个媳妇模样的在后座。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子,坐在另一边的前座上,该是兄长之类。还有个赶车的,应该是了。 她们俩这刚一瞧,加上又没缓过气来,那边车子刚走不远,就被发现了。 嗯,被发现了。 好在围了巾子,该是也还行吧? 躲是躲不过去了,福福站起身,手上的镰刀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地面,眼却瞧着沟下越来越近的驴车。 柔儿早就躲了过去,巾子更是蒙了满脸,眼都没露。 福福这边看着,人是黑了点,瞧着个子也不高,但古代人普遍个子矮,粮食短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福福想着,脑中一闪,倒是德正,上院大娘和大奶该是好吃的都给了他,个子很高。 福福赶忙摇了摇脑袋,又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人,个子虽不高,但也不算矮,瞧着身体该是好的,有些气力。 就是车上坐着,说是腿脚不好,也不知道到底啥程度。 福福念头刚一起,就见那人下了车,拉了驴子缰绳,跟着车走了起来。 背后瞧着,能看出腿脚有些毛病,但该是不耽误事的,赶车的步子也生快,应该是个利索的。 福福这般不管不顾,车上的人早就瞧到了,这会车子走远,驴车上的人还扭头往这边看,眼瞅着要拐了弯,瞧不见了,车上的老太太还伸了手,冲她摆摆??? 摆手??? 福福愣住了,手不受控制的,也伸了出去,左右摇了摇,给了回应。 只一下,车子,就走远了。 福福收回手,这下,该是糗大了。 正愣神,婶子就已经走了来,到跟前了,笑着看她俩,“发现了吧?” 毕竟眼跟子底下,很是不好意思,柔儿通红了脸,嘟着嘴唇嗯了声,从树后出来,还不忘抬脚看看远处,眼下,驴车是一点影子都瞧不见了。 柔儿带着几分可惜,啧啧两声,“娘,我和福福姐跑着来的,还没歇呢,人就过来了。” “我都,我都,”柔儿说到这,毕竟被发现了之后害羞躲起来了,该是没看个究竟,就剁着脚,有些后悔,“我都没瞧见!” 福福就笑,婶子看着自家丫头这般心急模样也笑出声,摸了摸柔儿脑袋瓜,“他们来的急,去的也匆忙。” 婶子说完,看着福福,“瞧见了?” 福福点头,她脸皮厚,可是不怕,就背着空篓子,一边往家走一边念叨,“昨个的身子该是还没养好,这个我瞧着,身子骨硬朗的。” “就是腿脚有点毛病,但我看,也不耽误做活计,而且这两步路,我瞧着人应该是个利索的。” 利索这劲,有些人,是装不出来的。 福福想着刚瞧见的这人,赶着车,又想起他走的这几步路,是个勤快利索的没错了。 秀梅婶子也跟着点头,“我瞧着也是,就是人说话啊,也带着股勤快劲,没的弯弯绕绕。” “这一家人啊,”婶子说到这,扭头瞧见柔儿脚上又踢了石子,就停住话,拽了柔儿胳膊,“费鞋啊,费鞋,可别踢了。” 嘱咐完柔儿,就接着说,“哦,对了,这一家人啊,说话都通透的,这要不然呢,相个门户的,咋能这么快。” “那边说是打听了兰儿,知道姑娘是个勤快的,家里的情况也都打听了。”秀梅婶子说了起来,“还知道兰儿心念着兄弟,想跟前留下过日子,但也不是上门女婿,他家小子也多,就好说。” 秀梅婶子说到这,笑,眼里带着光,“跟着来的那个嫂子啊,可是会说话,说是这远远近近打听了好几户,都说我们家兰儿是个好的,人勤快,还会过日子,就等不及媒人这茬,赶车直接过来了。” “我瞧着两个老人也宽厚,”秀梅婶子对这家,该是有好感的,“话不多,就说家里儿子多,只这个让人操心,过了年岁,越发不好找。” “说是前些年出去走南闯北,耽误了几年,这些年回来了,就上上下下也相了不少,人还挑剔,终究是姻缘没到,落了单。” “人倒是也没有不中看,我瞧着也还行,就是黑了点。”秀梅婶子停住脚,看着她和柔儿,接着说,“而且啊,这男人脸面,也不在长相,到底能过好日子,才是中看的!” 福福就笑,扭头看柔儿,柔儿早就羞红了脸,见福福又笑着看她,躲了脚,跑远了。 婶子喊着慢点慢点,也没让兰儿慢下几分,跑的更快了。 婶子笑着摇头,继续说,“你老叔啊,和他说了一阵话,说这是个会来事的,该是走南闯北见识多。” “你老叔还说这人性子良善,也好相处,是个宽厚的。” 这评价,挺高的,福福心想,刚要问婶子兰儿爹和她后娘什么看法,还没问出口呢,婶子就说了起来,“性子虽良善,但有股厉害劲,这人啊,就是在兰儿后娘跟前,也一点都不打怵。” “说话办事样样顾的周到,我瞧着,兰儿后娘,倒是有点怕他。” 福福就笑,兰儿后娘,怕他? 婶子笑着点头,“可不是呢,我瞧着,话也没昨个说的多,昨个啊,你是不知道,问这问那的,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今儿,”婶子想起来,又笑出声,“就前面问了几句,该是打听清楚的,知道这是个后娘,又苛待两个孩子的,就给了面子,足了礼数,但没给多少好语气。” 第二零三章:逗人 “对兰儿爷奶、兰儿爹,还有我和你老叔,态度好的多。”婶子笑起来,“所以你老叔说他又宽厚又厉害,该是吃不着亏的。” 福福就笑,可是了,吃不到亏。 想到这,福福扭头,“婶子,那兰儿她后娘,应该不同意这个吧?” “不同意,”秀梅婶子说起来,“人跟前不敢给脸色,这边人走了,她都没出屋。” “就昨天那个,拿捏上了,也还出送了院子,”秀梅婶子说着,“但我瞧着,家里老太太,该是满意的。” “再怎么说,自己孙女呢,又跟前过日子,找个厉害点的,兰儿后娘瞧着打怵,日后保成日子也好过。” “那旁的呢?”转眼就要到家门口了,事情还没打听清楚呢,福福赶忙问到,“婶子,还有旁的吗?” “对对对,”秀梅婶子想起来,接着会所,“这边兰儿后娘不满意,也没敢深问,倒是那边提了几句,说是这孩子自己这些年攒了些家底,当老的一直给存着,就等着娶了媳妇,好过日子。” “我寻思,这话说出来,彩礼啥的,该是不差的。” “毕竟头次来相看,我做婶子的,也不好细问。等两边都有了主意,这个彩礼啥的,倒是好商量。” “若是有余钱,这边开春盖了房子,再置下几亩地,可是就更好了。” 听秀梅婶子这般念叨,这人,该是要定下了? 福福抬头,“婶子,这人,兰儿,兰儿怎么着?” 婶子听了,扑哧一笑,“你别看兰儿小,这孩子啊,心里有股劲,韧着呢。要不然你看她,不吭不吭的顾了保成,带大了保贵。心里啊,有主意呢。” “我还没顾上问,但我瞧着,和昨个比,兰儿中意这个。” 婶子笑,“兰儿苦着长大的,找个会心疼人的才好。这男人啊,大点的,才知道女子不易,知道疼人。” “昨天的那个,家里一直将养着,性子虽好,但瞧着到底少些担当。” “今儿这个就不同,”秀梅婶子笑,“我之前到底还琢磨,这人毕竟腿脚不好,怎地这说亲,还好个挑剔,没的中意的。” “今儿瞧见,说了几句话,也就明了了。” “这人啊,到底不看面皮,若是有本事,这周身气度,才最是难得。” 这一路下来,婶子对这人评价很是高呢,福福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这人,该是也聪明的。 想起就刚刚,她和柔儿在沟沿看,本来那人车上坐着赶车,后来忽然下地跟着车走,该是知道她们打量,故意给看的。 若是这样,还真挺配兰儿。 福福心想,又给加了几分。 “婶子,这成不成,没说话?” 秀梅婶子笑,“这相看,咋个当下就说的,都是媒人来回跑的,不过这个媒人没跟了来,若是看上我们兰儿了,估计两三日,就有媒人上门。” “然后呢呢?”福福问,很是着急呢。 “然后啊,”婶子念起来,“然后这边若是也中意了,就商量彩礼,合八字,挑日子啥的。” “很快的,若是一切顺当,年前就先定下亲,两家先走动着。” “开春盖了房子,挑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就过日子了。” 婶子说到这,眉眼都是笑意,好似这好日子就在跟前,兰儿已经穿了红妆,坐了红轿,成了娇娇妇人。 这般想往,该是最美的。 心情甚好。 这人,兰儿也过了眼,看的上。福福又想起临了,车上那个老太太可爱的挥手,家里这般,该是都好相处的。 而且,兰儿后娘多少顾忌的,就是更好了。 这心情一好,步子不由自主就加快,几步就走到家门口,柔儿早就门外等着了,放了篓子,解了巾子,也去了娇羞,正探了耳朵在听她们说话。 “娘,福福姐,你们都说了啥呀,这么半天。” “你不是跑了,不听嘛。”婶子也打趣自己姑娘,见柔儿急的跺脚,就笑着改口,“没说啥,里里外外就那些。” “再说了,你也大姑娘了,你看看你,和兰儿一般大,等娘操心完兰儿的,就张罗你的。” 说完,就见柔儿又娇红了脸,不让自家娘亲继续说,作势扭头要走,刚迈了脚,生生就又回了头,眉眼一挑,该是生了主意。 就见柔儿笑了起来,过去抱着自家娘亲胳膊,好个摇,“娘,还有福福姐呢,她比我还大,也没说亲呢。” 说到这,柔儿看着福福就笑,笑里带着满满的调皮,“娘,你操心完兰儿,就给我福福姐,也张罗一门好亲事。” “等我福福姐说了亲,你再操心我。” 说完,也不抿嘴笑了,一时笑的开怀。 这般的柔儿,这样的笑,福福还一次都没见过,估计就连秀梅婶子,也是不常见自己女儿这般洒脱,也稍愣了愣,看着柔儿,母爱溢上心头,摸了摸她的脑袋瓜。 “你福福姐,我一早就张罗呢,倒是你,娘也该给你寻思寻思了。” 说完,柔儿一跺脚,也不等了,直接跑回家。 福福和秀梅婶子站着看她跑远,进了家门,相视一笑,就听婶子感叹,“柔儿啊,懂事早,这些年下来,早就压抑了性子。” 福福看过去,听婶子继续说,“她是老大,又是丫头,也和水灵差了好些年头。” “早些年啊,柔儿也记事了,那会还没分家,老院子一处住着呢。”秀梅婶子看向山的那边,虚无缥缈的,声音好似也来自久远,“你三奶,就老是我跟前念叨,念叨来念叨去的。” “没生了儿子,连带柔儿这丫头,也跟着听了不少难听的。” “这性子啊,那会就知道看人脸色,老是躲起来,怕这怕那的。也是因为这,我才强拉了你老叔,就是啥都不要,也嚷嚷着分了家。” “这说起分家啊,那会我也是拉下脸皮了,再难听的我都听了,再苦的日子也都过来了。” “你看水灵那丫头,不管不顾的,小孩子家家的,这般年纪,就该调调皮,才逗人呢。” 第二零四章:然后 “也是这几天,”秀梅婶子看着福福,“还是因为你,柔儿才欢快些。” 福福一愣,因为她? 秀梅婶子笑,点头,“自打跟了你读书认字,这孩子啊,心性就开了。” 这才学了几天,不至于吧? 秀梅婶子看出福福疑惑,又是点头,“我当娘的,还能不知道。” “柔儿这孩子啊,心中较的很呢,这读书认字,自古又是男子的事,柔儿认了几个,心里就看开几分。” “当初啊,我和你老叔,也是因为这,知道孩子心里放不下,从小受的气啊,总是得自己缓和了,日子才好过。” “所以我才央了你,得空教她们两个,走走过场也行的。” “到底心中少些计较才是。” 秀梅婶子说的认真,福福看在眼,先前的疑惑也慢慢消散,想起柔儿每每一早读书的认真劲,心中不免触动。 当初她教她俩,可是没想那么多,如今听秀梅婶子这般说,还有些不好意思。 “婶子,”福福笑,“我见柔儿和水灵两个,性子极好,你和我老叔,不用担心的。” 秀梅婶子看着自家院子,嘴角带了笑,“如今好了,那苦日子啊,总算过去了。” 说到这,秀梅婶子拍了拍福福手,扭头要往家走,“时辰不早了,家里还要张罗做饭,婶子就不多待了。” 说完,又想起兰儿,回走了几步,接着说,“兰儿的事啊,这两日若是有了主意,我过来和你说。” “婶子知道你,心思细着呢,你家里啊,也别常念着,耽误工夫。” 福福就笑,点头应下了婶子才家去,福福站在门口瞧着人走远,眼见日头要落下西山,肚子这会也咕咕叫上了,折腾了这么久,等人一散去,这饿意啊,就上来了。 福福扭头屋里来,刚关了大门,就见家里已经起了炊烟,外屋热气腾腾,是益哥,已经生火做上饭了。 小家伙看她送走秀梅婶子,外头回来了,就起身脆生生的开了口,“姐姐,我熬了粥。” 益哥熬粥,可是常做的。 福福就笑,见他眉眼全是笑意,伸手就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可爱的很啊。 益哥也不躲,就一个劲的嘻嘻笑,等她闹腾的够了,小家伙才顶着一头乱发,又灶坑小板凳坐好,一边灶里添着柴,一边手上缕平了乱发。 福福见锅台盆子里洗了白菜,大碗里还放了块豆腐,半脸盆子温乎的洗脸水,福福笑了笑,心情甚好。 洗了手,擦了脸,今儿该是要吃大白菜炖豆腐了。 等锅里的粥一出锅,益哥盛在盆子里,又刷好锅,这边还东屋捡了年糕豆腐,放在蒸笼里,“姐姐,一会咱锅里底下炖菜,上头热热年糕豆包。” 福福锅里热油,看小家伙颠颠的忙来忙去,就笑着点头,“听你的。” 若是有粉条,福福心想,就好了。 心里琢磨着,脑子想着,粉条,这里该是没有的,不过,脑子一转,家里有地瓜还有土豆,嗯,自己倒是可以折腾折腾。 什么红薯粉、土豆粉之类的,倒是也能闹出来。 正琢磨着,锅里的油一热,下了葱姜蒜,再大白菜一翻炒,加了酱,撒了盐,热水放了小半锅,加了豆腐,灶里就让益哥烧大了火。 这饭菜,就做好了。 福福这边刚收拾好,这两日德正早上没来抬水,家里水缸的水,就是再紧着用,眼下三两日也要见了底,正想着要不要一会吃了饭拉着益哥井里去抬,就见德正肩上挑着扁担,一前一后两桶水,院子里来了。 益哥撒腿就跑了去,福福手上还端着鸡食盆子,看了人进来,一时有些恍惚。 自打月娥的事,福福这些日子可是不常见到德正了,有时候一早这人就把水桶放在她院子,瞧不见人影。 这大傍黑天的,过来送水,也是头一遭。 益哥兴冲冲的跑了去,院子里叽叽喳喳就传来说话声,家里狗子也跟着汪汪叫个不停,还有鸡,该是也饿了,闹腾了起来。 人,瘦了呢,福福端着鸡食盆子院子放好,瞧着大大小小的公鸡母鸡瞬间就围了她一圈,人刚鸡群里挤出来,就见德正把水桶的水倒进家里水缸,走了出来。 “我奶说,”本以为没啥说的,福福心想,年头刚一过,就见德正起了话音,“说你有几日没上去了。” 老太太?福福一愣,可不是,有些日子没上去了。 福福点头,“这几天跟着瞎折腾,是有几日没上去看我大奶了。” 说完,福福就接着补充,“明天,明天下午吧,上午我有事,下午我拿着针线活,去找我大奶。” 德正听了,就嗯了声,扛着扁担又去挑水了。 人前脚走,益哥就眼巴巴的看着她,跟前的狗子也是,前后爪子瞪着地,一副等不及的模样,福福就笑,摆摆手,“去吧,去吧。” 刚一说完,就见益哥撒丫子就跑,“德正哥,等等我,我和你一起打水去。” 家里狗子颠颠跟在身后,更是撒了欢的跑,一人一狗,前前后后,夕阳又柔美,风景甚好。 鸡也吃完了食,这会正倦意来袭,咕咕的进了鸡窝,福福这边看好,灶里又添了柴,屋里就放了桌子,拿了碗筷,收拾了等着吃饭。 德正前前后后抬了几次水,水缸满了,家里水桶也是满的,看她锅里刷了干净,就又一桶水倒进锅里,“那我家去和我奶说,明个下午你上去。“ 福福点头,“下午去,下午去。” 益哥去送人,她就挖了咸菜,炕上坐好等着益哥回来吃饭。 “姐,”小家伙一回来,外屋洗了手,巾子刚擦好,门帘还没掀,就外屋叫她,“姐,我和德正哥说了,说你每天都教柔儿姐和灵儿认字呢。” 福福喝了口水,等着益哥屋里来,“怎么说起这个了?” 小家伙掀了门帘,脱鞋炕上坐好,见她拿了碗筷开吃,这才夹了口豆腐,放在嘴里嚼了半天,接着说,“就德正哥问我,我都读了哪些书。” “然后呢?” 第二零五章:漆黑 “然后我就说了,”小家伙喝光了小半碗粥,就夹了豆包,美滋滋的咬上一口,接着说,“我就说姐姐也在教柔儿姐她们认字,好几日了。” “然后呢?”福福纳闷,这点事不至于益哥兴巴巴的说起来,就也夹了豆包,一咬,大黄米的酸味,还有豆沙馅子的甜香,这股甜酸味吃进嘴,好个解馋。 “然后,”益哥嘟囔着,“然后德正哥就说挺好。” “然后呢?” 福福找不到益哥说话的重点,可是有啥要说的? “然后?”益哥摇摇头,“姐姐,我说完了。” 福福一愣,疑惑还没解,就听益哥接着又说了起来,“姐姐,我就想说,德正哥说你挺好。” 。。。 福福看着眼前吃的正香的小家伙,也不知脑袋瓜想些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就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哪跟哪啊? 更好笑的是,小家伙一脸认真,这股认真劲,福福见了,就更好气。 一时没忍住,反过手上的筷子,敲了下益哥的脑袋瓜,“日后可别这般闹腾了,你德正哥年纪也不小,和姐姐退了亲,日后是要成家的。” “姐姐知道你,”福福放柔了声音,慢声细语的接着说,“喜欢德正哥,但眼下,有些话,在你德正哥跟前,还是少提姐姐。” 福福见益哥面上疑惑,一时不忍,但事到如今,有些事,有些话,还是要和他说的,“月娥姐,嫁人了。” “就前几日,”福福看益哥愣住,他一直家里忙着读书,外头的事,若是福福不说,他也不打听,这些啊,是不知道的,“你也知道,月娥姐和德正哥一处长大的,前些年也还订了亲。” “所以你德正哥,这几日不高兴呢。” 福福一边吃着饭,一边捡着重点,说了起来,“而且呀,姐姐早说过,姐姐和德正哥的事,早就不作数了。” “姐姐知道你心里想的,但凡事啊,你也知道,会有变数的。” 福福见益哥撅着小嘴,该是不高兴的,端着碗,手上拿着筷子,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豆包,该是没的滋味。 就叹口气,接着说,“你呀,姐姐所愿的,就是希望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你还小,这村子里外琐碎的,用不到你操心,凡事有姐姐呢。” “姐姐能顾的好,”福福伸手揉了揉益哥的脑袋瓜,“你呢,就安心读书,好好长大才好呢。” 益哥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不常见的坚毅,带着童真,又有发自心底的温暖和柔和。福福心中触动,这个孩子长大了,就这清澈明亮的眼神,暗夜里都发着光,小小年纪就温柔而有力量,聪慧而谦逊,该是个十足出挑的。 有些人啊,不管年纪大小,那浑身的光,藏是藏不住的。 比如谦益,福福在饭桌前,瞧着小家伙,那看她的眼神,生生的在她心里扎了根,有了依靠。 看他点头,福福就笑,“以后啊,姐姐给你找个更好的姐夫。” 说完,小家伙也跟着笑,郑重的点点头,姐弟俩吃着饭,三言两语过后,饿意更浓,一顿饭吃完,饭桌上是丁点未剩,又是一顿饱餐。 这边刚一收拾好,益哥点了油灯读书,她也拿着针线篓子,凑了过去,就着灯光,开始把搁置了几日的针线活,拿了起来。 明个要去上院找老太太做针线,眼下可得好好看看。 福福收拾着,说好的缝衣裳、纳鞋子,拖拖拉拉了这几日,是一样都没做好,寒冬腊月就要到了,他俩衣裳都是旧的,虽说还挡风,但年前,她还是想给益哥做出件新衣,赶制双新鞋子。 如今,看这速度,福福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子,估计难啊。 一天到晚的坐着穿针引线,福福想想就头疼,还不如让她大冬天的上山砍柴呢,来的痛快。 收拾了针线篓子,炕上一角放好,她就拿起书卷,和益哥一处看了。 油灯恍惚,当院更是寒风凛冽,一阵阵风吹来,呼呼的响,倒还有生了几分悚意,好在家里狗子安睡,一时心也宽了不少,刚要安心几分,就见狗子一个激灵,两耳警惕的竖了起来,小身子嗖的一下就跳出篮子,趴在窗台上,汪汪直叫。 这般,倒是吓了福福一跳。 益哥却是不怕的,在她愣了当口,就抱着狗子下了地,穿了鞋子,已经往外走,福福赶忙拦住他,也下地穿了鞋子。 “是不是有人?” 狗子叫的越发急,当院风又大,吹的房前屋后生响,那股响,在这荒山野岭的,虽是村子,前后都有人家,但福福毕竟心慌,黑天半夜的,家里也没个大人,怕,还是怕的。 益哥就拉着她的手,小男子汉的劲头就出来了,“姐姐,你后头跟着我。” 说完,就手上提着油灯,推门要出去。 福福见了,看他小小的身板还未到她肩头,挺直的背,坚定的步子,一时,就啥都不怕了,那寒风远远仅仅的呼啸声,虽瘆人,但福福,一点都不怕了。 她笑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这般胆小,怕这怕那的。 她赶忙快走两步,拿过益哥手上的油灯,拉着他在身后,开了外屋门,门一开,风就把手上的油灯吹灭了,一时,又暗暗的一片。 今夜乌云密布,丁点的星光都不见。 风又大,风声又紧,她和益哥站在门口,狗子早就冲着大门口叫个不停,福福喊,“谁啊?” 风实在太大,恍惚听到动静,但都被风声给吹散,什么都听不到。 她知道大声的又喊,左右四顾一瞧,门边有个赶鸡的棍子,就那在手,把油灯递给益哥,往外走。 “福福姐?”走到当院正中了,福福才听清人,是兰儿,刚忙扔了棍子,快走两步曲开门。 “兰儿啊?大半夜的,你咋来了?”说完,回头看狗子还是在叫,就拍拍它的头,“之前不是见过吗,兰儿啊,大半夜的,你叫这个厉害。” 第二零六章:不怕 兰儿就笑,屋里来,“今儿天黑,风又大,狗估计吓到了。” 福福拉着兰儿屋里来,益哥一直在她跟前,这会抱起狗子,关了大门,跟在身后,也回了屋子。 “可是有啥事?”人一到屋子,福福忍不住,拉着兰儿手,冻的冰凉,“大半夜的,咋着急麻慌的就来了?” 兰儿就笑,看出福福着急,就一边笑一边摇头,“福福姐,我没事的。” 说到这,看益哥这会乖乖去了东屋,没在跟前,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低头红了脸,小声接着说,“福福姐,今儿,今儿不是,不是家里来人了嘛。” 福福一听,就笑了,放下心来,原来是这般。 就见兰儿搓着手,也不炕上坐,屋里地上跺着脚,左右看福福也不接话,还冲着她一个劲的笑,就越发不好意思,哎呀一声,“福福姐,你,你别这样看我。” 福福笑着点头,说了起来,“你大半夜的过来,你后娘他们可知道?” 兰儿摇头,“他们都睡下了,我,我是趁着起夜的当口,过来的。” “我就想和姐姐,说几句话,”兰儿手上搓个不停,该是紧张的,福福就伸手握住兰儿的手,稍缓和了些,就接着说,“福福姐,今儿来的这个,我后娘没看上。” 福福是知道的,秀梅婶子还说瞧着兰儿该是有几分意思,福福本没多在意,眼下见了,人大半夜的跑了来和她念叨,心里该是有了主意。 “婶子和我说了,”福福接过话,“你爹呢?可是有啥主意?” 兰儿想了想,摇头,“我爹他,他也没个准绳,我后娘要是撺掇,我就怕他听了我后娘的。” 福福一愣,“你后娘的意思,是相中了前个的?” 福福话刚问出口,兰儿就闷闷的点了点头,不情愿,“她还底下和我说,说前头的那个,虽然瞧着弱了些,但日后过起日子,我能捏的住,说的算。” “还说今儿这个,瞧着就是个厉害的,日后这边来了,说我会受欺负,管不住的。” 还有这般的? 福福听了心里不好受,看兰儿,也是神色复杂,不由接着问,“那你怎么想?” 兰儿听了抬头,想了想,就开口说道,“福福姐,前的那个,我后娘能拿捏的住,也说了彩礼,我后娘满意的。” “今儿这个,”兰儿停了停,稍缓了语气,接着说,“我后娘是怕的,本就待了不长时间,我后娘也没说几句话,压根,压根就不想同意这个。” 说到这,兰儿又低下头,扭捏了片刻,问她,“福福姐,你说,你说这个,会不会没相中,没相中我?” 福福伸手搂了兰儿肩膀,拍了拍,又想起她和柔儿看的那一路,就笑,“相中你了。” 兰儿一愣,随后见福福又很认真,不是打趣,就愣住了,整个小脸呆呆的,好一会才缓过来,“福福姐,你咋知道?” 福福就把路上瞧见的,说于兰儿。 “福福姐,这,这也不能说,不能说相中我了。”兰儿这下又两手揉起了衣袖,手上换着来回的搓,相见是紧张的。 “我就远远瞧了几眼,瞧着是个聪明的,”福福就笑,“我和柔儿将将赶在那驴车跟前,气还没喘匀呢,人就被他们瞧见了。” “我见啊,那人该是知晓的,知晓我和柔儿跑来替你看他。” 福福见兰儿听到这,跺着脚很是不好意思,就捂嘴笑,接着说,“所以也就放开了让她们打量,这般啊,该是对你生了好感。” 怕兰儿着急,福福想了想,接着说,“你莫担心旁的,若是心里有了主意,就家里安心等着。” 兰儿又是一愣,没听懂,“安心等着?” 福福点头,“你也说,这是个厉害的,你后娘见了也有几分怯意,若真真这般,也瞧上你了,这好事要凑成,依我看啊,不用你跟着操心。” “再说,还有你爷奶,更有老叔和婶子,就是你爹,等真真到了那天,也该知道轻重,替你应下一门好的。” 兰儿满是不敢相信,带着疑惑,“福福姐,真的?” “我看是的,”福福想了想,点点头,“我呀,也看好你跟了这个。” “就得寻个你后娘顾忌的,”福福拉着兰儿,念叨起来,“这般撑起家来,前头能替你挡了,后头你俩再好好过日子,就是保成,也跟着能顾上许多。” “若是换个性子若的,虽说有婶子他们照看,但你后娘这般左派的,要是气性起了,怕是不好收场。” 兰儿点头,“福福姐,我也是这般想的。” 说了这一通,兰儿憋了满肚子的话该是倒了差不多,这会紧张去了不少,心情也好了,就窗外看了眼,起身急着要往家赶。 刚前脚迈了门槛,随即就又扭头,脚伸了回来,“福福姐,真的?我真的不用太担心?” 兰儿自小是个话憋在肚子里的,今儿和她说了这么多,该是心里实在记挂,很是担心。福福见了心疼,小小年纪心中有主意,眼光也不差,还能为自己打算,心疼的同时,福福也宽心。 看着眼前的兰儿,该是真真相中了今天的这个,一时高兴,福福就又拉了她回来,关上门,“兰儿,你和姐姐说,你都瞧上今天这个哪里了?” 若说长相,虽然不丑,但也生的不好看,又黑,腿脚也不好,年岁还大,单单说起这些,但凡一个女孩子家家,该是都瞧不上眼的。 但兰儿,好像入了心,福福一时好奇。 “哎呀,福福姐,”兰儿被她问的又通红了脸,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沉思着脑袋瓜,细想了片刻,接着说,“就是,就是瞧见他同我后娘说话,我,我就不怕了。” “不怕了?” 兰儿点头,“就是很安心,啥都不怕了。” “而且,而且,”说到这,兰儿糯着鼻音,低声又起,“福福姐,而且我不怕他。” 福福抿嘴笑,“你不怕他?” 第二零七章:媒人 兰儿抬起脑袋瓜,点头,一脸认真的模样,“就是,就是我后娘怕他,但我见了,就一点都不怕。” 兰儿说到这,还自顾认真的想了又想,很是确定的又点了点头,肯定的说,“我一点都不怕。” 福福笑了,这般,该是入心了。 外面漆黑一片,又寒风凛冽,那一阵阵不安的风声,在兰儿周身都听不见了,福福见兰儿小小的身影,在暗夜中消失不见,那刚刚听了还心惊的风声,如今却也长了几分胆量,她,也不怕了。 兰儿自己一个人,都能黑天半夜跑了来,顶着大风,和她说着心事。 她呢,听了这心事,如今的风声也格外的悦耳,暗夜过后就是光明,长夜再漫漫,也总会过去。 福福搂着益哥,益哥抱着狗子,送走了兰儿,就搂作一团关门进了屋子。 “姐,兰儿姐要嫁人了吗?” 别看小家伙啥都不打听,却也聪明的能猜透几分,这会炕上铺了被褥,刚钻进被窝,小家伙就胳膊肘支着炕,问了起来。 福福也没的睡意,干脆也说了起来,“是今儿相看了一个,还没拿主意呢。” 益哥嗯了声,“姐姐,兰儿姐要是嫁了人,那保成呢?” “你兰儿姐不远嫁,说好就留下咱跟前过日子,”有些事,小家伙想知道,她还是乐得念叨念叨的,“若是寻了合适的人家,就咱下院婶子家上头,不是有片空地吗,就盖个房子,留下了。” “真的?” 益哥高兴的,整个人都坐了起来,被子更是落在炕上,福福赶忙给拉回被窝盖好,可别着了凉。 “真的,”福福就笑,“你兰儿姐放心不下保成,你也知道,她后娘早就想给兰儿找婆家,这一来二去的,就有了这主意。” “姐姐,这样真好,”益哥笑,“保成若是也能跟了来,那姐姐,到时候就让他一早也咱家来,读书认字的。” 福福就笑,比她想的还长远。 不知是时日漫长,还是生活短促,她这才来了多少日子,月娥就找了人家,如今兰儿,也相看了。 时候该是真真不早了,后半夜了。 福福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此时乌云正慢慢散去,风声也消了,月亮正从云雾中探出头,暗夜,渐渐放明。 身边传来益哥均匀的呼吸声,睡的正熟,她,却失眠了。 好几个长夜,她都睡不着,每每陷入沉思,或想家,或为前路犯愁,但从来都不如今天这般,是因为高兴。 兰儿一来,她,高兴的。 兰儿能生了这般心思,实属难得,若好事凑成,日后,该是好日子了。 福福心想,越想越替兰儿高兴,特别是眼下乌云全全散去,明月高挂夜空,繁星点点,实在好心境。 她的心,也安静下来。 月色照进窗,撒了满屋的光辉,那刚刚还寒风怒吼、夜色萧萧的黑夜,顿时清明苍渺,浩瀚无穷,惹人心意空明,实实难忘。 她不知何时睡去的,等一睁了眼,日头都出了老高,明晃晃的照着她,刚一揉了眼,就见脸上顿时湿哒哒一片。 是狗子,伸了舌头在舔她。 这脸上一凉,她就彻底醒了。 “姐,你醒了?”益哥见她起身,眯眼就笑,“柔儿姐她们,在东屋温书呢。” 福福一听,这还了得啊,学生都来了,她当先生的还在睡懒觉,一时激灵的翻身就站了起来,找衣服穿。 益哥这边帮她叠了被子,见她急的不行,就赶忙又递了鞋子,“姐姐,洗脸水我给你端进屋里来了。” 果然,脸盆子在西屋,盖帘一揭开还冒着热气,福福赶忙上手洗把脸,精神了精神。 “今儿起的也太晚了,”福福懊恼,“谦益啊,日后我若是不起,你得叫我起来,不能由着姐姐睡懒觉了。” 说完,福福又补充一句,“这样不像话啊,让柔儿和水灵两个等着。” 益哥就笑,颠颠递了巾子过来,”姐姐,今儿我教了兰儿姐和灵儿功课,认了字,也背了书,还问了前两日的,都过问了。” 福福见益哥嘻嘻笑,但面上认真,知道是都教好了,这才放了心,没耽误学习就好,也就不急了,慢慢擦着脸,“你柔儿姐她们还在东屋学呢?” 益哥点头,“这会背书呢。” 福福就轻手轻脚的推了门,帘子掀开一道,探头往东屋瞧,果然,姐妹俩个端坐着,正在专心背书。 福福退了回去,松了口气,见外屋还锅里火气还没散,小声问益哥,“你还没吃饭?” 小家伙屋里放了桌子,正拿碗筷,就点点头,也小声回她,“我等姐姐一起吃。” 说完,就又掀了锅盖,把熬好的粥,热的年糕豆包,齐齐端了上去,不会做菜,就端了咸菜。 粗茶淡饭,吃的却是格外香。 等她吃好饭,收拾了屋子,这边进了东屋,柔儿和水灵两个抬起头见是她,就一人一个的背起了书,等着她指导。 灵儿小丫头刚背完,福福正想多说几句,就见家门口,保成来了? 还是益哥最先发现的,把保成直接领到东屋,柔儿她们见是保成,也跟着着急,下地刚穿了鞋子,见保成进来了,拉着就问,“怎么了?可是有啥事?” 保成是个害羞的,话本就不多,还好柔儿和灵儿两个是自家堂姐妹,又与她和谦益相熟,通红了脸,磕磕绊绊倒也说了起来,“是婶子,让我来,说是告诉姐姐们一声,说来了媒人,正家里呢。” 来了媒人? 福福一愣,知道是昨天相的那个,这也太早了吧,相见时当回事的。 “还说啥了?”福福弯腰,拉着保成的小手,又拍拍他脑袋瓜,“婶子还说啥了?或者你兰儿姐,有说啥吗?” 保成毕竟年纪小点,又胆怯不敢说话,这会刚说完那一通,又见福福问,就更红了脸,挠着小脑袋瓜,好一会才怯怯的又开了口,“我婶子说,说姐姐们下了学,就家里自己做饭吃。” 第二零八章:糖块 说完,小家伙就松了口气,话该是都传完了,转身扭头就要跑,还是灵儿手快,一把给抓了住,两个胖乎乎的胳膊拉着保成的小胳膊,不让走,但也不知如何,就回头问福福,“福福姐,你还要问啥?” 福福瞧在眼,不由笑出声。 保成更是急的不行,满脸通红,挣也挣不开,“婶子没话了,没话了。” 福福上前拉着两人,给分了开,一手揉着一个脑袋瓜,笑着问保成,“你和福福姐说说,家里来了几个人?” 此时保成去了些许紧张,脸虽还红彤彤的,但气缓和了,歪着小脑袋,掰着小手指,自顾开始数起来。 这会,话也说的利索了,“福福姐,来个五个人。” 五个呢?福福笑,还不少,相见是重视的。 “有昨天你见过的吗?” 保成小家伙又陷入沉思,想了一会,就点点头,肯定的说,“有。” 福福等着小家伙接着继续说呢,奈何等了一会还没动静,人正直直的看着她,没法,福福只能再开口问,“哪个是你见过的?” 真是一问一答,小家伙是一句都不多说的。 问话刚落,保成就说了起来,“有个奶奶,还有大娘,有个哥哥,是昨天来过的。” “还有个老爷爷和老奶奶,我没见过。”说完,保成又加了一句,“赶着车,还带了好多东西。” 好多东西? 不会带了彩礼,日子要定了吧? 福福纳闷,这也忒速度了。 眼下保成也问不出个啥,福福就只好放了他家去,“你家里好好看着,若是婶子或你兰儿姐传话,就悄悄再过来。” 好个嘱咐,才放了保成。 一时,屋里几人都兴奋极了,特别是水灵小丫头,只知道兰儿姐要嫁人,是件喜事,一直不停的蹦高,片刻都不停。 柔儿毕竟年纪大,懂事,知道这事啊,有兰儿后娘拦着,该是也曲折,不好说成就成的。 但是那头这般快,想来是打听了许多,动静才大的。 想到这,也不妄兰儿昨个黑天半夜的拉着她续话,倒是也值得。 眼下,这书,是专心读不下去了。 益哥去了西屋温书,这边三个姑娘家家的,炕上凑一块,就叽叽喳喳说了起来。说是叽叽喳喳,多是水灵小丫头不停嘴。 她呀,孩子气正浓,知道是喜庆事,张嘴闭嘴兰儿姐。一会兰儿姐日后成了亲,一会又生了娃,这话说起来,就停不住。 “姐姐,”水灵满脸红光,说的正起劲,看着福福和柔儿两个,两手各拉了一个,一边摇一边说,“姐姐,以后你们,也咱跟前盖房子,和兰儿姐姐一样,咱一处过日子。” 说完,就满是认真的看着她们,手摇的可怜兮兮,满眼更是希翼的目光,模样实在惹人怜爱。 柔儿面皮薄,被自家妹子这么天真的一说,脸就红了,福福嘻嘻笑,捏着小家伙胖嘟嘟的脸蛋,“行呢,以后咱们啊,就一处过日子。” 说完,水灵咧嘴就笑,高兴的哈喇子都流了出来,顾不上擦。 柔儿拿了巾子给擦干净,刚收手,就点了点小家伙的脑袋瓜,“小小年纪,也不害臊。” 一时,又笑作一团。 兰儿的事,虽然前路漫漫,但好在有了眉目,这,才是紧好的。 这凡事啊,只要有了眉目,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怕就怕,眉目也没有,才难呢,比如她。 说说笑笑这一阵,兴奋劲过了不少,左等右等也没等来保成,传话说的让柔儿和水灵两个家里做饭,婶子和老叔,该是前院留饭了。 想了想,看时日已经将将晌午,下午答应了去看老太太,福福就着手准备做饭。 给水灵和柔儿又吩咐了功课,两人东屋背书,又留两人家里吃饭,说的妥了,就外屋开始张罗。 她这前脚刚出来,外屋寻思做点啥呢,后脚柔儿就跟着出了门,“福福姐,我来帮你。” “你屋里背书,”福福摆手,“我能做的来。” 柔儿哪里肯听,就坐在灶坑小板凳上,“福福姐,我这里背,也是成的。” 说完,还淘气的笑了笑,“而且在姐姐跟前背,我哪里忘了,姐姐还好提醒我。” 福福听了就笑,也就由着她当院抱了柴,和她一起生火做饭了。 做的米饭,又捞了一棵大酸菜,切成丝,这边盆子里泡上水,那边她就拿了豆腐,切成块,也热水欢上了。 她要酸菜炖豆腐。 再热几块年糕豆包,他们四个人,很是够吃一顿呢。 正想着,刚锅里捞了饭,米汤还没淘呢,就见保成又颠颠的跑了来。这下,有了刚刚的那一通,如今一跑进屋子,气稍微喘匀,就开口说了起来,“婶子,我婶子说,说留下吃饭,我姐,我姐正做饭呢。” “那个哥哥,给了我好多糖。”说完,果然从口袋里掏出不少,两个小手都捧了满满的,递过来,“姐姐,你们,吃。” 然后就又递了递,福福见小家伙红彤彤的小脸蛋,嘴里清脆的,“你吃了吗?” 保成摇头,见她拿了一块糖,去了糖纸递过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张嘴,人不大,但面上这股为难劲,看的福福实在不忍,就捏了捏他小脸蛋,“这是给你的,你送来给我们,你得先吃一块尝尝。” “你吃了好吃,”福福就笑,“我们当姐姐的,才好吃一块呢。” 小家伙一听,就张了嘴,糖块一入口,眉眼就笑开了,兹啦着嘴,吸着糖块的甜香,不住的点头,小手更是递了又递,“姐姐,好甜的,吃,你们吃。” 这糖,实是难得才有的,就是逢年过节,也是不好寻。 如今看着保成,一小兜子的糖块颠颠的全捧在手心,自己还没吃就掏出来要给他们,福福不馋嘴这个,不拿却也让小孩子伤心,刚收了掐他小脸蛋的手,就见柔儿也看了来,两个眼睛一对,就笑了。 柔儿伸手拿了一块放在手心,又轻轻去了糖纸,手上用力一掰,就分了两块,递了一半给她。 第二零九章:话多 “水灵在那个屋子,你谦益哥哥在那个屋子,”福福就笑,“你一人给送一块尝尝,福福和柔儿姐姐,吃这一块就好了。” 保成见两人嘴里都含了糖块,笑着就点了头,乖乖两个屋子来回的跑。 这边,饭出了锅,福福开始准备炒菜了。 这酸菜,可是好好好炒炒才是呢,得炒熟、炒透,去了酸味才好,奈何家里没肉,更没骨头,就是有点骨头汤,也是好的。 不过好在,瓜子油还是不少,够吃的。 这边瓜子油炒香酸菜,又下了大奖,添了盐,锅里加了热乎乎刚出锅的米汤,黏糊糊的菜香就出来了,豆腐再一放,灶里大火一烧,放了蒸笼,又铺了年糕豆包,热上米饭,一顿饭菜,就全在锅里了。 忙过这一通,保成小人在益哥屋里还没出来,刚一掀了门帘瞧,就见两人端坐书桌两端,对着书卷,一个正教,一个正学,她推了门,两人都没察觉。 保成家里来了客,还是关乎兰儿的,她有心想留保成多待一会,但这一趟过来已经有了好些工夫,算算时候,得家去了呢。 略一想,福福抬脚就进了屋。 “先记住一个,”她这一搅扰,小家伙也从书卷中反应过来,知道该家去了,嘟着嘴,有些不情愿,“剩下的慢慢来。” 保成平日里不出门,今儿来来回回已经跑了两遭,又能认字,该是心性开阔了些,生了不舍,福福就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以后日子啊,还长着呢。” 说完,就见保成抬起头,西屋门半开,门帘遮地,小家伙眼却盯着直看,“福福姐,以后,以后我也能和柔儿姐水灵她们一样,学着认字吗?” “姐姐以后想法子,”能认得几个字,在这都是极难的,除了世家子弟,或有些家财请的起先生的,绝大多熟,都是目不识丁,福福早就知保成对读书认字的热情,这会眼下又见他盯着书卷满是不舍,想起刚刚递了糖块的模样,更是心生怜惜,“定要教你读书认字的。” 刚音刚落,就见小家伙眉眼立马爬上笑意,只一瞬,屋子都生了辉。 福福还在小家伙的笑意中没缓过神,只见一溜烟,人就推了门,跑了出去,等她站在当院,人已经瞧不见了。 刚摇了头,就见益哥也跑了出来,“怎么了?” 益哥伸手,是一捧的糖块,“保成留下的?” 益哥点头,“我都没瞧见啥时候放下的,刚刚我起身,炕上巾子底下就藏了这一堆。” 说完,左右瞧了瞧,哪里还寻得见人影,益哥还不死心的往外走两步,更是啥都瞧不见,才回了屋子,手上捧着糖块,不知如何。 “你留两块,”福福想了想,“剩下的给水灵吧。” 益哥就去了东屋,一股脑把糖块全给了水灵,自己一个不留。 外屋又她和柔儿两个了,锅里菜香扑鼻,已经转了小火慢慢炖着,她也就随手拉了个小板凳,和柔儿两个灶坑蹲着。 “福福姐,要是保成也能跟着认字,就好了。”说完,柔儿手上拿着枝子,地上比划着,写着字,忽然抬起头,“还有小丫头,我瞧着也是个聪明的,该是也喜欢的。” 说起来,可是有几日没见小丫头了。 前日子已经教认了几个字,还背了段书,不知这几日,有没有忘了? 福福心里想着,手上也不知不觉拿了根枝子,地上胡乱写起了字,一笔一画,倒是能清了脑中这纷乱的思绪。 两人正灶坑里想着心事,低着头,手上拿着枝子,小板凳一坐,却也自在几分,福福纷乱刚去了几分,就觉脖子泛起丝丝凉意,痒痒的,好不自在,手上摸了摸,没觉出不对劲,一扭头,哎呦,一个圆鼓鼓的脑袋瓜、胖乎乎的小脸蛋,不知啥时候,在她身后了。 人贴着她,小脸凑近她,不声不响的在她身后,这一回头,还吓了她好大一跳。 “水灵啊,”福福拍着胸脯又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你咋出来了?” 小家伙一脸无辜,见福福这般模样,还很是疑惑,“福福姐,我背完书了。” 说完,小人就嘻嘻笑,也挤着胖乎乎的小身子,非要往灶坑里蹲,刚一蹲下,就随手也挑了根小树棍,在地上一笔一画的写起来。 福福看了好笑,柔儿也是,“哪都少不了你。” 话虽这么说,柔儿还是站起身,让了小板凳出来,放在水灵的屁股底下,给她坐了。 水灵抓着小树枝,手上的力道还不好把握,一个力气大了,就听咔嚓一声,手掌大的树枝就断了两节骨。 她也不恼,还嘻嘻笑个不停,然后捡起个大点的树枝,头都不抬的继续写。 这下,力气该是有了控制,使的给外小心。 她和柔儿相识一笑,就都齐齐摇了摇头,到底小孩子,热闹要凑,到也好哄。 这顿饭,柔儿和水灵两个留下来一起,却是热闹了不少,特别是多了水灵一个,饭桌上小嘴是一直没停,不是吃饭就是说话,片刻都不停。 “平日里饭桌上也没见你这么多话,”柔儿给水灵擦了嘴,看不下去了,“好好吃饭,吃完了再说。” 柔儿就撅着嘴,但自家姐姐发话了,到底有些怕怕的,就大眼睛看着福福,嘴上紧闭着虽不发一言,但那满眼,却全是话语。 福福见了都有几分不忍,刚要开口安慰,就见小家伙先开了口,嘟囔着嘴,“我听姐姐的。” 水灵性子欢脱,但不任性,话一说完,果然,就乖乖吃饭,刚刚那股子委屈随着话音一落,早就消散去了,满眼又都在饭菜里,吃的正香。 人一多,吃饭就香。 本来她和益哥饭量也不小,这会又多了柔儿和水灵两个,做的米饭,热的年糕豆包,炖的菜,还有那一碗的咸菜,凉拌的豆腐,全都见了底,汤都没剩。 柔儿一边帮忙收拾一边就笑,“水灵这丫头,家里也没见吃这么多。” 第二一零章:新鲜 福福不得不承认,水灵这个小丫头,吃的比她还多,一碗的米饭,两片大年糕,还有个豆包,全吃进肚里,这会该是有了几分撑,正和狗子当院遛弯。 水灵满脸红彤彤的,院子里走来走去,虽是晌午刚过,但冬风又紧,刚外头转悠了一会就被柔儿给叫进屋里来,果然,出了汗。 一时不能出去水灵还撅了嘴,见狗子也没玩够,就更是可怜兮兮的看着柔儿,好个央,也没得柔儿的应,不让她出去。 没法,只得外屋巴掌点大的地,绕来绕去,就是停不住脚。 福福就笑,收拾了碗筷,外屋也拾掇干净,和柔儿两个一商量,下院婶子又没在家,她也应了去上院看德正奶,就洗了手,屋里拿了针线,留益哥家里看家,领着水灵,一行三人去了上院。 福福又唯恐错过兰儿的消息,就好个嘱咐益哥,说是若保成又来传话,定要跑了去上院叫一声,片刻不能耽误。 上院大门敞着,柔儿和水灵两个该是不怎么来,一到德正家大门口,就住了脚,左右瞧,生生的不往前走。 “福福姐,大奶在家呢?” 福福就笑,这问的哪里话,说好了上院来就是看德正奶的啊,刚要一笑柔儿,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随后就一手拉了一个,小声嘀咕,“大奶脾气好多了,以前你们听的那些,什么又打又骂的,早就不了。” 福福知道两人该是听了不少,这会到大门口了,就有些怕,福福说完,见二人还犹豫,就只好又安慰,“真的,姐姐的话你们还不信。” 这下,水灵就迈了脚,嘴里说着信信信,就要往里走。 福福又给拉了回,接着说,“咱过来看看,打个招呼,我这边拿着针线,今儿又有了兰儿的事,估计也待不了多久。” 福福拍着针线篮子,“也不知道大娘在不在,大娘若是在,咱就一处说说话,大娘要是不在家,咱就东屋做会针线。” 柔儿听了点头,又长吁一口气,三人进了院子,前脚刚迈进去,就见德正家大娘笑着开了屋门,出来了,“一扭头就见你们大门口扎堆,大冷的天,咋不进来啊。” 说完,就快走两步,接了福福肩上的针线包,又拉着水灵,屋里领。 “哎呦,这三个大姑娘,水灵灵的,太稀罕人了。” 话音一落,前头的水灵一听,脆生生的就接了话,“大娘,我是水灵,不叫水灵灵。” 一时,笑作一团。 这个点,该是还没生火做饭,和福福她们这样,也没个饭点,饿了就吃的人家,可是不常见。 上院的屋子大,虽没做饭,但灶里该是一直添着火,这会福福她们一进屋,热气就扑鼻而来,身上里外的寒意顿时就去了大半。 “我大奶睡觉呢?” 一进外屋,也没听东屋啥动静,这会又晌午,福福生怕来的不是时候,扰了老太太清净。 “忙着呢,”德正娘笑,然后一手掀了门帘,让水灵小丫头屋里去,回头冲着她和柔儿,接着说,“一个上午都没歇呢,纳了两双鞋子,就等你们来呢。” 福福一听,心就不安了。 这针线活自从上次带回去,她还没怎么动呢,别说鞋子,就连鞋底子,她还没纳出来一双。 想到这,就有些不好意思,就搂紧挎的篮子,闷头屋里来。 老太太该是屋里瞧见了她们三,这会水灵一进屋,就进老太太笑的那个大声,言语也亲近,愣是让德正娘把水灵抱上炕,拉着好个瞧,“哎呦,这孩子,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你娘把你养的真好啊,”老太太腿脚不好有些日子了,出不了门,加上之前性子也不好,上门来的人也越发少了,孩子之类的,也都是怕的,这会瞧见水灵,那满脸的笑,藏都藏不住,“这白净的,胖乎乎的,也稀罕人了。” 水灵乖的呀,鞋子都没顾上脱,炕上依着老太太,眼睛盯着老太太,眼睛又咋个不停。 “这看啥呢?”老太太被水灵小丫头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脸上摸了摸,身上又好个瞧,“大奶这脸上、身上,哪里不对了?” 水灵这会放松了,整个胖乎乎的小身子干脆就全依在老太太身上,糯音甜的呀,张嘴叫完人,就接着说,“大奶,我福福姐说,大奶可好了。” “我刚还有些怕呢,这会看大奶这么好,就不怕了。” 毕竟小孩子啊,水灵天性纯真,秀梅婶子教养的又好,这会就没的顾忌说了出口,三言两语之后就和老太太熟络上了,学着样,还盘了退,手上接了老太太堆在她跟前的果果盘子,小手扒了个瓜子,就递给老太太,“大奶,你也吃。” 这般模样,老太太看的心都化了,一个劲的点头,满是粗糙的手伸了过去,从水灵白胖细嫩的小手中接过瓜子,嘴里嚼着。 该是有些日子没这么热闹,不但德正奶,就连德正娘,也是高兴的。 因为提前打了招呼,她下午过来,但是没想到还领了柔儿和水灵两个,德正娘就又外屋忙上忙下,一会,就多了瓜子盘,好些果子,堆在福福和柔儿跟前。 “这老大,也这么大了啊?”终于,老太太的眼睛从水灵身上挪开,看到了柔儿,也笑着点头,“你娘可是会养孩子,这两个,个个都是好的。” 柔儿在人前,到底有些害羞,这会红了脸,手上一直拉着她胳膊,和老太太打过招呼之后就盯着炕上的针线活,瞧着欢喜的。 别说,柔儿这一看,福福也着眼看了过去,几天的工夫,老太太一炕的活计都成型差不多了,好几双的鞋子,还有要做的衣裳也都裁了边,这会柔儿看的,是个小玩意,老太太上头绣了花,花前一只蝴蝶,栩栩如画。 福福伸手,把绣花的布给拽了出来,一拿在手,却是块碎布,像是随便绣的。 果然,就听老太太炕头开了头,“到底小姑娘家家的,喜欢新鲜的物件。” 第二一一章:攒着 “大奶,这是你绣的?” 福福拿手细细一端详,掌心那般大小的碎布,绣了花,引了蝶,边角还细致的收了边,更能隐隐瞧见绣上的稀松细土,实实生了几分真,却是好看。 柔儿也是眼睛只瞧,这会拿在手,就细细的摸着上面针线,啧啧两声,“真好看。” “这鞋底子纳的手疼,就随手勾了几笔,”说完,就又摆手摇头,“全是小孩子的玩意,也就你们姑娘家家的瞧着新鲜,我们老婆子啊,早就没这心境了。” 说完,看身边的水灵也好奇,探了身子要这边过来瞧,老太太赶忙哄着,然后身边左右一找,就翻出块碎布,上面也绣了花,引了蝶。 水灵咧嘴就是一笑,碎布拿在手,冲着她和柔儿比划着,“一对,一对。” 福福凑过去细细一瞧,两个又一处对上,果然,是一对呢。蝴蝶一个在飞一个在追,花儿娇艳,凑一块,就生了团簇,更引的蝶儿嬉闹。 福福正美滋滋的看着绣花呢,就听老太太的话音出来,惹的她一激灵。 “你那鞋底子,纳了多少了?”福福刚一抬头,还没想好说辞呢,就听老太太接着说,“那个包裹,拿过来,我看看。” 福福吓的一咳嗽,怕倒是不怎么怕老太太,但自己这些日子真真没做活计,实在不好意思,拿不出手啊。 小包裹在德正娘跟前,老太太话一说完,德正娘就把包裹递了过去,刚拿在手,就见水灵小丫头嘻嘻笑,“大奶,我福福姐都没时间,她要教我和姐姐读书认字呢。” 水灵说完,该是一时兴起,还直接背起了书,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的,很是认真,听的她和柔儿都是一愣,别说德正娘和德正奶了。 果然,德正奶拆包裹的手,停住了,眼睛直直的看着身边的水灵小丫头,又瞧她脆生生的背的不停,笑的愈发慈爱。 终于,这几日学的文章,一股脑,小家伙全给背了出来,落了最后一个音,满脸更是冒着光,看着大家。 福福就笑,最先开口,“背的挺好。” 话一落,水灵就咧嘴一笑,比吃了糖还甜。 老太太抬头,看着她,“你叫俩孩子背书认字呢?” 福福点头,“就一早吃了饭,过来我教几个字,也才没几日工夫,倒是学的快,背了这么多。” 老太太听了水灵背书也欢喜,就看向柔儿,问她,“又是你娘吧,让你俩跟着学的?” 柔儿点头,“大奶,我和水灵也喜欢。” 老太太一连说了两个好字,然后摸了摸水灵的脑袋瓜,看她手上正认真的扒着瓜子,小手里已经攒了一小把瓜子仁,还不舍得吃,一个个的又收了起来。 福福见老太太扭头瞧了她一眼,该是也知道的差不多,也不拆包裹了,随手就边上一放,“这个点过来,也没带着做活计的心。” 福福就笑,“做做样子还是要做的。” 惹得老太太白了她一眼,这事也就过去了,她赶忙凑到柔儿身边,大家说起了话。 “兰儿是不是要说亲了?”还是德正娘,提起话头,手上的冻梨这会冷水里化开了,就给她们一人递了一个,“我昨个出门,就见前头出来好几个。” “这里里外外也都念叨开了,说是已经相了,要这边盖房子,留下过日子呢?” 福福刚要开口,就听炕里老太太接过话,“她们小孩子家家的,知道啥。” 老太太这话一说出口,福福就不敢接了,德正娘该是也知道在几个孩子跟前打听不太对头,也就咬了口冻梨,不说话了。 兰儿和柔儿堂姐妹,亲近的,她就是知道,也不好多说,刚也咬了口冻梨,麻麻的,甜甜的,别说,还挺好吃,刚要再吃一口,就听柔儿开口了,“大娘,是呢,我听我娘说,兰儿这两日相着呢。” 别看柔儿平日里话少,这说话办事,可见也是通透的。 柔儿这话一开了头,也就说起来了,到底事情也瞒不住,而且兰儿大大方方的相看说亲,好事一桩,没的啥遮遮掩掩,既然柔儿开了口,福福也跟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一两句。 “兰儿后娘,可是不省心,”德正娘叹口气,“也就是你爹娘,心地好,操心多,替兰儿上心张罗。” “这若是成了,兰儿跟前过日子,还挺好。” “要是远处嫁了,这一年半载都回不了娘家一回,把保成一个丢在这里,哎,兰儿爹一年到头也不着家,保成这孩子,哎。” “那可得寻个厉害点的,”德正娘正轻声的念叨着,这会忽然抬高了音量,还看了眼老太太,“是不是娘?得寻个厉害的,若是个好欺负的,日后这一家子都得让人给欺负了。” 老太太抬头看了眼,“柔儿她娘,是个会看人的,估计找不差。” 只念了这几句,相看的这两个具体啥情况德正娘也没问,福福她们也就没开口说,这边刚说了几句,水灵小丫头就两手捧着满满的瓜子仁,非要老太太伸出手,手心底下漏了一点下去在老太太手心,就炕上爬起来,颠颠的又来了炕稍。 一人给一点,人人也都有份,自己费心扒的那点瓜子,一分完,自己能剩了一小捏,却喜滋滋的张大了口,一股脑全放进嘴里,眉眼一弯,捂着嘴就开吃。 自己吃的满嘴都是还不行,非要看着她们几人一个个的都吃进嘴,而且还要一股脑全放进去,一个个吃都不行。 “香,”小家伙满嘴瓜子香,吭哧吭哧的,笑眯了眼,“这样吃,香的。” “和我娘学的,”柔儿就笑,小声对她嘀咕,然后手上的瓜子仁全放进嘴里,还摊开手给水灵看,“姐姐都吃了,嗯,香的。” 一时,大家都吃了瓜子仁,还要吭哧吭哧的弄出点动静给水灵听,也是有趣。 水灵该是扒瓜子上瘾了,这边一分完,那边就又窝在老太太跟前,一个个的继续扒着瓜子,攒着瓜子仁。 第二一二章:瞧好 几人上院待了一下午,等日头要下山,她带上来的针线包也没拆开,光顾着吃东西说话了,活计是半点没做。 福福炕上拿了针线包,刚要下地穿鞋家去,老太太一把就拽了包裹过去,冲她摆手,“背了来再背了去,也不嫌沉。” “放着吧,”老太太随手就把包裹放在炕里,又拽了她的针线篮子,搁在一处,“我瞧你家里也不做,就这里搁着,得空上来忙活吧。” 老太太说的全在理,这针线就是拿回去,福福也是家里放着,想了想,也就点点头,家里就她和益哥两个,还有的穿用,针线倒是也不急。 “那就放大奶这,”福福下地穿鞋,柔儿这边也把水灵都穿戴好,捂的严实,只露个大眼睛在外,圆鼓鼓的,步子迈的都笨重,福福就笑,看着柔儿,“你还给她添了衣裳。” 和老太太打了招呼,又说好得空就上来,这才出了上院的门,德正娘送到大门口,瞧着她们下去了,各回了各家,人才回屋。 “保成没来?”一进屋,灶里生了火,锅里烧的水欢开,屋子里暖暖的,益哥坐着小板凳,守着灶坑,手上拿着树枝子比划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家伙放下树枝,摇头,“没来。” 福福又扭头当院瞧了瞧,日头西下,天边云霞漫天,铺红了傍晚的天空,村子里安静极了,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远远的,随后又隐入山间林里,听不真切了。 “怎么没动静呢?”福福自言自语,“婶子也没传信?” 福福心虽急,但没的消息来也没法,不能上前凑去打听,只能家里等了。按说,已经这时辰了,该是商量的差不多,成不成,应该都有的打算,怎么丁点动静都没有呢。 福福手上拿了柴,屋里又摸了摸炕,热乎乎的,烧的也差不多,家里中午吃了一顿饭,这会两人也都不饿,但长夜漫漫,福福还是就着热乎,锅里架了蒸笼,热了年糕豆包,大半夜饿了还能吃一口。 正想着,就见秀梅婶子外面喊人,福福一听,手上拿着锅盖呢,随手一盖,接着就是一阵的噼里啪啦,该是没盖好。 人一跑出去,福福就惊呆了。 是秀梅婶子还有她家老叔,两人肩上扛着柴,老叔的更是大大的一捆树枝子,夜色又要暗下来,这会柴火堆又大,人都看不真切。 “婶子?老叔?”福福愣了片刻赶忙跑过去,“咋扛这些柴?” “快把大门开一下,”婶子肩上扛了一扛,手上还抱着一堆捆好的树枝子,大大小小也是不少,“开下门。” 福福赶忙开了门,婶子和老叔抬脚一进来,急忙走到家里的柴火堆跟前,一松手,几捆柴火就堆在一处,顿时柴火堆又高出不少。 “婶子,咋,咋这些柴火?” “你老叔这几日得空,山里砍的,”婶子放了柴火,掸着身上的土,又拿下巾子,扑打着身上,“给你留着烧炕。” 福福刚要开口,婶子一个眼神过来,“给你你就收着,家里两个小的在你跟前认字,这东屋你天天不得烧炕啊。” “这些啊,你先用着,等日后家里的柴啊,就让你老叔山间地里的跑。” 福福还想开口,就又被婶子一摆手,给咽了回去,只好笑着谢过,然后拉着婶子手,看她身上收拾完了,就忙问,“婶子,兰儿的事,怎样了?” 婶子就笑,让老叔自己先家去,然后外屋洗了手,跟着福福进了里屋,“我和你老叔前院回来,远远就瞧见你和我家那两丫头去了上院。” “我一寻思,正好,就两人山上去扛了柴,想着晚些时候再和你说呢。” “婶子,怎么样?”福福见秀梅婶子笑,但她等的着急啊,实在忍不住,“怎么样?说妥了吗?能成吗?” “今儿才媒人头一次上门,哪有成不成的,”婶子念叨起来,“不过好在,说了彩礼啥的,这边兰儿后娘大开口,也费了些唇舌,这关键时候啊,柔儿她大爷,就是兰儿爹,还有些章程。” “松了口,”秀梅婶子点点头,“这一松口,话就好说了,到底留了那边吃饭,两边都蛮和气的。” “这是定了?” “两个孩子的八字,和一和,等三五日,得了消息,再正式上门。” 福福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虽然刚刚看到秀梅婶子的时候,就觉婶子高兴的,可真真听婶子这么一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兰儿相的这个啊,今儿带着媒人来,说了一通话,我看啊,还真挺好。” “兰儿后娘这样的,说到底,还是欺软怕硬的主,这三言两语下去,彩礼也说妥了,这亏啊,可是也一点没吃。” 福福一愣,这彩礼,虽说是给娘家的,但到底也是兰儿体面,福福抬头,看向婶子,“彩礼给的少了?” 婶子摇头,“是兰儿后娘开口要的多,那边才开口少的,要我说这人会办事呢,这彩礼少了,不是咱这边过日子吗,就多买了地。” “多买了地?” 婶子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说是本就打算这里买地的,但彩礼给的多,地久置下地少。” “一来二去,”婶子笑,“又有老爷子老太太压着,兰儿爹,也就松了口。” “这彩礼,虽比兰儿后娘张口的少,但给的也足了,咱乡下小门小户的,比起来,也算是多的。” “体面啥的,都给了,”益哥端上水,秀梅婶子喝了口,接着说,“而且啊,这边过日子,还盖房,再置下地,一来二去的,算下来,可是花费不少呢。” “又有这份心,就足足了,我是越看越满意,我瞧着兰儿,这一通说下来,也是更中意的。” 秀梅婶子笑,“等这事啊,真真板上定钉了,我才安心呢。” “眼下虽过了明面,但你不知道,兰儿后娘,一天一个样,说不上啥时候又弄了一出,可不瞧好呢。” 第二一三章:凑凑 “年前尽快订了婚,两家来往一阵子,等年后啊,算了日子,这边新房一盖,就把事抓紧办了。” “我看兰儿,也是急的,”婶子笑,“柔儿和水灵两个,不是你这里读书认字了吗,兰儿她呀,知道了。” “和我好个打听,今儿在前院,那么多人呢,还悄悄拉了我,问了好几句。” 福福就笑,想起兰儿大半夜她家来,这事啊,可像是兰儿办的,“她也是想认得几个字,主要啊,还是保成。” “保成也不小了,兰儿要是尽快成了家,这边过上日子,就可以把保成接过来,也让他跟你认得几个字。” “这男孩子啊,认字了,可就出息多了。” “比不上你家谦益,日后是要考功名的,保成认了字,日后大了,若是再学个记账,以后啊,生计总不是难事。” 秀梅婶子念叨着,“这孩子啊,也是一眨眼,就大了。” “眼下张罗兰儿的亲事,这说起来,虽然波折,但我瞧着,这个却是还不错,若是成了,兰儿日后啊,也是好日子。” 说起兰儿,秀梅婶子该是真真高兴的,满意这门亲,又满心带着好意,说起日后长远,更是放心不少。 “福福你啊,可咋整?” 福福一愣,她怎么了? “这一个个的,都要成了亲,你就不着急?” 福福笑,“婶子,怎么就一个个的了?不是才兰儿一个,而且不是等明年,我不着急,不着急。” 秀梅婶子就拍了拍大腿,可惜了了,“你比兰儿还长呢,这女子啊,岁数不等人的。” “你看旁的,你这年纪的,家里都张罗了,”秀梅婶子拉着她的手,开始催上她了,“又不急着嫁人,但是这相看,定亲,过门,总是一年半载,要早些打算才是呢。” “要不,婶子,婶子替你张罗着?” 终于,说到正点了,福福就笑,看婶子眼瞅着她,等着答复,“你先别笑,行不行啊,婶子先提子打听着?” “这德正啊,有了月娥这事,我看是不好再提了。” “但咱大姑娘家家的,不说亲,也不张罗,可是不行的。” 福福一愣,总觉婶子话里有话,挠着脑袋想了想,又瞧了瞧婶子,然后不确定的问出口,“婶子,你是不是有话说啊?” 婶子就笑,“瞧出来了?” 福福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个,就是给兰儿相看的这个,上次他爹娘不是来了,今儿是他娘跟着来的,拉着我啊,说了一通话呢。” 福福被婶子看的有些不对劲,又见她瞧着自己笑,总觉心里发毛,有事,果然,就听婶子接着说,“问我打听,说是前日里沟沿边有个小丫头,背着篓子地上捡柴的,直勾勾的瞅着他们。” “还说那小姑娘瞧着机灵神气,又冲她摆手,模样性子该是也好,”婶子笑,“柔儿那丫头早就躲了去,那个大娘说的啊,就是你了,福福你了。” 福福听的一愣一愣的,原来自己那一摆手,给老太太留下这么深的印象啊。 福福扶额,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听婶子又说起来,“问我打听,我也不好直说是你,就说打听打听,问个清楚。” “但是那大娘啊,可是看上你了。”秀梅婶子又是一通笑,“拉着我就说,说他娘家啊,有个侄子,也到了成婚的年纪。” “说是模样性情啥的,都好,也是家里儿子多,比他家这个,”秀梅婶子解释,“就是给兰儿相的这个,要小上几岁,但前些年都是一处外头走动的,说是个通透的。” “还说这孩子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大娘和我说,说她远远瞧见了你,就像拉着她侄子,过来相看相看。” “还说什么也能留下过日子,若是凑了好事,兄弟两个这边一处成了家,她也放心。” 秀梅婶子说的这一通,福福是半句话都插不上嘴,眼下瞧着停了停,见婶子端了茶碗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水,刚要开口,就听婶子继续又说了说起来,“我还问了几句呢。” “听她这么说,也是个好孩子,该是不比德正差的。” 秀梅婶子自顾念叨着,“以前婶子我啊,揪着德正不放,毕竟从小看到大,模样性情都好,唯恐你错过他,不好再寻。” “就是今儿,听了这一番念叨,你婶子我啊,这心啊,就一直揪揪着,可想见见她说的那孩子呢。” “若是真个好,也和你性子,婶子就又少了件操心事,那就太好了。” 福福见婶子说着说着还激动起来了,好似那远在天边的人就在跟前,而且还样样都合心意,就要成了件好事一般。 福福赶忙拽了拽婶子胳膊,把人给拉了回来,不由的笑出声,“婶子,你想的太多了。” “不多不多,”婶子摆手,“我看这大娘啊,是个明白人,说话也实在,不说虚的。” “虽说是她娘家人,我看啊,该是也没的假,”婶子说起来,还认真上了,“我看老太太性子,教养出来的儿子,还有跟前儿媳妇,都是出挑的。” “而且说她娘家侄子也走南闯北,又好性子,该是通透的。” “怎么样?怎么样?”婶子说到这,转了话,“若日后兰儿这事成了,到底成了亲戚,这日后往来,该是也能得见。” “若是日后得见,瞧着好了,咱就一块凑凑。” “能凑成,这多好啊。” 秀梅婶子陷入美好的憧憬里了,“你不说谦益要读书吗,还要挣钱,这个啊,走南闯北的,应该会来事。” “若能这边留下过日子,也就不愁日后咱小村子住不下,虽是能去了县里。” “哎呦,婶子越寻思,咋越觉得好呢。”秀梅婶子拍拍大腿,“真的啊福福,若真和说的这般,可是好呢。” 想了想,婶子又加了一句,“兰儿这亲事,婶子说啥得尽快凑成了,凑成了兰儿的,说不定日后还能凑成你的,哎呦,那敢情好了。” 第二一四章:望天 “你是不知道,这大娘啊,是真上了心,临走,还拉着我的手,耳边好个念叨,让我定要村里村外的打听了,找出是哪家的姑娘。” 话虽这么说,老太太和婶子念叨,该是明白婶子知道的。这就和当初,那人车上坐着,然后下车让她看了腿脚,一样的道理。 但是老太太,她就不明白了。 自己就站着不动,也没说话,更是围了巾子,大家虽然心照不宣:她是来帮兰儿看人的。但也不至于给老太太留下这么深的印象,要给她说亲啊。 “你俩那般模样,又那个看法,”婶子笑,“明眼人都知道,是跑去看人的。” 福福摊手,“可我巾子围的严实,都没看清我啥模样。” “你是说,没看清你啥模样,就看上你了?”秀梅婶子笑着接过话,“老太太和我说了,说是虽没看清,但她眼睛自己说是看人准。” “还说,虽在沟沿上远远瞧了你,但左右啊,这性情是跑不了了。” “还说模样,”秀梅婶子笑,“说是性情好的,模样倒是其次,说是瞧你眼睛神色,自是也不差的。” 福福扶额,这好话,可是都让人说了。 “这是好事,”秀梅婶子起身,屋里地上站着,“等婶子先张罗了兰儿的事,这个啊,就先有个数,等日后瞧了,好与不好,咱再另说。” 说完,就推了屋门,要家去。 “这柴火啊,你别紧着,就烧吧,可够的呢。”一走到当院,刚刚婶子和老叔扛的那些枝子,堆的柴火堆高高的,很是有不少。 福福点头,就着月色左右打量了家里的柴火堆,这一年半载,不用山上背柴了,太多了。 一送婶子出了门,福福就干脆院子里干起了活。 月色朦胧,星星点点,没了风的寒冬夜晚,清清明明的,福福手上一个个捡着枝子,缕的顺条顺柳的,堆在一处。 太粗的太长的,她也拿了锯子出来,锯成长短不离的个头,好生堆着。 想不到,晚上干活,倒也自在。 福福心想着,刚锯了两块大树枝子,就见益哥从屋里出来,穿的厚实,这边开始干活。 家里狗子,早就柴火堆跟前跑翻了天,这会见益哥也出来了,早就颠颠跑了去,在益哥脚前脚后的绊着,玩闹。 “屋里读书吧,怎么也出来了?” 福福纯是闲的,这枝子随处一放就行的,她非要费事吧啦的缕的工整,总都是一把火要烧的,还真不用这么麻烦。 “我来和姐姐做个伴,”益哥笑,手脚并用的折着枝子,顺条顺柳的缕在一处,又乖乖堆好,“一会再读书。” 就这样,家里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枝子干脆,一折,有时候会飞出去老远,这会狗子,就乐呵的,摇着小尾巴飞一般的跑出去,追着蹦了四处的树棍子,还给吊了回来,也是帮了不少忙。 家里的鸡,大大小小的,早就进了鸡窝,这会院子里动静一传开,也咯吱咯吱的开始躁动不安,福福只得给堵了鸡窝,黑天半夜的,也不好放它们出来。 只一会,浑身上下就出了汗,身上活动开来,起了热乎劲,眼见着一个个大树杈子见小,柴火堆越发方方正正的堆在一处,心中也满是舒坦。 没事的时候,还真得自己找点事做,才好呢。 这一忙活,福福心里啥都忘了,只顾着眼前手上的活,累了就抬头看看月色,数着已是光亮的漫天繁星。 还真的,在这山间林里,月色又清明,繁星当头,点缀着昏昏幕布,一个抬眼,再一个寒意当头,就散了浑身的筋劳,只眼中、心里,全是这般,清明月色。 还有一大捆的枝子未动,福福抬头看的倦了,就干脆扒着柴火堆爬了爬,然后身子一倒,仰头躺在这一大捆的枝子上。 人一躺,身下是高高的枝子,这般受力虽噼里啪啦的折了几个,好在禁的住,刚一趟稳,益哥小家伙也伸手够了来,随后也是身子在她旁边一趟,姐弟俩就躺在柴火堆的枝子上,窝在茂密的枝子里,看着夜色。 狗子扒拉着枝子,爪子捣着,还急的叫了两声,蹬着小短腿,也上来了,拱着小脑袋,在她和益哥中间拱出个位置,颠颠躺下,也和他俩一般,头望着天,安安静静的。 这般安静的夜晚,头顶是一望无际的夜空,那漫天的繁星真真和这睡被一般,把他们遮的严实。 这一趟,还去了几分寒意,一点都不觉得冷,窝在一处,还暖了几分。 要是有床厚厚的大被子,盖在他们身上,估计啊,福福心想,他们外头就能这般睡着,而且还说一个好觉。 一时,她和益哥都没说话。 眼睛累了,就闭上一会,感受着远远近近夜色下的声音,等再一睁眼,就好似天地间万籁俱静,只有眼前的无底的月色和朦胧。 这山间林里,真真时时都在画中,每每走在画里。 “美吗?”福福轻轻开口。 益哥嗯了声,本以为应过了,片刻之后,就听小家伙的又加了一句,“有姐姐在身边,就更美了。” 福福咧嘴就笑,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瓜,又碰了碰他脸蛋,趟了这么久,不自觉的,脸已经有了凉意。 福福赶忙起身,“该下去了,可别冻着了。” 说完,她抱着狗子小心的下了柴火堆,然后又扶着益哥也从枝子上下来,地上伸了伸胳膊腿,就打发益哥屋里读书,她继续外头忙着。 剩了这点活计,总不好留着第二天,干脆一下忙完好了。 她是眼瞅着月亮一点点爬上来,月色也越发清明,身边的枝子一点点见少,最后全堆在一处,垒的方方正正的,才算完。 这一忙,就是半夜。 等进了屋,益哥锅里给她烧着水,支着洗脚的盆子,也不用她忙活,就见益哥屋里出来,掀了锅,给她倒了洗脚水,还灶坑里扒拉出两个烤熟的地瓜,热乎乎、软塌塌的,递给她。 “姐,你吃。” 第二一五章:幸事 福福心里一暖,坐着小板凳,泡着脚,手上吃着热乎乎的地瓜,香甜糯口,实在是好滋味。 益哥就蹲在她身边,手上也拿着一个地瓜,不吃,只瞧着她吃,眼睛星星的冒着光,一眨不眨。 “你看啥?” 益哥就笑,“姐姐吃的真香。” 说完,还馋的咽了口水,就是不动手上地瓜,“家里又不是没有,你也吃。” 益哥摇头,“我就烤了两个,给姐姐吃的。” “咋没灶里多放几个,”福福扒了手上的地瓜,递到益哥嘴边,让他咬了一大口,“家里这些地瓜,偶尔解个馋,够吃的。” 明年开春留着种的地瓜,她早就放起来了,剩下吃的,也不少,家里就他们姐弟俩,可是够的。 “我知道,”益哥又往前凑了凑,“我不饿,烤多了怕剩下,就烤了两个。” 许是东西越少,吃着越香,两个小地瓜,他们姐弟俩,你一口我一口,吃着格外香,那味道,比肉还难忘。 折了半夜的枝子,一早醒了,福福就觉浑身酸疼,特别是胳膊,抬起又放下,疼的不行。 看来这做活计,赶巧忙的,还真不行。 忍着疼,福福起身开了门,放了狗子出去,这边屋里就抱了柴,开始生火做饭。 益哥也起身了,叠了被子,就端坐书桌前背书。 这是她和益哥说好的,每每一早,不用他起来忙,只叠好被子,洗把脸,自顾读书就是。 所谓一日光景在晨,不好徒劳了。 生火做饭已成了福福寻常事,忍着疼,又挨着一大早的冻,哆哆嗦嗦的忙了一会,身子暖和了,浑身的酸痛劲也去了几分,不会动不动就撕撕裂裂的。 家里水缸里的水又上了冻,三九寒天,冻也越厚,以前薄薄一层,水瓢一磕一碰就去了冰碴儿,这会,水瓢是磕碰不动了,得用热水化开了。 好在自己已经习惯了,水每晚都锅里留一些,灶里每次又存了火,所以等一早起来,锅里的水是冻不上的,就生火烧开,然后热水化了缸里的冰。 每每,都是这样。 数九的天气,又是土墙草屋,漏风的地方总是有的。 这边灶里扒了灰,倒在自己归置的菜园子里,一个垄沟一个垄沟的撒了草木灰,这几月光景,草木灰眼瞅着就洒遍了草木灰,希望明年种了菜,看在她这般用心的光景上,希望菜园子长势能好。 福福心想,站在菜园子左右瞧,日头还没出,晨光又稀疏,淡淡的,暗暗的,颜色如同这脚下的草木灰,混成一片。 熬过了寒冬,就是春景了。 春天,总是勃勃生机,生动万分的。 福福一边回屋一边心想,等开了春,兰儿这边盖了房子,不是要买地,正好一处了,她也买上几亩,好地买不起,就买山地吧。 没的银子,实在不行,就卖本老爷子留的书。 这念头一起,福福就心痛,这卖书,该是下下策,实在没法了,才能动老本啊。 生了火,又烧开了水,这边等着水缸的冻化开,就一遍一遍的热水变了冷水,冷水再烧开,浇在缸里的冰块上,也是好个折腾。 这边锅里熬了粥,热了年糕豆包,还热了块豆腐,简简单单的,就又东屋灶里也生了火,两个炕一处烧着。 鸡窝里的公鸡母鸡这会都出来了,她就又去捡了两个鸡蛋,一个还冻块了,破了蛋壳,蛋清留了出来,天冷的都给冻上了。 没法,坏的鸡蛋留不住,她就小心敲碎,打在碗里,然后添了热水,撒了星点油盐,剁了葱花,锅里开始蒸鸡蛋羹。 一来二去的,也凑了一顿饭。 如今柔儿和水灵每天一早吃了饭上来,经过这几日,她和益哥早上的饭点也越发固定了,差不多两人吃了饭,收拾的差不多,柔儿和水灵就上来了。 若是她做饭晚了点,柔儿还会帮着忙活一阵,今儿倒是刚刚好。 这边她收拾了碗筷,洗了碗,扫了地,刚喂了鸡,溜了狗子,益哥已经看了好一会书,她也收拾妥当,洗了手,两个孩子就院子里来了。 “福福姐,”一瞧见她,先是笑嘻嘻的打着招呼,也不知和谁学的,今儿还规规矩矩停住脚,收住笑,又很是认真的叫了声,“福福姐。” “你俩这?”福福看了纳闷,“闹的哪出?” 两人就笑,“以后啊,”柔儿开口,“就这般打招呼。” “这样?” 福福收了手上的巾子,东屋炕热乎了,屋子也暖上来了,坐在桌旁,等着柔儿解释。 “嗯,”柔儿点头,“以后打招呼,就两遍,一遍姐姐,一遍先生。” 水灵更是嘻嘻笑,跟着自家姐姐点头,学着话,“姐姐,先生。” 三人说笑了一阵,就东屋温起了书,背起了文章,写起了字句,一个上午,福福书卷看的还当院转悠了两圈,晒了日头,更逗了狗子,柔儿和水灵两个,却是一动不动,写的、看的格外认真,和益哥有的比。 这般好学的学生,福福心里高兴,也激励着自己时时勤勉好学,不可懈怠。 还别说,这读书认字,要说长进,还真三五日就见了。如今柔儿和水灵两个,虽然只认识几个字,写的也七扭八扭,文章会背几段,但和之前大字不识的时候相比,真真天差地别。 这学问啊,总是日日提着,时时上进者,不管多少,总是有得见。 福福看水灵,埋在她给写的纸张里,手上指着大字,一个个的念下去,又虽说在旁用指头比划着,这股认真劲,就连她盯着瞧了有一会,小家伙都没觉。 她俩,有秀梅婶子这样的母亲,实在是幸事。 两个女孩子,日日的一上午过来认字,不用家里做活,就这点,多少人家男孩子都是求不得的。 而且两人还自比男子,一点都不落后,自打跟着她读书认字以来,在她跟前勤奋,长进这般快,在家,该是也不松懈,一直学着的。 福福感慨,这样,才是好的呢。 第二一六章:碾子 家里的年糕豆包吃了几顿,这大黄米面,她还吃上瘾了。 这边上午刚学完,她就家里翻腾出买的大黄米,满满一大袋子,丁点还没动。 当时准备自己蒸豆包了,谁成想,上院和下院都没带她,而且还白白送了她许多,够吃是够吃了,但家里这大黄米,可是剩下了。 福福从袋子里挖了一点出来,放在簸箕里,焦黄的厚厚一层,米粒大,个个都圆鼓鼓的,瞧着心情特好。 当时婶子还说,说这大黄米,不蒸豆包的话,还可以烙黏饼子,该是也好吃。 福福这边刚一想,着实就张罗上了。 簸箕里的大黄米,她拿到外屋,挑了个干净,又簸箕里好个颠,本就干干净净的也没的土,这边就端到屋里,日头从窗子里照进来,先晒上一会。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想了想,这点东西自己和益哥两个,该是也成的。 不就是推着碾子,把大黄米碾成黄米面吗,该是不费事。 这边一想明白,她就翻出个小布袋子,屋里的大黄米都装进袋子里,然后又拿了个小细筛子,又把挂在墙上的新炊帚,拿了个下来,齐齐放在簸箕里,还有啥? 对,碾子还要洗,风吹日晒的总是沾了尘,这边想着,她就又外屋提了水桶,水瓢舀了大半桶的水,一手扛着装黄米的布袋子,一手提着水桶,等着益哥关门。 益哥两手端着簸箕,簸箕上放着要筛面的细筛子还有扫面的炊帚,跟在身后关了门,姐弟俩就一前一后的去了村头碾屋子。 这点活计,福福还是很自信,两人定是能做的妥妥的。 但终归是想,等人一到跟前,推了推碾子,哎呦,还真沉啊。 之前碾面啥的,福福也知道,婶子她们多是套了驴子,要是活计少,也不用费事的,自己推着碾子走上几圈,也就是了。 福福眼见过好几次,村里的人推碾子,都是轻快着呢,可真真等她上了手,费了老大劲,就一个干碾子,还没撒米呢,推着都要牟足了劲。 益哥小人更是,小家伙一个人,将将推着走了几步,碾子吱扭扭的,就推不动了。 福福扶额,又掂量了手上的黄米面,和益哥两人一起推,倒是能动,但人都来了,东西也带了来,只能咬牙,把米给碾了。 益哥虽力气不大,但志气还是有的,她这边刚送了手,提着水桶刚一开始洗碾子,小家伙就又牟足了劲推了起来。 这下还好,水湿了碾子,倒是动的容易些。 这边碾子洗了干净,又用细布擦干,这边她就倒了大黄米在上头,手上拿着炊帚,学着旁人的样,在碾道上散开,然后益哥前头推,福福后头推着木框子也用力,倒是慢慢碾了起来。 碾子一上去,大黄米就吱吱的,那本圆鼓鼓的米粒,登时就好似泄了气,星星点点露出里面的洗粉。 就这样,一圈接着一圈,姐弟俩终究是推着碾子慢慢动了起来。 活计一上手,累虽累,但总是有了盼头,黄米面在碾道上被碾了出来,瞧着出的面虽然还挺粗,但这工夫始终没白费。 一圈圈下来,面也精细不少,她就让益哥这边先歇着,然后回头拿了细筛子,碾道上装了大半,然后簸箕开始晒面。 一层层的大黄米面,就这样,漏过筛子,下来了。 那焦黄的一层层,薄薄的、细细的,飘飘的从筛子底落下,撒的簸箕里一层又一层,看着柔软,摸着细腻,也不枉费了这老大劲啊。 福福把碾道上的面全都过了筛,簸箕里筛了厚厚一层,筛下来的粗米渣子,福福又碾道上撒好,也把剩下的大黄米,都铺在碾道上。 米袋子空了。 这边炊帚又一遍遍铺匀,她和益哥,也开始一圈圈的用力推着碾子,走个不停。 小家伙满头是汗,福福也是累的不轻,一手用力推碾子,一手还要拿着炊帚扫米,都耽误不得。 等这第二轮出了面,瞧着精细了,福福就停了碾,这边过了筛,黄米面装进面袋子,然后面渣子收好,里外一首诗,就赶忙家去。 “姐,”益哥扛着面袋,前头走,“这黄米面,咱做啥吃?” “烙黏饼子,”福福见益哥满脸通红,今儿该是累着了,“一会姐家去就发面,明个咱就烙饼子。” 一说完,益哥咯咯直笑,不住的点头,“姐做啥都好吃。” “还真累人,”这碾子推的,福福腰酸背痛,家去才几步路,还没到家门口呢,就累的不行,“看来以后啊,咱还得养头驴子。” 福福说着话,转移这浑身的酸痛,“这以后家里种地了,上山下地的,还真得养一头。” “不过这驴子,还挺贵,”福福有一句没一句的念叨,不由感慨,“估计养不起。” 益哥前头停住脚,一脸认真,“姐姐,还有板车,驴子要拉车的。” “对对对,”福福点头,驴子都养不起,还要弄个板车?一时压力好大,“这驴车,咱也不会赶啊?” 益哥却不担心这个,“姐姐,咱养头听话的驴子,让它走它就走,让它停它就停,也不撩蹶子,养头很听话的。” 福福就笑,两手都拿着东西也不能捏捏小家伙可爱的脸蛋,就问他,“那要是驴子不听话,咋办呢?” 益哥挠挠脑袋瓜,“姐姐,咱养头小的驴子,就和家里的狗子一样,我从小教它,保准听话的。” 说到这,小家伙又自顾话不停,“车子也小小的,这样驴子拉车不累,它就听话了。” 自打家里养了狗子,益哥瞧见啥动物,都带了欢喜,这会说起驴子,八字还没一撇呢,而且还很是没有这一撇,小家伙就兴奋的不行,好似明个就要养驴子一般。 “姐姐,等养了驴子,以后咱去碾道,就驴子前头拉,我后头帮忙推,姐姐就不累了。” “驴子吃草,姐姐,以后我就牵着驴子去上山,让它吃个饱。” 第二一七章:跑来 福福就笑,看小家伙说的实在认真,也不好打断,就偶尔点点头,应个景。 “姐,咋啥时候买呢?” 这下,换福福愣住了。 “等有了银子,”没法,只得这般说,“等姐姐有了钱,就买头小驴子,再和你说的,弄个小板车,让驴子拉。” 话一落,小家伙咧嘴就笑,实在高兴。 说着说着,人就到了家门口,还没推门进去呢,就见婶子家门一开,出来抱柴,瞧见了他们。 一愣,就走了来,不高兴,“这是去碾屋子了?咋不叫我一声?你们俩碾的?哎呦,那碾子多沉,累人的啊。” “这碾的啥?以后你俩可别去了,”婶子一边走了来一边话不停,“小小孩子,就是性子倔,张口说一句,婶子和你一处弄就是了。” 婶子到跟前了,福福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刚接过益哥手中的面袋子,就又念叨起来,“大黄米面?碾大黄米面去了?” “哎呦,这大黄米面,我家里上次蒸年糕,还有的剩呢,你这,”婶子瞧着她,这边益哥开了门,接过她手中的面渣子和水桶,前头走,她也空出手,就拽着婶子衣袖,口还没开呢,就听婶子接着说,“你这,还真不嫌折腾。” 说完,就帮她把面袋子拿进屋,“碾大黄米面,你是要做啥?” “烙黏饼子,”福福笑,“婶子,我也是心里忽然生的主意,就收拾一通,去了碾屋子,瞧着容易呢,谁成想,这碾子推起来,还真沉。” 福福撒娇,“婶子,有了这一遭,以后啊,就是再有碾东西的活计,婶子就是让我去,我也非要拉了婶子一起。” 秀梅婶子一听,憋不住,就笑了,“你这般想,就对了。” 家里放了面袋子,婶子也不进屋多待,就出了门,家里抱柴生火做饭。临出门却好个嘱咐,日后这粗活,不让她逞强。 福福也就笑着应下了。 碾的这些黄米面,该是能吃两顿,全是汗水得来的。福福这边面盆子把面一发上,热炕头一放,又盖了棉被捂上,就下了地,准备喂鸡。 正好那些面渣子,福福抓了一小把,又和了水,鸡食盆子一放,大的小的就啄翻了天。 争来抢去的,好不欢腾。 家里狗子也去凑热闹,一惊一吓的撵飞了鸡,就凑过去闻了闻争的欢的鸡食盆子,又不满意的颠颠跑回来,想不通为啥它们爱吃,一脸忧愁。 福福就笑,拍了拍它的头,“人家吃的好好的,你不爱吃的,以后可不能吓唬了。” 也不知道狗子听懂没听懂,但是却见它脸上扯了个大大的笑,撅着尾巴,摇晃着脑袋瓜,咧着嘴,头就朝它腿上蹭。 逗了会狗子,益哥屋里早就乖乖读上了书,她也开始张罗做饭了。 晒的干豆角丝和茄子片,福福拿出来,用水泡上,然后又拿了两个土豆洗干净,菜板上放着。 家里豆包年糕一热,还省事,益哥也爱吃,福福就锅里热了油,这边炒香了葱花蒜瓣,泡好的豆角和茄子攥干净,去了水,热油锅里一翻炒,几铲子下去就炒了香气出来,加了点辣椒,又放了酱,撒了盐,灶里大火烧着,这边菜也添了水。 土豆切了块,放进锅里,想了想,还觉不够,福福略一寻思,就屋里拿了豆腐,管他呢,切了几刀,也放了进去一起大火炖。 又加了点盐,尝了味道,这才放了蒸笼,热了年糕豆包,盖上锅。 福福蹲在灶坑,手上添着柴,身边是狗子跑来跑去,灶里大火烧着,火势极旺,也暖了她一身。 这么一想,她就干脆拽了小板凳,灶坑里一坐,手上拿着树枝子,灶里挑了又挑,眼睛盯着瞧,看火。 锅里的饭香、菜香出来了,这柴火大锅炖的菜,格外入味,特别好吃。米面粮食又天然,香气中还带着一股自然的气息,实在好闻。 灶里的火小了,转成小火慢炖,还真神奇,香气却越发浓厚,肚子也咕咕叫上了,有了饿意。 狗子这会也玩够了,乖乖的蹲在她脚边,格外温顺。 鼻子也嗅着,扑哧扑哧的不停嗅,该是也饿了。 刚和益哥的一通话,如今又印如她脑中,买个小毛驴?再置辆板车?福福心想,大略算着,可是要不少银子。 而且还要买地,也是眼瞅着的事了。 这马上过了寒冬腊月,等年关一过,就是开春,要张罗了。 唉,来了这几个月,细想想,也没做啥,虽说忙的不停歇,但正事,却也没做几件。 福福守着灶,眼瞅着火越来越小,心却愈发沉思:到底,得做点正事,有门生计才好。 可是做什么呢?福福又陷入迷茫。 这荒山野岭的,她还真不知道能做点啥。 读的那点书,会的文章,这里啊,自是没的用。县里集市又八百里开外,而且铺面全是些生计相关的,跑买卖的也有,但也不是她一个女孩子能做的。 家里还有一两银子,那几卷书,若是吃老本,也能吃几年,可总不是长远之计。 那刚一来的热乎劲,满腔的热情,福福心想,还真让这生活的琐碎,去了不少。如今,她心虽依旧宽阔,志向仍高远,可在这山间林里,身边一日三餐,手上柴米油盐,就是满脑子的想法,也被这穷山沟沟,给拍了回去。 慢慢来吧,福福起身,伸了伸胳膊腿,瞧着时候差不多,饭菜好了,就屋里发放了饭桌,拿了碗筷,掀锅端饭菜。 别说,这乱炖的菜啊,还真入味,特别好吃。 有辣椒的香辣,更是带了酱香咸味,炖的火候又好,干豆角劲道,茄子片香软,土豆更是炖的糯香十足,加的豆腐,更是入味的不行,特别下饭。 益哥更爱吃,嘴巴吃的油光,碗里的豆包是吃了一个又夹一个。 天也将暗,姐弟俩屋子里吃着饭,热气腾腾的饭菜吃的两人满头是汗,这边刚撂了筷,想着坐一会再下地收拾,就见柔儿跑了来,推了门口木门,当院直直的跑,来了屋里。 “福福姐?” 第二一八章:花草 福福炕上刚挪了几步,还没挪到炕沿呢,柔儿就掀了帘子,进来了。 “福福姐?” 福福心急,“着急麻慌的,怎么了?” “好事,”柔儿就笑,“是兰儿,事儿定了。” “定了?”福福更是一愣,“这么快?” 这前个才相看,昨个请的媒人来,就刚刚,饭前那会,见了婶子,也没说起过啊,只一顿饭的工夫,就定了? 柔儿点头,“就刚刚,那边过来人,说是和了八字,也定了礼,腊月十二,把亲定了,然后过了正月,这边盖了房子,再定日子把亲成了。” 这么快?福福听柔儿一句接着一句,话不停,说了起来,还是没反应过来,知道这里说亲快,可三天就凑成一门,见了两面,也还真是想不到。 福福这边炕沿坐着,拉着柔儿手,炕上支着饭桌,锅碗瓢盆还都没收拾,乱七八糟的摆了一炕,听了柔儿这般说,福福还是不确定,“真的?” 柔儿就笑,“这还有假,我娘前脚刚回来,说是定下了。” “可也太快了。” 福福一时心中不是滋味,说不上什么感觉,为兰儿高兴?也带了点不知名的感伤。这份感伤,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旁人。 说不上来,但压在心里,有些难受。 “不再多打听打听?”福福不放心,“这才三两天工夫,见了两面,就定了?” 柔儿该是习以为常不吃惊的,听她这么一说,也就凑了炕沿边,接着说,“我娘说,那边想早点定下。” “说是要这里盖房子,还要张罗地,年前这边也有点张罗。” “我娘还说,那边是个痛快点人家,说是既然相中了,礼金啥的也说的明白,就早点定下,也防生了乱子。” 福福轻点头,这个倒是,但也,还是太快了。 “福福姐,这个不快的,”柔儿就笑,看益哥已经下了地,领着狗子出门玩,等人关了门,就干脆说了起来,“兰儿这事,好歹她是见过了,也点了头,心里中意的。” “只这一点,就强过多少。” “而且啊,这彩礼啥的,我娘说媒人中间一周旋,也都作了数,明面上的。” “福福姐,你想想,”说到这,柔儿四下瞧瞧,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接着会所,“当初月娥姐那会,比柔儿还快呢。” “那会月娥姐,才几天工夫,人就去了县里。” “但也不一样,”柔儿小声嘀咕,“兰儿这事是正儿八经的,如今定了日子,到时候过了礼,两边走动走动,等过了年,这边盖了房子,置下几亩地,成了好事,兰儿这一番,也得好几个月呢。” 柔儿就笑,“只家里好姑娘,我娘说,总是被人挑去的快。” 说完,还羞红了脸,随后好似想起了什么,抬眼看着她,带着笑,“福福姐,我娘说,等兰儿的事成了,就紧着张罗你的。” 说完,就嘻嘻笑,福福被她笑的摸不到头脑,“你娘还说啥了?” 柔儿炕里坐实了,这会拽了她胳膊,两手来回晃悠,“福福姐,到时候你也别远处嫁,好不好?” “就咱跟前,”柔儿还撒起了娇,“兰儿留下了,姐姐你也留下,以后我,我也。” 说到这,就通红了脸,不说了,却眼巴巴的看着福福,“好不好?” 福福被柔儿这般模样给腻的不行,以前这孩子话少,在她跟前也不大亲近,这才几日工夫,真如婶子说的,性子开了不少,又是撒娇又是腻歪,瞧着和水灵差不多了。 “这事由不得我啊,”福福就笑,“等以后,不管咱在哪,都定是要一块凑的。” 柔儿好似得了准成一般,笑的眉眼都弯了,一个劲的说着好。 日头要下山了,叽叽喳喳和柔儿说了这一通话,屋里渐渐变的昏黄,夕阳的余晖洒进来,照着人暖洋洋的。 窗台的几篮子蔬菜,长势正好。韭菜割了一茬,如今又酿了新芽,已经一指多高。菠菜更是茂盛,绿油油的长着大片叶子。还有那撒的几颗辣椒籽,此时已经移栽了苗子,这会正一棵棵篮子里开着枝杈,实在喜人。 柔儿也放眼看去,带着喜色,眼瞧不够,就干脆脱了鞋子,凑到兰儿跟前,一盆盆的看过去。 “福福姐,我娘见了你种的,家里也栽了几盆呢。” “都栽的啥?”福福也凑过去,揪了几个篮子里的杂草和枯叶,“啥时候栽的?我之前去,没瞧见呢。” “就这几日,”柔儿嘻嘻笑,“是我家里一直念叨,我娘不耐烦,就也生了几盆子。” “一盆子葱,”柔儿伸出手指,数了数,“也有小白菜,也席了香菜,还有韭菜,就这些。” “我娘说眼瞅着进了腊月,有点晚,就少弄几盆子。” “等明年,明年一下来秋,也和福福姐似的,多弄几盆子。” 福福就笑,看柔儿满眼冒光,伸手小心的摸了摸篮子里的青葱绿叶,又凑过去闻了闻,“明年家里再栽几盆子花,也好呢。” 这下,柔儿更是高兴了。 “我也和我娘说了,”柔儿侧身坐过来,“我娘说,这花入了眼,不中吃不中喝的,还占地方,不如栽盆子葱实在呢。” 说完,就又笑,“不过我娘说归说,若是有花,定是也栽的。” “她也喜欢。” 说完,就看着福福,“福福姐,你要栽啥花?” 花?除了山间田里的野花野草,远近福福还真没瞧见有养花的,就是野花野草,还多的是,和她这样栽在院子里的,除了她有这闲心,别的也都是没有的。 想到这,福福也犯了难,摇摇头,摆手,“我也不知道呢?” “除了山上的,我也没见家养的有什么花,”福福问,“你可有瞧见?” 柔儿也跟着摇头,“福福姐,我也不知道,我都是跟姐姐学的。” “也不急,”看柔儿绞尽脑汁的苦思冥想,福福就拉了她的手,齐齐的又看向眼前的几盆子蔬菜,“等明年四下看看,实在不行去集市打听打听。” 县里到底地方大,该是比他们山沟沟见识多的。 第二一九章:日子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天就昏黑下来。 这边柔儿急着家去,临走,出了屋子,又回转身,拉着她的手,带着些紧张,小声开口,“福福姐,兰儿,兰儿以后,日子会好过的,是不是?” 虽是问她的,但语气坚定,好似发自心底的祝福,又像是摆在眼前的明路,真真的就在那,动摇不得。 福福点头,“会好过的。” 这下,她咧嘴一笑,还高兴的蹦哒了两下,小孩子心性一起,院子里跑了起来,回了家。 看着柔儿跑远,益哥早就去了东屋读书,这会人也出来了,站在门口,身边狗子乱窜,“姐,以后保成是不是也能来认字了?” 福福点头,“希望是。” 天,真的是黑的特别快,眨眼工夫月亮就出来了,星星挂满夜空,又是一个长夜。 福福收拾了碗筷,灶里又生了火,烧了会炕,等着兰儿。 是的,她在外屋,坐着灶坑的小板凳,半敞着屋门,总觉得兰儿今儿半夜还会来,就和前日夜里那般,过来和她说几句话。 瞅着月色,又算了时辰,灶里的火都灭了,还是没动静。 不来了? 福福纳闷,但心里又总觉得放不下,定是会来,不想关了那扇门。 这般想着,就披了件衣裳,领着狗子,院子里走了两圈。 家家都紧闭了房门,熄了灯,像她家两人读书,要点灯的,实在没有。村子里安静极了,也黑漆漆一片,只月色照下来,带了星点光。 寒气重,福福只这么一会就打了个喷嚏,不由搓了搓鼻子,扭头刚走两步,就听一声轻轻的福福姐,彻底惊醒了她。 “兰儿?” 福福跑过去,开了大门,果然是她,正喘着粗气,人是跑了来的。 “福福姐,”兰儿站在门口,弯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就开了口,“福福姐,定,定下来了。” “下午,下午来的人,和我爹他们说好了彩礼,也,也定了日子。” “先,先定亲,腊,腊月十二,”福福见兰儿一句接着一句,连忙手扶着她,刚要接话说这些她都知道,好省她几分力气,还没开口呢,兰儿自顾又说了起来,“保成,保成我带着。” “你带着?” 这个,她却是没听柔儿说起过。 “嗯,”兰儿点头,“等成了亲,保成,保成就跟我过来,我跟前养着。” “是我开的口,”兰儿喘匀了气,“人都在跟前呢,我就想着,到底这么回事,不如干脆提前说清楚。” “我爹先是不答应,说是不像话,没有这样的。” “但是我爷我奶,”兰儿笑,“说我爹一年不着几回家,若是外头干活了,当姐姐的把兄弟接过去,也是正当的。” “等我爹回来,保成再家去住几晚,反正日后一个村子前后院住着,抬脚的事。” 夜色渐浓,两人就站在门口,小声的说着话,福福要拉了兰儿屋里来,兰儿摇头摆手的不去,说是不耽误工夫,马上还要跑回去。 “那,”保成的事有了主张,福福也跟着高兴,“那边呢?可有说啥?” 这自古娶妻,没有连着小舅子一起过来的道理,福福看兰儿高兴,心知道那边定是也应下了,但还是不放心,张嘴问了句。 说起未来夫家,兰儿这会倒扭捏上来了,天太黑,瞧不见兰儿脸色,但不用想,该是也知道此刻兰儿脸蛋红彤彤的,又搓着小手,难得的带了娇羞,声音极小,却历历在耳,“那边答应的。” “还有说啥?” 兰儿点头,“还说,还说他之前走南闯北也认识几个人,说是等保成大,若是想有个生计,也有门路。” 说完,就又娇羞的扭了扭身子。 “对这门亲,”福福就笑,看兰儿这般模样,也忍不住的打趣,“这么满意啊?” 兰儿跺脚,又摇了摇福福胳膊,手刚停,就听兰儿又小声的说起来,“福福姐,我挺放心的。” “就是一瞧了他的眼,我就不怕,啥都不怕。”兰儿说到这,话稍一停,接着说,“就是我后娘,我也不怕。” “所以,福福姐,我,我挺满意的。” 福福点头,满意就好,满意啊,就是顶好的事。 福福拍了拍兰儿纤细的肩,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此时却坚强的很,这股劲头,有生活的希望,未来的憧憬,还有那,无数个,无数个已经走过的艰难的路。 真好,福福不由感慨。 兰儿忽然抱住了她,脸蛋埋在她肩上,伸手搂着她,不说话。 福福却听到了哭声,哭声极小,却在这安静的夜,又在她耳畔,听的格外清晰。兰儿的肩一耸一耸的,深埋在她肩上的头,也带了几分湿意,撒了她肩头。 福福伸手拍着兰儿后背,轻轻的,一下接着一下,“大好大事,别哭了。” 话音刚落,谁成想,兰儿哭声又起,还大了几分,福福只得接着说,“这大冷的天,脸上落了泪,风一吹,可是寒了皮肤,不娇嫩了。” 福福哄着人,兰儿这一哭,该是心底积压好久的情绪,都着了泪,流了下来。 “福福姐,”好一会,兰儿抬起头,擦干了眼泪,“我,我要有自己的家了。” 说完,就破涕为笑,高兴了。 是啊,有自己的家了,多好。有心爱的人,想过的日子,虽是粗茶淡饭、茅屋陋室,但自己的家啊,勤劳省俭些,多好。 福福也跟着高兴,日后不用看后娘脸色,又有保成在身边,嫁的男人眼下瞧着还有几分担当,外头能独挡一面,该是难求的。 兰儿定定的看着她,乌黑的大眼睛和这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虽看不真切,但兰儿眼里的光,却耀眼的很。 “福福姐,日后,我也能过姐姐的日子了。” “你比我好,”福福笑,缕了缕柔儿额前碎发,又替她擦了擦脸,妥当了,就接着说,“你呀,嫁了人,有男人替你张罗,现在瞧着,也是个体贴的,知道心疼人。” “你呀,好日子在后头呢。” 第二二零章:烙饼 送走了兰儿,福福站着夜色下,看着暗夜中的人影丁点都瞧不见了,才关了门,家里来。 今儿,却是一个安眠夜,福福睡的极安稳,等一觉醒来,刚睁了眼,家里公鸡就院子里开始打鸣,正是时候。 家里的大黄米面发来一天一夜,捂的那般严实还闻着酸味了,福福这边起了身,叠了被子,炕头掀开发面盆子一角,凑过去一闻,真真的发好了。 于是连忙外屋生了火,昨天晚上泡的红豆,熬成豆沙馅子,就发面盆子里揪了块大黄米面,想着先烙两个豆沙馅的饼子尝尝。 这边想着,就开始忙活。 正揉好了面团,和着豆沙馅子,益哥屋里刚翻了几页书,德正就挑着水桶来了。 益哥小家伙合上书卷就下了地,蹦哒哒的绕着德正问这问那,说了好一通的话,也就在德正跟前,益哥话多,而且听着两人一问一答,你来我往的,还聊的起来。 福福屋里这边揉面烙黏饼子,外屋两人说了一会话,益哥就屋里加了件衣裳,和福福打了招呼,得了准,就颠颠的跟着德正出了门,一大早,和狗子一起,跟着德正身后,去井边抬水。 她屋里摇头,这孩子,对旁人还从没见这般黏糊过,也不知道德正哪里好,每次来,都追着、问着,说个好一通话。 福福这边想着,锅里热了油,饼子也放进锅里,这边铲子翻了个,两人就油脚前脚后的家里,抬着水,说着话。 “姐,这黏饼子好香,”益哥人还在当院呢,就蹭蹭嗅着鼻子,跑了来,“熟了吗?” 今儿她就揉了一小团面,也煮了一小碗的豆沙馅子,这会将将擀了四个黏饼子,两个锅里烙着,两个还在面板上没下锅。 这会益哥锅台站着,小脸蛋直直的往锅里神,要瞧个究竟。 “锅里油大,”福福把人拉了来,“可别溅了你一身油。” 小家伙就吧唧吧唧嘴,咽着口水。没想到德正今儿会来抬水,所以也就没想着多烙几个,反正发了面,她还寻思中午的时候,再烙了黏饼子,给上院下院送去尝尝。 所以这早上的,也就没想着德正的份。 益哥小人可是没多想,这边锅里的两个饼子一出锅,就眼巴巴的看着福福,又盯着饼子,小手搓着,这模样,福福不用想,都知道咋回事。 “拿吧拿吧。” 福福把盘子递给他,手上继续忙着烙饼,就见益哥捧着盘子,盘子里刚出锅的两个热乎乎黏饼子,颠颠跑到德正跟前,那边德正刚把水缸装满,就见益哥递了饼子过来,“不吃不吃,你大娘家里做好饭了,回去就吃。” 说完,人躲过益哥,就要拿着扁担家去,益哥小家伙的黏糊劲上来了,拽着人衣袖,就非要送饼子,“德正哥,你尝尝,我姐烙的黏饼子,可好吃了。” “可好吃了,”益哥还一个劲的点头,很是确定,“你快尝尝,吃一个,吃一个。” 德正该是知道的,她一大早里外就烙了四个饼子,也知道没他的份,不好伸手拿,但奈何益哥倔强劲上来,一时也脱不开身,“你大娘热的年糕豆包,也是这大黄米做的,一个样的。” 益哥直摇头,“不一样,不一样,这个是我姐姐用油烙的,黏饼子,不一样。” 说完,非要德正伸手拿一个尝尝,瞧这架势,是不吃到嘴不放人走了,福福只得回头,也跟着劝,“你尝尝吧,这饼子我也没烙过,发了面,就揪了个面团寻思试试看,好吃就中午多烙几个。” 这下没法,德正搓搓手,伸手要接,刚要碰到饼子,就顿了手,放下扁担和水桶,这边脸盆子里还洗了手,巾子擦了擦,才上手去拿。 福福瞧了,也是纳闷,啥时候这般讲究了。 刚撇了眼,就继续烙着锅里的饼子,因为自己也没尝过,不知道好吃不好吃,这边饼子翻了个,就扭头看。 她和益哥两个,盯着眼前的德正,见他饼子拿在手,被人瞧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益哥还催人,非要德正快点吃,就只好低了头,咬上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香吗?德正哥?” 益哥一句接着一句,这边德正吃到嘴,点点头,刚说了个好吃,益哥就嘻嘻直笑,眉眼笑的弯弯的,盘子里剩的那个,他也撕下一块,回头递给福福,然后自己也吃了一口。 “好吃,”益哥嘟囔着,“姐姐,这黏饼子比豆包还好吃。” “用油烙的,能不好吃吗?” 福福心想,这黏饼子也是发了面,包了豆沙馅子,一个蒸,一个烙,总是见了油的滋味大些。 益哥吃的满嘴是油,咬了一口紧接着就又是一口,嘟囔着,吃不停。 德正这边吃完了一个饼子,洗掉了手上的油,这边才又重新拿了扁担,益哥也不拦着着,颠颠送人出了院子,一直瞧着人家去。 “姐,”刚跑进屋,小家伙就扯着她衣袖,“姐,你烙的黏饼子好吃,德正哥也喜欢。” 说完,还不等福福接话,小家伙就洗了手,屋里翻书了。 没法,福福无奈的摇头,他这小心思,总是瞒不过她。不知说了多少遍,她和德正凑不成一块了,这孩子,怕是一直没听进去。 这边想着,手上的饼子就出了锅。 只这两个了,也不够吃,趁着油锅,她就热了昨晚的大炖菜,还又切了块豆腐,还热了几片年糕,又是好个顿。 别说,这黏饼子,还挺好吃。 福福手上撕了一块,嘴里嚼了嚼,细细尝了味道,也不枉费劲吧啦的这一番折腾,又是碾子,又是筛面的,来来回回好一番辛苦,如今吃到嘴里,味道实好,她很满意,也就值了。 福福把两个灶里都加了柴,屋里放了桌,饼子拿了上去,就碗里夹了咸菜,喂了鸡,屋子里外收拾一通,还扫了院子,瞧着日头要冒出山头,饭菜也顿的好了,就招呼益哥吃饭。 第二二一章:享受 她可是有事做了。 读了一上午书,教了柔儿和水灵两个背书认字,这边得闲了,她就把发的大黄米面全揉好,又弄了一大碗的豆沙馅子,这边开始烙黏饼子。 因为要给上院下院送去,所以这黏饼子她也不怕多,有多少也就全烙了。 一个个金黄的黏饼子出了锅,酸香蒜香的,还有红豆的香气,又过了油,瞧着就很有食欲。 但也有不好的,就是费油。 嗯,福福瞧着一个个黏饼子格外吃油,心也疼,金黄的颜色虽好,但全是油给衬的,味道也香,也多半是油的功劳。 益哥帮她烧火,守着灶坑,抱着狗子,满眼都是星星点点,带着笑,“姐,我去送了?” 福福就笑,“这才几个,再等等。” 小家伙数着出来的饼子,“三个,再出锅就是四个了。” 福福瞧他心痒痒,知道跃跃欲试,就笑,“给婶子家四个,德正大奶家四个,剩下的,就咱们留着吃。” 益哥笑,直点头,“姐,咱能吃好几顿。” 说完,还站起身瞧着锅里,只等着凑了四个出来,他好热乎乎的上下院送过去。 福福手上的一出锅,铲子刚离了饼子,盘子里凑了四个,小家伙就急忙起身,见福福点头,端着盘子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益哥先送的上院,给了德正奶,然后又下院送了四个,两家都送完,这下轻快了,就守着灶坑,瞧着福福烙饼。 还有一句没一句的陪她唠嗑,“姐,我刚跑下去,远远的瞧着好像看到小丫头了呢。” “小丫头?”福福停住手上的铲子,扭头问,“瞧见了?她干嘛呢?” 益哥摇头,“就刚刚,我跑出去,远远瞧见山头有个人影,个子不高,也没看清,瞧着像是小丫头。” 说完,就又接了句,“也不知道是不是。” 闻着锅里出了糊味,福福赶忙铲子把饼翻了个个儿,接着又问,“山头?” 说完,福福提着铲子就出了屋子,当院里站着,四下一瞧,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就一晃,”益哥也跟了来,拉着她屋里来,“也不看清。” 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小丫头了,这些日子忙着兰儿的事,又要教柔儿和水灵两个,也没处打听,不知道小丫头近来好不好。 益哥这么一说起来,又没瞧见人影,她心就低落了几分,叹口气,“唉,也不知道她怎么样?这大冷的天,吃的好不好?有没有的穿?” 这般想着,福福也知道,终究是自己安慰自己,帮不上小丫头什么的。 也是徒劳。 益哥灶坑里蹲着,烧着柴,一时也没话。 好久,一连出锅了好几个饼子,益哥才开口,“姐,小丫头真可怜。” 是啊,可怜的,福福心想。 但哪个,又是不可怜的?福福摇头,这生活,总是要跨过沟沟坎坎,有些艰难,得要自己披襟斩棘的迈过去才是。 旁人,终究做不了救世主,拯救了一时,也不能拯救一世。 兰儿算好的,小丫头,福福叹气,以后可怎么办? 想着想着,手上的黏饼子就糊了锅,糊味太大,这才惊了她。益哥也是陷入沉思,手上的柴添的多了,锅里太热,福福又一时不觉,糊了两个黏饼子。 好在,糊虽糊了,总不至于仍了,但也能吃。 这般想着,福福扭头看了面板上还有两个未烙,就赶忙收起心思,盯着锅,烙着饼。 发了一盆的大黄米面,这会,全烙了黏饼子,等都出了锅,姐弟俩一人吃了两个,剩下的就东屋冻上,想吃了一热,也就是了,还方便。 忙了这一通,刚歇了脚,寻思找点事做,正要拿了针线缝上几针,才想起针线活计都在上院,没拿下来了。 犹豫了片刻,留益哥家里读书,她就加了衣裳,出了屋子,总是要赶在年前,做出两双鞋子,缝件衣裳才好。 这般想着,人就凑到上院大门口,咬咬牙,抬脚进去了。 虽是大冬天,庄稼活没的忙,但德正外头做工,早出晚归的没在家,德正娘一直家中忙里忙外,这会和德正奶两个正炕上坐着,忙着针线活。 福福瞧瞧进了屋,刚一推了上院东屋门,就见炕上婆媳两个,一个炕头一个炕稍,低着头,手上都拿着针线,活计铺了满满一炕,忙活着。 “大奶?”福福笑了笑,抬脚进去,“大娘?我来了?” 德正娘要下地,福福赶忙又把人给拽到炕上,“这会闲着,我来做个针线活,上次活计带了来,没拿回去。” 说着,就炕上撒摩,这一瞧不要紧,实实吓了福福一跳,“大奶,这是我的?” 福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太太手上的纳的鞋底子,边上缝的鞋帮子,可不是她的?她的?! 福福惊讶,又见炕里自己的包裹是拆开的,针线篮子也是翻动过的,就赶忙回了炕里,爬上炕,凑到老太太跟前,“大奶?这是我的?” 她这边大惊小怪老太太是眼都没抬,手上一针一线的纳着鞋底子,却不是好语气,“这鞋子要是指着你做,估计谦益脚丫子大了,你这鞋子也做不好。” 说完,还撇了她一眼,“指着你也是白搭。” 福福就笑,知道老太太就是嘴上不饶人,眼下看老太太已经帮她把鞋底子都纳了差不多,鞋帮子也缝了好几个,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就挠挠头,“大奶,你歇会,这个我来。” 说完,福福就要接了老太太手上的活计,手还没碰到呢,老太太就挪了身子,躲了过去,“你那点劲,鞋底子纳的也不结实,不禁穿。” 福福这下为难了,本来上来干活的,这下活计没有了,也不好干站着眼巴巴瞧,就只好撒娇说着好话,人脱鞋上了炕,也不管老太太东躲西躲,上手给她按摩。 揉了肩膀,又轻轻捶了后背,捏了脑袋,还拉了拉胳膊,好一番伺候老太太,终于是舒坦了,手上早就停了针线,闭着眼,开始享受。 第二二二章:过去 “大奶,”福福手上轻轻用力,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捶完身子,就给老太太捶了腿,“这力道大吗?” “早就没感觉了,”老太太却是想的开,知道福福小心翼翼,就笑,“哪来的力道大不大。“ 说完,就拉了福福胳膊,把她手给挪到肩膀,“稍微轻点,捶这吧。” 说完,整个人就枕头上一趴,然后闭了眼。 福福尽心尽力的给老太太按摩,看着老太太渐渐呼吸平稳,还打起了呼,就轻轻停了手,该是又给哄睡着了。 这边德正娘,早就下了地,这会还给她端了茶水,看福福给老太太盖了薄被,这边推到炕稍,就炕上轻轻收拾干净,示意福福喝水。 福福端了茶杯,刚喝了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呢,炕里老太太就哼哼唧唧两声,翻了个身,福福端着茶碗,也顾不上喝,眼直盯着老太太瞧,心想着,可别醒呀。 果然,老太太该是困了,累了,这边翻了身,寻了个舒坦的姿势,就又大声的打起了呼噜,睡的熟了。 这下,福福把水咽下去,还行。 德正娘也是虚惊一场,这会瞧着老太太又熟睡了,就回身小声的和她嘀咕,“好几日了,都没怎么睡好。” 福福一愣,没睡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德正娘就笑,眼睛瞅了瞅炕上的活计,“眼里放不下活,起早贪黑的要忙活。”说完还摇摇头,“不睡觉。” 福福这才又仔细的看了起来,果然,老太太实在做了许多,她包裹里的鞋底子纳的好几双,鞋帮子也成了个,有一个,福福瞧着,刚刚露了个头,就上前抻了出来,“这是,这是绣了花?” 福福眼睛瞧着,又眼神看着德正娘,瞅着那活灵活现的花骨朵,不敢相信,“我大奶绣的?” 德正娘笑着点头,“说是见你喜欢这些花啊鸟啊的,这鞋帮子又是你的,老太太就绣了朵花上去。” 福福瞧着手上的花,娇嫩的粉色,带了嫩黄的花边,还串了草绿色也嫩芽,娇娇艳艳的,很是好看,她实在喜欢,不忍放下。 “这还有呢,”德正娘看她欢喜,就笑着小声说完,又手上在身边的包裹里翻了一通,又寻了另一只鞋帮子出来,“这只绣的蝶,你看看。” 福福赶忙接过来,这蝴蝶娇蓝娇蓝的,远处瞧着着实像扑腾了翅膀,要飞出去的模样,拿近处一瞧,又似灵动安逸的站着不动,还歪着头,两个放一块,像是追着花儿跑,又似刚骨朵上歇了脚,正广阔天地间纷飞。 实在惹人喜欢。 她手上拿着,爱不释手,掂量来掂量去,看个不停。 “喜欢呀?” 福福笑,不住的点头,“喜欢,没想到我大奶手艺这么好,绣的真像。” 福福手上摸着那一针一线,这花骨朵和蝴蝶虽然瞧着小巧,但该是个细致活,绣上去,不容易的。 福福比划着,又要脚上套了鞋帮子瞧瞧,脚丫子刚挪了过来,手上鞋帮子还没到跟前,德正娘就伸手给拿了过去,看他疑惑,就摇摇头,“这鞋帮子不能比划,不好。” 说完,就给收了起来,然后小声的接着说,“你大奶活计快,等个三五日,就能给你做出来。” “等成了新鞋子,你再上脚穿。” 说完,东西也都说好,给老太太轻轻放在炕头,手边不远处。 一时,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老太太的呼声此起彼伏,动静也越来越大,该是真困了,福福心想,睡的真香。 这般想着,就见德正娘被褥垛里抻了个被子出来,给老太太身上小心的又加了一层,这边盖好了,老太太也沉沉睡去,呼声平稳。 “烙的黏饼子啊?”德正娘和她小声的说着话,“啥时候碾的大黄米面?” 福福就说了起来,唠起了嗑。 “自己去的?” 福福就笑,“还有谦益,我们俩。” 德正娘还是摇头,“这碾屋子的碾子可是沉呢,你俩小孩子家家的,可是费劲呢,日后啊,要是碾个东西啥的,就上来说一句,套上驴子,三五圈走下来就是了。” 说完,就看着福福,“不用抹不开张口这,有事啊,说一声就成。” “这家里几个大人,总比你们两个孩子力气大,折腾来折腾去的,多费劲。” “我还以为你秀梅婶子家的面呢,”德正娘也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没成想,你们姐弟俩折腾的,也不嫌费劲。” 福福就笑,“就是闲了,忽然想起来还有黏饼子这一说,正好家里大黄米还没动,就舀了小半袋,碾了面,想尝尝新鲜。” 说完,福福看着德正娘,接着小声问道,“大娘,我烙的黏饼子,好吃不?” “好吃,好吃,”德正娘点头,“你里头还放了馅子,哎呀,豆沙的馅子,就更好吃了。” “以前我们烙黏饼子,就是干饼子烙,没的放馅子,别说,你一放豆沙馅子,又过了油,还挺好吃。” “你大奶爱吃,”德正娘回头炕里瞅了眼老太太,就笑,接着说,“你呀,端上来的啥东西,老太太都爱吃。” 说完,就看着福福,小声的数着,“那个酸白菜的饺子啊,还有辣椒,之前送的包子,一个个的,我家老太太啊,都吃不够的吃。” 说完,就笑,“自打你送来送去的,老太太食欲好的很,以前你是不知道,挑嘴的厉害,如今顿顿也吃不少。” “就是你送了东西来,吃的更多。” 福福也看着老太太,这会呼声又小了,该是睡的实了,面上瞧着长了不少肉,红润了许多,气色很好。 “总算是好了,”德正娘也感慨了,“如今吃的下,睡的着,还天天争着做活计,停都不愿意停,可是好了。” 是呢,这么一想,只要扭过心里的劲,人还真的蛮容易走出来的。也才个把月的工夫,老太太,就彻底变了模样。如今,老太太有了生的希望,性情也好了许多,那些生活的苦、日子的艰辛,都过去了。 第二二三章:入神 这是一个静谧而舒心的下午,她从来没想到能和德正娘,也这么一句接着一句的唠下去,心平气和,说着家常话。 不知是说的话多,还是真的渴了,福福喝了三碗的水,还不解劲,一个茶缸子的水眼瞅着都让她喝没了,德正娘这边又要下地续了新的,福福就赶忙拦住,“大娘,时候不早,我该家去了。” 过来的本就不早,这会已经傍黑,日头要下山,真真不能多待,该下山了。 德正娘也不强留,看老太太还熟睡着,两人就轻轻的出了屋子,一到当院,德正娘就问她,“兰儿的事,是不是成了?” 这么快?都传开了? 德正娘就笑,“这么大点个村子,啥事啊,都瞒不住。” 福福就点头,“我听柔儿说,估计有了眉目。” “定了就好,”德正娘送她出门,念叨着,“兰儿这孩子懂事,又勤快,找个外头能管事的,以后过日子也少些辛苦。” 福福跟着点头,就是呢,相的这个,如今瞅着,外头该是个能管事的。 一送到大门口,福福刚要转身家去,德正娘就拉了她胳膊,张了嘴,眼睛瞅着她瞧,就是啥都没说。 福福纳闷,“大娘,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德正娘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口,就摆摆手,“没啥没啥,大冷的天,快别外头站着了,家去吧家去吧。” 说完,人就自顾扭头往回走,留下福福一脸惊讶,“这是怎么了?” 福福想不明白,看德正娘真真回了屋子,话是不说了,就也往家走,好个想也想不通,“有啥事还能说不出口?不至于啊?”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福福一进了院子,家里狗子颠颠的迎上来,呲牙咧嘴的着实欢快,事情转眼也就忘了。 家里狗子亲近人,就是一会不见,也得陪它玩一下,哄一哄,腻歪腻歪才能放过。 福福这边逗了狗子,喂了鸡,又抱了柴火到屋子,虽然现在家里暖和,但若是不多烧点,等大半夜的,热乎劲一过,哎呦,冻人的不行。 再说每天烧不少,外屋水缸还天天上冻,这若是再不多烧,一早要是折腾不出水来,就更难受了。 狗子脚前脚后的一直跟着她,走哪跟到哪,颠颠迈着小爪子,扭着小屁股走,摇着小尾巴,黑乎乎的光溜溜一小团,更是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满是信任的看着她,哎呦,实在可爱的很。 现在懂事了,也聪明,这边她灶里生了火,它就灶坑一个劲的扒拉,然后叼着它的碎小垫子,给铺在灶坑,随后上面一趴,就灶坑里烤火,暖洋洋的一动都不愿意动。 福福看着它一气呵成的这番动作,就笑,锅里烧了热水,这边水壶里倒满,端到炕上给益哥,就开始专心烧炕。 这边的天,还真是说变就变。 刚家来还的时候还夕阳无限好,这会,烧了几把柴,外头就变了天,阴上来了。 “不是要下雪吧?” 福福念叨着,当院去瞧,天也黑了,还起了风,四下还阴沉的很,天气虽然她还不会看,但眼下这般,还真有几分要下雪的模样。 福福院子里站着,狗子也跑了来身边,一动不动,鸡爷进了窝,寒风吹的越发萧瑟,天地间爷愈来愈昏沉。 这雪,到了冬天,还真是想下就下,说来就来。 她屋里把柴都放进灶里,又收拾好外屋,干脆就当院站着,左等右等好一会,也没等来雪花飘落,等的益哥都从屋子里出来,走到她身边,“姐,你看啥呢?” “等下雪呢,”福福摇头,“还不下呢?” “估计得后半夜,”益哥小大人似的,天上瞧了瞧,又四下走了走,接着说,“前半夜估计下不起来。” “真的?” “我也猜的,”益哥挠着脑袋瓜,望着头顶,“我看那云,还不厚,而且这风,不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你咋知道的?” 福福惊讶,别说,小家伙一板一眼的,听着还挺让人信服。 “我猜的,”小家伙挠着脑袋瓜的小手刚放下,就又挠了起来,“我就是感觉。” 这下,福福无可奈何了。 下雪吧,福福心想,多下几场雪,希望明年是个好年头,光景好了,家家日子就好过。 等不来雪,姐弟俩就关了大门,屋子里外又查看一番,家里点了油灯,炕上铺了被子褥子,书桌前翻着书卷,看起了书。 外面寒风凛冽,呼呼作响,像是要把她家的小土屋子拔起似的,听着有几分吓人,特别是房顶,家里房顶前不久修过,但福福总是怕,怕这大风把房顶揭开。 就是看书,也全入不了神。 总是风声动静一大,她就屋子里四下查看,瞅瞅房顶又看看窗边,外屋门被吹的噼啪作响,更是听着吓人。 “这风也太大了,”福福干脆放了书卷,趴在窗台边,往外看,屋外灰蒙蒙一片,天又黑,没的月色,“啥都看不清。” 益哥却是不被打扰,手上拿着书卷,屋外的风声好似不存在一般,一门心思的看着书,思考着道理。 这定力,福福感慨,她一把年纪了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这般想着,也就收了心,拿起书卷接着看了起来。 心一放宽,就好了。不知不觉间,她也全然沉浸在书里,顾不得其他,也没的心思想了旁的。那屋外的风声,渐渐的,也就入不了耳。 等一卷书从头翻到尾,看完了,福福的心神才回来。 对面的益哥还沉浸在书卷里,烛火飘摇,屋外的风声也小了,她伸了伸胳膊,揉了揉眼睛,这书若是读进去,时间过的快,也不累人。 这么想着,就见当院白茫茫起来,朦朦的还看不真切,但风声一小,那朦胧却真切了几分,她赶忙又趴在窗台,往外看。 是的,雪啊,飘起来了。 她又急急的下地,穿了鞋子,披了衣裳,就出了门。 依旧冷,也依旧混黑,但这雪花,却实实在在的点点洒落。 第二二四章:暗夜 下雪了。 不知是经过的几场雪,白日里的、暗夜来的,还有那厚重的雪花,偶尔还轻飘飘的也见了不少。 如今这大半夜,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能沾了几分丝丝凉意的,却也是眼前的雪花,格外不一般。 真好呢。 福福缩紧肩膀,又裹紧衣裳,冷是真的冷,但这别样的惬意,却最是难得。 夜已经深了。 这时能瞧见此中光景的,该是没有几个,福福心想,就当院走了两步,抬头望着天,入眼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但那点点的凉意,却沾了脸颊,凉入人心里。 寒夜漫漫,伴着飘雪,该是不孤单了。 福福回过神,院子里站着不动,就这么定定的瞧着、感受着、那黑漆漆的夜,就想这么站着、看着,忍着寒风,不想动,也不想入睡。 福福这般想着,就院子里仰了脖子,干脆整张脸都对着夜空,任由雪花一片片洒落,凉了她鼻尖、额头、睫毛和嘴角。 这丝丝凉意,化了脸颊的滴滴雪水,就这样,点了满面。 她是真的想留在这,留在暗夜里,留在漆黑中,感受着雪花的潇洒,也抛了这满头的思绪。 她,还是多情的。 福福心想,闭着眼,脚尖轻抬,随后慢慢挪着步子,转着圈圈。 那随风飘扬的雪,好似也跟着动了起来,在她周身,伴着舞,融入这静谧的黑暗。 这般想着,就打了个喷嚏,这么一会,还是冻着了。 她赶忙又裹紧外衣,踮了几下脚,又踩着地,跺了跺,跑回了屋子,趴在门口,往外瞅。 这般,总是看不够。 许是太兴奋,她是一点睡意都没,只想着眼睛一动不动,和这黑暗,融为一体。 这,才是难得的。 也感受了几场雪,只今儿的雪花,福福格外的想亲近。这股亲近,没的来由,也没的过往,只好似一眨眼间,就生了这年头,然后,脑海里就挥之不去。 福福倚着门,脑袋瓜摊出去,鼻尖能感受到冻的有些凉,还丝丝痒痒要打喷嚏,就是这么难熬,她也不忍屋里去。 夜,越来越漫长,也愈发的漆黑。 那躲在层层云彩后面的星星月亮,不知道瞧没瞧见她这般模样,不过,它们不出来,该是瞧不见的。 她伸出手,又接了两片雪花,一触到皮肤,就化了雪水,沁入掌心。 到底是怎么了?福福心想,怎么大半夜的,一点睡意都没,而且还这么精神? “姐?” 益哥出来了,也披了衣裳,黑漆漆的外屋慢慢探着步子,等凑到她跟前,伸了脑袋外头张望了一眼,就扭头问她,“姐,你看啥呢?” 说完,还又望了望,“姐,你在看雪?” 福福就笑,把小家伙的衣裳搂紧,点头,“姐出来看看,不知怎的,还看上瘾了,一点都不困,睡不着。” 话一说完,益哥再一次外头瞧了瞧,这次露头的时间长,等回了身,带着疑惑,“姐,这雪好看吗?” 福福就笑,小家伙这会估计刚放了书卷,呆头呆脑的,可爱的很,“好看。” 说完,姐弟俩就窝在外屋,倚着门,露出半个脑袋瓜,看着黑漆漆的当院,感受着雪花的纷飞。 好一会,益哥打了个哈欠,终于看困了。 看他也不回,知道是等她,福福就也关了门,领着益哥回了屋,热被窝一趟,沉沉睡去。 等她一睁眼,那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就印入眼帘,日头还没出,就晃了眼。 这雪,积了地上薄薄一层,一点都不厚,脚踩上去,就沾了脚底一层,露了地上的土出来。 这小雪,福福瞧着,却比那厚厚的积雪,还又意思。 她就一步步的当院走着,鞋子一踩上去,吱扭扭的响,然后身后留下一串串长长的脚印,家里的鸡,也出来了,印了不少鸡爪子,还有狗子的,也颠颠印了不少。 她,一时玩上了。 就院子里踩来踩去,追着鸡跑,赶着狗子,留下满院子的脚印,欢快的很。 这灰蒙蒙的天,一大早的清爽,这会,玩心还真重,她连生火做饭,一时都忘了。狗子也贪玩了,这般小雪,它平地踩着着实不费工夫,就跑了起来,转着圈圈。 真好呢。 福福忘了这周身的一切,只两脚跑着,跳着,在这围起的栅栏里头,家的左右,尽情的感受着自我。 等着天亮。 闹腾了好一会,她跑的暖呼呼的,还出了汗,脸蛋该是红彤彤的,就连鼻尖,她一摸,也是热的。 真好。 福福停住脚,那心底的所有的一切,好的坏的,这一顿跑,都给跑的没了踪影,眼下,她心中没了任何杂念,好似一个刚出生的娃娃,那一瞬间的,真真的,福福感受到了天地间最真、最纯的那颗跳动的自己的心。 福福愣住了,就站在那里,任由心底那股暖流溢满周身,好似一道光,没来由的,围住了自己。 那么纯净,那么令人不舍,好一会,福福感受着它慢慢融入自己,那份真,也留住了。 她长呼一口气,眼角溢出笑,扭头想抱柴,眼角就瞥到了大门口的德正,人挑着扁担,站在那,正看着她,没说话。 不知来了多久。 福福一愣,昨个才抬的水,家里还大半缸子呢,今儿,怎么又来了? “家里还有水呢,”福福纳闷,走了过去,给他开了门,想了想,就又接着说,“大半水缸呢,没用多少。” 德正站着没动,眼睛看了眼她,就扭过头,闷闷的说道,“我奶说鞋子做好了一双,问你这一两日得空,上院去试试。” “做好了?” 福福惊讶,昨个去还没呢,那会都傍黑天了,这一大早,老太太句做好了一双,太快了。 不会熬了大半夜,没睡吧? “我奶说也不知道合不合脚,让你得空上去试试。”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肩上的水桶里满是水,一前一后的晃悠着,一步步还撒了几滴出来,滴在薄薄的积雪上,星星点点的留下几个水印子。 第二二五章:辛苦 等张罗了早饭,和益哥两个放了桌子还没动筷,柔儿和水灵就上来了。 西屋打了招呼,两人就东屋背起了书,认起了字,自学上了。 福福心情好,食欲也跟着涨,一早还折腾了那一通,这会,吃了不少才撂筷,抬眼透过窗子外头一看,日头也出来了,明晃晃,很是耀眼。 收拾了碗筷,她东屋教了柔儿和水灵几个字,西屋又指导了益哥功课,这边就穿戴好,拿着铁锨,拖着扫帚,开始大张旗鼓的扫院子。 狗子跟着她闹,鸡爷满院子的飞,她手上扫帚一下下的扫着,雪就聚到菜地里,等化了水,不用折腾。 房前屋后的几棵果树枝子上,也稀稀落落的存了雪,她就小心的扫了树下,独留树枝挂了雪,点缀苍茫。 这一番扫雪,就大半个上午过去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扫雪也会这么有乐趣,而且一点都没觉得累,随着日头的出来,心情还特好。 等她收了扫帚,院子里干干净净的,院外依旧白雪皑皑,栅栏绕了一圈,围了这一方清净地。 暖阳高升,天地间越发清亮。 她伸了伸懒腰,放了铁锹和扫帚,仍了会苞米瓤子让狗子追,人就回了屋。 “福福姐,”水灵小丫头见她掀了帘子,冲着她就笑,炕上热乎乎的,她的小脸蛋屋子里待的也红彤彤,这会眉眼都笑了弯成一道弯,“我和姐姐背完了文章,也认全了字,正互相拷问呢。” 说完,就满脸带笑,等着福福夸。 又是长进的一天呢,福福拷问了两个,又留了课业,两人也不急着家去,就窝在东屋背书认字,她也西屋翻了卷书,一处跟着看了。 福福手上翻着书,看的认真,一时不觉,等一抬眼,就见柔儿和水灵两个,趴着书桌前,正眼巴巴的盯着她的书卷瞧。 安安静静的,嘴上和手指,却悄悄有着动静。 福福知道,两人这是书上认字呢。 这般想着,她就把书卷小心的摊在书桌上,然后翻到头,让两人念了起来。不认识的,她就替她俩认了,一字一句,读的慢,但瞧她俩满眼带光,该是欢喜的很。 等一本书读完,着实费了不少工夫。 这字啊,绝大多数都是她读的,两人才认了几天字,多少还没几个,不过这一卷书读下来,前面的费劲,等到了后面,两人记性还挺好,只读过一遍的,却也记住了许多。 福福收了书卷,看着两人的兴奋劲,如今已经过了晌午,看她俩期期艾艾的还没过瘾,也就再次摊开书,让她俩从头再读一遍。 这下,有了刚刚那一通认字,倒是好了不少,也令福福刮目相看。 还真别,小瞧了孩子的记忆力。 这次读的,通顺多了,就是不认得的字,两人也记住不少,多数情况下你一言我一语,也就顺了下来。 等一读完,两个孩子更加激动了,时候真真不早,但两人是一点没有下地家去的意思,而且看着她手上的书,眼睛一眨不眨的动都不动。 没法,福福只好侧过身,又摊开书,让两人读了起来。 这下,全都顺了下来。 头一遭,福福差不多一字一字指下来的,第二回,倒是记住了不少,而此时才第三遍,两人就没怎么用福福指点,文章就顺了下来。 书卷薄虽薄,但两个孩子认真尽心,也是看得见的。 等读完,三人就嘻嘻笑,高兴的。 “那就背下这篇吧,”福福这下合了书卷,“我看你俩也记的差不多,明个我来问。” 说完,见两人点头,都应下了。 还要去上院试新鞋子,福福可不敢耽误,上课本就耽误了时间,这会她送两人出了门,人也直接去了上院,找老太太。 她蹦哒着,心情高兴。 柔儿和水灵读书好,新鞋子上还绣了花,这刚刚又下了雪,总地,都是好景致,好心情。 这边人刚一到上院,大门外喊了一声,刚要直接进去,就见草屋子冒出个人来,是德正。 咦?今儿没出门做活?也对,下雪了,该是停工个一两天。 这般想着,就踱着步子往里走,眼撇着德正肩上背了粮食袋子,也正往屋里走,德正娘这会出来了,瞧见她,就笑着解释,“做豆腐。” 做豆腐?不是前阵子才做过? “再过些日子要准备做豆酱,”德正娘解释,“正好一处先把豆子拿出来,挑拣挑拣。” 说完,就把福福迎了进去,“你大奶屋里呢,你快屋里去。” 福福一进屋,就见老太太身边全是针线活计,手上也忙不停,旁边堆着两双鞋子,一大一小,大的绣了花,该是她的。 “大奶,”她嘻嘻笑,人就爬上炕,伸手拿了鞋子,“我试试,我试试,哎呦,太好看了。” 她手上摆弄着新鞋子,这边刚脱了脚上的,就炕上穿了起来。 别说,新鞋子除了稍微有点挤脚,大小还真是合适,而且棉布该是絮了不少,一穿进去,就暖暖的,包了脚丫子格外舒坦。 两个都穿上,她就站起身,炕上走了两步,踩踩实,别说,还真好看。 福福满心欢喜,舍不得脱下来,就坐在炕上,伸长了腿,瞅着新鞋子,“大奶,我昨个瞧着还没好呢,你是不是晚上熬夜了?” 老太太的针线活,还真不是吹的,这一针一线,针脚密实,穿上也舒服,可见是好手艺。 老太太撇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像你活计做的那么慢的,能有几个。” “你这一包袱,若是没的人催着,估计三年五载都做不出来。” 说完,就手边拿了剪刀,穿针的麻绳一剪,又用锥背往里推了推,送了送鞋子阵脚,一只又做好了。 这边刚放下,老太太眼都不抬,手上就又鞋底子鞋帮子的缝了起来,一针一线,格外的费力气。 福福眼睛瞅着老太太,手上戴着大顶针,一手拿着串鞋底的锥子,一手引着线,麻绳在她手上穿了一针又一针,手都被绳子勒的一道道,早就去了红,已经结了痂,想见是一直没停的忙。 辛苦的。 第二二六章:串红 此时的老太太,周身早就没了先前的戾气,犹记得还是不久前,老太太眉眼一瞪,张口就是不好听的话,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生了火气,如今,这般慈爱的模样,福福倒还有些不适应。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人,面色生了几分红润,那脸上全是慈爱的皱纹,手正麻利的穿针引线,片刻都不耽误。 这般,性子也好了,言语还温柔,就连福福她这么懒散,老太太也只念叨了几句,却手上不停的帮她纳着鞋底子,做着活计。 一时,福福有些看的呆了,这是个老人呀,孙子都德正那般大了,没了夫君和儿子,身子也不好,原来该是要强的,如今这般,却也都挺了过去。 此时,心虽温柔了几分,但,该是也还苦着的。 福福不自觉的,伸手就搂着老太太胳膊,撒娇,“大奶,你快歇歇,喝点水。” 说完,手上就倒了温热茶水,递了过去,“大奶,您干活我这里歇着,很不好意思的。” 说完,就拉着老太太,继续央着,“您也歇一会,我陪您说个话,或者大奶您陪我说话。” “闷得慌呢,”福福就笑,“可想听大奶说话了。” 福福话一说完,老太太就撇了一眼过来,“这说话用嘴,也用不着手,你说你的,我忙我的。” 压根,干脆,活计就不停。 福福没法,总不好干坐着让老太太忙活,而且忙前忙后的还是她的活计,也就往前凑了凑,翻出老太太绣花的针线,一时大喜,赶忙拿出来,摆在炕上,又里外翻了包裹,寻了个小碎布,就拿在手,要绣花。 这边试试巴巴的刚要折腾折腾,仔细的串了针线,刚要下针,老太太手上的锥子背就敲了过来,只瞧在她手背,吓的她好一激灵。 “大奶?”福福停住手,看老太太正这边看,盯着她手上的绣花针线瞧,她就接着比划着,动了动针线,“这样不对?” 老太太嘴上嘀咕她闹腾,却放了手上的活计,伸手接过她的小碎布,又拿了绣花针线,扭头问她,“你想绣啥呀?” 额,这么一问,她还真没想过呢,刚刚就是随手一拿,兴起要绣,老太太这么一问,倒是问住她了,眼睛直转,脑子直想,总是有了主意,“大奶,我想绣花,绣花。” “就一朵小花,小花,”她寻的这个小碎布实在不大,绣上一朵小花,该是顶合适也极好看的,这么一想,她又接着说,“红色的,对对,大奶,就和山上的串红,一串串的串红,那样的。” 说完,她就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老太太,等着她入针。 这么一看,老太太就扭回头,拿着针线想了想,切了绣花针,绣了起来。 别说,这绣花却是个极细致的活,这花骨朵小,老太太也轻熟,就心里打了稿子,入了针脚,一气呵成也就绣了起来。 福福脑袋瓜凑到老太太跟前,眼睛不眨,一直看,不愿凑过一针一线,都想进了眼,入了心,自己也能学到几分,偶尔打法个时间,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就看的越发入神,瞧着老太太的动作、想她心中盘算、记她针法、又细看花儿层次,正看着,老太太就停了手,福福正纳闷,就见手上多了针线和碎布,老太太伸手又拿了鞋底子,纳了起来。 “看个大概了吧,就这样,你自己绣吧。” 额,福福惊呆了,这师傅,教的也太仓促了。 虽然这般想,但看老太太绣出来的一朵串红小花儿,红艳的带着娇羞,含苞待放的模样一时犹如人在盛夏,这花骨朵正阳光雨露的滋润着,甚是惹人喜。 一时,她心里也自信了几分,有这个衬着,她绣的再俗套,该是也能看的。 福福宽慰自己,手上的针,却迟迟不敢入,只端详着,里外翻个不停,又心中打着腹稿,一束小小的串红花,三个花骨朵是极好的,在这小碎布上不稀疏也不拥挤,还能极惹眼。 一想,他就通了。 小心点入了针,点点的,挨着老太太绣的花骨朵,绣了起来。 这绣花,还真修身养性,一针一线可不比缝衣服纳鞋底,可要精细着呢,还要有层次,要不极其俗套了。 这么一绣,就忘了时间,等她收了针,娇艳的串红儿,就跃然布上,青色的粗麻布,一串红花,犹如阴雨天刚刚落了的细小雨水,瞧不见,但是心中知道,定是有的。 福福很满意。 很满意。 头一次绣花就这成品,嗯,福福点头,翻来覆去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大奶,好看不?” 她这才发觉,天已经昏黑了上来,别说,这绣花还挺耽误工夫。 老太太放下活,撇了一眼过来,看福福满脸带笑,喜滋滋的,就伸手拿到跟前,扭了身子朝着窗,靠近亮,看个清楚。 福福高兴,老太太也是翻了两翻,还没发话呢,虽然木着个脸,瞧不出喜怒,但总是眼睛一直瞧着,该是满意的。 嗯,福福安慰自己,又问出口,“大奶,好看不?” 老太太眯着眼,这会碎布离了眼睛跟前,就递到她手上,“小孩子家家的,也就瞎折腾。” 说完,就炕上挪了挪身子,胳膊腿脚的该是坐了这一阵累了,福福毕竟有眼力价,一瞧,赶忙收了手上的绣花,兜子里收好,上手开始给老太太按摩。 “大奶,您可别累着,”福福可是真心话,活计一天天这么做,就是她年纪轻轻的都受不了,“您帮我纳鞋,若是累着了,我都不如包裹拿家去,自己慢慢折腾呢。” “累啥累啊,做了大半辈子了,”老太太闭着眼,“我这哪也去不了,也只能做些针线活计打法时间。” 说完,老太太就叹口气,又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福福替她揉揉。 福福手上稳着力道,一下下用心的揉着,尽量帮老太太多去一些乏,也是她眼下能做的。 第二二七章:看看 “大奶,等我家去好好琢磨琢磨,”老太太这么一说,福福脑子一过,要是有轮椅就好了,还能四处转悠转悠,不用成日炕上坐着,这么一想,毕竟没的头绪,她也不好多说,就接了句,“看有没有法子啥的。” 福福话音一落,老太太就扑哧笑出声,“能有啥法子,两条腿的毛病,连个拐杖都不得拄,能有啥法子。” 说着,就念叨起来,“家里他们娘俩啊,都孝顺,一个成日的让我用热水泡了脚,一个天天要背着我出门转。” “这老了老了的,也不在意外头当院的。” “这留着一条命啊,就是老天爷开眼了。” 这般感慨完,就不说了,福福见老太太全身放松,又呼吸轻柔,该是没的睡意,但心情也不差,想来是看的透了。 心宽,就好了。 “大奶,”福福张口,忽然想起刚来的时候德正扛了黄豆袋子,大娘说是要做豆腐,还要做豆酱?这眼下外屋一点动静也没有,只好问问老太太,“要做豆酱了?” “年年腊月十八,”老太太开口,“还有些日子呢,不忙。” 福福点头,兰儿定了腊月十二定亲的日子,昨个刚进了腊月,还有几日工夫,却也不着急。 “大奶,你到时候要下院帮我去做啊,”福福撒娇,“我听秀梅婶子说,大奶你做的豆酱,特别好吃。” 这豆酱一般三两年才做一大缸,而且这做酱的人,说是也极讲究,每个人做出来的酱,味道都不一样呢。 “我都没尝过呢,”福福撅嘴,自打生了变故,老太太可是闲了几年,“大奶,您一定要帮我做酱啊。” 福福拉着老太太,话说到这,也忘了按摩,就直等着老太太答复。 “按按按,接着按,”这边手上刚停,老太太就不满意的指着肩膀,看她继续按上了,才紧接着开口,“这做酱啊,落不下你的。” 得了老太太的准,也太高兴了吧。 她顾不得手上,拉着老太太胳膊,摇来摇去,高兴劲该是一时过不去了,“大奶,我要做一大缸的豆酱。” 来了这些日子她算是明白了,这油盐可以少,但是这大豆酱,是丁点都少不得的。 做菜要用,葱蘸酱也时时要吃,还能腌咸菜,总是,顿顿饭都少不得。 “满满的一大缸子,”福福比划着,“吃个三年五年的。” “这酱啊,陈个两年左右也就是了,不好太多年头的,不如新酱好吃。”老太太念叨,“你啊,不用弄太多,这酱啊,禁吃的很。” “吃完了再做新的,不是挺好。” 也是,福福点头,笑,“那大奶,三两年您就帮我做一次。” 老太太哼了声,“想的美。” 福福知道,这是应下了。 转眼,天就黑了下来,屋子里也越发昏暗,时候不早,她可是要家去了。就赶忙下地,穿了鞋子,和老太太说了两句抬脚就要推门走,就被喊了回来。 “这两双先带回去,”老太太手上提了两双鞋子,一双她的,一双益哥的,“谦益的也让他家里试试,看合不合脚。” “你的啊,没的改大,”老太太把益哥的鞋子递了来,“谦益的这双,毕竟男娃子,又在长身体,我就给改大了点,穿的久些。” 福福接了过来,忙点头,“大奶,我家去让他试试。” 说完,抱着两双鞋子推门就家去,刚到了院子,就见德正娘从草屋子走了出来,灰头土脸的,手上拿着筐子,该是在收拾草屋子。 “家去啊?” 福福点头,“时候不早了,大娘,我先回去了啊。” 抬脚刚要跑几步,德正娘就跟了来,叫住她,“大娘送送你。” “不用不用,”福福摇头,“可使不得。” 奈何德正娘却不听,跟着她前后脚的出了院子,这边大门口一站,“福福啊,大娘问你,你可得和大娘说实话,别瞒着我。” 福福一愣,这是有话要说?就赶忙扭头看,日头已经西沉,天地间昏暗一片,昨个虽然下了层薄雪,但如今一整天的日头晒着,地上却没残留多少,映照不出几分亮。 听德正娘语气,定是认真的,虽看不清脸色,但眼前的人这般一站,严肃了不少。 福福直摇头,“大娘你想问啥?” 德正娘轻轻叹口气,好一会,终究开了口,“我听说,有人要给你说亲?” “给我说亲?”福福一愣,想了想,“没啊?我咋不知道。” 这一直家里媒人也没上门啊,怎么就有人给她说亲了?福福纳闷,但见德正娘严肃认真,知道定是有什么风头。 “你秀梅婶子没和你说?”德正娘也疑惑了几分,问她,“没和你念叨起旁的?” 这么一说,福福想起来了。 这才几日工夫,就传了来?而且婶子随口一说,她也是随耳一听,压根没当真啊。而且也当不得真啊,这事,怎么当得真? 德正娘看福福反应,知道是听说了几句,就念了起来,“兰儿说的这门亲,那村子有个大夫,给你大奶瞧过病。” “这几年啊,若是路过,时不时也过来瞧瞧,写个药方啥的。” “昨个来看一眼,问我打听了几句。” “说是不清楚哪家的姑娘,但知道是咱村子的,就替人打听打听,看看这到了年纪的姑娘,都有哪家的。” 德正娘看着福福,眼睛直瞅着,看的福福不知为啥,心有点慌,说到这,略一停,“我一寻思,估计是你了。” “就去凑个热闹,远远瞧了一眼,还扎着巾子呢,裹的可严实了。”福福摆摆手,“我秀梅婶子就说了两句,我过耳就忘了。” 福福笑嘻嘻的说完,看德正娘不说话,人也站着不动,她也不好扭头家去,只风吹的冻人,就抱住鞋子,裹紧衣裳,冷的只跺脚。 “这兰儿定亲,”德正娘终于开了口,“大夫同我说,说是那边过来人,要看看呢。” 看看?看看啥?福福一愣,见德正娘瞧着她,随即反应过来,伸手指着自己,“看,看我?” 第二二八章:问她 福福见德正娘轻点了头,“说是呢。” 她还是不确定,“看我?看我啥?” “能看啥啊,”德正娘接过话,“说是还没寻到是哪家的孩子,也没打听出来,就正好趁着定亲热闹,过来瞧瞧。” 福福苦恼,这事,她可没想到能有今天,正犯愁,就听德正娘话音传来,“这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能怎么看?福福纳闷,“我都没想过,秀梅婶子和我说的时候我都没当真,压根没多想。” 这还打听上了,福福纳闷,怎么也不至于吧? 难道这古代,说亲都这么快的? 福福挠了挠脑袋,天又冷,大门外站着还冻的直哆嗦,这会德正娘也没回屋的意思,福福也不好扭头就走,只好陪了站着,一时无话。 德正娘该是有话说的,福福想,见她瞅着福福,看了又看,嘴张了又合,好几次,就是没说出口,最后叹息一声,“这女孩子说亲,可是要好个打听的。” “知根知底的以后日子好过些,”说到这,德正娘停了停,缓口气,接着说,“兰儿的事定的仓促,那是没法子。” “你呢,”说完,就又看了福福一眼,“你呀,这定亲成亲的事,不着急,可别人家一说好话,就张口应下了。” “那不成的,你之前不是说,谦益读书啥的,放不下,这说亲啊,也是,得好好看呢。” 福福听的一愣一愣的,看德正娘一连说了这么好些,还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的唯恐福福没听进去,“你年纪还小,不是说不着急,就不要着急。” 说完,就看着福福,等她回话。 福福愣过之后,略一想,也就明白了,随后嘻嘻一笑,“大娘,你是不是担心我?” 说完之后福福就拍着胸脯,“大娘,你放心好了,我以后嫁人啊,定要擦亮了眼睛,争取寻个好人家的。” “大娘你也不要担心,”福福上前,还安慰德正娘起来,“要是真有人给我说亲,我一定拉拉大娘帮我去看看,人看好了,中意了,我再做打算。” 福福见她这话说完,德正脸色不大好,刚刚是犹豫不决,带着试探,眼下却深皱了眉,撂了脸色,实在是变的太快,一转眼,福福抬头一看,还不适应。 这般想着,还要开口再说几句好听的,就见人连哼了两声,一扭头,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看什么看,我哪有那闲工夫,还帮你看看?!心倒是不小。” 福福听了,莫名其妙,人站在大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德正娘快步进了院子,转眼就进了屋,关了门,啥都瞧不见了。 外头天色又暗,福福一边往回走一边琢磨,这到底怎么回事?忽然就没了好脸色,生气了? 想不明白,福福自顾摇着头,按说她要是定了亲,许了人家,德正娘该高兴才是。她和德正的事情过去,她又许了人家,回头就可以给德正好好相看相看,娶个中意的,毕竟他是答应了老爷子要照顾他们姐弟,等她成了家,就用不到他了,不是挺好。 福福抱了柴,屋子里生了火,一边烧炕一边琢磨,还是不明白。 最后实在乏了,也就不再去想,和益哥两个热水泡着脚,手上吃着灶里新烤的小地瓜,漫漫长夜姐弟俩轻声说着话,长夜温柔和静谧,祥和而安然,却是最好的。 “姐,”小家伙嘴里吃着地瓜,热乎乎的刚咬了一口就抬头看她,“姐,这地瓜灶里烤的比锅里蒸了好吃。” “爱吃烤的?”福福笑,“那剩下的那些,以后咱都烤着吃。” 说完,就见小家伙呲牙一笑,眸子明亮,点着头,连说好。 她是喜欢夜晚的,特别是和益哥在一块,安安静静琐碎的夜晚,泡着脚,吃着地瓜,然后翻着书卷,任由长夜漫漫流淌,时光润在滴滴的过往中。 很好的,福福躺在被窝,瞅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朦朦胧胧的却也是别样的美,今儿夜色无风,天也晴朗,星星屋子里虽然瞧不清,却是挂满夜空,点着归人和过客的。 想着想着,她就入了梦乡。 这是一个长长的夜,也走过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鲜花遍布,她采着花,追着碟,跑来跑去,实在欢快,那梦里的阳光明媚温暖,照着人平和安宁,就这样,她好似梦里采了一晚上的花,也好似转了好几个场景,醒来,却是全忘了,只记得花儿明艳,香飘万里。 每个早晨,都是值得期待的。 虽然却是按部就班,生了火,做了饭,然后读一上午书,但每一天的早晨,那晨昏,那朝阳,那一棵棵枯树,一点点尘土,都好似是新的,天地间新生出来的。 就连柔儿和水灵,她如今每天都见,也是回回都不一样的。 真是日日新呢,福福心想,吃进去的饭,喝进去的水,走过的路,度过的书,见过的人,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在让自己成长,把过往和未来的空间填满,成就了眼下的自己。 福福看着柔儿和水灵,背了昨个的书,认了几个大字,那满眼的光辉,对书卷的渴望,以及现在专注认真的神情,是什么都没的比的。 真好,岁月静好的样子,真好。 岁月静好,人也安然,却是极好的。 柔儿和水灵,此刻,就是这样,真诚友善又朝气蓬勃,一言一语一动一静都能瞧出两个孩子心性的纯和真。 这无忧无虑的时光,还是慢点走吧,若是能留住,可见是好的。 她看的入神,盯着两个孩子,陷入自己的沉思,还是水灵清亮的糯音传来,才唤醒了她,“福福姐?” 她就笑,看着眼前大眼睛、长睫毛、白白胖胖的小家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字认得了?” 话一落,小家伙就吐了吐舌头,摇摇头,然后连忙趴在书卷中,认着大字。 柔儿见了水灵这般模样,也抬头看了眼,抿嘴一笑,紧接着就低头继续认起了字,一遍一遍的,学习。 第二二九章:好奇 老太太做的新鞋子,益哥读完书,中午一得空,就翻了出来,脚上一套,就如老太太说的,稍微大点,却是正合适。 等明年冬天,益哥大了,这双鞋子,还能穿。 福福看益哥喜欢,新鞋子,穿在脚,总是高行的,踩了几踩小家伙就脱下来,满心欢喜的还好个摸,然后收了起来,笑嘻嘻的看她,“姐,这双新鞋等过年了,我再穿。” 她也跟着点头,把自己绣了花的鞋子也跟着放了一块,“那姐姐也等等,过年了再穿。” 新棉鞋老太太一人做了一双,剩下的,都是单鞋,毕竟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只冬天棉鞋,春夏秋,却是一成不变的单鞋。 福福把鞋子收好,也把家里的豆子翻出来,虽然还有几天做豆酱,但早点准备好,总是应该的。 家里的黄豆、黑豆、绿豆、红豆、芸豆,哎呦,一样样的,秀梅婶子给了还挺多,大大潇潇、多多少少,好几个袋子。 红豆熬粥,或者做豆沙的馅子。 绿豆可以发了豆芽,夏日里熬汤祛暑,也是顶好的。 秀梅婶子说,黑豆也能做豆腐,也能熬粥做汤,还能磨了粉和面。 黄豆,却是常吃的,可以做豆腐,做豆酱,也能煮熟泡了盐水,所谓盐水豆子当咸菜,嗯,下饭。 黄豆,还能做菜,实在是用处多多,所以秀梅婶子给的几袋豆子里面,就属黄豆的是个大袋子,还满满一袋。 前阵子用了点,做了顿豆腐,这会福福把黄豆袋子翻出来,又拿了簸箕和筛子,一筛一筛的挑了干净,也不知具体能用多少,反正她得闲,就把整袋袋黄豆,全给挑了干净。 没了干瘪的,也去了小土块,只留下一颗颗圆鼓鼓的黄豆,装了一大袋子。 这般和粮食在一块,心情真好。 福福起身,弯的腰疼,也累出了汗,但心情却是极好。 这人呢,福福心想,还真得平日里自己找点活计,劳逸结合,才是好的。这般想着,又回西屋见了益哥,嗯,还是得分人,益哥这样的,沉在书卷里,就是劳逸结合了。 挑了一中午的黄豆,这会准备做饭了,她就生了火,锅里大白菜炖了豆腐,热着豆包年糕,她就抓了把黄豆,小火铲子擦了干净,然后豆子一放,灶里就开始烤。 也不知咋想的,她就想烤了黄豆,尝尝好不好吃。 手上小心的动着火铲子,让黄豆满满翻转着,烤的均匀,又怕火太大,就挪到灶外,用小火慢慢炖烤。 她也有耐心,福福有些佩服自己,瞎折腾,她还真不嫌费劲。 一小把的黄豆,在火里噼里啪啦慢慢的烤出豆香来,别说,味道还挺好闻,她也就更加小心,唯恐烧糊了。 一点点,翻着个,又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瞧,唯恐烤的过了劲,不好吃。 等香味越发浓厚,她就从灶里拿回火铲子,手上捏了个黄豆,烫人的不行,捏不到手,就吹着哈气,等了等,才尝到嘴里。 嗯,嘎嘣脆,好吃!一嚼,黄豆等香味出来,味道实在不错,而且吃了一个就想吃下一个,还有点上瘾。 这么一尝,她就满意了。 豆子烤的刚刚好,她就拿了个小碗,把火铲子里的黄豆都装到碗里,推了西屋门,给益哥送去。 “好吃不?” 小家伙咬了一个,脆脆的,味道还挺香,笑眯眯的点着头,又抓了一个,吃了起来。 “好吃,”益哥笑,“和烤地瓜一样,好吃。” 这么一折腾,她却来了兴致,刚烤了豆子,反正家里粮食种类多,一想,就又抓了一捏苞米,放在火铲上,也烤了起来。 能不能烤出爆米花?福福心想,也和黄豆一般,小心点看着火,细心的翻着个,眼睛盯着瞧,唯恐烤糊了。 这熟苞米,一烤出来,却成不了爆米花,而且味道还差一点,也能入嘴吃,但总不如烤好的黄豆,吃了这个想吃下一个。 不行,福福摇头,看来这苞米粒,是不中烤着吃的。 锅里饭菜炖着,灶里有余火,她就又把家里的几样豆子,都抓了几粒,放在火铲上,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豆子一放,灶里一烤,她就又好奇起来。 哪个好吃呢?福福心想,是不是和黄豆一般,烤出来味道都不差。 这么想着,益哥就出来屋,看她蹲在灶里,手上拿着火铲,火铲上一堆的各样豆子,也跟着好奇起来,蹲在她身边,伸手帮她拿着铲子,“姐,你说哪个好吃?” 福福就笑,还想到一块去了。 “我猜黑豆,”福福开口,“黑豆和黄豆差不多,吃起来味道应该也不差多少。” 益哥就开始琢磨了,“姐,你说烤的红豆好不好吃呢?” 这么一说,还往灶里探了探头,要看个究竟,闻个味道,随后就柴火烟熏了一脸,摇摇头,“姐,我猜红豆,烤的红豆也好吃。” 这下,两人就更加好奇了。 福福和益哥两个守着灶坑,只等着火铲上的豆子烤熟,尝个味道,她啊,什么时候,这般小孩子心性了,福福想着,看益哥也是探着脑袋瓜,睁着大眼睛直瞅,不由笑了。 “等晚上,咱生火烧坑,家里的高粱米、荞麦、谷子、黍子,还有瓜子,哦,瓜子不用,”福福笑,“瓜子就是炒的,不用瓜子不用瓜子。” 这都烤上瘾了,福福笑,“那还有啥,对,对,还有酸枣,之前山里摘的酸枣,晚上也烤烤,看好不好吃。” 这下,益哥也高兴起来,直点头,咧嘴笑的眼睛都眯成一道缝,她话一落,就闻到了豆子的香气,该是要熟了。 嘱咐了益哥仔细手上的火,别烤糊了,这边先屋子里放了饭桌,拿了碗筷,又端了咸菜,掀开锅把年糕豆包端上去,锅里的菜盛在碗里,随手刚一刷完锅,灶坑的益哥嘴上嘎嘣一响,尝了个热乎乎的豆子,烫的呲牙咧嘴。 “慢点啊,不着急,”福福就笑,见他吃进去了,也不由好奇,“好吃吗?” 第二三零章:折腾 益哥表情丰富,吃进嘴里的豆子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一副疑惑的表情,却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福福手上端着菜,让益哥把烤好的豆子放在碗里,端上炕,两人一块尝尝。 这豆子,各式各样的一烤,味道还真是千差万别。除了刚刚的黄豆烧来还不错,黑豆也还行,但是绿豆红豆,这一烤,味道就差了。 福福尝了一口赶紧吐出来,咽不下去,不好吃。 剩下的几个能吃的,三两口一嚼,也就没的剩,不中吃的,福福就下了地,扔到院子里,家里的鸡听了动静,颠颠跑了来,眨眼工夫就给吃没了。 狗子也从屋里跑出来,窜来窜去的凑热闹,院子里又鸡飞狗跳一通,福福喊了狗子,让它少闹腾,话音一落,就往屋里跑,家里吃饭。 雪,已经化的差不多,如今地上的雪水,也不多见了。 吃了饭,福福出了院子,正不知哪里去闲逛,远远就见秀梅婶子从下院上来在,就连忙跑到大门口,守着,“婶子,你哪里去?” 秀梅婶子笑,看福福笑嘻嘻的站在大门口,两眼巴巴的瞧着她,眸子漆黑,闪着灵光,实在可爱,就笑着往这边来,“去前院,你三奶院子,看看柔儿爷奶。” 说完,又瞧着福福红彤彤的小脸蛋,“这是刚吃了饭,消化食呢吧?” 福福点头,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圆鼓鼓的,她和益哥一天三顿饭,顿顿也不少吃,如今冬天活计也不多,可见是脸蛋长了肉,身上更是肉乎乎的,现在婶子笑着打趣,却惹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婶子,我是不是胖了?” “胖了好,胖了好,”秀梅婶子摸了摸福福脸蛋,还揉了揉她头发,把额角的碎发陇在耳后,笑的温柔,“我们福福胖点啊,好看着呢。” 她是眼见益哥这段时间高了个子,身上长了肉,她自己也有察觉,总觉得胖了许多,脸蛋有时候自己一摸,这肉啊,是越来越多。 如今家里也没的镜子照,这白不白,自己不知道,但是胖,她心里却是有数的。 又听婶子这么一说,也上手捏了捏脸上的肉,嗯,手上一团,滑滑的嫩嫩的,该是又胖了点。 “你若家里待的烦闷,就下院去,柔儿和水灵两个在家闹腾呢,”秀梅婶子拉着她往外走,“正好你过去,小姑娘家家的,一处玩玩。” 福福跟着走,刚走两步,看着两家中间的这片空地,停住脚,打量着,“婶子,以后兰儿就这里盖房子了呢。” 福福笑,想来起以后兰儿离得近,前后院子,有事没事过去串个门,说个话,可是好呢。 “等定了亲,”秀梅婶子也停了步,左右看了看,“走动起来了,那边就过来张罗盖房子了。” 说着,就伸了两臂,前后左右好个走,大概丈量着尺寸,“这要盖起来,和你围的院子也差不多大。” “兰儿还悄悄和我念叨,说是也学你,”婶子就笑,“说是也要我家挖几棵枣树,院子里的酿出来的杏树苗,也早早就定下来。” “说是都移过来,和你这院子似的,房前屋后的种上些。” “还有那栅栏,”婶子扭头瞧了她院子,“估计也学你,给围起来。” 说到这,像是想起了啥,秀梅婶子兀自又笑出声,“这栅栏跟前的花花草草,依着兰儿性子,怕是也学你。” 想到这,婶子就远处山前山后的瞧,“这明年,兰儿啊,估计闲不住,得挎着篮子满山头的跑,挖了花花草草家来种。” 婶子念叨着,福福这般一想,心就舒坦了。这啊,才是山里该有的日子。想起自己那一翻折腾,虽然累,但看着家里房前屋后,也实在满心欢喜,却是很值。 福福也跟着忍不住笑出声,若是这样,才好呢。 最好家里也弄出块菜地,福福心想,和她那样,两家一起种种菜,养养鸡之类的,也是好呢。 “兰儿的事一妥,我这心啊,总是放下不少,”秀梅婶子拉着她慢慢前头走,“定的这个外面也主事,还应了保成,倒是个难得的。” 这般说着,就到了婶子家门口,开了大门,一直把她领进屋。 柔儿水灵哪里在闹腾,福福一进屋,瞧见炕上放着书桌,两个孩子整端坐桌前,也是没的笔墨纸砚,就桌上放着块大的模板子,两人手上黑乎乎的拿着烧好的木炭,正板子上写着大字。 低着头,垂着眼,格外认真。 就是她们推了门,屋里来了,应没抬头。 秀梅婶子拉着她炕上坐,然后就笑,“看看谁来了?” 婶子话音一落,两人才抬头看,瞧见是她,愣了愣反应过来还有些害羞,顿时红了脸,手上的木炭和桌上的板子也藏不住,就越发红了脸,“我,我,就是,就,写。” 一时,话都说不真切。 福福就笑,俩孩子这么认真努力,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看两人不好意思,黑乎乎的手还不自觉的要摸脸,连忙给拉拉下来,“你俩知道温习,这么认学,我可高兴了。” “这读书认字啊,是顶光明正大的事。” 福福就笑,听她这么说也放松了,还咧嘴一笑,就把桌上的板子拉了过来,给福福瞧,板子上黑乎乎的写了不少字,边上还有抹布,湿答答的,再一瞧,窗台上好几块这样的板子,日头正晒着,该是擦了又晒,干了又写。 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福福就笑,柔儿和水灵两个读书认字,这前前后后,秀梅婶子和老叔,看样子也花了不少心思,很是上心。 福福也不客气,就脱了鞋子炕上一坐,手支着书桌,和俩孩子看起了板子。 别说,这一块块薄板子,木炭上头一写,虽不如笔墨在纸上落笔,但终究能留下印子,也是极好的。 “是你老叔,”秀梅婶子端了热水,把茶碗放到边上,说了起来,“他啊,瞎折腾的。” 第二三一章:玩闹 说是瞎折腾,但秀梅婶子那满眼的星星,却是藏都藏不住,对自家男人这般用心,该是打心眼里欣慰,“看两个孩子老是拿着棍子地上乱画,就把那木板子削了薄片,还磨光,烧了柴的炭的,黑乎乎的,就拿来给两个孩子用。“ 说完,看两个孩子手上黑乎乎的,“就是不禁脏。” 说到这,婶子也炕上一坐,接着说,“这个啊,也不知道好不好,能不能用,我和你老叔也不懂,笔墨纸砚咱买不起,这板子上写几个字,将将凑合的,我瞧着也还行。” “总比地上乱比划好,”秀梅婶子喝了口水,“那窗台上,这几日你老叔得空就折腾,弄了好几块。” 说完,就示意水灵拿了一个过来,递给福福,“正好今儿出门瞧见了你,就拉了你下来看看。” “你看看,这成不成,若是成,你老叔就多做几个,也给你送了去。” “益哥以后做大学问,肯定用不了这个,”她手上拿着板子,细细的刚一打量,就听婶子话音又起,“这个啊,我也不懂,但也知道练不了字,就是孩子家家的瞎闹腾。” “前几日就生了这法子,两个孩子用了几天,我粗粗看了也还成,找不,拉了你下来,问问你,这法子,到底成不成?” 福福就笑,这法子可是顶好的,没的笔墨纸砚,柔儿和水灵两个读书也是修身养性,这般,却是两全其美的。 “婶子,这法子啊,是顶好的。” 福福就笑,话一落,也就松了口气,放宽了心,“我和你老叔也不懂,就是跟着瞎折腾,还怕折腾的过了头,耽误两个孩子。” “你这么一说,”秀梅婶子又长呼一口气,“我就放心了。” “我老叔木匠活计还挺好。”福福就笑,手上看着板子,该是极细心点,边边角角也是花了心思,薄薄一层,木炭上头一滑,留下字迹,再湿抹布一擦,晒干了重复利用,法子还真不错。 “你老叔啊,”婶子就笑,“做了好几个,说是让我得空问问你,这板子成不成,若是成,就都给你送去。” “不是要弄个学堂吗,”婶子笑,“正好,以后留着给你用。” 福福咧嘴笑,也不客气的就收下了,这般想着,忽然闹钟心生一计,问婶子,“婶子,我老叔都会些啥木匠?” “就小打小闹还行,你叔小的时候,跟着师傅学了几天木匠,那师傅去的早,学了个半吊子。” “这跟着外头做了几年活计,你老叔又爱折腾,一来二去,倒也自己寻了个出路。” “这见了木头啥的,也爱琢磨琢磨,要说会些啥,”婶子想了想,接着说,“在公家打个桌子椅子啥的,挣个工钱。” 说完,看着她,“福福,你是有事吗?” 福福笑,“我忽然想了个物件,也不知道成不成,等我好好寻思寻思,哪日画了图,再来寻我老叔,问问成不成?” “行的行的,”婶子笑,“啥时候都行,你老叔不懂的,他外头做工好多木匠师傅,多打听打听,总能问道出来。” 她想的那个,福福心想,怕是问道不出来。 她忽然想做个轮椅,嗯,就是给上院老太太做个轮椅,弄个轮子,自己能推来推去的,还能刹车,该是好的。 但这图,福福心想,图却是能画出来,可是其中道理,福福挠头,她可是一窍不通。 这般想着,就见秀梅婶子说话声传来,“你慢慢想,正好你老叔进了腊月活计就少了,空的多。” 福福点头,应下了。 婶子还要去柔儿爷奶家,刚说了这一通耽误了不少时间,眼下话说完了,就赶忙下地,出门去了。 柔儿递了根柴火炭过来,又笑嘻嘻的指着板子,她一接过,就见两人直勾勾的看着她,分明是要看她写字。 嗯,这毛笔字她是写的一般,可铅笔字,她却是写的极好。 自在从容的拿了炭笔,一笔一画的板子上写了几个大字,看的两人瞪大了眼,“福福姐,你写字真好看。” 福福就笑,“你们啊,若是好好练,比我写的还能好呢。” 一说,果然,两人牟足了劲,高兴的不行。 婶子家暖和,屋子也大,家里有厢房,所以屋里东西并不多,不和她家似的,那么大点屋子装的满满的,虽然一直有归置,天天都打扫,可还是瞧着拥挤,地方太小。 婶子家炕大,还暖和,福福写了几个字,顺便考问了两人功课,又教了篇文章,就顺势身子一趟,伸长了胳膊腿,还能炕上翻个,舒坦的很。 她家,就不大行。 家里炕稍堆的被褥,然后狗窝篮子,接着放了书桌,小小的炕只炕头留了一条,实在拥挤的很。 这般舒坦的炕上好个转,柔儿和水灵两个看的一惊一乍,“福福姐,你哪里疼?” 福福就笑,两人一脸担心,眉眼全是关怀,就懒洋洋的开了口,“你家炕太大了,我翻个,舒坦舒坦。” 一说哇,俩孩子就笑着,笑过之后也学她,炕上横七竖八的一趟,也开始转来转去,伸了胳膊腿,哎呦呦的叫个不停。 福福却是看的一愣一愣,两个孩子该是也玩心起来,翻了几个个,就姐妹俩笑嘻嘻笑作一团,玩闹起来了。 福福笑着摇头,自己也算当了先生了,这日后言行举止该是要多注意了才是,一言一行在两个孩子跟前都是表率啊,福福心想,刚刚还乖巧可爱的姑娘家家的,转眼工夫,就学了她,闹了起来。 福福还在沉思,就见水灵不知何时绕过书桌,跑了来,在她跟前直笑,然后身子一歪,就躺在她身上,一个没站稳,就闹做一团。 嗯,这玩心,该是大了。 水灵小家伙的笑声实在感染人,比风铃还悦耳,一听就忍不住跟着笑,福福和柔儿两个笑的都肚子疼了,这边两人捂着肚子,将将好不容易坐起身,就见水灵小家伙又颠颠炕上跑来跑去,咯咯直笑。 第二三二章:推了 从婶子家出来天色已晚,她晃晃悠悠的家去,天边落日西斜,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挂着层层云朵。 她慢步走着,冬日的冷风吹拂脸面,带着几分寒意,让人清醒。 家家户户炊烟四起,饭香扑鼻,几步路的距离,福福走的极慢,感受着难得的惬意。 时间好似静止了,远近那一片苍苍茫茫的朦胧,也一点点淡去,任由时光流转,岁月如梭,全停在这脚下。 福福眼瞅着日头一点点下了山,天边的云霞也点点褪去,那一片苍茫转眼就不见,留下越发浓厚的夜色。 福福在家院子里站着,冷风侵入冬衣,寒意入了心头,这般,才惊觉,不由笑了笑,最近,可是越发爱出神了。 益哥屋里点了油灯,人正端坐桌前读书,该是入了神,她推了屋门进去也没察觉,眼不离书卷。 日复一日,时间就过来了,人,也就长大了。 一进了腊月,事情就多了。 福福可是深有感触,冬月的时候还有的闲,等腊月一到,家家户户就张罗起来,忙什么的都有。 年关,忙着张罗过年的琐碎,做新衣的要赶制,上集办年货的要抓紧,走亲访友的也排上日程,这一过了年就开春,性子急的人家,还山上地里转悠几遭,探探明年的春时。 兰儿忙着定亲,别人家的姑娘都是长辈张罗,兰儿后娘这般性情,自是指望不上的。秀梅婶子里里外外帮着操劳,虽是定亲,张罗的却也多。 缝制新衣,准备回礼,定亲是去男方家,但女方这边,也是要准备席面,乡里乡亲热闹一番,要忙的,也挺多。 福福把柔儿和水灵的课程,也缓了许多,一早过来教的东西少了,上午挪出来许多时间也忙着准备年货。 是的,要准备年货了。 前阵子做的豆腐也吃的差不多,婶子说等兰儿的事忙完,两家再做一锅新的,还要张罗做豆酱,德正奶给她和益哥纳的鞋子也好了,还缝了新衣裳,却是帮了许多。 家里的鸡,养了这许多日子,长了不少膘。 这过年,也没个荤腥,福福心想,站在院子里,看着家里之前新孵出来的那一窝鸡,因为公鸡多,此时又长大了,天天一大早都学了打鸣,哎呦,别提有多烦。 福福看了一眼就开始扶额,想起早上的时候,家里二十来只公鸡,叽叽喳喳的都扯了破锣嗓子使劲的喊,那动静,想都不敢想。 这公鸡多,要不要,过年杀两只呢? 福福盯着地上瞧,家里这一窝鸡,确实能杀了吃肉了。 家里那点铜钱,好几次,福福也想买了猪肉吃,毕竟大过年的,可每次铜钱一拿在手,数了数,总是舍不得。 有瓜子油,能省就省吧。 就这样,一个冬天,都没吃上几口肉。 福福瞅着家里公鸡,还是婶子给的那个领头,最是厉害的,这家里公鸡一多,每天可是掐不少架,一开始福福海拦着,上前给分开,这一来二去也就懒得管,有时候闲着没事,还拿了小板凳坐在跟前看,凑个热闹。 比如眼下,福福刚想着过年要不要杀两只吃肉,念头刚起,两个公鸡就掐起来了。 竖着鸡冠子,扑腾着翅膀,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公鸡,爪子用力扒拉着地,然后一个俯冲,就扑了过去。 紧接着,尘土纷飞,跟前的刚还消停吃食的公鸡母鸡跑的跑,飞的飞,鸡毛更是飞了满天,福福急忙袖子盖了脸,缓和了片刻再探出头,嗯,两只鸡斗的更欢。 鸡虽好斗,但时候不长,过了劲,两只就扑腾着翅膀,各奔东西了。 福福看着眼前的两只互相啄了几下,跑了大半个院子,脾气还挺大,就挪着小板凳盯着瞧,心里压了一方胜,只等着结果。 倒是来了兴致。 福福搓着手,眼睛只盯着,唯恐落下一星半点,家里其他的公鸡母鸡这会也都吃的差不多,虽然掐架成了常态,但它们,也惯是爱凑热闹的。 就三五成群的窝了好几帮,叽叽喳喳的也跟着凑热闹。 家里狗子,这会也出来了,个子长了,也胖乎了许多,狗毛黑黑的发着亮,正要窜出去给搅了架,还好福福手快,两手搂着脖子给抓了过来。 “别动别动,”福福拍着狗子头,“你这里待着,别去给搅了局。” 说完,就抱着狗子这边看热闹,两只公鸡完全沉浸在掐架的世界里,浑然不觉,片刻,就又来回掐了起来。 福福看的正过瘾,眼瞅着自己看好的那只鸡要赢,谁成想,紧要关头了,大门口吱扭一声,上院德正娘下来了,家里的鸡一个激灵,吓的各自散去了。 这架,也就有头没尾了。 “大娘?”福福起身,放了狗子院里跑,“快屋里坐。” 德正娘,可是有阵子没来了,福福跑过去把人迎进屋,该是有事的,福福心想,要不然不可能下来。 沏了茶水,两人东屋炕上一坐,德正娘人凑到书桌跟前,看着一个个木板子,还有板子上没来得及擦掉的字。 “这是你写的?” 福福点头,“每天柔儿和水灵两个下来,就写几个,一处认认。” 德正娘点点头,手上拿着板子,里外瞧了瞧,又轻轻放下,这才端了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这兰儿定亲,马上了呀。” “是呢,”福福点头,“再有两三天,亲事就定下了。” 说完,福福瞧着德正娘,等着接话,只见她端了茶碗,又喝起了茶,一口接着一口,小口抿,却不接话。 福福问出口,“大娘,你下来是有事吗?” 德正娘眉眼这才从茶碗里抬起来,看着福福,轻轻放了茶碗,“我听说,你也跟着去送亲?” 福福就笑,摇头,“兰儿想让我去,我给推了。” “推了?” 福福也喝了口水,接着说,“我虽和兰儿相熟,但毕竟不沾亲,兰儿跟前有爷奶,还有姑姑婶子的,我送亲也不好。 “再说,我秀梅婶子,”说到这,福福就笑,“她也不让我去?” 第二三三章:吃啥 “秀梅不让你去?” 福福点头,反正德正娘也知道,她也不好瞒着,就直说了,“我婶子说,之前不是有人打听吗,我不好送上门。” 嗯,这就是婶子原话。 福福摆手,“我秀梅婶子还说,说去倒是不大紧,但不好定亲就跟了去,可以等等,等两家定了亲,走动起来了,成亲的时候,要是送亲,我可以去的。” 福福倒是不在意,去不去都成,跟着去就凑个热闹,陪陪兰儿,不去的话,也是兰儿喜事一桩,她心里高兴就行。 说到这,就见德正娘先是松了口气,然后这气啊,又提了起来,“成亲的时候,你要跟着去?” 福福听了大娘语气,却是不大好,就抬眼看了看脸色,嗯,又上头了。 “那个,”福福犹豫,只好打哈哈,“去不去都成。” 德正娘听她这么说,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水,就开始语重心长的嘱咐,“你还是姑娘家家的,家里也没个长辈,秀梅啊,虽是好心,但你也不好外头跑。” “你这年纪正好,”德正娘说到这,停了停,转了话,“不是不着急说亲吗,既然不着急,就也别到处乱跑。” 额,福福一时无话,不知如何接,只眨着眼睛看着德正娘,想了想,不确定的开了口,“大娘,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我嫁人啊?” 福福不知哪里生的这般想法,只眼下看着德正娘,加上前阵子的那一通话,这念头就窜了出来。 福福话一出口,德正娘就愣住了,该是没想到福福这么直接,愣过之后就红了脸,左右眼神有些闪烁,炕上坐不住,就穿鞋下了地,“这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什么什么不想你嫁人,哼,成日里的瞎寻思。” 说完,就要往外走,留都留不住,“我就听了这一嘴,好心下来看看,这去不去也是你自己拿主意,和我有啥关系。” 德正娘有些着急,出了门,快了步子就往前走,“哼,以后你的事啊,我才懒得打听。” 到了大门口,推了门,就往上院走,家去,福福身后跟着,跟不上就小跑着,也说不说不上话,就听德正娘一句接着一句,“你爱去不去,我才不问了呢。” “嫁人,嫁人,嫁人就嫁呗。” “哼,嫁谁就嫁人,这好姑娘多的是。” 说完,两人就到了上院大门口,德正娘这才停住脚,回头看着福福,冲她摆手,“跟着上来干嘛?快,家去吧,家去吧。” 说完,人就回了院子,进屋去了。 福福站在大门口,一句话都没顾上说,小跑到还喘着粗气,莫名其妙的不知哪里说了错话,犯愁发呆了一小会,扭头正要往回走,就见德正肩上扛了一捆柴火,家来了。 她赶忙后退几步,让德正进去。 德正见她这般,皱了皱眉,不知她要进去还是才出来,站着不动,福福只好摆手,嘻嘻一笑,“我家去了,家去了。” 说完,扭头就往回走。 家去这几步路,福福走的极其任意,踢着小石子,想着事情,却也没想明白德正娘到底咋回事。 “不想了。” 福福摇头,开了家里大门,回头想关上,余光一瞥,就见上院德正还站在那里,好在个子高,肩上的柴没压的人瞧不见,直挺挺的身躯,却更惹眼了几分。 福福一愣,就见上院的人扭身进了院子,瞧不见了。 她撅嘴,也关了家里大门,狗子嗖的一下就迎了出来,一前一后就进了屋。 “姐,”益哥笑,“咱中午吃啥?” 一转眼,又到了做饭的时候,这几天家里豆包年糕的一连吃了好些天,也该改善改善伙食了。 “你想吃啥?” 小家伙一听,就嘻嘻笑,然后舔了舔嘴,“姐,我想吃酸菜的饺子。” 说完,又加了句,“蒸饺子,姐姐,我想吃大个的,酸菜蒸饺子。”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答复,福福就笑,点了头,“那咱就吃酸菜的蒸饺子。” 家里的米面还不少,也够吃,好不容易包一次福福每每都是包挺多,上下院送几个,然后热热吃几顿,过够了瘾。 这么想着,就拿了盆子,酸菜缸里掏了几棵酸菜出来,冷水洗了又洗,菜板上剁成馅,又用家里的瓜子油渣,黑乎乎的挖了两铲子,和了一大盆子的酸菜馅。 馅子弄好,她就端了面盆,一碗白面两碗荞面,和了个荞麦面团,又和了一个大的苞米面团,一处面板上醒着面。 益哥也放下书卷,锅里添了水,又洗了手,拿了好几个大小盖帘在炕上,只等着包饺子。 前些日子学了包包子,这会包蒸饺,小家伙试试巴巴的非要试试。 福福和好了面,切了面剂子,擀了面皮,就开始教益哥包蒸饺。 小家伙手小,她面剂子就切的也不大,擀出来的面皮正好益哥两手能试巴开,包出来的蒸饺子虽不是特别大,但也模样周正,大小刚好。 包了几个蒸饺下来,益哥上手也快了,别说,多个人帮忙,活计干的还真快。 家里的几个盖帘,益哥都给拿到了炕上,这会放了一个个蒸饺,黑的是荞麦皮的,泛黄的是苞米面,俱是裹了圆鼓鼓的酸菜馅子,蒸饺胖乎乎的。 益哥手上脸上全是面粉,鼻尖还冒了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上蒸饺,用心的掐着边,包好一个紧接着就包下一个,片刻都不停。 “姐,是不是要烧火了?” 福福看着面板上剩的几个面剂子,馅子盆也没剩多少酸菜,眼瞅着要包完了,就点点头,益哥就赶忙下地,灶里生了火,只等着锅里蒸了。 锅里放了蒸笼,铺了纱布,撒了星星点水,蒸饺一个个蒸笼里放好,因为包的多,铺满了整个蒸笼也还剩了不少,就东屋冻上,日后再蒸了。 “姐,”益哥坐着小板凳,守着灶坑,手里拿着柴,烧着火,满眼星星,鼻子正可劲的冲着锅台,好个嗅,然后咧嘴一笑,“饺子香味出来了。” 第二三四章:客套 福福屋里屋外刚收拾好,听益哥这么一说,鼻子嗅了嗅,热气扑的满屋都是,酸菜饺子的酸香味淡淡的传了出来,还不浓,却也闻着馋人。 家里狗鼻子尖,早就蹲在灶坑,小鼻子湿答答的不停嗅,眼巴巴瞅着锅里,那小眼神直勾勾的,可怜巴巴的,瞧着就忍不住摸摸它的头,实在喜欢的很。 家里的狗子长的还挺快,如今已经从刚来的小不点大了许多,家里的鸡蛋全给了它吃,如今胖乎乎的,毛发光亮,还亲近人,又知道看家护院,好的很。 灶里烧着柴,福福还是老样子,拿了干辣椒出来,用火烤出糊辣的香味,然后掰碎放在碗里,再添了葱花蒜泥,掐一把香菜,撒了盐,放了酱,再一搅拌,辣椒酱就好了。 还有咸菜,也少不了。 一样样忙活着,锅里的饺香越浓,她就屋里放了桌子,拿了碗筷,又把家里大碗拿出来,锅台放好,一会饺子出了锅,得给上院下院送几个,正好端着大碗,方便。 这么想着,时辰就差不多,开了锅,等稍微晾凉一些,大碗里放了蒸饺,盖了干净纱布,趁着热,益哥小家伙就端着大碗,跑出门,身后跟着狗子,一前一后去了下院。 从下院回来又不停歇的去了上院,每家福福都装了六个蒸饺,家里饭桌福福也揭了六个端上桌,碗里倒了热水,等着益哥上院家来吃饭。 福福左等右等,也没见人回,这下院送的时候,眨眼工夫就跑了来,这会去了上院,也不至于耽误这么长时间,福福看着饭桌,桌上的蒸饺热气都去了大半,再不回来,该是要凉了。 这么想着,就起身下起去了当院,伸长了脖子往上院瞧,还是不见人影。 没法,福福回了屋,又掀开锅,放了蒸笼,把饭桌的蒸饺再蒸笼上铺好,灶里添了把柴,锅里热着,出了门。 日头正好,风和和煦,今儿天气好的不像样子,一点都不似寒冬,却像深秋刚过。 她慢慢挪着步子,去了上院。 福福站在上院门口,外头瞧着,满屋都热气,还欢声笑语的说着话,很是热闹,正纳闷,就见家里狗子颠颠从里面跑出来,嘻嘻哈哈的着实好心情,跑到她脚边就开始转圈圈,然后还前头带路,看样子是要领着她往里走。 正犹豫,就见德正娘出来了,“站着干啥,怪冷的天,屋里来啊。” 说完,人就回了屋子,福福没法,也抬脚进去,心生好奇,这大大小小的,到底在干嘛。 院子里刚走了两步,福福就看出来了,原来,今儿上院做了豆腐。 做了豆腐?怎么,怎么没叫她啊? 福福赶忙快走两步,心想着不是等几天再做吗,怎么悄无声息的又做上了?抬脚刚一进屋,就见东屋西屋两个锅,如今全是豆腐脑,德正两边忙活着,点好了豆腐,正等着压成块。 益哥更是,手捧着碗,碗里热乎乎的豆腐脑,拿着筷子,吃的正香,鼻尖还冒了汗,抬头一瞧见她,眼睛瞪的又大又圆,着急咽下口中的豆腐脑,就手指着边上的大碗,“姐,你也吃,也吃。” 福福扶额,哭笑不得。 福福冲益哥摆手,小吃货在旁的人家客套的不行,只在德正跟前,却是小孩子性情,放的开。 “大娘,你们今天做豆腐啊?”福福看向德正娘,“怎么没叫我一声,我也正想做呢。” 第二三五章:翻天 “你们姐弟俩也吃不多多少,”德正娘接过话,“我就多磨了点豆子,一并做出来了。” 说完,手扶着压豆腐的槽子,“这做了两锅啊,可够咱两家分了。” 这边说着,德正就水瓢舀了锅里豆腐脑,小心点一瓢瓢倒入槽子里,冒着热气,屋子里也全是豆腐的清香,豆腐脑成块,槽子里一堆,卤水就从槽子底留了出来,落入缸里。 等舀了将将一槽子,这边就用干净纱布封了口,又用大的盖帘压实,上头放了装满水的水桶,压出豆腐脑里面的卤水。 这一槽豆腐,再等等时间,也就好了。 这边弄好了一槽子,德正娘俩就又拿了一个豆腐槽子出来,支上两根树棍,铺上纱布,然后倒入豆腐脑,一样的,盖了盖帘,再用装满水的水桶压实。 就这样,福福偶尔帮着低个东西,忙了一会,两大锅的豆腐脑,压了三槽子的豆腐,全在屋里压实,只等着成型。 “吃点豆腐脑吧,”忙完,刚松了口气,德正娘就把早盛出来的豆腐脑端到东屋,老太太还在忙着针线,放了桌,拿了碗筷,低给福福一碗,“你也尝尝。” 家里蒸饺在锅,一口还没动,这会只想着忙完领着益哥家去吃饺子,谁成想,这边刚洗了手,然后就拿了筷子,端着碗,豆腐脑的香气扑鼻。 益哥小家伙已经早早吃过了,这会凑到福福跟前,嘻嘻笑,“姐姐,大娘家的豆腐脑,可好吃了。” 说完,就眼巴巴的瞅着她,盯着她入口,一眨不眨。 福福左右看看,屋里几个人,德正不在,德正娘和德正奶都吃了起来,益哥端上来的蒸饺子,这会德正娘也端上炕,放在老太太跟前,还没动。 “这是又包蒸饺子了?”老太太吃了口豆腐脑,看了看桌上的蒸饺,筷子夹了一个,放在碗里,“酸白菜馅子的?” 福福点头,“好久没包,一时馋了,就包了几个蒸饺,送上来给大奶你们尝尝。” 说完,自己也吃了口豆腐脑,别说,味道鲜嫩,豆腐的醇香味十足,很是滑口,很好吃。 福福点点头,一连又吃了几口,过了瘾。 “嗯,”老太太咬了蒸饺,嚼了几口,点点头,然后用脑袋指了指大碗,对着德正娘,“你也别看着,趁热吃了。” 老太太爱次,福福心里高兴,赶忙扒拉着碗里的豆腐脑,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就拉着益哥,“大奶,你们慢慢吃,我和谦益也家去吃饭了。” 说完,拉着人就想走。 “着急吗?”德正娘放下碗,问她,“不着急就等一等,豆腐要压好了,直接拿下去。” 福福为难,这新做的豆腐,说实话,她也不好收,但眼下这般,却也是必收不可,一时有些犹豫,搓搓手,“大娘,我家还挺多豆子呢,已经收拾出来了。” “这豆腐你们好不容易做的,自己留着吃吧,我年前家里自己再做一锅。” 看德正娘没说话,福福赶忙接着说,“下院我秀梅婶子,年前也做,一会我家去和婶子说,她做豆腐带着我。” “之前的那锅豆腐,就是我自己做的,”福福点点头,“也挺好吃。” 德正娘起身,下了地,“做了你们那份,已经做出来了,你们就别折腾了。” “你们要急着家去就先回,”德正娘掀开门帘,来到外屋,“一会等豆腐做好了,让德正给你们送下去。” 然后手上按了按槽子里的豆腐,还没压好,又推开西屋门,看了看里面,嘱咐德正,“福福他们急着家去,一会豆腐压好了,切成块,你下院送去。” 接着,就听西屋闷闷的传来一声嗯,没的动静了。 益哥小家伙就凑过去,跟着的还有狗子,依着西屋门,探着脑袋瓜,往里看,就听益哥咯咯直笑,叫着德正哥。 “回家了,回家了,”福福无法,喊人,然后扭头看向德正娘,说了起来,“大娘,那我们就先家去,做了好饭,还没吃呢。” 说完,就出了屋,益哥跟在身后,狗子颠颠追着跑,大大小小下院走。 “姐,”出了上院,家去的路上,益哥拉着她衣袖,兴致勃勃,“姐,大奶说做了豆腐就做豆酱,到时候我也能跟着学。” 益哥小家伙不知啥时候,也爱折腾这些了,除了读书,这包饺子、做饭、收拾屋子,也样样不耽误。 “读书要紧,”福福知道益哥心中有数,但看他这样,还是忍不住嘱咐,“这生活琐碎啊,读书累了打发时间还好,可不能一日工夫全耽误在这上头。” “若是那样,”福福停住脚,眼睛瞅着益哥,很是认真,“就把读书耽误了,得不偿失,不成的。” 小家伙点头,也极其认真,“姐,我知道的,不会耽误读书。” 得了益哥这话,福福放了心,松了口气,“不能死读书,这日常琐碎偶尔也能陶冶下情操,放松下心情,却也是好的。” 说着,就进了院子,家里公鸡已是零零散散布满整个院子,跑的跑,飞的飞,福福每天都得扫上两三次,要不然啊,这全是鸡屎,没个落脚的地方。 放眼望去,一个个入眼的全是公鸡,挑出个母鸡来也实在不容易,刚关了大门,院子里走了两步,三五成群的公鸡母鸡就围了上来,咯咯直叫,要吃的。 如今养了这许多时日,早就不怕人了,一只只凑到他们脚跟前,叫个不停。 把家里狗子惹急了,就撒欢一跑,吓了家里的鸡四散开来,等狗子停了脚,就又颠颠凑过来,和没事一般。 益哥高兴的,玩心又起,就院子里跟着跑了狗子跑了两圈,惹得家里鸡跟的跟,跑的跑,又是一团乱。 这几只鸡,福福心想,就养的她这般受累,这以后还想养头小毛驴,弄头猪,还要孵鸭子,哎呦,福福一时心慌慌,这些就够闹腾的,若是再多,家里这般大,怕是要闹翻天。 第二三六章:琢磨 想到这,福福就不敢深想。 等有了地,再家里养一些活物,那她,一天天更没时间了。眼下除了一早教柔儿水灵两个读书,自己也空出点时间翻几卷书,还有晚上,也得一点空,看上几页。其余时间,福福心想,眼看着闹腾的益哥,心里盘算着,其余时间,自己全在琐碎中度过了。 早起做饭,喂鸡,收拾屋子,拾掇院子,上午看些书,然后就张罗午饭,再收拾屋子,做些活计,又到了晚上。 一日一日,不知不觉间,就过来了。 自己,忙了这许多,收获也不少,但总是,福福心想,读书的时间越发少了。 看益哥笑的欢快,狗子跟着跑的喘了粗气,福福就把人给叫停住,“一会就吃饭,可别闹腾了。” 这么想着,姐弟俩就进了屋。 锅里热着蒸饺,饭桌也收拾好,刚上院吃了豆腐脑如今已经去了几分饿意,洗了手,益哥又缓和了许多,她才掀了锅盖,端上蒸饺。 “姐,好吃,”益哥嘻嘻笑,咬了一大口,嘴里嚼字,不住的点头,“酸酸的,香香的,再蘸点辣子,辣辣的,特别好吃。” 益哥小家伙吃红了鼻尖,满嘴是油,眼里全是喜色,看着碗里的蒸饺,一口接着一口,吃的欢快。 正高兴劲头上,忽然想起了啥,嘴上嚼的慢了,抬头眼巴巴的生了几分可怜,“姐,也不知道小丫头吃没吃的上?” 小丫头? 是啊,有些日子了,上次,也是家里吃了蒸饺,她来的。 福福一时也想了起来,距离上次,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这吃起蒸饺,益哥想起念叨了几句,也惹得她起了想念。 “这次包了这么多蒸饺,”福福安慰益哥,也是安慰自己,“若是小丫头来了,就蒸个满锅,给她吃。” 益哥一笑,点点头,“小丫头也爱吃饺子的。” 说完,姐弟俩就埋头吃了起来,饺子香,却也多了几分味道,嗯,是惦念的味道,入了这蒸饺,吃起来格外的不寻常。 这边刚吃了饭,收拾了碗筷,就见德正端着压好的豆腐槽子,已经站在大门口,益哥颠颠跑过去开了门,一大一小笑嘻嘻的说着话就屋里来。 她大开了屋门,锅台又收拾出块地,等德正把豆腐槽子放在锅台,一掀开纱布,那热乎乎、白嫩嫩的豆腐就露了出来,福福忍不住,掰了边上小小一角,放嘴里一尝,嗯,鲜滑刚好,老嫩正合适。 “好吃,”福福咧嘴笑,本以为之前自己做的豆腐是极好的,但吃了这个,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很大进步空间,“这个好吃。” 福福随口这么一说,也没在意,等扭头一看,就见德正稍红了脸,略一想,嗯,这豆腐该是德正点点,她这一开口,夸的该是他了,话都说了却也收不回,她就端了家里盖帘,拿了铲子,上手要把豆腐揭在盖帘上。 “给我吧。”手刚要动,德正就开了口,接过她手上的铲子,就一手扶着豆腐,一手拿着铲子,揭了起来。 福福就把手上的盖帘给了益哥,让他们哥俩忙活,自己屋里扫了地,西屋又空出地方来,好放豆腐。 新出锅的豆腐,咋瞧,都好顶好的。 一槽子的豆腐,揭了两个盖帘,大大的一块块,白嫩嫩的,和她之前自己做的那锅豆腐差不多,很是能吃一段时间。 这么想着,又瞥到家里豆包年糕,家里这吃的用的,上下院可是送了不少。 等豆腐弄完,德正也拿着空槽子家去了,益哥和狗子一直送到大门口,瞅着人回了上院才家来,“姐,德正哥真好。” 福福就笑,看小家伙满脸笑意,那上扬的嘴角,弯弯的眉眼,说起德正更是从心底散发出来喜爱,惹得福福不由摇头,“你说说,你德正哥哪里好?” 益哥想都不想,就掰着手指头,说了起来,“对我好,对姐姐也好,会做好吃的,还一直读书,给咱挑水,帮咱干活,还给咱狗子。” “好多,好多,”益哥松了手,“德正哥是除姐姐外,最好的。” 说完,就原地蹦起了高,“姐,德正哥是真的好。” 话音一落,就跑进西屋,狗子跟在身后,一前一后掀开帘子,跨过门槛,读书的读书,守着的守着。 福福外屋就笑,没法,不过有德正这样的存在,福福心想,对益哥,也是好的。 他们爹娘去的早,老爷子也先去了,福福还好,毕竟有一世的记忆,益哥终究是小,有德正存在,他又这么欢喜,总是好的。 而且德正,心性正如秀梅婶子说,心性好,也有些本事,或多或少也总能给益哥做个榜样,挺好的。 这么想着,她就一边喂了鸡,西屋拿了下院老叔做的板子,一个炭笔,画了起来。 擦擦画画一个下午,也没画成个样子。 眼瞅着日头西下,天边殷红一片,这边,板子上,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真是有些东西连个皮毛都没学会,福福心里叹气,看着自己板子上画的所谓的’轮椅‘,嗯,两个轮子,一个椅子,五分像都没有。 没法,她就这么点学问,不会画画,也不懂轮椅的结构,只知道表象,就是两个轮子动,推着能停能走,方便的很。 福福急的鼻尖冒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也画不出更好,想不出更精细的构造。 放下板子,福福窗外瞅了一眼,就又低头把板子拿起来,好个掂量,就这吧,福福擦完糊了的边边角角,稍有些模样,虽不满意,却也指着下院老叔,希望老叔在做工方面,有几分机巧,能看透结构,做出来。 若是做出来,福福一时高兴,可就好了。 这轮椅,该是旁人也有的用,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发明出来,不过这山沟沟,福福心想,却是没有的。 上院老太太若是得了这个,平常日子里推着出个门,散散心,总是好的。 福福越想心里越高兴,老太太帮了她许多,这点忙,她一时心里生了许多希望,自己一定琢磨出来才好。 第二三七章:定亲 兰儿定亲的日子,到了。 福福来了这几个月,还是头一次遇到喜事,又是兰儿的喜事,虽是定亲,没的成亲热闹,但也一大早,村子里欢腾的不行。 去了好些人,三两驴车,拉着兰儿和送亲的秀梅婶子他们,一大早,车子就村里出发,去了那男方的家里。 福福起了个大早,天没黑,就家里生了火,做了饭,守着大门口,不愿错过兰儿从跟前路过,想看上一眼,跟着欢喜欢喜。 日头出来了,饭也没顾上吃,这边院子里左等右等唯恐错过,肚子饿的已经咕咕直叫,就听村子底下,小路旁,人来人往,出了村子。 是定亲的人了,福福踮起脚尖,看着一车车喜庆的人们,喜庆的说着话,大人,孩子,去了不少。 她使劲的踮脚抬头,也是看不真切,就出了院子,大门外站着,一路目送车子走远,恍惚瞧见有人冲她摆手,她就笑,也伸出手摇了摇,远远的虽看不真切,但那一身红,那般喜庆,那挥手的欢快劲,那满身的灵动,该是兰儿没错了。 她是真的高兴,为兰儿,高兴。 这门亲,兰儿乐意,而且两厢情愿,该是极好的姻缘。 她外头站着,扭头看着下面的空地,那大一片,在秀梅婶子和她家之间空出来,日后啊,用不了多久,就能盖了房,成了家,过起日子。 这岁月,就这般,恍如隔世。 福福站在寒风中,感受着风大凛冽,日头的暖意也缓缓融入心中,缓了许多心愁,这般想着,就冲着朝阳的方向,伸了懒腰,用手遮了半边脸,对上东升的旭日。 是个好日子呢。 福福心想,闭了眼,感受着脸上、手上红彤彤的热意,这股热意一点点越发浓厚,沁入人心,也照红了她脸颊。 她回了神,一个不留神,教就踩了毛茸茸的一团,是狗子的尾巴,不小心踩到了,只见狗子汪的叫了声,然后原地打了个转,就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还眼睛撇了自己的尾巴,甩着,让她瞧。 福福瞧着心疼的啊,赶忙蹲下身,把狗子抱在怀里,又是摸又是哄的,好个安慰。 回屋的一路,她都抱着狗子,说着安慰话,本就没踩疼,它也是装了可怜兮兮惹她怜爱,不过还真管用,福福心想,不由自主的心生许多怜惜,抱着狗子一直到屋里,给了好吃的,自己这点歉意才过去。 兰儿今儿定亲,日子好,天气也好,因为柔儿水灵两个一早也忙,等她吃了饭,收拾的差不多,日头爬了老高,两个孩子才跑了来,红彤彤的小脸蛋,还冒着汗。 “福福姐,”一到东屋,水灵小家伙就扯开了嗓子,脆生生的叫她,说着喜事,“今儿兰儿姐定亲,我爹娘他们去送了。” “我们大半夜,就去大爷家了,”水灵说完,还打了个哈欠,该是一晚上没睡好,小小的人,觉正多的时候,“一直忙到现在,才回来呢。” “可多可多东西了,”水灵就笑,咯咯的直笑,话还多,小嘴巴巴的,说不停,“是姐夫给的,给兰儿姐的。” 小家伙高兴,又孩子心性,这般说完,炕上桌好,书桌前支着下巴,伸手拿了练字的板子,手上寻着炭笔,眼睛四下看着,却不停说,“福福姐,兰儿家姐夫,给了好多东西。” 说完,就伸了小手,要比划,还好柔儿手快,把小家伙的手给拉了来,“咱先读书,读了书,咱再念叨。” 这一说,小家伙就缓过神,知道桌上垫着薄木板,手上拿着炭笔,要读书认字了,便嘻嘻一笑,嘴都咧到耳朵边,乖乖的点头,还不忘重申,“福福姐,等咱读了书,我再和姐姐说。” 这般喜庆,福福听了就高兴。 水灵叽叽喳喳这一通,每个人心情都很好,等手上拿了炭笔,翻了书卷,个个又收了心思,专心读书了。 一字一句,一笔一画,写的写,背的背,等考问了功课,教了两人新的文章和字句,她就端着书卷,也认真的翻了起来。 她却是察觉,这读书啊,若是一日荒废了,日后跟上来,可就辛苦,还是点滴堆起来的,日日不得松懈了。 每天也就一早一晚得空,读书学习,可是要下苦工夫了,福福心底给自己打气,这学问啊,虽书卷不多,也没的老师,自己温习求索,更是要下大工夫才是。 想到这,心就越发安静,沉入书卷中,那一字一句都生了许多道理,琢磨、剔透、感悟,没翻开一次,都有不一样的体会,也是真真磨练学问,提取智慧了。 她不敢松懈,也不愿懈怠,在书卷中,完全的进入,不去想生活的琐碎,只顾着眼前,记着当下,在书卷里,遨游。 一时,就忘了时间。 她读的深入,柔儿和水灵两个,也学的认真,等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的书卷,体悟都笑话了,抬起头,看身边的两人,还规规矩矩的端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炭笔,正认真的写着字,写了擦,擦了写,不厌其烦。 福福收了书卷,看着她俩,盯着瞧了好一会,两人都没察觉。 该是温习完了今儿新学的功课,这会两人,正从头写着字,从第一天她教的开始,一笔一画,写在薄板子上,虽然还歪歪扭扭不太中看,但总是顺了许多,板子上一气呵成。 写完了一个薄板子,就端详一阵,然后用手边的抹布擦干净,放在窗台上日头晒干,再换了干净的板子,继续写,一个个头都不抬,很是认真。 她是高兴的,收了两个这么认学懂事的学生,自己这阵子,也背两个孩子带的,多读了不少书。 水灵最先发现了她,一个扭头,就对上她的眼,然后就笑,柔儿还在读书,水灵也不敢笑出声,手拿着炭笔,小手黑乎乎的,就要上手捂嘴。 福福还要嘱咐她,小家伙回过神,对上自己的小手,就伸了老远,嘴角上扬,又沉了心,继续写着字。 第二三八章:半夜 等她们从读书写字中再次回过神,日头已经西斜,天也昏了几分,傍黑了。 这一学,到底这么久,福福也是没想到。 秀梅婶子和老叔,这个点,送亲该是也要回了,福福送了两人出门,也大门口站着下院瞧,关着门,该是还没回。 “福福姐,”水灵都下院走了几步,忽然又回了头,嘻嘻笑着跑到她跟前,“福福姐,等我爹娘家来,说了兰儿姐定亲的事,我明个一大早上来,就说给你。” 巴巴的说完,还没等福福开口呢,人就又扭头颠颠跑下去,和柔儿两个开了下院们,家去了。 福福就笑,有了这么个开心果,每天还真有趣许多。 这边定亲,男方送了礼,女方一大家子过去吃个饭,认认亲,等过了礼,这事啊,就定下来了。 一定了亲,两家就能名正言顺的往来了。 这么想着,她倒期待了几分。对于兰儿这门亲,她知道的并不多,还是那次远远的瞧见了几眼,也没近处打过招呼,说过话,只秀梅婶子多念叨了几句,大概心里有个数。 以后这上下院住着,又是兰儿男人,秀梅婶子点头看过的,性情该是不差,应该也好相处,倒还真真盼着早些盖了房子,和兰儿成了亲,他们两家也好早点走动起来。 等吃了饭,家里收拾妥,明月高悬的时候,就见家里狗子忽然竖起耳朵,两眼直勾勾的往外瞧,然后嗖的一下就跑出去,嘴里汪汪直叫。 家里狗子长大了,性情也都了解,这般模样,还是头一次。 福福赶忙跟过去,出了屋门,见狗子急急的直叫,外屋门关了,它就用爪子一个劲的抓,嘴里更是叫的大声,很是不寻常。 福福心里跟着急,蹲下来想安慰狗子,但见它满眼着急模样,又见益哥开了外屋门,就嗖的一下跑出去。 狗子没拴绳,她和益哥出来的匆忙,也没披衣裳,黑天半夜的见家里狗子急急的往外跑,大门口关着,它就嗖的一下从栅栏上跳出去。 这一跳,这急急的一跳,看待了福福,益哥也惊呆了,姐弟俩大眼瞪小眼,正不知所措,就见院外的狗子回头冲着他们叫,然后扭头外外跑,跑两步回个头,等着他们跟上。 黑天半夜的,狗子这般状况,福福一时心慌慌,拉着要追出去的益哥,不让他动。 该是有事了。 福福心想,狗子这般,养了它这段日子,她都知道的,该是有啥事的。 福福钻了钻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长长的松了口气,嘱咐益哥,“你去上院,叫德正。” 说完,她就拉着益哥跑出去,开了大门,看益哥犹豫要跟了她,就拽着益哥,很是认真,“德正要是没在家,就叫大娘,”想了想,福福接着说,“要是大娘也不在家,就下院叫秀梅婶子和老叔。” 想到这,福福又嘱咐,“得找个大人,然后听狗子动静,去寻我们。” 说完,看家里狗子着急的前头走,火急火燎的不行,也不敢耽误时间,推了益哥跑去上院,就家门口左右一瞧,跑回去一手拿了个棍子,一手寻个块石头,紧紧攥在手,跟着狗子跑了过去。 福福是怕的,是真的怕。 天这么黑,村子外又是荒山野岭,见狗子前头跑的方向,该是要出村,山里跑的,福福更是心慌的不行,脚底发麻,磕磕绊绊的跟着狗子跑,那种害怕,福福经了这一遭,再也不想体会。 狗子前头跑,福福身后费力的追,绊倒了,就挣扎着起身,回头看一眼村子,等着益哥叫了人过来,但福福知道,狗子这般急,定是有事的。 她心里怕,发慌,但不知为啥,总是想快快的跟着狗子,这种想法支撑着她,让她一步步虽然辛苦,虽然难过,也不想停住脚,等人来。 是的,奇怪。 狗子大了,福福一边跑,一边安慰自己,能看家护院,个子也大,咬起人来该是也厉害的。 就这样,她跟着狗子,一步步跑上山,是的,黑天半夜,狗子跑上来山,往山里跑,不停。 山上风声大,福福一点都不觉得冷,那心底的怕,那股无法忘记的胆战心惊已经占据了她的全身,她周身都紧绷着,听着耳边的风声,不远处山林里东屋的叫声,跑过之后惊了林中鸟雀的乍起声,福福都入了耳,一身的寒毛,却也停不住脚。 是的,就是现在想停,她也不敢了。 只能跟着狗子,磕磕绊绊的爬上山头,磕倒了就爬起来,手上该是被石子擦出了血,钻心的疼痛一过,冷风一吹,痛劲就过去了。 终于,狗子停住了,在一个山头,冲低洼的山沟一直叫,福福也停住脚,不敢喘着粗气,也不敢动,害怕的直哆嗦,但也尽量屏住呼吸,一手握紧棍子,一手攥紧石头,只盯着前面。 这月光,透过林间稀稀疏疏的树木,射了进来,站了一会,她眼睛也缓和了,一点点朦朦胧胧看清了眼前。 她的心怦怦直跳,又憋着呼吸,那跳动更是清晰,直击的她不敢有丝毫的恍惚。 狗子站在山头叫了几声,然后一个俯冲,就冲了下去,紧接着,就听一个男人的叫声传来,福福站着,不敢动,警觉的看着四周,怕的不行。 山沟底下,男人的叫声更大了,因为天黑,狗子该是追的紧,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又是摔倒的声音,又是爬起的声音,还有跑的动静,她是怕的,脚却动也动不了,就这样,一直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里,手上拿着棍子和石头,心慌慌。 那人该是沟里跑了,狗子不放过,一直在追,听着声音小了,该是跑远了,她这才瘫坐在地,刚要松口气,就听山沟底下窸窸窣窣的还有动静,一时福福心经,连爬带滚的赶忙起身,手上的棍子和石子紧了又紧,怕的不行。 还有人? 福福想哭的心都有了,狗子跑的远了,自己这点防备,该是屁用都不顶的。 第二三九章:害怕 怎么办?怎么办?福福的心从来没有这般跳动过,好似要跳出胸膛,腿脚发麻,手哆嗦。 正害怕的不行,就听不远处益哥在喊她,一声声姐传了来,那个撕心裂肺,带着哭腔。 福福害怕,怕那山沟里的人听见,急的干剁椒,脑子转个不停,刚想扭头不管不顾去寻了益哥,就听一声微弱的试探,“福福姐?” 这一声,就叫住了福福,那声音轻柔,带着不确定,却也能听出那满心的期待,福福姐,是啊,福福姐,这声音,她忘不了。 “小丫头?”她不确定,停住脚,挪着发麻的步子,浑身越发哆嗦了,不敢呼吸,唯恐呼吸的声音没过小丫头的回答,小心翼翼。 “小丫头?”没动静,丁点动静都没有,福福怕了,那边的人没应,她刚要夸过山包,就听呜呜的哭声传来,压抑着,却是再也忍不住的哭声。 福福丢下棍子和石子,拖着身子就跑了过去。 “小丫头。” 是的,是小丫头,她这一喊,不自觉的,也带了哭腔,许是自己刚刚吓的不行,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哗哗的,停不住。 月色朦胧,昏黑,却也让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小丫头,她哭了,只一眼,福福的泪水就不知是为了自己的惊吓,还是眼前的人儿。 不用想,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是怕的,真真的怕,这种怕,带着恨,也是真真的恨。 月亮再皎洁,再撒着大地,终究有照不到的地方。 她搂着眼前的人,任由泪水浸湿她的薄衣,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心却越发的凉。她一句话也不说,把小丫头搂的更紧,抱在怀里,那小小的身子,哆嗦着,强忍着,呜咽着,到底忍不住,大声的在他怀里哭出来。 她不言语,只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让泪水尽情的如泉数据般涌出,她把怀里人的衣裳拢好,手上轻轻寻着扣子,只送了两个,心里送了口气。 好在没晚,该是没发生什么。 怀里的人知道她担心什么,抬起头,抹了抹眼泪,还宽慰她,“福福姐,我没事。” “没事就好,”她不知说啥,只这一句,就顶上千言,“没事就好。” 她想抱着小丫头起身,奈何自己腿脚麻木,浑身还在哆嗦,用不上力,就见身后狗子跑了来,身后跟着德正,喘着粗气。 福福回头,看清了月光下的人,松了口气,那人影高大,给了她莫名的心安,腿上用了力,又扶着狗子,跟着小丫头起了身。 益哥和德正娘身后喊着人,不远处也跟了来,等跑到他们跟前,益哥就扑在她身上,抱着她的腰,呜呜的哭。 她前头抱着小丫头,身后是益哥,腿脚还没好利索,受力不住,就见德正上前拉了益哥,德正娘也过来,脱下身上的外衣,一句话也没说,抱起小丫头,就往回走。 一时,大家都没言语。 她是怕的,这一路,跑的心慌,回去的时候,她一手拉着益哥,一手拽着狗子,脚强忍着能站稳,一步挪着一步,往回走。 德正娘抱着小丫头前头走,她和谦益跟在身后,再后面,是德正。 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不知道那个被狗子撵跑的人是谁,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这件事能怎么办,她只觉得头昏沉的不像话,一片迷茫,什么都听不见,心是乱的,脑子更是嗡嗡直响。 她也是后怕的,当下那会,怕的不行,如今,人都在身边了,福福浑身都发抖,怕的不行。 好在,也是万幸,小丫头没事。 这么想着,她就尽量抬起头,任由益哥领着她,狗子贴着她,出了林子,月色也清亮了几分,人影修长,在地面投下一个个长长的影子,小丫头不哭了,在德正娘怀里,头埋着德正娘的脖子,脑袋瓜正抬起来,回头看着她。 一时,虽看不清,但福福也知道,两人,对了眼。 这种感觉,让福福浑浊的脑子顿时清醒了,思绪一点点点如潮涌般出来,那么深切,那么令人难忘。 这种感觉,没有一言一语,只深夜下,月光中,那定定的互相看在眼里,就什么,都过去,什么也都值得。 小丫头,你我的缘分,终究躲不过去。 这一路,家里狗子一步步不离她的身,贴着她的腿,前爪子替她探着路,有时候还呜咽的叫上一两声,福福伸手摸摸,它就缓和了。 她不知怎样走回来的,没回家,一路跟着德正娘,来了上院。 上院大门屋门都大敞着,等人一进了院子,就见老太太,拖着不中用的两条路,用手爬着,人已经挪到当院,天又黑,风又大,冷的不行,老太太却喘着粗气,满头是汗,听了动静赶忙抬起头,急的不行,“怎么了?怎么了?” “都好吧,都好吧,”一行人被老太太惊的不行,还未来得及回话,老太太就又手上挪了挪身子,“人呢,人呢。” “奶!”是德正,三五步就跑到老太太跟前,蹲下身,急忙给背了起来,“奶!都好都好!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说完,背着老太太扭头就要往回走,夜色下就见老太太扭着身子,不让动,“福福呢?福福呢?” “大奶,”这一声声的福福,叫的她心神霎时就缓了过来,如今到家腿脚也利索了,听老太太唤她,赶忙小跑过去,凑到老太太跟前,抓着她的手,“大奶,我在这呢。” “没事吧?”老太太眼神不好,如今夜色又弄,看不真切,在德正怀里扭了身子,脑袋往她身上探,伸手摸了过来,摸了她的头,她的脸,又老眼昏花的眼看了又看,才彻底松口气,整个人瘫在德正后背,然后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一路的惊吓早就让福福忘了寒冷,等人进了屋,那周身的热气扑来,身上单薄的衣衫,又沁了寒意的身子,就冷了。 第二四零章:留下 是的,冷的直哆嗦。 刚抱了胸,原地跺着脚,见德正放下老太太,把人挪到热炕头,德正娘也把小丫头放在身边,裹紧了小丫头身上的外衣,严严实实的。 她拉着益哥,也爬上炕,伸手拉着小丫头,大家安安静静的,任由呼吸声传遍了屋子,狗子趴在地,屋里德正和德正娘两个,来回的忙。 点了油灯,又拿了几床被子给他们裹了身,转眼,德正抱了柴,生了火,烧了热水,一碗碗端上来,热气腾腾的,捂着手,暖着身子。 大家,都没说话,就连狗子,也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守在门口,护着他们。 她的身子暖和了,手上又了温度,身上也出了热汗,见老太太喝了口热水,还咳嗽了几声,心里一时不是滋味,放下热水,伸手把老太太裹的被子拢紧,“大奶你身子不好,这天又冷,地上多凉。” 她不敢想,不敢想老太太怎样爬下炕,怎样一点点挪出屋,怎样在寒风凛冽的冬日,刺骨寒意的地上,挪着身子,一步步往外挪。 不敢想,也不敢说下去,她就哽咽了。那压在嗓子里的哭声,眼底的泪水,生生没压住,泪流了。 这泪水,是因小丫头,也为德正奶,更是自己担惊受怕之后如今大家平安无事,这份心安。 她这一呜咽,惹得小丫头也抹了泪,屋子灯光摇曳,益哥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她抓着小丫头,两人,又都被老太太搂在怀。 好一会,很是有一会,她舍不得离开老太太的怀,也舍不得小丫头那全然的信任,在他们身边,小丫头可以无助、可以哭、可以流泪,收了几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坚强和倔强,此时那么柔软,那么细腻,那么多真切。 老太太,该是也有同样的感触,等人一离身,就听老太太轻轻的一声叹,那满腔的感情,全在这声叹息里。 福福鼻头又是一酸,眼底全是热泪。 好在光线昏黄看不真切,忍了忍,就咽了下去。 此时的安静,是去了满身的寒、浑身的怕、缓了心神的安安静静,这下,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事怎么办了? 是了,怎么办? 身子暖和一暖和过来德正娘就拿了袄子过来,该是大娘自己的,宽宽大大的,厚的直接给小丫头披上,稍薄一点的,就盖在她身上。 炕上的被子给老太太裹的严实,这会工夫屋外草药的味道就瓢了进来,德正娘把老太太侍弄好,看她鼻子嗅着,就轻声说了起来,“你大奶这腿啊,不能着凉,我让德正把大夫开的药,给熬一熬,一会趁热喝了。” 福福嗯了声,德正娘也炕上坐下了,回头见益哥,就拉着他下了地,“谦益外屋找你德正哥,帮他看个火,给你大奶熬个药。” “狗子也去,”说完,就领着他出了门,拽了拽狗子,见它不动,还呜呜叫,福福知道德正娘有话要说,该是女孩子家家的,益哥不好听,就趴在炕沿,伸手摸了摸狗子,“我没事,你去陪谦益,陪谦益。” 说完,它好似听懂了,眼神里带着探寻,福福又拍了拍狗子头,这下,它就乖乖和谦益出了门,德正娘随后放下门帘,关了屋门,上了炕。 “我没事,”是小丫头,开了口,轻轻的三个字,那般轻,烛光飘了来的,又似很久远,留不下,也抓不住,那声音刚刚远去,就又紧接着传了来,“大奶,大娘,福福姐,我没事。” 这句,实实在在的,飘入屋里每个人的耳朵,实实在在的没事。 “人没事就好,”德正娘搂着小丫头,紧接着扭头就看她,“福福你啊,以后可不能这么鲁莽。” “你个小姑娘家家的,胆子咋这么大,黑天半夜的,愣愣的就山上去,”德正娘越说就越停不住话,“你就是去了,真要有啥事,能,能,能。” 说到这,话变了音,德正娘说不下去,终是一声叹息,嘱咐她,“以后有啥事,就你和谦益两个齐齐上来叫人,要大人过去。” “日后啊,可别这么莽撞了,”德正娘拍了拍她的手,“今儿这事,黑天半夜的,过来叫上德正,让他去。” “他腿脚快,又有力气,跟着狗子山里跑,总比你快。” “大娘知道你着急,但也凡事不能逞强,”德正娘继续说,“叫上德正兴许耽误会工夫,但路上有狗子领着,也快不少。” “总比你姑娘家家的,磕磕绊绊一路的好,”说完,就看着福福,对上她的眼,“你说,是不是?” 福福点头,这事,福福也想了,德正娘说的对,当时心急,什么都没顾上,直直跟着狗子就去了,下山的时候想起来后怕,也是真真的。 还好狗子把人撵跑了,但若是没撵跑,福福可劲摇头,不敢想。 “大娘,我知道,”她是真知道,“以后不了。” 这种事,没有以后,她也断不会让这种事有以后!她应了德正娘,看着小丫头,眼神从没有过的肯定。 “大娘,以后怎么办?” 这话,总是要问,总是要说的,也要有的打算,而且啊,还得早点打算的好。 “小丫头今儿就这里住下,”德正娘接过话,“明儿一早,若是有人来寻,就再给个交代。” 说完,看着小丫头,轻声细语,“今儿就大娘家住下,大娘锅里热了饭菜,一会好好吃一顿,吃的饱饱的,咱再睡一觉。” “剩下的事啊,就明个睡醒了再说。” 然后又看着福福,想了想,“要不你和谦益,也这里住下?” 福福一愣,就听德正娘接着说,“一会让德正下院帮你关了门,谦益和德正一屋,咱娘几个,就东屋睡。” “折腾这一路,你该也累了,”德正娘下地,放了饭桌,“小丫头也受了惊吓,正好你陪陪。” 福福犹豫,还未开口,炕头的老太太就替她应下了,“正好,我这老太婆浑身不得劲,你就留下,一会替我按按。” 第二四一章:睡下 福福的心底,还是怕的,说实话,眼下这般,她也不太敢家去睡,虽说有狗子,关了门窗倒也安全,但刚刚那一路的惊吓,还没过去。 不知德正娘是不是看出来了,提了这建议,她犹豫的,是她和德正毕竟有过亲,上院睡下让人瞧见了总归不好。 犹豫的那会,老太太一发话,她就干脆点了头,剩下的,德正娘外屋和谦益两个说去了。 紧接着,就见德正领着谦益出了门,狗子破天荒的,回了屋,地上蹲着,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她,她心底一暖。 放了饭桌,热的饭菜也端了上来。 年糕豆包,炖的白菜豆腐,锅里还熬了热粥,满满一大盆,德正娘拿了好几副碗筷,她跟前也放了,递过来,说是饿不饿的都吃一点,暖暖身子。 老太太的汤药,也出了锅,端了上来,热乎乎的,屋子里一股草药的味道,闻了这味道,却格外让人安神。 德正娘让小丫头坐在炕里,挨着老太太,面前一碗粥,要她先喝了暖和一下,然后就豆包年糕的往她碗里夹,小丫头饿了,闷头光顾着吃,一口接着一口,也不夹菜,又是德正娘夹了好几筷子,装了大半碗。 虽说白菜豆腐不是啥稀罕菜,但福福这顿,吃的格外安心。 喝着粥,吃着白菜豆腐,一口接着一口,那饭的暖,菜的香,一口口,全入了嘴,身子从里到外,都暖了起来。 小丫头低着头,只盯着碗里的饭菜,嘴巴鼓囊着,喝了一碗的粥,又一口气吃了三个豆包,这才缓了缓,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稍微抬起头,昏黄的光线下脸蛋泛上几丝红,满嘴油光,额头还冒出层层细汗,头发乱了,身上也披着德正娘宽大的衣裳,小丫头裹在里面,瘦瘦小小的。 德正娘看小丫头缓过了劲来,就也端起了粥碗,喝了一口,然后见老太太跟前的汤药晾凉了些,就伺候老太太喝了药,盛了粥,一桌四人,吃了起来。 她喝了粥,并不觉饱,又吃了个豆包,嚼着豆包里面的豆沙馅子,糯糯的、又沙沙甜甜,心里也去了几分苦涩。 饭吃到一半,德正和益哥也从下院回来了,一到家,并没东屋来,而是去了西屋,德正娘屋里嘱咐,说是饭菜也都西屋搁下了,让他们也趁热吃。 夜色更浓了,月亮也越发皎洁,照着房前屋后亮了许多,该是下半夜了,福福心想,这事,一点动静也没有。 也不知明个,要怎样。 福福看小丫头吃饱了,放了筷子,也把碗里剩的那口豆包吃进嘴,夹了口菜,跟着撂了筷子。 “吃饱了?”福福问,见小丫头点头,明晃晃的大眼睛昏暗中还冒着光,嗯了声,然后挪着身子退到饭桌后,靠着墙,贴着老太太,窝成一团。 德正奶喝了汤药,喝了几口粥,早就撂了筷,这会伸手搂了小丫头,热炕头坐着,伸手帮小丫头缕着乱发,一丝丝的,很是有耐心。 德正娘忙了这许久,人都撂了筷,她才开始吃,剩的粥,全刮到碗里,几口就下了肚,那热的年糕豆包,德正娘也不让剩,全都收进碗,泡着白菜豆腐的汤,全给吃了。 “我是饿了,”吃完,德正娘摸了摸肚子,抹了把额上的汗,还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爱剩饭,就都打发了。” 说完,就要下地收拾,人刚要动,福福也要跟着起身,炕里坐着小丫头,也跟着动,都要下地帮忙收拾。 小丫头是老太太拦着的,给拉着又坐下,不让动,说是头发刚缕好,黑天半夜的再一折腾,就又乱了套。 德正娘拉拉她,把她又按回炕上,“这点东西,可用不到你们,就是些碗筷,我一躺就端下去了。” 说完,就把饭桌上的盆盆碗碗,收进空的粥盆里,粥盆又坐在蒸屉上,提着蒸屉,果然一趟,就端下去了。 福福炕上帮忙擦了饭桌,这边德正娘把饭桌端下去,她就擦了炕,收拾个干净,然后和小丫头一边一个,挨着老太太。 夜色透过窗,照了进来,小小的油灯,也照了屋内昏黄一片,静谧的夜,暖透了身子,此时吃饱饭,去了惊吓,那困意,就不知不觉,慢慢爬上心头,不由打了个哈欠。 她哈欠刚打,那边小丫头也忍不住,捂着嘴,跟着哈欠上了,一连打了两三个才住嘴,老太太见了,就笑,“这是困了呀。” 说完,就招呼德正娘铺被褥,要准备睡觉。 “大奶,我还不困,不着急,”说完,就凑到老太太身后,“大奶,我给你按按身子。” 就这样,小丫头乖乖坐着,老太太给她缕着头发,她呢,就给老太太按着肩膀,捶着后背,三人挨着一块,任由油灯闪烁,安安静静的。 德正娘屋里来了,被垛里拿了被子褥子,就从炕稍开始,铺在炕上,一床挨着一床,还从柜子里,翻出一套新的,铺在正中间,放了两个枕头,是她和小丫头的。 “你俩一被窝,”德正娘铺好被褥,念叨着,“小丫头挨着你大奶,福福啊,就挨着我,我在最炕稍。” 说完,就让她们挪了挪身子,炕头也给老太太铺好,然后卷起来,空出热炕头,让她们再继续窝着。 忙活完,人就又去了外屋,听动静又开了西屋门,该是也给益哥和德正铺被褥,准备睡了。 家里狗子就两个屋的窜,因为不在家,倒是不知道睡哪了,看看这边,又那屋瞧瞧,翻来覆去,拿不定主意。 “你西屋睡吧,”来了五六趟,福福回回让它西屋待着,却也不听话,来回的走动,她只好停了按摩的手,挪了挪身子,炕沿边伸手摸了摸狗子头,“乖,西屋睡,大奶家没有你狗窝,也别上炕。” 说完,大娘就屋里来,“狗窝?是个大的篮子吧?拿来了,两人刚下去的时候,给拿来了。” 说完,又看了看狗子,蹲下身,也摸了摸,“这来回动啊,不消停,是看着你呢。” 第二四二章:洗洗 “那篮子都给放西屋炕上了,就是不躺,”德正娘语气从来没有过的轻柔,带着怜惜,“抱上去就下来,要来这屋看你。” 说完,就看着福福,”刚谦益喂了点饭,也吃了些,该是吃饱了。” “我又给碗里放了凉开水,也不知道喝不喝,”说完,就又摸着狗子,“哎呦,这狗啊,通人性,可是没白养。” 狗子养了这些日子,今儿也是头一次,她见识了它身上的许多面。 听话,忠厚,机警却也凶狠,真的能看家护院,对她和谦益,是万分的护着,对小丫头,嗅出了凶险,也是不顾一切的要往前冲。 乖的呢,懂事的呢,惹人疼的。 她就这样半趴在炕上,探出了半个身子,摸着狗子头,它也乖,伸了前爪子搭在炕沿,摇着尾巴,头往她手上蹭。 不知何时,小丫头也过来了,在她边上,也轻轻的伸了手,那么轻,那么柔,那手上好似慢慢的爱,舍不得放下一分一毫,全都给了狗子。 摸着,一下接着一下。 狗子就歪着头,两边的摇晃。 时候真的不早,福福这一趟,困意渐浓,就拍拍狗子头,“去睡吧,明个咱早点起。” 说完,狗子好似听懂了一般,汪汪叫了两声算是应下,就一步一回头的挪到门口,爪子扒着门缝,头顶了门帘,就出去了。 德正娘在地上,关了外屋门,就前后端了两个大盆子进来,里面热气腾腾的热水,然后放下帘子,关严了屋门,“洗洗,你俩个,都洗洗。” 说完,又小声的嘀咕,“咱去去晦气。” 这热水,却是正和她心意,若是在家,经过这一遭,她定是要好好洗的,只今儿上院住下,不好开口,没成想,德正娘竟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这会端了两个大盆子的热水,见她和小丫头瞧着愣了神,就笑着招呼,“这温度啊,刚刚好,快,趁热,这屋里也没外人,一人一个盆子。” “干净的巾子,都给你俩备好了。” “这个,还有,这个,前阵子你大奶缝的两个新袄子,棉裤也是新的,我和你大奶一人一件,还没穿呢。” “正好,一会洗完了,就换上这个新的。” “姑娘家家的,大娘还给你俩铺了新被褥,咱洗干净了换新袄子,虽说这袄子棉裤你俩穿着大吧,但咱也不穿出去,就被窝里穿一穿,好好睡一觉,明个起来了,再换上你俩大衣裳。” “快呀,”看她俩还没动,德正娘就地上摆手,招呼她们,“快啊,这天冷的,一会水都凉了。” 说完,把手伸进盆子里,“哎呦,再不下来就真凉了,快,你俩下地大娘就把油灯吹了,黑了吧唧的啥都看不见,你俩闷门洗洗。” “这天冷,屋里也冷,稍稍洗洗就行,不能冻感冒了。” 福福听德正娘一通念叨,特别特别的亲切,那声声催促,一句一句的嘱咐,言语内外都是为了她们着想,想的周全,顾的周到。 “我来啦。”福福就笑,嗖的下了地,然后回头炕上吹了油灯,果然,屋子里乎乎的,月色恍惚照进来,却并不亮,刚刚好。 如今在大娘和大奶跟前,她是不怕的,也不羞,等吹了油灯,她噼里啪啦三五下就脱了衣,钻入水盆,哎呦,暖的呀,舒服的啊,不由哼起了歌。 “快,小丫头,快点,一会就凉了,这会刚刚好。” 小丫头怯怯的,犹豫了片刻,也摸黑下了地,脱了身上单薄的衣裳,钻入另一个水盆,也是舒服的不行,咯咯还笑出声,该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福福搓着身上的泥,嗯,是的,身上有这热水一泡,本来滑溜溜的皮肤,一搓,就大大的泥卷。 她来这里有些日子了,自己家里也烧热水泡过几次,但后背,嗯,自己也搓不到,今儿正好,身上搓的差不多,她见德正娘炕上背对着她们和老太太坐着,想了想,也就开了口,“那个,那个大娘,你,你能帮我搓搓后背吗?” 开了口,热气本就呼的她脸上全是潮红,这会,却有些不好意思,就见德正娘听了,笑出声,“等等,我找个干净巾子,给你俩搓。” 说完,赶忙下地柜里翻出干净巾子,沾了水,摸上皂角,就搓起她后背。 她能感觉到,嗯,一层层的泥下来,好在天黑看不清那泥是黑的,要不然呢,福福心想,她可丢不起人。 洗了身,她也尽快把头发洗干净,然后裹了巾子,身上穿了大奶新做的袄子和棉裤,再干净的被窝里一钻,哎呦,那个舒坦啊。 地上小丫头也洗好了,德正娘帮她头上裹好巾子,穿了棉衣棉裤,给她抱上炕,被窝里一放,给她裹的严实和缝。 德正娘又是一通忙,倒了水盆里的水,又外屋洗干净盆,添了锅里的热水,端了进来。 “娘,”是对老太太说的,一边说一边拿了个高点的凳子,水盆上面一放,“娘,热乎乎的泡个脚,也舒服舒服。” 说完,就又上炕抱着老太太坐在炕沿,伺候她脱了袜,脚丫子泡在水里,才又外屋端了另一个水盆过来,地上坐着小板凳,也泡起了脚。 她和小丫头身子窝在暖乎乎的被窝,头发还湿着,就探出小脑袋瓜,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两人泡脚,“大奶,我给你按按。” 说完,她就从被窝里钻出来,老太太的袄子和棉裤太大,她就提着裤子,裹紧袄子,凑到老太太跟前,也不用下地,就趴在炕沿,伸手给老太太按着脚上和腿上的穴位。 “我瞎按的,”她就翻过几本养生的书,知道几个穴位,自己平日里也常按,这会正好老太太洗脚,她就上手给按了按,“大奶,疼吗?” 找准了穴位,力道把握好,刚按了一下,见老太太摇头,就渐渐加重力道,看着老太太。 “还不疼?” 她算是用了吃奶了力气了,老太太着腿脚,一点感觉都没有。 正不知哪里来了气,牟足劲按了下去,就听耳边老太太嘶的一声,福福抬头,眼里冒光,有感觉? 第二四三章:怎样 福福高兴的,看着老太太,等她发话。 果然,老太太愣过之后,语气中带了点迷茫和不确定,“麻?有点麻?” 有点麻? 不但她高兴劲上来,地上泡脚的德正娘,鞋子都没顾上穿,站起来,脚丫子从水里一抬就这边过来,“娘,这是有感觉了?” 老太太呆愣着,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抬起头,屋里油灯还没等,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不清老太太表情,但福福离的近,隐约瞧见老太太眼神迷茫过后,就稍带清明,盯着福福刚按的地方,又看着福福,“你再按按。” 福福赶忙缓口气,然后找准刚刚的位置,用了大气力,点按了下,果然,老太太又嘶的一声,这下,确定了。 “那么一点点的麻,”老太太拍了拍自己的腿,“是了,是有点麻。” 言语中带着笑,这种麻,是难得的。这些年没感觉的腿脚,忽然有了感觉,既新奇又欢喜,比小孩子吃了糖块、穿了花衣,还要令人高兴。 福福也是高兴的,没成想自己这么一瞎按,竟然按对地方? 毕竟不懂医,福福的高兴劲过去之后,就不敢瞎按了,唯恐按错地方,哪里不对劲。 “大奶,得空要不要再找个大夫看看?” 老太太还未发话,这边德正娘就一个劲笑,嘴里说着要的要的,然后倒了洗脚水,收拾妥当,就炕上来,轻轻拍着老太太腿脚,然后安慰,“娘,这事大好的事,等过两天,我去传个话,大夫过来了,再给娘看看。” “吃几副药,”德正娘说起话,“兴许见好呢。” 说完,想了啥,就又接着说,“这按着发麻,到时候咱也问问大夫,若是管事以后啊,就每天都热水泼泡脚,我给你按。” 刚给老太太套上厚厚的袜子,就扭头看福福,手上比划着,“刚给你大奶按的,是不是这块?” 福福点头,“大娘,我是牟足了劲,点着按的。” 德正娘应下,手上轻轻用了气力,也学福福,按着老太太的腿,“娘,今儿你要不少铺个褥子,炕头热,你又着了凉,要不热炕头热热,也缓缓,” 话刚落,就见小丫头也挪了过来,这边福福按着老太太肩膀,德正娘轻轻敲着腿,小丫头一凑到跟前,就也慢慢伸了手,窝成小拳头,轻轻的拍在老太太腿上,一下接着一下,用足了心。 一时,都围着老太太,伺候着。 老太太也是知道的,这会三个人揉的揉、按的按、敲的敲,就惹得她睁开眼,扭头细看了看跟前的三人,不由一笑,“我这啊,也还是命好,这大的小的啊,还都在我跟前伺候,可是好命了。” 紧接着,就拉了小丫头的手,给裹紧收边的被子,不让她敲,“有她俩呢,你啊,困了就好好睡一觉。” 说完,就伸手帮小丫头擦干头,然后一把把缕顺,小丫头慢慢也睡意上来,打了好几个哈欠,但就是不被窝里睡。 “这是等你呢,”老太太就笑,扭头看着福福,然后摆摆手,“别按了别按了,时候不早,这头发啊也干了,快去睡吧。” 然后就让两人钻了被窝,热炕头已经把厚厚的大被子热了通透,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的,又折腾了这个长夜,如今在上院,边上是德正娘,旁边是小丫头,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传了来,福福睡意渐浓,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没有惊醒,没有噩梦,这一觉睡的深沉。炕是热的,被子是暖的,老太太新做的棉衣更是裹的她严实。等她醒了来,睁眼就是窗外渐明的天,左右一瞧,德正娘已经起身,边上的小丫头也没起瞧见人,只炕头的老太太,还没醒,正打着呼。 她赶忙做起身,轻轻的穿了衣,看外头,时辰还挺早,正寻思,就听她家的那些大公鸡,叽叽喳喳的打起了鸣。 。。。 福福愣住了,这动静,竟然上院也能听得见。 不但听锝见,因为她家公鸡多,又是破锣嗓子的一个接着一个,哎哟,听着比在家里听着还难受,断断续续此起彼伏的,调子不好听。 她家的公鸡刚叫了几嗓子,上院的也跟着叫了起来,也是在窗台底下,三五只吧,一声接着一声,唤人起床。 果然,老太太被吵醒了。 迷糊着睁了眼,一愣,然后猛的就往她们这边瞧,入眼见了福福又寻不到小丫头,就着急了,胳膊支着身子就要起来,“小丫头呢?” “起来了?”老太太问她,“你看见了吗?” 福福摇头,这会已经换了老太太的新棉衣,穿了昨个自己的衣裳,刚要下地,就见屋门开了,小丫头前脚进了屋,狗子就跟着身后,也屋里来了。 “大奶,福福姐,”小丫头扶着老太太起来,然后把褥子底下热着的衣裳给拿了出来,递到老太太跟前,帮忙穿上,“我外屋帮大娘烧火呢。” 福福这边叠着被子,一叠好,就下地逗着狗子,好个摸,然后问小丫头,“你起这么早?” “习惯了,”小丫头摸摸头,帮老太太穿好衣也下了地,“大娘醒的时候,我就跟着醒了。” 说到这,就又接着说,“我睡的可好了,一点点都不困了。” 说完,就又往外物跑,然后传来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外屋烧火呢。 福福屋里帮忙收拾了炕,狗子就脚前脚后的跟着它,摇着尾巴,咧着嘴,走到哪跟到哪,用头蹭着她腿,只一个晚上没见,它就更粘人了。 福福没法,和老太太说了声,就领着狗子出了屋。 天将泛白,这一觉也就睡了一个多时辰吧,福福心想,此时却很精神,睡饱了的感觉。 外头冷的,寒冬的早上,是那种静巴巴的冷,干冷干冷的。 好似上了冻,那种静悄悄、无声无息的冷,扑了满面,益哥在西屋睡下,眼下西屋静悄悄的,怕是还没起,福福也不好叫他起来,就上院转悠了两圈,遛着狗子,见德正娘从厢房拿了豆包年糕出来,帮忙拿着盖帘,就开了口,“大娘,我领着狗子先家去了,这天太冷,得生火,要不然屋里上冻一时半会化不了。” “等谦益起了,”福福扭头看了眼西屋,“大娘,你让他也早点家去,我回去热口饭。” “谦益啊,早就起了,”德正娘接过话,“和德正一起的,比我还早呢,这会扛着扁担,提着水桶挑水去了。” “估计啊,”说到这,就往门口走了两步,探出头,往下院她家的方向瞧,“是了,烧上火了,烟囱都冒烟了。” 福福听了,赶忙也凑过去瞧,果然,朦朦胧胧间,家房顶的小烟囱,冒了一缕白烟出来,直直的,冲上天。 原来早就起了,福福心想,刚还以为在睡觉呢,福福摇摇头,就见灶坑里烧火的小丫头,眼巴巴的瞅着她,手上的柴火拿在手,都忘了往灶里添,等福福和大娘回了屋子,就低了头,小脑袋瓜怂拉着,实在惹人疼。 “大娘,”福福看在眼,就笑,“我把小丫头领下去吧。” 小丫头一听,立马抬起头,眼里又生了亮,冒着光,搓着小手,看着福福又犹豫的看着德正娘,却坐着不动,等着德正娘开口。 德正娘犹豫,停了手上的活,看了看小丫头,又扭头瞧福福,终是摇摇头,“小丫头就上院吧,不跟你下去。” 福福一愣,德正娘没应下,她也不好继续开口,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小丫头这事,还没个说法呢,若是跟着她去了下院,这事啊,若是算起来,就得她拿主意。 如今留在上院,福福站定,脑子里过了遍,是啊,如果留在上院,小丫头家里要是来找人,德正娘出面就是了。 这,也是让福福少些事,把小丫头的事啊,揽了过来。 福福想到这,没说话,再抬眼看小丫头,小家伙该是也知道几分的,收了刚刚脸上的喜悦,正一门心思的守着灶坑帮忙烧火。 “大娘,”福福开口,“那我先家去,我之前包的蒸饺,还剩了几个,一会带上来。”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小丫头爱吃。” 德正娘一听,就直接点了头,“那正好,一会我少热几块年糕,”说完,就手上把刚厢房捡来的年糕又盖帘上放好,回头开始切菜。 福福屋里和老太太说了声家去,不留吃早饭了,老太太就点了头,嘱咐她天冷多少烧炕,热乎乎的别冻着。 家里的几步路,她领着狗子,抱着肩,慢慢往回走。 虽然只一个晚上没在家,这几步路,福福好似走了很久,也像是许久不曾走过。 天寒的呢,福福在家大门口站着,瞧着日出的东方,远远的,山的那头,白色的边际上有了丝丝红晕,不惹眼,却也渐渐染红了天,朝阳呀,要出来了。 清晨,是真的清。 她推开大门,狗子就撒欢的院子里跑,追着满院子的鸡,欢实的很,家里谦益在生火,德正在帮忙批木头,一块接着一块,家里那几个粗一点的木桩子,德正都劈成长条的柴火,容易烧。 益哥见她回来了,就灶坑里站起身,过来拉她手,拽她衣角,黏乎乎平日里不常见的模样,更是亲昵的叫着姐,一声接着一声。 问他有啥事,就摇摇头,说是没事,就想叫。 福福就笑,摸了摸他的头,哄了好一会就让他继续烧火,福福呢,拿着大盆子,把西屋剩下的那几个酸菜的蒸饺子,全给装进盆子里,然后当院递给德正,“我和我大娘说了,这些蒸饺子上院热一热,小丫头爱吃。” 德正放下斧头,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急急的把劈好的木头缕顺,堆在一处,妥当了,才接了蒸饺盆子,然后扛了扁担,一前一后两个水桶,拿着斧头的手又扶着扁担,另一只手就稳稳的拿着蒸饺盆,家去了。 等德正走远,她也回了屋,锅里烧的水,早就开了,她刚舀出来洗了脸,就见益哥守在她身边,边上是家里狗子,两个她走到哪,就跟到哪。 “姐,”刚一擦完脸,益哥就凑过来,“姐,小丫头怎么办呢?” 小丫头这事啊,上院揽了过去,该是大人的事了。也挺好,福福心想,她和益哥毕竟小,也没的长辈,若是真和小丫头养父母起了冲突,那样的人家,她,怕是,要吃亏的。 吃亏倒也不妨事,但家里益哥,日后是要考前途的,她怕,怕耽误了。 不过若是上院不揽过来,她定是较劲到底的,有了昨天那一遭,她见了德正娘和德正奶待小丫头的态度,她才放心让小丫头留在上院,这事啊,上院定是会要个说法的。 心虽这么想,她还是不放心。 若是她,到底想要怎样呢?是呢,就如益哥说的,小丫头这事,怎么办呢? 她想小丫头以后能和水灵一般,欢喜的话,就读个书认识几个字,通晓点点书中道理,也多少见识一番;她还希望小丫头能吃的饱、穿的暖、有人疼、有人爱,以后大了,能找个贴心的人,过安稳日子;她还盼着小丫头那娇憨的天性,能得到释放,多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再躲躲藏藏、担惊受怕。 是啊,她希望的那么多,想要的也那么多,但是能给小丫头的,她看着自己,却不知不少。 益哥还等着她的答复,福福却陷入沉思。 “姐?”益哥把她从深思中拉回来,拽着她衣角,抬眼看着她,“姐?小丫头还要回去吗?” 还要回去吗? 福福不敢想,因了这一遭,小丫头若是再回去,福福停住思绪,抬脚就往外走,走到门口了,就扭头又回来,嘱咐益哥,“谦益,你家里看家,”福福见过里的水欢开了,“壶里沏上水,然后热几个年糕豆包,再夹一块豆腐,一会姐姐回来,咱再就着咸菜,吃一顿。” 说完,她就跑了出去,狗子在身后跟着。 第二四四章:法子 她一口气跑到上院,等人跑到屋门口,停住脚,就见德正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刚刚装蒸饺的大碗,该是要往下院送,瞧见她跑了上来,就在门口愣住了。 好一会,手里端着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该是没想到福福又跑了上来,着急麻慌的,就边上让了让,指了指屋门口,让福福进去。 福福不顾得其他,心里急,就绕过人,赶忙屋里跑。 屋里饭香扑鼻,小丫头还坐在灶坑,添着柴,抬头瞧见她进来了,一愣,还不确定,又身后揉了揉眼睛,再一睁开,看清了人,咧嘴就一笑,起身,跑了过来,“福福姐。” 德正娘听了动静,也东屋掀了门帘,出来了,看见是她,也是纳闷,开了口,“这是忘带东西了?” 福福摇头,四下瞧着人都在了,德正也没下院去送碗,这会也门外站着,福福搓搓手,就开了口,“大娘,我有个主意。” “主意?”德正娘一听,眉眼就爬上笑,忙忙凑到她跟前,“啥主意?” 说完,又撇了眼身旁的小丫头,眼神示意了下,瞧见福福轻轻点了头,就更是等不及,“说说,快说说。” 福福刚要开口,就听屋里老太太,该是也听了一星半点,这会屋里扯开了嗓子就喊,让她屋里来,屋里来。 福福赶忙进了东屋,一个接着一个,德正娘、小丫头、德正,都屋里来了。 “就是,”这么多人眼盯着她瞧,福福还有些不好开口,犹豫了片刻,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大奶,大娘,我就是刚刚一寻思,也不知道成不成。” “这不,急着跑来问问,”福福看了眼小丫头,人正眼睛睁的大大的,直勾勾的瞅着她,此刻日头已经渐渐爬了山头,那旭日初升,朝气勃勃的模样就如眼下的小丫头,带着生机,欢快而明媚,她扭头,看着炕上的大奶,继续说,“就是,能不能,让小丫头断了娃娃亲。” “就是不在那家过了,”福福说完,看大家愣住没说话,就接着解释,“但毕竟养了小丫头这些年,我,我家里还有点银子。” 福福知道自己那一两多的银子肯定不够,但家里还有藏书,卖一本,该是也能凑够了。 想到这,稍一停,见大家又没话说,只好接着开口,“就是断了那门亲,给点银子,小丫头彻底和那边断了。” “日后就我家住下,我认了当妹妹,”福福扭头看着他们,又是沉默,嗯,好吧,她继续说下去,“等长大了,我再替她张罗一门亲。” “这个,”福福看几人还是没反应,左看右看还在愣住,只好接着说,“这个得过了明面,要不要远近请几个体面人,说道说道?” 福福看着炕上,就见老太太半眯着眼,也不知想些什么,手轻轻瞧着炕上的席子,一下,接着一下,也没吱声。 时间难熬,福福有些慌了神,福福能瞧见小丫头眼底的兴奋,但毕竟事情大,她该是也知道困难,所以并不外露,但那藏不住的丝丝点点,就够福福看的真切。 两个大人,大娘和大奶,陷入了沉思。 这边的德正,见福福看过来,一时稍红了脸,扭过头,咳了一声,就开了口,“应该能行。” 说完,就看着自家娘亲,德正娘听了德正的这个‘应该能行’,就叹了口气,“那样的人家,贪心不足的。” “唉,小丫头本是当童养媳养大的,”德正娘看着福福,又看了眼小丫头,紧接着就又是一声叹,“这说到底,也就是一门亲。” “福福刚说的,”德正娘地上走了两步,又扭头回了身,倚着炕沿边,“认下来做妹妹,养在身边,日后给小丫头重说一门亲。” “好是好的,还是顶好的,可这嘴上说说,终究办不来事。” “这事啊,说到底,银子是能打发的,”德正娘长舒一口气,“可这银子多少,总不好说。” 是啊,这一穷二白的地儿,别说余钱了,就是吃饱穿暖,都是难事。 给些银子,换小丫头自由身,那人家拿了银子,再说上一门亲,也是这个道理,可就真如德正娘说的,不好说呢。 小丫头瘦小,干巴巴的,乡下人娶媳妇多是喜欢好生养的,眼下小丫头这般,不大能看上,所以换了小丫头自由身,福福心想,给些银子,那人家该是也乐意的吧。 “既然有了这念头,”炕上的老太太,终于发话了,收回轻敲席子的手,揣进袖子里,抬起头,看着地上的大大小小,“大不了几家凑凑,若是能张罗成,小丫头就留下,不跟他们过了。” 老太太说完,还怀里鼓捣了一气,然后翻出个小口袋,旧旧的,瞧着就有些年头,然后把口子解开,倒出来几个铜钱和一两的碎银。 “这个啊,我留着也没啥用,”说完,就把碎银和铜钱递了过来,“你们拿去,凑个数。” 说完,看没人接,老太太直接炕上一放,然后把那小口袋又仔细折好,揣进怀里,“几个孩子还小,老大媳妇,那几个钱你收好。” “这事啊,也不是几个孩子能张罗的,”说完,就嘱咐德正娘,“你啊,就多费心,平日里不是厉害吗,这下啊,就再厉害点,能少出点就少出点,把小丫头留下吧。” “这日子啊,咋过都是过,但这人啊,却不好遇。” 说完,看了眼他们几个,又把目光停在德正身上,“你啊,问问东家,看工钱能不能提前给支出来。” 嘱咐完德正,就看着福福,那眼底的深意她一时看不清,等再对上眼想细看个究竟的时候,却没了踪影,瞧不见了,“小丫头要留下,也我们上院留下。” “你大娘认下做女儿,日后大了,就像你说的,给小丫头说上一门亲,不亏她。”德正奶瞅着福福,“你啊,和谦益还小,凡事少出头。” “家里也没个大人,这出头啊,是找打的。” 说完,就扭头看着小丫头,笑了,伸了手,招呼她上来,小丫头如今一点也不怯,眼底藏了湿意,伸手一抹,上了炕,凑到老太太身边,糯糯的叫了声大奶,老太太答应的也干脆,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很是怜惜,“我们家啊,这是和你有缘,若真把你留下了,家里有你陪着,大奶也快活不少。” 小丫头就哭,扑在老太太怀里,撕心裂肺的哭个不停,那些藏了心间多少年的泪,受了多少年的哭,该是都哭了出来。 福福伸手顺着小丫头的后背,鼻尖也是一酸,眼角也溢出泪水,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扭头看着德正娘,“大娘,我家里有些银子的,”想了想,福福继续说,“要是能大娘出面,可是省了我许多烦心事,这银子,我爷给我留了一些,还有的剩。” “大娘你问了多少,”福福语气坚定,“我来张罗就成的。” 小丫头这事,她是做了打算的,她本是想自己出面,把小丫头养在身边,过来也是打听打听,能不能成,得出多少银子。 没成想,老太太提了要出面,还要把小丫头养在身边。 她是看出来的,老太太欢喜小丫头陪伴,也是心疼她,想留下。 但毕竟,这银钱,不是少数。 而且德正娘她也知道,是个会过日子的,日子艰难,对银钱看的也重,她就怕,怕德正娘多想,这银钱,自己能出的。 德正娘一直盯着炕上的银钱瞧,好一会,都没伸手,听了福福这一番话,长叹一口气,走了两步把老太太的私房钱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收好了才看向福福,“家里凑凑,我再豁出脸皮和他们扯上一番,你的就留着,实在不够了,我再从你那拿。” 说完,就去了西屋,福福还想再说,德正就过了来,“这事得好好商量,也不急在一时,你家去吃饭吧,谦益还等着。” 福福点头应下,和老太太打过招呼,小丫头也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福福,哭红了鼻子,说不出话。 “好好吃饭,”福福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姐姐包的蒸饺子可好吃了,你多吃点。” 说完,就出了屋门,往外走。 德正身后跟着,刚出了当院,就见家里狗子不知啥时候上来了,正院子里等她,见她出来了,摇着尾巴,扑了上来。 她领着狗子前头走,刚走两步德正就又递了碗过来,是刚送蒸饺的碗,她接过,一回头,见小丫头站在屋门口,两手抓着门,正站着不动,看她。 那般瘦瘦小小的人儿,刚哭花的脸,哭红的眼,看着她。 她挤出一抹笑,摆手让她回屋,冷风吹着脸又干又燥,要难受的。 小丫头不动,福福也没法,只好牵着狗子往外走,出了大门口,看德正站着不动,也就停住脚,回头,“真的,我家里真的还有银子,若张罗妥,我把银子送来。” 怕德正不信,福福只好接着说,“我爷家里留了几卷书,说是能卖钱的,”她小声说,“这些书卷,我和谦益近来都抄了本子,有的存。” “卖几本,得些银钱,”福福看着他,又扭头看了眼屋门口站着不动的小丫头,还有东屋的老太太,西屋的德正娘,说道,“不用我大娘大奶这么费心凑,这书卷,卖了,等以后挣了钱,我赎回来就是。” 福福这一通说完,德正却不接话,只眼神深远,然后定了定,还是那句话,“时候不早,家去吃饭吧。” 说完,就不说话,也不走,瞧这架势是让她先走,她忍不住,只好继续多嘴,“其实我想把小丫头留在身边,现在家里一早柔儿和水灵都过来,若是小丫头留下了,正好也能跟着读书认字。” “所以,”她重申,“这银钱,我是想全出的,小丫头聪明,我欢喜教她读书认字。” “而且,”福福的话多了起来,“小丫头留下,我也有个伴,虽然大娘说要是我出面麻烦事多,我就想着,让大娘替我外头张罗,这里面的事,银钱啊啥的,就我来出。” 她是真心的,麻烦德正娘替她张罗那些烦心事,本就很不好意思,又要他们出银钱,而且估计还是不小的一笔,更是过意不去。 这银钱,福福心想,德正家该是有一点的,当初月娥没去县里那会,有一阵,德正家也张罗的,这娶媳妇的钱,该是也不少。 但毕竟,没有月娥,以后德正还是要娶媳妇的,总不好因为小丫头这事,又给占用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行,小丫头这事,花的银钱,得她出。 福福扭头都想走了,想到这,就又回了头,“那个,我说真的,你家里的钱留着以后你娶媳妇,小丫头这事,甭管多少,我来出。” 福福还想继续说,就看德正看着下院,张了口,“时候不早,谦益出来寻你了,家去吃饭吧。” 话一说完,伸手摸了摸狗子头,这下,不外头站着了,扭头直奔屋里,没的多余的。 福福站着,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快步走到屋门口,和小丫头站在一处,齐齐这边看。 额,福福只好摆摆手,扭头也走了。 益哥屋里出来,在家栅栏跟前等着她,看她往回走,就开了大门,搂着跑了过去的狗子,一脸着急,“姐?” 福福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领着益哥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着话,“就是想了个法子,也不知道成不成。” 说完,看着家里的鸡房前屋后的转悠,益哥已经喂过了,狗子在脚前脚后跑来跑去,一时有些恍惚,那刚刚在上院的一通,不知是梦还是醒。 “姐?” 福福缓过神,看着益哥,“若是成了,得卖几本咱爷的书卷,换些银钱。” 益哥点头,不住的点头,“姐,都听你的。” 说完,面上有了几分喜色,不待福福开口,益哥就继续说,“姐,等日后我挣了钱,就再买回来。” 第二四五章:说起 益哥早就把饭菜做好了。 按她交代的,年糕豆包,还热了一块豆腐,屋里放了饭桌,拿了碗筷,桌上几碟小咸菜,热乎乎的豆腐块放了盐,添了水,也端上炕,等都弄好了,就看着福福,“姐,我们吃饭吧?” 这顿饭,福福嘴里嚼着,却吃不进滋味 心里想着事,想着小丫头,想着可能面临的结局,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吃进嘴里的饭,也艰难下咽。 益哥该是也差不多的,一声不吭的吃着饭,碗里的豆包,吃了好几口,还剩了大半,桌上的咸菜,也是没夹几口。 “姐,”终于,益哥抬起头,手里拿着筷子,看向福福,“姐,我吃不下。” 说完,就放下筷子,碗里剩了豆包,蔫蔫的,这还是两人头一次剩了饭,吃不进,是一丁点都吃不下,就是强咽,也是艰难。 她也跟着撂了筷子,姐弟俩饭桌上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 家里狗子凑了来,支棱着脑袋瓜,许是察觉两人心情的不快,也一道蔫蔫的,怂拉着耳朵,低垂着眼皮,兴致很不高。 都在想着小丫头,也在担心她,她下地,收拾了碗筷,让益哥屋里读书,然后瞅了眼老爷子留下的书箱子,走过去,蹲在跟前,轻轻打开,细细看了起来。 剩的几卷书,都好好的摆着,一本搭着一本,格外细致。 这些书啊,福福拿了一本掂在手,很是小心,都是老爷子留给他们过活的,不到万不得已,她本是不打算动用的,但眼下,福福心想,也翻出老爷子留的那页纸,对着一本本书,算着价钱。 若是能换了小丫头自由,也是值的。 世上受苦受累的虽多,她也不是救世主,总管不了那许多,但眼下,小丫头这般,她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 自己能做的不多,但既然有余地,能做些什么,她也就管不了那许多,她手上拿着书卷,淡淡的书卷香气传了来,惹得她忍不住翻了起来。 就这样,蹲在书箱跟前,翻了一卷又一卷的书,对着老爷子留下的单子,又比对了一下,大概算了书卷能换的银钱。 挺多的。 福福心想,这些书卷,也蛮值钱的。 她又把书卷一本本的装进去,细心放好,这一本本书,可是救命钱,得小心放好。 书箱子刚收妥,她起身一回头,就见益哥也正看着她,手里拿着书,那眼底,瞧着她,满是柔光。 “姐,我们有了引起,再赎回来。” 小家伙还安慰她,这箱书,福福知道,益哥本是爱书之人,看的很重,他这般说,是念给福福,估计也是说给自己听。 福福忽然笑了起来,那暖暖的朝阳升起,照着窗子,红红的射进来,丝丝柔和的光,扑了满脸,又温柔又细致。 福福一笑,益哥也嘴角上扬,跟着眯了眼,弯了月牙形,姐弟俩沐浴在晨曦中,满怀希望。 这份希望,好似忽然就从心底生了出来,不知不觉,跟着新出的朝阳,悄悄的,就扎了根。 益哥也是的,和她一起,扭过头,看着窗外。 那窗台的一篮篮菜,生了光辉,一大早就挺直了腰身,绿油油的一片,长势格外喜人。 这是生的希望啊,福福坐在炕沿,看着晨曦的光一点点照下,在菜叶子间留下一圈圈的光影,好似铺了一层,化开之后又上了色。 这勃勃的生机,让她想起了小丫头。 小丫头该是也如家里菜园子的菜一般,虽是寒冬时节,但也勃勃的长着,耐着寒冬,等着初春的来临。 一片片叶子,一颗颗果实,都是成长的收获。 这些收获,需要自己的茁壮成长,当然,也需要细心的呵护,要培土、要浇水、要除草、要守着它们长大,耐心等着收获。 这些,都是一个个生命的过程。 她和益哥奇奇的看着窗外,看着外头的朝阳初升,然后一点点爬上山头,朝霞也慢慢散去,日光变的耀眼,越发明媚。 这是一个忧愁的早上,也是一个静谧的早上。 益哥慢慢翻着书卷,并不招忙,一点点的,翻了几眼就合上书,看着窗外,嘴里嘀咕着,背着书,感受着日头的明亮和书卷的安宁。 她,看的入了神,一时就屋里坐着不动。 她没凑到菜篮子跟前,也没坐在床边,只远远的,坐在炕沿一角,盯着外边瞧,思绪陷入沉思,想着久远的过往,和不长远的将来。 脖子扭的累了,她就上手揉揉,刚一抬手,就见大门口柔儿和水灵两个进来了,今儿,却是比寻常日子晚了不少。 她出门,把两人领进东屋,还没开口问,柔儿就开了口,“福福姐,我们今儿是在兰儿家吃的。” “昨晚也是,”说完,就捂嘴笑,“兰儿婆家来了人,过来走亲戚,叫上我们去吃饭。” 福福就笑,“这是走动了?” 兰儿定亲没两天,就走动上了,还挺好,她也跟着欢喜,刚问出口,柔儿就笑着点头,“我今儿才正经见了人,”柔儿放下巾子,“没定亲之前,我娘压根不让我往跟前凑,这不定了亲,我才看清。” 想了想,就念叨起来,“福福姐,我看那人也不大丑,年岁却是大了点,但我见兰儿欢喜,该是也还行。” 说完,眼角就越发生了笑意,凑到福福跟前,躲着水灵小丫头,小声说,“福福姐,我见他看兰儿,哎呦,那眼神,”说完,嘻嘻一笑,有着小姑娘的娇羞却也有女孩子家家说着悄悄话的耐不住,笑过之后就又开了口,凑到福福耳边,继续说,“就是看兰儿的眼神,那人一看,兰儿脸就通红,到处躲。” 然后柔儿就笑,好生欢喜。 兰儿欢喜,是大好的事情,她心里别提多高兴,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尽量把小丫头的事情给压下,不让柔儿和水灵两个担心,刚一想,就听水灵歪着脑袋瓜,想到了啥,也凑了来,开口问她,“福福姐,我昨个晚上,在前院呢,好像听了后院狗叫,是不是姐姐家的狗啊?” 福福一愣,真是想啥来啥。 看着眼前高兴欢快的两人,福福不忍说了小丫头的事徒增烦恼,而且孩子又小,福福不想让她们知道。 这份美好,这份姑娘家家的美好,有秀梅婶子和老叔守护,自然是守护的极好,她不忍让这世间的黑暗,入了两人心神。 也就不经意的抬头,问了句,“什么时候?” 水灵小家伙挠了挠脑袋瓜,就开始想,“姐,”小家伙看着柔儿,“就是我喝多了水,要去茅房那会。” 说完,就又接着说,“姐姐那会在炕上,是兰儿姐姐领我去的。” 柔儿想了想,“那会啊,”然后一拍大腿,看着福福,“前院我大爷家人多,我爹他们又喝了酒,说了很晚才家来,我屋里确实没听见,只水灵,去了趟茅房,回屋就说狗叫的厉害。” “等我娘出门去听,却也没了动静,”柔儿说到这,也跟着问了句,“福福姐,昨晚是不是家里狗子叫啊?” 福福见两个孩子面上都生了担忧,转头见家里也没啥事,就又笑了起来,“是不是狗子饿了,大半夜想吃好吃的?” “然后福福姐不给?”柔儿说到一半,水灵就接过去,“它就叫?” 福福就笑,看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书桌前收拾好,就点点头,回了句差不多,接着岔过话,“今儿你俩来的晚,咱先检查课业,然后新教你们几个字,再背一篇文章。” 果然,话一出口,两人啥都忘了,一门心思的学了起来。 一个上午,她教了两人功课,自己却一字也看不下去,那翻开的书,盯着瞧,却入不了眼,更过不了心,心里想着小丫头,放不下。 因为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在,福福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生怕被她俩瞧了去,就假装看着书,一坐就是一上午,书卷无精打采的翻了好几遍,生生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等送走柔儿和水灵两个,还要出门去上院,屋里嘱咐完益哥,关了屋门,当院刚走两步,就见秀梅婶子上来了。 该是两个孩子家去了,她就急着上来。 一见婶子来了,她就把人应进屋,还没开口,婶子就急急的问,“昨个水灵那丫头,说是半夜听了狗子叫,可是有这回事?” 福福一愣,还没想好怎么说,婶子就自顾说了起来,“刚我家去问了俩孩子,你说没啥事,我听着,总觉得不对劲。” “昨个也是,在前院兰儿婆家来了人,我们一家老小跟着过去吃了席,闹腾到大半夜。” “家里的时候,我让你老叔过来瞧瞧,说是你家关了门,该是睡下了。” “今儿一早也是,见你屋里生了火,我也就放心了,没上来问,”说完,就看着福福,“一早忙着去前院,也没顾上问一句,刚家去问了水灵那丫头,说是没啥事,可是真的?” 福福看婶子额头出了细汗,着急的,就低下头,理清了思绪,说了起来。 “你啊你!”话刚说到一半,婶子就气的伸手瞧她额头,“你啊你!黑天半夜的,怎么胆子那么大!” “还上山!”一下不解气,婶子又咬着牙,敲了敲她的脑袋瓜,“哎呦!气的我!也没个大人跟着!怎么就让狗子领着!上山呢!” “你啊!”福福几句话就把婶子气的不行,看着福福想打上几下,但又舍不得,不打又怕她不听话,只伸手放了又拿起,拿起又放下,全是气,“平日里见你胆子也不大,怎的!怎的就自己跑了去!” “婶子,没事,这不是没事吗?”福福伸手拉着婶子衣角,摇着胳膊,“这事啊,我也长了记性,以后不了,定是不了。” 婶子这才长叹口气,伸手搂了福福过来,饱的紧紧的,“长了记性就好,日后可不能这般了,你啊,姑娘家家的,气力也不大,可不能这般鲁莽,若是,若是。” 说到这,就说不下去,还哽咽了两声,然后缓和了一会,放开福福,细细的打量,瞧见真没事了,就开口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着狗子一路跑进山里,”福福炕上坐着,挨着婶子,小声的接着说,“狗子寻到了人。” 说到这,福福怕婶子担心,就省略了一路的磕磕绊绊、一路的担惊受怕,只挑了重点的,见婶子也提了心,搂的她更紧,问她,“寻到了人?” 福福点头,“是狗子,厉害的,把人给吓唬跑了,然后,然后。” 福福抬起头,看着婶子,终于开了口,“然后,看到了小丫头。” “小丫头?” 秀梅婶子一惊,不敢相信,左右又看了看,四下打量,像是在找人。 福福扭头用下巴指了指上院的方向,“在上院大奶家呢,昨个住下了,今儿我还没过去,也不知什么样子。” 婶子还没从惊讶中缓过来,看着福福,福福就挤出一抹笑,知道婶子担心,“婶子,我真没事。” “估计啊,是之前小丫头来过两次,家里狗子和她相熟了,”福福和婶子说着,“许是闻到了气味啥的,嗅出了不安,就急急的拉着我们去寻人。” “还好寻到了,人没事,”福福松口气,“婶子,没事,去之前,我不是说了,让益哥上院去叫人,也没鲁莽,想了法子的。” 秀梅婶子看着福福,那眼底的担心、害怕,福福全看在眼,就也示了弱,“我也后怕的不行,从山上回来,婶子,我腿都是麻的,都不知道怎么走回来的。” 说到这,福福就继续说,“我和谦益昨个,是上院睡下的,我陪着小丫头,却也睡的安稳。” “还有,”福福把该说的一口气都说了,“婶子,我是想小丫头要是能断了这童养媳的身份,就是多陪些银钱,也是成的。” “我本想认了做妹妹的,日后大了给说上一门亲,然后让她和柔儿水灵两个也家里读书,但是,”福福停了停,“但是上院我大奶还有大娘,说是他们要留下小丫头。” 第二四六章:都还 “不想我出面,说是生了麻烦事也不好,”福福看着秀梅婶子,继续说,“但是,这事若是张罗了,定是要花些银钱打发的。” “我就想,这银钱啊,我爷多少还给我留了点,我想出了。” “今儿一早刚上院去,”福福把事情和婶子一说,希望能帮着想点法子,“我把事情说了,但上院,没说要我出钱。” “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办的,若是真能银钱打发了,也不能上院出,我想出。” 福福说完,看着秀梅婶子,婶子还在发愣中,没回过神,好一会,眼神才渐渐清亮,看着福福,“这事啊,若是真出面,也不能你出面。” 说完,看了眼上院的方向,然后点点头,“上院的打算,是为着你,也为着小丫头,是对的。” “你啊,家里就谦益两个,也没个大人,若是真出头张罗了,日后麻烦事估计不少,还是省省,让大人张罗这些。” “小丫头在上院住下,也是成的,”秀梅婶子和上院想到一块去了,“你们上下院住着,小丫头在哪里不妨事的,上上下下也方便。” “至于这银钱,”婶子皱眉,话开了头,却说不下去,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才接着说,“这银钱啊,眼下也没个数,不好说。” “等小丫头那边真的说了数,两边都妥当了,实在不行就几家凑凑,也不着急。” 说完,就看着福福,眼神深邃,那眼底,全是疼惜和怜爱,“你啊,婶子还是那句话,日后可别这么鲁莽,若是出了差错,可是后悔不及的。” “婶子知道你好心,但有些事啊,人心隔肚皮,看不真切的。” “还好你没事,婶子这心啊,听你这么念叨,都悬了又悬,现在啊,还没放下呢,”秀梅婶子伸手拉了她过来,摸着福福头,那么轻、那么柔,“这事呢,你就听大人的,没事先别往跟前凑。” “一会我就上院,上院去瞧瞧,打听打听,一同出个主意。”说到这,看福福也垫了脚尖,生了兴奋劲,就转过话,接着说,“你啊,就家里老老实实待着,哪里都别动。” “小丫头这事,你别跟前凑,”婶子不放心,又嘱咐了一遍,“这事不比寻常,你是不知道那样的人家,苛待了小丫头这么些年,你也听了不少。” “这种人呢,你能躲就躲,躲远点才好呢。” “既然上院拿了主意,我过去问问,两家张罗张罗,”婶子说着,就起了身,抬脚往外走,“没你啥事,你啊,就平日里该干啥干啥,等事情稍有点眉目,我过来和你说,落不下你的。” “也是为你好,”婶子走到当院,小声念叨,“家里还有谦益,也得长远为他考虑,这事啊,不是你该出头的。” 说完,就开了大门,把福福屋里一退,随手关上门,人就去了上院。 福福眼瞧着婶子上院去,走远,消失在上院的院墙里,瞧不见了,家里狗子乖乖的蹲在她身边,也直勾勾的看着上院,看福福回了屋,也不闹腾,颠颠的跟着回来了。 她没心情,什么都不愿意做,就爬上东屋炕,守着窗台,看着外面,等着秀梅婶子从上院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唯恐一个不注意,错过了。 自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过许久了呢,也,也还没动静。 福福想着,盘算着,琢磨着这件事,按说,小丫头这事,她养父母那边,该是都知道的,那个被狗子撵跑的男人,虽然上院没和她说,但她猜,也猜了出来,该是小丫头养父母行二的儿子。 那个好吃懒做,没皮没脸,偷奸耍滑的,年纪挺大还光棍一个,十里八村没的女儿家嫁给他,想到这,福福心里不由一阵发冷,那个黑夜担惊受怕的心,又忆起了。 她不自觉的咬了咬牙,握紧拳头,让心头的不愉快尽数散去,好一会,才回过神,人已经爬在窗台,眼睛还盯着窗外,守着过路的路口,等着婶子从下院回来。 这一等,就眼瞅着日头西下,黄昏来临。 福福一动不动,爬了这好一会,早上本就没吃多少饭,又等到这个点,蔫蔫的,忘却了时间。 等她想起来,急忙下了地,肚子也适时的叫了起来,咕咕的叫个不停,饿的不行。 “谦益?”福福掀了西屋帘子,推开门,看着益哥还乖乖的端坐书桌前,书卷看的认真,开了口,问他,“饿不饿?” 小家伙书读的认真,抬起头还愣了愣,迷茫了片刻才从书卷中回过神,看着福福就笑,然后摸了摸肚子,点点头,“姐姐,我饿了。” 说完,呲牙,咧嘴一笑。 那笑,在昏黄的余晖中,点点发亮,点染了屋内静谧的流动,很是有光彩。 她也被这笑感染了,也从朦胧中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切都没变,却也都在变。 这种变,是希望,是人生,是生命路上的花草,春夏秋冬,花开花落,却也年年反复,并不消沉,也不怠慢,总是充满生机。 因为有人在,那生机,总是不曾失落的。 福福关了屋门,院子里抱了柴,屋里生了火,锅里添水等着烧开,人就拉过灶坑的小板凳,屋里坐着能瞧见大门口,就一边烧火,一边等人。 水开了,白菜豆腐炖在锅里,又热了年糕豆包,人,还没等到。 她着急,已经好些时候了,婶子还没下来,灶里火将尽,她收拾了灶台,正想着出门去看,就见上院音乐传来说话声响,人,下来了。 她跑出门,已经傍黑的天,昏昏沉沉的,天边日头将落,远处点点晚霞也欲散尽,她跑到门口,趴在大门,等人。 出来了,一同出来的,三三俩俩,却还有旁人。 吵吵闹闹的,这会,她才听清,她站在门口,听着上院动静,仔细辨别人声,却也听不真切。 有婶子,有德正娘,听动静,还有几个媳妇婆子的声音,隐约,还有男人的声音。 福福一愣,这动静,她心一惊,看家里狗子这会已经伸长了脖子,扯着嗓子要叫,她赶忙急着搂了狗子嘴,忙忙的抱在怀,跑进屋,随手关了门,不让狗子出声。 可不行,不不行。 不能叫出声,福福心想着,旁的不确定,这狗子叫,可是不行的。 那夜,家里狗子撵了人,若是寻起来,该是躲不过的。 益哥看她这般,也急忙放了书卷,下地抱着狗子,学她的样,伸手捂着狗子嘴,不让它出声,然后抬起头,“姐?” “上院有人,”福福开口,“我听动静,怕是那家的。” 这么一说,益哥就知道了,然后低着头,专心守着狗子,不让它乱动乱叫。家里狗子该是也知道点什么,捂住了嘴就乖乖不动,只两只耳朵直挺挺的,听着外头动静。 福福就屋里爬上炕,坐在窗台边,看着外面。 声音,那吵吵闹闹动静大的,却也能听了一两句,那听进耳的,三句有两句是不好听的。 她想出去,不想关了门,躲在屋里,但想起上院的嘱咐,又想起秀梅婶子的不放心,还有家里狗子,她就犹豫了。 家里狗子,若是让那人家给寻了短,一个不注意,她不敢想。 但这样等着,她心焦焦的难受,一点都做不了,不是滋味。她侧耳听着,不放过一点轻微的动静,益哥也守着狗子,不让它发声,就这样,好一会,上院的声音才散去,又恢复了平静。 当院昏沉的天,彻底擦黑了。 福福见婶子从上院下来,赶忙跑到跟前,在大门外,见了人,拉了婶子手,问她,“怎么样?婶子,怎么样?” 婶子愁眉不展,看福福这般焦急,叹口气,却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跟着福福进了屋,沉默了一路,到了西屋,也不让福福点灯,就这样摸黑说了起来,“来人了。” “来人了?” 婶子点头,“老张家下来人了,要把小丫头领回去。” 领回去?那怎么能行,福福不待婶子继续说,就等不及,“然后呢,婶子,小丫头跟着回了吗?可不能跟着回啊。” 婶子摇摇头,给福福吃了颗定心丸,“没带走,这要带走了,说不上得出啥大乱子,没让带走。” 说完,就停了停话音,接着说,“唉,开了口。” 开了口? 福福不确定,也没听懂,什么叫开了口? 婶子看出福福疑惑,接着说,“这银钱啊,那边开了口。” 听婶子语气,福福就知道,这开口啊,该是狮子大开口了,肯定少不了,心一哆嗦,问婶子,“多少?” “要二十两银子。” 婶子不紧不慢的开了口,话一出,福福一愣,伸手掏了掏耳朵,唯恐哪里听错了,不确定的小声接过话,“二十两?” 婶子点头,大了声音,确定的说,“嗯,二十两。” 福福哪里想的到,本以为多要一点,顶多十两银子撑死了,这一般人家娶个媳妇,差不多的,顶多也就十两,还够体面的,这倒好,开口要了二十两?! 婶子看出福福的惊讶,“说是养了这些年,也要算算。” “还说,小丫头能干,若是换了旁的媳妇,该是没有这般省心的,就出口二十两。” 福福愣住,“不能再说说?” “那样的人家,”婶子叹气,“月娥那会,他们就看着眼馋,说是给的彩礼多,不舒心了好些日子。” “如今,有了这由头,更是不管不顾,张口就来。” “我瞧着,”婶子点点头,“少,也能少些的,毕竟得了银子,他们本就不在意小丫头。” 福福倚着炕沿,听婶子继续说,“刚闹了一下午,我过去那会,人就在了。” “吵吵闹闹的,说的话也不好听,”婶子摇摇头,正要继续说,就见家里狗子从东屋出来,这边顶了门,到跟前了,就停住话,看了眼狗子,嘱咐她,“这狗啊,你这两天可别放外头。” “念起狗子,说是咬了人,”婶子蹲下身,摸了摸狗子,“好在咱村里狗子多,都散养的,那会天也黑,看不真切,问不出来。” “但是啊,总不好凑上前,”婶子回头,又嘱咐她,“若是让他门瞧见了,不好。” 说完,又摇摇头,“实在不行,要不找个绳子,先拴起来家养着,等事情过了,再放出来。” 福福看着狗子,它好似听懂了一般,刚还欢快了几分,这会婶子话音一落,就怂拉着小脑袋,可怜兮兮的瞧着她。 “没事,”福福不忍心,心中也有数,“没事婶子,不用拴,它听话的,我这几天不外头跑,它也就老实家里待着。” 婶子点头,“那就好,”说完,看着福福,“这事你也别急,急不来,前头有大人张罗呢,事情到了这地步,小丫头是回不去了。” “这你放心,”婶子摸了摸福福脑袋,“我家去和你老叔说说,这些年虽没攒几个钱,但也有点。” “我刚也和上院说了,这银钱啊,就我们两家先凑凑,实在不够了,再从你那里拿。” “那怎么行?”福福摆手,不同意,本来念给婶子听,没想到婶子也掺合进来,就是想帮着出个主意,如今劳神老力的不说,还要出钱,她定是万万不同意的。 还有上院,她也不想让上院出钱的。 婶子听了她的话,不让她继续说,“这事啊,小丫头已经做了主。” “小丫头?” 福福纳闷,就见婶子点点头,“送走了人,刚上院念了几句,小丫头自己说的,这银钱的,她自己日后还的。” “不用你,也不用上院,更不用我,”婶子笑,“看不出来,丫头不大,心思却是正的。” “说是她日后定亲,要的彩礼,都用来作这个数。”婶子该是也没想到,这会说起来,脸上还生了几分笑意,“不够的,就日后过日日子来,慢慢还。” “还说不少一个铜钱,定是都还的。” 第二四七章:气大 还有这事? 福福也是没想到,这会听婶子一说,还是不敢相信,“小丫头说的?” 婶子点头,“可不是,我也没想到孩子不大,还有这主意。” 小丫头有这般心气,福福高兴的,但毕竟二十两银子不是小说,乡下这般穷苦日子,要不吃不喝好些年的生计呢,不是小数。 “这银钱,”福福开口,看着秀梅婶子,“婶子,到底要多少?二十两实在太多,就是能凑出来,小丫头也有还的心,但也还是,太多了。” 福福想着,眼下一个铜钱都是好的,更何况二十两银子。 “正计较着呢,”婶子叹口气,“这事啊,也不是一半天能说好的,不过啊,我看老张家那样,估计能少减不少。” 小丫头这事啊,老张家是不亏的,福福心想,对于那样的人家,说到底,就是去个娶个媳妇,这娶媳妇的彩礼,差不多是有定数的。 但总归是不讲理的人家,也不好闹的太过,既然要留下下丫头,估计要吃点亏,多花一点了。 夜色慢慢笼了上来,不知不觉间,福福和婶子,已经屋里坐了好些时候。 “得家去了,”婶子看着窗外的月色,赶忙站起身,“出来这么长时间,也没说一声,估计等着急了。” 可不是,过来了就上院去,然后又坐了这一会,如今福福饭还没吃,可是有些时候了。 福福也不留,送了婶子出门,家里狗子让益哥给关在西屋,没跟着出来,婶子还回头瞧,没瞧见狗子,也放了心,又开口嘱咐,“这狗子啊,近来看的妥些,别放了外头让人认出来,可就不好了。” 福福知道,不住的点头,婶子出了大门,回头又不放心的嘱咐她,“也别乱走动,这两天就家里待着。” “这晚上啊,门窗啥的都关好,我让你老叔夜里多起来几趟,有啥动静的就喊人,可别逞强,知道不?” 福福知道婶子操心的多,担心他们,看婶子大大小小的嘱咐不停,就拉着婶子手,让她放心,“家里还有狗子,眼下养大了,多少能管事,婶子你放心好了。” 婶子就笑了笑,然后点点头,“这狗子啊,瞧着还是个厉害的,也算没白养。” 说完,人就往家走,夜色下的人影越发显得朦胧,福福站在大门口,不一会,一个人也出来了,在她跟前站着,看婶子人进了自家院子,瞧不见了,才关好大门,回了屋。 家里的鸡,益哥早就喂好,已经鸡窝里睡下了,夜色也安静了,福福站在院子里,抬眼看着上院,上院的院墙高,却是只能瞧见那漆黑的房檐屋顶,在夜色下,越显漆黑。 还有那烟囱,细细的冒着烟,该是灶里还有余火,正烧着。 停了片刻,她就和益哥回了屋,可是该吃饭了。 锅里饭菜早就炖过了头,却也还热乎乎的,益哥这边放了饭桌,她稍微添了柴,热了热,就盛在碗里,端上炕,吃了起来。 这会,有了食欲。 那一个个豆包,一口口白菜豆腐,吃进嘴,全化成力量,想着小丫头,想着今天这一切的事情,肚子慢慢的就填饱了。 益哥也是饿的不行,晚上却也注意节食,慢吞吞的吃着饭,却也不多吃,两个豆包下肚,就小口喝着热水,不下筷了。 她吃的却多,三个豆包,一片年糕,还有咸菜和白菜豆腐,化了悲愤为食欲,吃了不少。 月光透过来,细细的,流淌着清明的亮,留下皎白的光辉,很是惹人相思。 她吃了饭,收拾好碗筷,就屋子里趴着窗,看着外面。 一层层,那么细,那么柔的月光,洒下来,好似一双温柔的手,笼着支离破碎的心。 家里狗子安静的蹲在她脚边,脑袋瓜枕着她的腿,一动不动的,好似睡着了,但福福每每回头看,都见它睁着眼,看向她这边。 那眼神,家里光线昏黄,看不真切,福福只感受到,狗子的目光那么专注,那么真诚,溢满了爱和信任。 福福头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在这个小屋子,寒冷的夜晚,经历的那些担惊受怕,如今,心里全是温暖和力量,她不怕,什么都不怕。 书桌前读书的益哥,身边的狗子,此时此刻,都给了福福不一样的感觉,好似眼下,她才彻底从一场梦中惊醒。 经历的艰难困苦,才最让人铭记吧。 她回过神,从窗台边回过头,挪了身子在书桌前,撇了眼地上的书箱子,想着里面的一卷卷书,压下心底的不安和躁动,翻了手上的书卷,和益哥面对面,看了起来。 不一会,她就沉浸在书卷中,忘却了时间,等她缓过心神,却是一愣,屋外,有动静? 家里狗子也激灵起来,竖着耳朵,屋里坐立不安,下了地,扒着屋门,就要出去。 有人?看狗子这模样,没叫,该是认识的。 一时,放了心。 福福跟着下了地,益哥却先她一步,领着狗子,开了屋门,就前头走,让她身后跟着。 她心里一暖,这孩子。 她就拉着益哥手,开了外屋门,狗子一跑出去,两人也来到院子,四下查看。 当院明月当空,那月色清明到很,也亮了几分,两人跟着狗子去了大门口的方向,刚走两步就听一声轻喊,“福福姐?” “兰儿?” 这动静,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兰儿没错了。 “福福姐,”一到跟前,兰儿就拉着她衣袖,有点急,“小丫头,小丫头没事吧?” “你也知道了?”福福一愣,没想到这小村子,还真藏不住事。 兰儿点头,“我也是吃饭的时候,听我后娘念叨的,说是人在上院?”说完,不确定的看了看上院,漆黑一片,就回头接着说,“我就听了几句,也没细打听,这不,等他们睡下了,就遛出来寻思问问福福姐你,知不知道的?” 福福想拉着兰儿家里来,黑天半夜的家里冷,兰儿站着不动,回头好个看,“福福姐,我待不了多会,要急着家去。” 福福就点头,“在上院呢,今儿下午,老张家来人闹了一通。” “小丫头想断了关系,正商量呢,”福福捡紧要的开口,话放说了一半,兰儿就急急的接过去,“福福姐,我听我后娘说,要二十两银子?” 这都知道了? 福福点头,“说是二十两,但也太多了,两家还在商量。” 兰儿听了不说话,闷闷的想着什么,好一会,该是冻的,一边打了个喷嚏一边接着说,“小丫头若是断了关系,还挺好。” 福福点头,正要接话,就听兰儿自顾又说了起来,“就是这二十两,该是不好凑吧?” 二十两,真真不是小数目,而且话说起来,就是大户人家买个丫头,也就三五两银子,长相好的,模样周正的,稍微多点,也多不过十两。 这老张家,是真真的狮子大开口。 “说是银钱还能商量,”福福见兰儿发愣,便安慰她几句,“而且这马上年关,估计老张家也想趁早了断,三五日吧,”福福说,“这腊月正月紧的,也正是说亲的好时候,断了小丫头这头,那边正好说亲,该是也等不起。” 兰儿恍惚的点点头,想了想,抬头问了福福一句,“福福姐,小丫头没事吧?” 小丫头没事吧? 福福一愣,这么问,难道兰儿还知道啥?福福对上兰儿眼,见她眼里满是担心,该是听了些什么,略一想,就打发益哥牵着狗子屋里去,她呢,领着兰儿也院子里来,悄悄说起了话。 “兰儿,你和姐姐说,小丫头这事,外头是咋传的?” “就说,就说,”两人屋里走,兰儿断断续续的片刻,就说了起来,“也是家里我后娘念叨,我听了几句,说是兰儿,昨个黑天半夜的和,和,和男人,” 说到这,兰儿住了口,不说话了,福福一听,心里也知道大概,立马就来了气,手不自觉的握住,一个不注意,就扯了兰儿衣袖,这才缓过神。 “传的难听?” 福福开口,见兰儿犹豫了片刻就点了头,嗯了声,“反正我后娘念的时候,挺难听的。” “还说,”兰儿说到这,干脆停住了,站在屋门口,也不进去,只搓着手,不知如何的说下去,“还说,还有更难听的。” “还有啥?” 福福忍住气,见兰儿这般,知道是话更不好听,缓了口气,看向兰儿,等着她开口。 “还说,还说是,是,”小丫头说到这,撇了眼上院,然后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是德正哥。” “啥?!!”福福叫了起来,不确定,很是不确定,抓着兰儿衣袖,盯着她,“兰儿,你和姐姐说,是,是啥?” “说是德正哥。”这下,兰儿声音大了点,也更坚定了,“说是那半夜的男人,是,是德正哥。” 福福彻底愣住了,这事,传的也太邪乎,兰儿开了口,就接着说了起来,“还说小丫头现在在上院,就是因为这,还说,还说上院要留下小丫头,是要给,要给德正哥做媳妇的。” 福福彻底晕头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事,从头到尾自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到底怎么回事,没有比她更清楚了,怎么事情传的,就这么不堪。 福福愣住了,兰儿却以为她受了惊吓,慌慌的伸手拍着她后背,帮忙顺着气,然后还安慰起了她,“福福姐,我是不信的,我丁点都不信的。” “这事啊,我后娘也是听老张家说的,那一家人嘴里,每一句实话,而且心也坏。” “我后娘也是,”兰儿不住的说,夜色下还格外的小声,安慰她,“你也知道,她那嘴,也是碎的,每一句中听的。” “福福姐,你别信,”兰儿急的不行,“我半夜过来,就是因为这,那外头传的不作数,德正哥不是那样的,小丫头更不是。” “这事啊,我看另有原因的。” 福福气的不行,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老张家,没想到只一天工夫,就传的这么不堪,不但连累的德正,还把事情弄的这么复杂,两人的名声,更是给糟蹋的不行。 “还说了什么?”福福忍住,问了兰儿,“还有说旁的吗?” 兰儿想了想,“就说如今上院要出银子,把小丫头要过去,给,给德正哥做媳妇。” “具体多少银子,我后娘也没说,也是刚刚姐姐说的,二十两,我才知道的,”说到这,兰儿哼了声,“还真敢开口,二十两?小丫头这几年在老张家做牛做马,吃不好穿不暖,过的那是啥日子!” “还敢要二十两!” 兰儿说完,就看着福福,“福福姐,德正哥不是那样的,你千万不要信了外面的话。”然后拉着福福,左右看看四周,人就急着要家去。 “福福姐,”兰儿一边往外走一边拉着她嘱咐,“福福姐,等我这几日打听清楚了,再来同你说。” 福福看兰儿这般模样,知道她想的多,就赶忙拍拍她的手,让她宽心,“兰儿,小丫头的事情,我都知道。” “都知道?” 福福点头,“这事情前因后果,我都在跟前,全都知道的,不是外面传的那样,就像你说的,那些话啊,都是老张家没皮没脸传出来的。” “而且,”兰儿待了也有些时间,福福也不耽误,就挑重点接着说,“这事啊,你也不用操心,你刚定了亲,欢欢喜喜的才好,就家里等着嫁人。” “等你这边盖了房子,”福福看着下院的空地,“嫁了人,我们左右住着,日后有啥事,你就全都知道了。” “眼下这些事,糟心的,”福福伸手摸了摸兰儿碎发,“姐姐知道你家里待着也并不舒坦,但姑娘家家的日子也没几天了,还是要好好的。” 说完,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口,福福摇手让兰儿家去,看着她走远,福福才回了屋,一肚子的气。 怎么传成这样? 福福终于知道了,德正娘和秀梅婶子当时说的,不让小丫头留在她家,若是这般,那传言,该是要落在益哥头上。 想想,福福就又是一肚子的气。 第二四八章:犹豫 这一晚,看着月色入窗,福福盯着窗外瞧,难以入睡。 益哥也睡下了,渐渐起了呼吸声,入了梦,她呢,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心事。 那箱书,明个挑上两本,要不就先集市上卖了? 攒点钱,不能等用到跟前了再张罗,家里有点底子,总是好的。 福福心想,脑子里又忽然想起兰儿说到话,那一句句,又脑子里浮现出来,外头的传言,也太难听了。 这人心啊,真是难测。 她这般心思,人又木讷,不太会说,心计也没有,若是真真计较起来,自己吵架不会,打人更是没力气,怕是要吃亏的。 她不由叹气,自己这性情,怎么穿越过来一点没长进呢。 若是换个旁的,定是浑身上下全是能耐,片刻就能撑起家业,挣下满数的银子,过上快活日子。 福福被窝里睁开眼,黑漆漆的对着月亮看着四周,还是这破败小屋,残缺院子,屋里拥拥挤挤放了不少东西,月光下,静谧的夜,那一股股菜的清香飘飘传来,生了许多生气。 家里狗子,也醒了。 该是感觉她动弹了两下,就迷糊着从炕稍等篮子里,迷迷糊糊的走了来,磕磕绊绊这一路,走的实在艰难,等到了福福跟前,更是一股脑就躺在她腿边,不管不顾的就接着睡去。 福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伸腿碰了碰狗子头,见它没反应,这有了头一次,就有第二次,福福犹豫,正想起身把狗子抱回狗窝,刚一动,就感到脚边的狗子顺势挪了挪身子,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彻底躺在这里了。 这下,福福叹口气,由着它了。 家里狗子压着她,那沉沉的力道,却生了许多困意,等她胡思乱想了这一通,又闭上眼,就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一醒,狗子的脸就在跟前,那大脸,还扑了她满脸的哈气,正对着她,一口一口的哈着气,全是凉意。 福福彻底从昏睡中醒来,精神了。 狗子就咧嘴笑,爪子扒着她的背,用头拱她的脑袋瓜,本就睡的乱糟糟的头发,更是被狗子拱的不中看,只得摸着黑,起了身。 天还黑着,家里公鸡还没打鸣,时辰该是还早,这事啊,就是不禁想,正想着,就听窗外的公鸡一个接着一个,破锣嗓子一声接着一声,喊了起来。 哎呦,这动静,福福就是听了许多个早上,也是没适应。 就是做啥美梦的心情,都让这动静给吵的没了心情,不过早起的心情,却是好的。 开了门,放了狗子出去,见它当院撒开欢的跑,天上还有星星点点没有散去,清明的月挂在一角,还照着大地。 天,是冷的,是那种无风的冷,干冷干冷的,不意外,家里的水缸,又上了冻,一层厚厚的冰,用水瓢也敲不掉。 这每天一大早化冰碴子已经成了习惯,福福手上抱了柴,益哥起身收拾了被褥,这边生了火,烧了热水,刚化了水缸里的冰,益哥就端着脸盆,舀了凉水,脸盆里洗起了脸。 如今为了看书有精神,他都是冰凉的水洗脸的,说过几次也不听,知道是为了读书,福福虽然心疼,也就由着他了。 洗过脸之后,益哥就屋里读书,福福外屋开始张罗饭。 这是日复一日每天都张罗的,一边做饭一边喂鸡,然后扫了院子,再里外转上一圈,收拾屋子,等差不多都妥当了,饭菜也该好了。 最近家里的饭菜,却是不怎么需要张罗,因为事情多,也就挑着省俭的,并不操心。 今儿也是,锅里热了年糕豆包,还有剩的白菜豆腐,灶里多烧火,烧热了两个屋子,天也就慢慢亮了起来,放了桌子,开始准备吃饭。 吃饭的时候只多撇了几眼地下的书箱子,益哥就猜到了,扭头也跟着看了眼,然后回头看着她,“姐,今儿去集市吗?” 老爷子当时留的条子,这书啊,有地卖,也标了价钱,就是地方有点院,得去县里集市,她啊,走着是去不了,得有人赶车去了,稍了她才成。 “想着呢,”福福点头,“也不知道婶子他们赶不赶集,不过这两日,事情多,估计去不成。” 福福吃着饭,和益哥念叨起来,“这书卷啊,姐姐到时候打听打听,咱不卖,看能不能当了,卖几个钱。” “这当了啊,日后还能有多赎,若是卖了,以后就不好找了。” 这一本本书,益哥舍不得,就是她,也舍不得。 虽然都乱熟于心了,但总是,老爷子留下的,是家传的东西,卖了,只念头一起,福福心里就不好受。 益哥虽然憋的辛苦,忍的难过,但她是知道的,益哥更是不舍。 “没事,”福福开口安慰,“明年,明年姐姐想法子,咱多挣些钱,就赎回来。” 这话,福福说了好几次,但每次,她都是认真说的,虽然还没的挣钱头绪,但她总觉得,好日子,就在后头,只要留心,就有生机。 这般想着,饭也多吃了几口,心情缓和了一些。 等吃了饭,屋里收拾一通,不等柔儿和水灵上来读书,她就急急的先下去,找了婶子问些话。 “赶集?”婶子听她说完,抬头,一愣,“有啥要买的?是过年了,要置办年货?” 福福想了想,犹豫了片刻就没把书卷的事情告诉婶子,只点点头,接过话,“想扯块花步,小丫头要是留下了,就想着给她弄身新衣裳,大过年的,正好喜庆喜庆。” 婶子就笑,“这个啊,不用你想,我昨晚上就缝上了,”说完,就招呼水灵把炕里的针线包裹拿过来,从里面翻出一件绣花的小红袄子,已经缝了大概,有了样子,婶子拿在手,比划了比划,“这不前阵子我给两丫头扯的布,剩了这一片,正好,够给小丫头做一身的。” “这个啊,”婶子收起花袄子,“不用你操心,有我呢。” 说完,又看着福福,“可是还有啥要买的?” 福福绞尽脑汁,家里柴米油盐,米面菜都有,虽然大过年的家里没肉,但她也没打算花那个冤枉钱买,只挠着脑袋瓜,继续想,“婶子,你们过年没啥买的吗?” 婶子摇头,“有小丫头这事,这银钱啊,还是得精细的花,该买的都买的差不多,这去一趟集市啊,就得花几个,还是省省的好。” 说完,看着福福,“这家里几只鸡,我寻思,过年的时候咱两家也不买肉了,干脆杀两只鸡,也就过年了。” 然后又看着福福,“你是不是有事啊?” 没法,福福只好实话说了,刚一停住话,婶子就喊了起来,“卖书?”喊完,就拉着福福,不同意,“那怎么行,婶子虽然大字不认识一个,但知道这书卷啊,对读书人,可是金贵的很呢。” “不卖,不卖,”婶子摇头,说着话,柔儿和水灵两个也凑到跟前了,“这银钱的事啊,婶子不是说好了,能凑出来。” “我家就两个丫头,”婶子笑,看着柔儿和水灵,“你老叔这些年也挣了些,虽然不多,但和上院凑凑,再好好商量商量,这银钱啊,能够的。” “那书卷啊,你可别乱动,”婶子怕她不死心,又继续说,“得来不容易,这若是去了,日后再收回来,可是难的。” “你家老爷子有心,留下的,定都是好的,”婶子嘱咐她,“可别轻易就出手,也没到紧要关头,小丫头这事,还不至于卖了书卷。” “你就听婶子的,”婶子搂着她,又拉着柔儿和水灵两个,往外走,出了屋子,“别操心了,这事啊,有两家大人顶着,还轮不到你。” “事情到了这地步,也是婶子和你老叔真心想帮这忙,不为旁的,也为小丫头那份心,是个有主意的。” 出了院子,就往当街走,“你们啊,大早上的,快别操心这个那个了,家去读书,读书,多认识几个字,读几行书,就比啥都好。” 说完,推了她们三个出了大门口,关上门,让她们上院读书。 她愣愣的,想着商量商量去趟集市,却不成想,事情没商量成,还让婶子说了一通,家去这几步路,柔儿忍不住,也开口说了话,“福福姐,你不要卖书。” “我爹娘昨个商量事,我都听见了,”柔儿打发了水灵前头走,身后就和福福说起了悄悄话,“说是帮小丫头断了亲,得出些钱,我爹娘都商量好了。” “还说这银钱,若是小丫头日后有的还,就收下,没的还,也就当做了件好事,给就给了。” 柔儿拉着福福,走的极慢,“我比水灵大,我娘一早做饭的时候,也和我念叨了几句。” “说是给了这银钱,日后我出门子,怕是嫁妆填的少,怕亏了我,”柔儿就笑,“福福姐,我都乐意的。” “我说小丫头这事紧要,日后嫁妆不嫁妆的,多多少少我不在意。” 柔儿看着她,说完这番话,又唯恐她没听进去,就站住脚,接着说,“福福姐,那些书卷,你不要卖。” “我还想着,”说完,扭捏了几下,就鼓起勇气,开了口,“我还想着,等日后我人认得的字多了,能都看懂呢。” 说完,就低了头,红了脸,小声的说完还有些抹不开,然后没等到福福答话,就又抬起头,看着她。 “那些书啊,”福福笑,“我和益哥都抄录了,到时候有的你们看。” 说到这,她也和柔儿说起了悄悄话,“我就是想,小丫头这事,本就是我惹下的,我也是一早就生了这主意,如今让你家和上院都牵扯进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而且还要出银钱,更是说不过去。” “若是我一文钱没有,我定不会出这主意,当时这般想,也是寻思卖上几卷书,得了银两,替小丫头了却了这事。” “谁成想,这事走到今天,竟然连累了你们两家,我却轻松的躲了过去,我不好受。” 柔儿就拉着她,开了大门,屋里走,“福福姐,你别多想,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小丫头这事,我娘,”说完,看了眼上院,小声的接着说,“还有上院大奶家,应该都是乐意的。” “姐姐你想想,都不傻,又出钱出力的,到底是自己乐意,才这般张罗。” “这事啊,姐姐就不管了,”院子里又站定,柔儿凑过来,小声的接着说,不让屋里的水灵和益哥听见,“而且我娘和上院大娘,厉害的。” 说完,就捂着嘴,“说是先开口要了二十两,但我相信我娘,一定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一定会说个合适的数,把小丫头这事给弄好的。” “而且这马上年关,我娘也说,拖不到过年,年前争取把事情弄完,过个好年,热热闹闹的。” 说完,就拉着福福屋里来,水灵早就书桌前做好,小板子铺好,一笔一划的练起了字。 柔儿说了这些话,着实安慰了她不少,但她心中还是不忍,小丫头这事的银钱,她总是想自己出了。 一个上午,她一边教两人读着书,一边耳朵听着上院的动静,但凡有点声响,她都伸长了脖子,从窗户里往外瞧,也支棱着耳朵,唯恐错过。 但还是,什么都没瞧见,也没听到。 等送了柔儿和水灵两个出了门,站在自家的当院,垫脚看向上院,也是什么都没瞧见,没见到德正一家,更没瞧见小丫头。 此时阳光正好,当午,晒的人浑身暖洋洋的,但人却,一丁点的暖意也没有,心焦焦的难受,不知什么情况了。 她想上院去,去看看,去听听,去瞧瞧,但刚一迈了脚,她就犹豫的停住,站着不动。 去不去呢? 她犯难,去的话,若是碰见了人,她也帮不上忙,还怕惹得德正娘担心,更是添乱。 若是不去,福福犹豫,她这心啊,装不下,跳的厉害。 就这样,她犹豫着,正站在当院不知如何是好,就见上院下来个人,是德正,往这边来,推了她家的大门,瞧见她站着院子里,一愣,就走了来。 第二四九章:准备 福福前走两步,离着还有三五步路,就停住脚,看着来人。 德正一身粗布棉衣,也正站着不动,却抬着头,看着福福,墨色的眼睛越发深沉,眉头紧皱,高挺的鼻梁在日头的照耀下,脸上留了一道影子。 一时,两人都没开口。 还是福福没忍住,轻声问了句,“小丫头呢?还好吗?” 德正点点头,嗯了声,就接过话,说了起来,“在家呢,和我奶屋里做针线,一直也没出门。”那声音沉静如水,没起半点波澜,却像是说着最寻常不过的事,福福那般焦虑的心,也一点点,顺着那轻柔的流动,缓和了。 “挺好的,”德正说到这,就抬脚,一边屋里走一边继续说,“我奶让我下来,问问,说是马上要做豆酱了,让你家里泡上点豆子。” “做豆酱?”福福一愣,把这茬都忘了,不过眼下,小丫头这事就在跟前,她也没的闲心折腾,德正一念起来,她才缓过神,“做豆酱?” 德正又是板着脸,严肃模样,点点头,重复道,“做豆酱。” 若是没记错,这做酱也是有日子的,该是腊月十八?福福一算,可不,就在跟前了,可是要准备了。 福福抬脚也跟了去,看益哥听了动静这会也屋里出来,见了德正,喜色就溢上心头,又是蹦又是跳的,听说要准备豆子,就拉着德正去了西屋,指了指前几天收拾出来的豆子,“德正哥,我姐把豆子都挑干净了,这老多,我姐说全做成豆酱。” 德正该是有日子没西屋来了,这会一进来,又是柔儿和水灵两个刚学完习,炕上书桌还在放在,窗台上晒着几片薄薄的木板子,刚看完的书卷,也在书桌上安静的摆着,屋子不大,没想到这才不长工夫,却充满了书卷气。 这点,福福也是没想到,而且也是刚刚,那一瞬,随着德正的眼光看了西屋,才恍然,是呢,书卷气还挺足的。 德正该是愣住了,没想到。 屋子里瞧了一圈,这才回过头,看着益哥,一边扛了黄豆豆袋子,一边说起了话,“挑过了就好,我奶说先泡上,泡好了去了豆子皮,再准备做酱。” 说完,人扛着豆子袋就到了外屋,当瞧了瞧家里水缸,又让福福把准备装酱的缸子翻出来,又挑了好几桶的水,洗了干净,又泡了两水桶,大半缸,才算忙完。 等一忙完,福福也折腾的累了,灶里添柴想要烧点热水,德正就拍拍身上的灰,抬脚要家去。 益哥手快,拉了人,不想德正回,两个试试巴巴的就院子里闹腾开了,家里狗子也院子里撒欢,跑来跑去,追着人不停。 一时,又是欢歌笑语。 她看着当院闹腾的两人,灶里的柴火也烧的旺盛了,那火苗,刚还星星点点,一眨眼,就生的茂盛。 她还想多问问小丫头的事,也是不想德正急着家去,好不容易逮着个人,自己也不好上院去,德正奶还有秀梅婶子,嘱咐过她,让她家里待着,没事不出门。 看人院子里没走,福福灶里添足了柴,又收拾妥当,让它自己烧着,也就跟着出了门,站在门口,看着玩闹的两人。 益哥,这般小孩子心性,跑来跑去的,也是不常见。 德正,却是更不常见。 那笑,在俊朗的脸上,泛起了光,眼里也冒了星星,这般模样,福福可是没见过。 家里狗子跑了来,颠颠的,摇着尾巴,呲着牙,很是欢快,到了她跟前就用脑袋瓜拱她,伸着小爪子扒她衣角,实在欢快的很。 家里的鸡,也跟着凑了来,围着她,守在屋门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是常有的事,每次她一出来,家里鸡就围着她打转,每每这时候,就是狗子吓唬它们,也是吓唬不去。 她就笑,回屋拿了鸡食盆子,放了料,用水拌好,然后手上的棍子敲着盆子边,嘴里咕咕叫了两声,家里的鸡,就围了她上来。 这场景,她也是见怪不怪了。 这边刚放了鸡食盆子,当院就叽叽喳喳更是叫的欢快了,吃的吃,琢的琢,还有的被急的打起鸣来,大中午的,嗯,打鸣,一声接着一声,还格外起劲,比早上叫的还欢,更是扑腾着翅膀,抢不到吃的就琢了这个琢那个,一点也不消停。 这边喂了鸡,那边益哥和德正两个也还没闹腾够,笑声传了来,那么轻快,轻快的她都忘了之前的难过,完全沉浸在笑声里,嘴角也上扬了起来。 等两人闹腾的累了,德正刚要往外走,福福就跟了过去,这边打发了益哥回屋,走到大门口,就接着问,“小丫头这事,怎么个说法?” “有主意了吗?”她忍不住,心中想问的实在太多,一股脑,就全说出口,等着德正答复,“昨个我见去了人,婶子和我说了几句,今儿呢?可是又有新的说法了?” 福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一说完,就手扶着门框,喘着气,寒风吹着,看着眼前的人,等着他开口。 “还没,”终于,说话了,一开口,德正的声音也变的愈发浑厚低沉,轻轻的,却透着好听的力道,“一直没来人。” 福福听了,疑惑,然后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我听说,要了二十两银钱?” 德正点点头,“开了这个口,但我娘,没答应,说是还能商量,不是这个数。” 说完,抬脚就要往回走,刚迈了一步,福福就接着说了话,不让他走,“那个,我爷当初给了我一个单子,说是留的几本书,能卖些钱。” “我就想着,”看德正没反应,他接着说,“我想着要,要不不卖,找个当铺当两本也成的,得些银钱,也好缓缓急。” “等有银子了,再赎回来就是了。” 说完,她看着德正,看不出啥脸色,也不吱声,不知道心里咋想,正犹豫要不要再开口,就见眼前的人,说了话,“然后呢?” 然后呢?福福一愣,然后呢?什么然后呢? 她抬头看着德正,一板一眼的,脸上表情也没变化,盯着福福,问了句然后呢,就不说话,等着她开口。 福福愣过之后,想不出其他,也顺着接了下去,“然后就是,我想出了这银钱。” “小丫头这事,已经让你们牵扯进来,我本来就很不好意思了,”这事,她和德正娘念叨过,也和秀梅婶子念了,但两人,总是没让福福想太多,如今在德正跟前,她忽然,就想再说起来,“我想把当了书卷的银钱,顶了小丫头这事。” “我知道,这银钱不好挣,更是不好攒,”福福继续说,“我和谦益两个,也用不了多少,这些银钱,我就想我来出。” “你们上院,还有婶子家下院,攒下这些银钱更是不容易,”福福搓着手,“所以,让你们出,我这心里啊,是真的不好受,说不过去的。” “而且,小丫头这事,”福福想起来,昨个兰儿说的那番话,那些传言,不好听的,关于德正的,就愣了愣,然后说了起来,“也给你们带了许多不好的影响,我,我总不好惹了事,什么都不管,躲起来了。” 说完,看着德正,等着他开口。 德正又是不说话,抬眼看着远处,那远山,一座挨着一座,连绵起伏,在日头的照耀下,金光灿灿的,树木虽枯黄,但也有余晖射进来,成了好几处光缝。 那光线,照着德正,一束束的洒下来,金黄色的光洒满他全身,给他那本就严肃的脸添了几分暖意,整个人都笼罩在温暖的阳光下,那脸,那周身,福福看在眼,却是和之前的印象,不大一样了。 之前,福福虽然没细细看过,但也知道,如今,经过月娥的事,人呢,总是会变的。 如今的德正,周身多了几分严肃,就是在自己,福福见过几次,也从没见他笑过,不过,在益哥跟前,却是没怎么变化。 福福心想,看着德正一点点的扭了身子,又转过头,刚要对上福福多眼,就转了过去,开了口,“这银钱,你就别管了。” “既然我娘和我奶开了口,就是管到底了,”德正接着说,“小丫头到底要留在上院,也好,我瞧我奶欢喜的。” “有人陪着,我奶也乐呵,”德正脚上踢着小石子,原地站着不动,一下一下的踢着,继续说,“我奶性子好了许多,这病,也养的不痛不痒了,管起闲事来了,对她也好。” “我娘要忙里忙外,我也常出门,家里有个人陪着老太太说个话,做做活,也挺好。” “我娘和我奶说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福福看德正还继续说,却是没想到,只低头好好听着,“说是认了小丫头当闺女,以后大了,就像你说的,给她找个婆家,也是好的。” “而且啊,”说到这,他就越过福福,抬头看着屋里,西屋,想起刚刚看到的书桌,书卷,一个个薄薄的练字的板子,沉思片刻,接着说起来,“你不是教人读书认字,我听我娘说,婶子家柔儿和水灵两个,每天上午过来的。” 福福点头,见德正瞧了,接着开口,“日后小丫头住下,我奶说,也让她下来,认上几个字,背上几段书,学学文章道理,也是好的。” 这些,福福心想,她都是想过的,可和自己初衷,那要出银钱,全然不沾边啊。 正想着,就见德正已经抬脚往家走了,迈了一步,刚要继续往前走,福福急着开口,“那个,我还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赶车去集市啊?” 问了婶子,她不去,只好,再问问这边了。 “集市?” 福福点头,“去集市,我想年前,若是有空,集市上走走。” “可是有事?” 这下,人停住了,看着福福,那满脸的疑惑更是不放松警惕,等着她开口,福福被看的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是想着集市上当了书还钱,还要偷偷摸摸的,总是心虚,就搓着手,站在那里,眼睛看向别处,扭捏了片刻,开了口,“这部过年了,想买点东西之类的。” 说完,看德正没开口,就继续说下去,“我问了下院秀梅婶子,以为老叔年前去赶集呢,但是婶子说,说是赶集就花钱,不打算去了。” 说完,福福抬眼,鼓足了勇气,忍住那小心思,看着德正,“我就想着,问问你,你年前,有没有空的,去集市?” 他又没说话,福福不善于说谎,自己也知道,只要一说谎,全身都不舒服,该是扭捏的不行,脸也红的,这会,见德正不说话,只看着她,那眼神,福福一撇,就发觉,该不会被他发现了? 正想着,就听德正说起了话,“你想买点啥?” 福福一愣,刚要回话,就听德正的声音又传了来,“你想买啥,我给你捎回来,这天寒地冻的,去一趟也冷,还是少出门的好。” 说完,就又认真的看着福福,看她支支吾吾的不说话,该是猜到了,就轻轻叹口气,“当书那事,你就别想了。” “先生留的那些书卷,定是有大用处的,”德正不寻常的,话多了起来,“小丫头这事,也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法子还是有的。” “这些银钱,小丫头自己也拿了主意,婶子既然和你说起,该是也念叨了,小丫头自己,说是这银钱,等她日后挣了银子,她要自己出的。” “这事啊,你就别操心了。” 说完,不管福福如何着急,人就扭头走了,福福身后叫了好几声,也没回头,眨眼,就见人消失在上院,瞧不见了。 她站在门口,日后慢慢往下爬,只能叹口气,看着消失不见的人影,想着德正说的那一通话,只能往回走,家去了。 刚一回头,就见家里狗子,一直蹲在栅栏不远处,看她回头了,瞧见了,就立起耳朵,摇晃着尾巴,呲牙咧嘴的,又欢快起来。 原来,家里狗子,一直静悄悄的守着呢。 第二五零章:掺合 到了半夜,没成想,兰儿又来了。 还是家里狗子嘴先警觉起来的,家里竖着耳朵,扒着屋门,一看这样子,福福就知道,这又是来人了。 出门一瞧,是兰儿,也是有点意外。 “兰儿?”福福还有些不确定,毕竟昨个半夜过来了,今儿又来,生怕有啥事,赶忙问清楚,“可是有啥事?” 兰儿摇头,外面漆黑一片,月亮也躲进云层里还未露头,冬日的北风吹着,呼啸的风声远远近近的传来,惹人心慌,兰儿隔着栅栏,也不进院子,就伸手递了个小口袋过来,“福福姐,这个你拿着。” 福福犹豫,退后了两步,不接,只开口问她,“这是啥?” 兰儿那头开始跺脚,开了口,“是有几两银子,还有铜钱。” 福福听了一愣,风吹的呼啸声格外大,耳边嗖嗖的,听不大清,却也不敢相信,“银子?” 兰儿暗夜下点点头,顺势又把头低下,天本就黑,面上什么表情,啥都看不见。 “哪里得来的?” 福福是知道的,兰儿在那样的人家,是攒不下铜钱的,更别提,她还说有银子,福福更是惊讶,要问个明白。 “就,哎呀,福福姐,”兰儿躲着脚,磕磕巴巴的说不出成句的话,这边说了几句,就又伸手递了小口袋,里面的铜钱噼里啪啦响动了起来,听动静,该是也不少,兰儿见福福不接,眼睛盯着她瞧,也就犹犹豫豫的,说了起来,“是,是他,给的。” 他?福福一愣,“他是谁?” 这下,兰儿更是急的跺起了脚,好在夜色黑,看不真切,若是白日里,福福定是瞧见兰儿此刻娇羞通红的脸蛋,明媚生了光彩。 福福还是没转悠过弯了,这银钱,还有人给? 琢磨着,心底想着,又看着兰儿这般姿态,忽然灵光一闪,抓着栅栏,问兰儿,“不会,不会是你相好吧?” “是你相好给你的?”福福说完,全是喜色,看着兰儿,“真的?” 兰儿这下更是娇羞了,那低垂的头,满脸通红的脸蛋,该是越发红润了,福福这么一说,就一边跺脚一边哎呀的说了好几声,不让福福接着说,好一会,等福福笑过了,才说了起来,“就是,今儿他来了,就是见我闷,问了,我才说的。” “我也不好要,他非要给,”兰儿栅栏外小声嘀咕,言语内外全是欢快,“说是日后也,也都是我当家,就,就由着,由着我。” 福福一听,又见兰儿那女儿般娇羞的姿态,言谈内外也全是欢喜,也生了欢快,不由自主,跟着兰儿高兴起来了。 “给你的?” 兰儿点头,“我不要的,但是,但是他说,说这银钱,成婚后,也是给我的,现在既然有用处,就正好。” 兰儿说完,伸手又递了小口袋过来,非要福福收下,“福福姐,这些,是给小丫头的。” “这个,我不好出面的,”兰儿急,还不住的回头看,唯恐黑天半夜的被人瞧见,“就福福姐,你先收下,等得了空,也算我凑了这一份。” “这个啊,我不能收,”福福开了大门,和兰儿两个门外站着,念叨着,“就是我自己,也想凑一份,上院大娘和下院婶子两个,我的都不收。” “你的啊,更是不会收的,”福福把小口袋给兰儿推过去,“这个,你就自己收好,等你成了婚,置办些田地,好好过日子,就什么都好了。” 兰儿还是不死心,“这个放我这里,不成的,留不下的,”说完,就看着福福,满是真诚,“福福姐,我是真心想凑成小丫头这事的,这银钱,我身上不能留。” “福福姐,”说完,就干脆放下小口袋,然后扭头往回跑,刚跑了两步,待福福没反应过来,就接着说,“这个你就先收下,若是小丫头的事情用不上,你就替我收着吧。” “福福姐,你也知道,”见福福手上拿着小口袋,要跑过来还给她,一边摆手一边急急的接着说,“我家里这个样子,什么好东西都会让我后娘给翻出去的。” “这银钱,我压根就没想留,是打算凑了给小丫头的。” “福福姐你就看着办,”兰儿看过来,见福福听进去了,也缓和了语气,小声接着说,“若是小丫头的事情上用得着,姐姐就用上,若是用不上,”兰儿停了片刻,“福福姐就替我先收着,等我,等我这边盖了房,过来过日子了,姐姐再还我就是了。” 说完,没待福福开口,人就一溜烟的跑远,消失在夜色下,不见了。 福福手上拿着钱袋子,里面沉沉的,很是有些分量,掂量了两下,那铜钱的声音在夜色下格外清脆,一声声也格外动听。 追,是追不上的。 她看着兰儿消失的方向,手上的钱袋子又显得越发沉了几分,拿在手里,仿佛还带着兰儿身上的暖意,另福福抓着烫手,只好轻轻握紧,小心点两手捧着,不敢马虎。 家里狗子在她不远处,寸步不离的跟着,这会摇晃着尾巴,估计风吹的也难受,呲牙咧嘴的灌进去不少风,这会狗子打了个喷嚏,福福才从思绪中走出来。 福福关了屋门,往回走,益哥站在屋门口,也在等她,见她回来了,就跑进屋,接着看起了书。 她拿着小口袋,迈着细碎步子,感受着北风的呼啸,抬眼看了看上院,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一丁点的亮光,也不知道小丫头,怎样了? 小丫头知不知道,原来大家,为了她,都在想尽办法呢。 上院这般,下院也是,还有兰儿,也是操了不少心,一直记挂着,福福抓着手上的口袋,越发觉得沉重,兰儿的这份心,不由得惹她鼻子一酸,不知是风吹的难受还是鼻子酸的难忍,眼角,溢出了泪。 这人情冷暖,真真自知。 他关了屋门,西屋炕上坐好,凑近家里的油灯,在益哥好奇的眼光下,打开了口袋。昏黄的灯光下,那布口袋一拆开口,就又是一个粗麻布的口袋,里面的这个,缝的紧,不料摸着像是新的,而且缝的一个口也没有,得拆开线,才能瞧见里面的银钱。 福福就笑,这点,这般心细的,是兰儿没错了。 她也不拆开,又重新把外头的口袋套好,和家里装银钱的钱袋子一起,收好。 “是你兰儿姐,”福福解释,看益哥睁着大眼睛,看全了她的一些列动作,刚一藏好,就说了起来,“刚非要塞给我的,说是想凑了小丫头的那份。” “这些啊,也用不上,我就替她先收着。” “等你兰儿姐成了亲,这边过来住,我再还给她,”福福见益哥点头,就手上拿过书卷,接着说,“你也知道,这银钱要是在你兰儿姐身上,怕是留不住。” 这好的坏的,益哥也不小,该是要多少知道点的。 小家伙听完,就点点头,嗯了声,也跟着福福一起,看起了书,那屋外的冷风吹着,屋里昏黄的油灯也跟着一闪一闪,飘忽不定,里外的一静一动、一寒一暖,总是能渐渐的让人心思深沉,然后沉入那无尽的书卷中。 不记得多少个夜晚,多少个早起的清晨,一场梦,一场惊醒,总又是新的一天。 家里,也越发忙起来了。 忙着准备过年,张罗年货。 小丫头就在上院住下了,大人们也吵闹过几次,这二十两银钱,也临着年关将近,一天天,少了个一两半两的。 婶子说,小丫头这事,还闹到在县里的月娥知道了,不知是谁传的风,月娥还专门稍了信,说是既然两家一个不想留一个想养,就干脆凑成好了,至于那银钱,月娥说,她可以私房钱中出一点,不必为了银钱伤了和气。 这话一传来,就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了。 欢喜的不必说,自是老张家,本来已经少了那几两,又二十两一分不少定的妥妥的;那忧的,是上院,德正家。 福福忍了几日没上去,这家里的豆子按德正娘说的,捂了三日,已经发的极好,昨个偷偷瞧了眼,黄豆上长了一层白白的毛,今儿该是眼睛变深,就想着上院去,招呼老太太帮忙做酱。 屋里屋外的想了想,福福就动身出了门,刚一到上院,当院走了两步,透过窗子,就见炕上坐着的小丫头,该是瞧见了她,屋里匆忙的放下手上的针线活,下地就跑了来,把她拦在当院,鞋子都没穿好,小脸红彤彤的,几日不见,却长了些肉,面色也红润,眉眼也全是笑,这会拉着福福,低声急急的说了句,“福福姐,大奶这两天不高兴。” 说完,就撅着嘴,月娥掺合了这事,又是前头德正和月娥那茬,上院,定是不高兴的。 福福早就想过,也听秀梅婶子念叨过,小丫头这事,月娥一掺合,两家就这么僵硬着呢,一个就非要二十两,还想让月娥多填补,一个呢,就不想月娥掺合进来,正犯难。 福福见小丫头欢脱了许多,几步路还蹦跶蹦跶的,袄子穿在身,该是旧袄子新改过来的,虽然松松垮垮的,却也给留了许多长肉的空隙。 她拉着小丫头,屋里来,见老太太炕上坐着,手上拿着针线,她一屋里来,也没抬头,只说了声,“来了啊?” 福福坐在炕上,应了老太太的话,又把小丫头搂在怀,摸着她细碎的轻柔的头发,哎呦,还挺顺。 福福看着小丫头的头,以前那咋咋呼呼的一头乱发,如今梳着小辫子,轻轻柔柔的格外乖顺,碎花的小袄子更是衬着小脸红彤彤的,黑漆漆的眼珠灵动的看看那,又看看那,好似会说话,几日不见,却真真变了模样。 那自带的娇憨,更是显的彻底。 以前小丫头那一身的刺,如今,也会撒起娇来,透着真性情。 福福看着小丫头笑,又见她忙着做针线,在她跟前刚乖乖坐了一会,就嗖的一下又跑到炕里,挨着老太太,带上一个小小的顶针,拿着针线,缝起了衣裳。福福瞧着,是块小碎花的料子,该是按小丫头身量裁剪的,那布料,瞧着也熟悉。 “是你婶子,”老太太发了话,该是看福福盯着小丫头手上的活计瞧,开了口,就说了起来,“下院你婶子,给柔儿水灵两个买的料子,剩了一块,就拿了来。” “正好,”老太太也看过去,见小丫头一针一线缝的格外认真,“够给丫头裁一身新衣裳的,这不,马上过年了,得紧要些,争取年前缝出来,过年好穿新的。” 说完,就也盯着小丫头的手上瞧,一边瞧又一边点头,回头撇了福福一眼,就又忙着自己手上活计,话,却是又说了起来,“别看丫头不大,这针线活计啊,比你还好呢。” “你看看丫头这针脚,做活细致的,”老太太数落她,“你再想想你,缝个鞋子费老劲了,哪比得上丫头,跟着我,一坐就能坐一整天。” “你呢,屁股炕上就坐不住,手上活计也不见少。” 老太太这一说,还说上瘾了,也不见小丫头抿嘴偷笑,福福偷偷冲小丫头做个鬼脸,小丫头回了个,这边老太太念叨,那边两人就静悄悄躲着老太太,玩闹了起来。 “这衣裳啊,丫头自己缝的,”老太太夸起小丫头来,还真是一句接着一句,毫不吝惜,“就是那料子裁剪,我教了她一通,丫头就记住了。” “哪像你,我手把手的教,也是学不会,”说到这,老太太还叹口气,这边一叹完气,手上就收了针线,把新纳好的鞋子顺势就扔了过来,落在福福怀里,“这最后一双了,你试试,中不中啊?” 福福就笑,老太太这刀子嘴豆腐心的,嘴上好个挑剔,却一直帮她和益哥纳了好几双单鞋棉鞋。 福福咧嘴笑,把脚上的破棉鞋脱在地上,换了老太太新做好的单鞋,该是春夏秋穿的,稍微大了点,却是真好。 “能穿好几年,”福福细心的收了鞋子,满心的欢喜,凑到老太太跟前,给老太太按着肩膀,“我就知道,大奶最好了。” 第二五一章:提回 小丫头这事,月娥一掺合,两家就难办了。 又赶上年关,事情一时半会也没个了结,老张家更是一天两三趟的上来闹腾,也都没松口,就这样僵了几天。 家里的豆酱捂好,出了一层黄黄的毛,婶子和大娘都说,捂出这样的,才是最最好的,福福听了就跟着高兴,上院德正把老太太背到下院,待了一整天,忙着帮她又事拌酱又是折腾酱缸的,片刻都没得闲。 有婶子和上院大娘在,这做酱的活计也用不上她,中午留下吃饭,又小年刚过,福福就开始家里包饺子。 当然是吃了一个冬天的饺子,也没吃够的酸菜馅的。 益哥西屋读书,大奶和大娘东屋关了门,闭了窗,屋里挑挑拣拣豆子,张罗着做酱。 福福凑跟前瞧了几趟,等看时间差不多,就开始西屋和面、剁馅,准备包饺子。上院老太太好不容易下来一趟,太难的,还有小丫头,这会也一直围在她身边,帮着忙里忙外,洗了手,炕上一坐,准备包饺子了。 福福算着人,舀了面,和了大大的一团荞麦面的,又拌了酸菜瓜子油渣的馅子,今儿不包大蒸饺了,福福把面醒好,就菜板上用刀一个个切着面剂子,小丫头就炕里,面剂子拿在手里团,一个个团的圆鼓鼓的,嘴角一直笑个不停。 “你喜欢吃的饺子,”福福擀着饺子皮,笑着看小丫头,“一会啊,煮出来,多吃点。” 这饺子,小丫头也吃了几次,几次都是蒸饺子,而且顿顿还急急的也没时间好好吃,着急麻慌的,今儿好了,可以光明正大的下来,好好吃一顿。 益哥在炕稍,捧着书卷,跃跃欲试的也想过来包饺子,福福就冲着他摇头,有小丫头在,她俩说着话就把饺子包了,益哥那,好好读书吧。 别说,小丫头包起饺子来,还挺好看。 小巧的模样,包的还挺快,一个个饺子放在盖帘上,却是比福福擀的面皮慢不了多少。 小丫头活计快,包的饺子也好看,福福看在眼,知道是在老张家的时候没少干活,一时又有些心疼。 “还挺好看,”福福笑,“你慢点包就行,不着急。” 小丫头这才抬起头,不是之前眼皮盯着饺子瞧了,看着福福,咧嘴一笑,放慢了手上的速度,慢慢的包了起来。 这么一说,小丫头也不慌了,炕上还换了个姿势坐着,抬眼看着福福,伸手闻了闻手上的饺子,嘻嘻只笑。 小丫头这模样,福福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这光景,该才是好的吧。 热乎炕头,美味饭菜,又是亲人在旁,家里余粮还有,余钱虽不多,但也没外债,想见,可是好的。 这个,总是难得。 福福也放慢了擀面皮,就这样,两人慢悠悠的,炕上忙活着,任由屋外东西南北风可劲的吹,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等饺子包到一半,东屋的德正娘掀开帘子,进来了。 “酱弄的差不多,”大娘屋里来,开口说,“晒上了,晒个几日,就酱缸里存着,个把月就能开缸吃了。” 说完,看着她俩包的饺子,就回了东屋,片刻就把老太太给背了来,炕上一坐,老太太伸手就要洗手,跟着小丫头炕上包饺子。 “哎呦,这好些年头没下来了,”老太太忙了一上午,这会东屋忙完,就生了许多感慨,“好不容易来了趟,你还管顿饭,包饺子。” 说完,就笑着看福福,凑近馅子盆,闻了闻福福和的馅子,笑,接着说,“别说,你这孩子还挺会吃,这馅子拌的,却是味道好闻的多。” “也爱折腾,”老太太洗了手,这边擦干净,就挨着小丫头坐着,拿过面皮,开始包饺子,“和了这么多面,可是够多了,吃不了的,得剩下。” 福福就笑,“剩下我就发上,到时候蒸馒头。” 老太太就点点头,手上片刻工夫就包好了一个饺子,伸手又拿了个新盖帘在身旁,包好的饺子小心的放上去,圆鼓鼓的,格外好看。 老太太的饺子和小丫头包的,还不一样。 老太太却是舍得放馅子,每个饺子都馅子放的不少,圆鼓鼓的,馅子很大,小丫头却正好相反,她拿着馅子筷子,每每都是小心翼翼的舍不得多放,唯恐放多了。 福福一直没开口说,老太太却是开了口,教着小丫头,“不用舍不得,大点馅子就行。” “这啊,不比你之前家里,不用抠抠索索的。” 说完,还拿着筷子给小丫头手上的饺子皮又放了馅子,见她包了起来,这才满意的。 馅子一多,小丫头包起饺子来就有些局促,手上捧着饺子皮,掐着手指头,一捏一捏的,很是不如刚刚包的随意。 不过包了三五个之后,却也习惯了许多,慢慢的去了局促,自己也稍微多放了饺子陷,满眼都是笑。 德正娘也屋里来了,接过福福手上的擀面杖,让福福也炕上坐着包饺子,德正家大娘擀起了面皮。 德正娘面皮擀的实在太快了,比福福擀的要快许多,她一个人擀,福福和大奶小丫头三个人包,也才将将能跟上。 人一多,活计就快了。 时候差不多,益哥也放下书卷,院子里抱了柴,生了火,就开始烧水,锅里是大半锅的水,要煮饺子的,刚滋拉响要冒热气,屋里饺子就包完了。 可是快呢。 大大小小有五个盖帘,饺子包的也是各不相同,大奶包的馅子大,小丫头包的小巧,福福的不大不小,也也正合适,就是有几个不算好看,不过齐齐的放在一处,却也看不出难看。 饺子一包完,她屋里收拾好,就开始外屋拿了干辣椒,让益哥灶坑里用会烤出焦香味,然后开始拌起了辣椒酱。 这次,她可是要好好拌一拌了。 比每次都细心,因为人多,这次辣椒拌的也多,好不容易管次饭,福福可是不能疏忽了。 小丫头看着好奇,凑着看她手上的辣椒,又菜板上帮忙剁,凑近好个闻,满是好奇。 “福福姐,这是辣椒?” 福福点头,看小丫头喜欢这个,就把拌辣椒的活计让给她,嘱咐她要去屋里窗台上掐几根小葱,摘两棵香菜,再扒两个蒜瓣,齐齐剁的碎碎的,然后和辣子一起,一会再淋些热油,撒点盐,放点豆酱,可是就好了。 小丫头得了嘱咐,更是欢快的不行,撒腿就往屋里跑,脱鞋上炕就拿着剪子,窗台篮子上小心的剪着葱和香菜,外屋听着,和炕里的老太太还说起了话,一句接着一句,福福屋里听不清,但听着却是格外欢快的调子。 老太太也是头一次,见了她折腾的这遭。 家里的栅栏,屋里的摆设,还有养的几篮子菜,老太太包完饺子就得了闲,屋里一样一样的看了起来,很是细致。 福福和德正娘外屋煮着饺子,她也把自己腌的咸菜每样都挑了许多,大碗小碗的端上饭桌,德正出门了,一早送了老太太下来就没照面,这会吃饭,德正娘说也不用等,只留了一个大盖帘的饺子没煮,东屋冻上了。 这么想着,她也轻松了许多,毕竟德正若是留下吃饭,多少,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家里狗子最是欢快的,这个脚跟前凑完,就凑到那个身边,一刻也停不下,跑来跑去的,这边饺子煮的差不多,它也闻了味,就更是欢快的满屋子跑,扒拉着它的饭碗,守着,那模样,惹得家里几个人一瞧见就笑。 等饺子端上桌,大盘大碟子的,放的满桌子都是,小丫头拌的辣椒酱,在福福一步一步的嘱咐下,也早就好了。 老太太热炕里坐着,碗里放了小半碗的饺子汤,这会人都上桌了,老太太就先端起碗,喝了汤,然后动了筷子,伸手夹了个饺子。 就这样,什么调料也没放,先吃了一口,咬了过后就连连点头,面上全是喜色,喜欢的。 长辈动了筷,德正娘也吃了起来,紧接着,几个小的,也不落后。 这辣椒酱,小丫头最是喜欢的,小心翼翼的拨了一点放在碗里,然后饺子蘸了丁点,就入了嘴,紧接着,呲牙一声,该是稍微有点辣滋味,辣过之后,适应了,那辣香味,就出来了。 不住的点头,小眼都眯成了缝,嘴角弯着,鼓了腮帮子,嚼着饺子。 “好吃,”小丫头笑,吃过一个就又夹了一个,然后这回,就多蘸了碗里的辣椒酱,咬了一大口,喜滋滋的吃了起来,“福福姐,饺子好吃,这辣椒酱,也好吃。” 福福就笑,见她喜欢,心里也高兴的,“这辣椒酱,可是你拌的,比我先前自己拌的还要好吃呢。” 这么一说,小丫头本就吃了饺子通红的脸,越发红了,害着羞,摇了摇头,然后也不说话,就低头夹了碗里的饺子,继续吃了起来。 实在可爱。 福福以前是见过小丫头吃饭的,那般狼吞虎咽,此时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了,该是也饿,也馋,也好吃,小丫头却不着忙,慢慢的一个接着一个,一点也看不出以前狼吞虎咽的模样,那之前流浪的模样,如今,才几日工夫,就彻底瞧不见了。 上院,这几日,该是养的真好。 这性情,福福心想,也才几日工夫,就转了过来,模样也娇憨,性子也柔顺了,可真真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换了模样。 这般想着,碗里的饺子香气也越发十足,吃的更加带劲了。 一顿饭,包的那些饺子,煮的那满大锅,几人吃完了,却是没剩下几个。 老太太吃的也饱,一撂下筷,就炕里倚着墙,手上拨弄着长势喜人的萝卜叶子,还生了许多孩子气,揪着萝卜缨子,就要看长在土里的小萝卜。 小萝卜长的还不大,可不禁老太太这么揪,福福看了正心惊,老太太就收了手,“你啊,还真能折腾。” “早就听你大娘说,说是这大冬天的,屋里还种了菜,”老太太吃饱喝足,浑身上下又在阳光下,懒洋洋的,却是多了几分慈祥,一句一句的,说了起来,“我先前还不看好,想着是小孩子家家的胡乱闹腾的,没成想,这一看啊,却还像那么回事。” 说完,就炕上挪了挪身子,沿着窗台,一个篮子一个篮子的摸着、看着、翻来覆去好个打量,小丫头本来下地帮忙收拾碗筷,外屋忙活了,见老太太炕里挪,连忙擦了手,脱了鞋子,在老太太跟前,帮她。 就这样,炕里一老一小,趴在窗台上,守着一个个篮子,看着里面长势喜人的菜,大冬天的,这一抹抹绿色,一阵阵菜香,实在是让人心情甚好。 屋里收拾完了,益哥早就东屋去了,家里狗子也吃了好几个饺子,这会也是撑的肚子鼓鼓的,趴在地上,睡着懒觉。 一时,西屋,就她们老老少少四人,德正娘也不急着家去,难得的也脱了鞋子,炕上坐着,福福把烧好的热水端上去,放了点粗茶,没个碗里倒了大半的茶水,也就跟着上了炕,看着窗台和炕稍等几篮子菜。 “明年个啊,咱也养几篮子,”老太太回了身,对着德正娘,开了口,“就是不指着吃,看着也养眼。” 老太太该是真心喜欢的,那满眼的欢喜,就要溢出来不说,瞧着绿油油的菜叶子,总是生了许多生机。 “大奶要是喜欢,”福福凑过去,挨个看了看,“大奶要是喜欢,就搬一篮子回去。” 见老太太一愣,福福开了口,“我啊,当时闲着无聊,一下养了这么多,家里就我和益哥两个,也吃不了多少。” “就像大奶说的,也是看看,瞧上一眼就心情好。” “大奶这个,”福福挑了生萝卜的篮子,家里两篮子,正好,送了上院一个,“这萝卜啊,大奶一会就提回去,家里养着。” “现在好养了,”福福笑,“三五日教一次水,平日里晒晒阳光,就放窗台就行,”福福说着,“上院比我屋子还要暖和呢,该是会长的更好。” 第二五二章:送地 福福养的萝卜,是红心的小萝卜,红红的,水润水润,瞧着也喜庆。 一开了口,老太太也满心欢喜,还有些不确定,看着她,“真的?” 福福被老太太这模样逗笑了,话说都说了,还能有假,但见老太太这般模样,也就起了玩心,福福笑,扭头对上老太太的眼,然后忽然摇摇头,面上假装生了几分不确定,“大奶要是不喜欢,要不就不提回去了。” 说完,老太太就两手拍了炕,撇了她一眼,知道是打趣,伸手摸了摸那种萝卜的篮子,两手搂了搂,就要抱起来,福福赶忙拦着,篮子虽说里面垫了破布,但装的是土,一不注意就会弄脏了衣裳,可是使不得。 福福拦着,把老太太已经要抱到怀里的篮子给拦下,重新放在窗台上,“大奶,这还漏土呢,抱着,可使不得。” “就先放着,”福福放好了篮子,就凑到老太太身边,挨着老太太另一边胳膊,也学小丫头的样子,伸手挎着,“等一会出门的时候再拿,不着急,现在不着急。” 老太太就又摆了摆篮子,摸了摸萝卜缨子,嗯了声,这才点点头,回头还不放心的嘱咐德正娘和小丫头,“一会家去的时候可别忘了拿着,这篮子啊,咱提家里养去。” 得了两人的应,老太太就小孩子一般的呲牙一笑,皱纹在脸上加深,眉眼片刻间也藏在皱纹里,那么高兴。 家里热炕头,外头夕阳正好,老的慈祥,小的欢快,一句接着一句说着寻常话,之前山上摘的酸枣,福福也盘子里装了满满的,端了上来。 别说,刚吃撑了的酸菜饺子,这会,吃着酸甜酸甜的枣子,喝着茶水,还挺是滋味,消化食。 那枣子,第一次山上摘的时候还没熟透,家里捂了这许多日子,如今再拿出来,扑鼻的酸枣香,一个个也捂的红彤彤的,软软的,一吃进口,嘴里就冒了酸水,抿了枣肉,那一个个小巧的枣核,就吐了出来。 这酸枣,别说,偶尔吃上几个,还挺好。 这么想着,福福见大奶和德正娘也爱吃,一连吃了好几个,小丫头更是,笑眯了眼,嘴里嚼着枣子,一个接着一个,也爱吃。 “这酸枣,”德正娘开了口,“还挺是滋味的。” 福福跟着点头,“要不是今儿大奶来,我都把枣子给忘了,一直西屋放着,捂了这许多日子。” “大娘要是爱吃,”福福看着德正娘,接着说,“一会家去的时候我给大娘装点,家里我和益哥也吃不了多少。” “那就装点,”德正娘也没和她客气,开了口,“一会啊,少装点就行,拿家去偶尔尝个滋味。” 福福点头,记下了。 家里屋子暖和,地方又小,这会人一多,坐了满炕,更是显得人气旺盛,老太太炕里坐着,德正娘在旁边,她和小丫头靠近炕稍,紧挨着书桌,然后就是狗窝,很是紧凑的。 今儿,还有彩霞。 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那染红了的半边天,越发的惹人瞩目,屋里坐着,也能感受到今儿的好天气,如今万里无云这,层层的云霞就漂在空中,荡呀荡的,幻化成各种形状,飘散又聚拢,分化又粘合,实在有趣。 她这般看着,炕里坐着,透过窗,撇了几眼窗外,老太太也就跟着看了几眼,笑着点头,“这往后几日啊,可是好日子。” “你这酱啊,”老太太看着福福,又支着身子趴着窗台看了眼窗外,家里的酱缸,正封闭的正好,院子里晒着,“捂的也好,做的也好,还赶上好天气,这日后开了酱缸,该是一缸子好酱的。” 福福一听,高兴的没法没法的,坐不住了,“大奶,真的?” 老太太就笑,“就像你说的,这还有假,”说了这句,就看着她之前开口送人的那篮子萝卜,接着说,“你这酱啊,捂的好,晒酱的时候,就按我说的,定时定点的翻翻,好好晒。” 福福一个劲的点头,老太太和德正娘嘱咐的那一通话,她早就记的熟熟的,很是上心呢。 老太太就点头,该是满意的,也朝着当院看了会云彩,就回了身,又把她家西屋打量了一遍,“你这地方啊,也不大。” 福福点头,以前没觉得,以前老爷子在的时候,家里都是隔三差五这个送点那个送点,实在没人送,老爷子就抄上几卷书或者卖上几本藏书,日子也就过来了,可是如福福这般,张罗了这许多吃的用的,家里还是头一次。 东西一多,地方就越发显得局促。 福福点头,嗯了声,“不过家里就我和益哥两个,地方小,但也够用。” 老太太点头,“这小三间的土房,也收拾了两个屋子出来,还挺能布置的,”说完,人就又扭了身子,头转向窗外,“这支的栏子啊,围了个院子出来,别说,还挺像回事。” “我刚进来的时候,”老太太稍停,看了房前屋后两眼,“这门前还栽了枣树,屋后是不是也种了果子?” 福福点头,说了费劲挖的酸梨树和山楂树,还有婶子家起回来的杏树和枣子,一说完,福福就笑,想着马上过了年,就是春了,“我啊,等明年开春,还有很多果子树要种呢。” “大奶,我还要再种点桃子、李子啥的,兰儿说她姨家还有柿子树,我寻思能不能起个苗子回来,也家里栽上一棵。” 这么一说起来,福福的高兴劲就藏不住了,“还有啥呢?哦,对了,还有沙果,我家里也能种。” “福福这里能想到的果子树,绞尽脑汁的想了个遍,也就想了这么多,等她一口气说完,见炕上的人都盯着她瞧,小丫头是不常见的满脸馋样,大奶和德正娘,却是看着她,看着福福一脸的馋样,然后无奈的摇摇头,“就是能折腾。” 说完,就又看着福福,“等开了春啊,院子里多收拾出来块菜地,你买的那辣子,不是说留了种,要种吗?” 福福点头,想起明年那一席席的辣椒地,然后秋收辣椒秧苗上一颗颗火红火红的辣椒,心就越发欢喜,“大奶,我正寻思呢,”福福看着当院,伸手大概指了指方向,“等兰儿下院盖了房子,也围了院子,边边角角该是还有许多空地,”福福越说心里越欢喜,“我就再围个菜地出来,都种上辣椒。” 这个,她是早就打算了。 围出个专门种辣椒的菜地,虽然收拾费劲,但等张罗好,福福脑子里幻想,该是极好的。 “我家里的菜园子,”福福看向家里收拾出来的大片菜地,咧嘴笑,“就都种上菜,种好多。” “夏天的时候,都种上大白菜,然后秋收了,再多腌几缸子酸菜。” 福福说到这,刚说完,老太太就插嘴了,“哎呦,这说起酸白菜,我和你大娘可是念叨了好几次,明年啊,腌那酸白菜的时候,你可是要过来帮大奶腌上一大缸子。” 说完,就看着福福,“还有那辣子,大奶也不和你多要,就要十几个二十来个苗子就成,我家里啊,也栽上一席子,够吃的了。” 福福笑着点头,早就想好了,“不但大奶你,还有我秀梅婶子,以后兰儿家,我都想好了,这要是种辣子,我就给苗,要腌酸菜,我就上院下院的帮忙。” 福福话一落,老太太就笑,笑里带着几分甜甜的味道,好似要夸她是个好孩子,扭头是看了眼德正娘,然后点了点头,像是很满意。 “我看你那辣椒种子还挺多,要是地方不够,”德正娘开了口,“我家房后啊,这几年都是种点地瓜,你要是地方不够,屋后那块地,也不用你收拾,挖了坑栽上苗子就成,就由着你折腾吧。” 福福一愣,啥?给了她一块现成的菜地? 福福不敢相信,德正家屋后的那块地,福福是知道的,地方挺大的,该是前些年慢慢开垦出来的,已经种了几个年头,啥都养好了,这会的正娘一开口,福福就伸手指了指德正家屋后方向,“大娘,那块地?” 说完,福福又看着老太太,用眼神很是不确定的问了问,老太太却也是笑着点头,“那块地啊,年年种地瓜,收成也不多,还不如给了你,由着你折腾种那辣子,多种些,秋了也好收成。” 这个,可是大大大好事呢。 要知道,这乡下人家,对土地,可是别样的深沉。 这对土地骨子里的难以割舍,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给就给的,而且啊,这地,本就难伺候,那么一块现成的,说给就给了她,福福很是惊讶。 “我啊,那块地也没怎么侍弄,”德正娘继续说,“你不是要围个栅栏啥的,那就得你自己张罗了。” 福福不住的点头,栅栏,自己折腾,好好好。 两人见福福这么呆愣模样,然后相视一笑,老太太就开了口,“这辣椒啊,别人家没见识过,等你明年种了,可是要好好看顾看顾,可别让人给糟蹋了。” 这点,福福也想到的。 新奇的东西,总是会有人看不顺眼,自己没有的,也会糟蹋了别人的。 但总是要尝试,自己不怕,不怕做那第一个。 而且这辣椒,若是有人想种,喜欢吃,她很是不介意家家户户都养起来的,所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挺好的事,没必要藏着掖着。 就是以后这做辣椒的法子,自己定是不外传的。 有了那个,才是好处呢。 别的,都是小打小闹,算不得数的。 福福听了老太太的话,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定会照看的好好的,等着明年秋收,小丫头一直乖乖的听着她们说话,这会福福刚应下,小丫头就急急开了口,“福福姐,还有我,我也帮姐姐看着。” 说完,还不够,又抢着接着说,“我也想帮姐姐种果树,还有辣椒,我也想帮姐姐种。” 小丫头一脸憨气,言语很是认真,更是少有的着了急,一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福福,等着她首肯。 福福被小丫头的模样惹笑了,神了手,摸着她越发柔顺的头发,不自觉的,就轻柔了音调,点着头,开了口,“你啊,姐姐可是懒的,要是有我们小丫头帮忙,哎呦,那姐姐岂不是更能偷闲了。” 小丫头一听,眉眼就生了笑意,脸蛋顿时支棱起来,因为嘴角裂开,笑的实在憨厚,是拍手,说着好,“福福姐,你就待着,我帮你种。” “种辣椒,种菜,种果树,”说完,小脑袋瓜还想了想,本就是从小辛苦到大,田间地里的活计别看小丫头不大,懂的还挺多,“福福姐,还有收拾菜地,围栅栏,我都会,我都能给姐姐弄好。” 说完,又眼巴巴等着福福夸,更是看着德正娘和德正奶,搓着手,格外兴奋,福福笑着也一连说了好几个好,“有我们小丫头这话,姐姐以后啊,可是清闲的啊。” 就这样,说着话,日头慢慢下了山,那天边的红晕,也渐渐散去,直到一点都瞧不见,过了傍黑,屋子也暗,马上要到点灯的时候了。 老太太已经出来一整天,好不容易出来,德正娘她们也陪了一整天,帮着忙活,又说了这许多话,就是再想多待,德正已经大门口进来,屋里来了。 “家去了,家去了,”老太太炕上支着身子,小丫头帮扶着,挪到了炕沿,“哎呀,这身子骨,老了老了,还坐不住了。” 说完,又穿好鞋子,当院的人,就进来了。 德正该是听了屋里动静,却是外屋咳嗽了一声,福福这边和小丫头帮老太太穿好鞋子,德正娘已经掀开门帘,德正就进来了。 一进门,话也不说,瞧见了老太太,就一弯腰,把老太太背在背上,起身就出了门。 福福拦着德正娘,赶忙西屋递了中午留的饺子,早就冻好了,一大盖帘。还有刚刚念叨的酸枣,福福也拿了个小布袋子,装的满满的,递了过去。 第二五三章:月娥 德正背着老太太,人都走到当院了,忽然就冲屋里喊,“那个!那个!小丫头啊!快去屋里把那篮子小萝卜拿着!那萝卜!” 福福把饺子和酸枣和弄好了,就见小丫头从西屋出来,手上提着篮子,里面长势极好的一棵棵萝卜,一边走也一边冲外头喊,说是篮子拿到了。 听了小丫头的回话,福福就见当院的老太太扭了头,让德正继续迈了步子,家去了。 福福和益哥把人送到当院,家里狗子也颠颠的跟着,该是有会没出来闹腾了,此时正房前屋后的撒欢,跑来跑去的,追着人,撵着鸡。 站在大门外,看着西方天空露头的两颗星,一闪一闪的,格外亮堂,她就伸伸懒腰这,提提胳膊腿,瞧着上院的人都没了影,才关了大门,姐弟俩回屋。 今儿一天,家里忙碌的。 做了酱,包了饺子,唠了这许多时候的嗑,等人都散去,屋子就显得极其安静,还略微有点空,福福灶里生了火,烧着炕,刚一掀开屋门帘,和刚刚那会热闹的情况比,此时,还有些不适应。 益哥却是没感触的,还是埋头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西屋锅里烧着水,中午还剩了几个饺子,这会福福就就支了锅叉,把装饺子的两大碗放到锅叉上,要热一下。 等喂了鸡,陪狗子玩了片刻,漫漫长夜也就来临了。 夜空中繁星点点,一望无际,浩瀚无穷,在这样的夜空下,一抬头,整个人都会不自觉的陷入那苍渺的宇宙中。 风,是安静的,阵阵的寒意轻拂,在这年关将近的晚上,却也惹了不少的相思。 是呢,这马上,要过年了。 自打进了腊月,村子里过年的气氛就足了起来,隔壁村子屠户家杀了猪,家家户户也都称了点头,福福好个琢磨,那几个铜钱,还是省下了,没过去买肉。 她和益哥的衣裳、鞋子,老太太也都帮着张罗好,早就试过,只得着过年焕然一新。 听婶子说,这过年啊,腊月二十八,还要蒸一锅馒头,腊月二十九要杀鸡,也就几天工夫了,转眼就到。 家里房前屋后也都打扫了一遍,洗的洗,擦的擦,小年一过,腊月二十四忙了一天,总算收拾好了。 福福想着近来几日的操劳,不知不觉间,抬头看天的脖子就酸麻的不行,只好挺起头,轻轻的揉着,还转悠了几圈,舒服了些。 屋里昏黄的灯,点着,透过窗户,能看到益哥脑袋那大大的影子,落在窗子上,低着头,奋笔写着什么。 她的视线转回来,看看上院,又看看下院秀梅婶子。 两家的烟囱里,都冒着烟,这个点,该是在烧炕,家里的鸡,也早就钻进鸡窝,抱作一团,相互取暖又沉沉睡去。 安静极了。 天地之间静悄悄的,院子里也无声语,她就站在夜色下的当空,仍由满天繁星洒照下来,却浑然不动。 又有多少次,她沉浸在这般的夜色里,出不来。 有时候,或驻足,或抬眼,那不经意间散发的美,所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此情此景,实在让她难忘。 福福就这样,站在夜色的院子里,感受着天地间万事万物灵动的流淌,那无声无息的流动,悄无声息的沁入人心,让她实在待不够。 乡下,最最的淳朴自然,即使是天寒地冻的严冬,也不寻常。 不由,她有点盼着春天来了。 等开了春,遍地该是生机勃勃的模样,山间、地里花团锦簇,还有那深山里的泉水,也要涓涓细流了。 到了春天,那最最好的时节,生活,该是也美好起来了。 福福伸伸胳膊,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寒气也透过衣裳,入了身体。有点冷了。 却,还是舍不得回屋,就想院子里这般,站着,抬头看看天,数着星星,偶尔越过村子里的人家院落,黑漆漆的,望着远处的山峦。 时间呢,你慢点过吧。 屋里生了许多热气,白茫茫的装的满屋子都是,只屋门口开了一条小缝,那热气,就透过门缝,飘了出来。 洋洋洒洒的往上飘,一遇冷,片刻,那白茫茫热气就凝结了,消散在夜空中。 那热气带来的,还有锅里热着的饺子香,刚闻了几口,就惹得福福肚子叫了起来,又饿了。 福福抬脚,往回走,迈着细碎的小步子,狗子也跟在身边,本就几步路的距离,福福只觉得走了好久,才摸到家屋门,刚一推开,那满屋的热气就扑了福福一身,脸上挂了层层哈气。 益哥不知啥时候已经坐在灶坑,伸手添着柴,见她回来了,就笑,“姐,我烧了两个地瓜。” 这地瓜,有几日没烧了。 她也凑过去,拉过小板凳,和益哥一起,坐在灶坑,“要好了吗?” 小家伙摇摇头,就见他手上拿着的火铲子,在灶台口不远处扒拉了几下,扒开堆着的草木灰,稍稍露头埋着的地瓜。 还用铲子一角轻轻碰了碰地瓜边,然后摇头,看着她,“姐姐,还没熟,刚碰了下,还硬着呢,没烧软。” 说完,就又用铲子把草木灰埋在地瓜上,那满灶的草木灰,闪闪的还带着火星,灶里的地瓜有时还噼里啪啦响上两声,该是要熟的节奏。 今天这灶,差不多一天都没断火,屋子里此时更是暖暖的,屋里的柴一烧完,两人就住了手,今儿这炕,够热了。 这么一想,她就有事做了。 发面吧,发上一盆子白面,热炕头坐上两天,正好腊月二十八蒸馒头。 有了这想法,她也不耽搁,起身就洗了手,拿了面盆东屋面袋子舀了白面,然后凑到西屋油灯旁,开始和面。 弄点啥馅子呢? 包子的馅子?福福心想,家里没肉,就指望不上肉包子,但家里这菜啊,还是不少的。 酸菜的包子自是少不了,福福盘算着,再弄个豆沙馅子的,家里没糖,要是有糖,倒是还可以做几个糖包子,估计也稀罕的。 家里的大白菜,再泡上自己捡的蘑菇,白菜蘑菇的也还行。 家里这豆腐,琢磨琢磨,也能弄成包子馅,做成豆腐馅的包子,也好的。 嗯,家里的韭菜,攒了那几个鸡蛋,却是也可以做几个煎包或者韭菜盒子,也是好的。 这么一细算,过年的喜庆劲,黑天半夜的,就再也藏不住了。 脑子里这么一转,手上也使劲的揉着面,不知不觉,面团就福福揉好了,这发面,她可是发过几次了,早就心里有数,上手了。 找了盖帘,盖在面盆子上,一把面盆子端到热炕头,她就又把家里的一床棉被翻了出来,盖在面盆上,捂的严实。 此时益哥已经屋里放了饭桌,拿了碗筷,黑天半夜的也不好吃辣椒酱,就端了碗小咸菜,还拿了酱碗,等福福开了口,就外屋掀开锅盖,抹布垫着热大碗,小心翼翼的把滚烫的饺子端了上来。 这酸菜的饺子一热,别人可能觉得不新鲜,但福福,却更是喜欢这味道。 特别是酸菜味,福福只觉更入了饺子皮,咬上一口全是热气,面虽坨了几分,滋味却丝毫不减。 好吃的。 剩的那两碗饺子,她和益哥一人一大碗,屋外漆黑的夜色,屋内灯火通明,饭香扑鼻。 大半夜也不好多吃,福福和谦益两,却饺子吃的一个都没剩。早知这样,当初再多包几个好了。 等饭桌收拾好,嗯,他们姐弟俩,就又是一个书桌前的漫漫长夜。 福福只记得,等她再次睁开眼,自然醒了,四周都安静极了,屋内还昏黑一片,透过窗子的当院,也是灰蒙蒙的还未亮,只略一清醒的工夫,家里的大公鸡们,嗯,一个接着一个,出了窝,听着它们窗台底下扑腾着翅膀,然后打着鸣。 现在,福福已经不能睡懒觉了,每天不管睡的多晚,都会赶在家里大公鸡打鸣前睁开眼,该是怕的,福福心想,怕家里这些破锣嗓子叫起来,吓到睡梦中的她,只好,自己先醒了。 益哥也是的,往常,都是他俩前后脚的睁眼,一个准备做饭,一个冷水洗了脸就捧着书卷读上一个清晨。 这样日子,渐渐的,已经成了习惯。 德正三两天下来帮忙抬水,时候多是天擦亮了,也是一大早,赶着村子里行人未起,去井里抬上几桶。 她却也奇怪,每天吃的挺多,好坏饭顿顿都是饱饭,自己这食欲,却是丝毫不减。 昨个吃了那许多,今儿一起来,肚子就又饿了,哎呀,还真是长身体的时候,福福摸着自己的小胳膊,这么能吃,还有些不习惯呢。 也是最近才有的事,福福个子长了点,脸上、身上的肉看的更是明显,益哥还说,这一个冬天,她也还养了几分白。 她也不在意,只有时对着家里水缸,透过清澈的井水,偶尔会把脑袋探过去,瞧着水里的影子,大概看看模样。 没怎么变的,德正一早挑了满水缸的水,这会人一走,她就凑过去偷看自己的脸蛋,肉是长了,脸蛋子再也不显得干瘦了,人也精神了几分。 福福瞧着,特别是她的那一双眼,哎哟,在水中这影子里一看,别说,黑漆漆眼珠,炯炯而有神,鼻子小巧,发丝凌乱,虽称不上没人胚子,但模样却是极端正的。 朴素点挺好,福福回了身,自我安慰的点点头,然后把锅里做好的早饭,嗯,又是热的年糕豆包,端了上去。 自打小年过后,柔儿和水灵两个一早就不过来了,福福给留了课业,两个家里温书,若是遇到不解的,上下院住着,随时上来问就行。 福福也,清闲了许多,却也不懈怠,上午该读的书,要写的字,也从来不落下。 她还发明了一个新的练字法子,家里纸张却,她就毛笔沾了水,在木板上练毛笔字,若是在太阳底下,写过之后就能晒干,也方便许多。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啊。 不过平日里教柔儿和水灵的时候,还是用炭笔的多,她也让下院婶子家老叔又弄了几块大一点点薄木板子,分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只毛笔,也蘸清水,板子上练字了。 毛笔字,还是要写的好才算读过书了。 这练毛笔字,她也是上了心的,自从蘸了清水些,每天,吃了早饭,她都要写上许多时候,从不间断。 这刚刚收了毛笔,翻了书卷出来,还没读上几行,屋门就推开了,听走路的声音,家里狗子也没叫,福福猜,是秀梅婶子了。 果然,福福年头刚落,婶子直接就掀了东屋帘子,火急火燎的进了来。 见福福正看书,对自己火急火燎的进来就有些不好意思,一脚刚迈进门槛,另一只脚还在屋外呢,就站着不动,手上拿着帘子一角,正遮了婶子半边脸,一对上眼,福福就笑,赶忙下地把人应了进来,“婶子,这么急,是不是又啥事啊?” 婶子刚刚该是愣过了头,福福这么一问,她就先是抬眼想了想,然后才拍着大腿,说了起来,“哎呦,可不,有事的,有事的。” “是月娥,”婶子拉过她,就拍着她的手,“是月娥家来了。” 月娥姐?回来了? 秀梅婶子看她疑惑,点头,“说是过年家来看看爹娘,但是啊,”婶子说到这,停了停,就又凑近福福几分,压低了音量,接着说,“月娥毕竟是过去做小,这有些礼数啊,自是能省就省的。” “我看啊,”婶子见福福听的认真,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她,等着下句,就也继续开口说了自己的看法,“依我看啊,月娥这会着急麻慌的回来,我怕是因为小丫头的事。” “小丫头?”福福再也忍不住,出了声,“月娥姐之前不是传过话,说是想替小丫头出些银两,”福福歪着头,细想着,“然后不是两家因为这,僵上了吗?” “可不是,”秀娥婶子点头,“你也知道,上院和月娥的事,闹的大,这都好几年了,也没缓和。” 第二五四章:担心 “而且小丫头,如今又是在上院,月娥啊,估计也是好心,想着由小丫头这事,帮个忙,两家缓和缓和,也就过去了。” “但这事,也不是说缓和就缓和、说放下就放下的,”秀梅婶子说了起来,“这其中牵扯啊,总不好说断就断。” “这马上过年,估计也待不了一半天,这会啊,刚进村子,”婶子还扭头炕上看了眼窗外,然后接着说,“估计明个,就得回去。” “婶子瞧见了?” “瞧见了瞧见了,”秀梅婶子点头,“就先前,我出门抱个柴火,老远,就见有马车过来,车上那红艳的轿子,又是去的老张家方向,不用想,定是月娥错不了。” 秀梅婶子说到这,就又开了口,“月娥啊,现在吃穿用度还真是体面不少,就那跟在身后的丫头婆子,也有三四个。” “这般伺候着,”婶子说到这,停了停,又有些不确定,但也忍不住,就继续说,“是不是,是不是肚子有动静了?” 自顾说到这,话刚脱出口,婶子自己就又摇摇头,“不是,不是,肚子要是有动静了,县里那边可是不能让人这般折腾到。” “估计还没有,”婶子又确定起来,“这作派啊,应该是那边体贴,伺候的。” 说完,然后看着福福,又扭头看了看上院方向,“小丫头这事啊,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能拿个啥主意。” 接着叹口气,随后生了许多感慨,“要是月娥不掺合,我和上院张罗张罗,月娥她大娘,唉,也就是小丫头养母,人赖皮是不假,但好好说道说道,也能抹去几两银子。” “年前啊,也就能把小丫头的事给定下来了。” 随后,就事一阵沉默,这沉默,福福和婶子都知道,是事情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不好收场。 福福心里早就不是滋味,心也慌慌的,想着法子。 “估计啊,又得闹起来,”婶子突然又开了口,“小丫头养母,之前我过去也跟着说道了两句,这不,刚消停了两天,就又得了月娥捎来的消息。” “唉,这消息一过来,那边就又闹起来了,”婶子叹口气,“今儿月娥又家来,老张家估计又长了胆子,等着吧,估计一会啊,就得吵起来。” 果然,婶子话音还未落,家里狗子就屋里支棱了耳朵,跃跃欲试的模样,因为之前停了嘱咐,轻易不放它出去,这会关着屋门,狗子出不去,就急急的屋里屋外转悠,偶尔还叫上两声,不像平时模样,这次啊,戒备心很大。 福福刚吃惊,就听上院,果然,断断续续传来吵闹声。 一时,家里她和婶子,都静了下来,竖着耳朵听了两句,婶子就起身下了地,一边穿鞋一边和她念叨,“看吧,我就说吧,肯定得过来闹。” 上下院虽然离得远,屋门也关着,话虽听不大清,但三言两语恍恍惚惚也听清了来人,那大嗓门,嘴又破,是小丫头养母来闹了。 福福拉着狗子,赶忙把它放到西屋,随手关了门,让益哥家里看着,不放狗子出去,随后跟着秀梅婶子出了门,跑去上院。 刚走了没几步,吵闹声动静就大了,动静大的闹了满村子人都知,上院门外,远远近近的还有好几个趴着墙看热闹,大人孩子的,有的煽风点火、有的看热闹,也有两个婶子,院子里拉着德正娘和张老大媳妇,劝和着。 秀梅婶子跑的快,等福福到了上院门口,就见婶子已经拉着德正娘,要往屋里走,小丫头抱着德正娘大腿,不松手。 “这孩子,是我家养大的,我这领回去,你还不乐意?!” “也不看看你们家这穷酸样!”张老大家的不管不顾,扯开了嗓子,满嘴全是不好听的,“不就是你家小子,德正啊,看上了吗?!” 张老大家的一开这个口,德正娘就更是忍不住,又急又气,使足了力气睁开秀梅婶子,伸着两手,就抓了张老大家的头发,两人凑到一块,打起来了。 身边的几个媳妇婆子,一边劝着架,一边拉着人,秀梅婶子这会看德正娘打人没吃亏,就也虚拉着德正娘,院子里闹成一团。 老张家的是个黑胖的小个子,却满身也多是力气,不过好在德正娘个子高,也瘦许多,比老张家的灵活不少。 福福也赶忙进了院子,小丫头憋红了脸,忍着哭,还抱着德正娘的大腿不放,两个大人拉拉扯扯,又是几个劝架的,小丫头磕磕绊绊,很是不好受。 她赶忙找了空档,拽了小丫头胳膊,小丫头抱的紧,却是丁点都没拉下来。 “是我,是姐姐,小丫头,”福福急忙开口,在几人中护着她,“是福福姐姐,你快松手。” 话音一落,小丫头就回了头,模糊的泪眼看清了她,两行热泪就下来了,哗哗流个不停,松了手。 福福把小丫头搂在怀,德正娘估计见腿上没了小丫头,赶忙回头,见她护着,就越发来了劲,两人更是拉扯的不可开交。 福福就搂着小丫头,扭头一看东屋窗子,哎呀,对了,还有老太太呢,就急忙拉着小丫头屋里去。一推开东屋门,就见老太太人趴在窗台上,使劲的正敲窗子,估计瞧见外头福福带了小丫头进屋,听了推门声,就回了头,两手支着炕,坐好。 “快炕里来,”说完,冲地上的小丫头摆摆手,招呼她上炕,“在大奶跟前,又大奶在,我看谁能把你拽走。” 小丫头本就抽噎的哭声,这会就再也忍不住,一边炕上坐一边就趴进老太太怀里,呜呜的哭个不停。 “大奶,我想,”福福开了口,这事啊,总是要有个法子尽快解决掉,不能这样拖着了,“要不,小丫头就跟我。” 老太太一愣,拍着小丫头后背哄人的手,停了停,就连小丫头,也从老太太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她,“我的意思是,”福福也就把话直说了,“刚秀梅婶子和我说,说我月娥姐好像回来了。” “月娥姐先前不是说,小丫头这事,”福福看了眼小丫头,也炕上坐了坐,伸长胳膊摸了摸她的头,安慰了安慰,就接着说,“月娥姐也想帮帮忙。” “估计因为这,”福福看着窗外还在吵闹的两人,“月娥一回来,就过来闹这一通。” “我想着,”福福说,“小丫头跟了我也好,这事,你们不好出面,但是我,”福福指了指自己,“却是可以和月娥姐好好说说话的。” 这点,她是知道的。 老太太开口,想说些什么,吱唔着嘴唇,福福却又赶忙接着说,“这事发突然,本打算提前张罗好银子的,一来二去也耽误了。” “要是小丫头去了下院,我还想抹开脸皮,和大奶开个口,这多少银钱现在虽没数,想着我先凑出来,以后慢慢还。” “但大奶放心,我不会收月娥姐一个铜钱的,”福福说到这,就接着说,“也不是二十两,至于多少,我想和月娥姐当面说说,让她甭管这事,估计那边,”福福看着窗外,“也就闹腾不起来了。” 话说完,老太太沉默了。 手上拍着小丫头后背,轻轻柔柔的,一下接着一下,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人儿,那阳光洒下来,缓和的不行,正当午时分,大家的心,却都是不好受。 “小丫头虽在下院,”福福知道,老太太该是舍不得,那满眼的慈爱,比那窗外的日头还明媚,“但咱上下院住着,也实在方便的很,以后啊,她上午认几个字,下午了,我就让她上院来,和大奶你学学针线活计。” “大奶也知道,我这手啊,不巧的很,”福福说着,“以后就让小丫头跟了大奶好好学,再学个绣花啥的,而且啊,小丫头要是想上院住下,也都方便的很。” 福福开口,“闹了这一遭,我开了口,也就没啥了。” 以前啊,婶子她们怕福福这边开口招人恨,家里也没个大人,怕她和益哥往后日子不好过,但闹了这一遭过后,却是说不出什么的。 老张家,该是一位上院为了避月娥,不得已,才上福福开的口,阴差阳错,却也正合适。 老太太不说话,看了好一会小丫头,外头的吵闹声也忽然停了,一抬头,就见当街当院站了许多人,乌泱泱的,村子不大,远远瞧这,还有好几个不是他们村子的,附近村子的,也来看热闹了。 唉。 福福等着老太太开口,刚沉默了片刻的当院,就听张老大家的又骂骂咧咧嚷了起来,“大伙都来评评理,你说说,你这啥样的人家。” “看上我家童养的媳妇了,就直接抢了来干脆不放,我这每天都来好几趟,要把我们小丫头接回去,大家可来评评理。”张老大家的开始撒泼打滚,不是好言语,德正娘刚缓和了几口气,这下就又要冲过去,想打人。 屋里的老太太,也是气的不行,屋里直捶大腿,恨她不能动弹。 当院的德正娘,却是不反驳,福福知道,小丫头这事,那个黑夜,张老大家那样的儿子,说是把事情真相说出来,不好的,吃亏的,还是小丫头。 而且未来,小丫头还是要嫁人的,不做那老张家的童养媳,那样,就更不好说了。 福福听着当院这一番闹腾,伸手安抚了老太太,摸着老太太粗糙僵硬的手,又拉了小丫头的手,两手握着,齐齐放在老太太手心,“大奶,你就答应了,让我出面吧。” 老太太抬起头,千言万语终究是化成一声叹气,然后拍了拍她们的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口袋,旧旧的,上头还绣着几朵小花,递了来,“这是这几日,德正和她娘攒下的。” “都换成了碎银子,”德正娘掂量了掂量钱袋子,递过来,“这就给了你,你先收着,不够的,你秀梅婶子早就过来开了口,说是也有七八两能挪出来,细算算,也就够了。” “原先是想着,这银钱啊,上院都给张罗了,能不用就不用你婶子那份。” “眼下这样,我们上院啊,是不能出面了,”老太太又把手上的钱袋子递过来,见她不接,就挪了挪身子,把钱袋子伸手塞到她手里,“小丫头就这里待着,你啊,出门去寻了月娥。” 说到月娥,老太太好个停顿,又是轻轻叹口气,接着说,“把事情说说,就说要真是好心为小丫头好,就别掺合这事了。” “并不是因为我们上院和月娥之前那些事,而是小丫头这事啊,要和老张家断了,就得断的彻底!” “月娥再好心,”老太太又是一声叹,“也是老张家的人!” “而且你也知道,”老太太看着福福,“老张家兄弟两个,哪个都不是省心的,若是小丫头这事,沾了星点老张家的边,以后啊,怕是不能断干净。” “就压根,不能有这个头!” 老太太说到这,又透过窗外看一眼,断断续续的劝架声传来,几个劝架想把张老大家的拉进屋子好好商量,却到底拉不动,外头人多,看热闹的多,这让张老大家的实在兴奋,非要院子里站着,把事情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去吧,去吧,”老太太拉过小丫头,又冲福福摆手,“这银钱啊,先放家里,找个稳妥的地藏起来,可别出门随身带着。” 嘱咐了这句,就又开了口,“还有啊,你若过去寻月娥,就再寻个人陪你,柔儿和兰儿都行,可别着急上去。” 说完,就扭过身子,搂着小丫头,再次趴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的人,闹成一团。 福福下了地,看小丫头透过老太太肩膀,看了来,就挤出一抹笑,“姐姐先回去,你好好陪大奶,屋里待着,别出去了。” 小丫头点点头,眼里的热泪一直没散,眼睛红的不行。 福福看了心疼,要说担心受怕,没有比小丫头更担心的了。 第二五五章:糟蹋 “大奶,”福福看着老太太,“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太太鼻腔里发了声嗯,头都没回,看着窗外,福福也看了眼,回身开了门,出了屋,那院子里吵闹的声音一下就入了耳。 福福怀里揣着老太太给的钱袋子,沉甸甸的,贴着里衣还有些烫。 院子里德正娘和张老大家的,还在吵,此时被人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中间隔着好几个人,嘴上却是不停的骂骂咧咧,分不出个胜负。 但到底,福福看着两人,德正娘是没吃亏的。 张老大家的见德正娘不说话,以为怯了,就更加来了势头,咋咋唬唬再次喊了起来,说的也难听,福福这边院子里快步走着,出了大门就捂着耳朵家去,那些难听的话,还是不听的好。 一股脑跑到家门口,福福这才喘着粗气,站住脚,回头又看了眼上院,那断断续续的吵闹声,叫骂声,一声高过一声,又起了。 福福心里叹气,小丫头这事,还是尽快了断的好 老太太刚刚说,小丫头这事不能和老张家沾边,一点边都不能沾,要断啊,就断的彻底,就是月娥,有这份心,也是不能受的。 福福手摸着怀里的钱袋子,越发对上院老太太生了许多敬佩,这些银钱啊,是十来两的银子,一家人几年的吃用,哎,全给了她,老太太眼都没咋一下。 为了小丫头,做到这般,还有秀梅婶子,真真是比她要好许多。 她惹了事,却总是没出钱没出力的,这些事啊,都是大人们在张罗,福福感慨,推门想进屋,刚一抬脚,屋门从里面就推开了,是益哥,出来了。 “姐,”益哥叫她,“回来了?” 福福点头,进了屋,随手就又关了门,家里狗子被益哥关在西屋,这会吭哧吭哧的正爪子捣着门,不消停。 福福就干脆拉着益哥去了东屋,也关了门,这才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老太太给的钱袋子,递给他,“谦益,这个啊,你先替姐姐好好收着。” “随身带着,”福福不放心,嘱咐他,“放里衣的兜子里,是大奶的银钱,万万马虎不得。” 小家伙一听,伸手接过钱袋子,也很是小心的揣在兜子里,好个鼓捣,实在稳妥了,这才从兜子里拿回了手,抬眼看她,“姐,没事吧?” 福福起身,喝了口水,还用凉水洗了把脸,精神了几分,这才回了益哥的话,“没事,就是闹起来了,一时半会估计也停不了。” “你就家里待着,哪里都不要去,”福福嘱咐,“一会我出门,你就屋里关了门,狗子也看好,家里待着。” “看顾好银钱,”福福知道益哥谨慎,很放心,但还是要再嘱咐一句,“一会也把西屋家里藏的那个钱袋子你也翻出来,都放你身上吧。” 益哥虽然疑惑,但还是点点头,福福又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才出了门,回头嘱咐益哥,“关门家去吧。” 说完,她抬脚就下院去了,要去找柔儿,做个伴,一起去找月娥姐。 哪成想,她刚出了门,往婶子家下院刚走了没两步,就见南边小路上,下来两个人,一个婆子模样的虚扶着一个婷婷袅袅的妇人,那妇人,头上摇着金钗,在日头的照耀下还闪着光,身穿大红罗裙,缀着满身的石榴花,该是取吉祥多子的寓意。 那妇人稍低垂着头,迈着小碎步,身边婆子伺候的也小心,福福一愣,这,不会是月娥姐吧。 果然,那妇人抬起头,这边看了过来。 那白皙的脸,更是红润了几分,但是眉眼,此时却被睫毛遮住了几分忧愁,两人一对上眼,福福瞧着,月娥的眼底,却是缕缕剪不断的愁思。 福福站住脚,等着小路上的两人走了来,自己,就站在原地等着,等着月娥姐凑近。 瞧见她,月娥抬眼一瞬间,眼里的那生出来的欣喜,压都压不住,只这欢喜的劲头却是转瞬即逝,随后溢上来的,就是随着那吵闹声越来越近而显示出的无奈、烦恼,和难过。 那情绪,变的格外快,福福盯着月娥姐的脸上瞧,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却还是没抓住,没抓住月娥姐所有的表露过后,忽然,就又是刚刚乍一见的模样了。 头低垂了几分,面上淡淡的,眼底的那几分落寞,也压在最深处。 这所有思绪,去了又来,来了又去。 月娥姐终于来到福福跟前了,那婆子,停住脚,打量了一眼她,还福了福身,然后就一言不发的后退了几步,站在月娥姐三五步的身后,不上前。 福福看着眼前的人,也才没多久光景,月娥姐,真真变了样子。 过的,该是也不差的,福福心想,脸上红润,又有好东西衬着,就是那眼底的几分哀愁,近处一瞧,却更是惹人疼惜,让人怜爱。 早就知道月娥姐生的好,可今儿见了,这般穿戴,此种作态,比在乡下的时候,要高了许多。 福福盯着人瞧,月娥姐也不打扰,等她瞧够了,收回了视线,就见月娥这才抿嘴一笑,伸手拉过她,福福一愣。 这手,月娥姐以前也牵过她的手,福福印象很深,那么粗糙,如今,摸着她的手是如此的细致滑嫩,还白了几分,指甲也留的长留了许多,该是不做活计的,福福心想,可见也没受苦。 月娥姐拉着前头走,福福也不敢迈了大步,只好挪腾着小步子,一处走着。 “福福,姐姐是来寻你的。” 终于开了口,月娥姐本就悄声细语柔柔弱弱的,如今,一开口,那声音,更是柔了几分,福福一听,就接过话,“月娥姐,我知道。” “你知道?”月娥一愣,该是没想到,扭头看着福福,“你知道姐姐来找你?” 福福点头,这啊,不用想,也知道,月娥姐过来的方向,能去的人家并不多,若是去兰儿家,该不会只带一个婆子的。 福福想着,听秀梅婶子说,月娥姐这次家里,带了好几个人,若是去了旁处,估计做派会大一点。 只来了她家,不会找排场。 毕竟,上院住着的,是德正一家。 “姐姐过来,是为了小丫头的事情吧?”福福看着上院,吵闹声越来越大,也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这会月娥姐一过来,却是惹得几个看热闹的交头接耳起来,看着她和月娥姐,说着悄悄话。 月娥,也瞧见了凑热闹的人们,大大小小媳妇婆子的,还有临近村子的,也都好事的过来大厅,瞧着热闹,这会看到了月娥,更是叽叽喳喳也顾不得上院的吵闹,一个传一个,三五步路的距离,整个围观的就全盯着月娥瞧。 福福一愣,月娥姐却是不在意,步子停在了她家门口,等着福福开门,门一开,月娥姐就进去了,然后回头让跟着对婆子留在外面,“我和福福说说话,你就这里等着。” 那婆子很是规矩的应了声,月娥姐就前头走,院子里的鸡跑了大半个院子,她还停住脚,咕咕的叫上两声,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在乡下喂鸡喂鸭的日子,叫声了难得的多了几分欢快。 不过很快,叫了三两声,月娥姐就收住了,福福这边也招呼了屋里的益哥开了门,门刚一开,益哥还一愣,没想到她刚出门,人就回来了。 福福冲益哥点头,回头又看月娥姐,“我刚出去就正好碰到月娥姐下来,可是赶巧了,”说完,见月娥姐这边走,就赶忙招呼益哥拿着书卷去东屋读书,空出西屋来,“东屋要是冷,你就生把火,可别冻着了,正好,月娥姐来,也烧壶水。” “福福,不用的,”月娥姐走到跟前了,笑着摇头,“我不渴,就过来找你说说话,谦益啊,哎呀,这才几日没见,就窜了个子,哎呦,也长了不少肉。” 益哥被月娥姐这么一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糯糯的嗯了声就颠颠西屋拿了书卷,躲到东屋去了。 月娥一进屋,又把屋里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前来过,也坐过一会,家里却是没多大变化的。 “小丫头没在你屋子?” 福福摇头,看了眼上院,“在上院呢,”原来月娥姐知道的也不多,连小丫头在上院都不知道呢,“一直在上院的。” 月娥一愣,也顺着福福的方向,不经意的瞥了眼上院的方向,随后收回了视线,落在窗台她的那个篮子上,“长大了许多,之前来,长势可没现在好。” 福福点头,见月娥姐炕上坐了,还手撑着书桌,又看了落入眼中的几卷书,“谦益读的?” 福福点头,然后一抬眼,透过窗子就见家大门口,挨着上院的栅栏,陆陆续续过来了人,这会,人不在上院看热闹了,顺着栅栏,探过来,却是来了她家看热闹。 门口因为有月娥姐带来的婆子等着,却是没人过去,只边上的栅栏跟前,已经围了好几个。 月娥姐一抬眼,也瞧见了,就叹口气,随即开了口,“小丫头这事,传开了吧?” 福福点头,是的呢,传开了,而且啊,传的话,没一句好听的,心了更是糟心。 “我家里问了我娘,也没大厅出啥,”月娥小声的开了口,“你也知道,我娘和我大娘,那性子,是一块的。” 月娥轻轻的开了口,接着说,“我也就听听,那些话,不当真的。” 福福点头,月娥姐这么说,该是也听了传的闲话,什么德正怎么地,上院怎么地,小丫头哪里不好之类的。 “哎,”月娥姐两手支着桌子,手上托着下巴,刚叹口气,就低了眉眼,眼睛盯着书桌瞧,轻轻的说话声紧接着就又传了来,“这消息,是我娘传给我的。” “往县里捎了信,说是,说是上院,上院看上了小丫头,要讨了去做媳妇。” “我是不信的,”月娥姐摇头,下巴还拖在手里,头还低着,很是有一会,才接着说,“小丫头从小到大过大什么日子,我最是知道不过的。” “而且,而且上院,”月娥不说德正,却每每说是上院,“我也是知道的,不是这样的,定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我就想好心帮个忙,”说到这,月娥姐这才抬起头,看着福福,然后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金丝边的刺绣花纹,钱袋口子上还系着两个珠子,明晃晃的,紧接着就有一股香气传来,扑鼻的花香味,然后从里面拿出几块银子,递了来,“这有二十两,福福,你先拿着。” 福福丫头,退后了两步,看着月娥,笑了笑,“月娥姐,银子你先收着,我刚出门寻你,也是因为这事,要和你说。” “这银子,我是不能收的,”话一出,月娥面上就难过了,福福赶忙接话,“不为旁的,只是我收了姐姐这银子,毕竟姐姐也是张家的人,若是用在小丫头身上,这日后,怕是不好说的。” “要小丫头彻底断了关系,就只能我们自己想法子。” “姐姐好心,我们都知道,”福福没有说我,只说的我们,这个们字里,包含了谁,月娥姐该是知道的,“只小丫头这事要了断的彻底,还真不能把姐姐牵扯进来。” 话一说,月娥就明白了,手上的几块银子却也不收回去,还伸着手,在福福跟前,“你偷偷拿了,我不说,别人也不知道这银子是我的。” 福福就笑,摇头,把月娥姐的手推回去,“月娥姐,这事啊,最好,你就别管了。” 月娥娘给月娥传的这乱七八糟的话,按的也不是好心,估计也是惦记了月娥手上的这几两银子,想发设法的要扣了去。 福福开口,刚想继续说,就见家大门外,吵吵嚷嚷这会工夫就围满了人,栅栏本就围的不高,拥拥挤挤的也撑不住,更是有人要扒开栅栏,直接院子里来。 福福屋里见了,让月娥炕上坐着,气鼓鼓的就出了门,自己费了好大劲才围起来的院子,现在可好,这会工夫,就要让人给糟蹋了! 第二五六章:情绪 福福气急,这怎么行! 一出了屋,开了门,站在院门口,冲着要翻了栅栏过来的几个人扯开了嗓子就喊,“出去!出去!不要进来!” 要翻栅栏的,有个婆子还有一个媳妇,那媳妇怀里抱着个吃奶的娃,身后还背着一个稍大的,该是也刚会走路,而身旁,还有个扎着小啾啾更大一点的,正扯着那媳妇衣角,怯怯的,躲在身后。 瞧着没见过,不是他们村的,该是临近村里的。 福福这一喊,让她们要跨过来的腿停在栅栏上,随后退了回去,那婆子,瞪大了眼,也喊回话,“哎呀,这姑娘家家的,还挺厉害。” 福福可不信她这谎话,正要开口继续喊,就听边上那媳妇,红了脸,支支吾吾的随后开了口,“是孩子手上拿的干粮,”说到这,那媳妇又用手指了指家栅栏里不远的地上,正跑过去好几个家养的大公鸡,那婆子外头恍着手臂,咋咋唬唬的正撵着,身边的媳妇就赶慢接着说,“孩子手里的,不小心,掉进去了。” 说完,就看着福福,本就黝黑的脸,此时泛了红,很是不好意思,身上的两个娃子还闹腾,一个哭一个背上搂着那媳妇脖子,抓着头发,不放手。 家里栅栏外,着实围了不少人。 福福听了那媳妇说完,就走了过去,撵开争相要夺食的家里公鸡,弯腰伸手把掉在地上的干粮给捡了起来,是吃剩下的一小块粗粮饼子,硬邦邦的,却是能哄了孩子,占着嘴。 福福把饼子递过去,那媳妇赶忙接过去,拿在手里,贴地的那边还好个拍,然后吹了吹,就递给身后躲着的孩子。 正要往回走,就听不远处,村里几个好事的婆子媳妇就凑了来,栅栏外,问这问那,不让福福回去,“月娥来了?” “福福啊,说是瞧见月娥去你屋里了,可是说要说啥话啊?” “哎呦,这才几日没见,我瞧着,还有专门伺候着,”一个婆子说到这,还冲大门口瞥了眼,然后又走近两步,低声接着说,“是不是,是不是肚子有动静了?” “福福你问问,”那婆子见福福不搭话,就越发来了劲,“问问是不是有了婶子,哎哟,这要是生了个男娃子,那可了不得了。” “可不是呢,”另一个媳妇接过话,说了起来,“月娥娘不是说了吗,说是月娥过去啊,保准生的男娃子。” 福福想往回走,奈何胳膊被人给拉着,只听她们又絮叨了起来,这回,开口说了小丫头的事,“怎么?真的是德正看上了小丫头?要抢了来?” “大娘你听谁说的?”福福再也忍不住,只好扭身接过话,正好这人呢,也断断续续凑过来,刚好说道说道。 “都这么说!”那说话的婆子理直气壮,撇了眼上院德正家,啧啧两声,“说是没配上月娥,就,就看上了张老大家的小丫头。” “哎呦,我瞧着德正不是那样的孩子,”另一个媳妇开了口,三三五五就这么说了起来,“上院啊,也不是这样的。” “这还能有假?” “小丫头如今,不是上院住着呢吗?” “还别说,住了好几天了,道理总是说不过去啊。” 福福压根插不上话,身边的人一句接着一句,嘈嘈杂杂的,片刻都不停,月娥姐还在屋里等着,她不好院子里长待,只能打断她们的嚷嚷,大声开了口,“事情啊,不是大家传的那样。” “是我,”福福开口,继续说,“是我见小丫头聪慧,这不,我爷教我认识了几个字,我就寻思着,找几个学生,把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能教了就教了。” “大娘婶子们也知道,我呀,毕竟女孩子,这开了学堂,也是打打闹闹的教些女娃子。” “我就想着,女孩子到底认识几个字,以后去了婆家,若是有个小买卖啥的,还能帮把手。” “这呀,都是我爷,”福福搬出老爷子,谁成想,话一提,鼻头就不自觉的一酸,眼里就生了热泪,不是滋味,“是我爷嘱咐的,我就想着,得空闹腾闹腾,看看啥样子。” “这是不是,”福福说到这,本来安安静静忽然插进话,是村子里老李家的一个媳妇,粗手粗脚的,人却实诚,“是不是你秀梅婶子家两个娃子,你带着认识字呢?” 福福点头,“是呢,这不大冬天的,也没啥事。” 话一说完,就又嘈杂起来了,嚷嚷的不行,说啥的都有。 “这女娃子,还认识字?哎呦,也不嫌丢人?” “可不是呢,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咱乡下土生土长的,还念着能做凤凰啊,哎呦,也不嫌笑话人。” 一句接着一句,风凉话说的很难听,看热闹的也有,却也有看的长远的,“福福不是说,认识几个字,日后嫁到婆家,帮忙看管个账本啥的,也是成的。” “可不是,”有一个媳妇接了话,“这读书认字啊,到底不寻常,甭管男娃女娃,学到手了,都是自己的。” “自己姑娘过的好,这做丈母娘的,可不也跟着享福不是。” 虽有抵触,却也没多大,福福稍微放了点心,然后接着说,“是我瞧着小丫头聪明,是个难得的,就想着,若是能认识几个字,可就好了。” “这才央了上院大娘,让小丫头上院住下,”福福苦恼,“谁成想,却传了这许多不好听的,我呀,早就想把小丫头接下来,是我大奶,说是这人啊,清者自清!” 福福大了音,“至于要把小丫头接回去,还有银钱的事,也都是我拦着,”福福说到这,稍微低垂了几分脑袋,故作为难,然后抬起头,小声接着说,“大家也知道,小丫头以前的日子,我就怕,就怕,人跟着去了,怕不好受。” “可不是,”这下,人乱开了锅,一个接着一个跟着附和,“就是啊,那张家老大媳妇啊,哎呦喂,脾气可是刁的很呢。” “就是就是,”另一个也开了口,“就以前小丫头过的日子,哎呦,我这眼见的都心疼。” “不过啊,这到底也把小丫头从小养到大,说是这明后年,小丫头长开了,就给她家那二小子当媳妇呢。” “不是老小吗?”疑惑声一起,人群就又八卦起来,“这按岁数,可不是老小,但你悄悄,她家那二小子,一把年纪了,也说不上亲,说是先就着大的。” 一时,嚷嚷声越发大了。 “我也知道,到底啊,是养了小丫头这么大,这多少银钱,上院我大娘,都帮我出面谈了。” 说到银钱,福福想了想,低着头,缴着手,挫着衣裳,开了口,“说是二十两,二十两就让小丫头断了那边的童养媳,就能跟着我读书认字了。” 福福话一说完,就又炸开了锅。 “二十两!!!” “这是吃人呢吗!!!” “我早就听说了,说是张口要了二十两!”一个婆子说,“哎呦,这二十两,能娶两个媳妇了。” “何止两个啊,”另一个媳妇从后面挤到前头,也跟着扯开了嗓子说了起来,“就他家那扣索样,就他家那老大媳妇,不是寻的娘家寻的吗,说是前前后后,三两都没用上,白得的!” “就是就是,”有人跟着附和,“这可是要占足了便宜啊。” 福福在外头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就摆摆手,人群稍微安静了些,就接着说,“这要大过年了,大家定是都有的忙,这点小事早晚会有着落的,各位大娘婶子的,就别耽误时间这里瞧了。” 福福说完,就有三五个人散了去,也有的走了两步,不在栅栏跟前守着了,却不远处,这边看。 福福也不理,抬脚往回走。 一进屋门口,就见月娥姐已经下了地,人在外屋,关着的外屋门漏出一道缝,福福一进去,就见月娥姐赶忙退后两步,拉着她关了门。 “人是真多,”月娥姐嘀咕,跟着福福又进了西屋,“你刚说的,我屋里也听了几句。” 福福点头,看着眼前的人,月娥姐自是美的,这种美虽然看着柔柔弱弱,却格外惹人怜惜,而且自小又是苦日子长大的,却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美。 “月娥姐,小丫头这事,闹到如今这般,我要把她接了来。” 月娥姐不做声。 “这前前后后也许多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福福开口,“那月娥姐,之前的,咱就不说了。” “说说以后吧,”福福挤出一抹笑,“小丫头这事,姐姐的好心我领了,但这份心,我是真的不能收。” “就是小丫头自己,也不能受,”福福轻生细语,慢慢说了起来,“姐姐若是真的想帮,”福福低头,想了想,还是说出口,“若是可以,如果能和小丫头家里说清楚,说是不管这事了,那就好了。” 福福见月娥姐还是不说话,眼却看着福福,一眨不眨,那么认真,听着她说,“月娥姐,你不管了,他们也就从你那里套不出银钱。” 福福干脆实话实说,也不瞒着,到底怎么回事,想必月娥,也是知道的。 “这边的二十两,到底太多,总是会再少几两。” “我就凑凑,”福福说,“凑凑也能凑够,欠了债,我也能还的上。” 十几两银子虽说不少,但福福,还是知道的,因为家里有老爷子留的书卷做底气,总是不怕的。 “就是月娥姐,若是和小丫头家里那边说了那些话,我就怕。” 福福还没说完,月娥姐就开了口,不让她接着说,“姐姐听你的,”说了这句,话头一停,就叹口气,“这娘家的事啊,我也早就想说说了。” “以前呢,”月娥好像陷入一种空旷里,话里感觉更多的是一种自言自语,“以前由着爹娘打算,自己半点主意都拿不了。” “却也是遭了这许多罪,受了多少苦。” “如今这般,”月娥眼神空旷旷的看着前方,盯着墙壁,伸了两手,那衣袖随着手一伸,就落了几分,却惹得月娥一声苦笑,“命就定了。” 说完,人就递了头,恍惚间,只听月娥轻声念叨,“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安慰的话福福也开不了口,不知道说啥,看着月娥姐沉默的低着都,陷入沉思,福福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这锦衣玉食,养好了身子,还有人伺候着,这心里,到底过不去。 日子过的怎样,终究自己心里,才知晓。 福福看着月娥,那心底的苦,估计再也忍不住,此时此刻,在福福面前,在家里这个安静的,紧凑的小屋子里,毫无顾忌的,全展露出来。 福福任由时间这么静悄悄的走过,坐在那里,不发一声,眼睛看着别处,等月娥从绪里缓过来。 好一会,那时间那么短,却又显得那么长。 “你瞧我,”月娥姐扭头,伸手拿了帕子在脸上轻轻擦拭了几下,然后回头就挤出一抹强笑,眼底那要溢出来的泪,又生生退了回去,“倒叫你看了笑话。” 福福摇头,“姐姐心里苦,福福都知道。” 一说完,那将将要退回去的眼泪,忽的,就顺着脸颊,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就连月娥自己,也愣住了。 福福赶忙扭过头,假装没看到,“月娥姐,小丫头以后就留在我这院子了,前几天还说呢,我这针线活计,一点都不上手,做不来。” “正好啊,小丫头心细,针线活计也好,倒是能帮我不少忙。”福福轻轻说着小丫头的事,给月娥留出足够多的时间,“小丫头还说,说她针线活计,当初月娥姐还教了她呢。” 福福还要开口继续说,就听月娥开了口,“我呀,那哪里是教,就是点了两句,教可是谈不上。” 福福听了月娥姐开口,一回头,就见炕上的月娥姐恢复了先前模样,多了几分淡淡的,那刚刚的所有,所有情绪,都深埋在她心底。 第二五七章:不管 月娥来了好一会,两人也说了不少话,总觉时间不够,但无法,时候不早,月娥姐该家去了。 一起身,屋子里站着,转悠了一圈,月娥就对着福福,看了一眼,接着开了口,“福福,”叫了她名字,却不继续说,只那落寞深沉的眼神,瞅着她不放,好一会,就见月娥嘴角笑了笑,才接着说,“我们福福,模样长开了呢。” 说完,伸手摸了摸她脸蛋,不由感慨,“大姑娘模样了。” 福福愣住,不知月娥忽然说起她,可是为何,就也跟着开了口,“最近吃的多,许是瞧着胖了点。” 月娥姐又笑了笑,然后放在摸她头发的手,屋子里又原地转悠了两圈,眼神透过窗子看向外面,那跟着伺候的婆子,还在大门口守着,这会有几个好事的媳妇婆子还凑到大门口,屋里瞧着,该是和那婆子比划着说些话。 月娥姐回过头,那眼底忽然生出来的落寞霎时就去了,然后抬脚,出了门,边走边让福福安心,“小丫头这事,我就不管了。” “等我家去了,和我娘说了,然后我大娘家,”月娥走到屋门口,停住,福福手扶着门,还没推开,月娥接着说,“我也说清楚,这事啊,不管了。” “那姐姐,”说到这,月娥姐就看了眼福福,又伸手碰上福福的手,稍一用力,门就推开了,“就家去了。” 月娥前头走,福福身后跟着,那当街大门口看热闹的人,一见屋门开了,人从里面出来,原本嘈杂嚷嚷的不成样子,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只安静了片刻,然后就起了笑声。 是的,笑声,那笑声里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只对着出来的月娥姐,却都脸上挂了笑,看人走到大门口,还让出了地,一时叽叽喳喳问这问那的就又嘈杂个不停。 好事的人,到底不少。 也有说着好话的,那一句接着一句,夸着月娥姐命好,说她首饰金贵,衣裳体面。 福福大门口站着,手扶着家里大门,看月娥从人群中穿过去,只笑着和村里人打着招呼,那问的话,却是一句都不接的。 跟着来的婆子,一直虚扶着月娥姐,抬脚刚走了两步,见月娥回头看了福福一眼,那跟着的婆子,也回了头,淡淡的目光落在福福身上,福福也淡淡一笑,轻轻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那看热闹的,三三两两,在月娥姐跟前,见月娥淡淡的也不热情,忽然也就生了些局促,跟着月娥走了两步就陆陆续续都停住脚,看着两人走远,跟不上了。 等人一走远,刚刚还’欢声笑语‘的人群,却又哧鼻了起来。 许多人呀,就是这般表里不一。 收了刚刚装木作样的脸,哼的哼,呸的呸,到底好几个,不是好态度,“还做派上了呢,也不瞧瞧,真当自己官家夫人了,不就是个妾,还看不起人了!” “可不是呢,”另一个婆子跟着附和,“有几两银子就了不起了?你看那头挺的,都要朝天了!” 还有要开口的,福福伸手在家门上敲了敲,大声咳嗽了两下,板着脸,然后刚要冲那说话的几个婆子喊上两句,一扭头,就见益哥站在家屋门口,那嗖嗖上来的火气,也就下去了大半,平和了许多。 那已经要脱口而出的话,福福略一想,还是咽了下去,手上却用力的关了门,回屋去了。 那后面喊她的,她却当作没听到,理都不理,直直的进了屋。 那外头聚着的几个看热闹的,这会,也断断续续散开了,家去的家去,上院的上院。 是啊,还有上院呢。 也不知道上院德正娘和张老大家的,说的怎样了。 福福屋里看着当街的人陆续散去,又让益哥掏出家里和上院的两个钱袋子,还拿了兰儿的过来,三个钱袋子好个数,总是得了个准数。 家里的一两银子八十七个铜钱,兰儿的半夜送来的钱袋子,福福一直没拆开,这下一拆开,却是惊呆了。 着实不少。 碎银子足有六两,还有铜钱,也是整三百个。 福福把兰儿的钱袋子拿在手,又把碎银子和铜钱原数不动的放一块,然后收好,手上掂量着兰儿的钱袋子,心里感慨,不自觉的也湿了眼眶。 兰儿这心肠,是真真的好,找的人,待兰儿如此,福福这心底啊,也放了心。 还有老太太的钱袋子,福福也拿过来,老太太这里全换成了碎银子,大大小小的一共有九两。 这几个一凑,也有十六两只多,该是也差不多了。 福福把三个钱袋子齐齐拿在手,虽然不是很沉,但福福这心里,好似千斤重,这银钱,也比万斤。 福福把钱数好,就又都交给益哥,让他好好收着,然后出了门,往上院走。 送走了月娥姐,又数了三个钱袋子,福福如今的心里,多了几分沉重,但一想到小丫头的事马上就能有个了断,却也生了一丝轻松。 她的那一两银子,最是抵不过大用。 兰儿的那份,本是不用的,如今,不用秀梅婶子的,就用兰儿的吧。 福福心想着,几步路的距离,看着上院越来越近,那大门外还有几个看热闹的人,站在不远的大门外,或是趴着墙头,往上院屋里瞧。 福福只快快的走,不理那些人,却也挡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音传来,什么不在院子里吵了,屋里吵了,什么又去了人,什么现在动静不大,也不知道怎样了。 还有让福福屋里快去瞧瞧,更有心大的,还让福福得空出来外头给她们说说进度。 福福假装听不见,急急的开了上院大门,一股脑就跑进屋里。 可不是,上院东屋福福一掀开帘子进去,就看炕上坐着、地上站着许多人,大人孩子、媳妇婆子、还有叔叔大爷的,也都在。 福福院子里就听屋里吵吵的不行,等她一进屋,那嚷声,立马安静了,屋里的人,齐齐的看着进来的福福,还是秀梅婶子,从炕稍炕沿走过来,拉着她炕稍一坐,搂在怀里。 德正、下院婶子家老叔,还有张老大,以及老张家的大儿子大儿媳,也都在了,刚那稍一停顿,就又把话接了起来,是那大儿媳妇,炕里挨着自家婆婆坐着,三十岁左右样子,高高瘦瘦的,却也一副精明模样,小丫头该是叫嫂子的,却看着小丫头一脸的不喜,“小丫头本就是给我二叔子做媳妇的,你们这忽然要了来,还住了好几日,我们也没说啥。” “就二十两,”那媳妇开了口,话就不停,“我说大婶子,”这边看着德正娘,叫了人,就又扭头看着炕里的德正奶,假意带笑,“还有大奶,这不是说,你们当初啊,给德正张罗亲,不是也能张罗出二十两吗?!” “怎么?”那媳妇语气轻蔑,“这换了我们小丫头,就不值钱了?!” “可不是,”张老大家的看自己儿媳妇说的带劲,就也跟着附和,“要是这样,我头一个不乐意。” “小丫头这孩子,我们也是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的,就行你定月娥二十两,我们小丫头,就不值这个钱?!” “话不能这么说,”身边的秀梅婶子抢先接过话,没让德正娘开口,“要小丫头过来,早就说了,不是给德正做媳妇的。” “但嫂子也说,到底养小丫头这么大,本是要给嫂子当儿媳妇的,我们这要过来跟前养着,总是要表示表示。” “只这咱乡下,说个媳妇到底多少,毕竟都有数,”秀梅婶子语气平缓,“你们这开口要了二十两,省俭点,就是娶两个,也是能张罗上的。” 秀梅婶子说完,那炕上的媳妇就不乐意了,管秀梅婶子叫嫂子,阴阳怪气的开了口,“不是我说嫂子,娶是能娶两个,可嫂子也知道,我这肚子争气,一口气生了三小子,这二十两,到底也得帮我家那几个张罗张罗!” 福福能感觉到,身后的秀梅婶子生了气,婶子生了两丫头,本就在村子里被人说道,却也都背地里说上几句,假装听不见也就罢了,可如今,这些话,在婶子面前说了出来,那媳妇还一脸得意,拍了拍炕,“小丫头呢,活计能干,人也勤快,我家啊,里里外外,可全指望她呢。” 福福感觉婶子搂着她的手气的直哆嗦,再也忍不住,刚要探身开口,就见身后的手一用力,就又把她搂了过去,福福回头,就见婶子轻轻摇了摇头,不让她说。 “这秀梅啊,两口子年纪还小,”是老太太,炕里依着枕头,腿上盖着薄被子,搂着小丫头,半闭着眼,身边茶杯里的水,早就放凉了,这会,轻轻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一样的严肃,那股从里到外的厉害劲,让人不敢怠慢,“这孩子,以后生就是了。” 说到这,然后抬眼看了下福福,“既然福福上来了,那这话啊,咱也就说开了吧。” “小丫头这事,”老太太伸手,怜惜的摸着小丫头的头,小丫头挨着老太太,两手又抱着她胳膊,抱的极紧,老太太另一只手刚放下,小丫头就伸了手抓住,不放开,“我这里住下是不假,这要人啊,是福福这孩子。” 一时,大家都看向她,不敢相信,炕里的婆媳刚要开口说话,老太太就大声给压了过去,接着说了起来,“你们也知道,这孩子啊,跟着老先生认识几个字,正好前几日来我院子,瞧见了小丫头,”说到这,老太太转头看着小丫头,眼里带着光,“说了几句话,就说这孩子啊,人聪明,是块读书的料子。” “你们也知道老先生那性子,”不得不说,她和老太太还真想到一块去了,就刚刚,福福下院的时候传话,也是说的这一通,“这孩子啊,这点,就是随了她爷。” “就问我打听这孩子,”老太太说的不紧不慢,脸不红气不喘的,“你们也知道,福福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和村里来往不多。” “我就把小丫头的事啊,说了几句,”德正奶说到这,伸手要端了茶碗润润嗓,刚要拿在手,小丫头机灵手快,把身边的茶碗拿了来,摸了摸,水凉了,就又换了新的、热乎着,这边老太太就停了话,等着小丫头把茶杯端了来,抿了一口,才接着说,“这孩子啊,就惦记上了。” “这一来二去,”大家听的认真,没人打断老太太,这说的这些,就她和老太太刚才商量好的,就连德正娘,也是不知道,“我和她秀梅婶子,怕福福啊,孩子小,说不上话,就替她开口了。” “你这闹上来,”老太太放下茶杯,挪了挪身子,又继续依着枕头,“也就不得不实话说了。” “这孩子啊,有没有的银钱大家也知道,”老太太又半闭着眼,手上轻轻拍着小丫头后背,安抚她,“这二十两,定是出不了的。” “这啊,就是小孩子兴起,想了一出就是一出,我这和秀梅这,既然福福开了口,看在老先生面子,也不好不出面。” “这几日闹腾也闹腾了,”老太太一句接着一句,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我也是等这孩子兴起劲过了,再好好想想。” 说到这,老太太忽然抬起头,睁开眼,看着福福,“我听说月娥家来了?” 果然,月娥两个字一出口,大家愣了愣,又都看向她,福福眼睛扫了一圈,见炕上的婆媳两个面上有点慌,这番闹腾,还不是闹给月娥看的? 福福就点点头,乖乖回老太太话,“大奶,我月娥姐刚从下院家去。” “都说了些啥啊?” 福福忽然面上一转,不太高兴了,哭丧着脸,好似受了许多委屈似的,“之前大奶不是说,我月娥姐得了消息,要帮忙出些银子吗?” 福福话早就想好了,这坏事啊,尽量都揽在自己身上,“月娥姐一下来,我可高兴了,就说了起来。” “没成想,”福福撅嘴,“也不知是哪里说错了话,惹得月娥姐不高兴,说这银子啊,她一分都不出了。” 第二五八章:趁早 福福话音一落,果然,吵吵嚷嚷了起来,她也不管,就接着说,“还说小丫头这事,她,月娥姐她以后也不管了。” 说完,福福好似受了不小的委屈,眼里还挤出几滴泪,伸了袖子擦了擦,一脸的伤心。 “是我说错了话,”福福看众人,把戏做足,接着说,“是我惹得月娥姐不开心,不替我出银子了。” 说完,她又伸手抹了把泪,抽抽噎噎的,“所以这二十两银子,实在太多,定是出不来的。“ 说到这,然后看着炕上老张家婆媳两个,又撇了眼地上,手搭在秀梅婶子胳膊上,继续说,“所以这到底多少银子,还得再商量。” 这下,说完了,炕上的张家婆媳坐不住了,骂骂咧咧嘴上也不说好话,急急忙忙下地穿了鞋子,片刻都不等,就出了门,央央的几个人一出了屋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回走。 定是去找月娥姐了,福福心想,也替月娥姐担心,虽说她这边说的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事情生了变故,可,可,到底是不讲理的人。 月娥姐那边,怕是要闹一会了。 福福站在院子里,身边是秀梅婶子,老张家的几个人都赶回去了,德正和婶子家老叔在当街大门口,看着人走远,正往回来。 德正娘也在她跟前不远处,看人走没了影,才长松一口气,拉着秀梅婶子往回来,说是再坐坐,说说话。 屋里,就全剩下自己人了。 小丫头一直没出屋,屋里帮忙收拾了炕上地下,还擦了炕,扫了地,这会见他们进来了,就重新茶壶里装了热水,洗换了茶碗,泡上茶。 等忙了一通,收拾好了,老太太又招呼小丫头炕上坐着,挨着老太太,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大家,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福福也坐在炕里,一边挨着小丫头一边挨着秀梅婶子,婶子在炕沿,德正娘对着婶子坐在不远处,炕稍空出来的地,德正和老叔也不地上站着了,拖鞋炕上坐,看样子,却是要有许多话要说了。 喝着茶水,一时,却没人开口。 福福抿着茶杯里的茶水,一口接着一口,滋滋的喝着,还别说,茶水虽热,这喝起来还挺解渴。 等福福喝完一杯,刚要放下茶碗,缓缓再喝,德正娘就手上提了茶壶,又给她续了一碗。 两手捧着茶碗,那透过碗里的热乎劲,还有些烫手。 终于,还是忍不住,福福开了口,“我没说错吧?”说完,左右看看大家,还有些不确定,刚刚,也是自己几句话,人就一溜烟走没了影,眼下,只能等着,等月娥姐那边,那边得了准数。 不过她也不太担心月娥姐,此时的月娥姐不比之前,而且相差甚远,他们,奈何不了月娥姐什么的。 不过到底,会有一场吵闹,躲不过去的。 哎,福福心里难过,到底给月娥姐添了麻烦。 “说错啥?”德正娘手上提着茶壶,给老太太续了茶水,头都不抬,就说了起来,“有啥好说错的。” “是老张家啊,这心太大,”德正娘放下手上的茶壶,啧啧两声,“这一来二去,还不是想出月娥那,搜刮出几两银子吗?” “故意给县里传话,本来说好少了几两又改了口,如今啊,话说明白了,也好。” 说到这,德正娘才抬起头,看了眼老太太跟前的小丫头,“刚刚那些话,都是面上说给大人们听的,”德正娘语气轻柔,语调和缓,看着小丫头眼底生了几分温柔,“你啊,都别当真。” 小丫头点点头,黑漆漆的大眼睛明亮有神,灵动的转悠着,看了这个又看了那个,呲牙一笑,漏出满口的小白牙,脆生生的,“大娘,我都知道的。” “我都懂,”说了这句,还伸手拍了拍心口,“月娥姐担心我的,但是她要出了银钱给我爹娘也是白出,不如省下了。” 福福就笑,小丫头这才几日工夫就胖了些,脸蛋白白净净的,还长了点肉,看着再也不干瘪了,头发梳的整齐,衣裳虽然不合身,瞧着大了一号,但套在她的小身子上,红彤彤的小脸蛋越发显得娇小憨厚。 实在惹人喜欢。 这般,没有针对,没有防备,也没有戒心的小丫头,满身是安心和自在,才是真真最美好的样子。 这如此大的反差,更是惹人怜惜。 “估计就明天吧,”老太太一直沉默着,这会开了口,“这马上过年,这事啊,也不好拖到年后,早点妥当了。” “明个,德正啊,”老太太话音一转,开始点名,“明个你一早,传话给你李家二大爷,还有你大爷爷,再就是你秀梅婶子的公公婆婆,你三爷三奶。” 老太太嘱咐着,“还有村西头的老张家,到底和小丫头养父母那边是本家,却是讲理的,也叫上那家老大老二,到时候过来做个证。” “小丫头啊,就下院福福出面吧,咱们上院啊,还有你秀梅婶子,就帮着张罗打听,到底多少银钱,咱们几家先凑凑,到底先把小丫头这事过了。” 秀梅婶子点头,“我和我当家的都说好了,家里还能挪出来七两银子,铜钱也还有几百个,等明个一早,我就给福福送过去。” 那边老叔也一个劲的点头,不住的嗯,应着秀梅婶子。 福福就摆手,“婶子,先不用的,”摆完手,福福就把兰儿的事说了起来,“兰儿前两日听说了,半夜给我送了几两银子。” “我一直没想用她的,就没和大家提,”福福看大家都是一愣,就接着说,“兰儿的也有六两多,说是姚家哥哥给的。” 姚家哥哥,就是兰儿说的亲,姓姚,唤做姚明贵。 这下,大家又都愣住了。 “姚家小子给的?”秀梅婶子最先反应过来,看着福福,愣愣的还没回过神,“私下给兰儿的?” 福福点头,“兰儿和我说,说是听了小丫头的事,也惦记在心,姚家哥哥不是前几日来了一趟,问了兰儿,就私下把钱袋子给了兰儿,说是能帮上忙就好。” 大家这会稍微回过神,反应过来,不由一阵感慨。 还是老太太,叹口气,嗯了声过后,就轻轻说了起来,“看不出来,兰儿说的这门亲啊,还真是不错。” “对兰儿啊,还上心,舍得的。” “就是啊,”秀梅婶子也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地步,”秀梅婶子说完,就笑了笑,“这俩孩子啊,都是好孩子。” 说完,就拉着福福手,“兰儿的那份,你就替她收着,等明个一早,我把家里的几两银子送过去,你凑凑数。” “老姚家那小子啊,和兰儿说亲,多少也花了许多,而且年后还要盖房置地,花处更是不少,兰儿这银子啊,能不用就先不用。” “我家却是不急用,”秀梅婶子说着,“凑个十五两左右,明个,该是差不多了吧?” 婶子也有些不确定,说完,就看着德正奶,“大娘,十五两,应该能够吧?” 好一会,老太太才抬起头,看了看,点点头,“到底也就这个数,差不了多少。” 十五两点话,虽然也很是不少,但对于小丫头整个人来说,却是不多的,福福看着小丫头,乖乖的模样,刚听了十五两银子,这会微低了头,糯糯的开了口,声音极小,但屋子极其安静,听的却格外真切,“大奶,大娘,婶子,福福姐,还有兰儿姐,以后我都还给你们。” 福福就笑,“我家里就一两银子,”有些不好意思,“是丁点忙都没帮上,你呀,”福福捧着小丫头的脸蛋,“记着大家对你的好,以后大了,挣下银子了姐姐和你一起还。” 小丫头咧嘴就笑,很是认真的点点头,眉眼冒着光,嘴里嘀咕着,一直说着十五两,十五两,该是姚记在心里,时时不忘。 “你福福姐老早就说,要挣大钱,”秀梅婶子就打趣,“这下好了,等你下院住着,就和你福福姐一起,张罗着挣大钱,我们几家啊,正好跟着沾光,可是最好不过了。” 福福就笑,大家也跟着笑作一团,气氛好了许多。 日头慢慢下了山,那天边殷红的彩霞,也渐渐没了影踪,等出上院出来,天已是傍黑,昏沉了几分,无风,格外的静谧。 婶子和老叔一起,福福跟着,边上是小丫头,这会也下了地,拽着福福衣袖,跟着送到了大门口,停住脚,在门外站着。 上院要留饭,她和秀梅婶子都没留,一天没怎么着家,如今还是要家去稍把火,惹惹炕,张罗张罗。 还要好好休息休息,到底明天有大事,马虎不得。 和秀梅婶子一分开,福福就赶忙家去,家里鸡已经进了窝,屋里冒着热气,刚一走进,饭香扑鼻,益哥已经屋里做好饭了。 见她回来,益哥小家伙颠颠从屋里出来,家里狗子还关在东屋,这会听了动静,就一个劲的扒着门,偶尔还叫上两声,要出来。 福福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就把狗子放了出来,门一开,狗子就扑来过来,那热情劲,差点把福福扑倒。 狗子咧着嘴,伸着舌头,拿头就往福福脸上蹭,一边蹭还一边呜呜叫,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福福就笑,一边领着它出了屋子,一边小声的说着道理,“就忍两天,这几日啊,咱少出门转哟,过了这阵,你就可劲的造,不管你的。” 狗在院子里撒欢的跑,跑了好几圈,福福陪着玩了有一阵,这才给哄好。 益哥把家都收拾的好好的,热的是年糕豆包,锅里还做了菜,白菜炖的豆腐,也早就屋里放了饭桌,拿了碗筷,放了咸菜,这会见福福陪狗子玩完,就端了洗脸盆子,里面温热的洗脸水,让福福洗手洗脸。 屋里热乎极了,几篮子菜,小家伙也新浇了水,福福刚一炕上坐,就闻到土渗过水的味道,是大地的味道,也是每每到了春天,滋润的春雨过后大地的味道。 格外好闻,实在令人神往。 一时,福福心情极好。 饿了这许久,又折腾了漫天,提心吊胆的,终于,安安心心吃了顿饭。 福福不说,益哥也不打听,等姐弟俩吃了饭,收拾了碗筷,房前屋后管好了门窗,点了油灯,炕上坐着点时候,福福这才开了口,提起小丫头的事,“大奶说明个,估计明天就能有了结果。” “明天?” 福福点头,“今儿月娥姐家里,我和月娥姐说了,小丫头这事,月娥姐别管了。” “月娥姐不出面了,这二十两银子也就要不出来,乡里乡亲的说道说道,再做个证,也马上过年,明天,应该能拿了主意。” 福福手上摸着家里的葱叶,绿油油直挺挺的,长势实在喜人,“大奶说估计要十五两银子,”福福说到这,看着益哥,“你先把十五两准备出来,放一块,再边上多放一二两,备着。” “秀梅婶子说,”福福念叨着,“说明天一大早,再送上来七两银子,让兰儿的那个不动,替她收着。” “那就听婶子的,不动兰儿的,”福福说着,“用了谁家多少,咱有个数,争取尽快,咱都还上。” 益哥点头,认认真真的模样和读书时候差不多,摸着怀里的钱袋子,看了看,然后抬起头,满是星光的眼看着她,“姐,咱一定能还上。” 福福点头,十五两,就是二十两,福福也是打定主意要留在小丫头的,而且这银子,她也早就打算好,自己争取早点还上。 眼瞅着年关就在跟前,若是小丫头这事了了,这个年,才能安心过好呢。 福福心想着,老张家什么态度,她是知道的,小丫头一直上院住着,虽然吵来吵去,但老张家对小丫头,该是也不想留的,所以才三番两次,面上闹来几通,到底没深处说。 所以,福福才确定,小丫头定是能留下的。 别说十五两,老太太之前说,家里的这些银子,十两左右,若是等上一等,老张家熬不住,定是也同意的。 十两,也很多了。 可,也怕,生变故。还是早点了的好,省的夜长梦多。 第二五九章:一早 小丫头点点头,黑漆漆的大眼睛明亮有神,灵动的转悠着,看了这个又看了那个,呲牙一笑,漏出满口的小白牙,脆生生的,“大娘,我都知道的。” “我都懂,”说了这句,还伸手拍了拍心口,“月娥姐担心我的,但是她要出了银钱给我爹娘也是白出,不如省下了。” 福福就笑,小丫头这才几日工夫就胖了些,脸蛋白白净净的,还长了点肉,看着再也不干瘪了,头发梳的整齐,衣裳虽然不合身,瞧着大了一号,但套在她的小身子上,红彤彤的小脸蛋越发显得娇小憨厚。 实在惹人喜欢。 这般,没有针对,没有防备,也没有戒心的小丫头,满身是安心和自在,才是真真最美好的样子。 这如此大的反差,更是惹人怜惜。 “估计就明天吧,”老太太一直沉默着,这会开了口,“这马上过年,这事啊,也不好拖到年后,早点妥当了。” “明个,德正啊,”老太太话音一转,开始点名,“明个你一早,传话给你李家二大爷,还有你大爷爷,再就是你秀梅婶子的公公婆婆,你三爷三奶。” 老太太嘱咐着,“还有村西头的老张家,到底和小丫头养父母那边是本家,却是讲理的,也叫上那家老大老二,到时候过来做个证。” “小丫头啊,就下院福福出面吧,咱们上院啊,还有你秀梅婶子,就帮着张罗打听,到底多少银钱,咱们几家先凑凑,到底先把小丫头这事过了。” 秀梅婶子点头,“我和我当家的都说好了,家里还能挪出来七两银子,铜钱也还有几百个,等明个一早,我就给福福送过去。” 那边老叔也一个劲的点头,不住的嗯,应着秀梅婶子。 福福就摆手,“婶子,先不用的,”摆完手,福福就把兰儿的事说了起来,“兰儿前两日听说了,半夜给我送了几两银子。” “我一直没想用她的,就没和大家提,”福福看大家都是一愣,就接着说,“兰儿的也有六两多,说是姚家哥哥给的。” 姚家哥哥,就是兰儿说的亲,姓姚,唤做姚明贵。 这下,大家又都愣住了。 “姚家小子给的?”秀梅婶子最先反应过来,看着福福,愣愣的还没回过神,“私下给兰儿的?” 福福点头,“兰儿和我说,说是听了小丫头的事,也惦记在心,姚家哥哥不是前几日来了一趟,问了兰儿,就私下把钱袋子给了兰儿,说是能帮上忙就好。” 大家这会稍微回过神,反应过来,不由一阵感慨。 还是老太太,叹口气,嗯了声过后,就轻轻说了起来,“看不出来,兰儿说的这门亲啊,还真是不错。” “对兰儿啊,还上心,舍得的。” “就是啊,”秀梅婶子也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地步,”秀梅婶子说完,就笑了笑,“这俩孩子啊,都是好孩子。” 说完,就拉着福福手,“兰儿的那份,你就替她收着,等明个一早,我把家里的几两银子送过去,你凑凑数。” “老姚家那小子啊,和兰儿说亲,多少也花了许多,而且年后还要盖房置地,花处更是不少,兰儿这银子啊,能不用就先不用。” “我家却是不急用,”秀梅婶子说着,“凑个十五两左右,明个,该是差不多了吧?” 婶子也有些不确定,说完,就看着德正奶,“大娘,十五两,应该能够吧?” 好一会,老太太才抬起头,看了看,点点头,“到底也就这个数,差不了多少。” 十五两点话,虽然也很是不少,但对于小丫头整个人来说,却是不多的,福福看着小丫头,乖乖的模样,刚听了十五两银子,这会微低了头,糯糯的开了口,声音极小,但屋子极其安静,听的却格外真切,“大奶,大娘,婶子,福福姐,还有兰儿姐,以后我都还给你们。” 福福就笑,“我家里就一两银子,”有些不好意思,“是丁点忙都没帮上,你呀,”福福捧着小丫头的脸蛋,“记着大家对你的好,以后大了,挣下银子了姐姐和你一起还。” 小丫头咧嘴就笑,很是认真的点点头,眉眼冒着光,嘴里嘀咕着,一直说着十五两,十五两,该是姚记在心里,时时不忘。 “你福福姐老早就说,要挣大钱,”秀梅婶子就打趣,“这下好了,等你下院住着,就和你福福姐一起,张罗着挣大钱,我们几家啊,正好跟着沾光,可是最好不过了。” 福福就笑,大家也跟着笑作一团,气氛好了许多。 日头慢慢下了山,那天边殷红的彩霞,也渐渐没了影踪,等出上院出来,天已是傍黑,昏沉了几分,无风,格外的静谧。 婶子和老叔一起,福福跟着,边上是小丫头,这会也下了地,拽着福福衣袖,跟着送到了大门口,停住脚,在门外站着。 上院要留饭,她和秀梅婶子都没留,一天没怎么着家,如今还是要家去稍把火,惹惹炕,张罗张罗。 还要好好休息休息,到底明天有大事,马虎不得。 和秀梅婶子一分开,福福就赶忙家去,家里鸡已经进了窝,屋里冒着热气,刚一走进,饭香扑鼻,益哥已经屋里做好饭了。 见她回来,益哥小家伙颠颠从屋里出来,家里狗子还关在东屋,这会听了动静,就一个劲的扒着门,偶尔还叫上两声,要出来。 福福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就把狗子放了出来,门一开,狗子就扑来过来,那热情劲,差点把福福扑倒。 狗子咧着嘴,伸着舌头,拿头就往福福脸上蹭,一边蹭还一边呜呜叫,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福福就笑,一边领着它出了屋子,一边小声的说着道理,“就忍两天,这几日啊,咱少出门转哟,过了这阵,你就可劲的造,不管你的。” 狗在院子里撒欢的跑,跑了好几圈,福福陪着玩了有一阵,这才给哄好。 益哥把家都收拾的好好的,热的是年糕豆包,锅里还做了菜,白菜炖的豆腐,也早就屋里放了饭桌,拿了碗筷,放了咸菜,这会见福福陪狗子玩完,就端了洗脸盆子,里面温热的洗脸水,让福福洗手洗脸。 屋里热乎极了,几篮子菜,小家伙也新浇了水,福福刚一炕上坐,就闻到土渗过水的味道,是大地的味道,也是每每到了春天,滋润的春雨过后大地的味道。 格外好闻,实在令人神往。 一时,福福心情极好。 饿了这许久,又折腾了漫天,提心吊胆的,终于,安安心心吃了顿饭。 福福不说,益哥也不打听,等姐弟俩吃了饭,收拾了碗筷,房前屋后管好了门窗,点了油灯,炕上坐着点时候,福福这才开了口,提起小丫头的事,“大奶说明个,估计明天就能有了结果。” “明天?” 福福点头,“今儿月娥姐家里,我和月娥姐说了,小丫头这事,月娥姐别管了。” “月娥姐不出面了,这二十两银子也就要不出来,乡里乡亲的说道说道,再做个证,也马上过年,明天,应该能拿了主意。” 福福手上摸着家里的葱叶,绿油油直挺挺的,长势实在喜人,“大奶说估计要十五两银子,”福福说到这,看着益哥,“你先把十五两准备出来,放一块,再边上多放一二两,备着。” “秀梅婶子说,”福福念叨着,“说明天一大早,再送上来七两银子,让兰儿的那个不动,替她收着。” “那就听婶子的,不动兰儿的,”福福说着,“用了谁家多少,咱有个数,争取尽快,咱都还上。” 益哥点头,认认真真的模样和读书时候差不多,摸着怀里的钱袋子,看了看,然后抬起头,满是星光的眼看着她,“姐,咱一定能还上。” 福福点头,十五两,就是二十两,福福也是打定主意要留在小丫头的,而且这银子,她也早就打算好,自己争取早点还上。 眼瞅着年关就在跟前,若是小丫头这事了了,这个年,才能安心过好呢。 福福心想着,老张家什么态度,她是知道的,小丫头一直上院住着,虽然吵来吵去,但老张家对小丫头,该是也不想留的,所以才三番两次,面上闹来几通,到底没深处说。 所以,福福才确定,小丫头定是能留下的。 别说十五两,老太太之前说,家里的这些银子,十两左右,若是等上一等,老张家熬不住,定是也同意的。 十两,也很多了。 可,也怕,生变故。还是早点了的好,省的夜长梦多。 福福这一觉,睡的格外沉,却也醒的早,精神十足。 刚一醒来,被窝里翻来个身,又揉来眼睛伸了懒腰,家里的公鸡,就开始打起鸣来,一声接着一声,叫的实在是响亮。 天边也泛白,还有星星点点,在冬日的清晨,凛冽的寒风吹着,整个村子安安静静的,福福如今起的算是早的,院子里转悠了两步,就抱了柴火,准备生火做饭。 这刚把柴火抱进屋,就见家里狗子嗖的一下从屋里就窜了出来,摇晃着尾巴,往院子里跑。 福福赶忙跟过去,就见秀梅婶子站在大门口,像是刚到,正要喊人,就见她从屋里出来,然后笑,“你起的还挺早。” 福福也笑,跑过去开了门,“今儿没到点呢,就醒了,比平日稍早了些。” 家里狗子围着秀梅婶子,绕着她转着圈圈,尾巴更是摇晃的老欢,见了人,很是高兴。 婶子一边屋里走一边上院看了两眼,抬起头,见上院也有了动静,就笑着点头,“这都起来了啊。” 婶子一早来,福福是有准备的,昨个婶子就说,要一早送银钱过来,这会见婶子家来,一进屋,就从怀里掏出钱袋子,递给福福,“这是凑了七辆,加上上院的九两,也有十六两之多了。” 西屋刚起来还没收拾,两人就在东屋,屋子还没烧火,冷的不行,就地上站着,婶子说着话,嘱咐她,“找个口袋,先装了十五两在里头。” “然后外头兜子里,再放个一两,”婶子把能想到的都说给她,“也备上几个铜钱,万一有的用处。” “今儿啊,”婶子屋里走了两步,回头看着福福,继续说,“估计小丫头这事,就能妥当了。” “村子里的老人做个证,再写个文书,签字画押,”婶子念叨着,“白纸黑字咱写的明明白白,小丫头和那边一刀两断,日后就再也没的瓜葛了。” 婶子把手上的钱袋子塞到福福手上,“这银钱,你就拿着,先用这个,兰儿那份啊,你几替她收着,等搬出来过日子了,再还给她就是了。” 秀梅婶子说完,见福福把钱袋子收下了,就笑着点点头,“婶子知道你心里咋想的,这银钱啊,婶子也不急着用。” “你也知道,婶子就两个丫头,也没的儿子张罗娶媳妇啥的,这银钱,放我这也是攒着。” “这正好帮了小丫头,也算是做了好事,婶子心里舍得,给了你,帮了小丫头,一点都不心疼。” “就像小丫头说的,以后若真的日子好过了,再把银子还我,”秀梅婶子拉着她的手,笑,“婶子这份啊,也不是白给的,婶子还没那么富余。” 福福笑,婶子把话说明白了,福福就放心了,要是婶子不说,福福也会开口说的,见婶子说完,福福就咧嘴一笑,高兴的。 有婶子这番话,心里那点点不舒服,收了婶子银钱的不自在,就去了不少,人,也松了口气。 “婶子,”福福笑着开口,“有婶子这番话,我心里就有数了。” 福福见婶子也跟着笑,听她这么说,伸手摸摸福福头,点点头,“你别着急,婶子能帮的,定不会让你为难,小丫头这事啊,等今儿办妥了,剩下的,咱就慢慢来。” “不着急,”婶子抬脚推门,还不忘又嘱咐她一句,“早些吃了饭就上院等着,估计啊,也就马上,人就到了。” 第二六零章:人多 福福撅嘴,看着老太太赶活计,也伸手帮忙把碎布缕平缕顺,小丫头更是早早就凑到老太太身边,针线篓子里拿了件马上要缝好的衣裳,接着缝了起来。 “你秀梅婶子和你说了?” 福福一愣,见老太太问她话,想了想,该是说银钱的事,就点点头,“婶子今儿一早家来了,说是先准备出十五两,再外头留一两,几个铜钱之类的。” 福福小声和老太太念叨,“没用兰儿的,用了婶子的。” 老太太点头,嗯了声,又回头看了眼窗外,还是没动静,就扭头接着说,“估计也快了,这日头都出来了。” 福福也扭头看了眼,果然,日头出的老高,阳光已经照进屋子,明晃晃的,时候不早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福福的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德正娘忙里忙外也收拾的差不多,洗了手,屋里来了,炕稍坐了一边,然后开始沏茶倒水,炕上放了好几个杯子。 这是,等人来呢。 没一会,秀梅婶子就过来了,是德正,西屋最先开了门,外头把人迎进来,人却没跟着来东屋,回了西屋。 婶子一进来,德正娘就倒好了茶水,递了过去,“热乎的,正好喝。” 德正娘和秀梅婶子炕稍坐着,喝着茶,小声的说着话,福福也慢慢凑了过去,留老太太和小丫头在炕里做针线。 “走了?”福福刚一到跟前,就听德正娘不确定的问了这么一句,然后见福福过来了,也没岔过话,就接着说,“可闹起来了?” 秀梅婶子先是点点头,然后看了眼福福,瞥了眼东头方向,就接着说,“我一早瞧见了,坐着轿子走的。” 这,说的该是月娥姐了。 一早就走了?福福一愣,就听秀梅婶子又压低了几分声音,接着说,“昨个晚上,说是吵了几句。” “我啊,这还是一大早,听我家婆婆说的,”秀梅婶子念叨着,“你也知道,老太太好打听,也爱串门子。” “昨个晚上的事,今儿一早,我过去送点吃的,就和我念叨了。” “说是月娥啊,吵了几句,但没闹起来,”秀梅婶子停了停,接着说,“毕竟嫁出去的姑娘,而且月娥这又不比以往,如今人前人后跟着许多人,总是有几分体面的。” “闹不起来的,”秀梅婶子说着,“估计啊,老张家那边,熬不住,一会就得下来。” “这没了月娥顾着,”秀梅婶子见福福伸长了脖子凑过来听,就挪了挪身子,让她能听清楚几分,“估计能少几两银子。” “我婆婆还说,”秀梅婶子说到这,抬头看了眼窗外,没人来,就继续开了口,“说是老张家的,都给那老二,张罗亲了。” “这么快?”德正娘该是没听过,不知道这茬,一愣,然后摇摇头,“估计啊,又是那山沟沟,用不了多少彩礼的。” 秀梅婶子点头,“可不呢,我婆婆说,说是记着老大媳妇娘家侄女,说是看上了,要年后,就张罗过门呢。” “那老大家的过门就没花多少,”德正娘接过话,“给咱开口要二十两,哎呦,真是心黑的。”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说起了话,福福凑近听着,不漏过一句。 “来了。” 正听的认真,就听炕里的老太太开了口,一句来了,屋里一时安静下来,静悄悄的然后抬头一看,就见半开的大门外,站了几个人。 这次来的,还不少。 小丫头的养父母,成了家的大儿子和媳妇,还有月娥的爹娘,月娇也跟着,此时正站在大门口,德正已经跑了过去,开了门,把人迎了进来。 日头晒着,照着院子里的几人,那暖暖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福福屋子里瞧着,却看不出一点暖人的味道。 德正娘和秀梅婶子赶忙下地,炕上的老太太和小丫头收拾起手上的针线活计,福福帮着,挪了挪身子,炕里靠着墙,倚着枕头,腿上盖着薄被子,小丫头紧紧的挨着老太太,要跟着下地,老太太就搂住不让她动,一直炕上坐着。 收拾好,人,也就进来了。 月娥娘,福福可是有阵子没见了,前些日子来她家,那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在上院再次见到了,却还和印象中的那般,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福福,“哎呦,福福也在啊。” “二娘,我也是刚来。”福福客客气气的打着招呼,然后让出地,过去挨着秀梅婶子地上站着。 “哎呦,这福福,可是有日子没见了,”月娥娘身边跟着月娇,说完这句话,就伸手把月娇拉到跟前,“快,和你福福姐打个招呼。” “你不是知道的,”月娥娘又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家小女儿,“你福福姐本是可大呢,又会读书又认识字,说是现在,”说到这,还左右看了看,一阵笑,笑过之后就呲牙咧嘴的接着说,“还当女先生?教书呢?” 还没轮到福福接话,就听边上的月娥娘又絮絮叨叨说了起来,还拉过秀梅婶子,不是好语气,“我说秀梅啊,是不是柔儿和水灵两个,跟着读书呢?” 又没等到秀梅婶子开口,月娥姐就又最快的接过话,蹦豆子似的,一句接着一句,巴巴的说,“哎呦,就是了就是了,说是跟着读书认字呢。” “哎呦呦,女娃子家家跟着读书认字,我还是头一遭听说。” “哎呦,这就是我粗人一个,”月娥娘也说还越上瘾了,屋子里就听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开始福福还想说几句,几番下来也就干脆不插话了,跟在秀梅婶子旁边,看月娥娘还不停,“说这严肃的事还能笑出来,罪过了罪过了。” “不是我说你啊,秀梅,”月娥娘开口,看着秀梅婶子,欠欠的,“这丫头家家的,你看哪个,读书认字的,这要让旁的听听了,可是看笑话的。” “这丫头啊,就得和我们月娥那样,嫁到大户人家,不愁吃不愁穿的,还有人伺候,体体面面的才是真本事呢。” “这读书认字,不当吃不动穿的,是丁点用处都没有,”月娥娘拉着身旁的月娇,低头笑了笑,“我们这小的,你看这脸蛋,哎呦,可是随了我年轻时候,这大了,估计啊,比她姐姐还要嫁的好呢。” “要我说,”屋里来了好一会,还是月娥娘这嘴巴,一直说个不停,“这丫头家家的,哪个不是顾着脸蛋子,这生的好啊,就啥都有了。” 说完,一扭头,好似才看到一般,故作惊讶,“哎呦大嫂子,”看的是老太太,更是上前伸手要凑过去,“你在这屋子啊,哎呦你看我这大眼睛,哎呦,没瞧见啊。” 说完,就拉着月娇炕沿一坐,然后又是一惊一乍,“这不是小丫头吗?哎呦,快,过来二婶子看看。” “哎呦你这孩子,”月娥娘真真的嘴快,没人接话也不尴尬,自顾说的很是带劲,身上穿着红花的大袄子,一把年纪了嘴上还涂了胭脂,猩红猩红的,很是惹眼,“二婶子可是有日子没见了,怎的?咋还不过来婶子抱抱,稀罕稀罕啊。” 说完,人鞋子都没脱,伸手就要上前去够小丫头,小丫头更是躲到老太太身后,一脸的惊恐,不让人碰到。 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伸手拿了手边的茶碗,然后重重的落下,碗中的茶水,洒了大半,落在炕席上,湿了一片。 这才,月娥娘,消停了许多。 “都炕上坐吧,”老太太开口,“喝口水,咱说道说道。” 有老太太在,到底长辈,而且老太太的性子大家心里该是都有数,老太太一发话,果然,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这边的正招呼张家兄弟两个炕稍坐,德正娘就把几个媳妇婆子炕里顾好。 她和秀梅婶子,就拉了地上的板凳,一人坐了半边,紧挨着,看着炕上的人。 日头升了起来,那光线照着窗台上的萝卜篮子,明晃晃的。 小丫头一脸紧张,蹲在炕里,挨着老太太,两手抱着老太太胳膊不放,眼神更是不安的四下打量,对上她的,给了小丫头一个安心的笑,福福才见她长舒了口气,安稳了一些。 福福见人都炕上坐了,喝着茶水,却不出声。 又是月娥娘,最先开了口,“我说大婶子,”对着老太太,刚喝了口茶,咕咚咚的,还没放下茶碗呢,就又是假笑模样,“你这身子骨,瞧着好多了呢。” 说完,还打量着老太太,“哪个大夫说的,说是大婶子这腿脚,怕是不好养了,依我看啊,大婶子这精神头,用不了一两年,好好养养,说不定能走几步呢。” “你说是不是?”扭头,问的是德正娘,“大妹子?” 德正娘懒得搭理,不接话,月娥娘却不在意,又自顾说了起来,还叹口气,摆了脸色,“哎呦,就是我家月娥没这福分,要不然呢,这头些年,咱两家。” 话没说完,就让老太太打断了,“我说月娇娘,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烂在肚子里吧。” 说完,瞪了眼月娥娘,脸色严肃了几分,“今儿大家来,为了小丫头这事,也有些日子了,这马上过年,还是有个了断的好。” “弟妹,”小丫头养母,张老大家的,扯了一脸笑,还伸手拉了拉月娥娘胳膊,然后对着月娥娘,开口道,“大婶子说的是,那陈年往事啊,咱就不提了。” “月娥这日子过的好,以后德正啊,也说亲的说亲,过日子的过日子,两家之前那不愉快,就过去吧,过去吧。” 张老大家的说完,身边的大儿媳妇,也跟着接过话,“就是呢二婶子,”对着月娥娘,也是一脸笑,还往跟前凑近了几分,故作亲昵,“月娥如今体面,等再生了一儿半女,就更是富贵,你呀,就等着好日子吧。” 果然,几句话,月娥娘就乐开了花,脸盘子本就大,如今这一笑,脸上褶子也多,更是连小眼睛都瞧不见了。 那一口黄牙,猩红的嘴唇,瞧着,却也有几分吓人。 福福看着,不由往秀梅婶子跟前挤了挤,婶子还从身后伸了手,拍了拍她。 笑过之后,月娥娘就又开了口,“不提就不提!”说完摆摆手,“这要说小丫头吗,”然后扭头看了看躲在炕里的小丫头,笑出声,“你说说,一个丫头片子,要模样没模样的,照我家月娇差的远的,还至于你们费这工夫。” 说完,还啧啧两声,“二十两?!就小丫头这模样性子,黄瘦黄瘦,干干巴巴的,性子也倔,定是不值的。” “可再怎么说,”月娥娘拍拍大腿,“我大哥大嫂当初也是山沟沟把孩子捡回来,没让狼给叼了去,一把屎一把尿把小丫头养到大。” “苛待也没苛待,”月娥娘看了眼小丫头,“你看看,这不活的好好的。” 说完,就自己拿了茶壶,倒了水,一口气全喝光,然后又倒了一碗,手上端着,接着说,“这要细算起来,一年的吃穿用度,也得些。而且啊,这孩子,本是给我那侄子当媳妇的,你这要了去,可不就得再花钱讨老婆。” “这算起来,二十两,也够数的。” 说完,就把手上的茶水一口气又喝光了,还咂巴了几下嘴,那满口的胭脂色,沾的茶碗边上红红的,带着水渍。 这边话音刚落,就见外头又来了人,是婶子家老叔,边上跟着几个老人,是昨个老太太嘱咐的那几户,进来了。 德正出去迎,德正娘本就地上站着,这会也跟着出了门,她和秀梅婶子起身,也走了出去,把人迎进来。 这下,人来全了。 福福外屋站着,看着人进了屋,一阵寒暄声又起,德正娘又灶里添了柴,茶壶里放了茶叶,续了水,福福外屋帮着忙了一通,收拾好了,才跟在德正娘身后,屋里来。 屋子里满满的人,炕上坐的,地上站的,几个老人炕稍坐着,喝着茶水,却没谈小丫头的事,正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家常。 秀梅婶子挨着炕头,在门口,支着炕沿一角,坐了半边,福福一进屋,婶子伸了她在跟前,靠在婶子身上。 第二六一章:消停 来了人,月娥娘安静了,只顾着喝了几口水,张口向德正娘要了瓜子,就守着瓜子盘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喝着茶水。 不说话了。 来的几个老人家,福福印象最深的,就是李家爷爷,以前老爷子在的时候,两个老头子经常下下棋,说说话,常走动,关系很好。 自从老爷子去了,李家老爷子也跟着生了病,说是一个秋天冬天都药汤里养着,也就是刚刚这过了小年,才好点,能下地走动了。 福福来了些日子,一直忙着家中里外,也没去看过李老爷子。 如今在上院遇到了,她刚一掀开帘子进来,秀梅婶子楼了她在怀,四下一打量,就对上一双眼,也正看着她。 是李老爷子,看着福福,还不是很确定的又伸长了脖子这边细细的看了看,才犹豫的开了口,“福福啊?” 福福就笑,“李爷爷,是我。” 炕稍坐着李老爷子才恍然,拍拍手,“哎呦,人说这姑娘女大十八变,可不是呢,这才多少工夫,连我们福福,变的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说完,就笑,“你爷要是在,看你这模样,定是高兴的,”说完,就问她,“益哥呢?” “家里看家呢,”福福站直了身,恭恭敬敬的答老爷子问话,“没上来。” “一眨眼啊,”李老爷子感慨,“一眨眼孩子就都懂事了。” 李老爷子在村里有些名望,年轻的时候外头闯荡,当过兵,三十好几了才回乡说了一门亲,如今大病一场刚好,瞧着身子骨不如以前,却也有几分精神。 李老爷子刚说完,跟着来的几个老人家就又感慨起岁月不饶人,说了有一会。 福福挨着秀梅婶子,听着大人们说话,两手抱着胸,捂着怀里的钱袋子,看着炕上坐的、地上站的人们,有的说、有的笑,有的默不作声,有的想着心事。 那一阵阵平和欢快的背后,总还是有件大事,要办、要说、要张罗。 就是谁都不想提起,总还是,日头晒的晃眼,还是要提的。 “小丫头啊,”是李老爷子,炕里看了眼躲在老太太身后的小丫头,刚和老太太说过话,就接着说起小丫头的事,“这是要断了和你们张家的亲,是不是?” 李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摸着下巴那一缕胡须,花白的胡子只留了一小撮,却也不长,一下接着一下缕着,还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老张家妯娌俩,就又对着几个爷们,对着张家老大,开了口,“请我们过来做个见证,我这也把笔墨带了来,这事啊,就好好商量商量,两边都妥当了,就签字画押,了断了吧。” 话音一落,大家七嘴八舌也就跟着说了起来。 忽然,福福听到了有人在说她的名字,竖着耳朵仔细一听,真不假,是李老爷子,带着几分不确定,看着身边的几人,“福福?” 说完,就扭头看,眼里带着疑惑,“是福福啊?要留下小丫头?” 福福前走两步,还是挨着秀梅婶子,点点头,看大家都在看她,稍微咳了下,清了清嗓子,脆生生的开了口,“李爷爷是我,”之前传出去的说法,是上院留下小丫头,也是这两天,福福才放出去话,“是我见小丫头乖巧,人还聪明仔细。” “我就想着,当初我爷教我读书认字到底不能荒废了,我本姑娘家家的也做不来啥事,就想着认的那几个字到底要传下去才好。” “这不,见了小丫头,”福福尽量笑了笑,又看了眼炕上的小丫头,“看她机灵,就想着带着身边,得空教她认识几个字,也不枉我爷一番苦心。” “我就说吧,”是福福唤做大爷爷的,听了这番话,就呲牙一笑,看向李老爷子,“我家老婆子昨个家去就和我说,说小丫头这事啊,是福福这孩子要张罗,不是大妹子。” 大爷爷口中说的大妹子,就是德正奶。 大爷爷一说完,福福就接过话,“大爷爷说的是,是我大奶好心,怕我小孩子张罗不来,就把这麻烦事揽了过去。” “但也不知道怎么地,这忽然啊,外头的话就传的不好听,”福福一脸天真,“我怕给大奶添更多乱子,就把事情说了。” 大爷爷点点头,“有些话啊,不着边的,就是说破天,该不信还是不信。” 老爷子一边说,一边瞥了眼炕上老张家的媳妇婆子,具体怎么回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小丫头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泪,哪个,长了眼睛的,但凡有点心,都是知道的。 所以福福口上虽然说是想教小丫头读书认字,但明眼人一看,都知是说辞,寻的借口。 小丫头模样憨厚,人前虽机警,但模样看着实在娇憨老实,福福口中的聪明,但就看小丫头这模样,是真真看不出几分的。 “这事既然说起来了,”李老爷子抿了口茶,嘴上细细嚼了茶叶,好一会,才接着说,“我们就做个中间人,把事情说开,这也马上过年,咱两边都如意了,过个好年。” 然后看着张家老大,也就是小丫头的养父,一个个子不高,黑瘦模样的庄稼汉,三角眼转个不停,带着几分精明和计较,嘴上嘀嘀咕咕了半天,却一句像样的话也说不来,只眼睛一个劲的瞥像自家婆娘,该是当不了家的。 张老大家的,嘴上磕着瓜子,喝了口茶,那瓜子染了满嘴的黑,就随手袖子一抹,就着茶渍顺便擦了擦嘴,吧唧了两声,看自己男人磕磕巴巴的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就扯了一个假笑,身子往炕稍挪了挪,靠着炕稍的老爷们,开了口,“大爷说的是,”叫的是李家老爷子,“这长辈都来了,小丫头片子这事啊,正好,咱就好好说道说道。” “我也甭管是谁的主意,福福这丫头还是上院做的主,这事啊,我管不着,”张老大家的拍拍手,那手上刚抓的瓜子,黢黑的,该是还有些黏糊糊,就一边袖子抹了几下,一边接着说,“小丫头片子我和她爹两个,辛辛苦苦把孩子从小养到大,虽不是从我肚皮里出去的,但到底叫我一声娘。” “叫我家爷们,一声爹的。” 张老大家的说完,还回头看了眼小丫头,那眼神,虽然侧对着福福,福福却也惊呆了,因为那眼神中除了假笑,还有眼底深处,不着痕迹的嫌弃和痛恨,只一瞬,那流露出来的狠戾,福福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福福想不明白,到底怎样的仇恨,让人能这般的恶。 福福想起之前婶子她们说的,小丫头过的如何如何不好,自己心中怜惜,想想几心疼,可到底不如一闪而过的一个眼神,来的真切。 这感受,深深的印入福福眼底。 小丫头更是躲在老太太身后,头都不抬,低垂着头,躲着,不吱声也不敢动,好似感受到那股恶意,福福见小丫头浑身一个哆嗦,搂的老太太更紧了。 张老大家的,回了头,面上又挂了讨人厌的假笑,皮笑肉不笑的接着说,“而且啊,小丫头片子我也是从小到大把她当儿媳妇教养的,你们说说,”张老大家的说到这,就停了话,伸手左右比划着,拉拢人向她看,“这又是闺女又是媳妇的,到底能算两个人的。” 说完,还左右看看,等着人应和,“是不是?是不是?” 自家大儿媳,也算深得婆婆教诲,就不住的点头,应和着,“我娘说的是,我这嫁过来也有些年头了,可不是,都当小丫头又是小姑子又是妯娌的处着。” “就是呢,我嫂子说的是,”月娥娘,好一阵没开口了,这会,也扭过身子,凑着热闹,“你们看看小丫头,哎呦,这白胖的,养的多好,可没苛待过啊。” 福福差点被月娥娘这话给气笑了,小丫头在上院这几日,是照顾的好,比前些日子养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不少,可这,都是上院的功劳,和老张家,一点边都沾不上啊。 月娥娘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说的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到这,还没说完,就又抬头看了眼福福,“福福不也说,说小丫头什么?哦,对,聪明来着,哎呦,这聪明啊,那还不是我大哥大嫂子教的?!” 说完,还一脸得意,“说什么要教她读书认字,依我看,小丫头能有这造化,可是托了我大哥嫂子不少的福。” “要我说,这开口要了二十两,还少呢,”月娥娘大口喝光了茶水,一口咽下去,还打了个饱嗝,该是瓜子嗑的多了,“这聪明机灵的女娃子,哪里找去?” “对对对,”老张家的几个就开口附和,“就是就是呢。” 福福刚要开口反驳,从秀梅婶子身边立起了身子,还没开口,月娥娘嘴快的就又接着说,“我也听说了,说福福啊,这教女娃子们读书认字,到底是个本事。” “还说什么,对,是了,还说这以后啊,女娃子认了字,学了本事,嫁到夫家呢,要是做个生意啥的,也能上手帮个忙不是。” 没成想,这月娥娘,还真真的难伺候,嘴快话多,“要这么说,”月娥娘故意一惊一乍,惹了大家注意之后就接着说,“小丫头日后啊,可是了不得呢。” “这以后大了,说门亲,哎呦,不是读书认字还能帮着夫家做生意,这么厉害的,可不得好些彩礼上门,才能把人迎了去啊。” 说完,还不是好笑的看着福福,又看了眼德正娘,故意凑了凑,假装低了几分声音,却也说的整个屋子都听的真切,“你们说,是不是啊?” 福福忽然就想笑,也一时没忍住,月娥娘话音一落,就扑哧一声,不受控制的,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该是最天真无邪真性情的,却也惹恼了月娥娘,一个脸色就拉了下来,不是好语气,看着福福收了笑,就眼睛一瞥,阴阳怪气的看着她,“怎么,福福,二娘说的不中听,倒是惹你好笑了?” 福福摇摇头,“二娘,我哪里敢呀,”福福却也抿嘴,眼神清澈,看着月娥娘,好心解释,“就是听二娘这么一说,哎呦,二娘是不知道,我这听了呀,高兴的。” “二娘说,日后小丫头读书认字学了本事,还夸小丫头聪明机灵,模样也好看,”福福说到这,看了眼月娥娘跟前的月娇,就哎呀一声,接着说,“二娘夸的小丫头这么好,我听了,以为在二娘心中,小丫头比月娇,还要好上几分呢。” “这不,心里高兴的,”福福见月娥娘脸色越发不好,身边的月娇,听了福福这么说,也跟在月娥娘跟前闹,福福假装没看到,听身后的秀梅婶子忍住笑,就强忍着,接着说,“二娘说日后啊,要好些彩礼才能把小丫头嫁出去,我呀,也是这么想的。” 话一出,就听身边的月娇,却忍不住了,哼了一声,尖声打断福福的话,拉着月娥娘,不依不挠的闹了起来,“小丫头黑瘦黑瘦的,干巴巴的哪里好,比我差远了!” “哼,还敢和我比?”月娇从小娇惯,模样长的好,上头又有月娥顶着,里外就骄横了许多,这会夸了小丫头,早就不乐意了,说到这,还要爬过去,去拽老太太身后的小丫头,要拉到跟前,看样子是要两个比一比。 月娇刚炕上爬了两下,没到老太太跟前呢,就被月娥娘给拽了回去,“家里怎么答应的!来了就乖乖的!我看你是要调皮!不听话了!” 说完,伸手还怼了小丫头两下,碰了她肩膀,力气有些大,差点月娇从炕上怼下去。 这下,月娇就闹开了,撒欢打滚的不乐意,十来岁的小姑娘了,哭的满脸是泪,月娇模样是好,养的也白净,一哭起来,脸蛋红彤彤,梨花带雨,一时,月娥娘就上前开始哄,说着好话,“哎呦,我说姑奶奶,你可消停消停吧。” 第二六二章:说道 “这小丫头模样,哪里比得过你,你呀,娘还指着以后大了,嫁个富贵人家,比你姐姐还有本事,养爹娘老呢。” “娘这么说,哪里做得真,不是开口帮你大娘说两句,多得几两银子吗。” 屋子里安静极了,就听月娥娘哄着月娇,说着好话。 月娇平日里娇惯了些,加上近来月娥又去了县里,得了许多好处,所以对月娇,越发的娇惯。 月娇性子泼辣,和月娥不同,小小孩子,模样生的比月娥还好,如今身量高了许多,养的也白嫩,加上模样好,月娥爹娘更是小心顾着,指望日后月娇能嫁的好,跟着沾光。 这边轻声细语的哄了几句,炕稍,就又接着说了起来,“二十两?”是村头姓张的老人家,昨个老太太专门嘱咐过,说是一起叫了来,做个证,这会,开了口,“也太多了!” 说完,摇摇头,啧啧两声,然后看着张家兄弟俩,“不是老叔说你们,”端着的茶碗随手放在炕上,动静不大,却也让两兄弟挺了挺身,陪笑着听训,“这讹人也没有这样的,这家家日子过的怎样,一个村子住着,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若是有些银钱的人家,开了口,这大手一挥,”说到这,还伸手比划了比划,然后接着,“二十两眼睛都不眨,老叔也不开这个口。” “咱这过的什么日子,”张家老爷子,四下看了看,用手点着屋里的人,“吃了这顿张罗下顿的,一辈子啊,也见不着这二十两!” “再说,这二十两,够娶几个媳妇了?!” 说到这,停了停,看着炕里的小丫头,轻轻摇摇头,“你们养了孩子这么大,怎么个养法大家都知道,看着意思,小丫头你们也是不想留了,那正好,就再说说,两边都讨了好,也别伤了和气。” 说完,就端起茶碗,喝起了热茶。 张老爷子的话一说完,李老爷子就点点头,“这不刚也说了,小丫头这事啊,是福福开的口。” “既然是福福,大家也知道,福福爷去的突然,也没留下啥,估摸着,这银钱张罗起来,也是几家凑的数。” “念着孩子和大人好心,”李老爷子也喝了口茶水,一放下茶碗,就接过刚刚的话,继续说,“这事啊,就像老张头说的,商量商量,一个村子住着,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别伤了和气。” 说完,就看着老张家的几口人,一眼扫过去,“要不,你们商量商量?” 张家的几口人,男女老少愣了愣,毕竟不是自己家,还有这屋里许多人,有些话,也是不好说。 不过谁当家,也是一下就看出来了。 张家老大在男人堆里,听了要商量商量,扭头就看着自家婆娘,见自家婆娘没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磕磕巴巴的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心中没主意。 张老大家的婆媳两个,却是挪到了一块,耳朵凑近,小声的好一阵嘀咕,偶尔还瞥小丫头一眼,几番下来,终于嘀咕完,开了口,“二十两既然说多,我们也不为难,之前也商量过了,那会说是十六两。” “既然今儿又重新提起来,那就还是十六两吧!”说完,张老大家的四下环顾一圈,“十六两可是不多了,这个,我还是看在福福面上,再次松了口。” 说完,就抬头看着福福,继续说,“既然是福福的主意,那这银钱,也是福福出了?” 然后就盯着福福不放,上下打量她,好一会,才摇摇头,“这老先生在的时候,日子就过的苦,如今先生去了,福福姐弟俩个,估摸着也拿不出来。” 说到这,就挪了挪身子,对着德正娘,还看了眼秀梅婶子,伸手拍了拍炕,“我寻思着,银钱这事,是不是找你们啊?” 紧接着,就把刚刚还拍炕的手,伸了出来,摊开往德正娘跟前凑了凑,点了点,“十六两,可不多了,我们小丫头我养了这么大,要不是你们看上了,换了旁人,就是三十两、四十两,我也舍不得!” 说了还不要紧,人还挪着身子,往炕里小丫头那边伸了手,脸上的笑,瞧着有几分瘆人,惹得小丫头又往老太太身后躲了躲,却没低了头,眼睛只对着,眼神清淡。 这种淡,使小丫头那原本明媚的脸上,显得更加突兀,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只是淡淡的,疏离的,福福从没见过的冷漠的眼神。 该是有多伤心,多难过,才在一个孩子的脸上,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估计张老大家的,也是一愣,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停了伸过去的手,脸上挤出一抹笑,皮笑肉不笑的,打着哈哈。 随后,就回了身,重新稳坐在炕上,那伸过去尴尬的手,拍了拍大腿,哎呀一声,岔过话,“要我说,小丫头片子这事啊,就趁着年关,要不就这样得了。” “咱们都各退一步,十六两!可是不多了!” “这闹腾了几日,我也累了,”张老大家的又屋里看了看,摆摆手,“这马上过年,年后啊事情也多,再说我们小丫头片子一直这么住着也不成啊,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住了这几日,我也叫不回,”张老大家的又是那种皮笑肉不笑,“也就罢了,由着她了。” “可我到底把孩子养到大,这连个说法也没有就一直住着,总不成体统,旁人见了,可是要说闲话。” 一口气,张老大家的话不停,吐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总得给个说法不是?”说完,刚停下喘了口粗气,就又说了起来,“我们小丫头片子可是清清白白的,总不好这里不明不白的住着,那可不成!” 说完,就扳起了脸,故作严肃了几分,“所以啊,这十六两银子,可是天地良心,没多要啊!” 话一落,身边的儿媳妇就跟着附和,“就是呢,”嗑了个瓜子,嘎嘣一声,瓜子仁嘴里吧唧吧唧了两下,就接着说,“我娘说的可在理,小丫头到底也姑娘家家的,这一住就是好几日,外人说了闲话,我们就是有心想领回去,如今这样,也不好家里领了。” “本来二十两,”那媳妇开了口,就收不住话,和自家婆婆一般,也是个话多的,嘴还快,一句接着一句,说个不停,“细算算,也不多。” “这不是看着乡里乡亲,大家都不容易,改成十六两了,”那媳妇手上扒着瓜子,出来的瓜子仁一个接着一个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话,停都不停,“十六两啊,可是不多了。” 屋子里就听媳妇婆子两个,这个说完那个说,嘴快的巴巴的,一刻不停。 好一会,该是说的累了,口渴了,两人捧着茶碗,一连又喝了两碗茶水,才终于止住话头,抹了嘴,等着人开口接话。 十六两,福福伸手瞧瞧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还好,里外带够了,但总觉得,这架势,银钱还能再少。 福福想着,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炕里的老太太,咳嗽了一声,然后开了口,“这脏水啊,可不能乱泼。” “小丫头这里住着,”老太太不紧不慢,开了口,声音平缓,温柔却带着力量,让人一听,不由自主的就绷紧心神,“起居坐卧全在我跟前,吃穿用度也都是挑了家里顶好的,半分委屈都没受。” “刚老大婆媳两个这么一说,”老太太话音一转,声音清冷了几分,眼神犀利的一扫,福福就见不远处张家婆媳两个缩了缩脖子,身子往后退了退,“却像小丫头吃了亏,这银钱,是要贴补?” 老太太说完,看抬眼又扫了过去,那婆媳两个面面相觑,见老太太等着回话,张老大家的该是还没反应过来,赶鸭子上架,就吱唔了两声,犹犹豫豫的开了口,“不是,大婶子,”故作亲昵,脸上又是那副笑,瞧着就不顺眼,“哪能那么想,我是说啊,这到底咱们都是为了小丫头好,这心往一处使,可不就多了。” 两句话,说完,还拍了拍胸脯,伸了袖子还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回的话也对不上,人就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往后退了退。 怪不得,福福心想,之前闹腾都是当街院子的,说啥不进屋里来,福福本以为是想闹的动静大,这次看着,却是明明白白。 原来,估计是怕屋里的老太太。 福福见老太太听了这一番话,没头没尾的,也不理,接着说,“这几日小丫头这里住着,我们上院可是没亏着,要说这拿了银子贴补,可是用不上。” 紧接着,老太太就转了话头,“若是不贴补,你也说,为了小丫头好,总是好商量来着。” “这到底,十六两,还是多了,”老太太说完,不给人接话的机会,摆摆手,接着说,“我呢,也有心,”说到这,把小丫头从身后拉了出来,楼在怀里,怜惜的看了一会,才又重新开了口,“若是不差这几两银子,别说二十两,就是三十两、五十两、一百两,我给了也高兴。” “这给的银钱越多啊,说明我们小丫头越好,”老太太摸了摸小丫头脸蛋,洗的干干净净的,虽然晒的黑还没养过来,却再也不皮包骨头,长了点肉,“这到底多少,可不是说的几两银子做准的。” “你这说了十六两,”老太太摸着小丫头手,轻轻拍了拍,安慰她,然后抬起头,“依我看,小丫头这些年是你跟前长大的没错,可也没少帮你了张罗。” “孩子不大,这上山下地,烧火做饭,一年四季的也全是小丫头井里头抬水,是片刻不得闲。” “而且这在你跟前,吃的啊、穿的啊,我就不说了,”老太太摆摆手,“大家都长了眼睛,看在眼里。” “若这单算养恩,可是要细细的好好说道说道。” 老太太停住话,抬眼四下看了看,见老张家婆媳两个红着脸,支支吾吾反驳了两句也不好大声说,只嘀咕着什么好赖没饿死之类的。 月娥娘,就凑了来,嬉皮笑脸的还往老太太跟前挪了挪,“大婶子,这好几年的帐,咋能细算呢。” “到底我嫂子跟前长大的,你说咱这穷地方,年年饿死人可也有,”月娥娘舔着脸,“小丫头到底长了这么大,可也没苛待。” “日子过的都辛苦,有口粮食就不错了,”月娥娘继续说,“这吃到嘴,哪里还挑剔吃的是鱼是肉,是糟是糠。” “这饿不死啊,就是挺大的福分了。” 说完,还看着老太太,“大婶子见识多,几十年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相比这辛苦日子到底比我们知道多,”然后又凑近了几分,“大婶子,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哼了声,“你这么说,怕是十六两银子都不够吧?” 月娥娘赶忙摆手,“那不至于,不至于,”然后笑了笑,“按我说,十六两啊,两家都是退了步,顶好的了。” “这边啊,”月娥娘继续说,“给了银子,不是说还写个条子的?哦,对对,签字画押啥的。” “这一手给银子一手画押,两边利索的,事情也就成了。” “瞅瞅,”说到这,还透过窗子看了眼外头,拿脑袋比划着,“瞅瞅,这日头啊,都出这么高了,这一个不注意,半天就过去了。” “可不能耽误了,”月娥娘催促着,“若是再磨叽起来,这一天啊,就啥都做不成。” “不是要过年了,”月娥娘还有心说起了闲话,“家里外好多事没张罗呢,哎呦,要整锅馒头,再张罗点饭菜,哎呦,还没给家里老爷子打酒。” 说到这,却是想起了啥,轻快的拍着自己大腿,笑的欢快,“瞧我这记性,这不是有姑爷了吗,哎呦,这月娥啊,刚刚带了两大坛子好酒过来。” “瞧我,都忘了。” 第二六三章:商量 拍着大腿,满脸堆笑,月娥娘越说兴头越大,该是忘了来的目的,这炫耀起来,停都停不住,“还有糕点啥的,哎呦,也不用张罗了。” “还带了好些肉,”月娥娘不住口,“哎呦,我就说,这么远的路,带着些干嘛,这月娥乖乖的啊,就说不停。” “吃的,用的,穿的,对对,还有那布料,你们是没见过,说是南边来的,稀奇的很呢。” 月娥娘说了起来,也没人拦着,就听她屋里念叨。 这话一说起来,岔开就跑的老远,追不回来了。 等月娥娘这一番念叨,大家也没打搅,由着她这一通说,等一说完,屋子里就沉默了下来,也没人接话,喝水的声音、嗑瓜子的声音,一时,无人言语。 福福挨着秀梅婶子站在门边,倚着炕沿,刚刚德正娘抓了一把瓜子放在跟前,这会,她和秀梅婶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也等着人说话。 十六两,福福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少一点。 月娥娘这边话音落了有一会,屋子里的人也没接话,等喝了茶水,又手上抓着瓜子,刚嗑了几个,就眼睛四下瞄着,随后继续开了口,“怎么,这咋都消停了,一个也不说?” “我说弟妹,”张老大家的笑着接了话,伸手还碰了碰月娥娘,满脸褶子,堆着笑,“你这么能说,哪里轮得到我们说啊。” “就刚刚弟妹这些话,”张老大家的笑,“听的我们啊,心那个痒痒,什么好吃好喝好酒好肉的,好友那绫罗绸缎,哎呦,听了去,可不是眼热的。” “这不,眼热的,一时都忘了来这是干啥来的。” 说完,就又摆摆手,“对对对,哎呦,小丫头片子这事,是了,那就十六两银子,咱也别耽误大家时间了,过年紧的。” “这十六两,”是李家老爷子,捋了捋胡须,“还是不少啊。” 一说完,张家婆媳两个脸色顿时不好了起来,但李家老爷子毕竟长辈,人也严肃,到底不好闹的太难看,一抬头,就满脸假笑,扭身回头那堆笑的脸更是笑的难看,对着炕稍等男人堆,开了口,“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说二叔,”看着李家爷爷,张老大家的顺手端起茶碗,拿在手上,也不喝,看了两眼就接着说,“这十六两,不说旁的,就小丫头片子这条命,可不是也值几个钱。” 说完,还啧啧嘴,“这命啊,在人眼里到底几个钱,是要看人的。” “就是福福,”张老大家的忽然转过头,看向福福,说了起来,“不是看上我们小丫头片子了吗,这若是看上了,甭管是为了啥,什么读书认字,或者给了旁人做媳妇,到底是看上了。” “这看上了,可不得花些银两,把人要了去。”说到这,张老大家的就懒散了几分,脸上的笑也下去了,怂拉着脸,“这说到底,还是小丫头在你们眼底不值钱,不是刚刚也说了,这值钱的啊,什么五六十两,百八十两的,不也能拿出来吗?” 张老大家的该是很满意这一番话,这下可好了,说完之后一口气喝了碗里的茶水,身边的大儿媳妇眼疾手快的帮忙又给续上,一边续水一边跟着附和,“就是了,这想来刚刚那番话,你们就是随口说说了?” “我这听了,还觉得小丫头片子多金贵来着,原着为了几两银子,就絮叨个不停,舍不得拿银子出来。” 一说完,还啧啧两声,也是一抬眼,看向福福,“那个福福,你自己说说,我们小丫头这十六两银子,可是能不能拿得出,到底留不留!” “若是不诚心想留!”还没等福福开口,那媳妇就抢了话,还看了眼小丫头,继续说,“这今儿人也都在,就干脆,我们啊,也甭管小丫头清不清白的,白住了这几天,干脆啊,就给领回去。” 这话一出,不但福福,就连张老大家的,也跟着愣了愣,随后伸手拽着自家儿媳妇比划的手,拉了下来,估计是想要悄悄再说两句,奈何自家媳妇说上瘾了,还回头使了个眼色,不让自己婆婆开口,紧接着,就又是一阵比划,“怎么样?反正人都在,几两银子的事,来来回回折腾的也够了。” “若是不出这银子,就干脆,我们把人带回去!” “这带回去啊,正好,给我二叔子做媳妇,”那媳妇开了口,就和自己婆婆一般,收不住了,“正好,那还等啥好日子啊,就明个后个的,两个娃子一圆房,日子就过去来了。” 说完,人就把身子往后挪,然后看着大家,又抬头看着小丫头,盯着不放。 小丫头听了这一番话,早就吓的不轻,如今老太太伸手安慰她,拍着她后背,见她脸色煞白,身子还不受控制的哆嗦,就越发心疼,刚要开口,就见小丫头轻轻拽着老太太衣角,反过来又安慰起了老太太。 那媳妇瞧见了,顿时脸上又堆了笑,也唤老太太大奶,故作亲昵,“大奶,你看看,我们小丫头片子这么贴心,这几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不是说,小丫头片子啊,从小就懂事,”如今转脸,就换了语气,“这乖巧模样,以前在家啊,待大奶这般的,我都没见过。” “还是大奶,和我们小丫头合得来,有啊,有这个缘分。”说完,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这十六两银子,换了这份帖子,哎呦,我说大奶,以后有小丫头跟前伺候着,说说话,解解闷,以后端个屎尿盆子,” 话一说到这,老太太就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来,立时,挺住话头,不说了。 屋子里又沉默下来了,听老太太一下一下顺着小丫头后背,怀里的人还是哆嗦个不停,小丫头,自从听了要给人做媳妇,就一直咬着嘴唇,不住的哆嗦。 “嫂子这么说,”福福唤那媳妇做嫂子,一处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开口叫人,倚着秀梅婶子,刚一开口,就感觉身后的秀梅婶子一激灵,身后轻轻拍了拍福福后背,给她支持,“却是叫我们不好回绝了。” 福福话音刚落,那婆媳面上顿时生了喜色,福福随即话音一转,“不过,”说了这两个字,她也不急着继续说,慢慢的拿起手边的茶碗,手指摸着碗上纹样,转了两圈,就又轻轻放下,看着对面的人,对上婆媳两个的眼,看了一会,就接着说,“不过啊,到底多少银钱,也总不好我们两边争论,拿不出个准确主意。” “不如这样,”福福开口,看着屋子炕上地下的人们,一扫,目光又落回炕里的小丫头身上,“不如让小丫头,说几句话。” “小丫头片子?”那婆媳两个想来是没想到,听福福提起小丫头,俱是一愣,然后齐齐的扭头看着躲起来的小丫头,随后不是好笑,“小丫头片子啊,她说啥?有她啥说的?” 然后摆摆手,不在意。 “小丫头,”福福不理两人,从秀梅婶子身边挪了身子出来,站了起来,看着炕里的小丫头,轻声细语,唯恐语气大了,吓着她,“你和姐姐说,这事,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从始至终,小丫头这事,她还从没这般问过小丫头自己。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小丫头说上几句,面对这些人,说几句过往自己的这些事,然后,对小丫头自己,也是一种了断。 有些了断啊,不是迈过去了,还要在迈过去的同时,心里那道坎,也迈了过去,才能彻底的往前走。 今儿,就等来了这机会。 福福见小丫头胆怯,身边的老太太估计也没想到她问了这一出,愣过之后,抬眼见福福满心真诚,一字一句,都在鼓励小丫头在这些人面前开口说话,一举一动,都在让小丫头勇敢从身后露出头。 想了想,老太太就收回视线,回手摸了摸小丫头头发,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句‘别怕’,声音轻轻柔柔,却也给了小丫头更多的自信,抬起头,看了眼福福,就握紧拳头,煞白的脸上越发白的透明,挪着身子,从老太太身后挪了出来。 抿着嘴,低垂的头在老太太一声声‘别怕’中也缓缓抬起来,这还是头一次,福福见小丫头一眼直直的忘过去,看着不远处的张家几口人,眼睛转着,一个个看过去。 眼中有小丫头特有的憨厚,眼底不易察觉的凛冽,却也有几分摄人,默默的,一个个看过之后,张家的几口人,却都没出声。 福福怀里的银子,早就准备好,也做好了不剩的准备,当初上院和秀梅婶子,嘱咐她带这些,估计心里是有数的,多多少少,总下不来十五两。 可没想到,福福想让小丫头多些勇气,了断这些过往,等来的,却是在惊讶。 小丫头抬眼看过之后,轻轻启了发白的嘴唇,声音不大,因为屋子里极其安静,却听的极清,“十!两!” 两个字,却好似千金,不但张家的几口人,就连福福,也是愣住了。 没想到,小丫头这一开口,却是‘十两’。 愣过之后,福福一回神,就见小丫头两眼朦朦的正看着她,眼神清澈,那鼓足的勇气更是给了她心安,脸上也回了几分红润,刚开了口,浑身上下还带了几分欢喜,精神了许多。 福福就笑,对着小丫头,笑了笑。 斜眼一瞥见老张家的几人脸色不好,张口要说话,福福就赶忙开了口,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那些不好听的,还是让它们不出口的好。 “既然小丫头说了,”福福急着说了这句,引来大家视线,就不紧不慢起来,“小丫头说的十两,总还有商量的余地。” 福福一说完,见老张家几人脸上黑的黑,红的红,更加不好看,一个个看过福福之后,就不是好脸色的看着小丫头。 这回,小丫头不再躲着了。 身边有老太太撑腰,那看过来的脸色一个个难看的不行,小丫头却也直挺着身子,坐在老太太身边,抬着头,眼睛坚定的一个个看过去,再也不躲闪。 福福心里高兴,这关,总是过来了。 那就好。 见小丫头不慌,也不怕,还敢对上他们的眼,一点也不躲,就有点恼羞成怒,语气不好,张老大家的,最先开了口,“哼,一个小丫头片子,说的也能搬上台面?!” “还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张老大家的说完,身边的媳妇,就呸了两声,“也不照照,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怎没有小丫头说话的份?”老太太拉着小丫头的手,轻轻拍着,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一字一句说的严肃认真,“要我说啊,这最有份说话的,就是小丫头了。” 到底老太太说话,没人敢反驳。 老张家的几个面面相觑,一个个脸上又不情愿的堆了笑,皮笑肉不笑的,哭丧着脸,却比刚刚还要难看。 刚要故作亲昵的开口,老太太却不给机会,“那就都退让退让,”老太太摆摆手,对着几人的脸有些不耐烦,“一整天了,也都劳累的。” “十三两吧!”老太太终于说了个数,然后身后一倚,整个背靠着墙,随后半闭着眼,“也不少了,按你们老张家过日子的办法,这十三两啊,能娶进家门两三个媳妇了!” 老太太一说完,福福就松口气,整个人也往后一倚,靠在身后的秀梅婶子身上。 十三两,已是出乎意料了。 福福看着屋里的人,老太太发了话,就是要反驳,也得想好说辞,如今几人凑到一块,媳妇婆子男人女子的,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就说了起来。 “我们几个老的也商量了商量,”是李老爷子,那边人还嘀咕不停呢,就发了话,“既然大妹子开了口,那就依大妹子说的,十三两吧!” 说完,见老张家的几口人还没商量完,就冲着那人堆,“别商量了,我一个外人说几句,十三两可是够多了。” 第二六四章:了断 “眼下娶个媳妇,也花不了多少,”李老爷子开口,“小丫头留下,对大家啊,都是好事。” 李老爷子说完,那边老张家的,也商量的差不多,人头分散开了,还是做婆婆的,开了口,“既然大婶子开了口,我也不好驳了大婶面子,是十三两,我就为难为难,看着大婶面子上,几应下了。” 福福松了口气,心里紧绷的弦,也松开了。 福福能感觉到,身后的秀梅婶子,也是高兴的。 十三两银子真的不少,但就是十六两、二十两,为了小丫头,也得都张罗上,如今还省下几两,却是意外的。 这下一说妥,德正不知哪里冒了出来,和婶子家老叔,就炕稍放了书桌,眨眼就铺上了笔墨纸砚,李老爷子识得几个字,研磨挥笔就写了文书。 福福悄悄凑近,文书一式写了五份之多,每一份都写的清清楚楚,上面提的福福名,小丫头跟在她名下,福福又特意嘱咐李老爷子,写了认下做亲妹妹,日后改成福福姓,大了婚姻嫁娶,也都福福张罗。 这日后,小丫头,就和张家了断了。 又外屋和秀梅婶子、德正娘把钱袋子收拾好,拿了十三两出来,递了过去,这文书,签字画押,就彻底了断了。 文书福福得了一份,给了老张家一份,几个证人,一家也留了一份。 一通忙,得了银子的高兴,被张老大家的按个都咬了咬,碎银子就装进自己钱袋子,然后怀里一揣,那满是喜庆的脸,却让福福瞧见去了假笑的本来面目。 还有这一面,福福也是没想到。 小丫头最是高兴的,如今眼底的笑,压都压不住,嘴角更是向上弯着,脸上早就去了煞白,红润了起来。 人还悄悄凑到福福跟前,拽着她衣角,看向她怀里。 福福就知道,那怀里的文书,小丫头定是要好好看过才放心,就笑着伸手,把文书摊在手上,一字一句,悄悄的,细声的,在秀梅婶子跟前,一字一句手指头指着,念给小丫头听。 小丫头看的格外认真,听入耳也跟着随口轻轻念了起来。 满屋子的人,福福只觉得,在秀梅婶子身边,给小丫头念了这几句话,安静极了,仿佛没了旁人,就她和小丫头两个,那般轻松,那么自在,全是安心和欢快。 福福也从没见过这般的小丫头。 她也见过小丫头许多次,这阵子在上院住着,福福每次来,总觉得吃的好,住的好,人也精神许多,瞧着还欢快,可直到现在,福福才见到真真的欢快是什么模样。 那么单纯、那么娇憨,那么的满心信任,全是安心。 好似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对这个世界,满满的爱和好奇,更是全然的放下戒备。 此刻的小丫头,就是如此。 那十来年的过往,经历的困难和愁苦,都在这一刻,了断了。 了断了之后,便是重生。 感觉过了好久,也好似一瞬,福福把文书念了一遍过后,就听秀梅婶子轻轻唤她,一抬头,就见满屋子的人,正看向她们这边。 还是秀梅婶子,一手拉了一个,笑着解释,“你李爷爷问你,这事就成了吧?没事的话还要赶着家去。” 福福抬头,看着屋里的人已经炕上坐不住,陆续起身已经屋子里地上走动了,就赶忙看向炕稍的李老爷子,笑着摇摇头,“李爷爷,没事了。” 李老爷子点点头,这才挪了身子,穿了鞋,地上转悠了两圈,出了屋。 男人们前头走,德正出门送,张家的媳妇婆子在最后,等前头男人们走的差不多,张老大家的就凑到福福和小丫头跟前,挂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还特意凑到小丫头跟前,“我说小丫头片子,以后跟着你福福姐,可是要听话,不能和以前在家里那样,倔脾气一上来,管都管不住的可不成,娘看在养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 张老大家的套着近乎,笑的越发难看,话刚一出口,福福就上前一步,把人和小丫头分开,对上张老大家的眼,脸上真诚的溢出一抹笑,“大娘,”福福开口,亲切的唤张老大家的大娘,“大娘,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福福说到这,然后扭头看了眼小丫头,摸了摸小丫头脑袋瓜,脸上带笑,“小丫头,以后啊,这辈分啥的,你得和姐姐一样了。” “快,就趁热,咱先认个亲。”福福就抬头用下巴点了点张老大家的,“以后你和姐姐一样,叫大娘。” 小丫头就立马改了口,脆生生的,声音极大的叫了声大娘,话音一落,张老大家的听了脸色就不好,黑一片红一片的,有几分尴尬。 认了张老大家的,回头看月娥娘,这会已经掀了门帘,探了大半个身子进来,该是走走了又回,一时还没认清啥情况,就听小丫头瞅准了人,又脆生生的叫了’二娘‘。 月娥娘一愣,没反应过来,看着屋里的几人疑惑了片刻,就抬脚屋里来,纠正小丫头,“这孩子,可不是啥了,咋叫上二娘了,二婶子,叫我二婶子啊。” 说完,还要上手去碰小丫头,小丫头反应快,躲了过去,月娥娘还没罢休,快走两步还要过来追,就见福福凑到跟前,把人拦下,“二娘,小丫头以后随我,跟我一处叫人呢。” 这样一说,月娥娘就明白了。 停住脚,看了看,脸上随即挤出一抹笑,故作恍然,“哦,原来这样啊,”说完,就低头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小丫头,还点点头,“也对,这以后跟了你们,和我们老张家啊也就没了关系,也对也对,叫二娘。” 说完,人就扭身掀了门帘走了。 身后的张家婆媳两个,也没再言语,跟在月娥娘身后,一起出了屋门。 德正娘和秀梅婶子她们出门送,屋里立马就安静下来,那一整天乱哄哄的烦乱,立马,就安静了。 老太太炕上坐着,此时睁了眼,看着福福和小丫头,整个人,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又溢出一抹笑,这笑,那么慈爱,眼底温柔祥和,福福看在眼,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起来。 屋里就她们三人,送行的人,也渐渐回来了。 等月娥娘和秀梅婶子掀开门帘一进来,就见福福和小丫头站在地上,对着炕上的老太太,三人笑作一团。 地上的福福和小丫头,还屋子里蹦跶了起来。 手拉着手,屋子里蹦着高,转悠着,恍的满屋子不住脚。 秀梅婶子一进来,见着她们这般,先是一愣,然后也凑了过来,童心一起,就屋子里也跟着蹦了两下,欢声笑语。 这下,就剩自己人了。 德正娘外屋忙了片刻,就屋子里也收拾了一番,等德正和婶子家老叔也送走了人回了屋,就嘱咐大家,“今儿晚上啊,你们哪都别去了,就留下,一会我张罗饭,咱家里吃。” “还有柔儿和小丫头,”德正娘看看福福和小丫头,“一会呀,你和小丫头下去把她们姐俩也叫上来。” “还有谦益,也别忘了。” 说完,就又回了外屋,一阵忙活。 秀梅婶子和老叔也不推脱,老叔和德正说着话,秀梅婶子也去了外屋帮忙,福福略一想,就掀了门帘,看着外屋张罗的两人。 “大娘,咱们做啥呀?” “正寻思呢,”德正娘看了眼秀梅婶子,“刚还和你婶子念叨,说要不要今儿就叫上你李爷爷他们,也忙了一天了,得叫上来一起吃个饭。” “正想着,是今儿叫吃饭,还是改天呢。” 可不是,是要管顿饭的。 “要不,”福福开口,“我家里捞些酸菜,咱剁了包饺子?” 饺子,可是稀罕物,管饭吃顿饺子,也算体面,而且又是没吃过的酸菜馅子,估计行的。 “行行行,”秀梅婶子点头,“这酸菜的饺子,管顿饭,哎呦,我看行。” 德正娘也笑着同意,“正好,这家里新下来的荞麦面,也吃个稀罕,”说完,就看着福福,“就是酸菜馅子,人这么多,怕是要好几颗大酸菜。” 家里就腌了一大缸子酸菜,而且这立冬过后也吃了不少,送人也许多,德正娘估计是怕没的剩,犹豫的看着福福,“要不再包点白菜馅子的?两样掺合着?” 福福摇头,“大娘,我家里还有,够吃的,而且这酸菜,等天气一暖,就存不住了。” 说完,福福扭头要屋里叫了小丫头出门,刚一回头,就见小丫头笑嘻嘻的已经凑到她身边了,颠颠拉着她衣袖,往外走。 “婶子,我先去叫柔儿和水灵两个,然后再家里捞酸菜,我们端上来。” 说完,她领着小丫头,蹦哒哒的就出了门。 这可是头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领着小丫头,蹦哒哒了一路,你追我赶的,出了院子。 路过家门口,福福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告诉益哥,念头刚起,就见屋门一开,家里狗子嗖的一下就跑了出来,身后跟着益哥。 一前一后,几步就跑到福福和小丫头跟前。 “快,叫二姐,”家里狗子可是不眼生,一跑过来围着她们两人转个不停,又是扑又是添的,益哥也跟着笑,还没打招呼,福福就让他叫人,“以后就一直叫二姐。” 益哥也不扭捏,福福这么一说,人就机灵的开始叫人,喊了声二姐,声音一落,没等来小丫头答复,回头一看,就见小丫头伸了袖子在抹泪,脸蛋刚跑的红彤彤的,如今又惹了泪,抽抽噎噎的,嘴上一声接一声的应着。 福福伸手摸着小丫头的脑袋瓜,“快别哭了,这天冷的,一落泪,风吹的脸可是难受的很。” 福福帮小丫头把脸上的泪抹干净,又见益哥小家伙也高兴的在蹦高,家里狗子上蹿下跳也闹个不停,惹的大家围着狗子就又笑了起来。 “谦益,你家里先烧上火,一会我们家去捞了酸菜,咱上院吃饭,”福福拉着小丫头,嘱咐益哥,“我和你二姐去叫你柔儿姐姐她们,咱一块上去。” 益哥一听就懂了,拉着家里狗子就抱了柴,生了火。 下院柔儿和水灵两个更是没费劲,她和小丫头刚走了没两步,人还没到下院大门口呢,就见柔儿领着水灵,两个开了大门,露了两个小脑袋出来,好奇的正这边看。 “福福姐,”一看清人呢,就跑了来,“我就说听了姐姐声音,这一看,果然是姐姐。” 说完,就跑了来。 水灵前头跑,绕着她大腿转了两圈过后,就停在小丫头跟前,好奇的看了看,还没等福福让她叫人,水灵早就乖乖的开了口,“小丫头姐姐。” 小丫头姐姐? 福福一愣,这是什么个叫法? 不但福福和柔儿两个,就是小丫头自己,也是愣住了。 水灵比小丫头小上几岁,两个站在一处,身量却差不多高,而且小丫头细瘦,不如水灵胖乎,这么一比,却显得小丫头越发瘦小。 而且呢,得给小丫头起个名字才好呢,可不能小丫头小丫头这般叫了。 柔儿走了过来,看着福福,见福福轻轻点头,就笑了,也懂了,知道事情妥当了,小丫头,是留下了。 “收拾好了?”福福看着柔儿,“收拾好了咱上院吃去。” 柔儿点点头,过来一手拉着水灵一手拉着柔儿,“刚出来已经关了屋门,大门也关了。” “这就好。” 福福拉着小丫头另一只手,边上的水灵,却是颠颠的又跑了来,还没转身走呢,水灵的小手就也拉住了福福,一时,四人手牵着手,却是围成了一个圈。 正没法走,就见水灵和小丫头一见围成了圈,嘻嘻笑笑的就挪着步子,手拉的更紧了,不松开。 没法,就这样,四人当街牵着手,转着圈圈,一步步挪到了她家。 家里益哥两个屋子都生了火,锅里烧着水,灶里添了满灶的柴,收拾妥当了,又堵住灶口,关了门,去了上院。 她和柔儿两个端着一大盆酸菜,益哥拿着辣子,水灵和小丫头两个追着家里狗子,嘻嘻笑的前头跑,日头西斜,那金灿的余晖洒了遍地,笼罩着欢声笑语的大人和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一声接着一声传了过来,她和柔儿相视一笑,万般言语都在这笑声里。 第二六五章:苗苗 她和柔儿两个端着一大盆酸菜,益哥拿着辣子,水灵和小丫头两个追着家里狗子,嘻嘻笑的前头跑,日头西斜,那金灿的余晖洒了遍地,笼罩着欢声笑语的大人和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一声接着一声传了过来,她和柔儿相视一笑,万般言语都在这笑声里。 上院炊烟袅袅,德正娘和秀梅婶子外屋忙活着,已经和了面,东屋也收拾出来,拿了面板和盖帘,老太太也洗了手,准备包饺子呢。 这会,德正叫人也回来了,身后跟着刚做证人的几个老爷子,婶子家老叔也帮忙张罗,把人引进西屋,男人说喝着茶,说着话。 她和柔儿酸菜一端进屋,秀梅婶子又是洗又是剁的,准备着饺馅子,德正娘,就洗菜切菜,张罗下酒菜。 益哥被德正带进西屋,说是李老爷子叫过去看看,小丫头和水灵两个炕上陪着老太太,她和柔儿地上帮忙张罗。 她烧火,柔儿就洗菜,刷碗,虽然忙碌,却也实在热闹。 这热闹,是人间美美的烟火气,柴米油盐的家常味道,亲近的人在一块,张罗一桌饭,最是美好不过。 福福蹲在灶坑,烧着火,那炒菜的油香,剁馅子的刀响,还有一句接着一句说着的家长里短,炊烟四起,屋子里外烟火气正浓,灶膛里柴火噼里啪啦的烧着,屋里传来水灵和小丫头欢快的笑声,家里狗子,在上院,也撒欢屋里屋外的跑个不停。 高兴的,大家,都高兴的。 紧张了几日的气氛,一时全散去了,那没察觉到年关,忽然,就在眼前露出头,过年的氛围出来了。 说着话,干着活,张罗着饭菜,那眼瞅着落下山的日头,如今也全然落下了山头,屋子里虽然暗了许多,却一点都不觉得黑。 馅子好了,秀梅婶子就让她和柔儿两个洗了手,屋子里和老太太一起,开始包饺子。 德正娘外头张罗的下酒菜,也一个接着一个出了锅,这边饺子刚包上,西屋就放了桌子,端了下酒菜,热了酒,一时,热闹声又起。 益哥从西屋出来,掀开帘子看大家都东屋包饺子,搓了搓手,刚要往前凑,福福就给喊住,“一会煮饺子,你外屋烧火。” 一说完,益哥就停住脚,抬头就笑,点点头,就又退回去了。 “你呀,”小脑袋瓜刚一退到外屋,老太太看在眼,手上的饺子一包完,放在盖帘上,就看着福福,“谦益男娃子,又读书认字的,到底不能一直灶前转悠。” “我看谦益,”老太太说到这,看着福福,伸手拿了面皮,一边继续包一边问她,“刚搓手那模样,你家里是不是也让他包饺子?” 额,福福一愣,没想到老太太这眼神,这么犀利。 “是他想学,”没法,福福只好说实话,“我寻思学学也好,这会做饭,到底也是本事。” 说到这,见老太太手上的饺子拿着不动,看着福福就要开口说教,就连忙赶在老太太话前头,态度极其诚恳认真,“大奶,要我说,这灶膛上下男孩子从小锻炼锻炼才行。” “这一日三餐,到底人人都躲不过去,谦益虽然男孩子,也得多少知晓些,总不能只读书,日后成了呆子。” “那可不行,”福福摇头又摆手,“这生活的智慧啊,挺多都在小事上,我可不想日后益哥什么都不懂,那样,就是书读的再好,也是没用。” 福福一说完,老太太看着她,叹口气,“你呀,就是嘴皮子快,我啊,老太婆一个,赶不上话喽。” 说完,老太太一笑,见面板上的面剂子没剩几个,就切了面团,揉成长条,然后一个个点切了剂子,让秀梅婶子少费些力。 这擀面皮就秀梅婶子一个,包饺子的,围着面板子,却是不少。 水灵和小丫头两个,也跟着包,别看两个孩子人不大,这包起饺子来,却也没落下多少,特别是小丫头,一个接着一个,饺子包的不但好看,手还挺快。 秀梅婶子擀面皮,虽然很快,但也耐不住人多,也是将将能跟上。 这饺子,一个个、一层层、一圈圈的,眼瞅着就是满满一盖帘。 酸菜瓜子油渣的饺子,饺子还没煮,闻着味道就香的不行,忽然外屋一缕辣椒的糊香味传来,顺着那门帘的边边角角,传到了屋里。 福福吸了吸鼻子,再又好个嗅,刚要开口问是不是益哥外屋烧了辣椒,话还没出口,就见益哥一手掀着门帘,一手拿着去了籽的干辣椒皮,露出个小脑袋,笑的格外欢快,摇摆着手,“姐,好了吗?” 福福凑过去闻了闻,就点点头,“烧好了。” 小家伙这才又退回外屋,该是准备菜板上切碎,拌辣椒酱了。 人一多,虽然吃的多,饺子包的多,但活计干的也快,转眼工夫,饺子就包了好几大盖帘,西屋的男人们酒喝的也差不多,开始张罗吃饭了。 德正娘就端了饺子,开始锅里煮。 “差不多了吧?”秀梅婶子数着人头,算着饺子,虽然面皮和馅子都有剩,但饺子剩太多也不好,“够吃了吧?” 秀梅婶子看着老太太,见老太太看了看剩下的面皮和馅子,“都包上吧,这饺子大家都爱吃,宁愿多剩点,也别不够。” 然后剩下的那块面,就又都切了剂子,擀成面皮,包了饺子放在盖帘上。 最后馅子差点,就两个面皮一起,包了盒子,到最后,面和馅子都没剩,也是刚刚好。 “正好,”饺子一包完,福福忽然想起了点事,看着那几盖帘饺子,“要是有剩,一会吃完我拿家一碗。” “估计兰儿会过来,”福福解释,“正好也尝尝。” 老太太就笑,“哎呦早说啊,早说就再多包几个,”说完,就又好个看那几盖帘饺子,“等一会煮出来,让你大娘先留出来一大碗。” 说完,就见德正娘屋里来端饺子,连忙就嘱咐上了,“一会新出锅的饺子,舀一大碗留出来先热上,等福福家去的时候带上。” 德正娘听了嘱咐,也不问,就笑着点头应下。 “兰儿这孩子,”老太太往炕里挪了挪身子,她们帮忙收拾了屋里,拿下面板和盖帘,就听老太太还一直念叨个不停,夸着兰儿,“我听福福说,一直记挂着小丫头,还三天两头的跑来问,哎呦,是个好孩子。” “你那新来的大嫂,”秀梅婶子收拾完,老太太就拉着人开始说话,“管的兰儿姐弟俩日子也不好过,这等兰儿嫁人了,不是这边过日子吗,那正好,可是能过来走动了。” “可别说,好些年头了,”老太太不由感慨了几分,“我这身子骨不能用,兰儿这孩子也不出门,可是有些年头没见了。” “就是你这两个,”老太太又抬头看着炕稍玩闹水灵,外屋帮忙的柔儿,“哎哟,也是有年头没见了。” 老太太自大腿脚不好,脾气就越发难伺候,加上上院德正家婆媳人口简单,婆媳两个加上德正,姑娘家家的可是不过来走动的。 “这要说起来,”秀梅婶子干脆炕沿靠了半边,见老太太话头正好,就也跟着说了起来,“还是福福这孩子,把咱几家人啊,联络起来了。” 秀梅婶子说完,见老太太不反驳,知道心里有数,就笑了笑,“也就近来几个月,自打老先生去了,福福感觉和换了个人似的。” “大嫂子你是不知道,哎呦,那屋子里外折腾的,可是带劲的。” “下去了一趟,看了,”老太太说完,还回头看了一眼窗台上的萝卜篮子,那油绿的萝卜缨子长势极好,屋外严寒难当,一窗之隔,屋内却有一盆生机,瞧着心情就极好,“这不,还给了一盆这个。” 秀梅婶子跟着笑,“我啊,家里两个孩子央的,也学了福福,生了几盆子,长的啊,可照福福的差远了。” 福福和柔儿两个帮忙煮着饺子,东西屋两个锅,全烧了水,等两锅的饺子都下了锅,她和益哥两个就一人守着一个灶坑,帮忙烧火。 饺子一出锅子,柔儿就张罗着东屋也放了桌,拿了碗筷,端了几碟子菜,只等着上饺子吃饭了。 饺子先端到西屋,好几大碗,齐齐都上了去。 东屋锅里的,德正娘先给兰儿留出来满满一大碗,然后也都捞了出来,大碗不够,就放在盖帘上,稍微去了饺子汤,妥妥的好几盖帘。 煮好的饺子放在盖帘上,别说,不知是不是福福心里作用,这吃着,怎么比放大碗的还多有滋味呢。 饺子汤渍进盖帘里,不一会,盖帘上的饺子一个个就控的干干的,热乎乎的还冒着气,夹一个在碗里,就是什么都不蘸,一口松进嘴里,哎呦,这酸酸的馅子,油渣的香气,面皮的劲道,一咬,就收不住口。 实在好吃。 东屋的他们围了满满一桌,桌上放一大盖帘饺子,桌子边角还摆了几个菜碟子,外屋两个锅里也热着捞出来的两盖帘饺子,秀梅婶子和德正娘在外边,一边里外忙活得空就吃上一口,益哥挨着她,也是吃的满脸是汗,喜滋滋的。 人一多,饭菜又好,这吃起来,就又解馋又美味。 好在饺子包的多,男人桌那边端上去的几大碗,德正娘说是饺子好吃,吃到一半就又多添了半盖帘,最后却也没剩多少。 等吃了饭,里外忙活完,屋外的月色正浓,星星点点,屋里点着油灯,刚吃饱喝足,最是慵懒时候。 西屋的男人们吃了饭,喝了茶水,时候不早,也就忙着家去了。 福福也跟着出门送,临走,几人还念叨着饺子,说是白菜还能出来这酸味,好吃的。 等人一送走,秀梅婶子和老叔左看右看,也犹豫着要家去,“再屋里坐一会,”德正娘难得的留人,上前拉着秀梅婶子就往屋里拽,“再说会话。” 就这样,福福也跟着回了屋,一边益哥一边小丫头,身后跟着家里狗子,屋里就又说起了话。 “这下可放心了,”几人喝着茶水,屋内光线昏暗,那透过窗照进来的月光,却显得更加皎白,老太太让小丫头挨着她刚坐下,就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忽然想起了啥,哎呦一声,就接着说,“咱得换个名字才好,可不能小丫头小丫头这般叫了。” 说完,抬眼看了看大家,老太太就琢磨上了,“叫什么好呢?” 可是想到一块去了,下午出去的时候福福还想呢,要给小丫头换个名字,忙了这一气,名字还没来得及想,老太太就想到一块,提了出来。 老太太话音一落,大家就说了起来,积极的很。 福福忽然灵光一闪,脑子里冒出一个名字,大家还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她就脱口而出,“苗苗?” “喵喵?”老太太最先跟着附和,“猫叫?” 福福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别说,这音还真是,就笑着摇摇头,“不是猫叫的喵喵,不过这个啊,也挺好听。” 福福歪着脑袋,见大家都看她,就接着解释,“是秧苗的苗,希望能茁壮成长,开花结果。” 福福话音一落,水灵小家伙最先点头,“福福姐,苗苗好听,”说完,水灵扭头还看着自己娘亲,糯糯的唤了声娘,“娘,我也想叫苗苗。” 这话一出,那单纯童趣,天真烂漫,就全在水灵认真的问话里,见娘亲不应她,大家还笑作一团,就有些迷糊,摸着脑袋瓜,一脸疑惑的转了又转,还是没搞清。 “你呀,你叫水灵了,”秀梅婶子笑过之后,把水灵搂在怀,“苗苗这名字啊,以后就是小丫头的了。” “以后啊,你要叫苗苗姐了。” 秀梅婶子说完,水灵小家伙就从自家娘亲怀里挣了出去,炕上跑了两步,凑到小丫头身边,乖乖的,脆脆的,叫了声‘苗苗姐’。 屋内昏暗,却也见小丫头通红了脸,眼底晶莹的泪光在闪动,到底眼眶没存下,都流了出来。 小手抹了几下,就又噗嗤一笑,边上的老太太轻轻安慰了她几下,然后充满慈爱的叫了声,“苗苗啊。” 小丫头又是一笑,“哎!” 第二六六章:半夜 苗苗这个名字就这样定下了。 小丫头换成苗苗,大家一连叫了几声,越听越觉合心意,苗苗这名字很适合小丫头,把她那股娇憨、可爱的劲,全给展现出来了。 上院又说了一会话,时候真真不早,黑天半夜的婶子还没烧炕,也就坐不住,起身急着家去。 “快,锅里的饺子,”老太太还记着,见福福也跟着起身,就嘱咐德正娘,别忘了锅里饺子,“还热乎着,端下去你家里也热着,这大冷的天,凉了吃可不好。” 老太太屋里嘱咐完,就又想起了什么,往后挪了挪身子,从炕上的包裹里翻出个小的包裹,递给小丫头,又指使地上的德正,“那被垛跟前,有床新做的被褥,对对,就这个,拿过来,哎呦,你就抱着吧,给送下去。” 这大包小包的福福还没看明白,老太太就拉了苗苗过去,又是一番嘱咐,“下院住着也好,平日里让你福福姐教你认识几个字,这上下院住着,得空就上来。” 苗苗早就哭红了眼,泪珠一股股的顺着脸蛋往下落,惹的老太太又着急又心疼,“这以后想上来住,咱抬脚就上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太说个话,大奶就高兴来着。” 说完,扭头一看月亮已经爬的老高,时辰确实不早,这般说着话,秀梅婶子也拖着秀梅婶子一家地上陪着,家去不了。 只好,老太太只好松开苗苗,推着她穿鞋下了地,“不是说你兰儿姐估计要过来,就快早点下去吧,可别耽搁了,这大半夜的。” 一说到这,老太太哎呦一声,就开始催人,说是兰儿那紧要,可别叫人好等。 月色甚浓,这冬日的夜晚冷风吹着,一出了屋子,冷风来袭,却不觉得寒凉,那心底的暖意,早就暖了身心。 月明星稀,星光点点,照着家去的路。 老叔和德正他们前头走,德正抱着被褥,个子本就高,那就地的影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是拉的修长,模模糊糊的,却有几分朦胧的美感。 益哥颠颠跟在身边,家里狗子也跑来跑去,夜色下,穿梭在人群中,欢快的跑着。 秀梅婶子她们在后面,德正娘送到大门口,一分开,婶子就把她们几个小姑娘家家的搂了搂,然后一手牵着水灵,一手牵着苗苗,往家回。 福福手上端着给兰儿留的饺子,老太太给苗苗的小包裹秀梅婶子帮着拿,她和柔儿两个跟在身后,悄悄的说着兰儿的事。 “我猜还要等一等,”柔儿夜色下张望,没瞧见人,“你不知道,我后大娘睡的挺晚,兰儿要出来,估摸着得等我后大娘休息了。” 兰儿每次来都是半夜,这次啊,估计也差不多。 刚说了没几句,就走到家门口了,柔儿直跺脚,益哥已经开了大门,和德正两个已经走到院子,马上到屋门口了,家里狗子却没跟着进屋,正大门口摇晃着尾巴,等她们。 婶子家老叔,也站在大门口,一边逗着狗子一边等着妻女。 “娘,”柔儿大门口站定,却不前走了,躲着脚,忽然就开始撒娇,“娘,我,我想今儿在福福姐家住下。” 话一说完,生怕婶子不同意,就上手拉着秀梅婶子胳膊,直摇晃,“行不行呀?” 福福就笑,见苗苗也高兴的直蹦高,水灵小家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柔儿说完,脑袋瓜也转悠过来,拉着秀梅婶子胳膊也是蹦高的跳,“娘,我也要福福姐家住下,我也住下。” 秀梅婶子该是也没想到,门外站定,手上的包裹这边刚递给小丫头,就被两个姑娘抱着胳膊,晃悠的整个身子差点都没站稳。 “哎呦呦,可行了,”婶子站定,把两人拉到跟前,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声,“哎呦我这养了两个小祖宗啊。” 婶子亲昵的一个个摸了头,又扭头看了眼福福,刚要开口,福福就笑着接过话,“婶子要是同意,就让柔儿和水灵住下吧,正好,我们姐妹几个,”说着,搂了苗苗在旁,“一会兰儿估计也过来,说说话,挺好的。” “你是不知道,这一个两个的天天闹腾,在你这住一晚啊,也让我和你老叔清净清净,我是巴不得的,”婶子就笑,“我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吗。” 福福摆手,不住的摇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话一说完,柔儿和水灵两个就脱离自家娘亲怀抱,跑到她和苗苗跟前,柔儿帮忙拿着小包裹,水灵小家伙试试巴巴的就要帮她拿着大碗,“婶子你就放心吧,”福福也笑,“你和我老叔啊,就清净清净。” 最好再生个小子出来,福福心想,嘻嘻直笑。 秀梅婶子还要嘱咐柔儿和水灵两句,福福就把手上的大碗放心让水灵小家伙拿着,空出手就推了秀梅婶子到老叔跟前,“哎呀婶子,你们快家去吧。” 刚一回头,就见柔儿和水灵两个已经走进院子,正站在门里招呼她们赶紧回,说是饺子这马上要凉,不能放外头。 福福就赶忙家去,这下可要热闹一晚上了。 这会工夫益哥已经点了油灯,灶里生了火,德正把被褥放在西屋,这会也外屋帮忙锅里添了水,刚盖上锅盖见回了这么人,手上拿着舀子还愣了愣,福福就赶忙解释,“今儿柔儿她们过来住下,陪苗苗。” 德正就闷声点点头,然后看了眼水缸,就提了水桶,“再挑几桶水,”见福福疑惑,“两个锅里生火,我怕水不够。” 说完,人就黑天半夜的出了门。 好吧,福福也不拦着。 柔儿把包裹放在西屋,端来的饺子福福就掀开锅盖,放了蒸笼,锅里热着,两个灶里都生了火,益哥刚守着东屋灶要烧火,就让柔儿给占了先,“谦益你快读书去,”柔儿也摆出一副姐姐的模样,“这烧火烧炕的用不上你,你快屋里读书。” 水灵和小丫头也出来了,一人非要守着一个灶坑,两人要烧火。 “谦益你看会书,”福福见益哥站着还没动,就也开了口,“这火刚烧,热气还没上来,屋里有点冷你就先忍忍。” 益哥乖乖点头,提了油灯就东屋开始读书,外屋就剩她们姐妹几个,锅里兹啦声渐渐响起,热气也涌了上来,狗子屋里屋外的跑着,她们也时时关注当院的动静,等着兰儿过来。 苗苗和水灵两个灶里架着柴,就聚到一块,开始说着悄悄话。 偶有一两句传来,福福和柔儿两个听了,就相视一笑,原来两个一处正悄悄的背着文章,水灵小丫头还机灵的教苗苗,一字一句,格外的认真。 德正也挑了两挑的水,水缸满满的,这才手拿着扁担,嘱咐他们关好门窗,就上院家去了。 福福和柔儿出门看,见兰儿还没来,就舀了洗脚水,让水灵和苗苗两个洗了脚,炕的热乎劲也上来了,就让两人西屋铺炕。 给苗苗的被褥她早就也有准备,没想到老太太还又送了一床,就更是够用,西屋她们四个人,虽然家里屋子不大,炕也小,但紧紧凑凑的将将也铺了三床褥子,一整炕都铺开了。 水灵就被褥上打滚,从炕头滚到炕稍,该是家里常做的。 苗苗乖乖的看着,见水灵让她跟着学,就只摆手,福福就笑,“闹腾吧,”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躲闹腾些才好,“没事。” 福福一说完,水灵就拉着苗苗在被褥里闹腾开了,屋子也暖和,咯咯的笑声此起彼伏,她和柔儿两个收拾完外屋,她又东屋见益哥读书用功,给他铺了被褥,嘱咐他早点休息,就替他关好东屋门,让他安心读书。 抬脚刚从东屋出来,就见家里狗子嗖嗖的跑了来,身后跟着柔儿,再后边,就是兰儿露出了头,跟着已经到了屋里,“福福姐,这狗子可真厉害,”柔儿就笑,“刚刚狗子一个劲的外头跑,我跟着过去一看,兰儿还没到门口呢,狗子就发觉了。” 说完,拉着兰儿进屋,随手关了门,西屋水灵和苗苗两个听了动静,鞋子都没顾上穿,一个接一个的就跑了出来,光着脚,掀着帘子,站在门槛上,这边看。 等看清了人,笑声就屋子里传开了。 兰儿先是一愣,等看清是苗苗和水灵两个,惊讶了过后就也跟着笑开来,一边屋里走一边拉着苗苗手,“小丫头也在啊。” “兰儿姐,”水灵小家伙笑嘻嘻的解释,“小丫头姐姐现在叫苗苗姐。” “苗苗?”兰儿一愣,叫了一声过后扭头看了眼柔儿,又回头看福福,不确定,“苗苗?” 福福笑着点头,一边卷起铺在炕上的被褥,柔儿就手快的放了桌子,“换名字了,现在叫苗苗。” 兰儿就笑,“好听。” 说完,见收拾了被褥,还放了饭桌,更是拿了一副碗筷,就有些纳闷,“我猜啊你今儿得过来,给你留了饺子,锅里热着呢。” 说完,就和柔儿两个外屋掀了锅盖把饺子端上来,碗筷推到兰儿跟前,“我们都上院大奶家吃的,专门给你留的,热乎着,你快尝尝。” “酸白菜馅子的,”水灵和苗苗两个趴着桌子,手支着下巴,齐齐的看着兰儿,“可好吃了,兰儿姐你快尝尝。” 说完,就一个递筷子一个推碗的,福福这边也断了咸菜,灶里热的辣椒拌了辣椒酱,都拿了上来,“你快吃,”福福让兰儿赶忙炕上坐,和柔儿两个也一人占了一个炕沿,“我们都吃的饱饱的,专门给你留的。” 兰儿估计没想到还有顿饭等着,更是不知不觉人已经脱鞋炕上坐了,手上还拿着筷子,跟前放着大碗的饺子,愣愣的正不知所措,就见柔儿已经帮忙夹了一个在碗里,拿了筷子还递到嘴边,让她吃。 “福福姐,这,”兰儿刚一开口,嘴边的饺子就被柔儿轻轻的塞到嘴里,堵住了要说的话,等一口咽下去了,兰儿才接过筷子,抬头看她,“福福姐,你们咋知道我会来?” “我猜的,”福福就笑,“你快吃,我知道你待不了多久,咱一边吃一边说。” “十三两银子,”福福让兰儿专心吃饺子,这边挑了兰儿关心的,就开始念叨,“上院请了证人,也写了文书,按了手印,这事啊,就算定下来了。” “了断了,”福福说,“小丫头也改了口,又改了名,以后就彻底了断了。” 福福见兰儿点头,柔儿催着她吃饺子,水灵和苗苗两个瞪着大眼睛看个不停,她就继续说,“这银钱啊,上院和婶子家就凑够了。” “你的那份我替你留着,”福福见兰儿要说话,就赶忙接着说,“等你搬出来过日子我再还给你,现在你家里住着带在身边也不方便。” 福福笑,“这份心意啊,大家都记着呢,大奶还说呢,说是好些年头没见你,等你嫁了人,还要常走动呢。” 兰儿就笑着点头,一个劲的点头,等咽下嘴里的饺子,就一连说了好几个‘常走动’’常走动‘。 饺子兰儿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大碗吃了过半,就要撂下筷子不吃了,柔儿眼尖手快,就赶忙又夹了好几个放在兰儿碗里,知道兰儿心思,就让她吃,“都是给你留的,你全吃了。” “你能出来,”兰儿笑,“特意让你解个馋,等以后你安了家,保成也跟过来,我就再多包几顿,让他也吃个痛快。” 兰儿就又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嗯了声,忽然抬起头,“柔儿和水灵你俩,今儿福福姐家住下?” 见两人笑嘻嘻点头,兰儿就又满是羡慕,“要是我也能住下,就好了。”小声的说完这句,嘴上吃了口饺子,就轻轻嘀咕,“福福姐,以后有机会,我也来姐姐家住。” “也用不了多久了,”福福就笑,“这马上,过了年呀,你嫁了人,自己当家作主,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 第二六七章:夜半 兰儿不能多待,等吃了饺子,又漱了口,忙说了几句话,黑天半夜就急着家去。 “我偷着跑出来的,”水灵拽着兰儿衣袖,不让走,“等以后,兰儿姐以后有时间了,就多多的陪你们玩。” 兰儿挣开水灵的小手,把袖子拿了过来,见苗苗也眼巴巴的看着她,心有不忍,上前摸摸苗苗头,千言万语只说了个乖字就扭头外面走,忙着家去。 夜色深沉,一出暖乎乎的屋子凛冽的寒风就侵袭过来,兰儿前头急急的走,福福和柔儿两个也三五步就跟了上去,屋里水灵和苗苗还忙着穿鞋,家里狗子早就跑到大门口,守着大门,吭哧吭哧的喘着气。 兰儿一到大门口就停住脚,伸手摸着狗子头,还蹲下身在狗子脸上蹭了蹭,这才拍了拍狗子脑袋瓜,起身推开门,回头又摆手让福福和柔儿两个家去,转身就消息在夜色中,只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还在福福耳边飘荡。 伸手关了门,家里狗子也颠颠跟着回了屋,水灵和苗苗两个也穿了鞋子跑了出来,见兰儿已经跑没了人影,就撅着嘴,懊恼自己腿脚慢了。 村子里安静极了,又漆黑一片,那斑驳的枯树残影,星光点点照映下来,伴着呼啸而来的北风,夜色下,几人院子里站着,却一点都不觉荒颓。 星光洒下来,一闪一闪的,虽云彩遮去了不少,但那露头的点点光亮就足以照亮这夜色的朦胧。 人一走动,就惹了家里鸡窝的鸡咕咕一声接着一声,轻轻叫了起来,该是半夜睡的不踏实,一个挤了一个,正抱怨呢。 家里狗子安静极了,就乖乖在她们身边,走两步或者干脆蹲下,大半夜也乖乖的不撒欢跑了。 柔儿搂着水灵,福福楼着苗苗,水灵和苗苗两个还牵着手一直不放,院子里四人就这么站了好一会。 听风声,听树语,更是听村子里夜半难得的静谧,一入神,那天上飘的云、挂的月、点的星,都说着万千言语。 “快回屋吧,”院子里站了一会,天寒地冻的不能多待,伸了个懒腰,福福就搂着苗苗和水灵两个屋里走,“咱说会话。” 关了门,又嘱咐益哥早点睡,家里狗子干脆就关在东屋,陪着益哥,这边西屋她们姐妹几个,被窝里一钻,嘻嘻笑笑、叽叽喳喳就说着悄悄话。 柔儿搂着水灵在热炕头,苗苗盖着老太太拿下来的一床被褥,福福在最炕稍,炕烧的热,一钻进被窝,那热乎劲把整个人都暖了过来。 “苗苗姐,”是水灵,正挨着苗苗睡,一被窝里躺好就拉了苗苗说话,“以后福福姐就一块教怎么读书认字了。” “真好,”水灵还吧唧两下嘴,想来是高兴的,被窝里更是蹬腿踹着被子,解了自己的高兴劲,“太好了,太好了。” 被褥刚被窝里蹬了一下,就被柔儿给按住了,老老实实的给板住身子,不让水灵动。 “被子可不搁你这么祸害,”柔儿刚按住水灵,才张口要开训,就听水灵被窝里笑个不停,咯咯的直笑,不住嘴,柔儿赶忙半起身,“这是怎么了?” 水灵笑过之后见柔儿放开了她,一个不留神,就掀了苗苗被窝,嗖的就钻了进去,一边钻还一边嘻嘻笑,“姐,你按着我嘎吱窝了。” 一说完,人就和苗苗一个被窝了,两只小手还紧紧的抓着被子,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黑漆漆的屋子里瞧着自家姐姐,“姐,我今儿和苗苗姐一被窝。” 说完,两小只就被窝里叽叽喳喳,不一会就嘀嘀咕咕上了,躲在被窝里,人不大,这悄悄话,却是不少。 福福和柔儿两个一个炕头一个炕稍,由着两个孩子中间折腾,说着、笑着,不一会,声音就渐渐小了,然后平缓的呼吸声传来,这觉,来的也快。 “睡着了。” 柔儿就笑,然后给两人掖好被角,天上厚重的云彩渐渐散去,皎洁的月光和闪烁的星光照进窗子,越发明亮起来。 恍惚只一眨眼,刚刚还嬉笑的屋子,霎时就安静了,那月色朦胧的景致,也稍显清晰了几分。 静谧的夜,就这样,带着夜色的光辉,照进寒窗。 “福福姐,你说,”不知安静了多久,福福半梦半醒间,就听遥远的一声轻唤把她拉了过来,是柔儿,轻轻的语调好似月光,入耳轻飘飘的,“我们以后还能这样吗?” “当然能。” 福福把柔儿的话听了进去,过了脑子,嘴就顺口说了出来。 “福福姐,我说很久很久以后,”柔儿停了片刻,那轻柔的语调再次响起,”就是苗苗和水灵都大了,说了婆家,那时候,福福姐,你说,我们还能一个炕上躺着,说着悄悄话吗?” 是呀,那时候,还能吗? 福福不知道,也不敢带着那样的希望过日子,此时的年岁,这般心境,到底是不同的。 未来如何,孩子大了,要嫁人,成了亲,有了家,就过起了日子。 到底,这天真烂漫的时候,有爹娘疼惜,没的相夫教子,为生计奔波,到底,能好到多久。 总是未知的。 许是这夜色甚浓,月光也惹了相思,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哀愁,不着眼,就溢了上来,不知不觉。 那哀愁滋味福福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就听一直吧唧嘴的声音,哎呦,吧唧的实在是香,还咽着口水,再一细细听,就听水灵小丫头嘟囔着嘴,说着梦话,’好吃,‘好吃’。 那胖乎乎的脸蛋子,又留了一枕头的口水,吧唧嘴的声音,嘟囔的语调,瞬间,就把月色惹下的愁滋味给哄散一干二净,无影无踪。 福福不由一笑,炕头的柔儿,也咯咯笑出声。 “福福姐,我想能的,”柔儿笑过之后,伸手拿了帕子一边给水灵擦了口水,一边轻轻接着说,“还有兰儿姐,以后我们几个,不管啥时候都这样一处,永远都是好姐妹。” 是呢,永远都是好姐妹。 “以后我也嫁的近点,”福福还没来得及说话,柔儿就又自顾说了起来,“也和兰儿姐似的,或者,”这般说起自己亲事还没害羞的柔儿,福福可是头一次见,“福福姐,或者干脆,我大了就招个上门女婿。” “嗯,”这月色怕是惹得柔儿开了心门,话多了起来,一句接着一句,刚刚那轻飘飘虚无缥缈的调子,如今几句话过后,越来越清脆,“找个上门女婿,”柔儿还被窝里点头,很是认同自己这想法,“就在我家屋后,等兰儿姐盖了房子,屋后也能空出一块地。” “就那片了,”柔儿一边说还一边真真的打算上了,连哪里盖了房子都在想,“和福福姐这院子一样,也种上几棵果树,整个菜园子,再养鸡养鸭的,对对,还有狗子,到时候我也养一条。” 说到这,柔儿忽然坐了起来,吓了福福一跳,听了炕里动静,赶忙睁开眼,那迷迷糊糊的睡意,是彻底让柔儿给吓没了。 “咋了?” 福福探过身子,见柔儿也不惊慌,月光下瞧见那满脸的欢快神色,屋子里打量了一番,忽然拍着脑袋瓜,“哎呦福福姐,我给忘了,狗子关东屋呢。” “狗子?” 柔儿这才又躺回炕里,见福福问,就嘻嘻笑,“福福姐,你家狗子是不是母的?” 福福一愣,这大半夜一惊一乍的却是为这个,愣过之后也就明白了,“放心吧,”福福笑,“等以后狗子若是下了栽,不管你婆家远近,都给你留一个。” 柔儿就笑,咯咯的刚要笑出口声,就钻进被窝里,偷着乐了。 “福福姐,我也要。” 忽然,一个糯糯的,还带着困意的声音就传了来,福福抬起脖子一看,是苗苗,正瞪着大眼睛也扭脖子看她,不知啥时候苗苗醒了。 “把你吵醒了?” 福福伸手轻拍着苗苗身上,哄她入睡,身边的水灵可是呼呼的睡的正香,偶尔那吧唧嘴的声音传来,该是梦里又在吃好吃的。 苗苗轻轻翻声,不吵到身边的水灵,轻轻的又开了口,“福福姐,柔儿姐,我一直没睡着。” “没睡着?” 福福一愣,这刚刚,听动静,两个可是都睡下了。 “我睡觉轻,”苗苗轻轻低了头,那月色照着她脸上长长的睫毛,留下脸颊一抹细长的影子,“一直都睡不实。” 这些,该是在老张家不踏实,从小留下的。 福福一手继续拍着小丫头,一手半起身,支着脑袋,也对着她,“苗苗也要小狗崽子呀?” 苗苗点点头,“福福姐,我也想和柔儿姐说的那样,就是,就是,” 话说到一半,就是就是的就说不下去了,虽然看不清,该是通红了脸,一说不下去,苗苗就越是着急,还是柔儿,被苗苗这可爱劲给喜欢的不行,探了半个身子过来,轻轻的伸手在苗苗头上摸了摸,就笑,“那就这样,苗苗以后和柔儿姐姐一样,咱都招上门女婿,也跟前盖个房子,养条狗子,好好过日子。” 柔儿话一说完,就听小丫头很是郑重的被窝里就点了头,点了头之后小脑袋瓜也不知转悠个啥,想了什么东西,就又拨浪鼓似的摇头,“不行不行,福福姐,不行。” “不行?” 大半夜的,福福让柔儿和苗苗两个闹腾的早就没了睡意,见苗苗转眼就又肯定的说着不行,虽然有几分失落,但‘不行’却是极其肯定。 柔儿也是一愣,“怎么又不行了呢。” “福福姐,柔儿姐,等我大了,一定要嫁出去,”苗苗声音不大,却说的格外笃定,“我得要彩礼,十三两银子的彩礼,我要还上。” 福福和柔儿听了这理由,又是一愣,愣过之后就想笑,笑意还没上头,那份心酸,就涌了上来。 苗苗的心事,都记在心底,只刚刚这会睡意朦胧间,全身心的才忘却了过往,也只这么一瞬,那心底的事,就在苗苗心里泛开了。 福福离得近,那拍着苗苗哄睡的手,就连被子一起,给拢的紧紧的。 “那十三两啊,”福福知道苗苗决心,这银子,苗苗定是要自己出的,从见了她第一面,福福就知道,这孩子啊,犟着呢,“姐姐想了想,除了日后你嫁人的彩礼钱,咱还有很多法子能挣回来呢。” 福福话一落,就听柔儿很是确定的跟着附和,“就是。” 见苗苗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的看着她,等着下文,福福只好硬着头皮,转动着脑筋,黑天半夜的把能想到的都念叨了一遍,“养个鸡鸭卖个鸡蛋之类的,咱再多种点地,你手巧,还能跟上院大奶学着绣花啥的,也能集市上拿了卖不是。” “还有啥,对,还有你以后好好读书认字,可以抄个书,或者做个小买卖,也能挣下点。” 福福动着脑袋瓜,不住想,“再有呢,等姐姐得了空,再琢磨些稀奇玩意,拿出去探探行情,瞎猫说不上啥时候就能碰到死耗子。” 福福说的大意,苗苗却听的格外认真,全听进去了,“真的?” 不但福福,就连炕里的柔儿,也来了精神,已经裹着被子炕上坐着,“福福姐,真的?” 福福就笑,这黑天半夜的,还越说越精神了。 “真的,”福福点头,“以后啊,咱们女孩子家家的,也都挣银子。” “而且啊,咱们好好想想,争取比那男人们还要能干,挣的多才好。” 说到这,福福看着苗苗,“这路子啊,不是只奔着彩礼一条,那十三两银子,姐姐不揽过来,等以后咱有了出路,这银子啊,你自己挣来还上。” “至于这以后的亲事,”福福开口,“不能这么早就拘束了,这天大地大的,柔儿也是,若是遇到合了心意之人,什么上门不上门,远嫁不远嫁的,只要过的好,就是天南地北大家也都高兴。” “这份心啊,只要过的好,就一直在一块呢,分不开。” 第二六八章:蔫蔫 这一晚,福福不知啥时候入睡的,等人一醒来,只记得说了许多话,这喉咙干的,加上睡的热炕,几人脸都通红,说话哑着嗓子。 福福刚睁开眼,抬了胳膊翻个身,就见身边的苗苗已经睁了眼睛,瞪的大大的,虽然睡的迷糊,却还带着自小就有的机警,转了几下黑眼珠,眼神一清,思绪一明,看真了眼前的人,忽的,咧嘴就是一笑。 那么清澈,那么明亮,上扬的嘴角,弯弯的眼梢,眉眼带笑早就没了初醒的锋芒,那么娇憨。 这,才是苗苗本来面目啊。 有些虽然一时半会改不了,但福福知道,总有一天,苗苗在她们身边,在上院和下院几家的关心爱护下,那些过往,定会烟消云散。 柔儿也醒了,翻了两下身,腿脚在被子里瞪了几下,闭着眼就被窝里伸手挠了挠脑袋瓜,又搓了搓脸蛋,这才哼哼唧唧不情愿的睁开眼。 柔儿这般睡梦初醒的模样和平时很是不同,眯缝着眼,恍惚看清了人,该是才想起来这不是家里,随即也和苗苗一样,对上福福的眼,咧嘴也是一笑。 “福福姐,”柔儿嗓子也沙哑的,一开了口,就干咳了两下,“这炕还热乎呢。” 可不是,昨个也没觉烧了多少柴,许是炕烧的晚,凉的慢,这一觉醒来,被窝里还暖的不行。 此时院子里的鸡,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的开始打鸣。 又是一天呢。 水灵还在酣睡,被窝里露出个小脑袋瓜,福福还想苗苗再睡一会,不着急起来,奈何小家伙非要起,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一角,然后回头又给水灵盖的严实,这才从褥子底下翻出睡前放的衣裳袄子,穿了起来。 柔儿也起身了,衣裳穿的快,就炕上轻轻叠了被褥,垛子里垛好。 福福下地开了屋门,抱了柴,刚蹲在灶坑还没点着火呢,益哥就东屋推门出来,眯瞪着眼,一边迈过门槛一边伸了伸胳膊,狗子嗖的一下就从他脚底下窜了出来,颠颠跑去了院子,紧接着,院子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姐。” 益哥过来蹲在她身边,手上拿着柴火棍,一扭头,就见小家伙精神头不高,怕是没睡醒,“熬夜看书了?” 益哥摇头,“那是起的早?要不回去再睡个回笼觉,等饭做好了姐姐叫你。” 小家伙还是蔫蔫的摇头,支吾了两声,福福就听清了,不由一笑,伸手摸着益哥脑袋瓜,“这都多大了,东西屋住着,咋还自己睡不习惯呢。” 听福福这么一说,益哥就更是不好意思,顿时通红了脸,伸手拉着她衣袖,不让她继续说笑,还撒了娇,“姐~” “不说了不说了,”福福笑着摇头,听西屋动静,估计柔儿和苗苗两个也收拾的差不多,脚步声临近,马上就外屋来了,益哥毕竟小小男子汉,不好继续笑他,福福见手上的火生好了,就拽着他站起身,推他回东屋,“你再躺一会,精神些也好读书,姐姐就外屋做饭,稍微动静在,你就能睡着了。” 第二六九章:张罗 刚把益哥拉到东屋睡个回笼觉,柔儿和苗苗两个就从西屋出来,屋子收拾好了,留水灵接着睡,两人就外屋帮她做饭。 天还为亮,泛了点点青白,院子里的鸡扑腾了满院,家里狗子追了这个撵那个,一点也不消停。 苗苗灶坑蹲下烧火,柔儿就守着锅台,锅里的水一开,轻车熟路的就拿了舀子把热水倒进水缸,化了那满水缸的冰碴子。 “你家水缸也上冻?” 她家屋子是三间小土房,虽然柴火烧的多,但天一冷,这水缸啊,回回都上冻,福福以为秀梅婶子家屋子暖和,水缸不上冻呢。 “年年也上冻,”柔儿笑,水缸里化的冷水就又舀回进锅里,再次热开,“三九天的,家家都躲不过去。” 水缸的冰碴子一化开,锅里的水就用来洗手洗脸,然后就开始张罗一早的饭菜。 人一多,说着话,这活计啊,没觉做多少,就张罗完了,转眼间日头就从东边冒出头,暖暖的朝阳洒遍大地,屋子里饭菜香气扑鼻,院子里鸡也消停了,狗也跑累了,整个村子也跟着醒了过来。 家家户户烟囱上冒起袅袅炊烟,锅碗瓢盆的磕碰声,男人女人的说话声,孩子的吵闹声,一大早,这人间烟火气息格外浓厚。 是呢,也要过年了。 这年味,因为心情好,也全能入了眼,近在跟前。 水灵小家伙睡醒了,她们几个锅里热着饭,人在当院转了一圈,正房前屋后的闲聊一番,就见水灵揉着眼,迷迷瞪瞪的出了外屋,朝阳晃眼,刚用手遮脸额头,迷糊的眼半眯着,人也娇娇的站在外屋门口,一声声的喊着娘亲。 该是还没睡醒。 柔儿赶忙跑过去,搂着睡了迷糊的水灵,轻拍她后背,嘴上哄着,“醒了?睁开眼看看?睡迷糊了?” “是福福姐姐家啊,”柔儿见水灵睁开眼,眼神还是迷茫,不由笑着开口解释,“忘了?昨个,咱福福姐家住下的。” 这下,水灵就清醒了几分,睁大了眼,又见走过来的她和苗苗,嘴上张了个半圆,紧接着就彻底精神了,记起来了。 “福福姐,”人一精神,说话声音也大了不少,冲着福福和苗苗就喊,“苗苗姐,哎呀,我记起来了。” 说完,还拍了跑自己的小脑袋瓜,赌气似的撅着嘴,好似气不过自己一觉醒来刚刚迷糊的那会。 叫完了人,头没梳脸没洗的就原地蹦高,过来拽着苗苗,还挺兴奋,拉着苗苗胳膊院子里就转着圈圈。 福福和柔儿看着院子里闹腾的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就见水灵不转了,盯着大门口方向,好似不确定,又揉了揉眼睛,“娘?” 娘? 福福抬头,果然,秀梅婶子走到大门口,看着院子里闹腾的她们几个,已经站住脚,正从外往里看。 水灵认清了人,撒腿就往大门口跑,伸着胳膊,扯开了嗓子喊着娘亲,然后大门一开,人就扑进秀梅婶子怀里。 婶子把水灵抱起来,一个晚上没见,该是也想的,怜惜的摸着水灵的脑袋瓜,“睡好了吗?” 水灵在婶子怀里不住的点头,嘴上说着睡的好,然后就搂着秀梅婶子撒娇,说是想她了。 大门到屋门口,水灵撒娇了一路,等秀梅婶子要放下她,水灵干脆就搂着秀梅婶子脖子不松手,粘在了婶子身上。 “就在姐姐家住了一晚上,哎哟,你看你这个娇的。” 婶子话虽这么说,但水灵撒娇,婶子那上扬的嘴角,不住的微笑,却是心里也自在的,到底孩子亲近自己,做母亲的,疼惜爱护。 “这是做好饭了?”秀梅婶子见外屋热气连天,向里看了眼,又扭头看着福福,“我以为你们姐妹几个得闹腾一晚上,今儿起不来呢。” “我还想着,”秀梅婶子一手抱着水灵,空出来的一只手就揉了揉苗苗的头发,满是怜惜,“让你们多睡会,一早啊,我做了饭,你们下去吃呢。” “还是来晚了,”秀梅婶子摇摇头,“那就过了年,我好好张罗一大桌子,大人孩子的,上下院,都一起下去吃。” 水灵撒完娇,人从秀梅婶子怀里下来,拉着苗苗手,院子里就又闹腾了起来。 “到底小孩子,”秀梅婶子看着两个孩子,“一气一气的。” 说完,回头回头看着福福,“马上过年了,这几天忙里忙外也没的张罗,还剩这几天,”婶子念叨,“要不发个面,蒸个馒头包子啥的?” “这些个鸡呀,我看,”秀梅婶子看着家院子的鸡,一个个大公鸡顶着鸡冠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别提多神气了,“福福你过年也没买肉,要不就杀两只,炖了吃吃。” “这有苗苗了,就好好张罗张罗,过个好年,也去去晦气,新的一年啊,蒸蒸日上的。”秀梅婶子笑,接着说,“我瞧着,你怕是不敢杀鸡。” 刚婶子一说,福福的心啊,就是一哆嗦。 她呀,也想吃鸡肉,可看着眼前这一只只自己养起来的公鸡母鸡,大的小的,鸡肉确实馋,但这杀鸡,实在是不敢。 婶子这么一说,福福就赶忙摆手,头摇的彻底,“婶子,我想吃,但是我,不敢杀鸡,不敢不敢。” “想到了,”婶子就笑,前走两步,“这上了年头的鸡好吃,你这也才养了不多日子,就先留着吧。” “我家里啊,今儿你老叔杀鸡,我让她多杀两只鸡,一会啊,都是好了,给你送来。”说到这,婶子忽然想起来什么,抬头问她,“你家里是不是还有蘑菇的?我记得你入秋的时候山里捡了不少。” 福福点头,家里的蘑菇啊,还挺多的,够吃。 “这小鸡炖蘑菇啊,”秀梅婶子院子里走了两步,“啧啧,一只大公鸡切成块,多发点蘑菇,这锅里一顿啊,这年饭桌上,可是顶好一道菜。” 日子过的艰难,油水一年到头更是少进,别说肉了,如今趁着年关,吃上一顿,实在是难得。 福福听秀梅婶子只这么一说,就不住的咽口水,忍不住了。 晨曦的光,轻柔而温暖,丝丝缕缕越过高山,穿过树缝,在寒冬的早上,照了下来,那光辉,洒的人满身都是明亮。 她们站在光辉下,苗苗和水灵的笑声阵阵传来,两孩子你追我赶,正迎着朝阳,跑进光辉里。 “大娘?” 是柔儿,一抬头,就见上院德正娘,站在门口不远处,正看着闹腾的两孩子,眼底带笑,温柔的看着。 福福也跟着看过去,身边的秀梅婶子,也见了人,就笑着一边抬脚外头走一边和德正娘老远的就说起了家常。 不得不说,因着苗苗这事,几家人,走动的勤了,也亲近了许多。 小孩子在玩闹,大人们在说话,她回屋看了眼锅,见益哥也起来了,还没放桌吃饭,益哥就东屋翻书温习呢。 昨个吃的饺子,今儿福福也没张罗,就寻常热了年糕豆包,锅里炖的白菜豆腐,见饭菜炖好了,当街秀梅婶子她们还在说话,熄了灶里的柴,刚想着出去凑个热闹,一起身,不知苗苗和水灵两个小的,啥时候凑到她跟前了。 “你俩咋屋里来了?” 福福笑,起身一手拉了一个,领出屋,往秀梅婶子跟前凑。 “我看姐姐回屋干嘛?”苗苗两手拽着她衣袖,跟着出了屋,“我以为姐姐还要烧火,就想过来帮忙呢。” “我也是我也是。”水灵小家伙也跟着附和,很是同意苗苗说的,不住的点头。 惹的福福又是一阵笑。 秀梅婶子和德正娘在说过年的事,说着办年货、炒年味、张罗一桌过年的席面,还说上院今年瓜子多,还说今儿就炒两簸箕,到时候给福福和秀梅婶子一家匀一点,不让她俩家炒瓜子了。 “还有栗子,”德正娘念叨着,“刚入冬那会,德正进山里捡了一大袋子,我都收拾好了,寻思今儿炒瓜子,就顺道连栗子,也一并炒了。” “到时候啊,给你两家匀点,这年前年头占着个嘴,也是那么回事。” “栗子?” 福福一愣,深山里有栗子树,福福是知道的,可到底没见过,德正娘这么一念叨,福福就来了劲。 “是栗子,”德正娘见福福好奇,“咋地,你要自己炒?” 刚秀梅婶子说了鸡,这会德正娘又说了栗子,可不,板栗烧鸡,贼拉好吃的。 福福嘻嘻笑,见德正娘瞧出了几分,还没等福福开口,德正娘就先笑着冲福福摆手,“给你给你,你要多少啊一会上来拿,剩下的,我就和瓜子一并炒了吃。” “这栗子可以和鸡一起吃,”福福连忙点头,“栗子烧鸡,和小鸡炖蘑菇一样,都好吃。” “真的?”福福一说起来这个来,秀梅婶子也来了兴趣,“这栗子,还能和鸡一起炖?” 福福点头,“能的能的,能一起炖的。” 德正娘没用秀梅婶子开口,福福话音一落,德正娘就说了起来,“留留留,都给留,留狗了炖鸡的,咱再炒了吃。” 这话一出,也不知为何,大家就笑作一团。 秀梅婶子和德正娘也都回了自己家,福福留了柔儿和水灵家里吃饭,家里虽是粗茶淡饭,但吃着格外香。 一个个的豆包,一片片年糕,一大碗的菜,还有几碟咸菜,他们围着桌子,一口接着一口,吃的格外香。 饭桌上她们话并不多,偶尔对上眼,就相视一笑,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美好和纯粹。 这个年,到底丰收了。 虽没种粮食,没收庄稼,但这一片片赤诚,一声声言语,一阵阵欢笑,一点点温暖,一颗颗真心,却是最难收获的美好。 那陷在书卷里的努力,文字上的美好,笔尖的触动,都惹的福福挪不开眼。 东屋益哥在安心读书,西屋几人吃好了饭,饭桌就变成书桌,擦了个干净就铺上木板,然后温起了功课。 福福也是没想到。 小年过后就没让柔儿和水灵两个上院来了,要张罗苗苗和过年的事,如今苗苗的事尘埃落定,这刚吃了饭,读书的劲头一起,干脆,几人就围着桌子,不动了。 柔儿和水灵功课该是一点都没落下,平日家里定是用功的。 苗苗,眼巴巴的看着两人认了不少字,还背了好几篇文章,眼底满是羡慕,搓着小手有些不知所措。 福福看在眼,“你柔儿姐和水灵两个刻苦,虽然没学几日,但长进挺大,”伸手安抚她,“你呀,日后好好学,个把月功课就能跟上的。” 苗苗一听,满是欢喜,“真的?” “姐姐说的,还有假。” 苗苗顿时喜笑颜开,嘴角咧开,笑的实在欢喜,就连身边的柔儿和水灵两个,也跟着不住笑,“还有兰儿姐,以后咱都一起学。” 水灵说完,看了看手上的板子,字也写的差不多,刚刚还教了苗苗几个大字,这会,也学福福一开始教她的样子,开始检查了。 福福就由着她们闹腾,看了一会,就开始面盆里和面,要发面明天蒸馒头蒸包子了。 家里白面本来就不多,断断续续这也吃了不少,虽说过年,但也不好奢侈,就舀了点白面,然后放了拌了苞米面,发了起来。 这苞米面馒头,包子,也好吃点。 福福想着,见面盆和好,盖上盖帘,裹紧棉被,然后热炕头一放,只等着发好面蒸馒头。 忙完了面,这过年该张罗的还有不少。 老太太做的酱,这几日已经晒的差不多,福福就把酱缸裹紧,和柔儿两个,费了老大劲才挪到屋里,这酱缸还要发酵个把月,才能开缸吃。 瓜子上院给,不用炒了。 还有新衣,对,过年的新衣裳。 她和益哥提前一人准备了一身,是她自己缝了半道,老太太给收的尾,鞋子也是,单鞋棉鞋,全是上院老太太用了心思,给她张罗的。 昨个老太太给的包裹,里面放着的,是秀梅婶子给的布料,老太太给苗苗缝的新衣新鞋子,全在了。 第二七零章:听说 张罗过年,大事小事的,想想并不觉得麻烦,可真真忙碌起来,还是不得闲。 不过好在,家里苗苗和益哥也不闲着,帮着做了许多。 上午送走了柔儿和水灵两个,家里发了面,新的衣裳和鞋子福福都收拾出来,只等着过年的时候穿了。 德正娘也把栗子,送了下来。 挎着两个大篮子,篮子里放着布袋子,布袋里装的,生的栗子、炒熟的栗子,还有瓜子,篮子里装的满满的,人站在大门口招呼她,等她和苗苗跑了出去,德正娘就放在一个篮子,“拿屋放好,这个啊,”说着,提了另一个篮子就下院去,“我给你婶子家送去,一会上来你把空篮子放门口就行。” 福福和苗苗两个刚反应过来,说了声嗯,就见大娘已经走远,人都快到婶子家门口了。 这一篮子,别说,还挺沉。 福福和苗苗两个提着篮子,那瓜子和栗子的清香,就是捂着袋子,也悠悠传来。 还有股热乎气,想见是刚出锅不久,一到屋,福福就把布袋子提了出来,拿了自家的大小篮子,把熟瓜子、熟栗子、生栗子,分别装好。 “姐姐你尝尝,”苗苗一边帮忙一边手上就扒了个炒熟的栗子,去了壳,这会焦黄清香的栗子肉就露了出来,她就伸手递到福福嘴边,“好吃不?” 福福一股脑全放进嘴里,那糯香、清甜的滋味就溢满了嘴,甘甜回香,越嚼越糯,很是好吃。 苗苗手上继续扒着,自己却不吃,刚扒好,就犹豫的看了眼东屋,然后眼神看着福福,指了指手上的栗子。 “去吧。” 福福就笑,得了福福的应,苗苗才轻轻推开东屋门,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把扒好的一小把栗子送给正看书的益哥。 福福把篮子和袋子收拾好,苗苗也从东屋出来,手上又扒了个栗子,福福本以为这下该自己留着吃了,谁成想,扒好的栗子苗苗又眼睁睁的看着她,然后眼神,就撇了在她脚下不住撒娇的狗子。 犹犹豫豫试试探探的要把手上的栗子给狗子吃,但到底东西新鲜,给了狗子也怕糟蹋了,正为难。 “你吃一半,”福福就笑,见苗苗宁愿忍着自己不吃也想把手边的栗子给狗子,但也还怕糟蹋了,为难的不行,“剩下的给狗子。” 福福这边发了话,苗苗就立马呲牙咧嘴笑,轻轻的把手上的栗子递到嘴边,小口咬了那么小小一边,剩下的老大一块,就递出去给了狗子。 福福看在眼,只好无奈的摇头,这孩子,咬的那一丁点,还不够塞牙缝的。 狗子一股脑把栗子吃进嘴,吧唧了两下,吃的口水直流,很是喜欢,等一个栗子吃完,狗子还没解馋,摇晃着尾巴,绕着苗苗,就还想再吃。 上院空出来的篮子和布袋子,福福家里收拾好,就跑出屋大门口等着,等着德正娘从婶子家回来,东西拿回去。 当街等了一会,也不见人,该是下院说上话了。 福福就让苗苗和狗子守在大门口,等着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急忙屋里来。 一到西屋,她就把家里的钱袋子翻了出来,苗苗这件事花了十三两银子,上院和下院凑了这些,还有的剩,得好好算算,剩的那几两,好赶在年前两家还回去。 十三两,去了她自己的一两,那就是十二两,正好,上院下院一家六两。 那上院大娘,就余富三两出来,下院婶子,也能余富一两,嗯,福福把这几两碎银子分别装了钱袋子,眼透过窗子眼瞅着外面,人还没回,苗苗还在当街守着呢。 赶忙装好,钱袋子往怀里一塞,福福人就跑出屋子。 当街一见了苗苗,福福略一犹豫,脑子里飞快的转悠着,还是拉了苗苗的手,一起去了下院。 一手提着篮子,一手领着苗苗,下去几步路的距离,走到一半了,福福还是开了口,和苗苗提前说了,“姐姐寻思着,那是三两银子,咱年前和大娘还有婶子都算清楚。” “姐姐垫了一两,剩下的十二两,两家就一家出个六两银子,”福福说着,又用提着篮子的手轻轻拍了拍怀里,“当初准备的多了,剩下的这几两,姐姐刚刚想起来,正好咱一起给送下去。” 福福念叨着,“有婶子家一两碎银子,还有上院大娘,余了三两出来。” “咱下来,”到婶子家门口了,大门开着,福福就站住脚,和苗苗把话说完,“把余富的这几两先给了,每家欠的六两银子,也正好两家都在,咱下来正好说清楚,日后有了余钱,咱就趁早还上。” 苗苗一直认真听着,这会等福福说完,就抬眼看着她,那大大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专注的看着她,很是认真的点点头,随后,却伸了两只小手过来,“姐姐,我来给。” 苗苗语气认真,惹得福福一愣,刚要开口,就又听苗苗的话音传来,“姐姐,说好了,这笔帐是我欠下的,日后,我一定能还上。” 说着,小家伙又把手递了递,“所以姐姐,我来说,我来给。” 福福一笑,那愣过之后的恍惚,也在苗苗这边确定的态度下,变的坚定,这么小的人儿,这般坚强的性子,福福见苗苗眸眼带笑,笑里是深藏的坚韧,就放下手上的篮子,伸手从怀里把那两个钱袋子掏了出来,递给眼前的小人儿。 苗苗小心的把钱袋子接过去,碎银子都不多,但也有的轻重,苗苗手上掂量着,分出了那稍微多点的钱袋子,就抬眼问她,“姐,这个是三两银子,给大娘是吗?” 福福笑着点头,说是。 苗苗手上的那个轻的,也和她确认,“姐姐,这是一两银子,给婶子?” 福福安慰,见苗苗认真的把两个钱袋子记好,然后揣在怀里,嘴里嘀咕了几句,就脸上溢出一抹笑,这是准备好了。 手边的篮子,福福又拿在手,领着柔儿,一抬脚,两人就婶子家去了。 德正家大娘果然还在,一进去,就见德正家大娘在东屋已经炕上坐了,和秀梅婶子,正说着话。 柔儿和水灵两个,也炕里做着针线,喝着茶,吃着瓜子,等她和苗苗屋里来了,才发现她们。 “福福呀,哎呦,还有小丫头,”婶子笑,说到这,就该忙改口,“看我这记性,苗苗,我们苗苗啊。” 福福就笑,身后的小丫头也跟着嘻嘻笑,唤人,“婶子。” “快,上炕里,炕里暖和,”婶子下地就拉着她俩上炕,炕上的柔儿和水灵两个也颠颠过来,拽着她俩,非要两人炕上坐,“这瓜子啊,还有栗子,你大娘送下来的,快,快炕上吃。” 婶子一边说,一边就推着两人炕上坐,苗苗个子娇小,婶子就干脆伸手把苗苗给抱了上去,炕上一放,随手把苗苗鞋子扒下来,人就给挪到了炕里。 福福也炕沿做着,手边放着一大盘的瓜子和栗子,身边是柔儿,水灵和苗苗两个已经炕里玩闹上了。 “瓜子和栗子,”福福笑,见秀梅婶子一个劲的往她和苗苗跟前送瓜子和栗子,就笑着一边摆手一边解释,“我大娘刚下来的时候,也给我家里送了。” “我和苗苗也没啥事,就下来给大娘还篮子,”福福嗑着瓜子,轻声说了起来,“顺便下来说会话。” 秀梅婶子也跟着笑,“送了瓜子和栗子,这会工夫也没的空吃,快,你俩快多吃点。” “这马上过年了,”秀梅婶子说着就又抓了一大把栗子递到两人跟前,说起了家常,“平日里得空,就上下院聚聚,咱们说个话。” 婶子笑,“我刚还和你大娘说呢,等年后啊,兰儿成了亲,这边过起日子来,该是啊,咱们几家,就更热闹了。” 以前,虽说也是上下院住着,但几家来往不多,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着,因为福福和苗苗的事,几家走动的才勤快许多,来往了起来。 “刚还和你大娘说,”家里这一屋子人,秀梅婶子高兴的,本就外向的人,这时候话就更多了起来,说着,“说着年夜的饺子,啥馅子的。” 秀梅婶子见福福纳闷,就随后解释,“你家呀,年夜的饺子要吃素馅的,老先生今年去的,这年夜的饺子啊,见不得荤腥。” 这点,福福是知道的。 婶子见福福点头,就接着说了起来,“我家啊,寻思着也不包肉馅的,也吃个素馅的饺子。” 说到这,秀梅婶子看了看的正娘,“这不,正好说起来,你大娘家啊,说是老太太这几年病着,往年的年夜饺子也是素馅的。” “这不正说着,说是还挺巧,今年咱几家,年夜都吃素馅的饺子呢,”秀梅婶子磕着瓜子,“刚说到这,你和苗苗啊,就屋里来了。” “光顾着说了,你们家来,都没看见。” 都吃素馅的饺子?福福可是没想到,“那包酸菜馅子的?” 刚一开口,婶子和大娘就齐齐看向她,随后一笑,“也想到一块去了,”婶子最先开口,“我刚还想呢,要不去你那捞几颗酸菜,剁了馅子,年夜包饺子。” 德正家大娘也跟着点头,“吃了这酸白菜馅子的,寻常白菜包了饺子,吃着总觉得差点味道。” 秀梅婶子跟着点头,“可不是,一样的和馅子,家里的瓜子油渣也不少放,这味道啊,就是差点那酸酸的。” 三家年夜的饺子,这就定下来了。 忽然,婶子好似想起了什么,看了眼炕里和水灵玩闹的苗苗,忽然开口,打发两人去西屋闹腾,“不是新缝了个口袋,”秀梅婶子看着水灵,“西屋放着呢,快,领你苗苗姐西屋看看去。” 婶子一说完,水灵立马就炕上站了起来,拉着苗苗就要下地去西屋,嘴上念个不停,“苗苗姐,”水灵两只小手比划着,“这么大,这么大,我缝了好长时间,还有小碎碎,花布料子,可好看了。” 水灵嘴里念叨着,穿好了鞋子,拉着苗苗刚要走,回头看见福福,就要上手也拉了她过去。 婶子手快最快的,一手抱着一个,就给抱到西屋,嘴上哄着,“你翻出来给你苗苗姐先瞧瞧,你苗苗姐针线活计可比你好的多,边上就有针线,你俩啊,那布口袋哪里不对,就屋子里再改改,让你福福姐巧好的。” 听着秀梅婶子哄着两人的声音,不一会,两个孩子放在西屋,婶子就东屋来了,还随手关了门。 这是有事要说,还要瞒着苗苗? 福福坐定,瓜子栗子啥的也不吃了,擦干净手,看着屋里来的秀梅婶子,一本正经的等着婶子发话。 许是福福这态度太多端正,婶子一进屋,见了福福这般模样,愣了愣,“这都等上了?”随后一笑,“没啥事,就是听你三奶说了几句,正好人都在,也没啥事,就念叨念叨。” “是张老大家,”婶子靠着炕沿,坐了半边,“你三奶说,说是苗苗这事一过,转眼就给张家老二说了亲。” 说亲?说亲了? 福福一愣,这昨个文书才写下,银钱才给呢。 “说是已经定了日子,”婶子接着说,听的福福又是一愣,“今儿一早相看的,说是中意了,等年后,年后就过门。” “这么快啊?” 福福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这古代说上一门亲,能这么快。 “估计啊,前阵子就有门道了,”秀梅婶子见福福惊讶,就接着解释,“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就松口苗苗的事,这不,苗苗的事一过,银钱到手就张罗亲事了。” 说到这,秀梅婶子停了停,“我婆婆说,说是张家老二这门亲算下来,三五两银子就能打发了。” 三五两? 秀梅婶子点头,“说是彩礼给了二两银子,其他的,张罗个锅碗瓢盆啥的,也花不了不少。” 听秀梅婶子这么一说,福福更加庆幸苗苗的事这么快有了着落,若是苗苗留在那样的人家,福福叹气,日子真真不好过的。 第二七一章:起舞 老张家的事刚起了个头,苗苗和水灵两个就西屋过来了,手上拿着个口袋子,不大,却绣着几朵娇娇的小花儿,该是水灵的手艺了。 两个还把针线带了过来,说是要再缝缝。 两人一屋里来,这刚开起的头,就过去了。 福福挨着德正娘炕上坐,嘴里吃着瓜子,那栗子,可是管饱,刚吃了几个,就撑了肚皮,只好一个个磕着瓜子,说着家常,打发时间。 婶子家的屋子有五大间,盖的还是用厚厚的土坯子,加上灶里烧的多,炕上也暖和,日头又照进来,福福炕上刚坐了一会,就出了细细的一层汗。 婶子和上院大娘说起了明年种的地,又说要再一头牲口,这来回做活计也好轻快些。 “这驴子啊,哎呦,”婶子念叨着,“可是贵的呢。” “可不,”上院大娘点头,连连说是,“我和德正头些日子还念叨,这马啊,个头大,也置办不起,就想着,再养头驴子,这春来秋紧的,也帮着忙活,寻思轻省轻省呢。” 福福听着,这说起的地和驴子,福福也早就惦记上的。 “不是兰儿,”德正娘忽然说起了兰儿,“这过了年不是要盖房成亲吗?怎么?这地,不是也要抓紧置办了?” 秀梅婶子点点头,“说的是呢,”婶子给几人茶碗里续了热水,“年前该张罗的也都张罗差不多,就等着过了年,化了冻,能动工了,院子先置办起来。” “这到底成家过日子,得先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秀梅婶子喝着茶水,念起了兰儿的事,“盖房子也快,多雇几个人,紧着三间小土房,小半个月就能上了房盖。” 说起兰儿的事,大家听了都很是开心,而且又是眼在跟前的事,过了年,马上就有着落了。 “还有要置下几亩地,”秀梅婶子透过窗子,四下左右的瞧了瞧,“眼下也还没头绪,说是房子盖好了,成了亲,再张罗买地的事。” “这地啊,不着急,”德正娘接过话,“等春日紧的下透雨,前后再张罗就成。” 福福听着,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打算,是呢,这过了年,马上就入春,眼瞅着,下透雨就要种地,时间不等人呢。 福福还在发呆,想着家里那几个铜钱,该如何张罗才好呢,就听秀梅婶子叫了她,刚一抬头,婶子的话就落入她耳朵,“可是有啥打算?” 话音刚入了脑子,还未等福福开口,婶子许是觉得她没听到,就又接着继续说,“你呀,不是说,也想着置办几亩地。” “可是有盘算了?”婶子看着她,“你没来那会,我和你大娘还说呢,这置下地啊,也需要银钱。” “刚说了妥,正好苗苗也在,话头说到这,就和你说说。” “苗苗这事十三两,”婶子看过来,笑,伸手又摸了摸福福脑袋瓜,“上院不是张罗了九两,我这里拿了七两,算下来,还剩个三两银子。” “这三两啊,虽说顶不了大事,但挑着山间地头的几片地,还是能买下的。” 秀梅婶子见福福愣住,就笑,“婶子也帮不了大忙,你上院大娘家,也知道,你大奶还病着,能拿出来九两银子,可是掏了家底的。” “那剩下的这几两银子,我和你大娘刚说好了,都乐意让你留下,等过了年,就置下几亩地,好好侍弄着,来年有个收成,你们姐弟几个,也好日子过下去。” “这庄稼人没个地可是不成,”秀梅婶子还不停,“这银子啊,你们也不着急还,先把日子过起来,有的吃穿,饿不到了,咱再一起想法子。” 福福听婶子这么说,抬头又看了眼上院大娘,见她冲福福点点头,同意刚刚婶子说的,就不由自主的挠了挠脑袋瓜,然后一笑,“婶子,大娘,刚我和苗苗来的时候,还说这事了呢。” 苗苗屋子里一直听着,手早就摸着怀里的钱袋子,这会见福福看过来,就赶忙从水灵跟前跑到福福身边,伸手把两个钱袋子拿了出来,大的递给上院,小的往秀梅婶子跟前一凑。 “这?” 两人一愣,见苗苗不急不忙的把钱袋子递了过去,然后脆生生的就开口解释,“大娘,婶子,我和姐姐说好了,那十三两银子,我姐补了一两,剩下的,大娘和婶子家我一人借六两。” 说到这,苗苗就把装了碎银子的钱袋子再往两人跟前娜了挪,“这是大娘剩下的三两,婶子的一两在这个口袋,”苗苗说着,“我现在一人还欠六两银子,我都记着呢。” 苗苗说完,秀梅婶子和德正娘都是一愣,抬头看着福福,不确定,见福福点头了,那跟前的钱袋子也不收,还递到福福跟前,“这几两银子啊,也不多,你快收下。” “先紧着你把日子过起来,”德正娘也跟着点头,钱袋子伸手就要递给福福,“这银钱的事,以后再算。” 福福躲了过去,然后伸手把两个钱袋子往两人跟前使劲的推,“这事啊,婶子大娘,我都想好了的。” “先过了年,年后我好好张罗一番,”福福笑着点头,“这日子啊,总是要慢慢张罗,若是真真张罗不起来,”福福看着两人,“我再向婶子和大娘张口,也不晚。” “而且,”福福放下嬉笑,变的认真,“婶子和大娘帮忙出了那些银子,我和苗苗,心里感激的很。” 有些感激记在心底,言语说出来总觉浅了许多,此时此刻,福福刚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只抬头看着眼前的人,郑重的点点头,“我都记着呢。” 婶子就笑,“这孩子,和婶子还说这些,见外了不是。” 这两个钱袋子,在福福和苗苗的一再强求之下,总是收下了,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炕上坐着,吃着瓜子,喝着茶水,说这话,苗苗也过去炕稍和水灵两个拿着针线,缝起了口袋。 日头西下,柔和的冬日夕阳照了下来,洒的遍地都是金黄,那东北的寒风,也停歇了,院子里多了几分午后的静谧,淡淡的红晕照下来,西边晚霞遍布,层层叠叠生着错落的光辉。 从婶子家出来,一抬头,就见天边霞光普照,日头躲在云层里,那光辉从缝隙中露出来,好似千万声呼唤,又像温柔的抚摸,让人沉浸其中,不忍挪了眼。 站在婶子家院子里,停住脚,抬头看着天,一动不动的感受着天地万物冬日的沉寂,那霞光还晃的人耀眼,伸手那么轻轻一遮,从藏不住的指缝里透了几丝下来,照在眼帘、笔尖、嘴角、和心里。 她停住了,婶子她们,走了几步也站在那里,抬头望望天,又回头看一眼福福,此情此景对她们来说该是最寻常不过,轻抬了几眼,就记在心里了。 “这事要下雪呀,”德正娘看了眼天边的云,“这每到年光,都是一场雪。” 念叨着,人就抬脚前头慢慢走,福福也恍过神,收回目光,刚一抬脚前头走,就见苗苗、水灵、柔儿几个也在她身边,陆续都收回了视线,一并前头走着。 要下雪?福福心想,过年下雪,也挺好。 婶子家院子紧凑,厢房占去了许多地方,还有大大的鸡窝,也在厢房附近,更是东墙边种了杏树,围了菜地,更显的到大门口的路窄了几分。 一出了院子,人到大门口,德正娘和秀梅婶子站着还在说话,关系亲近了,这话啊,也多了。 福福领着苗苗,见柔儿和水灵两个该是家里坐不住,这会正一边一个,央了秀梅婶子要出来玩,跟着福福和苗苗两个要来上院。 “这是关不住了,”秀梅婶子笑,摆摆手,由着两人,“闹腾点也好,这要是闷闷的性子,哎呦,我看着更愁。” 得了自家娘亲的准,柔儿和水灵两个顿时嘻笑开了,蹦哒着腿,就凑到福福和苗苗跟前,绕来绕去的转眼几人就到了自家门口,家里狗子正扒着栅栏,欢快的摇着尾巴,咧嘴呲牙笑个不停。 苗苗今儿一整天还没上院去见老太太呢,福福站着不动,见柔儿和水灵两个已经急不可耐的推开门,院子里和狗子跑开了,回头一看,见苗苗还站在她身边,不动。 犹豫片刻,抬头又看了看上院,还没等福福开口,苗苗就伸手拽着她衣袖,“姐,我想去上院看看,看看大奶。” 说完,福福就笑,这是想到一块去了。 她吹了口哨,正闹腾的狗子一激灵,竖了耳朵等看清了人,就撒欢的跑到福福跟前,柔儿和水灵两个却是没见这情况,正玩的带劲,见狗子跑开了,愣了愣,也学着福福样,要吹个口哨。 但奈何,这哨子,就是吹不响。 无法,两人只好蔫蔫的跑过来,“福福姐,这哨子咋吹的?” 福福先是一笑,然后回头见德正娘和秀梅婶子还在下院说话,人没上来,就扯开了嗓子开始喊,“大娘,我们几个上院去和我大奶玩了啊?” 一喊完,见德正家大娘摆手,催着她们上去,这短短的几步路,福福就吹了一路的口哨,教着柔儿和水灵两个。 好不容易弄出点动静,见狗子只回头看了眼,就自顾又前头耍,柔儿就有些沮丧,“福福姐,狗子也不跑过来啊?” “我从小教的,”福福笑,“它听惯了的,估计是认主了。” 柔儿一听,虽然蔫蔫的有些不开心,但还是一个劲的学着吹哨子,一声接着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吹的也不好听,但还是不死心。 到了上院,因着早些年老太太脾气不好,这名声都传了出去,虽然现在缓和了许多,但不受控制的,几人还是变的规规矩矩,就连家里狗子,一跟着进了东屋,别提有多乖了。 院子里提前喊了人,老太太屋子里应下,几人才前前后后的屋里来。 霞光遍地,轻柔的照进窗子,装的满屋子都是,老太太一个人,炕上正盘腿坐着,身边是铺了大半个炕的针线活计,却是一直不停忙。 见她们几个跑了来,老太太刚放了针线,伸手就拍着身边的空地方,让她们炕上坐。 “这是哪里闹腾了,”老太太笑,“一个个脸蛋红彤彤的,可别跑出汗着了凉,快,炕上坐着。” 苗苗和水灵两个嗖嗖就脱了鞋子,人挨着老太太一坐,眼看着老太太手上的针线活,三言两语,就嘻笑了起来。 人一多,虽然闹腾,但福福瞧见老太太嘴角上扬,眼底满是笑意,就知道,这般情景,老太太心里最是高兴不过。 “在你家呢呀?”老太太开口,“怪不得,我还寻思你大娘这下去好一会了,咋还没家来呢。” “我大娘和我娘当街说话呢,”水灵点头,脆生生的接着说,“我们上来的时候,话还没说完呢。” 福福就笑,这小孩子说话一阵阵的,也是有趣。 柔儿看着炕上的针线活,眼睛就挪不开了,老太太炕上铺着的,是一件缝了一半的裙子,不同的事,这裙子衣摆上,绣了各色小花,实在新奇的很。 那一朵朵娇艳的花儿,争相开着,引来形色各异的蝴蝶停留,或飞舞,或盘旋,总是娇艳万分。 这衣裙上绣花,该是也寻常不过的,但这穷乡僻壤的,哪来的闲情逸致,衣能蔽体就是再好不过,哪里,哪里来的点缀。 这般点缀,这等心性,一来好奇,二来也是难得。 而且老太太这手艺,福福忍不住,也凑上前,细细看着那衣裙,白色的里襟,轻纱般的飘逸,上面缀着雅色淡纹,和外衫的裙摆一合,隐隐约约,真真假假,又恍惚难辨,瞧着很是别致。 那一朵朵小花儿,细细的这么一瞧,更是真切了几分。 一针一线仿佛都带着灵性,生动非常,伸手在料子上那么轻轻一摇,犹如那微风,花儿跟着摆动,那蝶儿,也跟着翩翩起舞。 第二七二章:点滴 几人屋子里坐着,安安静静的听着一针一线穿梭的声音,看着手边布料上的花儿、蝶儿一点点连成一片,更多了几分好奇。 那衣裙,看大小,该是做给苗苗的。 老太太虽然口上没说,但福福都看在眼里,自从有了苗苗这事,老太太忙里忙外,很是张罗了许多。 给苗苗缝了新袄子,准备了被褥,如今,还做上了夏天的长裙,那一针一线,可都是老太太的牵挂。 西下的暖阳照进屋子,光线温柔,点点滴滴缀的满屋都是,人在光辉里,在这个暖洋洋的冬日午后,自在的很。 老太太手上忙着针线,缝缝补补过后,就在她们跟前绣起了花。 那娇艳的线条,一阵阵绣在裙摆上,既细致又柔和。 苗苗和水灵两个最是好奇,人扎堆在老太太身边,伸长了脖子要看个究竟,福福和柔儿两个,也不落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花儿在老太太的针线里一点点娇艳的开放。 这过程,实在美妙。 老太太这手艺,还真真有些底子。 没想到这一看,着实花了许多时候,等她们几个在针线中缓过神,上院大娘已经家来了,手提着篮子,推门一看炕上这大大小小几个人,就笑,“这么消停,我还以为你们外头玩去了呢。” 说着,人就外屋拿了瓜子,抓了栗子,要她们吃。 刚下院就吃了不少,如今却是吃不下,而且在这纤白的衣裙跟前,不自觉的,就收了要抓瓜子和栗子的手,不好把手弄脏,染了这衣裙。 等日头将将下山,一朵花儿,老太太才绣了大半。 她们几个也是,眼睁睁看着一针一线落入裙摆,然后看着花儿渐渐生了姿态,却是绣了大半,还未落成。 “太晚了,”老太太把针线插在裙摆一角,然后揉了揉眼睛,回头看了眼窗外,就收了跟前的针线,然后摇摇头,“这年纪一大,眼睛啊,就不中用,看不清了,”老太太伸手又揉了揉,“看不清就绣不好,先放着,明个吧,明个再接着绣。” 说完,人就把手头的东西收拾了起来。 几人帮着忙活,外屋大娘生火做饭的香气也传了进来,等屋子里帮忙一收拾好,她们就下了地,也要家去忙活了。 “留下吃吧,”见她们要家去,老太太就开口留人,“就寻常饭菜,你大娘估计也做你们饭菜了。” 老太太刚念叨完,外屋的德正娘就掀开帘子进来了,手上还拿着铲子,笑,“留下留下,做你们饭菜了,下去叫了谦益也上来,”然后扭头看着柔儿和水灵两个,“和你娘说一声,在大娘家留下吃一口。” 福福也笑着摇头,“大娘,我家去要烧炕,正好热口饭吃也省事,就不留了。” 福福说完,柔儿和水灵两个也跟着摇头,说是昨个就没回家住,今儿也没家里吃饭呢,不行,晚上这顿啊,得回家吃。 好一番拉扯,几人才出了大娘家门,没留下吃饭。 家去福福领着苗苗,柔儿牵着水灵,两两走在夕阳的余晖中,踩着修长斑驳的人影,一步步,往家走。 小女孩的天真烂漫,福福虽早已过了这年纪,可如今,在她们中间,却难得的,那份天真又涌上心头。 特别是眼下,时光正好,岁月也多了几分温柔,村子里静悄悄的,夕阳正西下,景致也刚好。 那呼啸的风,吹拂的枯树,深远而沉默的起伏山峦,坐落在山间的家家户户,整个寒冬的凛冽,都消失不见了。 唯有身边的姐妹,一步步的向前,踩着余晖,迈着轻盈的步子,或说,或笑,或对上眼底的那一片朦胧,然后笑意渐浓,银铃般的守候。 美好的,美好的存在和向往。 花样般的年纪,就该如此。虽在寒风中,也能生出别样的坚韧和顽强,然后天真童趣,迎来一个个严寒酷暑,却也在春暖花开之际,争相绽放。 小女孩的心思,只要你同样天真,却是最好猜不过。 一到家门口,看着柔儿和水灵姐妹俩牵着手,一蹦一跳的家去,口中还一句接着一句的念着文章词句,不由一笑。 身边的苗苗伸手推着大门,人在院子里,透过家的栅栏,眼也望着家去的两人,那眼底的羡慕,福福一回头,就落入眼里。 “慢慢来,”福福知道苗苗羡慕那些文章词句,也想记在心底,开口成文,“以后啊,从今儿开始,”福福就笑,“我们苗苗晚上也得读书喽,姐姐晚上教你,咱好好学一阵,等过了年,柔儿和水灵两个家来读书了,你功课也差不多能赶上。” 苗苗一听,眼底就生了光辉,亮晶晶的。 福福揉了揉苗苗的脑袋瓜,那碎发柔顺而轻柔,早就不是之前乱糟糟的模样。 “真的?” “姐姐还骗你不成,”福福拉着苗苗家里来,两人院子里抱了柴,一前一后开始生火做饭,然后说着话,“不过这晚上读书认字,要多费些心神,比白日里辛苦许多。” 晚上光线昏暗,虽有油灯照着,却也不大亮,总不比白日。 苗苗不住的点头,喜滋滋的高兴劲全在脸上,散不去。 和苗苗刚说了两句,益哥就东屋出来了,伸着懒腰,一看外头日头要落下,才恍惚时间过的这般快,“姐,都这时候了。” 福福就笑,该是读书入神,忘了时间。 “你屋里坐了一天,外头走走,”福福不让益哥灶台前帮忙,“院子里遛遛狗子,运动运动。” 福福话刚说完,狗子这两字刚落,家里狗子不知哪里就窜了出来,呲牙咧嘴的笑着,竖着尾巴围着益哥就不住的转悠,扑了又扑,跟着撒娇。 苗苗拉过小板凳,坐在灶坑,刚生了火,就灶里守着火,添着柴,嘴角带笑,看着闹腾的一人一狗,也跟着劝。 “我给姐姐烧火,谦益你外头走两圈,一会该吃饭了,我再叫你家来。” 益哥小家伙听了,这才点点头,牵着狗子外头走,嘴里还谢过二姐姐。 福福就笑,往常做饭多是益哥帮着忙活的,如今苗苗在了,没了他帮忙的地方,一时该是还不适应。 小家伙出了屋子就跑开了,手上拿了个苞米瓤子,然后和狗子就跑开了。 屋里苗苗烧着火,手上拿着跟树枝子,就着灶里的火光,在灶坑,就划拉起来,一笔一划格外认真。 “姐,”福福锅里添了水,熬了点苞米粥,热乎乎的大冷天喝了暖暖胃,刚苞米碴子下锅,放了蒸笼,再热上年糕豆包,锅盖放盖上,就听苗苗轻声叫她,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手上的树枝子敲着地,眼里带光,“姐,你看。” 漆黑一片,可是看不真切,但见苗苗眼里那欢喜劲,只略一想,福福就知道了大概。 想当初她也教了苗苗认字,虽然有些日子了,还是家里灶坑,也是树枝子比划,想来就是了。 在苗苗跟前站定,然后蹲下身,让她重新在地上比划比划,果然,是她之前教的那个。 见福福点头,苗苗就收了枝子,拿在手里,来回搓了几下,然后紧接着,就开了口,一字字的启蒙文章,就背了出来。 也是之前她教过的。 没成想,苗苗全都记得,而且背的格外熟练,就和那字一般,想来是一笔一划都记在脑里,一字一句都念在心头。 福福听着,虽然当初只教了几句话,但如今,苗苗这般认真的一字不落,灶里的柴烧的噼里啪啦响,那火光照着外屋,光亮一闪一闪的传来,伴着苗苗脱口而出的一字字一句句,如同晃动的音符,轻柔而有力量。 几句话,转眼就背完了。 一背完,苗苗就眼睛不眨的看着她,那漆黑的眼珠在柴火的光亮中愈发耀眼,苗苗还带着几分胆怯和不确定,搓着手,等着福福开口。 “背的一字不差,字也写的规矩,”福福笑,“想来用功了,有这心劲啊,依姐姐看用不了几日咱功课就能追上你柔儿姐她们。” 话音一落,苗苗咧嘴就是一笑,那欢快劲实在太惹眼,灶里的柴火照着,晃的苗苗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锅里的水烧开了,苞米粥的糯香传来,福福赶忙起身,屋里拿了颗白菜,又夹了块豆腐,虽然粗茶淡饭,但每每多用心思,却也是难得的滋味。 白菜炖豆腐,这一整个冬天不知做了多少顿,虽然清汤清水,也没的肉星,但每次,福福都尽量做的下饭。 是的,下饭。 家里虽没肉,但瓜子油还是不少的,每次白菜炖豆腐,这油啊,福福都不少放,还有辣椒,为了添味,每次也都油锅里炒香,再加酱一炒,味道也就出来了。 灶里大火一顿,咸香酱辣都入了味,老白菜清咸,老豆腐更是炖开了花,滋味深入其中,汤汁浓厚,却是比肉也差不了多少。 菜一下锅,家里的腌菜也是炖炖都少不了。 腌的萝卜,还有咸葱叶子,那一瓣瓣蒜,更是少不了。 等锅里的菜香一出来,屋里也放好了桌,拿了碗筷,端了咸菜,现在,家里三副碗筷了,多了苗苗的一副。 外屋洗脸的盆子放好了洗脸水,益哥院子里跑的累的,一进屋,洗了脸,也就灶坑里蹲着,守着锅,等着吃饭。 刚蹲下,小家伙眉毛一挑,想起了啥。 “姐,”益哥眼里带笑,“咱烧地瓜?” 见福福点头,益哥就跑进屋,手上拿了三个地瓜出来,不大不小的刚好三个,轻车熟路的拿了火铲子,灶里扒着灰,把地瓜一放,然后用柴火灰一堆,只等着烤熟。 忙了这一通,然后就嘻嘻笑,还咽着口水,见苗苗看他,益哥就忙开口解释,“二姐,我烤的地瓜可好吃了,香甜香甜的,”益哥比划着,“特别好吃,不信一会你尝尝。” 益哥一说完,苗苗就点头,但还有些不确定,回头看着福福,“姐,咱还烤地瓜?” “地瓜烤着比蒸了好吃,”福福解释,“一会咱先吃饭,吃完饭啊收拾完,就看会书,等要睡了,咱再吃地瓜。” “暖和身子,”福福笑,家里屋子小,虽然两个炕烧的也多,但也抵不住这寒冬腊月的天寒地冻,家里水缸一入冬就冻上了,想见屋子冷,只好平日里多吃点暖和的,去去寒,这烤地瓜,就是她和益哥隔三差五必备的,“睡前吃的饱饱的,能一觉睡到天亮。” 地瓜个头不大,虽然大半夜,但吃了对胃也不负担,其实挺好。 福福说完,见苗苗眼底带笑,点头,也跟着蹲在灶坑,看着灶里的地瓜埋在冒火星的柴火灰里,探过头看了一会,就问益哥,“放进去就行?” 益哥点头,“二姐,这地瓜放进去就行,但得用柴火灰慢慢烤,不能柴火烧,柴火烧灰烤糊地瓜的,不好吃。” 两个,就这样,蹲在灶坑说起了烤地瓜的事。 福福还挺纳闷,两个相处的还挺自然,益哥张口闭口二姐叫着,就好似从小叫到大这般,当真是他二姐姐。 苗苗也是,福福是知道的,苗苗戒心极重,但对益哥,福福看着灶坑说着烤地瓜的两人,不由心底一笑,你一句我一句,极其家常,却最是亲近。 姐弟三人了,福福站在锅台旁,看着蒸气从锅盖边溢出来,满屋子飘着白白的热气,饭菜的香味也充斥其中,这人间烟火的味道,这世间真情的牵绊,想来,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那热气越聚越多,虽然开了半扇屋门,但还是聚了满外屋都是。 在热气中,两人说话的声音也朦胧了几分,人看不真切,声音也好似很久远,但那欢快、真切、纯真的话语,一句句,轻柔缓和,恰似这时光,这月色,这星光点点,最是漆黑中的光亮,喧闹中静地。 人的真情,原是这般美好,一点一滴汇成一条长河,千丝万缕流淌在有心人体内。 和谦益,和苗苗,福福感慨,原是这般了。 这般一点一滴,不受控制的,成了两个孩子的姐姐,一步步,要走向远方,走向未知。 第二七三章:用功 姐弟三人第一次的饭桌,却一点也不生疏。 多了副碗筷,这饭菜的滋味,也多了一份美好和香甜。 一桌的粗茶淡饭,他们吃的却比饺子还香,饭菜更是一点没剩,等都撂了筷,福福看着一桌的空碗空碟,不由一笑。 “别说,这人多吃饭啊,就是香。” 福福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笑,看苗苗过来帮忙,吃的馒头大汗,通红着脸,正下地穿了鞋子,拿了碗筷外屋要刷,就连忙拦着,“你歇歇,姐姐刷。” 苗苗的小手自打入冬以来就生了冻疮,以前在老张家忙里忙外,上院的时候养了几日稍好了许多,如今这沾水的活计,福福是不让她动的。 苗苗伸手就要帮忙,福福就赶忙又上前拦着,“听姐姐的,”好不容易养的差不多,可不能不管不顾再复发了,“不能乱动。” 见福福板起脸,苗苗这才离了锅台远一点,不抢着刷碗,就拿了抹布苕帚,屋里外的擦擦扫扫,片刻不闲。 益哥就得空了。 往常都是益哥的活计,如今有苗苗争着抢着做,就轮不到他了。 这刚吃了饭,益哥也不好炕上坐着,就也跟着起身下地院子里忙活,嗯,傍黑天的,先是撵了家里的鸡进窝,然后就柴火堆旁,拿着斧头,砍着剁着柴火棍,再一棵棵捡起来,边上垒的一垛垛,工工整整。 狗在房前屋后的跑着,转着圈圈,也是吃饱了,在消化食。 斑驳疏离的枯枝树影,夜月高悬,薄薄的层云在夜空中飘荡,隐了点点星辰,只偶然间曾云中露了一两个出头,闪闪点缀了几下,就又娇羞的躲了起来。 那夜色清亮,寒风吹的层云在夜空中放肆的飘着,或厚重,或稀薄,偶尔聚拢,霎时又飘散,点点点点,总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婶子说年节有雪呢。 那层云之下,该是在酝酿,酝酿一场洁白,一片茫茫。 来场大雪吧,福福心想,年节的雪,想来是好兆头,那新年新的气象,若是从一场茫茫的大雪中开场,该是最好不过了。 夜空变幻莫测,飘忽不定,风吹着云彩在走,弯月在穿梭,星星在捉着迷藏,那变幻了千万万的云朵,在月夜当空,仍在肆意的流动。 屋里收拾好了,福福站在院子里,望着黑漆的月色,屋内那昏黄的油灯,透过窗子,光线摇摇晃晃的,依稀可辨。 益哥还在砍着柴火,一节股一节股的砍成差不多长度,然后垒起来,这会工夫已经垒了不小的一块,着实够烧好几天。 苗苗逗着狗子,仍了苞米瓤子出去,狗子就撒欢给叼回来,一来一回,惹的苗苗咯咯直笑,乐此不疲。 家里那围起来的栅栏,在夜色下,更显高远了几分。 一到时辰村子就渐渐安静下来,人语少了,鸡飞狗叫的动静也渐渐全无,特别是当月亮隐在云层里,四周漆黑一片,更是徒添了几分静谧。 福福院子里伸着胳膊,踢了踢腿,再沿着栅栏转了两圈,消化的差不多,就招呼两人家里看书。 油灯一屋一个,益哥东屋去了,西屋那昏黄的光线明灭不定,闪个不停。 等放下门帘,关了门,去了外屋的寒风,油灯才渐渐烧的稳了,火苗上扬,燃着灯芯,烧着油。 “我们看书,”福福拿了板子过来,光线虽昏暗,但丝毫不妨碍读书写字,“苗苗你脱鞋炕上坐好。” 福福又当起了小先生,从头开始教着苗苗,补着功课。 知道苗苗用功,也知道她用心,喜欢读书认字,可等福福一大早,睡醒了,刚睁开眼,家里的公鸡还没打鸣呢,天地将将泛了丝丝白边,福福就见窗台边有个人影,夹在几个菜篮子中间,支着木板子,手拿着炭火棍,低头埋在板子上,一笔一划,在认真书写。 院子里,窗台下,鸡窝也渐渐有了动静。 福福每天这时候自然醒,心中有数,家里公鸡该三五成群的出窝,要打鸣了。 窗台边的人影,裹着被子,胖乎乎的围成一个小团子,只小脑袋露出来,见院子里公鸡叽叽喳喳要打鸣,该是把她给吵回了神,就抬起头,支着窗台,趴在窗边,看着外面。 天将将泛白,还看不真切。 福福揉着眼睛,被窝里伸了懒腰,挺了挺身,人就精神了几分,彻底醒了过来。 一股脑,裹紧被子就坐了起来。 窗边的人影也回过头,笑嘻嘻的,眼睛闪着亮光,整个人欢欣而喜悦,拿着手上的木板子,小手抓着炭笔涂抹的有些黑,就小心的躲着被褥,不让染了色。 “姐,”天还未亮,本就看不真切,福福只觉眼前的人儿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脑袋瓜更是裹在被子里,头发睡的杂乱,声音娇憨,模样可爱,“醒了?” “你醒的这么早?”福福也裹着被子,挪到苗苗跟前,被窝里伸手摸了摸她脸蛋,有些凉,“冷吗?” 屋里的水缸上冻,睡一觉,还是有些冷的。 苗苗笑着摇头,想来一早这心情实在是好,凑近一看,那眼里的光收都收不住,从眸子深处四散开来,晶莹剔透。 “高兴呀?” 苗苗点头,把手上的木板递到福福跟前,那炭笔写的字迹,就印入福福眼帘,虽还是歪歪扭扭不太成样子,但一笔一划看着确实格外认真,温习着昨个认的字,背的书。 家里的公鸡一个个打起了鸣,福福也把苗苗一早写的字看了个遍,又一边听着她背着文章,姐妹俩收拾屋子,下地准备饭菜。 苗苗的高兴劲深深感染了福福,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从起床到做好了饭,这耳朵片刻也没到消停。 听着苗苗背了一遍又一遍,熟悉了之后就要福福教她下面的文章,福福手上做着饭菜,口中背了下文,然后稍作解释,苗苗就全都记在心里,紧接着就能一字不落的复述一遍,说着文词语意。 不知不觉,饭菜就张罗好了,文章也背了几段,一个早上,却是收获颇丰。 第二七四章:圈圈 苗苗这读书的劲,可是上瘾了。 嗯,很上瘾。 不管福福在哪,忙着什么,若是身边没人,她就自顾嘀咕着文章词句,等着福福指点。 若是有人在跟前,或是在旁处,就见苗苗经常走神,口中老是嘟囔着,背着诗,诵着文章,或者手指不停比划,写着大字。 这股认真劲有时候惹得福福哭笑不得,那原来还能偶尔发呆放空的脑子,如今却是半点都分不了神,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苗苗就问她这个,请教那个。 家里蒸了馒头、包子,还做了花卷,包子馅更是弄了好几样,蒸了满满两大锅。 福福也把几身过年的新衣拿了出来,找了红绳,绳上串了六个铜钱,然后塞到苗苗和益哥新衣裳的口袋里,当作压碎钱。 悄悄做好这些,忽然想起来明个就是年三十,就急忙找了两个盆子,东屋酸菜缸子掏了酸菜,让苗苗和益哥给上下院送去。 这年夜饺子要用的酸菜,也该准备了。 两人刚端了盆子,外屋门还迈出去呢,就见大门口柔儿和水灵两个,一人提着一只收拾好的大公鸡,已经走进来了。 “福福姐,”两人嘻嘻笑,甚是欢快,见他们出来了,就连忙提着公鸡屋里来,“我娘送的公鸡。” 两只大公鸡,去了毛,开膛破肚已经都收拾干净,只等着剁了炖吃肉就成了。 公鸡一递过来,见苗苗和益哥两人端着酸菜盆子要出门,两人就又是一笑,“我娘还嘱咐我俩,从福福姐家拿几棵酸菜下去呢。” 说完,见福福接过两只大公鸡,笑着就问她,“福福姐,这是往我家送吗?” 益哥早就颠颠凑到跟前,酸菜盆子用力一举,“柔儿姐,这个这个,这个我要下院送的。” 家里狗子可是来劲了,闻着她手上的公鸡,直地上打转,嗅个不停。 惹得她院子里也不能多待,连忙提着两只公鸡屋里来,橱柜里找了个大盆子,鸡放进去,然后盖帘盖的牢牢的,再橱柜顶上一放,再压了装瓜子油渣的盆子,狗子够不到了,她才放心。 院子里几个女孩子家家的说着话,益哥放下酸菜盆子就东屋读书来着,福福再一出去,就见柔儿端着一个酸菜盆子,苗苗和水灵两个抬着另一个,然后院子里就传来苗苗一字一句脆生生背书的声音。 苗苗可是真真的走到哪,背到哪。 柔儿和水灵两个听的也认真,两人功课比苗苗学的多,这些都背过,正一字一句认真的听着,嘴唇轻启,跟着默念。 福福站定,看着院子里的姐妹三个,忍不住的笑。 也不嫌累。 那酸菜盆子其实不轻,几人就这么院子站着,端着盆子背着文章,那感觉,好似忘记了手上的盆子,一门心思的全在文章里。 等苗苗一背完,三人原地咧嘴就笑。 水灵小家伙扭头见了她,手上端着盆子,脚上就蹦起了高,“福福姐,福福姐,”央她,冲她撒娇,“福福姐,我明个就过来读书,不等年后了。” “明天?”福福一愣,笑着走过去,“明天过年呀。” 水灵撅着嘴,不住的点头,“福福姐,不等年后了呀,苗苗姐姐一下就会这么多,不行呀不行呀,不能等了呀。” 福福见水灵急切的模样,娇娇的,带着几分憨厚,那股认真,跺脚着急的模样,实在是见都没见过。 “姐姐再不多教我,苗苗姐就要超过我好多好多了,”说到这,水灵该是忘了手上还端着酸菜盆子,不由自主的就要伸手比划,好在福福已经走进,赶忙上前拿了半边,盆子稳妥的落入她手中,水灵也没察觉,两手空出来就比划了好多好多,“不行呀不行呀福福姐,”还拽着福福衣袖,撒起了娇,“福福姐,我明个就想早早的过来,读书的。” 这般用功的学生,央着要读书认字,唯恐落下了,福福心里高兴,见柔儿也是眼里带光,这才刚停了几天学,两人就耐不住了。 “那就明天过来,”福福笑,由着她俩,“早上吃了饭,过了温习一会书,也好。” 得了福福的应,水灵原地就拍手蹦高,兴奋的不行。柔儿虽也想学,但有些犹豫,稍有为难,“福福姐,这样行吗?” “行呀,”福福笑,“你们用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下,苗苗也跟着高兴起来,眼睛眯成一道缝,眉眼翘着,嘴角上扬,高兴的很。 “这下我要更用功了,”苗苗给自己打气,“更用功才能追上柔儿姐姐水灵妹妹。” 苗苗憨憨的说完,就又自顾嘀咕上了,得了这些许空也不放过,背起了文章。 柔儿端着酸菜盆子家去,苗苗和水灵两个去了上院在,福福把婶子送来的两只鸡拿出来一只,菜板上剁成块,然后盆子里放了料,盖上盖帘,就腌上一晚。 明个,就是年三十了。 等吃了晚饭,家里内外收拾妥当,就像婶子说的,这个年啊,该是有雪,果然,零零落落,飘起了雪花。 那夜空下,洋洋洒洒的一片片飘落,落在苍茫漆黑的大地,片刻就铺了天地间一层雪白。 这雪白,也把大地,照亮了几分。 下雪了,守候着新年的雪,下起来了。 先是稀稀落落,飘飘洒洒,然后就鹅毛般的大片大片的洒落,地上也铺了厚厚一层,雪花细密,好似在送一个过往,迎接一个春天。 厚重的雪纷纷落下,吹不起丝丝寒风。 这是第几场雪了?大的,小的,整个冬天,雪,实在见了不少,下了化,化了下,白日的、黑夜的,从不曾落下。 可在年二十九的晚上,守着年三十的凌晨,下了这难忘的一场雪。 苗苗也沉浸在雪花中,院子里抬头仰面迎着雪,落的满脸都是,跑着,跳着,感受着雪花的温润和清凉。 “姐,”苗苗忽然停住脚,扭头看着福福,格外认真,“我从来不知道,雪这么美。” 苗苗说着,身穿厚厚的袄子,站在雪地里,手盆着雪球,整个人呢也落入纷纷的雪花中,转着圈圈。 第二七五章:年呀 年,说来就来了。 恍惚间,还未多加等待,一睁眼,远近的几声炮仗响,就传了来,吓的家里鸡飞狗叫,整个村子也在喜庆的氛围里苏醒了过来。 天,还下着雪。 年,已经来了。 这是第一个新年,也是苗苗来家的头一年,虽然没有好酒好肉,但也不妨碍他们姐弟几个喜气洋洋的热闹一场。 家里地上的雪,厚厚的没过脚踝,深一点的地儿,将将要到膝。 起身下地一推开门,那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犹如画布,一尘不染。天上,还点点洒洒落下雪花,起了点小风,吹拂着,飘飘落落。 一抬脚,踩在雪地里,哎呀,那吱吱的踏雪的声音,雪花遮了鞋面,走起步子来,雪踩的一声接过一声,实在好听的很。 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福福最先走出去,踩在空白的雪地上,身后的苗苗就笑嘻嘻跟着,小脚丫也印上去,印着福福脚印,眼盯着地,走的格外认真。 家里狗子早就在院子里跑开了,那撒欢的腿,不停跑的蹄子,不一会,那皎白的画布就点开了。 家里的鸡也在院子里走开了,印出一个个小小的鸡爪印子,雪太厚,鸡又太矮,实在迈不动路,它们就扑腾几下翅膀,一下就飞出三五步远,不一会,家里的栅栏上就窝着、趴着、站着了许多鸡。 有的,也不管过没过时辰,一声声的打着鸣,叫的格外欢。 相比也是知道过年,家里没买炮仗,它们,就跟着远远近近的炮仗声,一声接着一声,叫了起来。 这一叫,实在是比寻常日子闹腾了许久,等家里和了面,包好了酸菜瓜子油渣的饺子,大年三十一早的饺子已经下了锅,家里的鸡,还在打鸣呢。 一早吃饺子,可最是美好不过。 家里有苗苗,包起饺子来格外省事不少,福福剁馅,苗苗就和面、醒面,等面醒好了,福福擀面皮,苗苗帮忙包饺子,益哥就外屋蹲着小板凳,手里捧着书卷,一边烧水一边看书,不耽误。 真真是最美不过。 益哥一边看着书,手上的活计是一点不落,灶里火烧点旺,一边看书一边还能空出手来拿着辣椒,在灶里烧。 不一会,辣椒的焦香味传来,每每,家里吃饺子,这烤辣椒最是少不了的。 烤好的辣椒益哥就放在碗里,也不急着和成辣椒酱,就眼盯着书卷不放,又沉浸在书中。 包了两大盖帘的饺子,荞麦馅子的,为了图个好寓意,苗苗看着包了差不多,还特意剩了点面和馅子,留着。 说是年三十的饺子剩的馅子不愁吃,剩的面不愁穿。 福福就笑,本就不信这个,但看苗苗格外认真,非要留出点图个好兆头,福福也就由着她。 那剩的一小把面,一小撮馅子,就面盆馅子盆里放着,屋里收拾了面板,端了盖帘,外屋益哥也把锅里的水烧开了,直等着煮了。 这才,益哥东屋放下书卷,专心菜板上做着辣椒酱。 包的这些饺子,福福一个不留,全锅里煮了。 家里三个人,虽然饭量大,但这些饺子,可是吃不了的吃,按苗苗的说法,说是年三十的饺子多包点,初一初二啥的热来吃,也挺好。 全都由着她。 等饺子一下锅,伴着院子里不绝的鸡叫声,福福心想,也就当放了炮仗,兆头挺好。 袅袅的炊烟起了,在小屋的房顶上飘着,雪花在天地间飞舞,院子里、栅栏上、远山、近树,都在一片朦胧中。 晨光熹微,透过片片飘雪更显恍惚,仿如隔世。 锅里的饺子开了锅,荞麦的面香渐渐传来,那圆鼓鼓的饺子在锅里翻滚着,舀子一撒了冷水,霎时圆鼓鼓的模样就蔫了几分,热气也收了大半。 盖上锅,再等另一个锅开。 益哥弄好了辣椒酱,还砸了蒜泥,苗苗灶里一边看着火一边就屋里放了饭桌,拿了碗筷,装饺子的盘子也锅台边放着,等着饺子出锅。 大家默契的忙碌着,年三十的早上,看着飘雪,守着热锅,过着年。 有些习俗福福虽不懂,但听秀梅婶子和德正娘说过几句,也记得这些年平日里老爷子的一些做法,福福也渐渐知晓了一点。 虽不盲从,但也,是给自己和身边的人一些安慰。 比如益哥。 饺子出锅,福福就让益哥点了香,饺子供了几个,姐弟三个就拜了拜,说了些吉祥的话,这才开饭。 饺子,一桌的大碗饺子,就着辣椒酱,三人吃的是热汗满头。 雪,也停了。 那飘飘洒洒的雪花,只剩下风吹起的飘雪,在空中飞舞,卷起地上一层又一层,落下又飞起,从不厌倦。 家里的鸡,也消停,不叫了。 狗子,更是早早就乖乖守着吃饭的盆子,碗里一个接一个的饺子,吹凉放进去,狗子也过了个年。 还刚吃到一半,就见家里大门口,柔儿和水灵两个,已经来了。 昨个说好虽然大年三十,但也过来读书,果然,两个好学的孩子,起的早,来的更早。 两人进来院子,家里狗子听了动静放下碗里的饺子就跑了出去,等看清了人,立马就又扭头回来继续吃着饺子。 水灵最先跑了进来,一进门见还放着桌子吃饭,小家伙就愣了愣,该是没想到。 “福福姐,你们还没吃完饭呀?” 福福就笑,见水灵难得的不好意思,跑红的脸,还喘着气,鼻尖冒汗,“你们也吃的饺子吧?姐姐家荞麦皮的,要不要再吃几个?” 水灵咯咯一笑,地上站了一会就倚着炕沿,“姐姐,我娘也包荞麦皮的,是酸菜馅子的,姐姐昨个给的酸菜,我娘包的饺子。” 一样的啦。 水灵话音刚落,柔儿就屋里来了,也是笑,“我娘家里就说,我们来早了。” “不早不早,”福福摆手,饭桌放在炕稍,炕头还空出一小块地方,福福扭头指了指,“你俩先炕上坐着,拿了板子写几个字先练练手,我一会吃完了,咱再一起温习温习。” 一说完,两人就炕上忙了起来。 这边,饭桌上,苗苗也明显着忙了。 小家伙刚还一口口细嚼慢咽的吃着,如今听福福这么一说,又见柔儿和水灵两个炕上练起了字,学了起来,明显着急了。 饺子吃的极快,慌乱的模样福福见了实在不忍,着急麻慌吃了三个饺子过后,嗓子都噎住了,等喝了两口饺子汤,才好了些。 “你不着急,”福福实在看不过,苗苗这要强的劲,“慢慢吃。” 苗苗嘴上虽应着,也不住的点头,可手却不受控制,筷子送的贼勤,吃的忒快,眼睛还一直看向练字的柔儿和水灵两个,片刻都不放过。 还没等福福再开口,桌上的苗苗就急急撂下筷子,饺子也不吃了,人嗖的一下就过去炕头,凑到两人跟前,守着板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放过一丝一毫。 福福扶额,哎呦,这孩子。 苗苗嘴里还含着饺子,人就已经炕头坐着,看着两人功课,认真而又娇憨的模样福福见了一来想笑,二来也是没法,只好由着她。 “吃饱了吗?” 苗苗头都顾不上抬,眼睛盯着柔儿在写字,嘟着嘴,不住的点头,等咽下饺子这才开口答话,头也是顾不上抬,“姐,我吃饱了,吃饱了。” 一边说着,手还轻轻拍着肚子,头却动也不动,正盯着板子瞧,瞧柔儿写出的一个个大字,满脸的喜色,眼睛也冒光。 放在苗苗跟前有两大碗饺子,如今剩了小半碗,该是吃饱了,福福心想,那就好。 福福和益哥两个,却是不急不忙的继续吃,但也没吃多少也就饱了肚皮,只好放下筷子。 包了这么多的饺子,一吃完,炕上收拾着,遮来遮去,还是剩了两大碗。 这边福福刚要下地收拾,就见炕头的苗苗不知啥时候已经地上了,手里过来要端碗筷,帮忙收拾。 福福一愣,“你炕上看吧,姐姐自己来。” “我来帮姐姐,”苗苗口上说着,拿着碗筷,也是急急的端着,见柔儿和水灵两个要起身帮忙,福福还没来得及开口,苗苗就赶忙拦着,“柔儿姐姐你们快写字,写字,不用你们不用你们。” 说着,手上不得空,就用胳膊肘推着炕上要下地的人,非不让她们帮忙。 “用不到你们,”福福下地,这点活计可是不用折腾她们,“一两趟就拿下去了,苗苗也不用,你炕上先看着,等姐姐收拾好了,再过来教你们。” 苗苗好似没听到,一个劲的帮着忙活。 推了益哥东屋读书,拉着苗苗西屋待着,福福就外屋洗了碗筷,收拾了灶台里外,院子里走了一圈,大门敞开着,就屋里教她们读书认字。 苗苗进度落下几日,这会辅导完柔儿和水灵两个,就单独从头教苗苗,课业也布置的多些。 等教完她们几个,福福又东屋指导益哥一会,留着他们两个屋子学习,她人就拿着扫帚,开始扫院子。 院子里扫出一条出门的小路,只沿着步子跟前左右扫着,窄窄的一条,从屋门口延伸到大门外,多几分蜿蜒,看着却不曲折。 小路扫到当街,过了大门口,就见上院德正也手拿扫帚,路已经快扫到下院她家栅栏那里了。 人穿着锗青色长袄,脚上是毛皮长靴,身量颀长,一抬头,黑眸正迎向朝阳,泛起点点眸光,明亮流转;额头清朗,面色沉静,好似这雪一般,只一眼,那纯粹、质朴,就落入眼帘。 没来由的,还生了几分高雅在里头。 德正脸吹了几分寒,脸也透了几分红,坚挺的鼻子带汗,刚那一抬眼,看清了站着的福福,人就又立马低了眼眸,手上不停扫着雪地,慢慢扫到这边来,要到跟前。 “吃饭了?” 这一句话不说,也不好。福福脑子里琢磨着,终于问了话。 “嗯,”闷闷的一声从嗓子里传来,几分深沉,丝丝沙哑,还带着浑厚的余音,在这雪地里,跟着风,飘了老远,“刚吃完。” 一时,又没话了。 自己脚下刚扫的那窄窄一条路,如今德正扫了过来,福福站着碍事,就走进雪地里,让出路来。 “我大娘在家呢?” 额,张口问完福福才觉说了废话,这大年的,不在家,去哪? 又是一声嗯,德正把两条路连在一起,成了一条,那宽宽的、通畅的大路,转眼,就和福福蜿蜒的小路连在一起,还没完,德正不停的又开了新路,往下院秀梅婶子家扫去。 好吧,既然要扫,福福也不拦着。 这下,福福却为难了。 站在门口吧,没事做,还冷;但是家去吧,福福看着背影修长的德正,正认真扫着雪路,总觉也不好。 一时,站在那里,有些为难。 这为难,脑子里刚闪了念头,弯还没转一个,鼻子忽然一酸,一个喷嚏,不受控制的,就打了出来。 哎呦喂,这喷嚏打的,福福本不想说,嗯,鼻涕连天,动静还大,虽然过瘾,但当街门口,这般大摇大摆的,德正还在不远处,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等帕子擦了脸,摸了鼻子,揉了脸,喷嚏的瘾过去了,福福一抬头,迎着晨光,就见德正站在那里,人扭过来,正这边看。 额,这下,丢脸丢大了。 福福支支吾吾刚要开口,德正就又回了头,那低沉的声音伴着扫帚扫雪的窸窣声,就传了来,“天冷,你回去吧。” “那我家去了。”福福也不客气,刚这喷嚏打的,福福也不好再当街站着。 说完,人就拿着扫帚,要回屋,还没来得及扭头,家里狗子就窜了出来,绕着福福就开始转悠,呲牙咧嘴的摇晃着尾巴,脑袋钻进雪地里拱着,然后撒欢打滚,满身都是雪水。 刚要叫了狗子家去,就见狗子愣愣的头都不回,冲着扫雪的人,就跑了过去。 爪子雪地里走,早就全是泥土,脏兮兮的,而且上来就去扑人,爪子扒着人衣裳,身子也蹭着人,眨眼之间,衣裳就沾了泥土,湿答答好几块。 第二七六章:炸货 等帕子擦了脸,摸了鼻子,揉了脸,喷嚏的瘾过去了,福福一抬头,迎着晨光,就见德正站在那里,人扭过来,正这边看。 额,这下,丢脸丢大了。 福福支支吾吾刚要开口,德正就又回了头,那低沉的声音伴着扫帚扫雪的窸窣声,就传了来,“天冷,你回去吧。” “那我家去了。”福福也不客气,刚这喷嚏打的,福福也不好再当街站着。 说完,人就拿着扫帚,要回屋,还没来得及扭头,家里狗子就窜了出来,绕着福福就开始转悠,呲牙咧嘴的摇晃着尾巴,脑袋钻进雪地里拱着,然后撒欢打滚,满身都是雪水。 刚要叫了狗子家去,就见狗子愣愣的头都不回,冲着扫雪的人,就跑了过去。 爪子雪地里走,早就全是泥土,脏兮兮的,而且上来就去扑人,爪子扒着人衣裳,身子也蹭着人,眨眼之间,衣裳就沾了泥土,湿答答好几块。 等福福反应过来要去拉了狗子家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德正身上全是泥巴,狗子还在他跟前转悠个不停,爪子扒拉着人衣裳,前前后后的不放开。 没法,福福只好吹了口哨,想着叫了狗子家来。 哨音刚吹响,家里狗子就又撒欢的扭头跑了来,冲着福福,那浑身淌在雪地里的泥巴样,本就黝黑锃亮的毛发,越发显得光亮。 那狗身上雪水光亮,日头又照着,更是点点闪着亮光。 一跑,水珠点点飘在空中,飞起又落下,这还不算,刚跑了两步,眼瞅着要到福福跟前,狗子忽然停住脚,站着就摇头晃尾起来,甩着身上的雪水,更是洒了福福满身都是。 甩了这几下,浑身瞬间就干净了不少。 皮毛光亮,黑黢黢的闪着光,狗子如今个子大了,也胖乎了许多,那油光的毛,如今根根直竖,光滑顺溜。 狗子扑到福福身上,爪子虽还沾了许多泥土,但到底干净了不少,福福就弯腰手上攥了个雪球,甩手往屋门口方向一扔,家里狗子嗖的一下就跟着跑了过去。 这下,福福跟在狗子身后,也家来了。 两个屋子那翻动书卷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但听入耳,却格外舒坦。东屋的益哥在翻书诵读,书桌上放着热茶,朝阳从窗子射进来,照了半边屋子,福福轻轻推门,伸手摸了摸炕,热乎的,屋子也不冷,正合时宜。 西屋几个小丫头们,动静就大了许多。 水灵口中默背着文章,柔儿在写着大字,苗苗低头垂眉还闭着眼,口中不住的嘀咕着,那文章诗句,总是要记牢在脑子,丝毫不懈怠。 年三十的上午,生了许多年滋味,却也多了不少书卷气。 福福悄悄上了炕,坐下,然后翻开一早就看的书卷,摊开,细细看了起来。 那柔和的新年的光,照了下来,洒了她半边身子,暖暖的。 屋外,随着日头升起,也越发热闹起来了。 恍惚,还听了几声敲锣打鼓的声音,那炮仗,一声声,隔三差五也响个不停,家里狗子屋里守着,当院的鸡,也寻了地方安静不动。 因为老爷子今年去的,所以她家的新年,却也不用太张罗。 不用贴对联、挂钱,也不用放炮仗,只中午的时候,张罗一顿饭,这个年,也就过了。 嗯,午饭过后,可以换上新衣,也就还好。 任由时间流淌,那日头,先是晒了福福腿脚,然后慢慢上移,等晒到福福眉眼,晃了心神,福福才从书卷中抬起头,看了眼窗外,该张罗了。 炕上的几人还在专心学着,写字的写字,背书的背书,阳光暖着身子,在静谧的屋子里,书卷中徜徉。 福福刚下地,推开屋门,屋外萧寒的风就吹了来,带着暖阳化雪的温润,迎面,就扑了来。 门刚一推开,家里狗子就又跑了出去,在雪地里撒欢打滚,好似屋子里这许多时候,憋的难受极了。 自己撒欢打滚还不算,家里狗子就又院子里追起了鸡,扑到栅栏跟前,追了这个撵那个,一时又鸡飞狗跳了起来。 年呀,热闹的。 村子里明显比往常热闹了不少,一出院子,就听远远近近的人声传来,小孩子更是欢声笑语,叽叽喳喳说说笑笑。 此时,家家户户正贴对联,一户户的问候声传来,说着、笑着、喊着话。 年的滋味呀,炊烟已经四起,香气也在空中飘荡着,满地的白雪,那温煦的日头,炮仗声、欢笑声,还有家家户户张罗的动静,都在这个小村子,跃动着。 过年的雪,下的实在应景。 福福院子里稍站了一会,就抱了柴,起身回屋,虽并不急着做饭,但也该准备准备了。 小鸡昨个就腌上了,如今一掀开盖帘,哎呦,入了味,想来热火过油一炒,再添了蘑菇或者栗子,想见都是香喷喷,好吃的。 福福刚看了几块,伸手刚拿了串晒干的蘑菇出来,去了串绳,刚盆子里放好,就见苗苗就掀了帘子外屋来了。 轻轻关了屋门,苗苗就灶坑板凳坐好,伸手就要点火烧柴,福福刚要让她屋里读书,先不做饭,这点活不用她,还未开口,东屋的门,也开了。 是益哥,小家伙露了小脑袋瓜,探出头,“姐,要做饭了?” 问完,人就从东屋出来,过来要帮忙。 “你们快屋里看书,”福福赶忙拦着,小声说着,“还不做饭,我先准备着,蘑菇泡上,再扒几个栗子,剩的一会张罗的时候着忙。” 福福一边说着一边就拉起灶坑的苗苗,推着就要她屋里去,又冲益哥摆手,“你也再读会书,一会做饭的时候我叫你们。” 福福说着,“今儿是过年饭,你们放心,得让你们过来帮忙,一家人张罗饭桌才有意思。” 福福说到这,两人就笑了,知道还没到点,也知道定会叫上他们,这才返身一个个又回了屋子。 西屋的柔儿和水灵两个,也已经下了地,见苗苗又回了屋,还招呼她们继续炕上看书,不放心的还掀开帘子见福福摆手,几人这才屋子里又继续读上了。 外屋,福福轻快的忙着,心情极好。 添把柴,锅里的水烧热,温水泡了一大盆的蘑菇,不但要炖小鸡,福福还想,大过年的,也炸些花样。 之前炸过蘑菇,裹了鸡蛋面粉,兑上调料,那热油里一炸,这蘑菇啊,比肉还好吃。 今儿,福福就想多做些花样,也让孩子们,好好吃一顿,过个好年。 虽然没肉,但到底许多菜,花样啊,用点心思,也能做出来的。 嗯,可以弄个丸子,素菜的丸子一炸,也好吃的,福福心想,蘑菇盆子里放着,也扒了栗子在大碗,她就提着篮子,屋里各样的蔬菜,全给拿了个遍。 大白菜、大小萝卜、还有地瓜土豆、冬瓜南瓜也是一个不少,存起来的茄子干、干豆角、白菜干,福福也都装了篮子许多,拿到外屋。 窗台上几篮子的新鲜蔬菜,福福也是一个不落,小白菜、水萝卜、葱呀、韭菜呀、还有菠菜,福福也是一个没放过,都剪了一些拿到外屋。 还有啥,福福心想,嗯,豆腐,也成。 就这样,不一会,外屋就摆了满锅台,但凡家里有的,能吃的,多多少少福福都拿了出来,想着花样。 这一个冬天,家里下蛋的母鸡不多,而且蛋也下的少,但福福早就有了准备,等着过年,所以这鸡蛋,也存了许多,够吃的。 有了鸡蛋,好多菜,就能成了。 腌的几块可以分成两份,一份炖蘑菇,一份炖栗子,挪腾着,也算两个菜了。 剩下的一只鸡,福福拿在手,手上拿着菜刀,比划着,嗯,很肥,肉挺多,稍一想,提刀就开始剔骨。 是的,剔了鸡骨头,鸡皮、鸡翅、鸡肉啥的,一样样分开,碗里装好。 剩下的鸡爪、鸡头、鸡骨架,福福就剁成块,和腌的那只鸡放一块,一会分开炖了。 这下,整只鸡,就又有了着落。 鸡皮、鸡翅福福就简单切了几刀,然后撒上盐,单独碗里腌着,剩下剔出来的鸡肉,就菜板上剁碎,剁的极碎,然后和了鸡肉馅子,这边酿着。 嗯,一会炸鸡肉丸子,定是极好吃。 想好了炸,这要准备的,就越发多了起来。 韭菜可以,剪的那一小把福福都洗干净,盖帘上控着水,留了几根出来剩下的就切碎,大碗里一放,加了点面粉,敲了个鸡蛋进去,调料一放,然后和成馅子等着备用。 萝卜、菠菜、土豆、豆腐,都一样,转眼工夫菜板上就摆了一个个碗,碗里全是各样的馅子,只等着准备妥当,烧锅热油,掐成丸子,然后开炸。 家里地瓜和南瓜,福福一想,就洗干净锅里先是一蒸,等蒸熟了,就大碗里捣成泥,然后敲个鸡蛋,放些调料,和匀,一碗碗放着,也等着开炸。 这些,可是要炸不少。 家里的香菜,福福也洗了几根,和剩的那几根韭菜一起,盖帘放着,等着一会炸完蘑菇,这两样也挂糊,炸出来尝尝滋味。 准备了这一通,嗯,福福满是成就感,外屋转悠了一圈,又当院一看,时候不早,也该准备了。 人多,才热闹。 福福推门,先是东屋叫了益哥,然后西屋叫上柔儿几个,全让福福给叫下地。 家里两个灶,要全烧起来了,东屋炖鸡,准备的两样鸡炖好,也需要些时辰。西屋,一会就开炸了。 几个孩子先洗着手,福福就东屋炒了鸡块,放了点辣椒,滋味甚浓,然后蘑菇一放,热水一添,就盖过就让益哥慢火烧着,小鸡炖蘑菇小火先炖着。 这下,西屋开始炸各样丸子了。 下油,嗯,哗哗的瓜子油下锅,福福虽心疼,但炸货得宽油福福早有准备,油一下锅,让水灵温火慢慢烧着,锅台摆了大小碗好几个,全是各样的馅子,等着掐了丸子油锅里炸。 边上柔儿和苗苗两个,跃跃欲试的也想帮忙,油香味一出,见福福先在鸡肉馅子里掐了一个个肉丸子出来,然后油锅里一放,片刻就出了香味,也都等不得,想上手。 福福一边教着两人一边手不停,掐着丸子。 益哥和水灵两个早就凑到跟前了,眼不眨的看着,看着锅里的鸡肉丸子圆鼓鼓的飘香四溢,焦嫩鲜黄,咽着口水。 等油锅的肉丸渐渐变了色,由嫩黄变成金黄,香味也越发浓厚,炸的时间差不多,丸子熟了之后福福就捞了出来,大碗里放好。 新出锅热乎乎的肉丸子,满是油香,又是山间地头家养的散鸡,好几年的老母鸡,肉紧实细致,一出锅,呲啦的还带着油响,肉里点点的葱香、蒜味、姜辛也传了出来,一过油,滋味更是醇香。 就连福福,都忍不住,更别提几个小孩子了。 出了一锅,柔儿和水灵两个手上还在帮忙掐着丸子,但眼睛,却不住的撇着出锅的肉丸,不住的咽着口水。 益哥和水灵两个,就更是眼不眨的盯着,两人都看着灶,手上掐着柴,眼睛,却盯着丸子不放。 “姐,能吃吗?” 终于,益哥忍不住,空吧唧了几下嘴,咕咕的咽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她,问了出来。 “一会还要再过遍油,”福福笑,“等等。” 这下,咽口水的声音就更大了。 几人手上忙着,掐了一个个丸子,鸡肉的都炸出锅就炸萝卜的,然后菠菜、土豆、豆腐,弄的馒头是汗,这丸子,也炸了一碗接着一碗。 菜馅的丸子好炸,入了锅,翻滚几下,等变了色,这头茬就算炸好了。 丸子一炸好,就开始挂面糊,炸蘑菇和韭菜、香菜了。 锅里的油,混了这几样丸子的香味,味道越发香醇,更是好闻的不行。 一个个挂了面糊的蘑菇下锅,油锅里翻滚几下,炸出蘑菇的水分,一股蘑菇特有的清香味就透过面糊,传了出来。 这个,可是吃油的很。 一个个面糊下锅,炸出金黄的表皮,嫩中带脆,脆中生嫩,炸好的蘑菇一出锅,益哥小家伙就筷子一夹,吹了吹,就递到福福跟前。 “姐,我知道,这个,这个炸好了直接能吃。” 第二七七章:饭桌 再有,就是韭菜和香菜,福福也挂了面糊,一条条的放进油锅,翻了两下蔬菜的香味就出来了,眨眼就能炸好,盘子里放着,金黄的面糊中带着几分蔬菜的鲜绿,闻着好闻,瞧着好看。 地瓜泥和南瓜泥,福福就用锅里剩的油,全给团了圆圆的放了进去,煎了起来。 圆团子放进油锅,等热气上来,再用铲子压平,锅里就一个个扁平的、小小的饼子,南瓜的、地瓜的,煎出了金黄。 还真是过年,这一样样,若是平时,福福可是舍不得折腾的。 就那瓜子油,着实用去了不少。 等炸的炸完,煎的煎完,就要再过第二遍油了。 这下,用的油不多,先后炸了丸子,又把饼子锅里炸过,总算是装盘能吃了。 忍不住,特别是那肉丸子,几个孩子早就咽着口水锅台边等着,见晾的差不多,凉了几分,福福拿筷子一夹,把丸子一个个递到几人跟前。 因为都洗过手,那手上的丸子就油乎乎的拿着,刚刚还馋的不行,如今每人手上都有了肉丸子,却舍不得吃,递到嘴边好个闻了香味,一个个就是不入口。 福福就笑,锅里的油舀到大碗里,就着油锅,把早就切好的葱姜蒜辣椒油锅里一放,炒出香味来那泡好的干豆角,就下锅翻炒,再一放料,盖锅就开炖。 要是平时,一个大炖菜就是了,可是过年,就要花些工夫炒几样,多装几个盘子了。 等干豆角一入锅,福福也就得了空,见几个孩子手上的肉丸子还都没吃,眼睛直勾勾的都在看她,不由一笑,这是等她呢? 可见是了。 等福福也肉丸子拿在手,美滋滋的咬上一口,哎呦,那肉香美味,扑鼻的香气,入口的劲道,实在太好吃。 肉丸子,嗯,福福细细品着,这一口,吃的极慢,总想把滋味全都记住,留在心里。 苗苗他们也开吃了,张嘴唔嚷着,嚼的更是吧唧响,满嘴油光,吸着手指,眉眼笑弯,全是喜色。 “好吃吗?” 福福吃了一个肉丸,又拿了一个豆腐的丸子在手,见水灵鼓着腮帮子,满嘴的肉丸刚刚咽下去,正眯眼还在回味,瞧了不由好笑。 水灵这才睁开眼,不停的点着脑袋瓜,嘴里嗯嗯应着,眼里全是笑,喜滋滋的,也伸手拿了个豆腐的丸子在手,细细打量着,然后伸手送到嘴边,就是一口。 “福福姐,豆腐的丸子也好吃,”说完,就锅台上那几个大小盆子碗的看了一圈,嘟囔着嘴,“福福姐,都好吃,这些,”水灵比划着,从丸子到炸的蘑菇、韭菜、香菜,还有那南瓜土豆的饼子,都用小胳膊一划拉,“这些,全全,都好吃。” 水灵说完,苗苗就边上躲着脚,咽下口中的丸,眉梢上翘,眼里带光,轻轻启了嘴角,笑意甚浓,“姐,好吃,都好吃。” 边上狗子,早就摇头晃尾的在跟前,肉丸子过了油,还放了盐,狗子可是不中吃,说了几句也听不进去,福福正想不搭理,就见身边的苗苗,小手悄悄伸到后边,狗子嗅着鼻子就跑了过去。 不用想也知道,苗苗该是自己舍不得吃,剩下的给了狗子。 “这个油盐太大,”福福就笑,冲苗苗摆手,“狗不能吃,齁着了。” 话一落,苗苗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果然,身后的手迅速拿到面前,那咬剩下的半个丸子在掌心,狗子还在脚底下蹦高跳着。 “姐,怎么办?”苗苗急急的,还带了几分哭腔,“刚刚,它都吃了肉丸子,怎么办啊,姐?” 肉丸子? 福福一愣,苗苗也顾不得其他,说了起来,“刚刚那个肉丸子,我吃了一小口,”苗苗说着,语气越来越小,仿佛做了错事,“剩下的,都,都给狗吃了。” “啊?”福福又是一愣,“肉丸子?你没吃?给狗吃了?” 知道苗苗喜欢家里狗子,好吃的自己舍不得,福福不让她就偷偷给狗子,可也没想到,那么馋人的肉丸子,自己还能忍住不吃,舍得给狗子。 福福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益哥也扭扭捏捏的开了口,“姐,我,我也给了。” “肉丸子?”福福扶额,这俩孩子,“你的也没吃,给狗吃了?” “我吃了一小口,”益哥点点头,“那个狗吃了大半个。” 这下,惹得福福是哭笑不得,不过还没完,惊讶还没过,边上的水灵和柔儿两个,也都跟着开了口,“我的,”“我的,”“狗也吃了。” 额。。。 “你们啥时候给的?”福福就笑,几人一直都守着锅台,那丸子,她吃的时候还看过,都完整着呢,等着她一起吃来着,“我怎么没发现。” “就,就姐姐吃的时候,”是苗苗,小声开了口,“我就悄悄给的。” “我也是。” “我也是。” 一个个跟着迎合,福福看着几个孩子这般模样,就笑,哎呦,这吃来吃去,还是家里狗子吃的最多。 怪不得呢,福福就想,只她的丸子全自己吃了,想见是狗子也纳闷,怎么没有它的份? “没事,”福福见刚刚自己那么一说,几个孩子估计怕狗子齁着,都担惊受怕来着,福福安慰,“少一点也行,但咱别给了,吃多了不好。” “一会那凉开水多给狗子碗里放点,让它多喝点水。” “姐,真的没事?” 苗苗还是担心,手上摸着狗子头,怕的不行。 “没事,”福福说着,“一来狗子不中多吃,齁着不好;二来这东西本就稀罕,姐姐也是怕你们偷偷给它,咱人还没的吃,不好惯它。” 这下,好多了。 苗苗松了口气,也不吃了,就开始按福福说的,那凉开水就往狗子碗里放,拉着家里狗子埋头让它喝,口中还一直念叨着,什么吃了油盐多的,得喝水。 也不管狗子听不听得进,苗苗就嘱咐上了。 福福见了想笑,这孩子,好吃的都不上心了,只围着狗子,一个劲的让它喝水。 家里狗子也是,不急不躁的,苗苗拉着它到水盆跟前,也不跑,埋头喝了几口见苗苗还不放,就只好继续喝,却也懂事。 一时,外屋就欢声笑语了起来。 那一盆盆、一碗碗好吃的,锅台、菜板上放着,等锅里干豆角一出锅,福福又炒了茄子片,也放了点辣椒,用的炸过的油,放了不少。 瞧瞧时候差不多,福福就开始忙了。 找了两个大盘子,水灵和苗苗一人端着一个,她就拿着筷子,按个盘子大碗转了一圈,每个盆子夹几个,肉丸子、各种菜丸子、炸的蘑菇、韭菜、香菜,还有那南瓜饼子、土豆饼子,福福每样都夹,一模一样的,装了两大盆子,满满的。 “这个啊,”福福放下筷子,看着水灵,“你和你姐端家去吃。” “苗苗你这盘子,上院给大奶他们送去,”福福嘱咐她,“去去就回,咱家也该吃饭了。” 水灵端着盘子,见苗苗已经前头迈步走了,就原地打转,拿着不是,放下也不是,犹豫的看着柔儿,“姐?” “我炸了这么多,就是给你们的,”福福就笑,“快,就着还热乎,快端家去,让我婶子和老叔都尝尝。” 柔儿和苗苗两个这才抬脚要出门,拿成想,刚走了两步,外屋还没出呢,就听走到当院的苗苗忽然院子里喊人,“姐,姐,婶子来了。” 秀梅婶子? 果然,是秀梅婶子,手上端着个大碗,盖着个小盖帘,人已经走进院子,正和要出门的苗苗碰了个对面,说起了话。 “婶子?” 福福赶忙出去,柔儿和水灵两个也端着盘子出了门,“这要开饭了,我上来叫叫她俩,”婶子见水灵也端着个盆子,里面装满了好吃的,就笑,“我还寻思呢,这年三十的咋还学入神了呢。” “怪不得,”婶子把端来的大碗直接递给福福,“怪不得,做了好吃的,她俩估计啊馋的走不动道了。” 说说笑笑的,那院子里的白雪,在日头的照耀下,闪着各色的光芒,融进在天地之间。 福福手上端着婶子递来的大碗,正纳闷,就见婶子接过水灵手上的盆子,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哎呦,这好闻的,炸的?” 福福就笑,水灵早就清脆的替她开了口,“娘,娘,福福姐做的这些,都好好吃,好好吃。” 一边说着,一边还吧唧嘴,咽着口水,更是垫脚抬头直勾勾的看着自家娘亲手上的盆子,一眨不眨。 婶子被水灵这馋样给逗笑了,然后看着福福,“我那娘家兄弟年前过来,送来点猪骨头,我这一早就炖上了,这会刚出锅,就端一碗上来给你们尝尝。” 福福一听,猪骨头,哎呀,这可好呀。 “也没多少,”婶子笑,“她爷奶,还有她们大爷家,家家都送了一份过去,”婶子念叨着,带笑,“婶子给你们姐弟三个,挑了些肉多了,好尝尝。” 就这样,院子里说了几句话婶子领着柔儿和水灵两个,就家去了。 说好,等中午吃了饭,换了新衣,再一起玩呢。 苗苗去了上院,益哥守着灶坑烧火,家里狗子跟着苗苗出了门,福福一进屋,婶子给的大碗炕桌上一放,掀开那小盖帘,大碗里的肉香就传了出来。 果然,如婶子说的,那一个个骨头,全是挑过的,顺当的不行,肉还多,瞧着就好吃。 婶子该使用大酱炖的,酱香味十足。 这又,多了个菜。 继续小盖帘盖好,和刚出锅的小鸡炖蘑菇一起,炕桌上放着,等着吃。 炸好的丸子啥的,福福夹了一盆子上桌,其余的,也都收好,等着正月里吃。 一个个热菜,也渐渐出了锅。 虽然东西不多,但花样,福福还是蛮折腾的。 炒了干豆角,炖了茄子片,土豆切丝过水凉拌,白菜和豆腐做了个清汤,一样样的下来,却也置办了满桌子。 热了馒头年糕,福福还做了点米饭,这才,洗了手,算是忙完。 苗苗去的上院,可是有些时候了,正想要上院去接人,刚出了院子,大门口正要拐上去,一扭头,就见苗苗从上院下来了。 手上端着盆子上去的,这会家里,也是小心翼翼的端着盆子往回走。 “这是?”福福赶忙跑几步,把盘子拿在手,“兔肉?” 福福闻着虽有几分像,但还不确定,见苗苗点头,疑惑的看过去,“大奶家的?” 苗苗又是一连串的点头,紧接着开口,“姐,大娘和大奶留我,非要我吃肉,”苗苗跟在福福身边,手上摸着狗子,一边家去一边说着,“我上院吃了好多肉才让我回来。” 苗苗说着,手还摸了摸肚皮,“肉都要吃饱了。” 福福就笑,见苗苗果然脸蛋红彤彤的,最角也带着油光,更是还打了个饱嗝,想见这肉是吃了不少。 “这盆子肉,”苗苗笑,开口,“大奶说我上院多吃些,这盘子肉拿下来姐姐和谦益才能吃的多。” 福福心里笑,老太太这法子也是与众不同。 “姐,大奶和大娘都说,这丸子,可好吃了。”苗苗满脸的高兴劲,说起丸子更是蹦跶起来,“说比那肉块,还好吃呢。” 可没肉好吃,福福心里笑,鼻子凑到盘子闻了闻,嗯,热乎乎的挺香。 这下好了,丰盛的不行。 婶子送的骨头,上院的兔肉,加上自己炖的小鸡蘑菇,鸡肉栗子,还有炸的丸子,煎的饼子,炒的菜,做的汤,嗯,满满一大桌子,大碗大碟大盘子的,垒在一起,扑鼻的香气很是惹人食欲,菜一多,那团圆的氛围也越发浓厚了几分。 饭菜都端了上去,洗过手,姐弟三个围着饭桌一坐,嗯,相视一笑,过年了。 没酒,就以茶代酒,茶碗里茶香浓郁,虽是粗茶,但这茶香在饭香、菜香中间,却格外清冽。 他们姐弟三个,一起,过年了。 外面零星的炮仗声传来,家家户户也是开饭的节奏,白雪照着蓝天,晴云对着大地,那骄阳正似火,炊烟正歇停,人间的年味,正飘香四溢。 第二七八章:应景 年午饭,嗯,福福可是放开了肚皮吃的。 往常,还有些收敛,只今儿,对着满桌美味,正应了年景,吃好喝好。 益哥和苗苗两个,也是吃的满头大汗,脸蛋红彤彤,嘴角油光,全是喜色。 高兴的。 饭菜有滋有味,有婶子送的骨头,上院给的兔肉,家里更是炖的那只鸡,还有炸的丸子,肉的、素的,嗯,真真是过年才有的饭桌。 要说从前,过年也没这般热闹过。 他们姐弟三个,炕上坐着,围着饭桌,吃着饭、喝着茶,偶尔说上几句,再看几眼窗外的白雪皑皑,再没有什么比眼下更舒坦快活了。 苗苗额头红润,鼻尖冒汗,吃了一气过后手拿筷子,抬头看了看她和益哥,然后嘴角上扬,眉眼眯成一道缝,笑着,“真好。” “过年好吧?” 福福笑,见苗苗红润的脸蛋几日已经长了点肉,如今吃的红光满面,眉眼多了几分憨憨模样,手捧碗,拿着筷,看了福福和益哥,紧接着就把小脑袋瓜埋在饭碗里,吃着饭。 “好,”苗苗埋头接过话,“和姐姐在一起,寻常日子也好。” 家里多了苗苗,这过年的滋味却是热闹了不少。 吃了饭,家里外收拾妥当,他们姐弟三个就乖乖的洗脸盆子好好洗了脸,梳了头,然后拿了装好的包裹出来。 嗯,里面全是他们几人的新衣新鞋。 该换上了,穿新的。 下了雪,屋外雪地泥泞,虽然出门要小心,但这新衣裳,是定点也挡不住要穿的。 他们几人的衣裳,算来算去,还都是老太太缝缝补补张罗出来,那几双棉鞋单鞋更是不必说,福福就动了动针线,总共也没缝几下。 益哥身段虽不见长,但着实没了以前的干瘦,如今新衣裳一穿身,却直挺挺的撑起来,显得格外精神好看。 模样本就俊秀,这般一打扮,小小年纪就略显几分风姿,更有从小读书心存的傲骨,怎么看,福福都甚是满意。 所谓寒门贵子,福福心想,气度,该也就这般了。 益哥换好衣裳,小家伙也不出门,就穿着新衣裳径直回了东屋,摊书翻阅,沉浸在书卷中了。 这边,福福和苗苗姐妹俩,就放开了折腾。 到底小女孩,福福把老太太给苗苗做好的新衣裳一拿出来,她就满眼放光,咬着嘴唇,伸手摸了摸,就原地蹦高,“姐,我从来,从来,”苗苗看着新衣,认真的说着,“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呢。” “那咱就换上新衣,穿出去给人看看。” 福福笑,一边说着一边帮苗苗把新衣换上,是件绣花夹袄和棉裙,料子是下院秀梅婶子给的,该是和柔儿水灵的差不多,衣裳是上院老太太赶制出来的,时间虽仓促,但福福看着那一针一线,十足的花了工夫,用了心思。 苗苗地上站着,任由福福帮她穿了新衣,打扮一番。 换了新衣新鞋子,福福还拿了红绳,帮苗苗绑了头,红绳捆在头上,正映着红扑扑的脸蛋,那娇憨的模样,最是好看。 苗苗伸进衣裳兜子,一愣,摸出几个之前福福红线穿的铜钱,拿在手,一愣,“姐?” “压岁钱,”福福笑,把那几个铜钱又帮苗苗给塞进兜子里,拍了拍,“你和益哥都有,这几个铜钱也不多,你留着,日后买个糖啊的。” 苗苗呆愣着,该是从来没想过的。 “压岁钱?”小家伙愣愣的,重复着福福说的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神清明了几分,看着福福,“姐,我有压岁钱?” 福福见苗苗眼里的不确定,更是心疼,知道她从小该是没得过半个铜钱的,就伸手摸了摸她脑袋瓜,笑着点头,“以后啊,每年过年姐姐都给你和益哥压岁钱。” “咱日子过起来,姐姐就多给点,”福福笑,“若是还辛苦些,这压岁钱啊,就少点给。” 苗苗彻底缓过神来,两只小手伸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摸着装铜钱的口袋,眼里带笑,嘴角更是抑制不住的上扬,心情甚好。 正笑着,福福也帮她收拾妥当,一个转身,就见苗苗伸手从兜子里掏出了那串铜钱,铜钱本不多,苗苗一拿出来,先是晃悠了两下,听了几声响动,然后就低头解开红绳,那串好的铜钱,一个个,苗苗就拿了出来。 福福正纳闷,就见苗苗把铜钱只留了一个串在红绳上,其余的几个,全手心里握着,然后递了过来。 “姐,”苗苗笑,眉眼弯弯,本就憨态可掬,如今带了喜色,更是可爱,“这个给你。” “给我?” 给她?福福可是没想到。 刚给益哥和苗苗收拾好了,正要自己也换身衣裳,就见苗苗小手递了过来,眼神坚定,“姐,你快拿着。” “给你的压岁钱,”福福笑,伸手推了推,“你快红绳串好,就这几个,你好好守着。” 苗苗却不听,地上跺着脚,非要把手上的几个铜钱递给她。 “姐,我留了一个铜钱压岁,”苗苗着急,又很是认真,说着,“就够了,这几个,姐姐留着,也压岁。” 苗苗见她不接,就干脆扒着炕沿,上了炕,然后手上攥着手上的铜钱,拿过福福的衣裳,找准了兜子,就手捧着放了进去。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福福伸手要拦着,小家伙就自顾整个小身子都趴在衣服上,铜钱兜子里放好才松了口气,脸上又全是笑,“姐,压岁钱,你也压岁。” 说着,伸手还拍了拍兜子里的几个铜钱,满脸的骄傲,欢喜的很。 知道是还不回去了,福福就笑,“行,姐姐就替你先收着。” 福福的衣裳是嫩黄素色,夹了少许棉花,也是老太太收的边,衣裳虽然宽大了一个码,福福穿在身,却不怎么显大。 寒冬腊月的,里面穿着厚棉袄棉裤,外面套着厚棉裙,再换上新鞋子,嗯,一身上下也干净利落,清新雅致。 “姐,好看。” 苗苗围着她转圈圈,那红红的一团绕着她跑,头上系的红绳也跟着跳动,带着年的喜庆。 家里炕上摆好盘,瓜子、各样果干、栗子、松子,但凡能占嘴的,就着年,家里有的,福福都摆了上去。 锅里慢火烧着水,茶缸茶碗炕上放着,还没来人,福福就叫上东屋都益哥,姐弟三个,齐齐的出了门。 自是小心的走着,路上雪正要融化,星星点点有了不少泥,这一步步走的很是谨慎,唯恐新穿的衣裳鞋子新了几分钟。 去上院。 去见老太太,穿个门,说个话。 一前一后,他们姐弟三人,出了屋门,穿过当院,走向当街,迎着渐渐西下的日头,上院去了。 上院也吃完了饭,外屋德正娘正收拾,见他们上来了,身后一蹦一跳的还跟着狗子,随手就外屋里扔出个东西,朝着狗子来了。 家里狗子立马院子里就炸了起来,晃着尾巴,竖着耳朵,等那东西一飘过,就嗖的跟着跑了过去。 是骨头。 一块啃好了的大骨头。 狗子跑了过去,抱着骨头就啃了起来,嘴里呜呜的叫着,宣誓着主权。 福福他们屋里来,德正娘也出来迎,见他们一个个都换了新衣,瞅了过去,眉眼的笑意就越发浓了几分。 “吃完饭了?” 福福笑,“大娘,我们吃完了。” 德正娘门口站着,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和善和慈祥,福福看着眼前德正娘温柔的模样,一时还有些不敢确定,实在难得的很。 “瞅啥呀?”德正娘看福福盯着她瞧,就笑着伸手扭过福福脑袋瓜,“快进屋,你大奶在屋等着呢。” 老太太也换了新衣,一身墨蓝色袄子,绣着祥纹,发髻梳在脑后,人正端坐炕上,身边也是摆了茶水,几样果食碟子,却没有被褥在跟前,倒是显得炕宽敞了不少。 他们一掀了帘子,迈进门槛,老太太就炕上扭头看了过来,虽还是一脸严肃,但却藏不住那眉眼喜色,“来了?” 上前打了招呼,说了几句吉祥话,得了老太太的准,益哥就西屋去寻德正。 “这衣裳,”老太太看着苗苗,谈过身子摸了摸衣裳,眼里带笑,“你地上转一圈,大奶看看。” 苗苗笑,乖乖的地上就转了一圈,前前后后老太太全看在眼,点点头,嗯了声,“合身的,也好看。” 老太太夸人,可是难得。 “大奶,我呢,”福福凑着热闹,也下地学着苗苗样,圈子更是转的极慢,还给老太太显摆,“大奶你看,这侧身,这后腰,这衣襟,这裙摆,哎呦,这,这袖口,这领子,”福福念叨,笑,“大奶你看,怎么样?合身不?好看不?” 大过年的,老太太嗯了一声也不挑刺,竟也点点头,“合身,好看。” 福福嘻嘻笑,拉着苗苗就坐上炕,凑到老太太跟前,“大奶,苗苗端下去的兔子肉,哎呦,老好吃了。” 知道老太太平日里话不多,福福每次上来都尽量说个不停,也让她热闹热闹,今儿又是,只这兔子肉,也是真真好次。 “端下去也太多了,”福福虽不知上院到底炖了多少,但只端下去那一大碗,加上苗苗说自己上院吃了许多,这么一想,加一块,很是不少,“我们都没吃了。” “这大冬天的,东西也坏不了,”老太太看着苗苗头上的红绳,伸手摸了摸,“剩下就留下顿,热热接着吃。” 正说着,外屋德正娘听了一两句,掀开帘子,人站在门口,“福福啊,你炸的丸子,那鸡肉的好吃,素的,也好吃。” “啥东西过遍油,味道都不差。” 福福笑,话音刚落,德正娘就不同意,迈了步子进来,“不是,不是,”摇摇头,看着福福,“味道不一样,你炸的丸子,嗯,”德正娘点头,好似回味了一下丸子滋味,“那素的丸子,还有炸的蘑菇、韭菜啥的,你也真行,琢磨的花样还挺多。” 德正娘说了这几句就又急忙扭身回了外屋,一边外屋忙,一边还大着声音冲屋里喊着话,“我吃你送的那几样,哎呦,比肉还香呢。” 比肉还香?怎么也没肉香,肉多好吃。 福福心里想着,就听边上的老太太接过话,说了起来,“你炸的这些,用了不少油吧?” “嗯,”福福点头,撅嘴,手上比划着,“用了那么,那么多。” 老太太见她还比划上了,伸手就打断她,不让她继续夸张,“味道吃着还行,油多啊,也值了。” 老太太说完,就端起茶碗,喝起了水。 这,这,这说的是啥?什么也值了?难道?难道?福福一笑,更是凑近老太太,笑,“大奶,你喜欢我炸的那些?老喜欢了?” 老太太见福福这欠欠的样子,放下茶碗就拍了福福小手一下,“你这孩子,就是不中夸。” “原来大奶是夸我呀,”福福笑,“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 吃饱喝足,穿着新衣,还能在老太太跟前偶尔撒个娇,身边苗苗眼里带笑,家里狗子在院子里啃着骨头,屋内温暖,日头和煦,那窗台的一篮子萝卜,娇俏喜人,正长势盎然。 外屋德正娘忙碌着,一声声锅碗瓢盆的动静传来,恰似生活的乐章,闲暇而匆忙,静谧亦深远。 时光,岁月。 年的滋味,想来,也是这般了。 那院里的雪、鸡鸣狗叫、生活的烟火气息,一声声欢歌,一句句笑语,那新衣、那笑颜,那过去一年的忙碌、新一年的期盼,都在这一天,画了句号,也开启了新的篇章。 过往,在渐渐远去。 来日,已轻衣人前。 老太太眼里的深邃,那历经岁月苍苍的眼帘、眸子、嘴角,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一层层粗糙的磨难,都在那脸上,手上,展现着。 福福从没想过,老太太的手,那双粗糙的、长满皱纹的手,能这么温暖的搭上福福的小手,一下,接着一下,轻轻拍着,嘴里还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应着景。 第二七九章:回荡 德正娘外屋一忙完,就也屋子里来了。 这下,也换了件衣裳,瞧着虽不新,估计也没穿过几次,干净工整的,很是有过年的气氛。 衣裳刚换完,家里就又来了人。 是秀梅婶子,领着柔儿和水灵两个,也来了。 都穿了新衣,柔儿和水灵的衣裳料子一样,红彤彤的,很喜庆。 婶子她们一进屋,问了好,炕上一坐,可是热闹了。 年午饭过后的串门,亲近的人家聚到一块,大人孩子的,玩的玩,闹的闹,年味很是浓。 炕上摆着好多碟子,装满了零嘴,等德正娘忙完,人也应进屋,更是不知哪里翻了翻,竟然掏出一把刀糖块出来。 红色的糖纸包裹着,还系着红绳,德正娘摊开手,然后糖块就放在炕上,“就这几块,给你们几个孩子留的。” “快,一人两块,尝尝。” 德正娘说着,就上手帮忙分着糖块,给了苗苗两块,柔儿和水灵也各两块,剩下的两块,就推到福福跟前,“快,尝尝,甜不甜?” 德正娘看着福福,又扭头看了眼西屋,笑,“给谦益留了,刚已经送过去了。” 福福拿起糖块,手上掂量着,糖纸鲜亮,隐隐还能闻到里面的糖味,丝丝甘甜外露,这甜的滋味,在这个年代,最是难得稀罕的。 几人却都不吃,手上摆弄着,眼里带笑,一抬头,眼神聚到一块,就笑开了。 舍不得吃是真的,福福也是。 已经好久,不知这甜滋味了。 如今糖块在手,却更舍不得吃。 苗苗更是,手上的糖块看了又看,咽了下口水,然后就小心的收进口袋里,和那个铜钱,放在一块。 收起来了。 紧接着,嗯,柔儿和水灵两个,也都口袋里装着,不吃。 这下福福,也不好拆开吃了,“那我也收起来,”福福笑,“等馋了,拆开再吃。” 上院一坐,就说起了这个年。 说着一年的大事小事,说起庄稼收成,说到兰儿亲事,念叨着几个孩子渐渐长大,也说起这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庄稼、田地、大人、孩子,来来回回,往往复复,周而复始,总是这几件事。 日子,都是在时间这般反复中,过来的。 “该说亲了,”秀梅婶子说起兰儿的亲事,不由感慨,“这一个个的,眨眼就大,留不住了。” “姑娘家家的大了可不是嫁人,”老太太接过话,“趁着年华正好,找门像样的人家,安生过日子,没病没灾的,稳稳妥妥的一辈子,可是福气了。” 老太太说完,扭头看着她们几个,“这里啊,就属福福最大。” 福福一听,咋还点上她的名了呢,赶忙警惕的抬头,不由惹得秀梅婶子一阵笑,“你呀,看把你吓的,就说说,不着急啊,我们福福不着急说亲的。” 这下,还好。 福福松口气,“我还没挣钱呢,”拍了拍胸脯,“等我挣下银子,日子好过了,若是再能置下一番产业,嗯,”福福做着美梦,“还愁嫁人?!” 婶子就笑,“是是,福福说的是,你这一说,我还想起来了,就前头,”婶子看向德正娘,又望了眼南山方向,“南山沟那边,有户老刘家的姑娘,知不知道?” 德正娘寻思了片刻,记起来了,“家里就一个姑娘的老刘家?” “对对对,就那个,”婶子婶子点头,“招到上门女婿了,就年前,老子爹一辈子家业,可惜命里无子,只这一个姑娘,在说亲上头啊,就挑剔了。” “挑剔了这许多年,生生过了年纪,给耽误了。” “我还寻思,可是不好找了,谁成想,”秀梅婶子笑,“给找到了,已经过了礼,年后就正日子。” “也是刚刚福福念叨,我才想起来,嫂子你猜,”秀梅婶子问德正娘,“你猜老刘家招的女婿,多大年岁?” “多大年岁?” “是了是了,多大年岁,”秀梅婶子点头,见德正娘正纳闷,想不出,就继续开口,“刘家大姑娘啊,今儿该有二十六了,招的这女婿啊,足足小了七岁,今儿才十九。” “哎呦,十九?” 古代女大男这许多岁数不常见,所以才很是惊奇,福福和柔儿几个,也是听的认真,一脸好奇。 “可不是,”秀梅婶子笑,“而且那小子长的,说是浓眉大眼的,个子也高,据说还读了几年私塾,后来家道中落,无依无靠的流落到此,就留在了老张家,做了上门女婿。” “还有这事?” “就是呢,”秀梅婶子点头,“福福刚说起来,我就想到老刘家了,依我看啊,要是福福也能置下产业,这女子年纪大点,倒是也不愁嫁。” “实在不行,找个小点的,招个上门女婿也成。” “咋在孩子跟前说这个,”老太太刚还听的认真,等秀梅婶子说起招个小点的上门女婿,脸色就不好,摆手,不让婶子继续说,“这日子要过的长久,还是相当的好。” 秀梅婶子点头,应着老太太,一抬头看到福福冲她做鬼脸,婶子就也悄悄回了个鬼脸过来。 这个话题,就岔了过去。 炕上一堆堆的瓜子皮、栗子壳,茶水也喝了好几壶,日头渐渐落下半山腰,该,张罗年夜饭了。 过年这天,可是三顿饭,而且每顿饭,都要好好张罗一桌,马虎不得。 秀梅婶子最先起身,看了看外头时辰,就坐不住了,“得家去了,这星星眼瞅着就要出来,我家孩子爹今年要守岁,我得家去瞧瞧。” 守岁,就是年三十的晚上,一整晚,不出屋。 嗯,不出屋,不见星星,不见月亮,只屋子里待着,守岁。 秀梅婶子说着,人就下地穿了鞋子,嘱咐柔儿和水灵两个听话,玩一会也家去吧,别玩太晚。 一屋人,除了老太太,都跟着出了门。 西屋的益哥和家里狗子,也出了来,德正跟在身后,送着人。 福福也家去了,领着柔儿她们,家里待一会。 雪地,已经化了不少雪水在地上,如今日头西斜,天又冷了几分,那化掉的雪水也冻成了冰,在地上,和雪凝成一片。 炮仗声,零星的传来。 一到日落,柔儿说,年三十的晚上,炮仗,可是放的多呢。 家家户户,一整年的日子勤俭着过来了,过年这天,但凡该有的习俗旧历,却是不可少。 家里开了门,家里狗子窜出去吓唬了家里鸡,院子里跑了几圈,也跟着回了屋子。 屋里还暖着,灶里有火光,炕也热乎,益哥乖乖东屋读书,她们姐妹四个,就脱鞋西屋炕上一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兰儿姐?”水灵一抬头,屋外看了一眼,就挪了身子凑到窗台,趴着看个究竟,还不确定,“兰儿姐?” 福福赶忙看了眼,可不是,大门口站着个人,正垫了脚尖屋里瞧,家里狗子也早就跑了过去,摇晃着尾巴正把人往屋里迎。 赶忙下地,跻着鞋子就跑了出去。 身后苗苗几个也不落后,等福福院子里迎面对上兰儿,身后的柔儿她们都跟了上来,高兴的不行,“兰儿。” “兰儿姐,”水灵高兴的直蹦高,脚踩在雪地上,冻的那一层冰碴儿,踩上去吱吱的响,再一蹦哒,动静更大,听着却极其悦耳,“你咋来了?” “大过年的,我出来走走,”兰儿说着,被大家这么一围,脸蛋红彤彤的,还有几分害羞,红着脸,伸手挠了挠脑袋瓜,“你们干嘛呢?” “待着呢,”大家笑,把兰儿迎进屋,开始问这问那,“咋才来?吃了吗?保成呢?” 一句接着一句,兰儿只笑嘻嘻的听着,根本接不上话。 “我刚来过了,”兰儿笑,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外头瞧了瞧,没见到人,又下院问了老叔,说是应该在上院。” 兰儿说着,眼睛看了眼上院,“我,上院不熟,我,我就没上去。” “这会又得空,”兰儿腼腆一笑,“就又过来看看。” 兰儿一来,就越发热闹了,福福看着眼前的她们说说笑笑,女孩子的心思,这个年纪,真真的天真烂漫,单纯美好。 一颦一笑,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苗苗话也多了许多,和兰儿一点也不生疏,说着新穿的衣裳、吃的年午饭,这一说起年午饭,福福赶忙下地,噼里啪啦的外屋就是一阵折腾。 家里炸的丸子,热热正好吃,那挂了面糊炸的蘑菇、韭菜、香菜啥的,却是不用热,这般凉凉的,味道也正好。 福福先把炸的蘑菇啥的端了上来,又让身后跟着下地的苗苗拿了两双筷子,西屋端了上去。 “尝尝。” 兰儿开始还有点生怯,不动筷子,但在苗苗和水灵几个热情的招呼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好吃吗?” 兰儿点头,吃进嘴的蘑菇先是一愣,然后细细在嘴里咀嚼,还是有几分不确定,“福福,这是肉?” 福福就笑,这炸蘑菇吃着口感像肉,味道也香,但却真真不是肉,“是蘑菇,炸的蘑菇。” 福福说完,兰儿就眉眼上扬,“蘑菇?” “嗯,”福福点头,“吃着像肉是不是?” 兰儿不住的点头,“我以为肉呢,好吃,好吃。” 说着,就又夹一筷子,吃了起来。 看兰儿吃的高兴,福福看在眼里更是高兴的不行,柔儿水灵和苗苗几个,也在边上看着,看兰儿吃,跟着高习。 “我们中午都吃了,”水灵笑,见兰儿伸了筷子给她们夹,就摆手不要,“吃了好多好多,可少吃了。” 话虽这么说,但眼瞅着炸的蘑菇,忍不住咽了几下,眼神躲闪,抿着嘴,故作坚强。 兰儿就笑,伸了筷子凑到水灵嘴边,“吃吧,再尝尝。” 这下,忍不住了,水灵就乖乖张嘴,吃了个蘑菇,细嚼慢咽的,舍不得吃下。 兰儿一个接一个,也喂了苗苗和柔儿,还非要福福也吃,这下好了,几人炕上地下的,围着饭桌,饭桌上一盘的炸货,你一口,我一口,嘻嘻笑笑的又吃了起来。 锅里热的丸子和两个馒头,香气也出来了。 等都端了上去,嗯,福福又让苗苗多拿了几双筷子,还拿了茶壶,沏了茶水,都端到饭桌。 虽然不早不晚的,饭吃的没时候,但几人这么一坐,吃着零嘴,喝着茶水,甚是好。 将近傍黑,实在不能多待,兰儿放下筷子,最先起身,急着下地家去。 “等一会,”福福赶忙屋里翻箱,找了干净的纱布出来,然后拿起筷子,夹了几个丸子和炸货在里头,再小心的包好,递给兰儿,“你兜子里揣着,家去给保成也尝尝。” 家里的好东西,兰儿有时候偷着出门,遇到了,还能吃上几口,保成出不来,看的也严,却是从来没吃过。 “行吗?” 见兰儿犹豫,福福点头,“你家去寻了没人的地,偷偷给保成吃,行的。” 福福点头,大过年的忙里忙外,这点空,还是有的。 “嗯,”兰儿点头,把包好的零嘴收好,“那我家去让成哥也尝尝。” 看着兰儿走远,柔儿和水灵也没多待,家去了,消失在渐渐昏黄的夜色中,雪地上那拉长的影子,星光下一闪一闪,盼来了大年夜。 果然,这天一黑,炮仗的动静就多了起来。 远远近近的,一声接着一声,一家挨着一户,村子挨着村子,在山里,炮仗的响声越发能传的久远。 家家的油灯,也都点了起来。 平日里省俭,整晚整晚的摸黑都是寻常,这年三十天刚黑,油灯,家家户户都点了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而且是每个屋子,都点了油灯,带着几分昏黄的光亮。 夜色清明,雪地更是映着夜空,昏黄的油灯闪烁,那点点的炮仗花响,在月色下起了又灭,灭了又升起。 福福和苗苗两个屋子和了面,剁了馅子,面板上醒着面,并不急着包饺子,人就院子转悠着。 听着炮仗声传来,在山里一声声回荡着。 第二八零章:上山 晚上家里要包酸菜的饺子,中午还剩许多菜,热一热就成,不用张罗的。 年夜的饺子,是要洗个铜钱放进去,图个吉利的。福福自然也跟着凑热闹,挑了个铜钱,热水泡着,洗干净,然后就拿了上来,开始擀面皮、包饺子。 益哥也过来了,和苗苗一起,炕上坐着,福福站地上包饺子,两人就炕上包起了饺子。 听着零星的炮仗声传来,这年的滋味也越发浓厚。 大晚上家家孩子们的欢笑声,从来没这般热闹过,家里狗子却是怕了,听了外头炮仗的动静就屋子里跑,躲了起来。 等饺子一包好,益哥就开始哄它,蹲在一处,摸着头,顺着毛,一声声安慰。苗苗更是拿出收好的家里吃剩大骨头,让狗子啃着,转移注意力。 夜色浓了。 浓浓的夜色笼罩下来,星星点点,薄云流动,地上的雪,闪着光,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亮白。 夜来了。 守夜的时候,也到了。 沉浸在夜色中,守着时光悄悄流转,新旧交替。 都出来了,领着狗子,在院子里,站在雪地中,星光下,仰头看天、望着远山、看着村子里家家户户,感受着新的一年渐渐临近。 炊烟又起,又到了准备年夜饭的时候了。 院子里飘荡着食物的香气,在夜色中,那香气的味道越发深远。 炮仗声传来,家里狗子还怕,但躲在他们几人身边,却好的多,不一会,就稍稍适应,院子里跑来跑去了。 福福也开始准备年夜饭了。 苗苗和谦益两个帮忙,锅里添了水,灶里加柴,热了中午的几样菜,盖上锅盖,慢火烧着。 两个屋子的油灯亮着,外屋两个灶里也柴火光闪烁,不一会,热气就满外屋,菜的香气也出来了。 煮饺子,却不急。 算了算时候,还要等一等。 苗苗灶坑小板凳坐着,左右瞧了瞧,没的活计,手上就开始拿着小树枝子,就着柴火光亮,就地比划着。 嗯,又写起了大字。 苗苗如今学上瘾了,但凡得空,不是嘴里嘀咕文章词句,就是手上比划,总是不闲着。 苗苗西屋灶前学上了,益哥,也蹲在灶坑,闭目默诵着文章。 嗯,两个孩子,可是一点都不耽搁。 福福扶额,看着两人写的写、默的默,不由一笑,也不打搅,就悄悄两个屋子剪了灯芯,东屋还把益哥的被褥铺上,这才拉了益哥回东屋读书,回头也把苗苗领到西屋,炕上坐着,支着书桌,让她安静的学着。 两个孩子安顿好,她就出了屋子,院子里转悠着。 入水的夜色,清寒的夜晚,福福总是想出来,院子里守着,看着浩瀚星空,无垠天地,总能生出许多感慨。 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一颗星星的点缀,每一晚明月的高悬,总是新的。 从来没觉得,只站在夜色下,星光中,就能被广阔的天地而感动,心慢慢放开,不自觉的,心中就溢满千秋。 总是寻常,才最是难得。 深山老林中的村子,绵绵起伏的群山叠障,稀疏斑驳的树影陆离,村子里鸡飞狗叫、欢声笑语起来一波又一波,大年的夜啊,总是盼了又盼,去了又来。 福福站在夜色中,记不得多少个夜晚,多少个夜下无眠。 今儿,守着大年的夜,却最是心思清明。 透过窗子,看着屋内两盏油灯闪烁,那等下埋头苦读的人影,也映了出来。 生活是什么,是有盼头。 如今的福福,盼头实在是多呢。 她想要的,想过的,想经历和生活的,一点点,在心底泛滥,也是头一次,这么彻底的,整个人都留了下来。 留在这山沟沟里,没有回头,不见出路,而心,也安然这般,在向前看。 向前看,有益哥和苗苗,这一世,这一遭,这里过了。 福福伸了懒腰,寒气浓了几分,那口中的哈气,一呼出,就凝在夜色下,清明的很。 炮仗声一点点的紧凑开来,远近的几个村子,家家户户,也都准备上了,偶尔点上一响炮杖,迎着即将到来的新春。 福福也回了屋,掀锅把热的菜端上饭桌,苗苗一听了动静就下地帮忙,烧起了火,开始准备煮饺子了。 “姐,”苗苗灶坑里烧着火,柴火照的脸蛋红彤彤的,抬头,大大的眼睛,漆黑的眸子,看着福福,“这是我过的最好最好的一个年。” 福福笑,锅里的水早就开了,福福一边把包好的饺子下锅一边接过话,“以后咱们姐弟三个好好的,肯定一年比一年好。” 苗苗点头,郑重的嗯了声,“一定。” 珍贵的,莫过于平凡中的寻常,平淡里的期盼。 益哥也从屋里出来了,就站在锅台边,看福福煮饺子,家里狗子就外屋转悠着,蹭了这个蹭那个,撒着娇。 年夜的饺子,福福煮的很是用心。 不能破,不能煮散,黑天半夜的,得格外花些心思。 饺子一出锅,一个个圆鼓鼓的,福福这才放了心,拜过了祖先牌位,这才放桌开吃。 虽然简单,但多的是不寻常。 “我们许个愿吧,”还未动筷,福福忽然开口,“一人许一个,争取新的一年我们努力把愿望实现。” 福福说完,益哥和苗苗两个就两眼放光,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两手合十,就开始想愿望。 益哥放下筷子,就闭上眼,开始许愿了。 嘴里小声的嘀咕了一声,睁开眼,就咧嘴一笑,“姐,我许好了。” 紧接着,苗苗也双手合十,下巴颏埋在手被上,嘀嘀咕咕好一会才睁开眼,眉眼都是笑,屋内光线昏黄,那笑意,平添了几分柔软,实在娇俏。 “姐,该你了。” 两人催着,直勾勾的看着福福,等她开始许愿。 福福见两人都许好愿望,也轻轻合上眼,满是诚心:老天爷,让我发大财吧! 一睁眼,就见益哥合苗苗两个凑到她跟前,满是好奇的看着她,模样实在可爱,“新年新气象,我们好好努力,争取愿望成真。” 说完,以茶代酒,姐弟三个喝光了碗里的茶,才动筷。 年夜饭,虽不饿,但也没少吃。 却不急,慢吞吞的,听着炮仗响,细嚼慢咽的吃了这年夜的饭,等都放下筷,炮仗也渐渐消停了,入了深夜。 算算时辰,该是新年新的一天了。 等收拾完,炕上铺了被褥,家里狗子也窝里睡下,外面就彻底安静下来了,热闹好似一晃,就过去了。 新年一眨眼,就来了。 大年初一走百步,可是要早起,跨了年,也就够了,等福福和苗苗钻进被窝,月光洒下来,还有零星的几声炮仗响,惹得村里人家的狗子跟着叫上几声,一茬接着一茬,福福就进入了梦乡。 初一,还没到寻常自然醒的钟头,福福就睁开眼,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一翻身,边上的苗苗也正揉着眼,迷瞪瞪瞪睁开来,轻柔糯糯的,叫着姐。 “醒了?” 苗苗被窝里点头,然后伸了伸胳膊腿,被窝里还转了两圈,这才彻底清醒,坐起身来,身上围着被子,只一个小脑袋瓜露在外头,头发更是乱做一团,蓬蓬松松的顶了一脑袋。 可爱极了。 “姐,我们上山?” 虽然睡的迷迷糊糊,但还记着大年初一要走百步,苗苗稍微清醒了几分就回头看她,眼里满是等不及。 “嗯,出去走走,”福福笑,“昨个灶里烤了几个地瓜,一会咱先吃口颠颠肚子,出去走一圈再家里做饭。” 福福话音一落,苗苗就点头,随后更是急忙穿好衣裳,被褥一叠,下地忙起来了,比福福还快。 益哥也起身了,东屋简单收拾了一番,姐弟三个就外屋坐着板凳,头没梳脸没洗,手上拿着地瓜,吃了起来。 还带着余温,地瓜温热香糯,一扒开地瓜皮,里面软糯焦香的地瓜味就传了出来,一入嘴,更是甜腻温软,好吃的很。 灶里生了火,锅里烧的洗脸水也开了,吃完地瓜,又简单洗了脸,刚梳了几下头等着出门,就见家里狗子嗖的一下跑了出去。 外头还昏黑一片,看不真切。 等前走两步,细细一瞧,可是不得了,德正背着老太太,正站在家门口。 福福一愣,赶忙跑过去,还有些不确定,“大奶?” 老太太在德正身后,穿着新衣,洗漱一番过后确是精神了许多,大年初一光景,更是满脸喜气,这模样,很是不得见。 “不出去走走啊?”见老太太开口,中气十足,又见身后的苗苗和益哥也出来,家里狗子更是当街跑个不停,心情甚好,“正好,我这也出去,咱一起走走。” 老太太说完,扭头就让德正前头走,忽然苗苗凑上前,手上拿着地瓜,口中叫着大奶,递了过去。 “还烤了地瓜?” 老太太接过地瓜,在德正背上就出了起来,温香可口,着实能暖几分胃。 益哥也手上拿着地瓜,刚要递给德正,想了想,就自己手上扒开,然后一口口的,递到德正跟前,还喂上了。 福福把屋门关上,大门开着,狗子也脚前脚后的跑着,出了门。 走着路,说着话,拜着年,天上还亮着星星,照着一步步前行的路,晨曦的星光点点,却最是清明。 可是赶巧,刚要到秀梅婶子家,就见婶子领着柔儿和水灵两个,也出了家大门,迈脚刚要往上走,就见一行人下来,站在大门口,笑出声。 “刚要上去叫人呢,”婶子见人走进,笑,笑声在清晨的静谧中,更显清澈,“没成想,凑到一块了。” 等看清了老太太,就又赶忙拜年,说了几句吉祥话,大家也都说笑了一番,慢慢开始远处走。 离着村子,走上上山等小路。 东边的山,说是要看日出。 山上的雪层层的压在枯枝败叶上,一进山里,才觉那雪,真真的清亮。 狗子前头跑,德正背着老太太,益哥在德正旁边,秀梅婶子虚扶着老太太,陪她说着话,她们几个小姑娘,就在身后,叽叽喳喳一边走,一边说着悄悄话。 那松枝挂雪,实在好看的很。 特别是晨光熹微,又有雪景映着,那根根松枝带雪,挂在树梢、针叶,放眼望去满山都是,踩着脚下的雪吱吱响,远处,还有人声,这年初一走百步,该是有比他们还早的。 日出东边,爬东边山头的,可是多呢。 听着动静,那东边最高的山,却是好几波人在爬的,大家略一商量,就拐了个弯,爬了边上的一座山。 这山,虽不是最高,但面向正东,而且山上山石林立,对面虽有层山叠嶂,但也都越不过去,看日,却是好的。 差过山头,就又安静了下来。 只他们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声音,那旁的几撮人声音,都隐在大山深处,听不真切了。 这么早,顶着星光,在山间雪地里爬行,还是头一次。 寒风吹着,一步步艰难的迈着,偶尔抬头看一眼天,那星星渐渐隐去,天将泛白,隐隐的晨光渐渐出头,细微的变化,最是思绪万千。 身上暖和了,从一开始的冻手冻脚,到如今,在半山腰,凛冽的寒风吹着,却丝毫不觉寒冷。 身上、手上、脚上,都冒着汗,脸颊通红,鼻尖清汗微微。 是怎样的心境,在这山间,不察天冷,不觉风寒,那满心的热,满脑的清,一下,那么彻底,让人难忘。 山头在望,一步步,却走的越发扎实。 老太太该是许久没出门了,如今在德正背上,见了这天地间许多景色早就沉浸其中,不多言语了。 寻了块大石头,德正把老太太放石头上稍作停歇,家里狗子已经跑到山头,又跑了下来,摇晃着尾巴,美滋滋的。 回头向下看,村子隐在淡淡的夜色中,藏在林间,若隐若现。 村子里的人家,袅袅的炊烟渐渐升起,一座座,一排排,在雪中,长长的,整个村子连着山间地里,浑然一片。 站得高,望得远,远处的几个村子,也依稀能望见大概,沟沟壑壑间,七扭八拐的小路,山地、林田,冻了冰的远处蔓延开来的河水,依稀,都能望见。 第二八一章:沉迷 晨光渐渐亮了起来,天也泛白,稀疏斑驳的树影也染了几分晨色,雪花一闪闪的,全是光亮。 越往山上走,风也越大,身上的寒意也越浓。 好在穿的多,裹紧衣裳,一步步,挪着步子,在雪地中艰难前行。 偶尔,还有来回窜的兔子,天将放亮,还能瞧见山地里、雪地中,跑过的一连串兔子脚印,可想见它们蹦哒的模样,该是欢快的。 山下,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 三三两两的,他们山上走,身后就听见人群说话的声音,认识的、不认识的,这个村子、那个村子的,大年初一光景,都往山上走。 德正背着老太太,手上不知啥时拿了个树棍,拄着,爬的稳妥了些,一步步前走。 身上的老太太,就左顾右盼,看着四下,偶尔还感慨两声,和身边的人说着话,说着庄稼田里、粮食收成。 福福她们几个小姑娘,跟在身后,走走停停、玩玩闹闹间,就到了山顶。 山头本不高,但一爬到山顶,四下空旷,举目尽是层峦,东边日出山头,红灿灿的正耀眼,寒风吹着,雪又遍地,福福站在山顶,半眯着眼,任由寒风吹的脸颊干裂,感受着所谓的高处不胜寒。 只一晃,霎那间,福福那半眯的眼,就被晃到了。 朝阳红日,在山的那头,远远的,冲破层云,发着光,爬了上来。 层云遍开朝霞,霞光也四散开来,红日升着,先是露出一角,然后渐渐的,半边,然后整轮红日,悬出层山,挂在当空。 那风,吹着也不觉寒了。 几个山头,嘻嘻闹闹的声音随着红日升起,也都活跃了。 老太太坐在山顶的一块高高石头上,整个人多了几分肃穆,瞧着东方,一动不动,好似被定格在那里,任由朝霞扑了满面,寒风吹了整身,也不晃一下。 水灵和苗苗两个到底还小,笑过之后姐妹俩就叽叽喳喳小声嘀咕着,山顶跑来跑去,或攥一把雪,或捡一块石头,那枯草残枝,两个孩子也手上拿了几个,欢快的很。 福福和柔儿,就站着,站着不动,眼不眨的看着日头升起,霞光普照。 几分静谧,就有几分清亮,扑面的朝阳暖了身子,带来心的宁静,那点点光,冲破了云霞,忽然,天地间,就亮了起来。 山头,看的远,也看的格外真。 好似一眨眼,清晨就来了。 依稀能听见村子里鸡飞狗叫,锅碗瓢盆的敲打声,还有那炊烟,正袅袅徐升。 家里狗子,本安静的在山顶站着,一听远处热闹了,也就竖起了耳朵,不一会,呲牙咧嘴的又跑开了。 踩着雪,咬着枝子,在山顶,跑了又回,来来去去的,好不折腾。 狗子正跑着,忽然,就窜了出去,飞快的往山沟里跑,叫都叫不回。 “追兔子去了吧?”福福着急,却也叫不回来,赶忙要跑了跟过去,秀梅婶子就拦了她,接着说,“这雪地路滑,你别乱跑,狗子啊,一会追上追不上就回了。” 见福福还不放心,婶子就笑,“精着呢,认识路。” 福福听了,这才稍微放宽心,眼睛耳朵听着动静,果然,狗子跑的方向不一会就扑腾了几声,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就见家里狗子嘴里叼着一只小兔子,颠颠就跑了回来。 兔子不大,还活着,狗子邀功似的跑到福福跟前,摇晃着尾巴,嘴巴叼着兔子却不放开。 是只灰色的兔子,满是惊恐,被狗子叼着,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咋办?” 福福一时慌了,这狗子还能捉兔子?哎呀,也太意外了。 见兔子可怜兮兮的,吓的不轻,福福心有不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家里狗子摇晃着尾巴,还等着福福夸奖,秀梅婶子见狗子这么能干,早就笑开了花这,过来蹲下身,摸着狗子头,然后从狗子嘴里抓了兔子两个耳朵,拿了下来。 福福松了口气,就见兔子,在秀梅婶子手上,也从假死状态回了几分心神。 “还挺厉害。” 老太太转过身,看着狗子嘻哈的咧嘴,就笑着夸了一句,紧接着,狗子好似上瘾了,嗖的一下,就又跑了出去,哎呦,天呐。 这下,等着手上拿着棍子,低头和益哥悄悄说了句话,然后就见益哥跑过来,在福福跟前,满眼放光,“姐,我和德正哥下去看看。” “下去看看?” 益哥扭头看了眼狗子跑去的方向,急的直跺脚,“看狗追兔子,行不行,姐,行不行?” 福福顺着益哥看过去的方向,见德正已经在地上又捡了根棍子,比他手上拿的那根稍小,该是给益哥准备的。 行不行?能怎么办啊,福福扶额,没法,只好摆手,“去吧,”说着,手上帮他理了理衣裳,“小心着点,别乱跑,早点回来,咱还要家去做饭呢。” 益哥得了准,笑着点头就跑开了,和德正两个,一人拿着根树棍,顺着狗子跑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男娃子,”老太太石头上看了两眼,目光就又挪回到日头上,“由着他们闹腾,看紧了养的太娇也不好,皮这点,闹腾些,性子欢快点,才好。” 福福点头,话是这个话,可总是担心,眼睛不住的看着走远的方向,不一会,两人就在山沟和枯树捡,东拐西拐的,瞧不见了。 但一声声、一阵阵,狗子的叫声,口哨声,却是能传来。 虽然担心,但也不怕,到底有德正在,她是放心的。 山顶的她们,守着一只兔子,就说开了。 “这还能养养,”秀梅婶子摸了摸兔子,手上掂了斤两,“这会还有点小,肉不多。” 兔子虽然是狗子叼回来的,但却没伤着,如今婶子抓着兔子耳朵,爪子地上一放,就欢快了不少,蹦哒哒的还能走两步,精神了几分。 “这狗子可没白养,”秀梅婶子笑,“这日后啊,隔三差五的就领着它山上跑一圈,哎呦,抓几只兔子,多好啊。” “这兔子,”福福越看,越不知如何是好,“杀了吃肉吧,”福福皱眉,想想都舍不得,“不忍心。” 也不知怎么地,虽然馋,想吃肉,但总觉得自己杀生,不好不好,还做不来。 “那就养起来,”秀梅婶子见福福是真烦恼,抓着兔子耳朵就递到福福跟前,“养大了生上几窝,一窝一窝的,兔崽子能下不少。” 养兔子? 虽然没想过,但也不是不行。 说了这么一会话,日头就升了老高,云霞也慢慢散看,朝阳晃眼,已和山顶持平,正高高挂起,片刻都不耽误。 山上的人群也渐渐下山家去了,跑远的德正和益哥两个还没回,没的动静,只山里偶尔的狗叫声传来,大概知道他们的方向。 只能等了。 苗苗和水灵两个,围着兔子,就转悠开了,摸了又摸,喜欢的很。 人刚等了一会,就见山沟里狗子钻了出来,紧接着,身后跟着两个人,人一爬上来,那手上提着的两只兔子,也入了大家的眼。 “这是又抓了两只?” 秀梅婶子高兴的,笑,“哎呦,今儿这年可是开了个好头,大年初一头一天啊,就两手满满的家去,好啊好啊。” 老太太也高兴的,见又多了两只兔子,还活碰乱跳的,就更是高兴的很,“这大正月紧的别杀生,家去先养着,养大了再说。” 德正手上的两只兔子,个头稍大,也是灰色的,有一只带了点白边,德正一手提着,还用枯草结绳,捆了腿脚,好拿了许多。 益哥跑的满脸通红,手上拿着半米的草绳,鼻尖冒汗,眼睛清亮,闪着光辉,一走近,就婶子手上的兔子旁蹲下,腿脚绑在一处。 “婶子,这只兔子你家养吧,”福福指着婶子手上的兔子,又扭头看了眼德正交给益哥的两只,“这两只,大奶,你们家养吧。” “你家狗子好不容易追的,你快养里养着,大了好吃肉啊。” 福福就笑,“不不不,”摇摇头,“我家没地方养,婶子和大奶你们两家有牲口,地方和吃的都有,就家去养着。” 这养兔子,可以是可以,得等盖了窝,有了地方,才能养起来。 “而且,我家狗子这厉害,”福福领着苗苗,边上柔儿和水灵,跟在大人们身后,笑,“以后追了兔子我再养。” 益哥也跟着附和,苗苗也点头,大奶和婶子两个瞧着福福是定了心的先不养,也就松了口,“那就我们家里先养着,等大了再说。” 三只兔子,就说了半路。 下山的路虽然难走,但说说笑笑,不自觉的,就下来了。 村子里飘着饭香,大年初一的炮仗声,也零星响了起来,炊烟袅袅,小村子升腾在一片云雾中,朝阳冲破薄薄层云,越过山头,照进了村子。 山间林里那静谧的气氛,一时,就被村子里外这人间烟火的味道充满,好似一个云里,一个人间。 雪,冻了一个个晶莹的珠花,日头一照,闪着光,折射出斑斓五色,渐渐的,就化开了,化成雪水,和这大地,凝成一处。 该是点点的,慢慢的,不知不觉的,初春,在冬雪的消融中,缓步要来。 大年初一,最是一年起始,爬了这满山头,见了朝阳初升,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似有无穷的力量在内心勃发。 一到家门口,家里狗子见几只兔子被上下院带走了,急的生生原地跺脚,汪汪直叫。 “下次,”福福哄着,“下次你再追了兔子,咱再家里养,”和柔儿益哥一起,拽着狗子进了家门,“你看看,咱家连个窝都没用,哪里能养的来兔子。” 狗子嘟囔着,呜咽着,像是有无尽的委屈。 “等开了春,化了冻,”没饭,只好一个劲的哄,“就那边,”福福扒着狗子头,看向西边栅栏方向,“就那里盖个窝,咱养兔子。” “到时候就天天,天天放你进山,去追了兔子家里养。” 苗苗抱了柴,益哥家生火,福福院子里哄着狗子,屋里两人,就热了饭菜,不一会,狗子哄的差不多,饭菜也好了。 饭是苗苗热的,益哥烧火。 家里年夜的剩菜还有不少,丸子啥的,鸡肉、兔子肉也挺多,苗苗就热了剩的饺子,还有几个馒头,几片年糕,等一热好,屋里已经放了桌,拿了碗筷,饭菜都端了上去,盆子里热乎乎的洗手洗脸水,全都准备好了。 日子最好,也不过如此了。 爬了这一早的山,胃口实在是好,好在苗苗想的周到,饭菜热的多,那饺子、馒头、年糕,姐弟三个吃的只剩了两片年糕实在吃不下,其余的,都吃了精光。 鸡肉啥的,不知大家舍不得吃还是这样,顿顿只吃两块解解馋,一顿饭下来还剩不少。 “中午挖两勺鸡块,”福福收拾着碗筷,张罗着下午的伙食,“再加两块豆腐,泡点蘑菇,还有干白菜啥的也泡上点,弄个乱炖。” “乱炖?” 福福点头,两个孩子懂事,过了年这肉菜就舍不得吃了,既然这样,干脆也就省俭着过吧。 “放点萝卜、冬瓜、土豆、韭菜啥的,”福福家里看着,但凡能炖到一块的,都念叨了一遍,“一起乱炖,”想到着,福福就咽着口水,“再过过油,放几个丸子,肯定好吃。” 一说完,两人就笑了,不住的点头。 柔儿和水灵两个,家里吃了饭,也上来了,屋里温着书,写着大字,认认真真的在书桌前一坐就是一上午,没有丝毫懈怠。 福福也沉浸在书卷中,除了教几个孩子读书认字,渐渐的,她也找到了学习的路子,新旧的结合,思维的碰撞,在脑子了,星星点点的光,就燃了一串串花火。 入了迷。 文章里的学问,诗词的妙笔,辗转千回间,越来越让她着迷。 可别,她可别,别成一个腐儒书生才好。 心里不由好笑,什么时候,她对学问,这么认真了,不是为了别人,而单单依着自己的心,就沉在古人的书卷里,不可自拔。 第二八二章:偷学 说好的乱炖,嗯,要吃上了。 翻了一上午书卷,送走了柔儿和水灵两个,看时候差不多,苗苗也上院和老太太说了会话,家来了,日头西斜,福福也开始生火做饭。 家里小米,煮了饭。 锅里的小米汤,福福就拿了汤盆,装了满满一大盆子,等着一会炖菜的时候用,益哥屋里读书,苗苗帮忙烧火,家里狗子窝在苗苗身边,烤着火,懒洋洋的趴着。 热锅下油,葱姜蒜辣椒炸香,然后福福就把剩的蘑菇鸡肉全倒入锅中,热油化开,香味就出来了。 鸡肉的香味,蘑菇的香气,还有化冻的鸡汤,热开好大一块。 下丸子、泡好的蘑菇、干豆角、茄子片,混着热油和鸡块,炒香,再加大酱和盐,入了味,热乎乎的小米汤一放,放了半锅,紧接着,切好的豆腐、冬瓜、土豆片啥的,一股脑,都放了进去。 嗯,那满满一锅的食材,带着香气,就缓缓逸开了。 苗苗早就伸长了脖子,一边灶里添着柴一边探头看向过来,等食材都下了锅,她也跟着咽了咽口水,“姐,这么多啊?” “大冬天的也存的住,”福福一边支上盖帘一边把饭盆放到蒸笼上,小米饭还要再蒸蒸,一盖上锅,苗苗也灶坑板凳上坐好,大火开烧,福福就接着说,“多做点,到时候拿出来一热,现成的,吃着也方便。” 是的,福福偷懒了。 一下做了这么多,够吃两三日的,到了饭点就剩饭剩菜一热,方便的很。 苗苗嘻嘻笑,点头,一手添着柴一手摸着狗子,见福福洗了手外屋收拾着,犹豫了半响,还是开了口,“姐,你再教我一段文章。” “上午教你的,都背好了?” 见福福问苗苗立马瞪大了眼睛,点头,嘴上就一字一句背了起来。 文章是上午刚刚才教过新的,也是个长段落,没成想才这么一会苗苗就背熟于心,要继续学新的。 见苗苗背的认真,满眼放光,整个人沉浸在字句中,等一背完,眼睛就直勾勾的瞧着福福,没有丝毫不确定,很是自信的看着她。 苗苗不但勤奋,也用足了心思,而且脑子越发灵光,喜欢读书认字。 福福就笑,见苗苗眼巴巴的还等着,就和了碗里的大酱,也一字一句教了下面的内容,讲解着,两人手上各忙各的,也不耽误干活。 锅里的菜香味传了出来,乱炖的香气溢满整个屋子,灶里小火慢炖着,苗苗手上拿着树枝,火铲子扒拉着火,嘴上嘀咕着,背着一句接一句。 忽然想吃葱蘸酱,福福就拿了剪子,西屋窗台栽葱的篮子里捡了几棵大葱,香菜盆子里拽了几颗想才,还有小白菜的盆子,也掐了不少嫩嫩的小白菜,齐齐盆子里放着,洗干净,端上饭桌。 想想,还不够。 福福就扒着小萝卜的篮子,犹豫再三还是拔了几个小萝卜,虽然不舍,但栽的这些光看不吃也是白搭,想吃就吃了。 洗好了萝卜,那几棵萝卜缨子,福福也舍不得扔,就干脆也洗干净,那腌咸菜的坛子里一放,腌上了。 忙了这一通,饭菜也炖好了。 苗苗一直嘀咕着,背着文章,等一掀开锅盖,那热气和香味敞开了来,灶坑的苗苗才抬起头,鼻子可劲吸着,“姐,好香。” 这乱炖,是真的香。 端了饭盆上去,去了蒸笼,那锅底炖的菜,足有半锅之多,因为用的小米汤,炖好的菜黏糊糊的,酱香十足,瞧着很是下饭,有食欲。 再用铲子把锅里的菜翻了个,哎呦,隐隐辣椒的香气也出来了,和着酱盐香,不受控制的,就咽着口水。 豆腐炖的开了花,蘑菇油光,干豆角咸香,土豆片软糯,冬瓜块莹润,还有茄子片已经炖散开来,和干白菜搅在一处,裹在不多的鸡块上,肉丸子、菜丸子更是不少,哎呦,这乱炖,瞧着就馋人的不行。 要是有粉丝,就更好了。 福福心想着,但一想家里的地瓜和土豆,嗯,吃都将将够吃,可是折腾不来了,只有等开了春,菜地里多种点,有剩了再寻思其他的了。 福福把锅里的菜盛出来,一大碗放屋里饭桌,又找了个大盆子,剩下的都菜盆里放着,外屋收好,又盖严实锅盖,这才饭桌前开始吃饭。 乱炖咸香微辣,油水也足,入口很是好吃,更有小葱蘸酱,嗯,就着米饭,带上点香菜、一片菜叶,蘸上酱,哎呦,满嘴的清香啊。 一口将将要咽下去,再咬上小口萝卜,微微辛辣传遍齿间,十足的美味。 苗苗和益哥两个也吃开了,从没觉得两人饭量这般大,就是吃饺子,也没见这般敞开了怀的吃。 这顿,两人却是都没收着,吃的馒头大汗。 带了几分辛辣,大冬天的,越吃越有味口。 等一顿饭吃完,桌上的饭盆、乱炖的菜盆、葱白菜的盘子,都空了,一扫而光。 姐弟三个坐在炕上,围着饭桌,多了几分懒散,看着窗外夕阳映照了半边天,雪也渐渐融化,热乎的炕头,酣睡的狗子,吃饱喝足之际,所谓什么都不想,也就这般了。 家里的鸡飞上栅栏,林里在房前屋后,趴着、窝着、争抢着,三五成群,落的满院子都是。 夕阳的光景正好,厚重的云彩在空中变幻着花样,霞光普照,最是安逸。 想炕上多坐一会,享享这难得吃饱喝足的静谧时光,炕上饭桌没收,姐弟三人就坐的坐、歪的歪、趴的趴,开始放空。 这放空,还没一会,就听边上的苗苗,嘀咕起来了。 嗯,嘴里嘀咕着,又背起了文章。 声音不大,但轻轻淡淡的也听的真切,福福不由一笑,这孩子,背书可是上瘾了,不放过任何时候。 发呆的时候,也过去了。 起身,下地,开始收拾。 益哥帮着忙完,又领着狗院子里走了两圈,才东屋读书,西屋福福和苗苗两个,一个翻书一个温习,打发着饭后的时光。 日头彻底下了山,屋里也点起油灯,光线昏黄闪烁,在小屋里摇曳着。 对着书卷,一页一页的翻着,不知不觉间,再一抬头,透过家里的小窗子,就见一轮弯月,正高悬夜空,周边繁星点缀,夜景甚好。 苗苗还在小声嘀咕,背着近来学过的文章诗句,见福福抬头看着窗外,也扭头跟着看了过去,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 “姐,星星好多。” “是呢,”福福点头,年前下的那场雪过后,这几天,夜色都清明,“出去看看?” 苗苗嘻嘻笑,嗖的就穿了鞋子下地,两人披了厚衣裳,就推门去了院子。 家里的鸡都进了窝,偶尔也有零星的几声炮仗声,刚院子里一站,本在东屋陪益哥的狗子,就也从东屋出来了,院子里开始撒欢的跑。 黑天半夜的,也不嫌闹腾。 天清月明,真真如此。 夜色清如水,月明如镜,星光更是明亮,夜空中的银河,夜色下的流云,惹着人的相思。 怪不得文人墨客多吟咏月色,福福来了这段日子,见的每一个夜晚,都不甚相同,或起相思、或惹愁绪,或心眼清明,或遥寄苍穹。 每一个,都勾起心中别样的思绪,所以福福总是,总是在月色下,让自己的思绪遨游。 一个不注意几分寒意就爬上心头,惹得福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鼻子一酸,眼底生泪,也顾不得严寒,还是不想回屋。 拢了拢苗苗的衣裳,裹的格外严实,福福这才放心,院子里慢慢走来起来。 益哥也从屋里出来了,家里狗子正围着他转圈圈,呲牙咧嘴的,好不欢快。 福福院子里转悠着,踩在将化的雪上,日头一落,天就越发寒冷,那白日里化开的雪,天一黑就又冻上了,脚踩上去,吱吱的响,在夜色下很显生动。 月光洒下来,几分清亮,星星点点,更是带了许多亮光。 院子里走着,一步挨着一步,偶尔抬头看天,停驻望月,那无限的想象就在心底蔓延开来,不忍离去。 从没想过,这一晚晚的星星月亮,她也看不够。 很是看不够。 总想,总想时间能停住,然后自由穿梭,穿梭在过往和来日。 伸手摸一摸那地上的雪,冰碴儿般的硬,凉凉的,在手心,不由一个激灵,心神也回了过来。 如此月色,她能看一晚上。 回去了,关门屋里去了。 等一觉醒来,家里的鸡在打鸣,苗苗在穿衣,家里狗子也刚睡醒,迷迷糊糊用头顶开西屋的门,过来打招呼了。 果然,家里饭菜一热,省事不少,方便了很多。 德正下来了,水缸里帮忙抬满了水,人还特意去了东屋,和益哥说了好一会的话才出来,扛着扁担,放桌子吃饭之前,家去了。 福福忍不住,总觉得有点事。 见德正出门家去了,她就掀开东屋帘子,推门进去,“你们刚刚说啥了?还关着门,不让听。” 益哥挠着脑袋瓜,脸蛋红了几分,咬着嘴唇,犹犹豫豫的福福刚要打消这念头,不问了,就听益哥开了口,“我,我在教,教德正哥认字。” 啥??? 福福愣住了,什么?? “教德正认字?”福福瞪大了眼睛,很是不确定,“你教德正,”福福指了指上院方向,“认字?” 益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是,是德正哥想学,我,我就偶尔,偶尔教。” 益哥这会满脸通红,也不知道说啥,见福福看着他,满是不确信,就很是郑重的点点头,“姐,是真的。” “姐知道是真的,”有些不可思议,但若说真,福福是从来没怀疑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福福回想着,最近,也没发现啥异常啊。 “就这几天,”益哥放下书卷,和她说了起来,“之前德正哥和咱爷学过一阵,底子是有的,我,我也教不了不少,就是,就是有时候姐指导我的,我有时候再转述给德正哥。” “这样?” 益哥点头,“德正哥认得许多字,书也读过一些,底子很好呢。” 益哥说着,言语里满是骄傲,然后话音一转,空落了几分,“就是启蒙晚,这几年又家忙,功课落下了。” “不过,”益哥又欢笑了起来,“不过这次拾起来,德正哥说,要好好学呢。” 好好学? 见福福纳闷,益哥点头,说到这,益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姐,德正哥说,”抬起头,满眼放光,“德正哥说,再过些日子,去县城,德正哥说他要买纸张家来。” “买纸张?” “嗯,纸张,”益哥点头,“德正哥说,说想让我抄了书卷,装订成册,他要留着读呢。” 还有这事? “德正哥还说,说以后若是有了银子,就买上几卷书,家里一起读呢。” 额,好吧,看来是真真当回事了。 心里有了数,留益哥屋里读书,福福回了西屋,就见苗苗人在桌前,认真的伏案温书。 “姐,”福福刚坐过去,苗苗就笑嘻嘻的抬头,眼里带笑,笑里带着几分古灵精怪,“我知道。” “你知道?” 苗苗脑袋瓜凑了过来,点头,“姐,你是不是问谦益德正哥的事情?” “你知道?” 见苗苗一直嘻嘻直笑,没想到,她知道? “德正哥跟着谦益读书呢,”小家伙点头,“姐,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嗯,年前,我上院住的时候,就知道了,”苗苗歪头寻思着,想了想,就接着说,“大娘和大奶还说,说德正哥认识些字,外头做活计轻快,挣的也多。” “就说这读书认字虽然考不来学问,但总也多些好处。” “当时还商量来着,”苗苗说着,“姐,大奶和大娘,还问过我呢,那会问我,说是知道柔儿姐姐和水灵妹子跟着姐姐读书认字,问我想不想学。” “还说女孩子学点道理,日后用的来,好着呢。” “还说咱十里八村也没的先生,读书认字的也就姐姐和谦益两个,女娃子可以和姐姐学,德正哥若是想学,只好让谦益得空教上几句了。” 第二八三章:要来 福福听苗苗这么说,不由生了许多感慨。 是呢,这年代,读书认字可是极奢侈的事,请个先生更是不容易,难得的很。 苗苗看着福福,“姐,我觉得德正哥跟谦益读书,挺好的。” 一说完,苗苗就手支着下巴,脸蛋长了肉,胖乎一点,加上穿的也多,圆鼓鼓肉乎乎的,可爱的很。 “姐也知道挺好的,”福福笑,“姐姐纳闷,是因为没想到。” 是啊,没想到,没想到德正会跟谦益学,重新拿起书卷,读起了书。要知道,这个决定,对德正,不容易的。 正想着,就见秀梅婶子提着个小破篮子,家来了。 婶子已经推开大门,人院子里走了,家里狗子嗖的一下跑了出去,围在婶子周围,上蹿下跳。 就见婶子伸手从篮子里扔了块骨头出来,狗子追了出去,一下就接住了,然后院子里就啃了起来。 “攒的几块骨头,”婶子笑,把破篮子递给福福,解释着,“给你送来,留着狗子吃。” 婶子看狗子啃骨头啃的欢,人也跟着高兴,一边屋里来一边念叨着,“这大骨头虽然没肉,但狗子啃啃磨牙,也是好的。” 那一小篮子的大骨头,福福赶忙收了起来,挂的高高的,若是家里狗子寻见了,片刻就能给折腾没。 苗苗赶忙起茶倒水,拿了瓜子和果盘,招呼婶子炕上坐着,亲近的说着话。 婶子见苗苗在用功课业,就也书桌前凑了凑,上前看了两眼,眼里带着羡慕,“这是,读书呢?” 苗苗红了脸,点点头,还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瓜,不说话。 婶子就笑,亲切的摸了摸苗苗头发,然后回头见福福也炕上坐了,就犹犹豫豫的,开了口,“说起这认字啊,”婶子难得,话说到这,竟然也和苗苗一样,不好意思起来,“我家里,家里,这些日子啊。” 婶子竟然磕磕巴巴,还没说到正事上,不由,惹得福福和苗苗两个,都好奇了起来,看着婶子,等着下话。 “就,就,”婶子见两人凑钱,齐整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又停住话,伸手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水,润过嗓子之后又咳嗽一声,好似给自己打气,接着开了口,“就柔儿那丫头,非要,非要也,也教我。” 福福一愣,脑子灵光一闪,不会? 果然,婶子见福福猜到了,话就接着说了下去,“可不,非要教我也认认几个字。” 福福一笑,原来还有这事,真好。 婶子也跟着笑,“这不,一早两个你这里来,等家去啊,若是下午没空就晚上,点灯熬油的非要试试巴巴的教我。” “婶子,挺好的呀,”福福嘻嘻笑,“婶子不也早就想认字,我还寻思呢,等过了年,问问婶子呢。” 秀梅婶子就笑,“福福你呀,教她们几个就够耽误时候了,婶子也想过了,这样偶尔啊,先跟着柔儿学,也挺好。” “慢慢的,认些简单的,”婶子话多了起来,“哎呀,你也知道,这人呢,一上了年纪,脑子就不够用。” “而且家里内外活计也多,白日里倒不出工夫,就晚上,得空了,让柔儿教上一两个,也挺好。” 秀梅婶子说着,高兴的不行,“有些日子了,两孩子自打过来你这边,认了几个字,家去就教我。” “哎呦,我这个学的慢,记不住的,一遍一遍的教,可比不上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记性差的远呢。” 福福听婶子念叨着,言语里高兴的很,又喝了口水,嗑了几个瓜子,抬头,看着福福,“我今儿上来,一是送骨头上来,给狗子;这二呢,也是,也是想你若是得空,就,就看看。” 福福笑,“婶子,我闲的很,”秀梅婶子没说完福福就笑着接过话,“我来考考你呀?” 婶子还有些不好意思,见福福喝苗苗都笑,也就放的开了,“你说说,我来这就是让你悄悄,学的这几个字啊,对不对。” “家里柔儿教的,”婶子笑,“说是准成的,但她啊,非让我上来,再找你对对,说你说是了,她才好继续往下教。” 福福就笑,还没等接话,苗苗早就挪了书桌到跟前,桌上放着炭笔和板子,推到婶子手边,一脸笑意。 柔儿教的婶子几个字,都是福福教过的,也是启蒙开始,虽然认的不多,但写下来也还中看,福福稍微指点了几句,又听秀梅婶子背起了几句诗,还大概说了诗文大意,却也大概不离。 “婶子,柔儿教的不错,”婶子记的慢,但东西记的也牢,柔儿该是把自己学来的,尽心尽力一遍遍全教了,婶子虽学了大概,但也八九不离十,很是不错了,“日后婶子若是有空,白日里得空上来就是。” “苗苗也要从头学,”福福笑,看了看苗苗,“你俩认得字啊,差不多,正好,得空我教教,也不耽误工夫。” “那感情好,”婶子笑,“这大正月紧的也没事,那我得空就上来,边上听你们讲课,还能烧个水啊之类的,还能伺候伺候你们。” 婶子高兴的,但也知道和苗苗一起学自然是比不过,高兴过后也生了几分担心,看着福福,有些犹豫,“我这脑子婶子自己知道,记性不好了,”婶子敲了敲脑袋,怪它不争气,“这和苗苗一起学,可别耽误了她。” “婶子,虽说一起学,进度不一样的,”福福就笑,“婶子刚启蒙,若是没事,过来听听也好的,字慢慢认,文章慢慢听,认多了,听多了,总能记住一些。” 一说完,婶子就送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放下心来。 事情,也就这样说好了。 除了柔儿和水灵两个过来,婶子差不多也是天天雷打不动的过来,有事晚点,总要过来看看。 婶子家老叔,婶子说,家里忙开了。 虽然正月里没什么活计,但张罗张罗,每日也不得闲,这活计啊,就落到老叔手里。 老叔回回都喜滋滋的,家里老老实实干活,婶子就她家来跟着学习听课,和谐的很。 “你老叔啊,”过了年初十,婶子过来了这几日,节奏也找的差不多,就不紧张了,开始说起家里的事,“也心痒痒,要学认字呢。” “我老叔?” 婶子见柔儿和水灵两个一听说起自家爹,正捂着嘴嘻嘻笑,就也忍不住,跟着先笑了几声,笑过之后见福福和苗苗两个好奇的正等着下文,就说了起来,“是啊,你老叔,家里啊,也日日拽着我,要认字呢。” 婶子话里虽带了笑,但说的却很是认真,“说是家里老婆丫头的都认的,可不能糊了他,非要拉着我,也教教他。” 婶子笑着说起来,“这不,因为这,每天啊,要不是实在脱不开,就非要我上来,跟着你学。” “家里的事啊,没见这几日,都争抢着做,哎呦,我可是清闲不少。” 婶子说的高兴,福福听了也高兴,柔儿和水灵两个更是笑个不停,苗苗也捂着嘴,偷偷在笑。 今儿的课业学完,正喝着水,还未家去,几人就炕上坐着,说这话。 正月的天,过了立春,慢慢的,那寒冷萧瑟之气,就渐渐散去,气候回暖,想见,春天,真真不远了。 春天,希望的季节。 那所以的,一年的期盼,都在春天播种。 兰儿的亲事,过了初五,走了亲戚,也张罗开来。 要划地盖房,还要张罗亲事,天气渐暖,霜冻要化,可是有的忙呢。 两家走动的,也越发勤了。 要说勤,也是那边,老姚家,兰儿夫婿,常来常往。 赶着毛驴车,正月初十之前,福福听秀梅婶子说起,就来了有三趟,这边开忙了。 有这份心,又付诸行动,加上之前为了苗苗的事,二话不说就给兰儿钱袋子,更是让福福为兰儿感到高兴。 秀梅婶子说起来,也是满意的。 “看不出来,明贵这孩子,”兰儿说的夫家,姓姚,明贵,婶子一说起来就眉眼带笑,“这越看啊越顺眼,和兰儿啊,也般配,两人成亲过起日子来,不用想,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小日子肯定错不了。” 秀梅婶子高兴的,一说起来,就更是高兴的不行,挺不住话,“对了福福,之前不是说过,”说到这,见柔儿、水灵、苗苗几个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下音,婶子就停住话,转头看向她们,“哎呦,你们快外头走走,娘有话和你们福福姐说,听不得,听不得,你们听不得。” 说完,就一个个还递了鞋子过来,炕下撵人。 三人虽好奇,想知道,但见自家娘亲认真模样,知道听不来,虽然不甘心,也就撅着嘴慢吞吞的下了地,柔儿领着两个,外头走。 这下,福福更是好奇了。 见人出了屋门,院子里逗起了狗子,婶子松口气,然后还往福福跟前凑了凑,这才继续开口刚才的话题,“你记不记得,兰儿婆家,不是说要介绍个娘家侄子?” 原来是这个,福福点头,“记得,不是说打听呢吗,怎么,”福福一愣,“打听出我来了?” “该是还没,”婶子摇头,紧接着就摆摆手,“不是打听这事,是人呢,要来了。” “要来?” 记得之前说,说是成亲的时候可能过来接亲,兴许能见上一面,怎么,房子还没盖,成亲也有些日子,怎么就来? 来? 不会吧。 “是啊,说是要来,”婶子点头,“哎哟,我前日里过去,明贵说的,说是他这表兄弟正好二月里得空,要跟着过来,一化冻啊,就这边帮忙盖房子。” 额,好吧。 不过,说起来,这事,和福福,也没多大关系。。 婶子瞧出福福心中所想,伸手敲了敲福福脑袋瓜,“我说呀,咱先看看人,若是品行端正的,这说亲,也不是不行。” “你看啊,”婶子拉着福福手,语重心长,“兰儿说的这个,还没进门呢,就待兰儿掏心掏肺的。” “而且婶子瞧着,可是真心真意的,一门心思的待兰儿,却是个难得的人儿。” “咱说的这个,兰儿夫家那边可是好个夸,以我看啊,不像是说的大话,到底啊,应该也有些本事。” “定亲那会,我虽跟着过去了,说是那孩子在外头,下了雪,没赶回来,这人啊,就没见着。” “不过去的那次,听了不少好话,说是那周边村有女儿的人家,好几个啊,都中意他做女婿。” “抢手的很,”秀梅婶子喝了口茶水,唯恐落下半句,接着说,“还说模样也周正,品行更是没的说,也有些家底,要婶子说,极好的人选呢。” 福福听着,知道婶子是真心替她操心,这年代,女子嫁人,若没长辈操持,是极难的。 就是有长辈张罗,那说的人家,相的门面,也是极不同。 说个心上的,如意的,可更是难得的很。 福福她,上没长辈,也没宗亲,说亲的年纪也到了,还有半大的兄弟,但就这条件,若是门当户对的,可是不好说。 不过好在,这读书认字,虽不是多大本事,但说来,在这乡野里却极难得,又有老爷子书香在前,总是有点名声。 这名声,却更是挑人了。 高不成低不就,单单嫁人这事,难还是难的。 不过好在,福福芯子里换了个人,不拘泥这些,却也,终究逃不过这该死的世道。 “你想的,你之前说的,婶子都懂,”秀梅婶子见福福沉默,拉着她继续说,“但日子里多个称心的人,帮衬着一起过,总好比自己个,要好的多。” “婶子不是要你就嫁了这个,婶子是说,要有中意的,咱也别拘着,嫁就嫁了。” “这好男子啊,说好遇也好遇,说难寻,也不好碰的。”婶子说着,“之前婶子瞧德正,就挺好,和你啊,知根知底的,婶子也放心。” “可这些日子经的事,唉,说不清道不明的,乱成一团,也没个线头,捋不清楚了。” 第二八四章:舒坦 秀梅婶子有些感慨,福福自己也知道,这成亲嫁人啊,若是想成家,女孩子在这个年代,又是乡下,虽急不来,但也不能不急。 好人家的小伙子,盯上的,可多了去了。 比如德正,嗯,婶子说到这,瞧了瞧福福,还是开了口,“我听说啊,”停了片刻,又屋子里透过窗子瞧了眼屋外,几个孩子院子里闹腾的正欢,就接着说,“听说上院,过了初一,正月里的,就去了媒人。” 媒人? 福福一愣,婶子就点点头,很是确定,“去了好几个,要给德正说亲呢。” 婶子说着,“说是你大奶,”紧接着就摇摇头,“没应下。” 福福又是一愣,没应下?咋回事? 话还没问出口,婶子瞧着福福就知道她心中所想,说了起来,“这个啊,说是德正这一半年,还不急。” 不急?福福想了想,扭头看了眼窗外,苗苗正欢脱的跑着,踩着雪,追着狗子,言笑晏晏。 当初,因为苗苗的事,两家各借了六两银子,那,可是德正说亲的钱。 不会?该不会? 福福抬头,又一个皱眉,婶子就发觉了,连摇头,“不是银子,不是,”婶子又轻摇两下头,“上院啊,就是月娥爹娘,要的多。” “若是换了旁人,好人家的姑娘,”秀梅婶子看了眼上院方向,又见福福一脸好奇,也就接着说了起来,“通情达理的,咱这乡下地方,用不了多少彩礼。” “德正模样出挑,活计也好,”婶子掰着手指,“还识文断字,哪样挑出来都好成家。” “这不,自打你和德正的事传出去,说亲事不成,多少日子了,来的媒人啊,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了。” “那踏的门槛子,”秀梅婶子笑,“你是不知道,婶子之前也没和你念起过,来来回回好多趟了。” 还有这事? 婶子话赶话,就德正的事情,又多说了几句,“不过现在,好像上院传了话出来,说是最近这一两年,德正啊,先不急着成亲。” “前些日子你是不知道,”婶子捂嘴,“那会啊,你们两家还没走动,你啊,又说亲事不作数,就那阵,哎呦,着急的呢。” “你大奶和你大娘,上院两个,偷偷的,”婶子笑着点头,“打听了好几个姑娘家家的呢。” “到头来,却是一个也没看上,”婶子说到这,又有些好笑,“加上德正也拦着,不急着成亲,你们两家关系啊也好了,这才,上院你大奶和大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眼下是长辈们不急了,那媒人,就一个接一个的上门了。” 福福听着,原来前阵子还有过这些事,自己可是不知道了。 “眼下也好,”婶子拍着福福手,“我听说,德正的意思是要等你嫁人了,找了归属,再成家?可有这回事?” 福福想了想,这话,德正应该说过,就点点头,“当时,应该说过。” “这孩子有心,”婶子宽慰,“你啊,不是婶子磨叽,这女孩子家家的,最好正当年纪就说了亲,拖的年岁大了,咱这乡下地方,不好找那可心的人。” 最后这点,福福是同意的。 乡下地方,中意的人难找。 所以福福才,才想早挣下银子,大的地界置下产业,也好,不但为益哥和苗苗两个,就是自己,也不能一辈子窝在在山沟沟。 她啊,还要走出去,多见见世面呢。 要不然,要不然枉来这一遭啊。 福福心想这一番,自是美美的,见婶子疑惑,就抿嘴一笑,胳膊搂过去,撒着娇,“婶子,我知道的,知道的。” “知道就好,”秀梅婶子眼里也带笑,“这说亲和挣银子,不冲突,不冲突。” “两个啊,能一处张罗,”婶子知道的,“你啊,姑娘家家的,又不同男子要光耀门楣、立下大业,咱啊,日子过起来,你不是说,不是说置下家业嘛,这说亲,也和置业不耽误。” “若是有心意相通,两情相悦的,再手有点本事,踏实能干的,你们两人一起,这家业,不也能早些置下,说不定啊,两个人一起,还能大家大业呢也说不上。” 婶子操心她,福福一直都知道。 也翻来覆去,想着法子的教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唠叨和体贴,一直在关心着她。 这些,福福,都知道。 婶子说了这么多,瞧见福福听进去了,就越发高兴,眉眼都翘了起来,笑的更是合不拢嘴,眼底满是欢欣。 福福也高兴。 听了婶子这些话,自己脑子也反思,是的,听进去了,就如婶子所说,这成家置业还真不矛盾,说不定有了中意的人,这家业啊,能置下的更大呢。 也好。 “这我就放心了,”婶子拍着她的手,又捏了捏她脸蛋,婶子手上粗糙,生着口子,该是寒冬腊月的做活计,冻着了,“你啊,若是能听进去,甭管听了多少,婶子就放心了。” 福福摸着婶子手,手心手背一道道口子,却是刚刚,才察觉。 “这口子啊,”婶子见福福摸了上去,也不躲开,最是寻常不过了,“一入了冬,手沾一沾水,就生裂开了。” “这做活计的啊,都有都有,”婶子不在意,还说着笑,“不过你们姑娘家家的,最好还是养着些手脚,这裂开了,一道道口子,可不好看。” 婶子把手拽了回去,手脚开裂她是知道的,不说旁的,就她眼见的兰儿和之前的苗苗,她都瞧见过。 只刚刚,又一见婶子的手,干裂的很厉害,相见了有些年头,年年如此了。 她这才愣住,想起平日里也没的护手的霜膏,她自己,平日里小心,也呵护着,才稍好些。 看来,这擦手擦脸的霜膏,日后,也可以琢磨琢磨。 想着,心里就记在了。 正想着,脑子一转,最近一些日子得空偷偷画的图,前两日刚改好,正好拿出来,给婶子瞧瞧。 “图?”婶子纳闷,不确定听的对不对,就又重复道,“给我看图?看啥图?” 福福赶忙柜子里翻了匣,掏出一页纸,这可是近来板子上涂涂画画改好了,自己又纸上画的图样。 “这个?”婶子看了又看,也没看懂,“这个是?” 福福就笑,“我前些日子就想着,琢磨个椅子出来,之前,还问过我老叔,这带着轮子,推着能走的椅子,老叔能不能做不来呢。” 婶子一听,拍手,想起来了,伸手拿着图纸,好个看,“这个,这个就是?” 福福点头,“这些我也不太懂,就只能画个大概模样出来,具体轴承怎么动的,板子怎么连,椅子怎么转,我却是不太清楚的。” “绞尽脑汁我也只能画这么多,有个大概模样,几个细节也着手画了画,”婶子拿着,福福就婶子比了两下,“不知道这样,我老叔,能做出来吗?” 秀梅婶子也不懂,就小心的收好图纸,拿在手,也下了地,拉着她就要家去问。 一边走,一边就笑,“这个啊,是不是给上院你大奶折腾的?” 福福就笑,这带了轮的椅子,不用想,也就老太太能用了。 “挺好,”婶子高兴,“你有这个心啊,老人家瞧见了,可得高兴的。” “我想先瞒着,”福福拉了拉婶子衣袖,外屋站住,“婶子,我想先瞒着,”福福又说了一遍,“按说这椅子是能做出来,但这图纸画的粗,也不知道老叔能不能做出来。” “若是做出来那是极好,”福福声音低了几分,“若是弄不出来,我怕,怕老太太希望太大,失望就多,不好了。” “也是,也是,”秀梅婶子听了点头,“那就听你的,咱先偷摸做着,不告诉上院,等做好了,哎哟,老太太可高兴吧。” 说好了,就推开外屋门,看院子里柔儿领着两个正闹腾,狗子一见她们出来,就撒欢的跑了过来,呲牙咧嘴的,摇晃尾巴,高兴的很。 下院去了。 去了婶子院子,老叔正厢房里收拾小板车,板车上有两块木板子朽了,老叔刚刚换好,地上一堆的碎木屑,边上有个方桌,桌上放着木匠活该用的凿子、钻子、锯子啥的,看着,有些年头了。 婶子拉着她就走了过去,又招呼柔儿领着苗苗和水灵屋里玩,见人进屋了,就掏出图纸,递给老叔,“福福画的,说是带轮的椅子,哦,对,叫轮椅,轮椅。” “你看看,”老叔把图纸接了过去,婶子念叨着,“能不能比着样子做出来,说是成了,人坐在上头,推着就能动。” 老叔在板车上把图纸小心的放好,摊开,看了起来。 看的极其认真,和平时憨厚的模样相差甚远,眼睛盯着图纸,抿着嘴,眉毛紧簇,好一会,眉眼就放开,眼里带笑,嘴角也上扬,带着憨笑,“好啊,这东西好啊。” “这是能了?” 婶子一听,高兴的,就见老叔顾不得抬头,就拿了炭笔,干脆板车的板子上就画了起来。 “走,咱走,”婶子见老叔这模样,就笑,拉着福福,下巴指着自家男人,小声的接着说,“忙上了。” 院子里就留了老叔一人,在板车上比比画画,看着图纸,一会沉思一会涂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屋里却是没想到,柔儿几个,才这么会,几人就端坐书桌前,规规矩矩的,桌上有板子,三人正练着大字。 这么爱学懂事的孩子,福福见了就欢喜。 婶子端了瓜子果盘,又沏了茶水,拉着她炕头坐着,小声说着话,“这马上正月十五,上元节了,要准备做汤圆了。” “婶子,撒灯不?” 年年,福福的记忆里,村子里正月十五都撒灯的,只以前的福福,一直不怎么出门,也不爱凑热闹,正月十五村子里撒的灯,她是年年都没去瞧过。 今年,嗯,可落不下她。 “年年都撒,”婶子笑,“你啊,以前也不出门,该是都没跟着看过吧?” 福福可怜兮兮的点头,这撒灯,多少,她也知道些。 这边的撒灯,还有说法的,一般正月十四就开始,说是‘人灯’,撒灯进家家户户院子,一溜的,从村头撒到村尾;正月十五是‘神灯’,沿街撒灯,供奉各路神仙;正月十六是谓‘鬼灯’,要一路撒到山上,可谓壮观。 今年这热闹,可少不了她。 婶子见她兴奋的直搓手,知道按耐不住了,就笑,“你这孩子,还有几日呢,看你这高兴劲。” 除了撒灯,吃汤圆,婶子还说,要炒油茶面。 “明天吧,”婶子安排时间,“那咱明天就炒油茶面,早点炒出来也早些吃,过过瘾。” 油茶面,印象中也炒过几次,往年老爷子在的时候,多是乡里乡亲这个送点,那个送点,就凑吃一阵子的。 平日里,若是想吃,家里有面粉,福福翻出记忆,也炒过两次。 好吃又方便,热水冲开,随时就能吃,味道香糯,还管饱,一边想着,福福就不由咽了咽口水。 这说起来,家里没芝麻和花生,若是有,再把炒香的芝麻和花生油茶面里一放,哎呦,味道更好吃。 不过有瓜子和核桃,也好。 福福脑子里过了一遍,想了一通,心里盘算着,今年啊,这油茶面可以多炒点,一来存点住,二来寻常日子泡着解解馋,也挺好。 “这汤圆,”说完油茶面,婶子就又说起了汤圆,“年年呢,都是高粱米面红枣馅子的,也好说。” 嗯,花样就是这么单一。 福福虽然知道花生啊、芝麻的,不但高粱米面,糯米啊,糯米晶莹剔透,更好啊,但奈何,奈何没有,也只好先跟着婶子弄高粱米面红枣的汤圆了。 这一说起来,不知不觉,日头就西斜,要家去了。 苗苗和柔儿水灵几个,一直书桌前练字,乖的很,等福福叫了苗苗家去,几人才惊觉,抬起头,伸着胳膊、歪着脑袋的开始松筋骨、舒坦身子。 第二八五章:好吃 福福跟着婶子张罗着,第二天,一吃过饭,先是辅导了几个孩子功课,然后福福,就开始家里炒起了油茶面。 先要清锅炒面,苗苗帮她烧火,过来的面一烧热就起团,要不住的翻炒,把面炒匀,差不多了,再转小火,直到把面炒熟。 炒熟的面放在菜板上,还要用擀面杖把面团里细小的棉球擀散,平铺在面板上。 紧接着,就要热油炒面了。 过来热油,炒熟的面再放进油锅里,七成熟的时候进锅,不住的翻炒,让油和面相浸,香味也炒了出来。 过油的面没有糊味,是一种难得的香,闻着就很有饱腹感。 味道出来了,就需要赶忙把面从锅里盛出来,摊在面板上,尽量四散开来,堆在一起容易变糊,要早些散去热。 油茶面,淡淡的焦黄色,香气更足,在面板上,散着热,扑鼻的香气更是散的满屋都是。 面炒好了,福福就开始琢磨配料。 要是有芝麻,就好了。 但是家里没有,也不妨碍她琢磨一通,嗯,炒熟的瓜子,扒了一小碗的瓜子仁,然后擀面杖碾碎,就拌在油茶面里。 还有山里捡的核桃,福福就也热锅里炒熟,然后压成一瓣瓣的核桃碎,放了进去。 面板上搅拌开来,嗯,香气越发的足了。 若是有芝麻,福福还是念念不忘,就更好了,不但油茶面里能放,再炒个芝麻盐子,嗯,想想,又香又下饭。 这么想着,福福心里就盘算了起来,看来今年不但要买地,还要买种子。 芝麻的、花生的,但凡能养起来的作物,福福都想,大片小片的,种上一些,有个收成。 家里的油茶面刚炒好,苗苗洗了手,正拿着筷子面板上搅拌呢,福福也刷了锅,添了水,正加柴烧火,想着烧开水一会好每个人泡上一碗,尝尝味道,就见秀梅婶子,拿着个大碗,家来了。 还没到跟前,院子里,就闻到了味。 “哎呀,”婶子快走两步,屋里来,果然,一看清她面板上的油茶面,就拍了拍大腿,“你咋也炒了?” “我这家里刚炒完,一晾凉就送上来了,”秀梅婶子可惜,“哎呦,还是晚了一步。” 福福就笑,今儿,这油茶面炒的是早了许多,若是平时有啥活,福福都是等上午读完书,下午忙活的。 这油茶面,福福吃了饭,就开始张罗了。 可不,婶子意想不到,端着碗,站在门口,一脸可惜了了的样子,还躲着脚,懊恼的很。 “婶子,”福福早就走了过去子,拉着婶子屋里来,“正好,这锅里的水啊,马上开了,苗苗,”福福转身,招呼苗苗,“咱拿几副碗筷,正好,婶子端了油茶面,水一开,咱先泡婶子炒的油茶面,尝尝味道。” 苗苗脆生生的应下,颠颠开始准备碗筷。 “哎呀,我还想着这会,你们几个屋里看书呢,我就端了上来,正好泡一泡,垫垫肚子。”婶子放下大碗,“还是晚了一步,早知这样,我一早让柔儿两个带话好了。” 婶子说完,就凑到面板跟前,闻了闻福福炒的,“你这?加了核桃?” 福福点头,嘻嘻笑,“还有瓜子仁,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我瞎琢磨的。” 婶子也跟着笑,“我这个呀,也放了瓜子仁,一会也尝尝你炒的,若是好吃,我家里也再放核桃碎子。” 说到这,柔儿和水灵两个,也西屋出来了,嗅着鼻子,闻着味道,满是喜色。一边帮苗苗收拾碗筷,碗里放了油茶面,见锅里水欢开了,就掀锅热水泡上。 一遇到热水,油茶面的香味就更浓了。 一个碗里添水,一个筷子不住的搅拌,那浓浓的油茶香气,顿时,满屋子都是。 因为要尝两个味道的,所以只沏了半碗,油茶面刚沏好,苗苗就端了一碗过去东屋,给益哥送去。 外屋,一人抱着个碗,喝了起来。 嗯,热乎乎的,香滑润口,一入口,那满嘴的油茶香,进肚更是满身热气,好的很。 顿时,屋子里,都是呲溜的声音。 三五口一下肚,细汗,就渐渐爬了上来,去了周身寒气,脸色红润,鼻尖带汗,既暖了身,又饱了肚。 好喝,福福吧唧嘴,还伸了舌头舔着碗,干干净净了,半碗的油茶面也都下了肚。 紧接着,片刻不停,苗苗和柔儿两个就拿了小铲,铲了一铲面板上的油茶面,然后拿筷子一碗一碗的拨了点,就倒入热水,又泡上了。 这下,泡点是福福炒的。 味道都差不多,只福福多加了核桃碎,吃着少了些润滑,但滋味,要稍稍好一点。 “行了,”婶子刚喝了一口,就笑着点头,“我家去啊,也碾了核桃碎子放进去,还挺好喝。” 福福就笑,放下碗,就把刚刚自己炒好的核桃拿了出来,本就不多,也只炒了七八个,所剩,还有三,全递给秀梅婶子。 “婶子,我吃着不放核桃的也挺好,”福福就笑,“这三个就够了,婶子一半一半,放和不放的,都好吃。” 婶子把核桃接过去,放进兜子里,就笑着点头,“那就听你的。” 两个半碗油茶面喝的,等福福屋里看了书,到了饭点,却是一点都不饿。是的,肚子还饱饱的,不但福福,就连苗苗和益哥,问他们饿不饿,也是直摇头。 这下,姐弟三个,就屋子里干瞪眼,不知吃啥了。 “要不,”益哥开口,“要不别做饭了?一会我们一人再泡一碗油茶面,吃了一晚上都不饿了。” 福福扭头看苗苗,见她直点头,“油茶面好喝。” 还抿抿嘴,笑。 只喝油茶面,福福觉得不行,想了想,反正要烧炕,不做饭可以,但吃的,却有很多,不但油茶面,还可以烤点东西。 烤点地瓜土豆?不行,也是饱腹的,吃不下。 那什么呢? 福福想着,忽然灵光一闪,哎呦,要不提都要忘了,过年婶子送的两只鸡,当初做丸子那会腌的鸡皮鸡翅,本想着一起过油炸或者过火烤,当时年关伙食好,福福就想了想,虽然东西不多,一些腌好的鸡皮和鸡翅,也还是收了起来。 嗯,当初放了个小碗里,又加了盐,倒上点白酒,盖上盘子,一直橱柜里放着呢。 正月里这些天,却是给忘记了。 福福赶忙橱柜里端了出来,盘子一掀开,嗯,那腌好半大碗的鸡皮、鸡翅,还冻上了。 嗯,上冻了,还没化。 挺好,福福笑,天寒地冻的,东西存的住。 看时候不早,福福就让苗苗和益哥两个灶里生了火,锅里加水开始烧炕,她也忙了起来。 去了当院,拿着个小斧头,开始在柴火堆,木桩子跟前,劈着一条条的小棍子。 紧赶慢赶,终于,弄了细细的七八根出来,可够了。 家里热水烧开,锅里一放,热水就开始煮,三五分钟过后拿出来,福福就开始穿串。 两个鸡翅,一根棍子穿一个,剩下的鸡皮,福福切成差不多大小,串了六根。 “好了,”福福一忙完,几个串子手里拿着,左右一扭头,就见边上苗苗和益哥两个眼巴巴的在跟前,瞅着她,福福就笑,“一会火里烤。” 两个咽着口水,眼里带光,让出一条路,福福就蹲在西屋灶坑,灶里火势正旺,手上拿着一个鸡翅的小签子,余下的递给苗苗,然后火钳子夹着签子一头,鸡翅就送进灶里。 一遇到火焰,哎呦,兹啦啦的就烤了起来。 翅里的油兹啦响着,香气越发浓,还有淡淡的酒香飘来,盐料入味,用火一烤,哎呦,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嘴里的口水,也忍不住,咽着一下接一下。 这肉香,扑鼻的烧烤香气,在这寻常院子里,只一点,就勾起肚里馋虫。 苗苗和益哥两个,眼睛直勾勾的,蹲着、歪头,看着灶里,听着鸡翅烤的兹啦响,福福手上不住的转着钳子,探进去的鸡翅也烤的差不多,表面已经焦黄,隐隐的,熟悉的肉香味传来,可以了。 福福把签子拿到跟前,看了看烤熟的鸡翅,点点油星还在表面翻滚着,焦黄,划的几道口子烧裂开来,翻出里面丝丝鸡肉,香味扑鼻。 丝丝的焦香味传来,福福撒了点辣椒面,然后又把鸡翅放进灶里,远远的烤了几秒,等闻到辣椒的焦香味,就赶忙拿了出来。 嗯,这下,就全了。 辣椒的香气、盐香、料香,齐齐的裹着鸡翅,鸡翅的肉香越发馋人。 福福把烤好的这个递给苗苗,然后手上的鸡翅递给益哥,再给他火钳子,“你刚都瞧见了,这个鸡翅你自己烤。” 益哥连忙接过去,回到东屋灶坑,坐着小板凳,学着福福的样,火钳子夹着签子一端,伸进灶里,开始烤了起来。 片刻,东屋灶里的香气就传了出来。 她也,拿了鸡皮的签子,火铲把灶里的柴往外拿了拿,两手拿着串鸡皮的签子,就开始烤了起来。 鸡皮好熟,烤几下,就能熟。 “咋不吃?”福福扭头一看,见苗苗手上拿着鸡翅,却迟迟不入嘴,“两个鸡翅,你和益哥一人一个,姐姐一会多吃两个鸡皮。” 苗苗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鸡翅,舔了舔唇,抿了抿嘴,更是一连咽了两下口水,然后抬起头,眼睛清亮,犹豫了一会,终于开了口,“姐,我想,我想给上院大奶,让大奶也尝。” 福福一愣,家里这点东西,两个鸡翅,几块鸡皮,她是想着,姐弟三个解解馋,忙了这半天,脑子里还没想过要给老太太尝尝。 听苗苗这么一说,见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福福,手上的鸡翅舍不得吃,就抿嘴笑了起来。 “这样,”福福回头看了眼手上的鸡皮,烤的差不多,就撒了把辣椒面,又如火烤了五秒,这才拿出来,递给苗苗一根烤好的鸡皮,接着说,“这两个,你一块送上去。” 苗苗一听,高兴的。 眼睛带光,手上接过一串鸡皮,就站起身,跑出了门。 福福就笑,见她一遛烟的跑远,开了大门,上院去了,家里狗子跟了出去,一人一狗,前前后后的就跑没了影。 益哥东屋灶里烤着鸡翅,还没烤好,福福就把剩下的一点辣椒面递了过去,撒在鸡翅上,让他慢慢烤。 手里的几串鸡皮,想了想,拿了两串,其余的递给益哥拿着,也出了门。 一共这点东西,不多,就尝尝味道吧。 福福去了下院,秀梅婶子家,当街门外叫人,水灵小家伙颠颠跑出来,穿着袄子,鞋子都没穿好,就冲着福福跑来。 等看清福福手上拿着两串东西,跑近又闻到了香味,一边跑着两眼就冒光,一凑近更是拿着鼻子嗅个不停,福福就笑,两串烤鸡皮递了过去,“趁着热乎,东西也不多,你快拿进屋里,大家都尝一口。” 水灵拿着串子,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咽着口水,人却不动,也要拉着福福屋里去,“姐姐就不进屋了,姐姐也没吃呢,得赶紧家去趁热吃呢。” 说完,就推着水灵往屋走,见她跑进屋,福福也急忙往家跑。 忙了这半天,一口还没吃进嘴呢,哎呦,可是再也忍不住了。 刚跑到大门口,就见苗苗和家里狗子,也上院大门口出来,往下跑,苗苗更是一瞧见她,步子迈得更快了,一遛烟,人就到她跟前。 气都不喘,鼻尖带了层细汗,嘻嘻笑,“姐。” 福福领着她,家里狗子身后跟着,屋里开吃。 益哥手上的鸡翅也烤好了,剩下的三串鸡皮、一个鸡翅,嗯,姐弟三个先是一人抱着一串鸡皮,还热乎乎的,舍不得大口吃,就小口咬上一点,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这鸡皮腌了许多,早就入了味,腌的时候又加了酒去腥,还撒了辣椒,更是烤的焦香中带着嚼劲,好吃的很。 剩下的鸡翅,只一个,你推我让的,最后福福干脆用刀子撕开,人人都分了一份,实在,实在好吃。 第二八六章:等着 寻常日子里,最难得的,就是这点点滴滴。 灶坑蹲着,手上拿着烧烤的鸡翅,东西不多,但每一小口,吃进嘴,都格外的有滋有味。 姐弟三个吃的喜滋滋,满嘴油光,因为放了点辣椒面,吃进嘴更是辣乎乎的,天渐渐暗淡下来,屋内灶火烤着,姐弟几个蹲在一块,吃着烤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的边吃边笑。 几口下肚,浑身就热乎上来。 东西少,吃的再精细也有吃完的时候,几根签子都让他们抿的干干净净,签子上光秃秃的,吃的是丁点没剩。 “好吃,”苗苗吧唧了两下嘴,点着头,鼻尖辣的冒汗,不住的说着好吃,“姐,太好吃了。” 东西吃完,几根签子就地灶里烧了,签子刚扔进去,火星嗖的一下就在灶里燃了起来,片刻,燃过了签子,火就熄灭了。 该泡油茶面了。 晚上这饭,还真省事,不用张罗了。 油茶面,实在方便的很,碗里一放,热水一泡,再搅匀,趁着热乎劲最好喝。 今儿,却是和灶坑对上了。 泡好的油茶面,就干脆,也不放饭桌,直接灶坑一人捧着一碗,呲溜溜的喝上了,满屋都是油茶的香气,闻着就管饱。 家里狗子呲牙咧嘴的趴在地上,额,却把它给忘了。 这油茶面狗子也不中吃,想了想,福福就屋里拿了个苞米馒头,锅里一热,再煮个鸡蛋,狗子的一顿饭也出来了。 所谓简单,粗茶淡饭也罢,最重要的,还是家人聚在一块,快快乐乐的过着日子,就什么都有了。 虽没放糖,但碗里的油茶面吃着比啥都甜。 看着屋外渐渐暗下来的天,院子里的鸡也消停了,进了窝,小村子更是飘来家家户户的饭菜香气,偶尔大人呼喊孩子,一声接着一声,连成了片。 他们姐弟三个也吃的饱饱的,起身院子里转悠着,感受着凉风习习,寒意渐浓。 越近十五,这月亮就越发的圆,也越发清亮。 福福月色下站着,星光璀璨,夜色如水。 天上这一轮圆月,渐渐的,在夜空中攀爬着,流云从它旁边经过,聚拢又消散,穿梭又徘徊,各色的变幻着。 星星在眨眼,一闪一闪的,真真犹如一双双生动的眸子,诉说着相思喝无尽的情怀。 每每到了夜晚,福福都驻足院子,总是要看个够,才想着回去。 苗苗和益哥两个,也学了她这般,就连家里狗子,闹腾了一气,如今也安静了,蹲在院子里,抬着脑袋瓜,也往天上瞧。 随着星河流转,苍穹也生了无尽的变幻,都在岁月里,演绎在人世间。 终于,还是累了。 仰头看了这许久,脖子生疼,福福伸手揉着脖子,扭头就见益哥和苗苗两个,头还抬着,在看天。 “姐,”苗苗听了她动静,就回头看着她,“没想到黑天这么好看。” 福福点头,是的呢,黑天,这么好看。 益哥也边上嗯着,家里狗子也跟着凑热闹,打了个喷嚏,还汪汪叫了两声,好似在附和。 福福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暖,真好,真好有兄弟、有姐妹,往后的日子能一起过下去。 又是一个漫长而充实的夜晚,清明的夜色透进窗子,照着油灯下书桌上的书卷,更和灯光糅在一处,隐去了那窗棱的影子。 又是一个长长的梦,梦中所有都在醒来的第一眼,消散了大半,徒留心中梦的影子,恍恍惚惚,一个美好的梦境。 又是一样的早上,一样的清寒,那窗外依旧昏黑,屋内存了一晚上的凉意,渐渐的,人就彻底清醒,翻身起来。 正月十四了呢,嗯,可是好,要撒灯了。 一想起撒灯,福福就来了精神,再也不裹着被子炕上坐着了,扭头见苗苗已经穿好了衣裳,就赶忙也折腾一通,忙开了。 撒灯,一想起,就高兴的很。 热热闹闹的,总是欢快的很。 自打苗苗来家,一日三餐福福轻快了许多,别看苗苗小,但知道的特别多,也省俭,会过日子,而且人还勤快,活计不拖沓,帮了福福许多忙。 等福福锅台张罗,正苗苗灶坑烧火,她就先是轻生在福福跟前背着文章,文章背好了就拿着小树棍,一边烧火一边灶坑的土地上比比划划。 每天,自打她学了读书认字,都是这样过来的。 益哥一早也有事,起来先是读书,然后等饭菜做的差不多就下地帮忙喂鸡,嗯,家里的这些鸡,喂食添水都是他,已经要形成习惯了,每次,只要益哥出来,保准,家里的鸡就围过去,要吃的。 渐渐的,这两天,家里狗子也能自娱自乐了。 知道一早起来大家都忙,一放它出去,就房前屋后的先查探一番,然后再撒欢跑几步,气喘吁吁了,就外屋灶坑趴着,一边守着她们一边烤火。 自在的很。 相比之前家里就她和益哥两个,如今多了苗苗,又养了狗子,着实热闹了不少。 等早上做好饭,德正肩挑扁担,就来了。 提着水桶,就井边去打水,益哥听了动静就跟了过去,家里狗子竖着耳朵,见福福放了话,也颠颠跑了出去,跟在两人身后,井边去了。 自打知道德正跟着益哥读书认字,福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打听、不过问,由着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假装看不见。 德正是个认真的人,福福知道,这读书认字,怕是要跟着学上几年。 家里的水缸满了水,德正就又扛着扁担家去,益哥和狗子把人送到大门口,院子里还嬉闹了片刻才屋里来,一进屋,益哥就喜滋滋的笑,“姐,德正哥说今儿撒灯呢。” 今儿正月十四,正八经开始撒灯呢,福福就笑,“然后呢?” 益哥凑上前,嘻嘻笑,“姐,我想,我也想去撒灯。” “撒灯?”福福一愣,本以为益哥想去凑热闹,看灯罢了,没成想竟然说的是要跟着撒灯? 益哥点头,“德正哥说他跟着撒灯,问我,要不要也去撒?” 福福见益哥小家伙满脸的期待,眼里更是藏不住的想去,“你去撒灯?能行吗?” 撒灯,虽说不是啥力气活,小孩子多是跟着凑个热闹,看灯就是了,撒灯都是大人的事,可益哥说是要撒灯,福福就不确定,“是撒灯?不是去看灯?” 益哥点头,“姐,德正哥说我可以跟着去,偶尔能撒灯呢。” 既然这样,益哥就想去,还有德正跟着,他也放心,“那你白日里多温习,撒灯的话,晚上就没空看书了。” 益哥咧嘴一笑,嘻嘻点头,高兴的手舞足蹈。 看着益哥蹦哒着,到底还是孩子,看灯凑热闹,自己能上手撒灯,就更热闹了。 正月十四的灯是撒在街上的,连着一个个村子,路上撒满着灯,要走许久,周边的村子都要连上呢。 福福和苗苗也做好了晚上看灯的准备,等吃过饭,柔儿和水灵过来读书,她就外屋给家里狗子做起了套子。 黑天半夜的出去,家里狗子得套住才行,要不然人又多,走丢了可不好。 福福把家里的碎布条子都翻了出来,拧成一股股的绳,不放心的还用针线又缝了几道,然后抱起家里狗子,对着它脑袋,就开始比划上了。 这狗绳,做的可是费了福福一些力气。 要结实,还要舒服,也不能太丑,家里狗子松散惯了,狗绳乍一套上还不习惯,但好在狗子听话,哄了几哄也就嘟囔着答应了。 脖子上带了套子,再弄了条长绳,等出门的时候绳子绑着套上,嗯,就好了。 家里狗子好似也听懂似的,一说晚上出去玩,平常早就一遛烟的跑出去,这会刚跑了两步就扭头看,然后不情愿的又往回走,脖子就往福福手上蹭,蹭过之后还上嘴叼着绳子,示意她带上。 哎呦,乖的很。 狗绳一做完,福福就把狗子头上的套子拿了下来,和绳子一处放着,屋里翻了几页书,时候就将将中午了。 冬日的暖阳最是喜人,冲淡了寒气,化走了冷风,在日头下,就这样晒着,暖意就透过袄子,直抵人心。 为了晚上能玩的好,等学一散去,约了柔儿和水灵两个晚上看灯,她和苗苗就家里忙开了。 可不是要忙呢。 找了个两个小口袋,苗苗屋里翻腾了半天,装了瓜子、栗子、还有一些枣子果干的在里头,然后拿到外屋给福福看,“姐,这些够吗?” 还特意给益哥准备了口袋,也装了大半好吃的在里头,掂量着,刷刷的响。 “一会做饭咱再烤几个地瓜,”福福念叨着,“也放进去,黑天半夜的路走的多,饿了还能垫一口,暖暖。” 苗苗高兴的点头,口袋放好,就又屋子里收拾。 吃的、穿的,不一会,苗苗就把几人用到的,都准备了出来,周到的很。 等早些吃过饭,福福就让德正换了厚重衣裳,把年前做的手套,也给他套好,还有帽子、巾子,都围的严实,更是好个嘱咐,“人多啊,一定跟进你德正哥,不要乱走。” “你二姐给你准备了口袋,里面有些零嘴和吃的,若是闲了就吃。” “但也别边走边吃,嘴里跑进冷风就不好了,”说实话,福福还是不放心,自己和苗苗虽然也跟着去,凑热闹,也能顾的上益哥,但到底不在自己跟前,总是不放心,“跟着一段路累了就过来找姐姐,咱一处看灯,别跟着撒了。” 益哥就笑,虽然点着头,应下了,但福福知道,这跟着撒灯啊,估计是要从头撒到尾的。 福福和苗苗,凑热闹看灯,转悠几个村子也就是了,不会一直跟着的。 越想,就也是不放心。 “姐,”苗苗把东西递给益哥,帮他怀里塞好,就笑,“有德正哥看着,再说谦益听话懂事,你就放心吧。” 话虽这么说,可还是想多嘱咐几句。 刚把益哥收拾好,家里狗子屋里叫了两声,跑了出去,一看,德正下来了。 也是穿的严实,一身旧衣,还带着几处补丁,但人高瘦直挺,剑眉星目,几分秀气中还隐隐带着英气,更显潇洒磊落。 衣裳虽破旧,但丝毫不减他儒雅。 话还是不多,人一到跟前,却不屋里来,只院子里门外站住,见益哥跑出门,福福还想再嘱咐几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一抬头,正对上德正的眼,不受控制的想嘱咐德正两句,一想,就又忍住了。 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口。 额,刚要扭头别过眼神,就见德正好似明白似的,冲她略微点点头,人就和益哥一处,出门了。 看着两人出了院子,沿着村中小路往上走,撒灯的人都要先聚到一处,忙上一阵,等夜色下来,起了等,热闹就开始了。 “姐,”苗苗两手攀着她胳膊,撒娇,“有德正哥在,放心好了。” 男孩到底和女孩不同,益哥要去撒灯,她虽担心,也心疼,但到底男孩子要吃点苦,受些累,才好。 见人终于消失在村子里,瞧不见了,她和苗苗才回过神,家里又忙了起来。 家里狗子,站在当街大门口,还不想回,福福就拉了狗子家来,“等黑天了,我们一起去找益哥。” 这才,狗子跟着屋里来。 夜,悄悄的,就暗了下来。 婶子领着柔儿和水灵,家里了,一个个也是穿了不少,而且也都想到一块去了,嗯,婶子也提着个口袋,里面装着瓜子啥的,进来了。 “一个就够一个就够,”要出门,福福还想拿了家里的口袋子,婶子鸡拦着不让,“我这个装了不少,你要怕饿就把地瓜拿出来,放这里,袋子你就别拿了。” 婶子笑,“想吃就我这里来,咱几个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带太多折腾的。” 既然婶子这么说,福福也就听了婶子话,家里狗子套上狗绳,手上拽着,门锁好,就出了门。 上院德正娘,婶子领着她们还上院问过,说是老太太一人在家不放心,等等开撒了再出去看两眼,眼下,就先不出门了。 福福她们就跟着婶子出了门,去了村子西头,此时已经站了不少人,大人小孩的,吵吵闹闹的正说笑跑动,等着撒灯的人过来,一起庙里起灯。 第二八七章:看灯 傍黑天的山里,沟沟坎坎,好似蒙上了一层纱,隔着朦胧的天色,走在村子的小路上,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说着话,感受着天黑。 这么多人,大爷大妈、叔叔婶子的,福福还是头一次见到。 孩子们也很多,大的小的在路上你追我赶的跑着,笑声传的老远,福福牵着家里狗子,和柔儿几个后面跟着,没往人堆里凑。 秀梅婶子走在前,和同村的几个媳妇说着话,人也越聚越多,这个村子、那个村子,一路过,就都跑了来。 这起灯,是要去庙里的,还要烧香拜佛,图个吉利。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刚走出一条路,夜空上就挂上了一颗星,启明星在天上发着亮光,耀眼的很。 紧接着,一颗颗,点点星光就在空中闪烁着,明月高悬,夜色如水。 今儿的风,也少了许多凛冽,多的是淡淡的清寒,在夜色这般小步踱着,人群在前头欢声笑语,她们几个手拉手,蹦哒着,跟在人群后。 家里狗子虽然拴着狗绳,头一次这么多人,又外头走着,颠颠的跟在身边,走走停停,别提多着急了。 起灯的时候她们老远看着,并没往前凑,还放了几声炮仗,祭了天,然后忽的一下,苗周围就升起一团火,烧了起来。 大火熊熊的烧着,围满了人,火光照亮每一个欢笑的面孔,红彤彤的,一片祥和。 福福她们站在不远的高处,看着火堆下的人群,围在火旁,说着、笑着、祈福着,一幕幕,隔着火光,好似久远的风,熟悉又陌生。 起了灯,留下几个人看着火,然后一路,就开始撒灯了。 沿着山路,往回撒。 几步路放一块引燃的苞米瓤子,幽幽的光在地上恍惚了几下,就亮了起来,连成一条线,在山路上,明明灭灭。 远处的灯灭了,近处的正燃着,人群跟着灯,走了一个村子又一个村子,沿着村中小路,穿着街,感受着灯灯明灭。 福福前走两步,牵着狗子,终于凑上前,寻到了益哥。 小家伙忙活开了,人不大,却颠颠的干劲正浓,手上拿着铁夹子,一块一块的夹着过油的苞米瓤子,然后走上几步引着之后地上一放,人再继续往前走。 小家伙满脸通红,嘴角带笑,眼睛在灯光下更是灼灼生辉,亮极了。 福福牵着狗子刚过去,狗子一叫,益哥就抬头看了过来,笑了,喊她,“姐。” 说着,手上的夹子就递给身边的德正,人就跑了过来,拽着她的手,还摸了摸身边的狗子。 这会灯已经撒过三个村子,还有几个要去,福福和苗苗想了想,热闹看过了,剩下的就不跟着了。 加上也要回去看家,就想着看一眼益哥家去了。 苗苗她们也走了过来,婶子不知啥时候也在跟前了,“要家去了?” 福福点头,手上的狗绳子递给益哥,“隔你身边吧,”福福怕他忙,顾不过来,就把婶子记在益哥腰上,绑了一圈,稳妥了,“有狗子在,帮忙看着你点,我也放心。” 话说完,狗子好似听懂了似的,汪汪叫了两声。 撒灯的人已经前去了,这会工夫就走了不少,益哥落下了,话也说不多,狗子一系好福福就拍了拍他,“跟着你德正哥别乱跑,累了就让他送你回来。” 益哥点头应下,着急的看了看前面的人群,福福就让他跟了上去。 看着益哥和狗子跑远,融在人群里,跟在德正身边,她才放了心。 “你呀,和当妈似的了,”秀梅婶子就笑,领着她们几个回头往家走,“小小年纪这个操心的。” 福福就笑,也是呢,以前不觉得自己管的多,这当了才几日的姐姐,就操心个不停。 她们村子是第一个撒灯的,这会跟着绕来绕去已经走出村子挺远,婶子她们家去需要串过两个村子才能到家,此时夜色正浓,星星点点,明月正清亮。 天边一轮圆月,月色下,几人牵着手,往家走。 三三两两的人群,前前后后,有家去的,也有才过去看灯的,来的、去的,总是几步路就能碰见一个。 说上几句话,打个招呼,福福从来没觉得夜晚的人情味这么浓,顶着夜色,远远瞧见了人,甭管看清没看清,都要喊上一嗓子。 “看灯去了?” “看灯去?” “回了? 。。。 一句句,在悠长的小路上回转,婶子认识人多,一听声,就知道是哪个,有时候远远的,前头的人喊话,婶子偶尔也喊过去,两边就欢呼上了。 月色,这么亮。 照的大地白茫茫的,而且夜越深,月越亮。 路上走着,感受着小路的磕磕绊绊,一不留神,歪个脚啊的是常有的。 “兰儿,”福福想起兰儿,“是不是出不来?” 柔儿嗯了声,“咱出门前我还去问了呢,兰儿要留家看孩子,我后大娘不让她出来。” 说起兰儿,柔儿忽然停住脚,拉着自己娘亲,问了起来,“娘,是不是菊香也要说亲了?” 菊香是柔儿后大娘带的丫头,说起来比兰儿还虚长半岁,但生的黑,长的胖,而且性子也泼辣,前前后后也给张罗了许多,人还挑上眼,寻常的还看不上。 柔儿这一问起来,福福倒也来了兴趣,见秀梅婶子嗯了声,接着就细细说了起来,“眼高手低的,也不好找。” “当初兰儿说的这个,哎呦,”许是夜色喜人,秀梅婶子的话也多了起来,那些她不知道的,婶子这会话一多,就知道了个大概,“你后大娘打听过后还问过菊香,菊香啊,压根瞧不上,死活不答应。” “你后大娘那人,就那样,当初没瞧上吧,后来和兰儿都要订亲了,也不知哪里不对,还闹过一出呢。” “非要兰儿这个,想配菊香。” “你门是不知道,也不知哪里撞到了,好似生了邪,非要搅了兰儿这事,”事情都过去了,婶子现在念叨起来虽然还带着气,但到底没闹成,现在说起来也就少了几分气愤,“哎呦,她们菊香不好找婆家,也就见不得兰儿好。” “不过好在,也没翻起啥风浪,”婶子说着,“这会不是见兰儿要成亲,菊香那啊,就更着急了。” 菊香,福福翻着记忆,想着。 总共也没见过几次,印象并不深,但性情大概怎样,心里多少有点数。 人是跟着兰儿后娘来的,到底外头过来,刚来那几年还好,性子收敛些,也是最近两三年,兰儿后娘生下保贵,根基稳了,加上兰儿爹多数在外头,也就渐渐虽了她娘,脾气不好。 这说亲,十里八村的什么性情一打听就知道,加上眼光又高,到底不好找。 “愁的呢,”说到这,婶子就继续说,“除了菊香,不是还有虎子,这眼瞅着,也到岁数了。” “这小子说亲,又是外姓,你后娘敛了这些,到底啊,还是为虎子张罗。” 婶子轻轻叹口气,月色下,也带了点点愁滋味,“这日后还有保成,再大就是保贵,一个接一个长大,这说亲啊,也是够难的。” 婶子说的难,带的愁,该是为了保成的。 保成,等日后大了,家里张罗了虎子的亲事,紧接着,就是保贵,怕是,婶子估计是怕,怕顾不上他。 “虽说以后兰儿家跟前过日子,这平常素日的顾顾也就是了,等保成长大,这说亲的大事,到底还是爹娘张罗。” “这小子说亲,彩礼就是大头,唉,”婶子又叹口气,然后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这好好的天,怎么说起这个了。” 说完,夜色下就看着她们几个小丫头,不由一笑,“你们几个啊,一眨眼都成大姑娘了。” 按说,福福和柔儿的年纪,也该张罗了,水灵和苗苗虽小,但也是一眨眼,姑娘就长大了。 “这日后成了亲,嫁了人,”婶子笑,“不管远近,若是能来往,还是多走动些。” 话音刚落,水灵就拽着自家娘亲胳膊,抢着接过话,“娘,我们知道的,知道的,都说好了,以后我们都和兰儿姐一样,就家里过日子。” 小家伙急急忙忙的,唯恐落下一句,一说完,还带着几分不放心,回头看着几个她们,又要她们保证,“是不是,姐姐,是不是?” 大家就笑,惹得水灵更是急的不行,原地直跺脚,非要她们答应了才作数。 笑声,就传开了。 “哪有这般的,”婶子一把抱过水灵,怀里搂着,不顾她挣,抱着她前走,“远的近的只要大家心里记挂着,就都有了。” 水灵却还不放过,在婶子怀里一个劲的问,非要她们都答应了才作数,婶子就非不让她们答应,大的、小的,娘俩就闹开了,大家也都笑的肚子直疼。 到家了,家里小小的三间土房在夜色下,显得越发矮小,家里栅栏围了这一大圈,这般看着,却多了几分和谐,嗯,夜色下的和谐。 这么静谧,这么和谐。 家里房前屋后的果树,栅栏里归置的菜地,窗户下的鸡窝,不远处老爷子当初用作书屋的小破房,此时此刻,在大门口,看着夜色下的家,就生了许多感动。 还从没有,这般,看着眼前的一切。 屋里漆黑,没生火、没电灯,还关着门,土房漆黑破败,矮小低垂,该是零落沧桑的,但,却一点也不落寞,那阵阵的熟悉感,那么真实,那么亲切。 也许,这是家的感觉吧。 “快进屋,”婶子领着柔儿和兰儿也站在门口,催促她和苗苗,“等你们进屋点了灯,我们再家去。” “不用的婶子,”福福笑,刚站在门口看了这几眼,估计婶子是觉得太黑她们不敢,就笑着摇头,“不用等的,这么冷的天,婶子你们也快点家去吧。” 婶子她们没动,催着她们屋里点灯,没法,只好和苗苗跑进院子,开门家里点了油灯。 然后婶子她们这才家去。 抱柴烧火,东西屋两个炕烧热了,就一边看书一边等益哥家来。 苗苗背着文章,练着大字,用心的很。 沉浸在书卷里的时间过的真快,等她一抬头,看着月色,将将要到午夜了,算时辰,也该回来了。 正想着,和苗苗两个一对眼,默契的起身下地要当院去看看,就听家里狗子叫了一声,这是回来了。 德正把人送到家门口,见她和苗苗出来了,就帮她关好大门,家去了。 狗子呲牙咧嘴,绕着她转悠,益哥跟着忙了一晚上,早就推头土脸的,累该是累的,但见他眉眼带笑,知道也是高兴的。 苗苗回屋洗脸盆子放了热水,等人一洗完,就让益哥把脏兮兮的衣裳脱下来,随后洗脚水就端了上来。 福福这边刚把家里狗子的狗绳拿下来,给了它两个地瓜吃,苗苗和益哥就全收拾妥当了。 益哥手脸洗了干净,热乎乎的泡着脚,苗苗更是闲不住,这会工夫就已经把益哥脏兮兮的衣裳泡了水,黑天半夜的洗上了。 “快放着放着,”福福赶忙过去拉了苗苗起身,不让她洗,“黑天半夜的先放着,明个再洗吧。” 苗苗也是个犟的,眼里容不下活计,手又快,嗖的一下就又坐在小板凳上,两手揉着盆里的衣裳,“正好热水洗出来,也不费事,天也好,洗好了外头一放,明个日头一出晒一天就干了。” 苗苗说着,就笑嘻嘻的洗起衣服来。 一边洗,嘴上还不闲,嗯,一字一句背着文章,和搓衣裳的调子还一致,听的福福和益哥两个是又笑又没法,活计也抢不过来,只好由着她了。 姐弟三个外屋洗衣服的洗衣服,泡脚的泡脚子,收拾狗子的收拾狗子,黑天半夜的就忙开了。 益哥带的口袋,里面的瓜子啥的,一个都没剩,福福刚把口袋翻出来益哥就笑,“大家一起吃的,几下就没了。” 说完,还挠了挠脑袋瓜,有些不好意思,“姐,我又有点饿了。” 第二八八章:够数 还好,灶里刚烧完炕,有余热,福福就屋里拿了地瓜,灶里一扔,埋上柴火灰,灶里烤了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屋外的月色也越发明亮。 福福收拾完狗子,苗苗也洗好了衣裳,两人就一起拿到院子,晾衣绳上摊开,只片刻,那湿答答的衣裳就拮了冰,冻上了。 实在是冷。 刚要回去,扭头一看,见上院烟囱里大半夜的还冒起了烟,一想,该是给德正热饭呢。 那一缕缕青烟,在萧萧的夜色下升腾着,院子里看的真切,吹来又飘散,淡淡的饭菜香在夜色下传来,这还,不会做上饭了吧。 正想着,就见当街响起脚步声,家里狗子嗖的一下就跑了过去,没叫,又是上院方向,等她和苗苗大门口凑了凑,看清了人,是德正。 德正来了,手上端着个大碗,还盖着小盖帘,人正停在大门口,见她们过来了,就大碗这边一递,“我娘热了饭菜,谦益也忙了一晚上,该饿了。” 还没等福福反应过来,苗苗早就颠颠跑过去接了来,两手接过碗,端着,小心翼翼的往回走。 德正空了手,就蹲下身,隔着栅栏摸了摸撒娇的狗子,摸摸头,顺了顺狗子背上的毛,摸了三五下几起身,抬脚家去。 福福把狗子拽过来,等再一抬头,德正人已经在夜色中走远,朦胧的身影越显高大,回了上院,消失在门里。 她领着狗子一前一后的回了屋,还没到屋门口,苗苗就急急的端着洗干净的空碗出了来,一见她回来了,抬头外面也没了德正的影子,拿着空碗哎呀一声,“还是没赶上。” “碗明天还就行,”福福瞧着苗苗着急的模样不由好笑,苗苗她勤快,手上不留活,“不着急。” 人没了影,黑天半夜的也还不了,没法,大碗也只好先收下了。 德正送来的饭菜,还热乎着,益哥人已经西屋坐着,饭桌在跟前,桌上放着大碗,碗里是德正刚端下来的饭菜。 人炕上坐,却还没动筷。 “怎么不吃?” 福福和苗苗进屋,凑近一看,饭桌上还放着两副小的碗筷,益哥正犹豫要不要给她们盛。 “我不饿,”福福笑,扭头看苗苗,“苗苗饿不饿?饿的话跟着吃口。” 福福是一点都不饿,灶里还烤着地瓜,看样子是吃不上了,明个吧,明个一早吃也是一样的。 苗苗嘻嘻一笑,就点点头凑到饭桌前,拿起碗筷,益哥把饭菜盛了一些递过去,两小只就吃了起来。 小米饭,炖的蘑菇豆腐,满满一大碗两人都给吃了个精光,等收拾了饭桌,这刚吃了饭也不好上炕睡,只好嘱咐益哥东屋再看看书,西屋的苗苗也是,乖乖的守在桌前,嘴里轻轻嘀咕着文章诗句。 福福躺在炕上,本想等等苗苗一起睡,奈何一进被窝就睁不开眼,睡了过去。 等她醒的时候,家里的鸡已经打鸣了,每每都是她睁眼等着公鸡打鸣,今儿,却是公鸡叫醒的她。 嗯,稍微晚了点。 等一翻身,扭头一见苗苗已经没的踪影,被褥都叠好,炕稍也收拾干净,家里的炕,嗯,热乎起来了。 这是一早已经烧上火了,果然,仔细一听,苗苗已经外屋忙活上了。 福福赶忙起来,屋里收拾好,一推门,就见两个灶里都烧着柴,扑鼻的饭香传来,该是热了年糕豆包,炖了白菜豆腐。 一闻,就闻出来了。 福福动作轻,苗苗坐在灶坑,手上拿着树棍,正入了心的写写划划,她门缝里瞧着,苗苗都没察觉。 写的是这些日子学的大字,但凡有空,她手都不离树棍,地上一直写个不停。 眼下,两个锅里的哈气满屋,天又未亮,虽有灶里的柴火光,但亮依旧轻微,那亮透过层层哈气照了下来,迷朦中实在看不真切。 苗苗却,一笔一划写的极认真。 福福一直都知道,苗苗入了心的样子,但此刻,那一入眼的投入,福福见了,不由得生了感动。 苗苗她呀,是真真的喜欢读书认字。 这份喜欢,让她那蹲在地上本来瘦瘦小小的身躯,散发着认真的光芒,坚定又执着,苗苗手上拿着树棍,用着力,在地上比划了着,写过又抹平,一下接着一下,沉浸在其中。 福福就这样,两手把着屋门,脑袋探出去,脚还没来得及迈,就停住了。 看着这样的苗苗,灶里的柴火烧的噼里啪啦响,锅也开了,热气也越来越多,外屋白茫茫一片,越发看不大清。 外屋的门,只开了一条缝,那热气来不及冒出去,都堆在外屋,惹得苗苗为了看清字只好不坐板凳了,蹲在地上,低头写着。 “怎么不开门?” 福福走过去,推开外屋门,一股冷风霎时就吹了进来,冷飕飕的,卷走屋内的热气。 “风太冷,”苗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风太大,我怕门开的大风吹进屋里,冷。” 说着,站了起来,“姐,我热了年糕豆包,还炖了白菜豆腐。”说完,就又挠了挠头,“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福福就笑,“苗苗一大早这么用心做的,咋吃都好吃的。” 说完,福福就想起来了,“你做个睡的晚,今儿怎这么早就起来了?” “姐,我习惯了,”苗苗放下手上的树枝子,走了过来,掀开东屋的锅盖,锅里烧着热水,“姐,你快洗洗脸,鸡我喂了,院子也扫了,狗也遛了两圈。” 一大早,这么大点个小人,里里外外忙活的比夫妇还利索,福福看了心疼,见苗苗又急忙洗脸盆子里兑了温水,转头正要让她洗脸,见福福盯着她瞧,愣住了,小手搓了搓,“姐,怎么了?” “姐是心疼你,”福福摸了摸苗苗脑袋瓜,“以后啊多睡会,起的来咱就早点吃,起不来咱晚点吃,都是一样的。” “你这个年纪啊,要睡足觉,个子才能长高。” “这些活计啊,”福福捏了捏苗苗脸蛋,有了点肉,“本是姐姐要做的,你呀,平日里帮帮忙姐姐就高兴的不行,以后不能把家里的活计都揽过去,知道吗?” 苗苗愣住,好似没听懂,福福就接着解释,“自从姐姐和谦益拿定了主意,你俩就一样的,在姐姐心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要说心疼,姐姐心疼你更多些呢。” 福福拍了拍苗苗肩膀,“姐姐是怕你以后越来越勤快,活计都揽过去,那不行,知道不?” 苗苗这才听懂,“可是姐姐,我一点都不累,而且我可高兴了。” 小家伙还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洗脸盆的温水,试了试温度,随后就拽着福福的手伸了进去,催促她洗脸,“姐,我现在可高兴了。” 苗苗嘻嘻笑,眉眼的亮越发耀眼,眸子黑漆,带着认真,又生了娇憨模样,嘴角带笑,脸也白了许多,干干净净的,真真的讨人喜欢。 “姐,你是不知道,”苗苗一边催她洗手洗脸一边说了起来,“以前我老早就得起来,比这早的多,就得起来做饭。” “一大家子的饭菜,每天两顿,都要我做!”苗苗现在说起之前的事,语气寻常,好似是旁人的故事,说着念着,也就过去了,“不但做饭,夏天我要山上忙,冬天要去弄柴火,每天,都不让我待着。” “而且那会,吃的穿的也没有,饿了冷了也只能自己忍着。” 福福听着,这还是头一次,苗苗自己说起之前的事,这些日子以来福福也从没问过她,眼下苗苗说起来,福福的心,跟着心疼的同时,也多了几分释然。 过去了,看开了,那些过往能用最寻常的语气说出来,人,就是在往前看。 福福听着,手上捧着温水,打湿了脸,任由那在眼底打转的泪珠化在温水里。 “姐,我现在实在,实在,实在太好了,”好似说不够,苗苗加重语气,认真的有些一本正经,“姐,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可好可好了。” 福福就笑,用手抹了抹洗脸水,“姐姐知道。” 苗苗一听,咧嘴就是一笑,笑里,正如刚露头的朝阳,那勃勃的生机顿时把整个屋子都点亮了。 屋外,朝阳也正升起,天渐渐放亮。 正月十五,来了。 等福福洗了脸,屋里放了饭桌,碗筷端上去,东屋都益哥也起来了,迷瞪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糯糯的开口喊人,“姐,二姐。” 喊完人,还是揉着眼睛,睁不开,胳膊腿的怂拉着,该是累的。 “身子疼吧?” 见益哥这副模样,又心疼也宽慰,伸手提她揉了揉,再捶了捶,苗苗换了洗脸水,招呼他洗脸。 “姐,我想吃完饭再睡会,”益哥闭着眼,洗着脸,“姐,我今天还要跟德正哥去撒灯,我怕太困了撒不好。” 福福是又气又笑,这还没睡醒呢,就开始张罗上了。 “行行行,”福福看不过,伸手替他抹了几把脸,洗干净了就巾子一擦,这才,益哥把眼睛睁大,“你二姐做的饭,吃一口接着睡。” 这会工夫苗苗已经把饭菜端了上去,福福拉着益哥上桌,盛了饭还没动筷益哥忽然想起了啥,抬头问她,“姐,我一会睡醒了看书,看完书吃了饭就出门。” 福福点头,这孩子,认真起来也不好伺候。 坐下刚吃饭,柔儿和水灵就来了,两个手上端着盖帘,正慢步往屋来,福福下地把两人迎了进来,这才看清盖帘上的东西。 是汤圆,刚刚包好的汤圆,盖帘上冻着,就送了上来。 “福福姐,我娘刚包的,”把盖帘放好,两人就笑,“说要早早的送来才好,晚了怕福福姐张罗了。” 福福也跟着笑,身子送的汤圆实在是多,一个挨着一个,满盖帘都是。 汤圆是高粱米面做的,柔儿说是枣泥的馅子,都是家里现有的食材准备的,这地界没得糯米,只好高粱米面团成团,做成汤圆,图个吉利。 福福把汤圆收好,刚还想呢,等吃了饭就和面,哪成想,还是婶子快了一步。 “福福姐,我娘还说,”炕上一坐,水灵就又接着说,“我娘说福福姐要是有空,家里自己少包点,凑个热闹,也挺好的。” 福福被水灵这传话的本事给逗笑了,小家伙一本正经的,一边要学自家娘亲说话一边还带着孩子但认真,可爱的很。 “姐姐知道啦,”福福就笑,“一会啊,一会姐姐就家里看看,张罗张罗。” 水灵就笑,“我爱吃福福姐做的,一定比娘亲做的好吃。” 福福就笑,小嘴可真甜。 汤圆,福福还是张罗了。 等吃完饭,益哥东屋休息,苗苗几个西屋温书,她就外屋忙了起来。 高粱米面是没跑了,泡好的红豆福福煮好,先是弄了个豆沙的馅子,紧接着,也就枣子了,再做了个枣泥的馅子,家里翻来覆去好个翻,没的芝麻、也没花生,更没糖,嗯,折腾不出汤圆馅子来了。 这两样,红红火火的,也挺好。 高粱米面醒好,福福就开始一个个裹起了汤圆,个头不大,圆鼓鼓的,放在盖帘上,看着心情极好。 为了不打扰苗苗她们温书,福福都是悄悄外屋做的,这汤圆刚包了没几个,就见西屋门开了一道缝,苗苗探出脑袋瓜,一见她都包上了,赶忙推开门,三个就从屋里出来了。 先是把面板啥的抬进屋,然后一个个洗了手,就炕上跟着忙了起来。 人一多,这股热闹劲,才是最重要的。 活计不多,姐妹们凑到一块,说说笑笑的就忙完了,福福发现甭管她做点啥,几个都要跟前凑热闹,回回都落不下。 因为要撒灯,所以下午饭要比寻常日子早一些。 等包好汤圆,又翻了会书,做饭的时辰就到了,没让柔儿和水灵两个家去,福福这边煮好了汤圆,自己包的红豆馅子的,就让两人端了一大碗家去。 福福也给上院送了一碗,枣泥和红枣的,都盛了一些。 这才,开始准备饭菜。 正月十五这顿饭,也蛮重要的。 菜,也要张罗几个,嗯,简简单单的,但盘子得够数。 第二八九章:碰撞 炖了白菜豆腐,凉拌了土豆丝,炒了韭菜鸡蛋,弄了个萝卜清汤,过大油烧了个茄子片,四菜一汤,不一会就弄上桌。 桌上放着煮好的汤圆,碟里还有咸菜,大大小小也摆满了整个饭桌。 团圆的节日,虽说粗茶淡饭,但等他们围在饭桌前,想对一笑,所有一切都冲淡了,有的,全是眼前的时刻。 动筷开始。 汤圆甜糯可口,枣泥香甜,豆沙糯口,高粱米面吃着虽有几分粗糙,但馅子的甜糯中和了那份粗,味道很是不错。 日头渐渐西沉,益哥急着撒灯,一吃完,撂下筷子,就急急的穿了鞋子,要出门。 家里狗子顿时从饭盆里抬起头,看了看人,急急的又吃了一大口,就颠颠的要跟着益哥出门。 摇晃着尾巴,呲牙咧嘴的,跟在益哥身后。 福福赶忙拿出狗绳,又给它套上,益哥就牵着狗子,上院去了。 “姐,咱今天去不去?” 今儿正月十五的灯是往村子里人家撒的,一家一户的都会来,可以家里等着,也可以出去凑热闹,都成的。 “要不咱上院去陪大奶?”福福想了想,这两天忙里忙外的也没上院去,撒灯虽热闹但老太太腿脚不好也动不了,昨个已经看过了,今儿,大晚上的,不如上院陪老太太坐一会。 刚说完,苗苗就不住的点头,去上院陪老太太说个话,苗苗可是高兴的很。 “还能赏月,”福福见苗苗比出门凑热闹还要高兴,就笑,“等出了月亮,咱就院子里赏个月,等撒灯的过来。” 苗苗高兴的不行,还不由自主的哼起了歌,和福福两个家里一收拾好,就要拉着福福上院去。 刚要出门,福福想了想,就屋里掏出自己的钱口袋,摸了几个铜钱手上拿着,然后揣进怀里。 今儿撒灯,进到人家,是要给一些辛苦钱的。 这么说起来,益哥跟着大人们去撒灯,多少也算个人工,他还说,等撒完灯,算过帐,益哥多少也能分一些辛苦钱。 福福不由一笑,没成想,这家里头一个挣钱的却是益哥,帮忙撒灯挣个辛苦钱,却是比福福还要能耐。 一边想着一边把铜钱揣进怀里,关了门,就外头来了。 夕阳正好,余晖洒下来,照的天边和大地一片一片的,福福牵着苗苗,一出大门,门口站着,刚要上院走,想了想,时候还早,去趟婶子家。 一到婶子家大门口,福福就被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声音给引了过去,左右一瞧,是老叔,这么冷的天,人在西屋厢房,手上拿着锯子,正在锯木头。 嗯,头低垂着,手脚和心思正都在木头上,脸上还冒着汗,想来是忙了有一阵。 福福和苗苗两个进了院子,刚走进两步,福福就瞧见了厢房里放着的弄了一半的轮椅,嗯,已经有了大概模样。 牵着苗苗赶忙跑了过去,“老叔,”福福指了指轮椅,实在太高兴了,“好了?” 老叔这才抬起头,手上的锯子停了,抬头一看是福福,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挠了挠脑袋,摇摇头,“还在琢磨呢,就是切了板子出来,正打着呢。” 老叔说着,就起身过去椅子那里,小心的挪了出来,“这木头磨的轮子还没打好,动时能动,但还费劲。” “你不说推起来能挺容易,”老叔一说起轮椅,立马换了个模样,满是兴奋,高兴的不行,“这个还不行,得再改改。” 虽然还没做好,前路也艰难,但老叔却格外激动,摸着做了半路的椅子满满都是成就感,婶子也从屋里出来了,身后跟着小跑的柔儿和水灵两个,都跑了来。 “福福和苗苗来了啊?”婶子笑,知道福福要看轮子,就也凑过来,接着开口,“你老叔啊,自打得了你那图纸,不吃不睡的较上劲了。” 婶子一说起来,老叔就更是不好意思,挠着头,示意婶子不要继续说。 婶子就笑着摇头,拉着福福屋里来,“让你老叔慢慢琢磨吧,等做成了,你享现成的。” 说着,柔儿和水灵两个也拥着她们屋里来。 婶子她们是刚吃完饭,锅里还放着碗筷,没来得及刷,不过饭桌都收拾下去了,屋子也打扫的干净,炕上一坐,婶子就端了果盘啥的上来,“一会撒灯,你们几个还要不要去看?” “婶子,我和苗苗来就是和婶子说这个的,”福福嗑了几个瓜子,满嘴的瓜子香,“我和苗苗想一会上院和大奶说个话,等撒灯的过来就村子里看看,不跟着凑热闹了。” “昨天跟着跑了半夜,都没大休息好,”福福接着说,“我就想着,今儿可不折腾了,明天不是山上撒灯,留些精力明天去凑热闹。” 婶子笑,“那正好,这两个,”婶子指着柔儿和水灵,“你也领着上院去,和大奶说个话,陪陪老人家。” 柔儿和水灵两个也是喜滋滋的点头,正说着,老叔从外头进来,手上拿着图纸,递到福福跟前,“这个别头,是手上一动,就能别住轮子,不动了?” 福福点头,“具体怎么操作我不清楚,但能刹住,片刻就停住,却是可行的。” 老叔端详着图纸,陷入沉思,一边想着就一边又迈出门槛,出了屋,厢房里去了。 “年年撒灯都落不下的,”婶子笑,见人去了厢房,就继续说,“今年这椅子做的是入了魔,来找他撒灯的都给推了,一直家里窝着,哪都没去。” 这椅子要说琢磨出来,福福心想,不但老太太用上了,就是老叔自己,若是旁的腿脚不好也想找他打一个,多少也能多分进项,挺好的。 这手艺啊,到底是要沉下心,多琢磨,才能出活计。 福福见婶子说起自家男人,言语虽说揶揄,但面上带着喜色,心里高兴的。 “你老叔还说,等他会坐了这椅子,就多做出来几个,”福福听婶子念叨,却是想一块去了,但紧接着,福福可是没想到,“拉到集市上,这要是能卖出去,得的银钱就咱两家分了。” 要是真有那天,卖轮椅的钱她可是从来没惦记。 福福摇头,“我这胡思乱想的,老叔能花心思和工夫帮我折腾我都感激不尽了,若是真有那天,卖出去了,这钱啊,也是老叔自己应得的。” “那可不行!”婶子一听福福这么说,脸上就严肃了,很是认真,“若是真能卖出去,这钱啊,得咱两家平分。” “你老叔这半吊子能耐,有多少本事我还不知道,若是没你这想法和图纸,估计就一直半瓶子晃荡,哪来的劲头,”婶子说着,语气极其认真,“若是真成了,按说这大头该是你,”福福一听,这可使不得,连忙摆手,还没来得及开口,婶子就笑着接过去,“所以啊,咱就对半分,你也别推脱,都想好了的。” 福福见婶子认真,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一来轮椅坐好了也不是量多的买卖,这能用上轮椅的,而且还愿花钱买的估计也不多;这二来婶子和老叔为人她是知道的,既然铁定拿了主意,改是改不了的。 “那就先谢谢婶子了,”福福笑,“这要是成了,没成想是老叔,领着我们发家致富了。” 婶子一听也笑,“可不是,这要是成了谁能想的到,还依着他了。” 婶子家说了会话,一人抓一把瓜子,边吃边去了上院。 近来常走动,柔儿和水灵两个也不害怕,早就熟悉了,一到上院,见大门开着,就手牵着手的走了进去。 院子里喊上一声,叫着大娘大奶,片刻,德正娘就从屋里出来迎她们。 见家来人,高兴的。 “快,快进屋,”德正娘一个个的拉着她们进屋,高兴的不行,“你们几个可是有两天没了,哎呦,你大奶刚还念叨呢,说是想了呢。” 德正娘说着,屋里掀开门帘,让她们进去,然后外屋就忙开了。又是端茶又是拿果盘,一趟接着一趟,腿脚不停动。 老太太炕上坐着,腿上围着小被子,一进屋,人正坐在炕头,那养萝卜的篮子从窗台上搬了下来,老太太正伸手缕着翠翠的萝卜缨子,见人屋里来了,扭头一看是她们,眼底不易察觉的生了笑,却忍住了,故意板起脸,“来了?” 福福就笑,老太太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光芒,心情一好,眉眼顿时也开了,脸上的皱纹一见人来褶皱也散了不少。 见老太太故意压低了声音,那心底的欢喜压住,福福心里笑,就凑了过去,“大奶,你干嘛呢?” 没等老太太开口,福福就嘻嘻笑,自问自答,“是不是想我们呢?” 老太太一听,可不得了,扭头哼了声,傲娇的很,“净瞎说,”然后指了指炕上养萝卜的篮子,“再放上去,放窗台上。” 福福把篮子放好,柔儿她们几个也都炕上坐了,在炕头,老太太身边,围在一处。 德正娘来回走了几趟,炕上就的东西就满了,瓜子、栗子、枣子、杏干、沙果干、山楂干,一样样的,全端了上来,这还不算,又端上来一个盆子,里面放着水,水里化着上了冻的梨子。 嗯,满炕都是。 人又不停,沏了茶,拿了茶碗,还放到她们几个小姑娘跟前,让她们渴了喝。 “你们家里待着,”德正娘张罗了这一通,就一边披了件衣裳,一边外头走,“我出门看看。”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德正娘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屋里一愣,还是老太太,抓了把瓜子,嗑了两个,才继续开口,“看灯去了。” 怪不得,福福想笑,德正娘该是爱热闹的,家里老太太腿脚不好,昨个该是家里陪着了,今儿见家里来人,该是出门躲清净了。 没成想,德正娘年纪大了大了的,还生了小孩子的心思。 天渐渐昏暗上,屋内也生了一层朦胧,有苗苗和水灵在,几句话之外,嗯,不出意料的,就背起了文章。 是的,在老太太跟前,两个一个接一个,脆生生的背着。 老太太心情好,听的也认真,两个小的背着,老太太就满是慈祥的看着她们,嘴角带笑,笑容中待着暖暖的光,欣慰的很。 苗苗两个从头到尾,把背过的文章一字不落的都给背了一遍,还不算,干脆又手指上在老太太被子上比划着,写起了字。 嗯,老太太也不喊停,任由她俩叽叽喳喳的写着、画着。 等会写的字写完了,老太太忽然一笑,扭头让福福点了油灯,凑近她跟前,也伸了手指出来,比着腿上的被子,画了起来。 “这是花儿,”日头已经落了山,屋内油灯闪烁,老太太声音满是慈祥,“这是鸟儿,这么一转啊,就是大雁。” 福福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老太太,这么轻柔的声音,声音里有沧桑,却带着格外的柔和和爱意,温暖和慈祥,由着岁月的胆量和包容,也有面对新生的从容和自在,那么随和温暖。 老太太的声音好似充满魔力,屋子里安静极了,老太太的声音穿透出来,言语里说着最最真切的期盼,那花儿、那鸟呀,还有穿梭的碟,都是美好的,春天的、温暖的等待。 好似在一个春日的早上,黎明的微光透过云层,照了下来,那点点露水,闪着晶莹的光,好似眼前。 大家都沉浸其中,老太太比划完,就开始教她们,在被子上,比划着,真真假假,却都在等待春天。 时间,就这样点滴的过去。 明月高悬,夜空清净,夜色下繁星点点,又是一个如水的夜晚。 今儿的月亮,又圆又亮,那月光,照进窗子,月色射在炕上,映了窗的框框,炕上亮了一块块。 人声,也渐渐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撒灯的人,该是要到了。 福福侧耳倾听,那热闹声,喊叫声,欢笑声,一声接着一声,都隐在敲锣打鼓的声音里,那欢快的唢呐声,跳动的鼓点,还有一声一声的敲锣的动静,在月夜,在灯光中,是声与影的碰撞。 第二九零章:难得 福福好想轮椅能做好,那样就能带着老太太,推着她,在夜色下,感受这份欢快。而不是,不是在屋子里,隔着窗子,老远的距离,听着。 声音越来越近,撒灯的人该是要到村子了。 她们趴在窗台上,透过窗户,往外看,明亮的月色照下来,那锣鼓的响声也越来越近,从村子西头传了过来。 这是到人家了。 “去外头看吧?”老太太见她们趴在窗台往外看,就打发她们出去,“这屋里能看出个啥。” “还没到,”福福摇摇头,“再等等。” 柔儿和水灵几个也不出去,就屋子里看了两眼,什么都看不到也就少了些兴致,炕上坐着,又说起了话。 “大奶,上次见着兰儿,听说我们常来上院,也想过来玩呢,”柔儿开口,忽然扑哧一笑,“还偷偷和我说,说有点怕大奶。” 柔儿说完,“怕我?我个老太婆有啥怕的,”老太太就笑,“来吧,来吧,有空就上来玩,我呀,也想见见兰儿这孩子,可是有些年头没见了。” “哎呦,”老太太陷入沉思,“还是她小时候呢,那会她娘抱着,过来串门子,见过几次。” “这一晃,”说起前尘往事,老太太就又生了感慨,“也有些年头了。” 可是呢,那寻常旧事早就压在记忆深处,如今提起一段,就牵扯了太多过往,回忆就涌了出来。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看着她们,一眼眼望过去,忽然一笑,“都是大姑娘了,都长大了。” 老太太说完,外头的锣鼓声就更加大了,正听的认真,就听外屋推门声,德正娘回来了,“你们几个别屋里待着了,外头看着,撒灯要进咱村子了。” 德正娘掀着门帘,招呼她们出去,屋里几个面面相觑,老太太也赶忙催促她们,“去吧去吧。” 既然德正娘回来了,老太太有人陪,两人又急着催,福福就拉着柔儿几个穿鞋下地,跑了出去。 圆月真真的亮,天清、云淡、星星也耀眼,几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就跑了出去,左右一顾,顺着出村的小路,就跑远了。 正月十五的灯,比昨个要热闹的多。 动静大、人也多,来到人家有的还放几声炮仗,福福也终于知道益哥的厉害了,嗯,一到人家门口,益哥到底读过书,开口说两句吉利话,讨个好兆头。 这凡事只要一有学问提着,就上了个层次。 家家高兴,这给的彩头啊,也就多了起来。 到了人家,撒了灯,房前屋后转上一圈,给上几个铜钱,一行人就又去了下家,热热闹闹的,高兴的很。 撒灯已经进了村子,正村头开始撒,一户挨着一户,福福她们一跑过去,远远就见呼呼的一行人,吵着、闹着,说笑着。 要是放了炮仗,哎呦,那笑声更大,融在这喜庆欢快的氛围里,格外祥和。 福福她们跟着人群,一户接着一户在村子里穿梭,看着大家一个个高兴纯真的笑脸,一个节日,一个氛围,好似淡忘了过往的纠葛,片刻的淡忘。 是的,她们见到了老张家的,还有兰儿后娘,和几个媳妇婆子凑一块,也在看热闹。 是该讨厌的,身边的苗苗顿了顿,刚停住的脚步一直跟着她,这会虽没凑到跟前看撒灯,但也没躲开。 人群拥挤,叽叽喳喳的也吵闹,灯光闪烁,锣鼓动天,犹如一场盛宴,也如人间的闹剧。 老张家的一扭头,就看到了她们。 福福只觉得她的眼光看了过来,昏暗中虽看不真切,但那不舒服的眼神,盯着她们越来越难受。 不一会,老张家的就过来了。 跟着来的还有几个媳妇婆子,等人一走近,福福就都看清了。 兰儿后娘,月娥娘,还有邻村的两个婆子,加上张老大家的,五个人,有说有笑的就到了她们跟前。 “哎呦,”阴阳怪气的一声叫,“这不是小丫头吗?” 张老大家的还要上手碰苗苗,苗苗一个转身躲了过去,就惹得张老大家的不高兴,“咋地,这才去别人家几天啊,就不认识娘了!” “你们都说说,”张老大家的还不作罢,涂抹星子满天飞,就念叨起来了,“评评理,这孩子忘恩负义的,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养了这么大,这如今去了别人家,我这当娘的碰一下都不让了。” “哎呦,”说着说着张老大家的还作上了,“我这家里天天想夜夜想的,这么大的姑娘让人给夺去了,我这当娘的心情咋能好受啊!” 福福忽然想笑,确实,也没忍住,看着张老大家的,就笑出声。 人声鼎沸,锣鼓喧天,面前的张老大家的说的声泪俱下,好似一场戏,正开眼,让福福不由的想笑。 这一笑,正说话的张老大家的就愣住了,该是没想到,一时拿不住,停在那,一动不动。 紧接着,就反应过来,有些恼,看着福福,“你笑啥?” 这是恼羞成怒了。 福福牵着苗苗,柔儿和水灵两个也站在了苗苗跟前,“我笑您演的好。” 话一出,张老大家的脸上就挂不住,脸色立马撸下来,不高兴了,“你啥意思?!”问完,不等福福开口,自己就急急的要吵要闹,“你个小丫头片子,我是看你爷爷面上,之前不和你计较。” 老张家的说话声音本就大,这一吵闹声音就更大了几分,虽然远处有锣鼓敲着,但还是没遮住,声音传了过去,惹得几人开始往这边瞧。 这时,身边的人就开始跟着劝,“大过节的消消气,别和孩子一般计较,不值当。” “就是呢,和几个毛丫头说啥道理,说不听的。” 张老大家的声音小了几分,又撇了眼她们,刚要继续开口,福福就上前一步,把话接了过来,“大娘,我看您是想多了,我说您演的好,是实实在在的夸您的。” 一愣,大家都停住,看向福福,等着她继续开口,“对了大娘,”福福把苗苗拉到跟前,“我们不叫小丫头了,叫苗苗。” 介绍完苗苗,她才继续说,“苗苗这么聪明懂事,又勤劳能干,大娘心里自是疼的,”福福说到这,就笑,一边笑一边看了眼跟前的人,边上也有几个过来看热闹的,现在动静不大,人不多,好好的节日福福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尽量缓和语气,“大娘也说,说打心眼里想我们苗苗,念我们苗苗的。” “大娘,我是信的,”福福点头,一脸的认真,让人不得不信,“想必这些日子苗苗没在大娘跟前,大娘心里记挂,又见十三两银子也不过而而,估计啊,想来想去大娘还是觉得苗苗好。” 福福见张老大的吃了哑巴亏,可不是,当初十三两银子的事大家可是都记得,如今惺惺作态的说是想这想那的,可不是戏演的好。 福福就笑,见张老大家的支支吾吾不开口了,也就没为难她,“是不是呀大娘?” 见张老大家的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一脸的难受劲,福福心里就想笑,你这得了银子还想卖乖,美的你呀! 没得话,福福就笑,“大娘,我刚说大娘演的好,是明白大娘心里为难,一来呢知道大娘心里念着我们苗苗,这二来呢,面上还卖乖,想见是心里极在意的。” 福福话一说完,张老大家的看了她们几个,到底没接过话,只哼了声,拉着几人扭头走了。 临走,还瞪了她一样,随后就融入人群,寻不见了。 福福回头拉过苗苗手,这么会工夫就见她小手上全是汗,柔儿和水灵两个也是长松一口气,过来围着她俩,“福福姐。” “没事,”福福安慰她们,“就是过过嘴瘾,没事。” 正说着,就见修眉婶子急忙跑了过来,一见她们几个更是急的不行,四处看了看,没见到人,回头就问她们,“人呢?” “婶子,人刚走。” “可有事?”婶子一个个的摸着她们,脸蛋、脑袋瓜、胳膊腿的,见她们笑嘻嘻的直摇头,这才放下心,“有人跑来和我说,说你们和老张家的吵起来了,急的我啊。” 婶子拉过她们,火急火燎的说着,“怎么吵起来了?可有啥事?” 柔儿拉着自家娘亲,知道担心,就抱着胳膊,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还嫌闹的不够啊,”婶子带气,“也没个大人样。” 到底人多,又正月十五这么喜庆的氛围,婶子说了一句就不说了,拉着她们,往前走追着撒灯的人,“别理她们,咱好好看灯,这事啊,以后她们再来闹,我就上门去,好好说道说道他们!” 这会,灯已经撒过两三户人家了,福福她们跟了过去,见着一堆堆的小火苗,入了人家,燃上片刻又悄悄熄灭,恍恍惚惚的,既可爱又生动。 不愉快的气氛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在这么欢乐的人群中,片刻,就被吸引了过去。 孩子也太多了。 福福以前没觉得,今儿,村子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好似全都出来了,背着的、抱着的,咋咋唬唬刚学会走路领着的,大一点的就跑村跑,月色下你追我赶,热闹的很。 福福眼睛看着益哥,领着狗子,和一个老先生前头走,到了人家,两个轮流说上几句,给大家带去吉利。 这眼瞅着,马上就到她家了,福福和婶子一说,赶忙要家去。 “一起吧,”婶子拉住她,“咱上下院,一起家里准备准备。” 说是准备,也是迎灯。 要家门打开,四敞八开的那种,撒灯的人大门进去,院子、屋里、房前屋后,都撒一边,把灯迎进来。 福福和苗苗开了大门,屋里点了油灯,门帘子挂在门上,屋门也开着,准备妥当了,就把早准备出来的铜钱拿了出来,翻出一根红绳,串好,这才出了门,院子里等着。 一到院子,福福就又忙开了。 这人一多,家里的鸡可别吓到。 虽然黑天半夜的都进了窝,可每晚福福都用一个小板子顶着,一早它们自己就能推开,这会,想了想,就又搬了个大板子这,拦住鸡窝门,出不来了。 这下,都准备好了。 正琢磨着,就听苗苗在身边轻声说了句,“姐,是不是,要烧香?” 对对对,要烧香烧香,福福连忙点头,可不能忘了。 赶忙,回了屋,点上香,拜了拜,这才,彻底准备好了。 已经到了上院,德正家迎了进去,热闹的人群聚在德正家大门口,东张西望的,福福当街看着,就见婶子从下院上来了。 “婶子来了,”婶子就笑,“婶子来帮你看看,都准备好了吗?” 有个人把关,还是好的。 这撒灯,没来由的,虽不是啥重大活动,但一到跟前,还真真的打心眼里想重视起来。 领着婶子房前屋后走了一圈,见婶子点头,就嘻嘻一笑,松了口气。 正想着,就见婶子拉着她的手,紧接着,几个带着温度的铜钱就落在她手里,让她拿着。 福福一反应过来,赶忙摇头,一只手递了过去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自己准备的,冲婶子晃了晃,“婶子你看。” 秀梅婶子看清了,就笑,手里的铜钱就收了起来,“你都知道呀?” 家里益哥跟着撒灯,回家念了几句,她也打听了许多,都知道的。 正院子里等着,上院的灯就撒完,人群下来。 一到她家门口,家里狗子就挣开益哥的手,撒欢跑了过来,灯也撒开了,一块块沾了油的苞米瓤子在院子里,一堆堆的,就燃了起来。 房前、屋后,屋内,都撒了一堆堆,亮光起了,满院子在闪烁的光亮中耀眼的很,因为有益哥,院子里放的灯特别多,家里院子也宽敞,就一堆堆的放了好几处,晃眼的很。 这份欢喜,简简单单的,却让人印象深刻,难忘。 给了铜钱,送走了人,那热闹过后的安静,一下,就来了。 人群走远,益哥没有急着跟去,家里留下来帮忙看火,灯太多,院子里外又有柴,得防着起火。 家里剩下他们姐弟三个,狗子闹腾着,围着火跑,一圈一圈,高兴的很。 这份静谧,比先前的热闹,还难得。 第二九一章:赏月 家里的灯一撒完,听着撒灯的动静渐渐远去,益哥牵了狗子跑着跟出去,去了村头、别的村子,福福和苗苗俩就家里等着,没跟着凑热闹。 守着家里的灯灭,然后就抬头看起了月亮。 是的,月亮啊,看着它越来越亮、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圆。 赏月,依旧亲切和熟悉。 福福和苗苗两个就院子里站着,闭上眼,然后缓缓张开双臂,仰头对着夜空,然后感受着那份宁静和深远。 福福轻轻睁开眼,人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儿这十五的月亮,看着却格外的圆。 撒灯的动静远去了,村子渐渐恢复了平静,夜色深沉如水,圆月高悬,犹如一幅画,朦胧中带着美感,惹人相思。 阵阵寒风吹来,丝丝凉意吹透了袄子,随手裹紧衣裳,眼睛,却不忍挪开夜空,直勾勾的盯着瞧。 驻足过许多夜晚,夜色下也曾长久停留过,每一天,每一次,都是新的。 边上的苗苗也看的入迷,盯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忽然,扭头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不确定,“姐,我听说人死了之后,就变成天上的星星了。” 苗苗好似自言自语,但言语里那份童真、那份希望却是抹不掉的,一说完,就又抬起头,仰头看着夜空,接着说,“姐,你觉得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 福福陷入沉思,那漫天繁星,一望无垠的宇宙,太多太多的神秘。 福福想,是真的吗? 她希望是真的,希望那一颗颗星星就是一个个灵魂,点点闪烁就是言语,却也到底,到底都是希望。 “姐姐希望是真的。” 福福轻轻开口,只一句,然后再也说不出其他。 苗苗轻轻嗯了声,然后往福福这边挪了挪,两手抱上福福胳膊,姐妹俩牵着手,就院子里站着,不想回屋。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脖子仰的累了,寒风也冷,浸透了袄子,这才屋里去。 时候不早了,但益哥撒灯,还没回。 算时辰,今儿却是比昨个还要晚,两个屋子烧了炕,福福东屋帮益哥铺好被褥,苗苗西屋收拾着,灯两个屋子收拾好,书桌前刚看起了书,就听院子里脚步声,狗子没在家,有个动静也听不及时。 福福赶忙下地,鞋子刚穿好,就听外屋兰儿的声音响了起来,轻轻的,叫着福福姐。 是兰儿? 推门一出去,果然,是兰儿,已经走到院子中间,见屋门开了,就快走两步进了屋,一阵寒气也跟着进来,惹得福福不由打来个喷嚏。 这一热一冷,还真是一激灵一激灵的。 一到午夜,天就更冷了。 福福拉着兰儿赶忙屋里来,苗苗身后关了屋门,等人都炕上坐了,还喝了口热水暖了暖身子,兰儿这才开口,“福福姐,你是不是要买地?” 买地?福福点头,可不是,要买地,“你有打听?” 福福一来家里没本钱,二来刚过年也没折腾,本想等着过了正月十五再想法子呢,没成想,兰儿来了,一说起来还满是兴奋,“我听了几句,福福姐,听说南村刘地主家,要卖地呢。” 这种地的事福福以前不大知道,也是最近,上下院打听了几句,原来,这村子四周,山前山后的,除了有主的,就全是王土。 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随便开垦还不行呢,得上报县衙,得了准,或者买下,才能随便动用呢,要是私下开垦了,有人若是通风报信,可是牢狱之灾,大事情。 而且这有主的地,大多也都在地主手上,家家户户手上的地,有祖上传下来的,还有花钱买的,这地啊,年头好的,也是将将能够吃用,很多都是给人家做活,挣些工钱,紧凑着过日子。 脑子这么一琢磨,兰儿说的南村地主,福福脑子里一拼凑,有了个大概。 南村的地主姓刘,离他们村子不远,地是祖上几辈传下来的,远近好几个村子,也就他家地多,而且积年累月的,手上的地也就越买越多,是个实实在在的地主。 福福所在的村子,她心想,没的地主,家家日子过的都穷,地也都被老刘家给折腾的差不多,吃糠咽菜饿不死的程度。 这么一想,福福才记起兰儿说的,不由一愣,“要卖地?是有啥事吗?” 这地啊,是家家的命根子,不说小家小户,就是地主人家,地也不是说卖就卖的,福福问起来,兰儿摇摇头,“好像没啥事,说是几片山地也没收成,想换成好地界的。” 是这样啊。 山地收成不好是一定的,土地贫瘠,有的更是寸草不生,很多在山坡上,还不存水,又干又旱的,粮食长的好才怪。 收成不好,还耽误工夫,糟蹋种子,一年辛苦忙下来,多半都是亏的。 要是有钱,福福也想买好地界的地,土质肥沃,还存水,庄稼长势好,收成就好,但一亩好地能换好几亩山地,有的更夸张,能换十来亩都不为过。 兰儿说起来,福福就动了心思,“你也想买?” 兰儿点点头,“我这么想的,好地界的买不起,想着等成了亲,就过去问问,要是合适,打算先买几亩地种着,看看收成。” 福福点头,头年少买点也还好,到底要看收成的。 这地啊,种起来,很多不是勤快就能有好收成,种下种子不长苗,土不行,要是老天再旱涝不定,这收成就更难了。 “我是来和姐姐说,”兰儿凑过来,嘴角带笑,“姐姐若是想买,之前放在姐姐这里的那些银子,咱两家可以分了,姐姐买一片,我也买一片。” 这个,福福可是没想到。 之前以为苗苗的事兰儿放了钱袋子在这里,她的那份没用上,就一直福福这里保管着,本想着等兰儿成了亲就还回去,谁成想,这会说起来,要拿这些银子买地,还有她的那份? “这些银子我和他说了,”兰儿满是娇羞,说起姚明贵有些不好意思,该是红了脸,光下虽看不清,但女儿般娇态却是越发动人,“说先借姐姐一半,咱两家一起买地,等姐姐有了钱再还就是。” 福福从来没想过,兰儿会为她想这么长远,打听买地,就连买地的的银子替她想了,不由心头一热。 “这事不急,”福福拉着兰儿手,“等过几天张罗张罗,多看看。” “福福姐,不能待了,我要家去了,”兰儿点头,然后就要穿鞋下地,“我来就是和姐姐说说,让姐姐心里有个数,这些银子咱两家买地够了的,想让姐姐不要着急。” “好。” 终究,千言万语在心头,开口说了个好字。 福福和苗苗站在大门口,看着人走远,好一会,人消失不见了,两人才往屋走,是苗苗,先开了口,“姐,兰儿姐对咱真好,”停了停,苗苗紧接着继续说,“大家对咱们都挺好。” “大奶好,大娘好,婶子也好,”苗苗掰着手指头,数着,“柔儿姐也好,水灵也好,德正哥也好,大家都好。” 是啊,自从来了这里,经历了这许多事,福福所见也深有感触。 人心有多难测,人性就有多光芒。 苗苗忽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那亮光比天上的星星还明亮,抬头看着她,“姐,你和谦益也特别好。” 苗苗言语里的真诚那么深切,让福福心底不由自主的鼻子一酸,心疼。 伸手搂过苗苗,依旧瘦小,但穿着厚厚的袄子,衣裳干净,一搂在怀,干净清爽的孩子香就凑到鼻前,又在娇憨的笑,福福也跟着笑了起来。 益哥还没回。 家里继续一边看书一边等着,怕他回来饿,看时候差不多,就又下地点了火,锅里热了剩饭剩菜,等他家来吃一口。 后半夜了,益哥才回。 家里狗子一叫,福福就听见了,赶忙开门出去,德正把人送到大门口,见她们出来了,益哥也关了大门进了院子,德正这才转头家去。 “怎么这么晚?” 按说,不应该熬到后半夜啊。 益哥就嘻嘻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哗啦啦直响,递了过来。 “这是?” 小家伙满是骄傲,忙了一晚上人灰头土脸的,眼睛明亮有神,把一串铜钱放到福福手上,就摸了摸狗子,蹦高似的屋里来,“姐,这是工钱。” 工钱? 福福掂量着手上的铜钱,一串,估摸着有一百多个,有些分量。 益哥高兴的很,忙了一晚上瞧着也不觉得累,一进屋闻着饭菜香气就摸了摸肚子,蔫蔫的,“姐,我饿了。” 福福把铜钱先揣进怀里,苗苗早就放了饭桌,拿了碗筷,这会掀锅给益哥舀了洗脸水,就端了饭菜进屋,等着益哥上炕吃。 家里狗子也饿了,苗苗又给狗子添了饭菜,等福福看着益哥洗完脸,换了衣服,苗苗就都收拾好了。 饭桌放在西屋,益哥炕上一坐,她和苗苗看着他吃,等一碗饭下肚,小家伙才多了力气,一边细嚼慢咽一边说起工钱的事。 “明个我说不去了,”益哥用筷子头挠了挠脑袋瓜,“这两天耽误了不少功课,我想着,明个家里温书了。” “这工钱,算上昨天,”益哥说着,“给了一百五十个铜钱。” “一百五十个铜钱?”福福一愣,又从怀里掏出来,掂量了掂量,“这么多?” 福福想着百十来个也就够多了,没成想有一百五个,铜钱用绳子串着,福福拿在手,黑天半夜的就着油灯,摸黑数了起来。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好一百五十个。 这铜钱,比家里剩的几十个还多呢。 福福数完就递给苗苗,苗苗手快,也嘀咕着,数了起来。 怎么也没想到,家里头一个挣钱的是益哥,而且挣的还挺多。 益哥吃了两碗饭就撂下筷子,喝了口热水,见苗苗也数了一遍,就搓着手,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小串铜钱。 是过年她放在兜子里的压岁钱,红绳穿着,串了六个。 这会,益哥拿了出来,又递给她,“姐,这压岁钱你也收着,我用不上。” 这下好了,给两个孩子的压岁钱正月还没过就都又回到福福手上,福福把铜钱拿好,一处放在钱袋里,收了起来。 益哥刚吃了饭,拉着狗子院子里转悠,她和苗苗两个收拾了碗筷,也院子里站着,看着月色。 后半夜的月色,越发清亮。 村子里安静极了,远远近近漆黑一片,家家户户吹灭了油灯,入了梦乡,此时夜空清清如水,繁星点缀,明月,更是皎白。 益哥院子里踱着步子,狗子跟在旁边,天虽黑,但一人一狗恍惚也能看清,两条影子在月光下拉的长长的,融在夜色里。 夜静了,风停了。 这么美的夜色,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清清如水的延伸,夜空清明,薄云疏淡,圆月穿着云层渐渐远去,那般依依不舍。 福福一转头,见益哥也停住脚,站在不远处,正仰着脖子,抬头望月。 一种深沉,不符他年纪的深沉,在益哥周身,就这样,四散开来。人在夜色下,明月笼罩着他,益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和天地间融为一体。 夜色倾洒,明月高悬,对上漆黑的眸子,最美到底不过如此。 等她们被窝里躺好,夜色也正深沉,睡意却渐行渐远,思绪没来由的,空前活跃。 窗户已望不见月亮,透过来的是颗颗繁星,因为窗子隔着,星星也看不真切,就这么躺着,睁眼看着。 随着星星的闪烁,她的眼皮也越发深沉,睁不开了。 一个梦,一个满是鸟语花香的梦,在梦中奔跑,在梦里徜徉,梦境的一花一草都如此真切,花儿飘香,鸟鸣声声,没有圆月,却好似在圆月里。 家里公鸡的第一声打鸣,福福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心思却格外清明,梦境历历在目。 家里公鸡一声声的叫开了,福福一翻身,见苗苗已经叠好被褥,人又先她起来了。 天还没放亮,外面灰蒙蒙的,细细看,星星点点还在空中挂着,刚坐起身,就听外屋轻轻的推门声,紧接着,一根根柴火轻轻堆在灶里的声音就传了来。 苗苗太勤快,已经抱柴烧火了。 第二九二章:一块 正月十六,撒灯的最后一天。 这天的灯是要去山上的,嗯,撒山上的一路,弄个火堆,还要放炮仗,最是热闹的一天。 等一过了正月十六,家家就开始忙了。 有的出外做活,有的张罗田地,这个年,也就算过去了。 福福和苗苗外屋忙着做饭,东屋益哥也起来了,正书桌前温书,家里狗子院子里撒欢跑了两圈,也颠颠家来,趴在灶坑,烤着火。 有些福福擀了面条,热乎的荞麦面条,还打了酸菜的卤子,拌了辣椒,还有一碟碟的咸菜,嗯,面条连汤带水,家里三个人,一大早,吃的是满头大汗。 辣椒有点辣,苗苗和益哥两人一点点也吃的习惯了,大口大口的吃着,一点都不怕辣。 等面条吃完,面汤也都喝光,三人才撂下筷,还有些意犹未尽。 “没吃饱?” 福福还怕不够,和面的时候特意多和了不少,到底,还是没剩,那么大一盆的面条,连汤带水,全吃光了。 苗苗和益哥两个摇头,巾子擦了汗,还吧唧了两下嘴,摇了摇头,“姐,吃饱了,就是太好吃,没吃够。” “苗苗呢?”福福扭头,看苗苗吃的小脸红彤彤的,“吃饱了吗?” 苗苗也笑,点点头,“姐,吃饱了,就是太好吃,和谦益一样,没怎么吃够。” 福福就笑,点了点他俩的头,“两个小没出息的,”说着就起身一边收拾饭桌一边继续说,“那下午咱再吃一顿,吃够够的。” 家里的面条狗子也爱吃,还要和人一样,泡上点酸菜的卤子,哎呦,吃的老香的。 这会见收拾了碗筷,狗子凑了过来,趴着炕沿看面条的盆子空空,立马就怂拉着脑袋瓜,不太高兴。 福福就笑,“下午再吃,下午再吃。” 话一说完,狗子好似听懂了,那怂拉的耳朵里吗竖起来了,尾巴也欢快的摇着,拿头就开始蹭人。 一顿饭,啥啥都是空的。 面条吃点精光,酸菜卤子也一点没剩,拌的辣椒和端上来的咸菜,更是都吃没了,这碗筷可是好收拾。 益哥院子里喂鸡,苗苗灶坑烧火,福福锅里把碗筷洗干净,等都忙完,刷了锅,扫了地,里外都收拾好,柔儿和水灵两个也家来了。 晨曦的光照了下来,点点微醺,柔和的很。 她家的饭算是早的,等院里一看,村子里人家炊烟正起,饭香扑鼻,还有那起的晚还打鸣的公鸡,闹腾的狗子,远远近近,叫的叫,喊的喊,村子也起了。 柔儿两个每天雷打不动,到点就上来,学的也更加上心,慢慢的,就有了头绪,福福教起来也容易了许多。 一入门,用了多少心思,就全看自己了。 苗苗爱学,也勤奋,这会已经追了上来,加上苗苗又在她跟前,不管早晚,也不管如何的忙,只要脑子空下来,毕竟是拉着福福就问,所以长进格外的快。 等一考问完功课,柔儿和水灵两个就着急了。 学起来也越发用心思,唯恐让苗苗落下,一上午,动都不动,一直书桌前守着,学了进去。 福福进来把家里的书从头到尾更是读了好几遍,里外也多深究出许多道理,但到底书卷少,不够读。 看来,福福心想,得空得多买书了。 好在这身体的脑子好用,加上老爷子到底书读万卷,前些年福福还小的时候就一直教,这会她还都记着。 有时候她就闭上眼,让自己进入冥想状态中,回忆老爷子给她读的书,也越来越觉得有意思。 等上午学完,柔儿水灵家去,说好的擀面条,福福就开始张罗上了。 荞麦面的面条,嗯,吃了一顿就想下顿,又酸菜的卤子,嗯,还有辣椒,想想早上吃的满头大汗,还没过足瘾。 拿着面盆舀了荞麦面煮,早上他们三个人福福和了两碗面,想了想,三大碗吧。 看来今年得自己多种点荞麦,这荞麦面做面条,大家都爱吃。 舀好了面,这边苗苗已经酸菜缸子里捞了一棵酸菜出来,家里这一缸子酸菜马上就见底了,吃了一个冬天,又给上下院拿去不少,可算没白弄。 福福把面盆给苗苗,苗苗和面,她就开始洗酸菜,切成丝,再剁细碎,攥干净水,热油锅里炒香了葱姜蒜辣椒,就开始下锅开炒。 这酸菜的卤子若是做的好,哎哟,往荞麦条上一浇,可谓天作之合,好吃的很。 再有就是小鸡蘑菇的卤子,配荞麦面条,也特别好吃。 福福大火炒着酸菜,等把酸菜的酸香炒出来,就放大酱,炒出酱香,然后放盐,添热水盖锅盖开炖。 等卤子下锅,苗苗也把面和好,西屋面板上醒着,就外屋来了。 拿了两个辣椒,让益哥灶里开烧,等辣椒等椒香味一出来,就开始拌起了辣椒,切碎的葱花,拍碎的蒜瓣,还有细碎的香菜,全大碗里放好,再撒上盐,放入大酱,添点凉开水,就成了。 苗苗勤快,做活又细致,等她把辣椒拌完,福福这边还守着锅,等着炉子煮好呢。 家里狗子外屋转悠着,这个跟前凑凑那个跟前转转,呲牙咧嘴高兴点很,等辣椒一拌完,狗子被呛的打了个喷嚏,颠颠就躲的苗苗远了,眼神悠悠的看着她,不喜辣椒的味道。 卤子终于炖好,出锅了,福福赶忙盛出来,盖上盖帘,然后苗苗端了上去,热炕头一放,先热着。 这下,锅里烧着煮面的水,福福就洗了手,开始忙着擀面条了。 家里的擀面刀,福福可是特意自学过,虽然擀出来的面条还是稍微差点,但到底能看,也能吃,擀面刀这会用着也上手了。 益哥烧火,福福擀面条,苗苗拿着筷子守着锅,翻着下锅的面,不让它们坨了。 狗子也凑过来,咋呼呼的想往前凑,用腿给拦了两下就消停了,乖乖的在益哥旁边,守着他,不趴锅了。 福福满头是汗,一是累的,二来守着热锅,热气也哄的她出汗。 等面条都擀好,面板子一放,她才松口气,被说,这擀面条还挺累人,早上却不觉得,这中午多加了一碗面,就觉得累了。 嗯,别说,多了一碗面,这锅里的面条看着多了不少,大半锅都是。 苗苗更是,看锅里欢开了,马上要熟,看了眼装面条的盆子,就扭头又拿了一个在锅台,“姐,这一大锅估计得两个盆子盛。” 果然,装了两大盆子。 趁着热乎福福赶忙拿个大碗捞了一碗,放了酸菜卤子,又加了拌好的辣椒,递给苗苗,“快,端上去,给大奶尝尝。” 东西不多,只能先就着长辈了。 老太太爱吃酸菜,也好辣,这面条热乎乎想来是爱吃的。 苗苗拿过来盖帘,面条的大碗放上去,人就仔细端着,送上院了。 家里饭桌碗筷都弄好了,就等着苗苗回来一起开吃,狗子却是等不得了,扒着炕沿,馋的不行。 福福就给它捞了小半碗,放了点酸菜,因为热她就端到当院,一边等苗苗一边把狗子的饭菜放凉。 苗苗该是片刻都没耽误,她人刚到当院,苗苗就颠颠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一口气更是跑到福福跟前,“姐,送上去了。” “大奶可高兴了,”苗苗笑,“一看是荞麦条,又是酸菜的卤子,还有辣椒,立马就拿了筷子要吃。” “我没敢多耽误,怕姐姐和谦益家里等,一送上去就往回跑。” 小家伙念叨着,见她还捂了捂肚子,福福刚才狗碗就有些担心,“跑岔气了?” 苗苗就笑,摇摇头,“姐,我就是饿了。” 益哥已经把碗里捞了面条,浇了卤子,分好了碗筷,见她们屋里来了,就赶忙招呼她们吃,急不可耐的样子,还咽了口水。 “苗苗等一会,”福福外屋拿了碗,舀了点面汤,递给苗苗,“跑的喘气,缓一缓,再喝点面汤,然后再吃。” 苗苗接过汤碗,炕上坐着缓了缓,喝了面汤,才端起跟前的面条,开吃。 一天这两顿的面条,顿顿都吃的尽兴,连汤带水两盆,嗯,又是一点没剩,三人全吃了。 满头大汗不说,这顿可是吃的有些撑了,一吃完,肚子就鼓鼓的,打起了饱嗝。 苗苗更是眼里带笑,有着吃饱喝足的满足感,娇憨的脸上红彤彤的,打了个饱嗝还揉了揉脸蛋,憨态可掬。 等吃饱喝足收拾了碗筷,院子里转悠着消化消化食,就见德正背着老太太,下来了。 背着老太太,下来了? 姐弟三个赶忙迎上去,“大奶,你来了。” 老太太嗯了声,德正把她背进西屋,挥手让德正忙自己的,炕上一坐,苗苗拿了枕头给老太太靠着,然后四下看了看,“吃完饭了?” 福福点头,“刚吃完,”想了想,接着说,“大奶,面条够不够?” “够了够了,”老太太点点头,“也好吃,送上去的一大碗,全给我吃了,这不,刚吃完,家里你大娘和德正两个还没吃饭,我就让他送我下来,坐一坐。” “等一会出去撒灯前再背我上去,”老太太挪了挪身子,凑近窗台的几篮子菜,伸手把拉了把拉,接着说,“我也有时候没来了,过来看看。” 老太太说着,看了看苗苗她俩,“你俩今儿去看灯吗?” “大奶,你今儿多待一会,益哥家里看书,不去凑热闹,”福福就笑,“正好大奶来了,就家里帮我看着点他。” 人一到年纪,福福知道,是想找人说个话,做个伴的,这些年老太太一直家里闷着,如今心情好了,也想人前说个话,人堆里凑的。 “谦益不去?”老太太说着,“要家里看书啊?” 福福点头,“说是前两日落下功课了,要补回来。” “是个好孩子,”老太太语重心长,“哎呦,这可咋整,”说着,老太太眼里带笑,该是知道福福心意,故意茬过话,惹得福福好奇,扭头急忙看过来,就听老太太这才接着说,“我们德正也告了假,今儿不撒灯,要背我过去看呢。” 啥? 这老太太。 福福一愣,愣过之后就笑,“大奶,那正好,咱一起去。” 老太太也跟着笑,“还没到时候,一会他们下来叫上咱们,再下院叫你婶子,几个孩子一起,咱山上去看看灯。” 十六的灯热闹,想见是的。 福福点头,想了想,一边下地一边开口,“我东屋和益哥说声,让他也跟着去吧。” 说完,福福就去了东屋,掀开帘子见益哥端坐书桌前,翻书看着,格外认真,就连她推门进来都没察觉,动都没动。 “一会去看灯,”福福凑近,“你要跟着去吗?” 福福知道益哥爱学,本来也由着他了,但今儿大家都凑齐了,福福也想益哥过去,到底小孩子,盖闹腾还是闹腾些,功课不耽误就是了。 益哥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她,就咧嘴一笑,点点头,“一会出门姐姐叫我,我也去。” 福福就笑,出了屋子。 西屋苗苗和老太太正看着窗台的菜篮子,见她回来了就齐齐扭头看过来,“怎么样?” “咱一起去。” 两人顿时一笑。 窗外的夕阳正好,余晖洒满了天边,正月里的天也越来越暖,去了寒冬腊月的萧瑟,不知不觉间竟多了几分春日的暖意。 是呢,已经立春了。 福福也靠了过去,挨着苗苗,看着窗台嫩绿的菜叶,一棵棵萝卜长的最好,香菜的味道最是浓郁,还有小白菜、葱叶子,都在窗台绽放着。 正看着,就见秀梅婶子领着柔儿和水灵两个,上来了。 还有老叔,也跟着来了。 可是不常见,老叔竟然也出门了,一家四口过来,福福和苗苗两个赶忙起身,东屋的益哥该是也屋里瞧见了,一起出了来。 “上院大奶下来了,”福福迎着婶子一家,边走边说,“屋里等着婶子呢。” 秀梅婶子一听,高兴的不行,赶忙屋里来,见了坐在炕头的老太太,就笑,“我还说呢,说今儿德正要是没空,就让柔儿她爹,上院背着您去凑热闹。” 第二九三章:追兔 秀梅婶子高兴的,说的老太太也高兴,人屋里来炕上一坐老太太就笑着开了口,“德正告了假,他家里吃了饭就下来,咱一块去。” “好着呀,”秀梅婶子听了也跟着笑,“这可好呀。” 老叔也屋里来了,见说起德正,听了一会就要上院去,说是找德正说会话,一会两人一起下来。 送走了老叔,家里西屋就说起了话。 老太太高兴,话也多了起来,说起正月里的天,开春的忙碌,又念叨起村子的家长里短,福福和柔儿几个就安安静静的听着,也插不上嘴。 日头渐渐下了山,黄昏时候屋子也渐渐昏暗了起来,大人们说这话,忽的一停住话音,齐齐抬头看向院子。 家里狗子跑了出去,是上院大娘,身后跟着德正和老叔,都来了。 该是到点要去看灯,福福赶忙下地,把人迎进屋,德正和老叔直接去了东屋,找益哥去了。 德正娘一来,就更热闹了几分。 话一说起来,就没的头尾,越说越来劲,见苗苗在,扭头看了眼,也没避开,直接又说起了老张家。 “定了日子?”秀梅婶子带着几分惊讶,看了看德正娘,还有些不确定,“要过门了?” 德正娘点点头,“正月二十,”说完,喝了口水,然后接着说,“说的妥妥了。” 福福也是一愣,张老大家的二儿子,这么快就说了亲,前前后后还没一个月,这亲事连张罗到办成,就全妥了。 “也好,”秀梅婶子接过话,“也好,到底要成家的,早点晚点都一样。” 婶子说完扭头看了眼福福,然后一笑,“还好不是我们苗苗,以后啊,等苗苗大了,给我们苗苗说一门好的亲,眼馋死他们。” 说完,大家就笑。 苗苗也过去了,听了老张家的事情绪也没的波动,过去了,事情都过去了。 正说着,秀梅婶子想起兰儿,就说了起来,“老姚家过来人,说是过了正月就来人,一来张罗亲事,二来啊,这边的房子呀、地呀的,也该张罗了。” 兰儿的事大家都比较上心,说起兰儿上院打听的就多了,记挂的很。 福福也认真听着,越听越觉得兰儿这门亲说的挺好,姚明贵确实是个做事的人,能张罗,也肯干,瞧现在这般,日后兰儿该是能少操一点心。 盖房、置地、娶亲过门,婶子说,姚明贵都张罗的妥妥的,自打说妥了这门亲,常过来走动不说,年前年后更是奔波了好些躺,都在准备着。 这一说起来就忘了时辰,等东屋德正他们过来瞧,外头已经昏暗了下来,也热闹了,该去看灯了。 德正背着老太太前头走,老叔和益哥边上跟着,紧接着,秀梅婶子和上院德正娘一边说着话一边外头走,剩下她们几个小的,牵着狗子,跟着后头,叽叽喳喳的身后跟着。 明月,出来了。 月色,也清明皎洁。 一行人出了院子,就村头走,还是头一次,人都凑齐了,在夜色下,齐齐的走着。 小风吹着,去了几分寒意,吹来初春夜色下的清寒,轻拂着人群,着实欢喜的很。 婶子她们快步走了走,前头追上老太太,和她说着话。家里狗子也急不可耐,因为拴着狗绳,挣不开跑不远,一直边上跟着她,偶尔蹭蹭这个又蹭蹭那个,哄着人。 人一多,而且都是亲近的人,这路上走着,都多了许多欢喜。 特别是老太太,因为有些日子没出来了,这会夜色下走着,到了村头更是人也越聚越多,还打着招呼,说着话,话多了不少。 老太太出来看灯,对村子里的许多人可是稀奇事,但凡听说了的,就都凑过来瞧瞧,说上几句话,打个招呼,问个好。 福福没想到老太太面子这般大,只要遇到人,一定是驻足说上几句,问个好,老太太也言语带笑,应和着。 一声声欢笑,一句句问候,人也一点点的再增加,东村西村,村头村尾的,全在看灯的路上。 这般热闹劲,人也比前两日多许多。 可能是撒灯的最后一天,也可能是要去山上,撒着灯,带着炮仗,多少有几分孩子气,不管怎么说,大人,也到底都是孩子长大的。 而孩子,到底还是孩子。 这份热闹,这份发自内心的天真,在夜色下,就放大了。 福福也是,感受着人们的热情和欢快,也在人群中,体悟着大人和孩子共有的天真,在一片朦胧的闪光中,起了灯,就在人群中燃起一条路,闪着亮,落入夜色下,发着光。 福福看着一堆堆的苞米瓤子在夜色下亮着,三五步一堆,几十米开外的渐渐熄灭,然后一条火龙,蔓延开来,渐渐爬上了山头。 去的是东山头,从沟沿的一条土路上去,男人们前头撒灯,吹着唢呐,打着鼓,敲着锣,孩子们跑前跑后咯咯直笑。 落下一堆灯,从火铲子撒下来,落在土地上,和身后的长龙连在一起,也指引了前头了路。 福福她们跟着人群,爬着山,一步步走着,任由清寒的风吹,也不觉得冷。 老太太难得的高兴,因为德正背着,看的比她们还长远,偶尔还能听到老太太几声笑,几句感慨。 福福也是头一次,既闲暇又热闹的在爬上,而且是大晚上,就有些不同寻常。 人一多,天地之间的萧瑟就去了不少,藏在人群里,隐在夜色下,虽有明月普照,也有隐隐的灯光闪烁,心却格外的安静。 这份安静,是热闹中最难得的一片静谧。 星星在闪烁,一爬上山坡,星星也大了几分,好似一抬手就能摸到,那月亮更是,好似眼皮子底下,明亮而清圆。 福福一手拉着狗绳一手牵着苗苗,苗苗另一只手领着水灵,柔儿又在边上拽着水灵,几人手牵着手走了一路,一边爬着山坡一边看着人群。 婶子她们就在不远处,几步路的距离。 福福稍微停住脚,回头看去,村子隐在一片树木中,因为人都出来看灯了,几个村子点油灯的特别少,一片昏暗。 那隐隐的,路上的灯光,回头看,却渐渐明了了。 虽没万家灯火的,福福心想,但隐在林里的一团团漆黑,该是一簇簇灯火,能照亮的。 停了片刻,等再回头往前走,眼睛寻找着婶子她们,就瞧不大见了。 人们簇拥了上来,隔开了。 福福她们连忙快走几步,追了上去,等看清了人就紧挨着不放,一步步跟着前走了。 福福没想到要爬到这么高的山上,一口气,德正也背着老太太来到山顶,因为是庄稼地界,并没有枯草枯树,白日里也早就有人收拾出一块空地,所以并不怕引燃山火。 等一到地方,男人们抬着的浸了油的苞米瓤子就全给堆在一处了,嗯,紧接着,两人放起了炮仗,这边也引燃了苞米瓤子。 嗖的一下,火就起了。 熊熊的大火在土地上就燃了起来,男人们手上都拿着铁锹,为了防止风吹散火花,就把等围了起来,然后稍稍有点苗头就用土埋上,看的严。 福福她们离的老远,在地里,看着等。 火光很大,炮仗在山上也格外响,动静极大,人群欢歌笑语,热闹的很。 好心情是会传染的,福福知道,看着身边的人、眼前的景,福福发自内心的一暖,这股暖意顿时就传遍周身,生了感动。 是呢,天地之间,这清风,这明月,这漫天繁星,都让她感动。 还有人群的欢歌,敲锣打鼓的喜庆氛围,灯火的明亮,都让福福感慨,感慨世间种种,酸甜苦辣,各种滋味。 是高兴,真的高兴。 好久,过了好久,等灯都渐渐熄灭,炮仗也放完了,锣鼓声稍停,人群的高兴劲也慢慢散去,一切,就渐渐回落。 人也渐渐散去,撒灯的地方埋了土,福福她们也往家回。 下山,却是极其安静的。 没了锣鼓的动静,人们也吵闹的乏累的,多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几个小的孩子更是大人们背着抱着,有的还睡着了。 这份安静在夜色下,在下山途中,福福最是喜欢。 偶尔抬头看看天,望望月,对着星星眨眨眼,村子里油灯也渐渐点了起来,不一会,整个村子就依稀可辨,远处其他的村子也渐渐看的真切了。 老太太高兴的,这会下山了,一路上话还多了起来,在德正背上,就说起对比前些年的灯,今年撒的灯格外的中看。 一路,大家说着话,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到了家门口。 时候挺晚,人又劳累,打过招呼过后就回了家。 福福领着苗苗,益哥牵着狗子,关了大门,开了屋门,等两个屋子点了油灯,苗苗已经抱了柴,生火在烧洗脸水。 炕还有些凉,得再多烧一点火。 等洗漱过后,益哥东屋读书,苗苗灶坑一边烧火一边不停的嘀咕,福福屋里铺了被褥,又东屋给益哥弄好,家里狗子一抱,就东屋灶坑一边烧火一边看着苗苗。 苗苗守着西屋灶坑,手上拿着柴,嘴里嘀咕文章诗文,等柴火填进灶里就换个小树枝子,在地上比划着。 嗯,摸黑比划着。 这孩子,福福就笑,自打读书认字一来,这般已是常态。 福福看了好一会苗苗都没发觉,东屋灶里架着木头,并不需要人看火,苗苗却两个灶都不耽误,一边嘀咕着,等嘀咕完,抬起头,看向东屋灶坑,见福福盯着她瞧,眼里带笑,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背吧背吧,”福福就笑,让她继续,“学问就得勤提着,才记得住。” 一说完,苗苗就又轻生嘀咕起来。 夜色如水,清亮而温柔,福福坐着小板凳,在灶坑闭目冥想了一会,等再睁开眼,家里狗子已经在她脚边睡着了,呼呼的打着呼噜,福福这边刚一动,它还翻了身,再继续一边烤着灶里的火,一边睡大觉。 外屋门半敞着,如水的月光照进半边外屋,没点油灯却也很是亮。 她站起身,刚一动家里狗子就激灵的抬起脑袋瓜,等往外走了两步,它也迷迷糊糊晃晃荡荡的起了身,跟在她身后,出了屋,来了当院。 安静极了。 院子里安静极了,风停了,家家也熄灯进入梦乡,已到半夜,夜色更加清,圆月也更加明,十六的月亮,越来越亮。 好似晨曦的亮,泛着几丝月光的皎洁。 福福在夜色下,抬头看看天,低头瞧瞧地,裹紧身上的衣裳,就在院子里踱着步,一步步,走的极小极慢,感受着月光的清洒,一片温柔。 月光、星光、还有恍惚的灯光,在家门口,和在一处,分不出彼此,融在一块。 就这样轻轻的走着,家里狗子在她身边,挨着她,一步步蹭着她的腿,头拱着她的脚,撒着娇。 家里的鸡睡了,鸡窝里偶尔传来几声叽喳,该是在说着梦话,或者她动静太大,扰了它们清梦。 苗苗也出来了,等她一回神,见苗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她旁边,也轻轻的踱着步,院子里走着。 她好想,好想时间能停留,停留在这夜色十分,这般清净的当下。 什么都不想,清风明月作陪,弟弟妹妹作伴,最是好的。 不知走了多少步,也不知绕了院子多少圈,等她从思绪里回过神,和苗苗两个回了屋,家里炕已经烧的热热的,该睡觉了。 益哥还在埋头读书。 这是一个长长的、有趣的梦,等她再一睁开眼虽然记不大清,但兔子,嗯一个个、一窝窝的兔子,她却是记得的。 “难得?”迷迷糊糊间,还在被窝里,半睁着眼,福福就思考起来了,“难得,这是要追兔子。” 家里狗子追兔子的能耐她是见识过的,难得,要让家里狗子去追兔子? 福福想着,等她眯瞪着坐起身,家里狗子就推开屋门,狗爪子扒着炕沿,汪汪叫了两声,竖着耳朵、摇着尾巴,一股子的高兴劲。 看来是躲不过了。 福福一边穿衣服一边琢磨着,大冬天的兔子好追,而且正是好追的时候,等开了春,草绿了,才难逮。 心想着,就拿定了主意,嗯,今儿放它进山追兔子吧。 第二九四章:山上 苗苗已经点了火,灶里烧上了。 等福福西屋收拾好,出了屋,锅里水开了,苗苗正脸盆子放洗脸水,嘴里轻声嘀咕着文章,抬头一见她出来就眼里带笑,“姐,今天要追兔子?” 福福就笑,“你怎么知道的?” 苗苗也跟着笑,“姐姐说梦话,说了好几句追兔子追兔子,我就想着今儿肯定得上山。” 说着,家里狗子就凑过来,好似听懂了一样,呲牙咧嘴的笑,高兴的不行。 “兔子也没地方养,”福福头没梳脸没洗的院子里看了一圈,“也没啥吃的给它们,不知道能不能行。” 这点,福福还是稍微有点担心的。 眼下虽然立春,但天毕竟还寒冷,草也没长,兔子没啥吃。 苗苗却不担心,院子里外看了眼,就有了主意,伸手指了指院子西边,栅栏跟前,“姐,我们一会吃完饭,可以在那边搭个简单的兔子窝。” “等化冻了,再铲土盖一个大的,”苗苗说的头头是道,这抓兔子,她可是兴奋的不行,“吃的呢,”挠着脑袋瓜,挖空了心思一想,再看了眼鸡窝,就又琢磨出来了,“姐,我们可以喂鸡的时候多和一点鸡食,拿来喂兔子。” “等山上长草了,我就山上割草,喂它们。” 苗苗高兴的,几句就张罗妥当了,说完,扭头看着福福,“姐,行不行?行不行?” 福福看着苗苗眼里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眸子黑漆,此时更是灵动的眨着,欢快的很。 “那就听你的,”福福点头,看看家里的柴火堆,一堆堆的木头,这盖个简单的兔子窝也不是啥难事,“那咱今儿休息一天,等吃了饭咱就先搭兔子窝,然后牵着狗子上山追兔子。” 正说着,德正就挑着扁担下来了,给她家抬水。 狗子兴冲冲的跑了过去,扑了德正一个满怀,肩上挑着扁担,水桶里的水被狗子这一扑,晃悠了好几下,撒了好几下在地上。 人进来了,推开大门,一边护着扁担,一边看着狗子,屋里来。 家里烧水做饭,晨曦的也渐渐洒遍大地,村子里鸡鸣狗叫,也醒了。 德正和往常一样,人一来,益哥听了动静就从东屋出来,两人一狗就出门挑水,然后说着文章学问的事。 水缸里挑满水,德正就扛着扁担家去,益哥也屋里温书,每每这般都成了寻常事。 追兔子的事还没和益哥说,等他们吃完饭,柔儿和水灵两个上来了,才念叨起来,“追兔子?” 水灵小家伙高兴的不行,一遍一遍的确认,等得了准,就又是拍手又是蹦高的,“福福姐,我也去,我也去。” 柔儿也跃跃欲试,躲着脚,等不及了。 益哥这才听说要追兔子,赶忙凑了过来,“姐,我,还有我,”拽着福福衣袖,央着她,“我之前和德正哥追过,知道怎么弄。” 说到这,人就原地蹦高,“姐,对了,德正哥,还有德正哥,”益哥等不及了,一边往外跑一边说,声音从院子里传了来,“姐,你等等,等等我叫德正哥。” 还没等福福答应,益哥人已经跑没影,上院去了。 福福她们赶忙家里挨着栅栏,用木头树枝就开始搭兔子窝。 这些,苗苗比福福还能耐,做的也利索。 怕兔子跑,苗苗用木头四周围了起来,用绳子绑好,上头盖着树枝,厚厚的一层,因为天气越来越暖,倒是不着急冻着。 刚忙到一到,益哥就拉着德正,狗子前头开路,人就下来了。 德正一下来,就没她们什么事了,搭兔子窝的活,一摆手就不用她们,只留益哥帮忙,两人院子里忙开了。 柔儿家去告诉秀梅婶子,家里她们几个就拿了布袋子,开始装进山要吃要用的东西。 “姐,绳子,”苗苗想的周到,拿了绳子过来,“绑兔子要用。” 除了绳子,苗苗三下两下还专门拿了个篮子,里面装着绳子、小铲,还专门给狗子准备了吃的,都篮子里放着,急的不行,就等着进山了。 一早有准备,烤了地瓜,带了水,吃的瓜子果干啥的也都装好,说是追兔子,去玩还差不多。 衣裳要多穿,柔儿家里也给水灵带了件厚的,还拿了巾子、帽子,全都准备好了。 院子里搭的兔子窝,也弄好了。 窝看着不大,但里面地方挺宽敞,全是木头树枝子搭的,瞧着虽简单,但到底能装兔子,就够了。 家里狗子还要跳着钻进去,好奇的很。 出门了。 正月十七,嗯,他们大大小小,放了一天的假,上山追兔子了。 一出大门,家里狗子就直直的往山上跑,头都不带回的,跑了老远才停住脚扭头看了眼,然后颠颠往回跑两步,催促他们快一点。 本来没觉得,等家里搭了兔子窝,狗子又着急麻慌的要山上追兔子,福福也来了兴致,想多追几只,家里养起来。 山路,走了一趟又一趟,每一趟都是不同寻常的。 今儿,日头初升,又是迎着东边的山路,旭日朝阳,实在让人心情愉快。 又是吃饱喝足,嗯,山路一走起来,狗子前头跑,德正和益哥快步后头追着,福福她们在最后边,边走边看,并不大着急。 她手上提着布袋子,柔儿和苗苗俩一人挎了篮子一边,轻悠悠的甩着手,慢慢走着。 水灵高兴,自己跑了起来,但奈何跑来跑去还是追不上,气喘吁吁的,脸蛋红彤彤,鼻尖跑了这几步还冒了汗。 今儿的山,安静多了。 日头在东边攀爬着,狗子已经跑了老远,跑跑停停来来回回的也不嫌折腾,更是不走小路,山间地里的撒了欢的跑,一头的土,欢实的不行。 雪早就化了,没有雪的山上不太好追兔子,难是难了点,也是可能的。 稍一有风吹草动狗子就跑过去,扑来扑去的弄的一惊一乍,好几次,福福已经追上兔子了,到头来都是虚惊一场,慢慢的,等眼瞅着要到山顶,也就渐渐习惯了。 狗子的兴致好似才刚刚提起来,扑了几次空,就变得越发激灵了。 竖着耳朵,先是一动不动的仔细听,并不着急跑了,好几次,听过之后也不跑过去看个究竟,颠颠前头继续走。 别说,狗子还真是聪明的。 就这么看了几次,忽然,停了几秒钟,然后嗖的一下就跑了出去,还是往山下跑,几步就跑进了一片田地,紧接着,坎沿枯草堆里就窜出一只兔子,两个你追我赶的就较上劲了。 追了不一会,狗子就占了上风,狗子一个磕绊,就被狗子叼了起来。 他们几人呆愣在原地,眼睛跟着狗子来回的看,等狗追上了兔子,这心里啊,才松口气,紧绷的身上也放松了下来。 虽然原地没动,但好似也跑了这一遭,浑身也跟着累的不行。 狗一把兔子叼在嘴,就颠颠似的跑回来,还跨过一个山沟沟,德正和益哥两个跑过去接了兔子过来,随手用绳子绑住腿,苗苗和水灵两个皮实的假小子性子就出来,早就颠颠跑了过去,拿了兔子过来。 狗没伤着它,还活蹦乱跳的。 一个拽着绑兔的绳子,一个抱着它,笑嘻嘻就颠颠跑了来。 高兴的不行,特别是苗苗,之前追的兔子给了上院和下院,她家没养,水灵家养了这些日子早就习惯了,苗苗却好奇的很。 抱着兔子,查看着狗咬的地方,又拍着它不让兔子受惊,絮絮叨叨的还和兔子说着话,到底小孩子心性,哄了又哄的。 狗子又跑了出去,德正和益哥两个也是边走边跑,尽量离狗子不太远,眼瞅着翻了个山头,人就瞧不见了。 她们也快走往前追,村子四周环山,山外又是山,也不好落下太远,走散了就不好了。 不一会,狗子一声声的汪汪叫就传了过来,听动静又是在追了。 果然,福福她们刚翻了山头,迎面一只兔子就跑了过来,狗子跟在身后伸着舌头在追,气喘吁吁的,眼里放光,盯着前头跑的兔子一眨不眨,势在必得的样子。 兔子见山头来了人,一个激灵,扭头想改变方向,就落入狗子嘴里,追上了。 德正和益哥两个也山下跑了过来,从狗子嘴里接过兔子,用绳绑好,苗苗和水灵两个早就颠颠又接了过来,这下一人抱一只,高兴的很。 日头出来了,明晃晃的,有些晃眼。 清澈的天空飘着淡淡的几朵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风也不大,日头晒的还有些暖,到底要春天了。 狗子跑了这几趟有些累了,他们几个追的也累,就席地而坐,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拿出布袋子,吃的喝的拿上来,开始看风景。 天大地大,真真的造化。 风一吹,吹的山上枯草刷刷的响,送树叶子泛绿,枝子一摇晃,松树针子就洒落几根,落在地上,堆在枯黄的针子上头,垒了一层又一层。 这山上,除了松树,还有柳树、杨树、榆树、杏树,沟沟岔岔的还有几棵酸枣树在上头,一眼望过去,林林立立的。 天地万物也在渐渐苏醒,感受着凛冽寒风与和煦春风之间的转化,光在变暖,白日在变长,上了冻的大地在融化,小草在等着发芽,渐渐的,该是鸟语花香,一片生机勃勃。 忽然飘来一朵云,虽不大,但瞧着厚厚的,正山边爬了出来,白白的,一层叠着一层,堆在一处,真真的犹如棉花。 风吹着,云朵在天上飘着,不一会,就变换了模样,那厚厚的层次被吹散了、摊开了,摊开在清澈的天空幕布上。 福福盯着云朵直瞧,那吹散了的云层,竟然又聚拢了起来,虽没得层次,却也不混乱,犹如重新画就得一个鸟窝,等着天上的鸟儿入巢。 这一切种种,都在片刻。 嘴里的杏干还没嚼碎,等回过神,嘴里满是酸甜的杏味,福福才不由一笑,那鸟窝,又被吹散了。 狗子刚歇了这一会就耐不住了,吃了地瓜,喝了几口水,就四处转悠了起来。 德正和益哥两个也不闲着,跟着狗子起身,留她们几个原地等着,不一会人就翻过山头,没了踪影。 狗子一跑,两只兔子才从假死状态活了过来。 刚狗子在跟前,嗯,两只胆小的,一动不动的,这会狗子跑没了影,兔子才胆子大了,鼻子不住的嗅着,苗苗更是自己的果干舍不得吃,伸手递到两只兔子跟前,要喂它们。 别说,胆小归胆小,馋还是馋的。 嗅了两下子,两只兔子就吃了起来,而且一口接着一口,吃的还贼拉的快。 苗苗更是,不但果干,就瓜子,还要扒皮给它们吃瓜子仁,福福实在看不过,“整个瓜子就行,”福福仍了几个过去,“看,它们自己会嗑。” 两只兔子嗑着瓜子,吃着果干,带的地瓜也感兴趣,要吃。 苗苗和水灵两个,舍不得吃,全给了它俩。 福福和柔儿还好,到底大了,看着两个小的这番折腾,知道拦不住,也就由着她俩糟蹋了点吃的,图个开心。 狗子跑了出去,这次时间稍微久了点,东西都要吃光了,两人带着狗子才回,德正手上提着两只,益哥也提着一只,弄了三只兔子回来。 “这么多?” 福福知道山里兔子多,但一上午不到就弄了五只,收获可是多呢。 “姐,是狗追的,”益哥就笑,摸了摸边上的狗子,骄傲的不行,“它跑的快,追的就多。” 这下,狗子是彻底累了。 气喘吁吁的喘着气,地上一趟,眯着眼,益哥开始给它顺毛,狗子就享受起来了。 五只兔子,全让苗苗和水灵两个给拦了过去,因为拴着腿,也不怕兔子跑,两人就围成个圈,喂了这个喂那个,忙的很。 天边的那朵云,已经散的无影无踪了,徒留几片淡淡的薄云在飘荡。 福福站起身,往上走了走,然后回头往下看,能看见村子,远远近近的好几处村子都能隐约看个大概。 第二九五章:想好 隐在山林的人家,偏僻处的院落,一处处,在山道上,隐约可见。 阳光正好,人也最自在。 往后的日子该忙了,一年之始,就这样,悄然来临。 福福感受着,感受着山的沉稳,风的律动,大地的呼唤,脚下的山路,周边的草木,远处一条上了冻冻蜿蜒小河,群山环绕,沟沟坎坎好似一道道笔触,画着山间层出不穷的景致。 每次站在山上,感触都不同。 一次次,好似添了新衣,换了新装,山间地里一点点正上着颜色。 是笔墨勾勒,是笔触点染,是清风一次次轻拂,也是明月一片片的流淌。 真真的万千变化。 下山了,提着兔子,下山了。 狗子前头走,该是有些累了,跟在人身边,并不跑,只一步步走着,高兴的摇着尾巴。 晌午的日头渐渐温暖和煦,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多了几分睡意。 五只兔子,这一趟,收获颇丰。 上下院一家一只,剩下的三只她家里养着,福福心想,等到了家门口,递过去的兔子两家却是不要,非要福福都收下。 德正不要也就算了,知道水灵喜欢,虽然家里有,但多多益善,掰扯了好一会,小家伙就是不收。 没法,这五只,家里就都留下了。 等兔子窝一放,松了绳子,再撒上点苞米粒子,兔子们就嗅来嗅去,吃上了。 嗯,吃的可欢了。 三五下,苞米就让它们给挑拣没了,还不罢休,也不怕人,一个个这会就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们,等吃的。 德正搭的兔子窝还挺结实,兔子一放进去吃光了苞米,瞧着没有好吃的,到处拱了拱,木头窝却是丁点都没动,牢固的很。 这下,苗苗高兴的。 院子里扒着兔子窝小口,往里看,看了好一会忽然想起了啥,眼睛一亮,扭头看向福福就蹦起了高,“姐姐姐,”高兴的,“萝卜缨子,萝卜缨子。” 蹦跶完还伸手指了指屋里的窗台,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福福,等着她发话,没法,谁让苗苗喜欢呢。 福福点点头,“扯一根试试,看它们吃吗。” 还没说完,苗苗和水灵两个就撒欢跑进屋,眨眼工夫两个就手上拿着一撇萝卜缨子,出来了。 急的不行。 一跑到跟前,苗苗就把萝卜缨子伸了进去,这时节,绿叶子菜可是稀罕的很,兔子们一开始还被这突如其来的萝卜缨子吓一跳,但不到一秒钟,就都围了过来。 嗅了嗅,就开吃,很不客气。 五只兔子抢一根萝卜缨子,嗯,你争我抢的,画面有些不大好看。 苗苗手上的萝卜缨子,眨眼工夫就光秃秃的只剩下茎,然后片刻,茎也被一口口吃光了,福福赶忙脱手,剩下的那小块刚一扔进兔子窝,几只就抢开了。 一只个头大的兔子,灰毛,抢到嘴边,刷刷刷几下就都吃进肚子,全吃光了。 这难得的一根萝卜缨子,就这样,吃完了。 “明天,”苗苗见它们还到处找,鼻子四处嗅,就还跟着说起了话,“明天再给你们一根,等着,不着急。” 德正早就家去了,益哥也东屋读书,院子里就柔儿她们几个,看完了兔子吃草,福福她们几个正要回屋看个书,秀梅婶子就笑嘻嘻的上来了。 “抓了几只?”婶子一进院子就打听,人也径直这边来,看到搭的兔子窝,转了一圈打量个遍,笑意不减,“你自己搭的?” 福福摇头,还没开口说话,就让水灵给抢了先,“娘,五只,五只兔子,这兔子窝是德正哥,德正哥搭的。” 婶子往前凑了凑,往里看,等看清了兔子也是高兴的不行,“别说,家里养条狗还能能耐。” 可不,家里狗子也院子里转悠,许是听懂了婶子的话,美滋滋的颠颠凑到跟前,那模样,哎呀,别提都骄傲了。 嗯,一只骄傲的狗子。 婶子拍了拍狗子头,又是好一通的夸,毫不吝啬,还说也正四下打听呢,要是有小狗崽子,也家里养一条。 这下,就更热闹了。 家里养了兔子和鸡,嗯,特别是鸡,那么多大公鸡,一个个欠欠的,福福一想起来就有些头疼。 果然,现在人都兔子窝跟前守着,家里公鸡不敢凑过来,只成堆的扎的,咕咕直叫,对这边很是好奇。 有几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公鸡,人在跟前呢,也不怕,试试探探的都走到脚边了,一个个扑腾着翅膀,就要飞到搭兔子窝的木头上,要看个究竟。 哎呀,想想,都愁人。 福福看着家里这么多的大公鸡,脑子就疼。 公鸡一长大,又多,除了每天一早起来破锣嗓子打鸣难受,还有掐架,一个个不消停的掐架,也是难受的不行。 公鸡和公鸡掐架,还和母鸡掐架,更和家里狗子你追我赶的,这下好了,又多了几只兔子,福福一想就头大,每天,还不得闹腾开了。 苗苗是个护着的,几只大公鸡刚有上来的苗头,她就咋咋唬唬的给撵下去,还好一顿教训,不让它们近前。 嗯,狗子也站苗苗这边,她一发话,狗子就院子里追了起来,撵的家里公鸡母鸡一阵飞,跑的地上的都生尘。 不中看。 顾不得了,这看的了一时,也不可能回回看着,这照面,总是要照面的。 福福和婶子屋里来,柔儿跟在身后,苗苗和水灵两个就外头闹腾开了,追了这个撵那个,狗子也闹腾,又是一阵阵鸡飞狗跳。 婶子屋里来,炕上坐,透过窗子看院子跑的跑,飞的飞,两个小姑娘也不消停追了又追,就笑着摇头,“皮实了,都养皮实了。” “兔子好养活,”婶子说着,“一窝窝也能下崽子,等养了几茬,这肉啊,你们姐弟几个就断不了,隔三差五就能吃一顿。” 这一说起来下崽子,福福就问,“婶子,这五只,几个公兔几个母兔子啊?” “刚大概看了眼,”婶子笑,“两个公的,三个母的,”说完又加了句,“挺好。” 三只母兔子,哎呀,还真挺好,毕竟比家里这鸡好,母鸡就那几个,抬眼望过去,家里全是公鸡,一个个竖着鸡冠子,都骄傲的很。 有对比,福福就特别满意。 婶子该是也想到了,忽然扑哧一笑,“你家里这些公鸡啊,”说着,又扭头看了眼窗外,笑着摇摇头,“等养的再大些,实在不行就卖几只。” “这公鸡干养也不下蛋,”婶子念叨着,“费吃费力的不说,一点用都没有,留个三两只公鸡就成了,剩下的,实在不行就都打发了。” 这个,福福一时还拿不准。 不过家里这公鸡太多,就如婶子说的,养了还真没多大用,纯费粮食。 “实在不行杀吃肉,”福福咬咬牙,“也算出息了。” 屋里正说着话,外面闹腾了这一气,终于,出现了新的局面,嗯,苗苗和水灵两个跑的累了,家里狗子刚山上跑了那些,又折腾了这一气,也累的不行,她们就变了策略。 两个小家伙,不知谁出的主意,还挺能耐的,抓了家里打头的大公鸡,两人四个小手,把大公鸡抓的死死的,给抱到了兔子窝跟前。 嗯,开始苦口婆心的教育上了。 公鸡不老实,两人教训的话语忽大忽小,偶尔传进屋子几句,什么不能叨兔子,不能吓唬它们,还不能抢吃的,总之,一套一套的,说的一句接一句,流畅的很。 屋里几人就笑,由着两人闹腾。 柔儿不知什么时候屋里拿了板子,已经坐到书桌跟前,一笔一划的开始练起了大字,等福福发现的时候,婶子一扭头也瞧见了,两人对上眼,就是一笑。 外面闹腾了好一会,终于回屋了。 没有直接进屋,外头先是洗了手,一边擦着巾子一边屋里来,见柔儿书桌前坐着,苗苗和水灵两个就来了劲,嗖的一下脱下上炕,也端坐桌前,看起了书。 入境极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家里狗子也屋里来了,这下,院子里的公鸡没了制约,一个个就兔子窝上扎推,叽叽喳喳的。 好在兔子窝搭的还算严实,鸡进不去,看兔子的热闹也是外面看,福福一边盯着外头动静一边看着屋里。 几人一桌前坐着,状态就出来了。 刚刚那淘气皮实的模样,顿时就不见了,乖乖的坐好,认真的连着大字,真真玩的尽兴,学的入心。 婶子悄悄下了地,福福要出门送婶子就推她屋里来,不让她出门,福福也没拿婶子当外人,就送到外屋,没远送,然后看着婶子家去。 时候不早,两个屋子他们看书,福福就开始准备饭菜。 过了年,这饭菜就越来越好张罗。 嗯,因为能吃的东西就那几样,有时候都不用想,灶里生火,念头里一过,就知道吃啥了。 今儿,很简单,大白菜炖豆腐,热年糕豆包。 家里的年糕豆包得尽快吃完,要是天一热,就留不住了。 上下院两个给了不少,虽然也常吃,但到底还剩许多,得加把劲了。 刚拿了白菜,还没洗,苗苗就出来了,盆子里舀了水,撸起袖子就要洗菜,福福扭身瞧见了,拉着她屋里看书,却怎么也拉不回去。 “这点东西用不上你,”白菜豆腐锅里一顿,年糕豆包蒸笼上一热,快的很,“你屋里看书,姐一会就做好了。” 关于干活这事,福福越来越觉得,和苗苗说不通。 好似一根筋拧住了,就如苗苗学习一样,家里一有活计,总是凑过来,就好比但凡有点空,保准的嘀咕文章。 说不通,福福也就由着她了。 两人忙起来,却也快了,苗苗洗白菜,又切好,福福这边锅里热了油,白菜炒香之后加了料,等添了水,苗苗早就把豆腐准备好了,递到福福跟前。 等菜炖到锅,盖了锅盖,灶里大火烧着,好似一眨眼就忙完了。 苗苗屋里读书,福福就去了院子。 嗯,一出门,扭头一看,不得了,家里的公鸡母鸡兔子窝上站的一个挨着一个,拥挤的不行。 站在架子上,咕咕直叫,福福往过去走了两步,胆小的几个公就就跳下来,跑远了。 福福一走近,一步下几个,到跟前了,上头还站着两三个,昂着头,还不往下跑。 她上前一吓唬,嗯,都飞的远远的。 还治不了你们,想当初一个个冒壳的时候都是她瞧到大的,几只婶子家抓的公鸡养了这许多时候也怕她了。 等公鸡都跑下去了,福福一看,更是气的不行。 好好的兔子窝,本来干干净净的,就这么一小会,这么一小会,全是它们拉的鸡屎!不但木头上、枝子上,还漏进窝里好几块!! 福福看了两眼,心烦的不行。 每天,一早一晚,图个干净,天天不落的扫院子也就算了,这刚搭好的兔子窝,才多大一会,就脏兮兮的不中看了。 而且全是木头树枝子搭的,不是扫一扫就能收拾干净的! 福福气的不行! 看来还真得管管,这么由着它们折腾是不成了。 福福开始想法子,盘算着,到底怎么个办才好,绕着兔子窝刚转了两圈,就见大门口进来个人,拿着镰刀,身后拽着树枝子,歪着头看不清脸,但身量脚步却熟悉的很。 是德正。 人一进院子,扭头看向兔子窝,见她也正看过去,就抬脚过来。 身后拖着的,是沙棘树枝。 沙棘树带刺,一根根小小的刺长的密实,等几根树枝子拖到跟前,德正就开始也不说话,自顾就忙活起来。 沙棘树枝搭在兔子窝上,刺多的朝上,密密实实的叠了老高,福福过去帮了两下忙,几下过后就全搭上了。 嗯,这下鸡不敢站上去了。 带刺不说,也不好站,扑腾扑腾的一个不注意兴许还沙棘树枝里飞不出来,能老实了。 “我还正想怎么办呢,”福福很满意,“你都想好了啊。” 德正闷闷嗯了声,拍了拍手,家里狗子早就一直扑着他,这会忙完了就撸了两下狗子,也不多待,说了句家去了,人就扭头走了。 第二九六章:生辰 还治不了你们,想当初一个个冒壳的时候都是她瞧到大的,几只婶子家抓的公鸡养了这许多时候也怕她了。 等公鸡都跑下去了,福福一看,更是气的不行。 好好的兔子窝,本来干干净净的,就这么一小会,这么一小会,全是它们拉的鸡屎!不但木头上、枝子上,还漏进窝里好几块!! 福福看了两眼,心烦的不行。 每天,一早一晚,图个干净,天天不落的扫院子也就算了,这刚搭好的兔子窝,才多大一会,就脏兮兮的不中看了。 而且全是木头树枝子搭的,不是扫一扫就能收拾干净的! 福福气的不行! 看来还真得管管,这么由着它们折腾是不成了。 福福开始想法子,盘算着,到底怎么个办才好,绕着兔子窝刚转了两圈,就见大门口进来个人,拿着镰刀,身后拽着树枝子,歪着头看不清脸,但身量脚步却熟悉的很。 是德正。 人一进院子,扭头看向兔子窝,见她也正看过去,就抬脚过来。 身后拖着的,是沙棘树枝。 沙棘树带刺,一根根小小的刺长的密实,等几根树枝子拖到跟前,德正就开始也不说话,自顾就忙活起来。 沙棘树枝搭在兔子窝上,刺多的朝上,密密实实的叠了老高,福福过去帮了两下忙,几下过后就全搭上了。 嗯,这下鸡不敢站上去了。 带刺不说,也不好站,扑腾扑腾的一个不注意兴许还沙棘树枝里飞不出来,能老实了。 “我还正想怎么办呢,”福福很满意,“你都想好了啊。” 德正闷闷嗯了声,拍了拍手,家里狗子早就一直扑着他,这会忙完了就撸了两下狗子,也不多待,说了句家去了,人就扭头走了。 这下,家里的兔子窝安全了。 人一走,福福也回了屋门口,远远站着,看着家里的鸡,小心翼翼的三五成群的走过去,胆子大的还飞起来,要落在沙棘树枝子上,但奈何沙棘树枝子刺太多,站不稳,扑腾扑腾几下就着了地。 跃跃欲试的几只大公鸡片刻不停的飞起又落下,叽叽喳喳的扑腾成一团。 福福看着,就想笑,公鸡们还不气馁,一个接一个,飞了落,落了飞的,折腾开了。 几番下来,嗯,消停了。 沙棘树枝子稀稀疏疏堆了不少,让它们扑腾了这么些下,有些散掉,瞧着彻底死了心,又和往日一般院子里散开,福福就走过去,重新摆了摆沙棘树枝子,这才算完。 好一番折腾,总算没白费。 锅里热的饭、炖的菜,香味早就出来了,灶里也停了火,几个孩子书看的认真,福福也不急着放桌子吃饭,就院子里转悠。 整整菜园子,再栽几棵果树,福福慢悠悠的走着,心里盘算着,还要买地,琢磨春种庄稼。 辣椒地该是够了,等化了冻,房前屋后再收拾出一块,上院也给了片菜地,想想,也够了。 额,银子。 还缺。 还很缺。 买地需要,他们三个一年吃喝也需要,到底,要想个法子了。 福福停住脚,倚着东墙根,看了眼老爷子当初埋银子的地方,挖出来的那几两银子花的没剩几个铜子,还欠了上下院各六两的外债,眼瞅着春天就来了,福福就有点着急。 想想,成日的忙,也没得闲,活计也见多,可这么一算,前头等着她的,活计更多。 好在之前买的粮食和菜,省省简简的也能够吃一阵子,但当初是按她和益哥两人买的,如今多了苗苗,这粮食和菜,吃不到秋了,等到了夏天,估计就得见底。 一细算,福福这心呢,就发慌。 真真算起柴米油盐,盘算起往后的一日三餐,嗯,得确是要多花心思。 不但苗苗和谦益,就连她,还在长身体呢,这吃喝上,福福可不想亏待了。 福福四下看的仔细,家里栅栏平日里看的习惯了,今儿盯着瞧好个看,才发现树枝在这段时间的风吹雨淋,加上家里的鸡老是上面站着,已经有些歪歪扭扭,不齐整了。 院子里归置出来的菜园子,家里这些日子养的鸡,嗯,每天扫院子出来的鸡屎,福福就全埋在菜园子,希望等春风拂过,下了春雨,菜地能养的更肥沃,种下的蔬菜也能长势更好。 养了鸡,盖了鸡窝,家里狗子这些日子也大了,越来越皮实,该凶凶,该乖乖,可爱的很。 眼下又多了兔子,还有木头、树枝堆起来的兔子窝,还有边上破败的小学堂,三间小土房更是矮小低垂,全被栅栏围住了。 房前屋后种的果树,堆起来的柴火堆,整个院子越来越和谐,这般看着,心情都格外舒服。 烟囱里的炊烟渐渐消散了,福福也不倚着墙边,站起身,看向天边。 躲在层云后面的日头,泛着红光,云层虽厚,但也有一线线的红光透过云层,射了出来。 那光线,一缕缕,穿透云层,斜照在大地,随着日头的西下,光线条拉伸的也越来越长,直直的垂在地面。 又一个深沉的落日。 福福用手遮了半边额,眼睛也眯起来,躲在手背的阴影里,看着云层里红彤彤的落日。 日头下去的极快,肉眼可见的快。 云层薄薄厚厚,透射出来的一轮红日也忽明忽暗,光线更是射向四面八方,惹得她看在眼,笑意不由自主的就流露嘴边。 掀锅盖的声音传来,动静刚起,柔儿和水灵两个就屋里出来了,紧接着,锅里的糊味就跟着带了几分出来。 菜糊了。 福福赶忙屋里去,柔儿两个在门口,正看着苗苗掀开锅盖,端了年糕豆包出来,手上拿了铲子,铲着已经糊边的白菜豆腐。 还好,稍微有点糊,粘了点锅,菜汤全都炖没了,但菜还能吃。 这般,炖了有些过了头,但味道,苗苗把锅里的菜铲出来,福福拿了筷子夹一口,尝了尝,别说,炖大了的菜还挺好吃。 细嚼慢咽了几下,不知是不是福福错觉,还是这日落忒好,咽下去,却比平日里的白菜豆腐还要有滋有味许多。 是的,许多。 留不住柔儿和水灵,两个也牵着手,回去吃饭了,东屋益哥也出来了,狗子摇晃着尾巴该是也饿了,咽着口水。 头一次,菜炖的有点糊,但他们姐弟三个吃了一口过后,统一的,觉得炖大了还停好吃。 老豆腐炖开了花,还有白菜,哎呦,烂糊糊的,油盐全入了,因为放了点辣椒,吃一口,酱香中带着点辣,又油盐适口,好吃的很。 没成想,一个不留神,这饭菜竟然还钻研出了门道。 菜这么一炖,下饭的很。 热的年糕豆包,每每都是往多了放,平日里多少也剩点,一片半片的,今儿却好,丁点没剩,饭菜都吃光了。 嗯,一吃完,收拾好屋子,这渴啊,也上来了。 菜一炖大,盐就大,吃饭的时候还不觉得,等一吃完,炕上坐着了,嗓子就冒烟,渴的不行,要喝水。 紧接着,一个个大水桶就诞生了。 他们姐弟三个,锅里烧着热水,也不放茶,直接守着锅,因为渴,就每人都抱着大碗,呲啦呲啦的喝上了。 肚子真真成了水桶,特别能装。 喝了一碗下肚还不管事,还是渴,就一碗接着一碗,半锅的水,热着呢,一边吹一边呲啦,等天一黑,锅里也所剩无几。 等肚子喝饱,解了渴,就开始大眼瞪小眼,一个个接着上茅房。 折腾了好一气,炕上坐一会就得下地,去了还想再去,几番折腾下来大家也都没了脾气,“姐,菜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咸了。” 可不是,下次要是想炖大,这盐啊,福福可是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油灯点亮起来,明月也高悬夜空,圈了鸡,看过兔子,又到了夜色深深,静谧的时候了。 福福翻着书,看过一本就收了起来,然后坐在窗台边,开始发呆。 屋里苗苗安静的坐在书桌前,默背着文章,专心的很,福福法代,也很用功。 要挣钱了。 过了年,日子也过了正月十五,银子的事,可该张罗了。 但做点什么呢?福福却拿不住,陷入困境。 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县城离得远,一些小买卖也做不来,这挣银子,得从有银子的人手中,才能挣到呢。 福福心想,村子里日子过的都差不多,吃了这顿没下顿虽说夸张了些,但吃了这几个月,没了下几个月,却是实实在在的。 做点什么呢? 眼瞅着就要春风化雨,要该张罗了。 福福屋里里撇了眼,屋子窄窄的,炕上地上东西又多,昏暗的光线下,那半箱的书卷,隐在朦胧的月色和星光中,烛火闪烁,零星的照在上头,也晃动着福福心绪。 当初,为了苗苗的事,福福已经想好卖几卷书,把银子凑出来。 如今,苗苗的事上下院凑了银子,十二两,福福暗暗拿定主意,这书啊,先不卖了,她还不信,凭着她一双手,满脑子的巧思,还挣不到银子! 这股劲头一上来,脑子就通透了。 那混混沌沌一团乱的思绪,瞬间,就捋出来了。 家里还有些铜钱,到底,这钱生钱,本钱虽不多,到底还是有的。 要说事情到了跟前,这老天爷啊都看在眼,福福劲头一起,满心琢磨了几天,醒着睡了的,梦里梦外的,全是银子的事。 这一上心,机会就来了。 还是上院老太太,正月二十几了,吃了饭,和苗苗两个上去唠嗑,老太太忽然自言自语,就说了起来。 “南村老刘家啊,”老太太刚起了个头,福福脑子过了遍,就记起来了,之前兰儿提过,是个地主嘛,有些祖产,到他这辈也勤恳守着祖业,远近田地极多,“发话了,说是家里老母亲过生辰,要热闹个三天三夜。” 老太太自顾念叨,“说是杀了好几头猪羊,要大请呢。” 大请? 福福眼睛瞪的大大的,满心等着老太太下话,“大婶子今年七十八了,身子骨说是还挺好,就是胃口差了点。” “如今儿孙都大了,又孝顺,这生辰啊,说是今年摆大宴,专门从县里请的厨子,流水宴啊,要吃上三天呢。” 流水宴? 福福一听,馋虫就起了,“大奶,这流水宴,是,是白吃吗?” 老太太就笑着,点点头,“往年都是摆上一天,今年啊,说是老太太胃口不好,儿孙孝顺就出钱图个乐呵,今年大摆上三天。” 福福一听,哎呦,高兴的不行。 苗苗也是,满心都是喜滋滋的,眉眼和嘴角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高兴的不行。 “正月二十七开始,”老太太见她俩没出息,咽上口水了,就笑着摇摇头,“一直吃到二十九,这话啊,估计明个就传开了。” 明个传开? 老太太见福福疑惑,就又开口解释,“找了德正做帮工,所以我啊,提前多了几句。” 原来这样。 “这就忙起来了?” 福福一问完,老太太就点头,多了几分认真,“往年只摆一天,这人手啊,用的也不多,他们南村那边招呼招呼就凑够了。” “今年不是三天吗,”老太太继续说,“日子一多,事情就多,这找人,也就找到咱村子来了。” “正好德正得空,给的工钱也多,就应了。” 哎呀呀,福福心痒痒,二十七,福福掰着手指头,算多极认真,“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今儿二十三,还有四天了。 往年,这流水宴,福福也知道,但这热闹,老爷子在的时候也是,老爷子有声望,老刘家会专门请人来叫,家里她和益哥,从来没跟前凑过。 这下好了,三日的流水宴,这热闹,可错过不得。 老太太刚刚的几句话,福福全记在心里,心思也开了,脑子直转,想着事情。 请的县里厨子?刘家老太太胃口不好?给的工钱多? 哎呦,这一样接一样的,福福这心啊,真真的直痒痒,顿时就开了。 第二九七章:偷吃 福福一听,哎呦,高兴的不行。 苗苗也是,满心都是喜滋滋的,眉眼和嘴角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高兴的不行。 “正月二十七开始,”老太太见她俩没出息,咽上口水了,就笑着摇摇头,“一直吃到二十九,这话啊,估计明个就传开了。” 明个传开? 老太太见福福疑惑,就又开口解释,“找了德正做帮工,所以我啊,提前多了几句。” 原来这样。 “这就忙起来了?” 福福一问完,老太太就点头,多了几分认真,“往年只摆一天,这人手啊,用的也不多,他们南村那边招呼招呼就凑够了。” “今年不是三天吗,”老太太继续说,“日子一多,事情就多,这找人,也就找到咱村子来了。” “正好德正得空,给的工钱也多,就应了。” 哎呀呀,福福心痒痒,二十七,福福掰着手指头,算多极认真,“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今儿二十三,还有四天了。 往年,这流水宴,福福也知道,但这热闹,老爷子在的时候也是,老爷子有声望,老刘家会专门请人来叫,家里她和益哥,从来没跟前凑过。 这下好了,三日的流水宴,这热闹,可错过不得。 老太太刚刚的几句话,福福全记在心里,心思也开了,脑子直转,想着事情。 请的县里厨子?刘家老太太胃口不好?给的工钱多? 哎呦,这一样一样的,福福这心啊,听了真真的直痒痒,顿时就开了,满脑子的心思,装都装不下。 老太太没瞧出个所以然,以为福福馋样来了,就啧啧两声,还笑她没出息,“等到了日子,你们过去了,到底姑娘家家的,远近去的人也多,这吃相啊,”老太太说到这,看了眼福福,就继续开口,“吃相上自己注意点,可别瞧见了大鱼大肉啥都顾不上了。” 福福还没来得及点头,老太太看过来,就又说了起来,“苗苗听话,大奶知道,”额,这,这是啥意思,福福一愣,没说苗苗?那,那是说她了,刚开口要问,老太太就故意接过话,“大姑娘家家的,这在外上席,吃的时候收着点。” 老太太说完,福福就撅着嘴,有些不服气,可自己一想,额,这清汤清水了好些日子了,自打来了这,伙食一直没上去,要是好不容易大吃大喝,福福心里直摇头,她的那点自制力,在猪肉羊肉身上,怕是躲不过啊。 一想,也就认了,老太太吃的盐多,看的她门清,福福早就知道。 “嗯,”虽不大情愿,但福福还是得答应,应了声过后,忽然想起了啥,“大奶,那鸡啊鸭啊的,鱼呀肉呀的,能带回来吗?” “带回来?” 福福问的天真,但没想到老太太回问的也天真,福福天真烂漫,哪里想得到老太太用了心思,见老太太和蔼的问出口,又一脸的真诚,福福就回了个认真的笑,郑重的点了下头,脑子里都盘算了家里拿个盆子大,过去吃的时候要带着呢。 “吃饱了,再带一盆子回来?” 老太太见她满眼放光,还说的更具体了,这和福福心想到一块去了,她就更加喜上眉梢,这是,可以? 老太太慈祥的脸在福福眼前一闪而过,嗯,真真的一闪而过,片刻,看着福福就笑,“还要带着盆子?你这样过去吃,十里八村的,你想想,用你读书的脑子,”老太太说起来还不解气,抬手指了指她的脑袋瓜,轻点了点,“想想,哪有一个个带着盆子去吃的?!” 额。 说法是没有的,但,福福绞尽脑汁还想抵赖,人家办席面,邀人去吃,说是没说过不能连吃又带的。 既然没说,嗯,脸皮厚点,估计也不妨事。 福福心里嘀咕,也自知不是道理,不敢和老太太顶嘴,就撅撅嘴,好似很委屈。 “三天呢,”老太太见福福没出息的样就笑,“三天敞开了肚的吃,够解好些日子馋的。” 老太太说完,窗外看了眼,回头嘱咐福福,“你家去告诉谦益,等到了日子过去那边让他去寻德正,小子有小子的席。” 福福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 “你们两个小姐妹,”说完谦益老太太看着她和苗苗,“别自己过去,人多眼杂的,日子是好日子,但到底场面大,十里八村但凡得了消息的,这白吃白喝的机会哪个肯错过?” “你们啊,就跟紧你秀梅婶子,”老太太想的周到,细枝末节也不放过,“兰儿定了亲,这外头见人的场面该是去不了,你呀,”老太太说到这,看着福福,“年纪不小,姑娘家家的,吃个一两顿就是了,可别老外头跑。” 额,这话,咋给老太太绕回来了? 福福还发愣,老太太就解释上了,“要我说呀,若不是因为你,到时候你秀梅婶子,”老太太停了停话音,吃了口茶,这才接着上话,继续说了起来,“你婶子呀,估计都不领柔儿去的。” 啊?还有这事? 老太太点头,“柔儿比你小不了几个月,一般大的年纪,两个孩子你婶子之前都看管的紧,也就这些日子,由你带着,柔儿和水灵两个姑娘家家的才欢脱起来。” “眨眼就到说亲年纪了,”老太太越说话越多,苗苗还好,说的不是她,自顾笑滋滋的听着老太太数落,福福认真听着,也想听个究竟,“要多少避着点。” 福福顿时犹豫了起来。 这说亲,她自有主张,却是不在意的,若是去吃席面,婶子知道她爱凑热闹,就如老太太说的,秀梅婶子一定会让柔儿和水灵两个,也跟着她一处去。 这么一想,就有些为难。 但是转念一想,不去吃肯定不行,她去是一定会去的,嗯,也只好,只好听老太太刚刚念叨的那一通,多多注意点了。 连带上柔儿,她就有些不好意思。 苗苗和水灵还好,两个小姑娘家家的,还不用避,而且这热闹啊,正是她们欢喜所在,好的很。 “规矩着点,”老太太该是看出她的烦恼,“礼数做足了,就大大方方的过去吃,落入人眼也让人称道。” 到底吃过的盐比她吃的米还多,老太太转头开导她,还句句在理,“太收太放都不好,寻常点,”老太太说到这,抬头对上福福眼,从上到下好个打量她,看的福福连一根头发丝都觉得被老太太瞧透透了,“你呀,寻常日子就挺好。” 咦?这是? 福福还没来得及高兴,老太太话音又是一转,“不过你咋咋乎乎的时候啊,也不少。” 额,好吧。 福福不得不说,老太太这一番嘱咐很对头,她也句句都听到心坎上,等和苗苗从上院出来,牵着苗苗手,小家伙嗖的一下快走两步,走到福福前头转身看着她,然后一边后退着走,一边摇着她胳膊,娇憨的模样很是喜人,“姐,到时候我多吃,吃的多多的,都替姐姐吃回来。” 嗯,老太太一番话,苗苗也听进去了。 苗苗的理解可能是,嗯,她去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吃饱? 福福就笑,一边摇头一边笑,捏了捏苗苗头上的小揪揪,“姐姐也吃饱的,大奶的意思是让我吃相好点,没说饿着。” 苗苗这才松口气,宽了心。 “那就好,那就好,”小孩不大,还拍了拍心口,想来一直心里记着,这才放下心来,“我以为大奶不让姐姐吃饱,要挨饿呢。” 说着话,两人就回了家,家里狗子早就跑了出来,围着她俩转哟,益哥屋里读书,听了动静,屋里叫了句姐,福福院子里应下,就又读起书来。 剩下的这几天,她就家里琢磨开了。 教几个孩子读书都不大上心,自己读书更是,心思不在书卷上,除了睡觉前得空看上一会,白日里,就自顾忙开了。 一早吃了饭,教完他们几个,她就把两个屋门一关,也不让苗苗出来帮忙,留他们屋里读书,福福就外屋开始了奇思妙想。 蹲着灶,守着锅,菜板、面板上翻来覆去不停的折腾。 家里东西不多,更不全,福福虽不舍,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没法,这练练手艺多事还是要多用心思,多下功夫,多费些米面食材。 没错,刘家设寿宴,刘老太太说是年纪大又没胃口,福福就要花足心思,做上几盘菜,给刘老太太献上。 嗯,到底家大业大,还县里专门请厨子,三天的流水宴,鸡鸭鱼肉米面粮油不得花费多少,老刘家这一番用心,福福得锦上添些花儿才是。 人又多,福福心想,若是自己运气好,做出来的东西能递到跟前,而且刘家老祖宗还吃上几口,高兴了,若是能夸她几句,哎呦喂,这名声,可不就打出去了。 福福心里打着小算盘,乐呵呵的高兴的不行。 一想起来了,就傻乐,憋都憋不住。 若是一切顺利,名声出去了,这银子,还能远了不成。 福福手上揉着高粱米面,嗯,现在连手舍不得用白面,就和了团高粱米面,和好了,一小团,福福就开始捏形。 她要做寿桃。 发了的白面擀成面皮,里面放馅,然后捏成寿桃形状。 难就难在这成型,要形似神似,还要蒸出来不变形,就要面和好、揉好、发好、捏好,蒸好,马虎不得。 等蒸好了手套,还要上色再细致雕琢,好在啊好在,大冬天的,家里有菠菜和红萝卜,正好可以描出寿桃绿叶和桃子粉嫩。 多添了神韵。 有时候难得和心思,才是喜色。 福福这手啊,生疏了些。 手上拿着面团,捏了好几个手感还没出来,脑袋慢慢的,随着面团在手上一遍遍的揉,小心细致的捏,也越来越放空自己,手眼和心思全在手上,感觉就来了。 一个高粱米面的桃子面团,就揉好了。 高粱米面颜色发乌,桃子揉的形状和神韵极好,但还是略微欠了欠。 再练练吧,念头一闪,福福的手上就把面团了团,又揉了起来。 头一个整天,从早忙到日头下山,一个巴掌大小的高粱米面团,让福福捏了揉、揉了捏,到底一个乌乌的桃子,立在面板上,活灵活现的,这才,福福才满意的松口气。 这一放松,浑身的乏累就上来了。 特别是脖子,一直低着头,因为心思全在手上没察觉,等乏累劲一上来,脖子稍微一动都疼的很,眼睛也酸涩,腰也疼,腿也麻,脚更是要没了知觉。 不由好笑。 原来从入境中出来,是这般感觉。 福福去了东屋,为了不让狗子打扰她,福福把它关子东屋,这会一推开门,放它出来,狗子就摇头摆尾的开始撒娇。 狗子着急麻慌的要去院子玩,路过面板,看见了板子上刚捏好的桃子,好家伙,抓子支着锅台边,伸了脑袋就要张口吃。 福福刚西屋要去看苗苗她们,狗子动静大,一回头,哎呦喂,已经咬了大半口面团,一颗好好的桃子就不成样子,家里狗子还傻乎乎的嚼着面团。 哭笑不得。 换了平日,狗子是不调皮捣蛋的,知道哪里能动哪里不能动,这会瞧见了面团,该是一位真真放了个桃子,又能够见,张口就吃了。 该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福福上手把傻狗嘴边没入口的半个面团赶忙拿出来,狗子还着急,还没等福福来得及,狗子嘴里的那半个,就咽了下去。 。。。 剩的、高粱米的面团,嗯,家里傻狗,就给吃了。 咽到一半,狗子的表情就开始丰富起来了,嗯,先是一愣,然后吧唧吧唧嘴,看样子是瞧出来哪里不对劲了,紧接着那小眼睛、小耳朵,就不自在了,然后扭头撒欢就跑了出去,门口吐开了。 福福拿着铁锹,苗苗她们也出来了,守着狗子,安抚的安抚,打气的打气,等都吐完,喝了水,福福也把门口收拾好,等她玩心一起,再递过去剩下的一半面团,狗子那模样,摇头摆脑的一溜烟就跑远了。 第二九八章:盘算 福福陪婶子说话,益哥打过招呼也继续屋里读书,苗苗拿了瓜子和热水壶,几人热炕头一坐,就说了起来。 “叫了德正帮工啊?”听了来龙去脉婶子就笑,“怪不得,那怪不得提前知道,我也是刚刚,这话啊,老刘家今儿才各个村子传开。” “上院大奶昨个只说了话音儿,其他的估计德正也没打听,”福福拉着婶子,好奇的很,“我也就没和婶子说,家里等着婶子呢,”福福笑,“等着婶子得了消息过来告诉我,我急的很。” 着急,很着急,是真着的着急。 婶子见福福急的不行,央着她胳膊不停的摇,撒着娇,就笑,“你等婶子就对了,这个啊,婶子可是打听清楚了。” 说完,看着福福就开始打趣,“是不是馋了?” 馋是真的馋。 “三天的流水宴,管饱管够的,”婶子又是一阵笑,接着说了起来,“说是杀了两头猪、三四只羊,还有鸡鸭鱼肉的,都备下了。” “说是刘家老祖宗自打腊月里精神就不大好,吃不下东西,一晃也有些时候了,刘家几个儿孙孝顺,”婶子念叨着,“说是赶上老太太生辰,就多施恩,招待招待远亲近邻。” “让乡里乡亲乐呵乐呵,”婶子笑,“也是给老太太祈个福。” “不但设宴三天,”福福用心听着,“而且啊,说是还请了戏班子,要唱戏呢?!” “唱戏?” 这事她可没听说过,更来了兴致,唱戏啊,那可就太热闹了。 “是啊唱戏,”婶子笑,“说是请了戏班子,白日里设宴,晚上啊,就摆戏台子,唱大戏!” 这么豪呀? 福福心想,知道南村老刘家属十里八村的大户,祖上好几辈传下来的,但福福从没去过,还是老爷子在的时候,有些名声,老刘家请过去两趟,家里说起过。 当时说的,福福翻空脑子,想了想,老爷子说的并不多,好似说过老刘家请过去也是为育人功课,要是没记错,老爷子当时推辞了。 至于为什么,老爷子没说,福福也就没打听。 福福陷入沉思,哎呀,这也有些年头了。 当初福福还小,益哥更是不大,老爷子拒了之后就家里支了间小草房,教几个寒门学子读书认字,学生实在不多,生计也越发艰难,老爷子就卖藏书,还没日没夜的抄书,加上乡亲们照顾,才过了这些年头。 一想起这些陈年往事,福福扭头问婶子,话一问完,婶子就摇头,“学堂?” “是的,”福福点头,她问婶子老刘家办没办学堂,请没请先生,“既然老刘家家大业大,想必子孙也多,这样的人家是注重学问的,办个学堂,请个先生,自不是难事。” 婶子就笑,“家大业大是不假,这子孙也多,却是说不上的,”接着摇头,“老刘家啊,现在就剩个独苗” 福福一愣,“剩个独苗?” “这要说起来,就扯远了,”婶子点头,接着说,“老刘家祖上是留了些家产,但要是发家,还是刘家老爷子那会。” “我啊,也才嫁过来几年,都是听说的,”婶子往前凑了凑,“听你三奶说的,你三奶还有上院你大奶她们,年岁长,知道的多。” “如今刘家的老太太,是填房,”婶子接着说,“刘家老爷子头一个连生了两个丫头,等怀了第三胎,盼是盼来了儿子,但孩子啊,早产,身子骨弱,好生养了两年还是老天爷叫去了。” “就伤了身子,然后一病不起,不到半年吧,就跟着儿子去了。” 婶子言语里多了几分感慨,好几十年前的事了,婶子也没见过,都是听人说,这一说起来,想必是想起自己来,话音一停,好一会才接着说。 “然后就又娶了这个,”婶子调整了思绪,接着说,“虽说子嗣单薄,只生了一个儿子,但刘家老爷子早就去了,掌家的,就是这个。” 福福认真听着,记在心里。 “刘老爷娶的,可是不得了,县里的小姐呢,”婶子说到这,脸上就有了几分笑意,“大户人家的小姐,嫁到咱乡下,哎呦,这要算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也是,只生了个儿子,”婶子伸出手指,算了算,“说是前些年还添了个丫头,不过也没细打听,不知道真假。” 婶子伸手算了两遍,抬起头,“这要说算起来,刘家的长孙,比你大不了几岁。” 刘家长孙?福福想起老爷子,当初,老刘家请老爷子过去,该不会就是想教这长孙功课吧? 福福心思一起,婶子就说啧了声,拍着大腿,“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当初你爷在的时候,老刘家还过来请了呢。” 福福点头,“我大概有些印象,但我爷家里没说,具体怎么情况也不知道,”福福说到这,看着秀梅婶子,“婶子,你知道不?” “也是风言风语传了两句出来,”婶子把知道的都说了起来,“说是想让你爷去县里,老刘家县里有产业,加上又是孩子母亲娘家跟前,想把孩子养在县里。” “养在县里?不至于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也跟着摇摇头,紧接着放低了声音,“说是有传言,这孩子一出生啊,过路的一个出家人掐指算过,说是十六岁之前,孩子不能跟前养。” “说是身子弱,”婶子一开了话头,记起来就多了,“养跟前啊,容易生病。” “然后呢?”福福好奇,想知道究竟。 “老刘家好不容易得了孙子,独传的啊,哪里舍得,”婶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就存了侥幸的心思,怎知家里养了大半年,孩子精神头一点点越发不好,说是孩子一病啊,眼瞅着的不见好。” “这才,”婶子点头,“这才周岁不到,就送到县里,刘老爷岳家姓马,这一养啊,就真真凑够了十六年。” “算起来也就年前,”婶子笑,“那孩子过了年该有十七了,我估计啊,刘家老太太这场大办,也是想喜庆喜庆。” “当初说是你爷爷,”婶子忽然转了话,想起她家老爷子来,“不想去县里,要是去了县里,就要依附刘家,那家里你和谦益,说是你爷爷宁愿困苦也不想你们俩个短人一处。” 这个是的,福福知道。 老爷子读书人,本就清高,她和谦益没了父母,那会年纪也小,若是老爷子去了县里,他们姐弟俩跟着,到底是在人屋檐下,要低头的。 而且老爷子看中他俩,从小教她读书不说,益哥也是,老爷子一直希望益哥大了考功名,读书致仕的。 婶子话一说完,福福的眼眶不受控制的,就湿了。 想起老爷子,这个身体就不受控制,泪眼满了眼眶,泪珠就流了下来。 苗苗握着她的手,依偎着她,不说一句话,默默的安慰她,婶子也发觉了,停了话,轻轻叹口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是啊,过去的,都是过去的。 福福缓了缓,擦了眼泪,挤出一抹笑,抬头看着婶子让她接着说,婶子就转了话,又说回寿宴上头。 “这寿宴啊,也是有讲究的,”婶子嘱咐她,“咱要过去吃席,头一次去得提前准备好寿礼。” “寿礼?” “就是份心意,说句喜庆话,或者带个喜庆物件,”婶子点头,“也不用怎么置办,就是图份心意。” 这是应该的,再说她也早就开始准备了。 “还有啊,这过去的人肯定多,”婶子点点头,“我估计啊,县里该是也得有人来。” 婶子说着,“刘家小公子县里养了这么些年,每年除了过节过年的乡下住几天,这以后养在家里了,我估计啊,肯定有不少县里的朋友,加上刘老爷岳家,过来祝寿。” 福福听着,忽然想起上院老太太当时嘱咐的,脑子里冒出来,就笑,拉着婶子手,“婶子你放心,我都知道的。” “知道?” 婶子疑惑,见福福笑,就更有些不明不白,她就把上院老太太嘱咐的那一通,说了个大概。 “还是你大奶,”婶子就笑,“想的周到。” 婶子忽然就笑开了,“你大奶啊,”笑过之后还不完,拍着大腿,透过窗子瞧了眼上院方向,就又一边笑一边无奈的丫头,“你大奶啊,这是怕你出风头。” “怕我出风头?” “咱乡下孩子,虽说大姑娘家家的,规矩哪有那么多,”婶子点头,“你大奶啊,估计也听说了。” “听说啥?” 婶子话老是说到一半,福福就更纳闷了。 “听说刘家的小子,县里回来了呗,”婶子就笑,“知道我们福福好孩子,你大奶啊,这是怕,估计也听说县里会来同岁的伙伴,就多嘱咐了你几句。” 之前福福不觉得,听婶子这么一说,嗯,跑不了了,就是这个。 “这是惦记你呢,”婶子又笑了起来,高兴的不行,“这是惦记上你了。” 额。 福福听的虽头里雾里的,虽不大当真,但也不敢丁点不信,“不会吧?” 婶子点头,模样认真的不行,还问起苗苗来,“苗苗你说,屋里就咱娘三个,苗苗你就放宽心,这事你咋想的,就给婶子和你姐说一说。” 福福也扭头看向苗苗,小家伙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忽然落在她头上还不适应,红了脸,支支吾吾,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秀梅婶子一脸鼓励,才挫着小手,开了口,“我,我觉得,是有惦记姐姐。” “关心我是不是?” 福福接过话,苗苗就憨憨的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然后紧接着,“也惦记姐姐当媳妇。” 。。。 福福一愣,就连婶子也愣了愣,愣过之后婶子就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的格外欢快,还拍着炕席,忍不住的笑。 福福就摆手,笑是笑不出来。 苗苗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还有些惊恐,福福拉着她手安慰,等婶子笑完,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了拍苗苗脑袋瓜,“别看我们苗苗看着憨憨的,哎呦,还真像你说的,”婶子看向福福,“我们聪明着呢,啥都知道。” 婶子笑过之后也不打趣了,岔开话头就定了过去吃席面的日子。 一开始,福福刚一听说,是打算三天顿顿不落的,等上院老太太嘱咐了一通,她嘴上虽应下,心里也还是这么盘算的。 当时她想,实在不行领着苗苗,她俩自己去,也不能落下一顿饭。 这会婶子过来,说了这么说,福福心里想着,三天,六顿席面,晚上还有戏看,实在不行落下一两顿吧,也能忍。 “要不咱头一天,二一天过去,”婶子说着,“三天怕是远处的得了心,过来凑热闹的多,挤不开。” 福福点头,连去两天,也够了。 见婶子要起身家去,福福赶忙,把心里想问的,抓紧又问出口,“婶子,咱过去吃饭,能往家拿吗?” 婶子摇头,“不中带。” “偷偷摸摸的也不行?” 婶子一笑,“不被人瞧见?” 福福抓紧点头,“谁都瞧不见。” 婶子笑的就更开了,“吃席面的人极多,你呀,要是能不被人瞧见,带点小东西回来,”婶子想了想,“到底也不妨事。” 正好家里狗子地上躺着,福福就笑,“带回来给它吃。” 婶子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急着家去了,福福把人送到大门口,看着婶子走远,就关了大门,蹦蹦跳跳的往回走。 高兴极了。 送寿桃,只送寿桃,福福想好了,头一天过去,做好两个寿桃,给刘家老太太祝寿。 之前还想着多弄几个菜,刚听婶子这么说,虽没打听老太太喜好和胃口,但听下来,福福忽然就想明白了。 只把寿桃做好,就是最好的寿礼。 比弄个七八样,大碟子小碗的,都好。 福福心里拿定主意,看着月色朦胧,一弯残月高悬,夜空清清如水,夜风吹拂着,吹来山间林里久远的气息。 第二九九章:知道 老张家亲事办的,动静不大。 之前因为的苗苗的事,这成亲,却是没给他们几家消息的。 她家,上院德正家,下院婶子家,说是都没给消息,没叫他们。 等日子过去了,婶子过来说上几句,福福才知道个大概,原来老张家本也没大办,把新人接过来,仅置了几张席面,礼就算成了。 福福还纳闷,“这也太简单了吧?” “你是不知道,”婶子就笑,“这不老刘家传了话,要摆三天的流水宴吗,你可知道?”该是好笑的,婶子说起来脸上就带着笑意,笑过之后才继续接着说,“因为这,老张家还想过改日子呢?” “改日子?” “可不是,想改到和老太太生辰一个日子,”婶子见她听的一愣一愣的,就干脆继续说,“这样啊,那他们老张家,说是就一个席面都不用摆了,全上老刘家吃去。” 还有这事? “还找人算过,”婶子念叨着,“说是和了八字,那几日不搭对,也就作罢了。” 婶子说完,话头又转了回来,“我听柔儿家去说,说你白日里老是揉面,可是要做什么东西?” 福福就把自己打算做寿桃的事和婶子说了,“寿桃?” 福福点头,“得用白面,发好了,捏成桃子形状,然后锅里蒸,出来就是寿桃了。” “给刘家老太太准备的吧?”婶子就笑,“还是你有心,听你说的,这寿桃啊,寓意好,估计老太太见了,也高兴。” 福福也跟着笑,“我还都是家里高粱米面练手的,还没舍得用白面,这不,我刚想着晚上发点白面,明后天的包上几个看看呢。” 婶子不住的点头,“你要家里白面不够,婶子家里有,等一会让水灵给你送上来。” “够的够的,”福福就笑,这话岔过,然后开口和婶子说旁的来,“我本来还担心,怕单单做了这寿桃过去还嫌少。” “那会琢磨了好几样,还想着,杀只鸡,弄个兔子啥的,”福福说了起来,“后来一寻思,若是那般,倒是有些刻意了。” “不如把这寿桃,尽心尽力的做好,”福福挨着婶子坐好,“也是一番心意。” 婶子就笑,笑过之后寻思了寻思,总觉得哪里不对,然后抬起头,看着福福,带着疑惑,“你是不是心里盘算啥呢?” 别说,婶子还真是越来越看懂她了。 福福点点头,却不说,只卖这关子,“哎呀婶子,我心里是有些想法,但八字还没一撇,等多少有点苗头了,我再和婶子细细说。” “说不定,”福福带了几分认真,“说不定到时候还得麻烦婶子帮忙,都说不好的事。” 婶子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应下,“有什么事直接和婶子说,婶子但凡能帮上点忙,一定会帮的。” 这个,福福知道。 “那你家里琢磨,”婶子下了地,然后一边家去一边嘱咐福福,“等到了二十七,一早啊,我就过来叫你,咱一块过去。” “早点人少,”婶子说着,“咱带上礼,过去祝个寿,瞧个热闹,等开席了就一桌坐着,吃好了就等着看戏,一早一晚过去一天,就当清静清静了。” 第三零零章:品尝 福福这几天,开始家里专心琢磨寿桃了。 做了一遍又一遍,因为用高粱米面练过,等发好白面,和好豆沙的馅子,包成寿桃,红萝卜和菠菜弄成红绿两个颜色的汁子,紧接着,她就开始雕琢。 小心绘制,勾勾点点的上色,用了好一番心思才开始上锅蒸。 火是她自己烧的,苗苗她们屋里读书,福福一个外屋折腾,没让他们出来帮忙。 今儿算试验,头一次舍得用白面试验,嗯,这次团了六个寿桃,锅里蒸着,福福坐在灶坑,手里慢慢添着柴,看着热气从锅缝隙中蹿出来,渐渐的,开了锅,福福就放小了火,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锅里。 这寿桃,可马虎不得。 若是今儿做成了,寿桃出锅模样好看,吃着也极好,她就开始准备给刘家老太太过寿蒸的寿桃了。 小心翼翼,盯着锅,闻着味道,丝毫不敢马虎。 锅里的香气渐渐出来了,家里狗子外屋陪着她,等一闻了味道,就坐不住了,屋里绕着锅台,就开始不住的转悠,走了好几圈,呲牙咧嘴的看着锅里,留着哈喇子。 馋的不行。 还用鼻子嗅,不停的嗅,模样可爱的不行,可怜兮兮的嗅了半天见也没吃到嘴,就又委屈吧啦的凑到福福跟前,开始撒娇。 一边脑袋拱着她腿脚一边眼睛不住的撇锅里,意思是想吃,一遍遍的,也不嫌累。 福福收了柴,让灶里的余热闷着锅,这会,豆沙馅子的香气也出来了,面香、豆沙的香气,溢满了整个屋子。 苗苗出来了,扒着屋门,露出一个缝,一只黑漆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小鼻子红彤彤,往这边瞧。 苗苗身后,是水灵小家伙,嘻嘻直笑,趴在苗苗身后,鼻子嗅着味道,眼里带光。 “姐,”福福是外屋一个人弄的,两个这会闻了味道出来,鼻子嗅过,知道锅里蒸了包子,咽了咽口水,苗苗笑嘻嘻的明知故问,“锅里是啥?” “桃子”福福就笑,看两个小馋猫这般模样,也忍不住逗她们,“蒸的桃子。” 这下,两人愣住了,“桃子?”纳闷的不行,干脆从屋里走了出来,凑到福福跟前,还趴在锅台好个嗅,“桃子还能蒸?” 水灵就摇头,“福福姐,这味道不像是桃子,”小家伙上前又闻了闻,闻了味道就好似看在眼里吃进嘴里,很是肯定的看着她,点头,“像是馒头包子。” 水灵说完,紧接着还加了句,“白米面的。” 福福也不灶坑坐着了,起身收了小板凳,拉着两个出了屋子。屋内半屋的热气,她就敞开了外屋门,让热气散了又散,几个院子里站着。 柔儿屋里读书,她就领着水灵和苗苗两个,家里看兔子。 几只兔子养了这几天,早就习惯了,吃的好,喝的好,见人也不怕,才几天功夫就胖了一圈,一见人来就凑了过来,争着抢着要吃的。 家里几篮的菜叶子,每天,福福揪下一个半个的,自己舍不得吃,全给它们了。 家里狗子也跟了过来,几只鸡,因为在沙棘枝子上吃过亏,这会早就不跟前凑了,相处倒也和谐。 看了会兔子,水灵又非要后院看果树,说是春天到了,非要过去看看发没发芽。 立春是立春了,天也渐渐放暖,但发芽,还早。不过大地渐渐融化,风也和煦,天地万物该是苏醒了,正从熟睡中醒来,再等个几日,悄悄的,也要发芽了。 家里屋后地方也挺大,种了几棵果树,水灵和苗苗两个一棵棵果树转悠,她就倚着房子后墙,开始盘算。 种果树吧,多种一些,等地化了冻,就再挖几个树坑,寻几棵果树苗子种上。 地方大,果树一棵棵种上,间隙的空地,嗯,福福琢磨,也不能闲着,也可以种上点别的东西。 以前没觉得,等真真看在眼,感受着和煦的春风、温暖的阳光,福福就想把看在眼的一切土地,都种上。 甭管种啥,不能荒废。 她也这才理解,理解土地对庄稼人的重要。 是一种发自心里的感情,在春日里,这种感情越发浓厚,以前张罗的时候是秋天,福福盘算的虽好,但注入的感情,却不多。 如今寒冬过去,春天悄然来临,忽然只站在院子里,看着房后栅栏里的这片果树地,她的心,就已跨过千山万水,思绪万千。 福福你呀,到底,对土地的情怀,还真真天生的深厚。 福福差点忘了时间,忽然脑子灵光一闪,赶忙,赶忙屋里跑,一进屋,就掀开锅盖,等锅里的热气渐渐散开,露出蒸笼上的六个寿桃。 哎呦,实在是好极啦。 娇娇的白面,上面层层桃子的嫩红,底下还有几摸鲜绿叶子,衬的寿桃越发灵动,这会还在锅中,热气慢腾腾的升上来,寿桃坐落其中,好似仙境一般,更是惹得桃子喜庆祥和。 身后的水灵和苗苗两个一声惊呼,“姐,真是桃子啊?” 福福点头,指了指锅里,“你看,姐姐没骗你们吧?” 两个的一声惊呼引来了柔儿,还有东屋的益哥,也出来了,几人就干脆把锅围了一圈,从锅台到灶坑,围了起来,直盯着锅里瞧,迟迟不动。 等热气散了将近,福福就上手把蒸笼提了出来,寿桃,也出了锅,看的更加真切了。 福福很满意,对这头一锅蒸出来的寿桃,特别满意。 几个瞪着眼睛只瞧,一动不动的看,因为桃子看着实在娇嫩,也不敢上手,偶尔实在忍不住就鼻子往前凑凑,深吸一口气,好个闻。 福福拿了筷子,端来盘子,小心点,一个个从蒸笼里把寿桃夹出来,放在盘子里,不多不少,正好六个。 这锅,是家里自己吃的。 桃子一夹出来,福福就让苗苗另拿来两个小一点的盘子,因为寿桃本就包的个头不大,图的是个喜庆,这会出锅一蒸,大小刚刚好,正如桃子一般,形似神似,还带着许多灵动,好看的很。 两个小盘子一盘夹了两个过去,正好,六个一分,上下院她家,一家两个,尝尝味道也图个吉利。 “柔儿水灵你俩端家去,”福福递过去,又递给苗苗一个,“这个苗苗送上雨啊,给大奶,让她老人家也尝尝。” 刚出锅,还热乎乎的,正是好吃的时候。 苗苗听了话,立马就接过盘子就跑了出去,屋里柔儿和水灵两个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拿着,”福福就笑,“快趁热拿家去,尝尝味道,这盘子等啥时候有空带上来。” 这下,两人也颠颠回了家。 益哥抱着狗子,不让它往上扑,狗子馋的不行,哈喇子流了一串,没出息的很。 水灵和柔儿两个还出屋,苗苗动作快,就颠颠跑回来了,气喘吁吁,高兴的不行,“姐,我给大奶说,说是送的桃子。” 苗苗越来越活波,性也欢快了不少,加上模样娇憨,说起话来瞧着就生动有趣,这会说起来就直笑,“姐,我说‘大奶,这是我姐刚得的桃子,树上摘下来的。’”苗苗就笑着,捂着小嘴笑过之后接着说,“然后我就给大奶炕上一放,就往家跑。” “大娘从厢房出来,”苗苗比划着,“拿着面盘,见我从屋里跑出来就拉着我问,是咋滴啦?” “我就笑,”苗苗说起事情来眼睛灵动,整个人都带着生气,说到高兴处还原地蹦蹦哒哒的,高兴的不行,“说树上新摘了桃子,让大娘也快去尝尝。” 福福和益哥听着,听着苗苗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等停住话开始喘气了,福福这才接过话,一边帮苗苗顺气一边问她,“然后呢?” 苗苗眼睛一动,淘气后的可爱,“姐,然后我就跑回来了。” 福福揉揉她脑袋瓜,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如今苗苗脸上养的长了肉,小手因为整个冬天都没让她动水,裂开的口子也都养的差不多,不说细皮嫩肉,却也有了女孩子的脸蛋和手脚。 洗了手,守着盘子里的两个桃子,都舍不得吃。 还带着热气,味道更是好闻的很,福福上手,抓了一个,哎呦,软软嫩嫩的,更是舍不得吃。 没法,得试试味道。 她上手掰开,一半递给苗苗,手上的另一半自己拿着,然后盘子里的寿桃,福福让益哥也掰开,吃一半,剩下的给狗子。 三个人,一条狗,就吃开了。 苗苗先尝尝面皮,轻轻咬上一口,嗯,软软香香的,劲道好吃,细嚼慢咽再一品,满口的麦香和发面的酸香味,好吃的很。 面咽下去,再喝一口清水,紧接着,福福吃了口豆沙馅子。 嘴里抿了抿,用舌头抿开沙糯的馅子,一股红豆的清甜香气,顿时溢的满嘴都是。 豆沙馅子多了沙甜和软糯,好吃的很。 嗯,福福点头,很满意。 寿桃本就不大,又掰开一半,刚刚吃了两小口,手上所剩不多,将将两小口大分量,她就涮了涮口,又连皮带馅的咬了上去,吃进嘴。 这些,味道更全了。 福福不得不承认,这寿桃做的,她极其满意,不但色香味俱全,而且还多心意添了喜色,也不枉她这一番折腾。 两口下肚,手上的寿桃就全吃下去了。 这才,福福刚刚一门心思的尝味道,等吃完了,一抬头,才看到边上的益哥和苗苗两个都在看她,直勾勾的,手上还丁点没动。 见她看过来,两人更是齐整整的,手上的半个寿桃都递了过来。 “姐,你吃这个。” 福福就笑,被他俩给惹笑了,自己刚刚吃的时候样子是有多馋,才让他俩舍不得下口,东西全留给了她。 福福一手推一个,把寿桃推到两人嘴边,“姐姐尝个味道,半个就够了,这下尝完了也吃好了,剩下的该你俩尝了。” 福福催促两人趁热快点吃,“你俩尝完,然后给姐姐说说味道怎样,还有没有需要改的。” 听了福福的话,两人大眼看小眼,然后就开吃。 福福看过去,两人刚吃了一口,福福就强忍着,没笑出声。 也真真是忍的难受,你说,一个个的都学她,先是,嗯,咬一口面皮,然后细嚼慢咽一番,偶尔更是还点点头,等面皮咽下去了,福福都不忍心看,一个接一个的还学她喝口水,冲下去,又吃口馅子。 实在,福福实在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两人纳闷的投来询问的目光,福福赶忙憋住,摇摇头,摆摆手,“对,对对,喝,喝口水,把面味冲下去。” 听她这么说,更来劲了,吃进的一口馅子更是嘴里细品个没完,福福看了只想笑,也笑自己刚刚是不是也这番模样,想起来就只好摇头,看来以后得注意点,别好的坏的都让两个孩子学了去。 好不容易,一口接一口的,终于是吃完了。 碗里的水,嗯,也讲究,都喝光了。 “怎么样?” 两人吃的认真,福福问的也认真,听了问,先是益哥,只点头,嗯了两声,“姐,这寿桃吃着,比豆沙包还好吃。” “许是桃子模样生动,”益哥眼里带笑,“吃进嘴,我竟吃出了桃子的味道,好吃。” 益哥说完,苗苗就边上点头,很是同意,“姐,是的是的,谦益说的是,是有桃子的味道。” 这下,惹得福福不知说啥是好了。 这捧场,也太捧场了。 等话音刚落,姐弟几个外屋守着空盘子说着话呢,屋里狗子一激灵,跑了出去,抬头一看,婶子大门口进来,笑嘻嘻的正院子里走,手上拿着刚装寿桃的盆子,屋里来。 “福福,你这手啊,也太巧了。”婶子笑,“哎呀,也太好看,瞧着太像桃子了,吃了也好吃,我们都舍不得吃,你送了两个,我们掰了一个每人尝一口,剩下的那个,说啥啊,都舍不得。” 婶子一边说,人就进了屋。 福福迎上去,苗苗身后收拾,益哥打过招呼就东屋读书,盘子放下,人就西屋说起了话。 第三零一章:祝寿 “这桃子模样,也太像了,”婶子炕上一坐,说了起来,“那颜色上的是萝卜汁吧?叶子的绿色,尝着像是菠菜汁子的,是不是?” 婶子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窗台的几个篮子,羡慕的不行,“我就是我们的手啊,巧的很,心思也通透,做出来的这寿桃,寓意极好又别致,保准啊,保准刘家老太太喜欢。” 婶子这么一说,可是给福福打气了,还不算,婶子继续又说了起来,“你熬的豆沙馅子啊,沙甜沙甜的,也是好吃的不行。” 婶子夸起她来,可是一点都不吝啬。 “这个啊,要我说,”婶子一本正经,说的格外认真,“可是门手艺,旁人就是花足了心思,也做不来你这样。” “不但好看,也好吃,”福福听着婶子继续说,“若是有人做寿蒸上一锅这寿桃,哎呀,可不得体面的很呢。” 婶子越说越高兴,她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边上的苗苗安静坐着,姐妹俩听婶子一通说。 “还真行,”婶子高兴的,“以后啊就这样,等话传开了,谁要是找你过去蒸寿桃,就收几个铜钱,多少也是门生计。” 婶子是真真的高兴,也是实实在在的为她打算,等话说完,婶子的兴奋劲还没过,激动的拉着她,“怎么样?婶子盘算的怎么样?” 按说,福福也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想的更长远。 “听婶子的,”福福点头,“我也是想着,刘家大办宴席,去的人多,正好,我多花些心思弄了这寿桃出来这,被人瞧见了,也算是打了名声。” 一来二去,到底,会有找上门来的。 她最近着急的不行,眼瞅着天渐暖,家家户户春耕的家伙式都收拾出来了,而她呢,买地的银子还没影踪,到底,要张罗了。 “正好正好,这个啊,正好,”婶子高兴,忽然停住话音,想了片刻,拍了拍大腿,“那到了日子,二十七,咱不能一早过去。” “一早啊,人少,”婶子笑,“中午中午,咱中午呢过去,中午人多,正好这寿桃啊,让人都瞧瞧,消息也就传出去了。” 早晚都不妨事,这点福福还是有自信的,但婶子这么说,她也就依着婶子。 过寿送的礼,福福听婶子说起过,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东西,寿联、寿屏、寿匾,也有送寿面、寿酒、寿糕,菊花、松柏、万年青之类的也有的送,图的也都是喜庆吉利,至于福福花了心思做的寿桃,婶子说,他们这山沟沟地,可是从没见过的。 婶子说她找上院老太太,绣了个松鹤长春的帕子,要给刘老太太祝寿,也是用了番心思。 婶子家来说了好一会话,等日头要下山了,人才急着家去,说好二十七临到中午家里出去,去南村老刘家。 福福就开始家里忙起来了。 算算时候,要先发面,面发的差不多还要泡红豆,准备豆沙的馅子,一两天的工夫,忙的很。 这下,福福开始让苗苗帮忙了。 苗苗边上看着她,看着她从发面开始,然后弄豆沙的馅子,紧接着,再家里窗台拔一颗红萝卜,割几页菠菜,弄成红绿两小碗的之子,萝卜缨子正好,给家里鸡和兔子分了吃。 等二十七一早,起的大早,东屋锅里苗苗张罗早饭,福福就里外一通忙,等苗苗把饭菜做好,她也弄的差不多。 豆沙馅子弄好了,两个汁子也捣成,就开始放桌吃饭,因为离南村有些距离,说是中午到,但家里出发,要赶早的。 吃了饭福福就不管碗筷,苗苗三五下一通收拾,她洗了手,就开始专心揉面,苗苗收拾完,也帮不上忙,就安安静静的边上看着她,认真的很。 蒸寿桃的面要讲究,发面揉面都是细致活,面要发的合适,也要揉的刚好,都是需要手感的。 蒸出来的寿桃要白嫩,不能发黄也不能裂开,讲究的很。 等锅里添了水,放上蒸笼,灶里小火慢慢烧着,福福也守着锅台,开始专心包起寿桃来。 一团一捏,都花足了心思。 还要细致的撒上汁子,小心的绘制,需要十足的耐心和手艺,多了少了等上锅一蒸就会失去灵气,不好看。 福福心也紧张,唯恐出来的不成样子。 苗苗帮不上忙,就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看,这会,也早就忘了嘀咕文章诗句,心思啊,全在福福手中的寿桃上。 一锅,蒸了八个。 等寿桃下锅,盖上锅盖,边沿遮上纱布,福福就坐在灶坑,开始烧火。 这火侯,也讲究的很。 平日里若是整个馒头包子啥的,也就算了,若是蒸寿桃,可是丁点都马虎不得,火要烧的匀,大火转小火要根据蒸汽和味道判断,还要算着时辰,丁点都不能马虎。 苗苗守着她,家里狗子也灶坑里趴着,一边烤火一边嗅着锅里的香味,安安静静地,感受着日头初升,阳光和煦。 锅里刚刚去了火,时候还没到,就见秀梅婶子领着柔儿水灵两个上来。 日头已经升起来了,村子里三五成群的媳妇婆子、大人小孩,走路的、赶车的,说说笑笑,已经出发了。 出发去南村,去老刘家,吃席面。 婶子屋里来,看锅里还冒着热气,闻了味道知道是在蒸寿桃,就把手中红布包裹的寿礼递给柔儿,让她小心拿着,人就凑了过来。 “要蒸好了?” 福福摇头,她还特意准备了个篮子,篮子里铺着红纸,红纸上放了盘子,等着寿桃一出锅就放进去,再寻个盖子盖好,希望到了南村那边,没凉透,有些热乎气。 “婶子瞧瞧,”见福福要掀锅盖了,一边示意柔儿拿着寿礼远走,一边凑到锅前,等着福福掀锅盖,要第一时间看清锅里的寿桃,“看看一出锅是什么样子。” 福福把锅掀开,散了锅里热气,一锅八个寿桃,蒸的活灵活现,在热气中如在仙境。 婶子连连感叹,惊呼不已。 福福上手把蒸笼提出来,放在锅台上,这下,去了朦胧的雾气,看的更真切了。 新出锅的寿桃白嫩,带着丝丝桃粉,底下的绿叶更是生动,衬的桃子犹如还在树上,带着丝丝蒸汽,朦胧雾里的,更是生动。 这一锅,福福带笑,实在满意。 苗苗也笑了,一直安安静静地苗苗,等寿桃一出锅,看了之后咧嘴就笑,高兴的不行。 等热气散的差不多,福福就小心的用筷子夹进篮中的盘子里,一个挨着一个,摆成形,放好。 再盖上小盖帘,铺上几层布包住,寿礼就准备好了。 益哥也从东屋出来,看了一早上的书,这会也跟着出门,去南村老刘家吃席面。 家里狗子,福福好个想,牵着它去了上院,等叫上德正娘,狗子就让益哥送到老太太跟前,让老太太帮忙看着。 这才,出发了。 德正娘也是准备的帕子,绣的柏翠松青,也是红纸包着,瞧着就喜庆的很。 眼瞅着到二月,天渐暖,风也清爽,日头暖洋洋的晒着,一行人,出了村子,沿着山间小路,朝南走,跨过沟沟坎坎,要走到南村。 行走的人,也格外的多。 都是去南村的方向,手上提着、拿着礼物,说说笑笑的,高兴的很。 走在山间林里,穿过一片片耕地,跨过沟坎,走过林子沟渠,福福全看在眼里,每一片地,整块的、边边角角的,肥沃的、贫瘠的,她都四处留意。 婶子她们知道多,一路遇到哪片地也说了不少。 哪户勤快,土地侍弄的好;谁家懒散,这地啊,荒废了多少年月;地多的连成片,地少的就边边角角,有一处是一处。 福福放眼望去,一处处,山间林里耕地多,未经开垦的荒地也不少,光秃秃的,在山坡、在沟坎,实在是有许多。 南村,离着还挺远。 等过了一户户人家,一个个小村子,热闹声就大了起来。 偶尔还有炮仗声,鼓吹声也渐渐明朗,人声、笑语,随着越到村前,也越听的真切。 南村,要比他们村子大上许多。 一近南村,地势开阔,耕地也规整,山间地里更是齐整,一块块,像是都有人在用心打理,和路上见的,差别很多。 “都是老刘家的,”婶子瞧出她好奇,边走边说,“这一大片啊,山那头还有,这远远近近好几个村子,都有老刘家买下的地。” “多的很,”婶子说着,“那山啊,也是老刘家县衙里过了户,买了来的。” 福福看过去,一片连着一片的山头,婶子比划着,福福却看都看不全,“都是老刘家的,前些年就买了,说是找先生说了,那片山啊,旺子孙,就都买了下来。” “如今说是要卖几片地,”婶子一边下着山坡一边念叨着,等下了山坡再走过一段小路,爬过前面的山头,南村就到眼前了,“年前的时候传过话出来,这会,也没动静了,不知道真假。” 这个,兰儿曾经说过。 “这买地啊,不着急,”婶子前头走,“等化了冻再张罗,就来得及。” 福福后面听了点头,嗯了声,应了婶子,几句话过后,一行人,就爬到山头,入眼,就是整个南山村了。 婶子一指,山下的一处宅子,真真的气派。 老刘家在村子东头,山上这边看,方方正正的一处院子,占地该有三五亩之大,院子层楼叠立,树木之多望都望不过来。 这会,刘家里外张灯结彩,挂满灯笼,搭好的戏台山上也看的真切,院子里人来人往,喜庆的很。 鼓吹声更是真真切切的传来,入在林子里,一声声的回响来了又去,也是有趣的很。 偶尔一声炮仗想起,山上听的更真实,几人山上站了好一会,伸手听了动静,几个媳妇婆子在身后,说说笑笑的也这边来,他们才往山下走。 福福还是头一次,有些看花了眼。 好奇,四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寿’字,灯笼、对联、剪纸、红布、香桌遍地都是,一根根红烛燃着,人群你来我往,说着吉祥话。 刘家几个长辈大门口候着,见人来道声谢,接过礼,身边有管家模样的记着,喜庆祥和的很。 刘老爷不到四十岁年纪,一身靛蓝长衣,银线绣的福字在阳光下更加晃眼,生就一副憨态,但眉眼有神,站在那里,笑容可掬。 刘老爷对面,站着一个富态的妇人,该是刘家的夫人,娘家县里马家的小姐,也是穿金戴银,一脸和蔼的笑意,边上一个丫头一个婆子,穿的都极其体面,候着女眷的到来。 婶子和德正家大娘在前,到了门口,刘家的夫人就笑着迎了过来,“嫂子呀,你们可来了,左等右等盼了有些时辰,可是来了。” 刘家夫人说话好听,言语带笑,“快进来进来,”说着还亲近的上手拉了拉人,“我这候着呢,走不开,让杏枝,”说着,指了指身后的的一个小丫头,“杏枝带你们走走。” 刘夫人话还没说完,就有懂事的两个小丫头笑着过来,一个接过婶子她们手上的寿礼,一个前头领路,进了院子。 婶子她们还有些受宠若惊,应了刘夫人两句话就跟着丫头院子里来,因为人多,门口婶子她们刚进去,福福本在她们身后的,忽然就窜出几个婆子,笑嘻嘻的过来和刘夫人打上招呼了。 挤开了他们姐弟三个。 福福胳膊挎着篮子,一手牵着苗苗一手拽着益哥,唯恐走散了,见婶子她们已经进了院子,就有些着急,这进进出出的人,实在太多。 该是不容易,不容易瞧见大户人家的当家主人和主母,这遇到话多的,能唠的,比如福福前头的这几个,拉着刘家的夫人就说起来了。 家长里短,祖宗十八辈的亲戚里顾,一个不落,套上近乎了。 福福也不好催,本想着错过这几人从背后过后,奈何也不好不大招呼,就只能干等着。 婶子她们已经拐过弯,眼瞅着要瞧不见,福福着急的很,就见柔儿和水灵两个着急麻慌的就又从院子里跑出来,露了头,正四下瞧,等看到福福他们还在门外,没进去呢,才松口气,从里头摆手。 第三零二章:见人 等都瞧见了人,里外才松口气。 叫杏枝的也过来了,看了眼他们,就弄清了。 然后凑近刘家夫人的大丫头,说了两句话,那边也看了眼过来,福福回了个笑,紧接着,那大丫头冲刘夫人贴耳说了句话,转眼,几个婆子就被一个小丫头给领进去了。 福福赶忙颠颠快走几步,到跟前了。 东西是带不进去的,福福把挎着的篮子拿下来,刘夫人边上的丫头伸了手,福福就递过去,刚要说两句吉利话,刘夫人忽然开口了,“你是?叫福福吧?” 没成想刘家的夫人竟然认出了她,然后看着福福一手一个,笑着看向益哥,“若是没记错,该是叫谦益吧。” 福福点头说是,见人扭头又看向苗苗,带着疑惑,福福就把苗苗拉到跟前,“这是苗苗。” 刘夫人笑着点头,见院里大人还等着,就招呼他们院里去,福福还没迈开脚呢,刘夫人身边的丫头这会把福福带去的篮子一打开,瞧见了里面的寿桃,先是一愣,愣过之后赶忙递到刘夫人跟前。 刘夫人该是想都没想到,见了寿桃还有几分不确定,急的伸手拉过福福,又指了指篮中的盘子,看着盘里的寿桃,“这是?” 福福站住脚,笑着解释,“知道老祖宗过寿,就献上几个寿桃,希望老祖宗延年益寿,天伦永享。” 福福说着,瞧刘家夫人和丫头几个都凑在篮子跟前,要看个究竟。 “你倒是手巧,”刘夫人高兴,看着寿桃就让身边的丫头送进了里屋,说是要给老太太瞧瞧,“你先玩,让杏枝陪着。”身后的人聚了上来,人也越来越多,刘夫人话也不多,说完就招呼杏枝跟着他们,领他们院子里来。 杏枝前头走,话不多,领他们到婶子和德正家大娘跟前了,就又前头领路,一直把他们领导席面跟前。 刚刚门口的情形婶子瞧见了,但耐于杏枝在,也不好开口询问,跟着杏枝穿过院子,人实在是多,但有杏枝领路,走的却是格外顺畅。 刘家院子大,席面从门口一直摆到里间,等走到里间排头的席面跟前,杏枝就招呼她们入了座,还吩咐人上了茶水,直等着席面开席。 “这小兄弟,”杏枝看了眼谦益,问福福,“若是姑娘放心,我带去男客那边吃席。” 福福谢过杏枝,就问过帮工的有没有叫德正的,若是有,让谦益跟着德正就好。 “姑娘放心,”杏枝点点头,招呼了一个管家模样的过来,耳语了一句,那管家,就带笑上前,说是领谦益过去,“这是府上的周管事,跟在老爷身边的,寿宴人事安排上,全是周管事在张罗。” 杏枝接着解释,“我刚问了周管事,说是知道姑娘说的人,这会就领着过去。” 杏枝说话办事福福放心,嘱咐了益哥两句,他就跟着周管事出去了。 杏枝也没急着出去,伺候了好一通杏枝才又回了前院,更是指了个伙计过来,说是顾着点她们这桌。 等杏枝一走远,婶子就再也忍不住,“福福,怎么回事啊?怎么刘夫人跟前的丫头还专门跟过来?还领着咱坐了里间的桌子?” “我也不太知道,”福福喝了口跟前的茶水,哎哟,茶叶清香,丝丝苦楚带着绵绵回甘,却是好喝的很,“估计是我带的寿礼入了刘夫人心思。” “不过婶子,”福福疑惑,“这席面座位还有讲究?” “可不是,”婶子点头,让后往外看,“你瞧瞧,咱这一路过了多少桌,一直把咱领到里桌,还有香茶伺候着,又有点心,这位置,可是乡绅大户人家的家眷才坐来的。” 福福一愣,刚一路走来确是没怎么注意,婶子这么一说,她赶忙四下瞧了瞧,果然,外间的席面大多露天设的,也放了茶点,但照她坐的这桌,却是差一点的。 里间用屏风隔开,她们是独独的设的一处,屋内摆设华丽,布局高雅,更有红烛、寿联左右,添了几分喜庆气派,却丝毫不落俗套。 她们一桌,秀梅婶子、德正家大娘、柔儿、水灵、苗苗和她,沏了茶,上了点心,紧接着,一盘一盘的菜,就挨个上来了。 很是快。 一壶寿酒,几盏酒杯,菜叶正如婶子说的,鸡鸭鱼肉样式俱全,福福开始放开了吃,每一样,都尝尝味道。 吃一口炖的鸡,个中滋味她心里就有数了。 原来,县里请的厨子,手艺也不过尔尔。 福福越发放心,一道道菜尝过来,心里更加有数了。 满桌,十二个菜,荤的素的各占一半,主食是面,刘家大户,有家底,也大方,面条全是白面做的,一碗碗,接二连三的上。 福福一门心思全在菜肴上,看着各样食材,盘算着各种做法,尝尝味道,到底,调料不多,方法也多是炒炖,乡下的饭菜盐都偏大,席面上的一个个看下来,酸甜苦辣咸,都是偏咸。 嗯,她更有数了。 一顿饭,大家吃的高兴。 好些日子没沾荤腥,如今鸡鸭鱼肉堆了满桌,总是不能放过。 等她样样都尝过味道,就放开了肚子,开吃。 刚刚几下是品,如今是填饱肚子了。 婶子和德正家大娘还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把她们领进来放在这桌,到底要体面些,不能狼吞虎咽、杯盘狼藉,不好看呢。 福福才不管那些,这样更好。 若是外间,吃的洒脱了大家都能瞧见,如今里间就她们单独隔出来的一桌,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福福还发现这里桌的好吃,一大碗的炖肉,福福这边还没吃完,碗里还剩几块,就有眼疾手快的活计给替换了一碗新的上来,热乎乎的,还冒着热气,满大碗的肉! 这下,福福就更放开了,婶子她们也不收着,开始解馋。 一顿饭,福福可是吃了不少。 婶子和大娘两个,还一人喝了几盅寿酒,这边吃饱喝足,就有人来撤下席面,端了清茶上来。 还有有钱好,福福不得不感慨,喝着清茶刚漱了口,就见杏枝走了过来,“姑娘,”在她跟前站定,“我家老夫人说了,说是想见见姑娘。” 这下,福福愣住了,还有这事? “老夫人?”福福还端着茶碗,不敢相信杏枝说的,“老夫人?想见我?” “是姑娘没错了,”杏枝就笑,“早就传了话过来,知道姑娘在吃席,还特意吩咐了,不让我们催,等姑娘吃完了,这不,我就急急过来了,过来给姑娘传话。” 福福赶忙起身,和婶子她们说了两句,杏枝还专门吩咐人,说是这里间留着给婶子她们休息,不应客了。 别说,七扭八拐的进到内宅,福福还有些心慌慌。 杏枝前头领路,先是带她洗过手,重新理了头发,这才,又拐进内堂,来到老太太的院子。 这里,安静极了。 外面的喧嚣热闹,这深宅里,却是听不大清。 庭前两棵松柏四季常青,长廊幽深,窗花精致,院中有处假山,山石叠嶂,有隐隐流水曲曲直下,落进一方池塘,塘里却没化冻,哗啦啦却是有鱼在游。 一拐进去,就到了正间。 门框上贴着一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寿联,左右两边烧着红烛,挂着红灯,杏枝门外站定,回了话,“老夫人,人带来了。” 不一会,就出来个婆子模样的人,看了眼福福,就点头示意她跟上,杏枝侧过身,站着不动,嘴唇动了动,说是她这里等着,让福福跟着花婆婆进去。 里间燃着醒神的香,如今要到二月,屋内却温暖如春,福福步子刚买进去,热气就扑面而来。 该是烧着地暖。 福福跟着花婆婆进了屋,就见老太太手上一串佛珠,闭目养神的坐着,佛珠在手上一颗颗的拨动,和着醒神的香,福福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 五步外站定,花婆婆去老太太跟前伺候,屋里除了主仆两个,却是没的旁人,老太太不说话,福福也不好开口。 看了眼屋内,福福就见到了老太太跟前桌上的篮子,是她的,篮子里的盘子也端了出来,一共带的八个寿桃,如今只剩两个在盘里。 “你做的?” 福福看的认真,咋一听老太太问话,赶忙回身答应,“是我给老夫人送的寿礼。” 老太太嗯了声,听不出喜乐,然后一声声佛珠的动静就又响了起来。 刚席面上吃了这许多咸,忽然,就想吃点甜的,嗯,这寿桃,里面豆沙馅子,沙甜沙甜的,好吃的很。 看了几眼,福福就想吃。 但得忍着,目光刚从寿桃上转过去,就对上老太太多眼,刚一对上,老太太的眼忽然睁开,看着她。 福福还是头一次,见过这样的眼神。 严肃、凛冽,却也安静、祥和,全在一个眼神里,一个注目下,既平和又让人敬重。 老太太只看了一眼福福,眼睛就又闭上,然后忽然摆摆手,花婆婆就走了过来,前头领路,意思是,要出去了? 福福一头雾水,见花婆婆前头走,她赶忙学着样福了福身,跟了上去。 “姑娘走好。” 送她到杏枝跟前,花婆婆话也不多说,只一句姑娘走好,人就转身又回,瞧不见了。 福福立在眼中,看着杏枝一脸的疑惑,但也不好说不好问,见杏枝见怪不怪,领着她要原路往回走,也只好把心里的疑惑全放在肚子,想不明白。 这,这事咋回事呢? 满意?不满意? 福福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琢磨不透,等回过神,她人已经又在里间,婶子她们一脸焦急的看着她,一送走杏枝,就一个接一个的问,“怎么样?” “瞧见老夫人了?” “可是有说啥?” “怎么呆住了?” 。。。 福福缓过神,就又点头又摇头的,一口气说了个遍,“见过了,老夫人就问我寿桃是不是我做的,我回了是,然后老夫人看了我一眼,”福福一字一句说的明白,“就摆摆手,”福福还学了学老夫人摆手的样子,“然后让我回了。” “就这?” 福福点头,“嗯,就这。” 这下,大家的好奇心就去了几分,婶子还有些不确定,“没说别的?” 福福摇头,“没了,然后杏枝姐姐就带着我回了这,我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咋回事。” 大家一时愣住,好一会,柔儿弱弱的开口,“福福姐,老夫人,是喜欢的吧?” 额,这个,也不好说。 福福不确定,喜欢?该是喜欢寿桃的,要不然送到老夫人跟前的八个,眼瞅着还剩了俩,还给她们单独的席面,专门叫她过去问话,应该,应该是喜欢的吧? 但喜不喜欢她,福福就不知道了。 看的福福那一眼,紧接着就摆手让她出来,嗯,她这长相,福福低头看,看着自己一身碎花的袄子,该是也不至于太难看吧。 “肯定喜欢,”福福还没开口,婶子就替她说了,“我们福福做的桃子看着好看,吃着也好吃,肯定喜欢的,”婶子说完,还又重复了一遍,“肯定喜欢。” 刚说了几句话,就有两个活计进来,端着糕点和糖块,三五下就铺了满桌。 等人下去了,水灵她们却是动都不敢动,不敢伸手拿,只左看看右看看,等着大人发话。 婶子和大娘两个,也为难了。 这,这是继续吃还是不吃? 福福想了想,顾不了那么多,这送都送到跟前了,没有不吃的道理,就一手抓一把糖块,给水灵和苗苗两个一人一把,塞进兜子里,装好。 然后拿起糕点,也送到个人跟前,开吃。 甜甜的,正是刚刚老太太院子里想吃的甜滋味,正好。 里间有两扇窗,刚吃饭的时候半关着,如今吃完了饭,婶子就开了一边,看着院子里人来人往吃席面的大人小孩,热闹声也扑面而来。 日头渐渐西下,席面坐了一轮又一轮,吃了走,走了吃,福福她们这边的茶水一直热着,糕点零食不断,等瞧着戏台要开唱,福福就问了活计,要去寻益哥。 第三零三章:听戏 却是不等她抬脚去寻,那伙计就放下手上的盆盆碗碗,说让她这里等着,人就出了去。 不一会,谦益就被他领着,带到跟前。 谦益吃的满脸红彤彤的,到跟前了,颠颠快跑两步,笑着过来打招呼。 “你德正哥呢?”是德正家大娘,见了谦益就问起德正,“你俩是在一处吗?” “大娘,”谦益笑着点头,连嗯了好几声,“我一直跟着德正哥呢,刚刚大牛哥哥领我过来,”谦益指了指帮忙领人的伙计,“说是姐姐在等我,德正哥一直送我到那边门口,这会估计回去了。” 谦益脆生生的说完话,就凑到福福跟前,眼里带笑,拉着她衣袖,“姐,我们是看戏吗?” 福福点头,“嗯,看戏去。” “姐,我刚瞧见了,”益哥拉着她前头走,一边走一边兴冲冲的说了起来,“那边搭了老大老大的戏台子,围了许多人,都等着听戏呢。” “哎呀,人已经去了呀?”德正家大娘一听戏台子围了人,就着急了,抬脚就出门走,“可是晚了晚了,寻不到好位置了。” 听戏,在乡间是难得的,所以戏台子还没搭好就有人占了位置,干等着。 谦益前头带路,他们一行人到了戏台附近,果然,人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压根过不去,就连外面,也堵的水泄不通,人实在是多。 大人、孩子、男男女女,都围在戏台周边,坐的坐、站的站,因为还没开戏,吵闹声、说话声此起彼伏,喧闹的很。 他们牵着手,一手牵着一个,唯恐走散了。 福福一手抓着益哥,一手领着苗苗,苗苗拉着德正家大娘,大娘另一只手牵着水灵,然后是婶子和柔儿,几人你抓着我我抓着你,柔儿在前头走,人就拉成一长条,跟在身后。 到底,前去不了了。 人头攒动,他们人堆里站着,望向戏台却是啥都瞧不见,只见台上张灯结彩,喜庆的很。 还有鼓乐,偶有几声唢呐和锣鼓声传来,开个头,试试动静,还没开始。 人也太多了。 大正月的、露天,该是还有几丝天寒地冻,挤在人堆里,这么一小会,汗就出来了,随着人越来越多,这会却是连转个身,都为难。 德正家大娘却兴奋的不行,踮脚看了又看,还给他们解释,一会戏台放了桌,一会鼓乐齐整了,再就是偶尔瞧见了场戏的人,就更是高兴的不行,“瞧这扮相,该是唱《打金枝》了。” 果然,紧接着,报幕的就说了,今儿是《打金枝》和《九锡宫》,要唱到后半夜的。 底下一阵欢腾,叫喊了起来。 夜色朦胧,忽然响起了几声炮仗,然后幕布拉开,唢呐起了调,敲锣打鼓的动静一声接过一声,人群开始原地坐下,带板凳的就板凳上坐,没带的,就干脆坐地上。 黑压压一片,福福和苗苗几个蹲着,稍微能看清个大概,因为离得远,加上夜色朦胧,虽满有灯笼和红烛照着,也还是看不真切。 秀梅婶子和大娘把他们几个小孩子搂在一块,她俩大人身后护着,人一蹲着坐着,挤来挤去倒也挤出来一块地方,松宽了许多。 开了嗓,戏就唱起来了。 嗯,福福听不懂,一句都听不懂,只咿咿呀呀的能听清个尾音啥的,听了几句正纳闷唱的啥,就见大人们都听的人着,眼睛一眨不眨,全入进去了。 和柔儿大眼对上小眼,都是一愣,苗苗和水灵两个年纪小,除了戏词,台上的腔调、扮相、走位啥的,都惹的两个小的眼光,看个好奇。 益哥皱着眉头,福福知道,这是在琢磨事呢,每每,一到益哥想事情就这般模样,眉头皱着,耳朵听着,眼睛也尽量看个真切。 福福听了几句就听不下去,但也走不开,这片空地已经被围住了,真真挤满了人,全是过来听戏的。 走不了,出不去,福福就开始环顾四周,打量开来。 因为十里八村远远近近的都过来,放眼望去却是一个认识的都没瞧见,紧挨着他们身边看戏的,是几个老太太,该就近是南村的人,戏一开唱福福听她们说什么不应该回去喂猪啥的,耽误了时间,如今抢不到好位置,还好一通后悔。 孩子也不少,大人抱着、背着、领着、牵着的,哭笑声,打闹声,和在戏中,却也更抢眼。 等戏一开场,哎哟,福福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有准备。 吃起了东西。 嗑瓜子的,吃点心的,还有零食果干,更有一股茶香传来,福福左右好个看,大家手里都没空着,眼睛看着戏,耳朵听着音,嘴里,却都是吃个不停。 因为老刘家管席面,大家多多少少,兜里都私藏了些。 福福一想,哎呀,也有啊,那会给水灵和苗苗两个兜里放了些糖块,她赶忙拉了拉苗苗,眼神稍一示意,苗苗就摸起了口袋,水灵也转过头,看了两眼也把口袋摸了又摸,糖块都拿出来了。 一人分了一个,嘴里含着,立马,甜滋滋的味道从嘴里一直溢满心底,蹲在人堆中,感受着大家听戏的快乐,福福吃糖的快乐更显珍贵。 嘴里含了一块,苗苗和水灵一人还又分了两块,把兜里的糖大家都分齐了,才扭头继续沉浸在戏台的画面里,听着热闹。 糖块在嘴里化开了,正无所事事,身边就传来一声小孩的啼哭,是个媳妇模样的,身后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从后边,挤过一圈圈的人群,过来了。 是来寻边上的一个大嫂子,手上还拿着铺垫,那大嫂子给她占了位置,让出一块,铺垫地上一铺,大人孩子就坐了下来。 福福眼睛瞧着,比戏台唱戏还有趣。 孩子不大,背着大稍大点,三两岁的年纪,年纪小一点的,牙牙学语,一岁多,正是闹腾的时候。 天昏暗了许多,月亮还没露头,虽然离得近,但福福还是不确定。 要是没记错,这媳妇,她总觉得哪里见过。 可是了,年前,因为苗苗的事月娥从县里回来那趟,来她家说事情,当初外面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细想起来,这媳妇,那会也是被一个,抱一个,还领一个,所见,没错了。 福福看过去,那媳妇一坐下,哄了两个孩子消停了,和边上的大婶子说了几句话,就抬头看戏。 该是福福目光太专注,不一会,那媳妇就从戏台上收回眼,左右一瞧,见了福福也是一愣,愣过之后脸上挤出一个笑,“叫福福吧?” 这一声福福把秀梅婶子和德正娘也叫回了神,扭头看过去,就给福福介绍,“是前村一婶子。” 福福赶忙叫了声婶子,话音还没落,那媳妇就从兜子里掏出一大把的瓜子,递过来,“嫂子,妹子,你俩尝尝,”说的是德正娘和秀梅婶子,一个要给,两个不接,就台底下推脱开了,几个都压低声音,“我这带了好多,快拿着,给孩子们也尝尝。” 秀梅婶子和德正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脱来推脱去的,惹得周围人看了好几眼,也就只好收下,道过谢,然后把手里的糖块,给了两个孩子。 “不要不要不要,”那媳妇见孩子手上拿着糖块,赶忙抓了过来,要还给婶子她们,“她们还小,吃不得,吃不得。” “噎着噎着,”糖块非不要,“不中吃不中吃。” 糖块可是稀罕物,两个孩子年纪虽小,但也知道好坏,眼巴巴的瞧着到手的糖块被自家娘亲给夺了过去,泪珠顿时溢满眼眶,眼瞅着就要挂花脸,撅着小嘴,委屈的不行,两个娃娃一对上眼,咧嘴就要开哭。 那媳妇一个眼神看过来,模样稍厉害了些,板着脸,“不中哭。”话一出,果然,两个孩子委屈吧啦的吧唧嘴,却是忍住没出声,只眼睛看过来,咽着口水,想着糖块吃。 福福被孩子惹得笑了,知道孩子小,一整块糖不中吃,她就悄悄把手里的糖块掰开,细碎的,然后拆开糖纸,两个手指轻轻一沾碎糖屑,趁那媳妇不注意,小手一伸,给两个孩子一人摸了一个嘴边,然后赶忙原地做好。 两个娃子先是一愣,然后舔舔嘴唇,糖块的甜滋味就上手了,顿时,嘴巴上就舔开了。 不哭了,眼泪也不见了,两个小的低着头,一个劲的舔着嘴唇,吃着糖屑。 婶子和德正娘看在眼,笑了笑也不说啥,只把手中的糖块都给了福福,开始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那媳妇刚从兜里掏出个哄孩子的小玩意,见俩娃不哭了,还乐的不像话,一时有些纳闷,就手上拿着个小波浪鼓,疑惑了片刻,就开始看戏。 福福和两个孩子,玩开了,一边偷偷做着鬼脸逗他们,一边趁那媳妇不注意,就摸了糖屑喂,哪成想,再一出手,就被那媳妇给瞧见了。 福福手上刚给孩子嘴边摸过,还没伸回手,更是探了半个身子过去,那媳妇一扭头,就和福福看对眼了。 额,这可就尴尬了。 福福嘻嘻笑,还没等她说话,那媳妇故作没看见,就又抬头看戏。 额,这下,福福伸了伸舌头,怪不好意思的。 “玩吧,”边上德正娘看了眼,自顾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当娘的哪有瞧不见了的,碎糖屑舔舔没事,玩吧。” 福福嘻嘻直笑,原来是早就发现了。 果然,等福福再看过去,那媳妇冲着福福就是一笑,她也就放心玩开了。 边上的柔儿,也看不下戏,瞧了片刻就加入了她,和她一起,偷偷喂孩子糖屑吃,一边一个逗着俩娃子,却是欢快的很。 夜色深沉,弯月也高悬夜空,繁星点点,最是清凉月色,夜空如水。 戏台上的戏,也是越唱越来劲。 秀梅婶子和德正娘,真真迷进去了,想见是唱到关键时候,瓜子也不嗑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戏台,耳朵专心的听着,实在是认真的很。 两个娃子困倦了,在他们母亲怀里睡着了,福福就抬头看着夜空,偶尔数数星星,嗯,有点难熬了。 苗苗打了个哈欠,福福就把她搂过来,还没抱住,德正娘就伸手给拦了过去,抱在怀里,眼睛都没挪开过戏台,然后手上拍着苗苗哄睡。 额,这,这也看的太认真了。 水灵也窝进秀梅婶子怀里,福福就搂过益哥,知道他也难熬,就拍着他,也想让他先睡会。 渐渐的,人就散去了。 有的家远,黑天半夜的路不好;有的热闹看过,又困又累的就想着赶忙家去;福福见婶子和大娘看的认真,也不好催,只忍着不打哈欠,眼睛强睁着,尽量听戏。 “没事,”婶子估计是怕她等着急,戏台那边一转场,婶子就解释,“我和你老叔说了,说是咱听戏估计得半夜,我让他赶车来接的。” 赶车来接? 福福一愣,怪不得。 婶子笑,“我和你大娘都是戏迷,爱听这个,你老叔也知道,怕咱夜路不好走,这会啊,估计外头等着呢,咱不急,还剩一段就散场了,不急不急。” 福福就笑,还是头一次见婶子这般模样,刚解释完,眼瞅着戏要开唱,因为前头走了许多人,空出位置来,婶子抱着水灵,大娘抱着苗苗,福福牵着迷糊的益哥,还好个走,去了前头的好位置坐下。 嗯,好吧。 离台子近了,听的也真切,一个个唱音轻柔婉转,睡意不自觉的爬上心头。 等她一激灵,回过神,怀里抱着益哥,头枕着德正娘胳膊,柔儿还身后护着她,是戏唱完,人都散场要走了。 “醒了?” 德正娘扶着她,一手抱起苗苗一手揉了揉她的头,婶子牵着益哥,柔儿拽着她衣袖,见她着急起身往外走,柔儿就拦着,“福福姐,我娘说咱等等,等人都差不多了咱再出去。” 福福这才清醒几分,果然,散场的人也太多了,这会正四散开来,说说笑笑的往家走。 原地等了好一会,见人走的差不多,刘家的伙计也出来收拾戏台,福福的睡意也去了,水灵和苗苗两个在婶子和大娘怀里睡的正香,她一手益哥一手苗苗,拽着大人衣袖,跟在她们身后,往外走。 第三零四章:想啥 刘家大门口,聚了好多人。 黑天半夜的人不清脸,就说着一声声的话,叫着人。 等他们一出来,忽然婶子就院子站着,侧耳倾听,“这边,这边。” 然后出门左拐,果然,刚走出人群,福福就听见老叔,在人群后面,一声声喊着,“秀梅,秀梅。” “你娘耳朵真灵。” 福福扭头和柔儿说着悄悄话,柔儿也笑,“我娘说个啥,我爹离老远也能听见。” 一到跟前了,人却比想象中的还多。 德正也在,还有见过的杏枝,身后跟着个伙计,活计手上提着个篮子,恍惚中是她提寿桃的篮子,篮子上还遮着块红布,见福福过来了,杏枝上前就笑,“姑娘,今儿看戏的人多,我戏台底下寻了好几遭,也没寻见姑娘。” 说着,伸手把篮子递了过来,“这是姑娘带的篮子,我家奶奶说给姑娘带回去。” 福福上手一接,哎哟,有些重量。 知道不会是空篮子,可这么沉,还是有些没想到。 福福笑着接过,说了杏枝辛苦,杏枝也不多耽搁,夜色正浓,还要赶着家去。 送走了杏枝,看着人走远,隐在漆黑的夜色中,和人群混在一处,真真瞧不见了大家才聚过来,也顾不得夜色深沉,“还专门送篮子过来,可见是刘家上心了。” 今儿这一趟可是没白来,送了寿桃,被刘家人领到里间吃饭,还见了刘家老夫人,这会又提回篮子松了东西,吃饱喝足还看了大戏,一天过的实在充实。 这心思,还真是没发花。 掀开遮盖篮子的红布,篮子里是红纸包住,红绳系着的两个小包,因为天黑,人也多,不好就地拆开,只又把红布盖住,提着篮子一行人去车跟前。 这会苗苗被德正娘身后背着,迷迷糊糊稍有点睡意,福福这边拍了两下,就又闭着眼,睡了过去。 福福感到欣慰,以前苗苗睡的极其不踏实,稍有点动静保准醒来,如今,在她们跟前,却是睡的极熟,和婶子怀里的水灵一个样。 小木车,套着两头驴子,拴在不远处的大杨树跟前,木车上还铺着褥子,又有床被子在上头。 婶子把水灵递给自家男人,然后车上一坐,接过德正娘背后的苗苗,一手搂着,又接过水灵,挨着苗苗放好,紧接着扯过身后的被子,给俩孩子盖的严实,迷迷糊糊两人翻了翻身,婶子就轻轻拍了两下,告诉她们在车上,让她们继续睡。 哄好了两个,德正娘就把她和柔儿也一个个抱上车,益哥和德正娘一人一个车后座,德正和老叔前座坐着,等人都车上坐好,驴子吱扭扭的就走了起来。 夜色下,走路的、赶车的,三五成群,说说笑笑,人实在不少。 都是刘家看了戏,黑天半夜家去的。 福福车上坐着,听着远远近近的人群说着话,话音偶尔传过来,每一个,说的都是刘家。 席面如何的好,排场如何的大,置办的何等风光,大户人家的体面如今是全瞧见了,那一声声羡慕,一句句向往,真真的在夜色下越发生动。 就连福福,也不得不感慨。 村子里这样的人家,体面是真的体面,一桌桌,一处处,那可都是银子,而且人来人往刘家人招呼的也尽心,一整天下来,福福虽有些累,但心思却不减。 她手上抱着篮子,正放在膝盖上,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篮子,缓着心神。 星光闪烁,点点星光却比残月的光还要亮,照着家去的人们,行走的、坐车的,全在夜色下。 吱扭扭的车响声在夜色下更加空灵,驴子偶尔的喷嚏声还伴着奏,蹄子一下下蹬着地面,夜半的天带着清凉,风也吹来几分冷意,好在穿的多,一行人又都窝在一处,铺着褥子,盖着被子,一点也不觉得冷。 身边的水灵和苗苗两个睡的正熟,驴车在小路上走的磕磕绊绊,丝毫也惊不起她俩,两人的头枕着婶子的腿,浑身盖的严实,呼呼大睡。 福福拉了拉益哥,问他困不困,见益哥摇头,眼睛清亮有神,在夜色下还能瞧见点点眸光,“姐,”小家伙话里带笑,小手支着车沿,往她跟前凑了凑,“姐,我在数星星。” 说完,就嘻嘻一笑,坐回去了,然后抬头看天,惹得福福也是一笑。 家去的路漫长,夜路也不好走,道路坑坑洼洼,驴车也吱扭扭的响,好在夜色迷人,福福嘴里含着糖块,香甜的滋味在心头漫漫散开。 “大奶呢?” 忽然,福福脑子一闪,对啊,上院大奶自己一个人在家一天,可怎么行? 福福猛的抬头,想起老太太心上就着急了,刚急着瞧过去德正娘就扑哧一笑,“想起你大奶了?” 福福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不是,黑天半夜家去了才想起来了,赶忙车上挪了挪屁股,“大娘,我大奶自己在家行吗?” 老太太腿脚不好,之前吃喝拉撒都是有人伺候,如今上院德正和德正娘今儿都出来了,而且一来还是一整天,家里没人,怎么想,都觉得不行。 德正娘拍了拍她,让她别急,许是福福一惊一乍惊醒了苗苗,德正娘还没开口说话呢,身边的苗苗忽的一下就坐了起来,突然的不行,还吓的福福好一跳。 苗苗迷瞪着,揉了揉眼睛,嘴里嘀咕着,“大奶?”然后左右看了看,“大奶不是在家呢吗?” 福福就笑,这是睡迷糊了。 赶忙,福福一手搂过苗苗,轻轻拍着她,唯恐黑天半夜迷迷糊糊惊了她。 婶子和德正娘也过来哄,等人彻底缓过神,德正娘才接着开口,“你大奶家呢,一早兰儿就过来,说她后娘几个过来凑热闹,一待就是一整天。” “兰儿她呢,说是家里也出不去,可以照看下你大奶。” “我原是不想出来的,”德正娘念叨着,“你大奶非让我出来走走,你又把狗子送了上去,我一想也就放了心。” “就这一天,”德正娘絮叨着,“明个后个就不出来了。” 原来兰儿还过去上院,说了这一通话,福福光顾着自己的寿桃,倒是把老太太给忘了,这会想起来,就有点不好意思。 “姐,我还想和兰儿姐一起留下陪大奶呢,”苗苗睡眼惺忪,裹着婶子家的被子,只露出个小脑袋,“大奶不让,非要我过来吃好吃的。” “苗苗你也知道?” 小家伙点头,脑袋瓜黑漆漆的,还打了个哈欠,小手捂着嘴,又带了困倦出来。 不一会,苗苗就裹着被子,又躺倒在车上,婶子蜷缩在一起,挨着水灵,驴车摇摇晃晃的倒是让两个睡的更熟。 看着苗苗入睡,轻轻拍着她,福福脑子里也想着在刘家的这一整天。 寿桃送了,到底,能生出多少好事,就全待日后见分晓了。 她手上的篮子,也显得沉了几分。 是什么呢?她有些好奇,一到家,定是先看个究竟,心里想着,手上就多用了些力气,抱着篮子,不放开。 就这样晃晃悠悠,并不觉得时间过的快,夜路看不大清,等福福四下细细一瞧,已经过了山坡小路,驴车进了村口,马上到家了。 虽然夜半,但村子里一点熟睡的影子都没有,家家户户该是从南村没多久,或者还在回来的路上,村子里鸡飞狗叫,好似夜半时分,炊烟四起,烧炕的烧炕,喂鸡的喂鸡。 福福一早出来,虽然鸡食盆子放的满满都,兔子的吃喝也窝里备下,但还是不放心。 还没到上院呢,福福就见家里狗子跑了出来,汪汪叫了两声,驴车没停稳当益哥就下了车,跑过去抱着狗子哄了又哄。 上院点着油灯,昏黄的灯光从窗子里射出来,下了车,福福领着苗苗也不着急家去,和婶子他们打过招呼,想了想,提着篮子就进了上院。 刘家给的篮子,福福前头一进屋,瞧见老太太炕上坐着,就嘻嘻直笑,炕上一坐,因为不多待也没脱鞋,回了腿,就扯开遮着篮子的红布。 “大奶,你把灯挪过来点,看不清。” 老太太该是没想到黑天半夜她会进屋,而且手上提着篮子,一进屋还这一番折腾,愣怔了片刻就笑了笑,提着油灯,照了过来。 篮里两个小包,红纸裹着,系着红绳,福福这边就着光线把红线解开,拆了红纸,里面一抱的糖块就露了出来。 一个包里全是糖块,另一个,福福拆开一看,是糕点,甜滋滋的香味就出来了,福福很满意,都是甜的。 这年代,甜是极其难得的。 福福咽了咽口水,把糖块和糕点分了一半出来,用红纸包好,递给老太太,“大奶,这个留着你尝尝。” 老太太看着她折腾,递了糖块和糕点过来看了眼,伸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点点头,就又把红纸推了过来,“我一把年纪了不好这个,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贪吃,你都拿家去。” 德正娘也屋里来了,见刘家回的是糕点和糖块,就笑着点头,“知道你们一个个嘴馋,给了这些好东西。” 福福嘻嘻直笑,刚要提着剩下的糖块和糕点家去,老太太就伸手拽过她,篮子扯了过去,然后把炕上留下的糖块糕点又放进篮子,还遮盖好,递了过来。 “你家里留着,”老太太把油灯放在窗台,“平日你屋里孩子多,这糖块啥的分分,吃个稀罕。” 福福还想再留下,老太太就开始撵人。 “黑天半夜的你也没烧炕,快家去吧,”老太太摆摆手,“折腾一天了,早点睡个觉。” 没法,福福就又把东西带了出来。 益哥和狗子在当院,黑天半夜的玩开了,见她和苗苗出来,狗子立马扑了她俩一身,德正娘更是把他们送到家门口,瞧着他们屋里点了油灯,人才回了上院。 家里,嗯,空了这么长时间没烧火,一进屋子就冷的不行。 赶忙,姐弟三个,抱柴的抱柴,烧火的烧火,益哥领着狗子家房前屋后转了好几圈,看了鸡,瞧了兔子,就家里换了衣裳,洗了手,东屋开始看书。 苗苗也是,灶坑里坐着板凳,一边灶里添着柴,一边嘴就不住的小声嘀咕。 好一会,嘀咕了很是有一会,一遍遍的,终于,炕烧好了,苗苗也长舒一口气,眼里带笑,话里轻快活泼,“姐,我都记着呢,一点没忘。” 福福把糖块和糕点收好,家里又收拾了一遍,一烧好炕福福和苗苗两个就关了门,炕上铺了被褥,躺进了被窝。 夜已经很晚了。 睡意却丁点没有。 苗苗是一路睡了许多,这会精神的不行,还要点油灯温书,福福拦着才没让;她呢,是睡不着。 心里既激动,也忐忑。 激动是因为做的寿桃得了刘家老夫人的喜欢,也忐忑,忐忑不知因为寿桃,自己能否走出一条出路。 今儿见了刘家的大宅大院,体会了大户人家的热情好客,她心里,也生了许多感触。 她要领着益哥和苗苗,一定闯出个天地,置下一份家业! 这个念头,自打今儿去了刘家,心里更加确信了。 “姐,”福福闭着眼,正徜徉在似梦非梦的幻想里,苗苗这轻轻一声叫喊,福福回了神,扭头看过去,就见苗苗睁着大眼睛,也正扭头看她,身子窝在被子里,小脑袋枕着枕头,夜色下依稀还能瞧见她眸光灵动,“姐,”苗苗又叫了一声,“你说刘家一共有多少银子?” 额?福福一愣,大半夜的苗苗原是在想这个。 “一共多少银子?” 苗苗认真的不行,还伸出了小手,比划着,“嗯,我就想算算,那么大,那么大的院子,那么一大片一大片的地,还有那么多伺候的人,这些,得多少银子呢?” 福福听了扑哧一笑,“你不睡觉,在想这个呢?” 苗苗点头,“姐,我还想刘家地方也大,银子那么多,肯定,肯定有好多书卷。” “我就想,都有什么书呢,”苗苗还好奇上了,“我现在认得这几个字,也不知道能不能看下来一本。” 第三零五章:清闲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零六章:杏枝 福福就笑,看婶子说的来劲也不好打断,就认真听着,等终于停了话音,见福福看她,就拉了福福在怀,给出主意,“要不,要不你今儿再琢磨琢磨,明个咱过去,再带点礼。” 福福就笑,看婶子真是操心,就伸手拍了拍,“婶子,咱不着急。” 这点,福福有的耐心。 她昨个见刘家老太太,瞧见了,瞧见篮子里带过去的八个寿桃,剩了两个,就冲这点,她知道,得等,等人上门来。 婶子见她拿了主意就不强求,两人一处开始往外走,说着话,“对了,兰儿今儿得空,能家里出来,这会啊,估计已经你家去了。” 福福听了高兴,拉着婶子快走两步到了家门口,果然,狗子前脚跑出来,后脚兰儿柔儿几个也跟着出了来。 “福福姐,”兰儿眉眼弯弯,眼里带笑,小跑着到了当院就停住脚,“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你好一会了。” 兰儿是家里大人一出门,她收拾妥当就领着保成过来了。 保成在益哥屋子,人不大,听了动静还专门出来给她问好,乖乖的,红着脸,很是害羞,叫了声福福姐就又一溜烟跑进东屋,找益哥去了。 婶子留她们姐妹说话,没跟着进来,等福福和兰儿院子里咋咋唬唬的过了高兴劲,婶子已经下院家去了。 福福把糖块和糕点拿了出来,东屋给保成抓了一把,然后西屋姐妹几个,炕上围成一圈,嘴里含着糖块,说起了话。 兰儿高兴的。 满脸都是笑意,嘴里含了糖块,甜滋滋的,然后问起刘家吃席的事情。 “好吃吗?好吃吗?”一连问了好几个好吃吗?好吃吗?还不够,兰儿拉着福福,晃着她胳膊,“福福姐,席上都有啥好吃的?” 还不待福福开口,兰儿话赶话就接着说了起来,“我后娘回来说,说席上全是好吃的,一大盘一大盘全摆在桌上,肉也可劲吃,老多了。” “说是唱的戏,也好听,”兰儿话不停,继续说,“还说人特别特别的多,吃完一席就是下一席,老多老多人了。” 兰儿说完,就看着她们,满脸的兴奋,虽没到跟前,更没吃到嘴,但眼瞅兰儿这模样,该是满脑子都寻思席面的事,馋人的很。 福福笑着点头,兰儿几个也不住说是,“席面是挺好,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吃的面条,还是白面的。” 说到这,兰儿听着就咽了下口水,糖块在嘴里不住的翻着,吃着甜滋味。 “席间还上了茶,端了糕点和糖果,”福福继续说,“人也多,热热闹闹的在戏台跟前围着看戏,闹哄哄的,一开始离戏台远,又听不懂戏词,就跟着凑热闹,戏就没听进去几句。” 兰儿满脸的羡慕,“我后娘不让我和保成出门,”说着,撅撅嘴,有点委屈,“说是家里要留人看家,就我和保成两个家里留下了。” “不过,”委屈过后兰儿忽然就高兴起来,“等明年,明年我出了门子,自己开门过日子,刘家老夫人明年七十九,该是要比今年还要大办。” 所谓过九不过十,明年刘家老夫人七十九,就如兰儿所说,该是大办一场的。 “那会,”兰儿说着说着,眼里带光,就憧憬上了,“你们叫上我,我就能和你们一起过去了。” 说起出门子,眼瞅着要到二月,可是将近了。 福福见兰儿还满脸的兴奋劲,赶忙笑着岔过话,问兰儿,“到二月了,老姚家可是要过来人?” 兰儿一听,立马红了脸,害羞了起来。 两手开始搓着衣襟,支支吾吾就说了起来,“来了,说是过了二月二,就过来张罗。” “先张罗盖新房,”兰儿低着头,娇羞的小声继续说,一字一句,虽然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都在心上,“然后再置下几亩地,等弄好了,就过门。” 兰儿一说完,大家就笑。 捂着嘴,悄悄的,兰儿还低头沉浸在娇羞中,等说完抬起头,见大家瞧着她捂嘴直笑,脸蛋儿噌的一下越发红了,炕上坐着还直跺脚,两手捂着脸,开始撒娇。 见了兰儿这般模样,水灵和苗苗两个年纪小,咯咯笑出声,福福和柔儿俩,上来一边哄着兰儿一边强忍着,“呀呀呀,我们兰儿要过门了。” 兰儿羞的不行,见她们打趣,就过来挠她们痒痒,抓着一个挠一个,顿时,屋子里闹腾开了。 笑声,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也过来凑热闹,汪汪直叫,呲牙咧嘴的跑来跑去,增添了不少的热闹。 说也说了,笑也笑过,等一缓过来,大家围着书桌,背书的背书,练字的练字,福福把兰儿拉到一边,专门从头开始细细教她。 一时,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狗子趴在地上,叼来啃了大半个冬天的骨头棒子,磨着牙。 屋外阳光和煦,光线从窗户间照进来,照在西屋的小炕上,一框框窗户的线条拉的悠长,家里的鸡,正撒的满院子都是,咯咯的低头在院子里寻着吃的。 懒散些的,就站在栅栏上,一个挨着一个,鸡爪子立在树枝上,缩着鸡脖子,鸡脑袋窝在翅膀里,闭着眼,半睡不睡的在栅栏上摇摇晃晃,有趣的很。 福福教了兰儿两个大字,让她守着板子认着,她人就透过窗子一直在看外面。 人说数晨夕,福福每每都沉浸在一朝一夕之间,但白日里这寻常景色,福福却难得空下心来,看个没完。 家里的鸡,真真的长大了。 一个冬天,福福也算舍得,自己舍不得吃的苞米茬子,隔三差五,就围上一顿,养的也干净,这会瞧着,一个个机灵的不行,肥哒哒的,因为公鸡多,除了闹腾些,不下蛋,养起来倒也轻省。 公鸡一多,嗯,和家里狗子似的,还带看家的属性。 每每,一老远,房前屋后若是走人,狗子耳朵尖,先是汪汪叫上一声,紧接着,家里公鸡就三三俩俩,飞的飞、跑的跑,栅栏里外就盯着行人不放。 若是有手欠的,福福就见过,过来逗一逗,可不得了,二十多只大公鸡,扑腾的扑腾、叨的叨、撵的撵,一个都不放过。 福福有时候就笑。 这动物的感情,有时候还真是难懂,偶尔还带着灵气。 家里狗子和公鸡,家里闲的时候,你追我赶鸡飞狗跳的,等有外人,嗯,就开始一致对外。 默契的很。 这会,狗子在屋,公鸡们在院子,互不侵犯还好。 等狗子调皮劲一起,去院子闹腾,家里公鸡就飞的飞、跑的跑,片刻满院子就尘土飞扬,鸡毛狗毛落的满地都是。 福福想到这,就忍不住的扶额。 它们闹腾完,累的多是益哥。 嗯,益哥要里里外外的扫院子,一般早一次晚一次,若是狗子和公鸡闹腾的特别开,一天扫三四次的时候也是常事。 现在家里又多了兔子,虽然遮盖的还算严实,几天下来公鸡也寻出了门道,没事的时候就欠欠的在兔子窝附近又是扑腾又是叫的,吓唬的窝里兔子直发抖。 唉,一个个,养的都要成精了。 福福看着,忽然就入了神,家里新栽的几棵枣树苗,还没长叶,光秃秃的在大门里外直挺挺的站着,有只公鸡刚还地上啄食,忽然扑腾了两下翅膀,就飞了上去。 嗯,飞到枣树枝子上了。 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窝了又窝,就趴在了树上。 福福一直看在眼,来回不过几秒钟,树上就窝了一只大公鸡,远远瞧着,若是不细看,还以为是枣树上搭的鸟窝在上头。 像极了。 福福看的正入神,忽然间家里大门口过了辆马车,嗯,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拉的车,在这山沟沟实在难见的很。 福福还正纳闷,刚要要这是谁家的亲戚呢,就见那大马车,放慢了步子,然后一个马车夫模样的人拉着马缰绳,把马车引到她家门前了。 ?? 家里窗户不大,福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赶忙咳嗽一声让炕上几人也都看过去,苗苗眼最尖,嘴最快,一边穿鞋下地一边拉着她,“姐,咱家来人了。” 可不是,是在她家大门口停下了。 一辆大马车,隐约可见一个车夫,还有个穿红花的女子,人正低头下车,看不真切。 这还得了。 福福赶忙下地,家里狗子早就跑了出去,院子里冲着人正汪汪直叫,福福一出了屋门,就见家里的鸡,嗯,也闹腾开了。 二十多只公鸡母鸡,零零散散本来也有一院子,如今全聚在一块,栅栏跟前,大门附近,都是伸着脖子、扑腾着翅膀,一副跃跃欲试要打架的样子。 狗子在前爪子刨着地,汪汪直叫个不停,一群公鸡母鸡在后,扑腾着翅膀,犹如一个个小兵,等着上战场。 苗苗最先跑了过去,从公鸡母鸡里撵出一条道,然后拉着狗子往一边走,福福穿好鞋,跟着跑出去一看,不得了,是杏枝! 是杏枝没错了! 虽然人下了马车,该是狗子和公鸡阵势足,吓到了,人跑了马车后面有几步,车夫在前,手上拿着鞭子,比划着,吓唬着,却也不敢上前。 那拉车的枣红高头大马,却是一点没受惊,打了个喷嚏,蹄子蹬了几下地,要不是缰绳在车夫手上,估计会拉着车直接院子里来了。 该是这匹马,让家里鸡呀够啊的加了防备,因为不常见,所以有些提心吊胆。 苗苗把狗子引到一边,捂着嘴不让叫,家里的鸡也被福福撵到散了看,就赶忙出了大门,跑到杏枝跟前,“杏枝姐?你怎么来了?” 惊讶,是真的惊讶。 怎么也没想到,没想到杏枝会专门过来,这回手上提着两个篮子,一见福福出来了,拉开了狗子,撵开了鸡,这才前走两步,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解释道,“我从小就怕狗。” 屋里的柔儿她们也出来了,苗苗和兰儿两个把家里狗子抱开,屋里套了狗绳,然后苗苗领着它,拴在了午后果树上。 狗子拴上了,苗苗又屋后守着,福福这才领着杏枝屋里来,马车上的两个篮子递了过来,柔儿和水灵两个帮忙拿着。 杏枝就笑,“这是柔儿姑娘和水灵姑娘吧?” 没想到记性也好,见柔儿和水灵点头,就一边屋里走一边看向兰儿,福福赶忙介绍,“这是兰儿,我家前院的。” “兰儿姑娘。” 院子里站了片刻,大家打过招呼,杏枝也把她家房前屋后看了又看,盯着家里的鸡,看向左右围起来的栅栏,不远处的兔子窝,已经早就关门的小学堂,以及三间小土房。 刚回过头,抬脚进屋,益哥领着保成,也屋子里出来了。 “小公子。”杏枝唤她姑娘,叫益哥公子,福福听了虽别扭,但也不好纠正,只能由着杏枝这般叫法。 “杏枝姐姐。”益哥也笑,见了杏枝益哥是高兴的,笑过之后就把躲在他伸后的保成拉到跟前,“杏枝姐姐,这是保成。” 福福加了一句,“杏枝姐姐,保成是兰儿兄弟。” 杏枝也笑着招呼,“保成小公子。” 话刚说完,本就害羞的保成更是不好意思起来,躲在益哥身后,脸蛋儿红的不像样,小小孩子不知说啥是好,就又躲了起来。 益哥拉着保成让出一条路,福福领着,就把人领到西屋。 家里刚刚闹腾开了,又放了桌子、铺了板子读书认字,还没来得及收拾,这会一掀开帘子进来,屋子本来就小,加上堆了许多东西,更是显得紧凑的不行。 益哥和保成屋后去了,换下苗苗,两个小伙子屋后看着狗子,苗苗和柔儿、水灵几个帮忙伺候。 杏枝大户人家的丫头,虽也住在乡下,但毕竟见过些市面,而且刘家的吃用,根本,她们根本不能比。 有茶水,有瓜子,也有晒的果干零食,但家里说的上的,还是昨个刘家给带的糕点和糖果。 不一会,就全端上来了。 杏枝也不客气,一进屋子就支着炕沿呢坐了半边,然后左右好个瞧她屋子,看了又看。 特别是窗台上种的几篮子菜,杏枝炕沿上还嫌不够,干脆脱了绣花鞋子,直接上了炕。 第三零七章:带回 “你们刚刚这是在?”杏枝笑了笑,扭头看向炕上的书桌,铺着的板子,还有桌上摊开的书卷,板子上的比比划划,心下虽也看出个大概,但还是疑惑问出了口,不太敢相信。 “在认认字,”福福接过话,“都是新学的。” 在古代,男子读书的都少,更别说女子。眼下,她们几个姑娘家家的,屋里翻书认字,可不是要吓到杏枝。 只见杏枝听了,刚刚虽疑惑真假,这会得了准成,心下更是一惊。 “认字?”杏枝仔细看过书桌,又板子上看两眼,定了定神,眼底带着羡慕,轻手扶了扶写字的板子,然后抬头看向福福,接着说,“是姑娘在教吗?” 福福点头应是,杏枝嘴角上扬,放在写字的板子又回头坐好,“姑娘有心,我们夫人还念叨,说瞧着姑娘就是个有心思的,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刘家的夫人? 福福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杏枝把带来的两个篮子拿到跟前,先提了一个放在炕上,然后揭开篮子盖,露出里面的红纸包。 一边拆着红纸包一边念叨着,“昨个人多,我家夫人给姑娘备了点礼,黑天半夜的寻了姑娘带回来。” “今儿是我家老夫人,”杏枝的话多了起来,“老祖宗一大早呀,就吩咐了我在门口守着,说是瞧见了姑娘就知会她老人家一声。” “谁成想我守了一上午,”说到这,杏枝笑了笑,“连姑娘的影子都没瞧见。” “我过去和老夫人一说,老祖宗呀,就让我过来瞧瞧,”手上的红绳解开,红纸也拆了,香味瞬间扑了满鼻,“这东西啊,也是老人家亲自选的。” 香味!肉香味! 是只鸡! 杏枝拿在手的,是只烧鸡! 福福咽着口水,盯着烧鸡只瞧,杏枝见了就笑,把烧鸡递过来,然后继续拆另一个篮子,一边拆一边继续解释,“这个啊,是只鸭子。” 说着,也把烤好的鸭子拿了出来,去了红绳和红纸,裹住的烧鸭油乎乎的,金金黄黄,馋人的很。 “这烧鸡烧鸭的,是我家少爷,年前的时候去了趟府城,带回来的。”杏枝解释,“我家老祖宗舍不得吃,东西一直地窖里收着。” “这不,也就是姑娘,我们老祖宗瞧了一眼就喜欢,”福福听着,“专门从窖子里拿出来的。” “这鸡呀,还专门让县里的师傅热了热,只这烧鸭还没动,老祖宗说带过来等姑娘吃用的时候热一热就是了。” “冻的结实的,”福福把鸡鸭接过来,递给苗苗,“这天还冷着,能放个几天。” 苗苗和柔儿兰儿几个收拾了下,屋里篮子红纸红绳啥的就拿了下去,也顺便理了书桌和板子,炕上宽敞了许多。 “也不瞒姑娘,我这里来呀,是有事求着姑娘的,”杏枝见大家收拾完了,都地上炕上坐着,就继续开口说了起来,“我家老夫人近来胃口不大好,可是有些日子了,也看了大夫,抓了好几副汤药吃着,都不见好。” “只姑娘昨个带过去的面点,”杏枝比划着,“哎呦,就桃子模样的,一个个瞧着就喜人。” “我们老夫人尝过之后,胃口见开,一连吃了好几个。” “可不是常有的,”杏枝笑,“我们老夫人从来节制,在吃食上面从没过过,如今吃了姑娘的面点,就心念上了。” 听杏枝这么一说,福福心里高兴的不行,都要冒泡了。 眼里带光,嘴角更是高兴的闭不住,也不搭话,只看着杏枝继续说,“这不,没寻见姑娘就专门让我走一趟,过来瞧瞧。” 杏枝话说到这,就停住了话音,没接着说,只眼看着福福,等着她接话。 “杏枝姐,”福福笑,“昨个戏散的晚,我们又一直看到尾,家来已经后半夜了,这才没过去,说好了今儿好好休息休息,明个再去呢。” “瞧见了杏枝姐过来,还吓了我老大一跳,”福福说说笑笑,“听姐姐这么一说,我才消了汗。” 杏枝也跟着笑,福福想了想,紧接着继续说,“姐姐没来那会我还寻思呢,正好家里过冬腌了点菜,酸酸的,也开胃。” “正想着我们小姐妹几个中午包顿饺子,”福福开口,“姐姐若是有空不如留下和我们一起,这天还见冷,老夫人若是不嫌弃,等饺子包好,冻住了姐姐带回去,开锅一煮却也正好吃。” 杏枝一听,满脸的笑意,“那敢情好,可是劳烦姑娘了。” 两人又一阵客套,客套完,就开始忙了起来。 水灵烧火,苗苗刷锅烧水,等大家都洗了手,福福舀了白面和点点荞麦面拌着,添了水,合成面团,然后让兰儿炕上开揉。 这边柔儿也酸菜缸子里捞了酸菜,清水洗了好几遍,菜板上切丝,再剁碎,福福把面团给了兰儿就外屋和馅子。 杏枝也插不上手,就跟着她,看了和面又看馅子,盯着酸菜直瞧,还好个闻,“姑娘,这是?” “这是我用大白菜腌的,一个冬天了,”剁好的馅子拧去水,盆子里放好,然后继续给杏枝解释,“满满一缸子也没剩多少,味道酸酸的,再放点瓜子油渣,比放瓜子油还好吃的很。” 福福把家里黑乎乎的瓜子油渣拿了过来,勺子舀了两勺,然后加盐加酱,放了调料,就筷子开始搅拌,“杏枝姐,馅子瞧着卖相虽不好,但吃起来挺入味的。” 兰儿揉好了面,面板上醒着,也来了外屋,守着菜板子,看她和馅子。 杏枝就笑,“姑娘说的定是没错,这会闻着馅子,味道就香的。” 果然,馅子的香气也出来了。 为了不让杏枝久等,等醒着面,馅子和好,她就先拿了家里的两个大盘子出来,撒上曾薄面,放进杏枝带来的篮子里,然后开始切面剂子、擀饺子皮,开始包饺子。 包上饺子了,杏枝就上手了。 这边柔儿兰儿两个包的饺子放盖帘上,一会自己留着吃,福福擀面皮,出来超圆圆的饺子皮就递给杏枝,让她包了,杏枝包好的饺子就放在盘子里,带回去给老太太吃。 白面和荞麦面的饺子皮,不如纯白面的颜色白,但味道,福福吃过的这些饺子,酸菜油渣馅子的,带点荞麦面,有劲道又爽滑,最是好吃。 杏枝包着饺子,到底大户人家的丫头,饺子包的也好看,活也细致,一个个包好的饺子还掐了花边,好看的很。 等两个盘子都放下了,一个盘子放了八个,装了十六个饺子,杏枝说正好。 福福还想留人,给杏枝也包出一份,煮了家里吃几个,杏枝就笑着摇头,“我就不打扰姑娘们了,家里老夫人该是等急了。” 说着,又洗了手,“得了姑娘两篮饺子,我这差事也有的交,心里很是感激姑娘,明天几个姑娘过去,我门外守着,陪姑娘们玩上一天。” “夫人也说了,姑娘若是过去,领着姑娘们房前屋后的转悠转悠,看看景致。” 福福赶忙谢过,又说了好一通客气话,杏枝就把饺子用纱布遮住,然后盖上篮子盖,严严实实的,又一番谢,提着篮子就出了门。 车夫一直外头等着,早就拐了车头在前,这会见人出来,牵着枣红大马候着,杏枝一坐上去,怀里护着两个篮子,坐稳当了,又说笑两句,车夫赶着车就前头走。 福福她们站在门口,陪车走了几步,杏枝非不让她们再走动,这才停住脚,见车子走远,出了村子,下了坡道,瞧不见了。 “呼,”人一没了影,柔儿几个就长出一口气,该是放松了,“福福姐,我这心啊,一置揪揪着,总算放下了。” 福福就笑,益哥和保成也牵着狗子出来了,狗子一去了狗绳,撒了欢的就跑出大门口,还不解气的冲着出村的方向叫了几声。 没有人,叫过之后狗子就颠颠往回走,嘟囔着,蔫蔫的还有些不高兴,估计是委屈刚刚把它拴起来,还不让它叫。 福福就笑,手上干净的一会还要包饺子,就用膝盖碰了碰狗子头,开始解释,“家里来了生人你叫人喊人是对的,今儿来的这个,她怕狗,所以才把你拴起来。” “不过呀,带了鸡鸭过来,家里还包了饺子,一会啊,咱吃饺子又吃鸡,还有你那份,你说,你高兴不高兴?” 福福笑,和柔儿她们屋里来,果然,福福话音一落,狗子好像听懂了似的,竖着耳朵、歪着脑袋瓜寻思了寻思,颠颠就跑开了。 冲着屋里跑,一边跑福福还见它鼻子嗅着,该是闻到了鸡鸭的味道。 益哥在门口,看狗子进来了,赶忙给拦住,然后抱着狗脖子,不让它扒着爪子狗橱柜里的鸡鸭。 外屋大大小小闹腾开了,屋里,她和柔儿兰儿三个,继续包上了饺子。 福福和了很多面,看时候还早,赶忙让苗苗和水灵两个上下院告诉婶子和德正娘,说家里包酸菜的饺子,一会送上去,让他们少做点饭。 要上两家饺子都管饱,福福想了想,该是不够。 但吃个稀罕,解解馋,还是足足的。 柔儿和水灵两个坐在炕上,福福地上拿着擀面杖,一个个面剂子擀着,说起了话,“福福姐,那我们明天过去,还带东西吗?” 是柔儿,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姐姐再给老夫人带点礼物?” 这个,福福还没想过。 “不用吧,”福福停下手上的活,想了想,接着说,“明天咱先过去,若是老夫人喜欢吃今儿的饺子,还想再吃点什么的话,估计也得等过了明个,日后再说了。” 见两人疑惑,福福继续擀面皮然后解释,“席面就吃三天,戏也唱三天,明个又是最后一天,该是不用咱花心思的。” 福福说着,“到底怎样,就看日后了。” 这个,是不假。 要看日后,看过了明天,老刘家还上不上门,找不找她? 福福是有信心的,今儿的酸菜饺子,酸酸的,吃了格外开胃,而且味道也好,不说别的,就说吃个稀罕新奇,刘家老夫人也会喜欢的。 福福想着,她家里的辣椒,还没登场呢。 刚刚,送饺子的时候她还想了呢,要不要弄个辣椒酱,沾着饺子味道更好,然后转念她就想开了,这辣椒酱,留着日后用处更大。 好东西,要漫漫来。 饺子刚包了两盖帘,苗苗和水灵两个就上下院跑了回来,狗子颠颠跟在身后,院子里喊着,说是都传了话,婶子和大娘已经跟着下来了。 果然,两人院子刚喊完,跑进屋还没停稳当,大门口秀梅婶子就德正娘就碰上了,说着话一边屋里来。 “咋还包上饺子了?” 婶子一进屋,看炕上包好的饺子,面盆子大半的面团,馅子盆又老多馅子,先是一愣,然后外屋就和德正娘洗了手,开始帮忙。 “刚刚杏枝姐姐来了。” 婶子换下福福擀面皮,她炕上坐着,开始包饺子,刚开了话头,婶子和德正娘俱是一愣,放下手上的活,眼睛瞪的老大,不确定,以为听错了,“杏枝?” 福福点头,“是杏枝姐姐。” “刘家夫人跟前的丫头,杏枝?” 福福笑,很确定的点头,边上的柔儿和兰儿两个也极认真的说着是,这才,两个大人更加疑惑,“来了?来家门口?” 福福点头,说是,“还送了烧鸡烧鸭,外屋放着,一会等包好饺子,咱拆了先拆了鸡吃一顿。” “烧鸭先留着,”福福说着,“留个三五日过后,咱再吃。” 说起鸡鸭福福就岔过话,接不上了,还是秀梅婶子,拉住她问,“杏枝过来干嘛了?” “刚刚,狗子叫,是不是家里来人了?”德正娘也开了口,“我屋里陪你大奶呢,刚听了两句,就又没了动静。” “我以为你们孩子几个,院子里闹腾开了,也就没当回事,没出来看个究竟。” “可不,我也听见了,”婶子也接过话,“就叫了两声,也没当真,还真是来了人,哎呦,早知道这样,出门看好了。” 第三零八章:来劲 家里包的酸菜饺子,接连放了四个盖帘还没放开,最后又从橱柜拿了个小盖帘,放了大半,才把面皮和馅子都包完,饺子都端了出去。 外屋苗苗和水灵在烧水,煮饺子的水,这会也刚刚开锅,直等着开煮了。 福福看着几盖帘饺子,大概数了数饺子,又算了算人,正好婶子和上院大娘从屋里出来,刚洗了手,福福就端了一盖帘先递给上院大娘,“大娘,这盖帘你端家里,煮了和我大娘一块吃了。” “这个,”给了德正娘,福福又端了一盖帘给秀梅婶子,“婶子,这个你端家里煮,和我老叔家里吃。” “这些,”福福指着剩下的两盖帘半,“这些我们几个孩子这里煮了,我算了算,可够我们吃的。” 上院大娘和大奶,下院老叔和婶子都是大人,一家一盖帘肯定不够,不够的就家里再热点饭菜,也刚刚好。 家里的这些,两盖帘半的饺子,他们几个孩子,也正好够吃。 “要不给你们再留点,”婶子说着,就要从盖帘上把饺子拿下来几个,福福赶忙拦着,“婶子,这些够了,吃不了的吃。” “多留点,有的剩,若是晚上饿了,也凑合一顿,垫垫肚子。” “不用不用。” 福福摆手,一边说着忽然想起刚刚杏枝姐带的鸡,连忙从橱柜里拿出来,正要拆开红油纸给婶子和大娘撕一点鸡肉,两人齐齐上前,拦着不让。 “这个你们留着,你们留着,”两人按着福福手,非不让她拆,手上拿着盖帘就要外走,边走边念叨,“端了饺子回去就够不好意思了,这鸡呀,快,快,你们孩子家家的留着吃。” “正好,”大娘看过来,屋里看了一圈,“正好你们几家的孩子都在,兰儿也在,还有保成,难得的凑一块,也没的催促,就好好家里吃。” 大娘说着,人已经走到院子,和秀梅婶子两个前头忙忙急走,不叫福福追上。 福福手上拿着烧鸡着,红油纸刚拆了一半,眼瞧着人走远,加上家里狗子一直围在她跟前,闻了烧鸡味,一直扑着她,手脚就有些迈不开,追不上了。 着急呀,福福急的不行。 柔儿和水灵两个还替秀梅婶子拦着,兰儿站在一边,苗苗却是眼疾手快,先是帮她把狗子拉到一边,婶子挡在狗子前头,将将让出一条路,福福这才出了屋门,院子里喊上院大娘。 “大娘,”见上院大门口停住脚,回头看了过来,福福赶忙接着喊,“大娘,我给我大娘一条鸡腿,就给条鸡腿。” 说着,她就往大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拆开红油纸,扯了条鸡腿下来,拿在手里,然后一到德正娘跟前,就递了过去,“孝顺我大奶的,大娘,你就帮忙一并带回去。” 赶忙,福福把鸡腿放在盖帘的饺子上,虽然小心,但还是压了好几个饺子,压弯了花边,一个油光的鸡腿在上头,也是惹眼的很。 德正娘还有些犹豫,见鸡腿放上去了,又是孝顺大奶的,片刻过后也就想开了,点了点,“你快屋里煮饺子吧,水开了好一会。” 大娘一提醒,她才又抱着烧鸡,赶忙往屋走。 院子里的鸡,也不知是好奇还是咋地,刚刚是都静悄悄的,这会,等福福一扭身,手上拿着烧鸡,红油纸刚刚盖住,才走了两步,就三五成群的围了上来。 福福是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她着忙,一个个的过来拦路。 笑的,却又是手里的烧鸡,嗯,家里的鸡过来凑热闹,要看,要看烤熟了的烧鸡。 福福脚一踢,鸡就扑腾扑腾的四散开来,让出一条路,兰儿几个也过来撵,嘴里还笑,数落着它们,“你们一个个的也是心大,要是再围上来看,说不准哪天,你们膘养的肥了,也把你们一个个上火烤,做成烤鸡!” 把公鸡一撵开,福福屋里洗了手,苗苗和水灵顿灶坑烧火,她让柔儿和兰儿俩煮饺子,她拿了个盘子,就开始撕鸡。 嗯,别说,这烧鸡,许是不常见油水,闻着烧鸡的味,福福就忍不住。 撕下来的几块鸡肉,福福就手里拿着,先灶坑给了水灵和苗苗,叫她们张口,然后一人一大块放进嘴里,直叫她们吃。 兰儿和柔儿俩,福福也都送到嘴边,剩下的一块,她忙忙塞进自己嘴里。 哎呦,也不是多好吃,细品的话味道总是差点,但鸡肉啊!烧鸡啊!怎么说,都馋人的很,吃一口,是越吃越馋。 福福又手上撕了两块,用脚踢了东屋门,这下,不得了,门上刚露出个小缝,家里狗子就呲牙咧嘴的冲她手上扑,该是闻到味道了。 福福把手举高高,苗苗就过来把狗子抱住,抱着狗脖子,更是骑在它身上,不让狗子动弹。 奈何,这烧鸡味道馋人,狗子稍消停了片刻,加上养的个头越来越大,气力也足,苗紧接着,就扛着苗苗,追着福福跑。 笑的不行。 特别是被狗子驮在背上的苗苗,本以为收拾住了狗子,等狗子一动,哎哟喂,吓了一跳过后,就从狗子身上下不来了。 在屋里,狗子驮着苗苗,就围着福福转。 还是想吃鸡肉。 福福又被气笑了,苗苗愣过,怕过,等狗子驮着她转了两圈,却咯咯笑了起来,还玩上瘾了。 水灵和兰儿外屋一边煮着饺子,一边也跟着笑,柔儿也来了,帮忙稳住狗子,苗苗这才稳稳的站在地上,这一会工夫就气喘吁吁的,脸蛋儿红彤彤的,眼里带光,瞧着福福就笑,“姐,真好玩。” 还是头一次,这还是苗苗头一次,玩的这么欢,笑的这么开。 刚刚这么一小会,苗苗眼里的笑意直达心底,最最纯真,完全的发自肺腑的玩和笑。 福福也跟着高兴。 益哥和保成两个本炕上坐着,在温书,见了这一番情景先是一愣,然后一边笑也一边急急忙忙穿鞋子,下了地。 等柔儿和水灵两个抱住狗子,福福这边脱开了身,益哥和保成两个也到跟前了,瞧着她高举过头的手,眼巴巴的瞧着。 益哥还用鼻子嗅了嗅,咽了口水,“姐,是烧鸡?” 福福笑着点头,叫他们张嘴,然后把手上的两块烧鸡一人一块,挑了块大的,给了保成,“好吃吗?” 福福她们还好,虽说也长久不见油水,但毕竟昨个在刘家吃了一整天,鸡鸭鱼肉也吃的胀肚,馋是馋,但到底解过馋。 兰儿和保成,就不一样了。 在家的时候有那样的后娘,好东西压根吃不到,刘家设宴,姐弟俩还不中出门,想想,实在委屈的很。 保成从小不见人,爹也不在身边,虽有兰儿护着,但到底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后娘嗓门又大,脾气也不好,养的,性子就胆小。 这会,嘴里塞了烧鸡,就含着,不咬了吃。 福福见了心疼,手上的那块递给益哥,因为手上全是油,就蹲下身,盯着保成的大眼睛,因为人瘦又小,那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大。 “告诉福福姐姐,好吃吗?” 该是从来没吃过烧鸡,嘴里的这块烧鸡肉,保成含了会,见益哥嚼了起来,他也紧跟着,吃了起来。 刚咬上一口,那大大的眼睛,就瞪的更加圆了。 眼里顿时生了光,那光,耀眼的很。 然后喜滋滋的,保成就加快了速度,上下牙齿咬的更带劲了,咬了几下就冲福福点头,不住的点头。 嘴里嘟囔着,“好吃。”说完,还又紧忙加了句福福姐,模样又乖又好笑。 家里狗子馋的不行,是真的馋,狗嘴里的哈喇子,福福都不忍看,那留的啊,这么会工夫,两人抱着它,地上就湿了一大片。 苗苗和柔儿两个看了都不忍心,“姐,狗真不能吃烧鸡吗?” 烧鸡有盐,狗子吃了怕齁着,但见狗子这馋模样,福福也实在不忍心,如今都尝了,就它单单看着,模样惹人疼。 只好,福福只好,挑了鸡胸脯朝里的那块鸡肉,撕下一片,然后拿了个小碗,碗里倒了过来饺子汤,把鸡肉放进去,递给苗苗。 “先涮涮,”福福嘱咐她,“去去肉里的滋味,差不多了再给它吃。” 嘱咐完苗苗,福福就开始继续她的撕鸡大业。 锅里的饺子香气越发浓了,头茬锅已经开过,这会撒了冷水,兰儿守着锅台,再等第二次锅开。 益哥和保成也下地帮忙,拿了辣椒,两人蹲在灶坑,一个拿着烤,一个端着盘子,接了烤好的辣椒在上头。 柔儿和水灵忙着放桌子、拿碗筷,福福手上的鸡,也撕的差不多。 大大小小,骨头肉的,也撕了一大盘子,福福舍不得扔,鸡头、鸡脖、鸡爪啥的还专门放在小碗里,除去了鸡屁股,整只鸡,全上了桌。 锅里的饺子,也煮好了。 这边兰儿捞饺子,柔儿拿了勺子,端着碗,一碗一碗的每个碗里都舀了小半碗的饺子汤,端了上去。 饺子是用盘子装的,家里大的、小的,敞口的、裹圆的盘子,全装了饺子,桌上放着。 益哥也拌好了辣椒酱,端了上去。 这下,整张桌,一片热气腾腾,饺子冒着热气,烧鸡飘香,辣椒的味道若隐若现,真真的一桌美味。 大家都馋了,等不及。 在他们跟前,福福坐炕里,嗯,热炕头的位置,益哥在最炕梢,然后是保成,保成挨着柔儿,然后是水灵,炕里这边苗苗在边沿,一桌子虽坐的紧凑,但并不拥挤。 开吃。 福福一声令下,端了眼前的碗,喝光了饺子汤,先暖过胃,然后夹起一个饺子,先什么都不沾,吃了一个。 嗯,酸菜的酸,油渣的油润,还有藏着的荞麦面的劲道,真真的好味道。 福福很满意。 特别满意。 想到刘老夫人也吃这样的饺子,她嘴角,就不受控制的上扬。 吃了一个,福福就加了辣椒酱,沾着吃。 兰儿之前赶的巧,过来吃过几次,保成就不凑巧了,今儿尝了这酸菜的饺子,先是端着碗,愣了又愣,看了又看,茫然过后一个大饺子,囫囵个的就放进嘴。 饺子还带着热,都放进去就有些烫嘴,赶忙,饺子就又落回进碗里,用嘴吹了两下,拿着筷子,急急的就开吃。 眼睛盯着大碗,没的片刻放松。 边上兰儿心疼,就夹了饺子,先吹凉,然后放进保成碗里,让他不找忙。 烧鸡,大家好像默契一般,并不伸筷子去够,益哥就夹给保成,柔儿离得近,就把烧鸡夹到兰儿碗里,让他们姐弟两个吃。 水灵和苗苗两个,天呐,吃起了辣子。 不知啥时候,这么一会没注意,两人挨着坐的,手捧着碗,碗里俱是一大块的辣椒酱,沾着饺子,比这个的,一个个呲牙咧嘴辣的不行,又辣还又吃。 “少点吃辣,”福福只好开口嘱咐,“吃多了也不好,一点点的,尝个味道就行了。” 这才,两个点点头,听话了。 饺子煮的多,大家也都放开了肚子吃。 这么多的饺子,福福吃了一个又一个,酸菜的味道上瘾,辣子又开胃,不知不觉就吃的多了。 家里狗子在地上,守着狗盆子,里面也是饺子,吃的摇头晃脑的,高兴的很。 个个头上都出了汗汗,汗珠落下来,有的用巾子一擦,吃上头的,巾子都顾不上,汗珠就落了一滴又一滴 保成吃的满脸通红,汗珠挂了满脸,兰儿得空就帮他擦一擦。 柔儿最先撂了筷,然后穿鞋下了地,片刻就从外屋端了盆热乎乎的饺子汤上来,盆里放了勺子,就地上帮忙给大家舀。 一碗碗,吃饱了饺子,再喝上一碗热乎的饺子汤,嗯,去去辣,去去咸,好的很。 满桌的饺子,去了光盘的,几个半盘子的又全和在一起,也和了两大盘子出来,全,全放在兰儿和保成跟前,又把烧鸡推了推,叫他们慢点吃,不着急。 益哥还在吃,细嚼慢咽的,等着保成。 福福也没撂筷,还有水灵,嗯小家伙嘟囔着嘴,鼓着腮帮子,吃的正来劲。 第三零九章:一起 等柔儿和水灵两个抱住狗子,福福这边脱开了身,益哥和保成两个也到跟前了,瞧着她高举过头的手,眼巴巴的瞧着。 益哥还用鼻子嗅了嗅,咽了口水,“姐,是烧鸡?” 福福笑着点头,叫他们张嘴,然后把手上的两块烧鸡一人一块,挑了块大的,给了保成,“好吃吗?” 福福她们还好,虽说也长久不见油水,但毕竟昨个在刘家吃了一整天,鸡鸭鱼肉也吃的胀肚,馋是馋,但到底解过馋。 兰儿和保成,就不一样了。 在家的时候有那样的后娘,好东西压根吃不到,刘家设宴,姐弟俩还不中出门,想想,实在委屈的很。 保成从小不见人,爹也不在身边,虽有兰儿护着,但到底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后娘嗓门又大,脾气也不好,养的,性子就胆小。 这会,嘴里塞了烧鸡,就含着,不咬了吃。 福福见了心疼,手上的那块递给益哥,因为手上全是油,就蹲下身,盯着保成的大眼睛,因为人瘦又小,那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大。 “告诉福福姐姐,好吃吗?” 该是从来没吃过烧鸡,嘴里的这块烧鸡肉,保成含了会,见益哥嚼了起来,他也紧跟着,吃了起来。 刚咬上一口,那大大的眼睛,就瞪的更加圆了。 眼里顿时生了光,那光,耀眼的很。 然后喜滋滋的,保成就加快了速度,上下牙齿咬的更带劲了,咬了几下就冲福福点头,不住的点头。 嘴里嘟囔着,“好吃。”说完,还又紧忙加了句福福姐,模样又乖又好笑。 家里狗子馋的不行,是真的馋,狗嘴里的哈喇子,福福都不忍看,那留的啊,这么会工夫,两人抱着它,地上就湿了一大片。 苗苗和柔儿两个看了都不忍心,“姐,狗真不能吃烧鸡吗?” 烧鸡有盐,狗子吃了怕齁着,但见狗子这馋模样,福福也实在不忍心,如今都尝了,就它单单看着,模样惹人疼。 只好,福福只好,挑了鸡胸脯朝里的那块鸡肉,撕下一片,然后拿了个小碗,碗里倒了过来饺子汤,把鸡肉放进去,递给苗苗。 “先涮涮,”福福嘱咐她,“去去肉里的滋味,差不多了再给它吃。” 嘱咐完苗苗,福福就开始继续她的撕鸡大业。 锅里的饺子香气越发浓了,头茬锅已经开过,这会撒了冷水,兰儿守着锅台,再等第二次锅开。 益哥和保成也下地帮忙,拿了辣椒,两人蹲在灶坑,一个拿着烤,一个端着盘子,接了烤好的辣椒在上头。 柔儿和水灵忙着放桌子、拿碗筷,福福手上的鸡,也撕的差不多。 大大小小,骨头肉的,也撕了一大盘子,福福舍不得扔,鸡头、鸡脖、鸡爪啥的还专门放在小碗里,除去了鸡屁股,整只鸡,全上了桌。 锅里的饺子,也煮好了。 这边兰儿捞饺子,柔儿拿了勺子,端着碗,一碗一碗的每个碗里都舀了小半碗的饺子汤,端了上去。 饺子是用盘子装的,家里大的、小的,敞口的、裹圆的盘子,全装了饺子,桌上放着。 益哥也拌好了辣椒酱,端了上去。 这下,整张桌,一片热气腾腾,饺子冒着热气,烧鸡飘香,辣椒的味道若隐若现,真真的一桌美味。 大家都馋了,等不及。 在他们跟前,福福坐炕里,嗯,热炕头的位置,益哥在最炕梢,然后是保成,保成挨着柔儿,然后是水灵,炕里这边苗苗在边沿,一桌子虽坐的紧凑,但并不拥挤。 开吃。 福福一声令下,端了眼前的碗,喝光了饺子汤,先暖过胃,然后夹起一个饺子,先什么都不沾,吃了一个。 嗯,酸菜的酸,油渣的油润,还有藏着的荞麦面的劲道,真真的好味道。 福福很满意。 特别满意。 想到刘老夫人也吃这样的饺子,她嘴角,就不受控制的上扬。 吃了一个,福福就加了辣椒酱,沾着吃。 兰儿之前赶的巧,过来吃过几次,保成就不凑巧了,今儿尝了这酸菜的饺子,先是端着碗,愣了又愣,看了又看,茫然过后一个大饺子,囫囵个的就放进嘴。 饺子还带着热,都放进去就有些烫嘴,赶忙,饺子就又落回进碗里,用嘴吹了两下,拿着筷子,急急的就开吃。 眼睛盯着大碗,没的片刻放松。 边上兰儿心疼,就夹了饺子,先吹凉,然后放进保成碗里,让他不找忙。 烧鸡,大家好像默契一般,并不伸筷子去够,益哥就夹给保成,柔儿离得近,就把烧鸡夹到兰儿碗里,让他们姐弟两个吃。 水灵和苗苗两个,天呐,吃起了辣子。 不知啥时候,这么一会没注意,两人挨着坐的,手捧着碗,碗里俱是一大块的辣椒酱,沾着饺子,比这个的,一个个呲牙咧嘴辣的不行,又辣还又吃。 “少点吃辣,”福福只好开口嘱咐,“吃多了也不好,一点点的,尝个味道就行了。” 这才,两个点点头,听话了。 饺子煮的多,大家也都放开了肚子吃。 这么多的饺子,福福吃了一个又一个,酸菜的味道上瘾,辣子又开胃,不知不觉就吃的多了。 家里狗子在地上,守着狗盆子,里面也是饺子,吃的摇头晃脑的,高兴的很。 个个头上都出了汗汗,汗珠落下来,有的用巾子一擦,吃上头的,巾子都顾不上,汗珠就落了一滴又一滴 保成吃的满脸通红,汗珠挂了满脸,兰儿得空就帮他擦一擦。 柔儿最先撂了筷,然后穿鞋下了地,片刻就从外屋端了盆热乎乎的饺子汤上来,盆里放了勺子,就地上帮忙给大家舀。 一碗碗,吃饱了饺子,再喝上一碗热乎的饺子汤,嗯,去去辣,去去咸,好的很。 满桌的饺子,去了光盘的,几个半盘子的又全和在一起,也和了两大盘子出来,全,全放在兰儿和保成跟前,又把烧鸡推了推,叫他们慢点吃,不着急。 益哥还在吃,细嚼慢咽的,等着保成。 福福也没撂筷,还有水灵,嗯小家伙嘟囔着嘴,鼓着腮帮子,吃的正来劲。 保成一顿饭,吃的极多。 福福他们陪到最后,剩的那两大盘饺子,保成又吃光了一大盘,桌上剩的一盘子,福福知道保成喜欢,但奈何瞧他吃的太多了,肚子可见鼓鼓的,该是撑着了,但手上拿着筷子,眼巴巴的还盯着饺子瞧,脸蛋红彤彤的,舍不得撂筷。 保成男孩子,后娘又不喜,对保成比对兰儿还苛待,虽有兰儿护着,但到底在家受了不少冷眼,如今吃了酸菜的饺子,又是放开吃,就一时没收住,吃的多了些。 福福只好拦着,把饺子和剩的烧鸡拦到跟前,看了眼窗外,“这些给你留着,”见保成眼直勾勾的瞧,就笑,解释,“等你们家去前,姐姐再锅里给你热上,咱现在肚子撑,不吃了,过会咱再吃。” 保成听了她的话,红彤彤的脸蛋全是笑意,眼睛发着光,高兴的直点头,随即放下筷子,身子挪出了桌边,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就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打饱嗝。 小家伙吃的是真多,酸菜的饺子,包的也大个,估计有吃三四十个,这会饱嗝打个不停,话都说不出来,刚一张口就是个饱嗝,脸蛋儿带着汗,通红的不行,还不好意思起来,见大家瞧着他笑,就躲到兰儿身后,脸埋在她后背,害起羞来。 福福穿鞋下地,过去摸了摸保成脑袋瓜,模样可爱的不行。 大家也都下了地,开始收拾碗筷、洗碗刷锅、拾掇屋里屋外,等齐齐忙了一通,收拾好了,益哥和保成领着狗子,因为保成吃的多,就房前屋后的消化食。 屋里,她们姐妹几个,就炕上一坐,煮好了茶水,茶碗一端,炕上喝着茶,说起了话。 说来说去,还是杏枝的事。 杏枝刚来这一趟,大家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这会吃饱喝足,话头又起,说的就更来劲了。 “杏枝姐姐真好看,”水灵儿支着下巴,眯着眼,嘴角带笑,“穿的衣裳也好看。” 福福见水灵小家伙眼里星星闪闪,就笑着问她,“那你是喜欢杏枝姐姐多一些还是喜欢杏枝姐姐的衣裳多一些?” 水灵该是没想到福福会这么问,一愣,福福只好又说了一边,水灵这才听明白,歪着脑袋瓜,还模样怪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还是杏枝姐姐好。” “为什么?” “衣裳是穿在杏枝姐姐身上,才显得好看,”水灵一板一眼,说的有头有理,“所以说到底还是,还是杏枝姐姐好。” 福福就笑,小家伙心思通透,真真可爱。 炕上烧的热,屋外又晴空万里,虽然日头要西下,但这会还空中高挂着,照着万物,散发着万丈光芒。 吃饱喝足,人一懒散,睡意就来了。 嗯,福福是坐着,水灵和苗苗两个不知何时七歪八歪的已经躺上了,两个枕着兰儿的腿,脑袋瓜凑一块,说着悄悄话,偶尔还咯咯的笑,笑声在整个屋子溢开来。 柔儿坐在窗台边,看着篮子长的几样菜,听了水灵和苗苗两个的笑声就回头看,眼里带笑,也不说话,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 福福挪了挪身,靠在身后的墙上,然后整个人一滩,懒散的不行,也舒服极了。 水灵和苗苗的笑声一落,忽然,紧接着,就传来两个此起彼伏、一句接了一句背诵文章的声音。 额。 两个,躺在炕上,枕着兰儿腿,一句接一句,背起了文章。 而且还争着抢着的,先是齐齐的背开来,可能是觉得太吵闹,争抢的连声音都听不见,就很有默契的一人背一句,把文章接下来。 兰儿听的认真。 一字一句,水灵和柔儿两个口齿清晰,虽然听不懂,但满眼羡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俩,听着文章。 耳边是一声声文章,声音清脆,嗯,福福听了几句,睡意就更浓了。 不能睡,福福知道,这会要是睡下了,估计晚上就睡不好,明个还要早起去刘家,一整天的活动,睡不好可不行。 打起精神,等两人背完文章,福福也要参与进来。 “姐姐再教你们一段新的,”福福话音刚落,水灵和苗苗两个就嗖的一下翻起身,拍手叫好,福福就笑,然后看向兰儿,“从头来的,也不长,你也能跟着学。” 兰儿一听,可不得了。 福福肉眼可见的那股高兴劲,从头到尾,从心底到全省,在兰儿身上,四散开来。 兰儿是真真的高兴,这种高兴不是吃好穿暖的那种,而是打心底流露出来的,因为能和柔儿她们一起学,一起背,这种没有落下,跟上来的感觉,福福是知道的。 兰儿也赶忙坐好,把腿盘住,满眼盯着她,唯恐疏忽了一字一句,跟不上。 福福就笑,喝了口水,等柔儿也坐过来,她们把福福一围住,她就在脑子里挑了个短简点的文章,字正腔圆的先读了一遍,然后一字一句的分析,接着,再领着她们过了一遍。 嗯,三遍过后,先是苗苗和水灵两个,凑一块,嘀嘀咕咕了几句,就齐齐小声的开背,却是字字句句不错不落,全记住了。 柔儿见兰儿紧皱眉头,该是还没太琢磨透文章,兰儿就轻声开口,一字一句背的极慢,停顿的也极妥帖,又帮兰儿温了一遍。 等柔儿一背完,兰儿还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紧张,手攥的紧紧的,衣角已经被攥的皱开了,这会轮到她,见大家都鼓励的瞧着她,咬咬牙,然后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声音先是极小,轻飘飘的,大家也不催,安安静静的听着,见大家点头,兰儿就有了自信,声音也大了,若是遇到记不准的,就停住话音,然后摆手不叫大家提示,自己嘀嘀咕咕想了又想,一番下来,虽磕磕巴巴,也有了两个错处,但到底,文章从头到尾通了下来。 等兰儿背过,福福先是矫了两个错处,然后又帮兰儿把不顺当的地方重新捋了一遍,再一次,兰儿背的就顺多了,也没了错处。 自己更是,背过两遍之后,就嘴里一直嘀咕,好似苗苗那会,入了魔一般。 第三一零章:垫垫 然后喜滋滋的,保成就加快了速度,上下牙齿咬的更带劲了,咬了几下就冲福福点头,不住的点头。 嘴里嘟囔着,“好吃。”说完,还又紧忙加了句福福姐,模样又乖又好笑。 家里狗子馋的不行,是真的馋,狗嘴里的哈喇子,福福都不忍看,那留的啊,这么会工夫,两人抱着它,地上就湿了一大片。 苗苗和柔儿两个看了都不忍心,“姐,狗真不能吃烧鸡吗?” 烧鸡有盐,狗子吃了怕齁着,但见狗子这馋模样,福福也实在不忍心,如今都尝了,就它单单看着,模样惹人疼。 只好,福福只好,挑了鸡胸脯朝里的那块鸡肉,撕下一片,然后拿了个小碗,碗里倒了过来饺子汤,把鸡肉放进去,递给苗苗。 “先涮涮,”福福嘱咐她,“去去肉里的滋味,差不多了再给它吃。” 嘱咐完苗苗,福福就开始继续她的撕鸡大业。 锅里的饺子香气越发浓了,头茬锅已经开过,这会撒了冷水,兰儿守着锅台,再等第二次锅开。 益哥和保成也下地帮忙,拿了辣椒,两人蹲在灶坑,一个拿着烤,一个端着盘子,接了烤好的辣椒在上头。 柔儿和水灵忙着放桌子、拿碗筷,福福手上的鸡,也撕的差不多。 大大小小,骨头肉的,也撕了一大盘子,福福舍不得扔,鸡头、鸡脖、鸡爪啥的还专门放在小碗里,除去了鸡屁股,整只鸡,全上了桌。 锅里的饺子,也煮好了。 这边兰儿捞饺子,柔儿拿了勺子,端着碗,一碗一碗的每个碗里都舀了小半碗的饺子汤,端了上去。 饺子是用盘子装的,家里大的、小的,敞口的、裹圆的盘子,全装了饺子,桌上放着。 益哥也拌好了辣椒酱,端了上去。 这下,整张桌,一片热气腾腾,饺子冒着热气,烧鸡飘香,辣椒的味道若隐若现,真真的一桌美味。 大家都馋了,等不及。 在他们跟前,福福坐炕里,嗯,热炕头的位置,益哥在最炕梢,然后是保成,保成挨着柔儿,然后是水灵,炕里这边苗苗在边沿,一桌子虽坐的紧凑,但并不拥挤。 开吃。 福福一声令下,端了眼前的碗,喝光了饺子汤,先暖过胃,然后夹起一个饺子,先什么都不沾,吃了一个。 嗯,酸菜的酸,油渣的油润,还有藏着的荞麦面的劲道,真真的好味道。 福福很满意。 特别满意。 想到刘老夫人也吃这样的饺子,她嘴角,就不受控制的上扬。 吃了一个,福福就加了辣椒酱,沾着吃。 兰儿之前赶的巧,过来吃过几次,保成就不凑巧了,今儿尝了这酸菜的饺子,先是端着碗,愣了又愣,看了又看,茫然过后一个大饺子,囫囵个的就放进嘴。 饺子还带着热,都放进去就有些烫嘴,赶忙,饺子就又落回进碗里,用嘴吹了两下,拿着筷子,急急的就开吃。 眼睛盯着大碗,没的片刻放松。 边上兰儿心疼,就夹了饺子,先吹凉,然后放进保成碗里,让他不找忙。 烧鸡,大家好像默契一般,并不伸筷子去够,益哥就夹给保成,柔儿离得近,就把烧鸡夹到兰儿碗里,让他们姐弟两个吃。 水灵和苗苗两个,天呐,吃起了辣子。 不知啥时候,这么一会没注意,两人挨着坐的,手捧着碗,碗里俱是一大块的辣椒酱,沾着饺子,比这个的,一个个呲牙咧嘴辣的不行,又辣还又吃。 “少点吃辣,”福福只好开口嘱咐,“吃多了也不好,一点点的,尝个味道就行了。” 这才,两个点点头,听话了。 饺子煮的多,大家也都放开了肚子吃。 这么多的饺子,福福吃了一个又一个,酸菜的味道上瘾,辣子又开胃,不知不觉就吃的多了。 家里狗子在地上,守着狗盆子,里面也是饺子,吃的摇头晃脑的,高兴的很。 个个头上都出了汗汗,汗珠落下来,有的用巾子一擦,吃上头的,巾子都顾不上,汗珠就落了一滴又一滴 保成吃的满脸通红,汗珠挂了满脸,兰儿得空就帮他擦一擦。 柔儿最先撂了筷,然后穿鞋下了地,片刻就从外屋端了盆热乎乎的饺子汤上来,盆里放了勺子,就地上帮忙给大家舀。 一碗碗,吃饱了饺子,再喝上一碗热乎的饺子汤,嗯,去去辣,去去咸,好的很。 满桌的饺子,去了光盘的,几个半盘子的又全和在一起,也和了两大盘子出来,全,全放在兰儿和保成跟前,又把烧鸡推了推,叫他们慢点吃,不着急。 益哥还在吃,细嚼慢咽的,等着保成。 福福也没撂筷,还有水灵,嗯小家伙嘟囔着嘴,鼓着腮帮子,吃的正来劲。 保成一顿饭,吃的极多。 福福他们陪到最后,剩的那两大盘饺子,保成又吃光了一大盘,桌上剩的一盘子,福福知道保成喜欢,但奈何瞧他吃的太多了,肚子可见鼓鼓的,该是撑着了,但手上拿着筷子,眼巴巴的还盯着饺子瞧,脸蛋红彤彤的,舍不得撂筷。 保成男孩子,后娘又不喜,对保成比对兰儿还苛待,虽有兰儿护着,但到底在家受了不少冷眼,如今吃了酸菜的饺子,又是放开吃,就一时没收住,吃的多了些。 福福只好拦着,把饺子和剩的烧鸡拦到跟前,看了眼窗外,“这些给你留着,”见保成眼直勾勾的瞧,就笑,解释,“等你们家去前,姐姐再锅里给你热上,咱现在肚子撑,不吃了,过会咱再吃。” 保成听了她的话,红彤彤的脸蛋全是笑意,眼睛发着光,高兴的直点头,随即放下筷子,身子挪出了桌边,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就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打饱嗝。 小家伙吃的是真多,酸菜的饺子,包的也大个,估计有吃三四十个,这会饱嗝打个不停,话都说不出来,刚一张口就是个饱嗝,脸蛋儿带着汗,通红的不行,还不好意思起来,见大家瞧着他笑,就躲到兰儿身后,脸埋在她后背,害起羞来。 福福穿鞋下地,过去摸了摸保成脑袋瓜,模样可爱的不行。 大家也都下了地,开始收拾碗筷、洗碗刷锅、拾掇屋里屋外,等齐齐忙了一通,收拾好了,益哥和保成领着狗子,因为保成吃的多,就房前屋后的消化食。 屋里,她们姐妹几个,就炕上一坐,煮好了茶水,茶碗一端,炕上喝着茶,说起了话。 说来说去,还是杏枝的事。 杏枝刚来这一趟,大家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这会吃饱喝足,话头又起,说的就更来劲了。 “杏枝姐姐真好看,”水灵儿支着下巴,眯着眼,嘴角带笑,“穿的衣裳也好看。” 福福见水灵小家伙眼里星星闪闪,就笑着问她,“那你是喜欢杏枝姐姐多一些还是喜欢杏枝姐姐的衣裳多一些?” 水灵该是没想到福福会这么问,一愣,福福只好又说了一边,水灵这才听明白,歪着脑袋瓜,还模样怪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还是杏枝姐姐好。” “为什么?” “衣裳是穿在杏枝姐姐身上,才显得好看,”水灵一板一眼,说的有头有理,“所以说到底还是,还是杏枝姐姐好。” 福福就笑,小家伙心思通透,真真可爱。 炕上烧的热,屋外又晴空万里,虽然日头要西下,但这会还空中高挂着,照着万物,散发着万丈光芒。 吃饱喝足,人一懒散,睡意就来了。 嗯,福福是坐着,水灵和苗苗两个不知何时七歪八歪的已经躺上了,两个枕着兰儿的腿,脑袋瓜凑一块,说着悄悄话,偶尔还咯咯的笑,笑声在整个屋子溢开来。 柔儿坐在窗台边,看着篮子长的几样菜,听了水灵和苗苗两个的笑声就回头看,眼里带笑,也不说话,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 福福挪了挪身,靠在身后的墙上,然后整个人一滩,懒散的不行,也舒服极了。 水灵和苗苗的笑声一落,忽然,紧接着,就传来两个此起彼伏、一句接了一句背诵文章的声音。 额。 两个,躺在炕上,枕着兰儿腿,一句接一句,背起了文章。 而且还争着抢着的,先是齐齐的背开来,可能是觉得太吵闹,争抢的连声音都听不见,就很有默契的一人背一句,把文章接下来。 兰儿听的认真。 一字一句,水灵和柔儿两个口齿清晰,虽然听不懂,但满眼羡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俩,听着文章。 耳边是一声声文章,声音清脆,嗯,福福听了几句,睡意就更浓了。 不能睡,福福知道,这会要是睡下了,估计晚上就睡不好,明个还要早起去刘家,一整天的活动,睡不好可不行。 打起精神,等两人背完文章,福福也要参与进来。 “姐姐再教你们一段新的,”福福话音刚落,水灵和苗苗两个就嗖的一下翻起身,拍手叫好,福福就笑,然后看向兰儿,“从头来的,也不长,你也能跟着学。” 兰儿一听,可不得了。 福福肉眼可见的那股高兴劲,从头到尾,从心底到全省,在兰儿身上,四散开来。 兰儿是真真的高兴,这种高兴不是吃好穿暖的那种,而是打心底流露出来的,因为能和柔儿她们一起学,一起背,这种没有落下,跟上来的感觉,福福是知道的。 兰儿也赶忙坐好,把腿盘住,满眼盯着她,唯恐疏忽了一字一句,跟不上。 福福就笑,喝了口水,等柔儿也坐过来,她们把福福一围住,她就在脑子里挑了个短简点的文章,字正腔圆的先读了一遍,然后一字一句的分析,接着,再领着她们过了一遍。 嗯,三遍过后,先是苗苗和水灵两个,凑一块,嘀嘀咕咕了几句,就齐齐小声的开背,却是字字句句不错不落,全记住了。 柔儿见兰儿紧皱眉头,该是还没太琢磨透文章,兰儿就轻声开口,一字一句背的极慢,停顿的也极妥帖,又帮兰儿温了一遍。 等柔儿一背完,兰儿还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紧张,手攥的紧紧的,衣角已经被攥的皱开了,这会轮到她,见大家都鼓励的瞧着她,咬咬牙,然后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声音先是极小,轻飘飘的,大家也不催,安安静静的听着,见大家点头,兰儿就有了自信,声音也大了,若是遇到记不准的,就停住话音,然后摆手不叫大家提示,自己嘀嘀咕咕想了又想,一番下来,虽磕磕巴巴,也有了两个错处,但到底,文章从头到尾通了下来。 等兰儿背过,福福先是矫了两个错处,然后又帮兰儿把不顺当的地方重新捋了一遍,再一次,兰儿背的就顺多了,也没了错处。 自己更是,背过两遍之后,就嘴里一直嘀咕,好似苗苗那会,入了魔一般。 福福看在眼,知道兰儿是真心想学,读的念的这么用心,等文章背下来之后,面上的喜色实在是耀眼。 屋外的益哥和保成两个,院子里外转了好几圈,因为保成吃的多,得多动动,这会,还在转悠个不听,家里狗子在他们左右,跟着跑来跑去,欢快的很。 家里的鸡,嗯,又被狗子一通追。 若是来了外人,家里狗子和鸡能齐齐对外,等就剩它们自己了,嗯,你追我赶、鸡飞狗跳的,片刻都不安宁。 不过这些日子下来,早就习惯了。 背过了一段文章,大家就安安静静的,屋子里坐着、瞅着、嘀咕着,享受着饭后的余暇以及落日的光辉。 夕阳西下,隔着窗棱,那红晕的霞光还是照了遍地金闪闪。 村子里人都去了刘家,安静极了,就是在屋子里,福福也能感受到村子里的这份安静。 往常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和她家一般,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如今,就她家这点动静,根本不算啥。 灶里还有余火,那会已经放了几个地瓜在里头靠着,锅里还热着剩的饺子和烧鸡,想着晚些时候再稍微垫垫肚子。 第三一一章:尝尝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一二章:夜色 福福挪了挪身,靠在身后的墙上,然后整个人一滩,懒散的不行,也舒服极了。 水灵和苗苗的笑声一落,忽然,紧接着,就传来两个此起彼伏、一句接了一句背诵文章的声音。 额。 两个,躺在炕上,枕着兰儿腿,一句接一句,背起了文章。 而且还争着抢着的,先是齐齐的背开来,可能是觉得太吵闹,争抢的连声音都听不见,就很有默契的一人背一句,把文章接下来。 兰儿听的认真。 一字一句,水灵和柔儿两个口齿清晰,虽然听不懂,但满眼羡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俩,听着文章。 耳边是一声声文章,声音清脆,嗯,福福听了几句,睡意就更浓了。 不能睡,福福知道,这会要是睡下了,估计晚上就睡不好,明个还要早起去刘家,一整天的活动,睡不好可不行。 打起精神,等两人背完文章,福福也要参与进来。 “姐姐再教你们一段新的,”福福话音刚落,水灵和苗苗两个就嗖的一下翻起身,拍手叫好,福福就笑,然后看向兰儿,“从头来的,也不长,你也能跟着学。” 兰儿一听,可不得了。 福福肉眼可见的那股高兴劲,从头到尾,从心底到全省,在兰儿身上,四散开来。 兰儿是真真的高兴,这种高兴不是吃好穿暖的那种,而是打心底流露出来的,因为能和柔儿她们一起学,一起背,这种没有落下,跟上来的感觉,福福是知道的。 兰儿也赶忙坐好,把腿盘住,满眼盯着她,唯恐疏忽了一字一句,跟不上。 福福就笑,喝了口水,等柔儿也坐过来,她们把福福一围住,她就在脑子里挑了个短简点的文章,字正腔圆的先读了一遍,然后一字一句的分析,接着,再领着她们过了一遍。 嗯,三遍过后,先是苗苗和水灵两个,凑一块,嘀嘀咕咕了几句,就齐齐小声的开背,却是字字句句不错不落,全记住了。 柔儿见兰儿紧皱眉头,该是还没太琢磨透文章,兰儿就轻声开口,一字一句背的极慢,停顿的也极妥帖,又帮兰儿温了一遍。 等柔儿一背完,兰儿还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紧张,手攥的紧紧的,衣角已经被攥的皱开了,这会轮到她,见大家都鼓励的瞧着她,咬咬牙,然后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声音先是极小,轻飘飘的,大家也不催,安安静静的听着,见大家点头,兰儿就有了自信,声音也大了,若是遇到记不准的,就停住话音,然后摆手不叫大家提示,自己嘀嘀咕咕想了又想,一番下来,虽磕磕巴巴,也有了两个错处,但到底,文章从头到尾通了下来。 等兰儿背过,福福先是矫了两个错处,然后又帮兰儿把不顺当的地方重新捋了一遍,再一次,兰儿背的就顺多了,也没了错处。 自己更是,背过两遍之后,就嘴里一直嘀咕,好似苗苗那会,入了魔一般。 福福看在眼,知道兰儿是真心想学,读的念的这么用心,等文章背下来之后,面上的喜色实在是耀眼。 屋外的益哥和保成两个,院子里外转了好几圈,因为保成吃的多,得多动动,这会,还在转悠个不听,家里狗子在他们左右,跟着跑来跑去,欢快的很。 家里的鸡,嗯,又被狗子一通追。 若是来了外人,家里狗子和鸡能齐齐对外,等就剩它们自己了,嗯,你追我赶、鸡飞狗跳的,片刻都不安宁。 不过这些日子下来,早就习惯了。 背过了一段文章,大家就安安静静的,屋子里坐着、瞅着、嘀咕着,享受着饭后的余暇以及落日的光辉。 夕阳西下,隔着窗棱,那红晕的霞光还是照了遍地金闪闪。 村子里人都去了刘家,安静极了,就是在屋子里,福福也能感受到村子里的这份安静。 往常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和她家一般,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如今,就她家这点动静,根本不算啥。 灶里还有余火,那会已经放了几个地瓜在里头烤着,锅里还热着剩的饺子和烧鸡,想着晚些时候再稍稍垫垫肚子。 在太阳将将下山的时候,秀梅婶子上来了,拿着刚刚端饺子下去的盖帘,盖帘上还放着个盆子,盖着小盖帘。 一进到院子,家里狗子追了过去,鼻子嗅个不停,围着婶子打转转,尾巴更是摇个不停。 高兴的。 婶子带的,是一大盆已经煮好的地瓜,还冒着热气,一进屋就给狗子扔了个,放进狗盆,瞧着狗子嘻嘻哈哈一边热的烫嘴一边吃个不停。 家里狗子爱吃地瓜,烤的、煮的、蒸的地瓜土豆,它都爱吃。 “怕你们姐妹话说的多,饿,”这下想到一块去了,婶子把地瓜炕上一放,一人递了一个过去,地瓜地瓜个头不大却甜的很,“就煮了点地瓜带上来,就当零嘴吃了。” 福福就笑,“婶子,我灶里也烤着地瓜呢,这会估计也该吃了。” 说着,嘴里叼着婶子递过来的地瓜,福福穿鞋就要下地,婶子就笑着拦住她,“我一进屋就闻到味了,刚灶里看了眼,没的火星子,就灶里放着吧,吃这个,这个。” 婶子指了指炕上的地瓜盆子,非不让福福下地,刚你拉我扯了两下,就见家里狗子又跑了出去,抬头一看,嗯,德正娘,也来了。 和婶子一样,带着拿上去的盖帘,另一只手,却是端了个小碗,这会人已经进了大门,正往屋里来。 婶子这下不拉扯了,也赶忙,下了地,出门去迎人。 德正娘送了一碗花生米过来。 花生?也是稀罕的。 “这哪来的花生?” 一进屋,炸好的花生米,撒了点盐,这会已经晾凉了,挨着地瓜盆子放着,德正娘就笑,见大家吃点开心,一个个咬的嘎嘣脆,就开了口,“是德正,不是老刘家帮工吗,就和管事的说了,说是不要工钱。” 不要工钱? 大家都是一愣,也好奇,听德正娘继续说,“嗯,不要工钱,他家来说老刘家因为这次宴客,买了不少东西,估计啊,也吃不完,到底得剩下。” “他就说,这工钱啊,就换成粮食啥的,带回来。” “这花生啊,前两天就带回来一小篮子,今儿这不得空了,就炸了点吃,尝尝味道。” “说是等席面过了,折好了算算,也能分一点。” “说是还有芝麻啥的,”德正娘念叨着,“糖呀之类的,估计也能带家一点回来。” 听德正娘这么一说,福福就来了兴趣,“大娘,这带回来的花生能不能当种子,种地呀?” 福福想的,之前就琢磨,若是买了地,可要多种粮食的,花生、芝麻啥的,若是可以,福福都想家里种上。 德正娘就笑着点头说是,“能种的,这当种子的呀,我都留出来了,也寻思山上边边角角的种上一点,到秋来收个秋,也好呀。” “芝麻呢?也能?” 德正娘点头说是,秀梅婶子也接过话,说了起来,“那嫂子正好,你也给我留点,家里房前屋后到时候我也挖出一块地,种点花生。” 乡下人家田地本就稀罕,多是种些谷子、高粱、苞米好收成的庄稼,地多的人家也有花样种的多的,但到底,种的不多。 今儿德正娘这么一说,家家也都要种,福福可是不想落下,还没等她开口,德正娘就笑,“留了,都留了,给你们都留了。” 说完,指了指带过来的花生米,“舍不得吃,这不,就炸了这么点,拿了来,寻思正好你们几个孩子凑一块也难得,过来吃个稀罕,稍微尝尝味道。” 说着,就又抓了一大把给兰儿,“东屋益哥和保成俩,刚我给了,碗里的这些啊,咱几个就都吃了。” 说完,就又笑着一人分了不少,一边炕上坐,吃着地瓜,就着花生,喝着茶水,说起了话。 屋里人一多,炕上坐了满满的,眼瞅着日头落下,兰儿就坐不住,要急着家去。 福福赶忙,下地把锅里的饺子和烧鸡端了来,叫了东屋保成,让他再吃点,晚上剩的饿。 人一多,加上德正娘和秀梅婶子两个大人在,保成就有些不好意思,眼盯着饺子和烧鸡,迟迟不下筷。 德正娘和婶子就笑,笑过之后就寻了借口出门,“你们几个孩子屋里待着吧,正好,我上院去你大娘家瞧瞧,瞧瞧德正带回来的花生。” 说完,两人就出了门,上院去了。 家里就又剩他们孩子家家的,放了桌,把剩的花生米、煮的烤的地瓜、热的饺子和烧鸡,齐齐都端到桌上。 拿了碗筷,饿不饿的,吃不吃得下的,都围着饭桌一坐,趁着天还没黑,就又补了一餐。 他们刚刚吃了地瓜和花生米,还喝了不少茶水,却是一点不饿的,但饺子和烧鸡一上来,香味扑鼻,却也惹了馋虫,跟着吃了起来。 兰儿和保成,今儿来了一整天,吃的高兴,玩的也尽兴。 等日头一下山,时候不早,姐弟俩虽然还想多待,却是也没办法,该家去了。 他们姐弟没三个,就开始送人,兰儿和保成一家去,水灵和柔儿也没多待,跟着家去了,眼瞅着四人走远,天也黑了,村子里更是安静的不行。 今儿,去了老刘家的,多是一去就是一整天。 一是来回比较远,往返费时间,二也是,在老刘家吃喝管够,还能看戏,多少年不遇一次,远远近近都好这热闹。 那边有亲戚的,还能串个亲戚。 福福领着苗苗,益哥搂着狗子,关了大门,家里的鸡进了窝,兔子也乖乖窝里睡了,狗子今儿吃的多,这会也跑不起来,在他们跟前颠颠走着,守着他们。 村子里是真的安静。 一户户人家都黑不溜秋的,因为没人,也没点灯,更是安静的不行。 山里的风声,吹动树枝的响动,山沟林里的鸟叫,在这样静谧的夜,越发显得空灵。 屋里来了。 关了屋门,益哥和狗子在东屋,福福和苗苗两个,就西屋铺了被褥,炕稍放了书桌,点上油灯,开始温书。 家里的书卷,福福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每一遍,细细咀嚼都有更深的体悟。 福福看的认真,苗苗温了一遍书,写了几板大字,也凑了过来,不声不响的,胳膊支着桌子,脑袋瓜凑到书卷跟前,盯着书卷只瞧。 等福福一抬头发现了,苗苗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小脑袋瓜,赶忙又坐了回去。 福福就笑,把书卷往苗苗身边挪了挪,拉了她一块看。 如今苗苗认识了几个字,但整页书还是看不下来的,福福就把书卷重新翻过,然后一字一字的开口轻念,念了一页就翻过,苗苗听的认真,眼睛盯着书卷,小脑袋瓜转个不停。 一本书念下来,福福有点口干,拿了茶碗喝了口水,就见苗苗已经又翻开书卷开口,伸出小手指,一边指着字,一边轻声读了起来。 福福看过去,嗯,苗苗看的认真,极其专注,眼里全是书卷,手指着,眼看着,整个人趴在桌上,声音轻柔,在这静谧的夜晚,福福喝了水,苗苗的声音比水还轻柔。 福福就这样看着,看着苗苗整个人投入在书卷里,也不打搅,也不说话。 只听着,听着她磕磕巴巴,一字一句的读着书卷。 小家伙记性好,又多多少少认识几个字,整本书虽然顺不下来,但到底能顺下大半,福福见了甚是安慰。 等苗苗读完,这才长松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下来,一抬头,看见福福在看她,就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瓜,嘻嘻笑。 “慢慢来,”福福合上书卷,“等日后认识的字多了,咱家里这些书啊,不够看的。” 苗苗直点头,眼里带光,嘴角溢满了笑,高兴的。 夜色深沉,村子里渐渐有了人声,一整天,从老刘家断断续续回来了人,喂鸡的喂鸡,喂狗的喂狗。 不一会,大黑的天,家家都点起了油灯,说说笑笑家来了。 第三一三章:来回 兰儿也赶忙坐好,把腿盘住,满眼盯着她,唯恐疏忽了一字一句,跟不上。 福福就笑,喝了口水,等柔儿也坐过来,她们把福福一围住,她就在脑子里挑了个短简点的文章,字正腔圆的先读了一遍,然后一字一句的分析,接着,再领着她们过了一遍。 嗯,三遍过后,先是苗苗和水灵两个,凑一块,嘀嘀咕咕了几句,就齐齐小声的开背,却是字字句句不错不落,全记住了。 柔儿见兰儿紧皱眉头,该是还没太琢磨透文章,兰儿就轻声开口,一字一句背的极慢,停顿的也极妥帖,又帮兰儿温了一遍。 等柔儿一背完,兰儿还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紧张,手攥的紧紧的,衣角已经被攥的皱开了,这会轮到她,见大家都鼓励的瞧着她,咬咬牙,然后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声音先是极小,轻飘飘的,大家也不催,安安静静的听着,见大家点头,兰儿就有了自信,声音也大了,若是遇到记不准的,就停住话音,然后摆手不叫大家提示,自己嘀嘀咕咕想了又想,一番下来,虽磕磕巴巴,也有了两个错处,但到底,文章从头到尾通了下来。 等兰儿背过,福福先是矫了两个错处,然后又帮兰儿把不顺当的地方重新捋了一遍,再一次,兰儿背的就顺多了,也没了错处。 自己更是,背过两遍之后,就嘴里一直嘀咕,好似苗苗那会,入了魔一般。 福福看在眼,知道兰儿是真心想学,读的念的这么用心,等文章背下来之后,面上的喜色实在是耀眼。 屋外的益哥和保成两个,院子里外转了好几圈,因为保成吃的多,得多动动,这会,还在转悠个不听,家里狗子在他们左右,跟着跑来跑去,欢快的很。 家里的鸡,嗯,又被狗子一通追。 若是来了外人,家里狗子和鸡能齐齐对外,等就剩它们自己了,嗯,你追我赶、鸡飞狗跳的,片刻都不安宁。 不过这些日子下来,早就习惯了。 背过了一段文章,大家就安安静静的,屋子里坐着、瞅着、嘀咕着,享受着饭后的余暇以及落日的光辉。 夕阳西下,隔着窗棱,那红晕的霞光还是照了遍地金闪闪。 村子里人都去了刘家,安静极了,就是在屋子里,福福也能感受到村子里的这份安静。 往常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和她家一般,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如今,就她家这点动静,根本不算啥。 灶里还有余火,那会已经放了几个地瓜在里头烤着,锅里还热着剩的饺子和烧鸡,想着晚些时候再稍稍垫垫肚子。 在太阳将将下山的时候,秀梅婶子上来了,拿着刚刚端饺子下去的盖帘,盖帘上还放着个盆子,盖着小盖帘。 一进到院子,家里狗子追了过去,鼻子嗅个不停,围着婶子打转转,尾巴更是摇个不停。 高兴的。 婶子带的,是一大盆已经煮好的地瓜,还冒着热气,一进屋就给狗子扔了个,放进狗盆,瞧着狗子嘻嘻哈哈一边热的烫嘴一边吃个不停。 家里狗子爱吃地瓜,烤的、煮的、蒸的地瓜土豆,它都爱吃。 “怕你们姐妹话说的多,饿,”这下想到一块去了,婶子把地瓜炕上一放,一人递了一个过去,地瓜地瓜个头不大却甜的很,“就煮了点地瓜带上来,就当零嘴吃了。” 福福就笑,“婶子,我灶里也烤着地瓜呢,这会估计也该吃了。” 说着,嘴里叼着婶子递过来的地瓜,福福穿鞋就要下地,婶子就笑着拦住她,“我一进屋就闻到味了,刚灶里看了眼,没的火星子,就灶里放着吧,吃这个,这个。” 婶子指了指炕上的地瓜盆子,非不让福福下地,刚你拉我扯了两下,就见家里狗子又跑了出去,抬头一看,嗯,德正娘,也来了。 和婶子一样,带着拿上去的盖帘,另一只手,却是端了个小碗,这会人已经进了大门,正往屋里来。 婶子这下不拉扯了,也赶忙,下了地,出门去迎人。 德正娘送了一碗花生米过来。 花生?也是稀罕的。 “这哪来的花生?” 一进屋,炸好的花生米,撒了点盐,这会已经晾凉了,挨着地瓜盆子放着,德正娘就笑,见大家吃点开心,一个个咬的嘎嘣脆,就开了口,“是德正,不是老刘家帮工吗,就和管事的说了,说是不要工钱。” 不要工钱? 大家都是一愣,也好奇,听德正娘继续说,“嗯,不要工钱,他家来说老刘家因为这次宴客,买了不少东西,估计啊,也吃不完,到底得剩下。” “他就说,这工钱啊,就换成粮食啥的,带回来。” “这花生啊,前两天就带回来一小篮子,今儿这不得空了,就炸了点吃,尝尝味道。” “说是等席面过了,折好了算算,也能分一点。” “说是还有芝麻啥的,”德正娘念叨着,“糖呀之类的,估计也能带家一点回来。” 听德正娘这么一说,福福就来了兴趣,“大娘,这带回来的花生能不能当种子,种地呀?” 福福想的,之前就琢磨,若是买了地,可要多种粮食的,花生、芝麻啥的,若是可以,福福都想家里种上。 德正娘就笑着点头说是,“能种的,这当种子的呀,我都留出来了,也寻思山上边边角角的种上一点,到秋来收个秋,也好呀。” “芝麻呢?也能?” 德正娘点头说是,秀梅婶子也接过话,说了起来,“那嫂子正好,你也给我留点,家里房前屋后到时候我也挖出一块地,种点花生。” 乡下人家田地本就稀罕,多是种些谷子、高粱、苞米好收成的庄稼,地多的人家也有花样种的多的,但到底,种的不多。 今儿德正娘这么一说,家家也都要种,福福可是不想落下,还没等她开口,德正娘就笑,“留了,都留了,给你们都留了。” 说完,指了指带过来的花生米,“舍不得吃,这不,就炸了这么点,拿了来,寻思正好你们几个孩子凑一块也难得,过来吃个稀罕,稍微尝尝味道。” 说着,就又抓了一大把给兰儿,“东屋益哥和保成俩,刚我给了,碗里的这些啊,咱几个就都吃了。” 说完,就又笑着一人分了不少,一边炕上坐,吃着地瓜,就着花生,喝着茶水,说起了话。 屋里人一多,炕上坐了满满的,眼瞅着日头落下,兰儿就坐不住,要急着家去。 福福赶忙,下地把锅里的饺子和烧鸡端了来,叫了东屋保成,让他再吃点,晚上剩的饿。 人一多,加上德正娘和秀梅婶子两个大人在,保成就有些不好意思,眼盯着饺子和烧鸡,迟迟不下筷。 德正娘和婶子就笑,笑过之后就寻了借口出门,“你们几个孩子屋里待着吧,正好,我上院去你大娘家瞧瞧,瞧瞧德正带回来的花生。” 说完,两人就出了门,上院去了。 家里就又剩他们孩子家家的,放了桌,把剩的花生米、煮的烤的地瓜、热的饺子和烧鸡,齐齐都端到桌上。 拿了碗筷,饿不饿的,吃不吃得下的,都围着饭桌一坐,趁着天还没黑,就又补了一餐。 他们刚刚吃了地瓜和花生米,还喝了不少茶水,却是一点不饿的,但饺子和烧鸡一上来,香味扑鼻,却也惹了馋虫,跟着吃了起来。 兰儿和保成,今儿来了一整天,吃的高兴,玩的也尽兴。 等日头一下山,时候不早,姐弟俩虽然还想多待,却是也没办法,该家去了。 他们姐弟没三个,就开始送人,兰儿和保成一家去,水灵和柔儿也没多待,跟着家去了,眼瞅着四人走远,天也黑了,村子里更是安静的不行。 今儿,去了老刘家的,多是一去就是一整天。 一是来回比较远,往返费时间,二也是,在老刘家吃喝管够,还能看戏,多少年不遇一次,远远近近都好这热闹。 那边有亲戚的,还能串个亲戚。 福福领着苗苗,益哥搂着狗子,关了大门,家里的鸡进了窝,兔子也乖乖窝里睡了,狗子今儿吃的多,这会也跑不起来,在他们跟前颠颠走着,守着他们。 村子里是真的安静。 一户户人家都黑不溜秋的,因为没人,也没点灯,更是安静的不行。 山里的风声,吹动树枝的响动,山沟林里的鸟叫,在这样静谧的夜,越发显得空灵。 屋里来了。 关了屋门,益哥和狗子在东屋,福福和苗苗两个,就西屋铺了被褥,炕稍放了书桌,点上油灯,开始温书。 家里的书卷,福福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每一遍,细细咀嚼都有更深的体悟。 福福看的认真,苗苗温了一遍书,写了几板大字,也凑了过来,不声不响的,胳膊支着桌子,脑袋瓜凑到书卷跟前,盯着书卷只瞧。 等福福一抬头发现了,苗苗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小脑袋瓜,赶忙又坐了回去。 福福就笑,把书卷往苗苗身边挪了挪,拉了她一块看。 如今苗苗认识了几个字,但整页书还是看不下来的,福福就把书卷重新翻过,然后一字一字的开口轻念,念了一页就翻过,苗苗听的认真,眼睛盯着书卷,小脑袋瓜转个不停。 一本书念下来,福福有点口干,拿了茶碗喝了口水,就见苗苗已经又翻开书卷开口,伸出小手指,一边指着字,一边轻声读了起来。 福福看过去,嗯,苗苗看的认真,极其专注,眼里全是书卷,手指着,眼看着,整个人趴在桌上,声音轻柔,在这静谧的夜晚,福福喝了水,苗苗的声音比水还轻柔。 福福就这样看着,看着苗苗整个人投入在书卷里,也不打搅,也不说话。 只听着,听着她磕磕巴巴,一字一句的读着书卷。 小家伙记性好,又多多少少认识几个字,整本书虽然顺不下来,但到底能顺下大半,福福见了甚是安慰。 等苗苗读完,这才长松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下来,一抬头,看见福福在看她,就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瓜,嘻嘻笑。 “慢慢来,”福福合上书卷,“等日后认识的字多了,咱家里这些书啊,不够看的。” 苗苗直点头,眼里带光,嘴角溢满了笑,高兴的。 夜色深沉,村子里渐渐有了人声,一整天,从老刘家断断续续回来了人,喂鸡的喂鸡,喂狗的喂狗。 不一会,大黑的天,家家都点起了油灯,说说笑笑家来了。 村子里是真真的热闹了,这热闹,不同以往,是黑天半夜鸡飞狗叫的热闹,家家还都抱柴生火烧炕,说着话,更是闹腾。 福福院子里,还听了几句。 说的也都是在老刘家的事情,在老刘家吃的东西,看的戏,见的人,一整天下来兴致还没减,黑天半夜的说起来一句接一句,喊着、吼着,说着话。 福福听了几句就院子里转了一圈,看看鸡,瞧了眼兔子,家里狗子陪着她,等转了一圈,就又关门屋里来。 夜色越发的浓。 苗苗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收了书桌,扫了炕,铺了被子褥子,这会月光洒下来,朦朦胧胧照满了屋子,福福刚一掀开帘子进来,就见苗苗趴着窗台,月光照着她的脸,脸上生辉,安安静静的坐着,在一篮篮菜中,好似融入了进去。 福福放下门帘,关了门,脱了鞋也炕上一坐,裹了被子,凑到苗苗跟前。 她挨着苗苗坐好,把被子也裹住了她,搂住她,一起透过家里小窗子看向外面。 油灯吹灭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就这样窗台边坐着,她和苗苗头挨着头,看着被月色照的清亮院子,任由时间清泉流水般的从身边滑过,享受着这份静谧。 最最难得。 苗苗也还不困,嘴里还似有似无的嘀咕着,背着文章诗句,从来,从来苗苗的心思都不忘,不忘温书。 福福笑在眼底,搂的苗苗更紧了。 第三一四章:回来 这是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千种万种恍惚而过,不留痕迹,等睁开眼,嗯,身边的苗苗又比她起的早,人不见了,被子褥子也叠的工整,炕稍垛着。 福福揉了揉眼睛,被窝里踢踢胳膊蹬蹬腿,又一连伸了好几个懒腰,终于精神了些,裹紧被子,挪腾着起了身。 屋外,还一片混黑。 家里的公鸡未打鸣,但扑腾扑腾的院子里也起了,出了鸡窝,眼瞅着,也马上扯开了嗓子要叫了。 今儿要去刘家,要比平日起的早。 等福福屋里叠了被褥,拾掇了炕头炕稍,下了地,外屋,苗苗已经做好了饭,热气连天的,人却没在屋子。 福福纳闷,出了屋门院子里四下一瞧,就见苗苗整个人趴在兔子窝跟前,垫着脚,两手挪着压在上头的枝子,福福走近,就听苗苗一边挪着枝子一边小声念叨,“你们啊,就乖乖的再等等,现在虽然天气暖了些,但这地啊,还上着冻啊。” “等再过些日子,地上的土化了冻,你们就能爪子挖洞了。” 福福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赶忙,小跑了两步,过去一瞧,“在挖洞呢?” 苗苗正一门心思的和兔子唠嗑,许是没想到福福出来,她话音一落,苗苗赶忙扭头一瞧,咧嘴就笑,“姐,你起来了?” 紧接着,苗苗就把手上的枝子挪了挪,叫福福凑近看,“姐,你看?” 果然,因为兔子窝是木头搭起来的,本身不牢固,本以为这里先凑合养一阵,谁成想,这天寒地冻的,兔子却是闲不住,已经爪子挖上洞了。 这会,洞口已经叫苗苗给堵住了,但就这昏暗的光,依稀还能看个真切。 兔子一挖洞,底下的木头就有些支撑不住,一来二去,若是洞挖洞深了,福福就怕,怕兔子窝要塌。 “也快了,”瞧见没事,福福就松了口气,“等化了冻,能动土了,就这里盖个兔子窝,牢固点的。”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不放心。 福福和苗苗两个里外又转悠了一圈,确实稳妥了,这才又给兔子添了水,加了粮,屋里来。 家里公鸡,嗯,打起鸣来了。 一声接着一声,往常才起的日子,今儿饭菜已经做好,该吃饭了。 村子里家家户户,锅碗瓢盆大人孩子的,也都热闹起来。 今儿老刘家最后一天宴客,怎么说,都是不能错过的。要赶早,赶早过去,吃的喝的占上一席。 因为这,许多人家这三天一早是不做饭的,都是起来收拾一通,然后就赶到老刘家,去大吃一顿。 听着村子里一通热闹,益哥也起了,家里狗子院子里跑开了,这会喂了鸡,益哥拿着扫帚在扫院子,福福和苗苗两个,就家里放饭桌,拿碗筷,吃口饭垫垫肚子。 苗苗热了昨晚的地瓜,还有三片年糕,又咸菜缸子里夹了咸菜,再把上院德正家大娘带来咸口花生米,虽没剩下多少,也都端了上去。 昨个那只烧鸡,也还剩了点,就都端了上来。 锅底,苗苗熬了清粥,是小米粥,一人一大碗,热乎乎的虽然米粒不多,但喝一口胃实在暖暖的,清清淡淡,好吃的很。 就这会工夫,房前屋后福福就听见驴车吱吱扭扭走动的声音,出门了,一大早,过去老刘家了。 他们却是不着慌。 婶子和上院还没来人催,刚饭前院子里瞧了眼,两家烟囱也是生了火,该是都在准备早饭,却是不着忙的。 再说,昨个杏枝姐说了,说是等他们今儿过去,是有人等着的。 头一天,就有专门吃饭的地方,厅子虽不大,但一应吃喝伺候的实在周全,也不用外头抢席面,更有茶水零食不断,这么一想,福福又稍微轻松了些。 知道有好吃的,一早也就垫垫肚子,却也都不多吃。 喝了粥,吃了几口咸菜,热的年糕吃了,剩下的地瓜,福福挑了个小的,拿在手里,慢吞吞的一口接一口咬着,看着饭桌前的苗苗和益哥。 两人,却是一直在门头吃。 喝了粥、吃了年糕,那地瓜,一个接一个往饱了吃,福福实在没忍住,把两人手上的地瓜拿了过来,放在大碗里,不让他们吃了,见他俩还纳闷,齐齐的看过来,福福就笑着摇头,“一早啊,吃一口垫垫肚子就成了。” “这马上,过去刘家就满桌鸡鸭鱼肉全是好吃的,空出点肚子,留着吃肉啊。” 这么一说,两人才恍然,赶忙停了筷,不吃了。 苗苗还有些后悔,“姐,你咋不早提醒我呢,”说着,还摸了摸肚子,一脸懊悔,“我肚子都吃的饱饱了,万一过去吃不下,可怎么办啊?” 苗苗说着,还有些着急,一着急,就打了个饱嗝。 这下,就更是急红了脸,“哎呀,姐,我都打饱嗝了,吃太多了,不行不行,”说着,就要穿鞋下地,“我得干会活,消消食。” 苗苗小嘴巴巴的,话说的快,这边音刚落,人就已经下了地,不解气的还原地跺了几下脚,就开始忙活。 福福也要下地帮忙收拾,苗苗就拦着她,非不让。 益哥下地,苗苗也不让,益哥就笑,“二姐,不行呀,我也吃的多,得消消食。” 这么一说,苗苗一琢磨,就点头,“嗯,你也吃不少,”说着,就让益哥也帮忙收拾碗筷,非不让福福上手,“姐,你炕上坐着,等我们忙完,婶子上来叫咱们出发,你再下地。” 福福被俩孩子弄得哭笑不得。 一再保证活计都是他俩的,不抢,两人才让她穿鞋,出了门。 晨曦的光,一束束,照了下来。 天将将泛白,日头还未升起,在这将亮未亮之际,天地间一片清明。清风朗朗,轻抚着大地,掀开地下的一层层寒冷,习习的风吹着,没了凛冽。 家里的鸡,四散着找食吃,咕咕的叫着,跑来她身边。 一只只,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围着她打转。 福福听着上下院动静,恍惚听见婶子家老叔在套车的声音,就知道,马上该出发了。 果然,下院套车的声音刚刚传了过来,福福还没来得及家去收拾,就见柔儿领着水灵,往这边来了。 见福福院子里站着,俩孩子就一边招手一边跑,嘴里叫着她,“福福姐,福福姐。” 苗苗听了动静从屋里出来,蹦着高的挥手回话,人更是一溜烟儿的跑了过去,开了大门,把两人屋里领。 “吃饭了?” 柔儿笑着点头,“吃了,”然后吐了吐舌头,“吃的不多,就稍微垫了垫肚子,等一会过去吃呢。” 苗苗撅撅嘴,摸着肚子,“我吃的多,”委屈的不行,“还没消化完了。” 说着,人还原地跑了两下,模样可爱的很。 水灵一听,就拉了苗苗,急急的开口,“苗苗姐,苗苗姐,我也是,我也是,”撅着嘴,也是摸着小肚子,“吃了好几个地瓜,肚子都撑了。” 天还带着寒意,衣裳穿的多,两个小家伙蹦跶着,摸着胖乎乎袄子下圆鼓鼓的肚子,样子更是一个比一个的懊恼,一句接一句,说着早上多的那几口饭,真真可爱的很。 益哥也出来了,身边的狗子在他跟前不停的摇尾巴,挠着脑袋瓜,像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 福福开口,益哥这般模样还是头一次,她赶忙凑过去,问个究竟。 “姐,”益哥犹犹豫豫,还是开了口,“我,我不想,不想吃了。” “不想吃了?” 福福纳闷,就见益哥点头,扭头看了眼东屋,“姐,我想家里温书。” 福福一愣,知道益哥好学,但这大好的席面,人又多,还有热闹看,他却是不想去了。 “姐,我就想,一个正月都没怎么看书,”益哥拉着他衣袖,“之前十五撒灯,耽误了两天,前儿个吃了一天席,也没看书。” “我就想,姐,”益哥央她,“要不今儿我不过去了,反正我吃过一天,不馋了。” 说着,就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答应。 这下,惹得福福一愣,小孩子家家的,鸡鸭鱼肉都能忍住,热闹也不凑,这会马上该出发了,还能说留就留下。 福福反省自己,不由有些汗颜。 自己这些日子,吃没个够,喝没个饱,粗茶淡饭虽然也吃的习惯了,但面对鸡鸭鱼肉还是馋的不行,忍不住。 不像益哥,在读书跟前,这些,都是小事。 她一直都知道,益哥心思所向天地广阔,但这点点小事,却让福福有了更深的了解。 益哥这么一说,可不得了,先是苗苗,沉思片刻,也不想去了,也非要家里留下看书。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柔儿和水灵,也不要动,非要家里留下,要认字。 这下,福福是彻底傻眼了。 变化的太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柔儿和苗苗两个已经抬脚要屋里来,嘴上说着不出门了,要家里学习。 福福赶忙。 这读书,虽说每日要下功夫,断不得,可这鸡鸭鱼肉,不是日日都有的。 难得,一年才吃这一两顿,怎好,怎好错过啊。 福福拉住她们,不让柔儿和水灵屋里去,“你们呀,和益哥不同,你们几个要是想学,在路上,姐姐就教你们了。” “益哥是自觉耽误了不少时候,想留下,”福福解释,“我知道的,就由着好了。” 说着,眼神示意益哥,那就家里留下读书,今儿他不用去刘家吃席面了。这么一说,就多了些事情需要嘱咐。 福福赶忙,趁着婶子他们还没赶车上来,就拉着益哥一个劲的嘱咐,“中午饿了就做饭,还有只杏枝姐带来的鸭子,灶里烧着火,添点水,然后蒸笼一放,热点年糕豆包,鸭子拆开也放进去。” “还有上院大奶,热了鸭子肉也给大奶端过去尝尝。” “再就是兰儿和保成,”福福嘱咐,“今儿两人该是也在家,若是过来了,你提早说一声,让两人也家里留下吃饭吧。” 兰儿要顾着上院大奶,该是会凑一块的。 益哥不住的点头,还没等福福接着说,自己就继续说了起来,“姐,都知道,我都知道,还有家里的鸡,窝里的兔子,还有这,”说着,指了指身边的狗子,“狗子,我都会看好顾好的。” 福福还是不放心,想起若是过去,估计回来得大半夜,刚要再多嘴嘱咐,益哥就一边笑一边摇着她的手,推着她往外走,“要是天黑了,我就上院,去上院和大奶一处待着。” “不自己,”益哥笑,“不自己一个人在家,我就关了窗,锁了门,牵着狗子去上院,找大奶说话去。” 听益哥这么一说,福福心里安慰了不少。 孩子不大,想的还挺周全,不由欣慰许多。 大门外秀梅婶子和老叔,已经赶着驴车停在门口了,见他们姐弟俩推推拉拉的,就问了原因,“益哥不去呀?” 益哥点头,说了想家里温书。 老叔就乐了,“那正好,我把他们送过去呀,也就回来了,正好,中午呀,谦益就下来,老叔张罗顿饭菜,咱爷俩好好吃一顿。” 福福以为老叔今儿跟着去,也过去吃席面呢,正纳闷,婶子就笑,凑近她开口,“那椅子还差点没弄完,你老叔走不开。” 有些时候了,下院老叔一直家里琢磨着轮椅,没日没夜的忙活,如今这几日好不容易有了眉目,更是不愿分了心思。 老刘家的席面,鸡鸭鱼肉不说,还有好酒,老叔愣是,三天,一次都没停留,全在家里忙活着,没去吃。 福福打心底的佩服,佩服老叔的毅力。 要是换作她,嗯,可是忍不住。 早就,早就想着,顿顿鸡鸭鱼肉吃的撑,吃个够,好解解馋。 益哥在家,福福放心的,知道他要温书,能忍住诱惑,福福打心底是开心的,这会,嘱咐了好一通,见他都应下,家里狗子好似也听明白一样,尾巴摇晃个不停,咧着嘴,家里有人陪,高兴的。 驴车吱扭扭的走着,老叔前头赶车,身后是初升的日头,红晕洒照下来,万丈光芒。 第三一五章:出发 “怎么了?” 福福开口,益哥这般模样还是头一次,她赶忙凑过去,问个究竟。 “姐,”益哥犹犹豫豫,还是开了口,“我,我不想,不想吃了。” “不想吃了?” 福福纳闷,就见益哥点头,扭头看了眼东屋,“姐,我想家里温书。” 福福一愣,知道益哥好学,但这大好的席面,人又多,还有热闹看,他却是不想去了。 “姐,我就想,一个正月都没怎么看书,”益哥拉着他衣袖,“之前十五撒灯,耽误了两天,前儿个吃了一天席,也没看书。” “我就想,姐,”益哥央她,“要不今儿我不过去了,反正我吃过一天,不馋了。” 说着,就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答应。 这下,惹得福福一愣,小孩子家家的,鸡鸭鱼肉都能忍住,热闹也不凑,这会马上该出发了,还能说留就留下。 福福反省自己,不由有些汗颜。 自己这些日子,吃没个够,喝没个饱,粗茶淡饭虽然也吃的习惯了,但面对鸡鸭鱼肉还是馋的不行,忍不住。 不像益哥,在读书跟前,这些,都是小事。 她一直都知道,益哥心思所向天地广阔,但这点点小事,却让福福有了更深的了解。 益哥这么一说,可不得了,先是苗苗,沉思片刻,也不想去了,也非要家里留下看书。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柔儿和水灵,也不要动,非要家里留下,要认字。 这下,福福是彻底傻眼了。 变化的太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柔儿和苗苗两个已经抬脚要屋里来,嘴上说着不出门了,要家里学习。 福福赶忙。 这读书,虽说每日要下功夫,断不得,可这鸡鸭鱼肉,不是日日都有的。 难得,一年才吃这一两顿,怎好,怎好错过啊。 福福拉住她们,不让柔儿和水灵屋里去,“你们呀,和益哥不同,你们几个要是想学,在路上,姐姐就教你们了。” “益哥是自觉耽误了不少时候,想留下,”福福解释,“我知道的,就由着好了。” 说着,眼神示意益哥,那就家里留下读书,今儿他不用去刘家吃席面了。这么一说,就多了些事情需要嘱咐。 福福赶忙,趁着婶子他们还没赶车上来,就拉着益哥一个劲的嘱咐,“中午饿了就做饭,还有只杏枝姐带来的鸭子,灶里烧着火,添点水,然后蒸笼一放,热点年糕豆包,鸭子拆开也放进去。” “还有上院大奶,热了鸭子肉也给大奶端过去尝尝。” “再就是兰儿和保成,”福福嘱咐,“今儿两人该是也在家,若是过来了,你提早说一声,让两人也家里留下吃饭吧。” 兰儿要顾着上院大奶,该是会凑一块的。 益哥不住的点头,还没等福福接着说,自己就继续说了起来,“姐,都知道,我都知道,还有家里的鸡,窝里的兔子,还有这,”说着,指了指身边的狗子,“狗子,我都会看好顾好的。” 福福还是不放心,想起若是过去,估计回来得大半夜,刚要再多嘴嘱咐,益哥就一边笑一边摇着她的手,推着她往外走,“要是天黑了,我就上院,去上院和大奶一处待着。” “不自己,”益哥笑,“不自己一个人在家,我就关了窗,锁了门,牵着狗子去上院,找大奶说话去。” 听益哥这么一说,福福心里安慰了不少。 孩子不大,想的还挺周全,不由欣慰许多。 大门外秀梅婶子和老叔,已经赶着驴车停在门口了,见他们姐弟俩推推拉拉的,就问了原因,“益哥不去呀?” 益哥点头,说了想家里温书。 老叔就乐了,“那正好,我把他们送过去呀,也就回来了,正好,中午呀,谦益就下来,老叔张罗顿饭菜,咱爷俩好好吃一顿。” 福福以为老叔今儿跟着去,也过去吃席面呢,正纳闷,婶子就笑,凑近她开口,“那椅子还差点没弄完,你老叔走不开。” 有些时候了,下院老叔一直家里琢磨着轮椅,没日没夜的忙活,如今这几日好不容易有了眉目,更是不愿分了心思。 老刘家的席面,鸡鸭鱼肉不说,还有好酒,老叔愣是,三天,一次都没停留,全在家里忙活着,没去吃。 福福打心底的佩服,佩服老叔的毅力。 要是换作她,嗯,可是忍不住。 早就,早就想着,顿顿鸡鸭鱼肉吃的撑,吃个够,好解解馋。 益哥在家,福福放心的,知道他要温书,能忍住诱惑,福福打心底是开心的,这会,嘱咐了好一通,见他都应下,家里狗子好似也听明白一样,尾巴摇晃个不停,咧着嘴,家里有人陪,高兴的。 驴车吱扭扭的走着,老叔前头赶车,身后是初升的日头,红晕洒照下来,万丈光芒。 在上院德正家门口,车子停了下来,一行人,大大小小,等着德正娘出门。 益哥留家里,狗子跟在他身边打转,扑来扑去的玩个不停。 德正早早就出门去了南村,这会没在家,德正娘从屋里出来,关好门,见人都等着,小跑几步走了过来,“忙了一早上,才收拾完。” 说完,扭头看着大家,见益哥牵着狗子不跟驴车过来,有些纳闷,“谦益,快把狗子房屋里,你大奶看着,咱坐车要出门了。” “大娘,我今儿不去了,和我姐说好,今儿留家里了。”益哥门口站着,笑着摇头,“我这里等着,等送你们出了门,我就和大奶说个话,然后家里待着。” 德正娘一愣,回头看向福福,“谦益不跟车去了呀?” “正月里耽误了不少时候,”福福一手领着苗苗一手牵着水灵,“他要留家里看会书,不跟着凑热闹了。” “也好,”驴车前头站住,秀梅婶子抱起苗苗,车上一放,然后水灵也挨着苗苗坐好,她和柔儿自己爬上车,寻了个舒坦位置,回头一边冲益哥摆手一边接着说,“刘家人多,男孩子过去了还要再寻席面,这样也好,家里看个书,他也自在。” 今儿益哥在家,她和苗苗要早点家来了。 驴车出了村,刚走没几步,就遇到一同出村去刘家的一堆人,天还没亮透,几个婆子媳妇聚堆走着,穿了花花绿绿的袄子,裹了巾子,孩子们在前头跑,男娃女孩的,吵吵闹闹。 该是听了身后驴车动静,一扭头,福福就看清了。 还真是不巧,是老张家。 月娥娘也在,月娇和长贵前头跑,张老大家的还有她大儿媳、新过门的二儿媳,这会都停住了脚,瞧见是他们,都是一愣。 愣过之后,路却是不让开,只原地站着,然后笑的不怀好意,“哎呦,我说是谁呢,”张老大家的还往前走了两步,“刚我们妯娌俩还说,这过去吃个席面走着也就是了,若是赶个车,哎呦,让人瞧见了,可不得说咱们没吃过好东西,赶着车上门去吃。” 秀梅婶子性急,听了这话车上就坐不住,刚扯开了嗓子要跟着嚷,德正家大娘眼疾手快给拦住,摇了摇头,“别搭理她们。” 婶子到底咽不下这口气,脸气的通红,喘着粗气,车上就坐不住了,干脆从驴车上下来,跟着车在边上走,攥着拳头,闭着嘴,强忍着。 身边的苗苗,挨着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瞧向人群,小手这会不自觉的在被子底下拽着她衣袖,见福福看过来,然后眼角带笑,眼神指了指。 福福看过去,也就有些忍不住。 苗苗让她瞧的,是张老大家新说的二儿媳妇。 刚恍惚看了一眼,这会驴车靠近了,这么一瞧,嗯,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该是说的也在理。 新媳妇个子不高,脸色发黑,模样也显老气,这都还好,但性情,福福看过去,嗯,却是和张老家的,如出一辙。 虽没说话,但人挡在路中间的驾驶,却是一模一样的。 也是个不好相与的。 老叔下车牵着驴子,不让路,哪怕用些工夫绕过去,也比费口舌的好。 怎知,张家妯娌俩,不但不肯让,还故意叫来他们老张家的孩子们,拦着他们,不让驴车过去。 秀梅婶子再也按耐不住,刚扯开了嗓子要开骂,刚喊了一声,福福赶忙要下车拦着,柔儿离得近,比她快一步,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央着不让喊。 福福又回车上坐好,“张家大娘二娘,”福福面上挂着笑,“我们不急的,就是怕张家大娘二娘这般走,让旁人瞧见,留下议论。” 张家妯娌两个不看路,只回身瞧着他们驴车,拦了又拦。 “哼,这路长在这,我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张老大家的开始不讲理,“有本事你们从这过去!” 驴车出了村,这会在山坡底的坡道上走着,坡道不宽,老张家的大人孩子也多,这会全四散开来,驴车着实走不过去。 “婶子你上来坐,”见婶子还地上走,人气的不行,老叔本来话就不多,加上又都是媳妇婆子的,他也说不上话,只牵着驴子,慢慢的挪着步,“别管他们。” 婶子上来了,福福就从怀里一阵摸,然后嘻嘻一笑,车上小声的叫着老叔,“老叔老叔,你瞅准了。” 老叔一愣,不知福福说的啥意思,愣愣的就点头,手上的缰绳握的更紧,眼睛盯着前头。 福福看着前头路况,坡道虽窄,但前头不远有一处拓宽了许多,就那了。 福福等着,等着驴车慢慢挪的差不多,眼瞅着宽地要到跟前,就掏出手上的几块糖,想了想,还是留出两块来,其余的,就拆开糖纸,糖块一个个递过去。 柔儿一块、苗苗一块、水灵也一块,给德正娘和秀梅婶子,两个都不吃,老叔也摇头,福福就自己嘴里也含了一块,这才,把四个糖纸手上捋了捋,嘻嘻笑。 婶子她们纳闷,车上把她围住,瞧不出个所以然。 福福笑过,就把留出来的两块糖拿了出来,然后上拳头捶了捶,压碎了,就拆开糖纸,把细碎的糖块分在几个糖纸里,再小心的包裹好。 “这是干啥?”婶子实在忍不住,凑近小声问她,“好好的糖砸捶个稀巴烂?” “想用小石头了,但到底不好,”福福就笑,一边和柔儿俩裹糖纸,一边解释,“但一整颗糖,我也舍不得。” “只好少放点,”几个糖纸一包好,福福拿在手里,抬头一看,见前头老张家大人孩子还耍赖拦着,马上要到坡宽的地,福福就叫了声老叔,小声说起了打算,“老叔,一会我把糖块扔出去,老叔瞅准了,就赶着车越过他们。” 老叔回头一看,见她手上的糖块,就了然了,黑黢黢的脸上也难得的溢出笑意,点点头,“好嘞。”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如何,驴车上坐着,难得的还有些激动。 婶子嘴快,“用碎糖块都便宜他们了,要不是看在孩子小不懂事的份上,要是几个大人,哼,就干脆,干脆装小石子,让她们抢!” 婶子刚嘀咕完,福福一瞧差不多,就赶忙,手上的小糖块瞅准了地方,扔了出去。 糖纸五彩斑斓,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是一个个晶亮的,福福一边扔,嘴里喊着,“快,糖块啊,快去捡糖块!” 果然,大大小小到底一个个孩子,加上仍过去的糖纸耀眼,顽皮的孩子也多,你争我抢的就乱了阵脚。 坡道上哪里还有人,张家妯娌俩被孩子们挤在一处,推推搡搡的摆脱不开,张老家的两个儿媳妇,嗯,也在捡糖块的人群里,和几个小孩子扯开了。 老叔牵着驴子,瞅准时机,路一让开,驴车就越了过去,然后赶忙牵着缰绳快走,眨眼,就拉开好一段距离。 福福她们车上坐着,看着身后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捡着糖,因为糖块还打了起来,隐约油传来叫骂声,闹腾的不行。 他们的驴车,也爬上了坡道,又入一片狭长的林子路,车上的他们欢声笑语,伴着隐隐穿过林子的晨光,向着南村出发。 第三一六章:这样 兰儿要顾着上院大奶,该是会凑一块的。 益哥不住的点头,还没等福福接着说,自己就继续说了起来,“姐,都知道,我都知道,还有家里的鸡,窝里的兔子,还有这,”说着,指了指身边的狗子,“狗子,我都会看好顾好的。” 福福还是不放心,想起若是过去,估计回来得大半夜,刚要再多嘴嘱咐,益哥就一边笑一边摇着她的手,推着她往外走,“要是天黑了,我就上院,去上院和大奶一处待着。” “不自己,”益哥笑,“不自己一个人在家,我就关了窗,锁了门,牵着狗子去上院,找大奶说话去。” 听益哥这么一说,福福心里安慰了不少。 孩子不大,想的还挺周全,不由欣慰许多。 大门外秀梅婶子和老叔,已经赶着驴车停在门口了,见他们姐弟俩推推拉拉的,就问了原因,“益哥不去呀?” 益哥点头,说了想家里温书。 老叔就乐了,“那正好,我把他们送过去呀,也就回来了,正好,中午呀,谦益就下来,老叔张罗顿饭菜,咱爷俩好好吃一顿。” 福福以为老叔今儿跟着去,也过去吃席面呢,正纳闷,婶子就笑,凑近她开口,“那椅子还差点没弄完,你老叔走不开。” 有些时候了,下院老叔一直家里琢磨着轮椅,没日没夜的忙活,如今这几日好不容易有了眉目,更是不愿分了心思。 老刘家的席面,鸡鸭鱼肉不说,还有好酒,老叔愣是,三天,一次都没停留,全在家里忙活着,没去吃。 福福打心底的佩服,佩服老叔的毅力。 要是换作她,嗯,可是忍不住。 早就,早就想着,顿顿鸡鸭鱼肉吃的撑,吃个够,好解解馋。 益哥在家,福福放心的,知道他要温书,能忍住诱惑,福福打心底是开心的,这会,嘱咐了好一通,见他都应下,家里狗子好似也听明白一样,尾巴摇晃个不停,咧着嘴,家里有人陪,高兴的。 驴车吱扭扭的走着,老叔前头赶车,身后是初升的日头,红晕洒照下来,万丈光芒。 在上院德正家门口,车子停了下来,一行人,大大小小,等着德正娘出门。 益哥留家里,狗子跟在他身边打转,扑来扑去的玩个不停。 德正早早就出门去了南村,这会没在家,德正娘从屋里出来,关好门,见人都等着,小跑几步走了过来,“忙了一早上,才收拾完。” 说完,扭头看着大家,见益哥牵着狗子不跟驴车过来,有些纳闷,“谦益,快把狗子房屋里,你大奶看着,咱坐车要出门了。” “大娘,我今儿不去了,和我姐说好,今儿留家里了。”益哥门口站着,笑着摇头,“我这里等着,等送你们出了门,我就和大奶说个话,然后家里待着。” 德正娘一愣,回头看向福福,“谦益不跟车去了呀?” “正月里耽误了不少时候,”福福一手领着苗苗一手牵着水灵,“他要留家里看会书,不跟着凑热闹了。” “也好,”驴车前头站住,秀梅婶子抱起苗苗,车上一放,然后水灵也挨着苗苗坐好,她和柔儿自己爬上车,寻了个舒坦位置,回头一边冲益哥摆手一边接着说,“刘家人多,男孩子过去了还要再寻席面,这样也好,家里看个书,他也自在。” 今儿益哥在家,她和苗苗要早点家来了。 驴车出了村,刚走没几步,就遇到一同出村去刘家的一堆人,天还没亮透,几个婆子媳妇聚堆走着,穿了花花绿绿的袄子,裹了巾子,孩子们在前头跑,男娃女孩的,吵吵闹闹。 该是听了身后驴车动静,一扭头,福福就看清了。 还真是不巧,是老张家。 月娥娘也在,月娇和长贵前头跑,张老大家的还有她大儿媳、新过门的二儿媳,这会都停住了脚,瞧见是他们,都是一愣。 愣过之后,路却是不让开,只原地站着,然后笑的不怀好意,“哎呦,我说是谁呢,”张老大家的还往前走了两步,“刚我们妯娌俩还说,这过去吃个席面走着也就是了,若是赶个车,哎呦,让人瞧见了,可不得说咱们没吃过好东西,赶着车上门去吃。” 秀梅婶子性急,听了这话车上就坐不住,刚扯开了嗓子要跟着嚷,德正家大娘眼疾手快给拦住,摇了摇头,“别搭理她们。” 婶子到底咽不下这口气,脸气的通红,喘着粗气,车上就坐不住了,干脆从驴车上下来,跟着车在边上走,攥着拳头,闭着嘴,强忍着。 身边的苗苗,挨着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瞧向人群,小手这会不自觉的在被子底下拽着她衣袖,见福福看过来,然后眼角带笑,眼神指了指。 福福看过去,也就有些忍不住。 苗苗让她瞧的,是张老大家新说的二儿媳妇。 刚恍惚看了一眼,这会驴车靠近了,这么一瞧,嗯,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该是说的也在理。 新媳妇个子不高,脸色发黑,模样也显老气,这都还好,但性情,福福看过去,嗯,却是和张老家的,如出一辙。 虽没说话,但人挡在路中间的驾驶,却是一模一样的。 也是个不好相与的。 老叔下车牵着驴子,不让路,哪怕用些工夫绕过去,也比费口舌的好。 怎知,张家妯娌俩,不但不肯让,还故意叫来他们老张家的孩子们,拦着他们,不让驴车过去。 秀梅婶子再也按耐不住,刚扯开了嗓子要开骂,刚喊了一声,福福赶忙要下车拦着,柔儿离得近,比她快一步,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央着不让喊。 福福又回车上坐好,“张家大娘二娘,”福福面上挂着笑,“我们不急的,就是怕张家大娘二娘这般走,让旁人瞧见,留下议论。” 张家妯娌两个不看路,只回身瞧着他们驴车,拦了又拦。 “哼,这路长在这,我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张老大家的开始不讲理,“有本事你们从这过去!” 驴车出了村,这会在山坡底的坡道上走着,坡道不宽,老张家的大人孩子也多,这会全四散开来,驴车着实走不过去。 “婶子你上来坐,”见婶子还地上走,人气的不行,老叔本来话就不多,加上又都是媳妇婆子的,他也说不上话,只牵着驴子,慢慢的挪着步,“别管他们。” 婶子上来了,福福就从怀里一阵摸,然后嘻嘻一笑,车上小声的叫着老叔,“老叔老叔,你瞅准了。” 老叔一愣,不知福福说的啥意思,愣愣的就点头,手上的缰绳握的更紧,眼睛盯着前头。 福福看着前头路况,坡道虽窄,但前头不远有一处拓宽了许多,就那了。 福福等着,等着驴车慢慢挪的差不多,眼瞅着宽地要到跟前,就掏出手上的几块糖,想了想,还是留出两块来,其余的,就拆开糖纸,糖块一个个递过去。 柔儿一块、苗苗一块、水灵也一块,给德正娘和秀梅婶子,两个都不吃,老叔也摇头,福福就自己嘴里也含了一块,这才,把四个糖纸手上捋了捋,嘻嘻笑。 婶子她们纳闷,车上把她围住,瞧不出个所以然。 福福笑过,就把留出来的两块糖拿了出来,然后上拳头捶了捶,压碎了,就拆开糖纸,把细碎的糖块分在几个糖纸里,再小心的包裹好。 “这是干啥?”婶子实在忍不住,凑近小声问她,“好好的糖砸捶个稀巴烂?” “想用小石头了,但到底不好,”福福就笑,一边和柔儿俩裹糖纸,一边解释,“但一整颗糖,我也舍不得。” “只好少放点,”几个糖纸一包好,福福拿在手里,抬头一看,见前头老张家大人孩子还耍赖拦着,马上要到坡宽的地,福福就叫了声老叔,小声说起了打算,“老叔,一会我把糖块扔出去,老叔瞅准了,就赶着车越过他们。” 老叔回头一看,见她手上的糖块,就了然了,黑黢黢的脸上也难得的溢出笑意,点点头,“好嘞。”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如何,驴车上坐着,难得的还有些激动。 婶子嘴快,“用碎糖块都便宜他们了,要不是看在孩子小不懂事的份上,要是几个大人,哼,就干脆,干脆装小石子,让她们抢!” 婶子刚嘀咕完,福福一瞧差不多,就赶忙,手上的小糖块瞅准了地方,扔了出去。 糖纸五彩斑斓,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是一个个晶亮的,福福一边扔,嘴里喊着,“快,糖块啊,快去捡糖块!” 果然,大大小小到底一个个孩子,加上仍过去的糖纸耀眼,顽皮的孩子也多,你争我抢的就乱了阵脚。 坡道上哪里还有人,张家妯娌俩被孩子们挤在一处,推推搡搡的摆脱不开,张老家的两个儿媳妇,嗯,也在捡糖块的人群里,和几个小孩子扯开了。 老叔牵着驴子,瞅准时机,路一让开,驴车就越了过去,然后赶忙牵着缰绳快走,眨眼,就拉开好一段距离。 福福她们车上坐着,看着身后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捡着糖,因为糖块还打了起来,隐约油传来叫骂声,闹腾的不行。 他们的驴车,也爬上了坡道,又入一片狭长的林子路,车上的他们欢声笑语,伴着隐隐穿过林子的晨光,向着南村出发。 时候不早了,出了他们村,一路上,他们还遇到不少的人,都是去老刘家吃席面的。 走着过去的,赶车的,大人、孩子,男人、妇女,媳妇、婆子,人多的很。 而且今儿是最后一天,比往常,人也更多,也更热闹。 车子一到南村,刚在村口,一辆辆驴车,一堆堆行人,就挤满了。 人实在是多,驴车都走不过去。 只好,她们下了车,沿着南村的小路,要走过去,老叔也调转车头,这里不不待,急着家去,还说好了大概家去的时候,老叔晚上来接。 婶子牵着柔儿和水灵,德正娘一手她一手苗苗,因为人多,又是外村,生怕挤走了。 刚走没两步,就听人群里有人秀梅秀梅的叫,一抬头,是兰儿后娘,站在不远处,已经停住脚,边上是菊香和虎子,身后背着保贵,挤在人群中,正这边冲秀梅婶子招手。 “秀梅,你们来了啊?”兰儿后娘说着,人就往她们跟前凑,领着菊香和虎子,挤开人群,人就这边过来,一到她们跟前,就笑着一个个的套近乎,“大嫂子,你也来了啊?” “我听说德正,”兰儿后娘自顾热络的拉着上院大娘的手,“德正在这里帮工是不?” 德正娘点头,只嗯了声,如今刚过南村不几户人家,兰儿后娘一过来,大家就停住脚步,不前走了。 兰儿后娘该是也知道,自己不怎么受待见,但在外村,好不容易遇到认识的,再怎么说和秀梅婶子也是妯娌俩,就硬赖着,看样子是非要跟着她们一起过去了。 婶子不乐意,福福也,不乐意。 况且杏枝姐在等着,她们过去是会单独一间厅子的,这样一想,若是整天兰儿后娘都在,嗯,不乐意。 兰儿后娘和秀梅婶子凑着近乎,菊香,就也笑着过来柔儿这边,要拉柔儿的手,柔儿那么轻轻一搂,整个人就搂住了身边的苗苗。 福福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菊香。 年纪和她差不多,个子不高,整个人黑胖黑胖的,今儿又穿了件绣花红袄,该是在家里有好好打扮,但这么凑近一看,脸上的肉本就多,再一黑,红袄子一衬,五官更是显得有些突兀。 不太好看。 菊香略一尴尬,收回了手,然后就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两颗大板牙更是显眼,“小丫头也来了啊?” “苗苗。” 福福纠正。 菊香就故作恍然,“对对对,改名了改名了,苗苗苗苗,是,苗苗,”然后就扭头看福福,“哎呀福福啊,我都听说了,听说苗苗住你家呢。” 第三一七章:就是 “以前呢,”没人搭理,兰儿后娘和菊香两个就自顾说着,“哎呀,那干巴巴,黑瘦黑瘦的,来回乱跑和个猴子似的。” “现在这么一瞧,可不,还养白净了,这脸上啊,这是长肉了也。” 兰儿后娘说着,还这边走了几步,伸着手,眼瞅着过来也捏苗苗的脸蛋,上院大娘和秀梅婶子就赶忙拦着,挡在跟前,“不是我说,兰儿和保成姐俩,没过来呀?” 婶子明知故问,话刚一出口,兰儿后娘明显顿了顿,然后笑的不自然,摆摆手,“他姐弟俩啊,不爱凑热闹,我一早招呼了,说是要家里待着,担心家里,非要留下看家。” 说到这,唯恐再说兰儿和保成的事,兰儿后娘就故作亲近的拉起秀梅婶子,“我说保贵他婶子,”然后看向德正娘,“还有他大娘,咱这里站着也不是个事,人越来越多,咱赶紧进去,找个好位置,一会开席好吃饭呀。” 说着,就拽过菊香,又垫了垫身后背着的保贵,虎子站着不远处,低着头,搓着衣袖,站着不动。 “前走前走,”兰儿后娘催促虎子,“这么大小伙子,眼瞅着都该娶媳妇了,还磨磨蹭蹭的不像样子,真是随了你死去的爹了。” 兰儿后娘吼了一通虎子,见他前脚走着,就兴冲冲的回头念叨,“不是我当娘的说,都该娶媳妇了,还扭扭捏捏的不像话。” 说到这,忽然不是一阵好笑,看了看福福这边,又瞧了眼柔儿,就自顾拍了拍大腿,“瞧我!”戏作的很足,“这不,福福和柔儿两个大姑娘在呢,哎呦,我那闷头小子面皮薄,不像我,估计啊,是羞着了。” 说到这,人就拉了秀梅婶子的手,“我说他大娘和他婶子,我见两个大姑娘啊,就欢喜。” 见兰儿后娘还要往下说,按这意思,下面的话该不是好的,秀梅婶子就赶忙打断,咳嗽一声,“大嫂子,这人来人往的,有些话还是不中说。” 兰儿后娘就点头,不住的点着头,“不说不说,姑娘大了,外头可不禁说,都知道都知道,我不,这也有个,”说着,看了眼菊香,“也大了,都该说亲了。” 福福还是头一次,面对面见兰儿后娘说这些话,一直都知道兰儿后娘聒噪,也知道她心肠不好,今儿见了这一番,心下就了然。 还真是,是个不好相与不能深交的。 人,还真是,越来越多。 南村路口,过来吃席面的大人、孩子,男男女女多的不像话,赶车的、走路的,人挤人的这边来。 说话声、喊叫声,远远近近打招呼的,你这边喊一句,那边应一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说上话。 福福她们紧牵着手,跟在秀梅婶子和德正娘身后,想穿过人群甩开兰儿后娘,奈何一直甩不掉,没人和菊香牵手,她就紧跟着她们,寸步不离。 福福有些为难。 前面的秀梅婶子和德正娘,更是为难。 眼瞅着刘家就在不远处,大门口此刻正聚了一堆人,前面的秀梅婶子和德正娘放慢了步伐,挤在人堆里,因为躲不开兰儿后娘,也跟着为难。 福福绞尽脑汁,正想法子,就听杏枝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叫她,“福福。” 一抬头,就见杏枝姐在大门口不远处,正冲着她摆手,这一声喊,声音虽不大,但到底是刘家的大丫头,有些分量,一行人,就齐齐看过来。 还好,十里八村认识她的人不多,大家四顾寻了又寻,一个接一个的传着,“福福?” “是呢,叫谁呢?” “哎呦,你不是不知道,那个啊,喊话的,是刘夫人跟前的,说是叫杏枝。” “再叫人?” “说是叫福福?” “也不知道叫谁?” 。。。。。。 就这样,刚刚的一片安静引来四下的嘀咕声,嘀咕过后大家也没寻到人,就接着一边嘀咕一边往前走。 福福踮起脚,冲着杏枝一笑,然后摆了摆手,这么多人瞧着,就没应话。 杏枝叫过一声,见福福摆了手,也没接着喊人,紧接着有个伙计领路,人就这边走过来。 还是兰儿后娘和菊香两个,听了人群嘀咕,跟着纳闷,“福福?他们刚叫福福,是叫你吗?” 兰儿后娘转过身,停住脚,看着福福,然后又回头瞧了眼刘家大门口方向,见杏枝这边走,就更疑惑了,“福福,人这边来了呀,是不是找你的?” 福福就笑,“估计是。” 福福这一笑,这一声估计是,让兰儿后娘摸不着头脑,更疑惑了,眼瞅着人走进,就有些着急,“福福你呀,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刘家,要不然,要不然人家大丫头,怎么专门叫人,人还过来了。” 兰儿后娘回头一瞧,可不得了,又见还带了个领路的伙计,身子就后退了两步,自动和她们隔开了,“是不是?瞧这架势还带了个人,是不是?是不是不让你们进去啊?” 福福心里好笑,刚还苦恼怎么躲开兰儿后娘他们,这下好了,杏枝姐这么一叫,他们自己,就怕沾上事,要躲开。 心里想归想,福福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答着,“不会吧,我也没惹事呢。” 话一出口,还没待福福反应,兰儿后娘就啧啧两声,好似寻到根源了,“是你爷吧?哎呦,你是不知道,当初啊,刘家上门找过你爷,让他来当教书先生。” “这可有些年头了,”兰儿后娘以为说到点上,就更得意了,“我估计啊,老刘家还记着,这不,见你来了,专门寻到你头上了。” 说着,兰儿后娘手快,腿脚更快,前走两步伸手就拽过菊香,揽在身后,见杏枝要到跟前了,这边招呼也不打,扭头岔开人群就跑。 样子急的不行。 见人左冲右挤的在前头,福福捂着嘴就笑了起来,原来人呢,还有这样的。 兰儿后娘刚走开,在人群里挤着,杏枝就走了过来,见大家笑,该是也瞧见兰儿后娘逃跑的模样,愣了愣,回头瞧了眼,也不问,只笑着看向福福她们,“你们来了?” 福福停住笑,看着杏枝点头,解释了两句,“杏枝姐,刚是兰儿后娘,”杏枝昨个见过兰儿,知道的,“我们说了会话。” 杏枝笑着点头,前头领路,“厅子给你们备好了,这次啊,换了个地儿。” “换了个地儿?” 杏枝就笑,“是夫人见婶子和大娘爱听戏,我专门寻了个方便的厅子,今儿晚上啊,不用戏台底下寻了,厅子里就能看的一清二楚,听的真切。” 这么一说,婶子和德正娘高兴的不行,还有些不确定,“真的?” 话刚问出口,杏枝领着她们就到了门口,还是刘家的老爷、夫人守着,恭候着来人,刘夫人快走两步走了来,伸着手,白皙光泽的脸上带笑,一派和蔼可亲,“一早就盼着你们,可算是盼来了。” 刘夫人和婶子大娘两个说起了话,言语内外很是亲近,还拉着手,“前儿个是我考虑不周,没顾上姐姐妹妹爱听戏,今儿啊,一早我就打发人收拾了,让杏枝领你们过去,这厅子啊,离戏台近,方便的很。” 婶子和大娘有些不知所措,到底刘家的夫人,这般亲近的打着招呼,总是显得局促。 说了几句话,刘夫人就看了过来,打量着福福,话却没多说,只回头嘱咐杏枝,“快,领人进去,好好伺候着。” 然后就又和婶子还有德正家大娘寒暄两句,她们一行人,跟着杏枝就进来了。 刚进门没走两步,就见兰儿后娘几个,站在院子里不远处,一脸的呆愣。该是没想到,没想到她们没被刘家哄出去,还和刘夫人说上话,更是让杏枝给领进来的! 呆愣归呆愣,过后,兰儿后娘也不敢上前,在刘家人跟前凑近乎。 只好眼睁睁瞧着她们,一行人,穿过闹腾的席面桌,由杏枝领着,进入一处独立的宽敞后院,然后拐了几个弯,就登上一处阁楼,小三层,每层一小排的屋子,杏枝领着她们登上最高层,进入便边的一间。 屋子不大,简简单单却闲雅十足。 窗户朝南,正对着搭好的戏台,台下不远处是一张张席面桌,来人和伙计往来穿梭,人声鼎沸。 屋里摆了饭桌,这会还没开席,桌上就放了糖果和糕点,她们刚一进屋,伙计就端来热气满满的茶水,引着她们入座。 福福瞧着屋子,别说,刘家想的真是周到。 饭桌不远处,依着墙,还专门摆了张方桌,桌上笔墨摊开,还垒了几本书籍,却是真真的让人眼前一亮。 福福这一瞧,身边的柔儿和水灵她们,也都放眼看了过去,还是苗苗眼疾手快,颠颠就跑到方桌前跟。 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眼里带笑,满心思的全在书桌的笔墨纸砚上,更是高兴的跺起了脚,一边拍手一边却不敢动。 眼睛挪不开。 杏枝就笑,“我和夫人说,家里瞧见几位姑娘读书认字,夫人就专门让我摆了这一桌,说是姑娘们若是烦闷了,就读读书、写写字,打发时间也好。” 福福是满心的高兴啊。 两个小的已经围着书桌转了起来,又是蹦又是跳的,她和柔儿俩,相视一笑,就也挪步走了过去。 笔墨纸砚她心思不大,但桌上的书卷,嗯,她好奇的很。 福福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书,看了眼封面,就笑,“是本好书。” 就听杏枝长松一口气,笑着也走了过来,“这书卷啊,是我专门问了我家公子,从书房里寻来的。” “我也不认得几个字,不晓得姑娘喜好,但夫人让我张罗,我就寻思,得挑几本能入了姑娘眼的书卷。” “就问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随手递了这几本给我,”杏枝说到这,手上拿着帕子随手擦了擦方桌,“姑娘是不知道,我家公子县里长大了,性情呀,到底有些不同。” 福福心里想笑,杏枝说的倒是委婉。 说是性情不同,该是说她家公子从小顽劣,虽读书认字,该也不是读书的料。这般想着,见福福欢喜这些书卷,才长松一口气。 “这几本呀,”福福一本本拿过,“是些地理杂记的卷子,我在旁处见过书名,却是一直没读过。” “早就想细瞧瞧了,”福福是真心欢喜这些书,风土人情之类的,天大地大,这几本,却都是极好的,“若是你家公子问起,就麻烦杏枝姐替我谢过。” 到底男女有别,福福不好亲自谢过,但杏枝提起是她家公子选的书,福福也不好不言谢,只能她家公子问起,杏枝替她说个谢字。 杏枝笑着说是,又问过她们有没有别的需要,见没了事,就说好半个时辰之后开饭,屋里留下她们说说笑笑。 杏枝一走,大家就自在多了。 特别是苗苗和水灵两个,在方桌前,一直不敢动笔墨纸砚,如见杏枝前脚走,两人就眼巴巴的看着福福,“姐,我能写吗?” 两眼盯着毛笔,指着方桌上摊开的纸张,要用毛笔练字。 杏枝想的周到,放了一沓纸在这,毛笔也大大小小留了好几只,见福福点头,两个孩子就欢喜的小心拿了毛笔在手,因为太激动,沾了墨汁还哆哆嗦嗦的,洒了纸上好几个大黑点子。 “没事,慢慢来。” 福福放在书卷,看书先不急,好不容易笔墨纸砚凑了齐整,就先教她们好好写个字。 婶子和德正家大娘,也凑了过来。 围着她们,不说话,只盯着他们瞧,要看个究竟。 往常,几个孩子练字都是家里的木炭笔,福福教过她们握笔姿势,写字技巧和力道,如今真真手拿毛笔,在纸上上写,一个个就有些胆怯。 福福上手写了几个,又细细教过一遍,这才,几个才敢下笔,纸上练了起来。 婶子和德正娘看在眼,就干脆,把饭桌收拾了出来,端了果盘和糖块在边,铺上纸张,让两个小的,苗苗和水灵在饭桌上练,大的柔儿在方桌。 第三一八章:这个 见兰儿后娘还要往下说,按这意思,下面的话该不是好的,秀梅婶子就赶忙打断,咳嗽一声,“大嫂子,这人来人往的,有些话还是不中说。” 兰儿后娘就点头,不住的点着头,“不说不说,姑娘大了,外头可不禁说,都知道都知道,我不,这也有个,”说着,看了眼菊香,“也大了,都该说亲了。” 福福还是头一次,面对面见兰儿后娘说这些话,一直都知道兰儿后娘聒噪,也知道她心肠不好,今儿见了这一番,心下就了然。 还真是,是个不好相与不能深交的。 人,还真是,越来越多。 南村路口,过来吃席面的大人、孩子,男男女女多的不像话,赶车的、走路的,人挤人的这边来。 说话声、喊叫声,远远近近打招呼的,你这边喊一句,那边应一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说上话。 福福她们紧牵着手,跟在秀梅婶子和德正娘身后,想穿过人群甩开兰儿后娘,奈何一直甩不掉,没人和菊香牵手,她就紧跟着她们,寸步不离。 福福有些为难。 前面的秀梅婶子和德正娘,更是为难。 眼瞅着刘家就在不远处,大门口此刻正聚了一堆人,前面的秀梅婶子和德正娘放慢了步伐,挤在人堆里,因为躲不开兰儿后娘,也跟着为难。 福福绞尽脑汁,正想法子,就听杏枝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叫她,“福福。” 一抬头,就见杏枝姐在大门口不远处,正冲着她摆手,这一声喊,声音虽不大,但到底是刘家的大丫头,有些分量,一行人,就齐齐看过来。 还好,十里八村认识她的人不多,大家四顾寻了又寻,一个接一个的传着,“福福?” “是呢,叫谁呢?” “哎呦,你不是不知道,那个啊,喊话的,是刘夫人跟前的,说是叫杏枝。” “再叫人?” “说是叫福福?” “也不知道叫谁?” 。。。。。。 就这样,刚刚的一片安静引来四下的嘀咕声,嘀咕过后大家也没寻到人,就接着一边嘀咕一边往前走。 福福踮起脚,冲着杏枝一笑,然后摆了摆手,这么多人瞧着,就没应话。 杏枝叫过一声,见福福摆了手,也没接着喊人,紧接着有个伙计领路,人就这边走过来。 还是兰儿后娘和菊香两个,听了人群嘀咕,跟着纳闷,“福福?他们刚叫福福,是叫你吗?” 兰儿后娘转过身,停住脚,看着福福,然后又回头瞧了眼刘家大门口方向,见杏枝这边走,就更疑惑了,“福福,人这边来了呀,是不是找你的?” 福福就笑,“估计是。” 福福这一笑,这一声估计是,让兰儿后娘摸不着头脑,更疑惑了,眼瞅着人走进,就有些着急,“福福你呀,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刘家,要不然,要不然人家大丫头,怎么专门叫人,人还过来了。” 兰儿后娘回头一瞧,可不得了,又见还带了个领路的伙计,身子就后退了两步,自动和她们隔开了,“是不是?瞧这架势还带了个人,是不是?是不是不让你们进去啊?” 福福心里好笑,刚还苦恼怎么躲开兰儿后娘他们,这下好了,杏枝姐这么一叫,他们自己,就怕沾上事,要躲开。 心里想归想,福福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答着,“不会吧,我也没惹事呢。” 话一出口,还没待福福反应,兰儿后娘就啧啧两声,好似寻到根源了,“是你爷吧?哎呦,你是不知道,当初啊,刘家上门找过你爷,让他来当教书先生。” “这可有些年头了,”兰儿后娘以为说到点上,就更得意了,“我估计啊,老刘家还记着,这不,见你来了,专门寻到你头上了。” 说着,兰儿后娘手快,腿脚更快,前走两步伸手就拽过菊香,揽在身后,见杏枝要到跟前了,这边招呼也不打,扭头岔开人群就跑。 样子急的不行。 见人左冲右挤的在前头,福福捂着嘴就笑了起来,原来人呢,还有这样的。 兰儿后娘刚走开,在人群里挤着,杏枝就走了过来,见大家笑,该是也瞧见兰儿后娘逃跑的模样,愣了愣,回头瞧了眼,也不问,只笑着看向福福她们,“你们来了?” 福福停住笑,看着杏枝点头,解释了两句,“杏枝姐,刚是兰儿后娘,”杏枝昨个见过兰儿,知道的,“我们说了会话。” 杏枝笑着点头,前头领路,“厅子给你们备好了,这次啊,换了个地儿。” “换了个地儿?” 杏枝就笑,“是夫人见婶子和大娘爱听戏,我专门寻了个方便的厅子,今儿晚上啊,不用戏台底下寻了,厅子里就能看的一清二楚,听的真切。” 这么一说,婶子和德正娘高兴的不行,还有些不确定,“真的?” 话刚问出口,杏枝领着她们就到了门口,还是刘家的老爷、夫人守着,恭候着来人,刘夫人快走两步走了来,伸着手,白皙光泽的脸上带笑,一派和蔼可亲,“一早就盼着你们,可算是盼来了。” 刘夫人和婶子大娘两个说起了话,言语内外很是亲近,还拉着手,“前儿个是我考虑不周,没顾上姐姐妹妹爱听戏,今儿啊,一早我就打发人收拾了,让杏枝领你们过去,这厅子啊,离戏台近,方便的很。” 婶子和大娘有些不知所措,到底刘家的夫人,这般亲近的打着招呼,总是显得局促。 说了几句话,刘夫人就看了过来,打量着福福,话却没多说,只回头嘱咐杏枝,“快,领人进去,好好伺候着。” 然后就又和婶子还有德正家大娘寒暄两句,她们一行人,跟着杏枝就进来了。 刚进门没走两步,就见兰儿后娘几个,站在院子里不远处,一脸的呆愣。该是没想到,没想到她们没被刘家哄出去,还和刘夫人说上话,更是让杏枝给领进来的! 呆愣归呆愣,过后,兰儿后娘也不敢上前,在刘家人跟前凑近乎。 只好眼睁睁瞧着她们,一行人,穿过闹腾的席面桌,由杏枝领着,进入一处独立的宽敞后院,然后拐了几个弯,就登上一处阁楼,小三层,每层一小排的屋子,杏枝领着她们登上最高层,进入便边的一间。 屋子不大,简简单单却闲雅十足。 窗户朝南,正对着搭好的戏台,台下不远处是一张张席面桌,来人和伙计往来穿梭,人声鼎沸。 屋里摆了饭桌,这会还没开席,桌上就放了糖果和糕点,她们刚一进屋,伙计就端来热气满满的茶水,引着她们入座。 福福瞧着屋子,别说,刘家想的真是周到。 饭桌不远处,依着墙,还专门摆了张方桌,桌上笔墨摊开,还垒了几本书籍,却是真真的让人眼前一亮。 福福这一瞧,身边的柔儿和水灵她们,也都放眼看了过去,还是苗苗眼疾手快,颠颠就跑到方桌前跟。 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眼里带笑,满心思的全在书桌的笔墨纸砚上,更是高兴的跺起了脚,一边拍手一边却不敢动。 眼睛挪不开。 杏枝就笑,“我和夫人说,家里瞧见几位姑娘读书认字,夫人就专门让我摆了这一桌,说是姑娘们若是烦闷了,就读读书、写写字,打发时间也好。” 福福是满心的高兴啊。 两个小的已经围着书桌转了起来,又是蹦又是跳的,她和柔儿俩,相视一笑,就也挪步走了过去。 笔墨纸砚她心思不大,但桌上的书卷,嗯,她好奇的很。 福福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书,看了眼封面,就笑,“是本好书。” 就听杏枝长松一口气,笑着也走了过来,“这书卷啊,是我专门问了我家公子,从书房里寻来的。” “我也不认得几个字,不晓得姑娘喜好,但夫人让我张罗,我就寻思,得挑几本能入了姑娘眼的书卷。” “就问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随手递了这几本给我,”杏枝说到这,手上拿着帕子随手擦了擦方桌,“姑娘是不知道,我家公子县里长大了,性情呀,到底有些不同。” 福福心里想笑,杏枝说的倒是委婉。 说是性情不同,该是说她家公子从小顽劣,虽读书认字,该也不是读书的料。这般想着,见福福欢喜这些书卷,才长松一口气。 “这几本呀,”福福一本本拿过,“是些地理杂记的卷子,我在旁处见过书名,却是一直没读过。” “早就想细瞧瞧了,”福福是真心欢喜这些书,风土人情之类的,天大地大,这几本,却都是极好的,“若是你家公子问起,就麻烦杏枝姐替我谢过。” 到底男女有别,福福不好亲自谢过,但杏枝提起是她家公子选的书,福福也不好不言谢,只能她家公子问起,杏枝替她说个谢字。 杏枝笑着说是,又问过她们有没有别的需要,见没了事,就说好半个时辰之后开饭,屋里留下她们说说笑笑。 杏枝一走,大家就自在多了。 特别是苗苗和水灵两个,在方桌前,一直不敢动笔墨纸砚,如见杏枝前脚走,两人就眼巴巴的看着福福,“姐,我能写吗?” 两眼盯着毛笔,指着方桌上摊开的纸张,要用毛笔练字。 杏枝想的周到,放了一沓纸在这,毛笔也大大小小留了好几只,见福福点头,两个孩子就欢喜的小心拿了毛笔在手,因为太激动,沾了墨汁还哆哆嗦嗦的,洒了纸上好几个大黑点子。 “没事,慢慢来。” 福福放在书卷,看书先不急,好不容易笔墨纸砚凑了齐整,就先教她们好好写个字。 婶子和德正家大娘,也凑了过来。 围着她们,不说话,只盯着他们瞧,要看个究竟。 往常,几个孩子练字都是家里的木炭笔,福福教过她们握笔姿势,写字技巧和力道,如今真真手拿毛笔,在纸上上写,一个个就有些胆怯。 福福上手写了几个,又细细教过一遍,这才,几个才敢下笔,纸上练了起来。 婶子和德正娘看在眼,就干脆,把饭桌收拾了出来,端了果盘和糖块在边,铺上纸张,让两个小的,苗苗和水灵在饭桌上练,大的柔儿在方桌。 福福一眼眼看过去,指导了好几遭,见几个都入了门,手上工夫有了点苗头,就拿起书卷,椅子上一坐,看了起来。 门窗关着,嘈杂的声音虽然隐约能听见,但屋内这种无声的安静,好似能盖过万千噪杂,一时就定了神。 别说,这刘家的公子哥,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选的书卷,瞧了也有趣。 书中所记名山大川、杂记趣谈、人情往来,也都有不同寻常,有趣的很。 福福看的认真,偶尔,婶子递给她一块糖果,一口糕点,手边的茶水香淡淡飘来,笔墨味道也重,正好的很。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等福福再一抬眼,就是屋门开了,刘家的伙计换了茶水,去了糖块和糕点,转眼,就端了饭菜进来。 这是,坐席了。 福福有些意犹未尽的合了书卷,柔儿几个练字也没过瘾,但不好让人等,婶子她们又把饭桌一收拾,饭菜就摆了上来。 今儿这饭菜,比前儿个的还要丰富。 鸡鸭鱼肉不说,桌上的菜盘也多了几个,摆了满满一桌子。 福福咽着口水,馋,还是馋的。 赶忙,饭菜一上齐,人下去了,福福就再也等不住,见婶子和德正娘动了筷,她就赶忙吃了起来。 味道还是那样,虽差点,但好在食材多啊,也贵在新鲜,吃了解馋。 鸡鸭鱼肉,满满一大桌,多是炖的菜,热乎乎的,还冒着热气,在这正月里,吃了驱寒,暖了心头。 福福虽馋,却也不着忙。 一口一口,吃的极细致,细品着,尝着味道。 边上的苗苗几个,却是吃的急,一边吃还一边瞅两眼方桌上的笔墨纸砚,赶着要练字写东西。 秀梅婶子和德正大娘就跟着劝,“先好好吃饭,东西就在那呢,也跑不了,吃完饭再去写,不着忙,不着忙。” 话虽这么说,几人也都好好应下,却还是赶忙扒拉着筷子,急着吃。 第三一九章:人家 秀梅婶子和德正大娘就跟着劝,“先好好吃饭,东西就在那呢,也跑不了,吃完饭再去写,不着忙,不着忙。” 话虽这么说,几人也都好好应下,却还是赶忙扒拉着筷子,急着吃。 “慢着点,慢着点,”福福也跟着劝,“先好好吃饭,吃完饭有的是时间,不着忙。” 柔儿她们紧忙吃着饭,腮帮子鼓鼓的,话是听进去了,手却不受控制,急忙夹着饭菜,抓紧吃。 要说着急,福福相比之前,吃饭也是有点着急的。 毕竟那几卷书,读着挺有意思,她也想尽快看完。 秀梅婶子和德正娘一见也说不听,只好也跟着,尽量快一点的吃饭,好空出饭桌,让她们桌上练字。 于是大家满眼都在桌上,一桌的好吃好喝,也不说话,就光顾着吃了。 饭菜是一块上齐的,厅子的门关着,也不用担心伙计进来,厅内就她们几个,却是也没顾忌,就都敞开了肚皮,吃了起来。 福福吃的汗流满面,肚子也撑了起来,那一桌的鸡鸭鱼肉,她哪个都没放过,可是好个解了馋。 等狼吞虎咽的吃完,福福放下筷,端起茶碗漱了口,然后就一边喝着清茶,椅子上坐着,看着大家。 柔儿也撂了筷,和她一样,椅子往后撤了撤,手端清茶,偶尔抿上一口。 苗苗和水灵两个,吃的大汗淋漓不说,脸蛋也红彤彤的,一口接一口,还在吃,瞧着眼前模样,却是离撂筷还得有一会。 婶子和大娘,也吃的差不多,巾子擦了汗,手上拿着筷子等着俩孩子慢慢吃,不紧不慢的。 苗苗的脸蛋子,这段时间长了肉,这会又满嘴的饭菜,嘟囔着嘴,极可爱。 一个冬天也没舍得苗苗动冷水,这会,加上天气转暖,手上的冻疮也好了,小手红彤彤的,拿着筷子,眼睛盯着饭桌,冒着光,夹着菜。 水灵一直都胖乎乎的,这会,穿的袄子更显圆鼓鼓,白胖胖的小手拿着筷子,因为袄子贴身,椅子上坐着不好伸筷,就干脆站起来,垫着脚,夹着饭桌上的一个个菜。 若是离得远,婶子就伸筷帮她夹。 一来二去,见俩孩子也没撂筷的意思,德正娘就饭桌上帮苗苗夹菜夹肉,婶子给水灵,两个大人一筷子一筷子的夹来夹去,不一会,水灵和苗苗俩手捧着小碗,满碗的饭菜就开始扒拉。 吃的极香。 福福和柔儿的清茶也喝的差不多,她就搬了椅子凑到窗边,然后捧起看了一半的书卷,抬头看了眼窗外。 阳光透过窗,轻柔的照进来,闭着的窗也隔开了外面的吵闹,福福厅子里往外看,窗下不远处一个个桌席,围满了人。 男人们聚一块,喝着酒,尽兴了还划起了拳,虽然窗子隔着,离的也远,但透过那热闹的架势,依稀也能听见几声。 女人们的席面就安静许多,多是女人和孩子们坐一块,拖家带口的。 饭菜一上桌,人群蜂拥而上,筷子夹几下差不多就光了盘,然后开始吃的吃,喂孩子的喂孩子,话却不多。 福福放眼望去,人,也越来越多。 坐上席面的在吃,等席面的也围了不少,刘家的伙计和丫头穿梭其中,偶尔洒点糖果,分点糕点,都引得人群争抢一番。 人,实在是多。 太多的人,福福这边看过去,只能瞧见一个个头顶,隐约根据穿的衣裳,大概能分清男人女子,再细分,就分不出来,认不得了。 这么多人,该是有许多认识的。 同村的,就不少。 但这里看过去,却是一个都看不清,分不出来。 福福是感谢刘家的体贴照顾的,来了这两天,席面都是单独的,还带茶水糕点,不用外头挤来挤去,争来抢去的。 今儿更是,还准备了书卷,铺了笔墨纸砚,这份心思,更是难得。 福福收回视线,然后翻开书卷,继续看了起来。 这一看,福福就看的入了神,等她这卷看完,一抬头,发现饭桌不知啥时候人来已经收拾好了,铺了书卷,苗苗和柔儿两个拿着毛笔,认真的在纸上练着字。 边上的方桌,是柔儿,也全身心的写着,一笔一画,认真极了。 婶子和德正娘,两个凑一块,正拿着几人写好的纸,翻来覆去的端详,安安静静的,不出一点动静。 福福这么一抬头,就对上秀梅婶子看过来的眼,然后相视一笑,福福又翻开另一卷书,看了起来。 柔儿过来了,挨着她坐好,然后拿起福福看过的书,极小心的摊开,看了起来。 认字不多,柔儿还读不通顺,但书卷一拿起来,她就抱着看了起来。 整个屋子的这份闲适静谧,难得的这份闲心雅趣,任由外面人声鼎沸,人群熙熙攘攘,到底都不受影响。 伙计又送了糕点茶水进来,一推门,大家齐齐抬头看过去,就见前头端着茶水的伙计一下愣住了,许是没想到,没想到一屋子的女娃家家的,看书的看书,写字的写字。 伙计该是刘家的,不是村里找的帮工,愣过之后就红了脸,十七八岁的小少年,低着头,茶水桌上一放,就颠颠出了厅子。 这次送的糕点,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又不腻,福福一连吃了两块,很和胃口。 刚刚吃了一桌的油盐,又喝了清茶,这会糕点一入口,哎呀,实在是甜到了心头。 正放了书卷吃着糕点,门又开了,这回,进来的是杏枝,一推门就笑,“婶子大娘,你们吃的好吗?” 秀梅婶子和德正娘连忙站起身,笑着说好,又拉了椅子过来,想让杏枝坐下,她就摆摆手,“婶子,今儿人多,伙计忙,我坐不下的。” 说着,然后冲着福福一笑,走了过来,“姑娘,我是过来传个话,是我家老太太,想请姑娘过去说说话。” 哎呦,是刘老夫人? 福福赶忙理了理衣裳,对婶子和大娘她们点点头,抬脚就要跟杏枝过去,婶子就走了过来,拉过她胳膊,“等等,这头发呀,婶子再给你理理。” “到底大姑娘了,”婶子一边理着她碎发,一边念叨,“过去和老夫人好好说几句话,别惹老人家生气。” 福福笑着应是,头发理好了,衣裳也齐整,就脚前脚后的跟在杏枝姐身后,出了门。 没穿过前堂,杏枝姐前头领过,穿过一处小花园,绕过池塘,再转过两处小院子,就又到了昨个来过的地方,刘家老夫人的院子。 院内遍植松柏,青青翠翠的点缀这处安静的宅院,有涓涓的流水声传来,滴在假山层石之下,福福四下一瞧,却看不见半点细流。 那流水声,更显空灵。 杏枝姐停住脚步,“姑娘,我就引到这里了,”然后笑,“老夫人屋里等着,姑娘直接进去就是。” 说完,侧了侧身,“我就这里等姑娘,一会姑娘出来,我再领姑娘回去。” 福福笑着谢过,抬脚走了进去。 几步走到门前,见没人候着,就门外喊上一声,“老夫人,我是福福,过来了。??” 福福说完,就等着屋里回音。 不一会,老夫人屋内轻咳,然后一声苍老的‘进来’就入了福福耳。 福福门外,深吸一口气人,然后挺直腰板,伸手推了门,就走了进去。 老夫人端坐着,身边也没的旁人,这会半眯着眼,也不知在想啥,福福一推门,老夫人眼睛都没动一下,福福只好,也静静站着,不说话。 “来了?” 就在福福心里事情想的出神,老太太说了话,她赶忙,收回心思,点点头,“老夫人,我来了。” “可是有啥不习惯?” “老夫人,都好着呢,杏枝姐姐带我们去了戏台边上的厅子,晚上看戏也方便。”福福笑着摇头,“茶水糕点啥的,自打来,就没断过。” 老太太嗯来声,然后就缓缓抬起头,终于,睁开了眼,看向她。 这是一双沧桑的、历经世故的眼,眼睛虽年老浑浊,但眼神,却明亮有神,福福一瞧过去,那眼里的光,一点都不像是上了年纪的。 “听杏枝回来说,”老夫人开了口,“你们几个女娃子还读书认字?” 福福笑着说是,“听杏枝姐说,是老夫人发话,还给我们特意放了笔墨,我们几个姐妹,都很感谢老夫人体贴呢。” 老夫人嗯了声,手指头瞧着桌子,又是好一阵的不说话。 福福还有些纳闷,刘家这三日的宴客,可是为着眼前的老夫人准备的,而如今,老夫人院子安安静静的,别说闲杂人等进不来,福福两次来,连刘家的人,也是没瞧见过。 不会吧,这么冷清? 福福心想到这,就有些好奇,但这些啊,也不好问。 不过福福看着老夫人,性子该是喜静的,宅院也讲究,该是性情使然。 这么一想,老夫人就又问起了话,“上次杏枝带回来的饺子,”开了个头,老人家就抬眼看过来,盯着福福,“说是白菜缸子里腌的?” 福福点头,“老夫人,我是家里瞎琢磨,正好入秋买了点白菜,家里有缸子,想起之前书卷上看过两眼,脑子里还记得,就腌了点酸白菜。” “酸白菜?” 福福点头,“叫酸菜也行。” “嗯,”老夫人嗯了声,然后好似回想似的,点点头,“味道是挺酸的。” 老夫人说的这几句,福福就知道,这是喜欢吃了,心里不由跟着高兴。 “那黑黑的,杏枝说是瓜子油渣?” 福福解释,“家里也有瓜子油,但酸白菜的饺子,还是用瓜子油渣好吃,虽然瞧着黑,样子不大好看,但吃起来,比瓜子油和大馅子要好吃。” 老太太点头,好似了然,“原来这样。” “你这酸菜?”老夫人说到这,抬头看向福福,没了下话。 福福赶忙接过话,“老夫人,因为酸白菜得天寒地时候腌,天一热,就存不住,腌不好,味道会坏的。” “家里腌的一缸子,还剩几颗,”福福继续说,“老夫人若是喜欢,可以让杏枝姐拿几颗过来。” “不但可以包饺子,还能炖。” 见老太太不说话,耳朵竖起来在听,福福就接着说,“可以用家里排骨,放上酸白菜,再加块豆腐,骨头汤大火一炖,好吃的很。” “也很下饭。” 福福临了,又多了一嘴。 老太太点点头,忽然就岔过话,又说起读书多事,“我听杏枝说,你们练字是用木板子?” 额,这个,杏枝姐也说了? “笔墨还好,就是纸张,太贵了,”福福点头,也没不好意思,有一说一,“而且我们女孩子家家的认识几个字,也是打发时间罢了,木板上写写,也挺好。” “那你小兄弟,”老夫人说起谦益,停了停话音,“也板子上写字?” 福福摇头,谦益日后可是要考功名的,这练字,也是大事,“我爷之前留下些笔墨,前阵子上院大娘家哥哥,”福福说的是德正,在老夫人跟前却没直呼德正名,“送了些纸张过来,我兄弟有的练。” 福福这么一提,虽没说德正,但老夫人好似知道,就起了八卦之心,问她,“听说你和德正说过亲?” 额,这问的突然。 福福一愣。 “老夫人,之前是,”福福实话实话,“我爷临走不放心,把我们姐弟托付给了德正哥,但是后来我们两家一商量,觉得说亲不如认了干亲的好。” 福福话说到这,也没深说,老夫人听了,自顾琢磨了一会,就又问起苗苗,“听说你认了个妹妹?” 这老太太,福福心里想笑,看来是啥都打听了,她家这点事,想来是都知道的。 福福点头,“我和苗苗一个村子住着,正好事赶事遇到了,又和她有缘,就认了妹妹。” 老夫人听了,手指头又开始敲起了桌子,声音轻巧,一声声入耳悠长,细细一听,还好听的很。 “你小兄弟今儿没来?” 老太太这一句句,思维还真跳跃的很,“老夫人带的鸡和鸭子,吃了解过馋,今儿家里留下了。” 第三二零章:开始 谦益正月里耽误了几日功课,要家里留下温书,福福没说。 老夫人又是一声嗯,闭目养神,半会没说话。 福福就边上站着,安安静静的等着老太太开口,老夫人的宅院极其静谧,好似坐落在山野之中,窗户敞开一道缝,外面那些吵吵闹闹,这里却是丁点也听不见。 清风从窗户缝隙中吹进来,带着几丝初春的柔光,轻缓又柔和。 “你家的妹子,”老太太眼睛半眯,开了口,“你说是叫苗苗?” 福福点头,“之前大家一直小丫头小丫头的叫,后来我认下做妹妹,就起了名字,叫她苗苗。” 福福刚说完,老夫人就冲门口喊了声杏枝,紧接着,就听门外杏枝颠颠的小跑过来,人停在门口,“老夫人,有啥吩咐的?” 福福不得不说,虽然刘家田多地广,但到底乡下住着,来了这两次,却是没想到,原来乡下的大户人家,规矩也不少。 心正想着,老太太冲着杏枝就吩咐了两句,“有个叫苗苗的丫头,你带过来我瞧瞧。” 话音一落,福福还没来得及反应,杏枝姐门外应了声,就跑出去办事。 屋里,又安静下来了。 叫苗苗过来?老夫人要见苗苗? 福福心下好奇,但也大概看出老夫人性情,叫苗苗过来看一眼,该是好事。这么一想,不由自主的,就看了眼门口,等着人来。 “这多的糖果糕点,”老太太指了指不远处的方桌,“你想吃啥就自己拿,不用拘束。” 福福点头,老夫人既然开了口,她也就走到方桌跟前,吃起了糕点。 别说,老夫人屋子的东西,嗯,到底不一样,这糕点,比她吃过的哪一个都好吃,香软糯口,甜而不腻。 福福一口下肚,就有些吃上瘾。 吃了糕点就吃糖块,老夫人这里的糖块也多,花生酥、芝麻酥的,样子极多,口味也新奇多变。 她吃的正来劲,就感觉有束光,直直的看着她。 一回头,就对上老夫人清亮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等福福扭身一对上老夫人的眼,老太太还冲她点点头,好似很满意她的吃相。 没法,福福只好红着脸,继续吃着嘴里的糖块。 福福嘴里含着糖,就悄悄打量起老夫人的住处,正房是小三间,东西边套了几间小偏房,屋子里摆着几件红木的箱箱柜柜,墙壁上挂着两幅字画,一幅山水,一幅镶金的寿字。 屋内一盆长青的柏树老桩,在红漆万福的盆子上养着,临窗一角摆了红木矮桌,盆子放在桌上,柏树亭亭如盖,一层盖过一层,有趣的很。 屋子里看过这一圈,福福口中的糖块也吃的差不多,就又拿了块糕点,慢慢吃起来。 不吃白不吃,福福可没客气。 手上拿着糕点,透过窗子往外探了探,老太太的宅院幽深静谧,有清泉流水,还有假山池塘,却却是极好的。 福福很是羡慕。 啥时候,啥时候她也能,住上这样的院子。 这么一想,浑身上下就又有了干劲,快快,赶快挣上一笔钱,先把田地置下。 福福这年头一起,好似老天爷在开玩笑,老夫人就说起田地的事,问她,“家里可有几亩地?” 额,福福摇头,“还不曾买地,”紧接着,她就说了打算,“等过些日子,化了冻,我就买下几亩地,种点庄稼。” 老夫人又嗯了声,“置下田地林宅,还是要的。” 这个,福福表示同意。 刚开了话头,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是杏枝姐,领着苗苗回来了。 福福赶忙,出了屋门,见杏枝手牵着苗苗走了过来,苗苗还一脸呆愣,有些不适应,红着脸,几分扭捏。 等一见了她,明显感觉苗苗一下就放松了,长舒一口气,颠颠往她跟前跑,伸着小手拽着过来拽她衣袖,满脸的笑意。 不怕生了。 福福就摸了摸苗苗头,安慰她不怕,然后冲杏枝一笑,领着苗苗去见老夫人。 苗苗紧跟着她,两手攥着她的手,紧张的都出了汗,脑袋瓜更是贴着她胳膊,眼睛眨呀眨的,既紧张又好奇,进了屋子。 老夫人扭头看过来,看着苗苗。 好一会,也不说话,只盯着人瞧,看的苗苗脸蛋红彤彤的,先是怕生不敢看,又好奇的偷瞄,福福也不催,见苗苗探出头也看着老夫人就知道是彻底不怕了。 老夫人在苗苗跟前,和对福福的时候,还是不一样的。 看苗苗的眼中,带了怜惜和温柔,而看福福,就像面对一个大人,虽然也温柔,但是带着智慧的力量。 等苗苗适应了,不太怕了,老夫人就开了口,“你姐姐说你叫苗苗?” 苗苗听见问话,抬头瞧着福福,见福福点头,又一脸鼓励的让她开口,苗苗就松开攥着她衣袖的小手,在身前搓了搓,然后站好,点点头,开始乖乖回话,“老夫人,我叫苗苗的。” 老夫人听了苗苗回话,很满意,眼里带笑,嘴角也上扬。 更是难得的笑了起来,笑眯了眼,点点头,“这名字好啊,很适合你这小姑娘。” 苗苗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脸蛋又红了起来,糯糯了两声也不知道如何接话,扭头又看向福福,见自家姐姐也跟着笑,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瓜,嗯了声。 福福被她呆萌的模样给惹的笑了,苗苗性子娇憨,家里住了这些日子也早就去了刺,露出孩童本性,是在可爱的很。 老夫人喜欢苗苗的,还特意,从椅子上起身,去方桌跟前抓了糖块和糕点,亲自递给苗苗,叫她吃。 苗苗先是不接,扭头见福福点头,这才伸手接了糖块和糕点,却不吃,只手里拿着。 老夫人就笑,“这孩子,性情憨厚良善,讨人欢喜。” 说着,人就又椅子上坐了,看了会她们姐妹俩个,就从袖口掏出一个口袋,递了过来,“我听杏枝说了,苗苗这事前后是十三两银子吧?” 福福一愣,见老夫人掏出的口袋,就知道是银子没错了。 但这银子,她是不能接的,话还是要回,就点点头,“是下院婶子家,还有上院大娘家,出的银子。” 该是大小事情都打听好了,老夫人嗯了声,口袋就递了过来,“这个啊,也不多,就十三两,我见苗苗讨人喜欢,我当长辈给的。” 福福嘴上带笑,脑子不停的在打转,银子不能收,但长辈给的,也不好直接回绝,得训个好的借口。 正想着,就听边上的苗苗脆生生的开了口,“老夫人,这银子,我答应了姐姐,日后我要还的。” 老太太一愣,苗苗就继续开口解释,“当初说好了,这十三两,等我长大,挣了银子,我自己还。” “老夫人的好意我这里收到了,”苗苗小手拍了拍心口,一本正经,“但是银子,我姐姐和我,是不能收的。” “姐?对不对?” 苗苗说完,就扭头问福福,福福真的是被苗苗可爱的不行,连连点头,笑着摸了摸苗苗脑袋瓜,然后抬头看向老夫人,接着说了起来,“老夫人,苗苗这事当初我们就说好了,日后大了,她自己做主还。” 见老夫人愣过之后也不恼,笑着收回钱袋,眼底还带着笑,看着苗苗更是多了几分喜欢,福福就知道,这个啊,又说到老人家心口上了。 “没想到,”老夫人收起钱袋,“你们姐妹俩个,大的主意正,小的也有章程。” 说完,就笑着摇摇头,然后摆手,“罢了,既然你们拿了主意,我老太婆也不好掺合,这事啊,就由着你们姐妹俩。” “老夫人给的糕点糖果,”老夫人一说完,福福拉过苗苗手,两手全是老夫人刚给的糕点和糖果,还没吃,“就是极好的见面礼。” “还有这两日的关照,”福福是真心感谢,“我们大家都特别感谢呢。”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然后摆摆手,“我呀,就不耽误你们了,好不容易过来玩,不能一直陪我老太婆说话不是。” 说完,就叫来杏枝,领着她们回去,临走还嘱咐杏枝,要茶水糕点凑上齐全,叫伙计伺候好了。 等人一出了老太太院子,身边的苗苗紧跟着又长舒一口气,糖果装兜,糕点拿在手,就要递给福福,叫她吃。 福福把糕点推回去,“姐姐刚吃了不少,这个啊,你留着吃。” 糕点苗苗只拿了一块,一边走一边看,左看看右看看,就是舍不得下口,“姐,这糕点和咱之前吃的不一样。” 可不呢,老夫人屋子的点心,总是难得的。 福福就笑,“这个啊,比以前吃的都好吃。” 福福一说完这话,苗苗先是眉眼一挑,抿了抿嘴,咽了咽口水,紧接着,糕点就手里捧着,打定了主意不吃。 “吃吧,”福福劝她,糕点不大,是个小块,两三口就吃完,“剩一点给柔儿和水灵尝一尝。” 苗苗眼里带笑,点着头,然后一手捧着糕点,一手揪比划,做刀切状,“这一口给柔儿姐,这口水灵吃,剩下的这个拿回家,分两半,给大奶和益哥也尝尝。” “那你呢?”福福听的心里一暖,也多了心疼,“你呢,我们苗苗不馋吗?不想吃?“ 苗苗瞧了眼糕点,忍住口水,却轻轻点点头,“姐姐,我也馋,但是我能忍住不吃。” 福福摸了摸苗苗头,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无话。 前头领路的杏枝,虽然从头到尾没说话,但福福知道,这些话,她也都听了进去。 如是猜的没错,这些话啊,估计也会入了老夫人的耳,一来二去估计今儿晚上回家,刘家还会送礼,里面定是有这糕点的。 心虽这么想,看着边上的苗苗,福福一次次的温暖,一次次的心疼,总是,总是要让她和益哥,过上好日子。 这么想着,刚出了老夫人宅院没走几步,刘家花园小路上正七拐八拐,心里想着苗苗的事,就见前头领路的杏枝忽然停住脚,一声’少爷‘传了过来,福福抬头一看,可不,前头小路上站着一人,身穿绛红长袍,头戴一柄玉簪,风度翩翩,正迎风站在那里。 风吹长袍,掀起衣袖和裙角,露出修长手指和鹿皮短靴,实在风流倜傥的很。 一双桃花眼,眼上是浓眉,鼻梁高挺,薄唇似笑非笑,正看过来,随着杏枝的一声问候,福福看过来,那双桃花眼就眼底带笑,略一抬脚,人就这边走过来。 看来,这个就是刘家的小公子了。 可巧不巧,这里遇见了。 躲,是来不及躲了,苗苗一瞧见了人,就躲到她身后,福福就原地站好,笑了笑,大方的打着招呼,“刘公子。” 来人摆摆手,一副公子做派,到跟前了,还不避讳的打量起她,然后开了口,声音却是难得的低沉悦耳,犹如清泉般灵动,难得的很,“相比这就是我奶提起的,送了寿桃和饺子的福福姑娘了?” 原来,这公子,都知道。 福福点点头,“有幸得老夫人惦念,福福感激的很。” 福福本以为是赶巧遇到了,正准备领着苗苗走,怎知刚一抬脚,刘公子就又开了口,“福福姑娘的酸白菜饺子,”说了这半句,就笑着看过来,“在下凑巧吃了两个,嗯,味道特别的很。” 福福了然,看来刘公子是特意这边等着她了。 福福就笑,接过话,“饺子能合公子胃口,福福高兴的很。” 说完,知道走不了,福福就原地站着,等人把话说明白。刘家今儿里外全是人,身为刘家的公子,没外面候客,这里等着她,该是有话要说的。 福福也不催,也不问,就站着不动。 苗苗躲在她身后,杏枝在三步开外,也说不上话,站着等着。 福福听说过,刘家的公子从小长在县城,在姥家长大,也是前日子,才回了乡下,这边住的。 该是养了不少县里的做派,本就大户,又只独子,想来受宠的很。 这么一想,再一瞧刘家公子眼前模样,却是对的上的。 第三二一章:好说 “那你呢?”福福听的心里一暖,也多了心疼,“你呢,我们苗苗不馋吗?不想吃?“ 苗苗瞧了眼糕点,忍住口水,却轻轻点点头,“姐姐,我也馋,但是我能忍住不吃。” 福福摸了摸苗苗头,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无话。 前头领路的杏枝,虽然从头到尾没说话,但福福知道,这些话,她也都听了进去。 如是猜的没错,这些话啊,估计也会入了老夫人的耳,一来二去估计今儿晚上回家,刘家还会送礼,里面定是有这糕点的。 心虽这么想,看着边上的苗苗,福福一次次的温暖,一次次的心疼,总是,总是要让她和益哥,过上好日子。 这么想着,刚出了老夫人宅院没走几步,刘家花园小路上正七拐八拐,心里想着苗苗的事,就见前头领路的杏枝忽然停住脚,一声’少爷‘传了过来,福福抬头一看,可不,前头小路上站着一人,身穿绛红长袍,头戴一柄玉簪,风度翩翩,正迎风站在那里。 风吹长袍,掀起衣袖和裙角,露出修长手指和鹿皮短靴,实在风流倜傥的很。 一双桃花眼,眼上是浓眉,鼻梁高挺,薄唇似笑非笑,正看过来,随着杏枝的一声问候,福福看过来,那双桃花眼就眼底带笑,略一抬脚,人就这边走过来。 看来,这个就是刘家的小公子了。 可巧不巧,这里遇见了。 躲,是来不及躲了,苗苗一瞧见了人,就躲到她身后,福福就原地站好,笑了笑,大方的打着招呼,“刘公子。” 来人摆摆手,一副公子做派,到跟前了,还不避讳的打量起她,然后开了口,声音却是难得的低沉悦耳,犹如清泉般灵动,难得的很,“相比这就是我奶提起的,送了寿桃和饺子的福福姑娘了?” 原来,这公子,都知道。 福福点点头,“有幸得老夫人惦念,福福感激的很。” 福福本以为是赶巧遇到了,正准备领着苗苗走,怎知刚一抬脚,刘公子就又开了口,“福福姑娘的酸白菜饺子,”说了这半句,就笑着看过来,“在下凑巧吃了两个,嗯,味道特别的很。” 福福了然,看来刘公子是特意这边等着她了。 福福就笑,接过话,“饺子能合公子胃口,福福高兴的很。” 说完,知道走不了,福福就原地站着,等人把话说明白。刘家今儿里外全是人,身为刘家的公子,没外面候客,这里等着她,该是有话要说的。 福福也不催,也不问,就站着不动。 苗苗躲在她身后,杏枝在三步开外,也说不上话,站着等着。 福福听说过,刘家的公子从小长在县城,在姥家长大,也是前日子,才回了乡下,这边住的。 该是养了不少县里的做派,本就大户,又只独子,想来受宠的很。 这么一想,再一瞧刘家公子眼前模样,却是对的上的。 终于忍不住,等了又等见福福不说也不问,低头站着不动,还用脚踢起了周边的小石子,那刘家公子就开了口,“我见福福姑娘心灵手巧,前日送的寿桃和饺子,甚得我奶欢心,老人家本来胃口不好,多吃了好些姑娘送的饺子。” 说到这,刘家公子停顿了片刻,见福福还不接话,就又说了起来,“既然遇到了姑娘,那我冒昧问下,姑娘的酸白菜饺子,可是还有?” 自打刘公子开了口,福福瞧见他说起饺子时候的模样,就知道,这里候着她,该是打听饺子的事。 果然,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 刘公子开了口,福福就心里忍住笑,面上瞧不出喜怒,接了话过来,“刚在老夫人院子,还说起来这事来了呢。” “家里酸白菜只下了秋才能缸子里腌,吃个冬天,”福福解释,“家里还剩几颗,正好,若是公子喜欢,就等我家去,稍微收拾收拾,叫人来取来了。” “饺子?” 刘公子开口问,福福一愣,“饺子?” 愣过之后就明白了,原来是想吃现成的,和之前一样,包好带过来,家里煮了吃的。 福福点头,“若是公子不嫌弃,还和之前一般包好带过来,也是成的。” 福福这话一出,明显刘公子欢喜了,眼底带笑,“那就有劳姑娘了,正好,我县里来了几位朋友,在我奶院子我也只稍尝了味道,没吃几个。” “得了姑娘的准信,我就放心了,”刘公子还拱手冲她行了个礼,表示感谢,然后继续说,“昨个还和他们念起过,说是吃了这许多饺子,只姑娘的受益,味道最是难忘。” 福福还了礼,心里盘算着刚和老夫人说的排骨酸菜炖豆腐,这下又答应了饺子,回去就有的忙了。 刚一想,刘家公子就冲杏枝招招手,叫到跟前,一通的嘱咐,“福福姑娘要是有啥需要的,就和杏枝说一声。” “至于饺子,前日里也是杏枝带回的,”刘公子说着,“若是姑娘方便,得了空,就让杏枝再过去一趟。” 福福点头,答应了下来。 该说的都说了,也耽误了不少时间,身后的苗苗一直躲着,还没露头,不见人。 刘公子也没多做停留,嘱咐完杏枝,又见福福答应了,就又行了个礼,然后扭身去了前厅,去会客。 等人一走远,拐过弯,瞧不见,杏枝就长长松了口气,在刘公子跟前,杏枝还是拘束的。 瞧见福福看出来了,杏枝不好意思的一笑,前头又继续领路,福福回头牵了苗苗手,身后跟着,听起杏枝说了起来,“我家公子不常在家,乡下自小也没住过几次,我们下人见了,心上还是有些怕的。” 福福听着,“我家公子为人宽厚,性情也和善,又常是笑面,按说,该不怕才是。” “不知为啥,”杏枝自顾纳起闷来,“一瞧见人,心上就紧张,唯恐哪里说错话,做错事,叫公子寻了短处。” 杏枝摇着头,想不明白,一说完,也就干脆不想,换了话题,“姑娘,我家公子说的饺子,可要再辛苦姑娘一回了。” “不辛苦,”福福摇头,他们爱吃,她这心里啊,高兴还来不及呢,“杏枝姐姐若是方便,明日晌午的时候过去,我该是准备的差不多。” 明个一早,张罗一上午,该准备的,估计就全了。 杏枝笑着点头说是,“不瞒姑娘,上次带回的饺子,二十来个,我家里煮了,给老夫人送过去,说是姑娘的一番心意。” “本以为老夫人尝几个,也就罢了,”杏枝说起那日情形,还有些不可思议,“谁成想,吃了一个又吃下一个,一连吃了十多个。” “要不是我家公子正好过去问安,抢着吃了剩下的,估计啊,我家老夫人都能吃下呢。” 原来这样,怪不得,刚刘家公子说,只粗粗尝了味道,不尽兴。 杏枝说起来,还抿了抿嘴,也跟着有些好奇,“却是不知姑娘包的饺子到底啥味道,让我家老夫人山珍海味的吃过遍,近来也没的胃口,却是吃了饱。” 要说酸菜油渣的饺子,说起来也不金贵,但贵在滋味酸香,很惹人食欲。 这个,才是山珍海味比不过的。 若是再配上点辣椒酱,嗯,酸辣油香,好吃的很。 “明个姐姐过去,我给姐姐煮上一锅,”福福笑,“叫姐姐吃个够。” “使不得,使不得,”杏枝连忙摆手,“姑娘,这样可使不得,怎好劳烦姑娘,叫我家夫人知道,怕是要挨训的。” 说着,还一个劲的摇头,嘴上说着使不得。 没想到,刘家规矩这么严? 福福略一寻思,“那姐姐寻个平常日子过来,不当值的时候,我见姐姐亲切,满心的喜欢,也正想说个话,交姐姐这个朋友呢。” 这么一说,杏枝就笑了。 想来这样,可行。 这般说着,又相视一笑,就定下来,说好了。 出了花园,走了几步小路,兜兜转转就到了阁楼,杏枝领着,福福和苗苗身后跟着,人就回来了。 杏枝没待,把她们一送进屋,人打了个招呼,就外头忙了。 “怎么样?怎么样?”送走杏枝,婶子她们就齐齐凑上来,“咋叫苗苗过去了呢,害我们好个担心。” “可是有啥说的?” “没旁的事吧?” 一句接一句,都没给福福喘气的几乎,就问了起来。 赶忙,福福拉着苗苗寻了个椅子坐好,来来回回不是站着就是走路,这一通下来,也没歇个脚。 见福福和苗苗面上有喜色,又舒服的椅子上坐着,就知道没事,也跟着宽了心,不急着打听,而是端过茶水,推了糕点和糖果过来,让她缓一缓。 正缓和的当口,身边的苗苗,手上还规矩捧着糕点,就张开手,摊在众人跟前。 婶子看在眼,问她,“老夫人给你的?” 苗苗点头然后把糕点用手一掰两半,再一半又掰开,递给水灵和柔儿,“姐姐说这糕点很好吃,柔儿姐,你们快尝尝。” “你吃了吗?” 柔儿不接,转头问苗苗。 苗苗抿着嘴,咽了咽口水,轻轻摇摇头,“我吃这个。” 说着,就用另一只小手,蘸着掰开掉的碎屑,放进嘴抿了抿。然后喜滋滋的点头,“柔儿姐,你们快吃,好吃的。” 说着,就把手上的两小半糕点拿在手,要递过去。 柔儿就笑,接过一个递到水灵嘴边,然后另一小半,瞧准苗苗不在意,就给放进她嘴里。 苗苗一愣,嘴里嘟囔着,察觉是塞了糕点,又想吐出来又不好吐,急红了脸,不知所措。 大家就笑,更是惹的苗苗不好意思,糕点入口即化,清香甘甜,苗苗嘴里含着糕点,这一会,香甜滋味已经化了一嘴。 “姐姐这么大人了,咋能和你们抢东西,你呀,”柔儿就笑,“好东西自己舍不得,还专门带回来给我们,这份心呢,姐姐比吃了糕点还甜呢。” 话一说,苗苗更是含羞的不好意思,低头吃起了糕点。 水灵凑过来,两个嘴里吃着,不住的点头,“这个好吃,这个好吃。” 可不,老夫人屋子的东西,该是极好的。 两个孩子闹腾,福福也缓和的差不多,见婶子她们好奇,就说了起来,“包的酸菜饺子,老夫人喜欢。” “就叫我过去说几句话,说是酸白菜的酸呀,很和她老人家胃口,就问问还有没有,”福福言简意赅,“还问了家里的一些事。” 婶子她们侧耳听着,不接话。 福福就接着说,“还打听了我们读书认字,说是女孩子家家的读书少见,问了我们平日里如何。” “上次杏枝姐姐过来,该是瞧见,都和老夫人说了。” “这次呀,老夫人的意思,说是酸白菜若是家里还有,就再准备下,让她老人家再尝尝。” 说到这,婶子就忍不住笑的点头,“好事,好事,福福啊,这是大好事。” “老夫人能念好,”婶子性子急,等不住,一句接一句,就说了起来,“这事啊,估计三五天,十里八村的就能传开。” “我就说,我们福福的手艺,可是寻常人家比不上的。” “旁的不说,就清汤白菜炖豆腐,哎呦,一个大锅,一个柴火灶子烧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我们福福的,好吃。” 婶子是特别高兴的,“前两日我还忍着,那寿桃一坐出来,给老夫人一献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福福,这事啊,肯定得出名。” “这饺子更是,”婶子霹雳吧啦一顿说,“我头一次吃,哎呦,那酸酸的味道,又有瓜子油渣的宽泛劲,别说,比吃大鱼大肉都香,老馋老馋了。” 听婶子这一通说,大家就笑,笑过之后就又认真的盘算起事情来。 “我也觉得是好事,”福福点头,同意婶子说的,日后若真真有啥营生,挣钱的买卖,福福早就知道,单凭她自己,是做不来的,上下院,秀梅婶子、德正娘,都少不了,“但这事到底能好到啥程度,还不好说。” 第三二二章:是的 终于忍不住,等了又等见福福不说也不问,低头站着不动,还用脚踢起了周边的小石子,那刘家公子就开了口,“我见福福姑娘心灵手巧,前日送的寿桃和饺子,甚得我奶欢心,老人家本来胃口不好,多吃了好些姑娘送的饺子。” 说到这,刘家公子停顿了片刻,见福福还不接话,就又说了起来,“既然遇到了姑娘,那我冒昧问下,姑娘的酸白菜饺子,可是还有?” 自打刘公子开了口,福福瞧见他说起饺子时候的模样,就知道,这里候着她,该是打听饺子的事。 果然,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 刘公子开了口,福福就心里忍住笑,面上瞧不出喜怒,接了话过来,“刚在老夫人院子,还说起来这事来了呢。” “家里酸白菜只下了秋才能缸子里腌,吃个冬天,”福福解释,“家里还剩几颗,正好,若是公子喜欢,就等我家去,稍微收拾收拾,叫人来取来了。” “饺子?” 刘公子开口问,福福一愣,“饺子?” 愣过之后就明白了,原来是想吃现成的,和之前一样,包好带过来,家里煮了吃的。 福福点头,“若是公子不嫌弃,还和之前一般包好带过来,也是成的。” 福福这话一出,明显刘公子欢喜了,眼底带笑,“那就有劳姑娘了,正好,我县里来了几位朋友,在我奶院子我也只稍尝了味道,没吃几个。” “得了姑娘的准信,我就放心了,”刘公子还拱手冲她行了个礼,表示感谢,然后继续说,“昨个还和他们念起过,说是吃了这许多饺子,只姑娘的受益,味道最是难忘。” 福福还了礼,心里盘算着刚和老夫人说的排骨酸菜炖豆腐,这下又答应了饺子,回去就有的忙了。 刚一想,刘家公子就冲杏枝招招手,叫到跟前,一通的嘱咐,“福福姑娘要是有啥需要的,就和杏枝说一声。” “至于饺子,前日里也是杏枝带回的,”刘公子说着,“若是姑娘方便,得了空,就让杏枝再过去一趟。” 福福点头,答应了下来。 该说的都说了,也耽误了不少时间,身后的苗苗一直躲着,还没露头,不见人。 刘公子也没多做停留,嘱咐完杏枝,又见福福答应了,就又行了个礼,然后扭身去了前厅,去会客。 等人一走远,拐过弯,瞧不见,杏枝就长长松了口气,在刘公子跟前,杏枝还是拘束的。 瞧见福福看出来了,杏枝不好意思的一笑,前头又继续领路,福福回头牵了苗苗手,身后跟着,听起杏枝说了起来,“我家公子不常在家,乡下自小也没住过几次,我们下人见了,心上还是有些怕的。” 福福听着,“我家公子为人宽厚,性情也和善,又常是笑面,按说,该不怕才是。” “不知为啥,”杏枝自顾纳起闷来,“一瞧见人,心上就紧张,唯恐哪里说错话,做错事,叫公子寻了短处。” 杏枝摇着头,想不明白,一说完,也就干脆不想,换了话题,“姑娘,我家公子说的饺子,可要再辛苦姑娘一回了。” “不辛苦,”福福摇头,他们爱吃,她这心里啊,高兴还来不及呢,“杏枝姐姐若是方便,明日晌午的时候过去,我该是准备的差不多。” 明个一早,张罗一上午,该准备的,估计就全了。 杏枝笑着点头说是,“不瞒姑娘,上次带回的饺子,二十来个,我家里煮了,给老夫人送过去,说是姑娘的一番心意。” “本以为老夫人尝几个,也就罢了,”杏枝说起那日情形,还有些不可思议,“谁成想,吃了一个又吃下一个,一连吃了十多个。” “要不是我家公子正好过去问安,抢着吃了剩下的,估计啊,我家老夫人都能吃下呢。” 原来这样,怪不得,刚刘家公子说,只粗粗尝了味道,不尽兴。 杏枝说起来,还抿了抿嘴,也跟着有些好奇,“却是不知姑娘包的饺子到底啥味道,让我家老夫人山珍海味的吃过遍,近来也没的胃口,却是吃了饱。” 要说酸菜油渣的饺子,说起来也不金贵,但贵在滋味酸香,很惹人食欲。 这个,才是山珍海味比不过的。 若是再配上点辣椒酱,嗯,酸辣油香,好吃的很。 “明个姐姐过去,我给姐姐煮上一锅,”福福笑,“叫姐姐吃个够。” “使不得,使不得,”杏枝连忙摆手,“姑娘,这样可使不得,怎好劳烦姑娘,叫我家夫人知道,怕是要挨训的。” 说着,还一个劲的摇头,嘴上说着使不得。 没想到,刘家规矩这么严? 福福略一寻思,“那姐姐寻个平常日子过来,不当值的时候,我见姐姐亲切,满心的喜欢,也正想说个话,交姐姐这个朋友呢。” 这么一说,杏枝就笑了。 想来这样,可行。 这般说着,又相视一笑,就定下来,说好了。 出了花园,走了几步小路,兜兜转转就到了阁楼,杏枝领着,福福和苗苗身后跟着,人就回来了。 杏枝没待,把她们一送进屋,人打了个招呼,就外头忙了。 “怎么样?怎么样?”送走杏枝,婶子她们就齐齐凑上来,“咋叫苗苗过去了呢,害我们好个担心。” “可是有啥说的?” “没旁的事吧?” 一句接一句,都没给福福喘气的几乎,就问了起来。 赶忙,福福拉着苗苗寻了个椅子坐好,来来回回不是站着就是走路,这一通下来,也没歇个脚。 见福福和苗苗面上有喜色,又舒服的椅子上坐着,就知道没事,也跟着宽了心,不急着打听,而是端过茶水,推了糕点和糖果过来,让她缓一缓。 正缓和的当口,身边的苗苗,手上还规矩捧着糕点,就张开手,摊在众人跟前。 婶子看在眼,问她,“老夫人给你的?” 苗苗点头然后把糕点用手一掰两半,再一半又掰开,递给水灵和柔儿,“姐姐说这糕点很好吃,柔儿姐,你们快尝尝。” “你吃了吗?” 柔儿不接,转头问苗苗。 苗苗抿着嘴,咽了咽口水,轻轻摇摇头,“我吃这个。” 说着,就用另一只小手,蘸着掰开掉的碎屑,放进嘴抿了抿。然后喜滋滋的点头,“柔儿姐,你们快吃,好吃的。” 说着,就把手上的两小半糕点拿在手,要递过去。 柔儿就笑,接过一个递到水灵嘴边,然后另一小半,瞧准苗苗不在意,就给放进她嘴里。 苗苗一愣,嘴里嘟囔着,察觉是塞了糕点,又想吐出来又不好吐,急红了脸,不知所措。 大家就笑,更是惹的苗苗不好意思,糕点入口即化,清香甘甜,苗苗嘴里含着糕点,这一会,香甜滋味已经化了一嘴。 “姐姐这么大人了,咋能和你们抢东西,你呀,”柔儿就笑,“好东西自己舍不得,还专门带回来给我们,这份心呢,姐姐比吃了糕点还甜呢。” 话一说,苗苗更是含羞的不好意思,低头吃起了糕点。 水灵凑过来,两个嘴里吃着,不住的点头,“这个好吃,这个好吃。” 可不,老夫人屋子的东西,该是极好的。 两个孩子闹腾,福福也缓和的差不多,见婶子她们好奇,就说了起来,“包的酸菜饺子,老夫人喜欢。” “就叫我过去说几句话,说是酸白菜的酸呀,很和她老人家胃口,就问问还有没有,”福福言简意赅,“还问了家里的一些事。” 婶子她们侧耳听着,不接话。 福福就接着说,“还打听了我们读书认字,说是女孩子家家的读书少见,问了我们平日里如何。” “上次杏枝姐姐过来,该是瞧见,都和老夫人说了。” “这次呀,老夫人的意思,说是酸白菜若是家里还有,就再准备下,让她老人家再尝尝。” 说到这,婶子就忍不住笑的点头,“好事,好事,福福啊,这是大好事。” “老夫人能念好,”婶子性子急,等不住,一句接一句,就说了起来,“这事啊,估计三五天,十里八村的就能传开。” “我就说,我们福福的手艺,可是寻常人家比不上的。” “旁的不说,就清汤白菜炖豆腐,哎呦,一个大锅,一个柴火灶子烧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我们福福的,好吃。” 婶子是特别高兴的,“前两日我还忍着,那寿桃一坐出来,给老夫人一献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福福,这事啊,肯定得出名。” “这饺子更是,”婶子霹雳吧啦一顿说,“我头一次吃,哎呦,那酸酸的味道,又有瓜子油渣的宽泛劲,别说,比吃大鱼大肉都香,老馋老馋了。” 听婶子这一通说,大家就笑,笑过之后就又认真的盘算起事情来。 “我也觉得是好事,”福福点头,同意婶子说的,日后若真真有啥营生,挣钱的买卖,福福早就知道,单凭她自己,是做不来的,上下院,秀梅婶子、德正娘,都少不了,“但这事到底能好到啥程度,还不好说。” 是真的不好说,但凡事,总有个开头,而如今的开头,福福就很喜欢。 来刘家这两次,打过的叫道,再怎么说,都在意料之中,合心意的。 不过如今这般,福福心里也多了打算,嗯,多少有些眉目,心里有盘算的。 若是可以,稍稍置下几桌席面,却也是极好的。一来有的吃喝,家里益哥和苗苗在长身体,苛待不得;这二来,大户人家请的师傅置席面,银钱给够的。 这么一想,福福就有了底,但事情八字还没一撇,福福也不好在婶子她们跟前说些什么,不过依现在的发展速度,该是用不了多久,她就有的忙了。 这点,她还是很确信。 热闹了一通,该说的和婶子她们说了,苗苗收起糕点,把剩下的那一半用油纸包好,揣进兜里,等着留家给益哥和上院老太太。 日头西下,过来刘家吃席面的人,已经吃了一茬又一茬,却是一直都没停,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吃好的就酒足饭饱的凑一块说着话,等着做席面的就东张西望,躲着脚,饿着肚子,等着做席。 福福伸了个懒腰,窗边的椅子还静静的放在那里,望了会窗外,福福就收回视线,然后椅子上坐好,继续翻开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落日的余晖照进来,正好洒在她身上,然后浑身上下,生了许多暖意。 一卷卷书,福福看过的,边上的柔儿就接着翻,一本本,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福福看了两眼柔儿,却是看的极认真,入了心。 苗苗和水灵两个,拿着笔,蘸着墨,一笔一笔的在纸张上写着,规规矩矩,练着基本功。 婶子和上院大娘,看了这好一会,就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空出一张桌,两人就也挪了纸张,拿着毛笔,一笔一画的在纸上开始作画。 嗯,是的,画起了水墨画。 福福没想到,原来,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天赋和把生活的点滴注入笔尖的能力。福福书卷一看完,抬头就见两人低头守着饭桌,笔杆轻动,就拉着柔儿,过来瞧。 特别是德正娘,因为毛笔用的不熟悉,纸上已经画了好几处,但明显,一处比一处出彩。 福福和柔儿一走进,婶子和德正娘察觉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就要用袖子挡住,奈何手上拿着毛笔,纸上的墨汁还没干透,却是挡都没挡住。 没法,挡不住,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稍红了脸,又引来苗苗和水灵,大家围在一起,看着桌上的两幅画。 德正娘画的花娇草茂,两只蝶儿更是灵动,细细一看,有几分德正奶绣花的神似,该是从旁也学了几分。 秀梅婶子在纸上勾勾画画,若是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来画的是什么,正纳闷,婶子就摆了摆纸张,然后开了口,“像不像你家里养的那条狗?” 婶子这么一提醒,别说,还是不大像。 第三二三章:不知 说到这,婶子就忍不住笑的点头,“好事,好事,福福啊,这是大好事。” “老夫人能念好,”婶子性子急,等不住,一句接一句,就说了起来,“这事啊,估计三五天,十里八村的就能传开。” “我就说,我们福福的手艺,可是寻常人家比不上的。” “旁的不说,就清汤白菜炖豆腐,哎呦,一个大锅,一个柴火灶子烧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我们福福的,好吃。” 婶子是特别高兴的,“前两日我还忍着,那寿桃一坐出来,给老夫人一献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福福,这事啊,肯定得出名。” “这饺子更是,”婶子霹雳吧啦一顿说,“我头一次吃,哎呦,那酸酸的味道,又有瓜子油渣的宽泛劲,别说,比吃大鱼大肉都香,老馋老馋了。” 听婶子这一通说,大家就笑,笑过之后就又认真的盘算起事情来。 “我也觉得是好事,”福福点头,同意婶子说的,日后若真真有啥营生,挣钱的买卖,福福早就知道,单凭她自己,是做不来的,上下院,秀梅婶子、德正娘,都少不了,“但这事到底能好到啥程度,还不好说。” 是真的不好说,但凡事,总有个开头,而如今的开头,福福就很喜欢。 来刘家这两次,打过的叫道,再怎么说,都在意料之中,合心意的。 不过如今这般,福福心里也多了打算,嗯,多少有些眉目,心里有盘算的。 若是可以,稍稍置下几桌席面,却也是极好的。一来有的吃喝,家里益哥和苗苗在长身体,苛待不得;这二来,大户人家请的师傅置席面,银钱给够的。 这么一想,福福就有了底,但事情八字还没一撇,福福也不好在婶子她们跟前说些什么,不过依现在的发展速度,该是用不了多久,她就有的忙了。 这点,她还是很确信。 热闹了一通,该说的和婶子她们说了,苗苗收起糕点,把剩下的那一半用油纸包好,揣进兜里,等着留家给益哥和上院老太太。 日头西下,过来刘家吃席面的人,已经吃了一茬又一茬,却是一直都没停,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吃好的就酒足饭饱的凑一块说着话,等着做席面的就东张西望,躲着脚,饿着肚子,等着做席。 福福伸了个懒腰,窗边的椅子还静静的放在那里,望了会窗外,福福就收回视线,然后椅子上坐好,继续翻开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落日的余晖照进来,正好洒在她身上,然后浑身上下,生了许多暖意。 一卷卷书,福福看过的,边上的柔儿就接着翻,一本本,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福福看了两眼柔儿,却是看的极认真,入了心。 苗苗和水灵两个,拿着笔,蘸着墨,一笔一笔的在纸张上写着,规规矩矩,练着基本功。 婶子和上院大娘,看了这好一会,就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空出一张桌,两人就也挪了纸张,拿着毛笔,一笔一画的在纸上开始作画。 嗯,是的,画起了水墨画。 福福没想到,原来,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天赋和把生活的点滴注入笔尖的能力。福福书卷一看完,抬头就见两人低头守着饭桌,笔杆轻动,就拉着柔儿,过来瞧。 特别是德正娘,因为毛笔用的不熟悉,纸上已经画了好几处,但明显,一处比一处出彩。 福福和柔儿一走进,婶子和德正娘察觉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就要用袖子挡住,奈何手上拿着毛笔,纸上的墨汁还没干透,却是挡都没挡住。 没法,挡不住,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稍红了脸,又引来苗苗和水灵,大家围在一起,看着桌上的两幅画。 德正娘画的花娇草茂,两只蝶儿更是灵动,细细一看,有几分德正奶绣花的神似,该是从旁也学了几分。 秀梅婶子在纸上勾勾画画,若是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来画的是什么,正纳闷,婶子就摆了摆纸张,然后开了口,“像不像你家养的那条狗?” 婶子这么一提醒,大家又围过来又看个仔细,还是,还看不大像。 大家笑作一团,福福就接过婶子的毛笔,然后在那张画了狗子的图纸上添了几笔,虽然画技拙略,但几笔之后,瞧着就又了狗子神似,倒是像样了许多。 福福还是满意的。 刚刚还笑作一团,等福福接过笔,大家就开始静悄悄的看着她作画,本想随便填上几笔,但大家满心在看,她也就继续填了细节,慢慢做起画来。 她的画,又用的笔墨,就干脆画了个可爱有趣风格的。 家里狗子,那会还小不点,呲牙咧嘴啃骨头的模样福福还历历在目,这会,就干脆用毛笔,把脑子里的搞笑可爱模样,全都付诸笔尖。 这一画,福福就定了心。 等她回过神,放下毛笔,已是黄昏时候。 在她周围,婶子她们全把她围住,盯着桌上的画纸,在看那啃骨头的狗子。 这画,更是满意了。 “福福,你咋啥都会啊?”婶子干脆拿起画纸,贴近了看,“这狗子教你一改,哎呦,哪还有我刚刚那乱七八糟的模样,这也改的,改的太好了。” 婶子捧着画纸,不住的夸。 福福被夸的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跟我爷学了点,还记住许多,就是手有点生。” “是挺像,”德正娘接过画,盯着瞧了好一会,也跟着点头,“一看啊,就是家养的那条,一点不差。” 柔儿和水灵她们,就干脆拉着她,央她日后也要教她们,教她们作画。 福福满口答应,这读书作画,若是想学,她会的那些,都是可以教的。 说完,就听门开了,杏枝姐笑模样,手捧一盏油灯,过来了,“天要黑了,我送盏油灯过来。” 然后油灯桌上一放,等火苗燃起,杏枝姐也好奇的过来看。 “这小狗,啃骨头呢,”杏枝看着画,又惊又喜,“哎呦,瞧瞧这小眼睛吃的,眯成一道缝了。” “这后爪子,”杏枝虽然怕狗,但见了画上的小狗崽,满心的欢喜,“看看,看看,吃的都撅起来了。” “咋这好看呢,”杏枝还上手摸了摸画上的狗子,“瞧了这画,心上啊,就暖的不行。” “这狗子,”杏枝一脸说了这许多,忽然盯着画,回头问福福,“福福姑娘,是不是你家里那条?” “就我过去,要往我身上扑的那条?” 福福就笑,点头,“是它小时候,刚养没多久,吃了根骨头,给它高兴的。” “别说,”杏枝看着画,“看了这张画啊,我这怕狗子的毛病,估计能改了差不多。” 杏枝笑着,手拿着纸张不放,然后问福福,“福福姑娘,这画,可是姑娘作的?” “是我婶子和我俩个,”福福笑,“我婶子画了底,我稍改了改。” “不是,可不是,”秀梅婶子连忙摇头,一边笑一边解释,“是福福,我呀,闲着没事和你大娘俩也凑个热闹,纸上随便画了点啥,因为画的实在不像样子,是福福,她呀,把这画给改的好,我的那个,不中看,不中看,大家连我画的狗子都没看出来。” 婶子一说完,大家就又是一阵笑。 笑过之后,杏枝扭头就问,“福福姑娘,我见这画实在逗趣,想见家里老夫人定是欢喜,就想着,拿给老夫人瞧上一瞧,也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还有婶子,”问完福福,扭头还问了婶子,“不知婶子可否同意?” 福福一愣,这张画拿给老夫人?她是没想到的。 随手这么一画,也是想逗大家一乐,本想着等看了戏,家去的时候带上,因为有几个乐呵,家里偶尔翻上一瞧,也是好的。 一出神,就听婶子和杏枝说笑起来,“这是我们福福画的,真的,和我呀,没的半点关系,杏枝姑娘要是想带回去,问我们福福就成,不用呀,不用问好,弄的我不好意思的。” 说完,婶子就也问起了她,“怎么样福福?可以不?” “杏枝姐姐这么说,却是见外了,”福福帮忙把画纸卷起来,递过去,“我是怕画技粗糙,入不了老夫人的眼。我画的时候也是图个乐呵,既然杏枝姐这么说,若是能教逗得老夫人一笑,这画呀,也是值了。” “我先谢过姑娘好意,”杏枝就笑,手拿着画纸,很高兴,“天色渐晚,这戏台子马上就开唱,姑娘们可以开了窗,这里往下一瞧,看的真切,听的也清楚。” “一会呀,我叫伙计端了茶水糕点过来,”杏枝说着,“等开了戏,大家一边听戏一边吃点东西,却是都不耽误。” 知道推脱不了,又是刘家好意,就赶忙谢过,然后送了杏枝出门,见她手捧着画卷,颠颠的跑了出去,这才关了门,屋子里坐好。 “那画呀,给老夫人瞧一眼,该是也能被逗乐呵的,”婶子笑,“就是不知道还能能送回来,我刚还寻思呢,想收着那画,得空看看,心情定会高兴的。” “而且福福画的狗子,哎呦,吃的那个欢快,一想起来,我这胃口,也跟着好了不少。” 这么一说,婶子就揉了揉肚子,还真捡了块桌上糕点,吃了起来。 吃几口糕点,然后清茶解腻,这会窗子开了,窗下不远处戏台跟前人山人海,围的满满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大。 刘家伙计正四处奔走,一处处的点着大红灯笼,片刻,刘家上下,就红彤彤一片,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戏台的鼓点先起,然后唢呐的动静传来,接着,就是声声二胡,偶尔的敲锣声,戏台的幕布也渐渐拉开,底下人群鼎沸。 好戏开演了。 别说,刘家的这处阁楼,这个屋子,真真的看戏好地方。 不用人多挤的难受,底下坐着看不清也听不清的,这里听戏,窗子一开,椅子挪到窗边,抬手就是糕点零食,还有冒着热气的茶水,听着戏台上一句句唱腔,一声声调子,却是极真切,极动听。 所谓高处,看的也远。 不但能正面看清戏台,台下的一群群看戏的人,远处,刘家打府宅,再远处,朦胧的山林、田地,都依稀可辨。 日头早早下了山,清凉的夜风下,星星点点,刘家上下又挂满了红灯笼,一处处,也闪着喜庆祥和的光,灯笼里的光,闪闪烁烁,又随风轻轻摇曳,实在梦幻的很。 真真好似一场梦。 这般朦胧的梦境,听着、看着、想着、望着,好似就在梦里,梦里的戏台、书卷、纸张,以及台下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熟悉的,是十里八村乡里乡亲的人们。 陌生的,是一个过往,一个来世。 原来所谓生活,想来也是这样,梦里梦外,真真假假,到底都在一处。 就在这样的梦境里,福福却把那一句句戏词,听进了几分。 然后,就也听上了瘾。 还真是,怪不得大家爱听戏,一来这娱乐节目实在有限,不但娱乐节目,吃喝玩乐,都都有限;二来呢,戏词这么细细一听,再认真和着唱腔,却有几分既是听歌又是看戏的味道。 这么一安慰自己,福福听的就更认真了。 偶尔闭上眼,就专门听戏词,若是鼓点激烈,她就睁眼看戏,却也听出了几分味道。 苗苗和水灵两个还方桌上练字,却是一点也不受打扰,任由外面熙熙攘攘,她们自顾安安静静的写着大字。 柔儿也听了会戏,该是听不进去,就也作到苗苗她们那边,捧着书卷,继续看了起来。 今儿,是刘家席面的最后一天。 这些书卷、笔墨纸砚,若是不好好珍惜,就不好再瞧见了。 福福见她们用心,一来欣慰,二来也心疼。 想起心疼,柔儿她们,相比其他许多村里的女娃子,要好上太多了。她们读书认字,虽吃苦,也受旁人冷落,但到底,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只这点,就最是难得不过。 第三二四章:如何 想起心疼,柔儿她们,相比其他许多村里的女娃子,要好上太多了。她们读书认字,虽吃苦,也受旁人冷落,但到底,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只这点,就最是难得不过。 福福看向窗外,在灯火通明的刘家大院,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戏也接近尾声,因为是最后一晚,大家都认真的在听,在看,并没有提前离场的。 刘家的伙计又送了两次糕点零食,清茶是一直续着的,小厅子这么一坐,听着戏,却是格外的享受。 婶子和大娘听的认真,俩人爱听戏,今儿听的真切看的也清楚,就更是一直挪不开眼,偶尔还能跟着唱上两句,很入迷。 听到动情处,还偷偷抹抹把泪,不叫她们瞧见。 临近散场,苗苗和水灵两个练了一天,手累的不行,这会,终于提不动笔,把笔墨收拾好,就也挪了椅子,凑过来坐。 柔儿也是,几卷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就也和笔墨放在一处,嗑的瓜子,吃的零食,却是闲不住,就直接收拾了起来。 擦了桌子,到了地,东西又放归原处,就也过来一起,她们姐妹几个搂的搂,抱的抱,安安静静的听着戏。 好一会,等戏一场完,散了场,窗外吵吵闹闹的人来人往,福福睁开眼,刚要抬了胳膊起身,就见水灵在她怀里,苗苗躺在柔儿身上,两个小的闭着眼,正呼呼大睡。 两人写了一天的字,该是累到了。 婶子和大娘,也从戏文中缓了过来,这会,就赶忙走过来,怕她俩黑天半夜的睡觉着凉,就用家带的小褥子一人包了一个,然后抱在怀里。 收拾收拾正要出门,杏枝就急匆匆的赶了来。 见她们抱着两个小的,福福和柔儿俩正挪椅子桌子,就长舒一口气,“还好,”拍了拍胸脯,“赶上了,赶上了。” 说完,身后跟着的两个伙计就进了屋,每个伙计身上大包小包的拿着不少东西,杏枝看着她们就笑,“今儿事情多,”杏枝解释,“本想着散场前就过来,谁知道临时出了点事,还好,没错过大家。” “这两包裹啊,”杏枝指了指边上的一个伙计,手拿两个包裹,伙计不大,个头也不高,在这么多人跟前站着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一个是婶子家的,一个是大娘家的。” 杏枝说了起来,“是我家老夫人特意嘱咐的,就是些寻常东西,备的都是一样的。” 婶子和大娘一听,很是有些受宠若惊,“这两日就都有打扰了,还送这许多东西,却是真真受不过,可怎么好?” 婶子说着,然后看向福福,到底刘家老夫发的话,也不好拒绝,但接受了,婶子和大娘该是有些不好意思。 福福就笑着题她们应下,“杏枝姐姐,老夫人的好意我婶子和大娘心中欢喜,若是日后有机会,定会好好谢过。” 杏枝就笑,然后拉了两一个伙计上前,“这两份,是给福福姑娘的。” “我家老夫人知道几位姑娘练字,家里书房有些闲置的笔墨之类,老夫人就让我寻了收好,说让福福姑娘带回去。” “知道谦益小公子读书,我家老夫人就让我家公子去书房挑了几卷经史,在这里,”杏枝扭身,看了眼身后,福福探头过去,果然,有一书箱正地上放着,书箱虽不大,该是也放了不少,“我家老夫人还发话,说是谦益小公子若是看完了这一箱书,就尽管过来再拿新的。” “老夫人说我们刘家上下虽不是书香世家,但到底自小我家公子虽顽劣,也没养在身边,但道理家里给备着书房,里面也藏了不少书。” “我家老夫人高兴,”杏枝笑,“她老人家心肠最是慈善,老夫人瞧着福福姑娘欢喜,还说姑娘日后要是得闲,就常过来走动走动,陪着她老人家说个话啥的。” 福福笑着应下,时候不早,婶子和大娘一人还抱着一个,杏枝传完话,就前头领路,领她们出门。 “婶子,今儿老叔还是在外头等着吗?”杏枝开口,“大娘,我今儿还问了您家的德正哥,说是老叔会赶车来接。” “德正?”德正家大娘一听,高兴了,“杏枝姑娘,你今儿还见到我家德正了?” “我前院走动的时候,遇见一次,”杏枝笑着点头,“还是前个大家戏台底下看戏,人太多,我没寻见,就打听了打听,说德正哥是您儿子,这我才,前个大门口等着,跟着德正哥,寻到了福福姑娘你们。” “今儿正好前院走动,遇见了,就多问了几句。” “德正哥说婶子家老叔,晚上赶车会来接的,”杏枝前头一边笑一边解释,“我本想着东西多,又黑天半夜的,备下辆马车也轻省点。” “德正哥这么一说,我也就放了心,尽管准备东西,不怕婶子们带回去费事了。” “杏枝姑娘费心了,”婶子笑着接过话,“柔儿她爹家里没事,这路程又远,我们还爱凑热闹,他啊,就一早赶车送我们来,等日后下了山,再赶车过来接。” “这会啊,”婶子说起自家男人,笑意就溢满嘴角,言语里全是欢快,“估计大门外等着呢。” 她们下来的稍晚,人群已满满散去,刘家大院里的人不多,除了刘家的伙计和帮工,却是没几个外人在的。 杏枝领着她们,穿过一条小路,拐了两道弯,就到了大门口。 一路上,天虽黑,但清月高悬,刘家又挂满了红灯笼,却也亮堂的很。 大门外,一声声叫喊寻人,此起彼伏。 刘家宅内走的差不多,但看样子,却是全聚在大门口了。 赶车来接的人也多,一辆辆马车、驴车,在不远处,拥挤的不行。 虽然灯笼照着,但人挤人,就只能叫喊,一声高一声,福福她们大门口站着,正犹豫要不要开一嗓子喊声老叔,还怕声音太大叫醒睡觉的水灵和苗苗,正站着朦胧的夜色下四处瞧,就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人。 高高的修长身量,只模糊能瞧见人影,那人刚走了两步,身边的大娘就认了出来,“德正啊,哎呦,你可来了。” 到底自己儿子,一下就认了出来。 是德正,人又前走了两步,把她们一一看过,没的多也没的少,扭头就要前头领路,去寻老叔。 “德正哥,”德正头还没扭过去,杏枝也看清了人,打着招呼,“既然遇到了德正哥,那我就不送了,这些东西,”说着,身后的两个伙计提着东西又往前凑了凑,“是我家老夫人的一点心意,刚刚和婶子大娘她们说过了,剩下的就有劳德正哥帮忙,我就院里忙了。” 德正点点头,嗯了声。 杏枝又和她们一一打过招呼,临到福福,就笑,“那福福姑娘,我们明天见?” 是的,明天见。 答应了老夫人和刘家的公子,明天家里的酸菜还要包个饺子,炖个菜。 福福笑着点头,“杏枝姐姐那我们明个见。” 目送杏枝走远,消失在夜色下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德正领着两个伙计,拿着东西,前头走,婶子抱着水灵,大娘抱着苗苗,她和柔儿牵着手,一人拽着一人衣袖,福福拽婶子的,柔儿拽大娘的。 老叔赶的驴车停在南村路口的一棵大杨树跟前,缰绳拴着树,她们挤过一堆堆的人,看着大家从刘家四散开来,夜色下说说笑笑的回家去,走路的、坐车的,男男女女,大人孩子,在夜色下,月光中,却是比白日里还热闹。 说着笑着,一堆堆人,说起刘家的席面、唱的戏、听的曲、见的人、大家都满是兴奋。 福福她们走到老叔跟前,人已经稀稀俩俩,走的差不多了。 刘家的两个伙计把东西递给德正和老叔,又帮忙放在车上,都稳妥了,就往回走,回刘家去了。 “这些?”老叔纳闷,看着放了半车的东西,还有些不习惯,“刘家给的?” 婶子就笑,“全是沾了福福的光,刘家上上下下,送了不少东西。” 然后一边让福福和柔儿先把车上的褥子放好,再叫她们上车坐,紧接着,就把抱了一路睡着的水灵和柔儿俩个,放在她和柔儿身上,轻轻柔柔的,两个小的睡梦中只嘟囔着嘴,说了几句,就又迷迷糊糊接着睡去了。 苗苗睡的不实,福福就拍了拍她婶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声‘姐姐在这呢’,小家伙还用鼻子嗅了嗅,好似要确定味道似的,片刻,就睡踏实了,还轻轻的打起了小呼噜,可爱的很。 两个孩子睡踏实了,老叔就解开系着的缰绳,四个车耳朵,前头坐着老叔和德正,后边两个坐着婶子和大娘,一行人,赶着车,就往回走。 今儿的夜色,也是格外的清明。 困意真真的会传染,怀抱着苗苗,感受着她熟睡的呼噜声,不一会,福福的眼睛也睁不开了,就后背挪了挪,窝出个小地方,枕着刘家的一个包裹,本想闭目养神,车子吱吱只觉叫了两三声,她就啥都不知道了。 福福是睡了一路,还是到村口了,是苗苗,把她叫醒到。 等她迷糊着睁开眼,她正睡成一个大字,嗯,是大字,车子本来就小,如今却能叫她睡成一个大字。 福福揉了揉眼睛,见身上盖着本裹着苗苗的小褥子,头枕着水灵的,刘家的书箱在脚边,几个包裹耳座子的大人干脆一人抱了一个,把车上的位置空了出来。 苗苗和水灵俩在她身边,柔儿抱着她脑袋,一群人,却是全围着她。 福福被看的不好意思,只觉脸上通红,嗖的一下,就醒了。 “我,我,我,我怎么睡着了?”福福坐起来,“水灵苗苗你们,啥时候醒的?” 她刚一问出口,大家就笑,笑过之后还是柔儿,一边给她盖了小褥子在肩头,一边说了起来,“刚在路上,天太黑,我爹把车碾了快大石头。” “车上颠的呀,”柔儿就笑,“苗苗和水灵都颠醒了,就福福姐姐你,睡的可实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额。 听柔儿这么一说,福福就更不好意思了,挠了挠脑袋瓜,还有些不敢相信,“这的?” 婶子她们也跟着笑,“这还有假,石头颠的呀,我还寻思就你没动静,然后探头一瞧,哎呦,还呼呼的打着呼噜,连翻个身,都没翻。” 这下,就更不好意思了。 还好,说完话,笑了一阵,驴车就到家门口了。 村子里又是鸡飞狗叫,灯火通明了,炊烟四起,该是黑天半夜从老刘家陆陆续续回来,喂猪的喂猪,喂鸡的喂鸡,生火烧炕了。 车子刚要到上院,福福就听到了家里狗子的叫声。 不一会,车子一停好,上院的屋门就开了,狗子嗖的一下从上院跑出来,身后跟着益哥,开了上院大门,过来就拽着她衣袖,该是一天不见,小家伙想她了。 狗子就过来直扑,扑了她就扑苗苗,然后挨个的,扑了个遍。 刘家带的东西,给上院的,福福就把包裹递给大娘,她还不好意思收,推脱了几下很是不好意思,“要不福福这个你拿回去,这个,我怎么好?” 福福干脆把包裹往大娘身上一放,“是老夫人的意思,大娘你就别推了,咱快拿回去,好瞧瞧都送了些啥。” 要说好奇,福福一开始就好奇的。 特别是那一箱书,益哥还不知道,但她和柔儿,知道有书卷,在车上的时候相视一笑,最是高兴的。 身边的苗苗和水灵,睡了大半路,眼瞅着也没的多高兴,该是还不知道刘家送的笔墨纸砚,还有一箱的书。 德正娘推脱不过,拿了东西又嘱咐德正帮忙把东西给她搬屋里,就也赶忙回屋,家里还有老太太。 东西是老叔和德正两个,一个书箱,两个包裹,拿进来的。 家里狗子高兴的,只摇尾巴,在包裹跟前绕来绕去,福福看狗子这欢快劲就知道,该是闻到肉味了。 第三二五章:原来 福福就这么看着,看着两孩子这般用心的整理,家里狗子扒拉她腿脚,福福才回过神,见狗子用脑袋瓜顶了顶包裹,就知道,嗯,这是要她拆包裹呢。 益哥和苗苗整理书卷,她就干脆,把包裹拿到跟前,拆开来看。 刘家给了她两个包裹,一个,里面是收好的笔墨纸砚和两块布料,收拾的工工整整,放在一个包裹里。 福福就把笔墨纸砚也给益哥和苗苗递过去,叫他俩收拾。 那块布料,朦胧中虽看不清颜色图样,但上手一摸,手感细腻,该是极好的料子。 布料放在一边,福福就拿起另一个包裹,这个,就是狗子最感兴趣的。福福刚一拿在手,家里狗子就摇头晃脑的坐不住,尾巴摇的厉害,呲牙咧嘴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福福赶忙,用胳膊,夹住狗子省的它闹腾,另一边,就着微弱的油灯光,拆开包裹,细细看了起来。 有糕点,就如福福所想的那样,是老太太屋子吃的那种,闻了闻味,就错不了。 糕点刚拿出来,福福递过去,苗苗刚一接,该是也闻到了味道,就愣住了。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拿着糕点,愣过之后就哎呀一声,连忙把油灯放炕上,糕点放好,接着,就从怀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个小纸包。 小纸包里,是她从老夫人屋子拿到糕点,吃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 小心的拆开,刚想要一掰两半,然后瞥了眼那一大包的糕点,就笑着全低到益哥嘴边,“谦益,你尝尝这个,这个糕点可好吃了。” 谦益忙翻看着书卷,眼底心里全是书,听了苗苗的话,也不多加思考,就张着嘴,苗苗这边一投喂,心思也不在吃上,福福看在眼,就摇头笑了笑。 两个啊,却是各有各的执着,都很好。 福福继续翻着包裹,除了糕点,还有一些糖果,上次送的烧鸡烤鸭,这次,包裹里又找到两只,都是包了好几层油纸,福福刚拿出来,家里狗子就闹腾开了。 赶忙收好,不叫狗子偷吃。 除了这些,福福没想到,包裹中还放了许多排骨,嗯,新鲜的猪肋骨,半大扇的猪肋骨,里面还放了许多肉,更是包了好几层,福福刚一翻出来,就愣住了。 送点糕点糖果,再就是烧鸡烤鸭,福福是能想到的,但是送排骨和肉,这点,是怎么想也想不到的。 盯着排骨和猪肉发了会呆,也就想明白了。 该是福福说起,家里酸菜,若是和排骨豆腐一炖,也是好吃的,估计这么一说,老夫人就上了心,嘱咐杏枝张罗的。 福福扶额,不但排骨,还给了这许多肉,本是高兴的,但头一次,福福不知如何是好了。 怪不得,怪不得藏了烧鸡烤鸭,家里狗子对着包裹还激动的不行。 原来,是闻到肉滋味了。 如今天气渐暖,这骨头和肉,也存不大住,该想个法子,东西收起来才好。 见福福这边呆愣,边上的益哥和苗苗俩把书箱和笔墨纸砚都收拾好了,这会扭头来看,一见是排骨和猪肉,也都愣了愣,“姐,这些,也是老夫人给的?” “是呢,”福福点头,“我正琢磨要收到哪呢。” 谦益和苗苗凑了过来,看着刘家带的大大小小的东西,然后就帮忙收拾,许是刚刚收拾书卷的劲头还没过,这会收拾起东西来,一样样的拿了问福福放在何处,几番下来,就收拾的差不多。 糕点啥的,就西屋匣子里放好,布料收进柜子,烧鸡烤鸭已经藏在外屋,这排骨猪肉啥的,福福和益哥提着,苗苗拿着油灯,放在了外屋。 黑天半夜的,福福看着猪肉骨头,实在不好这样放着,就干脆,开了屋门,然后叫益哥抱柴烧火,和苗苗两个洗了手,就开始一人一把菜刀,先把肉切成小块,福福要熬成猪肉,坛子里放着。 这一忙,就有些时候。 锅里文火熬着猪油,福福又留出两肋新鲜排骨,其余的,拿了盐,碾碎小半碗的花椒,然后在排骨上抹匀。 再寻了根麻绳,穿好,锅里这边熬着油,她和益哥两个就把大半扇的排骨放在了家屋檐底下,等着风干。 等忙的差不多,锅里的猪油也熬了出来。 家里狗子馋的不行,守着锅台直往锅里瞧,肉还烫嘴也不好给狗子吃,但见狗子这馋样又实在看不过,就用筷子夹了小块,然后嘴吹吹凉,仍给狗子了。 还舍不得吃,狗子叼着肉,就嘴里含着,却是不嚼也不咽,尾巴更是摇个不停,高兴的。 猪油熬的差不多,福福也早就把家里的坛子翻出来,热水烫过,又凉了干净,这会热油和油脂还在锅里,灶已经去了火,正这样余温烧着。 等着锅里热油晾凉,因为时候不早,明个还要早起,福福算了算时辰,这般等下去也不是法子,就只好,先催着益哥睡觉,然后也拉着苗苗,西屋躺了那么一小会。 别说,眯了这一会,一下就精神了不少。 等她从炕上惊醒,恍然想起油锅,就赶忙起身,点了油灯下地看个究竟。 正好,福福提着油灯来了外屋,苗苗身后跟着,锅里的油刚刚晾凉,该是也没眯多大一会,福福就赶忙,放了盐,然后猪油和油脂一起,全勺子舀进坛子,再封坛装好。 和苗苗两个,黑天半夜费了老大劲,又把满坛子的油挪进橱柜,屋里屋外也早就收拾好,再热水洗了手,姐妹俩个这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福福睡的极安心。 等她从睡梦中醒来,天边将将泛白,家里的公鸡正扑腾腾的渐渐苏醒,边上的苗苗米糊糊的揉着眼睛,翻了个身,还被窝里伸了懒腰,就睁眼看着福福,“姐,你也醒了?” 福福睡的踏实,加上昨天车上也睡了不少,熬猪油的时候还眯了一小觉,这会却是自然醒,精神抖擞,精力充沛。 “你困就多睡一会,”福福揉了揉苗苗睡乱的头发,苗苗从来没睡过懒觉,一直都是,要不起的比福福还早,要不就是福福一起,苗苗也醒了,“昨天都收拾的差不多,今儿忙一会就成了。” “姐,我醒了,”苗苗开口,声音糯糯的,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憨劲更浓,“再躺也睡不着。” 说着,人就干脆的坐起身,从被窝里拽出暖着的棉裤和袄子,三五下就利落的穿好,然后套上褂子,下了地。 动作比福福还快。 福福这边磨蹭着起了神,又是伸懒腰又是闭目沉思的,等她穿好袄子,扭头一看,苗苗已经叠了被褥,开了屋门,院子里开始抱柴火了。 家里的公鸡,人一起,就开始一声接一声打起鸣来。 叫的欢快。 福福屋里也赶忙,赶忙穿好棉衣棉裤,然后炕上收拾了一番,擦了干净,又把桌子拉到中间,昨天益哥和苗苗整理的书卷、笔墨纸砚,今儿一大早,齐齐整整的在炕稍放着,这么一看,虽没占多少地方,但心里,这分量,却是足足的多。 福福又凑过去,借着早上晨曦微弱的光,一本本看过去。 那书卷,带着墨香,真真的沁人心脾,凑去一看,再一摸,翻上两页笔墨的书卷起再一闻,实在让人安神。 还有边上的笔墨纸砚,这会一看,也是真真的不少。 可是有事情做了,福福心想,然后一边穿鞋下地一边琢磨,她呀,也该好好练练字,学学真本事了。 益哥起了,家里狗子正院子里撒欢,一大早的就撵着家里的鸡满院子跑,福福喊了狗子两声,却也听话,稍微收敛了一些。 去了兔子窝跟前,掀开盖着的层层沙棘枝子,见家里几只兔子听了动静齐齐的过来,如今养了这些日子,已经不怕人了,见了人也亲近,抬起两只前爪子、竖着大耳朵,就直直的要吃的。 福福见了兔子,又这般可爱,就赶忙,赶忙回了屋子,鞋都顾不上脱,然后窗台的萝卜篮子里伸手就拽下几根萝卜缨子,再颠颠跑回兔子窝,然后手上拿着萝卜缨,就开始叫兔子们够了吃。 一只只兔子,挤来挤去的,小嘴咬着萝卜缨,不停的蠕动,还没见吃进去多少,福福手上的萝卜缨就被吃了个精光。 一吃完,想来还不见饱,抬头晃脑的看着福福,样子是还要吃。 “天这么冷,一点的绿叶子蔬菜都难得,”福福语重心长,一边盖上沙棘枝子,一边就和兔子们说起了话,“你们呀,隔三差五尝个味道就好了,等天暖了,到时候有的你们吃。” 刚盖的严实,益哥手拿扫帚,人也在扫起了院子。 屋里苗苗生了火,锅里烧着洗手洗脸的热水,锅里撕拉拉的一响开,就脸盆子舀了大半,手拿着水瓢,就叫福福屋里洗手洗脸。 这会德正,也来了。 人扛着扁担,担着水桶,在往她家担水。 益哥见了德正高兴,院子刚扫了没几下,就拿着扫帚跑过去迎人,两个说着话,就屋里来了。 “德正哥,我姐昨个带回来好多的书卷,还有笔墨纸砚,”益哥高兴的,笑嘻嘻的和德正分享好消息,“老多老多了,书卷也多,可是够看有些日子了。” 德正话不多,点着头,偶尔说个是,但这一点都不妨碍谦益,一句句,话不停。 水倒进水缸,人又挑着担子出了门,谦益就干脆放下扫帚,领着家里狗子,也跟着去担水,福福和苗苗屋里站着,看着一大一小、两人一狗,出了屋门,谦益高兴的话音一句句,渐渐飘远。 福福就笑,苗苗也笑,“姐,谦益在德正哥跟前,比在咱俩跟前话还多呢。” 可不是。 福福也纳闷,谦益在德正跟前,就是个小话唠,叽叽喳喳的话可多了,还爱跟在德正身后,走一步跟一步的。 若是三两日不见,益哥还会上院去找。 福福见人走远,就赶忙和苗苗两个,家里准备做饭。 今儿和杏枝说好,等晌午的时候杏枝来,到时候得准备好饺子和炖菜,好叫杏枝姐给老夫人带回去。 但,却也是不着忙的。 家里人多,能帮忙的,更是不少。苗苗和柔儿两个,做起伙计来,有时候比福福手脚都快,两人爱干净,也听话,人还仔细,是很能干的帮手。 但也不可疏忽,还是要早早准备的好。 锅里熬了点小米粥,又热了年糕豆包,瞧了眼东屋剩的豆腐,就赶忙拿了一块出来,然后提前泡好,等着一会炖。 酸菜缸子的酸菜,换苗苗这边炒了大白菜,她就又拿了盆子,酸菜缸里开始捞酸菜。 果然,剩的酸菜不多了,好在缸底的酸菜都是大颗,又腌的时候长,六棵就装了两大盆子,橙黄清脆,腌的极好。 福福很满意。 包饺子用三棵,炖菜一棵,剩下的两棵福福又酸菜缸子里放好,就剩这些了,可得省着点。 好在德正担水,福福这边涮了两水的酸菜,清清凉凉的净水一入手,哎哟喂,哇凉哇凉的。 洗好酸菜又清水泡上,昨个留下的两肋新鲜排骨,福福趁着半夜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这会从橱柜里端出大碗,看个究竟。 排骨剁成块,用油、盐、花椒、大料,葱姜腌了一晚,早已腌渍入了味。 福福闻了闻,嗯,很满意。 苗苗锅里炖了白菜豆腐,上面热了年糕豆包,另一个锅里熬了小米粥,这会已经都做的差不多,德正也挑了满水缸的水,还留下两个水桶,也是满满的水。 可够用了。 谦益送人出门,福福见还有些时候,就拿着面盆,舀了白面和荞麦面,然后温水和好,再面板上醒着,等一忙完,苗苗把早饭也都端上了桌。 这两日吃多了油水,家里粗茶淡饭吃起来,别说,也挺下饭。 “谦益,你昨天家里吃的什么?”一边吃着饭,昨个事多,又忙到大半夜,还没好好问谦益,这会姐弟三个热炕头坐着,吃着家里的饭菜,福福就问了起来,“我刚橱柜里让你吃的烧鸭,还原封不动的在那呢,你咋没吃呀?” 第三二六章:此刻 兰儿后娘进不来院子,还不甘心,“我说弟妹,你也帮着把狗子拽住,她们几个孩子还小,没多大力气,你看,拽都拽不住。” 秀梅婶子干脆出了院子,上前拉着兰儿后娘,“你呀,老人家福福院子折腾啥,既然后院来了,就我家待一会。” “正好,这保贵你带了来,可是好些日子没见了。”秀梅婶子说着,逗了两下孩子,就拉着兰儿后娘下院去了。 给了个台阶下,虽然还不甘,但兰儿后娘嘀咕了几声,也就跟着去了婶子家。 这下,家里消停了。 德正娘也要家去,福福就拦着,“大娘,一会咱家里也包饺子。” “包饺子?” 刚刚的酸菜油渣饺子,差不多全叫杏枝带回了刘家,如今家里只剩了一个盖帘多点,上下院这么多人,不够吃的。 福福就笑,“我刚不是说了,一会咱焯点白菜,剁点白菜的饺子,就都上来,家里吃。” 说起吃饺子,福福看了眼上院,马上想起来,“对了大娘,叫我大奶也下来吧,好几日了,我这忙里忙外的,也没见我大奶几次。” 德正娘一听,本还犹豫要不要下来吃,又听福福说起老太太,老太太也是爱热闹的,人一多,大人孩子的凑一块,再把老太太背下来,坐在热炕头帮着包个饺子,说个话,对老太太来说,最是乐的见的。 这么一想,也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那这样,你们几个先忙着,我这就家去,把你大奶背下来。” 说着,人就扭头往回走,福福赶忙,叫柔儿和苗苗两个跟过去,去帮忙,一大一小也就够了,然后领着水灵,牵着狗子,屋里来。 谦益在东屋,没凑这番热闹,等福福屋里来了,就从东屋探出脑袋瓜,“姐,人都散了呀?” 福福点头,知道益哥不爱热闹,来的人也多是媳妇婆子,这会在屋里躲了一阵,就长松一口气,下了地,出来了。 水灵帮着烧火,福福拿了两颗大白菜,叫益哥摘好,然后盆子里放水,洗干净。 福福就去了东屋,刚刚杏枝姐带过来的大包小袋,打开了看。 果然,不出福福所想,带来的,全是粮食。 大包小包的,大的套小的,一包包粮食样式极多。 有花生、芝麻,还有一大袋的白面,嗯,是白面,更有稻米,还有一些红豆、绿豆的也大半袋大半袋的放在一块。 这都是粮食啊,极难得的粮食。 一粒粒,一颗颗,一捧捧,福福见了就开心,这些粮食,特别是大米白面,比福福之前买的精细许多,都已经收拾好,开袋就能吃的那种。 给的芝麻和花生,也不少,福福见了,就更是眉眼都在笑。 屋里收拾一番,就面盆子舀了白面,再加一点家里的荞麦面,还放了温水,面还没和开,上院大娘背着老太太,柔儿帮扶着,苗苗帮忙提着东西,人已经走到院子。 水灵手快,掀开帘子,扶着屋门,老太太见她手上全是面渣,就知道在和面,然后人还炕上没坐稳,就叫她端水洗手,然后巾子擦干净,就炕上坐着帮她把面和了。 德正家大娘叫益哥屋里读书,就把白菜的活计接了过去。 根本用不上她,家里的大白菜,留存一冬了,吃的所剩不多,也上了点冻,硬邦邦的,德正家大娘一根根菜帮子掰下来,然后温水洗了又洗,就叫水灵锅里添柴,白菜躲块,锅里热水开焯。 今儿的白菜饺子,福福打算放昨晚熬的猪油油脂。 嗯,剁碎了油脂,再白菜馅子里一放,哎呦,该是姐极好吃的。 虽和酸菜油渣的味道不一样的,但两个,福福有自信,各有各的风味,都是极好的。 这么一想,她就把昨天熬的猪油缸子从橱柜挪了半边出来,再和饺子的盆叫苗苗端着,然后拿着勺子,就在白白的猪油上咬了一边,开始里面寻油脂。 虽不好挖,但几勺子下去,油坛子中间,挖了小个洞,就勺子舀出来满满一大勺油脂。 还带着猪油,那就正好。 福福把一整勺子全放在饺子盆,然后烧开的热水浇上一星点,猪油就盆子里化开了。 猪油的香气,顿时,就满外屋都是。 对于吃惯了粗茶淡饭的人,一点点油性,味觉都相当敏感,就连屋里和面的老太太,都冲外屋喊了起来,“我这咋问到猪油味了?福福啊,你这是化猪油呢?” 福福赶忙,端着馅子盆去了里屋,叫老太太看,“大奶,你看看。” 老太太抬眼一看,果然是猪油,刚刚化在盆子里,几个大块的油脂正飘在上头,惹的老太太抿了抿嘴,“还真是猪油。” 福福就嘻嘻笑,把化开的一块油脂,用筷子夹起来,递到老太太嘴边,“大奶,你尝尝,这猪油是我昨天晚上半夜熬的,刘家给了块猪肉,我怕存不住,就抹黑熬成猪油。” “大奶,你尝尝,”见老太太躲着不吃,福福又上前递了递,“看好不好吃。” 老太太躲着,“我个老太婆还馋你这一口,快,拿开拿开,”老太太自顾手上揉着面,还板起了脸,非不要吃,“这油脂啊,你挑出来,得剁碎一点,放饺馅子里,出味道。” 说着,人还干脆端起面盆,挪了挪身子,背对着她。 福福见老太太这般,也就不抢递了,端着馅子盆挑出油脂菜板上剁碎,然后盆子里一放,再放剁碎的葱姜,跑好的花椒水,一大勺大豆酱,撒点盐,就只等着大娘把白菜馅子作好,和饺馅子了。 大奶和好了面,面板上醒着。 苗苗和水灵烧火,柔儿帮忙拿了放饺子的盖帘,德正娘馅子剁好,攥的干净,去了水,就馅子盆和油脂一放,嗯,猪油的香气和白菜的清香,筷子和匀,味道就出来了。 一大盆的饺馅子,可够吃了。 正想着,刚要叫柔儿下院去看看,看看兰儿后娘走没走,秀梅婶子得空了没有,就见家里狗子摇晃着尾巴跑了出去,大门口,婶子和老叔两个,推着个椅子,人就进来了。 福福一愣。 德正家大娘,也是一愣。 屋里的老太太,该是这会也得了闲,从窗里看过去,瞧见了,但也没看明白,就屋里喊她们,“你们看看,外面是不是秀梅啊,和她男人两个,咋还带着把椅子?” 老太太屋里一喊,大门就开了,家里狗子就绕着人和椅子转悠,椅子被老叔推着,婶子扶着一边,轮子吱吱扭扭得在院子的土地上转着,看着也不大费力,椅子推的也平稳。 福福赶忙跑过去,伸后的苗苗几个,也撒欢的出了屋。 这是做成了? 福福高兴的,一跑到椅子跟前,摸摸这摸摸那的,老叔还让出身后推着的位置,叫她试试看。 福福走过去,伸出手,搭在椅背上,然后手上用力,推着椅子就走了起来。 屋里的德正娘,愣愣的,说不出话。 呆愣的这会,看了轮椅,也就明白了,该是给老太太准备的,眼底就有了几分湿意,趁大家不注意,扭过头,袖子抹了把,接着,就屋里背了老太太出来。 屋里,老太太该是也瞧见了大概。 等人一出来,在德正娘背上,瞧见了椅子,就愣愣的说不出话。 婶子家老叔,赶忙,过去接了老太太太,然后福福推着椅子到跟前,眨眼,人就坐在了椅子上。 老太太还是激动的,蠕动着上下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眼底,红了一片。 秀梅婶子就笑,叫福福推着在院子里走了几步,然后就安慰老太太,“是福福,年前啊就有了这心思。” “画了图纸,给我家她老叔说了又说,生怕做不出来,就一直瞒着你们上院。” “这不,前两日做好了,这两天各处又磨了磨,我还试着做了好几次,说是能推着动了,正要道路平整,再垫给褥子啥的,也不颠。” “还能自己挪着动,”婶子上来教老太太,两个大轮子,就叫老太太一手挪着一边,用力往前蹭,果然,这边挪着轮子,人就跟着动了起来,“若是下坡啥的,或者太快了,就拉这个。” 婶子指了指手边上的一个冒尖小棍,“这个啊,这么一拉,轮子就绊住,不走动了,放开再一挪,就接着动。” “两边一边一个,这边也有。” 婶子说着话,见老太太激动的手又抖又颤,话也说不出来,坐在椅子上,刚福福还在身后推,知道能自己挪着走,就冲福福摆摆手,非要自己挪。 一步步,就在院子里走开了。 该是这些年头一次,头一次这般,不但能自己走动,还能出门,到这到那点,再也不用叫人背,或屋子里守着了。 老人家高兴。 这一高兴,屋里饺子也不顾上了,就非要,非要在院子里转悠,和个小孩子似的,叫屋里休息一会都不行。 一叫她屋里休息,老太太就摆手。 没法,就叫柔儿外面跟着,婶子和大娘屋里包饺子,苗苗和水灵烧火,老叔也在外头,守着老太太。 福福忙的差不多,屋里就也跟着包了起来。 “这椅子,”德正娘开口,“我都不知道该说点啥,可是要谢谢你们了。” “这没啥,老太太喜欢,能刚上忙,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婶子就笑,“再说,我家那口子,因为这椅子,木匠活可是做上瘾了。” “嫂子你也知道,他啊,就是半吊子,因为这,可是好一番琢磨呢。” “也好,做成了这个,日后啊,和福福还说呢,若是旁人家有需要的,就收点银钱,和福福两个,我们两家分了,算下来,咱们啊,都是好事。” 德正娘也跟着笑,点头,高兴的,“我这心里啊,实在是高兴。” “等过几日,我家里好好张罗一桌,咱们啊,就上院凑一块,好好吃一顿。” 大家说说笑笑的,听着院子里的欢笑声,屋里包着饺子,不一会,饺子就一盖帘一盖帘的包好,只等着锅里水开,开煮。 刚炖的酸菜排骨豆腐,舀出去一大碗,锅里还剩了一些,一直锅里热着,这会,东屋锅煮饺子,西屋锅,热了炖菜,灶里苗苗再烤个辣椒,弄个辣酱,就开始放桌要吃饭。 饺子刚下锅,就见大门口,德正下来了。 大娘一早说,德正今儿去老刘家,说是开工钱,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准成,没成想,正赶上饭点,人就家里了。 家里饺子包的多,都带着呢,够吃。 德正大门外站着,见院里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手挪着大轮子,人就跟着动起来,人更是高兴的一直笑,就愣在那里,看不出究竟。 好一会,老太太就自己推着她的轮椅,挪到了大门口,还亲自开了门,笑着打趣,“看看,看你奶我,如今也能走动了。” 换做谁,都是都会愣住。 德正愣过之后,就围着老太太转了一圈,然后看向老叔,四下又瞧了两眼,大概就明白的差不多,“老叔,是你做的?” 老叔点头又摇头,“是福福的主意,我也是吓折腾,好不容易弄出来的。” 德正不常笑,如今看着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咯咯笑的欢快,他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往常,家里吃饺子,都是各家带回去,然后留她们几个小的,凑一桌,家里吃。今儿凑一块,人又来的齐,老太太也在跟前,有了轮椅更是高兴,略一想,福福就拿定了主意。 “婶子,要不老叔和德正哥,还有谦益,东屋吃。”福福盘算着,“我们几个,在西屋,也凑一桌。” 婶子笑着点头,“我刚还寻思呢,也是这想法,大家好不容易凑一块,又乐呵,就聚一聚。” 说着,就锅里又加了水,叫苗苗添柴加火,快点烧,然后两个屋子,端碗拿筷,就收拾起来。 咸菜每个屋子放一碗,辣椒酱也是,还有蒜泥,也都分了两个小碟子。 炖好的酸菜,热了烫手,福福就也分了两个盘子,东屋人少,稍微少一点,多的那份放在了西屋。 第三二七章:这里 等人一出来,在德正娘背上,瞧见了椅子,就愣愣的说不出话。 婶子家老叔,赶忙,过去接了老太太太,然后福福推着椅子到跟前,眨眼,人就坐在了椅子上。 老太太还是激动的,蠕动着上下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眼底,红了一片。 秀梅婶子就笑,叫福福推着在院子里走了几步,然后就安慰老太太,“是福福,年前啊就有了这心思。” “画了图纸,给我家她老叔说了又说,生怕做不出来,就一直瞒着你们上院。” “这不,前两日做好了,这两天各处又磨了磨,我还试着做了好几次,说是能推着动了,正要道路平整,再垫给褥子啥的,也不颠。” “还能自己挪着动,”婶子上来教老太太,两个大轮子,就叫老太太一手挪着一边,用力往前蹭,果然,这边挪着轮子,人就跟着动了起来,“若是下坡啥的,或者太快了,就拉这个。” 婶子指了指手边上的一个冒尖小棍,“这个啊,这么一拉,轮子就绊住,不走动了,放开再一挪,就接着动。” “两边一边一个,这边也有。” 婶子说着话,见老太太激动的手又抖又颤,话也说不出来,坐在椅子上,刚福福还在身后推,知道能自己挪着走,就冲福福摆摆手,非要自己挪。 一步步,就在院子里走开了。 该是这些年头一次,头一次这般,不但能自己走动,还能出门,到这到那点,再也不用叫人背,或屋子里守着了。 老人家高兴。 这一高兴,屋里饺子也不顾上了,就非要,非要在院子里转悠,和个小孩子似的,叫屋里休息一会都不行。 一叫她屋里休息,老太太就摆手。 没法,就叫柔儿外面跟着,婶子和大娘屋里包饺子,苗苗和水灵烧火,老叔也在外头,守着老太太。 福福忙的差不多,屋里就也跟着包了起来。 “这椅子,”德正娘开口,“我都不知道该说点啥,可是要谢谢你们了。” “这没啥,老太太喜欢,能刚上忙,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婶子就笑,“再说,我家那口子,因为这椅子,木匠活可是做上瘾了。” “嫂子你也知道,他啊,就是半吊子,因为这,可是好一番琢磨呢。” “也好,做成了这个,日后啊,和福福还说呢,若是旁人家有需要的,就收点银钱,和福福两个,我们两家分了,算下来,咱们啊,都是好事。” 德正娘也跟着笑,点头,高兴的,“我这心里啊,实在是高兴。” “等过几日,我家里好好张罗一桌,咱们啊,就上院凑一块,好好吃一顿。” 大家说说笑笑的,听着院子里的欢笑声,屋里包着饺子,不一会,饺子就一盖帘一盖帘的包好,只等着锅里水开,开煮。 刚炖的酸菜排骨豆腐,舀出去一大碗,锅里还剩了一些,一直锅里热着,这会,东屋锅煮饺子,西屋锅,热了炖菜,灶里苗苗再烤个辣椒,弄个辣酱,就开始放桌要吃饭。 饺子刚下锅,就见大门口,德正下来了。 大娘一早说,德正今儿去老刘家,说是开工钱,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准成,没成想,正赶上饭点,人就家里了。 家里饺子包的多,都带着呢,够吃。 德正大门外站着,见院里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手挪着大轮子,人就跟着动起来,人更是高兴的一直笑,就愣在那里,看不出究竟。 好一会,老太太就自己推着她的轮椅,挪到了大门口,还亲自开了门,笑着打趣,“看看,看你奶我,如今也能走动了。” 换做谁,都是都会愣住。 德正愣过之后,就围着老太太转了一圈,然后看向老叔,四下又瞧了两眼,大概就明白的差不多,“老叔,是你做的?” 老叔点头又摇头,“是福福的主意,我也是吓折腾,好不容易弄出来的。” 德正不常笑,如今看着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咯咯笑的欢快,他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往常,家里吃饺子,都是各家带回去,然后留她们几个小的,凑一桌,家里吃。今儿凑一块,人又来的齐,老太太也在跟前,有了轮椅更是高兴,略一想,福福就拿定了主意。 “婶子,要不老叔和德正哥,还有谦益,东屋吃。”福福盘算着,“我们几个,在西屋,也凑一桌。” 婶子笑着点头,“我刚还寻思呢,也是这想法,大家好不容易凑一块,又乐呵,就聚一聚。” 说着,就锅里又加了水,叫苗苗添柴加火,快点烧,然后两个屋子,端碗拿筷,就收拾起来。 咸菜每个屋子放一碗,辣椒酱也是,还有蒜泥,也都分了两个小碟子。 炖好的酸菜,热的烫手,福福就也分了两个盘子,东屋人少,稍微少一点,多的那份放在了西屋。 一通张罗,就开饭了。 谦益他们在东屋,等饺子一煮好,两个屋子都端了上去,婶子她们也在西屋开了饭。 炕上一坐,桌上几盆新出锅的饺子,冒着热乎乎的热气,饺子的白菜馅香气也煮出来了,这会,桌上放着,圆鼓鼓,热腾腾,香气逼人。 老太太坐炕里,轮椅坐了这大半天,早就累了,如今饭桌前一坐,饭菜上齐了,人也都来了,老太太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别说,福福头一个,夹了白菜油脂的饺子,还挺好吃。 虽然和酸菜的不是一个味道,但吃起来,咬上一口,白菜清新,猪油油脂香腻,两个一搭配,实在好吃的很。 再沾上点辣椒酱,咸辣的滋味再一入口,更是下饭的很。 家里饺子包的多,加上剩的酸菜馅子,又包了白菜的,大人孩子围在一起,吃的是一个追一个,胃口大开。 还是头一次,上下院两家人,都凑齐了,聚在一块。 东西老叔和德正还喝起了酒,是德正家里拿的,说是刚刚老刘家回来,给送了半坛子。 就这样,西屋她们静悄悄的吃,偶尔东屋老叔和德正喝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因为都是话不多的,却难得,凑一块,喝起了酒,这话啊,酒多了起来。 婶子手拿筷子,侧耳听了几耳朵,回头就问她,“两个喝热乎了,谦益在跟前,没事吧?” 福福摇头,益哥不小了,在酒桌上多见见,也挺好。 再说,福福知道,两人不可能让益哥喝酒,谦益更是听话,懂事的,没事。 婶子见福福不担心,也就笑了起来,看像德正娘,“大嫂子,别说,这从小到大,咱两家虽说住的近,但柔儿她爹和德正酒桌上喝酒,还是头一次吧?” 德正娘想了想,点点头,“可不是,德正这孩子也是一眨眼就大了,头些年哪能上桌喝酒,也就近两年,外面做伙计,学了点。” 这么一说,德正就冲东屋喊了一嗓子,“德正啊,少喝一点,下午家里还一堆的活计。” 喊完,东屋的德正应了是,德正家大娘就开口解释,“他啊,喝多红了脸躺炕就睡,叫都叫不醒。” 这么一说,秀梅婶子也朝东屋喊,叫柔儿爹也少喝一点,然后回头也跟着笑,“柔儿她爹也是,喝了酒啊,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老太太饭吃的急,一边吃还一边老瞅自己的轮椅,唯恐一眨眼就不在跟前,看一眼吃一口,也是有趣。 几个小的吃的馒头大汗,脸蛋都红彤彤的,柔儿吃不得特别辣,但也好这口,饺子蘸了辣椒,吃的呲牙咧嘴,辣的不行,却是一点辣椒酱也不少放。 福福吃的也抱,家里的饺子啊,吃起来就是实在。 这一大桌,好几盘,吃起来比刘家的满桌鸡鸭鱼肉还上瘾,吃的踏实,肚子鼓鼓的,就有些撑。 这会,家里狗子也吃完了,一副满意的模样,圆圆的小肚子,摇晃着尾巴,就开始两个屋子来回转悠。 这里看一眼,再跑回去看看那屋,一点也不觉得累,更是忙的很。 老太太撂了筷子,一吃完,人就急着下地,要去坐轮椅,说是院子里走走,消化消化食。 而且还不叫人跟着,只让德正娘把她背下地,然后福福抬着椅子放到院子,人轮椅上一坐,就叫她俩屋里来,说是她自己可以,不用人照顾。 福福和德正娘,两个愣了愣,见老太太执着,非叫她俩屋里去,人还院子里挪着轮子,家里狗子跑了出来,在老太太跟前转悠,也就稍微放了心。 福福回了西屋,德正娘去东屋看了眼,说了几句话,又嘱咐一通,也就跟着西屋来坐。 大家都吃好了,撂了筷子,柔儿她们已经下了地,要收拾碗筷,秀梅婶子人正趴着窗台,看院子里的老太太,见人都下了地,就招呼苗苗,叫到跟前,嘱咐她,“你大奶不叫人跟着,苗苗咱就屋里盯着,你这里坐,婶子下地收拾,苗苗就坐着不动,看着你大奶。” 苗苗乖乖点头,婶子就下了地。 人多,忙里忙外,不一会,就收拾的利索。 西屋还是剩了一盘的饺子,也叫秀梅婶子端到了东屋,谦益吃完,婶子就让他下了地,不东屋坐着,然后西屋放了书桌,就叫他们几个小的认会字,看会书。 “忙了一天了,也没消停,就趁着这会,你们学上一学,”婶子嘱咐他们,还拉了谦益过来,“东屋喝酒的太闹腾,益哥就在炕稍,婶子给你挪个小桌子,你单独个,在这看。” 说完,大大小小两个桌子就全都收拾好了。 招呼他们上炕,苗苗一直炕上没动,柔儿和水灵也脱了鞋,福福本想坐个炕沿边,不脱鞋了,毕竟在她家,东屋还有一酒桌没散。 婶子看不过去,就上了手,“你学你的,”然后看了眼东屋,“东屋有我和你大娘,一会吃完了我俩收拾,用不上你。” “你呀,还有你们几个,”婶子一个个看了个遍,“就这屋安安心心好好学一会,趁着日头还没下山,亮堂堂,不用对着油灯,就好好看个书。” 说完,就把福福鞋子一脱,然后炕里一挪,坐在书桌前了。 别说,这几日没怎么翻书,一坐到家里书桌前,对着几卷书,还真真来了兴致。 柔儿她们几个,小声的背起来文章诗句,一遍遍的在温习。谦益更是一坐在桌前,人就自觉入了心思,这会,捧着书卷,看的极认真。 多大的动静,都惊不到他。 婶子和大娘两个,见他们乖乖学习,就悄悄退了出去,还不忘帮他们关了门,然后东屋瞧一眼,再院子里守着老太太。 吃饱喝足,虽有些困意,往常,之前,这样的时候捧起书卷,困意立马就来袭,今儿,福福看的是刘家带回的新书,却是越看越精神,也跟着入了神。 等她一本书卷从头翻到尾,抬起头,除了脖子有些酸,屋子里安安静静地,益哥在不远处,态度认真,苗苗和水灵守着板子在练字,柔儿不知啥时候下了地,不在跟前。 福福抬头一看,院子里的老太太和婶子她们,也不在了。 侧耳听听东屋,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福福也悄悄的,下了地,推开门,然后见外屋收拾的干净,东屋门再一推开,一个人都没有。 炕上的饭桌收拾下去了,炕上地上也扫的干干净净,好次刚刚的一席饭,一桌酒,从没有过一般,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刚出了屋,院子里四下看了看,就见柔儿大门外,回来了。 一见福福愣在那,就笑着跑过来,“福福姐,我爹他爹喝多,我和我娘扶着家去的。” “还有德正哥,”柔儿笑,看了眼上院方向,“虽然没喝多,但也喝的满脸通红,大奶说,喝成这个样子,家去肯定得睡一大觉。” 福福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家里送人,她是丁点不知道。 此时日头西下,染红了半边天,云彩飘来飘去,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变换着各种模样,实在有趣的很。 福福就院子里边走边伸了伸胳膊腿,舒松舒松筋骨,迎着冬末初春的晚风,看着天边的云霞,感受这一切。 第三二八章:是的 他们姐几个,就说起了话。 是苗苗,最先开的口,“姐,你说,等兰儿姐成了家,这边盖了房子,住过来,我们是不是就能经常串门了。” 福福点头,如今兰儿和她后娘一处住着,管的严,活也多,没的空,等真真成了家,又上下院住着,定是能常走动的。 “如果能串门,那就好了,”见福福点头,苗苗就松了口气,“兰儿姐太累了,也不能出来,没有柔儿姐和水灵时间多,我们能老在一起,还能读书认字,说说话啥的。” 福福摸了摸苗苗脑袋瓜,揉了揉她头发,“用不了多久,兰儿成了亲,时间就自由了。” 苗苗一听,又有些为难,“那姐姐,如果兰儿姐成了亲,分开住了,那菊香她娘,离得这么近,不会不管吗?” 人不大,想的倒不少,操心的也多,福福就笑,“你兰儿姐说的人家呀,就是你兰儿家姐夫,可厉害着呢,菊香她娘,依我看,不敢管太多。” 这下,苗苗就彻底松了口气,高兴的,“那就好,那就好。” “我还担心了好久,”苗苗继续说,“生怕住的太近,菊香她娘还管着兰儿姐,不加她出来。” 说到这,苗苗听说起兰儿要嫁的人家,就又来了话,非叫福福给她从头到尾说来听听。 福福只好依着她,从头说了起来。 说起给兰儿说亲那会,相的人家,看中的这个,以及中间的波折,和老姚家腿脚稍微有点毛病。 该说的,反正闲着也闲着,福福就念叨了一遍。 苗苗听的认真,偶尔还不忘问上一两句,打听清楚,等福福口干舌燥的说了个遍,这又,苗苗小手支着下巴,问她,“姐,那马上要盖新房了呀?” “可不是,”福福点头,“这到二月了,估计啊,没几天,老姚家那边就来人,咱下院开始挖地基,盖新房了。” 苗苗高兴的,还有些等不及,歪着脑袋瓜,琢磨着,“姐,那咱到时候帮忙盖房吗?” 帮忙盖房吗? 五个字,福福听了一愣,额,这个,她可是没想过。 帮忙是有想的,但帮忙盖房,额,福福看看自己的小手小脚,这一把子力气,该是也用不上。 但见苗苗满脸的好奇心,还搓了搓小手,像是要是力气,就点点头,“若是有的忙,咱就过去帮着。” 这下,苗苗就来了劲,“姐,我能的,盖房我会搬土,还会和泥,打泥坯我也会,就是垒墙,我个子矮,力气小,不能垒墙。” “但是我能山上捡石头,还能搬木头,”苗苗说起来,就停不住,“我都能做。” 福福听着,见苗苗眼底有光,接着听了她说的活,就开始心疼,小小孩子,该是受了多少苦,才说起这些力气活毫不费力。 福福就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点头,“我们苗苗能干,但这些啊,估计用不上咱,咱到时候就和你兰儿姐一起,她过来帮忙了,我们就过去。” “你兰儿姐干啥,咱也跟着干啥。” 话一出口,苗苗就点头,笑着说是。 灶里的柴烧的噼里啪啦响,水也烧开了,热气扑了满屋子,热的饺子香气传了出来,十足的好闻。 家里狗子窝在灶坑,烤着火,还舒服的翻了个身,紧接着又睡去。 说起兰儿,福福的话也多了起来,“等日后兰儿姐这边住过来,说好的保成也会跟着,到时候,也跟着过来认识几个字,大了学着几个帐啥的,日后也能有口饭吃。” 保成虽胆小,但福福所见,等日后脱离他后娘,再学点道理,懂点学问,还是错不了的。 要是日头长在兰儿跟前,又有姚明贵教导,到底,能脱胎换骨。 这么一想,福福又看向苗苗,这才多少时间,苗苗已经从头到尾,换了样子。 没了刚来时候的拘束,话也多了起来,和长辈相处也融洽,得她们疼爱,和柔儿她们,更是说说笑笑,一直都欢快的很。 这是眼瞅着,就变了模样。 人长胖了许多,脸上有了肉,手上的冻疮去了,个子瞧着也长了,身量结实,又经常笑,人还娇憨,实在可人的很。 此时说起兰儿,苗苗又满是同情,一心为了兰儿好,想这想那的,操心的,记挂的,念叨的也多,细细的都要打听。 “姐,”苗苗忽然嘻嘻笑,又见她人不大,忽然凑到福福跟前,柴火的光打在脸上,恍惚可见一脸的好奇心,凑过来,拉着福福胳膊,一边撒娇一边就问她,“姐,我听说,说兰儿家姐夫那边,要给姐姐说亲呢。” 啥? 福福一愣,这些,苗苗咋知道的? “你听谁说的呀?”福福摇头,“你还小,这些呀,听听过来耳朵了就算了,别当真。” 苗苗不依不挠的,非要打听,“姐,是不是真的?” 福福见苗苗小家伙好奇的很,一时不知如何答她,就岔过话,“谁告诉你的?” 苗苗糯糯的,嘟了嘟嘴,不情愿的开了口,“我,我听来的。” “听来的?” 苗苗点头,说了起来,“是之前,我在上院大奶屋子,大娘和大奶说起来,”说到这,福福连忙摆手解释,“姐,我不是偷听,是我,是我炕上躺着,大娘以为我睡着了,和大奶说的话。” “但是我没睡着,就听到了。” 苗苗说到这,就瘪瘪嘴,“但是大娘她们也就说了两句,然后啥都没说,我也就听不着了。” 额,好吧。 看苗苗解释,模样急的不行,福福就赶忙搂过她,“那你现在怎么忽然想起问姐姐了?” 苗苗一听,然后满脸真诚,“姐,你以后嫁人是不是也和兰儿姐那样?” 福福听了,见苗苗问的小心翼翼又一脸真诚,大概知道她心中所想,就不免又有些心疼,“不管啥时候,苗苗你都不用担心,姐姐我一定会把你和谦益两个,养大成人。” “咱们姐弟三个,会一直在一起的。” 苗苗担心的,不外乎分别。 苗苗从小东躲西藏,遭人冷眼,受人冷落,小小年纪就尝尽了人间冷暖,如今好不容易将将吃饱穿暖,又见兰儿说亲,就有些患得患失。 见福福保证,他们三个不分开,人就咧嘴一笑,那满心的欢喜,满脸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全全显在脸上。 谦益也跟着笑,家里狗子瞧人高兴也摇晃着尾巴,他们几个就守着灶坑,看着灶里烧的正旺的柴火,闻着锅里饺香,听着水开的声音,然后就笑。 这笑声温润,却全浸在心底。 该是另一种宽慰,心与心的相通。 这个夜晚,长夜漫漫,一整个白天的匆忙,到这里,都落了幕,他们姐弟三个就外屋坐着,细细说着话,感受着时光的慢慢流淌,夜色的悄悄深沉。 灶里的烧烧尽,炕也烧的热乎了。 锅里热的一大碗饺子,正好多少有了点饿意,就端上桌,拿了碗筷,吃了饱肚。 福福爱吃这种剩饺子,热一热,味道比新煮出来的滋味还好,面皮虽有些软塌,但饺馅滋味更足,好吃的很。 大晚上不好吃辣椒酱,就这么什么也不沾,也是极好吃。 饺子不多,只一大碗,几口下肚大碗眼瞅着就见了底,晚上不能多吃,这一大碗,也算刚刚好。 益哥吃了三五个,就撂了筷子,苗苗也是,跟着益哥就不吃了,然后把大碗推到福福跟前,“姐,这些都你吃。” 福福就笑,两个小家伙唯恐不够吃,给她留着。 福福就每人碗里又夹了几个,大碗留几个,“碗里的都吃了,你俩长身体,读书也用脑子,虽说是晚上,但一会还要读书,再多吃两个,饿了也学不进去。” 两个就又乖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饺子一吃完,收拾饭桌,院子里又走了两圈,益哥就东屋温书,西屋她和苗苗两个,一个翻书卷,一个背文章。 书卷翻了一本,窗外月色朦胧,屋内油灯恍惚,福福就手拿书卷,背倚着墙,人扭头看向窗外。 院子里一片皎洁,在月色的照耀下,恍如白日。 夜色深沉如水,天上繁星点缀,一轮弯月高悬,夜空清澈,树影斑驳,犹在梦中。 这些日子,好似就是一场梦,而今夜过后,就是梦醒之时,福福知道,直觉里,过了今夜,一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生活的所有,未来的前程,都在今夜过后,有了开端。 所以福福,今夜里,才格外的思绪万千。 到底明日该如何,生活该怎样继续,在今夜,注定是未知,而明日朝阳初升,一切的沉睡,该是也在渐渐苏醒。 福福心里期盼,这个正月过去了。 二月里,希望所有的美好,犹如梦境般,都能实现。 福福不知何时入睡,只知道一睁开眼,家里的鸡在叫,身边的苗苗早就起了,外屋传来烧柴做饭的动静,一起身,就瞧见益哥在扫院子,天将泛白,一派的安静祥和。 她人衣裳刚穿完,还没下地,就听见家里狗子欢快的跑了出去,透过窗子一瞧,不得了,上院老太太,起的这个大早啊,坐在轮椅上,自己个,嗯,下来了。 人已经在大门口,益哥跑过去开了大门,老太太也不用益哥推,人就挪着轮子,屋里来。 院子里还喊起了话,见苗苗出来了,益哥又在扫院子,就说起福福,“你姐是不是还没起呀?” 老太太喊的大声,福福屋里听见了,还没回话,就见狗子又嗖的一下跑出去,这次是德正,拿着铁锹,正大门外铺路。 一大早,铺起了路。 看样子,有些不平整的,他就修一修,好叫老太太来回出门方便,这会,正修到她家门前,人又接着往下走,想来是要多修一段,让老太太各处串串门。 外屋苗苗和谦益两个,抬着椅子,过了门槛,老太太穿过外屋,两人再搬了椅子,人就西屋来了。 一见福福炕上叠被,人还没下地,头没梳脸没洗的,就知道刚起,老太太啧啧两声,“我就说你还没起,苗苗还打马虎眼,看看,猜着了吧。” 福福就笑,见老太太满脸的笑意,坐在椅子上,还自己会挪着椅子在屋里转了弯,然后看了眼福福,“你先收拾着,我再四处转转。” 说着,人就往外走。 老太太有些日子没大出门,如今有了轮椅,自己动手就能走,方便了许多,人就勤快,乐意四处走动。 福福赶忙下地,帮着挪了椅子出门,一出屋子,老太太就不叫人动椅子,说是自己虽费些力气,但到底能自己来,慢虽慢点,总是能走动的。 自己能走动,就是再多费些力气,也是好的。 老太太两手挪着轮子,院子里转悠了两圈,还去了屋后,看了家里栽的果树,又兔子窝瞅了两眼,这才,出了她家大门,却是没回上院,而是沿着门外小路,往下走。 德正拿着铁锹,修的路,已经修到婶子家大门口,路上平平整整的,还把路猜的严实,老太太推着椅子走过去,省力了不少。 一路往下,眨眼,就到了婶子家大门口。 柔儿正在门口,手抱着柴火,见老太太下来了,抬头一看福福他们也在门外往下看,就马上放了柴火,问了老太太好,又冲他们挥手。 老太太去了婶子院子,该是破天荒这些年来头一次,柔儿高兴的冲屋里喊人,紧接着,就见婶子也跑了出来,高兴的和老太太说着话。 柔儿在大门口,还不忘回头叫他们也下去,见福福他们挥手摇头,灶里还生着火,福福更是头没梳脸没洗,就没跟着下去。 老太太高兴,福福看在眼,也跟着高兴。 领着苗苗回了屋,益哥接着扫院子,福福收拾了炕上,扫了地,饭桌收拾出来,苗苗外屋做饭,饭菜在锅,这会就喂起了兔子。 家里的鸡吃糠,兔子也跟着吃。 偶尔扯上一两根树叶子,或者撒上一把米,也叫它们尝尝鲜,长长膘。 第三二九章:总是 特别是西屋,空出了堆菜的地,加上之前地上都铺了木头片,一下瞧着干净亮堂了不少,一个柜子,两个匣子,还有木箱子放着书和笔墨纸砚,炕上放着书桌,窗台是几篮子菜,正迎着红日,散发着薄薄生机。 家里刚端了碗筷,就听大门外老太太在喊人,福福他们赶忙跑过去,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不远处是德正,扛着铁锹,忙了一早上,此时满头是汗,见他们出来了,人就往后挪了挪。 老太太就招呼他们,“今儿中午,上院去吃饭,刚和你婶子家说了,咱都过去。” “你们啊,就家里读书,等到了饭点,上院忙完了,过来叫你们,”老太太念叨,“一会你德正哥去买肉,家里又有的米面,咱上院啊,也包饺子。” 老太太高兴,“去年家里晒了许多干白菜,一个冬天也没吃多少,正好,和你大娘念叨着,说是焯了干白菜,和柔躲成馅子,正好吃两顿饺子。” 福福点头说是,干白菜肉馅的饺子,也是好吃的。 福福点头应下还不算,要益哥和苗苗两个都答应了,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见家里狗子摇着尾巴早她跟前撒娇,老人家就笑着摸了摸狗子头,“落不下你,你也跟着,叫福福端着你饭碗,也过来吃饭。” 要说狗子通人性,听的懂人话,老太太话音一落,狗子就高兴的不行,围着老太太的椅子就开转。 又是一通笑。 笑过之后,老太太回了上院,福福他们,也回了屋,放桌吃起了饭。 吃好饭,柔儿和苗苗上来学习,婶子也跟着上来了,一进屋,见她屋子收拾了,左右一打量,“瞧着亮堂不少。” 可不是,屋子本就小,之前西屋地上堆着菜,占了不少,又显得紧凑,如今收拾出来,乍一看,实在是宽泛了许多。 但屋子小,还是小的。 “要不今年夏秋,家里盖个厢房吧,”婶子念叨,看了眼窗外,“你着院子围起来的也够大,再盖处厢房,放点粮食杂物啥的,你这屋子也能松快松快。” 婶子这么一提,福福心念就动了。 还真是,若是今年买地,种了庄稼,等收秋,要存放的东西可就多了,家里这三间小土房,少一点多还能存住,要是粮食再多,就更紧凑了。 这么一想,家里的这小土房,嗯,也该换新的了。 之前屋顶漏雨,虽然德正有休整,但底子在那呢,就是再修,也修不到哪里去,冬日房梁又透风,虽然忍了一个冬天,但等天下起雨,该是又会漏雨了。 这细细想起来,该忙活的,还真多。 福福点头,“等入了夏,要是得了空,就盖一处厢房,省的秋来东西没地方放。” “盖厢房你莫担心,”婶子念叨,“到时候叫你老叔,上院德正,那会估计兰儿家的也过来,三个老爷们,还有我和你大娘做帮工,你们几个小的帮忙捡捡石头啥的,也就几日工夫,比住人的正房好盖。” 婶子家里说了几句话,就去了上院,说是帮的德正家大娘忙活。 谁知婶子前脚刚走,老太太,就来了。 还是坐着轮子,推着进了门,然后福福和柔儿俩帮忙抬进屋,本想着人是下来打个照面就上去,谁知道,从身后,拿出个包裹,然后炕里一放,再叫福福和柔儿把她抱上炕,就炕里一坐,拆开包裹,做起了针线活。 见她们呆愣的看她,老太太用针划了两下头皮,一个个看了眼,“你们忙你们的,好好看书练字,我过来做我的针线活,也不打搅你们。” 说完,人还真的缝了起来。 缝的是件青色长衫,该是春秋穿的,看颜色料子像是德正的衣裳,老太太一针一线,年纪虽说大了点,但眼也不花,伙计更是做的仔细。 老太太炕里这么一坐,大家就稍微有些拘束。 本来背的文章,如今嘀嘀咕咕的,也不好出声。 老太太该是察觉了,就放下针,喝了口水,开了口,“这读书认字,是大本事,没的扣扣索索的,这在跟前的还是我,要是旁人,咱也都不怕的。” “该怎样就怎样,”老太太说着,“该大声就大声,咱读书认字啊,端端庄庄堂堂正正的,见的人。” 老太太这么一说,几个孩子就来了力气,几声过后就恢复到寻常,也没了羞涩,学了起来。 老太太看着她们就笑,一个个看过去就笑着点头,很满意的样子。 看到福福了,老太太立马板起脸,规矩起来了,“你咋不背?!” 福福就笑,赶忙,冲老太太点头,“背背背,”原以为来了个吃瓜群众,谁成想,成了纪律委员,福福说完就翻开书,看了起来。 老太太高兴的,这份高兴夹杂了太多,有欣喜,有安慰,有重新自己来回穿梭的踏实,还有一颗宽大的同情的心。 不因她们是女娃读书而约束,还叫她们堂堂正正宽慰人生,又多了份同情,同情她们每一个人,同情她们在这世道,身为女子的那份不容易。 老太太热炕头坐着,一针一线缝起了衣裳,偶尔抬头看上两眼,见大家温书练字格外认真,就欣慰的点头一笑,然后继续手上的活计。 一个上午,就这样和谐的过来了。 等日头高悬,晌午时分了,大家从书卷中缓过来,老太太,活计也忙的差不多,人已经挪到窗台附近,在看篮子里的菜。 松松土,除除草,再摸摸叶子,喝剩下的水凉了,就倒进去,浇上了。 福福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刘家给的糕点糖果,一早收起来,人来都忘记端上了。就赶忙,赶忙翻箱倒柜把东西翻出来,几块糕点,几颗糖块,端到炕上,叫大家围过来吃。 一人一颗糖,糕点再掰开分了吃,满嘴满心都甜滋滋的。 一边吃着,因为学完了正好休息,大家就说起了话。 老太太问了几句文章的事,就转了话头,说起兰儿要盖的新房,“听说明后日,老姚家那边就过来人。” 柔儿到底喝兰儿沾亲,多少知道点,听老太太提起来,就点点头,接过话,跟着说了起来,“我听我奶说,先过来测地基,再准备石头木材啥的,还要雇几个人帮工,等地开始化冻,能动土了,我奶说二十来天,房子就能盖好。” “但是盖好还要放一阵,我奶说趁着那功夫,就张罗成亲的事。” “还要买点地,再家里屋外的收拾一番,该忙的就忙完了,那会啊,我奶说,房也盖了,亲也成了,地也种了。” 说起来,一直还都是这样打算的。 柔儿说完,老太太就感慨一声,“这日子真是不禁过,眼瞅着,兰儿都要成了家,再过几年啊,你们几个,”老太太一个个看过去,又是一声叹息,“都要成了家。” “这女娃子一成了家,当了人媳妇,操劳的就多了。” “要是再生个一男半女,这往后日子,就围着锅碗瓢盆,山上地下的打转了。” 老太太好似自言自语,嘀咕着,声音不大,福福她们虽离得近,却也听不太真,只恍惚听个大概。 话一说完,老太太就从思绪中回过神,然后脸上转笑,手拍了拍大腿,哎呀一声,“瞧我,和你们说这些干嘛,乱七八糟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然后紧接着,人就又问起福福,买地的事,“这置办田地,得提早。” “眼瞅着开了春,家家都该张罗了,我平日里有叫德正打听着,咱这山头地里的,要是哪片地人家不种,要卖了,我就寻思你这呀,也没的银子,我们上院还剩几两,寻思就先给你垫上,叫你买片地种。” “这乡下住着,你们姐弟三个,若是不种点地,没个营生,就你爷留下的那点,一年半载的就叫你们花完。” 老太太说的这些,福福早就想过,她也知道,当下最要紧的,就是置几亩田地,种上庄稼,秋来有个收成。 这些,福福都知道。 福福还知道,不管怎么说,家里的田地是总能买下的,而且是一定要买下的,如果这些日子挣不到银子,就把老爷子留下的书卷,只好书肆里买上几卷。 没法,田地,今年一定是要买上几亩的。 要不然,不到入秋,过了春,进入夏,家里的粮食就不够吃。 不过现在好点,刘家送了许多,等入春规整一下菜园子,多种些菜,省省俭俭的,也能撑过一年。 福福知道老太太担心,为他们考虑,但眼下,她还想等等。 等一等自己能挣银子的营生,希望未来一些日子,能攒下些银子,不用动老爷子留下的书卷。 这个,等的就是刘家。 看寿宴上自己折腾的那几下,到底,折腾出多少波澜。 不过也快了,该是最近几天就会有动静,安心家里等着就是。 福福答应着老太太,不叫老人家太操心,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上院虽还没下来人叫上去吃饭,但她们书读的差不多,话也说了一气,这会,德正奶也炕上坐不住了,就要下地轮椅上走走,转悠几圈。 福福她们也干脆,放下书卷,苗苗和水灵炕上收拾,她和柔儿两个,就帮扶着老太太,轮椅上坐好,然后又把椅子抬着跨过门槛,出了屋,来到院子。 家里狗子也跟着颠颠跑了出来,益哥还在东屋读书,还不着急去上院,就先没叫他,于是,她们几个女娃子,跟在老太太身边,大晌午的就村子里转悠开来。 一大早德正就村里村外的休整了土路,老太太前头挪着椅子,走了大半个村子,路还好走,该是一上午,德正也没闲着。 果然,沿着修好的土路老太太推着轮椅走到东山头,就见德正拿着镐头,正刨着地上的坑坑洼洼。 刨出土块了,再用铁锹铲匀,脚踩严实,地上的路就平整了许多,老太太推着椅子容易了不少。 “德正啊,”老太太见了自己孙子,高兴的叫人,“咋跑到这来了,弄这么远?” 话虽这么说,但老太太高兴,言语里也带着心疼,德正此刻汗流浃背,日头晒的也通红了脸,加上地还没化透,所以刨起来铲起来要费些力气。 德正一回头,见人都过来了,就放下铁锹,擦了把汗,然后走过来推着老太太,“奶,你们怎么来了?” “屋里待着闷了,”老太太椅子上坐着,开始四处撒摸,这东山头,已经出了村,但还没走多远,不远处是条山沟沟,然后沟沟上头是人家的田地,因为在山脚下,地收成也不大好,不怎么打粮,“就出来走走,谁成想,沿着你铺地这条路,就走到这了。” 老太太迎着风,坐在那里,家里狗子在田间地里的撒欢跑,最是欢快的时候,老太太瞅了两眼,带着笑意看过去,“这可够它闹腾了。” 大晌午的村子却是不怎么见着行人,福福正纳闷呢,老太太忽然拍了拍大腿,哎呀一声,恍然大悟,“今儿,是不是都赶集去了?” 老太太一说起来,算算日子,可不,今儿个是集市。 说起集市,可是有些日子了,还是年前好些日子去的,这过了年,正月也过了,福福还没再赶过集呢。 过些日子有时间,可以集市上看看。 福福心想,老太太就又拍了拍大腿,想起了啥,转头问福福,“你家养的那些公鸡,太多了,是不是琢磨着买上几个?” 福福一愣,卖公鸡? “卖了公鸡换成小母鸡养着,”老太太解释,“母鸡还能下个鸡蛋,这公鸡啊,你养了这一大片,天天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也不顶啥用。” “白费工夫和粮食,”老太太念叨,“有养公鸡的时候,不如多养几只小母鸡,要不就养点鸭子啥的,也比大公鸡强。” 福福之前盘算过,家里的公鸡啊,孵出来的实在太多,母鸡肯定是要多养的,但这些公鸡,卖了吧,还有点可惜,这么养着吧,还真如老太太说的,耽误工夫。 一时,还没想好。 第三三零章:一时 福福答应着老太太,不叫老人家太操心,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上院虽还没下来人叫上去吃饭,但她们书读的差不多,话也说了一气,这会,德正奶也炕上坐不住了,就要下地轮椅上走走,转悠几圈。 福福她们也干脆,放下书卷,苗苗和水灵炕上收拾,她和柔儿两个,就帮扶着老太太,轮椅上坐好,然后又把椅子抬着跨过门槛,出了屋,来到院子。 家里狗子也跟着颠颠跑了出来,益哥还在东屋读书,还不着急去上院,就先没叫他,于是,她们几个女娃子,跟在老太太身边,大晌午的就村子里转悠开来。 一大早德正就村里村外的休整了土路,老太太前头挪着椅子,走了大半个村子,路还好走,该是一上午,德正也没闲着。 果然,沿着修好的土路老太太推着轮椅走到东山头,就见德正拿着镐头,正刨着地上的坑坑洼洼。 刨出土块了,再用铁锹铲匀,脚踩严实,地上的路就平整了许多,老太太推着椅子容易了不少。 “德正啊,”老太太见了自己孙子,高兴的叫人,“咋跑到这来了,弄这么远?” 话虽这么说,但老太太高兴,言语里也带着心疼,德正此刻汗流浃背,日头晒的也通红了脸,加上地还没化透,所以刨起来铲起来要费些力气。 德正一回头,见人都过来了,就放下铁锹,擦了把汗,然后走过来推着老太太,“奶,你们怎么来了?” “屋里待着闷了,”老太太椅子上坐着,开始四处撒摸,这东山头,已经出了村,但还没走多远,不远处是条山沟沟,然后沟沟上头是人家的田地,因为在山脚下,地收成也不大好,不怎么打粮,“就出来走走,谁成想,沿着你铺地这条路,就走到这了。” 老太太迎着风,坐在那里,家里狗子在田间地里的撒欢跑,最是欢快的时候,老太太瞅了两眼,带着笑意看过去,“这可够它闹腾了。” 大晌午的村子却是不怎么见着行人,福福正纳闷呢,老太太忽然拍了拍大腿,哎呀一声,恍然大悟,“今儿,是不是都赶集去了?” 老太太一说起来,算算日子,可不,今儿个是集市。 说起集市,可是有些日子了,还是年前好些日子去的,这过了年,正月也过了,福福还没再赶过集呢。 过些日子有时间,可以集市上看看。 福福心想,老太太就又拍了拍大腿,想起了啥,转头问福福,“你家养的那些公鸡,太多了,是不是琢磨着买上几个?” 福福一愣,卖公鸡? “卖了公鸡换成小母鸡养着,”老太太解释,“母鸡还能下个鸡蛋,这公鸡啊,你养了这一大片,天天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也不顶啥用。” “白费工夫和粮食,”老太太念叨,“有养公鸡的时候,不如多养几只小母鸡,要不就养点鸭子啥的,也比大公鸡强。” 福福之前盘算过,家里的公鸡啊,孵出来的实在太多,母鸡肯定是要多养的,但这些公鸡,卖了吧,还有点可惜,这么养着吧,还真如老太太说的,耽误工夫。 一时,还没想好。 第三三一章:这里 “你们啊,就家里读书,等到了饭点,上院忙完了,过来叫你们,”老太太念叨,“一会你德正哥去买肉,家里又有的米面,咱上院啊,也包饺子。” 老太太高兴,“去年家里晒了许多干白菜,一个冬天也没吃多少,正好,和你大娘念叨着,说是焯了干白菜,和柔躲成馅子,正好吃两顿饺子。” 福福点头说是,干白菜肉馅的饺子,也是好吃的。 福福点头应下还不算,要益哥和苗苗两个都答应了,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见家里狗子摇着尾巴早她跟前撒娇,老人家就笑着摸了摸狗子头,“落不下你,你也跟着,叫福福端着你饭碗,也过来吃饭。” 要说狗子通人性,听的懂人话,老太太话音一落,狗子就高兴的不行,围着老太太的椅子就开转。 又是一通笑。 笑过之后,老太太回了上院,福福他们,也回了屋,放桌吃起了饭。 吃好饭,柔儿和苗苗上来学习,婶子也跟着上来了,一进屋,见她屋子收拾了,左右一打量,“瞧着亮堂不少。” 可不是,屋子本就小,之前西屋地上堆着菜,占了不少,又显得紧凑,如今收拾出来,乍一看,实在是宽泛了许多。 但屋子小,还是小的。 “要不今年夏秋,家里盖个厢房吧,”婶子念叨,看了眼窗外,“你着院子围起来的也够大,再盖处厢房,放点粮食杂物啥的,你这屋子也能松快松快。” 婶子这么一提,福福心念就动了。 还真是,若是今年买地,种了庄稼,等收秋,要存放的东西可就多了,家里这三间小土房,少一点多还能存住,要是粮食再多,就更紧凑了。 这么一想,家里的这小土房,嗯,也该换新的了。 之前屋顶漏雨,虽然德正有休整,但底子在那呢,就是再修,也修不到哪里去,冬日房梁又透风,虽然忍了一个冬天,但等天下起雨,该是又会漏雨了。 这细细想起来,该忙活的,还真多。 福福点头,“等入了夏,要是得了空,就盖一处厢房,省的秋来东西没地方放。” “盖厢房你莫担心,”婶子念叨,“到时候叫你老叔,上院德正,那会估计兰儿家的也过来,三个老爷们,还有我和你大娘做帮工,你们几个小的帮忙捡捡石头啥的,也就几日工夫,比住人的正房好盖。” 婶子家里说了几句话,就去了上院,说是帮的德正家大娘忙活。 谁知婶子前脚刚走,老太太,就来了。 还是坐着轮子,推着进了门,然后福福和柔儿俩帮忙抬进屋,本想着人是下来打个照面就上去,谁知道,从身后,拿出个包裹,然后炕里一放,再叫福福和柔儿把她抱上炕,就炕里一坐,拆开包裹,做起了针线活。 见她们呆愣的看她,老太太用针划了两下头皮,一个个看了眼,“你们忙你们的,好好看书练字,我过来做我的针线活,也不打搅你们。” 说完,人还真的缝了起来。 缝的是件青色长衫,该是春秋穿的,看颜色料子像是德正的衣裳,老太太一针一线,年纪虽说大了点,但眼也不花,伙计更是做的仔细。 老太太炕里这么一坐,大家就稍微有些拘束。 本来背的文章,如今嘀嘀咕咕的,也不好出声。 老太太该是察觉了,就放下针,喝了口水,开了口,“这读书认字,是大本事,没的扣扣索索的,这在跟前的还是我,要是旁人,咱也都不怕的。” “该怎样就怎样,”老太太说着,“该大声就大声,咱读书认字啊,端端庄庄堂堂正正的,见的人。” 老太太这么一说,几个孩子就来了力气,几声过后就恢复到寻常,也没了羞涩,学了起来。 老太太看着她们就笑,一个个看过去就笑着点头,很满意的样子。 看到福福了,老太太立马板起脸,规矩起来了,“你咋不背?!” 福福就笑,赶忙,冲老太太点头,“背背背,”原以为来了个吃瓜群众,谁成想,成了纪律委员,福福说完就翻开书,看了起来。 老太太高兴的,这份高兴夹杂了太多,有欣喜,有安慰,有重新自己来回穿梭的踏实,还有一颗宽大的同情的心。 不因她们是女娃读书而约束,还叫她们堂堂正正宽慰人生,又多了份同情,同情她们每一个人,同情她们在这世道,身为女子的那份不容易。 老太太热炕头坐着,一针一线缝起了衣裳,偶尔抬头看上两眼,见大家温书练字格外认真,就欣慰的点头一笑,然后继续手上的活计。 一个上午,就这样和谐的过来了。 等日头高悬,晌午时分了,大家从书卷中缓过来,老太太,活计也忙的差不多,人已经挪到窗台附近,在看篮子里的菜。 松松土,除除草,再摸摸叶子,喝剩下的水凉了,就倒进去,浇上了。 福福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刘家给的糕点糖果,一早收起来,人来都忘记端上了。就赶忙,赶忙翻箱倒柜把东西翻出来,几块糕点,几颗糖块,端到炕上,叫大家围过来吃。 一人一颗糖,糕点再掰开分了吃,满嘴满心都甜滋滋的。 一边吃着,因为学完了正好休息,大家就说起了话。 老太太问了几句文章的事,就转了话头,说起兰儿要盖的新房,“听说明后日,老姚家那边就过来人。” 柔儿到底喝兰儿沾亲,多少知道点,听老太太提起来,就点点头,接过话,跟着说了起来,“我听我奶说,先过来测地基,再准备石头木材啥的,还要雇几个人帮工,等地开始化冻,能动土了,我奶说二十来天,房子就能盖好。” “但是盖好还要放一阵,我奶说趁着那功夫,就张罗成亲的事。” “还要买点地,再家里屋外的收拾一番,该忙的就忙完了,那会啊,我奶说,房也盖了,亲也成了,地也种了。” 说起来,一直还都是这样打算的。 柔儿说完,老太太就感慨一声,“这日子真是不禁过,眼瞅着,兰儿都要成了家,再过几年啊,你们几个,”老太太一个个看过去,又是一声叹息,“都要成了家。” “这女娃子一成了家,当了人媳妇,操劳的就多了。” “要是再生个一男半女,这往后日子,就围着锅碗瓢盆,山上地下的打转了。” 老太太好似自言自语,嘀咕着,声音不大,福福她们虽离得近,却也听不太真,只恍惚听个大概。 话一说完,老太太就从思绪中回过神,然后脸上转笑,手拍了拍大腿,哎呀一声,“瞧我,和你们说这些干嘛,乱七八糟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然后紧接着,人就又问起福福,买地的事,“这置办田地,得提早。” “眼瞅着开了春,家家都该张罗了,我平日里有叫德正打听着,咱这山头地里的,要是哪片地人家不种,要卖了,我就寻思你这呀,也没的银子,我们上院还剩几两,寻思就先给你垫上,叫你买片地种。” “这乡下住着,你们姐弟三个,若是不种点地,没个营生,就你爷留下的那点,一年半载的就叫你们花完。” 老太太说的这些,福福早就想过,她也知道,当下最要紧的,就是置几亩田地,种上庄稼,秋来有个收成。 这些,福福都知道。 福福还知道,不管怎么说,家里的田地是总能买下的,而且是一定要买下的,如果这些日子挣不到银子,就把老爷子留下的书卷,只好书肆里买上几卷。 没法,田地,今年一定是要买上几亩的。 要不然,不到入秋,过了春,进入夏,家里的粮食就不够吃。 不过现在好点,刘家送了许多,等入春规整一下菜园子,多种些菜,省省俭俭的,也能撑过一年。 福福知道老太太担心,为他们考虑,但眼下,她还想等等。 等一等自己能挣银子的营生,希望未来一些日子,能攒下些银子,不用动老爷子留下的书卷。 这个,等的就是刘家。 看寿宴上自己折腾的那几下,到底,折腾出多少波澜。 不过也快了,该是最近几天就会有动静,安心家里等着就是。 福福答应着老太太,不叫老人家太操心,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上院虽还没下来人叫上去吃饭,但她们书读的差不多,话也说了一气,这会,德正奶也炕上坐不住了,就要下地轮椅上走走,转悠几圈。 福福她们也干脆,放下书卷,苗苗和水灵炕上收拾,她和柔儿两个,就帮扶着老太太,轮椅上坐好,然后又把椅子抬着跨过门槛,出了屋,来到院子。 家里狗子也跟着颠颠跑了出来,益哥还在东屋读书,还不着急去上院,就先没叫他,于是,她们几个女娃子,跟在老太太身边,大晌午的就村子里转悠开来。 一大早德正就村里村外的休整了土路,老太太前头挪着椅子,走了大半个村子,路还好走,该是一上午,德正也没闲着。 果然,沿着修好的土路老太太推着轮椅走到东山头,就见德正拿着镐头,正刨着地上的坑坑洼洼。 刨出土块了,再用铁锹铲匀,脚踩严实,地上的路就平整了许多,老太太推着椅子容易了不少。 “德正啊,”老太太见了自己孙子,高兴的叫人,“咋跑到这来了,弄这么远?” 话虽这么说,但老太太高兴,言语里也带着心疼,德正此刻汗流浃背,日头晒的也通红了脸,加上地还没化透,所以刨起来铲起来要费些力气。 德正一回头,见人都过来了,就放下铁锹,擦了把汗,然后走过来推着老太太,“奶,你们怎么来了?” “屋里待着闷了,”老太太椅子上坐着,开始四处撒摸,这东山头,已经出了村,但还没走多远,不远处是条山沟沟,然后沟沟上头是人家的田地,因为在山脚下,地收成也不大好,不怎么打粮,“就出来走走,谁成想,沿着你铺地这条路,就走到这了。” 老太太迎着风,坐在那里,家里狗子在田间地里的撒欢跑,最是欢快的时候,老太太瞅了两眼,带着笑意看过去,“这可够它闹腾了。” 大晌午的村子却是不怎么见着行人,福福正纳闷呢,老太太忽然拍了拍大腿,哎呀一声,恍然大悟,“今儿,是不是都赶集去了?” 老太太一说起来,算算日子,可不,今儿个是集市。 说起集市,可是有些日子了,还是年前好些日子去的,这过了年,正月也过了,福福还没再赶过集呢。 过些日子有时间,可以集市上看看。 福福心想,老太太就又拍了拍大腿,想起了啥,转头问福福,“你家养的那些公鸡,太多了,是不是琢磨着买上几个?” 福福一愣,卖公鸡? “卖了公鸡换成小母鸡养着,”老太太解释,“母鸡还能下个鸡蛋,这公鸡啊,你养了这一大片,天天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也不顶啥用。” “白费工夫和粮食,”老太太念叨,“有养公鸡的时候,不如多养几只小母鸡,要不就养点鸭子啥的,也比大公鸡强。” 福福之前盘算过,家里的公鸡啊,孵出来的实在太多,母鸡肯定是要多养的,但这些公鸡,卖了吧,还有点可惜,这么养着吧,还真如老太太说的,耽误工夫。 一时,还没想好。 “现在还小,如今又熬过冬天,我想着要不就再等等,”福福和老太太说了起来,“等长大了再做打算。” 家里的这些公鸡,福福也是为难,家里养起来吧,等院子种了菜,有这些公鸡在福福也怕,怕菜长不好,都叫它们给糟蹋了。 可就这么把它们卖了,也有些不舍。 老太太点头,“那就家里再养几日,实在不想卖了,就家里再盖处鸡舍,这般院子里散养也不成,等种了菜,还不都叫它们糟蹋了。” 可是想到一块去了。 福福点头说是,站在东山头,感受着阵阵清风吹拂,风中带着暖意,是春天的味道。 第三三二章:原来 福福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刘家给的糕点糖果,一早收起来,人来都忘记端上了。就赶忙,赶忙翻箱倒柜把东西翻出来,几块糕点,几颗糖块,端到炕上,叫大家围过来吃。 一人一颗糖,糕点再掰开分了吃,满嘴满心都甜滋滋的。 一边吃着,因为学完了正好休息,大家就说起了话。 老太太问了几句文章的事,就转了话头,说起兰儿要盖的新房,“听说明后日,老姚家那边就过来人。” 柔儿到底喝兰儿沾亲,多少知道点,听老太太提起来,就点点头,接过话,跟着说了起来,“我听我奶说,先过来测地基,再准备石头木材啥的,还要雇几个人帮工,等地开始化冻,能动土了,我奶说二十来天,房子就能盖好。” “但是盖好还要放一阵,我奶说趁着那功夫,就张罗成亲的事。” “还要买点地,再家里屋外的收拾一番,该忙的就忙完了,那会啊,我奶说,房也盖了,亲也成了,地也种了。” 说起来,一直还都是这样打算的。 柔儿说完,老太太就感慨一声,“这日子真是不禁过,眼瞅着,兰儿都要成了家,再过几年啊,你们几个,”老太太一个个看过去,又是一声叹息,“都要成了家。” “这女娃子一成了家,当了人媳妇,操劳的就多了。” “要是再生个一男半女,这往后日子,就围着锅碗瓢盆,山上地下的打转了。” 老太太好似自言自语,嘀咕着,声音不大,福福她们虽离得近,却也听不太真,只恍惚听个大概。 话一说完,老太太就从思绪中回过神,然后脸上转笑,手拍了拍大腿,哎呀一声,“瞧我,和你们说这些干嘛,乱七八糟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然后紧接着,人就又问起福福,买地的事,“这置办田地,得提早。” “眼瞅着开了春,家家都该张罗了,我平日里有叫德正打听着,咱这山头地里的,要是哪片地人家不种,要卖了,我就寻思你这呀,也没的银子,我们上院还剩几两,寻思就先给你垫上,叫你买片地种。” “这乡下住着,你们姐弟三个,若是不种点地,没个营生,就你爷留下的那点,一年半载的就叫你们花完。” 老太太说的这些,福福早就想过,她也知道,当下最要紧的,就是置几亩田地,种上庄稼,秋来有个收成。 这些,福福都知道。 福福还知道,不管怎么说,家里的田地是总能买下的,而且是一定要买下的,如果这些日子挣不到银子,就把老爷子留下的书卷,只好书肆里买上几卷。 没法,田地,今年一定是要买上几亩的。 要不然,不到入秋,过了春,进入夏,家里的粮食就不够吃。 不过现在好点,刘家送了许多,等入春规整一下菜园子,多种些菜,省省俭俭的,也能撑过一年。 福福知道老太太担心,为他们考虑,但眼下,她还想等等。 等一等自己能挣银子的营生,希望未来一些日子,能攒下些银子,不用动老爷子留下的书卷。 这个,等的就是刘家。 看寿宴上自己折腾的那几下,到底,折腾出多少波澜。 不过也快了,该是最近几天就会有动静,安心家里等着就是。 福福答应着老太太,不叫老人家太操心,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上院虽还没下来人叫上去吃饭,但她们书读的差不多,话也说了一气,这会,德正奶也炕上坐不住了,就要下地轮椅上走走,转悠几圈。 福福她们也干脆,放下书卷,苗苗和水灵炕上收拾,她和柔儿两个,就帮扶着老太太,轮椅上坐好,然后又把椅子抬着跨过门槛,出了屋,来到院子。 家里狗子也跟着颠颠跑了出来,益哥还在东屋读书,还不着急去上院,就先没叫他,于是,她们几个女娃子,跟在老太太身边,大晌午的就村子里转悠开来。 一大早德正就村里村外的休整了土路,老太太前头挪着椅子,走了大半个村子,路还好走,该是一上午,德正也没闲着。 果然,沿着修好的土路老太太推着轮椅走到东山头,就见德正拿着镐头,正刨着地上的坑坑洼洼。 刨出土块了,再用铁锹铲匀,脚踩严实,地上的路就平整了许多,老太太推着椅子容易了不少。 “德正啊,”老太太见了自己孙子,高兴的叫人,“咋跑到这来了,弄这么远?” 话虽这么说,但老太太高兴,言语里也带着心疼,德正此刻汗流浃背,日头晒的也通红了脸,加上地还没化透,所以刨起来铲起来要费些力气。 德正一回头,见人都过来了,就放下铁锹,擦了把汗,然后走过来推着老太太,“奶,你们怎么来了?” “屋里待着闷了,”老太太椅子上坐着,开始四处撒摸,这东山头,已经出了村,但还没走多远,不远处是条山沟沟,然后沟沟上头是人家的田地,因为在山脚下,地收成也不大好,不怎么打粮,“就出来走走,谁成想,沿着你铺地这条路,就走到这了。” 老太太迎着风,坐在那里,家里狗子在田间地里的撒欢跑,最是欢快的时候,老太太瞅了两眼,带着笑意看过去,“这可够它闹腾了。” 大晌午的村子却是不怎么见着行人,福福正纳闷呢,老太太忽然拍了拍大腿,哎呀一声,恍然大悟,“今儿,是不是都赶集去了?” 老太太一说起来,算算日子,可不,今儿个是集市。 说起集市,可是有些日子了,还是年前好些日子去的,这过了年,正月也过了,福福还没再赶过集呢。 过些日子有时间,可以集市上看看。 福福心想,老太太就又拍了拍大腿,想起了啥,转头问福福,“你家养的那些公鸡,太多了,是不是琢磨着买上几个?” 福福一愣,卖公鸡? “卖了公鸡换成小母鸡养着,”老太太解释,“母鸡还能下个鸡蛋,这公鸡啊,你养了这一大片,天天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也不顶啥用。” “白费工夫和粮食,”老太太念叨,“有养公鸡的时候,不如多养几只小母鸡,要不就养点鸭子啥的,也比大公鸡强。” 福福之前盘算过,家里的公鸡啊,孵出来的实在太多,母鸡肯定是要多养的,但这些公鸡,卖了吧,还有点可惜,这么养着吧,还真如老太太说的,耽误工夫。 一时,还没想好。 “现在还小,如今又熬过冬天,我想着要不就再等等,”福福和老太太说了起来,“等长大了再做打算。” 家里的这些公鸡,福福也是为难,家里养起来吧,等院子种了菜,有这些公鸡在福福也怕,怕菜长不好,都叫它们给糟蹋了。 可就这么把它们卖了,也有些不舍。 老太太点头,“那就家里再养几日,实在不想卖了,就家里再盖处鸡舍,这般院子里散养也不成,等种了菜,还不都叫它们糟蹋了。” 可是想到一块去了。 福福点头说是,站在东山头,感受着阵阵清风吹拂,风中带着暖意,闭着眼就站在那里,轻柔的风,温暖的日头,带来春的气息。 村子袅袅炊烟乍起,虽然赶上集市,但一户户,还是断断续续都起了炊烟,留下的老老少少,也都没闲着。 他们站在东山头,脚下是德正忙了一上午铺就的地,平整结实,偶尔鸟雀飞过,落在枯树枝头,叽叽喳喳叫上两声,熬过了一个冬天,它们也在盼着春日。 这一个个山头,一道道沟沟坎坎,一片片土地,都在眼前,福福举目四望,山上是林地,土地贫瘠,又满山的石头,石头缝隙里又遍布满山的枯草和树木。 山上许多松柏,如今还长青,遍布一个个山坡,一个个山头。 还有山杏树,放眼望去也不少,如今都是枯木枝子,还未从寒冬中醒将过来,多是在向阳的沟坡处,一簇簇,铺就一整个沟坎。 不过也没几日,这沟沟坎坎,福福看过去,就会漫山遍野的杏花桃色,开遍一处处山坡。 还有沙棘树,多是在田间地头,长上一两棵,这会沙棘树上,还挂着一串串沙棘,是经过了整个冬日的风雪吹残,如今依旧在树上散发着鲜艳的黄色,一瞧,就满嘴的酸水,心也被沙棘的酸涩而一激灵。 再就是山枣树,东山头这片没大有,要跨过这个山坡,再往南,就是一大片的山枣地。 福福眼光望过去,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还真是的。 这山间林里还有泉水,如今冬日停了流,到了春夏,等来第一场春雨,就全部,都苏醒了。 福福往南看,看向不远处的河套。 河套里的水,还上着冻,冰未化,初春的斜阳照在冰面上,反射出一道道光,五色斑斓,十分耀眼。 河面很宽,这里远远望过去,依稀还能瞧见几个孩子在上头嬉笑打闹着,虽听不见笑声,但见他们在冰面上,来来回回,拖拖拽拽,还不快活。 老太太看了看日头,就山上待不住了,要回。 “这个点,饺子该包差不多了,”老太太念叨,一边念叨一边挪着轮子,柔儿身后帮忙拉着,就往回走,“咱回去看看,要不然找不见人,她们还要过来寻。” 说完,回头又招呼德正,“你也跟着回吧,这路铺到这就行了,山头地里的我也不过来,这会垫吧平了等下了雨一冲,也是白费力气。” 德正嗯了声,就扛着铁锹,提着镐头,跟在身后。 到了家门口,福福她们直接跟着老太太去了上院,老太太留了德正在下院,说是要叫上益哥,再拿上狗子碗,一会家来。 她们人刚一进去,秀梅婶子就从屋子出来了。 手上端着盖帘,盖帘上是包好的饺子,一见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屋走,身后跟着她们几个小的,就放下盖帘往前凑了凑,“刚我下院去叫人,益哥说你们出去了,我呀,顺着德正修的那条路看过去,瞧这轮子印就知道,该是去了东山头吧?” 老太太笑,人高兴,“可不是,走着走着就出了村子,山头站了会,还怕你们出来寻,又到了饭点,就赶忙往回赶。” 德正家大娘也从东屋出来,手上拿着面板,该是刚包好饺子,外屋灶里烧着火,锅里的水滋啦啦要开,见人回来了,就赶忙,放下面板出来,“娘,饺子包好了,水开就煮,你快炕上坐着歇会,一会就吃饭。” 然后嘱咐她们几个小的,“你们啊,外屋洗脸盆子水干净的,快快洗把手,放了桌子咱就吃饭了。” 嘱咐完小的德正娘又看了看,问秀梅婶子,“你家柔儿她爹,还没来?” 不待秀梅婶子回话,德正娘就招呼水灵和苗苗两个,“你俩啊,”拉过水灵,“先跑下院叫你爹,说是上院开饭了,还有苗苗,你叫一声你小兄弟,也快点上来。 说完,又嘀咕着,院子里仰起头往东山头那边看,泛起了嘀咕,“我说德正这孩子,这个点了,也该回来了才是。” 嘀咕完,扯开了嗓子就要喊人,刚要叫出口,老太太就赶忙接过话,“德正回来了,在下院呢,我以为秀梅家那口子在这呢,就留德正叫上益哥,一会上来。” “这样,”老太太开始嘱咐水灵和苗苗两个,“你俩下院叫你德正哥,让他再下院叫上你爹,不用你俩来回跑。” 苗苗和水灵两个,手牵着手,就跑了出去。 这边德正娘帮着老太太进了屋,秀梅婶子先叫她和柔儿去洗手,手刚洗了一半,还没用皂角,苗苗和水灵就颠颠跑了回来。 身后,是老叔,德正,还有益哥,家里狗子自己,叼着自己的吃饭的碗,摇晃着尾巴,跟在几人身边,正院子里来。 这么快? “娘,我们刚跑下去,”水灵刚跑到自家娘亲跟前,拉着苗苗两个,一声声就说了起来,“还没喊德正哥呢,我爹就出来了。” “我爹也在谦益屋子,”水灵笑,“都不用叫的。” 第三三三章:最是 嘱咐完小的德正娘又看了看,问秀梅婶子,“你家柔儿她爹,还没来?” 不待秀梅婶子回话,德正娘就招呼水灵和苗苗两个,“你俩啊,”拉过水灵,“先跑下院叫你爹,说是上院开饭了,还有苗苗,你叫一声你小兄弟,也快点上来。 说完,又嘀咕着,院子里仰起头往东山头那边看,泛起了嘀咕,“我说德正这孩子,这个点了,也该回来了才是。” 嘀咕完,扯开了嗓子就要喊人,刚要叫出口,老太太就赶忙接过话,“德正回来了,在下院呢,我以为秀梅家那口子在这呢,就留德正叫上益哥,一会上来。” “这样,”老太太开始嘱咐水灵和苗苗两个,“你俩下院叫你德正哥,让他再下院叫上你爹,不用你俩来回跑。” 苗苗和水灵两个,手牵着手,就跑了出去。 这边德正娘帮着老太太进了屋,秀梅婶子先叫她和柔儿去洗手,手刚洗了一半,还没用皂角,苗苗和水灵就颠颠跑了回来。 身后,是老叔,德正,还有益哥,家里狗子自己,叼着自己的吃饭的碗,摇晃着尾巴,跟在几人身边,正院子里来。 这么快? “娘,我们刚跑下去,”水灵刚跑到自家娘亲跟前,拉着苗苗两个,一声声就说了起来,“还没喊德正哥呢,我爹就出来了。” “我爹也在谦益屋子,”水灵笑,“都不用叫的。” 人,这就都到齐了。 正好,锅里的水也烧开,该煮饺子。 益哥上来还不忘拿了辣椒,一到屋子,就蹲在灶坑,守着灶,手里拿着辣椒就开始烤。 如今益哥和苗苗两个辣椒酱已经做上手了,家里隔三差五就要做上一碗,简简单单的吃法,倒是用不上福福。 福福和柔儿洗了手,就帮着下饺子。 锅盖一掀开,滚烫的热水在锅里欢腾着,福福和柔儿两个,就把婶子和大娘包好的饺子一个个下到锅里,偶尔再用炊帚扫扫锅,不叫饺子沾锅。 德正娘忙着两个屋子放桌拿碗筷,还又烫了酒,放在西屋,这会德正和老叔两个屋里来了,益哥烤好辣椒就叫大娘给领到东屋,不叫他做酱。 辣椒酱,是苗苗和水灵两个,洗好了手,拦过来的活计。 福福扭头看了一眼,才看清,原来家里的小葱和香菜,也带上来几根,这会,都叫两人洗了干净,在菜板上切呢。 婶子一直守在锅台煮饺子,饺子包的多,足足四个多盖帘,还好上院锅大,水多,一下,全都锅里煮上了。 饺子一下到锅,老太太屋里就喊人了。 “你俩,快,”婶子给福福和水灵俩使眼色,“屋里陪你大奶说个话,屋外都忙的差不多,饺子也下锅了,用不上你们。” 说完,就摆手让她们屋里去。 柔儿又灶里添了把柴,瞅着确实没啥事了,就拉着福福,屋里来。 老太太人正炕上坐着,旁边就使饭桌,已经分好了碗筷,老太太也没得闲,手上拿着针线,一边缝缝补补一边听了动静,见人来了,抬头一看,就指了指身边位置,叫她们坐下。 “那两个小的呢?” 老太太瞅一眼,又等了片刻还没见水灵和苗苗两个,就开口问了起来。 “做辣椒酱呢,”福福解释,“马上了,一会弄好就进屋了。” 老太太点点头,念叨上了,“平日里不知道,今儿过去一看啊,原来你们几个娃子们读书,还挺费脑子。” “我就边上瞧着,看你们读读写写,又念念背背的,”老太太手上的活计不停,“一个上午我寻思,可不也费力气,估计啊,比上山干活也轻松不了多少。” 读书累人,福福倒是不觉得,但费脑子,确实是费的。 老太太这边念叨,福福和柔儿俩也插不上话,就偶尔应和一声,叫老太太接着絮叨,说完读书,老太太像是忽然想起了啥,停住手上的针线活,看了过来,瞧着她俩,“你们日后要不要学打算盘?学记账?” 这个,福福摇头,“大奶,还没想好呢,就先学些启蒙的书籍文章之类,等多少入了点门,到时候再细分。” 老太太点头,“也是,现在大字还没认得几个,学记账还早。” 说完,继续手上的活计。 别说,老太太本身还是个闲不住的,自从没了坏脾气,也不一天到晚炕上躺着,就手上,片刻都不离活计。 缝缝补补,就连饭前这当口,也是不清闲。 正说着,苗苗屋里来了,手上端着碗,碗里是和水灵俩弄的辣椒酱,有大半碗,放了蒜末、小葱和香菜,裹着烤香的干辣椒,还淋了热油,闻着味道极好。 辣椒碗放在一边,德正娘就屋里来了,手上拿着水瓢,瓢里还冒着热汽,是饺子汤,人一掀开门帘,进来了,就叫她们炕上把碗递过去,然后一碗碗倒了半小碗倒饺子汤,留在饭前喝。 福福和水灵两个也忙下地,帮着端饺子。 婶子守着锅,拿着笊篱,开始舀饺子,然后一盘盘圆鼓鼓热乎乎的大饺子,就端了上来。 两个屋子,两张饭桌,大娘端西屋男桌的,福福她们就端东屋她们自己吃的。 等忙活完,大人孩子都炕上坐了,老太太最先动了筷,喝了碗里的饺子汤,舀了半勺辣椒酱,再夹一个大胖饺子,就开吃。 干白菜肉馅的饺子,福福还是头一次吃。 别说,味道很不错。 这几天,伙食极好,前些日子吃刘家的,自己也包了饺子,还吃了鸡,紧接着上院这也吃起了饺子,才十天不到,全是好吃好喝了。 狗子的饭盆,也装了好几个饺子在里头。 家里狗子摇晃着尾巴,守着自己的饭盆,饺子还有些热,也没的耐心慢慢等,就一边呲牙咧嘴绕着饭盆转来转去,一边吃上几口,实在忙的很。 婶子家院子也挺大,西边有处厢房,如今遮了半边落日,福福一边端着碗,吃着碗里的饺子,然后往外看。 日头已经瞧不见,夕阳的光正撒照下来,天也泛起了红晕,清风徐徐正好,大家坐着炕头,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汗流了满面。 老太太爱吃辣,辣椒酱一勺接着一勺,足足吃了许多。 等老太太再拿起勺子,要舀辣椒酱,福福赶忙拦着,这辣椒酱吃着好吃,等到了饭后,怕是胃痛,不习惯的。 “大奶,这辣椒还是少点吃,吃多了肠胃怕是不舒服。” 老太太撅撅嘴,还有些不乐意,但是听话,不吃了。 上院饺子包的多,吃完一盘盘,大娘下地还又端了满满一大盖帘上来,盖帘上满是饺子,该是煮好一直锅里热着,这会端上来,冒着热气,已经散干了水分,面皮也透出薄薄一层,露了里面的干白菜肉馅。 一顿饭,福福吃的好撑。 等终于舍得撂筷了,一挪身子,自己那圆鼓鼓的肚子就凸显出来了。 本来穿着厚袄子看不大出来,但奈何身子往后一挪,袄子紧了紧身,自己的胖肚子就露了头。 “胖了,”福福轻轻拍了两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也长了肉。” 福福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胖了一大圈,一整个冬天,也没啥活,人变的懒了,加上吃的好,不胖才怪。 不但她胖,福福看过去,苗苗胖的最明显。 肉乎乎的脸蛋子乍乍的,已经笑脸小脸干瘦显得眼睛大大的,如今一胖起来,眼睛又明亮有神,加上长相本就憨厚,福福看着苗苗,是越来越娇憨。 水灵更不用说,本就胖呼呼,如今过了这个年,现在看过去,红彤彤的脸蛋子,粗胳膊粗小腿的,白白胖胖不说,个头也窜了窜,瞧着长高了些。 还有柔儿,也变了模样。 福福搜索着以前的记忆,以前的柔儿话不多,人温温柔柔的,如今吃好了饭,挨着老太太,说着话,偶尔还捂着嘴,悄悄的笑,眼底虽还尽是温柔,但多了女孩子家家的机灵和活泼。 如今柔儿话多,福福是知道的。 福福把眼睛挪看,看着还没撂筷的婶子和德正家大娘,两人倒是不着忙,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饭。 福福是没想到,没想到也才几个月光景,他们三家,这么亲近了。 一个饭桌吃饭,一个屋子唠嗑。 要是放着头几个月,福福肯定不信,不信他们三家,能变得如此亲近,也不信老太太着实前后大变样,性情变了不说,整个人都变了。 这会,刚吃完饭,老人家还是闲不住,伸手拿了针线包袱,翻了两翻,就炕上坐着,叫她们几个小的围过去,说是要叫她们绣花。 是的,绣花。 还说女孩子家家的,光读书认字也不行,得会些针线活,有点本事。 说着,人就一针一线绣了起来。 一边绣一边教她们,如何的针法,怎样的用色,教的很认真。 就这样,她们围住老太太,认真听着,不敢有丝毫恍惚,等一回过神,发现屋里饭桌都收拾了下去,婶子正擦炕。 福福赶忙,要接了抹布帮忙,婶子就笑,然后用下巴点了点老太太方向,叫她去跟着学,别分神。 福福也跟着笑,可不是,老太太还教的认真,这会已经把花儿绣好了,在绣蝴蝶。 苗苗和柔儿最是感兴趣,水灵性子欢脱,看了两眼过后兴趣减淡,但多少还有些好奇,挪了挪身子,换了好几个姿势,坐舒坦了,也就没挪开眼睛,接着跟老太太学了起来。 至于女红,福福有心想学,但她自己也知道,就是再怎么上心,自己针线活的手艺,估计也长进不了多少。 苗苗是真心喜欢的。 看她眼里的光,瞧着花儿和蝶儿在丛中飞舞,眼底就带了笑。 她是真欢喜。 等日头下了山,屋子里光线昏暗,德正娘屋里点了油灯,老太太才从教学中缓过来,赶忙,喝了几口茶水,然后端详着自己的手艺,嗯,看样子很满意。 又一一看过去,见她们围在身边,学了这好些时候,就点点头,也很满意。 日头下了山,傍黑的天已经昏暗,大娘说秀梅两口子家去了,益哥牵着狗子也先回,看她们在老太太跟前瞧的认真,一时就没打扰。 时候不早,老太太这才放了人下地家去。 福福领着苗苗,柔儿牵着水灵,给老太太打过招呼,她们四个就前后脚,跟在德正娘身后,往家走。 德正娘送到大门口,然后站在那里,瞧着她们一个个都屋里去了,这才关门回了屋。 家里狗子在当院撒欢,跑开了。 益哥在外屋烧火,两个灶里都是柴,锅里烧着水,正烧炕,一见她们回来了就颠颠跑过来,“姐,刚婶子家来了呢,来瞧姐姐你们回没回。” “婶子?”福福问,“下院秀梅婶子?” 益哥点头,“是呢,刚来了一趟,见姐姐们还没回,就家去了。” 益哥话音刚落,婶子就下院上来了,扭头一看,人已经走到大门口,福福跑过去开了大门,婶子就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四下看了两眼,拉着福福,就屋里来。 福福一愣,这是出了啥事?也跟着婶子着急,赶忙,屋里来,留苗苗和益哥在外屋,一进屋就关了屋门,婶子拉着她,凑了过来,“福福,婶子听了件事。” 福福心都跟着悬着,也不知婶子要说的是啥,也忘记跟着点头,愣愣的,直等婶子开口。 “今儿不是集市吗,咱村子好多人去赶集,柔儿她奶,今儿一大早坐别人家车去的。” “我也是上院吃完饭,回去的时候,你三奶颠颠跑来和我念叨的。” “说是月娥,”婶子停顿了一下,“说是月娥有了身子。” “有了身子?”福福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但转念一想,月娥过去县里也有些日子了,这有身子,也是早晚的事。 “嗯,”婶子点头,“说是准成了,你三奶啊逛集,听人说起的,就多了几耳朵,没成想,说的是月娥。” “还说找人好了脉,都说是男娃子。” “高兴的嘞,”婶子拉着福福,又凑近了几分,“说是那户人家高兴,赏了月娥不少东西。” 第三三四章:可以 等见婶子回了下院,福福关好大门,抬脚还没走,苗苗就凑了过来,支支吾吾的,还有些不好意思,“姐,我,我听到了。” “听到了?”福福一愣,“听到啥了?” 无缘无故的,咋忽然支支吾吾说了句听到了,然后一瞅苗苗,见她小手搓着衣袖,抬头瞅了福福一眼,就迅速递了头,好像犯了错一样。 “就是,就是刚刚,”苗苗站着不动,蚊子音似的,还是开了口,“刚刚姐姐和婶子在屋里,说的话。” 福福又是一愣。 “姐,我不是故意要听的,真的,真不是,”苗苗连忙摆手,急着解释,“是我耳朵尖,西屋虽然关着门,婶子说话声音也低,但我西屋灶坑刚一坐下,想好好烧火呢,耳朵,是耳朵,”苗苗还伸手拽了拽自己的两个小耳朵,“耳朵偷偷听到的。” 福福见苗苗着急,急的手足无措,就牵起她的手,揉了揉刚刚被她拽的耳朵,“你姐姐我呀,一早就知道我们苗苗耳朵尖。” “不但耳朵尖,”福福笑,“我们苗苗眼睛也好使,鼻子也灵通,腿脚也快,样样都是好的呢。” 苗苗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拉着福福站着不动,原地急的直跺脚,“姐姐,我只听到了一句,然后就捂着耳朵,不叫它听了。” 福福忍不住,又要笑,见苗苗着急,就赶忙忍住,“那苗苗告诉姐姐,听的是哪一句。” 福福刚问完,苗苗就拽着福福衣袖,抬眼看着她,“姐,我一坐在灶坑,手上刚要添柴,就听婶子说,说月娥姐,是不是有了身子?” 说完,一双大眼睛就看着福福,等着答复。 别说,苗苗这孩子运气好,听了句嘴紧要的。 福福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摸了摸她的头,“这都是大人的事,姐姐如今和你也一样,都是小孩子呢,咱不管这些。” 说完,就拉着她往回走。 苗苗先是一愣,等脚步跟上来了,言语里就听出了几分释然,但还是带了几分不确定,“姐,真的不用管?” “真的呀,”福福笑,这事,还真没什么好管的,“听了就过去了,咱的日子啊,以后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苗苗也咧嘴笑了笑,“姐,”两手抱住福福胳膊,小脑袋瓜更是凑了过来,亲昵的蹭了两下,“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这是哪跟哪啊。 苗苗就自顾说着,“我耳朵偷听,刚刚还怕告诉了姐姐会挨训呢,姐姐不训我,所以姐姐好。” “这些事啊,”福福解释,“婶子和姐姐我们关起门来说,也不是背着你们,只你们还小,比我还小,这些又是大人的事,听不听都没啥。” “而且过不了几天,咱村啊,估计就传开了,也不是啥秘密。” 苗苗点头,颠颠回了屋,继续守着灶坑,烧起了柴。 福福停在屋门口,没迈过栅栏,只脚停住,然后扭头看了眼上院,笼罩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朦胧的屋影也看不大清。 看了这一眼,就叫福福不自主的叹了口气。 这下德正,该是不好受的。 又是一个漫漫长夜,夜色下风声依旧,翻了几页书,这边刚躺下,睡意就消失了。福福此刻脑子清醒的很,婶子的话,一次次,又浮了出来。 月娥有了身孕。 福福不知道为啥,总是不自觉的想起,心里更不是滋味。 有些日子,没见月娥姐了。 这又有了身孕,估计往后更多时候,越发不好见了。 若是生了男娃,福福心想,也好。当初答应叫月娥姐进门做小,那县里人家为的,不就是这个。 如今怀了身子,定会体贴顾着,好生将养。 已经走到这一步,对月娥姐来说,如今只能继续走下去,没有旁的路。 福福脑子清醒,睡不着。 刚翻了个身,边上的苗苗就凑了过来,被窝里伸出手,帮她盖严了被子,“姐,你睡不着?” 苗苗睡觉警醒,福福一直都知道,“姐姐吵到你了?” 苗苗摇头,“姐,我也没睡着,在想月娥姐的事情。” 福福嗯了声,苗苗就轻声继续说了起来,“以前我在张家的时候,每次遇到月娥姐,她都偷偷给我好吃的。” 月色下,整个屋子静悄悄的,苗苗声音轻柔,一句句说着,声音好似来自久远的过去,轻飘飘,一说出口,就叫屋外的风给吹的一干二净,丝丝不落。 “还偷偷给我缝衣服,”苗苗继续说着,“往我袄子里放棉花。” 说到这,苗苗声音有些哽咽,然后吸了吸鼻子,“姐,当初月娥姐要去县里,还偷偷哭过好几次。” “月娥姐不乐意的,”苗苗抹了把眼泪,“但是月娥姐说没办法,还说要听命,说她命苦,做不来主。” 好一会,俩人沉默了好一会,谁都没有说话,本以为苗苗睡着了,福福躺着不动,然后苗苗就裹着被子,卷到了她这边。 “姐,我不信。” “不信什么?”福福问,伸手一边轻轻拍着苗苗,叫她早睡。 “不信做不来主。” 福福一愣,原来,沉默这么长时间,是想这个。 “姐姐也不信,”福福笑,见她睁着眼,就伸手碰了碰,叫她闭上,“姐姐相信事在人为。” “要尽人事,才能听天命,”福福说着,“只有自己该做的做了,争取的争取了,尽到人事,才好听天命。” 许是闭着眼,又窝在福福身边,一下一下的拍着有了睡意,苗苗闷声嗯了一声,紧接着,呼吸就平缓深沉,睡着了。 苗苗睡眠极浅,福福不敢动,手也不敢停,就这样,一下下的拍着她,不敢多想,脑子一空,人也睡了过去。 等一醒来,天将将泛白,家里的公鸡在打鸣,声音正响,而身边的苗苗,又起的比她早。 外屋灶里柴火的噼里啪啦声,这会,一个睁眼的工夫,院子就鸡飞狗叫了,苗苗出门喊着狗子,不叫它乱跑惹事。 还有益哥,也出了门,拿着扫帚,开始扫起了院子。 福福起身,穿好衣服,收拾一通屋子,也出了门。 可不能了,多少天了,都是苗苗起的大早,忙上一通,益哥起的也早,多是屋里看会书,然后起来扫院子。 就福福,比较懒。 如今还算好的,以前还会睡懒觉,赖床,自从家里养了鸡,只要一打鸣,就是想睡懒觉都睡不成,家里的这些公鸡好像和她过不去似的,每每,都是一阵叫,然后等着福福出了门,嗯,叫声就消停了。 也不知怎么了,福福试过好几次,也一连留意了好些天,还真是的。 就像现在,刚家里公鸡还一声追着一声,等福福一跨出屋门槛,就院子里一站,伸伸懒腰啥的,家里公鸡一个个看过来,就息了声,不叫了。 真真的灵验。 苗苗就笑,“姐,你说的还真是,你一来,它们就不叫了。” 益哥也停了扫帚,看着家里的公鸡,跟着点头,“就是呢,姐,还真是,一个个的都不叫了。” 福福挠着头,没法啊,这些家伙打鸣好似就一个目的,嗯,就是叫她起来。 福福回屋抓了一下把谷子,因为舍不得,这一小把还又抖了抖,袋子里又留下几个米粒,然后跟前里一撒,叫它们啄了吃。 叫她起床,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这米粒啊,就是奖励。 福福撒完米粒,就又看了眼家里兔子,屋后转悠了一圈,扎牢了几根栅栏,看了眼秋后栽的果树,“马上了,”福福摸着果树枝子,“马上了,春天就来了,春天一到啊,你们就赶快发芽,然后长叶开花,多多的结果实才是。” 福福也是心大,一大早和它们念叨起来了,“等过些日子,我再寻几棵果树,和你们作伴。” 福福说着,一棵棵果树看过去,“再种点啥好呢。” 福福看着屋后空地,当初用栅栏隔了一块出来,福福放眼望去,她家屋后不远处,有个小山坡,山坡再往上有段距离才是人家,这么一看过去,这屋后的空地,还能隔出来许多。 这么一想,福福就又来了精神。 院子大点,到底还是有好处的。 等得了空,要不院子再往外扩扩,屋后这一片啊,多种些果树啥的,铺铺地,果树下面还能种点旁的。 一举两得。 这么一想,福福这满身的力气,就上来了。 就想立马拿了树枝子,地上扎一扎,把栅栏往外扩,屋后的地方大一大,但福福也知道,此时地还上着冻,枝子扎不进去的。 还有啥? 福福院子里看过去,对,还要盖处厢房,搭个大点的鸡窝,再就是,家里还要养鸭子,是的,养鸭子。 这个去年就打算了,奈何那会天冷,母鸡不抱窝,鸭蛋孵不出来,如今天气渐暖,母鸡也要抱窝了。 这么一想,要忙的事情大大小小还真多,大点的要挣钱买地,小的零零碎碎还不少。 福福房前屋后转悠一圈,苗苗就叫他们屋里吃饭,于是饭桌上,福福就念叨起来,“要不趁着现在得空,读书之余先找点活做。” “做啥做啥,”苗苗和益哥两人也跟着来了劲,“姐,咱们做啥?” 这时节,家家陆陆续续都该忙了,福福还等着挣钱买地,营生也没上门,老爷子留下地书卷还舍不得卖,想再等等。 就这样,空了下来。 一直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虽然每天都有读书,可正月过去了,到底该忙了。 “姐,”苗苗开了口,“姐,要不我们山上捡柴火?” 捡柴火?福福看了眼家里的柴火堆,之前和益哥捡了不少,老叔又送上来许多,加上过了冬天,也不用顿顿烧炕,估计用的也不多,家里的这些,一时半会够用的。 见福福摇头,苗苗又心生一计,“姐,要不我们去拾粪?” 拾粪? 福福摇头,也不用的吧。 “姐不说要种地吗,得要上粪的,要不然庄稼不长,”苗苗极其认真,说着,“咱家粪不多,不够的。” “可是山上?”福福纳闷,“哪里有啊?” 福福琢磨着,村子句这些人家,福福虽不太熟悉,但多少也了解些,羊有两户养的,也就十多头,不多,牛根本没人养。 还有就是马,毛驴,骡子,家家都家养,不往山上放,哪里来的粪? “有的有的,”苗苗一个劲的点头,“姐姐,山上有的,之前我就老去捡,一捡一背篓,挺多啊。” 说着,苗苗更是来了劲,还饭桌上呢,好似马上就进山似的,“姐,我们去不去?去不去?” 福福摇头,“先吃饭,先吃饭。” 说起这个,福福还真有些为难。 要是种地,又没的化肥,都是土肥这么上的,就如苗苗所说,要是没有这些土肥,只干巴巴的把种子栽到地里,然后靠天下雨吃饭,这庄稼啊,是真真不长的。 好在家里还攒了鸡肥,家里种菜啥的,该是够了。 但山上,这么一说,但真犯难。 福福摇头,不能,不能去山上捡啊。 这么一寻思,嗯,一大早的这顿饭,福福也吃不下去,碗里破天荒,剩了半碗粥,半个地瓜也吃不下去。 “这个留着,”福福把自己的粥碗和地瓜收起来,“等中午饭热一热,我再接着吃。” 苗苗和益哥两个接着吃饭,福福就下了地,屋里屋外的开始盘算。 再等半个月,福福心想,要是半个月过后刘家还没消息,也就不等了,真是等不起,时间不等人啊。 福福还想早些买下田地,开始张罗了。 地买下,收拾一通,准备种子肥料,也要些工夫,还有家里大大小小的一应事,春天转眼就到,真真熬不起呀。 要是刘家没消息,就不得不,先把老爷子的书卷卖上几本,换些银钱,得把地买下。 这种地就那么几天,一场春雨过后,万物复苏,再一场透雨,差不多,就该种地了。 忙过一个春,福福盘算,该种的种了,栽了栽了,田地、果树,菜园,都收拾好了,再想营生的事了。 就这样,站在院子里,福福拿定了主意。 第三三五章:如此 杏枝怕狗,加上又有话说,福福就打发她们出去看着,然后领着杏枝西屋来。 “打扰你们读书了吧?”杏枝一进来看到炕上的书桌,桌上摊着笔墨和书卷,就笑着凑近瞧了瞧,眼里带着羡慕,“姑娘们可真好,炕上一坐,看看书,练练字,却是难得的自在。” 杏枝是刘家丫头,虽在刘家夫人跟前长大,又偶尔帮老夫人办事,但到底,是人家丫头,不认得几个字。 福福笑着摇头,“杏枝姐来的正好,我刚出屋子姐姐就来了,可赶巧了。” 杏枝也跟着笑,然后胳膊上的篮子放在炕上,掀开遮盖的纱布,露出篮子里的东西,东西不多,只一封信和一个钱袋子,两样一拿出来,福福一愣,看向杏枝。 杏枝先把信递了过来,“福福姑娘,是这样的,这次家里老夫人寿宴三日,姑娘头一日做的寿桃,我家夫人瞧了喜欢。” “这不,眼瞅着我家夫人娘家舅母过寿,就这个二月中,还有个十来日,我家夫人就想起姑娘来。” “一大早呢,就特意让我过来问问姑娘,说是想到了日子,请姑娘去趟县里,帮忙做上一锅寿桃,表表我家夫人的孝心。” “本想着做好了带过去也成,”杏枝一句句说起来,“但寻思天不是热了,也怕东西存不住,提前做了带过去不新鲜,就想着到时候有劳姑娘跟着去趟县里。” “我家夫人说了,姑娘只管跟着去就是,一应需要的,只要姑娘开口说一声,都不叫姑娘操心。” “我家夫人还说,说姑娘若是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两三个人随着,一处过去。” “这个,”杏枝叫福福看信,“是我家夫人写给姑娘的,还有这个,”杏枝又把钱袋子递了递,“是二两碎银和几个铜钱,我家夫人说这些姑娘先留下,等到了日子,一应准备好了,该是还会有赏钱。” 二两碎银?还有铜钱? 看杏枝递来的钱袋子,铜钱该是也不少。 过去做个寿桃,一两日工夫,就二两多银子,真真的不少。 福福拆信一看,刘家夫人信上只几句,话虽不多,但意思和体面到了,就收起信,本想推托一番,但转念一想,推托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谢过杏枝姐,然后笑着把钱袋接过,再把夫人的信收好,抬头看向杏枝姐,点点头,“姐姐请放心,夫人所说,我定会放在心上,好好准备。” 杏枝也跟着笑,“有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二月十六的正日子,我家夫人初十回娘家,十五了过去舅家,”杏枝拉着福福手,说着打算,“因为要过去县里准备,姑娘要是得空,我十五一早跟着马车过来接上姑娘,然后陪姑娘去县里。” “我家夫人说,县里的几日都叫我陪着姑娘,姑娘要是有啥事,只管和我说,我有在呀,姑娘尽管放心,只专心做寿桃,旁的一应都打扰不了。” “就和家里一样,”杏枝继续说,“我家夫人想的周到,说姑娘过去县里,就给姑娘专门寻一处就近的院子,独门独灶的,姑娘带人过去,吃住两天,也都方便。” 福福听了高兴,也感激刘夫人想的周到。 “若是姑娘应了,我就回去给我家夫人传个话,”杏枝下了炕,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拉着福福手,“姑娘是不知道,现在我忙的很,我跟着我家夫人准备寿礼,还要隔三差五跑去县里传话,真真的连个歇脚的工夫都倒不出来。” “杏枝姐办事利落,”福福笑,跟着出了门,“得夫人和老夫人欢喜,姐姐该高兴才是。” 杏枝就笑,“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再累也值了。” 说着,俩人就出了屋,来到家院子。 这会工夫,大门外的马车,赶车的车夫,就引起村里人注意了,前前后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围了许多人,四处正往她家瞧,嘀咕着,见杏枝出来,就知道是刘家来了人。 刘家,在十里八村有名望的很。 家大业大、田多地广不说,县里也有买卖家业,庄子宅子更是不少,刘家的人,甭管丫头伙计,十里八村的人见了,都会客气许多。 杏枝,又是刘家夫人跟前走动的,自是不必说。 这不,杏枝一出来,看热闹的几个媳妇婆子就悄悄往后退,不敢近前打扰,就远远的,偶尔瞥一眼过来,看个究竟。 福福叫来柔儿她们,杏枝要走,叫她们跟前送客。 “我家老夫人还说,”人都到跟前了,杏枝一一拉过她们的手,亲近的说着话,“说几位姑娘上次过去也没得见,这次知道我来,特意叫我到跟前,给几位姑娘们也传了话,说是福福姑娘哪天得空,领着几位姑娘再过去坐坐,陪我家老夫人说个话。” 福福笑着应下,“若是得了空,我们就过去陪老夫人说说话。” 大门口车夫把马车转过弯,益哥在门外和车夫一处站着,不远处还有三五个村里的老爷们,细细一看,还有张家的兄弟俩,偷偷摸摸的也往这边看。 杏枝把篮子放在车上,也没看村子里的人,和她们说了话,就坐上马车和福福她们摆手,然后冲车夫一点头,人就沿着出村的小路,回去了。 他们跟车走了几步,杏枝马车直摆手,叫他们不要跟,福福就拉着苗苗他们停在门外不远处,一直看着人拐过弯,下了山坡,进了沟路,瞧不见人影车身,这才回过头。 刚刚凑热闹的一群人,这会,见杏枝走没了影,就全凑了过来,一句接一句就开始打听,问这问那的,一时大门口吵吵闹闹也听不真切。 还好,刚吵闹了几句,下院婶子和老叔身上还扛着柴火和木头,都没来得及放下,直接扛在肩头小跑着就上来了。 挤过人群,气喘吁吁的东西一放下,就左看看右看看,拉了这个拉那个,“怎么了?我和你老叔上山砍个木头,这会工夫,怎么就围了这么多人?” 婶子满头是汗,身上挂满了灰尘和木头沫,头上和脸上也有细细的枝子,这会一手拉着福福一手搂着水灵这,问完了话,还没等福福开口,边上嘴快的两个婆子就念叨上了。 “哎呦,秀梅秀梅,你这急性子,又护短的,好事好事,”一个婆子扯了把婶子衣袖,吐沫星子满天飞的说了起来,“刚走了辆马车,是刘家的啊。” “就是之前来过的,说是刘家的丫头,叫杏枝?还是叫啥的?” 另一个婆子直点头,接着说,“是是是,是杏枝,来了,又来了,这不,你们两口子不赶巧,人刚走。” “前后脚,坐着那大马车,哎呦,那马可好了,板车也大,哎呦,坐着马车来的,又坐着马车回去的。” 赶着开口的老太太啧啧的时候,一个媳妇接着和婶子说了起来,“还提着个篮子,也不知道里面是啥?福福,这篮子里是啥东西啊?我老远看着,还用块布遮着,篮子也不大,瞧着也装不了多少东西。” 那媳妇纳闷,刚问出口,福福也终于挤出了人群,一手水灵一手苗苗,柔儿在婶子跟前,正拽着放下的柴火,福福刚要过去帮忙,老叔就过来了,这会,老叔肩上的木头已经放回家里,这会又上来拿婶子的。 见婶子被人围住,一时半会也脱不开,刚想悄悄家里去,大门还没碰到呢,就叫那问话的媳妇给拦了住,“福福啊,这里这里,你这急着回去干嘛,快,和婶子们说说,到底刘家人过来,是干嘛来了?” 这事啊,瞒也瞒不住。 况且以后若是上门来的多了,营生做起来,更是不用瞒的。 可眼下,刚刚头一个,虽不是大张旗鼓,可若是开了口,不到半日,估计啊,十里八村就能传开。 想想,还是算了。 就赶忙,福福脑子赶忙转着,想着法子,寻个借口,给躲过去。 福福被人拽着,又凑到人堆,七嘴八舌的,就向福福打听,想知道究竟。 婶子被人拉扯着,这会说不上话,福福刚要寻了借口说上几句呢,就听上院德正娘扯开了嗓子喊了’福福‘一声,声音极大,不但福福一愣,就连身边的媳妇婆子也是一惊,抬头一看,德正娘站在上院大门口,叉着腰,嗓门大的接着这边喊,“你咋这磨蹭!!你大奶等你好一会了!!不是说家去拿个针线就上来,这都大半天了,也没见你个人影!” 福福一愣。 针线?等半天?没见人影? 愣过之后,就想明白了,原来大娘这是在帮她脱身呢,就赶忙嘴里应着,“大娘,我马上来!针线就在家呢,叫我大奶等等,马上就来!” 话说着,然后就想脱开身,奈何被两三个人拉扯着,又记在一起,动也动了。 上院大娘一边哼了声,一边往下走,又是一通大嗓门的喊,“我看你是偷懒了!叫你做针线你就偷懒,你大奶说让你马上过去,要不然推着椅子下地来寻你!” 大娘喊着话,转眼人就到跟前,和婶子俩,一边一个,架着福福胳膊,嘴上还一个劲说着她偷懒,惹老太太生气,就要把她从人堆里提出来。 想来,婶子和大娘,有些忽视了人们八卦的力量,大娘口中的老太太分量虽大,但奈何没在跟前,人们听过了几句四下一看,没见到人影,一早惊吓的劲就过去了,这会,也和大娘俩试试巴巴上来。 “我说大嫂子,就说会话工夫,问问福福点事。” “不急在这一会,不急不急,大嫂子先家去叫老人家宽宽心,针线活多大点事,啥时候不能做,也不急这一会,是不是?” 然后人群一阵附和,村子这会看热闹的人也更多了,一闹腾,听了点动静的就出门过来瞧,等福福想脱开身,就被大人孩子们给围住了。 围住的还有婶子和大娘俩,把福福护在身边,外面的也挤不进来,福福听着人吵闹,是一句也插不上。 婶子和大娘两个,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不一会,福福就被吵的脑仁疼,刚想喊上一声清净清净,就听上院老太太一声喊,人群彻底安静了。 是的,老太太刚喊了一声,人们齐齐看过去,就见老太太推着椅子,身后是苗苗和柔儿几个,因为德正修过路,椅子走的顺当,不一会,老太太喘着粗气,脸色发白,该是气着了。 老人家气场强大,加上辈分高,脾气不好,谁谁见了都不大敢惹。 推着椅子,自觉的,就让出一条路,到了福福跟前,这才,福福松口气,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大婶子啊,”有人试探开口,说着好话,“大婶子咋下来了呢?” 老太太不搭理,直推着轮椅到福福跟前,手上不知哪里抡出个小木棍,照着福福身上瞧着用足了力气,福福发愣的当口,就落了下来,额,怎么一点都不疼。 正纳闷,老太太就来了气,“我就说你,好吃懒做的,啥啥都做不来!叫你家去拿个针线,上来跟我学做衣裳!你!你!你倒好!” 老太太该是真真入了戏,福福这里听着,都觉得和真的一样。。 “去了大半天,连个人影也没有!” 老太太这边对着福福发起了火,好事的人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你瞅瞅我,我瞧瞧你的,实在没法,就开始劝人。 “大嫂子,福福这不还小吗,这针线活计咱慢慢教,不至于动气。” “就是就是,不至于不至于,”另一个媳妇也过来拦着,“还叫大婶子你拿了棍子打人,这更不至于了是不是》?!” 说着,一句接一句,就开始劝了起来。 福福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强忍着,勉强挤出个笑,赶忙凑到柔儿几个跟前,推着老太太轮椅,说着好话,“大奶,我这不是马上就过去嘛,您别生气,我这就,这就推着您屋里来,拿来针线我就上去。” 第三三六章:极好 “我说大嫂子,就说会话工夫,问问福福点事。” “不急在这一会,不急不急,大嫂子先家去叫老人家宽宽心,针线活多大点事,啥时候不能做,也不急这一会,是不是?” 然后人群一阵附和,村子这会看热闹的人也更多了,一闹腾,听了点动静的就出门过来瞧,等福福想脱开身,就被大人孩子们给围住了。 围住的还有婶子和大娘俩,把福福护在身边,外面的也挤不进来,福福听着人吵闹,是一句也插不上。 婶子和大娘两个,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不一会,福福就被吵的脑仁疼,刚想喊上一声清净清净,就听上院老太太一声喊,人群彻底安静了。 是的,老太太刚喊了一声,人们齐齐看过去,就见老太太推着椅子,身后是苗苗和柔儿几个,因为德正修过路,椅子走的顺当,不一会,老太太喘着粗气,脸色发白,该是气着了。 老人家气场强大,加上辈分高,脾气不好,谁谁见了都不大敢惹。 推着椅子,自觉的,就让出一条路,到了福福跟前,这才,福福松口气,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大婶子啊,”有人试探开口,说着好话,“大婶子咋下来了呢?” 老太太不搭理,直推着轮椅到福福跟前,手上不知哪里抡出个小木棍,照着福福身上瞧着用足了力气,福福发愣的当口,就落了下来,额,怎么一点都不疼。 正纳闷,老太太就来了气,“我就说你,好吃懒做的,啥啥都做不来!叫你家去拿个针线,上来跟我学做衣裳!你!你!你倒好!” 老太太该是真真入了戏,福福这里听着,都觉得和真的一样。。 “去了大半天,连个人影也没有!” 老太太这边对着福福发起了火,好事的人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你瞅瞅我,我瞧瞧你的,实在没法,就开始劝人。 “大嫂子,福福这不还小吗,这针线活计咱慢慢教,不至于动气。” “就是就是,不至于不至于,”另一个媳妇也过来拦着,“还叫大婶子你拿了棍子打人,这更不至于了是不是?!” 说着,一句接一句,就开始劝了起来。 福福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强忍着,勉强挤出个笑,赶忙凑到柔儿几个跟前,推着老太太轮椅,说着好话,“大奶,我这不是马上就过去嘛,您别生气,我这就推着您屋里来,拿了针线我就上去。” 福福挤了出来,人们虽还好奇杏枝,想继续打听,但一见老太太坐在轮椅上,瞪着大眼睛,瞧着火气还挺大,就小声嘀咕几句,也不敢顶嘴,只能让出一条路,拦不住福福了。 “散了吧,散了吧,”老太太见福福挤了出来,就摆摆手,冲人群招呼,“都散了吧。” 人们虽不大乐意,但老太太这么一招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没法,虽然不大甘心,没打听出来,但还是三三俩俩大说着话,都家去了。 之前家门口围满了人,老太太几句话的工夫,人都各自家去了。 老太太推着轮椅,也不叫柔儿她们帮忙,“你家去收拾收拾,”一边前头走,然后和福福说着话,“然后上来坐一会。” 福福答应下来,上院大娘也赶忙紧走两步,跟在老太太身后,一前一后的往家走。 老叔和婶子站在那里,这会扑了扑身上的土,然后摆手叫她们家去,两人也往下远走,“山上还有点木头没扛回来,我和你老叔再去趟。” 说完,人就往山上走。 福福脱开身,人就轻松了许多,小跑着回了屋,然后杏枝留下的信和钱袋子,还炕上放着,赶忙拿起来,信家里书箱子收好,拆开钱袋子,就开始数钱。 碎银子是二两,铜钱,福福一个个数起来,有五百个。 二两银子和五百个铜钱,福福掂量了两下手上的钱袋子,还真不少。 别说,加上婶子的二百个铜钱,还有益哥正月十五撒灯给的一百多,加一起,算上这个,也攒了些。 福福就把家里的钱袋子拿出来,碎银子和铜钱都收进去,然后放好。 瞪收拾好了,屋里还只她一个,柔儿和苗苗几个,都在院子里说笑,没屋里来。 福福就笑,屋里喊上一声,叫她们进来,看看时候,要晌午了,就干脆,拿上针线,留益哥家里看家,然后领着苗苗她们都上院去了。 上院德正娘外屋摆了三个簸箕,边上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布袋子,去年秋收留的庄稼种子,今儿都翻了出来。 好几盘大的瓜子,几捆谷子、黍子,还有高粱头,此时,都外屋放着。 她们一进去,德正娘就给让出一条路,叫她们屋里陪老太太说话,人就外屋忙活着。 福福看了好奇,屋里和老太太打个照面,留柔儿她们几个陪老太太做针线,她就过来外屋,拽了个小板凳,坐在德正娘边上,盯着一个个庄稼种子开始看。 留的种子,都是秋收挑好的,长得好、个头大、庄稼实的才能留种,就说瓜子盘,足有家里的小盖帘那么大,打出来的瓜子,一颗颗个头也圆满,一盘盘瓜子打出来,德正娘就用簸箕颠去碎末,然后小布袋子收好。 “这马上了,”德正娘和她念叨,说着话,“再有一个多月,下透雨,就该种地了。” 打出来的瓜子盘,就直接堆在灶坑,过了一个冬天,早就干巴巴的,点火就着,正好烧。 除了瓜子,还有谷子,德正娘也是一穗穗的细心搓下来的,谷粒子也先是簸箕里收着,然后稍一颠,再布袋子收好。 福福看了两眼,就上手开始帮忙。 “你大奶还说,”德正娘看了福福一眼,见她正乖乖拿了谷穗搓谷子,就接着说,“实在不行,我家东山头有块地,是块山地,那往年雨水也少,年年旱的不行,不大收成。” “要不,”德正娘停顿片刻,“要不就你今年种着,种上谷子,多少,也收成一些,也好叫你们姐弟几个有口粮吃。” 福福抬头,看着德正娘,满脸的不可思议,话都不知如何接下去。 要知道,对于乡下人家,这一片地,甭管收不收成,都是当宝的。关系好的,银子可以借,但地,就是再不收成,也没听说送人的。 “这是咋了?”德正娘手上搓着谷穗,见福福眼巴巴的看着她,嘴巴长着,惊讶的不行,“地也不多,那片也不大收成,想着你要是种,就给你种着。” “大娘,不用的,”福福缓过神,赶忙摇头,然后挪着小板凳,往跟前凑了凑,眉眼弯弯,嘻嘻直笑,然后在德正娘耳朵小声说了句,“我能挣到银子。” 这下,换德正娘发愣了。 还怕人没听清,福福又说了一遍,“大娘,我能挣到银子。” 德正娘放下搓了一半了谷穗,然后直接把身下的小板凳挪了个弯,正对着福福,看过来,还有些不确定,“真的?” 福福点头,“真的。” 德正娘还是疑惑,不确定的看了福福两眼,然后忽然想起了啥,带了几分恍然,问福福,“是不是刚刚,刚刚刘家的杏枝过来,和你说啥了?” 福福就笑着点头,德正娘也不神问,就又自顾挪了板凳,拿起搓了一半的谷穗,接着干起了活,还一边嘀咕着,“怪不得,怪不得我过去见你,瞧着就有股高兴劲。” 福福就笑,当然高兴了。 去县里做寿桃这件事,和上下院肯定是说的,一来现在人不齐,二来福福还没想好,杏枝说可以带人过去,福福没想好,到底是带秀梅婶子还是上院大娘。 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跟着过去县里,两三天的时间,上院家里有老太太,该是脱不开身。 那就秀梅婶子? 福福想了想,她和婶子过去,家里上院大娘帮忙看个两三天,该是也成的。 这么一想,事情也就定下来差不多。 福福开口,“就是要去趟县里,说是得两三天。” “去县里?”上院大娘一愣,手上的谷穗又一下扔到簸箕里,抬头看过来,“要去县里?” 福福点头,“杏枝姐说,说刘夫人娘家舅母过寿,上次我带过去的寿桃,夫人瞧了欢喜,就想让我过去县里帮忙做上几个。” “还说如今天气热,东西存不住,只好过去现做,不能家里做好带过去。” 福福说完,德正娘又扭身把掉下的谷穗拾起来,接着搓起谷子,然后缓缓开了口,“若是刘夫人张罗的,该是准成的。” “就是这县里停远,虽有刘家人跟着,但到底人生地不熟,”德正娘念叨着,“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了总不放心。” “杏枝姐说怕我忙不过来,可以带人一起过去帮忙,”福福搓完了手上的谷穗,就没急着拿下一个,看向德正娘,继续说,“我刚还在想,我村子来往的人家不多,相熟的也就大娘和下院婶子两个。” “大娘你要看顾大奶,这一去县里就两三天,该是脱不开身,”福福说着,“等一会下院我秀梅婶子山上抗完了木头,我过去问问,看婶子她能不能脱开空。” “不过又有杏枝姐跟着,该是没事的,”福福说了起来,“但一去三两天,估计也是大排面,我也没出过几次门,要是没个大人跟着,我也怕遇事乱了手脚,添了乱子也不好。” 这个是的。 福福有想,婶子虽然性急,但思虑周到,特别是在外面,胆子比上院大娘大,遇事冷静,若是婶子跟着,福福多少定了心。 话一说完,德正娘就跟着点头,表示同意,“秀梅你婶子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心里有准成的很,话虽急,但遇事啊,性子柔着呢。” “你婶子跟你过去县里,”德正家大娘点点头,“家里我就帮你们看顾着,正好柔儿她们上来跟你大奶做个针线,家里益哥读书,到点就过来吃饭。” “晚上了,两个孩子家里不敢,就叫上来睡,苗苗和我们一个屋,益哥就睡西屋,正好他和德正两个说的来话。” 几句话过后,事情就叫德正娘给安排上了。 德正娘开始嘱咐上了,“你过去的话,多带两件衣裳,咱虽乡下住着,不说穿的多体面,但干净衣裳换上两件,叫人见了也欢喜。” 福福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 “对了大娘,我想让苗苗也跟着去。” “苗苗也去?”德正娘一愣,看了眼里屋方向,“苗苗还小,带着去行吗?” “苗苗看着小,但听话懂事,我领着她,也是想叫她多跟着见见,益哥日后读书,这些是不必学的,”福福笑,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如果长久了,还是苗苗帮扶的我多些。” “等日后苗苗大了,多跟着见见,对她也好。” 说完,德正娘就直勾勾的看着福福,看了有一会,然后笑了,“你呀,想的比我周到,比我长远。” 对苗苗,福福是一早就想的周到,往长远着想的。 自打认下苗苗,福福是真真当了亲妹妹,和益哥两个,一样的看待。 去县里的事,她想让苗苗跟着,说起来,因素有许多。让她多见见,学点东西是一回事,还有,福福也想,也想让老张家忌惮。 虽然苗苗从老张家出来了,也写了文书,画了押,作了保,事情尘埃落定,但心里还有股气,福福一直想,想让这口气咽下去。 而苗苗日后长成,就最最出气。 再说,让苗苗跟着,多少能沾点刘家的名声,老张家的人以后瞧见了,也会顾忌许多。 她想让苗苗,彻底走出来。 出身改不了,但一路走来的光芒,却是遮不住的。 眼下,她们这般家境,又是女孩子家家,有的,只能是自己做出一番,再勤学苦练,留下个好名声。 这个,在苗苗长成之前,说亲的时候,也是重要的。 “而且苗苗火烧的也好,”福福笑,“跟着过去帮忙烧火,也是极好的。” 第三三七章:真的 是的,老太太刚喊了一声,人们齐齐看过去,就见老太太推着椅子,身后是苗苗和柔儿几个,因为德正修过路,椅子走的顺当,不一会,老太太喘着粗气,脸色发白,该是气着了。 老人家气场强大,加上辈分高,脾气不好,谁谁见了都不大敢惹。 推着椅子,自觉的,就让出一条路,到了福福跟前,这才,福福松口气,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大婶子啊,”有人试探开口,说着好话,“大婶子咋下来了呢?” 老太太不搭理,直推着轮椅到福福跟前,手上不知哪里抡出个小木棍,照着福福身上瞧着用足了力气,福福发愣的当口,就落了下来,额,怎么一点都不疼。 正纳闷,老太太就来了气,“我就说你,好吃懒做的,啥啥都做不来!叫你家去拿个针线,上来跟我学做衣裳!你!你!你倒好!” 老太太该是真真入了戏,福福这里听着,都觉得和真的一样。。 “去了大半天,连个人影也没有!” 老太太这边对着福福发起了火,好事的人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你瞅瞅我,我瞧瞧你的,实在没法,就开始劝人。 “大嫂子,福福这不还小吗,这针线活计咱慢慢教,不至于动气。” “就是就是,不至于不至于,”另一个媳妇也过来拦着,“还叫大婶子你拿了棍子打人,这更不至于了是不是?!” 说着,一句接一句,就开始劝了起来。 福福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强忍着,勉强挤出个笑,赶忙凑到柔儿几个跟前,推着老太太轮椅,说着好话,“大奶,我这不是马上就过去嘛,您别生气,我这就推着您屋里来,拿了针线我就上去。” 福福挤了出来,人们虽还好奇杏枝,想继续打听,但一见老太太坐在轮椅上,瞪着大眼睛,瞧着火气还挺大,就小声嘀咕几句,也不敢顶嘴,只能让出一条路,拦不住福福了。 “散了吧,散了吧,”老太太见福福挤了出来,就摆摆手,冲人群招呼,“都散了吧。” 人们虽不大乐意,但老太太这么一招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没法,虽然不大甘心,没打听出来,但还是三三俩俩大说着话,都家去了。 之前家门口围满了人,老太太几句话的工夫,人都各自家去了。 老太太推着轮椅,也不叫柔儿她们帮忙,“你家去收拾收拾,”一边前头走,然后和福福说着话,“然后上来坐一会。” 福福答应下来,上院大娘也赶忙紧走两步,跟在老太太身后,一前一后的往家走。 老叔和婶子站在那里,这会扑了扑身上的土,然后摆手叫她们家去,两人也往下远走,“山上还有点木头没扛回来,我和你老叔再去趟。” 说完,人就往山上走。 福福脱开身,人就轻松了许多,小跑着回了屋,然后杏枝留下的信和钱袋子,还炕上放着,赶忙拿起来,信家里书箱子收好,拆开钱袋子,就开始数钱。 碎银子是二两,铜钱,福福一个个数起来,有五百个。 二两银子和五百个铜钱,福福掂量了两下手上的钱袋子,还真不少。 别说,加上婶子的二百个铜钱,还有益哥正月十五撒灯给的一百多,加一起,算上这个,也攒了些。 福福就把家里的钱袋子拿出来,碎银子和铜钱都收进去,然后放好。 瞪收拾好了,屋里还只她一个,柔儿和苗苗几个,都在院子里说笑,没屋里来。 福福就笑,屋里喊上一声,叫她们进来,看看时候,要晌午了,就干脆,拿上针线,留益哥家里看家,然后领着苗苗她们都上院去了。 上院德正娘外屋摆了三个簸箕,边上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布袋子,去年秋收留的庄稼种子,今儿都翻了出来。 好几盘大的瓜子,几捆谷子、黍子,还有高粱头,此时,都外屋放着。 她们一进去,德正娘就给让出一条路,叫她们屋里陪老太太说话,人就外屋忙活着。 福福看了好奇,屋里和老太太打个照面,留柔儿她们几个陪老太太做针线,她就过来外屋,拽了个小板凳,坐在德正娘边上,盯着一个个庄稼种子开始看。 留的种子,都是秋收挑好的,长得好、个头大、庄稼实的才能留种,就说瓜子盘,足有家里的小盖帘那么大,打出来的瓜子,一颗颗个头也圆满,一盘盘瓜子打出来,德正娘就用簸箕颠去碎末,然后小布袋子收好。 “这马上了,”德正娘和她念叨,说着话,“再有一个多月,下透雨,就该种地了。” 打出来的瓜子盘,就直接堆在灶坑,过了一个冬天,早就干巴巴的,点火就着,正好烧。 除了瓜子,还有谷子,德正娘也是一穗穗的细心搓下来的,谷粒子也先是簸箕里收着,然后稍一颠,再布袋子收好。 福福看了两眼,就上手开始帮忙。 “你大奶还说,”德正娘看了福福一眼,见她正乖乖拿了谷穗搓谷子,就接着说,“实在不行,我家东山头有块地,是块山地,那往年雨水也少,年年旱的不行,不大收成。” “要不,”德正娘停顿片刻,“要不就你今年种着,种上谷子,多少,也收成一些,也好叫你们姐弟几个有口粮吃。” 福福抬头,看着德正娘,满脸的不可思议,话都不知如何接下去。 要知道,对于乡下人家,这一片地,甭管收不收成,都是当宝的。关系好的,银子可以借,但地,就是再不收成,也没听说送人的。 “这是咋了?”德正娘手上搓着谷穗,见福福眼巴巴的看着她,嘴巴长着,惊讶的不行,“地也不多,那片也不大收成,想着你要是种,就给你种着。” “大娘,不用的,”福福缓过神,赶忙摇头,然后挪着小板凳,往跟前凑了凑,眉眼弯弯,嘻嘻直笑,然后在德正娘耳朵小声说了句,“我能挣到银子。” 这下,换德正娘发愣了。 还怕人没听清,福福又说了一遍,“大娘,我能挣到银子。” 德正娘放下搓了一半了谷穗,然后直接把身下的小板凳挪了个弯,正对着福福,看过来,还有些不确定,“真的?” 福福点头,“真的。” 德正娘还是疑惑,不确定的看了福福两眼,然后忽然想起了啥,带了几分恍然,问福福,“是不是刚刚,刚刚刘家的杏枝过来,和你说啥了?” 福福就笑着点头,德正娘也不神问,就又自顾挪了板凳,拿起搓了一半的谷穗,接着干起了活,还一边嘀咕着,“怪不得,怪不得我过去见你,瞧着就有股高兴劲。” 福福就笑,当然高兴了。 去县里做寿桃这件事,和上下院肯定是说的,一来现在人不齐,二来福福还没想好,杏枝说可以带人过去,福福没想好,到底是带秀梅婶子还是上院大娘。 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跟着过去县里,两三天的时间,上院家里有老太太,该是脱不开身。 那就秀梅婶子? 福福想了想,她和婶子过去,家里上院大娘帮忙看个两三天,该是也成的。 这么一想,事情也就定下来差不多。 福福开口,“就是要去趟县里,说是得两三天。” “去县里?”上院大娘一愣,手上的谷穗又一下扔到簸箕里,抬头看过来,“要去县里?” 福福点头,“杏枝姐说,说刘夫人娘家舅母过寿,上次我带过去的寿桃,夫人瞧了欢喜,就想让我过去县里帮忙做上几个。” “还说如今天气热,东西存不住,只好过去现做,不能家里做好带过去。” 福福说完,德正娘又扭身把掉下的谷穗拾起来,接着搓起谷子,然后缓缓开了口,“若是刘夫人张罗的,该是准成的。” “就是这县里停远,虽有刘家人跟着,但到底人生地不熟,”德正娘念叨着,“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了总不放心。” “杏枝姐说怕我忙不过来,可以带人一起过去帮忙,”福福搓完了手上的谷穗,就没急着拿下一个,看向德正娘,继续说,“我刚还在想,我村子来往的人家不多,相熟的也就大娘和下院婶子两个。” “大娘你要看顾大奶,这一去县里就两三天,该是脱不开身,”福福说着,“等一会下院我秀梅婶子山上抗完了木头,我过去问问,看婶子她能不能脱开空。” “不过又有杏枝姐跟着,该是没事的,”福福说了起来,“但一去三两天,估计也是大排面,我也没出过几次门,要是没个大人跟着,我也怕遇事乱了手脚,添了乱子也不好。” 这个是的。 福福有想,婶子虽然性急,但思虑周到,特别是在外面,胆子比上院大娘大,遇事冷静,若是婶子跟着,福福多少定了心。 话一说完,德正娘就跟着点头,表示同意,“秀梅你婶子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心里有准成的很,话虽急,但遇事啊,性子柔着呢。” “你婶子跟你过去县里,”德正家大娘点点头,“家里我就帮你们看顾着,正好柔儿她们上来跟你大奶做个针线,家里益哥读书,到点就过来吃饭。” “晚上了,两个孩子家里不敢,就叫上来睡,苗苗和我们一个屋,益哥就睡西屋,正好他和德正两个说的来话。” 几句话过后,事情就叫德正娘给安排上了。 德正娘开始嘱咐上了,“你过去的话,多带两件衣裳,咱虽乡下住着,不说穿的多体面,但干净衣裳换上两件,叫人见了也欢喜。” 福福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 “对了大娘,我想让苗苗也跟着去。” “苗苗也去?”德正娘一愣,看了眼里屋方向,“苗苗还小,带着去行吗?” “苗苗看着小,但听话懂事,我领着她,也是想叫她多跟着见见,益哥日后读书,这些是不必学的,”福福笑,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如果长久了,还是苗苗帮扶的我多些。” “等日后苗苗大了,多跟着见见,对她也好。” 说完,德正娘就直勾勾的看着福福,看了有一会,然后笑了,“你呀,想的比我周到,比我长远。” 对苗苗,福福是一早就想的周到,往长远着想的。 自打认下苗苗,福福是真真当了亲妹妹,和益哥两个,一样的看待。 去县里的事,她想让苗苗跟着,说起来,因素有许多。让她多见见,学点东西是一回事,还有,福福也想,也想让老张家忌惮。 虽然苗苗从老张家出来了,也写了文书,画了押,作了保,事情尘埃落定,但心里还有股气,福福一直想,想让这口气咽下去。 而苗苗日后长成,就最最出气。 再说,让苗苗跟着,多少能沾点刘家的名声,老张家的人以后瞧见了,也会顾忌许多。 她想让苗苗,彻底走出来。 出身改不了,但一路走来的光芒,却是遮不住的。 眼下,她们这般家境,又是女孩子家家,有的,只能是自己做出一番,再勤学苦练,留下个好名声。 这个,在苗苗长成之前,说亲的时候,也是重要的。 “而且苗苗火烧的也好,”福福笑,“跟着过去帮忙烧火,也是极好的。” “苗苗这孩子看着憨厚,心灵透着呢,”德正娘笑着点点头,“跟着你出门走走也好。” 福福帮忙继续搓着谷穗,挑出来留种的谷子一粒粒长的极好,手上稍一用力,就落了满手,这种粮食在手的感觉真好。 “今年的种子留的多,”见福福一边帮忙一边玩起来了,就笑着开口,“秋收的时候多留了一份,这开春啊,你要是置了田地,就上来拿种子。” “都给你留了,”德正娘见福福看过来,就笑着继续说,“没样都多挑了一份,还有你秀梅婶子,也多留了。” “不是还有兰儿,”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家常话,“兰儿出了门子,自己过日子,你秀梅婶子就替兰儿留出一份,我这里,就留了你的。” 第三三八章:眼下 “大嫂子,福福这不还小吗,这针线活计咱慢慢教,不至于动气。” “就是就是,不至于不至于,”另一个媳妇也过来拦着,“还叫大婶子你拿了棍子打人,这更不至于了是不是?!” 说着,一句接一句,就开始劝了起来。 福福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强忍着,勉强挤出个笑,赶忙凑到柔儿几个跟前,推着老太太轮椅,说着好话,“大奶,我这不是马上就过去嘛,您别生气,我这就推着您屋里来,拿了针线我就上去。” 福福挤了出来,人们虽还好奇杏枝,想继续打听,但一见老太太坐在轮椅上,瞪着大眼睛,瞧着火气还挺大,就小声嘀咕几句,也不敢顶嘴,只能让出一条路,拦不住福福了。 “散了吧,散了吧,”老太太见福福挤了出来,就摆摆手,冲人群招呼,“都散了吧。” 人们虽不大乐意,但老太太这么一招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没法,虽然不大甘心,没打听出来,但还是三三俩俩大说着话,都家去了。 之前家门口围满了人,老太太几句话的工夫,人都各自家去了。 老太太推着轮椅,也不叫柔儿她们帮忙,“你家去收拾收拾,”一边前头走,然后和福福说着话,“然后上来坐一会。” 福福答应下来,上院大娘也赶忙紧走两步,跟在老太太身后,一前一后的往家走。 老叔和婶子站在那里,这会扑了扑身上的土,然后摆手叫她们家去,两人也往下远走,“山上还有点木头没扛回来,我和你老叔再去趟。” 说完,人就往山上走。 福福脱开身,人就轻松了许多,小跑着回了屋,然后杏枝留下的信和钱袋子,还炕上放着,赶忙拿起来,信家里书箱子收好,拆开钱袋子,就开始数钱。 碎银子是二两,铜钱,福福一个个数起来,有五百个。 二两银子和五百个铜钱,福福掂量了两下手上的钱袋子,还真不少。 别说,加上婶子的二百个铜钱,还有益哥正月十五撒灯给的一百多,加一起,算上这个,也攒了些。 福福就把家里的钱袋子拿出来,碎银子和铜钱都收进去,然后放好。 瞪收拾好了,屋里还只她一个,柔儿和苗苗几个,都在院子里说笑,没屋里来。 福福就笑,屋里喊上一声,叫她们进来,看看时候,要晌午了,就干脆,拿上针线,留益哥家里看家,然后领着苗苗她们都上院去了。 上院德正娘外屋摆了三个簸箕,边上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布袋子,去年秋收留的庄稼种子,今儿都翻了出来。 好几盘大的瓜子,几捆谷子、黍子,还有高粱头,此时,都外屋放着。 她们一进去,德正娘就给让出一条路,叫她们屋里陪老太太说话,人就外屋忙活着。 福福看了好奇,屋里和老太太打个照面,留柔儿她们几个陪老太太做针线,她就过来外屋,拽了个小板凳,坐在德正娘边上,盯着一个个庄稼种子开始看。 留的种子,都是秋收挑好的,长得好、个头大、庄稼实的才能留种,就说瓜子盘,足有家里的小盖帘那么大,打出来的瓜子,一颗颗个头也圆满,一盘盘瓜子打出来,德正娘就用簸箕颠去碎末,然后小布袋子收好。 “这马上了,”德正娘和她念叨,说着话,“再有一个多月,下透雨,就该种地了。” 打出来的瓜子盘,就直接堆在灶坑,过了一个冬天,早就干巴巴的,点火就着,正好烧。 除了瓜子,还有谷子,德正娘也是一穗穗的细心搓下来的,谷粒子也先是簸箕里收着,然后稍一颠,再布袋子收好。 福福看了两眼,就上手开始帮忙。 “你大奶还说,”德正娘看了福福一眼,见她正乖乖拿了谷穗搓谷子,就接着说,“实在不行,我家东山头有块地,是块山地,那往年雨水也少,年年旱的不行,不大收成。” “要不,”德正娘停顿片刻,“要不就你今年种着,种上谷子,多少,也收成一些,也好叫你们姐弟几个有口粮吃。” 福福抬头,看着德正娘,满脸的不可思议,话都不知如何接下去。 要知道,对于乡下人家,这一片地,甭管收不收成,都是当宝的。关系好的,银子可以借,但地,就是再不收成,也没听说送人的。 “这是咋了?”德正娘手上搓着谷穗,见福福眼巴巴的看着她,嘴巴长着,惊讶的不行,“地也不多,那片也不大收成,想着你要是种,就给你种着。” “大娘,不用的,”福福缓过神,赶忙摇头,然后挪着小板凳,往跟前凑了凑,眉眼弯弯,嘻嘻直笑,然后在德正娘耳朵小声说了句,“我能挣到银子。” 这下,换德正娘发愣了。 还怕人没听清,福福又说了一遍,“大娘,我能挣到银子。” 德正娘放下搓了一半了谷穗,然后直接把身下的小板凳挪了个弯,正对着福福,看过来,还有些不确定,“真的?” 福福点头,“真的。” 德正娘还是疑惑,不确定的看了福福两眼,然后忽然想起了啥,带了几分恍然,问福福,“是不是刚刚,刚刚刘家的杏枝过来,和你说啥了?” 福福就笑着点头,德正娘也不神问,就又自顾挪了板凳,拿起搓了一半的谷穗,接着干起了活,还一边嘀咕着,“怪不得,怪不得我过去见你,瞧着就有股高兴劲。” 福福就笑,当然高兴了。 去县里做寿桃这件事,和上下院肯定是说的,一来现在人不齐,二来福福还没想好,杏枝说可以带人过去,福福没想好,到底是带秀梅婶子还是上院大娘。 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跟着过去县里,两三天的时间,上院家里有老太太,该是脱不开身。 那就秀梅婶子? 福福想了想,她和婶子过去,家里上院大娘帮忙看个两三天,该是也成的。 这么一想,事情也就定下来差不多。 福福开口,“就是要去趟县里,说是得两三天。” “去县里?”上院大娘一愣,手上的谷穗又一下扔到簸箕里,抬头看过来,“要去县里?” 福福点头,“杏枝姐说,说刘夫人娘家舅母过寿,上次我带过去的寿桃,夫人瞧了欢喜,就想让我过去县里帮忙做上几个。” “还说如今天气热,东西存不住,只好过去现做,不能家里做好带过去。” 福福说完,德正娘又扭身把掉下的谷穗拾起来,接着搓起谷子,然后缓缓开了口,“若是刘夫人张罗的,该是准成的。” “就是这县里停远,虽有刘家人跟着,但到底人生地不熟,”德正娘念叨着,“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了总不放心。” “杏枝姐说怕我忙不过来,可以带人一起过去帮忙,”福福搓完了手上的谷穗,就没急着拿下一个,看向德正娘,继续说,“我刚还在想,我村子来往的人家不多,相熟的也就大娘和下院婶子两个。” “大娘你要看顾大奶,这一去县里就两三天,该是脱不开身,”福福说着,“等一会下院我秀梅婶子山上抗完了木头,我过去问问,看婶子她能不能脱开空。” “不过又有杏枝姐跟着,该是没事的,”福福说了起来,“但一去三两天,估计也是大排面,我也没出过几次门,要是没个大人跟着,我也怕遇事乱了手脚,添了乱子也不好。” 这个是的。 福福有想,婶子虽然性急,但思虑周到,特别是在外面,胆子比上院大娘大,遇事冷静,若是婶子跟着,福福多少定了心。 话一说完,德正娘就跟着点头,表示同意,“秀梅你婶子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心里有准成的很,话虽急,但遇事啊,性子柔着呢。” “你婶子跟你过去县里,”德正家大娘点点头,“家里我就帮你们看顾着,正好柔儿她们上来跟你大奶做个针线,家里益哥读书,到点就过来吃饭。” “晚上了,两个孩子家里不敢,就叫上来睡,苗苗和我们一个屋,益哥就睡西屋,正好他和德正两个说的来话。” 几句话过后,事情就叫德正娘给安排上了。 德正娘开始嘱咐上了,“你过去的话,多带两件衣裳,咱虽乡下住着,不说穿的多体面,但干净衣裳换上两件,叫人见了也欢喜。” 福福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 “对了大娘,我想让苗苗也跟着去。” “苗苗也去?”德正娘一愣,看了眼里屋方向,“苗苗还小,带着去行吗?” “苗苗看着小,但听话懂事,我领着她,也是想叫她多跟着见见,益哥日后读书,这些是不必学的,”福福笑,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如果长久了,还是苗苗帮扶的我多些。” “等日后苗苗大了,多跟着见见,对她也好。” 说完,德正娘就直勾勾的看着福福,看了有一会,然后笑了,“你呀,想的比我周到,比我长远。” 对苗苗,福福是一早就想的周到,往长远着想的。 自打认下苗苗,福福是真真当了亲妹妹,和益哥两个,一样的看待。 去县里的事,她想让苗苗跟着,说起来,因素有许多。让她多见见,学点东西是一回事,还有,福福也想,也想让老张家忌惮。 虽然苗苗从老张家出来了,也写了文书,画了押,作了保,事情尘埃落定,但心里还有股气,福福一直想,想让这口气咽下去。 而苗苗日后长成,就最最出气。 再说,让苗苗跟着,多少能沾点刘家的名声,老张家的人以后瞧见了,也会顾忌许多。 她想让苗苗,彻底走出来。 出身改不了,但一路走来的光芒,却是遮不住的。 眼下,她们这般家境,又是女孩子家家,有的,只能是自己做出一番,再勤学苦练,留下个好名声。 这个,在苗苗长成之前,说亲的时候,也是重要的。 “而且苗苗火烧的也好,”福福笑,“跟着过去帮忙烧火,也是极好的。” “苗苗这孩子看着憨厚,心灵透着呢,”德正娘笑着点点头,“跟着你出门走走也好。” 福福帮忙继续搓着谷穗,挑出来留种的谷子一粒粒长的极好,手上稍一用力,就落了满手,这种粮食在手的感觉真好。 “今年的种子留的多,”见福福一边帮忙一边玩起来了,就笑着开口,“秋收的时候多留了一份,这开春啊,你要是置了田地,就上来拿种子。” “都给你留了,”德正娘见福福看过来,就笑着继续说,“没样都多挑了一份,还有你秀梅婶子,也多留了。” “不是还有兰儿,”紧接着,德正娘就和福福说起了家常话,“等兰儿出了门子,自己过日子了,你秀梅婶子也替兰儿留了一份庄稼种子。” “兰儿后娘那样的,”德正娘叹口气,“可想不到这,就是想到了,也做不到。” ”我这里,就留了你那份,”说话的工夫谷穗子就都搓好了,一粒粒谷子倒入麻布口袋,足有小半袋,德正娘还起身拎了拎,提着有些分量,就满意的点点头,“够了,这些谷种子,可够咱们两家种了。” 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麻绳,口袋系紧,和瓜子种子一样,放在一边。 苞米、高粱、黍子、豆子、荞麦,一应山上种的,婶子去趟厢房就抱来一堆,还带着庄稼秸秆,该是晒了一整个冬天,这会,小心的拿到外屋,福福就跟着德正娘一起,搓着保密,打着高粱,掰着各样的豆子。 屋里,柔儿她们,也跟着老太太,认真的做着针线。 水灵坐不住,屋里学了一会,等下了地掀开门帘屋里一探头,见福福在外屋收拾庄稼种子,就来了兴趣,搓着手,屋里鞋子都没穿好,人就颠颠跑了出来。 灶坑拿过小板凳,乖乖挨着福福坐下,然后伸着白胖的小手,就开始掰豆子。 第三三九章:稀罕 碎银子是二两,铜钱,福福一个个数起来,有五百个。 二两银子和五百个铜钱,福福掂量了两下手上的钱袋子,还真不少。 别说,加上婶子的二百个铜钱,还有益哥正月十五撒灯给的一百多,加一起,算上这个,也攒了些。 福福就把家里的钱袋子拿出来,碎银子和铜钱都收进去,然后放好。 瞪收拾好了,屋里还只她一个,柔儿和苗苗几个,都在院子里说笑,没屋里来。 福福就笑,屋里喊上一声,叫她们进来,看看时候,要晌午了,就干脆,拿上针线,留益哥家里看家,然后领着苗苗她们都上院去了。 上院德正娘外屋摆了三个簸箕,边上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布袋子,去年秋收留的庄稼种子,今儿都翻了出来。 好几盘大的瓜子,几捆谷子、黍子,还有高粱头,此时,都外屋放着。 她们一进去,德正娘就给让出一条路,叫她们屋里陪老太太说话,人就外屋忙活着。 福福看了好奇,屋里和老太太打个照面,留柔儿她们几个陪老太太做针线,她就过来外屋,拽了个小板凳,坐在德正娘边上,盯着一个个庄稼种子开始看。 留的种子,都是秋收挑好的,长得好、个头大、庄稼实的才能留种,就说瓜子盘,足有家里的小盖帘那么大,打出来的瓜子,一颗颗个头也圆满,一盘盘瓜子打出来,德正娘就用簸箕颠去碎末,然后小布袋子收好。 “这马上了,”德正娘和她念叨,说着话,“再有一个多月,下透雨,就该种地了。” 打出来的瓜子盘,就直接堆在灶坑,过了一个冬天,早就干巴巴的,点火就着,正好烧。 除了瓜子,还有谷子,德正娘也是一穗穗的细心搓下来的,谷粒子也先是簸箕里收着,然后稍一颠,再布袋子收好。 福福看了两眼,就上手开始帮忙。 “你大奶还说,”德正娘看了福福一眼,见她正乖乖拿了谷穗搓谷子,就接着说,“实在不行,我家东山头有块地,是块山地,那往年雨水也少,年年旱的不行,不大收成。” “要不,”德正娘停顿片刻,“要不就你今年种着,种上谷子,多少,也收成一些,也好叫你们姐弟几个有口粮吃。” 福福抬头,看着德正娘,满脸的不可思议,话都不知如何接下去。 要知道,对于乡下人家,这一片地,甭管收不收成,都是当宝的。关系好的,银子可以借,但地,就是再不收成,也没听说送人的。 “这是咋了?”德正娘手上搓着谷穗,见福福眼巴巴的看着她,嘴巴长着,惊讶的不行,“地也不多,那片也不大收成,想着你要是种,就给你种着。” “大娘,不用的,”福福缓过神,赶忙摇头,然后挪着小板凳,往跟前凑了凑,眉眼弯弯,嘻嘻直笑,然后在德正娘耳朵小声说了句,“我能挣到银子。” 这下,换德正娘发愣了。 还怕人没听清,福福又说了一遍,“大娘,我能挣到银子。” 德正娘放下搓了一半了谷穗,然后直接把身下的小板凳挪了个弯,正对着福福,看过来,还有些不确定,“真的?” 福福点头,“真的。” 德正娘还是疑惑,不确定的看了福福两眼,然后忽然想起了啥,带了几分恍然,问福福,“是不是刚刚,刚刚刘家的杏枝过来,和你说啥了?” 福福就笑着点头,德正娘也不神问,就又自顾挪了板凳,拿起搓了一半的谷穗,接着干起了活,还一边嘀咕着,“怪不得,怪不得我过去见你,瞧着就有股高兴劲。” 福福就笑,当然高兴了。 去县里做寿桃这件事,和上下院肯定是说的,一来现在人不齐,二来福福还没想好,杏枝说可以带人过去,福福没想好,到底是带秀梅婶子还是上院大娘。 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跟着过去县里,两三天的时间,上院家里有老太太,该是脱不开身。 那就秀梅婶子? 福福想了想,她和婶子过去,家里上院大娘帮忙看个两三天,该是也成的。 这么一想,事情也就定下来差不多。 福福开口,“就是要去趟县里,说是得两三天。” “去县里?”上院大娘一愣,手上的谷穗又一下扔到簸箕里,抬头看过来,“要去县里?” 福福点头,“杏枝姐说,说刘夫人娘家舅母过寿,上次我带过去的寿桃,夫人瞧了欢喜,就想让我过去县里帮忙做上几个。” “还说如今天气热,东西存不住,只好过去现做,不能家里做好带过去。” 福福说完,德正娘又扭身把掉下的谷穗拾起来,接着搓起谷子,然后缓缓开了口,“若是刘夫人张罗的,该是准成的。” “就是这县里停远,虽有刘家人跟着,但到底人生地不熟,”德正娘念叨着,“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了总不放心。” “杏枝姐说怕我忙不过来,可以带人一起过去帮忙,”福福搓完了手上的谷穗,就没急着拿下一个,看向德正娘,继续说,“我刚还在想,我村子来往的人家不多,相熟的也就大娘和下院婶子两个。” “大娘你要看顾大奶,这一去县里就两三天,该是脱不开身,”福福说着,“等一会下院我秀梅婶子山上抗完了木头,我过去问问,看婶子她能不能脱开空。” “不过又有杏枝姐跟着,该是没事的,”福福说了起来,“但一去三两天,估计也是大排面,我也没出过几次门,要是没个大人跟着,我也怕遇事乱了手脚,添了乱子也不好。” 这个是的。 福福有想,婶子虽然性急,但思虑周到,特别是在外面,胆子比上院大娘大,遇事冷静,若是婶子跟着,福福多少定了心。 话一说完,德正娘就跟着点头,表示同意,“秀梅你婶子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心里有准成的很,话虽急,但遇事啊,性子柔着呢。” “你婶子跟你过去县里,”德正家大娘点点头,“家里我就帮你们看顾着,正好柔儿她们上来跟你大奶做个针线,家里益哥读书,到点就过来吃饭。” “晚上了,两个孩子家里不敢,就叫上来睡,苗苗和我们一个屋,益哥就睡西屋,正好他和德正两个说的来话。” 几句话过后,事情就叫德正娘给安排上了。 德正娘开始嘱咐上了,“你过去的话,多带两件衣裳,咱虽乡下住着,不说穿的多体面,但干净衣裳换上两件,叫人见了也欢喜。” 福福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 “对了大娘,我想让苗苗也跟着去。” “苗苗也去?”德正娘一愣,看了眼里屋方向,“苗苗还小,带着去行吗?” “苗苗看着小,但听话懂事,我领着她,也是想叫她多跟着见见,益哥日后读书,这些是不必学的,”福福笑,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如果长久了,还是苗苗帮扶的我多些。” “等日后苗苗大了,多跟着见见,对她也好。” 说完,德正娘就直勾勾的看着福福,看了有一会,然后笑了,“你呀,想的比我周到,比我长远。” 对苗苗,福福是一早就想的周到,往长远着想的。 自打认下苗苗,福福是真真当了亲妹妹,和益哥两个,一样的看待。 去县里的事,她想让苗苗跟着,说起来,因素有许多。让她多见见,学点东西是一回事,还有,福福也想,也想让老张家忌惮。 虽然苗苗从老张家出来了,也写了文书,画了押,作了保,事情尘埃落定,但心里还有股气,福福一直想,想让这口气咽下去。 而苗苗日后长成,就最最出气。 再说,让苗苗跟着,多少能沾点刘家的名声,老张家的人以后瞧见了,也会顾忌许多。 她想让苗苗,彻底走出来。 出身改不了,但一路走来的光芒,却是遮不住的。 眼下,她们这般家境,又是女孩子家家,有的,只能是自己做出一番,再勤学苦练,留下个好名声。 这个,在苗苗长成之前,说亲的时候,也是重要的。 “而且苗苗火烧的也好,”福福笑,“跟着过去帮忙烧火,也是极好的。” “苗苗这孩子看着憨厚,心灵透着呢,”德正娘笑着点点头,“跟着你出门走走也好。” 福福帮忙继续搓着谷穗,挑出来留种的谷子一粒粒长的极好,手上稍一用力,就落了满手,这种粮食在手的感觉真好。 “今年的种子留的多,”见福福一边帮忙一边玩起来了,就笑着开口,“秋收的时候多留了一份,这开春啊,你要是置了田地,就上来拿种子。” “都给你留了,”德正娘见福福看过来,就笑着继续说,“没样都多挑了一份,还有你秀梅婶子,也多留了。” “不是还有兰儿,”紧接着,德正娘就和福福说起了家常话,“等兰儿出了门子,自己过日子了,你秀梅婶子也替兰儿留了一份庄稼种子。” “兰儿后娘那样的,”德正娘叹口气,“可想不到这,就是想到了,也做不到。” ”我这里,就留了你那份,”说话的工夫谷穗子就都搓好了,一粒粒谷子倒入麻布口袋,足有小半袋,德正娘还起身拎了拎,提着有些分量,就满意的点点头,“够了,这些谷种子,可够咱们两家种了。” 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麻绳,口袋系紧,和瓜子种子一样,放在一边。 苞米、高粱、黍子、豆子、荞麦,一应山上种的,婶子去趟厢房就抱来一堆,还带着庄稼秸秆,该是晒了一整个冬天,这会,小心的拿到外屋,福福就跟着德正娘一起,搓着保密,打着高粱,掰着各样的豆子。 屋里,柔儿她们,也跟着老太太,认真的做着针线。 水灵坐不住,屋里学了一会,等下了地掀开门帘屋往外一探头,见福福外屋收拾庄稼种子,就来了兴趣,搓着手,屋里鞋子都没穿好,人就颠颠跑了出来。 灶坑拿过小板凳,乖乖挨着福福坐下,然后伸了白胖的小手,就开始掰豆子。 水灵穿着大厚袄子,加上人儿也胖乎乎的,小板凳上一坐,又弯腰搓着豆子,福福低头这么一瞧,哎哟,妥妥的一个圆呀。 德正家大娘见福福捂着嘴笑,也看过来,跟着笑出声,“你娘呀,”和水灵说的,说的是秀梅婶子,“咱十里八村,就数你们姐妹俩养好的好。” 水灵抬头,顶着脑袋上的两个揪揪,左右看了看,见大娘说起话来,水灵就瞪着大眼睛看直勾勾的看过去。 “你们姐俩,”大娘看了眼东屋,“柔儿这孩子也是,白白净净的人还懂事,再就是你,”大娘见水灵乖乖的听着话,坐着小板凳,身子挺直,眼睛一眨不眨的,就被惹了笑,“还有你,我们水灵呀,看看,白白胖胖的招人稀罕。” 说完,还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水灵白胖的小脸蛋。 水灵被逗的咯咯笑,笑过之后脆生生的就和大娘一大一小唠起了嗑,“大娘,你也招人稀罕。” “还有大奶,”说完,水灵又回头看了眼东屋,“大奶也招人稀罕。” “福福姐也是,”这下,水灵的话就刹不住了,放下手上的活,然后两个小手就掰扯着,“我姐也是,苗苗也是,都招人稀罕。” “还有,还有我爹娘,我爷奶,兰儿姐,保成弟弟,”水灵数着,说的格外认真,“我姥我姥爷,我舅和妗子。” 这可不得了,水灵一个个说起来,大有要说上一下午的劲头。 等一双手数完了,水灵就两手十根指头在面前摆了摆,“都招人稀罕。” 福福笑着点头,“是的是的,都招人稀罕。” 说完,本以为告一段落,奈何苗苗手又伸了出来,一手比划着,念叨叨的还要继续说,福福就塞了把豆秸秆过去,“苗苗帮姐姐把剩下的这些挑出来,我和大娘收拾高粱种子。” 第三四零章:没有 虽然苗苗从老张家出来了,也写了文书,画了押,作了保,事情尘埃落定,但心里还有股气,福福一直想,想让这口气咽下去。 而苗苗日后长成,就最最出气。 再说,让苗苗跟着,多少能沾点刘家的名声,老张家的人以后瞧见了,也会顾忌许多。 她想让苗苗,彻底走出来。 出身改不了,但一路走来的光芒,却是遮不住的。 眼下,她们这般家境,又是女孩子家家,有的,只能是自己做出一番,再勤学苦练,留下个好名声。 这个,在苗苗长成之前,说亲的时候,也是重要的。 “而且苗苗火烧的也好,”福福笑,“跟着过去帮忙烧火,也是极好的。” “苗苗这孩子看着憨厚,心灵透着呢,”德正娘笑着点点头,“跟着你出门走走也好。” 福福帮忙继续搓着谷穗,挑出来留种的谷子一粒粒长的极好,手上稍一用力,就落了满手,这种粮食在手的感觉真好。 “今年的种子留的多,”见福福一边帮忙一边玩起来了,就笑着开口,“秋收的时候多留了一份,这开春啊,你要是置了田地,就上来拿种子。” “都给你留了,”德正娘见福福看过来,就笑着继续说,“没样都多挑了一份,还有你秀梅婶子,也多留了。” “不是还有兰儿,”紧接着,德正娘就和福福说起了家常话,“等兰儿出了门子,自己过日子了,你秀梅婶子也替兰儿留了一份庄稼种子。” “兰儿后娘那样的,”德正娘叹口气,“可想不到这,就是想到了,也做不到。” ”我这里,就留了你那份,”说话的工夫谷穗子就都搓好了,一粒粒谷子倒入麻布口袋,足有小半袋,德正娘还起身拎了拎,提着有些分量,就满意的点点头,“够了,这些谷种子,可够咱们两家种了。” 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麻绳,口袋系紧,和瓜子种子一样,放在一边。 苞米、高粱、黍子、豆子、荞麦,一应山上种的,婶子去趟厢房就抱来一堆,还带着庄稼秸秆,该是晒了一整个冬天,这会,小心的拿到外屋,福福就跟着德正娘一起,搓着保密,打着高粱,掰着各样的豆子。 屋里,柔儿她们,也跟着老太太,认真的做着针线。 水灵坐不住,屋里学了一会,等下了地掀开门帘屋往外一探头,见福福外屋收拾庄稼种子,就来了兴趣,搓着手,屋里鞋子都没穿好,人就颠颠跑了出来。 灶坑拿过小板凳,乖乖挨着福福坐下,然后伸了白胖的小手,就开始掰豆子。 水灵穿着大厚袄子,加上人儿也胖乎乎的,小板凳上一坐,又弯腰搓着豆子,福福低头这么一瞧,哎哟,妥妥的一个圆呀。 德正家大娘见福福捂着嘴笑,也看过来,跟着笑出声,“你娘呀,”和水灵说的,说的是秀梅婶子,“咱十里八村,就数你们姐妹俩养好的好。” 水灵抬头,顶着脑袋上的两个揪揪,左右看了看,见大娘说起话来,水灵就瞪着大眼睛看直勾勾的看过去。 “你们姐俩,”大娘看了眼东屋,“柔儿这孩子也是,白白净净的人还懂事,再就是你,”大娘见水灵乖乖的听着话,坐着小板凳,身子挺直,眼睛一眨不眨的,就被惹了笑,“还有你,我们水灵呀,看看,白白胖胖的招人稀罕。” 说完,还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水灵白胖的小脸蛋。 水灵被逗的咯咯笑,笑过之后脆生生的就和大娘一大一小唠起了嗑,“大娘,你也招人稀罕。” “还有大奶,”说完,水灵又回头看了眼东屋,“大奶也招人稀罕。” “福福姐也是,”这下,水灵的话就刹不住了,放下手上的活,然后两个小手就掰扯着,“我姐也是,苗苗也是,都招人稀罕。” “还有,还有我爹娘,我爷奶,兰儿姐,保成弟弟,”水灵数着,说的格外认真,“我姥我姥爷,我舅和妗子。” 这可不得了,水灵一个个说起来,大有要说上一下午的劲头。 等一双手数完了,水灵就两手十根指头在面前摆了摆,“都招人稀罕。” 福福笑着点头,“是的是的,都招人稀罕。” 说完,本以为告一段落,奈何苗苗手又伸了出来,一手比划着,念叨叨的还要继续说,福福就塞了把豆秸秆过去,“苗苗帮姐姐把剩下的这些挑出来,我和大娘收拾高粱种子。” 水灵高兴的点头,两手接过,然后颠颠的开始挑。 福福有些好奇,一边和婶子在簸箕这边收拾高粱,一边问起水灵,“那姐姐问你,有不招人稀罕的吗?” 水灵听了问话,愣了片刻,撅着嘴,溜黑的眼珠快速的转着,好一会,该是经过了她小脑袋瓜深思熟虑,“福福姐,”水灵开口,“我觉得我后大娘,就不招人稀罕。” 水灵还带着解释,“我后大娘一直欺负兰儿姐和保成弟弟,还经常惹我爷我奶生气,也老和我娘吵架,就连我大爷,我后大娘也一直和他吵。” “这么一算,我后大娘不招人稀罕。” 水灵嘴巴撅的老高,说完,两手身后搬着小板凳,往前挪了挪,“福福姐,你说是不是?” 福福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水灵头上的小揪揪,先笑着点头,“姐姐也不喜欢兰儿后娘,”说完这句,福福紧接着,又接了下去,“但在不同人眼里,稀罕的人也不一样。” “比如你兰儿姐后娘,水灵不稀罕,姐姐也不喜欢,但是虎子和菊香,该是稀罕自己娘亲的。” 水灵点点头,“嗯,我后大娘待菊香姐和虎子哥好,好东西都给他们吃,还不叫他们干活。” “活都让兰儿姐做,”水灵有些愤愤不平,鼓着腮帮子,模样是又生气又可爱,“福福姐,说起我后大娘我就来气。” 柔儿性子随老叔,慢吞吞温温柔柔的,水灵,性子就随了秀梅婶子,性子急。 这话刚开了个头,水灵说了这几句,人就带了气,福福赶忙,笑着摸了摸小家伙脑袋瓜,然后拽了拽水灵头上的小揪揪,摸了摸她脸蛋,“气性这么大的呀,”这福福笑,“你兰儿姐马上要成家另过,她的好日子呀,在后头呢。” 水灵听了,脸上顿时带了笑,鼓起来的腮帮子随即化成一个笑脸,高兴的又拍起了手,“对了福福姐,马上要盖新房子了。” 水灵说的,就是兰儿和姚明贵要盖的新房。 如今天气渐暖,化了冻,就要开工动土盖房了。 婶子还说,就这一半日,老姚家来人,过来量地,规划新房了。水灵这么一提,福福扭头看着德正娘,“大娘,”问她,“要是盖房子,我能做点什么呀。” “有没有什么帮工的活计?”福福琢磨着,“我做的来的,还想过去帮帮忙呢。” 房上下院盖的,她离得近,就是不知道能帮上点什么忙,福福还想,等盖了房,她个隔三差五帮着做点。 到时候估计兰儿,是在的。 有兰儿在,福福就想过去陪着,一起说说话,帮着做点什么。 婶子念叨过,盖一处三间小土房,再归置出一个院子,半个月左右的活,房子盖好就一边晾晒着一边置办家具,等都收拾好,也就成亲了。 这整个春天,兰儿该是都期盼的。 “估计也用不到你们,”德正娘想了想,“我听你婶子说,说老姚家亲戚里顾的会过来些人,帮着把房子盖好。“ “别说,”话赶话,德正娘就说了起来,“兰儿找的这人家,还挺好说话,兰儿嫁人又这边住着,应该就娘家的事操点心,婆家那头,估计省心的。” “娘家这边,我听你婶子说,兰儿说的这男人,是个厉害角色,你婶子当初点头,乐意的,还是瞧了兰儿后娘见了明贵这孩子,有几分打怵。” “既然忌惮,这日子啊,就不愁过不起来。” 福福点头,这个,当初她也听婶子说起过,兰儿心软,又放心不下家里兄弟,找了姚明贵,虽然年纪稍大,腿脚不利索,长的也一般,但为人,自打订亲以来经历的几件事,福福越来越觉得对兰儿来说,如今这样是最好的。 家安在这里,还答应照顾保成,之前因为苗苗的事,给兰儿银钱,而且这些日子,走动的也勤,每次来,兰儿说过,都给她带些小物件,好东西,叫兰儿欢心。 “我秀梅婶子也说,兰儿这门亲,当初答应的对。” “可不是,”德正娘把手上的活计做完,几麻布袋的庄稼种子就收拾好了,系了口,然后一边和福福念叨着,一边提起袋子,抬脚扛着要存放到厢房,福福也手提了一个,跟在德正娘身后,听她继续念叨,“如今瞧着,当初说的那几户人家,还说这个最体贴。” 上院的厢房不大,临院西,朝东盖的三小间,靠南是猪圈,然后留出一个草屋子,挨着草屋子的是驴圈,养着一头灰黑毛驴,福福她们过去的时候毛驴在吃草,见了人,驴蹄子就蹬着地,不叫福福靠近。 “给我吧,”大娘回头接过福福手上的口袋,“开春了,这毛驴最近不老实,你别凑近了,踢着你可就不好了。” 大娘这么一说,福福就赶忙把袋子递过去,不往跟前凑了。 水灵刚刚屋里喝了口水,这会也颠颠跑了出来,一到福福跟前就拽着她院子里走。 水灵来上院次数不多,比福福还少,这会得了空,欢脱性子就出来了,拉着福福看了眼猪圈,嗯,虽然没有猪,但之前山上抓到兔子,正养在猪圈。 这会,福福她们凑过去,吓到兔子一个个惊慌失措,一蹦一跳的就钻进窝里,不出来了。 “胆子小,”德正娘放好庄稼种子,走了过来,“见了人啊,就躲起来。” 就是呢,她家的兔子也是,特别是见了生人,一溜烟就跑没影了,不过好在,她家的兔子养了这许多时日,如今见了自家人,也没大的怕了,知道凑过来要吃的,每次福福拿着菜叶子过去,兔子都是颠颠的守在那里。 “大娘,你家还养过猪啊?”看猪圈,虽说修整过一番,但也瞧出养过猪的痕迹,“啥时候养的,我怎么没印象。” 福福搜刮着记忆,真的,还真没上院养猪的记忆。 之前的福福不串门,村里事情知之甚少,但看眼前的猪圈,该是有个三五年没养过猪了。 “有几年了,”德正家大娘有些感慨,“那会你大奶身子不好,加上年头不济,这养猪既费时又费粮的,自打盖了这猪圈,养过几年就没养了。” 怪不得,还真有些年头了。 说起养猪,福福就来了劲,“对了大娘,咱这养猪,都哪里去买小猪崽子?对了,得多少银子啊?还有嗨哟,这猪都怎么样?养多长时间?能养多大?啥时候能吃肉?” 福福一句句,问了个遍。 大娘听了先是一愣,然后问起福福,“怎么,你想养猪?” 福福点头,她呀,想养的东西多了去,不但养猪,还要小毛驴,又想开春老母鸡抱窝了,再孵一些鸡崽子鸭崽子的。 “养猪费粮食,”福福点头,养是想养,但家里现在要粮没粮要地没地,按现在光景,根本养不起来,“我想先孵几只鸡鸭,如果有毛驴,这山上种个地啥的,得有个牲口。” “猪嘛,”福福继续转悠,“等家里有余粮了,再张罗着养两头。” “猪倒是不挑食,”德正家大娘也往回走,念叨着,“家里剩饭啥的,再和点糠,喂了就是一顿。”“只是要费光景,”大娘开始说起养猪的事情来,“这猪啊,喂的不好,就不长膘,一两年一百多斤,就是大猪了。” “驴子倒是好养,”大娘接着说,“一年四季啊,有青草喂青草,没青草喂干草,偶尔再喂点料,一年到头就能下地干活,有力气了。” 第三四一章:凡事 这个,在苗苗长成之前,说亲的时候,也是重要的。 “而且苗苗火烧的也好,”福福笑,“跟着过去帮忙烧火,也是极好的。” “苗苗这孩子看着憨厚,心灵透着呢,”德正娘笑着点点头,“跟着你出门走走也好。” 福福帮忙继续搓着谷穗,挑出来留种的谷子一粒粒长的极好,手上稍一用力,就落了满手,这种粮食在手的感觉真好。 “今年的种子留的多,”见福福一边帮忙一边玩起来了,就笑着开口,“秋收的时候多留了一份,这开春啊,你要是置了田地,就上来拿种子。” “都给你留了,”德正娘见福福看过来,就笑着继续说,“没样都多挑了一份,还有你秀梅婶子,也多留了。” “不是还有兰儿,”紧接着,德正娘就和福福说起了家常话,“等兰儿出了门子,自己过日子了,你秀梅婶子也替兰儿留了一份庄稼种子。” “兰儿后娘那样的,”德正娘叹口气,“可想不到这,就是想到了,也做不到。” ”我这里,就留了你那份,”说话的工夫谷穗子就都搓好了,一粒粒谷子倒入麻布口袋,足有小半袋,德正娘还起身拎了拎,提着有些分量,就满意的点点头,“够了,这些谷种子,可够咱们两家种了。” 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麻绳,口袋系紧,和瓜子种子一样,放在一边。 苞米、高粱、黍子、豆子、荞麦,一应山上种的,婶子去趟厢房就抱来一堆,还带着庄稼秸秆,该是晒了一整个冬天,这会,小心的拿到外屋,福福就跟着德正娘一起,搓着保密,打着高粱,掰着各样的豆子。 屋里,柔儿她们,也跟着老太太,认真的做着针线。 水灵坐不住,屋里学了一会,等下了地掀开门帘屋往外一探头,见福福外屋收拾庄稼种子,就来了兴趣,搓着手,屋里鞋子都没穿好,人就颠颠跑了出来。 灶坑拿过小板凳,乖乖挨着福福坐下,然后伸了白胖的小手,就开始掰豆子。 水灵穿着大厚袄子,加上人儿也胖乎乎的,小板凳上一坐,又弯腰搓着豆子,福福低头这么一瞧,哎哟,妥妥的一个圆呀。 德正家大娘见福福捂着嘴笑,也看过来,跟着笑出声,“你娘呀,”和水灵说的,说的是秀梅婶子,“咱十里八村,就数你们姐妹俩养好的好。” 水灵抬头,顶着脑袋上的两个揪揪,左右看了看,见大娘说起话来,水灵就瞪着大眼睛看直勾勾的看过去。 “你们姐俩,”大娘看了眼东屋,“柔儿这孩子也是,白白净净的人还懂事,再就是你,”大娘见水灵乖乖的听着话,坐着小板凳,身子挺直,眼睛一眨不眨的,就被惹了笑,“还有你,我们水灵呀,看看,白白胖胖的招人稀罕。” 说完,还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水灵白胖的小脸蛋。 水灵被逗的咯咯笑,笑过之后脆生生的就和大娘一大一小唠起了嗑,“大娘,你也招人稀罕。” “还有大奶,”说完,水灵又回头看了眼东屋,“大奶也招人稀罕。” “福福姐也是,”这下,水灵的话就刹不住了,放下手上的活,然后两个小手就掰扯着,“我姐也是,苗苗也是,都招人稀罕。” “还有,还有我爹娘,我爷奶,兰儿姐,保成弟弟,”水灵数着,说的格外认真,“我姥我姥爷,我舅和妗子。” 这可不得了,水灵一个个说起来,大有要说上一下午的劲头。 等一双手数完了,水灵就两手十根指头在面前摆了摆,“都招人稀罕。” 福福笑着点头,“是的是的,都招人稀罕。” 说完,本以为告一段落,奈何苗苗手又伸了出来,一手比划着,念叨叨的还要继续说,福福就塞了把豆秸秆过去,“苗苗帮姐姐把剩下的这些挑出来,我和大娘收拾高粱种子。” 水灵高兴的点头,两手接过,然后颠颠的开始挑。 福福有些好奇,一边和婶子在簸箕这边收拾高粱,一边问起水灵,“那姐姐问你,有不招人稀罕的吗?” 水灵听了问话,愣了片刻,撅着嘴,溜黑的眼珠快速的转着,好一会,该是经过了她小脑袋瓜深思熟虑,“福福姐,”水灵开口,“我觉得我后大娘,就不招人稀罕。” 水灵还带着解释,“我后大娘一直欺负兰儿姐和保成弟弟,还经常惹我爷我奶生气,也老和我娘吵架,就连我大爷,我后大娘也一直和他吵。” “这么一算,我后大娘不招人稀罕。” 水灵嘴巴撅的老高,说完,两手身后搬着小板凳,往前挪了挪,“福福姐,你说是不是?” 福福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水灵头上的小揪揪,先笑着点头,“姐姐也不喜欢兰儿后娘,”说完这句,福福紧接着,又接了下去,“但在不同人眼里,稀罕的人也不一样。” “比如你兰儿姐后娘,水灵不稀罕,姐姐也不喜欢,但是虎子和菊香,该是稀罕自己娘亲的。” 水灵点点头,“嗯,我后大娘待菊香姐和虎子哥好,好东西都给他们吃,还不叫他们干活。” “活都让兰儿姐做,”水灵有些愤愤不平,鼓着腮帮子,模样是又生气又可爱,“福福姐,说起我后大娘我就来气。” 柔儿性子随老叔,慢吞吞温温柔柔的,水灵,性子就随了秀梅婶子,性子急。 这话刚开了个头,水灵说了这几句,人就带了气,福福赶忙,笑着摸了摸小家伙脑袋瓜,然后拽了拽水灵头上的小揪揪,摸了摸她脸蛋,“气性这么大的呀,”这福福笑,“你兰儿姐马上要成家另过,她的好日子呀,在后头呢。” 水灵听了,脸上顿时带了笑,鼓起来的腮帮子随即化成一个笑脸,高兴的又拍起了手,“对了福福姐,马上要盖新房子了。” 水灵说的,就是兰儿和姚明贵要盖的新房。 如今天气渐暖,化了冻,就要开工动土盖房了。 婶子还说,就这一半日,老姚家来人,过来量地,规划新房了。水灵这么一提,福福扭头看着德正娘,“大娘,”问她,“要是盖房子,我能做点什么呀。” “有没有什么帮工的活计?”福福琢磨着,“我做的来的,还想过去帮帮忙呢。” 房上下院盖的,她离得近,就是不知道能帮上点什么忙,福福还想,等盖了房,她个隔三差五帮着做点。 到时候估计兰儿,是在的。 有兰儿在,福福就想过去陪着,一起说说话,帮着做点什么。 婶子念叨过,盖一处三间小土房,再归置出一个院子,半个月左右的活,房子盖好就一边晾晒着一边置办家具,等都收拾好,也就成亲了。 这整个春天,兰儿该是都期盼的。 “估计也用不到你们,”德正娘想了想,“我听你婶子说,说老姚家亲戚里顾的会过来些人,帮着把房子盖好。“ “别说,”话赶话,德正娘就说了起来,“兰儿找的这人家,还挺好说话,兰儿嫁人又这边住着,应该就娘家的事操点心,婆家那头,估计省心的。” “娘家这边,我听你婶子说,兰儿说的这男人,是个厉害角色,你婶子当初点头,乐意的,还是瞧了兰儿后娘见了明贵这孩子,有几分打怵。” “既然忌惮,这日子啊,就不愁过不起来。” 福福点头,这个,当初她也听婶子说起过,兰儿心软,又放心不下家里兄弟,找了姚明贵,虽然年纪稍大,腿脚不利索,长的也一般,但为人,自打订亲以来经历的几件事,福福越来越觉得对兰儿来说,如今这样是最好的。 家安在这里,还答应照顾保成,之前因为苗苗的事,给兰儿银钱,而且这些日子,走动的也勤,每次来,兰儿说过,都给她带些小物件,好东西,叫兰儿欢心。 “我秀梅婶子也说,兰儿这门亲,当初答应的对。” “可不是,”德正娘把手上的活计做完,几麻布袋的庄稼种子就收拾好了,系了口,然后一边和福福念叨着,一边提起袋子,抬脚扛着要存放到厢房,福福也手提了一个,跟在德正娘身后,听她继续念叨,“如今瞧着,当初说的那几户人家,还说这个最体贴。” 上院的厢房不大,临院西,朝东盖的三小间,靠南是猪圈,然后留出一个草屋子,挨着草屋子的是驴圈,养着一头灰黑毛驴,福福她们过去的时候毛驴在吃草,见了人,驴蹄子就蹬着地,不叫福福靠近。 “给我吧,”大娘回头接过福福手上的口袋,“开春了,这毛驴最近不老实,你别凑近了,踢着你可就不好了。” 大娘这么一说,福福就赶忙把袋子递过去,不往跟前凑了。 水灵刚刚屋里喝了口水,这会也颠颠跑了出来,一到福福跟前就拽着她院子里走。 水灵来上院次数不多,比福福还少,这会得了空,欢脱性子就出来了,拉着福福看了眼猪圈,嗯,虽然没有猪,但之前山上抓到兔子,正养在猪圈。 这会,福福她们凑过去,吓到兔子一个个惊慌失措,一蹦一跳的就钻进窝里,不出来了。 “胆子小,”德正娘放好庄稼种子,走了过来,“见了人啊,就躲起来。” 就是呢,她家的兔子也是,特别是见了生人,一溜烟就跑没影了,不过好在,她家的兔子养了这许多时日,如今见了自家人,也没大的怕了,知道凑过来要吃的,每次福福拿着菜叶子过去,兔子都是颠颠的守在那里。 “大娘,你家还养过猪啊?”看猪圈,虽说修整过一番,但也瞧出养过猪的痕迹,“啥时候养的,我怎么没印象。” 福福搜刮着记忆,真的,还真没上院养猪的记忆。 之前的福福不串门,村里事情知之甚少,但看眼前的猪圈,该是有个三五年没养过猪了。 “有几年了,”德正家大娘有些感慨,“那会你大奶身子不好,加上年头不济,这养猪既费时又费粮的,自打盖了这猪圈,养过几年就没养了。” 怪不得,还真有些年头了。 说起养猪,福福就来了劲,“对了大娘,咱这养猪,都哪里去买小猪崽子?对了,得多少银子啊?还有嗨哟,这猪都怎么样?养多长时间?能养多大?啥时候能吃肉?” 福福一句句,问了个遍。 大娘听了先是一愣,然后问起福福,“怎么,你想养猪?” 福福点头,她呀,想养的东西多了去,不但养猪,还要小毛驴,又想开春老母鸡抱窝了,再孵一些鸡崽子鸭崽子的。 “养猪费粮食,”福福点头,养是想养,但家里现在要粮没粮要地没地,按现在光景,根本养不起来,“我想先孵几只鸡鸭,如果有毛驴,这山上种个地啥的,得有个牲口。” “猪嘛,”福福继续转悠,“等家里有余粮了,再张罗着养两头。” “猪倒是不挑食,”德正家大娘也往回走,念叨着,“家里剩饭啥的,再和点糠,喂了就是一顿。” “只是要费光景,”大娘开始说起养猪的事情来,“这猪啊,喂的不好,就不长膘,养个一两年也养不大,一两百斤,就是大猪了。” “驴子倒是好养,”大娘接着说,“一年四季啊,有青草喂青草,没青草喂干草,偶尔再加点料,一两年之后就能下地干活,有力气了。” “养头驴子好的,”德正家大娘看了眼自家的毛驴,圈里歇了一冬天,长了点膘,如今看着浑身上下都是力气,正好,开春要种地,夏秋要侍弄庄稼,都要指望它,“驴子能帮人下地干活,叫人也省些力气。” 说着,人又扭头看了看自家的菜园子,正对着厢房,在院子东边,矮矮的土院墙围起来,菜园归置的工整,园内一拢拢菜地熬过寒冬,日头正暖着大地。 第三四二章:如此 “去了大半天,连个人影也没有!” 老太太这边对着福福发起了火,好事的人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你瞅瞅我,我瞧瞧你的,实在没法,就开始劝人。 “大嫂子,福福这不还小吗,这针线活计咱慢慢教,不至于动气。” “就是就是,不至于不至于,”另一个媳妇也过来拦着,“还叫大婶子你拿了棍子打人,这更不至于了是不是?!” 说着,一句接一句,就开始劝了起来。 福福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强忍着,勉强挤出个笑,赶忙凑到柔儿几个跟前,推着老太太轮椅,说着好话,“大奶,我这不是马上就过去嘛,您别生气,我这就推着您屋里来,拿了针线我就上去。” 福福挤了出来,人们虽还好奇杏枝,想继续打听,但一见老太太坐在轮椅上,瞪着大眼睛,瞧着火气还挺大,就小声嘀咕几句,也不敢顶嘴,只能让出一条路,拦不住福福了。 “散了吧,散了吧,”老太太见福福挤了出来,就摆摆手,冲人群招呼,“都散了吧。” 人们虽不大乐意,但老太太这么一招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没法,虽然不大甘心,没打听出来,但还是三三俩俩大说着话,都家去了。 之前家门口围满了人,老太太几句话的工夫,人都各自家去了。 老太太推着轮椅,也不叫柔儿她们帮忙,“你家去收拾收拾,”一边前头走,然后和福福说着话,“然后上来坐一会。” 福福答应下来,上院大娘也赶忙紧走两步,跟在老太太身后,一前一后的往家走。 老叔和婶子站在那里,这会扑了扑身上的土,然后摆手叫她们家去,两人也往下远走,“山上还有点木头没扛回来,我和你老叔再去趟。” 说完,人就往山上走。 福福脱开身,人就轻松了许多,小跑着回了屋,然后杏枝留下的信和钱袋子,还炕上放着,赶忙拿起来,信家里书箱子收好,拆开钱袋子,就开始数钱。 碎银子是二两,铜钱,福福一个个数起来,有五百个。 二两银子和五百个铜钱,福福掂量了两下手上的钱袋子,还真不少。 别说,加上婶子的二百个铜钱,还有益哥正月十五撒灯给的一百多,加一起,算上这个,也攒了些。 福福就把家里的钱袋子拿出来,碎银子和铜钱都收进去,然后放好。 瞪收拾好了,屋里还只她一个,柔儿和苗苗几个,都在院子里说笑,没屋里来。 福福就笑,屋里喊上一声,叫她们进来,看看时候,要晌午了,就干脆,拿上针线,留益哥家里看家,然后领着苗苗她们都上院去了。 上院德正娘外屋摆了三个簸箕,边上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布袋子,去年秋收留的庄稼种子,今儿都翻了出来。 好几盘大的瓜子,几捆谷子、黍子,还有高粱头,此时,都外屋放着。 她们一进去,德正娘就给让出一条路,叫她们屋里陪老太太说话,人就外屋忙活着。 福福看了好奇,屋里和老太太打个照面,留柔儿她们几个陪老太太做针线,她就过来外屋,拽了个小板凳,坐在德正娘边上,盯着一个个庄稼种子开始看。 留的种子,都是秋收挑好的,长得好、个头大、庄稼实的才能留种,就说瓜子盘,足有家里的小盖帘那么大,打出来的瓜子,一颗颗个头也圆满,一盘盘瓜子打出来,德正娘就用簸箕颠去碎末,然后小布袋子收好。 “这马上了,”德正娘和她念叨,说着话,“再有一个多月,下透雨,就该种地了。” 打出来的瓜子盘,就直接堆在灶坑,过了一个冬天,早就干巴巴的,点火就着,正好烧。 除了瓜子,还有谷子,德正娘也是一穗穗的细心搓下来的,谷粒子也先是簸箕里收着,然后稍一颠,再布袋子收好。 福福看了两眼,就上手开始帮忙。 “你大奶还说,”德正娘看了福福一眼,见她正乖乖拿了谷穗搓谷子,就接着说,“实在不行,我家东山头有块地,是块山地,那往年雨水也少,年年旱的不行,不大收成。” “要不,”德正娘停顿片刻,“要不就你今年种着,种上谷子,多少,也收成一些,也好叫你们姐弟几个有口粮吃。” 福福抬头,看着德正娘,满脸的不可思议,话都不知如何接下去。 要知道,对于乡下人家,这一片地,甭管收不收成,都是当宝的。关系好的,银子可以借,但地,就是再不收成,也没听说送人的。 “这是咋了?”德正娘手上搓着谷穗,见福福眼巴巴的看着她,嘴巴长着,惊讶的不行,“地也不多,那片也不大收成,想着你要是种,就给你种着。” “大娘,不用的,”福福缓过神,赶忙摇头,然后挪着小板凳,往跟前凑了凑,眉眼弯弯,嘻嘻直笑,然后在德正娘耳朵小声说了句,“我能挣到银子。” 这下,换德正娘发愣了。 还怕人没听清,福福又说了一遍,“大娘,我能挣到银子。” 德正娘放下搓了一半了谷穗,然后直接把身下的小板凳挪了个弯,正对着福福,看过来,还有些不确定,“真的?” 福福点头,“真的。” 德正娘还是疑惑,不确定的看了福福两眼,然后忽然想起了啥,带了几分恍然,问福福,“是不是刚刚,刚刚刘家的杏枝过来,和你说啥了?” 福福就笑着点头,德正娘也不神问,就又自顾挪了板凳,拿起搓了一半的谷穗,接着干起了活,还一边嘀咕着,“怪不得,怪不得我过去见你,瞧着就有股高兴劲。” 福福就笑,当然高兴了。 去县里做寿桃这件事,和上下院肯定是说的,一来现在人不齐,二来福福还没想好,杏枝说可以带人过去,福福没想好,到底是带秀梅婶子还是上院大娘。 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跟着过去县里,两三天的时间,上院家里有老太太,该是脱不开身。 那就秀梅婶子? 福福想了想,她和婶子过去,家里上院大娘帮忙看个两三天,该是也成的。 这么一想,事情也就定下来差不多。 福福开口,“就是要去趟县里,说是得两三天。” “去县里?”上院大娘一愣,手上的谷穗又一下扔到簸箕里,抬头看过来,“要去县里?” 福福点头,“杏枝姐说,说刘夫人娘家舅母过寿,上次我带过去的寿桃,夫人瞧了欢喜,就想让我过去县里帮忙做上几个。” “还说如今天气热,东西存不住,只好过去现做,不能家里做好带过去。” 福福说完,德正娘又扭身把掉下的谷穗拾起来,接着搓起谷子,然后缓缓开了口,“若是刘夫人张罗的,该是准成的。” “就是这县里停远,虽有刘家人跟着,但到底人生地不熟,”德正娘念叨着,“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了总不放心。” “杏枝姐说怕我忙不过来,可以带人一起过去帮忙,”福福搓完了手上的谷穗,就没急着拿下一个,看向德正娘,继续说,“我刚还在想,我村子来往的人家不多,相熟的也就大娘和下院婶子两个。” “大娘你要看顾大奶,这一去县里就两三天,该是脱不开身,”福福说着,“等一会下院我秀梅婶子山上抗完了木头,我过去问问,看婶子她能不能脱开空。” “不过又有杏枝姐跟着,该是没事的,”福福说了起来,“但一去三两天,估计也是大排面,我也没出过几次门,要是没个大人跟着,我也怕遇事乱了手脚,添了乱子也不好。” 这个是的。 福福有想,婶子虽然性急,但思虑周到,特别是在外面,胆子比上院大娘大,遇事冷静,若是婶子跟着,福福多少定了心。 话一说完,德正娘就跟着点头,表示同意,“秀梅你婶子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心里有准成的很,话虽急,但遇事啊,性子柔着呢。” “你婶子跟你过去县里,”德正家大娘点点头,“家里我就帮你们看顾着,正好柔儿她们上来跟你大奶做个针线,家里益哥读书,到点就过来吃饭。” “晚上了,两个孩子家里不敢,就叫上来睡,苗苗和我们一个屋,益哥就睡西屋,正好他和德正两个说的来话。” 几句话过后,事情就叫德正娘给安排上了。 德正娘开始嘱咐上了,“你过去的话,多带两件衣裳,咱虽乡下住着,不说穿的多体面,但干净衣裳换上两件,叫人见了也欢喜。” 福福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 “对了大娘,我想让苗苗也跟着去。” “苗苗也去?”德正娘一愣,看了眼里屋方向,“苗苗还小,带着去行吗?” “苗苗看着小,但听话懂事,我领着她,也是想叫她多跟着见见,益哥日后读书,这些是不必学的,”福福笑,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如果长久了,还是苗苗帮扶的我多些。” “等日后苗苗大了,多跟着见见,对她也好。” 说完,德正娘就直勾勾的看着福福,看了有一会,然后笑了,“你呀,想的比我周到,比我长远。” 对苗苗,福福是一早就想的周到,往长远着想的。 自打认下苗苗,福福是真真当了亲妹妹,和益哥两个,一样的看待。 去县里的事,她想让苗苗跟着,说起来,因素有许多。让她多见见,学点东西是一回事,还有,福福也想,也想让老张家忌惮。 虽然苗苗从老张家出来了,也写了文书,画了押,作了保,事情尘埃落定,但心里还有股气,福福一直想,想让这口气咽下去。 而苗苗日后长成,就最最出气。 再说,让苗苗跟着,多少能沾点刘家的名声,老张家的人以后瞧见了,也会顾忌许多。 她想让苗苗,彻底走出来。 出身改不了,但一路走来的光芒,却是遮不住的。 眼下,她们这般家境,又是女孩子家家,有的,只能是自己做出一番,再勤学苦练,留下个好名声。 这个,在苗苗长成之前,说亲的时候,也是重要的。 “而且苗苗火烧的也好,”福福笑,“跟着过去帮忙烧火,也是极好的。” “苗苗这孩子看着憨厚,心灵透着呢,”德正娘笑着点点头,“跟着你出门走走也好。” 福福帮忙继续搓着谷穗,挑出来留种的谷子一粒粒长的极好,手上稍一用力,就落了满手,这种粮食在手的感觉真好。 “今年的种子留的多,”见福福一边帮忙一边玩起来了,就笑着开口,“秋收的时候多留了一份,这开春啊,你要是置了田地,就上来拿种子。” “都给你留了,”德正娘见福福看过来,就笑着继续说,“没样都多挑了一份,还有你秀梅婶子,也多留了。” “不是还有兰儿,”紧接着,德正娘就和福福说起了家常话,“等兰儿出了门子,自己过日子了,你秀梅婶子也替兰儿留了一份庄稼种子。” “兰儿后娘那样的,”德正娘叹口气,“可想不到这,就是想到了,也做不到。” ”我这里,就留了你那份,”说话的工夫谷穗子就都搓好了,一粒粒谷子倒入麻布口袋,足有小半袋,德正娘还起身拎了拎,提着有些分量,就满意的点点头,“够了,这些谷种子,可够咱们两家种了。” 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麻绳,口袋系紧,和瓜子种子一样,放在一边。 苞米、高粱、黍子、豆子、荞麦,一应山上种的,婶子去趟厢房就抱来一堆,还带着庄稼秸秆,该是晒了一整个冬天,这会,小心的拿到外屋,福福就跟着德正娘一起,搓着保密,打着高粱,掰着各样的豆子。 屋里,柔儿她们,也跟着老太太,认真的做着针线。 水灵坐不住,屋里学了一会,等下了地掀开门帘屋往外一探头,见福福外屋收拾庄稼种子,就来了兴趣,搓着手,屋里鞋子都没穿好,人就颠颠跑了出来。 第三四三章:在的 福福就笑着点头,德正娘也不神问,就又自顾挪了板凳,拿起搓了一半的谷穗,接着干起了活,还一边嘀咕着,“怪不得,怪不得我过去见你,瞧着就有股高兴劲。” 福福就笑,当然高兴了。 去县里做寿桃这件事,和上下院肯定是说的,一来现在人不齐,二来福福还没想好,杏枝说可以带人过去,福福没想好,到底是带秀梅婶子还是上院大娘。 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跟着过去县里,两三天的时间,上院家里有老太太,该是脱不开身。 那就秀梅婶子? 福福想了想,她和婶子过去,家里上院大娘帮忙看个两三天,该是也成的。 这么一想,事情也就定下来差不多。 福福开口,“就是要去趟县里,说是得两三天。” “去县里?”上院大娘一愣,手上的谷穗又一下扔到簸箕里,抬头看过来,“要去县里?” 福福点头,“杏枝姐说,说刘夫人娘家舅母过寿,上次我带过去的寿桃,夫人瞧了欢喜,就想让我过去县里帮忙做上几个。” “还说如今天气热,东西存不住,只好过去现做,不能家里做好带过去。” 福福说完,德正娘又扭身把掉下的谷穗拾起来,接着搓起谷子,然后缓缓开了口,“若是刘夫人张罗的,该是准成的。” “就是这县里停远,虽有刘家人跟着,但到底人生地不熟,”德正娘念叨着,“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了总不放心。” “杏枝姐说怕我忙不过来,可以带人一起过去帮忙,”福福搓完了手上的谷穗,就没急着拿下一个,看向德正娘,继续说,“我刚还在想,我村子来往的人家不多,相熟的也就大娘和下院婶子两个。” “大娘你要看顾大奶,这一去县里就两三天,该是脱不开身,”福福说着,“等一会下院我秀梅婶子山上抗完了木头,我过去问问,看婶子她能不能脱开空。” “不过又有杏枝姐跟着,该是没事的,”福福说了起来,“但一去三两天,估计也是大排面,我也没出过几次门,要是没个大人跟着,我也怕遇事乱了手脚,添了乱子也不好。” 这个是的。 福福有想,婶子虽然性急,但思虑周到,特别是在外面,胆子比上院大娘大,遇事冷静,若是婶子跟着,福福多少定了心。 话一说完,德正娘就跟着点头,表示同意,“秀梅你婶子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心里有准成的很,话虽急,但遇事啊,性子柔着呢。” “你婶子跟你过去县里,”德正家大娘点点头,“家里我就帮你们看顾着,正好柔儿她们上来跟你大奶做个针线,家里益哥读书,到点就过来吃饭。” “晚上了,两个孩子家里不敢,就叫上来睡,苗苗和我们一个屋,益哥就睡西屋,正好他和德正两个说的来话。” 几句话过后,事情就叫德正娘给安排上了。 德正娘开始嘱咐上了,“你过去的话,多带两件衣裳,咱虽乡下住着,不说穿的多体面,但干净衣裳换上两件,叫人见了也欢喜。” 福福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 “对了大娘,我想让苗苗也跟着去。” “苗苗也去?”德正娘一愣,看了眼里屋方向,“苗苗还小,带着去行吗?” “苗苗看着小,但听话懂事,我领着她,也是想叫她多跟着见见,益哥日后读书,这些是不必学的,”福福笑,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如果长久了,还是苗苗帮扶的我多些。” “等日后苗苗大了,多跟着见见,对她也好。” 说完,德正娘就直勾勾的看着福福,看了有一会,然后笑了,“你呀,想的比我周到,比我长远。” 对苗苗,福福是一早就想的周到,往长远着想的。 自打认下苗苗,福福是真真当了亲妹妹,和益哥两个,一样的看待。 去县里的事,她想让苗苗跟着,说起来,因素有许多。让她多见见,学点东西是一回事,还有,福福也想,也想让老张家忌惮。 虽然苗苗从老张家出来了,也写了文书,画了押,作了保,事情尘埃落定,但心里还有股气,福福一直想,想让这口气咽下去。 而苗苗日后长成,就最最出气。 再说,让苗苗跟着,多少能沾点刘家的名声,老张家的人以后瞧见了,也会顾忌许多。 她想让苗苗,彻底走出来。 出身改不了,但一路走来的光芒,却是遮不住的。 眼下,她们这般家境,又是女孩子家家,有的,只能是自己做出一番,再勤学苦练,留下个好名声。 这个,在苗苗长成之前,说亲的时候,也是重要的。 “而且苗苗火烧的也好,”福福笑,“跟着过去帮忙烧火,也是极好的。” “苗苗这孩子看着憨厚,心灵透着呢,”德正娘笑着点点头,“跟着你出门走走也好。” 福福帮忙继续搓着谷穗,挑出来留种的谷子一粒粒长的极好,手上稍一用力,就落了满手,这种粮食在手的感觉真好。 “今年的种子留的多,”见福福一边帮忙一边玩起来了,就笑着开口,“秋收的时候多留了一份,这开春啊,你要是置了田地,就上来拿种子。” “都给你留了,”德正娘见福福看过来,就笑着继续说,“没样都多挑了一份,还有你秀梅婶子,也多留了。” “不是还有兰儿,”紧接着,德正娘就和福福说起了家常话,“等兰儿出了门子,自己过日子了,你秀梅婶子也替兰儿留了一份庄稼种子。” “兰儿后娘那样的,”德正娘叹口气,“可想不到这,就是想到了,也做不到。” ”我这里,就留了你那份,”说话的工夫谷穗子就都搓好了,一粒粒谷子倒入麻布口袋,足有小半袋,德正娘还起身拎了拎,提着有些分量,就满意的点点头,“够了,这些谷种子,可够咱们两家种了。” 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麻绳,口袋系紧,和瓜子种子一样,放在一边。 苞米、高粱、黍子、豆子、荞麦,一应山上种的,婶子去趟厢房就抱来一堆,还带着庄稼秸秆,该是晒了一整个冬天,这会,小心的拿到外屋,福福就跟着德正娘一起,搓着保密,打着高粱,掰着各样的豆子。 屋里,柔儿她们,也跟着老太太,认真的做着针线。 水灵坐不住,屋里学了一会,等下了地掀开门帘屋往外一探头,见福福外屋收拾庄稼种子,就来了兴趣,搓着手,屋里鞋子都没穿好,人就颠颠跑了出来。 灶坑拿过小板凳,乖乖挨着福福坐下,然后伸了白胖的小手,就开始掰豆子。 水灵穿着大厚袄子,加上人儿也胖乎乎的,小板凳上一坐,又弯腰搓着豆子,福福低头这么一瞧,哎哟,妥妥的一个圆呀。 德正家大娘见福福捂着嘴笑,也看过来,跟着笑出声,“你娘呀,”和水灵说的,说的是秀梅婶子,“咱十里八村,就数你们姐妹俩养好的好。” 水灵抬头,顶着脑袋上的两个揪揪,左右看了看,见大娘说起话来,水灵就瞪着大眼睛看直勾勾的看过去。 “你们姐俩,”大娘看了眼东屋,“柔儿这孩子也是,白白净净的人还懂事,再就是你,”大娘见水灵乖乖的听着话,坐着小板凳,身子挺直,眼睛一眨不眨的,就被惹了笑,“还有你,我们水灵呀,看看,白白胖胖的招人稀罕。” 说完,还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水灵白胖的小脸蛋。 水灵被逗的咯咯笑,笑过之后脆生生的就和大娘一大一小唠起了嗑,“大娘,你也招人稀罕。” “还有大奶,”说完,水灵又回头看了眼东屋,“大奶也招人稀罕。” “福福姐也是,”这下,水灵的话就刹不住了,放下手上的活,然后两个小手就掰扯着,“我姐也是,苗苗也是,都招人稀罕。” “还有,还有我爹娘,我爷奶,兰儿姐,保成弟弟,”水灵数着,说的格外认真,“我姥我姥爷,我舅和妗子。” 这可不得了,水灵一个个说起来,大有要说上一下午的劲头。 等一双手数完了,水灵就两手十根指头在面前摆了摆,“都招人稀罕。” 福福笑着点头,“是的是的,都招人稀罕。” 说完,本以为告一段落,奈何苗苗手又伸了出来,一手比划着,念叨叨的还要继续说,福福就塞了把豆秸秆过去,“苗苗帮姐姐把剩下的这些挑出来,我和大娘收拾高粱种子。” 水灵高兴的点头,两手接过,然后颠颠的开始挑。 福福有些好奇,一边和婶子在簸箕这边收拾高粱,一边问起水灵,“那姐姐问你,有不招人稀罕的吗?” 水灵听了问话,愣了片刻,撅着嘴,溜黑的眼珠快速的转着,好一会,该是经过了她小脑袋瓜深思熟虑,“福福姐,”水灵开口,“我觉得我后大娘,就不招人稀罕。” 水灵还带着解释,“我后大娘一直欺负兰儿姐和保成弟弟,还经常惹我爷我奶生气,也老和我娘吵架,就连我大爷,我后大娘也一直和他吵。” “这么一算,我后大娘不招人稀罕。” 水灵嘴巴撅的老高,说完,两手身后搬着小板凳,往前挪了挪,“福福姐,你说是不是?” 福福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水灵头上的小揪揪,先笑着点头,“姐姐也不喜欢兰儿后娘,”说完这句,福福紧接着,又接了下去,“但在不同人眼里,稀罕的人也不一样。” “比如你兰儿姐后娘,水灵不稀罕,姐姐也不喜欢,但是虎子和菊香,该是稀罕自己娘亲的。” 水灵点点头,“嗯,我后大娘待菊香姐和虎子哥好,好东西都给他们吃,还不叫他们干活。” “活都让兰儿姐做,”水灵有些愤愤不平,鼓着腮帮子,模样是又生气又可爱,“福福姐,说起我后大娘我就来气。” 柔儿性子随老叔,慢吞吞温温柔柔的,水灵,性子就随了秀梅婶子,性子急。 这话刚开了个头,水灵说了这几句,人就带了气,福福赶忙,笑着摸了摸小家伙脑袋瓜,然后拽了拽水灵头上的小揪揪,摸了摸她脸蛋,“气性这么大的呀,”这福福笑,“你兰儿姐马上要成家另过,她的好日子呀,在后头呢。” 水灵听了,脸上顿时带了笑,鼓起来的腮帮子随即化成一个笑脸,高兴的又拍起了手,“对了福福姐,马上要盖新房子了。” 水灵说的,就是兰儿和姚明贵要盖的新房。 如今天气渐暖,化了冻,就要开工动土盖房了。 婶子还说,就这一半日,老姚家来人,过来量地,规划新房了。水灵这么一提,福福扭头看着德正娘,“大娘,”问她,“要是盖房子,我能做点什么呀。” “有没有什么帮工的活计?”福福琢磨着,“我做的来的,还想过去帮帮忙呢。” 房上下院盖的,她离得近,就是不知道能帮上点什么忙,福福还想,等盖了房,她个隔三差五帮着做点。 到时候估计兰儿,是在的。 有兰儿在,福福就想过去陪着,一起说说话,帮着做点什么。 婶子念叨过,盖一处三间小土房,再归置出一个院子,半个月左右的活,房子盖好就一边晾晒着一边置办家具,等都收拾好,也就成亲了。 这整个春天,兰儿该是都期盼的。 “估计也用不到你们,”德正娘想了想,“我听你婶子说,说老姚家亲戚里顾的会过来些人,帮着把房子盖好。“ “别说,”话赶话,德正娘就说了起来,“兰儿找的这人家,还挺好说话,兰儿嫁人又这边住着,应该就娘家的事操点心,婆家那头,估计省心的。” “娘家这边,我听你婶子说,兰儿说的这男人,是个厉害角色,你婶子当初点头,乐意的,还是瞧了兰儿后娘见了明贵这孩子,有几分打怵。” “既然忌惮,这日子啊,就不愁过不起来。” 第三四四章:日子 婶子满头是汗,身上挂满了灰尘和木头沫,头上和脸上也有细细的枝子,这会一手拉着福福一手搂着水灵这,问完了话,还没等福福开口,边上嘴快的两个婆子就念叨上了。 “哎呦,秀梅秀梅,你这急性子,又护短的,好事好事,”一个婆子扯了把婶子衣袖,吐沫星子满天飞的说了起来,“刚走了辆马车,是刘家的啊。” “就是之前来过的,说是刘家的丫头,叫杏枝?还是叫啥的?” 另一个婆子直点头,接着说,“是是是,是杏枝,来了,又来了,这不,你们两口子不赶巧,人刚走。” “前后脚,坐着那大马车,哎呦,那马可好了,板车也大,哎呦,坐着马车来的,又坐着马车回去的。” 赶着开口的老太太啧啧的时候,一个媳妇接着和婶子说了起来,“还提着个篮子,也不知道里面是啥?福福,这篮子里是啥东西啊?我老远看着,还用块布遮着,篮子也不大,瞧着也装不了多少东西。” 那媳妇纳闷,刚问出口,福福也终于挤出了人群,一手水灵一手苗苗,柔儿在婶子跟前,正拽着放下的柴火,福福刚要过去帮忙,老叔就过来了,这会,老叔肩上的木头已经放回家里,这会又上来拿婶子的。 见婶子被人围住,一时半会也脱不开,刚想悄悄家里去,大门还没碰到呢,就叫那问话的媳妇给拦了住,“福福啊,这里这里,你这急着回去干嘛,快,和婶子们说说,到底刘家人过来,是干嘛来了?” 这事啊,瞒也瞒不住。 况且以后若是上门来的多了,营生做起来,更是不用瞒的。 可眼下,刚刚头一个,虽不是大张旗鼓,可若是开了口,不到半日,估计啊,十里八村就能传开。 想想,还是算了。 就赶忙,福福脑子赶忙转着,想着法子,寻个借口,给躲过去。 福福被人拽着,又凑到人堆,七嘴八舌的,就向福福打听,想知道究竟。 婶子被人拉扯着,这会说不上话,福福刚要寻了借口说上几句呢,就听上院德正娘扯开了嗓子喊了’福福‘一声,声音极大,不但福福一愣,就连身边的媳妇婆子也是一惊,抬头一看,德正娘站在上院大门口,叉着腰,嗓门大的接着这边喊,“你咋这磨蹭!!你大奶等你好一会了!!不是说家去拿个针线就上来,这都大半天了,也没见你个人影!” 对苗苗,福福是一早就想的周到,往长远着想的。 自打认下苗苗,福福是真真当了亲妹妹,和益哥两个,一样的看待。 去县里的事,她想让苗苗跟着,说起来,因素有许多。让她多见见,学点东西是一回事,还有,福福也想,也想让老张家忌惮。 虽然苗苗从老张家出来了,也写了文书,画了押,作了保,事情尘埃落定,但心里还有股气,福福一直想,想让这口气咽下去。 而苗苗日后长成,就最最出气。 再说,让苗苗跟着,多少能沾点刘家的名声,老张家的人以后瞧见了,也会顾忌许多。 她想让苗苗,彻底走出来。 出身改不了,但一路走来的光芒,却是遮不住的。 眼下,她们这般家境,又是女孩子家家,有的,只能是自己做出一番,再勤学苦练,留下个好名声。 这个,在苗苗长成之前,说亲的时候,也是重要的。 “而且苗苗火烧的也好,”福福笑,“跟着过去帮忙烧火,也是极好的。” “苗苗这孩子看着憨厚,心灵透着呢,”德正娘笑着点点头,“跟着你出门走走也好。” 福福帮忙继续搓着谷穗,挑出来留种的谷子一粒粒长的极好,手上稍一用力,就落了满手,这种粮食在手的感觉真好。 “今年的种子留的多,”见福福一边帮忙一边玩起来了,就笑着开口,“秋收的时候多留了一份,这开春啊,你要是置了田地,就上来拿种子。” “都给你留了,”德正娘见福福看过来,就笑着继续说,“没样都多挑了一份,还有你秀梅婶子,也多留了。” “不是还有兰儿,”紧接着,德正娘就和福福说起了家常话,“等兰儿出了门子,自己过日子了,你秀梅婶子也替兰儿留了一份庄稼种子。” “兰儿后娘那样的,”德正娘叹口气,“可想不到这,就是想到了,也做不到。” ”我这里,就留了你那份,”说话的工夫谷穗子就都搓好了,一粒粒谷子倒入麻布口袋,足有小半袋,德正娘还起身拎了拎,提着有些分量,就满意的点点头,“够了,这些谷种子,可够咱们两家种了。” 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麻绳,口袋系紧,和瓜子种子一样,放在一边。 苞米、高粱、黍子、豆子、荞麦,一应山上种的,婶子去趟厢房就抱来一堆,还带着庄稼秸秆,该是晒了一整个冬天,这会,小心的拿到外屋,福福就跟着德正娘一起,搓着保密,打着高粱,掰着各样的豆子。 屋里,柔儿她们,也跟着老太太,认真的做着针线。 水灵坐不住,屋里学了一会,等下了地掀开门帘屋往外一探头,见福福外屋收拾庄稼种子,就来了兴趣,搓着手,屋里鞋子都没穿好,人就颠颠跑了出来。 灶坑拿过小板凳,乖乖挨着福福坐下,然后伸了白胖的小手,就开始掰豆子。 水灵穿着大厚袄子,加上人儿也胖乎乎的,小板凳上一坐,又弯腰搓着豆子,福福低头这么一瞧,哎哟,妥妥的一个圆呀。 德正家大娘见福福捂着嘴笑,也看过来,跟着笑出声,“你娘呀,”和水灵说的,说的是秀梅婶子,“咱十里八村,就数你们姐妹俩养好的好。” 水灵抬头,顶着脑袋上的两个揪揪,左右看了看,见大娘说起话来,水灵就瞪着大眼睛看直勾勾的看过去。 “你们姐俩,”大娘看了眼东屋,“柔儿这孩子也是,白白净净的人还懂事,再就是你,”大娘见水灵乖乖的听着话,坐着小板凳,身子挺直,眼睛一眨不眨的,就被惹了笑,“还有你,我们水灵呀,看看,白白胖胖的招人稀罕。” 说完,还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水灵白胖的小脸蛋。 水灵被逗的咯咯笑,笑过之后脆生生的就和大娘一大一小唠起了嗑,“大娘,你也招人稀罕。” “还有大奶,”说完,水灵又回头看了眼东屋,“大奶也招人稀罕。” “福福姐也是,”这下,水灵的话就刹不住了,放下手上的活,然后两个小手就掰扯着,“我姐也是,苗苗也是,都招人稀罕。” “还有,还有我爹娘,我爷奶,兰儿姐,保成弟弟,”水灵数着,说的格外认真,“我姥我姥爷,我舅和妗子。” 这可不得了,水灵一个个说起来,大有要说上一下午的劲头。 等一双手数完了,水灵就两手十根指头在面前摆了摆,“都招人稀罕。” 福福笑着点头,“是的是的,都招人稀罕。” 说完,本以为告一段落,奈何苗苗手又伸了出来,一手比划着,念叨叨的还要继续说,福福就塞了把豆秸秆过去,“苗苗帮姐姐把剩下的这些挑出来,我和大娘收拾高粱种子。” 水灵高兴的点头,两手接过,然后颠颠的开始挑。 福福有些好奇,一边和婶子在簸箕这边收拾高粱,一边问起水灵,“那姐姐问你,有不招人稀罕的吗?” 水灵听了问话,愣了片刻,撅着嘴,溜黑的眼珠快速的转着,好一会,该是经过了她小脑袋瓜深思熟虑,“福福姐,”水灵开口,“我觉得我后大娘,就不招人稀罕。” 水灵还带着解释,“我后大娘一直欺负兰儿姐和保成弟弟,还经常惹我爷我奶生气,也老和我娘吵架,就连我大爷,我后大娘也一直和他吵。” “这么一算,我后大娘不招人稀罕。” 水灵嘴巴撅的老高,说完,两手身后搬着小板凳,往前挪了挪,“福福姐,你说是不是?” 福福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水灵头上的小揪揪,先笑着点头,“姐姐也不喜欢兰儿后娘,”说完这句,福福紧接着,又接了下去,“但在不同人眼里,稀罕的人也不一样。” “比如你兰儿姐后娘,水灵不稀罕,姐姐也不喜欢,但是虎子和菊香,该是稀罕自己娘亲的。” 水灵点点头,“嗯,我后大娘待菊香姐和虎子哥好,好东西都给他们吃,还不叫他们干活。” “活都让兰儿姐做,”水灵有些愤愤不平,鼓着腮帮子,模样是又生气又可爱,“福福姐,说起我后大娘我就来气。” 柔儿性子随老叔,慢吞吞温温柔柔的,水灵,性子就随了秀梅婶子,性子急。 这话刚开了个头,水灵说了这几句,人就带了气,福福赶忙,笑着摸了摸小家伙脑袋瓜,然后拽了拽水灵头上的小揪揪,摸了摸她脸蛋,“气性这么大的呀,”这福福笑,“你兰儿姐马上要成家另过,她的好日子呀,在后头呢。” 水灵听了,脸上顿时带了笑,鼓起来的腮帮子随即化成一个笑脸,高兴的又拍起了手,“对了福福姐,马上要盖新房子了。” 水灵说的,就是兰儿和姚明贵要盖的新房。 如今天气渐暖,化了冻,就要开工动土盖房了。 婶子还说,就这一半日,老姚家来人,过来量地,规划新房了。水灵这么一提,福福扭头看着德正娘,“大娘,”问她,“要是盖房子,我能做点什么呀。” “有没有什么帮工的活计?”福福琢磨着,“我做的来的,还想过去帮帮忙呢。” 房上下院盖的,她离得近,就是不知道能帮上点什么忙,福福还想,等盖了房,她个隔三差五帮着做点。 到时候估计兰儿,是在的。 有兰儿在,福福就想过去陪着,一起说说话,帮着做点什么。 婶子念叨过,盖一处三间小土房,再归置出一个院子,半个月左右的活,房子盖好就一边晾晒着一边置办家具,等都收拾好,也就成亲了。 这整个春天,兰儿该是都期盼的。 “估计也用不到你们,”德正娘想了想,“我听你婶子说,说老姚家亲戚里顾的会过来些人,帮着把房子盖好。“ “别说,”话赶话,德正娘就说了起来,“兰儿找的这人家,还挺好说话,兰儿嫁人又这边住着,应该就娘家的事操点心,婆家那头,估计省心的。” “娘家这边,我听你婶子说,兰儿说的这男人,是个厉害角色,你婶子当初点头,乐意的,还是瞧了兰儿后娘见了明贵这孩子,有几分打怵。” “既然忌惮,这日子啊,就不愁过不起来。” 福福点头,这个,当初她也听婶子说起过,兰儿心软,又放心不下家里兄弟,找了姚明贵,虽然年纪稍大,腿脚不利索,长的也一般,但为人,自打订亲以来经历的几件事,福福越来越觉得对兰儿来说,如今这样是最好的。 家安在这里,还答应照顾保成,之前因为苗苗的事,给兰儿银钱,而且这些日子,走动的也勤,每次来,兰儿说过,都给她带些小物件,好东西,叫兰儿欢心。 “我秀梅婶子也说,兰儿这门亲,当初答应的对。” “可不是,”德正娘把手上的活计做完,几麻布袋的庄稼种子就收拾好了,系了口,然后一边和福福念叨着,一边提起袋子,抬脚扛着要存放到厢房,福福也手提了一个,跟在德正娘身后,听她继续念叨,“如今瞧着,当初说的那几户人家,还说这个最体贴。” 上院的厢房不大,临院西,朝东盖的三小间,靠南是猪圈,然后留出一个草屋子,挨着草屋子的是驴圈,养着一头灰黑毛驴,福福她们过去的时候毛驴在吃草,见了人,驴蹄子就蹬着地,不叫福福靠近。 “给我吧,”大娘回头接过福福手上的口袋,“开春了,这毛驴最近不老实,你别凑近了,踢着你可就不好了。” 第三四五章:原来 家里狗子也过来凑起了热闹,围着两个小的,绕着她们直打转。 福福和柔儿俩,就不远处站着,看她们嬉笑打闹,好不热闹。 家里的鸡,也被她们吵闹的来了劲,飞的飞,跑的跑,翅膀扑腾的满院子都是土,还有鸡毛,落了满地。 就是这样,稍稍有点动静,家里养的鸡呀狗呀的,就消停不下来。 福福扶额,她还想呢,想家里再养点啥,孵个鸭子,要毛驴,如今眼前这情景,刚看了两眼,福福脑瓜门子就大。 若是再有鸭子满院跑,呱呱的叫,哎呦喂,还不得吵的人不得消停。 这么一想,福福就又看了看自家院子,看来,还真得往大了扩扩,盖个鸡舍鸭舍的,也好叫它们单独一处处养着。 如今这散养,怕是不成了。 还真是一眨眼,福福看着家里的公鸡们,早就褪了绒毛,没了小时候的那股可爱劲,眼下一只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极大,脾气也不小,满院子跑叫争斗。 不过好在,它们对家里人,闹腾归闹腾,却是一点也不叨人,也不啄,就是满院子跑,分帮拉派的找架打。 福福实在看不过,拉着柔儿就屋里来。 手上的铜钱,拿在手,二百个稍稍有点分量,但在福福心上,掂了几掂,却是分量极重。 如今过起柴米油盐的日子,家里还有弟妹要养活,福福是越发感到生活的艰辛和日子的不容易。 琴棋书画诗酒花,虽最是好年华,但到底,若无家底也无长辈撑腰,是不管饱的。 柴米油盐,对如今的福福来说,才是最紧要的。 水灵苗苗两个也颠颠跟着跑了回来,闹腾的满头是汗,两个小家伙脸蛋红彤彤的,湿了额前碎发,这会,洗了手,巾子一擦干,屋里稍稍喘匀了气,就端着茶水,一口气,喝了一大碗。 “缓缓温书吧,”福福笑,闹腾归闹腾,但也是她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挺好,“今儿要学的多。” 渐渐的,读书认字也学了有些日子,她们几个多少入了点门,福福教书的进度,也在加快。 教她们几个,还是轻松的。 她们学的认真,家去也常温习,有空就嘀咕背诵,得闲还随时写写画画,有时候教过一两遍,她们自己互相讨论,加上再常温习,知识的累积很快。 而且越来越,她们几个,学的上瘾了。 刘家的那箱书,得空福福和谦益拿来翻开,柔儿她们几个,认字虽不多,但对书卷极珍视,有空福福就念给她们听,偶尔没空,几人就小心围着书卷,认着上面的字。 福福这会考问了功课,教了新的文章,又领着她们认了两个大字,这会,留她们屋里学习,福福书也翻了一卷,就下地出了屋子,关好门,院子里转悠着。 时光真好。 福福抬头望天,暖暖的日头照在脸上,柔光撒照,温柔而暖和。 不知不觉间,真真的到了春天。 风也和煦,空气里去了冬日的严寒凛冽,多了几分温润,这份春风带来的温润,好似春雨的前兆,恍惚间飘来泥土的气息。 这份难得的宁静,福福还没来得及细品,家里狗子嗖的一下就从身边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叫,急急的,福福一听动静就知道,这是家里来了人。 睁开眼,赶忙,还好大门关着,狗子跑不出去,正前爪扒着栅栏,一蹬一踩的要翻过去,福福连忙抱住,搂着狗脖子,然后往外看。 家门口的小路,却是瞧不见人。 正纳闷,就听哒哒的马蹄声来到近前,马车还没拐过弯,一瞧见那枣红高头大马,福福就知道,是刘家来人了。 赶忙,福福冲屋里喊了声,刚叫出口,益哥就最先跑了出来,手上拿着狗绳子,正一边跑一边拆开狗绳,嘴里叫她姐,“来人了?” 益哥一到跟前,拴了狗子,就一把抱起它,堵着狗子嘴,拿着狗绳,就跑去屋后。 苗苗她们也出来了,一拥跑到跟前,瞧见了要到门口的马车,车上是杏枝,手上挎着个篮子,车夫一停好,杏枝就笑着下来,“福福姑娘,我来了。” “杏枝姐,”福福笑着打招呼,见了人,高兴的,拉着苗苗她们,因为之前都见过,也算相熟,一一打过招呼之后,福福上前拉着人,屋里来,“我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这话不假。 自打前两天送了饺子,这几日,福福每天可都是盼着人来。 多少知道还会再来往,可到底什么时候,福福心里也没准,今儿见杏枝来了,福福的一颗心,就踏实了许多。 杏枝一手提着篮子,一手亲昵的跨着她,“设宴过了这几日,上下都忙了,好一通收拾,也是今儿,得了空,我家夫人就叫我过来,一来看看姑娘,二来也是过来帮忙传个话。” 益哥从屋后出来,见了面,打过招呼,福福让他叫刘家的车夫进屋,喝口水,益哥陪着。 家里就益哥一个男子,若是来了男客,甭管大小,都得益哥招呼。 福福话刚落,杏枝就笑着摇头,拉过益哥不叫他着忙,然后和福福解释,“姑娘,我来就和姑娘说几句话,老太太跟前还有的事,我也要赶着回去传话,不能多待的。” 说完,又看着益哥,“小公子不必张罗,几位姑娘也不用忙活,”柔儿她们见家里来了人,早就屋里忙着烧水沏茶,杏枝就赶忙拦着,“我这次来传个话,不能多待,等过些时日得空了,就过来和姑娘们多待个半日,说说话。” 既然杏枝这么说了,福福知道不是客套,想来是真真不能多待,见柔儿苗苗她们呆呆看着她,手上的虽停了活计但也没放下,就笑着点点头,嘱咐她们,“你们屋后帮忙瞧一瞧,家里狗子拴着,可别不留神跑出来。” 杏枝怕狗,加上又有话说,福福就打发她们出去看着,然后领着杏枝西屋来。 “打扰你们读书了吧?”杏枝一进来看到炕上的书桌,桌上摊着笔墨和书卷,就笑着凑近瞧了瞧,眼里带着羡慕,“姑娘们可真好,炕上一坐,看看书,练练字,却是难得的自在。” 杏枝是刘家丫头,虽在刘家夫人跟前长大,又偶尔帮老夫人办事,但到底,是人家丫头,不认得几个字。 福福笑着摇头,“杏枝姐来的正好,我刚出屋子姐姐就来了,可赶巧了。” 杏枝也跟着笑,然后胳膊上的篮子放在炕上,掀开遮盖的纱布,露出篮子里的东西,东西不多,只一封信和一个钱袋子,两样一拿出来,福福一愣,看向杏枝。 杏枝先把信递了过来,“福福姑娘,是这样的,这次家里老夫人寿宴三日,姑娘头一日做的寿桃,我家夫人瞧了喜欢。” “这不,眼瞅着我家夫人娘家舅母过寿,就这个二月中,还有个十来日,我家夫人就想起姑娘来。” “一大早呢,就特意让我过来问问姑娘,说是想到了日子,请姑娘去趟县里,帮忙做上一锅寿桃,表表我家夫人的孝心。” “本想着做好了带过去也成,”杏枝一句句说起来,“但寻思天不是热了,也怕东西存不住,提前做了带过去不新鲜,就想着到时候有劳姑娘跟着去趟县里。” “我家夫人说了,姑娘只管跟着去就是,一应需要的,只要姑娘开口说一声,都不叫姑娘操心。” “我家夫人还说,说姑娘若是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两三个人随着,一处过去。” “这个,”杏枝叫福福看信,“是我家夫人写给姑娘的,还有这个,”杏枝又把钱袋子递了递,“是二两碎银和几个铜钱,我家夫人说这些姑娘先留下,等到了日子,一应准备好了,该是还会有赏钱。” 二两碎银?还有铜钱? 看杏枝递来的钱袋子,铜钱该是也不少。 过去做个寿桃,一两日工夫,就二两多银子,真真的不少。 福福拆信一看,刘家夫人信上只几句,话虽不多,但意思和体面到了,就收起信,本想推托一番,但转念一想,推托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谢过杏枝姐,然后笑着把钱袋接过,再把夫人的信收好,抬头看向杏枝姐,点点头,“姐姐请放心,夫人所说,我定会放在心上,好好准备。” 杏枝也跟着笑,“有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二月十六的正日子,我家夫人初十回娘家,十五了过去舅家,”杏枝拉着福福手,说着打算,“因为要过去县里准备,姑娘要是得空,我十五一早跟着马车过来接上姑娘,然后陪姑娘去县里。” “我家夫人说,县里的几日都叫我陪着姑娘,姑娘要是有啥事,只管和我说,我有在呀,姑娘尽管放心,只专心做寿桃,旁的一应都打扰不了。” “就和家里一样,”杏枝继续说,“我家夫人想的周到,说姑娘过去县里,就给姑娘专门寻一处就近的院子,独门独灶的,姑娘带人过去,吃住两天,也都方便。” 福福听了高兴,也感激刘夫人想的周到。 “若是姑娘应了,我就回去给我家夫人传个话,”杏枝下了炕,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拉着福福手,“姑娘是不知道,现在我忙的很,我跟着我家夫人准备寿礼,还要隔三差五跑去县里传话,真真的连个歇脚的工夫都倒不出来。” “杏枝姐办事利落,”福福笑,跟着出了门,“得夫人和老夫人欢喜,姐姐该高兴才是。” 杏枝就笑,“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再累也值了。” 说着,俩人就出了屋,来到家院子。 这会工夫,大门外的马车,赶车的车夫,就引起村里人注意了,前前后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围了许多人,四处正往她家瞧,嘀咕着,见杏枝出来,就知道是刘家来了人。 刘家,在十里八村有名望的很。 家大业大、田多地广不说,县里也有买卖家业,庄子宅子更是不少,刘家的人,甭管丫头伙计,十里八村的人见了,都会客气许多。 杏枝,又是刘家夫人跟前走动的,自是不必说。 这不,杏枝一出来,看热闹的几个媳妇婆子就悄悄往后退,不敢近前打扰,就远远的,偶尔瞥一眼过来,看个究竟。 福福叫来柔儿她们,杏枝要走,叫她们跟前送客。 “我家老夫人还说,”人都到跟前了,杏枝一一拉过她们的手,亲近的说着话,“说几位姑娘上次过去也没得见,这次知道我来,特意叫我到跟前,给几位姑娘们也传了话,说是福福姑娘哪天得空,领着几位姑娘再过去坐坐,陪我家老夫人说个话。” 福福笑着应下,“若是得了空,我们就过去陪老夫人说说话。” 大门口车夫把马车转过弯,益哥在门外和车夫一处站着,不远处还有三五个村里的老爷们,细细一看,还有张家的兄弟俩,偷偷摸摸的也往这边看。 杏枝把篮子放在车上,也没看村子里的人,和她们说了话,就坐上马车和福福她们摆手,然后冲车夫一点头,人就沿着出村的小路,回去了。 他们跟车走了几步,杏枝马车直摆手,叫他们不要跟,福福就拉着苗苗他们停在门外不远处,一直看着人拐过弯,下了山坡,进了沟路,瞧不见人影车身,这才回过头。 刚刚凑热闹的一群人,这会,见杏枝走没了影,就全凑了过来,一句接一句就开始打听,问这问那的,一时大门口吵吵闹闹也听不真切。 还好,刚吵闹了几句,下院婶子和老叔身上还扛着柴火和木头,都没来得及放下,直接扛在肩头小跑着就上来了。 挤过人群,气喘吁吁的东西一放下,就左看看右看看,拉了这个拉那个,“怎么了?我和你老叔上山砍个木头,这会工夫,怎么就围了这么多人?” 婶子满头是汗,身上挂满了灰尘和木头沫,头上和脸上也有细细的枝子,这会一手拉着福福一手搂着水灵这,问完了话,还没等福福开口,边上嘴快的两个婆子就念叨上了。 第三四六章:可以 苗苗就自顾说着,“我耳朵偷听,刚刚还怕告诉了姐姐会挨训呢,姐姐不训我,所以姐姐好。” “这些事啊,”福福解释,“婶子和姐姐我们关起门来说,也不是背着你们,只你们还小,比我还小,这些又是大人的事,听不听都没啥。” “而且过不了几天,咱村啊,估计就传开了,也不是啥秘密。” 苗苗点头,颠颠回了屋,继续守着灶坑,烧起了柴。 福福停在屋门口,没迈过栅栏,只脚停住,然后扭头看了眼上院,笼罩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朦胧的屋影也看不大清。 看了这一眼,就叫福福不自主的叹了口气。 这下德正,该是不好受的。 又是一个漫漫长夜,夜色下风声依旧,翻了几页书,这边刚躺下,睡意就消失了。福福此刻脑子清醒的很,婶子的话,一次次,又浮了出来。 月娥有了身孕。 福福不知道为啥,总是不自觉的想起,心里更不是滋味。 有些日子,没见月娥姐了。 这又有了身孕,估计往后更多时候,越发不好见了。 若是生了男娃,福福心想,也好。当初答应叫月娥姐进门做小,那县里人家为的,不就是这个。 如今怀了身子,定会体贴顾着,好生将养。 已经走到这一步,对月娥姐来说,如今只能继续走下去,没有旁的路。 福福脑子清醒,睡不着。 刚翻了个身,边上的苗苗就凑了过来,被窝里伸出手,帮她盖严了被子,“姐,你睡不着?” 苗苗睡觉警醒,福福一直都知道,“姐姐吵到你了?” 苗苗摇头,“姐,我也没睡着,在想月娥姐的事情。” 福福嗯了声,苗苗就轻声继续说了起来,“以前我在张家的时候,每次遇到月娥姐,她都偷偷给我好吃的。” 月色下,整个屋子静悄悄的,苗苗声音轻柔,一句句说着,声音好似来自久远的过去,轻飘飘,一说出口,就叫屋外的风给吹的一干二净,丝丝不落。 “还偷偷给我缝衣服,”苗苗继续说着,“往我袄子里放棉花。” 说到这,苗苗声音有些哽咽,然后吸了吸鼻子,“姐,当初月娥姐要去县里,还偷偷哭过好几次。” “月娥姐不乐意的,”苗苗抹了把眼泪,“但是月娥姐说没办法,还说要听命,说她命苦,做不来主。” 好一会,俩人沉默了好一会,谁都没有说话,本以为苗苗睡着了,福福躺着不动,然后苗苗就裹着被子,卷到了她这边。 “姐,我不信。” “不信什么?”福福问,伸手一边轻轻拍着苗苗,叫她早睡。 “不信做不来主。” 福福一愣,原来,沉默这么长时间,是想这个。 “姐姐也不信,”福福笑,见她睁着眼,就伸手碰了碰,叫她闭上,“姐姐相信事在人为。” “要尽人事,才能听天命,”福福说着,“只有自己该做的做了,争取的争取了,尽到人事,才好听天命。” 许是闭着眼,又窝在福福身边,一下一下的拍着有了睡意,苗苗闷声嗯了一声,紧接着,呼吸就平缓深沉,睡着了。 苗苗睡眠极浅,福福不敢动,手也不敢停,就这样,一下下的拍着她,不敢多想,脑子一空,人也睡了过去。 等一醒来,天将将泛白,家里的公鸡在打鸣,声音正响,而身边的苗苗,又起的比她早。 外屋灶里柴火的噼里啪啦声,这会,一个睁眼的工夫,院子就鸡飞狗叫了,苗苗出门喊着狗子,不叫它乱跑惹事。 还有益哥,也出了门,拿着扫帚,开始扫起了院子。 福福起身,穿好衣服,收拾一通屋子,也出了门。 可不能了,多少天了,都是苗苗起的大早,忙上一通,益哥起的也早,多是屋里看会书,然后起来扫院子。 就福福,比较懒。 如今还算好的,以前还会睡懒觉,赖床,自从家里养了鸡,只要一打鸣,就是想睡懒觉都睡不成,家里的这些公鸡好像和她过不去似的,每每,都是一阵叫,然后等着福福出了门,嗯,叫声就消停了。 也不知怎么了,福福试过好几次,也一连留意了好些天,还真是的。 就像现在,刚家里公鸡还一声追着一声,等福福一跨出屋门槛,就院子里一站,伸伸懒腰啥的,家里公鸡一个个看过来,就息了声,不叫了。 真真的灵验。 苗苗就笑,“姐,你说的还真是,你一来,它们就不叫了。” 益哥也停了扫帚,看着家里的公鸡,跟着点头,“就是呢,姐,还真是,一个个的都不叫了。” 福福挠着头,没法啊,这些家伙打鸣好似就一个目的,嗯,就是叫她起来。 福福回屋抓了一下把谷子,因为舍不得,这一小把还又抖了抖,袋子里又留下几个米粒,然后跟前里一撒,叫它们啄了吃。 叫她起床,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这米粒啊,就是奖励。 福福撒完米粒,就又看了眼家里兔子,屋后转悠了一圈,扎牢了几根栅栏,看了眼秋后栽的果树,“马上了,”福福摸着果树枝子,“马上了,春天就来了,春天一到啊,你们就赶快发芽,然后长叶开花,多多的结果实才是。” 福福也是心大,一大早和它们念叨起来了,“等过些日子,我再寻几棵果树,和你们作伴。” 福福说着,一棵棵果树看过去,“再种点啥好呢。” 福福看着屋后空地,当初用栅栏隔了一块出来,福福放眼望去,她家屋后不远处,有个小山坡,山坡再往上有段距离才是人家,这么一看过去,这屋后的空地,还能隔出来许多。 这么一想,福福就又来了精神。 院子大点,到底还是有好处的。 等得了空,要不院子再往外扩扩,屋后这一片啊,多种些果树啥的,铺铺地,果树下面还能种点旁的。 一举两得。 这么一想,福福这满身的力气,就上来了。 就想立马拿了树枝子,地上扎一扎,把栅栏往外扩,屋后的地方大一大,但福福也知道,此时地还上着冻,枝子扎不进去的。 还有啥? 福福院子里看过去,对,还要盖处厢房,搭个大点的鸡窝,再就是,家里还要养鸭子,是的,养鸭子。 这个去年就打算了,奈何那会天冷,母鸡不抱窝,鸭蛋孵不出来,如今天气渐暖,母鸡也要抱窝了。 这么一想,要忙的事情大大小小还真多,大点的要挣钱买地,小的零零碎碎还不少。 福福房前屋后转悠一圈,苗苗就叫他们屋里吃饭,于是饭桌上,福福就念叨起来,“要不趁着现在得空,读书之余先找点活做。” “做啥做啥,”苗苗和益哥两人也跟着来了劲,“姐,咱们做啥?” 这时节,家家陆陆续续都该忙了,福福还等着挣钱买地,营生也没上门,老爷子留下地书卷还舍不得卖,想再等等。 就这样,空了下来。 一直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虽然每天都有读书,可正月过去了,到底该忙了。 “姐,”苗苗开了口,“姐,要不我们山上捡柴火?” 捡柴火?福福看了眼家里的柴火堆,之前和益哥捡了不少,老叔又送上来许多,加上过了冬天,也不用顿顿烧炕,估计用的也不多,家里的这些,一时半会够用的。 见福福摇头,苗苗又心生一计,“姐,要不我们去拾粪?” 拾粪? 福福摇头,也不用的吧。 “姐不说要种地吗,得要上粪的,要不然庄稼不长,”苗苗极其认真,说着,“咱家粪不多,不够的。” “可是山上?”福福纳闷,“哪里有啊?” 福福琢磨着,村子句这些人家,福福虽不太熟悉,但多少也了解些,羊有两户养的,也就十多头,不多,牛根本没人养。 还有就是马,毛驴,骡子,家家都家养,不往山上放,哪里来的粪? “有的有的,”苗苗一个劲的点头,“姐姐,山上有的,之前我就老去捡,一捡一背篓,挺多啊。” 说着,苗苗更是来了劲,还饭桌上呢,好似马上就进山似的,“姐,我们去不去?去不去?” 福福摇头,“先吃饭,先吃饭。” 说起这个,福福还真有些为难。 要是种地,又没的化肥,都是土肥这么上的,就如苗苗所说,要是没有这些土肥,只干巴巴的把种子栽到地里,然后靠天下雨吃饭,这庄稼啊,是真真不长的。 好在家里还攒了鸡肥,家里种菜啥的,该是够了。 但山上,这么一说,但真犯难。 福福摇头,不能,不能去山上捡啊。 这么一寻思,嗯,一大早的这顿饭,福福也吃不下去,碗里破天荒,剩了半碗粥,半个地瓜也吃不下去。 “这个留着,”福福把自己的粥碗和地瓜收起来,“等中午饭热一热,我再接着吃。” 苗苗和益哥两个接着吃饭,福福就下了地,屋里屋外的开始盘算。 再等半个月,福福心想,要是半个月过后刘家还没消息,也就不等了,真是等不起,时间不等人啊。 福福还想早些买下田地,开始张罗了。 地买下,收拾一通,准备种子肥料,也要些工夫,还有家里大大小小的一应事,春天转眼就到,真真熬不起。 要是刘家没消息,就不得不,先把老爷子的书卷卖上几本,换些银钱,得把地买下。 这种地就那么几天,一场春雨过后,万物复苏,再一场透雨,差不多,就该种地了。 忙过一个春,福福盘算,该种的种了,栽了栽了,田地、果树,菜园,都收拾好了,再想营生的事了。 就这样,站在院子里,福福拿定了主意。 福福还想,得空去趟集市,去集市上看看店铺啥的,总不能家里转悠等着营生上门。 总要做点什么。 益哥和苗苗俩也吃完了饭,这会在收拾,还没等福福过去帮忙,苗苗就连忙摆手,“姐,你外头转悠吧,不用你,不用。” 说完,回头又西屋拿了碗筷,然后屋里益哥收拾,苗苗她就着锅里热水,开始洗碗洗盆的。 手养好了,苗苗这些日子就开始洗东西。 好似上瘾了一样,福福让她养了一个冬天没怎么沾水,这会,冻疮去了,手也变的白净细腻,她就开始又是洗衣服又是抢着洗碗,还爱玩水,也是有趣的很。 福福由着苗苗,院子里伸了个懒腰,看着朝阳升起,晨曦微光,迎来了新的一天。 院子里鸡在散步,狗子在撒欢,村子也渐渐苏醒,因为读书,福福她们算是起的早的,饭也早,这会,家家户户炊烟正起,锅碗瓢盆的动静也远远近近似有似无。 柔儿和水灵姐妹俩来了,一上来外头瞧见福福,站在院子里,就颠颠跑到跟前,拉着她的手,高兴的,“福福姐,有大好消息。” “啥好消息?” 福福笑,最爱听水灵告诉事,一开口就讲的绘声绘色,小胖手还一直摇着,小嘴巴巴的,学起旁人说话又有几分神韵,每每,福福听了,都高兴的不行。 如今见水灵满眼笑意,眼睛都眯的没边了,刚开了口,事儿还没来得及说,婶子也下院过来了,人已经到了大门口,也是满脸的笑意。 水灵一见自己娘亲来了,就赶忙,拉着福福,开始告诉。 “福福姐,北村的花大奶奶,来找我爹做轮椅。” 这好事?福福看向婶子和柔儿,见两人笑着点头,水灵又急急的接着说,“福福姐,是昨个大晚上了,花家来的人,说是见了上院大奶的椅子,带着轱辘,自己转着就能动,打听出是我爹做的,就上门来了。” “是给花家的大爷爷,”水灵声音清脆,带着小孩子的尾音,鸡好听,“大爷爷好多年前砸到腿脚,动不了了。” 水灵说到这,撅着嘴,有些伤心。 婶子就赶忙揉了揉水灵脑袋瓜,一边屋里走一边继续说,“昨个花家的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子,就是花家的两个大爷,我从你这家去不一会,人就上门来了。” 第三四七章:真是 福福伸了个懒腰,德正家院子是土墙围起来的,比福福家围的栅栏看着要结实的多,德正娘勤快,家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挨着厢房搭了个草屋子,福福扭头一瞧见,里面的喂驴的干草,也是垛的整整齐齐。 福福这么一细看,别说,上院的东西还真不少。 院子挺大,屋后还有块空地,头些天说是给了福福,叫她今年种辣椒,不算那块,上院的菜园子,也是占了不小的地方。 厢房有几处小屋子,该是放的粮食之类,有驴圈、猪圈,兔子窝,还有鸡窝、鸭圈,实在是不少。 就连上院的屋子,也是四间的土房,瞧着比福福家的,大了许多。 还是头一次,这么有闲心,福福把上院看了个遍。 正看的入神,福福就听屋里老太太喊人,在叫她和水灵两个,福福赶忙答了话,然后回头看了眼德正娘,就见她摆摆手,叫福福和水灵俩赶忙屋里去。 屋里苗苗和水灵,挨着老太太,针线做的正认真。 一见门帘掀开,人进来了,就赶忙,举起手上的一块粗麻布,笑嘻嘻的叫她俩看,“姐,你看,我和柔儿姐绣的。” 苗苗高兴的,两眼笑的都眯成了缝,弯成了月牙,嘴角上扬,都要咧到了耳边。 是一多小花儿,上头有蜜蜂采蜜,在花蕊处停歇,绣工虽略显生疏,但也入神三分,瞧着花儿娇艳,蜂儿辛勤。 “姐,大奶教我的,”苗苗举着粗布,高兴的冲着福福摇晃了两下,喜滋滋的,“大奶说我绣的好,有长进。” 苗苗说完,回头又冲老太太撒娇,“大奶,你和我姐说说,是不是我绣的有长进。” 老太太冲着苗苗就笑,然后瞥了眼福福,“你姐那本手笨脚的,这针线活计啊,找我们苗苗可差的远了。” 说完,拿着苗苗绣好的花儿,捏了两下,点点头,“是有长进。” 老太太看完苗苗的,就又把水灵手上的拿了过来,笑着点头,“柔儿手巧,伙计也细致,这针线活啊,做的也好。” 柔儿绣的是对戏蝶,隐隐有一簇花丛,蝶儿飞舞,自在又洒脱。 老太太夸完水灵和苗苗,忽然胳膊支着身子,挪了挪身子,然后从身子底下又掏出块粗麻布,看了眼,扔了过来,正好落入水灵怀里,是绣了一半的小花儿花瓣刚绣了两片,就停住了。 “这个水灵拿家去,得空接着绣出来,”老太太念叨,“绣一半哪行,都不成样子。” 水灵把绣了一半的粗布拿在手,乖乖点头,答应了老太太。 “家去吧,家去吧,”老太太都嘱咐完了,就摆摆手,“也没想叫你们上来,这上来了,东西也绣了,下去吧,下去吧。” 老太太说着,自顾炕上挪了挪,人挪到炕沿,眼神一扫,福福就赶忙,把东屋地上的轮椅给推了过来,正放老太太跟前。 然后和柔儿两个,帮扶着老太太,下了地,轮椅上一坐,福福这才发现,上院屋里的门槛,已经弄平整了,老太太屋里推着轮椅,就出了屋子,也不让人推,灵活的很。 一到院子,人就轻车熟路的开始转悠。 福福和柔儿她们跟着,德正娘在抱柴,忙着生火,说是要炒点瓜子吃吃。 老太太院子转了两圈,就往外推,出了大门,在大门口,四顾瞧了两眼,人就推着轮椅往上走。 “大奶,这是去哪?” 不好老太太一个人出门,福福她们就跟着,这是出村的路,德正该是都修过,老太太推着轮椅,前头走的顺当。 福福刚问出口,迎面柔儿奶,福福唤做三奶的,人扛着背篓,就走了过来。 柔儿和水灵两个快走两步,到三奶跟前了,帮着提了背篓,人就这边来,“大嫂子,这事出去转悠啊。” 老太太笑着点头,“眼瞅着傍黑天了,出去走走。” 下院秀梅婶子和上院德正家近来走到近,连带着,婶子婆家,近来也多少亲近许多,这会见了人,上前就说起了话,“大嫂子这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这人哪,就得多出去走走,”柔儿奶也是个话多的,这会拉着德正奶的手,两个老太太站在小路中间,就说起了话,“一直屋子里闷着课不行,出来吹吹风,晒晒日头,也是顶好的。” “可不是,”德正奶跟着附和,“也是柔儿爹有心,弄了个能推着就走的椅子,这不,我这老太太才能来回走动走动。” 到底说的是自己儿子,虽然一直不怎么待见,但听人夸,柔儿奶也是高兴的,“就是瞎琢磨,每成想琢磨出花样来了。” 柔儿笑的欢快,然后细细打量了两眼老太太坐着的轮椅,啧啧两声,“别说,这椅子能走动,还真省事不少。” 说到这,然后抬头看了眼福福,就笑,“三奶可是有几日没见福福了,老听你婶子说起,说你一直带着我们柔儿和水灵两孩子在读书,哎呦,可是辛苦你了。” 然后上手,就摸了摸福福脑袋瓜,粗糙干瘪的手顺势又摸了两下福福脸蛋,福福心虽想躲,看婶子面也就忍了过去,然后抬头笑,“三奶,我们就是姐妹几个聚一块,打发时间罢了。” 话刚说完,三奶又看到福福身边的苗苗,也是上前,捏了捏苗苗的脸蛋,哎呦一声,“这胖乎的,脸上全是肉了呀。” 然后又细细看了眼苗苗,笑着直点头,“小丫头呀,也是有福气。” 说完,仿佛忽然来了兴致,冲柔儿和水灵两个摆摆手,“这背篓啊,是我沟里捡了点柴火,柔儿你们姐俩,给奶抬回去吧,这正好,遇到你们大奶了,我也闲着没事,就陪你们大奶出去走走,说说话。” 然后人一扭头,就要上手来推老太太的椅子,德正奶连忙拦着,“柔儿她奶,我推着就能走,自己推着就成。” 然后赶忙,老太太加把劲,推着轮椅前头走了两步。 这下,福福和苗苗也愣住了,这是,跟还是不跟呢。 柔儿和水灵俩提着三奶的背篓,站在原地,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老太太,刚走了两步话就喊了过来,“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吧,我们两个小老太太转悠转悠。” 说完,两人就一句接一句的走远,沿着出村的小路,夕阳下,三奶佝偻着身子,扶着椅子一边,两人慢慢走着。 一边走,两人还指指这个,点点那个的,远山、村庄、人家,又是田地、庄稼,絮絮叨叨,直到听不见。 这才,福福她们这才,往回走。 “我奶话多,”福福帮柔儿提着三奶的背篓,水灵和苗苗俩也伸手帮扶着,一行四人,围着背篓,往家走,“比大奶话多。” 柔儿说完,水灵小家伙嗯嗯的直点头,表示同意。 “姐,咱娘都说,咱奶话多的呢。”水灵声音清脆,还带着孩子的糯音,这会伴着夕阳,身后是天边的晚霞,手上的背篓不重,又几个人扶着,正慢慢往家挪。 “福福姐你说,我奶是不是要和大奶说悄悄话呀?” 忽然,柔儿这一问,福福也不好说。 悄悄话?近来,也是有的,就是月娥姐有身子的事,这事,县里还没传消息过来,秀梅婶子知道,说给福福听过,婶子说,是三奶集市上赶集,听来的。 这么一想,福福回头看向村口方向,这边拐过弯,两个老太太早就没了影。 “不会吧?”福福有些不确定,“应该是老姐妹好不容易得了闲,一处走走。” 福福话虽这么说,但心还是悬着,对于柔儿奶,福福有太多的不确定,也听婶子说起过以前的许多的事,知道老人家对秀梅婶子一直没生儿子颇有微词,平常日子也是偏心兰儿爹一家。 这会,月娥的事,到底三奶说不说,福福是真真不确定。 如果是真的,月娥有了身孕,该是也用不了几日,消息就会传过来,到时候不说,整个村子也会人尽皆知。 因为有些过往,到底,有些话,还是少说一点好。 福福带着这份不确信,一直走到上院门口了,才回过神,然后冲屋里喊德正娘,“大娘,路上遇到我三奶了,说是和我大奶两个一处走走,就打发我们回来了。” 紧接着,福福又喊,“她们往山下去了,该是出了村子,山沟地里那边走走。” 德正娘手上拿着盆,还没来得及放下,出了屋,听了福福的话,又往山下的方向撇了两眼,“说没说啥时候回?” 福福摇头,回了声没,然后上院大奶就摆手叫她们家去,“就你大奶和你三奶两个呀?” 福福点头,“是的呢。” 德正娘说了声知道了,回了屋,不一会,福福她们抬着背篓刚到福福家门口,就见大娘从上院出来,批了件袄子,人就颠颠往外走,去找老太太了。 “看吧,”柔儿就笑,“大娘知道我奶话多,这不,急着过去生怕我奶乱说话。” 福福就笑,看上院大娘火急火燎的样,还真是如柔儿所说,着急麻慌的。 他们在福福家门口停住歇脚,家里狗子跑了出来,围着她们转,不一会,益哥也推门出来,伸了伸懒腰,叫着姐,然后瞧她们边上有个背篓,篓子里堆满了柴,“姐,你们上山捡柴火去了?” “三奶的,”福福摇头,“我们帮忙提回来。” 说完,益哥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姐你们上山没叫我呢。” 家里干活,甭管大事小事,轻活重活,益哥都要跟着忙,说是家里就他一个男子汉,得叫她和苗苗俩轻省些。 见益哥松口气,福福就笑着揉了揉他脑袋瓜,“正好你来了,那就这个,”福福指了指背篓,“你扛着给三奶家送去吧,领着家里狗子,快去快回。” 益哥这些日子个头窜了窜,力气也见长,听福福这么一说,就来了劲,赶忙蹲下身,然后背篓肩上一抗,站起来虽费了些气力,但扛起来走了两步,也稳妥了,就停住脚,回头直笑,“姐,那你家里等着,我送去就回。” 扭头吹了个口哨,家里狗子颠颠跟着,柔儿和水灵不放心,也跟着去,福福就拦着,“他也不小了,不能光读书不做事,就叫她去,串个门也好。” 这才,柔儿多少放下心,但还是担心,“没事吧?” “能有啥事,”福福就笑,“扛不动停一停,歇一歇,到了三奶家事情一说,人就回来了。” “谦益啊,”福福看着人慢慢挪着步子,背后的篓子压着他,眼瞅着要和他人儿差不多高,走起路来虽费劲,但还是,益哥还是一步步稳妥的挪着步子,沿着村里小路,上下坡道,跨过小沟小坎,往三奶家走,“不能书读呆了,以后啊,这些零碎小活,也叫他勤走动。” 人正看着益哥,秀梅婶子和老叔两口子,从东边的山里,扛着一柴,一人身上都是一大捆,干枯的树枝子,就山上走了下来。 婶子和老叔从山上下来,等福福她们跑过去,柴火肩上扛着,也帮不上啥忙,人下了山,就直直的她家来。 这两大捆的柴火,又是给福福家的。 “婶子,家里柴火还挺多呢,”福福指了指东墙角的柴火堆,冬天过去了,家里的柴火还剩不老少,老叔之前也送来一抗,还那里堆着,没来得及烧呢,“这些别放这了,烧不完的。” 婶子没回话,就叫柔儿赶忙开了大门,人一前一后进来,然后两大抗的柴火又柴火堆放下,顿时,东屋墙角就堆堆老高,挨着栅栏那块,都分不清栅栏还是柴火了。 “留着烧吧,”婶子放下柴火,喘了口气,拍了拍身,“这些啊,又过了冬,够你们烧到秋了。” “等入了秋,庄稼秸秆下来,就又有的烧了。” 福福赶忙,叫苗苗屋里给婶子和老叔倒水,婶子还要推托,说是急着家去,福福就拉着婶子,“我正好有事情要说,婶子你屋里待一会。” 第三四八章:天天 这两大捆的柴火,又是给福福家的。 “婶子,家里柴火还挺多呢,”福福指了指东墙角的柴火堆,冬天过去了,家里的柴火还剩不老少,老叔之前也送来一抗,还那里堆着,没来得及烧呢,“这些别放这了,烧不完的。” 婶子没回话,就叫柔儿赶忙开了大门,人一前一后进来,然后两大抗的柴火又柴火堆放下,顿时,东屋墙角就堆堆老高,挨着栅栏那块,都分不清栅栏还是柴火了。 “留着烧吧,”婶子放下柴火,喘了口气,拍了拍身,“这些啊,又过了冬,够你们烧到秋了。” “等入了秋,庄稼秸秆下来,就又有的烧了。” 福福赶忙,叫苗苗屋里给婶子和老叔倒水,婶子还要推托,说是急着家去,福福就拉着婶子,“我正好有事情要说,婶子你屋里待一会。” 然后刚要叫老叔也进屋喝口水,话还没出口,老叔就摇头,然后冲柔儿和水灵两个摆手,“你和你婶子说话,我啊,领两个孩子家去烧火。” 说完,领着柔儿和水灵俩,就出了院子,往家去。 “他们爷三回去收拾,”福福还要叫人,婶子就拦着,“你老叔这人,闲不住,家里还有木匠活等着,你老叔心念念的,留不住。” 说完,就问福福,“怎么了?和婶子是有啥话要说?可是有啥事?” “婶子,是好事,”福福笑,苗苗锅里烧着水,这会已经烧的滋啦啦的响,福福就领着婶子来了西屋,屋里昏暗,也不点油灯,就急不可耐的说了起来,“今儿杏枝姐不是来了,带了好消息。” 福福就把杏枝说的事,一股脑,全给婶子说了,“还给了定金,说是到时候去了县里,到底寿宴要分赏,到时候还有一份。” 婶子听了高兴,一个劲的问她,“真的?福福,这是真的?” 福福就笑,点头,“千真万确,还有十来天,杏枝姐说可以有大人跟着,刚刚我上院和大娘说起过,上院有我大奶,脱不开人,我就想,到时候婶子要是没事,婶子跟我去趟县里,不知道成不成?” “成,成,成,”婶子直笑,“当然成了,哎呦,这可是大好事,大好事,这寿桃啊,我当初一瞧见,就觉得喜庆。” “这下好了,”婶子拍着福福手,停不下来,“这下好了,好了,有了这手艺啊,再打出点名堂来,日后这营生啊,就不愁了。” “一来二去弄顺手了,往后找上门的可不定多少呢,”婶子念叨着,高兴劲看来一时半会是过不去了,“有刘家这么一引荐,福福你呀,再好好练练手,等名声传出去了,用不了多久,这日子啊,就起来了。” 去县里做寿桃这事,婶子是真真的高兴,那满眼溢出来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福福等婶子念叨完,小手也被婶子拍的红了一片,外屋苗苗也把水烧开,这会,掀开门帘,手端着茶壶,热气滚滚的一壶水就端了上来。 再过去拿了茶碗,炕上一放,家里的狗子汪汪的叫声就响了起来。 “谦益回来了,”苗苗听了动静,赶忙停下手上的活,抬脚往外瞅了两眼,就颠颠跑出来,“回来了,姐,谦益回来了。” “谦益没东屋读书?”婶子有些纳闷,接过苗苗弄了一半的茶水,说了起来,“我以为屋里读书呢。” 福福就把刚刚遇到三奶的事情一说,然后说起让益哥去送背篓,婶子也往窗外看了两眼,点点头,“喂兔子呢,”然后回头接着说,“你说你三奶和上院大奶一处待着呢?” “嗯,”福福称是,“我大奶叫我们回来,说是和三奶两个一处走走,不过我告诉上院我大娘,大娘忙着追出去了。” “我这婆婆,”秀梅婶子叹口气,“话多的,还有就是月娥这事,集市上不是听了两嘴,和我念叨了,估计啊,是憋不住了,这会和上院你大奶凑一块,我寻思,十有八九,是瞒不成了。” “不过你大娘追出去了,我也就稍微放点心,”婶子念叨着,然后话音一转,“你再和婶子说说,说说去县里的事,可是有日子?过去了得注意点啥?” “也不怕你笑话,”婶子还有点不好意思,“婶子着辈子啊,也没怎么出过远门,县里赶集虽说去过几次,但县里的高门大院,婶子可是一次也没去过。” “你叫婶子陪你,婶子这心啊,也是突突的,唯恐哪里乱了套,若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哎呦,这可就罪过了。” “你快和婶子说说,这过去县里了,婶子帮你打打下手,这杏枝过来,可是还有嘱咐旁的?要注意什么?” “你快和婶子说说,”婶子急的不行,离日子还有十多天,这会刚提起来,高兴劲一过,婶子的急性子就上来了,“我家去也好准备准备,哎呦对,得穿新衣裳,这过寿啊,得喜庆点的花色。” “就那身红碎花的吧,”还没等福福开口,婶子就自顾念叨起来了,“那身喜庆,这天也渐暖,穿上还合身,对,就那身,穿那身过去。” 福福抿嘴就笑,刚笑了没两声,益哥和苗苗一前一后就进了屋,家里狗子跟在身后,呲牙咧嘴的摇着尾巴,欢快的不行。 婶子这才,停了话音,稍稍缓和了点。 “背篓送过去了?” 益哥和婶子打过招呼,就点点头,回福福话,“姐,我还见到保成了呢,在三爷爷家玩呢。” “然后就多待了一会,”益哥接着说,“和保成说了会话,三爷爷还给我一大把杏干,”说着,就从怀里掏了杏干出来,放在炕上,“我和二姐刚刚吃了两个,这些,姐姐你和婶子一起吃。” 杏干一掏出来,福福见了嘴里的酸水就滋滋直冒,刚把口水咽下去,婶子这边一连丝丝了好几声,嘴里含了块杏干,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哎呦,这也太酸了。” 说完,就把炕上的一堆杏干往福福这边推了推,“太酸太酸了。” 苗苗见了嘻嘻直笑,小手抓了一把,然后一个个的就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还纳闷的问,“婶子,我吃着咋不酸呢,可好吃了。” 这还不算,又递到福福嘴边,“姐你尝尝,酸不酸?” 福福直摇头,把炕上的杏干全给苗苗放手上,然后裹住她小手,“姐看着就酸,你吃吧,你爱吃就都吃了。” 苗苗就笑,直点头,手捧着杏干,外屋灶坑一蹲,一边烧火一边吃了起来。 益哥也出了西屋,外屋和苗苗两个,锅碗瓢盆噼里啪啦开始忙起来了,这会,时候不早,该生火做饭。 屋里,见益哥和苗苗俩外屋忙着,婶子透过关着的屋门,看了两眼,然后回头满眼的欣慰,“这两个呀,也都听话懂事的,你们姐弟妹三个,一眨眼,日子也要过起来了。” 福福也跟着多了感慨,可不是,家里内外,苗苗和谦益每天都帮着忙个不停,做的不比福福少。 苗苗天天早起,帮着做早饭,益哥是日复一日的扫院子,喂鸡、喂兔子,偶尔福福偷懒,还会睡个懒觉,而家里他们两个,从来都是鸡鸣就起,从不耽误。 有时候,和他们一比,福福都有些汗颜。 就如婶子说的,谦益和苗苗两个,真真懂事的。 “去县里带上苗苗,”婶子开口,“从小跟着多见见人,帮着烧个火,也学学手艺,顶好的。” “我也是这么想,”福福点头,“现在苗苗还小,等再大点,字认的多些,还有柔儿她们,我就教她们学个记账啥的,若是营生做大,她们几个啊,就当个账房先生,也能帮不少忙。” 说起记账,婶子来了话,“还有我,我,婶子早就念叨过,我呀,也想学个记账啥的。” “有些日子了,到了晚上我都拉着柔儿学上几个字,”婶子赶忙,说起来,“就你们白日里学的,晚上柔儿家来再教我。” “也不耽误活计,还能认识点字,”婶子说着,“为的啊,就是能以后跟着学学记账,我啊,你是不知道,每次听人打算盘,那动静,我听了都高兴。” “少不了婶子的,”福福就笑,“婶子愿意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读书认字啊,就是好,”婶子感慨上了,“就说柔儿和水灵两个,虽说跟着你学了星点,估计皮毛都算不上,就认识这点字,你老叔,不是做张罗木匠活吗,还帮上忙了。” 婶子笑,接着说起来,“俩孩子啊,家里你老叔弄的板子,俩孩子就上面帮你老叔记着,谁谁哪天订的椅子,几时过来取,付了多少银钱,还差多少。” “记得可清楚了,字写不全就空着,反正两孩子认得,”婶子又是一阵笑,高兴的,“你老叔见了,哎呦,别提多高兴了。” 婶子说完,又盯着福福,“这读书认字啊,真真的是好事,甭管男娃女娃,但凡有点学问,都是啊,都能有用处。” 这点,福福是一早就知道的。 说起读书,婶子看了眼家里书箱,“老刘家的那些书,你们看过了是不是要送回去?” 福福点头,这些书,虽才到家里七八日,但她和谦益已经看的差不多,想着这些日子再细细琢磨一阵,等看了熟络了,就送回去,换些新的书卷。 “若是过去送,就叫你老叔,”婶子嘱咐她,“家里套上驴车,拉着书箱子过去,你别不好意思张口,家里有啥事,就和婶子说。” 福福点头,知道婶子挂念,操心她家里内外大小事,就连送书这么小的事都记着,替她张罗,福福心里一暖,“婶子,知道的。” 秀梅婶子这才宽了宽心,这会工夫,外屋做饭的香气就透过门缝,屋里溢进了一缕缕,婶子嗅了嗅,“这是炖了白菜,闻着有股白菜的清香味。” 说着,人就开了屋门,往外屋去。 果然,益哥蹲在灶坑正往灶里添柴,家里狗子窝在益哥腿边,苗苗手拿铲子,一手支着锅台,一手锅里正炒着大白菜,过了油,白菜炒的断了生,就锅里放豆酱,大火开炒。 一见人出来,苗苗手上的铲子不停转,人满头大汗的扭过头,笑嘻嘻的见婶子盯着锅里瞧,还有些不好意思,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我就炖个大白菜。” 家里的年糕豆包吃光了,豆腐也没的剩,这会,家里的存的菜只白菜最多,苗苗炖白菜,也是轻车熟路,很上手了。 说完,笑了笑,锅里一通的忙活,菜香炒出来了,就赶忙,水瓢从米汤盆子里舀了一大瓢,然后锅里一放,热乎乎的米汤遇到锅里的炒菜,滋啦啦的一阵响,大火烧着,咕嘟嘟就炖开了。 苗苗做啥利索,菜锅里炖上了,又撒了点盐,铲子在锅里搅了两下,就转身拿了叉子,刚捞出来的高粱米饭用筷子拌了拌,叉子上一坐,锅盖一盖,就叫益哥灶里别添柴,火够了。 “苗苗活计利索,”婶子笑,见苗苗这会已经洗了手,巾子擦干净,就揉了揉她的头,“这点啊,随你婶子我。” 苗苗也跟着笑,笑眯眯的,小脸刚刚做饭被烤的通红,这会,出了外屋,院子里风一吹,人更加清爽,拉着婶子手,声音清脆,“随婶子。” 日头下了山,隐隐的余晖还在,天渐渐黑沉下来,却也有几分亮度,这会,村子里炊烟尿尿,鸡鸣狗叫声四起,孩子们的欢声,大人们的喊叫,正是一天中,沉寂之前的热闹。 这份热闹,有井边的闲聊、门外的偶聚,还有茶余饭后的一份清闲。 这份清闲,也没的多少日子。 还有几天,家家,该山上忙了,张罗种地,侍弄庄稼,要再清闲,就得再一个寒冬的到来。 一忙,就是一个整年。 送了婶子家去,苗苗屋里也放了饭桌,拿了碗筷,家里咸菜没了,小家伙外屋转悠着,拿着大碗,转着圈圈。 “姐,咱家里的烧鸡烧鸭,是不是要吃了?” 苗苗这么一提醒,福福拍了拍脑袋瓜,她这记性,都给忘了。 第三四九章:日子 “姐,咱家里的烧鸡烧鸭,是不是要吃了?” 苗苗这么一提醒,福福拍了拍脑袋瓜,她这记性,都给忘了。 眼下东西存不住,得早些吃,苗苗这么一说,福福就赶忙,把刘家送的烧鸡烧鸭拿了出来,看来家里得有个地窖,福福一边收拾心里一边想,有了地窖,东西多少存的时间长点。 刘家给点烧鸡,吃了一只,如今还剩一只,两只烧鸭,却是一直没动。 福福和苗苗两个,拿了烧鸭出来,拆开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油纸,苗苗端着盘子,福福就把烧鸭放了上去。 洗过手,拿着菜刀,福福就开始切鸭子。 片下来的一片片鸭子肉,苗苗拿着两个小盘子,福福没个盘子里放了差不多,就端给益哥和苗苗一人一个,“你俩上院下院送去,说说刘家给的鸭子,今儿咱分了吃。” 话刚说完,两个端着盘子撒欢就跑了出去。 福福还没来得及嘱咐两个慢点跑,看着点路,等一抬头,人已经大门外上下院分开,益哥去了上院,苗苗给下院婶子家送去。 家里狗子,颠颠跟着跑出门,大门外见人分开跑,左右探头看了又看,爪子刨着地,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跟着哪个去,大门外站着,汪汪直叫。 福福屋里喊了一声,狗子一激灵,撒欢似的就跑了回来。 福福笑,眨眼工夫狗子就跑到跟前,呲牙咧嘴的瞅着她,盯着她手上的烤鸭,满眼的可怜兮兮,一股馋样。 福福被狗子逗笑,但烤鸭她尝过,味道重,狗子吃了怕齁着,但见它那可怜样,福福桥了于心不忍,就用到片了一片,然后碗里舀了米汤,她手拿鸭肉,就开始在米汤里涮了起来。 滋味去的差不多,这才,扔给狗子。 口张的老大,鸭肉还在空中飞呢,狗子一个跳跃,舌头伸了过去,就把鸭肉给卷进嘴里,巴巴吃了起来。 别说,家里狗子养的,不但个头长了,还长了许多膘。 毛发油光锃亮,狗子可爱起来瞧着虎头虎脑的,若是厉害劲上来,那看家护院的本事也叫福福省了不少心。 如今个头大了,还通人性,又一身的本事,可是没白养。 狗子刚把肉吃进嘴,益哥和苗苗两个,一人端着个盘子,一路小跑着,家来了。 “姐,大娘家里蒸了地瓜,”苗苗最先跑进屋,手上盘子里端着好几个热乎乎的地瓜,手上还提着个小布袋子,“非叫我拿拿几个家来,还说正要往咱家送呢,还有这个,”苗苗把地瓜刚放下,就扯了布口袋过来,“大娘炒了瓜子,都装好了,叫我拿下来咱们当零嘴吃。” 东西刚放下,益哥也挤到跟前,手上的盘子放到锅台,“姐,婶子说她家豆腐还剩几块,非叫我拿两块上来,我不拿,婶子一路要追到咱家大门口了,我这才接过来。” 福福看着堆了满锅台的东西,出去一趟,每次都是,随后会带回来不少。 上院地瓜,福福叫苗苗直接放饭桌上,瓜子也拿到屋里,烤鸭和豆腐,正好就着蒸汽热一热,豆腐拿出来一块凉拌,剩下的,泡上清水,橱柜里放好。 益哥屋里点了油灯,然后院子里转悠一圈,关了大门,看了看鸡窝,瞧了眼兔子窝,等福福和苗苗两个饭菜都端了上去,叫他屋里吃饭,益哥房前屋后也转了一圈。 人刚做桌前,喝了小半碗的米汤,还没来及的吃饭,家里狗子就用嘴拱门,要出去,也不叫,看这架势家里来了人,还是相熟的。 是兰儿。 兰儿这个点过来,福福是没想到,赶忙,招呼她炕上坐,兰儿吃过饭,福福就把家里的糕点拿了出来,叫兰儿吃。 看兰儿脸上带着笑,也不急,还一个劲的叫福福吃饭,她人炕上坐着,手上的糕点舍不得吃,就掰下一小块,偶尔嘴里含上一把碎渣,尝尝味道。 “福福姐,我不急,我今儿过来,是和我后娘打过招呼的,”兰儿见福福一个劲的吧啦饭,着急吃,还吃呛到了,咳嗽了几下,就赶忙,一边帮福福拍着后背顺气,一边笑着解释,“福福姐你慢慢吃,吃完咱说会话,不着急。” 听兰儿这么一说,福福就放了心,不着急了,“怎么没把保成也带过来?” 福福说着,然后筷子夹了片鸭肉直给兰儿递到嘴边,叫她吃下,“这几块糕点你都吃了,等你家去的时候我再给你拿,你悄悄给保成。” 兰儿嘴里吃着鸭肉,手上拿着糕点,摇头,摆手,“福福姐,这几块就够了,上次过来你给的糕点,省了好几块,还藏着没吃完呢。” “保成在我爷家刚回,”兰儿吃完嘴里的鸭肉,咽下去,就说起保成来,“这会正家里看保贵,出不来。” 福福点头,保贵从小,不是兰儿带就是保成看,兰儿后娘自打生了保贵之后,就没怎么照顾过,就连菊香和虎子,对这个小兄弟也不上心。 都是兰儿和保成,白天夜里的照顾,平日里根本离不开人。 家里的高粱米饭,福福吃了一大碗,又吃了两个地瓜,凉拌的豆腐也去了大半,炒的白菜也叫他们姐弟妹三个连汤都没剩,等打了饱嗝,饭吃好了,益哥和苗苗俩下地收拾碗筷,福福炕上挪了挪身子,就和兰儿守着瓜子袋,一边嗑瓜子,一边说了起来。 “福福姐,我过来就是问你,”两个小的外屋收拾,兰儿这才小声开口,“不是明个来人,我就想,想问福福姐,能和我一起,还有柔儿,我们一起,去,去看看。” 兰儿磕磕巴巴的,脸又通红,说了这几句,福福也听的差不多,就笑着问她,“明天过来量地基?” 兰儿点点头,“说是还雇了驴车,他们那边山上备好了石头,木材,说是明天开始,都驴车拉过来。” 原来,他们那边早就准备上了。 “石头和木材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兰儿接话,“前几日过来,说年前就准备着,备了一个正月,估计也差不多少。” “石头?你们是要盖石头房子吗?” 石头房子,比土房要结实看着还大气,就是费时费力费银钱,十里八村的,十户有九户都是土房,而且还是矮矮小小的三间小土房,就和福福她家这样的。 如果兰儿盖石头房,可好了。 福福还能琢磨琢磨,等她挣了钱,要盖新房,就有的经验了。 兰儿一听,“石头房子,”赶忙摇头,“这石头啊,是地基,地基得用石头的,”兰儿说着,“土房就行了,本来要盖三间小土房,前日子人过来,说是盖四间的。” 兰儿笑,高兴的,“四间小土房,就够用了,”兰儿笑里带着知足,又满是娇羞和憧憬,福福见了心也跟着欢喜,“还说要土墙垒院子,我还想福福姐你家的这样呢,用栅栏围个院子。” “土墙能围院子就土墙围,”福福赶忙劝住,“我这用栅栏围,也是没法子,当初自己只能用栅栏围起来。” “你呀,要是能土墙垒了院子,就干脆,垒起来,”福福拍了拍兰儿手,“我这栅栏不经风雨的,你没看,这才半年多光景,你是不知道,益哥和苗苗俩,每天早晚都查看,东倒西歪的就给立住,每天也花些时候打理。” “土墙好,土墙好,”福福念叨着,“等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家里垒个土墙,把院子围起来。” “栅栏围的,压根不顶事,”福福说着,“还好家里养了狗,狗子大了,能看家,多少也宽了心。” “那听福福姐的,就用土墙围起来,”兰儿笑着点头,忽然想起了啥,整个人激动的不行,拉着福福手,“福福姐,要不我家垒院墙,也顺便给你垒了。” 福福摆手,“我再等等,想着到了秋,看看光景,若是光景好,我还寻思顺便盖个厢房,那时候一处,就把院墙垒了。” 兰儿只点头,然后满是娇羞,等福福答话,“对了,福福姐,你还没回我,成不成呀?” “你后娘要是让你出门,你一早就上来,”福福就笑,“每天一早柔儿和水灵上来,你来了,这边就是屋里透过窗,也能瞧见外面。” 家里门前平坦,远处是高山,山下是田地,他们和婶子还有上院德正一家在一片空地,如今兰儿在下院盖房,家里透过窗子望过去,就能看的真切。 “若是还不解劲,”福福笑,“就院子里走两圈,我家院子啊,看的下院,可清楚了。” 福福一说完,惹得兰儿通红了脸,拉着福福胳膊,就摇晃上了,“哎呀,福福姐。” 日子还真是快呢。 跟着日子过来的,是一个个人的生活。 兰儿,以往,没说亲之后,哪里能瞧见她这般小女子娇羞模样,每次见了都火急火燎的,帮着后娘做事。 如今,订了亲,眼瞅着要有了自己的家,那份打心底的宽心和安慰,福福一眼望过去,就替她满心欢喜。 有了女孩的活泼,女子的娇俏,又多了几分灵动,人,也越来越好看。 以前瘦巴巴,干瘪瘪的,如今,过了这几个月,个头瞧着虽没大见长,但那眼里的光彩,一举一动的欢喜,都让兰儿整个人,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美。 这桩亲事,兰儿想要的,该是都有了。 自己的家,保成在身边,她还想读书认字,这些,等成了亲,就都有了。 “我真替你高兴,”福福拉着兰儿手,满心满眼的替她欢喜,“以后我们上下院住着,常走动,咱们好好把日子过起来。” 兰儿点头,“福福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说完,门帘掀开了,苗苗露出个小脑袋瓜,大眼睛滴溜转,“姐,秀梅婶子家里了。” “秀梅婶子?”婶子饭前刚家去,这会又来,可是没想到,和兰儿俩愣了愣,就赶忙,穿鞋下地。 鞋子还没穿好,苗苗就推着婶子进屋来了。 “苗苗说她兰儿姐在,我还不信,”婶子一进屋,瞧见了兰儿,就笑,“没成想,我们兰儿还真过来了。” 拉着婶子炕上一坐,瓜子袋推了过去,福福和兰儿俩坐在婶子两边,一边一个,刚想拉苗苗上炕,小家伙就拨浪鼓一般的摇头,“姐,我拿着板子过去东屋写大字。” 说完,小家伙抱着木板子,就东屋和益哥俩读书练字去了。 “苗苗这孩子有心,”婶子见苗苗出了屋,就笑,“知道咱娘几个有话说,也不跟前凑热闹,躲开去了。” 苗苗看着娇憨,人也娇憨,但机灵劲,还是有的。 “我过来呀,也没啥事,”婶子说起来,“明个姚家来人,我怕忙的脱不开身,这会吃完饭,得了空,就寻思过来做做。” “和你们说点闲话儿,”婶子笑,“就是月娥,县里的消息来了,得了准,是有了身子。” “也是刚刚,可巧不巧的,我从你这家去,寻思抱一把柴火吧,就给碰上了,”婶子笑着念叨,“月娥爹娘,还有月娇,三个赶着车,黑灯瞎火的急着去县里。” “这会?”福福有些不敢相信,婶子家去的时候都要点灯了,真真的黑灯瞎火,“赶车去县里?” “可不是,”婶子点头,“我还问了句呢,月娥娘高兴的,车子都没来得及停,喊着和我说的,说是月娥捎信有了身子,他们高兴的,说是片刻都等不了,非要去县里看看。” 说到这,婶子啧啧两声,“要我说啊,这是惦记上了。” 福福和兰儿俩,听的认真,也搭不上话,就静静的听婶子接着说,“月娥这有了身子,吃的、用的、补身子的,该是都少不了。” “月娥爹娘急着过去,黑天半夜的路不好走不说,到了县里得天亮,”婶子说着,“若是换了旁的,定说是娘家体贴女儿,可换成月娥爹娘,”婶子直摇头,“我才不信是真体贴月娥呢。” 第三五零章:那是 “月娥爹娘急着过去,黑天半夜的路不好走不说,到了县里得天亮,”婶子说着,“若是换了旁的,定说是娘家体贴女儿,可换成月娥爹娘,”婶子直摇头,“我才不信是真体贴月娥呢。” 婶子说的,福福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月娥爹娘那份私心,十里八村,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如今月娥去了县里,给县里的老爷做小,月娥爹娘盼的就是有个身孕,最好一口气生下儿子,那县里老爷有了后,好处自是少不了的。 张家两口子前脚得了消息,后脚,人就去了县里。 这般着急,自是心中有所盘算。 一时,屋子里没人说话了,福福看过去,婶子在想事情,身边的兰儿,带着几分忧心,脸上多了不快活。 “生在那样的人家,又养成那样的性子,”婶子感慨,“到头来,也是由不得月娥做主,只能凡事听她爹娘的,让人牵着鼻子走了。” 月娥说的这几本亲,哪一个,都是她爹娘给盘算的。 如今有了身子,这事啊,就定了。 “希望月娥命好,”婶子又开了口,继续说起来,“能一举得男,这样,在婆家的日子能稍微好点。” 婶子说完,看了眼兰儿,脸上多了笑意,“这日子啊,和兰儿这般,说个贴心的人,过着温饱日子,也是好的。” 话一说,兰儿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兰儿说的这门亲,婶子该是也相当满意的,如今亲还没成,婶子说起来,那高兴劲全跃在脸上。 “等你成了亲,”婶子拉起兰儿手,念叨,“小两口过起日子来,如若和预想的这般好,那婶子就再放心不过了。” “我刚上来前,还和你老叔说起,”婶子话又多了起来,“说明个老姚家来人,过来量个地基,划个院子,说是一应要用的石头木材,都那边准备好了,明个就拉过来。” “你老叔也说,这人办事啊,是个妥帖的,想的周到。” 兰儿听的不好意思,红了脸,摇着婶子手臂,害羞的叫婶子不要说,婶子就笑,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就转了话头,“明个姚家来人,该是帮忙的不少,你后娘那样的,我过去问了,说是不家里管饭,舍不得东西。” “你爹又出了门,”婶子念叨,“我和你你奶商量了,这饭啊,就在你奶院子做。” “东西啥的,”婶子拍拍兰儿手,叫她别操心,“婶子就带过去一些,明个人来了,到了点,婶子就过去你奶家帮着张罗。” “你呀,”婶子笑着摸了摸兰儿脑袋瓜,“若是得空就出来走走,可以来你福福姐院子,说说话,明个柔儿和水灵也在,你们姐妹几个聚一块说说话。” “明个姚家来人,我估摸着,你后娘不好家里留你,会让你出来的。” 婶子一口气说完,福福才想起来,是的呢,老姚家来了人,过来做活,总是要吃顿饭的。 如今兰儿后娘不张罗,这事,婶子倒是想到了。 兰儿不急着接话,抬眼看了看福福,福福正纳闷,见兰儿看过来,就有些疑惑,感觉兰儿像是有话要说,抿着嘴,挠了挠后脑勺,嘟囔了一句也没听清。 “兰儿你说啥?”福福挪着婶子,又把耳朵凑过去,想离得近一点,听的清楚些。 “就是,就是,福福姐,”兰儿开口,声音大了些,但还是要费劲才能听清,“我想,我刚还没来得及说,就是我想,想劳烦福福姐,帮,帮我,饭,福福姐家里帮忙做。” 一咬牙,兰儿说了出来。 兰儿话说出口,福福就笑,原来是这个。 “行行行,”福福点头,在她院子备饭,福福老乐意了,“吃饭这事我都没想到,若是提前想到了,早就开口张罗了。” 得了福福的应,兰儿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欢快,拉着婶子,说了起来,“我这会上来,想和福福姐,说的就是这事。” “婶子说去我奶家张罗,我也想过,但到底还是麻烦了些,”兰儿亲近的拉着秀梅婶子手,“既然我后娘不张罗,那在我奶家,还是去婶子家,到底都不大好。” “我就想,既然这样,那干脆,我和福福姐说说,明个福福姐家里帮我张罗饭,”兰儿继续说,“一来上下院离得近,做好饭就端下去,这事我和,”兰儿红着脸,停顿了片刻,“我和姚明贵说过,他说,他说不讲究的,大家做活,饭菜端下去,吃一顿热乎的,就成。” “按说,顶好是我家张罗,说出去好听,排面也好看,”兰儿撅嘴,“但我后娘这人,你们也知道,我爹又没在家,我家里也说不上话,我后娘不张罗,因为这事,我也不好和她争计。” “我家要是不管饭,我奶院子,还是婶子家,若是帮着操持了,这挑理,也挑不过去。” “所以干脆,婶子,”兰儿摇着婶子胳膊,撒娇,“福福姐答应,这饭菜,就这院张罗吧。” “婶子要是有空,明个上来帮忙,”兰儿笑,“至于吃的东西,”兰儿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姚明贵来,偷着,又给了我几个银钱,我一直藏着呢,这会,也带来了。”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个布口袋,递了过来,“福福姐,明个咱前村买块肉,”兰儿高兴,“再从福福姐你家称点白面,我想着,姐姐包饺子好吃,咱给他们包顿饺子吧。” 饺子,还带肉馅的,可是难得的好饭菜。 看兰儿高兴,手上的钱袋子摇晃的刷刷响,笑嘻嘻的把钱袋子就要递过来,福福赶忙,又给推了过去。 “之前你给的那个,”福福就笑,“一直没动用,我还替你收着呢。” “这个,你拿回去,”福福摆手,“那个我还想得空给你还回去呢,至于饺子,肉我家里有,上次熬的猪油,还有不少油脂,我明个捞出来,省的买了。” “面也是,”福福拉着兰儿手,“前些日子过去刘家,送了不少米面,正好,拿出来咱尝尝。” 兰儿直摇头,“不行不行,不能白要姐姐的,我花银钱买。” 说着,又要把手上的银钱袋子扔过来,福福顺势拦住,还没等开口劝,婶子发话了,“你俩别争了,婶子还在呢。” “这样,”婶子发话,“兰儿这银钱你收起来,往后过起日子来,用处多了去。” 婶子把银钱接过来,刚过手,鼻子一皱,拿到跟前闻了闻,“你这是埋到哪里了吧?怎么一股土星子味。” 该是说对了,兰儿挠了挠额角,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也没处藏,因为怕随时用,也不好放姐姐这,就找了个地,用土埋起来了。” 婶子就笑,然后把钱袋子递给兰儿,“这个啊,你自己收着,管饭的事,家里米面粮食都有,犯不着花钱买。” “既然是包饺子,那婶子也出一份,你福福姐家里有肉,我看大白菜还有不少,那这院出饺馅子,至于面,我家里拿上来。” “去年种了不少荞麦,也换了白面,整个冬天也没吃多少,还有的许多,”婶子念叨着,“他们干活的人多,咱包上几锅饺子,让他们吃一顿,也是顶好的。” 婶子这么一说,兰儿还有些为难,手上的钱袋子送不出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这么定了,”婶子拍手,“这也不是一天的活计,他们明个来,就是先有个张罗,等日后零零碎碎的,该忙的多的是,这顿啊,就这么定了,往后再有个张罗啥的,我们那时候再算。” 福福和婶子又说了好一通,兰儿拧不过,也就这般定下来了。 福福松了口气,能帮上兰儿,她心宽慰的。 正好家里还有烧鸡烧鸭,再张罗两个菜,又是包饺子,这段饭,该是也好的。 事情有了打算,一些细枝末节,趁着得空,长夜漫漫,大家炕上一坐,围着瓜子袋,一边嗑瓜子,一边就说了起来。 因为不知道具体几个人,近来天气也好,因为帮工多是放一放桌,饭菜端上去,就是一顿,乡下没的太多讲究。 “那就叫你老叔,挪两张大桌子出来,”婶子念叨着,“我家的木头椅子,你老叔厢房里也放了不少,正好,拿出来用了。” “等定了地基,就你那院子空出地儿来,”婶子看向窗外,黑漆漆的,虽啥都看不见,但往外这么一撇,就知道说的是哪,“就支上桌子,咱把饭菜端过去,正好你那院子吃了。” 婶子说完,又加了句,“也挺好。” 是呢,也挺好。 这事,张罗的就差不多,紧接着,婶子又想起了啥,“正好,你老叔年前打的酒,忙了一整月木匠活,也没顾上喝,家里正月里也没来什么人,眼下正好,明个叫你老叔拿出来,烫一烫,那酒啊,还不少,喝不了的喝。” 有饭,有菜,还有酒。 这该张罗的,就有了数,差不离了。 这么一说完,安排的差不多,兰儿宽了心,婶子也松口气,福福更是,早就想帮忙,如今可算是能参与上了。 明个的饭菜,福福可是要大显身手,好好弄一弄。 这么一想,倒是还有些期待。 “对了,”婶子忽然拍了拍大腿,话里带笑,“我都要给忘了,之前说的,你那准婆婆,之前不是说,娘家有个侄子还没说亲,也是极好的人。” “之前还打听福福来着,”婶子笑着说起来,“上次不是说,说那人明个跟着来吗?” “可是真是假?”婶子还有些不确定,问兰儿,“你听姚明贵说起没有?他那表亲,跟着来不来?” 兰儿看了眼福福,忍住笑,随后摇摇头,声音小小的,“他,他没说起过。” “哎呦,没说起过啊,”婶子有些可惜的摇摇头,“怎么没说起过呢?”还带着疑惑,“我估摸着,明个人是会来的,这画地基也算是大事,肯定少不了。” “若是来了就好,”婶子说起这事,就收不住,又高兴起来,“来了啊,若是打个照面,咱也好好瞧瞧,到底啥样的孩子,配不配得上我们福福。” “照你准婆婆的说法,那孩子,通透着呢,”婶子说起来,“还说个子也高,模样还俊,人还有出息,又认得几个字,年纪也相当,若是真这般,依我看,我们福福离嫁人也不远了。” 婶子说完,就端详起福福来,不住的点头,家里有灯昏暗,屋外月色迷人,星星点点透过窗子照进来,徒增了稍许朦胧,“若是有合适的,我们福福也真该说亲了。” “这日子呀,不禁熬,”婶子停了停话音,抿了口水,接着说,“特别是女孩子,说亲的日子就这么几年,错过了,若成了老姑娘,就更不好找婆家了。” 唠嗑,就是这样,悲悲喜喜,起起伏伏,一个夜晚,就都经历个遍。 忽然说起找婆家,婶子就有些犯愁,“不但福福,我家柔儿,这一眨眼,年纪也大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还好兰儿得了如意的,”婶子笑,“你们姐三个,年岁差不了一两岁,这成亲啊,也是前后脚。” “兰儿这边留下,上下院的日子,我倒是没觉得多不舍,”婶子看了眼窗外,“以后你们几个,还不知道婆家找到哪里,哎,婶子这心啊,一寻思,就乱了套了。” “一来想你们早点嫁人,找个好人家,这二来啊,也舍不得你们远嫁,你们也知道,婶子这操心的命,若是不在跟前看顾着,到底会胡思乱想,多操一份心。” “还有两个小的,”婶子笑,“张罗完你和柔儿,家里苗苗和水灵两个,眨眼也是大姑娘。” “哎呦,这都不敢想,”婶子摇摇头,摆摆手,“我呀,这辈子看来是没儿子的命了,到时候柔儿和水灵俩,留一个家里招上门女婿,在我和你老叔跟前过日子,看顾着点,我多少也欣慰些。” “这每每呀,说到底,都是些伤感的话,”婶子笑了笑,“可不行,咱不说这么,好好的日子,我怎么老是瞎想。” 第三五一章:原来 婶子生了两个姑娘,虽然嘴上说着不计较,也把柔儿和水灵教养的很好,但到底,心里还是介怀的。 这份介怀,是骨子里的。 不过婶子心慈,人还大度,心也宽厚,这份骨子里的介怀,带给婶子的,就多了一份对女孩子家家发自心底的疼惜。 疼惜她们对境遇,体贴她们的不容易,同时也宽慰她们的人生。 这里,就包括福福和苗苗,还有兰儿。 婶子待她们,就如柔儿和水灵一样,疼惜、体贴、处处宽慰。 在这个过程中,婶子一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而福福她们,也都是,没了母亲陪伴的女孩子。 这点,婶子的操心,真真的,是为人母,为了子女的挂念。 福福每每想到这,心里就一暖,也多少给她,在这世道,留存了许多念想,多了一份期盼和希翼。 所有需要努力的,多了婶子在身边,也让福福宽了不少心。 这份宽心,一点点,也叫福福多了一份寄托。 心里的寄托,好像种子,种下一粒,发芽长叶,慢慢的,就长成一片,然后无所畏惧。 福福就是这样。 但更好的寄托,还是自己。 福福知道,一早,穿过来,就知道。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要走出去,闯出去,还是靠自己。 福福有些分神,等回过神,婶子看着窗外夜色深沉如水,时候不早,就把手上的瓜子都嗑了,然后拍拍手,再炕上的巾子拿过来,把手擦干净,“明个管饭的事,就这么先说了,一大早呀,我就领着柔儿她们过来,先过来忙活忙活。” 兰儿也直点头,“福福姐,我一早也过来。” 说着话,人就穿鞋下了地,炕上嗑了一炕的瓜子皮,兰儿还想留下来帮忙收拾,手上拿着抹布,就想上炕帮忙打扫。 “不早了,你赶忙家去,可别回去晚了叫你后娘念叨,”福福拦着,然后推着她出门,婶子前脚走,兰儿身后跟着,“明个过来,咱有的忙。” 兰儿笑着说是,路过外屋轻手轻脚的看了眼东屋,油灯透过门帘照了进来,恍恍惚惚的,也看不真切。 “还看书呢?” 虽没东屋去看,但福福知道,益哥和苗苗俩,这会啊,定是在乖乖看书。 “真好,”兰儿出了门,感慨,“用不了多久,我也会认字了。” 说完,人就又欢快起来。 月光轻柔,星光闪烁,脚下的道路也越来越真切,家里狗子跟着出了门,鸡窝的鸡听了动静,窝里咕咕叫了几声,就又沉寂下去。 婶子一路送兰儿家去,福福大门外看着,等来人看不清了,就回头关了大门,摸了摸狗子,苗苗和谦益也屋里出来,正院子里伸懒腰。 读书该是累倦了。 “饿不饿?” 福福笑,不知为啥,每每,到了半夜,福福这肚子啊,就饿的咕咕叫。就是晚上吃的再多,除了已经睡下,忍住了,大多数时候,福福嘴馋,多少都要垫一口。 今儿,也不例外。 地瓜,上院送的地瓜,还剩几个,家里的高粱米饭,是丁点没剩,不过几个地瓜,他们姐弟妹三个,也够吃。 福福刚问出口,苗苗就笑着点头,随后就扭身去开橱柜,益哥也是,刚饿不饿问出口,益哥人已经东墙根抱柴火,要生火热饭了。 苗苗端了地瓜,正好,还剩三小根。 福福摸着肚子,又是一声咕咕叫,一人一根,该是不够吃。 “咱锅底熬点小米粥,”福福说着,然后拿了米盆,就东屋抓了把小米,不多,真真就一把,熬粥,清汤清水的,也够了,“地瓜一热,还有剩的豆腐,一会端桌上去。” “那点烧鸭肉,”福福一边淘米,一边念叨,“一会蒸气热一热,咱晚上都打发了,别留到明个了。” “明个,你兰儿姐婆家来人帮工,”福福说起来,益哥在点火,苗苗收拾完西屋,这会放了饭桌,端了碗筷,正把凉拌的豆腐端上去,听福福念起兰儿,就停住脚,等着听下话,“就咱下院那片地,过来量地基,划院子,说是还要拉石头木材过来。” “你兰儿姐过来,是想让咱们帮忙做顿饭,我和婶子答应了,”福福把小米淘好,锅里的水也正好烧了欢开,就小米下锅,勺子舀了舀,然后盖上锅,叫益哥小火烧着,接着说起来,“明个包饺子。” “干活的人多,又是力气活,明个估计要一早就开始忙,准备馅子、包饺子,再张罗两个下酒菜,也好叫帮工的好好吃一顿。” 苗苗听了高兴,“姐,那我能包饺子,”说完,把剩下的凉拌豆腐端了上去,急着就又回了外屋,接着说,“我还能帮姐姐烧火,姐,那明天兰儿姐,是不是也过来?” 福福点头,“明个一早,婶子和你兰儿姐,都过来。” 苗苗高兴的,直拍手,益哥手上拿着柴,往灶里一根根的添着,该是小脑袋瓜在不停的转,等苗苗高兴完,益哥的疑惑就来了,“那姐,我能帮着做点啥呢?” “你一早东屋看书,”福福早就想过了,“等要到中午,就出来帮着烧个火打打支应啥的,估计端茶送水也要个人,到时候你呀,就跑几趟。” 益哥点头说是,笑着记下了。 锅里的粥欢开,福福掀锅舀了舀,然后热上地瓜,粥再慢慢熬一会,灶里叫益哥收好火,姐弟妹三个,就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外屋灶坑,守着灶里的火光,说起了话。 锅里粥香溢了出来,还有灶里的柴火气,在这如水的夜色,一家人聚在一起,这点点光亮,足以照亮每个人的身心。 “姐,那我是不是可以看到兰儿姐夫了?” 苗苗还没有,见过兰儿说的男人,只听他们念起过,一直都好奇的很。 这下,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苗苗满眼的笑,要看个究竟。 “可以了,可以了,”福福就笑,“明个呀,保准能瞧见了。” “还有保成,”福福又看向益哥,“到时候估计也能过来,你俩玩一遭,一处耍耍。” 村子里能和益哥说上话,年纪又相当的,就只保成一个。保成估计也是,保成见了旁人,都是胆怯的不敢上前,只在益哥面前,能玩到一块去。 但平时,保成出不来屋,益哥也见不到,算下来,玩的时间并不多。 苗苗现在跟着她,人越来越活泼,朋友也多。和柔儿水灵处成了姐妹,与兰儿也一直相处的很亲近,就连上院老太太,苗苗走动的也比福福勤,得空就跑上去,陪老人家说活话,老太太见了苗苗,也欢喜。 他们姐弟妹三个,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了起来。 这一过,也有些日月了。 所谓日子不禁熬,想见是的。 年前后的几个月,整个冬天,就这样,一路过来了。此刻屋门半开,阵阵夜晚的凉风吹来,小米粥在锅里滋啦啦的响,香气也揉进凉风里,在屋内蔓延。 灶里的柴火燃烧殆尽,星星余烬正若隐若现,他们坐在那里,苗苗的手上拿着枝子,正摸黑在地上比比画画。 粥好了。 福福起身,掀开锅,锅里的热气嗖的一下扑了满面,福福赶忙,手拿锅盖就躲了开。苗苗也凑到跟前,垫着抹布,然后锅里端起热乎的地瓜,等蒸气散尽,福福就拿起水瓢,摸黑在锅里把粥盛了出来。 一小把的米,熬成粥,就有大半盆。 大半夜的吃起了饭,福福炕上坐着,嘴里喝着热乎乎的小米粥,吃着腌渍入味的凉拌豆腐,一口口,越吃越有滋味。 益哥和苗苗两,也是多饿的。 益哥节制,比福福要节制的多,虽然饿,也嘴馋,但碗里只舀了半碗粥,小口抿着,并不多吃。 苗苗比较像她,喝了一大碗,这会,又盛了满满一碗稀粥,正喝多滋滋有味。 剩的几口鸭肉,这顿饭也都打发了,还有豆腐,也清光了盘。 粥和地瓜,也全叫她和苗苗吃了,益哥早早就撂了筷,福福让他回东屋看书,西屋她和苗苗俩,吃完饭,也不急着收拾,就炕上一坐,说起了话。 “过几日,咱去趟县里,婶子也跟着去,”福福说起来,“是刘夫人娘家舅母过寿,杏枝姐过来,说的就是这事。” “想吃咱做的寿桃,”福福见苗苗瞪大了眼睛等着听下音,就笑着接着说,“姐姐叫你跟着,是想让你出门多跟着见见,也能帮姐姐烧个火,还能打个支应。” “杏枝姐说到时候有马车过来接,咱家里等着就好,”福福念叨,“你得提醒姐姐,到时候家里载的萝卜和菠菜,我得提前备好,要不另寻个篮子,栽着带过去,图个新鲜。” “还有银钱,你也记得提醒姐姐,咱出门,兜里得带点。” “衣裳,”说着,福福就想起婶子念叨的,要穿的衣服,也得选一选,不过她们姐妹俩衣服不多,倒是也不用太挑,“咱提前洗干净,收拾出来,再带一身备用,出门也方便些。” 福福念叨着,把眼下能想到的都说给苗苗听,一来想让她参与进来,二来苗苗机灵,多一份用心,福福也放心不少。 絮絮叨叨说了有一会,等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苗苗圆鼓鼓的大眼睛就机灵的转了两下,嘻嘻直笑,“姐,我都记着呢。” 然后小手掰着指头,一样样的开始数,什么萝卜、菠菜,衣服啥的,却是样样不落。 说完了话,也该动了。 起身把饭桌收拾好,东屋看了益哥,人正桌前读书,炕里铺好了被褥,家里狗子窝在上面,正呼呼睡的正香。 嘱咐他早些睡,福福就关了门,院子里刚站住,凉风还没吹几下,刚刚东屋睡下的狗子,这会,颠颠拱开门,颠颠跑到她们跟前。 睡眼惺忪的,还打了个哈欠,尾巴却是摇个不停,守在她们身边。 手牵着苗苗,狗子又在身边,她们院子里转了两圈,就关了门,屋里来了。 也不急着睡,福福捧着书卷凑近油灯看书,苗苗也乖乖跟着,捧了本浅显的,一字一字看的认真。 看不懂的,苗苗就心里记着,然后等福福有空,再捧了书卷问,三五次,一本薄薄的小书苗苗就记的差不多,认识的字,也慢慢多了起来。 捧着书卷入睡,对于福福来说,是越来越寻常。 特别是自打有了苗苗,福福睡的极快,心安的很。有时候看着看着,闭目养神思考书里的学问,然后人就入了梦乡。 回回都是,等她一早醒来,定是乖乖的躺在被窝,油灯吹了,书卷也收好,家里公鸡在打鸣,身边苗苗的被褥叠好,外屋传来苗苗忙碌的小动静。 很多时候,苗苗起的比家里公鸡还早。 福福起床,多是家里公鸡吵醒的,有时人醒了,懒得起,还会被窝里磨蹭一会,眯眼再睡一会。 苗苗和益哥,都是起的早。 谦益起来多是先房前屋后转悠一圈,然后扫院子,等苗苗生起了火,做起了饭,她就开始喂鸡喂兔子,有时候也会搭把手,帮着烧个火。 一开始,福福自己个睡懒觉还有些不好意思,等一来二去,自己睡的又沉,苗苗早上动静也小,压根就醒不来,也就作罢,由着家里公鸡打鸣把她叫醒,不纠结了。 等一形成习惯,到点了,福福也就醒了。 有时候家里公鸡刚扯开了嗓子开喊,有时候还没动静,不过片刻,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家里狗子,只要有点动静,定是跟着起来的,然后看家护院,房前屋后的占地盘。 今儿,因为提前让苗苗早起叫她,等她一睁眼,就见苗苗整个大脸盘子在不远处,手轻轻在推她肩膀,嘴里小声喊着姐,“起来了,姐,起来了。” 福福迷迷糊糊的,等揉开了眼睛,脑子清醒了些,就想起今儿家里有事,要忙的,就一个激灵,赶忙坐了起来。 “姐,你慢点慢点,”起的有点猛,这会,脑子又浆糊上了,“现在还早,不着急。” 第三五二章:不是 福福这才看过去,窗外漆黑一片,又安安静静的,家里的公鸡没打鸣,狗子也没动静,炕上福福和苗苗俩,腿上盖着被子,刚坐起来,袄子没来的及穿,这会,寒气就上头了,不由打了个哆嗦。 一早一晚,天,还是冷的。 起了个大早,也忙了一整个早上。 吃过饭,天才将将泛亮,晨光熹微,小山村也渐渐苏醒,传来人们早起忙碌的动静,福福她们今儿要比平日里早些,这会家里收拾完,公鸡也才打鸣过去不久。 空出来的时间,益哥和苗苗一屋一个在温书,福福就开始张罗今天管饭的事。 倒是不着急,但家里的东西,福福得归置归置。 要油脂白菜剁馅,白面荞麦面擀皮,再张罗两个下酒菜,因为具体还不知道多少人来,福福就先大概舀出来大半碗的油脂,又挑了四颗大白菜,先放到一处。 下酒菜的话,正好还有刘家送的花生,可以炸个咸口的花生米。 家里的烧鸡,撕一撕,也是一盘。 还有排骨,上次刘家给的排骨,也可以剁两扇,泡些家里的干豆角,一会炖了吃。 再炖个白菜豆腐,福福张罗着,看着屋子里外的食材,准备中午的饭菜。 家里的鸡蛋,正好还有没割的新鲜韭菜,正好也能炒两盘。 再拌个凉菜,嗯,算下来,也凑了一大桌,都还是顶好顶用心的,福福算下来,该是不错的。 眼下张罗个遍,心里有了数,就宽心不少。 别说,家里的这些东西,张罗来张罗去也能张罗出不少。 福福还是满意的,对于兰儿的嘱托,她也格外用心,加上是头一次给外人做饭,也不敢疏忽。 等她心里盘算好饭菜,兰儿就来了。 一大早,来的比婶子她们还早,家里狗子追出去,大门开着,手上提着个篮子,人就进来了。 “福福姐,”院子里呢,兰儿小跑两步,走到福福跟前,就把篮子递了过来,“这是我跑去买的猪肉,新收拾的猪,福福姐你看看。” “这么早?”福福又看了眼屋外,刚有了几分亮模样,兰儿这,已经把猪肉买回来了,“不是让你别买吗,我家里就有的,之前熬了猪油,剩下不少的油脂,正好剁馅包饺子。” 兰儿就笑,篮子放在锅台上,露出她买的一大块五花肉,“他们屠户家杀猪,半夜就收拾了,我早早起来过去,正赶上忙完,就叫他们给我称了块好的。” “福福姐,”兰儿把篮子锅台一放,一边说着人,人扭头,就往外走,“这块肉姐姐先弄着,我得赶忙家去,我后娘不知道我出去买肉,我得回去打个照面,一会再过来。” 说完,人又颠颠往外走,眨眼工夫就跑没了影。 福福还想多说几句,奈何兰儿赶时间,这到嘴边的话,愣是没机会说出来,只能看着兰儿消失在大门口,狗子跟着跑到大门外,站了会,就往屋里来。 福福也回了屋,看着锅台上的篮子,瞧着篮子里的五花肉,哎呦,心疼的,这得多少铜钱? 福福之前买过肉,大概知道价格。 这肉啊,带点肥膘的,都贵的不行,那次福福买,舍得花了几个铜钱,买了些猪蹄啥的,一顿吃完,还老心疼了。 兰儿这次买的五花肉,福福用手翻了翻,都是好肉,更是要花不少。 买猪蹄的茬一想起来,福福就洗了手,赶忙屋里翻出家里的钱袋子,虽然舍不得花钱,但见兰儿买了五花肉,心疼的,就自顾盘算起来。 家里的铜钱,这些日子,也多了不少。 年前剩下的,加上正月十五洒花灯益哥的辛苦钱,还有前些日子秀梅婶子分的椅子那份,再就是杏枝姐,带的定金,福福都钱袋子收好,铜钱用红绳一千个串一串,碎银子就小钱袋子收着,这么一算,也存了有些了。 但是,家里的外债也不少,都还欠着呢。 而且还想买地,一来二去,需要花用的更多。 福福手上掂量着铜钱,就又有些犯难,不知到底该不该花用,哎,这一文钱呢,如今都要好好计较着,不能大手大脚的。 花吧,福福咬牙,拿出串好的一串铜钱,数了一百个出来,然后再用一条红绳串好,往怀里一揣,家里的铜钱袋子再放好,一回头,就见苗苗捧着书卷,看她,脸上满是疑惑,“姐,你干嘛去?” 福福就笑,“刚你兰儿姐送了五花肉过来,一大早前村去买的,这会送了来又急着家去,姐就想了,上次家里炖的猪蹄子,也好吃的,琢磨着不如花几个铜钱,过去买上一些。” 苗苗一听,哎呦,高兴的,急忙放下手上的书卷,穿鞋下了地,拉着福福衣袖,就要跟着出门。 “姐,我也去,我也去,”苗苗欢快的只蹦高,手脚并用的架在她身上,满脸是笑,一起跟着出了屋,瞧见了锅台篮子里的肉,就凑过去看,“姐,这块肉好大啊。” 可不是,兰儿买的这块肉,足足得有三四斤,挺大一坨。 这可都是钱啊,福福每看一眼都心疼,但兰儿已经买了,也是自己的一份心,估计也有姚明贵的心意,她也不好把肉退了。 就招呼苗苗,先把篮子收起来,然后东屋嘱咐益哥,她和苗苗要出趟门前村买点肉,等一会婶子和兰儿过来,就叫她们先张罗着。 益哥点头说好,“我把狗子也领着,”福福见家里狗子摇头晃尾的好不活泼,就也领着出了门,忽然想起家里鸡蛋还没捡,就院子里喊益哥,“等过会去鸡窝看看,母鸡下了蛋,就捡回来。” 家里母鸡一般早上下单,一个或两个,不多,隔三差五下一次,多数是福福看一眼,把家里鸡蛋捡回来。 这次,出去的匆忙,一大早,还没鸡窝查看呢。 益哥屋里应下,福福就放了心,家里狗子早就大门口守着了,福福又拿了家里的大篮子,找了块白纱布垫着,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挎着苗苗,出了大门,转了进山的小路,就往前村去了。 如今,还是大早上。 山里层层薄雾,日头也红晕高扬,驱散了林间薄雾,照亮了山间小路。 家里狗子欢快的,前头跑,跑两步就停住脚回头等她们,呲牙咧嘴高兴的不行,山里有野鸡在飞,兔子在跑,鸟在叫,狗子一会嗖的下跑远,然后噼里啪啦一阵窜来窜去,等再一转眼,福福口哨一吹,再喊上一声,甭管跑多远,话音一落,狗子就嗖的一下跑到跟前。 狗子爱进山的,福福和苗苗俩就笑,一边走一边就招呼狗子,它也不厌烦,跑来跑去倒是更欢快了。 去前村有些路程,好在她和苗苗知道赶时间,步子迈的快,片刻都不敢耽误。 一路山里走着,等爬上一个又一个山头,再一回头,小村子已经远远的落在身后,隐在林间地里,瞧不见了,只隐隐的炊烟升起,能瞧个大概出来。 “姐姐去买肉,是不是有点浪费啊?”福福还是有些纠结,路上问苗苗,“咱家现在这样,花银钱买肉,姐姐这心里啊,纠结的很。” 苗苗不摇头也不点头,只笑着看她,“我都听姐姐的。” 福福就笑,“咱买点上次的猪蹄,说是新杀的猪,要是有猪头,猪尾巴啥的,便宜点的下脚料,也都买点。” “姐带了一百个铜钱,”福福凑近,小声和苗苗嘀咕,“咱最多花五十个,”福福咬牙,拿了准,“尽量多买一些,把这个篮子填满。” 福福特意挑了个家里的大篮子,就是想着,要是有猪头买,可以买个大猪头,熬成猪头肉,切了凉拌或者小炒,也挺好。 这么一想,又拿准了主意,就来了劲。 狗子前头跑,福福和苗苗俩上坡下坡的跟在身后,小跑跟着,刚吃了饭,也不觉得累,不一会,就下了山头,路过两个村子,来了前村。 之前买肉,来过,路都熟悉的。 这会,日头爬上山坡,照的人精神抖擞,福福她俩也跑了一身的冷汗,前村大狗小狗还不少,家里狗子刚跑过去,整个村子的狗,就汪汪叫了起来。 哎呦,那动静,响的很。 她家狗子个头大,胆子也不小,养的还彪壮,就也汪汪的只叫,和它们吵的是一口都不让。 没带狗绳子,福福摸了摸狗子头,叫它别激动,可不能和别的狗子打架,更不能咬人。 该是听懂了,福福刚说完,狗子就长长的叫了两声,然后消停,不吵了。 苗苗还不放心,毕竟在别村,人生地不熟的,唯恐狗子性急冲过去,就干脆,一把搂着狗子,然后两个费劲的往前走。 屠户家在村头,好认。 这会,新鲜的猪肉已经挂出来了,该是还没怎么开张,肉不但新鲜,而且啥啥都有。 四个带着猪毛的猪蹄子,还有毛茸茸的猪头,以及猪尾巴,都一处堆在角落里,没来得及收拾。 福福见了,一来心里欢喜,该是好买的;这二来,看着脏兮兮的,毛都没剃,家去该是要费劲收拾了。 人刚肉摊子站好,打量了两眼过去,肉铺家娘子,就笑嘻嘻的过来了。 “福福来了呀?”福福没想到有些日子没来,却是还记得,“看看,看看,婶子家一早新杀的猪,还热乎着呢,看看,买点啥,哪块肉,婶子给你称。” 说完,手上拿着剁肉的大菜刀,拍拍这个拍拍那个,又加了一句,“少算你一点。” 苗苗是头一次来,也是头一次见了这么多的肉,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再一扭头,不得了,家里狗子嘴角那哈喇子,流的地面都湿了一小片,这会看过去,长长的一条正顺着狗子嘴角流下来。 看着要多没出息就多没出息。 不过狗子倒也乖巧,不往前凑,也不叫,只离肉铺有段距离,和苗苗俩,正远远的看着。 “你这狗子啊,懂事的,”肉铺家娘子见了,笑嘻嘻的左右一撒摸,就走到铺子一角,有处大的篓子,从里面挑了挑,就手拿一根大棒骨,走了过来,“我们自家煮好吃过的,给它挑了根大的,让她叼着嚼嚼。” 说完,扬手就要扔过去。 狗子的哈喇子,见了大骨头,也是越流越快。 “婶子你等等,”福福就笑,见狗子已经凑了过来,就伸手指了指,“恭喜发财!” 福福家里没事,就乱教它,什么谢谢,恭喜发财,打滚,转圈啥的,家里狗子聪明,通人性,学的倒是也快。 这会正好,可该检查作业了。 福福话一出口,狗子就正经起来,嘴里的哈喇子也不流了,先是乖乖站好,然后立起身子,两个前爪凑一块,嘴角扯了一个大的微笑,就开始不住的晃着身子。” 恭喜发财。 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也甚是可爱,恭喜发财又做的像模像样,瞧了着实欢喜的很。 肉铺娘子见了,更是高兴的不行。 “对对对,恭喜发财,发财发财,”大笑着,就把骨头轻轻扔了过来,狗子嗖的一下,更是急不可耐的蹦了个高,叼住了,“哎呦,这利索劲。” 狗子叼着大骨头,就啃了起来。 尾巴摇的欢快,嘴里吃的呜呜只叫,高兴的。 肉铺娘子也高兴,随手,拿着大砍刀,就寻了肉摊上的两根大骨棒,剃了剃骨棒上的肉,多少还留了些,就扔了过来,“这两根呀,福福一会你拿回去,大骨头熬了汤,多少也能吃一顿,这吃剩的骨头啊,就给你家这狗子。” 这还没花钱买呢,狗子就挣了两根大骨头。 福福高兴的,苗苗也高兴,看来叫的这句恭喜发财,着实有些分量。 福福笑着谢过,摊开篮子里的纱布,把大骨棒子就捡了进去,别说,还挺有重量。 接下来,福福就开始买肉了。 “婶子,”福福指了指角落里还没收拾的猪头猪蹄子,眼里虽带着几分嫌弃,但花钱少,分量多,做出来也好吃,能出好几盘菜,“那一堆,我想着要不我就买了。” 第三五三章:总有 “这肉啊,骨头啊,太贵了,”福福叹口气,说的也是真心话,“我还吃不起,但这嘴呀,还馋,要不就买那些,看着虽然乱糟糟的,但家里收拾收拾,也能吃几顿。” 肉铺家娘子看过去,挪了挪手边的菜刀,“那一堆啊,”又看了眼福福,“上次买的猪蹄子,这次还要呀?” 福福点头,可不,眼下家里这般光景,嘴馋偶尔买一顿猪蹄,就大好的伙食了。 “是呢,”福福笑着开口,“您家这肉铺我一眼望过去,也就那一堆最便宜了。” 福福话音一落,肉铺家娘子笑着扭头走了过去,然后转了一圈,从角落里扯了根麻绳出来,三下两下,就把猪蹄子绑着,再回身板子上拿了个长条刀,猪头上切了条口子,也用麻绳串上了。 不一会,猪蹄和猪头就上了称,“十三斤,高高的。” “今儿这猪啊,养了两年多了,是头大猪,”肉铺家娘子念叨着,提着猪头和猪蹄就走过来,“所以这猪头啊,比平日多,要重个一两斤。” “这十三斤,婶子少算你点,六十个铜钱吧,”肉铺娘子笑着开了价,“若是换了旁人,每个七十铜钱,我定是不卖的。” 福福也知道,十三斤,六十个铜钱,已经给算少过了。 但刚路上说好,虽拿了一百个铜钱出门,但顶多,花五十个。 这就为难了。 肉铺家娘子刚还给狗子送了两个两个大骨头,算下来,也值几个铜钱,又是一脸坦诚,福福就更不好开口还价了。 福福皱着眉,稍微有些犹豫,手摸着怀里的钱袋子,感受着一百个铜钱,看了眼苗苗,咬咬牙,刚要掏出来,就听一声笑,肉铺家娘子估计看出来了,猪头和猪蹄放在旁边空着的板子上,然后一推,肉就到了福福这边。 “是钱没带够吗?” “我带了一百个,”福福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瓜,然后从怀里把一串铜钱掏出来,手上扬了扬,接着说,“但刚刚,我还和妹妹说,今儿买肉,最多只能花五十个。” “妹妹?” 肉铺老板没接话,只抓着福福口中的妹妹纳起了闷,“这小姑娘,”扭头盯着苗苗瞧,“是你妹妹?” 满脸的疑惑,“我怎么没见过,小姑娘刚一来,我心里就寻思,这想了老半天,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是谁家的?这么可爱?见了就招人稀罕。” “婶子,苗苗是我家的妹妹,”福福手上拿着铜钱,摸了摸苗苗头,笑,“前些日子认的妹妹。” “哎呦,听说了听说了,”肉铺家娘子这才恍然大悟,只拍大腿,笑着点头,“知道的,知道的,哎呦,就是这小丫头,我瞧着不像呀。” “不是说干巴巴的,模样也丑,”肉铺家娘子纳闷,盯着苗苗自顾念叨开来,“我见这个,瞧瞧,哎呦,这水灵灵的,还白净,这衣裳呀,也干净立整,是怎么都没把两个孩子想到一块去。” “这就是小丫头呀,”那肉铺娘子看着苗苗,眼里带笑,“哎呦,长的这个俊呀,看性子就宽厚,是个妥帖的。” 福福笑着点头,家里还等着,出来一趟也费些时候,刚想要不就六十个铜钱算了,不犹豫了。 正琢磨着,那娘子就从摊位里走了过来,眼睛盯着苗苗,眼里带笑,嘴角也上扬,“这小姑娘,哎呦对对对,福福你刚说的,是叫苗苗?” 福福点头,“婶子,叫苗苗。” 肉摊家娘子凑近,因为手上带油,再怎么欢喜也没上手摸摸头,嘴里念叨着,“我呀,这一口气,生了四个小子,这见着姑娘家家的,就满心满眼的喜欢。” “当初见了你,”肉摊家娘子看了眼福福,就笑,“婶子瞧了就喜欢,这会呀,见了你妹妹,哎呦,养的这个白胖,婶子这心啊,柔的呢。” 话说的温柔,语气也格外亲近,和婶子的形象是真真的差了不少。 “那就五十个铜钱,”肉铺家娘子干脆,“那一堆啊,你带回去,以后啊,要是馋肉,就领着你妹妹过来,我这里啊,猪头猪蹄子给你留着,少你些铜钱,叫你们姐弟妹几个解解馋。” 说完,就扭身帮福福把肉拿下来,因为拴着麻绳,家里篮子虽大,但试试巴巴也将将放进去。 苗苗和婶子装着篮子,福福就解开红绳,开始数铜钱。 “五十个,”婶子开了口,福福心里高兴,又特别感激,“婶子,等以后我家里买肉,一定不和你讲价。” 人就笑,“哪有不讲价的道理,要是不讲价,哎呦,那会我们福福该是嫁到了有钱人家,日子不愁了。” 福福就笑,没过多解释。 和苗苗俩说了再见,有一遍遍谢过,两人提着篮子,家里狗子叼着大骨头,跟在身后,颠颠往回走。 刚走没两步,那肉铺娘子就喊人,叫她们等一等,然后就听菜刀肉板上一落,接着剁下一块肉来,就要福福收着。 “婶子这开门做生意,也挣不了几个钱,这块肉啊,你收着,家去炒个菜,”肉铺娘子念叨,真真的又是一份好心,“还有苗苗这孩子,我见了呀,就喜欢,又知道是之前的小丫头,更是欢喜的不得了。” 肉块虽不大,但到底一片好心好意,福福更是感激,拉着苗苗,又是一阵谢过。 若是得闲,倒是可以和婶子好好唠唠,但今儿家里有事,要来人,还要管饭,这个点了,日头爬了老高,耽误了不少时候,婶子她们该是家里都等着。 谢过之后,两人提着篮子,就赶忙,又原路往家走。 家去的一路,狗子乖的不行,嘴里一直叼着骨头不放,叼不住了,就停下守着骨头歇一歇,然后再次叼起来,颠颠往前走。 出门的那一路欢腾,如今是丁点都瞧不见了。 林子里的野鸡扑飞,兔子横窜,鸟儿歌唱,狗子都如过眼云烟,瞧不上了。 满心满眼,全是嘴里的骨头。 福福就笑,也是个知足的。 一路,篮子提着还挺沉,她和苗苗也歇了几歇,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一大篮子,福福很是满意,那肉铺家娘子还多给一块肉,两根大骨头,福福再是感激不过了。 她高兴,东西虽重,但提着,沉甸甸的也多了份安心。 这些,福福心里盘算着,大骨头熬高汤,猪头和猪蹄猪尾巴啥的,家里好好收拾干净,锅里炖上,如今天气还清凉,东西还能多存一些时候。 争取,福福心想,这些啊,吃到去县城之前。 那样,家里这些日子的伙食,就差不了了。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嘴角就溢出笑,高兴的。 “姐,”苗苗扭头看她,不知所以的跟着笑,开口问她,“你笑啥?” “高兴咱家里有吃的了,”自打福福当家,家里的柴米油盐啊,要是多有余富,就安心不少,特别是苗苗也来了家,福福每每,都想着多给他俩张罗顿好的,吃了好长身体,“家里这粮食肉菜啥的,要是多了有剩,姐姐就高兴。” 和柴米油盐打交道,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福福如今是想都不敢想,总是要先填饱肚子,两人又都读书用脑,争取吃点好的。 这一大篮子,家去好好收拾收拾,能解不少馋。 苗苗还是笑,“姐,这些东西好吃吗?” 苗苗看着篮子,瞧着里面脏兮兮的猪头猪蹄子,虽一直很相信她,但眼里还是带着疑惑,接着问,“姐,你吃过?”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这个家去得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大锅炖上,再加些料子,正好咱家有辣椒,弄个蘸水,好吃的很。” “不油也不腻,”福福说起来,就忍不住的流口水,早上吃的那些饭,如今来回走了这一遭,该是都消化的差不多,如今说起来,肚子咕咕就叫上了,又饿了起来,“又下饭又解馋,好吃的。” 得了福福的准话,苗苗就不住的点头,很期盼,“姐,那我们家去就收拾吗?今儿就吃?” “家去就收拾,”福福点头,东西买回去了,乱糟糟的,放着也闹心,不如早点收拾好,炖上了,趁新鲜多吃上几天,“姐姐也是看你兰儿姐,买了那一大块,就想着,到底也要多做几个菜,看兰儿张罗,该是用足了心思,不如咱再多上点心,替你兰儿姐再好好张罗一番。”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凉拌个猪头肉,正好家里有长势极好的香葱,再炒一盘,多凑两个大菜。福福点头,嗯,很满意。 这猪蹄子啊,就锅里烀好,留着自己吃了。 还能弄些皮冻啥的,福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可是多的法子吃,若是隔三差五就能买上这一篮子,估计不重杨的,也能吃几个月。 “姐,你做饭好吃,”苗苗忽然提起来,“不但好吃,还好看。” 苗苗说着,还吧唧两下嘴,露出几分馋样,模样可爱乖巧,带着一股娇憨,更显灵动可人,“最最好吃了。” 福福就笑,“等以后呀,你跟着姐姐,姐姐这些都教你,就当学门手艺,到底饿不着。” 苗苗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是。 激动的,差点手上的篮子一个没拿稳,急忙,又搭了两只手,两个小手攥住,这才稳妥了。 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第三五四章:可以 不一会,猪蹄和猪头就上了称,“十三斤,高高的。” “今儿这猪啊,养了两年多了,是头大猪,”肉铺家娘子念叨着,提着猪头和猪蹄就走过来,“所以这猪头啊,比平日多,要重个一两斤。” “这十三斤,婶子少算你点,六十个铜钱吧,”肉铺娘子笑着开了价,“若是换了旁人,每个七十铜钱,我定是不卖的。” 福福也知道,十三斤,六十个铜钱,已经给算少过了。 但刚路上说好,虽拿了一百个铜钱出门,但顶多,花五十个。 这就为难了。 肉铺家娘子刚还给狗子送了两个两个大骨头,算下来,也值几个铜钱,又是一脸坦诚,福福就更不好开口还价了。 福福皱着眉,稍微有些犹豫,手摸着怀里的钱袋子,感受着一百个铜钱,看了眼苗苗,咬咬牙,刚要掏出来,就听一声笑,肉铺家娘子估计看出来了,猪头和猪蹄放在旁边空着的板子上,然后一推,肉就到了福福这边。 “是钱没带够吗?” “我带了一百个,”福福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瓜,然后从怀里把一串铜钱掏出来,手上扬了扬,接着说,“但刚刚,我还和妹妹说,今儿买肉,最多只能花五十个。” “妹妹?” 肉铺老板没接话,只抓着福福口中的妹妹纳起了闷,“这小姑娘,”扭头盯着苗苗瞧,“是你妹妹?” 满脸的疑惑,“我怎么没见过,小姑娘刚一来,我心里就寻思,这想了老半天,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是谁家的?这么可爱?见了就招人稀罕。” “婶子,苗苗是我家的妹妹,”福福手上拿着铜钱,摸了摸苗苗头,笑,“前些日子认的妹妹。” “哎呦,听说了听说了,”肉铺家娘子这才恍然大悟,只拍大腿,笑着点头,“知道的,知道的,哎呦,就是这小丫头,我瞧着不像呀。” “不是说干巴巴的,模样也丑,”肉铺家娘子纳闷,盯着苗苗自顾念叨开来,“我见这个,瞧瞧,哎呦,这水灵灵的,还白净,这衣裳呀,也干净立整,是怎么都没把两个孩子想到一块去。” “这就是小丫头呀,”那肉铺娘子看着苗苗,眼里带笑,“哎呦,长的这个俊呀,看性子就宽厚,是个妥帖的。” 福福笑着点头,家里还等着,出来一趟也费些时候,刚想要不就六十个铜钱算了,不犹豫了。 正琢磨着,那娘子就从摊位里走了过来,眼睛盯着苗苗,眼里带笑,嘴角也上扬,“这小姑娘,哎呦对对对,福福你刚说的,是叫苗苗?” 福福点头,“婶子,叫苗苗。” 肉摊家娘子凑近,因为手上带油,再怎么欢喜也没上手摸摸头,嘴里念叨着,“我呀,这一口气,生了四个小子,这见着姑娘家家的,就满心满眼的喜欢。” “当初见了你,”肉摊家娘子看了眼福福,就笑,“婶子瞧了就喜欢,这会呀,见了你妹妹,哎呦,养的这个白胖,婶子这心啊,柔的呢。” 话说的温柔,语气也格外亲近,和婶子的形象是真真的差了不少。 “那就五十个铜钱,”肉铺家娘子干脆,“那一堆啊,你带回去,以后啊,要是馋肉,就领着你妹妹过来,我这里啊,猪头猪蹄子给你留着,少你些铜钱,叫你们姐弟妹几个解解馋。” 说完,就扭身帮福福把肉拿下来,因为拴着麻绳,家里篮子虽大,但试试巴巴也将将放进去。 苗苗和婶子装着篮子,福福就解开红绳,开始数铜钱。 “五十个,”婶子开了口,福福心里高兴,又特别感激,“婶子,等以后我家里买肉,一定不和你讲价。” 人就笑,“哪有不讲价的道理,要是不讲价,哎呦,那会我们福福该是嫁到了有钱人家,日子不愁了。” 福福就笑,没过多解释。 和苗苗俩说了再见,有一遍遍谢过,两人提着篮子,家里狗子叼着大骨头,跟在身后,颠颠往回走。 刚走没两步,那肉铺娘子就喊人,叫她们等一等,然后就听菜刀肉板上一落,接着剁下一块肉来,就要福福收着。 “婶子这开门做生意,也挣不了几个钱,这块肉啊,你收着,家去炒个菜,”肉铺娘子念叨,真真的又是一份好心,“还有苗苗这孩子,我见了呀,就喜欢,又知道是之前的小丫头,更是欢喜的不得了。” 肉块虽不大,但到底一片好心好意,福福更是感激,拉着苗苗,又是一阵谢过。 若是得闲,倒是可以和婶子好好唠唠,但今儿家里有事,要来人,还要管饭,这个点了,日头爬了老高,耽误了不少时候,婶子她们该是家里都等着。 谢过之后,两人提着篮子,就赶忙,又原路往家走。 家去的一路,狗子乖的不行,嘴里一直叼着骨头不放,叼不住了,就停下守着骨头歇一歇,然后再次叼起来,颠颠往前走。 出门的那一路欢腾,如今是丁点都瞧不见了。 林子里的野鸡扑飞,兔子横窜,鸟儿歌唱,狗子都如过眼云烟,瞧不上了。 满心满眼,全是嘴里的骨头。 福福就笑,也是个知足的。 一路,篮子提着还挺沉,她和苗苗也歇了几歇,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一大篮子,福福很是满意,那肉铺家娘子还多给一块肉,两根大骨头,福福再是感激不过了。 她高兴,东西虽重,但提着,沉甸甸的也多了份安心。 这些,福福心里盘算着,大骨头熬高汤,猪头和猪蹄猪尾巴啥的,家里好好收拾干净,锅里炖上,如今天气还清凉,东西还能多存一些时候。 争取,福福心想,这些啊,吃到去县城之前。 那样,家里这些日子的伙食,就差不了了。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嘴角就溢出笑,高兴的。 “姐,”苗苗扭头看她,不知所以的跟着笑,开口问她,“你笑啥?” “高兴咱家里有吃的了,”自打福福当家,家里的柴米油盐啊,要是多有余富,就安心不少,特别是苗苗也来了家,福福每每,都想着多给他俩张罗顿好的,吃了好长身体,“家里这粮食肉菜啥的,要是多了有剩,姐姐就高兴。” 和柴米油盐打交道,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福福如今是想都不敢想,总是要先填饱肚子,两人又都读书用脑,争取吃点好的。 这一大篮子,家去好好收拾收拾,能解不少馋。 苗苗还是笑,“姐,这些东西好吃吗?” 苗苗看着篮子,瞧着里面脏兮兮的猪头猪蹄子,虽一直很相信她,但眼里还是带着疑惑,接着问,“姐,你吃过?”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这个家去得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大锅炖上,再加些料子,正好咱家有辣椒,弄个蘸水,好吃的很。” “不油也不腻,”福福说起来,就忍不住的流口水,早上吃的那些饭,如今来回走了这一遭,该是都消化的差不多,如今说起来,肚子咕咕就叫上了,又饿了起来,“又下饭又解馋,好吃的。” 得了福福的准话,苗苗就不住的点头,很期盼,“姐,那我们家去就收拾吗?今儿就吃?” “家去就收拾,”福福点头,东西买回去了,乱糟糟的,放着也闹心,不如早点收拾好,炖上了,趁新鲜多吃上几天,“姐姐也是看你兰儿姐,买了那一大块,就想着,到底也要多做几个菜,看兰儿张罗,该是用足了心思,不如咱再多上点心,替你兰儿姐再好好张罗一番。”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凉拌个猪头肉,正好家里有长势极好的香葱,再炒一盘,多凑两个大菜。福福点头,嗯,很满意。 这猪蹄子啊,就锅里烀好,留着自己吃了。 还能弄些皮冻啥的,福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可是多的法子吃,若是隔三差五就能买上这一篮子,估计不重杨的,也能吃几个月。 “姐,你做饭好吃,”苗苗忽然提起来,“不但好吃,还好看。” 苗苗说着,还吧唧两下嘴,露出几分馋样,模样可爱乖巧,带着一股娇憨,更显灵动可人,“最最好吃了。” 福福就笑,“等以后呀,你跟着姐姐,姐姐这些都教你,就当学门手艺,到底饿不着。” 苗苗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是。 激动的,差点手上的篮子一个没拿稳,急忙,又搭了两只手,两个小手攥住,这才稳妥了。 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想到回来的晚,家里婶子她们下来了,可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 不但秀梅婶子,下院老叔,上院大娘,还有老太太,加上德正,又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大大小小,全在她家了。 老太太和水灵两个,正大门口守着,她们山坡上一下来,瞧见了人影,水灵就底下叫喊摆手。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 第三五五章:日日 福福点头,可不,眼下家里这般光景,嘴馋偶尔买一顿猪蹄,就大好的伙食了。 “是呢,”福福笑着开口,“您家这肉铺我一眼望过去,也就那一堆最便宜了。” 福福话音一落,肉铺家娘子笑着扭头走了过去,然后转了一圈,从角落里扯了根麻绳出来,三下两下,就把猪蹄子绑着,再回身板子上拿了个长条刀,猪头上切了条口子,也用麻绳串上了。 不一会,猪蹄和猪头就上了称,“十三斤,高高的。” “今儿这猪啊,养了两年多了,是头大猪,”肉铺家娘子念叨着,提着猪头和猪蹄就走过来,“所以这猪头啊,比平日多,要重个一两斤。” “这十三斤,婶子少算你点,六十个铜钱吧,”肉铺娘子笑着开了价,“若是换了旁人,每个七十铜钱,我定是不卖的。” 福福也知道,十三斤,六十个铜钱,已经给算少过了。 但刚路上说好,虽拿了一百个铜钱出门,但顶多,花五十个。 这就为难了。 肉铺家娘子刚还给狗子送了两个两个大骨头,算下来,也值几个铜钱,又是一脸坦诚,福福就更不好开口还价了。 福福皱着眉,稍微有些犹豫,手摸着怀里的钱袋子,感受着一百个铜钱,看了眼苗苗,咬咬牙,刚要掏出来,就听一声笑,肉铺家娘子估计看出来了,猪头和猪蹄放在旁边空着的板子上,然后一推,肉就到了福福这边。 “是钱没带够吗?” “我带了一百个,”福福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瓜,然后从怀里把一串铜钱掏出来,手上扬了扬,接着说,“但刚刚,我还和妹妹说,今儿买肉,最多只能花五十个。” “妹妹?” 肉铺老板没接话,只抓着福福口中的妹妹纳起了闷,“这小姑娘,”扭头盯着苗苗瞧,“是你妹妹?” 满脸的疑惑,“我怎么没见过,小姑娘刚一来,我心里就寻思,这想了老半天,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是谁家的?这么可爱?见了就招人稀罕。” “婶子,苗苗是我家的妹妹,”福福手上拿着铜钱,摸了摸苗苗头,笑,“前些日子认的妹妹。” “哎呦,听说了听说了,”肉铺家娘子这才恍然大悟,只拍大腿,笑着点头,“知道的,知道的,哎呦,就是这小丫头,我瞧着不像呀。” “不是说干巴巴的,模样也丑,”肉铺家娘子纳闷,盯着苗苗自顾念叨开来,“我见这个,瞧瞧,哎呦,这水灵灵的,还白净,这衣裳呀,也干净立整,是怎么都没把两个孩子想到一块去。” “这就是小丫头呀,”那肉铺娘子看着苗苗,眼里带笑,“哎呦,长的这个俊呀,看性子就宽厚,是个妥帖的。” 福福笑着点头,家里还等着,出来一趟也费些时候,刚想要不就六十个铜钱算了,不犹豫了。 正琢磨着,那娘子就从摊位里走了过来,眼睛盯着苗苗,眼里带笑,嘴角也上扬,“这小姑娘,哎呦对对对,福福你刚说的,是叫苗苗?” 福福点头,“婶子,叫苗苗。” 肉摊家娘子凑近,因为手上带油,再怎么欢喜也没上手摸摸头,嘴里念叨着,“我呀,这一口气,生了四个小子,这见着姑娘家家的,就满心满眼的喜欢。” “当初见了你,”肉摊家娘子看了眼福福,就笑,“婶子瞧了就喜欢,这会呀,见了你妹妹,哎呦,养的这个白胖,婶子这心啊,柔的呢。” 话说的温柔,语气也格外亲近,和婶子的形象是真真的差了不少。 “那就五十个铜钱,”肉铺家娘子干脆,“那一堆啊,你带回去,以后啊,要是馋肉,就领着你妹妹过来,我这里啊,猪头猪蹄子给你留着,少你些铜钱,叫你们姐弟妹几个解解馋。” 说完,就扭身帮福福把肉拿下来,因为拴着麻绳,家里篮子虽大,但试试巴巴也将将放进去。 苗苗和婶子装着篮子,福福就解开红绳,开始数铜钱。 “五十个,”婶子开了口,福福心里高兴,又特别感激,“婶子,等以后我家里买肉,一定不和你讲价。” 人就笑,“哪有不讲价的道理,要是不讲价,哎呦,那会我们福福该是嫁到了有钱人家,日子不愁了。” 福福就笑,没过多解释。 和苗苗俩说了再见,有一遍遍谢过,两人提着篮子,家里狗子叼着大骨头,跟在身后,颠颠往回走。 刚走没两步,那肉铺娘子就喊人,叫她们等一等,然后就听菜刀肉板上一落,接着剁下一块肉来,就要福福收着。 “婶子这开门做生意,也挣不了几个钱,这块肉啊,你收着,家去炒个菜,”肉铺娘子念叨,真真的又是一份好心,“还有苗苗这孩子,我见了呀,就喜欢,又知道是之前的小丫头,更是欢喜的不得了。” 肉块虽不大,但到底一片好心好意,福福更是感激,拉着苗苗,又是一阵谢过。 若是得闲,倒是可以和婶子好好唠唠,但今儿家里有事,要来人,还要管饭,这个点了,日头爬了老高,耽误了不少时候,婶子她们该是家里都等着。 谢过之后,两人提着篮子,就赶忙,又原路往家走。 家去的一路,狗子乖的不行,嘴里一直叼着骨头不放,叼不住了,就停下守着骨头歇一歇,然后再次叼起来,颠颠往前走。 出门的那一路欢腾,如今是丁点都瞧不见了。 林子里的野鸡扑飞,兔子横窜,鸟儿歌唱,狗子都如过眼云烟,瞧不上了。 满心满眼,全是嘴里的骨头。 福福就笑,也是个知足的。 一路,篮子提着还挺沉,她和苗苗也歇了几歇,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一大篮子,福福很是满意,那肉铺家娘子还多给一块肉,两根大骨头,福福再是感激不过了。 她高兴,东西虽重,但提着,沉甸甸的也多了份安心。 这些,福福心里盘算着,大骨头熬高汤,猪头和猪蹄猪尾巴啥的,家里好好收拾干净,锅里炖上,如今天气还清凉,东西还能多存一些时候。 争取,福福心想,这些啊,吃到去县城之前。 那样,家里这些日子的伙食,就差不了了。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嘴角就溢出笑,高兴的。 “姐,”苗苗扭头看她,不知所以的跟着笑,开口问她,“你笑啥?” “高兴咱家里有吃的了,”自打福福当家,家里的柴米油盐啊,要是多有余富,就安心不少,特别是苗苗也来了家,福福每每,都想着多给他俩张罗顿好的,吃了好长身体,“家里这粮食肉菜啥的,要是多了有剩,姐姐就高兴。” 和柴米油盐打交道,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福福如今是想都不敢想,总是要先填饱肚子,两人又都读书用脑,争取吃点好的。 这一大篮子,家去好好收拾收拾,能解不少馋。 苗苗还是笑,“姐,这些东西好吃吗?” 苗苗看着篮子,瞧着里面脏兮兮的猪头猪蹄子,虽一直很相信她,但眼里还是带着疑惑,接着问,“姐,你吃过?”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这个家去得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大锅炖上,再加些料子,正好咱家有辣椒,弄个蘸水,好吃的很。” “不油也不腻,”福福说起来,就忍不住的流口水,早上吃的那些饭,如今来回走了这一遭,该是都消化的差不多,如今说起来,肚子咕咕就叫上了,又饿了起来,“又下饭又解馋,好吃的。” 得了福福的准话,苗苗就不住的点头,很期盼,“姐,那我们家去就收拾吗?今儿就吃?” “家去就收拾,”福福点头,东西买回去了,乱糟糟的,放着也闹心,不如早点收拾好,炖上了,趁新鲜多吃上几天,“姐姐也是看你兰儿姐,买了那一大块,就想着,到底也要多做几个菜,看兰儿张罗,该是用足了心思,不如咱再多上点心,替你兰儿姐再好好张罗一番。”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凉拌个猪头肉,正好家里有长势极好的香葱,再炒一盘,多凑两个大菜。福福点头,嗯,很满意。 这猪蹄子啊,就锅里烀好,留着自己吃了。 还能弄些皮冻啥的,福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可是多的法子吃,若是隔三差五就能买上这一篮子,估计不重杨的,也能吃几个月。 “姐,你做饭好吃,”苗苗忽然提起来,“不但好吃,还好看。” 苗苗说着,还吧唧两下嘴,露出几分馋样,模样可爱乖巧,带着一股娇憨,更显灵动可人,“最最好吃了。” 福福就笑,“等以后呀,你跟着姐姐,姐姐这些都教你,就当学门手艺,到底饿不着。” 苗苗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是。 激动的,差点手上的篮子一个没拿稳,急忙,又搭了两只手,两个小手攥住,这才稳妥了。 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第三五六章:难说 别说,家里的这些东西,张罗来张罗去也能张罗出不少。 福福还是满意的,对于兰儿的嘱托,她也格外用心,加上是头一次给外人做饭,也不敢疏忽。 等她心里盘算好饭菜,兰儿就来了。 一大早,来的比婶子她们还早,家里狗子追出去,大门开着,手上提着个篮子,人就进来了。 “福福姐,”院子里呢,兰儿小跑两步,走到福福跟前,就把篮子递了过来,“这是我跑去买的猪肉,新收拾的猪,福福姐你看看。” “这么早?”福福又看了眼屋外,刚有了几分亮模样,兰儿这,已经把猪肉买回来了,“不是让你别买吗,我家里就有的,之前熬了猪油,剩下不少的油脂,正好剁馅包饺子。” 兰儿就笑,篮子放在锅台上,露出她买的一大块五花肉,“他们屠户家杀猪,半夜就收拾了,我早早起来过去,正赶上忙完,就叫他们给我称了块好的。” “福福姐,”兰儿把篮子锅台一放,一边说着人,人扭头,就往外走,“这块肉姐姐先弄着,我得赶忙家去,我后娘不知道我出去买肉,我得回去打个照面,一会再过来。” 说完,人又颠颠往外走,眨眼工夫就跑没了影。 福福还想多说几句,奈何兰儿赶时间,这到嘴边的话,愣是没机会说出来,只能看着兰儿消失在大门口,狗子跟着跑到大门外,站了会,就往屋里来。 福福也回了屋,看着锅台上的篮子,瞧着篮子里的五花肉,哎呦,心疼的,这得多少铜钱? 福福之前买过肉,大概知道价格。 这肉啊,带点肥膘的,都贵的不行,那次福福买,舍得花了几个铜钱,买了些猪蹄啥的,一顿吃完,还老心疼了。 兰儿这次买的五花肉,福福用手翻了翻,都是好肉,更是要花不少。 买猪蹄的茬一想起来,福福就洗了手,赶忙屋里翻出家里的钱袋子,虽然舍不得花钱,但见兰儿买了五花肉,心疼的,就自顾盘算起来。 家里的铜钱,这些日子,也多了不少。 年前剩下的,加上正月十五洒花灯益哥的辛苦钱,还有前些日子秀梅婶子分的椅子那份,再就是杏枝姐,带的定金,福福都钱袋子收好,铜钱用红绳一千个串一串,碎银子就小钱袋子收着,这么一算,也存了有些了。 但是,家里的外债也不少,都还欠着呢。 而且还想买地,一来二去,需要花用的更多。 福福手上掂量着铜钱,就又有些犯难,不知到底该不该花用,哎,这一文钱呢,如今都要好好计较着,不能大手大脚的。 花吧,福福咬牙,拿出串好的一串铜钱,数了一百个出来,然后再用一条红绳串好,往怀里一揣,家里的铜钱袋子再放好,一回头,就见苗苗捧着书卷,看她,脸上满是疑惑,“姐,你干嘛去?” 福福就笑,“刚你兰儿姐送了五花肉过来,一大早前村去买的,这会送了来又急着家去,姐就想了,上次家里炖的猪蹄子,也好吃的,琢磨着不如花几个铜钱,过去买上一些。” 苗苗一听,哎呦,高兴的,急忙放下手上的书卷,穿鞋下了地,拉着福福衣袖,就要跟着出门。 “姐,我也去,我也去,”苗苗欢快的只蹦高,手脚并用的架在她身上,满脸是笑,一起跟着出了屋,瞧见了锅台篮子里的肉,就凑过去看,“姐,这块肉好大啊。” 可不是,兰儿买的这块肉,足足得有三四斤,挺大一坨。 这可都是钱啊,福福每看一眼都心疼,但兰儿已经买了,也是自己的一份心,估计也有姚明贵的心意,她也不好把肉退了。 就招呼苗苗,先把篮子收起来,然后东屋嘱咐益哥,她和苗苗要出趟门前村买点肉,等一会婶子和兰儿过来,就叫她们先张罗着。 益哥点头说好,“我把狗子也领着,”福福见家里狗子摇头晃尾的好不活泼,就也领着出了门,忽然想起家里鸡蛋还没捡,就院子里喊益哥,“等过会去鸡窝看看,母鸡下了蛋,就捡回来。” 家里母鸡一般早上下单,一个或两个,不多,隔三差五下一次,多数是福福看一眼,把家里鸡蛋捡回来。 这次,出去的匆忙,一大早,还没鸡窝查看呢。 益哥屋里应下,福福就放了心,家里狗子早就大门口守着了,福福又拿了家里的大篮子,找了块白纱布垫着,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挎着苗苗,出了大门,转了进山的小路,就往前村去了。 如今,还是大早上。 山里层层薄雾,日头也红晕高扬,驱散了林间薄雾,照亮了山间小路。 家里狗子欢快的,前头跑,跑两步就停住脚回头等她们,呲牙咧嘴高兴的不行,山里有野鸡在飞,兔子在跑,鸟在叫,狗子一会嗖的下跑远,然后噼里啪啦一阵窜来窜去,等再一转眼,福福口哨一吹,再喊上一声,甭管跑多远,话音一落,狗子就嗖的一下跑到跟前。 狗子爱进山的,福福和苗苗俩就笑,一边走一边就招呼狗子,它也不厌烦,跑来跑去倒是更欢快了。 去前村有些路程,好在她和苗苗知道赶时间,步子迈的快,片刻都不敢耽误。 一路山里走着,等爬上一个又一个山头,再一回头,小村子已经远远的落在身后,隐在林间地里,瞧不见了,只隐隐的炊烟升起,能瞧个大概出来。 “姐姐去买肉,是不是有点浪费啊?”福福还是有些纠结,路上问苗苗,“咱家现在这样,花银钱买肉,姐姐这心里啊,纠结的很。” 苗苗不摇头也不点头,只笑着看她,“我都听姐姐的。” 福福就笑,“咱买点上次的猪蹄,说是新杀的猪,要是有猪头,猪尾巴啥的,便宜点的下脚料,也都买点。” “姐带了一百个铜钱,”福福凑近,小声和苗苗嘀咕,“咱最多花五十个,”福福咬牙,拿了准,“尽量多买一些,把这个篮子填满。” 福福特意挑了个家里的大篮子,就是想着,要是有猪头买,可以买个大猪头,熬成猪头肉,切了凉拌或者小炒,也挺好。 这么一想,又拿准了主意,就来了劲。 狗子前头跑,福福和苗苗俩上坡下坡的跟在身后,小跑跟着,刚吃了饭,也不觉得累,不一会,就下了山头,路过两个村子,来了前村。 之前买肉,来过,路都熟悉的。 这会,日头爬上山坡,照的人精神抖擞,福福她俩也跑了一身的冷汗,前村大狗小狗还不少,家里狗子刚跑过去,整个村子的狗,就汪汪叫了起来。 哎呦,那动静,响的很。 她家狗子个头大,胆子也不小,养的还彪壮,就也汪汪的只叫,和它们吵的是一口都不让。 没带狗绳子,福福摸了摸狗子头,叫它别激动,可不能和别的狗子打架,更不能咬人。 该是听懂了,福福刚说完,狗子就长长的叫了两声,然后消停,不吵了。 苗苗还不放心,毕竟在别村,人生地不熟的,唯恐狗子性急冲过去,就干脆,一把搂着狗子,然后两个费劲的往前走。 屠户家在村头,好认。 这会,新鲜的猪肉已经挂出来了,该是还没怎么开张,肉不但新鲜,而且啥啥都有。 四个带着猪毛的猪蹄子,还有毛茸茸的猪头,以及猪尾巴,都一处堆在角落里,没来得及收拾。 福福见了,一来心里欢喜,该是好买的;这二来,看着脏兮兮的,毛都没剃,家去该是要费劲收拾了。 人刚肉摊子站好,打量了两眼过去,肉铺家娘子,就笑嘻嘻的过来了。 “福福来了呀?”福福没想到有些日子没来,却是还记得,“看看,看看,婶子家一早新杀的猪,还热乎着呢,看看,买点啥,哪块肉,婶子给你称。” 说完,手上拿着剁肉的大菜刀,拍拍这个拍拍那个,又加了一句,“少算你一点。” 苗苗是头一次来,也是头一次见了这么多的肉,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再一扭头,不得了,家里狗子嘴角那哈喇子,流的地面都湿了一小片,这会看过去,长长的一条正顺着狗子嘴角流下来。 看着要多没出息就多没出息。 不过狗子倒也乖巧,不往前凑,也不叫,只离肉铺有段距离,和苗苗俩,正远远的看着。 “你这狗子啊,懂事的,”肉铺家娘子见了,笑嘻嘻的左右一撒摸,就走到铺子一角,有处大的篓子,从里面挑了挑,就手拿一根大棒骨,走了过来,“我们自家煮好吃过的,给它挑了根大的,让她叼着嚼嚼。” 说完,扬手就要扔过去。 狗子的哈喇子,见了大骨头,也是越流越快。 “婶子你等等,”福福就笑,见狗子已经凑了过来,就伸手指了指,“恭喜发财!” 福福家里没事,就乱教它,什么谢谢,恭喜发财,打滚,转圈啥的,家里狗子聪明,通人性,学的倒是也快。 这会正好,可该检查作业了。 福福话一出口,狗子就正经起来,嘴里的哈喇子也不流了,先是乖乖站好,然后立起身子,两个前爪凑一块,嘴角扯了一个大的微笑,就开始不住的晃着身子。” 恭喜发财。 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也甚是可爱,恭喜发财又做的像模像样,瞧了着实欢喜的很。 肉铺娘子见了,更是高兴的不行。 “对对对,恭喜发财,发财发财,”大笑着,就把骨头轻轻扔了过来,狗子嗖的一下,更是急不可耐的蹦了个高,叼住了,“哎呦,这利索劲。” 狗子叼着大骨头,就啃了起来。 尾巴摇的欢快,嘴里吃的呜呜只叫,高兴的。 肉铺娘子也高兴,随手,拿着大砍刀,就寻了肉摊上的两根大骨棒,剃了剃骨棒上的肉,多少还留了些,就扔了过来,“这两根呀,福福一会你拿回去,大骨头熬了汤,多少也能吃一顿,这吃剩的骨头啊,就给你家这狗子。” 这还没花钱买呢,狗子就挣了两根大骨头。 福福高兴的,苗苗也高兴,看来叫的这句恭喜发财,着实有些分量。 福福笑着谢过,摊开篮子里的纱布,把大骨棒子就捡了进去,别说,还挺有重量。 接下来,福福就开始买肉了。 “婶子,”福福指了指角落里还没收拾的猪头猪蹄子,眼里虽带着几分嫌弃,但花钱少,分量多,做出来也好吃,能出好几盘菜,“那一堆,我想着要不我就买了。” “这肉啊,骨头啊,太贵了,”福福叹口气,说的也是真心话,“我还吃不起,但这嘴呀,还馋,要不就买那些,看着虽然乱糟糟的,但家里收拾收拾,也能吃几顿。” 肉铺家娘子看过去,挪了挪手边的菜刀,“那一堆啊,”又看了眼福福,“上次买的猪蹄子,这次还要呀?” 福福点头,可不,眼下家里这般光景,嘴馋偶尔买一顿猪蹄,就大好的伙食了。 “是呢,”福福笑着开口,“您家这肉铺我一眼望过去,也就那一堆最便宜了。” 福福话音一落,肉铺家娘子笑着扭头走了过去,然后转了一圈,从角落里扯了根麻绳出来,三下两下,就把猪蹄子绑着,再回身板子上拿了个长条刀,猪头上切了条口子,也用麻绳串上了。 不一会,猪蹄和猪头就上了称,“十三斤,高高的。” “今儿这猪啊,养了两年多了,是头大猪,”肉铺家娘子念叨着,提着猪头和猪蹄就走过来,“所以这猪头啊,比平日多,要重个一两斤。” “这十三斤,婶子少算你点,六十个铜钱吧,”肉铺娘子笑着开了价,“若是换了旁人,每个七十铜钱,我定是不卖的。” 福福也知道,十三斤,六十个铜钱,已经给算少过了。 但刚路上说好,虽拿了一百个铜钱出门,但顶多,花五十个。 这就为难了。 肉铺家娘子刚还给狗子送了两个两个大骨头,算下来,也值几个铜钱,又是一脸坦诚,福福就更不好开口还价了。 第三五八章:原本 说完,手上拿着剁肉的大菜刀,拍拍这个拍拍那个,又加了一句,“少算你一点。” 苗苗是头一次来,也是头一次见了这么多的肉,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再一扭头,不得了,家里狗子嘴角那哈喇子,流的地面都湿了一小片,这会看过去,长长的一条正顺着狗子嘴角流下来。 看着要多没出息就多没出息。 不过狗子倒也乖巧,不往前凑,也不叫,只离肉铺有段距离,和苗苗俩,正远远的看着。 “你这狗子啊,懂事的,”肉铺家娘子见了,笑嘻嘻的左右一撒摸,就走到铺子一角,有处大的篓子,从里面挑了挑,就手拿一根大棒骨,走了过来,“我们自家煮好吃过的,给它挑了根大的,让她叼着嚼嚼。” 说完,扬手就要扔过去。 狗子的哈喇子,见了大骨头,也是越流越快。 “婶子你等等,”福福就笑,见狗子已经凑了过来,就伸手指了指,“恭喜发财!” 福福家里没事,就乱教它,什么谢谢,恭喜发财,打滚,转圈啥的,家里狗子聪明,通人性,学的倒是也快。 这会正好,可该检查作业了。 福福话一出口,狗子就正经起来,嘴里的哈喇子也不流了,先是乖乖站好,然后立起身子,两个前爪凑一块,嘴角扯了一个大的微笑,就开始不住的晃着身子。” 恭喜发财。 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也甚是可爱,恭喜发财又做的像模像样,瞧了着实欢喜的很。 肉铺娘子见了,更是高兴的不行。 “对对对,恭喜发财,发财发财,”大笑着,就把骨头轻轻扔了过来,狗子嗖的一下,更是急不可耐的蹦了个高,叼住了,“哎呦,这利索劲。” 狗子叼着大骨头,就啃了起来。 尾巴摇的欢快,嘴里吃的呜呜只叫,高兴的。 肉铺娘子也高兴,随手,拿着大砍刀,就寻了肉摊上的两根大骨棒,剃了剃骨棒上的肉,多少还留了些,就扔了过来,“这两根呀,福福一会你拿回去,大骨头熬了汤,多少也能吃一顿,这吃剩的骨头啊,就给你家这狗子。” 这还没花钱买呢,狗子就挣了两根大骨头。 福福高兴的,苗苗也高兴,看来叫的这句恭喜发财,着实有些分量。 福福笑着谢过,摊开篮子里的纱布,把大骨棒子就捡了进去,别说,还挺有重量。 接下来,福福就开始买肉了。 “婶子,”福福指了指角落里还没收拾的猪头猪蹄子,眼里虽带着几分嫌弃,但花钱少,分量多,做出来也好吃,能出好几盘菜,“那一堆,我想着要不我就买了。” “这肉啊,骨头啊,太贵了,”福福叹口气,说的也是真心话,“我还吃不起,但这嘴呀,还馋,要不就买那些,看着虽然乱糟糟的,但家里收拾收拾,也能吃几顿。” 肉铺家娘子看过去,挪了挪手边的菜刀,“那一堆啊,”又看了眼福福,“上次买的猪蹄子,这次还要呀?” 福福点头,可不,眼下家里这般光景,嘴馋偶尔买一顿猪蹄,就大好的伙食了。 “是呢,”福福笑着开口,“您家这肉铺我一眼望过去,也就那一堆最便宜了。” 福福话音一落,肉铺家娘子笑着扭头走了过去,然后转了一圈,从角落里扯了根麻绳出来,三下两下,就把猪蹄子绑着,再回身板子上拿了个长条刀,猪头上切了条口子,也用麻绳串上了。 不一会,猪蹄和猪头就上了称,“十三斤,高高的。” “今儿这猪啊,养了两年多了,是头大猪,”肉铺家娘子念叨着,提着猪头和猪蹄就走过来,“所以这猪头啊,比平日多,要重个一两斤。” “这十三斤,婶子少算你点,六十个铜钱吧,”肉铺娘子笑着开了价,“若是换了旁人,每个七十铜钱,我定是不卖的。” 福福也知道,十三斤,六十个铜钱,已经给算少过了。 但刚路上说好,虽拿了一百个铜钱出门,但顶多,花五十个。 这就为难了。 肉铺家娘子刚还给狗子送了两个两个大骨头,算下来,也值几个铜钱,又是一脸坦诚,福福就更不好开口还价了。 福福皱着眉,稍微有些犹豫,手摸着怀里的钱袋子,感受着一百个铜钱,看了眼苗苗,咬咬牙,刚要掏出来,就听一声笑,肉铺家娘子估计看出来了,猪头和猪蹄放在旁边空着的板子上,然后一推,肉就到了福福这边。 “是钱没带够吗?” “我带了一百个,”福福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瓜,然后从怀里把一串铜钱掏出来,手上扬了扬,接着说,“但刚刚,我还和妹妹说,今儿买肉,最多只能花五十个。” “妹妹?” 肉铺老板没接话,只抓着福福口中的妹妹纳起了闷,“这小姑娘,”扭头盯着苗苗瞧,“是你妹妹?” 满脸的疑惑,“我怎么没见过,小姑娘刚一来,我心里就寻思,这想了老半天,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是谁家的?这么可爱?见了就招人稀罕。” “婶子,苗苗是我家的妹妹,”福福手上拿着铜钱,摸了摸苗苗头,笑,“前些日子认的妹妹。” “哎呦,听说了听说了,”肉铺家娘子这才恍然大悟,只拍大腿,笑着点头,“知道的,知道的,哎呦,就是这小丫头,我瞧着不像呀。” “不是说干巴巴的,模样也丑,”肉铺家娘子纳闷,盯着苗苗自顾念叨开来,“我见这个,瞧瞧,哎呦,这水灵灵的,还白净,这衣裳呀,也干净立整,是怎么都没把两个孩子想到一块去。” “这就是小丫头呀,”那肉铺娘子看着苗苗,眼里带笑,“哎呦,长的这个俊呀,看性子就宽厚,是个妥帖的。” 福福笑着点头,家里还等着,出来一趟也费些时候,刚想要不就六十个铜钱算了,不犹豫了。 正琢磨着,那娘子就从摊位里走了过来,眼睛盯着苗苗,眼里带笑,嘴角也上扬,“这小姑娘,哎呦对对对,福福你刚说的,是叫苗苗?” 福福点头,“婶子,叫苗苗。” 肉摊家娘子凑近,因为手上带油,再怎么欢喜也没上手摸摸头,嘴里念叨着,“我呀,这一口气,生了四个小子,这见着姑娘家家的,就满心满眼的喜欢。” “当初见了你,”肉摊家娘子看了眼福福,就笑,“婶子瞧了就喜欢,这会呀,见了你妹妹,哎呦,养的这个白胖,婶子这心啊,柔的呢。” 话说的温柔,语气也格外亲近,和婶子的形象是真真的差了不少。 “那就五十个铜钱,”肉铺家娘子干脆,“那一堆啊,你带回去,以后啊,要是馋肉,就领着你妹妹过来,我这里啊,猪头猪蹄子给你留着,少你些铜钱,叫你们姐弟妹几个解解馋。” 说完,就扭身帮福福把肉拿下来,因为拴着麻绳,家里篮子虽大,但试试巴巴也将将放进去。 苗苗和婶子装着篮子,福福就解开红绳,开始数铜钱。 “五十个,”婶子开了口,福福心里高兴,又特别感激,“婶子,等以后我家里买肉,一定不和你讲价。” 人就笑,“哪有不讲价的道理,要是不讲价,哎呦,那会我们福福该是嫁到了有钱人家,日子不愁了。” 福福就笑,没过多解释。 和苗苗俩说了再见,有一遍遍谢过,两人提着篮子,家里狗子叼着大骨头,跟在身后,颠颠往回走。 刚走没两步,那肉铺娘子就喊人,叫她们等一等,然后就听菜刀肉板上一落,接着剁下一块肉来,就要福福收着。 “婶子这开门做生意,也挣不了几个钱,这块肉啊,你收着,家去炒个菜,”肉铺娘子念叨,真真的又是一份好心,“还有苗苗这孩子,我见了呀,就喜欢,又知道是之前的小丫头,更是欢喜的不得了。” 肉块虽不大,但到底一片好心好意,福福更是感激,拉着苗苗,又是一阵谢过。 若是得闲,倒是可以和婶子好好唠唠,但今儿家里有事,要来人,还要管饭,这个点了,日头爬了老高,耽误了不少时候,婶子她们该是家里都等着。 谢过之后,两人提着篮子,就赶忙,又原路往家走。 家去的一路,狗子乖的不行,嘴里一直叼着骨头不放,叼不住了,就停下守着骨头歇一歇,然后再次叼起来,颠颠往前走。 出门的那一路欢腾,如今是丁点都瞧不见了。 林子里的野鸡扑飞,兔子横窜,鸟儿歌唱,狗子都如过眼云烟,瞧不上了。 满心满眼,全是嘴里的骨头。 福福就笑,也是个知足的。 一路,篮子提着还挺沉,她和苗苗也歇了几歇,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一大篮子,福福很是满意,那肉铺家娘子还多给一块肉,两根大骨头,福福再是感激不过了。 她高兴,东西虽重,但提着,沉甸甸的也多了份安心。 这些,福福心里盘算着,大骨头熬高汤,猪头和猪蹄猪尾巴啥的,家里好好收拾干净,锅里炖上,如今天气还清凉,东西还能多存一些时候。 争取,福福心想,这些啊,吃到去县城之前。 那样,家里这些日子的伙食,就差不了了。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嘴角就溢出笑,高兴的。 “姐,”苗苗扭头看她,不知所以的跟着笑,开口问她,“你笑啥?” “高兴咱家里有吃的了,”自打福福当家,家里的柴米油盐啊,要是多有余富,就安心不少,特别是苗苗也来了家,福福每每,都想着多给他俩张罗顿好的,吃了好长身体,“家里这粮食肉菜啥的,要是多了有剩,姐姐就高兴。” 和柴米油盐打交道,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福福如今是想都不敢想,总是要先填饱肚子,两人又都读书用脑,争取吃点好的。 这一大篮子,家去好好收拾收拾,能解不少馋。 苗苗还是笑,“姐,这些东西好吃吗?” 苗苗看着篮子,瞧着里面脏兮兮的猪头猪蹄子,虽一直很相信她,但眼里还是带着疑惑,接着问,“姐,你吃过?”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这个家去得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大锅炖上,再加些料子,正好咱家有辣椒,弄个蘸水,好吃的很。” “不油也不腻,”福福说起来,就忍不住的流口水,早上吃的那些饭,如今来回走了这一遭,该是都消化的差不多,如今说起来,肚子咕咕就叫上了,又饿了起来,“又下饭又解馋,好吃的。” 得了福福的准话,苗苗就不住的点头,很期盼,“姐,那我们家去就收拾吗?今儿就吃?” “家去就收拾,”福福点头,东西买回去了,乱糟糟的,放着也闹心,不如早点收拾好,炖上了,趁新鲜多吃上几天,“姐姐也是看你兰儿姐,买了那一大块,就想着,到底也要多做几个菜,看兰儿张罗,该是用足了心思,不如咱再多上点心,替你兰儿姐再好好张罗一番。”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凉拌个猪头肉,正好家里有长势极好的香葱,再炒一盘,多凑两个大菜。福福点头,嗯,很满意。 第三五八章:可以 “不是说干巴巴的,模样也丑,”肉铺家娘子纳闷,盯着苗苗自顾念叨开来,“我见这个,瞧瞧,哎呦,这水灵灵的,还白净,这衣裳呀,也干净立整,是怎么都没把两个孩子想到一块去。” “这就是小丫头呀,”那肉铺娘子看着苗苗,眼里带笑,“哎呦,长的这个俊呀,看性子就宽厚,是个妥帖的。” 福福笑着点头,家里还等着,出来一趟也费些时候,刚想要不就六十个铜钱算了,不犹豫了。 正琢磨着,那娘子就从摊位里走了过来,眼睛盯着苗苗,眼里带笑,嘴角也上扬,“这小姑娘,哎呦对对对,福福你刚说的,是叫苗苗?” 福福点头,“婶子,叫苗苗。” 肉摊家娘子凑近,因为手上带油,再怎么欢喜也没上手摸摸头,嘴里念叨着,“我呀,这一口气,生了四个小子,这见着姑娘家家的,就满心满眼的喜欢。” “当初见了你,”肉摊家娘子看了眼福福,就笑,“婶子瞧了就喜欢,这会呀,见了你妹妹,哎呦,养的这个白胖,婶子这心啊,柔的呢。” 话说的温柔,语气也格外亲近,和婶子的形象是真真的差了不少。 “那就五十个铜钱,”肉铺家娘子干脆,“那一堆啊,你带回去,以后啊,要是馋肉,就领着你妹妹过来,我这里啊,猪头猪蹄子给你留着,少你些铜钱,叫你们姐弟妹几个解解馋。” 说完,就扭身帮福福把肉拿下来,因为拴着麻绳,家里篮子虽大,但试试巴巴也将将放进去。 苗苗和婶子装着篮子,福福就解开红绳,开始数铜钱。 “五十个,”婶子开了口,福福心里高兴,又特别感激,“婶子,等以后我家里买肉,一定不和你讲价。” 人就笑,“哪有不讲价的道理,要是不讲价,哎呦,那会我们福福该是嫁到了有钱人家,日子不愁了。” 福福就笑,没过多解释。 和苗苗俩说了再见,有一遍遍谢过,两人提着篮子,家里狗子叼着大骨头,跟在身后,颠颠往回走。 刚走没两步,那肉铺娘子就喊人,叫她们等一等,然后就听菜刀肉板上一落,接着剁下一块肉来,就要福福收着。 “婶子这开门做生意,也挣不了几个钱,这块肉啊,你收着,家去炒个菜,”肉铺娘子念叨,真真的又是一份好心,“还有苗苗这孩子,我见了呀,就喜欢,又知道是之前的小丫头,更是欢喜的不得了。” 肉块虽不大,但到底一片好心好意,福福更是感激,拉着苗苗,又是一阵谢过。 若是得闲,倒是可以和婶子好好唠唠,但今儿家里有事,要来人,还要管饭,这个点了,日头爬了老高,耽误了不少时候,婶子她们该是家里都等着。 谢过之后,两人提着篮子,就赶忙,又原路往家走。 家去的一路,狗子乖的不行,嘴里一直叼着骨头不放,叼不住了,就停下守着骨头歇一歇,然后再次叼起来,颠颠往前走。 出门的那一路欢腾,如今是丁点都瞧不见了。 林子里的野鸡扑飞,兔子横窜,鸟儿歌唱,狗子都如过眼云烟,瞧不上了。 满心满眼,全是嘴里的骨头。 福福就笑,也是个知足的。 一路,篮子提着还挺沉,她和苗苗也歇了几歇,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一大篮子,福福很是满意,那肉铺家娘子还多给一块肉,两根大骨头,福福再是感激不过了。 她高兴,东西虽重,但提着,沉甸甸的也多了份安心。 这些,福福心里盘算着,大骨头熬高汤,猪头和猪蹄猪尾巴啥的,家里好好收拾干净,锅里炖上,如今天气还清凉,东西还能多存一些时候。 争取,福福心想,这些啊,吃到去县城之前。 那样,家里这些日子的伙食,就差不了了。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嘴角就溢出笑,高兴的。 “姐,”苗苗扭头看她,不知所以的跟着笑,开口问她,“你笑啥?” “高兴咱家里有吃的了,”自打福福当家,家里的柴米油盐啊,要是多有余富,就安心不少,特别是苗苗也来了家,福福每每,都想着多给他俩张罗顿好的,吃了好长身体,“家里这粮食肉菜啥的,要是多了有剩,姐姐就高兴。” 和柴米油盐打交道,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福福如今是想都不敢想,总是要先填饱肚子,两人又都读书用脑,争取吃点好的。 这一大篮子,家去好好收拾收拾,能解不少馋。 苗苗还是笑,“姐,这些东西好吃吗?” 苗苗看着篮子,瞧着里面脏兮兮的猪头猪蹄子,虽一直很相信她,但眼里还是带着疑惑,接着问,“姐,你吃过?”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这个家去得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大锅炖上,再加些料子,正好咱家有辣椒,弄个蘸水,好吃的很。” “不油也不腻,”福福说起来,就忍不住的流口水,早上吃的那些饭,如今来回走了这一遭,该是都消化的差不多,如今说起来,肚子咕咕就叫上了,又饿了起来,“又下饭又解馋,好吃的。” 得了福福的准话,苗苗就不住的点头,很期盼,“姐,那我们家去就收拾吗?今儿就吃?” “家去就收拾,”福福点头,东西买回去了,乱糟糟的,放着也闹心,不如早点收拾好,炖上了,趁新鲜多吃上几天,“姐姐也是看你兰儿姐,买了那一大块,就想着,到底也要多做几个菜,看兰儿张罗,该是用足了心思,不如咱再多上点心,替你兰儿姐再好好张罗一番。”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凉拌个猪头肉,正好家里有长势极好的香葱,再炒一盘,多凑两个大菜。福福点头,嗯,很满意。 这猪蹄子啊,就锅里烀好,留着自己吃了。 还能弄些皮冻啥的,福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可是多的法子吃,若是隔三差五就能买上这一篮子,估计不重杨的,也能吃几个月。 “姐,你做饭好吃,”苗苗忽然提起来,“不但好吃,还好看。” 苗苗说着,还吧唧两下嘴,露出几分馋样,模样可爱乖巧,带着一股娇憨,更显灵动可人,“最最好吃了。” 福福就笑,“等以后呀,你跟着姐姐,姐姐这些都教你,就当学门手艺,到底饿不着。” 苗苗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是。 激动的,差点手上的篮子一个没拿稳,急忙,又搭了两只手,两个小手攥住,这才稳妥了。 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想到回来的晚,来回耽误了时间,婶子她们下来了,可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 不但秀梅婶子,下院老叔,上院大娘,还有老太太,加上德正,又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大大小小,全在她家了。 老太太和水灵两个,正大门口守着,她们山坡上一下来,瞧见了人影,水灵就底下叫喊摆手。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第三五九章:说话 人就笑,“哪有不讲价的道理,要是不讲价,哎呦,那会我们福福该是嫁到了有钱人家,日子不愁了。” 福福就笑,没过多解释。 和苗苗俩说了再见,有一遍遍谢过,两人提着篮子,家里狗子叼着大骨头,跟在身后,颠颠往回走。 刚走没两步,那肉铺娘子就喊人,叫她们等一等,然后就听菜刀肉板上一落,接着剁下一块肉来,就要福福收着。 “婶子这开门做生意,也挣不了几个钱,这块肉啊,你收着,家去炒个菜,”肉铺娘子念叨,真真的又是一份好心,“还有苗苗这孩子,我见了呀,就喜欢,又知道是之前的小丫头,更是欢喜的不得了。” 肉块虽不大,但到底一片好心好意,福福更是感激,拉着苗苗,又是一阵谢过。 若是得闲,倒是可以和婶子好好唠唠,但今儿家里有事,要来人,还要管饭,这个点了,日头爬了老高,耽误了不少时候,婶子她们该是家里都等着。 谢过之后,两人提着篮子,就赶忙,又原路往家走。 家去的一路,狗子乖的不行,嘴里一直叼着骨头不放,叼不住了,就停下守着骨头歇一歇,然后再次叼起来,颠颠往前走。 出门的那一路欢腾,如今是丁点都瞧不见了。 林子里的野鸡扑飞,兔子横窜,鸟儿歌唱,狗子都如过眼云烟,瞧不上了。 满心满眼,全是嘴里的骨头。 福福就笑,也是个知足的。 一路,篮子提着还挺沉,她和苗苗也歇了几歇,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一大篮子,福福很是满意,那肉铺家娘子还多给一块肉,两根大骨头,福福再是感激不过了。 她高兴,东西虽重,但提着,沉甸甸的也多了份安心。 这些,福福心里盘算着,大骨头熬高汤,猪头和猪蹄猪尾巴啥的,家里好好收拾干净,锅里炖上,如今天气还清凉,东西还能多存一些时候。 争取,福福心想,这些啊,吃到去县城之前。 那样,家里这些日子的伙食,就差不了了。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嘴角就溢出笑,高兴的。 “姐,”苗苗扭头看她,不知所以的跟着笑,开口问她,“你笑啥?” “高兴咱家里有吃的了,”自打福福当家,家里的柴米油盐啊,要是多有余富,就安心不少,特别是苗苗也来了家,福福每每,都想着多给他俩张罗顿好的,吃了好长身体,“家里这粮食肉菜啥的,要是多了有剩,姐姐就高兴。” 和柴米油盐打交道,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福福如今是想都不敢想,总是要先填饱肚子,两人又都读书用脑,争取吃点好的。 这一大篮子,家去好好收拾收拾,能解不少馋。 苗苗还是笑,“姐,这些东西好吃吗?” 苗苗看着篮子,瞧着里面脏兮兮的猪头猪蹄子,虽一直很相信她,但眼里还是带着疑惑,接着问,“姐,你吃过?”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这个家去得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大锅炖上,再加些料子,正好咱家有辣椒,弄个蘸水,好吃的很。” “不油也不腻,”福福说起来,就忍不住的流口水,早上吃的那些饭,如今来回走了这一遭,该是都消化的差不多,如今说起来,肚子咕咕就叫上了,又饿了起来,“又下饭又解馋,好吃的。” 得了福福的准话,苗苗就不住的点头,很期盼,“姐,那我们家去就收拾吗?今儿就吃?” “家去就收拾,”福福点头,东西买回去了,乱糟糟的,放着也闹心,不如早点收拾好,炖上了,趁新鲜多吃上几天,“姐姐也是看你兰儿姐,买了那一大块,就想着,到底也要多做几个菜,看兰儿张罗,该是用足了心思,不如咱再多上点心,替你兰儿姐再好好张罗一番。”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凉拌个猪头肉,正好家里有长势极好的香葱,再炒一盘,多凑两个大菜。福福点头,嗯,很满意。 这猪蹄子啊,就锅里烀好,留着自己吃了。 还能弄些皮冻啥的,福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可是多的法子吃,若是隔三差五就能买上这一篮子,估计不重杨的,也能吃几个月。 “姐,你做饭好吃,”苗苗忽然提起来,“不但好吃,还好看。” 苗苗说着,还吧唧两下嘴,露出几分馋样,模样可爱乖巧,带着一股娇憨,更显灵动可人,“最最好吃了。” 福福就笑,“等以后呀,你跟着姐姐,姐姐这些都教你,就当学门手艺,到底饿不着。” 苗苗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是。 激动的,差点手上的篮子一个没拿稳,急忙,又搭了两只手,两个小手攥住,这才稳妥了。 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想到回来的晚,来回耽误了时间,婶子她们下来了,可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 不但秀梅婶子,下院老叔,上院大娘,还有老太太,加上德正,又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大大小小,全在她家了。 老太太和水灵两个,正大门口守着,她们山坡上一下来,瞧见了人影,水灵就底下叫喊摆手。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无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想起去买肉了?” 第三六零章:总是 这些,福福心里盘算着,大骨头熬高汤,猪头和猪蹄猪尾巴啥的,家里好好收拾干净,锅里炖上,如今天气还清凉,东西还能多存一些时候。 争取,福福心想,这些啊,吃到去县城之前。 那样,家里这些日子的伙食,就差不了了。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嘴角就溢出笑,高兴的。 “姐,”苗苗扭头看她,不知所以的跟着笑,开口问她,“你笑啥?” “高兴咱家里有吃的了,”自打福福当家,家里的柴米油盐啊,要是多有余富,就安心不少,特别是苗苗也来了家,福福每每,都想着多给他俩张罗顿好的,吃了好长身体,“家里这粮食肉菜啥的,要是多了有剩,姐姐就高兴。” 和柴米油盐打交道,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福福如今是想都不敢想,总是要先填饱肚子,两人又都读书用脑,争取吃点好的。 这一大篮子,家去好好收拾收拾,能解不少馋。 苗苗还是笑,“姐,这些东西好吃吗?” 苗苗看着篮子,瞧着里面脏兮兮的猪头猪蹄子,虽一直很相信她,但眼里还是带着疑惑,接着问,“姐,你吃过?”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这个家去得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大锅炖上,再加些料子,正好咱家有辣椒,弄个蘸水,好吃的很。” “不油也不腻,”福福说起来,就忍不住的流口水,早上吃的那些饭,如今来回走了这一遭,该是都消化的差不多,如今说起来,肚子咕咕就叫上了,又饿了起来,“又下饭又解馋,好吃的。” 得了福福的准话,苗苗就不住的点头,很期盼,“姐,那我们家去就收拾吗?今儿就吃?” “家去就收拾,”福福点头,东西买回去了,乱糟糟的,放着也闹心,不如早点收拾好,炖上了,趁新鲜多吃上几天,“姐姐也是看你兰儿姐,买了那一大块,就想着,到底也要多做几个菜,看兰儿张罗,该是用足了心思,不如咱再多上点心,替你兰儿姐再好好张罗一番。”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凉拌个猪头肉,正好家里有长势极好的香葱,再炒一盘,多凑两个大菜。福福点头,嗯,很满意。 这猪蹄子啊,就锅里烀好,留着自己吃了。 还能弄些皮冻啥的,福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可是多的法子吃,若是隔三差五就能买上这一篮子,估计不重杨的,也能吃几个月。 “姐,你做饭好吃,”苗苗忽然提起来,“不但好吃,还好看。” 苗苗说着,还吧唧两下嘴,露出几分馋样,模样可爱乖巧,带着一股娇憨,更显灵动可人,“最最好吃了。” 福福就笑,“等以后呀,你跟着姐姐,姐姐这些都教你,就当学门手艺,到底饿不着。” 苗苗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是。 激动的,差点手上的篮子一个没拿稳,急忙,又搭了两只手,两个小手攥住,这才稳妥了。 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想到回来的晚,来回耽误了时间,婶子她们下来了,可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 不但秀梅婶子,下院老叔,上院大娘,还有老太太,加上德正,又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大大小小,全在她家了。 老太太和水灵两个,正大门口守着,她们山坡上一下来,瞧见了人影,水灵就底下叫喊摆手。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奇奇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第三六一章:人来 满心满眼,全是嘴里的骨头。 福福就笑,也是个知足的。 一路,篮子提着还挺沉,她和苗苗也歇了几歇,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一大篮子,福福很是满意,那肉铺家娘子还多给一块肉,两根大骨头,福福再是感激不过了。 她高兴,东西虽重,但提着,沉甸甸的也多了份安心。 这些,福福心里盘算着,大骨头熬高汤,猪头和猪蹄猪尾巴啥的,家里好好收拾干净,锅里炖上,如今天气还清凉,东西还能多存一些时候。 争取,福福心想,这些啊,吃到去县城之前。 那样,家里这些日子的伙食,就差不了了。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嘴角就溢出笑,高兴的。 “姐,”苗苗扭头看她,不知所以的跟着笑,开口问她,“你笑啥?” “高兴咱家里有吃的了,”自打福福当家,家里的柴米油盐啊,要是多有余富,就安心不少,特别是苗苗也来了家,福福每每,都想着多给他俩张罗顿好的,吃了好长身体,“家里这粮食肉菜啥的,要是多了有剩,姐姐就高兴。” 和柴米油盐打交道,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福福如今是想都不敢想,总是要先填饱肚子,两人又都读书用脑,争取吃点好的。 这一大篮子,家去好好收拾收拾,能解不少馋。 苗苗还是笑,“姐,这些东西好吃吗?” 苗苗看着篮子,瞧着里面脏兮兮的猪头猪蹄子,虽一直很相信她,但眼里还是带着疑惑,接着问,“姐,你吃过?”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这个家去得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大锅炖上,再加些料子,正好咱家有辣椒,弄个蘸水,好吃的很。” “不油也不腻,”福福说起来,就忍不住的流口水,早上吃的那些饭,如今来回走了这一遭,该是都消化的差不多,如今说起来,肚子咕咕就叫上了,又饿了起来,“又下饭又解馋,好吃的。” 得了福福的准话,苗苗就不住的点头,很期盼,“姐,那我们家去就收拾吗?今儿就吃?” “家去就收拾,”福福点头,东西买回去了,乱糟糟的,放着也闹心,不如早点收拾好,炖上了,趁新鲜多吃上几天,“姐姐也是看你兰儿姐,买了那一大块,就想着,到底也要多做几个菜,看兰儿张罗,该是用足了心思,不如咱再多上点心,替你兰儿姐再好好张罗一番。”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凉拌个猪头肉,正好家里有长势极好的香葱,再炒一盘,多凑两个大菜。福福点头,嗯,很满意。 这猪蹄子啊,就锅里烀好,留着自己吃了。 还能弄些皮冻啥的,福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可是多的法子吃,若是隔三差五就能买上这一篮子,估计不重杨的,也能吃几个月。 “姐,你做饭好吃,”苗苗忽然提起来,“不但好吃,还好看。” 苗苗说着,还吧唧两下嘴,露出几分馋样,模样可爱乖巧,带着一股娇憨,更显灵动可人,“最最好吃了。” 福福就笑,“等以后呀,你跟着姐姐,姐姐这些都教你,就当学门手艺,到底饿不着。” 苗苗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是。 激动的,差点手上的篮子一个没拿稳,急忙,又搭了两只手,两个小手攥住,这才稳妥了。 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想到回来的晚,来回耽误了时间,婶子她们下来了,可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 不但秀梅婶子,下院老叔,上院大娘,还有老太太,加上德正,又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大大小小,全在她家了。 老太太和水灵两个,正大门口守着,她们山坡上一下来,瞧见了人影,水灵就底下叫喊摆手。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第三六二章:可以 苗苗看着篮子,瞧着里面脏兮兮的猪头猪蹄子,虽一直很相信她,但眼里还是带着疑惑,接着问,“姐,你吃过?”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这个家去得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大锅炖上,再加些料子,正好咱家有辣椒,弄个蘸水,好吃的很。” “不油也不腻,”福福说起来,就忍不住的流口水,早上吃的那些饭,如今来回走了这一遭,该是都消化的差不多,如今说起来,肚子咕咕就叫上了,又饿了起来,“又下饭又解馋,好吃的。” 得了福福的准话,苗苗就不住的点头,很期盼,“姐,那我们家去就收拾吗?今儿就吃?” “家去就收拾,”福福点头,东西买回去了,乱糟糟的,放着也闹心,不如早点收拾好,炖上了,趁新鲜多吃上几天,“姐姐也是看你兰儿姐,买了那一大块,就想着,到底也要多做几个菜,看兰儿张罗,该是用足了心思,不如咱再多上点心,替你兰儿姐再好好张罗一番。”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凉拌个猪头肉,正好家里有长势极好的香葱,再炒一盘,多凑两个大菜。福福点头,嗯,很满意。 这猪蹄子啊,就锅里烀好,留着自己吃了。 还能弄些皮冻啥的,福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可是多的法子吃,若是隔三差五就能买上这一篮子,估计不重杨的,也能吃几个月。 “姐,你做饭好吃,”苗苗忽然提起来,“不但好吃,还好看。” 苗苗说着,还吧唧两下嘴,露出几分馋样,模样可爱乖巧,带着一股娇憨,更显灵动可人,“最最好吃了。” 福福就笑,“等以后呀,你跟着姐姐,姐姐这些都教你,就当学门手艺,到底饿不着。” 苗苗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是。 激动的,差点手上的篮子一个没拿稳,急忙,又搭了两只手,两个小手攥住,这才稳妥了。 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想到回来的晚,来回耽误了时间,婶子她们下来了,可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 不但秀梅婶子,下院老叔,上院大娘,还有老太太,加上德正,又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大大小小,全在她家了。 老太太和水灵两个,正大门口守着,她们山坡上一下来,瞧见了人影,水灵就底下叫喊摆手。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开始锅里炖。 第三六三章:这么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凉拌个猪头肉,正好家里有长势极好的香葱,再炒一盘,多凑两个大菜。福福点头,嗯,很满意。 这猪蹄子啊,就锅里烀好,留着自己吃了。 还能弄些皮冻啥的,福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可是多的法子吃,若是隔三差五就能买上这一篮子,估计不重杨的,也能吃几个月。 “姐,你做饭好吃,”苗苗忽然提起来,“不但好吃,还好看。” 苗苗说着,还吧唧两下嘴,露出几分馋样,模样可爱乖巧,带着一股娇憨,更显灵动可人,“最最好吃了。” 福福就笑,“等以后呀,你跟着姐姐,姐姐这些都教你,就当学门手艺,到底饿不着。” 苗苗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是。 激动的,差点手上的篮子一个没拿稳,急忙,又搭了两只手,两个小手攥住,这才稳妥了。 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想到回来的晚,来回耽误了时间,婶子她们下来了,可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 不但秀梅婶子,下院老叔,上院大娘,还有老太太,加上德正,又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大大小小,全在她家了。 老太太和水灵两个,正大门口守着,她们山坡上一下来,瞧见了人影,水灵就底下叫喊摆手。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下午收工了,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第三六四章:总之 “家去就收拾,”福福点头,东西买回去了,乱糟糟的,放着也闹心,不如早点收拾好,炖上了,趁新鲜多吃上几天,“姐姐也是看你兰儿姐,买了那一大块,就想着,到底也要多做几个菜,看兰儿张罗,该是用足了心思,不如咱再多上点心,替你兰儿姐再好好张罗一番。”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凉拌个猪头肉,正好家里有长势极好的香葱,再炒一盘,多凑两个大菜。福福点头,嗯,很满意。 这猪蹄子啊,就锅里烀好,留着自己吃了。 还能弄些皮冻啥的,福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可是多的法子吃,若是隔三差五就能买上这一篮子,估计不重杨的,也能吃几个月。 “姐,你做饭好吃,”苗苗忽然提起来,“不但好吃,还好看。” 苗苗说着,还吧唧两下嘴,露出几分馋样,模样可爱乖巧,带着一股娇憨,更显灵动可人,“最最好吃了。” 福福就笑,“等以后呀,你跟着姐姐,姐姐这些都教你,就当学门手艺,到底饿不着。” 苗苗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是。 激动的,差点手上的篮子一个没拿稳,急忙,又搭了两只手,两个小手攥住,这才稳妥了。 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想到回来的晚,来回耽误了时间,婶子她们下来了,可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 不但秀梅婶子,下院老叔,上院大娘,还有老太太,加上德正,又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大大小小,全在她家了。 老太太和水灵两个,正大门口守着,她们山坡上一下来,瞧见了人影,水灵就底下叫喊摆手。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第三六五章:难道 还能弄些皮冻啥的,福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可是多的法子吃,若是隔三差五就能买上这一篮子,估计不重杨的,也能吃几个月。 “姐,你做饭好吃,”苗苗忽然提起来,“不但好吃,还好看。” 苗苗说着,还吧唧两下嘴,露出几分馋样,模样可爱乖巧,带着一股娇憨,更显灵动可人,“最最好吃了。” 福福就笑,“等以后呀,你跟着姐姐,姐姐这些都教你,就当学门手艺,到底饿不着。” 苗苗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是。 激动的,差点手上的篮子一个没拿稳,急忙,又搭了两只手,两个小手攥住,这才稳妥了。 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想到回来的晚,来回耽误了时间,婶子她们下来了,可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 不但秀梅婶子,下院老叔,上院大娘,还有老太太,加上德正,又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大大小小,全在她家了。 老太太和水灵两个,正大门口守着,她们山坡上一下来,瞧见了人影,水灵就底下叫喊摆手。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第三六六章:路上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想到回来的晚,来回耽误了时间,婶子她们下来了,可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 不但秀梅婶子,下院老叔,上院大娘,还有老太太,加上德正,又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大大小小,全在她家了。 老太太和水灵两个,正大门口守着,她们山坡上一下来,瞧见了人影,水灵就底下叫喊摆手。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怕福福的,”婶子说到这,又接着笑了笑,“不敢和我们福福吵闹,加上之前在刘家,见了我们受待见,就更不好乱来。” 兰儿后娘怕她?福福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满脸纳闷,就点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兰儿啊,她看顾的紧,就连平日里兰儿去她奶院子,菊香娘也骂骂咧咧的,不说好话。” “但兰儿来你院子,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多说,磨叽几句就过去了。” 福福看向兰儿,见兰儿也正看过来,还冲着福福轻轻点了点头,想来,这事是有的。 “所以当初啊,”婶子一边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接着说,“兰儿说宴席在你院子置办,我和你老叔想了想,为了省点事,少些麻烦,就应下了。” “在你院子,就是过来了,也比在我那客气。” 福福想了想,虽然总共没见过兰儿后娘几次,但一想,见的几次,还都是笑脸,面上说的过去。 婶子这一提,福福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兰儿后娘这般,不但是看福福面子,更多的,还是老爷子生前名望和家里益哥。 老爷子来了这村子许多年,为人磊落,又读书育人,积了不少声名,如今虽然去了,但名声依旧,也叫她和谦益沾了不少光。 益哥是男娃,又读书认字,志向心存高远,人见了,多少,也增了许多底气。 第三六七章:不是 想到回来的晚,来回耽误了时间,婶子她们下来了,可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 不但秀梅婶子,下院老叔,上院大娘,还有老太太,加上德正,又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大大小小,全在她家了。 老太太和水灵两个,正大门口守着,她们山坡上一下来,瞧见了人影,水灵就底下叫喊摆手。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怕福福的,”婶子说到这,又接着笑了笑,“不敢和我们福福吵闹,加上之前在刘家,见了我们受待见,就更不好乱来。” 兰儿后娘怕她?福福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满脸纳闷,就点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兰儿啊,她看顾的紧,就连平日里兰儿去她奶院子,菊香娘也骂骂咧咧的,不说好话。” “但兰儿来你院子,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多说,磨叽几句就过去了。” 福福看向兰儿,见兰儿也正看过来,还冲着福福轻轻点了点头,想来,这事是有的。 “所以当初啊,”婶子一边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接着说,“兰儿说宴席在你院子置办,我和你老叔想了想,为了省点事,少些麻烦,就应下了。” “在你院子,就是过来了,也比在我那客气。” 福福想了想,虽然总共没见过兰儿后娘几次,但一想,见的几次,还都是笑脸,面上说的过去。 婶子这一提,福福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兰儿后娘这般,不但是看福福面子,更多的,还是老爷子生前名望和家里益哥。 老爷子来了这村子许多年,为人磊落,又读书育人,积了不少声名,如今虽然去了,但名声依旧,也叫她和谦益沾了不少光。 益哥是男娃,又读书认字,志向心存高远,人见了,多少,也增了许多底气。 “少些折腾,”婶子念叨着,“这次姚家来了人,日后盖房啊还有许多事,总是要开个好头,图个喜庆。” “有了这次啊,招待好了,过些日子盖房啥的,前院到底躲不过去,有了这一遭,总是会体面些,也叫兰儿好说话。” 婶子虽然性急,但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也思虑周全,念叨着,脸上有了笑意,不由得接着感慨,“这日后啊,咱们几家挨着,可是常走动了。” “对了兰儿,”婶子忽然想起了啥,停下手中的擀面杖,抬头看兰儿,“保成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我奶一大早领过去了,”兰儿接话,“说是我爷要领保成下院看看,这会,”说到这,兰儿回身看了眼窗外,“估计下院转悠呢。” 福福也抬眼看过去,家里炕上坐着,透过木床木窗,眼光再越过家里栅栏,下院三三俩俩的人群,依稀能见个大概。 聚堆的、走动的、大大小小,虽然认不清人,但保成小家伙在一片空地上小跑,阳光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辨的笑脸,格外耀眼。 高兴的。 柔儿也挪了身子,看向屋外,都瞧见了保成在奔跑、在欢笑,屋里她们几个,也感染了这份难得的喜悦,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家里狗子颠颠前头拱开了门帘,小脑袋瓜刚露出来,益哥就身后跟了进来,“姐,我想下院看看去。” 一大早,益哥家里读书,这会日头高升,也学了有些时候,福福就笑着点头,“正好保成在呢,你过去了两个玩一会,到时候一起上来,好家里吃饭。” 第三六八章:对的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怕福福的,”婶子说到这,又接着笑了笑,“不敢和我们福福吵闹,加上之前在刘家,见了我们受待见,就更不好乱来。” 兰儿后娘怕她?福福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满脸纳闷,就点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兰儿啊,她看顾的紧,就连平日里兰儿去她奶院子,菊香娘也骂骂咧咧的,不说好话。” “但兰儿来你院子,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多说,磨叽几句就过去了。” 福福看向兰儿,见兰儿也正看过来,还冲着福福轻轻点了点头,想来,这事是有的。 “所以当初啊,”婶子一边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接着说,“兰儿说宴席在你院子置办,我和你老叔想了想,为了省点事,少些麻烦,就应下了。” “在你院子,就是过来了,也比在我那客气。” 福福想了想,虽然总共没见过兰儿后娘几次,但一想,见的几次,还都是笑脸,面上说的过去。 婶子这一提,福福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兰儿后娘这般,不但是看福福面子,更多的,还是老爷子生前名望和家里益哥。 老爷子来了这村子许多年,为人磊落,又读书育人,积了不少声名,如今虽然去了,但名声依旧,也叫她和谦益沾了不少光。 益哥是男娃,又读书认字,志向心存高远,人见了,多少,也增了许多底气。 “少些折腾,”婶子念叨着,“这次姚家来了人,日后盖房啊还有许多事,总是要开个好头,图个喜庆。” “有了这次啊,招待好了,过些日子盖房啥的,前院到底躲不过去,有了这一遭,总是会体面些,也叫兰儿好说话。” 婶子虽然性急,但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也思虑周全,念叨着,脸上有了笑意,不由得接着感慨,“这日后啊,咱们几家挨着,可是常走动了。” “对了兰儿,”婶子忽然想起了啥,停下手中的擀面杖,抬头看兰儿,“保成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我奶一大早领过去了,”兰儿接话,“说是我爷要领保成下院看看,这会,”说到这,兰儿回身看了眼窗外,“估计下院转悠呢。” 福福也抬眼看过去,家里炕上坐着,透过木床木窗,眼光再越过家里栅栏,下院三三俩俩的人群,依稀能见个大概。 聚堆的、走动的、大大小小,虽然认不清人,但保成小家伙在一片空地上小跑,阳光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辨的笑脸,格外耀眼。 高兴的。 柔儿也挪了身子,看向屋外,都瞧见了保成在奔跑、在欢笑,屋里她们几个,也感染了这份难得的喜悦,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家里狗子颠颠前头拱开了门帘,小脑袋瓜刚露出来,益哥就身后跟了进来,“姐,我想下院看看去。” 一大早,益哥家里读书,这会日头高升,也学了有些时候,福福就笑着点头,“正好保成在呢,你过去了两个玩一会,到时候一起上来,好家里吃饭。” 益哥得了福福的准,欢快的跑出去,家里狗子跟在身后,一人一狗前后脚,出了院子。 福福屋里帮着包了几个饺子,苗苗和水灵俩外屋烧开了水,福福就赶忙下地,用了东屋锅,开始煮肉。 凉水下锅,放了葱姜,滴了家里的白酒,再把之前集市上买的香料拿出来,一样样的盘子里放好,等猪头、猪蹄子、大骨头、猪尾巴下了锅,香料再一放进去,盖上锅,就叫苗苗大火开始烧。 可是要烀好些时候。 第三六九章:有的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怕福福的,”婶子说到这,又接着笑了笑,“不敢和我们福福吵闹,加上之前在刘家,见了我们受待见,就更不好乱来。” 兰儿后娘怕她?福福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满脸纳闷,就点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兰儿啊,她看顾的紧,就连平日里兰儿去她奶院子,菊香娘也骂骂咧咧的,不说好话。” “但兰儿来你院子,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多说,磨叽几句就过去了。” 福福看向兰儿,见兰儿也正看过来,还冲着福福轻轻点了点头,想来,这事是有的。 “所以当初啊,”婶子一边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接着说,“兰儿说宴席在你院子置办,我和你老叔想了想,为了省点事,少些麻烦,就应下了。” “在你院子,就是过来了,也比在我那客气。” 福福想了想,虽然总共没见过兰儿后娘几次,但一想,见的几次,还都是笑脸,面上说的过去。 婶子这一提,福福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兰儿后娘这般,不但是看福福面子,更多的,还是老爷子生前名望和家里益哥。 老爷子来了这村子许多年,为人磊落,又读书育人,积了不少声名,如今虽然去了,但名声依旧,也叫她和谦益沾了不少光。 益哥是男娃,又读书认字,志向心存高远,人见了,多少,也增了许多底气。 “少些折腾,”婶子念叨着,“这次姚家来了人,日后盖房啊还有许多事,总是要开个好头,图个喜庆。” “有了这次啊,招待好了,过些日子盖房啥的,前院到底躲不过去,有了这一遭,总是会体面些,也叫兰儿好说话。” 婶子虽然性急,但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也思虑周全,念叨着,脸上有了笑意,不由得接着感慨,“这日后啊,咱们几家挨着,可是常走动了。” “对了兰儿,”婶子忽然想起了啥,停下手中的擀面杖,抬头看兰儿,“保成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我奶一大早领过去了,”兰儿接话,“说是我爷要领保成下院看看,这会,”说到这,兰儿回身看了眼窗外,“估计下院转悠呢。” 福福也抬眼看过去,家里炕上坐着,透过木床木窗,眼光再越过家里栅栏,下院三三俩俩的人群,依稀能见个大概。 聚堆的、走动的、大大小小,虽然认不清人,但保成小家伙在一片空地上小跑,阳光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辨的笑脸,格外耀眼。 高兴的。 柔儿也挪了身子,看向屋外,都瞧见了保成在奔跑、在欢笑,屋里她们几个,也感染了这份难得的喜悦,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家里狗子颠颠前头拱开了门帘,小脑袋瓜刚露出来,益哥就身后跟了进来,“姐,我想下院看看去。” 一大早,益哥家里读书,这会日头高升,也学了有些时候,福福就笑着点头,“正好保成在呢,你过去了两个玩一会,到时候一起上来,好家里吃饭。” 益哥得了福福的准,欢快的跑出去,家里狗子跟在身后,一人一狗前后脚,出了院子。 福福屋里帮着包了几个饺子,苗苗和水灵俩外屋烧开了水,福福就赶忙下地,用了东屋锅,开始煮肉。 第三七零章:原来 不但秀梅婶子,下院老叔,上院大娘,还有老太太,加上德正,又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大大小小,全在她家了。 老太太和水灵两个,正大门口守着,她们山坡上一下来,瞧见了人影,水灵就底下叫喊摆手。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怕福福的,”婶子说到这,又接着笑了笑,“不敢和我们福福吵闹,加上之前在刘家,见了我们受待见,就更不好乱来。” 兰儿后娘怕她?福福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满脸纳闷,就点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兰儿啊,她看顾的紧,就连平日里兰儿去她奶院子,菊香娘也骂骂咧咧的,不说好话。” “但兰儿来你院子,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多说,磨叽几句就过去了。” 福福看向兰儿,见兰儿也正看过来,还冲着福福轻轻点了点头,想来,这事是有的。 “所以当初啊,”婶子一边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接着说,“兰儿说宴席在你院子置办,我和你老叔想了想,为了省点事,少些麻烦,就应下了。” “在你院子,就是过来了,也比在我那客气。” 福福想了想,虽然总共没见过兰儿后娘几次,但一想,见的几次,还都是笑脸,面上说的过去。 婶子这一提,福福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兰儿后娘这般,不但是看福福面子,更多的,还是老爷子生前名望和家里益哥。 老爷子来了这村子许多年,为人磊落,又读书育人,积了不少声名,如今虽然去了,但名声依旧,也叫她和谦益沾了不少光。 益哥是男娃,又读书认字,志向心存高远,人见了,多少,也增了许多底气。 “少些折腾,”婶子念叨着,“这次姚家来了人,日后盖房啊还有许多事,总是要开个好头,图个喜庆。” “有了这次啊,招待好了,过些日子盖房啥的,前院到底躲不过去,有了这一遭,总是会体面些,也叫兰儿好说话。” 婶子虽然性急,但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也思虑周全,念叨着,脸上有了笑意,不由得接着感慨,“这日后啊,咱们几家挨着,可是常走动了。” “对了兰儿,”婶子忽然想起了啥,停下手中的擀面杖,抬头看兰儿,“保成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我奶一大早领过去了,”兰儿接话,“说是我爷要领保成下院看看,这会,”说到这,兰儿回身看了眼窗外,“估计下院转悠呢。” 福福也抬眼看过去,家里炕上坐着,透过木床木窗,眼光再越过家里栅栏,下院三三俩俩的人群,依稀能见个大概。 聚堆的、走动的、大大小小,虽然认不清人,但保成小家伙在一片空地上小跑,阳光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辨的笑脸,格外耀眼。 高兴的。 柔儿也挪了身子,看向屋外,都瞧见了保成在奔跑、在欢笑,屋里她们几个,也感染了这份难得的喜悦,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家里狗子颠颠前头拱开了门帘,小脑袋瓜刚露出来,益哥就身后跟了进来,“姐,我想下院看看去。” 一大早,益哥家里读书,这会日头高升,也学了有些时候,福福就笑着点头,“正好保成在呢,你过去了两个玩一会,到时候一起上来,好家里吃饭。” 第三七一章:不少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怕福福的,”婶子说到这,又接着笑了笑,“不敢和我们福福吵闹,加上之前在刘家,见了我们受待见,就更不好乱来。” 兰儿后娘怕她?福福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满脸纳闷,就点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兰儿啊,她看顾的紧,就连平日里兰儿去她奶院子,菊香娘也骂骂咧咧的,不说好话。” “但兰儿来你院子,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多说,磨叽几句就过去了。” 福福看向兰儿,见兰儿也正看过来,还冲着福福轻轻点了点头,想来,这事是有的。 “所以当初啊,”婶子一边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接着说,“兰儿说宴席在你院子置办,我和你老叔想了想,为了省点事,少些麻烦,就应下了。” “在你院子,就是过来了,也比在我那客气。” 福福想了想,虽然总共没见过兰儿后娘几次,但一想,见的几次,还都是笑脸,面上说的过去。 婶子这一提,福福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兰儿后娘这般,不但是看福福面子,更多的,还是老爷子生前名望和家里益哥。 老爷子来了这村子许多年,为人磊落,又读书育人,积了不少声名,如今虽然去了,但名声依旧,也叫她和谦益沾了不少光。 益哥是男娃,又读书认字,志向心存高远,人见了,多少,也增了许多底气。 “少些折腾,”婶子念叨着,“这次姚家来了人,日后盖房啊还有许多事,总是要开个好头,图个喜庆。” “有了这次啊,招待好了,过些日子盖房啥的,前院到底躲不过去,有了这一遭,总是会体面些,也叫兰儿好说话。” 婶子虽然性急,但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也思虑周全,念叨着,脸上有了笑意,不由得接着感慨,“这日后啊,咱们几家挨着,可是常走动了。” “对了兰儿,”婶子忽然想起了啥,停下手中的擀面杖,抬头看兰儿,“保成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我奶一大早领过去了,”兰儿接话,“说是我爷要领保成下院看看,这会,”说到这,兰儿回身看了眼窗外,“估计下院转悠呢。” 福福也抬眼看过去,家里炕上坐着,透过木床木窗,眼光再越过家里栅栏,下院三三俩俩的人群,依稀能见个大概。 聚堆的、走动的、大大小小,虽然认不清人,但保成小家伙在一片空地上小跑,阳光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辨的笑脸,格外耀眼。 高兴的。 柔儿也挪了身子,看向屋外,都瞧见了保成在奔跑、在欢笑,屋里她们几个,也感染了这份难得的喜悦,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家里狗子颠颠前头拱开了门帘,小脑袋瓜刚露出来,益哥就身后跟了进来,“姐,我想下院看看去。” 一大早,益哥家里读书,这会日头高升,也学了有些时候,福福就笑着点头,“正好保成在呢,你过去了两个玩一会,到时候一起上来,好家里吃饭。” 益哥得了福福的准,欢快的跑出去,家里狗子跟在身后,一人一狗前后脚,出了院子。 福福屋里帮着包了几个饺子,苗苗和水灵俩外屋烧开了水,福福就赶忙下地,用了东屋锅,开始煮肉。 凉水下锅,放了葱姜,滴了家里的白酒,再把之前集市上买的香料拿出来,一样样的盘子里放好,等猪头、猪蹄子、大骨头、猪尾巴下了锅,香料再一放进去,盖上锅,就叫苗苗大火开始烧。 可是要烀好些时候。 苗苗烧火,水灵也没闲着,紧跟着福福,跑来跑去的帮忙打支应。 福福锅里炖上了猪头,就开始忙着做菜,兰儿和柔儿也屋里出来了,留屋里几个大人包饺子,外屋她们就忙了起来。 准备做菜。 福福出门这一会,家里的菜,已经备的差不多。该摘的也摘了,洗了也洗,一样样盆子盘子里放好,垒在菜板、锅台各处。 样样,还真不少。 第三七二章:来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怕福福的,”婶子说到这,又接着笑了笑,“不敢和我们福福吵闹,加上之前在刘家,见了我们受待见,就更不好乱来。” 兰儿后娘怕她?福福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满脸纳闷,就点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兰儿啊,她看顾的紧,就连平日里兰儿去她奶院子,菊香娘也骂骂咧咧的,不说好话。” “但兰儿来你院子,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多说,磨叽几句就过去了。” 福福看向兰儿,见兰儿也正看过来,还冲着福福轻轻点了点头,想来,这事是有的。 “所以当初啊,”婶子一边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接着说,“兰儿说宴席在你院子置办,我和你老叔想了想,为了省点事,少些麻烦,就应下了。” “在你院子,就是过来了,也比在我那客气。” 福福想了想,虽然总共没见过兰儿后娘几次,但一想,见的几次,还都是笑脸,面上说的过去。 婶子这一提,福福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兰儿后娘这般,不但是看福福面子,更多的,还是老爷子生前名望和家里益哥。 老爷子来了这村子许多年,为人磊落,又读书育人,积了不少声名,如今虽然去了,但名声依旧,也叫她和谦益沾了不少光。 益哥是男娃,又读书认字,志向心存高远,人见了,多少,也增了许多底气。 “少些折腾,”婶子念叨着,“这次姚家来了人,日后盖房啊还有许多事,总是要开个好头,图个喜庆。” “有了这次啊,招待好了,过些日子盖房啥的,前院到底躲不过去,有了这一遭,总是会体面些,也叫兰儿好说话。” 婶子虽然性急,但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也思虑周全,念叨着,脸上有了笑意,不由得接着感慨,“这日后啊,咱们几家挨着,可是常走动了。” “对了兰儿,”婶子忽然想起了啥,停下手中的擀面杖,抬头看兰儿,“保成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我奶一大早领过去了,”兰儿接话,“说是我爷要领保成下院看看,这会,”说到这,兰儿回身看了眼窗外,“估计下院转悠呢。” 福福也抬眼看过去,家里炕上坐着,透过木床木窗,眼光再越过家里栅栏,下院三三俩俩的人群,依稀能见个大概。 聚堆的、走动的、大大小小,虽然认不清人,但保成小家伙在一片空地上小跑,阳光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辨的笑脸,格外耀眼。 高兴的。 柔儿也挪了身子,看向屋外,都瞧见了保成在奔跑、在欢笑,屋里她们几个,也感染了这份难得的喜悦,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家里狗子颠颠前头拱开了门帘,小脑袋瓜刚露出来,益哥就身后跟了进来,“姐,我想下院看看去。” 一大早,益哥家里读书,这会日头高升,也学了有些时候,福福就笑着点头,“正好保成在呢,你过去了两个玩一会,到时候一起上来,好家里吃饭。” 益哥得了福福的准,欢快的跑出去,家里狗子跟在身后,一人一狗前后脚,出了院子。 福福屋里帮着包了几个饺子,苗苗和水灵俩外屋烧开了水,福福就赶忙下地,用了东屋锅,开始煮肉。 凉水下锅,放了葱姜,滴了家里的白酒,再把之前集市上买的香料拿出来,一样样的盘子里放好,等猪头、猪蹄子、大骨头、猪尾巴下了锅,香料再一放进去,盖上锅,就叫苗苗大火开始烧。 可是要烀好些时候。 苗苗烧火,水灵也没闲着,紧跟着福福,跑来跑去的帮忙打支应。 福福锅里炖上了猪头,就开始忙着做菜,兰儿和柔儿也屋里出来了,留屋里几个大人包饺子,外屋她们就忙了起来。 准备做菜。 刚刚出门这一会,家里的菜,已经备的差不多。该摘的也摘了,洗了也洗,一样样盆子、盘子里放好,垒在菜板、锅台各处。 细细一看过去,还真不少。 东西一多,这忙起来,就得劲。加上又有兰儿和柔儿两个帮忙,守着灶台,福福这菜啊,做的更是顺手。 东屋锅里炖着肉,就一个西屋锅,水灵灶坑烧火,福福先捡炖菜,开始忙活。 风干的排骨,福福砍下来三大条,拿起家里的大斧头,就剁了小块,然后盆子里过了遍冷水,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热锅里开煮。 等漂去浮沫,排骨焯的差不多,捞出来,就叫兰儿边上帮忙再过遍冷水,然后开始准备炒菜。 这个菜,福福打算弄个乱炖。 用家里的猪油,再舀上几块猪油脂,热锅一化了油,香气出来了,再下了葱姜蒜和香料,排骨炒的焦黄,放了酱,再撒上几滴白酒,备好的菜,福福就开始下锅了。 泡好的干豆角丝、茄子丝,切块的土豆,再抓一把泡发的蘑菇,还有焯水的家常豆腐,福福还觉得不够,又紧着切了冬瓜块、南瓜块,一股脑的,全都放进家里的大锅。 嗯,满满的大半锅,柴火灶里烧的正旺,锅里的油啊、肉啊、菜啊的,也飘香四溢。 福福又放了些许辣椒,加了盐,倒了热水,就盖了锅盖,叫水灵大火烧着。 等这锅忙完,你扭头,边上的兰儿和柔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福姐,”柔儿挠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这些都炖一块?”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些粉丝,放进去,哎呦,就更好吃了。 如今家里油水还算多,又放了排骨,这炖菜啊,就更是滋味足的。 “好了一个菜,”福福念叨着,然后掀开门帘,和屋里的婶子说了声,“等西屋锅炖好了,剩下的几个菜倒也不费时间,眨眼工夫就能弄好。” 炒个韭菜鸡蛋,炸个花生米,再拌个凉菜,撕一盘刘家带来的烧鸡,如今福福又买了猪头,炒炒拌拌的也能弄个两三盘,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还有的剩,掂量掂量也能炒上两个。 可是够了。 第三七三章:一块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怕福福的,”婶子说到这,又接着笑了笑,“不敢和我们福福吵闹,加上之前在刘家,见了我们受待见,就更不好乱来。” 兰儿后娘怕她?福福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满脸纳闷,就点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兰儿啊,她看顾的紧,就连平日里兰儿去她奶院子,菊香娘也骂骂咧咧的,不说好话。” “但兰儿来你院子,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多说,磨叽几句就过去了。” 福福看向兰儿,见兰儿也正看过来,还冲着福福轻轻点了点头,想来,这事是有的。 “所以当初啊,”婶子一边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接着说,“兰儿说宴席在你院子置办,我和你老叔想了想,为了省点事,少些麻烦,就应下了。” “在你院子,就是过来了,也比在我那客气。” 福福想了想,虽然总共没见过兰儿后娘几次,但一想,见的几次,还都是笑脸,面上说的过去。 婶子这一提,福福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兰儿后娘这般,不但是看福福面子,更多的,还是老爷子生前名望和家里益哥。 老爷子来了这村子许多年,为人磊落,又读书育人,积了不少声名,如今虽然去了,但名声依旧,也叫她和谦益沾了不少光。 益哥是男娃,又读书认字,志向心存高远,人见了,多少,也增了许多底气。 “少些折腾,”婶子念叨着,“这次姚家来了人,日后盖房啊还有许多事,总是要开个好头,图个喜庆。” “有了这次啊,招待好了,过些日子盖房啥的,前院到底躲不过去,有了这一遭,总是会体面些,也叫兰儿好说话。” 婶子虽然性急,但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也思虑周全,念叨着,脸上有了笑意,不由得接着感慨,“这日后啊,咱们几家挨着,可是常走动了。” “对了兰儿,”婶子忽然想起了啥,停下手中的擀面杖,抬头看兰儿,“保成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我奶一大早领过去了,”兰儿接话,“说是我爷要领保成下院看看,这会,”说到这,兰儿回身看了眼窗外,“估计下院转悠呢。” 福福也抬眼看过去,家里炕上坐着,透过木床木窗,眼光再越过家里栅栏,下院三三俩俩的人群,依稀能见个大概。 聚堆的、走动的、大大小小,虽然认不清人,但保成小家伙在一片空地上小跑,阳光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辨的笑脸,格外耀眼。 高兴的。 柔儿也挪了身子,看向屋外,都瞧见了保成在奔跑、在欢笑,屋里她们几个,也感染了这份难得的喜悦,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家里狗子颠颠前头拱开了门帘,小脑袋瓜刚露出来,益哥就身后跟了进来,“姐,我想下院看看去。” 一大早,益哥家里读书,这会日头高升,也学了有些时候,福福就笑着点头,“正好保成在呢,你过去了两个玩一会,到时候一起上来,好家里吃饭。” 益哥得了福福的准,欢快的跑出去,家里狗子跟在身后,一人一狗前后脚,出了院子。 福福屋里帮着包了几个饺子,苗苗和水灵俩外屋烧开了水,福福就赶忙下地,用了东屋锅,开始煮肉。 凉水下锅,放了葱姜,滴了家里的白酒,再把之前集市上买的香料拿出来,一样样的盘子里放好,等猪头、猪蹄子、大骨头、猪尾巴下了锅,香料再一放进去,盖上锅,就叫苗苗大火开始烧。 可是要烀好些时候。 苗苗烧火,水灵也没闲着,紧跟着福福,跑来跑去的帮忙打支应。 福福锅里炖上了猪头,就开始忙着做菜,兰儿和柔儿也屋里出来了,留屋里几个大人包饺子,外屋她们就忙了起来。 准备做菜。 刚刚出门这一会,家里的菜,已经备的差不多。该摘的也摘了,洗了也洗,一样样盆子、盘子里放好,垒在菜板、锅台各处。 细细一看过去,还真不少。 东西一多,这忙起来,就得劲。加上又有兰儿和柔儿两个帮忙,守着灶台,福福这菜啊,做的更是顺手。 东屋锅里炖着肉,就一个西屋锅,水灵灶坑烧火,福福先捡炖菜,开始忙活。 风干的排骨,福福砍下来三大条,拿起家里的大斧头,就剁了小块,然后盆子里过了遍冷水,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热锅里开煮。 等漂去浮沫,排骨焯的差不多,捞出来,就叫兰儿边上帮忙再过遍冷水,然后开始准备炒菜。 这个菜,福福打算弄个乱炖。 用家里的猪油,再舀上几块猪油脂,热锅一化了油,香气出来了,再下了葱姜蒜和香料,排骨炒的焦黄,放了酱,再撒上几滴白酒,备好的菜,福福就开始下锅了。 泡好的干豆角丝、茄子丝,切块的土豆,再抓一把泡发的蘑菇,还有焯水的家常豆腐,福福还觉得不够,又紧着切了冬瓜块、南瓜块,一股脑的,全都放进家里的大锅。 嗯,满满的大半锅,柴火灶里烧的正旺,锅里的油啊、肉啊、菜啊的,也飘香四溢。 福福又放了些许辣椒,加了盐,倒了热水,就盖了锅盖,叫水灵大火烧着。 等这锅忙完,你扭头,边上的兰儿和柔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福姐,”柔儿挠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这些都炖一块?”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些粉丝,放进去,哎呦,就更好吃了。 第三七四章:别说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怕福福的,”婶子说到这,又接着笑了笑,“不敢和我们福福吵闹,加上之前在刘家,见了我们受待见,就更不好乱来。” 兰儿后娘怕她?福福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满脸纳闷,就点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兰儿啊,她看顾的紧,就连平日里兰儿去她奶院子,菊香娘也骂骂咧咧的,不说好话。” “但兰儿来你院子,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多说,磨叽几句就过去了。” 福福看向兰儿,见兰儿也正看过来,还冲着福福轻轻点了点头,想来,这事是有的。 “所以当初啊,”婶子一边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接着说,“兰儿说宴席在你院子置办,我和你老叔想了想,为了省点事,少些麻烦,就应下了。” “在你院子,就是过来了,也比在我那客气。” 福福想了想,虽然总共没见过兰儿后娘几次,但一想,见的几次,还都是笑脸,面上说的过去。 婶子这一提,福福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兰儿后娘这般,不但是看福福面子,更多的,还是老爷子生前名望和家里益哥。 老爷子来了这村子许多年,为人磊落,又读书育人,积了不少声名,如今虽然去了,但名声依旧,也叫她和谦益沾了不少光。 益哥是男娃,又读书认字,志向心存高远,人见了,多少,也增了许多底气。 “少些折腾,”婶子念叨着,“这次姚家来了人,日后盖房啊还有许多事,总是要开个好头,图个喜庆。” “有了这次啊,招待好了,过些日子盖房啥的,前院到底躲不过去,有了这一遭,总是会体面些,也叫兰儿好说话。” 婶子虽然性急,但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也思虑周全,念叨着,脸上有了笑意,不由得接着感慨,“这日后啊,咱们几家挨着,可是常走动了。” “对了兰儿,”婶子忽然想起了啥,停下手中的擀面杖,抬头看兰儿,“保成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我奶一大早领过去了,”兰儿接话,“说是我爷要领保成下院看看,这会,”说到这,兰儿回身看了眼窗外,“估计下院转悠呢。” 福福也抬眼看过去,家里炕上坐着,透过木床木窗,眼光再越过家里栅栏,下院三三俩俩的人群,依稀能见个大概。 聚堆的、走动的、大大小小,虽然认不清人,但保成小家伙在一片空地上小跑,阳光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辨的笑脸,格外耀眼。 高兴的。 柔儿也挪了身子,看向屋外,都瞧见了保成在奔跑、在欢笑,屋里她们几个,也感染了这份难得的喜悦,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家里狗子颠颠前头拱开了门帘,小脑袋瓜刚露出来,益哥就身后跟了进来,“姐,我想下院看看去。” 一大早,益哥家里读书,这会日头高升,也学了有些时候,福福就笑着点头,“正好保成在呢,你过去了两个玩一会,到时候一起上来,好家里吃饭。” 益哥得了福福的准,欢快的跑出去,家里狗子跟在身后,一人一狗前后脚,出了院子。 福福屋里帮着包了几个饺子,苗苗和水灵俩外屋烧开了水,福福就赶忙下地,用了东屋锅,开始煮肉。 凉水下锅,放了葱姜,滴了家里的白酒,再把之前集市上买的香料拿出来,一样样的盘子里放好,等猪头、猪蹄子、大骨头、猪尾巴下了锅,香料再一放进去,盖上锅,就叫苗苗大火开始烧。 可是要烀好些时候。 苗苗烧火,水灵也没闲着,紧跟着福福,跑来跑去的帮忙打支应。 福福锅里炖上了猪头,就开始忙着做菜,兰儿和柔儿也屋里出来了,留屋里几个大人包饺子,外屋她们就忙了起来。 准备做菜。 刚刚出门这一会,家里的菜,已经备的差不多。该摘的也摘了,洗了也洗,一样样盆子、盘子里放好,垒在菜板、锅台各处。 细细一看过去,还真不少。 东西一多,这忙起来,就得劲。加上又有兰儿和柔儿两个帮忙,守着灶台,福福这菜啊,做的更是顺手。 东屋锅里炖着肉,就一个西屋锅,水灵灶坑烧火,福福先捡炖菜,开始忙活。 风干的排骨,福福砍下来三大条,拿起家里的大斧头,就剁了小块,然后盆子里过了遍冷水,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热锅里开煮。 等漂去浮沫,排骨焯的差不多,捞出来,就叫兰儿边上帮忙再过遍冷水,然后开始准备炒菜。 这个菜,福福打算弄个乱炖。 用家里的猪油,再舀上几块猪油脂,热锅一化了油,香气出来了,再下了葱姜蒜和香料,排骨炒的焦黄,放了酱,再撒上几滴白酒,备好的菜,福福就开始下锅了。 泡好的干豆角丝、茄子丝,切块的土豆,再抓一把泡发的蘑菇,还有焯水的家常豆腐,福福还觉得不够,又紧着切了冬瓜块、南瓜块,一股脑的,全都放进家里的大锅。 嗯,满满的大半锅,柴火灶里烧的正旺,锅里的油啊、肉啊、菜啊的,也飘香四溢。 福福又放了些许辣椒,加了盐,倒了热水,就盖了锅盖,叫水灵大火烧着。 等这锅忙完,你扭头,边上的兰儿和柔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福姐,”柔儿挠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这些都炖一块?”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些粉丝,放进去,哎呦,就更好吃了。 如今家里油水还算多,又放了排骨,这炖菜啊,就更是滋味足的。 “好了一个菜,”福福念叨着,然后掀开门帘,和屋里的婶子说了声,“等西屋锅炖好了,剩下的几个菜倒也不费时间,眨眼工夫就能弄好。” 炒个韭菜鸡蛋,炸个花生米,再拌个凉菜,撕一盘刘家带来的烧鸡,如今福福又买了猪头,炒炒拌拌的也能弄个两三盘,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还有的剩,掂量掂量也能炒上两个。 可是够了。 福福忙了这会,额头已经出了层层细汗,寻思的工夫,苗苗已经从灶坑起身,拿了家里擦脸的巾子,给福福递过来。 “姐,你擦脸。” 苗苗守着灶坑,烤着火,小脸红彤彤的,泛着光,两手拿着巾子正仰着脖、抬着脚,往福福跟前凑。 第三七五章:要的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怕福福的,”婶子说到这,又接着笑了笑,“不敢和我们福福吵闹,加上之前在刘家,见了我们受待见,就更不好乱来。” 兰儿后娘怕她?福福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满脸纳闷,就点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兰儿啊,她看顾的紧,就连平日里兰儿去她奶院子,菊香娘也骂骂咧咧的,不说好话。” “但兰儿来你院子,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多说,磨叽几句就过去了。” 福福看向兰儿,见兰儿也正看过来,还冲着福福轻轻点了点头,想来,这事是有的。 “所以当初啊,”婶子一边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接着说,“兰儿说宴席在你院子置办,我和你老叔想了想,为了省点事,少些麻烦,就应下了。” “在你院子,就是过来了,也比在我那客气。” 福福想了想,虽然总共没见过兰儿后娘几次,但一想,见的几次,还都是笑脸,面上说的过去。 婶子这一提,福福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兰儿后娘这般,不但是看福福面子,更多的,还是老爷子生前名望和家里益哥。 老爷子来了这村子许多年,为人磊落,又读书育人,积了不少声名,如今虽然去了,但名声依旧,也叫她和谦益沾了不少光。 益哥是男娃,又读书认字,志向心存高远,人见了,多少,也增了许多底气。 “少些折腾,”婶子念叨着,“这次姚家来了人,日后盖房啊还有许多事,总是要开个好头,图个喜庆。” “有了这次啊,招待好了,过些日子盖房啥的,前院到底躲不过去,有了这一遭,总是会体面些,也叫兰儿好说话。” 婶子虽然性急,但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也思虑周全,念叨着,脸上有了笑意,不由得接着感慨,“这日后啊,咱们几家挨着,可是常走动了。” “对了兰儿,”婶子忽然想起了啥,停下手中的擀面杖,抬头看兰儿,“保成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我奶一大早领过去了,”兰儿接话,“说是我爷要领保成下院看看,这会,”说到这,兰儿回身看了眼窗外,“估计下院转悠呢。” 福福也抬眼看过去,家里炕上坐着,透过木床木窗,眼光再越过家里栅栏,下院三三俩俩的人群,依稀能见个大概。 聚堆的、走动的、大大小小,虽然认不清人,但保成小家伙在一片空地上小跑,阳光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辨的笑脸,格外耀眼。 高兴的。 柔儿也挪了身子,看向屋外,都瞧见了保成在奔跑、在欢笑,屋里她们几个,也感染了这份难得的喜悦,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家里狗子颠颠前头拱开了门帘,小脑袋瓜刚露出来,益哥就身后跟了进来,“姐,我想下院看看去。” 一大早,益哥家里读书,这会日头高升,也学了有些时候,福福就笑着点头,“正好保成在呢,你过去了两个玩一会,到时候一起上来,好家里吃饭。” 益哥得了福福的准,欢快的跑出去,家里狗子跟在身后,一人一狗前后脚,出了院子。 福福屋里帮着包了几个饺子,苗苗和水灵俩外屋烧开了水,福福就赶忙下地,用了东屋锅,开始煮肉。 凉水下锅,放了葱姜,滴了家里的白酒,再把之前集市上买的香料拿出来,一样样的盘子里放好,等猪头、猪蹄子、大骨头、猪尾巴下了锅,香料再一放进去,盖上锅,就叫苗苗大火开始烧。 可是要烀好些时候。 苗苗烧火,水灵也没闲着,紧跟着福福,跑来跑去的帮忙打支应。 福福锅里炖上了猪头,就开始忙着做菜,兰儿和柔儿也屋里出来了,留屋里几个大人包饺子,外屋她们就忙了起来。 准备做菜。 刚刚出门这一会,家里的菜,已经备的差不多。该摘的也摘了,洗了也洗,一样样盆子、盘子里放好,垒在菜板、锅台各处。 细细一看过去,还真不少。 东西一多,这忙起来,就得劲。加上又有兰儿和柔儿两个帮忙,守着灶台,福福这菜啊,做的更是顺手。 东屋锅里炖着肉,就一个西屋锅,水灵灶坑烧火,福福先捡炖菜,开始忙活。 风干的排骨,福福砍下来三大条,拿起家里的大斧头,就剁了小块,然后盆子里过了遍冷水,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热锅里开煮。 等漂去浮沫,排骨焯的差不多,捞出来,就叫兰儿边上帮忙再过遍冷水,然后开始准备炒菜。 这个菜,福福打算弄个乱炖。 用家里的猪油,再舀上几块猪油脂,热锅一化了油,香气出来了,再下了葱姜蒜和香料,排骨炒的焦黄,放了酱,再撒上几滴白酒,备好的菜,福福就开始下锅了。 泡好的干豆角丝、茄子丝,切块的土豆,再抓一把泡发的蘑菇,还有焯水的家常豆腐,福福还觉得不够,又紧着切了冬瓜块、南瓜块,一股脑的,全都放进家里的大锅。 嗯,满满的大半锅,柴火灶里烧的正旺,锅里的油啊、肉啊、菜啊的,也飘香四溢。 福福又放了些许辣椒,加了盐,倒了热水,就盖了锅盖,叫水灵大火烧着。 等这锅忙完,你扭头,边上的兰儿和柔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福姐,”柔儿挠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这些都炖一块?”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些粉丝,放进去,哎呦,就更好吃了。 如今家里油水还算多,又放了排骨,这炖菜啊,就更是滋味足的。 “好了一个菜,”福福念叨着,然后掀开门帘,和屋里的婶子说了声,“等西屋锅炖好了,剩下的几个菜倒也不费时间,眨眼工夫就能弄好。” 炒个韭菜鸡蛋,炸个花生米,再拌个凉菜,撕一盘刘家带来的烧鸡,如今福福又买了猪头,炒炒拌拌的也能弄个两三盘,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还有的剩,掂量掂量也能炒上两个。 可是够了。 福福忙了这会,额头已经出了层层细汗,寻思的工夫,苗苗已经从灶坑起身,拿了家里擦脸的巾子,给福福递过来。 “姐,你擦脸。” 苗苗守着灶坑,烤着火,小脸红彤彤的,泛着光,两手拿着巾子正仰着脖、抬着脚,往福福跟前凑。 福福手上正忙,巾子一凑到跟前,稍稍弯了腰,就由着苗苗伸长了胳膊,帮她细细擦了个遍,还细心的缕了额间碎发,嘻嘻直笑。 今日这顿饭,也是福福除了给自家人准备伙食以外张罗的第一顿,为了兰儿,也因着自己,着实要多费些心思。 家里的鸡蛋,篮子里长势极好的韭菜,福福叫柔儿拿着小镰刀片,割了把下来,一递给福福,韭菜的辛香就扑面而来。 这般日子里,炒上一盘青青小菜,着实的珍贵。 第三七六章:难道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怕福福的,”婶子说到这,又接着笑了笑,“不敢和我们福福吵闹,加上之前在刘家,见了我们受待见,就更不好乱来。” 兰儿后娘怕她?福福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满脸纳闷,就点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兰儿啊,她看顾的紧,就连平日里兰儿去她奶院子,菊香娘也骂骂咧咧的,不说好话。” “但兰儿来你院子,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多说,磨叽几句就过去了。” 福福看向兰儿,见兰儿也正看过来,还冲着福福轻轻点了点头,想来,这事是有的。 “所以当初啊,”婶子一边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接着说,“兰儿说宴席在你院子置办,我和你老叔想了想,为了省点事,少些麻烦,就应下了。” “在你院子,就是过来了,也比在我那客气。” 福福想了想,虽然总共没见过兰儿后娘几次,但一想,见的几次,还都是笑脸,面上说的过去。 婶子这一提,福福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兰儿后娘这般,不但是看福福面子,更多的,还是老爷子生前名望和家里益哥。 老爷子来了这村子许多年,为人磊落,又读书育人,积了不少声名,如今虽然去了,但名声依旧,也叫她和谦益沾了不少光。 益哥是男娃,又读书认字,志向心存高远,人见了,多少,也增了许多底气。 “少些折腾,”婶子念叨着,“这次姚家来了人,日后盖房啊还有许多事,总是要开个好头,图个喜庆。” “有了这次啊,招待好了,过些日子盖房啥的,前院到底躲不过去,有了这一遭,总是会体面些,也叫兰儿好说话。” 婶子虽然性急,但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也思虑周全,念叨着,脸上有了笑意,不由得接着感慨,“这日后啊,咱们几家挨着,可是常走动了。” “对了兰儿,”婶子忽然想起了啥,停下手中的擀面杖,抬头看兰儿,“保成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我奶一大早领过去了,”兰儿接话,“说是我爷要领保成下院看看,这会,”说到这,兰儿回身看了眼窗外,“估计下院转悠呢。” 福福也抬眼看过去,家里炕上坐着,透过木床木窗,眼光再越过家里栅栏,下院三三俩俩的人群,依稀能见个大概。 聚堆的、走动的、大大小小,虽然认不清人,但保成小家伙在一片空地上小跑,阳光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辨的笑脸,格外耀眼。 高兴的。 柔儿也挪了身子,看向屋外,都瞧见了保成在奔跑、在欢笑,屋里她们几个,也感染了这份难得的喜悦,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家里狗子颠颠前头拱开了门帘,小脑袋瓜刚露出来,益哥就身后跟了进来,“姐,我想下院看看去。” 一大早,益哥家里读书,这会日头高升,也学了有些时候,福福就笑着点头,“正好保成在呢,你过去了两个玩一会,到时候一起上来,好家里吃饭。” 益哥得了福福的准,欢快的跑出去,家里狗子跟在身后,一人一狗前后脚,出了院子。 福福屋里帮着包了几个饺子,苗苗和水灵俩外屋烧开了水,福福就赶忙下地,用了东屋锅,开始煮肉。 凉水下锅,放了葱姜,滴了家里的白酒,再把之前集市上买的香料拿出来,一样样的盘子里放好,等猪头、猪蹄子、大骨头、猪尾巴下了锅,香料再一放进去,盖上锅,就叫苗苗大火开始烧。 可是要烀好些时候。 苗苗烧火,水灵也没闲着,紧跟着福福,跑来跑去的帮忙打支应。 福福锅里炖上了猪头,就开始忙着做菜,兰儿和柔儿也屋里出来了,留屋里几个大人包饺子,外屋她们就忙了起来。 准备做菜。 刚刚出门这一会,家里的菜,已经备的差不多。该摘的也摘了,洗了也洗,一样样盆子、盘子里放好,垒在菜板、锅台各处。 细细一看过去,还真不少。 东西一多,这忙起来,就得劲。加上又有兰儿和柔儿两个帮忙,守着灶台,福福这菜啊,做的更是顺手。 东屋锅里炖着肉,就一个西屋锅,水灵灶坑烧火,福福先捡炖菜,开始忙活。 风干的排骨,福福砍下来三大条,拿起家里的大斧头,就剁了小块,然后盆子里过了遍冷水,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热锅里开煮。 等漂去浮沫,排骨焯的差不多,捞出来,就叫兰儿边上帮忙再过遍冷水,然后开始准备炒菜。 这个菜,福福打算弄个乱炖。 用家里的猪油,再舀上几块猪油脂,热锅一化了油,香气出来了,再下了葱姜蒜和香料,排骨炒的焦黄,放了酱,再撒上几滴白酒,备好的菜,福福就开始下锅了。 泡好的干豆角丝、茄子丝,切块的土豆,再抓一把泡发的蘑菇,还有焯水的家常豆腐,福福还觉得不够,又紧着切了冬瓜块、南瓜块,一股脑的,全都放进家里的大锅。 嗯,满满的大半锅,柴火灶里烧的正旺,锅里的油啊、肉啊、菜啊的,也飘香四溢。 福福又放了些许辣椒,加了盐,倒了热水,就盖了锅盖,叫水灵大火烧着。 等这锅忙完,你扭头,边上的兰儿和柔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福姐,”柔儿挠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这些都炖一块?”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些粉丝,放进去,哎呦,就更好吃了。 如今家里油水还算多,又放了排骨,这炖菜啊,就更是滋味足的。 “好了一个菜,”福福念叨着,然后掀开门帘,和屋里的婶子说了声,“等西屋锅炖好了,剩下的几个菜倒也不费时间,眨眼工夫就能弄好。” 炒个韭菜鸡蛋,炸个花生米,再拌个凉菜,撕一盘刘家带来的烧鸡,如今福福又买了猪头,炒炒拌拌的也能弄个两三盘,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还有的剩,掂量掂量也能炒上两个。 可是够了。 福福忙了这会,额头已经出了层层细汗,寻思的工夫,苗苗已经从灶坑起身,拿了家里擦脸的巾子,给福福递过来。 “姐,你擦脸。” 苗苗守着灶坑,烤着火,小脸红彤彤的,泛着光,两手拿着巾子正仰着脖、抬着脚,往福福跟前凑。 福福手上正忙,巾子一凑到跟前,稍稍弯了腰,就由着苗苗伸长了胳膊,帮她细细擦了个遍,还细心的缕了额间碎发,嘻嘻直笑。 今日这顿饭,也是福福除了给自家人准备伙食以外张罗的第一顿,为了兰儿,也因着自己,着实要多费些心思。 第三七七章:仔细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怕福福的,”婶子说到这,又接着笑了笑,“不敢和我们福福吵闹,加上之前在刘家,见了我们受待见,就更不好乱来。” 兰儿后娘怕她?福福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满脸纳闷,就点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兰儿啊,她看顾的紧,就连平日里兰儿去她奶院子,菊香娘也骂骂咧咧的,不说好话。” “但兰儿来你院子,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多说,磨叽几句就过去了。” 福福看向兰儿,见兰儿也正看过来,还冲着福福轻轻点了点头,想来,这事是有的。 “所以当初啊,”婶子一边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接着说,“兰儿说宴席在你院子置办,我和你老叔想了想,为了省点事,少些麻烦,就应下了。” “在你院子,就是过来了,也比在我那客气。” 福福想了想,虽然总共没见过兰儿后娘几次,但一想,见的几次,还都是笑脸,面上说的过去。 婶子这一提,福福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兰儿后娘这般,不但是看福福面子,更多的,还是老爷子生前名望和家里益哥。 老爷子来了这村子许多年,为人磊落,又读书育人,积了不少声名,如今虽然去了,但名声依旧,也叫她和谦益沾了不少光。 益哥是男娃,又读书认字,志向心存高远,人见了,多少,也增了许多底气。 “少些折腾,”婶子念叨着,“这次姚家来了人,日后盖房啊还有许多事,总是要开个好头,图个喜庆。” “有了这次啊,招待好了,过些日子盖房啥的,前院到底躲不过去,有了这一遭,总是会体面些,也叫兰儿好说话。” 婶子虽然性急,但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也思虑周全,念叨着,脸上有了笑意,不由得接着感慨,“这日后啊,咱们几家挨着,可是常走动了。” “对了兰儿,”婶子忽然想起了啥,停下手中的擀面杖,抬头看兰儿,“保成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我奶一大早领过去了,”兰儿接话,“说是我爷要领保成下院看看,这会,”说到这,兰儿回身看了眼窗外,“估计下院转悠呢。” 福福也抬眼看过去,家里炕上坐着,透过木床木窗,眼光再越过家里栅栏,下院三三俩俩的人群,依稀能见个大概。 聚堆的、走动的、大大小小,虽然认不清人,但保成小家伙在一片空地上小跑,阳光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辨的笑脸,格外耀眼。 高兴的。 柔儿也挪了身子,看向屋外,都瞧见了保成在奔跑、在欢笑,屋里她们几个,也感染了这份难得的喜悦,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家里狗子颠颠前头拱开了门帘,小脑袋瓜刚露出来,益哥就身后跟了进来,“姐,我想下院看看去。” 一大早,益哥家里读书,这会日头高升,也学了有些时候,福福就笑着点头,“正好保成在呢,你过去了两个玩一会,到时候一起上来,好家里吃饭。” 益哥得了福福的准,欢快的跑出去,家里狗子跟在身后,一人一狗前后脚,出了院子。 福福屋里帮着包了几个饺子,苗苗和水灵俩外屋烧开了水,福福就赶忙下地,用了东屋锅,开始煮肉。 凉水下锅,放了葱姜,滴了家里的白酒,再把之前集市上买的香料拿出来,一样样的盘子里放好,等猪头、猪蹄子、大骨头、猪尾巴下了锅,香料再一放进去,盖上锅,就叫苗苗大火开始烧。 可是要烀好些时候。 苗苗烧火,水灵也没闲着,紧跟着福福,跑来跑去的帮忙打支应。 福福锅里炖上了猪头,就开始忙着做菜,兰儿和柔儿也屋里出来了,留屋里几个大人包饺子,外屋她们就忙了起来。 准备做菜。 刚刚出门这一会,家里的菜,已经备的差不多。该摘的也摘了,洗了也洗,一样样盆子、盘子里放好,垒在菜板、锅台各处。 细细一看过去,还真不少。 东西一多,这忙起来,就得劲。加上又有兰儿和柔儿两个帮忙,守着灶台,福福这菜啊,做的更是顺手。 东屋锅里炖着肉,就一个西屋锅,水灵灶坑烧火,福福先捡炖菜,开始忙活。 风干的排骨,福福砍下来三大条,拿起家里的大斧头,就剁了小块,然后盆子里过了遍冷水,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热锅里开煮。 等漂去浮沫,排骨焯的差不多,捞出来,就叫兰儿边上帮忙再过遍冷水,然后开始准备炒菜。 这个菜,福福打算弄个乱炖。 用家里的猪油,再舀上几块猪油脂,热锅一化了油,香气出来了,再下了葱姜蒜和香料,排骨炒的焦黄,放了酱,再撒上几滴白酒,备好的菜,福福就开始下锅了。 泡好的干豆角丝、茄子丝,切块的土豆,再抓一把泡发的蘑菇,还有焯水的家常豆腐,福福还觉得不够,又紧着切了冬瓜块、南瓜块,一股脑的,全都放进家里的大锅。 嗯,满满的大半锅,柴火灶里烧的正旺,锅里的油啊、肉啊、菜啊的,也飘香四溢。 福福又放了些许辣椒,加了盐,倒了热水,就盖了锅盖,叫水灵大火烧着。 等这锅忙完,你扭头,边上的兰儿和柔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福姐,”柔儿挠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这些都炖一块?”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些粉丝,放进去,哎呦,就更好吃了。 如今家里油水还算多,又放了排骨,这炖菜啊,就更是滋味足的。 “好了一个菜,”福福念叨着,然后掀开门帘,和屋里的婶子说了声,“等西屋锅炖好了,剩下的几个菜倒也不费时间,眨眼工夫就能弄好。” 炒个韭菜鸡蛋,炸个花生米,再拌个凉菜,撕一盘刘家带来的烧鸡,如今福福又买了猪头,炒炒拌拌的也能弄个两三盘,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还有的剩,掂量掂量也能炒上两个。 可是够了。 福福忙了这会,额头已经出了层层细汗,寻思的工夫,苗苗已经从灶坑起身,拿了家里擦脸的巾子,给福福递过来。 “姐,你擦脸。” 苗苗守着灶坑,烤着火,小脸红彤彤的,泛着光,两手拿着巾子正仰着脖、抬着脚,往福福跟前凑。 福福手上正忙,巾子一凑到跟前,稍稍弯了腰,就由着苗苗伸长了胳膊,帮她细细擦了个遍,还细心的缕了额间碎发,嘻嘻直笑。 今日这顿饭,也是福福除了给自家人准备伙食以外张罗的第一顿,为了兰儿,也因着自己,着实要多费些心思。 家里的鸡蛋,篮子里长势极好的韭菜,福福叫柔儿拿着小镰刀片,割了把下来,一递给福福,韭菜的辛香就扑面而来。 这般日子里,炒上一盘青青小菜,着实珍贵。 家里的那一篮韭菜是福福看着长大的,虽说割了一茬又一茬,熬过了整个冬天,但每每看在眼、拿在手,心情都格外的不同。 就如此刻,那一股股辛香的韭菜味道,闻在鼻子,就令人陶醉。 兰儿已经盆子里倒了凉水,端着过来了,福福就把韭菜放进去,柔儿和兰儿俩个守着盆子,一颗颗就摘起了菜。 格外仔细。 上次刘家带的花生,福福也东屋给翻了出来,一解开小布袋子,白花花的花生壳,就露了出来。 等买了地,一定得地里种上一片。 福福心想,这花生啊,长在地里,好伺候的。 福福心想着,手就捧了一大把,掂量着差不多就封好了口袋,把大碗递给蹲在灶坑守着柴火的苗苗,叫她扒花生壳。 第三七八章:不少 福福屋里帮着包了几个饺子,苗苗和水灵俩外屋烧开了水,福福就赶忙下地,用了东屋锅,开始煮肉。 凉水下锅,放了葱姜,滴了家里的白酒,再把之前集市上买的香料拿出来,一样样的盘子里放好,等猪头、猪蹄子、大骨头、猪尾巴下了锅,香料再一放进去,盖上锅,就叫苗苗大火开始烧。 可是要烀好些时候。 苗苗烧火,水灵也没闲着,紧跟着福福,跑来跑去的帮忙打支应。 福福锅里炖上了猪头,就开始忙着做菜,兰儿和柔儿也屋里出来了,留屋里几个大人包饺子,外屋她们就忙了起来。 准备做菜。 刚刚出门这一会,家里的菜,已经备的差不多。该摘的也摘了,洗了也洗,一样样盆子、盘子里放好,垒在菜板、锅台各处。 细细一看过去,还真不少。 东西一多,这忙起来,就得劲。加上又有兰儿和柔儿两个帮忙,守着灶台,福福这菜啊,做的更是顺手。 东屋锅里炖着肉,就一个西屋锅,水灵灶坑烧火,福福先捡炖菜,开始忙活。 风干的排骨,福福砍下来三大条,拿起家里的大斧头,就剁了小块,然后盆子里过了遍冷水,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热锅里开煮。 等漂去浮沫,排骨焯的差不多,捞出来,就叫兰儿边上帮忙再过遍冷水,然后开始准备炒菜。 这个菜,福福打算弄个乱炖。 用家里的猪油,再舀上几块猪油脂,热锅一化了油,香气出来了,再下了葱姜蒜和香料,排骨炒的焦黄,放了酱,再撒上几滴白酒,备好的菜,福福就开始下锅了。 泡好的干豆角丝、茄子丝,切块的土豆,再抓一把泡发的蘑菇,还有焯水的家常豆腐,福福还觉得不够,又紧着切了冬瓜块、南瓜块,一股脑的,全都放进家里的大锅。 嗯,满满的大半锅,柴火灶里烧的正旺,锅里的油啊、肉啊、菜啊的,也飘香四溢。 福福又放了些许辣椒,加了盐,倒了热水,就盖了锅盖,叫水灵大火烧着。 等这锅忙完,你扭头,边上的兰儿和柔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福姐,”柔儿挠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这些都炖一块?”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些粉丝,放进去,哎呦,就更好吃了。 如今家里油水还算多,又放了排骨,这炖菜啊,就更是滋味足的。 “好了一个菜,”福福念叨着,然后掀开门帘,和屋里的婶子说了声,“等西屋锅炖好了,剩下的几个菜倒也不费时间,眨眼工夫就能弄好。” 炒个韭菜鸡蛋,炸个花生米,再拌个凉菜,撕一盘刘家带来的烧鸡,如今福福又买了猪头,炒炒拌拌的也能弄个两三盘,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还有的剩,掂量掂量也能炒上两个。 可是够了。 福福忙了这会,额头已经出了层层细汗,寻思的工夫,苗苗已经从灶坑起身,拿了家里擦脸的巾子,给福福递过来。 “姐,你擦脸。” 苗苗守着灶坑,烤着火,小脸红彤彤的,泛着光,两手拿着巾子正仰着脖、抬着脚,往福福跟前凑。 福福手上正忙,巾子一凑到跟前,稍稍弯了腰,就由着苗苗伸长了胳膊,帮她细细擦了个遍,还细心的缕了额间碎发,嘻嘻直笑。 今日这顿饭,也是福福除了给自家人准备伙食以外张罗的第一顿,为了兰儿,也因着自己,着实要多费些心思。 家里的鸡蛋,篮子里长势极好的韭菜,福福叫柔儿拿着小镰刀片,割了把下来,一递给福福,韭菜的辛香就扑面而来。 这般日子里,炒上一盘青青小菜,着实珍贵。 家里的那一篮韭菜是福福看着长大的,虽说割了一茬又一茬,熬过了整个冬天,但每每看在眼、拿在手,心情都格外的不同。 就如此刻,那一股股辛香的韭菜味道,闻在鼻子,就令人陶醉。 兰儿已经盆子里倒了凉水,端着过来了,福福就把韭菜放进去,柔儿和兰儿俩个守着盆子,一棵棵就摘起了菜。 格外仔细。 上次刘家带的花生,福福也东屋给翻出来,一解开小布袋子,白花花的花生壳,就露了出来。 也是惹人爱。 等买了地,一定得地里种上一片,福福心想,这花生啊,长在地里,一片片,也是好伺候的。 福福心想着,手就捧了一大把,掂量着差不多就封了口袋,把装花生的大碗递给蹲在灶坑守着柴火的苗苗,叫她一边烧火一边帮忙扒着花生壳。 一时,外屋里的人,都有的忙,做着手上的伙计,准备着饭菜。 而屋里,婶子她们说着话,包着饺子,也是一顿的忙。 “福福姐,”等摘好了韭菜,洗了干净,兰儿一边把韭菜放盖帘上淋干水,一边凑到福福身边,说起了话,“你说,”微红了脸颊,声音小小的,又往福福身边凑了凑,“你说,我要过去看看吗?” 过去看看? 福福想了想,“你没下去看过?” 一早,该是姚家的车辆人马就来了,想想也有些时候了,福福没想到兰儿还没下去看过,正疑惑,就听兰儿接着说,“刚婶子有叫我下去送个水,我,我”兰儿低红了脸,不好意思,“我没下去。” 福福笑,这是害羞了。 平日里,隔三差五姚家也来人,但都在前院,并不这般费心。今儿,人来了,但也不只姚明贵自己,跟着来了,还有帮着做工的,也是好些人。 兰儿这才,多了些犹豫。 估计呀,福福见兰儿虽娇红了脸,但满眼的心思却是再再隐藏不住的,不住的往外面撇,要看个究竟。 福福就笑,“正好,”拍了拍手,然后起身,“沏壶茶,你端着送下去,好叫他们喝喝水,对了,”说到这,福福想起家里还有刘家送的些糕点,糕点金贵,也正好是一番心意,“我拿些糕点,用盘子装好,也给送下去垫一口,吃个稀罕。” 一边说着,福福就屋里翻箱倒柜,翻出了糕点盒子,刚要叫苗苗家里找盘子,就让兰儿给拦住,“福福姐,不用不用,”拦着福福,不让她把糕点掏出来,“这个家里你们留着吃,舍不得,舍不得。” 这些糕点,福福虽然一直舍不得,但东西到底也是给人吃的,拿下去,给大家当个点心,也是极好的。 这个,福福还是舍得的。 “东西就是给人吃的,”福福拿着糕点往外走,“也不多拿,寻思着一人一小块,就着茶水也好吃个滋味。” 家里的糕点剩的虽不多,但也还不少。 苗苗早就端着盘子等着了,那边柔儿也沏好了茶水,屋里婶子说家里喝茶的杯子太小,一杯水不够男人们塞牙缝的,就叫柔儿换成吃饭的碗,干脆就着碗喝,也过瘾。 福福把糕点拿出来,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惹了人食欲。 别说,好糕点还真是,甜中带清,香味实在是别样。 福福也不急,糕点不大,轻咬的话,一两口也下肚了,孩子们吃的俭省,一口口抿着吃,倒是能吃些时候。 福福就一块块掰成两半,先给就近的苗苗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灶坑烧火的水灵、沏茶的柔儿,还有边上急的不行的兰儿,也都嘴里塞了糕点,看着她们一个个呆愣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开口笑。 屋里包饺子的大人们,福福也不放过。 掰好的糕点递给苗苗,眼神一示意屋里,小家伙就懂了,手拿着糕点,喜滋滋、笑嘻嘻的就跑进屋里,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嬉笑声。 “哎呦,这往嘴里塞的是啥呀?”婶子音量最大,“糕点啊,哎呦喂,咋还吃上糕点了?” 一句句之后,水灵屋里脆生生的解释,婶子就冲福福喊了话,“一群大老爷们,这精致的东西送下去也吃不出好坏,干脆啊你家里留着,得空吃个稀罕也好。” 屋里喊还不打紧,婶子干脆手拿擀面杖、掀了门帘、头探了出来,脚也迈过门槛,“这糕点留下吧,别端了。”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第三七九章:几人 就如此刻,那一股股辛香的韭菜味道,闻在鼻子,就令人陶醉。 兰儿已经盆子里倒了凉水,端着过来了,福福就把韭菜放进去,柔儿和兰儿俩个守着盆子,一棵棵就摘起了菜。 格外仔细。 上次刘家带的花生,福福也东屋给翻出来,一解开小布袋子,白花花的花生壳,就露了出来。 也是惹人爱。 等买了地,一定得地里种上一片,福福心想,这花生啊,长在地里,一片片,也是好伺候的。 福福心想着,手就捧了一大把,掂量着差不多就封了口袋,把装花生的大碗递给蹲在灶坑守着柴火的苗苗,叫她一边烧火一边帮忙扒着花生壳。 一时,外屋里的人,都有的忙,做着手上的伙计,准备着饭菜。 而屋里,婶子她们说着话,包着饺子,也是一顿的忙。 “福福姐,”等摘好了韭菜,洗了干净,兰儿一边把韭菜放盖帘上淋干水,一边凑到福福身边,说起了话,“你说,”微红了脸颊,声音小小的,又往福福身边凑了凑,“你说,我要过去看看吗?” 过去看看? 福福想了想,“你没下去看过?” 一早,该是姚家的车辆人马就来了,想想也有些时候了,福福没想到兰儿还没下去看过,正疑惑,就听兰儿接着说,“刚婶子有叫我下去送个水,我,我”兰儿低红了脸,不好意思,“我没下去。” 福福笑,这是害羞了。 平日里,隔三差五姚家也来人,但都在前院,并不这般费心。今儿,人来了,但也不只姚明贵自己,跟着来了,还有帮着做工的,也是好些人。 兰儿这才,多了些犹豫。 估计呀,福福见兰儿虽娇红了脸,但满眼的心思却是再再隐藏不住的,不住的往外面撇,要看个究竟。 福福就笑,“正好,”拍了拍手,然后起身,“沏壶茶,你端着送下去,好叫他们喝喝水,对了,”说到这,福福想起家里还有刘家送的些糕点,糕点金贵,也正好是一番心意,“我拿些糕点,用盘子装好,也给送下去垫一口,吃个稀罕。” 一边说着,福福就屋里翻箱倒柜,翻出了糕点盒子,刚要叫苗苗家里找盘子,就让兰儿给拦住,“福福姐,不用不用,”拦着福福,不让她把糕点掏出来,“这个家里你们留着吃,舍不得,舍不得。” 这些糕点,福福虽然一直舍不得,但东西到底也是给人吃的,拿下去,给大家当个点心,也是极好的。 这个,福福还是舍得的。 “东西就是给人吃的,”福福拿着糕点往外走,“也不多拿,寻思着一人一小块,就着茶水也好吃个滋味。” 家里的糕点剩的虽不多,但也还不少。 苗苗早就端着盘子等着了,那边柔儿也沏好了茶水,屋里婶子说家里喝茶的杯子太小,一杯水不够男人们塞牙缝的,就叫柔儿换成吃饭的碗,干脆就着碗喝,也过瘾。 福福把糕点拿出来,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惹了人食欲。 别说,好糕点还真是,甜中带清,香味实在是别样。 福福也不急,糕点不大,轻咬的话,一两口也下肚了,孩子们吃的俭省,一口口抿着吃,倒是能吃些时候。 福福就一块块掰成两半,先给就近的苗苗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灶坑烧火的水灵、沏茶的柔儿,还有边上急的不行的兰儿,也都嘴里塞了糕点,看着她们一个个呆愣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开口笑。 屋里包饺子的大人们,福福也不放过。 掰好的糕点递给苗苗,眼神一示意屋里,小家伙就懂了,手拿着糕点,喜滋滋、笑嘻嘻的就跑进屋里,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嬉笑声。 “哎呦,这往嘴里塞的是啥呀?”婶子音量最大,“糕点啊,哎呦喂,咋还吃上糕点了?” 一句句之后,水灵屋里脆生生的解释,婶子就冲福福喊了话,“一群大老爷们,这精致的东西送下去也吃不出好坏,干脆啊你家里留着,得空吃个稀罕也好。” 屋里喊还不打紧,婶子干脆手拿擀面杖、掀了门帘、头探了出来,脚也迈过门槛,“这糕点留下吧,别端了。”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第三八零章:真切 “姐,你擦脸。” 苗苗守着灶坑,烤着火,小脸红彤彤的,泛着光,两手拿着巾子正仰着脖、抬着脚,往福福跟前凑。 福福手上正忙,巾子一凑到跟前,稍稍弯了腰,就由着苗苗伸长了胳膊,帮她细细擦了个遍,还细心的缕了额间碎发,嘻嘻直笑。 今日这顿饭,也是福福除了给自家人准备伙食以外张罗的第一顿,为了兰儿,也因着自己,着实要多费些心思。 家里的鸡蛋,篮子里长势极好的韭菜,福福叫柔儿拿着小镰刀片,割了把下来,一递给福福,韭菜的辛香就扑面而来。 这般日子里,炒上一盘青青小菜,着实珍贵。 家里的那一篮韭菜是福福看着长大的,虽说割了一茬又一茬,熬过了整个冬天,但每每看在眼、拿在手,心情都格外的不同。 就如此刻,那一股股辛香的韭菜味道,闻在鼻子,就令人陶醉。 兰儿已经盆子里倒了凉水,端着过来了,福福就把韭菜放进去,柔儿和兰儿俩个守着盆子,一棵棵就摘起了菜。 格外仔细。 上次刘家带的花生,福福也东屋给翻出来,一解开小布袋子,白花花的花生壳,就露了出来。 也是惹人爱。 等买了地,一定得地里种上一片,福福心想,这花生啊,长在地里,一片片,也是好伺候的。 福福心想着,手就捧了一大把,掂量着差不多就封了口袋,把装花生的大碗递给蹲在灶坑守着柴火的苗苗,叫她一边烧火一边帮忙扒着花生壳。 一时,外屋里的人,都有的忙,做着手上的伙计,准备着饭菜。 而屋里,婶子她们说着话,包着饺子,也是一顿的忙。 “福福姐,”等摘好了韭菜,洗了干净,兰儿一边把韭菜放盖帘上淋干水,一边凑到福福身边,说起了话,“你说,”微红了脸颊,声音小小的,又往福福身边凑了凑,“你说,我要过去看看吗?” 过去看看? 福福想了想,“你没下去看过?” 一早,该是姚家的车辆人马就来了,想想也有些时候了,福福没想到兰儿还没下去看过,正疑惑,就听兰儿接着说,“刚婶子有叫我下去送个水,我,我”兰儿低红了脸,不好意思,“我没下去。” 福福笑,这是害羞了。 平日里,隔三差五姚家也来人,但都在前院,并不这般费心。今儿,人来了,但也不只姚明贵自己,跟着来了,还有帮着做工的,也是好些人。 兰儿这才,多了些犹豫。 估计呀,福福见兰儿虽娇红了脸,但满眼的心思却是再再隐藏不住的,不住的往外面撇,要看个究竟。 福福就笑,“正好,”拍了拍手,然后起身,“沏壶茶,你端着送下去,好叫他们喝喝水,对了,”说到这,福福想起家里还有刘家送的些糕点,糕点金贵,也正好是一番心意,“我拿些糕点,用盘子装好,也给送下去垫一口,吃个稀罕。” 一边说着,福福就屋里翻箱倒柜,翻出了糕点盒子,刚要叫苗苗家里找盘子,就让兰儿给拦住,“福福姐,不用不用,”拦着福福,不让她把糕点掏出来,“这个家里你们留着吃,舍不得,舍不得。” 这些糕点,福福虽然一直舍不得,但东西到底也是给人吃的,拿下去,给大家当个点心,也是极好的。 这个,福福还是舍得的。 “东西就是给人吃的,”福福拿着糕点往外走,“也不多拿,寻思着一人一小块,就着茶水也好吃个滋味。” 家里的糕点剩的虽不多,但也还不少。 苗苗早就端着盘子等着了,那边柔儿也沏好了茶水,屋里婶子说家里喝茶的杯子太小,一杯水不够男人们塞牙缝的,就叫柔儿换成吃饭的碗,干脆就着碗喝,也过瘾。 福福把糕点拿出来,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惹了人食欲。 别说,好糕点还真是,甜中带清,香味实在是别样。 福福也不急,糕点不大,轻咬的话,一两口也下肚了,孩子们吃的俭省,一口口抿着吃,倒是能吃些时候。 福福就一块块掰成两半,先给就近的苗苗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灶坑烧火的水灵、沏茶的柔儿,还有边上急的不行的兰儿,也都嘴里塞了糕点,看着她们一个个呆愣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开口笑。 屋里包饺子的大人们,福福也不放过。 掰好的糕点递给苗苗,眼神一示意屋里,小家伙就懂了,手拿着糕点,喜滋滋、笑嘻嘻的就跑进屋里,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嬉笑声。 “哎呦,这往嘴里塞的是啥呀?”婶子音量最大,“糕点啊,哎呦喂,咋还吃上糕点了?” 一句句之后,水灵屋里脆生生的解释,婶子就冲福福喊了话,“一群大老爷们,这精致的东西送下去也吃不出好坏,干脆啊你家里留着,得空吃个稀罕也好。” 屋里喊还不打紧,婶子干脆手拿擀面杖、掀了门帘、头探了出来,脚也迈过门槛,“这糕点留下吧,别端了。”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第三八一章:可以 福福也抬眼看过去,家里炕上坐着,透过木床木窗,眼光再越过家里栅栏,下院三三俩俩的人群,依稀能见个大概。 聚堆的、走动的、大大小小,虽然认不清人,但保成小家伙在一片空地上小跑,阳光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辨的笑脸,格外耀眼。 高兴的。 柔儿也挪了身子,看向屋外,都瞧见了保成在奔跑、在欢笑,屋里她们几个,也感染了这份难得的喜悦,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家里狗子颠颠前头拱开了门帘,小脑袋瓜刚露出来,益哥就身后跟了进来,“姐,我想下院看看去。” 一大早,益哥家里读书,这会日头高升,也学了有些时候,福福就笑着点头,“正好保成在呢,你过去了两个玩一会,到时候一起上来,好家里吃饭。” 益哥得了福福的准,欢快的跑出去,家里狗子跟在身后,一人一狗前后脚,出了院子。 福福屋里帮着包了几个饺子,苗苗和水灵俩外屋烧开了水,福福就赶忙下地,用了东屋锅,开始煮肉。 凉水下锅,放了葱姜,滴了家里的白酒,再把之前集市上买的香料拿出来,一样样的盘子里放好,等猪头、猪蹄子、大骨头、猪尾巴下了锅,香料再一放进去,盖上锅,就叫苗苗大火开始烧。 可是要烀好些时候。 苗苗烧火,水灵也没闲着,紧跟着福福,跑来跑去的帮忙打支应。 福福锅里炖上了猪头,就开始忙着做菜,兰儿和柔儿也屋里出来了,留屋里几个大人包饺子,外屋她们就忙了起来。 准备做菜。 刚刚出门这一会,家里的菜,已经备的差不多。该摘的也摘了,洗了也洗,一样样盆子、盘子里放好,垒在菜板、锅台各处。 细细一看过去,还真不少。 东西一多,这忙起来,就得劲。加上又有兰儿和柔儿两个帮忙,守着灶台,福福这菜啊,做的更是顺手。 东屋锅里炖着肉,就一个西屋锅,水灵灶坑烧火,福福先捡炖菜,开始忙活。 风干的排骨,福福砍下来三大条,拿起家里的大斧头,就剁了小块,然后盆子里过了遍冷水,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热锅里开煮。 等漂去浮沫,排骨焯的差不多,捞出来,就叫兰儿边上帮忙再过遍冷水,然后开始准备炒菜。 这个菜,福福打算弄个乱炖。 用家里的猪油,再舀上几块猪油脂,热锅一化了油,香气出来了,再下了葱姜蒜和香料,排骨炒的焦黄,放了酱,再撒上几滴白酒,备好的菜,福福就开始下锅了。 泡好的干豆角丝、茄子丝,切块的土豆,再抓一把泡发的蘑菇,还有焯水的家常豆腐,福福还觉得不够,又紧着切了冬瓜块、南瓜块,一股脑的,全都放进家里的大锅。 嗯,满满的大半锅,柴火灶里烧的正旺,锅里的油啊、肉啊、菜啊的,也飘香四溢。 福福又放了些许辣椒,加了盐,倒了热水,就盖了锅盖,叫水灵大火烧着。 等这锅忙完,你扭头,边上的兰儿和柔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福姐,”柔儿挠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这些都炖一块?”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些粉丝,放进去,哎呦,就更好吃了。 如今家里油水还算多,又放了排骨,这炖菜啊,就更是滋味足的。 “好了一个菜,”福福念叨着,然后掀开门帘,和屋里的婶子说了声,“等西屋锅炖好了,剩下的几个菜倒也不费时间,眨眼工夫就能弄好。” 炒个韭菜鸡蛋,炸个花生米,再拌个凉菜,撕一盘刘家带来的烧鸡,如今福福又买了猪头,炒炒拌拌的也能弄个两三盘,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还有的剩,掂量掂量也能炒上两个。 可是够了。 福福忙了这会,额头已经出了层层细汗,寻思的工夫,苗苗已经从灶坑起身,拿了家里擦脸的巾子,给福福递过来。 “姐,你擦脸。” 苗苗守着灶坑,烤着火,小脸红彤彤的,泛着光,两手拿着巾子正仰着脖、抬着脚,往福福跟前凑。 福福手上正忙,巾子一凑到跟前,稍稍弯了腰,就由着苗苗伸长了胳膊,帮她细细擦了个遍,还细心的缕了额间碎发,嘻嘻直笑。 今日这顿饭,也是福福除了给自家人准备伙食以外张罗的第一顿,为了兰儿,也因着自己,着实要多费些心思。 家里的鸡蛋,篮子里长势极好的韭菜,福福叫柔儿拿着小镰刀片,割了把下来,一递给福福,韭菜的辛香就扑面而来。 这般日子里,炒上一盘青青小菜,着实珍贵。 家里的那一篮韭菜是福福看着长大的,虽说割了一茬又一茬,熬过了整个冬天,但每每看在眼、拿在手,心情都格外的不同。 就如此刻,那一股股辛香的韭菜味道,闻在鼻子,就令人陶醉。 兰儿已经盆子里倒了凉水,端着过来了,福福就把韭菜放进去,柔儿和兰儿俩个守着盆子,一棵棵就摘起了菜。 格外仔细。 上次刘家带的花生,福福也东屋给翻出来,一解开小布袋子,白花花的花生壳,就露了出来。 也是惹人爱。 等买了地,一定得地里种上一片,福福心想,这花生啊,长在地里,一片片,也是好伺候的。 福福心想着,手就捧了一大把,掂量着差不多就封了口袋,把装花生的大碗递给蹲在灶坑守着柴火的苗苗,叫她一边烧火一边帮忙扒着花生壳。 一时,外屋里的人,都有的忙,做着手上的伙计,准备着饭菜。 而屋里,婶子她们说着话,包着饺子,也是一顿的忙。 “福福姐,”等摘好了韭菜,洗了干净,兰儿一边把韭菜放盖帘上淋干水,一边凑到福福身边,说起了话,“你说,”微红了脸颊,声音小小的,又往福福身边凑了凑,“你说,我要过去看看吗?” 过去看看? 福福想了想,“你没下去看过?” 一早,该是姚家的车辆人马就来了,想想也有些时候了,福福没想到兰儿还没下去看过,正疑惑,就听兰儿接着说,“刚婶子有叫我下去送个水,我,我”兰儿低红了脸,不好意思,“我没下去。” 福福笑,这是害羞了。 平日里,隔三差五姚家也来人,但都在前院,并不这般费心。今儿,人来了,但也不只姚明贵自己,跟着来了,还有帮着做工的,也是好些人。 兰儿这才,多了些犹豫。 估计呀,福福见兰儿虽娇红了脸,但满眼的心思却是再再隐藏不住的,不住的往外面撇,要看个究竟。 福福就笑,“正好,”拍了拍手,然后起身,“沏壶茶,你端着送下去,好叫他们喝喝水,对了,”说到这,福福想起家里还有刘家送的些糕点,糕点金贵,也正好是一番心意,“我拿些糕点,用盘子装好,也给送下去垫一口,吃个稀罕。” 一边说着,福福就屋里翻箱倒柜,翻出了糕点盒子,刚要叫苗苗家里找盘子,就让兰儿给拦住,“福福姐,不用不用,”拦着福福,不让她把糕点掏出来,“这个家里你们留着吃,舍不得,舍不得。” 这些糕点,福福虽然一直舍不得,但东西到底也是给人吃的,拿下去,给大家当个点心,也是极好的。 这个,福福还是舍得的。 “东西就是给人吃的,”福福拿着糕点往外走,“也不多拿,寻思着一人一小块,就着茶水也好吃个滋味。” 家里的糕点剩的虽不多,但也还不少。 苗苗早就端着盘子等着了,那边柔儿也沏好了茶水,屋里婶子说家里喝茶的杯子太小,一杯水不够男人们塞牙缝的,就叫柔儿换成吃饭的碗,干脆就着碗喝,也过瘾。 福福把糕点拿出来,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惹了人食欲。 别说,好糕点还真是,甜中带清,香味实在是别样。 福福也不急,糕点不大,轻咬的话,一两口也下肚了,孩子们吃的俭省,一口口抿着吃,倒是能吃些时候。 福福就一块块掰成两半,先给就近的苗苗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灶坑烧火的水灵、沏茶的柔儿,还有边上急的不行的兰儿,也都嘴里塞了糕点,看着她们一个个呆愣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开口笑。 屋里包饺子的大人们,福福也不放过。 掰好的糕点递给苗苗,眼神一示意屋里,小家伙就懂了,手拿着糕点,喜滋滋、笑嘻嘻的就跑进屋里,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嬉笑声。 “哎呦,这往嘴里塞的是啥呀?”婶子音量最大,“糕点啊,哎呦喂,咋还吃上糕点了?” 一句句之后,水灵屋里脆生生的解释,婶子就冲福福喊了话,“一群大老爷们,这精致的东西送下去也吃不出好坏,干脆啊你家里留着,得空吃个稀罕也好。” 屋里喊还不打紧,婶子干脆手拿擀面杖、掀了门帘、头探了出来,脚也迈过门槛,“这糕点留下吧,别端了。”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第三八二章:上手 风干的排骨,福福砍下来三大条,拿起家里的大斧头,就剁了小块,然后盆子里过了遍冷水,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热锅里开煮。 等漂去浮沫,排骨焯的差不多,捞出来,就叫兰儿边上帮忙再过遍冷水,然后开始准备炒菜。 这个菜,福福打算弄个乱炖。 用家里的猪油,再舀上几块猪油脂,热锅一化了油,香气出来了,再下了葱姜蒜和香料,排骨炒的焦黄,放了酱,再撒上几滴白酒,备好的菜,福福就开始下锅了。 泡好的干豆角丝、茄子丝,切块的土豆,再抓一把泡发的蘑菇,还有焯水的家常豆腐,福福还觉得不够,又紧着切了冬瓜块、南瓜块,一股脑的,全都放进家里的大锅。 嗯,满满的大半锅,柴火灶里烧的正旺,锅里的油啊、肉啊、菜啊的,也飘香四溢。 福福又放了些许辣椒,加了盐,倒了热水,就盖了锅盖,叫水灵大火烧着。 等这锅忙完,你扭头,边上的兰儿和柔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福姐,”柔儿挠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这些都炖一块?”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些粉丝,放进去,哎呦,就更好吃了。 如今家里油水还算多,又放了排骨,这炖菜啊,就更是滋味足的。 “好了一个菜,”福福念叨着,然后掀开门帘,和屋里的婶子说了声,“等西屋锅炖好了,剩下的几个菜倒也不费时间,眨眼工夫就能弄好。” 炒个韭菜鸡蛋,炸个花生米,再拌个凉菜,撕一盘刘家带来的烧鸡,如今福福又买了猪头,炒炒拌拌的也能弄个两三盘,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还有的剩,掂量掂量也能炒上两个。 可是够了。 福福忙了这会,额头已经出了层层细汗,寻思的工夫,苗苗已经从灶坑起身,拿了家里擦脸的巾子,给福福递过来。 “姐,你擦脸。” 苗苗守着灶坑,烤着火,小脸红彤彤的,泛着光,两手拿着巾子正仰着脖、抬着脚,往福福跟前凑。 福福手上正忙,巾子一凑到跟前,稍稍弯了腰,就由着苗苗伸长了胳膊,帮她细细擦了个遍,还细心的缕了额间碎发,嘻嘻直笑。 今日这顿饭,也是福福除了给自家人准备伙食以外张罗的第一顿,为了兰儿,也因着自己,着实要多费些心思。 家里的鸡蛋,篮子里长势极好的韭菜,福福叫柔儿拿着小镰刀片,割了把下来,一递给福福,韭菜的辛香就扑面而来。 这般日子里,炒上一盘青青小菜,着实珍贵。 家里的那一篮韭菜是福福看着长大的,虽说割了一茬又一茬,熬过了整个冬天,但每每看在眼、拿在手,心情都格外的不同。 就如此刻,那一股股辛香的韭菜味道,闻在鼻子,就令人陶醉。 兰儿已经盆子里倒了凉水,端着过来了,福福就把韭菜放进去,柔儿和兰儿俩个守着盆子,一棵棵就摘起了菜。 格外仔细。 上次刘家带的花生,福福也东屋给翻出来,一解开小布袋子,白花花的花生壳,就露了出来。 也是惹人爱。 等买了地,一定得地里种上一片,福福心想,这花生啊,长在地里,一片片,也是好伺候的。 福福心想着,手就捧了一大把,掂量着差不多就封了口袋,把装花生的大碗递给蹲在灶坑守着柴火的苗苗,叫她一边烧火一边帮忙扒着花生壳。 一时,外屋里的人,都有的忙,做着手上的伙计,准备着饭菜。 而屋里,婶子她们说着话,包着饺子,也是一顿的忙。 “福福姐,”等摘好了韭菜,洗了干净,兰儿一边把韭菜放盖帘上淋干水,一边凑到福福身边,说起了话,“你说,”微红了脸颊,声音小小的,又往福福身边凑了凑,“你说,我要过去看看吗?” 过去看看? 福福想了想,“你没下去看过?” 一早,该是姚家的车辆人马就来了,想想也有些时候了,福福没想到兰儿还没下去看过,正疑惑,就听兰儿接着说,“刚婶子有叫我下去送个水,我,我”兰儿低红了脸,不好意思,“我没下去。” 福福笑,这是害羞了。 平日里,隔三差五姚家也来人,但都在前院,并不这般费心。今儿,人来了,但也不只姚明贵自己,跟着来了,还有帮着做工的,也是好些人。 兰儿这才,多了些犹豫。 估计呀,福福见兰儿虽娇红了脸,但满眼的心思却是再再隐藏不住的,不住的往外面撇,要看个究竟。 福福就笑,“正好,”拍了拍手,然后起身,“沏壶茶,你端着送下去,好叫他们喝喝水,对了,”说到这,福福想起家里还有刘家送的些糕点,糕点金贵,也正好是一番心意,“我拿些糕点,用盘子装好,也给送下去垫一口,吃个稀罕。” 一边说着,福福就屋里翻箱倒柜,翻出了糕点盒子,刚要叫苗苗家里找盘子,就让兰儿给拦住,“福福姐,不用不用,”拦着福福,不让她把糕点掏出来,“这个家里你们留着吃,舍不得,舍不得。” 这些糕点,福福虽然一直舍不得,但东西到底也是给人吃的,拿下去,给大家当个点心,也是极好的。 这个,福福还是舍得的。 “东西就是给人吃的,”福福拿着糕点往外走,“也不多拿,寻思着一人一小块,就着茶水也好吃个滋味。” 家里的糕点剩的虽不多,但也还不少。 苗苗早就端着盘子等着了,那边柔儿也沏好了茶水,屋里婶子说家里喝茶的杯子太小,一杯水不够男人们塞牙缝的,就叫柔儿换成吃饭的碗,干脆就着碗喝,也过瘾。 福福把糕点拿出来,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惹了人食欲。 别说,好糕点还真是,甜中带清,香味实在是别样。 福福也不急,糕点不大,轻咬的话,一两口也下肚了,孩子们吃的俭省,一口口抿着吃,倒是能吃些时候。 福福就一块块掰成两半,先给就近的苗苗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灶坑烧火的水灵、沏茶的柔儿,还有边上急的不行的兰儿,也都嘴里塞了糕点,看着她们一个个呆愣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开口笑。 屋里包饺子的大人们,福福也不放过。 掰好的糕点递给苗苗,眼神一示意屋里,小家伙就懂了,手拿着糕点,喜滋滋、笑嘻嘻的就跑进屋里,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嬉笑声。 “哎呦,这往嘴里塞的是啥呀?”婶子音量最大,“糕点啊,哎呦喂,咋还吃上糕点了?” 一句句之后,水灵屋里脆生生的解释,婶子就冲福福喊了话,“一群大老爷们,这精致的东西送下去也吃不出好坏,干脆啊你家里留着,得空吃个稀罕也好。” 屋里喊还不打紧,婶子干脆手拿擀面杖、掀了门帘、头探了出来,脚也迈过门槛,“这糕点留下吧,别端了。”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第三八三章:不少 刚刚出门这一会,家里的菜,已经备的差不多。该摘的也摘了,洗了也洗,一样样盆子、盘子里放好,垒在菜板、锅台各处。 细细一看过去,还真不少。 东西一多,这忙起来,就得劲。加上又有兰儿和柔儿两个帮忙,守着灶台,福福这菜啊,做的更是顺手。 东屋锅里炖着肉,就一个西屋锅,水灵灶坑烧火,福福先捡炖菜,开始忙活。 风干的排骨,福福砍下来三大条,拿起家里的大斧头,就剁了小块,然后盆子里过了遍冷水,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热锅里开煮。 等漂去浮沫,排骨焯的差不多,捞出来,就叫兰儿边上帮忙再过遍冷水,然后开始准备炒菜。 这个菜,福福打算弄个乱炖。 用家里的猪油,再舀上几块猪油脂,热锅一化了油,香气出来了,再下了葱姜蒜和香料,排骨炒的焦黄,放了酱,再撒上几滴白酒,备好的菜,福福就开始下锅了。 泡好的干豆角丝、茄子丝,切块的土豆,再抓一把泡发的蘑菇,还有焯水的家常豆腐,福福还觉得不够,又紧着切了冬瓜块、南瓜块,一股脑的,全都放进家里的大锅。 嗯,满满的大半锅,柴火灶里烧的正旺,锅里的油啊、肉啊、菜啊的,也飘香四溢。 福福又放了些许辣椒,加了盐,倒了热水,就盖了锅盖,叫水灵大火烧着。 等这锅忙完,你扭头,边上的兰儿和柔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福姐,”柔儿挠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这些都炖一块?”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些粉丝,放进去,哎呦,就更好吃了。 如今家里油水还算多,又放了排骨,这炖菜啊,就更是滋味足的。 “好了一个菜,”福福念叨着,然后掀开门帘,和屋里的婶子说了声,“等西屋锅炖好了,剩下的几个菜倒也不费时间,眨眼工夫就能弄好。” 炒个韭菜鸡蛋,炸个花生米,再拌个凉菜,撕一盘刘家带来的烧鸡,如今福福又买了猪头,炒炒拌拌的也能弄个两三盘,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还有的剩,掂量掂量也能炒上两个。 可是够了。 福福忙了这会,额头已经出了层层细汗,寻思的工夫,苗苗已经从灶坑起身,拿了家里擦脸的巾子,给福福递过来。 “姐,你擦脸。” 苗苗守着灶坑,烤着火,小脸红彤彤的,泛着光,两手拿着巾子正仰着脖、抬着脚,往福福跟前凑。 福福手上正忙,巾子一凑到跟前,稍稍弯了腰,就由着苗苗伸长了胳膊,帮她细细擦了个遍,还细心的缕了额间碎发,嘻嘻直笑。 今日这顿饭,也是福福除了给自家人准备伙食以外张罗的第一顿,为了兰儿,也因着自己,着实要多费些心思。 家里的鸡蛋,篮子里长势极好的韭菜,福福叫柔儿拿着小镰刀片,割了把下来,一递给福福,韭菜的辛香就扑面而来。 这般日子里,炒上一盘青青小菜,着实珍贵。 家里的那一篮韭菜是福福看着长大的,虽说割了一茬又一茬,熬过了整个冬天,但每每看在眼、拿在手,心情都格外的不同。 就如此刻,那一股股辛香的韭菜味道,闻在鼻子,就令人陶醉。 兰儿已经盆子里倒了凉水,端着过来了,福福就把韭菜放进去,柔儿和兰儿俩个守着盆子,一棵棵就摘起了菜。 格外仔细。 上次刘家带的花生,福福也东屋给翻出来,一解开小布袋子,白花花的花生壳,就露了出来。 也是惹人爱。 等买了地,一定得地里种上一片,福福心想,这花生啊,长在地里,一片片,也是好伺候的。 福福心想着,手就捧了一大把,掂量着差不多就封了口袋,把装花生的大碗递给蹲在灶坑守着柴火的苗苗,叫她一边烧火一边帮忙扒着花生壳。 一时,外屋里的人,都有的忙,做着手上的伙计,准备着饭菜。 而屋里,婶子她们说着话,包着饺子,也是一顿的忙。 “福福姐,”等摘好了韭菜,洗了干净,兰儿一边把韭菜放盖帘上淋干水,一边凑到福福身边,说起了话,“你说,”微红了脸颊,声音小小的,又往福福身边凑了凑,“你说,我要过去看看吗?” 过去看看? 福福想了想,“你没下去看过?” 一早,该是姚家的车辆人马就来了,想想也有些时候了,福福没想到兰儿还没下去看过,正疑惑,就听兰儿接着说,“刚婶子有叫我下去送个水,我,我”兰儿低红了脸,不好意思,“我没下去。” 福福笑,这是害羞了。 平日里,隔三差五姚家也来人,但都在前院,并不这般费心。今儿,人来了,但也不只姚明贵自己,跟着来了,还有帮着做工的,也是好些人。 兰儿这才,多了些犹豫。 估计呀,福福见兰儿虽娇红了脸,但满眼的心思却是再再隐藏不住的,不住的往外面撇,要看个究竟。 福福就笑,“正好,”拍了拍手,然后起身,“沏壶茶,你端着送下去,好叫他们喝喝水,对了,”说到这,福福想起家里还有刘家送的些糕点,糕点金贵,也正好是一番心意,“我拿些糕点,用盘子装好,也给送下去垫一口,吃个稀罕。” 一边说着,福福就屋里翻箱倒柜,翻出了糕点盒子,刚要叫苗苗家里找盘子,就让兰儿给拦住,“福福姐,不用不用,”拦着福福,不让她把糕点掏出来,“这个家里你们留着吃,舍不得,舍不得。” 这些糕点,福福虽然一直舍不得,但东西到底也是给人吃的,拿下去,给大家当个点心,也是极好的。 这个,福福还是舍得的。 “东西就是给人吃的,”福福拿着糕点往外走,“也不多拿,寻思着一人一小块,就着茶水也好吃个滋味。” 家里的糕点剩的虽不多,但也还不少。 苗苗早就端着盘子等着了,那边柔儿也沏好了茶水,屋里婶子说家里喝茶的杯子太小,一杯水不够男人们塞牙缝的,就叫柔儿换成吃饭的碗,干脆就着碗喝,也过瘾。 福福把糕点拿出来,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惹了人食欲。 别说,好糕点还真是,甜中带清,香味实在是别样。 福福也不急,糕点不大,轻咬的话,一两口也下肚了,孩子们吃的俭省,一口口抿着吃,倒是能吃些时候。 福福就一块块掰成两半,先给就近的苗苗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灶坑烧火的水灵、沏茶的柔儿,还有边上急的不行的兰儿,也都嘴里塞了糕点,看着她们一个个呆愣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开口笑。 屋里包饺子的大人们,福福也不放过。 掰好的糕点递给苗苗,眼神一示意屋里,小家伙就懂了,手拿着糕点,喜滋滋、笑嘻嘻的就跑进屋里,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嬉笑声。 “哎呦,这往嘴里塞的是啥呀?”婶子音量最大,“糕点啊,哎呦喂,咋还吃上糕点了?” 一句句之后,水灵屋里脆生生的解释,婶子就冲福福喊了话,“一群大老爷们,这精致的东西送下去也吃不出好坏,干脆啊你家里留着,得空吃个稀罕也好。” 屋里喊还不打紧,婶子干脆手拿擀面杖、掀了门帘、头探了出来,脚也迈过门槛,“这糕点留下吧,别端了。”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第三八四章:日子 也是惹人爱。 等买了地,一定得地里种上一片,福福心想,这花生啊,长在地里,一片片,也是好伺候的。 福福心想着,手就捧了一大把,掂量着差不多就封了口袋,把装花生的大碗递给蹲在灶坑守着柴火的苗苗,叫她一边烧火一边帮忙扒着花生壳。 一时,外屋里的人,都有的忙,做着手上的伙计,准备着饭菜。 而屋里,婶子她们说着话,包着饺子,也是一顿的忙。 “福福姐,”等摘好了韭菜,洗了干净,兰儿一边把韭菜放盖帘上淋干水,一边凑到福福身边,说起了话,“你说,”微红了脸颊,声音小小的,又往福福身边凑了凑,“你说,我要过去看看吗?” 过去看看? 福福想了想,“你没下去看过?” 一早,该是姚家的车辆人马就来了,想想也有些时候了,福福没想到兰儿还没下去看过,正疑惑,就听兰儿接着说,“刚婶子有叫我下去送个水,我,我”兰儿低红了脸,不好意思,“我没下去。” 福福笑,这是害羞了。 平日里,隔三差五姚家也来人,但都在前院,并不这般费心。今儿,人来了,但也不只姚明贵自己,跟着来了,还有帮着做工的,也是好些人。 兰儿这才,多了些犹豫。 估计呀,福福见兰儿虽娇红了脸,但满眼的心思却是再再隐藏不住的,不住的往外面撇,要看个究竟。 福福就笑,“正好,”拍了拍手,然后起身,“沏壶茶,你端着送下去,好叫他们喝喝水,对了,”说到这,福福想起家里还有刘家送的些糕点,糕点金贵,也正好是一番心意,“我拿些糕点,用盘子装好,也给送下去垫一口,吃个稀罕。” 一边说着,福福就屋里翻箱倒柜,翻出了糕点盒子,刚要叫苗苗家里找盘子,就让兰儿给拦住,“福福姐,不用不用,”拦着福福,不让她把糕点掏出来,“这个家里你们留着吃,舍不得,舍不得。” 这些糕点,福福虽然一直舍不得,但东西到底也是给人吃的,拿下去,给大家当个点心,也是极好的。 这个,福福还是舍得的。 “东西就是给人吃的,”福福拿着糕点往外走,“也不多拿,寻思着一人一小块,就着茶水也好吃个滋味。” 家里的糕点剩的虽不多,但也还不少。 苗苗早就端着盘子等着了,那边柔儿也沏好了茶水,屋里婶子说家里喝茶的杯子太小,一杯水不够男人们塞牙缝的,就叫柔儿换成吃饭的碗,干脆就着碗喝,也过瘾。 福福把糕点拿出来,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惹了人食欲。 别说,好糕点还真是,甜中带清,香味实在是别样。 福福也不急,糕点不大,轻咬的话,一两口也下肚了,孩子们吃的俭省,一口口抿着吃,倒是能吃些时候。 福福就一块块掰成两半,先给就近的苗苗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灶坑烧火的水灵、沏茶的柔儿,还有边上急的不行的兰儿,也都嘴里塞了糕点,看着她们一个个呆愣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开口笑。 屋里包饺子的大人们,福福也不放过。 掰好的糕点递给苗苗,眼神一示意屋里,小家伙就懂了,手拿着糕点,喜滋滋、笑嘻嘻的就跑进屋里,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嬉笑声。 “哎呦,这往嘴里塞的是啥呀?”婶子音量最大,“糕点啊,哎呦喂,咋还吃上糕点了?” 一句句之后,水灵屋里脆生生的解释,婶子就冲福福喊了话,“一群大老爷们,这精致的东西送下去也吃不出好坏,干脆啊你家里留着,得空吃个稀罕也好。” 屋里喊还不打紧,婶子干脆手拿擀面杖、掀了门帘、头探了出来,脚也迈过门槛,“这糕点留下吧,别端了。”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就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好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第三八五章:看看 “福福姐,”等摘好了韭菜,洗了干净,兰儿一边把韭菜放盖帘上淋干水,一边凑到福福身边,说起了话,“你说,”微红了脸颊,声音小小的,又往福福身边凑了凑,“你说,我要过去看看吗?” 过去看看? 福福想了想,“你没下去看过?” 一早,该是姚家的车辆人马就来了,想想也有些时候了,福福没想到兰儿还没下去看过,正疑惑,就听兰儿接着说,“刚婶子有叫我下去送个水,我,我”兰儿低红了脸,不好意思,“我没下去。” 福福笑,这是害羞了。 平日里,隔三差五姚家也来人,但都在前院,并不这般费心。今儿,人来了,但也不只姚明贵自己,跟着来了,还有帮着做工的,也是好些人。 兰儿这才,多了些犹豫。 估计呀,福福见兰儿虽娇红了脸,但满眼的心思却是再再隐藏不住的,不住的往外面撇,要看个究竟。 福福就笑,“正好,”拍了拍手,然后起身,“沏壶茶,你端着送下去,好叫他们喝喝水,对了,”说到这,福福想起家里还有刘家送的些糕点,糕点金贵,也正好是一番心意,“我拿些糕点,用盘子装好,也给送下去垫一口,吃个稀罕。” 一边说着,福福就屋里翻箱倒柜,翻出了糕点盒子,刚要叫苗苗家里找盘子,就让兰儿给拦住,“福福姐,不用不用,”拦着福福,不让她把糕点掏出来,“这个家里你们留着吃,舍不得,舍不得。” 这些糕点,福福虽然一直舍不得,但东西到底也是给人吃的,拿下去,给大家当个点心,也是极好的。 这个,福福还是舍得的。 “东西就是给人吃的,”福福拿着糕点往外走,“也不多拿,寻思着一人一小块,就着茶水也好吃个滋味。” 家里的糕点剩的虽不多,但也还不少。 苗苗早就端着盘子等着了,那边柔儿也沏好了茶水,屋里婶子说家里喝茶的杯子太小,一杯水不够男人们塞牙缝的,就叫柔儿换成吃饭的碗,干脆就着碗喝,也过瘾。 福福把糕点拿出来,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惹了人食欲。 别说,好糕点还真是,甜中带清,香味实在是别样。 福福也不急,糕点不大,轻咬的话,一两口也下肚了,孩子们吃的俭省,一口口抿着吃,倒是能吃些时候。 福福就一块块掰成两半,先给就近的苗苗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灶坑烧火的水灵、沏茶的柔儿,还有边上急的不行的兰儿,也都嘴里塞了糕点,看着她们一个个呆愣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开口笑。 屋里包饺子的大人们,福福也不放过。 掰好的糕点递给苗苗,眼神一示意屋里,小家伙就懂了,手拿着糕点,喜滋滋、笑嘻嘻的就跑进屋里,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嬉笑声。 “哎呦,这往嘴里塞的是啥呀?”婶子音量最大,“糕点啊,哎呦喂,咋还吃上糕点了?” 一句句之后,水灵屋里脆生生的解释,婶子就冲福福喊了话,“一群大老爷们,这精致的东西送下去也吃不出好坏,干脆啊你家里留着,得空吃个稀罕也好。” 屋里喊还不打紧,婶子干脆手拿擀面杖、掀了门帘、头探了出来,脚也迈过门槛,“这糕点留下吧,别端了。”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第三八六章:舍得 福福就笑,“正好,”拍了拍手,然后起身,“沏壶茶,你端着送下去,好叫他们喝喝水,对了,”说到这,福福想起家里还有刘家送的些糕点,糕点金贵,也正好是一番心意,“我拿些糕点,用盘子装好,也给送下去垫一口,吃个稀罕。” 一边说着,福福就屋里翻箱倒柜,翻出了糕点盒子,刚要叫苗苗家里找盘子,就让兰儿给拦住,“福福姐,不用不用,”拦着福福,不让她把糕点掏出来,“这个家里你们留着吃,舍不得,舍不得。” 这些糕点,福福虽然一直舍不得,但东西到底也是给人吃的,拿下去,给大家当个点心,也是极好的。 这个,福福还是舍得的。 “东西就是给人吃的,”福福拿着糕点往外走,“也不多拿,寻思着一人一小块,就着茶水也好吃个滋味。” 家里的糕点剩的虽不多,但也还不少。 苗苗早就端着盘子等着了,那边柔儿也沏好了茶水,屋里婶子说家里喝茶的杯子太小,一杯水不够男人们塞牙缝的,就叫柔儿换成吃饭的碗,干脆就着碗喝,也过瘾。 福福把糕点拿出来,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惹了人食欲。 别说,好糕点还真是,甜中带清,香味实在是别样。 福福也不急,糕点不大,轻咬的话,一两口也下肚了,孩子们吃的俭省,一口口抿着吃,倒是能吃些时候。 福福就一块块掰成两半,先给就近的苗苗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灶坑烧火的水灵、沏茶的柔儿,还有边上急的不行的兰儿,也都嘴里塞了糕点,看着她们一个个呆愣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开口笑。 屋里包饺子的大人们,福福也不放过。 掰好的糕点递给苗苗,眼神一示意屋里,小家伙就懂了,手拿着糕点,喜滋滋、笑嘻嘻的就跑进屋里,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嬉笑声。 “哎呦,这往嘴里塞的是啥呀?”婶子音量最大,“糕点啊,哎呦喂,咋还吃上糕点了?” 一句句之后,水灵屋里脆生生的解释,婶子就冲福福喊了话,“一群大老爷们,这精致的东西送下去也吃不出好坏,干脆啊你家里留着,得空吃个稀罕也好。” 屋里喊还不打紧,婶子干脆手拿擀面杖、掀了门帘、头探了出来,脚也迈过门槛,“这糕点留下吧,别端了。”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第三八七章:合适 福福就一块块掰成两半,先给就近的苗苗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灶坑烧火的水灵、沏茶的柔儿,还有边上急的不行的兰儿,也都嘴里塞了糕点,看着她们一个个呆愣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开口笑。 屋里包饺子的大人们,福福也不放过。 掰好的糕点递给苗苗,眼神一示意屋里,小家伙就懂了,手拿着糕点,喜滋滋、笑嘻嘻的就跑进屋里,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嬉笑声。 “哎呦,这往嘴里塞的是啥呀?”婶子音量最大,“糕点啊,哎呦喂,咋还吃上糕点了?” 一句句之后,水灵屋里脆生生的解释,婶子就冲福福喊了话,“一群大老爷们,这精致的东西送下去也吃不出好坏,干脆啊你家里留着,得空吃个稀罕也好。” 屋里喊还不打紧,婶子干脆手拿擀面杖、掀了门帘、头探了出来,脚也迈过门槛,“这糕点留下吧,别端了。”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满院子的灰。 第三八八章:大人 苗苗早就端着盘子等着了,那边柔儿也沏好了茶水,屋里婶子说家里喝茶的杯子太小,一杯水不够男人们塞牙缝的,就叫柔儿换成吃饭的碗,干脆就着碗喝,也过瘾。 福福把糕点拿出来,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惹了人食欲。 别说,好糕点还真是,甜中带清,香味实在是别样。 福福也不急,糕点不大,轻咬的话,一两口也下肚了,孩子们吃的俭省,一口口抿着吃,倒是能吃些时候。 福福就一块块掰成两半,先给就近的苗苗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灶坑烧火的水灵、沏茶的柔儿,还有边上急的不行的兰儿,也都嘴里塞了糕点,看着她们一个个呆愣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开口笑。 屋里包饺子的大人们,福福也不放过。 掰好的糕点递给苗苗,眼神一示意屋里,小家伙就懂了,手拿着糕点,喜滋滋、笑嘻嘻的就跑进屋里,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嬉笑声。 “哎呦,这往嘴里塞的是啥呀?”婶子音量最大,“糕点啊,哎呦喂,咋还吃上糕点了?” 一句句之后,水灵屋里脆生生的解释,婶子就冲福福喊了话,“一群大老爷们,这精致的东西送下去也吃不出好坏,干脆啊你家里留着,得空吃个稀罕也好。” 屋里喊还不打紧,婶子干脆手拿擀面杖、掀了门帘、头探了出来,脚也迈过门槛,“这糕点留下吧,别端了。”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第三八九章:再说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第三九零章:说完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看看,看看,”兰儿后娘说着,还扭头从菊香怀里抱过保贵,也不管孩子哭不哭,直接两手拖着,人就要递到福福这边,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这才多会工夫,你小兄弟啊,就家里待不住,哭着喊着的要他兰儿姐,这不,我这个当娘的呀一时还哄不好,就给你送来了。” 第三九一章:可以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第三九二章:恍如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看看,看看,”兰儿后娘说着,还扭头从菊香怀里抱过保贵,也不管孩子哭不哭,直接两手拖着,人就要递到福福这边,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这才多会工夫,你小兄弟啊,就家里待不住,哭着喊着的要他兰儿姐,这不,我这个当娘的呀一时还哄不好,就给你送来了。” 保贵和保成两个都算是兰儿一手带大的,自是和兰儿亲近。 保贵这会在菊香怀里哭个不停,嗓子都喊哑了,兰儿屋里一出来,红肿的眼睛一瞧见人,就伸长了胳膊要兰儿抱。 兰儿看在眼,小小的孩子这般,也心疼,叹了口气就快走两步,伸了手从菊香怀里把保贵接过来,一声声的轻轻哄着。 转眼,保贵抽搭搭的搂着兰儿脖子,抱的紧紧,不放手。 第三九三章:待遇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看看,看看,”兰儿后娘说着,还扭头从菊香怀里抱过保贵,也不管孩子哭不哭,直接两手拖着,人就要递到福福这边,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这才多会工夫,你小兄弟啊,就家里待不住,哭着喊着的要他兰儿姐,这不,我这个当娘的呀一时还哄不好,就给你送来了。” 保贵和保成两个都算是兰儿一手带大的,自是和兰儿亲近。 保贵这会在菊香怀里哭个不停,嗓子都喊哑了,兰儿屋里一出来,红肿的眼睛一瞧见人,就伸长了胳膊要兰儿抱。 兰儿看在眼,小小的孩子这般,也心疼,叹了口气就快走两步,伸了手从菊香怀里把保贵接过来,一声声的轻轻哄着。 转眼,保贵抽搭搭的搂着兰儿脖子,抱的紧紧,不放手。 见了兰儿如此,她后娘就笑了,也不和秀梅婶子掰扯了,直接笑着拉过菊香凑到兰儿跟前,“看看看看,我就说,我家这小的啊,从小就黏糊兰儿,片刻都离不开。” 从小到大都是兰儿看顾的,福福心想,可不,不黏着兰儿黏谁。 这一会,院子就聚了好些人,柔儿和水灵她们也都围了过来,大大小小很是有不少,都站在院子里,挤挤嚷嚷的有些热闹。 好在,这会,不吵了。 下院不远处还有老姚家请的人,不好太吵闹,叫人看了笑话,秀梅婶子后退了两步,躲开去。 兰儿后娘兴致极高,笑的也越发夸张,几句话的工夫整个人就换了脸面,如今一副故作亲近的样子,看了很是叫人不舒服。 “兰儿夫家这不请了人,”见人都站在一处,兰儿后娘也挤不进屋,一阵怪笑之后人就絮絮叨叨拉着近乎,“我啊,一直想好好张罗张罗,可这孩子,”说着,回头点了点保贵,“也不知咋的,早上起来那会,哎呦,黏糊上我了。” “我这当娘的,你们说说,”兰儿后娘说的带劲,吐沫星子满天飞,“还真会挑时候,平日里不找我,倒是有事了,哎呦,这孩子,就离不开身。” 人都不接话,听兰儿后娘接着瞎说一气,“这等我发觉了,才知道兰儿这孩子自己张罗上了。” “你们说说,这有爹有娘有家的,还在旁处张罗上了,”说着兰儿后娘还往下院看了看,啧啧两声,见没人搭话,就拉着菊香的手,娘俩也算有了伴,“叫人见了可不得说闲话,这不,我才着急麻慌的过来。” 说到这,也不接下文,干笑两声见还是没人理她,尴尬过后就哎呦一声,拍了拍自己大腿,接着说,“寻思你们要是没生火呢,就前远去,”说到这,还一边伸长脖子往屋里瞧,鼻子也不停的嗅着,“这闻着,是煮肉了?” 紧接着,就问了这一句。 还没等人搭话,兰儿后娘又自顾笑了起来,“我就说呢,福福呀,现在可不同以往了,就前日子,我在老刘家瞧见的那次,哎呦,可不得了,老刘家的人专门请进去的,十里八村谁能有这待遇。” 第三九四章:问了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看看,看看,”兰儿后娘说着,还扭头从菊香怀里抱过保贵,也不管孩子哭不哭,直接两手拖着,人就要递到福福这边,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这才多会工夫,你小兄弟啊,就家里待不住,哭着喊着的要他兰儿姐,这不,我这个当娘的呀一时还哄不好,就给你送来了。” 保贵和保成两个都算是兰儿一手带大的,自是和兰儿亲近。 保贵这会在菊香怀里哭个不停,嗓子都喊哑了,兰儿屋里一出来,红肿的眼睛一瞧见人,就伸长了胳膊要兰儿抱。 兰儿看在眼,小小的孩子这般,也心疼,叹了口气就快走两步,伸了手从菊香怀里把保贵接过来,一声声的轻轻哄着。 转眼,保贵抽搭搭的搂着兰儿脖子,抱的紧紧,不放手。 见了兰儿如此,她后娘就笑了,也不和秀梅婶子掰扯了,直接笑着拉过菊香凑到兰儿跟前,“看看看看,我就说,我家这小的啊,从小就黏糊兰儿,片刻都离不开。” 从小到大都是兰儿看顾的,福福心想,可不,不黏着兰儿黏谁。 这一会,院子就聚了好些人,柔儿和水灵她们也都围了过来,大大小小很是有不少,都站在院子里,挤挤嚷嚷的有些热闹。 好在,这会,不吵了。 下院不远处还有老姚家请的人,不好太吵闹,叫人看了笑话,秀梅婶子后退了两步,躲开去。 兰儿后娘兴致极高,笑的也越发夸张,几句话的工夫整个人就换了脸面,如今一副故作亲近的样子,看了很是叫人不舒服。 “兰儿夫家这不请了人,”见人都站在一处,兰儿后娘也挤不进屋,一阵怪笑之后人就絮絮叨叨拉着近乎,“我啊,一直想好好张罗张罗,可这孩子,”说着,回头点了点保贵,“也不知咋的,早上起来那会,哎呦,黏糊上我了。” “我这当娘的,你们说说,”兰儿后娘说的带劲,吐沫星子满天飞,“还真会挑时候,平日里不找我,倒是有事了,哎呦,这孩子,就离不开身。” 人都不接话,听兰儿后娘接着瞎说一气,“这等我发觉了,才知道兰儿这孩子自己张罗上了。” “你们说说,这有爹有娘有家的,还在旁处张罗上了,”说着兰儿后娘还往下院看了看,啧啧两声,见没人搭话,就拉着菊香的手,娘俩也算有了伴,“叫人见了可不得说闲话,这不,我才着急麻慌的过来。” 说到这,也不接下文,干笑两声见还是没人理她,尴尬过后就哎呦一声,拍了拍自己大腿,接着说,“寻思你们要是没生火呢,就前远去,”说到这,还一边伸长脖子往屋里瞧,鼻子也不停的嗅着,“这闻着,是煮肉了?” 紧接着,就问了这一句。 还没等人搭话,兰儿后娘又自顾笑了起来,“我就说呢,福福呀,现在可不同以往了,就前日子,我在老刘家瞧见的那次,哎呦,可不得了,老刘家的人专门请进去的,十里八村谁能有这待遇。” 说完,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还好福福躲得快,没叫兰儿后娘拉过手,见扑了个空兰儿后娘也不气,“如今你们姑娘家家的都金贵着呢,不像我们,半老的婆子,又粗手粗脚的,可使不得使不得。” 趁着这工夫,兰儿后娘就要往屋走。 第三九五章:不好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看看,看看,”兰儿后娘说着,还扭头从菊香怀里抱过保贵,也不管孩子哭不哭,直接两手拖着,人就要递到福福这边,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这才多会工夫,你小兄弟啊,就家里待不住,哭着喊着的要他兰儿姐,这不,我这个当娘的呀一时还哄不好,就给你送来了。” 保贵和保成两个都算是兰儿一手带大的,自是和兰儿亲近。 保贵这会在菊香怀里哭个不停,嗓子都喊哑了,兰儿屋里一出来,红肿的眼睛一瞧见人,就伸长了胳膊要兰儿抱。 兰儿看在眼,小小的孩子这般,也心疼,叹了口气就快走两步,伸了手从菊香怀里把保贵接过来,一声声的轻轻哄着。 转眼,保贵抽搭搭的搂着兰儿脖子,抱的紧紧,不放手。 见了兰儿如此,她后娘就笑了,也不和秀梅婶子掰扯了,直接笑着拉过菊香凑到兰儿跟前,“看看看看,我就说,我家这小的啊,从小就黏糊兰儿,片刻都离不开。” 从小到大都是兰儿看顾的,福福心想,可不,不黏着兰儿黏谁。 这一会,院子就聚了好些人,柔儿和水灵她们也都围了过来,大大小小很是有不少,都站在院子里,挤挤嚷嚷的有些热闹。 好在,这会,不吵了。 下院不远处还有老姚家请的人,不好太吵闹,叫人看了笑话,秀梅婶子后退了两步,躲开去。 兰儿后娘兴致极高,笑的也越发夸张,几句话的工夫整个人就换了脸面,如今一副故作亲近的样子,看了很是叫人不舒服。 “兰儿夫家这不请了人,”见人都站在一处,兰儿后娘也挤不进屋,一阵怪笑之后人就絮絮叨叨拉着近乎,“我啊,一直想好好张罗张罗,可这孩子,”说着,回头点了点保贵,“也不知咋的,早上起来那会,哎呦,黏糊上我了。” “我这当娘的,你们说说,”兰儿后娘说的带劲,吐沫星子满天飞,“还真会挑时候,平日里不找我,倒是有事了,哎呦,这孩子,就离不开身。” 人都不接话,听兰儿后娘接着瞎说一气,“这等我发觉了,才知道兰儿这孩子自己张罗上了。” “你们说说,这有爹有娘有家的,还在旁处张罗上了,”说着兰儿后娘还往下院看了看,啧啧两声,见没人搭话,就拉着菊香的手,娘俩也算有了伴,“叫人见了可不得说闲话,这不,我才着急麻慌的过来。” 说到这,也不接下文,干笑两声见还是没人理她,尴尬过后就哎呦一声,拍了拍自己大腿,接着说,“寻思你们要是没生火呢,就前远去,”说到这,还一边伸长脖子往屋里瞧,鼻子也不停的嗅着,“这闻着,是煮肉了?” 紧接着,就问了这一句。 还没等人搭话,兰儿后娘又自顾笑了起来,“我就说呢,福福呀,现在可不同以往了,就前日子,我在老刘家瞧见的那次,哎呦,可不得了,老刘家的人专门请进去的,十里八村谁能有这待遇。” 说完,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还好福福躲得快,没叫兰儿后娘拉过手,见扑了个空兰儿后娘也不气,“如今你们姑娘家家的都金贵着呢,不像我们,半老的婆子,又粗手粗脚的,可使不得使不得。” 趁着这工夫,兰儿后娘就要往屋走。 人着急麻慌的挤了过来,一边往里挤嘴里还一边说个不停,‘哎呦哎呦’的夸张了几句,眼睛就老往里屋瞧,“这都弄些啥啊,闻着怪好闻的。” 好在秀梅婶子快步走到屋门口,挡在跟前,兰儿后娘没法进了,这才停住脚,眼睛往屋里撇了两下,啧啧几声,就笑,“我就说嘛,原来这两个灶都生了火,哎哟锅台上、菜板上还都是菜呢。” 伸长了脖子看了几眼,见秀梅婶子脸色不好,兰儿后娘倒也没得寸进尺,只假笑着脸,“再怎么说我也是给兰儿当娘的不是,这到底关乎我们家兰儿,没了我这当娘的,怎么能行。” 没等人搭话,兰儿后娘踮起脚,看了眼下院,老姚家来的人聚在一处,该是正商量地基盖房子的事,“这叫人见了,也不好看呀。” 这话一说完,秀梅婶子就忍不住了,“嫂子,不是我当弟妹的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咱们都心知肚明,没必要说些有的没的。” “刚嫂子也说,为了兰儿着想,依我看,”秀梅婶子也不急躁了,说起话来,倒是难得的心平气和,“要是真为了兰儿,嫂子这趟,最好还是别来。” 话一出口,兰儿后娘一下就拉了脸,没待开口,秀梅婶子压根不给机会,“前院嫂子在家,又刚过了年关,不缺吃少穿点,今儿伙食开在福福院子,本就说不过去。” “不过若说嫂子身子不舒坦,还要看顾孩子,虽说不过去,倒也寻了个借口,”秀梅婶子话赶话,一句接一句,“嫂子这边来,若是不放心,看一眼也就罢了,若是生了别的念想,倒叫咱们脸上都不好看了。” 第三九六章:难得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看看,看看,”兰儿后娘说着,还扭头从菊香怀里抱过保贵,也不管孩子哭不哭,直接两手拖着,人就要递到福福这边,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这才多会工夫,你小兄弟啊,就家里待不住,哭着喊着的要他兰儿姐,这不,我这个当娘的呀一时还哄不好,就给你送来了。” 保贵和保成两个都算是兰儿一手带大的,自是和兰儿亲近。 保贵这会在菊香怀里哭个不停,嗓子都喊哑了,兰儿屋里一出来,红肿的眼睛一瞧见人,就伸长了胳膊要兰儿抱。 兰儿看在眼,小小的孩子这般,也心疼,叹了口气就快走两步,伸了手从菊香怀里把保贵接过来,一声声的轻轻哄着。 转眼,保贵抽搭搭的搂着兰儿脖子,抱的紧紧,不放手。 见了兰儿如此,她后娘就笑了,也不和秀梅婶子掰扯了,直接笑着拉过菊香凑到兰儿跟前,“看看看看,我就说,我家这小的啊,从小就黏糊兰儿,片刻都离不开。” 从小到大都是兰儿看顾的,福福心想,可不,不黏着兰儿黏谁。 这一会,院子就聚了好些人,柔儿和水灵她们也都围了过来,大大小小很是有不少,都站在院子里,挤挤嚷嚷的有些热闹。 好在,这会,不吵了。 下院不远处还有老姚家请的人,不好太吵闹,叫人看了笑话,秀梅婶子后退了两步,躲开去。 兰儿后娘兴致极高,笑的也越发夸张,几句话的工夫整个人就换了脸面,如今一副故作亲近的样子,看了很是叫人不舒服。 “兰儿夫家这不请了人,”见人都站在一处,兰儿后娘也挤不进屋,一阵怪笑之后人就絮絮叨叨拉着近乎,“我啊,一直想好好张罗张罗,可这孩子,”说着,回头点了点保贵,“也不知咋的,早上起来那会,哎呦,黏糊上我了。” “我这当娘的,你们说说,”兰儿后娘说的带劲,吐沫星子满天飞,“还真会挑时候,平日里不找我,倒是有事了,哎呦,这孩子,就离不开身。” 人都不接话,听兰儿后娘接着瞎说一气,“这等我发觉了,才知道兰儿这孩子自己张罗上了。” “你们说说,这有爹有娘有家的,还在旁处张罗上了,”说着兰儿后娘还往下院看了看,啧啧两声,见没人搭话,就拉着菊香的手,娘俩也算有了伴,“叫人见了可不得说闲话,这不,我才着急麻慌的过来。” 说到这,也不接下文,干笑两声见还是没人理她,尴尬过后就哎呦一声,拍了拍自己大腿,接着说,“寻思你们要是没生火呢,就前远去,”说到这,还一边伸长脖子往屋里瞧,鼻子也不停的嗅着,“这闻着,是煮肉了?” 紧接着,就问了这一句。 还没等人搭话,兰儿后娘又自顾笑了起来,“我就说呢,福福呀,现在可不同以往了,就前日子,我在老刘家瞧见的那次,哎呦,可不得了,老刘家的人专门请进去的,十里八村谁能有这待遇。” 说完,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还好福福躲得快,没叫兰儿后娘拉过手,见扑了个空兰儿后娘也不气,“如今你们姑娘家家的都金贵着呢,不像我们,半老的婆子,又粗手粗脚的,可使不得使不得。” 趁着这工夫,兰儿后娘就要往屋走。 人着急麻慌的挤了过来,一边往里挤嘴里还一边说个不停,‘哎呦哎呦’的夸张了几句,眼睛就老往里屋瞧,“这都弄些啥啊,闻着怪好闻的。” 好在秀梅婶子快步走到屋门口,挡在跟前,兰儿后娘没法进了,这才停住脚,眼睛往屋里撇了两下,啧啧几声,就笑,“我就说嘛,原来这两个灶都生了火,哎哟锅台上、菜板上还都是菜呢。” 伸长了脖子看了几眼,见秀梅婶子脸色不好,兰儿后娘倒也没得寸进尺,只假笑着脸,“再怎么说我也是给兰儿当娘的不是,这到底关乎我们家兰儿,没了我这当娘的,怎么能行。” 没等人搭话,兰儿后娘踮起脚,看了眼下院,老姚家来的人聚在一处,该是正商量地基盖房子的事,“这叫人见了,也不好看呀。” 这话一说完,秀梅婶子就忍不住了,“嫂子,不是我当弟妹的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咱们都心知肚明,没必要说些有的没的。” “刚嫂子也说,为了兰儿着想,依我看,”秀梅婶子也不急躁了,说起话来,倒是难得的心平气和,“要是真为了兰儿,嫂子这趟,最好还是别来。” 第三九七章:都行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看看,看看,”兰儿后娘说着,还扭头从菊香怀里抱过保贵,也不管孩子哭不哭,直接两手拖着,人就要递到福福这边,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这才多会工夫,你小兄弟啊,就家里待不住,哭着喊着的要他兰儿姐,这不,我这个当娘的呀一时还哄不好,就给你送来了。” 保贵和保成两个都算是兰儿一手带大的,自是和兰儿亲近。 保贵这会在菊香怀里哭个不停,嗓子都喊哑了,兰儿屋里一出来,红肿的眼睛一瞧见人,就伸长了胳膊要兰儿抱。 兰儿看在眼,小小的孩子这般,也心疼,叹了口气就快走两步,伸了手从菊香怀里把保贵接过来,一声声的轻轻哄着。 转眼,保贵抽搭搭的搂着兰儿脖子,抱的紧紧,不放手。 见了兰儿如此,她后娘就笑了,也不和秀梅婶子掰扯了,直接笑着拉过菊香凑到兰儿跟前,“看看看看,我就说,我家这小的啊,从小就黏糊兰儿,片刻都离不开。” 从小到大都是兰儿看顾的,福福心想,可不,不黏着兰儿黏谁。 这一会,院子就聚了好些人,柔儿和水灵她们也都围了过来,大大小小很是有不少,都站在院子里,挤挤嚷嚷的有些热闹。 好在,这会,不吵了。 下院不远处还有老姚家请的人,不好太吵闹,叫人看了笑话,秀梅婶子后退了两步,躲开去。 兰儿后娘兴致极高,笑的也越发夸张,几句话的工夫整个人就换了脸面,如今一副故作亲近的样子,看了很是叫人不舒服。 “兰儿夫家这不请了人,”见人都站在一处,兰儿后娘也挤不进屋,一阵怪笑之后人就絮絮叨叨拉着近乎,“我啊,一直想好好张罗张罗,可这孩子,”说着,回头点了点保贵,“也不知咋的,早上起来那会,哎呦,黏糊上我了。” “我这当娘的,你们说说,”兰儿后娘说的带劲,吐沫星子满天飞,“还真会挑时候,平日里不找我,倒是有事了,哎呦,这孩子,就离不开身。” 人都不接话,听兰儿后娘接着瞎说一气,“这等我发觉了,才知道兰儿这孩子自己张罗上了。” “你们说说,这有爹有娘有家的,还在旁处张罗上了,”说着兰儿后娘还往下院看了看,啧啧两声,见没人搭话,就拉着菊香的手,娘俩也算有了伴,“叫人见了可不得说闲话,这不,我才着急麻慌的过来。” 说到这,也不接下文,干笑两声见还是没人理她,尴尬过后就哎呦一声,拍了拍自己大腿,接着说,“寻思你们要是没生火呢,就前远去,”说到这,还一边伸长脖子往屋里瞧,鼻子也不停的嗅着,“这闻着,是煮肉了?” 紧接着,就问了这一句。 还没等人搭话,兰儿后娘又自顾笑了起来,“我就说呢,福福呀,现在可不同以往了,就前日子,我在老刘家瞧见的那次,哎呦,可不得了,老刘家的人专门请进去的,十里八村谁能有这待遇。” 说完,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还好福福躲得快,没叫兰儿后娘拉过手,见扑了个空兰儿后娘也不气,“如今你们姑娘家家的都金贵着呢,不像我们,半老的婆子,又粗手粗脚的,可使不得使不得。” 趁着这工夫,兰儿后娘就要往屋走。 人着急麻慌的挤了过来,一边往里挤嘴里还一边说个不停,‘哎呦哎呦’的夸张了几句,眼睛就老往里屋瞧,“这都弄些啥啊,闻着怪好闻的。” 好在秀梅婶子快步走到屋门口,挡在跟前,兰儿后娘没法进了,这才停住脚,眼睛往屋里撇了两下,啧啧几声,就笑,“我就说嘛,原来这两个灶都生了火,哎哟锅台上、菜板上还都是菜呢。” 伸长了脖子看了几眼,见秀梅婶子脸色不好,兰儿后娘倒也没得寸进尺,只假笑着脸,“再怎么说我也是给兰儿当娘的不是,这到底关乎我们家兰儿,没了我这当娘的,怎么能行。” 第三九八章:都有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看看,看看,”兰儿后娘说着,还扭头从菊香怀里抱过保贵,也不管孩子哭不哭,直接两手拖着,人就要递到福福这边,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这才多会工夫,你小兄弟啊,就家里待不住,哭着喊着的要他兰儿姐,这不,我这个当娘的呀一时还哄不好,就给你送来了。” 保贵和保成两个都算是兰儿一手带大的,自是和兰儿亲近。 保贵这会在菊香怀里哭个不停,嗓子都喊哑了,兰儿屋里一出来,红肿的眼睛一瞧见人,就伸长了胳膊要兰儿抱。 兰儿看在眼,小小的孩子这般,也心疼,叹了口气就快走两步,伸了手从菊香怀里把保贵接过来,一声声的轻轻哄着。 转眼,保贵抽搭搭的搂着兰儿脖子,抱的紧紧,不放手。 见了兰儿如此,她后娘就笑了,也不和秀梅婶子掰扯了,直接笑着拉过菊香凑到兰儿跟前,“看看看看,我就说,我家这小的啊,从小就黏糊兰儿,片刻都离不开。” 从小到大都是兰儿看顾的,福福心想,可不,不黏着兰儿黏谁。 这一会,院子就聚了好些人,柔儿和水灵她们也都围了过来,大大小小很是有不少,都站在院子里,挤挤嚷嚷的有些热闹。 好在,这会,不吵了。 下院不远处还有老姚家请的人,不好太吵闹,叫人看了笑话,秀梅婶子后退了两步,躲开去。 兰儿后娘兴致极高,笑的也越发夸张,几句话的工夫整个人就换了脸面,如今一副故作亲近的样子,看了很是叫人不舒服。 “兰儿夫家这不请了人,”见人都站在一处,兰儿后娘也挤不进屋,一阵怪笑之后人就絮絮叨叨拉着近乎,“我啊,一直想好好张罗张罗,可这孩子,”说着,回头点了点保贵,“也不知咋的,早上起来那会,哎呦,黏糊上我了。” “我这当娘的,你们说说,”兰儿后娘说的带劲,吐沫星子满天飞,“还真会挑时候,平日里不找我,倒是有事了,哎呦,这孩子,就离不开身。” 人都不接话,听兰儿后娘接着瞎说一气,“这等我发觉了,才知道兰儿这孩子自己张罗上了。” “你们说说,这有爹有娘有家的,还在旁处张罗上了,”说着兰儿后娘还往下院看了看,啧啧两声,见没人搭话,就拉着菊香的手,娘俩也算有了伴,“叫人见了可不得说闲话,这不,我才着急麻慌的过来。” 说到这,也不接下文,干笑两声见还是没人理她,尴尬过后就哎呦一声,拍了拍自己大腿,接着说,“寻思你们要是没生火呢,就前远去,”说到这,还一边伸长脖子往屋里瞧,鼻子也不停的嗅着,“这闻着,是煮肉了?” 紧接着,就问了这一句。 还没等人搭话,兰儿后娘又自顾笑了起来,“我就说呢,福福呀,现在可不同以往了,就前日子,我在老刘家瞧见的那次,哎呦,可不得了,老刘家的人专门请进去的,十里八村谁能有这待遇。” 说完,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还好福福躲得快,没叫兰儿后娘拉过手,见扑了个空兰儿后娘也不气,“如今你们姑娘家家的都金贵着呢,不像我们,半老的婆子,又粗手粗脚的,可使不得使不得。” 趁着这工夫,兰儿后娘就要往屋走。 人着急麻慌的挤了过来,一边往里挤嘴里还一边说个不停,‘哎呦哎呦’的夸张了几句,眼睛就老往里屋瞧,“这都弄些啥啊,闻着怪好闻的。” 好在秀梅婶子快步走到屋门口,挡在跟前,兰儿后娘没法进了,这才停住脚,眼睛往屋里撇了两下,啧啧几声,就笑,“我就说嘛,原来这两个灶都生了火,哎哟锅台上、菜板上还都是菜呢。” 第三九九章:其中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看看,看看,”兰儿后娘说着,还扭头从菊香怀里抱过保贵,也不管孩子哭不哭,直接两手拖着,人就要递到福福这边,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这才多会工夫,你小兄弟啊,就家里待不住,哭着喊着的要他兰儿姐,这不,我这个当娘的呀一时还哄不好,就给你送来了。” 保贵和保成两个都算是兰儿一手带大的,自是和兰儿亲近。 保贵这会在菊香怀里哭个不停,嗓子都喊哑了,兰儿屋里一出来,红肿的眼睛一瞧见人,就伸长了胳膊要兰儿抱。 兰儿看在眼,小小的孩子这般,也心疼,叹了口气就快走两步,伸了手从菊香怀里把保贵接过来,一声声的轻轻哄着。 转眼,保贵抽搭搭的搂着兰儿脖子,抱的紧紧,不放手。 见了兰儿如此,她后娘就笑了,也不和秀梅婶子掰扯了,直接笑着拉过菊香凑到兰儿跟前,“看看看看,我就说,我家这小的啊,从小就黏糊兰儿,片刻都离不开。” 从小到大都是兰儿看顾的,福福心想,可不,不黏着兰儿黏谁。 这一会,院子就聚了好些人,柔儿和水灵她们也都围了过来,大大小小很是有不少,都站在院子里,挤挤嚷嚷的有些热闹。 好在,这会,不吵了。 下院不远处还有老姚家请的人,不好太吵闹,叫人看了笑话,秀梅婶子后退了两步,躲开去。 兰儿后娘兴致极高,笑的也越发夸张,几句话的工夫整个人就换了脸面,如今一副故作亲近的样子,看了很是叫人不舒服。 “兰儿夫家这不请了人,”见人都站在一处,兰儿后娘也挤不进屋,一阵怪笑之后人就絮絮叨叨拉着近乎,“我啊,一直想好好张罗张罗,可这孩子,”说着,回头点了点保贵,“也不知咋的,早上起来那会,哎呦,黏糊上我了。” “我这当娘的,你们说说,”兰儿后娘说的带劲,吐沫星子满天飞,“还真会挑时候,平日里不找我,倒是有事了,哎呦,这孩子,就离不开身。” 人都不接话,听兰儿后娘接着瞎说一气,“这等我发觉了,才知道兰儿这孩子自己张罗上了。” “你们说说,这有爹有娘有家的,还在旁处张罗上了,”说着兰儿后娘还往下院看了看,啧啧两声,见没人搭话,就拉着菊香的手,娘俩也算有了伴,“叫人见了可不得说闲话,这不,我才着急麻慌的过来。” 说到这,也不接下文,干笑两声见还是没人理她,尴尬过后就哎呦一声,拍了拍自己大腿,接着说,“寻思你们要是没生火呢,就前远去,”说到这,还一边伸长脖子往屋里瞧,鼻子也不停的嗅着,“这闻着,是煮肉了?” 第四零零章:不少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看看,看看,”兰儿后娘说着,还扭头从菊香怀里抱过保贵,也不管孩子哭不哭,直接两手拖着,人就要递到福福这边,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这才多会工夫,你小兄弟啊,就家里待不住,哭着喊着的要他兰儿姐,这不,我这个当娘的呀一时还哄不好,就给你送来了。” 保贵和保成两个都算是兰儿一手带大的,自是和兰儿亲近。 保贵这会在菊香怀里哭个不停,嗓子都喊哑了,兰儿屋里一出来,红肿的眼睛一瞧见人,就伸长了胳膊要兰儿抱。 兰儿看在眼,小小的孩子这般,也心疼,叹了口气就快走两步,伸了手从菊香怀里把保贵接过来,一声声的轻轻哄着。 转眼,保贵抽搭搭的搂着兰儿脖子,抱的紧紧,不放手。 见了兰儿如此,她后娘就笑了,也不和秀梅婶子掰扯了,直接笑着拉过菊香凑到兰儿跟前,“看看看看,我就说,我家这小的啊,从小就黏糊兰儿,片刻都离不开。” 从小到大都是兰儿看顾的,福福心想,可不,不黏着兰儿黏谁。 这一会,院子就聚了好些人,柔儿和水灵她们也都围了过来,大大小小很是有不少,都站在院子里,挤挤嚷嚷的有些热闹。 好在,这会,不吵了。 下院不远处还有老姚家请的人,不好太吵闹,叫人看了笑话,秀梅婶子后退了两步,躲开去。 兰儿后娘兴致极高,笑的也越发夸张,几句话的工夫整个人就换了脸面,如今一副故作亲近的样子,看了很是叫人不舒服。 “兰儿夫家这不请了人,”见人都站在一处,兰儿后娘也挤不进屋,一阵怪笑之后人就絮絮叨叨拉着近乎,“我啊,一直想好好张罗张罗,可这孩子,”说着,回头点了点保贵,“也不知咋的,早上起来那会,哎呦,黏糊上我了。” “我这当娘的,你们说说,”兰儿后娘说的带劲,吐沫星子满天飞,“还真会挑时候,平日里不找我,倒是有事了,哎呦,这孩子,就离不开身。” 人都不接话,听兰儿后娘接着瞎说一气,“这等我发觉了,才知道兰儿这孩子自己张罗上了。” “你们说说,这有爹有娘有家的,还在旁处张罗上了,”说着兰儿后娘还往下院看了看,啧啧两声,见没人搭话,就拉着菊香的手,娘俩也算有了伴,“叫人见了可不得说闲话,这不,我才着急麻慌的过来。” 说到这,也不接下文,干笑两声见还是没人理她,尴尬过后就哎呦一声,拍了拍自己大腿,接着说,“寻思你们要是没生火呢,就前远去,”说到这,还一边伸长脖子往屋里瞧,鼻子也不停的嗅着,“这闻着,是煮肉了?” 紧接着,就问了这一句。 还没等人搭话,兰儿后娘又自顾笑了起来,“我就说呢,福福呀,现在可不同以往了,就前日子,我在老刘家瞧见的那次,哎呦,可不得了,老刘家的人专门请进去的,十里八村谁能有这待遇。” 说完,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还好福福躲得快,没叫兰儿后娘拉过手,见扑了个空兰儿后娘也不气,“如今你们姑娘家家的都金贵着呢,不像我们,半老的婆子,又粗手粗脚的,可使不得使不得。” 趁着这工夫,兰儿后娘就要往屋走。 人着急麻慌的挤了过来,一边往里挤嘴里还一边说个不停,‘哎呦哎呦’的夸张了几句,眼睛就老往里屋瞧,“这都弄些啥啊,闻着怪好闻的。” 好在秀梅婶子快步走到屋门口,挡在跟前,兰儿后娘没法进了,这才停住脚,眼睛往屋里撇了两下,啧啧几声,就笑,“我就说嘛,原来这两个灶都生了火,哎哟锅台上、菜板上还都是菜呢。” 伸长了脖子看了几眼,见秀梅婶子脸色不好,兰儿后娘倒也没得寸进尺,只假笑着脸,“再怎么说我也是给兰儿当娘的不是,这到底关乎我们家兰儿,没了我这当娘的,怎么能行。” 没等人搭话,兰儿后娘踮起脚,看了眼下院,老姚家来的人聚在一处,该是正商量地基盖房子的事,“这叫人见了,也不好看呀。” 这话一说完,秀梅婶子就忍不住了,“嫂子,不是我当弟妹的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咱们都心知肚明,没必要说些有的没的。” “刚嫂子也说,为了兰儿着想,依我看,”秀梅婶子也不急躁了,说起话来,倒是难得的心平气和,“要是真为了兰儿,嫂子这趟,最好还是别来。” 话一出口,兰儿后娘一下就拉了脸,没待开口,秀梅婶子压根不给机会,“前院嫂子在家,又刚过了年关,不缺吃少穿点,今儿伙食开在福福院子,本就说不过去。” 第四零一章:起来 “不是说干巴巴的,模样也丑,”肉铺家娘子纳闷,盯着苗苗自顾念叨开来,“我见这个,瞧瞧,哎呦,这水灵灵的,还白净,这衣裳呀,也干净立整,是怎么都没把两个孩子想到一块去。” “这就是小丫头呀,”那肉铺娘子看着苗苗,眼里带笑,“哎呦,长的这个俊呀,看性子就宽厚,是个妥帖的。” 福福笑着点头,家里还等着,出来一趟也费些时候,刚想要不就六十个铜钱算了,不犹豫了。 正琢磨着,那娘子就从摊位里走了过来,眼睛盯着苗苗,眼里带笑,嘴角也上扬,“这小姑娘,哎呦对对对,福福你刚说的,是叫苗苗?” 福福点头,“婶子,叫苗苗。” 肉摊家娘子凑近,因为手上带油,再怎么欢喜也没上手摸摸头,嘴里念叨着,“我呀,这一口气,生了四个小子,这见着姑娘家家的,就满心满眼的喜欢。” “当初见了你,”肉摊家娘子看了眼福福,就笑,“婶子瞧了就喜欢,这会呀,见了你妹妹,哎呦,养的这个白胖,婶子这心啊,柔的呢。” 话说的温柔,语气也格外亲近,和婶子的形象是真真的差了不少。 “那就五十个铜钱,”肉铺家娘子干脆,“那一堆啊,你带回去,以后啊,要是馋肉,就领着你妹妹过来,我这里啊,猪头猪蹄子给你留着,少你些铜钱,叫你们姐弟妹几个解解馋。” 说完,就扭身帮福福把肉拿下来,因为拴着麻绳,家里篮子虽大,但试试巴巴也将将放进去。 苗苗和婶子装着篮子,福福就解开红绳,开始数铜钱。 “五十个,”婶子开了口,福福心里高兴,又特别感激,“婶子,等以后我家里买肉,一定不和你讲价。” 人就笑,“哪有不讲价的道理,要是不讲价,哎呦,那会我们福福该是嫁到了有钱人家,日子不愁了。” 福福就笑,没过多解释。 和苗苗俩说了再见,有一遍遍谢过,两人提着篮子,家里狗子叼着大骨头,跟在身后,颠颠往回走。 刚走没两步,那肉铺娘子就喊人,叫她们等一等,然后就听菜刀肉板上一落,接着剁下一块肉来,就要福福收着。 “婶子这开门做生意,也挣不了几个钱,这块肉啊,你收着,家去炒个菜,”肉铺娘子念叨,真真的又是一份好心,“还有苗苗这孩子,我见了呀,就喜欢,又知道是之前的小丫头,更是欢喜的不得了。” 肉块虽不大,但到底一片好心好意,福福更是感激,拉着苗苗,又是一阵谢过。 若是得闲,倒是可以和婶子好好唠唠,但今儿家里有事,要来人,还要管饭,这个点了,日头爬了老高,耽误了不少时候,婶子她们该是家里都等着。 谢过之后,两人提着篮子,就赶忙,又原路往家走。 家去的一路,狗子乖的不行,嘴里一直叼着骨头不放,叼不住了,就停下守着骨头歇一歇,然后再次叼起来,颠颠往前走。 出门的那一路欢腾,如今是丁点都瞧不见了。 林子里的野鸡扑飞,兔子横窜,鸟儿歌唱,狗子都如过眼云烟,瞧不上了。 满心满眼,全是嘴里的骨头。 福福就笑,也是个知足的。 一路,篮子提着还挺沉,她和苗苗也歇了几歇,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一大篮子,福福很是满意,那肉铺家娘子还多给一块肉,两根大骨头,福福再是感激不过了。 她高兴,东西虽重,但提着,沉甸甸的也多了份安心。 这些,福福心里盘算着,大骨头熬高汤,猪头和猪蹄猪尾巴啥的,家里好好收拾干净,锅里炖上,如今天气还清凉,东西还能多存一些时候。 争取,福福心想,这些啊,吃到去县城之前。 那样,家里这些日子的伙食,就差不了了。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嘴角就溢出笑,高兴的。 “姐,”苗苗扭头看她,不知所以的跟着笑,开口问她,“你笑啥?” “高兴咱家里有吃的了,”自打福福当家,家里的柴米油盐啊,要是多有余富,就安心不少,特别是苗苗也来了家,福福每每,都想着多给他俩张罗顿好的,吃了好长身体,“家里这粮食肉菜啥的,要是多了有剩,姐姐就高兴。” 和柴米油盐打交道,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福福如今是想都不敢想,总是要先填饱肚子,两人又都读书用脑,争取吃点好的。 这一大篮子,家去好好收拾收拾,能解不少馋。 苗苗还是笑,“姐,这些东西好吃吗?” 苗苗看着篮子,瞧着里面脏兮兮的猪头猪蹄子,虽一直很相信她,但眼里还是带着疑惑,接着问,“姐,你吃过?”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这个家去得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大锅炖上,再加些料子,正好咱家有辣椒,弄个蘸水,好吃的很。” “不油也不腻,”福福说起来,就忍不住的流口水,早上吃的那些饭,如今来回走了这一遭,该是都消化的差不多,如今说起来,肚子咕咕就叫上了,又饿了起来,“又下饭又解馋,好吃的。” 得了福福的准话,苗苗就不住的点头,很期盼,“姐,那我们家去就收拾吗?今儿就吃?” “家去就收拾,”福福点头,东西买回去了,乱糟糟的,放着也闹心,不如早点收拾好,炖上了,趁新鲜多吃上几天,“姐姐也是看你兰儿姐,买了那一大块,就想着,到底也要多做几个菜,看兰儿张罗,该是用足了心思,不如咱再多上点心,替你兰儿姐再好好张罗一番。”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凉拌个猪头肉,正好家里有长势极好的香葱,再炒一盘,多凑两个大菜。福福点头,嗯,很满意。 这猪蹄子啊,就锅里烀好,留着自己吃了。 还能弄些皮冻啥的,福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可是多的法子吃,若是隔三差五就能买上这一篮子,估计不重杨的,也能吃几个月。 “姐,你做饭好吃,”苗苗忽然提起来,“不但好吃,还好看。” 苗苗说着,还吧唧两下嘴,露出几分馋样,模样可爱乖巧,带着一股娇憨,更显灵动可人,“最最好吃了。” 福福就笑,“等以后呀,你跟着姐姐,姐姐这些都教你,就当学门手艺,到底饿不着。” 苗苗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是。 激动的,差点手上的篮子一个没拿稳,急忙,又搭了两只手,两个小手攥住,这才稳妥了。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第四零二章: “高兴咱家里有吃的了,”自打福福当家,家里的柴米油盐啊,要是多有余富,就安心不少,特别是苗苗也来了家,福福每每,都想着多给他俩张罗顿好的,吃了好长身体,“家里这粮食肉菜啥的,要是多了有剩,姐姐就高兴。” 和柴米油盐打交道,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福福如今是想都不敢想,总是要先填饱肚子,两人又都读书用脑,争取吃点好的。 这一大篮子,家去好好收拾收拾,能解不少馋。 苗苗还是笑,“姐,这些东西好吃吗?” 苗苗看着篮子,瞧着里面脏兮兮的猪头猪蹄子,虽一直很相信她,但眼里还是带着疑惑,接着问,“姐,你吃过?”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这个家去得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大锅炖上,再加些料子,正好咱家有辣椒,弄个蘸水,好吃的很。” “不油也不腻,”福福说起来,就忍不住的流口水,早上吃的那些饭,如今来回走了这一遭,该是都消化的差不多,如今说起来,肚子咕咕就叫上了,又饿了起来,“又下饭又解馋,好吃的。” 福福就笑,“等以后呀,你跟着姐姐,姐姐这些都教你,就当学门手艺,到底饿不着。” 苗苗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是。 激动的,差点手上的篮子一个没拿稳,急忙,又搭了两只手,两个小手攥住,这才稳妥了。 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得了福福的准话,苗苗就不住的点头,很期盼,“姐,那我们家去就收拾吗?今儿就吃?” “家去就收拾,”福福点头,东西买回去了,乱糟糟的,放着也闹心,不如早点收拾好,炖上了,趁新鲜多吃上几天,“姐姐也是看你兰儿姐,买了那一大块,就想着,到底也要多做几个菜,看兰儿张罗,该是用足了心思,不如咱再多上点心,替你兰儿姐再好好张罗一番。”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凉拌个猪头肉,正好家里有长势极好的香葱,再炒一盘,多凑两个大菜。福福点头,嗯,很满意。 这猪蹄子啊,就锅里烀好,留着自己吃了。 还能弄些皮冻啥的,福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可是多的法子吃,若是隔三差五就能买上这一篮子,估计不重杨的,也能吃几个月。 “姐,你做饭好吃,”苗苗忽然提起来,“不但好吃,还好看。” 苗苗说着,还吧唧两下嘴,露出几分馋样,模样可爱乖巧,带着一股娇憨,更显灵动可人,“最最好吃了。”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想到回来的晚,来回耽误了时间,婶子她们下来了,可没想到,家里这么多人。 不但秀梅婶子,下院老叔,上院大娘,还有老太太,加上德正,又有柔儿和水灵两个,大大小小,全在她家了。 老太太和水灵两个,正大门口守着,她们山坡上一下来,瞧见了人影,水灵就底下叫喊摆手。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第四零三章: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看看,看看,”兰儿后娘说着,还扭头从菊香怀里抱过保贵,也不管孩子哭不哭,直接两手拖着,人就要递到福福这边,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这才多会工夫,你小兄弟啊,就家里待不住,哭着喊着的要他兰儿姐,这不,我这个当娘的呀一时还哄不好,就给你送来了。” 保贵和保成两个都算是兰儿一手带大的,自是和兰儿亲近。 保贵这会在菊香怀里哭个不停,嗓子都喊哑了,兰儿屋里一出来,红肿的眼睛一瞧见人,就伸长了胳膊要兰儿抱。 兰儿看在眼,小小的孩子这般,也心疼,叹了口气就快走两步,伸了手从菊香怀里把保贵接过来,一声声的轻轻哄着。 转眼,保贵抽搭搭的搂着兰儿脖子,抱的紧紧,不放手。 见了兰儿如此,她后娘就笑了,也不和秀梅婶子掰扯了,直接笑着拉过菊香凑到兰儿跟前,“看看看看,我就说,我家这小的啊,从小就黏糊兰儿,片刻都离不开。” 从小到大都是兰儿看顾的,福福心想,可不,不黏着兰儿黏谁。 这一会,院子就聚了好些人,柔儿和水灵她们也都围了过来,大大小小很是有不少,都站在院子里,挤挤嚷嚷的有些热闹。 好在,这会,不吵了。 下院不远处还有老姚家请的人,不好太吵闹,叫人看了笑话,秀梅婶子后退了两步,躲开去。 兰儿后娘兴致极高,笑的也越发夸张,几句话的工夫整个人就换了脸面,如今一副故作亲近的样子,看了很是叫人不舒服。 “兰儿夫家这不请了人,”见人都站在一处,兰儿后娘也挤不进屋,一阵怪笑之后人就絮絮叨叨拉着近乎,“我啊,一直想好好张罗张罗,可这孩子,”说着,回头点了点保贵,“也不知咋的,早上起来那会,哎呦,黏糊上我了。” “我这当娘的,你们说说,”兰儿后娘说的带劲,吐沫星子满天飞,“还真会挑时候,平日里不找我,倒是有事了,哎呦,这孩子,就离不开身。” 人都不接话,听兰儿后娘接着瞎说一气,“这等我发觉了,才知道兰儿这孩子自己张罗上了。” “你们说说,这有爹有娘有家的,还在旁处张罗上了,”说着兰儿后娘还往下院看了看,啧啧两声,见没人搭话,就拉着菊香的手,娘俩也算有了伴,“叫人见了可不得说闲话,这不,我才着急麻慌的过来。” 说到这,也不接下文,干笑两声见还是没人理她,尴尬过后就哎呦一声,拍了拍自己大腿,接着说,“寻思你们要是没生火呢,就前远去,”说到这,还一边伸长脖子往屋里瞧,鼻子也不停的嗅着,“这闻着,是煮肉了?” 说完,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还好福福躲得快,没叫兰儿后娘拉过手,见扑了个空兰儿后娘也不气,“如今你们姑娘家家的都金贵着呢,不像我们,半老的婆子,又粗手粗脚的,可使不得使不得。” 趁着这工夫,兰儿后娘就要往屋走。 人着急麻慌的挤了过来,一边往里挤嘴里还一边说个不停,‘哎呦哎呦’的夸张了几句,眼睛就老往里屋瞧,“这都弄些啥啊,闻着怪好闻的。” 好在秀梅婶子快步走到屋门口,挡在跟前,兰儿后娘没法进了,这才停住脚,眼睛往屋里撇了两下,啧啧几声,就笑,“我就说嘛,原来这两个灶都生了火,哎哟锅台上、菜板上还都是菜呢。” 伸长了脖子看了几眼,见秀梅婶子脸色不好,兰儿后娘倒也没得寸进尺,只假笑着脸,“再怎么说我也是给兰儿当娘的不是,这到底关乎我们家兰儿,没了我这当娘的,怎么能行。” 没等人搭话,兰儿后娘踮起脚,看了眼下院,老姚家来的人聚在一处,该是正商量地基盖房子的事,“这叫人见了,也不好看呀。” 这话一说完,秀梅婶子就忍不住了,“嫂子,不是我当弟妹的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咱们都心知肚明,没必要说些有的没的。” “刚嫂子也说,为了兰儿着想,依我看,”秀梅婶子也不急躁了,说起话来,倒是难得的心平气和,“要是真为了兰儿,嫂子这趟,最好还是别来。” 话一出口,兰儿后娘一下就拉了脸,没待开口,秀梅婶子压根不给机会,“前院嫂子在家,又刚过了年关,不缺吃少穿点,今儿伙食开在福福院子,本就说不过去。” 第四零四章: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见了,嘴角就笑了起来。 边上的柔儿,拽着福福衣袖,脑袋依偎着福福肩膀,咯咯直笑,“福福姐,我猜现在兰儿一定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婶子说完,擀面杖指了指炕,一眼扫过去,饺子已经包完三大盖帘,老太太和大娘每人守着的盖帘也已经都铺了大半,马上就凑了整整五大盖帘。 此刻面板上散着几个面剂子,摊着几张擀好的饺子皮,面盆里还有块不大的面团,这么一算,饺子都包下来该能有六盖帘。 真真的不少。 她家的锅里煮,得要分个两三锅估计才能煮的开。 婶子说完,抬头一看院子,“兰儿她们回来了,”回头冲福福摆手,“你快看看去。” 福福抬头一看,果然,兰儿领着几个孩子家来了。一手牵着水灵一手领着苗苗,益哥和保成也有说有笑的跟在身后,家里狗子颠颠跑在最前头,福福望过去的时候狗子眼瞅着就跑进屋,呲牙咧嘴的该是嗅到了肉味。 果然,福福抬脚刚要走,就听狗子外屋旺旺直叫,随后柔儿拦着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想,该是狗子要肉吃。 福福赶忙,推开门,外屋一瞧,还真是,狗子正咧嘴守着东屋锅台,前爪子够够的,哈喇子更是留了一地,模样馋的很。 一见福福出来了,蹭的一下就到福福跟前,扒着她大腿,正撒娇。 “等一会,还不中吃,”福福拍了拍狗子脑袋瓜,“一锅呢,骨头多的是,有你吃的时候。” 福福话音一落,狗子该是听懂了,就守着灶台,乖乖趴好,眼巴巴的盯着锅,鼻子可劲嗅着,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 这会工夫兰儿她们也到跟前了,“怎么样?”柔儿守着屋门口,人还没进屋呢,就拉着兰儿问,“见了吗?”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转眼,保贵抽搭搭的搂着兰儿脖子,抱的紧紧,不放手。 见了兰儿如此,她后娘就笑了,也不和秀梅婶子掰扯了,直接笑着拉过菊香凑到兰儿跟前,“看看看看,我就说,我家这小的啊,从小就黏糊兰儿,片刻都离不开。” 从小到大都是兰儿看顾的,福福心想,可不,不黏着兰儿黏谁。 这一会,院子就聚了好些人,柔儿和水灵她们也都围了过来,大大小小很是有不少,都站在院子里,挤挤嚷嚷的有些热闹。 好在,这会,不吵了。 下院不远处还有老姚家请的人,不好太吵闹,叫人看了笑话,秀梅婶子后退了两步,躲开去。 兰儿后娘兴致极高,笑的也越发夸张,几句话的工夫整个人就换了脸面,如今一副故作亲近的样子,看了很是叫人不舒服。 “兰儿夫家这不请了人,”见人都站在一处,兰儿后娘也挤不进屋,一阵怪笑之后人就絮絮叨叨拉着近乎,“我啊,一直想好好张罗张罗,可这孩子,”说着,回头点了点保贵,“也不知咋的,早上起来那会,哎呦,黏糊上我了。” “我这当娘的,你们说说,”兰儿后娘说的带劲,吐沫星子满天飞,“还真会挑时候,平日里不找我,倒是有事了,哎呦,这孩子,就离不开身。” 人都不接话,听兰儿后娘接着瞎说一气,“这等我发觉了,才知道兰儿这孩子自己张罗上了。” 第四零五章:上来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还好是在福福院子,”婶子手快速的擀着面剂子,也不耽误干活,念叨着,“要是在下院,估计啊,这会早就吵闹上了。”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不说别的,就兰儿悄悄买的那一篮子肉,叫她后娘瞧见,就有的说。 “在福福这里,她呀,不敢乱来。” 婶子停了停手,四下看了看,冲着福福笑,“我们福福看着乖巧,但到底读书认字,不说别的,就菊香她娘,可不敢和我们福福闹腾。” “怕福福的,”婶子说到这,又接着笑了笑,“不敢和我们福福吵闹,加上之前在刘家,见了我们受待见,就更不好乱来。” 兰儿后娘怕她?福福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婶子见福福疑惑,满脸纳闷,就点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兰儿啊,她看顾的紧,就连平日里兰儿去她奶院子,菊香娘也骂骂咧咧的,不说好话。” “但兰儿来你院子,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多说,磨叽几句就过去了。” 福福看向兰儿,见兰儿也正看过来,还冲着福福轻轻点了点头,想来,这事是有的。 “所以当初啊,”婶子一边继续手上的活计,一边接着说,“兰儿说宴席在你院子置办,我和你老叔想了想,为了省点事,少些麻烦,就应下了。” “在你院子,就是过来了,也比在我那客气。” 福福想了想,虽然总共没见过兰儿后娘几次,但一想,见的几次,还都是笑脸,面上说的过去。 婶子这一提,福福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兰儿后娘这般,不但是看福福面子,更多的,还是老爷子生前名望和家里益哥。 老爷子来了这村子许多年,为人磊落,又读书育人,积了不少声名,如今虽然去了,但名声依旧,也叫她和谦益沾了不少光。 益哥是男娃,又读书认字,志向心存高远,人见了,多少,也增了许多底气。 “少些折腾,”婶子念叨着,“这次姚家来了人,日后盖房啊还有许多事,总是要开个好头,图个喜庆。” “有了这次啊,招待好了,过些日子盖房啥的,前院到底躲不过去,有了这一遭,总是会体面些,也叫兰儿好说话。” 婶子虽然性急,但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也思虑周全,念叨着,脸上有了笑意,不由得接着感慨,“这日后啊,咱们几家挨着,可是常走动了。” “对了兰儿,”婶子忽然想起了啥,停下手中的擀面杖,抬头看兰儿,“保成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我奶一大早领过去了,”兰儿接话,“说是我爷要领保成下院看看,这会,”说到这,兰儿回身看了眼窗外,“估计下院转悠呢。” 福福也抬眼看过去,家里炕上坐着,透过木床木窗,眼光再越过家里栅栏,下院三三俩俩的人群,依稀能见个大概。 聚堆的、走动的、大大小小,虽然认不清人,但保成小家伙在一片空地上小跑,阳光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辨的笑脸,格外耀眼。 高兴的。 柔儿也挪了身子,看向屋外,都瞧见了保成在奔跑、在欢笑,屋里她们几个,也感染了这份难得的喜悦,笑了起来。 正笑的欢,家里狗子颠颠前头拱开了门帘,小脑袋瓜刚露出来,益哥就身后跟了进来,“姐,我想下院看看去。” 一大早,益哥家里读书,这会日头高升,也学了有些时候,福福就笑着点头,“正好保成在呢,你过去了两个玩一会,到时候一起上来,好家里吃饭。” 益哥得了福福的准,欢快的跑出去,家里狗子跟在身后,一人一狗前后脚,出了院子。 福福屋里帮着包了几个饺子,苗苗和水灵俩外屋烧开了水,福福就赶忙下地,用了东屋锅,开始煮肉。 凉水下锅,放了葱姜,滴了家里的白酒,再把之前集市上买的香料拿出来,一样样的盘子里放好,等猪头、猪蹄子、大骨头、猪尾巴下了锅,香料再一放进去,盖上锅,就叫苗苗大火开始烧。 可是要烀好些时候。 苗苗烧火,水灵也没闲着,紧跟着福福,跑来跑去的帮忙打支应。 福福锅里炖上了猪头,就开始忙着做菜,兰儿和柔儿也屋里出来了,留屋里几个大人包饺子,外屋她们就忙了起来。 准备做菜。 刚刚出门这一会,家里的菜,已经备的差不多。该摘的也摘了,洗了也洗,一样样盆子、盘子里放好,垒在菜板、锅台各处。 细细一看过去,还真不少。 东西一多,这忙起来,就得劲。加上又有兰儿和柔儿两个帮忙,守着灶台,福福这菜啊,做的更是顺手。 东屋锅里炖着肉,就一个西屋锅,水灵灶坑烧火,福福先捡炖菜,开始忙活。 风干的排骨,福福砍下来三大条,拿起家里的大斧头,就剁了小块,然后盆子里过了遍冷水,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热锅里开煮。 等漂去浮沫,排骨焯的差不多,捞出来,就叫兰儿边上帮忙再过遍冷水,然后开始准备炒菜。 第四零六章:够了 扭头吹了个口哨,家里狗子颠颠跟着,柔儿和水灵不放心,也跟着去,福福就拦着,“他也不小了,不能光读书不做事,就叫她去,串个门也好。” 这才,柔儿多少放下心,但还是担心,“没事吧?” “能有啥事,”福福就笑,“扛不动停一停,歇一歇,到了三奶家事情一说,人就回来了。” “谦益啊,”福福看着人慢慢挪着步子,背后的篓子压着他,眼瞅着要和他人儿差不多高,走起路来虽费劲,但还是,益哥还是一步步稳妥的挪着步子,沿着村里小路,上下坡道,跨过小沟小坎,往三奶家走,“不能书读呆了,以后啊,这些零碎小活,也叫他勤走动。” 人正看着益哥,秀梅婶子和老叔两口子,从东边的山里,扛着一柴,一人身上都是一大捆,干枯的树枝子,就山上走了下来。 婶子和老叔从山上下来,等福福她们跑过去,柴火肩上扛着,也帮不上啥忙,人下了山,就直直的她家来。 这两大捆的柴火,又是给福福家的。 “婶子,家里柴火还挺多呢,”福福指了指东墙角的柴火堆,冬天过去了,家里的柴火还剩不老少,老叔之前也送来一抗,还那里堆着,没来得及烧呢,“这些别放这了,烧不完的。” 婶子没回话,就叫柔儿赶忙开了大门,人一前一后进来,然后两大抗的柴火又柴火堆放下,顿时,东屋墙角就堆堆老高,挨着栅栏那块,都分不清栅栏还是柴火了。 “留着烧吧,”婶子放下柴火,喘了口气,拍了拍身,“这些啊,又过了冬,够你们烧到秋了。” “等入了秋,庄稼秸秆下来,就又有的烧了。” 福福赶忙,叫苗苗屋里给婶子和老叔倒水,婶子还要推托,说是急着家去,福福就拉着婶子,“我正好有事情要说,婶子你屋里待一会。” 然后刚要叫老叔也进屋喝口水,话还没出口,老叔就摇头,然后冲柔儿和水灵两个摆手,“你和你婶子说话,我啊,领两个孩子家去烧火。” 说完,领着柔儿和水灵俩,就出了院子,往家去。 “他们爷三回去收拾,”福福还要叫人,婶子就拦着,“你老叔这人,闲不住,家里还有木匠活等着,你老叔心念念的,留不住。” 说完,就问福福,“怎么了?和婶子是有啥话要说?可是有啥事?” “婶子,是好事,”福福笑,苗苗锅里烧着水,这会已经烧的滋啦啦的响,福福就领着婶子来了西屋,屋里昏暗,也不点油灯,就急不可耐的说了起来,“今儿杏枝姐不是来了,带了好消息。” 福福就把杏枝说的事,一股脑,全给婶子说了,“还给了定金,说是到时候去了县里,到底寿宴要分赏,到时候还有一份。” 婶子听了高兴,一个劲的问她,“真的?福福,这是真的?” 福福就笑,点头,“千真万确,还有十来天,杏枝姐说可以有大人跟着,刚刚我上院和大娘说起过,上院有我大奶,脱不开人,我就想,到时候婶子要是没事,婶子跟我去趟县里,不知道成不成?” “成,成,成,”婶子直笑,“当然成了,哎呦,这可是大好事,大好事,这寿桃啊,我当初一瞧见,就觉得喜庆。” “这下好了,”婶子拍着福福手,停不下来,“这下好了,好了,有了这手艺啊,再打出点名堂来,日后这营生啊,就不愁了。” “一来二去弄顺手了,往后找上门的可不定多少呢,”婶子念叨着,高兴劲看来一时半会是过不去了,“有刘家这么一引荐,福福你呀,再好好练练手,等名声传出去了,用不了多久,这日子啊,就起来了。” 去县里做寿桃这事,婶子是真真的高兴,那满眼溢出来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福福等婶子念叨完,小手也被婶子拍的红了一片,外屋苗苗也把水烧开,这会,掀开门帘,手端着茶壶,热气滚滚的一壶水就端了上来。 再过去拿了茶碗,炕上一放,家里的狗子汪汪的叫声就响了起来。 “谦益回来了,”苗苗听了动静,赶忙停下手上的活,抬脚往外瞅了两眼,就颠颠跑出来,“回来了,姐,谦益回来了。” “谦益没东屋读书?”婶子有些纳闷,接过苗苗弄了一半的茶水,说了起来,“我以为屋里读书呢。” 福福就把刚刚遇到三奶的事情一说,然后说起让益哥去送背篓,婶子也往窗外看了两眼,点点头,“喂兔子呢,”然后回头接着说,“你说你三奶和上院大奶一处待着呢?” “嗯,”福福称是,“我大奶叫我们回来,说是和三奶两个一处走走,不过我告诉上院我大娘,大娘忙着追出去了。” “我这婆婆,”秀梅婶子叹口气,“话多的,还有就是月娥这事,集市上不是听了两嘴,和我念叨了,估计啊,是憋不住了,这会和上院你大奶凑一块,我寻思,十有八九,是瞒不成了。” “不过你大娘追出去了,我也就稍微放点心,”婶子念叨着,然后话音一转,“你再和婶子说说,说说去县里的事,可是有日子?过去了得注意点啥?” “也不怕你笑话,”婶子还有点不好意思,“婶子着辈子啊,也没怎么出过远门,县里赶集虽说去过几次,但县里的高门大院,婶子可是一次也没去过。” “你叫婶子陪你,婶子这心啊,也是突突的,唯恐哪里乱了套,若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哎呦,这可就罪过了。” “你快和婶子说说,这过去县里了,婶子帮你打打下手,这杏枝过来,可是还有嘱咐旁的?要注意什么?” “你快和婶子说说,”婶子急的不行,离日子还有十多天,这会刚提起来,高兴劲一过,婶子的急性子就上来了,“我家去也好准备准备,哎呦对,得穿新衣裳,这过寿啊,得喜庆点的花色。” “就那身红碎花的吧,”还没等福福开口,婶子就自顾念叨起来了,“那身喜庆,这天也渐暖,穿上还合身,对,就那身,穿那身过去。” 福福抿嘴就笑,刚笑了没两声,益哥和苗苗一前一后就进了屋,家里狗子跟在身后,呲牙咧嘴的摇着尾巴,欢快的不行。 婶子这才,停了话音,稍稍缓和了点。 “背篓送过去了?” 益哥和婶子打过招呼,就点点头,回福福话,“姐,我还见到保成了呢,在三爷爷家玩呢。” “然后就多待了一会,”益哥接着说,“和保成说了会话,三爷爷还给我一大把杏干,”说着,就从怀里掏了杏干出来,放在炕上,“我和二姐刚刚吃了两个,这些,姐姐你和婶子一起吃。” 杏干一掏出来,福福见了嘴里的酸水就滋滋直冒,刚把口水咽下去,婶子这边一连丝丝了好几声,嘴里含了块杏干,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哎呦,这也太酸了。” 说完,就把炕上的一堆杏干往福福这边推了推,“太酸太酸了。” 苗苗见了嘻嘻直笑,小手抓了一把,然后一个个的就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还纳闷的问,“婶子,我吃着咋不酸呢,可好吃了。” 这还不算,又递到福福嘴边,“姐你尝尝,酸不酸?” 福福直摇头,把炕上的杏干全给苗苗放手上,然后裹住她小手,“姐看着就酸,你吃吧,你爱吃就都吃了。” 苗苗就笑,直点头,手捧着杏干,外屋灶坑一蹲,一边烧火一边吃了起来。 益哥也出了西屋,外屋和苗苗两个,锅碗瓢盆噼里啪啦开始忙起来了,这会,时候不早,该生火做饭。 屋里,见益哥和苗苗俩外屋忙着,婶子透过关着的屋门,看了两眼,然后回头满眼的欣慰,“这两个呀,也都听话懂事的,你们姐弟妹三个,一眨眼,日子也要过起来了。” 福福也跟着多了感慨,可不是,家里内外,苗苗和谦益每天都帮着忙个不停,做的不比福福少。 苗苗天天早起,帮着做早饭,益哥是日复一日的扫院子,喂鸡、喂兔子,偶尔福福偷懒,还会睡个懒觉,而家里他们两个,从来都是鸡鸣就起,从不耽误。 有时候,和他们一比,福福都有些汗颜。 就如婶子说的,谦益和苗苗两个,真真懂事的。 “去县里带上苗苗,”婶子开口,“从小跟着多见见人,帮着烧个火,也学学手艺,顶好的。” “我也是这么想,”福福点头,“现在苗苗还小,等再大点,字认的多些,还有柔儿她们,我就教她们学个记账啥的,若是营生做大,她们几个啊,就当个账房先生,也能帮不少忙。” 说起记账,婶子来了话,“还有我,我,婶子早就念叨过,我呀,也想学个记账啥的。” “有些日子了,到了晚上我都拉着柔儿学上几个字,”婶子赶忙,说起来,“就你们白日里学的,晚上柔儿家来再教我。” “也不耽误活计,还能认识点字,”婶子说着,“为的啊,就是能以后跟着学学记账,我啊,你是不知道,每次听人打算盘,那动静,我听了都高兴。” “少不了婶子的,”福福就笑,“婶子愿意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读书认字啊,就是好,”婶子感慨上了,“就说柔儿和水灵两个,虽说跟着你学了星点,估计皮毛都算不上,就认识这点字,你老叔,不是做张罗木匠活吗,还帮上忙了。” 婶子笑,接着说起来,“俩孩子啊,家里你老叔弄的板子,俩孩子就上面帮你老叔记着,谁谁哪天订的椅子,几时过来取,付了多少银钱,还差多少。” “记得可清楚了,字写不全就空着,反正两孩子认得,”婶子又是一阵笑,高兴的,“你老叔见了,哎呦,别提多高兴了。” 婶子说完,又盯着福福,“这读书认字啊,真真的是好事,甭管男娃女娃,但凡有点学问,都是啊,都能有用处。” 这点,福福是一早就知道的。 说起读书,婶子看了眼家里书箱,“老刘家的那些书,你们看过了是不是要送回去?” 福福点头,这些书,虽才到家里七八日,但她和谦益已经看的差不多,想着这些日子再细细琢磨一阵,等看了熟络了,就送回去,换些新的书卷。 “若是过去送,就叫你老叔,”婶子嘱咐她,“家里套上驴车,拉着书箱子过去,你别不好意思张口,家里有啥事,就和婶子说。” 福福点头,知道婶子挂念,操心她家里内外大小事,就连送书这么小的事都记着,替她张罗,福福心里一暖,“婶子,知道的。” 秀梅婶子这才宽了宽心,这会工夫,外屋做饭的香气就透过门缝,屋里溢进了一缕缕,婶子嗅了嗅,“这是炖了白菜,闻着有股白菜的清香味。” 说着,人就开了屋门,往外屋去。 果然,益哥蹲在灶坑正往灶里添柴,家里狗子窝在益哥腿边,苗苗手拿铲子,一手支着锅台,一手锅里正炒着大白菜,过了油,白菜炒的断了生,就锅里放豆酱,大火开炒。 一见人出来,苗苗手上的铲子不停转,人满头大汗的扭过头,笑嘻嘻的见婶子盯着锅里瞧,还有些不好意思,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我就炖个大白菜。” 家里的年糕豆包吃光了,豆腐也没的剩,这会,家里的存的菜只白菜最多,苗苗炖白菜,也是轻车熟路,很上手了。 说完,笑了笑,锅里一通的忙活,菜香炒出来了,就赶忙,水瓢从米汤盆子里舀了一大瓢,然后锅里一放,热乎乎的米汤遇到锅里的炒菜,滋啦啦的一阵响,大火烧着,咕嘟嘟就炖开了。 苗苗做啥利索,菜锅里炖上了,又撒了点盐,铲子在锅里搅了两下,就转身拿了叉子,刚捞出来的高粱米饭用筷子拌了拌,叉子上一坐,锅盖一盖,就叫益哥灶里别添柴,火够了。 第四零七章:正好 兰儿也直点头,“福福姐,我一早也过来。” 说着话,人就穿鞋下了地,炕上嗑了一炕的瓜子皮,兰儿还想留下来帮忙收拾,手上拿着抹布,就想上炕帮忙打扫。 “不早了,你赶忙家去,可别回去晚了叫你后娘念叨,”福福拦着,然后推着她出门,婶子前脚走,兰儿身后跟着,“明个过来,咱有的忙。” 兰儿笑着说是,路过外屋轻手轻脚的看了眼东屋,油灯透过门帘照了进来,恍恍惚惚的,也看不真切。 “还看书呢?” 虽没东屋去看,但福福知道,益哥和苗苗俩,这会啊,定是在乖乖看书。 “真好,”兰儿出了门,感慨,“用不了多久,我也会认字了。” 说完,人就又欢快起来。 月光轻柔,星光闪烁,脚下的道路也越来越真切,家里狗子跟着出了门,鸡窝的鸡听了动静,窝里咕咕叫了几声,就又沉寂下去。 婶子一路送兰儿家去,福福大门外看着,等来人看不清了,就回头关了大门,摸了摸狗子,苗苗和谦益也屋里出来,正院子里伸懒腰。 读书该是累倦了。 “饿不饿?” 福福笑,不知为啥,每每,到了半夜,福福这肚子啊,就饿的咕咕叫。就是晚上吃的再多,除了已经睡下,忍住了,大多数时候,福福嘴馋,多少都要垫一口。 今儿,也不例外。 地瓜,上院送的地瓜,还剩几个,家里的高粱米饭,是丁点没剩,不过几个地瓜,他们姐弟妹三个,也够吃。 福福刚问出口,苗苗就笑着点头,随后就扭身去开橱柜,益哥也是,刚饿不饿问出口,益哥人已经东墙根抱柴火,要生火热饭了。 苗苗端了地瓜,正好,还剩三小根。 福福摸着肚子,又是一声咕咕叫,一人一根,该是不够吃。 “咱锅底熬点小米粥,”福福说着,然后拿了米盆,就东屋抓了把小米,不多,真真就一把,熬粥,清汤清水的,也够了,“地瓜一热,还有剩的豆腐,一会端桌上去。” “那点烧鸭肉,”福福一边淘米,一边念叨,“一会蒸气热一热,咱晚上都打发了,别留到明个了。” “明个,你兰儿姐婆家来人帮工,”福福说起来,益哥在点火,苗苗收拾完西屋,这会放了饭桌,端了碗筷,正把凉拌的豆腐端上去,听福福念起兰儿,就停住脚,等着听下话,“就咱下院那片地,过来量地基,划院子,说是还要拉石头木材过来。” “你兰儿姐过来,是想让咱们帮忙做顿饭,我和婶子答应了,”福福把小米淘好,锅里的水也正好烧了欢开,就小米下锅,勺子舀了舀,然后盖上锅,叫益哥小火烧着,接着说起来,“明个包饺子。” “干活的人多,又是力气活,明个估计要一早就开始忙,准备馅子、包饺子,再张罗两个下酒菜,也好叫帮工的好好吃一顿。” 苗苗听了高兴,“姐,那我能包饺子,”说完,把剩下的凉拌豆腐端了上去,急着就又回了外屋,接着说,“我还能帮姐姐烧火,姐,那明天兰儿姐,是不是也过来?” 福福点头,“明个一早,婶子和你兰儿姐,都过来。” 苗苗高兴的,直拍手,益哥手上拿着柴,往灶里一根根的添着,该是小脑袋瓜在不停的转,等苗苗高兴完,益哥的疑惑就来了,“那姐,我能帮着做点啥呢?” “你一早东屋看书,”福福早就想过了,“等要到中午,就出来帮着烧个火打打支应啥的,估计端茶送水也要个人,到时候你呀,就跑几趟。” 益哥点头说是,笑着记下了。 锅里的粥欢开,福福掀锅舀了舀,然后热上地瓜,粥再慢慢熬一会,灶里叫益哥收好火,姐弟妹三个,就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外屋灶坑,守着灶里的火光,说起了话。 锅里粥香溢了出来,还有灶里的柴火气,在这如水的夜色,一家人聚在一起,这点点光亮,足以照亮每个人的身心。 “姐,那我是不是可以看到兰儿姐夫了?” 苗苗还没有,见过兰儿说的男人,只听他们念起过,一直都好奇的很。 这下,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苗苗满眼的笑,要看个究竟。 “可以了,可以了,”福福就笑,“明个呀,保准能瞧见了。” “还有保成,”福福又看向益哥,“到时候估计也能过来,你俩玩一遭,一处耍耍。” 村子里能和益哥说上话,年纪又相当的,就只保成一个。保成估计也是,保成见了旁人,都是胆怯的不敢上前,只在益哥面前,能玩到一块去。 但平时,保成出不来屋,益哥也见不到,算下来,玩的时间并不多。 苗苗现在跟着她,人越来越活泼,朋友也多。和柔儿水灵处成了姐妹,与兰儿也一直相处的很亲近,就连上院老太太,苗苗走动的也比福福勤,得空就跑上去,陪老人家说活话,老太太见了苗苗,也欢喜。 他们姐弟妹三个,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了起来。 这一过,也有些日月了。 所谓日子不禁熬,想见是的。 年前后的几个月,整个冬天,就这样,一路过来了。此刻屋门半开,阵阵夜晚的凉风吹来,小米粥在锅里滋啦啦的响,香气也揉进凉风里,在屋内蔓延。 灶里的柴火燃烧殆尽,星星余烬正若隐若现,他们坐在那里,苗苗的手上拿着枝子,正摸黑在地上比比画画。 粥好了。 福福起身,掀开锅,锅里的热气嗖的一下扑了满面,福福赶忙,手拿锅盖就躲了开。苗苗也凑到跟前,垫着抹布,然后锅里端起热乎的地瓜,等蒸气散尽,福福就拿起水瓢,摸黑在锅里把粥盛了出来。 一小把的米,熬成粥,就有大半盆。 大半夜的吃起了饭,福福炕上坐着,嘴里喝着热乎乎的小米粥,吃着腌渍入味的凉拌豆腐,一口口,越吃越有滋味。 益哥和苗苗两,也是多饿的。 益哥节制,比福福要节制的多,虽然饿,也嘴馋,但碗里只舀了半碗粥,小口抿着,并不多吃。 苗苗比较像她,喝了一大碗,这会,又盛了满满一碗稀粥,正喝多滋滋有味。 剩的几口鸭肉,这顿饭也都打发了,还有豆腐,也清光了盘。 粥和地瓜,也全叫她和苗苗吃了,益哥早早就撂了筷,福福让他回东屋看书,西屋她和苗苗俩,吃完饭,也不急着收拾,就炕上一坐,说起了话。 “过几日,咱去趟县里,婶子也跟着去,”福福说起来,“是刘夫人娘家舅母过寿,杏枝姐过来,说的就是这事。” “想吃咱做的寿桃,”福福见苗苗瞪大了眼睛等着听下音,就笑着接着说,“姐姐叫你跟着,是想让你出门多跟着见见,也能帮姐姐烧个火,还能打个支应。” “杏枝姐说到时候有马车过来接,咱家里等着就好,”福福念叨,“你得提醒姐姐,到时候家里载的萝卜和菠菜,我得提前备好,要不另寻个篮子,栽着带过去,图个新鲜。” “还有银钱,你也记得提醒姐姐,咱出门,兜里得带点。” “衣裳,”说着,福福就想起婶子念叨的,要穿的衣服,也得选一选,不过她们姐妹俩衣服不多,倒是也不用太挑,“咱提前洗干净,收拾出来,再带一身备用,出门也方便些。” 福福念叨着,把眼下能想到的都说给苗苗听,一来想让她参与进来,二来苗苗机灵,多一份用心,福福也放心不少。 絮絮叨叨说了有一会,等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苗苗圆鼓鼓的大眼睛就机灵的转了两下,嘻嘻直笑,“姐,我都记着呢。” 然后小手掰着指头,一样样的开始数,什么萝卜、菠菜,衣服啥的,却是样样不落。 说完了话,也该动了。 起身把饭桌收拾好,东屋看了益哥,人正桌前读书,炕里铺好了被褥,家里狗子窝在上面,正呼呼睡的正香。 嘱咐他早些睡,福福就关了门,院子里刚站住,凉风还没吹几下,刚刚东屋睡下的狗子,这会,颠颠拱开门,颠颠跑到她们跟前。 睡眼惺忪的,还打了个哈欠,尾巴却是摇个不停,守在她们身边。 手牵着苗苗,狗子又在身边,她们院子里转了两圈,就关了门,屋里来了。 也不急着睡,福福捧着书卷凑近油灯看书,苗苗也乖乖跟着,捧了本浅显的,一字一字看的认真。 看不懂的,苗苗就心里记着,然后等福福有空,再捧了书卷问,三五次,一本薄薄的小书苗苗就记的差不多,认识的字,也慢慢多了起来。 捧着书卷入睡,对于福福来说,是越来越寻常。 特别是自打有了苗苗,福福睡的极快,心安的很。有时候看着看着,闭目养神思考书里的学问,然后人就入了梦乡。 回回都是,等她一早醒来,定是乖乖的躺在被窝,油灯吹了,书卷也收好,家里公鸡在打鸣,身边苗苗的被褥叠好,外屋传来苗苗忙碌的小动静。 很多时候,苗苗起的比家里公鸡还早。 福福起床,多是家里公鸡吵醒的,有时人醒了,懒得起,还会被窝里磨蹭一会,眯眼再睡一会。 苗苗和益哥,都是起的早。 谦益起来多是先房前屋后转悠一圈,然后扫院子,等苗苗生起了火,做起了饭,她就开始喂鸡喂兔子,有时候也会搭把手,帮着烧个火。 一开始,福福自己个睡懒觉还有些不好意思,等一来二去,自己睡的又沉,苗苗早上动静也小,压根就醒不来,也就作罢,由着家里公鸡打鸣把她叫醒,不纠结了。 等一形成习惯,到点了,福福也就醒了。 有时候家里公鸡刚扯开了嗓子开喊,有时候还没动静,不过片刻,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家里狗子,只要有点动静,定是跟着起来的,然后看家护院,房前屋后的占地盘。 今儿,因为提前让苗苗早起叫她,等她一睁眼,就见苗苗整个大脸盘子在不远处,手轻轻在推她肩膀,嘴里小声喊着姐,“起来了,姐,起来了。” 福福迷迷糊糊的,等揉开了眼睛,脑子清醒了些,就想起今儿家里有事,要忙的,就一个激灵,赶忙坐了起来。 “姐,你慢点慢点,”起的有点猛,这会,脑子又浆糊上了,“现在还早,不着急。” 福福这才看过去,窗外漆黑一片,又安安静静的,家里的公鸡没打鸣,狗子也没动静,炕上福福和苗苗俩,腿上盖着被子,刚坐起来,袄子没来的及穿,这会,寒气就上头了,不由打了个哆嗦。 倒是不着急,但家里的东西,福福得归置归置。 要油脂白菜剁馅,白面荞麦面擀皮,再张罗两个下酒菜,因为具体还不知道多少人来,福福就先大概舀出来大半碗的油脂,又挑了四颗大白菜,先放到一处。 下酒菜的话,正好还有刘家送的花生,可以炸个咸口的花生米。 家里的烧鸡,撕一撕,也是一盘。 还有排骨,上次刘家给的排骨,也可以剁两扇,泡些家里的干豆角,一会炖了吃。 再炖个白菜豆腐,福福张罗着,看着屋子里外的食材,准备中午的饭菜。 家里的鸡蛋,正好还有没割的新鲜韭菜,正好也能炒两盘。 再拌个凉菜,嗯,算下来,也凑了一大桌,都还是顶好顶用心的,福福算下来,该是不错的。 眼下张罗个遍,心里有了数,就宽心不少。 别说,家里的这些东西,张罗来张罗去也能张罗出不少。 福福还是满意的,对于兰儿的嘱托,她也格外用心,加上是头一次给外人做饭,也不敢疏忽。 一大早,来的比婶子她们还早,家里狗子追出去,大门开着,手上提着个篮子,人就进来了。 “福福姐,”院子里呢,兰儿小跑两步,走到福福跟前,就把篮子递了过来,“这是我跑去买的猪肉,新收拾的猪,福福姐你看看。” 第四零八章:装着 但是,家里的外债也不少,都还欠着呢。 而且还想买地,一来二去,需要花用的更多。 福福手上掂量着铜钱,就又有些犯难,不知到底该不该花用,哎,这一文钱呢,如今都要好好计较着,不能大手大脚的。 花吧,福福咬牙,拿出串好的一串铜钱,数了一百个出来,然后再用一条红绳串好,往怀里一揣,家里的铜钱袋子再放好,一回头,就见苗苗捧着书卷,看她,脸上满是疑惑,“姐,你干嘛去?” 福福就笑,“刚你兰儿姐送了五花肉过来,一大早前村去买的,这会送了来又急着家去,姐就想了,上次家里炖的猪蹄子,也好吃的,琢磨着不如花几个铜钱,过去买上一些。” 苗苗一听,哎呦,高兴的,急忙放下手上的书卷,穿鞋下了地,拉着福福衣袖,就要跟着出门。 “姐,我也去,我也去,”苗苗欢快的只蹦高,手脚并用的架在她身上,满脸是笑,一起跟着出了屋,瞧见了锅台篮子里的肉,就凑过去看,“姐,这块肉好大啊。” 可不是,兰儿买的这块肉,足足得有三四斤,挺大一坨。 这可都是钱啊,福福每看一眼都心疼,但兰儿已经买了,也是自己的一份心,估计也有姚明贵的心意,她也不好把肉退了。 就招呼苗苗,先把篮子收起来,然后东屋嘱咐益哥,她和苗苗要出趟门前村买点肉,等一会婶子和兰儿过来,就叫她们先张罗着。 益哥点头说好,“我把狗子也领着,”福福见家里狗子摇头晃尾的好不活泼,就也领着出了门,忽然想起家里鸡蛋还没捡,就院子里喊益哥,“等过会去鸡窝看看,母鸡下了蛋,就捡回来。” 家里母鸡一般早上下单,一个或两个,不多,隔三差五下一次,多数是福福看一眼,把家里鸡蛋捡回来。 这次,出去的匆忙,一大早,还没鸡窝查看呢。 益哥屋里应下,福福就放了心,家里狗子早就大门口守着了,福福又拿了家里的大篮子,找了块白纱布垫着,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挎着苗苗,出了大门,转了进山的小路,就往前村去了。 如今,还是大早上。 山里层层薄雾,日头也红晕高扬,驱散了林间薄雾,照亮了山间小路。 家里狗子欢快的,前头跑,跑两步就停住脚回头等她们,呲牙咧嘴高兴的不行,山里有野鸡在飞,兔子在跑,鸟在叫,狗子一会嗖的下跑远,然后噼里啪啦一阵窜来窜去,等再一转眼,福福口哨一吹,再喊上一声,甭管跑多远,话音一落,狗子就嗖的一下跑到跟前。 狗子爱进山的,福福和苗苗俩就笑,一边走一边就招呼狗子,它也不厌烦,跑来跑去倒是更欢快了。 去前村有些路程,好在她和苗苗知道赶时间,步子迈的快,片刻都不敢耽误。 一路山里走着,等爬上一个又一个山头,再一回头,小村子已经远远的落在身后,隐在林间地里,瞧不见了,只隐隐的炊烟升起,能瞧个大概出来。 “姐姐去买肉,是不是有点浪费啊?”福福还是有些纠结,路上问苗苗,“咱家现在这样,花银钱买肉,姐姐这心里啊,纠结的很。” 苗苗不摇头也不点头,只笑着看她,“我都听姐姐的。” 福福就笑,“咱买点上次的猪蹄,说是新杀的猪,要是有猪头,猪尾巴啥的,便宜点的下脚料,也都买点。” “姐带了一百个铜钱,”福福凑近,小声和苗苗嘀咕,“咱最多花五十个,”福福咬牙,拿了准,“尽量多买一些,把这个篮子填满。” 福福特意挑了个家里的大篮子,就是想着,要是有猪头买,可以买个大猪头,熬成猪头肉,切了凉拌或者小炒,也挺好。 这么一想,又拿准了主意,就来了劲。 狗子前头跑,福福和苗苗俩上坡下坡的跟在身后,小跑跟着,刚吃了饭,也不觉得累,不一会,就下了山头,路过两个村子,来了前村。 之前买肉,来过,路都熟悉的。 这会,日头爬上山坡,照的人精神抖擞,福福她俩也跑了一身的冷汗,前村大狗小狗还不少,家里狗子刚跑过去,整个村子的狗,就汪汪叫了起来。 哎呦,那动静,响的很。 她家狗子个头大,胆子也不小,养的还彪壮,就也汪汪的只叫,和它们吵的是一口都不让。 没带狗绳子,福福摸了摸狗子头,叫它别激动,可不能和别的狗子打架,更不能咬人。 该是听懂了,福福刚说完,狗子就长长的叫了两声,然后消停,不吵了。 苗苗还不放心,毕竟在别村,人生地不熟的,唯恐狗子性急冲过去,就干脆,一把搂着狗子,然后两个费劲的往前走。 屠户家在村头,好认。 这会,新鲜的猪肉已经挂出来了,该是还没怎么开张,肉不但新鲜,而且啥啥都有。 四个带着猪毛的猪蹄子,还有毛茸茸的猪头,以及猪尾巴,都一处堆在角落里,没来得及收拾。 福福见了,一来心里欢喜,该是好买的;这二来,看着脏兮兮的,毛都没剃,家去该是要费劲收拾了。 人刚肉摊子站好,打量了两眼过去,肉铺家娘子,就笑嘻嘻的过来了。 “福福来了呀?”福福没想到有些日子没来,却是还记得,“看看,看看,婶子家一早新杀的猪,还热乎着呢,看看,买点啥,哪块肉,婶子给你称。” 说完,手上拿着剁肉的大菜刀,拍拍这个拍拍那个,又加了一句,“少算你一点。” 苗苗是头一次来,也是头一次见了这么多的肉,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再一扭头,不得了,家里狗子嘴角那哈喇子,流的地面都湿了一小片,这会看过去,长长的一条正顺着狗子嘴角流下来。 看着要多没出息就多没出息。 不过狗子倒也乖巧,不往前凑,也不叫,只离肉铺有段距离,和苗苗俩,正远远的看着。 “你这狗子啊,懂事的,”肉铺家娘子见了,笑嘻嘻的左右一撒摸,就走到铺子一角,有处大的篓子,从里面挑了挑,就手拿一根大棒骨,走了过来,“我们自家煮好吃过的,给它挑了根大的,让她叼着嚼嚼。” 说完,扬手就要扔过去。 狗子的哈喇子,见了大骨头,也是越流越快。 “婶子你等等,”福福就笑,见狗子已经凑了过来,就伸手指了指,“恭喜发财!” 福福家里没事,就乱教它,什么谢谢,恭喜发财,打滚,转圈啥的,家里狗子聪明,通人性,学的倒是也快。 这会正好,可该检查作业了。 福福话一出口,狗子就正经起来,嘴里的哈喇子也不流了,先是乖乖站好,然后立起身子,两个前爪凑一块,嘴角扯了一个大的微笑,就开始不住的晃着身子。” 恭喜发财。 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也甚是可爱,恭喜发财又做的像模像样,瞧了着实欢喜的很。 肉铺娘子见了,更是高兴的不行。 “对对对,恭喜发财,发财发财,”大笑着,就把骨头轻轻扔了过来,狗子嗖的一下,更是急不可耐的蹦了个高,叼住了,“哎呦,这利索劲。” 狗子叼着大骨头,就啃了起来。 尾巴摇的欢快,嘴里吃的呜呜只叫,高兴的。 肉铺娘子也高兴,随手,拿着大砍刀,就寻了肉摊上的两根大骨棒,剃了剃骨棒上的肉,多少还留了些,就扔了过来,“这两根呀,福福一会你拿回去,大骨头熬了汤,多少也能吃一顿,这吃剩的骨头啊,就给你家这狗子。” 这还没花钱买呢,狗子就挣了两根大骨头。 福福高兴的,苗苗也高兴,看来叫的这句恭喜发财,着实有些分量。 福福笑着谢过,摊开篮子里的纱布,把大骨棒子就捡了进去,别说,还挺有重量。 接下来,福福就开始买肉了。 “婶子,”福福指了指角落里还没收拾的猪头猪蹄子,眼里虽带着几分嫌弃,但花钱少,分量多,做出来也好吃,能出好几盘菜,“那一堆,我想着要不我就买了。” “这肉啊,骨头啊,太贵了,”福福叹口气,说的也是真心话,“我还吃不起,但这嘴呀,还馋,要不就买那些,看着虽然乱糟糟的,但家里收拾收拾,也能吃几顿。” 不一会,猪蹄和猪头就上了称,“十三斤,高高的。” “今儿这猪啊,养了两年多了,是头大猪,”肉铺家娘子念叨着,提着猪头和猪蹄就走过来,“所以这猪头啊,比平日多,要重个一两斤。” “这十三斤,婶子少算你点,六十个铜钱吧,”肉铺娘子笑着开了价,“若是换了旁人,每个七十铜钱,我定是不卖的。” 福福也知道,十三斤,六十个铜钱,已经给算少过了。 但刚路上说好,虽拿了一百个铜钱出门,但顶多,花五十个。 这就为难了。 肉铺家娘子刚还给狗子送了两个两个大骨头,算下来,也值几个铜钱,又是一脸坦诚,福福就更不好开口还价了。 福福皱着眉,稍微有些犹豫,手摸着怀里的钱袋子,感受着一百个铜钱,看了眼苗苗,咬咬牙,刚要掏出来,就听一声笑,肉铺家娘子估计看出来了,猪头和猪蹄放在旁边空着的板子上,然后一推,肉就到了福福这边。 “是钱没带够吗?” “我带了一百个,”福福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瓜,然后从怀里把一串铜钱掏出来,手上扬了扬,接着说,“但刚刚,我还和妹妹说,今儿买肉,最多只能花五十个。” “妹妹?” 肉铺老板没接话,只抓着福福口中的妹妹纳起了闷,“这小姑娘,”扭头盯着苗苗瞧,“是你妹妹?” 满脸的疑惑,“我怎么没见过,小姑娘刚一来,我心里就寻思,这想了老半天,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是谁家的?这么可爱?见了就招人稀罕。” “婶子,苗苗是我家的妹妹,”福福手上拿着铜钱,摸了摸苗苗头,笑,“前些日子认的妹妹。” “哎呦,听说了听说了,”肉铺家娘子这才恍然大悟,只拍大腿,笑着点头,“知道的,知道的,哎呦,就是这小丫头,我瞧着不像呀。” “不是说干巴巴的,模样也丑,”肉铺家娘子纳闷,盯着苗苗自顾念叨开来,“我见这个,瞧瞧,哎呦,这水灵灵的,还白净,这衣裳呀,也干净立整,是怎么都没把两个孩子想到一块去。” “这就是小丫头呀,”那肉铺娘子看着苗苗,眼里带笑,“哎呦,长的这个俊呀,看性子就宽厚,是个妥帖的。” 福福笑着点头,家里还等着,出来一趟也费些时候,刚想要不就六十个铜钱算了,不犹豫了。 正琢磨着,那娘子就从摊位里走了过来,眼睛盯着苗苗,眼里带笑,嘴角也上扬,“这小姑娘,哎呦对对对,福福你刚说的,是叫苗苗?” 福福点头,“婶子,叫苗苗。” 肉摊家娘子凑近,因为手上带油,再怎么欢喜也没上手摸摸头,嘴里念叨着,“我呀,这一口气,生了四个小子,这见着姑娘家家的,就满心满眼的喜欢。” “当初见了你,”肉摊家娘子看了眼福福,就笑,“婶子瞧了就喜欢,这会呀,见了你妹妹,哎呦,养的这个白胖,婶子这心啊,柔的呢。” 话说的温柔,语气也格外亲近,和婶子的形象是真真的差了不少。 “那就五十个铜钱,”肉铺家娘子干脆,“那一堆啊,你带回去,以后啊,要是馋肉,就领着你妹妹过来,我这里啊,猪头猪蹄子给你留着,少你些铜钱,叫你们姐弟妹几个解解馋。” 说完,就扭身帮福福把肉拿下来,因为拴着麻绳,家里篮子虽大,但试试巴巴也将将放进去。 苗苗和婶子装着篮子,福福就解开红绳,开始数铜钱。 “五十个,”婶子开了口,福福心里高兴,又特别感激,“婶子,等以后我家里买肉,一定不和你讲价。” 第四零九章:真是 苗苗烧火,水灵也没闲着,紧跟着福福,跑来跑去的帮忙打支应。 福福锅里炖上了猪头,就开始忙着做菜,兰儿和柔儿也屋里出来了,留屋里几个大人包饺子,外屋她们就忙了起来。 准备做菜。 刚刚出门这一会,家里的菜,已经备的差不多。该摘的也摘了,洗了也洗,一样样盆子、盘子里放好,垒在菜板、锅台各处。 细细一看过去,还真不少。 东西一多,这忙起来,就得劲。加上又有兰儿和柔儿两个帮忙,守着灶台,福福这菜啊,做的更是顺手。 东屋锅里炖着肉,就一个西屋锅,水灵灶坑烧火,福福先捡炖菜,开始忙活。 风干的排骨,福福砍下来三大条,拿起家里的大斧头,就剁了小块,然后盆子里过了遍冷水,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热锅里开煮。 等漂去浮沫,排骨焯的差不多,捞出来,就叫兰儿边上帮忙再过遍冷水,然后开始准备炒菜。 这个菜,福福打算弄个乱炖。 用家里的猪油,再舀上几块猪油脂,热锅一化了油,香气出来了,再下了葱姜蒜和香料,排骨炒的焦黄,放了酱,再撒上几滴白酒,备好的菜,福福就开始下锅了。 泡好的干豆角丝、茄子丝,切块的土豆,再抓一把泡发的蘑菇,还有焯水的家常豆腐,福福还觉得不够,又紧着切了冬瓜块、南瓜块,一股脑的,全都放进家里的大锅。 嗯,满满的大半锅,柴火灶里烧的正旺,锅里的油啊、肉啊、菜啊的,也飘香四溢。 福福又放了些许辣椒,加了盐,倒了热水,就盖了锅盖,叫水灵大火烧着。 等这锅忙完,你扭头,边上的兰儿和柔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福姐,”柔儿挠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这些都炖一块?”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些粉丝,放进去,哎呦,就更好吃了。 如今家里油水还算多,又放了排骨,这炖菜啊,就更是滋味足的。 “好了一个菜,”福福念叨着,然后掀开门帘,和屋里的婶子说了声,“等西屋锅炖好了,剩下的几个菜倒也不费时间,眨眼工夫就能弄好。” 炒个韭菜鸡蛋,炸个花生米,再拌个凉菜,撕一盘刘家带来的烧鸡,如今福福又买了猪头,炒炒拌拌的也能弄个两三盘,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还有的剩,掂量掂量也能炒上两个。 家里的鸡蛋,篮子里长势极好的韭菜,福福叫柔儿拿着小镰刀片,割了把下来,一递给福福,韭菜的辛香就扑面而来。 这般日子里,炒上一盘青青小菜,着实珍贵。 家里的那一篮韭菜是福福看着长大的,虽说割了一茬又一茬,熬过了整个冬天,但每每看在眼、拿在手,心情都格外的不同。 就如此刻,那一股股辛香的韭菜味道,闻在鼻子,就令人陶醉。 兰儿已经盆子里倒了凉水,端着过来了,福福就把韭菜放进去,柔儿和兰儿俩个守着盆子,一棵棵就摘起了菜。 格外仔细。 上次刘家带的花生,福福也东屋给翻出来,一解开小布袋子,白花花的花生壳,就露了出来。 也是惹人爱。 等买了地,一定得地里种上一片,福福心想,这花生啊,长在地里,一片片,也是好伺候的。 福福心想着,手就捧了一大把,掂量着差不多就封了口袋,把装花生的大碗递给蹲在灶坑守着柴火的苗苗,叫她一边烧火一边帮忙扒着花生壳。 一时,外屋里的人,都有的忙,做着手上的伙计,准备着饭菜。 福福想了想,“你没下去看过?” 一早,该是姚家的车辆人马就来了,想想也有些时候了,福福没想到兰儿还没下去看过,正疑惑,就听兰儿接着说,“刚婶子有叫我下去送个水,我,我”兰儿低红了脸,不好意思,“我没下去。” 福福笑,这是害羞了。 平日里,隔三差五姚家也来人,但都在前院,并不这般费心。今儿,人来了,但也不只姚明贵自己,跟着来了,还有帮着做工的,也是好些人。 兰儿这才,多了些犹豫。 估计呀,福福见兰儿虽娇红了脸,但满眼的心思却是再再隐藏不住的,不住的往外面撇,要看个究竟。 福福就笑,“正好,”拍了拍手,然后起身,“沏壶茶,你端着送下去,好叫他们喝喝水,对了,”说到这,福福想起家里还有刘家送的些糕点,糕点金贵,也正好是一番心意,“我拿些糕点,用盘子装好,也给送下去垫一口,吃个稀罕。” 一边说着,福福就屋里翻箱倒柜,翻出了糕点盒子,刚要叫苗苗家里找盘子,就让兰儿给拦住,“福福姐,不用不用,”拦着福福,不让她把糕点掏出来,“这个家里你们留着吃,舍不得,舍不得。” 这些糕点,福福虽然一直舍不得,但东西到底也是给人吃的,拿下去,给大家当个点心,也是极好的。 这个,福福还是舍得的。 “东西就是给人吃的,”福福拿着糕点往外走,“也不多拿,寻思着一人一小块,就着茶水也好吃个滋味。” 家里的糕点剩的虽不多,但也还不少。 苗苗早就端着盘子等着了,那边柔儿也沏好了茶水,屋里婶子说家里喝茶的杯子太小,一杯水不够男人们塞牙缝的,就叫柔儿换成吃饭的碗,干脆就着碗喝,也过瘾。 福福把糕点拿出来,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惹了人食欲。 别说,好糕点还真是,甜中带清,香味实在是别样。 福福也不急,糕点不大,轻咬的话,一两口也下肚了,孩子们吃的俭省,一口口抿着吃,倒是能吃些时候。 福福就一块块掰成两半,先给就近的苗苗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灶坑烧火的水灵、沏茶的柔儿,还有边上急的不行的兰儿,也都嘴里塞了糕点,看着她们一个个呆愣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开口笑。 屋里包饺子的大人们,福福也不放过。 掰好的糕点递给苗苗,眼神一示意屋里,小家伙就懂了,手拿着糕点,喜滋滋、笑嘻嘻的就跑进屋里,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嬉笑声。 “哎呦,这往嘴里塞的是啥呀?”婶子音量最大,“糕点啊,哎呦喂,咋还吃上糕点了?” 一句句之后,水灵屋里脆生生的解释,婶子就冲福福喊了话,“一群大老爷们,这精致的东西送下去也吃不出好坏,干脆啊你家里留着,得空吃个稀罕也好。” 屋里喊还不打紧,婶子干脆手拿擀面杖、掀了门帘、头探了出来,脚也迈过门槛,“这糕点留下吧,别端了。”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真真的好日子。 眼看着兰儿她们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下院人堆里一个正说话的男人,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破着脚,急急的还小跑几步,一跑到兰儿跟前就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又一手接过苗苗手上的大碗,动作一气呵成。 兰儿也接过水灵手上的糕点,几人前前后后的就隐入人堆,看不的真切了。 福福跟着点头,不用猜,也是这样。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第四一零章:一直 “等入了秋,庄稼秸秆下来,就又有的烧了。” 福福赶忙,叫苗苗屋里给婶子和老叔倒水,婶子还要推托,说是急着家去,福福就拉着婶子,“我正好有事情要说,婶子你屋里待一会。” 然后刚要叫老叔也进屋喝口水,话还没出口,老叔就摇头,然后冲柔儿和水灵两个摆手,“你和你婶子说话,我啊,领两个孩子家去烧火。” 说完,领着柔儿和水灵俩,就出了院子,往家去。 “他们爷三回去收拾,”福福还要叫人,婶子就拦着,“你老叔这人,闲不住,家里还有木匠活等着,你老叔心念念的,留不住。” 说完,就问福福,“怎么了?和婶子是有啥话要说?可是有啥事?” “婶子,是好事,”福福笑,苗苗锅里烧着水,这会已经烧的滋啦啦的响,福福就领着婶子来了西屋,屋里昏暗,也不点油灯,就急不可耐的说了起来,“今儿杏枝姐不是来了,带了好消息。” 福福就把杏枝说的事,一股脑,全给婶子说了,“还给了定金,说是到时候去了县里,到底寿宴要分赏,到时候还有一份。” 婶子听了高兴,一个劲的问她,“真的?福福,这是真的?” 福福就笑,点头,“千真万确,还有十来天,杏枝姐说可以有大人跟着,刚刚我上院和大娘说起过,上院有我大奶,脱不开人,我就想,到时候婶子要是没事,婶子跟我去趟县里,不知道成不成?” “成,成,成,”婶子直笑,“当然成了,哎呦,这可是大好事,大好事,这寿桃啊,我当初一瞧见,就觉得喜庆。” “这下好了,”婶子拍着福福手,停不下来,“这下好了,好了,有了这手艺啊,再打出点名堂来,日后这营生啊,就不愁了。” “一来二去弄顺手了,往后找上门的可不定多少呢,”婶子念叨着,高兴劲看来一时半会是过不去了,“有刘家这么一引荐,福福你呀,再好好练练手,等名声传出去了,用不了多久,这日子啊,就起来了。” 去县里做寿桃这事,婶子是真真的高兴,那满眼溢出来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福福等婶子念叨完,小手也被婶子拍的红了一片,外屋苗苗也把水烧开,这会,掀开门帘,手端着茶壶,热气滚滚的一壶水就端了上来。 再过去拿了茶碗,炕上一放,家里的狗子汪汪的叫声就响了起来。 “谦益回来了,”苗苗听了动静,赶忙停下手上的活,抬脚往外瞅了两眼,就颠颠跑出来,“回来了,姐,谦益回来了。” “谦益没东屋读书?”婶子有些纳闷,接过苗苗弄了一半的茶水,说了起来,“我以为屋里读书呢。” 福福就把刚刚遇到三奶的事情一说,然后说起让益哥去送背篓,婶子也往窗外看了两眼,点点头,“喂兔子呢,”然后回头接着说,“你说你三奶和上院大奶一处待着呢?” “嗯,”福福称是,“我大奶叫我们回来,说是和三奶两个一处走走,不过我告诉上院我大娘,大娘忙着追出去了。” “我这婆婆,”秀梅婶子叹口气,“话多的,还有就是月娥这事,集市上不是听了两嘴,和我念叨了,估计啊,是憋不住了,这会和上院你大奶凑一块,我寻思,十有八九,是瞒不成了。” “不过你大娘追出去了,我也就稍微放点心,”婶子念叨着,然后话音一转,“你再和婶子说说,说说去县里的事,可是有日子?过去了得注意点啥?” “也不怕你笑话,”婶子还有点不好意思,“婶子着辈子啊,也没怎么出过远门,县里赶集虽说去过几次,但县里的高门大院,婶子可是一次也没去过。” “你叫婶子陪你,婶子这心啊,也是突突的,唯恐哪里乱了套,若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哎呦,这可就罪过了。” “你快和婶子说说,这过去县里了,婶子帮你打打下手,这杏枝过来,可是还有嘱咐旁的?要注意什么?” “你快和婶子说说,”婶子急的不行,离日子还有十多天,这会刚提起来,高兴劲一过,婶子的急性子就上来了,“我家去也好准备准备,哎呦对,得穿新衣裳,这过寿啊,得喜庆点的花色。” “就那身红碎花的吧,”还没等福福开口,婶子就自顾念叨起来了,“那身喜庆,这天也渐暖,穿上还合身,对,就那身,穿那身过去。” 福福抿嘴就笑,刚笑了没两声,益哥和苗苗一前一后就进了屋,家里狗子跟在身后,呲牙咧嘴的摇着尾巴,欢快的不行。 婶子这才,停了话音,稍稍缓和了点。 “背篓送过去了?” 益哥和婶子打过招呼,就点点头,回福福话,“姐,我还见到保成了呢,在三爷爷家玩呢。” “然后就多待了一会,”益哥接着说,“和保成说了会话,三爷爷还给我一大把杏干,”说着,就从怀里掏了杏干出来,放在炕上,“我和二姐刚刚吃了两个,这些,姐姐你和婶子一起吃。” 杏干一掏出来,福福见了嘴里的酸水就滋滋直冒,刚把口水咽下去,婶子这边一连丝丝了好几声,嘴里含了块杏干,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哎呦,这也太酸了。” 说完,就把炕上的一堆杏干往福福这边推了推,“太酸太酸了。” 苗苗见了嘻嘻直笑,小手抓了一把,然后一个个的就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还纳闷的问,“婶子,我吃着咋不酸呢,可好吃了。” 这还不算,又递到福福嘴边,“姐你尝尝,酸不酸?” 福福直摇头,把炕上的杏干全给苗苗放手上,然后裹住她小手,“姐看着就酸,你吃吧,你爱吃就都吃了。” 苗苗就笑,直点头,手捧着杏干,外屋灶坑一蹲,一边烧火一边吃了起来。 益哥也出了西屋,外屋和苗苗两个,锅碗瓢盆噼里啪啦开始忙起来了,这会,时候不早,该生火做饭。 屋里,见益哥和苗苗俩外屋忙着,婶子透过关着的屋门,看了两眼,然后回头满眼的欣慰,“这两个呀,也都听话懂事的,你们姐弟妹三个,一眨眼,日子也要过起来了。” 福福也跟着多了感慨,可不是,家里内外,苗苗和谦益每天都帮着忙个不停,做的不比福福少。 苗苗天天早起,帮着做早饭,益哥是日复一日的扫院子,喂鸡、喂兔子,偶尔福福偷懒,还会睡个懒觉,而家里他们两个,从来都是鸡鸣就起,从不耽误。 有时候,和他们一比,福福都有些汗颜。 就如婶子说的,谦益和苗苗两个,真真懂事的。 “去县里带上苗苗,”婶子开口,“从小跟着多见见人,帮着烧个火,也学学手艺,顶好的。” “我也是这么想,”福福点头,“现在苗苗还小,等再大点,字认的多些,还有柔儿她们,我就教她们学个记账啥的,若是营生做大,她们几个啊,就当个账房先生,也能帮不少忙。” 说起记账,婶子来了话,“还有我,我,婶子早就念叨过,我呀,也想学个记账啥的。” “有些日子了,到了晚上我都拉着柔儿学上几个字,”婶子赶忙,说起来,“就你们白日里学的,晚上柔儿家来再教我。” “也不耽误活计,还能认识点字,”婶子说着,“为的啊,就是能以后跟着学学记账,我啊,你是不知道,每次听人打算盘,那动静,我听了都高兴。” “少不了婶子的,”福福就笑,“婶子愿意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读书认字啊,就是好,”婶子感慨上了,“就说柔儿和水灵两个,虽说跟着你学了星点,估计皮毛都算不上,就认识这点字,你老叔,不是做张罗木匠活吗,还帮上忙了。” 婶子笑,接着说起来,“俩孩子啊,家里你老叔弄的板子,俩孩子就上面帮你老叔记着,谁谁哪天订的椅子,几时过来取,付了多少银钱,还差多少。” “记得可清楚了,字写不全就空着,反正两孩子认得,”婶子又是一阵笑,高兴的,“你老叔见了,哎呦,别提多高兴了。” 婶子说完,又盯着福福,“这读书认字啊,真真的是好事,甭管男娃女娃,但凡有点学问,都是啊,都能有用处。” 这点,福福是一早就知道的。 说起读书,婶子看了眼家里书箱,“老刘家的那些书,你们看过了是不是要送回去?” 福福点头,这些书,虽才到家里七八日,但她和谦益已经看的差不多,想着这些日子再细细琢磨一阵,等看了熟络了,就送回去,换些新的书卷。 “若是过去送,就叫你老叔,”婶子嘱咐她,“家里套上驴车,拉着书箱子过去,你别不好意思张口,家里有啥事,就和婶子说。” 福福点头,知道婶子挂念,操心她家里内外大小事,就连送书这么小的事都记着,替她张罗,福福心里一暖,“婶子,知道的。” 秀梅婶子这才宽了宽心,这会工夫,外屋做饭的香气就透过门缝,屋里溢进了一缕缕,婶子嗅了嗅,“这是炖了白菜,闻着有股白菜的清香味。” 说着,人就开了屋门,往外屋去。 果然,益哥蹲在灶坑正往灶里添柴,家里狗子窝在益哥腿边,苗苗手拿铲子,一手支着锅台,一手锅里正炒着大白菜,过了油,白菜炒的断了生,就锅里放豆酱,大火开炒。 一见人出来,苗苗手上的铲子不停转,人满头大汗的扭过头,笑嘻嘻的见婶子盯着锅里瞧,还有些不好意思,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我就炖个大白菜。” 家里的年糕豆包吃光了,豆腐也没的剩,这会,家里的存的菜只白菜最多,苗苗炖白菜,也是轻车熟路,很上手了。 说完,笑了笑,锅里一通的忙活,菜香炒出来了,就赶忙,水瓢从米汤盆子里舀了一大瓢,然后锅里一放,热乎乎的米汤遇到锅里的炒菜,滋啦啦的一阵响,大火烧着,咕嘟嘟就炖开了。 苗苗做啥利索,菜锅里炖上了,又撒了点盐,铲子在锅里搅了两下,就转身拿了叉子,刚捞出来的高粱米饭用筷子拌了拌,叉子上一坐,锅盖一盖,就叫益哥灶里别添柴,火够了。 “苗苗活计利索,”婶子笑,见苗苗这会已经洗了手,巾子擦干净,就揉了揉她的头,“这点啊,随你婶子我。” 苗苗也跟着笑,笑眯眯的,小脸刚刚做饭被烤的通红,这会,出了外屋,院子里风一吹,人更加清爽,拉着婶子手,声音清脆,“随婶子。” 日头下了山,隐隐的余晖还在,天渐渐黑沉下来,却也有几分亮度,这会,村子里炊烟尿尿,鸡鸣狗叫声四起,孩子们的欢声,大人们的喊叫,正是一天中,沉寂之前的热闹。 这份热闹,有井边的闲聊、门外的偶聚,还有茶余饭后的一份清闲。 这份清闲,也没的多少日子。 还有几天,家家,该山上忙了,张罗种地,侍弄庄稼,要再清闲,就得再一个寒冬的到来。 一忙,就是一个整年。 刘家给点烧鸡,吃了一只,如今还剩一只,两只烧鸭,却是一直没动。 福福和苗苗两个,拿了烧鸭出来,拆开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油纸,苗苗端着盘子,福福就把烧鸭放了上去。 洗过手,拿着菜刀,福福就开始切鸭子。 片下来的一片片鸭子肉,苗苗拿着两个小盘子,福福没个盘子里放了差不多,就端给益哥和苗苗一人一个,“你俩上院下院送去,说说刘家给的鸭子,今儿咱分了吃。” 话刚说完,两个端着盘子撒欢就跑了出去。 福福还没来得及嘱咐两个慢点跑,看着点路,等一抬头,人已经大门外上下院分开,益哥去了上院,苗苗给下院婶子家送去。 家里狗子,颠颠跟着跑出门,大门外见人分开跑,左右探头看了又看,爪子刨着地,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跟着哪个去,大门外站着,汪汪直叫。 第四一一章:出来 东西刚放下,益哥也挤到跟前,手上的盘子放到锅台,“姐,婶子说她家豆腐还剩几块,非叫我拿两块上来,我不拿,婶子一路要追到咱家大门口了,我这才接过来。” 福福看着堆了满锅台的东西,出去一趟,每次都是,随后会带回来不少。 上院地瓜,福福叫苗苗直接放饭桌上,瓜子也拿到屋里,烤鸭和豆腐,正好就着蒸汽热一热,豆腐拿出来一块凉拌,剩下的,泡上清水,橱柜里放好。 益哥屋里点了油灯,然后院子里转悠一圈,关了大门,看了看鸡窝,瞧了眼兔子窝,等福福和苗苗两个饭菜都端了上去,叫他屋里吃饭,益哥房前屋后也转了一圈。 人刚做桌前,喝了小半碗的米汤,还没来及的吃饭,家里狗子就用嘴拱门,要出去,也不叫,看这架势家里来了人,还是相熟的。 是兰儿。 兰儿这个点过来,福福是没想到,赶忙,招呼她炕上坐,兰儿吃过饭,福福就把家里的糕点拿了出来,叫兰儿吃。 看兰儿脸上带着笑,也不急,还一个劲的叫福福吃饭,她人炕上坐着,手上的糕点舍不得吃,就掰下一小块,偶尔嘴里含上一把碎渣,尝尝味道。 “福福姐,我不急,我今儿过来,是和我后娘打过招呼的,”兰儿见福福一个劲的吧啦饭,着急吃,还吃呛到了,咳嗽了几下,就赶忙,一边帮福福拍着后背顺气,一边笑着解释,“福福姐你慢慢吃,吃完咱说会话,不着急。” 听兰儿这么一说,福福就放了心,不着急了,“怎么没把保成也带过来?” 福福说着,然后筷子夹了片鸭肉直给兰儿递到嘴边,叫她吃下,“这几块糕点你都吃了,等你家去的时候我再给你拿,你悄悄给保成。” 兰儿嘴里吃着鸭肉,手上拿着糕点,摇头,摆手,“福福姐,这几块就够了,上次过来你给的糕点,省了好几块,还藏着没吃完呢。” “保成在我爷家刚回,”兰儿吃完嘴里的鸭肉,咽下去,就说起保成来,“这会正家里看保贵,出不来。” 福福点头,保贵从小,不是兰儿带就是保成看,兰儿后娘自打生了保贵之后,就没怎么照顾过,就连菊香和虎子,对这个小兄弟也不上心。 都是兰儿和保成,白天夜里的照顾,平日里根本离不开人。 家里的高粱米饭,福福吃了一大碗,又吃了两个地瓜,凉拌的豆腐也去了大半,炒的白菜也叫他们姐弟妹三个连汤都没剩,等打了饱嗝,饭吃好了,益哥和苗苗俩下地收拾碗筷,福福炕上挪了挪身子,就和兰儿守着瓜子袋,一边嗑瓜子,一边说了起来。 “福福姐,我过来就是问你,”两个小的外屋收拾,兰儿这才小声开口,“不是明个来人,我就想,想问福福姐,能和我一起,还有柔儿,我们一起,去,去看看。” 兰儿磕磕巴巴的,脸又通红,说了这几句,福福也听的差不多,就笑着问她,“明天过来量地基?” 兰儿点点头,“说是还雇了驴车,他们那边山上备好了石头,木材,说是明天开始,都驴车拉过来。” 原来,他们那边早就准备上了。 “石头和木材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兰儿接话,“前几日过来,说年前就准备着,备了一个正月,估计也差不多少。” “石头?你们是要盖石头房子吗?” 石头房子,比土房要结实看着还大气,就是费时费力费银钱,十里八村的,十户有九户都是土房,而且还是矮矮小小的三间小土房,就和福福她家这样的。 如果兰儿盖石头房,可好了。 福福还能琢磨琢磨,等她挣了钱,要盖新房,就有的经验了。 兰儿一听,“石头房子,”赶忙摇头,“这石头啊,是地基,地基得用石头的,”兰儿说着,“土房就行了,本来要盖三间小土房,前日子人过来,说是盖四间的。” 兰儿笑,高兴的,“四间小土房,就够用了,”兰儿笑里带着知足,又满是娇羞和憧憬,福福见了心也跟着欢喜,“还说要土墙垒院子,我还想福福姐你家的这样呢,用栅栏围个院子。” “土墙能围院子就土墙围,”福福赶忙劝住,“我这用栅栏围,也是没法子,当初自己只能用栅栏围起来。” “你呀,要是能土墙垒了院子,就干脆,垒起来,”福福拍了拍兰儿手,“我这栅栏不经风雨的,你没看,这才半年多光景,你是不知道,益哥和苗苗俩,每天早晚都查看,东倒西歪的就给立住,每天也花些时候打理。” “土墙好,土墙好,”福福念叨着,“等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家里垒个土墙,把院子围起来。” “栅栏围的,压根不顶事,”福福说着,“还好家里养了狗,狗子大了,能看家,多少也宽了心。” “那听福福姐的,就用土墙围起来,”兰儿笑着点头,忽然想起了啥,整个人激动的不行,拉着福福手,“福福姐,要不我家垒院墙,也顺便给你垒了。” 福福摆手,“我再等等,想着到了秋,看看光景,若是光景好,我还寻思顺便盖个厢房,那时候一处,就把院墙垒了。” 兰儿只点头,然后满是娇羞,等福福答话,“对了,福福姐,你还没回我,成不成呀?” “你后娘要是让你出门,你一早就上来,”福福就笑,“每天一早柔儿和水灵上来,你来了,这边就是屋里透过窗,也能瞧见外面。” 家里门前平坦,远处是高山,山下是田地,他们和婶子还有上院德正一家在一片空地,如今兰儿在下院盖房,家里透过窗子望过去,就能看的真切。 “若是还不解劲,”福福笑,“就院子里走两圈,我家院子啊,看的下院,可清楚了。” 福福一说完,惹得兰儿通红了脸,拉着福福胳膊,就摇晃上了,“哎呀,福福姐。” 日子还真是快呢。 跟着日子过来的,是一个个人的生活。 兰儿,以往,没说亲之后,哪里能瞧见她这般小女子娇羞模样,每次见了都火急火燎的,帮着后娘做事。 如今,订了亲,眼瞅着要有了自己的家,那份打心底的宽心和安慰,福福一眼望过去,就替她满心欢喜。 有了女孩的活泼,女子的娇俏,又多了几分灵动,人,也越来越好看。 以前瘦巴巴,干瘪瘪的,如今,过了这几个月,个头瞧着虽没大见长,但那眼里的光彩,一举一动的欢喜,都让兰儿整个人,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美。 这桩亲事,兰儿想要的,该是都有了。 自己的家,保成在身边,她还想读书认字,这些,等成了亲,就都有了。 “我真替你高兴,”福福拉着兰儿手,满心满眼的替她欢喜,“以后我们上下院住着,常走动,咱们好好把日子过起来。” 兰儿点头,“福福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说完,门帘掀开了,苗苗露出个小脑袋瓜,大眼睛滴溜转,“姐,秀梅婶子家里了。” “秀梅婶子?”婶子饭前刚家去,这会又来,可是没想到,和兰儿俩愣了愣,就赶忙,穿鞋下地。 鞋子还没穿好,苗苗就推着婶子进屋来了。 “苗苗说她兰儿姐在,我还不信,”婶子一进屋,瞧见了兰儿,就笑,“没成想,我们兰儿还真过来了。” 拉着婶子炕上一坐,瓜子袋推了过去,福福和兰儿俩坐在婶子两边,一边一个,刚想拉苗苗上炕,小家伙就拨浪鼓一般的摇头,“姐,我拿着板子过去东屋写大字。” 说完,小家伙抱着木板子,就东屋和益哥俩读书练字去了。 “苗苗这孩子有心,”婶子见苗苗出了屋,就笑,“知道咱娘几个有话说,也不跟前凑热闹,躲开去了。” 苗苗看着娇憨,人也娇憨,但机灵劲,还是有的。 “我过来呀,也没啥事,”婶子说起来,“明个姚家来人,我怕忙的脱不开身,这会吃完饭,得了空,就寻思过来做做。” “和你们说点闲话儿,”婶子笑,“就是月娥,县里的消息来了,得了准,是有了身子。” “也是刚刚,可巧不巧的,我从你这家去,寻思抱一把柴火吧,就给碰上了,”婶子笑着念叨,“月娥爹娘,还有月娇,三个赶着车,黑灯瞎火的急着去县里。” “这会?”福福有些不敢相信,婶子家去的时候都要点灯了,真真的黑灯瞎火,“赶车去县里?” “可不是,”婶子点头,“我还问了句呢,月娥娘高兴的,车子都没来得及停,喊着和我说的,说是月娥捎信有了身子,他们高兴的,说是片刻都等不了,非要去县里看看。” 说到这,婶子啧啧两声,“要我说啊,这是惦记上了。” 福福和兰儿俩,听的认真,也搭不上话,就静静的听婶子接着说,“月娥这有了身子,吃的、用的、补身子的,该是都少不了。” “月娥爹娘急着过去,黑天半夜的路不好走不说,到了县里得天亮,”婶子说着,“若是换了旁的,定说是娘家体贴女儿,可换成月娥爹娘,”婶子直摇头,“我才不信是真体贴月娥呢。” “生在那样的人家,又养成那样的性子,”婶子感慨,“到头来,也是由不得月娥做主,只能凡事听她爹娘的,让人牵着鼻子走了。” 月娥说的这几本亲,哪一个,都是她爹娘给盘算的。 如今有了身子,这事啊,就定了。 “希望月娥命好,”婶子又开了口,继续说起来,“能一举得男,这样,在婆家的日子能稍微好点。” 婶子说完,看了眼兰儿,脸上多了笑意,“这日子啊,和兰儿这般,说个贴心的人,过着温饱日子,也是好的。” 话一说,兰儿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兰儿说的这门亲,婶子该是也相当满意的,如今亲还没成,婶子说起来,那高兴劲全跃在脸上。 “等你成了亲,”婶子拉起兰儿手,念叨,“小两口过起日子来,如若和预想的这般好,那婶子就再放心不过了。” “我刚上来前,还和你老叔说起,”婶子话又多了起来,“说明个老姚家来人,过来量个地基,划个院子,说是一应要用的石头木材,都那边准备好了,明个就拉过来。” “你老叔也说,这人办事啊,是个妥帖的,想的周到。” 兰儿听的不好意思,红了脸,摇着婶子手臂,害羞的叫婶子不要说,婶子就笑,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就转了话头,“明个姚家来人,该是帮忙的不少,你后娘那样的,我过去问了,说是不家里管饭,舍不得东西。” “你爹又出了门,”婶子念叨,“我和你你奶商量了,这饭啊,就在你奶院子做。” “东西啥的,”婶子拍拍兰儿手,叫她别操心,“婶子就带过去一些,明个人来了,到了点,婶子就过去你奶家帮着张罗。” “你呀,”婶子笑着摸了摸兰儿脑袋瓜,“若是得空就出来走走,可以来你福福姐院子,说说话,明个柔儿和水灵也在,你们姐妹几个聚一块说说话。” “明个姚家来人,我估摸着,你后娘不好家里留你,会让你出来的。” 婶子一口气说完,福福才想起来,是的呢,老姚家来了人,过来做活,总是要吃顿饭的。 如今兰儿后娘不张罗,这事,婶子倒是想到了。 兰儿不急着接话,抬眼看了看福福,福福正纳闷,见兰儿看过来,就有些疑惑,感觉兰儿像是有话要说,抿着嘴,挠了挠后脑勺,嘟囔了一句也没听清。 “兰儿你说啥?”福福挪着婶子,又把耳朵凑过去,想离得近一点,听的清楚些。 “就是,就是,福福姐,”兰儿开口,声音大了些,但还是要费劲才能听清,“我想,我刚还没来得及说,就是我想,想劳烦福福姐,帮,帮我,饭,福福姐家里帮忙做。” 一咬牙,兰儿说了出来。 第四一二章:下来 不过婶子心慈,人还大度,心也宽厚,这份骨子里的介怀,带给婶子的,就多了一份对女孩子家家发自心底的疼惜。 疼惜她们对境遇,体贴她们的不容易,同时也宽慰她们的人生。 这里,就包括福福和苗苗,还有兰儿。 婶子待她们,就如柔儿和水灵一样,疼惜、体贴、处处宽慰。 在这个过程中,婶子一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而福福她们,也都是,没了母亲陪伴的女孩子。 这点,婶子的操心,真真的,是为人母,为了子女的挂念。 福福每每想到这,心里就一暖,也多少给她,在这世道,留存了许多念想,多了一份期盼和希翼。 所有需要努力的,多了婶子在身边,也让福福宽了不少心。 这份宽心,一点点,也叫福福多了一份寄托。 心里的寄托,好像种子,种下一粒,发芽长叶,慢慢的,就长成一片,然后无所畏惧。 福福就是这样。 但更好的寄托,还是自己。 福福知道,一早,穿过来,就知道。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要走出去,闯出去,还是靠自己。 福福有些分神,等回过神,婶子看着窗外夜色深沉如水,时候不早,就把手上的瓜子都嗑了,然后拍拍手,再炕上的巾子拿过来,把手擦干净,“明个管饭的事,就这么先说了,一大早呀,我就领着柔儿她们过来,先过来忙活忙活。” 兰儿也直点头,“福福姐,我一早也过来。” 说着话,人就穿鞋下了地,炕上嗑了一炕的瓜子皮,兰儿还想留下来帮忙收拾,手上拿着抹布,就想上炕帮忙打扫。 “不早了,你赶忙家去,可别回去晚了叫你后娘念叨,”福福拦着,然后推着她出门,婶子前脚走,兰儿身后跟着,“明个过来,咱有的忙。” 兰儿笑着说是,路过外屋轻手轻脚的看了眼东屋,油灯透过门帘照了进来,恍恍惚惚的,也看不真切。 “还看书呢?” 福福笑,不知为啥,每每,到了半夜,福福这肚子啊,就饿的咕咕叫。就是晚上吃的再多,除了已经睡下,忍住了,大多数时候,福福嘴馋,多少都要垫一口。 今儿,也不例外。 地瓜,上院送的地瓜,还剩几个,家里的高粱米饭,是丁点没剩,不过几个地瓜,他们姐弟妹三个,也够吃。 福福刚问出口,苗苗就笑着点头,随后就扭身去开橱柜,益哥也是,刚饿不饿问出口,益哥人已经东墙根抱柴火,要生火热饭了。 苗苗端了地瓜,正好,还剩三小根。 福福摸着肚子,又是一声咕咕叫,一人一根,该是不够吃。 “咱锅底熬点小米粥,”福福说着,然后拿了米盆,就东屋抓了把小米,不多,真真就一把,熬粥,清汤清水的,也够了,“地瓜一热,还有剩的豆腐,一会端桌上去。” “那点烧鸭肉,”福福一边淘米,一边念叨,“一会蒸气热一热,咱晚上都打发了,别留到明个了。” “明个,你兰儿姐婆家来人帮工,”福福说起来,益哥在点火,苗苗收拾完西屋,这会放了饭桌,端了碗筷,正把凉拌的豆腐端上去,听福福念起兰儿,就停住脚,等着听下话,“就咱下院那片地,过来量地基,划院子,说是还要拉石头木材过来。” “你兰儿姐过来,是想让咱们帮忙做顿饭,我和婶子答应了,”福福把小米淘好,锅里的水也正好烧了欢开,就小米下锅,勺子舀了舀,然后盖上锅,叫益哥小火烧着,接着说起来,“明个包饺子。” “干活的人多,又是力气活,明个估计要一早就开始忙,准备馅子、包饺子,再张罗两个下酒菜,也好叫帮工的好好吃一顿。” 苗苗听了高兴,“姐,那我能包饺子,”说完,把剩下的凉拌豆腐端了上去,急着就又回了外屋,接着说,“我还能帮姐姐烧火,姐,那明天兰儿姐,是不是也过来?” 福福点头,“明个一早,婶子和你兰儿姐,都过来。” 苗苗高兴的,直拍手,益哥手上拿着柴,往灶里一根根的添着,该是小脑袋瓜在不停的转,等苗苗高兴完,益哥的疑惑就来了,“那姐,我能帮着做点啥呢?” “你一早东屋看书,”福福早就想过了,“等要到中午,就出来帮着烧个火打打支应啥的,估计端茶送水也要个人,到时候你呀,就跑几趟。” 益哥点头说是,笑着记下了。 锅里的粥欢开,福福掀锅舀了舀,然后热上地瓜,粥再慢慢熬一会,灶里叫益哥收好火,姐弟妹三个,就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外屋灶坑,守着灶里的火光,说起了话。 锅里粥香溢了出来,还有灶里的柴火气,在这如水的夜色,一家人聚在一起,这点点光亮,足以照亮每个人的身心。 “姐,那我是不是可以看到兰儿姐夫了?” 苗苗还没有,见过兰儿说的男人,只听他们念起过,一直都好奇的很。 这下,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苗苗满眼的笑,要看个究竟。 “可以了,可以了,”福福就笑,“明个呀,保准能瞧见了。” “还有保成,”福福又看向益哥,“到时候估计也能过来,你俩玩一遭,一处耍耍。” 村子里能和益哥说上话,年纪又相当的,就只保成一个。保成估计也是,保成见了旁人,都是胆怯的不敢上前,只在益哥面前,能玩到一块去。 但平时,保成出不来屋,益哥也见不到,算下来,玩的时间并不多。 苗苗现在跟着她,人越来越活泼,朋友也多。和柔儿水灵处成了姐妹,与兰儿也一直相处的很亲近,就连上院老太太,苗苗走动的也比福福勤,得空就跑上去,陪老人家说活话,老太太见了苗苗,也欢喜。 他们姐弟妹三个,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了起来。 这一过,也有些日月了。 所谓日子不禁熬,想见是的。 年前后的几个月,整个冬天,就这样,一路过来了。此刻屋门半开,阵阵夜晚的凉风吹来,小米粥在锅里滋啦啦的响,香气也揉进凉风里,在屋内蔓延。 灶里的柴火燃烧殆尽,星星余烬正若隐若现,他们坐在那里,苗苗的手上拿着枝子,正摸黑在地上比比画画。 粥好了。 福福起身,掀开锅,锅里的热气嗖的一下扑了满面,福福赶忙,手拿锅盖就躲了开。苗苗也凑到跟前,垫着抹布,然后锅里端起热乎的地瓜,等蒸气散尽,福福就拿起水瓢,摸黑在锅里把粥盛了出来。 粥和地瓜,也全叫她和苗苗吃了,益哥早早就撂了筷,福福让他回东屋看书,西屋她和苗苗俩,吃完饭,也不急着收拾,就炕上一坐,说起了话。 “过几日,咱去趟县里,婶子也跟着去,”福福说起来,“是刘夫人娘家舅母过寿,杏枝姐过来,说的就是这事。” “想吃咱做的寿桃,”福福见苗苗瞪大了眼睛等着听下音,就笑着接着说,“姐姐叫你跟着,是想让你出门多跟着见见,也能帮姐姐烧个火,还能打个支应。” “杏枝姐说到时候有马车过来接,咱家里等着就好,”福福念叨,“你得提醒姐姐,到时候家里载的萝卜和菠菜,我得提前备好,要不另寻个篮子,栽着带过去,图个新鲜。” “还有银钱,你也记得提醒姐姐,咱出门,兜里得带点。” “衣裳,”说着,福福就想起婶子念叨的,要穿的衣服,也得选一选,不过她们姐妹俩衣服不多,倒是也不用太挑,“咱提前洗干净,收拾出来,再带一身备用,出门也方便些。” 福福念叨着,把眼下能想到的都说给苗苗听,一来想让她参与进来,二来苗苗机灵,多一份用心,福福也放心不少。 絮絮叨叨说了有一会,等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苗苗圆鼓鼓的大眼睛就机灵的转了两下,嘻嘻直笑,“姐,我都记着呢。” 然后小手掰着指头,一样样的开始数,什么萝卜、菠菜,衣服啥的,却是样样不落。 说完了话,也该动了。 起身把饭桌收拾好,东屋看了益哥,人正桌前读书,炕里铺好了被褥,家里狗子窝在上面,正呼呼睡的正香。 嘱咐他早些睡,福福就关了门,院子里刚站住,凉风还没吹几下,刚刚东屋睡下的狗子,这会,颠颠拱开门,颠颠跑到她们跟前。 睡眼惺忪的,还打了个哈欠,尾巴却是摇个不停,守在她们身边。 手牵着苗苗,狗子又在身边,她们院子里转了两圈,就关了门,屋里来了。 也不急着睡,福福捧着书卷凑近油灯看书,苗苗也乖乖跟着,捧了本浅显的,一字一字看的认真。 看不懂的,苗苗就心里记着,然后等福福有空,再捧了书卷问,三五次,一本薄薄的小书苗苗就记的差不多,认识的字,也慢慢多了起来。 捧着书卷入睡,对于福福来说,是越来越寻常。 特别是自打有了苗苗,福福睡的极快,心安的很。有时候看着看着,闭目养神思考书里的学问,然后人就入了梦乡。 回回都是,等她一早醒来,定是乖乖的躺在被窝,油灯吹了,书卷也收好,家里公鸡在打鸣,身边苗苗的被褥叠好,外屋传来苗苗忙碌的小动静。 很多时候,苗苗起的比家里公鸡还早。 福福起床,多是家里公鸡吵醒的,有时人醒了,懒得起,还会被窝里磨蹭一会,眯眼再睡一会。 苗苗和益哥,都是起的早。 谦益起来多是先房前屋后转悠一圈,然后扫院子,等苗苗生起了火,做起了饭,她就开始喂鸡喂兔子,有时候也会搭把手,帮着烧个火。 一开始,福福自己个睡懒觉还有些不好意思,等一来二去,自己睡的又沉,苗苗早上动静也小,压根就醒不来,也就作罢,由着家里公鸡打鸣把她叫醒,不纠结了。 等一形成习惯,到点了,福福也就醒了。 有时候家里公鸡刚扯开了嗓子开喊,有时候还没动静,不过片刻,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家里狗子,只要有点动静,定是跟着起来的,然后看家护院,房前屋后的占地盘。 今儿,因为提前让苗苗早起叫她,等她一睁眼,就见苗苗整个大脸盘子在不远处,手轻轻在推她肩膀,嘴里小声喊着姐,“起来了,姐,起来了。” 福福迷迷糊糊的,等揉开了眼睛,脑子清醒了些,就想起今儿家里有事,要忙的,就一个激灵,赶忙坐了起来。 “姐,你慢点慢点,”起的有点猛,这会,脑子又浆糊上了,“现在还早,不着急。” 福福这才看过去,窗外漆黑一片,又安安静静的,家里的公鸡没打鸣,狗子也没动静,炕上福福和苗苗俩,腿上盖着被子,刚坐起来,袄子没来的及穿,这会,寒气就上头了,不由打了个哆嗦。 一早一晚,天,还是冷的。 起了个大早,也忙了一整个早上。 吃过饭,天才将将泛亮,晨光熹微,小山村也渐渐苏醒,传来人们早起忙碌的动静,福福她们今儿要比平日里早些,这会家里收拾完,公鸡也才打鸣过去不久。 空出来的时间,益哥和苗苗一屋一个在温书,福福就开始张罗今天管饭的事。 倒是不着急,但家里的东西,福福得归置归置。 要油脂白菜剁馅,白面荞麦面擀皮,再张罗两个下酒菜,因为具体还不知道多少人来,福福就先大概舀出来大半碗的油脂,又挑了四颗大白菜,先放到一处。 下酒菜的话,正好还有刘家送的花生,可以炸个咸口的花生米。 家里的烧鸡,撕一撕,也是一盘。 还有排骨,上次刘家给的排骨,也可以剁两扇,泡些家里的干豆角,一会炖了吃。 再炖个白菜豆腐,福福张罗着,看着屋子里外的食材,准备中午的饭菜。 家里的鸡蛋,正好还有没割的新鲜韭菜,正好也能炒两盘。 再拌个凉菜,嗯,算下来,也凑了一大桌,都还是顶好顶用心的,福福算下来,该是不错的。 第四一三章:周到 用家里的猪油,再舀上几块猪油脂,热锅一化了油,香气出来了,再下了葱姜蒜和香料,排骨炒的焦黄,放了酱,再撒上几滴白酒,备好的菜,福福就开始下锅了。 泡好的干豆角丝、茄子丝,切块的土豆,再抓一把泡发的蘑菇,还有焯水的家常豆腐,福福还觉得不够,又紧着切了冬瓜块、南瓜块,一股脑的,全都放进家里的大锅。 嗯,满满的大半锅,柴火灶里烧的正旺,锅里的油啊、肉啊、菜啊的,也飘香四溢。 福福又放了些许辣椒,加了盐,倒了热水,就盖了锅盖,叫水灵大火烧着。 等这锅忙完,你扭头,边上的兰儿和柔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福姐,”柔儿挠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这些都炖一块?”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些粉丝,放进去,哎呦,就更好吃了。 如今家里油水还算多,又放了排骨,这炖菜啊,就更是滋味足的。 “好了一个菜,”福福念叨着,然后掀开门帘,和屋里的婶子说了声,“等西屋锅炖好了,剩下的几个菜倒也不费时间,眨眼工夫就能弄好。” 炒个韭菜鸡蛋,炸个花生米,再拌个凉菜,撕一盘刘家带来的烧鸡,如今福福又买了猪头,炒炒拌拌的也能弄个两三盘,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还有的剩,掂量掂量也能炒上两个。 可是够了。 福福忙了这会,额头已经出了层层细汗,寻思的工夫,苗苗已经从灶坑起身,拿了家里擦脸的巾子,给福福递过来。 “姐,你擦脸。” 苗苗守着灶坑,烤着火,小脸红彤彤的,泛着光,两手拿着巾子正仰着脖、抬着脚,往福福跟前凑。 福福手上正忙,巾子一凑到跟前,稍稍弯了腰,就由着苗苗伸长了胳膊,帮她细细擦了个遍,还细心的缕了额间碎发,嘻嘻直笑。 今日这顿饭,也是福福除了给自家人准备伙食以外张罗的第一顿,为了兰儿,也因着自己,着实要多费些心思。 家里的鸡蛋,篮子里长势极好的韭菜,福福叫柔儿拿着小镰刀片,割了把下来,一递给福福,韭菜的辛香就扑面而来。 这般日子里,炒上一盘青青小菜,着实珍贵。 家里的那一篮韭菜是福福看着长大的,虽说割了一茬又一茬,熬过了整个冬天,但每每看在眼、拿在手,心情都格外的不同。 就如此刻,那一股股辛香的韭菜味道,闻在鼻子,就令人陶醉。 兰儿已经盆子里倒了凉水,端着过来了,福福就把韭菜放进去,柔儿和兰儿俩个守着盆子,一棵棵就摘起了菜。 格外仔细。 上次刘家带的花生,福福也东屋给翻出来,一解开小布袋子,白花花的花生壳,就露了出来。 也是惹人爱。 等买了地,一定得地里种上一片,福福心想,这花生啊,长在地里,一片片,也是好伺候的。 福福心想着,手就捧了一大把,掂量着差不多就封了口袋,把装花生的大碗递给蹲在灶坑守着柴火的苗苗,叫她一边烧火一边帮忙扒着花生壳。 一时,外屋里的人,都有的忙,做着手上的伙计,准备着饭菜。 而屋里,婶子她们说着话,包着饺子,也是一顿的忙。 “福福姐,”等摘好了韭菜,洗了干净,兰儿一边把韭菜放盖帘上淋干水,一边凑到福福身边,说起了话,“你说,”微红了脸颊,声音小小的,又往福福身边凑了凑,“你说,我要过去看看吗?” 过去看看? 福福想了想,“你没下去看过?” 一早,该是姚家的车辆人马就来了,想想也有些时候了,福福没想到兰儿还没下去看过,正疑惑,就听兰儿接着说,“刚婶子有叫我下去送个水,我,我”兰儿低红了脸,不好意思,“我没下去。” 福福笑,这是害羞了。 平日里,隔三差五姚家也来人,但都在前院,并不这般费心。今儿,人来了,但也不只姚明贵自己,跟着来了,还有帮着做工的,也是好些人。 兰儿这才,多了些犹豫。 估计呀,福福见兰儿虽娇红了脸,但满眼的心思却是再再隐藏不住的,不住的往外面撇,要看个究竟。 福福就笑,“正好,”拍了拍手,然后起身,“沏壶茶,你端着送下去,好叫他们喝喝水,对了,”说到这,福福想起家里还有刘家送的些糕点,糕点金贵,也正好是一番心意,“我拿些糕点,用盘子装好,也给送下去垫一口,吃个稀罕。” 一边说着,福福就屋里翻箱倒柜,翻出了糕点盒子,刚要叫苗苗家里找盘子,就让兰儿给拦住,“福福姐,不用不用,”拦着福福,不让她把糕点掏出来,“这个家里你们留着吃,舍不得,舍不得。” 这些糕点,福福虽然一直舍不得,但东西到底也是给人吃的,拿下去,给大家当个点心,也是极好的。 这个,福福还是舍得的。 “东西就是给人吃的,”福福拿着糕点往外走,“也不多拿,寻思着一人一小块,就着茶水也好吃个滋味。” 家里的糕点剩的虽不多,但也还不少。 苗苗早就端着盘子等着了,那边柔儿也沏好了茶水,屋里婶子说家里喝茶的杯子太小,一杯水不够男人们塞牙缝的,就叫柔儿换成吃饭的碗,干脆就着碗喝,也过瘾。 福福把糕点拿出来,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惹了人食欲。 别说,好糕点还真是,甜中带清,香味实在是别样。 福福也不急,糕点不大,轻咬的话,一两口也下肚了,孩子们吃的俭省,一口口抿着吃,倒是能吃些时候。 福福就一块块掰成两半,先给就近的苗苗一口塞进嘴里,然后灶坑烧火的水灵、沏茶的柔儿,还有边上急的不行的兰儿,也都嘴里塞了糕点,看着她们一个个呆愣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开口笑。 屋里包饺子的大人们,福福也不放过。 掰好的糕点递给苗苗,眼神一示意屋里,小家伙就懂了,手拿着糕点,喜滋滋、笑嘻嘻的就跑进屋里,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嬉笑声。 “哎呦,这往嘴里塞的是啥呀?”婶子音量最大,“糕点啊,哎呦喂,咋还吃上糕点了?” 一句句之后,水灵屋里脆生生的解释,婶子就冲福福喊了话,“一群大老爷们,这精致的东西送下去也吃不出好坏,干脆啊你家里留着,得空吃个稀罕也好。” 屋里喊还不打紧,婶子干脆手拿擀面杖、掀了门帘、头探了出来,脚也迈过门槛,“这糕点留下吧,别端了。” “家里正好有,”福福一边回话一边把糕点装进盘子,“我算了算,一人一块端下去还有的剩。” “再说,”福福笑,“我估计啊,家里有妻儿老小的,这糕点,该是也都糟蹋不了。 这个,福福来了有些日子,也见了不少,对本土人情也有点了解。就这糕点,福福知道,端下去虽是给他们垫垫嘴,别看男人们粗糙,但心也都细着呢,该是舍不得吃,留着给家里妻儿老小的。 福福也是想到这,这会端下去,倒也不显得刻意。也算是明里暗里给兰儿留个好印象,叫大家多念念兰儿的好。 婶子该是也懂的。 果然,福福一说完,婶子顿了顿,然后了然一笑,”你呀,”伸手拿着擀面杖,远远的冲着福福就笑着点了两下,“人不大,心思还真是细的,比你婶子我想的还周到。” 话说完,人就笑着扭头回了屋,紧跟着,苗苗就钻了出来,拍了拍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姐,要我和兰儿姐姐一块下去吗?” 话一说完,水灵也坐不住了,颠颠站起来,眨眼工夫就凑到跟前,嘴角还挂着碎糕点屑,瞪着大眼睛,满是希翼。 “去去去,”福福见两个小家伙这般,糕点一放好,就笑着点头说是,“一会啊,你们两个和你们兰儿姐,帮着把茶水和糕点端下去。” 跟着去的,也只有苗苗和水灵两个了。两个年纪小,跟着兰儿下去正合适。 两个得了准,高兴的原地嘻嘻哈哈蹦起了高,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高兴的不行,兰儿急的满脸通红,拉着福福衣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还是有些为难。 “你呀,”福福拉过她的手,在福福眼里,看兰儿,就好似长辈看晚辈那般,多的是心疼和照顾,“咱以后上下院住着,多的是叫你帮忙,这点东西姐姐都是想过的,到底有用处,咱姐妹处着,你也别和我见外。” 话说完,兰儿点点头,咧嘴一笑,“那我听福福姐的。” “这就对了。”福福替兰儿理了理额前碎发,兰儿身量还是清瘦,比福福要矮上半头,但自打定了亲,脸上多了笑意,精神头甚好,瞧着也娇俏了许多,一改之前面黄肌瘦模样,已是大姑娘了。 还真是有点恍如隔世。 想起之前那个胆小瘦弱的兰儿,干巴巴的,如今要为人妻,以后也会为人母,还真是:岁月不禁过呢。 在福福眼里,还是个孩子呢,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儿,福福心底又多了几分感慨。也是真心希望兰儿以后日子过的顺心、生活顺遂,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思绪中缓过来,福福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近来好像感慨颇多呢。 糕点装在盘,壶里也满是热乎的浓茶水,喝茶的大碗垒在一块,苗苗和水灵两个守在旁边,试试巴巴的不知拿哪个,正抬眼看向她们,急不可耐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俩比你们兰儿姐还着急。” 柔儿笑着打趣,话一说完,就惹得大家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茶水烫,提着也重,就兰儿上手,水灵最小,捧着糕点盘子,苗苗端着几个大碗,前前后后的,就出了门。 福福和柔儿站在屋门口,也没多走,看着三人出了大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下走,不远处的空地上聚了人,几辆驴车停在那里,细碎的说话声偶有传过来,但也听不真切。 春日的暖阳正当空高挂,阵阵清风吹拂,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柔,去了初春的凛冽。 福福见了这般光景,伸了伸懒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自在。 刚清闲了片刻,就赶忙和柔儿俩屋里又忙了起来,柔儿来回守着两个灶台,福福看着两个锅,把备好的菜理了一通,又盘算了一遍饭菜,到底没的差,也就多宽份心。 两个锅,一个熬着猪头,一个炖着烩菜,这会香气已经溢的满屋子都是,着实好闻。蒸气弥漫,盈盈绕绕更是惹得香气逼人,人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香气顺着门缝也飘进了屋,不一会,婶子屋里就喊福福,“福福你炖啥呢,这么好闻?” “炖了个烩菜,”福福推开门,人挤进去就赶忙随手把门关好,“刚刚那些豆角蘑菇啥的,我都大锅一起炖上了。” “都炖一个锅了?” 福福点头,“剁了两块排骨,过了遍猪油和油脂,添了点辛辣,就一锅炖上了。” 福福刚说完,炕上包着饺子的老太太看了过来,“我看是把你懒得,”接过话,“一个锅里炖了省事。” 别说,老太太看问题到底抓了重点。 还真是,一个锅里炖了省事,如今天还冷着,吃个热乎的大炖菜,对于干重活的人是极好的。 该精细的精细,但粗糙的,也得有粗糙的法子。 “还是大奶通透,”福福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大炖菜,再弄几盘小菜,下饭菜下酒菜都有了。” “挺好,这样挺好,”婶子听了点头,“这做菜啊,都听你的,你做菜味道好,张罗的也仔细,比我们大人想的周到。” “我们几个大人包饺子,再帮你打个支应就有的忙了。” 第四一四章:过来 “行行行,”福福点头,在她院子备饭,福福老乐意了,“吃饭这事我都没想到,若是提前想到了,早就开口张罗了。” 得了福福的应,兰儿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欢快,拉着婶子,说了起来,“我这会上来,想和福福姐,说的就是这事。” “婶子说去我奶家张罗,我也想过,但到底还是麻烦了些,”兰儿亲近的拉着秀梅婶子手,“既然我后娘不张罗,那在我奶家,还是去婶子家,到底都不大好。” “我就想,既然这样,那干脆,我和福福姐说说,明个福福姐家里帮我张罗饭,”兰儿继续说,“一来上下院离得近,做好饭就端下去,这事我和,”兰儿红着脸,停顿了片刻,“我和姚明贵说过,他说,他说不讲究的,大家做活,饭菜端下去,吃一顿热乎的,就成。” “按说,顶好是我家张罗,说出去好听,排面也好看,”兰儿撅嘴,“但我后娘这人,你们也知道,我爹又没在家,我家里也说不上话,我后娘不张罗,因为这事,我也不好和她争计。” “我家要是不管饭,我奶院子,还是婶子家,若是帮着操持了,这挑理,也挑不过去。” “所以干脆,婶子,”兰儿摇着婶子胳膊,撒娇,“福福姐答应,这饭菜,就这院张罗吧。” “婶子要是有空,明个上来帮忙,”兰儿笑,“至于吃的东西,”兰儿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姚明贵来,偷着,又给了我几个银钱,我一直藏着呢,这会,也带来了。”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个布口袋,递了过来,“福福姐,明个咱前村买块肉,”兰儿高兴,“再从福福姐你家称点白面,我想着,姐姐包饺子好吃,咱给他们包顿饺子吧。” 饺子,还带肉馅的,可是难得的好饭菜。 看兰儿高兴,手上的钱袋子摇晃的刷刷响,笑嘻嘻的把钱袋子就要递过来,福福赶忙,又给推了过去。 “之前你给的那个,”福福就笑,“一直没动用,我还替你收着呢。” “这个,你拿回去,”福福摆手,“那个我还想得空给你还回去呢,至于饺子,肉我家里有,上次熬的猪油,还有不少油脂,我明个捞出来,省的买了。” “面也是,”福福拉着兰儿手,“前些日子过去刘家,送了不少米面,正好,拿出来咱尝尝。” 兰儿直摇头,“不行不行,不能白要姐姐的,我花银钱买。” 说着,又要把手上的银钱袋子扔过来,福福顺势拦住,还没等开口劝,婶子发话了,“你俩别争了,婶子还在呢。” “这样,”婶子发话,“兰儿这银钱你收起来,往后过起日子来,用处多了去。” 婶子把银钱接过来,刚过手,鼻子一皱,拿到跟前闻了闻,“你这是埋到哪里了吧?怎么一股土星子味。” 该是说对了,兰儿挠了挠额角,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也没处藏,因为怕随时用,也不好放姐姐这,就找了个地,用土埋起来了。” 婶子就笑,然后把钱袋子递给兰儿,“这个啊,你自己收着,管饭的事,家里米面粮食都有,犯不着花钱买。” “既然是包饺子,那婶子也出一份,你福福姐家里有肉,我看大白菜还有不少,那这院出饺馅子,至于面,我家里拿上来。” “去年种了不少荞麦,也换了白面,整个冬天也没吃多少,还有的许多,”婶子念叨着,“他们干活的人多,咱包上几锅饺子,让他们吃一顿,也是顶好的。” 婶子这么一说,兰儿还有些为难,手上的钱袋子送不出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这么定了,”婶子拍手,“这也不是一天的活计,他们明个来,就是先有个张罗,等日后零零碎碎的,该忙的多的是,这顿啊,就这么定了,往后再有个张罗啥的,我们那时候再算。” 福福和婶子又说了好一通,兰儿拧不过,也就这般定下来了。 福福松了口气,能帮上兰儿,她心宽慰的。 正好家里还有烧鸡烧鸭,再张罗两个菜,又是包饺子,这段饭,该是也好的。 事情有了打算,一些细枝末节,趁着得空,长夜漫漫,大家炕上一坐,围着瓜子袋,一边嗑瓜子,一边就说了起来。 因为不知道具体几个人,近来天气也好,因为帮工多是放一放桌,饭菜端上去,就是一顿,乡下没的太多讲究。 “那就叫你老叔,挪两张大桌子出来,”婶子念叨着,“我家的木头椅子,你老叔厢房里也放了不少,正好,拿出来用了。” “等定了地基,就你那院子空出地儿来,”婶子看向窗外,黑漆漆的,虽啥都看不见,但往外这么一撇,就知道说的是哪,“就支上桌子,咱把饭菜端过去,正好你那院子吃了。” 婶子说完,又加了句,“也挺好。” 是呢,也挺好。 这事,张罗的就差不多,紧接着,婶子又想起了啥,“正好,你老叔年前打的酒,忙了一整月木匠活,也没顾上喝,家里正月里也没来什么人,眼下正好,明个叫你老叔拿出来,烫一烫,那酒啊,还不少,喝不了的喝。” 有饭,有菜,还有酒。 这该张罗的,就有了数,差不离了。 这么一说完,安排的差不多,兰儿宽了心,婶子也松口气,福福更是,早就想帮忙,如今可算是能参与上了。 明个的饭菜,福福可是要大显身手,好好弄一弄。 这么一想,倒是还有些期待。 “对了,”婶子忽然拍了拍大腿,话里带笑,“我都要给忘了,之前说的,你那准婆婆,之前不是说,娘家有个侄子还没说亲,也是极好的人。” “之前还打听福福来着,”婶子笑着说起来,“上次不是说,说那人明个跟着来吗?” “可是真是假?”婶子还有些不确定,问兰儿,“你听姚明贵说起没有?他那表亲,跟着来不来?” 兰儿看了眼福福,忍住笑,随后摇摇头,声音小小的,“他,他没说起过。” “哎呦,没说起过啊,”婶子有些可惜的摇摇头,“怎么没说起过呢?”还带着疑惑,“我估摸着,明个人是会来的,这画地基也算是大事,肯定少不了。” “若是来了就好,”婶子说起这事,就收不住,又高兴起来,“来了啊,若是打个照面,咱也好好瞧瞧,到底啥样的孩子,配不配得上我们福福。” “照你准婆婆的说法,那孩子,通透着呢,”婶子说起来,“还说个子也高,模样还俊,人还有出息,又认得几个字,年纪也相当,若是真这般,依我看,我们福福离嫁人也不远了。” 婶子说完,就端详起福福来,不住的点头,家里有灯昏暗,屋外月色迷人,星星点点透过窗子照进来,徒增了稍许朦胧,“若是有合适的,我们福福也真该说亲了。” “这日子呀,不禁熬,”婶子停了停话音,抿了口水,接着说,“特别是女孩子,说亲的日子就这么几年,错过了,若成了老姑娘,就更不好找婆家了。” 唠嗑,就是这样,悲悲喜喜,起起伏伏,一个夜晚,就都经历个遍。 忽然说起找婆家,婶子就有些犯愁,“不但福福,我家柔儿,这一眨眼,年纪也大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还好兰儿得了如意的,”婶子笑,“你们姐三个,年岁差不了一两岁,这成亲啊,也是前后脚。” “兰儿这边留下,上下院的日子,我倒是没觉得多不舍,”婶子看了眼窗外,“以后你们几个,还不知道婆家找到哪里,哎,婶子这心啊,一寻思,就乱了套了。” “一来想你们早点嫁人,找个好人家,这二来啊,也舍不得你们远嫁,你们也知道,婶子这操心的命,若是不在跟前看顾着,到底会胡思乱想,多操一份心。” “还有两个小的,”婶子笑,“张罗完你和柔儿,家里苗苗和水灵两个,眨眼也是大姑娘。” “哎呦,这都不敢想,”婶子摇摇头,摆摆手,“我呀,这辈子看来是没儿子的命了,到时候柔儿和水灵俩,留一个家里招上门女婿,在我和你老叔跟前过日子,看顾着点,我多少也欣慰些。” “这每每呀,说到底,都是些伤感的话,”婶子笑了笑,“可不行,咱不说这么,好好的日子,我怎么老是瞎想。” 婶子生了两个姑娘,虽然嘴上说着不计较,也把柔儿和水灵教养的很好,但到底,心里还是介怀的。 这里,就包括福福和苗苗,还有兰儿。 婶子待她们,就如柔儿和水灵一样,疼惜、体贴、处处宽慰。 在这个过程中,婶子一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而福福她们,也都是,没了母亲陪伴的女孩子。 这点,婶子的操心,真真的,是为人母,为了子女的挂念。 福福每每想到这,心里就一暖,也多少给她,在这世道,留存了许多念想,多了一份期盼和希翼。 所有需要努力的,多了婶子在身边,也让福福宽了不少心。 这份宽心,一点点,也叫福福多了一份寄托。 心里的寄托,好像种子,种下一粒,发芽长叶,慢慢的,就长成一片,然后无所畏惧。 福福就是这样。 但更好的寄托,还是自己。 福福知道,一早,穿过来,就知道。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要走出去,闯出去,还是靠自己。 福福有些分神,等回过神,婶子看着窗外夜色深沉如水,时候不早,就把手上的瓜子都嗑了,然后拍拍手,再炕上的巾子拿过来,把手擦干净,“明个管饭的事,就这么先说了,一大早呀,我就领着柔儿她们过来,先过来忙活忙活。” 兰儿也直点头,“福福姐,我一早也过来。” 说着话,人就穿鞋下了地,炕上嗑了一炕的瓜子皮,兰儿还想留下来帮忙收拾,手上拿着抹布,就想上炕帮忙打扫。 “不早了,你赶忙家去,可别回去晚了叫你后娘念叨,”福福拦着,然后推着她出门,婶子前脚走,兰儿身后跟着,“明个过来,咱有的忙。” 兰儿笑着说是,路过外屋轻手轻脚的看了眼东屋,油灯透过门帘照了进来,恍恍惚惚的,也看不真切。 “还看书呢?” 地瓜,上院送的地瓜,还剩几个,家里的高粱米饭,是丁点没剩,不过几个地瓜,他们姐弟妹三个,也够吃。 福福刚问出口,苗苗就笑着点头,随后就扭身去开橱柜,益哥也是,刚饿不饿问出口,益哥人已经东墙根抱柴火,要生火热饭了。 苗苗端了地瓜,正好,还剩三小根。 福福摸着肚子,又是一声咕咕叫,一人一根,该是不够吃。 “咱锅底熬点小米粥,”福福说着,然后拿了米盆,就东屋抓了把小米,不多,真真就一把,熬粥,清汤清水的,也够了,“地瓜一热,还有剩的豆腐,一会端桌上去。” “那点烧鸭肉,”福福一边淘米,一边念叨,“一会蒸气热一热,咱晚上都打发了,别留到明个了。” “明个,你兰儿姐婆家来人帮工,”福福说起来,益哥在点火,苗苗收拾完西屋,这会放了饭桌,端了碗筷,正把凉拌的豆腐端上去,听福福念起兰儿,就停住脚,等着听下话,“就咱下院那片地,过来量地基,划院子,说是还要拉石头木材过来。” “你兰儿姐过来,是想让咱们帮忙做顿饭,我和婶子答应了,”福福把小米淘好,锅里的水也正好烧了欢开,就小米下锅,勺子舀了舀,然后盖上锅,叫益哥小火烧着,接着说起来,“明个包饺子。” “干活的人多,又是力气活,明个估计要一早就开始忙,准备馅子、包饺子,再张罗两个下酒菜,也好叫帮工的好好吃一顿。” 苗苗听了高兴,“姐,那我能包饺子,”说完,把剩下的凉拌豆腐端了上去,急着就又回了外屋,接着说,“我还能帮姐姐烧火,姐,那明天兰儿姐,是不是也过来? 第四一五章:可以 锅里的粥欢开,福福掀锅舀了舀,然后热上地瓜,粥再慢慢熬一会,灶里叫益哥收好火,姐弟妹三个,就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外屋灶坑,守着灶里的火光,说起了话。 锅里粥香溢了出来,还有灶里的柴火气,在这如水的夜色,一家人聚在一起,这点点光亮,足以照亮每个人的身心。 “姐,那我是不是可以看到兰儿姐夫了?” 苗苗还没有,见过兰儿说的男人,只听他们念起过,一直都好奇的很。 这下,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苗苗满眼的笑,要看个究竟。 “可以了,可以了,”福福就笑,“明个呀,保准能瞧见了。” “还有保成,”福福又看向益哥,“到时候估计也能过来,你俩玩一遭,一处耍耍。” 村子里能和益哥说上话,年纪又相当的,就只保成一个。保成估计也是,保成见了旁人,都是胆怯的不敢上前,只在益哥面前,能玩到一块去。 但平时,保成出不来屋,益哥也见不到,算下来,玩的时间并不多。 苗苗现在跟着她,人越来越活泼,朋友也多。和柔儿水灵处成了姐妹,与兰儿也一直相处的很亲近,就连上院老太太,苗苗走动的也比福福勤,得空就跑上去,陪老人家说活话,老太太见了苗苗,也欢喜。 他们姐弟妹三个,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了起来。 这一过,也有些日月了。 所谓日子不禁熬,想见是的。 年前后的几个月,整个冬天,就这样,一路过来了。此刻屋门半开,阵阵夜晚的凉风吹来,小米粥在锅里滋啦啦的响,香气也揉进凉风里,在屋内蔓延。 灶里的柴火燃烧殆尽,星星余烬正若隐若现,他们坐在那里,苗苗的手上拿着枝子,正摸黑在地上比比画画。 粥好了。 福福起身,掀开锅,锅里的热气嗖的一下扑了满面,福福赶忙,手拿锅盖就躲了开。苗苗也凑到跟前,垫着抹布,然后锅里端起热乎的地瓜,等蒸气散尽,福福就拿起水瓢,摸黑在锅里把粥盛了出来。 一小把的米,熬成粥,就有大半盆。 大半夜的吃起了饭,福福炕上坐着,嘴里喝着热乎乎的小米粥,吃着腌渍入味的凉拌豆腐,一口口,越吃越有滋味。 益哥和苗苗两,也是多饿的。 益哥节制,比福福要节制的多,虽然饿,也嘴馋,但碗里只舀了半碗粥,小口抿着,并不多吃。 苗苗比较像她,喝了一大碗,这会,又盛了满满一碗稀粥,正喝多滋滋有味。 剩的几口鸭肉,这顿饭也都打发了,还有豆腐,也清光了盘。 粥和地瓜,也全叫她和苗苗吃了,益哥早早就撂了筷,福福让他回东屋看书,西屋她和苗苗俩,吃完饭,也不急着收拾,就炕上一坐,说起了话。 “过几日,咱去趟县里,婶子也跟着去,”福福说起来,“是刘夫人娘家舅母过寿,杏枝姐过来,说的就是这事。” “想吃咱做的寿桃,”福福见苗苗瞪大了眼睛等着听下音,就笑着接着说,“姐姐叫你跟着,是想让你出门多跟着见见,也能帮姐姐烧个火,还能打个支应。” “杏枝姐说到时候有马车过来接,咱家里等着就好,”福福念叨,“你得提醒姐姐,到时候家里载的萝卜和菠菜,我得提前备好,要不另寻个篮子,栽着带过去,图个新鲜。” “还有银钱,你也记得提醒姐姐,咱出门,兜里得带点。” “衣裳,”说着,福福就想起婶子念叨的,要穿的衣服,也得选一选,不过她们姐妹俩衣服不多,倒是也不用太挑,“咱提前洗干净,收拾出来,再带一身备用,出门也方便些。” 福福念叨着,把眼下能想到的都说给苗苗听,一来想让她参与进来,二来苗苗机灵,多一份用心,福福也放心不少。 絮絮叨叨说了有一会,等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苗苗圆鼓鼓的大眼睛就机灵的转了两下,嘻嘻直笑,“姐,我都记着呢。” 然后小手掰着指头,一样样的开始数,什么萝卜、菠菜,衣服啥的,却是样样不落。 说完了话,也该动了。 起身把饭桌收拾好,东屋看了益哥,人正桌前读书,炕里铺好了被褥,家里狗子窝在上面,正呼呼睡的正香。 嘱咐他早些睡,福福就关了门,院子里刚站住,凉风还没吹几下,刚刚东屋睡下的狗子,这会,颠颠拱开门,颠颠跑到她们跟前。 睡眼惺忪的,还打了个哈欠,尾巴却是摇个不停,守在她们身边。 手牵着苗苗,狗子又在身边,她们院子里转了两圈,就关了门,屋里来了。 也不急着睡,福福捧着书卷凑近油灯看书,苗苗也乖乖跟着,捧了本浅显的,一字一字看的认真。 看不懂的,苗苗就心里记着,然后等福福有空,再捧了书卷问,三五次,一本薄薄的小书苗苗就记的差不多,认识的字,也慢慢多了起来。 捧着书卷入睡,对于福福来说,是越来越寻常。 特别是自打有了苗苗,福福睡的极快,心安的很。有时候看着看着,闭目养神思考书里的学问,然后人就入了梦乡。 回回都是,等她一早醒来,定是乖乖的躺在被窝,油灯吹了,书卷也收好,家里公鸡在打鸣,身边苗苗的被褥叠好,外屋传来苗苗忙碌的小动静。 很多时候,苗苗起的比家里公鸡还早。 福福起床,多是家里公鸡吵醒的,有时人醒了,懒得起,还会被窝里磨蹭一会,眯眼再睡一会。 苗苗和益哥,都是起的早。 谦益起来多是先房前屋后转悠一圈,然后扫院子,等苗苗生起了火,做起了饭,她就开始喂鸡喂兔子,有时候也会搭把手,帮着烧个火。 一开始,福福自己个睡懒觉还有些不好意思,等一来二去,自己睡的又沉,苗苗早上动静也小,压根就醒不来,也就作罢,由着家里公鸡打鸣把她叫醒,不纠结了。 等一形成习惯,到点了,福福也就醒了。 有时候家里公鸡刚扯开了嗓子开喊,有时候还没动静,不过片刻,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家里狗子,只要有点动静,定是跟着起来的,然后看家护院,房前屋后的占地盘。 今儿,因为提前让苗苗早起叫她,等她一睁眼,就见苗苗整个大脸盘子在不远处,手轻轻在推她肩膀,嘴里小声喊着姐,“起来了,姐,起来了。” 福福迷迷糊糊的,等揉开了眼睛,脑子清醒了些,就想起今儿家里有事,要忙的,就一个激灵,赶忙坐了起来。 “姐,你慢点慢点,”起的有点猛,这会,脑子又浆糊上了,“现在还早,不着急。” 福福这才看过去,窗外漆黑一片,又安安静静的,家里的公鸡没打鸣,狗子也没动静,炕上福福和苗苗俩,腿上盖着被子,刚坐起来,袄子没来的及穿,这会,寒气就上头了,不由打了个哆嗦。 一早一晚,天,还是冷的。 下酒菜的话,正好还有刘家送的花生,可以炸个咸口的花生米。 家里的烧鸡,撕一撕,也是一盘。 还有排骨,上次刘家给的排骨,也可以剁两扇,泡些家里的干豆角,一会炖了吃。 再炖个白菜豆腐,福福张罗着,看着屋子里外的食材,准备中午的饭菜。 家里的鸡蛋,正好还有没割的新鲜韭菜,正好也能炒两盘。 再拌个凉菜,嗯,算下来,也凑了一大桌,都还是顶好顶用心的,福福算下来,该是不错的。 眼下张罗个遍,心里有了数,就宽心不少。 别说,家里的这些东西,张罗来张罗去也能张罗出不少。 福福还是满意的,对于兰儿的嘱托,她也格外用心,加上是头一次给外人做饭,也不敢疏忽。 等她心里盘算好饭菜,兰儿就来了。 一大早,来的比婶子她们还早,家里狗子追出去,大门开着,手上提着个篮子,人就进来了。 “福福姐,”院子里呢,兰儿小跑两步,走到福福跟前,就把篮子递了过来,“这是我跑去买的猪肉,新收拾的猪,福福姐你看看。” “这么早?”福福又看了眼屋外,刚有了几分亮模样,兰儿这,已经把猪肉买回来了,“不是让你别买吗,我家里就有的,之前熬了猪油,剩下不少的油脂,正好剁馅包饺子。” 兰儿就笑,篮子放在锅台上,露出她买的一大块五花肉,“他们屠户家杀猪,半夜就收拾了,我早早起来过去,正赶上忙完,就叫他们给我称了块好的。” “福福姐,”兰儿把篮子锅台一放,一边说着人,人扭头,就往外走,“这块肉姐姐先弄着,我得赶忙家去,我后娘不知道我出去买肉,我得回去打个照面,一会再过来。” 说完,人又颠颠往外走,眨眼工夫就跑没了影。 福福还想多说几句,奈何兰儿赶时间,这到嘴边的话,愣是没机会说出来,只能看着兰儿消失在大门口,狗子跟着跑到大门外,站了会,就往屋里来。 福福也回了屋,看着锅台上的篮子,瞧着篮子里的五花肉,哎呦,心疼的,这得多少铜钱? 福福之前买过肉,大概知道价格。 这肉啊,带点肥膘的,都贵的不行,那次福福买,舍得花了几个铜钱,买了些猪蹄啥的,一顿吃完,还老心疼了。 兰儿这次买的五花肉,福福用手翻了翻,都是好肉,更是要花不少。 买猪蹄的茬一想起来,福福就洗了手,赶忙屋里翻出家里的钱袋子,虽然舍不得花钱,但见兰儿买了五花肉,心疼的,就自顾盘算起来。 家里的铜钱,这些日子,也多了不少。 年前剩下的,加上正月十五洒花灯益哥的辛苦钱,还有前些日子秀梅婶子分的椅子那份,再就是杏枝姐,带的定金,福福都钱袋子收好,铜钱用红绳一千个串一串,碎银子就小钱袋子收着,这么一算,也存了有些了。 但是,家里的外债也不少,都还欠着呢。 而且还想买地,一来二去,需要花用的更多。 福福手上掂量着铜钱,就又有些犯难,不知到底该不该花用,哎,这一文钱呢,如今都要好好计较着,不能大手大脚的。 花吧,福福咬牙,拿出串好的一串铜钱,数了一百个出来,然后再用一条红绳串好,往怀里一揣,家里的铜钱袋子再放好,一回头,就见苗苗捧着书卷,看她,脸上满是疑惑,“姐,你干嘛去?” 福福就笑,“刚你兰儿姐送了五花肉过来,一大早前村去买的,这会送了来又急着家去,姐就想了,上次家里炖的猪蹄子,也好吃的,琢磨着不如花几个铜钱,过去买上一些。” 苗苗一听,哎呦,高兴的,急忙放下手上的书卷,穿鞋下了地,拉着福福衣袖,就要跟着出门。 “姐,我也去,我也去,”苗苗欢快的只蹦高,手脚并用的架在她身上,满脸是笑,一起跟着出了屋,瞧见了锅台篮子里的肉,就凑过去看,“姐,这块肉好大啊。” 可不是,兰儿买的这块肉,足足得有三四斤,挺大一坨。 这可都是钱啊,福福每看一眼都心疼,但兰儿已经买了,也是自己的一份心,估计也有姚明贵的心意,她也不好把肉退了。 就招呼苗苗,先把篮子收起来,然后东屋嘱咐益哥,她和苗苗要出趟门前村买点肉,等一会婶子和兰儿过来,就叫她们先张罗着。 益哥点头说好,“我把狗子也领着,”福福见家里狗子摇头晃尾的好不活泼,就也领着出了门,忽然想起家里鸡蛋还没捡,就院子里喊益哥,“等过会去鸡窝看看,母鸡下了蛋,就捡回来。” 家里母鸡一般早上下单,一个或两个,不多,隔三差五下一次,多数是福福看一眼,把家里鸡蛋捡回来。 益哥屋里应下,福福就放了心,家里狗子早就大门口守着了,福福又拿了家里的大篮子,找了块白纱布垫着,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挎着苗苗,出了大门,转了进山的小路,就往前村去了。 第四一六章:时候 就招呼苗苗,先把篮子收起来,然后东屋嘱咐益哥,她和苗苗要出趟门前村买点肉,等一会婶子和兰儿过来,就叫她们先张罗着。 益哥点头说好,“我把狗子也领着,”福福见家里狗子摇头晃尾的好不活泼,就也领着出了门,忽然想起家里鸡蛋还没捡,就院子里喊益哥,“等过会去鸡窝看看,母鸡下了蛋,就捡回来。” 家里母鸡一般早上下单,一个或两个,不多,隔三差五下一次,多数是福福看一眼,把家里鸡蛋捡回来。 这次,出去的匆忙,一大早,还没鸡窝查看呢。 益哥屋里应下,福福就放了心,家里狗子早就大门口守着了,福福又拿了家里的大篮子,找了块白纱布垫着,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挎着苗苗,出了大门,转了进山的小路,就往前村去了。 如今,还是大早上。 山里层层薄雾,日头也红晕高扬,驱散了林间薄雾,照亮了山间小路。 家里狗子欢快的,前头跑,跑两步就停住脚回头等她们,呲牙咧嘴高兴的不行,山里有野鸡在飞,兔子在跑,鸟在叫,狗子一会嗖的下跑远,然后噼里啪啦一阵窜来窜去,等再一转眼,福福口哨一吹,再喊上一声,甭管跑多远,话音一落,狗子就嗖的一下跑到跟前。 狗子爱进山的,福福和苗苗俩就笑,一边走一边就招呼狗子,它也不厌烦,跑来跑去倒是更欢快了。 去前村有些路程,好在她和苗苗知道赶时间,步子迈的快,片刻都不敢耽误。 一路山里走着,等爬上一个又一个山头,再一回头,小村子已经远远的落在身后,隐在林间地里,瞧不见了,只隐隐的炊烟升起,能瞧个大概出来。 “姐姐去买肉,是不是有点浪费啊?”福福还是有些纠结,路上问苗苗,“咱家现在这样,花银钱买肉,姐姐这心里啊,纠结的很。” 苗苗不摇头也不点头,只笑着看她,“我都听姐姐的。” 福福就笑,“咱买点上次的猪蹄,说是新杀的猪,要是有猪头,猪尾巴啥的,便宜点的下脚料,也都买点。” “姐带了一百个铜钱,”福福凑近,小声和苗苗嘀咕,“咱最多花五十个,”福福咬牙,拿了准,“尽量多买一些,把这个篮子填满。” 福福特意挑了个家里的大篮子,就是想着,要是有猪头买,可以买个大猪头,熬成猪头肉,切了凉拌或者小炒,也挺好。 这么一想,又拿准了主意,就来了劲。 狗子前头跑,福福和苗苗俩上坡下坡的跟在身后,小跑跟着,刚吃了饭,也不觉得累,不一会,就下了山头,路过两个村子,来了前村。 之前买肉,来过,路都熟悉的。 这会,日头爬上山坡,照的人精神抖擞,福福她俩也跑了一身的冷汗,前村大狗小狗还不少,家里狗子刚跑过去,整个村子的狗,就汪汪叫了起来。 哎呦,那动静,响的很。 她家狗子个头大,胆子也不小,养的还彪壮,就也汪汪的只叫,和它们吵的是一口都不让。 没带狗绳子,福福摸了摸狗子头,叫它别激动,可不能和别的狗子打架,更不能咬人。 该是听懂了,福福刚说完,狗子就长长的叫了两声,然后消停,不吵了。 苗苗还不放心,毕竟在别村,人生地不熟的,唯恐狗子性急冲过去,就干脆,一把搂着狗子,然后两个费劲的往前走。 屠户家在村头,好认。 这会,新鲜的猪肉已经挂出来了,该是还没怎么开张,肉不但新鲜,而且啥啥都有。 四个带着猪毛的猪蹄子,还有毛茸茸的猪头,以及猪尾巴,都一处堆在角落里,没来得及收拾。 福福见了,一来心里欢喜,该是好买的;这二来,看着脏兮兮的,毛都没剃,家去该是要费劲收拾了。 人刚肉摊子站好,打量了两眼过去,肉铺家娘子,就笑嘻嘻的过来了。 “福福来了呀?”福福没想到有些日子没来,却是还记得,“看看,看看,婶子家一早新杀的猪,还热乎着呢,看看,买点啥,哪块肉,婶子给你称。” 说完,手上拿着剁肉的大菜刀,拍拍这个拍拍那个,又加了一句,“少算你一点。” 苗苗是头一次来,也是头一次见了这么多的肉,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再一扭头,不得了,家里狗子嘴角那哈喇子,流的地面都湿了一小片,这会看过去,长长的一条正顺着狗子嘴角流下来。 看着要多没出息就多没出息。 不过狗子倒也乖巧,不往前凑,也不叫,只离肉铺有段距离,和苗苗俩,正远远的看着。 “你这狗子啊,懂事的,”肉铺家娘子见了,笑嘻嘻的左右一撒摸,就走到铺子一角,有处大的篓子,从里面挑了挑,就手拿一根大棒骨,走了过来,“我们自家煮好吃过的,给它挑了根大的,让她叼着嚼嚼。” 说完,扬手就要扔过去。 狗子的哈喇子,见了大骨头,也是越流越快。 “婶子你等等,”福福就笑,见狗子已经凑了过来,就伸手指了指,“恭喜发财!” 福福家里没事,就乱教它,什么谢谢,恭喜发财,打滚,转圈啥的,家里狗子聪明,通人性,学的倒是也快。 这会正好,可该检查作业了。 福福话一出口,狗子就正经起来,嘴里的哈喇子也不流了,先是乖乖站好,然后立起身子,两个前爪凑一块,嘴角扯了一个大的微笑,就开始不住的晃着身子。” 恭喜发财。 这还没花钱买呢,狗子就挣了两根大骨头。 福福高兴的,苗苗也高兴,看来叫的这句恭喜发财,着实有些分量。 福福笑着谢过,摊开篮子里的纱布,把大骨棒子就捡了进去,别说,还挺有重量。 接下来,福福就开始买肉了。 “婶子,”福福指了指角落里还没收拾的猪头猪蹄子,眼里虽带着几分嫌弃,但花钱少,分量多,做出来也好吃,能出好几盘菜,“那一堆,我想着要不我就买了。” “这肉啊,骨头啊,太贵了,”福福叹口气,说的也是真心话,“我还吃不起,但这嘴呀,还馋,要不就买那些,看着虽然乱糟糟的,但家里收拾收拾,也能吃几顿。” 福福话音一落,肉铺家娘子笑着扭头走了过去,然后转了一圈,从角落里扯了根麻绳出来,三下两下,就把猪蹄子绑着,再回身板子上拿了个长条刀,猪头上切了条口子,也用麻绳串上了。 不一会,猪蹄和猪头就上了称,“十三斤,高高的。” “今儿这猪啊,养了两年多了,是头大猪,”肉铺家娘子念叨着,提着猪头和猪蹄就走过来,“所以这猪头啊,比平日多,要重个一两斤。” “这十三斤,婶子少算你点,六十个铜钱吧,”肉铺娘子笑着开了价,“若是换了旁人,每个七十铜钱,我定是不卖的。” 福福也知道,十三斤,六十个铜钱,已经给算少过了。 但刚路上说好,虽拿了一百个铜钱出门,但顶多,花五十个。 这就为难了。 肉铺家娘子刚还给狗子送了两个两个大骨头,算下来,也值几个铜钱,又是一脸坦诚,福福就更不好开口还价了。 福福皱着眉,稍微有些犹豫,手摸着怀里的钱袋子,感受着一百个铜钱,看了眼苗苗,咬咬牙,刚要掏出来,就听一声笑,肉铺家娘子估计看出来了,猪头和猪蹄放在旁边空着的板子上,然后一推,肉就到了福福这边。 “是钱没带够吗?” “我带了一百个,”福福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瓜,然后从怀里把一串铜钱掏出来,手上扬了扬,接着说,“但刚刚,我还和妹妹说,今儿买肉,最多只能花五十个。” “妹妹?” 肉铺老板没接话,只抓着福福口中的妹妹纳起了闷,“这小姑娘,”扭头盯着苗苗瞧,“是你妹妹?” 满脸的疑惑,“我怎么没见过,小姑娘刚一来,我心里就寻思,这想了老半天,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是谁家的?这么可爱?见了就招人稀罕。” “婶子,苗苗是我家的妹妹,”福福手上拿着铜钱,摸了摸苗苗头,笑,“前些日子认的妹妹。” “哎呦,听说了听说了,”肉铺家娘子这才恍然大悟,只拍大腿,笑着点头,“知道的,知道的,哎呦,就是这小丫头,我瞧着不像呀。” “不是说干巴巴的,模样也丑,”肉铺家娘子纳闷,盯着苗苗自顾念叨开来,“我见这个,瞧瞧,哎呦,这水灵灵的,还白净,这衣裳呀,也干净立整,是怎么都没把两个孩子想到一块去。” “这就是小丫头呀,”那肉铺娘子看着苗苗,眼里带笑,“哎呦,长的这个俊呀,看性子就宽厚,是个妥帖的。” 福福笑着点头,家里还等着,出来一趟也费些时候,刚想要不就六十个铜钱算了,不犹豫了。 “那就五十个铜钱,”肉铺家娘子干脆,“那一堆啊,你带回去,以后啊,要是馋肉,就领着你妹妹过来,我这里啊,猪头猪蹄子给你留着,少你些铜钱,叫你们姐弟妹几个解解馋。” 第四一七章:一桌 她高兴,东西虽重,但提着,沉甸甸的也多了份安心。 这些,福福心里盘算着,大骨头熬高汤,猪头和猪蹄猪尾巴啥的,家里好好收拾干净,锅里炖上,如今天气还清凉,东西还能多存一些时候。 争取,福福心想,这些啊,吃到去县城之前。 那样,家里这些日子的伙食,就差不了了。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嘴角就溢出笑,高兴的。 “姐,”苗苗扭头看她,不知所以的跟着笑,开口问她,“你笑啥?” “高兴咱家里有吃的了,”自打福福当家,家里的柴米油盐啊,要是多有余富,就安心不少,特别是苗苗也来了家,福福每每,都想着多给他俩张罗顿好的,吃了好长身体,“家里这粮食肉菜啥的,要是多了有剩,姐姐就高兴。” 和柴米油盐打交道,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福福如今是想都不敢想,总是要先填饱肚子,两人又都读书用脑,争取吃点好的。 这一大篮子,家去好好收拾收拾,能解不少馋。 苗苗还是笑,“姐,这些东西好吃吗?” 苗苗看着篮子,瞧着里面脏兮兮的猪头猪蹄子,虽一直很相信她,但眼里还是带着疑惑,接着问,“姐,你吃过?”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这个家去得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大锅炖上,再加些料子,正好咱家有辣椒,弄个蘸水,好吃的很。” “不油也不腻,”福福说起来,就忍不住的流口水,早上吃的那些饭,如今来回走了这一遭,该是都消化的差不多,如今说起来,肚子咕咕就叫上了,又饿了起来,“又下饭又解馋,好吃的。” 得了福福的准话,苗苗就不住的点头,很期盼,“姐,那我们家去就收拾吗?今儿就吃?” “家去就收拾,”福福点头,东西买回去了,乱糟糟的,放着也闹心,不如早点收拾好,炖上了,趁新鲜多吃上几天,“姐姐也是看你兰儿姐,买了那一大块,就想着,到底也要多做几个菜,看兰儿张罗,该是用足了心思,不如咱再多上点心,替你兰儿姐再好好张罗一番。” 兰儿的用心,福福也是今儿一大早,见她提着篮子过来,才深有感触。 虽然早就有打算,福福也想着包顿饺子,张罗几个下酒菜,家里又有烧鸡烧鸭,刘家带的排骨,福福也舍得拿出来,但一见兰儿这般,就满心满眼的想再多用些心思。 姚家的人过来,兰儿也是,头一次,张罗一桌饭。 该是心里有主张的。 她家后娘不张罗,选了福福,估计也是细细想过的。 所以福福,见了那一篮子肉,就想着,该是要更加用心才是。 这才,装了铜钱,出门来买肉。 如今买了这一篮子,就再添两个菜,一桌凑了八个菜出来,硬菜又多,这在乡下,可是顶好顶好的待遇了。 也给兰儿长了面。 虚惊一场。 苗苗多走了几步,这才,收回手,放下心,“姐,你真好。” 福福就笑,“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劲说姐姐好。” 这些日子苗苗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里子还是内向的,有些话,在心里,不说,只一个眼神,她们就都知道。 苗苗自打来家,性子宽厚,话也不多,感激的好话更是没怎么开口提过,但福福和谦益都知道,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亲二姐,所以从开始,他们姐弟妹三个就亲近。 一点都不生疏。 这会,苗苗心思大开,好话一连说了好几句,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是只有姐姐吗,”苗苗被问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空出来的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帮扶着篮子,前头走,“平时都没机会给姐姐说。” 福福就笑,伸手摸了摸苗苗脑袋瓜,小家伙以前乱糟糟的头发,如今理了一个冬天,又梳了两个小啾啾,可是滑顺的。 “你呀,还有谦益你们俩,日后好好的,姐就宽心了。”福福本身不是个太操心的人,来了这些日子,又养了弟弟妹妹,是越来,越来越爱操心了。 苗苗郑重的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苗苗一认真起来,那股法子心底的认真劲,总是能传染到她,这会,也是,苗苗一点完头,小腿慢慢前头走着,还不忘回头看福福一样,眼里真切,“姐,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学,学读书,学认字,学本事,等长大了,定好好孝顺姐姐,不叫姐操心。” 孝顺? 苗苗口中的孝顺一出口,福福就愣住了,不必,不必用这么大的词吧?? 孝顺啊,这词一出,福福立马感觉,这些日子原来不是养了个妹子,是多了女儿啊。 扶额。 “咱好好过,”福福笑,不忍打搅苗苗多热心,“你好好过,我好好过,谦益也好好过,我们大家啊,平平安安长大,多学些本事,日后相互照顾。” 苗苗在前头,小脑袋瓜不住的点,嘴里说着嗯嗯嗯,上心了。 一路和苗苗说说笑笑,也谈了不少心,倒是不觉得路途长远,只下了山坡,眼瞅着到了家门口,走了这一路,才觉有些疲惫,手生疼,胳膊也被篮子抻的劳累,还好,到家门口。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卖肉家婶子还送了许多,”福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篮子,“大骨头啊,肉呀的,送了不少。” “而且这个猪头,”福福点头,很满意,“大的很呢,这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哎呦,可是能吃好几顿。” 福福越说,嘴就越馋。 脑子里一片片猪头肉,一口口凉拌猪耳朵,还有香糯的猪蹄子,再熬个肉冻,家里还有了辣椒,弄个辣椒酱一蘸,越想,嘴里的口水就直流。 将将要忍不住,流出来。 福福这边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家里的狗子藏好了骨头,屁颠颠的跑出来,伸着舌头咧着嘴,爪子试探的往篮子这边挪,撅着狗屁股,小肚子趴在地上,晃着尾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篮子,哈喇子直流,在馋篮里的骨头。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第四一八章:摇头 “养头驴子好的,”德正家大娘看了眼自家的毛驴,圈里歇了一冬天,长了点膘,如今看着浑身上下都是力气,正好,开春要种地,夏秋要侍弄庄稼,都要指望它,“驴子能帮人下地干活,叫人也省些力气。” 说着,人又扭头看了看自家的菜园子,正对着厢房,在院子东边,矮矮的土院墙围起来,菜园归置的工整,园内一拢拢菜地熬过寒冬,日头正暖着大地。 上院也有棵杏树,还有几棵枣树干巴巴的在院子里挺着,阳光正好,院子里外也一片祥和。 福福伸了个懒腰,德正家院子是土墙围起来的,比福福家围的栅栏看着要结实的多,德正娘勤快,家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挨着厢房搭了个草屋子,福福扭头一瞧见,里面的喂驴的干草,也是垛的整整齐齐。 福福这么一细看,别说,上院的东西还真不少。 院子挺大,屋后还有块空地,头些天说是给了福福,叫她今年种辣椒,不算那块,上院的菜园子,也是占了不小的地方。 厢房有几处小屋子,该是放的粮食之类,有驴圈、猪圈,兔子窝,还有鸡窝、鸭圈,实在是不少。 就连上院的屋子,也是四间的土房,瞧着比福福家的,大了许多。 还是头一次,这么有闲心,福福把上院看了个遍。 正看的入神,福福就听屋里老太太喊人,在叫她和水灵两个,福福赶忙答了话,然后回头看了眼德正娘,就见她摆摆手,叫福福和水灵俩赶忙屋里去。 屋里苗苗和水灵,挨着老太太,针线做的正认真。 一见门帘掀开,人进来了,就赶忙,举起手上的一块粗麻布,笑嘻嘻的叫她俩看,“姐,你看,我和柔儿姐绣的。” 苗苗高兴的,两眼笑的都眯成了缝,弯成了月牙,嘴角上扬,都要咧到了耳边。 是一多小花儿,上头有蜜蜂采蜜,在花蕊处停歇,绣工虽略显生疏,但也入神三分,瞧着花儿娇艳,蜂儿辛勤。 “姐,大奶教我的,”苗苗举着粗布,高兴的冲着福福摇晃了两下,喜滋滋的,“大奶说我绣的好,有长进。” 苗苗说完,回头又冲老太太撒娇,“大奶,你和我姐说说,是不是我绣的有长进。” 老太太冲着苗苗就笑,然后瞥了眼福福,“你姐那本手笨脚的,这针线活计啊,找我们苗苗可差的远了。” 说完,拿着苗苗绣好的花儿,捏了两下,点点头,“是有长进。” 老太太看完苗苗的,就又把水灵手上的拿了过来,笑着点头,“柔儿手巧,伙计也细致,这针线活啊,做的也好。” 柔儿绣的是对戏蝶,隐隐有一簇花丛,蝶儿飞舞,自在又洒脱。 老太太夸完水灵和苗苗,忽然胳膊支着身子,挪了挪身子,然后从身子底下又掏出块粗麻布,看了眼,扔了过来,正好落入水灵怀里,是绣了一半的小花儿花瓣刚绣了两片,就停住了。 “这个水灵拿家去,得空接着绣出来,”老太太念叨,“绣一半哪行,都不成样子。” 水灵把绣了一半的粗布拿在手,乖乖点头,答应了老太太。 “家去吧,家去吧,”老太太都嘱咐完了,就摆摆手,“也没想叫你们上来,这上来了,东西也绣了,下去吧,下去吧。” 老太太说着,自顾炕上挪了挪,人挪到炕沿,眼神一扫,福福就赶忙,把东屋地上的轮椅给推了过来,正放老太太跟前。 然后和柔儿两个,帮扶着老太太,下了地,轮椅上一坐,福福这才发现,上院屋里的门槛,已经弄平整了,老太太屋里推着轮椅,就出了屋子,也不让人推,灵活的很。 一到院子,人就轻车熟路的开始转悠。 福福和柔儿她们跟着,德正娘在抱柴,忙着生火,说是要炒点瓜子吃吃。 老太太院子转了两圈,就往外推,出了大门,在大门口,四顾瞧了两眼,人就推着轮椅往上走。 “大奶,这是去哪?” 不好老太太一个人出门,福福她们就跟着,这是出村的路,德正该是都修过,老太太推着轮椅,前头走的顺当。 福福刚问出口,迎面柔儿奶,福福唤做三奶的,人扛着背篓,就走了过来。 柔儿和水灵两个快走两步,到三奶跟前了,帮着提了背篓,人就这边来,“大嫂子,这事出去转悠啊。” 老太太笑着点头,“眼瞅着傍黑天了,出去走走。” 下院秀梅婶子和上院德正家近来走到近,连带着,婶子婆家,近来也多少亲近许多,这会见了人,上前就说起了话,“大嫂子这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这人哪,就得多出去走走,”柔儿奶也是个话多的,这会拉着德正奶的手,两个老太太站在小路中间,就说起了话,“一直屋子里闷着课不行,出来吹吹风,晒晒日头,也是顶好的。” “可不是,”德正奶跟着附和,“也是柔儿爹有心,弄了个能推着就走的椅子,这不,我这老太太才能来回走动走动。” 到底说的是自己儿子,虽然一直不怎么待见,但听人夸,柔儿奶也是高兴的,“就是瞎琢磨,每成想琢磨出花样来了。” 柔儿笑的欢快,然后细细打量了两眼老太太坐着的轮椅,啧啧两声,“别说,这椅子能走动,还真省事不少。” 说到这,然后抬头看了眼福福,就笑,“三奶可是有几日没见福福了,老听你婶子说起,说你一直带着我们柔儿和水灵两孩子在读书,哎呦,可是辛苦你了。” 然后上手,就摸了摸福福脑袋瓜,粗糙干瘪的手顺势又摸了两下福福脸蛋,福福心虽想躲,看婶子面也就忍了过去,然后抬头笑,“三奶,我们就是姐妹几个聚一块,打发时间罢了。” 话刚说完,三奶又看到福福身边的苗苗,也是上前,捏了捏苗苗的脸蛋,哎呦一声,“这胖乎的,脸上全是肉了呀。” 然后又细细看了眼苗苗,笑着直点头,“小丫头呀,也是有福气。” 说完,仿佛忽然来了兴致,冲柔儿和水灵两个摆摆手,“这背篓啊,是我沟里捡了点柴火,柔儿你们姐俩,给奶抬回去吧,这正好,遇到你们大奶了,我也闲着没事,就陪你们大奶出去走走,说说话。” 然后人一扭头,就要上手来推老太太的椅子,德正奶连忙拦着,“柔儿她奶,我推着就能走,自己推着就成。” 然后赶忙,老太太加把劲,推着轮椅前头走了两步。 这下,福福和苗苗也愣住了,这是,跟还是不跟呢。 柔儿和水灵俩提着三奶的背篓,站在原地,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老太太,刚走了两步话就喊了过来,“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吧,我们两个小老太太转悠转悠。” 说完,两人就一句接一句的走远,沿着出村的小路,夕阳下,三奶佝偻着身子,扶着椅子一边,两人慢慢走着。 一边走,两人还指指这个,点点那个的,远山、村庄、人家,又是田地、庄稼,絮絮叨叨,直到听不见。 这才,福福她们这才,往回走。 “我奶话多,”福福帮柔儿提着三奶的背篓,水灵和苗苗俩也伸手帮扶着,一行四人,围着背篓,往家走,“比大奶话多。” 柔儿说完,水灵小家伙嗯嗯的直点头,表示同意。 “姐,咱娘都说,咱奶话多的呢。”水灵声音清脆,还带着孩子的糯音,这会伴着夕阳,身后是天边的晚霞,手上的背篓不重,又几个人扶着,正慢慢往家挪。 “福福姐你说,我奶是不是要和大奶说悄悄话呀?” 忽然,柔儿这一问,福福也不好说。 悄悄话?近来,也是有的,就是月娥姐有身子的事,这事,县里还没传消息过来,秀梅婶子知道,说给福福听过,婶子说,是三奶集市上赶集,听来的。 这么一想,福福回头看向村口方向,这边拐过弯,两个老太太早就没了影。 “不会吧?”福福有些不确定,“应该是老姐妹好不容易得了闲,一处走走。” 福福话虽这么说,但心还是悬着,对于柔儿奶,福福有太多的不确定,也听婶子说起过以前的许多的事,知道老人家对秀梅婶子一直没生儿子颇有微词,平常日子也是偏心兰儿爹一家。 这会,月娥的事,到底三奶说不说,福福是真真不确定。 如果是真的,月娥有了身孕,该是也用不了几日,消息就会传过来,到时候不说,整个村子也会人尽皆知。 因为有些过往,到底,有些话,还是少说一点好。 福福带着这份不确信,一直走到上院门口了,才回过神,然后冲屋里喊德正娘,“大娘,路上遇到我三奶了,说是和我大奶两个一处走走,就打发我们回来了。” 紧接着,福福又喊,“她们往山下去了,该是出了村子,山沟地里那边走走。” 德正娘手上拿着盆,还没来得及放下,出了屋,听了福福的话,又往山下的方向撇了两眼,“说没说啥时候回?” 福福摇头,回了声没,然后上院大奶就摆手叫她们家去,“就你大奶和你三奶两个呀?” 福福点头,“是的呢。” 德正娘说了声知道了,回了屋,不一会,福福她们抬着背篓刚到福福家门口,就见大娘从上院出来,批了件袄子,人就颠颠往外走,去找老太太了。 “看吧,”柔儿就笑,“大娘知道我奶话多,这不,急着过去生怕我奶乱说话。” 福福就笑,看上院大娘火急火燎的样,还真是如柔儿所说,着急麻慌的。 他们在福福家门口停住歇脚,家里狗子跑了出来,围着她们转,不一会,益哥也推门出来,伸了伸懒腰,叫着姐,然后瞧她们边上有个背篓,篓子里堆满了柴,“姐,你们上山捡柴火去了?” “三奶的,”福福摇头,“我们帮忙提回来。” 说完,益哥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姐你们上山没叫我呢。” 家里干活,甭管大事小事,轻活重活,益哥都要跟着忙,说是家里就他一个男子汉,得叫她和苗苗俩轻省些。 见益哥松口气,福福就笑着揉了揉他脑袋瓜,“正好你来了,那就这个,”福福指了指背篓,“你扛着给三奶家送去吧,领着家里狗子,快去快回。” 益哥这些日子个头窜了窜,力气也见长,听福福这么一说,就来了劲,赶忙蹲下身,然后背篓肩上一抗,站起来虽费了些气力,但扛起来走了两步,也稳妥了,就停住脚,回头直笑,“姐,那你家里等着,我送去就回。” “谦益啊,”福福看着人慢慢挪着步子,背后的篓子压着他,眼瞅着要和他人儿差不多高,走起路来虽费劲,但还是,益哥还是一步步稳妥的挪着步子,沿着村里小路,上下坡道,跨过小沟小坎,往三奶家走,“不能书读呆了,以后啊,这些零碎小活,也叫他勤走动。” 人正看着益哥,秀梅婶子和老叔两口子,从东边的山里,扛着一柴,一人身上都是一大捆,干枯的树枝子,就山上走了下来。 婶子没回话,就叫柔儿赶忙开了大门,人一前一后进来,然后两大抗的柴火又柴火堆放下,顿时,东屋墙角就堆堆老高,挨着栅栏那块,都分不清栅栏还是柴火了。 “留着烧吧,”婶子放下柴火,喘了口气,拍了拍身,“这些啊,又过了冬,够你们烧到秋了。” “等入了秋,庄稼秸秆下来,就又有的烧了。” 福福赶忙,叫苗苗屋里给婶子和老叔倒水,婶子还要推托,说是急着家去,福福就拉着婶子,“我正好有事情要说,婶子你屋里待一会。” 然后刚要叫老叔也进屋喝口水,话还没出口,老叔就摇头,然后冲柔儿和水灵两个摆手,“你和你婶子说话,我啊,领两个孩子家去烧火。” 第四一九章:不少 婶子没回话,就叫柔儿赶忙开了大门,人一前一后进来,然后两大抗的柴火又柴火堆放下,顿时,东屋墙角就堆堆老高,挨着栅栏那块,都分不清栅栏还是柴火了。 “留着烧吧,”婶子放下柴火,喘了口气,拍了拍身,“这些啊,又过了冬,够你们烧到秋了。” “等入了秋,庄稼秸秆下来,就又有的烧了。” 福福赶忙,叫苗苗屋里给婶子和老叔倒水,婶子还要推托,说是急着家去,福福就拉着婶子,“我正好有事情要说,婶子你屋里待一会。” 然后刚要叫老叔也进屋喝口水,话还没出口,老叔就摇头,然后冲柔儿和水灵两个摆手,“你和你婶子说话,我啊,领两个孩子家去烧火。” 说完,领着柔儿和水灵俩,就出了院子,往家去。 “他们爷三回去收拾,”福福还要叫人,婶子就拦着,“你老叔这人,闲不住,家里还有木匠活等着,你老叔心念念的,留不住。” 说完,就问福福,“怎么了?和婶子是有啥话要说?可是有啥事?” “婶子,是好事,”福福笑,苗苗锅里烧着水,这会已经烧的滋啦啦的响,福福就领着婶子来了西屋,屋里昏暗,也不点油灯,就急不可耐的说了起来,“今儿杏枝姐不是来了,带了好消息。” “这下好了,”婶子拍着福福手,停不下来,“这下好了,好了,有了这手艺啊,再打出点名堂来,日后这营生啊,就不愁了。” “一来二去弄顺手了,往后找上门的可不定多少呢,”婶子念叨着,高兴劲看来一时半会是过不去了,“有刘家这么一引荐,福福你呀,再好好练练手,等名声传出去了,用不了多久,这日子啊,就起来了。” 去县里做寿桃这事,婶子是真真的高兴,那满眼溢出来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福福等婶子念叨完,小手也被婶子拍的红了一片,外屋苗苗也把水烧开,这会,掀开门帘,手端着茶壶,热气滚滚的一壶水就端了上来。 再过去拿了茶碗,炕上一放,家里的狗子汪汪的叫声就响了起来。 “谦益回来了,”苗苗听了动静,赶忙停下手上的活,抬脚往外瞅了两眼,就颠颠跑出来,“回来了,姐,谦益回来了。” “谦益没东屋读书?”婶子有些纳闷,接过苗苗弄了一半的茶水,说了起来,“我以为屋里读书呢。” 福福就把刚刚遇到三奶的事情一说,然后说起让益哥去送背篓,婶子也往窗外看了两眼,点点头,“喂兔子呢,”然后回头接着说,“你说你三奶和上院大奶一处待着呢?” “嗯,”福福称是,“我大奶叫我们回来,说是和三奶两个一处走走,不过我告诉上院我大娘,大娘忙着追出去了。” “我这婆婆,”秀梅婶子叹口气,“话多的,还有就是月娥这事,集市上不是听了两嘴,和我念叨了,估计啊,是憋不住了,这会和上院你大奶凑一块,我寻思,十有八九,是瞒不成了。” “不过你大娘追出去了,我也就稍微放点心,”婶子念叨着,然后话音一转,“你再和婶子说说,说说去县里的事,可是有日子?过去了得注意点啥?” “也不怕你笑话,”婶子还有点不好意思,“婶子着辈子啊,也没怎么出过远门,县里赶集虽说去过几次,但县里的高门大院,婶子可是一次也没去过。” “你叫婶子陪你,婶子这心啊,也是突突的,唯恐哪里乱了套,若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哎呦,这可就罪过了。” “你快和婶子说说,这过去县里了,婶子帮你打打下手,这杏枝过来,可是还有嘱咐旁的?要注意什么?” “你快和婶子说说,”婶子急的不行,离日子还有十多天,这会刚提起来,高兴劲一过,婶子的急性子就上来了,“我家去也好准备准备,哎呦对,得穿新衣裳,这过寿啊,得喜庆点的花色。” “就那身红碎花的吧,”还没等福福开口,婶子就自顾念叨起来了,“那身喜庆,这天也渐暖,穿上还合身,对,就那身,穿那身过去。” 福福抿嘴就笑,刚笑了没两声,益哥和苗苗一前一后就进了屋,家里狗子跟在身后,呲牙咧嘴的摇着尾巴,欢快的不行。 婶子这才,停了话音,稍稍缓和了点。 “这读书认字啊,就是好,”婶子感慨上了,“就说柔儿和水灵两个,虽说跟着你学了星点,估计皮毛都算不上,就认识这点字,你老叔,不是做张罗木匠活吗,还帮上忙了。” 婶子笑,接着说起来,“俩孩子啊,家里你老叔弄的板子,俩孩子就上面帮你老叔记着,谁谁哪天订的椅子,几时过来取,付了多少银钱,还差多少。” “记得可清楚了,字写不全就空着,反正两孩子认得,”婶子又是一阵笑,高兴的,“你老叔见了,哎呦,别提多高兴了。” 婶子说完,又盯着福福,“这读书认字啊,真真的是好事,甭管男娃女娃,但凡有点学问,都是啊,都能有用处。” 这点,福福是一早就知道的。 说起读书,婶子看了眼家里书箱,“老刘家的那些书,你们看过了是不是要送回去?” 福福点头,这些书,虽才到家里七八日,但她和谦益已经看的差不多,想着这些日子再细细琢磨一阵,等看了熟络了,就送回去,换些新的书卷。 “若是过去送,就叫你老叔,”婶子嘱咐她,“家里套上驴车,拉着书箱子过去,你别不好意思张口,家里有啥事,就和婶子说。” 福福点头,知道婶子挂念,操心她家里内外大小事,就连送书这么小的事都记着,替她张罗,福福心里一暖,“婶子,知道的。” 秀梅婶子这才宽了宽心,这会工夫,外屋做饭的香气就透过门缝,屋里溢进了一缕缕,婶子嗅了嗅,“这是炖了白菜,闻着有股白菜的清香味。” 说着,人就开了屋门,往外屋去。 果然,益哥蹲在灶坑正往灶里添柴,家里狗子窝在益哥腿边,苗苗手拿铲子,一手支着锅台,一手锅里正炒着大白菜,过了油,白菜炒的断了生,就锅里放豆酱,大火开炒。 一见人出来,苗苗手上的铲子不停转,人满头大汗的扭过头,笑嘻嘻的见婶子盯着锅里瞧,还有些不好意思,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我就炖个大白菜。” 家里的年糕豆包吃光了,豆腐也没的剩,这会,家里的存的菜只白菜最多,苗苗炖白菜,也是轻车熟路,很上手了。 说完,笑了笑,锅里一通的忙活,菜香炒出来了,就赶忙,水瓢从米汤盆子里舀了一大瓢,然后锅里一放,热乎乎的米汤遇到锅里的炒菜,滋啦啦的一阵响,大火烧着,咕嘟嘟就炖开了。 苗苗做啥利索,菜锅里炖上了,又撒了点盐,铲子在锅里搅了两下,就转身拿了叉子,刚捞出来的高粱米饭用筷子拌了拌,叉子上一坐,锅盖一盖,就叫益哥灶里别添柴,火够了。 “苗苗活计利索,”婶子笑,见苗苗这会已经洗了手,巾子擦干净,就揉了揉她的头,“这点啊,随你婶子我。” 苗苗也跟着笑,笑眯眯的,小脸刚刚做饭被烤的通红,这会,出了外屋,院子里风一吹,人更加清爽,拉着婶子手,声音清脆,“随婶子。” 日头下了山,隐隐的余晖还在,天渐渐黑沉下来,却也有几分亮度,这会,村子里炊烟尿尿,鸡鸣狗叫声四起,孩子们的欢声,大人们的喊叫,正是一天中,沉寂之前的热闹。 这份热闹,有井边的闲聊、门外的偶聚,还有茶余饭后的一份清闲。 这份清闲,也没的多少日子。 还有几天,家家,该山上忙了,张罗种地,侍弄庄稼,要再清闲,就得再一个寒冬的到来。 一忙,就是一个整年。 “姐,咱家里的烧鸡烧鸭,是不是要吃了?” 苗苗这么一提醒,福福拍了拍脑袋瓜,她这记性,都给忘了。 眼下东西存不住,得早些吃,苗苗这么一说,福福就赶忙,把刘家送的烧鸡烧鸭拿了出来,看来家里得有个地窖,福福一边收拾心里一边想,有了地窖,东西多少存的时间长点。 刘家给点烧鸡,吃了一只,如今还剩一只,两只烧鸭,却是一直没动。 福福和苗苗两个,拿了烧鸭出来,拆开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油纸,苗苗端着盘子,福福就把烧鸭放了上去。 洗过手,拿着菜刀,福福就开始切鸭子。 片下来的一片片鸭子肉,苗苗拿着两个小盘子,福福没个盘子里放了差不多,就端给益哥和苗苗一人一个,“你俩上院下院送去,说说刘家给的鸭子,今儿咱分了吃。” 话刚说完,两个端着盘子撒欢就跑了出去。 福福还没来得及嘱咐两个慢点跑,看着点路,等一抬头,人已经大门外上下院分开,益哥去了上院,苗苗给下院婶子家送去。 家里狗子,颠颠跟着跑出门,大门外见人分开跑,左右探头看了又看,爪子刨着地,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跟着哪个去,大门外站着,汪汪直叫。 福福屋里喊了一声,狗子一激灵,撒欢似的就跑了回来。 福福笑,眨眼工夫狗子就跑到跟前,呲牙咧嘴的瞅着她,盯着她手上的烤鸭,满眼的可怜兮兮,一股馋样。 福福被狗子逗笑,但烤鸭她尝过,味道重,狗子吃了怕齁着,但见它那可怜样,福福桥了于心不忍,就用到片了一片,然后碗里舀了米汤,她手拿鸭肉,就开始在米汤里涮了起来。 滋味去的差不多,这才,扔给狗子。 口张的老大,鸭肉还在空中飞呢,狗子一个跳跃,舌头伸了过去,就把鸭肉给卷进嘴里,巴巴吃了起来。 别说,家里狗子养的,不但个头长了,还长了许多膘。 毛发油光锃亮,狗子可爱起来瞧着虎头虎脑的,若是厉害劲上来,那看家护院的本事也叫福福省了不少心。 如今个头大了,还通人性,又一身的本事,可是没白养。 狗子刚把肉吃进嘴,益哥和苗苗两个,一人端着个盘子,一路小跑着,家来了。 “姐,大娘家里蒸了地瓜,”苗苗最先跑进屋,手上盘子里端着好几个热乎乎的地瓜,手上还提着个小布袋子,“非叫我拿拿几个家来,还说正要往咱家送呢,还有这个,”苗苗把地瓜刚放下,就扯了布口袋过来,“大娘炒了瓜子,都装好了,叫我拿下来咱们当零嘴吃。” 东西刚放下,益哥也挤到跟前,手上的盘子放到锅台,“姐,婶子说她家豆腐还剩几块,非叫我拿两块上来,我不拿,婶子一路要追到咱家大门口了,我这才接过来。” 福福看着堆了满锅台的东西,出去一趟,每次都是,随后会带回来不少。 上院地瓜,福福叫苗苗直接放饭桌上,瓜子也拿到屋里,烤鸭和豆腐,正好就着蒸汽热一热,豆腐拿出来一块凉拌,剩下的,泡上清水,橱柜里放好。 益哥屋里点了油灯,然后院子里转悠一圈,关了大门,看了看鸡窝,瞧了眼兔子窝,等福福和苗苗两个饭菜都端了上去,叫他屋里吃饭,益哥房前屋后也转了一圈。 人刚做桌前,喝了小半碗的米汤,还没来及的吃饭,家里狗子就用嘴拱门,要出去,也不叫,看这架势家里来了人,还是相熟的。 兰儿嘴里吃着鸭肉,手上拿着糕点,摇头,摆手,“福福姐,这几块就够了,上次过来你给的糕点,省了好几块,还藏着没吃完呢。” “保成在我爷家刚回,”兰儿吃完嘴里的鸭肉,咽下去,就说起保成来,“这会正家里看保贵,出不来。” 福福点头,保贵从小,不是兰儿带就是保成看,兰儿后娘自打生了保贵之后,就没怎么照顾过,就连菊香和虎子,对这个小兄弟也不上心。 第四二零章:这事 兰儿嘴里吃着鸭肉,手上拿着糕点,摇头,摆手,“福福姐,这几块就够了,上次过来你给的糕点,省了好几块,还藏着没吃完呢。” “保成在我爷家刚回,”兰儿吃完嘴里的鸭肉,咽下去,就说起保成来,“这会正家里看保贵,出不来。” 福福点头,保贵从小,不是兰儿带就是保成看,兰儿后娘自打生了保贵之后,就没怎么照顾过,就连菊香和虎子,对这个小兄弟也不上心。 都是兰儿和保成,白天夜里的照顾,平日里根本离不开人。 家里的高粱米饭,福福吃了一大碗,又吃了两个地瓜,凉拌的豆腐也去了大半,炒的白菜也叫他们姐弟妹三个连汤都没剩,等打了饱嗝,饭吃好了,益哥和苗苗俩下地收拾碗筷,福福炕上挪了挪身子,就和兰儿守着瓜子袋,一边嗑瓜子,一边说了起来。 “福福姐,我过来就是问你,”两个小的外屋收拾,兰儿这才小声开口,“不是明个来人,我就想,想问福福姐,能和我一起,还有柔儿,我们一起,去,去看看。” 兰儿磕磕巴巴的,脸又通红,说了这几句,福福也听的差不多,就笑着问她,“明天过来量地基?” 兰儿点点头,“说是还雇了驴车,他们那边山上备好了石头,木材,说是明天开始,都驴车拉过来。” 原来,他们那边早就准备上了。 “石头和木材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兰儿接话,“前几日过来,说年前就准备着,备了一个正月,估计也差不多少。” “石头?你们是要盖石头房子吗?” 石头房子,比土房要结实看着还大气,就是费时费力费银钱,十里八村的,十户有九户都是土房,而且还是矮矮小小的三间小土房,就和福福她家这样的。 如果兰儿盖石头房,可好了。 福福还能琢磨琢磨,等她挣了钱,要盖新房,就有的经验了。 兰儿一听,“石头房子,”赶忙摇头,“这石头啊,是地基,地基得用石头的,”兰儿说着,“土房就行了,本来要盖三间小土房,前日子人过来,说是盖四间的。” 兰儿笑,高兴的,“四间小土房,就够用了,”兰儿笑里带着知足,又满是娇羞和憧憬,福福见了心也跟着欢喜,“还说要土墙垒院子,我还想福福姐你家的这样呢,用栅栏围个院子。” “土墙能围院子就土墙围,”福福赶忙劝住,“我这用栅栏围,也是没法子,当初自己只能用栅栏围起来。” “你呀,要是能土墙垒了院子,就干脆,垒起来,”福福拍了拍兰儿手,“我这栅栏不经风雨的,你没看,这才半年多光景,你是不知道,益哥和苗苗俩,每天早晚都查看,东倒西歪的就给立住,每天也花些时候打理。” “土墙好,土墙好,”福福念叨着,“等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家里垒个土墙,把院子围起来。” “栅栏围的,压根不顶事,”福福说着,“还好家里养了狗,狗子大了,能看家,多少也宽了心。” “那听福福姐的,就用土墙围起来,”兰儿笑着点头,忽然想起了啥,整个人激动的不行,拉着福福手,“福福姐,要不我家垒院墙,也顺便给你垒了。” 福福摆手,“我再等等,想着到了秋,看看光景,若是光景好,我还寻思顺便盖个厢房,那时候一处,就把院墙垒了。” 兰儿只点头,然后满是娇羞,等福福答话,“对了,福福姐,你还没回我,成不成呀?” “你后娘要是让你出门,你一早就上来,”福福就笑,“每天一早柔儿和水灵上来,你来了,这边就是屋里透过窗,也能瞧见外面。” 家里门前平坦,远处是高山,山下是田地,他们和婶子还有上院德正一家在一片空地,如今兰儿在下院盖房,家里透过窗子望过去,就能看的真切。 “若是还不解劲,”福福笑,“就院子里走两圈,我家院子啊,看的下院,可清楚了。” 福福一说完,惹得兰儿通红了脸,拉着福福胳膊,就摇晃上了,“哎呀,福福姐。” 日子还真是快呢。 跟着日子过来的,是一个个人的生活。 兰儿,以往,没说亲之后,哪里能瞧见她这般小女子娇羞模样,每次见了都火急火燎的,帮着后娘做事。 如今,订了亲,眼瞅着要有了自己的家,那份打心底的宽心和安慰,福福一眼望过去,就替她满心欢喜。 有了女孩的活泼,女子的娇俏,又多了几分灵动,人,也越来越好看。 以前瘦巴巴,干瘪瘪的,如今,过了这几个月,个头瞧着虽没大见长,但那眼里的光彩,一举一动的欢喜,都让兰儿整个人,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美。 这桩亲事,兰儿想要的,该是都有了。 自己的家,保成在身边,她还想读书认字,这些,等成了亲,就都有了。 “我真替你高兴,”福福拉着兰儿手,满心满眼的替她欢喜,“以后我们上下院住着,常走动,咱们好好把日子过起来。” 兰儿点头,“福福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说完,门帘掀开了,苗苗露出个小脑袋瓜,大眼睛滴溜转,“姐,秀梅婶子家里了。” “秀梅婶子?”婶子饭前刚家去,这会又来,可是没想到,和兰儿俩愣了愣,就赶忙,穿鞋下地。 鞋子还没穿好,苗苗就推着婶子进屋来了。 “苗苗说她兰儿姐在,我还不信,”婶子一进屋,瞧见了兰儿,就笑,“没成想,我们兰儿还真过来了。” 拉着婶子炕上一坐,瓜子袋推了过去,福福和兰儿俩坐在婶子两边,一边一个,刚想拉苗苗上炕,小家伙就拨浪鼓一般的摇头,“姐,我拿着板子过去东屋写大字。” 说完,小家伙抱着木板子,就东屋和益哥俩读书练字去了。 “苗苗这孩子有心,”婶子见苗苗出了屋,就笑,“知道咱娘几个有话说,也不跟前凑热闹,躲开去了。” 苗苗看着娇憨,人也娇憨,但机灵劲,还是有的。 “我过来呀,也没啥事,”婶子说起来,“明个姚家来人,我怕忙的脱不开身,这会吃完饭,得了空,就寻思过来做做。” “和你们说点闲话儿,”婶子笑,“就是月娥,县里的消息来了,得了准,是有了身子。” “也是刚刚,可巧不巧的,我从你这家去,寻思抱一把柴火吧,就给碰上了,”婶子笑着念叨,“月娥爹娘,还有月娇,三个赶着车,黑灯瞎火的急着去县里。” “这会?”福福有些不敢相信,婶子家去的时候都要点灯了,真真的黑灯瞎火,“赶车去县里?” “可不是,”婶子点头,“我还问了句呢,月娥娘高兴的,车子都没来得及停,喊着和我说的,说是月娥捎信有了身子,他们高兴的,说是片刻都等不了,非要去县里看看。” 说到这,婶子啧啧两声,“要我说啊,这是惦记上了。” 福福和兰儿俩,听的认真,也搭不上话,就静静的听婶子接着说,“月娥这有了身子,吃的、用的、补身子的,该是都少不了。” 这般着急,自是心中有所盘算。 一时,屋子里没人说话了,福福看过去,婶子在想事情,身边的兰儿,带着几分忧心,脸上多了不快活。 “生在那样的人家,又养成那样的性子,”婶子感慨,“到头来,也是由不得月娥做主,只能凡事听她爹娘的,让人牵着鼻子走了。” 月娥说的这几本亲,哪一个,都是她爹娘给盘算的。 如今有了身子,这事啊,就定了。 “希望月娥命好,”婶子又开了口,继续说起来,“能一举得男,这样,在婆家的日子能稍微好点。” 婶子说完,看了眼兰儿,脸上多了笑意,“这日子啊,和兰儿这般,说个贴心的人,过着温饱日子,也是好的。” 话一说,兰儿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兰儿说的这门亲,婶子该是也相当满意的,如今亲还没成,婶子说起来,那高兴劲全跃在脸上。 “等你成了亲,”婶子拉起兰儿手,念叨,“小两口过起日子来,如若和预想的这般好,那婶子就再放心不过了。” “我刚上来前,还和你老叔说起,”婶子话又多了起来,“说明个老姚家来人,过来量个地基,划个院子,说是一应要用的石头木材,都那边准备好了,明个就拉过来。” “你老叔也说,这人办事啊,是个妥帖的,想的周到。” 兰儿听的不好意思,红了脸,摇着婶子手臂,害羞的叫婶子不要说,婶子就笑,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就转了话头,“明个姚家来人,该是帮忙的不少,你后娘那样的,我过去问了,说是不家里管饭,舍不得东西。” “你爹又出了门,”婶子念叨,“我和你你奶商量了,这饭啊,就在你奶院子做。” “东西啥的,”婶子拍拍兰儿手,叫她别操心,“婶子就带过去一些,明个人来了,到了点,婶子就过去你奶家帮着张罗。” “你呀,”婶子笑着摸了摸兰儿脑袋瓜,“若是得空就出来走走,可以来你福福姐院子,说说话,明个柔儿和水灵也在,你们姐妹几个聚一块说说话。” “明个姚家来人,我估摸着,你后娘不好家里留你,会让你出来的。” 婶子一口气说完,福福才想起来,是的呢,老姚家来了人,过来做活,总是要吃顿饭的。 如今兰儿后娘不张罗,这事,婶子倒是想到了。 兰儿不急着接话,抬眼看了看福福,福福正纳闷,见兰儿看过来,就有些疑惑,感觉兰儿像是有话要说,抿着嘴,挠了挠后脑勺,嘟囔了一句也没听清。 “兰儿你说啥?”福福挪着婶子,又把耳朵凑过去,想离得近一点,听的清楚些。 “就是,就是,福福姐,”兰儿开口,声音大了些,但还是要费劲才能听清,“我想,我刚还没来得及说,就是我想,想劳烦福福姐,帮,帮我,饭,福福姐家里帮忙做。” 一咬牙,兰儿说了出来。 兰儿话说出口,福福就笑,原来是这个。 “行行行,”福福点头,在她院子备饭,福福老乐意了,“吃饭这事我都没想到,若是提前想到了,早就开口张罗了。” 得了福福的应,兰儿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欢快,拉着婶子,说了起来,“我这会上来,想和福福姐,说的就是这事。” “婶子说去我奶家张罗,我也想过,但到底还是麻烦了些,”兰儿亲近的拉着秀梅婶子手,“既然我后娘不张罗,那在我奶家,还是去婶子家,到底都不大好。” “我就想,既然这样,那干脆,我和福福姐说说,明个福福姐家里帮我张罗饭,”兰儿继续说,“一来上下院离得近,做好饭就端下去,这事我和,”兰儿红着脸,停顿了片刻,“我和姚明贵说过,他说,他说不讲究的,大家做活,饭菜端下去,吃一顿热乎的,就成。” “按说,顶好是我家张罗,说出去好听,排面也好看,”兰儿撅嘴,“但我后娘这人,你们也知道,我爹又没在家,我家里也说不上话,我后娘不张罗,因为这事,我也不好和她争计。” “我家要是不管饭,我奶院子,还是婶子家,若是帮着操持了,这挑理,也挑不过去。” “所以干脆,婶子,”兰儿摇着婶子胳膊,撒娇,“福福姐答应,这饭菜,就这院张罗吧。” “婶子要是有空,明个上来帮忙,”兰儿笑,“至于吃的东西,”兰儿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姚明贵来,偷着,又给了我几个银钱,我一直藏着呢,这会,也带来了。”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个布口袋,递了过来,“福福姐,明个咱前村买块肉,”兰儿高兴,“再从福福姐你家称点白面,我想着,姐姐包饺子好吃,咱给他们包顿饺子吧。” 第四二一章:院子 明个的饭菜,福福可是要大显身手,好好弄一弄。 这么一想,倒是还有些期待。 “对了,”婶子忽然拍了拍大腿,话里带笑,“我都要给忘了,之前说的,你那准婆婆,之前不是说,娘家有个侄子还没说亲,也是极好的人。” “之前还打听福福来着,”婶子笑着说起来,“上次不是说,说那人明个跟着来吗?” “可是真是假?”婶子还有些不确定,问兰儿,“你听姚明贵说起没有?他那表亲,跟着来不来?” 兰儿看了眼福福,忍住笑,随后摇摇头,声音小小的,“他,他没说起过。” “哎呦,没说起过啊,”婶子有些可惜的摇摇头,“怎么没说起过呢?”还带着疑惑,“我估摸着,明个人是会来的,这画地基也算是大事,肯定少不了。” “若是来了就好,”婶子说起这事,就收不住,又高兴起来,“来了啊,若是打个照面,咱也好好瞧瞧,到底啥样的孩子,配不配得上我们福福。” “照你准婆婆的说法,那孩子,通透着呢,”婶子说起来,“还说个子也高,模样还俊,人还有出息,又认得几个字,年纪也相当,若是真这般,依我看,我们福福离嫁人也不远了。” 婶子说完,就端详起福福来,不住的点头,家里有灯昏暗,屋外月色迷人,星星点点透过窗子照进来,徒增了稍许朦胧,“若是有合适的,我们福福也真该说亲了。” “这日子呀,不禁熬,”婶子停了停话音,抿了口水,接着说,“特别是女孩子,说亲的日子就这么几年,错过了,若成了老姑娘,就更不好找婆家了。” 唠嗑,就是这样,悲悲喜喜,起起伏伏,一个夜晚,就都经历个遍。 忽然说起找婆家,婶子就有些犯愁,“不但福福,我家柔儿,这一眨眼,年纪也大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还好兰儿得了如意的,”婶子笑,“你们姐三个,年岁差不了一两岁,这成亲啊,也是前后脚。” “兰儿这边留下,上下院的日子,我倒是没觉得多不舍,”婶子看了眼窗外,“以后你们几个,还不知道婆家找到哪里,哎,婶子这心啊,一寻思,就乱了套了。” “一来想你们早点嫁人,找个好人家,这二来啊,也舍不得你们远嫁,你们也知道,婶子这操心的命,若是不在跟前看顾着,到底会胡思乱想,多操一份心。” “还有两个小的,”婶子笑,“张罗完你和柔儿,家里苗苗和水灵两个,眨眼也是大姑娘。” “哎呦,这都不敢想,”婶子摇摇头,摆摆手,“我呀,这辈子看来是没儿子的命了,到时候柔儿和水灵俩,留一个家里招上门女婿,在我和你老叔跟前过日子,看顾着点,我多少也欣慰些。” “这每每呀,说到底,都是些伤感的话,”婶子笑了笑,“可不行,咱不说这么,好好的日子,我怎么老是瞎想。” 婶子生了两个姑娘,虽然嘴上说着不计较,也把柔儿和水灵教养的很好,但到底,心里还是介怀的。 这点,婶子的操心,真真的,是为人母,为了子女的挂念。 福福每每想到这,心里就一暖,也多少给她,在这世道,留存了许多念想,多了一份期盼和希翼。 所有需要努力的,多了婶子在身边,也让福福宽了不少心。 这份宽心,一点点,也叫福福多了一份寄托。 心里的寄托,好像种子,种下一粒,发芽长叶,慢慢的,就长成一片,然后无所畏惧。 福福就是这样。 但更好的寄托,还是自己。 福福知道,一早,穿过来,就知道。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要走出去,闯出去,还是靠自己。 福福有些分神,等回过神,婶子看着窗外夜色深沉如水,时候不早,就把手上的瓜子都嗑了,然后拍拍手,再炕上的巾子拿过来,把手擦干净,“明个管饭的事,就这么先说了,一大早呀,我就领着柔儿她们过来,先过来忙活忙活。” 兰儿也直点头,“福福姐,我一早也过来。” 说着话,人就穿鞋下了地,炕上嗑了一炕的瓜子皮,兰儿还想留下来帮忙收拾,手上拿着抹布,就想上炕帮忙打扫。 “不早了,你赶忙家去,可别回去晚了叫你后娘念叨,”福福拦着,然后推着她出门,婶子前脚走,兰儿身后跟着,“明个过来,咱有的忙。” 兰儿笑着说是,路过外屋轻手轻脚的看了眼东屋,油灯透过门帘照了进来,恍恍惚惚的,也看不真切。 “还看书呢?” 虽没东屋去看,但福福知道,益哥和苗苗俩,这会啊,定是在乖乖看书。 “真好,”兰儿出了门,感慨,“用不了多久,我也会认字了。” 说完,人就又欢快起来。 月光轻柔,星光闪烁,脚下的道路也越来越真切,家里狗子跟着出了门,鸡窝的鸡听了动静,窝里咕咕叫了几声,就又沉寂下去。 婶子一路送兰儿家去,福福大门外看着,等来人看不清了,就回头关了大门,摸了摸狗子,苗苗和谦益也屋里出来,正院子里伸懒腰。 读书该是累倦了。 “饿不饿?” 福福笑,不知为啥,每每,到了半夜,福福这肚子啊,就饿的咕咕叫。就是晚上吃的再多,除了已经睡下,忍住了,大多数时候,福福嘴馋,多少都要垫一口。 今儿,也不例外。 地瓜,上院送的地瓜,还剩几个,家里的高粱米饭,是丁点没剩,不过几个地瓜,他们姐弟妹三个,也够吃。 福福刚问出口,苗苗就笑着点头,随后就扭身去开橱柜,益哥也是,刚饿不饿问出口,益哥人已经东墙根抱柴火,要生火热饭了。 苗苗端了地瓜,正好,还剩三小根。 福福摸着肚子,又是一声咕咕叫,一人一根,该是不够吃。 “咱锅底熬点小米粥,”福福说着,然后拿了米盆,就东屋抓了把小米,不多,真真就一把,熬粥,清汤清水的,也够了,“地瓜一热,还有剩的豆腐,一会端桌上去。” “那点烧鸭肉,”福福一边淘米,一边念叨,“一会蒸气热一热,咱晚上都打发了,别留到明个了。” “明个,你兰儿姐婆家来人帮工,”福福说起来,益哥在点火,苗苗收拾完西屋,这会放了饭桌,端了碗筷,正把凉拌的豆腐端上去,听福福念起兰儿,就停住脚,等着听下话,“就咱下院那片地,过来量地基,划院子,说是还要拉石头木材过来。” “你兰儿姐过来,是想让咱们帮忙做顿饭,我和婶子答应了,”福福把小米淘好,锅里的水也正好烧了欢开,就小米下锅,勺子舀了舀,然后盖上锅,叫益哥小火烧着,接着说起来,“明个包饺子。” “干活的人多,又是力气活,明个估计要一早就开始忙,准备馅子、包饺子,再张罗两个下酒菜,也好叫帮工的好好吃一顿。” 苗苗听了高兴,“姐,那我能包饺子,”说完,把剩下的凉拌豆腐端了上去,急着就又回了外屋,接着说,“我还能帮姐姐烧火,姐,那明天兰儿姐,是不是也过来?” 福福点头,“明个一早,婶子和你兰儿姐,都过来。” 苗苗高兴的,直拍手,益哥手上拿着柴,往灶里一根根的添着,该是小脑袋瓜在不停的转,等苗苗高兴完,益哥的疑惑就来了,“那姐,我能帮着做点啥呢?” “你一早东屋看书,”福福早就想过了,“等要到中午,就出来帮着烧个火打打支应啥的,估计端茶送水也要个人,到时候你呀,就跑几趟。” 益哥点头说是,笑着记下了。 锅里的粥欢开,福福掀锅舀了舀,然后热上地瓜,粥再慢慢熬一会,灶里叫益哥收好火,姐弟妹三个,就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外屋灶坑,守着灶里的火光,说起了话。 锅里粥香溢了出来,还有灶里的柴火气,在这如水的夜色,一家人聚在一起,这点点光亮,足以照亮每个人的身心。 “姐,那我是不是可以看到兰儿姐夫了?” 苗苗还没有,见过兰儿说的男人,只听他们念起过,一直都好奇的很。 这下,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苗苗满眼的笑,要看个究竟。 “可以了,可以了,”福福就笑,“明个呀,保准能瞧见了。” “还有保成,”福福又看向益哥,“到时候估计也能过来,你俩玩一遭,一处耍耍。” 村子里能和益哥说上话,年纪又相当的,就只保成一个。保成估计也是,保成见了旁人,都是胆怯的不敢上前,只在益哥面前,能玩到一块去。 但平时,保成出不来屋,益哥也见不到,算下来,玩的时间并不多。 苗苗现在跟着她,人越来越活泼,朋友也多。和柔儿水灵处成了姐妹,与兰儿也一直相处的很亲近,就连上院老太太,苗苗走动的也比福福勤,得空就跑上去,陪老人家说活话,老太太见了苗苗,也欢喜。 他们姐弟妹三个,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了起来。 这一过,也有些日月了。 所谓日子不禁熬,想见是的。 年前后的几个月,整个冬天,就这样,一路过来了。此刻屋门半开,阵阵夜晚的凉风吹来,小米粥在锅里滋啦啦的响,香气也揉进凉风里,在屋内蔓延。 灶里的柴火燃烧殆尽,星星余烬正若隐若现,他们坐在那里,苗苗的手上拿着枝子,正摸黑在地上比比画画。 粥好了。 福福起身,掀开锅,锅里的热气嗖的一下扑了满面,福福赶忙,手拿锅盖就躲了开。苗苗也凑到跟前,垫着抹布,然后锅里端起热乎的地瓜,等蒸气散尽,福福就拿起水瓢,摸黑在锅里把粥盛了出来。 一小把的米,熬成粥,就有大半盆。 大半夜的吃起了饭,福福炕上坐着,嘴里喝着热乎乎的小米粥,吃着腌渍入味的凉拌豆腐,一口口,越吃越有滋味。 益哥和苗苗两,也是多饿的。 益哥节制,比福福要节制的多,虽然饿,也嘴馋,但碗里只舀了半碗粥,小口抿着,并不多吃。 苗苗比较像她,喝了一大碗,这会,又盛了满满一碗稀粥,正喝多滋滋有味。 剩的几口鸭肉,这顿饭也都打发了,还有豆腐,也清光了盘。 粥和地瓜,也全叫她和苗苗吃了,益哥早早就撂了筷,福福让他回东屋看书,西屋她和苗苗俩,吃完饭,也不急着收拾,就炕上一坐,说起了话。 “过几日,咱去趟县里,婶子也跟着去,”福福说起来,“是刘夫人娘家舅母过寿,杏枝姐过来,说的就是这事。” “想吃咱做的寿桃,”福福见苗苗瞪大了眼睛等着听下音,就笑着接着说,“姐姐叫你跟着,是想让你出门多跟着见见,也能帮姐姐烧个火,还能打个支应。” “杏枝姐说到时候有马车过来接,咱家里等着就好,”福福念叨,“你得提醒姐姐,到时候家里载的萝卜和菠菜,我得提前备好,要不另寻个篮子,栽着带过去,图个新鲜。” “还有银钱,你也记得提醒姐姐,咱出门,兜里得带点。” “衣裳,”说着,福福就想起婶子念叨的,要穿的衣服,也得选一选,不过她们姐妹俩衣服不多,倒是也不用太挑,“咱提前洗干净,收拾出来,再带一身备用,出门也方便些。” 福福念叨着,把眼下能想到的都说给苗苗听,一来想让她参与进来,二来苗苗机灵,多一份用心,福福也放心不少。 絮絮叨叨说了有一会,等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苗苗圆鼓鼓的大眼睛就机灵的转了两下,嘻嘻直笑,“姐,我都记着呢。” 福福起床,多是家里公鸡吵醒的,有时人醒了,懒得起,还会被窝里磨蹭一会,眯眼再睡一会。 苗苗和益哥,都是起的早。 谦益起来多是先房前屋后转悠一圈,然后扫院子,等苗苗生起了火,做起了饭,她就开始喂鸡喂兔子,有时候也会搭把手,帮着烧个火。 第四二二章:不到 话说着,然后就想脱开身,奈何被两三个人拉扯着,又记在一起,动也动了。 上院大娘一边哼了声,一边往下走,又是一通大嗓门的喊,“我看你是偷懒了!叫你做针线你就偷懒,你大奶说让你马上过去,要不然推着椅子下地来寻你!” 大娘喊着话,转眼人就到跟前,和婶子俩,一边一个,架着福福胳膊,嘴上还一个劲说着她偷懒,惹老太太生气,就要把她从人堆里提出来。 想来,婶子和大娘,有些忽视了人们八卦的力量,大娘口中的老太太分量虽大,但奈何没在跟前,人们听过了几句四下一看,没见到人影,一早惊吓的劲就过去了,这会,也和大娘俩试试巴巴上来。 “我说大嫂子,就说会话工夫,问问福福点事。” “不急在这一会,不急不急,大嫂子先家去叫老人家宽宽心,针线活多大点事,啥时候不能做,也不急这一会,是不是?” 然后人群一阵附和,村子这会看热闹的人也更多了,一闹腾,听了点动静的就出门过来瞧,等福福想脱开身,就被大人孩子们给围住了。 围住的还有婶子和大娘俩,把福福护在身边,外面的也挤不进来,福福听着人吵闹,是一句也插不上。 婶子和大娘两个,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不一会,福福就被吵的脑仁疼,刚想喊上一声清净清净,就听上院老太太一声喊,人群彻底安静了。 是的,老太太刚喊了一声,人们齐齐看过去,就见老太太推着椅子,身后是苗苗和柔儿几个,因为德正修过路,椅子走的顺当,不一会,老太太喘着粗气,脸色发白,该是气着了。 老人家气场强大,加上辈分高,脾气不好,谁谁见了都不大敢惹。 推着椅子,自觉的,就让出一条路,到了福福跟前,这才,福福松口气,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大婶子啊,”有人试探开口,说着好话,“大婶子咋下来了呢?” 老太太不搭理,直推着轮椅到福福跟前,手上不知哪里抡出个小木棍,照着福福身上瞧着用足了力气,福福发愣的当口,就落了下来,额,怎么一点都不疼。 正纳闷,老太太就来了气,“我就说你,好吃懒做的,啥啥都做不来!叫你家去拿个针线,上来跟我学做衣裳!你!你!你倒好!” 老太太该是真真入了戏,福福这里听着,都觉得和真的一样。。 “去了大半天,连个人影也没有!” 老太太这边对着福福发起了火,好事的人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你瞅瞅我,我瞧瞧你的,实在没法,就开始劝人。 “大嫂子,福福这不还小吗,这针线活计咱慢慢教,不至于动气。” “就是就是,不至于不至于,”另一个媳妇也过来拦着,“还叫大婶子你拿了棍子打人,这更不至于了是不是?!” 说着,一句接一句,就开始劝了起来。 福福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强忍着,勉强挤出个笑,赶忙凑到柔儿几个跟前,推着老太太轮椅,说着好话,“大奶,我这不是马上就过去嘛,您别生气,我这就推着您屋里来,拿了针线我就上去。” 福福挤了出来,人们虽还好奇杏枝,想继续打听,但一见老太太坐在轮椅上,瞪着大眼睛,瞧着火气还挺大,就小声嘀咕几句,也不敢顶嘴,只能让出一条路,拦不住福福了。 “散了吧,散了吧,”老太太见福福挤了出来,就摆摆手,冲人群招呼,“都散了吧。” 人们虽不大乐意,但老太太这么一招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没法,虽然不大甘心,没打听出来,但还是三三俩俩大说着话,都家去了。 之前家门口围满了人,老太太几句话的工夫,人都各自家去了。 老太太推着轮椅,也不叫柔儿她们帮忙,“你家去收拾收拾,”一边前头走,然后和福福说着话,“然后上来坐一会。” 福福答应下来,上院大娘也赶忙紧走两步,跟在老太太身后,一前一后的往家走。 老叔和婶子站在那里,这会扑了扑身上的土,然后摆手叫她们家去,两人也往下远走,“山上还有点木头没扛回来,我和你老叔再去趟。” 说完,人就往山上走。 福福脱开身,人就轻松了许多,小跑着回了屋,然后杏枝留下的信和钱袋子,还炕上放着,赶忙拿起来,信家里书箱子收好,拆开钱袋子,就开始数钱。 碎银子是二两,铜钱,福福一个个数起来,有五百个。 二两银子和五百个铜钱,福福掂量了两下手上的钱袋子,还真不少。 别说,加上婶子的二百个铜钱,还有益哥正月十五撒灯给的一百多,加一起,算上这个,也攒了些。 除了瓜子,还有谷子,德正娘也是一穗穗的细心搓下来的,谷粒子也先是簸箕里收着,然后稍一颠,再布袋子收好。 福福看了两眼,就上手开始帮忙。 “你大奶还说,”德正娘看了福福一眼,见她正乖乖拿了谷穗搓谷子,就接着说,“实在不行,我家东山头有块地,是块山地,那往年雨水也少,年年旱的不行,不大收成。” “要不,”德正娘停顿片刻,“要不就你今年种着,种上谷子,多少,也收成一些,也好叫你们姐弟几个有口粮吃。” 福福抬头,看着德正娘,满脸的不可思议,话都不知如何接下去。 要知道,对于乡下人家,这一片地,甭管收不收成,都是当宝的。关系好的,银子可以借,但地,就是再不收成,也没听说送人的。 “这是咋了?”德正娘手上搓着谷穗,见福福眼巴巴的看着她,嘴巴长着,惊讶的不行,“地也不多,那片也不大收成,想着你要是种,就给你种着。” “大娘,不用的,”福福缓过神,赶忙摇头,然后挪着小板凳,往跟前凑了凑,眉眼弯弯,嘻嘻直笑,然后在德正娘耳朵小声说了句,“我能挣到银子。” 这下,换德正娘发愣了。 还怕人没听清,福福又说了一遍,“大娘,我能挣到银子。” 德正娘放下搓了一半了谷穗,然后直接把身下的小板凳挪了个弯,正对着福福,看过来,还有些不确定,“真的?” 福福点头,“真的。” 德正娘还是疑惑,不确定的看了福福两眼,然后忽然想起了啥,带了几分恍然,问福福,“是不是刚刚,刚刚刘家的杏枝过来,和你说啥了?” 福福就笑着点头,德正娘也不神问,就又自顾挪了板凳,拿起搓了一半的谷穗,接着干起了活,还一边嘀咕着,“怪不得,怪不得我过去见你,瞧着就有股高兴劲。” 福福就笑,当然高兴了。 去县里做寿桃这件事,和上下院肯定是说的,一来现在人不齐,二来福福还没想好,杏枝说可以带人过去,福福没想好,到底是带秀梅婶子还是上院大娘。 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跟着过去县里,两三天的时间,上院家里有老太太,该是脱不开身。 那就秀梅婶子? 福福想了想,她和婶子过去,家里上院大娘帮忙看个两三天,该是也成的。 这么一想,事情也就定下来差不多。 福福开口,“就是要去趟县里,说是得两三天。” “去县里?”上院大娘一愣,手上的谷穗又一下扔到簸箕里,抬头看过来,“要去县里?” 福福点头,“杏枝姐说,说刘夫人娘家舅母过寿,上次我带过去的寿桃,夫人瞧了欢喜,就想让我过去县里帮忙做上几个。” “还说如今天气热,东西存不住,只好过去现做,不能家里做好带过去。” 福福说完,德正娘又扭身把掉下的谷穗拾起来,接着搓起谷子,然后缓缓开了口,“若是刘夫人张罗的,该是准成的。” “就是这县里停远,虽有刘家人跟着,但到底人生地不熟,”德正娘念叨着,“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了总不放心。” “杏枝姐说怕我忙不过来,可以带人一起过去帮忙,”福福搓完了手上的谷穗,就没急着拿下一个,看向德正娘,继续说,“我刚还在想,我村子来往的人家不多,相熟的也就大娘和下院婶子两个。” “大娘你要看顾大奶,这一去县里就两三天,该是脱不开身,”福福说着,“等一会下院我秀梅婶子山上抗完了木头,我过去问问,看婶子她能不能脱开空。” “不过又有杏枝姐跟着,该是没事的,”福福说了起来,“但一去三两天,估计也是大排面,我也没出过几次门,要是没个大人跟着,我也怕遇事乱了手脚,添了乱子也不好。” 这个是的。 福福有想,婶子虽然性急,但思虑周到,特别是在外面,胆子比上院大娘大,遇事冷静,若是婶子跟着,福福多少定了心。 话一说完,德正娘就跟着点头,表示同意,“秀梅你婶子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心里有准成的很,话虽急,但遇事啊,性子柔着呢。” “你婶子跟你过去县里,”德正家大娘点点头,“家里我就帮你们看顾着,正好柔儿她们上来跟你大奶做个针线,家里益哥读书,到点就过来吃饭。” “晚上了,两个孩子家里不敢,就叫上来睡,苗苗和我们一个屋,益哥就睡西屋,正好他和德正两个说的来话。” 几句话过后,事情就叫德正娘给安排上了。 德正娘开始嘱咐上了,“你过去的话,多带两件衣裳,咱虽乡下住着,不说穿的多体面,但干净衣裳换上两件,叫人见了也欢喜。” 福福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 “对了大娘,我想让苗苗也跟着去。” “苗苗也去?”德正娘一愣,看了眼里屋方向,“苗苗还小,带着去行吗?” “苗苗看着小,但听话懂事,我领着她,也是想叫她多跟着见见,益哥日后读书,这些是不必学的,”福福笑,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如果长久了,还是苗苗帮扶的我多些。” “等日后苗苗大了,多跟着见见,对她也好。” 说完,德正娘就直勾勾的看着福福,看了有一会,然后笑了,“你呀,想的比我周到,比我长远。” 而苗苗日后长成,就最最出气。 再说,让苗苗跟着,多少能沾点刘家的名声,老张家的人以后瞧见了,也会顾忌许多。 她想让苗苗,彻底走出来。 出身改不了,但一路走来的光芒,却是遮不住的。 眼下,她们这般家境,又是女孩子家家,有的,只能是自己做出一番,再勤学苦练,留下个好名声。 这个,在苗苗长成之前,说亲的时候,也是重要的。 “而且苗苗火烧的也好,”福福笑,“跟着过去帮忙烧火,也是极好的。” “苗苗这孩子看着憨厚,心灵透着呢,”德正娘笑着点点头,“跟着你出门走走也好。” 福福帮忙继续搓着谷穗,挑出来留种的谷子一粒粒长的极好,手上稍一用力,就落了满手,这种粮食在手的感觉真好。 “今年的种子留的多,”见福福一边帮忙一边玩起来了,就笑着开口,“秋收的时候多留了一份,这开春啊,你要是置了田地,就上来拿种子。” “都给你留了,”德正娘见福福看过来,就笑着继续说,“没样都多挑了一份,还有你秀梅婶子,也多留了。” “不是还有兰儿,”紧接着,德正娘就和福福说起了家常话,“等兰儿出了门子,自己过日子了,你秀梅婶子也替兰儿留了一份庄稼种子。” “兰儿后娘那样的,”德正娘叹口气,“可想不到这,就是想到了,也做不到。” ”我这里,就留了你那份,”说话的工夫谷穗子就都搓好了,一粒粒谷子倒入麻布口袋,足有小半袋,德正娘还起身拎了拎,提着有些分量,就满意的点点头,“够了,这些谷种子,可够咱们两家种了。” 第四二三章:样子 德正家大娘见福福捂着嘴笑,也看过来,跟着笑出声,“你娘呀,”和水灵说的,说的是秀梅婶子,“咱十里八村,就数你们姐妹俩养好的好。” 水灵抬头,顶着脑袋上的两个揪揪,左右看了看,见大娘说起话来,水灵就瞪着大眼睛看直勾勾的看过去。 “你们姐俩,”大娘看了眼东屋,“柔儿这孩子也是,白白净净的人还懂事,再就是你,”大娘见水灵乖乖的听着话,坐着小板凳,身子挺直,眼睛一眨不眨的,就被惹了笑,“还有你,我们水灵呀,看看,白白胖胖的招人稀罕。” 说完,还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水灵白胖的小脸蛋。 水灵被逗的咯咯笑,笑过之后脆生生的就和大娘一大一小唠起了嗑,“大娘,你也招人稀罕。” “还有大奶,”说完,水灵又回头看了眼东屋,“大奶也招人稀罕。” “福福姐也是,”这下,水灵的话就刹不住了,放下手上的活,然后两个小手就掰扯着,“我姐也是,苗苗也是,都招人稀罕。” “还有,还有我爹娘,我爷奶,兰儿姐,保成弟弟,”水灵数着,说的格外认真,“我姥我姥爷,我舅和妗子。” 这可不得了,水灵一个个说起来,大有要说上一下午的劲头。 等一双手数完了,水灵就两手十根指头在面前摆了摆,“都招人稀罕。” 福福笑着点头,“是的是的,都招人稀罕。” 说完,本以为告一段落,奈何苗苗手又伸了出来,一手比划着,念叨叨的还要继续说,福福就塞了把豆秸秆过去,“苗苗帮姐姐把剩下的这些挑出来,我和大娘收拾高粱种子。” 水灵高兴的点头,两手接过,然后颠颠的开始挑。 福福有些好奇,一边和婶子在簸箕这边收拾高粱,一边问起水灵,“那姐姐问你,有不招人稀罕的吗?” 水灵听了问话,愣了片刻,撅着嘴,溜黑的眼珠快速的转着,好一会,该是经过了她小脑袋瓜深思熟虑,“福福姐,”水灵开口,“我觉得我后大娘,就不招人稀罕。” 水灵还带着解释,“我后大娘一直欺负兰儿姐和保成弟弟,还经常惹我爷我奶生气,也老和我娘吵架,就连我大爷,我后大娘也一直和他吵。” “这么一算,我后大娘不招人稀罕。” 水灵嘴巴撅的老高,说完,两手身后搬着小板凳,往前挪了挪,“福福姐,你说是不是?” 福福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水灵头上的小揪揪,先笑着点头,“姐姐也不喜欢兰儿后娘,”说完这句,福福紧接着,又接了下去,“但在不同人眼里,稀罕的人也不一样。” “比如你兰儿姐后娘,水灵不稀罕,姐姐也不喜欢,但是虎子和菊香,该是稀罕自己娘亲的。” 水灵点点头,“嗯,我后大娘待菊香姐和虎子哥好,好东西都给他们吃,还不叫他们干活。” “活都让兰儿姐做,”水灵有些愤愤不平,鼓着腮帮子,模样是又生气又可爱,“福福姐,说起我后大娘我就来气。” 柔儿性子随老叔,慢吞吞温温柔柔的,水灵,性子就随了秀梅婶子,性子急。 这话刚开了个头,水灵说了这几句,人就带了气,福福赶忙,笑着摸了摸小家伙脑袋瓜,然后拽了拽水灵头上的小揪揪,摸了摸她脸蛋,“气性这么大的呀,”这福福笑,“你兰儿姐马上要成家另过,她的好日子呀,在后头呢。” 水灵听了,脸上顿时带了笑,鼓起来的腮帮子随即化成一个笑脸,高兴的又拍起了手,“对了福福姐,马上要盖新房子了。” 水灵说的,就是兰儿和姚明贵要盖的新房。 如今天气渐暖,化了冻,就要开工动土盖房了。 婶子还说,就这一半日,老姚家来人,过来量地,规划新房了。水灵这么一提,福福扭头看着德正娘,“大娘,”问她,“要是盖房子,我能做点什么呀。” “有没有什么帮工的活计?”福福琢磨着,“我做的来的,还想过去帮帮忙呢。” 房上下院盖的,她离得近,就是不知道能帮上点什么忙,福福还想,等盖了房,她个隔三差五帮着做点。 到时候估计兰儿,是在的。 有兰儿在,福福就想过去陪着,一起说说话,帮着做点什么。 婶子念叨过,盖一处三间小土房,再归置出一个院子,半个月左右的活,房子盖好就一边晾晒着一边置办家具,等都收拾好,也就成亲了。 这整个春天,兰儿该是都期盼的。 “估计也用不到你们,”德正娘想了想,“我听你婶子说,说老姚家亲戚里顾的会过来些人,帮着把房子盖好。“ “别说,”话赶话,德正娘就说了起来,“兰儿找的这人家,还挺好说话,兰儿嫁人又这边住着,应该就娘家的事操点心,婆家那头,估计省心的。” “娘家这边,我听你婶子说,兰儿说的这男人,是个厉害角色,你婶子当初点头,乐意的,还是瞧了兰儿后娘见了明贵这孩子,有几分打怵。” “既然忌惮,这日子啊,就不愁过不起来。” 福福点头,这个,当初她也听婶子说起过,兰儿心软,又放心不下家里兄弟,找了姚明贵,虽然年纪稍大,腿脚不利索,长的也一般,但为人,自打订亲以来经历的几件事,福福越来越觉得对兰儿来说,如今这样是最好的。 家安在这里,还答应照顾保成,之前因为苗苗的事,给兰儿银钱,而且这些日子,走动的也勤,每次来,兰儿说过,都给她带些小物件,好东西,叫兰儿欢心。 “我秀梅婶子也说,兰儿这门亲,当初答应的对。” “可不是,”德正娘把手上的活计做完,几麻布袋的庄稼种子就收拾好了,系了口,然后一边和福福念叨着,一边提起袋子,抬脚扛着要存放到厢房,福福也手提了一个,跟在德正娘身后,听她继续念叨,“如今瞧着,当初说的那几户人家,还说这个最体贴。” 上院的厢房不大,临院西,朝东盖的三小间,靠南是猪圈,然后留出一个草屋子,挨着草屋子的是驴圈,养着一头灰黑毛驴,福福她们过去的时候毛驴在吃草,见了人,驴蹄子就蹬着地,不叫福福靠近。 “给我吧,”大娘回头接过福福手上的口袋,“开春了,这毛驴最近不老实,你别凑近了,踢着你可就不好了。” 大娘这么一说,福福就赶忙把袋子递过去,不往跟前凑了。 水灵刚刚屋里喝了口水,这会也颠颠跑了出来,一到福福跟前就拽着她院子里走。 水灵来上院次数不多,比福福还少,这会得了空,欢脱性子就出来了,拉着福福看了眼猪圈,嗯,虽然没有猪,但之前山上抓到兔子,正养在猪圈。 这会,福福她们凑过去,吓到兔子一个个惊慌失措,一蹦一跳的就钻进窝里,不出来了。 “胆子小,”德正娘放好庄稼种子,走了过来,“见了人啊,就躲起来。” 就是呢,她家的兔子也是,特别是见了生人,一溜烟就跑没影了,不过好在,她家的兔子养了这许多时日,如今见了自家人,也没大的怕了,知道凑过来要吃的,每次福福拿着菜叶子过去,兔子都是颠颠的守在那里。 “大娘,你家还养过猪啊?”看猪圈,虽说修整过一番,但也瞧出养过猪的痕迹,“啥时候养的,我怎么没印象。” 福福搜刮着记忆,真的,还真没上院养猪的记忆。 之前的福福不串门,村里事情知之甚少,但看眼前的猪圈,该是有个三五年没养过猪了。 “有几年了,”德正家大娘有些感慨,“那会你大奶身子不好,加上年头不济,这养猪既费时又费粮的,自打盖了这猪圈,养过几年就没养了。” 怪不得,还真有些年头了。 说起养猪,福福就来了劲,“对了大娘,咱这养猪,都哪里去买小猪崽子?对了,得多少银子啊?还有嗨哟,这猪都怎么样?养多长时间?能养多大?啥时候能吃肉?” 福福一句句,问了个遍。 大娘听了先是一愣,然后问起福福,“怎么,你想养猪?” 福福点头,她呀,想养的东西多了去,不但养猪,还要小毛驴,又想开春老母鸡抱窝了,再孵一些鸡崽子鸭崽子的。 “养猪费粮食,”福福点头,养是想养,但家里现在要粮没粮要地没地,按现在光景,根本养不起来,“我想先孵几只鸡鸭,如果有毛驴,这山上种个地啥的,得有个牲口。” “猪嘛,”福福继续转悠,“等家里有余粮了,再张罗着养两头。” “猪倒是不挑食,”德正家大娘也往回走,念叨着,“家里剩饭啥的,再和点糠,喂了就是一顿。” “养头驴子好的,”德正家大娘看了眼自家的毛驴,圈里歇了一冬天,长了点膘,如今看着浑身上下都是力气,正好,开春要种地,夏秋要侍弄庄稼,都要指望它,“驴子能帮人下地干活,叫人也省些力气。” 说着,人又扭头看了看自家的菜园子,正对着厢房,在院子东边,矮矮的土院墙围起来,菜园归置的工整,园内一拢拢菜地熬过寒冬,日头正暖着大地。 上院也有棵杏树,还有几棵枣树干巴巴的在院子里挺着,阳光正好,院子里外也一片祥和。 福福伸了个懒腰,德正家院子是土墙围起来的,比福福家围的栅栏看着要结实的多,德正娘勤快,家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挨着厢房搭了个草屋子,福福扭头一瞧见,里面的喂驴的干草,也是垛的整整齐齐。 福福这么一细看,别说,上院的东西还真不少。 院子挺大,屋后还有块空地,头些天说是给了福福,叫她今年种辣椒,不算那块,上院的菜园子,也是占了不小的地方。 厢房有几处小屋子,该是放的粮食之类,有驴圈、猪圈,兔子窝,还有鸡窝、鸭圈,实在是不少。 就连上院的屋子,也是四间的土房,瞧着比福福家的,大了许多。 还是头一次,这么有闲心,福福把上院看了个遍。 正看的入神,福福就听屋里老太太喊人,在叫她和水灵两个,福福赶忙答了话,然后回头看了眼德正娘,就见她摆摆手,叫福福和水灵俩赶忙屋里去。 屋里苗苗和水灵,挨着老太太,针线做的正认真。 一见门帘掀开,人进来了,就赶忙,举起手上的一块粗麻布,笑嘻嘻的叫她俩看,“姐,你看,我和柔儿姐绣的。” 苗苗高兴的,两眼笑的都眯成了缝,弯成了月牙,嘴角上扬,都要咧到了耳边。 是一多小花儿,上头有蜜蜂采蜜,在花蕊处停歇,绣工虽略显生疏,但也入神三分,瞧着花儿娇艳,蜂儿辛勤。 “姐,大奶教我的,”苗苗举着粗布,高兴的冲着福福摇晃了两下,喜滋滋的,“大奶说我绣的好,有长进。” 苗苗说完,回头又冲老太太撒娇,“大奶,你和我姐说说,是不是我绣的有长进。” 老太太冲着苗苗就笑,然后瞥了眼福福,“你姐那本手笨脚的,这针线活计啊,找我们苗苗可差的远了。” 说完,拿着苗苗绣好的花儿,捏了两下,点点头,“是有长进。” 老太太看完苗苗的,就又把水灵手上的拿了过来,笑着点头,“柔儿手巧,伙计也细致,这针线活啊,做的也好。” 柔儿绣的是对戏蝶,隐隐有一簇花丛,蝶儿飞舞,自在又洒脱。 老太太夸完水灵和苗苗,忽然胳膊支着身子,挪了挪身子,然后从身子底下又掏出块粗麻布,看了眼,扔了过来,正好落入水灵怀里,是绣了一半的小花儿花瓣刚绣了两片,就停住了。 “这个水灵拿家去,得空接着绣出来,”老太太念叨,“绣一半哪行,都不成样子。 第四二四章:出来 话刚说完,三奶又看到福福身边的苗苗,也是上前,捏了捏苗苗的脸蛋,哎呦一声,“这胖乎的,脸上全是肉了呀。” 然后又细细看了眼苗苗,笑着直点头,“小丫头呀,也是有福气。” 说完,仿佛忽然来了兴致,冲柔儿和水灵两个摆摆手,“这背篓啊,是我沟里捡了点柴火,柔儿你们姐俩,给奶抬回去吧,这正好,遇到你们大奶了,我也闲着没事,就陪你们大奶出去走走,说说话。” 然后人一扭头,就要上手来推老太太的椅子,德正奶连忙拦着,“柔儿她奶,我推着就能走,自己推着就成。” 然后赶忙,老太太加把劲,推着轮椅前头走了两步。 这下,福福和苗苗也愣住了,这是,跟还是不跟呢。 柔儿和水灵俩提着三奶的背篓,站在原地,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老太太,刚走了两步话就喊了过来,“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吧,我们两个小老太太转悠转悠。” 说完,两人就一句接一句的走远,沿着出村的小路,夕阳下,三奶佝偻着身子,扶着椅子一边,两人慢慢走着。 一边走,两人还指指这个,点点那个的,远山、村庄、人家,又是田地、庄稼,絮絮叨叨,直到听不见。 这才,福福她们这才,往回走。 “我奶话多,”福福帮柔儿提着三奶的背篓,水灵和苗苗俩也伸手帮扶着,一行四人,围着背篓,往家走,“比大奶话多。” 柔儿说完,水灵小家伙嗯嗯的直点头,表示同意。 “姐,咱娘都说,咱奶话多的呢。”水灵声音清脆,还带着孩子的糯音,这会伴着夕阳,身后是天边的晚霞,手上的背篓不重,又几个人扶着,正慢慢往家挪。 “福福姐你说,我奶是不是要和大奶说悄悄话呀?” 忽然,柔儿这一问,福福也不好说。 悄悄话?近来,也是有的,就是月娥姐有身子的事,这事,县里还没传消息过来,秀梅婶子知道,说给福福听过,婶子说,是三奶集市上赶集,听来的。 这么一想,福福回头看向村口方向,这边拐过弯,两个老太太早就没了影。 “不会吧?”福福有些不确定,“应该是老姐妹好不容易得了闲,一处走走。” 福福话虽这么说,但心还是悬着,对于柔儿奶,福福有太多的不确定,也听婶子说起过以前的许多的事,知道老人家对秀梅婶子一直没生儿子颇有微词,平常日子也是偏心兰儿爹一家。 这会,月娥的事,到底三奶说不说,福福是真真不确定。 如果是真的,月娥有了身孕,该是也用不了几日,消息就会传过来,到时候不说,整个村子也会人尽皆知。 因为有些过往,到底,有些话,还是少说一点好。 福福带着这份不确信,一直走到上院门口了,才回过神,然后冲屋里喊德正娘,“大娘,路上遇到我三奶了,说是和我大奶两个一处走走,就打发我们回来了。” 紧接着,福福又喊,“她们往山下去了,该是出了村子,山沟地里那边走走。” 德正娘手上拿着盆,还没来得及放下,出了屋,听了福福的话,又往山下的方向撇了两眼,“说没说啥时候回?” 福福摇头,回了声没,然后上院大奶就摆手叫她们家去,“就你大奶和你三奶两个呀?” 福福点头,“是的呢。” 德正娘说了声知道了,回了屋,不一会,福福她们抬着背篓刚到福福家门口,就见大娘从上院出来,批了件袄子,人就颠颠往外走,去找老太太了。 “看吧,”柔儿就笑,“大娘知道我奶话多,这不,急着过去生怕我奶乱说话。” 福福就笑,看上院大娘火急火燎的样,还真是如柔儿所说,着急麻慌的。 他们在福福家门口停住歇脚,家里狗子跑了出来,围着她们转,不一会,益哥也推门出来,伸了伸懒腰,叫着姐,然后瞧她们边上有个背篓,篓子里堆满了柴,“姐,你们上山捡柴火去了?” “三奶的,”福福摇头,“我们帮忙提回来。” 说完,益哥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姐你们上山没叫我呢。” 家里干活,甭管大事小事,轻活重活,益哥都要跟着忙,说是家里就他一个男子汉,得叫她和苗苗俩轻省些。 见益哥松口气,福福就笑着揉了揉他脑袋瓜,“正好你来了,那就这个,”福福指了指背篓,“你扛着给三奶家送去吧,领着家里狗子,快去快回。” 益哥这些日子个头窜了窜,力气也见长,听福福这么一说,就来了劲,赶忙蹲下身,然后背篓肩上一抗,站起来虽费了些气力,但扛起来走了两步,也稳妥了,就停住脚,回头直笑,“姐,那你家里等着,我送去就回。” 扭头吹了个口哨,家里狗子颠颠跟着,柔儿和水灵不放心,也跟着去,福福就拦着,“他也不小了,不能光读书不做事,就叫她去,串个门也好。” 这才,柔儿多少放下心,但还是担心,“没事吧?” “能有啥事,”福福就笑,“扛不动停一停,歇一歇,到了三奶家事情一说,人就回来了。” “谦益啊,”福福看着人慢慢挪着步子,背后的篓子压着他,眼瞅着要和他人儿差不多高,走起路来虽费劲,但还是,益哥还是一步步稳妥的挪着步子,沿着村里小路,上下坡道,跨过小沟小坎,往三奶家走,“不能书读呆了,以后啊,这些零碎小活,也叫他勤走动。” 人正看着益哥,秀梅婶子和老叔两口子,从东边的山里,扛着一柴,一人身上都是一大捆,干枯的树枝子,就山上走了下来。 “等入了秋,庄稼秸秆下来,就又有的烧了。” 福福赶忙,叫苗苗屋里给婶子和老叔倒水,婶子还要推托,说是急着家去,福福就拉着婶子,“我正好有事情要说,婶子你屋里待一会。” 然后刚要叫老叔也进屋喝口水,话还没出口,老叔就摇头,然后冲柔儿和水灵两个摆手,“你和你婶子说话,我啊,领两个孩子家去烧火。” 说完,领着柔儿和水灵俩,就出了院子,往家去。 “他们爷三回去收拾,”福福还要叫人,婶子就拦着,“你老叔这人,闲不住,家里还有木匠活等着,你老叔心念念的,留不住。” 说完,就问福福,“怎么了?和婶子是有啥话要说?可是有啥事?” “婶子,是好事,”福福笑,苗苗锅里烧着水,这会已经烧的滋啦啦的响,福福就领着婶子来了西屋,屋里昏暗,也不点油灯,就急不可耐的说了起来,“今儿杏枝姐不是来了,带了好消息。” 福福就把杏枝说的事,一股脑,全给婶子说了,“还给了定金,说是到时候去了县里,到底寿宴要分赏,到时候还有一份。” 婶子听了高兴,一个劲的问她,“真的?福福,这是真的?” 福福就笑,点头,“千真万确,还有十来天,杏枝姐说可以有大人跟着,刚刚我上院和大娘说起过,上院有我大奶,脱不开人,我就想,到时候婶子要是没事,婶子跟我去趟县里,不知道成不成?” “成,成,成,”婶子直笑,“当然成了,哎呦,这可是大好事,大好事,这寿桃啊,我当初一瞧见,就觉得喜庆。” “这下好了,”婶子拍着福福手,停不下来,“这下好了,好了,有了这手艺啊,再打出点名堂来,日后这营生啊,就不愁了。” “一来二去弄顺手了,往后找上门的可不定多少呢,”婶子念叨着,高兴劲看来一时半会是过不去了,“有刘家这么一引荐,福福你呀,再好好练练手,等名声传出去了,用不了多久,这日子啊,就起来了。” 去县里做寿桃这事,婶子是真真的高兴,那满眼溢出来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福福等婶子念叨完,小手也被婶子拍的红了一片,外屋苗苗也把水烧开,这会,掀开门帘,手端着茶壶,热气滚滚的一壶水就端了上来。 再过去拿了茶碗,炕上一放,家里的狗子汪汪的叫声就响了起来。 “谦益回来了,”苗苗听了动静,赶忙停下手上的活,抬脚往外瞅了两眼,就颠颠跑出来,“回来了,姐,谦益回来了。” “谦益没东屋读书?”婶子有些纳闷,接过苗苗弄了一半的茶水,说了起来,“我以为屋里读书呢。” 福福就把刚刚遇到三奶的事情一说,然后说起让益哥去送背篓,婶子也往窗外看了两眼,点点头,“喂兔子呢,”然后回头接着说,“你说你三奶和上院大奶一处待着呢?” “嗯,”福福称是,“我大奶叫我们回来,说是和三奶两个一处走走,不过我告诉上院我大娘,大娘忙着追出去了。” “我这婆婆,”秀梅婶子叹口气,“话多的,还有就是月娥这事,集市上不是听了两嘴,和我念叨了,估计啊,是憋不住了,这会和上院你大奶凑一块,我寻思,十有八九,是瞒不成了。” “不过你大娘追出去了,我也就稍微放点心,”婶子念叨着,然后话音一转,“你再和婶子说说,说说去县里的事,可是有日子?过去了得注意点啥?” “也不怕你笑话,”婶子还有点不好意思,“婶子着辈子啊,也没怎么出过远门,县里赶集虽说去过几次,但县里的高门大院,婶子可是一次也没去过。” “你叫婶子陪你,婶子这心啊,也是突突的,唯恐哪里乱了套,若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哎呦,这可就罪过了。” “你快和婶子说说,这过去县里了,婶子帮你打打下手,这杏枝过来,可是还有嘱咐旁的?要注意什么?” “你快和婶子说说,”婶子急的不行,离日子还有十多天,这会刚提起来,高兴劲一过,婶子的急性子就上来了,“我家去也好准备准备,哎呦对,得穿新衣裳,这过寿啊,得喜庆点的花色。” “就那身红碎花的吧,”还没等福福开口,婶子就自顾念叨起来了,“那身喜庆,这天也渐暖,穿上还合身,对,就那身,穿那身过去。” 福福抿嘴就笑,刚笑了没两声,益哥和苗苗一前一后就进了屋,家里狗子跟在身后,呲牙咧嘴的摇着尾巴,欢快的不行。 婶子这才,停了话音,稍稍缓和了点。 “背篓送过去了?” 益哥和婶子打过招呼,就点点头,回福福话,“姐,我还见到保成了呢,在三爷爷家玩呢。” “然后就多待了一会,”益哥接着说,“和保成说了会话,三爷爷还给我一大把杏干,”说着,就从怀里掏了杏干出来,放在炕上,“我和二姐刚刚吃了两个,这些,姐姐你和婶子一起吃。” 杏干一掏出来,福福见了嘴里的酸水就滋滋直冒,刚把口水咽下去,婶子这边一连丝丝了好几声,嘴里含了块杏干,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哎呦,这也太酸了。” 说完,就把炕上的一堆杏干往福福这边推了推,“太酸太酸了。” 苗苗见了嘻嘻直笑,小手抓了一把,然后一个个的就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还纳闷的问,“婶子,我吃着咋不酸呢,可好吃了。” 屋里,见益哥和苗苗俩外屋忙着,婶子透过关着的屋门,看了两眼,然后回头满眼的欣慰,“这两个呀,也都听话懂事的,你们姐弟妹三个,一眨眼,日子也要过起来了。” 福福也跟着多了感慨,可不是,家里内外,苗苗和谦益每天都帮着忙个不停,做的不比福福少。 苗苗天天早起,帮着做早饭,益哥是日复一日的扫院子,喂鸡、喂兔子,偶尔福福偷懒,还会睡个懒觉,而家里他们两个,从来都是鸡鸣就起,从不耽误。 有时候,和他们一比,福福都有些汗颜。 就如婶子说的,谦益和苗苗两个,真真懂事的。 第四二五章:知道 一时,屋子里没人说话了,福福看过去,婶子在想事情,身边的兰儿,带着几分忧心,脸上多了不快活。 “生在那样的人家,又养成那样的性子,”婶子感慨,“到头来,也是由不得月娥做主,只能凡事听她爹娘的,让人牵着鼻子走了。” 月娥说的这几本亲,哪一个,都是她爹娘给盘算的。 如今有了身子,这事啊,就定了。 “希望月娥命好,”婶子又开了口,继续说起来,“能一举得男,这样,在婆家的日子能稍微好点。” 婶子说完,看了眼兰儿,脸上多了笑意,“这日子啊,和兰儿这般,说个贴心的人,过着温饱日子,也是好的。” 话一说,兰儿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兰儿说的这门亲,婶子该是也相当满意的,如今亲还没成,婶子说起来,那高兴劲全跃在脸上。 “等你成了亲,”婶子拉起兰儿手,念叨,“小两口过起日子来,如若和预想的这般好,那婶子就再放心不过了。” “我刚上来前,还和你老叔说起,”婶子话又多了起来,“说明个老姚家来人,过来量个地基,划个院子,说是一应要用的石头木材,都那边准备好了,明个就拉过来。” “你老叔也说,这人办事啊,是个妥帖的,想的周到。” 兰儿听的不好意思,红了脸,摇着婶子手臂,害羞的叫婶子不要说,婶子就笑,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就转了话头,“明个姚家来人,该是帮忙的不少,你后娘那样的,我过去可了,说是不家里管饭,舍不得东西。” “你爹又出了门,”婶子念叨,“我和你你奶商量了,这饭啊,就在你奶院子做。” “东西啥的,”婶子拍拍兰儿手,叫她别操心,“婶子就带过去一些,明个人来了,到了点,婶子就过去你奶家帮着张罗。” “你呀,”婶子笑着摸了摸兰儿脑袋瓜,“若是得空就出来走走,可以来你福福姐院子,说说话,明个柔儿和水灵也在,你们姐妹几个聚一块说说话。” “明个姚家来人,我估摸着,你后娘不好家里留你,会让你出来的。” 婶子一口气说完,福福才想起来,是的呢,老姚家来了人,过来做活,总是要吃顿饭的。 如今兰儿后娘不张罗,这事,婶子倒是想到了。 兰儿不急着接话,抬眼看了看福福,福福正纳闷,见兰儿看过来,就有些疑惑,感觉兰儿像是有话要说,抿着嘴,挠了挠后脑勺,嘟囔了一句也没听清。 “兰儿你说啥?”福福挪着婶子,又把耳朵凑过去,想离得近一点,听的清楚些。 “就是,就是,福福姐,”兰儿开口,声音大了些,但还是要费劲才能听清,“我想,我刚还没来得及说,就是我想,想劳烦福福姐,帮,帮我,饭,福福姐家里帮忙做。” 一咬牙,兰儿说了出来。 兰儿话说出口,福福就笑,原来是这个。 “行行行,”福福点头,在她院子备饭,福福老乐意了,“吃饭这事我都没想到,若是提前想到了,早就开口张罗了。” 得了福福的应,兰儿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欢快,拉着婶子,说了起来,“我这会上来,想和福福姐,说的就是这事。” “婶子说去我奶家张罗,我也想过,但到底还是麻烦了些,”兰儿亲近的拉着秀梅婶子手,“既然我后娘不张罗,那在我奶家,还是去婶子家,到底都不大好。” “我就想,既然这样,那干脆,我和福福姐说说,明个福福姐家里帮我张罗饭,”兰儿继续说,“一来上下院离得近,做好饭就端下去,这事我和,”兰儿红着脸,停顿了片刻,“我和姚明贵说过,他说,他说不讲究的,大家做活,饭菜端下去,吃一顿热乎的,就成。” “按说,顶好是我家张罗,说出去好听,排面也好看,”兰儿撅嘴,“但我后娘这人,你们也知道,我爹又没在家,我家里也说不上话,我后娘不张罗,因为这事,我也不好和她争计。” “我家要是不管饭,我奶院子,还是婶子家,若是帮着操持了,这挑理,也挑不过去。” “所以干脆,婶子,”兰儿摇着婶子胳膊,撒娇,“福福姐答应,这饭菜,就这院张罗吧。” “婶子要是有空,明个上来帮忙,”兰儿笑,“至于吃的东西,”兰儿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姚明贵来,偷着,又给了我几个银钱,我一直藏着呢,这会,也带来了。”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个布口袋,递了过来,“福福姐,明个咱前村买块肉,”兰儿高兴,“再从福福姐你家称点白面,我想着,姐姐包饺子好吃,咱给他们包顿饺子吧。” 饺子,还带肉馅的,可是难得的好饭菜。 看兰儿高兴,手上的钱袋子摇晃的刷刷响,笑嘻嘻的把钱袋子就要递过来,福福赶忙,又给推了过去。 “之前你给的那个,”福福就笑,“一直没动用,我还替你收着呢。” “这个,你拿回去,”福福摆手,“那个我还想得空给你还回去呢,至于饺子,肉我家里有,上次熬的猪油,还有不少油脂,我明个捞出来,省的买了。” “面也是,”福福拉着兰儿手,“前些日子过去刘家,送了不少米面,正好,拿出来咱尝尝。” 兰儿直摇头,“不行不行,不能白要姐姐的,我花银钱买。” 说着,又要把手上的银钱袋子扔过来,福福顺势拦住,还没等开口劝,婶子发话了,“你俩别争了,婶子还在呢。” “这样,”婶子发话,“兰儿这银钱你收起来,往后过起日子来,用处多了去。” 婶子把银钱接过来,刚过手,鼻子一皱,拿到跟前闻了闻,“你这是埋到哪里了吧?怎么一股土星子味。” 该是说对了,兰儿挠了挠额角,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也没处藏,因为怕随时用,也不好放姐姐这,就找了个地,用土埋起来了。” 婶子就笑,然后把钱袋子递给兰儿,“这个啊,你自己收着,管饭的事,家里米面粮食都有,犯不着花钱买。” “既然是包饺子,那婶子也出一份,你福福姐家里有肉,我看大白菜还有不少,那这院出饺馅子,至于面,我家里拿上来。” “去年种了不少荞麦,也换了白面,整个冬天也没吃多少,还有的许多,”婶子念叨着,“他们干活的人多,咱包上几锅饺子,让他们吃一顿,也是顶好的。” 婶子这么一说,兰儿还有些为难,手上的钱袋子送不出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这么定了,”婶子拍手,“这也不是一天的活计,他们明个来,就是先有个张罗,等日后零零碎碎的,该忙的多的是,这顿啊,就这么定了,往后再有个张罗啥的,我们那时候再算。” 福福和婶子又说了好一通,兰儿拧不过,也就这般定下来了。 福福松了口气,能帮上兰儿,她心宽慰的。 正好家里还有烧鸡烧鸭,再张罗两个菜,又是包饺子,这段饭,该是也好的。 事情有了打算,一些细枝末节,趁着得空,长夜漫漫,大家炕上一坐,围着瓜子袋,一边嗑瓜子,一边就说了起来。 因为不知道具体几个人,近来天气也好,因为帮工多是放一放桌,饭菜端上去,就是一顿,乡下没的太多讲究。 “那就叫你老叔,挪两张大桌子出来,”婶子念叨着,“我家的木头椅子,你老叔厢房里也放了不少,正好,拿出来用了。” “等定了地基,就你那院子空出地儿来,”婶子看向窗外,黑漆漆的,虽啥都看不见,但往外这么一撇,就知道说的是哪,“就支上桌子,咱把饭菜端过去,正好你那院子吃了。” 婶子说完,又加了句,“也挺好。” 是呢,也挺好。 这事,张罗的就差不多,紧接着,婶子又想起了啥,“正好,你老叔年前打的酒,忙了一整月木匠活,也没顾上喝,家里正月里也没来什么人,眼下正好,明个叫你老叔拿出来,烫一烫,那酒啊,还不少,喝不了的喝。” 有饭,有菜,还有酒。 这该张罗的,就有了数,差不离了。 这么一说完,安排的差不多,兰儿宽了心,婶子也松口气,福福更是,早就想帮忙,如今可算是能参与上了。 明个的饭菜,福福可是要大显身手,好好弄一弄。 这么一想,倒是还有些期待。 “对了,”婶子忽然拍了拍大腿,话里带笑,“我都要给忘了,之前说的,你那准婆婆,之前不是说,娘家有个侄子还没说亲,也是极好的人。” “之前还打听福福来着,”婶子笑着说起来,“上次不是说,说那人明个跟着来吗?” “可是真是假?”婶子还有些不确定,可兰儿,“你听姚明贵说起没有?他那表亲,跟着来不来?” 兰儿看了眼福福,忍住笑,随后摇摇头,声音小小的,“他,他没说起过。” “哎呦,没说起过啊,”婶子有些可惜的摇摇头,“怎么没说起过呢?”还带着疑惑,“我估摸着,明个人是会来的,这画地基也算是大事,肯定少不了。” “若是来了就好,”婶子说起这事,就收不住,又高兴起来,“来了啊,若是打个照面,咱也好好瞧瞧,到底啥样的孩子,配不配得上我们福福。” “照你准婆婆的说法,那孩子,通透着呢,”婶子说起来,“还说个子也高,模样还俊,人还有出息,又认得几个字,年纪也相当,若是真这般,依我看,我们福福离嫁人也不远了。” 婶子说完,就端详起福福来,不住的点头,家里有灯昏暗,屋外月色迷人,星星点点透过窗子照进来,徒增了稍许朦胧,“若是有合适的,我们福福也真该说亲了。” “这日子呀,不禁熬,”婶子停了停话音,抿了口水,接着说,“特别是女孩子,说亲的日子就这么几年,错过了,若成了老姑娘,就更不好找婆家了。” 唠嗑,就是这样,悲悲喜喜,起起伏伏,一个夜晚,就都经历个遍。 忽然说起找婆家,婶子就有些犯愁,“不但福福,我家柔儿,这一眨眼,年纪也大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还好兰儿得了如意的,”婶子笑,“你们姐三个,年岁差不了一两岁,这成亲啊,也是前后脚。” “兰儿这边留下,上下院的日子,我倒是没觉得多不舍,”婶子看了眼窗外,“以后你们几个,还不知道婆家找到哪里,哎,婶子这心啊,一寻思,就乱了套了。” “一来想你们早点嫁人,找个好人家,这二来啊,也舍不得你们远嫁,你们也知道,婶子这操心的命,若是不在跟前看顾着,到底会胡思乱想,多操一份心。” 疼惜她们对境遇,体贴她们的不容易,同时也宽慰她们得人生。 这里,就包括福福和苗苗,还有兰儿。 婶子待她们,就如柔儿和水灵一样,疼惜、体贴、处处宽慰。 在这个过程中,婶子一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而福福她们,也都是,没了母亲陪伴的女孩子。 这点,婶子的操心,真真的,是为人母,为了子女的挂念。 福福每每想到这,心里就一暖,也多少给她,在这世道,留存了许多念想,多了一份期盼和希翼。 所有需要努力的,多了婶子在身边,也让福福宽了不少心。 这份宽心,一点点,也叫福福多了一份寄托。 心里的寄托,好像种子,种下一粒,发芽长叶,慢慢的,就长成一片,然后无所畏惧。 福福就是这样。 但更好的寄托,还是自己。 福福知道,一早,穿过来,就知道。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要走出去,闯出去,还是靠自己。 第四二六章:有的 老太太也冲身后一喊,说了句,“人回来了。”然后推着椅子,就门外转悠。 福福和苗苗俩,提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家来。 刚下了山头,家来的路上扭头一看,虽说来回买肉耽误了许多工夫,但毕竟起的早,这会,家下边的那块空地,已经来了人。 远远的,有两辆驴车,车上满是木头,几个男人正卸车,忙里忙外。 没成想,已经来了人。 福福赶忙,和苗苗俩提着篮子快走两步,到家门口了,扶着老太太轮椅,再下院看了两眼,“大奶,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可不是呢,”老太太推着椅子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是个勤快做事的,这两家离的也不近,驴车拉一趟也费些时候,这人呢,赶车来了有一会了。” “这不,”进了家院子,老太太话不听,看了眼家里狗子颠颠叼着大骨头往屋跑,就知道是是屋里藏肉了,一边笑,一边跟在身后,“都下院你婶子家说了一会话,这会,正带人相地呢。” 话正说着,德正屋里走了出来,拍了两下手,看了眼篮子,目光稍停,“去买肉了?” 篮子用粗布盖着,瞧着挺大个篮子,倒也看不出个究竟。这会,福福和苗苗提着,院子里还没走两步,刚点过头,手上的篮子就空了。 德正一伸手,把篮子给提了过去。 一提,有些分量,稍微顿了顿,眉头轻皱,就一边扭头往屋里走,一边伸手掀开粗布一角,看到了篮子里福福买到这乱七八糟。 嗯,眉头,又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快步帮着提进了屋。 “这买的啥啊?”老太太椅子上坐着,伸长了脖子也要看,奈何人走远了,就带着疑惑,回头问福福,“我瞧着德正样子不对,有点吓到了呢。” 额,吓到?毛绒绒、血淋淋的猪头、猪蹄、猪尾巴,额,应该不至于,福福宽慰自己,摇摇头,“就肉铺上挑了几样,便宜的。” 福福解释,“对了大奶,就上次我炖的猪蹄子,就那个,不过这次又多弄了个,嗯,一个大猪头。” 老太太一听皱了皱鼻,停住轮椅,“要折腾这个?” 福福点头说是,兰儿和水灵俩这会都凑到跟前,水灵扯着福福衣袖,原地蹦高,直拍手,“福福姐,你又要做好吃的啦?” 高兴的不行。 福福拍了拍水灵的脑袋瓜,看她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满脸都是小馋样,胖乎乎的脸蛋更是可爱的不行,就笑着回她,“好吃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你呀,”福福哄着水灵刚要往屋走,兰儿也出来了,老太太就轻轻叹口气,伸手指了指兰儿,又指着福福,接着说,“还有兰儿也是,你们俩个,说说,说说,这一大早,一个两个的都乱花银子。” “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太太唠叨着,屋里来,“我这一下来,说是兰儿一早买了那一大块肉,哎呦呦,哪里用的了那些,可不得多少银子的乱花!” “还有你!”说完了兰儿,老太太话音一转,就又接着说起了福福,“你也是,这嘴啊,也是个馋的。” “省省俭俭点多好,这入了春,马上就要张罗置地耕种,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家里吃喝也不是没有,好好张罗着,也凑一大桌体面的。” “哪里犯得上一个两个的,都提着大篮子去买肉!”这顿肉买的,老太太一顿唠叨,肉眼可见的心疼银子。 说着话,老太太就到了屋。 德正把篮子放在外屋地上,这会还盖着粗布,倒也瞧不见多吓人。屋里秀梅婶子在和面,上院大娘在剁馅肉馅,锅里焯着切碎的大白菜,这会水欢上来,婶子连话也没顾上说,就拿着笊篱,锅里一阵翻。 三五下,去了热浪,婶子满头是汗,回头问福福,“咋还寻思去买肉了?” 福福看了眼地上的肉篮子,又见大家都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就嘻嘻一笑,乱花了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见兰儿买了肉,我就想着,想着,要不也买上一点,挑便宜的,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做几个菜。” 说完,福福就赶忙,赶忙跑到篮子跟前,蹲下身,然后掀开粗布一角,笑着回头,“婶子你们看,我五十个铜钱,买了这么多。” 还真是。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福福话音刚落,狗子就这么遛到跟前,惹了大家眼珠,齐齐看过去,接着就是一阵笑,家里的狗子呀,养的了,越来越馋。 买都买回来了,老太太虽然心疼银子但也没办法,念叨了一通,也就过去了。 家里,开始忙了起来。 张罗的张罗,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大人孩子,都没得闲。就连老太太,轮椅上坐着,转悠了一圈,也找到了活计。 叫柔儿端了菜篮子过来,放在膝盖上,然后人推着椅子出了屋,院子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开始摘菜。 家里的鸡,就把老太太给围住了。 摘剩下的烂菜叶子,老太太就随手撒在院子里,惹得家里的鸡争相追赶,抢着吃。 老叔和德正下院去了,益哥想蹲灶坑帮着烧火,人还没坐下,就被婶子撵到东屋,继续读书。 柔儿和老太太在院子里摘菜,兰儿屋里和面等着包饺子,婶子和馅,大娘在张罗下酒菜,水灵烧火,苗苗屋里屋外的帮着打支应,福福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拿了大盆子,开始收拾买回来的猪头猪蹄。 得好一通收拾。 热水是下了一盆又一盆,猪毛去的差不多,多少有了干净模样,瞧着也好了不少,福福就开始把家里的火铲烧的通红,开始边边角角的再次烫干净。 这一忙,就又累的满头是汗。 等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盆子里清水泡着,盖上盖帘,等着泡好了就开始锅里炖。 准备包的饺子,这会也屋里包上了。 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和白菜和了馅子,婶子家里带上来的荞麦面和白面,擀的面皮,老太太也炕上坐着,帮着包饺子。 水灵和苗苗外屋守着灶,屋里大娘、婶子、柔儿几个,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好一通忙活。 福福收拾的差不多,脸盆子洗了手,也屋里炕沿一坐,一边说着话,一边包起了饺子。 “说是来来回回五辆驴车,”兰儿接着说,“八个大人,咱这些饺子,可是够了的。” “够的够的,吃不了的吃,”婶子看了眼面皮和饺馅子,点头,“咱多包点,男人们干活累,胃口好。” “中午吃一顿,”婶子说完,又接过话,“等收了工,咱再管顿饭。” 上院大娘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兰儿和福福她俩啊,一大早折腾的,又买了这些肉,总得做全了不是。” “兰儿有心,”上院大娘接着说,“要好好摆一桌,这里里外外咱好好弄弄,吃的席面啊,看来比过年还要好呢。” 婶子也跟着笑,点头说是,惹得兰儿越发不好意思,红了脸。 “前院也不管事,”秀梅婶子开口,前院,说的是兰儿后娘,“刚一早,我远远瞧见菊香走来走去的,我估摸着,”婶子说到这,头往窗外探了探,院子里没瞧见人,就接着说,“这顿饭啊,也吃不消停。” 福福屋里帮着包了几个饺子,苗苗和水灵俩外屋烧开了水,福福就赶忙下地,用了东屋锅,开始煮肉。 凉水下锅,放了葱姜,滴了家里的白酒,再把之前集市上买的香料拿出来,一样样的盘子里放好,等猪头、猪蹄子、大骨头、猪尾巴下了锅,香料再一放进去,盖上锅,就叫苗苗大火开始烧。 可是要烀好些时候。 苗苗烧火,水灵也没闲着,紧跟着福福,跑来跑去的帮忙打支应。 福福锅里炖上了猪头,就开始忙着做菜,兰儿和柔儿也屋里出来了,留屋里几个大人包饺子,外屋她们就忙了起来。 准备做菜。 刚刚出门这一会,家里的菜,已经备的差不多。该摘的也摘了,洗了也洗,一样样盆子、盘子里放好,垒在菜板、锅台各处。 细细一看过去,还真不少。 东西一多,这忙起来,就得劲。加上又有兰儿和柔儿两个帮忙,守着灶台,福福这菜啊,做的更是顺手。 东屋锅里炖着肉,就一个西屋锅,水灵灶坑烧火,福福先捡炖菜,开始忙活。 风干的排骨,福福砍下来三大条,拿起家里的大斧头,就剁了小块,然后盆子里过了遍冷水,等锅里的水一烧开,就热锅里开煮。 等漂去浮沫,排骨焯的差不多,捞出来,就叫兰儿边上帮忙再过遍冷水,然后开始准备炒菜。 这个菜,福福打算弄个乱炖。 用家里的猪油,再舀上几块猪油脂,热锅一化了油,香气出来了,再下了葱姜蒜和香料,排骨炒的焦黄,放了酱,再撒上几滴白酒,备好的菜,福福就开始下锅了。 泡好的干豆角丝、茄子丝,切块的土豆,再抓一把泡发的蘑菇,还有焯水的家常豆腐,福福还觉得不够,又紧着切了冬瓜块、南瓜块,一股脑的,全都放进家里的大锅。 嗯,满满的大半锅,柴火灶里烧的正旺,锅里的油啊、肉啊、菜啊的,也飘香四溢。 福福又放了些许辣椒,加了盐,倒了热水,就盖了锅盖,叫水灵大火烧着。 等这锅忙完,你扭头,边上的兰儿和柔儿俩,大眼瞪小眼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福福姐,”柔儿挠着后脑勺,满脸的疑惑,“这些都炖一块?” 福福点头,笑着说是,心里盘算着,要是再有些粉丝,放进去,哎呦,就更好吃了。 如今家里油水还算多,又放了排骨,这炖菜啊,就更是滋味足的。 “好了一个菜,”福福念叨着,然后掀开门帘,和屋里的婶子说了声,“等西屋锅炖好了,剩下的几个菜倒也不费时间,眨眼工夫就能弄好。” 炒个韭菜鸡蛋,炸个花生米,再拌个凉菜,撕一盘刘家带来的烧鸡,如今福福又买了猪头,炒炒拌拌的也能弄个两三盘,兰儿一大早买的猪肉,还有的剩,掂量掂量也能炒上两个。 可是够了。 福福忙了这会,额头已经出了层层细汗,寻思的工夫,苗苗已经从灶坑起身,拿了家里擦脸的巾子,给福福递过来。 “姐,你擦脸。” 苗苗守着灶坑,烤着火,小脸红彤彤的,泛着光,两手拿着巾子正仰着脖、抬着脚,往福福跟前凑。 福福手上正忙,巾子一凑到跟前,稍稍弯了腰,就由着苗苗伸长了胳膊,帮她细细擦了个遍,还细心的缕了额间碎发,嘻嘻直笑。 今日这顿饭,也是福福除了给自家人准备伙食以外张罗的第一顿,为了兰儿,也因着自己,着实要多费些心思。 家里的鸡蛋,篮子里长势极好的韭菜,福福叫柔儿拿着小镰刀片,割了把下来,一递给福福,韭菜的辛香就扑面而来。 这般日子里,炒上一盘青青小菜,着实珍贵。 家里的那一篮韭菜是福福看着长大的,虽说割了一茬又一茬,熬过了整个冬天,但每每看在眼、拿在手,心情都格外的不同。 就如此刻,那一股股辛香的韭菜味道,闻在鼻子,就令人陶醉。 兰儿已经盆子里倒了凉水,端着过来了,福福就把韭菜放进去,柔儿和兰儿俩个守着盆子,一棵棵就摘起了菜。 格外仔细。 上次刘家带的花生,福福也东屋给翻出来,一解开小布袋子,白花花的花生壳,就露了出来。 也是惹人爱。 等买了地,一定得地里种上一片,福福心想,这花生啊,长在地里,一片片,也是好伺候得。 福福心想着,手就捧了一大把,掂量着差不多就封了口袋,把装花生的大碗递给蹲在灶坑守着柴火的苗苗,叫她一边烧火一边帮忙扒着花生壳。 一时,外屋里的人,都有的忙,做着手上的伙计,准备着饭菜。 而屋里,婶子她们说着话,包着饺子,也是一顿的忙。 第四二七章:时候 说着,人又扭头看了看自家的菜园子,正对着厢房,在院子东边,矮矮的土院墙围起来,菜园归置的工整,园内一拢拢菜地熬过寒冬,日头正暖着大地。 上院也有棵杏树,还有几棵枣树干巴巴的在院子里挺着,阳光正好,院子里外也一片祥和。 福福伸了个懒腰,德正家院子是土墙围起来的,比福福家围的栅栏看着要结实的多,德正娘勤快,家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挨着厢房搭了个草屋子,福福扭头一瞧见,里面的喂驴的干草,也是垛的整整齐齐。 福福这么一细看,别说,上院的东西还真不少。 院子挺大,屋后还有块空地,头些天说是给了福福,叫她今年种辣椒,不算那块,上院的菜园子,也是占了不小的地方。 厢房有几处小屋子,该是放的粮食之类,有驴圈、猪圈,兔子窝,还有鸡窝、鸭圈,实在是不少。 就连上院的屋子,也是四间的土房,瞧着比福福家的,大了许多。 还是头一次,这么有闲心,福福把上院看了个遍。 正看的入神,福福就听屋里老太太喊人,在叫她和水灵两个,福福赶忙答了话,然后回头看了眼德正娘,就见她摆摆手,叫福福和水灵俩赶忙屋里去。 屋里苗苗和水灵,挨着老太太,针线做的正认真。 一见门帘掀开,人进来了,就赶忙,举起手上的一块粗麻布,笑嘻嘻的叫她俩看,“姐,你看,我和柔儿姐绣的。” 苗苗高兴的,两眼笑的都眯成了缝,弯成了月牙,嘴角上扬,都要咧到了耳边。 是一多小花儿,上头有蜜蜂采蜜,在花蕊处停歇,绣工虽略显生疏,但也入神三分,瞧着花儿娇艳,蜂儿辛勤。 “姐,大奶教我的,”苗苗举着粗布,高兴的冲着福福摇晃了两下,喜滋滋的,“大奶说我绣的好,有长进。” 苗苗说完,回头又冲老太太撒娇,“大奶,你和我姐说说,是不是我绣的有长进。” 老太太冲着苗苗就笑,然后瞥了眼福福,“你姐那本手笨脚的,这针线活计啊,找我们苗苗可差的远了。” 说完,拿着苗苗绣好的花儿,捏了两下,点点头,“是有长进。” 老太太看完苗苗的,就又把水灵手上的拿了过来,笑着点头,“柔儿手巧,伙计也细致,这针线活啊,做的也好。” 柔儿绣的是对戏蝶,隐隐有一簇花丛,蝶儿飞舞,自在又洒脱。 老太太夸完水灵和苗苗,忽然胳膊支着身子,挪了挪身子,然后从身子底下又掏出块粗麻布,看了眼,扔了过来,正好落入水灵怀里,是绣了一半的小花儿花瓣刚绣了两片,就停住了。 “这个水灵拿家去,得空接着绣出来,”老太太念叨,“绣一半哪行,都不成样子。” 水灵把绣了一半的粗布拿在手,乖乖点头,答应了老太太。 “家去吧,家去吧,”老太太都嘱咐完了,就摆摆手,“也没想叫你们上来,这上来了,东西也绣了,下去吧,下去吧。” 老太太说着,自顾炕上挪了挪,人挪到炕沿,眼神一扫,福福就赶忙,把东屋地上的轮椅给推了过来,正放老太太跟前。 然后和柔儿两个,帮扶着老太太,下了地,轮椅上一坐,福福这才发现,上院屋里的门槛,已经弄平整了,老太太屋里推着轮椅,就出了屋子,也不让人推,灵活的很。 一到院子,人就轻车熟路的开始转悠。 福福和柔儿她们跟着,德正娘在抱柴,忙着生火,说是要炒点瓜子吃吃。 老太太院子转了两圈,就往外推,出了大门,在大门口,四顾瞧了两眼,人就推着轮椅往上走。 “大奶,这是去哪?” 不好老太太一个人出门,福福她们就跟着,这是出村的路,德正该是都修过,老太太推着轮椅,前头走的顺当。 福福刚问出口,迎面柔儿奶,福福唤做三奶的,人扛着背篓,就走了过来。 柔儿和水灵两个快走两步,到三奶跟前了,帮着提了背篓,人就这边来,“大嫂子,这事出去转悠啊。” 老太太笑着点头,“眼瞅着傍黑天了,出去走走。” 下院秀梅婶子和上院德正家近来走到近,连带着,婶子婆家,近来也多少亲近许多,这会见了人,上前就说起了话,“大嫂子这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这人哪,就得多出去走走,”柔儿奶也是个话多的,这会拉着德正奶的手,两个老太太站在小路中间,就说起了话,“一直屋子里闷着课不行,出来吹吹风,晒晒日头,也是顶好的。” “可不是,”德正奶跟着附和,“也是柔儿爹有心,弄了个能推着就走的椅子,这不,我这老太太才能来回走动走动。” 到底说的是自己儿子,虽然一直不怎么待见,但听人夸,柔儿奶也是高兴的,“就是瞎琢磨,每成想琢磨出花样来了。” 柔儿笑的欢快,然后细细打量了两眼老太太坐着的轮椅,啧啧两声,“别说,这椅子能走动,还真省事不少。” 说到这,然后抬头看了眼福福,就笑,“三奶可是有几日没见福福了,老听你婶子说起,说你一直带着我们柔儿和水灵两孩子在读书,哎呦,可是辛苦你了。” 然后上手,就摸了摸福福脑袋瓜,粗糙干瘪的手顺势又摸了两下福福脸蛋,福福心虽想躲,看婶子面也就忍了过去,然后抬头笑,“三奶,我们就是姐妹几个聚一块,打发时间罢了。” 话刚说完,三奶又看到福福身边的苗苗,也是上前,捏了捏苗苗的脸蛋,哎呦一声,“这胖乎的,脸上全是肉了呀。” 然后又细细看了眼苗苗,笑着直点头,“小丫头呀,也是有福气。” 说完,仿佛忽然来了兴致,冲柔儿和水灵两个摆摆手,“这背篓啊,是我沟里捡了点柴火,柔儿你们姐俩,给奶抬回去吧,这正好,遇到你们大奶了,我也闲着没事,就陪你们大奶出去走走,说说话。” 然后人一扭头,就要上手来推老太太的椅子,德正奶连忙拦着,“柔儿她奶,我推着就能走,自己推着就成。” 然后赶忙,老太太加把劲,推着轮椅前头走了两步。 这下,福福和苗苗也愣住了,这是,跟还是不跟呢。 柔儿和水灵俩提着三奶的背篓,站在原地,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老太太,刚走了两步话就喊了过来,“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吧,我们两个小老太太转悠转悠。” 说完,两人就一句接一句的走远,沿着出村的小路,夕阳下,三奶佝偻着身子,扶着椅子一边,两人慢慢走着。 一边走,两人还指指这个,点点那个的,远山、村庄、人家,又是田地、庄稼,絮絮叨叨,直到听不见。 这才,福福她们这才,往回走。 “我奶话多,”福福帮柔儿提着三奶的背篓,水灵和苗苗俩也伸手帮扶着,一行四人,围着背篓,往家走,“比大奶话多。” 柔儿说完,水灵小家伙嗯嗯的直点头,表示同意。 “姐,咱娘都说,咱奶话多的呢。”水灵声音清脆,还带着孩子的糯音,这会伴着夕阳,身后是天边的晚霞,手上的背篓不重,又几个人扶着,正慢慢往家挪。 “福福姐你说,我奶是不是要和大奶说悄悄话呀?” 忽然,柔儿这一问,福福也不好说。 悄悄话?近来,也是有的,就是月娥姐有身子的事,这事,县里还没传消息过来,秀梅婶子知道,说给福福听过,婶子说,是三奶集市上赶集,听来的。 这么一想,福福回头看向村口方向,这边拐过弯,两个老太太早就没了影。 “不会吧?”福福有些不确定,“应该是老姐妹好不容易得了闲,一处走走。” 福福话虽这么说,但心还是悬着,对于柔儿奶,福福有太多的不确定,也听婶子说起过以前的许多的事,知道老人家对秀梅婶子一直没生儿子颇有微词,平常日子也是偏心兰儿爹一家。 这会,月娥的事,到底三奶说不说,福福是真真不确定。 如果是真的,月娥有了身孕,该是也用不了几日,消息就会传过来,到时候不说,整个村子也会人尽皆知。 因为有些过往,到底,有些话,还是少说一点好。 福福带着这份不确信,一直走到上院门口了,才回过神,然后冲屋里喊德正娘,“大娘,路上遇到我三奶了,说是和我大奶两个一处走走,就打发我们回来了。” 紧接着,福福又喊,“她们往山下去了,该是出了村子,山沟地里那边走走。” 德正娘手上拿着盆,还没来得及放下,出了屋,听了福福的话,又往山下的方向撇了两眼,“说没说啥时候回?” 福福摇头,回了声没,然后上院大奶就摆手叫她们家去,“就你大奶和你三奶两个呀?” 福福点头,“是的呢。” 德正娘说了声知道了,回了屋,不一会,福福她们抬着背篓刚到福福家门口,就见大娘从上院出来,批了件袄子,人就颠颠往外走,去找老太太了。 “看吧,”柔儿就笑,“大娘知道我奶话多,这不,急着过去生怕我奶乱说话。” 福福就笑,看上院大娘火急火燎的样,还真是如柔儿所说,着急麻慌的。 他们在福福家门口停住歇脚,家里狗子跑了出来,围着她们转,不一会,益哥也推门出来,伸了伸懒腰,叫着姐,然后瞧她们边上有个背篓,篓子里堆满了柴,“姐,你们上山捡柴火去了?” “婶子,家里柴火还挺多呢,”福福指了指东墙角的柴火堆,冬天过去了,家里的柴火还剩不老少,老叔之前也送来一抗,还那里堆着,没来得及烧呢,“这些别放这了,烧不完得。” 婶子没回话,就叫柔儿赶忙开了大门,人一前一后进来,然后两大抗的柴火又柴火堆放下,顿时,东屋墙角就堆堆老高,挨着栅栏那块,都分不清栅栏还是柴火了。 “留着烧吧,”婶子放下柴火,喘了口气,拍了拍身,“这些啊,又过了冬,够你们烧到秋了。” “等入了秋,庄稼秸秆下来,就又有的烧了。” 福福赶忙,叫苗苗屋里给婶子和老叔倒水,婶子还要推托,说是急着家去,福福就拉着婶子,“我正好有事情要说,婶子你屋里待一会。” 然后刚要叫老叔也进屋喝口水,话还没出口,老叔就摇头,然后冲柔儿和水灵两个摆手,“你和你婶子说话,我啊,领两个孩子家去烧火。” 说完,领着柔儿和水灵俩,就出了院子,往家去。 “他们爷三回去收拾,”福福还要叫人,婶子就拦着,“你老叔这人,闲不住,家里还有木匠活等着,你老叔心念念的,留不住。” 说完,就问福福,“怎么了?和婶子是有啥话要说?可是有啥事?” “婶子,是好事,”福福笑,苗苗锅里烧着水,这会已经烧的滋啦啦的响,福福就领着婶子来了西屋,屋里昏暗,也不点油灯,就急不可耐的说了起来,“今儿杏枝姐不是来了,带了好消息。” 福福就把杏枝说的事,一股脑,全给婶子说了,“还给了定金,说是到时候去了县里,到底寿宴要分赏,到时候还有一份。” 婶子听了高兴,一个劲的问她,“真的?福福,这是真的?” 福福就笑,点头,“千真万确,还有十来天,杏枝姐说可以有大人跟着,刚刚我上院和大娘说起过,上院有我大奶,脱不开人,我就想,到时候婶子要是没事,婶子跟我去趟县里,不知道成不成?” “成,成,成,”婶子直笑,“当然成了,哎呦,这可是大好事,大好事,这寿桃啊,我当初一瞧见,就觉得喜庆。” “这下好了,”婶子拍着福福手,停不下来,“这下好了,好了,有了这手艺啊,再打出点名堂来,日后这营生啊,就不愁了。” 第四二八章:许多 而苗苗日后长成,就最最出气。 再说,让苗苗跟着,多少能沾点刘家的名声,老张家的人以后瞧见了,也会顾忌许多。 她想让苗苗,彻底走出来。 出身改不了,但一路走来的光芒,却是遮不住的。 眼下,她们这般家境,又是女孩子家家,有的,只能是自己做出一番,再勤学苦练,留下个好名声。 这个,在苗苗长成之前,说亲的时候,也是重要的。 “而且苗苗火烧的也好,”福福笑,“跟着过去帮忙烧火,也是极好的。” “苗苗这孩子看着憨厚,心灵透着呢,”德正娘笑着点点头,“跟着你出门走走也好。” 福福帮忙继续搓着谷穗,挑出来留种的谷子一粒粒长的极好,手上稍一用力,就落了满手,这种粮食在手的感觉真好。 “今年的种子留的多,”见福福一边帮忙一边玩起来了,就笑着开口,“秋收的时候多留了一份,这开春啊,你要是置了田地,就上来拿种子。” “都给你留了,”德正娘见福福看过来,就笑着继续说,“没样都多挑了一份,还有你秀梅婶子,也多留了。” “不是还有兰儿,”紧接着,德正娘就和福福说起了家常话,“等兰儿出了门子,自己过日子了,你秀梅婶子也替兰儿留了一份庄稼种子。” “兰儿后娘那样的,”德正娘叹口气,“可想不到这,就是想到了,也做不到。” ”我这里,就留了你那份,”说话的工夫谷穗子就都搓好了,一粒粒谷子倒入麻布口袋,足有小半袋,德正娘还起身拎了拎,提着有些分量,就满意的点点头,“够了,这些谷种子,可够咱们两家种了。” 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麻绳,口袋系紧,和瓜子种子一样,放在一边。 苞米、高粱、黍子、豆子、荞麦,一应山上种的,婶子去趟厢房就抱来一堆,还带着庄稼秸秆,该是晒了一整个冬天,这会,小心的拿到外屋,福福就跟着德正娘一起,搓着保密,打着高粱,掰着各样的豆子。 屋里,柔儿她们,也跟着老太太,认真的做着针线。 水灵坐不住,屋里学了一会,等下了地掀开门帘屋往外一探头,见福福外屋收拾庄稼种子,就来了兴趣,搓着手,屋里鞋子都没穿好,人就颠颠跑了出来。 灶坑拿过小板凳,乖乖挨着福福坐下,然后伸了白胖的小手,就开始掰豆子。 水灵穿着大厚袄子,加上人儿也胖乎乎的,小板凳上一坐,又弯腰搓着豆子,福福低头这么一瞧,哎哟,妥妥的一个圆呀。 德正家大娘见福福捂着嘴笑,也看过来,跟着笑出声,“你娘呀,”和水灵说的,说的是秀梅婶子,“咱十里八村,就数你们姐妹俩养好的好。” 水灵抬头,顶着脑袋上的两个揪揪,左右看了看,见大娘说起话来,水灵就瞪着大眼睛看直勾勾的看过去。 “你们姐俩,”大娘看了眼东屋,“柔儿这孩子也是,白白净净的人还懂事,再就是你,”大娘见水灵乖乖的听着话,坐着小板凳,身子挺直,眼睛一眨不眨的,就被惹了笑,“还有你,我们水灵呀,看看,白白胖胖的招人稀罕。” 说完,还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水灵白胖的小脸蛋。 水灵被逗的咯咯笑,笑过之后脆生生的就和大娘一大一小唠起了嗑,“大娘,你也招人稀罕。” “还有大奶,”说完,水灵又回头看了眼东屋,“大奶也招人稀罕。” “福福姐也是,”这下,水灵的话就刹不住了,放下手上的活,然后两个小手就掰扯着,“我姐也是,苗苗也是,都招人稀罕。” “还有,还有我爹娘,我爷奶,兰儿姐,保成弟弟,”水灵数着,说的格外认真,“我姥我姥爷,我舅和妗子。” 这可不得了,水灵一个个说起来,大有要说上一下午的劲头。 等一双手数完了,水灵就两手十根指头在面前摆了摆,“都招人稀罕。” 福福笑着点头,“是的是的,都招人稀罕。” 说完,本以为告一段落,奈何苗苗手又伸了出来,一手比划着,念叨叨的还要继续说,福福就塞了把豆秸秆过去,“苗苗帮姐姐把剩下的这些挑出来,我和大娘收拾高粱种子。” 水灵高兴的点头,两手接过,然后颠颠的开始挑。 福福有些好奇,一边和婶子在簸箕这边收拾高粱,一边可起水灵,“那姐姐可你,有不招人稀罕的吗?” 水灵听了可话,愣了片刻,撅着嘴,溜黑的眼珠快速的转着,好一会,该是经过了她小脑袋瓜深思熟虑,“福福姐,”水灵开口,“我觉得我后大娘,就不招人稀罕。” 水灵还带着解释,“我后大娘一直欺负兰儿姐和保成弟弟,还经常惹我爷我奶生气,也老和我娘吵架,就连我大爷,我后大娘也一直和他吵。” “这么一算,我后大娘不招人稀罕。” 水灵嘴巴撅的老高,说完,两手身后搬着小板凳,往前挪了挪,“福福姐,你说是不是?” 福福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水灵头上的小揪揪,先笑着点头,“姐姐也不喜欢兰儿后娘,”说完这句,福福紧接着,又接了下去,“但在不同人眼里,稀罕的人也不一样。” “比如你兰儿姐后娘,水灵不稀罕,姐姐也不喜欢,但是虎子和菊香,该是稀罕自己娘亲的。” 水灵点点头,“嗯,我后大娘待菊香姐和虎子哥好,好东西都给他们吃,还不叫他们干活。” “活都让兰儿姐做,”水灵有些愤愤不平,鼓着腮帮子,模样是又生气又可爱,“福福姐,说起我后大娘我就来气。” 柔儿性子随老叔,慢吞吞温温柔柔的,水灵,性子就随了秀梅婶子,性子急。 这话刚开了个头,水灵说了这几句,人就带了气,福福赶忙,笑着摸了摸小家伙脑袋瓜,然后拽了拽水灵头上的小揪揪,摸了摸她脸蛋,“气性这么大的呀,”这福福笑,“你兰儿姐马上要成家另过,她的好日子呀,在后头呢。” 水灵听了,脸上顿时带了笑,鼓起来的腮帮子随即化成一个笑脸,高兴的又拍起了手,“对了福福姐,马上要盖新房子了。” 水灵说的,就是兰儿和姚明贵要盖的新房。 如今天气渐暖,化了冻,就要开工动土盖房了。 婶子还说,就这一半日,老姚家来人,过来量地,规划新房了。水灵这么一提,福福扭头看着德正娘,“大娘,”可她,“要是盖房子,我能做点什么呀。” “有没有什么帮工的活计?”福福琢磨着,“我做的来的,还想过去帮帮忙呢。” 房上下院盖的,她离得近,就是不知道能帮上点什么忙,福福还想,等盖了房,她个隔三差五帮着做点。 到时候估计兰儿,是在的。 有兰儿在,福福就想过去陪着,一起说说话,帮着做点什么。 婶子念叨过,盖一处三间小土房,再归置出一个院子,半个月左右的活,房子盖好就一边晾晒着一边置办家具,等都收拾好,也就成亲了。 这整个春天,兰儿该是都期盼的。 “估计也用不到你们,”德正娘想了想,“我听你婶子说,说老姚家亲戚里顾的会过来些人,帮着把房子盖好。“ “别说,”话赶话,德正娘就说了起来,“兰儿找的这人家,还挺好说话,兰儿嫁人又这边住着,应该就娘家的事操点心,婆家那头,估计省心的。” “娘家这边,我听你婶子说,兰儿说的这男人,是个厉害角色,你婶子当初点头,乐意的,还是瞧了兰儿后娘见了明贵这孩子,有几分打怵。” “既然忌惮,这日子啊,就不愁过不起来。” 福福点头,这个,当初她也听婶子说起过,兰儿心软,又放心不下家里兄弟,找了姚明贵,虽然年纪稍大,腿脚不利索,长的也一般,但为人,自打订亲以来经历的几件事,福福越来越觉得对兰儿来说,如今这样是最好的。 家安在这里,还答应照顾保成,之前因为苗苗的事,给兰儿银钱,而且这些日子,走动的也勤,每次来,兰儿说过,都给她带些小物件,好东西,叫兰儿欢心。 “我秀梅婶子也说,兰儿这门亲,当初答应的对。” “可不是,”德正娘把手上的活计做完,几麻布袋的庄稼种子就收拾好了,系了口,然后一边和福福念叨着,一边提起袋子,抬脚扛着要存放到厢房,福福也手提了一个,跟在德正娘身后,听她继续念叨,“如今瞧着,当初说的那几户人家,还说这个最体贴。” 上院的厢房不大,临院西,朝东盖的三小间,靠南是猪圈,然后留出一个草屋子,挨着草屋子的是驴圈,养着一头灰黑毛驴,福福她们过去的时候毛驴在吃草,见了人,驴蹄子就蹬着地,不叫福福靠近。 “给我吧,”大娘回头接过福福手上的口袋,“开春了,这毛驴最近不老实,你别凑近了,踢着你可就不好了。” 大娘这么一说,福福就赶忙把袋子递过去,不往跟前凑了。 水灵刚刚屋里喝了口水,这会也颠颠跑了出来,一到福福跟前就拽着她院子里走。 水灵来上院次数不多,比福福还少,这会得了空,欢脱性子就出来了,拉着福福看了眼猪圈,嗯,虽然没有猪,但之前山上抓到兔子,正养在猪圈。 这会,福福她们凑过去,吓到兔子一个个惊慌失措,一蹦一跳的就钻进窝里,不出来了。 “胆子小,”德正娘放好庄稼种子,走了过来,“见了人啊,就躲起来。” 就是呢,她家的兔子也是,特别是见了生人,一溜烟就跑没影了,不过好在,她家的兔子养了这许多时日,如今见了自家人,也没大的怕了,知道凑过来要吃的,每次福福拿着菜叶子过去,兔子都是颠颠的守在那里。 “大娘,你家还养过猪啊?”看猪圈,虽说修整过一番,但也瞧出养过猪的痕迹,“啥时候养的,我怎么没印象。” 福福搜刮着记忆,真的,还真没上院养猪的记忆。 之前的福福不串门,村里事情知之甚少,但看眼前的猪圈,该是有个三五年没养过猪了。 “有几年了,”德正家大娘有些感慨,“那会你大奶身子不好,加上年头不济,这养猪既费时又费粮的,自打盖了这猪圈,养过几年就没养了。” 怪不得,还真有些年头了。 说起养猪,福福就来了劲,“对了大娘,咱这养猪,都哪里去买小猪崽子?对了,得多少银子啊?还有嗨哟,这猪都怎么样?养多长时间?能养多大?啥时候能吃肉?” 福福一句句,可了个遍。 “养头驴子好的,”德正家大娘看了眼自家的毛驴,圈里歇了一冬天,长了点膘,如今看着浑身上下都是力气,正好,开春要种地,夏秋要侍弄庄稼,都要指望它,“驴子能帮人下地干活,叫人也省些力气。” 说着,人又扭头看了看自家的菜园子,正对着厢房,在院子东边,矮矮的土院墙围起来,菜园归置的工整,园内一拢拢菜地熬过寒冬,日头正暖着大地。 上院也有棵杏树,还有几棵枣树干巴巴的在院子里挺着,阳光正好,院子里外也一片祥和。 福福伸了个懒腰,德正家院子是土墙围起来的,比福福家围的栅栏看着要结实的多,德正娘勤快,家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挨着厢房搭了个草屋子,福福扭头一瞧见,里面的喂驴的干草,也是垛的整整齐齐。 福福这么一细看,别说,上院的东西还真不少。 院子挺大,屋后还有块空地,头些天说是给了福福,叫她今年种辣椒,不算那块,上院的菜园子,也是占了不小的地方。 厢房有几处小屋子,该是放得粮食之类,有驴圈、猪圈,兔子窝,还有鸡窝、鸭圈,实在是不少。 就连上院的屋子,也是四间的土房,瞧着比福福家的,大了许多。 还是头一次,这么有闲心,福福把上院看了个遍。 第四二九章:得了 送走了婶子,柔儿和水灵她们高兴的围着她,笑的欢快,苗苗也高兴,眉眼都笑弯了,这会,和水灵两个手拉着手,蹦蹦跳跳的咯咯直笑。 屋里刚刚的一席话,几人都听了去,她们高兴的是见了铜钱,还有婶子刚说的,把她们当了大孩子。 家里狗子也过来凑起了热闹,围着两个小的,绕着她们直打转。 福福和柔儿俩,就不远处站着,看她们嬉笑打闹,好不热闹。 家里的鸡,也被她们吵闹的来了劲,飞的飞,跑的跑,翅膀扑腾的满院子都是土,还有鸡毛,落了满地。 就是这样,稍稍有点动静,家里养的鸡呀狗呀的,就消停不下来。 福福扶额,她还想呢,想家里再养点啥,孵个鸭子,要毛驴,如今眼前这情景,刚看了两眼,福福脑瓜门子就大。 若是再有鸭子满院跑,呱呱的叫,哎呦喂,还不得吵的人不得消停。 这么一想,福福就又看了看自家院子,看来,还真得往大了扩扩,盖个鸡舍鸭舍的,也好叫它们单独一处处养着。 如今这散养,怕是不成了。 还真是一眨眼,福福看着家里的公鸡们,早就褪了绒毛,没了小时候的那股可爱劲,眼下一只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极大,脾气也不小,满院子跑叫争斗。 不过好在,它们对家里人,闹腾归闹腾,却是一点也不叨人,也不啄,就是满院子跑,分帮拉派的找架打。 福福实在看不过,拉着柔儿就屋里来。 手上的铜钱,拿在手,二百个稍稍有点分量,但在福福心上,掂了几掂,却是分量极重。 如今过起柴米油盐的日子,家里还有弟妹要养活,福福是越发感到生活的艰辛和日子的不容易。 琴棋书画诗酒花,虽最是好年华,但到底,若无家底也无长辈撑腰,是不管饱的。 柴米油盐,对如今的福福来说,才是最紧要的。 水灵苗苗两个也颠颠跟着跑了回来,闹腾的满头是汗,两个小家伙脸蛋红彤彤的,湿了额前碎发,这会,洗了手,巾子一擦干,屋里稍稍喘匀了气,就端着茶水,一口气,喝了一大碗。 “缓缓温书吧,”福福笑,闹腾归闹腾,但也是她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挺好,“今儿要学的多。” 渐渐的,读书认字也学了有些日子,她们几个多少入了点门,福福教书的进度,也在加快。 教她们几个,还是轻松的。 她们学的认真,家去也常温习,有空就嘀咕背诵,得闲还随时写写画画,有时候教过一两遍,她们自己互相讨论,加上再常温习,知识的累积很快。 而且越来越,她们几个,学的上瘾了。 刘家的那箱书,得空福福和谦益拿来翻开,柔儿她们几个,认字虽不多,但对书卷极珍视,有空福福就念给她们听,偶尔没空,几人就小心围着书卷,认着上面的字。 福福这会考问了功课,教了新的文章,又领着她们认了两个大字,这会,留她们屋里学习,福福书也翻了一卷,就下地出了屋子,关好门,院子里转悠着。 时光真好。 福福抬头望天,暖暖的日头照在脸上,柔光撒照,温柔而暖和。 不知不觉间,真真的到了春天。 风也和煦,空气里去了冬日的严寒凛冽,多了几分温润,这份春风带来的温润,好似春雨的前兆,恍惚间飘来泥土的气息。 这份难得的宁静,福福还没来得及细品,家里狗子嗖的一下就从身边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叫,急急的,福福一听动静就知道,这是家里来了人。 睁开眼,赶忙,还好大门关着,狗子跑不出去,正前爪扒着栅栏,一蹬一踩的要翻过去,福福连忙抱住,搂着狗脖子,然后往外看。 家门口的小路,却是瞧不见人。 正纳闷,就听哒哒的马蹄声来到近前,马车还没拐过弯,一瞧见那枣红高头大马,福福就知道,是刘家来人了。 赶忙,福福冲屋里喊了声,刚叫出口,益哥就最先跑了出来,手上拿着狗绳子,正一边跑一边拆开狗绳,嘴里叫她姐,“来人了?”益哥一到跟前,拴了狗子,就一把抱起它,堵着狗子嘴,拿着狗绳,就跑去屋后。 苗苗她们也出来了,一拥跑到跟前,瞧见了要到门口的马车,车上是杏枝,手上挎着个篮子,车夫一停好,杏枝就笑着下来,“福福姑娘,我来了。” “杏枝姐,”福福笑着打招呼,见了人,高兴的,拉着苗苗她们,因为之前都见过,也算相熟,一一打过招呼之后,福福上前拉着人,屋里来,“我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这话不假。 自打前两天送了饺子,这几日,福福每天可都是盼着人来。 多少知道还会再来往,可到底什么时候,福福心里也没准,今儿见杏枝来了,福福的一颗心,就踏实了许多。 杏枝一手提着篮子,一手亲昵的跨着她,“设宴过了这几日,上下都忙了,好一通收拾,也是今儿,得了空,我家夫人就叫我过来,一来看看姑娘,二来也是过来帮忙传个话。” 益哥从屋后出来,见了面,打过招呼,福福让他叫刘家的车夫进屋,喝口水,益哥陪着。 家里就益哥一个男子,若是来了男客,甭管大小,都得益哥招呼。 福福话刚落,杏枝就笑着摇头,拉过益哥不叫他着忙,然后和福福解释,“姑娘,我来就和姑娘说几句话,老太太跟前还有的事,我也要赶着回去传话,不能多待的。” 说完,又看着益哥,“小公子不必张罗,几位姑娘也不用忙活,”柔儿她们见家里来了人,早就屋里忙着烧水沏茶,杏枝就赶忙拦着,“我这次来传个话,不能多待,等过些时日得空了,就过来和姑娘们多待个半日,说说话。” 既然杏枝这么说了,福福知道不是客套,想来是真真不能多待,见柔儿苗苗她们呆呆看着她,手上的虽停了活计但也没放下,就笑着点点头,嘱咐她们,“你们屋后帮忙瞧一瞧,家里狗子拴着,可别不留神跑出来。” 杏枝怕狗,加上又有话说,福福就打发她们出去看着,然后领着杏枝西屋来。 “打扰你们读书了吧?”杏枝一进来看到炕上的书桌,桌上摊着笔墨和书卷,就笑着凑近瞧了瞧,眼里带着羡慕,“姑娘们可真好,炕上一坐,看看书,练练字,却是难得的自在。” 杏枝是刘家丫头,虽在刘家夫人跟前长大,又偶尔帮老夫人办事,但到底,是人家丫头,不认得几个字。 福福笑着摇头,“杏枝姐来的正好,我刚出屋子姐姐就来了,可赶巧了。” 杏枝也跟着笑,然后胳膊上的篮子放在炕上,掀开遮盖的纱布,露出篮子里的东西,东西不多,只一封信和一个钱袋子,两样一拿出来,福福一愣,看向杏枝。 杏枝先把信递了过来,“福福姑娘,是这样的,这次家里老夫人寿宴三日,姑娘头一日做的寿桃,我家夫人瞧了喜欢。” “这不,眼瞅着我家夫人娘家舅母过寿,就这个二月中,还有个十来日,我家夫人就想起姑娘来。” “一大早呢,就特意让我过来问问姑娘,说是想到了日子,请姑娘去趟县里,帮忙做上一锅寿桃,表表我家夫人的孝心。” “本想着做好了带过去也成,”杏枝一句句说起来,“但寻思天不是热了,也怕东西存不住,提前做了带过去不新鲜,就想着到时候有劳姑娘跟着去趟县里。” “我家夫人说了,姑娘只管跟着去就是,一应需要的,只要姑娘开口说一声,都不叫姑娘操心。” “我家夫人还说,说姑娘若是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两三个人随着,一处过去。” “这个,”杏枝叫福福看信,“是我家夫人写给姑娘的,还有这个,”杏枝又把钱袋子递了递,“是二两碎银和几个铜钱,我家夫人说这些姑娘先留下,等到了日子,一应准备好了,该是还会有赏钱。” 二两碎银?还有铜钱? 看杏枝递来的钱袋子,铜钱该是也不少。 过去做个寿桃,一两日工夫,就二两多银子,真真的不少。 福福拆信一看,刘家夫人信上只几句,话虽不多,但意思和体面到了,就收起信,本想推托一番,但转念一想,推托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谢过杏枝姐,然后笑着把钱袋接过,再把夫人的信收好,抬头看向杏枝姐,点点头,“姐姐请放心,夫人所说,我定会放在心上,好好准备。” 杏枝也跟着笑,“有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二月十六的正日子,我家夫人初十回娘家,十五了过去舅家,”杏枝拉着福福手,说着打算,“因为要过去县里准备,姑娘要是得空,我十五一早跟着马车过来接上姑娘,然后陪姑娘去县里。” “我家夫人说,县里的几日都叫我陪着姑娘,姑娘要是有啥事,只管和我说,我有在呀,姑娘尽管放心,只专心做寿桃,旁的一应都打扰不了。” “就和家里一样,”杏枝继续说,“我家夫人想的周到,说姑娘过去县里,就给姑娘专门寻一处就近的院子,独门独灶的,姑娘带人过去,吃住两天,也都方便。” 福福听了高兴,也感激刘夫人想的周到。 “若是姑娘应了,我就回去给我家夫人传个话,”杏枝下了炕,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拉着福福手,“姑娘是不知道,现在我忙的很,我跟着我家夫人准备寿礼,还要隔三差五跑去县里传话,真真的连个歇脚的工夫都倒不出来。” “杏枝姐办事利落,”福福笑,跟着出了门,“得夫人和老夫人欢喜,姐姐该高兴才是。” 大门口车夫把马车转过弯,益哥在门外和车夫一处站着,不远处还有三五个村里的老爷们,细细一看,还有张家的兄弟俩,偷偷摸摸的也往这边看。 杏枝把篮子放在车上,也没看村子里的人,和她们说了话,就坐上马车和福福她们摆手,然后冲车夫一点头,人就沿着出村的小路,回去了。 他们跟车走了几步,杏枝马车直摆手,叫他们不要跟,福福就拉着苗苗他们停在门外不远处,一直看着人拐过弯,下了山坡,进了沟路,瞧不见人影车身,这才回过头。 还好,刚吵闹了几句,下院婶子和老叔身上还扛着柴火和木头,都没来得及放下,直接扛在肩头小跑着就上来了。 挤过人群,气喘吁吁的东西一放下,就左看看右看看,拉了这个拉那个,“怎么了?我和你老叔上山砍个木头,这会工夫,怎么就围了这么多人?” 婶子满头是汗,身上挂满了灰尘和木头沫,头上和脸上也有细细的枝子,这会一手拉着福福一手搂着水灵这,问完了话,还没等福福开口,边上嘴快的两个婆子就念叨上了。 “哎呦,秀梅秀梅,你这急性子,又护短的,好事好事,”一个婆子扯了把婶子衣袖,吐沫星子满天飞的说了起来,“刚走了辆马车,是刘家得啊。” “就是之前来过的,说是刘家的丫头,叫杏枝?还是叫啥的?” 另一个婆子直点头,接着说,“是是是,是杏枝,来了,又来了,这不,你们两口子不赶巧,人刚走。” “前后脚,坐着那大马车,哎呦,那马可好了,板车也大,哎呦,坐着马车来的,又坐着马车回去的。” 赶着开口的老太太啧啧的时候,一个媳妇接着和婶子说了起来,“还提着个篮子,也不知道里面是啥?福福,这篮子里是啥东西啊?我老远看着,还用块布遮着,篮子也不大,瞧着也装不了多少东西。” 那媳妇纳闷,刚问出口,福福也终于挤出了人群,一手水灵一手苗苗,柔儿在婶子跟前,正拽着放下的柴火,福福刚要过去帮忙,老叔就过来了,这会,老叔肩上的木头已经放回家里,这会又上来拿婶子的。 第四三零章:知道 见婶子被人围住,一时半会也脱不开,刚想悄悄家里去,大门还没碰到呢,就叫那问话的媳妇给拦了住,“福福啊,这里这里,你这急着回去干嘛,快,和婶子们说说,到底刘家人过来,是干嘛来了?” 这事啊,瞒也瞒不住。 况且以后若是上门来的多了,营生做起来,更是不用瞒的。 可眼下,刚刚头一个,虽不是大张旗鼓,可若是开了口,不到半日,估计啊,十里八村就能传开。 想想,还是算了。 就赶忙,福福脑子赶忙转着,想着法子,寻个借口,给躲过去。 福福被人拽着,又凑到人堆,七嘴八舌的,就向福福打听,想知道究竟。 婶子被人拉扯着,这会说不上话,福福刚要寻了借口说上几句呢,就听上院德正娘扯开了嗓子喊了’福福‘一声,声音极大,不但福福一愣,就连身边的媳妇婆子也是一惊,抬头一看,德正娘站在上院大门口,叉着腰,嗓门大的接着这边喊,“你咋这磨蹭!!你大奶等你好一会了!!不是说家去拿个针线就上来,这都大半天了,也没见你个人影!” 上院大娘一边哼了声,一边往下走,又是一通大嗓门的喊,“我看你是偷懒了!叫你做针线你就偷懒,你大奶说让你马上过去,要不然推着椅子下地来寻你!” 大娘喊着话,转眼人就到跟前,和婶子俩,一边一个,架着福福胳膊,嘴上还一个劲说着她偷懒,惹老太太生气,就要把她从人堆里提出来。 想来,婶子和大娘,有些忽视了人们八卦的力量,大娘口中的老太太分量虽大,但奈何没在跟前,人们听过了几句四下一看,没见到人影,一早惊吓的劲就过去了,这会,也和大娘俩试试巴巴上来。 “我说大嫂子,就说会话工夫,问问福福点事。” “不急在这一会,不急不急,大嫂子先家去叫老人家宽宽心,针线活多大点事,啥时候不能做,也不急这一会,是不是?” 然后人群一阵附和,村子这会看热闹的人也更多了,一闹腾,听了点动静的就出门过来瞧,等福福想脱开身,就被大人孩子们给围住了。 围住的还有婶子和大娘俩,把福福护在身边,外面的也挤不进来,福福听着人吵闹,是一句也插不上。 婶子和大娘两个,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不一会,福福就被吵的脑仁疼,刚想喊上一声清净清净,就听上院老太太一声喊,人群彻底安静了。 是的,老太太刚喊了一声,人们齐齐看过去,就见老太太推着椅子,身后是苗苗和柔儿几个,因为德正修过路,椅子走的顺当,不一会,老太太喘着粗气,脸色发白,该是气着了。 老人家气场强大,加上辈分高,脾气不好,谁谁见了都不大敢惹。 推着椅子,自觉的,就让出一条路,到了福福跟前,这才,福福松口气,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大婶子啊,”有人试探开口,说着好话,“大婶子咋下来了呢?” 老太太不搭理,直推着轮椅到福福跟前,手上不知哪里抡出个小木棍,照着福福身上瞧着用足了力气,福福发愣的当口,就落了下来,额,怎么一点都不疼。 正纳闷,老太太就来了气,“我就说你,好吃懒做的,啥啥都做不来!叫你家去拿个针线,上来跟我学做衣裳!你!你!你倒好!” 老太太该是真真入了戏,福福这里听着,都觉得和真的一样。。 “去了大半天,连个人影也没有!” 老太太这边对着福福发起了火,好事的人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你瞅瞅我,我瞧瞧你的,实在没法,就开始劝人。 “大嫂子,福福这不还小吗,这针线活计咱慢慢教,不至于动气。” “就是就是,不至于不至于,”另一个媳妇也过来拦着,“还叫大婶子你拿了棍子打人,这更不至于了是不是?!” 说着,一句接一句,就开始劝了起来。 福福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强忍着,勉强挤出个笑,赶忙凑到柔儿几个跟前,推着老太太轮椅,说着好话,“大奶,我这不是马上就过去嘛,您别生气,我这就推着您屋里来,拿了针线我就上去。” 福福挤了出来,人们虽还好奇杏枝,想继续打听,但一见老太太坐在轮椅上,瞪着大眼睛,瞧着火气还挺大,就小声嘀咕几句,也不敢顶嘴,只能让出一条路,拦不住福福了。 “散了吧,散了吧,”老太太见福福挤了出来,就摆摆手,冲人群招呼,“都散了吧。” 人们虽不大乐意,但老太太这么一招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没法,虽然不大甘心,没打听出来,但还是三三俩俩大说着话,都家去了。 之前家门口围满了人,老太太几句话的工夫,人都各自家去了。 老太太推着轮椅,也不叫柔儿她们帮忙,“你家去收拾收拾,”一边前头走,然后和福福说着话,“然后上来坐一会。” 福福答应下来,上院大娘也赶忙紧走两步,跟在老太太身后,一前一后的往家走。 老叔和婶子站在那里,这会扑了扑身上的土,然后摆手叫她们家去,两人也往下远走,“山上还有点木头没扛回来,我和你老叔再去趟。” 说完,人就往山上走。 福福脱开身,人就轻松了许多,小跑着回了屋,然后杏枝留下的信和钱袋子,还炕上放着,赶忙拿起来,信家里书箱子收好,拆开钱袋子,就开始数钱。 碎银子是二两,铜钱,福福一个个数起来,有五百个。 二两银子和五百个铜钱,福福掂量了两下手上的钱袋子,还真不少。 别说,加上婶子的二百个铜钱,还有益哥正月十五撒灯给的一百多,加一起,算上这个,也攒了些。 福福就把家里的钱袋子拿出来,碎银子和铜钱都收进去,然后放好。 瞪收拾好了,屋里还只她一个,柔儿和苗苗几个,都在院子里说笑,没屋里来。 福福就笑,屋里喊上一声,叫她们进来,看看时候,要晌午了,就干脆,拿上针线,留益哥家里看家,然后领着苗苗她们都上院去了。 上院德正娘外屋摆了三个簸箕,边上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布袋子,去年秋收留的庄稼种子,今儿都翻了出来。 好几盘大的瓜子,几捆谷子、黍子,还有高粱头,此时,都外屋放着。 她们一进去,德正娘就给让出一条路,叫她们屋里陪老太太说话,人就外屋忙活着。 福福看了好奇,屋里和老太太打个照面,留柔儿她们几个陪老太太做针线,她就过来外屋,拽了个小板凳,坐在德正娘边上,盯着一个个庄稼种子开始看。 留的种子,都是秋收挑好的,长得好、个头大、庄稼实的才能留种,就说瓜子盘,足有家里的小盖帘那么大,打出来的瓜子,一颗颗个头也圆满,一盘盘瓜子打出来,德正娘就用簸箕颠去碎末,然后小布袋子收好。 “这马上了,”德正娘和她念叨,说着话,“再有一个多月,下透雨,就该种地了。” 打出来的瓜子盘,就直接堆在灶坑,过了一个冬天,早就干巴巴的,点火就着,正好烧。 除了瓜子,还有谷子,德正娘也是一穗穗的细心搓下来的,谷粒子也先是簸箕里收着,然后稍一颠,再布袋子收好。 福福看了两眼,就上手开始帮忙。 “你大奶还说,”德正娘看了福福一眼,见她正乖乖拿了谷穗搓谷子,就接着说,“实在不行,我家东山头有块地,是块山地,那往年雨水也少,年年旱的不行,不大收成。” “要不,”德正娘停顿片刻,“要不就你今年种着,种上谷子,多少,也收成一些,也好叫你们姐弟几个有口粮吃。” 福福抬头,看着德正娘,满脸的不可思议,话都不知如何接下去。 要知道,对于乡下人家,这一片地,甭管收不收成,都是当宝的。关系好的,银子可以借,但地,就是再不收成,也没听说送人的。 “这是咋了?”德正娘手上搓着谷穗,见福福眼巴巴的看着她,嘴巴长着,惊讶的不行,“地也不多,那片也不大收成,想着你要是种,就给你种着。” “大娘,不用的,”福福缓过神,赶忙摇头,然后挪着小板凳,往跟前凑了凑,眉眼弯弯,嘻嘻直笑,然后在德正娘耳朵小声说了句,“我能挣到银子。” 这下,换德正娘发愣了。 还怕人没听清,福福又说了一遍,“大娘,我能挣到银子。” 德正娘放下搓了一半了谷穗,然后直接把身下的小板凳挪了个弯,正对着福福,看过来,还有些不确定,“真的?” 福福点头,“真的。” 德正娘还是疑惑,不确定的看了福福两眼,然后忽然想起了啥,带了几分恍然,问福福,“是不是刚刚,刚刚刘家的杏枝过来,和你说啥了?” 福福就笑着点头,德正娘也不神问,就又自顾挪了板凳,拿起搓了一半的谷穗,接着干起了活,还一边嘀咕着,“怪不得,怪不得我过去见你,瞧着就有股高兴劲。” 福福就笑,当然高兴了。 去县里做寿桃这件事,和上下院肯定是说的,一来现在人不齐,二来福福还没想好,杏枝说可以带人过去,福福没想好,到底是带秀梅婶子还是上院大娘。 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跟着过去县里,两三天的时间,上院家里有老太太,该是脱不开身。 那就秀梅婶子? 福福想了想,她和婶子过去,家里上院大娘帮忙看个两三天,该是也成的。 这么一想,事情也就定下来差不多。 福福开口,“就是要去趟县里,说是得两三天。” “去县里?”上院大娘一愣,手上的谷穗又一下扔到簸箕里,抬头看过来,“要去县里?” 福福点头,“杏枝姐说,说刘夫人娘家舅母过寿,上次我带过去的寿桃,夫人瞧了欢喜,就想让我过去县里帮忙做上几个。” “还说如今天气热,东西存不住,只好过去现做,不能家里做好带过去。” 福福说完,德正娘又扭身把掉下的谷穗拾起来,接着搓起谷子,然后缓缓开了口,“若是刘夫人张罗的,该是准成的。” “就是这县里停远,虽有刘家人跟着,但到底人生地不熟,”德正娘念叨着,“你一个姑娘家家得,去了总不放心。” “杏枝姐说怕我忙不过来,可以带人一起过去帮忙,”福福搓完了手上的谷穗,就没急着拿下一个,看向德正娘,继续说,“我刚还在想,我村子来往的人家不多,相熟的也就大娘和下院婶子两个。” “大娘你要看顾大奶,这一去县里就两三天,该是脱不开身,”福福说着,“等一会下院我秀梅婶子山上抗完了木头,我过去问问,看婶子她能不能脱开空。” “不过又有杏枝姐跟着,该是没事的,”福福说了起来,“但一去三两天,估计也是大排面,我也没出过几次门,要是没个大人跟着,我也怕遇事乱了手脚,添了乱子也不好。” 这个是的。 福福有想,婶子虽然性急,但思虑周到,特别是在外面,胆子比上院大娘大,遇事冷静,若是婶子跟着,福福多少定了心。 话一说完,德正娘就跟着点头,表示同意,“秀梅你婶子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心里有准成的很,话虽急,但遇事啊,性子柔着呢。” “你婶子跟你过去县里,”德正家大娘点点头,“家里我就帮你们看顾着,正好柔儿她们上来跟你大奶做个针线,家里益哥读书,到点就过来吃饭。” “晚上了,两个孩子家里不敢,就叫上来睡,苗苗和我们一个屋,益哥就睡西屋,正好他和德正两个说的来话。” 几句话过后,事情就叫德正娘给安排上了。 德正娘开始嘱咐上了,“你过去的话,多带两件衣裳,咱虽乡下住着,不说穿的多体面,但干净衣裳换上两件,叫人见了也欢喜。” 福福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 第四三一章:几分 这份热闹,多了许多嘈杂。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问这问那的,福福是句句听不清,也不知该回谁的话。 “杏枝吧?刘家杏枝?” “福福啊,她来你家干啥啊?” “我见还拿着东西,拿了什么啊?” “你们怎么认识的?可是有啥交情?” 。。。 一句一句的,福福压根不知要说些啥,人群围着她家院子,孩子们又吵闹,媳妇婆子们话又多,婶子和大娘俩虽然帮忙,但一来二去,人群也没消停多少。 “秀梅和大嫂子,你们怎么也在啊,是不是有啥话?你俩家有啥事瞒着啊?” 福福就笑,也说不上话这,见几个村里媳妇抓着秀梅婶子和德正娘,一句一句的问个不停,躲不开,就只好另着苗苗柔儿几个,边上站着。 “是有什么缘故吧?” 人一多,闹腾的就有些头疼,福福揉了揉脑袋,见婶子和大家打着哈哈,因为也不知道要说啥,就干脆,模棱两可的应付着。 这眨眼工夫,兰儿后娘也来了。 不但兰儿后娘,身边还带着菊香和虎子,小的保贵兰儿后娘抱在怀里,裹着小被子,该是在睡觉。 一到跟前,人吵吵闹闹的,怀里的保贵就不乐意,哭了起来。 这边兰儿后娘不耐烦,干脆,也不哄,就直接把孩子丢给菊香,叫她抱着哄,然后挤过人群,就要开了大门,院子里来。 福福刚想了法子,还没来得及嘱咐苗苗,一回头,见小家伙和水灵两个,手拉着手,跑去屋后了。 福福就笑,和柔儿两个看在眼里,别说,苗苗可是机灵,虽看着娇憨,但用起脑子来,灵透的很。 果然,不一会,屋后家里狗子的叫声更欢了。 随后,苗苗和水灵两个,费劲的牵着狗绳子,狗子撒欢,一边叫一边前头跑,拽着两个小的,就绕过屋后,院子里来了。 这下,人群安静了。 “姐,狗子自己挣开的,”苗苗假装无法,拉着狗绳子本就拽不住,模样委委屈屈的,“我和水灵俩听屋后动静不对,跑过去一看,绳子就挣开了。” “还拽不住,”狗子见人多,急的就扑来扑去,护着院子,“姐,可咋整。” 狗子这一来,人群就安静了。 大人孩子们也不吵了,怕狗的早就躲的远远的,几个胆子大的也稍稍后退了几步,栅栏外就嘱咐福福,狗子要拴好,不能咬到人之类的。 兰儿后娘,人都已经碰到大门了,见狗子跑出去,抬腿就往回撤,还顺便把门给关上,顿时安静了许多。 福福赶忙上前,家里狗子虽懂事,但到底人多,还有许多小孩子,磕着碰着也不好,就和苗苗几个一起,用力拽住绳子,然后笑着给乡里乡亲们说了几句话。 “刚刚来的是杏枝姐姐,”福福知道大家好奇,就趁着人都安静,赶忙,说几句,“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 “我也知道大家好奇,想到处打听打听,问个明白,也没什么好瞒的,咱们村子里外住着,谁家有点啥事,不是一半天就都传开了。” 福福就大家点头,这个是的,村子里大事小事,是瞒不住的。 而且和刘家往来,也不是见不得人的,既然大家好奇,想打听,那从旁处听个一知半解还不如眼下,福福自己把该说的都说了,也省了许多事。 “是刘家老夫人贺寿,不是要家家带点寿礼吗,”福福说起来,“我记得之前翻过几页书,”凡是福福不好多说的,她就全说在书上瞧过,这样省了许多麻烦,“就按书上记的,琢磨了点新花样,给老夫人带了过去。” “谁知道,老夫人欢喜,”福福见大家都听进去了,“就叫杏枝多顾着点,一来二去,这两日就有了往来。” 福福拉着狗子,不叫它乱喊,“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估计也是沾了我爷的光,当初说是和刘家有点交往,这才,想必也是看了我爷面子,多加照顾罢了。” 这么一说,大家就各自嘀咕开来。 接着,就一句句嗯表示同意,跟着附和,“可不,你爷在的那会,头些年,老刘家也上门来过两次呢。” “你爷读书人,”另一个婆子也跟着说了起来,“咱这十里八村读书认识字的可寻不见,如今和你和小兄弟,都叫你爷教过,估计啊,刘家老夫人瞧了欢喜,就多顾着些了。” 一来二去,人群自顾就把道理顺开了。 一顺开,热闹也就没的看,和福福打过招呼,又和婶子大娘他们说几句话,人就渐渐散去。 到最后,一群人,就说起了福福爷,然后声音渐行渐远,回了各家。 兰儿后娘却是没动,和菊香几个,在院子外站着,因为家里狗子还跟前,冲着他们呲牙咧嘴,就不好走近,但看样子,还想屋里来坐坐。 试试巴巴的往前走了两步,皮笑肉不笑的就要推门,还叫福福看好家里狗子,怎知手一摸到门边,狗子就急急的要冲过去,叫喊着不让人上前。 这一下,也吓到了兰儿后娘。 “你家这狗,也不知道咋回事,刚那一群人就只咋呼的叫个不停,如今只我自己,却要咬上来。” 兰儿后娘嘀咕,心下不满意,但也没办法。 狗子看人准,加上兰儿来过几次,也不知道狗子都知道多少,但对兰儿后娘,是真真的讨厌,狗子见了就厉害的不行,上嘴咬人的那种。 兰儿后娘进不来院子,还不甘心,“我说弟妹,你也帮着把狗子拽住,她们几个孩子还小,没多大力气,你看,拽都拽不住。” 秀梅婶子干脆出了院子,上前拉着兰儿后娘,“你呀,老人家福福院子折腾啥,既然后院来了,就我家待一会。” “正好,这保贵你带了来,可是好些日子没见了。”秀梅婶子说着,逗了两下孩子,就拉着兰儿后娘下院去了。 给了个台阶下,虽然还不甘,但兰儿后娘嘀咕了几声,也就跟着去了婶子家。 这下,家里消停了。 德正娘也要家去,福福就拦着,“大娘,一会咱家里也包饺子。” “包饺子?” 刚刚的酸菜油渣饺子,差不多全叫杏枝带回了刘家,如今家里只剩了一个盖帘多点,上下院这么多人,不够吃的。 福福就笑,“我刚不是说了,一会咱焯点白菜,剁点白菜的饺子,就都上来,家里吃。” 说起吃饺子,福福看了眼上院,马上想起来,“对了大娘,叫我大奶也下来吧,好几日了,我这忙里忙外的,也没见我大奶几次。” 德正娘一听,本还犹豫要不要下来吃,又听福福说起老太太,老太太也是爱热闹的,人一多,大人孩子的凑一块,再把老太太背下来,坐在热炕头帮着包个饺子,说个话,对老太太来说,最是乐的见的。 这么一想,也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那这样,你们几个先忙着,我这就家去,把你大奶背下来。” 说着,人就扭头往回走,福福赶忙,叫柔儿和苗苗两个跟过去,去帮忙,一大一小也就够了,然后领着水灵,牵着狗子,屋里来。 谦益在东屋,没凑这番热闹,等福福屋里来了,就从东屋探出脑袋瓜,“姐,人都散了呀?” 福福点头,知道益哥不爱热闹,来的人也多是媳妇婆子,这会在屋里躲了一阵,就长松一口气,下了地,出来了。 水灵帮着烧火,福福拿了两颗大白菜,叫益哥摘好,然后盆子里放水,洗干净。 福福就去了东屋,刚刚杏枝姐带过来的大包小袋,打开了看。 果然,不出福福所想,带来的,全是粮食。 大包小包的,大的套小的,一包包粮食样式极多。 有花生、芝麻,还有一大袋的白面,嗯,是白面,更有稻米,还有一些红豆、绿豆的也大半袋大半袋的放在一块。 这都是粮食啊,极难得的粮食。 一粒粒,一颗颗,一捧捧,福福见了就开心,这些粮食,特别是大米白面,比福福之前买的精细许多,都已经收拾好,开袋就能吃的那种。 给的芝麻和花生,也不少,福福见了,就更是眉眼都在笑。 屋里收拾一番,就面盆子舀了白面,再加一点家里的荞麦面,还放了温水,面还没和开,上院大娘背着老太太,柔儿帮扶着,苗苗帮忙提着东西,人已经走到院子。 水灵手快,掀开帘子,扶着屋门,老太太见她手上全是面渣,就知道在和面,然后人还炕上没坐稳,就叫她端水洗手,然后巾子擦干净,就炕上坐着帮她把面和了。 德正家大娘叫益哥屋里读书,就把白菜的活计接了过去。 根本用不上她,家里的大白菜,留存一冬了,吃的所剩不多,也上了点冻,硬邦邦的,德正家大娘一根根菜帮子掰下来,然后温水洗了又洗,就叫水灵锅里添柴,白菜躲块,锅里热水开焯。 今儿的白菜饺子,福福打算放昨晚熬的猪油油脂。 嗯,剁碎了油脂,再白菜馅子里一放,哎呦,该是姐极好吃的。 虽和酸菜油渣的味道不一样的,但两个,福福有自信,各有各的风味,都是极好的。 这么一想,她就把昨天熬的猪油缸子从橱柜挪了半边出来,再和饺子的盆叫苗苗端着,然后拿着勺子,就在白白的猪油上咬了一边,开始里面寻油脂。 虽不好挖,但几勺子下去,油坛子中间,挖了小个洞,就勺子舀出来满满一大勺油脂。 还带着猪油,那就正好。 福福把一整勺子全放在饺子盆,然后烧开的热水浇上一星点,猪油就盆子里化开了。 猪油的香气,顿时,就满外屋都是。 对于吃惯了粗茶淡饭的人,一点点油性,味觉都相当敏感,就连屋里和面的老太太,都冲外屋喊了起来,“我这咋问到猪油味了?福福啊,你这是化猪油呢?” 福福赶忙,端着馅子盆去了里屋,叫老太太看,“大奶,你看看。” 老太太抬眼一看,果然是猪油,刚刚化在盆子里,几个大块的油脂正飘在上头,惹的老太太抿了抿嘴,“还真是猪油。” 福福就嘻嘻笑,把化开的一块油脂,用筷子夹起来,递到老太太嘴边,“大奶,你尝尝,这猪油是我昨天晚上半夜熬的,刘家给了块猪肉,我怕存不住,就抹黑熬成猪油。” “大奶,你尝尝,”见老太太躲着不吃,福福又上前递了递,“看好不好吃。” 老太太躲着,“我个老太婆还馋你这一口,快,拿开拿开,”老太太自顾手上揉着面,还板起了脸,非不要吃,“这油脂啊,你挑出来,得剁碎一点,放饺馅子里,出味道。” 说着,人还干脆端起面盆,挪了挪身子,背对着她。 福福见老太太这般,也就不抢递了,端着馅子盆挑出油脂菜板上剁碎,然后盆子里一放,再放剁碎的葱姜,跑好的花椒水,一大勺大豆酱,撒点盐,就只等着大娘把白菜馅子作好,和饺馅子了。 大奶和好了面,面板上醒着。 苗苗和水灵烧火,柔儿帮忙拿了放饺子的盖帘,德正娘馅子剁好,攥的干净,去了水,就馅子盆和油脂一放,嗯,猪油的香气和白菜的清香,筷子和匀,味道就出来了。 一大盆的饺馅子,可够吃了。 老太太屋里一喊,大门就开了,家里狗子就绕着人和椅子转悠,椅子被老叔推着,婶子扶着一边,轮子吱吱扭扭得在院子的土地上转着,看着也不大费力,椅子推得也平稳。 福福赶忙跑过去,伸后的苗苗几个,也撒欢的出了屋。 这是做成了? 福福高兴的,一跑到椅子跟前,摸摸这摸摸那的,老叔还让出身后推着的位置,叫她试试看。 福福走过去,伸出手,搭在椅背上,然后手上用力,推着椅子就走了起来。 屋里的德正娘,愣愣的,说不出话。 呆愣的这会,看了轮椅,也就明白了,该是给老太太准备的,眼底就有了几分湿意,趁大家不注意,扭过头,袖子抹了把,接着,就屋里背了老太太出来。 第四三二章:一旁 “两边一边一个,这边也有。” 婶子说着话,见老太太激动的手又抖又颤,话也说不出来,坐在椅子上,刚福福还在身后推,知道能自己挪着走,就冲福福摆摆手,非要自己挪。 一步步,就在院子里走开了。 该是这些年头一次,头一次这般,不但能自己走动,还能出门,到这到那点,再也不用叫人背,或屋子里守着了。 老人家高兴。 这一高兴,屋里饺子也不顾上了,就非要,非要在院子里转悠,和个小孩子似的,叫屋里休息一会都不行。 一叫她屋里休息,老太太就摆手。 没法,就叫柔儿外面跟着,婶子和大娘屋里包饺子,苗苗和水灵烧火,老叔也在外头,守着老太太。 福福忙的差不多,屋里就也跟着包了起来。 “这椅子,”德正娘开口,“我都不知道该说点啥,可是要谢谢你们了。” “这没啥,老太太喜欢,能刚上忙,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婶子就笑,“再说,我家那口子,因为这椅子,木匠活可是做上瘾了。” “嫂子你也知道,他啊,就是半吊子,因为这,可是好一番琢磨呢。” “也好,做成了这个,日后啊,和福福还说呢,若是旁人家有需要的,就收点银钱,和福福两个,我们两家分了,算下来,咱们啊,都是好事。” 德正娘也跟着笑,点头,高兴的,“我这心里啊,实在是高兴。” “等过几日,我家里好好张罗一桌,咱们啊,就上院凑一块,好好吃一顿。” 大家说说笑笑的,听着院子里的欢笑声,屋里包着饺子,不一会,饺子就一盖帘一盖帘的包好,只等着锅里水开,开煮。 刚炖的酸菜排骨豆腐,舀出去一大碗,锅里还剩了一些,一直锅里热着,这会,东屋锅煮饺子,西屋锅,热了炖菜,灶里苗苗再烤个辣椒,弄个辣酱,就开始放桌要吃饭。 饺子刚下锅,就见大门口,德正下来了。 大娘一早说,德正今儿去老刘家,说是开工钱,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准成,没成想,正赶上饭点,人就家里了。 家里饺子包的多,都带着呢,够吃。 德正大门外站着,见院里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手挪着大轮子,人就跟着动起来,人更是高兴的一直笑,就愣在那里,看不出究竟。 好一会,老太太就自己推着她的轮椅,挪到了大门口,还亲自开了门,笑着打趣,“看看,看你奶我,如今也能走动了。” 换做谁,都是都会愣住。 德正愣过之后,就围着老太太转了一圈,然后看向老叔,四下又瞧了两眼,大概就明白的差不多,“老叔,是你做的?” 老叔点头又摇头,“是福福的主意,我也是吓折腾,好不容易弄出来的。” 德正不常笑,如今看着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咯咯笑的欢快,他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往常,家里吃饺子,都是各家带回去,然后留她们几个小的,凑一桌,家里吃。今儿凑一块,人又来的齐,老太太也在跟前,有了轮椅更是高兴,略一想,福福就拿定了主意。 “婶子,要不老叔和德正哥,还有谦益,东屋吃。”福福盘算着,“我们几个,在西屋,也凑一桌。” 婶子笑着点头,“我刚还寻思呢,也是这想法,大家好不容易凑一块,又乐呵,就聚一聚。” 说着,就锅里又加了水,叫苗苗添柴加火,快点烧,然后两个屋子,端碗拿筷,就收拾起来。 咸菜每个屋子放一碗,辣椒酱也是,还有蒜泥,也都分了两个小碟子。 炖好的酸菜,热的烫手,福福就也分了两个盘子,东屋人少,稍微少一点,多的那份放在了西屋。 一通张罗,就开饭了。 谦益他们在东屋,等饺子一煮好,两个屋子都端了上去,婶子她们也在西屋开了饭。 炕上一坐,桌上几盆新出锅的饺子,冒着热乎乎的热气,饺子的白菜馅香气也煮出来了,这会,桌上放着,圆鼓鼓,热腾腾,香气逼人。 老太太坐炕里,轮椅坐了这大半天,早就累了,如今饭桌前一坐,饭菜上齐了,人也都来了,老太太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别说,福福头一个,夹了白菜油脂的饺子,还挺好吃。 虽然和酸菜的不是一个味道,但吃起来,咬上一口,白菜清新,猪油油脂香腻,两个一搭配,实在好吃的很。 再沾上点辣椒酱,咸辣的滋味再一入口,更是下饭的很。 家里饺子包的多,加上剩的酸菜馅子,又包了白菜的,大人孩子围在一起,吃的是一个追一个,胃口大开。 还是头一次,上下院两家人,都凑齐了,聚在一块。 东西老叔和德正还喝起了酒,是德正家里拿的,说是刚刚老刘家回来,给送了半坛子。 就这样,西屋她们静悄悄的吃,偶尔东屋老叔和德正喝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因为都是话不多的,却难得,凑一块,喝起了酒,这话啊,酒多了起来。 婶子手拿筷子,侧耳听了几耳朵,回头就问她,“两个喝热乎了,谦益在跟前,没事吧?” 福福摇头,益哥不小了,在酒桌上多见见,也挺好。 再说,福福知道,两人不可能让益哥喝酒,谦益更是听话,懂事的,没事。 婶子见福福不担心,也就笑了起来,看像德正娘,“大嫂子,别说,这从小到大,咱两家虽说住的近,但柔儿她爹和德正酒桌上喝酒,还是头一次吧?” 德正娘想了想,点点头,“可不是,德正这孩子也是一眨眼就大了,头些年哪能上桌喝酒,也就近两年,外面做伙计,学了点。” 这么一说,德正就冲东屋喊了一嗓子,“德正啊,少喝一点,下午家里还一堆的活计。” 喊完,东屋的德正应了是,德正家大娘就开口解释,“他啊,喝多红了脸躺炕就睡,叫都叫不醒。” 这么一说,秀梅婶子也朝东屋喊,叫柔儿爹也少喝一点,然后回头也跟着笑,“柔儿她爹也是,喝了酒啊,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老太太饭吃的急,一边吃还一边老瞅自己的轮椅,唯恐一眨眼就不在跟前,看一眼吃一口,也是有趣。 几个小的吃的馒头大汗,脸蛋都红彤彤的,柔儿吃不得特别辣,但也好这口,饺子蘸了辣椒,吃的呲牙咧嘴,辣的不行,却是一点辣椒酱也不少放。 福福吃的也抱,家里的饺子啊,吃起来就是实在。 这一大桌,好几盘,吃起来比刘家的满桌鸡鸭鱼肉还上瘾,吃的踏实,肚子鼓鼓的,就有些撑。 这会,家里狗子也吃完了,一副满意的模样,圆圆的小肚子,摇晃着尾巴,就开始两个屋子来回转悠。 这里看一眼,再跑回去看看那屋,一点也不觉得累,更是忙的很。 老太太撂了筷子,一吃完,人就急着下地,要去坐轮椅,说是院子里走走,消化消化食。 而且还不叫人跟着,只让德正娘把她背下地,然后福福抬着椅子放到院子,人轮椅上一坐,就叫她俩屋里来,说是她自己可以,不用人照顾。 福福和德正娘,两个愣了愣,见老太太执着,非叫她俩屋里去,人还院子里挪着轮子,家里狗子跑了出来,在老太太跟前转悠,也就稍微放了心。 福福回了西屋,德正娘去东屋看了眼,说了几句话,又嘱咐一通,也就跟着西屋来坐。 大家都吃好了,撂了筷子,柔儿她们已经下了地,要收拾碗筷,秀梅婶子人正趴着窗台,看院子里的老太太,见人都下了地,就招呼苗苗,叫到跟前,嘱咐她,“你大奶不叫人跟着,苗苗咱就屋里盯着,你这里坐,婶子下地收拾,苗苗就坐着不动,看着你大奶。” 苗苗乖乖点头,婶子就下了地。 人多,忙里忙外,不一会,就收拾的利索。 西屋还是剩了一盘的饺子,也叫秀梅婶子端到了东屋,谦益吃完,婶子就让他下了地,不东屋坐着,然后西屋放了书桌,就叫他们几个小的认会字,看会书。 “忙了一天了,也没消停,就趁着这会,你们学上一学,”婶子嘱咐他们,还拉了谦益过来,“东屋喝酒的太闹腾,益哥就在炕稍,婶子给你挪个小桌子,你单独个,在这看。” 说完,大大小小两个桌子就全都收拾好了。 招呼他们上炕,苗苗一直炕上没动,柔儿和水灵也脱了鞋,福福本想坐个炕沿边,不脱鞋了,毕竟在她家,东屋还有一酒桌没散。 婶子看不过去,就上了手,“你学你的,”然后看了眼东屋,“东屋有我和你大娘,一会吃完了我俩收拾,用不上你。” “你呀,还有你们几个,”婶子一个个看了个遍,“就这屋安安心心好好学一会,趁着日头还没下山,亮堂堂,不用对着油灯,就好好看个书。” 说完,就把福福鞋子一脱,然后炕里一挪,坐在书桌前了。 别说,这几日没怎么翻书,一坐到家里书桌前,对着几卷书,还真真来了兴致。 柔儿她们几个,小声的背起来文章诗句,一遍遍的在温习。谦益更是一坐在桌前,人就自觉入了心思,这会,捧着书卷,看的极认真。 多大的动静,都惊不到他。 婶子和大娘两个,见他们乖乖学习,就悄悄退了出去,还不忘帮他们关了门,然后东屋瞧一眼,再院子里守着老太太。 吃饱喝足,虽有些困意,往常,之前,这样的时候捧起书卷,困意立马就来袭,今儿,福福看的是刘家带回的新书,却是越看越精神,也跟着入了神。 等她一本书卷从头翻到尾,抬起头,除了脖子有些酸,屋子里安安静静地,益哥在不远处,态度认真,苗苗和水灵守着板子在练字,柔儿不知啥时候下了地,不在跟前。 炕上的饭桌收拾下去了,炕上地上也扫的干干净净,好次刚刚的一席饭,一桌酒,从没有过一般,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刚出了屋,院子里四下看了看,就见柔儿大门外,回来了。 一见福福愣在那,就笑着跑过来,“福福姐,我爹他爹喝多,我和我娘扶着家去的。” “还有德正哥,”柔儿笑,看了眼上院方向,“虽然没喝多,但也喝的满脸通红,大奶说,喝成这个样子,家去肯定得睡一大觉。” 福福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家里送人,她是丁点不知道。 此时日头西下,染红了半边天,云彩飘来飘去,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变换着各种模样,实在有趣的很。 福福就院子里边走边伸了伸胳膊腿,舒松舒松筋骨,迎着冬末初春的晚风,看着天边的云霞,感受这一切。 这份闲暇,这份刚从书卷中走出来的闲暇,真真的让人在如同在梦幻中,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柔儿在她跟前,也院子里转悠。 家里狗子,这会,安安静静的,在福福脚边,好似也沉浸在眼前的景象里,乖乖的,不闹腾。 家里的鸡,立在栅栏上,一个挨着一个,这会多是缩着脖子,半眯着眼,在等着傍晚。 霞光从天上撒下来,日头渐渐西沉,远山,村子,还有人家,都浸润在霞光中,片片温柔,到底难得。 偶尔,还有一两只鸟雀,从天上飞过。 轻巧巧的,或落在树上,或下坠山里,一声声唧唧,长鸣或短促,都在山谷里回响,引人不觉着耳细听。 不忍忽视。 家家户户炊烟渐起,鸡飞狗叫也在村子里四散开来,喊叫声,呼唤声,还有吵闹打骂的声音,都传了出来。 这是生活的气息。 福福东墙边,柴火堆,寻了个能坐的木头,然后干脆,坐在木头上,身子往后一仰,靠着家里的木头,穿的袄子够厚,这么一仰,却也舒舒服服得。 睁眼,就能望见天。 云彩在眼前飘,霞光四照,狗子窝在她身边,趴在她腿上,柔儿也寻了个坐处,手挎着她胳膊,安安静静的陪在一旁。 天,越来越清。 晚风,带着丝丝凉意,也越来越清冷。 第四三三章:可以 此时说起兰儿,苗苗又满是同情,一心为了兰儿好,想这想那的,操心的,记挂的,念叨的也多,细细的都要打听。 “姐,”苗苗忽然嘻嘻笑,又见她人不大,忽然凑到福福跟前,柴火的光打在脸上,恍惚可见一脸的好奇心,凑过来,拉着福福胳膊,一边撒娇一边就问她,“姐,我听说,说兰儿家姐夫那边,要给姐姐说亲呢。” 啥? 福福一愣,这些,苗苗咋知道的? “你听谁说的呀?”福福摇头,“你还小,这些呀,听听过来耳朵了就算了,别当真。” 苗苗不依不挠的,非要打听,“姐,是不是真的?” 苗苗点头,说了起来,“是之前,我在上院大奶屋子,大娘和大奶说起来,”说到这,福福连忙摆手解释,“姐,我不是偷听,是我,是我炕上躺着,大娘以为我睡着了,和大奶说的话。” “但是我没睡着,就听到了。” 苗苗说到这,就瘪瘪嘴,“但是大娘她们也就说了两句,然后啥都没说,我也就听不着了。” 额,好吧。 看苗苗解释,模样急的不行,福福就赶忙搂过她,“那你现在怎么忽然想起问姐姐了?” 苗苗一听,然后满脸真诚,“姐,你以后嫁人是不是也和兰儿姐那样?” 福福听了,见苗苗问的小心翼翼又一脸真诚,大概知道她心中所想,就不免又有些心疼,“不管啥时候,苗苗你都不用担心,姐姐我一定会把你和谦益两个,养大成人。” “咱们姐弟三个,会一直在一起的。” 苗苗担心的,不外乎分别。 苗苗从小东躲西藏,遭人冷眼,受人冷落,小小年纪就尝尽了人间冷暖,如今好不容易将将吃饱穿暖,又见兰儿说亲,就有些患得患失。 见福福保证,他们三个不分开,人就咧嘴一笑,那满心的欢喜,满脸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全全显在脸上。 谦益也跟着笑,家里狗子瞧人高兴也摇晃着尾巴,他们几个就守着灶坑,看着灶里烧的正旺的柴火,闻着锅里饺香,听着水开的声音,然后就笑。 这笑声温润,却全浸在心底。 该是另一种宽慰,心与心的相通。 这个夜晚,长夜漫漫,一整个白天的匆忙,到这里,都落了幕,他们姐弟三个就外屋坐着,细细说着话,感受着时光的慢慢流淌,夜色的悄悄深沉。 灶里的烧烧尽,炕也烧的热乎了。 锅里热的一大碗饺子,正好多少有了点饿意,就端上桌,拿了碗筷,吃了饱肚。 福福爱吃这种剩饺子,热一热,味道比新煮出来的滋味还好,面皮虽有些软塌,但饺馅滋味更足,好吃的很。 大晚上不好吃辣椒酱,就这么什么也不沾,也是极好吃。 饺子不多,只一大碗,几口下肚大碗眼瞅着就见了底,晚上不能多吃,这一大碗,也算刚刚好。 益哥吃了三五个,就撂了筷子,苗苗也是,跟着益哥就不吃了,然后把大碗推到福福跟前,“姐,这些都你吃。” 福福就笑,两个小家伙唯恐不够吃,给她留着。 福福就每人碗里又夹了几个,大碗留几个,“碗里的都吃了,你俩长身体,读书也用脑子,虽说是晚上,但一会还要读书,再多吃两个,饿了也学不进去。” 两个就又乖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饺子一吃完,收拾饭桌,院子里又走了两圈,益哥就东屋温书,西屋她和苗苗两个,一个翻书卷,一个背文章。 书卷翻了一本,窗外月色朦胧,屋内油灯恍惚,福福就手拿书卷,背倚着墙,人扭头看向窗外。 院子里一片皎洁,在月色的照耀下,恍如白日。 夜色深沉如水,天上繁星点缀,一轮弯月高悬,夜空清澈,树影斑驳,犹在梦中。 这些日子,好似就是一场梦,而今夜过后,就是梦醒之时,福福知道,直觉里,过了今夜,一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生活的所有,未来的前程,都在今夜过后,有了开端。 所以福福,今夜里,才格外的思绪万千。 到底明日该如何,生活该怎样继续,在今夜,注定是未知,而明日朝阳初升,一切的沉睡,该是也在渐渐苏醒。 福福心里期盼,这个正月过去了。 二月里,希望所有的美好,犹如梦境般,都能实现。 福福不知何时入睡,只知道一睁开眼,家里的鸡在叫,身边的苗苗早就起了,外屋传来烧柴做饭的动静,一起身,就瞧见益哥在扫院子,天将泛白,一派的安静祥和。 她人衣裳刚穿完,还没下地,就听见家里狗子欢快的跑了出去,透过窗子一瞧,不得了,上院老太太,起的这个大早啊,坐在轮椅上,自己个,嗯,下来了。 人已经在大门口,益哥跑过去开了大门,老太太也不用益哥推,人就挪着轮子,屋里来。 院子里还喊起了话,见苗苗出来了,益哥又在扫院子,就说起福福,“你姐是不是还没起呀?” 老太太喊的大声,福福屋里听见了,还没回话,就见狗子又嗖的一下跑出去,这次是德正,拿着铁锹,正大门外铺路。 一大早,铺起了路。 看样子,有些不平整的,他就修一修,好叫老太太来回出门方便,这会,正修到她家门前,人又接着往下走,想来是要多修一段,让老太太各处串串门。 外屋苗苗和谦益两个,抬着椅子,过了门槛,老太太穿过外屋,两人再搬了椅子,人就西屋来了。 一见福福炕上叠被,人还没下地,头没梳脸没洗的,就知道刚起,老太太啧啧两声,“我就说你还没起,苗苗还打马虎眼,看看,猜着了吧。” 福福就笑,见老太太满脸的笑意,坐在椅子上,还自己会挪着椅子在屋里转了弯,然后看了眼福福,“你先收拾着,我再四处转转。” 说着,人就往外走。 老太太有些日子没大出门,如今有了轮椅,自己动手就能走,方便了许多,人就勤快,乐意四处走动。 福福赶忙下地,帮着挪了椅子出门,一出屋子,老太太就不叫人动椅子,说是自己虽费些力气,但到底能自己来,慢虽慢点,总是能走动的。 自己能走动,就是再多费些力气,也是好的。 老太太两手挪着轮子,院子里转悠了两圈,还去了屋后,看了家里栽的果树,又兔子窝瞅了两眼,这才,出了她家大门,却是没回上院,而是沿着门外小路,往下走。 德正拿着铁锹,修的路,已经修到婶子家大门口,路上平平整整的,还把路猜的严实,老太太推着椅子走过去,省力了不少。 一路往下,眨眼,就到了婶子家大门口。 柔儿正在门口,手抱着柴火,见老太太下来了,抬头一看福福他们也在门外往下看,就马上放了柴火,问了老太太好,又冲他们挥手。 老太太去了婶子院子,该是破天荒这些年来头一次,柔儿高兴的冲屋里喊人,紧接着,就见婶子也跑了出来,高兴的和老太太说着话。 柔儿在大门口,还不忘回头叫他们也下去,见福福他们挥手摇头,灶里还生着火,福福更是头没梳脸没洗,就没跟着下去。 老太太高兴,福福看在眼,也跟着高兴。 领着苗苗回了屋,益哥接着扫院子,福福收拾了炕上,扫了地,饭桌收拾出来,苗苗外屋做饭,饭菜在锅,这会就喂起了兔子。 家里的鸡吃糠,兔子也跟着吃。 偶尔扯上一两根菜叶子,或者撒上一把米,也叫它们解解馋,尝尝鲜,吃了好长长膘。 各忙各的,福福也家里收拾起来。 家里的粮食,吃喝,趁着眼下得空,福福就归置了归置,做到心中有数。 一个冬天,他们姐弟三个,还真是能吃。 福福一边归置,心里一边细算着,上下院送的年糕豆包见了底,也就热个一两顿就会吃完,豆腐也所剩没几块,还有秋后买的菜,晒的菜干,一个冬天,感觉也没怎么吃,这会一归置,真真所剩不多。 地瓜没几个,土豆也不到半框,大白菜还有五六颗,酸菜也要没了,冬瓜南瓜啥的,更是一两个半大的在那里,当初菜放在西屋地上,也将将占了大半,如今再一归置,三五个篮子,就装的满满的。 天也渐暖,不怕上冻,福福就把归置出来的几篮子菜,放在了外屋。 还有晒的蘑菇,野菜,豆角干,茄子干,萝卜干啥的,都是小布袋子装好,这会,福福都归置在篮子里,一处放着。 家里的鸡蛋,虽然下的不多,但一个冬天没舍得吃,却是攒下不少。 当初,本想着腌了,咸鸡蛋,但一来家里盐巴也不多,二来福福也想偶尔给益哥和苗苗补身体,偶尔煮上一两个。 就这样,一直篮子里收着,还没到打算。 家里的粮食,小米、大米,白面,荞麦面,还有个样的豆子,小袋的瓜子,加上刘家送来的,花生、芝麻,一个个勒紧口袋,福福都收拾了个遍,做到心中有数。 还有糖果,糕点,烧鸡烧鸭,加上在晾的排骨,熬的一坛猪油,之前榨的瓜子油,还有所剩的瓜子油渣,福福也都打点一番。 腌咸菜的几个坛子,福福就趁着收拾,叫苗苗端着碗,把剩下的咸菜夹到碗里,空出来的坛子,一时半会也用不上,就趁着锅里热水,把坛子洗了。 只可惜了卤水,白白扔掉了。 洗好了坛子,就擦干净,然后挪到院子,红日也出了头,只等着暴晒一番,好收起来。 这一番折腾,屋里屋外就又宽松了不少。 特别是西屋,空出了堆菜的地,加上之前地上都铺了木头片,一下瞧着干净亮堂了不少,一个柜子,两个匣子,还有木箱子放着书和笔墨纸砚,炕上放着书桌,窗台是几篮子菜,正迎着红日,散发着薄薄生机。 家里刚端了碗筷,就听大门外老太太在喊人,福福他们赶忙跑过去,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不远处是德正,扛着铁锹,忙了一早上,此时满头是汗,见他们出来了,人就往后挪了挪。 可不是,屋子本就小,之前西屋地上堆着菜,占了不少,又显得紧凑,如今收拾出来,乍一看,实在是宽泛了许多。 但屋子小,还是小的。 “要不今年夏秋,家里盖个厢房吧,”婶子念叨,看了眼窗外,“你着院子围起来的也够大,再盖处厢房,放点粮食杂物啥的,你这屋子也能松快松快。” 婶子这么一提,福福心念就动了。 还真是,若是今年买地,种了庄稼,等收秋,要存放的东西可就多了,家里这三间小土房,少一点多还能存住,要是粮食再多,就更紧凑了。 这么一想,家里的这小土房,嗯,也该换新的了。 之前屋顶漏雨,虽然德正有休整,但底子在那呢,就是再修,也修不到哪里去,冬日房梁又透风,虽然忍了一个冬天,但等天下起雨,该是又会漏雨了。 这细细想起来,该忙活的,还真多。 福福点头,“等入了夏,要是得了空,就盖一处厢房,省的秋来东西没地方放。” “盖厢房你莫担心,”婶子念叨,“到时候叫你老叔,上院德正,那会估计兰儿家的也过来,三个老爷们,还有我和你大娘做帮工,你们几个小的帮忙捡捡石头啥的,也就几日工夫,比住人的正房好盖。” 还是坐着轮子,推着进了门,然后福福和柔儿俩帮忙抬进屋,本想着人是下来打个照面就上去,谁知道,从身后,拿出个包裹,然后炕里一放,再叫福福和柔儿把她抱上炕,就炕里一坐,拆开包裹,做起了针线活。 见她们呆愣得看她,老太太用针划了两下头皮,一个个看了眼,“你们忙你们的,好好看书练字,我过来做我的针线活,也不打搅你们。” 说完,人还真的缝了起来。 缝的是件青色长衫,该是春秋穿的,看颜色料子像是德正的衣裳,老太太一针一线,年纪虽说大了点,但眼也不花,伙计更是做的仔细。 第四三四章:用心 明知是打趣,兰儿听了还是一下就红了脸,害羞的跺了两下脚,小跑两步进了屋,“福福姐,”见了福福就说了起来,“还真和福福姐说的,糕点拿过去他们都没舍得吃,怀里揣着说是要拿家里给娃子们尝尝。” 福福笑,还真是呢。 “大家高兴呢,”兰儿接着说,笑意明显,“说了好多话,都高兴的不行。” 兰儿说的高兴,福福听着也高兴。 乡下的日子家家都是这样过的,糕点虽不多,到底一份心意,而这份小小的心意,有时候比一顿好饭叫人心里暖和。 也是一种用心。 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屋里就喊了起来,叫兰儿,“下去看了啊?”老太太屋里喊,“都干啥呢?” 打听上了。 兰儿进了屋,身后苗苗和水灵俩也笑嘻嘻跟着,一时屋里又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益哥和保成俩一直院子里转悠,外屋人少了,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和福福说了几句话,“姐,我和保成屋里看书了?” “西屋打个招呼,”福福拍了拍他脑袋瓜,又伸手揉了揉保成小脑袋,“大奶和婶子她们都在,包饺子呢,进去说个话,你们就东屋看书吧。” 福福一说完,益哥领着保成就推门进去了。 家里狗子歪着头,摇晃着尾巴,爪子扒拉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鼻子蹭蹭的嗅着,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乖的很。 时候已近晌午,饭菜虽说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会,要多少抓紧些,忙起来了。 东屋锅里炖的猪头肉飘香四溢,西屋锅里的炖菜更是味道香浓,整个外屋被蒸汽包围,香味也融合在一处,更是好闻的很。 早春的日头明艳,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洒遍了整个村落。 家里的鸡,一只只,满院子追着跑,叽叽喳喳实在闹腾的很,飞檐走壁,片刻都不得闲。 因为公鸡多,吵吵闹闹不一会三五成群的就打起来,扑腾着翅膀,满院子的飞。 这,该是生活的模样吧。 狗子倒是乖的很,趴在地上,一直守着锅,小鼻子不停的嗅,闻着锅里香味,模样更是馋的很。 益哥和保成两个在东屋,守着书桌,偶尔传来一句句读书的声响,保成跟着念的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念的清脆,捧着小脑袋、盯着书卷,眼睛一眨不眨。 暖暖的日头透过窗,照了屋里大半个炕,炕上铺着炕席,席子上又垫着小褥子,在这般初春的光景里,格外醒目。 福福轻轻把东屋门关好,心里不住的点头,耐不住的欢喜。 刚欢喜没一会,就见水灵喘着粗气,手上抱着一小把的柴火,一边急急的跑进屋,怀里的柴火也散落了一路,等跑到福福跟前,柴火也没剩几根。 “怎么了?” 水灵虽说活泼,但做事有分寸,此刻这般着急该是有啥事,福福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水灵后背叫她缓一缓,然后就听水灵开了口,“福福姐,来了,前院我后大娘,”水灵说到这,又急急回头看了眼,“我后大娘,来了。” 后大娘? 兰儿后娘? 来了? 福福也赶忙往外看,果然,兰儿后娘前脚已经到了家大门口,正抬脚屋里来,边上跟着菊香,菊香也没空着手,嗯,抱着保贵,娘三个来了。 家里狗子早就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汪汪刚冲过去,就冲的院子里的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的满院子灰。 家里的几个人,也在鸡飞狗跳中有些愣住了。 屋里婶子她们也听了信,一个个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掀开西屋门帘,也都外屋来了。 “还有脸来!”婶子看了眼来人,脸色就不好,语气也不善,话里带气,手上还满是包饺子的白粉,这会气鼓鼓的就往外走,“院子这么闹腾,我当是谁呢,这是嫂子来了啊?!” 说着,人就把人给挡在院子里,不叫兰儿后娘往屋来。 兰儿抿着嘴,眼睛盯着外面,站在福福身边没动,这会上院大娘也过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粉,屋里听了两句,脚步就往外挪,“孩子们都在呢,有话咱都好好说。” 几句话的工夫,秀梅婶子和兰儿后娘院子里眼瞅着就要吵起来,今儿老姚家来人,下院里里外外人不少,若是吵闹起来,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可,福福摸了摸脑袋瓜,这要是把人让进屋,可就不好送走了。 到底,是个罗乱。 院子里兰儿后娘叉腰站着,菊香怀里的保贵哭喊着,一声高过一声,家里狗子汪汪直叫,往外撵人。 东屋益哥和保成也出来了,站着福福和兰儿身边,探头往外看。 去吧,看看吧。 福福深吸一口气,屋里这般躲着,也不是法子。 兰儿见福福迈了腿,往外走,就也紧跟在身后,柔儿一趟趟往西屋跑,老太太还在炕上包饺子,柔儿就一回回过去传话。 益哥也小跑着去了院子,两胳膊抱着狗子,不叫它扑人,然后和保成俩一起连拖带拽的把狗子给抱到屋里,院子这才,消停了许多。 “福福出来了,福福出来了,”兰儿后娘见了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上前就要套近乎,“还有我们兰儿,哎呦,也来了来了。” “快,”还没等她俩到跟前,兰儿后娘就自顾说的热闹,“看你小兄弟,哎呦,可不是,家里就黏兰儿,换了旁人就哭。” “看看,看看,”兰儿后娘说着,还扭头从菊香怀里抱过保贵,也不管孩子哭不哭,直接两手拖着,人就要递到福福这边,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这才多会工夫,你小兄弟啊,就家里待不住,哭着喊着的要他兰儿姐,这不,我这个当娘的呀一时还哄不好,就给你送来了。” 保贵和保成两个都算是兰儿一手带大的,自是和兰儿亲近。 保贵这会在菊香怀里哭个不停,嗓子都喊哑了,兰儿屋里一出来,红肿的眼睛一瞧见人,就伸长了胳膊要兰儿抱。 兰儿看在眼,小小的孩子这般,也心疼,叹了口气就快走两步,伸了手从菊香怀里把保贵接过来,一声声的轻轻哄着。 转眼,保贵抽搭搭的搂着兰儿脖子,抱的紧紧,不放手。 见了兰儿如此,她后娘就笑了,也不和秀梅婶子掰扯了,直接笑着拉过菊香凑到兰儿跟前,“看看看看,我就说,我家这小的啊,从小就黏糊兰儿,片刻都离不开。” 从小到大都是兰儿看顾的,福福心想,可不,不黏着兰儿黏谁。 这一会,院子就聚了好些人,柔儿和水灵她们也都围了过来,大大小小很是有不少,都站在院子里,挤挤嚷嚷的有些热闹。 好在,这会,不吵了。 下院不远处还有老姚家请的人,不好太吵闹,叫人看了笑话,秀梅婶子后退了两步,躲开去。 兰儿后娘兴致极高,笑的也越发夸张,几句话的工夫整个人就换了脸面,如今一副故作亲近的样子,看了很是叫人不舒服。 “兰儿夫家这不请了人,”见人都站在一处,兰儿后娘也挤不进屋,一阵怪笑之后人就絮絮叨叨拉着近乎,“我啊,一直想好好张罗张罗,可这孩子,”说着,回头点了点保贵,“也不知咋的,早上起来那会,哎呦,黏糊上我了。” “我这当娘的,你们说说,”兰儿后娘说的带劲,吐沫星子满天飞,“还真会挑时候,平日里不找我,倒是有事了,哎呦,这孩子,就离不开身。” 人都不接话,听兰儿后娘接着瞎说一气,“这等我发觉了,才知道兰儿这孩子自己张罗上了。” “你们说说,这有爹有娘有家的,还在旁处张罗上了,”说着兰儿后娘还往下院看了看,啧啧两声,见没人搭话,就拉着菊香的手,娘俩也算有了伴,“叫人见了可不得说闲话,这不,我才着急麻慌的过来。” 说到这,也不接下文,干笑两声见还是没人理她,尴尬过后就哎呦一声,拍了拍自己大腿,接着说,“寻思你们要是没生火呢,就前远去,”说到这,还一边伸长脖子往屋里瞧,鼻子也不停的嗅着,“这闻着,是煮肉了?” 说完,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还好福福躲得快,没叫兰儿后娘拉过手,见扑了个空兰儿后娘也不气,“如今你们姑娘家家的都金贵着呢,不像我们,半老的婆子,又粗手粗脚的,可使不得使不得。” 趁着这工夫,兰儿后娘就要往屋走。 人着急麻慌的挤了过来,一边往里挤嘴里还一边说个不停,‘哎呦哎呦’的夸张了几句,眼睛就老往里屋瞧,“这都弄些啥啊,闻着怪好闻的。” 好在秀梅婶子快步走到屋门口,挡在跟前,兰儿后娘没法进了,这才停住脚,眼睛往屋里撇了两下,啧啧几声,就笑,“我就说嘛,原来这两个灶都生了火,哎哟锅台上、菜板上还都是菜呢。” 伸长了脖子看了几眼,见秀梅婶子脸色不好,兰儿后娘倒也没得寸进尺,只假笑着脸,“再怎么说我也是给兰儿当娘的不是,这到底关乎我们家兰儿,没了我这当娘的,怎么能行。” 没等人搭话,兰儿后娘踮起脚,看了眼下院,老姚家来的人聚在一处,该是正商量地基盖房子的事,“这叫人见了,也不好看呀。” 这话一说完,秀梅婶子就忍不住了,“嫂子,不是我当弟妹的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咱们都心知肚明,没必要说些有的没的。” “刚嫂子也说,为了兰儿着想,依我看,”秀梅婶子也不急躁了,说起话来,倒是难得的心平气和,“要是真为了兰儿,嫂子这趟,最好还是别来。” 话一出口,兰儿后娘一下就拉了脸,没待开口,秀梅婶子压根不给机会,“前院嫂子在家,又刚过了年关,不缺吃少穿点,今儿伙食开在福福院子,本就说不过去。” “不过若说嫂子身子不舒坦,还要看顾孩子,虽说不过去,倒也寻了个借口,”秀梅婶子话赶话,一句接一句,“嫂子这边来,若是不放心,看一眼也就罢了,若是生了别的念想,倒叫咱们脸上都不好看了。” 秀梅婶子说完,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盯着兰儿后娘瞧,眼里带着一股笃定劲,想来是认准了不叫兰儿后娘乱来。 兰儿后娘也是一愣,立在那里,脚还半抬着,人却不动。 片刻,就反应过来,脸上又是起了笑,嘴角一咧开,漏出满口黄牙,呲牙咧嘴的就又开始套近乎,“我说她婶子,这就是你得不对了,再怎么说,我来的福福院子,这要是往外撵人,按说,也得福福开口啊。” 说完,就冲着福福一脸得意开来,笑的叫人不舒坦,“福福,我们让福福说,你说大娘说的在不在理。” 话一落地,院子里齐整整的就看过来。 一双双眼睛盯着福福,几个小的脸上带着好奇,秀梅婶子和上院大娘挪着步子往福福这边来,刚要张嘴替她开口,福福就摆摆手,两步走到兰儿后娘跟前,“您来了就是客,哪有撵人的道理,”福福说了这句,兰儿后娘就更是得意,抬脚要往屋里走,“那正好,上院大奶屋里呢,您来了,正好屋里陪着大奶说个话。” 提起上院老太太,兰儿后娘立马停住了。 可不是,老太太那脾气,别说陪着说话,估计在老太太跟前,兰儿后娘都得哆嗦着。 福福见了这般模样也不着急,更是心平气和的接着说,“一早我听大奶还念叨您呢,说是怎么没瞧见,还问兰儿打听了几句,”福福扭头看了眼兰儿,眼里带笑,“兰儿说您家里忙,没的得空。” “这下好了,”福福顺势就要拉了人,手还没碰到呢,兰儿后娘撇了眼西屋方向,就往后躲了躲,不叫福福往里拉人,福福心里想笑,“您来的正是时候,想见是家里忙完了,得了空,正好过来和老太太说道说道。” 兰儿后娘这下慌了神,一时拿不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那里,又看了眼菊香,还望了望不远处的下院空地,泛起了犹豫。 第四三五章:听着 话一说,苗苗更是含羞的不好意思,低头吃起了糕点。 水灵凑过来,两个嘴里吃着,不住的点头,“这个好吃,这个好吃。” 可不,老夫人屋子的东西,该是极好的。 两个孩子闹腾,福福也缓和的差不多,见婶子她们好奇,就说了起来,“包的酸菜饺子,老夫人喜欢。” “就叫我过去说几句话,说是酸白菜的酸呀,很和她老人家胃口,就问问还有没有,”福福言简意赅,“还问了家里的一些事。” 婶子她们侧耳听着,不接话。 福福就接着说,“还打听了我们读书认字,说是女孩子家家的读书少见,问了我们平日里如何。” “上次杏枝姐姐过来,该是瞧见,都和老夫人说了。” “这次呀,老夫人的意思,说是酸白菜若是家里还有,就再准备下,让她老人家再尝尝。” 说到这,婶子就忍不住笑的点头,“好事,好事,福福啊,这是大好事。” “老夫人能念好,”婶子性子急,等不住,一句接一句,就说了起来,“这事啊,估计三五天,十里八村的就能传开。” “我就说,我们福福的手艺,可是寻常人家比不上的。” “旁的不说,就清汤白菜炖豆腐,哎呦,一个大锅,一个柴火灶子烧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我们福福的,好吃。” 婶子是特别高兴的,“前两日我还忍着,那寿桃一坐出来,给老夫人一献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福福,这事啊,肯定得出名。” “这饺子更是,”婶子霹雳吧啦一顿说,“我头一次吃,哎呦,那酸酸的味道,又有瓜子油渣的宽泛劲,别说,比吃大鱼大肉都香,老馋老馋了。” 听婶子这一通说,大家就笑,笑过之后就又认真的盘算起事情来。 “我也觉得是好事,”福福点头,同意婶子说的,日后若真真有啥营生,挣钱的买卖,福福早就知道,单凭她自己,是做不来的,上下院,秀梅婶子、德正娘,都少不了,“但这事到底能好到啥程度,还不好说。” 是真的不好说,但凡事,总有个开头,而如今的开头,福福就很喜欢。 来刘家这两次,打过的叫道,再怎么说,都在意料之中,合心意的。 不过如今这般,福福心里也多了打算,嗯,多少有些眉目,心里有盘算的。 若是可以,稍稍置下几桌席面,却也是极好的。一来有的吃喝,家里益哥和苗苗在长身体,苛待不得;这二来,大户人家请的师傅置席面,银钱给够的。 这么一想,福福就有了底,但事情八字还没一撇,福福也不好在婶子她们跟前说些什么,不过依现在的发展速度,该是用不了多久,她就有的忙了。 这点,她还是很确信。 热闹了一通,该说的和婶子她们说了,苗苗收起糕点,把剩下的那一半用油纸包好,揣进兜里,等着留家给益哥和上院老太太。 日头西下,过来刘家吃席面的人,已经吃了一茬又一茬,却是一直都没停,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吃好的就酒足饭饱的凑一块说着话,等着做席面的就东张西望,躲着脚,饿着肚子,等着做席。 福福伸了个懒腰,窗边的椅子还静静的放在那里,望了会窗外,福福就收回视线,然后椅子上坐好,继续翻开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落日的余晖照进来,正好洒在她身上,然后浑身上下,生了许多暖意。 一卷卷书,福福看过的,边上的柔儿就接着翻,一本本,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福福看了两眼柔儿,却是看的极认真,入了心。 苗苗和水灵两个,拿着笔,蘸着墨,一笔一笔的在纸张上写着,规规矩矩,练着基本功。 婶子和上院大娘,看了这好一会,就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空出一张桌,两人就也挪了纸张,拿着毛笔,一笔一画的在纸上开始作画。 嗯,是的,画起了水墨画。 福福没想到,原来,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天赋和把生活的点滴注入笔尖的能力。福福书卷一看完,抬头就见两人低头守着饭桌,笔杆轻动,就拉着柔儿,过来瞧。 特别是德正娘,因为毛笔用的不熟悉,纸上已经画了好几处,但明显,一处比一处出彩。 福福和柔儿一走进,婶子和德正娘察觉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就要用袖子挡住,奈何手上拿着毛笔,纸上的墨汁还没干透,却是挡都没挡住。 没法,挡不住,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稍红了脸,又引来苗苗和水灵,大家围在一起,看着桌上的两幅画。 德正娘画的花娇草茂,两只蝶儿更是灵动,细细一看,有几分德正奶绣花的神似,该是从旁也学了几分。 秀梅婶子在纸上勾勾画画,若是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来画的是什么,正纳闷,婶子就摆了摆纸张,然后开了口,“像不像你家养的那条狗?” 婶子这么一提醒,大家又围过来又看个仔细,还是,还看不大像。 大家笑作一团,福福就接过婶子的毛笔,然后在那张画了狗子的图纸上添了几笔,虽然画技拙略,但几笔之后,瞧着就又了狗子神似,倒是像样了许多。 福福还是满意的。 刚刚还笑作一团,等福福接过笔,大家就开始静悄悄的看着她作画,本想随便填上几笔,但大家满心在看,她也就继续填了细节,慢慢做起画来。 她的画,又用的笔墨,就干脆画了个可爱有趣风格的。 家里狗子,那会还小不点,呲牙咧嘴啃骨头的模样福福还历历在目,这会,就干脆用毛笔,把脑子里的搞笑可爱模样,全都付诸笔尖。 这一画,福福就定了心。 等她回过神,放下毛笔,已是黄昏时候。 在她周围,婶子她们全把她围住,盯着桌上的画纸,在看那啃骨头的狗子。 这画,更是满意了。 “福福,你咋啥都会啊?”婶子干脆拿起画纸,贴近了看,“这狗子教你一改,哎呦,哪还有我刚刚那乱七八糟的模样,这也改的,改的太好了。” 婶子捧着画纸,不住的夸。 福福被夸的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跟我爷学了点,还记住许多,就是手有点生。” “是挺像,”德正娘接过画,盯着瞧了好一会,也跟着点头,“一看啊,就是家养的那条,一点不差。” 柔儿和水灵她们,就干脆拉着她,央她日后也要教她们,教她们作画。 福福满口答应,这读书作画,若是想学,她会的那些,都是可以教的。 说完,就听门开了,杏枝姐笑模样,手捧一盏油灯,过来了,“天要黑了,我送盏油灯过来。” 然后油灯桌上一放,等火苗燃起,杏枝姐也好奇的过来看。 “这小狗,啃骨头呢,”杏枝看着画,又惊又喜,“哎呦,瞧瞧这小眼睛吃的,眯成一道缝了。” “这后爪子,”杏枝虽然怕狗,但见了画上的小狗崽,满心的欢喜,“看看,看看,吃的都撅起来了。” “咋这好看呢,”杏枝还上手摸了摸画上的狗子,“瞧了这画,心上啊,就暖的不行。” “这狗子,”杏枝一脸说了这许多,忽然盯着画,回头问福福,“福福姑娘,是不是你家里那条?” “就我过去,要往我身上扑的那条?” 福福就笑,点头,“是它小时候,刚养没多久,吃了根骨头,给它高兴的。” “别说,”杏枝看着画,“看了这张画啊,我这怕狗子的毛病,估计能改了差不多。” 杏枝笑着,手拿着纸张不放,然后问福福,“福福姑娘,这画,可是姑娘作的?” “是我婶子和我俩个,”福福笑,“我婶子画了底,我稍改了改。” “不是,可不是,”秀梅婶子连忙摇头,一边笑一边解释,“是福福,我呀,闲着没事和你大娘俩也凑个热闹,纸上随便画了点啥,因为画的实在不像样子,是福福,她呀,把这画给改的好,我的那个,不中看,不中看,大家连我画的狗子都没看出来。” 婶子一说完,大家就又是一阵笑。 笑过之后,杏枝扭头就问,“福福姑娘,我见这画实在逗趣,想见家里老夫人定是欢喜,就想着,拿给老夫人瞧上一瞧,也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还有婶子,”问完福福,扭头还问了婶子,“不知婶子可否同意?” 福福一愣,这张画拿给老夫人?她是没想到的。 随手这么一画,也是想逗大家一乐,本想着等看了戏,家去的时候带上,因为有几个乐呵,家里偶尔翻上一瞧,也是好的。 一出神,就听婶子和杏枝说笑起来,“这是我们福福画的,真的,和我呀,没的半点关系,杏枝姑娘要是想带回去,问我们福福就成,不用呀,不用问好,弄的我不好意思的。” 说完,婶子就也问起了她,“怎么样福福?可以不?” “杏枝姐姐这么说,却是见外了,”福福帮忙把画纸卷起来,递过去,“我是怕画技粗糙,入不了老夫人的眼。我画的时候也是图个乐呵,既然杏枝姐这么说,若是能教逗得老夫人一笑,这画呀,也是值了。” “我先谢过姑娘好意,”杏枝就笑,手拿着画纸,很高兴,“天色渐晚,这戏台子马上就开唱,姑娘们可以开了窗,这里往下一瞧,看的真切,听的也清楚。” “一会呀,我叫伙计端了茶水糕点过来,”杏枝说着,“等开了戏,大家一边听戏一边吃点东西,却是都不耽误。” 知道推脱不了,又是刘家好意,就赶忙谢过,然后送了杏枝出门,见她手捧着画卷,颠颠的跑了出去,这才关了门,屋子里坐好。 “那画呀,给老夫人瞧一眼,该是也能被逗乐呵的,”婶子笑,“就是不知道还能能送回来,我刚还寻思呢,想收着那画,得空看看,心情定会高兴的。” “而且福福画的狗子,哎呦,吃的那个欢快,一想起来,我这胃口,也跟着好了不少。” 这么一说,婶子就揉了揉肚子,还真捡了块桌上糕点,吃了起来。 吃几口糕点,然后清茶解腻,这会窗子开了,窗下不远处戏台跟前人山人海,围的满满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大。 刘家伙计正四处奔走,一处处的点着大红灯笼,片刻,刘家上下,就红彤彤一片,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戏台的鼓点先起,然后唢呐的动静传来,接着,就是声声二胡,偶尔的敲锣声,戏台的幕布也渐渐拉开,底下人群鼎沸。 好戏开演了。 别说,刘家的这处阁楼,这个屋子,真真的看戏好地方。 不用人多挤的难受,底下坐着看不清也听不清的,这里听戏,窗子一开,椅子挪到窗边,抬手就是糕点零食,还有冒着热气的茶水,听着戏台上一句句唱腔,一声声调子,却是极真切,极动听。 所谓高处,看的也远。 不但能正面看清戏台,台下的一群群看戏的人,远处,刘家打府宅,再远处,朦胧的山林、田地,都依稀可辨。 日头早早下了山,清凉的夜风下,星星点点,刘家上下又挂满了红灯笼,一处处,也闪着喜庆祥和的光,灯笼里的光,闪闪烁烁,又随风轻轻摇曳,实在梦幻的很。 真真好似一场梦。 这般朦胧的梦境,听着、看着、想着、望着,好似就在梦里,梦里得戏台、书卷、纸张,以及台下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还真是,怪不得大家爱听戏,一来这娱乐节目实在有限,不但娱乐节目,吃喝玩乐,都都有限;二来呢,戏词这么细细一听,再认真和着唱腔,却有几分既是听歌又是看戏的味道。 这么一安慰自己,福福听的就更认真了。 偶尔闭上眼,就专门听戏词,若是鼓点激烈,她就睁眼看戏,却也听出了几分味道。 苗苗和水灵两个还方桌上练字,却是一点也不受打扰,任由外面熙熙攘攘,她们自顾安安静静的写着大字。 第四三六章:去了 福福一愣,这张画拿给老夫人?她是没想到的。 随手这么一画,也是想逗大家一乐,本想着等看了戏,家去的时候带上,因为有几个乐呵,家里偶尔翻上一瞧,也是好的。 一出神,就听婶子和杏枝说笑起来,“这是我们福福画的,真的,和我呀,没的半点关系,杏枝姑娘要是想带回去,问我们福福就成,不用呀,不用问好,弄的我不好意思的。” 说完,婶子就也问起了她,“怎么样福福?可以不?” “杏枝姐姐这么说,却是见外了,”福福帮忙把画纸卷起来,递过去,“我是怕画技粗糙,入不了老夫人的眼。我画的时候也是图个乐呵,既然杏枝姐这么说,若是能教逗得老夫人一笑,这画呀,也是值了。” “我先谢过姑娘好意,”杏枝就笑,手拿着画纸,很高兴,“天色渐晚,这戏台子马上就开唱,姑娘们可以开了窗,这里往下一瞧,看的真切,听的也清楚。” “一会呀,我叫伙计端了茶水糕点过来,”杏枝说着,“等开了戏,大家一边听戏一边吃点东西,却是都不耽误。” 知道推脱不了,又是刘家好意,就赶忙谢过,然后送了杏枝出门,见她手捧着画卷,颠颠的跑了出去,这才关了门,屋子里坐好。 “那画呀,给老夫人瞧一眼,该是也能被逗乐呵的,”婶子笑,“就是不知道还能能送回来,我刚还寻思呢,想收着那画,得空看看,心情定会高兴的。” “而且福福画的狗子,哎呦,吃的那个欢快,一想起来,我这胃口,也跟着好了不少。” 这么一说,婶子就揉了揉肚子,还真捡了块桌上糕点,吃了起来。 吃几口糕点,然后清茶解腻,这会窗子开了,窗下不远处戏台跟前人山人海,围的满满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大。 刘家伙计正四处奔走,一处处的点着大红灯笼,片刻,刘家上下,就红彤彤一片,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戏台的鼓点先起,然后唢呐的动静传来,接着,就是声声二胡,偶尔的敲锣声,戏台的幕布也渐渐拉开,底下人群鼎沸。 好戏开演了。 别说,刘家的这处阁楼,这个屋子,真真的看戏好地方。 不用人多挤的难受,底下坐着看不清也听不清的,这里听戏,窗子一开,椅子挪到窗边,抬手就是糕点零食,还有冒着热气的茶水,听着戏台上一句句唱腔,一声声调子,却是极真切,极动听。 所谓高处,看的也远。 不但能正面看清戏台,台下的一群群看戏的人,远处,刘家打府宅,再远处,朦胧的山林、田地,都依稀可辨。 日头早早下了山,清凉的夜风下,星星点点,刘家上下又挂满了红灯笼,一处处,也闪着喜庆祥和的光,灯笼里的光,闪闪烁烁,又随风轻轻摇曳,实在梦幻的很。 真真好似一场梦。 这般朦胧的梦境,听着、看着、想着、望着,好似就在梦里,梦里的戏台、书卷、纸张,以及台下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熟悉的,是十里八村乡里乡亲的人们。 陌生的,是一个过往,一个来世。 原来所谓生活,想来也是这样,梦里梦外,真真假假,到底都在一处。 偶尔闭上眼,就专门听戏词,若是鼓点激烈,她就睁眼看戏,却也听出了几分味道。 苗苗和水灵两个还方桌上练字,却是一点也不受打扰,任由外面熙熙攘攘,她们自顾安安静静的写着大字。 柔儿也听了会戏,该是听不进去,就也作到苗苗她们那边,捧着书卷,继续看了起来。 今儿,是刘家席面的最后一天。 这些书卷、笔墨纸砚,若是不好好珍惜,就不好再瞧见了。 福福见她们用心,一来欣慰,二来也心疼。 想起心疼,柔儿她们,相比其他许多村里的女娃子,要好上太多了。她们读书认字,虽吃苦,也受旁人冷落,但到底,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只这点,就最是难得不过。 福福看向窗外,在灯火通明的刘家大院,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戏也接近尾声,因为是最后一晚,大家都认真的在听,在看,并没有提前离场的。 刘家的伙计又送了两次糕点零食,清茶是一直续着的,小厅子这么一坐,听着戏,却是格外的享受。 婶子和大娘听的认真,俩人爱听戏,今儿听的真切看的也清楚,就更是一直挪不开眼,偶尔还能跟着唱上两句,很入迷。 听到动情处,还偷偷抹抹把泪,不叫她们瞧见。 临近散场,苗苗和水灵两个练了一天,手累的不行,这会,终于提不动笔,把笔墨收拾好,就也挪了椅子,凑过来坐。 柔儿也是,几卷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就也和笔墨放在一处,嗑的瓜子,吃的零食,却是闲不住,就直接收拾了起来。 擦了桌子,到了地,东西又放归原处,就也过来一起,她们姐妹几个搂的搂,抱的抱,安安静静的听着戏。 好一会,等戏一场完,散了场,窗外吵吵闹闹的人来人往,福福睁开眼,刚要抬了胳膊起身,就见水灵在她怀里,苗苗躺在柔儿身上,两个小的闭着眼,正呼呼大睡。 两人写了一天的字,该是累到了。 婶子和大娘,也从戏文中缓了过来,这会,就赶忙走过来,怕她俩黑天半夜的睡觉着凉,就用家带的小褥子一人包了一个,然后抱在怀里。 收拾收拾正要出门,杏枝就急匆匆的赶了来。 见她们抱着两个小的,福福和柔儿俩正挪椅子桌子,就长舒一口气,“还好,”拍了拍胸脯,“赶上了,赶上了。” 说完,身后跟着的两个伙计就进了屋,每个伙计身上大包小包的拿着不少东西,杏枝看着她们就笑,“今儿事情多,”杏枝解释,“本想着散场前就过来,谁知道临时出了点事,还好,没错过大家。” “这两包裹啊,”杏枝指了指边上的一个伙计,手拿两个包裹,伙计不大,个头也不高,在这么多人跟前站着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一个是婶子家的,一个是大娘家的。” 杏枝说了起来,“是我家老夫人特意嘱咐的,就是些寻常东西,备的都是一样的。” 婶子和大娘一听,很是有些受宠若惊,“这两日就都有打扰了,还送这许多东西,却是真真受不过,可怎么好?” 婶子说着,然后看向福福,到底刘家老夫发的话,也不好拒绝,但接受了,婶子和大娘该是有些不好意思。 福福就笑着题她们应下,“杏枝姐姐,老夫人的好意我婶子和大娘心中欢喜,若是日后有机会,定会好好谢过。” 杏枝就笑,然后拉了两一个伙计上前,“这两份,是给福福姑娘的。” “我家老夫人知道几位姑娘练字,家里书房有些闲置的笔墨之类,老夫人就让我寻了收好,说让福福姑娘带回去。” “知道谦益小公子读书,我家老夫人就让我家公子去书房挑了几卷经史,在这里,”杏枝扭身,看了眼身后,福福探头过去,果然,有一书箱正地上放着,书箱虽不大,该是也放了不少,“我家老夫人还发话,说是谦益小公子若是看完了这一箱书,就尽管过来再拿新的。” “老夫人说我们刘家上下虽不是书香世家,但到底自小我家公子虽顽劣,也没养在身边,但道理家里给备着书房,里面也藏了不少书。” “我家老夫人高兴,”杏枝笑,“她老人家心肠最是慈善,老夫人瞧着福福姑娘欢喜,还说姑娘日后要是得闲,就常过来走动走动,陪着她老人家说个话啥的。” 福福笑着应下,时候不早,婶子和大娘一人还抱着一个,杏枝传完话,就前头领路,领她们出门。 “婶子,今儿老叔还是在外头等着吗?”杏枝开口,“大娘,我今儿还问了您家的德正哥,说是老叔会赶车来接。” “德正?”德正家大娘一听,高兴了,“杏枝姑娘,你今儿还见到我家德正了?” “我前院走动的时候,遇见一次,”杏枝笑着点头,“还是前个大家戏台底下看戏,人太多,我没寻见,就打听了打听,说德正哥是您儿子,这我才,前个大门口等着,跟着德正哥,寻到了福福姑娘你们。” “今儿正好前院走动,遇见了,就多问了几句。” “德正哥说婶子家老叔,晚上赶车会来接的,”杏枝前头一边笑一边解释,“我本想着东西多,又黑天半夜的,备下辆马车也轻省点。” “德正哥这么一说,我也就放了心,尽管准备东西,不怕婶子们带回去费事了。” “杏枝姑娘费心了,”婶子笑着接过话,“柔儿她爹家里没事,这路程又远,我们还爱凑热闹,他啊,就一早赶车送我们来,等日后下了山,再赶车过来接。” “这会啊,”婶子说起自家男人,笑意就溢满嘴角,言语里全是欢快,“估计大门外等着呢。” 她们下来的稍晚,人群已满满散去,刘家大院里的人不多,除了刘家的伙计和帮工,却是没几个外人在的。 杏枝领着她们,穿过一条小路,拐了两道弯,就到了大门口。 一路上,天虽黑,但清月高悬,刘家又挂满了红灯笼,却也亮堂的很。 大门外,一声声叫喊寻人,此起彼伏。 刘家宅内走的差不多,但看样子,却是全聚在大门口了。 赶车来接的人也多,一辆辆马车、驴车,在不远处,拥挤的不行。 虽然灯笼照着,但人挤人,就只能叫喊,一声高一声,福福她们大门口站着,正犹豫要不要开一嗓子喊声老叔,还怕声音太大叫醒睡觉的水灵和苗苗,正站着朦胧的夜色下四处瞧,就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人。 高高的修长身量,只模糊能瞧见人影,那人刚走了两步,身边的大娘就认了出来,“德正啊,哎呦,你可来了。” 到底自己儿子,一下就认了出来。 是德正,人又前走了两步,把她们一一看过,没的多也没的少,扭头就要前头领路,去寻老叔。 “德正哥,”德正头还没扭过去,杏枝也看清了人,打着招呼,“既然遇到了德正哥,那我就不送了,这些东西,”说着,身后的两个伙计提着东西又往前凑了凑,“是我家老夫人的一点心意,刚刚和婶子大娘她们说过了,剩下的就有劳德正哥帮忙,我就院里忙了。” 德正点点头,嗯了声。 杏枝又和她们一一打过招呼,临到福福,就笑,“那福福姑娘,我们明天见?” 是的,明天见。 答应了老夫人和刘家的公子,明天家里的酸菜还要包个饺子,炖个菜。 福福笑着点头,“杏枝姐姐那我们明个见。” 目送杏枝走远,消失在夜色下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德正领着两个伙计,拿着东西,前头走,婶子抱着水灵,大娘抱着苗苗,她和柔儿牵着手,一人拽着一人衣袖,福福拽婶子的,柔儿拽大娘的。 老叔赶的驴车停在南村路口的一棵大杨树跟前,缰绳拴着树,她们挤过一堆堆的人,看着大家从刘家四散开来,夜色下说说笑笑的回家去,走路的、坐车的,男男女女,大人孩子,在夜色下,月光中,却是比白日里还热闹。 说着笑着,一堆堆人,说起刘家的席面、唱的戏、听的曲、见得人、大家都满是兴奋。 福福她们走到老叔跟前,人已经稀稀俩俩,走的差不多了。 刘家的两个伙计把东西递给德正和老叔,又帮忙放在车上,都稳妥了,就往回走,回刘家去了。 “这些?”老叔纳闷,看着放了半车的东西,还有些不习惯,“刘家给的?” 婶子就笑,“全是沾了福福的光,刘家上上下下,送了不少东西。” 然后一边让福福和柔儿先把车上的褥子放好,再叫她们上车坐,紧接着,就把抱了一路睡着的水灵和柔儿俩个,放在她和柔儿身上,轻轻柔柔的,两个小的睡梦中只嘟囔着嘴,说了几句,就又迷迷糊糊接着睡去了。 第四三七章:不少 “德正哥说婶子家老叔,晚上赶车会来接的,”杏枝前头一边笑一边解释,“我本想着东西多,又黑天半夜的,备下辆马车也轻省点。” “德正哥这么一说,我也就放了心,尽管准备东西,不怕婶子们带回去费事了。” “杏枝姑娘费心了,”婶子笑着接过话,“柔儿她爹家里没事,这路程又远,我们还爱凑热闹,他啊,就一早赶车送我们来,等日后下了山,再赶车过来接。” “这会啊,”婶子说起自家男人,笑意就溢满嘴角,言语里全是欢快,“估计大门外等着呢。” 她们下来的稍晚,人群已满满散去,刘家大院里的人不多,除了刘家的伙计和帮工,却是没几个外人在的。 杏枝领着她们,穿过一条小路,拐了两道弯,就到了大门口。 一路上,天虽黑,但清月高悬,刘家又挂满了红灯笼,却也亮堂的很。 大门外,一声声叫喊寻人,此起彼伏。 刘家宅内走的差不多,但看样子,却是全聚在大门口了。 赶车来接的人也多,一辆辆马车、驴车,在不远处,拥挤的不行。 虽然灯笼照着,但人挤人,就只能叫喊,一声高一声,福福她们大门口站着,正犹豫要不要开一嗓子喊声老叔,还怕声音太大叫醒睡觉的水灵和苗苗,正站着朦胧的夜色下四处瞧,就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人。 高高的修长身量,只模糊能瞧见人影,那人刚走了两步,身边的大娘就认了出来,“德正啊,哎呦,你可来了。” 到底自己儿子,一下就认了出来。 是德正,人又前走了两步,把她们一一看过,没的多也没的少,扭头就要前头领路,去寻老叔。 “德正哥,”德正头还没扭过去,杏枝也看清了人,打着招呼,“既然遇到了德正哥,那我就不送了,这些东西,”说着,身后的两个伙计提着东西又往前凑了凑,“是我家老夫人的一点心意,刚刚和婶子大娘她们说过了,剩下的就有劳德正哥帮忙,我就院里忙了。” 德正点点头,嗯了声。 杏枝又和她们一一打过招呼,临到福福,就笑,“那福福姑娘,我们明天见?” 是的,明天见。 答应了老夫人和刘家的公子,明天家里的酸菜还要包个饺子,炖个菜。 福福笑着点头,“杏枝姐姐那我们明个见。” 目送杏枝走远,消失在夜色下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德正领着两个伙计,拿着东西,前头走,婶子抱着水灵,大娘抱着苗苗,她和柔儿牵着手,一人拽着一人衣袖,福福拽婶子的,柔儿拽大娘的。 老叔赶的驴车停在南村路口的一棵大杨树跟前,缰绳拴着树,她们挤过一堆堆的人,看着大家从刘家四散开来,夜色下说说笑笑的回家去,走路的、坐车的,男男女女,大人孩子,在夜色下,月光中,却是比白日里还热闹。 说着笑着,一堆堆人,说起刘家的席面、唱的戏、听的曲、见的人、大家都满是兴奋。 福福她们走到老叔跟前,人已经稀稀俩俩,走的差不多了。 刘家的两个伙计把东西递给德正和老叔,又帮忙放在车上,都稳妥了,就往回走,回刘家去了。 “这些?”老叔纳闷,看着放了半车的东西,还有些不习惯,“刘家给的?” 婶子就笑,“全是沾了福福的光,刘家上上下下,送了不少东西。” 然后一边让福福和柔儿先把车上的褥子放好,再叫她们上车坐,紧接着,就把抱了一路睡着的水灵和柔儿俩个,放在她和柔儿身上,轻轻柔柔的,两个小的睡梦中只嘟囔着嘴,说了几句,就又迷迷糊糊接着睡去了。 苗苗睡的不实,福福就拍了拍她婶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声‘姐姐在这呢’,小家伙还用鼻子嗅了嗅,好似要确定味道似的,片刻,就睡踏实了,还轻轻的打起了小呼噜,可爱的很。 两个孩子睡踏实了,老叔就解开系着的缰绳,四个车耳朵,前头坐着老叔和德正,后边两个坐着婶子和大娘,一行人,赶着车,就往回走。 今儿的夜色,也是格外的清明。 困意真真的会传染,怀抱着苗苗,感受着她熟睡的呼噜声,不一会,福福的眼睛也睁不开了,就后背挪了挪,窝出个小地方,枕着刘家的一个包裹,本想闭目养神,车子吱吱只觉叫了两三声,她就啥都不知道了。 福福是睡了一路,还是到村口了,是苗苗,把她叫醒到。 等她迷糊着睁开眼,她正睡成一个大字,嗯,是大字,车子本来就小,如今却能叫她睡成一个大字。 福福揉了揉眼睛,见身上盖着本裹着苗苗的小褥子,头枕着水灵的,刘家的书箱在脚边,几个包裹耳座子的大人干脆一人抱了一个,把车上的位置空了出来。 苗苗和水灵俩在她身边,柔儿抱着她脑袋,一群人,却是全围着她。 福福被看的不好意思,只觉脸上通红,嗖的一下,就醒了。 “我,我,我,我怎么睡着了?”福福坐起来,“水灵苗苗你们,啥时候醒的?” 她刚一问出口,大家就笑,笑过之后还是柔儿,一边给她盖了小褥子在肩头,一边说了起来,“刚在路上,天太黑,我爹把车碾了快大石头。” “车上颠的呀,”柔儿就笑,“苗苗和水灵都颠醒了,就福福姐姐你,睡的可实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额。 听柔儿这么一说,福福就更不好意思了,挠了挠脑袋瓜,还有些不敢相信,“这的?” 婶子她们也跟着笑,“这还有假,石头颠的呀,我还寻思就你没动静,然后探头一瞧,哎呦,还呼呼的打着呼噜,连翻个身,都没翻。” 这下,就更不好意思了。 还好,说完话,笑了一阵,驴车就到家门口了。 村子里又是鸡飞狗叫,灯火通明了,炊烟四起,该是黑天半夜从老刘家陆陆续续回来,喂猪的喂猪,喂鸡的喂鸡,生火烧炕了。 车子刚要到上院,福福就听到了家里狗子的叫声。 不一会,车子一停好,上院的屋门就开了,狗子嗖的一下从上院跑出来,身后跟着益哥,开了上院大门,过来就拽着她衣袖,该是一天不见,小家伙想她了。 狗子就过来直扑,扑了她就扑苗苗,然后挨个的,扑了个遍。 特别是那一箱书,益哥还不知道,但她和柔儿,知道有书卷,在车上的时候相视一笑,最最高兴。 身边的苗苗和水灵,睡了大半路,眼瞅着还没多高兴,该是不知道刘家送的笔墨纸砚,还有一箱书。 德正娘推脱不过,拿了东西又嘱咐德正帮忙把东西帮福福搬屋里,就也赶忙回屋,家里还有老太太。 东西是老叔和德正两个,一个书箱,两个包裹,拿进来的。 家里狗子高兴的,直摇尾巴,在包裹跟前绕来绕去,福福看狗子这欢快劲就知道,该是闻到肉味了。 益哥自己在家一整天,屋子里外收拾的干干净净,鸡也进了窝,兔子在安睡,还把两屋的炕烧的热乎,铺了被褥。 等送走老叔和德正,关了大门,家里点了油灯,炕上的被褥一卷,炕上空出一大块,他们姐弟三个就迫不及待的把书箱和包裹炕上一放,然后急着打开书箱。 书箱虽不大,等一打开,那满满的书卷气就从书箱里蔓延开来,益哥看的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看了又看,就高兴的拉着她的手,问福福,“姐,这些,这些都是真的?真的带回来的?” 福福就笑,还没待回答,身边的苗苗也哎呀几声,反应了过来,“姐,这都是书啊?!” “是呢,”福福把他们两个一边搂了一个,又摸摸两人的脑袋瓜,“是老夫人着人准备的,这书卷啊,咱仔细着看,看完了还回去,老夫人叫杏枝姐传话,说是再去刘家换新书。” 福福话音一落,身边的两个就又蹦又跳的高兴的个不停,就连家里狗子,一直围着包裹转,也被益哥和苗苗给吓的停住脚,瞪大了眼睛看过来。 益哥赶忙,蹦跶完,就蹲下身,看是查看书箱。 苗苗拿着油灯,照着亮,一本本书卷从书箱拿出来,看过书名,再翻上几页,然后书桌上摆好,一本本,每本都不落。 福福就这么看着,看着两孩子这般用心的整理,家里狗子扒拉她腿脚,福福才回过神,见狗子用脑袋瓜顶了顶包裹,就知道,嗯,这是要她拆包裹呢。 益哥和苗苗整理书卷,她就干脆,把包裹拿到跟前,拆开来看。 刘家给了她两个包裹,一个,里面是收好的笔墨纸砚和两块布料,收拾的工工整整,放在一个包裹里。 福福就把笔墨纸砚也给益哥和苗苗递过去,叫他俩收拾。 那块布料,朦胧中虽看不清颜色图样,但上手一摸,手感细腻,该是极好的料子。 布料放在一边,福福就拿起另一个包裹,这个,就是狗子最感兴趣的。福福刚一拿在手,家里狗子就摇头晃脑的坐不住,尾巴摇的厉害,呲牙咧嘴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福福赶忙,用胳膊,夹住狗子省的它闹腾,另一边,就着微弱的油灯光,拆开包裹,细细看了起来。 有糕点,就如福福所想的那样,是老太太屋子吃的那种,闻了闻味,就错不了。 糕点刚拿出来,福福递过去,苗苗刚一接,该是也闻到了味道,就愣住了。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拿着糕点,愣过之后就哎呀一声,连忙把油灯放炕上,糕点放好,接着,就从怀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个小纸包。 小纸包里,是她从老夫人屋子拿到糕点,吃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 小心的拆开,刚想要一掰两半,然后瞥了眼那一大包的糕点,就笑着全低到益哥嘴边,“谦益,你尝尝这个,这个糕点可好吃了。” 谦益忙翻看着书卷,眼底心里全是书,听了苗苗的话,也不多加思考,就张着嘴,苗苗这边一投喂,心思也不在吃上,福福看在眼,就摇头笑了笑。 两个啊,却是各有各的执着,都很好。 福福继续翻着包裹,除了糕点,还有一些糖果,上次送的烧鸡烤鸭,这次,包裹里又找到两只,都是包了好几层油纸,福福刚拿出来,家里狗子就闹腾开了。 赶忙收好,不叫狗子偷吃。 除了这些,福福没想到,包裹中还放了许多排骨,嗯,新鲜的猪肋骨,半大扇的猪肋骨,里面还放了许多肉,更是包了好几层,福福刚一翻出来,就愣住了。 送点糕点糖果,再就是烧鸡烤鸭,福福是能想到的,但是送排骨和肉,这点,是怎么想也想不到的。 盯着排骨和猪肉发了会呆,也就想明白了。 该是福福说起,家里酸菜,若是和排骨豆腐一炖,也是好吃的,估计这么一说,老夫人就上了心,嘱咐杏枝张罗的。 福福扶额,不但排骨,还给了这许多肉,本是高兴的,但头一次,福福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一忙,就有些时候。 锅里文火熬着猪油,福福又留出两肋新鲜排骨,其余的,拿了盐,碾碎小半碗的花椒,然后在排骨上抹匀。 再寻了根麻绳,穿好,锅里这边熬着油,她和益哥两个就把大半扇的排骨放在了家屋檐底下,等着风干。 等忙的差不多,锅里的猪油也熬了出来。 家里狗子馋的不行,守着锅台直往锅里瞧,肉还烫嘴也不好给狗子吃,但见狗子这馋样又实在看不过,就用筷子夹了小块,然后嘴吹吹凉,仍给狗子了。 还舍不得吃,狗子叼着肉,就嘴里含着,却是不嚼也不咽,尾巴更是摇个不停,高兴得。 猪油熬的差不多,福福也早就把家里的坛子翻出来,热水烫过,又凉了干净,这会热油和油脂还在锅里,灶已经去了火,正这样余温烧着。 等着锅里热油晾凉,因为时候不早,明个还要早起,福福算了算时辰,这般等下去也不是法子,就只好,先催着益哥睡觉,然后也拉着苗苗,西屋躺了那么一小会。 别说,眯了这一会,一下就精神了不少。 第四三八章:下来 但,却也是不着忙的。 家里人多,能帮忙的,更是不少。苗苗和柔儿两个,做起伙计来,有时候比福福手脚都快,两人爱干净,也听话,人还仔细,是很能干的帮手。 但也不可疏忽,还是要早早准备的好。 锅里熬了点小米粥,又热了年糕豆包,瞧了眼东屋剩的豆腐,就赶忙拿了一块出来,然后提前泡好,等着一会炖。 酸菜缸子的酸菜,换苗苗这边炒了大白菜,她就又拿了盆子,酸菜缸里开始捞酸菜。 果然,剩的酸菜不多了,好在缸底的酸菜都是大颗,又腌的时候长,六棵就装了两大盆子,橙黄清脆,腌的极好。 福福很满意。 包饺子用三棵,炖菜一棵,剩下的两棵福福又酸菜缸子里放好,就剩这些了,可得省着点。 好在德正担水,福福这边涮了两水的酸菜,清清凉凉的净水一入手,哎哟喂,哇凉哇凉的。 洗好酸菜又清水泡上,昨个留下的两肋新鲜排骨,福福趁着半夜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这会从橱柜里端出大碗,看个究竟。 排骨剁成块,用油、盐、花椒、大料,葱姜腌了一晚,早已腌渍入了味。 福福闻了闻,嗯,很满意。 苗苗锅里炖了白菜豆腐,上面热了年糕豆包,另一个锅里熬了小米粥,这会已经都做的差不多,德正也挑了满水缸的水,还留下两个水桶,也是满满的水。 可够用了。 谦益送人出门,福福见还有些时候,就拿着面盆,舀了白面和荞麦面,然后温水和好,再面板上醒着,等一忙完,苗苗把早饭也都端上了桌。 这两日吃多了油水,家里粗茶淡饭吃起来,别说,也挺下饭。 “谦益,你昨天家里吃的什么?”一边吃着饭,昨个事多,又忙到大半夜,还没好好问谦益,这会姐弟三个热炕头坐着,吃着家里的饭菜,福福就问了起来,“我刚橱柜里让你吃的烧鸭,还原封不动的在那呢,你咋没吃呢?” 益哥摇摇头,“我在大奶家吃的。” “上院?”福福一愣,“那怎么没把烧鸭带上去?” 益哥又是一阵摇头,“兰儿姐和保成也在,是大奶叫我们齐齐都上去,兰儿姐上院帮忙做的饭。” “大奶和兰儿姐都不让,”益哥手拿筷子,说了起来,“说是如今天还寒呢,东西还能存的住,就多留几天,等过些日子馋了,再叫咱们拆开吃。” 益哥解释完,就接着吃了起来。 这一说起来,上院老太太,最近可是没吃到啥好吃的。兰儿和保成前两日家里吃了饺子和烧鸡,虽然也给老太太端了饺子,扯了个鸡腿,但,和她们这两日在刘家相比,还是差的远了。 这么一想,福福就拿定了主意。 还好,刘家送了这许多鸡鸭,还有肉和骨头,家里却是能吃好些日子的,来日方长,慢慢来吧。 日头渐渐升起来了,家里鸡飞狗跳,村子里也吵吵闹闹的,他们姐弟三个家里早饭还没吃完,刚要撂下筷子,家里狗子就院子里喊个不停。 是咬人的那种喊法。 福福赶忙,先是透过窗子往外看,见家里大门关着,大门外站着个媳妇模样的,细细一看不是德正家大娘也不是秀梅婶子,家里狗子栅栏里冲着人叫,若不是益哥一边屋子里喊一边往外跑,狗子那架势,该是会冲出栅栏,扑倒大门外的。 益哥先出的屋,院子里拦着狗子,她和苗苗俩紧跟其后,一出了屋门,福福就看清了,不是旁的,是兰儿后娘。 兰儿后娘来了。 可是意外,福福赶忙,冲苗苗使了个眼色,小家伙机灵,扭头就往屋里跑,然后噼里啪啦就把家里的东西藏了起来。 兰儿后娘是个嘴碎的,心性也不好,估计昨天瞧见了她们被杏枝带进去,这一大早,饭还没吃完,就上门来了。 估计是上门打听,打听她们和刘家的事情。 果然,福福刚走过去,益哥抱着狗子,兰儿后娘手扶着大门,见人出来了,就推开门,笑着进来,一脸的笑,看的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你说你们姐弟俩,”兰儿后娘说的轻松,“还养条狗,哎呦,厉害着呢,大老远,我还没到跟前嗯,就冲过来,对着我叫,活生生的,看样子,活生生的要咬了我。” “还好,还好我手快,把这大门啊,关上来,”兰儿后娘瞧了眼狗子,该是有些怕的,就稍微躲的远了点,然后身后就要拉住福福,凑近乎,“还好你们出来的快,要是晚一点,我都怕,怕你这狗子啊跳出来。” 家里狗子听话,一般人只是吓唬吓唬叫叫,看个家,但对兰儿后娘这样,用了点力气的,福福还是头一次见。 益哥领着狗子去了屋后,手拿着狗绳子,要拴起来,兰儿后娘见了,就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这样,狗绳子给拴起来,就不咋次了。” 福福他们不说话,兰儿后娘却是丁点也不尴尬,院子里坐看右看,还到处走动,哪里都不放过。 “哎呦,还养了鸡呀,”兰儿后娘干脆鸡窝跟前好个转,然后用手指点了点院子里四散的鸡,嘴上嘀咕着,该是在数数,“别说,你这还养了不少,就是大公鸡多啊,没见几只小母鸡。” “有有有,这有母鸡,看着老母鸡了啊,下蛋了吧?” 问福福,福福就开口说上一两句,“大冬天也不爱下蛋,十天半个月的捡一个。” 福福是往少了说的,家里母鸡虽少,但下蛋,还算是勤快的,说不上一天一个,但三天一两个还是有的。 兰儿后娘院子里转哟,见边上沙棘枝子遮盖了一处小窝,就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打听,“这养的是啥的?还盖的这么严实,这是怕看啊?” 话这么说,人就加快了步子,往兔子窝那边走。 苗苗出来了,家里收拾一通,该是都弄好了,颠颠跑到福福身边,冲她笑着点头,带着一股憨劲和别样的机灵。 趁着兰儿后娘看兔子窝的工夫,福福也家里四下看了眼,昨个风干的排骨,本来挂在房檐底下,如今也叫苗苗收起来了,福福就笑,苗苗想的还真周到。 一见是养的兔子,兰儿后娘先是一愣,然后就也数了起来,沙棘枝子扔在地上,看了两眼兔子就回头问福福,“这兔子山上抓的吧?” 福福点头,也没多说话,兰儿后娘就继续说,兴致一点没减,“我还和保贵他爹说呢,你说去年冬天那几场雪,要是得空大山上走一遭,捉几只兔子家来吃肉,不是挺好的。” “我家你大爷啊,哎呀,就是没空,不是今天去这家做伙计,明天大早啊,就有人上门来叫,是一天都空不出来。” 兰儿爹也是木匠活计,早些日子听秀梅婶子念叨过,说年轻那会兰儿奶偏心老大,叫出门学了手艺,家里老叔帮工,但是人有心,自己也跟着师傅学了些,年纪大了,又十里八村的跑,这些念头下来,木匠活倒是自己钻磨的多。 兰儿后娘这会说起来,那满身的得意,福福就只好,也跟着夸了几句,更是惹得兰儿后娘嘴巴巴的,说个不停。 “就是个卖气力的活,也不挣钱,”兰儿后娘看够了兔子,扭头想走,福福和苗苗上千地上捡起沙棘枝子,又给兔子窝盖好,兰儿后娘就干站着,也不帮忙,只顾着说,“你也知道我家里,上上下下老的老,小的小,一个个不顶用,只知道张嘴吃饭。” “这里里外外,哪一个不是大的开销。” “就说近前的吧,兰儿这丫头,我给说了个好人家,这里外张罗的,可费了我不少心力,买这买那的,银钱也搭进去不少。” 福福听了心里想笑,兰儿后娘该是以为她啥都不知道呢。 她和兰儿悄悄走到勤,兰儿后娘该是没察觉,她家的那些事,兰儿的亲事,要的彩礼,置办的东西,哪一样,不是老姚家张罗的,兰儿后娘压根没费心。 而且要的彩礼,男方每每上门送的礼,都全是,全都是叫兰儿后娘收起来的。 家里也可待兰儿和保成俩,累活重活、粗活细活全是兰儿,她自己生的菊香,和兰儿一般大,看样子就知道,是啥活都做不来的。 福福心里笑,面上也不答话。 兰儿后娘扭身正要屋里走,刚到鸡窝跟前,下院秀梅婶子,火急火燎的iu跑上来了,大门口一见兰儿后娘,先是一愣,然后就院子里来。 福福这才松了口气,婶子来了,她就轻松多了。 “嫂子,你咋上来了?”秀梅婶子快步走到跟前,看了眼福福和苗苗,就拉起兰儿后娘,拽着要去下院,“过来也不去我院子,在福福这,也不是会事啊。” 婶子说着,人,却是拽不动的。 兰儿后娘站着不动,脚上用力,不想走,两人一边拉扯着,“弟妹,我过来是瞧瞧福福的,这不,一大早,吃了饭,家里也没啥事,就过来遛个弯,寻思福福院子啊也老长时间没来了,就过来瞧瞧。” “还有小丫头,”兰儿后娘脱口而出小丫头,说过之后就察觉了,赶忙笑着摆手,“还啥小丫头啊,不是小丫头了,是苗苗,对,苗苗,我也想见见这孩子。” “这不正好,”兰儿后娘一通说,话赶话旁人是插都插不进去,“刚院子里转了一圈,还看了福福养的鸡,山上逮的兔子也养起来,正想屋里坐一会,好好说个话呢。” 说到这,兰儿后娘就反手拉过秀梅婶子,“正好弟妹来了,咱屋里坐坐,和福福她们说个话,哎呦,这眼瞅着正月就过去了,往后啊,这么空闲的日子可是不多了,难得呢,咱好好唠一唠。” 福福今儿有事,晌午的时候杏枝要过来,提起上午要东西要备好。 但眼下时候还早,加上昨晚和今儿一大早都准备的差不多,这会,瞅着婶子和兰儿后娘试探,一时半会也送不走人。 秀梅婶子拽着兰儿后娘,拉不动,也拖不走,见婶子着急,福福略一想,屋里做就做一会吧。 冲婶子点头一笑,“婶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屋子坐坐,苗苗,”福福喊苗苗,“咱烧壶开水,沏碗茶,说说话好了。” 婶子有些为难,见福福冲她点头,就松开手,和兰儿后娘前后脚,屋里来了。 福福屋里屋外的好个看,东西叫苗苗藏的极好,如今一进屋,一丁点迹象也没有。 没有瞧出来书卷、笔墨纸砚的苗头,也没有烧鸡烤鸭的味道,更没有糕点糖果的滋味,家里风了一夜的排骨,也不知苗苗藏在哪里,是一点影子都瞧不见。 福福心里好笑,又多了几分怜惜,苗苗自小在老张家该是习惯了,人东躲西藏,东西也藏藏躲躲。 人一进了屋,兰儿后娘就看了这又看了那,因为婶子在边上,想上手婶子就拉着人走开,只能着眼看。 外屋想掀锅,婶子就拦着,想推开橱柜,婶子更是拽着走开,屋里的匣子箱子啥的,婶子在跟前看着,只叫她远远看一样,不让兰儿后娘上手,“这东西都是老先生留下的,文化人的东西,咱都是粗人,咋能碰啊。” “这个稀奇,”兰儿后娘看着窗台上的几篮子,一时来了兴致,人就爬上炕,婶子拽到拽不回,到了窗台边,看着栽到几篮子菜,伸手,还没等福福注意,伸手,就拽根萝卜出来,“哎呦,这大冬天地里的萝卜,可真稀奇。” 手上的萝卜还带着篮里的土,就这样,一个不防备,就被兰儿后娘给拔了下来。 福福惊呆了,不但福福,就连苗苗和婶子,看在眼里,看着兰儿后娘手上拿着的红皮小萝卜,一时都不知说啥。 养了这多少日子,费了这么多心思,舍不得这舍不得那得,到底,叫旁人给删手拽了下来。 栽的一篮子,也就五根,断断续续拔了两个,如今篮子里就三根,家里可宝贝着,舍不得,如今却好,叫兰儿后娘,一伸手,就给拔下来了。 第四三九章:回去 福福干脆把包裹往大娘身上一放,“是老夫人的意思,大娘你就别推了,咱快拿回去,好瞧瞧都送了些啥。” 要说好奇,福福一开始就好奇的。 特别是那一箱书,益哥还不知道,但她和柔儿,知道有书卷,在车上的时候相视一笑,最最高兴。 身边的苗苗和水灵,睡了大半路,眼瞅着还没多高兴,该是不知道刘家送的笔墨纸砚,还有一箱书。 德正娘推脱不过,拿了东西又嘱咐德正帮忙把东西帮福福搬屋里,就也赶忙回屋,家里还有老太太。 东西是老叔和德正两个,一个书箱,两个包裹,拿进来的。 家里狗子高兴的,直摇尾巴,在包裹跟前绕来绕去,福福看狗子这欢快劲就知道,该是闻到肉味了。 益哥自己在家一整天,屋子里外收拾的干干净净,鸡也进了窝,兔子在安睡,还把两屋的炕烧的热乎,铺了被褥。 等送走老叔和德正,关了大门,家里点了油灯,炕上的被褥一卷,炕上空出一大块,他们姐弟三个就迫不及待的把书箱和包裹炕上一放,然后急着打开书箱。 书箱虽不大,等一打开,那满满的书卷气就从书箱里蔓延开来,益哥看的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看了又看,就高兴的拉着她的手,问福福,“姐,这些,这些都是真的?真的带回来的?” 福福就笑,还没待回答,身边的苗苗也哎呀几声,反应了过来,“姐,这都是书啊?!” “是呢,”福福把他们两个一边搂了一个,又摸摸两人的脑袋瓜,“是老夫人着人准备的,这书卷啊,咱仔细着看,看完了还回去,老夫人叫杏枝姐传话,说是再去刘家换新书。” 福福话音一落,身边的两个就又蹦又跳的高兴的个不停,就连家里狗子,一直围着包裹转,也被益哥和苗苗给吓的停住脚,瞪大了眼睛看过来。 益哥赶忙,蹦跶完,就蹲下身,看是查看书箱。 苗苗拿着油灯,照着亮,一本本书卷从书箱拿出来,看过书名,再翻上几页,然后书桌上摆好,一本本,每本都不落。 福福就这么看着,看着两孩子这般用心的整理,家里狗子扒拉她腿脚,福福才回过神,见狗子用脑袋瓜顶了顶包裹,就知道,嗯,这是要她拆包裹呢。 益哥和苗苗整理书卷,她就干脆,把包裹拿到跟前,拆开来看。 刘家给了她两个包裹,一个,里面是收好的笔墨纸砚和两块布料,收拾的工工整整,放在一个包裹里。 福福就把笔墨纸砚也给益哥和苗苗递过去,叫他俩收拾。 那块布料,朦胧中虽看不清颜色图样,但上手一摸,手感细腻,该是极好的料子。 布料放在一边,福福就拿起另一个包裹,这个,就是狗子最感兴趣的。福福刚一拿在手,家里狗子就摇头晃脑的坐不住,尾巴摇的厉害,呲牙咧嘴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福福赶忙,用胳膊,夹住狗子省的它闹腾,另一边,就着微弱的油灯光,拆开包裹,细细看了起来。 有糕点,就如福福所想的那样,是老太太屋子吃的那种,闻了闻味,就错不了。 糕点刚拿出来,福福递过去,苗苗刚一接,该是也闻到了味道,就愣住了。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拿着糕点,愣过之后就哎呀一声,连忙把油灯放炕上,糕点放好,接着,就从怀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个小纸包。 小纸包里,是她从老夫人屋子拿到糕点,吃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 小心的拆开,刚想要一掰两半,然后瞥了眼那一大包的糕点,就笑着全低到益哥嘴边,“谦益,你尝尝这个,这个糕点可好吃了。” 谦益忙翻看着书卷,眼底心里全是书,听了苗苗的话,也不多加思考,就张着嘴,苗苗这边一投喂,心思也不在吃上,福福看在眼,就摇头笑了笑。 两个啊,却是各有各的执着,都很好。 福福继续翻着包裹,除了糕点,还有一些糖果,上次送的烧鸡烤鸭,这次,包裹里又找到两只,都是包了好几层油纸,福福刚拿出来,家里狗子就闹腾开了。 赶忙收好,不叫狗子偷吃。 除了这些,福福没想到,包裹中还放了许多排骨,嗯,新鲜的猪肋骨,半大扇的猪肋骨,里面还放了许多肉,更是包了好几层,福福刚一翻出来,就愣住了。 送点糕点糖果,再就是烧鸡烤鸭,福福是能想到的,但是送排骨和肉,这点,是怎么想也想不到的。 盯着排骨和猪肉发了会呆,也就想明白了。 该是福福说起,家里酸菜,若是和排骨豆腐一炖,也是好吃的,估计这么一说,老夫人就上了心,嘱咐杏枝张罗的。 福福扶额,不但排骨,还给了这许多肉,本是高兴的,但头一次,福福不知如何是好了。 怪不得,怪不得藏了烧鸡烤鸭,家里狗子对着包裹还激动的不行。 原来,是闻到肉滋味了。 如今天气渐暖,这骨头和肉,也存不大住,该想个法子,东西收起来才好。 见福福这边呆愣,边上的益哥和苗苗俩把书箱和笔墨纸砚都收拾好了,这会扭头来看,一见是排骨和猪肉,也都愣了愣,“姐,这些,也是老夫人给的?” “是呢,”福福点头,“我正琢磨要收到哪呢。” 谦益和苗苗凑了过来,看着刘家带的大大小小的东西,然后就帮忙收拾,许是刚刚收拾书卷的劲头还没过,这会收拾起东西来,一样样的拿了问福福放在何处,几番下来,就收拾的差不多。 糕点啥的,就西屋匣子里放好,布料收进柜子,烧鸡烤鸭已经藏在外屋,这排骨猪肉啥的,福福和益哥提着,苗苗拿着油灯,放在了外屋。 黑天半夜的,福福看着猪肉骨头,实在不好这样放着,就干脆,开了屋门,然后叫益哥抱柴烧火,和苗苗两个洗了手,就开始一人一把菜刀,先把肉切成小块,福福要熬成猪肉,坛子里放着。 这一忙,就有些时候。 锅里文火熬着猪油,福福又留出两肋新鲜排骨,其余的,拿了盐,碾碎小半碗的花椒,然后在排骨上抹匀。 再寻了根麻绳,穿好,锅里这边熬着油,她和益哥两个就把大半扇的排骨放在了家屋檐底下,等着风干。 等忙的差不多,锅里的猪油也熬了出来。 家里狗子馋的不行,守着锅台直往锅里瞧,肉还烫嘴也不好给狗子吃,但见狗子这馋样又实在看不过,就用筷子夹了小块,然后嘴吹吹凉,仍给狗子了。 还舍不得吃,狗子叼着肉,就嘴里含着,却是不嚼也不咽,尾巴更是摇个不停,高兴的。 猪油熬的差不多,福福也早就把家里的坛子翻出来,热水烫过,又凉了干净,这会热油和油脂还在锅里,灶已经去了火,正这样余温烧着。 等着锅里热油晾凉,因为时候不早,明个还要早起,福福算了算时辰,这般等下去也不是法子,就只好,先催着益哥睡觉,然后也拉着苗苗,西屋躺了那么一小会。 别说,眯了这一会,一下就精神了不少。 等她从炕上惊醒,恍然想起油锅,就赶忙起身,点了油灯下地看个究竟。 正好,福福提着油灯来了外屋,苗苗身后跟着,锅里的油刚刚晾凉,该是也没眯多大一会,福福就赶忙,放了盐,然后猪油和油脂一起,全勺子舀进坛子,再封坛装好。 和苗苗两个,黑天半夜费了老大劲,又把满坛子的油挪进橱柜,屋里屋外也早就收拾好,再热水洗了手,姐妹俩个这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福福睡的极安心。 等她从睡梦中醒来,天边将将泛白,家里的公鸡正扑腾腾的渐渐苏醒,边上的苗苗米糊糊的揉着眼睛,翻了个身,还被窝里伸了懒腰,就睁眼看着福福,“姐,你也醒了?” 福福睡的踏实,加上昨天车上也睡了不少,熬猪油的时候还眯了一小觉,这会却是自然醒,精神抖擞,精力充沛。 “你困就多睡一会,”福福揉了揉苗苗睡乱的头发,苗苗从来没睡过懒觉,一直都是,要不起的比福福还早,要不就是福福一起,苗苗也醒了,“昨天都收拾的差不多,今儿忙一会就成了。” “姐,我醒了,”苗苗开口,声音糯糯的,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憨劲更浓,“再躺也睡不着。” 说着,人就干脆的坐起身,从被窝里拽出暖着的棉裤和袄子,三五下就利落的穿好,然后套上褂子,下了地。 动作比福福还快。 福福这边磨蹭着起了神,又是伸懒腰又是闭目沉思的,等她穿好袄子,扭头一看,苗苗已经叠了被褥,开了屋门,院子里开始抱柴火了。 家里的公鸡,人一起,就开始一声接一声打起鸣来。 叫的欢快。 福福屋里也赶忙,赶忙穿好棉衣棉裤,然后炕上收拾了一番,擦了干净,又把桌子拉到中间,昨天益哥和苗苗整理的书卷、笔墨纸砚,今儿一大早,齐齐整整的在炕稍放着,这么一看,虽没占多少地方,但心里,这分量,却是足足的多。 福福又凑过去,借着早上晨曦微弱的光,一本本看过去。 那书卷,带着墨香,真真的沁人心脾,凑去一看,再一摸,翻上两页笔墨的书卷起再一闻,实在让人安神。 还有边上的笔墨纸砚,这会一看,也是真真的不少。 可是有事情做了,福福心想,然后一边穿鞋下地一边琢磨,她呀,也该好好练练字,学学真本事了。 益哥起了,家里狗子正院子里撒欢,一大早的就撵着家里的鸡满院子跑,福福喊了狗子两声,却也听话,稍微收敛了一些。 去了兔子窝跟前,掀开盖着的层层沙棘枝子,见家里几只兔子听了动静齐齐的过来,如今养了这些日子,已经不怕人了,见了人也亲近,抬起两只前爪子、竖着大耳朵,就直直的要吃的。 福福见了兔子,又这般可爱,就赶忙,赶忙回了屋子,鞋都顾不上脱,然后窗台的萝卜篮子里伸手就拽下几根萝卜缨子,再颠颠跑回兔子窝,然后手上拿着萝卜缨,就开始叫兔子们够了吃。 一只只兔子,挤来挤去的,小嘴咬着萝卜缨,不停的蠕动,还没见吃进去多少,福福手上的萝卜缨就被吃了个精光。 一吃完,想来还不见饱,抬头晃脑的看着福福,样子是还要吃。 “天这么冷,一点的绿叶子蔬菜都难得,”福福语重心长,一边盖上沙棘枝子,一边就和兔子们说起了话,“你们呀,隔三差五尝个味道就好了,等天暖了,到时候有的你们吃。” 刚盖的严实,益哥手拿扫帚,人也在扫起了院子。 屋里苗苗生了火,锅里烧着洗手洗脸的热水,锅里撕拉拉的一响开,就脸盆子舀了大半,手拿着水瓢,就叫福福屋里洗手洗脸。 这会德正,也来了。 人扛着扁担,担着水桶,在往她家担水。 益哥见了德正高兴,院子刚扫了没几下,就拿着扫帚跑过去迎人,两个说着话,就屋里来了。 “德正哥,我姐昨个带回来好多的书卷,还有笔墨纸砚,”益哥高兴的,笑嘻嘻得和德正分享好消息,“老多老多了,书卷也多,可是够看有些日子了。” 德正话不多,点着头,偶尔说个是,但这一点都不妨碍谦益,一句句,话不停。 水倒进水缸,人又挑着担子出了门,谦益就干脆放下扫帚,领着家里狗子,也跟着去担水,福福和苗苗屋里站着,看着一大一小、两人一狗,出了屋门,谦益高兴的话音一句句,渐渐飘远。 若是三两日不见,益哥还会上院去找。 福福见人走远,就赶忙和苗苗两个,家里准备做饭。 今儿和杏枝说好,等晌午的时候杏枝来,到时候得准备好饺子和炖菜,好叫杏枝姐给老夫人带回去。 第四四零章:下来 若是三两日不见,益哥还会上院去找。 福福见人走远,就赶忙和苗苗两个,家里准备做饭。 今儿和杏枝说好,等晌午的时候杏枝来,到时候得准备好饺子和炖菜,好叫杏枝姐给老夫人带回去。 酸菜缸子的酸菜,换苗苗这边炒了大白菜,她就又拿了盆子,酸菜缸里开始捞酸菜。 果然,剩的酸菜不多了,好在缸底的酸菜都是大颗,又腌的时候长,六棵就装了两大盆子,橙黄清脆,腌的极好。 福福很满意。 包饺子用三棵,炖菜一棵,剩下的两棵福福又酸菜缸子里放好,就剩这些了,可得省着点。 好在德正担水,福福这边涮了两水的酸菜,清清凉凉的净水一入手,哎哟喂,哇凉哇凉的。 洗好酸菜又清水泡上,昨个留下的两肋新鲜排骨,福福趁着半夜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这会从橱柜里端出大碗,看个究竟。 排骨剁成块,用油、盐、花椒、大料,葱姜腌了一晚,早已腌渍入了味。 福福闻了闻,嗯,很满意。 苗苗锅里炖了白菜豆腐,上面热了年糕豆包,另一个锅里熬了小米粥,这会已经都做的差不多,德正也挑了满水缸的水,还留下两个水桶,也是满满的水。 可够用了。 谦益送人出门,福福见还有些时候,就拿着面盆,舀了白面和荞麦面,然后温水和好,再面板上醒着,等一忙完,苗苗把早饭也都端上了桌。 这两日吃多了油水,家里粗茶淡饭吃起来,别说,也挺下饭。 “谦益,你昨天家里吃的什么?”一边吃着饭,昨个事多,又忙到大半夜,还没好好问谦益,这会姐弟三个热炕头坐着,吃着家里的饭菜,福福就问了起来,“我刚橱柜里让你吃的烧鸭,还原封不动的在那呢,你咋没吃呢?” 益哥摇摇头,“我在大奶家吃的。” “上院?”福福一愣,“那怎么没把烧鸭带上去?” 益哥又是一阵摇头,“兰儿姐和保成也在,是大奶叫我们齐齐都上去,兰儿姐上院帮忙做的饭。” “大奶和兰儿姐都不让,”益哥手拿筷子,说了起来,“说是如今天还寒呢,东西还能存的住,就多留几天,等过些日子馋了,再叫咱们拆开吃。” 益哥解释完,就接着吃了起来。 这一说起来,上院老太太,最近可是没吃到啥好吃的。兰儿和保成前两日家里吃了饺子和烧鸡,虽然也给老太太端了饺子,扯了个鸡腿,但,和她们这两日在刘家相比,还是差的远了。 这么一想,福福就拿定了主意。 还好,刘家送了这许多鸡鸭,还有肉和骨头,家里却是能吃好些日子的,来日方长,慢慢来吧。 日头渐渐升起来了,家里鸡飞狗跳,村子里也吵吵闹闹的,他们姐弟三个家里早饭还没吃完,刚要撂下筷子,家里狗子就院子里喊个不停。 是咬人的那种喊法。 福福赶忙,先是透过窗子往外看,见家里大门关着,大门外站着个媳妇模样的,细细一看不是德正家大娘也不是秀梅婶子,家里狗子栅栏里冲着人叫,若不是益哥一边屋子里喊一边往外跑,狗子那架势,该是会冲出栅栏,扑倒大门外的。 益哥先出的屋,院子里拦着狗子,她和苗苗俩紧跟其后,一出了屋门,福福就看清了,不是旁的,是兰儿后娘。 兰儿后娘来了。 可是意外,福福赶忙,冲苗苗使了个眼色,小家伙机灵,扭头就往屋里跑,然后噼里啪啦就把家里的东西藏了起来。 兰儿后娘是个嘴碎的,心性也不好,估计昨天瞧见了她们被杏枝带进去,这一大早,饭还没吃完,就上门来了。 估计是上门打听,打听她们和刘家的事情。 果然,福福刚走过去,益哥抱着狗子,兰儿后娘手扶着大门,见人出来了,就推开门,笑着进来,一脸的笑,看的福福还有些不适应。 “你说你们姐弟俩,”兰儿后娘说的轻松,“还养条狗,哎呦,厉害着呢,大老远,我还没到跟前嗯,就冲过来,对着我叫,活生生的,看样子,活生生的要咬了我。” “还好,还好我手快,把这大门啊,关上来,”兰儿后娘瞧了眼狗子,该是有些怕的,就稍微躲的远了点,然后身后就要拉住福福,凑近乎,“还好你们出来的快,要是晚一点,我都怕,怕你这狗子啊跳出来。” 家里狗子听话,一般人只是吓唬吓唬叫叫,看个家,但对兰儿后娘这样,用了点力气的,福福还是头一次见。 益哥领着狗子去了屋后,手拿着狗绳子,要拴起来,兰儿后娘见了,就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这样,狗绳子给拴起来,就不咋次了。” 福福他们不说话,兰儿后娘却是丁点也不尴尬,院子里坐看右看,还到处走动,哪里都不放过。 “哎呦,还养了鸡呀,”兰儿后娘干脆鸡窝跟前好个转,然后用手指点了点院子里四散的鸡,嘴上嘀咕着,该是在数数,“别说,你这还养了不少,就是大公鸡多啊,没见几只小母鸡。” “有有有,这有母鸡,看着老母鸡了啊,下蛋了吧?” 问福福,福福就开口说上一两句,“大冬天也不爱下蛋,十天半个月的捡一个。” 福福是往少了说的,家里母鸡虽少,但下蛋,还算是勤快的,说不上一天一个,但三天一两个还是有的。 兰儿后娘院子里转哟,见边上沙棘枝子遮盖了一处小窝,就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打听,“这养的是啥的?还盖的这么严实,这是怕看啊?” 话这么说,人就加快了步子,往兔子窝那边走。 苗苗出来了,家里收拾一通,该是都弄好了,颠颠跑到福福身边,冲她笑着点头,带着一股憨劲和别样的机灵。 趁着兰儿后娘看兔子窝的工夫,福福也家里四下看了眼,昨个风干的排骨,本来挂在房檐底下,如今也叫苗苗收起来了,福福就笑,苗苗想的还真周到。 一见是养的兔子,兰儿后娘先是一愣,然后就也数了起来,沙棘枝子扔在地上,看了两眼兔子就回头问福福,“这兔子山上抓的吧?” 福福点头,也没多说话,兰儿后娘就继续说,兴致一点没减,“我还和保贵他爹说呢,你说去年冬天那几场雪,要是得空大山上走一遭,捉几只兔子家来吃肉,不是挺好的。” “我家你大爷啊,哎呀,就是没空,不是今天去这家做伙计,明天大早啊,就有人上门来叫,是一天都空不出来。” 兰儿爹也是木匠活计,早些日子听秀梅婶子念叨过,说年轻那会兰儿奶偏心老大,叫出门学了手艺,家里老叔帮工,但是人有心,自己也跟着师傅学了些,年纪大了,又十里八村的跑,这些念头下来,木匠活倒是自己钻磨的多。 兰儿后娘这会说起来,那满身的得意,福福就只好,也跟着夸了几句,更是惹得兰儿后娘嘴巴巴的,说个不停。 “就是个卖气力的活,也不挣钱,”兰儿后娘看够了兔子,扭头想走,福福和苗苗上千地上捡起沙棘枝子,又给兔子窝盖好,兰儿后娘就干站着,也不帮忙,只顾着说,“你也知道我家里,上上下下老的老,小的小,一个个不顶用,只知道张嘴吃饭。” “这里里外外,哪一个不是大的开销。” “就说近前的吧,兰儿这丫头,我给说了个好人家,这里外张罗的,可费了我不少心力,买这买那的,银钱也搭进去不少。” 福福听了心里想笑,兰儿后娘该是以为她啥都不知道呢。 她和兰儿悄悄走到勤,兰儿后娘该是没察觉,她家的那些事,兰儿的亲事,要的彩礼,置办的东西,哪一样,不是老姚家张罗的,兰儿后娘压根没费心。 而且要的彩礼,男方每每上门送的礼,都全是,全都是叫兰儿后娘收起来的。 家里也可待兰儿和保成俩,累活重活、粗活细活全是兰儿,她自己生的菊香,和兰儿一般大,看样子就知道,是啥活都做不来的。 福福心里笑,面上也不答话。 兰儿后娘扭身正要屋里走,刚到鸡窝跟前,下院秀梅婶子,火急火燎的iu跑上来了,大门口一见兰儿后娘,先是一愣,然后就院子里来。 福福这才松了口气,婶子来了,她就轻松多了。 “嫂子,你咋上来了?”秀梅婶子快步走到跟前,看了眼福福和苗苗,就拉起兰儿后娘,拽着要去下院,“过来也不去我院子,在福福这,也不是会事啊。” 婶子说着,人,却是拽不动的。 兰儿后娘站着不动,脚上用力,不想走,两人一边拉扯着,“弟妹,我过来是瞧瞧福福的,这不,一大早,吃了饭,家里也没啥事,就过来遛个弯,寻思福福院子啊也老长时间没来了,就过来瞧瞧。” “还有小丫头,”兰儿后娘脱口而出小丫头,说过之后就察觉了,赶忙笑着摆手,“还啥小丫头啊,不是小丫头了,是苗苗,对,苗苗,我也想见见这孩子。” “这不正好,”兰儿后娘一通说,话赶话旁人是插都插不进去,“刚院子里转了一圈,还看了福福养的鸡,山上逮的兔子也养起来,正想屋里坐一会,好好说个话呢。” 说到这,兰儿后娘就反手拉过秀梅婶子,“正好弟妹来了,咱屋里坐坐,和福福她们说个话,哎呦,这眼瞅着正月就过去了,往后啊,这么空闲的日子可是不多了,难得呢,咱好好唠一唠。” 福福今儿有事,晌午的时候杏枝要过来,提起上午要东西要备好。 但眼下时候还早,加上昨晚和今儿一大早都准备的差不多,这会,瞅着婶子和兰儿后娘试探,一时半会也送不走人。 秀梅婶子拽着兰儿后娘,拉不动,也拖不走,见婶子着急,福福略一想,屋里做就做一会吧。 冲婶子点头一笑,“婶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屋子坐坐,苗苗,”福福喊苗苗,“咱烧壶开水,沏碗茶,说说话好了。” 婶子有些为难,见福福冲她点头,就松开手,和兰儿后娘前后脚,屋里来了。 福福屋里屋外的好个看,东西叫苗苗藏的极好,如今一进屋,一丁点迹象也没有。 没有瞧出来书卷、笔墨纸砚的苗头,也没有烧鸡烤鸭的味道,更没有糕点糖果的滋味,家里风了一夜的排骨,也不知苗苗藏在哪里,是一点影子都瞧不见。 福福心里好笑,又多了几分怜惜,苗苗自小在老张家该是习惯了,人东躲西藏,东西也藏藏躲躲。 人一进了屋,兰儿后娘就看了这又看了那,因为婶子在边上,想上手婶子就拉着人走开,只能着眼看。 外屋想掀锅,婶子就拦着,想推开橱柜,婶子更是拽着走开,屋里的匣子箱子啥的,婶子在跟前看着,只叫她远远看一样,不让兰儿后娘上手,“这东西都是老先生留下的,文化人的东西,咱都是粗人,咋能碰啊。” 这下,婶子话多了起来,“就是寻常的柜子,家家放饭碗的,你看个什么劲。” 一声声,一下下,到底,婶子拉住了兰儿后娘,里外转了一圈,就炕上一坐,还要脱鞋上炕里,婶子又给拦住,“我说嫂子,咱稍坐一会也就是了,一会我家那两个,柔儿和水灵俩,家里收拾完,每天都上来,和她们姐妹来说个话。” 兰儿后娘炕上坐不实,但婶子说的也在理,不好反驳,只好坐了半边炕,腿脚搭在炕沿,眼睛四下里瞧。 “这个稀奇,”兰儿后娘看着窗台上的几篮子,一时来了兴致,人就爬上炕,婶子拽到拽不回,到了窗台边,看着栽到几篮子菜,伸手,还没等福福注意,伸手,就拽根萝卜出来,“哎呦,这大冬天地里的萝卜,可真稀奇。” 手上得萝卜还带着篮里的土,就这样,一个不防备,就被兰儿后娘给拔了下来。 福福惊呆了,不但福福,就连苗苗和婶子,看在眼里,看着兰儿后娘手上拿着的红皮小萝卜,一时都不知说啥。 第四四一章:多少 兰儿后娘炕上坐不实,但婶子说的也在理,不好反驳,只好坐了半边炕,腿脚搭在炕沿,眼睛四下里瞧。 “这个稀奇,”兰儿后娘看着窗台上的几篮子,一时来了兴致,人就爬上炕,婶子拽到拽不回,到了窗台边,看着栽到几篮子菜,伸手,还没等福福注意,伸手,就拽根萝卜出来,“哎呦,这大冬天地里的萝卜,可真稀奇。” 手上的萝卜还带着篮里的土,就这样,一个不防备,就被兰儿后娘给拔了下来。 福福惊呆了,不但福福,就连苗苗和婶子,看在眼里,看着兰儿后娘手上拿着的红皮小萝卜,一时都不知说啥。 养了这多少日子,费了这么多心思,舍不得这舍不得那的,到底,叫旁人给删手拽了下来。 栽的一篮子,也就五根,断断续续拔了两个,如今篮子里就三根,家里可宝贝着,舍不得,如今却好,叫兰儿后娘,一伸手,就给拔下来了。 “快,福福,”拔下来还不大劲,兰儿后娘提着萝卜,就叫她,“快给大娘端个盆子,放点水,这萝卜瞧着就脆成,洗洗我好吃了。” 人又挪到炕沿,就半边炕坐着,人还穿着鞋子呢,就招呼福福端盆带水。 婶子心疼的不行,伸手就把萝卜给抢了过来,“嫂子,不是我做弟妹的说你,咱都一把年纪了,咋还这心性。” “这几篮子东西,福福费心费力的养了一冬天,自己都舍不得吃,你倒好,一伸手就给拽下来了。” “你也知稀罕,知道金贵,知道是知道,怎么不细想想孩子大冬天里养的多不容易。” “哎呦,”婶子心疼的,“我不说每天都过来,二天来一趟也是有的,这萝卜见了多少次,也没你这心思,上手就给拽下来了。” 婶子是真心疼,拿了萝卜就要往篮子里再栽上,拔都拔下来了,福福就叫婶子别忙活了,“正好,咱洗洗吃了,心里清凉清凉了。” 苗苗手脚快,外屋盆子里放了凉水,婶子一脸心疼,好个问福福不用再栽吗,见福福拿了主意,就小心的把萝卜缨子拽下来,递给她,“这萝卜缨子,喂兔子吧。” 苗苗又抢着接过去,颠颠出了屋门,把一小把的萝卜缨子给家里鸡撒了撒,剩下的全放在兔子窝。 萝卜,看着虽不大,但红红嫩嫩的又新鲜,萝卜味也足,比入秋家里存的那些,水嫩嫩的,瞧着好多了。 萝卜洗干净,福福就拿了菜刀过来,婶子手托着萝卜,一刀刀就切了起来。 “东西虽不大,大家都尝尝味道,”婶子一切开两半,兰儿后娘手快,就要拿半个萝卜,婶子更是快,躲了过去,也不搭理兰儿后娘,一边说着话,一边又上刀开始切,“这两块,苗苗啊,你腿快,怕上院给你大奶和大娘送去,尝一口吃吃。” 苗苗笑着接过,颠颠就跑了出去。 “你们姐弟三个的,”然后又递给福福三块,“剩下的这块啊,咱妯娌俩,尝尝吃个味道就是了。” 不知是不是婶子故意,剩下的那一小块,婶子再一刀切开,递给兰儿后娘,却是极小的。 萝卜本就不大,又分了这么多,兰儿后娘脸上就不好看,看样子是生了气,“不是我说,秀梅啊,我到底是你嫂子不是。” “我保贵他爹虽然是半路夫妻,但到底过的日子,又生了保贵,再怎么说,你做弟妹的,我做嫂子的,你也不能这么来事不是。” 兰儿后娘手拿着那小块萝卜,也不吃,该是有些气不平,和婶子数落上了。 “这到底福福家不是,我好心好意的上门说个话,关心关心这几个孩子,别说吃个萝卜了,就是这一整窗台的东西,我都叫吃了,福福也说不上啥。” 福福听的愣住了,这是哪门子歪道理。 兰儿后娘越说还越不讲理,“秀梅啊,不是嫂子说你,这在上院呢,咱俩过来福福院子,说起来,都是一样的。” “人家福福管你叫婶子,那管我,”兰儿后娘指了指自己,“也张口叫大娘不是。” “你说说你,一过来这边,就不让我动这不让我动那的,吃个东西吧,还挑挑拣拣不叫我吃个痛快。” “就是我,咱妯娌俩个,嫂子我不和你计较,若是换了旁人,可不得多心,以为福福这家啊,不知道的,还寻思你说的算呢。” 秀梅婶子被气的不行,指着兰儿后娘气的都说不上话,火气都上了头,红的不行,但兰儿后娘这一通不讲理,婶子被气的一时还不知如何反驳。 这当口,正好,苗苗跑了回来。 颠颠人一跑进屋,见婶子手拿着萝卜块,指着兰儿后娘,‘你,你,你,’了好几句,通红着脸,就是说不出话来。 不由愣住了。 福福眼神安慰了下苗苗,然后就走到婶子跟前,拉着婶子胳膊,看向兰儿后娘,“大娘,您是长辈,有些话,是轮不到我说的。” 福福语气平缓,不急不躁,一字一句的说了起来,“但刚刚大娘说的那些话,却是没道理的。” “大娘若是爱吃这萝卜,”福福上手,把兰儿后娘手上的那小块拿了过来,看了两眼,“若是嫌小了,和福福说就是。” 说到这,福福把兰儿后娘手上的那块拿了过来,然后递给苗苗,也不看兰儿后娘,就认真的嘱咐苗苗,“家里狗子爱吃,苗苗,这块你喂狗子。” 兰儿刚反应过来大概怎回事,见福福又递了萝卜,还叫她喂狗,稍一愣就笑着点头,接过萝卜,“姐,那我把这块萝卜喂狗。” 说完,人就跑远了。 兰儿后娘这些火气来了,刚要扯开了嗓子喊人,福福赶忙,摆摆手,“大娘你别生气,”说着,福福就爬上炕,瞅着家里萝卜篮子剩下的两根萝卜,心疼是真心疼,舍不得也是舍不得,闭上眼,还是挑了小的那个,给拔了下来,“大娘爱吃,这根萝卜啊,就全给大娘。” 福福把萝卜缨子拽下来,萝卜上带土,刚刚洗萝卜的盆子还在,水有些浑,福福先洗了洗,然后正好苗苗屋后回来,笑嘻嘻的说狗子爱吃,福福就笑,叫她又换了新水,萝卜再洗干净。 一洗干净,福福就递给兰儿后娘,“大娘,你这一整个。” 兰儿后娘愣住了,自从福福亲自又拔下一根萝卜,她就愣住不说话,刚刚苗苗进来说狗子爱吃,脸上红了几分,脸色虽不好,嘟囔囔的却也没说啥。 这下,洗好的萝卜福福递过去,却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兰儿后娘犹豫再三,还是接了下来。 却是不急着吃了。 这下,人蔫了,也不说话,手上拿着萝卜就有些坐不住,吭吭哧哧了两下,又炕上挪了挪屁股,就急着下了地,“那个苗苗啊,大娘家里还有事,就不多待了。” 说完,不等福福开口,人就掀开门帘,小跑着出了屋子。 送,还是要送的。 等人走远,消失在大门外的小路上,刚站了没一会,上院德正娘,也着急麻慌的下来了,“兰儿后娘这是送走了?” 福福点头,婶子也闷闷不乐,德正娘就跟着叹口气,“她那性子的,就是事多,但事到跟前了,她那样的也怕事。” 德正娘跟着进了屋,一进屋,和婶子两个就说起刚刚的事情,“这一上来就拔了萝卜,福福养了一冬天,一篮子也就那几个,舍不得吃的,这可好,上来就拔了。” “我就寻思吧,大家都尝尝味道,”婶子说了起来,“孩子们小,吃的大一点,没成想,留个小块给她,就不乐意了。” “哎呦,福福还又拔了一个,全给她了,”婶子念叨,“一开始我也跟着心疼,这东西给i她吃啊,都是白瞎的。” “但细一想想,也就明白了。” 婶子虽然性子急,但心思活络,明白道理,这下,说开了,人也就看开了,事情过去了。 然后两人就把一早上这点事,屋子里慢慢说了起来。 “是苗苗刚刚过来,说了几句,我呀,就伺候好德正奶,赶忙下来看看。” 两人屋里说起来,福福也开始忙了。 家里苗苗见人走了,藏起来的东西又给收拾了出来,真真的,藏的极其隐秘,犄角旮旯的,全放了不少。 家里风干的排骨,又屋檐底下挂好,锅里热水洗了手,就从东屋端了面盆,拿了面板,叫婶子和大娘也哪哪别去了,家里一会帮忙包饺子。 日头升的老高,家家户户都忙了起来,刘家的席面吃过了,眼瞅着又出了正月,正经该忙了。 婶子和面,大娘剁馅,剁好的馅子福福来和,不一会,一盆的酸菜油渣馅子就就出来了。 柔儿和水灵两个也来了,几人炕上坐着,杏枝还没来,刘家的饺子不知是不是有讲究,面和馅子好了,但这包,等一等杏枝吧。 家里的酸菜排骨炖豆腐,要开始锅里炖起来了。 福福外屋忙活着,等菜一炖到锅,留苗苗灶坑烧火,她也就西屋跟着一起等。 今儿这饺子,准备的还算多,但上次杏枝给刘家老夫人带了十多个,不够吃,福福就想了,今儿,怕是要多带许多。 好在没等一会,杏枝就来了。 还是坐着马车,除了车夫,还带着一个伙计。 车上这次大包小包的也放了不少,家里狗子一直屋后拴着,却也听了动静,汪汪叫了起来。 赶忙出门,出门把人迎了进来。 身后的伙计,就大包小袋的扛的扛,拿的拿,来回三五趟,终于是把东西全拿了下来。 “这次啊,是我家夫人,”杏枝一进屋,见锅里炖上了菜,炕上面和馅子都备妥了,就一边笑着解释一边也不客气的脸盆里洗了手,招呼大家帮忙,包起了饺子,“我家夫人说宴客这几日,家里置办的东西多,零来零碎的昨个正好收拾出来。” “知道我今儿过来,就专门寻了几样东西,叫我带过来。” 福福心下感激,东西是布口袋装的,看样子多是粮食之类,福福谢过,也是高兴的很。 锅里小火炖酸菜,炕上几人包着饺子,杏枝还专门带了装饺子的托盘,嗯,正如福福所想,这托盘,一下就带了好几个。 等伙计拿进来,杏枝就笑,“我家老夫人说姑娘的饺子好吃,这酸酸的白菜啊,味道也好,这次呢,就叫我多拿一些家去,说是请几个相熟的人也尝尝。” 这免费广告? 实在太好了。 福福笑的高兴,见杏枝一个个饺子放在托盘上,一托盘放好,就盖上盖,然后外头冻上,只等着下一盘。 饺子包了小半个上午,杏枝这次,带的托盘全装了饺子,家里剩下的,就没几个,还有些不好意思,“福福姑娘,家里的饺子都叫我给装了去。” 福福就笑,“一会杏枝姐姐回去,我家里再焯点白菜,做点白菜的饺子,也是极好吃的。” 杏枝就笑说是,饺子包好了,锅里炖的酸菜排骨豆腐,也要出锅。 杏枝从刘家带了大碗,碗上有盖子,说是能保温,福福就赶忙,掀开锅,一股酸香就冒了出来,酸菜这么一炖,味道极好。 特别是还有排骨豆腐,福福在炒油香的时候还放了点辣椒,稍了星星辣味,隐隐约约,更是好闻。 不但福福,就连跟着出来,活了半辈子的婶子和大娘,该是也没见过这场面。 家里栅栏外,几句话工夫,就围的满满的。 福福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村子里的人,小孩子也特别多,男娃子女娃子,吵吵闹闹的,跑的跑,叫的叫,好不热闹。 这份热闹,多了许多嘈杂。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问这问那得,福福是句句听不清,也不知该回谁的话。 “杏枝吧?刘家杏枝?” “福福啊,她来你家干啥啊?” “我见还拿着东西,拿了什么啊?” “你们怎么认识的?可是有啥交情?” 。。。 一句一句的,福福压根不知要说些啥,人群围着她家院子,孩子们又吵闹,媳妇婆子们话又多,婶子和大娘俩虽然帮忙,但一来二去,人群也没消停多少。 第四四二章:一会 福福赶忙上前,家里狗子虽懂事,但到底人多,还有许多小孩子,磕着碰着也不好,就和苗苗几个一起,用力拽住绳子,然后笑着给乡里乡亲们说了几句话。 “刚刚来的是杏枝姐姐,”福福知道大家好奇,就趁着人都安静,赶忙,说几句,“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 “我也知道大家好奇,想到处打听打听,问个明白,也没什么好瞒的,咱们村子里外住着,谁家有点啥事,不是一半天就都传开了。” 福福就大家点头,这个是的,村子里大事小事,是瞒不住的。 而且和刘家往来,也不是见不得人的,既然大家好奇,想打听,那从旁处听个一知半解还不如眼下,福福自己把该说的都说了,也省了许多事。 “是刘家老夫人贺寿,不是要家家带点寿礼吗,”福福说起来,“我记得之前翻过几页书,”凡是福福不好多说的,她就全说在书上瞧过,这样省了许多麻烦,“就按书上记的,琢磨了点新花样,给老夫人带了过去。” “谁知道,老夫人欢喜,”福福见大家都听进去了,“就叫杏枝多顾着点,一来二去,这两日就有了往来。” 福福拉着狗子,不叫它乱喊,“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估计也是沾了我爷的光,当初说是和刘家有点交往,这才,想必也是看了我爷面子,多加照顾罢了。” 这么一说,大家就各自嘀咕开来。 接着,就一句句嗯表示同意,跟着附和,“可不,你爷在的那会,头些年,老刘家也上门来过两次呢。” “你爷读书人,”另一个婆子也跟着说了起来,“咱这十里八村读书认识字的可寻不见,如今和你和小兄弟,都叫你爷教过,估计啊,刘家老夫人瞧了欢喜,就多顾着些了。” 一来二去,人群自顾就把道理顺开了。 一顺开,热闹也就没的看,和福福打过招呼,又和婶子大娘他们说几句话,人就渐渐散去。 到最后,一群人,就说起了福福爷,然后声音渐行渐远,回了各家。 兰儿后娘却是没动,和菊香几个,在院子外站着,因为家里狗子还跟前,冲着他们呲牙咧嘴,就不好走近,但看样子,还想屋里来坐坐。 试试巴巴的往前走了两步,皮笑肉不笑的就要推门,还叫福福看好家里狗子,怎知手一摸到门边,狗子就急急的要冲过去,叫喊着不让人上前。 这一下,也吓到了兰儿后娘。 “你家这狗,也不知道咋回事,刚那一群人就只咋呼的叫个不停,如今只我自己,却要咬上来。” 兰儿后娘嘀咕,心下不满意,但也没办法。 狗子看人准,加上兰儿来过几次,也不知道狗子都知道多少,但对兰儿后娘,是真真的讨厌,狗子见了就厉害的不行,上嘴咬人的那种。 兰儿后娘进不来院子,还不甘心,“我说弟妹,你也帮着把狗子拽住,她们几个孩子还小,没多大力气,你看,拽都拽不住。” 秀梅婶子干脆出了院子,上前拉着兰儿后娘,“你呀,老人家福福院子折腾啥,既然后院来了,就我家待一会。” “正好,这保贵你带了来,可是好些日子没见了。”秀梅婶子说着,逗了两下孩子,就拉着兰儿后娘下院去了。 给了个台阶下,虽然还不甘,但兰儿后娘嘀咕了几声,也就跟着去了婶子家。 这下,家里消停了。 德正娘也要家去,福福就拦着,“大娘,一会咱家里也包饺子。” “包饺子?” 刚刚的酸菜油渣饺子,差不多全叫杏枝带回了刘家,如今家里只剩了一个盖帘多点,上下院这么多人,不够吃的。 福福就笑,“我刚不是说了,一会咱焯点白菜,剁点白菜的饺子,就都上来,家里吃。” 说起吃饺子,福福看了眼上院,马上想起来,“对了大娘,叫我大奶也下来吧,好几日了,我这忙里忙外的,也没见我大奶几次。” 德正娘一听,本还犹豫要不要下来吃,又听福福说起老太太,老太太也是爱热闹的,人一多,大人孩子的凑一块,再把老太太背下来,坐在热炕头帮着包个饺子,说个话,对老太太来说,最是乐的见的。 这么一想,也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那这样,你们几个先忙着,我这就家去,把你大奶背下来。” 说着,人就扭头往回走,福福赶忙,叫柔儿和苗苗两个跟过去,去帮忙,一大一小也就够了,然后领着水灵,牵着狗子,屋里来。 谦益在东屋,没凑这番热闹,等福福屋里来了,就从东屋探出脑袋瓜,“姐,人都散了呀?” 福福点头,知道益哥不爱热闹,来的人也多是媳妇婆子,这会在屋里躲了一阵,就长松一口气,下了地,出来了。 水灵帮着烧火,福福拿了两颗大白菜,叫益哥摘好,然后盆子里放水,洗干净。 福福就去了东屋,刚刚杏枝姐带过来的大包小袋,打开了看。 果然,不出福福所想,带来的,全是粮食。 大包小包的,大的套小的,一包包粮食样式极多。 有花生、芝麻,还有一大袋的白面,嗯,是白面,更有稻米,还有一些红豆、绿豆的也大半袋大半袋的放在一块。 这都是粮食啊,极难得的粮食。 一粒粒,一颗颗,一捧捧,福福见了就开心,这些粮食,特别是大米白面,比福福之前买的精细许多,都已经收拾好,开袋就能吃的那种。 给的芝麻和花生,也不少,福福见了,就更是眉眼都在笑。 屋里收拾一番,就面盆子舀了白面,再加一点家里的荞麦面,还放了温水,面还没和开,上院大娘背着老太太,柔儿帮扶着,苗苗帮忙提着东西,人已经走到院子。 水灵手快,掀开帘子,扶着屋门,老太太见她手上全是面渣,就知道在和面,然后人还炕上没坐稳,就叫她端水洗手,然后巾子擦干净,就炕上坐着帮她把面和了。 德正家大娘叫益哥屋里读书,就把白菜的活计接了过去。 根本用不上她,家里的大白菜,留存一冬了,吃的所剩不多,也上了点冻,硬邦邦的,德正家大娘一根根菜帮子掰下来,然后温水洗了又洗,就叫水灵锅里添柴,白菜躲块,锅里热水开焯。 今儿的白菜饺子,福福打算放昨晚熬的猪油油脂。 嗯,剁碎了油脂,再白菜馅子里一放,哎呦,该是姐极好吃的。 虽和酸菜油渣的味道不一样的,但两个,福福有自信,各有各的风味,都是极好的。 这么一想,她就把昨天熬的猪油缸子从橱柜挪了半边出来,再和饺子的盆叫苗苗端着,然后拿着勺子,就在白白的猪油上咬了一边,开始里面寻油脂。 虽不好挖,但几勺子下去,油坛子中间,挖了小个洞,就勺子舀出来满满一大勺油脂。 还带着猪油,那就正好。 福福把一整勺子全放在饺子盆,然后烧开的热水浇上一星点,猪油就盆子里化开了。 猪油的香气,顿时,就满外屋都是。 对于吃惯了粗茶淡饭的人,一点点油性,味觉都相当敏感,就连屋里和面的老太太,都冲外屋喊了起来,“我这咋问到猪油味了?福福啊,你这是化猪油呢?” 福福赶忙,端着馅子盆去了里屋,叫老太太看,“大奶,你看看。” 老太太抬眼一看,果然是猪油,刚刚化在盆子里,几个大块的油脂正飘在上头,惹的老太太抿了抿嘴,“还真是猪油。” 福福就嘻嘻笑,把化开的一块油脂,用筷子夹起来,递到老太太嘴边,“大奶,你尝尝,这猪油是我昨天晚上半夜熬的,刘家给了块猪肉,我怕存不住,就抹黑熬成猪油。” “大奶,你尝尝,”见老太太躲着不吃,福福又上前递了递,“看好不好吃。” 老太太躲着,“我个老太婆还馋你这一口,快,拿开拿开,”老太太自顾手上揉着面,还板起了脸,非不要吃,“这油脂啊,你挑出来,得剁碎一点,放饺馅子里,出味道。” 说着,人还干脆端起面盆,挪了挪身子,背对着她。 福福见老太太这般,也就不抢递了,端着馅子盆挑出油脂菜板上剁碎,然后盆子里一放,再放剁碎的葱姜,跑好的花椒水,一大勺大豆酱,撒点盐,就只等着大娘把白菜馅子作好,和饺馅子了。 大奶和好了面,面板上醒着。 老太太屋里一喊,大门就开了,家里狗子就绕着人和椅子转悠,椅子被老叔推着,婶子扶着一边,轮子吱吱扭扭得在院子的土地上转着,看着也不大费力,椅子推的也平稳。 福福赶忙跑过去,伸后的苗苗几个,也撒欢的出了屋。 这是做成了? 福福高兴的,一跑到椅子跟前,摸摸这摸摸那的,老叔还让出身后推着的位置,叫她试试看。 福福走过去,伸出手,搭在椅背上,然后手上用力,推着椅子就走了起来。 屋里的德正娘,愣愣的,说不出话。 呆愣的这会,看了轮椅,也就明白了,该是给老太太准备的,眼底就有了几分湿意,趁大家不注意,扭过头,袖子抹了把,接着,就屋里背了老太太出来。 屋里,老太太该是也瞧见了大概。 等人一出来,在德正娘背上,瞧见了椅子,就愣愣的说不出话。 婶子家老叔,赶忙,过去接了老太太太,然后福福推着椅子到跟前,眨眼,人就坐在了椅子上。 老太太还是激动的,蠕动着上下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眼底,红了一片。 秀梅婶子就笑,叫福福推着在院子里走了几步,然后就安慰老太太,“是福福,年前啊就有了这心思。” “画了图纸,给我家她老叔说了又说,生怕做不出来,就一直瞒着你们上院。” “这不,前两日做好了,这两天各处又磨了磨,我还试着做了好几次,说是能推着动了,正要道路平整,再垫给褥子啥的,也不颠。” “还能自己挪着动,”婶子上来教老太太,两个大轮子,就叫老太太一手挪着一边,用力往前蹭,果然,这边挪着轮子,人就跟着动了起来,“若是下坡啥的,或者太快了,就拉这个。” 婶子指了指手边上的一个冒尖小棍,“这个啊,这么一拉,轮子就绊住,不走动了,放开再一挪,就接着动。” “两边一边一个,这边也有。” 婶子说着话,见老太太激动的手又抖又颤,话也说不出来,坐在椅子上,刚福福还在身后推,知道能自己挪着走,就冲福福摆摆手,非要自己挪。 一步步,就在院子里走开了。 该是这些年头一次,头一次这般,不但能自己走动,还能出门,到这到那点,再也不用叫人背,或屋子里守着了。 老人家高兴。 这一高兴,屋里饺子也不顾上了,就非要,非要在院子里转悠,和个小孩子似得,叫屋里休息一会都不行。 一叫她屋里休息,老太太就摆手。 没法,就叫柔儿外面跟着,婶子和大娘屋里包饺子,苗苗和水灵烧火,老叔也在外头,守着老太太。 福福忙的差不多,屋里就也跟着包了起来。 “这椅子,”德正娘开口,“我都不知道该说点啥,可是要谢谢你们了。” “这没啥,老太太喜欢,能刚上忙,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婶子就笑,“再说,我家那口子,因为这椅子,木匠活可是做上瘾了。” “嫂子你也知道,他啊,就是半吊子,因为这,可是好一番琢磨呢。” “也好,做成了这个,日后啊,和福福还说呢,若是旁人家有需要的,就收点银钱,和福福两个,我们两家分了,算下来,咱们啊,都是好事。” 德正娘也跟着笑,点头,高兴的,“我这心里啊,实在是高兴。” “等过几日,我家里好好张罗一桌,咱们啊,就上院凑一块,好好吃一顿。” 大家说说笑笑的,听着院子里的欢笑声,屋里包着饺子,不一会,饺子就一盖帘一盖帘的包好,只等着锅里水开,开煮。 第四四三章:过来 该是这些年头一次,头一次这般,不但能自己走动,还能出门,到这到那点,再也不用叫人背,或屋子里守着了。 老人家高兴。 这一高兴,屋里饺子也不顾上了,就非要,非要在院子里转悠,和个小孩子似的,叫屋里休息一会都不行。 一叫她屋里休息,老太太就摆手。 没法,就叫柔儿外面跟着,婶子和大娘屋里包饺子,苗苗和水灵烧火,老叔也在外头,守着老太太。 福福忙的差不多,屋里就也跟着包了起来。 “这椅子,”德正娘开口,“我都不知道该说点啥,可是要谢谢你们了。” “这没啥,老太太喜欢,能刚上忙,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婶子就笑,“再说,我家那口子,因为这椅子,木匠活可是做上瘾了。” “嫂子你也知道,他啊,就是半吊子,因为这,可是好一番琢磨呢。” “也好,做成了这个,日后啊,和福福还说呢,若是旁人家有需要的,就收点银钱,和福福两个,我们两家分了,算下来,咱们啊,都是好事。” 德正娘也跟着笑,点头,高兴的,“我这心里啊,实在是高兴。” “等过几日,我家里好好张罗一桌,咱们啊,就上院凑一块,好好吃一顿。” 大家说说笑笑的,听着院子里的欢笑声,屋里包着饺子,不一会,饺子就一盖帘一盖帘的包好,只等着锅里水开,开煮。 刚炖的酸菜排骨豆腐,舀出去一大碗,锅里还剩了一些,一直锅里热着,这会,东屋锅煮饺子,西屋锅,热了炖菜,灶里苗苗再烤个辣椒,弄个辣酱,就开始放桌要吃饭。 饺子刚下锅,就见大门口,德正下来了。 大娘一早说,德正今儿去老刘家,说是开工钱,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准成,没成想,正赶上饭点,人就家里了。 家里饺子包的多,都带着呢,够吃。 德正大门外站着,见院里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手挪着大轮子,人就跟着动起来,人更是高兴的一直笑,就愣在那里,看不出究竟。 好一会,老太太就自己推着她的轮椅,挪到了大门口,还亲自开了门,笑着打趣,“看看,看你奶我,如今也能走动了。” 换做谁,都是都会愣住。 德正愣过之后,就围着老太太转了一圈,然后看向老叔,四下又瞧了两眼,大概就明白的差不多,“老叔,是你做的?” 老叔点头又摇头,“是福福的主意,我也是吓折腾,好不容易弄出来的。” 德正不常笑,如今看着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咯咯笑的欢快,他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往常,家里吃饺子,都是各家带回去,然后留她们几个小的,凑一桌,家里吃。今儿凑一块,人又来的齐,老太太也在跟前,有了轮椅更是高兴,略一想,福福就拿定了主意。 “婶子,要不老叔和德正哥,还有谦益,东屋吃。”福福盘算着,“我们几个,在西屋,也凑一桌。” 婶子笑着点头,“我刚还寻思呢,也是这想法,大家好不容易凑一块,又乐呵,就聚一聚。” 说着,就锅里又加了水,叫苗苗添柴加火,快点烧,然后两个屋子,端碗拿筷,就收拾起来。 咸菜每个屋子放一碗,辣椒酱也是,还有蒜泥,也都分了两个小碟子。 炖好的酸菜,热的烫手,福福就也分了两个盘子,东屋人少,稍微少一点,多的那份放在了西屋。 一通张罗,就开饭了。 谦益他们在东屋,等饺子一煮好,两个屋子都端了上去,婶子她们也在西屋开了饭。 炕上一坐,桌上几盆新出锅的饺子,冒着热乎乎的热气,饺子的白菜馅香气也煮出来了,这会,桌上放着,圆鼓鼓,热腾腾,香气逼人。 老太太坐炕里,轮椅坐了这大半天,早就累了,如今饭桌前一坐,饭菜上齐了,人也都来了,老太太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别说,福福头一个,夹了白菜油脂的饺子,还挺好吃。 虽然和酸菜的不是一个味道,但吃起来,咬上一口,白菜清新,猪油油脂香腻,两个一搭配,实在好吃的很。 再沾上点辣椒酱,咸辣的滋味再一入口,更是下饭的很。 家里饺子包的多,加上剩的酸菜馅子,又包了白菜的,大人孩子围在一起,吃的是一个追一个,胃口大开。 还是头一次,上下院两家人,都凑齐了,聚在一块。 东西老叔和德正还喝起了酒,是德正家里拿的,说是刚刚老刘家回来,给送了半坛子。 就这样,西屋她们静悄悄的吃,偶尔东屋老叔和德正喝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因为都是话不多的,却难得,凑一块,喝起了酒,这话啊,酒多了起来。 婶子手拿筷子,侧耳听了几耳朵,回头就问她,“两个喝热乎了,谦益在跟前,没事吧?” 福福摇头,益哥不小了,在酒桌上多见见,也挺好。 再说,福福知道,两人不可能让益哥喝酒,谦益更是听话,懂事的,没事。 婶子见福福不担心,也就笑了起来,看像德正娘,“大嫂子,别说,这从小到大,咱两家虽说住的近,但柔儿她爹和德正酒桌上喝酒,还是头一次吧?” 德正娘想了想,点点头,“可不是,德正这孩子也是一眨眼就大了,头些年哪能上桌喝酒,也就近两年,外面做伙计,学了点。” 这么一说,德正就冲东屋喊了一嗓子,“德正啊,少喝一点,下午家里还一堆的活计。” 喊完,东屋的德正应了是,德正家大娘就开口解释,“他啊,喝多红了脸躺炕就睡,叫都叫不醒。” 这么一说,秀梅婶子也朝东屋喊,叫柔儿爹也少喝一点,然后回头也跟着笑,“柔儿她爹也是,喝了酒啊,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老太太饭吃的急,一边吃还一边老瞅自己的轮椅,唯恐一眨眼就不在跟前,看一眼吃一口,也是有趣。 几个小的吃的馒头大汗,脸蛋都红彤彤的,柔儿吃不得特别辣,但也好这口,饺子蘸了辣椒,吃的呲牙咧嘴,辣的不行,却是一点辣椒酱也不少放。 福福吃的也抱,家里的饺子啊,吃起来就是实在。 这一大桌,好几盘,吃起来比刘家的满桌鸡鸭鱼肉还上瘾,吃的踏实,肚子鼓鼓的,就有些撑。 这会,家里狗子也吃完了,一副满意的模样,圆圆的小肚子,摇晃着尾巴,就开始两个屋子来回转悠。 这里看一眼,再跑回去看看那屋,一点也不觉得累,更是忙的很。 老太太撂了筷子,一吃完,人就急着下地,要去坐轮椅,说是院子里走走,消化消化食。 而且还不叫人跟着,只让德正娘把她背下地,然后福福抬着椅子放到院子,人轮椅上一坐,就叫她俩屋里来,说是她自己可以,不用人照顾。 福福和德正娘,两个愣了愣,见老太太执着,非叫她俩屋里去,人还院子里挪着轮子,家里狗子跑了出来,在老太太跟前转悠,也就稍微放了心。 福福回了西屋,德正娘去东屋看了眼,说了几句话,又嘱咐一通,也就跟着西屋来坐。 大家都吃好了,撂了筷子,柔儿她们已经下了地,要收拾碗筷,秀梅婶子人正趴着窗台,看院子里的老太太,见人都下了地,就招呼苗苗,叫到跟前,嘱咐她,“你大奶不叫人跟着,苗苗咱就屋里盯着,你这里坐,婶子下地收拾,苗苗就坐着不动,看着你大奶。” 苗苗乖乖点头,婶子就下了地。 人多,忙里忙外,不一会,就收拾的利索。 西屋还是剩了一盘的饺子,也叫秀梅婶子端到了东屋,谦益吃完,婶子就让他下了地,不东屋坐着,然后西屋放了书桌,就叫他们几个小的认会字,看会书。 “忙了一天了,也没消停,就趁着这会,你们学上一学,”婶子嘱咐他们,还拉了谦益过来,“东屋喝酒的太闹腾,益哥就在炕稍,婶子给你挪个小桌子,你单独个,在这看。” 说完,大大小小两个桌子就全都收拾好了。 招呼他们上炕,苗苗一直炕上没动,柔儿和水灵也脱了鞋,福福本想坐个炕沿边,不脱鞋了,毕竟在她家,东屋还有一酒桌没散。 婶子看不过去,就上了手,“你学你的,”然后看了眼东屋,“东屋有我和你大娘,一会吃完了我俩收拾,用不上你。” “你呀,还有你们几个,”婶子一个个看了个遍,“就这屋安安心心好好学一会,趁着日头还没下山,亮堂堂,不用对着油灯,就好好看个书。” 说完,就把福福鞋子一脱,然后炕里一挪,坐在书桌前了。 别说,这几日没怎么翻书,一坐到家里书桌前,对着几卷书,还真真来了兴致。 柔儿她们几个,小声的背起来文章诗句,一遍遍的在温习。谦益更是一坐在桌前,人就自觉入了心思,这会,捧着书卷,看的极认真。 多大的动静,都惊不到他。 婶子和大娘两个,见他们乖乖学习,就悄悄退了出去,还不忘帮他们关了门,然后东屋瞧一眼,再院子里守着老太太。 吃饱喝足,虽有些困意,往常,之前,这样的时候捧起书卷,困意立马就来袭,今儿,福福看的是刘家带回的新书,却是越看越精神,也跟着入了神。 等她一本书卷从头翻到尾,抬起头,除了脖子有些酸,屋子里安安静静地,益哥在不远处,态度认真,苗苗和水灵守着板子在练字,柔儿不知啥时候下了地,不在跟前。 炕上的饭桌收拾下去了,炕上地上也扫的干干净净,好次刚刚的一席饭,一桌酒,从没有过一般,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刚出了屋,院子里四下看了看,就见柔儿大门外,回来了。 一见福福愣在那,就笑着跑过来,“福福姐,我爹他爹喝多,我和我娘扶着家去的。” “还有德正哥,”柔儿笑,看了眼上院方向,“虽然没喝多,但也喝的满脸通红,大奶说,喝成这个样子,家去肯定得睡一大觉。” 福福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家里送人,她是丁点不知道。 此时日头西下,染红了半边天,云彩飘来飘去,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变换着各种模样,实在有趣的很。 福福就院子里边走边伸了伸胳膊腿,舒松舒松筋骨,迎着冬末初春的晚风,看着天边的云霞,感受这一切。 这份闲暇,这份刚从书卷中走出来的闲暇,真真的让人在如同在梦幻中,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柔儿在她跟前,也院子里转悠。 家里狗子,这会,安安静静的,在福福脚边,好似也沉浸在眼前的景象里,乖乖的,不闹腾。 家里的鸡,立在栅栏上,一个挨着一个,这会多是缩着脖子,半眯着眼,在等着傍晚。 霞光从天上撒下来,日头渐渐西沉,远山,村子,还有人家,都浸润在霞光中,片片温柔,到底难得。 偶尔,还有一两只鸟雀,从天上飞过。 轻巧巧的,或落在树上,或下坠山里,一声声唧唧,长鸣或短促,都在山谷里回响,引人不觉着耳细听。 不忍忽视。 福福东墙边,柴火堆,寻了个能坐的木头,然后干脆,坐在木头上,身子往后一仰,靠着家里的木头,穿的袄子够厚,这么一仰,却也舒舒服服的。 睁眼,就能望见天。 云彩在眼前飘,霞光四照,狗子窝在她身边,趴在她腿上,柔儿也寻了个坐处,手挎着她胳膊,安安静静得陪在一旁。 天,越来越清。 晚风,带着丝丝凉意,也越来越清冷。 不一会,日头就下了山坡,瞧不见了,天边的红晕也红透了半边天,紧接着,红晕也满满散去,天将清明,天地间笼罩着一片夜色。 人说渐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想来是的。 此刻日落又西沉,最难醒觉。 福福刚要起身,身子还没动,一扭头,就见屋门口,苗苗和水灵两个,已经屋子出来了,站在那,正四下瞧,等一转悠看到福福和柔儿俩躺在柴火堆,连忙,笑嘻嘻就跑过来。 第四四四章:白日 想来是的。 此刻日落又西沉,最难醒觉。 福福刚要起身,身子还没动,一扭头,就见屋门口,苗苗和水灵两个,已经屋子出来了,站在那,正四下瞧,等一转悠看到福福和柔儿俩躺在柴火堆,连忙,笑嘻嘻就跑过来。 “姐,你们在干啥?” 说着,两个小家伙也寻了根木头,地上摆好,然后屁股一坐,身子往后一仰,学着两人的样,抬头看着天。 福福刚刚那冒出来起身的念头,也顿时消了去。 就继续,半躺在那,看着天。 “等星星出来,”福福笑,“日头刚下山,估计也快了,星星快出来了。” 两个嗯了声,然后就也跟着看了起来。 夜晚的静谧,晚风的轻抚,就这样,躺在柴火堆里,感受着风吹过木头的声响,地底渐渐融化的声音,还有大山深处的呼唤。 在夜色下,晚风中,看着天边点点星光渐渐露头,闪闪烁烁好似诉说着无尽的相思。 家里东屋,益哥点了油灯,昏暗的光彩透过窗,益哥端坐桌前,捧卷温书的模样就印在窗上。 家里的鸡进了窝,院子里顿时显得大了起来。 特别是在夜色下,朦胧中,栅栏围起来的院子,似远又近,还有门口栽的果树,枝枯叶落的,虽然光秃秃,但风这么一吹,还能听得几声响动。 挖好的菜园子,因为地里上了冻,还没收拾好,躺在这里一看,好似长满了青菜似的,坑洼处夜色下这么一瞧,也平整了不少。 福福喜欢,喜欢这么顺其自然的闲暇,不拘的,哪里一坐,然后发呆。 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做。 就这样,躺在那里,仍有日落,风吹,天暗,星出。夜空下,还有丝丝流云,在清如水的夜晚流动。 正月,过去了。 将将要来的,已是二月里。 二月,注定将是忙碌的。 冬将去,春又来,二月里,福福心想,兰儿要嫁的老姚家,该会过来盖新房,置办田地,准备成亲了。 而福福,也得开始挣银子,买田置地,开始一年的忙碌。 日子过的这般快,福福心想,转眼,化身这个灵魂,已经足有半年之久。经历的这么多,脑中那许多过往,真真恍如隔世。 压在心底的,记在脑中的,有时候若是不细想,就连她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 分不清哪个是前世,哪个是当今。 一辈子,福福感慨,就这样,在这里,度过吗? 不甘心,还是有的,但到底不甘心,能抵得过岁月轮回,命运的捉弄? 福福不知道,也猜不出,更不敢断言。 是不是一场梦,一场虚幻,等梦醒,幻觉飘散,她就能,又回到现实。 这里,是哪里?而现实,又在何处? 福福不知道,不知道是在一个个梦中,还是在一个个现实里,不过她是道,无论在哪,身在何处,都要奋力自己去挣扎,走出去。 走出一条路,无论前途是哪,步子都是自己的。 这么一想,也就顺了。 福福忽然定睛一看,夜空下,这个恍然,一颗流星就划过天际,闪闪亮亮的,片刻,流星的尾巴就落入凡尘,入了这尘间。 来了一遭。 柔儿也瞧见了,惊呼一声,话还未出口,流星就没了影踪,惹的苗苗和水灵两个,盯着夜空,连眼都不敢眨了。 随着流星的划过,夜空又回归了一片宁静。 星星渐渐露头,流云也飘来又散,散了又聚,家中依稀的灯光,晃的床下点点斑驳,晚风还在吹,却带了几分更深的凉意。 夜半的天,还是寒的。 不能多坐,福福赶忙,赶忙起身,又拉起身边的几个,狗子也连着晃了好几下脑袋瓜,院子里还跑了几步,就又跑回来守着她们。 “凉了,不能着了寒。” 福福说着,拉着人要屋里来,柔儿牵着水灵,要家去,“姐,时候不早,再不回,我娘家里该着急,上来叫人了。” 刚一说完,果然,就听秀梅婶子下院喊了声柔儿水灵,接了句家来吧,就等着答复。 她们就笑,还真是,婶子喊人了。 柔儿也扯开了嗓子,院子里喊了声就回,然后领着水灵,家去了。 福福和苗苗俩,把人送到大门外,见人走远,这才关了大门,回屋来。 今儿一天,有的忙,有的吃,也有的发呆,眼下忙完了,收拾好了,灶里生着火,烧起了炕,锅里添了水,怕一会饿,福福还把剩的一大碗饺子锅里热着,益哥也屋里出来,和狗子院里闹腾了几下,就乖乖回了屋,守着灶坑,看着火。 他们姐几个,就说起了话。 是苗苗,最先开的口,“姐,你说,等兰儿姐成了家,这边盖了房子,住过来,我们是不是就能经常串门了。” 福福点头,如今兰儿和她后娘一处住着,管的严,活也多,没的空,等真真成了家,又上下院住着,定是能常走动的。 “如果能串门,那就好了,”见福福点头,苗苗就松了口气,“兰儿姐太累了,也不能出来,没有柔儿姐和水灵时间多,我们能老在一起,还能读书认字,说说话啥的。” 福福摸了摸苗苗脑袋瓜,揉了揉她头发,“用不了多久,兰儿成了亲,时间就自由了。” 苗苗一听,又有些为难,“那姐姐,如果兰儿姐成了亲,分开住了,那菊香她娘,离得这么近,不会不管吗?” 人不大,想的倒不少,操心的也多,福福就笑,“你兰儿姐说的人家呀,就是你兰儿家姐夫,可厉害着呢,菊香她娘,依我看,不敢管太多。” 这下,苗苗就彻底松了口气,高兴的,“那就好,那就好。” “我还担心了好久,”苗苗继续说,“生怕住的太近,菊香她娘还管着兰儿姐,不加她出来。” 说到这,苗苗听说起兰儿要嫁的人家,就又来了话,非叫福福给她从头到尾说来听听。 福福只好依着她,从头说了起来。 说起给兰儿说亲那会,相的人家,看中的这个,以及中间的波折,和老姚家腿脚稍微有点毛病。 该说的,反正闲着也闲着,福福就念叨了一遍。 苗苗听的认真,偶尔还不忘问上一两句,打听清楚,等福福口干舌燥的说了个遍,这又,苗苗小手支着下巴,问她,“姐,那马上要盖新房了呀?” “可不是,”福福点头,“这到二月了,估计啊,没几天,老姚家那边就来人,咱下院开始挖地基,盖新房了。” 苗苗高兴的,还有些等不及,歪着脑袋瓜,琢磨着,“姐,那咱到时候帮忙盖房吗?” 帮忙盖房吗? 五个字,福福听了一愣,额,这个,她可是没想过。 帮忙是有想的,但帮忙盖房,额,福福看看自己的小手小脚,这一把子力气,该是也用不上。 但见苗苗满脸的好奇心,还搓了搓小手,像是要是力气,就点点头,“若是有的忙,咱就过去帮着。” 这下,苗苗就来了劲,“姐,我能的,盖房我会搬土,还会和泥,打泥坯我也会,就是垒墙,我个子矮,力气小,不能垒墙。” “但是我能山上捡石头,还能搬木头,”苗苗说起来,就停不住,“我都能做。” 福福听着,见苗苗眼底有光,接着听了她说的活,就开始心疼,小小孩子,该是受了多少苦,才说起这些力气活毫不费力。 福福就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点头,“我们苗苗能干,但这些啊,估计用不上咱,咱到时候就和你兰儿姐一起,她过来帮忙了,我们就过去。” “你兰儿姐干啥,咱也跟着干啥。” 话一出口,苗苗就点头,笑着说是。 灶里的柴烧的噼里啪啦响,水也烧开了,热气扑了满屋子,热的饺子香气传了出来,十足的好闻。 家里狗子窝在灶坑,烤着火,还舒服的翻了个身,紧接着又睡去。 说起兰儿,福福的话也多了起来,“等日后兰儿姐这边住过来,说好的保成也会跟着,到时候,也跟着过来认识几个字,大了学着几个帐啥的,日后也能有口饭吃。” 保成虽胆小,但福福所见,等日后脱离他后娘,再学点道理,懂点学问,还是错不了的。 要是日头长在兰儿跟前,又有姚明贵教导,到底,能脱胎换骨。 这么一想,福福又看向苗苗,这才多少时间,苗苗已经从头到尾,换了样子。 没了刚来时候的拘束,话也多了起来,和长辈相处也融洽,得她们疼爱,和柔儿她们,更是说说笑笑,一直都欢快的很。 这是眼瞅着,就变了模样。 人长胖了许多,脸上有了肉,手上的冻疮去了,个子瞧着也长了,身量结实,又经常笑,人还娇憨,实在可人的很。 此时说起兰儿,苗苗又满是同情,一心为了兰儿好,想这想那的,操心的,记挂的,念叨的也多,细细的都要打听。 “姐,”苗苗忽然嘻嘻笑,又见她人不大,忽然凑到福福跟前,柴火的光打在脸上,恍惚可见一脸的好奇心,凑过来,拉着福福胳膊,一边撒娇一边就问她,“姐,我听说,说兰儿家姐夫那边,要给姐姐说亲呢。” 啥? “听来的?” 苗苗点头,说了起来,“是之前,我在上院大奶屋子,大娘和大奶说起来,”说到这,福福连忙摆手解释,“姐,我不是偷听,是我,是我炕上躺着,大娘以为我睡着了,和大奶说的话。” “但是我没睡着,就听到了。” 苗苗说到这,就瘪瘪嘴,“但是大娘她们也就说了两句,然后啥都没说,我也就听不着了。” 额,好吧。 看苗苗解释,模样急的不行,福福就赶忙搂过她,“那你现在怎么忽然想起问姐姐了?” 苗苗一听,然后满脸真诚,“姐,你以后嫁人是不是也和兰儿姐那样?” 福福听了,见苗苗问的小心翼翼又一脸真诚,大概知道她心中所想,就不免又有些心疼,“不管啥时候,苗苗你都不用担心,姐姐我一定会把你和谦益两个,养大成人。” “咱们姐弟三个,会一直在一起的。” 苗苗担心的,不外乎分别。 苗苗从小东躲西藏,遭人冷眼,受人冷落,小小年纪就尝尽了人间冷暖,如今好不容易将将吃饱穿暖,又见兰儿说亲,就有些患得患失。 见福福保证,他们三个不分开,人就咧嘴一笑,那满心的欢喜,满脸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全全显在脸上。 谦益也跟着笑,家里狗子瞧人高兴也摇晃着尾巴,他们几个就守着灶坑,看着灶里烧得正旺的柴火,闻着锅里饺香,听着水开的声音,然后就笑。 这笑声温润,却全浸在心底。 该是另一种宽慰,心与心的相通。 大晚上不好吃辣椒酱,就这么什么也不沾,也是极好吃。 饺子不多,只一大碗,几口下肚大碗眼瞅着就见了底,晚上不能多吃,这一大碗,也算刚刚好。 益哥吃了三五个,就撂了筷子,苗苗也是,跟着益哥就不吃了,然后把大碗推到福福跟前,“姐,这些都你吃。” 福福就笑,两个小家伙唯恐不够吃,给她留着。 福福就每人碗里又夹了几个,大碗留几个,“碗里的都吃了,你俩长身体,读书也用脑子,虽说是晚上,但一会还要读书,再多吃两个,饿了也学不进去。” 两个就又乖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饺子一吃完,收拾饭桌,院子里又走了两圈,益哥就东屋温书,西屋她和苗苗两个,一个翻书卷,一个背文章。 书卷翻了一本,窗外月色朦胧,屋内油灯恍惚,福福就手拿书卷,背倚着墙,人扭头看向窗外。 院子里一片皎洁,在月色的照耀下,恍如白日。 夜色深沉如水,天上繁星点缀,一轮弯月高悬,夜空清澈,树影斑驳,犹在梦中。 这些日子,好似就是一场梦,而今夜过后,就是梦醒之时,福福知道,直觉里,过了今夜,一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四四五章:一人 大晚上不好吃辣椒酱,就这么什么也不沾,也是极好吃。 饺子不多,只一大碗,几口下肚大碗眼瞅着就见了底,晚上不能多吃,这一大碗,也算刚刚好。 益哥吃了三五个,就撂了筷子,苗苗也是,跟着益哥就不吃了,然后把大碗推到福福跟前,“姐,这些都你吃。” 福福就笑,两个小家伙唯恐不够吃,给她留着。 福福就每人碗里又夹了几个,大碗留几个,“碗里的都吃了,你俩长身体,读书也用脑子,虽说是晚上,但一会还要读书,再多吃两个,饿了也学不进去。” 两个就又乖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饺子一吃完,收拾饭桌,院子里又走了两圈,益哥就东屋温书,西屋她和苗苗两个,一个翻书卷,一个背文章。 书卷翻了一本,窗外月色朦胧,屋内油灯恍惚,福福就手拿书卷,背倚着墙,人扭头看向窗外。 院子里一片皎洁,在月色的照耀下,恍如白日。 夜色深沉如水,天上繁星点缀,一轮弯月高悬,夜空清澈,树影斑驳,犹在梦中。 这些日子,好似就是一场梦,而今夜过后,就是梦醒之时,福福知道,直觉里,过了今夜,一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生活的所有,未来的前程,都在今夜过后,有了开端。 所以福福,今夜里,才格外的思绪万千。 到底明日该如何,生活该怎样继续,在今夜,注定是未知,而明日朝阳初升,一切的沉睡,该是也在渐渐苏醒。 福福心里期盼,这个正月过去了。 二月里,希望所有的美好,犹如梦境般,都能实现。 福福不知何时入睡,只知道一睁开眼,家里的鸡在叫,身边的苗苗早就起了,外屋传来烧柴做饭的动静,一起身,就瞧见益哥在扫院子,天将泛白,一派的安静祥和。 她人衣裳刚穿完,还没下地,就听见家里狗子欢快的跑了出去,透过窗子一瞧,不得了,上院老太太,起的这个大早啊,坐在轮椅上,自己个,嗯,下来了。 人已经在大门口,益哥跑过去开了大门,老太太也不用益哥推,人就挪着轮子,屋里来。 院子里还喊起了话,见苗苗出来了,益哥又在扫院子,就说起福福,“你姐是不是还没起呀?” 老太太喊的大声,福福屋里听见了,还没回话,就见狗子又嗖的一下跑出去,这次是德正,拿着铁锹,正大门外铺路。 一大早,铺起了路。 看样子,有些不平整的,他就修一修,好叫老太太来回出门方便,这会,正修到她家门前,人又接着往下走,想来是要多修一段,让老太太各处串串门。 外屋苗苗和谦益两个,抬着椅子,过了门槛,老太太穿过外屋,两人再搬了椅子,人就西屋来了。 一见福福炕上叠被,人还没下地,头没梳脸没洗的,就知道刚起,老太太啧啧两声,“我就说你还没起,苗苗还打马虎眼,看看,猜着了吧。” 福福就笑,见老太太满脸的笑意,坐在椅子上,还自己会挪着椅子在屋里转了弯,然后看了眼福福,“你先收拾着,我再四处转转。” 说着,人就往外走。 老太太有些日子没大出门,如今有了轮椅,自己动手就能走,方便了许多,人就勤快,乐意四处走动。 福福赶忙下地,帮着挪了椅子出门,一出屋子,老太太就不叫人动椅子,说是自己虽费些力气,但到底能自己来,慢虽慢点,总是能走动的。 自己能走动,就是再多费些力气,也是好的。 老太太两手挪着轮子,院子里转悠了两圈,还去了屋后,看了家里栽的果树,又兔子窝瞅了两眼,这才,出了她家大门,却是没回上院,而是沿着门外小路,往下走。 德正拿着铁锹,修的路,已经修到婶子家大门口,路上平平整整的,还把路猜的严实,老太太推着椅子走过去,省力了不少。 一路往下,眨眼,就到了婶子家大门口。 柔儿正在门口,手抱着柴火,见老太太下来了,抬头一看福福他们也在门外往下看,就马上放了柴火,问了老太太好,又冲他们挥手。 老太太去了婶子院子,该是破天荒这些年来头一次,柔儿高兴的冲屋里喊人,紧接着,就见婶子也跑了出来,高兴的和老太太说着话。 柔儿在大门口,还不忘回头叫他们也下去,见福福他们挥手摇头,灶里还生着火,福福更是头没梳脸没洗,就没跟着下去。 老太太高兴,福福看在眼,也跟着高兴。 领着苗苗回了屋,益哥接着扫院子,福福收拾了炕上,扫了地,饭桌收拾出来,苗苗外屋做饭,饭菜在锅,这会就喂起了兔子。 家里的鸡吃糠,兔子也跟着吃。 偶尔扯上一两根菜叶子,或者撒上一把米,也叫它们解解馋,尝尝鲜,吃了好长长膘。 各忙各的,福福也家里收拾起来。 家里的粮食,吃喝,趁着眼下得空,福福就归置了归置,做到心中有数。 一个冬天,他们姐弟三个,还真是能吃。 福福一边归置,心里一边细算着,上下院送的年糕豆包见了底,也就热个一两顿就会吃完,豆腐也所剩没几块,还有秋后买的菜,晒的菜干,一个冬天,感觉也没怎么吃,这会一归置,真真所剩不多。 地瓜没几个,土豆也不到半框,大白菜还有五六颗,酸菜也要没了,冬瓜南瓜啥的,更是一两个半大的在那里,当初菜放在西屋地上,也将将占了大半,如今再一归置,三五个篮子,就装的满满的。 天也渐暖,不怕上冻,福福就把归置出来的几篮子菜,放在了外屋。 还有晒的蘑菇,野菜,豆角干,茄子干,萝卜干啥的,都是小布袋子装好,这会,福福都归置在篮子里,一处放着。 家里的鸡蛋,虽然下的不多,但一个冬天没舍得吃,却是攒下不少。 当初,本想着腌了,咸鸡蛋,但一来家里盐巴也不多,二来福福也想偶尔给益哥和苗苗补身体,偶尔煮上一两个。 就这样,一直篮子里收着,还没到打算。 家里的粮食,小米、大米,白面,荞麦面,还有个样的豆子,小袋的瓜子,加上刘家送来的,花生、芝麻,一个个勒紧口袋,福福都收拾了个遍,做到心中有数。 还有糖果,糕点,烧鸡烧鸭,加上在晾的排骨,熬的一坛猪油,之前榨的瓜子油,还有所剩的瓜子油渣,福福也都打点一番。 腌咸菜的几个坛子,福福就趁着收拾,叫苗苗端着碗,把剩下的咸菜夹到碗里,空出来的坛子,一时半会也用不上,就趁着锅里热水,把坛子洗了。 只可惜了卤水,白白扔掉了。 洗好了坛子,就擦干净,然后挪到院子,红日也出了头,只等着暴晒一番,好收起来。 这一番折腾,屋里屋外就又宽松了不少。 特别是西屋,空出了堆菜的地,加上之前地上都铺了木头片,一下瞧着干净亮堂了不少,一个柜子,两个匣子,还有木箱子放着书和笔墨纸砚,炕上放着书桌,窗台是几篮子菜,正迎着红日,散发着薄薄生机。 家里刚端了碗筷,就听大门外老太太在喊人,福福他们赶忙跑过去,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不远处是德正,扛着铁锹,忙了一早上,此时满头是汗,见他们出来了,人就往后挪了挪。 老太太就招呼他们,“今儿中午,上院去吃饭,刚和你婶子家说了,咱都过去。” “你们啊,就家里读书,等到了饭点,上院忙完了,过来叫你们,”老太太念叨,“一会你德正哥去买肉,家里又有的米面,咱上院啊,也包饺子。” 老太太高兴,“去年家里晒了许多干白菜,一个冬天也没吃多少,正好,和你大娘念叨着,说是焯了干白菜,和柔躲成馅子,正好吃两顿饺子。” 福福点头说是,干白菜肉馅的饺子,也是好吃的。 福福点头应下还不算,要益哥和苗苗两个都答应了,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见家里狗子摇着尾巴早她跟前撒娇,老人家就笑着摸了摸狗子头,“落不下你,你也跟着,叫福福端着你饭碗,也过来吃饭。” 要说狗子通人性,听的懂人话,老太太话音一落,狗子就高兴的不行,围着老太太的椅子就开转。 又是一通笑。 笑过之后,老太太回了上院,福福他们,也回了屋,放桌吃起了饭。 吃好饭,柔儿和苗苗上来学习,婶子也跟着上来了,一进屋,见她屋子收拾了,左右一打量,“瞧着亮堂不少。” 可不是,屋子本就小,之前西屋地上堆着菜,占了不少,又显得紧凑,如今收拾出来,乍一看,实在是宽泛了许多。 但屋子小,还是小的。 “要不今年夏秋,家里盖个厢房吧,”婶子念叨,看了眼窗外,“你着院子围起来的也够大,再盖处厢房,放点粮食杂物啥的,你这屋子也能松快松快。” 婶子这么一提,福福心念就动了。 还真是,若是今年买地,种了庄稼,等收秋,要存放的东西可就多了,家里这三间小土房,少一点多还能存住,要是粮食再多,就更紧凑了。 这么一想,家里的这小土房,嗯,也该换新的了。 之前屋顶漏雨,虽然德正有休整,但底子在那呢,就是再修,也修不到哪里去,冬日房梁又透风,虽然忍了一个冬天,但等天下起雨,该是又会漏雨了。 见她们呆愣的看她,老太太用针划了两下头皮,一个个看了眼,“你们忙你们的,好好看书练字,我过来做我的针线活,也不打搅你们。” 说完,人还真的缝了起来。 缝的是件青色长衫,该是春秋穿的,看颜色料子像是德正的衣裳,老太太一针一线,年纪虽说大了点,但眼也不花,伙计更是做的仔细。 老太太炕里这么一坐,大家就稍微有些拘束。 本来背的文章,如今嘀嘀咕咕的,也不好出声。 老太太该是察觉了,就放下针,喝了口水,开了口,“这读书认字,是大本事,没的扣扣索索的,这在跟前的还是我,要是旁人,咱也都不怕的。” “该怎样就怎样,”老太太说着,“该大声就大声,咱读书认字啊,端端庄庄堂堂正正的,见的人。” 老太太这么一说,几个孩子就来了力气,几声过后就恢复到寻常,也没了羞涩,学了起来。 老太太看着她们就笑,一个个看过去就笑着点头,很满意的样子。 看到福福了,老太太立马板起脸,规矩起来了,“你咋不背?!” 福福就笑,赶忙,冲老太太点头,“背背背,”原以为来了个吃瓜群众,谁成想,成了纪律委员,福福说完就翻开书,看了起来。 老太太高兴的,这份高兴夹杂了太多,有欣喜,有安慰,有重新自己来回穿梭的踏实,还有一颗宽大的同情的心。 不因她们是女娃读书而约束,还叫她们堂堂正正宽慰人生,又多了份同情,同情她们每一个人,同情她们在这世道,身为女子得那份不容易。 老太太热炕头坐着,一针一线缝起了衣裳,偶尔抬头看上两眼,见大家温书练字格外认真,就欣慰的点头一笑,然后继续手上的活计。 一个上午,就这样和谐的过来了。 等日头高悬,晌午时分了,大家从书卷中缓过来,老太太,活计也忙的差不多,人已经挪到窗台附近,在看篮子里的菜。 松松土,除除草,再摸摸叶子,喝剩下的水凉了,就倒进去,浇上了。 福福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刘家给的糕点糖果,一早收起来,人来都忘记端上了。就赶忙,赶忙翻箱倒柜把东西翻出来,几块糕点,几颗糖块,端到炕上,叫大家围过来吃。 一人一颗糖,糕点再掰开分了吃,满嘴满心都甜滋滋的。 一边吃着,因为学完了正好休息,大家就说起了话。 第四四六章:到底 撒灯的动静远去了,村子渐渐恢复了平静,夜色深沉如水,圆月高悬,犹如一幅画,朦胧中带着美感,惹人相思。 阵阵寒风吹来,丝丝凉意吹透了袄子,随手裹紧衣裳,眼睛,却不忍挪开夜空,直勾勾的盯着瞧。 驻足过许多夜晚,夜色下也曾长久停留过,每一天,每一次,都是新的。 边上的苗苗也看的入迷,盯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忽然,扭头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不确定,“姐,我听说人死了之后,就变成天上的星星了。” 苗苗好似自言自语,但言语里那份童真、那份希望却是抹不掉的,一说完,就又抬起头,仰头看着夜空,接着说,“姐,你觉得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 福福陷入沉思,那漫天繁星,一望无垠的宇宙,太多太多的神秘。 福福想,是真的吗? 她希望是真的,希望那一颗颗星星就是一个个灵魂,点点闪烁就是言语,却也到底,到底都是希望。 “姐姐希望是真的。” 福福轻轻开口,只一句,然后再也说不出其他。 苗苗轻轻嗯了声,然后往福福这边挪了挪,两手抱上福福胳膊,姐妹俩牵着手,就院子里站着,不想回屋。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脖子仰的累了,寒风也冷,浸透了袄子,这才屋里去。 时候不早了,但益哥撒灯,还没回。 算时辰,今儿却是比昨个还要晚,两个屋子烧了炕,福福东屋帮益哥铺好被褥,苗苗西屋收拾着,灯两个屋子收拾好,书桌前刚看起了书,就听院子里脚步声,狗子没在家,有个动静也听不及时。 福福赶忙下地,鞋子刚穿好,就听外屋兰儿的声音响了起来,轻轻的,叫着福福姐。 是兰儿? 推门一出去,果然,是兰儿,已经走到院子中间,见屋门开了,就快走两步进了屋,一阵寒气也跟着进来,惹得福福不由打来个喷嚏。 这一热一冷,还真是一激灵一激灵的。 一到午夜,天就更冷了。 福福拉着兰儿赶忙屋里来,苗苗身后关了屋门,等人都炕上坐了,还喝了口热水暖了暖身子,兰儿这才开口,“福福姐,你是不是要买地?” 买地?福福点头,可不是,要买地,“你有打听?” 福福一来家里没本钱,二来刚过年也没折腾,本想等着过了正月十五再想法子呢,没成想,兰儿来了,一说起来还满是兴奋,“我听了几句,福福姐,听说南村刘地主家,要卖地呢。” 这种地的事福福以前不大知道,也是最近,上下院打听了几句,原来,这村子四周,山前山后的,除了有主的,就全是王土。 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随便开垦还不行呢,得上报县衙,得了准,或者买下,才能随便动用呢,要是私下开垦了,有人若是通风报信,可是牢狱之灾,大事情。 而且这有主的地,大多也都在地主手上,家家户户手上的地,有祖上传下来的,还有花钱买的,这地啊,年头好的,也是将将能够吃用,很多都是给人家做活,挣些工钱,紧凑着过日子。 脑子这么一琢磨,兰儿说的南村地主,福福脑子里一拼凑,有了个大概。 南村的地主姓刘,离他们村子不远,地是祖上几辈传下来的,远近好几个村子,也就他家地多,而且积年累月的,手上的地也就越买越多,是个实实在在的地主。 福福所在的村子,她心想,没的地主,家家日子过的都穷,地也都被老刘家给折腾的差不多,吃糠咽菜饿不死的程度。 这么一想,福福才记起兰儿说的,不由一愣,“要卖地?是有啥事吗?” 这地啊,是家家的命根子,不说小家小户,就是地主人家,地也不是说卖就卖的,福福问起来,兰儿摇摇头,“好像没啥事,说是几片山地也没收成,想换成好地界的。” 是这样啊。 山地收成不好是一定的,土地贫瘠,有的更是寸草不生,很多在山坡上,还不存水,又干又旱的,粮食长的好才怪。 收成不好,还耽误工夫,糟蹋种子,一年辛苦忙下来,多半都是亏的。 要是有钱,福福也想买好地界的地,土质肥沃,还存水,庄稼长势好,收成就好,但一亩好地能换好几亩山地,有的更夸张,能换十来亩都不为过。 兰儿说起来,福福就动了心思,“你也想买?” 兰儿点点头,“我这么想的,好地界的买不起,想着等成了亲,就过去问问,要是合适,打算先买几亩地种着,看看收成。” 福福点头,头年少买点也还好,到底要看收成的。 这地啊,种起来,很多不是勤快就能有好收成,种下种子不长苗,土不行,要是老天再旱涝不定,这收成就更难了。 “我是来和姐姐说,”兰儿凑过来,嘴角带笑,“姐姐若是想买,之前放在姐姐这里的那些银子,咱两家可以分了,姐姐买一片,我也买一片。” 这个,福福可是没想到。 之前以为苗苗的事兰儿放了钱袋子在这里,她的那份没用上,就一直福福这里保管着,本想着等兰儿成了亲就还回去,谁成想,这会说起来,要拿这些银子买地,还有她的那份? “这些银子我和他说了,”兰儿满是娇羞,说起姚明贵有些不好意思,该是红了脸,光下虽看不清,但女儿般娇态却是越发动人,“说先借姐姐一半,咱两家一起买地,等姐姐有了钱再还就是。” 福福从来没想过,兰儿会为她想这么长远,打听买地,就连买地的的银子替她想了,不由心头一热。 “这事不急,”福福拉着兰儿手,“等过几天张罗张罗,多看看。” “福福姐,不能待了,我要家去了,”兰儿点头,然后就要穿鞋下地,“我来就是和姐姐说说,让姐姐心里有个数,这些银子咱两家买地够了的,想让姐姐不要着急。” “好。” 终究,千言万语在心头,开口说了个好字。 福福和苗苗站在大门口,看着人走远,好一会,人消失不见了,两人才往屋走,是苗苗,先开了口,“姐,兰儿姐对咱真好,”停了停,苗苗紧接着继续说,“大家对咱们都挺好。” “大奶好,大娘好,婶子也好,”苗苗掰着手指头,数着,“柔儿姐也好,水灵也好,德正哥也好,大家都好。” 是啊,自从来了这里,经历了这许多事,福福所见也深有感触。 人心有多难测,人性就有多光芒。 苗苗忽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那亮光比天上的星星还明亮,抬头看着她,“姐,你和谦益也特别好。” 苗苗言语里的真诚那么深切,让福福心底不由自主的鼻子一酸,心疼。 伸手搂过苗苗,依旧瘦小,但穿着厚厚的袄子,衣裳干净,一搂在怀,干净清爽的孩子香就凑到鼻前,又在娇憨的笑,福福也跟着笑了起来。 益哥还没回。 家里继续一边看书一边等着,怕他回来饿,看时候差不多,就又下地点了火,锅里热了剩饭剩菜,等他家来吃一口。 后半夜了,益哥才回。 家里狗子一叫,福福就听见了,赶忙开门出去,德正把人送到大门口,见她们出来了,益哥也关了大门进了院子,德正这才转头家去。 “怎么这么晚?” 按说,不应该熬到后半夜啊。 益哥就嘻嘻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哗啦啦直响,递了过来。 “这是?” 小家伙满是骄傲,忙了一晚上人灰头土脸的,眼睛明亮有神,把一串铜钱放到福福手上,就摸了摸狗子,蹦高似的屋里来,“姐,这是工钱。” 工钱? 福福掂量着手上的铜钱,一串,估摸着有一百多个,有些分量。 益哥高兴的很,忙了一晚上瞧着也不觉得累,一进屋闻着饭菜香气就摸了摸肚子,蔫蔫的,“姐,我饿了。” 福福把铜钱先揣进怀里,苗苗早就放了饭桌,拿了碗筷,这会掀锅给益哥舀了洗脸水,就端了饭菜进屋,等着益哥上炕吃。 家里狗子也饿了,苗苗又给狗子添了饭菜,等福福看着益哥洗完脸,换了衣服,苗苗就都收拾好了。 饭桌放在西屋,益哥炕上一坐,她和苗苗看着他吃,等一碗饭下肚,小家伙才多了力气,一边细嚼慢咽一边说起工钱的事。 “明个我说不去了,”益哥用筷子头挠了挠脑袋瓜,“这两天耽误了不少功课,我想着,明个家里温书了。” “这工钱,算上昨天,”益哥说着,“给了一百五十个铜钱。” “一百五十个铜钱?”福福一愣,又从怀里掏出来,掂量了掂量,“这么多?” 福福想着百十来个也就够多了,没成想有一百五个,铜钱用绳子串着,福福拿在手,黑天半夜的就着油灯,摸黑数了起来。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好一百五十个。 这铜钱,比家里剩的几十个还多呢。 福福数完就递给苗苗,苗苗手快,也嘀咕着,数了起来。 怎么也没想到,家里头一个挣钱的是益哥,而且挣的还挺多。 益哥吃了两碗饭就撂下筷子,喝了口热水,见苗苗也数了一遍,就搓着手,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小串铜钱。 是过年她放在兜子里的压岁钱,红绳穿着,串了六个。 这会,益哥拿了出来,又递给她,“姐,这压岁钱你也收着,我用不上。” 这下好了,给两个孩子的压岁钱正月还没过就都又回到福福手上,福福把铜钱拿好,一处放在钱袋里,收了起来。 益哥刚吃了饭,拉着狗子院子里转悠,她和苗苗两个收拾了碗筷,也院子里站着,看着月色。 后半夜的月色,越发清亮。 村子里安静极了,远远近近漆黑一片,家家户户吹灭了油灯,入了梦乡,此时夜空清清如水,繁星点缀,明月,更是皎白。 益哥院子里踱着步子,狗子跟在旁边,天虽黑,但一人一狗恍惚也能看清,两条影子在月光下拉的长长的,融在夜色里。 夜静了,风停了。 这么美的夜色,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清清如水的延伸,夜空清明,薄云疏淡,圆月穿着云层渐渐远去,那般依依不舍。 福福一转头,见益哥也停住脚,站在不远处,正仰着脖子,抬头望月。 一种深沉,不符他年纪的深沉,在益哥周身,就这样,四散开来。人在夜色下,明月笼罩着他,益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和天地间融为一体。 夜色倾洒,明月高悬,对上漆黑的眸子,最美到底不过如此。 等她们被窝里躺好,夜色也正深沉,睡意却渐行渐远,思绪没来由的,空前活跃。 窗户已望不见月亮,透过来的是颗颗繁星,因为窗子隔着,星星也看不真切,就这么躺着,睁眼看着。 随着星星的闪烁,她的眼皮也越发深沉,睁不开了。 一个梦,一个满是鸟语花香的梦,在梦中奔跑,在梦里徜徉,梦境的一花一草都如此真切,花儿飘香,鸟鸣声声,没有圆月,却好似在圆月里。 家里公鸡的第一声打鸣,福福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心思却格外清明,梦境历历在目。 等一过了正月十六,家家就开始忙了。 有的出外做活,有的张罗田地,这个年,也就算过去了。 福福和苗苗外屋忙着做饭,东屋益哥也起来了,正书桌前温书,家里狗子院子里撒欢跑了两圈,也颠颠家来,趴在灶坑,烤着火。 有些福福擀了面条,热乎的荞麦面条,还打了酸菜的卤子,拌了辣椒,还有一碟碟得咸菜,嗯,面条连汤带水,家里三个人,一大早,吃的是满头大汗。 辣椒有点辣,苗苗和益哥两人一点点也吃的习惯了,大口大口的吃着,一点都不怕辣。 等面条吃完,面汤也都喝光,三人才撂下筷,还有些意犹未尽。 “没吃饱?” 福福还怕不够,和面的时候特意多和了不少,到底,还是没剩,那么大一盆的面条,连汤带水,全吃光了。 第四四七章:人家 福福一愣,知道益哥好学,但这大好的席面,人又多,还有热闹看,他却是不想去了。 “姐,我就想,一个正月都没怎么看书,”益哥拉着他衣袖,“之前十五撒灯,耽误了两天,前儿个吃了一天席,也没看书。” “我就想,姐,”益哥央她,“要不今儿我不过去了,反正我吃过一天,不馋了。” 说着,就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答应。 这下,惹得福福一愣,小孩子家家的,鸡鸭鱼肉都能忍住,热闹也不凑,这会马上该出发了,还能说留就留下。 福福反省自己,不由有些汗颜。 自己这些日子,吃没个够,喝没个饱,粗茶淡饭虽然也吃的习惯了,但面对鸡鸭鱼肉还是馋的不行,忍不住。 不像益哥,在读书跟前,这些,都是小事。 她一直都知道,益哥心思所向天地广阔,但这点点小事,却让福福有了更深的了解。 益哥这么一说,可不得了,先是苗苗,沉思片刻,也不想去了,也非要家里留下看书。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柔儿和水灵,也不要动,非要家里留下,要认字。 这下,福福是彻底傻眼了。 变化的太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柔儿和苗苗两个已经抬脚要屋里来,嘴上说着不出门了,要家里学习。 福福赶忙。 这读书,虽说每日要下功夫,断不得,可这鸡鸭鱼肉,不是日日都有的。 难得,一年才吃这一两顿,怎好,怎好错过啊。 福福拉住她们,不让柔儿和水灵屋里去,“你们呀,和益哥不同,你们几个要是想学,在路上,姐姐就教你们了。” “益哥是自觉耽误了不少时候,想留下,”福福解释,“我知道的,就由着好了。” 说着,眼神示意益哥,那就家里留下读书,今儿他不用去刘家吃席面了。这么一说,就多了些事情需要嘱咐。 福福赶忙,趁着婶子他们还没赶车上来,就拉着益哥一个劲的嘱咐,“中午饿了就做饭,还有只杏枝姐带来的鸭子,灶里烧着火,添点水,然后蒸笼一放,热点年糕豆包,鸭子拆开也放进去。” “还有上院大奶,热了鸭子肉也给大奶端过去尝尝。” “再就是兰儿和保成,”福福嘱咐,“今儿两人该是也在家,若是过来了,你提早说一声,让两人也家里留下吃饭吧。” 兰儿要顾着上院大奶,该是会凑一块的。 益哥不住的点头,还没等福福接着说,自己就继续说了起来,“姐,都知道,我都知道,还有家里的鸡,窝里的兔子,还有这,”说着,指了指身边的狗子,“狗子,我都会看好顾好的。” 福福还是不放心,想起若是过去,估计回来得大半夜,刚要再多嘴嘱咐,益哥就一边笑一边摇着她的手,推着她往外走,“要是天黑了,我就上院,去上院和大奶一处待着。” “不自己,”益哥笑,“不自己一个人在家,我就关了窗,锁了门,牵着狗子去上院,找大奶说话去。” 听益哥这么一说,福福心里安慰了不少。 孩子不大,想的还挺周全,不由欣慰许多。 大门外秀梅婶子和老叔,已经赶着驴车停在门口了,见他们姐弟俩推推拉拉的,就问了原因,“益哥不去呀?” 益哥点头,说了想家里温书。 老叔就乐了,“那正好,我把他们送过去呀,也就回来了,正好,中午呀,谦益就下来,老叔张罗顿饭菜,咱爷俩好好吃一顿。” 福福以为老叔今儿跟着去,也过去吃席面呢,正纳闷,婶子就笑,凑近她开口,“那椅子还差点没弄完,你老叔走不开。” 有些时候了,下院老叔一直家里琢磨着轮椅,没日没夜的忙活,如今这几日好不容易有了眉目,更是不愿分了心思。 老刘家的席面,鸡鸭鱼肉不说,还有好酒,老叔愣是,三天,一次都没停留,全在家里忙活着,没去吃。 福福打心底的佩服,佩服老叔的毅力。 要是换作她,嗯,可是忍不住。 早就,早就想着,顿顿鸡鸭鱼肉吃的撑,吃个够,好解解馋。 益哥在家,福福放心的,知道他要温书,能忍住诱惑,福福打心底是开心的,这会,嘱咐了好一通,见他都应下,家里狗子好似也听明白一样,尾巴摇晃个不停,咧着嘴,家里有人陪,高兴的。 驴车吱扭扭的走着,老叔前头赶车,身后是初升的日头,红晕洒照下来,万丈光芒。 在上院德正家门口,车子停了下来,一行人,大大小小,等着德正娘出门。 益哥留家里,狗子跟在他身边打转,扑来扑去的玩个不停。 德正早早就出门去了南村,这会没在家,德正娘从屋里出来,关好门,见人都等着,小跑几步走了过来,“忙了一早上,才收拾完。” 说完,扭头看着大家,见益哥牵着狗子不跟驴车过来,有些纳闷,“谦益,快把狗子房屋里,你大奶看着,咱坐车要出门了。” “大娘,我今儿不去了,和我姐说好,今儿留家里了。”益哥门口站着,笑着摇头,“我这里等着,等送你们出了门,我就和大奶说个话,然后家里待着。” 德正娘一愣,回头看向福福,“谦益不跟车去了呀?” “正月里耽误了不少时候,”福福一手领着苗苗一手牵着水灵,“他要留家里看会书,不跟着凑热闹了。” “也好,”驴车前头站住,秀梅婶子抱起苗苗,车上一放,然后水灵也挨着苗苗坐好,她和柔儿自己爬上车,寻了个舒坦位置,回头一边冲益哥摆手一边接着说,“刘家人多,男孩子过去了还要再寻席面,这样也好,家里看个书,他也自在。” 今儿益哥在家,她和苗苗要早点家来了。 驴车出了村,刚走没几步,就遇到一同出村去刘家的一堆人,天还没亮透,几个婆子媳妇聚堆走着,穿了花花绿绿的袄子,裹了巾子,孩子们在前头跑,男娃女孩的,吵吵闹闹。 该是听了身后驴车动静,一扭头,福福就看清了。 还真是不巧,是老张家。 月娥娘也在,月娇和长贵前头跑,张老大家的还有她大儿媳、新过门的二儿媳,这会都停住了脚,瞧见是他们,都是一愣。 愣过之后,路却是不让开,只原地站着,然后笑的不怀好意,“哎呦,我说是谁呢,”张老大家的还往前走了两步,“刚我们妯娌俩还说,这过去吃个席面走着也就是了,若是赶个车,哎呦,让人瞧见了,可不得说咱们没吃过好东西,赶着车上门去吃。” 秀梅婶子性急,听了这话车上就坐不住,刚扯开了嗓子要跟着嚷,德正家大娘眼疾手快给拦住,摇了摇头,“别搭理她们。” 婶子到底咽不下这口气,脸气的通红,喘着粗气,车上就坐不住了,干脆从驴车上下来,跟着车在边上走,攥着拳头,闭着嘴,强忍着。 身边的苗苗,挨着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瞧向人群,小手这会不自觉的在被子底下拽着她衣袖,见福福看过来,然后眼角带笑,眼神指了指。 福福看过去,也就有些忍不住。 苗苗让她瞧的,是张老大家新说的二儿媳妇。 刚恍惚看了一眼,这会驴车靠近了,这么一瞧,嗯,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该是说的也在理。 新媳妇个子不高,脸色发黑,模样也显老气,这都还好,但性情,福福看过去,嗯,却是和张老家的,如出一辙。 虽没说话,但人挡在路中间的驾驶,却是一模一样的。 也是个不好相与的。 老叔下车牵着驴子,不让路,哪怕用些工夫绕过去,也比费口舌的好。 怎知,张家妯娌俩,不但不肯让,还故意叫来他们老张家的孩子们,拦着他们,不让驴车过去。 秀梅婶子再也按耐不住,刚扯开了嗓子要开骂,刚喊了一声,福福赶忙要下车拦着,柔儿离得近,比她快一步,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央着不让喊。 福福又回车上坐好,“张家大娘二娘,”福福面上挂着笑,“我们不急的,就是怕张家大娘二娘这般走,让旁人瞧见,留下议论。” 张家妯娌两个不看路,只回身瞧着他们驴车,拦了又拦。 “哼,这路长在这,我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张老大家的开始不讲理,“有本事你们从这过去!” 驴车出了村,这会在山坡底的坡道上走着,坡道不宽,老张家的大人孩子也多,这会全四散开来,驴车着实走不过去。 “婶子你上来坐,”见婶子还地上走,人气的不行,老叔本来话就不多,加上又都是媳妇婆子的,他也说不上话,只牵着驴子,慢慢的挪着步,“别管他们。” 婶子上来了,福福就从怀里一阵摸,然后嘻嘻一笑,车上小声的叫着老叔,“老叔老叔,你瞅准了。” 老叔一愣,不知福福说的啥意思,愣愣的就点头,手上的缰绳握的更紧,眼睛盯着前头。 福福看着前头路况,坡道虽窄,但前头不远有一处拓宽了许多,就那了。 福福等着,等着驴车慢慢挪的差不多,眼瞅着宽地要到跟前,就掏出手上的几块糖,想了想,还是留出两块来,其余的,就拆开糖纸,糖块一个个递过去。 柔儿一块、苗苗一块、水灵也一块,给德正娘和秀梅婶子,两个都不吃,老叔也摇头,福福就自己嘴里也含了一块,这才,把四个糖纸手上捋了捋,嘻嘻笑。 婶子她们纳闷,车上把她围住,瞧不出个所以然。 福福笑过,就把留出来的两块糖拿了出来,然后上拳头捶了捶,压碎了,就拆开糖纸,把细碎的糖块分在几个糖纸里,再小心的包裹好。 “这是干啥?”婶子实在忍不住,凑近小声问她,“好好的糖砸捶个稀巴烂?” “想用小石头了,但到底不好,”福福就笑,一边和柔儿俩裹糖纸,一边解释,“但一整颗糖,我也舍不得。” “只好少放点,”几个糖纸一包好,福福拿在手里,抬头一看,见前头老张家大人孩子还耍赖拦着,马上要到坡宽的地,福福就叫了声老叔,小声说起了打算,“老叔,一会我把糖块扔出去,老叔瞅准了,就赶着车越过他们。” 老叔回头一看,见她手上的糖块,就了然了,黑黢黢的脸上也难得的溢出笑意,点点头,“好嘞。”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如何,驴车上坐着,难得的还有些激动。 婶子嘴快,“用碎糖块都便宜他们了,要不是看在孩子小不懂事得份上,要是几个大人,哼,就干脆,干脆装小石子,让她们抢!” 婶子刚嘀咕完,福福一瞧差不多,就赶忙,手上的小糖块瞅准了地方,扔了出去。 糖纸五彩斑斓,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是一个个晶亮的,福福一边扔,嘴里喊着,“快,糖块啊,快去捡糖块!” 人实在是多,驴车都走不过去。 只好,她们下了车,沿着南村的小路,要走过去,老叔也调转车头,这里不不待,急着家去,还说好了大概家去的时候,老叔晚上来接。 婶子牵着柔儿和水灵,德正娘一手她一手苗苗,因为人多,又是外村,生怕挤走了。 刚走没两步,就听人群里有人秀梅秀梅的叫,一抬头,是兰儿后娘,站在不远处,已经停住脚,边上是菊香和虎子,身后背着保贵,挤在人群中,正这边冲秀梅婶子招手。 “秀梅,你们来了啊?”兰儿后娘说着,人就往她们跟前凑,领着菊香和虎子,挤开人群,人就这边过来,一到她们跟前,就笑着一个个的套近乎,“大嫂子,你也来了啊?” “我听说德正,”兰儿后娘自顾热络的拉着上院大娘的手,“德正在这里帮工是不?” 德正娘点头,只嗯了声,如今刚过南村不几户人家,兰儿后娘一过来,大家就停住脚步,不前走了。 第四四八章:拿过 人实在是多,驴车都走不过去。 只好,她们下了车,沿着南村的小路,要走过去,老叔也调转车头,这里不不待,急着家去,还说好了大概家去的时候,老叔晚上来接。 婶子牵着柔儿和水灵,德正娘一手她一手苗苗,因为人多,又是外村,生怕挤走了。 刚走没两步,就听人群里有人秀梅秀梅的叫,一抬头,是兰儿后娘,站在不远处,已经停住脚,边上是菊香和虎子,身后背着保贵,挤在人群中,正这边冲秀梅婶子招手。 “秀梅,你们来了啊?”兰儿后娘说着,人就往她们跟前凑,领着菊香和虎子,挤开人群,人就这边过来,一到她们跟前,就笑着一个个的套近乎,“大嫂子,你也来了啊?” “我听说德正,”兰儿后娘自顾热络的拉着上院大娘的手,“德正在这里帮工是不?” 德正娘点头,只嗯了声,如今刚过南村不几户人家,兰儿后娘一过来,大家就停住脚步,不前走了。 兰儿后娘该是也知道,自己不怎么受待见,但在外村,好不容易遇到认识的,再怎么说和秀梅婶子也是妯娌俩,就硬赖着,看样子是非要跟着她们一起过去了。 婶子不乐意,福福也,不乐意。 况且杏枝姐在等着,她们过去是会单独一间厅子的,这样一想,若是整天兰儿后娘都在,嗯,不乐意。 兰儿后娘和秀梅婶子凑着近乎,菊香,就也笑着过来柔儿这边,要拉柔儿的手,柔儿那么轻轻一搂,整个人就搂住了身边的苗苗。 福福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菊香。 年纪和她差不多,个子不高,整个人黑胖黑胖的,今儿又穿了件绣花红袄,该是在家里有好好打扮,但这么凑近一看,脸上的肉本就多,再一黑,红袄子一衬,五官更是显得有些突兀。 柔儿本搂着苗苗好好站着,让菊香这么一拉一拽,就来了气,回身抽掉菊香的手,把苗苗拦在身后。 “菊香,”兰儿看着菊香就沉了脸,没有丁点笑,“人这么多,有话就说,别拉拉扯扯的。” 说完,也不等菊香回话,就领着苗苗到福福这边,离的远了些。 那边兰儿后娘,也听了菊香的叫喊,正回头看,瞧了两眼这边,然后啧啧两声,“苗苗还真是,”看着苗苗就呲牙笑,“可不真是,这才个把月,哎呦,就变了样子。” “以前呢,”没人搭理,兰儿后娘和菊香两个就自顾说着,“哎呀,那干巴巴,黑瘦黑瘦的,来回乱跑和个猴子似的。” “现在这么一瞧,可不,还养白净了,这脸上啊,这是长肉了也。” 兰儿后娘说着,还这边走了几步,伸着手,眼瞅着过来也捏苗苗的脸蛋,上院大娘和秀梅婶子就赶忙拦着,挡在跟前,“不是我说,兰儿和保成姐俩,没过来呀?” 婶子明知故问,话刚一出口,兰儿后娘明显顿了顿,然后笑的不自然,摆摆手,“他姐弟俩啊,不爱凑热闹,我一早招呼了,说是要家里待着,担心家里,非要留下看家。” 说到这,唯恐再说兰儿和保成的事,兰儿后娘就故作亲近的拉起秀梅婶子,“我说保贵他婶子,”然后看向德正娘,“还有他大娘,咱这里站着也不是个事,人越来越多,咱赶紧进去,找个好位置,一会开席好吃饭呀。” 说着,就拽过菊香,又垫了垫身后背着的保贵,虎子站着不远处,低着头,搓着衣袖,站着不动。 “前走前走,”兰儿后娘催促虎子,“这么大小伙子,眼瞅着都该娶媳妇了,还磨磨蹭蹭的不像样子,真是随了你死去的爹了。” 兰儿后娘吼了一通虎子,见他前脚走着,就兴冲冲的回头念叨,“不是我当娘的说,都该娶媳妇了,还扭扭捏捏的不像话。” 说到这,忽然不是一阵好笑,看了看福福这边,又瞧了眼柔儿,就自顾拍了拍大腿,“瞧我!”戏作的很足,“这不,福福和柔儿两个大姑娘在呢,哎呦,我那闷头小子面皮薄,不像我,估计啊,是羞着了。” 说到这,人就拉了秀梅婶子的手,“我说他大娘和他婶子,我见两个大姑娘啊,就欢喜。” 见兰儿后娘还要往下说,按这意思,下面的话该不是好的,秀梅婶子就赶忙打断,咳嗽一声,“大嫂子,这人来人往的,有些话还是不中说。” 兰儿后娘就点头,不住的点着头,“不说不说,姑娘大了,外头可不禁说,都知道都知道,我不,这也有个,”说着,看了眼菊香,“也大了,都该说亲了。” 福福还是头一次,面对面见兰儿后娘说这些话,一直都知道兰儿后娘聒噪,也知道她心肠不好,今儿见了这一番,心下就了然。 还真是,是个不好相与不能深交的。 人,还真是,越来越多。 南村路口,过来吃席面的大人、孩子,男男女女多的不像话,赶车的、走路的,人挤人的这边来。 说话声、喊叫声,远远近近打招呼的,你这边喊一句,那边应一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说上话。 福福她们紧牵着手,跟在秀梅婶子和德正娘身后,想穿过人群甩开兰儿后娘,奈何一直甩不掉,没人和菊香牵手,她就紧跟着她们,寸步不离。 福福有些为难。 前面的秀梅婶子和德正娘,更是为难。 眼瞅着刘家就在不远处,大门口此刻正聚了一堆人,前面的秀梅婶子和德正娘放慢了步伐,挤在人堆里,因为躲不开兰儿后娘,也跟着为难。 福福绞尽脑汁,正想法子,就听杏枝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叫她,“福福。” 一抬头,就见杏枝姐在大门口不远处,正冲着她摆手,这一声喊,声音虽不大,但到底是刘家的大丫头,有些分量,一行人,就齐齐看过来。 还好,十里八村认识她的人不多,大家四顾寻了又寻,一个接一个的传着,“福福?” “是呢,叫谁呢?” “哎呦,你不是不知道,那个啊,喊话的,是刘夫人跟前的,说是叫杏枝。” “再叫人?” “说是叫福福?” “也不知道叫谁?” 。。。。。。 就这样,刚刚的一片安静引来四下的嘀咕声,嘀咕过后大家也没寻到人,就接着一边嘀咕一边往前走。 福福踮起脚,冲着杏枝一笑,然后摆了摆手,这么多人瞧着,就没应话。 杏枝叫过一声,见福福摆了手,也没接着喊人,紧接着有个伙计领路,人就这边走过来。 还是兰儿后娘和菊香两个,听了人群嘀咕,跟着纳闷,“福福?他们刚叫福福,是叫你吗?” 兰儿后娘转过身,停住脚,看着福福,然后又回头瞧了眼刘家大门口方向,见杏枝这边走,就更疑惑了,“福福,人这边来了呀,是不是找你的?” 福福就笑,“估计是。” 福福这一笑,这一声估计是,让兰儿后娘摸不着头脑,更疑惑了,眼瞅着人走进,就有些着急,“福福你呀,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刘家,要不然,要不然人家大丫头,怎么专门叫人,人还过来了。” 兰儿后娘回头一瞧,可不得了,又见还带了个领路的伙计,身子就后退了两步,自动和她们隔开了,“是不是?瞧这架势还带了个人,是不是?是不是不让你们进去啊?” 福福心里好笑,刚还苦恼怎么躲开兰儿后娘他们,这下好了,杏枝姐这么一叫,他们自己,就怕沾上事,要躲开。 心里想归想,福福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答着,“不会吧,我也没惹事呢。” 话一出口,还没待福福反应,兰儿后娘就啧啧两声,好似寻到根源了,“是你爷吧?哎呦,你是不知道,当初啊,刘家上门找过你爷,让他来当教书先生。” “这可有些年头了,”兰儿后娘以为说到点上,就更得意了,“我估计啊,老刘家还记着,这不,见你来了,专门寻到你头上了。” 说着,兰儿后娘手快,腿脚更快,前走两步伸手就拽过菊香,揽在身后,见杏枝要到跟前了,这边招呼也不打,扭头岔开人群就跑。 样子急的不行。 见人左冲右挤的在前头,福福捂着嘴就笑了起来,原来人呢,还有这样的。 兰儿后娘刚走开,在人群里挤着,杏枝就走了过来,见大家笑,该是也瞧见兰儿后娘逃跑的模样,愣了愣,回头瞧了眼,也不问,只笑着看向福福她们,“你们来了?” 福福停住笑,看着杏枝点头,解释了两句,“杏枝姐,刚是兰儿后娘,”杏枝昨个见过兰儿,知道的,“我们说了会话。” 杏枝笑着点头,前头领路,“厅子给你们备好了,这次啊,换了个地儿。” “换了个地儿?” 杏枝就笑,“是夫人见婶子和大娘爱听戏,我专门寻了个方便的厅子,今儿晚上啊,不用戏台底下寻了,厅子里就能看的一清二楚,听的真切。” 这么一说,婶子和德正娘高兴的不行,还有些不确定,“真的?” 话刚问出口,杏枝领着她们就到了门口,还是刘家的老爷、夫人守着,恭候着来人,刘夫人快走两步走了来,伸着手,白皙光泽的脸上带笑,一派和蔼可亲,“一早就盼着你们,可算是盼来了。” 刘夫人和婶子大娘两个说起了话,言语内外很是亲近,还拉着手,“前儿个是我考虑不周,没顾上姐姐妹妹爱听戏,今儿啊,一早我就打发人收拾了,让杏枝领你们过去,这厅子啊,离戏台近,方便的很。” 婶子和大娘有些不知所措,到底刘家的夫人,这般亲近的打着招呼,总是显得局促。 说了几句话,刘夫人就看了过来,打量着福福,话却没多说,只回头嘱咐杏枝,“快,领人进去,好好伺候着。” 然后就又和婶子还有德正家大娘寒暄两句,她们一行人,跟着杏枝就进来了。 刚进门没走两步,就见兰儿后娘几个,站在院子里不远处,一脸的呆愣。该是没想到,没想到她们没被刘家哄出去,还和刘夫人说上话,更是让杏枝给领进来的! 呆愣归呆愣,过后,兰儿后娘也不敢上前,在刘家人跟前凑近乎。 只好眼睁睁瞧着她们,一行人,穿过闹腾的席面桌,由杏枝领着,进入一处独立的宽敞后院,然后拐了几个弯,就登上一处阁楼,小三层,每层一小排的屋子,杏枝领着她们登上最高层,进入便边的一间。 屋子不大,简简单单却闲雅十足。 眼里带笑,满心思的全在书桌的笔墨纸砚上,更是高兴的跺起了脚,一边拍手一边却不敢动。 眼睛挪不开。 杏枝就笑,“我和夫人说,家里瞧见几位姑娘读书认字,夫人就专门让我摆了这一桌,说是姑娘们若是烦闷了,就读读书、写写字,打发时间也好。” 福福是满心的高兴啊。 两个小的已经围着书桌转了起来,又是蹦又是跳得,她和柔儿俩,相视一笑,就也挪步走了过去。 笔墨纸砚她心思不大,但桌上的书卷,嗯,她好奇的很。 福福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书,看了眼封面,就笑,“是本好书。” 就听杏枝长松一口气,笑着也走了过来,“这书卷啊,是我专门问了我家公子,从书房里寻来的。” “我也不认得几个字,不晓得姑娘喜好,但夫人让我张罗,我就寻思,得挑几本能入了姑娘眼的书卷。” “就问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随手递了这几本给我,”杏枝说到这,手上拿着帕子随手擦了擦方桌,“姑娘是不知道,我家公子县里长大了,性情呀,到底有些不同。” 福福心里想笑,杏枝说的倒是委婉。 说是性情不同,该是说她家公子从小顽劣,虽读书认字,该也不是读书的料。这般想着,见福福欢喜这些书卷,才长松一口气。 “这几本呀,”福福一本本拿过,“是些地理杂记的卷子,我在旁处见过书名,却是一直没读过。” 第四四九章:一样 说完,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还好福福躲得快,没叫兰儿后娘拉过手,见扑了个空兰儿后娘也不气,“如今你们姑娘家家的都金贵着呢,不像我们,半老的婆子,又粗手粗脚的,可使不得使不得。” 趁着这工夫,兰儿后娘就要往屋走。 人着急麻慌的挤了过来,一边往里挤嘴里还一边说个不停,‘哎呦哎呦’的夸张了几句,眼睛就老往里屋瞧,“这都弄些啥啊,闻着怪好闻的。” 好在秀梅婶子快步走到屋门口,挡在跟前,兰儿后娘没法进了,这才停住脚,眼睛往屋里撇了两下,啧啧几声,就笑,“我就说嘛,原来这两个灶都生了火,哎哟锅台上、菜板上还都是菜呢。” 伸长了脖子看了几眼,见秀梅婶子脸色不好,兰儿后娘倒也没得寸进尺,只假笑着脸,“再怎么说我也是给兰儿当娘的不是,这到底关乎我们家兰儿,没了我这当娘的,怎么能行。” 没等人搭话,兰儿后娘踮起脚,看了眼下院,老姚家来的人聚在一处,该是正商量地基盖房子的事,“这叫人见了,也不好看呀。” 这话一说完,秀梅婶子就忍不住了,“嫂子,不是我当弟妹的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咱们都心知肚明,没必要说些有的没的。” “刚嫂子也说,为了兰儿着想,依我看,”秀梅婶子也不急躁了,说起话来,倒是难得的心平气和,“要是真为了兰儿,嫂子这趟,最好还是别来。” 话一出口,兰儿后娘一下就拉了脸,没待开口,秀梅婶子压根不给机会,“前院嫂子在家,又刚过了年关,不缺吃少穿点,今儿伙食开在福福院子,本就说不过去。” “不过若说嫂子身子不舒坦,还要看顾孩子,虽说不过去,倒也寻了个借口,”秀梅婶子话赶话,一句接一句,“嫂子这边来,若是不放心,看一眼也就罢了,若是生了别的念想,倒叫咱们脸上都不好看了。” 秀梅婶子说完,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盯着兰儿后娘瞧,眼里带着一股笃定劲,想来是认准了不叫兰儿后娘乱来。 兰儿后娘也是一愣,立在那里,脚还半抬着,人却不动。 片刻,就反应过来,脸上又是起了笑,嘴角一咧开,漏出满口黄牙,呲牙咧嘴的就又开始套近乎,“我说她婶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再怎么说,我来的福福院子,这要是往外撵人,按说,也得福福开口啊。” 说完,就冲着福福一脸得意开来,笑的叫人不舒坦,“福福,我们让福福说,你说大娘说的在不在理。” 话一落地,院子里齐整整的就看过来。 一双双眼睛盯着福福,几个小的脸上带着好奇,秀梅婶子和上院大娘挪着步子往福福这边来,刚要张嘴替她开口,福福就摆摆手,两步走到兰儿后娘跟前,“您来了就是客,哪有撵人的道理,”福福说了这句,兰儿后娘就更是得意,抬脚要往屋里走,“那正好,上院大奶屋里呢,您来了,正好屋里陪着大奶说个话。” 提起上院老太太,兰儿后娘立马停住了。 可不是,老太太那脾气,别说陪着说话,估计在老太太跟前,兰儿后娘都得哆嗦着。 福福见了这般模样也不着急,更是心平气和的接着说,“一早我听大奶还念叨您呢,说是怎么没瞧见,还问兰儿打听了几句,”福福扭头看了眼兰儿,眼里带笑,“兰儿说您家里忙,没的得空。” “这下好了,”福福顺势就要拉了人,手还没碰到呢,兰儿后娘撇了眼西屋方向,就往后躲了躲,不叫福福往里拉人,福福心里想笑,“您来的正是时候,想见是家里忙完了,得了空,正好过来和老太太说道说道。” 兰儿后娘这下慌了神,一时拿不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那里,又看了眼菊香,还望了望不远处的下院空地,泛起了犹豫。 福福也不催,回头扯开了嗓子就喊了声‘大奶’,屋里老太太也是应景,宏亮着大嗓门就回了话,然后还问了句咋回事。 福福刚要开口,兰儿后娘就彻底忍不住了,拦着福福不叫说,厚着脸皮对福福直笑,“老人家既然屋里歇着呢,不打搅,那就不打搅了。” 别看上院老太太一直腿脚不好,但在村子里的声望还是有的,兰儿后娘这样不怕公婆的主,遇着老太太,也是有几分顾及。 一说完,人扭头就要往外走。 这会,保贵还兰儿抱着呢,兰儿后娘抬脚这么一走,不但没抱保贵,就连跟着来的菊香,也是没领走。 刚一个人走了几步,保贵哇哇就兰儿怀里哭开了。 菊香也是站在那里,胖乎乎的黑脸蛋风吹的有些发红,眼里带了点怯,看看这个又打量两眼那个,保贵一哭,就更是有些为难,抬脚想跟着往外走,刚迈了两步就又停了下来,继续站在那里不动。 兰儿一边哄着孩子,一边也是干着急。 保贵毕竟还小,哭起来更是扯开了嗓子,一声声听的人心里也是不好受,兰儿跟着追了她后娘两步,刚跑出门口,人就停在那,不动了。 福福顺着看过去,这会工夫,哪里还有兰儿后娘的影儿,已经瞧不见了。 屋里屋外一群人,倒是不知如何是好。 保贵还在哭,一声声更是惹的人揪心,兰儿抱着保贵,犹豫了片刻就扭过身,往回走。 兰儿后娘这是撒下孩子,不管不顾了。 还有菊香,下院的虎子,兰儿怀里的保贵,还真是头疼。 秀梅婶子和上院大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大人,剩下这几个孩子,到底开不出口撵人,叹口气,挪脚就屋里去了。 福福等兰儿抱着保贵到跟前了,也是拿不准主意,要说撵人,到底还做不出来,但是都留下,福福这心啊,还是别扭。 不但别扭,这让人瞧了去,也不好看。 想了想,福福干脆,咬咬牙,伸手接过兰儿怀里的保贵,哄了哄,转头递给菊香,“家里人多,这阵子也都在忙,保贵在这也没得闲工夫看顾,磕磕碰碰也不好。” 见菊香抱稳了保贵,福福就一边逗着孩子笑了两声,保贵不闹腾了,就接着说,“你家去哄着,再和你娘说,”福福知道躲不过,但求了不闹心的法子,“就说等这院伙食好了,苗苗会端过去,这人多也忙不过来,你们就家里等着吧。” 说完,福福又看了眼下院,虎子在往跟前凑,人笨重的,也帮不上忙,倒是瞧着添了不少乱。 “家去的时候叫上你兄弟,”福福接着说,“活也不多,帮不上忙,家去吧。” 菊香愣在那,通红着脸,有些局促。兰儿后娘是个刁钻的主,不好伺候,对兰儿和保成苛待挑剔,就是对自己孩子,菊香和虎子,虽说多几分疼惜,但也苛刻。 福福这么说,菊香就犹豫了。 “去吧,”福福摆摆手,“就那么和你娘说,没事。” 这下,菊香抱着保贵,就往外走,刚小跑了两步,水灵小家伙就扯开了嗓子后头跟着喊,“叫上你兄弟,叫上你兄弟。” 人,到底是都送回去了。 “福福姐,”看着人走远,水灵拉着她衣袖,有些不情愿,“一会饭熟了真给送吗?” 送,答应了肯定得送,这是脱不开的。 “总比人都来家里吃饭好吧,”福福笑,拉着人屋里来,“家里地方小,人再一多,忙里忙外的还得伺候着,估计连个落脚的地方都腾不出来。” 水灵也跟着笑,“福福姐说的是,那咱就给送一点。” 说完,和苗苗俩就外屋守着灶继续烧起了火,柔儿跟过去守着她们,兰儿在福福身边,不好意思,“福福姐,我,我家里。” 福福牵着兰儿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莫操心,眼瞅着好日子就来了,这呀,用不了多久。” 是呀,春天要来了,好日子也不远了。 还是自己人跟前,最自在,屋里老太太她们包饺子,外屋大锅一个烧水一个炖肉,苗苗和水灵两个烧火,益哥和保成上下院子、房前屋后的来回跑,跟着不消停的还有家里狗子,忙的很。 柔儿洗菜摘菜,兰儿守着菜板切了好几盘子,福福这边沏了茶水,备了茶点果子,碗筷啥的刚一准备齐整,德正就进门来了。 “要开饭了吗?”屋子热气弥漫,瞧不真切,“弄的差不多,看了风水,也划了地基,再等等就都忙完,可以了。” “这样这样,”秀梅婶子端着满盖帘的饺子,从屋里出来,“成了成了,饺子包完了,煮饺子的水也早开了,还有那肉,闻着味也差不多了。” 婶子念叨着,“下酒菜也备下了几个,一会再炒几个,端上桌就能入座了。” 德正一听,心里就有了数,点点头,往外走,福福赶忙,把手上的果盘递了过去,“你正好上来,就端下去吧。” 果盘里福福放了些瓜子、家里晒的果干,满满一大盘,正好端下去就就嘴。 “益哥刚端下去的那盘,还有的剩,”德正看了看果盘,没接,“马上要吃饭,不用了吧?” 福福把果盘递了递,“端下去吧,饭前还能就就嘴。” 这算是福福第一次招待人,唯恐哪里不周,加上又是兰儿未来婆家亲戚,宁愿礼数过了,也不能缺了少了。 德正只得接过,两手端着,又冲福福点点头,这才端着果盘下去。 锅里熬的猪头肉,也出了锅,香气四溢,汤底乳白,猪头肉也滑嫩爽口,福福把炖的头和骨头捞出来,熬成的肉汤也分了两个盆子放好,空出来的锅正好,秀梅婶子开始炒起了菜。 家里狗子倒是乖,肉一出锅,虽然馋的口水直流,但也一直乖乖趴在不远处,不上前。 新出锅的大骨头,冒着热气,香气扑鼻,更是叫人好个馋。 益哥和保成也屋里出来,抿着嘴,咽着口水,瞧着肉干搓手,馋的不行。 福福也顾不上热,拿着菜刀,又叫苗苗端来盘子,守着装肉的盆,开始片肉。又叫水灵拿盐巴,益哥烧一下辣椒,等肉片了半盘,盘子边上撒上盐,烧糊的辣椒,一拌,就递给他们,蘸着肉吃。 看着几个小的等是等不及了,柔儿就放下手上的活,过去帮忙端着盘子,一片片的蘸了盐和辣椒,热乎乎的肉片放进嘴里,滋啦啦的吃的上瘾。 小的也都懂事,吃了两片,解解馋,小半盘的肉还剩了些,就都陆续不吃了,舔着手上的油星,抿着手上的一小肉块,不舍得吃。 “吃吧吃吧,”福福就笑,“今儿得肉啊,管够,”说完,手上又片好的一盘肉兰儿就端进屋里,学着刚刚福福的样,撒上盐巴和辣椒,大人们也吃上一吃。 “别说福福,”秀梅婶子咂摸着嘴里的猪头肉,“猪头上的肉这么一吃,还真是有滋味。” “比过了油啊,还好吃,”婶子念叨着,“这肉便宜,以往啊,我们也买过,但就是做不好,也是就饭吃,过点油,再咸一点,全当下饭了。” “你这么一弄,”婶子一块下肚,又伸手拿了一片,蘸了蘸辣椒和盐巴,吃了口,“别说,吃着够滋味,还不油腻,这辣呀,哎呦,吃了心头暖乎乎的,让人越吃越想吃,吃了这片想下片。” 上院大娘也跟着点头,“可是没想到,我瞧着也不难做,咋地出来滋味就变了。” “可不是,”秀梅婶子念叨,看了眼老太太,笑着接着说,“大婶你说是不是,我看福福收拾完,就锅里放水煮,撒了点香料啥的,也没见放别的。” “然后出锅捞出来,盘子里一切,再撒点盐,烧点辣椒,哎呦,这味道就上了天。” 老太太嘴里也吃着,抿了好几嘴,“别说,味道是和咱做的不一样,寻常东西,倒是吃不出寻常味。” 第四五零章:来了 “福福姐,”看着人走远,水灵拉着她衣袖,有些不情愿,“一会饭熟了真给送吗?” 送,答应了肯定得送,这是脱不开的。 “总比人都来家里吃饭好吧,”福福笑,拉着人屋里来,“家里地方小,人再一多,忙里忙外的还得伺候着,估计连个落脚的地方都腾不出来。” 水灵也跟着笑,“福福姐说的是,那咱就给送一点。” 说完,和苗苗俩就外屋守着灶继续烧起了火,柔儿跟过去守着她们,兰儿在福福身边,不好意思,“福福姐,我,我家里。” 福福牵着兰儿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莫操心,眼瞅着好日子就来了,这呀,用不了多久。” 是呀,春天要来了,好日子也不远了。 还是自己人跟前,最自在,屋里老太太她们包饺子,外屋大锅一个烧水一个炖肉,苗苗和水灵两个烧火,益哥和保成上下院子、房前屋后的来回跑,跟着不消停的还有家里狗子,忙的很。 柔儿洗菜摘菜,兰儿守着菜板切了好几盘子,福福这边沏了茶水,备了茶点果子,碗筷啥的刚一准备齐整,德正就进门来了。 “要开饭了吗?”屋子热气弥漫,瞧不真切,“弄的差不多,看了风水,也划了地基,再等等就都忙完,可以了。” “这样这样,”秀梅婶子端着满盖帘的饺子,从屋里出来,“成了成了,饺子包完了,煮饺子的水也早开了,还有那肉,闻着味也差不多了。” 婶子念叨着,“下酒菜也备下了几个,一会再炒几个,端上桌就能入座了。” 德正一听,心里就有了数,点点头,往外走,福福赶忙,把手上的果盘递了过去,“你正好上来,就端下去吧。” 果盘里福福放了些瓜子、家里晒的果干,满满一大盘,正好端下去就就嘴。 “益哥刚端下去的那盘,还有的剩,”德正看了看果盘,没接,“马上要吃饭,不用了吧?” 福福把果盘递了递,“端下去吧,饭前还能就就嘴。” 这算是福福第一次招待人,唯恐哪里不周,加上又是兰儿未来婆家亲戚,宁愿礼数过了,也不能缺了少了。 德正只得接过,两手端着,又冲福福点点头,这才端着果盘下去。 锅里熬的猪头肉,也出了锅,香气四溢,汤底乳白,猪头肉也滑嫩爽口,福福把炖的头和骨头捞出来,熬成的肉汤也分了两个盆子放好,空出来的锅正好,秀梅婶子开始炒起了菜。 家里狗子倒是乖,肉一出锅,虽然馋的口水直流,但也一直乖乖趴在不远处,不上前。 新出锅的大骨头,冒着热气,香气扑鼻,更是叫人好个馋。 益哥和保成也屋里出来,抿着嘴,咽着口水,瞧着肉干搓手,馋的不行。 福福也顾不上热,拿着菜刀,又叫苗苗端来盘子,守着装肉的盆,开始片肉。又叫水灵拿盐巴,益哥烧一下辣椒,等肉片了半盘,盘子边上撒上盐,烧糊的辣椒,一拌,就递给他们,蘸着肉吃。 看着几个小的等是等不及了,柔儿就放下手上的活,过去帮忙端着盘子,一片片的蘸了盐和辣椒,热乎乎的肉片放进嘴里,滋啦啦的吃的上瘾。 小的也都懂事,吃了两片,解解馋,小半盘的肉还剩了些,就都陆续不吃了,舔着手上的油星,抿着手上的一小肉块,不舍得吃。 “吃吧吃吧,”福福就笑,“今儿的肉啊,管够,”说完,手上又片好的一盘肉兰儿就端进屋里,学着刚刚福福的样,撒上盐巴和辣椒,大人们也吃上一吃。 “别说福福,”秀梅婶子咂摸着嘴里的猪头肉,“猪头上的肉这么一吃,还真是有滋味。” “比过了油啊,还好吃,”婶子念叨着,“这肉便宜,以往啊,我们也买过,但就是做不好,也是就饭吃,过点油,再咸一点,全当下饭了。” “你这么一弄,”婶子一块下肚,又伸手拿了一片,蘸了蘸辣椒和盐巴,吃了口,“别说,吃着够滋味,还不油腻,这辣呀,哎呦,吃了心头暖乎乎的,让人越吃越想吃,吃了这片想下片。” 上院大娘也跟着点头,“可是没想到,我瞧着也不难做,咋地出来滋味就变了。” “可不是,”秀梅婶子念叨,看了眼老太太,笑着接着说,“大婶你说是不是,我看福福收拾完,就锅里放水煮,撒了点香料啥的,也没见放别的。” “然后出锅捞出来,盘子里一切,再撒点盐,烧点辣椒,哎呦,这味道就上了天。” 老太太嘴里也吃着,抿了好几嘴,“别说,味道是和咱做的不一样,寻常东西,倒是吃不出寻常味。” 听婶子她们这么说,福福心里高兴的。 这做法,看着虽寻常,但到底有要心细的地方,福福也没算白话工夫。 猪头肉一出锅,大家尝了味道说好,福福就开始大张旗鼓的张罗菜了。一个凉拌猪耳朵,再一个椒盐蘸猪头肉,福福还打算切出一盘,过过油,炒上一炒。 炖的肉里面还有大骨头,福福也都捞了出来,因为骨头上肉不多,也上不了桌,干脆,福福就剔掉肉,骨头扔给狗子叫它去啃,剔出来的肉,浇上蒜泥,也出来一盘拆肉,好吃的。 秀梅婶子家老叔提着坛酒,上来了,叫婶子这边烫好,说是下院忙活差不多,日头也西下,该收拾吃饭了。 一说完,里里外外就开始张罗吃饭。 下院婶子家,还有上院的,饭桌、锅碗瓢盆都拿了下来,大人孩子的人也不少,左看右看人也不少,她家东西两个小屋却是坐不下,商量了商量,干脆下院婶子家也坐席面,老姚家来的那些男人们,就下院婶子家坐席。 饭菜啥的,端下去。 倒也省事不少,她家屋子家里这些,等招呼完,放了饭桌,也不用顾着,直接开饭。 下酒的菜,烫热的酒,一道道让几个孩子来回端了下去,下院也坐了席,男人们正吃了酒,益哥和保成两个跑上来说,说是这一盘盘菜,都说好吃。 福福这心,也就放下了,总算没白忙。 吃了一会酒,婶子瞧着时候差不多,就开始下锅煮饺子。 家里饺子包的多,虽然锅大,但还是得一锅锅煮开,盛出来,端下去,吃空的盘子再一收,洗了再装饺子,也是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遭。 “还好包的多,”上院大娘一边煮着饺子一边念叨,“知道男人们干活累,吃的多,哎呦,这还真是的,吃不少。” 包的那许多饺子,老太太几个忙活大半天,全顾着饺子了,眼瞅着一盖帘一盖帘煮下锅,苗苗和水灵俩一回回端着空碗上来,婶子就有些担心,“可别不够啊?” “男人们吃够是够的,”上院大娘念叨,看了眼还剩的一大盖帘,“估摸着咱几个,得再做点饭。” 随后念叨着,“饺子可是细盘算着,多活了许多面,紧赶着宽裕包的呢。” “可不是,”婶子也纳闷,“可别是这饺子好吃,一个个都贪了嘴,多吃了许多。” 要不说呢,还真是,等下院吃完饭,老叔赶着上来,嘿嘿笑,念叨起来,“饺子好吃,说是比家家过年吃的还好呢,都没少吃。” “这就是了,”婶子接过话,“好吃就行,我这刚还说,生怕不够呢。够就好,够就好。” 下院男人们吃完饭,收拾完饭桌章,婶子和大娘又茶水沏上,果盘也端了过去,老叔和德正陪着唠嗑,家里忙了一整天的他们,也该吃饭了。 答应了菊香他们,要给兰儿后娘送些过去,思来想去,还是拿了盆子过来,捡着饭桌剩下的菜,挑了几筷子,剩的饺子也和到一个大碗,兰儿领着苗苗和水灵两个,回了趟家。 “咋送那么两大盘子,也忒多了,意思意思得了。” “饺子没几个,”家里饺子还怕不够吃,福福没放多少,也是下院剩的些,有些凉了,就全给对到一块,碗里装了,“只多夹了几口菜,我寻思着图个乐呵,少些折腾兰儿也高兴。” 婶子点头,“理是这个理,我就怕啊,这有了头一遭,以后的日子不好说。” “兰儿这是还没成亲,”福福就笑,“我多担待点,等以后,兰儿成了亲,怕是想折腾也折腾不到我这里。” “再说,我瞧着,日后怕是也折腾不起来,”这个,福福多少心里有点数,“眼下大家乐呵着,兰儿也不为难。” “你呀,可是想得开,也舍得,”家里剩的饺子,婶子一边锅里煮着,一边继续念叨,“你送的那肉也好几块,我瞧着都心疼,若是旁的也就算了,给孩子也罢了,想起是水灵她后大娘,就舍不得。” “啥好东西给她啊,就纯是喂了白眼狼。” 婶子平日里心宽,听了婶子这几句不平,就忍不住想笑,“婶子你宽宽心,估摸着也就这顿,日后怕是遇不到了,我手艺这么好,也都尝尝,也好馋馋她们,顺便也气了她们。” 婶子就笑,“你呀你,”顺出手点点她额头,紧接着又忙活锅里饺子,“兰儿她们也该家来了,饺子锅里煮着,饭菜端上去咱也好吃饭。” 狗子搜罗着,该是吃了不老少,这会小肚子鼓鼓的,颠颠的走路都有些咋呼,毛发乌黑锃亮,大眼睛水汪汪的,正窝在灶坑,守着柴灶,一听吃饭,顿时小耳朵立起来,脑袋瓜更是左右转悠,顺势爬起来,晃悠着就要屋里去,去寻它自己的饭盆。 福福见了就想笑,吃的肚子都鼓起来了,一听吃饭,哎呦,还是颠颠的去找碗。 是条馋狗不假了。 福福把狗子抱起来,轻轻敲了敲它脑袋瓜,摸着它大肚子,“肚子吃的饱饱的,可是不中吃,再吃撑坏了可不行。” 福福把狗子灶坑放下,拍了拍它脑袋瓜,“外屋睡吧,顺便看家。” 拿不了狗盆,狗子呜呜两声,倒是也乖,就用爪子灶坑扒拉几下,然后直直躺好,干脆眯起了眼,睡起了大觉。 一气呵成,乖觉的很。 越发听的懂人话,惹人爱。 “这还真随了主人,”秀梅婶子瞥了眼狗,然后就忍不住的笑,“这狗啊,进了你家门,也是有福气,看看,把着狗子教的多好,通人性。” 家里狗子招人喜欢,仿佛它自己也听得懂一样,刚刚还眯起了眼要睡觉,这会却机灵了,从灶坑里起来,摇晃着尾巴,在她们跟前来来回回的绕圈子,撒娇。 大家瞧了,就又是一阵笑。 忙了这一整天,终于,得空能吃上饭,歇歇脚了。 等饭桌摆满了饭菜,一盘盘热乎乎的饺子也桌上放着,老太太坐在热炕头,身前还倒了一盅热酒,说是要喝口暖暖身子。 该是高兴的。 柔儿和兰儿帮着收拾,水灵和苗苗俩颠颠跟着跑来跑去,两个烧了一天的火,也是终于得空打闹上一阵。 益哥和保成俩看完了书,也等着上桌吃饭。 每每这会,对福福来说,才是最心喜的时候。屋里是满桌好饭好菜,大人孩子灶前灶后张罗准备、嬉笑玩闹,菜香满屋,离坐在桌前越近,那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焦灼,也越发的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满心喜悦也洋溢周身。 这感觉,真真的宽慰人心。 房前屋后打点妥当,下院客人有老叔和德正陪着,终于,可以上桌吃饭了。 益哥和保成坐炕梢,福福挨着上院大娘,秀梅婶子陪着老太太也倒了盅热酒,动了筷。 几个小的虽说一整天零嘴没少吃,但到了饭桌,一个个却也都顾不上了,大口大口的饺子,一筷筷得肉,吃的着实好食欲。 “别说,这肉馅放了点白菜,吃着咋比纯肉的还香呢,”秀梅婶子刚咬了口饺子,接着蘸了蘸辣椒,再吃了口,虽有些辣,但还是忍不住的接着说,“福福你弄的这辣,还真是,哎呦,吃着真是有滋味。” 第四五一章:许多 听婶子她们这么说,福福心里高兴的。 这做法,看着虽寻常,但到底有要心细的地方,福福也没算白话工夫。 猪头肉一出锅,大家尝了味道说好,福福就开始大张旗鼓的张罗菜了。一个凉拌猪耳朵,再一个椒盐蘸猪头肉,福福还打算切出一盘,过过油,炒上一炒。 炖的肉里面还有大骨头,福福也都捞了出来,因为骨头上肉不多,也上不了桌,干脆,福福就剔掉肉,骨头扔给狗子叫它去啃,剔出来的肉,浇上蒜泥,也出来一盘拆肉,好吃的。 秀梅婶子家老叔提着坛酒,上来了,叫婶子这边烫好,说是下院忙活差不多,日头也西下,该收拾吃饭了。 一说完,里里外外就开始张罗吃饭。 下院婶子家,还有上院的,饭桌、锅碗瓢盆都拿了下来,大人孩子的人也不少,左看右看人也不少,她家东西两个小屋却是坐不下,商量了商量,干脆下院婶子家也坐席面,老姚家来的那些男人们,就下院婶子家坐席。 饭菜啥的,端下去。 倒也省事不少,她家屋子家里这些,等招呼完,放了饭桌,也不用顾着,直接开饭。 下酒的菜,烫热的酒,一道道让几个孩子来回端了下去,下院也坐了席,男人们正吃了酒,益哥和保成两个跑上来说,说是这一盘盘菜,都说好吃。 福福这心,也就放下了,总算没白忙。 吃了一会酒,婶子瞧着时候差不多,就开始下锅煮饺子。 家里饺子包的多,虽然锅大,但还是得一锅锅煮开,盛出来,端下去,吃空的盘子再一收,洗了再装饺子,也是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遭。 “还好包的多,”上院大娘一边煮着饺子一边念叨,“知道男人们干活累,吃的多,哎呦,这还真是的,吃不少。” 包的那许多饺子,老太太几个忙活大半天,全顾着饺子了,眼瞅着一盖帘一盖帘煮下锅,苗苗和水灵俩一回回端着空碗上来,婶子就有些担心,“可别不够啊?” “男人们吃够是够的,”上院大娘念叨,看了眼还剩的一大盖帘,“估摸着咱几个,得再做点饭。” 随后念叨着,“饺子可是细盘算着,多活了许多面,紧赶着宽裕包的呢。” “可不是,”婶子也纳闷,“可别是这饺子好吃,一个个都贪了嘴,多吃了许多。” 要不说呢,还真是,等下院吃完饭,老叔赶着上来,嘿嘿笑,念叨起来,“饺子好吃,说是比家家过年吃的还好呢,都没少吃。” “这就是了,”婶子接过话,“好吃就行,我这刚还说,生怕不够呢。够就好,够就好。” 下院男人们吃完饭,收拾完饭桌章,婶子和大娘又茶水沏上,果盘也端了过去,老叔和德正陪着唠嗑,家里忙了一整天的他们,也该吃饭了。 答应了菊香他们,要给兰儿后娘送些过去,思来想去,还是拿了盆子过来,捡着饭桌剩下的菜,挑了几筷子,剩的饺子也和到一个大碗,兰儿领着苗苗和水灵两个,回了趟家。 “咋送那么两大盘子,也忒多了,意思意思得了。” “饺子没几个,”家里饺子还怕不够吃,福福没放多少,也是下院剩的些,有些凉了,就全给对到一块,碗里装了,“只多夹了几口菜,我寻思着图个乐呵,少些折腾兰儿也高兴。” 婶子点头,“理是这个理,我就怕啊,这有了头一遭,以后的日子不好说。” “兰儿这是还没成亲,”福福就笑,“我多担待点,等以后,兰儿成了亲,怕是想折腾也折腾不到我这里。” “再说,我瞧着,日后怕是也折腾不起来,”这个,福福多少心里有点数,“眼下大家乐呵着,兰儿也不为难。” “你呀,可是想得开,也舍得,”家里剩的饺子,婶子一边锅里煮着,一边继续念叨,“你送的那肉也好几块,我瞧着都心疼,若是旁的也就算了,给孩子也罢了,想起是水灵她后大娘,就舍不得。” “啥好东西给她啊,就纯是喂了白眼狼。” 婶子平日里心宽,听了婶子这几句不平,就忍不住想笑,“婶子你宽宽心,估摸着也就这顿,日后怕是遇不到了,我手艺这么好,也都尝尝,也好馋馋她们,顺便也气了她们。” 婶子就笑,“你呀你,”顺出手点点她额头,紧接着又忙活锅里饺子,“兰儿她们也该家来了,饺子锅里煮着,饭菜端上去咱也好吃饭。” 狗子搜罗着,该是吃了不老少,这会小肚子鼓鼓的,颠颠的走路都有些咋呼,毛发乌黑锃亮,大眼睛水汪汪的,正窝在灶坑,守着柴灶,一听吃饭,顿时小耳朵立起来,脑袋瓜更是左右转悠,顺势爬起来,晃悠着就要屋里去,去寻它自己的饭盆。 福福见了就想笑,吃的肚子都鼓起来了,一听吃饭,哎呦,还是颠颠的去找碗。 是条馋狗不假了。 福福把狗子抱起来,轻轻敲了敲它脑袋瓜,摸着它大肚子,“肚子吃的饱饱的,可是不中吃,再吃撑坏了可不行。” 福福把狗子灶坑放下,拍了拍它脑袋瓜,“外屋睡吧,顺便看家。” 拿不了狗盆,狗子呜呜两声,倒是也乖,就用爪子灶坑扒拉几下,然后直直躺好,干脆眯起了眼,睡起了大觉。 一气呵成,乖觉的很。 越发听的懂人话,惹人爱。 “这还真随了主人,”秀梅婶子瞥了眼狗,然后就忍不住的笑,“这狗啊,进了你家门,也是有福气,看看,把着狗子教的多好,通人性。” 家里狗子招人喜欢,仿佛它自己也听得懂一样,刚刚还眯起了眼要睡觉,这会却机灵了,从灶坑里起来,摇晃着尾巴,在她们跟前来来回回的绕圈子,撒娇。 大家瞧了,就又是一阵笑。 忙了这一整天,终于,得空能吃上饭,歇歇脚了。 等饭桌摆满了饭菜,一盘盘热乎乎的饺子也桌上放着,老太太坐在热炕头,身前还倒了一盅热酒,说是要喝口暖暖身子。 该是高兴的。 柔儿和兰儿帮着收拾,水灵和苗苗俩颠颠跟着跑来跑去,两个烧了一天的火,也是终于得空打闹上一阵。 益哥和保成俩看完了书,也等着上桌吃饭。 每每这会,对福福来说,才是最心喜的时候。屋里是满桌好饭好菜,大人孩子灶前灶后张罗准备、嬉笑玩闹,菜香满屋,离坐在桌前越近,那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焦灼,也越发的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满心喜悦也洋溢周身。 这感觉,真真的宽慰人心。 房前屋后打点妥当,下院客人有老叔和德正陪着,终于,可以上桌吃饭了。 益哥和保成坐炕梢,福福挨着上院大娘,秀梅婶子陪着老太太也倒了盅热酒,动了筷。 几个小的虽说一整天零嘴没少吃,但到了饭桌,一个个却也都顾不上了,大口大口的饺子,一筷筷的肉,吃的着实好食欲。 “别说,这肉馅放了点白菜,吃着咋比纯肉的还香呢,”秀梅婶子刚咬了口饺子,接着蘸了蘸辣椒,再吃了口,虽有些辣,但还是忍不住的接着说,“福福你弄的这辣,还真是,哎呦,吃着真是有滋味。” 福福点点头,饺子刚吃进嘴,就听婶子继续说,“再过些日子种地,福福你说,这辣子咱种到地里,可是真的会长出来?” 当初买的那些辣椒,她可是费了好大劲,每个辣椒籽福福也是花了不少心思,都仔细收了起来,就等着今年大干一场,有个好的秋收。 知道婶子担心,因为从来没见过,更没种过,为她操心。 “定是能的,”福福筷子不停,嘴也没少吃,一边吃一边笑着和婶子念叨,“我琢磨着该是和种其他菜差不多少,勤看顾着点,多花些心思,到时候长成苗来,开花结果,可是好了。” “若是能收成,”婶子又蘸了蘸辣椒,吃了口饺子,不住点头,“这东西吃着够滋味,特别是这天一冷啊,吃上一口,辣乎乎的,心里暖的呀。”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 家里的这些辣椒虽说也有些,但毕竟人多,上下院,还有几个孩子,吃了几次过后也都好上了这口,辣椒下去的实在是快,也不得不,省着点了,许多福福想做的菜,因为耗费辣椒,也都作罢了。 只得,如今只得隔三差五馋了,才叫苗苗她们拿出三五个来,烧的糊辣些,多是蘸着吃。 吃个滋味。 所以今年,这些辣椒籽,福福是打定了心思要种出来,一粒都不能浪费。 不但种出来,还要没棵秧都接好多辣椒,然后一整年的辣椒都可劲吃。 这么想着,碗里的饺子就更是吃的有滋味,忙了大半天弄的猪头肉,嗯,蘸上一点盐巴和辣椒面,嗯,一口饺子一口肉,更是好吃的很。 福福很满意,这顿饭,福福很满意。 看来自己厨艺不但没减,如今又用上了柴火灶,出锅的饭菜更是多了几分柴火气,好吃的很。 “我刚下去送茶水,就听下院的客人说,说今儿的饭菜啊,可是好吃的很,”婶子说了起来,“还问我打听,问是谁掌的勺。” “我们福福未出阁的姑娘家,我也没好多说,”婶子就笑,“就说咱一起张罗的,等日后福福要是真做上买卖,这名声啊,现在慢慢就打出去了。” “凡事慢慢来,”老太太一直没说话,这会开了口,“也急不得。” “对对对,”婶子点头说是,“急不得急不得。” 一顿饭,大家说说笑笑,饺子吃的是一个都没剩,还好提前锅里又煮了点粥,虽说最后也吃了八九分饱,但看着桌上的菜,大家还是都喝了半碗粥,菜也都打发了。 光了盘。 大家吃的开心,福福也高兴。 紧赶慢赶终于在下院上来人之前,家里收拾妥当了。是德正上来的,推开门,也没进屋,就外屋站着,开了口,“都歇好了,姚家的人要家去,老叔让我问问还有啥嘱咐的?” 上院大娘看了眼秀梅婶子,婶子看了看兰儿,兰儿害羞,扭头看向福福,最后大家眼睛齐刷刷的都看向了她,看的福福原地愣住,怎么都看她呀? “额,”福福摊手,“大家咋都看我?我,我,我没啥嘱咐的。” 福福磕磕巴巴的说完,见她憋的满脸通红,满身局促,就笑了起来,随后婶子解释,“看把你急的,是一时我们也想不出有啥要嘱咐的,平日你主意多,就问问你。” 婶子说完,回头看了眼水灵,“水灵你屋里问问你大奶,”婶子说着,“看老人家有啥嘱咐得没。” 水灵听了话,颠颠就往屋里跑,门槛刚迈进去,就听脆生生的叫了声大奶,然后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吃好喝好就够了,”老太太屋里喊话,“时候也不早,眼瞅着日头要落下去,急着家去咱也别多留,日后来往长着呢,不在这一两次。” 德正外屋应了声,扭头往外走。 “你们咱们,”婶子回头,疑惑的看着她们,“咱们要出门送送吗?” “不用,”没等福福动脑想呢,上院大娘就接了话,“老爷们的事他们自己来,再说前院,”说到这,大娘看了眼兰儿,又瞥了眼前院,“兰儿爹出了门,兰儿后娘也不在,咱们不好凑这个主。” “有你老叔在,”大娘见兰儿拘束,就走上前拍了拍兰儿手,安慰她,“陪陪客,送送人,都是成的。” “家里你老叔,可是亲的,”大娘笑,“再说一些俗里俗套的,咱也顾不上那许多,等日后你们成了亲,小日子过的好,就啥都有了。不拘别的。” 说完,兰儿跟着也松了口气,露出笑模样。 等瞧着一行人赶着几辆车,路过家门口,又远远出了村,忙的一整天,终于,落了脚,家里都是自己人,轻快了。 第四五二章:过来 片刻,就反应过来,脸上又是起了笑,嘴角一咧开,漏出满口黄牙,呲牙咧嘴的就又开始套近乎,“我说她婶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再怎么说,我来的福福院子,这要是往外撵人,按说,也得福福开口啊。” 说完,就冲着福福一脸得意开来,笑的叫人不舒坦,“福福,我们让福福说,你说大娘说的在不在理。” 话一落地,院子里齐整整的就看过来。 一双双眼睛盯着福福,几个小的脸上带着好奇,秀梅婶子和上院大娘挪着步子往福福这边来,刚要张嘴替她开口,福福就摆摆手,两步走到兰儿后娘跟前,“您来了就是客,哪有撵人的道理,”福福说了这句,兰儿后娘就更是得意,抬脚要往屋里走,“那正好,上院大奶屋里呢,您来了,正好屋里陪着大奶说个话。” 提起上院老太太,兰儿后娘立马停住了。 可不是,老太太那脾气,别说陪着说话,估计在老太太跟前,兰儿后娘都得哆嗦着。 福福见了这般模样也不着急,更是心平气和的接着说,“一早我听大奶还念叨您呢,说是怎么没瞧见,还问兰儿打听了几句,”福福扭头看了眼兰儿,眼里带笑,“兰儿说您家里忙,没的得空。” “这下好了,”福福顺势就要拉了人,手还没碰到呢,兰儿后娘撇了眼西屋方向,就往后躲了躲,不叫福福往里拉人,福福心里想笑,“您来的正是时候,想见是家里忙完了,得了空,正好过来和老太太说道说道。” 兰儿后娘这下慌了神,一时拿不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那里,又看了眼菊香,还望了望不远处的下院空地,泛起了犹豫。 福福也不催,回头扯开了嗓子就喊了声‘大奶’,屋里老太太也是应景,宏亮着大嗓门就回了话,然后还问了句咋回事。 福福刚要开口,兰儿后娘就彻底忍不住了,拦着福福不叫说,厚着脸皮对福福直笑,“老人家既然屋里歇着呢,不打搅,那就不打搅了。” 别看上院老太太一直腿脚不好,但在村子里的声望还是有的,兰儿后娘这样不怕公婆的主,遇着老太太,也是有几分顾及。 一说完,人扭头就要往外走。 这会,保贵还兰儿抱着呢,兰儿后娘抬脚这么一走,不但没抱保贵,就连跟着来的菊香,也是没领走。 刚一个人走了几步,保贵哇哇就兰儿怀里哭开了。 菊香也是站在那里,胖乎乎的黑脸蛋风吹的有些发红,眼里带了点怯,看看这个又打量两眼那个,保贵一哭,就更是有些为难,抬脚想跟着往外走,刚迈了两步就又停了下来,继续站在那里不动。 兰儿一边哄着孩子,一边也是干着急。 保贵毕竟还小,哭起来更是扯开了嗓子,一声声听的人心里也是不好受,兰儿跟着追了她后娘两步,刚跑出门口,人就停在那,不动了。 福福顺着看过去,这会工夫,哪里还有兰儿后娘的影儿,已经瞧不见了。 屋里屋外一群人,倒是不知如何是好。 保贵还在哭,一声声更是惹的人揪心,兰儿抱着保贵,犹豫了片刻就扭过身,往回走。 兰儿后娘这是撒下孩子,不管不顾了。 还有菊香,下院的虎子,兰儿怀里的保贵,还真是头疼。 秀梅婶子和上院大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大人,剩下这几个孩子,到底开不出口撵人,叹口气,挪脚就屋里去了。 福福等兰儿抱着保贵到跟前了,也是拿不准主意,要说撵人,到底还做不出来,但是都留下,福福这心啊,还是别扭。 不但别扭,这让人瞧了去,也不好看。 想了想,福福干脆,咬咬牙,伸手接过兰儿怀里的保贵,哄了哄,转头递给菊香,“家里人多,这阵子也都在忙,保贵在这也没得闲工夫看顾,磕磕碰碰也不好。” 见菊香抱稳了保贵,福福就一边逗着孩子笑了两声,保贵不闹腾了,就接着说,“你家去哄着,再和你娘说,”福福知道躲不过,但求了不闹心的法子,“就说等这院伙食好了,苗苗会端过去,这人多也忙不过来,你们就家里等着吧。” 说完,福福又看了眼下院,虎子在往跟前凑,人笨重的,也帮不上忙,倒是瞧着添了不少乱。 “家去的时候叫上你兄弟,”福福接着说,“活也不多,帮不上忙,家去吧。” 菊香愣在那,通红着脸,有些局促。兰儿后娘是个刁钻的主,不好伺候,对兰儿和保成苛待挑剔,就是对自己孩子,菊香和虎子,虽说多几分疼惜,但也苛刻。 福福这么说,菊香就犹豫了。 “去吧,”福福摆摆手,“就那么和你娘说,没事。” 这下,菊香抱着保贵,就往外走,刚小跑了两步,水灵小家伙就扯开了嗓子后头跟着喊,“叫上你兄弟,叫上你兄弟。” 人,到底是都送回去了。 “福福姐,”看着人走远,水灵拉着她衣袖,有些不情愿,“一会饭熟了真给送吗?” 送,答应了肯定得送,这是脱不开的。 “总比人都来家里吃饭好吧,”福福笑,拉着人屋里来,“家里地方小,人再一多,忙里忙外的还得伺候着,估计连个落脚的地方都腾不出来。” 水灵也跟着笑,“福福姐说的是,那咱就给送一点。” 说完,和苗苗俩就外屋守着灶继续烧起了火,柔儿跟过去守着她们,兰儿在福福身边,不好意思,“福福姐,我,我家里。” 福福牵着兰儿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莫操心,眼瞅着好日子就来了,这呀,用不了多久。” 是呀,春天要来了,好日子也不远了。 还是自己人跟前,最自在,屋里老太太她们包饺子,外屋大锅一个烧水一个炖肉,苗苗和水灵两个烧火,益哥和保成上下院子、房前屋后的来回跑,跟着不消停的还有家里狗子,忙的很。 柔儿洗菜摘菜,兰儿守着菜板切了好几盘子,福福这边沏了茶水,备了茶点果子,碗筷啥的刚一准备齐整,德正就进门来了。 “要开饭了吗?”屋子热气弥漫,瞧不真切,“弄的差不多,看了风水,也划了地基,再等等就都忙完,可以了。” “这样这样,”秀梅婶子端着满盖帘的饺子,从屋里出来,“成了成了,饺子包完了,煮饺子的水也早开了,还有那肉,闻着味也差不多了。” 婶子念叨着,“下酒菜也备下了几个,一会再炒几个,端上桌就能入座了。” 德正一听,心里就有了数,点点头,往外走,福福赶忙,把手上的果盘递了过去,“你正好上来,就端下去吧。” 果盘里福福放了些瓜子、家里晒的果干,满满一大盘,正好端下去就就嘴。 “益哥刚端下去的那盘,还有的剩,”德正看了看果盘,没接,“马上要吃饭,不用了吧?” 福福把果盘递了递,“端下去吧,饭前还能就就嘴。” 这算是福福第一次招待人,唯恐哪里不周,加上又是兰儿未来婆家亲戚,宁愿礼数过了,也不能缺了少了。 德正只得接过,两手端着,又冲福福点点头,这才端着果盘下去。 锅里熬的猪头肉,也出了锅,香气四溢,汤底乳白,猪头肉也滑嫩爽口,福福把炖的头和骨头捞出来,熬成的肉汤也分了两个盆子放好,空出来的锅正好,秀梅婶子开始炒起了菜。 家里狗子倒是乖,肉一出锅,虽然馋的口水直流,但也一直乖乖趴在不远处,不上前。 新出锅的大骨头,冒着热气,香气扑鼻,更是叫人好个馋。 益哥和保成也屋里出来,抿着嘴,咽着口水,瞧着肉干搓手,馋的不行。 福福也顾不上热,拿着菜刀,又叫苗苗端来盘子,守着装肉的盆,开始片肉。又叫水灵拿盐巴,益哥烧一下辣椒,等肉片了半盘,盘子边上撒上盐,烧糊的辣椒,一拌,就递给他们,蘸着肉吃。 看着几个小的等是等不及了,柔儿就放下手上的活,过去帮忙端着盘子,一片片的蘸了盐和辣椒,热乎乎的肉片放进嘴里,滋啦啦的吃的上瘾。 小的也都懂事,吃了两片,解解馋,小半盘的肉还剩了些,就都陆续不吃了,舔着手上的油星,抿着手上的一小肉块,不舍得吃。 “吃吧吃吧,”福福就笑,“今儿的肉啊,管够,”说完,手上又片好的一盘肉兰儿就端进屋里,学着刚刚福福的样,撒上盐巴和辣椒,大人们也吃上一吃。 “别说福福,”秀梅婶子咂摸着嘴里的猪头肉,“猪头上的肉这么一吃,还真是有滋味。” “比过了油啊,还好吃,”婶子念叨着,“这肉便宜,以往啊,我们也买过,但就是做不好,也是就饭吃,过点油,再咸一点,全当下饭了。” “你这么一弄,”婶子一块下肚,又伸手拿了一片,蘸了蘸辣椒和盐巴,吃了口,“别说,吃着够滋味,还不油腻,这辣呀,哎呦,吃了心头暖乎乎的,让人越吃越想吃,吃了这片想下片。” 上院大娘也跟着点头,“可是没想到,我瞧着也不难做,咋地出来滋味就变了。” “可不是,”秀梅婶子念叨,看了眼老太太,笑着接着说,“大婶你说是不是,我看福福收拾完,就锅里放水煮,撒了点香料啥的,也没见放别的。” “然后出锅捞出来,盘子里一切,再撒点盐,烧点辣椒,哎呦,这味道就上了天。” 老太太嘴里也吃着,抿了好几嘴,“别说,味道是和咱做的不一样,寻常东西,倒是吃不出寻常味。” 夕阳西下,最是好光景。 如今入了春,天将渐暖,夕阳也多了几分暖意。 那一轮红日,高挂天边,浮云半遮,染红整片整片的云彩。 她们站在院子里,鸡飞狗叫也听不真切,晚风吹拂,村子里一阵阵炊烟四起,不一会,原本稍显宁静的小村子,在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点火烧炕,喂鸡喂鸭,挑水担柴,却是好不忙碌。 福福伸个懒腰,感受着初春的气息,远处高山上的草木,这般看来,却少了许多凋零,等定神再多看几眼,就又能恍惚看出几分神韵。 是春的韵脚。 几分神似,许多生机。 婶子家去收拾,上院大娘也回去忙碌,老太太被德正背走,今儿兰儿却没着急回去,这会站在福福身边,也仰头看天,张开双手拥抱着片片晚霞。 霞光中,福福看过去,兰儿嘴角上扬,眼角带笑,满是温柔。 春呢,希望的季节,要来了。 熬过了寒冬,那封存的希望,坚守的等待,终于要来了。 益哥和保成俩院子里外追着狗子,狗子追着家里的鸡,欢声笑语,着实有趣。 苗苗和水灵俩,却是安静许多。 忙了一整天,两个小的也累的不行,这会蹲在地上,小手都是支着下巴,眼巴巴的瞅着狗子跑来跑去。 “福福姐,时候不早,我和保成该回去了。” 兰儿看着玩闹的保成,到底还是开了口,有些不舍,“我后娘估计等的急了,再不回去,怕是要再找上门来。” 福福点头,兰儿后娘那性情,估计是了。 “谦益,”福福叫住两个,“别跑了,歇歇,歇歇汗。” 两个俱是满头大汗,脸蛋红彤彤的,眼里带光,该是还没玩够,蹦蹦跳跳的一到跟前,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男孩的性情俱现。 “姐,狗太能跑了,我和保成都追不上,”谦益这般爱玩闹,在福福印象中着实不多,眼下急不可耐的和福福分享,一句接着一句,“姐,你看狗,咋瞧着一点都不累。” “咋不累啊,”福福就笑,看了眼狗子,正伸长了舌头,气喘吁吁在脚边喘气,“也累的,快歇歇,都歇歇。” 兰儿也到了跟前,摸了摸保成额头,替他擦了擦汗,“时候不早,咱歇歇汗得家去。” 兰儿话音一落,就见保成小脑袋瓜顿时就蔫了,耸拉着脑袋,不说话。 第四五三章:别的 炖的肉里面还有大骨头,福福也都捞了出来,因为骨头上肉不多,也上不了桌,干脆,福福就剔掉肉,骨头扔给狗子叫它去啃,剔出来的肉,浇上蒜泥,也出来一盘拆肉,好吃的。 秀梅婶子家老叔提着坛酒,上来了,叫婶子这边烫好,说是下院忙活差不多,日头也西下,该收拾吃饭了。 一说完,里里外外就开始张罗吃饭。 下院婶子家,还有上院的,饭桌、锅碗瓢盆都拿了下来,大人孩子的人也不少,左看右看人也不少,她家东西两个小屋却是坐不下,商量了商量,干脆下院婶子家也坐席面,老姚家来的那些男人们,就下院婶子家坐席。 饭菜啥的,端下去。 倒也省事不少,她家屋子家里这些,等招呼完,放了饭桌,也不用顾着,直接开饭。 下酒的菜,烫热的酒,一道道让几个孩子来回端了下去,下院也坐了席,男人们正吃了酒,益哥和保成两个跑上来说,说是这一盘盘菜,都说好吃。 福福这心,也就放下了,总算没白忙。 吃了一会酒,婶子瞧着时候差不多,就开始下锅煮饺子。 家里饺子包的多,虽然锅大,但还是得一锅锅煮开,盛出来,端下去,吃空的盘子再一收,洗了再装饺子,也是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遭。 “还好包的多,”上院大娘一边煮着饺子一边念叨,“知道男人们干活累,吃的多,哎呦,这还真是的,吃不少。” 包的那许多饺子,老太太几个忙活大半天,全顾着饺子了,眼瞅着一盖帘一盖帘煮下锅,苗苗和水灵俩一回回端着空碗上来,婶子就有些担心,“可别不够啊?” “男人们吃够是够的,”上院大娘念叨,看了眼还剩的一大盖帘,“估摸着咱几个,得再做点饭。” 随后念叨着,“饺子可是细盘算着,多活了许多面,紧赶着宽裕包的呢。” “可不是,”婶子也纳闷,“可别是这饺子好吃,一个个都贪了嘴,多吃了许多。” 要不说呢,还真是,等下院吃完饭,老叔赶着上来,嘿嘿笑,念叨起来,“饺子好吃,说是比家家过年吃的还好呢,都没少吃。” “这就是了,”婶子接过话,“好吃就行,我这刚还说,生怕不够呢。够就好,够就好。” 下院男人们吃完饭,收拾完饭桌章,婶子和大娘又茶水沏上,果盘也端了过去,老叔和德正陪着唠嗑,家里忙了一整天的他们,也该吃饭了。 答应了菊香他们,要给兰儿后娘送些过去,思来想去,还是拿了盆子过来,捡着饭桌剩下的菜,挑了几筷子,剩的饺子也和到一个大碗,兰儿领着苗苗和水灵两个,回了趟家。 “咋送那么两大盘子,也忒多了,意思意思得了。” “饺子没几个,”家里饺子还怕不够吃,福福没放多少,也是下院剩的些,有些凉了,就全给对到一块,碗里装了,“只多夹了几口菜,我寻思着图个乐呵,少些折腾兰儿也高兴。” 婶子点头,“理是这个理,我就怕啊,这有了头一遭,以后的日子不好说。” “兰儿这是还没成亲,”福福就笑,“我多担待点,等以后,兰儿成了亲,怕是想折腾也折腾不到我这里。” “再说,我瞧着,日后怕是也折腾不起来,”这个,福福多少心里有点数,“眼下大家乐呵着,兰儿也不为难。” “你呀,可是想得开,也舍得,”家里剩的饺子,婶子一边锅里煮着,一边继续念叨,“你送的那肉也好几块,我瞧着都心疼,若是旁的也就算了,给孩子也罢了,想起是水灵她后大娘,就舍不得。” “啥好东西给她啊,就纯是喂了白眼狼。” 婶子平日里心宽,听了婶子这几句不平,就忍不住想笑,“婶子你宽宽心,估摸着也就这顿,日后怕是遇不到了,我手艺这么好,也都尝尝,也好馋馋她们,顺便也气了她们。” 婶子就笑,“你呀你,”顺出手点点她额头,紧接着又忙活锅里饺子,“兰儿她们也该家来了,饺子锅里煮着,饭菜端上去咱也好吃饭。” 狗子搜罗着,该是吃了不老少,这会小肚子鼓鼓的,颠颠的走路都有些咋呼,毛发乌黑锃亮,大眼睛水汪汪的,正窝在灶坑,守着柴灶,一听吃饭,顿时小耳朵立起来,脑袋瓜更是左右转悠,顺势爬起来,晃悠着就要屋里去,去寻它自己的饭盆。 福福见了就想笑,吃的肚子都鼓起来了,一听吃饭,哎呦,还是颠颠的去找碗。 是条馋狗不假了。 福福把狗子抱起来,轻轻敲了敲它脑袋瓜,摸着它大肚子,“肚子吃的饱饱的,可是不中吃,再吃撑坏了可不行。” 福福把狗子灶坑放下,拍了拍它脑袋瓜,“外屋睡吧,顺便看家。” 拿不了狗盆,狗子呜呜两声,倒是也乖,就用爪子灶坑扒拉几下,然后直直躺好,干脆眯起了眼,睡起了大觉。 一气呵成,乖觉的很。 越发听的懂人话,惹人爱。 “这还真随了主人,”秀梅婶子瞥了眼狗,然后就忍不住的笑,“这狗啊,进了你家门,也是有福气,看看,把着狗子教的多好,通人性。” 家里狗子招人喜欢,仿佛它自己也听得懂一样,刚刚还眯起了眼要睡觉,这会却机灵了,从灶坑里起来,摇晃着尾巴,在她们跟前来来回回的绕圈子,撒娇。 大家瞧了,就又是一阵笑。 忙了这一整天,终于,得空能吃上饭,歇歇脚了。 等饭桌摆满了饭菜,一盘盘热乎乎的饺子也桌上放着,老太太坐在热炕头,身前还倒了一盅热酒,说是要喝口暖暖身子。 该是高兴的。 柔儿和兰儿帮着收拾,水灵和苗苗俩颠颠跟着跑来跑去,两个烧了一天的火,也是终于得空打闹上一阵。 益哥和保成俩看完了书,也等着上桌吃饭。 每每这会,对福福来说,才是最心喜的时候。屋里是满桌好饭好菜,大人孩子灶前灶后张罗准备、嬉笑玩闹,菜香满屋,离坐在桌前越近,那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焦灼,也越发的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满心喜悦也洋溢周身。 这感觉,真真的宽慰人心。 房前屋后打点妥当,下院客人有老叔和德正陪着,终于,可以上桌吃饭了。 益哥和保成坐炕梢,福福挨着上院大娘,秀梅婶子陪着老太太也倒了盅热酒,动了筷。 几个小的虽说一整天零嘴没少吃,但到了饭桌,一个个却也都顾不上了,大口大口的饺子,一筷筷的肉,吃的着实好食欲。 “别说,这肉馅放了点白菜,吃着咋比纯肉的还香呢,”秀梅婶子刚咬了口饺子,接着蘸了蘸辣椒,再吃了口,虽有些辣,但还是忍不住的接着说,“福福你弄的这辣,还真是,哎呦,吃着真是有滋味。” 福福点点头,饺子刚吃进嘴,就听婶子继续说,“再过些日子种地,福福你说,这辣子咱种到地里,可是真的会长出来?” 当初买的那些辣椒,她可是费了好大劲,每个辣椒籽福福也是花了不少心思,都仔细收了起来,就等着今年大干一场,有个好的秋收。 知道婶子担心,因为从来没见过,更没种过,为她操心。 “定是能的,”福福筷子不停,嘴也没少吃,一边吃一边笑着和婶子念叨,“我琢磨着该是和种其他菜差不多少,勤看顾着点,多花些心思,到时候长成苗来,开花结果,可是好了。” “若是能收成,”婶子又蘸了蘸辣椒,吃了口饺子,不住点头,“这东西吃着够滋味,特别是这天一冷啊,吃上一口,辣乎乎的,心里暖的呀。”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 家里的这些辣椒虽说也有些,但毕竟人多,上下院,还有几个孩子,吃了几次过后也都好上了这口,辣椒下去的实在是快,也不得不,省着点了,许多福福想做的菜,因为耗费辣椒,也都作罢了。 只得,如今只得隔三差五馋了,才叫苗苗她们拿出三五个来,烧的糊辣些,多是蘸着吃。 吃个滋味。 所以今年,这些辣椒籽,福福是打定了心思要种出来,一粒都不能浪费。 不但种出来,还要没棵秧都接好多辣椒,然后一整年的辣椒都可劲吃。 这么想着,碗里的饺子就更是吃的有滋味,忙了大半天弄的猪头肉,嗯,蘸上一点盐巴和辣椒面,嗯,一口饺子一口肉,更是好吃的很。 福福很满意,这顿饭,福福很满意。 看来自己厨艺不但没减,如今又用上了柴火灶,出锅的饭菜更是多了几分柴火气,好吃的很。 “我刚下去送茶水,就听下院的客人说,说今儿的饭菜啊,可是好吃的很,”婶子说了起来,“还问我打听,问是谁掌的勺。” “我们福福未出阁的姑娘家,我也没好多说,”婶子就笑,“就说咱一起张罗的,等日后福福要是真做上买卖,这名声啊,现在慢慢就打出去了。” “凡事慢慢来,”老太太一直没说话,这会开了口,“也急不得。” “对对对,”婶子点头说是,“急不得急不得。” 一顿饭,大家说说笑笑,饺子吃的是一个都没剩,还好提前锅里又煮了点粥,虽说最后也吃了八九分饱,但看着桌上的菜,大家还是都喝了半碗粥,菜也都打发了。 光了盘。 大家吃的开心,福福也高兴。 紧赶慢赶终于在下院上来人之前,家里收拾妥当了。是德正上来的,推开门,也没进屋,就外屋站着,开了口,“都歇好了,姚家的人要家去,老叔让我问问还有啥嘱咐的?” 上院大娘看了眼秀梅婶子,婶子看了看兰儿,兰儿害羞,扭头看向福福,最后大家眼睛齐刷刷的都看向了她,看的福福原地愣住,怎么都看她呀? “额,”福福摊手,“大家咋都看我?我,我,我没啥嘱咐的。” 福福磕磕巴巴的说完,见她憋的满脸通红,满身局促,就笑了起来,随后婶子解释,“看把你急的,是一时我们也想不出有啥要嘱咐的,平日你主意多,就问问你。” 婶子说完,回头看了眼水灵,“水灵你屋里问问你大奶,”婶子说着,“看老人家有啥嘱咐的没。” 水灵听了话,颠颠就往屋里跑,门槛刚迈进去,就听脆生生的叫了声大奶,然后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吃好喝好就够了,”老太太屋里喊话,“时候也不早,眼瞅着日头要落下去,急着家去咱也别多留,日后来往长着呢,不在这一两次。” 德正外屋应了声,扭头往外走。 “你们咱们,”婶子回头,疑惑的看着她们,“咱们要出门送送吗?” “不用,”没等福福动脑想呢,上院大娘就接了话,“老爷们的事他们自己来,再说前院,”说到这,大娘看了眼兰儿,又瞥了眼前院,“兰儿爹出了门,兰儿后娘也不在,咱们不好凑这个主。” “有你老叔在,”大娘见兰儿拘束,就走上前拍了拍兰儿手,安慰她,“陪陪客,送送人,都是成的。” “家里你老叔,可是亲的,”大娘笑,“再说一些俗里俗套的,咱也顾不上那许多,等日后你们成了亲,小日子过的好,就啥都有了。不拘别的。” 夕阳西下,最是好光景。 如今入了春,天将渐暖,夕阳也多了几分暖意。 那一轮红日,高挂天边,浮云半遮,染红整片整片的云彩。 她们站在院子里,鸡飞狗叫也听不真切,晚风吹拂,村子里一阵阵炊烟四起,不一会,原本稍显宁静的小村子,在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点火烧炕,喂鸡喂鸭,挑水担柴,却是好不忙碌。 福福伸个懒腰,感受着初春的气息,远处高山上的草木,这般看来,却少了许多凋零,等定神再多看几眼,就又能恍惚看出几分神韵。 是春的韵脚。 第四五四章:西下 倒也省事不少,她家屋子家里这些,等招呼完,放了饭桌,也不用顾着,直接开饭。 下酒的菜,烫热的酒,一道道让几个孩子来回端了下去,下院也坐了席,男人们正吃了酒,益哥和保成两个跑上来说,说是这一盘盘菜,都说好吃。 福福这心,也就放下了,总算没白忙。 吃了一会酒,婶子瞧着时候差不多,就开始下锅煮饺子。 家里饺子包的多,虽然锅大,但还是得一锅锅煮开,盛出来,端下去,吃空的盘子再一收,洗了再装饺子,也是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遭。 “还好包的多,”上院大娘一边煮着饺子一边念叨,“知道男人们干活累,吃的多,哎呦,这还真是的,吃不少。” 包的那许多饺子,老太太几个忙活大半天,全顾着饺子了,眼瞅着一盖帘一盖帘煮下锅,苗苗和水灵俩一回回端着空碗上来,婶子就有些担心,“可别不够啊?” “男人们吃够是够的,”上院大娘念叨,看了眼还剩的一大盖帘,“估摸着咱几个,得再做点饭。” 随后念叨着,“饺子可是细盘算着,多活了许多面,紧赶着宽裕包的呢。” “可不是,”婶子也纳闷,“可别是这饺子好吃,一个个都贪了嘴,多吃了许多。” 要不说呢,还真是,等下院吃完饭,老叔赶着上来,嘿嘿笑,念叨起来,“饺子好吃,说是比家家过年吃的还好呢,都没少吃。” “这就是了,”婶子接过话,“好吃就行,我这刚还说,生怕不够呢。够就好,够就好。” 下院男人们吃完饭,收拾完饭桌章,婶子和大娘又茶水沏上,果盘也端了过去,老叔和德正陪着唠嗑,家里忙了一整天的他们,也该吃饭了。 答应了菊香他们,要给兰儿后娘送些过去,思来想去,还是拿了盆子过来,捡着饭桌剩下的菜,挑了几筷子,剩的饺子也和到一个大碗,兰儿领着苗苗和水灵两个,回了趟家。 “咋送那么两大盘子,也忒多了,意思意思得了。” “饺子没几个,”家里饺子还怕不够吃,福福没放多少,也是下院剩的些,有些凉了,就全给对到一块,碗里装了,“只多夹了几口菜,我寻思着图个乐呵,少些折腾兰儿也高兴。” 婶子点头,“理是这个理,我就怕啊,这有了头一遭,以后的日子不好说。” “兰儿这是还没成亲,”福福就笑,“我多担待点,等以后,兰儿成了亲,怕是想折腾也折腾不到我这里。” “再说,我瞧着,日后怕是也折腾不起来,”这个,福福多少心里有点数,“眼下大家乐呵着,兰儿也不为难。” “你呀,可是想得开,也舍得,”家里剩的饺子,婶子一边锅里煮着,一边继续念叨,“你送的那肉也好几块,我瞧着都心疼,若是旁的也就算了,给孩子也罢了,想起是水灵她后大娘,就舍不得。” “啥好东西给她啊,就纯是喂了白眼狼。” 婶子平日里心宽,听了婶子这几句不平,就忍不住想笑,“婶子你宽宽心,估摸着也就这顿,日后怕是遇不到了,我手艺这么好,也都尝尝,也好馋馋她们,顺便也气了她们。” 婶子就笑,“你呀你,”顺出手点点她额头,紧接着又忙活锅里饺子,“兰儿她们也该家来了,饺子锅里煮着,饭菜端上去咱也好吃饭。” 狗子搜罗着,该是吃了不老少,这会小肚子鼓鼓的,颠颠的走路都有些咋呼,毛发乌黑锃亮,大眼睛水汪汪的,正窝在灶坑,守着柴灶,一听吃饭,顿时小耳朵立起来,脑袋瓜更是左右转悠,顺势爬起来,晃悠着就要屋里去,去寻它自己的饭盆。 福福见了就想笑,吃的肚子都鼓起来了,一听吃饭,哎呦,还是颠颠的去找碗。 是条馋狗不假了。 福福把狗子抱起来,轻轻敲了敲它脑袋瓜,摸着它大肚子,“肚子吃的饱饱的,可是不中吃,再吃撑坏了可不行。” 福福把狗子灶坑放下,拍了拍它脑袋瓜,“外屋睡吧,顺便看家。” 拿不了狗盆,狗子呜呜两声,倒是也乖,就用爪子灶坑扒拉几下,然后直直躺好,干脆眯起了眼,睡起了大觉。 一气呵成,乖觉的很。 越发听的懂人话,惹人爱。 “这还真随了主人,”秀梅婶子瞥了眼狗,然后就忍不住的笑,“这狗啊,进了你家门,也是有福气,看看,把着狗子教的多好,通人性。” 家里狗子招人喜欢,仿佛它自己也听得懂一样,刚刚还眯起了眼要睡觉,这会却机灵了,从灶坑里起来,摇晃着尾巴,在她们跟前来来回回的绕圈子,撒娇。 大家瞧了,就又是一阵笑。 忙了这一整天,终于,得空能吃上饭,歇歇脚了。 等饭桌摆满了饭菜,一盘盘热乎乎的饺子也桌上放着,老太太坐在热炕头,身前还倒了一盅热酒,说是要喝口暖暖身子。 该是高兴的。 柔儿和兰儿帮着收拾,水灵和苗苗俩颠颠跟着跑来跑去,两个烧了一天的火,也是终于得空打闹上一阵。 益哥和保成俩看完了书,也等着上桌吃饭。 每每这会,对福福来说,才是最心喜的时候。屋里是满桌好饭好菜,大人孩子灶前灶后张罗准备、嬉笑玩闹,菜香满屋,离坐在桌前越近,那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焦灼,也越发的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满心喜悦也洋溢周身。 这感觉,真真的宽慰人心。 房前屋后打点妥当,下院客人有老叔和德正陪着,终于,可以上桌吃饭了。 益哥和保成坐炕梢,福福挨着上院大娘,秀梅婶子陪着老太太也倒了盅热酒,动了筷。 几个小的虽说一整天零嘴没少吃,但到了饭桌,一个个却也都顾不上了,大口大口的饺子,一筷筷的肉,吃的着实好食欲。 “别说,这肉馅放了点白菜,吃着咋比纯肉的还香呢,”秀梅婶子刚咬了口饺子,接着蘸了蘸辣椒,再吃了口,虽有些辣,但还是忍不住的接着说,“福福你弄的这辣,还真是,哎呦,吃着真是有滋味。” 福福点点头,饺子刚吃进嘴,就听婶子继续说,“再过些日子种地,福福你说,这辣子咱种到地里,可是真的会长出来?” 当初买的那些辣椒,她可是费了好大劲,每个辣椒籽福福也是花了不少心思,都仔细收了起来,就等着今年大干一场,有个好的秋收。 知道婶子担心,因为从来没见过,更没种过,为她操心。 “定是能的,”福福筷子不停,嘴也没少吃,一边吃一边笑着和婶子念叨,“我琢磨着该是和种其他菜差不多少,勤看顾着点,多花些心思,到时候长成苗来,开花结果,可是好了。” “若是能收成,”婶子又蘸了蘸辣椒,吃了口饺子,不住点头,“这东西吃着够滋味,特别是这天一冷啊,吃上一口,辣乎乎的,心里暖的呀。” 可不是,福福心里点头。 家里的这些辣椒虽说也有些,但毕竟人多,上下院,还有几个孩子,吃了几次过后也都好上了这口,辣椒下去的实在是快,也不得不,省着点了,许多福福想做的菜,因为耗费辣椒,也都作罢了。 只得,如今只得隔三差五馋了,才叫苗苗她们拿出三五个来,烧的糊辣些,多是蘸着吃。 吃个滋味。 所以今年,这些辣椒籽,福福是打定了心思要种出来,一粒都不能浪费。 不但种出来,还要没棵秧都接好多辣椒,然后一整年的辣椒都可劲吃。 这么想着,碗里的饺子就更是吃的有滋味,忙了大半天弄的猪头肉,嗯,蘸上一点盐巴和辣椒面,嗯,一口饺子一口肉,更是好吃的很。 福福很满意,这顿饭,福福很满意。 看来自己厨艺不但没减,如今又用上了柴火灶,出锅的饭菜更是多了几分柴火气,好吃的很。 “我刚下去送茶水,就听下院的客人说,说今儿的饭菜啊,可是好吃的很,”婶子说了起来,“还问我打听,问是谁掌的勺。” “我们福福未出阁的姑娘家,我也没好多说,”婶子就笑,“就说咱一起张罗的,等日后福福要是真做上买卖,这名声啊,现在慢慢就打出去了。” “凡事慢慢来,”老太太一直没说话,这会开了口,“也急不得。” “对对对,”婶子点头说是,“急不得急不得。” 一顿饭,大家说说笑笑,饺子吃的是一个都没剩,还好提前锅里又煮了点粥,虽说最后也吃了八九分饱,但看着桌上的菜,大家还是都喝了半碗粥,菜也都打发了。 光了盘。 大家吃的开心,福福也高兴。 紧赶慢赶终于在下院上来人之前,家里收拾妥当了。是德正上来的,推开门,也没进屋,就外屋站着,开了口,“都歇好了,姚家的人要家去,老叔让我问问还有啥嘱咐的?” 上院大娘看了眼秀梅婶子,婶子看了看兰儿,兰儿害羞,扭头看向福福,最后大家眼睛齐刷刷的都看向了她,看的福福原地愣住,怎么都看她呀? “额,”福福摊手,“大家咋都看我?我,我,我没啥嘱咐的。” 福福磕磕巴巴的说完,见她憋的满脸通红,满身局促,就笑了起来,随后婶子解释,“看把你急的,是一时我们也想不出有啥要嘱咐的,平日你主意多,就问问你。” 婶子说完,回头看了眼水灵,“水灵你屋里问问你大奶,”婶子说着,“看老人家有啥嘱咐的没。” 水灵听了话,颠颠就往屋里跑,门槛刚迈进去,就听脆生生的叫了声大奶,然后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吃好喝好就够了,”老太太屋里喊话,“时候也不早,眼瞅着日头要落下去,急着家去咱也别多留,日后来往长着呢,不在这一两次。” 德正外屋应了声,扭头往外走。 “你们咱们,”婶子回头,疑惑的看着她们,“咱们要出门送送吗?” “有你老叔在,”大娘见兰儿拘束,就走上前拍了拍兰儿手,安慰她,“陪陪客,送送人,都是成的。” “家里你老叔,可是亲的,”大娘笑,“再说一些俗里俗套的,咱也顾不上那许多,等日后你们成了亲,小日子过的好,就啥都有了。不拘别的。” 夕阳西下,最是好光景。 如今入了春,天将渐暖,夕阳也多了几分暖意。 那一轮红日,高挂天边,浮云半遮,染红整片整片的云彩。 她们站在院子里,鸡飞狗叫也听不真切,晚风吹拂,村子里一阵阵炊烟四起,不一会,原本稍显宁静的小村子,在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点火烧炕,喂鸡喂鸭,挑水担柴,却是好不忙碌。 福福伸个懒腰,感受着初春的气息,远处高山上的草木,这般看来,却少了许多凋零,等定神再多看几眼,就又能恍惚看出几分神韵。 是春的韵脚。 几分神似,许多生机。 婶子家去收拾,上院大娘也回去忙碌,老太太被德正背走,今儿兰儿却没着急回去,这会站在福福身边,也仰头看天,张开双手拥抱着片片晚霞。 霞光中,福福看过去,兰儿嘴角上扬,眼角带笑,满是温柔。 春呢,希望的季节,要来了。 熬过了寒冬,那封存的希望,坚守的等待,终于要来了。 益哥和保成俩院子里外追着狗子,狗子追着家里的鸡,欢声笑语,着实有趣。 苗苗和水灵俩,却是安静许多。 忙了一整天,两个小的也累的不行,这会蹲在地上,小手都是支着下巴,眼巴巴的瞅着狗子跑来跑去。 “福福姐,时候不早,我和保成该回去了。” 兰儿看着玩闹的保成,到底还是开了口,有些不舍,“我后娘估计等的急了,再不回去,怕是要再找上门来。” 福福点头,兰儿后娘那性情,估计是了。 “谦益,”福福叫住两个,“别跑了,歇歇,歇歇汗。” 两个俱是满头大汗,脸蛋红彤彤的,眼里带光,该是还没玩够,蹦蹦跳跳的一到跟前,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男孩的性情俱现。 第四五五章:可以 起的个大早,柔儿和水灵两个,也是比往常早了片刻,说是学了今儿的功课,水灵还是小娃子,到时候秀梅婶子领着,是能过去凑热闹的。 柔儿就大了,不能人前凑了。 福福也是,说是得了空,也只得远远瞧上几眼,看个大概,不能跟前细瞧的。 “姐姐们,”记了今日的字,背了文章,水灵就脆生生的,大眼睛瞧着福福和柔儿,“我去瞧来告诉姐姐们。” 说完,人就颠颠跑远,嘴里还不忘念着文章,本就胖乎乎,又穿的圆鼓鼓,这小短腿一跑起来,后面瞧着,实在可爱。 福福和柔儿两个就笑,跟着她身后,看着家里狗子也冲来出去,追着前头的水灵,颠颠的。 “福福姐,”柔儿看水灵走远,边上没人,就笑,眼底生了几分调皮,不似平日里乖巧模样,“我也想看。” 不待福福搭话,柔儿就凑近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我娘说,等寻了空,让水灵来传个话。” “福福姐,到时候,我就院子里等着,你叫上我,咱俩一处去瞧,好不好?” 福福就笑,看柔儿这般,该是好奇的很,“你娘,她同意吗?” 柔儿不住的点头,“我同我娘说了,她是怕我跟着你,扰了你清净,”柔儿说着,就开始保证,“福福姐,你放心,我绝对啥都不说,都听你的。” “我娘说女孩子家家的,本不该这样,但我娘还说,这人啊,也不怕看,到底是给家里姐妹说亲,我们远远瞧几眼,也是好的。” 福福点头,婶子这心思,还真通透的。 “那咱俩一起,”福福笑,应下,“水灵来传话,我就叫你。” 柔儿眉开眼笑,咧了嘴角,笑的欢快,“希望是个好人家,日后这边过日子,兰儿也能跟着姐姐认字,可是好呢。” 是呀,希望是个好人家。 送走了柔儿和水灵,福福家里坐着就看不进书了,翻了几页书卷,心里有事,总是不过心,老是抬头看窗外,等着水灵过来。 这一等,就从上午等到了将将傍黑,饭刚凑合了一口,水灵就气喘吁吁的跑了来,满脸通红,话都说不真切。 福福赶忙蹲下身给她顺匀了气,小家伙才把话传了来,“姐,姐姐,我娘,我娘说,人要走了,让你,让你去村东头,东头那片林子地,路过,路过能瞧见。” 话一说完,福福撒腿就跑。 这边刚出了院子,正要下院去叫柔儿,就见柔儿跑了来,“姐姐,我瞧见水灵来,咱这就去?” 福福点头,想了想,又赶忙家里翻出两个背篓,拿了两把镰刀,还屋里拿了两条巾子围了头,看柔儿发愣,就一边背了篓子一边解释,“总得做做样子。” 说完,拉着柔儿就跑。 村东头的林子,在沟沿边上,沟底是条出村的小路,这边守着,该是远远能瞧上几眼。 一口气跑到林子,福福就找了个视线好的地,左右看了看,该是也瞧上几眼,看个大概。 柔儿兴奋的,小脸通红,一直紧张的眼睛不停看,该是从来没这般行事过,很是激动。 “福福姐,咱还真拾柴啊?” “来都来了,”福福笑,手上镰刀划拉着地上碎柴,又伸手够了不少枯枝树叶,都装进篓子里,一眨眼就装了半大篓子,“不能空手回去啊。” 说完,柔儿也放松了不少,不紧盯着村头路口看个不停,学她,拾着柴。 一篓子还没装满,抬眼一瞥,就见人过来了,一行八个人,分了前后两拨。除了秀梅婶子还有老叔和兰儿爹,那边来了两个婆子模样的,一个媳妇长相,还有两个男子。 男子中一个年纪稍长,瞧着像是兄长之类,另一个,看着文弱的,该是要给兰儿相看的。 好在这沟沿够高,她和柔儿两个人友瘦小,还围了巾子,背了篓子,拿着镰刀忙活,倒是一点也不突兀。 只福福瞥眼看了去,倒是瞧见秀梅婶子看着她俩,愣的都停住脚,步子一时都没走稳,福福心里笑,就见柔儿都笑出声,“姐姐,咱俩这样,都吓到我娘了。” “我看我娘都没走稳,踩了脚,”柔儿忍住笑,手上拿着镰刀做着模样,眼睛瞥了又瞥,“我爹也瞧见了,嘻嘻,没吓到我爹。” 福福就笑,又瞥了几眼,瞧着那人。 个子不高,穿的在乡下算是有几分体面的,整个人却也真真显弱,风口一阵风吹来,好似要把人吹走一般,吹跑了好几步。 秀梅婶子他们停在路口,不远送了,那边看着人走远,福福和柔儿两个就瞧着一行人走了来,看的真切了几分。 这般天寒,那少年面色泛白,这会拐过弯,回头瞧不见送行的人,就捂了嘴,停住脚,一个劲的咳嗽,该是强忍了好些时候。 跟着来的几个,就把人给围了住,扶的扶,递药的递药,福福就拉着柔儿赶忙里面走,躲了起来。 “姐姐?” 福福摇摇头,柔儿也不说话,好一会,等再背了篓子露出头,那一行人,沿着沟底小路,已经走远。 兰儿着急,是因为她后娘,若是不早早定下,说不上啥时候被她后娘抢了先,说了不好的人家,悔都来不及。 但是柔儿,福福心想,虽说和兰儿年纪差不多大,但都还是小孩子家家,两个比她还小,不着急啊。 “也就是你,不着急,”秀梅婶子看出福福所想,笑着打趣,“这家里有姑娘的,都是早早订了亲,若是娘家舍不得,就多留几年。” “这女子啊,毕竟不同男子,若是张罗的晚了,可就不好寻了。” “兰儿这年纪,也不小了,有合适的订了亲,多是家里留个三两年,也就婆家过日子了。” “兰儿这情况,等相了门户,张罗个一年半载,这边留下过日子,这孩子啊,两个可以晚几年。” 秀梅婶子念叨着,看福福还没缓过神,就接着说起柔儿的事,问她,“你道柔儿还要等几年呀?” 福福琢磨着,说出口,“兰儿急着说亲,我倒是想通的,但是柔儿,”福福挠着脑袋瓜,没想明白,“还小呢,婶子咋也着急?” “可若寻个好的,总得多花心思,早点张罗的。” “我和你老叔,如今就这两丫头,又不比旁的,就是想找个好人家,待孩子好的,我们这膝下又没儿子,这日后老了,说不准得指望她俩谁。” “这人家啊,可不得好好挑。” “柔儿还好,寻个近处的,也是不好远嫁的。”秀梅婶子说起来了,“等水灵这丫头大了,我这肚子还不争气,该是会给她张罗个上门女婿,身边留下了。” “这日子啊,眨眼就过去,平日里也都留心着,不好时间催到跟前了再张罗,可就来不及了。” 早点张罗是好,可这,也太早了吧。 “你呀,”秀梅婶子点点她额头,笑,“好歹有个小兄弟,又读书认字,有的张罗。” “就这点,当初你和德正退亲,说是日后谦益要考功名,我劝了几劝,也就没多言语。” “不管怎样,等谦益大了,日后你总是有的依靠。” “柔儿和水灵两个,就不同了,”秀梅婶子看着福福,接着说,“日后大了,没的兄弟依靠,还要顾着我和你老叔,总是得多几分顾虑,不同你。” ————— “你还识文断字,心思也巧,就张罗的那辣子,还有酸白菜,又管着谦益,就这份心思啊,像你说的,婶子越发看出来,日后啊,怕是这山沟沟,留不住你。” “我家那两个,再怎么折腾,这一辈子啊,估计也出不了这山沟沟。” “就是出了,也是从这个山沟,去了另一个山沟。” 秀梅婶子感慨,“我和你老叔还念叨,当初啊,你爷在的时候,开了学堂,我念我家是个丫头,压根就没生了认字的心。” “若是当初,柔儿小的时候,和你那般,跟着先生就学着识文断字,该是也好的。” “现在跟了你学,多少认识几个,我也宽心不少。” 说着说着,就又说到今儿一早读书认字的事来,福福和婶子又多说了几句,婶子也爱听,临了就拉着她的手,“你老叔啊,山里砍了些柴,还没扛回来呢。” “等这一半日扛家来,就堆你院子,”福福听了,刚要摆手不要,婶子就笑着不让她说,“我和你老叔,早就想到的。” “两个孩子过来,不能耽误益哥读书,你呀,就得烧了东屋的炕。” “婶子也知道你一个秋天,勤快的,拾了不少柴,也够烧的,”福福刚要插话,婶子好似知道她要说啥,话还没出口,就对上了,“但你姑娘家家的,也没的地,粮食的秸秆也落不着,柴火拾的不容易。” “你老叔也正好得空,山里跑上几天,男人嘛,力气大,几扛下来就够你烧一阵子的。” 福福还要摆手拒绝,婶子就下了地,一边往外走一边接着说,“这个柴啊,说啥你都要收下的。” “你呀,教了两孩子,就是个先生呢,”秀梅婶子笑,“这日后,星星点点的,少不得来往,可是不能和婶子外道了。” 话说到这,福福就笑,应了下来。 教柔儿和水灵两个,现在刚起步,用个一上午,等日后稍微入点门,一日也用不了多少,一点都不耽误的。 而且教了她俩,对于福福自己,也是满心欢喜,收获挺多的。 这种传授知识的快乐,想都想不到。 “等兰儿的事有了着落,我再和你说,”秀梅婶子出了院子,“后天那边来了人,我到时候寻个当口,看你能不能远远瞧上一眼。” “你是不知道,”秀梅婶子笑,“兰儿这孩子,背地里好个嘱咐我,说她相的亲啊,得你帮忙看过了,才好。” “说是你读书认字,道理懂的多,日后若真成了,还上下院住着,可是要寻个大家都好相处的。” 福福就笑,兰儿这心思,真真不知是大人还是孩子,哪有自己成亲,让她也中意的? 秀梅婶子也笑,“我呀,真想给兰儿找个贴心体己的,但我毕竟是婶子,也做不来多大主张,眼下这般,也是费了些工夫。” “但我也怕自己看走眼,若是日后兰儿过的不如意,我这心啊,也跟着担待,受不了。” “所以啊,这几日操心寻思的,睡的都不安稳。” “正好你也给看看,多双眼睛,总是看的清楚些,”秀梅婶子点头,“如今兰儿她后娘顾的是彩礼钱,不管定了拿个,礼钱拿到了,上头兰儿爷奶多了打算,她后娘,也做不来主。” “所以啊,这挑人,就得多上心了。” 两个来的时候,日头还没出,福福和益哥家里刚放了桌子,碗里盛了饭还没吃,就见两个手牵手,蹦哒哒的已经推了大门,当院喊了人,就屋里来了。 “这么早?” 柔儿就笑,“我娘说,请先生教我们学问,可不能晚了时辰。” 水灵也是,听自家姐姐说完,脆生生的跟着又重复了一遍,实在可爱。 一大早,虽只几步路,但两人小脸蛋冻的通红,福福就穿了鞋子又下地,领着两人东屋来。 知道柔儿和水灵家里读书,一早,她两个屋子都烧了热乎炕,西屋让益哥读书,日后她和水灵她们,就东屋认字。 姐妹俩来了东屋,福福招呼她们炕上坐,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那页纸,上面几个启蒙大字,指了个‘孝’字让她们认。 随后,她就回了西屋吃饭,留两人西屋待着。 要说那丁点的成就感,还是她吃了饭,收拾妥当了,东屋一看,两个趴在炕上,脑袋挨着,盯着纸看的认真,一边看两人还用手指在炕上照着画了一通,这点点滴滴,都让福福欢喜。 最近一直忙着家里琐碎,好长时间,没有这种欢喜了。 不似围了栅栏,也不像编了筐子,更和买了米粮不同,这种欢喜,好似芽儿般,是知道越长越大,最后能开花结果的。 教人读书认字,这种成就感,好真实。 第四五六章:如此 给苗苗缝了新袄子,准备了被褥,如今,还做上了夏天的长裙,那一针一线,可都是老太太的牵挂。 西下的暖阳照进屋子,光线温柔,点点滴滴缀的满屋都是,人在光辉里,在这个暖洋洋的冬日午后,自在的很。 老太太手上忙着针线,缝缝补补过后,就在她们跟前绣起了花。 那娇艳的线条,一阵阵绣在裙摆上,既细致又柔和。 苗苗和水灵两个最是好奇,人扎堆在老太太身边,伸长了脖子要看个究竟,福福和柔儿两个,也不落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花儿在老太太的针线里一点点娇艳的开放。 这过程,实在美妙。 老太太这手艺,还真真有些底子。 没想到这一看,着实花了许多时候,等她们几个在针线中缓过神,上院大娘已经家来了,手提着篮子,推门一看炕上这大大小小几个人,就笑,“这么消停,我还以为你们外头玩去了呢。” 说着,人就外屋拿了瓜子,抓了栗子,要她们吃。 刚下院就吃了不少,如今却是吃不下,而且在这纤白的衣裙跟前,不自觉的,就收了要抓瓜子和栗子的手,不好把手弄脏,染了这衣裙。 等日头将将下山,一朵花儿,老太太才绣了大半。 她们几个也是,眼睁睁看着一针一线落入裙摆,然后看着花儿渐渐生了姿态,却是绣了大半,还未落成。 “太晚了,”老太太把针线插在裙摆一角,然后揉了揉眼睛,回头看了眼窗外,就收了跟前的针线,然后摇摇头,“这年纪一大,眼睛啊,就不中用,看不清了,”老太太伸手又揉了揉,“看不清就绣不好,先放着,明个吧,明个再接着绣。” 说完,人就把手头的东西收拾了起来。 几人帮着忙活,外屋大娘生火做饭的香气也传了进来,等屋子里帮忙一收拾好,她们就下了地,也要家去忙活了。 “留下吃吧,”见她们要家去,老太太就开口留人,“就寻常饭菜,你大娘估计也做你们饭菜了。” 老太太刚念叨完,外屋的德正娘就掀开帘子进来了,手上还拿着铲子,笑,“留下留下,做你们饭菜了,下去叫了谦益也上来,”然后扭头看着柔儿和水灵两个,“和你娘说一声,在大娘家留下吃一口。” 福福也笑着摇头,“大娘,我家去要烧炕,正好热口饭吃也省事,就不留了。” 福福说完,柔儿和水灵两个也跟着摇头,说是昨个就没回家住,今儿也没家里吃饭呢,不行,晚上这顿啊,得回家吃。 好一番拉扯,几人才出了大娘家门,没留下吃饭。 家去福福领着苗苗,柔儿牵着水灵,两两走在夕阳的余晖中,踩着修长斑驳的人影,一步步,往家走。 小女孩的天真烂漫,福福虽早已过了这年纪,可如今,在她们中间,却难得的,那份天真又涌上心头。 特别是眼下,时光正好,岁月也多了几分温柔,村子里静悄悄的,夕阳正西下,景致也刚好。 那呼啸的风,吹拂的枯树,深远而沉默的起伏山峦,坐落在山间的家家户户,整个寒冬的凛冽,都消失不见了。 唯有身边的姐妹,一步步的向前,踩着余晖,迈着轻盈的步子,或说,或笑,或对上眼底的那一片朦胧,然后笑意渐浓,银铃般的守候。 美好的,美好的存在和向往。 花样般的年纪,就该如此。虽在寒风中,也能生出别样的坚韧和顽强,然后天真童趣,迎来一个个严寒酷暑,却也在春暖花开之际,争相绽放。 小女孩的心思,只要你同样天真,却是最好猜不过。 一到家门口,看着柔儿和水灵姐妹俩牵着手,一蹦一跳的家去,口中还一句接着一句的念着文章词句,不由一笑。 身边的苗苗伸手推着大门,人在院子里,透过家的栅栏,眼也望着家去的两人,那眼底的羡慕,福福一回头,就落入眼里。 “慢慢来,”福福知道苗苗羡慕那些文章词句,也想记在心底,开口成文,“以后啊,从今儿开始,”福福就笑,“我们苗苗晚上也得读书喽,姐姐晚上教你,咱好好学一阵,等过了年,柔儿和水灵两个家来读书了,你功课也差不多能赶上。” 苗苗一听,眼底就生了光辉,亮晶晶的。 福福揉了揉苗苗的脑袋瓜,那碎发柔顺而轻柔,早就不是之前乱糟糟的模样。 “真的?” “姐姐还骗你不成,”福福拉着苗苗家里来,两人院子里抱了柴,一前一后开始生火做饭,然后说着话,“不过这晚上读书认字,要多费些心神,比白日里辛苦许多。” 晚上光线昏暗,虽有油灯照着,却也不大亮,总不比白日。 苗苗不住的点头,喜滋滋的高兴劲全在脸上,散不去。 和苗苗刚说了两句,益哥就东屋出来了,伸着懒腰,一看外头日头要落下,才恍惚时间过的这般快,“姐,都这时候了。” 福福就笑,该是读书入神,忘了时间。 “你屋里坐了一天,外头走走,”福福不让益哥灶台前帮忙,“院子里遛遛狗子,运动运动。” 福福话刚说完,狗子这两字刚落,家里狗子不知哪里就窜了出来,呲牙咧嘴的笑着,竖着尾巴围着益哥就不住的转悠,扑了又扑,跟着撒娇。 苗苗拉过小板凳,坐在灶坑,刚生了火,就灶里守着火,添着柴,嘴角带笑,看着闹腾的一人一狗,也跟着劝。 “我给姐姐烧火,谦益你外头走两圈,一会该吃饭了,我再叫你家来。” 益哥小家伙听了,这才点点头,牵着狗子外头走,嘴里还谢过二姐姐。 福福就笑,往常做饭多是益哥帮着忙活的,如今苗苗在了,没了他帮忙的地方,一时该是还不适应。 小家伙出了屋子就跑开了,手上拿了个苞米瓤子,然后和狗子就跑开了。 屋里苗苗烧着火,手上拿着跟树枝子,就着灶里的火光,在灶坑,就划拉起来,一笔一划格外认真。 “姐,”福福锅里添了水,熬了点苞米粥,热乎乎的大冷天喝了暖暖胃,刚苞米碴子下锅,放了蒸笼,再热上年糕豆包,锅盖放盖上,就听苗苗轻声叫她,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手上的树枝子敲着地,眼里带光,“姐,你看。” 漆黑一片,可是看不真切,但见苗苗眼里那欢喜劲,只略一想,福福就知道了大概。 想当初她也教了苗苗认字,虽然有些日子了,还是家里灶坑,也是树枝子比划,想来就是了。 在苗苗跟前站定,然后蹲下身,让她重新在地上比划比划,果然,是她之前教的那个。 见福福点头,苗苗就收了枝子,拿在手里,来回搓了几下,然后紧接着,就开了口,一字字的启蒙文章,就背了出来。 也是之前她教过的。 没成想,苗苗全都记得,而且背的格外熟练,就和那字一般,想来是一笔一划都记在脑里,一字一句都念在心头。 福福听着,虽然当初只教了几句话,但如今,苗苗这般认真的一字不落,灶里的柴烧的噼里啪啦响,那火光照着外屋,光亮一闪一闪的传来,伴着苗苗脱口而出的一字字一句句,如同晃动的音符,轻柔而有力量。 几句话,转眼就背完了。 一背完,苗苗就眼睛不眨的看着她,那漆黑的眼珠在柴火的光亮中愈发耀眼,苗苗还带着几分胆怯和不确定,搓着手,等着福福开口。 “背的一字不差,字也写的规矩,”福福笑,“想来用功了,有这心劲啊,依姐姐看用不了几日咱功课就能追上你柔儿姐她们。” 话音一落,苗苗咧嘴就是一笑,那欢快劲实在太惹眼,灶里的柴火照着,晃的苗苗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锅里的水烧开了,苞米粥的糯香传来,福福赶忙起身,屋里拿了颗白菜,又夹了块豆腐,虽然粗茶淡饭,但每每多用心思,却也是难得的滋味。 白菜炖豆腐,这一整个冬天不知做了多少顿,虽然清汤清水,也没的肉星,但每次,福福都尽量做的下饭。 是的,下饭。 家里虽没肉,但瓜子油还是不少的,每次白菜炖豆腐,这油啊,福福都不少放,还有辣椒,为了添味,每次也都油锅里炒香,再加酱一炒,味道也就出来了。 ———— 灶里大火一顿,咸香酱辣都入了味,老白菜清咸,老豆腐更是炖开了花,滋味深入其中,汤汁浓厚,却是比肉也差不了多少。 菜一下锅,家里的腌菜也是炖炖都少不了。 腌的萝卜,还有咸葱叶子,那一瓣瓣蒜,更是少不了。 等锅里的菜香一出来,屋里也放好了桌,拿了碗筷,端了咸菜,现在,家里三副碗筷了,多了苗苗的一副。 外屋洗脸的盆子放好了洗脸水,益哥院子里跑的累的,一进屋,洗了脸,也就灶坑里蹲着,守着锅,等着吃饭。 刚蹲下,小家伙眉毛一挑,想起了啥。 “姐,”益哥眼里带笑,“咱烧地瓜?” 见福福点头,益哥就跑进屋,手上拿了三个地瓜出来,不大不小的刚好三个,轻车熟路的拿了火铲子,灶里扒着灰,把地瓜一放,然后用柴火灰一堆,只等着烤熟。 忙了这一通,然后就嘻嘻笑,还咽着口水,见苗苗看他,益哥就忙开口解释,“二姐,我烤的地瓜可好吃了,香甜香甜的,”益哥比划着,“特别好吃,不信一会你尝尝。” 益哥一说完,苗苗就点头,但还有些不确定,回头看着福福,“姐,咱还烤地瓜?” “地瓜烤着比蒸了好吃,”福福解释,“一会咱先吃饭,吃完饭啊收拾完,就看会书,等要睡了,咱再吃地瓜。” “暖和身子,”福福笑,家里屋子小,虽然两个炕烧的也多,但也抵不住这寒冬腊月的天寒地冻,家里水缸一入冬就冻上了,想见屋子冷,只好平日里多吃点暖和的,去去寒,这烤地瓜,就是她和益哥隔三差五必备的,“睡前吃的饱饱的,能一觉睡到天亮。” 地瓜个头不大,虽然大半夜,但吃了对胃也不负担,其实挺好。 福福说完,见苗苗眼底带笑,点头,也跟着蹲在灶坑,看着灶里的地瓜埋在冒火星的柴火灰里,探过头看了一会,就问益哥,“放进去就行?” 益哥点头,“二姐,这地瓜放进去就行,但得用柴火灰慢慢烤,不能柴火烧,柴火烧灰烤糊地瓜的,不好吃。” 两个,就这样,蹲在灶坑说起了烤地瓜的事。 福福还挺纳闷,两个相处的还挺自然,益哥张口闭口二姐叫着,就好似从小叫到大这般,当真是他二姐姐。 苗苗也是,福福是知道的,苗苗戒心极重,但对益哥,福福看着灶坑说着烤地瓜的两人,不由心底一笑,你一句我一句,极其家常,却最是亲近。 姐弟三人了,福福站在锅台旁,看着蒸气从锅盖边溢出来,满屋子飘着白白的热气,饭菜的香味也充斥其中,这人间烟火的味道,这世间真情的牵绊,想来,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福福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笑,看苗苗过来帮忙,吃的馒头大汗,通红着脸,正下地穿了鞋子,拿了碗筷外屋要刷,就连忙拦着,“你歇歇,姐姐刷。” 苗苗的小手自打入冬以来就生了冻疮,以前在老张家忙里忙外,上院的时候养了几日稍好了许多,如今这沾水的活计,福福是不让她动的。 苗苗伸手就要帮忙,福福就赶忙又上前拦着,“听姐姐的,”好不容易养的差不多,可不能不管不顾再复发了,“不能乱动。” 见福福板起脸,苗苗这才离了锅台远一点,不抢着刷碗,就拿了抹布苕帚,屋里外的擦擦扫扫,片刻不闲。 益哥就得空了。 往常都是益哥的活计,如今有苗苗争着抢着做,就轮不到他了。 这刚吃了饭,益哥也不好炕上坐着,就也跟着起身下地院子里忙活,嗯,傍黑天的,先是撵了家里的鸡进窝,然后就柴火堆旁,拿着斧头,砍着剁着柴火棍,再一棵棵捡起来,边上垒的一垛垛,工工整整。 第四五七章:不了 苗苗的小手自打入冬以来就生了冻疮,以前在老张家忙里忙外,上院的时候养了几日稍好了许多,如今这沾水的活计,福福是不让她动的。 苗苗伸手就要帮忙,福福就赶忙又上前拦着,“听姐姐的,”好不容易养的差不多,可不能不管不顾再复发了,“不能乱动。” 见福福板起脸,苗苗这才离了锅台远一点,不抢着刷碗,就拿了抹布苕帚,屋里外的擦擦扫扫,片刻不闲。 益哥就得空了。 往常都是益哥的活计,如今有苗苗争着抢着做,就轮不到他了。 这刚吃了饭,益哥也不好炕上坐着,就也跟着起身下地院子里忙活,嗯,傍黑天的,先是撵了家里的鸡进窝,然后就柴火堆旁,拿着斧头,砍着剁着柴火棍,再一棵棵捡起来,边上垒的一垛垛,工工整整。 狗在房前屋后的跑着,转着圈圈,也是吃饱了,在消化食。 斑驳疏离的枯枝树影,夜月高悬,薄薄的层云在夜空中飘荡,隐了点点星辰,只偶然间曾云中露了一两个出头,闪闪点缀了几下,就又娇羞的躲了起来。 那夜色清亮,寒风吹的层云在夜空中放肆的飘着,或厚重,或稀薄,偶尔聚拢,霎时又飘散,点点点点,总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婶子说年节有雪呢。 —————— 那层云之下,该是在酝酿,酝酿一场洁白,一片茫茫。 来场大雪吧,福福心想,年节的雪,想来是好兆头,那新年新的气象,若是从一场茫茫的大雪中开场,该是最好不过了。 夜空变幻莫测,飘忽不定,风吹着云彩在走,弯月在穿梭,星星在捉着迷藏,那变幻了千万万的云朵,在月夜当空,仍在肆意的流动。 屋里收拾好了,福福站在院子里,望着黑漆的月色,屋内那昏黄的油灯,透过窗子,光线摇摇晃晃的,依稀可辨。 益哥还在砍着柴火,一节股一节股的砍成差不多长度,然后垒起来,这会工夫已经垒了不小的一块,着实够烧好几天。 苗苗逗着狗子,仍了苞米瓤子出去,狗子就撒欢给叼回来,一来一回,惹的苗苗咯咯直笑,乐此不疲。 家里那围起来的栅栏,在夜色下,更显高远了几分。 一到时辰村子就渐渐安静下来,人语少了,鸡飞狗叫的动静也渐渐全无,特别是当月亮隐在云层里,四周漆黑一片,更是徒添了几分静谧。 福福院子里伸着胳膊,踢了踢腿,再沿着栅栏转了两圈,消化的差不多,就招呼两人家里看书。 油灯一屋一个,益哥东屋去了,西屋那昏黄的光线明灭不定,闪个不停。 等放下门帘,关了门,去了外屋的寒风,油灯才渐渐烧的稳了,火苗上扬,燃着灯芯,烧着油。 “我们看书,”福福拿了板子过来,光线虽昏暗,但丝毫不妨碍读书写字,“苗苗你脱鞋炕上坐好。” 福福又当起了小先生,从头开始教着苗苗,补着功课。 知道苗苗用功,也知道她用心,喜欢读书认字,可等福福一大早,睡醒了,刚睁开眼,家里的公鸡还没打鸣呢,天地将将泛了丝丝白边,福福就见窗台边有个人影,夹在几个菜篮子中间,支着木板子,手拿着炭火棍,低头埋在板子上,一笔一划,在认真书写。 院子里,窗台下,鸡窝也渐渐有了动静。 福福每天这时候自然醒,心中有数,家里公鸡该三五成群的出窝,要打鸣了。 窗台边的人影,裹着被子,胖乎乎的围成一个小团子,只小脑袋露出来,见院子里公鸡叽叽喳喳要打鸣,该是把她给吵回了神,就抬起头,支着窗台,趴在窗边,看着外面。 天将将泛白,还看不真切。 福福揉着眼睛,被窝里伸了懒腰,挺了挺身,人就精神了几分,彻底醒了过来。 一股脑,裹紧被子就坐了起来。 窗边的人影也回过头,笑嘻嘻的,眼睛闪着亮光,整个人欢欣而喜悦,拿着手上的木板子,小手抓着炭笔涂抹的有些黑,就小心的躲着被褥,不让染了色。 “姐,”天还未亮,本就看不真切,福福只觉眼前的人儿笑的眉眼都瞧不见了,脑袋瓜更是裹在被子里,头发睡的杂乱,声音娇憨,模样可爱,“醒了?” “你醒的这么早?”福福也裹着被子,挪到苗苗跟前,被窝里伸手摸了摸她脸蛋,有些凉,“冷吗?” 屋里的水缸上冻,睡一觉,还是有些冷的。 苗苗笑着摇头,想来一早这心情实在是好,凑近一看,那眼里的光收都收不住,从眸子深处四散开来,晶莹剔透。 “高兴呀?” 苗苗点头,把手上的木板递到福福跟前,那炭笔写的字迹,就印入福福眼帘,虽还是歪歪扭扭不太成样子,但一笔一划看着确实格外认真,温习着昨个认的字,背的书。 家里的公鸡一个个打起了鸣,福福也把苗苗一早写的字看了个遍,又一边听着她背着文章,姐妹俩收拾屋子,下地准备饭菜。 苗苗的高兴劲深深感染了福福,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从起床到做好了饭,这耳朵片刻也没到消停。 听着苗苗背了一遍又一遍,熟悉了之后就要福福教她下面的文章,福福手上做着饭菜,口中背了下文,然后稍作解释,苗苗就全都记在心里,紧接着就能一字不落的复述一遍,说着文词语意。 不知不觉,饭菜就张罗好了,文章也背了几段,一个早上,却是收获颇丰。 家里狗子可是来劲了,闻着她手上的公鸡,直地上打转,嗅个不停。 惹得她院子里也不能多待,连忙提着两只公鸡屋里来,橱柜里找了个大盆子,鸡放进去,然后盖帘盖的牢牢的,再橱柜顶上一放,再压了装瓜子油渣的盆子,狗子够不到了,她才放心。 院子里几个女孩子家家的说着话,益哥放下酸菜盆子就东屋读书来着,福福再一出去,就见柔儿端着一个酸菜盆子,苗苗和水灵两个抬着另一个,然后院子里就传来苗苗一字一句脆生生背书的声音。 苗苗可是真真的走到哪,背到哪。 柔儿和水灵两个听的也认真,两人功课比苗苗学的多,这些都背过,正一字一句认真的听着,嘴唇轻启,跟着默念。 福福站定,看着院子里的姐妹三个,忍不住的笑。 也不嫌累。 那酸菜盆子其实不轻,几人就这么院子站着,端着盆子背着文章,那感觉,好似忘记了手上的盆子,一门心思的全在文章里。 等苗苗一背完,三人原地咧嘴就笑。 水灵小家伙扭头见了她,手上端着盆子,脚上就蹦起了高,“福福姐,福福姐,”央她,冲她撒娇,“福福姐,我明个就过来读书,不等年后了。” “明天?”福福一愣,笑着走过去,“明天过年呀。” 水灵撅着嘴,不住的点头,“福福姐,不等年后了呀,苗苗姐姐一下就会这么多,不行呀不行呀,不能等了呀。” 福福见水灵急切的模样,娇娇的,带着几分憨厚,那股认真,跺脚着急的模样,实在是见都没见过。 “姐姐再不多教我,苗苗姐就要超过我好多好多了,”说到这,水灵该是忘了手上还端着酸菜盆子,不由自主的就要伸手比划,好在福福已经走进,赶忙上前拿了半边,盆子稳妥的落入她手中,水灵也没察觉,两手空出来就比划了好多好多,“不行呀不行呀福福姐,”还拽着福福衣袖,撒起了娇,“福福姐,我明个就想早早的过来,读书的。” 这般用功的学生,央着要读书认字,唯恐落下了,福福心里高兴,见柔儿也是眼里带光,这才刚停了几天学,两人就耐不住了。 “那就明天过来,”福福笑,由着她俩,“早上吃了饭,过了温习一会书,也好。” 得了福福的应,水灵原地就拍手蹦高,兴奋的不行。柔儿虽也想学,但有些犹豫,稍有为难,“福福姐,这样行吗?” “行呀,”福福笑,“你们用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下,苗苗也跟着高兴起来,眼睛眯成一道缝,眉眼翘着,嘴角上扬,高兴的很。 “这下我要更用功了,”苗苗给自己打气,“更用功才能追上柔儿姐姐水灵妹妹。” 苗苗憨憨的说完,就又自顾嘀咕上了,得了这些许空也不放过,背起了文章。 柔儿端着酸菜盆子家去,苗苗和水灵两个去了上院在,福福把婶子送来的两只鸡拿出来一只,菜板上剁成块,然后盆子里放了料,盖上盖帘,就腌上一晚。 明个,就是年三十了。 等吃了晚饭,家里内外收拾妥当,就像婶子说的,这个年啊,该是有雪,果然,零零落落,飘起了雪花。 那夜空下,洋洋洒洒的一片片飘落,落在苍茫漆黑的大地,片刻就铺了天地间一层雪白。 这雪白,也把大地,照亮了几分。 下雪了,守候着新年的雪,下起来了。 先是稀稀落落,飘飘洒洒,然后就鹅毛般的大片大片的洒落,地上也铺了厚厚一层,雪花细密,好似在送一个过往,迎接一个春天。 厚重的雪纷纷落下,吹不起丝丝寒风。 这是第几场雪了?大的,小的,整个冬天,雪,实在见了不少,下了化,化了下,白日的、黑夜的,从不曾落下。 可在年二十九的晚上,守着年三十的凌晨,下了这难忘的一场雪。 苗苗也沉浸在雪花中,院子里抬头仰面迎着雪,落的满脸都是,跑着,跳着,感受着雪花的温润和清凉。 “姐,”苗苗忽然停住脚,扭头看着福福,格外认真,“我从来不知道,雪这么美。” 苗苗说着,身穿厚厚的袄子,站在雪地里,手捧着雪球,整个人呢也落入纷纷的雪花中,转着圈圈。 年,已经来了。 这是第一个新年,也是苗苗来家的头一年,虽然没有好酒好肉,但也不妨碍他们姐弟几个喜气洋洋的热闹一场。 家里地上的雪,厚厚的没过脚踝,深一点的地儿,将将要到膝。 起身下地一推开门,那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犹如画布,一尘不染。天上,还点点洒洒落下雪花,起了点小风,吹拂着,飘飘落落。 一抬脚,踩在雪地里,哎呀,那吱吱的踏雪的声音,雪花遮了鞋面,走起步子来,雪踩的一声接过一声,实在好听的很。 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福福最先走出去,踩在空白的雪地上,身后的苗苗就笑嘻嘻跟着,小脚丫也印上去,印着福福脚印,眼盯着地,走的格外认真。 家里狗子早就在院子里跑开了,那撒欢的腿,不停跑的蹄子,不一会,那皎白的画布就点开了。 家里的鸡也在院子里走开了,印出一个个小小的鸡爪印子,雪太厚,鸡又太矮,实在迈不动路,它们就扑腾几下翅膀,一下就飞出三五步远,不一会,家里的栅栏上就窝着、趴着、站着了许多鸡。 有的,也不管过没过时辰,一声声的打着鸣,叫的格外欢。 相比也是知道过年,家里没买炮仗,它们,就跟着远远近近的炮仗声,一声接着一声,叫了起来。 这一叫,实在是比寻常日子闹腾了许久,等家里和了面,包好了酸菜瓜子油渣的饺子,大年三十一早的饺子已经下了锅,家里的鸡,还在打鸣呢。 一早吃饺子,可最是美好不过。 家里有苗苗,包起饺子来格外省事不少,福福剁馅,苗苗就和面、醒面,等面醒好了,福福擀面皮,苗苗帮忙包饺子,益哥就外屋蹲着小板凳,手里捧着书卷,一边烧水一边看书,不耽误。 真真是最美不过。 益哥一边看着书,手上的活计是一点不落,灶里火烧点旺,一边看书一边还能空出手来拿着辣椒,在灶里烧。 不一会,辣椒的焦香味传来,每每,家里吃饺子,这烤辣椒最是少不了的。 烤好的辣椒益哥就放在碗里,也不急着和成辣椒酱,就眼盯着书卷不放,又沉浸在书中。 第四五八章:一会 福福愣住,不知月娥忽然说起她,可是为何,就也跟着开了口,“最近吃的多,许是瞧着胖了点。” 月娥姐又笑了笑,然后放在摸她头发的手,屋子里又原地转悠了两圈,眼神透过窗子看向外面,那跟着伺候的婆子,还在大门口守着,这会有几个好事的媳妇婆子还凑到大门口,屋里瞧着,该是和那婆子比划着说些话。 月娥姐回过头,那眼底忽然生出来的落寞霎时就去了,然后抬脚,出了门,边走边让福福安心,“小丫头这事,我就不管了。” “等我家去了,和我娘说了,然后我大娘家,”月娥走到屋门口,停住,福福手扶着门,还没推开,月娥接着说,“我也说清楚,这事啊,不管了。” “那姐姐,”说到这,月娥姐就看了眼福福,又伸手碰上福福的手,稍一用力,门就推开了,“就家去了。” 月娥前头走,福福身后跟着,那当街大门口看热闹的人,一见屋门开了,人从里面出来,原本嘈杂嚷嚷的不成样子,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只安静了片刻,然后就起了笑声。 是的,笑声,那笑声里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只对着出来的月娥姐,却都脸上挂了笑,看人走到大门口,还让出了地,一时叽叽喳喳问这问那的就又嘈杂个不停。 好事的人,到底不少。 也有说着好话的,那一句接着一句,夸着月娥姐命好,说她首饰金贵,衣裳体面。 福福大门口站着,手扶着家里大门,看月娥从人群中穿过去,只笑着和村里人打着招呼,那问的话,却是一句都不接的。 跟着来的婆子,一直虚扶着月娥姐,抬脚刚走了两步,见月娥回头看了福福一眼,那跟着的婆子,也回了头,淡淡的目光落在福福身上,福福也淡淡一笑,轻轻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那看热闹的,三三两两,在月娥姐跟前,见月娥淡淡的也不热情,忽然也就生了些局促,跟着月娥走了两步就陆陆续续都停住脚,看着两人走远,跟不上了。 等人一走远,刚刚还’欢声笑语‘的人群,却又哧鼻了起来。 许多人呀,就是这般表里不一。 收了刚刚装木作样的脸,哼的哼,呸的呸,到底好几个,不是好态度,“还做派上了呢,也不瞧瞧,真当自己官家夫人了,不就是个妾,还看不起人了!” “可不是呢,”另一个婆子跟着附和,“有几两银子就了不起了?你看那头挺的,都要朝天了!” 还有要开口的,福福伸手在家门上敲了敲,大声咳嗽了两下,板着脸,然后刚要冲那说话的几个婆子喊上两句,一扭头,就见益哥站在家屋门口,那嗖嗖上来的火气,也就下去了大半,平和了许多。 那已经要脱口而出的话,福福略一想,还是咽了下去,手上却用力的关了门,回屋去了。 那后面喊她的,她却当作没听到,理都不理,直直的进了屋。 那外头聚着的几个看热闹的,这会,也断断续续散开了,家去的家去,上院的上院。 是啊,还有上院呢。 也不知道上院德正娘和张老大家的,说的怎样了。 福福屋里看着当街的人陆续散去,又让益哥掏出家里和上院的两个钱袋子,还拿了兰儿的过来,三个钱袋子好个数,总是得了个准数。 家里的一两银子八十七个铜钱,兰儿的半夜送来的钱袋子,福福一直没拆开,这下一拆开,却是惊呆了。 着实不少。 碎银子足有六两,还有铜钱,也是整三百个。 福福把兰儿的钱袋子拿在手,又把碎银子和铜钱原数不动的放一块,然后收好,手上掂量着兰儿的钱袋子,心里感慨,不自觉的也湿了眼眶。 兰儿这心肠,是真真的好,找的人,待兰儿如此,福福这心底啊,也放了心。 还有老太太的钱袋子,福福也拿过来,老太太这里全换成了碎银子,大大小小的一共有九两。 这几个一凑,也有十六两只多,该是也差不多了。 福福把三个钱袋子齐齐拿在手,虽然不是很沉,但福福这心里,好似千斤重,这银钱,也比万斤。 福福把钱数好,就又都交给益哥,让他好好收着,然后出了门,往上院走。 送走了月娥姐,又数了三个钱袋子,福福如今的心里,多了几分沉重,但一想到小丫头的事马上就能有个了断,却也生了一丝轻松。 她的那一两银子,最是抵不过大用。 兰儿的那份,本是不用的,如今,不用秀梅婶子的,就用兰儿的吧。 福福心想着,几步路的距离,看着上院越来越近,那大门外还有几个看热闹的人,站在不远的大门外,或是趴着墙头,往上院屋里瞧。 福福只快快的走,不理那些人,却也挡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音传来,什么不在院子里吵了,屋里吵了,什么又去了人,什么现在动静不大,也不知道怎样了。 还有让福福屋里快去瞧瞧,更有心大的,还让福福得空出来外头给她们说说进度。 福福假装听不见,急急的开了上院大门,一股脑就跑进屋里。 可不是,上院东屋福福一掀开帘子进去,就看炕上坐着、地上站着许多人,大人孩子、媳妇婆子、还有叔叔大爷的,也都在。 福福院子里就听屋里吵吵的不行,等她一进屋,那嚷声,立马安静了,屋里的人,齐齐的看着进来的福福,还是秀梅婶子,从炕稍炕沿走过来,拉着她炕稍一坐,搂在怀里。 德正、下院婶子家老叔,还有张老大,以及老张家的大儿子大儿媳,也都在了,刚那稍一停顿,就又把话接了起来,是那大儿媳妇,炕里挨着自家婆婆坐着,三十岁左右样子,高高瘦瘦的,却也一副精明模样,小丫头该是叫嫂子的,却看着小丫头一脸的不喜,“小丫头本就是给我二叔子做媳妇的,你们这忽然要了来,还住了好几日,我们也没说啥。” “就二十两,”那媳妇开了口,话就不停,“我说大婶子,”这边看着德正娘,叫了人,就又扭头看着炕里的德正奶,假意带笑,“还有大奶,这不是说,你们当初啊,给德正张罗亲,不是也能张罗出二十两吗?!” “怎么?”那媳妇语气轻蔑,“这换了我们小丫头,就不值钱了?!” “可不是,”张老大家的看自己儿媳妇说的带劲,就也跟着附和,“要是这样,我头一个不乐意。” “小丫头这孩子,我们也是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的,就行你定月娥二十两,我们小丫头,就不值这个钱?!” “话不能这么说,”身边的秀梅婶子抢先接过话,没让德正娘开口,“要小丫头过来,早就说了,不是给德正做媳妇的。” “但嫂子也说,到底养小丫头这么大,本是要给嫂子当儿媳妇的,我们这要过来跟前养着,总是要表示表示。” “只这咱乡下,说个媳妇到底多少,毕竟都有数,”秀梅婶子语气平缓,“你们这开口要了二十两,省俭点,就是娶两个,也是能张罗上的。” 秀梅婶子说完,那炕上的媳妇就不乐意了,管秀梅婶子叫嫂子,阴阳怪气的开了口,“不是我说嫂子,娶是能娶两个,可嫂子也知道,我这肚子争气,一口气生了三小子,这二十两,到底也得帮我家那几个张罗张罗!” 福福能感觉到,身后的秀梅婶子生了气,婶子生了两丫头,本就在村子里被人说道,却也都背地里说上几句,假装听不见也就罢了,可如今,这些话,在婶子面前说了出来,那媳妇还一脸得意,拍了拍炕,“小丫头呢,活计能干,人也勤快,我家啊,里里外外,可全指望她呢。” 福福感觉婶子搂着她的手气的直哆嗦,再也忍不住,刚要探身开口,就见身后的手一用力,就又把她搂了过去,福福回头,就见婶子轻轻摇了摇头,不让她说。 “这秀梅啊,两口子年纪还小,”是老太太,炕里依着枕头,腿上盖着薄被子,搂着小丫头,半闭着眼,身边茶杯里的水,早就放凉了,这会,轻轻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一样的严肃,那股从里到外的厉害劲,让人不敢怠慢,“这孩子,以后生就是了。” 说到这,然后抬眼看了下福福,“既然福福上来了,那这话啊,咱也就说开了吧。” “小丫头这事,”老太太伸手,怜惜的摸着小丫头的头,小丫头挨着老太太,两手又抱着她胳膊,抱的极紧,老太太另一只手刚放下,小丫头就伸了手抓住,不放开,“我这里住下是不假,这要人啊,是福福这孩子。” 一时,大家都看向她,不敢相信,炕里的婆媳刚要开口说话,老太太就大声给压了过去,接着说了起来,“你们也知道,这孩子啊,跟着老先生认识几个字,正好前几日来我院子,瞧见了小丫头,”说到这,老太太转头看着小丫头,眼里带着光,“说了几句话,就说这孩子啊,人聪明,是块读书的料子。” “你们也知道老先生那性子,”不得不说,她和老太太还真想到一块去了,就刚刚,福福下院的时候传话,也是说的这一通,“这孩子啊,这点,就是随了她爷。” “就问我打听这孩子,”老太太说的不紧不慢,脸不红气不喘的,“你们也知道,福福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和村里来往不多。” “我就把小丫头的事啊,说了几句,”德正奶说到这,伸手要端了茶碗润润嗓,刚要拿在手,小丫头机灵手快,把身边的茶碗拿了来,摸了摸,水凉了,就又换了新的、热乎着,这边老太太就停了话,等着小丫头把茶杯端了来,抿了一口,才接着说,“这孩子啊,就惦记上了。” “这一来二去,”大家听的认真,没人打断老太太,这说的这些,就她和老太太刚才商量好的,就连德正娘,也是不知道,“我和她秀梅婶子,怕福福啊,孩子小,说不上话,就替她开口了。” “你这闹上来,”老太太放下茶杯,挪了挪身子,又继续依着枕头,“也就不得不实话说了。” “这孩子啊,有没有的银钱大家也知道,”老太太又半闭着眼,手上轻轻拍着小丫头后背,安抚她,“这二十两,定是出不了的。” “这啊,就是小孩子兴起,想了一出就是一出,我这和秀梅这,既然福福开了口,看在老先生面子,也不好不出面。” “这几日闹腾也闹腾了,”老太太一句接着一句,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我也是等这孩子兴起劲过了,再好好想想。” 说到这,老太太忽然抬起头,睁开眼,看着福福,“我听说月娥家来了?” 果然,月娥两个字一出口,大家愣了愣,又都看向她,福福眼睛扫了一圈,见炕上的婆媳两个面上有点慌,这番闹腾,还不是闹给月娥看的? 福福就点点头,乖乖回老太太话,“大奶,我月娥姐刚从下院家去。” “都说了些啥啊?” 说完,她又伸手抹了把泪,抽抽噎噎的,“所以这二十两银子,实在太多,定是出不来的。“ 说到这,然后看着炕上老张家婆媳两个,又撇了眼地上,手搭在秀梅婶子胳膊上,继续说,“所以这到底多少银子,还得再商量。” 这下,说完了,炕上的张家婆媳坐不住了,骂骂咧咧嘴上也不说好话,急急忙忙下地穿了鞋子,片刻都不等,就出了门,央央的几个人一出了屋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回走。 定是去找月娥姐了,福福心想,也替月娥姐担心,虽说她这边说的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事情生了变故,可,可,到底是不讲理的人。 月娥姐那边,怕是要闹一会了。 福福站在院子里,身边是秀梅婶子,老张家的几个人都赶回去了,德正和婶子家老叔在当街大门口,看着人走远,正往回来。 第四五九章:高兴 说完,她又伸手抹了把泪,抽抽噎噎的,“所以这二十两银子,实在太多,定是出不来的。“ 说到这,然后看着炕上老张家婆媳两个,又撇了眼地上,手搭在秀梅婶子胳膊上,继续说,“所以这到底多少银子,还得再商量。” 这下,说完了,炕上的张家婆媳坐不住了,骂骂咧咧嘴上也不说好话,急急忙忙下地穿了鞋子,片刻都不等,就出了门,央央的几个人一出了屋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回走。 定是去找月娥姐了,福福心想,也替月娥姐担心,虽说她这边说的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事情生了变故,可,可,到底是不讲理的人。 月娥姐那边,怕是要闹一会了。 福福站在院子里,身边是秀梅婶子,老张家的几个人都赶回去了,德正和婶子家老叔在当街大门口,看着人走远,正往回来。 德正娘也在她跟前不远处,看人走没了影,才长松一口气,拉着秀梅婶子往回来,说是再坐坐,说说话。 屋里,就全剩下自己人了。 小丫头一直没出屋,屋里帮忙收拾了炕上地下,还擦了炕,扫了地,这会见他们进来了,就重新茶壶里装了热水,洗换了茶碗,泡上茶。 等忙了一通,收拾好了,老太太又招呼小丫头炕上坐着,挨着老太太,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大家,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福福也坐在炕里,一边挨着小丫头一边挨着秀梅婶子,婶子在炕沿,德正娘对着婶子坐在不远处,炕稍空出来的地,德正和老叔也不地上站着了,拖鞋炕上坐,看样子,却是要有许多话要说了。 喝着茶水,一时,却没人开口。 福福抿着茶杯里的茶水,一口接着一口,滋滋的喝着,还别说,茶水虽热,这喝起来还挺解渴。 等福福喝完一杯,刚要放下茶碗,缓缓再喝,德正娘就手上提了茶壶,又给她续了一碗。 两手捧着茶碗,那透过碗里的热乎劲,还有些烫手。 终于,还是忍不住,福福开了口,“我没说错吧?”说完,左右看看大家,还有些不确定,刚刚,也是自己几句话,人就一溜烟走没了影,眼下,只能等着,等月娥姐那边,那边得了准数。 不过她也不太担心月娥姐,此时的月娥姐不比之前,而且相差甚远,他们,奈何不了月娥姐什么的。 不过到底,会有一场吵闹,躲不过去的。 哎,福福心里难过,到底给月娥姐添了麻烦。 “说错啥?”德正娘手上提着茶壶,给老太太续了茶水,头都不抬,就说了起来,“有啥好说错的。” “是老张家啊,这心太大,”德正娘放下手上的茶壶,啧啧两声,“这一来二去,还不是想出月娥那,搜刮出几两银子吗?” “故意给县里传话,本来说好少了几两又改了口,如今啊,话说明白了,也好。” 说到这,德正娘才抬起头,看了眼老太太跟前的小丫头,“刚刚那些话,都是面上说给大人们听的,”德正娘语气轻柔,语调和缓,看着小丫头眼底生了几分温柔,“你啊,都别当真。” 小丫头点点头,黑漆漆的大眼睛明亮有神,灵动的转悠着,看了这个又看了那个,呲牙一笑,漏出满口的小白牙,脆生生的,“大娘,我都知道的。” “我都懂,”说了这句,还伸手拍了拍心口,“月娥姐担心我的,但是她要出了银钱给我爹娘也是白出,不如省下了。” 福福就笑,小丫头这才几日工夫就胖了些,脸蛋白白净净的,还长了点肉,看着再也不干瘪了,头发梳的整齐,衣裳虽然不合身,瞧着大了一号,但套在她的小身子上,红彤彤的小脸蛋越发显得娇小憨厚。 实在惹人喜欢。 这般,没有针对,没有防备,也没有戒心的小丫头,满身是安心和自在,才是真真最美好的样子。 这如此大的反差,更是惹人怜惜。 “估计就明天吧,”老太太一直沉默着,这会开了口,“这马上过年,这事啊,也不好拖到年后,早点妥当了。” “明个,德正啊,”老太太话音一转,开始点名,“明个你一早,传话给你李家二大爷,还有你大爷爷,再就是你秀梅婶子的公公婆婆,你三爷三奶。” 老太太嘱咐着,“还有村西头的老张家,到底和小丫头养父母那边是本家,却是讲理的,也叫上那家老大老二,到时候过来做个证。” “小丫头啊,就下院福福出面吧,咱们上院啊,还有你秀梅婶子,就帮着张罗打听,到底多少银钱,咱们几家先凑凑,到底先把小丫头这事过了。” 秀梅婶子点头,“我和我当家的都说好了,家里还能挪出来七两银子,铜钱也还有几百个,等明个一早,我就给福福送过去。” 那边老叔也一个劲的点头,不住的嗯,应着秀梅婶子。 福福就摆手,“婶子,先不用的,”摆完手,福福就把兰儿的事说了起来,“兰儿前两日听说了,半夜给我送了几两银子。” “我一直没想用她的,就没和大家提,”福福看大家都是一愣,就接着说,“兰儿的也有六两多,说是姚家哥哥给的。” 姚家哥哥,就是兰儿说的亲,姓姚,唤做姚明贵。 这下,大家又都愣住了。 “姚家小子给的?”秀梅婶子最先反应过来,看着福福,愣愣的还没回过神,“私下给兰儿的?” 福福点头,“兰儿和我说,说是听了小丫头的事,也惦记在心,姚家哥哥不是前几日来了一趟,问了兰儿,就私下把钱袋子给了兰儿,说是能帮上忙就好。” 大家这会稍微回过神,反应过来,不由一阵感慨。 还是老太太,叹口气,嗯了声过后,就轻轻说了起来,“看不出来,兰儿说的这门亲啊,还真是不错。” “对兰儿啊,还上心,舍得的。” “就是啊,”秀梅婶子也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地步,”秀梅婶子说完,就笑了笑,“这俩孩子啊,都是好孩子。” 说完,就拉着福福手,“兰儿的那份,你就替她收着,等明个一早,我把家里的几两银子送过去,你凑凑数。” “老姚家那小子啊,和兰儿说亲,多少也花了许多,而且年后还要盖房置地,花处更是不少,兰儿这银子啊,能不用就先不用。” “我家却是不急用,”秀梅婶子说着,“凑个十五两左右,明个,该是差不多了吧?” 婶子也有些不确定,说完,就看着德正奶,“大娘,十五两,应该能够吧?” 好一会,老太太才抬起头,看了看,点点头,“到底也就这个数,差不了多少。” 十五两点话,虽然也很是不少,但对于小丫头整个人来说,却是不多的,福福看着小丫头,乖乖的模样,刚听了十五两银子,这会微低了头,糯糯的开了口,声音极小,但屋子极其安静,听的却格外真切,“大奶,大娘,婶子,福福姐,还有兰儿姐,以后我都还给你们。” 福福就笑,“我家里就一两银子,”有些不好意思,“是丁点忙都没帮上,你呀,”福福捧着小丫头的脸蛋,“记着大家对你的好,以后大了,挣下银子了姐姐和你一起还。” 小丫头咧嘴就笑,很是认真的点点头,眉眼冒着光,嘴里嘀咕着,一直说着十五两,十五两,该是姚记在心里,时时不忘。 “你福福姐老早就说,要挣大钱,”秀梅婶子就打趣,“这下好了,等你下院住着,就和你福福姐一起,张罗着挣大钱,我们几家啊,正好跟着沾光,可是最好不过了。” 福福就笑,大家也跟着笑作一团,气氛好了许多。 日头慢慢下了山,那天边殷红的彩霞,也渐渐没了影踪,等出上院出来,天已是傍黑,昏沉了几分,无风,格外的静谧。 婶子和老叔一起,福福跟着,边上是小丫头,这会也下了地,拽着福福衣袖,跟着送到了大门口,停住脚,在门外站着。 上院要留饭,她和秀梅婶子都没留,一天没怎么着家,如今还是要家去稍把火,惹惹炕,张罗张罗。 还要好好休息休息,到底明天有大事,马虎不得。 和秀梅婶子一分开,福福就赶忙家去,家里鸡已经进了窝,屋里冒着热气,刚一走进,饭香扑鼻,益哥已经屋里做好饭了。 见她回来,益哥小家伙颠颠从屋里出来,家里狗子还关在东屋,这会听了动静,就一个劲的扒着门,偶尔还叫上两声,要出来。 福福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就把狗子放了出来,门一开,狗子就扑来过来,那热情劲,差点把福福扑倒。 狗子咧着嘴,伸着舌头,拿头就往福福脸上蹭,一边蹭还一边呜呜叫,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福福就笑,一边领着它出了屋子,一边小声的说着道理,“就忍两天,这几日啊,咱少出门转哟,过了这阵,你就可劲的造,不管你的。” 狗在院子里撒欢的跑,跑了好几圈,福福陪着玩了有一阵,这才给哄好。 益哥把家都收拾的好好的,热的是年糕豆包,锅里还做了菜,白菜炖的豆腐,也早就屋里放了饭桌,拿了碗筷,放了咸菜,这会见福福陪狗子玩完,就端了洗脸盆子,里面温热的洗脸水,让福福洗手洗脸。 屋里热乎极了,几篮子菜,小家伙也新浇了水,福福刚一炕上坐,就闻到土渗过水的味道,是大地的味道,也是每每到了春天,滋润的春雨过后大地的味道。 格外好闻,实在令人神往。 一时,福福心情极好。 饿了这许久,又折腾了漫天,提心吊胆的,终于,安安心心吃了顿饭。 福福不说,益哥也不打听,等姐弟俩吃了饭,收拾了碗筷,房前屋后管好了门窗,点了油灯,炕上坐着点时候,福福这才开了口,提起小丫头的事,“大奶说明个,估计明天就能有了结果。” “明天?” 福福点头,“今儿月娥姐家里,我和月娥姐说了,小丫头这事,月娥姐别管了。” “月娥姐不出面了,这二十两银子也就要不出来,乡里乡亲的说道说道,再做个证,也马上过年,明天,应该能拿了主意。” 福福手上摸着家里的葱叶,绿油油直挺挺的,长势实在喜人,“大奶说估计要十五两银子,”福福说到这,看着益哥,“你先把十五两准备出来,放一块,再边上多放一二两,备着。” “秀梅婶子说,”福福念叨着,“说明天一大早,再送上来七两银子,让兰儿的那个不动,替她收着。” “那就听婶子的,不动兰儿的,”福福说着,“用了谁家多少,咱有个数,争取尽快,咱都还上。” 益哥点头,认认真真的模样和读书时候差不多,摸着怀里的钱袋子,看了看,然后抬起头,满是星光的眼看着她,“姐,咱一定能还上。” 福福点头,十五两,就是二十两,福福也是打定主意要留在小丫头的,而且这银子,她也早就打算好,自己争取早点还上。 眼瞅着年关就在跟前,若是小丫头这事了了,这个年,才能安心过好呢。 福福心想着,老张家什么态度,她是知道的,小丫头一直上院住着,虽然吵来吵去,但老张家对小丫头,该是也不想留的,所以才三番两次,面上闹来几通,到底没深处说。 所以,福福才确定,小丫头定是能留下的。 这刚把柴火抱进屋,就见家里狗子嗖的一下从屋里就窜了出来,摇晃着尾巴,往院子里跑。 福福赶忙跟过去,就见秀梅婶子站在大门口,像是刚到,正要喊人,就见她从屋里出来,然后笑,“你起的还挺早。” 福福也笑,跑过去开了门,“今儿没到点呢,就醒了,比平日稍早了些。” 家里狗子围着秀梅婶子,绕着她转着圈圈,尾巴更是摇晃的老欢,见了人,很是高兴。 婶子一边屋里走一边上院看了两眼,抬起头,见上院也有了动静,就笑着点头,“这都起来了啊。” 第四六零章:一点 月娇平日里娇惯了些,加上近来月娥又去了县里,得了许多好处,所以对月娇,越发的娇惯。 月娇性子泼辣,和月娥不同,小小孩子,模样生的比月娥还好,如今身量高了许多,养的也白嫩,加上模样好,月娥爹娘更是小心顾着,指望日后月娇能嫁的好,跟着沾光。 这边轻声细语的哄了几句,炕稍,就又接着说了起来,“二十两?”是村头姓张的老人家,昨个老太太专门嘱咐过,说是一起叫了来,做个证,这会,开了口,“也太多了!” 说完,摇摇头,啧啧两声,然后看着张家兄弟俩,“不是老叔说你们,”端着的茶碗随手放在炕上,动静不大,却也让两兄弟挺了挺身,陪笑着听训,“这讹人也没有这样的,这家家日子过的怎样,一个村子住着,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若是有些银钱的人家,开了口,这大手一挥,”说到这,还伸手比划了比划,然后接着,“二十两眼睛都不眨,老叔也不开这个口。” “咱这过的什么日子,”张家老爷子,四下看了看,用手点着屋里的人,“吃了这顿张罗下顿的,一辈子啊,也见不着这二十两!” “再说,这二十两,够娶几个媳妇了?!” 说到这,停了停,看着炕里的小丫头,轻轻摇摇头,“你们养了孩子这么大,怎么个养法大家都知道,看着意思,小丫头你们也是不想留了,那正好,就再说说,两边都讨了好,也别伤了和气。” 说完,就端起茶碗,喝起了热茶。 张老爷子的话一说完,李老爷子就点点头,“这不刚也说了,小丫头这事啊,是福福开的口。” “既然是福福,大家也知道,福福爷去的突然,也没留下啥,估摸着,这银钱张罗起来,也是几家凑的数。” “念着孩子和大人好心,”李老爷子也喝了口茶水,一放下茶碗,就接过刚刚的话,继续说,“这事啊,就像老张头说的,商量商量,一个村子住着,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别伤了和气。” 说完,就看着老张家的几口人,一眼扫过去,“要不,你们商量商量?” 张家的几口人,男女老少愣了愣,毕竟不是自己家,还有这屋里许多人,有些话,也是不好说。 不过谁当家,也是一下就看出来了。 张家老大在男人堆里,听了要商量商量,扭头就看着自家婆娘,见自家婆娘没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磕磕巴巴的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心中没主意。 张老大家的婆媳两个,却是挪到了一块,耳朵凑近,小声的好一阵嘀咕,偶尔还瞥小丫头一眼,几番下来,终于嘀咕完,开了口,“二十两既然说多,我们也不为难,之前也商量过了,那会说是十六两。” “既然今儿又重新提起来,那就还是十六两吧!”说完,张老大家的四下环顾一圈,“十六两可是不多了,这个,我还是看在福福面上,再次松了口。” 说完,就抬头看着福福,继续说,“既然是福福的主意,那这银钱,也是福福出了?” 然后就盯着福福不放,上下打量她,好一会,才摇摇头,“这老先生在的时候,日子就过的苦,如今先生去了,福福姐弟俩个,估摸着也拿不出来。” 说到这,就挪了挪身子,对着德正娘,还看了眼秀梅婶子,伸手拍了拍炕,“我寻思着,银钱这事,是不是找你们啊?” 紧接着,就把刚刚还拍炕的手,伸了出来,摊开往德正娘跟前凑了凑,点了点,“十六两,可不多了,我们小丫头我养了这么大,要不是你们看上了,换了旁人,就是三十两、四十两,我也舍不得!” 说了还不要紧,人还挪着身子,往炕里小丫头那边伸了手,脸上的笑,瞧着有几分瘆人,惹得小丫头又往老太太身后躲了躲,却没低了头,眼睛只对着,眼神清淡。 这种淡,使小丫头那原本明媚的脸上,显得更加突兀,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只是淡淡的,疏离的,福福从没见过的冷漠的眼神。 该是有多伤心,多难过,才在一个孩子的脸上,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估计张老大家的,也是一愣,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停了伸过去的手,脸上挤出一抹笑,皮笑肉不笑的,打着哈哈。 随后,就回了身,重新稳坐在炕上,那伸过去尴尬的手,拍了拍大腿,哎呀一声,岔过话,“要我说,小丫头片子这事啊,就趁着年关,要不就这样得了。” “咱们都各退一步,十六两!可是不多了!” “这闹腾了几日,我也累了,”张老大家的又屋里看了看,摆摆手,“这马上过年,年后啊事情也多,再说我们小丫头片子一直这么住着也不成啊,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住了这几日,我也叫不回,”张老大家的又是那种皮笑肉不笑,“也就罢了,由着她了。” “可我到底把孩子养到大,这连个说法也没有就一直住着,总不成体统,旁人见了,可是要说闲话。” 一口气,张老大家的话不停,吐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总得给个说法不是?”说完,刚停下喘了口粗气,就又说了起来,“我们小丫头片子可是清清白白的,总不好这里不明不白的住着,那可不成!” 说完,就扳起了脸,故作严肃了几分,“所以啊,这十六两银子,可是天地良心,没多要啊!” 话一落,身边的儿媳妇就跟着附和,“就是呢,”嗑了个瓜子,嘎嘣一声,瓜子仁嘴里吧唧吧唧了两下,就接着说,“我娘说的可在理,小丫头到底也姑娘家家的,这一住就是好几日,外人说了闲话,我们就是有心想领回去,如今这样,也不好家里领了。” “本来二十两,”那媳妇开了口,就收不住话,和自家婆婆一般,也是个话多的,嘴还快,一句接着一句,说个不停,“细算算,也不多。” “这不是看着乡里乡亲,大家都不容易,改成十六两了,”那媳妇手上扒着瓜子,出来的瓜子仁一个接着一个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话,停都不停,“十六两啊,可是不多了。” 屋子里就听媳妇婆子两个,这个说完那个说,嘴快的巴巴的,一刻不停。 好一会,该是说的累了,口渴了,两人捧着茶碗,一连又喝了两碗茶水,才终于止住话头,抹了嘴,等着人开口接话。 十六两,福福伸手瞧瞧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还好,里外带够了,但总觉得,这架势,银钱还能再少。 福福想着,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炕里的老太太,咳嗽了一声,然后开了口,“这脏水啊,可不能乱泼。” “小丫头这里住着,”老太太不紧不慢,开了口,声音平缓,温柔却带着力量,让人一听,不由自主的就绷紧心神,“起居坐卧全在我跟前,吃穿用度也都是挑了家里顶好的,半分委屈都没受。” “刚老大婆媳两个这么一说,”老太太话音一转,声音清冷了几分,眼神犀利的一扫,福福就见不远处张家婆媳两个缩了缩脖子,身子往后退了退,“却像小丫头吃了亏,这银钱,是要贴补?” 老太太说完,看抬眼又扫了过去,那婆媳两个面面相觑,见老太太等着回话,张老大家的该是还没反应过来,赶鸭子上架,就吱唔了两声,犹犹豫豫的开了口,“不是,大婶子,”故作亲昵,脸上又是那副笑,瞧着就不顺眼,“哪能那么想,我是说啊,这到底咱们都是为了小丫头好,这心往一处使,可不就多了。” 两句话,说完,还拍了拍胸脯,伸了袖子还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回的话也对不上,人就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往后退了退。 怪不得,福福心想,之前闹腾都是当街院子的,说啥不进屋里来,福福本以为是想闹的动静大,这次看着,却是明明白白。 原来,估计是怕屋里的老太太。 福福见老太太听了这一番话,没头没尾的,也不理,接着说,“这几日小丫头这里住着,我们上院可是没亏着,要说这拿了银子贴补,可是用不上。” 紧接着,老太太就转了话头,“若是不贴补,你也说,为了小丫头好,总是好商量来着。” “这到底,十六两,还是多了,”老太太说完,不给人接话的机会,摆摆手,接着说,“我呢,也有心,”说到这,把小丫头从身后拉了出来,楼在怀里,怜惜的看了一会,才又重新开了口,“若是不差这几两银子,别说二十两,就是三十两、五十两、一百两,我给了也高兴。” “这给的银钱越多啊,说明我们小丫头越好,”老太太摸了摸小丫头脸蛋,洗的干干净净的,虽然晒的黑还没养过来,却再也不皮包骨头,长了点肉,“这到底多少,可不是说的几两银子做准的。” “你这说了十六两,”老太太摸着小丫头手,轻轻拍了拍,安慰她,然后抬起头,“依我看,小丫头这些年是你跟前长大的没错,可也没少帮你了张罗。” “孩子不大,这上山下地,烧火做饭,一年四季的也全是小丫头井里头抬水,是片刻不得闲。” “而且这在你跟前,吃的啊、穿的啊,我就不说了,”老太太摆摆手,“大家都长了眼睛,看在眼里。” “若这单算养恩,可是要细细的好好说道说道。” 老太太停住话,抬眼四下看了看,见老张家婆媳两个红着脸,支支吾吾反驳了两句也不好大声说,只嘀咕着什么好赖没饿死之类的。 月娥娘,就凑了来,嬉皮笑脸的还往老太太跟前挪了挪,“大婶子,这好几年的帐,咋能细算呢。” “到底我嫂子跟前长大的,你说咱这穷地方,年年饿死人可也有,”月娥娘舔着脸,“小丫头到底长了这么大,可也没苛待。” “日子过的都辛苦,有口粮食就不错了,”月娥娘继续说,“这吃到嘴,哪里还挑剔吃的是鱼是肉,是糟是糠。” “这饿不死啊,就是挺大的福分了。” 说完,还看着老太太,“大婶子见识多,几十年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相比这辛苦日子到底比我们知道多,”然后又凑近了几分,“大婶子,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哼了声,“你这么说,怕是十六两银子都不够吧?” 月娥娘赶忙摆手,“那不至于,不至于,”然后笑了笑,“按我说,十六两啊,两家都是退了步,顶好的了。” ———— “这边啊,”月娥娘继续说,“给了银子,不是说还写个条子的?哦,对对,签字画押啥的。” 月娥娘说了起来,也没人拦着,就听她屋里念叨。 这话一说起来,岔开就跑的老远,追不回来了。 等月娥娘这一番念叨,大家也没打搅,由着她这一通说,等一说完,屋子里就沉默了下来,也没人接话,喝水的声音、嗑瓜子的声音,一时,无人言语。 福福挨着秀梅婶子站在门边,倚着炕沿,刚刚德正娘抓了一把瓜子放在跟前,这会,她和秀梅婶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也等着人说话。 十六两,福福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少一点。 月娥娘这边话音落了有一会,屋子里的人也没接话,等喝了茶水,又手上抓着瓜子,刚嗑了几个,就眼睛四下瞄着,随后继续开了口,“怎么,这咋都消停了,一个也不说?” “我说弟妹,”张老大家的笑着接了话,伸手还碰了碰月娥娘,满脸褶子,堆着笑,“你这么能说,哪里轮得到我们说啊。” “就刚刚弟妹这些话,”张老大家的笑,“听的我们啊,心那个痒痒,什么好吃好喝好酒好肉的,好友那绫罗绸缎,哎呦,听了去,可不是眼热的。” “这不,眼热的,一时都忘了来这是干啥来的。” 第四六一章:一时 李老爷子说完,那边老张家的,也商量的差不多,人头分散开了,还是做婆婆的,开了口,“既然大婶子开了口,我也不好驳了大婶面子,是十三两,我就为难为难,看着大婶面子上,几应下了。” 福福松了口气,心里紧绷的弦,也松开了。 福福能感觉到,身后的秀梅婶子,也是高兴的。 十三两银子真的不少,但就是十六两、二十两,为了小丫头,也得都张罗上,如今还省下几两,却是意外的。 这下一说妥,德正不知哪里冒了出来,和婶子家老叔,就炕稍放了书桌,眨眼就铺上了笔墨纸砚,李老爷子识得几个字,研磨挥笔就写了文书。 福福悄悄凑近,文书一式写了五份之多,每一份都写的清清楚楚,上面提的福福名,小丫头跟在她名下,福福又特意嘱咐李老爷子,写了认下做亲妹妹,日后改成福福姓,大了婚姻嫁娶,也都福福张罗。 这日后,小丫头,就和张家了断了。 又外屋和秀梅婶子、德正娘把钱袋子收拾好,拿了十三两出来,递了过去,这文书,签字画押,就彻底了断了。 文书福福得了一份,给了老张家一份,几个证人,一家也留了一份。 一通忙,得了银子的高兴,被张老大家的按个都咬了咬,碎银子就装进自己钱袋子,然后怀里一揣,那满是喜庆的脸,却让福福瞧见去了假笑的本来面目。 还有这一面,福福也是没想到。 小丫头最是高兴的,如今眼底的笑,压都压不住,嘴角更是向上弯着,脸上早就去了煞白,红润了起来。 人还悄悄凑到福福跟前,拽着她衣角,看向她怀里。 福福就知道,那怀里的文书,小丫头定是要好好看过才放心,就笑着伸手,把文书摊在手上,一字一句,悄悄的,细声的,在秀梅婶子跟前,一字一句手指头指着,念给小丫头听。 小丫头看的格外认真,听入耳也跟着随口轻轻念了起来。 满屋子的人,福福只觉得,在秀梅婶子身边,给小丫头念了这几句话,安静极了,仿佛没了旁人,就她和小丫头两个,那般轻松,那么自在,全是安心和欢快。 福福也从没见过这般的小丫头。 她也见过小丫头许多次,这阵子在上院住着,福福每次来,总觉得吃的好,住的好,人也精神许多,瞧着还欢快,可直到现在,福福才见到真真的欢快是什么模样。 那么单纯、那么娇憨,那么的满心信任,全是安心。 好似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对这个世界,满满的爱和好奇,更是全然的放下戒备。 此刻的小丫头,就是如此。 那十来年的过往,经历的困难和愁苦,都在这一刻,了断了。 了断了之后,便是重生。 感觉过了好久,也好似一瞬,福福把文书念了一遍过后,就听秀梅婶子轻轻唤她,一抬头,就见满屋子的人,正看向她们这边。 还是秀梅婶子,一手拉了一个,笑着解释,“你李爷爷问你,这事就成了吧?没事的话还要赶着家去。” 福福抬头,看着屋里的人已经炕上坐不住,陆续起身已经屋子里地上走动了,就赶忙看向炕稍的李老爷子,笑着摇摇头,“李爷爷,没事了。” 李老爷子点点头,这才挪了身子,穿了鞋,地上转悠了两圈,出了屋。 男人们前头走,德正出门送,张家的媳妇婆子在最后,等前头男人们走的差不多,张老大家的就凑到福福和小丫头跟前,挂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还特意凑到小丫头跟前,“我说小丫头片子,以后跟着你福福姐,可是要听话,不能和以前在家里那样,倔脾气一上来,管都管不住的可不成,娘看在养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 张老大家的套着近乎,笑的越发难看,话刚一出口,福福就上前一步,把人和小丫头分开,对上张老大家的眼,脸上真诚的溢出一抹笑,“大娘,”福福开口,亲切的唤张老大家的大娘,“大娘,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福福说到这,然后扭头看了眼小丫头,摸了摸小丫头脑袋瓜,脸上带笑,“小丫头,以后啊,这辈分啥的,你得和姐姐一样了。” “快,就趁热,咱先认个亲。”福福就抬头用下巴点了点张老大家的,“以后你和姐姐一样,叫大娘。” 小丫头就立马改了口,脆生生的,声音极大的叫了声大娘,话音一落,张老大家的听了脸色就不好,黑一片红一片的,有几分尴尬。 认了张老大家的,回头看月娥娘,这会已经掀了门帘,探了大半个身子进来,该是走走了又回,一时还没认清啥情况,就听小丫头瞅准了人,又脆生生的叫了’二娘‘。 月娥娘一愣,没反应过来,看着屋里的几人疑惑了片刻,就抬脚屋里来,纠正小丫头,“这孩子,可不是啥了,咋叫上二娘了,二婶子,叫我二婶子啊。” 说完,还要上手去碰小丫头,小丫头反应快,躲了过去,月娥娘还没罢休,快走两步还要过来追,就见福福凑到跟前,把人拦下,“二娘,小丫头以后随我,跟我一处叫人呢。” 这样一说,月娥娘就明白了。 停住脚,看了看,脸上随即挤出一抹笑,故作恍然,“哦,原来这样啊,”说完,就低头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小丫头,还点点头,“也对,这以后跟了你们,和我们老张家啊也就没了关系,也对也对,叫二娘。” 说完,人就扭身掀了门帘走了。 身后的张家婆媳两个,也没再言语,跟在月娥娘身后,一起出了屋门。 德正娘和秀梅婶子她们出门送,屋里立马就安静下来,那一整天乱哄哄的烦乱,立马,就安静了。 老太太炕上坐着,此时睁了眼,看着福福和小丫头,整个人,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又溢出一抹笑,这笑,那么慈爱,眼底温柔祥和,福福看在眼,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起来。 屋里就她们三人,送行的人,也渐渐回来了。 等月娥娘和秀梅婶子掀开门帘一进来,就见福福和小丫头站在地上,对着炕上的老太太,三人笑作一团。 地上的福福和小丫头,还屋子里蹦跶了起来。 手拉着手,屋子里蹦着高,转悠着,恍的满屋子不住脚。 秀梅婶子一进来,见着她们这般,先是一愣,然后也凑了过来,童心一起,就屋子里也跟着蹦了两下,欢声笑语。 这下,就剩自己人了。 德正娘外屋忙了片刻,就屋子里也收拾了一番,等德正和婶子家老叔也送走了人回了屋,就嘱咐大家,“今儿晚上啊,你们哪都别去了,就留下,一会我张罗饭,咱家里吃。” “还有柔儿和小丫头,”德正娘看看福福和小丫头,“一会呀,你和小丫头下去把她们姐俩也叫上来。” “还有谦益,也别忘了。” 说完,就又回了外屋,一阵忙活。 秀梅婶子和老叔也不推脱,老叔和德正说着话,秀梅婶子也去了外屋帮忙,福福略一想,就掀了门帘,看着外屋张罗的两人。 “大娘,咱们做啥呀?” “正寻思呢,”德正娘看了眼秀梅婶子,“刚还和你婶子念叨,说要不要今儿就叫上你李爷爷他们,也忙了一天了,得叫上来一起吃个饭。” “正想着,是今儿叫吃饭,还是改天呢。” 可不是,是要管顿饭的。 “要不,”福福开口,“我家里捞些酸菜,咱剁了包饺子?” 饺子,可是稀罕物,管饭吃顿饺子,也算体面,而且又是没吃过的酸菜馅子,估计行的。 “行行行,”秀梅婶子点头,“这酸菜的饺子,管顿饭,哎呦,我看行。” 德正娘也笑着同意,“正好,这家里新下来的荞麦面,也吃个稀罕,”说完,就看着福福,“就是酸菜馅子,人这么多,怕是要好几颗大酸菜。” 家里就腌了一大缸子酸菜,而且这立冬过后也吃了不少,送人也许多,德正娘估计是怕没的剩,犹豫的看着福福,“要不再包点白菜馅子的?两样掺合着?” 福福摇头,“大娘,我家里还有,够吃的,而且这酸菜,等天气一暖,就存不住了。” 说完,福福扭头要屋里叫了小丫头出门,刚一回头,就见小丫头笑嘻嘻的已经凑到她身边了,颠颠拉着她衣袖,往外走。 “婶子,我先去叫柔儿和水灵两个,然后再家里捞酸菜,我们端上来。” —————— 说完,她领着小丫头,蹦哒哒的就出了门。 这可是头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领着小丫头,蹦哒哒了一路,你追我赶的,出了院子。 路过家门口,福福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告诉益哥,念头刚起,就见屋门一开,家里狗子嗖的一下就跑了出来,身后跟着益哥。 一前一后,几步就跑到福福和小丫头跟前。 “快,叫二姐,”家里狗子可是不眼生,一跑过来围着她们两人转个不停,又是扑又是添的,益哥也跟着笑,还没打招呼,福福就让他叫人,“以后就一直叫二姐。” 益哥也不扭捏,福福这么一说,人就机灵的开始叫人,喊了声二姐,声音一落,没等来小丫头答复,回头一看,就见小丫头伸了袖子在抹泪,脸蛋刚跑的红彤彤的,如今又惹了泪,抽抽噎噎的,嘴上一声接一声的应着。 福福伸手摸着小丫头的脑袋瓜,“快别哭了,这天冷的,一落泪,风吹的脸可是难受的很。” 福福帮小丫头把脸上的泪抹干净,又见益哥小家伙也高兴的在蹦高,家里狗子上蹿下跳也闹个不停,惹的大家围着狗子就又笑了起来。 “谦益,你家里先烧上火,一会我们家去捞了酸菜,咱上院吃饭,”福福拉着小丫头,嘱咐益哥,“我和你二姐去叫你柔儿姐姐她们,咱一块上去。” 益哥一听就懂了,拉着家里狗子就抱了柴,生了火。 下院柔儿和水灵两个更是没费劲,她和小丫头刚走了没两步,人还没到下院大门口呢,就见柔儿领着水灵,两个开了大门,露了两个小脑袋出来,好奇的正这边看。 “福福姐,”一看清人呢,就跑了来,“我就说听了姐姐声音,这一看,果然是姐姐。” 说完,就跑了来。 水灵前头跑,绕着她大腿转了两圈过后,就停在小丫头跟前,好奇的看了看,还没等福福让她叫人,水灵早就乖乖的开了口,“小丫头姐姐。” 小丫头姐姐? 福福一愣,这是什么个叫法? 不但福福和柔儿两个,就是小丫头自己,也是愣住了。 水灵比小丫头小上几岁,两个站在一处,身量却差不多高,而且小丫头细瘦,不如水灵胖乎,这么一比,却显得小丫头越发瘦小。 而且呢,得给小丫头起个名字才好呢,可不能小丫头小丫头这般叫了。 柔儿走了过来,看着福福,见福福轻轻点头,就笑了,也懂了,知道事情妥当了,小丫头,是留下了。 益哥被德正带进西屋,说是李老爷子叫过去看看,小丫头和水灵两个炕上陪着老太太,她和柔儿地上帮忙张罗。 她烧火,柔儿就洗菜,刷碗,虽然忙碌,却也实在热闹。 这热闹,是人间美美的烟火气,柴米油盐的家常味道,亲近的人在一块,张罗一桌饭,最是美好不过。 福福蹲在灶坑,烧着火,那炒菜的油香,剁馅子的刀响,还有一句接着一句说着的家长里短,炊烟四起,屋子里外烟火气正浓,灶膛里柴火噼里啪啦的烧着,屋里传来水灵和小丫头欢快的笑声,家里狗子,在上院,也撒欢屋里屋外的跑个不停。 高兴的,大家,都高兴的。 紧张了几日的气氛,一时全散去了,那没察觉到年关,忽然,就在眼前露出头,过年的氛围出来了。 德正娘外头张罗的下酒菜,也一个接着一个出了锅,这边饺子刚包上,西屋就放了桌子,端了下酒菜,热了酒,一时,热闹声又起。 第四六二章:地上 又听婶子这么一说,也上手捏了捏脸上的肉,嗯,手上一团,滑滑的嫩嫩的,该是又胖了点。 “你若家里待的烦闷,就下院去,柔儿和水灵两个在家闹腾呢,”秀梅婶子拉着她往外走,“正好你过去,小姑娘家家的,一处玩玩。” 福福跟着走,刚走两步,看着两家中间的这片空地,停住脚,打量着,“婶子,以后兰儿就这里盖房子了呢。” 福福笑,想来起以后兰儿离得近,前后院子,有事没事过去串个门,说个话,可是好呢。 “等定了亲,”秀梅婶子也停了步,左右看了看,“走动起来了,那边就过来张罗盖房子了。” 说着,就伸了两臂,前后左右好个走,大概丈量着尺寸,“这要盖起来,和你围的院子也差不多大。” “兰儿还悄悄和我念叨,说是也学你,”婶子就笑,“说是也要我家挖几棵枣树,院子里的酿出来的杏树苗,也早早就定下来。” “说是都移过来,和你这院子似的,房前屋后的种上些。” “还有那栅栏,”婶子扭头瞧了她院子,“估计也学你,给围起来。” 说到这,像是想起了啥,秀梅婶子兀自又笑出声,“这栅栏跟前的花花草草,依着兰儿性子,怕是也学你。” 想到这,婶子就远处山前山后的瞧,“这明年,兰儿啊,估计闲不住,得挎着篮子满山头的跑,挖了花花草草家来种。” 婶子念叨着,福福这般一想,心就舒坦了。这啊,才是山里该有的日子。想起自己那一翻折腾,虽然累,但看着家里房前屋后,也实在满心欢喜,却是很值。 福福也跟着忍不住笑出声,若是这样,才好呢。 最好家里也弄出块菜地,福福心想,和她那样,两家一起种种菜,养养鸡之类的,也是好呢。 “兰儿的事一妥,我这心啊,总是放下不少,”秀梅婶子拉着她慢慢前头走,“定的这个外面也主事,还应了保成,倒是个难得的。” 这般说着,就到了婶子家门口,开了大门,一直把她领进屋。 柔儿水灵哪里在闹腾,福福一进屋,瞧见炕上放着书桌,两个孩子整端坐桌前,也是没的笔墨纸砚,就桌上放着块大的模板子,两人手上黑乎乎的拿着烧好的木炭,正板子上写着大字。 低着头,垂着眼,格外认真。 就是她们推了门,屋里来了,应没抬头。 秀梅婶子拉着她炕上坐,然后就笑,“看看谁来了?” 婶子话音一落,两人才抬头看,瞧见是她,愣了愣反应过来还有些害羞,顿时红了脸,手上的木炭和桌上的板子也藏不住,就越发红了脸,“我,我,就是,就,写。” 一时,话都说不真切。 福福就笑,俩孩子这么认真努力,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看两人不好意思,黑乎乎的手还不自觉的要摸脸,连忙给拉拉下来,“你俩知道温习,这么认学,我可高兴了。” “这读书认字啊,是顶光明正大的事。” 福福就笑,听她这么说也放松了,还咧嘴一笑,就把桌上的板子拉了过来,给福福瞧,板子上黑乎乎的写了不少字,边上还有抹布,湿答答的,再一瞧,窗台上好几块这样的板子,日头正晒着,该是擦了又晒,干了又写。 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福福就笑,柔儿和水灵两个读书认字,这前前后后,秀梅婶子和老叔,看样子也花了不少心思,很是上心。 说完,看两个孩子手上黑乎乎的,“就是不禁脏。” 说到这,婶子也炕上一坐,接着说,“这个啊,也不知道好不好,能不能用,我和你老叔也不懂,笔墨纸砚咱买不起,这板子上写几个字,将将凑合的,我瞧着也还行。” “总比地上乱比划好,”秀梅婶子喝了口水,“那窗台上,这几日你老叔得空就折腾,弄了好几块。” 说完,就示意水灵拿了一个过来,递给福福,“正好今儿出门瞧见了你,就拉了你下来看看。” “你看看,这成不成,若是成,你老叔就多做几个,也给你送了去。” “益哥以后做大学问,肯定用不了这个,”她手上拿着板子,细细的刚一打量,就听婶子话音又起,“这个啊,我也不懂,但也知道练不了字,就是孩子家家的瞎闹腾。” “前几日就生了这法子,两个孩子用了几天,我粗粗看了也还成,找不,拉了你下来,问问你,这法子,到底成不成?” 福福就笑,这法子可是顶好的,没的笔墨纸砚,柔儿和水灵两个读书也是修身养性,这般,却是两全其美的。 “婶子,这法子啊,是顶好的。” 福福就笑,话一落,也就松了口气,放宽了心,“我和你老叔也不懂,就是跟着瞎折腾,还怕折腾的过了头,耽误两个孩子。” “你这么一说,”秀梅婶子又长呼一口气,“我就放心了。” “我老叔木匠活计还挺好。”福福就笑,手上看着板子,该是极细心点,边边角角也是花了心思,薄薄一层,木炭上头一滑,留下字迹,再湿抹布一擦,晒干了重复利用,法子还真不错。 “你老叔啊,”婶子就笑,“做了好几个,说是让我得空问问你,这板子成不成,若是成,就都给你送去。” “不是要弄个学堂吗,”婶子笑,“正好,以后留着给你用。” 福福咧嘴笑,也不客气的就收下了,这般想着,忽然闹钟心生一计,问婶子,“婶子,我老叔都会些啥木匠?” “就小打小闹还行,你叔小的时候,跟着师傅学了几天木匠,那师傅去的早,学了个半吊子。” “这跟着外头做了几年活计,你老叔又爱折腾,一来二去,倒也自己寻了个出路。” “这见了木头啥的,也爱琢磨琢磨,要说会些啥,”婶子想了想,接着说,“在公家打个桌子椅子啥的,挣个工钱。” 说完,看着她,“福福,你是有事吗?” 福福笑,“我忽然想了个物件,也不知道成不成,等我好好寻思寻思,哪日画了图,再来寻我老叔,问问成不成?” “行的行的,”婶子笑,“啥时候都行,你老叔不懂的,他外头做工好多木匠师傅,多打听打听,总能问道出来。” 她想的那个,福福心想,怕是问道不出来。 她忽然想做个轮椅,嗯,就是给上院老太太做个轮椅,弄个轮子,自己能推来推去的,还能刹车,该是好的。 但这图,福福心想,图却是能画出来,可是其中道理,福福挠头,她可是一窍不通。 这般想着,就见秀梅婶子说话声传来,“你慢慢想,正好你老叔进了腊月活计就少了,空的多。” 福福点头,应下了。 婶子还要去柔儿爷奶家,刚说了这一通耽误了不少时间,眼下话说完了,就赶忙下地,出门去了。 柔儿递了根柴火炭过来,又笑嘻嘻的指着板子,她一接过,就见两人直勾勾的看着她,分明是要看她写字。 嗯,这毛笔字她是写的一般,可铅笔字,她却是写的极好。 自在从容的拿了炭笔,一笔一画的板子上写了几个大字,看的两人瞪大了眼,“福福姐,你写字真好看。” 福福就笑,“你们啊,若是好好练,比我写的还能好呢。”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一说,果然,两人牟足了劲,高兴的不行。 婶子家暖和,屋子也大,家里有厢房,所以屋里东西并不多,不和她家似的,那么大点屋子装的满满的,虽然一直有归置,天天都打扫,可还是瞧着拥挤,地方太小。 婶子家炕大,还暖和,福福写了几个字,顺便考问了两人功课,又教了篇文章,就顺势身子一趟,伸长了胳膊腿,还能炕上翻个,舒坦的很。 她家,就不大行。 家里炕稍堆的被褥,然后狗窝篮子,接着放了书桌,小小的炕只炕头留了一条,实在拥挤的很。 这般舒坦的炕上好个转,柔儿和水灵两个看的一惊一乍,“福福姐,你哪里疼?” 福福就笑,两人一脸担心,眉眼全是关怀,就懒洋洋的开了口,“你家炕太大了,我翻个,舒坦舒坦。” 一说哇,俩孩子就笑着,笑过之后也学她,炕上横七竖八的一趟,也开始转来转去,伸了胳膊腿,哎呦呦的叫个不停。 福福却是看的一愣一愣,两个孩子该是也玩心起来,翻了几个个,就姐妹俩笑嘻嘻笑作一团,玩闹起来了。 福福笑着摇头,自己也算当了先生了,这日后言行举止该是要多注意了才是,一言一行在两个孩子跟前都是表率啊,福福心想,刚刚还乖巧可爱的姑娘家家的,转眼工夫,就学了她,闹了起来。 福福还在沉思,就见水灵不知何时绕过书桌,跑了来,在她跟前直笑,然后身子一歪,就躺在她身上,一个没站稳,就闹做一团。 嗯,这玩心,该是大了。 时间好似静止了,远近那一片苍苍茫茫的朦胧,也一点点淡去,任由时光流转,岁月如梭,全停在这脚下。 福福眼瞅着日头一点点下了山,天边的云霞也点点褪去,那一片苍茫转眼就不见,留下越发浓厚的夜色。 福福在家院子里站着,冷风侵入冬衣,寒意入了心头,这般,才惊觉,不由笑了笑,最近,可是越发爱出神了。 益哥屋里点了油灯,人正端坐桌前读书,该是入了神,她推了屋门进去也没察觉,眼不离书卷。 日复一日,时间就过来了,人,也就长大了。 一进了腊月,事情就多了。 福福可是深有感触,冬月的时候还有的闲,等腊月一到,家家户户就张罗起来,忙什么的都有。 年关,忙着张罗过年的琐碎,做新衣的要赶制,上集办年货的要抓紧,走亲访友的也排上日程,这一过了年就开春,性子急的人家,还山上地里转悠几遭,探探明年的春时。 兰儿忙着定亲,别人家的姑娘都是长辈张罗,兰儿后娘这般性情,自是指望不上的。秀梅婶子里里外外帮着操劳,虽是定亲,张罗的却也多。 缝制新衣,准备回礼,定亲是去男方家,但女方这边,也是要准备席面,乡里乡亲热闹一番,要忙的,也挺多。 福福把柔儿和水灵的课程,也缓了许多,一早过来教的东西少了,上午挪出来许多时间也忙着准备年货。 是的,要准备年货了。 前阵子做的豆腐也吃的差不多,婶子说等兰儿的事忙完,两家再做一锅新的,还要张罗做豆酱,德正奶给她和益哥纳的鞋子也好了,还缝了新衣裳,却是帮了许多。 家里的鸡,养了这许多日子,长了不少膘。 这过年,也没个荤腥,福福心想,站在院子里,看着家里之前新孵出来的那一窝鸡,因为公鸡多,此时又长大了,天天一大早都学了打鸣,哎呦,别提有多烦。 福福看了一眼就开始扶额,想起早上的时候,家里二十来只公鸡,叽叽喳喳的都扯了破锣嗓子使劲的喊,那动静,想都不敢想。 这公鸡多,要不要,过年杀两只呢? 福福盯着地上瞧,家里这一窝鸡,确实能杀了吃肉了。 家里那点铜钱,好几次,福福也想买了猪肉吃,毕竟大过年的,可每次铜钱一拿在手,数了数,总是舍不得。 有瓜子油,能省就省吧。 就这样,一个冬天,都没吃上几口肉。 福福瞅着家里公鸡,还是婶子给的那个领头,最是厉害的,这家里公鸡一多,每天可是掐不少架,一开始福福海拦着,上前给分开,这一来二去也就懒得管,有时候闲着没事,还拿了小板凳坐在跟前看,凑个热闹。 比如眼下,福福刚想着过年要不要杀两只吃肉,念头刚起,两个公鸡就掐起来了。 竖着鸡冠子,扑腾着翅膀,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公鸡,爪子用力扒拉着地,然后一个俯冲,就扑了过去。 紧接着,尘土纷飞,跟前的刚还消停吃食的公鸡母鸡跑的跑,飞的飞,鸡毛更是飞了满天,福福急忙袖子盖了脸,缓和了片刻再探出头,嗯,两只鸡斗的更欢。 第四六三章:刚刚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越往山上走,风也越大,身上的寒意也越浓。 好在穿的多,裹紧衣裳,一步步,挪着步子,在雪地中艰难前行。 偶尔,还有来回窜的兔子,天将放亮,还能瞧见山地里、雪地中,跑过的一连串兔子脚印,可想见它们蹦哒的模样,该是欢快的。 山下,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 三三两两的,他们山上走,身后就听见人群说话的声音,认识的、不认识的,这个村子、那个村子的,大年初一光景,都往山上走。 德正背着老太太,手上不知啥时拿了个树棍,拄着,爬的稳妥了些,一步步前走。 身上的老太太,就左顾右盼,看着四下,偶尔还感慨两声,和身边的人说着话,说着庄稼田里、粮食收成。 福福她们几个小姑娘,跟在身后,走走停停、玩玩闹闹间,就到了山顶。 山头本不高,但一爬到山顶,四下空旷,举目尽是层峦,东边日出山头,红灿灿的正耀眼,寒风吹着,雪又遍地,福福站在山顶,半眯着眼,任由寒风吹的脸颊干裂,感受着所谓的高处不胜寒。 只一晃,霎那间,福福那半眯的眼,就被晃到了。 朝阳红日,在山的那头,远远的,冲破层云,发着光,爬了上来。 层云遍开朝霞,霞光也四散开来,红日升着,先是露出一角,然后渐渐的,半边,然后整轮红日,悬出层山,挂在当空。 那风,吹着也不觉寒了。 几个山头,嘻嘻闹闹的声音随着红日升起,也都活跃了。 老太太坐在山顶的一块高高石头上,整个人多了几分肃穆,瞧着东方,一动不动,好似被定格在那里,任由朝霞扑了满面,寒风吹了整身,也不晃一下。 水灵和苗苗两个到底还小,笑过之后姐妹俩就叽叽喳喳小声嘀咕着,山顶跑来跑去,或攥一把雪,或捡一块石头,那枯草残枝,两个孩子也手上拿了几个,欢快的很。 福福和柔儿,就站着,站着不动,眼不眨的看着日头升起,霞光普照。 几分静谧,就有几分清亮,扑面的朝阳暖了身子,带来心的宁静,那点点光,冲破了云霞,忽然,天地间,就亮了起来。 山头,看的远,也看的格外真。 好似一眨眼,清晨就来了。 依稀能听见村子里鸡飞狗叫,锅碗瓢盆的敲打声,还有那炊烟,正袅袅徐升。 家里狗子,本安静的在山顶站着,一听远处热闹了,也就竖起了耳朵,不一会,呲牙咧嘴的又跑开了。 踩着雪,咬着枝子,在山顶,跑了又回,来来去去的,好不折腾。 狗子正跑着,忽然,就窜了出去,飞快的往山沟里跑,叫都叫不回。 “追兔子去了吧?”福福着急,却也叫不回来,赶忙要跑了跟过去,秀梅婶子就拦了她,接着说,“这雪地路滑,你别乱跑,狗子啊,一会追上追不上就回了。” 见福福还不放心,婶子就笑,“精着呢,认识路。” 福福听了,这才稍微放宽心,眼睛耳朵听着动静,果然,狗子跑的方向不一会就扑腾了几声,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就见家里狗子嘴里叼着一只小兔子,颠颠就跑了回来。 兔子不大,还活着,狗子邀功似的跑到福福跟前,摇晃着尾巴,嘴巴叼着兔子却不放开。 是只灰色的兔子,满是惊恐,被狗子叼着,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咋办?” 福福一时慌了,这狗子还能捉兔子?哎呀,也太意外了。 见兔子可怜兮兮的,吓的不轻,福福心有不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家里狗子摇晃着尾巴,还等着福福夸奖,秀梅婶子见狗子这么能干,早就笑开了花这,过来蹲下身,摸着狗子头,然后从狗子嘴里抓了兔子两个耳朵,拿了下来。 福福松了口气,就见兔子,在秀梅婶子手上,也从假死状态回了几分心神。 “还挺厉害。” 老太太转过身,看着狗子嘻哈的咧嘴,就笑着夸了一句,紧接着,狗子好似上瘾了,嗖的一下,就又跑了出去,哎呦,天呐。 这下,等着手上拿着棍子,低头和益哥悄悄说了句话,然后就见益哥跑过来,在福福跟前,满眼放光,“姐,我和德正哥下去看看。” “下去看看?” 益哥扭头看了眼狗子跑去的方向,急的直跺脚,“看狗追兔子,行不行,姐,行不行?” 福福顺着益哥看过去的方向,见德正已经在地上又捡了根棍子,比他手上拿的那根稍小,该是给益哥准备的。 行不行?能怎么办啊,福福扶额,没法,只好摆手,“去吧,”说着,手上帮他理了理衣裳,“小心着点,别乱跑,早点回来,咱还要家去做饭呢。” 益哥得了准,笑着点头就跑开了,和德正两个,一人拿着根树棍,顺着狗子跑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男娃子,”老太太石头上看了两眼,目光就又挪回到日头上,“由着他们闹腾,看紧了养的太娇也不好,皮这点,闹腾些,性子欢快点,才好。” 福福点头,话是这个话,可总是担心,眼睛不住的看着走远的方向,不一会,两人就在山沟和枯树捡,东拐西拐的,瞧不见了。 但一声声、一阵阵,狗子的叫声,口哨声,却是能传来。 虽然担心,但也不怕,到底有德正在,她是放心的。 山顶的她们,守着一只兔子,就说开了。 “这还能养养,”秀梅婶子摸了摸兔子,手上掂了斤两,“这会还有点小,肉不多。” 兔子虽然是狗子叼回来的,但却没伤着,如今婶子抓着兔子耳朵,爪子地上一放,就欢快了不少,蹦哒哒的还能走两步,精神了几分。 “这狗子可没白养,”秀梅婶子笑,“这日后啊,隔三差五的就领着它山上跑一圈,哎呦,抓几只兔子,多好啊。” “这兔子,”福福越看,越不知如何是好,“杀了吃肉吧,”福福皱眉,想想都舍不得,“不忍心。” 也不知怎么地,虽然馋,想吃肉,但总觉得自己杀生,不好不好,还做不来。 “那就养起来,”秀梅婶子见福福是真烦恼,抓着兔子耳朵就递到福福跟前,“养大了生上几窝,一窝一窝的,兔崽子能下不少。” 养兔子? 虽然没想过,但也不是不行。 说了这么一会话,日头就升了老高,云霞也慢慢散看,朝阳晃眼,已和山顶持平,正高高挂起,片刻都不耽误。 山上的人群也渐渐下山家去了,跑远的德正和益哥两个还没回,没的动静,只山里偶尔的狗叫声传来,大概知道他们的方向。 只能等了。 苗苗和水灵两个,围着兔子,就转悠开了,摸了又摸,喜欢的很。 人刚等了一会,就见山沟里狗子钻了出来,紧接着,身后跟着两个人,人一爬上来,那手上提着的两只兔子,也入了大家的眼。 “这是又抓了两只?” 秀梅婶子高兴的,笑,“哎呦,今儿这年可是开了个好头,大年初一头一天啊,就两手满满的家去,好啊好啊。” 老太太也高兴的,见又多了两只兔子,还活碰乱跳的,就更是高兴的很,“这大正月紧的别杀生,家去先养着,养大了再说。” 德正手上的两只兔子,个头稍大,也是灰色的,有一只带了点白边,德正一手提着,还用枯草结绳,捆了腿脚,好拿了许多。 益哥跑的满脸通红,手上拿着半米的草绳,鼻尖冒汗,眼睛清亮,闪着光辉,一走近,就婶子手上的兔子旁蹲下,腿脚绑在一处。 “婶子,这只兔子你家养吧,”福福指着婶子手上的兔子,又扭头看了眼德正交给益哥的两只,“这两只,大奶,你们家养吧。” “你家狗子好不容易追的,你快养里养着,大了好吃肉啊。” 福福就笑,“不不不,”摇摇头,“我家没地方养,婶子和大奶你们两家有牲口,地方和吃的都有,就家去养着。” 这养兔子,可以是可以,得等盖了窝,有了地方,才能养起来。 “而且,我家狗子这厉害,”福福领着苗苗,边上柔儿和水灵,跟在大人们身后,笑,“以后追了兔子我再养。” 益哥也跟着附和,苗苗也点头,大奶和婶子两个瞧着福福是定了心的先不养,也就松了口,“那就我们家里先养着,等大了再说。” 三只兔子,就说了半路。 下山的路虽然难走,但说说笑笑,不自觉的,就下来了。 村子里飘着饭香,大年初一的炮仗声,也零星响了起来,炊烟袅袅,小村子升腾在一片云雾中,朝阳冲破薄薄层云,越过山头,照进了村子。 山间林里那静谧的气氛,一时,就被村子里外这人间烟火的味道充满,好似一个云里,一个人间。 雪,冻了一个个晶莹的珠花,日头一照,闪着光,折射出斑斓五色,渐渐的,就化开了,化成雪水,和这大地,凝成一处。 该是点点的,慢慢的,不知不觉的,初春,在冬雪的消融中,缓步要来。 大年初一,最是一年起始,爬了这满山头,见了朝阳初升,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似有无穷的力量在内心勃发。 一到家门口,家里狗子见几只兔子被上下院带走了,急的生生原地跺脚,汪汪直叫。 “下次,”福福哄着,“下次你再追了兔子,咱再家里养,”和柔儿益哥一起,拽着狗子进了家门,“你看看,咱家连个窝都没用,哪里能养的来兔子。” 狗子嘟囔着,呜咽着,像是有无尽的委屈。 “等开了春,化了冻,”没饭,只好一个劲的哄,“就那边,”福福扒着狗子头,看向西边栅栏方向,“就那里盖个窝,咱养兔子。” 热锅下油,葱姜蒜辣椒炸香,然后福福就把剩的蘑菇鸡肉全倒入锅中,热油化开,香味就出来了。 鸡肉的香味,蘑菇的香气,还有化冻的鸡汤,热开好大一块。 下丸子、泡好的蘑菇、干豆角、茄子片,混着热油和鸡块,炒香,再加大酱和盐,入了味,热乎乎的小米汤一放,放了半锅,紧接着,切好的豆腐、冬瓜、土豆片啥的,一股脑,都放了进去。 嗯,那满满一锅的食材,带着香气,就缓缓逸开了。 苗苗早就伸长了脖子,一边灶里添着柴一边探头看向过来,等食材都下了锅,她也跟着咽了咽口水,“姐,这么多啊?” “大冬天的也存的住,”福福一边支上盖帘一边把饭盆放到蒸笼上,小米饭还要再蒸蒸,一盖上锅,苗苗也灶坑板凳上坐好,大火开烧,福福就接着说,“多做点,到时候拿出来一热,现成的,吃着也方便。” 是的,福福偷懒了。 一下做了这么多,够吃两三日的,到了饭点就剩饭剩菜一热,方便的很。 苗苗嘻嘻笑,点头,一手添着柴一手摸着狗子,见福福洗了手外屋收拾着,犹豫了半响,还是开了口,“姐,你再教我一段文章。” “上午教你的,都背好了?” 见福福问苗苗立马瞪大了眼睛,点头,嘴上就一字一句背了起来。 文章是上午刚刚才教过新的,也是个长段落,没成想才这么一会苗苗就背熟于心,要继续学新的。 见苗苗背的认真,满眼放光,整个人沉浸在字句中,等一背完,眼睛就直勾勾的瞧着福福,没有丝毫不确定,很是自信的看着她。 苗苗不但勤奋,也用足了心思,而且脑子越发灵光,喜欢读书认字。 福福就笑,见苗苗眼巴巴的还等着,就和了碗里的大酱,也一字一句教了下面的内容,讲解着,两人手上各忙各的,也不耽误干活。 锅里的菜香味传了出来,乱炖的香气溢满整个屋子,灶里小火慢炖着,苗苗手上拿着树枝,火铲子扒拉着火,嘴上嘀咕着,背着一句接一句。 忽然想吃葱蘸酱,福福就拿了剪子,西屋窗台栽葱的篮子里捡了几棵大葱,香菜盆子里拽了几颗想才,还有小白菜的盆子,也掐了不少嫩嫩的小白菜,齐齐盆子里放着,洗干净,端上饭桌。 第四六四章:一时 说完,整个人就枕头上一趴,然后闭了眼。 福福尽心尽力的给老太太按摩,看着老太太渐渐呼吸平稳,还打起了呼,就轻轻停了手,该是又给哄睡着了。 这边德正娘,早就下了地,这会还给她端了茶水,看福福给老太太盖了薄被,这边推到炕稍,就炕上轻轻收拾干净,示意福福喝水。 福福端了茶杯,刚喝了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呢,炕里老太太就哼哼唧唧两声,翻了个身,福福端着茶碗,也顾不上喝,眼直盯着老太太瞧,心想着,可别醒呀。 果然,老太太该是困了,累了,这边翻了身,寻了个舒坦的姿势,就又大声的打起了呼噜,睡的熟了。 这下,福福把水咽下去,还行。 德正娘也是虚惊一场,这会瞧着老太太又熟睡了,就回身小声的和她嘀咕,“好几日了,都没怎么睡好。” 福福一愣,没睡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德正娘就笑,眼睛瞅了瞅炕上的活计,“眼里放不下活,起早贪黑的要忙活。”说完还摇摇头,“不睡觉。” 福福这才又仔细的看了起来,果然,老太太实在做了许多,她包裹里的鞋底子纳的好几双,鞋帮子也成了个,有一个,福福瞧着,刚刚露了个头,就上前抻了出来,“这是,这是绣了花?” 福福眼睛瞧着,又眼神看着德正娘,瞅着那活灵活现的花骨朵,不敢相信,“我大奶绣的?” 德正娘笑着点头,“说是见你喜欢这些花啊鸟啊的,这鞋帮子又是你的,老太太就绣了朵花上去。” 福福瞧着手上的花,娇嫩的粉色,带了嫩黄的花边,还串了草绿色也嫩芽,娇娇艳艳的,很是好看,她实在喜欢,不忍放下。 “这还有呢,”德正娘看她欢喜,就笑着小声说完,又手上在身边的包裹里翻了一通,又寻了另一只鞋帮子出来,“这只绣的蝶,你看看。” 福福赶忙接过来,这蝴蝶娇蓝娇蓝的,远处瞧着着实像扑腾了翅膀,要飞出去的模样,拿近处一瞧,又似灵动安逸的站着不动,还歪着头,两个放一块,像是追着花儿跑,又似刚骨朵上歇了脚,正广阔天地间纷飞。 实在惹人喜欢。 她手上拿着,爱不释手,掂量来掂量去,看个不停。 “喜欢呀?” 福福笑,不住的点头,“喜欢,没想到我大奶手艺这么好,绣的真像。” 福福手上摸着那一针一线,这花骨朵和蝴蝶虽然瞧着小巧,但该是个细致活,绣上去,不容易的。 福福比划着,又要脚上套了鞋帮子瞧瞧,脚丫子刚挪了过来,手上鞋帮子还没到跟前,德正娘就伸手给拿了过去,看他疑惑,就摇摇头,“这鞋帮子不能比划,不好。” 说完,就给收了起来,然后小声的接着说,“你大奶活计快,等个三五日,就能给你做出来。” “等成了新鞋子,你再上脚穿。” 说完,东西也都说好,给老太太轻轻放在炕头,手边不远处。 一时,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老太太的呼声此起彼伏,动静也越来越大,该是真困了,福福心想,睡的真香。 这般想着,就见德正娘被褥垛里抻了个被子出来,给老太太身上小心的又加了一层,这边盖好了,老太太也沉沉睡去,呼声平稳。 “烙的黏饼子啊?”德正娘和她小声的说着话,“啥时候碾的大黄米面?” 福福就说了起来,唠起了嗑。 “自己去的?” 福福就笑,“还有谦益,我们俩。” 德正娘还是摇头,“这碾屋子的碾子可是沉呢,你俩小孩子家家的,可是费劲呢,日后啊,要是碾个东西啥的,就上来说一句,套上驴子,三五圈走下来就是了。” 说完,就看着福福,“不用抹不开张口这,有事啊,说一声就成。” “这家里几个大人,总比你们两个孩子力气大,折腾来折腾去的,多费劲。” “我还以为你秀梅婶子家的面呢,”德正娘也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没成想,你们姐弟俩折腾的,也不嫌费劲。” 福福就笑,“就是闲了,忽然想起来还有黏饼子这一说,正好家里大黄米还没动,就舀了小半袋,碾了面,想尝尝新鲜。” 说完,福福看着德正娘,接着小声问道,“大娘,我烙的黏饼子,好吃不?” “好吃,好吃,”德正娘点头,“你里头还放了馅子,哎呀,豆沙的馅子,就更好吃了。” “以前我们烙黏饼子,就是干饼子烙,没的放馅子,别说,你一放豆沙馅子,又过了油,还挺好吃。” “你大奶爱吃,”德正娘回头炕里瞅了眼老太太,就笑,接着说,“你呀,端上来的啥东西,老太太都爱吃。” “定了就好,”德正娘送她出门,念叨着,“兰儿这孩子懂事,又勤快,找个外头能管事的,以后过日子也少些辛苦。” 福福跟着点头,就是呢,相的这个,如今瞅着,外头该是个能管事的。 一送到大门口,福福刚要转身家去,德正娘就拉了她胳膊,张了嘴,眼睛瞅着她瞧,就是啥都没说。 福福纳闷,“大娘,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德正娘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口,就摆摆手,“没啥没啥,大冷的天,快别外头站着了,家去吧家去吧。” 说完,人就自顾扭头往回走,留下福福一脸惊讶,“这是怎么了?” 福福想不明白,看德正娘真真回了屋子,话是不说了,就也往家走,好个想也想不通,“有啥事还能说不出口?不至于啊?”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福福一进了院子,家里狗子颠颠的迎上来,呲牙咧嘴的着实欢快,事情转眼也就忘了。 家里狗子亲近人,就是一会不见,也得陪它玩一下,哄一哄,腻歪腻歪才能放过。 福福这边逗了狗子,喂了鸡,又抱了柴火到屋子,虽然现在家里暖和,但若是不多烧点,等大半夜的,热乎劲一过,哎呦,冻人的不行。 再说每天烧不少,外屋水缸还天天上冻,这若是再不多烧,一早要是折腾不出水来,就更难受了。 狗子脚前脚后的一直跟着她,走哪跟到哪,颠颠迈着小爪子,扭着小屁股走,摇着小尾巴,黑乎乎的光溜溜一小团,更是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满是信任的看着她,哎呦,实在可爱的很。 现在懂事了,也聪明,这边她灶里生了火,它就灶坑一个劲的扒拉,然后叼着它的碎小垫子,给铺在灶坑,随后上面一趴,就灶坑里烤火,暖洋洋的一动都不愿意动。 福福看着它一气呵成的这番动作,就笑,锅里烧了热水,这边水壶里倒满,端到炕上给益哥,就开始专心烧炕。 这边的天,还真是说变就变。 刚家来还的时候还夕阳无限好,这会,烧了几把柴,外头就变了天,阴上来了。 “不是要下雪吧?” 福福念叨着,当院去瞧,天也黑了,还起了风,四下还阴沉的很,天气虽然她还不会看,但眼下这般,还真有几分要下雪的模样。 福福院子里站着,狗子也跑了来身边,一动不动,鸡爷进了窝,寒风吹的越发萧瑟,天地间爷愈来愈昏沉。 这雪,到了冬天,还真是想下就下,说来就来。 她屋里把柴都放进灶里,又收拾好外屋,干脆就当院站着,左等右等好一会,也没等来雪花飘落,等的益哥都从屋子里出来,走到她身边,“姐,你看啥呢?” “等下雪呢,”福福摇头,“还不下呢?” “估计得后半夜,”益哥小大人似的,天上瞧了瞧,又四下走了走,接着说,“前半夜估计下不起来。” “真的?” “我也猜的,”益哥挠着脑袋瓜,望着头顶,“我看那云,还不厚,而且这风,不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你咋知道的?” 福福惊讶,别说,小家伙一板一眼的,听着还挺让人信服。 “我猜的,”小家伙挠着脑袋瓜的小手刚放下,就又挠了起来,“我就是感觉。” 这下,福福无可奈何了。 下雪吧,福福心想,多下几场雪,希望明年是个好年头,光景好了,家家日子就好过。 等不来雪,姐弟俩就关了大门,屋子里外又查看一番,家里点了油灯,炕上铺了被子褥子,书桌前翻着书卷,看起了书。 外面寒风凛冽,呼呼作响,像是要把她家的小土屋子拔起似的,听着有几分吓人,特别是房顶,家里房顶前不久修过,但福福总是怕,怕这大风把房顶揭开。 就是看书,也全入不了神。 总是风声动静一大,她就屋子里四下查看,瞅瞅房顶又看看窗边,外屋门被吹的噼啪作响,更是听着吓人。 “这风也太大了,”福福干脆放了书卷,趴在窗台边,往外看,屋外灰蒙蒙一片,天又黑,没的月色,“啥都看不清。” 益哥却是不被打扰,手上拿着书卷,屋外的风声好似不存在一般,一门心思的看着书,思考着道理。 这定力,福福感慨,她一把年纪了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这般想着,也就收了心,拿起书卷接着看了起来。 心一放宽,就好了。不知不觉间,她也全然沉浸在书里,顾不得其他,也没的心思想了旁的。那屋外的风声,渐渐的,也就入不了耳。 等一卷书从头翻到尾,看完了,福福的心神才回来。 对面的益哥还沉浸在书卷里,烛火飘摇,屋外的风声也小了,她伸了伸胳膊,揉了揉眼睛,这书若是读进去,时间过的快,也不累人。 这么想着,就见当院白茫茫起来,朦朦的还看不真切,但风声一小,那朦胧却真切了几分,她赶忙又趴在窗台,往外看。 是的,雪啊,飘起来了。 她是真的想留在这,留在暗夜里,留在漆黑中,感受着雪花的潇洒,也抛了这满头的思绪。 她,还是多情的。 福福心想,闭着眼,脚尖轻抬,随后慢慢挪着步子,转着圈圈。 那随风飘扬的雪,好似也跟着动了起来,在她周身,伴着舞,融入这静谧的黑暗。 这般想着,就打了个喷嚏,这么一会,还是冻着了。 她赶忙又裹紧外衣,踮了几下脚,又踩着地,跺了跺,跑回了屋子,趴在门口,往外瞅。 这般,总是看不够。 许是太兴奋,她是一点睡意都没,只想着眼睛一动不动,和这黑暗,融为一体。 这,才是难得的。 也感受了几场雪,只今儿的雪花,福福格外的想亲近。这股亲近,没的来由,也没的过往,只好似一眨眼间,就生了这年头,然后,脑海里就挥之不去。 福福倚着门,脑袋瓜摊出去,鼻尖能感受到冻的有些凉,还丝丝痒痒要打喷嚏,就是这么难熬,她也不忍屋里去。 夜,越来越漫长,也愈发的漆黑。 那躲在层层云彩后面的星星月亮,不知道瞧没瞧见她这般模样,不过,它们不出来,该是瞧不见的。 她伸出手,又接了两片雪花,一触到皮肤,就化了雪水,沁入掌心。 到底是怎么了?福福心想,怎么大半夜的,一点睡意都没,而且还这么精神? “姐?” 益哥出来了,也披了衣裳,黑漆漆的外屋慢慢探着步子,等凑到她跟前,伸了脑袋外头张望了一眼,就扭头问她,“姐,你看啥呢?” 说完,还又望了望,“姐,你在看雪?” 福福就笑,把小家伙的衣裳搂紧,点头,“姐出来看看,不知怎的,还看上瘾了,一点都不困,睡不着。” 话一说完,益哥再一次外头瞧了瞧,这次露头的时间长,等回了身,带着疑惑,“姐,这雪好看吗?” 福福就笑,小家伙这会估计刚放了书卷,呆头呆脑的,可爱的很,“好看。” 说完,姐弟俩就窝在外屋,倚着门,露出半个脑袋瓜,看着黑漆漆的当院,感受着雪花的纷飞。 好一会,益哥打了个哈欠,终于看困了。 看他也不回,知道是等她,福福就也关了门,领着益哥回了屋,热被窝一趟,沉沉睡去。 等她一睁眼,那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就印入眼帘,日头还没出,就晃了眼。 第四六五章:起来 她是真的想留在这,留在暗夜里,留在漆黑中,感受着雪花的潇洒,也抛了这满头的思绪。 她,还是多情的。 福福心想,闭着眼,脚尖轻抬,随后慢慢挪着步子,转着圈圈。 那随风飘扬的雪,好似也跟着动了起来,在她周身,伴着舞,融入这静谧的黑暗。 这般想着,就打了个喷嚏,这么一会,还是冻着了。 她赶忙又裹紧外衣,踮了几下脚,又踩着地,跺了跺,跑回了屋子,趴在门口,往外瞅。 这般,总是看不够。 许是太兴奋,她是一点睡意都没,只想着眼睛一动不动,和这黑暗,融为一体。 这,才是难得的。 也感受了几场雪,只今儿的雪花,福福格外的想亲近。这股亲近,没的来由,也没的过往,只好似一眨眼间,就生了这年头,然后,脑海里就挥之不去。 福福倚着门,脑袋瓜摊出去,鼻尖能感受到冻的有些凉,还丝丝痒痒要打喷嚏,就是这么难熬,她也不忍屋里去。 夜,越来越漫长,也愈发的漆黑。 那躲在层层云彩后面的星星月亮,不知道瞧没瞧见她这般模样,不过,它们不出来,该是瞧不见的。 她伸出手,又接了两片雪花,一触到皮肤,就化了雪水,沁入掌心。 到底是怎么了?福福心想,怎么大半夜的,一点睡意都没,而且还这么精神? “姐?” 益哥出来了,也披了衣裳,黑漆漆的外屋慢慢探着步子,等凑到她跟前,伸了脑袋外头张望了一眼,就扭头问她,“姐,你看啥呢?” 说完,还又望了望,“姐,你在看雪?” 福福就笑,把小家伙的衣裳搂紧,点头,“姐出来看看,不知怎的,还看上瘾了,一点都不困,睡不着。” 话一说完,益哥再一次外头瞧了瞧,这次露头的时间长,等回了身,带着疑惑,“姐,这雪好看吗?” 福福就笑,小家伙这会估计刚放了书卷,呆头呆脑的,可爱的很,“好看。” 说完,姐弟俩就窝在外屋,倚着门,露出半个脑袋瓜,看着黑漆漆的当院,感受着雪花的纷飞。 好一会,益哥打了个哈欠,终于看困了。 看他也不回,知道是等她,福福就也关了门,领着益哥回了屋,热被窝一趟,沉沉睡去。 等她一睁眼,那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就印入眼帘,日头还没出,就晃了眼。 这雪,积了地上薄薄一层,一点都不厚,脚踩上去,就沾了脚底一层,露了地上的土出来。 这小雪,福福瞧着,却比那厚厚的积雪,还又意思。 她就一步步的当院走着,鞋子一踩上去,吱扭扭的响,然后身后留下一串串长长的脚印,家里的鸡,也出来了,印了不少鸡爪子,还有狗子的,也颠颠印了不少。 她,一时玩上了。 就院子里踩来踩去,追着鸡跑,赶着狗子,留下满院子的脚印,欢快的很。 这灰蒙蒙的天,一大早的清爽,这会,玩心还真重,她连生火做饭,一时都忘了。狗子也贪玩了,这般小雪,它平地踩着着实不费工夫,就跑了起来,转着圈圈。 真好呢。 福福忘了这周身的一切,只两脚跑着,跳着,在这围起的栅栏里头,家的左右,尽情的感受着自我。 等着天亮。 闹腾了好一会,她跑的暖呼呼的,还出了汗,脸蛋该是红彤彤的,就连鼻尖,她一摸,也是热的。 真好。 福福停住脚,那心底的所有的一切,好的坏的,这一顿跑,都给跑的没了踪影,眼下,她心中没了任何杂念,好似一个刚出生的娃娃,那一瞬间的,真真的,福福感受到了天地间最真、最纯的那颗跳动的自己的心。 福福愣住了,就站在那里,任由心底那股暖流溢满周身,好似一道光,没来由的,围住了自己。 那么纯净,那么令人不舍,好一会,福福感受着它慢慢融入自己,那份真,也留住了。 她长呼一口气,眼角溢出笑,扭头想抱柴,眼角就瞥到了大门口的德正,人挑着扁担,站在那,正看着她,没说话。 不知来了多久。 福福一愣,昨个才抬的水,家里还大半缸子呢,今儿,怎么又来了? “家里还有水呢,”福福纳闷,走了过去,给他开了门,想了想,就又接着说,“大半水缸呢,没用多少。” 德正站着没动,眼睛看了眼她,就扭过头,闷闷的说道,“我奶说鞋子做好了一双,问你这一两日得空,上院去试试。” “做好了?” 福福惊讶,昨个去还没呢,那会都傍黑天了,这一大早,老太太句做好了一双,太快了。 不会熬了大半夜,没睡吧? “我奶说也不知道合不合脚,让你得空上去试试。” “闷得慌呢,”福福就笑,“可想听大奶说话了。” 福福话一说完,老太太就撇了一眼过来,“这说话用嘴,也用不着手,你说你的,我忙我的。” 压根,干脆,活计就不停。 福福没法,总不好干坐着让老太太忙活,而且忙前忙后的还是她的活计,也就往前凑了凑,翻出老太太绣花的针线,一时大喜,赶忙拿出来,摆在炕上,又里外翻了包裹,寻了个小碎布,就拿在手,要绣花。 这边试试巴巴的刚要折腾折腾,仔细的串了针线,刚要下针,老太太手上的锥子背就敲了过来,只瞧在她手背,吓的她好一激灵。 “大奶?”福福停住手,看老太太正这边看,盯着她手上的绣花针线瞧,她就接着比划着,动了动针线,“这样不对?” 老太太嘴上嘀咕她闹腾,却放了手上的活计,伸手接过她的小碎布,又拿了绣花针线,扭头问她,“你想绣啥呀?” 额,这么一问,她还真没想过呢,刚刚就是随手一拿,兴起要绣,老太太这么一问,倒是问住她了,眼睛直转,脑子直想,总是有了主意,“大奶,我想绣花,绣花。” “就一朵小花,小花,”她寻的这个小碎布实在不大,绣上一朵小花,该是顶合适也极好看的,这么一想,她又接着说,“红色的,对对,大奶,就和山上的串红,一串串的串红,那样的。” 说完,她就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老太太,等着她入针。 这么一看,老太太就扭回头,拿着针线想了想,切了绣花针,绣了起来。 别说,这绣花却是个极细致的活,这花骨朵小,老太太也轻熟,就心里打了稿子,入了针脚,一气呵成也就绣了起来。 福福脑袋瓜凑到老太太跟前,眼睛不眨,一直看,不愿凑过一针一线,都想进了眼,入了心,自己也能学到几分,偶尔打法个时间,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就看的越发入神,瞧着老太太的动作、想她心中盘算、记她针法、又细看花儿层次,正看着,老太太就停了手,福福正纳闷,就见手上多了针线和碎布,老太太伸手又拿了鞋底子,纳了起来。 “看个大概了吧,就这样,你自己绣吧。” 额,福福惊呆了,这师傅,教的也太仓促了。 虽然这般想,但看老太太绣出来的一朵串红小花儿,红艳的带着娇羞,含苞待放的模样一时犹如人在盛夏,这花骨朵正阳光雨露的滋润着,甚是惹人喜。 一时,她心里也自信了几分,有这个衬着,她绣的再俗套,该是也能看的。 福福宽慰自己,手上的针,却迟迟不敢入,只端详着,里外翻个不停,又心中打着腹稿,一束小小的串红花,三个花骨朵是极好的,在这小碎布上不稀疏也不拥挤,还能极惹眼。 一想,他就通了。 小心点入了针,点点的,挨着老太太绣的花骨朵,绣了起来。 这绣花,还真修身养性,一针一线可不比缝衣服纳鞋底,可要精细着呢,还要有层次,要不极其俗套了。 这么一绣,就忘了时间,等她收了针,娇艳的串红儿,就跃然布上,青色的粗麻布,一串红花,犹如阴雨天刚刚落了的细小雨水,瞧不见,但是心中知道,定是有的。 福福很满意。 很满意。 头一次绣花就这成品,嗯,福福点头,翻来覆去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大奶,好看不?” 她这才发觉,天已经昏黑了上来,别说,这绣花还挺耽误工夫。 老太太放下活,撇了一眼过来,看福福满脸带笑,喜滋滋的,就伸手拿到跟前,扭了身子朝着窗,靠近亮,看个清楚。 福福高兴,老太太也是翻了两翻,还没发话呢,虽然木着个脸,瞧不出喜怒,但总是眼睛一直瞧着,该是满意的。 嗯,福福安慰自己,又问出口,“大奶,好看不?” 老太太眯着眼,这会碎布离了眼睛跟前,就递到她手上,“小孩子家家的,也就瞎折腾。” 说完,就炕上挪了挪身子,胳膊腿脚的该是坐了这一阵累了,福福毕竟有眼力价,一瞧,赶忙收了手上的绣花,兜子里收好,上手开始给老太太按摩。 “大奶,您可别累着,”福福可是真心话,活计一天天这么做,就是她年纪轻轻的都受不了,“您帮我纳鞋,若是累着了,我都不如包裹拿家去,自己慢慢折腾呢。” “累啥累啊,做了大半辈子了,”老太太闭着眼,“我这哪也去不了,也只能做些针线活计打法时间。” 说完,老太太就叹口气,又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福福替她揉揉。 福福手上稳着力道,一下下用心的揉着,尽量帮老太太多去一些乏,也是她眼下能做的。 “这留着一条命啊,就是老天爷开眼了。” 这般感慨完,就不说了,福福见老太太全身放松,又呼吸轻柔,该是没的睡意,但心情也不差,想来是看的透了。 心宽,就好了。 “大奶,”福福张口,忽然想起刚来的时候德正扛了黄豆袋子,大娘说是要做豆腐,还要做豆酱?这眼下外屋一点动静也没有,只好问问老太太,“要做豆酱了?” “年年腊月十八,”老太太开口,“还有些日子呢,不忙。” 福福点头,兰儿定了腊月十二定亲的日子,昨个刚进了腊月,还有几日工夫,却也不着急。 “大奶,你到时候要下院帮我去做啊,”福福撒娇,“我听秀梅婶子说,大奶你做的豆酱,特别好吃。” 这豆酱一般三两年才做一大缸,而且这做酱的人,说是也极讲究,每个人做出来的酱,味道都不一样呢。 “我都没尝过呢,”福福撅嘴,自打生了变故,老太太可是闲了几年,“大奶,您一定要帮我做酱啊。” 福福拉着老太太,话说到这,也忘了按摩,就直等着老太太答复。 “按按按,接着按,”这边手上刚停,老太太就不满意的指着肩膀,看她继续按上了,才紧接着开口,“这做酱啊,落不下你的。” 得了老太太的准,也太高兴了吧。 她顾不得手上,拉着老太太胳膊,摇来摇去,高兴劲该是一时过不去了,“大奶,我要做一大缸的豆酱。” 来了这些日子她算是明白了,这油盐可以少,但是这大豆酱,是丁点都少不得的。 做菜要用,葱蘸酱也时时要吃,还能腌咸菜,总是,顿顿饭都少不得。 “满满的一大缸子,”福福比划着,“吃个三年五年的。” “这酱啊,陈个两年左右也就是了,不好太多年头的,不如新酱好吃。”老太太念叨,“你啊,不用弄太多,这酱啊,禁吃的很。” “吃完了再做新的,不是挺好。” “给我说亲?”福福一愣,想了想,“没啊?我咋不知道。” 这一直家里媒人也没上门啊,怎么就有人给她说亲了?福福纳闷,但见德正娘严肃认真,知道定是有什么风头。 “你秀梅婶子没和你说?”德正娘也疑惑了几分,问她,“没和你念叨起旁的?” 这么一说,福福想起来了。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看文基地] 第四六六章:不行 兰儿今儿定亲,日子好,天气也好,因为柔儿水灵两个一早也忙,等她吃了饭,收拾的差不多,日头爬了老高,两个孩子才跑了来,红彤彤的小脸蛋,还冒着汗。 “福福姐,”一到东屋,水灵小家伙就扯开了嗓子,脆生生的叫她,说着喜事,“今儿兰儿姐定亲,我爹娘他们去送了。” “我们大半夜,就去大爷家了,”水灵说完,还打了个哈欠,该是一晚上没睡好,小小的人,觉正多的时候,“一直忙到现在,才回来呢。” “可多可多东西了,”水灵就笑,咯咯的直笑,话还多,小嘴巴巴的,说不停,“是姐夫给的,给兰儿姐的。” 小家伙高兴,又孩子心性,这般说完,炕上桌好,书桌前支着下巴,伸手拿了练字的板子,手上寻着炭笔,眼睛四下看着,却不停说,“福福姐,兰儿家姐夫,给了好多东西。” 说完,就伸了小手,要比划,还好柔儿手快,把小家伙的手给拉了来,“咱先读书,读了书,咱再念叨。” 这一说,小家伙就缓过神,知道桌上垫着薄木板,手上拿着炭笔,要读书认字了,便嘻嘻一笑,嘴都咧到耳朵边,乖乖的点头,还不忘重申,“福福姐,等咱读了书,我再和姐姐说。” 这般喜庆,福福听了就高兴。 水灵叽叽喳喳这一通,每个人心情都很好,等手上拿了炭笔,翻了书卷,个个又收了心思,专心读书了。 一字一句,一笔一画,写的写,背的背,等考问了功课,教了两人新的文章和字句,她就端着书卷,也认真的翻了起来。 她却是察觉,这读书啊,若是一日荒废了,日后跟上来,可就辛苦,还是点滴堆起来的,日日不得松懈了。 每天也就一早一晚得空,读书学习,可是要下苦工夫了,福福心底给自己打气,这学问啊,虽书卷不多,也没的老师,自己温习求索,更是要下大工夫才是。 想到这,心就越发安静,沉入书卷中,那一字一句都生了许多道理,琢磨、剔透、感悟,没翻开一次,都有不一样的体会,也是真真磨练学问,提取智慧了。 她不敢松懈,也不愿懈怠,在书卷中,完全的进入,不去想生活的琐碎,只顾着眼前,记着当下,在书卷里,遨游。 一时,就忘了时间。 她读的深入,柔儿和水灵两个,也学的认真,等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的书卷,体悟都笑话了,抬起头,看身边的两人,还规规矩矩的端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炭笔,正认真的写着字,写了擦,擦了写,不厌其烦。 福福收了书卷,看着她俩,盯着瞧了好一会,两人都没察觉。 该是温习完了今儿新学的功课,这会两人,正从头写着字,从第一天她教的开始,一笔一画,写在薄板子上,虽然还歪歪扭扭不太中看,但总是顺了许多,板子上一气呵成。 写完了一个薄板子,就端详一阵,然后用手边的抹布擦干净,放在窗台上日头晒干,再换了干净的板子,继续写,一个个头都不抬,很是认真。 她是高兴的,收了两个这么认学懂事的学生,自己这阵子,也背两个孩子带的,多读了不少书。 水灵最先发现了她,一个扭头,就对上她的眼,然后就笑,柔儿还在读书,水灵也不敢笑出声,手拿着炭笔,小手黑乎乎的,就要上手捂嘴。 福福就笑,有了这么个开心果,每天还真有趣许多。 这边定亲,男方送了礼,女方一大家子过去吃个饭,认认亲,等过了礼,这事啊,就定下来了。 一定了亲,两家就能名正言顺的往来了。 这么想着,她倒期待了几分。对于兰儿这门亲,她知道的并不多,还是那次远远的瞧见了几眼,也没近处打过招呼,说过话,只秀梅婶子多念叨了几句,大概心里有个数。 以后这上下院住着,又是兰儿男人,秀梅婶子点头看过的,性情该是不差,应该也好相处,倒还真真盼着早些盖了房子,和兰儿成了亲,他们两家也好早点走动起来。 等吃了饭,家里收拾妥,明月高悬的时候,就见家里狗子忽然竖起耳朵,两眼直勾勾的往外瞧,然后嗖的一下就跑出去,嘴里汪汪直叫。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家里狗子长大了,性情也都了解,这般模样,还是头一次。 福福赶忙跟过去,出了屋门,见狗子急急的直叫,外屋门关了,它就用爪子一个劲的抓,嘴里更是叫的大声,很是不寻常。 福福心里跟着急,蹲下来想安慰狗子,但见它满眼着急模样,又见益哥开了外屋门,就嗖的一下跑出去。 狗子没拴绳,她和益哥出来的匆忙,也没披衣裳,黑天半夜的见家里狗子急急的往外跑,大门口关着,它就嗖的一下从栅栏上跳出去。 这一跳,这急急的一跳,看待了福福,益哥也惊呆了,姐弟俩大眼瞪小眼,正不知所措,就见院外的狗子回头冲着他们叫,然后扭头外外跑,跑两步回个头,等着他们跟上。 黑天半夜的,狗子这般状况,福福一时心慌慌,拉着要追出去的益哥,不让他动。 该是有事了。 福福心想,狗子这般,养了它这段日子,她都知道的,该是有啥事的。 福福钻了钻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长长的松了口气,嘱咐益哥,“你去上院,叫德正。” 说完,她就拉着益哥跑出去,开了大门,看益哥犹豫要跟了她,就拽着益哥,很是认真,“德正要是没在家,就叫大娘,”想了想,福福接着说,“要是大娘也不在家,就下院叫秀梅婶子和老叔。” 想到这,福福又嘱咐,“得找个大人,然后听狗子动静,去寻我们。” 说完,看家里狗子着急的前头走,火急火燎的不行,也不敢耽误时间,推了益哥跑去上院,就家门口左右一瞧,跑回去一手拿了个棍子,一手寻个块石头,紧紧攥在手,跟着狗子跑了过去。 福福是怕的,是真的怕。 天这么黑,村子外又是荒山野岭,见狗子前头跑的方向,该是要出村,山里跑的,福福更是心慌的不行,脚底发麻,磕磕绊绊的跟着狗子跑,那种害怕,福福经了这一遭,再也不想体会。 狗子前头跑,福福身后费力的追,绊倒了,就挣扎着起身,回头看一眼村子,等着益哥叫了人过来,但福福知道,狗子这般急,定是有事的。 她心里怕,发慌,但不知为啥,总是想快快的跟着狗子,这种想法支撑着她,让她一步步虽然辛苦,虽然难过,也不想停住脚,等人来。 是的,奇怪。 狗子大了,福福一边跑,一边安慰自己,能看家护院,个子也大,咬起人来该是也厉害的。 就这样,她跟着狗子,一步步跑上山,是的,黑天半夜,狗子跑上来山,往山里跑,不停。 山上风声大,福福一点都不觉得冷,那心底的怕,那股无法忘记的胆战心惊已经占据了她的全身,她周身都紧绷着,听着耳边的风声,不远处山林里东屋的叫声,跑过之后惊了林中鸟雀的乍起声,福福都入了耳,一身的寒毛,却也停不住脚。 是的,就是现在想停,她也不敢了。 只能跟着狗子,磕磕绊绊的爬上山头,磕倒了就爬起来,手上该是被石子擦出了血,钻心的疼痛一过,冷风一吹,痛劲就过去了。 终于,狗子停住了,在一个山头,冲低洼的山沟一直叫,福福也停住脚,不敢喘着粗气,也不敢动,害怕的直哆嗦,但也尽量屏住呼吸,一手握紧棍子,一手攥紧石头,只盯着前面。 这月光,透过林间稀稀疏疏的树木,射了进来,站了一会,她眼睛也缓和了,一点点朦朦胧胧看清了眼前。 她的心怦怦直跳,又憋着呼吸,那跳动更是清晰,直击的她不敢有丝毫的恍惚。 狗子站在山头叫了几声,然后一个俯冲,就冲了下去,紧接着,就听一个男人的叫声传来,福福站着,不敢动,警觉的看着四周,怕的不行。 山沟底下,男人的叫声更大了,因为天黑,狗子该是追的紧,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又是摔倒的声音,又是爬起的声音,还有跑的动静,她是怕的,脚却动也动不了,就这样,一直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里,手上拿着棍子和石头,心慌慌。 “小丫头?”她不确定,停住脚,挪着发麻的步子,浑身越发哆嗦了,不敢呼吸,唯恐呼吸的声音没过小丫头的回答,小心翼翼。 “小丫头?”没动静,丁点动静都没有,福福怕了,那边的人没应,她刚要夸过山包,就听呜呜的哭声传来,压抑着,却是再也忍不住的哭声。 福福丢下棍子和石子,拖着身子就跑了过去。 “小丫头。” 是的,是小丫头,她这一喊,不自觉的,也带了哭腔,许是自己刚刚吓的不行,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哗哗的,停不住。 月色朦胧,昏黑,却也让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小丫头,她哭了,只一眼,福福的泪水就不知是为了自己的惊吓,还是眼前的人儿。 不用想,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是怕的,真真的怕,这种怕,带着恨,也是真真的恨。 月亮再皎洁,再撒着大地,终究有照不到的地方。 她搂着眼前的人,任由泪水浸湿她的薄衣,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心却越发的凉。她一句话也不说,把小丫头搂的更紧,抱在怀里,那小小的身子,哆嗦着,强忍着,呜咽着,到底忍不住,大声的在他怀里哭出来。 她不言语,只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让泪水尽情的如泉数据般涌出,她把怀里人的衣裳拢好,手上轻轻寻着扣子,只送了两个,心里送了口气。 好在没晚,该是没发生什么。 怀里的人知道她担心什么,抬起头,抹了抹眼泪,还宽慰她,“福福姐,我没事。” “没事就好,”她不知说啥,只这一句,就顶上千言,“没事就好。” 她想抱着小丫头起身,奈何自己腿脚麻木,浑身还在哆嗦,用不上力,就见身后狗子跑了来,身后跟着德正,喘着粗气。 福福回头,看清了月光下的人,松了口气,那人影高大,给了她莫名的心安,腿上用了力,又扶着狗子,跟着小丫头起了身。 益哥和德正娘身后喊着人,不远处也跟了来,等跑到他们跟前,益哥就扑在她身上,抱着她的腰,呜呜的哭。 她前头抱着小丫头,身后是益哥,腿脚还没好利索,受力不住,就见德正上前拉了益哥,德正娘也过来,脱下身上的外衣,一句话也没说,抱起小丫头,就往回走。 一时,大家都没言语。 小丫头,你我的缘分,终究躲不过去。 这一路,家里狗子一步步不离她的身,贴着她的腿,前爪子替她探着路,有时候还呜咽的叫上一两声,福福伸手摸摸,它就缓和了。 她不知怎样走回来的,没回家,一路跟着德正娘,来了上院。 上院大门屋门都大敞着,等人一进了院子,就见老太太,拖着不中用的两条路,用手爬着,人已经挪到当院,天又黑,风又大,冷的不行,老太太却喘着粗气,满头是汗,听了动静赶忙抬起头,急的不行,“怎么了?怎么了?” “都好吧,都好吧,”一行人被老太太惊的不行,还未来得及回话,老太太就又手上挪了挪身子,“人呢,人呢。” “奶!”是德正,三五步就跑到老太太跟前,蹲下身,急忙给背了起来,“奶!都好都好!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说完,背着老太太扭头就要往回走,夜色下就见老太太扭着身子,不让动,“福福呢?福福呢?” “大奶,”这一声声的福福,叫的她心神霎时就缓了过来,如今到家腿脚也利索了,听老太太唤她,赶忙小跑过去,凑到老太太跟前,抓着她的手,“大奶,我在这呢。” 第四六七章:自己 推门一出去,果然,是兰儿,已经走到院子中间,见屋门开了,就快走两步进了屋,一阵寒气也跟着进来,惹得福福不由打来个喷嚏。 这一热一冷,还真是一激灵一激灵的。 一到午夜,天就更冷了。 福福拉着兰儿赶忙屋里来,苗苗身后关了屋门,等人都炕上坐了,还喝了口热水暖了暖身子,兰儿这才开口,“福福姐,你是不是要买地?” 买地?福福点头,可不是,要买地,“你有打听?” 福福一来家里没本钱,二来刚过年也没折腾,本想等着过了正月十五再想法子呢,没成想,兰儿来了,一说起来还满是兴奋,“我听了几句,福福姐,听说南村刘地主家,要卖地呢。” 这种地的事福福以前不大知道,也是最近,上下院打听了几句,原来,这村子四周,山前山后的,除了有主的,就全是王土。 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随便开垦还不行呢,得上报县衙,得了准,或者买下,才能随便动用呢,要是私下开垦了,有人若是通风报信,可是牢狱之灾,大事情。 而且这有主的地,大多也都在地主手上,家家户户手上的地,有祖上传下来的,还有花钱买的,这地啊,年头好的,也是将将能够吃用,很多都是给人家做活,挣些工钱,紧凑着过日子。 脑子这么一琢磨,兰儿说的南村地主,福福脑子里一拼凑,有了个大概。 南村的地主姓刘,离他们村子不远,地是祖上几辈传下来的,远近好几个村子,也就他家地多,而且积年累月的,手上的地也就越买越多,是个实实在在的地主。 福福所在的村子,她心想,没的地主,家家日子过的都穷,地也都被老刘家给折腾的差不多,吃糠咽菜饿不死的程度。 这么一想,福福才记起兰儿说的,不由一愣,“要卖地?是有啥事吗?” 这地啊,是家家的命根子,不说小家小户,就是地主人家,地也不是说卖就卖的,福福问起来,兰儿摇摇头,“好像没啥事,说是几片山地也没收成,想换成好地界的。” 是这样啊。 山地收成不好是一定的,土地贫瘠,有的更是寸草不生,很多在山坡上,还不存水,又干又旱的,粮食长的好才怪。 收成不好,还耽误工夫,糟蹋种子,一年辛苦忙下来,多半都是亏的。 要是有钱,福福也想买好地界的地,土质肥沃,还存水,庄稼长势好,收成就好,但一亩好地能换好几亩山地,有的更夸张,能换十来亩都不为过。 兰儿说起来,福福就动了心思,“你也想买?” 兰儿点点头,“我这么想的,好地界的买不起,想着等成了亲,就过去问问,要是合适,打算先买几亩地种着,看看收成。” 福福点头,头年少买点也还好,到底要看收成的。 这地啊,种起来,很多不是勤快就能有好收成,种下种子不长苗,土不行,要是老天再旱涝不定,这收成就更难了。 “我是来和姐姐说,”兰儿凑过来,嘴角带笑,“姐姐若是想买,之前放在姐姐这里的那些银子,咱两家可以分了,姐姐买一片,我也买一片。” 这个,福福可是没想到。 之前以为苗苗的事兰儿放了钱袋子在这里,她的那份没用上,就一直福福这里保管着,本想着等兰儿成了亲就还回去,谁成想,这会说起来,要拿这些银子买地,还有她的那份? “这些银子我和他说了,”兰儿满是娇羞,说起姚明贵有些不好意思,该是红了脸,光下虽看不清,但女儿般娇态却是越发动人,“说先借姐姐一半,咱两家一起买地,等姐姐有了钱再还就是。” 福福从来没想过,兰儿会为她想这么长远,打听买地,就连买地的的银子替她想了,不由心头一热。 “这事不急,”福福拉着兰儿手,“等过几天张罗张罗,多看看。” “福福姐,不能待了,我要家去了,”兰儿点头,然后就要穿鞋下地,“我来就是和姐姐说说,让姐姐心里有个数,这些银子咱两家买地够了的,想让姐姐不要着急。” “好。” 终究,千言万语在心头,开口说了个好字。 福福和苗苗站在大门口,看着人走远,好一会,人消失不见了,两人才往屋走,是苗苗,先开了口,“姐,兰儿姐对咱真好,”停了停,苗苗紧接着继续说,“大家对咱们都挺好。” “大奶好,大娘好,婶子也好,”苗苗掰着手指头,数着,“柔儿姐也好,水灵也好,德正哥也好,大家都好。” 是啊,自从来了这里,经历了这许多事,福福所见也深有感触。 人心有多难测,人性就有多光芒。 苗苗忽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那亮光比天上的星星还明亮,抬头看着她,“姐,你和谦益也特别好。” 苗苗言语里的真诚那么深切,让福福心底不由自主的鼻子一酸,心疼。 伸手搂过苗苗,依旧瘦小,但穿着厚厚的袄子,衣裳干净,一搂在怀,干净清爽的孩子香就凑到鼻前,又在娇憨的笑,福福也跟着笑了起来。 益哥还没回。 家里继续一边看书一边等着,怕他回来饿,看时候差不多,就又下地点了火,锅里热了剩饭剩菜,等他家来吃一口。 后半夜了,益哥才回。 家里狗子一叫,福福就听见了,赶忙开门出去,德正把人送到大门口,见她们出来了,益哥也关了大门进了院子,德正这才转头家去。 “怎么这么晚?” 按说,不应该熬到后半夜啊。 益哥就嘻嘻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哗啦啦直响,递了过来。 “这是?” 小家伙满是骄傲,忙了一晚上人灰头土脸的,眼睛明亮有神,把一串铜钱放到福福手上,就摸了摸狗子,蹦高似的屋里来,“姐,这是工钱。” 工钱? 福福掂量着手上的铜钱,一串,估摸着有一百多个,有些分量。 益哥高兴的很,忙了一晚上瞧着也不觉得累,一进屋闻着饭菜香气就摸了摸肚子,蔫蔫的,“姐,我饿了。” 福福把铜钱先揣进怀里,苗苗早就放了饭桌,拿了碗筷,这会掀锅给益哥舀了洗脸水,就端了饭菜进屋,等着益哥上炕吃。 家里狗子也饿了,苗苗又给狗子添了饭菜,等福福看着益哥洗完脸,换了衣服,苗苗就都收拾好了。 饭桌放在西屋,益哥炕上一坐,她和苗苗看着他吃,等一碗饭下肚,小家伙才多了力气,一边细嚼慢咽一边说起工钱的事。 “明个我说不去了,”益哥用筷子头挠了挠脑袋瓜,“这两天耽误了不少功课,我想着,明个家里温书了。” “这工钱,算上昨天,”益哥说着,“给了一百五十个铜钱。” “一百五十个铜钱?”福福一愣,又从怀里掏出来,掂量了掂量,“这么多?” 福福想着百十来个也就够多了,没成想有一百五个,铜钱用绳子串着,福福拿在手,黑天半夜的就着油灯,摸黑数了起来。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好一百五十个。 这铜钱,比家里剩的几十个还多呢。 福福数完就递给苗苗,苗苗手快,也嘀咕着,数了起来。 怎么也没想到,家里头一个挣钱的是益哥,而且挣的还挺多。 益哥吃了两碗饭就撂下筷子,喝了口热水,见苗苗也数了一遍,就搓着手,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小串铜钱。 是过年她放在兜子里的压岁钱,红绳穿着,串了六个。 这会,益哥拿了出来,又递给她,“姐,这压岁钱你也收着,我用不上。” 这下好了,给两个孩子的压岁钱正月还没过就都又回到福福手上,福福把铜钱拿好,一处放在钱袋里,收了起来。 益哥刚吃了饭,拉着狗子院子里转悠,她和苗苗两个收拾了碗筷,也院子里站着,看着月色。 后半夜的月色,越发清亮。 村子里安静极了,远远近近漆黑一片,家家户户吹灭了油灯,入了梦乡,此时夜空清清如水,繁星点缀,明月,更是皎白。 益哥院子里踱着步子,狗子跟在旁边,天虽黑,但一人一狗恍惚也能看清,两条影子在月光下拉的长长的,融在夜色里。 夜静了,风停了。 这么美的夜色,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清清如水的延伸,夜空清明,薄云疏淡,圆月穿着云层渐渐远去,那般依依不舍。 福福一转头,见益哥也停住脚,站在不远处,正仰着脖子,抬头望月。 一种深沉,不符他年纪的深沉,在益哥周身,就这样,四散开来。人在夜色下,明月笼罩着他,益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和天地间融为一体。 夜色倾洒,明月高悬,对上漆黑的眸子,最美到底不过如此。 等她们被窝里躺好,夜色也正深沉,睡意却渐行渐远,思绪没来由的,空前活跃。 窗户已望不见月亮,透过来的是颗颗繁星,因为窗子隔着,星星也看不真切,就这么躺着,睁眼看着。 随着星星的闪烁,她的眼皮也越发深沉,睁不开了。 一个梦,一个满是鸟语花香的梦,在梦中奔跑,在梦里徜徉,梦境的一花一草都如此真切,花儿飘香,鸟鸣声声,没有圆月,却好似在圆月里。 家里公鸡的第一声打鸣,福福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心思却格外清明,梦境历历在目。 福福还怕不够,和面的时候特意多和了不少,到底,还是没剩,那么大一盆的面条,连汤带水,全吃光了。 苗苗和益哥两个摇头,巾子擦了汗,还吧唧了两下嘴,摇了摇头,“姐,吃饱了,就是太好吃,没吃够。” “苗苗呢?”福福扭头,看苗苗吃的小脸红彤彤的,“吃饱了吗?” 苗苗也笑,点点头,“姐,吃饱了,就是太好吃,和谦益一样,没怎么吃够。” 福福就笑,点了点他俩的头,“两个小没出息的,”说着就起身一边收拾饭桌一边继续说,“那下午咱再吃一顿,吃够够的。” 家里的面条狗子也爱吃,还要和人一样,泡上点酸菜的卤子,哎呦,吃的老香的。 这会见收拾了碗筷,狗子凑了过来,趴着炕沿看面条的盆子空空,立马就怂拉着脑袋瓜,不太高兴。 福福就笑,“下午再吃,下午再吃。” 话一说完,狗子好似听懂了,那怂拉的耳朵里吗竖起来了,尾巴也欢快的摇着,拿头就开始蹭人。 一顿饭,啥啥都是空的。 面条吃点精光,酸菜卤子也一点没剩,拌的辣椒和端上来的咸菜,更是都吃没了,这碗筷可是好收拾。 益哥院子里喂鸡,苗苗灶坑烧火,福福锅里把碗筷洗干净,等都忙完,刷了锅,扫了地,里外都收拾好,柔儿和水灵两个也家来了。 晨曦的光照了下来,点点微醺,柔和的很。 她家的饭算是早的,等院里一看,村子里人家炊烟正起,饭香扑鼻,还有那起的晚还打鸣的公鸡,闹腾的狗子,远远近近,叫的叫,喊的喊,村子也起了。 柔儿两个每天雷打不动,到点就上来,学的也更加上心,慢慢的,就有了头绪,福福教起来也容易了许多。 一入门,用了多少心思,就全看自己了。 苗苗爱学,也勤奋,这会已经追了上来,加上苗苗又在她跟前,不管早晚,也不管如何的忙,只要脑子空下来,毕竟是拉着福福就问,所以长进格外的快。 等一考问完功课,柔儿和水灵两个就着急了。 学起来也越发用心思,唯恐让苗苗落下,一上午,动都不动,一直书桌前守着,学了进去。 好在这身体的脑子好用,加上老爷子到底书读万卷,前些年福福还小的时候就一直教,这会她还都记着。 有时候她就闭上眼,让自己进入冥想状态中,回忆老爷子给她读的书,也越来越觉得有意思。 第四六八章:特别 等上午学完,柔儿水灵家去,说好的擀面条,福福就开始张罗上了。 荞麦面的面条,嗯,吃了一顿就想下顿,又酸菜的卤子,嗯,还有辣椒,想想早上吃的满头大汗,还没过足瘾。 拿着面盆舀了荞麦面煮,早上他们三个人福福和了两碗面,想了想,三大碗吧。 看来今年得自己多种点荞麦,这荞麦面做面条,大家都爱吃。 舀好了面,这边苗苗已经酸菜缸子里捞了一棵酸菜出来,家里这一缸子酸菜马上就见底了,吃了一个冬天,又给上下院拿去不少,可算没白弄。 福福把面盆给苗苗,苗苗和面,她就开始洗酸菜,切成丝,再剁细碎,攥干净水,热油锅里炒香了葱姜蒜辣椒,就开始下锅开炒。 这酸菜的卤子若是做的好,哎哟,往荞麦条上一浇,可谓天作之合,好吃的很。 再有就是小鸡蘑菇的卤子,配荞麦面条,也特别好吃。 福福大火炒着酸菜,等把酸菜的酸香炒出来,就放大酱,炒出酱香,然后放盐,添热水盖锅盖开炖。 等卤子下锅,苗苗也把面和好,西屋面板上醒着,就外屋来了。 拿了两个辣椒,让益哥灶里开烧,等辣椒等椒香味一出来,就开始拌起了辣椒,切碎的葱花,拍碎的蒜瓣,还有细碎的香菜,全大碗里放好,再撒上盐,放入大酱,添点凉开水,就成了。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苗苗勤快,做活又细致,等她把辣椒拌完,福福这边还守着锅,等着炉子煮好呢。 家里狗子外屋转悠着,这个跟前凑凑那个跟前转转,呲牙咧嘴高兴点很,等辣椒一拌完,狗子被呛的打了个喷嚏,颠颠就躲的苗苗远了,眼神悠悠的看着她,不喜辣椒的味道。 卤子终于炖好,出锅了,福福赶忙盛出来,盖上盖帘,然后苗苗端了上去,热炕头一放,先热着。 这下,锅里烧着煮面的水,福福就洗了手,开始忙着擀面条了。 家里的擀面刀,福福可是特意自学过,虽然擀出来的面条还是稍微差点,但到底能看,也能吃,擀面刀这会用着也上手了。 益哥烧火,福福擀面条,苗苗拿着筷子守着锅,翻着下锅的面,不让它们坨了。 狗子也凑过来,咋呼呼的想往前凑,用腿给拦了两下就消停了,乖乖的在益哥旁边,守着他,不趴锅了。 福福满头是汗,一是累的,二来守着热锅,热气也哄的她出汗。 等面条都擀好,面板子一放,她才松口气,被说,这擀面条还挺累人,早上却不觉得,这中午多加了一碗面,就觉得累了。 嗯,别说,多了一碗面,这锅里的面条看着多了不少,大半锅都是。 苗苗更是,看锅里欢开了,马上要熟,看了眼装面条的盆子,就扭头又拿了一个在锅台,“姐,这一大锅估计得两个盆子盛。” 果然,装了两大盆子。 趁着热乎福福赶忙拿个大碗捞了一碗,放了酸菜卤子,又加了拌好的辣椒,递给苗苗,“快,端上去,给大奶尝尝。” 东西不多,只能先就着长辈了。 老太太爱吃酸菜,也好辣,这面条热乎乎想来是爱吃的。 苗苗拿过来盖帘,面条的大碗放上去,人就仔细端着,送上院了。 家里饭桌碗筷都弄好了,就等着苗苗回来一起开吃,狗子却是等不得了,扒着炕沿,馋的不行。 福福就给它捞了小半碗,放了点酸菜,因为热她就端到当院,一边等苗苗一边把狗子的饭菜放凉。 苗苗该是片刻都没耽误,她人刚到当院,苗苗就颠颠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一口气更是跑到福福跟前,“姐,送上去了。” “大奶可高兴了,”苗苗笑,“一看是荞麦条,又是酸菜的卤子,还有辣椒,立马就拿了筷子要吃。” “我没敢多耽误,怕姐姐和谦益家里等,一送上去就往回跑。” 小家伙念叨着,见她还捂了捂肚子,福福刚才狗碗就有些担心,“跑岔气了?” 苗苗就笑,摇摇头,“姐,我就是饿了。” 益哥已经把碗里捞了面条,浇了卤子,分好了碗筷,见她们屋里来了,就赶忙招呼她们吃,急不可耐的样子,还咽了口水。 “苗苗等一会,”福福外屋拿了碗,舀了点面汤,递给苗苗,“跑的喘气,缓一缓,再喝点面汤,然后再吃。” 苗苗接过汤碗,炕上坐着缓了缓,喝了面汤,才端起跟前的面条,开吃。 一天这两顿的面条,顿顿都吃的尽兴,连汤带水两盆,嗯,又是一点没剩,三人全吃了。 满头大汗不说,这顿可是吃的有些撑了,一吃完,肚子就鼓鼓的,打起了饱嗝。 苗苗更是眼里带笑,有着吃饱喝足的满足感,娇憨的脸上红彤彤的,打了个饱嗝还揉了揉脸蛋,憨态可掬。 等吃饱喝足收拾了碗筷,院子里转悠着消化消化食,就见德正背着老太太,下来了。 背着老太太,下来了? 姐弟三个赶忙迎上去,“大奶,你来了。” 老太太嗯了声,德正把她背进西屋,挥手让德正忙自己的,炕上一坐,苗苗拿了枕头给老太太靠着,然后四下看了看,“吃完饭了?” 福福点头,“刚吃完,”想了想,接着说,“大奶,面条够不够?” “够了够了,”老太太点点头,“也好吃,送上去的一大碗,全给我吃了,这不,刚吃完,家里你大娘和德正两个还没吃饭,我就让他送我下来,坐一坐。” “等一会出去撒灯前再背我上去,”老太太挪了挪身子,凑近窗台的几篮子菜,伸手把拉了把拉,接着说,“我也有时候没来了,过来看看。” 老太太说着,看了看苗苗她俩,“你俩今儿去看灯吗?” “大奶,你今儿多待一会,益哥家里看书,不去凑热闹,”福福就笑,“正好大奶来了,就家里帮我看着点他。” 人一到年纪,福福知道,是想找人说个话,做个伴的,这些年老太太一直家里闷着,如今心情好了,也想人前说个话,人堆里凑的。 “谦益不去?”老太太说着,“要家里看书啊?” 福福点头,“说是前两日落下功课了,要补回来。” “是个好孩子,”老太太语重心长,“哎呦,这可咋整,”说着,老太太眼里带笑,该是知道福福心意,故意茬过话,惹得福福好奇,扭头急忙看过来,就听老太太这才接着说,“我们德正也告了假,今儿不撒灯,要背我过去看呢。” 啥? 这老太太。 福福一愣,愣过之后就笑,“大奶,那正好,咱一起去。” 老太太也跟着笑,“还没到时候,一会他们下来叫上咱们,再下院叫你婶子,几个孩子一起,咱山上去看看灯。” 十六的灯热闹,想见是的。 福福点头,想了想,一边下地一边开口,“我东屋和益哥说声,让他也跟着去吧。” 说完,福福就去了东屋,掀开帘子见益哥端坐书桌前,翻书看着,格外认真,就连她推门进来都没察觉,动都没动。 “一会去看灯,”福福凑近,“你要跟着去吗?” 福福知道益哥爱学,本来也由着他了,但今儿大家都凑齐了,福福也想益哥过去,到底小孩子,盖闹腾还是闹腾些,功课不耽误就是了。 益哥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她,就咧嘴一笑,点点头,“一会出门姐姐叫我,我也去。” 福福就笑,出了屋子。 西屋苗苗和老太太正看着窗台的菜篮子,见她回来了就齐齐扭头看过来,“怎么样?” “咱一起去。” 两人顿时一笑。 窗外的夕阳正好,余晖洒满了天边,正月里的天也越来越暖,去了寒冬腊月的萧瑟,不知不觉间竟多了几分春日的暖意。 是呢,已经立春了。 福福也靠了过去,挨着苗苗,看着窗台嫩绿的菜叶,一棵棵萝卜长的最好,香菜的味道最是浓郁,还有小白菜、葱叶子,都在窗台绽放着。 正看着,就见秀梅婶子领着柔儿和水灵两个,上来了。 还有老叔,也跟着来了。 可是不常见,老叔竟然也出门了,一家四口过来,福福和苗苗两个赶忙起身,东屋的益哥该是也屋里瞧见了,一起出了来。 送走了老叔,家里西屋就说起了话。 老太太高兴,话也多了起来,说起正月里的天,开春的忙碌,又念叨起村子的家长里短,福福和柔儿几个就安安静静的听着,也插不上嘴。 日头渐渐下了山,黄昏时候屋子也渐渐昏暗了起来,大人们说这话,忽的一停住话音,齐齐抬头看向院子。 家里狗子跑了出去,是上院大娘,身后跟着德正和老叔,都来了。 该是到点要去看灯,福福赶忙下地,把人迎进屋,德正和老叔直接去了东屋,找益哥去了。 德正娘一来,就更热闹了几分。 话一说起来,就没的头尾,越说越来劲,见苗苗在,扭头看了眼,也没避开,直接又说起了老张家。 “定了日子?”秀梅婶子带着几分惊讶,看了看德正娘,还有些不确定,“要过门了?” 德正娘点点头,“正月二十,”说完,喝了口水,然后接着说,“说的妥妥了。” 福福也是一愣,张老大家的二儿子,这么快就说了亲,前前后后还没一个月,这亲事连张罗到办成,就全妥了。 “也好,”秀梅婶子接过话,“也好,到底要成家的,早点晚点都一样。” 婶子说完扭头看了眼福福,然后一笑,“还好不是我们苗苗,以后啊,等苗苗大了,给我们苗苗说一门好的亲,眼馋死他们。” 说完,大家就笑。 苗苗也过去了,听了老张家的事情绪也没的波动,过去了,事情都过去了。 正说着,秀梅婶子想起兰儿,就说了起来,“老姚家过来人,说是过了正月就来人,一来张罗亲事,二来啊,这边的房子呀、地呀的,也该张罗了。” 兰儿的事大家都比较上心,说起兰儿上院打听的就多了,记挂的很。 福福也认真听着,越听越觉得兰儿这门亲说的挺好,姚明贵确实是个做事的人,能张罗,也肯干,瞧现在这般,日后兰儿该是能少操一点心。 盖房、置地、娶亲过门,婶子说,姚明贵都张罗的妥妥的,自打说妥了这门亲,常过来走动不说,年前年后更是奔波了好些躺,都在准备着。 这一说起来就忘了时辰,等东屋德正他们过来瞧,外头已经昏暗了下来,也热闹了,该去看灯了。 德正背着老太太前头走,老叔和益哥边上跟着,紧接着,秀梅婶子和上院德正娘一边说着话一边外头走,剩下她们几个小的,牵着狗子,跟着后头,叽叽喳喳的身后跟着。 明月,出来了。 月色,也清明皎洁。 一行人出了院子,就村头走,还是头一次,人都凑齐了,在夜色下,齐齐的走着。 小风吹着,去了几分寒意,吹来初春夜色下的清寒,轻拂着人群,着实欢喜的很。 婶子她们快步走了走,前头追上老太太,和她说着话。家里狗子也急不可耐,因为拴着狗绳,挣不开跑不远,一直边上跟着她,偶尔蹭蹭这个又蹭蹭那个,哄着人。 人一多,而且都是亲近的人,这路上走着,都多了许多欢喜。 特别是老太太,因为有些日子没出来了,这会夜色下走着,到了村头更是人也越聚越多,还打着招呼,说着话,话多了不少。 老太太出来看灯,对村子里的许多人可是稀奇事,但凡听说了的,就都凑过来瞧瞧,说上几句话,打个招呼,问个好。 福福没想到老太太面子这般大,只要遇到人,一定是驻足说上几句,问个好,老太太也言语带笑,应和着。 一声声欢笑,一句句问候,人也一点点的再增加,东村西村,村头村尾的,全在看灯的路上。 这般热闹劲,人也比前两日多许多。 可能是撒灯的最后一天,也可能是要去山上,撒着灯,带着炮仗,多少有几分孩子气,不管怎么说,大人,也到底都是孩子长大的。 而孩子,到底还是孩子。 这份热闹,这份发自内心的天真,在夜色下,就放大了。 第四六九章:一路 福福也是,感受着人们的热情和欢快,也在人群中,体悟着大人和孩子共有的天真,在一片朦胧的闪光中,起了灯,就在人群中燃起一条路,闪着亮,落入夜色下,发着光。 福福看着一堆堆的苞米瓤子在夜色下亮着,三五步一堆,几十米开外的渐渐熄灭,然后一条火龙,蔓延开来,渐渐爬上了山头。 去的是东山头,从沟沿的一条土路上去,男人们前头撒灯,吹着唢呐,打着鼓,敲着锣,孩子们跑前跑后咯咯直笑。 落下一堆灯,从火铲子撒下来,落在土地上,和身后的长龙连在一起,也指引了前头了路。 福福她们跟着人群,爬着山,一步步走着,任由清寒的风吹,也不觉得冷。 老太太难得的高兴,因为德正背着,看的比她们还长远,偶尔还能听到老太太几声笑,几句感慨。 福福也是头一次,既闲暇又热闹的在爬上,而且是大晚上,就有些不同寻常。 人一多,天地之间的萧瑟就去了不少,藏在人群里,隐在夜色下,虽有明月普照,也有隐隐的灯光闪烁,心却格外的安静。 这份安静,是热闹中最难得的一片静谧。 星星在闪烁,一爬上山坡,星星也大了几分,好似一抬手就能摸到,那月亮更是,好似眼皮子底下,明亮而清圆。 福福一手拉着狗绳一手牵着苗苗,苗苗另一只手领着水灵,柔儿又在边上拽着水灵,几人手牵着手走了一路,一边爬着山坡一边看着人群。 婶子她们就在不远处,几步路的距离。 福福稍微停住脚,回头看去,村子隐在一片树木中,因为人都出来看灯了,几个村子点油灯的特别少,一片昏暗。 那隐隐的,路上的灯光,回头看,却渐渐明了了。 虽没万家灯火的,福福心想,但隐在林里的一团团漆黑,该是一簇簇灯火,能照亮的。 福福她们离的老远,在地里,看着等。 火光很大,炮仗在山上也格外响,动静极大,人群欢歌笑语,热闹的很。 好心情是会传染的,福福知道,看着身边的人、眼前的景,福福发自内心的一暖,这股暖意顿时就传遍周身,生了感动。 是呢,天地之间,这清风,这明月,这漫天繁星,都让她感动。 还有人群的欢歌,敲锣打鼓的喜庆氛围,灯火的明亮,都让福福感慨,感慨世间种种,酸甜苦辣,各种滋味。 是高兴,真的高兴。 好久,过了好久,等灯都渐渐熄灭,炮仗也放完了,锣鼓声稍停,人群的高兴劲也慢慢散去,一切,就渐渐回落。 人也渐渐散去,撒灯的地方埋了土,福福她们也往家回。 下山,却是极其安静的。 没了锣鼓的动静,人们也吵闹的乏累的,多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几个小的孩子更是大人们背着抱着,有的还睡着了。 这份安静在夜色下,在下山途中,福福最是喜欢。 偶尔抬头看看天,望望月,对着星星眨眨眼,村子里油灯也渐渐点了起来,不一会,整个村子就依稀可辨,远处其他的村子也渐渐看的真切了。 老太太高兴的,这会下山了,一路上话还多了起来,在德正背上,就说起对比前些年的灯,今年撒的灯格外的中看。 一路,大家说着话,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到了家门口。 时候挺晚,人又劳累,打过招呼过后就回了家。 福福领着苗苗,益哥牵着狗子,关了大门,开了屋门,等两个屋子点了油灯,苗苗已经抱了柴,生火在烧洗脸水。 炕还有些凉,得再多烧一点火。 等洗漱过后,益哥东屋读书,苗苗灶坑一边烧火一边不停的嘀咕,福福屋里铺了被褥,又东屋给益哥弄好,家里狗子一抱,就东屋灶坑一边烧火一边看着苗苗。 苗苗守着西屋灶坑,手上拿着柴,嘴里嘀咕文章诗文,等柴火填进灶里就换个小树枝子,在地上比划着。 嗯,摸黑比划着。 这孩子,福福就笑,自打读书认字一来,这般已是常态。 福福看了好一会苗苗都没发觉,东屋灶里架着木头,并不需要人看火,苗苗却两个灶都不耽误,一边嘀咕着,等嘀咕完,抬起头,看向东屋灶坑,见福福盯着她瞧,眼里带笑,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背吧背吧,”福福就笑,让她继续,“学问就得勤提着,才记得住。” 一说完,苗苗就又轻生嘀咕起来。 夜色如水,清亮而温柔,福福坐着小板凳,在灶坑闭目冥想了一会,等再睁开眼,家里狗子已经在她脚边睡着了,呼呼的打着呼噜,福福这边刚一动,它还翻了身,再继续一边烤着灶里的火,一边睡大觉。 外屋门半敞着,如水的月光照进半边外屋,没点油灯却也很是亮。 她站起身,刚一动家里狗子就激灵的抬起脑袋瓜,等往外走了两步,它也迷迷糊糊晃晃荡荡的起了身,跟在她身后,出了屋,来了当院。 安静极了。 院子里安静极了,风停了,家家也熄灯进入梦乡,已到半夜,夜色更加清,圆月也更加明,十六的月亮,越来越亮。 好似晨曦的亮,泛着几丝月光的皎洁。 福福在夜色下,抬头看看天,低头瞧瞧地,裹紧身上的衣裳,就在院子里踱着步,一步步,走的极小极慢,感受着月光的清洒,一片温柔。 月光、星光、还有恍惚的灯光,在家门口,和在一处,分不出彼此,融在一块。 就这样轻轻的走着,家里狗子在她身边,挨着她,一步步蹭着她的腿,头拱着她的脚,撒着娇。 家里的鸡睡了,鸡窝里偶尔传来几声叽喳,该是在说着梦话,或者她动静太大,扰了它们清梦。 苗苗也出来了,等她一回神,见苗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她旁边,也轻轻的踱着步,院子里走着。 她好想,好想时间能停留,停留在这夜色十分,这般清净的当下。 什么都不想,清风明月作陪,弟弟妹妹作伴,最是好的。 不知走了多少步,也不知绕了院子多少圈,等她从思绪里回过神,和苗苗两个回了屋,家里炕已经烧的热热的,该睡觉了。 益哥还在埋头读书。 这是一个长长的、有趣的梦,等她再一睁开眼虽然记不大清,但兔子,嗯一个个、一窝窝的兔子,她却是记得的。 “难道?”迷迷糊糊间,还在被窝里,半睁着眼,福福就思考起来了,“难道,这是要追兔子。” 家里狗子追兔子的能耐她是见识过的,难得,要让家里狗子去追兔子? 福福想着,等她眯瞪着坐起身,家里狗子就推开屋门,狗爪子扒着炕沿,汪汪叫了两声,竖着耳朵、摇着尾巴,一股子的高兴劲。 看来是躲不过了。 说着,家里狗子就凑过来,好似听懂了一样,呲牙咧嘴的笑,高兴的不行。 “兔子也没地方养,”福福头没梳脸没洗的院子里看了一圈,“也没啥吃的给它们,不知道能不能行。” 这点,福福还是稍微有点担心的。 眼下虽然立春,但天毕竟还寒冷,草也没长,兔子没啥吃。 苗苗却不担心,院子里外看了眼,就有了主意,伸手指了指院子西边,栅栏跟前,“姐,我们一会吃完饭,可以在那边搭个简单的兔子窝。” “等化冻了,再铲土盖一个大的,”苗苗说的头头是道,这抓兔子,她可是兴奋的不行,“吃的呢,”挠着脑袋瓜,挖空了心思一想,再看了眼鸡窝,就又琢磨出来了,“姐,我们可以喂鸡的时候多和一点鸡食,拿来喂兔子。” “等山上长草了,我就山上割草,喂它们。” 苗苗高兴的,几句就张罗妥当了,说完,扭头看着福福,“姐,行不行?行不行?” 福福看着苗苗眼里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眸子黑漆,此时更是灵动的眨着,欢快的很。 “那就听你的,”福福点头,看看家里的柴火堆,一堆堆的木头,这盖个简单的兔子窝也不是啥难事,“那咱今儿休息一天,等吃了饭咱就先搭兔子窝,然后牵着狗子上山追兔子。” 正说着,德正就挑着扁担下来了,给她家抬水。 狗子兴冲冲的跑了过去,扑了德正一个满怀,肩上挑着扁担,水桶里的水被狗子这一扑,晃悠了好几下,撒了好几下在地上。 人进来了,推开大门,一边护着扁担,一边看着狗子,屋里来。 家里烧水做饭,晨曦的也渐渐洒遍大地,村子里鸡鸣狗叫,也醒了。 德正和往常一样,人一来,益哥听了动静就从东屋出来,两人一狗就出门挑水,然后说着文章学问的事。 水缸里挑满水,德正就扛着扁担家去,益哥也屋里温书,每每这般都成了寻常事。 追兔子的事还没和益哥说,等他们吃完饭,柔儿和水灵两个上来了,才念叨起来,“追兔子?” 还没等福福答应,益哥人已经跑没影,上院去了。 福福她们赶忙家里挨着栅栏,用木头树枝就开始搭兔子窝。 这些,苗苗比福福还能耐,做的也利索。 怕兔子跑,苗苗用木头四周围了起来,用绳子绑好,上头盖着树枝,厚厚的一层,因为天气越来越暖,倒是不着急冻着。 刚忙到一到,益哥就拉着德正,狗子前头开路,人就下来了。 德正一下来,就没她们什么事了,搭兔子窝的活,一摆手就不用她们,只留益哥帮忙,两人院子里忙开了。 柔儿家去告诉秀梅婶子,家里她们几个就拿了布袋子,开始装进山要吃要用的东西。 “姐,绳子,”苗苗想的周到,拿了绳子过来,“绑兔子要用。” 除了绳子,苗苗三下两下还专门拿了个篮子,里面装着绳子、小铲,还专门给狗子准备了吃的,都篮子里放着,急的不行,就等着进山了。 一早有准备,烤了地瓜,带了水,吃的瓜子果干啥的也都装好,说是追兔子,去玩还差不多。 衣裳要多穿,柔儿家里也给水灵带了件厚的,还拿了巾子、帽子,全都准备好了。 院子里搭的兔子窝,也弄好了。 窝看着不大,但里面地方挺宽敞,全是木头树枝子搭的,瞧着虽简单,但到底能装兔子,就够了。 家里狗子还要跳着钻进去,好奇的很。 出门了。 正月十七,嗯,他们大大小小,放了一天的假,上山追兔子了。 一出大门,家里狗子就直直的往山上跑,头都不带回的,跑了老远才停住脚扭头看了眼,然后颠颠往回跑两步,催促他们快一点。 本来没觉得,等家里搭了兔子窝,狗子又着急麻慌的要山上追兔子,福福也来了兴致,想多追几只,家里养起来。 山路,走了一趟又一趟,每一趟都是不同寻常的。 今儿,日头初升,又是迎着东边的山路,旭日朝阳,实在让人心情愉快。 又是吃饱喝足,嗯,山路一走起来,狗子前头跑,德正和益哥快步后头追着,福福她们在最后边,边走边看,并不大着急。 她手上提着布袋子,柔儿和苗苗俩一人挎了篮子一边,轻悠悠的甩着手,慢慢走着。 水灵高兴,自己跑了起来,但奈何跑来跑去还是追不上,气喘吁吁的,脸蛋红彤彤,鼻尖跑了这几步还冒了汗。 今儿的山,安静多了。 日头在东边攀爬着,狗子已经跑了老远,跑跑停停来来回回的也不嫌折腾,更是不走小路,山间地里的撒了欢的跑,一头的土,欢实的不行。 雪早就化了,没有雪的山上不太好追兔子,难是难了点,也是可能的。 稍一有风吹草动狗子就跑过去,扑来扑去的弄的一惊一乍,好几次,福福已经追上兔子了,到头来都是虚惊一场,慢慢的,等眼瞅着要到山顶,也就渐渐习惯了。 狗子的兴致好似才刚刚提起来,扑了几次空,就变得越发激灵了。 竖着耳朵,先是一动不动的仔细听,并不着急跑了,好几次,听过之后也不跑过去看个究竟,颠颠前头继续走。 别说,狗子还真是聪明的。 第四七零章:没有 就这么看了几次,忽然,停了几秒钟,然后嗖的一下就跑了出去,还是往山下跑,几步就跑进了一片田地,紧接着,坎沿枯草堆里就窜出一只兔子,两个你追我赶的就较上劲了。 追了不一会,狗子就占了上风,狗子一个磕绊,就被狗子叼了起来。 他们几人呆愣在原地,眼睛跟着狗子来回的看,等狗追上了兔子,这心里啊,才松口气,紧绷的身上也放松了下来。 虽然原地没动,但好似也跑了这一遭,浑身也跟着累的不行。 狗一把兔子叼在嘴,就颠颠似的跑回来,还跨过一个山沟沟,德正和益哥两个跑过去接了兔子过来,随手用绳子绑住腿,苗苗和水灵两个皮实的假小子性子就出来,早就颠颠跑了过去,拿了兔子过来。 狗没伤着它,还活蹦乱跳的。 一个拽着绑兔的绳子,一个抱着它,笑嘻嘻就颠颠跑了来。 高兴的不行,特别是苗苗,之前追的兔子给了上院和下院,她家没养,水灵家养了这些日子早就习惯了,苗苗却好奇的很。 抱着兔子,查看着狗咬的地方,又拍着它不让兔子受惊,絮絮叨叨的还和兔子说着话,到底小孩子心性,哄了又哄的。 狗子又跑了出去,德正和益哥两个也是边走边跑,尽量离狗子不太远,眼瞅着翻了个山头,人就瞧不见了。 她们也快走往前追,村子四周环山,山外又是山,也不好落下太远,走散了就不好了。 不一会,狗子一声声的汪汪叫就传了过来,听动静又是在追了。 果然,福福她们刚翻了山头,迎面一只兔子就跑了过来,狗子跟在身后伸着舌头在追,气喘吁吁的,眼里放光,盯着前头跑的兔子一眨不眨,势在必得的样子。 兔子见山头来了人,一个激灵,扭头想改变方向,就落入狗子嘴里,追上了。 天地万物也在渐渐苏醒,感受着凛冽寒风与和煦春风之间的转化,光在变暖,白日在变长,上了冻的大地在融化,小草在等着发芽,渐渐的,该是鸟语花香,一片生机勃勃。 忽然飘来一朵云,虽不大,但瞧着厚厚的,正山边爬了出来,白白的,一层叠着一层,堆在一处,真真的犹如棉花。 风吹着,云朵在天上飘着,不一会,就变换了模样,那厚厚的层次被吹散了、摊开了,摊开在清澈的天空幕布上。 福福盯着云朵直瞧,那吹散了的云层,竟然又聚拢了起来,虽没得层次,却也不混乱,犹如重新画就得一个鸟窝,等着天上的鸟儿入巢。 这一切种种,都在片刻。 嘴里的杏干还没嚼碎,等回过神,嘴里满是酸甜的杏味,福福才不由一笑,那鸟窝,又被吹散了。 狗子刚歇了这一会就耐不住了,吃了地瓜,喝了几口水,就四处转悠了起来。 德正和益哥两个也不闲着,跟着狗子起身,留她们几个原地等着,不一会人就翻过山头,没了踪影。 狗子一跑,两只兔子才从假死状态活了过来。 刚狗子在跟前,嗯,两只胆小的,一动不动的,这会狗子跑没了影,兔子才胆子大了,鼻子不住的嗅着,苗苗更是自己的果干舍不得吃,伸手递到两只兔子跟前,要喂它们。 别说,胆小归胆小,馋还是馋的。 嗅了两下子,两只兔子就吃了起来,而且一口接着一口,吃的还贼拉的快。 苗苗更是,不但果干,就瓜子,还要扒皮给它们吃瓜子仁,福福实在看不过,“整个瓜子就行,”福福仍了几个过去,“看,它们自己会嗑。” 两只兔子嗑着瓜子,吃着果干,带的地瓜也感兴趣,要吃。 苗苗和水灵两个,舍不得吃,全给了它俩。 福福和柔儿还好,到底大了,看着两个小的这番折腾,知道拦不住,也就由着她俩糟蹋了点吃的,图个开心。 狗子跑了出去,这次时间稍微久了点,东西都要吃光了,两人带着狗子才回,德正手上提着两只,益哥也提着一只,弄了三只兔子回来。 “这么多?” 福福知道山里兔子多,但一上午不到就弄了五只,收获可是多呢。 “姐,是狗追的,”益哥就笑,摸了摸边上的狗子,骄傲的不行,“它跑的快,追的就多。” 这下,狗子是彻底累了。 气喘吁吁的喘着气,地上一趟,眯着眼,益哥开始给它顺毛,狗子就享受起来了。 五只兔子,全让苗苗和水灵两个给拦了过去,因为拴着腿,也不怕兔子跑,两人就围成个圈,喂了这个喂那个,忙的很。 天边的那朵云,已经散的无影无踪了,徒留几片淡淡的薄云在飘荡。 福福感受着,感受着山的沉稳,风的律动,大地的呼唤,脚下的山路,周边的草木,远处一条上了冻冻蜿蜒小河,群山环绕,沟沟坎坎好似一道道笔触,画着山间层出不穷的景致。 每次站在山上,感触都不同。 一次次,好似添了新衣,换了新装,山间地里一点点正上着颜色。 是笔墨勾勒,是笔触点染,是清风一次次轻拂,也是明月一片片的流淌。 真真的万千变化。 下山了,提着兔子,下山了。 狗子前头走,该是有些累了,跟在人身边,并不跑,只一步步走着,高兴的摇着尾巴。 晌午的日头渐渐温暖和煦,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多了几分睡意。 五只兔子,这一趟,收获颇丰。 上下院一家一只,剩下的三只她家里养着,福福心想,等到了家门口,递过去的兔子两家却是不要,非要福福都收下。 德正不要也就算了,知道水灵喜欢,虽然家里有,但多多益善,掰扯了好一会,小家伙就是不收。 没法,这五只,家里就都留下了。 等兔子窝一放,松了绳子,再撒上点苞米粒子,兔子们就嗅来嗅去,吃上了。 嗯,吃的可欢了。 三五下,苞米就让它们给挑拣没了,还不罢休,也不怕人,一个个这会就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们,等吃的。 德正搭的兔子窝还挺结实,兔子一放进去吃光了苞米,瞧着没有好吃的,到处拱了拱,木头窝却是丁点都没动,牢固的很。 这下,苗苗高兴的。 院子里扒着兔子窝小口,往里看,看了好一会忽然想起了啥,眼睛一亮,扭头看向福福就蹦起了高,“姐姐姐,”高兴的,“萝卜缨子,萝卜缨子。” 蹦跶完还伸手指了指屋里的窗台,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福福,等着她发话,没法,谁让苗苗喜欢呢。 福福点点头,“扯一根试试,看它们吃吗。” 还没说完,苗苗和水灵两个就撒欢跑进屋,眨眼工夫两个就手上拿着一撇萝卜缨子,出来了。 急的不行。 一跑到跟前,苗苗就把萝卜缨子伸了进去,这时节,绿叶子菜可是稀罕的很,兔子们一开始还被这突如其来的萝卜缨子吓一跳,但不到一秒钟,就都围了过来。 嗅了嗅,就开吃,很不客气。 五只兔子抢一根萝卜缨子,嗯,你争我抢的,画面有些不大好看。 苗苗手上的萝卜缨子,眨眼工夫就光秃秃的只剩下茎,然后片刻,茎也被一口口吃光了,福福赶忙脱手,剩下的那小块刚一扔进兔子窝,几只就抢开了。 一只个头大的兔子,灰毛,抢到嘴边,刷刷刷几下就都吃进肚子,全吃光了。 这难得的一根萝卜缨子,就这样,吃完了。 “明天,”苗苗见它们还到处找,鼻子四处嗅,就还跟着说起了话,“明天再给你们一根,等着,不着急。” 德正早就家去了,益哥也东屋读书,院子里就柔儿她们几个,看完了兔子吃草,福福她们几个正要回屋看个书,秀梅婶子就笑嘻嘻的上来了。 “抓了几只?”婶子一进院子就打听,人也径直这边来,看到搭的兔子窝,转了一圈打量个遍,笑意不减,“你自己搭的?” 福福摇头,还没开口说话,就让水灵给抢了先,“娘,五只,五只兔子,这兔子窝是德正哥,德正哥搭的。” 婶子往前凑了凑,往里看,等看清了兔子也是高兴的不行,“别说,家里养条狗还能能耐。” 可不,家里狗子也院子里转悠,许是听懂了婶子的话,美滋滋的颠颠凑到跟前,那模样,哎呀,别提都骄傲了。 嗯,一只骄傲的狗子。 婶子拍了拍狗子头,又是好一通的夸,毫不吝啬,还说也正四下打听呢,要是有小狗崽子,也家里养一条。 这下,就更热闹了。 家里养了兔子和鸡,嗯,特别是鸡,那么多大公鸡,一个个欠欠的,福福一想起来就有些头疼。 果然,现在人都兔子窝跟前守着,家里公鸡不敢凑过来,只成堆的扎的,咕咕直叫,对这边很是好奇。 有几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公鸡,人在跟前呢,也不怕,试试探探的都走到脚边了,一个个扑腾着翅膀,就要飞到搭兔子窝的木头上,要看个究竟。 哎呀,想想,都愁人。 顾不得了,这看的了一时,也不可能回回看着,这照面,总是要照面的。 福福和婶子屋里来,柔儿跟在身后,苗苗和水灵两个就外头闹腾开了,追了这个撵那个,狗子也闹腾,又是一阵阵鸡飞狗跳。 婶子屋里来,炕上坐,透过窗子看院子跑的跑,飞的飞,两个小姑娘也不消停追了又追,就笑着摇头,“皮实了,都养皮实了。” “兔子好养活,”婶子说着,“一窝窝也能下崽子,等养了几茬,这肉啊,你们姐弟几个就断不了,隔三差五就能吃一顿。” 这一说起来下崽子,福福就问,“婶子,这五只,几个公兔几个母兔子啊?” “刚大概看了眼,”婶子笑,“两个公的,三个母的,”说完又加了句,“挺好。” 三只母兔子,哎呀,还真挺好,毕竟比家里这鸡好,母鸡就那几个,抬眼望过去,家里全是公鸡,一个个竖着鸡冠子,都骄傲的很。 有对比,福福就特别满意。 婶子该是也想到了,忽然扑哧一笑,“你家里这些公鸡啊,”说着,又扭头看了眼窗外,笑着摇摇头,“等养的再大些,实在不行就卖几只。” “这公鸡干养也不下蛋,”婶子念叨着,“费吃费力的不说,一点用都没有,留个三两只公鸡就成了,剩下的,实在不行就都打发了。” 这个,福福一时还拿不准。 不过家里这公鸡太多,就如婶子说的,养了还真没多大用,纯费粮食。 “实在不行杀吃肉,”福福咬咬牙,“也算出息了。” 屋里正说着话,外面闹腾了这一气,终于,出现了新的局面,嗯,苗苗和水灵两个跑的累了,家里狗子刚山上跑了那些,又折腾了这一气,也累的不行,她们就变了策略。 两个小家伙,不知谁出的主意,还挺能耐的,抓了家里打头的大公鸡,两人四个小手,把大公鸡抓的死死的,给抱到了兔子窝跟前。 屋里几人就笑,由着两人闹腾。 柔儿不知什么时候屋里拿了板子,已经坐到书桌跟前,一笔一划的开始练起了大字,等福福发现的时候,婶子一扭头也瞧见了,两人对上眼,就是一笑。 外面闹腾了好一会,终于回屋了。 没有直接进屋,外头先是洗了手,一边擦着巾子一边屋里来,见柔儿书桌前坐着,苗苗和水灵两个就来了劲,嗖的一下脱下上炕,也端坐桌前,看起了书。 入境极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家里狗子也屋里来了,这下,院子里的公鸡没了制约,一个个就兔子窝上扎推,叽叽喳喳的。 好在兔子窝搭的还算严实,鸡进不去,看兔子的热闹也是外面看,福福一边盯着外头动静一边看着屋里。 几人一桌前坐着,状态就出来了。 刚刚那淘气皮实的模样,顿时就不见了,乖乖的坐好,认真的连着大字,真真玩的尽兴,学的入心。 第四七一章:明个 屋里几人就笑,由着两人闹腾。 柔儿不知什么时候屋里拿了板子,已经坐到书桌跟前,一笔一划的开始练起了大字,等福福发现的时候,婶子一扭头也瞧见了,两人对上眼,就是一笑。 外面闹腾了好一会,终于回屋了。 没有直接进屋,外头先是洗了手,一边擦着巾子一边屋里来,见柔儿书桌前坐着,苗苗和水灵两个就来了劲,嗖的一下脱下上炕,也端坐桌前,看起了书。 入境极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家里狗子也屋里来了,这下,院子里的公鸡没了制约,一个个就兔子窝上扎推,叽叽喳喳的。 好在兔子窝搭的还算严实,鸡进不去,看兔子的热闹也是外面看,福福一边盯着外头动静一边看着屋里。 几人一桌前坐着,状态就出来了。 刚刚那淘气皮实的模样,顿时就不见了,乖乖的坐好,认真的连着大字,真真玩的尽兴,学的入心。 婶子悄悄下了地,福福要出门送婶子就推她屋里来,不让她出门,福福也没拿婶子当外人,就送到外屋,没远送,然后看着婶子家去。 时候不早,两个屋子他们看书,福福就开始准备饭菜。 过了年,这饭菜就越来越好张罗。 嗯,因为能吃的东西就那几样,有时候都不用想,灶里生火,念头里一过,就知道吃啥了。 今儿,很简单,大白菜炖豆腐,热年糕豆包。 家里的年糕豆包得尽快吃完,要是天一热,就留不住了。 上下院两个给了不少,虽然也常吃,但到底还剩许多,得加把劲了。 刚拿了白菜,还没洗,苗苗就出来了,盆子里舀了水,撸起袖子就要洗菜,福福扭身瞧见了,拉着她屋里看书,却怎么也拉不回去。 “这点东西用不上你,”白菜豆腐锅里一顿,年糕豆包蒸笼上一热,快的很,“你屋里看书,姐一会就做好了。” 关于干活这事,福福越来越觉得,和苗苗说不通。 好似一根筋拧住了,就如苗苗学习一样,家里一有活计,总是凑过来,就好比但凡有点空,保准的嘀咕文章。 说不通,福福也就由着她了。 两人忙起来,却也快了,苗苗洗白菜,又切好,福福这边锅里热了油,白菜炒香之后加了料,等添了水,苗苗早就把豆腐准备好了,递到福福跟前。 等菜炖到锅,盖了锅盖,灶里大火烧着,好似一眨眼就忙完了。 苗苗屋里读书,福福就去了院子。 嗯,一出门,扭头一看,不得了,家里的公鸡母鸡兔子窝上站的一个挨着一个,拥挤的不行。 站在架子上,咕咕直叫,福福往过去走了两步,胆小的几个公就就跳下来,跑远了。 福福一走近,一步下几个,到跟前了,上头还站着两三个,昂着头,还不往下跑。 她上前一吓唬,嗯,都飞的远远的。 还治不了你们,想当初一个个冒壳的时候都是她瞧到大的,几只婶子家抓的公鸡养了这许多时候也怕她了。 等公鸡都跑下去了,福福一看,更是气的不行。 好好的兔子窝,本来干干净净的,就这么一小会,这么一小会,全是它们拉的鸡屎!不但木头上、枝子上,还漏进窝里好几块!! 福福看了两眼,心烦的不行。 每天,一早一晚,图个干净,天天不落的扫院子也就算了,这刚搭好的兔子窝,才多大一会,就脏兮兮的不中看了。 而且全是木头树枝子搭的,不是扫一扫就能收拾干净的! 福福气的不行! 看来还真得管管,这么由着它们折腾是不成了。 福福开始想法子,盘算着,到底怎么个办才好,绕着兔子窝刚转了两圈,就见大门口进来个人,拿着镰刀,身后拽着树枝子,歪着头看不清脸,但身量脚步却熟悉的很。 是德正。 人一进院子,扭头看向兔子窝,见她也正看过去,就抬脚过来。 身后拖着的,是沙棘树枝。 沙棘树带刺,一根根小小的刺长的密实,等几根树枝子拖到跟前,德正就开始也不说话,自顾就忙活起来。 沙棘树枝搭在兔子窝上,刺多的朝上,密密实实的叠了老高,福福过去帮了两下忙,几下过后就全搭上了。 嗯,这下鸡不敢站上去了。 沙棘树枝子稀稀疏疏堆了不少,让它们扑腾了这么些下,有些散掉,瞧着彻底死了心,又和往日一般院子里散开,福福就走过去,重新摆了摆沙棘树枝子,这才算完。 好一番折腾,总算没白费。 锅里热的饭、炖的菜,香味早就出来了,灶里也停了火,几个孩子书看的认真,福福也不急着放桌子吃饭,就院子里转悠。 整整菜园子,再栽几棵果树,福福慢悠悠的走着,心里盘算着,还要买地,琢磨春种庄稼。 辣椒地该是够了,等化了冻,房前屋后再收拾出一块,上院也给了片菜地,想想,也够了。 额,银子。 还缺。 还很缺。 买地需要,他们三个一年吃喝也需要,到底,要想个法子了。 福福停住脚,倚着东墙根,看了眼老爷子当初埋银子的地方,挖出来的那几两银子花的没剩几个铜子,还欠了上下院各六两的外债,眼瞅着春天就来了,福福就有点着急。 想想,成日的忙,也没得闲,活计也见多,可这么一算,前头等着她的,活计更多。 好在之前买的粮食和菜,省省简简的也能够吃一阵子,但当初是按她和益哥两人买的,如今多了苗苗,这粮食和菜,吃不到秋了,等到了夏天,估计就得见底。 一细算,福福这心呢,就发慌。 真真算起柴米油盐,盘算起往后的一日三餐,嗯,得确是要多花心思。 不但苗苗和谦益,就连她,还在长身体呢,这吃喝上,福福可不想亏待了。 福福四下看的仔细,家里栅栏平日里看的习惯了,今儿盯着瞧好个看,才发现树枝在这段时间的风吹雨淋,加上家里的鸡老是上面站着,已经有些歪歪扭扭,不齐整了。 院子里归置出来的菜园子,家里这些日子养的鸡,嗯,每天扫院子出来的鸡屎,福福就全埋在菜园子,希望等春风拂过,下了春雨,菜地能养的更肥沃,种下的蔬菜也能长势更好。 养了鸡,盖了鸡窝,家里狗子这些日子也大了,越来越皮实,该凶凶,该乖乖,可爱的很。 眼下又多了兔子,还有木头、树枝堆起来的兔子窝,还有边上破败的小学堂,三间小土房更是矮小低垂,全被栅栏围住了。 房前屋后种的果树,堆起来的柴火堆,整个院子越来越和谐,这般看着,心情都格外舒服。 烟囱里的炊烟渐渐消散了,福福也不倚着墙边,站起身,看向天边。 躲在层云后面的日头,泛着红光,云层虽厚,但也有一线线的红光透过云层,射了出来。 那光线,一缕缕,穿透云层,斜照在大地,随着日头的西下,光线条拉伸的也越来越长,直直的垂在地面。 又一个深沉的落日。 这般,炖了有些过了头,但味道,苗苗把锅里的菜铲出来,福福拿了筷子夹一口,尝了尝,别说,炖大了的菜还挺好吃。 细嚼慢咽了几下,不知是不是福福错觉,还是这日落忒好,咽下去,却比平日里的白菜豆腐还要有滋有味许多。 是的,许多。 留不住柔儿和水灵,两个也牵着手,回去吃饭了,东屋益哥也出来了,狗子摇晃着尾巴该是也饿了,咽着口水。 头一次,菜炖的有点糊,但他们姐弟三个吃了一口过后,统一的,觉得炖大了还停好吃。 老豆腐炖开了花,还有白菜,哎呦,烂糊糊的,油盐全入了,因为放了点辣椒,吃一口,酱香中带着点辣,又油盐适口,好吃的很。 没成想,一个不留神,这饭菜竟然还钻研出了门道。 菜这么一炖,下饭的很。 热的年糕豆包,每每都是往多了放,平日里多少也剩点,一片半片的,今儿却好,丁点没剩,饭菜都吃光了。 嗯,一吃完,收拾好屋子,这渴啊,也上来了。 菜一炖大,盐就大,吃饭的时候还不觉得,等一吃完,炕上坐着了,嗓子就冒烟,渴的不行,要喝水。 紧接着,一个个大水桶就诞生了。 他们姐弟三个,锅里烧着热水,也不放茶,直接守着锅,因为渴,就每人都抱着大碗,呲啦呲啦的喝上了。 肚子真真成了水桶,特别能装。 喝了一碗下肚还不管事,还是渴,就一碗接着一碗,半锅的水,热着呢,一边吹一边呲啦,等天一黑,锅里也所剩无几。 等肚子喝饱,解了渴,就开始大眼瞪小眼,一个个接着上茅房。 折腾了好一气,炕上坐一会就得下地,去了还想再去,几番折腾下来大家也都没了脾气,“姐,菜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咸了。” 可不是,下次要是想炖大,这盐啊,福福可是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油灯点亮起来,明月也高悬夜空,圈了鸡,看过兔子,又到了夜色深深,静谧的时候了。 如今,苗苗的事上下院凑了银子,十二两,福福暗暗拿定主意,这书啊,先不卖了,她还不信,凭着她一双手,满脑子的巧思,还挣不到银子! 这股劲头一上来,脑子就通透了。 那混混沌沌一团乱的思绪,瞬间,就捋出来了。 家里还有些铜钱,到底,这钱生钱,本钱虽不多,到底还是有的。 要说事情到了跟前,这老天爷啊都看在眼,福福劲头一起,满心琢磨了几天,醒着睡了的,梦里梦外的,全是银子的事。 这一上心,机会就来了。 还是上院老太太,正月二十几了,吃了饭,和苗苗两个上去唠嗑,老太太忽然自言自语,就说了起来。 “南村老刘家啊,”老太太刚起了个头,福福脑子过了遍,就记起来了,之前兰儿提过,是个地主嘛,有些祖产,到他这辈也勤恳守着祖业,远近田地极多,“发话了,说是家里老母亲过生辰,要热闹个三天三夜。” 老太太自顾念叨,“说是杀了好几头猪羊,要大请呢。” 大请? 福福眼睛瞪的大大的,满心等着老太太下话,“大婶子今年七十八了,身子骨说是还挺好,就是胃口差了点。” “如今儿孙都大了,又孝顺,这生辰啊,说是今年摆大宴,专门从县里请的厨子,流水宴啊,要吃上三天呢。” 流水宴? 福福一听,馋虫就起了,“大奶,这流水宴,是,是白吃吗?” 老太太就笑着,点点头,“往年都是摆上一天,今年啊,说是老太太胃口不好,儿孙孝顺就出钱图个乐呵,今年大摆上三天。” 福福一听,哎呦,高兴的不行。 苗苗也是,满心都是喜滋滋的,眉眼和嘴角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高兴的不行。 “正月二十七开始,”老太太见她俩没出息,咽上口水了,就笑着摇摇头,“一直吃到二十九,这话啊,估计明个就传开了。” 明个传开? 老太太见福福疑惑,就又开口解释,“找了德正做帮工,所以我啊,提前多了几句。” 原来这样。 “这就忙起来了?” 老太太没瞧出个所以然,以为福福馋样来了,就啧啧两声,还笑她没出息,“等到了日子,你们过去了,到底姑娘家家的,远近去的人也多,这吃相啊,”老太太说到这,看了眼福福,就继续开口,“吃相上自己注意点,可别瞧见了大鱼大肉啥都顾不上了。” 福福还没来得及点头,老太太看过来,就又说了起来,“苗苗听话,大奶知道,”额,这,这是啥意思,福福一愣,没说苗苗?那,那是说她了,刚开口要问,老太太就故意接过话,“大姑娘家家的,这在外上席,吃的时候收着点。” 老太太说完,福福就撅着嘴,有些不服气,可自己一想,额,这清汤清水了好些日子了,自打来了这,伙食一直没上去,要是好不容易大吃大喝,福福心里直摇头,她的那点自制力,在猪肉羊肉身上,怕是躲不过啊。 第四七二章:过去 德正娘看小丫头缓过了劲来,就也端起了粥碗,喝了一口,然后见老太太跟前的汤药晾凉了些,就伺候老太太喝了药,盛了粥,一桌四人,吃了起来。 她喝了粥,并不觉饱,又吃了个豆包,嚼着豆包里面的豆沙馅子,糯糯的、又沙沙甜甜,心里也去了几分苦涩。 饭吃到一半,德正和益哥也从下院回来了,一到家,并没东屋来,而是去了西屋,德正娘屋里嘱咐,说是饭菜也都西屋搁下了,让他们也趁热吃。 夜色更浓了,月亮也越发皎洁,照着房前屋后亮了许多,该是下半夜了,福福心想,这事,一点动静也没有。 也不知明个,要怎样。 福福看小丫头吃饱了,放了筷子,也把碗里剩的那口豆包吃进嘴,夹了口菜,跟着撂了筷子。 “吃饱了?”福福问,见小丫头点头,明晃晃的大眼睛昏暗中还冒着光,嗯了声,然后挪着身子退到饭桌后,靠着墙,贴着老太太,窝成一团。 德正奶喝了汤药,喝了几口粥,早就撂了筷,这会伸手搂了小丫头,热炕头坐着,伸手帮小丫头缕着乱发,一丝丝的,很是有耐心。 德正娘忙了这许久,人都撂了筷,她才开始吃,剩的粥,全刮到碗里,几口就下了肚,那热的年糕豆包,德正娘也不让剩,全都收进碗,泡着白菜豆腐的汤,全给吃了。 “我是饿了,”吃完,德正娘摸了摸肚子,抹了把额上的汗,还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爱剩饭,就都打发了。” 说完,就要下地收拾,人刚要动,福福也要跟着起身,炕里坐着小丫头,也跟着动,都要下地帮忙收拾。 小丫头是老太太拦着的,给拉着又坐下,不让动,说是头发刚缕好,黑天半夜的再一折腾,就又乱了套。 德正娘拉拉她,把她又按回炕上,“这点东西,可用不到你们,就是些碗筷,我一躺就端下去了。” 说完,就把饭桌上的盆盆碗碗,收进空的粥盆里,粥盆又坐在蒸屉上,提着蒸屉,果然一趟,就端下去了。 福福炕上帮忙擦了饭桌,这边德正娘把饭桌端下去,她就擦了炕,收拾个干净,然后和小丫头一边一个,挨着老太太。 夜色透过窗,照了进来,小小的油灯,也照了屋内昏黄一片,静谧的夜,暖透了身子,此时吃饱饭,去了惊吓,那困意,就不知不觉,慢慢爬上心头,不由打了个哈欠。 她哈欠刚打,那边小丫头也忍不住,捂着嘴,跟着哈欠上了,一连打了两三个才住嘴,老太太见了,就笑,“这是困了呀。” 说完,就招呼德正娘铺被褥,要准备睡觉。 “大奶,我还不困,不着急,”说完,就凑到老太太身后,“大奶,我给你按按身子。” 就这样,小丫头乖乖坐着,老太太给她缕着头发,她呢,就给老太太按着肩膀,捶着后背,三人挨着一块,任由油灯闪烁,安安静静的。 德正娘屋里来了,被垛里拿了被子褥子,就从炕稍开始,铺在炕上,一床挨着一床,还从柜子里,翻出一套新的,铺在正中间,放了两个枕头,是她和小丫头的。 “你俩一被窝,”德正娘铺好被褥,念叨着,“小丫头挨着你大奶,福福啊,就挨着我,我在最炕稍。” 说完,就让她们挪了挪身子,炕头也给老太太铺好,然后卷起来,空出热炕头,让她们再继续窝着。 忙活完,人就又去了外屋,听动静又开了西屋门,该是也给益哥和德正铺被褥,准备睡了。 家里狗子就两个屋的窜,因为不在家,倒是不知道睡哪了,看看这边,又那屋瞧瞧,翻来覆去,拿不定主意。 “你西屋睡吧,”来了五六趟,福福回回让它西屋待着,却也不听话,来回的走动,她只好停了按摩的手,挪了挪身子,炕沿边伸手摸了摸狗子头,“乖,西屋睡,大奶家没有你狗窝,也别上炕。” 说完,大娘就屋里来,“狗窝?是个大的篮子吧?拿来了,两人刚下去的时候,给拿来了。” 听话,忠厚,机警却也凶狠,真的能看家护院,对她和谦益,是万分的护着,对小丫头,嗅出了凶险,也是不顾一切的要往前冲。 乖的呢,懂事的呢,惹人疼的。 她就这样半趴在炕上,探出了半个身子,摸着狗子头,它也乖,伸了前爪子搭在炕沿,摇着尾巴,头往她手上蹭。 不知何时,小丫头也过来了,在她边上,也轻轻的伸了手,那么轻,那么柔,那手上好似慢慢的爱,舍不得放下一分一毫,全都给了狗子。 摸着,一下接着一下。 狗子就歪着头,两边的摇晃。 时候真的不早,福福这一趟,困意渐浓,就拍拍狗子头,“去睡吧,明个咱早点起。” 说完,狗子好似听懂了一般,汪汪叫了两声算是应下,就一步一回头的挪到门口,爪子扒着门缝,头顶了门帘,就出去了。 德正娘在地上,关了外屋门,就前后端了两个大盆子进来,里面热气腾腾的热水,然后放下帘子,关严了屋门,“洗洗,你俩个,都洗洗。” 说完,又小声的嘀咕,“咱去去晦气。” 这热水,却是正和她心意,若是在家,经过这一遭,她定是要好好洗的,只今儿上院住下,不好开口,没成想,德正娘竟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这会端了两个大盆子的热水,见她和小丫头瞧着愣了神,就笑着招呼,“这温度啊,刚刚好,快,趁热,这屋里也没外人,一人一个盆子。” “干净的巾子,都给你俩备好了。” “这个,还有,这个,前阵子你大奶缝的两个新袄子,棉裤也是新的,我和你大奶一人一件,还没穿呢。” “正好,一会洗完了,就换上这个新的。” “姑娘家家的,大娘还给你俩铺了新被褥,咱洗干净了换新袄子,虽说这袄子棉裤你俩穿着大吧,但咱也不穿出去,就被窝里穿一穿,好好睡一觉,明个起来了,再换上你俩大衣裳。” “快呀,”看她俩还没动,德正娘就地上摆手,招呼她们,“快啊,这天冷的,一会水都凉了。” 说完,把手伸进盆子里,“哎呦,再不下来就真凉了,快,你俩下地大娘就把油灯吹了,黑了吧唧的啥都看不见,你俩闷门洗洗。” “这天冷,屋里也冷,稍稍洗洗就行,不能冻感冒了。” 福福听德正娘一通念叨,特别特别的亲切,那声声催促,一句一句的嘱咐,言语内外都是为了她们着想,想的周全,顾的周到。 “我来啦。”福福就笑,嗖的下了地,然后回头炕上吹了油灯,果然,屋子里乎乎的,月色恍惚照进来,却并不亮,刚刚好。 如今在大娘和大奶跟前,她是不怕的,也不羞,等吹了油灯,她噼里啪啦三五下就脱了衣,钻入水盆,哎呦,暖的呀,舒服的啊,不由哼起了歌。 “快,小丫头,快点,一会就凉了,这会刚刚好。” 小丫头怯怯的,犹豫了片刻,也摸黑下了地,脱了身上单薄的衣裳,钻入另一个水盆,也是舒服的不行,咯咯还笑出声,该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福福搓着身上的泥,嗯,是的,身上有这热水一泡,本来滑溜溜的皮肤,一搓,就大大的泥卷。 她来这里有些日子了,自己家里也烧热水泡过几次,但后背,嗯,自己也搓不到,今儿正好,身上搓的差不多,她见德正娘炕上背对着她们和老太太坐着,想了想,也就开了口,“那个,那个大娘,你,你能帮我搓搓后背吗?” 开了口,热气本就呼的她脸上全是潮红,这会,却有些不好意思,就见德正娘听了,笑出声,“等等,我找个干净巾子,给你俩搓。” 说完,赶忙下地柜里翻出干净巾子,沾了水,摸上皂角,就搓起她后背。 她能感觉到,嗯,一层层的泥下来,好在天黑看不清那泥是黑的,要不然呢,福福心想,她可丢不起人。 洗了身,她也尽快把头发洗干净,然后裹了巾子,身上穿了大奶新做的袄子和棉裤,再干净的被窝里一钻,哎呦,那个舒坦啊。 地上小丫头也洗好了,德正娘帮她头上裹好巾子,穿了棉衣棉裤,给她抱上炕,被窝里一放,给她裹的严实和缝。 德正娘又是一通忙,倒了水盆里的水,又外屋洗干净盆,添了锅里的热水,端了进来。 “娘,”是对老太太说的,一边说一边拿了个高点的凳子,水盆上面一放,“娘,热乎乎的泡个脚,也舒服舒服。” 说完,就又上炕抱着老太太坐在炕沿,伺候她脱了袜,脚丫子泡在水里,才又外屋端了另一个水盆过来,地上坐着小板凳,也泡起了脚。 她和小丫头身子窝在暖乎乎的被窝,头发还湿着,就探出小脑袋瓜,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两人泡脚,“大奶,我给你按按。” 说完,她就从被窝里钻出来,老太太的袄子和棉裤太大,她就提着裤子,裹紧袄子,凑到老太太跟前,也不用下地,就趴在炕沿,伸手给老太太按着脚上和腿上的穴位。 “我瞎按的,”她就翻过几本养生的书,知道几个穴位,自己平日里也常按,这会正好老太太洗脚,她就上手给按了按,“大奶,疼吗?” “那么一点点的麻,”老太太拍了拍自己的腿,“是了,是有点麻。” 言语中带着笑,这种麻,是难得的。这些年没感觉的腿脚,忽然有了感觉,既新奇又欢喜,比小孩子吃了糖块、穿了花衣,还要令人高兴。 福福也是高兴的,没成想自己这么一瞎按,竟然按对地方? 毕竟不懂医,福福的高兴劲过去之后,就不敢瞎按了,唯恐按错地方,哪里不对劲。 “大奶,得空要不要再找个大夫看看?” 老太太还未发话,这边德正娘就一个劲笑,嘴里说着要的要的,然后倒了洗脚水,收拾妥当,就炕上来,轻轻拍着老太太腿脚,然后安慰,“娘,这事大好的事,等过两天,我去传个话,大夫过来了,再给娘看看。” “吃几副药,”德正娘说起话,“兴许见好呢。” 说完,想了啥,就又接着说,“这按着发麻,到时候咱也问问大夫,若是管事以后啊,就每天都热水泼泡脚,我给你按。” 刚给老太太套上厚厚的袜子,就扭头看福福,手上比划着,“刚给你大奶按的,是不是这块?” 福福点头,“大娘,我是牟足了劲,点着按的。” 德正娘应下,手上轻轻用了气力,也学福福,按着老太太的腿,“娘,今儿你要不少铺个褥子,炕头热,你又着了凉,要不热炕头热热,也缓缓,” 话刚落,就见小丫头也挪了过来,这边福福按着老太太肩膀,德正娘轻轻敲着腿,小丫头一凑到跟前,就也慢慢伸了手,窝成小拳头,轻轻的拍在老太太腿上,一下接着一下,用足了心。 一时,都围着老太太,伺候着。 然后就让两人钻了被窝,热炕头已经把厚厚的大被子热了通透,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的,又折腾了这个长夜,如今在上院,边上是德正娘,旁边是小丫头,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传了来,福福睡意渐浓,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没有惊醒,没有噩梦,这一觉睡的深沉。炕是热的,被子是暖的,老太太新做的棉衣更是裹的她严实。等她醒了来,睁眼就是窗外渐明的天,左右一瞧,德正娘已经起身,边上的小丫头也没起瞧见人,只炕头的老太太,还没醒,正打着呼。 她赶忙做起身,轻轻的穿了衣,看外头,时辰还挺早,正寻思,就听她家的那些大公鸡,叽叽喳喳的打起了鸣。 。。。 福福愣住了,这动静,竟然上院也能听得见。 不但听锝见,因为她家公鸡多,又是破锣嗓子的一个接着一个,哎哟,听着比在家里听着还难受,断断续续此起彼伏的,调子不好听。 第四七三章:而且 “再怎么说,自己孙女呢,又跟前过日子,找个厉害点的,兰儿后娘瞧着打怵,日后保成日子也好过。” “那旁的呢?”转眼就要到家门口了,事情还没打听清楚呢,福福赶忙问到,“婶子,还有旁的吗?” “对对对,”秀梅婶子想起来,接着会所,“这边兰儿后娘不满意,也没敢深问,倒是那边提了几句,说是这孩子自己这些年攒了些家底,当老的一直给存着,就等着娶了媳妇,好过日子。” “我寻思,这话说出来,彩礼啥的,该是不差的。” “毕竟头次来相看,我做婶子的,也不好细问。等两边都有了主意,这个彩礼啥的,倒是好商量。” “若是有余钱,这边开春盖了房子,再置下几亩地,可是就更好了。” 听秀梅婶子这般念叨,这人,该是要定下了? 福福抬头,“婶子,这人,兰儿,兰儿怎么着?” 婶子听了,扑哧一笑,“你别看兰儿小,这孩子啊,心里有股劲,韧着呢。要不然你看她,不吭不吭的顾了保成,带大了保贵。心里啊,有主意呢。” “我还没顾上问,但我瞧着,和昨个比,兰儿中意这个。” 婶子笑,“兰儿苦着长大的,找个会心疼人的才好。这男人啊,大点的,才知道女子不易,知道疼人。” “昨天的那个,家里一直将养着,性子虽好,但瞧着到底少些担当。” “今儿这个就不同,”秀梅婶子笑,“我之前到底还琢磨,这人毕竟腿脚不好,怎地这说亲,还好个挑剔,没的中意的。” “今儿瞧见,说了几句话,也就明了了。” “这人啊,到底不看面皮,若是有本事,这周身气度,才最是难得。” 这一路下来,婶子对这人评价很是高呢,福福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这人,该是也聪明的。 想起就刚刚,她和柔儿在沟沿看,本来那人车上坐着赶车,后来忽然下地跟着车走,该是知道她们打量,故意给看的。 若是这样,还真挺配兰儿。 福福心想,又给加了几分。 “婶子,这成不成,没说话?” 秀梅婶子笑,“这相看,咋个当下就说的,都是媒人来回跑的,不过这个媒人没跟了来,若是看上我们兰儿了,估计两三日,就有媒人上门。” “然后呢呢?”福福问,很是着急呢。 “然后啊,”婶子念起来,“然后这边若是也中意了,就商量彩礼,合八字,挑日子啥的。” “很快的,若是一切顺当,年前就先定下亲,两家先走动着。” “开春盖了房子,挑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就过日子了。” 婶子说到这,眉眼都是笑意,好似这好日子就在跟前,兰儿已经穿了红妆,坐了红轿,成了娇娇妇人。 这般想往,该是最美的。 心情甚好。 这人,兰儿也过了眼,看的上。福福又想起临了,车上那个老太太可爱的挥手,家里这般,该是都好相处的。 而且,兰儿后娘多少顾忌的,就是更好了。 这心情一好,步子不由自主就加快,几步就走到家门口,柔儿早就门外等着了,放了篓子,解了巾子,也去了娇羞,正探了耳朵在听她们说话。 “娘,福福姐,你们都说了啥呀,这么半天。” “你不是跑了,不听嘛。”婶子也打趣自己姑娘,见柔儿急的跺脚,就笑着改口,“没说啥,里里外外就那些。” “再说了,你也大姑娘了,你看看你,和兰儿一般大,等娘操心完兰儿的,就张罗你的。” 说完,就见柔儿又娇红了脸,不让自家娘亲继续说,作势扭头要走,刚迈了脚,生生就又回了头,眉眼一挑,该是生了主意。 就见柔儿笑了起来,过去抱着自家娘亲胳膊,好个摇,“娘,还有福福姐呢,她比我还大,也没说亲呢。” 说到这,柔儿看着福福就笑,笑里带着满满的调皮,“娘,你操心完兰儿,就给我福福姐,也张罗一门好亲事。” “等我福福姐说了亲,你再操心我。” 说完,也不抿嘴笑了,一时笑的开怀。 这般的柔儿,这样的笑,福福还一次都没见过,估计就连秀梅婶子,也是不常见自己女儿这般洒脱,也稍愣了愣,看着柔儿,母爱溢上心头,摸了摸她的脑袋瓜。 “你福福姐,我一早就张罗呢,倒是你,娘也该给你寻思寻思了。” 说完,柔儿一跺脚,也不等了,直接跑回家。 福福和秀梅婶子站着看她跑远,进了家门,相视一笑,就听婶子感叹,“柔儿啊,懂事早,这些年下来,早就压抑了性子。” 福福看过去,听婶子继续说,“她是老大,又是丫头,也和水灵差了好些年头。” “早些年啊,柔儿也记事了,那会还没分家,老院子一处住着呢。”秀梅婶子看向山的那边,虚无缥缈的,声音好似也来自久远,“你三奶,就老是我跟前念叨,念叨来念叨去的。” “没生了儿子,连带柔儿这丫头,也跟着听了不少难听的。” “这性子啊,那会就知道看人脸色,老是躲起来,怕这怕那的。也是因为这,我才强拉了你老叔,就是啥都不要,也嚷嚷着分了家。” “这说起分家啊,那会我也是拉下脸皮了,再难听的我都听了,再苦的日子也都过来了。” “当初啊,我和你老叔,也是因为这,知道孩子心里放不下,从小受的气啊,总是得自己缓和了,日子才好过。” “所以我才央了你,得空教她们两个,走走过场也行的。” “到底心中少些计较才是。” 秀梅婶子说的认真,福福看在眼,先前的疑惑也慢慢消散,想起柔儿每每一早读书的认真劲,心中不免触动。 当初她教她俩,可是没想那么多,如今听秀梅婶子这般说,还有些不好意思。 “婶子,”福福笑,“我见柔儿和水灵两个,性子极好,你和我老叔,不用担心的。” 秀梅婶子看着自家院子,嘴角带了笑,“如今好了,那苦日子啊,总算过去了。” 说到这,秀梅婶子拍了拍福福手,扭头要往家走,“时辰不早了,家里还要张罗做饭,婶子就不多待了。” 说完,又想起兰儿,回走了几步,接着说,“兰儿的事啊,这两日若是有了主意,我过来和你说。” “婶子知道你,心思细着呢,你家里啊,也别常念着,耽误工夫。” 福福就笑,点头应下了婶子才家去,福福站在门口瞧着人走远,眼见日头要落下西山,肚子这会也咕咕叫上了,折腾了这么久,等人一散去,这饿意啊,就上来了。 福福扭头屋里来,刚关了大门,就见家里已经起了炊烟,外屋热气腾腾,是益哥,已经生火做上饭了。 小家伙看她送走秀梅婶子,外头回来了,就起身脆生生的开了口,“姐姐,我熬了粥。” 益哥熬粥,可是常做的。 福福就笑,见他眉眼全是笑意,伸手就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可爱的很啊。 益哥也不躲,就一个劲的嘻嘻笑,等她闹腾的够了,小家伙才顶着一头乱发,又灶坑小板凳坐好,一边灶里添着柴,一边手上缕平了乱发。 福福见锅台盆子里洗了白菜,大碗里还放了块豆腐,半脸盆子温乎的洗脸水,福福笑了笑,心情甚好。 洗了手,擦了脸,今儿该是要吃大白菜炖豆腐了。 等锅里的粥一出锅,益哥盛在盆子里,又刷好锅,这边还东屋捡了年糕豆腐,放在蒸笼里,“姐姐,一会咱锅里底下炖菜,上头热热年糕豆包。” 福福锅里热油,看小家伙颠颠的忙来忙去,就笑着点头,“听你的。” 若是有粉条,福福心想,就好了。 心里琢磨着,脑子想着,粉条,这里该是没有的,不过,脑子一转,家里有地瓜还有土豆,嗯,自己倒是可以折腾折腾。 什么红薯粉、土豆粉之类的,倒是也能闹出来。 正琢磨着,锅里的油一热,下了葱姜蒜,再大白菜一翻炒,加了酱,撒了盐,热水放了小半锅,加了豆腐,灶里就让益哥烧大了火。 这饭菜,就做好了。 福福这边刚收拾好,这两日德正早上没来抬水,家里水缸的水,就是再紧着用,眼下三两日也要见了底,正想着要不要一会吃了饭拉着益哥井里去抬,就见德正肩上挑着扁担,一前一后两桶水,院子里来了。 益哥撒腿就跑了去,福福手上还端着鸡食盆子,看了人进来,一时有些恍惚。 自打月娥的事,福福这些日子可是不常见到德正了,有时候一早这人就把水桶放在她院子,瞧不见人影。 这大傍黑天的,过来送水,也是头一遭。 益哥兴冲冲的跑了去,院子里叽叽喳喳就传来说话声,家里狗子也跟着汪汪叫个不停,还有鸡,该是也饿了,闹腾了起来。 人,瘦了呢,福福端着鸡食盆子院子放好,瞧着大大小小的公鸡母鸡瞬间就围了她一圈,人刚鸡群里挤出来,就见德正把水桶的水倒进家里水缸,走了出来。 “我奶说,”本以为没啥说的,福福心想,年头刚一过,就见德正起了话音,“说你有几日没上去了。” 老太太?福福一愣,可不是,有些日子没上去了。 福福点头,“这几天跟着瞎折腾,是有几日没上去看我大奶了。” 说完,福福就接着补充,“明天,明天下午吧,上午我有事,下午我拿着针线活,去找我大奶。” 德正听了,就嗯了声,扛着扁担又去挑水了。 人前脚走,益哥就眼巴巴的看着她,跟前的狗子也是,前后爪子瞪着地,一副等不及的模样,福福就笑,摆摆手,“去吧,去吧。” 刚一说完,就见益哥撒丫子就跑,“德正哥,等等我,我和你一起打水去。” 家里狗子颠颠跟在身后,更是撒了欢的跑,一人一狗,前前后后,夕阳又柔美,风景甚好。 鸡也吃完了食,这会正倦意来袭,咕咕的进了鸡窝,福福这边看好,灶里又添了柴,屋里就放了桌子,拿了碗筷,收拾了等着吃饭。 德正前前后后抬了几次水,水缸满了,家里水桶也是满的,看她锅里刷了干净,就又一桶水倒进锅里,“那我家去和我奶说,明个下午你上去。“ 福福点头,“下午去,下午去。” 益哥去送人,她就挖了咸菜,炕上坐好等着益哥回来吃饭。 “姐,”小家伙一回来,外屋洗了手,巾子刚擦好,门帘还没掀,就外屋叫她,“姐,我和德正哥说了,说你每天都教柔儿姐和灵儿认字呢。” 福福喝了口水,等着益哥屋里来,“怎么说起这个了?” 福福看着眼前吃的正香的小家伙,也不知脑袋瓜想些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就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哪跟哪啊? 更好笑的是,小家伙一脸认真,这股认真劲,福福见了,就更好气。 一时没忍住,反过手上的筷子,敲了下益哥的脑袋瓜,“日后可别这般闹腾了,你德正哥年纪也不小,和姐姐退了亲,日后是要成家的。” “姐姐知道你,”福福放柔了声音,慢声细语的接着说,“喜欢德正哥,但眼下,有些话,在你德正哥跟前,还是少提姐姐。” 福福见益哥面上疑惑,一时不忍,但事到如今,有些事,有些话,还是要和他说的,“月娥姐,嫁人了。” “就前几日,”福福看益哥愣住,他一直家里忙着读书,外头的事,若是福福不说,他也不打听,这些啊,是不知道的,“你也知道,月娥姐和德正哥一处长大的,前些年也还订了亲。” “所以你德正哥,这几日不高兴呢。” 福福一边吃着饭,一边捡着重点,说了起来,“而且呀,姐姐早说过,姐姐和德正哥的事,早就不作数了。” “姐姐知道你心里想的,但凡事啊,你也知道,会有变数的。” 福福见益哥撅着小嘴,该是不高兴的,端着碗,手上拿着筷子,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豆包,该是没的滋味。 第四七四章:赶忙 比如谦益,福福在饭桌前,瞧着小家伙,那看她的眼神,生生的在她心里扎了根,有了依靠。 看他点头,福福就笑,“以后啊,姐姐给你找个更好的姐夫。” 说完,小家伙也跟着笑,郑重的点点头,姐弟俩吃着饭,三言两语过后,饿意更浓,一顿饭吃完,饭桌上是丁点未剩,又是一顿饱餐。 这边刚一收拾好,益哥点了油灯读书,她也拿着针线篓子,凑了过去,就着灯光,开始把搁置了几日的针线活,拿了起来。 明个要去上院找老太太做针线,眼下可得好好看看。 福福收拾着,说好的缝衣裳、纳鞋子,拖拖拉拉了这几日,是一样都没做好,寒冬腊月就要到了,他俩衣裳都是旧的,虽说还挡风,但年前,她还是想给益哥做出件新衣,赶制双新鞋子。 如今,看这速度,福福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子,估计难啊。 一天到晚的坐着穿针引线,福福想想就头疼,还不如让她大冬天的上山砍柴呢,来的痛快。 收拾了针线篓子,炕上一角放好,她就拿起书卷,和益哥一处看了。 油灯恍惚,当院更是寒风凛冽,一阵阵风吹来,呼呼的响,倒还有生了几分悚意,好在家里狗子安睡,一时心也宽了不少,刚要安心几分,就见狗子一个激灵,两耳警惕的竖了起来,小身子嗖的一下就跳出篮子,趴在窗台上,汪汪直叫。 这般,倒是吓了福福一跳。 益哥却是不怕的,在她愣了当口,就抱着狗子下了地,穿了鞋子,已经往外走,福福赶忙拦住他,也下地穿了鞋子。 “是不是有人?” 狗子叫的越发急,当院风又大,吹的房前屋后生响,那股响,在这荒山野岭的,虽是村子,前后都有人家,但福福毕竟心慌,黑天半夜的,家里也没个大人,怕,还是怕的。 益哥就拉着她的手,小男子汉的劲头就出来了,“姐姐,你后头跟着我。” 说完,就手上提着油灯,推门要出去。 福福见了,看他小小的身板还未到她肩头,挺直的背,坚定的步子,一时,就啥都不怕了,那寒风远远仅仅的呼啸声,虽瘆人,但福福,一点都不怕了。 她笑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这般胆小,怕这怕那的。 她赶忙快走两步,拿过益哥手上的油灯,拉着他在身后,开了外屋门,门一开,风就把手上的油灯吹灭了,一时,又暗暗的一片。 今夜乌云密布,丁点的星光都不见。 风又大,风声又紧,她和益哥站在门口,狗子早就冲着大门口叫个不停,福福喊,“谁啊?” 风实在太大,恍惚听到动静,但都被风声给吹散,什么都听不到。 她知道大声的又喊,左右四顾一瞧,门边有个赶鸡的棍子,就那在手,把油灯递给益哥,往外走。 “福福姐?”走到当院正中了,福福才听清人,是兰儿,刚忙扔了棍子,快走两步曲开门。 兰儿就笑,看出福福着急,就一边笑一边摇头,“福福姐,我没事的。” 说到这,看益哥这会乖乖去了东屋,没在跟前,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低头红了脸,小声接着说,“福福姐,今儿,今儿不是,不是家里来人了嘛。” 福福一听,就笑了,放下心来,原来是这般。 就见兰儿搓着手,也不炕上坐,屋里地上跺着脚,左右看福福也不接话,还冲着她一个劲的笑,就越发不好意思,哎呀一声,“福福姐,你,你别这样看我。” 福福笑着点头,说了起来,“你大半夜的过来,你后娘他们可知道?” 兰儿摇头,“他们都睡下了,我,我是趁着起夜的当口,过来的。” “我就想和姐姐,说几句话,”兰儿手上搓个不停,该是紧张的,福福就伸手握住兰儿的手,稍缓和了些,就接着说,“福福姐,今儿来的这个,我后娘没看上。” 福福是知道的,秀梅婶子还说瞧着兰儿该是有几分意思,福福本没多在意,眼下见了,人大半夜的跑了来和她念叨,心里该是有了主意。 “婶子和我说了,”福福接过话,“你爹呢?可是有啥主意?” 兰儿想了想,摇头,“我爹他,他也没个准绳,我后娘要是撺掇,我就怕他听了我后娘的。” 福福一愣,“你后娘的意思,是相中了前个的?” 福福话刚问出口,兰儿就闷闷的点了点头,不情愿,“她还底下和我说,说前头的那个,虽然瞧着弱了些,但日后过起日子,我能捏的住,说的算。” “还说今儿这个,瞧着就是个厉害的,日后这边来了,说我会受欺负,管不住的。” 还有这般的? 福福听了心里不好受,看兰儿,也是神色复杂,不由接着问,“那你怎么想?” 兰儿听了抬头,想了想,就开口说道,“福福姐,前的那个,我后娘能拿捏的住,也说了彩礼,我后娘满意的。” “今儿这个,”兰儿停了停,稍缓了语气,接着说,“我后娘是怕的,本就待了不长时间,我后娘也没说几句话,压根,压根就不想同意这个。” 说到这,兰儿又低下头,扭捏了片刻,问她,“福福姐,你说,你说这个,会不会没相中,没相中我?” 福福伸手搂了兰儿肩膀,拍了拍,又想起她和柔儿看的那一路,就笑,“相中你了。” 兰儿一愣,随后见福福又很认真,不是打趣,就愣住了,整个小脸呆呆的,好一会才缓过来,“福福姐,你咋知道?” 福福就把路上瞧见的,说于兰儿。 “福福姐,这,这也不能说,不能说相中我了。”兰儿这下又两手揉起了衣袖,手上换着来回的搓,相见是紧张的。 “我就远远瞧了几眼,瞧着是个聪明的,”福福就笑,“我和柔儿将将赶在那驴车跟前,气还没喘匀呢,人就被他们瞧见了。” “我见啊,那人该是知晓的,知晓我和柔儿跑来替你看他。” 福福见兰儿听到这,跺着脚很是不好意思,就捂嘴笑,接着说,“所以也就放开了让她们打量,这般啊,该是对你生了好感。” 怕兰儿着急,福福想了想,接着说,“你莫担心旁的,若是心里有了主意,就家里安心等着。” 兰儿又是一愣,没听懂,“安心等着?” 福福点头,“你也说,这是个厉害的,你后娘见了也有几分怯意,若真真这般,也瞧上你了,这好事要凑成,依我看啊,不用你跟着操心。” “再说,还有你爷奶,更有老叔和婶子,就是你爹,等真真到了那天,也该知道轻重,替你应下一门好的。” 兰儿满是不敢相信,带着疑惑,“福福姐,真的?” “我看是的,”福福想了想,点点头,“我呀,也看好你跟了这个。” “就得寻个你后娘顾忌的,”福福拉着兰儿,念叨起来,“这般撑起家来,前头能替你挡了,后头你俩再好好过日子,就是保成,也跟着能顾上许多。” “若是换个性子若的,虽说有婶子他们照看,但你后娘这般左派的,要是气性起了,怕是不好收场。” 兰儿点头,“福福姐,我也是这般想的。” 说了这一通,兰儿憋了满肚子的话该是倒了差不多,这会紧张去了不少,心情也好了,就窗外看了眼,起身急着要往家赶。 刚前脚迈了门槛,随即就又扭头,脚伸了回来,“福福姐,真的?我真的不用太担心?” 兰儿自小是个话憋在肚子里的,今儿和她说了这么多,该是心里实在记挂,很是担心。福福见了心疼,小小年纪心中有主意,眼光也不差,还能为自己打算,心疼的同时,福福也宽心。 看着眼前的兰儿,该是真真相中了今天的这个,一时高兴,福福就又拉了她回来,关上门,“兰儿,你和姐姐说,你都瞧上今天这个哪里了?” 若说长相,虽然不丑,但也生的不好看,又黑,腿脚也不好,年岁还大,单单说起这些,但凡一个女孩子家家,该是都瞧不上眼的。 兰儿自己一个人,都能黑天半夜跑了来,顶着大风,和她说着心事。 她呢,听了这心事,如今的风声也格外的悦耳,暗夜过后就是光明,长夜再漫漫,也总会过去。 福福搂着益哥,益哥抱着狗子,送走了兰儿,就搂作一团关门进了屋子。 “姐,兰儿姐要嫁人了吗?” 别看小家伙啥都不打听,却也聪明的能猜透几分,这会炕上铺了被褥,刚钻进被窝,小家伙就胳膊肘支着炕,问了起来。 福福也没的睡意,干脆也说了起来,“是今儿相看了一个,还没拿主意呢。” 益哥嗯了声,“姐姐,兰儿姐要是嫁了人,那保成呢?” “你兰儿姐不远嫁,说好就留下咱跟前过日子,”有些事,小家伙想知道,她还是乐得念叨念叨的,“若是寻了合适的人家,就咱下院婶子家上头,不是有片空地吗,就盖个房子,留下了。” “真的?” 益哥高兴的,整个人都坐了起来,被子更是落在炕上,福福赶忙给拉回被窝盖好,可别着了凉。 “真的,”福福就笑,“你兰儿姐放心不下保成,你也知道,她后娘早就想给兰儿找婆家,这一来二去的,就有了这主意。” “姐姐,这样真好,”益哥笑,“保成若是也能跟了来,那姐姐,到时候就让他一早也咱家来,读书认字的。” 福福就笑,比她想的还长远。 不知是时日漫长,还是生活短促,她这才来了多少日子,月娥就找了人家,如今兰儿,也相看了。 时候该是真真不早了,后半夜了。 福福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此时乌云正慢慢散去,风声也消了,月亮正从云雾中探出头,暗夜,渐渐放明。 身边传来益哥均匀的呼吸声,睡的正熟,她,却失眠了。 好几个长夜,她都睡不着,每每陷入沉思,或想家,或为前路犯愁,但从来都不如今天这般,是因为高兴。 兰儿一来,她,高兴的。 兰儿能生了这般心思,实属难得,若好事凑成,日后,该是好日子了。 福福心想,越想越替兰儿高兴,特别是眼下乌云全全散去,明月高挂夜空,繁星点点,实在好心境。 她的心,也安静下来。 月色照进窗,撒了满屋的光辉,那刚刚还寒风怒吼、夜色萧萧的黑夜,顿时清明苍渺,浩瀚无穷,惹人心意空明,实实难忘。 她不知何时睡去的,等一睁了眼,日头都出了老高,明晃晃的照着她,刚一揉了眼,就见脸上顿时湿哒哒一片。 是狗子,伸了舌头在舔她。 这脸上一凉,她就彻底醒了。 “姐,你醒了?”益哥见她起身,眯眼就笑,“柔儿姐她们,在东屋温书呢。” 福福一听,这还了得啊,学生都来了,她当先生的还在睡懒觉,一时激灵的翻身就站了起来,找衣服穿。 益哥这边帮她叠了被子,见她急的不行,就赶忙又递了鞋子,“姐姐,洗脸水我给你端进屋里来了。” 果然,脸盆子在西屋,盖帘一揭开还冒着热气,福福赶忙上手洗把脸,精神了精神。 “今儿起的也太晚了,”福福懊恼,“谦益啊,日后我若是不起,你得叫我起来,不能由着姐姐睡懒觉了。” 说完,福福又补充一句,“这样不像话啊,让柔儿和水灵两个等着。” 益哥就笑,颠颠递了巾子过来,”姐姐,今儿我教了兰儿姐和灵儿功课,认了字,也背了书,还问了前两日的,都过问了。” 福福见益哥嘻嘻笑,但面上认真,知道是都教好了,这才放了心,没耽误学习就好,也就不急了,慢慢擦着脸,“你柔儿姐她们还在东屋学呢?” 益哥点头,“这会背书呢。” 福福就轻手轻脚的推了门,帘子掀开一道,探头往东屋瞧,果然,姐妹俩个端坐着,正在专心背书。 第四七五章:一个 福福一愣,知道是昨天相的那个,这也太早了吧,相见时当回事的。 “还说啥了?”福福弯腰,拉着保成的小手,又拍拍他脑袋瓜,“婶子还说啥了?或者你兰儿姐,有说啥吗?” 保成毕竟年纪小点,又胆怯不敢说话,这会刚说完那一通,又见福福问,就更红了脸,挠着小脑袋瓜,好一会才怯怯的又开了口,“我婶子说,说姐姐们下了学,就家里自己做饭吃。” 五个呢?福福笑,还不少,相见是重视的。 “有昨天你见过的吗?” 保成小家伙又陷入沉思,想了一会,就点点头,肯定的说,“有。” 福福等着小家伙接着继续说呢,奈何等了一会还没动静,人正直直的看着她,没法,福福只能再开口问,“哪个是你见过的?” 真是一问一答,小家伙是一句都不多说的。 问话刚落,保成就说了起来,“有个奶奶,还有大娘,有个哥哥,是昨天来过的。” “还有个老爷爷和老奶奶,我没见过。”说完,保成又加了一句,“赶着车,还带了好多东西。” 好多东西? 不会带了彩礼,日子要定了吧? 福福纳闷,这也忒速度了。 眼下保成也问不出个啥,福福就只好放了他家去,“你家里好好看着,若是婶子或你兰儿姐传话,就悄悄再过来。” 好个嘱咐,才放了保成。 一时,屋里几人都兴奋极了,特别是水灵小丫头,只知道兰儿姐要嫁人,是件喜事,一直不停的蹦高,片刻都不停。 柔儿毕竟年纪大,懂事,知道这事啊,有兰儿后娘拦着,该是也曲折,不好说成就成的。 但是那头这般快,想来是打听了许多,动静才大的。 想到这,也不妄兰儿昨个黑天半夜的拉着她续话,倒是也值得。 眼下,这书,是专心读不下去了。 益哥去了西屋温书,这边三个姑娘家家的,炕上凑一块,就叽叽喳喳说了起来。说是叽叽喳喳,多是水灵小丫头不停嘴。 她呀,孩子气正浓,知道是喜庆事,张嘴闭嘴兰儿姐。一会兰儿姐日后成了亲,一会又生了娃,这话说起来,就停不住。 “姐姐,”水灵满脸红光,说的正起劲,看着福福和柔儿两个,两手各拉了一个,一边摇一边说,“姐姐,以后你们,也咱跟前盖房子,和兰儿姐姐一样,咱一处过日子。” 说完,就满是认真的看着她们,手摇的可怜兮兮,满眼更是希翼的目光,模样实在惹人怜爱。 柔儿面皮薄,被自家妹子这么天真的一说,脸就红了,福福嘻嘻笑,捏着小家伙胖嘟嘟的脸蛋,“行呢,以后咱们啊,就一处过日子。” 说完,水灵咧嘴就笑,高兴的哈喇子都流了出来,顾不上擦。 柔儿拿了巾子给擦干净,刚收手,就点了点小家伙的脑袋瓜,“小小年纪,也不害臊。” 一时,又笑作一团。 兰儿的事,虽然前路漫漫,但好在有了眉目,这,才是紧好的。 这凡事啊,只要有了眉目,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怕就怕,眉目也没有,才难呢,比如她。 说说笑笑这一阵,兴奋劲过了不少,左等右等也没等来保成,传话说的让柔儿和水灵两个家里做饭,婶子和老叔,该是前院留饭了。 想了想,看时日已经将将晌午,下午答应了去看老太太,福福就着手准备做饭。 给水灵和柔儿又吩咐了功课,两人东屋背书,又留两人家里吃饭,说的妥了,就外屋开始张罗。 她这前脚刚出来,外屋寻思做点啥呢,后脚柔儿就跟着出了门,“福福姐,我来帮你。” “你屋里背书,”福福摆手,“我能做的来。” 柔儿哪里肯听,就坐在灶坑小板凳上,“福福姐,我这里背,也是成的。” 说完,还淘气的笑了笑,“而且在姐姐跟前背,我哪里忘了,姐姐还好提醒我。” 福福听了就笑,也就由着她当院抱了柴,和她一起生火做饭了。 做的米饭,又捞了一棵大酸菜,切成丝,这边盆子里泡上水,那边她就拿了豆腐,切成块,也热水欢上了。 她要酸菜炖豆腐。 再热几块年糕豆包,他们四个人,很是够吃一顿呢。 正想着,刚锅里捞了饭,米汤还没淘呢,就见保成又颠颠的跑了来。这下,有了刚刚的那一通,如今一跑进屋子,气稍微喘匀,就开口说了起来,“婶子,我婶子说,说留下吃饭,我姐,我姐正做饭呢。” “那个哥哥,给了我好多糖。”说完,果然从口袋里掏出不少,两个小手都捧了满满的,递过来,“姐姐,你们,吃。” 然后就又递了递,福福见小家伙红彤彤的小脸蛋,嘴里清脆的,“你吃了吗?” 保成摇头,见她拿了一块糖,去了糖纸递过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张嘴,人不大,但面上这股为难劲,看的福福实在不忍,就捏了捏他小脸蛋,“这是给你的,你送来给我们,你得先吃一块尝尝。” “你吃了好吃,”福福就笑,“我们当姐姐的,才好吃一块呢。” 小家伙一听,就张了嘴,糖块一入口,眉眼就笑开了,兹啦着嘴,吸着糖块的甜香,不住的点头,小手更是递了又递,“姐姐,好甜的,吃,你们吃。” 这边瓜子油炒香酸菜,又下了大奖,添了盐,锅里加了热乎乎刚出锅的米汤,黏糊糊的菜香就出来了,豆腐再一放,灶里大火一烧,放了蒸笼,又铺了年糕豆包,热上米饭,一顿饭菜,就全在锅里了。 忙过这一通,保成小人在益哥屋里还没出来,刚一掀了门帘瞧,就见两人端坐书桌两端,对着书卷,一个正教,一个正学,她推了门,两人都没察觉。 保成家里来了客,还是关乎兰儿的,她有心想留保成多待一会,但这一趟过来已经有了好些工夫,算算时候,得家去了呢。 略一想,福福抬脚就进了屋。 “先记住一个,”她这一搅扰,小家伙也从书卷中反应过来,知道该家去了,嘟着嘴,有些不情愿,“剩下的慢慢来。” 保成平日里不出门,今儿来来回回已经跑了两遭,又能认字,该是心性开阔了些,生了不舍,福福就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以后日子啊,还长着呢。” 说完,就见保成抬起头,西屋门半开,门帘遮地,小家伙眼却盯着直看,“福福姐,以后,以后我也能和柔儿姐水灵她们一样,学着认字吗?” “姐姐以后想法子,”能认得几个字,在这都是极难的,除了世家子弟,或有些家财请的起先生的,绝大多熟,都是目不识丁,福福早就知保成对读书认字的热情,这会眼下又见他盯着书卷满是不舍,想起刚刚递了糖块的模样,更是心生怜惜,“定要教你读书认字的。” 刚音刚落,就见小家伙眉眼立马爬上笑意,只一瞬,屋子都生了辉。 福福还在小家伙的笑意中没缓过神,只见一溜烟,人就推了门,跑了出去,等她站在当院,人已经瞧不见了。 刚摇了头,就见益哥也跑了出来,“怎么了?” 益哥伸手,是一捧的糖块,“保成留下的?” 益哥点头,“我都没瞧见啥时候放下的,刚刚我起身,炕上巾子底下就藏了这一堆。” 说完,左右瞧了瞧,哪里还寻得见人影,益哥还不死心的往外走两步,更是啥都瞧不见,才回了屋子,手上捧着糖块,不知如何。 “你留两块,”福福想了想,“剩下的给水灵吧。” 益哥就去了东屋,一股脑把糖块全给了水灵,自己一个不留。 外屋又她和柔儿两个了,锅里菜香扑鼻,已经转了小火慢慢炖着,她也就随手拉了个小板凳,和柔儿两个灶坑蹲着。 “福福姐,要是保成也能跟着认字,就好了。”说完,柔儿手上拿着枝子,地上比划着,写着字,忽然抬起头,“还有小丫头,我瞧着也是个聪明的,该是也喜欢的。” 说起来,可是有几日没见小丫头了。 前日子已经教认了几个字,还背了段书,不知这几日,有没有忘了? 福福心里想着,手上也不知不觉拿了根枝子,地上胡乱写起了字,一笔一画,倒是能清了脑中这纷乱的思绪。 两人正灶坑里想着心事,低着头,手上拿着枝子,小板凳一坐,却也自在几分,福福纷乱刚去了几分,就觉脖子泛起丝丝凉意,痒痒的,好不自在,手上摸了摸,没觉出不对劲,一扭头,哎呦,一个圆鼓鼓的脑袋瓜、胖乎乎的小脸蛋,不知啥时候,在她身后了。 人贴着她,小脸凑近她,不声不响的在她身后,这一回头,还吓了她好大一跳。 “水灵啊,”福福拍着胸脯又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你咋出来了?” 小家伙一脸无辜,见福福这般模样,还很是疑惑,“福福姐,我背完书了。” 说完,小人就嘻嘻笑,也挤着胖乎乎的小身子,非要往灶坑里蹲,刚一蹲下,就随手也挑了根小树棍,在地上一笔一画的写起来。 福福看了好笑,柔儿也是,“哪都少不了你。” 话虽这么说,柔儿还是站起身,让了小板凳出来,放在水灵的屁股底下,给她坐了。 水灵抓着小树枝,手上的力道还不好把握,一个力气大了,就听咔嚓一声,手掌大的树枝就断了两节骨。 她也不恼,还嘻嘻笑个不停,然后捡起个大点的树枝,头都不抬的继续写。 这下,力气该是有了控制,使的给外小心。 她和柔儿相识一笑,就都齐齐摇了摇头,到底小孩子,热闹要凑,到也好哄。 这顿饭,柔儿和水灵两个留下来一起,却是热闹了不少,特别是多了水灵一个,饭桌上小嘴是一直没停,不是吃饭就是说话,片刻都不停。 “平日里饭桌上也没见你这么多话,”柔儿给水灵擦了嘴,看不下去了,“好好吃饭,吃完了再说。” 柔儿就撅着嘴,但自家姐姐发话了,到底有些怕怕的,就大眼睛看着福福,嘴上紧闭着虽不发一言,但那满眼,却全是话语。 福福见了都有几分不忍,刚要开口安慰,就见小家伙先开了口,嘟囔着嘴,“我听姐姐的。” 没法,只得外屋巴掌点大的地,绕来绕去,就是停不住脚。 福福就笑,收拾了碗筷,外屋也拾掇干净,和柔儿两个一商量,下院婶子又没在家,她也应了去上院看德正奶,就洗了手,屋里拿了针线,留益哥家里看家,领着水灵,一行三人去了上院。 福福又唯恐错过兰儿的消息,就好个嘱咐益哥,说是若保成又来传话,定要跑了去上院叫一声,片刻不能耽误。 上院大门敞着,柔儿和水灵两个该是不怎么来,一到德正家大门口,就住了脚,左右瞧,生生的不往前走。 “福福姐,大奶在家呢?” 福福就笑,这问的哪里话,说好了上院来就是看德正奶的啊,刚要一笑柔儿,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随后就一手拉了一个,小声嘀咕,“大奶脾气好多了,以前你们听的那些,什么又打又骂的,早就不了。” 福福知道两人该是听了不少,这会到大门口了,就有些怕,福福说完,见二人还犹豫,就只好又安慰,“真的,姐姐的话你们还不信。” 这下,水灵就迈了脚,嘴里说着信信信,就要往里走。 福福又给拉了回,接着说,“咱过来看看,打个招呼,我这边拿着针线,今儿又有了兰儿的事,估计也待不了多久。” 福福拍着针线篮子,“也不知道大娘在不在,大娘若是在,咱就一处说说话,大娘要是不在家,咱就东屋做会针线。” 柔儿听了点头,又长吁一口气,三人进了院子,前脚刚迈进去,就见德正家大娘笑着开了屋门,出来了,“一扭头就见你们大门口扎堆,大冷的天,咋不进来啊。” 说完,就快走两步,接了福福肩上的针线包,又拉着水灵,屋里领。 “哎呦,这三个大姑娘,水灵灵的,太稀罕人了。” 第四七六章:才好 怎么看?能怎么看?福福纳闷,“我都没想过,秀梅婶子和我说的时候我都没当真,压根没多想。” 这还打听上了,福福纳闷,怎么也不至于吧? 难道这古代,说亲都这么快的? 福福挠了挠脑袋,天又冷,大门外站着还冻的直哆嗦,这会德正娘也没回屋的意思,福福也不好扭头就走,只好陪了站着,一时无话。 德正娘该是有话说的,福福想,见她瞅着福福,看了又看,嘴张了又合,好几次,就是没说出口,最后叹息一声,“这女孩子说亲,可是要好个打听的。” “知根知底的以后日子好过些,”说到这,德正娘停了停,缓口气,接着说,“兰儿的事定的仓促,那是没法子。” “你呢,”说完,就又看了福福一眼,“你呀,这定亲成亲的事,不着急,可别人家一说好话,就张口应下了。” “那不成的,你之前不是说,谦益读书啥的,放不下,这说亲啊,也是,得好好看呢。” 福福听的一愣一愣的,看德正娘一连说了这么好些,还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的唯恐福福没听进去,“你年纪还小,不是说不着急,就不要着急。” 说完,就看着福福,等她回话。 福福愣过之后,略一想,也就明白了,随后嘻嘻一笑,“大娘,你是不是担心我?” 说完之后福福就拍着胸脯,“大娘,你放心好了,我以后嫁人啊,定要擦亮了眼睛,争取寻个好人家的。” “大娘你也不要担心,”福福上前,还安慰德正娘起来,“要是真有人给我说亲,我一定拉拉大娘帮我去看看,人看好了,中意了,我再做打算。” 福福见她这话说完,德正脸色不大好,刚刚是犹豫不决,带着试探,眼下却深皱了眉,撂了脸色,实在是变的太快,一转眼,福福抬头一看,还不适应。 这般想着,还要开口再说几句好听的,就见人连哼了两声,一扭头,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看什么看,我哪有那闲工夫,还帮你看看?!心倒是不小。” 福福听了,莫名其妙,人站在大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德正娘快步进了院子,转眼就进了屋,关了门,啥都瞧不见了。 外头天色又暗,福福一边往回走一边琢磨,这到底怎么回事?忽然就没了好脸色,生气了? 想不明白,福福自顾摇着头,按说她要是定了亲,许了人家,德正娘该高兴才是。她和德正的事情过去,她又许了人家,回头就可以给德正好好相看相看,娶个中意的,毕竟他是答应了老爷子要照顾他们姐弟,等她成了家,就用不到他了,不是挺好。 福福抱了柴,屋子里生了火,一边烧炕一边琢磨,还是不明白。 最后实在乏了,也就不再去想,和益哥两个热水泡着脚,手上吃着灶里新烤的小地瓜,漫漫长夜姐弟俩轻声说着话,长夜温柔和静谧,祥和而安然,却是最好的。 “姐,”小家伙嘴里吃着地瓜,热乎乎的刚咬了一口就抬头看她,“姐,这地瓜灶里烤的比锅里蒸了好吃。” “爱吃烤的?”福福笑,“那剩下的那些,以后咱都烤着吃。” 说完,就见小家伙呲牙一笑,眸子明亮,点着头,连说好。 她是喜欢夜晚的,特别是和益哥在一块,安安静静琐碎的夜晚,泡着脚,吃着地瓜,然后翻着书卷,任由长夜漫漫流淌,时光润在滴滴的过往中。 很好的,福福躺在被窝,瞅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朦朦胧胧的却也是别样的美,今儿夜色无风,天也晴朗,星星屋子里虽然瞧不清,却是挂满夜空,点着归人和过客的。 想着想着,她就入了梦乡。 这是一个长长的夜,也走过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鲜花遍布,她采着花,追着碟,跑来跑去,实在欢快,那梦里的阳光明媚温暖,照着人平和安宁,就这样,她好似梦里采了一晚上的花,也好似转了好几个场景,醒来,却是全忘了,只记得花儿明艳,香飘万里。 每个早晨,都是值得期待的。 虽然却是按部就班,生了火,做了饭,然后读一上午书,但每一天的早晨,那晨昏,那朝阳,那一棵棵枯树,一点点尘土,都好似是新的,天地间新生出来的。 就连柔儿和水灵,她如今每天都见,也是回回都不一样的。 真是日日新呢,福福心想,吃进去的饭,喝进去的水,走过的路,度过的书,见过的人,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在让自己成长,把过往和未来的空间填满,成就了眼下的自己。 福福看着柔儿和水灵,背了昨个的书,认了几个大字,那满眼的光辉,对书卷的渴望,以及现在专注认真的神情,是什么都没的比的。 真好,岁月静好的样子,真好。 岁月静好,人也安然,却是极好的。 福福把鞋子收好,也把家里的豆子翻出来,虽然还有几天做豆酱,但早点准备好,总是应该的。 家里的黄豆、黑豆、绿豆、红豆、芸豆,哎呦,一样样的,秀梅婶子给了还挺多,大大潇潇、多多少少,好几个袋子。 红豆熬粥,或者做豆沙的馅子。 绿豆可以发了豆芽,夏日里熬汤祛暑,也是顶好的。 秀梅婶子说,黑豆也能做豆腐,也能熬粥做汤,还能磨了粉和面。 黄豆,却是常吃的,可以做豆腐,做豆酱,也能煮熟泡了盐水,所谓盐水豆子当咸菜,嗯,下饭。 黄豆,还能做菜,实在是用处多多,所以秀梅婶子给的几袋豆子里面,就属黄豆的是个大袋子,还满满一袋。 前阵子用了点,做了顿豆腐,这会福福把黄豆袋子翻出来,又拿了簸箕和筛子,一筛一筛的挑了干净,也不知具体能用多少,反正她得闲,就把整袋袋黄豆,全给挑了干净。 没了干瘪的,也去了小土块,只留下一颗颗圆鼓鼓的黄豆,装了一大袋子。 这般和粮食在一块,心情真好。 福福起身,弯的腰疼,也累出了汗,但心情却是极好。 这人呢,福福心想,还真得平日里自己找点活计,劳逸结合,才是好的。这般想着,又回西屋见了益哥,嗯,还是得分人,益哥这样的,沉在书卷里,就是劳逸结合了。 挑了一中午的黄豆,这会准备做饭了,她就生了火,锅里大白菜炖了豆腐,热着豆包年糕,她就抓了把黄豆,小火铲子擦了干净,然后豆子一放,灶里就开始烤。 也不知咋想的,她就想烤了黄豆,尝尝好不好吃。 手上小心的动着火铲子,让黄豆满满翻转着,烤的均匀,又怕火太大,就挪到灶外,用小火慢慢炖烤。 她也有耐心,福福有些佩服自己,瞎折腾,她还真不嫌费劲。 一小把的黄豆,在火里噼里啪啦慢慢的烤出豆香来,别说,味道还挺好闻,她也就更加小心,唯恐烧糊了。 一点点,翻着个,又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瞧,唯恐烤的过了劲,不好吃。 等香味越发浓厚,她就从灶里拿回火铲子,手上捏了个黄豆,烫人的不行,捏不到手,就吹着哈气,等了等,才尝到嘴里。 嗯,嘎嘣脆,好吃!一嚼,黄豆等香味出来,味道实在不错,而且吃了一个就想吃下一个,还有点上瘾。 这么一尝,她就满意了。 豆子烤的刚刚好,她就拿了个小碗,把火铲子里的黄豆都装到碗里,推了西屋门,给益哥送去。 “好吃不?” 小家伙咬了一个,脆脆的,味道还挺香,笑眯眯的点着头,又抓了一个,吃了起来。 “好吃,”益哥笑,“和烤地瓜一样,好吃。” 这么一折腾,她却来了兴致,刚烤了豆子,反正家里粮食种类多,一想,就又抓了一捏苞米,放在火铲上,也烤了起来。 能不能烤出爆米花?福福心想,也和黄豆一般,小心点看着火,细心的翻着个,眼睛盯着瞧,唯恐烤糊了。 这熟苞米,一烤出来,却成不了爆米花,而且味道还差一点,也能入嘴吃,但总不如烤好的黄豆,吃了这个想吃下一个。 不行,福福摇头,看来这苞米粒,是不中烤着吃的。 锅里饭菜炖着,灶里有余火,她就又把家里的几样豆子,都抓了几粒,放在火铲上,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豆子一放,灶里一烤,她就又好奇起来。 哪个好吃呢?福福心想,是不是和黄豆一般,烤出来味道都不差。 这么想着,益哥就出来屋,看她蹲在灶里,手上拿着火铲,火铲上一堆的各样豆子,也跟着好奇起来,蹲在她身边,伸手帮她拿着铲子,“姐,你说哪个好吃?” 福福就笑,还想到一块去了。 “我猜黑豆,”福福开口,“黑豆和黄豆差不多,吃起来味道应该也不差多少。” 益哥就开始琢磨了,“姐,你说烤的红豆好不好吃呢?” 这么一说,还往灶里探了探头,要看个究竟,闻个味道,随后就柴火烟熏了一脸,摇摇头,“姐,我猜红豆,烤的红豆也好吃。” 这下,两人就更加好奇了。 福福和益哥两个守着灶坑,只等着火铲上的豆子烤熟,尝个味道,她啊,什么时候,这般小孩子心性了,福福想着,看益哥也是探着脑袋瓜,睁着大眼睛直瞅,不由笑了。 “等晚上,咱生火烧坑,家里的高粱米、荞麦、谷子、黍子,还有瓜子,哦,瓜子不用,”福福笑,“瓜子就是炒的,不用瓜子不用瓜子。” 狗子也从屋里跑出来,窜来窜去的凑热闹,院子里又鸡飞狗跳一通,福福喊了狗子,让它少闹腾,话音一落,就往屋里跑,家里吃饭。 雪,已经化的差不多,如今地上的雪水,也不多见了。 吃了饭,福福出了院子,正不知哪里去闲逛,远远就见秀梅婶子从下院上来在,就连忙跑到大门口,守着,“婶子,你哪里去?” 秀梅婶子笑,看福福笑嘻嘻的站在大门口,两眼巴巴的瞧着她,眸子漆黑,闪着灵光,实在可爱,就笑着往这边来,“去前院,你三奶院子,看看柔儿爷奶。” 说完,又瞧着福福红彤彤的小脸蛋,“这是刚吃了饭,消化食呢吧?” 福福点头,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圆鼓鼓的,她和益哥一天三顿饭,顿顿也不少吃,如今冬天活计也不多,可见是脸蛋长了肉,身上更是肉乎乎的,现在婶子笑着打趣,却惹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婶子,我是不是胖了?” “胖了好,胖了好,”秀梅婶子摸了摸福福脸蛋,还揉了揉她头发,把额角的碎发陇在耳后,笑的温柔,“我们福福胖点啊,好看着呢。” 她是眼见益哥这段时间高了个子,身上长了肉,她自己也有察觉,总觉得胖了许多,脸蛋有时候自己一摸,这肉啊,是越来越多。 如今家里也没的镜子照,这白不白,自己不知道,但是胖,她心里却是有数的。 又听婶子这么一说,也上手捏了捏脸上的肉,嗯,手上一团,滑滑的嫩嫩的,该是又胖了点。 “兰儿还悄悄和我念叨,说是也学你,”婶子就笑,“说是也要我家挖几棵枣树,院子里的酿出来的杏树苗,也早早就定下来。” “说是都移过来,和你这院子似的,房前屋后的种上些。” “还有那栅栏,”婶子扭头瞧了她院子,“估计也学你,给围起来。” 说到这,像是想起了啥,秀梅婶子兀自又笑出声,“这栅栏跟前的花花草草,依着兰儿性子,怕是也学你。” 想到这,婶子就远处山前山后的瞧,“这明年,兰儿啊,估计闲不住,得挎着篮子满山头的跑,挖了花花草草家来种。” 婶子念叨着,福福这般一想,心就舒坦了。这啊,才是山里该有的日子。想起自己那一翻折腾,虽然累,但看着家里房前屋后,也实在满心欢喜,却是很值。 福福也跟着忍不住笑出声,若是这样,才好呢。 第四七七章:很是 狗子兴冲冲的跑了过去,扑了德正一个满怀,肩上挑着扁担,水桶里的水被狗子这一扑,晃悠了好几下,撒了好几下在地上。 人进来了,推开大门,一边护着扁担,一边看着狗子,屋里来。 家里烧水做饭,晨曦的也渐渐洒遍大地,村子里鸡鸣狗叫,也醒了。 德正和往常一样,人一来,益哥听了动静就从东屋出来,两人一狗就出门挑水,然后说着文章学问的事。 水缸里挑满水,德正就扛着扁担家去,益哥也屋里温书,每每这般都成了寻常事。 追兔子的事还没和益哥说,等他们吃完饭,柔儿和水灵两个上来了,才念叨起来,“追兔子?” 水灵小家伙高兴的不行,一遍一遍的确认,等得了准,就又是拍手又是蹦高的,“福福姐,我也去,我也去。” 柔儿也跃跃欲试,躲着脚,等不及了。 益哥这才听说要追兔子,赶忙凑了过来,“姐,我,还有我,”拽着福福衣袖,央着她,“我之前和德正哥追过,知道怎么弄。” 说到这,人就原地蹦高,“姐,对了,德正哥,还有德正哥,”益哥等不及了,一边往外跑一边说,声音从院子里传了来,“姐,你等等,等等我叫德正哥。” 还没等福福答应,益哥人已经跑没影,上院去了。 福福她们赶忙家里挨着栅栏,用木头树枝就开始搭兔子窝。 这些,苗苗比福福还能耐,做的也利索。 怕兔子跑,苗苗用木头四周围了起来,用绳子绑好,上头盖着树枝,厚厚的一层,因为天气越来越暖,倒是不着急冻着。 刚忙到一到,益哥就拉着德正,狗子前头开路,人就下来了。 德正一下来,就没她们什么事了,搭兔子窝的活,一摆手就不用她们,只留益哥帮忙,两人院子里忙开了。 柔儿家去告诉秀梅婶子,家里她们几个就拿了布袋子,开始装进山要吃要用的东西。 “姐,绳子,”苗苗想的周到,拿了绳子过来,“绑兔子要用。” 除了绳子,苗苗三下两下还专门拿了个篮子,里面装着绳子、小铲,还专门给狗子准备了吃的,都篮子里放着,急的不行,就等着进山了。 一早有准备,烤了地瓜,带了水,吃的瓜子果干啥的也都装好,说是追兔子,去玩还差不多。 衣裳要多穿,柔儿家里也给水灵带了件厚的,还拿了巾子、帽子,全都准备好了。 院子里搭的兔子窝,也弄好了。 窝看着不大,但里面地方挺宽敞,全是木头树枝子搭的,瞧着虽简单,但到底能装兔子,就够了。 家里狗子还要跳着钻进去,好奇的很。 出门了。 正月十七,嗯,他们大大小小,放了一天的假,上山追兔子了。 一出大门,家里狗子就直直的往山上跑,头都不带回的,跑了老远才停住脚扭头看了眼,然后颠颠往回跑两步,催促他们快一点。 本来没觉得,等家里搭了兔子窝,狗子又着急麻慌的要山上追兔子,福福也来了兴致,想多追几只,家里养起来。 山路,走了一趟又一趟,每一趟都是不同寻常的。 今儿,日头初升,又是迎着东边的山路,旭日朝阳,实在让人心情愉快。 又是吃饱喝足,嗯,山路一走起来,狗子前头跑,德正和益哥快步后头追着,福福她们在最后边,边走边看,并不大着急。 她手上提着布袋子,柔儿和苗苗俩一人挎了篮子一边,轻悠悠的甩着手,慢慢走着。 水灵高兴,自己跑了起来,但奈何跑来跑去还是追不上,气喘吁吁的,脸蛋红彤彤,鼻尖跑了这几步还冒了汗。 今儿的山,安静多了。 日头在东边攀爬着,狗子已经跑了老远,跑跑停停来来回回的也不嫌折腾,更是不走小路,山间地里的撒了欢的跑,一头的土,欢实的不行。 雪早就化了,没有雪的山上不太好追兔子,难是难了点,也是可能的。 稍一有风吹草动狗子就跑过去,扑来扑去的弄的一惊一乍,好几次,福福已经追上兔子了,到头来都是虚惊一场,慢慢的,等眼瞅着要到山顶,也就渐渐习惯了。 狗子的兴致好似才刚刚提起来,扑了几次空,就变得越发激灵了。 竖着耳朵,先是一动不动的仔细听,并不着急跑了,好几次,听过之后也不跑过去看个究竟,颠颠前头继续走。 别说,狗子还真是聪明的。 就这么看了几次,忽然,停了几秒钟,然后嗖的一下就跑了出去,还是往山下跑,几步就跑进了一片田地,紧接着,坎沿枯草堆里就窜出一只兔子,两个你追我赶的就较上劲了。 追了不一会,狗子就占了上风,狗子一个磕绊,就被狗子叼了起来。 他们几人呆愣在原地,眼睛跟着狗子来回的看,等狗追上了兔子,这心里啊,才松口气,紧绷的身上也放松了下来。 虽然原地没动,但好似也跑了这一遭,浑身也跟着累的不行。 狗一把兔子叼在嘴,就颠颠似的跑回来,还跨过一个山沟沟,德正和益哥两个跑过去接了兔子过来,随手用绳子绑住腿,苗苗和水灵两个皮实的假小子性子就出来,早就颠颠跑了过去,拿了兔子过来。 狗没伤着它,还活蹦乱跳的。 一个拽着绑兔的绳子,一个抱着它,笑嘻嘻就颠颠跑了来。 高兴的不行,特别是苗苗,之前追的兔子给了上院和下院,她家没养,水灵家养了这些日子早就习惯了,苗苗却好奇的很。 抱着兔子,查看着狗咬的地方,又拍着它不让兔子受惊,絮絮叨叨的还和兔子说着话,到底小孩子心性,哄了又哄的。 狗子又跑了出去,德正和益哥两个也是边走边跑,尽量离狗子不太远,眼瞅着翻了个山头,人就瞧不见了。 她们也快走往前追,村子四周环山,山外又是山,也不好落下太远,走散了就不好了。 不一会,狗子一声声的汪汪叫就传了过来,听动静又是在追了。 果然,福福她们刚翻了山头,迎面一只兔子就跑了过来,狗子跟在身后伸着舌头在追,气喘吁吁的,眼里放光,盯着前头跑的兔子一眨不眨,势在必得的样子。 兔子见山头来了人,一个激灵,扭头想改变方向,就落入狗子嘴里,追上了。 德正和益哥两个也山下跑了过来,从狗子嘴里接过兔子,用绳绑好,苗苗和水灵两个早就颠颠又接了过来,这下一人抱一只,高兴的很。 日头出来了,明晃晃的,有些晃眼。 清澈的天空飘着淡淡的几朵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风也不大,日头晒的还有些暖,到底要春天了。 狗子跑了这几趟有些累了,他们几个追的也累,就席地而坐,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拿出布袋子,吃的喝的拿上来,开始看风景。 天大地大,真真的造化。 风一吹,吹的山上枯草刷刷的响,送树叶子泛绿,枝子一摇晃,松树针子就洒落几根,落在地上,堆在枯黄的针子上头,垒了一层又一层。 这山上,除了松树,还有柳树、杨树、榆树、杏树,沟沟岔岔的还有几棵酸枣树在上头,一眼望过去,林林立立的。 天地万物也在渐渐苏醒,感受着凛冽寒风与和煦春风之间的转化,光在变暖,白日在变长,上了冻的大地在融化,小草在等着发芽,渐渐的,该是鸟语花香,一片生机勃勃。 忽然飘来一朵云,虽不大,但瞧着厚厚的,正山边爬了出来,白白的,一层叠着一层,堆在一处,真真的犹如棉花。 风吹着,云朵在天上飘着,不一会,就变换了模样,那厚厚的层次被吹散了、摊开了,摊开在清澈的天空幕布上。 福福盯着云朵直瞧,那吹散了的云层,竟然又聚拢了起来,虽没得层次,却也不混乱,犹如重新画就得一个鸟窝,等着天上的鸟儿入巢。 这一切种种,都在片刻。 嘴里的杏干还没嚼碎,等回过神,嘴里满是酸甜的杏味,福福才不由一笑,那鸟窝,又被吹散了。 狗子刚歇了这一会就耐不住了,吃了地瓜,喝了几口水,就四处转悠了起来。 德正和益哥两个也不闲着,跟着狗子起身,留她们几个原地等着,不一会人就翻过山头,没了踪影。 狗子一跑,两只兔子才从假死状态活了过来。 刚狗子在跟前,嗯,两只胆小的,一动不动的,这会狗子跑没了影,兔子才胆子大了,鼻子不住的嗅着,苗苗更是自己的果干舍不得吃,伸手递到两只兔子跟前,要喂它们。 别说,胆小归胆小,馋还是馋的。 嗅了两下子,两只兔子就吃了起来,而且一口接着一口,吃的还贼拉的快。 苗苗更是,不但果干,就瓜子,还要扒皮给它们吃瓜子仁,福福实在看不过,“整个瓜子就行,”福福仍了几个过去,“看,它们自己会嗑。” 两只兔子嗑着瓜子,吃着果干,带的地瓜也感兴趣,要吃。 苗苗和水灵两个,舍不得吃,全给了它俩。 福福和柔儿还好,到底大了,看着两个小的这番折腾,知道拦不住,也就由着她俩糟蹋了点吃的,图个开心。 狗子跑了出去,这次时间稍微久了点,东西都要吃光了,两人带着狗子才回,德正手上提着两只,益哥也提着一只,弄了三只兔子回来。 苗苗手上的萝卜缨子,眨眼工夫就光秃秃的只剩下茎,然后片刻,茎也被一口口吃光了,福福赶忙脱手,剩下的那小块刚一扔进兔子窝,几只就抢开了。 一只个头大的兔子,灰毛,抢到嘴边,刷刷刷几下就都吃进肚子,全吃光了。 这难得的一根萝卜缨子,就这样,吃完了。 “明天,”苗苗见它们还到处找,鼻子四处嗅,就还跟着说起了话,“明天再给你们一根,等着,不着急。” 德正早就家去了,益哥也东屋读书,院子里就柔儿她们几个,看完了兔子吃草,福福她们几个正要回屋看个书,秀梅婶子就笑嘻嘻的上来了。 “抓了几只?”婶子一进院子就打听,人也径直这边来,看到搭的兔子窝,转了一圈打量个遍,笑意不减,“你自己搭的?” 福福摇头,还没开口说话,就让水灵给抢了先,“娘,五只,五只兔子,这兔子窝是德正哥,德正哥搭的。” 婶子往前凑了凑,往里看,等看清了兔子也是高兴的不行,“别说,家里养条狗还能能耐。” 可不,家里狗子也院子里转悠,许是听懂了婶子的话,美滋滋的颠颠凑到跟前,那模样,哎呀,别提都骄傲了。 嗯,一只骄傲的狗子。 婶子拍了拍狗子头,又是好一通的夸,毫不吝啬,还说也正四下打听呢,要是有小狗崽子,也家里养一条。 这下,就更热闹了。 家里养了兔子和鸡,嗯,特别是鸡,那么多大公鸡,一个个欠欠的,福福一想起来就有些头疼。 果然,现在人都兔子窝跟前守着,家里公鸡不敢凑过来,只成堆的扎的,咕咕直叫,对这边很是好奇。 有几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公鸡,人在跟前呢,也不怕,试试探探的都走到脚边了,一个个扑腾着翅膀,就要飞到搭兔子窝的木头上,要看个究竟。 哎呀,想想,都愁人。 福福看着家里这么多的大公鸡,脑子就疼。 公鸡一长大,又多,除了每天一早起来破锣嗓子打鸣难受,还有掐架,一个个不消停的掐架,也是难受的不行。 公鸡和公鸡掐架,还和母鸡掐架,更和家里狗子你追我赶的,这下好了,又多了几只兔子,福福一想就头大,每天,还不得闹腾开了。 苗苗是个护着的,几只大公鸡刚有上来的苗头,她就咋咋唬唬的给撵下去,还好一顿教训,不让它们近前。 嗯,狗子也站苗苗这边,她一发话,狗子就院子里追了起来,撵的家里公鸡母鸡一阵飞,跑的地上的都生尘。 第四七八章:意思 沙棘树枝子稀稀疏疏堆了不少,让它们扑腾了这么些下,有些散掉,瞧着彻底死了心,又和往日一般院子里散开,福福就走过去,重新摆了摆沙棘树枝子,这才算完。 好一番折腾,总算没白费。 锅里热的饭、炖的菜,香味早就出来了,灶里也停了火,几个孩子书看的认真,福福也不急着放桌子吃饭,就院子里转悠。 整整菜园子,再栽几棵果树,福福慢悠悠的走着,心里盘算着,还要买地,琢磨春种庄稼。 辣椒地该是够了,等化了冻,房前屋后再收拾出一块,上院也给了片菜地,想想,也够了。 额,银子。 还缺。 还很缺。 买地需要,他们三个一年吃喝也需要,到底,要想个法子了。 福福停住脚,倚着东墙根,看了眼老爷子当初埋银子的地方,挖出来的那几两银子花的没剩几个铜子,还欠了上下院各六两的外债,眼瞅着春天就来了,福福就有点着急。 想想,成日的忙,也没得闲,活计也见多,可这么一算,前头等着她的,活计更多。 好在之前买的粮食和菜,省省简简的也能够吃一阵子,但当初是按她和益哥两人买的,如今多了苗苗,这粮食和菜,吃不到秋了,等到了夏天,估计就得见底。 一细算,福福这心呢,就发慌。 真真算起柴米油盐,盘算起往后的一日三餐,嗯,得确是要多花心思。 不但苗苗和谦益,就连她,还在长身体呢,这吃喝上,福福可不想亏待了。 福福四下看的仔细,家里栅栏平日里看的习惯了,今儿盯着瞧好个看,才发现树枝在这段时间的风吹雨淋,加上家里的鸡老是上面站着,已经有些歪歪扭扭,不齐整了。 院子里归置出来的菜园子,家里这些日子养的鸡,嗯,每天扫院子出来的鸡屎,福福就全埋在菜园子,希望等春风拂过,下了春雨,菜地能养的更肥沃,种下的蔬菜也能长势更好。 养了鸡,盖了鸡窝,家里狗子这些日子也大了,越来越皮实,该凶凶,该乖乖,可爱的很。 眼下又多了兔子,还有木头、树枝堆起来的兔子窝,还有边上破败的小学堂,三间小土房更是矮小低垂,全被栅栏围住了。 房前屋后种的果树,堆起来的柴火堆,整个院子越来越和谐,这般看着,心情都格外舒服。 烟囱里的炊烟渐渐消散了,福福也不倚着墙边,站起身,看向天边。 躲在层云后面的日头,泛着红光,云层虽厚,但也有一线线的红光透过云层,射了出来。 那光线,一缕缕,穿透云层,斜照在大地,随着日头的西下,光线条拉伸的也越来越长,直直的垂在地面。 又一个深沉的落日。 福福用手遮了半边额,眼睛也眯起来,躲在手背的阴影里,看着云层里红彤彤的落日。 日头下去的极快,肉眼可见的快。 云层薄薄厚厚,透射出来的一轮红日也忽明忽暗,光线更是射向四面八方,惹得她看在眼,笑意不由自主的就流露嘴边。 掀锅盖的声音传来,动静刚起,柔儿和水灵两个就屋里出来了,紧接着,锅里的糊味就跟着带了几分出来。 菜糊了。 福福赶忙屋里去,柔儿两个在门口,正看着苗苗掀开锅盖,端了年糕豆包出来,手上拿了铲子,铲着已经糊边的白菜豆腐。 还好,稍微有点糊,粘了点锅,菜汤全都炖没了,但菜还能吃。 这般,炖了有些过了头,但味道,苗苗把锅里的菜铲出来,福福拿了筷子夹一口,尝了尝,别说,炖大了的菜还挺好吃。 细嚼慢咽了几下,不知是不是福福错觉,还是这日落忒好,咽下去,却比平日里的白菜豆腐还要有滋有味许多。 是的,许多。 留不住柔儿和水灵,两个也牵着手,回去吃饭了,东屋益哥也出来了,狗子摇晃着尾巴该是也饿了,咽着口水。 头一次,菜炖的有点糊,但他们姐弟三个吃了一口过后,统一的,觉得炖大了还停好吃。 老豆腐炖开了花,还有白菜,哎呦,烂糊糊的,油盐全入了,因为放了点辣椒,吃一口,酱香中带着点辣,又油盐适口,好吃的很。 没成想,一个不留神,这饭菜竟然还钻研出了门道。 菜这么一炖,下饭的很。 热的年糕豆包,每每都是往多了放,平日里多少也剩点,一片半片的,今儿却好,丁点没剩,饭菜都吃光了。 嗯,一吃完,收拾好屋子,这渴啊,也上来了。 菜一炖大,盐就大,吃饭的时候还不觉得,等一吃完,炕上坐着了,嗓子就冒烟,渴的不行,要喝水。 紧接着,一个个大水桶就诞生了。 他们姐弟三个,锅里烧着热水,也不放茶,直接守着锅,因为渴,就每人都抱着大碗,呲啦呲啦的喝上了。 肚子真真成了水桶,特别能装。 喝了一碗下肚还不管事,还是渴,就一碗接着一碗,半锅的水,热着呢,一边吹一边呲啦,等天一黑,锅里也所剩无几。 等肚子喝饱,解了渴,就开始大眼瞪小眼,一个个接着上茅房。 折腾了好一气,炕上坐一会就得下地,去了还想再去,几番折腾下来大家也都没了脾气,“姐,菜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咸了。” 可不是,下次要是想炖大,这盐啊,福福可是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油灯点亮起来,明月也高悬夜空,圈了鸡,看过兔子,又到了夜色深深,静谧的时候了。 福福翻着书,看过一本就收了起来,然后坐在窗台边,开始发呆。 屋里苗苗安静的坐在书桌前,默背着文章,专心的很,福福法代,也很用功。 要挣钱了。 过了年,日子也过了正月十五,银子的事,可该张罗了。 但做点什么呢?福福却拿不住,陷入困境。 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县城离得远,一些小买卖也做不来,这挣银子,得从有银子的人手中,才能挣到呢。 福福心想,村子里日子过的都差不多,吃了这顿没下顿虽说夸张了些,但吃了这几个月,没了下几个月,却是实实在在的。 做点什么呢? 眼瞅着就要春风化雨,要该张罗了。 福福屋里里撇了眼,屋子窄窄的,炕上地上东西又多,昏暗的光线下,那半箱的书卷,隐在朦胧的月色和星光中,烛火闪烁,零星的照在上头,也晃动着福福心绪。 当初,为了苗苗的事,福福已经想好卖几卷书,把银子凑出来。 如今,苗苗的事上下院凑了银子,十二两,福福暗暗拿定主意,这书啊,先不卖了,她还不信,凭着她一双手,满脑子的巧思,还挣不到银子! 这股劲头一上来,脑子就通透了。 那混混沌沌一团乱的思绪,瞬间,就捋出来了。 家里还有些铜钱,到底,这钱生钱,本钱虽不多,到底还是有的。 要说事情到了跟前,这老天爷啊都看在眼,福福劲头一起,满心琢磨了几天,醒着睡了的,梦里梦外的,全是银子的事。 这一上心,机会就来了。 还是上院老太太,正月二十几了,吃了饭,和苗苗两个上去唠嗑,老太太忽然自言自语,就说了起来。 “南村老刘家啊,”老太太刚起了个头,福福脑子过了遍,就记起来了,之前兰儿提过,是个地主嘛,有些祖产,到他这辈也勤恳守着祖业,远近田地极多,“发话了,说是家里老母亲过生辰,要热闹个三天三夜。” 老太太自顾念叨,“说是杀了好几头猪羊,要大请呢。” 大请? 福福眼睛瞪的大大的,满心等着老太太下话,“大婶子今年七十八了,身子骨说是还挺好,就是胃口差了点。” “如今儿孙都大了,又孝顺,这生辰啊,说是今年摆大宴,专门从县里请的厨子,流水宴啊,要吃上三天呢。” 流水宴? 福福一听,馋虫就起了,“大奶,这流水宴,是,是白吃吗?” 老太太就笑着,点点头,“往年都是摆上一天,今年啊,说是老太太胃口不好,儿孙孝顺就出钱图个乐呵,今年大摆上三天。” 福福一听,哎呦,高兴的不行。 苗苗也是,满心都是喜滋滋的,眉眼和嘴角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高兴的不行。 “正月二十七开始,”老太太见她俩没出息,咽上口水了,就笑着摇摇头,“一直吃到二十九,这话啊,估计明个就传开了。” 明个传开? 老太太见福福疑惑,就又开口解释,“找了德正做帮工,所以我啊,提前多了几句。” 原来这样。 “这就忙起来了?” 福福一问完,老太太就点头,多了几分认真,“往年只摆一天,这人手啊,用的也不多,他们南村那边招呼招呼就凑够了。” “今年不是三天吗,”老太太继续说,“日子一多,事情就多,这找人,也就找到咱村子来了。” “正好德正得空,给的工钱也多,就应了。” 哎呀呀,福福心痒痒,二十七,福福掰着手指头,算多极认真,“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今儿二十三,还有四天了。 往年,这流水宴,福福也知道,但这热闹,老爷子在的时候也是,老爷子有声望,老刘家会专门请人来叫,家里她和益哥,从来没跟前凑过。 这下好了,三日的流水宴,这热闹,可错过不得。 老太太刚刚的几句话,福福全记在心里,心思也开了,脑子直转,想着事情。 请的县里厨子?刘家老太太胃口不好?给的工钱多? 哎呦,这一样一样的,福福这心啊,听了真真的直痒痒,顿时就开了,满脑子的心思,装都装不下。 老太太没瞧出个所以然,以为福福馋样来了,就啧啧两声,还笑她没出息,“等到了日子,你们过去了,到底姑娘家家的,远近去的人也多,这吃相啊,”老太太说到这,看了眼福福,就继续开口,“吃相上自己注意点,可别瞧见了大鱼大肉啥都顾不上了。” 福福还没来得及点头,老太太看过来,就又说了起来,“苗苗听话,大奶知道,”额,这,这是啥意思,福福一愣,没说苗苗?那,那是说她了,刚开口要问,老太太就故意接过话,“大姑娘家家的,这在外上席,吃的时候收着点。” 老太太说完,福福就撅着嘴,有些不服气,可自己一想,额,这清汤清水了好些日子了,自打来了这,伙食一直没上去,要是好不容易大吃大喝,福福心里直摇头,她的那点自制力,在猪肉羊肉身上,怕是躲不过啊。 “你们啊,就跟紧你秀梅婶子,”老太太想的周到,细枝末节也不放过,“兰儿定了亲,这外头见人的场面该是去不了,你呀,”老太太说到这,看着福福,“年纪不小,姑娘家家的,吃个一两顿就是了,可别老外头跑。” 额,这话,咋给老太太绕回来了? 福福还发愣,老太太就解释上了,“要我说呀,若不是因为你,到时候你秀梅婶子,”老太太停了停话音,吃了口茶,这才接着上话,继续说了起来,“你婶子呀,估计都不领柔儿去的。” 啊?还有这事? 老太太点头,“柔儿比你小不了几个月,一般大的年纪,两个孩子你婶子之前都看管的紧,也就这些日子,由你带着,柔儿和水灵两个姑娘家家的才欢脱起来。” “眨眼就到说亲年纪了,”老太太越说话越多,苗苗还好,说的不是她,自顾笑滋滋的听着老太太数落,福福认真听着,也想听个究竟,“要多少避着点。” 福福顿时犹豫了起来。 这说亲,她自有主张,却是不在意的,若是去吃席面,婶子知道她爱凑热闹,就如老太太说的,秀梅婶子一定会让柔儿和水灵两个,也跟着她一处去。 这么一想,就有些为难。 但是转念一想,不去吃肯定不行,她去是一定会去的,嗯,也只好,只好听老太太刚刚念叨的那一通,多多注意点了。 连带上柔儿,她就有些不好意思。 第四七九章:一会 “你们啊,就跟紧你秀梅婶子,”老太太想的周到,细枝末节也不放过,“兰儿定了亲,这外头见人的场面该是去不了,你呀,”老太太说到这,看着福福,“年纪不小,姑娘家家的,吃个一两顿就是了,可别老外头跑。” 额,这话,咋给老太太绕回来了? 福福还发愣,老太太就解释上了,“要我说呀,若不是因为你,到时候你秀梅婶子,”老太太停了停话音,吃了口茶,这才接着上话,继续说了起来,“你婶子呀,估计都不领柔儿去的。” 啊?还有这事? 老太太点头,“柔儿比你小不了几个月,一般大的年纪,两个孩子你婶子之前都看管的紧,也就这些日子,由你带着,柔儿和水灵两个姑娘家家的才欢脱起来。” “眨眼就到说亲年纪了,”老太太越说话越多,苗苗还好,说的不是她,自顾笑滋滋的听着老太太数落,福福认真听着,也想听个究竟,“要多少避着点。” 福福顿时犹豫了起来。 这说亲,她自有主张,却是不在意的,若是去吃席面,婶子知道她爱凑热闹,就如老太太说的,秀梅婶子一定会让柔儿和水灵两个,也跟着她一处去。 这么一想,就有些为难。 但是转念一想,不去吃肯定不行,她去是一定会去的,嗯,也只好,只好听老太太刚刚念叨的那一通,多多注意点了。 连带上柔儿,她就有些不好意思。 苗苗和水灵还好,两个小姑娘家家的,还不用避,而且这热闹啊,正是她们欢喜所在,好的很。 “规矩着点,”老太太该是看出她的烦恼,“礼数做足了,就大大方方的过去吃,落入人眼也让人称道。” 到底吃过的盐比她吃的米还多,老太太转头开导她,还句句在理,“太收太放都不好,寻常点,”老太太说到这,抬头对上福福眼,从上到下好个打量她,看的福福连一根头发丝都觉得被老太太瞧透透了,“你呀,寻常日子就挺好。” 咦?这是? 福福还没来得及高兴,老太太话音又是一转,“不过你咋咋乎乎的时候啊,也不少。” 额,好吧。 福福不得不说,老太太这一番嘱咐很对头,她也句句都听到心坎上,等和苗苗从上院出来,牵着苗苗手,小家伙嗖的一下快走两步,走到福福前头转身看着她,然后一边后退着走,一边摇着她胳膊,娇憨的模样很是喜人,“姐,到时候我多吃,吃的多多的,都替姐姐吃回来。” 嗯,老太太一番话,苗苗也听进去了。 苗苗的理解可能是,嗯,她去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吃饱? 福福就笑,一边摇头一边笑,捏了捏苗苗头上的小揪揪,“姐姐也吃饱的,大奶的意思是让我吃相好点,没说饿着。” 苗苗这才松口气,宽了心。 “那就好,那就好,”小孩不大,还拍了拍心口,想来一直心里记着,这才放下心来,“我以为大奶不让姐姐吃饱,要挨饿呢。” 说着话,两人就回了家,家里狗子早就跑了出来,围着她俩转哟,益哥屋里读书,听了动静,屋里叫了句姐,福福院子里应下,就又读起书来。 剩下的这几天,她就家里琢磨开了。 教几个孩子读书都不大上心,自己读书更是,心思不在书卷上,除了睡觉前得空看上一会,白日里,就自顾忙开了。 一早吃了饭,教完他们几个,她就把两个屋门一关,也不让苗苗出来帮忙,留他们屋里读书,福福就外屋开始了奇思妙想。 蹲着灶,守着锅,菜板、面板上翻来覆去不停的折腾。 家里东西不多,更不全,福福虽不舍,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没法,这练练手艺多事还是要多用心思,多下功夫,多费些米面食材。 没错,刘家设寿宴,刘老太太说是年纪大又没胃口,福福就要花足心思,做上几盘菜,给刘老太太献上。 嗯,到底家大业大,还县里专门请厨子,三天的流水宴,鸡鸭鱼肉米面粮油不得花费多少,老刘家这一番用心,福福得锦上添些花儿才是。 人又多,福福心想,若是自己运气好,做出来的东西能递到跟前,而且刘家老祖宗还吃上几口,高兴了,若是能夸她几句,哎呦喂,这名声,可不就打出去了。 福福心里打着小算盘,乐呵呵的高兴的不行。 一想起来了,就傻乐,憋都憋不住。 若是一切顺利,名声出去了,这银子,还能远了不成。 福福手上揉着高粱米面,嗯,现在连手舍不得用白面,就和了团高粱米面,和好了,一小团,福福就开始捏形。 她要做寿桃。 发了的白面擀成面皮,里面放馅,然后捏成寿桃形状。 难就难在这成型,要形似神似,还要蒸出来不变形,就要面和好、揉好、发好、捏好,蒸好,马虎不得。 等蒸好了手套,还要上色再细致雕琢,好在啊好在,大冬天的,家里有菠菜和红萝卜,正好可以描出寿桃绿叶和桃子粉嫩。 多添了神韵。 有时候难得和心思,才是喜色。 福福这手啊,生疏了些。 手上拿着面团,捏了好几个手感还没出来,脑袋慢慢的,随着面团在手上一遍遍的揉,小心细致的捏,也越来越放空自己,手眼和心思全在手上,感觉就来了。 一个高粱米面的桃子面团,就揉好了。 高粱米面颜色发乌,桃子揉的形状和神韵极好,但还是略微欠了欠。 再练练吧,念头一闪,福福的手上就把面团了团,又揉了起来。 头一个整天,从早忙到日头下山,一个巴掌大小的高粱米面团,让福福捏了揉、揉了捏,到底一个乌乌的桃子,立在面板上,活灵活现的,这才,福福才满意的松口气。 这一放松,浑身的乏累就上来了。 特别是脖子,一直低着头,因为心思全在手上没察觉,等乏累劲一上来,脖子稍微一动都疼的很,眼睛也酸涩,腰也疼,腿也麻,脚更是要没了知觉。 不由好笑。 原来从入境中出来,是这般感觉。 福福去了东屋,为了不让狗子打扰她,福福把它关子东屋,这会一推开门,放它出来,狗子就摇头摆尾的开始撒娇。 狗子着急麻慌的要去院子玩,路过面板,看见了板子上刚捏好的桃子,好家伙,抓子支着锅台边,伸了脑袋就要张口吃。 福福刚西屋要去看苗苗她们,狗子动静大,一回头,哎呦喂,已经咬了大半口面团,一颗好好的桃子就不成样子,家里狗子还傻乎乎的嚼着面团。 哭笑不得。 换了平日,狗子是不调皮捣蛋的,知道哪里能动哪里不能动,这会瞧见了面团,该是一位真真放了个桃子,又能够见,张口就吃了。 该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福福上手把傻狗嘴边没入口的半个面团赶忙拿出来,狗子还着急,还没等福福来得及,狗子嘴里的那半个,就咽了下去。 。。。 剩的、高粱米的面团,嗯,家里傻狗,就给吃了。 咽到一半,狗子的表情就开始丰富起来了,嗯,先是一愣,然后吧唧吧唧嘴,看样子是瞧出来哪里不对劲了,紧接着那小眼睛、小耳朵,就不自在了,然后扭头撒欢就跑了出去,门口吐开了。 福福拿着铁锹,苗苗她们也出来了,守着狗子,安抚的安抚,打气的打气,等都吐完,喝了水,福福也把门口收拾好,等她玩心一起,再递过去剩下的一半面团,狗子那模样,摇头摆脑的一溜烟就跑远了。 惹得大家一阵笑。 柔儿水灵笑过一通就开始家去,苗苗抱柴开始生火,福福守着锅台做饭,入了烟火气。 寿桃有了大概,接着呢? 福福一边准备饭菜,脑子啊,就不停的转,片刻都闲不下来。 过寿宴,福气喜气要得,做出来的东西,还要能入的口,福福多少有些为难,刘家老太太口味怎样,什么偏好,哪些忌口,她却是一概不知的。 看来要准备的还挺多。 东西光好看不行,还要好吃,这才站得住,站的稳。 要打听老太太喜好,福福记在心里,手上也盖了锅盖,饭菜热在锅里,苗苗在灶坑坐着小板凳,看着灶里的火,嘴上又是不住的嘀咕,在背文章。 福福悄悄出了院子,看着家里的鸡,养的兔子,嗯,别说,要是老太太喜欢吃鸡肉兔子头,嗯,它们啊,就有倒霉的了。 伸伸胳膊踢踢腿,福福院子里慢慢转悠着,狗子也颠颠跑过来,在它腿边,跟着她慢慢走。 夕阳西下,天边一轮红日正爬下山头,风中带来丝丝暖意,春天,真真来了。 等吃了饭,家里收拾好,刚捧了书翻了两页,婶子就来了,乐呵呵喜滋滋的,看一眼就知道有好事,别提多高兴了。 不用猜,福福也知道。 因为德正在老刘家帮工,上院老太太提前知道了点消息,今儿看秀梅婶子嘴角带笑,小跑着家里来,福福就知道,婶子这是也听说了。 果然,他们姐弟三个刚出下地,婶子已经进了屋,一溜烟的小跑到跟前了,站在屋门口,没来得及进呢,就说了起来,“流水宴,流水宴,老刘家三天的流水宴!” 秀梅婶子说完,见他们几个反应不大,都是眼里眉眼带笑的瞧着她,顿时就反应过来了,人抬脚迈过门槛,屋里来,靠了半边炕沿,“你们都知道了?” 福福陪婶子说话,益哥打过招呼也继续屋里读书,苗苗拿了瓜子和热水壶,几人热炕头一坐,就说了起来。 “叫了德正帮工啊?”听了来龙去脉婶子就笑,“怪不得,那怪不得提前知道,我也是刚刚,这话啊,老刘家今儿才各个村子传开。” “上院大奶昨个只说了话音儿,其他的估计德正也没打听,”福福拉着婶子,好奇的很,“我也就没和婶子说,家里等着婶子呢,”福福笑,“等着婶子得了消息过来告诉我,我急的很。” 着急,很着急,是真着的着急。 婶子见福福急的不行,央着她胳膊不停的摇,撒着娇,就笑,“你等婶子就对了,这个啊,婶子可是打听清楚了。” 说完,看着福福就开始打趣,“是不是馋了?” 福福心里拿定主意,看着月色朦胧,一弯残月高悬,夜空清清如水,夜风吹拂着,吹来山间林里久远的气息。 益哥也出来了,姐弟三个又院子里慢吞吞的走着。 屋里来。 鸡进了窝,兔子也窝成一团,狗子房前屋后跑了一遍,家看好了,就跟在他们身边,偶尔也仰头看看天,忽然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夜色下,星光中,闪了过去。 狗子竖起耳朵,本来蹲着的,忽然站起来,要跑着追过去。 嗯,片刻,流星就消失在夜色下,尾巴画出的亮,也不见了,狗子就急急的四处找,好笑的很。 和它说,是流星,寻不见了。 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却是不找了,只盯着夜空,开始等。 又是一个漫漫长夜,狗子没等来流星,跟着他们屋里睡觉,等天蒙蒙泛亮,开了屋门,放狗子出去,却和平日不同,往常一溜烟的院子里跑上几圈,今儿,狗子却是抬头看天。 别说,一觉醒来,还没忘。 起的早,天上还挂着繁星,天将将泛白,星星也即将隐去,益哥也起来了,和狗子院子里走上几圈,房前屋后的看了个遍,就开始扫院子,接着喂鸡喂兔,也是一通忙活。 苗苗烧火,一边烧火一边背书,福福张罗饭菜。 不一会,星星还没隐去,饭菜就做好了。 今儿和往常一样,只不过多了件事,村子里的事,嗯,张家老大的二儿子,成亲的日子就是今个。 福福本不记得的,只依稀听婶子她们说起,还是苗苗,一吃完饭,刚收拾了碗筷,她正洗碗呢,苗苗就凑了过来,“姐,今儿张家大爷二儿子成亲。” 张家大爷?二儿子?成亲? 福福好个拼凑才听明白苗苗的话,可不是,现在苗苗说起以前的养父母家,可不就是张家大爷大娘。 第四八零章:她俩 “可不是,想改到和老太太生辰一个日子,”婶子见她听的一愣一愣的,就干脆继续说,“这样啊,那他们老张家,说是就一个席面都不用摆了,全上老刘家吃去。” 还有这事? “还找人算过,”婶子念叨着,“说是和了八字,那几日不搭对,也就作罢了。” 婶子说完,话头又转了回来,“我听柔儿家去说,说你白日里老是揉面,可是要做什么东西?” 福福就把自己打算做寿桃的事和婶子说了,“寿桃?” 福福点头,“得用白面,发好了,捏成桃子形状,然后锅里蒸,出来就是寿桃了。” “给刘家老太太准备的吧?”婶子就笑,“还是你有心,听你说的,这寿桃啊,寓意好,估计老太太见了,也高兴。” 福福也跟着笑,“我还都是家里高粱米面练手的,还没舍得用白面,这不,我刚想着晚上发点白面,明后天的包上几个看看呢。” 婶子不住的点头,“你要家里白面不够,婶子家里有,等一会让水灵给你送上来。” “够的够的,”福福就笑,这话岔过,然后开口和婶子说旁的来,“我本来还担心,怕单单做了这寿桃过去还嫌少。” “那会琢磨了好几样,还想着,杀只鸡,弄个兔子啥的,”福福说了起来,“后来一寻思,若是那般,倒是有些刻意了。” “不如把这寿桃,尽心尽力的做好,”福福挨着婶子坐好,“也是一番心意。” 婶子就笑,笑过之后寻思了寻思,总觉得哪里不对,然后抬起头,看着福福,带着疑惑,“你是不是心里盘算啥呢?” 别说,婶子还真是越来越看懂她了。 福福点点头,却不说,只卖这关子,“哎呀婶子,我心里是有些想法,但八字还没一撇,等多少有点苗头了,我再和婶子细细说。” “说不定,”福福带了几分认真,“说不定到时候还得麻烦婶子帮忙,都说不好的事。” 婶子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应下,“有什么事直接和婶子说,婶子但凡能帮上点忙,一定会帮的。” 这个,福福知道。 小心绘制,勾勾点点的上色,用了好一番心思才开始上锅蒸。 火是她自己烧的,苗苗她们屋里读书,福福一个外屋折腾,没让他们出来帮忙。 今儿算试验,头一次舍得用白面试验,嗯,这次团了六个寿桃,锅里蒸着,福福坐在灶坑,手里慢慢添着柴,看着热气从锅缝隙中蹿出来,渐渐的,开了锅,福福就放小了火,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锅里。 这寿桃,可马虎不得。 若是今儿做成了,寿桃出锅模样好看,吃着也极好,她就开始准备给刘家老太太过寿蒸的寿桃了。 小心翼翼,盯着锅,闻着味道,丝毫不敢马虎。 锅里的香气渐渐出来了,家里狗子外屋陪着她,等一闻了味道,就坐不住了,屋里绕着锅台,就开始不住的转悠,走了好几圈,呲牙咧嘴的看着锅里,留着哈喇子。 馋的不行。 还用鼻子嗅,不停的嗅,模样可爱的不行,可怜兮兮的嗅了半天见也没吃到嘴,就又委屈吧啦的凑到福福跟前,开始撒娇。 一边脑袋拱着她腿脚一边眼睛不住的撇锅里,意思是想吃,一遍遍的,也不嫌累。 福福收了柴,让灶里的余热闷着锅,这会,豆沙馅子的香气也出来了,面香、豆沙的香气,溢满了整个屋子。 苗苗出来了,扒着屋门,露出一个缝,一只黑漆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小鼻子红彤彤,往这边瞧。 苗苗身后,是水灵小家伙,嘻嘻直笑,趴在苗苗身后,鼻子嗅着味道,眼里带光。 “姐,”福福是外屋一个人弄的,两个这会闻了味道出来,鼻子嗅过,知道锅里蒸了包子,咽了咽口水,苗苗笑嘻嘻的明知故问,“锅里是啥?” “桃子”福福就笑,看两个小馋猫这般模样,也忍不住逗她们,“蒸的桃子。” 这下,两人愣住了,“桃子?”纳闷的不行,干脆从屋里走了出来,凑到福福跟前,还趴在锅台好个嗅,“桃子还能蒸?” 水灵就摇头,“福福姐,这味道不像是桃子,”小家伙上前又闻了闻,闻了味道就好似看在眼里吃进嘴里,很是肯定的看着她,点头,“像是馒头包子。” 水灵说完,紧接着还加了句,“白米面的。” 福福也不灶坑坐着了,起身收了小板凳,拉着两个出了屋子。屋内半屋的热气,她就敞开了外屋门,让热气散了又散,几个院子里站着。 柔儿屋里读书,她就领着水灵和苗苗两个,家里看兔子。 几只兔子养了这几天,早就习惯了,吃的好,喝的好,见人也不怕,才几天功夫就胖了一圈,一见人来就凑了过来,争着抢着要吃的。 家里几篮的菜叶子,每天,福福揪下一个半个的,自己舍不得吃,全给它们了。 家里狗子也跟了过来,几只鸡,因为在沙棘枝子上吃过亏,这会早就不跟前凑了,相处倒也和谐。 看了会兔子,水灵又非要后院看果树,说是春天到了,非要过去看看发没发芽。 立春是立春了,天也渐渐放暖,但发芽,还早。不过大地渐渐融化,风也和煦,天地万物该是苏醒了,正从熟睡中醒来,再等个几日,悄悄的,也要发芽了。 家里屋后地方也挺大,种了几棵果树,水灵和苗苗两个一棵棵果树转悠,她就倚着房子后墙,开始盘算。 种果树吧,多种一些,等地化了冻,就再挖几个树坑,寻几棵果树苗子种上。 地方大,果树一棵棵种上,间隙的空地,嗯,福福琢磨,也不能闲着,也可以种上点别的东西。 以前没觉得,等真真看在眼,感受着和煦的春风、温暖的阳光,福福就想把看在眼的一切土地,都种上。 甭管种啥,不能荒废。 她也这才理解,理解土地对庄稼人的重要。 是一种发自心里的感情,在春日里,这种感情越发浓厚,以前张罗的时候是秋天,福福盘算的虽好,但注入的感情,却不多。 如今寒冬过去,春天悄然来临,忽然只站在院子里,看着房后栅栏里的这片果树地,她的心,就已跨过千山万水,思绪万千。 福福你呀,到底,对土地的情怀,还真真天生的深厚。 福福差点忘了时间,忽然脑子灵光一闪,赶忙,赶忙屋里跑,一进屋,就掀开锅盖,等锅里的热气渐渐散开,露出蒸笼上的六个寿桃。 哎呦,实在是好极啦。 娇娇的白面,上面层层桃子的嫩红,底下还有几摸鲜绿叶子,衬的寿桃越发灵动,这会还在锅中,热气慢腾腾的升上来,寿桃坐落其中,好似仙境一般,更是惹得桃子喜庆祥和。 身后的水灵和苗苗两个一声惊呼,“姐,真是桃子啊?” 福福点头,指了指锅里,“你看,姐姐没骗你们吧?” 两个的一声惊呼引来了柔儿,还有东屋的益哥,也出来了,几人就干脆把锅围了一圈,从锅台到灶坑,围了起来,直盯着锅里瞧,迟迟不动。 等热气散了将近,福福就上手把蒸笼提了出来,寿桃,也出了锅,看的更加真切了。 福福很满意,对这头一锅蒸出来的寿桃,特别满意。 几个瞪着眼睛只瞧,一动不动的看,因为桃子看着实在娇嫩,也不敢上手,偶尔实在忍不住就鼻子往前凑凑,深吸一口气,好个闻。 福福拿了筷子,端来盘子,小心点,一个个从蒸笼里把寿桃夹出来,放在盘子里,不多不少,正好六个。 这锅,是家里自己吃的。 桃子一夹出来,福福就让苗苗另拿来两个小一点的盘子,因为寿桃本就包的个头不大,图的是个喜庆,这会出锅一蒸,大小刚刚好,正如桃子一般,形似神似,还带着许多灵动,好看的很。 两个小盘子一盘夹了两个过去,正好,六个一分,上下院她家,一家两个,尝尝味道也图个吉利。 “柔儿水灵你俩端家去,”福福递过去,又递给苗苗一个,“这个苗苗送上雨啊,给大奶,让她老人家也尝尝。” 刚出锅,还热乎乎的,正是好吃的时候。 苗苗听了话,立马就接过盘子就跑了出去,屋里柔儿和水灵两个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拿着,”福福就笑,“快趁热拿家去,尝尝味道,这盘子等啥时候有空带上来。” 这下,两人也颠颠回了家。 益哥抱着狗子,不让它往上扑,狗子馋的不行,哈喇子流了一串,没出息的很。 水灵和柔儿两个还出屋,苗苗动作快,就颠颠跑回来了,气喘吁吁,高兴的不行,“姐,我给大奶说,说是送的桃子。” 苗苗越来越活波,性也欢快了不少,加上模样娇憨,说起话来瞧着就生动有趣,这会说起来就直笑,“姐,我说‘大奶,这是我姐刚得的桃子,树上摘下来的。’”苗苗就笑着,捂着小嘴笑过之后接着说,“然后我就给大奶炕上一放,就往家跑。” “大娘从厢房出来,”苗苗比划着,“拿着面盘,见我从屋里跑出来就拉着我问,是咋滴啦?” “我就笑,”苗苗说起事情来眼睛灵动,整个人都带着生气,说到高兴处还原地蹦蹦哒哒的,高兴的不行,“说树上新摘了桃子,让大娘也快去尝尝。” 福福和益哥听着,听着苗苗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等停住话开始喘气了,福福这才接过话,一边帮苗苗顺气一边问她,“然后呢?” 苗苗眼睛一动,淘气后的可爱,“姐,然后我就跑回来了。” 福福揉揉她脑袋瓜,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如今苗苗脸上养的长了肉,小手因为整个冬天都没让她动水,裂开的口子也都养的差不多,不说细皮嫩肉,却也有了女孩子的脸蛋和手脚。 洗了手,守着盘子里的两个桃子,都舍不得吃。 还带着热气,味道更是好闻的很,福福上手,抓了一个,哎呦,软软嫩嫩的,更是舍不得吃。 没法,得试试味道。 她上手掰开,一半递给苗苗,手上的另一半自己拿着,然后盘子里的寿桃,福福让益哥也掰开,吃一半,剩下的给狗子。 三个人,一条狗,就吃开了。 苗苗先尝尝面皮,轻轻咬上一口,嗯,软软香香的,劲道好吃,细嚼慢咽再一品,满口的麦香和发面的酸香味,好吃的很。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面咽下去,再喝一口清水,紧接着,福福吃了口豆沙馅子。 嘴里抿了抿,用舌头抿开沙糯的馅子,一股红豆的清甜香气,顿时溢的满嘴都是。 豆沙馅子多了沙甜和软糯,好吃的很。 嗯,福福点头,很满意。 寿桃本就不大,又掰开一半,刚刚吃了两小口,手上所剩不多,将将两小口大分量,她就涮了涮口,又连皮带馅的咬了上去,吃进嘴。 这些,味道更全了。 福福不得不承认,这寿桃做的,她极其满意,不但色香味俱全,而且还多心意添了喜色,也不枉她这一番折腾。 两口下肚,手上的寿桃就全吃下去了。 这才,福福刚刚一门心思的尝味道,等吃完了,一抬头,才看到边上的益哥和苗苗两个都在看她,直勾勾的,手上还丁点没动。 见她看过来,两人更是齐整整的,手上的半个寿桃都递了过来。 福福就笑,被他俩给惹笑了,自己刚刚吃的时候样子是有多馋,才让他俩舍不得下口,东西全留给了她。 福福一手推一个,把寿桃推到两人嘴边,“姐姐尝个味道,半个就够了,这下尝完了也吃好了,剩下的该你俩尝了。” 福福催促两人趁热快点吃,“你俩尝完,然后给姐姐说说味道怎样,还有没有需要改的。” 听了福福的话,两人大眼看小眼,然后就开吃。 福福看过去,两人刚吃了一口,福福就强忍着,没笑出声。 也真真是忍的难受,你说,一个个的都学她,先是,嗯,咬一口面皮,然后细嚼慢咽一番,偶尔更是还点点头,等面皮咽下去了,福福都不忍心看,一个接一个的还学她喝口水,冲下去,又吃口馅子。 第四八一章:跟着 “这个啊,要我说,”婶子一本正经,说的格外认真,“可是门手艺,旁人就是花足了心思,也做不来你这样。” “不但好看,也好吃,”福福听着婶子继续说,“若是有人做寿蒸上一锅这寿桃,哎呀,可不得体面的很呢。” 婶子越说越高兴,她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边上的苗苗安静坐着,姐妹俩听婶子一通说。 “还真行,”婶子高兴的,“以后啊就这样,等话传开了,谁要是找你过去蒸寿桃,就收几个铜钱,多少也是门生计。” 婶子是真真的高兴,也是实实在在的为她打算,等话说完,婶子的兴奋劲还没过,激动的拉着她,“怎么样?婶子盘算的怎么样?” 按说,福福也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想的更长远。 “听婶子的,”福福点头,“我也是想着,刘家大办宴席,去的人多,正好,我多花些心思弄了这寿桃出来这,被人瞧见了,也算是打了名声。” 一来二去,到底,会有找上门来的。 她最近着急的不行,眼瞅着天渐暖,家家户户春耕的家伙式都收拾出来了,而她呢,买地的银子还没影踪,到底,要张罗了。 “正好正好,这个啊,正好,”婶子高兴,忽然停住话音,想了片刻,拍了拍大腿,“那到了日子,二十七,咱不能一早过去。” “一早啊,人少,”婶子笑,“中午中午,咱中午呢过去,中午人多,正好这寿桃啊,让人都瞧瞧,消息也就传出去了。” 早晚都不妨事,这点福福还是有自信的,但婶子这么说,她也就依着婶子。 过寿送的礼,福福听婶子说起过,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东西,寿联、寿屏、寿匾,也有送寿面、寿酒、寿糕,菊花、松柏、万年青之类的也有的送,图的也都是喜庆吉利,至于福福花了心思做的寿桃,婶子说,他们这山沟沟地,可是从没见过的。 婶子说她找上院老太太,绣了个松鹤长春的帕子,要给刘老太太祝寿,也是用了番心思。 婶子家来说了好一会话,等日头要下山了,人才急着家去,说好二十七临到中午家里出去,去南村老刘家。 福福就开始家里忙起来了。 算算时候,要先发面,面发的差不多还要泡红豆,准备豆沙的馅子,一两天的工夫,忙的很。 这下,福福开始让苗苗帮忙了。 苗苗边上看着她,看着她从发面开始,然后弄豆沙的馅子,紧接着,再家里窗台拔一颗红萝卜,割几页菠菜,弄成红绿两小碗的之子,萝卜缨子正好,给家里鸡和兔子分了吃。 等二十七一早,起的大早,东屋锅里苗苗张罗早饭,福福就里外一通忙,等苗苗把饭菜做好,她也弄的差不多。 豆沙馅子弄好了,两个汁子也捣成,就开始放桌吃饭,因为离南村有些距离,说是中午到,但家里出发,要赶早的。 吃了饭福福就不管碗筷,苗苗三五下一通收拾,她洗了手,就开始专心揉面,苗苗收拾完,也帮不上忙,就安安静静的边上看着她,认真的很。 蒸寿桃的面要讲究,发面揉面都是细致活,面要发的合适,也要揉的刚好,都是需要手感的。 蒸出来的寿桃要白嫩,不能发黄也不能裂开,讲究的很。 等锅里添了水,放上蒸笼,灶里小火慢慢烧着,福福也守着锅台,开始专心包起寿桃来。 一团一捏,都花足了心思。 还要细致的撒上汁子,小心的绘制,需要十足的耐心和手艺,多了少了等上锅一蒸就会失去灵气,不好看。 福福心也紧张,唯恐出来的不成样子。 苗苗帮不上忙,就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看,这会,也早就忘了嘀咕文章诗句,心思啊,全在福福手中的寿桃上。 一锅,蒸了八个。 等寿桃下锅,盖上锅盖,边沿遮上纱布,福福就坐在灶坑,开始烧火。 这火侯,也讲究的很。 平日里若是整个馒头包子啥的,也就算了,若是蒸寿桃,可是丁点都马虎不得,火要烧的匀,大火转小火要根据蒸汽和味道判断,还要算着时辰,丁点都不能马虎。 苗苗守着她,家里狗子也灶坑里趴着,一边烤火一边嗅着锅里的香味,安安静静地,感受着日头初升,阳光和煦。 锅里刚刚去了火,时候还没到,就见秀梅婶子领着柔儿水灵两个上来。 日头已经升起来了,村子里三五成群的媳妇婆子、大人小孩,走路的、赶车的,说说笑笑,已经出发了。 出发去南村,去老刘家,吃席面。 婶子屋里来,看锅里还冒着热气,闻了味道知道是在蒸寿桃,就把手中红布包裹的寿礼递给柔儿,让她小心拿着,人就凑了过来。 “要蒸好了?” 福福摇头,她还特意准备了个篮子,篮子里铺着红纸,红纸上放了盘子,等着寿桃一出锅就放进去,再寻个盖子盖好,希望到了南村那边,没凉透,有些热乎气。 “婶子瞧瞧,”见福福要掀锅盖了,一边示意柔儿拿着寿礼远走,一边凑到锅前,等着福福掀锅盖,要第一时间看清锅里的寿桃,“看看一出锅是什么样子。” 福福把锅掀开,散了锅里热气,一锅八个寿桃,蒸的活灵活现,在热气中如在仙境。 婶子连连感叹,惊呼不已。 福福上手把蒸笼提出来,放在锅台上,这下,去了朦胧的雾气,看的更真切了。 新出锅的寿桃白嫩,带着丝丝桃粉,底下的绿叶更是生动,衬的桃子犹如还在树上,带着丝丝蒸汽,朦胧雾里的,更是生动。 这一锅,福福带笑,实在满意。 苗苗也笑了,一直安安静静地苗苗,等寿桃一出锅,看了之后咧嘴就笑,高兴的不行。 等热气散的差不多,福福就小心的用筷子夹进篮中的盘子里,一个挨着一个,摆成形,放好。 再盖上小盖帘,铺上几层布包住,寿礼就准备好了。 益哥也从东屋出来,看了一早上的书,这会也跟着出门,去南村老刘家吃席面。 家里狗子,福福好个想,牵着它去了上院,等叫上德正娘,狗子就让益哥送到老太太跟前,让老太太帮忙看着。 这才,出发了。 德正娘也是准备的帕子,绣的柏翠松青,也是红纸包着,瞧着就喜庆的很。 眼瞅着到二月,天渐暖,风也清爽,日头暖洋洋的晒着,一行人,出了村子,沿着山间小路,朝南走,跨过沟沟坎坎,要走到南村。 行走的人,也格外的多。 都是去南村的方向,手上提着、拿着礼物,说说笑笑的,高兴的很。 走在山间林里,穿过一片片耕地,跨过沟坎,走过林子沟渠,福福全看在眼里,每一片地,整块的、边边角角的,肥沃的、贫瘠的,她都四处留意。 婶子她们知道多,一路遇到哪片地也说了不少。 哪户勤快,土地侍弄的好;谁家懒散,这地啊,荒废了多少年月;地多的连成片,地少的就边边角角,有一处是一处。 福福放眼望去,一处处,山间林里耕地多,未经开垦的荒地也不少,光秃秃的,在山坡、在沟坎,实在是有许多。 南村,离着还挺远。 等过了一户户人家,一个个小村子,热闹声就大了起来。 偶尔还有炮仗声,鼓吹声也渐渐明朗,人声、笑语,随着越到村前,也越听的真切。 南村,要比他们村子大上许多。 一近南村,地势开阔,耕地也规整,山间地里更是齐整,一块块,像是都有人在用心打理,和路上见的,差别很多。 “都是老刘家的,”婶子瞧出她好奇,边走边说,“这一大片啊,山那头还有,这远远近近好几个村子,都有老刘家买下的地。” “多的很,”婶子说着,“那山啊,也是老刘家县衙里过了户,买了来的。” 福福看过去,一片连着一片的山头,婶子比划着,福福却看都看不全,“都是老刘家的,前些年就买了,说是找先生说了,那片山啊,旺子孙,就都买了下来。” “如今说是要卖几片地,”婶子一边下着山坡一边念叨着,等下了山坡再走过一段小路,爬过前面的山头,南村就到眼前了,“年前的时候传过话出来,这会,也没动静了,不知道真假。” 这个,兰儿曾经说过。 “这买地啊,不着急,”婶子前头走,“等化了冻再张罗,就来得及。” 福福后面听了点头,嗯了声,应了婶子,几句话过后,一行人,就爬到山头,入眼,就是整个南山村了。 婶子一指,山下的一处宅子,真真的气派。 老刘家在村子东头,山上这边看,方方正正的一处院子,占地该有三五亩之大,院子层楼叠立,树木之多望都望不过来。 这会,刘家里外张灯结彩,挂满灯笼,搭好的戏台山上也看的真切,院子里人来人往,喜庆的很。 鼓吹声更是真真切切的传来,入在林子里,一声声的回响来了又去,也是有趣的很。 偶尔一声炮仗想起,山上听的更真实,几人山上站了好一会,伸手听了动静,几个媳妇婆子在身后,说说笑笑的也这边来,他们才往山下走。 福福还是头一次,有些看花了眼。 好奇,四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寿’字,灯笼、对联、剪纸、红布、香桌遍地都是,一根根红烛燃着,人群你来我往,说着吉祥话。 刘家几个长辈大门口候着,见人来道声谢,接过礼,身边有管家模样的记着,喜庆祥和的很。 刘老爷不到四十岁年纪,一身靛蓝长衣,银线绣的福字在阳光下更加晃眼,生就一副憨态,但眉眼有神,站在那里,笑容可掬。 刘老爷对面,站着一个富态的妇人,该是刘家的夫人,娘家县里马家的小姐,也是穿金戴银,一脸和蔼的笑意,边上一个丫头一个婆子,穿的都极其体面,候着女眷的到来。 婶子和德正家大娘在前,到了门口,刘家的夫人就笑着迎了过来,“嫂子呀,你们可来了,左等右等盼了有些时辰,可是来了。” 刘家夫人说话好听,言语带笑,“快进来进来,”说着还亲近的上手拉了拉人,“我这候着呢,走不开,让杏枝,”说着,指了指身后的的一个小丫头,“杏枝带你们走走。” 刘夫人话还没说完,就有懂事的两个小丫头笑着过来,一个接过婶子她们手上的寿礼,一个前头领路,进了院子。 婶子她们还有些受宠若惊,应了刘夫人两句话就跟着丫头院子里来,因为人多,门口婶子她们刚进去,福福本在她们身后的,忽然就窜出几个婆子,笑嘻嘻的过来和刘夫人打上招呼了。 挤开了他们姐弟三个。 福福胳膊挎着篮子,一手牵着苗苗一手拽着益哥,唯恐走散了,见婶子她们已经进了院子,就有些着急,这进进出出的人,实在太多。 没成想刘家的夫人竟然认出了她,然后看着福福一手一个,笑着看向益哥,“若是没记错,该是叫谦益吧。” 福福点头说是,见人扭头又看向苗苗,带着疑惑,福福就把苗苗拉到跟前,“这是苗苗。” 刘夫人笑着点头,见院里大人还等着,就招呼他们院里去,福福还没迈开脚呢,刘夫人身边的丫头这会把福福带去的篮子一打开,瞧见了里面的寿桃,先是一愣,愣过之后赶忙递到刘夫人跟前。 刘夫人该是想都没想到,见了寿桃还有几分不确定,急的伸手拉过福福,又指了指篮中的盘子,看着盘里的寿桃,“这是?” 福福站住脚,笑着解释,“知道老祖宗过寿,就献上几个寿桃,希望老祖宗延年益寿,天伦永享。” 福福说着,瞧刘家夫人和丫头几个都凑在篮子跟前,要看个究竟。 “你倒是手巧,”刘夫人高兴,看着寿桃就让身边的丫头送进了里屋,说是要给老太太瞧瞧,“你先玩,让杏枝陪着。”身后的人聚了上来,人也越来越多,刘夫人话也不多,说完就招呼杏枝跟着他们,领他们院子里来。 第四八二章:不去 等杏枝一走远,婶子就再也忍不住,“福福,怎么回事啊?怎么刘夫人跟前的丫头还专门跟过来?还领着咱坐了里间的桌子?” “我也不太知道,”福福喝了口跟前的茶水,哎哟,茶叶清香,丝丝苦楚带着绵绵回甘,却是好喝的很,“估计是我带的寿礼入了刘夫人心思。” “不过婶子,”福福疑惑,“这席面座位还有讲究?” “可不是,”婶子点头,让后往外看,“你瞧瞧,咱这一路过了多少桌,一直把咱领到里桌,还有香茶伺候着,又有点心,这位置,可是乡绅大户人家的家眷才坐来的。” 福福一愣,刚一路走来确是没怎么注意,婶子这么一说,她赶忙四下瞧了瞧,果然,外间的席面大多露天设的,也放了茶点,但照她坐的这桌,却是差一点的。 里间用屏风隔开,她们是独独的设的一处,屋内摆设华丽,布局高雅,更有红烛、寿联左右,添了几分喜庆气派,却丝毫不落俗套。 她们一桌,秀梅婶子、德正家大娘、柔儿、水灵、苗苗和她,沏了茶,上了点心,紧接着,一盘一盘的菜,就挨个上来了。 很是快。 一壶寿酒,几盏酒杯,菜叶正如婶子说的,鸡鸭鱼肉样式俱全,福福开始放开了吃,每一样,都尝尝味道。 吃一口炖的鸡,个中滋味她心里就有数了。 原来,县里请的厨子,手艺也不过尔尔。 福福越发放心,一道道菜尝过来,心里更加有数了。 满桌,十二个菜,荤的素的各占一半,主食是面,刘家大户,有家底,也大方,面条全是白面做的,一碗碗,接二连三的上。 福福一门心思全在菜肴上,看着各样食材,盘算着各种做法,尝尝味道,到底,调料不多,方法也多是炒炖,乡下的饭菜盐都偏大,席面上的一个个看下来,酸甜苦辣咸,都是偏咸。 嗯,她更有数了。 一顿饭,大家吃的高兴。 好些日子没沾荤腥,如今鸡鸭鱼肉堆了满桌,总是不能放过。 等她样样都尝过味道,就放开了肚子,开吃。 刚刚几下是品,如今是填饱肚子了。 婶子和德正家大娘还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把她们领进来放在这桌,到底要体面些,不能狼吞虎咽、杯盘狼藉,不好看呢。 福福才不管那些,这样更好。 若是外间,吃的洒脱了大家都能瞧见,如今里间就她们单独隔出来的一桌,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福福还发现这里桌的好吃,一大碗的炖肉,福福这边还没吃完,碗里还剩几块,就有眼疾手快的活计给替换了一碗新的上来,热乎乎的,还冒着热气,满大碗的肉! 这下,福福就更放开了,婶子她们也不收着,开始解馋。 一顿饭,福福可是吃了不少。 婶子和大娘两个,还一人喝了几盅寿酒,这边吃饱喝足,就有人来撤下席面,端了清茶上来。 还有有钱好,福福不得不感慨,喝着清茶刚漱了口,就见杏枝走了过来,“姑娘,”在她跟前站定,“我家老夫人说了,说是想见见姑娘。” 这下,福福愣住了,还有这事? “老夫人?”福福还端着茶碗,不敢相信杏枝说的,“老夫人?想见我?” “是姑娘没错了,”杏枝就笑,“早就传了话过来,知道姑娘在吃席,还特意吩咐了,不让我们催,等姑娘吃完了,这不,我就急急过来了,过来给姑娘传话。” 福福赶忙起身,和婶子她们说了两句,杏枝还专门吩咐人,说是这里间留着给婶子她们休息,不应客了。 别说,七扭八拐的进到内宅,福福还有些心慌慌。 杏枝前头领路,先是带她洗过手,重新理了头发,这才,又拐进内堂,来到老太太的院子。 这里,安静极了。 外面的喧嚣热闹,这深宅里,却是听不大清。 庭前两棵松柏四季常青,长廊幽深,窗花精致,院中有处假山,山石叠嶂,有隐隐流水曲曲直下,落进一方池塘,塘里却没化冻,哗啦啦却是有鱼在游。 一拐进去,就到了正间。 门框上贴着一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寿联,左右两边烧着红烛,挂着红灯,杏枝门外站定,回了话,“老夫人,人带来了。” 不一会,就出来个婆子模样的人,看了眼福福,就点头示意她跟上,杏枝侧过身,站着不动,嘴唇动了动,说是她这里等着,让福福跟着花婆婆进去。 里间燃着醒神的香,如今要到二月,屋内却温暖如春,福福步子刚买进去,热气就扑面而来。 该是烧着地暖。 福福跟着花婆婆进了屋,就见老太太手上一串佛珠,闭目养神的坐着,佛珠在手上一颗颗的拨动,和着醒神的香,福福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 五步外站定,花婆婆去老太太跟前伺候,屋里除了主仆两个,却是没的旁人,老太太不说话,福福也不好开口。 看了眼屋内,福福就见到了老太太跟前桌上的篮子,是她的,篮子里的盘子也端了出来,一共带的八个寿桃,如今只剩两个在盘里。 “你做的?” 福福看的认真,咋一听老太太问话,赶忙回身答应,“是我给老夫人送的寿礼。” 老太太嗯了声,听不出喜乐,然后一声声佛珠的动静就又响了起来。 刚席面上吃了这许多咸,忽然,就想吃点甜的,嗯,这寿桃,里面豆沙馅子,沙甜沙甜的,好吃的很。 看了几眼,福福就想吃。 但得忍着,目光刚从寿桃上转过去,就对上老太太多眼,刚一对上,老太太的眼忽然睁开,看着她。 福福还是头一次,见过这样的眼神。 严肃、凛冽,却也安静、祥和,全在一个眼神里,一个注目下,既平和又让人敬重。 老太太只看了一眼福福,眼睛就又闭上,然后忽然摆摆手,花婆婆就走了过来,前头领路,意思是,要出去了? 福福一头雾水,见花婆婆前头走,她赶忙学着样福了福身,跟了上去。 “姑娘走好。” 送她到杏枝跟前,花婆婆话也不多说,只一句姑娘走好,人就转身又回,瞧不见了。 福福立在眼中,看着杏枝一脸的疑惑,但也不好说不好问,见杏枝见怪不怪,领着她要原路往回走,也只好把心里的疑惑全放在肚子,想不明白。 这,这事咋回事呢? 满意?不满意? 福福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琢磨不透,等回过神,她人已经又在里间,婶子她们一脸焦急的看着她,一送走杏枝,就一个接一个的问,“怎么样?” “瞧见老夫人了?” “可是有说啥?” “怎么呆住了?” 。。。 福福缓过神,就又点头又摇头的,一口气说了个遍,“见过了,老夫人就问我寿桃是不是我做的,我回了是,然后老夫人看了我一眼,”福福一字一句说的明白,“就摆摆手,”福福还学了学老夫人摆手的样子,“然后让我回了。” “就这?” 福福点头,“嗯,就这。” 这下,大家的好奇心就去了几分,婶子还有些不确定,“没说别的?” 福福摇头,“没了,然后杏枝姐姐就带着我回了这,我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咋回事。” 大家一时愣住,好一会,柔儿弱弱的开口,“福福姐,老夫人,是喜欢的吧?” 额,这个,也不好说。 福福不确定,喜欢?该是喜欢寿桃的,要不然送到老夫人跟前的八个,眼瞅着还剩了俩,还给她们单独的席面,专门叫她过去问话,应该,应该是喜欢的吧? 但喜不喜欢她,福福就不知道了。 看的福福那一眼,紧接着就摆手让她出来,嗯,她这长相,福福低头看,看着自己一身碎花的袄子,该是也不至于太难看吧。 “肯定喜欢,”福福还没开口,婶子就替她说了,“我们福福做的桃子看着好看,吃着也好吃,肯定喜欢的,”婶子说完,还又重复了一遍,“肯定喜欢。” 刚说了几句话,就有两个活计进来,端着糕点和糖块,三五下就铺了满桌。 等人下去了,水灵她们却是动都不敢动,不敢伸手拿,只左看看右看看,等着大人发话。 婶子和大娘两个,也为难了。 这,这是继续吃还是不吃? 福福想了想,顾不了那么多,这送都送到跟前了,没有不吃的道理,就一手抓一把糖块,给水灵和苗苗两个一人一把,塞进兜子里,装好。 然后拿起糕点,也送到个人跟前,开吃。 甜甜的,正是刚刚老太太院子里想吃的甜滋味,正好。 里间有两扇窗,刚吃饭的时候半关着,如今吃完了饭,婶子就开了一边,看着院子里人来人往吃席面的大人小孩,热闹声也扑面而来。 福福点头,“嗯,看戏去。” “姐,我刚瞧见了,”益哥拉着她前头走,一边走一边兴冲冲的说了起来,“那边搭了老大老大的戏台子,围了许多人,都等着听戏呢。” “哎呀,人已经去了呀?”德正家大娘一听戏台子围了人,就着急了,抬脚就出门走,“可是晚了晚了,寻不到好位置了。” 听戏,在乡间是难得的,所以戏台子还没搭好就有人占了位置,干等着。 谦益前头带路,他们一行人到了戏台附近,果然,人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压根过不去,就连外面,也堵的水泄不通,人实在是多。 大人、孩子、男男女女,都围在戏台周边,坐的坐、站的站,因为还没开戏,吵闹声、说话声此起彼伏,喧闹的很。 他们牵着手,一手牵着一个,唯恐走散了。 福福一手抓着益哥,一手领着苗苗,苗苗拉着德正家大娘,大娘另一只手牵着水灵,然后是婶子和柔儿,几人你抓着我我抓着你,柔儿在前头走,人就拉成一长条,跟在身后。 到底,前去不了了。 人头攒动,他们人堆里站着,望向戏台却是啥都瞧不见,只见台上张灯结彩,喜庆的很。 还有鼓乐,偶有几声唢呐和锣鼓声传来,开个头,试试动静,还没开始。 人也太多了。 大正月的、露天,该是还有几丝天寒地冻,挤在人堆里,这么一小会,汗就出来了,随着人越来越多,这会却是连转个身,都为难。 德正家大娘却兴奋的不行,踮脚看了又看,还给他们解释,一会戏台放了桌,一会鼓乐齐整了,再就是偶尔瞧见了场戏的人,就更是高兴的不行,“瞧这扮相,该是唱《打金枝》了。” 果然,紧接着,报幕的就说了,今儿是《打金枝》和《九锡宫》,要唱到后半夜的。 底下一阵欢腾,叫喊了起来。 夜色朦胧,忽然响起了几声炮仗,然后幕布拉开,唢呐起了调,敲锣打鼓的动静一声接过一声,人群开始原地坐下,带板凳的就板凳上坐,没带的,就干脆坐地上。 黑压压一片,福福和苗苗几个蹲着,稍微能看清个大概,因为离得远,加上夜色朦胧,虽满有灯笼和红烛照着,也还是看不真切。 秀梅婶子和大娘把他们几个小孩子搂在一块,她俩大人身后护着,人一蹲着坐着,挤来挤去倒也挤出来一块地方,松宽了许多。 开了嗓,戏就唱起来了。 嗯,福福听不懂,一句都听不懂,只咿咿呀呀的能听清个尾音啥的,听了几句正纳闷唱的啥,就见大人们都听的人着,眼睛一眨不眨,全入进去了。 和柔儿大眼对上小眼,都是一愣,苗苗和水灵两个年纪小,除了戏词,台上的腔调、扮相、走位啥的,都惹的两个小的眼光,看个好奇。 益哥皱着眉头,福福知道,这是在琢磨事呢,每每,一到益哥想事情就这般模样,眉头皱着,耳朵听着,眼睛也尽量看个真切。 福福听了几句就听不下去,但也走不开,这片空地已经被围住了,真真挤满了人,全是过来听戏的。 走不了,出不去,福福就开始环顾四周,打量开来。 第四八三章:之后 这心思,还真是没发花。 掀开遮盖篮子的红布,篮子里是红纸包住,红绳系着的两个小包,因为天黑,人也多,不好就地拆开,只又把红布盖住,提着篮子一行人去车跟前。 这会苗苗被德正娘身后背着,迷迷糊糊稍有点睡意,福福这边拍了两下,就又闭着眼,睡了过去。 福福感到欣慰,以前苗苗睡的极其不踏实,稍有点动静保准醒来,如今,在她们跟前,却是睡的极熟,和婶子怀里的水灵一个样。 小木车,套着两头驴子,拴在不远处的大杨树跟前,木车上还铺着褥子,又有床被子在上头。 婶子把水灵递给自家男人,然后车上一坐,接过德正娘背后的苗苗,一手搂着,又接过水灵,挨着苗苗放好,紧接着扯过身后的被子,给俩孩子盖的严实,迷迷糊糊两人翻了翻身,婶子就轻轻拍了两下,告诉她们在车上,让她们继续睡。 哄好了两个,德正娘就把她和柔儿也一个个抱上车,益哥和德正娘一人一个车后座,德正和老叔前座坐着,等人都车上坐好,驴子吱扭扭的就走了起来。 夜色下,走路的、赶车的,三五成群,说说笑笑,人实在不少。 都是刘家看了戏,黑天半夜家去的。 福福车上坐着,听着远远近近的人群说着话,话音偶尔传过来,每一个,说的都是刘家。 席面如何的好,排场如何的大,置办的何等风光,大户人家的体面如今是全瞧见了,那一声声羡慕,一句句向往,真真的在夜色下越发生动。 就连福福,也不得不感慨。 村子里这样的人家,体面是真的体面,一桌桌,一处处,那可都是银子,而且人来人往刘家人招呼的也尽心,一整天下来,福福虽有些累,但心思却不减。 她手上抱着篮子,正放在膝盖上,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篮子,缓着心神。 星光闪烁,点点星光却比残月的光还要亮,照着家去的人们,行走的、坐车的,全在夜色下。 吱扭扭的车响声在夜色下更加空灵,驴子偶尔的喷嚏声还伴着奏,蹄子一下下蹬着地面,夜半的天带着清凉,风也吹来几分冷意,好在穿的多,一行人又都窝在一处,铺着褥子,盖着被子,一点也不觉得冷。 身边的水灵和苗苗两个睡的正熟,驴车在小路上走的磕磕绊绊,丝毫也惊不起她俩,两人的头枕着婶子的腿,浑身盖的严实,呼呼大睡。 福福拉了拉益哥,问他困不困,见益哥摇头,眼睛清亮有神,在夜色下还能瞧见点点眸光,“姐,”小家伙话里带笑,小手支着车沿,往她跟前凑了凑,“姐,我在数星星。” 说完,就嘻嘻一笑,坐回去了,然后抬头看天,惹得福福也是一笑。 家去的路漫长,夜路也不好走,道路坑坑洼洼,驴车也吱扭扭的响,好在夜色迷人,福福嘴里含着糖块,香甜的滋味在心头漫漫散开。 “大奶呢?” 忽然,福福脑子一闪,对啊,上院大奶自己一个人在家一天,可怎么行? 福福猛的抬头,想起老太太心上就着急了,刚急着瞧过去德正娘就扑哧一笑,“想起你大奶了?” 福福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不是,黑天半夜家去了才想起来了,赶忙车上挪了挪屁股,“大娘,我大奶自己在家行吗?” 老太太腿脚不好,之前吃喝拉撒都是有人伺候,如今上院德正和德正娘今儿都出来了,而且一来还是一整天,家里没人,怎么想,都觉得不行。 德正娘拍了拍她,让她别急,许是福福一惊一乍惊醒了苗苗,德正娘还没开口说话呢,身边的苗苗忽的一下就坐了起来,突然的不行,还吓的福福好一跳。 苗苗迷瞪着,揉了揉眼睛,嘴里嘀咕着,“大奶?”然后左右看了看,“大奶不是在家呢吗?” 福福就笑,这是睡迷糊了。 赶忙,福福一手搂过苗苗,轻轻拍着她,唯恐黑天半夜迷迷糊糊惊了她。 婶子和德正娘也过来哄,等人彻底缓过神,德正娘才接着开口,“你大奶家呢,一早兰儿就过来,说她后娘几个过来凑热闹,一待就是一整天。” “兰儿她呢,说是家里也出不去,可以照看下你大奶。” “我原是不想出来的,”德正娘念叨着,“你大奶非让我出来走走,你又把狗子送了上去,我一想也就放了心。” “就这一天,”德正娘絮叨着,“明个后个就不出来了。” 原来兰儿还过去上院,说了这一通话,福福光顾着自己的寿桃,倒是把老太太给忘了,这会想起来,就有点不好意思。 “姐,我还想和兰儿姐一起留下陪大奶呢,”苗苗睡眼惺忪,裹着婶子家的被子,只露出个小脑袋,“大奶不让,非要我过来吃好吃的。” “苗苗你也知道?” 小家伙点头,脑袋瓜黑漆漆的,还打了个哈欠,小手捂着嘴,又带了困倦出来。 不一会,苗苗就裹着被子,又躺倒在车上,婶子蜷缩在一起,挨着水灵,驴车摇摇晃晃的倒是让两个睡的更熟。 看着苗苗入睡,轻轻拍着她,福福脑子里也想着在刘家的这一整天。 寿桃送了,到底,能生出多少好事,就全待日后见分晓了。 她手上的篮子,也显得沉了几分。 是什么呢?她有些好奇,一到家,定是先看个究竟,心里想着,手上就多用了些力气,抱着篮子,不放开。 就这样晃晃悠悠,并不觉得时间过的快,夜路看不大清,等福福四下细细一瞧,已经过了山坡小路,驴车进了村口,马上到家了。 虽然夜半,但村子里一点熟睡的影子都没有,家家户户该是从南村没多久,或者还在回来的路上,村子里鸡飞狗叫,好似夜半时分,炊烟四起,烧炕的烧炕,喂鸡的喂鸡。 福福一早出来,虽然鸡食盆子放的满满都,兔子的吃喝也窝里备下,但还是不放心。 还没到上院呢,福福就见家里狗子跑了出来,汪汪叫了两声,驴车没停稳当益哥就下了车,跑过去抱着狗子哄了又哄。 上院点着油灯,昏黄的灯光从窗子里射出来,下了车,福福领着苗苗也不着急家去,和婶子他们打过招呼,想了想,提着篮子就进了上院。 刘家给的篮子,福福前头一进屋,瞧见老太太炕上坐着,就嘻嘻直笑,炕上一坐,因为不多待也没脱鞋,回了腿,就扯开遮着篮子的红布。 “大奶,你把灯挪过来点,看不清。” 老太太该是没想到黑天半夜她会进屋,而且手上提着篮子,一进屋还这一番折腾,愣怔了片刻就笑了笑,提着油灯,照了过来。 篮里两个小包,红纸裹着,系着红绳,福福这边就着光线把红线解开,拆了红纸,里面一抱的糖块就露了出来。 一个包里全是糖块,另一个,福福拆开一看,是糕点,甜滋滋的香味就出来了,福福很满意,都是甜的。 这年代,甜是极其难得的。 福福咽了咽口水,把糖块和糕点分了一半出来,用红纸包好,递给老太太,“大奶,这个留着你尝尝。” 老太太看着她折腾,递了糖块和糕点过来看了眼,伸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点点头,就又把红纸推了过来,“我一把年纪了不好这个,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贪吃,你都拿家去。” 德正娘也屋里来了,见刘家回的是糕点和糖块,就笑着点头,“知道你们一个个嘴馋,给了这些好东西。” 福福嘻嘻直笑,刚要提着剩下的糖块和糕点家去,老太太就伸手拽过她,篮子扯了过去,然后把炕上留下的糖块糕点又放进篮子,还遮盖好,递了过来。 “你家里留着,”老太太把油灯放在窗台,“平日你屋里孩子多,这糖块啥的分分,吃个稀罕。” 福福还想再留下,老太太就开始撵人。 “黑天半夜的你也没烧炕,快家去吧,”老太太摆摆手,“折腾一天了,早点睡个觉。” 没法,福福就又把东西带了出来。 益哥和狗子在当院,黑天半夜的玩开了,见她和苗苗出来,狗子立马扑了她俩一身,德正娘更是把他们送到家门口,瞧着他们屋里点了油灯,人才回了上院。 家里,嗯,空了这么长时间没烧火,一进屋子就冷的不行。 赶忙,姐弟三个,抱柴的抱柴,烧火的烧火,益哥领着狗子家房前屋后转了好几圈,看了鸡,瞧了兔子,就家里换了衣裳,洗了手,东屋开始看书。 苗苗也是,灶坑里坐着板凳,一边灶里添着柴,一边嘴就不住的小声嘀咕。 好一会,嘀咕了很是有一会,一遍遍的,终于,炕烧好了,苗苗也长舒一口气,眼里带笑,话里轻快活泼,“姐,我都记着呢,一点没忘。” 福福把糖块和糕点收好,家里又收拾了一遍,一烧好炕福福和苗苗两个就关了门,炕上铺了被褥,躺进了被窝。 夜已经很晚了。 睡意却丁点没有。 苗苗是一路睡了许多,这会精神的不行,还要点油灯温书,福福拦着才没让;她呢,是睡不着。 心里既激动,也忐忑。 激动是因为做的寿桃得了刘家老夫人的喜欢,也忐忑,忐忑不知因为寿桃,自己能否走出一条出路。 今儿见了刘家的大宅大院,体会了大户人家的热情好客,她心里,也生了许多感触。 她要领着益哥和苗苗,一定闯出个天地,置下一份家业! 这个念头,自打今儿去了刘家,心里更加确信了。 “姐,”福福闭着眼,正徜徉在似梦非梦的幻想里,苗苗这轻轻一声叫喊,福福回了神,扭头看过去,就见苗苗睁着大眼睛,也正扭头看她,身子窝在被子里,小脑袋枕着枕头,夜色下依稀还能瞧见她眸光灵动,“姐,”苗苗又叫了一声,“你说刘家一共有多少银子?” 额?福福一愣,大半夜的苗苗原是在想这个。 “一共多少银子?” 起来了。 福福被狗子拱的睡意全无,赶忙穿衣服起来,又随手收拾了被褥,擦了炕,扫了地,这才出了屋门。 外屋两个灶,苗苗都生了火,一个锅里烧开了水,一个在热着饭菜,苗苗坐着小板凳,在灶坑,手上拿着个小树枝子,在地上划着。 专注的很。 就连她开开了门,出了屋,小家伙都没察觉。 悄悄的,福福推开东屋门,益哥正端坐桌前,手捧一本书卷,正看的认真。 家里两个都比她勤奋用心。 外屋饭香扑鼻,香气从锅里冒出来,柴火噼里啪啦在灶里烧的直响,锅内也滋滋的呲啦着锅边,家里狗子不知哪里来的高兴劲,忽然绕着她,蹦哒了起来。 这才,惊了练字的苗苗。 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练字时候专注的认真,片刻就回了神,眼里带光,站起身,直笑,“姐,你起来了?” 好几天了,好几天都是苗苗起的大早,烧好洗脸水,做好饭菜,等着她。 福福说过几次,不用起早,家里公鸡打鸣再起已经够早了,可苗苗不听,一来二去做了好几次早饭,福福渐渐也就习惯了。 锅里炖的白菜豆腐,饭热的是年糕豆包,等入了二月天回暖了,家里豆腐年糕啥的就存不住,得尽快吃完。 福福洗漱之后,就家里收拾开来。 一个冬天,家里秋后买的粮食和菜,趁着心情好,一大早,和苗苗两个,里屋外屋的就一顿收拾。 年糕豆包所剩不多,再热个几顿也就吃光光了。 豆腐,嗯,年前做的一锅豆腐,也没剩几块了,放在东屋盆子里,前些日子豆腐盆子的清水还能冻上冰碴儿,如今天一热,却是冻不住了。 一不上冻,东西就存不住。 还有家里的酸菜,虽然所剩无多,一直舍不得吃,这会,该是也要抓紧清理清理了。 堆在西屋地木板上的白菜、萝卜、土豆、地瓜啥的,倒是不急,就是还有几个南瓜、冬瓜,该吃了。 第四八四章:长大 起来了。 福福被狗子拱的睡意全无,赶忙穿衣服起来,又随手收拾了被褥,擦了炕,扫了地,这才出了屋门。 外屋两个灶,苗苗都生了火,一个锅里烧开了水,一个在热着饭菜,苗苗坐着小板凳,在灶坑,手上拿着个小树枝子,在地上划着。 专注的很。 就连她开开了门,出了屋,小家伙都没察觉。 悄悄的,福福推开东屋门,益哥正端坐桌前,手捧一本书卷,正看的认真。 家里两个都比她勤奋用心。 外屋饭香扑鼻,香气从锅里冒出来,柴火噼里啪啦在灶里烧的直响,锅内也滋滋的呲啦着锅边,家里狗子不知哪里来的高兴劲,忽然绕着她,蹦哒了起来。 这才,惊了练字的苗苗。 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练字时候专注的认真,片刻就回了神,眼里带光,站起身,直笑,“姐,你起来了?” 好几天了,好几天都是苗苗起的大早,烧好洗脸水,做好饭菜,等着她。 福福说过几次,不用起早,家里公鸡打鸣再起已经够早了,可苗苗不听,一来二去做了好几次早饭,福福渐渐也就习惯了。 锅里炖的白菜豆腐,饭热的是年糕豆包,等入了二月天回暖了,家里豆腐年糕啥的就存不住,得尽快吃完。 福福洗漱之后,就家里收拾开来。 一个冬天,家里秋后买的粮食和菜,趁着心情好,一大早,和苗苗两个,里屋外屋的就一顿收拾。 年糕豆包所剩不多,再热个几顿也就吃光光了。 豆腐,嗯,年前做的一锅豆腐,也没剩几块了,放在东屋盆子里,前些日子豆腐盆子的清水还能冻上冰碴儿,如今天一热,却是冻不住了。 一不上冻,东西就存不住。 还有家里的酸菜,虽然所剩无多,一直舍不得吃,这会,该是也要抓紧清理清理了。 堆在西屋地木板上的白菜、萝卜、土豆、地瓜啥的,倒是不急,就是还有几个南瓜、冬瓜,该吃了。 腌的菜,几个坛子,一个冬天也吃的见底了。 还有捡的蘑菇、地衣,一直布袋子放着,吃了拿,拿了吃的,眼瞅着见少,所剩无多。 还有晒的萝卜、豆角、茄子、白菜,虽然省吃俭用,这会,捣鼓在一处,装了个个小布袋子,没有多少了。 就是家里辣椒,嗯,一个冬天过来,没怎么见少。 虽然常吃,也老送人,但毕竟辣滋味需要时候适应,加上买的又多,这会瞧着,倒是能吃到秋。 收的那些辣椒籽,今年都给种上,这辣椒啊,到了夏秋之际,却是能给连起来,断不了。 瓜子油吃的不多,坛子里还将将满满的,就是瓜子油渣,又是包饺子,平日里炒菜舍不得用油福福偶尔就用油渣,却是剩的不多了。 外屋橱柜上的篮子,装的是家里母鸡下的鸡蛋,嗯,一个冬天舍不得吃的,到底攒了大半个篮子。 福福还想着,等过些日子坛子里腌上呢,腌个一两月,等该吃的时候正好农忙,既方便又省事。 昨个老刘家给的糕点和糖果,福福都收了起来,稀罕物件可是舍不得吃。 家里的米面,福福也干脆都过了一遍眼,小米、高粱米、苞米粒子大小袋子装着,系牢了口子,东屋地上放着;还有荞麦面、白面、高粱米面、苞米面,这些放在橱柜里,也还不少。 小半袋子黄豆,一篮子红豆,小矬子绿豆,还有半筐的瓜子,这些都放在橱柜顶,盖了布,吃用的时候方便拿。 如今天气渐暖,却是都该收起来了,要不然生虫,粮食就糟蹋了。 东西虽不多,但屋小紧凑,收拾来收拾去的也没空出多少地方,等收拾的差不多,益哥也扫完了院子,喂了鸡和兔,这会又水瓢里舀了水,在窗台上浇菜。 苗苗炕上放了饭桌,拿了碗筷,又拿筷子在几个腌菜缸子里夹了夹,拼了一碟子的咸菜,再把锅盖一掀,饭菜端了上去。 家里狗子守着狗盆子,摇着尾巴,乖乖的等饭菜。 苗苗就把年糕吹凉,放进狗盆子,还加了白菜豆腐进去,狗子呼呼的就吃开了。 姐弟三个洗了手,脱鞋炕上一坐着,热乎乎的炕头,先喝一口热水,然后围着饭桌,就吃开了。 昨个吃了满肚的鸡鸭鱼肉,今儿家里的白菜豆腐,虽然清淡,吃着却多了许多寻常没有的清新滋味。 简简单单,却也格外下饭。 不知是长身体还是怎样,福福的食欲,一直都很好。 甭管吃啥,大鱼大肉也好,清汤清水也罢,总是能吃的尽欢。 今儿家里待着,不去老刘家凑热闹,等一吃完饭,难得的心思有些闲,柔儿和水灵还没来,益哥在温书,苗苗在练字,她呢,就和狗子,院子里转悠着。 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啥都不用想,这片刻清闲,极好。 一早,村子里生火的人家不多,嗯,是的,不多,家家户户都赶去南村,去老刘家吃上一天,再看一晚的戏,充实而自在。 他们吃饭的时候村子里三三俩俩的就都出了门,说说笑笑的饿着肚子去南村,甭管大人孩子,这会福福院子里走着,村子是一片难得的安静,早饭过后每每的喧闹声,今儿,是丁点没有。 福福出门,村子里走了走。 沿着门前的小路,过了婶子家,然后拐了弯,爬上小山坡,再绕到人家午后,穿过几棵枣树,再往上走,走过几垄田,就站在村头的小坡道上,整个村子将将能看个真切。 日头升了起来,暖阳照在身后,风也和煦的吹着,整个村子大半都入了眼底,那瞧不见的,都隐在树中、林里。 点点炊烟升起,是她家灶里的余柴在烧,边上的德正家和婶子家,烟囱里正青烟四起,晓风吹拂,吹弯了缕缕青烟,然后绕着一团团枯树枝,蔓延开来。 这是一个闲适而静谧的早上,难得的清闲让她敞开了心的拥抱眼前这一切,入眼的丝丝缕缕,福福都满心欢喜。 水洗过的天,飘荡的云朵,红彤彤的旭日,那淡了清寒的林间之气,还有一棵棵老树,一束束枯草,远处一弯清亮的河水已渐渐化冻,滋润着脚下的萧萧大地。 忽然,一只灰色的鸟雀在头顶飞过,叽喳叫了一声然后就落在坡下的枣树上,转悠着小脑袋,在寻吃的。 山间林里的鸟雀极多,因为会糟蹋粮食,人们并不喜,然而此时,却格外应景。 冬日里这一只只生灵,挂在枯树上,叫唤着春天,喜气又祥和。 福福往家走,看着一户户关着的门窗,福福一边走,一边就细细打量。 虽然一个村子住着,日子也大多辛苦,但家家光景还是有些不同的。 盖的房、围的院子,养的鸡鸭驴马,家里的存粮,福福看过一眼虽猜不全,但也能看出个大概。 哪家日子过的好,大多一眼就能猜出来。 勤快的人家院子里外收拾的干净利落,懒散些的,柴火乱堆着,鸡鸭满院跑。 福福看一家家的菜园子,大片的、小块的,方正的、长条的,各式各样。还有果树,每家,房前屋后都栽着果树。 枣子杏子最多,然后就是桃子和梨,也有李子山楂啥的,一路走来福福看了满眼,心上惊奇。 以前没仔细看过,今儿这么一瞧,家家过的日子,虽稍有不同,但大体方向,都是差不离的。 福福慢悠悠的走着,等一到婶子家门口,隔着院墙往里一看,老叔手上拿着锯子,正一门心思的锯木头。 边上,院子里,摆着一张轮椅。 福福一笑,撒腿就跑过去,招呼都没来急的,推开大门就跑了进去,“老叔,椅子做好了?” 老叔停了手上的锯子,额头带汗,看了一眼她就低头继续锯着木头,摇摇头,“还不行,推着动是能动,但还不灵通,得再打磨打磨。” 老叔为了轮椅已经有些日子没出门做工,一门心思的窝在家里,加上人细致,活计也精,总是要做的最好。 福福走过去,伸手推了推。 能推动,就是得稍大些力气,而且吱吱扭扭的动静也不小,这下,是有大眉目了。 刚推了两步婶子就出来了,见福福高兴也跟着直笑,“一大早咋过来了?” “婶子,我上去走走,”福福手一挥,“还没家去呢,外头就见我老叔弄好了椅子,赶忙过来瞧瞧。” “折腾上瘾了,”婶子跟着笑,“不吃不喝的守着它。” 婶子说的好笑,心下也宽慰,自家男人能做出来这稀罕物件,也是有本事。 婶子领着她要屋里去,福福摆手,可不行坐了,得家去教书呢。 “昨个,”婶子拉着她,满是好奇,“篮子里送的啥?” 福福一愣,随后就笑,昨个黑天半夜的给上院老太太瞧了,倒是把婶子给忘了,“糖果和糕点,”福福摇着婶子胳膊,晃啊晃的,“对了婶子,你跟我上去尝尝。” “给你们小孩子家家吃个稀罕的,我不好那个,”婶子就笑,“可见老刘家是上心了,那叫杏枝的,我听你老叔说,打听到你跟车回去,外头等了可是好久呢。” “你寿桃用了心思,得了老夫人欢喜,”婶子高兴,“送你点糖果糕点也是常情,我就想着,若是老夫人能再用心,知道我们福福这手上啊,好吃的东西能折腾出许多,就更好了。” 婶子说着,“刘家家大业大,那县里请的厨子,做的饭菜,我尝着,照你做的差的远了。” “若是你在刘老夫人跟前得了份生计,”婶子笑意在嘴角,“不是说老太太胃口不好?哎呀,要是能吃口你做的饭菜,就是寻常的家常便饭,依我看,老太太也能一大碗下肚。” “那酸菜?”婶子一说起来,话就停不了,“还有辣子,哎呦,都是下饭的。” 福福就笑,看婶子说的来劲也不好打断,就认真听着,等终于停了话音,见福福看她,就拉了福福在怀,给出主意,“要不,要不你今儿再琢磨琢磨,明个咱过去,再带点礼。” 福福就笑,看婶子真是操心,就伸手拍了拍,“婶子,咱不着急。” 这点,福福有的耐心。 她昨个见刘家老太太,瞧见了,瞧见篮子里带过去的八个寿桃,剩了两个,就冲这点,她知道,得等,等人上门来。 婶子见她拿了主意就不强求,两人一处开始往外走,说着话,“对了,兰儿今儿得空,能家里出来,这会啊,估计已经你家去了。” 说也说了,笑也笑过,等一缓过来,大家围着书桌,背书的背书,练字的练字,福福把兰儿拉到一边,专门从头开始细细教她。 一时,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狗子趴在地上,叼来啃了大半个冬天的骨头棒子,磨着牙。 屋外阳光和煦,光线从窗户间照进来,照在西屋的小炕上,一框框窗户的线条拉的悠长,家里的鸡,正撒的满院子都是,咯咯的低头在院子里寻着吃的。 懒散些的,就站在栅栏上,一个挨着一个,鸡爪子立在树枝上,缩着鸡脖子,鸡脑袋窝在翅膀里,闭着眼,半睡不睡的在栅栏上摇摇晃晃,有趣的很。 福福教了兰儿两个大字,让她守着板子认着,她人就透过窗子一直在看外面。 人说数晨夕,福福每每都沉浸在一朝一夕之间,但白日里这寻常景色,福福却难得空下心来,看个没完。 家里的鸡,真真的长大了。 一个冬天,福福也算舍得,自己舍不得吃的苞米茬子,隔三差五,就围上一顿,养的也干净,这会瞧着,一个个机灵的不行,肥哒哒的,因为公鸡多,除了闹腾些,不下蛋,养起来倒也轻省。 公鸡一多,嗯,和家里狗子似的,还带看家的属性。 每每,一老远,房前屋后若是走人,狗子耳朵尖,先是汪汪叫上一声,紧接着,家里公鸡就三三俩俩,飞的飞、跑的跑,栅栏里外就盯着行人不放。 若是有手欠的,福福就见过,过来逗一逗,可不得了,二十多只大公鸡,扑腾的扑腾、叨的叨、撵的撵,一个都不放过。 第四八五章:在的 说也说了,笑也笑过,等一缓过来,大家围着书桌,背书的背书,练字的练字,福福把兰儿拉到一边,专门从头开始细细教她。 一时,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狗子趴在地上,叼来啃了大半个冬天的骨头棒子,磨着牙。 屋外阳光和煦,光线从窗户间照进来,照在西屋的小炕上,一框框窗户的线条拉的悠长,家里的鸡,正撒的满院子都是,咯咯的低头在院子里寻着吃的。 懒散些的,就站在栅栏上,一个挨着一个,鸡爪子立在树枝上,缩着鸡脖子,鸡脑袋窝在翅膀里,闭着眼,半睡不睡的在栅栏上摇摇晃晃,有趣的很。 福福教了兰儿两个大字,让她守着板子认着,她人就透过窗子一直在看外面。 人说数晨夕,福福每每都沉浸在一朝一夕之间,但白日里这寻常景色,福福却难得空下心来,看个没完。 家里的鸡,真真的长大了。 一个冬天,福福也算舍得,自己舍不得吃的苞米茬子,隔三差五,就围上一顿,养的也干净,这会瞧着,一个个机灵的不行,肥哒哒的,因为公鸡多,除了闹腾些,不下蛋,养起来倒也轻省。 公鸡一多,嗯,和家里狗子似的,还带看家的属性。 每每,一老远,房前屋后若是走人,狗子耳朵尖,先是汪汪叫上一声,紧接着,家里公鸡就三三俩俩,飞的飞、跑的跑,栅栏里外就盯着行人不放。 若是有手欠的,福福就见过,过来逗一逗,可不得了,二十多只大公鸡,扑腾的扑腾、叨的叨、撵的撵,一个都不放过。 福福有时候就笑。 这动物的感情,有时候还真是难懂,偶尔还带着灵气。 家里狗子和公鸡,家里闲的时候,你追我赶鸡飞狗跳的,等有外人,嗯,就开始一致对外。 默契的很。 这会,狗子在屋,公鸡们在院子,互不侵犯还好。 等狗子调皮劲一起,去院子闹腾,家里公鸡就飞的飞、跑的跑,片刻满院子就尘土飞扬,鸡毛狗毛落的满地都是。 福福想到这,就忍不住的扶额。 它们闹腾完,累的多是益哥。 嗯,益哥要里里外外的扫院子,一般早一次晚一次,若是狗子和公鸡闹腾的特别开,一天扫三四次的时候也是常事。 现在家里又多了兔子,虽然遮盖的还算严实,几天下来公鸡也寻出了门道,没事的时候就欠欠的在兔子窝附近又是扑腾又是叫的,吓唬的窝里兔子直发抖。 唉,一个个,养的都要成精了。 福福看着,忽然就入了神,家里新栽的几棵枣树苗,还没长叶,光秃秃的在大门里外直挺挺的站着,有只公鸡刚还地上啄食,忽然扑腾了两下翅膀,就飞了上去。 嗯,飞到枣树枝子上了。 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窝了又窝,就趴在了树上。 福福一直看在眼,来回不过几秒钟,树上就窝了一只大公鸡,远远瞧着,若是不细看,还以为是枣树上搭的鸟窝在上头。 像极了。 福福看的正入神,忽然间家里大门口过了辆马车,嗯,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拉的车,在这山沟沟实在难见的很。 福福还正纳闷,刚要要这是谁家的亲戚呢,就见那大马车,放慢了步子,然后一个马车夫模样的人拉着马缰绳,把马车引到她家门前了。 ?? 家里窗户不大,福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赶忙咳嗽一声让炕上几人也都看过去,苗苗眼最尖,嘴最快,一边穿鞋下地一边拉着她,“姐,咱家来人了。” 可不是,是在她家大门口停下了。 一辆大马车,隐约可见一个车夫,还有个穿红花的女子,人正低头下车,看不真切。 这还得了。 福福赶忙下地,家里狗子早就跑了出去,院子里冲着人正汪汪直叫,福福一出了屋门,就见家里的鸡,嗯,也闹腾开了。 二十多只公鸡母鸡,零零散散本来也有一院子,如今全聚在一块,栅栏跟前,大门附近,都是伸着脖子、扑腾着翅膀,一副跃跃欲试要打架的样子。 狗子在前爪子刨着地,汪汪直叫个不停,一群公鸡母鸡在后,扑腾着翅膀,犹如一个个小兵,等着上战场。 苗苗最先跑了过去,从公鸡母鸡里撵出一条道,然后拉着狗子往一边走,福福穿好鞋,跟着跑出去一看,不得了,是杏枝! 是杏枝没错了! 虽然人下了马车,该是狗子和公鸡阵势足,吓到了,人跑了马车后面有几步,车夫在前,手上拿着鞭子,比划着,吓唬着,却也不敢上前。 那拉车的枣红高头大马,却是一点没受惊,打了个喷嚏,蹄子蹬了几下地,要不是缰绳在车夫手上,估计会拉着车直接院子里来了。 该是这匹马,让家里鸡呀够啊的加了防备,因为不常见,所以有些提心吊胆。 苗苗把狗子引到一边,捂着嘴不让叫,家里的鸡也被福福撵到散了看,就赶忙出了大门,跑到杏枝跟前,“杏枝姐?你怎么来了?” 惊讶,是真的惊讶。 怎么也没想到,没想到杏枝会专门过来,这回手上提着两个篮子,一见福福出来了,拉开了狗子,撵开了鸡,这才前走两步,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解释道,“我从小就怕狗。” 屋里的柔儿她们也出来了,苗苗和兰儿两个把家里狗子抱开,屋里套了狗绳,然后苗苗领着它,拴在了午后果树上。 狗子拴上了,苗苗又屋后守着,福福这才领着杏枝屋里来,马车上的两个篮子递了过来,柔儿和水灵两个帮忙拿着。 杏枝就笑,“这是柔儿姑娘和水灵姑娘吧?” 没想到记性也好,见柔儿和水灵点头,就一边屋里走一边看向兰儿,福福赶忙介绍,“这是兰儿,我家前院的。” “兰儿姑娘。” 院子里站了片刻,大家打过招呼,杏枝也把她家房前屋后看了又看,盯着家里的鸡,看向左右围起来的栅栏,不远处的兔子窝,已经早就关门的小学堂,以及三间小土房。 刚回过头,抬脚进屋,益哥领着保成,也屋子里出来了。 “小公子。”杏枝唤她姑娘,叫益哥公子,福福听了虽别扭,但也不好纠正,只能由着杏枝这般叫法。 “杏枝姐姐。”益哥也笑,见了杏枝益哥是高兴的,笑过之后就把躲在他伸后的保成拉到跟前,“杏枝姐姐,这是保成。” 福福加了一句,“杏枝姐姐,保成是兰儿兄弟。” 杏枝也笑着招呼,“保成小公子。” 话刚说完,本就害羞的保成更是不好意思起来,躲在益哥身后,脸蛋儿红的不像样,小小孩子不知说啥是好,就又躲了起来。 益哥拉着保成让出一条路,福福领着,就把人领到西屋。 家里刚刚闹腾开了,又放了桌子、铺了板子读书认字,还没来得及收拾,这会一掀开帘子进来,屋子本来就小,加上堆了许多东西,更是显得紧凑的不行。 益哥和保成屋后去了,换下苗苗,两个小伙子屋后看着狗子,苗苗和柔儿、水灵几个帮忙伺候。 杏枝大户人家的丫头,虽也住在乡下,但毕竟见过些市面,而且刘家的吃用,根本,她们根本不能比。 有茶水,有瓜子,也有晒的果干零食,但家里说的上的,还是昨个刘家给带的糕点和糖果。 不一会,就全端上来了。 杏枝也不客气,一进屋子就支着炕沿呢坐了半边,然后左右好个瞧她屋子,看了又看。 特别是窗台上种的几篮子菜,杏枝炕沿上还嫌不够,看了两眼越发感兴趣,就干脆脱了绣花鞋子,直接上了炕。 守着窗台,一篮一篮的看过去。 “别的姑娘家家都是种些花儿的,”杏枝看了个遍,就又回了炕边,半坐着,笑,“姑娘倒好,种的是些萝卜白菜。” 说到这,紧接着,就咯咯一笑,“乍一瞧,还有趣的很。” “杏枝姐姐说笑了,”因为杏枝坐了半边炕,柔儿她们几个本就局促,如今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忙活完,人就都贴着门边,屋里屋外的,挨着她,地上站着,福福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拉过她们几个,让她们继续炕上坐,“也是去年活络了心思,种了这几盆,心想着,要是熬过了冬,也是好光景。” “我们老夫人尝过之后,胃口见开,一连吃了好几个。” “可不是常有的,”杏枝笑,“我们老夫人从来节制,在吃食上面从没过过,如今吃了姑娘的面点,就心念上了。” 听杏枝这么一说,福福心里高兴的不行,都要冒泡了。 眼里带光,嘴角更是高兴的闭不住,也不搭话,只看着杏枝继续说,“这不,没寻见姑娘就专门让我走一趟,过来瞧瞧。” 杏枝话说到这,就停住了话音,没接着说,只眼看着福福,等着她接话。 “杏枝姐,”福福笑,“昨个戏散的晚,我们又一直看到尾,家来已经后半夜了,这才没过去,说好了今儿好好休息休息,明个再去呢。” “瞧见了杏枝姐过来,还吓了我老大一跳,”福福说说笑笑,“听姐姐这么一说,我才消了汗。” 杏枝也跟着笑,福福想了想,紧接着继续说,“姐姐没来那会我还寻思呢,正好家里过冬腌了点菜,酸酸的,也开胃。” “正想着我们小姐妹几个中午包顿饺子,”福福开口,“姐姐若是有空不如留下和我们一起,这天还见冷,老夫人若是不嫌弃,等饺子包好,冻住了姐姐带回去,开锅一煮却也正好吃。” 杏枝一听,满脸的笑意,“那敢情好,可是劳烦姑娘了。” 两人又一阵客套,客套完,就开始忙了起来。 水灵烧火,苗苗刷锅烧水,等大家都洗了手,福福舀了白面和点点荞麦面拌着,添了水,合成面团,然后让兰儿炕上开揉。 这边柔儿也酸菜缸子里捞了酸菜,清水洗了好几遍,菜板上切丝,再剁碎,福福把面团给了兰儿就外屋和馅子。 杏枝也插不上手,就跟着她,看了和面又看馅子,盯着酸菜直瞧,还好个闻,“姑娘,这是?” “这是我用大白菜腌的,一个冬天了,”剁好的馅子拧去水,盆子里放好,然后继续给杏枝解释,“满满一缸子也没剩多少,味道酸酸的,再放点瓜子油渣,比放瓜子油还好吃的很。” 福福把家里黑乎乎的瓜子油渣拿了过来,勺子舀了两勺,然后加盐加酱,放了调料,就筷子开始搅拌,“杏枝姐,馅子瞧着卖相虽不好,但吃起来挺入味的。” 兰儿揉好了面,面板上醒着,也来了外屋,守着菜板子,看她和馅子。 杏枝就笑,“姑娘说的定是没错,这会闻着馅子,味道就香的。” 果然,馅子的香气也出来了。 为了不让杏枝久等,等醒着面,馅子和好,她就先拿了家里的两个大盘子出来,撒上曾薄面,放进杏枝带来的篮子里,然后开始切面剂子、擀饺子皮,开始包饺子。 包上饺子了,杏枝就上手了。 福福她们站在门口,陪车走了几步,杏枝非不让她们再走动,这才停住脚,见车子走远,出了村子,下了坡道,瞧不见了。 “呼,”人一没了影,柔儿几个就长出一口气,该是放松了,“福福姐,我这心啊,一置揪揪着,总算放下了。” 福福就笑,益哥和保成也牵着狗子出来了,狗子一去了狗绳,撒了欢的就跑出大门口,还不解气的冲着出村的方向叫了几声。 没有人,叫过之后狗子就颠颠往回走,嘟囔着,蔫蔫的还有些不高兴,估计是委屈刚刚把它拴起来,还不让它叫。 福福就笑,手上干净的一会还要包饺子,就用膝盖碰了碰狗子头,开始解释,“家里来了生人你叫人喊人是对的,今儿来的这个,她怕狗,所以才把你拴起来。” “不过呀,带了鸡鸭过来,家里还包了饺子,一会啊,咱吃饺子又吃鸡,还有你那份,你说,你高兴不高兴?” 第四八六章:满意 福福她们站在门口,陪车走了几步,杏枝非不让她们再走动,这才停住脚,见车子走远,出了村子,下了坡道,瞧不见了。 “呼,”人一没了影,柔儿几个就长出一口气,该是放松了,“福福姐,我这心啊,一置揪揪着,总算放下了。” 福福就笑,益哥和保成也牵着狗子出来了,狗子一去了狗绳,撒了欢的就跑出大门口,还不解气的冲着出村的方向叫了几声。 没有人,叫过之后狗子就颠颠往回走,嘟囔着,蔫蔫的还有些不高兴,估计是委屈刚刚把它拴起来,还不让它叫。 福福就笑,手上干净的一会还要包饺子,就用膝盖碰了碰狗子头,开始解释,“家里来了生人你叫人喊人是对的,今儿来的这个,她怕狗,所以才把你拴起来。” “不过呀,带了鸡鸭过来,家里还包了饺子,一会啊,咱吃饺子又吃鸡,还有你那份,你说,你高兴不高兴?” 福福笑,和柔儿她们屋里来,果然,福福话音一落,狗子好像听懂了似的,竖着耳朵、歪着脑袋瓜寻思了寻思,颠颠就跑开了。 冲着屋里跑,一边跑福福还见它鼻子嗅着,该是闻到了鸡鸭的味道。 益哥在门口,看狗子进来了,赶忙给拦住,然后抱着狗脖子,不让它扒着爪子狗橱柜里的鸡鸭。 外屋大大小小闹腾开了,屋里,她和柔儿兰儿三个,继续包上了饺子。 福福和了很多面,看时候还早,赶忙让苗苗和水灵两个上下院告诉婶子和德正娘,说家里包酸菜的饺子,一会送上去,让他们少做点饭。 要上两家饺子都管饱,福福想了想,该是不够。 但吃个稀罕,解解馋,还是足足的。 柔儿和水灵两个坐在炕上,福福地上拿着擀面杖,一个个面剂子擀着,说起了话,“福福姐,那我们明天过去,还带东西吗?” 是柔儿,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姐姐再给老夫人带点礼物?” 这个,福福还没想过。 “不用吧,”福福停下手上的活,想了想,接着说,“明天咱先过去,若是老夫人喜欢吃今儿的饺子,还想再吃点什么的话,估计也得等过了明个,日后再说了。” 见两人疑惑,福福继续擀面皮然后解释,“席面就吃三天,戏也唱三天,明个又是最后一天,该是不用咱花心思的。” 福福说着,“到底怎样,就看日后了。” 这个,是不假。 要看日后,看过了明天,老刘家还上不上门,找不找她? 福福是有信心的,今儿的酸菜饺子,酸酸的,吃了格外开胃,而且味道也好,不说别的,就说吃个稀罕新奇,刘家老夫人也会喜欢的。 福福想着,她家里的辣椒,还没登场呢。 刚刚,送饺子的时候她还想了呢,要不要弄个辣椒酱,沾着饺子味道更好,然后转念她就想开了,这辣椒酱,留着日后用处更大。 好东西,要漫漫来。 饺子刚包了两盖帘,苗苗和水灵两个就上下院跑了回来,狗子颠颠跟在身后,院子里喊着,说是都传了话,婶子和大娘已经跟着下来了。 果然,两人院子刚喊完,跑进屋还没停稳当,大门口秀梅婶子就德正娘就碰上了,说着话一边屋里来。 “咋还包上饺子了?” 婶子一进屋,看炕上包好的饺子,面盆子大半的面团,馅子盆又老多馅子,先是一愣,然后外屋就和德正娘洗了手,开始帮忙。 “刚刚杏枝姐姐来了。” 婶子换下福福擀面皮,她炕上坐着,开始包饺子,刚开了话头,婶子和德正娘俱是一愣,放下手上的活,眼睛瞪的老大,不确定,以为听错了,“杏枝?” 福福点头,“是杏枝姐姐。” “刘家夫人跟前的丫头,杏枝?” 福福笑,很确定的点头,边上的柔儿和兰儿两个也极认真的说着是,这才,两个大人更加疑惑,“来了?来家门口?” 福福点头,说是,“还送了烧鸡烧鸭,外屋放着,一会等包好饺子,咱拆了先拆了鸡吃一顿。” “烧鸭先留着,”福福说着,“留个三五日过后,咱再吃。” 说起鸡鸭福福就岔过话,接不上了,还是秀梅婶子,拉住她问,“杏枝过来干嘛了?” “刚刚,狗子叫,是不是家里来人了?”德正娘也开了口,“我屋里陪你大奶呢,刚听了两句,就又没了动静。” “我以为你们孩子几个,院子里闹腾开了,也就没当回事,没出来看个究竟。” “可不,我也听见了,”婶子也接过话,“就叫了两声,也没当真,还真是来了人,哎呦,早知道这样,出门看好了。” 说着,她就往大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拆开红油纸,扯了条鸡腿下来,拿在手里,然后一到德正娘跟前,就递了过去,“孝顺我大奶的,大娘,你就帮忙一并带回去。” 赶忙,福福把鸡腿放在盖帘的饺子上,虽然小心,但还是压了好几个饺子,压弯了花边,一个油光的鸡腿在上头,也是惹眼的很。 德正娘还有些犹豫,见鸡腿放上去了,又是孝顺大奶的,片刻过后也就想开了,点了点,“你快屋里煮饺子吧,水开了好一会。” 大娘一提醒,她才又抱着烧鸡,赶忙往屋走。 院子里的鸡,也不知是好奇还是咋地,刚刚是都静悄悄的,这会,等福福一扭身,手上拿着烧鸡,红油纸刚刚盖住,才走了两步,就三五成群的围了上来。 福福是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她着忙,一个个的过来拦路。 笑的,却又是手里的烧鸡,嗯,家里的鸡过来凑热闹,要看,要看烤熟了的烧鸡。 福福脚一踢,鸡就扑腾扑腾的四散开来,让出一条路,兰儿几个也过来撵,嘴里还笑,数落着它们,“你们一个个的也是心大,要是再围上来看,说不准哪天,你们膘养的肥了,也把你们一个个上火烤,做成烤鸡!” 把公鸡一撵开,福福屋里洗了手,苗苗和水灵顿灶坑烧火,她让柔儿和兰儿俩煮饺子,她拿了个盘子,就开始撕鸡。 嗯,别说,这烧鸡,许是不常见油水,闻着烧鸡的味,福福就忍不住。 撕下来的几块鸡肉,福福就手里拿着,先灶坑给了水灵和苗苗,叫她们张口,然后一人一大块放进嘴里,直叫她们吃。 兰儿和柔儿俩,福福也都送到嘴边,剩下的一块,她忙忙塞进自己嘴里。 哎呦,也不是多好吃,细品的话味道总是差点,但鸡肉啊!烧鸡啊!怎么说,都馋人的很,吃一口,是越吃越馋。 福福又手上撕了两块,用脚踢了东屋门,这下,不得了,门上刚露出个小缝,家里狗子就呲牙咧嘴的冲她手上扑,该是闻到味道了。 福福把手举高高,苗苗就过来把狗子抱住,抱着狗脖子,更是骑在它身上,不让狗子动弹。 奈何,这烧鸡味道馋人,狗子稍消停了片刻,加上养的个头越来越大,气力也足,苗紧接着,就扛着苗苗,追着福福跑。 笑的不行。 特别是被狗子驮在背上的苗苗,本以为收拾住了狗子,等狗子一动,哎哟喂,吓了一跳过后,就从狗子身上下不来了。 在屋里,狗子驮着苗苗,就围着福福转。 还是想吃鸡肉。 福福又被气笑了,苗苗愣过,怕过,等狗子驮着她转了两圈,却咯咯笑了起来,还玩上瘾了。 水灵和兰儿外屋一边煮着饺子,一边也跟着笑,柔儿也来了,帮忙稳住狗子,苗苗这才稳稳的站在地上,这一会工夫就气喘吁吁的,脸蛋儿红彤彤的,眼里带光,瞧着福福就笑,“姐,真好玩。” 还是头一次,这还是苗苗头一次,玩的这么欢,笑的这么开。 刚刚这么一小会,苗苗眼里的笑意直达心底,最最纯真,完全的发自肺腑的玩和笑。 福福也跟着高兴。 益哥和保成两个本炕上坐着,在温书,见了这一番情景先是一愣,然后一边笑也一边急急忙忙穿鞋子,下了地。 等柔儿和水灵两个抱住狗子,福福这边脱开了身,益哥和保成两个也到跟前了,瞧着她高举过头的手,眼巴巴的瞧着。 益哥还用鼻子嗅了嗅,咽了口水,“姐,是烧鸡?” 福福笑着点头,叫他们张嘴,然后把手上的两块烧鸡一人一块,挑了块大的,给了保成,“好吃吗?” 福福她们还好,虽说也长久不见油水,但毕竟昨个在刘家吃了一整天,鸡鸭鱼肉也吃的胀肚,馋是馋,但到底解过馋。 兰儿和保成,就不一样了。 在家的时候有那样的后娘,好东西压根吃不到,刘家设宴,姐弟俩还不中出门,想想,实在委屈的很。 保成从小不见人,爹也不在身边,虽有兰儿护着,但到底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后娘嗓门又大,脾气也不好,养的,性子就胆小。 这会,嘴里塞了烧鸡,就含着,不咬了吃。 福福见了心疼,手上的那块递给益哥,因为手上全是油,就蹲下身,盯着保成的大眼睛,因为人瘦又小,那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大。 “告诉福福姐姐,好吃吗?” 该是从来没吃过烧鸡,嘴里的这块烧鸡肉,保成含了会,见益哥嚼了起来,他也紧跟着,吃了起来。 刚咬上一口,那大大的眼睛,就瞪的更加圆了。 眼里顿时生了光,那光,耀眼的很。 然后喜滋滋的,保成就加快了速度,上下牙齿咬的更带劲了,咬了几下就冲福福点头,不住的点头。 嘴里嘟囔着,“好吃。”说完,还又紧忙加了句福福姐,模样又乖又好笑。 家里狗子馋的不行,是真的馋,狗嘴里的哈喇子,福福都不忍看,那留的啊,这么会工夫,两人抱着它,地上就湿了一大片。 苗苗和柔儿两个看了都不忍心,“姐,狗真不能吃烧鸡吗?” 烧鸡有盐,狗子吃了怕齁着,但见狗子这馋模样,福福也实在不忍心,如今都尝了,就它单单看着,模样惹人疼。 只好,福福只好,挑了鸡胸脯朝里的那块鸡肉,撕下一片,然后拿了个小碗,碗里倒了过来饺子汤,把鸡肉放进去,递给苗苗。 “先涮涮,”福福嘱咐她,“去去肉里的滋味,差不多了再给它吃。” 嘱咐完苗苗,福福就开始继续她的撕鸡大业。 锅里的饺子香气越发浓了,头茬锅已经开过,这会撒了冷水,兰儿守着锅台,再等第二次锅开。 益哥和保成也下地帮忙,拿了辣椒,两人蹲在灶坑,一个拿着烤,一个端着盘子,接了烤好的辣椒在上头。 柔儿和水灵忙着放桌子、拿碗筷,福福手上的鸡,也撕的差不多。 大大小小,骨头肉的,也撕了一大盘子,福福舍不得扔,鸡头、鸡脖、鸡爪啥的还专门放在小碗里,除去了鸡屁股,整只鸡,全上了桌。 锅里的饺子,也煮好了。 这边兰儿捞饺子,柔儿拿了勺子,端着碗,一碗一碗的每个碗里都舀了小半碗的饺子汤,端了上去。 饺子是用盘子装的,家里大的、小的,敞口的、裹圆的盘子,全装了饺子,桌上放着。 益哥也拌好了辣椒酱,端了上去。 这下,整张桌,一片热气腾腾,饺子冒着热气,烧鸡飘香,辣椒的味道若隐若现,真真的一桌美味。 大家都馋了,等不及。 在他们跟前,福福坐炕里,嗯,热炕头的位置,益哥在最炕梢,然后是保成,保成挨着柔儿,然后是水灵,炕里这边苗苗在边沿,一桌子虽坐的紧凑,但并不拥挤。 开吃。 福福一声令下,端了眼前的碗,喝光了饺子汤,先暖过胃,然后夹起一个饺子,先什么都不沾,吃了一个。 嗯,酸菜的酸,油渣的油润,还有藏着的荞麦面的劲道,真真的好味道。 福福很满意。 特别满意。 想到刘老夫人也吃这样的饺子,她嘴角,就不受控制的上扬。 吃了一个,福福就加了辣椒酱,沾着吃。 第四八七章:两个 笑的,却又是手里的烧鸡,嗯,家里的鸡过来凑热闹,要看,要看烤熟了的烧鸡。 福福脚一踢,鸡就扑腾扑腾的四散开来,让出一条路,兰儿几个也过来撵,嘴里还笑,数落着它们,“你们一个个的也是心大,要是再围上来看,说不准哪天,你们膘养的肥了,也把你们一个个上火烤,做成烤鸡!” 把公鸡一撵开,福福屋里洗了手,苗苗和水灵顿灶坑烧火,她让柔儿和兰儿俩煮饺子,她拿了个盘子,就开始撕鸡。 嗯,别说,这烧鸡,许是不常见油水,闻着烧鸡的味,福福就忍不住。 撕下来的几块鸡肉,福福就手里拿着,先灶坑给了水灵和苗苗,叫她们张口,然后一人一大块放进嘴里,直叫她们吃。 兰儿和柔儿俩,福福也都送到嘴边,剩下的一块,她忙忙塞进自己嘴里。 哎呦,也不是多好吃,细品的话味道总是差点,但鸡肉啊!烧鸡啊!怎么说,都馋人的很,吃一口,是越吃越馋。 福福又手上撕了两块,用脚踢了东屋门,这下,不得了,门上刚露出个小缝,家里狗子就呲牙咧嘴的冲她手上扑,该是闻到味道了。 福福把手举高高,苗苗就过来把狗子抱住,抱着狗脖子,更是骑在它身上,不让狗子动弹。 奈何,这烧鸡味道馋人,狗子稍消停了片刻,加上养的个头越来越大,气力也足,苗紧接着,就扛着苗苗,追着福福跑。 笑的不行。 特别是被狗子驮在背上的苗苗,本以为收拾住了狗子,等狗子一动,哎哟喂,吓了一跳过后,就从狗子身上下不来了。 在屋里,狗子驮着苗苗,就围着福福转。 还是想吃鸡肉。 福福又被气笑了,苗苗愣过,怕过,等狗子驮着她转了两圈,却咯咯笑了起来,还玩上瘾了。 水灵和兰儿外屋一边煮着饺子,一边也跟着笑,柔儿也来了,帮忙稳住狗子,苗苗这才稳稳的站在地上,这一会工夫就气喘吁吁的,脸蛋儿红彤彤的,眼里带光,瞧着福福就笑,“姐,真好玩。” 还是头一次,这还是苗苗头一次,玩的这么欢,笑的这么开。 刚刚这么一小会,苗苗眼里的笑意直达心底,最最纯真,完全的发自肺腑的玩和笑。 福福也跟着高兴。 益哥和保成两个本炕上坐着,在温书,见了这一番情景先是一愣,然后一边笑也一边急急忙忙穿鞋子,下了地。 等柔儿和水灵两个抱住狗子,福福这边脱开了身,益哥和保成两个也到跟前了,瞧着她高举过头的手,眼巴巴的瞧着。 益哥还用鼻子嗅了嗅,咽了口水,“姐,是烧鸡?” 福福笑着点头,叫他们张嘴,然后把手上的两块烧鸡一人一块,挑了块大的,给了保成,“好吃吗?” 福福她们还好,虽说也长久不见油水,但毕竟昨个在刘家吃了一整天,鸡鸭鱼肉也吃的胀肚,馋是馋,但到底解过馋。 兰儿和保成,就不一样了。 在家的时候有那样的后娘,好东西压根吃不到,刘家设宴,姐弟俩还不中出门,想想,实在委屈的很。 保成从小不见人,爹也不在身边,虽有兰儿护着,但到底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后娘嗓门又大,脾气也不好,养的,性子就胆小。 这会,嘴里塞了烧鸡,就含着,不咬了吃。 福福见了心疼,手上的那块递给益哥,因为手上全是油,就蹲下身,盯着保成的大眼睛,因为人瘦又小,那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大。 “告诉福福姐姐,好吃吗?” 该是从来没吃过烧鸡,嘴里的这块烧鸡肉,保成含了会,见益哥嚼了起来,他也紧跟着,吃了起来。 刚咬上一口,那大大的眼睛,就瞪的更加圆了。 眼里顿时生了光,那光,耀眼的很。 然后喜滋滋的,保成就加快了速度,上下牙齿咬的更带劲了,咬了几下就冲福福点头,不住的点头。 嘴里嘟囔着,“好吃。”说完,还又紧忙加了句福福姐,模样又乖又好笑。 家里狗子馋的不行,是真的馋,狗嘴里的哈喇子,福福都不忍看,那留的啊,这么会工夫,两人抱着它,地上就湿了一大片。 苗苗和柔儿两个看了都不忍心,“姐,狗真不能吃烧鸡吗?” 烧鸡有盐,狗子吃了怕齁着,但见狗子这馋模样,福福也实在不忍心,如今都尝了,就它单单看着,模样惹人疼。 只好,福福只好,挑了鸡胸脯朝里的那块鸡肉,撕下一片,然后拿了个小碗,碗里倒了过来饺子汤,把鸡肉放进去,递给苗苗。 “先涮涮,”福福嘱咐她,“去去肉里的滋味,差不多了再给它吃。” 嘱咐完苗苗,福福就开始继续她的撕鸡大业。 锅里的饺子香气越发浓了,头茬锅已经开过,这会撒了冷水,兰儿守着锅台,再等第二次锅开。 益哥和保成也下地帮忙,拿了辣椒,两人蹲在灶坑,一个拿着烤,一个端着盘子,接了烤好的辣椒在上头。 柔儿和水灵忙着放桌子、拿碗筷,福福手上的鸡,也撕的差不多。 大大小小,骨头肉的,也撕了一大盘子,福福舍不得扔,鸡头、鸡脖、鸡爪啥的还专门放在小碗里,除去了鸡屁股,整只鸡,全上了桌。 锅里的饺子,也煮好了。 这边兰儿捞饺子,柔儿拿了勺子,端着碗,一碗一碗的每个碗里都舀了小半碗的饺子汤,端了上去。 饺子是用盘子装的,家里大的、小的,敞口的、裹圆的盘子,全装了饺子,桌上放着。 益哥也拌好了辣椒酱,端了上去。 这下,整张桌,一片热气腾腾,饺子冒着热气,烧鸡飘香,辣椒的味道若隐若现,真真的一桌美味。 大家都馋了,等不及。 在他们跟前,福福坐炕里,嗯,热炕头的位置,益哥在最炕梢,然后是保成,保成挨着柔儿,然后是水灵,炕里这边苗苗在边沿,一桌子虽坐的紧凑,但并不拥挤。 开吃。 福福一声令下,端了眼前的碗,喝光了饺子汤,先暖过胃,然后夹起一个饺子,先什么都不沾,吃了一个。 嗯,酸菜的酸,油渣的油润,还有藏着的荞麦面的劲道,真真的好味道。 福福很满意。 特别满意。 想到刘老夫人也吃这样的饺子,她嘴角,就不受控制的上扬。 吃了一个,福福就加了辣椒酱,沾着吃。 兰儿之前赶的巧,过来吃过几次,保成就不凑巧了,今儿尝了这酸菜的饺子,先是端着碗,愣了又愣,看了又看,茫然过后一个大饺子,囫囵个的就放进嘴。 饺子还带着热,都放进去就有些烫嘴,赶忙,饺子就又落回进碗里,用嘴吹了两下,拿着筷子,急急的就开吃。 眼睛盯着大碗,没的片刻放松。 边上兰儿心疼,就夹了饺子,先吹凉,然后放进保成碗里,让他不找忙。 烧鸡,大家好像默契一般,并不伸筷子去够,益哥就夹给保成,柔儿离得近,就把烧鸡夹到兰儿碗里,让他们姐弟两个吃。 水灵和苗苗两个,天呐,吃起了辣子。 不知啥时候,这么一会没注意,两人挨着坐的,手捧着碗,碗里俱是一大块的辣椒酱,沾着饺子,比这个的,一个个呲牙咧嘴辣的不行,又辣还又吃。 “少点吃辣,”福福只好开口嘱咐,“吃多了也不好,一点点的,尝个味道就行了。” 这才,两个点点头,听话了。 饺子煮的多,大家也都放开了肚子吃。 这么多的饺子,福福吃了一个又一个,酸菜的味道上瘾,辣子又开胃,不知不觉就吃的多了。 家里狗子在地上,守着狗盆子,里面也是饺子,吃的摇头晃脑的,高兴的很。 个个头上都出了汗汗,汗珠落下来,有的用巾子一擦,吃上头的,巾子都顾不上,汗珠就落了一滴又一滴 保成吃的满脸通红,汗珠挂了满脸,兰儿得空就帮他擦一擦。 柔儿最先撂了筷,然后穿鞋下了地,片刻就从外屋端了盆热乎乎的饺子汤上来,盆里放了勺子,就地上帮忙给大家舀。 一碗碗,吃饱了饺子,再喝上一碗热乎的饺子汤,嗯,去去辣,去去咸,好的很。 大家也都下了地,开始收拾碗筷、洗碗刷锅、拾掇屋里屋外,等齐齐忙了一通,收拾好了,益哥和保成领着狗子,因为保成吃的多,就房前屋后的消化食。 屋里,她们姐妹几个,就炕上一坐,煮好了茶水,茶碗一端,炕上喝着茶,说起了话。 说来说去,还是杏枝的事。 杏枝刚来这一趟,大家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这会吃饱喝足,话头又起,说的就更来劲了。 “杏枝姐姐真好看,”水灵儿支着下巴,眯着眼,嘴角带笑,“穿的衣裳也好看。” 福福见水灵小家伙眼里星星闪闪,就笑着问她,“那你是喜欢杏枝姐姐多一些还是喜欢杏枝姐姐的衣裳多一些?” 水灵该是没想到福福会这么问,一愣,福福只好又说了一边,水灵这才听明白,歪着脑袋瓜,还模样怪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还是杏枝姐姐好。” “为什么?” “衣裳是穿在杏枝姐姐身上,才显得好看,”水灵一板一眼,说的有头有理,“所以说到底还是,还是杏枝姐姐好。” 福福就笑,小家伙心思通透,真真可爱。 炕上烧的热,屋外又晴空万里,虽然日头要西下,但这会还空中高挂着,照着万物,散发着万丈光芒。 吃饱喝足,人一懒散,睡意就来了。 嗯,福福是坐着,水灵和苗苗两个不知何时七歪八歪的已经躺上了,两个枕着兰儿的腿,脑袋瓜凑一块,说着悄悄话,偶尔还咯咯的笑,笑声在整个屋子溢开来。 柔儿坐在窗台边,看着篮子长的几样菜,听了水灵和苗苗两个的笑声就回头看,眼里带笑,也不说话,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 福福挪了挪身,靠在身后的墙上,然后整个人一滩,懒散的不行,也舒服极了。 水灵和苗苗的笑声一落,忽然,紧接着,就传来两个此起彼伏、一句接了一句背诵文章的声音。 额。 两个,躺在炕上,枕着兰儿腿,一句接一句,背起了文章。 而且还争着抢着的,先是齐齐的背开来,可能是觉得太吵闹,争抢的连声音都听不见,就很有默契的一人背一句,把文章接下来。 兰儿听的认真。 一字一句,水灵和柔儿两个口齿清晰,虽然听不懂,但满眼羡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俩,听着文章。 耳边是一声声文章,声音清脆,嗯,福福听了几句,睡意就更浓了。 不能睡,福福知道,这会要是睡下了,估计晚上就睡不好,明个还要早起去刘家,一整天的活动,睡不好可不行。 打起精神,等两人背完文章,福福也要参与进来。 “姐姐再教你们一段新的,”福福话音刚落,水灵和苗苗两个就嗖的一下翻起身,拍手叫好,福福就笑,然后看向兰儿,“从头来的,也不长,你也能跟着学。” 兰儿一听,可不得了。 福福肉眼可见的那股高兴劲,从头到尾,从心底到全省,在兰儿身上,四散开来。 兰儿是真真的高兴,这种高兴不是吃好穿暖的那种,而是打心底流露出来的,因为能和柔儿她们一起学,一起背,这种没有落下,跟上来的感觉,福福是知道的。 兰儿也赶忙坐好,把腿盘住,满眼盯着她,唯恐疏忽了一字一句,跟不上。 福福就笑,喝了口水,等柔儿也坐过来,她们把福福一围住,她就在脑子里挑了个短简点的文章,字正腔圆的先读了一遍,然后一字一句的分析,接着,再领着她们过了一遍。 嗯,三遍过后,先是苗苗和水灵两个,凑一块,嘀嘀咕咕了几句,就齐齐小声的开背,却是字字句句不错不落,全记住了。 柔儿见兰儿紧皱眉头,该是还没太琢磨透文章,兰儿就轻声开口,一字一句背的极慢,停顿的也极妥帖,又帮兰儿温了一遍。 第四八八章:这会 大家也都下了地,开始收拾碗筷、洗碗刷锅、拾掇屋里屋外,等齐齐忙了一通,收拾好了,益哥和保成领着狗子,因为保成吃的多,就房前屋后的消化食。 屋里,她们姐妹几个,就炕上一坐,煮好了茶水,茶碗一端,炕上喝着茶,说起了话。 说来说去,还是杏枝的事。 杏枝刚来这一趟,大家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这会吃饱喝足,话头又起,说的就更来劲了。 “杏枝姐姐真好看,”水灵儿支着下巴,眯着眼,嘴角带笑,“穿的衣裳也好看。” 福福见水灵小家伙眼里星星闪闪,就笑着问她,“那你是喜欢杏枝姐姐多一些还是喜欢杏枝姐姐的衣裳多一些?” 水灵该是没想到福福会这么问,一愣,福福只好又说了一边,水灵这才听明白,歪着脑袋瓜,还模样怪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还是杏枝姐姐好。” “为什么?” “衣裳是穿在杏枝姐姐身上,才显得好看,”水灵一板一眼,说的有头有理,“所以说到底还是,还是杏枝姐姐好。” 福福就笑,小家伙心思通透,真真可爱。 炕上烧的热,屋外又晴空万里,虽然日头要西下,但这会还空中高挂着,照着万物,散发着万丈光芒。 吃饱喝足,人一懒散,睡意就来了。 嗯,福福是坐着,水灵和苗苗两个不知何时七歪八歪的已经躺上了,两个枕着兰儿的腿,脑袋瓜凑一块,说着悄悄话,偶尔还咯咯的笑,笑声在整个屋子溢开来。 柔儿坐在窗台边,看着篮子长的几样菜,听了水灵和苗苗两个的笑声就回头看,眼里带笑,也不说话,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 福福挪了挪身,靠在身后的墙上,然后整个人一滩,懒散的不行,也舒服极了。 水灵和苗苗的笑声一落,忽然,紧接着,就传来两个此起彼伏、一句接了一句背诵文章的声音。 额。 两个,躺在炕上,枕着兰儿腿,一句接一句,背起了文章。 而且还争着抢着的,先是齐齐的背开来,可能是觉得太吵闹,争抢的连声音都听不见,就很有默契的一人背一句,把文章接下来。 兰儿听的认真。 一字一句,水灵和柔儿两个口齿清晰,虽然听不懂,但满眼羡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俩,听着文章。 耳边是一声声文章,声音清脆,嗯,福福听了几句,睡意就更浓了。 不能睡,福福知道,这会要是睡下了,估计晚上就睡不好,明个还要早起去刘家,一整天的活动,睡不好可不行。 打起精神,等两人背完文章,福福也要参与进来。 “姐姐再教你们一段新的,”福福话音刚落,水灵和苗苗两个就嗖的一下翻起身,拍手叫好,福福就笑,然后看向兰儿,“从头来的,也不长,你也能跟着学。” 兰儿一听,可不得了。 福福肉眼可见的那股高兴劲,从头到尾,从心底到全省,在兰儿身上,四散开来。 兰儿是真真的高兴,这种高兴不是吃好穿暖的那种,而是打心底流露出来的,因为能和柔儿她们一起学,一起背,这种没有落下,跟上来的感觉,福福是知道的。 兰儿也赶忙坐好,把腿盘住,满眼盯着她,唯恐疏忽了一字一句,跟不上。 福福就笑,喝了口水,等柔儿也坐过来,她们把福福一围住,她就在脑子里挑了个短简点的文章,字正腔圆的先读了一遍,然后一字一句的分析,接着,再领着她们过了一遍。 嗯,三遍过后,先是苗苗和水灵两个,凑一块,嘀嘀咕咕了几句,就齐齐小声的开背,却是字字句句不错不落,全记住了。 柔儿见兰儿紧皱眉头,该是还没太琢磨透文章,兰儿就轻声开口,一字一句背的极慢,停顿的也极妥帖,又帮兰儿温了一遍。 等柔儿一背完,兰儿还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紧张,手攥的紧紧的,衣角已经被攥的皱开了,这会轮到她,见大家都鼓励的瞧着她,咬咬牙,然后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声音先是极小,轻飘飘的,大家也不催,安安静静的听着,见大家点头,兰儿就有了自信,声音也大了,若是遇到记不准的,就停住话音,然后摆手不叫大家提示,自己嘀嘀咕咕想了又想,一番下来,虽磕磕巴巴,也有了两个错处,但到底,文章从头到尾通了下来。 等兰儿背过,福福先是矫了两个错处,然后又帮兰儿把不顺当的地方重新捋了一遍,再一次,兰儿背的就顺多了,也没了错处。 自己更是,背过两遍之后,就嘴里一直嘀咕,好似苗苗那会,入了魔一般。 福福看在眼,知道兰儿是真心想学,读的念的这么用心,等文章背下来之后,面上的喜色实在是耀眼。 屋外的益哥和保成两个,院子里外转了好几圈,因为保成吃的多,得多动动,这会,还在转悠个不听,家里狗子在他们左右,跟着跑来跑去,欢快的很。 家里的鸡,嗯,又被狗子一通追。 若是来了外人,家里狗子和鸡能齐齐对外,等就剩它们自己了,嗯,你追我赶、鸡飞狗跳的,片刻都不安宁。 不过这些日子下来,早就习惯了。 背过了一段文章,大家就安安静静的,屋子里坐着、瞅着、嘀咕着,享受着饭后的余暇以及落日的光辉。 夕阳西下,隔着窗棱,那红晕的霞光还是照了遍地金闪闪。 村子里人都去了刘家,安静极了,就是在屋子里,福福也能感受到村子里的这份安静。 往常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和她家一般,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如今,就她家这点动静,根本不算啥。 灶里还有余火,那会已经放了几个地瓜在里头烤着,锅里还热着剩的饺子和烧鸡,想着晚些时候再稍稍垫垫肚子。 在太阳将将下山的时候,秀梅婶子上来了,拿着刚刚端饺子下去的盖帘,盖帘上还放着个盆子,盖着小盖帘。 一进到院子,家里狗子追了过去,鼻子嗅个不停,围着婶子打转转,尾巴更是摇个不停。 高兴的。 婶子带的,是一大盆已经煮好的地瓜,还冒着热气,一进屋就给狗子扔了个,放进狗盆,瞧着狗子嘻嘻哈哈一边热的烫嘴一边吃个不停。 家里狗子爱吃地瓜,烤的、煮的、蒸的地瓜土豆,它都爱吃。 “怕你们姐妹话说的多,饿,”这下想到一块去了,婶子把地瓜炕上一放,一人递了一个过去,地瓜地瓜个头不大却甜的很,“就煮了点地瓜带上来,就当零嘴吃了。” 福福就笑,“婶子,我灶里也烤着地瓜呢,这会估计也该吃了。” 说着,嘴里叼着婶子递过来的地瓜,福福穿鞋就要下地,婶子就笑着拦住她,“我一进屋就闻到味了,刚灶里看了眼,没的火星子,就灶里放着吧,吃这个,这个。” 婶子指了指炕上的地瓜盆子,非不让福福下地,刚你拉我扯了两下,就见家里狗子又跑了出去,抬头一看,嗯,德正娘,也来了。 和婶子一样,带着拿上去的盖帘,另一只手,却是端了个小碗,这会人已经进了大门,正往屋里来。 婶子这下不拉扯了,也赶忙,下了地,出门去迎人。 德正娘送了一碗花生米过来。 花生?也是稀罕的。 “这哪来的花生?” 一进屋,炸好的花生米,撒了点盐,这会已经晾凉了,挨着地瓜盆子放着,德正娘就笑,见大家吃点开心,一个个咬的嘎嘣脆,就开了口,“是德正,不是老刘家帮工吗,就和管事的说了,说是不要工钱。” 不要工钱? 大家都是一愣,也好奇,听德正娘继续说,“嗯,不要工钱,他家来说老刘家因为这次宴客,买了不少东西,估计啊,也吃不完,到底得剩下。” “他就说,这工钱啊,就换成粮食啥的,带回来。” “这花生啊,前两天就带回来一小篮子,今儿这不得空了,就炸了点吃,尝尝味道。” “说是等席面过了,折好了算算,也能分一点。” “说是还有芝麻啥的,”德正娘念叨着,“糖呀之类的,估计也能带家一点回来。” 听德正娘这么一说,福福就来了兴趣,“大娘,这带回来的花生能不能当种子,种地呀?” 福福想的,之前就琢磨,若是买了地,可要多种粮食的,花生、芝麻啥的,若是可以,福福都想家里种上。 德正娘就笑着点头说是,“能种的,这当种子的呀,我都留出来了,也寻思山上边边角角的种上一点,到秋来收个秋,也好呀。” “芝麻呢?也能?” 德正娘点头说是,秀梅婶子也接过话,说了起来,“那嫂子正好,你也给我留点,家里房前屋后到时候我也挖出一块地,种点花生。” 乡下人家田地本就稀罕,多是种些谷子、高粱、苞米好收成的庄稼,地多的人家也有花样种的多的,但到底,种的不多。 今儿德正娘这么一说,家家也都要种,福福可是不想落下,还没等她开口,德正娘就笑,“留了,都留了,给你们都留了。” 说完,指了指带过来的花生米,“舍不得吃,这不,就炸了这么点,拿了来,寻思正好你们几个孩子凑一块也难得,过来吃个稀罕,稍微尝尝味道。” 说着,就又抓了一大把给兰儿,“东屋益哥和保成俩,刚我给了,碗里的这些啊,咱几个就都吃了。” 油灯吹灭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就这样窗台边坐着,她和苗苗头挨着头,看着被月色照的清亮院子,任由时间清泉流水般的从身边滑过,享受着这份静谧。 最最难得。 苗苗也还不困,嘴里似有似无的嘀咕着,背着文章诗句,从来,从来苗苗的心思都不忘,不忘温书。 福福笑在眼底,搂的苗苗更紧了。 这样安静的夜,有苗苗在身边,益哥和狗子在东屋安睡,西屋她俩,就裹着被子看着窗外月色,静静的不说话。 时候该是不早了。 一连打了两个哈欠,苗苗也困了,相视一笑,就各自钻进被窝,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这是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千种万种恍惚而过,不留痕迹,等睁开眼,嗯,身边的苗苗又比她起的早,人不见了,被子褥子也叠的工整,炕稍垛着。 福福揉了揉眼睛,被窝里踢踢胳膊蹬蹬腿,又一连伸了好几个懒腰,终于精神了些,裹紧被子,挪腾着起了身。 屋外,还一片混黑。 家里的公鸡未打鸣,但扑腾扑腾的院子里也起了,出了鸡窝,眼瞅着,也马上扯开了嗓子要叫了。 今儿要去刘家,要比平日起的早。 等福福屋里叠了被褥,拾掇了炕头炕稍,下了地,外屋,苗苗已经做好了饭,热气连天的,人却没在屋子。 福福纳闷,出了屋门院子里四下一瞧,就见苗苗整个人趴在兔子窝跟前,垫着脚,两手挪着压在上头的枝子,福福走近,就听苗苗一边挪着枝子一边小声念叨,“你们啊,就乖乖的再等等,现在虽然天气暖了些,但这地啊,还上着冻啊。” “等再过些日子,地上的土化了冻,你们就能爪子挖洞了。” 福福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赶忙,小跑了两步,过去一瞧,“在挖洞呢?” 苗苗正一门心思的和兔子唠嗑,许是没想到福福出来,她话音一落,苗苗赶忙扭头一瞧,咧嘴就笑,“姐,你起来了?” 紧接着,苗苗就把手上的枝子挪了挪,叫福福凑近看,“姐,你看?” 果然,因为兔子窝是木头搭起来的,本身不牢固,本以为这里先凑合养一阵,谁成想,这天寒地冻的,兔子却是闲不住,已经爪子挖上洞了。 这会,洞口已经叫苗苗给堵住了,但就这昏暗的光,依稀还能看个真切。 兔子一挖洞,底下的木头就有些支撑不住,一来二去,若是洞挖洞深了,福福就怕,怕兔子窝要塌。 第四八九章:回头 油灯吹灭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就这样窗台边坐着,她和苗苗头挨着头,看着被月色照的清亮院子,任由时间清泉流水般的从身边滑过,享受着这份静谧。 最最难得。 苗苗也还不困,嘴里似有似无的嘀咕着,背着文章诗句,从来,从来苗苗的心思都不忘,不忘温书。 福福笑在眼底,搂的苗苗更紧了。 这样安静的夜,有苗苗在身边,益哥和狗子在东屋安睡,西屋她俩,就裹着被子看着窗外月色,静静的不说话。 时候该是不早了。 一连打了两个哈欠,苗苗也困了,相视一笑,就各自钻进被窝,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这是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千种万种恍惚而过,不留痕迹,等睁开眼,嗯,身边的苗苗又比她起的早,人不见了,被子褥子也叠的工整,炕稍垛着。 福福揉了揉眼睛,被窝里踢踢胳膊蹬蹬腿,又一连伸了好几个懒腰,终于精神了些,裹紧被子,挪腾着起了身。 屋外,还一片混黑。 家里的公鸡未打鸣,但扑腾扑腾的院子里也起了,出了鸡窝,眼瞅着,也马上扯开了嗓子要叫了。 今儿要去刘家,要比平日起的早。 等福福屋里叠了被褥,拾掇了炕头炕稍,下了地,外屋,苗苗已经做好了饭,热气连天的,人却没在屋子。 福福纳闷,出了屋门院子里四下一瞧,就见苗苗整个人趴在兔子窝跟前,垫着脚,两手挪着压在上头的枝子,福福走近,就听苗苗一边挪着枝子一边小声念叨,“你们啊,就乖乖的再等等,现在虽然天气暖了些,但这地啊,还上着冻啊。” “等再过些日子,地上的土化了冻,你们就能爪子挖洞了。” 福福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赶忙,小跑了两步,过去一瞧,“在挖洞呢?” 苗苗正一门心思的和兔子唠嗑,许是没想到福福出来,她话音一落,苗苗赶忙扭头一瞧,咧嘴就笑,“姐,你起来了?” 紧接着,苗苗就把手上的枝子挪了挪,叫福福凑近看,“姐,你看?” 果然,因为兔子窝是木头搭起来的,本身不牢固,本以为这里先凑合养一阵,谁成想,这天寒地冻的,兔子却是闲不住,已经爪子挖上洞了。 这会,洞口已经叫苗苗给堵住了,但就这昏暗的光,依稀还能看个真切。 兔子一挖洞,底下的木头就有些支撑不住,一来二去,若是洞挖洞深了,福福就怕,怕兔子窝要塌。 “也快了,”瞧见没事,福福就松了口气,“等化了冻,能动土了,就这里盖个兔子窝,牢固点的。”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不放心。 福福和苗苗两个里外又转悠了一圈,确实稳妥了,这才又给兔子添了水,加了粮,屋里来。 家里公鸡,嗯,打起鸣来了。 一声接着一声,往常才起的日子,今儿饭菜已经做好,该吃饭了。 村子里家家户户,锅碗瓢盆大人孩子的,也都热闹起来。 今儿老刘家最后一天宴客,怎么说,都是不能错过的。要赶早,赶早过去,吃的喝的占上一席。 因为这,许多人家这三天一早是不做饭的,都是起来收拾一通,然后就赶到老刘家,去大吃一顿。 听着村子里一通热闹,益哥也起了,家里狗子院子里跑开了,这会喂了鸡,益哥拿着扫帚在扫院子,福福和苗苗两个,就家里放饭桌,拿碗筷,吃口饭垫垫肚子。 苗苗热了昨晚的地瓜,还有三片年糕,又咸菜缸子里夹了咸菜,再把上院德正家大娘带来咸口花生米,虽没剩下多少,也都端了上去。 昨个那只烧鸡,也还剩了点,就都端了上来。 锅底,苗苗熬了清粥,是小米粥,一人一大碗,热乎乎的虽然米粒不多,但喝一口胃实在暖暖的,清清淡淡,好吃的很。 就这会工夫,房前屋后福福就听见驴车吱吱扭扭走动的声音,出门了,一大早,过去老刘家了。 他们却是不着慌。 婶子和上院还没来人催,刚饭前院子里瞧了眼,两家烟囱也是生了火,该是都在准备早饭,却是不着忙的。 再说,昨个杏枝姐说了,说是等他们今儿过去,是有人等着的。 头一天,就有专门吃饭的地方,厅子虽不大,但一应吃喝伺候的实在周全,也不用外头抢席面,更有茶水零食不断,这么一想,福福又稍微轻松了些。 知道有好吃的,一早也就垫垫肚子,却也都不多吃。 喝了粥,吃了几口咸菜,热的年糕吃了,剩下的地瓜,福福挑了个小的,拿在手里,慢吞吞的一口接一口咬着,看着饭桌前的苗苗和益哥。 两人,却是一直在门头吃。 喝了粥、吃了年糕,那地瓜,一个接一个往饱了吃,福福实在没忍住,把两人手上的地瓜拿了过来,放在大碗里,不让他们吃了,见他俩还纳闷,齐齐的看过来,福福就笑着摇头,“一早啊,吃一口垫垫肚子就成了。” “这马上,过去刘家就满桌鸡鸭鱼肉全是好吃的,空出点肚子,留着吃肉啊。” 这么一说,两人才恍然,赶忙停了筷,不吃了。 苗苗还有些后悔,“姐,你咋不早提醒我呢,”说着,还摸了摸肚子,一脸懊悔,“我肚子都吃的饱饱了,万一过去吃不下,可怎么办啊?” 苗苗说着,还有些着急,一着急,就打了个饱嗝。 这下,就更是急红了脸,“哎呀,姐,我都打饱嗝了,吃太多了,不行不行,”说着,就要穿鞋下地,“我得干会活,消消食。” 苗苗小嘴巴巴的,话说的快,这边音刚落,人就已经下了地,不解气的还原地跺了几下脚,就开始忙活。 福福也要下地帮忙收拾,苗苗就拦着她,非不让。 益哥下地,苗苗也不让,益哥就笑,“二姐,不行呀,我也吃的多,得消消食。” 这么一说,苗苗一琢磨,就点头,“嗯,你也吃不少,”说着,就让益哥也帮忙收拾碗筷,非不让福福上手,“姐,你炕上坐着,等我们忙完,婶子上来叫咱们出发,你再下地。” 福福被俩孩子弄得哭笑不得。 一再保证活计都是他俩的,不抢,两人才让她穿鞋,出了门。 晨曦的光,一束束,照了下来。 天将将泛白,日头还未升起,在这将亮未亮之际,天地间一片清明。清风朗朗,轻抚着大地,掀开地下的一层层寒冷,习习的风吹着,没了凛冽。 家里的鸡,四散着找食吃,咕咕的叫着,跑来她身边。 一只只,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围着她打转。 福福听着上下院动静,恍惚听见婶子家老叔在套车的声音,就知道,马上该出发了。 果然,下院套车的声音刚刚传了过来,福福还没来得及家去收拾,就见柔儿领着水灵,往这边来了。 见福福院子里站着,俩孩子就一边招手一边跑,嘴里叫着她,“福福姐,福福姐。” 苗苗听了动静从屋里出来,蹦着高的挥手回话,人更是一溜烟儿的跑了过去,开了大门,把两人屋里领。 “也好,”驴车前头站住,秀梅婶子抱起苗苗,车上一放,然后水灵也挨着苗苗坐好,她和柔儿自己爬上车,寻了个舒坦位置,回头一边冲益哥摆手一边接着说,“刘家人多,男孩子过去了还要再寻席面,这样也好,家里看个书,他也自在。” 今儿益哥在家,她和苗苗要早点家来了。 驴车出了村,刚走没几步,就遇到一同出村去刘家的一堆人,天还没亮透,几个婆子媳妇聚堆走着,穿了花花绿绿的袄子,裹了巾子,孩子们在前头跑,男娃女孩的,吵吵闹闹。 该是听了身后驴车动静,一扭头,福福就看清了。 还真是不巧,是老张家。 月娥娘也在,月娇和长贵前头跑,张老大家的还有她大儿媳、新过门的二儿媳,这会都停住了脚,瞧见是他们,都是一愣。 愣过之后,路却是不让开,只原地站着,然后笑的不怀好意,“哎呦,我说是谁呢,”张老大家的还往前走了两步,“刚我们妯娌俩还说,这过去吃个席面走着也就是了,若是赶个车,哎呦,让人瞧见了,可不得说咱们没吃过好东西,赶着车上门去吃。” 秀梅婶子性急,听了这话车上就坐不住,刚扯开了嗓子要跟着嚷,德正家大娘眼疾手快给拦住,摇了摇头,“别搭理她们。” 婶子到底咽不下这口气,脸气的通红,喘着粗气,车上就坐不住了,干脆从驴车上下来,跟着车在边上走,攥着拳头,闭着嘴,强忍着。 身边的苗苗,挨着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瞧向人群,小手这会不自觉的在被子底下拽着她衣袖,见福福看过来,然后眼角带笑,眼神指了指。 福福看过去,也就有些忍不住。 苗苗让她瞧的,是张老大家新说的二儿媳妇。 刚恍惚看了一眼,这会驴车靠近了,这么一瞧,嗯,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该是说的也在理。 新媳妇个子不高,脸色发黑,模样也显老气,这都还好,但性情,福福看过去,嗯,却是和张老家的,如出一辙。 虽没说话,但人挡在路中间的驾驶,却是一模一样的。 也是个不好相与的。 老叔下车牵着驴子,不让路,哪怕用些工夫绕过去,也比费口舌的好。 怎知,张家妯娌俩,不但不肯让,还故意叫来他们老张家的孩子们,拦着他们,不让驴车过去。 秀梅婶子再也按耐不住,刚扯开了嗓子要开骂,刚喊了一声,福福赶忙要下车拦着,柔儿离得近,比她快一步,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央着不让喊。 福福又回车上坐好,“张家大娘二娘,”福福面上挂着笑,“我们不急的,就是怕张家大娘二娘这般走,让旁人瞧见,留下议论。” 张家妯娌两个不看路,只回身瞧着他们驴车,拦了又拦。 “哼,这路长在这,我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张老大家的开始不讲理,“有本事你们从这过去!” 驴车出了村,这会在山坡底的坡道上走着,坡道不宽,老张家的大人孩子也多,这会全四散开来,驴车着实走不过去。 “婶子你上来坐,”见婶子还地上走,人气的不行,老叔本来话就不多,加上又都是媳妇婆子的,他也说不上话,只牵着驴子,慢慢的挪着步,“别管他们。” 婶子上来了,福福就从怀里一阵摸,然后嘻嘻一笑,车上小声的叫着老叔,“老叔老叔,你瞅准了。” 老叔一愣,不知福福说的啥意思,愣愣的就点头,手上的缰绳握的更紧,眼睛盯着前头。 福福看着前头路况,坡道虽窄,但前头不远有一处拓宽了许多,就那了。 福福等着,等着驴车慢慢挪的差不多,眼瞅着宽地要到跟前,就掏出手上的几块糖,想了想,还是留出两块来,其余的,就拆开糖纸,糖块一个个递过去。 柔儿一块、苗苗一块、水灵也一块,给德正娘和秀梅婶子,两个都不吃,老叔也摇头,福福就自己嘴里也含了一块,这才,把四个糖纸手上捋了捋,嘻嘻笑。 婶子她们纳闷,车上把她围住,瞧不出个所以然。 福福笑过,就把留出来的两块糖拿了出来,然后上拳头捶了捶,压碎了,就拆开糖纸,把细碎的糖块分在几个糖纸里,再小心的包裹好。 “这是干啥?”婶子实在忍不住,凑近小声问她,“好好的糖砸捶个稀巴烂?” “想用小石头了,但到底不好,”福福就笑,一边和柔儿俩裹糖纸,一边解释,“但一整颗糖,我也舍不得。” “只好少放点,”几个糖纸一包好,福福拿在手里,抬头一看,见前头老张家大人孩子还耍赖拦着,马上要到坡宽的地,福福就叫了声老叔,小声说起了打算,“老叔,一会我把糖块扔出去,老叔瞅准了,就赶着车越过他们。” 老叔回头一看,见她手上的糖块,就了然了,黑黢黢的脸上也难得的溢出笑意,点点头,“好嘞。” 第四九零章:收好 “也好,”驴车前头站住,秀梅婶子抱起苗苗,车上一放,然后水灵也挨着苗苗坐好,她和柔儿自己爬上车,寻了个舒坦位置,回头一边冲益哥摆手一边接着说,“刘家人多,男孩子过去了还要再寻席面,这样也好,家里看个书,他也自在。” 今儿益哥在家,她和苗苗要早点家来了。 驴车出了村,刚走没几步,就遇到一同出村去刘家的一堆人,天还没亮透,几个婆子媳妇聚堆走着,穿了花花绿绿的袄子,裹了巾子,孩子们在前头跑,男娃女孩的,吵吵闹闹。 该是听了身后驴车动静,一扭头,福福就看清了。 还真是不巧,是老张家。 月娥娘也在,月娇和长贵前头跑,张老大家的还有她大儿媳、新过门的二儿媳,这会都停住了脚,瞧见是他们,都是一愣。 愣过之后,路却是不让开,只原地站着,然后笑的不怀好意,“哎呦,我说是谁呢,”张老大家的还往前走了两步,“刚我们妯娌俩还说,这过去吃个席面走着也就是了,若是赶个车,哎呦,让人瞧见了,可不得说咱们没吃过好东西,赶着车上门去吃。” 秀梅婶子性急,听了这话车上就坐不住,刚扯开了嗓子要跟着嚷,德正家大娘眼疾手快给拦住,摇了摇头,“别搭理她们。” 婶子到底咽不下这口气,脸气的通红,喘着粗气,车上就坐不住了,干脆从驴车上下来,跟着车在边上走,攥着拳头,闭着嘴,强忍着。 身边的苗苗,挨着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瞧向人群,小手这会不自觉的在被子底下拽着她衣袖,见福福看过来,然后眼角带笑,眼神指了指。 福福看过去,也就有些忍不住。 苗苗让她瞧的,是张老大家新说的二儿媳妇。 刚恍惚看了一眼,这会驴车靠近了,这么一瞧,嗯,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该是说的也在理。 新媳妇个子不高,脸色发黑,模样也显老气,这都还好,但性情,福福看过去,嗯,却是和张老家的,如出一辙。 虽没说话,但人挡在路中间的驾驶,却是一模一样的。 也是个不好相与的。 老叔下车牵着驴子,不让路,哪怕用些工夫绕过去,也比费口舌的好。 怎知,张家妯娌俩,不但不肯让,还故意叫来他们老张家的孩子们,拦着他们,不让驴车过去。 秀梅婶子再也按耐不住,刚扯开了嗓子要开骂,刚喊了一声,福福赶忙要下车拦着,柔儿离得近,比她快一步,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央着不让喊。 福福又回车上坐好,“张家大娘二娘,”福福面上挂着笑,“我们不急的,就是怕张家大娘二娘这般走,让旁人瞧见,留下议论。” 张家妯娌两个不看路,只回身瞧着他们驴车,拦了又拦。 “哼,这路长在这,我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张老大家的开始不讲理,“有本事你们从这过去!” 驴车出了村,这会在山坡底的坡道上走着,坡道不宽,老张家的大人孩子也多,这会全四散开来,驴车着实走不过去。 “婶子你上来坐,”见婶子还地上走,人气的不行,老叔本来话就不多,加上又都是媳妇婆子的,他也说不上话,只牵着驴子,慢慢的挪着步,“别管他们。” 婶子上来了,福福就从怀里一阵摸,然后嘻嘻一笑,车上小声的叫着老叔,“老叔老叔,你瞅准了。” 老叔一愣,不知福福说的啥意思,愣愣的就点头,手上的缰绳握的更紧,眼睛盯着前头。 福福看着前头路况,坡道虽窄,但前头不远有一处拓宽了许多,就那了。 福福等着,等着驴车慢慢挪的差不多,眼瞅着宽地要到跟前,就掏出手上的几块糖,想了想,还是留出两块来,其余的,就拆开糖纸,糖块一个个递过去。 柔儿一块、苗苗一块、水灵也一块,给德正娘和秀梅婶子,两个都不吃,老叔也摇头,福福就自己嘴里也含了一块,这才,把四个糖纸手上捋了捋,嘻嘻笑。 婶子她们纳闷,车上把她围住,瞧不出个所以然。 福福笑过,就把留出来的两块糖拿了出来,然后上拳头捶了捶,压碎了,就拆开糖纸,把细碎的糖块分在几个糖纸里,再小心的包裹好。 “这是干啥?”婶子实在忍不住,凑近小声问她,“好好的糖砸捶个稀巴烂?” “想用小石头了,但到底不好,”福福就笑,一边和柔儿俩裹糖纸,一边解释,“但一整颗糖,我也舍不得。” “只好少放点,”几个糖纸一包好,福福拿在手里,抬头一看,见前头老张家大人孩子还耍赖拦着,马上要到坡宽的地,福福就叫了声老叔,小声说起了打算,“老叔,一会我把糖块扔出去,老叔瞅准了,就赶着车越过他们。” 老叔回头一看,见她手上的糖块,就了然了,黑黢黢的脸上也难得的溢出笑意,点点头,“好嘞。”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如何,驴车上坐着,难得的还有些激动。 婶子嘴快,“用碎糖块都便宜他们了,要不是看在孩子小不懂事的份上,要是几个大人,哼,就干脆,干脆装小石子,让她们抢!” 婶子刚嘀咕完,福福一瞧差不多,就赶忙,手上的小糖块瞅准了地方,扔了出去。 糖纸五彩斑斓,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是一个个晶亮的,福福一边扔,嘴里喊着,“快,糖块啊,快去捡糖块!” 果然,大大小小到底一个个孩子,加上仍过去的糖纸耀眼,顽皮的孩子也多,你争我抢的就乱了阵脚。 坡道上哪里还有人,张家妯娌俩被孩子们挤在一处,推推搡搡的摆脱不开,张老家的两个儿媳妇,嗯,也在捡糖块的人群里,和几个小孩子扯开了。 老叔牵着驴子,瞅准时机,路一让开,驴车就越了过去,然后赶忙牵着缰绳快走,眨眼,就拉开好一段距离。 怎么看?能怎么看?福福纳闷,“我都没想过,秀梅婶子和我说的时候我都没当真,压根没多想。” 这还打听上了,福福纳闷,怎么也不至于吧? 难道这古代,说亲都这么快的? 福福挠了挠脑袋,天又冷,大门外站着还冻的直哆嗦,这会德正娘也没回屋的意思,福福也不好扭头就走,只好陪了站着,一时无话。 德正娘该是有话说的,福福想,见她瞅着福福,看了又看,嘴张了又合,好几次,就是没说出口,最后叹息一声,“这女孩子说亲,可是要好个打听的。” “知根知底的以后日子好过些,”说到这,德正娘停了停,缓口气,接着说,“兰儿的事定的仓促,那是没法子。” “你呢,”说完,就又看了福福一眼,“你呀,这定亲成亲的事,不着急,可别人家一说好话,就张口应下了。” “那不成的,你之前不是说,谦益读书啥的,放不下,这说亲啊,也是,得好好看呢。” 福福听的一愣一愣的,看德正娘一连说了这么好些,还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的唯恐福福没听进去,“你年纪还小,不是说不着急,就不要着急。” 说完,就看着福福,等她回话。 福福愣过之后,略一想,也就明白了,随后嘻嘻一笑,“大娘,你是不是担心我?” 说完之后福福就拍着胸脯,“大娘,你放心好了,我以后嫁人啊,定要擦亮了眼睛,争取寻个好人家的。” “大娘你也不要担心,”福福上前,还安慰德正娘起来,“要是真有人给我说亲,我一定拉拉大娘帮我去看看,人看好了,中意了,我再做打算。” 福福见她这话说完,德正脸色不大好,刚刚是犹豫不决,带着试探,眼下却深皱了眉,撂了脸色,实在是变的太快,一转眼,福福抬头一看,还不适应。 这般想着,还要开口再说几句好听的,就见人连哼了两声,一扭头,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看什么看,我哪有那闲工夫,还帮你看看?!心倒是不小。” 福福听了,莫名其妙,人站在大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德正娘快步进了院子,转眼就进了屋,关了门,啥都瞧不见了。 外头天色又暗,福福一边往回走一边琢磨,这到底怎么回事?忽然就没了好脸色,生气了? 想不明白,福福自顾摇着头,按说她要是定了亲,许了人家,德正娘该高兴才是。她和德正的事情过去,她又许了人家,回头就可以给德正好好相看相看,娶个中意的,毕竟他是答应了老爷子要照顾他们姐弟,等她成了家,就用不到他了,不是挺好。 福福抱了柴,屋子里生了火,一边烧炕一边琢磨,还是不明白。 最后实在乏了,也就不再去想,和益哥两个热水泡着脚,手上吃着灶里新烤的小地瓜,漫漫长夜姐弟俩轻声说着话,长夜温柔和静谧,祥和而安然,却是最好的。 “姐,”小家伙嘴里吃着地瓜,热乎乎的刚咬了一口就抬头看她,“姐,这地瓜灶里烤的比锅里蒸了好吃。” “爱吃烤的?”福福笑,“那剩下的那些,以后咱都烤着吃。” 说完,就见小家伙呲牙一笑,眸子明亮,点着头,连说好。 她是喜欢夜晚的,特别是和益哥在一块,安安静静琐碎的夜晚,泡着脚,吃着地瓜,然后翻着书卷,任由长夜漫漫流淌,时光润在滴滴的过往中。 很好的,福福躺在被窝,瞅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朦朦胧胧的却也是别样的美,今儿夜色无风,天也晴朗,星星屋子里虽然瞧不清,却是挂满夜空,点着归人和过客的。 想着想着,她就入了梦乡。 这是一个长长的夜,也走过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鲜花遍布,她采着花,追着碟,跑来跑去,实在欢快,那梦里的阳光明媚温暖,照着人平和安宁,就这样,她好似梦里采了一晚上的花,也好似转了好几个场景,醒来,却是全忘了,只记得花儿明艳,香飘万里。 每个早晨,都是值得期待的。 虽然却是按部就班,生了火,做了饭,然后读一上午书,但每一天的早晨,那晨昏,那朝阳,那一棵棵枯树,一点点尘土,都好似是新的,天地间新生出来的。 就连柔儿和水灵,她如今每天都见,也是回回都不一样的。 真是日日新呢,福福心想,吃进去的饭,喝进去的水,走过的路,度过的书,见过的人,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在让自己成长,把过往和未来的空间填满,成就了眼下的自己。 福福看着柔儿和水灵,背了昨个的书,认了几个大字,那满眼的光辉,对书卷的渴望,以及现在专注认真的神情,是什么都没的比的。 真好,岁月静好的样子,真好。 岁月静好,人也安然,却是极好的。 柔儿和水灵,此刻,就是这样,真诚友善又朝气蓬勃,一言一语一动一静都能瞧出两个孩子心性的纯和真。 这无忧无虑的时光,还是慢点走吧,若是能留住,可见是好的。 她看的入神,盯着两个孩子,陷入自己的沉思,还是水灵清亮的糯音传来,才唤醒了她,“福福姐?” 新棉鞋老太太一人做了一双,剩下的,都是单鞋,毕竟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只冬天棉鞋,春夏秋,却是一成不变的单鞋。 福福把鞋子收好,也把家里的豆子翻出来,虽然还有几天做豆酱,但早点准备好,总是应该的。 家里的黄豆、黑豆、绿豆、红豆、芸豆,哎呦,一样样的,秀梅婶子给了还挺多,大大潇潇、多多少少,好几个袋子。 红豆熬粥,或者做豆沙的馅子。 绿豆可以发了豆芽,夏日里熬汤祛暑,也是顶好的。 秀梅婶子说,黑豆也能做豆腐,也能熬粥做汤,还能磨了粉和面。 黄豆,却是常吃的,可以做豆腐,做豆酱,也能煮熟泡了盐水,所谓盐水豆子当咸菜,嗯,下饭。 黄豆,还能做菜,实在是用处多多,所以秀梅婶子给的几袋豆子里面,就属黄豆的是个大袋子,还满满一袋。 第四九一章:几样 新棉鞋老太太一人做了一双,剩下的,都是单鞋,毕竟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只冬天棉鞋,春夏秋,却是一成不变的单鞋。 福福把鞋子收好,也把家里的豆子翻出来,虽然还有几天做豆酱,但早点准备好,总是应该的。 家里的黄豆、黑豆、绿豆、红豆、芸豆,哎呦,一样样的,秀梅婶子给了还挺多,大大潇潇、多多少少,好几个袋子。 红豆熬粥,或者做豆沙的馅子。 绿豆可以发了豆芽,夏日里熬汤祛暑,也是顶好的。 秀梅婶子说,黑豆也能做豆腐,也能熬粥做汤,还能磨了粉和面。 黄豆,却是常吃的,可以做豆腐,做豆酱,也能煮熟泡了盐水,所谓盐水豆子当咸菜,嗯,下饭。 黄豆,还能做菜,实在是用处多多,所以秀梅婶子给的几袋豆子里面,就属黄豆的是个大袋子,还满满一袋。 前阵子用了点,做了顿豆腐,这会福福把黄豆袋子翻出来,又拿了簸箕和筛子,一筛一筛的挑了干净,也不知具体能用多少,反正她得闲,就把整袋袋黄豆,全给挑了干净。 没了干瘪的,也去了小土块,只留下一颗颗圆鼓鼓的黄豆,装了一大袋子。 这般和粮食在一块,心情真好。 福福起身,弯的腰疼,也累出了汗,但心情却是极好。 这人呢,福福心想,还真得平日里自己找点活计,劳逸结合,才是好的。这般想着,又回西屋见了益哥,嗯,还是得分人,益哥这样的,沉在书卷里,就是劳逸结合了。 挑了一中午的黄豆,这会准备做饭了,她就生了火,锅里大白菜炖了豆腐,热着豆包年糕,她就抓了把黄豆,小火铲子擦了干净,然后豆子一放,灶里就开始烤。 也不知咋想的,她就想烤了黄豆,尝尝好不好吃。 手上小心的动着火铲子,让黄豆满满翻转着,烤的均匀,又怕火太大,就挪到灶外,用小火慢慢炖烤。 她也有耐心,福福有些佩服自己,瞎折腾,她还真不嫌费劲。 一小把的黄豆,在火里噼里啪啦慢慢的烤出豆香来,别说,味道还挺好闻,她也就更加小心,唯恐烧糊了。 一点点,翻着个,又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瞧,唯恐烤的过了劲,不好吃。 等香味越发浓厚,她就从灶里拿回火铲子,手上捏了个黄豆,烫人的不行,捏不到手,就吹着哈气,等了等,才尝到嘴里。 嗯,嘎嘣脆,好吃!一嚼,黄豆等香味出来,味道实在不错,而且吃了一个就想吃下一个,还有点上瘾。 这么一尝,她就满意了。 豆子烤的刚刚好,她就拿了个小碗,把火铲子里的黄豆都装到碗里,推了西屋门,给益哥送去。 “好吃不?” 小家伙咬了一个,脆脆的,味道还挺香,笑眯眯的点着头,又抓了一个,吃了起来。 “好吃,”益哥笑,“和烤地瓜一样,好吃。” 这么一折腾,她却来了兴致,刚烤了豆子,反正家里粮食种类多,一想,就又抓了一捏苞米,放在火铲上,也烤了起来。 能不能烤出爆米花?福福心想,也和黄豆一般,小心点看着火,细心的翻着个,眼睛盯着瞧,唯恐烤糊了。 这熟苞米,一烤出来,却成不了爆米花,而且味道还差一点,也能入嘴吃,但总不如烤好的黄豆,吃了这个想吃下一个。 不行,福福摇头,看来这苞米粒,是不中烤着吃的。 锅里饭菜炖着,灶里有余火,她就又把家里的几样豆子,都抓了几粒,放在火铲上,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豆子一放,灶里一烤,她就又好奇起来。 哪个好吃呢?福福心想,是不是和黄豆一般,烤出来味道都不差。 这么想着,益哥就出来屋,看她蹲在灶里,手上拿着火铲,火铲上一堆的各样豆子,也跟着好奇起来,蹲在她身边,伸手帮她拿着铲子,“姐,你说哪个好吃?” 福福就笑,还想到一块去了。 “我猜黑豆,”福福开口,“黑豆和黄豆差不多,吃起来味道应该也不差多少。” 益哥就开始琢磨了,“姐,你说烤的红豆好不好吃呢?” 这么一说,还往灶里探了探头,要看个究竟,闻个味道,随后就柴火烟熏了一脸,摇摇头,“姐,我猜红豆,烤的红豆也好吃。” 这下,两人就更加好奇了。 福福和益哥两个守着灶坑,只等着火铲上的豆子烤熟,尝个味道,她啊,什么时候,这般小孩子心性了,福福想着,看益哥也是探着脑袋瓜,睁着大眼睛直瞅,不由笑了。 “等晚上,咱生火烧坑,家里的高粱米、荞麦、谷子、黍子,还有瓜子,哦,瓜子不用,”福福笑,“瓜子就是炒的,不用瓜子不用瓜子。” 这都烤上瘾了,福福笑,“那还有啥,对,对,还有酸枣,之前山里摘的酸枣,晚上也烤烤,看好不好吃。” 这下,益哥也高兴起来,直点头,咧嘴笑的眼睛都眯成一道缝,她话一落,就闻到了豆子的香气,该是要熟了。 “过年好吧?” 福福笑,见苗苗红润的脸蛋几日已经长了点肉,如今吃的红光满面,眉眼多了几分憨憨模样,手捧碗,拿着筷,看了福福和益哥,紧接着就把小脑袋瓜埋在饭碗里,吃着饭。 “好,”苗苗埋头接过话,“和姐姐在一起,寻常日子也好。” 家里多了苗苗,这过年的滋味却是热闹了不少。 吃了饭,家里外收拾妥当,他们姐弟三个就乖乖的洗脸盆子好好洗了脸,梳了头,然后拿了装好的包裹出来。 嗯,里面全是他们几人的新衣新鞋。 该换上了,穿新的。 下了雪,屋外雪地泥泞,虽然出门要小心,但这新衣裳,是定点也挡不住要穿的。 他们几人的衣裳,算来算去,还都是老太太缝缝补补张罗出来,那几双棉鞋单鞋更是不必说,福福就动了动针线,总共也没缝几下。 益哥身段虽不见长,但着实没了以前的干瘦,如今新衣裳一穿身,却直挺挺的撑起来,显得格外精神好看。 模样本就俊秀,这般一打扮,小小年纪就略显几分风姿,更有从小读书心存的傲骨,怎么看,福福都甚是满意。 所谓寒门贵子,福福心想,气度,该也就这般了。 益哥换好衣裳,小家伙也不出门,就穿着新衣裳径直回了东屋,摊书翻阅,沉浸在书卷中了。 这边,福福和苗苗姐妹俩,就放开了折腾。 到底小女孩,福福把老太太给苗苗做好的新衣裳一拿出来,她就满眼放光,咬着嘴唇,伸手摸了摸,就原地蹦高,“姐,我从来,从来,”苗苗看着新衣,认真的说着,“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呢。” “那咱就换上新衣,穿出去给人看看。” 福福笑,一边说着一边帮苗苗把新衣换上,是件绣花夹袄和棉裙,料子是下院秀梅婶子给的,该是和柔儿水灵的差不多,衣裳是上院老太太赶制出来的,时间虽仓促,但福福看着那一针一线,十足的花了工夫,用了心思。 苗苗地上站着,任由福福帮她穿了新衣,打扮一番。 换了新衣新鞋子,福福还拿了红绳,帮苗苗绑了头,红绳捆在头上,正映着红扑扑的脸蛋,那娇憨的模样,最是好看。 苗苗伸进衣裳兜子,一愣,摸出几个之前福福红线穿的铜钱,拿在手,一愣,“姐?” “压岁钱,”福福笑,把那几个铜钱又帮苗苗给塞进兜子里,拍了拍,“你和益哥都有,这几个铜钱也不多,你留着,日后买个糖啊的。” 苗苗呆愣着,该是从来没想过的。 “压岁钱?”小家伙愣愣的,重复着福福说的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神清明了几分,看着福福,“姐,我有压岁钱?” 福福见苗苗眼里的不确定,更是心疼,知道她从小该是没得过半个铜钱的,就伸手摸了摸她脑袋瓜,笑着点头,“以后啊,每年过年姐姐都给你和益哥压岁钱。” “咱日子过起来,姐姐就多给点,”福福笑,“若是还辛苦些,这压岁钱啊,就少点给。” 苗苗彻底缓过神来,两只小手伸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摸着装铜钱的口袋,眼里带笑,嘴角更是抑制不住的上扬,心情甚好。 正笑着,福福也帮她收拾妥当,一个转身,就见苗苗伸手从兜子里掏出了那串铜钱,铜钱本不多,苗苗一拿出来,先是晃悠了两下,听了几声响动,然后就低头解开红绳,那串好的铜钱,一个个,苗苗就拿了出来。 福福正纳闷,就见苗苗把铜钱只留了一个串在红绳上,其余的几个,全手心里握着,然后递了过来。 “姐,”苗苗笑,眉眼弯弯,本就憨态可掬,如今带了喜色,更是可爱,“这个给你。” “给我?” 给她?福福可是没想到。 刚给益哥和苗苗收拾好了,正要自己也换身衣裳,就见苗苗小手递了过来,眼神坚定,“姐,你快拿着。” “给你的压岁钱,”福福笑,伸手推了推,“你快红绳串好,就这几个,你好好守着。” 苗苗却不听,地上跺着脚,非要把手上的几个铜钱递给她。 “姐,我留了一个铜钱压岁,”苗苗着急,又很是认真,说着,“就够了,这几个,姐姐留着,也压岁。” 苗苗见她不接,就干脆扒着炕沿,上了炕,然后手上攥着手上的铜钱,拿过福福的衣裳,找准了兜子,就手捧着放了进去。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福福伸手要拦着,小家伙就自顾整个小身子都趴在衣服上,铜钱兜子里放好才松了口气,脸上又全是笑,“姐,压岁钱,你也压岁。” 说着,伸手还拍了拍兜子里的几个铜钱,满脸的骄傲,欢喜的很。 知道是还不回去了,福福就笑,“行,姐姐就替你先收着。” 福福的衣裳是嫩黄素色,夹了少许棉花,也是老太太收的边,衣裳虽然宽大了一个码,福福穿在身,却不怎么显大。 寒冬腊月的,里面穿着厚棉袄棉裤,外面套着厚棉裙,再换上新鞋子,嗯,一身上下也干净利落,清新雅致。 “姐,好看。” 苗苗围着她转圈圈,那红红的一团绕着她跑,头上系的红绳也跟着跳动,带着年的喜庆。 家里炕上摆好盘,瓜子、各样果干、栗子、松子,但凡能占嘴的,就着年,家里有的,福福都摆了上去。 锅里慢火烧着水,茶缸茶碗炕上放着,还没来人,福福就叫上东屋都益哥,姐弟三个,齐齐的出了门。 自是小心的走着,路上雪正要融化,星星点点有了不少泥,这一步步走的很是谨慎,唯恐新穿的衣裳鞋子新了几分钟。 去上院。 去见老太太,穿个门,说个话。 一前一后,他们姐弟三人,出了屋门,穿过当院,走向当街,迎着渐渐西下的日头,上院去了。 上院也吃完了饭,外屋德正娘正收拾,见他们上来了,身后一蹦一跳的还跟着狗子,随手就外屋里扔出个东西,朝着狗子来了。 家里狗子立马院子里就炸了起来,晃着尾巴,竖着耳朵,等那东西一飘过,就嗖的跟着跑了过去。 是骨头。 一块啃好了的大骨头。 狗子跑了过去,抱着骨头就啃了起来,嘴里呜呜的叫着,宣誓着主权。 福福他们屋里来,德正娘也出来迎,见他们一个个都换了新衣,瞅了过去,眉眼的笑意就越发浓了几分。 “吃完饭了?” 福福笑,“大娘,我们吃完了。” 德正娘门口站着,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和善和慈祥,福福看着眼前德正娘温柔的模样,一时还有些不敢确定,实在难得的很。 “瞅啥呀?”德正娘看福福盯着她瞧,就笑着伸手扭过福福脑袋瓜,“快进屋,你大奶在屋等着呢。” 老太太也换了新衣,一身墨蓝色袄子,绣着祥纹,发髻梳在脑后,人正端坐炕上,身边也是摆了茶水,几样果食碟子,却没有被褥在跟前,倒是显得炕宽敞了不少。 第四九二章:这么 苗苗围着她转圈圈,那红红的一团绕着她跑,头上系的红绳也跟着跳动,带着年的喜庆。 家里炕上摆好盘,瓜子、各样果干、栗子、松子,但凡能占嘴的,就着年,家里有的,福福都摆了上去。 锅里慢火烧着水,茶缸茶碗炕上放着,还没来人,福福就叫上东屋都益哥,姐弟三个,齐齐的出了门。 自是小心的走着,路上雪正要融化,星星点点有了不少泥,这一步步走的很是谨慎,唯恐新穿的衣裳鞋子新了几分钟。 去上院。 去见老太太,穿个门,说个话。 一前一后,他们姐弟三人,出了屋门,穿过当院,走向当街,迎着渐渐西下的日头,上院去了。 上院也吃完了饭,外屋德正娘正收拾,见他们上来了,身后一蹦一跳的还跟着狗子,随手就外屋里扔出个东西,朝着狗子来了。 家里狗子立马院子里就炸了起来,晃着尾巴,竖着耳朵,等那东西一飘过,就嗖的跟着跑了过去。 是骨头。 一块啃好了的大骨头。 狗子跑了过去,抱着骨头就啃了起来,嘴里呜呜的叫着,宣誓着主权。 福福他们屋里来,德正娘也出来迎,见他们一个个都换了新衣,瞅了过去,眉眼的笑意就越发浓了几分。 “吃完饭了?” 福福笑,“大娘,我们吃完了。” 德正娘门口站着,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和善和慈祥,福福看着眼前德正娘温柔的模样,一时还有些不敢确定,实在难得的很。 “瞅啥呀?”德正娘看福福盯着她瞧,就笑着伸手扭过福福脑袋瓜,“快进屋,你大奶在屋等着呢。” 老太太也换了新衣,一身墨蓝色袄子,绣着祥纹,发髻梳在脑后,人正端坐炕上,身边也是摆了茶水,几样果食碟子,却没有被褥在跟前,倒是显得炕宽敞了不少。 他们一掀了帘子,迈进门槛,老太太就炕上扭头看了过来,虽还是一脸严肃,但却藏不住那眉眼喜色,“来了?” 上前打了招呼,说了几句吉祥话,得了老太太的准,益哥就西屋去寻德正。 “这衣裳,”老太太看着苗苗,谈过身子摸了摸衣裳,眼里带笑,“你地上转一圈,大奶看看。” 苗苗笑,乖乖的地上就转了一圈,前前后后老太太全看在眼,点点头,嗯了声,“合身的,也好看。” 老太太夸人,可是难得。 “大奶,我呢,”福福凑着热闹,也下地学着苗苗样,圈子更是转的极慢,还给老太太显摆,“大奶你看,这侧身,这后腰,这衣襟,这裙摆,哎呦,这,这袖口,这领子,”福福念叨,笑,“大奶你看,怎么样?合身不?好看不?” 大过年的,老太太嗯了一声也不挑刺,竟也点点头,“合身,好看。” 福福嘻嘻笑,拉着苗苗就坐上炕,凑到老太太跟前,“大奶,苗苗端下去的兔子肉,哎呦,老好吃了。” 知道老太太平日里话不多,福福每次上来都尽量说个不停,也让她热闹热闹,今儿又是,只这兔子肉,也是真真好次。 “端下去也太多了,”福福虽不知上院到底炖了多少,但只端下去那一大碗,加上苗苗说自己上院吃了许多,这么一想,加一块,很是不少,“我们都没吃了。” “这大冬天的,东西也坏不了,”老太太看着苗苗头上的红绳,伸手摸了摸,“剩下就留下顿,热热接着吃。” 正说着,外屋德正娘听了一两句,掀开帘子,人站在门口,“福福啊,你炸的丸子,那鸡肉的好吃,素的,也好吃。” “啥东西过遍油,味道都不差。” 福福笑,话音刚落,德正娘就不同意,迈了步子进来,“不是,不是,”摇摇头,看着福福,“味道不一样,你炸的丸子,嗯,”德正娘点头,好似回味了一下丸子滋味,“那素的丸子,还有炸的蘑菇、韭菜啥的,你也真行,琢磨的花样还挺多。” 德正娘说了这几句就又急忙扭身回了外屋,一边外屋忙,一边还大着声音冲屋里喊着话,“我吃你送的那几样,哎呦,比肉还香呢。” 比肉还香?怎么也没肉香,肉多好吃。 福福心里想着,就听边上的老太太接过话,说了起来,“你炸的这些,用了不少油吧?” “嗯,”福福点头,撅嘴,手上比划着,“用了那么,那么多。” 老太太见她还比划上了,伸手就打断她,不让她继续夸张,“味道吃着还行,油多啊,也值了。” 老太太说完,就端起茶碗,喝起了水。 这,这,这说的是啥?什么也值了?难道?难道?福福一笑,更是凑近老太太,笑,“大奶,你喜欢我炸的那些?老喜欢了?” 老太太见福福这欠欠的样子,放下茶碗就拍了福福小手一下,“你这孩子,就是不中夸。” “原来大奶是夸我呀,”福福笑,“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 吃饱喝足,穿着新衣,还能在老太太跟前偶尔撒个娇,身边苗苗眼里带笑,家里狗子在院子里啃着骨头,屋内温暖,日头和煦,那窗台的一篮子萝卜,娇俏喜人,正长势盎然。 外屋德正娘忙碌着,一声声锅碗瓢盆的动静传来,恰似生活的乐章,闲暇而匆忙,静谧亦深远。 时光,岁月。 “可不是,”秀梅婶子笑,“而且那小子长的,说是浓眉大眼的,个子也高,据说还读了几年私塾,后来家道中落,无依无靠的流落到此,就留在了老张家,做了上门女婿。” “还有这事?” “就是呢,”秀梅婶子点头,“福福刚说起来,我就想到老刘家了,依我看啊,要是福福也能置下产业,这女子年纪大点,倒是也不愁嫁。” “实在不行,找个小点的,招个上门女婿也成。” “咋在孩子跟前说这个,”老太太刚还听的认真,等秀梅婶子说起招个小点的上门女婿,脸色就不好,摆手,不让婶子继续说,“这日子要过的长久,还是相当的好。” 秀梅婶子点头,应着老太太,一抬头看到福福冲她做鬼脸,婶子就也悄悄回了个鬼脸过来。 这个话题,就岔了过去。 炕上一堆堆的瓜子皮、栗子壳,茶水也喝了好几壶,日头渐渐落下半山腰,该,张罗年夜饭了。 过年这天,可是三顿饭,而且每顿饭,都要好好张罗一桌,马虎不得。 秀梅婶子最先起身,看了看外头时辰,就坐不住了,“得家去了,这星星眼瞅着就要出来,我家孩子爹今年要守岁,我得家去瞧瞧。” 守岁,就是年三十的晚上,一整晚,不出屋。 嗯,不出屋,不见星星,不见月亮,只屋子里待着,守岁。 秀梅婶子说着,人就下地穿了鞋子,嘱咐柔儿和水灵两个听话,玩一会也家去吧,别玩太晚。 一屋人,除了老太太,都跟着出了门。 西屋的益哥和家里狗子,也出了来,德正跟在身后,送着人。 福福也家去了,领着柔儿她们,家里待一会。 雪地,已经化了不少雪水在地上,如今日头西斜,天又冷了几分,那化掉的雪水也冻成了冰,在地上,和雪凝成一片。 炮仗声,零星的传来。 一到日落,柔儿说,年三十的晚上,炮仗,可是放的多呢。 家家户户,一整年的日子勤俭着过来了,过年这天,但凡该有的习俗旧历,却是不可少。 家里开了门,家里狗子窜出去吓唬了家里鸡,院子里跑了几圈,也跟着回了屋子。 屋里还暖着,灶里有火光,炕也热乎,益哥乖乖东屋读书,她们姐妹四个,就脱鞋西屋炕上一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兰儿姐?”水灵一抬头,屋外看了一眼,就挪了身子凑到窗台,趴着看个究竟,还不确定,“兰儿姐?” 福福赶忙看了眼,可不是,大门口站着个人,正垫了脚尖屋里瞧,家里狗子也早就跑了过去,摇晃着尾巴正把人往屋里迎。 赶忙下地,跻着鞋子就跑了出去。 身后苗苗几个也不落后,等福福院子里迎面对上兰儿,身后的柔儿她们都跟了上来,高兴的不行,“兰儿。” “兰儿姐,”水灵高兴的直蹦高,脚踩在雪地上,冻的那一层冰碴儿,踩上去吱吱的响,再一蹦哒,动静更大,听着却极其悦耳,“你咋来了?” “大过年的,我出来走走,”兰儿说着,被大家这么一围,脸蛋红彤彤的,还有几分害羞,红着脸,伸手挠了挠脑袋瓜,“你们干嘛呢?” “待着呢,”大家笑,把兰儿迎进屋,开始问这问那,“咋才来?吃了吗?保成呢?” 一句接着一句,兰儿只笑嘻嘻的听着,根本接不上话。 “我刚来过了,”兰儿笑,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外头瞧了瞧,没见到人,又下院问了老叔,说是应该在上院。” 兰儿说着,眼睛看了眼上院,“我,上院不熟,我,我就没上去。” “这会又得空,”兰儿腼腆一笑,“就又过来看看。” 兰儿一来,就越发热闹了,福福看着眼前的她们说说笑笑,女孩子的心思,这个年纪,真真的天真烂漫,单纯美好。 一颦一笑,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苗苗话也多了许多,和兰儿一点也不生疏,说着新穿的衣裳、吃的年午饭,这一说起年午饭,福福赶忙下地,噼里啪啦的外屋就是一阵折腾。 家里炸的丸子,热热正好吃,那挂了面糊炸的蘑菇、韭菜、香菜啥的,却是不用热,这般凉凉的,味道也正好。 福福先把炸的蘑菇啥的端了上来,又让身后跟着下地的苗苗拿了两双筷子,西屋端了上去。 “尝尝。” 兰儿开始还有点生怯,不动筷子,但在苗苗和水灵几个热情的招呼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好吃吗?” 兰儿点头,吃进嘴的蘑菇先是一愣,然后细细在嘴里咀嚼,还是有几分不确定,“福福,这是肉?” 福福就笑,这炸蘑菇吃着口感像肉,味道也香,但却真真不是肉,“是蘑菇,炸的蘑菇。” 福福说完,兰儿就眉眼上扬,“蘑菇?” “嗯,”福福点头,“吃着像肉是不是?” 兰儿不住的点头,“我以为肉呢,好吃,好吃。” 说着,就又夹一筷子,吃了起来。 看兰儿吃的高兴,福福看在眼里更是高兴的不行,柔儿水灵和苗苗几个,也在边上看着,看兰儿吃,跟着高习。 “我们中午都吃了,”水灵笑,见兰儿伸了筷子给她们夹,就摆手不要,“吃了好多好多,可少吃了。” 话虽这么说,但眼瞅着炸的蘑菇,忍不住咽了几下,眼神躲闪,抿着嘴,故作坚强。 兰儿就笑,伸了筷子凑到水灵嘴边,“吃吧,再尝尝。” 这下,忍不住了,水灵就乖乖张嘴,吃了个蘑菇,细嚼慢咽的,舍不得吃下。 兰儿一个接一个,也喂了苗苗和柔儿,还非要福福也吃,这下好了,几人炕上地下的,围着饭桌,饭桌上一盘的炸货,你一口,我一口,嘻嘻笑笑的又吃了起来。 锅里热的丸子和两个馒头,香气也出来了。 等都端了上去,嗯,福福又让苗苗多拿了几双筷子,还拿了茶壶,沏了茶水,都端到饭桌。 虽然不早不晚的,饭吃的没时候,但几人这么一坐,吃着零嘴,喝着茶水,甚是好。 将近傍黑,实在不能多待,兰儿放下筷子,最先起身,急着下地家去。 “等一会,”福福赶忙屋里翻箱,找了干净的纱布出来,然后拿起筷子,夹了几个丸子和炸货在里头,再小心的包好,递给兰儿,“你兜子里揣着,家去给保成也尝尝。” 家里的好东西,兰儿有时候偷着出门,遇到了,还能吃上几口,保成出不来,看的也严,却是从来没吃过。 “行吗?” 见兰儿犹豫,福福点头,“你家去寻了没人的地,偷偷给保成吃,行的。” 福福点头,大过年的忙里忙外,这点空,还是有的。 “嗯,”兰儿点头,把包好的零嘴收好,“那我家去让成哥也尝尝。” 第四九三章:实在 “可不是,”秀梅婶子笑,“而且那小子长的,说是浓眉大眼的,个子也高,据说还读了几年私塾,后来家道中落,无依无靠的流落到此,就留在了老张家,做了上门女婿。” “还有这事?” “就是呢,”秀梅婶子点头,“福福刚说起来,我就想到老刘家了,依我看啊,要是福福也能置下产业,这女子年纪大点,倒是也不愁嫁。” “实在不行,找个小点的,招个上门女婿也成。” “咋在孩子跟前说这个,”老太太刚还听的认真,等秀梅婶子说起招个小点的上门女婿,脸色就不好,摆手,不让婶子继续说,“这日子要过的长久,还是相当的好。” 秀梅婶子点头,应着老太太,一抬头看到福福冲她做鬼脸,婶子就也悄悄回了个鬼脸过来。 这个话题,就岔了过去。 炕上一堆堆的瓜子皮、栗子壳,茶水也喝了好几壶,日头渐渐落下半山腰,该,张罗年夜饭了。 过年这天,可是三顿饭,而且每顿饭,都要好好张罗一桌,马虎不得。 秀梅婶子最先起身,看了看外头时辰,就坐不住了,“得家去了,这星星眼瞅着就要出来,我家孩子爹今年要守岁,我得家去瞧瞧。” 守岁,就是年三十的晚上,一整晚,不出屋。 嗯,不出屋,不见星星,不见月亮,只屋子里待着,守岁。 秀梅婶子说着,人就下地穿了鞋子,嘱咐柔儿和水灵两个听话,玩一会也家去吧,别玩太晚。 一屋人,除了老太太,都跟着出了门。 西屋的益哥和家里狗子,也出了来,德正跟在身后,送着人。 福福也家去了,领着柔儿她们,家里待一会。 雪地,已经化了不少雪水在地上,如今日头西斜,天又冷了几分,那化掉的雪水也冻成了冰,在地上,和雪凝成一片。 炮仗声,零星的传来。 一到日落,柔儿说,年三十的晚上,炮仗,可是放的多呢。 家家户户,一整年的日子勤俭着过来了,过年这天,但凡该有的习俗旧历,却是不可少。 家里开了门,家里狗子窜出去吓唬了家里鸡,院子里跑了几圈,也跟着回了屋子。 屋里还暖着,灶里有火光,炕也热乎,益哥乖乖东屋读书,她们姐妹四个,就脱鞋西屋炕上一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兰儿姐?”水灵一抬头,屋外看了一眼,就挪了身子凑到窗台,趴着看个究竟,还不确定,“兰儿姐?” 福福赶忙看了眼,可不是,大门口站着个人,正垫了脚尖屋里瞧,家里狗子也早就跑了过去,摇晃着尾巴正把人往屋里迎。 赶忙下地,跻着鞋子就跑了出去。 身后苗苗几个也不落后,等福福院子里迎面对上兰儿,身后的柔儿她们都跟了上来,高兴的不行,“兰儿。” “兰儿姐,”水灵高兴的直蹦高,脚踩在雪地上,冻的那一层冰碴儿,踩上去吱吱的响,再一蹦哒,动静更大,听着却极其悦耳,“你咋来了?” “大过年的,我出来走走,”兰儿说着,被大家这么一围,脸蛋红彤彤的,还有几分害羞,红着脸,伸手挠了挠脑袋瓜,“你们干嘛呢?” “待着呢,”大家笑,把兰儿迎进屋,开始问这问那,“咋才来?吃了吗?保成呢?” 一句接着一句,兰儿只笑嘻嘻的听着,根本接不上话。 “我刚来过了,”兰儿笑,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外头瞧了瞧,没见到人,又下院问了老叔,说是应该在上院。” 兰儿说着,眼睛看了眼上院,“我,上院不熟,我,我就没上去。” “这会又得空,”兰儿腼腆一笑,“就又过来看看。” 兰儿一来,就越发热闹了,福福看着眼前的她们说说笑笑,女孩子的心思,这个年纪,真真的天真烂漫,单纯美好。 一颦一笑,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苗苗话也多了许多,和兰儿一点也不生疏,说着新穿的衣裳、吃的年午饭,这一说起年午饭,福福赶忙下地,噼里啪啦的外屋就是一阵折腾。 家里炸的丸子,热热正好吃,那挂了面糊炸的蘑菇、韭菜、香菜啥的,却是不用热,这般凉凉的,味道也正好。 福福先把炸的蘑菇啥的端了上来,又让身后跟着下地的苗苗拿了两双筷子,西屋端了上去。 “尝尝。” 兰儿开始还有点生怯,不动筷子,但在苗苗和水灵几个热情的招呼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好吃吗?” 兰儿点头,吃进嘴的蘑菇先是一愣,然后细细在嘴里咀嚼,还是有几分不确定,“福福,这是肉?” 福福就笑,这炸蘑菇吃着口感像肉,味道也香,但却真真不是肉,“是蘑菇,炸的蘑菇。” 福福说完,兰儿就眉眼上扬,“蘑菇?” “嗯,”福福点头,“吃着像肉是不是?” 兰儿不住的点头,“我以为肉呢,好吃,好吃。” 说着,就又夹一筷子,吃了起来。 看兰儿吃的高兴,福福看在眼里更是高兴的不行,柔儿水灵和苗苗几个,也在边上看着,看兰儿吃,跟着高习。 “我们中午都吃了,”水灵笑,见兰儿伸了筷子给她们夹,就摆手不要,“吃了好多好多,可少吃了。” 话虽这么说,但眼瞅着炸的蘑菇,忍不住咽了几下,眼神躲闪,抿着嘴,故作坚强。 兰儿就笑,伸了筷子凑到水灵嘴边,“吃吧,再尝尝。” 这下,忍不住了,水灵就乖乖张嘴,吃了个蘑菇,细嚼慢咽的,舍不得吃下。 兰儿一个接一个,也喂了苗苗和柔儿,还非要福福也吃,这下好了,几人炕上地下的,围着饭桌,饭桌上一盘的炸货,你一口,我一口,嘻嘻笑笑的又吃了起来。 锅里热的丸子和两个馒头,香气也出来了。 等都端了上去,嗯,福福又让苗苗多拿了几双筷子,还拿了茶壶,沏了茶水,都端到饭桌。 虽然不早不晚的,饭吃的没时候,但几人这么一坐,吃着零嘴,喝着茶水,甚是好。 将近傍黑,实在不能多待,兰儿放下筷子,最先起身,急着下地家去。 “等一会,”福福赶忙屋里翻箱,找了干净的纱布出来,然后拿起筷子,夹了几个丸子和炸货在里头,再小心的包好,递给兰儿,“你兜子里揣着,家去给保成也尝尝。” 家里的好东西,兰儿有时候偷着出门,遇到了,还能吃上几口,保成出不来,看的也严,却是从来没吃过。 “行吗?” 见兰儿犹豫,福福点头,“你家去寻了没人的地,偷偷给保成吃,行的。” 福福点头,大过年的忙里忙外,这点空,还是有的。 “嗯,”兰儿点头,把包好的零嘴收好,“那我家去让成哥也尝尝。” 看着兰儿走远,柔儿和水灵也没多待,家去了,消失在渐渐昏黄的夜色中,雪地上那拉长的影子,星光下一闪一闪,盼来了大年夜。 果然,这天一黑,炮仗的动静就多了起来。 远远近近的,一声接着一声,一家挨着一户,村子挨着村子,在山里,炮仗的响声越发能传的久远。 家家的油灯,也都点了起来。 平日里省俭,整晚整晚的摸黑都是寻常,这年三十天刚黑,油灯,家家户户都点了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而且是每个屋子,都点了油灯,带着几分昏黄的光亮。 苗苗如今学上瘾了,但凡得空,不是嘴里嘀咕文章词句,就是手上比划,总是不闲着。 苗苗西屋灶前学上了,益哥,也蹲在灶坑,闭目默诵着文章。 嗯,两个孩子,可是一点都不耽搁。 福福扶额,看着两人写的写、默的默,不由一笑,也不打搅,就悄悄两个屋子剪了灯芯,东屋还把益哥的被褥铺上,这才拉了益哥回东屋读书,回头也把苗苗领到西屋,炕上坐着,支着书桌,让她安静的学着。 两个孩子安顿好,她就出了屋子,院子里转悠着。 入水的夜色,清寒的夜晚,福福总是想出来,院子里守着,看着浩瀚星空,无垠天地,总能生出许多感慨。 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一颗星星的点缀,每一晚明月的高悬,总是新的。 从来没觉得,只站在夜色下,星光中,就能被广阔的天地而感动,心慢慢放开,不自觉的,心中就溢满千秋。 总是寻常,才最是难得。 深山老林中的村子,绵绵起伏的群山叠障,稀疏斑驳的树影陆离,村子里鸡飞狗叫、欢声笑语起来一波又一波,大年的夜啊,总是盼了又盼,去了又来。 福福站在夜色中,记不得多少个夜晚,多少个夜下无眠。 今儿,守着大年的夜,却最是心思清明。 透过窗子,看着屋内两盏油灯闪烁,那等下埋头苦读的人影,也映了出来。 生活是什么,是有盼头。 如今的福福,盼头实在是多呢。 她想要的,想过的,想经历和生活的,一点点,在心底泛滥,也是头一次,这么彻底的,整个人都留了下来。 留在这山沟沟里,没有回头,不见出路,而心,也安然这般,在向前看。 向前看,有益哥和苗苗,这一世,这一遭,这里过了。 福福伸了懒腰,寒气浓了几分,那口中的哈气,一呼出,就凝在夜色下,清明的很。 炮仗声一点点的紧凑开来,远近的几个村子,家家户户,也都准备上了,偶尔点上一响炮杖,迎着即将到来的新春。 福福也回了屋,掀锅把热的菜端上饭桌,苗苗一听了动静就下地帮忙,烧起了火,开始准备煮饺子了。 “姐,”苗苗灶坑里烧着火,柴火照的脸蛋红彤彤的,抬头,大大的眼睛,漆黑的眸子,看着福福,“这是我过的最好最好的一个年。” 福福笑,锅里的水早就开了,福福一边把包好的饺子下锅一边接过话,“以后咱们姐弟三个好好的,肯定一年比一年好。” 苗苗点头,郑重的嗯了声,“一定。” 珍贵的,莫过于平凡中的寻常,平淡里的期盼。 益哥也从屋里出来了,就站在锅台边,看福福煮饺子,家里狗子就外屋转悠着,蹭了这个蹭那个,撒着娇。 苗苗被窝里点头,然后伸了伸胳膊腿,被窝里还转了两圈,这才彻底清醒,坐起身来,身上围着被子,只一个小脑袋瓜露在外头,头发更是乱做一团,蓬蓬松松的顶了一脑袋。 可爱极了。 “姐,我们上山?” 虽然睡的迷迷糊糊,但还记着大年初一要走百步,苗苗稍微清醒了几分就回头看她,眼里满是等不及。 “嗯,出去走走,”福福笑,“昨个灶里烤了几个地瓜,一会咱先吃口颠颠肚子,出去走一圈再家里做饭。” 福福话音一落,苗苗就点头,随后更是急忙穿好衣裳,被褥一叠,下地忙起来了,比福福还快。 益哥也起身了,东屋简单收拾了一番,姐弟三个就外屋坐着板凳,头没梳脸没洗,手上拿着地瓜,吃了起来。 还带着余温,地瓜温热香糯,一扒开地瓜皮,里面软糯焦香的地瓜味就传了出来,一入嘴,更是甜腻温软,好吃的很。 灶里生了火,锅里烧的洗脸水也开了,吃完地瓜,又简单洗了脸,刚梳了几下头等着出门,就见家里狗子嗖的一下跑了出去。 外头还昏黑一片,看不真切。 那松枝挂雪,实在好看的很。 特别是晨光熹微,又有雪景映着,那根根松枝带雪,挂在树梢、针叶,放眼望去满山都是,踩着脚下的雪吱吱响,远处,还有人声,这年初一走百步,该是有比他们还早的。 日出东边,爬东边山头的,可是多呢。 听着动静,那东边最高的山,却是好几波人在爬的,大家略一商量,就拐了个弯,爬了边上的一座山。 这山,虽不是最高,但面向正东,而且山上山石林立,对面虽有层山叠嶂,但也都越不过去,看日,却是好的。 差过山头,就又安静了下来。 只他们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声音,那旁的几撮人声音,都隐在大山深处,听不真切了。 这么早,顶着星光,在山间雪地里爬行,还是头一次。 第四九四章:不行 那松枝挂雪,实在好看的很。 特别是晨光熹微,又有雪景映着,那根根松枝带雪,挂在树梢、针叶,放眼望去满山都是,踩着脚下的雪吱吱响,远处,还有人声,这年初一走百步,该是有比他们还早的。 日出东边,爬东边山头的,可是多呢。 听着动静,那东边最高的山,却是好几波人在爬的,大家略一商量,就拐了个弯,爬了边上的一座山。 这山,虽不是最高,但面向正东,而且山上山石林立,对面虽有层山叠嶂,但也都越不过去,看日,却是好的。 差过山头,就又安静了下来。 只他们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声音,那旁的几撮人声音,都隐在大山深处,听不真切了。 这么早,顶着星光,在山间雪地里爬行,还是头一次。 寒风吹着,一步步艰难的迈着,偶尔抬头看一眼天,那星星渐渐隐去,天将泛白,隐隐的晨光渐渐出头,细微的变化,最是思绪万千。 身上暖和了,从一开始的冻手冻脚,到如今,在半山腰,凛冽的寒风吹着,却丝毫不觉寒冷。 身上、手上、脚上,都冒着汗,脸颊通红,鼻尖清汗微微。 是怎样的心境,在这山间,不察天冷,不觉风寒,那满心的热,满脑的清,一下,那么彻底,让人难忘。 山头在望,一步步,却走的越发扎实。 老太太该是许久没出门了,如今在德正背上,见了这天地间许多景色早就沉浸其中,不多言语了。 寻了块大石头,德正把老太太放石头上稍作停歇,家里狗子已经跑到山头,又跑了下来,摇晃着尾巴,美滋滋的。 回头向下看,村子隐在淡淡的夜色中,藏在林间,若隐若现。 村子里的人家,袅袅的炊烟渐渐升起,一座座,一排排,在雪中,长长的,整个村子连着山间地里,浑然一片。 她回了屋,看益哥是丁点不为所动,也不打听,只手上拿着书卷,头都没抬。 福福前脚刚进屋,后脚秀梅婶子就家来了,她赶忙出门去迎,婶子也不进屋,只拉着她在院子里,说了句,“抬走了。” 福福点头,“婶子,我刚院子里瞧见了。” “我也没去凑热闹,”秀梅婶子院子里走了两步,看小狗子又撒欢的跑了来,就干脆抱起它,接着说,“说是月娥娘还撒了铜钱,不少娃子都捡了。” “也亏她舍得,”秀梅婶子一连啧啧两声,“该是为了撑门面,唉,一大早还放了炮仗,你可听见了?” 福福点头,“那会我刚起,听了几声。” “又不是啥好事,别的都躲躲藏藏悄悄抬进门,唯恐丢了脸面,她可好,这下弄的远近皆知。” “又不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给人做小,动静咋能闹腾的这么大?” “唉,我远处瞧着,还故意在上院,”秀梅婶子说到这,下巴指了指德正家的方向,“兜了好几圈。” “又是唱又是叫的,就在人门前还撒了好几把铜钱,弄的人乱糟糟的。” “唉,哪有这般做母亲的,就是不看旁的,也得看看月娥啊。”秀梅婶子说的激动,“这明知道的事,还惹得孩子心里不痛快。” 她不敢相信,这两三天的光景,过的太快,也变的太多,只觉一转眼,就变了。 月娥姐的事这般仓促,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人呢,已经走了另外一条路,追不上了。 今儿的天日头暖暖的,风也停了,抬头望了望,正想说是个好天呢,就听婶子的话音又起,“要下雪的。” “要下雪?”福福一愣,抬头又好个瞧,“婶子,这天气不像啊。” 秀梅婶子也抬头,指了指天边远处的一片云,虽然阴沉,但远远瞧着只小小一片,该是泛不起来的。 “要下雪的,”秀梅婶子看着那片云,又说了一遍,说完,就又四顾看了看,“眼瞅着倒是个好天,这过不了晌午,就得阴上来。” 这冬日来除了前阵子下的那场雪,倒是有些时候了,天都暖晴。 “真的?” 福福看着暖阳,格外的大,格外的暖,照得天地间橘黄一片,那远处的一朵小云,不惹眼,怎么看,都不像能翻起大浪的。 “你瞧着吧,这雪啊,该是要下的,”秀梅婶子摸着怀里的狗子,“你呀,家里也被吓柴火啥的,我看这架势,这雪啊,该是小不了。” 福福盯着天上的云,实在是想不通,这雪,真真能下起来? 婶子家去了,前脚刚走,福福听话的屋里抱了柴,又收拾了院子,不急着做饭,她就搬了小板凳,干脆观察起天来了。 那远处的云,这会没注意,已经慢慢的涌了上来,阴沉、昏暗,正在天幕上一点点四散,福福的眼睛眼睛不停看,脖子都扭的疼了,瞧着它们行进的路线,感受着光线慢慢被遮住,云层覆上日头,天,暗了。 大中午的,那层层的云,就溢了上来,一点点吞噬晴天白日,天昏黑、风也起,点点雪花没来由的,就落了下来。 一片,又一片,湿了福福黑发,额头沾了三五滴。 果然,还真如秀梅婶子说的,不过晌午,这雪啊,就来了。 她把小板凳往屋里搬了搬,坐在房檐下,挡了大半纷飞的小雪花,最高兴的,莫属家里的狗子了,前脚还蹲在福福脚边,雪花一漫天撒下来,它先是一激灵,该是没遇到这般,激灵过后就彻底撒了欢,管不住,满院子追着雪花跑。 雪花一落下,就化在手里,融了丝丝雪水,顺着手纹流到掌心,他也有耐心,就这么等着,一片片的雪花,一滴滴的雪水,融了满掌心,然后就顺着手指缝溢了出来,雪也更大了。 这是第二场雪呢,没了第一场雪的新奇、喜悦,此时,眼前雪花越浓密、越厚实,她的心,也跟着越发压抑,忧心不减。 今儿若是晴天暖日的,该是多好。 这忽然一场大雪,该是扰了好多人的心绪呢。 她的头上、身上都落了雪花,挂了满身都是,睫毛也是,挂了一层,一眨眼,两片雪花一碰,就化了水,从睫毛尖尖滴下。 狗子跑的累了,蹲在她和益哥身边喘着粗气,这会身上也白花花一片,舌头伸着,飘了不少的雪花进去。 福福就笑,刚要给它把雪扫干净,手还没伸呢,它一个起身,用力的摇晃着小脑袋、小身子,三五下,就给抖个精光。 这一抖不大紧,倒是抖的福福和益哥满身的雪水,脸上也撒了不少,冰凉凉的,心也清凉不少。 “饿了吗?”福福起身,手上拿着板凳,回头见益哥也起来了,就一边往回走一边问他,“想吃点啥?” 说到这,福福忽然想吃酸菜了,看益哥正挠着脑袋瓜想吃的,就嘻嘻笑,“咱包饺子?” 益哥听了,立马两眼冒光,“姐,酸白菜的?” 福福点头,没旁的了。 说了就做,这边益哥烧火,她拿了盆子东屋掏了两颗大酸菜,想了想,这大雪天,她也懒得顿顿做饭,干脆就又掏了两大颗,多包几个。 正想着,手上拿着盆子,架在酸菜缸边,盆子里四颗大酸菜了,她还觉得少,就又上手添了颗,五颗酸菜,他们姐弟俩,可够吃几顿了。 酸菜泡上水,洗干净,菜板上切好,就让益哥剁馅子,她开始和面。 这下,她可有大折腾了。 苞米面的,荞麦面的,大白面的,她也不嫌折腾,一连和了三盆子,三个大面团子,黄的苞米面、泛黑的荞麦面还有白净的白面,全在面板上醒着。 “姐?”益哥剁好馅子,一掀开门帘进来,瞧见板子上的三个面团,就愣住了 “咱包大蒸饺子,”福福就笑,“大个的,皮薄馅大的,蒸笼上一蒸,可好吃了。” 这么多馅子,若一个个的包小饺子,益哥也不会,她自己来,该是得包一天了,突发奇想,正好可可以包大蒸饺,还好吃。 益哥一听,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眼里满是笑意,直点头,说着好。 益哥馅子剁的细,酸菜丁丁的格外小,还匀称,盆子里放了瓜子油渣,又撒了盐,倒了酱,切了葱花,攥去了水的酸菜一把把的放进去,筷子一搅拌,香味就出来了。 这股香味,闻着就咽口水,肚子也适时的跟着叫了好几声。 包的大蒸饺,倒是不怎么费劲,一个个切了大块的面剂子,擀面杖擀成圆圆的面皮,然后就开始塞馅子,再给按住,一个接着一个圆鼓鼓的蒸饺子,就出来了。 她可是不嫌多,三个大面团,一大盆的酸菜馅子,她包了三盖帘和一面板的大蒸饺,足足四五十个,这大冷的天,屋里盖严实了,自觉就能冻上,饿了就上锅一蒸,哎呦喂,也太方便了。 想到这,她就满心欢喜。 这未来几日,又下雪,可不用天天琢磨吃啥做啥了,蒸饺子一上锅,吃着好吃,也解馋,直方便,真真的大好事。 福福锅里放了蒸笼,撒上水,苞米面的蒸饺拿了三个,荞麦面的三个,白面的两个,凑了八个大蒸饺,就盖上锅,锅盖边缘用干净的湿布掖好,不透风不漏气,益哥就蹲在灶坑开始烧火。 包好的蒸饺子她就放在东屋炕上,该了层纱布,又关好门,外屋蒸饺的香气就扑了满鼻,热气满屋子都是,狗子蹲在益哥脚边,烤着火,安安静静的。 雪,这会工夫,就铺了满地,厚厚一层,白花花一片,大晌午光景,犹如傍黑时候,昏黑暗淡。 扭头四下一看,雪花太密,上院的房前院落瞧不见,下院的屋顶人家也看不清,别处的炊烟起没起不知道,远远近近福福只觉就剩她和益哥,立在天地之间,茅屋、小狗】鸡舍、栅栏,苍茫一片。 蒸饺的香气越发浓,益哥也收了火,出了屋门,和她站在一处。 狗子玩的累了,这会不出屋,就屁股蹲在外屋门槛,摇晃着小尾巴,脑袋左右摇晃,瞧着福福又看看益哥,眼睛瞪的大大的,满是温顺。 狗子通体发黑,一点杂毛都没有,这会漫天的白雪,倒是更显狗子机灵,实在可爱。 这雪,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风停了,片片厚重的雪花就直直落下,积了满地都是,这架势,该是要下一会了。 益哥吃的也是鼓囊囊的腮帮子,眉眼带笑,很是满足。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大中午的,屋内就昏沉下来,这会热气更是散的满屋子都是,一时更是扰了实现。 外面的动静听不清,看不见,屋内也暖洋洋的生了倦意,刚饱餐一顿,姐弟俩八个大蒸饺一个都没剩,正炕里坐了喝着水,碗筷没收,饭桌没拾,屋内一片狼籍。 刚美滋滋一会,就见家里狗子机灵了起来,竖起来耳朵,听着外头动静,忽然嗖的一下就跑出屋,一边跑还一边叫,该是有人来了。 正纳闷,屋里冲着窗子往外看,啥都看不真切呢,就听外屋已经传来推门声,人都进来了? 福福赶忙下地,生怕来了外人,一听狗子不叫了,宽心了不少,该不是生人,正琢磨呢,鞋子还没套上,西屋门帘就被掀开,露出个小脑袋瓜,是小丫头。 小丫头蓬乱着头,头上挂了雪,脸上亮晶晶的,该是雪水化了一脸,这会也是穿的薄衣,哆哆嗦嗦的站在门槛,小心翼翼的往里瞧,格外拘谨。 “外头冷,快屋里来,屋里来,”福福鞋子也顾不上穿好,赶忙下地把人给拽了进来,益哥也下了地,收拾着一炕的凌乱,“怎么了?这大雪天,怎么过来了?” 小丫头挠着头,怯生生的,狗子在她脚边来回乱窜,衣裳本就单薄,狗子这上蹿下跳的,弄的小丫头更显局促,手脚不知如何。 “没事,家里就我和益哥,这是刚吃了饭,还没收拾。” 福福安慰,刚碰了小丫头冰凉的小手就躲了过去,糯糯的,站在门口,低垂着眉目,杂乱的头发盖了大半边脸,露出的小半边脸红彤彤的,该是冻的不行。 “吃了吗?” 第四九五章:天天 益哥吃的也是鼓囊囊的腮帮子,眉眼带笑,很是满足。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大中午的,屋内就昏沉下来,这会热气更是散的满屋子都是,一时更是扰了实现。 外面的动静听不清,看不见,屋内也暖洋洋的生了倦意,刚饱餐一顿,姐弟俩八个大蒸饺一个都没剩,正炕里坐了喝着水,碗筷没收,饭桌没拾,屋内一片狼籍。 刚美滋滋一会,就见家里狗子机灵了起来,竖起来耳朵,听着外头动静,忽然嗖的一下就跑出屋,一边跑还一边叫,该是有人来了。 正纳闷,屋里冲着窗子往外看,啥都看不真切呢,就听外屋已经传来推门声,人都进来了? 福福赶忙下地,生怕来了外人,一听狗子不叫了,宽心了不少,该不是生人,正琢磨呢,鞋子还没套上,西屋门帘就被掀开,露出个小脑袋瓜,是小丫头。 小丫头蓬乱着头,头上挂了雪,脸上亮晶晶的,该是雪水化了一脸,这会也是穿的薄衣,哆哆嗦嗦的站在门槛,小心翼翼的往里瞧,格外拘谨。 “外头冷,快屋里来,屋里来,”福福鞋子也顾不上穿好,赶忙下地把人给拽了进来,益哥也下了地,收拾着一炕的凌乱,“怎么了?这大雪天,怎么过来了?” 小丫头挠着头,怯生生的,狗子在她脚边来回乱窜,衣裳本就单薄,狗子这上蹿下跳的,弄的小丫头更显局促,手脚不知如何。 “没事,家里就我和益哥,这是刚吃了饭,还没收拾。” 福福安慰,刚碰了小丫头冰凉的小手就躲了过去,糯糯的,站在门口,低垂着眉目,杂乱的头发盖了大半边脸,露出的小半边脸红彤彤的,该是冻的不行。 “吃了吗?” 几天没见福福看她生分了,也不急,穿好鞋子,给益哥使了个眼色,这边拉着小丫头推门去了东屋,笑,“你看,这是姐姐刚包的大饺子。” “我和谦益刚吃完,实在太好吃,”福福说着,还故意啪唧了几下嘴,“姐姐现在就烧火,给你也蒸几个。” “你看,这是苞米面的,这是荞麦面的,还有这,是白面的,”福福自顾念叨着,“这饺子啊,姐姐是用酸白菜包的,放了好多的瓜子油渣,老好吃了。” 福福念叨着,说起蒸饺子来正起劲,一抬头,就见小丫头脸色不好,刚刚强忍的倔强忽然和她眼神一对,立马就全消失了,眼底顿时溢满泪珠,随后那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股股的落下来,留了满脸都是。 小丫头本性就好强,这会泪水下来了,嘴角还强忍着,咽了好几咽,生生的咽不下去,泪水也管不住,嗓子呜咽声更重,一时发了慌。 福福更是心惊,小丫头这般模样,她可是头一次瞧见。 这孩子她虽然没见过几次,但她知道小丫头虽然话不多,但人是机灵的,这股机灵劲不单是那样的环境下随时警惕,更是脑子里有股好强,她是倔强的。 孩子虽小,但每每在她跟前都是倔强的模样,眼下泪珠不受控制的低落,小肩膀一下一下的耸着,说出话。 福福纳闷,月娥这是抬进去的,给人做小,怎么娘家人还能跟着去? “我娘说也吃酒,”小丫头看出福福疑惑,轻声细语的接着说,“我婶子叫了去的。” “还叫了好几家,都赶着马车,”小丫头说到这,停顿片刻,接着说,“家里就剩金水一个,我就跑了来。” 金水,是老张家的第三子,上头两个兄长,大的叫金柱,早就成家娶了老婆,几年光景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姑娘;老张家的老二有十四五岁,名叫金根的,是个泼皮无赖的主,十里八村好人家的姑娘压根不搭理,眼下正愁说亲。 老张家三个儿子,个个都虽了几分他们爹娘,不好相与,当初小丫头养在这边,外头说的是给金水做童养媳的,毕竟两个孩子年纪相当,眼下金根愁婚,福福想到这,心就不由一哆嗦。 小丫头嫁给老张家的谁,都是糟蹋了。 但金根更是不着调,金水也无赖,但好在年纪还小,有几分顾忌,金根就实在无赖的很。 “这雪下的大,我娘他们今儿估计赶不回来,”小丫头念叨着,停了停,接着说,“我就跑来见姐姐。” “上次,姐姐教我认的字,背的书,我都有好好背。” 小丫头说完,脆生生的就背起了启蒙文章,一字一句格外认真,相比是工夫不落,这几日刻苦诵读的。 背完文章,她还伸出小手,拉过福福手心,上头就开始一笔一划写了个’小‘字,小丫头手指虽粗糙冰凉,但一停一顿写在掌心,柔和而有力量,福福感受到了小丫头对读书认字的满心真诚。 书背完了,字也写完了,小丫头就抬头睁着大眼睛瞧她,等着答复。 这满是认真的模样,惹得福福不由笑了笑,稍后便拿出女夫子的架势,点点头,说了声好,接着就又教她认的两个字,背了一段文章。 两个人,就在小小的东屋,不管外头天寒地冻、冰雪朝天,一念起书,背起文章,整个人都暖了。 这股暖意四散开来,淡去前头的不愉快,心也开阔不少。 小丫头更是满眼冒光,精神头格外的好,一字一句背的认真,一遍接着一遍,唯恐哪里落下,背了两三遍心中有数了,就开始手心里写大字,三五下过后该是心中有数,就自顾嘀嘀咕咕的,惹得福福又是忍不住的笑。 当院雪花不减,地上积雪厚重,外屋益哥又生了火,瞧她们推门出来了,就从灶坑里站起来,锅里水已经烧开,脸盆里大盆的温水,福福就洗了手,拿着盖帘东屋捡了六个大蒸饺,锅里热水舀出来留着喝,再添了凉水,烧的温了,就蒸笼上铺了蒸饺,盖锅开始蒸。 小丫头局促去了不少,前阵子还不好意思洗手,这会见福福洗了手,自顾也撸了衣袖,手脸洗个干净。 灶里烧着火,锅里躺着大蒸饺,热气也慢慢散出来,香味也起了。 小丫头勤快的倒了洗脸水,还刷了脸盆,这会就抢了益哥的灶坑,坐着小板凳,偶尔添个柴,嘴里一直小声嘀咕着,手上得了空就拿小树枝地上比划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益哥拿了个辣椒,也蹲在灶里开始烤火,等辣椒等焦香味一出来,倒是热的小丫头抬头看了眼,带着疑惑,眼睛瞧着,嘴里还是不停的诵背。 “是辣椒,”两人细声的说起了话,“姐姐买的,这样一烧,再拌上大酱,蘸着饺子吃,可好吃了。” 小丫头就点点头,该是听懂了,还凑过去闻了闻,然后呛了一鼻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大家笑作一团。 小丫头和益哥年纪相差无几,近来益哥吃的好,养的白净,小丫头瘦小的不成样子,缩在灶坑,小小一团,比益哥小了不少。 这寒冬天,穿的又少,吃的也不好,还辛劳受苦,唉,可怜呢。 这发愣的工夫,锅里的蒸饺就蒸熟了,益哥早就屋里放了桌,拿了碗筷,还夹了咸菜,拌好辣椒,更是细心的捣了蒜泥,就等着蒸饺出锅,上桌吃饭了。 蒸饺皮薄馅大的,福福更是一口气蒸了六个,她和谦益蒸的八个吃的撑撑的,眼下瞧着小丫头四个大蒸饺下肚,伸手又拿了第五个,瞧着盖帘上仅剩的孤零零一个,唯恐不够吃,“够吃吗?” “慢点吃,慢点吃,”这般狼吞虎咽的模样,福福见了实在心疼,她和谦益日子虽说过的也不咋地,但在小丫头跟前,毕竟眼下吃穿还是有的,“可别噎着了。” 小丫头点点头,稍微放慢了速度,咽下口中的蒸饺,才将将挤出一个字,“好吃。” 福福就笑,这五个大蒸饺都下肚了,才尝出味道,说了好吃出来。 小丫头吃完手上的,人就打了饱嗝,这会瞅着眼前的蒸饺就犯难,肚子该是吃的饱了,估计还是嘴馋,咬着嘴唇,手上却不动,只盯着蒸饺瞧。 “再等等,”福福实在看不过,不得不上前把盖帘拿了来,“姐姐给你热在锅里,这个一会饿了再吃。” 说完,小丫头就笑了,跟着下了地,手脚利索的帮忙收拾着碗筷,三两下就把饭桌收拾干净,蹲在灶坑看福福洗碗,手上摸着狗子。 雪一直未停,此时积雪早早就没过脚踝,眼下该是到小腿肚了。 福福外屋收拾好,锅里热着剩的蒸饺,灶里有余火,就堵了灶,想着炕上坐会,就见小丫头局促起来,站在外屋两手互相搓着,扭捏着。 “怎么了?” 福福看在眼,瞧她又生了几分不安,不由纳闷,就见小丫头抬起头,“姐姐,我该回去了。” “现在就回去?” 此时该是天还早,虽然瞧着天黑,但是下雪的缘故,这会该是还不到傍黑,早着呢。 福福见小丫头点点头,忽然想起她家该是没的大人,说是人都去了县里送月娥,这会家去,如何是好? “你这会家去,若是大人不回来,黑天半夜的可咋办?” 刚小丫头说家里就剩金水一个,又是被他欺负跑了出来,这会家去,福福想到这,心里就担心,拉着小丫头,唯恐她一时跑掉。 小丫头听了就摇摇头,扭捏了半天,终于说出口,“姐姐,我不回去。” “不回去?”福福一愣,不由得接话道:“不回去那是去哪?” “南边的山沟里,”小丫头低着头,压低声音说了起来,“我,我挖了个洞,里面,里面我垫了好多草垫子,我,我没处去了,就,就去那里。” 山沟沟?挖洞? 福福愣住了,这些,是她从来没想过的,小丫头说出口了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去那里?” 小丫头点点头,估计是怕福福听了担心,就急着解释,“姐姐,那洞在沟里面,谁都不知道。” “我去年就挖好了,没处去就躲到那里,谁都不知道。” “口子我还有树枝子挡着,外头瞧不出来的,”小丫头急着比划,“我一进去就把口子堵上,里面也不冷。” “而且姐姐,我吃的又饱,一点都不冷的。” 小丫头说完,还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又把已经暖和过来的小手摸了摸福福,该是怕福福不答应她出门,还继续央她放了抓着的手,“姐姐,那里我一直去的,等明个天一亮我就下山,然后家去就成了。” 福福还是抓着她不放,这大雪天的,她怎好放她一人出去,就两手稍一用力,没想到小丫头瘦的就给抱了起来,脱了草鞋放到炕上,“你今儿就留下睡吧,屋里乖乖待着,明儿一早咱再出去。” 说完,不等小丫头反抗,就把草鞋子拿到外屋,大冬天的,一双穿破了的草鞋子,唉,福福心里难过,忍住面上不表,就招呼谦益东屋烧炕我,晚上她和小丫头睡西屋,益哥东屋睡。 这边益哥外屋烧火,她就也西屋炕上坐着,拉着小丫头说起了话。 “今儿你就听姐姐的,留下睡个好觉,”福福心疼她,小小的人这些年该是一个觉都没睡好,一天天心惊胆战,担惊受怕的,“这雪啊,估计得下个半夜,你就安心这里住下。” “等明个天一亮,起来出门再回去,也就好了。” 小丫头不想留,但奈何力气不如她,几番试探下来知道走不了,也就点点头,看着福福,“姐姐,我,我没想。” 福福就笑,打断她的话,“你叫我一声姐姐,就别和我外道,这家里啊,就我和谦益两个,当初一见你我就欢喜,瞧着你就机灵,姐姐可喜欢了。” “你别乱想,姐姐眼下有口饭吃,有地方住,就少不得你的。” “你呀,从小苦命的,我和谦益,也是磕磕巴巴走到这,那就正好了,咱日后相互扶持着,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姐姐,可是我,”小丫头两手互相搓着,低垂了眉眼,“啥都没有。” 福福就笑,柔声安慰,“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咱慢慢来,日后就有了。” 第四九六章:一次 “慢点吃,慢点吃,”这般狼吞虎咽的模样,福福见了实在心疼,她和谦益日子虽说过的也不咋地,但在小丫头跟前,毕竟眼下吃穿还是有的,“可别噎着了。” 小丫头点点头,稍微放慢了速度,咽下口中的蒸饺,才将将挤出一个字,“好吃。” 福福就笑,这五个大蒸饺都下肚了,才尝出味道,说了好吃出来。 小丫头吃完手上的,人就打了饱嗝,这会瞅着眼前的蒸饺就犯难,肚子该是吃的饱了,估计还是嘴馋,咬着嘴唇,手上却不动,只盯着蒸饺瞧。 “再等等,”福福实在看不过,不得不上前把盖帘拿了来,“姐姐给你热在锅里,这个一会饿了再吃。” 说完,小丫头就笑了,跟着下了地,手脚利索的帮忙收拾着碗筷,三两下就把饭桌收拾干净,蹲在灶坑看福福洗碗,手上摸着狗子。 雪一直未停,此时积雪早早就没过脚踝,眼下该是到小腿肚了。 福福外屋收拾好,锅里热着剩的蒸饺,灶里有余火,就堵了灶,想着炕上坐会,就见小丫头局促起来,站在外屋两手互相搓着,扭捏着。 “怎么了?” 福福看在眼,瞧她又生了几分不安,不由纳闷,就见小丫头抬起头,“姐姐,我该回去了。” “现在就回去?” 此时该是天还早,虽然瞧着天黑,但是下雪的缘故,这会该是还不到傍黑,早着呢。 福福见小丫头点点头,忽然想起她家该是没的大人,说是人都去了县里送月娥,这会家去,如何是好? “你这会家去,若是大人不回来,黑天半夜的可咋办?” 刚小丫头说家里就剩金水一个,又是被他欺负跑了出来,这会家去,福福想到这,心里就担心,拉着小丫头,唯恐她一时跑掉。 小丫头听了就摇摇头,扭捏了半天,终于说出口,“姐姐,我不回去。” “不回去?”福福一愣,不由得接话道:“不回去那是去哪?” “南边的山沟里,”小丫头低着头,压低声音说了起来,“我,我挖了个洞,里面,里面我垫了好多草垫子,我,我没处去了,就,就去那里。” 山沟沟?挖洞? 福福愣住了,这些,是她从来没想过的,小丫头说出口了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去那里?” 小丫头点点头,估计是怕福福听了担心,就急着解释,“姐姐,那洞在沟里面,谁都不知道。” “我去年就挖好了,没处去就躲到那里,谁都不知道。” “口子我还有树枝子挡着,外头瞧不出来的,”小丫头急着比划,“我一进去就把口子堵上,里面也不冷。” “而且姐姐,我吃的又饱,一点都不冷的。” 小丫头说完,还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又把已经暖和过来的小手摸了摸福福,该是怕福福不答应她出门,还继续央她放了抓着的手,“姐姐,那里我一直去的,等明个天一亮我就下山,然后家去就成了。” 福福还是抓着她不放,这大雪天的,她怎好放她一人出去,就两手稍一用力,没想到小丫头瘦的就给抱了起来,脱了草鞋放到炕上,“你今儿就留下睡吧,屋里乖乖待着,明儿一早咱再出去。” 说完,不等小丫头反抗,就把草鞋子拿到外屋,大冬天的,一双穿破了的草鞋子,唉,福福心里难过,忍住面上不表,就招呼谦益东屋烧炕我,晚上她和小丫头睡西屋,益哥东屋睡。 这边益哥外屋烧火,她就也西屋炕上坐着,拉着小丫头说起了话。 “今儿你就听姐姐的,留下睡个好觉,”福福心疼她,小小的人这些年该是一个觉都没睡好,一天天心惊胆战,担惊受怕的,“这雪啊,估计得下个半夜,你就安心这里住下。” “等明个天一亮,起来出门再回去,也就好了。” 小丫头不想留,但奈何力气不如她,几番试探下来知道走不了,也就点点头,看着福福,“姐姐,我,我没想。” 福福就笑,打断她的话,“你叫我一声姐姐,就别和我外道,这家里啊,就我和谦益两个,当初一见你我就欢喜,瞧着你就机灵,姐姐可喜欢了。” “你别乱想,姐姐眼下有口饭吃,有地方住,就少不得你的。” “你呀,从小苦命的,我和谦益,也是磕磕巴巴走到这,那就正好了,咱日后相互扶持着,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姐姐,可是我,”小丫头两手互相搓着,低垂了眉眼,“啥都没有。” 福福就笑,柔声安慰,“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咱慢慢来,日后就有了。” 福福说着安慰话,自己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往后的好日子,有没有?什么时候来?来不来?她一概不知道。 但她知道,只要有心,就是这穷乡僻壤的地,也能走出去,嗯,作为女子的她们,定要走出去才好。 家里烧了这两顿的火,格外暖和,炕热的不行,福福穿的多,婶子还冒了汗,小丫头脸蛋也红彤彤的,不是冻的,是暖洋洋的红,温暖而有力量,温柔而充满喜悦。 “姐姐教你读书。” 说完,就捏了捏小丫头脸蛋,“姐姐教你认字,可勤加练习,记住了,日后家里有闲书,姐姐就送你几卷。” 小丫头一听,高兴的呀,眉眼笑的弯弯的,嘴角扬起,面色红润,整个人真真一副小姑娘的纯真和欢乐,不过高兴劲刚起,人就蔫了几分,低了头,闷闷不乐。 “姐姐,我没地方放。” 福福一愣,有一会才明白小丫头说的,拉过她的手,宽慰道,“那就放姐姐这里,什么时候想看了,就过来看。” 说完,又想起啥,凑过去,故作神秘的继续说,“你不是有个秘密的地儿吗?到时候也可以把书卷放山洞里,那藏书可好了。” 小丫头一听,果然眉眼上挑,“真的?” 福福点头,“可不,到时候寻一个木箱子,把书卷搁进去啊,再放山洞里。” “这书啊,能藏好久呢,”说完,福福又补充一句,“谁都发现不了,可是稳妥呢。” 小丫头眉头的阴霾一时散了去,浑身一股脑的全是高兴劲,喜滋滋的,还拍了拍手,实在欢快。 两人屋里说着话,福福听了外屋的动静,该是益哥烧好了炕,推了东屋的门,这会已经东屋炕上读书了。 她就拉着小丫头,趴着热乎乎的炕头,三言两语过后,就又说起了月娥来。 “月娥姐,她还偷偷给我吃的,”小丫头不乐,说起月娥眼睛就又冒了泪光,抹了把眼泪,就接着说,“月娥姐说,说她以后要是过了好日子,等我大了,就给我买好吃的,还添新衣。” “我不想要月娥姐买好吃的,也不想让她给我买新衣,”小丫头揉搓着手指,扣着指甲,“我只想月娥姐过的好一点。” “我也不喜欢月娥姐说的这个人,”小丫头撅着嘴,抬头看着福福,“姐姐,我偷跑过去还看了呢,是个老头子,头发都白了。” “我知道月娥姐不喜欢,但是我婶子喜欢,非让月娥姐嫁过去。” “姐姐,我还瞧见月娥姐哭了呢,”小丫头眼角溢出泪,顾不得抹,接着说,“但是月娥姐瞧见了我,就又笑了。” “她还偷偷给了我这个,”说完,小丫头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簪子,像是有些年头,但保存完好,雕工也精细,“月娥姐说瞧不见我长大,就留了这个给我,让我大了插头发。” 福福让小丫头把簪子收好,月娥的一片心意,也是一份惦念啊。 “姐姐,你说,月娥姐真如我娘说的那样,去了县里,是过好日子吗?” 小丫头满脸好奇,等着福福答话,过好日子吗?她是真真不知道,一时正不知如何回答,就听小丫头又开了口,“我娘说,还说,说若是我大了,长的好,也,也让月娥姐,在,在县里给我张罗这样的一门亲。” 什么??什么?? 福福惊呆了,不敢相信小丫头刚刚说的,“丫头,你刚说啥?” 小丫头磕磕巴巴又说了一遍,福福才缓过神,原来小丫头养父母,还生了这心思啊?之前养了小丫头当童养媳,这下看月娥给人做小,县里彩礼给了多,该是一时眼热,就又打了小丫头旁的主意。 小丫头见福福火气上来,连忙伸手宽慰,“姐姐,如是真能离开这,我是高兴的。” “我几个哥哥,心肠都不好,”小丫头说到这,稍停了停话,就接着说,“我爹娘待我也不好,说是若我也同月娥姐那般,寻了那样的婆家,这里外的银钱,足够我两个哥哥娶媳妇了。” “姐姐,我一早就知道,我大了,是要留下做人媳妇的。” “我娘家里又成日的念叨,我早就什么都知道,”小丫头闷声,福福也不插嘴,等她缓和了,就听小丫头又说了起来,“姐姐,我不想留下,不想留下做人媳妇。” “姐姐,我宁愿外头过苦日子,也不想留在这里。” 福福伸手拍了拍小丫头后背,看她没了眼泪,这话说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子说的,她瞧见了既心疼又难过,“你告诉姐姐,如果没了这些约束,你想干啥呢?” 小丫头该是从没想过,福福一说完,她就愣住了,整个人趴在炕上,烤的热乎乎的脸蛋红彤彤,眼睛一汪如水,看着福福,“想干啥?” 福福点头,嗯了声。 这下,小丫头又陷入沉思,沉默片刻就又抬起头,“姐姐,我想和姐姐一样。” “和我?”福福不确定,指着自己,又问了遍,见她点头,才确信没听错,“为什么要和我一样?” 屋内暖洋洋的,点点香菜的香气飘来,她和小丫头小声的说着话,一言一语,看着外面的厚厚的积雪,又洋洋洒洒飘飞的雪花,气氛实在温柔而祥和。 留下小丫头,看着她暖暖的小身子窝在她旁边,黑溜溜的大眼睛冒着光,满身又是吃饱喝足的精神头,实在是心安。 益哥在东屋,小狗子就两边的跑,这个屋子汪汪叫上一声,再颠颠跑过去看看那个,叫上一声,乐此不疲。 夜色该是浓了,她扭头瞧了眼小丫头,还满是喜悦的看着外面,整个人更是放松下来,不常见的娇憨和单纯,全印在脸上,大雪的亮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明暗间,熠熠生辉。 这般模样,此种心情,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呢。 福福半眯着眼,看着小丫头嘴角上扬,眼角带笑,头发垂下,虽杂乱,但也如主人般,发丝瞧着温柔而和顺。 小丫头许是感受到了福福注视的目光,也扭过头,眯了眼,眉毛上扬,笑,“姐姐,这里真好。” “喜欢呀?” 小丫头点头,还嫌不够,又一连点了好几下脑袋瓜,柔声说,“姐姐,我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福福听了心疼,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瓜,心疼之余也不由感慨,“姐姐能做的不多。” 正晃神的工夫,只觉手上一热,紧着一双小手握住了她的,手上粗糙,感受着满是冻疮、剪子的小手,福福心底又是一阵心疼。 小丫头主动安慰她,还是头一次。 不一会,小丫头就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瞧着小丫头睡的安稳了,她才抱着益哥的被褥,轻掩门,去了东屋。 东屋益哥烧了火,好长时间不住人,倒是不如西屋暖和,但也能睡人,福福放下被褥,摸着炕热乎劲上来了,小家伙点着油灯,端坐在炕桌,正背书。 瞧了福福,益哥抬起头,福福了然,“睡了。” 益哥点点头,看福福要铺被褥,就放下书卷,“姐姐我来。” 福福也就放了手,看益哥摊开被褥,铺在炕上,就沿炕边坐了,手肘支着书桌,剪着灯芯。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福福见益哥应下,就抱了小狗子上炕,给裹了被子一边,拍拍它的头,“今儿就这屋陪益哥。” 小狗子也不躲,心想着是不是听懂了,格外安静老实的还闭了眼,伸了爪子出来,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第四九七章:问了 是只小狗,一只小奶狗。 哎哟喂,福福直愣的这会,德正和益哥已经走到跟前,篮子就在福福一步开外,小狗崽子正探出头,个子不大,还不怕人,正一本正经假装很厉害的叫着小奶音,汪汪个不停。 不但叫,还扒拉着小前爪子,捣着篮子边缘,跃跃欲试的。 哎呦喂,福福这一见,看清了,就满是欢喜,啧啧,小狗崽子还不怂,看样子还假装挺厉害。 福福本想家去的心,瞬间就没了,脚不由自主的跟着篮子进了屋,眼睛盯着直瞧,还做着鬼脸,和小狗崽子较上劲了。 德正把篮子干脆断进屋,拿到炕上,老太太屋里坐着呢,早就伸长脖子等着,“小狗崽子啊?” 老太太说完,看篮子里露头的小狗,伸手摸了摸,纳闷,还上前探头,“咋就一只?” “不是有两只吗?”老太太伸手抓起小狗崽子,脑袋、爪子、身子的摸了个遍,直摸的小狗崽子四脚朝天,汪汪叫个不停,“瞧它叫的欢,该是没啥毛病,就是太瘦了。” 说完,小狗崽子刚放进篮子,就试巴巴的冲着老太太哈气,惹的老太太就笑,“还是个脾气大的。” 说完,就随手捏了把瓜子,伸过去,小狗崽子先是一脸防范,嗅了嗅,终究耐不住好奇心,凑近手边,不叫了。 “就剩这一只了,”大家围着篮子,守着小狗崽,德正一口气喝了一大缸子的茶水,说话了,“我舅爷说给咱留了两只,那只前两天拉稀,没缓过来。” 小狗崽子啊,福福看的眼睛都舍不得眨,满心欢喜,上手摸了又摸,小狗崽子咋这么可爱啊。 正围着狗崽子闹腾着,就见德正娘端着个小盘子进来了,抓了小狗崽子在手,粗布铺在炕上,盘子一放,狗崽子就嗅着味道吃了起来。 “热水烫了点粥,”德正娘歪头瞧着,“也不挑食,倒是好养活。” 她早就想养只狗了,最好厉害点的,好看家,眼下看了这小小的一只,厉害不厉害的福福早就顾不得,要是这么可爱,福福一直保护它都成啊。 益哥瞧着狗崽子也是满眼放光,嘴角一直没闭过,听它叫、看它呲牙、瞧它蹬腿、瞅它抢食吃,每每有了新动作,益哥都笑个不停,各种惊呼,实在是喜欢。 她也要养一只,最好是尽快,福福心想,正琢磨要不要明天就去找秀梅婶子,让她帮忙打听着,远近有没有小狗崽子。 就是花钱买,福福也是乐意的。 刚思绪里发了呆,就见小狗崽子把盘里的食吃完了,肚子鼓了一圈,正舔着嘴,又汪汪叫上了。 “少吃点,”老太太有耐心,还和小狗崽子说上话了,“一下吃太多,到时候撑的肚子破了,可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也许是老太太气势压人,狗崽子竟蔫蔫的叫了两声抗议,倒是不冲着盘子要食吃了。 “就这一只啊,”老太太看小狗崽子不叫了,嘴角溢出笑,很满意,沉思片刻,随后就摆摆手,“那你们带回去吧?” 啥?什么带回去?带哪去? “谁带回去?带哪去?”福福一愣,看老太太,又看德正娘,疑惑的不行,“谁要把小狗崽子带哪去?” 福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话一问出口,大家也都愣住了,有一会大家才回过神,老太太更是气笑了,“下了这一窝,本来让留两只,谁成想,就剩这一个。” “你们姐弟俩也没个大人看顾,”老太太上手又摸了摸小狗,“这只就你们先养着,等我兄弟家狗子再下崽,我们再养。” 啊啊啊。 福福张大嘴,瞪大眼睛,压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啥?!这狗子是给她的?!给她的?! 益哥也懵掉了,姐弟俩大眼瞪小眼,好一会,都没缓和过来。 等回过神,德正娘在炕稍已经放好了桌子,拿了碗筷,德正已经坐在炕上吃饭了。 “大奶,”福福心还飘飘的,手里虽说抱着小狗崽子,但实在不敢相信,“这狗崽子,真的?真的?给我们了?” “拿回去养吧,”老太太往后挪了挪身子,闭上眼,“日后长大了,瞧着是个护住的。” 福福看着手上的狗崽子,刚吃饱喝足,许是闹腾了这一阵,眼下趴在福福手上,竟然睡着了,但也还警惕十足,直挺了小耳朵,睡的也不安稳。 “真的?”福福真真不确信啊,问了老太太,又扭头看向坐在炕沿的德正娘,撇了眼正吃饭的德正,“那,那我真抱回去了?” 福福就由着益哥折腾,只乖乖抱着小狗崽,瞧着火点起来了,就腾出一只手,小心的挪了矮板凳到跟前,坐在灶坑,一边烤火一边添上一把柴。 益哥可是忙的不行,姐弟俩一个坐着指挥,一个就来来回回、屋里屋外的折腾。 锅里烧好了水,他就水瓢里舀了大半晾在一边,又往鸡食盆子里抓了把糠,撒了点剁碎的干菜,还捏了几捏苞米面,水晾凉了就等着喂鸡。 这边折腾到一半,他又翻出个篮子,家里捣鼓出一个破了不成样子的,还是他小时候的袄子,福福早就洗干净,本打算拆了再缝缝补补凑件新的,看益哥拿在手,要垫在篮子里给小狗崽子搭窝,心虽有不舍,但还是由着他折腾。 袄子铺的工整,占了大半个篮子,这下不愁小短腿迈不出去了,福福刚要放了狗崽子进去,益哥就小跑着又跑开了,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小声让她再等等。 没法,福福添了把柴,又坐着不动。 火烧起来了,屋里也有了热气,福福整个人烤着火,暖和的不行。 “谦益,你拿两个地瓜出来,”看着灶里的火苗,福福就想烤地瓜,“等一会狗崽子饿了,咱喂它几口熟了的地瓜。” 地瓜香软,狗子该是爱吃的。 小家伙屋里应下,又是一通折腾,终于出来了,一手拿着地瓜,一手又是一件破衣裳。 福福接过地瓜,纳闷,“这衣裳还干啥?” 益哥手里拿的,都是他小时候的衣裳,补丁缝了好多个,早就不中穿,但奈何衣裳本就不多,也不占地方,不舍得扔,她正寻思得空都收拾出来,还能做几双鞋面子,成几双鞋穿穿。 “盖上,”小家伙实在细致,小心的摊开,篮子外大半的边边角角都还知道系口,剩下一小半的篮子口,就虚遮着,“它从这边进去,若是想出来,用头顶顶,就钻出来了。” 益哥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这半给绑住,省的它给拽下来,就冻着了。” 说完,就小心的端起篮子,还四下打量了好久,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福福刚要松口气,把小狗崽子放进去,益哥就又站起身,“姐,你再等等。” 一说完,就把水瓢里的水倒入鸡食盆子,和了均匀之后又分了大小两个盆子,急忙忙端到外面,手上拿着棍子就开始敲,只三两下,鸡窝里的鸡就咕咕的出来了,争抢着开始吃。 小鸡崽子和公鸡母鸡是分开喂的,要不然可是抢不过个头大的。 鸡一出来,刚有点动静,怀里的小狗崽子就精神了,拱着小脑袋瓜,就出了福福袖子口,耳朵竖得老高,张望着门口。 门口瞧见了蹦跳的小鸡崽子,它终于是忍不住了,急急的就要跳下福福大腿,嘴里汪汪的叫个不停,实在欢脱。 大半夜的,它可怕吓着小鸡崽子,若是把鸡崽子给撵散了,福福哭的心可是都有啊,一想到这,就赶忙把它抓在手,又站起身,不放它下去。 两手抓着小狗崽,福福扭头就回了屋,还关了门,彻底断了它出门的念叨。 许是知道出不了门,看不了热闹了,狗崽子的叫声改成呜呜了,抗议着不满,福福就笑,给它顺毛好个摸,一边摸还一边解释,“你不管不顾的跑出去,大半夜的,吓到小鸡崽子可咋办?” “若是小鸡崽子吓的跑丢了,”福福轻轻揪着它小耳朵,又摸摸小狗子的头,盯着它滴溜圆的大眼睛,“我一天天可就白忙活了。” “不少铜钱呢,”福福念叨着,瞧它听了福福说话就盯着瞧,也不叫了,知道是引开了注意力,“这些铜钱啊,可以给你买好多大骨头呢。” 福福轻轻点了点小狗子的头,一小下,两小下,实在是好玩。’ 益哥当院喂鸡,一直盯着它们都吃完了,大大小小又撵进鸡窝,听了关鸡窝的声音,屋里又传来开门声,就见小家伙跑了来,“姐姐,母鸡又下蛋了。” 说完,倚着屋门框还晃了晃手上的鸡蛋,“还热乎着呢,新下的。” 福福抱着狗崽子出了西屋,瞧了益哥手上的鸡蛋,又见他颠颠的刚要把鸡蛋放进鸡蛋篮子,人就停顿在那,手里拿着鸡蛋,回头问她,“姐,狗爱吃鸡蛋吗?” 。。。 爱吃,当然爱吃了。 瞧着狗崽子外屋转悠了遍,又开始扒东屋门,扒不开,就回头冲着益哥汪汪叫,一边叫腿上还用力敲门,实在有趣。 “进去吧,进去吧,”益哥帮它把门一开,小狗子就钻了进去,福福外屋听着,又是一阵的撒欢跑,还听了扒粮食袋子的声音,刚要开口嘱咐,就听益哥发话了,“这个不能,你去那边吧。” 福福手上拿着笊篱,掀开锅盖捞了鸡蛋上来,又用凉水冲了冲,拿了个碗,扒了白嫩嫩的鸡蛋在碗里。 随后又端了洗脚盆子,舀了锅里的热水进去,招呼益哥先洗脚。 小家伙坐着小板凳,脚丫子泡在水里,手上还端着小碗,边上狗崽子前爪子扒着他的腿,伸长了脖子,小脑袋用力够着益哥的手,找吃的。 “姐姐,它爱吃。” 益哥高兴的不行,手上的鸡蛋一点点捏碎,喂了狗子,福福看在眼,嗯,是爱吃,但是心疼了,心疼她好不容易攒的鸡蛋,有主了。 家里炕热了,但福福还嫌不够,又抱了柴,把埋的地瓜拿出来,就可劲塞了一灶,炕屋里还得再热一热。 喂了狗子一个鸡蛋,地瓜该是不中吃了,要不然可真就撑了。 福福刚把地瓜从早里扒出来,烫手的不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小狗鼻子尖,那边没来鸡蛋,嗖的一下就跑了来,力气大的,只撞了福福的胳膊肘,手上的火铲子一时没拿稳,颠了好几颠。 “这以后有你在,”福福就笑,“可是偷吃不了了。” 小狗子还应景的汪汪两声,伸着爪子就够地瓜,福福赶忙站起身,它就扒着福福的腿,两个前爪格外用力,顺着她的腿,还要往上爬。 哎呦,这个小馋狗啊。 好在益哥赶忙擦了脚,把狗崽子抱在手,福福这才松口气,鸡蛋喂早了,早知道这样,就该等等,等地瓜熟了再吃。 “让它舔舔,闻闻味道就行,”福福揪了一小块,递给益哥,“你穿件衣裳,院子里遛遛它。” “姐姐,现在吗?” “吃了这么多,一会该拉屎撒尿了,”福福点头,“得让它养成习惯,在外头拉撒。” 益哥听懂了,赶忙屋里披了件袄子,“姐姐,以后它拉尿了,是不是得有人看着?” 福福就笑,“它自己知道的,教听话了,它自己就去外面。” 益哥手里拿着地瓜,一步步的引着狗子去了当院,大半夜的,一圈圈一人一狗院子里还闹腾起来了,跑来跑去的。 福福把洗脚盆换了水,坐着小板凳,脚丫子泡在水里,手上啃着地瓜,听着当院的欢笑声,热乎乎的,身子暖和,心也暖和。 家里养了狗,才这么一会,就闹腾的不行,想来以后还是约束点,可别耽误了益哥读书。 福福心想着,吃了地瓜,洗脚水也泡的去了热气,刚擦了脚,站起身,益哥就跑了进来,小狗子后面颠颠跟着,“拉了,也尿了。” “那就好,”福福倒了洗脚水,盆子洗干净,就又舀了小半盆,端进屋,“谦益你把小狗抱进来。” 屋里暖和了,炕也热的不行,福福就炕上铺了抹布,盆子端上炕,再关严实了屋门,手上拿了两大块干净巾子,又试了试盆子水温,刚刚好。 第四九八章:出门 瞧着狗崽子外屋转悠了遍,又开始扒东屋门,扒不开,就回头冲着益哥汪汪叫,一边叫腿上还用力敲门,实在有趣。 “进去吧,进去吧,”益哥帮它把门一开,小狗子就钻了进去,福福外屋听着,又是一阵的撒欢跑,还听了扒粮食袋子的声音,刚要开口嘱咐,就听益哥发话了,“这个不能,你去那边吧。” 福福手上拿着笊篱,掀开锅盖捞了鸡蛋上来,又用凉水冲了冲,拿了个碗,扒了白嫩嫩的鸡蛋在碗里。 随后又端了洗脚盆子,舀了锅里的热水进去,招呼益哥先洗脚。 小家伙坐着小板凳,脚丫子泡在水里,手上还端着小碗,边上狗崽子前爪子扒着他的腿,伸长了脖子,小脑袋用力够着益哥的手,找吃的。 “姐姐,它爱吃。” 益哥高兴的不行,手上的鸡蛋一点点捏碎,喂了狗子,福福看在眼,嗯,是爱吃,但是心疼了,心疼她好不容易攒的鸡蛋,有主了。 家里炕热了,但福福还嫌不够,又抱了柴,把埋的地瓜拿出来,就可劲塞了一灶,炕屋里还得再热一热。 喂了狗子一个鸡蛋,地瓜该是不中吃了,要不然可真就撑了。 福福刚把地瓜从早里扒出来,烫手的不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小狗鼻子尖,那边没来鸡蛋,嗖的一下就跑了来,力气大的,只撞了福福的胳膊肘,手上的火铲子一时没拿稳,颠了好几颠。 “这以后有你在,”福福就笑,“可是偷吃不了了。” 小狗子还应景的汪汪两声,伸着爪子就够地瓜,福福赶忙站起身,它就扒着福福的腿,两个前爪格外用力,顺着她的腿,还要往上爬。 哎呦,这个小馋狗啊。 好在益哥赶忙擦了脚,把狗崽子抱在手,福福这才松口气,鸡蛋喂早了,早知道这样,就该等等,等地瓜熟了再吃。 “让它舔舔,闻闻味道就行,”福福揪了一小块,递给益哥,“你穿件衣裳,院子里遛遛它。” “姐姐,现在吗?” “吃了这么多,一会该拉屎撒尿了,”福福点头,“得让它养成习惯,在外头拉撒。” 益哥听懂了,赶忙屋里披了件袄子,“姐姐,以后它拉尿了,是不是得有人看着?” 福福就笑,“它自己知道的,教听话了,它自己就去外面。” 益哥手里拿着地瓜,一步步的引着狗子去了当院,大半夜的,一圈圈一人一狗院子里还闹腾起来了,跑来跑去的。 福福把洗脚盆换了水,坐着小板凳,脚丫子泡在水里,手上啃着地瓜,听着当院的欢笑声,热乎乎的,身子暖和,心也暖和。 家里养了狗,才这么一会,就闹腾的不行,想来以后还是约束点,可别耽误了益哥读书。 福福心想着,吃了地瓜,洗脚水也泡的去了热气,刚擦了脚,站起身,益哥就跑了进来,小狗子后面颠颠跟着,“拉了,也尿了。” “那就好,”福福倒了洗脚水,盆子洗干净,就又舀了小半盆,端进屋,“谦益你把小狗抱进来。” 得给小家伙洗个澡。 屋里暖和了,炕也热的不行,福福就炕上铺了抹布,盆子端上炕,再关严实了屋门,手上拿了两大块干净巾子,又试了试盆子水温,刚刚好。 “咱给狗子洗个澡,”福福看益哥抱着狗子站在不动,就解释,“洗干净了,就把篮子放炕上,让它屋里睡。” “真的?”一听小狗睡屋里,益哥立马拖鞋上炕,狗子抱在怀,“姐姐,咱让它睡屋里?” “这大冬天的,外屋也冷,”福福跟着上炕,巾子铺在腿上,接过益哥手上的狗子,摸着头,也给它解释了一通,“得给你洗个澡,要不然你瞧瞧你,脏兮兮的是不啦?” “咱洗干净了,就不用在外屋了,可以屋里睡觉觉了呀。” 福福柔声细语,见怀里的狗子和他们玩的相熟了,很是安心的在她手上撒欢,一点也不防备,就轻轻的揉着它的前爪,慢慢的划着水,假装和它玩。 好家伙,福福本来以为给它洗澡得是个辛苦差,谁成想,狗崽子刚一沾到水,两脚就开始踩水玩,后爪子也在福福手上跟着扒拉,够不到,还汪汪叫,着急。 “还喜欢水。” 福福扶额,把小狗子慢慢放进去,四爪都搁在水里,漫过小肚子,刚要心满意足,就见狗子一头扎进水里,几秒过后露出头,开始使劲的晃着脑袋,甩了她和益哥满身的水。 福福刚说的,假装和它玩,这下好了,小狗子认真了,还真玩起来了。 福福就手上,给它洗着身子,搓着小脑袋,还好,不大脏,洗了半天,狗子也玩的累了,终于想出来了。 福福就赶忙用巾子把它裹起来,轻柔的擦着水,干净了,就又换了新的巾子,给它裹了好几层,只露着大大的眼睛和鼻子在外面,唯恐冻着。 益哥也把做好的篮子拿了进来,屋子本来就小,东西又多,虽然篮子放在炕稍,但两床褥子一铺,倒是也紧挨着。 上院饭菜送了不少,粮食米面零零碎碎家里也多了不少德正家的,有些还是德正娘亲手端了来,送给她的。 福福一愣,惊讶的看着秀梅婶子,这事情的发展,虽然是好的,但怎么秀梅婶子这么一提,福福总觉哪里不对。 “婶子,那个上院大娘和大奶对我们好,也不一定,不一定是要,是要我们再成亲啊?” “要不然呢?”秀梅婶子反问,一直笑意未减,“有这样的想法,才是最好的。” 。。。 “福福啊,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啥,”秀梅婶子说了起来,“我看上院了,若是有了这个心,日后歉意读书这事,也说的过去。” “以前呢,你不是担心谦益读书,”秀梅婶子压低了声音,又看了眼上院的方向,接着说,“怕连累的人家,也怕耽误了谦益。” “依我看啊,就这阵子上院的劲头,估计是有主意了。” 秀梅婶子拍了拍福福的手,脸上全是安慰,高兴了不少,“婶子和你说,这事咱眼下咱就先缓和着。” “若是日后你和德正的亲事再提起来,不管谁提的,福福啊,婶子和你说,你可别拧巴劲上来,再胡乱来了。” 额,秀梅婶子说到这地步,福福也不知道说啥,只能一脸乖乖的,听着秀梅婶子继续说。 “你和兰儿两个啊,”秀梅婶子拉着福福手,“虽不是从我肚子里出去的,我这心啊,比柔儿和水灵两个,还记挂着。” “她俩啊,”秀梅婶子看向当院,姐妹俩抱着小狗子,还在玩,“我和你老叔,也是从小疼到大,虽然婶子没生了儿子出来,但对这两丫头,我们是一点委屈都没让俩孩子受。” 柔儿和水灵两个,本性真诚,个性又欢脱,瞧着两人的小手,白皙细嫩,就知道家里受宠的。 “兰儿再怎么说,上有长辈,下有父兄,这心里啊,总是有几分依靠。” “我知道谦益懂事,识文断字也厉害,可毕竟还小,你们也没长辈在身边,婶子总是放心不小。” “而且啊,这过日子,福福,你听婶子的,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艰难着呢。” “你看咱里里外外,家家有力气的男子多的是,有几个出门挣了钱财,养了一家老小。” “那都是少的,百八十个碰不到一个。” “婶子知道你心气高,但是福福啊,但是福福,这过日子,有心气,是丁点的用处都没有,柴米油盐,就是化了气力也挣不来的多的是。” “这一两年还好,”秀梅婶子话多了起来,一句接着一句,“老天长眼,庄稼还有多瘦成,饿不死。” “这若是碰到饥荒年头,别说粮食,山上的树根子,早就让人给全挖了去,是丁点不剩啊。” “不是婶子吓唬你,”福福听到这,闹钟陷入深思,饥荒年头,挨饿受冻,福福小时候是有印象的,“这些事的,处处都发生的。” 听了秀梅婶子的话,福福刚心满意足,稍许放纵的这几日,立马生了紧迫感,这种紧迫感,让福福多了几分生活的压力,也让福福从安逸中走了出来,冬天已经来了,眨眼就是过年,可不能再这样徒劳安逸了。 得该彻底好好的想想法子,为了明年的日子,以后的日子,琢磨挣钱的路子了。 “哎呦你瞧我,”福福情绪低落了几分,心里想着心事,就见秀梅婶子拽过福福,咯咯笑了几声,言语欢快了,“这好好的说着话,婶子这嘴啊,非得说这些让人心情不好的。” “福福你也别乱想,婶子早就说过,日后啊,有柔儿和水灵两丫头的一口饭,就有你和谦益的,”紧接着,婶子又加了一句,“也有兰儿和保成姐弟俩的。” 柔儿水灵,再加上她和谦益,还有兰儿和保成,算下来,婶子和老叔就两口人,若是真如婶子说的,生了天灾,婶子和老叔就是有心,该是也顾不了这么多的。 不过婶子有这份心,而且福福知道,婶子是真心说的这个话,日后虽不指望婶子做到,但福福听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心安。 上院大娘的娘家兄弟?福福海没听说过。 “在山那头呢,”秀梅婶子叹口气,“一家子好吃懒做,也是不争气。” “你德正娘,看不过,也忍不下这个心,再说娘家里还有个老父亲,这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点好吃的,都往那边送。” “我刚来的时候,瞧见了,”秀梅婶子站起身,理了理衣裳,“估计是又回娘家了。” “这会去啊,估计也得黑了天才能回,”秀梅婶子回头,“福福呀,你就辛苦些,那边估计也不留饭,你呢,要不听婶子的,就家里多包点饺子,等上院人回了,也好吃个现成的。” 说完,就又加了句,“咱体贴体贴不是。” 福福被秀梅婶子这么一说,是彻底没了脾气,唉,啥都盘算好了啊,依着秀梅婶子的意思,福福正好再接再厉,可以好好表现表现啊。 福福无语啊,摸着脑袋瓜,应下不是,不应也不是。 若是平日,福福压根没想这么多,也就干脆应下了,可自从秀梅婶子这么一提醒,福福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想的多了。 “你别多想,”秀梅婶子手里抓着一把韭菜,又端了酸菜盆子,“想做的事情啊,你就真心做,婶子刚说的这一通,全是婶子自己多生多这份心,婶子知道你心里没这想法,说实话,婶子还巴不得你有呢。” 益哥也在当院,和柔儿水灵儿两个围着小狗崽子,有说有笑,看秀梅婶子出去了,姐妹俩知道要家去,立马撅了嘴,还没玩够。 “狗子折腾的都累的,”秀梅婶子把手里的韭菜递给柔儿,“你们快让它歇会吧,咱家去包饺子,你福福姐给了咱这酸酸的白菜,还有新割的韭菜,你们不是馋了吧,咱正好解解馋。” 姐妹俩还是依依不舍,摸着小狗崽子,一遍又一遍,还说着悄悄话,不愿走。 福福和益哥瞧着眼巴巴的两人,留也留不下,秀梅婶子不让,就只得让她们经常上来,小狗子一直都在的。 福福点头,小家伙一板一眼,说的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对了,”福福说完,就外屋墙上摘了挂着的辣椒袋子,拿了一把干辣椒皮在手,递给益哥,“大奶爱吃这辣子,你也给送几块上去。” 送了益哥出门,福福才松了口气,虽然听秀梅婶子说,上院只大奶一个人在家,眼下也包不来饺子,但福福还是和秀梅婶子家一般,送酸菜,不直接送饺子了。 直接送饺子?益哥出了门,福福一边回走,一边心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婶子说让她体贴体贴,但她总感觉,太体贴了,也不成。 酸菜一腌好,这下家里更是有的吃了。 福福抱了柴,烧水洗了手,拿着盆子刚要面袋里舀面,刚解了袋子口,手上的面碗还没插进去呢,就见益哥小跑着家来了,人刚开了大门,当院就开始喊姐。 第四九九章;不大 福福点头,小家伙一板一眼,说的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对了,”福福说完,就外屋墙上摘了挂着的辣椒袋子,拿了一把干辣椒皮在手,递给益哥,“大奶爱吃这辣子,你也给送几块上去。” 送了益哥出门,福福才松了口气,虽然听秀梅婶子说,上院只大奶一个人在家,眼下也包不来饺子,但福福还是和秀梅婶子家一般,送酸菜,不直接送饺子了。 直接送饺子?益哥出了门,福福一边回走,一边心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婶子说让她体贴体贴,但她总感觉,太体贴了,也不成。 酸菜一腌好,这下家里更是有的吃了。 福福抱了柴,烧水洗了手,拿着盆子刚要面袋里舀面,刚解了袋子口,手上的面碗还没插进去呢,就见益哥小跑着家来了,人刚开了大门,当院就开始喊姐。 福福顾不得其他,赶忙放了手上的面盆面碗,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怎么了?” 益哥跑的小脸通红,几步路,还气喘吁吁的,一手捂着肚子,天气冷,又是满口的哈气,“姐,姐,上院大奶,大奶让我叫你上去。” “大奶怎么了?” 老太太毕竟腿脚不方便,婶子又说眼下还是一个人在家,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福福一听益哥这么说,家里屋门都没关,抬腿就要往外跑。 “姐,你别着急,”小家伙拉着福福衣袖,“没事,没事。” “真没事?” 益哥点点头,回头看了眼脚边上的小狗子,惹得她着急,还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挠了挠脑袋瓜,“我跑的快,是,是和小狗比试来着。” 福福一听,原来是比赛,一时被弄的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子,“你可吓死姐姐了,姐还以为出了啥事情。” 说完,她回头一边关了屋门,一边问,“大奶找我啥事?” 益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就纳闷了,又看益哥手上也没端着盆子,酸菜该是送过去了,“你送了酸菜,大奶咋说的?” 福福前头走,开了大门,回身刚关好,就见家里小狗子已经撒欢似的又跑了起来,直愣愣的就往上院跑。 刚跑了几步,左右瞧着不对劲,还停住脚,回头看,汪汪两声。 意思再明显不过,这还是要比赛呢。 福福就笑,益哥也是笑咧了嘴,嗖的一下就跑了过去,小狗子原地一愣,反应过来扭头就是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跑的可欢。 福福也加快了步子,大奶该不是要上厕所? 嗯,可能是的,一边想着,一边步子迈的就又快了几分。 福福着急麻慌的进了屋,本以为老太太急的不行,谁成想,推了门,就见老太太正气定神闲的坐在炕上,手里拿着针线,周遭全是鞋帮子、鞋样子、鞋底子,铺了大半炕,人呢,正一手拿着锥子穿鞋底,一手拿着麻绳引线。 “大奶,”福福左右瞧着老太太,挺好的啊,也没瞧见哪里不对劲,“咋滴啦?” “来了啊?” “哎,来了,”福福赶忙凑过去,伸手在炕沿扒拉出个空,屁股坐上去,“大奶,你找我来是有啥事吗?” 益哥和小狗子正外头闹腾,一路也没问上几句,既然不是上厕所,该是酸菜没说清,福福想着,抬眼就在炕稍瞧见了家里的盆子,里面酸菜露头,门没关,门帘只掩了大半,露出外屋菜板上的一把辣椒。 “大奶,是这酸菜谦益没说清?”福福纳闷,“这酸菜啊,是拿大白菜,用大缸子腌的。” “今儿我秀梅婶子来家里,说起来了,”秀梅婶子起身,把炕稍的酸菜端了过来,“大奶你看,这焦黄的,闻着酸酸的,该是可以吃了。” “这法子啊,”福福见老太太还是拿着麻绳在纳鞋底,撇了眼,该是就剩几针,估计要一股脑穿完,就接着说,“相比谦益和大奶说了。” “大奶若是嫌包饺子麻烦人,也可以炖,和豆腐炖,也好吃的呢。” “若是有肉,或者骨头之类的,加点酸菜,哎呀,再放两块豆腐,就更好了。” 福福念叨着,看老太太终于穿完最后一针,手上的鞋底子纳出来了,这边剪了线头,放了锥子,两手用力弯了弯鞋底,还窗台边拍了两下,这才放下,抬头看她,“不是说包饺子吗?” 福福点头,是能包饺子。 “今儿德正外头去了,你大娘也出门不在家,就我老太婆一个,”老太太收了针线,周围的大小物件手臂一览,随手整理了,回头还从炕里拽了个篮子出来,一应全放进去了,“你抱柴,烧点水洗个手,好和面。” 和面?啥意思? 老太太把东西装好,手上的篮子福福刚要伸手接了来,就见老太太往后一推,就挪到墙角,“放这吧,我伸手也方便。” 福福嘻嘻笑,老太太言说的味道不错,该是好闻的了。 面团好了,馅子也好了,她就收了菜板,又拿盖帘、面刀、擀面杖,就开始等着包饺子。 福福要是自己在家,反正饭菜是她和谦益两个人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是包饺子的话,剂子切不好,面皮擀不圆,饺子包的不好看,她是不在乎的,只要味道好吃就行。 但眼下,在老太太跟前,又是一个挑剔的老太太跟前,福福又受控制的,就放慢了手脚,活计做的也越发细致,唯恐老太太哪里不满意,挑出毛病。 这么多的面,该是要包好一会,也用不上益哥,福福打法了他下去看书,屋里她就和老太太包起了饺子。 还真别说,老太太挑剔,也是有道理的,包的饺子,一个个的,还挺好看。 馅子放的合适,饺子也掐边掐的好看,盖帘上一拍拍,花样还多,瞧着就有食欲。 福福支着擀面杖,看老太太一捏一捏的包着,“大奶,你包饺子还挺好看。” 老太太听了,一连啧啧了好几下,还哼了两声,“想的倒美!” “那,大奶,”福福犹豫再三,还是放了擀面杖,接着问了句,“你,你和我,和我大娘,是不是,是不是那个,那个惦记那个亲事啊?” 老太太听到这,饺子才捏到一半,就嗖的一下抬起头,瞧着福福,“你听谁说的?” “没听谁说啊,就我自己瞎琢磨的,”福福没说是秀梅婶子念叨的,就一脸无辜,摊手,比划着,“大奶你想啊,之前你对我,哎呦,那个厉害的呦。” “现在想想,我都怕的呢,”福福假装还哆嗦了几下,“但是现在,大奶你看,你对我这么好。” 福福往前凑了凑,嘻嘻笑,“大奶你和我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还耐心的教我做活计,更让我陪你解闷啥的。” 嬉皮笑脸的劲头一上来,特别是看老太太的脸色,一会急,一会恼的,还红了脸,手上的饺子都没顾上包完就放在面板上,要和她争计。 福福嘴快,噼里啪啦的就开始臭美了,“而且大奶,你看我,长的模样好看是不?人还勤快不说,活计也细致是不?还有啊,能逗你老人家乐呵,说明我性情也不错?是不是?” “所以啊,我就寻思,”福福开始一本正经,收了几分嬉笑,瞧着老太太,“大奶,你和我大娘,是不是看上我了?” 估计是没想到,这些话,她嬉皮笑脸的全都说出来了,而且还一脸认真的等着答复,老太太伸手指着她,“你,你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嫌害臊,咋,咋啥话都敢说?!” “也没有外人不是,就大奶咱俩,”福福左右瞧瞧,还透过窗子看了几眼窗外,目光又落回在老太太身上,“大奶,是不是啊?” “是啥是啊?!” 老太太估计气急了,不是好脸色,语气也横了几分,福福就笑,“就是,就是你和我大娘,是不是想让我当你媳妇啊?” 老太太听福福说的干脆,刚稍压下去的火气就又上来了,“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成日里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还老惹人生气,哪个会看得上!” “还模样好?勤快细致?哼!”老太太拿了面板上的饺子,屁股还挪了挪,不看福福,继续包着,“就你这小身板,那点力气,还好意思说!” “看上你当媳妇?哼,你想的倒美!” “吓死我了,”福福一听,彻底松了一口气,连忙拍拍自己的小身板,呼了口大长气出来,“大奶你们这么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就怕啊,怕你和我大娘看上我了,让我当媳妇,”知道没事了,福福眉眼见笑,继续擀着面皮,”不过现在好了,咱都没这想法,我就放心了。” “哼,你个小丫头片子,你凭啥没这想法?!” 要说最难猜测女人心,特别是老女人的,还真是呢。。 福福看着老太太,两眼瞪着她,不待她反应过来,老太太就冲她喊了起来,“我们德正人孝顺,还勤快懂事,而且要模样有模样,又满身的力气,也读书认识字,你个小丫头片子,你,你,你凭什么,凭什么没想法?!” 额,这,这。。 福福面对眼前指着她发问的老太太,手上拿着擀面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稍愣了片刻,看老太太气喘吁吁,知道是气着了,就连忙掸去手上的面,伸手帮忙顺气,老太太这边躲,她就上赶着凑过去,三五下之后,气也顺了,人倒是还红了脸。 福福连忙说好话,“大奶,我不是觉得配不上德正哥吗。” “我也知道,大奶,我就嘴皮子厉害,我人呀,挑三拣四不说,又好吃懒做,就不像话了。” “大奶,”福福见老太太平缓了,脸上就带了笑意,“我是怕你和我大娘,被我这天真无辜的模样给迷惑了。” “其实这模样啊,都是骗人的,”福福手指着自己的脸蛋,“就是生的好,这阵子又养的好,所以最近瞧着惹人喜爱了些。” 这模样上有点变化,福福自是知道的。 近来她的精神头不错,这人啊,一精神起来,面貌就瞧着喜人,再加上吃的也多,脸上和身上都长了肉,整个人她自己都觉察的到的欢实了不少。 “大奶,我这性子啊,还是懒散的,不适合做人媳妇。” 这个倒是有几分真,古代这婆媳关系,又依着福福的性子,德正娘和德正奶此时虽然都不错,但若真真成了她家媳妇,估计也是有好一番磨合的。 “这读书啊,得有银子,”福福念叨着,“我要想个好法子,得多挣银子啊。” 福福说到这,就见老太太抬头,插话想说,福福赶忙摆摆手,把话接过来,“大奶,我知道你想说啥,这挣银子难啊,我又是女子,更难啊。” “我都知道的,”福福点头,“这些啊,我秀梅婶子和我念叨了好几遍,我听了好多次了。” “难我是知道的,但是也没法啊,”福福摆手,“就得想个法子,要多挣银子才好呢。” “虽然我还没想好法子,”福福给自己打气,擀面杖一时也用了大气力,手上的面皮压的薄薄的,“但我相信,一定会有路子的!” 在这个时代,到了年纪,若是有好的人家,女子成亲该是最好的归宿了,眼下,如果福福不是换了个人,和德正成亲,该是最好的打算。 可是,可是她变了,她不是以前的福福了。 和德正的这门亲事,也从她刚来的时候,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就全变了。 就是现在的她,也知道和德正退了亲,日后再嫁人,也是不好遇到合适的,特别是这个讲究本当户对,父母之命的时代。 而且古代的女子,适龄的也就那么几年,等过了二十,更是难寻。 这点,她是都知道的。 “唉,”老太太终于长叹一口气,“你这性子啊,不但犟,还是个拧巴的。” 拧巴?秀梅婶子也说过她拧巴,福福抬头,有些不解。 “我听你大娘念叨过,你不愿意,可是因为月娥那事?” 月娥? 福福说不上,有关,也没多大关,正犹豫,就听老太太继续说,“德正和月娥那事啊,早就过去了,过去了。” 第五零零章:一眼 对面的益哥还沉浸在书卷里,烛火飘摇,屋外的风声也小了,她伸了伸胳膊,揉了揉眼睛,这书若是读进去,时间过的快,也不累人。 这么想着,就见当院白茫茫起来,朦朦的还看不真切,但风声一小,那朦胧却真切了几分,她赶忙又趴在窗台,往外看。 是的,雪啊,飘起来了。 她又急急的下地,穿了鞋子,披了衣裳,就出了门。 依旧冷,也依旧混黑,但这雪花,却实实在在的点点洒落。 那躲在层层云彩后面的星星月亮,不知道瞧没瞧见她这般模样,不过,它们不出来,该是瞧不见的。 她伸出手,又接了两片雪花,一触到皮肤,就化了雪水,沁入掌心。 到底是怎么了?福福心想,怎么大半夜的,一点睡意都没,而且还这么精神? “姐?” 益哥出来了,也披了衣裳,黑漆漆的外屋慢慢探着步子,等凑到她跟前,伸了脑袋外头张望了一眼,就扭头问她,“姐,你看啥呢?” 说完,还又望了望,“姐,你在看雪?” 福福就笑,把小家伙的衣裳搂紧,点头,“姐出来看看,不知怎的,还看上瘾了,一点都不困,睡不着。” 话一说完,益哥再一次外头瞧了瞧,这次露头的时间长,等回了身,带着疑惑,“姐,这雪好看吗?” 福福就笑,小家伙这会估计刚放了书卷,呆头呆脑的,可爱的很,“好看。” 说完,姐弟俩就窝在外屋,倚着门,露出半个脑袋瓜,看着黑漆漆的当院,感受着雪花的纷飞。 好一会,益哥打了个哈欠,终于看困了。 看他也不回,知道是等她,福福就也关了门,领着益哥回了屋,热被窝一趟,沉沉睡去。 等她一睁眼,那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就印入眼帘,日头还没出,就晃了眼。 这雪,积了地上薄薄一层,一点都不厚,脚踩上去,就沾了脚底一层,露了地上的土出来。 这小雪,福福瞧着,却比那厚厚的积雪,还又意思。 她就一步步的当院走着,鞋子一踩上去,吱扭扭的响,然后身后留下一串串长长的脚印,家里的鸡,也出来了,印了不少鸡爪子,还有狗子的,也颠颠印了不少。 她,一时玩上了。 就院子里踩来踩去,追着鸡跑,赶着狗子,留下满院子的脚印,欢快的很。 这灰蒙蒙的天,一大早的清爽,这会,玩心还真重,她连生火做饭,一时都忘了。狗子也贪玩了,这般小雪,它平地踩着着实不费工夫,就跑了起来,转着圈圈。 真好呢。 福福忘了这周身的一切,只两脚跑着,跳着,在这围起的栅栏里头,家的左右,尽情的感受着自我。 等着天亮。 闹腾了好一会,她跑的暖呼呼的,还出了汗,脸蛋该是红彤彤的,就连鼻尖,她一摸,也是热的。 真好。 福福停住脚,那心底的所有的一切,好的坏的,这一顿跑,都给跑的没了踪影,眼下,她心中没了任何杂念,好似一个刚出生的娃娃,那一瞬间的,真真的,福福感受到了天地间最真、最纯的那颗跳动的自己的心。 福福愣住了,就站在那里,任由心底那股暖流溢满周身,好似一道光,没来由的,围住了自己。 那么纯净,那么令人不舍,好一会,福福感受着它慢慢融入自己,那份真,也留住了。 她长呼一口气,眼角溢出笑,扭头想抱柴,眼角就瞥到了大门口的德正,人挑着扁担,站在那,正看着她,没说话。 不知来了多久。 福福一愣,昨个才抬的水,家里还大半缸子呢,今儿,怎么又来了? “家里还有水呢,”福福纳闷,走了过去,给他开了门,想了想,就又接着说,“大半水缸呢,没用多少。” 德正站着没动,眼睛看了眼她,就扭过头,闷闷的说道,“我奶说鞋子做好了一双,问你这一两日得空,上院去试试。” “做好了?” 福福惊讶,昨个去还没呢,那会都傍黑天了,这一大早,老太太句做好了一双,太快了。 不会熬了大半夜,没睡吧? 房前屋后的几棵果树枝子上,也稀稀落落的存了雪,她就小心的扫了树下,独留树枝挂了雪,点缀苍茫。 这一番扫雪,就大半个上午过去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扫雪也会这么有乐趣,而且一点都没觉得累,随着日头的出来,心情还特好。 等她收了扫帚,院子里干干净净的,院外依旧白雪皑皑,栅栏绕了一圈,围了这一方清净地。 暖阳高升,天地间越发清亮。 她伸了伸懒腰,放了铁锹和扫帚,仍了会苞米瓤子让狗子追,人就回了屋。 “福福姐,”水灵小丫头见她掀了帘子,冲着她就笑,炕上热乎乎的,她的小脸蛋屋子里待的也红彤彤,这会眉眼都笑了弯成一道弯,“我和姐姐背完了文章,也认全了字,正互相拷问呢。” 说完,就满脸带笑,等着福福夸。 又是长进的一天呢,福福拷问了两个,又留了课业,两人也不急着家去,就窝在东屋背书认字,她也西屋翻了卷书,一处跟着看了。 福福手上翻着书,看的认真,一时不觉,等一抬眼,就见柔儿和水灵两个,趴着书桌前,正眼巴巴的盯着她的书卷瞧。 安安静静的,嘴上和手指,却悄悄有着动静。 福福知道,两人这是书上认字呢。 这般想着,她就把书卷小心的摊在书桌上,然后翻到头,让两人念了起来。不认识的,她就替她俩认了,一字一句,读的慢,但瞧她俩满眼带光,该是欢喜的很。 等一本书读完,着实费了不少工夫。 这字啊,绝大多数都是她读的,两人才认了几天字,多少还没几个,不过这一卷书读下来,前面的费劲,等到了后面,两人记性还挺好,只读过一遍的,却也记住了许多。 福福收了书卷,看着两人的兴奋劲,如今已经过了晌午,看她俩期期艾艾的还没过瘾,也就再次摊开书,让她俩从头再读一遍。 这下,有了刚刚那一通认字,倒是好了不少,也令福福刮目相看。 还真别,小瞧了孩子的记忆力。 这次读的,通顺多了,就是不认得的字,两人也记住不少,多数情况下你一言我一语,也就顺了下来。 等一读完,两个孩子更加激动了,时候真真不早,但两人是一点没有下地家去的意思,而且看着她手上的书,眼睛一眨不眨的动都不动。 没法,福福只好侧过身,又摊开书,让两人读了起来。 这下,全都顺了下来。 头一遭,福福差不多一字一字指下来的,第二回,倒是记住了不少,而此时才第三遍,两人就没怎么用福福指点,文章就顺了下来。 书卷薄虽薄,但两个孩子认真尽心,也是看得见的。 等读完,三人就嘻嘻笑,高兴的。 “那就背下这篇吧,”福福这下合了书卷,“我看你俩也记的差不多,明个我来问。” 说完,见两人点头,都应下了。 还要去上院试新鞋子,福福可不敢耽误,上课本就耽误了时间,这会她送两人出了门,人也直接去了上院,找老太太。 她蹦哒着,心情高兴。 柔儿和水灵读书好,新鞋子上还绣了花,这刚刚又下了雪,总地,都是好景致,好心情。 这边人刚一到上院,大门外喊了一声,刚要直接进去,就见草屋子冒出个人来,是德正。 咦?今儿没出门做活?也对,下雪了,该是停工个一两天。 这般想着,就踱着步子往里走,眼撇着德正肩上背了粮食袋子,也正往屋里走,德正娘这会出来了,瞧见她,就笑着解释,“做豆腐。” 做豆腐?不是前阵子才做过? “再过些日子要准备做豆酱,”德正娘解释,“正好一处先把豆子拿出来,挑拣挑拣。” 说完,就把福福迎了进去,“你大奶屋里呢,你快屋里去。” 福福一进屋,就见老太太身边全是针线活计,手上也忙不停,旁边堆着两双鞋子,一大一小,大的绣了花,该是她的。 “大奶,”她嘻嘻笑,人就爬上炕,伸手拿了鞋子,“我试试,我试试,哎呦,太好看了。” 她手上摆弄着新鞋子,这边刚脱了脚上的,就炕上穿了起来。 别说,新鞋子除了稍微有点挤脚,大小还真是合适,而且棉布该是絮了不少,一穿进去,就暖暖的,包了脚丫子格外舒坦。 两个都穿上,她就站起身,炕上走了两步,踩踩实,别说,还真好看。 福福满心欢喜,舍不得脱下来,就坐在炕上,伸长了腿,瞅着新鞋子,“大奶,我昨个瞧着还没好呢,你是不是晚上熬夜了?” 老太太的针线活,还真不是吹的,这一针一线,针脚密实,穿上也舒服,可见是好手艺。 老太太撇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像你活计做的那么慢的,能有几个。” “你这一包袱,若是没的人催着,估计三年五载都做不出来。” 说完,就手边拿了剪刀,穿针的麻绳一剪,又用锥背往里推了推,松了松鞋子阵脚,一只又做好了。 额,这么一问,她还真没想过呢,刚刚就是随手一拿,兴起要绣,老太太这么一问,倒是问住她了,眼睛直转,脑子直想,总是有了主意,“大奶,我想绣花,绣花。” “就一朵小花,小花,”她寻的这个小碎布实在不大,绣上一朵小花,该是顶合适也极好看的,这么一想,她又接着说,“红色的,对对,大奶,就和山上的串红,一串串的串红,那样的。” 说完,她就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老太太,等着她入针。 这么一看,老太太就扭回头,拿着针线想了想,切了绣花针,绣了起来。 别说,这绣花却是个极细致的活,这花骨朵小,老太太也轻熟,就心里打了稿子,入了针脚,一气呵成也就绣了起来。 福福脑袋瓜凑到老太太跟前,眼睛不眨,一直看,不愿凑过一针一线,都想进了眼,入了心,自己也能学到几分,偶尔打法个时间,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就看的越发入神,瞧着老太太的动作、想她心中盘算、记她针法、又细看花儿层次,正看着,老太太就停了手,福福正纳闷,就见手上多了针线和碎布,老太太伸手又拿了鞋底子,纳了起来。 “看个大概了吧,就这样,你自己绣吧。” 额,福福惊呆了,这师傅,教的也太仓促了。 虽然这般想,但看老太太绣出来的一朵串红小花儿,红艳的带着娇羞,含苞待放的模样一时犹如人在盛夏,这花骨朵正阳光雨露的滋润着,甚是惹人喜。 一时,她心里也自信了几分,有这个衬着,她绣的再俗套,该是也能看的。 福福宽慰自己,手上的针,却迟迟不敢入,只端详着,里外翻个不停,又心中打着腹稿,一束小小的串红花,三个花骨朵是极好的,在这小碎布上不稀疏也不拥挤,还能极惹眼。 一想,他就通了。 小心点入了针,点点的,挨着老太太绣的花骨朵,绣了起来。 这绣花,还真修身养性,一针一线可不比缝衣服纳鞋底,可要精细着呢,还要有层次,要不极其俗套了。 这么一绣,就忘了时间,等她收了针,娇艳的串红儿,就跃然布上,青色的粗麻布,一串红花,犹如阴雨天刚刚落了的细小雨水,瞧不见,但是心中知道,定是有的。 福福很满意。 很满意。 头一次绣花就这成品,嗯,福福点头,翻来覆去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大奶,好看不?” 她这才发觉,天已经昏黑了上来,别说,这绣花还挺耽误工夫。 老太太放下活,撇了一眼过来,看福福满脸带笑,喜滋滋的,就伸手拿到跟前,扭了身子朝着窗,靠近亮,看个清楚。 福福高兴,老太太也是翻了两翻,还没发话呢,虽然木着个脸,瞧不出喜怒,但总是眼睛一直瞧着,该是满意的。 嗯,福福安慰自己,又问出口,“大奶,好看不?” 第五零一章:起来 “给姐姐背个书,”油灯在西屋,屋内昏暗,只点点月光洒进来,炕上印了窗框和条条暗影,“姐姐正好考问考问你功课。” 福福刚说完,一个压低了的读书声就传了来,声音清脆,在暗夜里更甚灵动。她闭了眼,轻易的就抓住益哥背出的每一个字,身边的嘈杂、琐碎,都被益哥的读书声给压了下去,听不见了。 恍如隔世。 一个个念头起了、又灭,书中的智慧,如暖阳、似清风,吹拂着脸面,化了这远远近近的杂乱。 益哥的声音自带童真、音调自带童趣,他本性又认真,此时背起书来,这骨子里的认真劲,更是生了出来,从内到外、从头到尾。 福福听着,只觉那开门声、关门声、吵闹声、敲打声,似远又近,似近还远,心底沉思安静,那慌乱,丝毫不起波澜。 一切都安静了。 益哥从头到尾背了两卷书,尾音刚落,福福彻底惊醒,睁了眼,入眼昏黑一片,只一眨,就满是清明。 安静了,真真的安静了。 “人,走了?” 福福还不确定,侧耳听着动静,西屋是没人了,当院也没了声响,抬脚出了东屋,西屋门帘一掀,果然空空如也。 她这才松了口气,赶忙让益哥抱柴,灶里烧火,得好一通收拾。 锅里的碗筷用开水烫了又烫,家里没银子,扔不得,只能洗了又洗,搓的手都皱了皮,福福才收起来,总算洗干净了。 又烫了抹布,西屋里外、犄角旮旯全都擦了个遍,就连家里的地,全是土,福福也是扫了又扫,挂了一层土下来。 益哥外屋帮着烧火,擦洗的水够用了,就开始熬粥,小米粥。 好好的一顿饭,两口都没吃上,全让月娥娘给吃光了。眼下姐弟俩饿着肚子,大半夜的,烧火还得再做上一顿。 小米刚淘好,入了锅,就听大门外有人,是德正来了,在喊益哥。 福福屋内瞧了人影,又见益哥颠颠跑了过去,也就没跟,自顾家里收拾,刚放了桌子,端了藏起来的辣椒,就见益哥端着个盖帘,盖帘上两个大碗,大碗上又盖着个小的盖帘,小心翼翼的,进屋来了。 “姐,德正哥送来的,”益哥把东西小心的放在锅台,“说是知道咱俩还没吃饭,大娘让送的。” 福福一愣,没想到,德正娘还真有心。 福福举着油灯,掀了盖帘,凑近看,两个温热的大苞米面馒头,还有一碗的炖豆腐,也是温的。 “正好,”福福把油灯递给益哥,北墙上摘了锅叉,掀开锅盖,架在锅边,底下熬了粥,上面开始热了馒头和豆腐,“不用做菜了。” 福福又把两个盖帘擦干净,收起来,明个还要连着两个大碗一起还回去。 “还想吃地瓜吗?”福福看灶里的火渐灭,先前烧的地瓜没吃着,就回头又问益哥,“吃的话咱再烧几个。” 小家伙摇头,看了看锅,“有馒头和粥,姐,够吃了。” 福福自知胆子还算大的,上下院又是秀梅婶子和德正家,虽然房前屋后的栅栏不结实,但也没的怕。 可自从刚刚月娥娘这一遭闹腾,福福半夜吃好了饭,又收拾妥当,往常可就欢快的钻被窝,捧着书卷了,但是,此时,福福站在西屋地上,抓了屋门,总觉得哪里不对,少点啥。 犹豫片刻,还是掀了门帘,推门出去。 嗯,外屋的门从里插上了,关的严实,上手推了推,丝毫未动,心稍安,但还是开了外屋门,福福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又确定大门上了锁,鸡窝关了,才又插上门,再别了西屋的插销,稳妥了。 还真够折腾的,姐弟俩一人一个被窝,中间隔着书桌,书桌上燃着油灯,放着两卷书。 想想,上次来是称瓜子,额,正好也称了她的力气。 这几日榨了瓜子油,做了豆腐,还在做益哥的新衣,实在是忙。 福福单手支着炕沿,一用力,屁股就坐在炕上,不费力,心生了几分趣味,瞅着老太太就笑,“咋啦?大奶想我啦?” 话音刚落,福福就听外屋德正娘咳嗽了两声,像是忍了笑,没忍住。 老太太哼了声,手边的茶杯往外推了推,福福赶忙凑过去,拿起茶壶,杯里倒了茶水,又递了过去。 “大奶,我这两天家里给谦益做衣裳呢,”福福伸手抓了把瓜子,拿在手里嗑,别说,还挺香,就吃了起来,“再有个一半天,就好了。” “我也买了料子,做完谦益的衣裳,我也想着做一身呢。” 福福絮叨着,知道老太太一个人屋里待着烦闷,就没话找话,说个不停,“我还想纳鞋底子,做两双鞋子呢。” 福福说到这,瞧了眼老太太,老太太腿脚不好,但上半身没事,该是也能做点针线活吧? 这样一直待着,对身子更不好。 福福想到这,就放了瓜子,抓了个冻梨在手,咬上一口,凉的牙齿都疼,但好在味道好,还挺香,“对了大奶,我针线活不好,要不到时候我把碎布头子拿了来,大奶帮我看看?” 福福这是彻底给老太太找活计了,心里还是没数的,话刚说完,稍有点后悔,也老太太也没动静,就想着转个话题过了这茬,刚呲牙咧嘴的咽下冻梨,就听老太太发话了,虽言语有几分不情愿,但终是答应了。 “小孩子不大,鬼主意倒是多,”老太太又是一声哼,喝了茶,“三言两语的,还给我分派上活计了。” 福福就笑,撒娇呢,特别是在老太太面前,福福早就被磨的皮实的很,“是大奶心疼我,还知道我笨,啥啥都做不好。” “大奶,你心真好,还要从头教我针线。” 福福心里琢磨话,还想再煽情煽情,老太太就不耐烦的摆摆手,扔了个冻梨过来,“快别说了,吃吧,吃吧。” 婆媳关系这么好,想想都意外啊。 福福正不知干点啥好,屋里站着也觉碍事,就乖乖去外屋脸盆里倒了温水,还用皂角好个搓,把手洗干净了。 收擦干净,福福听屋里也没啥动静,就又换了水,手里拿着皂角,端着脸盆,颠颠的端了洗脸水进屋,老太太扯过炕上的抹布,扯开垫上,福福把洗脸盆放了上去。 “大奶,你洗个手,擦个脸。” 说完,福福又递了皂角过去,扭头扯下擦脸巾子,拿在手里。 德正娘把醒好的面端上来,又拿了好几个干净的盖帘,福福还没包过豆包,也不知道咋弄,正站在地上等人教,就见炕上的老太太撇了眼地下的她,“拖鞋上炕里。” 福福赶忙左右脚扒拉掉鞋子,两手悬空,用胳膊肘支着炕沿,扭着身子就上了炕,颠颠的跑到炕里,脚丫子伸进老太太的褥子底下,实在暖和。 “哎呦,”福福心大的,刚上了炕,就想起只会益哥,他还家里等着呢,“我忘和谦益说一声了。” 福福瞧着眼前的大黄米面,满满一大盆,这要是包起豆包来,怕是要忙一下午一晚上了。 再说,家里也不用做饭了,也得和益哥说一声。 福福想到这,就又伸了脚丫子出来,折腾着想下地出门,炕上还没站起来呢,老太太就用胳膊把她给拦下了,“上都上来了,别下去了。” 说完,就冲外屋喊德正娘,说是让她锅里添好水,就下院就叫益哥。 德正娘外头答应了,说是在洗菜叶子,马上就好了。 福福又炕上坐下,脚揣进褥子里,好奇,“大奶,洗菜叶子干啥?” 老太太以前想来是个利索的,这眨眼工夫,手上就拍了个巴掌大的圆面饼子出来,然后手里正拿了勺子,舀了一勺的豆沙,窝在饼子里。 刚放下勺子,两手就合成一团,三五下,就揉了个滴溜圆的豆包出来,豆包拿在手里,老太太还好个瞧,翻来覆去的,“还是手生了。” 说完,又揉了两下,这才略微满意的点点头,放在盖帘上。 不会吧,福福一愣,看着锅盖上的豆包,圆鼓鼓的,一点边角凹凸都没有,滑溜极了。 “大奶,都要包成这样?” 有老太太这么好的样本在先,福福可是多了不少压力,本来以为包着玩的,凑个人数,谁成想,还有要求,而且要求还挺高? “可不,都要这样,豆包豆包,就得包的圆圆的。” 老太太说完,就开始掐面剂子,福福看在眼里,是不得不佩服老太太手上的活,还真是有水准。 就这么守着一个大面盆,随意的上手一抓,三五下就揉圆,搁在面板上,眨眼工夫,一个个面剂子大小均匀的就摆了一面板。 面剂子眼下够用了,老太太就递了一个给她,自己手上也拿了一个,开始教。 “对,对,这样,”老太太两手拍了面剂子,成巴掌大小,就扭头看她,“别太用力,力太大了,面让你拍的薄的薄,厚的厚。” 福福的面饼裹了豆沙馅子,就学老太太的样,把边掐掐来,裹个一团,然后两手开始揉,揉的圆圆的。 “大奶,”福福把揉好的豆包放在掌心,伸过去给老太太瞧,“行了吗?” 老太太头都没抬,“一个豆包揉一下午,石头都能让你给揉圆了。” 福福嘻嘻笑,虽然费了不少工夫,但瞧着手里的豆包,心情实在是好啊。 “大奶,这个豆包我要吃,”福福小心的把豆包放在盖帘上,“一会煮的时候,我得做个记号。” 别说,这豆包要是揉的久了,还真上颜色。 福福瞧着盖帘,老太太已经包好七八个出来了,福福的这一个豆包,放在盖帘边,但还真惹眼。 面揉的金黄光亮,许是馅子放的少了点,瞧着比老太太包的要小上一圈,别说,还挺好看。 福福忍不住,又上手挪了挪豆包的位置,再次小心摆好,刚收了手,正想换个角度再细瞧瞧,老太太一个面剂子甩了过来,正落在她手心。 “可别看了,这豆包都要让你看化了。” 福福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接过面剂子就开始专心的包豆包,一个接着一个不敢丝毫懈怠,用足了心思。 福福看德正娘手上也快,眨眼工夫就是一个,面皮匀称,豆包还圆,“铺上不粘锅,这豆包啊,太粘了,要不然都揭不起来。” 福福点头,原来是这样。 “娘,等这锅豆包熟了,咱就先吃饭,”德正娘和老太太念叨着,“我西屋锅里炖了干豆角和土豆,又热了块豆腐,一会凉拌。” 老太太一听,嗯了声,放下手上的豆包,又拿了面剂子在手,揉了两下就停住,抬起头,“一会谦益上来,拿碗下去捣点你腌的那个萝卜,脆生生的,我吃着挺下饭。” “哎,”老太太喜欢吃她腌的萝卜咸菜,这敢情好,福福高兴,“大奶,我腌的蒜瓣,也中吃了,也让谦益拿点上来。” “蒜瓣也腌,”老太太撅嘴,“真能折腾的你。” 福福就笑,老太太手上忙不停,屋里又热,脸上出了层细汗,气色瞧着还红润了些,整个人温和了不少。 此时心情也不错,话还多了,知道找话说,言语也不噎人,一来二去,炕上的三人倒是说了起来。 “大奶,我还腌了白菜呢。” “白菜?!”老太太一听,拿到手的面剂子干脆又放下,扭头看福福,“白菜?!白菜你腌啥啊?” “哎呦,你家里那点东西,都让你给折腾了。” 老太太说完,又捡起面剂子,脸上随后又生了丝好奇,“白菜你咋腌的?” 福福就笑,“书卷里翻出那么一两页,说是洗干净放在缸子里一段时间,这白菜啊,味道就酸酸的,说是挺好吃。” “酸的白菜?”老太太一脸嫌弃,嘴撅的老高,“可别是坏掉了?” “这再有个几日,就中吃了,”福福就笑,“我家里有瓜子油渣,我寻思就剁了酸白菜,和瓜子油渣,包个饺子尝尝。” 福福说完,冲着老太太笑,“大奶,我吃着要是好吃,就给你送来。” 来太太一听,连连摆手,不要不要的,“坏了的东西,我可不吃,我可不吃。” 福福就哈哈笑,别说,这嗑嗨能唠起来。 第五零二章:之后 德正娘嘱咐完了,外头干站着还冷人,就让他们赶忙家去,屋子里烧的热乎的,再给狗崽子垫个窝。 德正娘站在大门口,瞧着姐弟俩就着月光,小心翼翼的往家走,瞧着益哥开了大门,随手又关上,再就见屋门也开了,过了一会,屋里亮起了昏黄的油灯,她才回了身,关门家去。 刚到屋,福福就要放了小狗崽,哪成想益哥不让,手指放在嘴边嘘了好几声,不让福福乱动,颠颠的就跑出门,抱了柴火就就开始生火。 家里一个下午没生火,晚间又冷,此时屋里更是嗖嗖凉意,一时暖和不过来。 福福就由着益哥折腾,只乖乖抱着小狗崽,瞧着火点起来了,就腾出一只手,小心的挪了矮板凳到跟前,坐在灶坑,一边烤火一边添上一把柴。 益哥可是忙的不行,姐弟俩一个坐着指挥,一个就来来回回、屋里屋外的折腾。 锅里烧好了水,他就水瓢里舀了大半晾在一边,又往鸡食盆子里抓了把糠,撒了点剁碎的干菜,还捏了几捏苞米面,水晾凉了就等着喂鸡。 这边折腾到一半,他又翻出个篮子,家里捣鼓出一个破了不成样子的,还是他小时候的袄子,福福早就洗干净,本打算拆了再缝缝补补凑件新的,看益哥拿在手,要垫在篮子里给小狗崽子搭窝,心虽有不舍,但还是由着他折腾。 袄子铺的工整,占了大半个篮子,这下不愁小短腿迈不出去了,福福刚要放了狗崽子进去,益哥就小跑着又跑开了,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小声让她再等等。 没法,福福添了把柴,又坐着不动。 火烧起来了,屋里也有了热气,福福整个人烤着火,暖和的不行。 “谦益,你拿两个地瓜出来,”看着灶里的火苗,福福就想烤地瓜,“等一会狗崽子饿了,咱喂它几口熟了的地瓜。” 地瓜香软,狗子该是爱吃的。 小家伙屋里应下,又是一通折腾,终于出来了,一手拿着地瓜,一手又是一件破衣裳。 福福接过地瓜,纳闷,“这衣裳还干啥?” 益哥手里拿的,都是他小时候的衣裳,补丁缝了好多个,早就不中穿,但奈何衣裳本就不多,也不占地方,不舍得扔,她正寻思得空都收拾出来,还能做几双鞋面子,成几双鞋穿穿。 “盖上,”小家伙实在细致,小心的摊开,篮子外大半的边边角角都还知道系口,剩下一小半的篮子口,就虚遮着,“它从这边进去,若是想出来,用头顶顶,就钻出来了。” 益哥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这半给绑住,省的它给拽下来,就冻着了。” 说完,就小心的端起篮子,还四下打量了好久,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福福刚要松口气,把小狗崽子放进去,益哥就又站起身,“姐,你再等等。” 一说完,就把水瓢里的水倒入鸡食盆子,和了均匀之后又分了大小两个盆子,急忙忙端到外面,手上拿着棍子就开始敲,只三两下,鸡窝里的鸡就咕咕的出来了,争抢着开始吃。 小鸡崽子和公鸡母鸡是分开喂的,要不然可是抢不过个头大的。 鸡一出来,刚有点动静,怀里的小狗崽子就精神了,拱着小脑袋瓜,就出了福福袖子口,耳朵竖得老高,张望着门口。 门口瞧见了蹦跳的小鸡崽子,它终于是忍不住了,急急的就要跳下福福大腿,嘴里汪汪的叫个不停,实在欢脱。 大半夜的,它可怕吓着小鸡崽子,若是把鸡崽子给撵散了,福福哭的心可是都有啊,一想到这,就赶忙把它抓在手,又站起身,不放它下去。 两手抓着小狗崽,福福扭头就回了屋,还关了门,彻底断了它出门的念叨。 许是知道出不了门,看不了热闹了,狗崽子的叫声改成呜呜了,抗议着不满,福福就笑,给它顺毛好个摸,一边摸还一边解释,“你不管不顾的跑出去,大半夜的,吓到小鸡崽子可咋办?” “若是小鸡崽子吓的跑丢了,”福福轻轻揪着它小耳朵,又摸摸小狗子的头,盯着它滴溜圆的大眼睛,“我一天天可就白忙活了。” “不少铜钱呢,”福福念叨着,瞧它听了福福说话就盯着瞧,也不叫了,知道是引开了注意力,“这些铜钱啊,可以给你买好多大骨头呢。” 福福轻轻点了点小狗子的头,一小下,两小下,实在是好玩。’ 益哥当院喂鸡,一直盯着它们都吃完了,大大小小又撵进鸡窝,听了关鸡窝的声音,屋里又传来开门声,就见小家伙跑了来,“姐姐,母鸡又下蛋了。” 说完,倚着屋门框还晃了晃手上的鸡蛋,“还热乎着呢,新下的。” 福福抱着狗崽子出了西屋,瞧了益哥手上的鸡蛋,又见他颠颠的刚要把鸡蛋放进鸡蛋篮子,人就停顿在那,手里拿着鸡蛋,回头问她,“姐,狗爱吃鸡蛋吗?” 。。。 爱吃,当然爱吃了。 “让它舔舔,闻闻味道就行,”福福揪了一小块,递给益哥,“你穿件衣裳,院子里遛遛它。” “姐姐,现在吗?” “吃了这么多,一会该拉屎撒尿了,”福福点头,“得让它养成习惯,在外头拉撒。” 益哥听懂了,赶忙屋里披了件袄子,“姐姐,以后它拉尿了,是不是得有人看着?” 福福就笑,“它自己知道的,教听话了,它自己就去外面。” 益哥手里拿着地瓜,一步步的引着狗子去了当院,大半夜的,一圈圈一人一狗院子里还闹腾起来了,跑来跑去的。 福福把洗脚盆换了水,坐着小板凳,脚丫子泡在水里,手上啃着地瓜,听着当院的欢笑声,热乎乎的,身子暖和,心也暖和。 家里养了狗,才这么一会,就闹腾的不行,想来以后还是约束点,可别耽误了益哥读书。 福福心想着,吃了地瓜,洗脚水也泡的去了热气,刚擦了脚,站起身,益哥就跑了进来,小狗子后面颠颠跟着,“拉了,也尿了。” “那就好,”福福倒了洗脚水,盆子洗干净,就又舀了小半盆,端进屋,“谦益你把小狗抱进来。” 得给小家伙洗个澡。 屋里暖和了,炕也热的不行,福福就炕上铺了抹布,盆子端上炕,再关严实了屋门,手上拿了两大块干净巾子,又试了试盆子水温,刚刚好。 “咱给狗子洗个澡,”福福看益哥抱着狗子站在不动,就解释,“洗干净了,就把篮子放炕上,让它屋里睡。” “真的?”一听小狗睡屋里,益哥立马拖鞋上炕,狗子抱在怀,“姐姐,咱让它睡屋里?” “这大冬天的,外屋也冷,”福福跟着上炕,巾子铺在腿上,接过益哥手上的狗子,摸着头,也给它解释了一通,“得给你洗个澡,要不然你瞧瞧你,脏兮兮的是不啦?” “咱洗干净了,就不用在外屋了,可以屋里睡觉觉了呀。” 福福柔声细语,见怀里的狗子和他们玩的相熟了,很是安心的在她手上撒欢,一点也不防备,就轻轻的揉着它的前爪,慢慢的划着水,假装和它玩。 好家伙,福福本来以为给它洗澡得是个辛苦差,谁成想,狗崽子刚一沾到水,两脚就开始踩水玩,后爪子也在福福手上跟着扒拉,够不到,还汪汪叫,着急。 “还喜欢水。” 福福扶额,把小狗子慢慢放进去,四爪都搁在水里,漫过小肚子,刚要心满意足,就见狗子一头扎进水里,几秒过后露出头,开始使劲的晃着脑袋,甩了她和益哥满身的水。 福福刚说的,假装和它玩,这下好了,小狗子认真了,还真玩起来了。 福福就手上,给它洗着身子,搓着小脑袋,还好,不大脏,洗了半天,狗子也玩的累了,终于想出来了。 福福就赶忙用巾子把它裹起来,轻柔的擦着水,干净了,就又换了新的巾子,给它裹了好几层,只露着大大的眼睛和鼻子在外面,唯恐冻着。 益哥也把做好的篮子拿了进来,屋子本来就小,东西又多,虽然篮子放在炕稍,但两床褥子一铺,倒是也紧挨着。 是的,叫开了锅。 狗子前爪扒着窗台,后头在她脚底下来回的窜,片刻不停,小奶音叫的更是厉害,冲着窗外的大公鸡,你一声,我一声,高低起伏,比着音量。 福福刚想蒙了头,不搭理,还没扯下被子呢,就听小短腿的动静不对,这声音,不像是扒拉窗台。 福福一惊,直挺挺的就起了身,睁眼一看,可不得了,窗台上她一直摆着种菜的大小篮子,此时小狗的爪子不捣窗台了,而是一直又抓又咬的够着篮子,只听了这几下,福福眼瞅着它就把篮子里的土给扒拉下来,落了被子一层的土。 福福赶忙把狗子抱在手,正好益哥也起了身,随手就让他接了去,然后赶忙收拾了被褥,再整好篮子,扫了炕,才穿了衣服下地。 小狗还吵上瘾了,屋里一直叫不说,福福刚下地,它就在益哥手上扒拉着四个爪子,要挣开。 “姐,它想出去。”益哥两手抱着小狗,袄子才穿到一半,狗子在手里越发挣的欢,他也穿不好衣服,就看福福,“姐,让它出去吗?” 福福扶额,外头的大公鸡也生了许多好奇心,一直打鸣不说,还飞上外头的阳台,看了屋里好几眼,福福屋里一下午,跳下去了,眨眼就再飞到外头的窗台,冲着屋里就打鸣。 一大早的,养了这些活物,还真折腾人呢。 福福把狗子接过来,让益哥快些穿好衣裳,就开了屋门,外屋转悠了一圈,天是真冷了,家里的水缸昨晚还上了冻,水上一层的冰碴子,拿水瓢在冰碴子上一碰,就磕出个洞,溢出冰碴下面的水。 怀里的狗子好奇的盯着缸里的冰块瞧,好奇心刚起了半点,外头的大公鸡就又挑事的叫起来,惹得狗子冲着当院,就是一个叫啊。 叫还不打紧,爪子那个蹬哧啊,一看就是吃饱不饿的,实在是有力气的很。 益哥出屋里出来,福福就开了外屋门,刚推开一条缝,冷风就吹了来,浑身一紧,怪不得上冻,这温度,和之前压根就不是一个级别,实在是冷啊。 这该才是北方的冬天吧,福福一手裹紧衣裳,怀里的狗子毕竟小,也是一哆嗦,但只一晃,紧接着就被跑过来的大公鸡给激起了斗志。 家里大公鸡,好争斗,她是知道的。 但此时,天还蒙蒙亮,那竖起的大红鸡冠子,扑扇扑扇的翅膀,警惕十足的小脑袋,还有那鸡爪子,正小跑着要冲过来,福福刚一瞧见,就忍不住想伸腿踢它一脚,真真的一副欠揍模样。 人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福福低头,瞧着已经汪汪叫个不停,早就做好应战准备的小狗崽,可见是的。 能不能打的过啊,福福犹豫要不要放狗崽子下地,若是打不过,被大公鸡欺负了,还不如不。 福福瞧着斗志极高的大公鸡,又看看怀里奶声奶气的狗崽子,实在不忍心啊。 不过两个总是要见面,而且日后还要一直相处,这架,躲是躲不过的,但要不要等等,等小狗崽子大点了,再打? 福福这一愣,狗子就从她怀里跳了下去,刚一落地,就冲着大公鸡呲牙咧嘴一副厉害模样,大公鸡也是不好惹,小狗刚叫了两声,公鸡就扑扇着翅膀,飞跑了过来。 福福想起抓狗子,奈何还是手慢,早就也颠颠跑了过去,迎战了。 嗯,什么叫鸡飞狗跳,福福和益哥站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更拉不开架,只干站着瞧,嗯,瞧鸡飞狗跳。 狗子被大公鸡啄了几下,疼的哇哇叫,但叫过了之后,更是追着大公鸡不放,追的它满院子的跑,上树爬墙,走哪追到哪。 家里的母鸡和鸡崽子也跟着遭殃,大公鸡一飞上树,没的追了,小狗子就过来撵母鸡和鸡崽子,福福这时候就和益哥上手抓了狗子,教训一通,不让它欺负母鸡和鸡崽。 大公鸡也是护短的,狗子一过来追母鸡和鸡崽子,它就从树上飞下来,又是一番闹腾。 第五零三章:不管 只要老太太稍微有点动静,或者一抬头、一举手,福福就立马停住嘴,牟足了劲的开始忙着手上的针线。 这几年老太太该是屋子里憋的实在烦闷了,眼下好不容易来了精神头,加上本身活计做的又细致,这会逮着福福,可算是有一番折腾了。 福福眼睛盯着针线,不敢片刻放松,手上穿针引线又实在勒的不行,但纳的鞋底,活计是一点都不见少,忙了有一气,针脚也才走了一指多长,拿在手里端祥着,针脚细密了,力道也勒的平整,但就是慢啊,活计做的太慢了。 福福想赶工,但奈何老太太看一下、瞥一眼,偶尔还拿过去指点一番,说啥女孩子家家的,活计得细致点,不能太糙了。 一来二去,福福也就耐了性子,一针一线下来不敢马虎,倒也省了几分力。 手上的活计一顺手,慢慢的,就唠起了家常,德正娘先开的口,撇了眼福福,说起酸菜的事。 “大娘,你也要腌?”想见是喜欢的,福福听了,还有些不确定个,不由又问了一句,“现在还能不能腌?” “上次包的酸白菜饺子,我们一家三口啊,都爱吃那味道,”德正娘点点头,接着说,“这不,家里也有大白菜,我就寻思问问你,这时候了,还能不能腌。” “若是能腌啊,正好你今儿过来,想问问你咋个做法。” “我也腌上一缸子,吃个一冬,正好也有瓜子油渣,这两样掺一块包饺子,味道还真像你说的,挺好次。” 眼下已经入了冬,要说腌酸菜,倒是也成,该是味道差了点,不如新鲜的大白菜刚下来,就开始腌。 “也成的,大娘,”福福笑,“不过大白菜不新鲜,眼下天气又冷,味道该是差一点。” “那是能腌了?” 福福就笑,点点头,一时高兴,终于不用炕上坐着埋头针线,忍不住,就挪了挪身子,要下地,“能腌的大娘,这样,我下去看看。” 说完,福福就穿了鞋子,下了地,推门就去了外屋。 德正娘也跟了来,福福在外屋,大娘就掀了西屋帘子,随后上上拿了两颗大白菜出阿里,“家里这几颗大白菜啊,我都放在篓子里了,还盖了好几层棉被,屋里存着的。” 福福接过大白菜,菜帮清脆,菜叶鲜绿,存的还真不错,看着挺新鲜。 “怎么样?” 福福点点头,问出口,“大娘,你想腌多少?” “家里三篓子大白菜,我寻思留个半篓子,其他的能腌都腌了。” 额,这两篓半,该是能腌大半缸,还真挺多。 “大娘,你要是想吃个新鲜,我家腌了一大缸,可以匀一些的,”福福想了想,接着说,“这腌酸菜,这大冷天的入缸,该是要发酵一些时间的。” “等出了酸味,该是年前年后了,”福福算着日子,“等入了春,天气一暖,这酸菜啊,也留不住,吃不完,该是糟蹋了。” “我腌的那一大缸,本就多放了不少白菜,”福福笑,“大娘要说喜欢,拿了盆子过去捞就是了。” 德正娘犹豫,掂量着手上的大白菜,福福就笑,“等明年,大娘要是想腌,明年咱白菜一下来,就齐齐腌上一大缸子。” “你家就那一缸子,”德正娘看着福福,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过去吃你的。” “这酸菜好吃,毕竟是腌的,也不好经常吃,”德正娘不好意思的模样还真没见过,福福看在眼,伸了个懒腰,接着说,“隔三差五吃一顿,也就好了。” “再说,大娘,我家里还好多菜,这那一缸子酸菜啊,可是吃不了的吃。” “大娘啥时候想吃,拿个盆子下去就是了,”福福笑,“本就腌了你们的份。” 好不容易下了地,福福克不想再扭头回屋,老太太跟前做活计,就外屋又伸伸懒腰踢踢腿的,还扭了扭脖子,回头看了眼东屋,关着门,就小声凑近德正娘,“大娘,我大奶干活咋不累啊?” 自打福福来,老太太手上的货就就没停过,话也不多,还不嗑瓜子,只一个劲的低头纳鞋底。 德正娘一听,知道福福是寻了借口下地偷懒,不由也是一笑,“既然你这么说了,今年就先吃你几顿,等明年,明年白菜下来,腌上一缸子。” 福福点头,事情说完了,但还是不想回屋,生拉硬拽的找话说也不成,只外屋瞧瞧这看看那,就是不回去。 德正娘回头把大白菜拿回东屋,看福福还外屋转悠,小手一会拍着小胳膊一会敲打着小腿,还捏了几捏脖子,更是揉着脸蛋,弯腰下蹲的,好不折腾。 折腾了一气,德正娘看在眼,正想该是推门东屋去了,就见福福眼疾手快悄悄把她拦住,嘴上轻轻的嘘了嘘声,撅着嘴,可怜兮兮的摇着头,也不让她屋里去。 福福看小狗子咧嘴,就知道是想玩了,随手抓了个苞米瓤子,扔了出去,果然,瓤子一出手,狗子飞一般的就跑了出去,四爪子蹬蹬的踩着地,别说多高兴了。 针线篮子她也没放好,就这样,当院陪狗子玩了好一阵。 抬眼就见益哥手还捧着书卷,站在屋门口,叫着姐。 “吵到你了?” 益哥摇头,狗子这会就两人跟前跑来跑去,自顾寻着乐子,福福得了空,屋里放了针线和包裹,翻了益哥的书卷,问了几句,知道是正背书,用了心的,不由一笑。 前阵子发的豆芽,福福掀开罐子盖,里头的芽子一个个白嫩嫩的冒了尖,齐整整的,敲着实在是心情好。 福福拿了盆子,上手抓了两大把豆芽,盖了盖子,随手盆子就泡了水,芽子一个个半漂着,细长一条条,黄白相间,实在是嫩。 益哥也凑了头过来,两眼冒光,“姐姐,咱中午吃啥?” 不说贪口腹之欲,但益哥最近可是欢喜吃食了,每每一有新花样,就格外好奇,非要问个究竟。 “这豆芽啊,和韭菜一炒,清淡点。” 福福就笑,益哥这般模样,才是小孩子心性,好呢。 福福屋里割了把韭菜,挑拣干净,也盆子里倒水泡着,眼下才将将过了晌午,倒是不急着做饭,可以再等等。 现在冬日里,家家都闲,渐渐都是两顿饭了,福福以前三顿饭照做,现在也慢慢改了下午饭的时辰,吃两顿了。 说完,福福就让益哥屋里读书,她呢,拿着几块抹布,胳膊肘夹着苕帚,手拿苕帚和簸箕,去了家里破败的小学堂,该要收拾收拾了。 说是小学堂,还言大了,福福挂了满身的收拾物件,站在不远处,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围栅栏的时候,福福过来几次,也折腾了一番,眼下有几日没来,就完全变了模样。 前阵子下雪,该是房顶漏了不少下来,窗子被风吹的散了框架,灰尘更是铺了满满的小屋子,这只一间的小小破房子,一晃就更是面目全非,颓废、破败,不知从何下手。 老爷子在的时候,福福回忆着,这个小破屋,隔三差五就得休整一番,吹风、下了雨、下了雪,都得要整顿,此时荒废了个把月,福福心想,等过了冬,这小土墙,胳膊大小的房梁屋柱,该是会都吹没了。 家里狗子跟了来,前头领路,更是好个嗅,进了屋。 两张小方桌,三五个破旧椅子,堆在一处,屋顶漏洞,窗户跑风,站在里面,还不如外面日头晒着暖和呢,福福一哆嗦,眼下也没啥事,还是尽量收拾出来。 福福家锅里烧了水,直接装了一大盆子,抬了过去,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好个扫,好个擦,窗户用木棍支好,然后用布条绑了严实,屋顶漏,福福也不敢自顾再上房,就屋里挪了桌子,然后脚踩在桌子上,从里往外的一根根往房顶扔着小木条,希望多少能起点作用。 这一折腾,就是一下午,等福福腰酸背痛、灰头土脸的从小破屋子出来,日头已经西斜,村子里炊烟四起,鸡鸭狗叫声也缓缓传入耳。 学堂的样子还是瞧不出来,虽然不满意,进步空间还大的很,但眼下折腾出这般,也累的不行,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福福倒了盆子里的脏水,又家里洗了一通,换了干净衣裳,开始烧火做饭。 小米饭,洗了葱、挖了大酱,家里还有蒜、香菜,还有洗好的一片片大白菜叶子,炒好的韭菜豆芽也是满满一大盘,还有腌菜,福福也夹了一小碗。 等饭菜都端上桌,益哥早就乖乖的洗了手,帮忙盛了米汤,等着开饭。 不管一天多么劳累,只要一坐上热乎乎的炕头,守着饭桌,不管饭桌是啥粗茶淡饭,对面益哥一笑,福福一天的不顺,就全都飘散了。 该是饿了,福福这顿饭,是吃的啥都不剩,益哥早早的撂了筷子,她还又是喝米汤,又是白菜夹菜包,吃不饱,也吃不够。 就连益哥也看了出来,看她吃的满嘴鼓鼓的,就笑,“姐,你饿了?” 福福点头,别说,这葱蘸酱,偶尔吃上一顿,还挺下饭。 福福随手又拿了一个白菜叶子,葱蘸了大酱,铺在白菜上,又掐了块小蒜瓣搁上去,再撒点咸菜,夹一口韭菜豆芽,铺上小半碗的米饭,再撒几片香菜,嗯,白菜叶子一包,那么咬上一口,哎呦,别说,还真真的好吃。 福福发觉自从她来了这里,对食物实在是不挑剔了,不知是食材本身的味道太天然,还是人一累吃啥都想,福福只觉得,最近顿顿吃的饱,啥都不挑剔。 福福两手捧着菜包,吃的满嘴都是葱香酱味,饭粒挂满了嘴边,腮帮子鼓鼓的,某一口不解意,还拿了筷子夹口菜,咸菜或者豆芽,塞嘴里继续吃。 益哥就看着她,喝着碗里的米汤,满眼带笑。 小家伙怔了片刻,收了几分笑意,“姐,你说,你说小丫头,她,她,还好吗?” 福福一愣,益哥忽然问起小丫头,她是没想到的的,不由失神片刻,嘴里的菜包都忘了嚼,缓过神才笑了笑,“往后的日子还长,定会好的。” 家里之前房顶漏雨,虽说后来德正收拾了一通,但眼下,日子一天天转冷,风也吹的越来越大,只今儿一大早,她就感受到了,屋外大风,屋内是小风啊。 那房顶、窗边、门缝,都漏风啊,家里这三间小土房,该是也没的休整了,修来修去也只能这样,日子一冷起来,家家户户该是都差不多,好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破败的,该是有衣不蔽体、屋不挡风的。 益哥许是昨晚书读的晚,也许是一晚睡的不安稳,等福福烧了火,炕热了上来,屋内倒见他被窝里伸开了腿脚,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睡的安稳了。 福福摸了他额头,不烫,这才宽了心,人没冻着就好,也不打搅,撵了狗子也出去,就关了屋门,留他屋里安心睡觉。 锅里的水烧开了,热滚滚的,福福就舀了一大水瓢,沿着缸边,倒进水缸里,热气腾腾的热水一下去,滋滋的烫开缸里的冰层,眨眼工夫热气就不见了,缸里就融了一层冰水,冰层化开了,福福手上的水瓢再用力一敲,整个冰层就碎成几块,冰层下的水也溢了出来。 水缸一弄好,正往锅里舀水,才放了一瓢连冰带水的进去,扭头就见德正扛着扁担,正站在大门外,估计是刚要伸手敲,一时对上了眼。 哎呀,倒是忘了开门。 不管福福还是益哥,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大门,因为德正每每一大早给他们抬水,若是大门没开,人就进不来。 福福折腾了一早家里的水缸,这会见德正扛着扁担人还站在外面,天气寒,冷风吹,实在是有些好不意思,赶忙撂下水瓢人就跑了出去,嘴上说着忘了忘了,手上赶忙开了门,让德正进来。 “等了有一会吗?” 德正的扁担上抗了满满的两桶水,一开了门,就挪了身子和扁担进来,一边还小心的躲着热情的小狗子,摇摇头,“刚到。” 第五零四章:几分 福福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 “唉,”秀梅婶子又叹口气,“月娥这孩子,我也是从小看到大,婶子瞧着也喜欢,但奈何啊,托生到那样的人家。” “性子又弱,争计不来。” “这事啊,”门关着,又是东屋,秀梅婶子说到这,还是不放心的左右瞧了瞧,屋内外安静极了,才用下巴指了指上院的方向,“瞒着上院呢。” “上院德正家,该是一定风声都不知道。” “不知道?” 秀梅婶子点头,“出了头些年那事,德正家你大娘也算死了心,月娥家的事啊,出门啥的也不打听,以前别人在她跟前念叨几句,你大娘就和人吵了起来,一来二去啊,别人也不在她跟前念叨,她呀,也不打听。” “这事啊,从月娥娘瞒着,婶子就寻思八九不离十,该是成了。” “婶子,那咋办?”福福一听,有点急了,炕沿也不依了,屋里急急走了两步,回头问秀梅婶子,“要不要告诉上院啊?” “告诉?”秀梅婶子看着福福笑,“你和婶子说,你告诉他们啥?” “额,”福福一时被问住,但稍缓过来就搓着手,心中也不太确定,拦着秀梅婶子,不自觉的就磕磕巴巴上了,“就是,就是告诉大娘他们,他们,月娥,月娥要,要。” 福福说到这里,语气越来越小,最后还是说了出口,“要,给县里的一个,一个老爷子,做小。” 秀梅婶子看福福低着头,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不说,越说声音越小,还通红了脸,想见还是小姑娘家家,面子宅,不好意思,就上手捏脸捏她通红的小脸蛋,“人家是县里有钱的老爷,你这一说,还老爷子,人家那白花花的银子,不作数了?” “就是老爷子,”七老八十怕是没有,但五六十,该是有的,“就是再有银子,也是老爷子。” 秀梅婶子就笑,“好,好,好,是个老爷子,老爷子。” “婶子,这怎么办?” 这事,福福是真拿不了主意,若是旁的,毕竟月娥也嫁过一回,虽说给人做小,但秀梅婶子说的,人家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人伺候着,穿金戴银的,哪里不好? 婶子还说,若真真添了儿子,这日后啊,月娥该是后半辈子扎进金银堆里了,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这事啊,德正和月娥若想真真有个了结,还得看月娥咋想的。” “不是婶子揣度人,”秀梅婶子拉过福福,两人又齐齐的依着炕沿,“婶子知道你,我们福福啊,瞧不上那样的‘福气’,看都不看一眼。” “但月娥呢,”秀梅婶子话音停到这,“婶子可是说不准。” “高宅大院的住着,也不用上山下地的做活,出入还有人伺候着,金银珠宝啥的,更是一匣子一匣子的往里端。” “这要是进去了,随是小,但若一两年光景生了儿子,日后可是风光的很呢。” “你看看,咱十里八村,哪个不是灰头土脸的,谁谁能有这样的造化。”秀梅婶子叹口气,“县里的老爷虽说年岁大,但月娥毕竟也嫁过人,这女子嫁过人,若是再寻人家,可更是难找的。” “月娥姐,”福福弱弱的,看着秀梅婶子,“应该不会答应吧?” 福福虽然和月娥没见过几次,但这为数不多的见面,月娥给她的印象是挺好的,除了性子弱了点,安安静静的,很好相处。 秀梅婶子摇摇头,“说不准。” 一时,她和秀梅婶子陷入沉默,小狗子在外屋挠着门,动静传了进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吱吱扭扭的,偶尔还不满的叫上一声,此刻显得格外的真切。 “婶子你说,若是让月娥姐选,”福福抬头,“在县里的老爷子和德正之间,你说,她会选谁呢?” “选?” 秀梅婶子一愣,福福点点头,接着解释,“就是月娥姐自己可以选,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看法,婶子你说,她会选谁呢?” “若真真依着心意,”秀梅婶子摸着下巴,认真的想了好一会,话才说出口,“月娥和德正自小一块长大,德正长的好,还跟着先生认识几个字,心性也稳重,日后啊,自是有番作为。” “这样的男儿,在咱山沟沟,自是难寻。” “也就是你,”秀梅婶子点了点福福额头,“榆木的小脑袋瓜,不开窍。” 秀梅婶子笑了笑,随即看着福福,继续前头的话,“月娥啊,若真不顾忌旁人,她爹娘也不顾忌,该是会随了德正吧。” 话说完,就轻叹口气,“但这世上啊,哪有不顾忌的,而且依着月娥的性子,高声言语都做不来,让她违了她娘,这辈子啊,是不可能的。” “若她早存了这份心,当年和德正的亲事,也不会生生被她娘给拆散了。” “当年德正家有了难处,嫁过来日子是辛苦些,退亲也就罢了,”秀梅婶子定了定神,接着说,“紧接着月娥就依了她娘嫁了人,嫁过去给人冲喜,她也是都依着了。” “那头的人刚去,月娥娘又是一番闹腾,把人接回来了,这你也看到了,月娥这性子啊,绕来绕去的,绕不开她娘。”“婶子和你说这些,不是来烦愁你的,”秀梅婶子看福福一脸愁苦的模样,惹来几丝笑意出来,“婶子这头脚过来你院子,和你念叨了,让你心里有个数。” “这件事啊,婶子一早就有了打算的,”秀梅婶子说到这,拍了拍手,该是也冷的,“先和你说一声,你心里有个数。” “和你说完啊,婶子就上院去,这事,婶子去和德正奶念叨念叨。” 福福一愣,这般,她是没想到的。 “婶子也知道,这传闲话啊,是两边都得罪人,”秀梅婶子站直了身子,“婶子也是心疼月娥这孩子,从小就委屈惯了的,性子又柔弱,这去了县里,上头的两个夫人好相处也就罢了,若是没存个善心,月娥这般性情的,就是生了儿子,好处也长久不了。” “她和德正两个孩子,唉,若还真有这心思,婶子虽有私心,我们福福也一直都有成全之意,婶子就不强扭了。” 福福一听,婶子虽带了几分不情愿,但还是有了这般打算,想着撮合月娥和德正,心中不由一暖。 婶子一早过来,月娥的事情先与她说了,该是要看她心中所想,知道她实在不忍,也就顾全了她的心意。 “你别笑,”秀梅婶子见福福眉眼染上笑意,就故意板起脸,哼了声,“德正这么好的孩子,你呀,过了这个,日后可有的愁呢。” 说完,还又哼了哼,表示不满。 福福两手攀着秀梅婶子胳膊,撒着娇,“婶子对我最好了,等日后,柔儿找婆家的时候,婶子也多替我看几眼,定是能寻得如意的。” “你呀你,惯会哄人,”秀梅婶子听了,一时没憋住笑,点了点福福脑袋瓜,屋里转悠了几步,“月娥嫁过人,折腾的虽说名声不大好,但若真如月娥娘说的,守了身子。” 秀梅婶子说到这,停住了,好一会才扭头,接着说,“若真守了身子,上院这两年也缓和不少,出个彩礼,两个孩子若是都有意,该是也能凑一凑。” “真的?” 若是能凑一块,是真真好的,福福满心欢喜,德正宽厚,月娥柔顺,两个又都和善、能吃苦,上院德正奶需要照顾,德正娘脾气稍大,就得月娥这般,能过到一块。 秀梅婶子见福福这股高兴劲,一时哭笑不得,摆摆手,左右又瞧了瞧,“福福,你和婶子说实话,当真?当真对德正,没,没那心意?” 福福就笑,她好歹是过来人,德正虽说长的好,性情也宽厚,还读书认字,一直听老爷子的话,很是照顾她和益哥的,但,但男女之情,福福摇了摇头。 没有,此时的她,没有。 倒是以前的福福,这个身子的记忆,该是对德正生了几分好感的,带了丝丝怯意,点点娇羞,每每隔窗见了,也有红了脸的时候,但那是男女之情吗?福福搜刮着记忆,细想,也轻摇。 不是,先前自始至终两人都没说过几句话,没见过几次,有的,该是闺阁女子、花样少女怀春的小心思。 作为一个过来人,福福看着秀梅婶子,知道日后她想走的路,想和益哥过的人生,想在这古代,尽量闯出来的天地,福福又郑重的摇了摇头,“婶子,我待德正哥,是真真想当哥哥的。” 这般认真,秀梅婶子见福福这般认真的模样,细想了好一会,小手摸着下巴,或低眉、偶抬头,还挠了几下小脑袋瓜,然后抬起头,眼神清亮,冲着她摇了摇头。 “也好,”秀梅婶子真真信了,以往藏了私心,这会见福福说完,稍一愣,福福见婶子嘴角上扬,起了笑意,“我们福福啊,日后找个比德正还好的。” 福福就笑,“我听婶子的。” 瞧秀梅婶子这样,福福又想了想老太太,脾气暴躁的,又是长辈,该是说了不好听的,福福想到这,咬咬牙,“婶子,你等我一会,我去说!” 说完,福福抬脚就要上去,月娥的事就在跟前,可是急呢,若是一时半会耽搁了,人去了县里,就真真没戏了。 眼下还好,有的缓和,若是两边都松松口,为了月娥和德正,该忍让忍让些,退步退步点,和和美美的,倒也能成一番美事。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福福心急,这话啊,可得传过去,想想法子,不管怎样,日后都落不下后悔二字。 刚一抬脚,步子还没落呢,福福整个人就被秀梅婶子给拽了回去,两厢用力,倒是差一点摔倒,还好秀梅婶子赶忙伸了胳膊,把她给抱住,才稳了心神。 福福纳闷,赶忙扭头,“婶子?” “这会正在气头上,”婶子摇头,拉着她,“再等等,火气过了再去,眼下过去,火气太大,说了也白说。” “婶子,上院我大娘没在家?” “都没在,”秀梅婶子摇摇头,缓了缓,接着说,“德正也没在。” 福福急的直跺脚,这事啊,若真真昨个就见了,还是县里的老爷亲自过来这边,穷乡僻壤的地,不说是哪般盘算,该是带了不少诚意的。 换做旁的,这相门户啊,多是女方到男方家里相看才是。 不过也难说,福福心想,这县里是要抬的三房,不是正经娶妻,只彩礼呈了来,这门户啥的,该是也不用相看。 福福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寻思啥呢?” 福福摇摇头,这才缓过神,整个人在秀梅婶子怀里,两人还都站在当街,依着木门,狗子嘴里叼着苞米瓤子,兴冲冲的放在福福脚边,又叼起,一来二去的,还想玩。 福福稳住身子,弯腰捡起苞米瓤子,回头扔到院子里,人也扭头,拉着秀梅婶子往回走。 “婶子,你说,县里那边上门来的,会不会这事,十之八九了?” “我也怕这个,才火急火燎的不敢耽搁,我还问了你三奶,”秀梅婶子窝着她的手,声音压的极低,格外的小心,“你三奶也没细打听,不过我想啊,该是县里差不多了,过来相看相看人。” 说到这,秀梅婶子也面带疑惑,“就是呢,依月娥娘这般心性的,这事眼下该是瞒的死死的。” “怎么过来这边相看呢?”秀梅婶子嘴里嘀咕着,两人进了屋,关了东屋门,“过来这边,一个不主意,不久露馅了?” 福福也格外疑惑,忽然想到月娥,脑子里灵光一闪,抬头,对上秀梅婶子的眼,“婶子,你说,是不是月娥姐?” “月娥?” 福福点头,“会不会我月娥姐不乐意,不去县里?” 秀梅婶子一听,愣住了,几分不确定,但也几分有可能,说不出话,福福紧接着继续说,“婶子你想,这事若要瞒着,悄悄去县里相看就是了。” 福福越说,觉得可能性越大,干脆不管不顾的坐在冰凉凉的炕上,“若是中意,直接留下都成。” 第五零五章:过后 不过家里公鸡母鸡也是欠欠的,有时候狗子消停的不追,家里的鸡,甭管大小,还上前挑衅,来来回回的,你追我赶,我飞你跳的,福福和益哥早就见怪不怪。 “我都习惯了,”福福摇摇头,眼前飘来几根鸡毛,风吹着,眨眼就吹远了,“训了几次狗子,还好不闹腾小鸡崽子,只闹腾大的。” “特别是大公鸡,”福福回头,果然,小狗崽子又和家里的大公鸡闹腾到一块,跑的跑飞的飞,闹腾的正欢,“欠欠的。” 秀梅婶子就笑,该是也同意福福说的,还点点头,“我家养那会啊,这公鸡就上蹿下跳的不着家,这下好了,家里养了狗子,两个就闹腾吧。” 说完,人就到了大门口,福福也跟着出来,裹了裹身上的衣裳,“婶子,那我去趟上院?” 月娥这事,秀梅婶子在上院没说出口,这会老太太也该消气了,她上去,看看眼色,最好念叨念叨。 若是和德正奶说不来,就是德正娘,等人家来了,她若有机会,也该说一说才是。 话问出口,福福看着秀梅婶子,等着答复,只见婶子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去吧。 福福挤出一抹笑,“婶子,你有啥嘱咐的没?” “你呀,惯会哄人,”秀梅婶子摸了摸福福头,帮忙理了理额前碎发,还整了整她的袄子,继续说,“婶子没啥嘱咐的,不过你大奶身子不好,这两年又落下心病,你呀,如是瞧着老太太不得劲,就别说了。” 秀梅婶子摇摇头,“家里等上院你大娘回来,和她念叨念叨也成的。” “若是再不行,就和德正说说。” 福福一愣,总不至于月娥的事,轮到她和德正说吧?上头有德正奶,还有德正娘,又是上院的家事,她传个话也就是了。 福福挠挠头,一时觉得压力还有点大呢。 秀梅婶子看在眼,“这事啊,咱慢慢来,我先下去打听,你上院德正奶,一会咱在凑一块商量商量。” 福福点头,瞧着秀梅婶子下院去了,没回家,正顺着前头的小路往深处走,她也回头关了大门,留狗子在院,人慢悠悠的就往上院走。 几步路的距离,福福走的慢,脑子倒是转悠的快。 怎么说呢?老太太这脾气,可别气急了再打人,打到她是小,气着老太太了,可就犯不着。 但这事,福福知道,得老太太拎得清才是。 上院德正娘虽说瞧着看家管事,但都知道,这大事啊,拿主意的,还是老太太。若是老太太同意了,这事上院十之八九,就有了主意。 老太太这关不过,就是说通了德正娘,也是过不去的。 至于德正,福福知道,一个长情的人,又宽厚,有些事不会轻易的说过去就过去,虽然面上不表,但心该是有所属的。 再说,月娥就是头婚给人冲喜那次,两家就是闹腾到那般,福福那会还听她家老爷子念叨了几句,说德正长情,还求到老爷子头上,让老爷子去帮忙说说,说是月娥就是不嫁他,但入了那家的门,更是苦累啊。 至于后续的事,福福就不得而知了。 福福在上院大门口转悠着,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思绪稍微通透点,就一个深呼吸,咬咬牙,一鼓作气,走了进去。 此时日上三竿,冬阳渐暖,风也骤停,村子里也安静极了,处处一派祥和,但福福知道,这都是表象啊表象,走在院子里,虽然安静,估计是老太太气场实在强大,福福没来由的,身心俱是一哆嗦,还是有点怕的。 果然,一推门进屋,就见屋里炕上胡乱一通,茶缸茶碗也是乱七八糟的散在炕上,针线更是处处都是,老太太坐在炕里,闭着眼,一瞧,脸上还能看出全是气,没消完呢。 福福伸了伸舌头,咬咬牙,回身关了门,轻轻叫人,“大奶?睡着了?” 老太太不理人,鼻子闷哼了声,扭了身子,不看她。 老太太先还欠了身子要推开福福,但估计是她一时力气用的大,倒惹的老太太还呲了一声,眉眼微动,愣住了。 “大奶,怎么了?” 福福又不懂医,正好手在老太太腿边,就是随手想按按,逗老太太消消气,这下好了,该不会用错了力,哪里不对劲了? 福福停住手,看老太太还稍愣,没回过神,不由有些吓住了,一开口,话音都变了,“大奶,你,你没事吧?” 看老太太还不搭理她,只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腿,福福更是心惊的不行,这下话音一出,都带了几分哭腔,“大奶,你等着啊,我,我去给你请大夫。” 哎呀,这可得了,福福心里着慌,可是闯下大祸了,一时手脚都不得劲,慌慌忙忙的炕上转了一个圈,才找到炕沿,要下地。 谁成想,正当她慌了神的要下地穿鞋,炕上一个哈哈大笑,把福福给笑懵了。 懵了的那几秒钟,福福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想不明白咋回事,等扭头一看老太太,就见她正咧开了嘴大笑,大笑还不解意,两手更是拍着腿,笑个不停。 福福知道,被耍了。 一时又是气又是笑的,笑老太太啥事没有,这精神抖擞的劲,可是十个八个都比不过,但是也气啊,这关头了,还知道耍她,而且还耍的这么像,她都信了,心惊胆战了好一会。 这下,轮到她闷哼了。 闷哼一声,不解气,一脸闷哼了三五声,还是不解气,而且老太太见了,不但不搭理,还笑的更欢了,眼角都带了累,这会捂着肚子了,说是笑的肚子都疼。 忍住,忍住,深呼吸,深呼吸,算了算了,福福一个劲的安慰的自己,等两人都缓和了,差一点,被气的都要忘了来干啥了。 这一笑,老太太心情可是好了,还让她倒了水,喝了满满一大杯,紧接着就又指了指自己肩膀喝头,让她给按按。 “大奶,”福福按着肩膀,稍稍用力,缓和了老太太不少疲累,舒服的都闭了眼,“得劲吧?” 老太太嗯了声,“后脖子,嗯,对,就那,掐掐。” 福福手上不停,看老太太面色柔顺,身子放松下来,语气也和缓,知道月娥这事啊,要说就得现在了,稍一犹豫,就开了口,“大奶,我秀梅婶子一早来我家了呢。” 明显感觉老太太身子一僵,呼吸重了几分,该是生了点气,福福手上力道不变,像是说着平常事,不放松,就不紧不慢的开口,“哎呦,我俩说了好多话。” “大奶,我刚不说,我冷的不行,”福福挑拣些有的没的,“婶子拉我在我家东屋说了好多话,哎呦,这大冷的天,东屋又没生火,一大早呢,可冷可冷了。” 老太太慢慢放松下来,僵了的身子也缓和了,呼吸平缓不少,她就开始揉老太太的头,按着额头和几个舒缓的穴位,继续说,“我一来大奶家,哎呦,屋子这个暖和,炕这个热呢。” 福福说到这,知道有些话,该说总是要说的,瞧老太太这舒服劲,再废话说个一箩筐,可别把人给再哄睡过去。 福福说到这,看老太太一直不言语,但福福知道,这些话啊,是听进去了,稍一寻思,就把心中疑惑说了出来,“大奶,你说,这相门户,县里的老爷子还专门来一趟,这样的,是不是挺少见?” 话问出口,老太太还不应,福福等了会,也没等到老太太开口,就只得自顾接着说,“我秀梅婶子也觉奇怪,这不,说是出门又打听打听。” “等一会啊,人就回来,我家去询问询问。” 福福心想,这该说的,挑拣个大概,话也都传过来了,依她对老太太的了解,必是听进去了。 “大奶,”就是心里有数,但老太太一直这样不答复,福福总觉得差点什么,就小心翼翼的轻声询问,“你睡了?” 老太太这才摇摇头,对于刚刚福福说的这一通,是丁点没表示,好似没听到一般,还用手指了指自己额头,示意她继续按摩。 没法,福福手上用力,只得继续说,“大奶,你吃过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我人小,有些道理也是听过的。” “比如什么‘没有后悔药’啊,‘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福福歪着脑袋瓜,掰着手指头数着,“还有两情相悦啥的?” 果然,说到两情相悦,老太太眉眼动了动,福福瞧在眼,赶紧接着说,“依我看呢,这县里老爷子上咱村里来,该是我月娥姐不乐意,去不成县里。” “所以啊,我月娥姐她娘亲,才凑了这一招。” “若真是这样,我月娥姐不乐意,那心中该是有主意的,”福福絮叨着,“就是我月娥姐性子再柔弱,这当年依着自己爹娘,已经嫁了一会。” “我想啊,这个中滋味,我月娥姐该是深有体会的,”福福感慨,“经了以前的事,该是有所思,较了这会劲。” “就说县里的老爷子有钱,但一把年纪了,上头还有两房,我月娥姐这般的性子,虽说不愁吃穿,但嫁过去啊,若上头的好说话,估计欺负不到头上。” “若那两房蛮横的,”福福一激灵,“我月娥姐娘家又吃人,该是还不如嫁到寻常人家,找个知冷知热的,安稳过日子呢。” 这些啊,都是话赶话,到嘴边了,福福心中感慨,又在老太太跟前,就说了出来,一说完,福福对着老太太的后背发呆,窝在炕上,一时倒是忘了按摩。 该是发呆了有一会,福福只觉眼前的老太太慢腾腾的挪了身子,人扭了过来,缓缓抬眼,看着福福,终是叹息一声,“你个小丫头,孩子不大,尽爱打听事。” “这大人的事啊,你跟着操啥心,”老太太紧接着又挪了身子,靠着墙,依着,该是按摩的舒服了,眉眼舒缓,面色红润,不急不躁了,“好好过你的日子,谦益不是读书嘛,你不多带带,老来回乱窜。” “你秀梅婶子也是,”老太太还哼了声,“多大个人了,啥事还都上你院子念叨念叨。” 福福听着,不打岔,老太太句句轻柔,丁点的暴躁也没有,她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唯恐是在梦里,不敢轻易言语,也怕扰了老太太的这一句句和缓。 “这事啊,”终于说了,福福立马伸长脖子,脑袋瓜凑了凑,“自古婚配,都是两家之言,前头的事虽然闹的不愉快,但也早就过去了。” “我一把年纪,又鬼门关走了一遭,孩子的事,是早就看开了。” “这会啊,自是两家婚配,互不打扰的好。” 福福一听,这调子和方向不对啊,颠起身子要插嘴,哪知话还没开口呢,老太太就摆摆手,不让说,只自己接了下去,“你呀,心是好的,但毕竟年纪小,有些事啊,哪是说说就能过去的。” “月娥这孩子,我从小瞧到大的,也是一直欢喜,”福福没想到,老太太今儿这话说的还有点多呢,“当初给德正定下这门亲,也费了不少心思。” “这不,后来生了变故,退了亲也是自当,想来想去,还是两个孩子没缘分,这辈子啊,缘分就到这了。” “大奶,”福福终于忍不住,轻轻拉了老太太衣袖,“大奶,一辈子还长着呢,咱不轻言到这到那的。” “我过来想和大奶说这些,不是要扰您清净,惹您烦忧的,”福福给老太太倒了一杯水,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该是口渴了,杯子递了过去,就接着说,“我只是觉得,这事啊,挺着急的。” “若是不管不顾,装作没听见,估计三五日过后,月娥姐就被抬去县里,给人做小了。” 福福说的小声,这给人做小,就是这乡僻之地,也是名声不好,背地里遭人笑的,月娥姐这样好的,又不情愿,福福心不忍。 “我秀梅婶子说,月娥姐家的事,大奶你们都不听,这一来二去,也就没人上门说了,”福福也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这事,眼下还有缓和的余地,不是一竿子插到底的。” 第五零六章:怎样 福福深吸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去了心底的几分压力,就强挤出一抹笑,看着老太太,故作轻松,“大奶,若我是你啊。” “若我是你,”福福重复,“咳咳,有个大孙子这般情况。” 额,德正,原谅我,占你便宜。 “那个,我呢,就先尽快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福福点头,给自己打气,“毕竟啊,小姑娘家家听来的也不多,传话若是再有个疏漏,这事更是不好说了。” “我呀,然后呢,就把儿媳妇给叫回来,”福福是彻底放开了,上院眼下就德正奶一个,腿脚也不好,得把德正娘叫回来,“哦,对了,还有大孙子,也得尽快回来。” “商量商量,”福福看老太太听的一愣一愣,就赶紧补充,“得看看他们啥意思。” “我觉得,这事啊,还是小辈的主意要听听,”福福暗示,“毕竟啊,这日后相扶到老,最好找个称心如意的,是不是,大奶?” 老太太不说话,伸了手,示意她继续说。 额,福福以为这就说完了呢,哪成想,老太太还想听?? “那个,然后呀,”福福只得继续掰扯,“若是小辈的真有这心意,我觉得作为长辈的我,应该,应该尽量凑成。” “这一来呢,和了一桩好婚事不是,”福福笑,“二来啊,大奶你想想,月娥娘这般费心要让月娥嫁过去,咱把人抢过来,就能气到她了,也算解气了是不?” “多好的事,”福福看着老太太,“大奶,你说呢?” “这个抢?”老太太提眉,看着福福,“咋说呢?” “额,也不能说抢,”福福摆手,“咳咳,总的备下彩礼啥的,男婚女嫁,媒聘书礼,自是该有的都有,风风光光的。” ”你刚说,许的县里老爷?” 她明明说的老爷子,但老太太啥人,自是知道的,福福只得低低嗯了声,“但也是老爷子。” 老太太一笑,接着环顾四周,“你四下看看,我这房前屋后的,哪里可有比的上县里老爷家底的?” “大奶,总要试试的。” 这些啊,她又不傻,都是知道的。 “当初为啥闹?”老太太摇摇头,“月娥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但那样的人家,事啊,少不了的。” “听了这么说,县里的这茬,估计也是好不容易寻来的,”老太太半闭着眼,“费了这好一番工夫,怎是轻易能退的。” 说的都是,也都对,但就这样啥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月娥走上那条路,自己乐意也好,但眼下,月娥姐,该是不想的。 出路是有的,只是难走罢了。 “大奶,那,那就什么都不做吗?” 老太太这下沉默了,不点头也不摇头,屋内一时安静极了,好一会,她动也不动,老太太更是倚着墙,迷了眼,呼吸和缓。 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听当院传来脚步声,渐渐走进,一抬头她就瞧见了秀梅婶子,正当院往屋内探头,想看个究竟。 福福赶紧站起身,站在窗子前,摆手,招呼人,老高兴了,“婶子,快进来,进来。” “大奶,”秀梅婶子这才加快的脚步,外屋想起推门声,福福赶忙拉了拉老太太,“大奶,我秀梅婶子来了。” 屋里推门声一起,老太太也睁了眼,屋里传来丝丝凉气,婶子把门一关,带了一缕凉风进来,这一吹,人精神不少。 “婶子,”秀梅婶子进来,该是思虑一番的,福福拉了人上炕,“你快炕上暖暖。” 秀梅婶子和老太太前脚还闹了不愉快,这会婶子一进屋,老太太倒是先开了口,“开了?” 秀梅婶子笑,应了声,瞧着福福言语欢快,老太太脸上也没怒意,眉眼一询问,见福福点头,也就宽了心,一上炕就接着解释,“我下院等了等,见她也没下来,就过来瞧瞧。” 福福哪里还忍得住,婶子一坐稳,就急急问道,“婶子,怎么样?打听出我月娥姐啥意思了吗?” 秀梅婶子见福福话问的急,愣了愣,赶忙抬头看了眼炕上稳坐的老太太,见人没起愠色,就说了起来,“你猜我遇着谁了?” 福福等着消息呢,秀梅婶子还有心思打趣,一时搜刮着脑袋也想不出来还有谁,正疑惑,就见秀梅婶子喝了口水,“我寻思你也猜不着,是小丫头,遇着小丫头了。” 小丫头? 别说,小丫头和月娥是堂姐妹,小丫头养母和月娥娘是妯娌,说是关系极好,常凑一块商量事非,若是打听,小丫头该是知道不少的。 这下福福可是来了精神,满眼好奇的看着秀梅婶子,老太太也带了几分好奇,扭了几下脖子,还绷着。 “说是这事啊,月娥不乐意,”秀梅婶子知道两人急着听前后,也不绕弯子,直接说了,“因为这,说是还跑了回。” “唉,但奈何没走多远,就让月娇给瞧见了,”秀梅婶子叹口气,“说是告了月娘娘,在北山沟里,给寻了回来。” “说是眼下,看顾的紧,出不了门。” 秀梅婶子说完,又喝一大口水,刚一咽下去就接着说,“小丫头她听说,这县里的事啊,昨个那边相看,说是中意了。” 太阳升上来了,屋内炕上本来就热,眼下日头更是透过窗子照的满屋子都是,老太太的屋子足有两间,窗户又大,此时日头照的满满的,一片亮堂。 腿脚暖了,身子也暖和,日头更是晒的闷热,正该暖洋洋舒坦躺着晒太阳的时候,但福福这心啊,只噗噗的跳,缓和不来。 正急的坐不住,刚扭了头,就见当院火急火燎的进来一个人,日头晒的晃眼,还没看清,开门的声音就传了来,眨眼,门就推开了。 是德正。 德正回来了,一推门,许是没想到家里还有人,满脸通红,满头大汗,愣在门口,门槛还没跨过,只呆呆站在那,手抓着门把手,门帘遮了半边脸,扫了几眼屋里,人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屋里的人,也都愣住了。 福福还好,当院撇了眼,知道来了人,稍微有点准备,还没来得及和老太太说上一声呢,人就急急的进来,也吓了她一跳。 老太太瞧见了人,愣了愣,又看德正脸色,急急的模样,该是也猜到了几分,立马就板起脸,“不是做活呢吗?咋回来了?!” 德正站着,犹豫了片刻,就挪了挪步子,屋里来了。 走的极慢,压低了眼帘,在柜子一边站好,离得炕上远远的,嘴角抿了好几下,终于开了口,“有点事,就回来了。” 秀梅婶子和福福,这下可是尴尬了。 正要寻个借口出门,扭头刚看了秀梅婶子一眼,就见婶子也看过来,眼神一对上,就了然于胸,婶子先开了口,“那个福福,这时候也不早了,咱是不是家去得准备饭菜了?” 福福一个劲的点头,嗯了好几声,一边把身子往炕沿挪,手上穿着鞋,一边扭头看着老太太,“大奶,我和婶子先家去了。” 老太太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又看了眼德正,终是点点头,没说话。 福福快快的穿好鞋子,没成想,秀梅婶子比她还要快,她人刚一下地,就见婶子已经掀了门帘,在等她了,一边等还一边看着德正,“那个德正,你和你奶说个话,我们先家去做个饭。” “大奶,我先回去了。” 德正一回来,虽然急急的吓了一跳,但好在会来了,看样子是知道事情了,这下好了,可以商量商量,不用她们跟着干着急。 想到这,福福的高兴了几分,言语也欢快了,人颠颠走到门口,接了秀梅婶子的拿的帘子,看老太太摆了摆手,就蹦高似的出了门。 德正出来送的,福福拉着婶子衣袖,一出了门口,就见德正也跟了出门,人在后头走着,半低着头,不言语。 大家心知肚明的,但就是不知开口说啥,福福是,秀梅婶子也是,德正,也是的。 一送到门口,秀梅婶子就赶忙招呼德正家去,看人还站着不动,就拉着福福,说是先走了。 刚一到福福家大门口,两人一回头,德正没了人影,这才松了口气,站在门口左右瞧了瞧,秀梅婶子就挤出一抹笑,小声念叨,“瞧德正家来的这般急,月娥的事啊,该是知道了。” 福福点头,拉着婶子家来,站在门口,这大中午的,怕是人来人往。 婶子稍一犹豫,扭头看了眼下院自家,拧不过福福,就跟着进了院子,刚一进门,就瞧见东屋灶里添了柴,该是烧了水,此时哈气已去,暖和的不行。 该是益哥了,福福笑,看西屋没动静,小狗崽子早就颠颠的跟着从院子里跑了回来,正脚前脚后的跟着转悠,这下好了,一见她们开了东屋门,人还没进去呢,它就嗖的一下跑了进去,可是关不到外面了。 小狗子这般灵活,一跑进去惟恐她们把它给拽出来,就自顾跑到里边,然后一脸小心点回头,还防备着,可爱的很。 这片刻工夫,小狗崽子就闹腾了这么一出,和婶子愣过之后,俩人就是一笑,可是成精了。 前两次都是把它关在门外,这下可好了,门一开,自己急急的就跑了进来,还想着躲好,这会见人进来了,没有抓它出去的打算,一关了门,就彻底放松,颠颠走了来,小尾巴摇晃个不停,呲牙咧嘴的,围着福福绕圈圈。 没法,实在忍不住,她还是一把抱在怀里,摸着它的小脑袋,这才缓和。 婶子就笑,“你呀,这咋还当小孩子养呢?” 福福一听,别说,还真是,又瞧了眼怀里的狗崽子,摇头晃脑的机灵劲,就更是忍不住,点了点狗子小脑袋瓜,轻轻抓了抓小耳朵,毛茸茸的,格外舒服,“婶子说我把你当小孩子养,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她知道,德正知道,秀梅婶子知道,德正奶,更是知道的。 若是没赶回来,或者人给叫回来的,日后还有回旋,但此时人是自己匆忙回来的,明眼人,都知道咋回事。 这也是福福一直盘算的,但眼下真真如愿了,心底倒生了几分压力。 这份压力,多了顾忌、生份和疏离,以前虽然心中有数,但毕竟没在明面上,德正每每下来,帮着做这做那,家里又有益哥,并不生分。 但眼下有了这事,福福心想,日后德正再过来跳个水啥的,该是生分了。 这份生疏,还真真不好说,以前倒是没觉得,可到跟前了,心想着若是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计全都自己张罗,不管好的坏的,也都是他们姐弟两个,一时压力就多了起来。 想着日后再也不能不管不顾的上院去了,老太太虽然挑剔,但一过去,她却是顾忌最少的。 变的,点点滴滴都是在变的。 毕竟,她和德正,是说过亲,这个,总是改不了。 说过亲,又有这一遭,事后,不管德正和月娥成没成,她和德正,这事啊,就是彻底过去了。 福福想到这,刚刚的那股压力就沉入心底,涌上来丝丝如释重负,也好,这样,不管过程怎样,到底,目的是如她想的那般。 秀梅婶子看着福福,眼睛一眨不眨,这会瞧见福福嘴角溢出一抹笑,一直紧绷的周身也放松下来,还伸了伸胳膊腿,眉眼染上几分笑意,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这下真想明白了?” “早就想的明白,”福福点头,惊讶于秀梅婶子竟然看得明白,她心中所想,这番纠结,全没逃得过去,“只眼前忽然发生了,咋一瞧见,心中还是多少有点不舒服。” “这下好了,”说完,福福就欢笑起来,还摊摊手,“总算彻底有了眉目,了结了。” 是的,了结了。 秀梅婶子握紧福福手,满眼的疼惜,“婶子一直在跟前,你呀,甭管日后咋样,都有婶子呢。” “就是上院,”秀梅婶子说到这,停住话音,抬头透过窗子撇了眼上院方向,又回过神,接着说,“虽然亲事不成,也甭管月娥嫁的过不过去,你呀,也放宽心。” 第五零七章:也好 “若是女子啊,连名声都不要了,”秀梅婶子摇头,“该是也过不好。” 福福陷入沉思,许是她想的浅,这许多人情世故还没揣摩透,眼下月娥这般的,福福心想,若她是月娥,定不会因着名声而毁了自己这辈子。 但名声也顾着,还一辈子顺遂的,该是如秀梅婶子之前说的,天生的好运气了。 “婶子,不若这般,那能怎么办?” 秀梅婶子摇摇头,“看上院吧,上院到底咋打算,做到啥地步?” 福福不懂,正疑惑,就听秀梅婶子开口,“这事啊,无外乎银钱罢了。” 是呢,银钱。 有银钱了,都是好说话的。 福福想着家里的一两银子,犯愁,脑中又冒出来书箱里的几卷书,想到老爷子留下的字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需要,这到底该帮多少? 书卷都卖了,该是也有不少的。 额,福福想到这,更是为难了。 她发她己还真是小呢,自己一当家,有些事,真真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一来,自己再胡乱寻思一通,就还是会不知所措。 福福赶忙摇摇头,把这胡乱的思绪从脑子里摇掉,再一抬眼,就见秀梅婶子低头看着小狗子,格外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神情看不出喜怒。 正当福福也看的入神,就见秀梅婶子起身,拍拍手,推门就要往外走,“一来就一上午,时辰可是不早了,得家去做饭了。” 福福一动,怀里的狗子也醒了,警惕的看着四周,刚要继续趴下,见福福往外走,立马就欢脱起来,不睡了。 这屋里待的也算久,咋就闷成这样? 福福见小狗崽子吭哧吭哧的要下地,爪子扒着,耳朵竖着,小脑袋左顾右盼,尾巴更是摇个不停,刚一到院子把它放在,狗子就撒欢的来回跑,还叫上两声,吓唬当院的大小公鸡母鸡。 “这事毕竟是他们两家的恩怨,”秀梅婶子凑近福福,压低声音,“你啊,和德正的事情这会就过去了,不算夹在中间,没啥好顾忌的,该怎样就怎么。” 福福点头,是的呢。 成了大门口,看秀梅婶子走远,家门口新栽的枣子树,这会直挺挺、干突突的耸立着,就是寒风吹来,晃了几下,该是一点声音都不留。 婶子家去了,眼瞅着开下院大门,院墙挡住视线,瞧不见人影,倒是婶子家烟囱冒了淡淡清烟,许是开了屋门,就见房檐升起一股热气,冲上屋顶,眨眼就消散在寒风冷气中。 这会,家家该是都准备做饭了。 福福也往回走,一扭身,眼睛就撇到上院的房前屋后,冷清清的,没的烟火也没的热气,看不啥动静。 小狗子跑到她跟前,爪子刚沾了她裤脚,嗖的一下就跑远,来来回回,倒是自顾玩了起来。 随手抱了柴,这一上午忙进忙出,也没瞧瞧益哥,刚撂下柴火就见益哥从西屋出来了,看着福福,“姐,是不是出啥事了?” 福福正犹豫要不要告诉益哥,就见小家伙拉过板凳,坐在灶坑一边烧火一边继续说,“我看姐姐你和婶子出去又进来的,还故意躲着我。” 躲着他了?福福正纳闷,就见小家伙撅嘴,还点点头,“姐姐就是躲着我,你和婶子还去东屋,说话也小声。” 福福就笑,若是这般说,就是躲着了。 “大人的事,”福福摆摆手,“你还小,不打听,咱不打听。” 益哥是乖的,而且心思也不在这,听福福这么说就点点头,手上烧着火,事情就过去了,“姐,咱吃啥呢?” 是呢,吃啥呢? 福福手上拿着水瓢,锅里添了水正烧着,一会洗了手就得开始做饭,眼下她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不想张罗。 “咱简单点,热年糕豆包,成不?” 益哥连连点头,眉眼都是笑,福福见了,也跟着欢快了几分,“菜也简单点,热块豆腐,咱一会盐水拌一下。” “凑合吃一口,”福福听着锅里滋滋声,热气上来了,见益哥笑得正浓,就接着说,“晚上若是饿了,咱灶里烤几个地瓜,垫一口。” 今儿这饭菜,可是格外凑合了,益哥倒是不觉得,福福一说完,抱着狗子满脸都是笑意,“姐,我正想吃年糕和地瓜呢,也想吃拌豆腐。” 饭菜简单,锅里添水,蒸笼一放,年糕、豆包、再夹一块豆腐热热,盖上锅,留一个人烧火,她就推开西屋门,掏出藏着的钱袋子,数着一枚枚铜钱和一两点碎银子。 福福没出门,中午简单的吃了一口,下午就窝在家里了。 秀梅婶子也没来,更是也没出去瞧上院的动静,只手上拿着书卷,倒是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下午,看着书,心安了不少。 姐弟俩守着书桌,看他练字,考他诵读,还写了文章,福福也是指导一番,眨眼,日后就西下,屋内渐渐昏黄,傍黑了呢。 小狗子躺在书桌底下,四躺八仰的,露着黑黑的小肚子,偶尔还打着呼,时时梦呓上几句,实在是会享受。 福福下了地,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人刚出了屋门,家里的狗子就颠颠从后面跟了来,刚睡醒,还摇头晃脑的,黑乎乎的一小团,毛茸茸的,实在可爱。 家里的鸡已经自觉进了窝,小狗子就好奇的颠颠凑到鸡窝口,冲着里面叫,大公鸡也不是好惹的,虽然在鸡窝里,也是伸长了脖子开始啄,好不容易消停会,这眨眼工夫就又闹腾上了。 福福扶额,看着天边红日,躲在层层霞光里,寒风虽凛冽,但披了霞光的外衣,却也不甚萧寒。 村子里安静极了,这份安静,若是心无旁骛,该是好时美景醉夕阳了,但躲在这份安静里的,却各人都怀着各自的心事。 无一例外。 这天大地大,天美地美,终究不是每个人都超凡脱俗,风好景好,人,总是难全呢。 家里囤了粮,买了菜,虽一时半会不愁吃穿,但她一直念的挣钱养家,真真该是好好考量了。 风吹的人头疼,脸上也生冷的的难受,这就是寒冬啊,即使表面风和日丽,站的久了,也自是寒风入骨。 福福当院呆愣的这会工夫,益哥已经抱了柴,生了火,这会家里炊烟袅袅,热气也四顾飘散。 她也回过神,看益哥手里正拿了地瓜,用火铲在灶里扒拉着,正要把手上的地瓜扔进去,一抬眼,瞧见了她,就嘻嘻一笑,手上继续忙着。 她扭头又看了眼上院下院,回了屋。 “姐,我烤了地瓜,”小家伙举着火铲子,兴冲冲的看着福福,又看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就抬头问,“姐,你还想吃啥?” 想吃啥?福福摸着自己的肚子,一点都不饿,也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也吃不下,就摇摇头,问益哥,“你想吃点啥?” 小家伙该是饿了,一听福福问,蹲在灶坑就歪着小脑袋瓜自顾寻思着,好一会才想好,笑嘻嘻的看着福福,挠着脑袋,还有点不好意思,“姐,我想吃,想吃饺子?” “饺子?”福福就笑,原来是想吃饺子了啊,“这还不好说,明天一早,姐姐早点起,给你包饺子。” “姐,我想吃你包酸白菜的,”小家伙就笑,说完还抿抿嘴,摸摸小肚子,咽了咽口水,“还有那瓜子油渣,荞麦面的。” 福福看小家伙的馋样,一时好笑,“是不是还要吃辣椒,蘸着点,酸酸辣辣的。” 益哥一个劲点头,这会家里小狗子也兴奋起来了,该是听了有好吃的,在外屋就绕着她和益哥转悠,这边跑来那边跳,颠颠的,格外欢脱。 一时,去了满屋的沉闷,小小的屋子里,即使颓废破败,但也挡了外面的寒风冷冽,屋内柴火噼里啪啦的响着,笑声欢语乍起,在这三间小土房,他们姐弟俩,逗着狗,倒是也快活。 一连两天,福福都没出屋,没去上院看个究竟也没去下院打听,本以为秀梅婶子偶尔会上来呢,可左等右等,千盼万盼的,没等到也没盼到。 村子里家家户户福福这两日也自习听了动静,虽不比往日安静,但当街行人也少,看不出个啥。 她家人少,就姐弟俩个,谦益读书,她也不太爱说话,自从老爷子去了,门庭更是冷落,除了秀梅婶子,村子里的人不大进门。 也不知到底怎样了?福福站在院子里,想着月娥和德正的事,手上端着鸡食盆子,刚给家里的鸡填上,就听大门口‘吱扭’一声,是推门声。 “婶子?!” 福福一回头,就见秀梅婶子回头正关了大门,往里走,听福福这一声激动的叫唤,着实还吓了一跳,激灵的往后推了半步,才拍了拍大腿,“哎呦,吓我这一跳。” 福福哪里顾得了其他,扔下手上的鸡食盆子就往外走,搓着手,瞧见了人,实在是激动呢。 “婶子,你咋才来啊?” 两天了呢,可是憋坏了她。 “不会这两天都没出屋吧?” 福福可劲的点头,“没地去啊?” “这若是没生出儿子,唉,就更是难熬了。” 这话,真真不假,可福福还是没缓过来,“婶子,我月娥姐,真的,真的答应了?” “我乍一听,也是不信的,”秀梅婶子点点头,“我今儿才过来,就是打听准成了,才来与你说的。” “应下了,应下了,这事啊,假不了了。” “虽是给人做小,旁的抬进去就是了,但这不指望着生儿子,说是县里那边又算了日子,就后个一早,择了吉时,就抬进县里了。” “真的?” “你这孩子,咋还不信呢,”秀梅婶子拍拍福福手,让她缓缓神,接着说,“礼也收了,日子也算了,说是县里还送了现成的衣裳,这两日月娥家里正改呢。” “进县城的时候,要穿的。” “那上院?”福福眼神撇了眼上院的方向,“没说啥?” “能说啥啊?”秀梅婶子摇摇头,“若是月娥不点头,倒是还能争计争计,眼下月娥也应了,这事啊,就只能这么过去了。” 福福不由一声长叹,唉,也算是造化弄人了。 家里这两天,都是益哥起的早,德正次次过来抬水,她也没瞧见人,这会秀梅婶子说起来,她倒犹豫要不要明个早点起,是不是得安慰他几句,毕竟,应该心里不好受的。 “你没去上院?” 福福摇头,“没去,这两日我都没出门,窝在家里了。” “等这事过去了,你得空,上院走动走动,”秀梅婶子说到这,补充道,“别因为这事,你和上院生分了。” 这个福福知道,不会的。 “你和德正的亲事,算是没了戏,”秀梅婶子握着福福手,暖暖的,“你若走动的勤,这村里闲人多,怕是出了闲言碎语,到时候你别听就是了。” “那些人啊,都是不着调的,”秀梅婶子念叨,“见不得人好,你呀,甭管他们。” “前后院住着,德正又答应你爷照顾你们,德正家你大娘和大奶,心肠都是好的,就是有时候嘴硬。” “这村里过日子,心肠好,嘴皮子也软的,惯会让人欺负的。” 福福点头,这些,她都知道的。 因了这一遭,德正和月娥若是成了,他们上下院走动该是也传不出个啥,这下没成,她若走动的勤,这亲事订了又退,退了又勤走动,该是有惹是生非的。 她都懂。 秀梅婶子见她点头,也宽了心,“这人呢,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月娥走到这般,也好。” 福福纳闷,也好? 秀梅婶子笑,“你以为哪个都同你这般,读书认字的女子本就不多,咱这乡下地界,十里八村更是难寻一个。” “你呀,哪回不是和婶子说,要出门做大事,不成让女子的身份给拘束了。” “就是你爷给你订了德正这么好的亲,你呀,还没瞧上,”秀梅婶子就笑,“该是心思长远,眼界阔达的。” “你瞅瞅,这村里的男娃女娃,除了你和谦益,哪个不是泥沟沟里过活的?” 第五零八章:一片 秀梅婶子笑,“你以为哪个都同你这般,读书认字的女子本就不多,咱这乡下地界,十里八村更是难寻一个。” “你呀,哪回不是和婶子说,要出门做大事,不成让女子的身份给拘束了。” “就是你爷给你订了德正这么好的亲,你呀,还没瞧上,”秀梅婶子就笑,“该是心思长远,眼界阔达的。” “你瞅瞅,这村里的男娃女娃,除了你和谦益,哪个不是泥沟沟里过活的?” “月娥这般的,从小又操劳,走到这地步啊,去了县城虽比不得嫁给德正随心意,但总比胡乱塞个人强。” “县里吃香喝辣,还有人伺候着,”秀梅婶子拍拍福福手,柔了声音,“再也不用伺候他们一家老小,就这点啊,月娥该是也好的。” 福福想起月娥娘来家的那两次,一时鸡皮疙瘩就起来了,不由打个哆嗦,抱紧了肩膀,秀梅婶子瞧见了,轻拍了拍,就接着说,“月娥从小吃苦,若是县里有啥不如意,性子虽柔弱,但忍忍也就过去了。” “从小到大,月娥忍的可不少,一来二去,心中应该也有数了。” 福福听着,秀梅婶子这番话,自我安慰罢了,她知道,秀梅婶子也知道,说出来,安慰自己也安慰了她。 “婶子,顾不过来的,”福福凑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婶子心肠好,这些啊,世事太难料,顾不过来的。” “我们还是先顾好自己,”福福伸伸胳膊,“咱话也传了,事情到了这地步,也只能这样了。” “唉,就是可怜月娥姐这般命苦的人。” 秀梅婶子也点点头,“可不是,从小苦到大,这去了县里,唉,看她造化了。” “对了婶子,这县里的大房,可是个厉害的?” “这个一时半会,倒是也打听不出来,不过啊,”秀梅婶子说到这,寻思了寻思,接着说,“你想想,这大房虽没到生养,四五十岁了,才纳的二房。” “细算算,该也是个厉害的,管的住的。” “这二房,我寻思,生了姑娘,后夭折了个小子,有大房在前头,亲自给纳进门的,该是个柔顺的。” “就是月娥这事啊,月娥娘县里撺掇的,装神弄鬼的直找的县里老爷,依我看,这大房啊,”秀梅婶子摇摇头,“先前该是不大知情的。” 福福听了难过,又什么都做不了,听说月娥姐应了,也过了着急的时候,眼下,只能祈祷,希望月娥过去了之后,能多生几个儿子,也好傍身。 秀梅婶子说了会话就家去了,留下福福一个人发呆,活计也做不下去。 手上拿着针线,只穿了几针,福福就干脆放下,伸伸懒腰啥都不想做,就支着下巴看向窗外,发呆。 益哥伏案在桌前,看着书,格外专注,小狗子也颠颠上了炕,消停的趴着,不闹腾。 屋子安静又温暖,阳光温柔,福福沐浴在阳光下,让柔和的光照遍全身,闭了眼,希望把脑海中的烦乱统统都忘掉。 这片刻的工夫,终究化成一声叹息,睁了眼。 月娥是转日被抬进县里的,她没出门,也没去凑这个热闹,但一大早轿子和人群从她家门前走过,她还是瞧见了。 那一顶鲜红的轿子,人前人后七嘴八舌的簇拥着,这门亲她没瞧见多少好处,但村子里旁的人,倒也不见得。 去了县里,虽是做小,在有些人眼中那也是飞黄腾达,做了半个凤凰来着。 不愁吃,不愁穿,还能穿金戴银,伸手就来的体面,在这穷乡僻壤格外少见,总是有人说着奉承话,希望多少沾点好处。 不知是不是福福的错觉,这轿子,在他们这跟前走的极慢,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只觉过来一遭又起,正纳闷,推开门往外瞧,就见德正家大门口不远处,轿子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回,月娥娘更是外头欢声笑语,高声说着喜庆话。 德正家关了门,瞧不出一点动静,就是这样,月娥娘也是三番五次折腾的起劲,福福看在眼,摇摇头,唉,何必呢。 终于,轿子还是抬走了,声音也消散在出存的小路上,一点点,慢慢远去,直至福福站在当院,是丁点听不到,然后就是村子里三姑六婆看热闹的回来,议论声渐起,回来了。 她回了屋,看益哥是丁点不为所动,也不打听,只手上拿着书卷,头都没抬。 福福前脚刚进屋,后脚秀梅婶子就家来了,她赶忙出门去迎,婶子也不进屋,只拉着她在院子里,说了句,“抬走了。” 福福点头,“婶子,我刚院子里瞧见了。” “我也没去凑热闹,”秀梅婶子院子里走了两步,看小狗子又撒欢的跑了来,就干脆抱起它,接着说,“说是月娥娘还撒了铜钱,不少娃子都捡了。” “也亏她舍得,”秀梅婶子一连啧啧两声,“该是为了撑门面,唉,一大早还放了炮仗,你可听见了?” 福福点头,“那会我刚起,听了几声。” “又不是啥好事,别的都躲躲藏藏悄悄抬进门,唯恐丢了脸面,她可好,这下弄的远近皆知。” “又不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给人做小,动静咋能闹腾的这么大?” “唉,我远处瞧着,还故意在上院,”秀梅婶子说到这,下巴指了指德正家的方向,“兜了好几圈。” “又是唱又是叫的,就在人门前还撒了好几把铜钱,弄的人乱糟糟的。” “唉,哪有这般做母亲的,就是不看旁的,也得看看月娥啊。”秀梅婶子说的激动,“这明知道的事,还惹得孩子心里不痛快。” 她不敢相信,这两三天的光景,过的太快,也变的太多,只觉一转眼,就变了。 月娥姐的事这般仓促,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人呢,已经走了另外一条路,追不上了。 今儿的天日头暖暖的,风也停了,抬头望了望,正想说是个好天呢,就听婶子的话音又起,“要下雪的。” “要下雪?”福福一愣,抬头又好个瞧,“婶子,这天气不像啊。” 秀梅婶子也抬头,指了指天边远处的一片云,虽然阴沉,但远远瞧着只小小一片,该是泛不起来的。 “要下雪的,”秀梅婶子看着那片云,又说了一遍,说完,就又四顾看了看,“眼瞅着倒是个好天,这过不了晌午,就得阴上来。” 这冬日来除了前阵子下的那场雪,倒是有些时候了,天都暖晴。 “真的?” 福福看着暖阳,格外的大,格外的暖,照得天地间橘黄一片,那远处的一朵小云,不惹眼,怎么看,都不像能翻起大浪的。 “你瞧着吧,这雪啊,该是要下的,”秀梅婶子摸着怀里的狗子,“你呀,家里也被吓柴火啥的,我看这架势,这雪啊,该是小不了。” 福福盯着天上的云,实在是想不通,这雪,真真能下起来? 婶子家去了,前脚刚走,福福听话的屋里抱了柴,又收拾了院子,不急着做饭,她就搬了小板凳,干脆观察起天来了。 那远处的云,这会没注意,已经慢慢的涌了上来,阴沉、昏暗,正在天幕上一点点四散,福福的眼睛眼睛不停看,脖子都扭的疼了,瞧着它们行进的路线,感受着光线慢慢被遮住,云层覆上日头,天,暗了。 大中午的,那层层的云,就溢了上来,一点点吞噬晴天白日,天昏黑、风也起,点点雪花没来由的,就落了下来。 月娥姐呢?轿子都了县城吗? 唉,这时候,该是还在路上的。 福福心底起了几分忧愁,和这雪花一般,越积越厚,也越来越密。 益哥不说话,陪她坐着,手支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忽然就伸了双手,接了从天而降的片片雪花。 雪花一落下,就化在手里,融了丝丝雪水,顺着手纹流到掌心,他也有耐心,就这么等着,一片片的雪花,一滴滴的雪水,融了满掌心,然后就顺着手指缝溢了出来,雪也更大了。 这是第二场雪呢,没了第一场雪的新奇、喜悦,此时,眼前雪花越浓密、越厚实,她的心,也跟着越发压抑,忧心不减。 今儿若是晴天暖日的,该是多好。 这忽然一场大雪,该是扰了好多人的心绪呢。 她的头上、身上都落了雪花,挂了满身都是,睫毛也是,挂了一层,一眨眼,两片雪花一碰,就化了水,从睫毛尖尖滴下。 狗子跑的累了,蹲在她和益哥身边喘着粗气,这会身上也白花花一片,舌头伸着,飘了不少的雪花进去。 福福就笑,刚要给它把雪扫干净,手还没伸呢,它一个起身,用力的摇晃着小脑袋、小身子,三五下,就给抖个精光。 这一抖不大紧,倒是抖的福福和益哥满身的雪水,脸上也撒了不少,冰凉凉的,心也清凉不少。 “饿了吗?”福福起身,手上拿着板凳,回头见益哥也起来了,就一边往回走一边问他,“想吃点啥?” 说到这,福福忽然想吃酸菜了,看益哥正挠着脑袋瓜想吃的,就嘻嘻笑,“咱包饺子?” 益哥听了,立马两眼冒光,“姐,酸白菜的?” 福福点头,没旁的了。 说了就做,这边益哥烧火,她拿了盆子东屋掏了两颗大酸菜,想了想,这大雪天,她也懒得顿顿做饭,干脆就又掏了两大颗,多包几个。 正想着,手上拿着盆子,架在酸菜缸边,盆子里四颗大酸菜了,她还觉得少,就又上手添了颗,五颗酸菜,他们姐弟俩,可够吃几顿了。 酸菜泡上水,洗干净,菜板上切好,就让益哥剁馅子,她开始和面。 这下,她可有大折腾了。 苞米面的,荞麦面的,大白面的,她也不嫌折腾,一连和了三盆子,三个大面团子,黄的苞米面、泛黑的荞麦面还有白净的白面,全在面板上醒着。 “姐?”益哥剁好馅子,一掀开门帘进来,瞧见板子上的三个面团,就愣住了 “咱包大蒸饺子,”福福就笑,“大个的,皮薄馅大的,蒸笼上一蒸,可好吃了。” 这么多馅子,若一个个的包小饺子,益哥也不会,她自己来,该是得包一天了,突发奇想,正好可可以包大蒸饺,还好吃。 益哥一听,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眼里满是笑意,直点头,说着好。 益哥馅子剁的细,酸菜丁丁的格外小,还匀称,盆子里放了瓜子油渣,又撒了盐,倒了酱,切了葱花,攥去了水的酸菜一把把的放进去,筷子一搅拌,香味就出来了。 这股香味,闻着就咽口水,肚子也适时的跟着叫了好几声。 包的大蒸饺,倒是不怎么费劲,一个个切了大块的面剂子,擀面杖擀成圆圆的面皮,然后就开始塞馅子,再给按住,一个接着一个圆鼓鼓的蒸饺子,就出来了。 她可是不嫌多,三个大面团,一大盆的酸菜馅子,她包了三盖帘和一面板的大蒸饺,足足四五十个,这大冷的天,屋里盖严实了,自觉就能冻上,饿了就上锅一蒸,哎呦喂,也太方便了。 想到这,她就满心欢喜。 这未来几日,又下雪,可不用天天琢磨吃啥做啥了,蒸饺子一上锅,吃着好吃,也解馋,直方便,真真的大好事。 福福锅里放了蒸笼,撒上水,苞米面的蒸饺拿了三个,荞麦面的三个,白面的两个,凑了八个大蒸饺,就盖上锅,锅盖边缘用干净的湿布掖好,不透风不漏气,益哥就蹲在灶坑开始烧火。 包好的蒸饺子她就放在东屋炕上,该了层纱布,又关好门,外屋蒸饺的香气就扑了满鼻,热气满屋子都是,狗子蹲在益哥脚边,烤着火,安安静静的。 雪,这会工夫,就铺了满地,厚厚一层,白花花一片,大晌午光景,犹如傍黑时候,昏黑暗淡。 扭头四下一看,雪花太密,上院的房前院落瞧不见,下院的屋顶人家也看不清,别处的炊烟起没起不知道,远远近近福福只觉就剩她和益哥,立在天地之间,茅屋、小狗】鸡舍、栅栏,苍茫一片。 第五零九章:出去 德正娘的火气彻底上来了,满脸憋的通红,回头看了眼福福,又撇了眼东屋,知道益哥在,就强压了火气,握紧手中的火铲子,指着月娥娘,“你出不出去!” 月娥娘本就心虚,身子骨又没德正娘粗壮,眼下生了几分怕,彻底挪到角落,颤着手,指着地上的德正娘,“你个老婆子,我和你讲,福福还在跟前呢,你可别乱来!” 额,原来是这样啊,福福了然,随即面上故意带了几分不解,还挠了挠头,“二娘,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说?” 福福见月娥娘要摇头摆手,就不给机会,上前两步先摆起了手,“二娘,不打紧,不打紧的,你们有话要说,不用顾忌我。” “若二娘实在顾忌,我先出去,”福福说完,就要往外走,躲出去,刚走两步,就见月娥娘急了眼,半起身子就要挪到门口来拉福福,谁成想,刚起身,德正娘就用足力气敲了火铲子,把人给吓了回去,福福一下溜出了门,回头还不忘带笑,“大娘,二娘,你们有话好好说。” 说完,撂下门帘就往东屋走,刚抬头,就见益哥站在东屋门口,掀了门帘一角,露出个小脑袋,正往这边瞧。 “咱关门,”福福把人拉进屋,“不听她们的。” 东屋的门刚一关,就听西屋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骂骂咧咧的,虽然隔着两扇门,但动静还是传入耳。 “给姐姐背个书,”油灯在西屋,屋内昏暗,只点点月光洒进来,炕上印了窗框和条条暗影,“姐姐正好考问考问你功课。” 福福刚说完,一个压低了的读书声就传了来,声音清脆,在暗夜里更甚灵动。她闭了眼,轻易的就抓住益哥背出的每一个字,身边的嘈杂、琐碎,都被益哥的读书声给压了下去,听不见了。 恍如隔世。 一个个念头起了、又灭,书中的智慧,如暖阳、似清风,吹拂着脸面,化了这远远近近的杂乱。 益哥的声音自带童真、音调自带童趣,他本性又认真,此时背起书来,这骨子里的认真劲,更是生了出来,从内到外、从头到尾。 福福听着,只觉那开门声、关门声、吵闹声、敲打声,似远又近,似近还远,心底沉思安静,那慌乱,丝毫不起波澜。 一切都安静了。 益哥从头到尾背了两卷书,尾音刚落,福福彻底惊醒,睁了眼,入眼昏黑一片,只一眨,就满是清明。 安静了,真真的安静了。 “人,走了?” 福福还不确定,侧耳听着动静,西屋是没人了,当院也没了声响,抬脚出了东屋,西屋门帘一掀,果然空空如也。 她这才松了口气,赶忙让益哥抱柴,灶里烧火,得好一通收拾。 锅里的碗筷用开水烫了又烫,家里没银子,扔不得,只能洗了又洗,搓的手都皱了皮,福福才收起来,总算洗干净了。 又烫了抹布,西屋里外、犄角旮旯全都擦了个遍,就连家里的地,全是土,福福也是扫了又扫,挂了一层土下来。 益哥外屋帮着烧火,擦洗的水够用了,就开始熬粥,小米粥。 好好的一顿饭,两口都没吃上,全让月娥娘给吃光了。眼下姐弟俩饿着肚子,大半夜的,烧火还得再做上一顿。 小米刚淘好,入了锅,就听大门外有人,是德正来了,在喊益哥。 福福屋内瞧了人影,又见益哥颠颠跑了过去,也就没跟,自顾家里收拾,刚放了桌子,端了藏起来的辣椒,就见益哥端着个盖帘,盖帘上两个大碗,大碗上又盖着个小的盖帘,小心翼翼的,进屋来了。 “姐,德正哥送来的,”益哥把东西小心的放在锅台,“说是知道咱俩还没吃饭,大娘让送的。” 福福一愣,没想到,德正娘还真有心。 福福举着油灯,掀了盖帘,凑近看,两个温热的大苞米面馒头,还有一碗的炖豆腐,也是温的。 “正好,”福福把油灯递给益哥,北墙上摘了锅叉,掀开锅盖,架在锅边,底下熬了粥,上面开始热了馒头和豆腐,“不用做菜了。” 福福又把两个盖帘擦干净,收起来,明个还要连着两个大碗一起还回去。 “还想吃地瓜吗?”福福看灶里的火渐灭,先前烧的地瓜没吃着,就回头又问益哥,“吃的话咱再烧几个。” 小家伙摇头,看了看锅,“有馒头和粥,姐,够吃了。” 福福自知胆子还算大的,上下院又是秀梅婶子和德正家,虽然房前屋后的栅栏不结实,但也没的怕。 可自从刚刚月娥娘这一遭闹腾,福福半夜吃好了饭,又收拾妥当,往常可就欢快的钻被窝,捧着书卷了,但是,此时,福福站在西屋地上,抓了屋门,总觉得哪里不对,少点啥。 犹豫片刻,还是掀了门帘,推门出去。 活计若是做起来,较真了,还真见少。 福福又一个上午没出屋,剪了针脚,两手对着窗,阳光照进来,摊开扯平,嗯,益哥的衣裳,模样出来了。 针线虽糙,针脚也不密,但福福这满满的用心,全能看的出来。 再有个一半天,就成了。 福福收起针线,叠好衣裳,眼瞅着要过午,就赶忙下地,拿了洗好的大碗和盖帘,嘱咐益哥家里看家,小跑着出门给上院送去。 昨晚送到饭菜,可是帮了福福不少,福福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昨天德正娘和月娥娘最后咋弄的,一个上午了,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福福寻思,到了德正家,要不要打听打听呢? 正想着,人就到了德正家门口,大门敞开着,院子的庄稼秸秆收拾的干净,瞧着敞亮。 福福抬脚进去,一边探头瞧、倾耳听,一边喊人,“大娘,我福福啊,给你送碗来了。” 话音未落,德正娘就从锅台边探出头,手上全是面,一走近,福福才瞧见锅台上放了个大盆子,盆子里满是黄米面,还泛着丝丝酸味,大娘整个人正费劲的揉着面,大大的面团金黄,瞧着颜色甚好。 “福福来了啊,”德正娘回了身,手上力道不停,“今儿蒸粘豆包,我正想着揉好面下去叫你呢。” 粘豆包?福福心急,放下盖帘和碗,弯腰凑近,跺着脚,有些懊恼,“大娘,今儿就蒸了?咋不叫我一声呢,我也蒸啊!” 家里有半袋子的大黄米,她是知道的,就等着蒸豆包撒粘糕呢,眼下瞧见德正娘悄无声息的早就泡了米,还发好了面,边上一瞧,菜板上还煮好了一小盆的红豆,正等着捣成豆沙。 福福越发心急,“大娘,你怎么没叫我一声啊?” “你们姐弟俩也吃不了多少,”德正娘细心揉着面,丝毫不懈怠,“还不够折腾的,我家里多泡了米,你看,这一大盆子。” “那还有大黄米面呢,”德正娘又扭头用下巴指了指橱柜顶,“那些明个撒粘糕,咱两家子,吃不了的吃。” 额,不是这个道理啊。 “可是,”福福停了跺脚,但还是急的不行,“可是大娘,我秀梅婶子也给了我大黄米,我就等着蒸豆包呢。” “我得提前和秀梅婶子说一声,她家蒸豆包了,可得等等我。” “你婶子家也泡好了大黄米,”德正娘外头撇了眼,“一早和你老叔两个去碾的,这会估计都发上面了。” 额,不会吧,榨瓜子油、做豆腐,都叫她了啊,怎么蒸豆包了,都没人和她打招呼。 福福彻底愣住了,头晕。 “一家给你们点,”德正娘拍了拍面团,揉的光滑平整,“就够你们吃一冬的。” 福福还想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德正娘随手拿了干净的纱布盖上面盆,这边醒着面,继续说,“你家里的大黄米面啊,到时候留着贴粘饼子。” 粘饼子? 德正娘拿了红豆盆子过来,手上多出个擀面杖,就开始把红豆捣碎,成豆沙馅子。 “家里也有瓜子油,贴个粘饼子也好吃的。” “可是,大娘,我也想蒸豆包啊,”福福摊手,很无奈,“我也想撒粘糕。” 自己家里有粮,虽不多,但好在家里就他们姐弟俩个,也还算够,总不好吃用别人家的,福福心里过意不去。 正想再问个究竟,要不就自己泡个大黄米,自己推碾子压了面? 想法刚一冒出头,就听里屋老太太咳嗽两声,让她进屋。 “大奶,”福福推开门,“吵到你了?” 老太太的气色是一天比一天好啊,福福看向炕头,脸色红润,衣裳也干净清爽,炕里放着炒熟的瓜子,还有几个冻梨,晒好的杏干,老太太身边沏了茶水,茶碗就在不远处,杯里的水还冒着热气。 瞧这样子,德正娘伺候的还真上心。 “来了啊?”老太太缓缓睁开眼,整个人倚着墙,背靠枕头,屈身端了茶杯在手,抿嘴喝了茶,才转头看她,“这有几天没上来了吧?” 想想,上次来是称瓜子,额,正好也称了她的力气。 这几日榨了瓜子油,做了豆腐,还在做益哥的新衣,实在是忙。 福福单手支着炕沿,一用力,屁股就坐在炕上,不费力,心生了几分趣味,瞅着老太太就笑,“咋啦?大奶想我啦?” 话音刚落,福福就听外屋德正娘咳嗽了两声,像是忍了笑,没忍住。 老太太哼了声,手边的茶杯往外推了推,福福赶忙凑过去,拿起茶壶,杯里倒了茶水,又递了过去。 “大奶,我这两天家里给谦益做衣裳呢,”福福伸手抓了把瓜子,拿在手里嗑,别说,还挺香,就吃了起来,“再有个一半天,就好了。” “我也买了料子,做完谦益的衣裳,我也想着做一身呢。” 福福絮叨着,知道老太太一个人屋里待着烦闷,就没话找话,说个不停,“我还想纳鞋底子,做两双鞋子呢。” 福福说到这,瞧了眼老太太,老太太腿脚不好,但上半身没事,该是也能做点针线活吧? 这样一直待着,对身子更不好。 福福这整个下午,都是在德正家度过的。 一开始陪着老太太解解闷,等德正娘弄好了豆沙,福福就上手帮忙,想都没想就把豆沙端到老太太屋子。 刚端上炕,老太太就一愣,瞧着豆沙馅子盆,福福正奇怪,“怎么了?大奶?” 福福话刚问出口,就见德正娘掀了门帘,整个人急慌慌的跨进来,手快的端起炕上的豆沙盆子,“娘,福福不知道,给了进来。” “不在这屋,”德正娘说着,看了看福福,还使眼色,“咱去西屋包豆包。” 说完,就要往外走,人还没走到门槛呢,德正奶就长叹一口气,摆摆手,“放这吧,放这吧。” “这小丫头知道我腿脚不好,但手还能干,”德正奶两手用力,往前挪了身子,“刚还给我找活呢。” “放这吧,”老太太接过豆沙盆子,手上拿了筷子搅了两下豆沙,“瘫了这几年,也够了。” “做点活吧,”老太太自顾念叨着,福福和德正娘话不敢说,头不敢点,只静静听着,“唉,闹腾了这些年,也苦了你们了。” “娘,你说啥呢,”德正娘手上抹了泪,又炕里把老太太的枕头拿到跟前,堆在墙边,老太太后背靠着,舒服不少,“这都是我做媳妇该做的。” 额,这场面,福福可是没想到。 德正娘把醒好的面端上来,又拿了好几个干净的盖帘,福福还没包过豆包,也不知道咋弄,正站在地上等人教,就见炕上的老太太撇了眼地下的她,“拖鞋上炕里。” 福福赶忙左右脚扒拉掉鞋子,两手悬空,用胳膊肘支着炕沿,扭着身子就上了炕,颠颠的跑到炕里,脚丫子伸进老太太的褥子底下,实在暖和。 德正娘外头答应了,说是在洗菜叶子,马上就好了。 福福又炕上坐下,脚揣进褥子里,好奇,“大奶,洗菜叶子干啥?” 老太太以前想来是个利索的,这眨眼工夫,手上就拍了个巴掌大的圆面饼子出来,然后手里正拿了勺子,舀了一勺的豆沙,窝在饼子里。 第五一零章:一般 知道柔儿和水灵家里读书,一早,她两个屋子都烧了热乎炕,西屋让益哥读书,日后她和水灵她们,就东屋认字。 姐妹俩来了东屋,福福招呼她们炕上坐,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那页纸,上面几个启蒙大字,指了个‘孝’字让她们认。 随后,她就回了西屋吃饭,留两人西屋待着。 要说那丁点的成就感,还是她吃了饭,收拾妥当了,东屋一看,两个趴在炕上,脑袋挨着,盯着纸看的认真,一边看两人还用手指在炕上照着画了一通,这点点滴滴,都让福福欢喜。 最近一直忙着家里琐碎,好长时间,没有这种欢喜了。 不似围了栅栏,也不像编了筐子,更和买了米粮不同,这种欢喜,好似芽儿般,是知道越长越大,最后能开花结果的。 教人读书认字,这种成就感,好真实。 柔儿和水灵两个待了一上午,福福也不急,先给她们说了许多读书的趣事,那些文章道理怎样融会贯通,还有女孩子家家,这读书不考功名,学来的道理,该如何自处。 而且又是在乡下,不比高宅大院的闺阁小姐,学了这些,所谓的琴棋书画诗酒花,总是没的那闲情逸趣,学来的,该是自处。 多一分道理,心中便通透一分。 她所知也不多,但也算认全了字,教给她们,日后怎般造化,都在个人了。 柔儿年长,但水灵聪慧多些,两个一处学着,倒也能学到一块。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小丫头,埋在大字里,日头照了满屋,炕上也暖,趴在饭桌上,占了大半个屋子。 若是兰儿和小丫头也在,该是最好了。 福福一时出神,看着水灵就想起小丫头,兰儿也和柔儿一般年纪,那两个,就多了不少的辛苦。 这一晃神也就片刻,转眼就翻了手上的书卷,也看起了书。 这个上午过的实在太快,没留神,日头就到了头顶,两人也认了字,家里没的纸笔,就收拾会比划了,还背了篇启蒙的文章。 这个头,开的不错。 送了两人出门,福福站在门口想起月娥姐,昨个月娥姐说,今儿她回县里,这时候,该是早就出发了。 她,家里是一点都没察觉。 不知是教两人读书入了神,还是没的动静。 柔儿和水灵两个刚下去,福福还没关门家去呢,就见秀梅婶子颠颠的上来了,“终于下学了。” “一个上午了,知道你们读书认字,我也不好过来打搅。”婶子笑,“这不,等着两个孩子回去了,知道你下了课,我就赶忙上来。” 福福笑着出了门,走几步迎了婶子院里来,“这一晃,日头就老高,忘了时辰了。” “她俩可还乖?”两人屋里来,“你是先生,不听话,你就训,可别娇惯了她俩。” 福福就笑,“好着呢,爱学,也认真,我瞧着还下苦工夫,我呀,轻松着呢。” 这可是,教了两人认字,让她们比划着,又背了书,她就一直翻着自己的书卷,丁点都不麻烦。 “这就好,这就好,”婶子就笑,“可别闹腾了你,可就不好了。” 东屋刚收拾好,婶子一来,就拉着她炕上坐,不让她忙着倒水,“就说个话,你快歇着,歇着。” “兰儿,”婶子笑,这笑,该是好事,高兴的,“是兰儿。” 兰儿? “是啊,兰儿,后个呀,相个人家。” “这么快?”福福一愣,还挺快的。 “快啥快,这也有些日子了,”秀梅婶子笑,“我这天天心兢兢的,唯恐出了乱子,眼下还好,先相个人家,瞧瞧孩子好坏。” “前头的事都说好了,就是这边盖了房子,留下过日子。” “若是中意了,就抓紧定下日子,明年开春这边盖了房子,若是能置下几亩地,明年啊,就把兰儿的事情办了,留下过日子了。” 福福还是一愣,这年代说亲成家,还真是一句话的事,缓了缓,福福才问出口,“婶子,相的这个,是哪里的人家?” “那边山里,”福福指着外面,“你之前说的那个?” 就是年纪有些大,腿脚不大好,挑挑拣拣还没成家的? 秀梅婶子知道她说的哪个,“你说的那个啊,打听上了,也回了话,不过后个相的不是那个。” “这个啊,比那个年岁小,但也长兰儿几岁,今儿二十刚出头。” “也是家里兄弟多,行四,不好娶媳妇。” “你也知道兰儿情况,这彩礼啊,按柔儿大爷意思,毕竟嫁姑娘,说是不能少。” “这彩礼不少,又要这边盖房安家,一来二去,倒也要花费不少。”秀梅婶子继续说,“这样的人家,也不好找。” “后天相的这个,说是家里有点祖产,这彩礼,倒是可以拿的出,年岁也还好,这媒人过来说,说是这孩子啊,该是天生心气不足,将养了些年头,说是都好了。” “还说不耽误做活,还能这边能置下几亩地,一应该有的,都不少。” “我就寻思,既然身子好了,又能置下田地,两个勤快点,日子也就起来了。”秀梅婶子看着福福,“说是性子好,我乍一想还怕过来和兰儿过日子被她后娘欺负了,还是你老叔,说是在咱们跟前,性子好点也成,独门独户的,也欺负不到。” “我一想,也就是了,就在你三奶跟前点了头,定下了日子。” “两个孩子过来,不能耽误益哥读书,你呀,就得烧了东屋的炕。” “婶子也知道你一个秋天,勤快的,拾了不少柴,也够烧的,”福福刚要插话,婶子好似知道她要说啥,话还没出口,就对上了,“但你姑娘家家的,也没的地,粮食的秸秆也落不着,柴火拾的不容易。” “你老叔也正好得空,山里跑上几天,男人嘛,力气大,几扛下来就够你烧一阵子的。” 福福还要摆手拒绝,婶子就下了地,一边往外走一边接着说,“这个柴啊,说啥你都要收下的。” “你呀,教了两孩子,就是个先生呢,”秀梅婶子笑,“这日后,星星点点的,少不得来往,可是不能和婶子外道了。” 话说到这,福福就笑,应了下来。 教柔儿和水灵两个,现在刚起步,用个一上午,等日后稍微入点门,一日也用不了多少,一点都不耽误的。 而且教了她俩,对于福福自己,也是满心欢喜,收获挺多的。 这种传授知识的快乐,想都想不到。 “等兰儿的事有了着落,我再和你说,”秀梅婶子出了院子,“后天那边来了人,我到时候寻个当口,看你能不能远远瞧上一眼。” “你是不知道,”秀梅婶子笑,“兰儿这孩子,背地里好个嘱咐我,说她相的亲啊,得你帮忙看过了,才好。” “说是你读书认字,道理懂的多,日后若真成了,还上下院住着,可是要寻个大家都好相处的。” 福福就笑,兰儿这心思,真真不知是大人还是孩子,哪有自己成亲,让她也中意的? 秀梅婶子也笑,“我呀,真想给兰儿找个贴心体己的,但我毕竟是婶子,也做不来多大主张,眼下这般,也是费了些工夫。” “但我也怕自己看走眼,若是日后兰儿过的不如意,我这心啊,也跟着担待,受不了。” “所以啊,这几日操心寻思的,睡的都不安稳。” “正好你也给看看,多双眼睛,总是看的清楚些,”秀梅婶子点头,“如今兰儿她后娘顾的是彩礼钱,不管定了拿个,礼钱拿到了,上头兰儿爷奶多了打算,她后娘,也做不来主。” “所以啊,这挑人,就得多上心了。” 不待福福搭话,柔儿就凑近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我娘说,等寻了空,让水灵来传个话。” “福福姐,到时候,我就院子里等着,你叫上我,咱俩一处去瞧,好不好?” 福福就笑,看柔儿这般,该是好奇的很,“你娘,她同意吗?” 柔儿不住的点头,“我同我娘说了,她是怕我跟着你,扰了你清净,”柔儿说着,就开始保证,“福福姐,你放心,我绝对啥都不说,都听你的。” “我娘说女孩子家家的,本不该这样,但我娘还说,这人啊,也不怕看,到底是给家里姐妹说亲,我们远远瞧几眼,也是好的。” 福福点头,婶子这心思,还真通透的。 “那咱俩一起,”福福笑,应下,“水灵来传话,我就叫你。” 柔儿眉开眼笑,咧了嘴角,笑的欢快,“希望是个好人家,日后这边过日子,兰儿也能跟着姐姐认字,可是好呢。” 是呀,希望是个好人家。 送走了柔儿和水灵,福福家里坐着就看不进书了,翻了几页书卷,心里有事,总是不过心,老是抬头看窗外,等着水灵过来。 这一等,就从上午等到了将将傍黑,饭刚凑合了一口,水灵就气喘吁吁的跑了来,满脸通红,话都说不真切。 福福赶忙蹲下身给她顺匀了气,小家伙才把话传了来,“姐,姐姐,我娘,我娘说,人要走了,让你,让你去村东头,东头那片林子地,路过,路过能瞧见。” 话一说完,福福撒腿就跑。 这边刚出了院子,正要下院去叫柔儿,就见柔儿跑了来,“姐姐,我瞧见水灵来,咱这就去?” 福福点头,想了想,又赶忙家里翻出两个背篓,拿了两把镰刀,还屋里拿了两条巾子围了头,看柔儿发愣,就一边背了篓子一边解释,“总得做做样子。” 说完,拉着柔儿就跑。 村东头的林子,在沟沿边上,沟底是条出村的小路,这边守着,该是远远能瞧上几眼。 一口气跑到林子,福福就找了个视线好的地,左右看了看,该是也瞧上几眼,看个大概。 柔儿兴奋的,小脸通红,一直紧张的眼睛不停看,该是从来没这般行事过,很是激动。 “福福姐,咱还真拾柴啊?” “来都来了,”福福笑,手上镰刀划拉着地上碎柴,又伸手够了不少枯枝树叶,都装进篓子里,一眨眼就装了半大篓子,“不能空手回去啊。” 说完,柔儿也放松了不少,不紧盯着村头路口看个不停,学她,拾着柴。 一篓子还没装满,抬眼一瞥,就见人过来了,一行八个人,分了前后两拨。除了秀梅婶子还有老叔和兰儿爹,那边来了两个婆子模样的,一个媳妇长相,还有两个男子。 男子中一个年纪稍长,瞧着像是兄长之类,另一个,看着文弱的,该是要给兰儿相看的。 好在这沟沿够高,她和柔儿两个人友瘦小,还围了巾子,背了篓子,拿着镰刀忙活,倒是一点也不突兀。 只福福瞥眼看了去,倒是瞧见秀梅婶子看着她俩,愣的都停住脚,步子一时都没走稳,福福心里笑,就见柔儿都笑出声,“姐姐,咱俩这样,都吓到我娘了。” “我看我娘都没走稳,踩了脚,”柔儿忍住笑,手上拿着镰刀做着模样,眼睛瞥了又瞥,“我爹也瞧见了,嘻嘻,没吓到我爹。” 福福就笑,又瞥了几眼,瞧着那人。 个子不高,穿的在乡下算是有几分体面的,整个人却也真真显弱,风口一阵风吹来,好似要把人吹走一般,吹跑了好几步。 秀梅婶子他们停在路口,不远送了,那边看着人走远,福福和柔儿两个就瞧着一行人走了来,看的真切了几分。 这般天寒,那少年面色泛白,这会拐过弯,回头瞧不见送行的人,就捂了嘴,停住脚,一个劲的咳嗽,该是强忍了好些时候。 跟着来的几个,就把人给围了住,扶的扶,递药的递药,福福就拉着柔儿赶忙里面走,躲了起来。 “姐姐?” 福福摇摇头,柔儿也不说话,好一会,等再背了篓子露出头,那一行人,沿着沟底小路,已经走远。 这人的病,该是还没好彻底。 一行人又拐了弯,她们就是站在沟沿,高处也瞧不见了,拉着福福就往回走,刚下了回村的山坡,就见婶子路旁等着了,看着她俩,一脸的笑。 第五一一章:一处 福福见老太太扭头瞧了她一眼,该是也知道的差不多,也不拆包裹了,随手就边上一放,“这个点过来,也没带着做活计的心。” 福福就笑,“做做样子还是要做的。” 惹得老太太白了她一眼,这事也就过去了,她赶忙凑到柔儿身边,大家说起了话。 “兰儿是不是要说亲了?”还是德正娘,提起话头,手上的冻梨这会冷水里化开了,就给她们一人递了一个,“我昨个出门,就见前头出来好几个。” “这里里外外也都念叨开了,说是已经相了,要这边盖房子,留下过日子呢?” 福福刚要开口,就听炕里老太太接过话,“她们小孩子家家的,知道啥。” 老太太这话一说出口,福福就不敢接了,德正娘该是也知道在几个孩子跟前打听不太对头,也就咬了口冻梨,不说话了。 兰儿和柔儿堂姐妹,亲近的,她就是知道,也不好多说,刚也咬了口冻梨,麻麻的,甜甜的,别说,还挺好吃,刚要再吃一口,就听柔儿开口了,“大娘,是呢,我听我娘说,兰儿这两日相着呢。” 别看柔儿平日里话少,这说话办事,可见也是通透的。 柔儿这话一开了头,也就说起来了,到底事情也瞒不住,而且兰儿大大方方的相看说亲,好事一桩,没的啥遮遮掩掩,既然柔儿开了口,福福也跟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一两句。 “兰儿后娘,可是不省心,”德正娘叹口气,“也就是你爹娘,心地好,操心多,替兰儿上心张罗。” “这若是成了,兰儿跟前过日子,还挺好。” “要是远处嫁了,这一年半载都回不了娘家一回,把保成一个丢在这里,哎,兰儿爹一年到头也不着家,保成这孩子,哎。” “那可得寻个厉害点的,”德正娘正轻声的念叨着,这会忽然抬高了音量,还看了眼老太太,“是不是娘?得寻个厉害的,若是个好欺负的,日后这一家子都得让人给欺负了。” 老太太抬头看了眼,“柔儿她娘,是个会看人的,估计找不差。” 只念了这几句,相看的这两个具体啥情况德正娘也没问,福福她们也就没开口说,这边刚说了几句,水灵小丫头就两手捧着满满的瓜子仁,非要老太太伸出手,手心底下漏了一点下去在老太太手心,就炕上爬起来,颠颠的又来了炕稍。 一人给一点,人人也都有份,自己费心扒的那点瓜子,一分完,自己能剩了一小捏,却喜滋滋的张大了口,一股脑全放进嘴里,眉眼一弯,捂着嘴就开吃。 自己吃的满嘴都是还不行,非要看着她们几人一个个的都吃进嘴,而且还要一股脑全放进去,一个个吃都不行。 “香,”小家伙满嘴瓜子香,吭哧吭哧的,笑眯了眼,“这样吃,香的。” “和我娘学的,”柔儿就笑,小声对她嘀咕,然后手上的瓜子仁全放进嘴里,还摊开手给水灵看,“姐姐都吃了,嗯,香的。” 几人上院待了一下午,等日头要下山,她带上来的针线包也没拆开,光顾着吃东西说话了,活计是半点没做。 福福炕上拿了针线包,刚要下地穿鞋家去,老太太一把就拽了包裹过去,冲她摆手,“背了来再背了去,也不嫌沉。” “放着吧,”老太太随手就把包裹放在炕里,又拽了她的针线篮子,搁在一处,“我瞧你家里也不做,就这里搁着,得空上来忙活吧。” 老太太说的全在理,这针线就是拿回去,福福也是家里放着,想了想,也就点点头,家里就她和益哥两个,还有的穿用,针线倒是也不急。 “那就放大奶这,”福福下地穿鞋,柔儿这边也把水灵都穿戴好,捂的严实,只露个大眼睛在外,圆鼓鼓的,步子迈的都笨重,福福就笑,看着柔儿,“你还给她添了衣裳。” 和老太太打了招呼,又说好得空就上来,这才出了上院的门,德正娘送到大门口,瞧着她们下去了,各回了各家,人才回屋。 “保成没来?”一进屋,灶里生了火,锅里烧的水欢开,屋子里暖暖的,益哥坐着小板凳,守着灶坑,手上拿着树枝子比划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家伙放下树枝,摇头,“没来。” 福福又扭头当院瞧了瞧,日头西下,天边云霞漫天,铺红了傍晚的天空,村子里安静极了,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远远的,随后又隐入山间林里,听不真切了。 “怎么没动静呢?”福福自言自语,“婶子也没传信?” 福福心虽急,但没的消息来也没法,不能上前凑去打听,只能家里等了。按说,已经这时辰了,该是商量的差不多,成不成,应该都有的打算,怎么丁点动静都没有呢。 福福手上拿了柴,屋里又摸了摸炕,热乎乎的,烧的也差不多,家里中午吃了一顿饭,这会两人也都不饿,但长夜漫漫,福福还是就着热乎,锅里架了蒸笼,热了年糕豆包,大半夜饿了还能吃一口。 正想着,就见秀梅婶子外面喊人,福福一听,手上拿着锅盖呢,随手一盖,接着就是一阵的噼里啪啦,该是没盖好。 人一跑出去,福福就惊呆了。 是秀梅婶子还有她家老叔,两人肩上扛着柴,老叔的更是大大的一捆树枝子,夜色又要暗下来,这会柴火堆又大,人都看不真切。 “婶子?老叔?”福福愣了片刻赶忙跑过去,“咋扛这些柴?” “快把大门开一下,”婶子肩上扛了一扛,手上还抱着一堆捆好的树枝子,大大小小也是不少,“开下门。” 福福赶忙开了门,婶子和老叔抬脚一进来,急忙走到家里的柴火堆跟前,一松手,几捆柴火就堆在一处,顿时柴火堆又高出不少。 “婶子,咋,咋这些柴火?” “你老叔这几日得空,山里砍的,”婶子放了柴火,掸着身上的土,又拿下巾子,扑打着身上,“给你留着烧炕。” 福福刚要开口,婶子一个眼神过来,“给你你就收着,家里两个小的在你跟前认字,这东屋你天天不得烧炕啊。” “这些啊,你先用着,等日后家里的柴啊,就让你老叔山间地里的跑。” 福福还想开口,就又被婶子一摆手,给咽了回去,只好笑着谢过,然后拉着婶子手,看她身上收拾完了,就忙问,“婶子,兰儿的事,怎样了?” 婶子就笑,让老叔自己先家去,然后外屋洗了手,跟着福福进了里屋,“我和你老叔前院回来,远远就瞧见你和我家那两丫头去了上院。” “我一寻思,正好,就两人山上去扛了柴,想着晚些时候再和你说呢。” “婶子,怎么样?”福福见秀梅婶子笑,但她等的着急啊,实在忍不住,“怎么样?说妥了吗?能成吗?” “今儿才媒人头一次上门,哪有成不成的,”婶子念叨起来,“不过好在,说了彩礼啥的,这边兰儿后娘大开口,也费了些唇舌,这关键时候啊,柔儿她大爷,就是兰儿爹,还有些章程。” “松了口,”秀梅婶子点点头,“这一松口,话就好说了,到底留了那边吃饭,两边都蛮和气的。” “这是定了?” “两个孩子的八字,和一和,等三五日,得了消息,再正式上门。” 福福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虽然刚刚看到秀梅婶子的时候,就觉婶子高兴的,可真真听婶子这么一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兰儿相的这个啊,今儿带着媒人来,说了一通话,我看啊,还真挺好。” “兰儿后娘这样的,说到底,还是欺软怕硬的主,这三言两语下去,彩礼也说妥了,这亏啊,可是也一点没吃。” 福福一愣,这彩礼,虽说是给娘家的,但到底也是兰儿体面,福福抬头,看向婶子,“彩礼给的少了?” 婶子摇头,“是兰儿后娘开口要的多,那边才开口少的,要我说这人会办事呢,这彩礼少了,不是咱这边过日子吗,就多买了地。” “多买了地?” 婶子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说是本就打算这里买地的,但彩礼给的多,地久置下地少。” “年前尽快订了婚,两家来往一阵子,等年后啊,算了日子,这边新房一盖,就把事抓紧办了。” “我看兰儿,也是急的,”婶子笑,“柔儿和水灵两个,不是你这里读书认字了吗,兰儿她呀,知道了。” “和我好个打听,今儿在前院,那么多人呢,还悄悄拉了我,问了好几句。” 福福就笑,想起兰儿大半夜她家来,这事啊,可像是兰儿办的,“她也是想认得几个字,主要啊,还是保成。” “保成也不小了,兰儿要是尽快成了家,这边过上日子,就可以把保成接过来,也让他跟你认得几个字。” “这男孩子啊,认字了,可就出息多了。” “比不上你家谦益,日后是要考功名的,保成认了字,日后大了,若是再学个记账,以后啊,生计总不是难事。” 秀梅婶子念叨着,“这孩子啊,也是一眨眼,就大了。” “眼下张罗兰儿的亲事,这说起来,虽然波折,但我瞧着,这个却是还不错,若是成了,兰儿日后啊,也是好日子。” 说起兰儿,秀梅婶子该是真真高兴的,满意这门亲,又满心带着好意,说起日后长远,更是放心不少。 “福福你啊,可咋整?” 福福一愣,她怎么了? “这一个个的,都要成了亲,你就不着急?” 福福笑,“婶子,怎么就一个个的了?不是才兰儿一个,而且不是等明年,我不着急,不着急。” 秀梅婶子就拍了拍大腿,可惜了了,“你比兰儿还长呢,这女子啊,岁数不等人的。” “你看旁的,你这年纪的,家里都张罗了,”秀梅婶子拉着她的手,开始催上她了,“又不急着嫁人,但是这相看,定亲,过门,总是一年半载,要早些打算才是呢。” “要不,婶子,婶子替你张罗着?” 终于,说到正点了,福福就笑,看婶子眼瞅着她,等着答复,“你先别笑,行不行啊,婶子先提子打听着?” “这德正啊,有了月娥这事,我看是不好再提了。” “但咱大姑娘家家的,不说亲,也不张罗,可是不行的。” 福福一愣,总觉婶子话里有话,挠着脑袋想了想,又瞧了瞧婶子,然后不确定的问出口,“婶子,你是不是有话说啊?” 婶子就笑,“瞧出来了?” 福福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个,就是给兰儿相看的这个,上次他爹娘不是来了,今儿是他娘跟着来的,拉着我啊,说了一通话呢。” 福福被婶子看的有些不对劲,又见她瞧着自己笑,总觉心里发毛,有事,果然,就听婶子接着说,“问我打听,说是前日里沟沿边有个小丫头,背着篓子地上捡柴的,直勾勾的瞅着他们。” “还说那小姑娘瞧着机灵神气,又冲她摆手,模样性子该是也好,”婶子笑,“柔儿那丫头早就躲了去,那个大娘说的啊,就是你了,福福你了。” 福福听的一愣一愣的,原来自己那一摆手,给老太太留下这么深的印象啊。 福福扶额,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听婶子又说起来,“问我打听,我也不好直说是你,就说打听打听,问个清楚。” “但是那大娘啊,可是看上你了。”秀梅婶子又是一通笑,“拉着我就说,说他娘家啊,有个侄子,也到了成婚的年纪。” “说是模样性情啥的,都好,也是家里儿子多,比他家这个,”秀梅婶子解释,“就是给兰儿相的这个,要小上几岁,但前些年都是一处外头走动的,说是个通透的。” “还说这孩子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大娘和我说,说她远远瞧见了你,就像拉着她侄子,过来相看相看。” “还说什么也能留下过日子,若是凑了好事,兄弟两个这边一处成了家,她也放心。” 第五一二章:都是 “年前尽快订了婚,两家来往一阵子,等年后啊,算了日子,这边新房一盖,就把事抓紧办了。” “我看兰儿,也是急的,”婶子笑,“柔儿和水灵两个,不是你这里读书认字了吗,兰儿她呀,知道了。” “和我好个打听,今儿在前院,那么多人呢,还悄悄拉了我,问了好几句。” 福福就笑,想起兰儿大半夜她家来,这事啊,可像是兰儿办的,“她也是想认得几个字,主要啊,还是保成。” “保成也不小了,兰儿要是尽快成了家,这边过上日子,就可以把保成接过来,也让他跟你认得几个字。” “这男孩子啊,认字了,可就出息多了。” “比不上你家谦益,日后是要考功名的,保成认了字,日后大了,若是再学个记账,以后啊,生计总不是难事。” 秀梅婶子念叨着,“这孩子啊,也是一眨眼,就大了。” “眼下张罗兰儿的亲事,这说起来,虽然波折,但我瞧着,这个却是还不错,若是成了,兰儿日后啊,也是好日子。” 说起兰儿,秀梅婶子该是真真高兴的,满意这门亲,又满心带着好意,说起日后长远,更是放心不少。 “福福你啊,可咋整?” 福福一愣,她怎么了? “这一个个的,都要成了亲,你就不着急?” 福福笑,“婶子,怎么就一个个的了?不是才兰儿一个,而且不是等明年,我不着急,不着急。” 秀梅婶子就拍了拍大腿,可惜了了,“你比兰儿还长呢,这女子啊,岁数不等人的。” “你看旁的,你这年纪的,家里都张罗了,”秀梅婶子拉着她的手,开始催上她了,“又不急着嫁人,但是这相看,定亲,过门,总是一年半载,要早些打算才是呢。” “要不,婶子,婶子替你张罗着?” 终于,说到正点了,福福就笑,看婶子眼瞅着她,等着答复,“你先别笑,行不行啊,婶子先提子打听着?” “这德正啊,有了月娥这事,我看是不好再提了。” “但咱大姑娘家家的,不说亲,也不张罗,可是不行的。” 福福一愣,总觉婶子话里有话,挠着脑袋想了想,又瞧了瞧婶子,然后不确定的问出口,“婶子,你是不是有话说啊?” 婶子就笑,“瞧出来了?” 福福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个,就是给兰儿相看的这个,上次他爹娘不是来了,今儿是他娘跟着来的,拉着我啊,说了一通话呢。” 福福被婶子看的有些不对劲,又见她瞧着自己笑,总觉心里发毛,有事,果然,就听婶子接着说,“问我打听,说是前日里沟沿边有个小丫头,背着篓子地上捡柴的,直勾勾的瞅着他们。” “还说那小姑娘瞧着机灵神气,又冲她摆手,模样性子该是也好,”婶子笑,“柔儿那丫头早就躲了去,那个大娘说的啊,就是你了,福福你了。” 福福听的一愣一愣的,原来自己那一摆手,给老太太留下这么深的印象啊。 福福扶额,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听婶子又说起来,“问我打听,我也不好直说是你,就说打听打听,问个清楚。” “但是那大娘啊,可是看上你了。”秀梅婶子又是一通笑,“拉着我就说,说他娘家啊,有个侄子,也到了成婚的年纪。” “说是模样性情啥的,都好,也是家里儿子多,比他家这个,”秀梅婶子解释,“就是给兰儿相的这个,要小上几岁,但前些年都是一处外头走动的,说是个通透的。” “还说这孩子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大娘和我说,说她远远瞧见了你,就像拉着她侄子,过来相看相看。” “还说什么也能留下过日子,若是凑了好事,兄弟两个这边一处成了家,她也放心。” 秀梅婶子说的这一通,福福是半句话都插不上嘴,眼下瞧着停了停,见婶子端了茶碗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水,刚要开口,就听婶子继续又说了说起来,“我还问了几句呢。” “听她这么说,也是个好孩子,该是不比德正差的。” 秀梅婶子自顾念叨着,“以前婶子我啊,揪着德正不放,毕竟从小看到大,模样性情都好,唯恐你错过他,不好再寻。” “就是今儿,听了这一番念叨,你婶子我啊,这心啊,就一直揪揪着,可想见见她说的那孩子呢。” “若是真个好,也和你性子,婶子就又少了件操心事,那就太好了。” 福福见婶子说着说着还激动起来了,好似那远在天边的人就在跟前,而且还样样都合心意,就要成了件好事一般。 福福赶忙拽了拽婶子胳膊,把人给拉了回来,不由的笑出声,“婶子,你想的太多了。” “不多不多,”婶子摆手,“我看这大娘啊,是个明白人,说话也实在,不说虚的。” “虽说是她娘家人,我看啊,该是也没的假,”婶子说起来,还认真上了,“我看老太太性子,教养出来的儿子,还有跟前儿媳妇,都是出挑的。” “而且说她娘家侄子也走南闯北,又好性子,该是通透的。” “怎么样?怎么样?”婶子说到这,转了话,“若日后兰儿这事成了,到底成了亲戚,这日后往来,该是也能得见。” 收拾了碗筷,她东屋教了柔儿和水灵几个字,西屋又指导了益哥功课,这边就穿戴好,拿着铁锨,拖着扫帚,开始大张旗鼓的扫院子。 狗子跟着她闹,鸡爷满院子的飞,她手上扫帚一下下的扫着,雪就聚到菜地里,等化了水,不用折腾。 房前屋后的几棵果树枝子上,也稀稀落落的存了雪,她就小心的扫了树下,独留树枝挂了雪,点缀苍茫。 这一番扫雪,就大半个上午过去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扫雪也会这么有乐趣,而且一点都没觉得累,随着日头的出来,心情还特好。 等她收了扫帚,院子里干干净净的,院外依旧白雪皑皑,栅栏绕了一圈,围了这一方清净地。 暖阳高升,天地间越发清亮。 她伸了伸懒腰,放了铁锹和扫帚,仍了会苞米瓤子让狗子追,人就回了屋。 “福福姐,”水灵小丫头见她掀了帘子,冲着她就笑,炕上热乎乎的,她的小脸蛋屋子里待的也红彤彤,这会眉眼都笑了弯成一道弯,“我和姐姐背完了文章,也认全了字,正互相拷问呢。” 说完,就满脸带笑,等着福福夸。 又是长进的一天呢,福福拷问了两个,又留了课业,两人也不急着家去,就窝在东屋背书认字,她也西屋翻了卷书,一处跟着看了。 福福手上翻着书,看的认真,一时不觉,等一抬眼,就见柔儿和水灵两个,趴着书桌前,正眼巴巴的盯着她的书卷瞧。 安安静静的,嘴上和手指,却悄悄有着动静。 福福知道,两人这是书上认字呢。 这般想着,她就把书卷小心的摊在书桌上,然后翻到头,让两人念了起来。不认识的,她就替她俩认了,一字一句,读的慢,但瞧她俩满眼带光,该是欢喜的很。 等一本书读完,着实费了不少工夫。 这字啊,绝大多数都是她读的,两人才认了几天字,多少还没几个,不过这一卷书读下来,前面的费劲,等到了后面,两人记性还挺好,只读过一遍的,却也记住了许多。 福福收了书卷,看着两人的兴奋劲,如今已经过了晌午,看她俩期期艾艾的还没过瘾,也就再次摊开书,让她俩从头再读一遍。 这下,有了刚刚那一通认字,倒是好了不少,也令福福刮目相看。 还真别,小瞧了孩子的记忆力。 这次读的,通顺多了,就是不认得的字,两人也记住不少,多数情况下你一言我一语,也就顺了下来。 等一读完,两个孩子更加激动了,时候真真不早,但两人是一点没有下地家去的意思,而且看着她手上的书,眼睛一眨不眨的动都不动。 没法,福福只好侧过身,又摊开书,让两人读了起来。 这下,全都顺了下来。 头一遭,福福差不多一字一字指下来的,第二回,倒是记住了不少,而此时才第三遍,两人就没怎么用福福指点,文章就顺了下来。 书卷薄虽薄,但两个孩子认真尽心,也是看得见的。 等读完,三人就嘻嘻笑,高兴的。 “那就背下这篇吧,”福福这下合了书卷,“我看你俩也记的差不多,明个我来问。” 说完,见两人点头,都应下了。 还要去上院试新鞋子,福福可不敢耽误,上课本就耽误了时间,这会她送两人出了门,人也直接去了上院,找老太太。 她蹦哒着,心情高兴。 柔儿和水灵读书好,新鞋子上还绣了花,这刚刚又下了雪,总地,都是好景致,好心情。 这边人刚一到上院,大门外喊了一声,刚要直接进去,就见草屋子冒出个人来,是德正。 咦?今儿没出门做活?也对,下雪了,该是停工个一两天。 这般想着,就踱着步子往里走,眼撇着德正肩上背了粮食袋子,也正往屋里走,德正娘这会出来了,瞧见她,就笑着解释,“做豆腐。” 做豆腐?不是前阵子才做过? “再过些日子要准备做豆酱,”德正娘解释,“正好一处先把豆子拿出来,挑拣挑拣。” 说完,就把福福迎了进去,“你大奶屋里呢,你快屋里去。” 福福一进屋,就见老太太身边全是针线活计,手上也忙不停,旁边堆着两双鞋子,一大一小,大的绣了花,该是她的。 “大奶,”她嘻嘻笑,人就爬上炕,伸手拿了鞋子,“我试试,我试试,哎呦,太好看了。” 她手上摆弄着新鞋子,这边刚脱了脚上的,就炕上穿了起来。 别说,新鞋子除了稍微有点挤脚,大小还真是合适,而且棉布该是絮了不少,一穿进去,就暖暖的,包了脚丫子格外舒坦。 两个都穿上,她就站起身,炕上走了两步,踩踩实,别说,还真好看。 福福满心欢喜,舍不得脱下来,就坐在炕上,伸长了腿,瞅着新鞋子,“大奶,我昨个瞧着还没好呢,你是不是晚上熬夜了?” 老太太的针线活,还真不是吹的,这一针一线,针脚密实,穿上也舒服,可见是好手艺。 这边刚放下,老太太眼都不抬,手上就又鞋底子鞋帮子的缝了起来,一针一线,格外的费力气。 福福眼睛瞅着老太太,手上戴着大顶针,一手拿着串鞋底的锥子,一手引着线,麻绳在她手上穿了一针又一针,手都被绳子勒的一道道,早就去了红,已经结了痂,想见是一直没停的忙。 辛苦的。 一时,福福有些看的呆了,这是个老人呀,孙子都德正那般大了,没了夫君和儿子,身子也不好,原来该是要强的,如今这般,却也都挺了过去。 此时,心虽温柔了几分,但,该是也还苦着的。 福福不自觉的,伸手就搂着老太太胳膊,撒娇,“大奶,你快歇歇,喝点水。” 说完,手上就倒了温热茶水,递了过去,“大奶,您干活我这里歇着,很不好意思的。” 说完,就拉着老太太,继续央着,“您也歇一会,我陪您说个话,或者大奶您陪我说话。” 福福没法,总不好干坐着让老太太忙活,而且忙前忙后的还是她的活计,也就往前凑了凑,翻出老太太绣花的针线,一时大喜,赶忙拿出来,摆在炕上,又里外翻了包裹,寻了个小碎布,就拿在手,要绣花。 这边试试巴巴的刚要折腾折腾,仔细的串了针线,刚要下针,老太太手上的锥子背就敲了过来,只瞧在她手背,吓的她好一激灵。 “大奶?”福福停住手,看老太太正这边看,盯着她手上的绣花针线瞧,她就接着比划着,动了动针线,“这样不对?” 老太太嘴上嘀咕她闹腾,却放了手上的活计,伸手接过她的小碎布,又拿了绣花针线,扭头问她,“你想绣啥呀?” 第五一三章:出口 福福没法,总不好干坐着让老太太忙活,而且忙前忙后的还是她的活计,也就往前凑了凑,翻出老太太绣花的针线,一时大喜,赶忙拿出来,摆在炕上,又里外翻了包裹,寻了个小碎布,就拿在手,要绣花。 这边试试巴巴的刚要折腾折腾,仔细的串了针线,刚要下针,老太太手上的锥子背就敲了过来,只瞧在她手背,吓的她好一激灵。 “大奶?”福福停住手,看老太太正这边看,盯着她手上的绣花针线瞧,她就接着比划着,动了动针线,“这样不对?” 老太太嘴上嘀咕她闹腾,却放了手上的活计,伸手接过她的小碎布,又拿了绣花针线,扭头问她,“你想绣啥呀?” 额,这么一问,她还真没想过呢,刚刚就是随手一拿,兴起要绣,老太太这么一问,倒是问住她了,眼睛直转,脑子直想,总是有了主意,“大奶,我想绣花,绣花。” “就一朵小花,小花,”她寻的这个小碎布实在不大,绣上一朵小花,该是顶合适也极好看的,这么一想,她又接着说,“红色的,对对,大奶,就和山上的串红,一串串的串红,那样的。” 说完,她就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老太太,等着她入针。 这么一看,老太太就扭回头,拿着针线想了想,切了绣花针,绣了起来。 别说,这绣花却是个极细致的活,这花骨朵小,老太太也轻熟,就心里打了稿子,入了针脚,一气呵成也就绣了起来。 福福脑袋瓜凑到老太太跟前,眼睛不眨,一直看,不愿凑过一针一线,都想进了眼,入了心,自己也能学到几分,偶尔打法个时间,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就看的越发入神,瞧着老太太的动作、想她心中盘算、记她针法、又细看花儿层次,正看着,老太太就停了手,福福正纳闷,就见手上多了针线和碎布,老太太伸手又拿了鞋底子,纳了起来。 “看个大概了吧,就这样,你自己绣吧。” 额,福福惊呆了,这师傅,教的也太仓促了。 虽然这般想,但看老太太绣出来的一朵串红小花儿,红艳的带着娇羞,含苞待放的模样一时犹如人在盛夏,这花骨朵正阳光雨露的滋润着,甚是惹人喜。 一时,她心里也自信了几分,有这个衬着,她绣的再俗套,该是也能看的。 福福宽慰自己,手上的针,却迟迟不敢入,只端详着,里外翻个不停,又心中打着腹稿,一束小小的串红花,三个花骨朵是极好的,在这小碎布上不稀疏也不拥挤,还能极惹眼。 一想,他就通了。 小心点入了针,点点的,挨着老太太绣的花骨朵,绣了起来。 这绣花,还真修身养性,一针一线可不比缝衣服纳鞋底,可要精细着呢,还要有层次,要不极其俗套了。 这么一绣,就忘了时间,等她收了针,娇艳的串红儿,就跃然布上,青色的粗麻布,一串红花,犹如阴雨天刚刚落了的细小雨水,瞧不见,但是心中知道,定是有的。 福福很满意。 很满意。 头一次绣花就这成品,嗯,福福点头,翻来覆去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大奶,好看不?” 她这才发觉,天已经昏黑了上来,别说,这绣花还挺耽误工夫。 老太太放下活,撇了一眼过来,看福福满脸带笑,喜滋滋的,就伸手拿到跟前,扭了身子朝着窗,靠近亮,看个清楚。 福福高兴,老太太也是翻了两翻,还没发话呢,虽然木着个脸,瞧不出喜怒,但总是眼睛一直瞧着,该是满意的。 嗯,福福安慰自己,又问出口,“大奶,好看不?” 老太太眯着眼,这会碎布离了眼睛跟前,就递到她手上,“小孩子家家的,也就瞎折腾。” 说完,就炕上挪了挪身子,胳膊腿脚的该是坐了这一阵累了,福福毕竟有眼力价,一瞧,赶忙收了手上的绣花,兜子里收好,上手开始给老太太按摩。 “大奶,您可别累着,”福福可是真心话,活计一天天这么做,就是她年纪轻轻的都受不了,“您帮我纳鞋,若是累着了,我都不如包裹拿家去,自己慢慢折腾呢。” “累啥累啊,做了大半辈子了,”老太太闭着眼,“我这哪也去不了,也只能做些针线活计打法时间。” “大奶,等我家去好好琢磨琢磨,”老太太这么一说,福福脑子一过,要是有轮椅就好了,还能四处转悠转悠,不用成日炕上坐着,这么一想,毕竟没的头绪,她也不好多说,就接了句,“看有没有法子啥的。” 福福话音一落,老太太就扑哧笑出声,“能有啥法子,两条腿的毛病,连个拐杖都不得拄,能有啥法子。” 说着,就念叨起来,“家里他们娘俩啊,都孝顺,一个成日的让我用热水泡了脚,一个天天要背着我出门转。” “这老了老了的,也不在意外头当院的。” “这留着一条命啊,就是老天爷开眼了。” 这般感慨完,就不说了,福福见老太太全身放松,又呼吸轻柔,该是没的睡意,但心情也不差,想来是看的透了。 心宽,就好了。 “大奶,”福福张口,忽然想起刚来的时候德正扛了黄豆袋子,大娘说是要做豆腐,还要做豆酱?这眼下外屋一点动静也没有,只好问问老太太,“要做豆酱了?” “年年腊月十八,”老太太开口,“还有些日子呢,不忙。” 福福点头,兰儿定了腊月十二定亲的日子,昨个刚进了腊月,还有几日工夫,却也不着急。 “大奶,你到时候要下院帮我去做啊,”福福撒娇,“我听秀梅婶子说,大奶你做的豆酱,特别好吃。” 这豆酱一般三两年才做一大缸,而且这做酱的人,说是也极讲究,每个人做出来的酱,味道都不一样呢。 “我都没尝过呢,”福福撅嘴,自打生了变故,老太太可是闲了几年,“大奶,您一定要帮我做酱啊。” 福福拉着老太太,话说到这,也忘了按摩,就直等着老太太答复。 “按按按,接着按,”这边手上刚停,老太太就不满意的指着肩膀,看她继续按上了,才紧接着开口,“这做酱啊,落不下你的。” 得了老太太的准,也太高兴了吧。 她顾不得手上,拉着老太太胳膊,摇来摇去,高兴劲该是一时过不去了,“大奶,我要做一大缸的豆酱。” 来了这些日子她算是明白了,这油盐可以少,但是这大豆酱,是丁点都少不得的。 做菜要用,葱蘸酱也时时要吃,还能腌咸菜,总是,顿顿饭都少不得。 “满满的一大缸子,”福福比划着,“吃个三年五年的。” “这酱啊,陈个两年左右也就是了,不好太多年头的,不如新酱好吃。”老太太念叨,“你啊,不用弄太多,这酱啊,禁吃的很。” “吃完了再做新的,不是挺好。” 也是,福福点头,笑,“那大奶,三两年您就帮我做一次。” 老太太哼了声,“想的美。” 福福知道,这是应下了。 转眼,天就黑了下来,屋子里也越发昏暗,时候不早,她可是要家去了。就赶忙下地,穿了鞋子,和老太太说了两句抬脚就要推门走,就被喊了回来。 “这两双先带回去,”老太太手上提了两双鞋子,一双她的,一双益哥的,“谦益的也让他家里试试,看合不合脚。” “你的啊,没的改大,”老太太把益哥的鞋子递了来,“谦益的这双,毕竟男娃子,又在长身体,我就给改大了点,穿的久些。” 福福接了过来,忙点头,“大奶,我家去让他试试。” 说完,抱着两双鞋子推门就家去,刚到了院子,就见德正娘从草屋子走了出来,灰头土脸的,手上拿着筐子,该是在收拾草屋子。 “家去啊?” 福福点头,“时候不早了,大娘,我先回去了啊。” 抬脚刚要跑几步,德正娘就跟了来,叫住她,“大娘送送你。” “不用不用,”福福摇头,“可使不得。” 奈何德正娘却不听,跟着她前后脚的出了院子,这边大门口一站,“福福啊,大娘问你,你可得和大娘说实话,别瞒着我。” 福福一愣,这是有话要说?就赶忙扭头看,日头已经西沉,天地间昏暗一片,昨个虽然下了层薄雪,但如今一整天的日头晒着,地上却没残留多少,映照不出几分亮。 听德正娘语气,定是认真的,虽看不清脸色,但眼前的人这般一站,严肃了不少。 福福直摇头,“大娘你想问啥?” 德正娘轻轻叹口气,好一会,终究开了口,“我听说,有人要给你说亲?” “给我说亲?”福福一愣,想了想,“没啊?我咋不知道。” 这一直家里媒人也没上门啊,怎么就有人给她说亲了?福福纳闷,但见德正娘严肃认真,知道定是有什么风头。 “你秀梅婶子没和你说?”德正娘也疑惑了几分,问她,“没和你念叨起旁的?” 这么一说,福福想起来了。 这才几日工夫,就传了来?而且婶子随口一说,她也是随耳一听,压根没当真啊。而且也当不得真啊,这事,怎么当得真? 德正娘看福福反应,知道是听说了几句,就念了起来,“兰儿说的这门亲,那村子有个大夫,给你大奶瞧过病。” 福福见德正娘轻点了头,“说是呢。” 她还是不确定,“看我?看我啥?” “能看啥啊,”德正娘接过话,“说是还没寻到是哪家的孩子,也没打听出来,就正好趁着定亲热闹,过来瞧瞧。” 福福苦恼,这事,她可没想到能有今天,正犯愁,就听德正娘话音传来,“这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能怎么看?福福纳闷,“我都没想过,秀梅婶子和我说的时候我都没当真,压根没多想。” 这还打听上了,福福纳闷,怎么也不至于吧? 难道这古代,说亲都这么快的? 福福挠了挠脑袋,天又冷,大门外站着还冻的直哆嗦,这会德正娘也没回屋的意思,福福也不好扭头就走,只好陪了站着,一时无话。 德正娘该是有话说的,福福想,见她瞅着福福,看了又看,嘴张了又合,好几次,就是没说出口,最后叹息一声,“这女孩子说亲,可是要好个打听的。” “知根知底的以后日子好过些,”说到这,德正娘停了停,缓口气,接着说,“兰儿的事定的仓促,那是没法子。” “大娘你也不要担心,”福福上前,还安慰德正娘起来,“要是真有人给我说亲,我一定拉拉大娘帮我去看看,人看好了,中意了,我再做打算。” 福福见她这话说完,德正脸色不大好,刚刚是犹豫不决,带着试探,眼下却深皱了眉,撂了脸色,实在是变的太快,一转眼,福福抬头一看,还不适应。 这般想着,还要开口再说几句好听的,就见人连哼了两声,一扭头,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看什么看,我哪有那闲工夫,还帮你看看?!心倒是不小。” 福福听了,莫名其妙,人站在大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德正娘快步进了院子,转眼就进了屋,关了门,啥都瞧不见了。 外头天色又暗,福福一边往回走一边琢磨,这到底怎么回事?忽然就没了好脸色,生气了? 想不明白,福福自顾摇着头,按说她要是定了亲,许了人家,德正娘该高兴才是。她和德正的事情过去,她又许了人家,回头就可以给德正好好相看相看,娶个中意的,毕竟他是答应了老爷子要照顾他们姐弟,等她成了家,就用不到他了,不是挺好。 福福抱了柴,屋子里生了火,一边烧炕一边琢磨,还是不明白。 最后实在乏了,也就不再去想,和益哥两个热水泡着脚,手上吃着灶里新烤的小地瓜,漫漫长夜姐弟俩轻声说着话,长夜温柔和静谧,祥和而安然,却是最好的。 第五一四章:说完 “大娘你也不要担心,”福福上前,还安慰德正娘起来,“要是真有人给我说亲,我一定拉拉大娘帮我去看看,人看好了,中意了,我再做打算。” 福福见她这话说完,德正脸色不大好,刚刚是犹豫不决,带着试探,眼下却深皱了眉,撂了脸色,实在是变的太快,一转眼,福福抬头一看,还不适应。 这般想着,还要开口再说几句好听的,就见人连哼了两声,一扭头,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看什么看,我哪有那闲工夫,还帮你看看?!心倒是不小。” 福福听了,莫名其妙,人站在大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德正娘快步进了院子,转眼就进了屋,关了门,啥都瞧不见了。 外头天色又暗,福福一边往回走一边琢磨,这到底怎么回事?忽然就没了好脸色,生气了? 想不明白,福福自顾摇着头,按说她要是定了亲,许了人家,德正娘该高兴才是。她和德正的事情过去,她又许了人家,回头就可以给德正好好相看相看,娶个中意的,毕竟他是答应了老爷子要照顾他们姐弟,等她成了家,就用不到他了,不是挺好。 福福抱了柴,屋子里生了火,一边烧炕一边琢磨,还是不明白。 最后实在乏了,也就不再去想,和益哥两个热水泡着脚,手上吃着灶里新烤的小地瓜,漫漫长夜姐弟俩轻声说着话,长夜温柔和静谧,祥和而安然,却是最好的。 “姐,”小家伙嘴里吃着地瓜,热乎乎的刚咬了一口就抬头看她,“姐,这地瓜灶里烤的比锅里蒸了好吃。” “爱吃烤的?”福福笑,“那剩下的那些,以后咱都烤着吃。” 说完,就见小家伙呲牙一笑,眸子明亮,点着头,连说好。 就连柔儿和水灵,她如今每天都见,也是回回都不一样的。 真是日日新呢,福福心想,吃进去的饭,喝进去的水,走过的路,度过的书,见过的人,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在让自己成长,把过往和未来的空间填满,成就了眼下的自己。 福福看着柔儿和水灵,背了昨个的书,认了几个大字,那满眼的光辉,对书卷的渴望,以及现在专注认真的神情,是什么都没的比的。 真好,岁月静好的样子,真好。 岁月静好,人也安然,却是极好的。 柔儿和水灵,此刻,就是这样,真诚友善又朝气蓬勃,一言一语一动一静都能瞧出两个孩子心性的纯和真。 这无忧无虑的时光,还是慢点走吧,若是能留住,可见是好的。 她看的入神,盯着两个孩子,陷入自己的沉思,还是水灵清亮的糯音传来,才唤醒了她,“福福姐?” 她就笑,看着眼前大眼睛、长睫毛、白白胖胖的小家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字认得了?” 话一落,小家伙就吐了吐舌头,摇摇头,然后连忙趴在书卷中,认着大字。 柔儿见了水灵这般模样,也抬头看了眼,抿嘴一笑,紧接着就低头继续认起了字,一遍一遍的,学习。 老太太做的新鞋子,益哥读完书,中午一得空,就翻了出来,脚上一套,就如老太太说的,稍微大点,却是正合适。 等明年冬天,益哥大了,这双鞋子,还能穿。 福福看益哥喜欢,新鞋子,穿在脚,总是高行的,踩了几踩小家伙就脱下来,满心欢喜的还好个摸,然后收了起来,笑嘻嘻的看她,“姐,这双新鞋等过年了,我再穿。” 她也跟着点头,把自己绣了花的鞋子也跟着放了一块,“那姐姐也等等,过年了再穿。” 新棉鞋老太太一人做了一双,剩下的,都是单鞋,毕竟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只冬天棉鞋,春夏秋,却是一成不变的单鞋。 福福把鞋子收好,也把家里的豆子翻出来,虽然还有几天做豆酱,但早点准备好,总是应该的。 家里的黄豆、黑豆、绿豆、红豆、芸豆,哎呦,一样样的,秀梅婶子给了还挺多,大大潇潇、多多少少,好几个袋子。 红豆熬粥,或者做豆沙的馅子。 绿豆可以发了豆芽,夏日里熬汤祛暑,也是顶好的。 秀梅婶子说,黑豆也能做豆腐,也能熬粥做汤,还能磨了粉和面。 黄豆,却是常吃的,可以做豆腐,做豆酱,也能煮熟泡了盐水,所谓盐水豆子当咸菜,嗯,下饭。 黄豆,还能做菜,实在是用处多多,所以秀梅婶子给的几袋豆子里面,就属黄豆的是个大袋子,还满满一袋。 前阵子用了点,做了顿豆腐,这会福福把黄豆袋子翻出来,又拿了簸箕和筛子,一筛一筛的挑了干净,也不知具体能用多少,反正她得闲,就把整袋袋黄豆,全给挑了干净。 没了干瘪的,也去了小土块,只留下一颗颗圆鼓鼓的黄豆,装了一大袋子。 这般和粮食在一块,心情真好。 福福起身,弯的腰疼,也累出了汗,但心情却是极好。 这人呢,福福心想,还真得平日里自己找点活计,劳逸结合,才是好的。这般想着,又回西屋见了益哥,嗯,还是得分人,益哥这样的,沉在书卷里,就是劳逸结合了。 挑了一中午的黄豆,这会准备做饭了,她就生了火,锅里大白菜炖了豆腐,热着豆包年糕,她就抓了把黄豆,小火铲子擦了干净,然后豆子一放,灶里就开始烤。 也不知咋想的,她就想烤了黄豆,尝尝好不好吃。 手上小心的动着火铲子,让黄豆满满翻转着,烤的均匀,又怕火太大,就挪到灶外,用小火慢慢炖烤。 她也有耐心,福福有些佩服自己,瞎折腾,她还真不嫌费劲。 一小把的黄豆,在火里噼里啪啦慢慢的烤出豆香来,别说,味道还挺好闻,她也就更加小心,唯恐烧糊了。 一点点,翻着个,又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瞧,唯恐烤的过了劲,不好吃。 等香味越发浓厚,她就从灶里拿回火铲子,手上捏了个黄豆,烫人的不行,捏不到手,就吹着哈气,等了等,才尝到嘴里。 嗯,嘎嘣脆,好吃!一嚼,黄豆等香味出来,味道实在不错,而且吃了一个就想吃下一个,还有点上瘾。 这么一尝,她就满意了。 豆子烤的刚刚好,她就拿了个小碗,把火铲子里的黄豆都装到碗里,推了西屋门,给益哥送去。 “好吃不?” 小家伙咬了一个,脆脆的,味道还挺香,笑眯眯的点着头,又抓了一个,吃了起来。 “好吃,”益哥笑,“和烤地瓜一样,好吃。” 这么一折腾,她却来了兴致,刚烤了豆子,反正家里粮食种类多,一想,就又抓了一捏苞米,放在火铲上,也烤了起来。 能不能烤出爆米花?福福心想,也和黄豆一般,小心点看着火,细心的翻着个,眼睛盯着瞧,唯恐烤糊了。 这熟苞米,一烤出来,却成不了爆米花,而且味道还差一点,也能入嘴吃,但总不如烤好的黄豆,吃了这个想吃下一个。 不行,福福摇头,看来这苞米粒,是不中烤着吃的。 锅里饭菜炖着,灶里有余火,她就又把家里的几样豆子,都抓了几粒,放在火铲上,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豆子一放,灶里一烤,她就又好奇起来。 哪个好吃呢?福福心想,是不是和黄豆一般,烤出来味道都不差。 这么想着,益哥就出来屋,看她蹲在灶里,手上拿着火铲,火铲上一堆的各样豆子,也跟着好奇起来,蹲在她身边,伸手帮她拿着铲子,“姐,你说哪个好吃?” 福福就笑,还想到一块去了。 “我猜黑豆,”福福开口,“黑豆和黄豆差不多,吃起来味道应该也不差多少。” 益哥就开始琢磨了,“姐,你说烤的红豆好不好吃呢?” 这么一说,还往灶里探了探头,要看个究竟,闻个味道,随后就柴火烟熏了一脸,摇摇头,“姐,我猜红豆,烤的红豆也好吃。” 这下,两人就更加好奇了。 益哥表情丰富,吃进嘴里的豆子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一副疑惑的表情,却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福福手上端着菜,让益哥把烤好的豆子放在碗里,端上炕,两人一块尝尝。 这豆子,各式各样的一烤,味道还真是千差万别。除了刚刚的黄豆烧来还不错,黑豆也还行,但是绿豆红豆,这一烤,味道就差了。 福福尝了一口赶紧吐出来,咽不下去,不好吃。 剩下的几个能吃的,三两口一嚼,也就没的剩,不中吃的,福福就下了地,扔到院子里,家里的鸡听了动静,颠颠跑了来,眨眼工夫就给吃没了。 狗子也从屋里跑出来,窜来窜去的凑热闹,院子里又鸡飞狗跳一通,福福喊了狗子,让它少闹腾,话音一落,就往屋里跑,家里吃饭。 雪,已经化的差不多,如今地上的雪水,也不多见了。 吃了饭,福福出了院子,正不知哪里去闲逛,远远就见秀梅婶子从下院上来在,就连忙跑到大门口,守着,“婶子,你哪里去?” 秀梅婶子笑,看福福笑嘻嘻的站在大门口,两眼巴巴的瞧着她,眸子漆黑,闪着灵光,实在可爱,就笑着往这边来,“去前院,你三奶院子,看看柔儿爷奶。” 说完,又瞧着福福红彤彤的小脸蛋,“这是刚吃了饭,消化食呢吧?” 福福点头,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圆鼓鼓的,她和益哥一天三顿饭,顿顿也不少吃,如今冬天活计也不多,可见是脸蛋长了肉,身上更是肉乎乎的,现在婶子笑着打趣,却惹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婶子,我是不是胖了?” “胖了好,胖了好,”秀梅婶子摸了摸福福脸蛋,还揉了揉她头发,把额角的碎发陇在耳后,笑的温柔,“我们福福胖点啊,好看着呢。” “你若家里待的烦闷,就下院去,柔儿和水灵两个在家闹腾呢,”秀梅婶子拉着她往外走,“正好你过去,小姑娘家家的,一处玩玩。” 福福跟着走,刚走两步,看着两家中间的这片空地,停住脚,打量着,“婶子,以后兰儿就这里盖房子了呢。” 福福笑,想来起以后兰儿离得近,前后院子,有事没事过去串个门,说个话,可是好呢。 “等定了亲,”秀梅婶子也停了步,左右看了看,“走动起来了,那边就过来张罗盖房子了。” 说着,就伸了两臂,前后左右好个走,大概丈量着尺寸,“这要盖起来,和你围的院子也差不多大。” “兰儿还悄悄和我念叨,说是也学你,”婶子就笑,“说是也要我家挖几棵枣树,院子里的酿出来的杏树苗,也早早就定下来。” “说是都移过来,和你这院子似的,房前屋后的种上些。” “还有那栅栏,”婶子扭头瞧了她院子,“估计也学你,给围起来。” 说到这,像是想起了啥,秀梅婶子兀自又笑出声,“这栅栏跟前的花花草草,依着兰儿性子,怕是也学你。” 想到这,婶子就远处山前山后的瞧,“这明年,兰儿啊,估计闲不住,得挎着篮子满山头的跑,挖了花花草草家来种。” 婶子念叨着,福福这般一想,心就舒坦了。这啊,才是山里该有的日子。想起自己那一翻折腾,虽然累,但看着家里房前屋后,也实在满心欢喜,却是很值。 福福也跟着忍不住笑出声,若是这样,才好呢。 最好家里也弄出块菜地,福福心想,和她那样,两家一起种种菜,养养鸡之类的,也是好呢。 “兰儿的事一妥,我这心啊,总是放下不少,”秀梅婶子拉着她慢慢前头走,“定的这个外面也主事,还应了保成,倒是个难得的。” 这般说着,就到了婶子家门口,开了大门,一直把她领进屋。 柔儿水灵哪里在闹腾,福福一进屋,瞧见炕上放着书桌,两个孩子整端坐桌前,也是没的笔墨纸砚,就桌上放着块大的模板子,两人手上黑乎乎的拿着烧好的木炭,正板子上写着大字。 第五一五章:很是 “你若家里待的烦闷,就下院去,柔儿和水灵两个在家闹腾呢,”秀梅婶子拉着她往外走,“正好你过去,小姑娘家家的,一处玩玩。” 福福跟着走,刚走两步,看着两家中间的这片空地,停住脚,打量着,“婶子,以后兰儿就这里盖房子了呢。” 福福笑,想来起以后兰儿离得近,前后院子,有事没事过去串个门,说个话,可是好呢。 “等定了亲,”秀梅婶子也停了步,左右看了看,“走动起来了,那边就过来张罗盖房子了。” 说着,就伸了两臂,前后左右好个走,大概丈量着尺寸,“这要盖起来,和你围的院子也差不多大。” “兰儿还悄悄和我念叨,说是也学你,”婶子就笑,“说是也要我家挖几棵枣树,院子里的酿出来的杏树苗,也早早就定下来。” “说是都移过来,和你这院子似的,房前屋后的种上些。” “还有那栅栏,”婶子扭头瞧了她院子,“估计也学你,给围起来。” 说到这,像是想起了啥,秀梅婶子兀自又笑出声,“这栅栏跟前的花花草草,依着兰儿性子,怕是也学你。” 想到这,婶子就远处山前山后的瞧,“这明年,兰儿啊,估计闲不住,得挎着篮子满山头的跑,挖了花花草草家来种。” 婶子念叨着,福福这般一想,心就舒坦了。这啊,才是山里该有的日子。想起自己那一翻折腾,虽然累,但看着家里房前屋后,也实在满心欢喜,却是很值。 福福也跟着忍不住笑出声,若是这样,才好呢。 最好家里也弄出块菜地,福福心想,和她那样,两家一起种种菜,养养鸡之类的,也是好呢。 “兰儿的事一妥,我这心啊,总是放下不少,”秀梅婶子拉着她慢慢前头走,“定的这个外面也主事,还应了保成,倒是个难得的。” 这般说着,就到了婶子家门口,开了大门,一直把她领进屋。 柔儿水灵哪里在闹腾,福福一进屋,瞧见炕上放着书桌,两个孩子整端坐桌前,也是没的笔墨纸砚,就桌上放着块大的模板子,两人手上黑乎乎的拿着烧好的木炭,正板子上写着大字。 低着头,垂着眼,格外认真。 就是她们推了门,屋里来了,应没抬头。 秀梅婶子拉着她炕上坐,然后就笑,“看看谁来了?” 婶子话音一落,两人才抬头看,瞧见是她,愣了愣反应过来还有些害羞,顿时红了脸,手上的木炭和桌上的板子也藏不住,就越发红了脸,“我,我,就是,就,写。” 一时,话都说不真切。 福福就笑,俩孩子这么认真努力,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看两人不好意思,黑乎乎的手还不自觉的要摸脸,连忙给拉拉下来,“你俩知道温习,这么认学,我可高兴了。” “这读书认字啊,是顶光明正大的事。” 福福就笑,听她这么说也放松了,还咧嘴一笑,就把桌上的板子拉了过来,给福福瞧,板子上黑乎乎的写了不少字,边上还有抹布,湿答答的,再一瞧,窗台上好几块这样的板子,日头正晒着,该是擦了又晒,干了又写。 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福福就笑,柔儿和水灵两个读书认字,这前前后后,秀梅婶子和老叔,看样子也花了不少心思,很是上心。 福福也不客气,就脱了鞋子炕上一坐,手支着书桌,和俩孩子看起了板子。 别说,这一块块薄板子,木炭上头一写,虽不如笔墨在纸上落笔,但终究能留下印子,也是极好的。 “是你老叔,”秀梅婶子端了热水,把茶碗放到边上,说了起来,“他啊,瞎折腾的。” 说是瞎折腾,但秀梅婶子那满眼的星星,却是藏都藏不住,对自家男人这般用心,该是打心眼里欣慰,“看两个孩子老是拿着棍子地上乱画,就把那木板子削了薄片,还磨光,烧了柴的炭的,黑乎乎的,就拿来给两个孩子用。“ 说完,看两个孩子手上黑乎乎的,“就是不禁脏。” 说到这,婶子也炕上一坐,接着说,“这个啊,也不知道好不好,能不能用,我和你老叔也不懂,笔墨纸砚咱买不起,这板子上写几个字,将将凑合的,我瞧着也还行。” “总比地上乱比划好,”秀梅婶子喝了口水,“那窗台上,这几日你老叔得空就折腾,弄了好几块。” 说完,就示意水灵拿了一个过来,递给福福,“正好今儿出门瞧见了你,就拉了你下来看看。” “你看看,这成不成,若是成,你老叔就多做几个,也给你送了去。” “益哥以后做大学问,肯定用不了这个,”她手上拿着板子,细细的刚一打量,就听婶子话音又起,“这个啊,我也不懂,但也知道练不了字,就是孩子家家的瞎闹腾。” “前几日就生了这法子,两个孩子用了几天,我粗粗看了也还成,找不,拉了你下来,问问你,这法子,到底成不成?” 福福就笑,这法子可是顶好的,没的笔墨纸砚,柔儿和水灵两个读书也是修身养性,这般,却是两全其美的。 “婶子,这法子啊,是顶好的。” 福福就笑,话一落,也就松了口气,放宽了心,“我和你老叔也不懂,就是跟着瞎折腾,还怕折腾的过了头,耽误两个孩子。” “你这么一说,”秀梅婶子又长呼一口气,“我就放心了。” “我老叔木匠活计还挺好。”福福就笑,手上看着板子,该是极细心点,边边角角也是花了心思,薄薄一层,木炭上头一滑,留下字迹,再湿抹布一擦,晒干了重复利用,法子还真不错。 “你老叔啊,”婶子就笑,“做了好几个,说是让我得空问问你,这板子成不成,若是成,就都给你送去。” “不是要弄个学堂吗,”婶子笑,“正好,以后留着给你用。” 福福咧嘴笑,也不客气的就收下了,这般想着,忽然闹钟心生一计,问婶子,“婶子,我老叔都会些啥木匠?” “就小打小闹还行,你叔小的时候,跟着师傅学了几天木匠,那师傅去的早,学了个半吊子。” “这跟着外头做了几年活计,你老叔又爱折腾,一来二去,倒也自己寻了个出路。” “这见了木头啥的,也爱琢磨琢磨,要说会些啥,”婶子想了想,接着说,“在公家打个桌子椅子啥的,挣个工钱。” 说完,看着她,“福福,你是有事吗?” 福福笑,“我忽然想了个物件,也不知道成不成,等我好好寻思寻思,哪日画了图,再来寻我老叔,问问成不成?” “行的行的,”婶子笑,“啥时候都行,你老叔不懂的,他外头做工好多木匠师傅,多打听打听,总能问道出来。” 她想的那个,福福心想,怕是问道不出来。 她忽然想做个轮椅,嗯,就是给上院老太太做个轮椅,弄个轮子,自己能推来推去的,还能刹车,该是好的。 但这图,福福心想,图却是能画出来,可是其中道理,福福挠头,她可是一窍不通。 这般想着,就见秀梅婶子说话声传来,“你慢慢想,正好你老叔进了腊月活计就少了,空的多。” 福福点头,应下了。 婶子还要去柔儿爷奶家,刚说了这一通耽误了不少时间,眼下话说完了,就赶忙下地,出门去了。 柔儿递了根柴火炭过来,又笑嘻嘻的指着板子,她一接过,就见两人直勾勾的看着她,分明是要看她写字。 嗯,这毛笔字她是写的一般,可铅笔字,她却是写的极好。 自在从容的拿了炭笔,一笔一画的板子上写了几个大字,看的两人瞪大了眼,“福福姐,你写字真好看。” 福福就笑,“你们啊,若是好好练,比我写的还能好呢。” 一说,果然,两人牟足了劲,高兴的不行。 婶子家暖和,屋子也大,家里有厢房,所以屋里东西并不多,不和她家似的,那么大点屋子装的满满的,虽然一直有归置,天天都打扫,可还是瞧着拥挤,地方太小。 婶子家炕大,还暖和,福福写了几个字,顺便考问了两人功课,又教了篇文章,就顺势身子一趟,伸长了胳膊腿,还能炕上翻个,舒坦的很。 她家,就不大行。 家里炕稍堆的被褥,然后狗窝篮子,接着放了书桌,小小的炕只炕头留了一条,实在拥挤的很。 这般舒坦的炕上好个转,柔儿和水灵两个看的一惊一乍,“福福姐,你哪里疼?” 福福就笑,两人一脸担心,眉眼全是关怀,就懒洋洋的开了口,“你家炕太大了,我翻个,舒坦舒坦。” 从婶子家出来天色已晚,她晃晃悠悠的家去,天边落日西斜,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挂着层层云朵。 她慢步走着,冬日的冷风吹拂脸面,带着几分寒意,让人清醒。 家家户户炊烟四起,饭香扑鼻,几步路的距离,福福走的极慢,感受着难得的惬意。 时间好似静止了,远近那一片苍苍茫茫的朦胧,也一点点淡去,任由时光流转,岁月如梭,全停在这脚下。 福福眼瞅着日头一点点下了山,天边的云霞也点点褪去,那一片苍茫转眼就不见,留下越发浓厚的夜色。 福福在家院子里站着,冷风侵入冬衣,寒意入了心头,这般,才惊觉,不由笑了笑,最近,可是越发爱出神了。 益哥屋里点了油灯,人正端坐桌前读书,该是入了神,她推了屋门进去也没察觉,眼不离书卷。 日复一日,时间就过来了,人,也就长大了。 一进了腊月,事情就多了。 福福可是深有感触,冬月的时候还有的闲,等腊月一到,家家户户就张罗起来,忙什么的都有。 年关,忙着张罗过年的琐碎,做新衣的要赶制,上集办年货的要抓紧,走亲访友的也排上日程,这一过了年就开春,性子急的人家,还山上地里转悠几遭,探探明年的春时。 兰儿忙着定亲,别人家的姑娘都是长辈张罗,兰儿后娘这般性情,自是指望不上的。秀梅婶子里里外外帮着操劳,虽是定亲,张罗的却也多。 缝制新衣,准备回礼,定亲是去男方家,但女方这边,也是要准备席面,乡里乡亲热闹一番,要忙的,也挺多。 福福把柔儿和水灵的课程,也缓了许多,一早过来教的东西少了,上午挪出来许多时间也忙着准备年货。 是的,要准备年货了。 前阵子做的豆腐也吃的差不多,婶子说等兰儿的事忙完,两家再做一锅新的,还要张罗做豆酱,德正奶给她和益哥纳的鞋子也好了,还缝了新衣裳,却是帮了许多。 家里的鸡,养了这许多日子,长了不少膘。 这过年,也没个荤腥,福福心想,站在院子里,看着家里之前新孵出来的那一窝鸡,因为公鸡多,此时又长大了,天天一大早都学了打鸣,哎呦,别提有多烦。 福福看了一眼就开始扶额,想起早上的时候,家里二十来只公鸡,叽叽喳喳的都扯了破锣嗓子使劲的喊,那动静,想都不敢想。 这公鸡多,要不要,过年杀两只呢? 福福盯着地上瞧,家里这一窝鸡,确实能杀了吃肉了。 家里那点铜钱,好几次,福福也想买了猪肉吃,毕竟大过年的,可每次铜钱一拿在手,数了数,总是舍不得。 有瓜子油,能省就省吧。 就这样,一个冬天,都没吃上几口肉。 福福瞅着家里公鸡,还是婶子给的那个领头,最是厉害的,这家里公鸡一多,每天可是掐不少架,一开始福福海拦着,上前给分开,这一来二去也就懒得管,有时候闲着没事,还拿了小板凳坐在跟前看,凑个热闹。 比如眼下,福福刚想着过年要不要杀两只吃肉,念头刚起,两个公鸡就掐起来了。 竖着鸡冠子,扑腾着翅膀,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公鸡,爪子用力扒拉着地,然后一个俯冲,就扑了过去。 第五一六章:几个 从婶子家出来天色已晚,她晃晃悠悠的家去,天边落日西斜,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挂着层层云朵。 她慢步走着,冬日的冷风吹拂脸面,带着几分寒意,让人清醒。 家家户户炊烟四起,饭香扑鼻,几步路的距离,福福走的极慢,感受着难得的惬意。 时间好似静止了,远近那一片苍苍茫茫的朦胧,也一点点淡去,任由时光流转,岁月如梭,全停在这脚下。 福福眼瞅着日头一点点下了山,天边的云霞也点点褪去,那一片苍茫转眼就不见,留下越发浓厚的夜色。 福福在家院子里站着,冷风侵入冬衣,寒意入了心头,这般,才惊觉,不由笑了笑,最近,可是越发爱出神了。 益哥屋里点了油灯,人正端坐桌前读书,该是入了神,她推了屋门进去也没察觉,眼不离书卷。 日复一日,时间就过来了,人,也就长大了。 一进了腊月,事情就多了。 福福可是深有感触,冬月的时候还有的闲,等腊月一到,家家户户就张罗起来,忙什么的都有。 年关,忙着张罗过年的琐碎,做新衣的要赶制,上集办年货的要抓紧,走亲访友的也排上日程,这一过了年就开春,性子急的人家,还山上地里转悠几遭,探探明年的春时。 兰儿忙着定亲,别人家的姑娘都是长辈张罗,兰儿后娘这般性情,自是指望不上的。秀梅婶子里里外外帮着操劳,虽是定亲,张罗的却也多。 缝制新衣,准备回礼,定亲是去男方家,但女方这边,也是要准备席面,乡里乡亲热闹一番,要忙的,也挺多。 福福把柔儿和水灵的课程,也缓了许多,一早过来教的东西少了,上午挪出来许多时间也忙着准备年货。 是的,要准备年货了。 前阵子做的豆腐也吃的差不多,婶子说等兰儿的事忙完,两家再做一锅新的,还要张罗做豆酱,德正奶给她和益哥纳的鞋子也好了,还缝了新衣裳,却是帮了许多。 家里的鸡,养了这许多日子,长了不少膘。 这过年,也没个荤腥,福福心想,站在院子里,看着家里之前新孵出来的那一窝鸡,因为公鸡多,此时又长大了,天天一大早都学了打鸣,哎呦,别提有多烦。 福福看了一眼就开始扶额,想起早上的时候,家里二十来只公鸡,叽叽喳喳的都扯了破锣嗓子使劲的喊,那动静,想都不敢想。 这公鸡多,要不要,过年杀两只呢? 福福盯着地上瞧,家里这一窝鸡,确实能杀了吃肉了。 家里那点铜钱,好几次,福福也想买了猪肉吃,毕竟大过年的,可每次铜钱一拿在手,数了数,总是舍不得。 有瓜子油,能省就省吧。 就这样,一个冬天,都没吃上几口肉。 福福瞅着家里公鸡,还是婶子给的那个领头,最是厉害的,这家里公鸡一多,每天可是掐不少架,一开始福福海拦着,上前给分开,这一来二去也就懒得管,有时候闲着没事,还拿了小板凳坐在跟前看,凑个热闹。 比如眼下,福福刚想着过年要不要杀两只吃肉,念头刚起,两个公鸡就掐起来了。 竖着鸡冠子,扑腾着翅膀,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公鸡,爪子用力扒拉着地,然后一个俯冲,就扑了过去。 紧接着,尘土纷飞,跟前的刚还消停吃食的公鸡母鸡跑的跑,飞的飞,鸡毛更是飞了满天,福福急忙袖子盖了脸,缓和了片刻再探出头,嗯,两只鸡斗的更欢。 鸡虽好斗,但时候不长,过了劲,两只就扑腾着翅膀,各奔东西了。 福福看着眼前的两只互相啄了几下,跑了大半个院子,脾气还挺大,就挪着小板凳盯着瞧,心里压了一方胜,只等着结果。 倒是来了兴致。 福福搓着手,眼睛只盯着,唯恐落下一星半点,家里其他的公鸡母鸡这会也都吃的差不多,虽然掐架成了常态,但它们,也惯是爱凑热闹的。 就三五成群的窝了好几帮,叽叽喳喳的也跟着凑热闹。 家里狗子,这会也出来了,个子长了,也胖乎了许多,狗毛黑黑的发着亮,正要窜出去给搅了架,还好福福手快,两手搂着脖子给抓了过来。 “别动别动,”福福拍着狗子头,“你这里待着,别去给搅了局。” 说完,就抱着狗子这边看热闹,两只公鸡完全沉浸在掐架的世界里,浑然不觉,片刻,就又来回掐了起来。 福福看的正过瘾,眼瞅着自己看好的那只鸡要赢,谁成想,紧要关头了,大门口吱扭一声,上院德正娘下来了,家里的鸡一个激灵,吓的各自散去了。 这架,也就有头没尾了。 “大娘?”福福起身,放了狗子院里跑,“快屋里坐。” 德正娘,可是有阵子没来了,福福跑过去把人迎进屋,该是有事的,福福心想,要不然不可能下来。 沏了茶水,两人东屋炕上一坐,德正娘人凑到书桌跟前,看着一个个木板子,还有板子上没来得及擦掉的字。 “这是你写的?” 福福点头,“每天柔儿和水灵两个下来,就写几个,一处认认。” 德正娘点点头,手上拿着板子,里外瞧了瞧,又轻轻放下,这才端了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这兰儿定亲,马上了呀。” “是呢,”福福点头,“再有两三天,亲事就定下了。” “秀梅不让你去?” 福福点头,反正德正娘也知道,她也不好瞒着,就直说了,“我婶子说,之前不是有人打听吗,我不好送上门。” 嗯,这就是婶子原话。 福福摆手,“我秀梅婶子还说,说去倒是不大紧,但不好定亲就跟了去,可以等等,等两家定了亲,走动起来了,成亲的时候,要是送亲,我可以去的。” 福福倒是不在意,去不去都成,跟着去就凑个热闹,陪陪兰儿,不去的话,也是兰儿喜事一桩,她心里高兴就行。 说到这,就见德正娘先是松了口气,然后这气啊,又提了起来,“成亲的时候,你要跟着去?” 福福听了大娘语气,却是不大好,就抬眼看了看脸色,嗯,又上头了。 “那个,”福福犹豫,只好打哈哈,“去不去都成。” 德正娘听她这么说,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水,就开始语重心长的嘱咐,“你还是姑娘家家的,家里也没个长辈,秀梅啊,虽是好心,但你也不好外头跑。” “你这年纪正好,”德正娘说到这,停了停,转了话,“不是不着急说亲吗,既然不着急,就也别到处乱跑。” 额,福福一时无话,不知如何接,只眨着眼睛看着德正娘,想了想,不确定的开了口,“大娘,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我嫁人啊?” 福福不知哪里生的这般想法,只眼下看着德正娘,加上前阵子的那一通话,这念头就窜了出来。 福福话一出口,德正娘就愣住了,该是没想到福福这么直接,愣过之后就红了脸,左右眼神有些闪烁,炕上坐不住,就穿鞋下了地,“这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什么什么不想你嫁人,哼,成日里的瞎寻思。” 说完,就要往外走,留都留不住,“我就听了这一嘴,好心下来看看,这去不去也是你自己拿主意,和我有啥关系。” 德正娘有些着急,出了门,快了步子就往前走,“哼,以后你的事啊,我才懒得打听。” 到了大门口,推了门,就往上院走,家去,福福身后跟着,跟不上就小跑着,也说不说不上话,就听德正娘一句接着一句,“你爱去不去,我才不问了呢。” “嫁人,嫁人,嫁人就嫁呗。” “哼,嫁谁就嫁人,这好姑娘多的是。” 说完,两人就到了上院大门口,德正娘这才停住脚,回头看着福福,冲她摆手,“跟着上来干嘛?快,家去吧,家去吧。” 说完,人就回了院子,进屋去了。 福福站在大门口,一句话都没顾上说,小跑到还喘着粗气,莫名其妙的不知哪里说了错话,犯愁发呆了一小会,扭头正要往回走,就见德正肩上扛了一捆柴火,家来了。 她赶忙后退几步,让德正进去。 德正见她这般,皱了皱眉,不知她要进去还是才出来,站着不动,福福只好摆手,嘻嘻一笑,“我家去了,家去了。” 说完,扭头就往回走。 家去这几步路,福福走的极其任意,踢着小石子,想着事情,却也没想明白德正娘到底咋回事。 “不想了。” 福福摇头,开了家里大门,回头想关上,余光一瞥,就见上院德正还站在那里,好在个子高,肩上的柴没压的人瞧不见,直挺挺的身躯,却更惹眼了几分。 福福一愣,就见上院的人扭身进了院子,瞧不见了。 她撅嘴,也关了家里大门,狗子嗖的一下就迎了出来,一前一后就进了屋。 “姐,”益哥笑,“咱中午吃啥?” 一转眼,又到了做饭的时候,这几天家里豆包年糕的一连吃了好些天,也该改善改善伙食了。 “你想吃啥?” 小家伙一听,就嘻嘻笑,然后舔了舔嘴,“姐,我想吃酸菜的饺子。” 说完,又加了句,“蒸饺子,姐姐,我想吃大个的,酸菜蒸饺子。”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答复,福福就笑,点了头,“那咱就吃酸菜的蒸饺子。” 家里的米面还不少,也够吃,好不容易包一次福福每每都是包挺多,上下院送几个,然后热热吃几顿,过够了瘾。 这么想着,就拿了盆子,酸菜缸里掏了几棵酸菜出来,冷水洗了又洗,菜板上剁成馅,又用家里的瓜子油渣,黑乎乎的挖了两铲子,和了一大盆子的酸菜馅。 馅子弄好,她就端了面盆,一碗白面两碗荞面,和了个荞麦面团,又和了一个大的苞米面团,一处面板上醒着面。 益哥也放下书卷,锅里添了水,又洗了手,拿了好几个大小盖帘在炕上,只等着包饺子。 前些日子学了包包子,这会包蒸饺,小家伙试试巴巴的非要试试。 福福和好了面,切了面剂子,擀了面皮,就开始教益哥包蒸饺。 小家伙手小,她面剂子就切的也不大,擀出来的面皮正好益哥两手能试巴开,包出来的蒸饺子虽不是特别大,但也模样周正,大小刚好。 福福屋里屋外刚收拾好,听益哥这么一说,鼻子嗅了嗅,热气扑的满屋都是,酸菜饺子的酸香味淡淡的传了出来,还不浓,却也闻着馋人。 家里狗鼻子尖,早就蹲在灶坑,小鼻子湿答答的不停嗅,眼巴巴瞅着锅里,那小眼神直勾勾的,可怜巴巴的,瞧着就忍不住摸摸它的头,实在喜欢的很。 家里的狗子长的还挺快,如今已经从刚来的小不点大了许多,家里的鸡蛋全给了它吃,如今胖乎乎的,毛发光亮,还亲近人,又知道看家护院,好的很。 灶里烧着柴,福福还是老样子,拿了干辣椒出来,用火烤出糊辣的香味,然后掰碎放在碗里,再添了葱花蒜泥,掐一把香菜,撒了盐,放了酱,再一搅拌,辣椒酱就好了。 还有咸菜,也少不了。 一样样忙活着,锅里的饺香越浓,她就屋里放了桌子,拿了碗筷,又把家里大碗拿出来,锅台放好,一会饺子出了锅,得给上院下院送几个,正好端着大碗,方便。 这么想着,时辰就差不多,开了锅,等稍微晾凉一些,大碗里放了蒸饺,盖了干净纱布,趁着热,益哥小家伙就端着大碗,跑出门,身后跟着狗子,一前一后去了下院。 从下院回来又不停歇的去了上院,每家福福都装了六个蒸饺,家里饭桌福福也揭了六个端上桌,碗里倒了热水,等着益哥上院家来吃饭。 福福左等右等,也没见人回,这下院送的时候,眨眼工夫就跑了来,这会去了上院,也不至于耽误这么长时间,福福看着饭桌,桌上的蒸饺热气都去了大半,再不回来,该是要凉了。 这么想着,就起身下起去了当院,伸长了脖子往上院瞧,还是不见人影。 第五一七章:这么 福福左等右等,也没见人回,这下院送的时候,眨眼工夫就跑了来,这会去了上院,也不至于耽误这么长时间,福福看着饭桌,桌上的蒸饺热气都去了大半,再不回来,该是要凉了。 这么想着,就起身下起去了当院,伸长了脖子往上院瞧,还是不见人影。 没法,福福回了屋,又掀开锅,放了蒸笼,把饭桌的蒸饺再蒸笼上铺好,灶里添了把柴,锅里热着,出了门。 日头正好,风和和煦,今儿天气好的不像样子,一点都不似寒冬,却像深秋刚过。 她慢慢挪着步子,去了上院。 福福站在上院门口,外头瞧着,满屋都热气,还欢声笑语的说着话,很是热闹,正纳闷,就见家里狗子颠颠从里面跑出来,嘻嘻哈哈的着实好心情,跑到她脚边就开始转圈圈,然后还前头带路,看样子是要领着她往里走。 正犹豫,就见德正娘出来了,“站着干啥,怪冷的天,屋里来啊。” 说完,人就回了屋子,福福没法,也抬脚进去,心生好奇,这大大小小的,到底在干嘛。 院子里刚走了两步,福福就看出来了,原来,今儿上院做了豆腐。 做了豆腐?怎么,怎么没叫她啊? 福福赶忙快走两步,心想着不是等几天再做吗,怎么悄无声息的又做上了?抬脚刚一进屋,就见东屋西屋两个锅,如今全是豆腐脑,德正两边忙活着,点好了豆腐,正等着压成块。 益哥更是,手捧着碗,碗里热乎乎的豆腐脑,拿着筷子,吃的正香,鼻尖还冒了汗,抬头一瞧见她,眼睛瞪的又大又圆,着急咽下口中的豆腐脑,就手指着边上的大碗,“姐,你也吃,也吃。” 福福扶额,哭笑不得。 福福冲益哥摆手,小吃货在旁的人家客套的不行,只在德正跟前,却是小孩子性情,放的开。 “大娘,你们今天做豆腐啊?”福福看向德正娘,“怎么没叫我一声,我也正想做呢。” “你们姐弟俩也吃不多多少,”德正娘接过话,“我就多磨了点豆子,一并做出来了。” 说完,手扶着压豆腐的槽子,“这做了两锅啊,可够咱两家分了。” 这边说着,德正就水瓢舀了锅里豆腐脑,小心点一瓢瓢倒入槽子里,冒着热气,屋子里也全是豆腐的清香,豆腐脑成块,槽子里一堆,卤水就从槽子底留了出来,落入缸里。 等舀了将将一槽子,这边就用干净纱布封了口,又用大的盖帘压实,上头放了装满水的水桶,压出豆腐脑里面的卤水。 这一槽豆腐,再等等时间,也就好了。 这边弄好了一槽子,德正娘俩就又拿了一个豆腐槽子出来,支上两根树棍,铺上纱布,然后倒入豆腐脑,一样的,盖了盖帘,再用装满水的水桶压实。 就这样,福福偶尔帮着低个东西,忙了一会,两大锅的豆腐脑,压了三槽子的豆腐,全在屋里压实,只等着成型。 “吃点豆腐脑吧,”忙完,刚松了口气,德正娘就把早盛出来的豆腐脑端到东屋,老太太还在忙着针线,放了桌,拿了碗筷,低给福福一碗,“你也尝尝。” 家里蒸饺在锅,一口还没动,这会只想着忙完领着益哥家去吃饺子,谁成想,这边刚洗了手,然后就拿了筷子,端着碗,豆腐脑的香气扑鼻。 益哥小家伙已经早早吃过了,这会凑到福福跟前,嘻嘻笑,“姐姐,大娘家的豆腐脑,可好吃了。” 说完,就眼巴巴的瞅着她,盯着她入口,一眨不眨。 福福左右看看,屋里几个人,德正不在,德正娘和德正奶都吃了起来,益哥端上来的蒸饺子,这会德正娘也端上炕,放在老太太跟前,还没动。 “这是又包蒸饺子了?”老太太吃了口豆腐脑,看了看桌上的蒸饺,筷子夹了一个,放在碗里,“酸白菜馅子的?” 福福点头,“好久没包,一时馋了,就包了几个蒸饺,送上来给大奶你们尝尝。” 说完,自己也吃了口豆腐脑,别说,味道鲜嫩,豆腐的醇香味十足,很是滑口,很好吃。 福福点点头,一连又吃了几口,过了瘾。 “嗯,”老太太咬了蒸饺,嚼了几口,点点头,然后用脑袋指了指大碗,对着德正娘,“你也别看着,趁热吃了。” 老太太爱次,福福心里高兴,赶忙扒拉着碗里的豆腐脑,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就拉着益哥,“大奶,你们慢慢吃,我和谦益也家去吃饭了。” 说完,拉着人就想走。 “着急吗?”德正娘放下碗,问她,“不着急就等一等,豆腐要压好了,直接拿下去。” 福福为难,这新做的豆腐,说实话,她也不好收,但眼下这般,却也是必收不可,一时有些犹豫,搓搓手,“大娘,我家还挺多豆子呢,已经收拾出来了。” “这豆腐你们好不容易做的,自己留着吃吧,我年前家里自己再做一锅。” 看德正娘没说话,福福赶忙接着说,“下院我秀梅婶子,年前也做,一会我家去和婶子说,她做豆腐带着我。” “之前的那锅豆腐,就是我自己做的,”福福点点头,“也挺好吃。” 德正娘起身,下了地,“做了你们那份,已经做出来了,你们就别折腾了。” “你们要急着家去就先回,”德正娘掀开门帘,来到外屋,“一会等豆腐做好了,让德正给你们送下去。” 然后手上按了按槽子里的豆腐,还没压好,又推开西屋门,看了看里面,嘱咐德正,“福福他们急着家去,一会豆腐压好了,切成块,你下院送去。” 接着,就听西屋闷闷的传来一声嗯,没的动静了。 益哥小家伙就凑过去,跟着的还有狗子,依着西屋门,探着脑袋瓜,往里看,就听益哥咯咯直笑,叫着德正哥。 “回家了,回家了,”福福无法,喊人,然后扭头看向德正娘,说了起来,“大娘,那我们就先家去,做了好饭,还没吃呢。” 说完,就出了屋,益哥跟在身后,狗子颠颠追着跑,大大小小下院走。 “姐,”出了上院,家去的路上,益哥拉着她衣袖,兴致勃勃,“姐,大奶说做了豆腐就做豆酱,到时候我也能跟着学。” 益哥小家伙不知啥时候,也爱折腾这些了,除了读书,这包饺子、做饭、收拾屋子,也样样不耽误。 “读书要紧,”福福知道益哥心中有数,但看他这样,还是忍不住嘱咐,“这生活琐碎啊,读书累了打发时间还好,可不能一日工夫全耽误在这上头。” “若是那样,”福福停住脚,眼睛瞅着益哥,很是认真,“就把读书耽误了,得不偿失,不成的。” 小家伙点头,也极其认真,“姐,我知道的,不会耽误读书。” 得了益哥这话,福福放了心,松了口气,“不能死读书,这日常琐碎偶尔也能陶冶下情操,放松下心情,却也是好的。” 想到这,福福就不敢深想。 等有了地,再家里养一些活物,那她,一天天更没时间了。眼下除了一早教柔儿水灵两个读书,自己也空出点时间翻几卷书,还有晚上,也得一点空,看上几页。其余时间,福福心想,眼看着闹腾的益哥,心里盘算着,其余时间,自己全在琐碎中度过了。 早起做饭,喂鸡,收拾屋子,拾掇院子,上午看些书,然后就张罗午饭,再收拾屋子,做些活计,又到了晚上。 一日一日,不知不觉间,就过来了。 自己,忙了这许多,收获也不少,但总是,福福心想,读书的时间越发少了。 看益哥笑的欢快,狗子跟着跑的喘了粗气,福福就把人给叫停住,“一会就吃饭,可别闹腾了。” 这么想着,姐弟俩就进了屋。 锅里热着蒸饺,饭桌也收拾好,刚上院吃了豆腐脑如今已经去了几分饿意,洗了手,益哥又缓和了许多,她才掀了锅盖,端上蒸饺。 “姐,好吃,”益哥嘻嘻笑,咬了一大口,嘴里嚼字,不住的点头,“酸酸的,香香的,再蘸点辣子,辣辣的,特别好吃。” 益哥小家伙吃红了鼻尖,满嘴是油,眼里全是喜色,看着碗里的蒸饺,一口接着一口,吃的欢快。 正高兴劲头上,忽然想起了啥,嘴上嚼的慢了,抬头眼巴巴的生了几分可怜,“姐,也不知道小丫头吃没吃的上?” 小丫头? 是啊,有些日子了,上次,也是家里吃了蒸饺,她来的。 福福一时也想了起来,距离上次,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这吃起蒸饺,益哥想起念叨了几句,也惹得她起了想念。 “这次包了这么多蒸饺,”福福安慰益哥,也是安慰自己,“若是小丫头来了,就蒸个满锅,给她吃。” 益哥一笑,点点头,“小丫头也爱吃饺子的。” 说完,姐弟俩就埋头吃了起来,饺子香,却也多了几分味道,嗯,是惦念的味道,入了这蒸饺,吃起来格外的不寻常。 这边刚吃了饭,收拾了碗筷,就见德正端着压好的豆腐槽子,已经站在大门口,益哥颠颠跑过去开了门,一大一小笑嘻嘻的说着话就屋里来。 她大开了屋门,锅台又收拾出块地,等德正把豆腐槽子放在锅台,一掀开纱布,那热乎乎、白嫩嫩的豆腐就露了出来,福福忍不住,掰了边上小小一角,放嘴里一尝,嗯,鲜滑刚好,老嫩正合适。 “好吃,”福福咧嘴笑,本以为之前自己做的豆腐是极好的,但吃了这个,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很大进步空间,“这个好吃。” 福福随口这么一说,也没在意,等扭头一看,就见德正稍红了脸,略一想,嗯,这豆腐该是德正点点,她这一开口,夸的该是他了,话都说了却也收不回,她就端了家里盖帘,拿了铲子,上手要把豆腐揭在盖帘上。 “给我吧。”手刚要动,德正就开了口,接过她手上的铲子,就一手扶着豆腐,一手拿着铲子,揭了起来。 福福就把手上的盖帘给了益哥,让他们哥俩忙活,自己屋里扫了地,西屋又空出地方来,好放豆腐。 新出锅的豆腐,咋瞧,都好顶好的。 一槽子的豆腐,揭了两个盖帘,大大的一块块,白嫩嫩的,和她之前自己做的那锅豆腐差不多,很是能吃一段时间。 这么想着,又瞥到家里豆包年糕,家里这吃的用的,上下院可是送了不少。 等豆腐弄完,德正也拿着空槽子家去了,益哥和狗子一直送到大门口,瞅着人回了上院才家来,“姐,德正哥真好。” 福福就笑,看小家伙满脸笑意,那上扬的嘴角,弯弯的眉眼,说起德正更是从心底散发出来喜爱,惹得福福不由摇头,“你说说,你德正哥哪里好?” 益哥想都不想,就掰着手指头,说了起来,“对我好,对姐姐也好,会做好吃的,还一直读书,给咱挑水,帮咱干活,还给咱狗子。” “好多,好多,”益哥松了手,“德正哥是除姐姐外,最好的。” 说完,就原地蹦起了高,“姐,德正哥是真的好。” 话音一落,就跑进西屋,狗子跟在身后,一前一后掀开帘子,跨过门槛,读书的读书,守着的守着。 福福外屋就笑,没法,不过有德正这样的存在,福福心想,对益哥,也是好的。 他们爹娘去的早,老爷子也先去了,福福还好,毕竟有一世的记忆,益哥终究是小,有德正存在,他又这么欢喜,总是好的。 而且德正,心性正如秀梅婶子说,心性好,也有些本事,或多或少也总能给益哥做个榜样,挺好的。 这么想着,她就一边喂了鸡,西屋拿了下院老叔做的板子,一个炭笔,画了起来。 擦擦画画一个下午,也没画成个样子。 眼瞅着日头西下,天边殷红一片,这边,板子上,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真是有些东西连个皮毛都没学会,福福心里叹气,看着自己板子上画的所谓的’轮椅‘,嗯,两个轮子,一个椅子,五分像都没有。 第五一八章:终于 想到这,福福就不敢深想。 等有了地,再家里养一些活物,那她,一天天更没时间了。眼下除了一早教柔儿水灵两个读书,自己也空出点时间翻几卷书,还有晚上,也得一点空,看上几页。其余时间,福福心想,眼看着闹腾的益哥,心里盘算着,其余时间,自己全在琐碎中度过了。 早起做饭,喂鸡,收拾屋子,拾掇院子,上午看些书,然后就张罗午饭,再收拾屋子,做些活计,又到了晚上。 一日一日,不知不觉间,就过来了。 自己,忙了这许多,收获也不少,但总是,福福心想,读书的时间越发少了。 看益哥笑的欢快,狗子跟着跑的喘了粗气,福福就把人给叫停住,“一会就吃饭,可别闹腾了。” 这么想着,姐弟俩就进了屋。 锅里热着蒸饺,饭桌也收拾好,刚上院吃了豆腐脑如今已经去了几分饿意,洗了手,益哥又缓和了许多,她才掀了锅盖,端上蒸饺。 “姐,好吃,”益哥嘻嘻笑,咬了一大口,嘴里嚼字,不住的点头,“酸酸的,香香的,再蘸点辣子,辣辣的,特别好吃。” 益哥小家伙吃红了鼻尖,满嘴是油,眼里全是喜色,看着碗里的蒸饺,一口接着一口,吃的欢快。 正高兴劲头上,忽然想起了啥,嘴上嚼的慢了,抬头眼巴巴的生了几分可怜,“姐,也不知道小丫头吃没吃的上?” 小丫头? 是啊,有些日子了,上次,也是家里吃了蒸饺,她来的。 福福一时也想了起来,距离上次,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这吃起蒸饺,益哥想起念叨了几句,也惹得她起了想念。 “这次包了这么多蒸饺,”福福安慰益哥,也是安慰自己,“若是小丫头来了,就蒸个满锅,给她吃。” 益哥一笑,点点头,“小丫头也爱吃饺子的。” 说完,姐弟俩就埋头吃了起来,饺子香,却也多了几分味道,嗯,是惦念的味道,入了这蒸饺,吃起来格外的不寻常。 这边刚吃了饭,收拾了碗筷,就见德正端着压好的豆腐槽子,已经站在大门口,益哥颠颠跑过去开了门,一大一小笑嘻嘻的说着话就屋里来。 她大开了屋门,锅台又收拾出块地,等德正把豆腐槽子放在锅台,一掀开纱布,那热乎乎、白嫩嫩的豆腐就露了出来,福福忍不住,掰了边上小小一角,放嘴里一尝,嗯,鲜滑刚好,老嫩正合适。 “好吃,”福福咧嘴笑,本以为之前自己做的豆腐是极好的,但吃了这个,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很大进步空间,“这个好吃。” 福福随口这么一说,也没在意,等扭头一看,就见德正稍红了脸,略一想,嗯,这豆腐该是德正点点,她这一开口,夸的该是他了,话都说了却也收不回,她就端了家里盖帘,拿了铲子,上手要把豆腐揭在盖帘上。 “给我吧。”手刚要动,德正就开了口,接过她手上的铲子,就一手扶着豆腐,一手拿着铲子,揭了起来。 福福就把手上的盖帘给了益哥,让他们哥俩忙活,自己屋里扫了地,西屋又空出地方来,好放豆腐。 新出锅的豆腐,咋瞧,都好顶好的。 一槽子的豆腐,揭了两个盖帘,大大的一块块,白嫩嫩的,和她之前自己做的那锅豆腐差不多,很是能吃一段时间。 这么想着,又瞥到家里豆包年糕,家里这吃的用的,上下院可是送了不少。 等豆腐弄完,德正也拿着空槽子家去了,益哥和狗子一直送到大门口,瞅着人回了上院才家来,“姐,德正哥真好。” 福福就笑,看小家伙满脸笑意,那上扬的嘴角,弯弯的眉眼,说起德正更是从心底散发出来喜爱,惹得福福不由摇头,“你说说,你德正哥哪里好?” 益哥想都不想,就掰着手指头,说了起来,“对我好,对姐姐也好,会做好吃的,还一直读书,给咱挑水,帮咱干活,还给咱狗子。” “好多,好多,”益哥松了手,“德正哥是除姐姐外,最好的。” 说完,就原地蹦起了高,“姐,德正哥是真的好。” 话音一落,就跑进西屋,狗子跟在身后,一前一后掀开帘子,跨过门槛,读书的读书,守着的守着。 福福外屋就笑,没法,不过有德正这样的存在,福福心想,对益哥,也是好的。 他们爹娘去的早,老爷子也先去了,福福还好,毕竟有一世的记忆,益哥终究是小,有德正存在,他又这么欢喜,总是好的。 而且德正,心性正如秀梅婶子说,心性好,也有些本事,或多或少也总能给益哥做个榜样,挺好的。 这么想着,她就一边喂了鸡,西屋拿了下院老叔做的板子,一个炭笔,画了起来。 擦擦画画一个下午,也没画成个样子。 眼瞅着日头西下,天边殷红一片,这边,板子上,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真是有些东西连个皮毛都没学会,福福心里叹气,看着自己板子上画的所谓的’轮椅‘,嗯,两个轮子,一个椅子,五分像都没有。 这一说,小家伙就缓过神,知道桌上垫着薄木板,手上拿着炭笔,要读书认字了,便嘻嘻一笑,嘴都咧到耳朵边,乖乖的点头,还不忘重申,“福福姐,等咱读了书,我再和姐姐说。” 这般喜庆,福福听了就高兴。 水灵叽叽喳喳这一通,每个人心情都很好,等手上拿了炭笔,翻了书卷,个个又收了心思,专心读书了。 一字一句,一笔一画,写的写,背的背,等考问了功课,教了两人新的文章和字句,她就端着书卷,也认真的翻了起来。 她却是察觉,这读书啊,若是一日荒废了,日后跟上来,可就辛苦,还是点滴堆起来的,日日不得松懈了。 每天也就一早一晚得空,读书学习,可是要下苦工夫了,福福心底给自己打气,这学问啊,虽书卷不多,也没的老师,自己温习求索,更是要下大工夫才是。 想到这,心就越发安静,沉入书卷中,那一字一句都生了许多道理,琢磨、剔透、感悟,没翻开一次,都有不一样的体会,也是真真磨练学问,提取智慧了。 她不敢松懈,也不愿懈怠,在书卷中,完全的进入,不去想生活的琐碎,只顾着眼前,记着当下,在书卷里,遨游。 一时,就忘了时间。 她读的深入,柔儿和水灵两个,也学的认真,等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的书卷,体悟都笑话了,抬起头,看身边的两人,还规规矩矩的端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炭笔,正认真的写着字,写了擦,擦了写,不厌其烦。 福福收了书卷,看着她俩,盯着瞧了好一会,两人都没察觉。 该是温习完了今儿新学的功课,这会两人,正从头写着字,从第一天她教的开始,一笔一画,写在薄板子上,虽然还歪歪扭扭不太中看,但总是顺了许多,板子上一气呵成。 写完了一个薄板子,就端详一阵,然后用手边的抹布擦干净,放在窗台上日头晒干,再换了干净的板子,继续写,一个个头都不抬,很是认真。 她是高兴的,收了两个这么认学懂事的学生,自己这阵子,也背两个孩子带的,多读了不少书。 水灵最先发现了她,一个扭头,就对上她的眼,然后就笑,柔儿还在读书,水灵也不敢笑出声,手拿着炭笔,小手黑乎乎的,就要上手捂嘴。 福福还要嘱咐她,小家伙回过神,对上自己的小手,就伸了老远,嘴角上扬,又沉了心,继续写着字。 等她们从读书写字中再次回过神,日头已经西斜,天也昏了几分,傍黑了。 这一学,到底这么久,福福也是没想到。 秀梅婶子和老叔,这个点,送亲该是也要回了,福福送了两人出门,也大门口站着下院瞧,关着门,该是还没回。 “福福姐,”水灵都下院走了几步,忽然又回了头,嘻嘻笑着跑到她跟前,“福福姐,等我爹娘家来,说了兰儿姐定亲的事,我明个一大早上来,就说给你。” 巴巴的说完,还没等福福开口呢,人就又扭头颠颠跑下去,和柔儿两个开了下院们,家去了。 福福就笑,有了这么个开心果,每天还真有趣许多。 这边定亲,男方送了礼,女方一大家子过去吃个饭,认认亲,等过了礼,这事啊,就定下来了。 一定了亲,两家就能名正言顺的往来了。 这么想着,她倒期待了几分。对于兰儿这门亲,她知道的并不多,还是那次远远的瞧见了几眼,也没近处打过招呼,说过话,只秀梅婶子多念叨了几句,大概心里有个数。 以后这上下院住着,又是兰儿男人,秀梅婶子点头看过的,性情该是不差,应该也好相处,倒还真真盼着早些盖了房子,和兰儿成了亲,他们两家也好早点走动起来。 等吃了饭,家里收拾妥,明月高悬的时候,就见家里狗子忽然竖起耳朵,两眼直勾勾的往外瞧,然后嗖的一下就跑出去,嘴里汪汪直叫。 家里狗子长大了,性情也都了解,这般模样,还是头一次。 福福赶忙跟过去,出了屋门,见狗子急急的直叫,外屋门关了,它就用爪子一个劲的抓,嘴里更是叫的大声,很是不寻常。 福福心里跟着急,蹲下来想安慰狗子,但见它满眼着急模样,又见益哥开了外屋门,就嗖的一下跑出去。 狗子没拴绳,她和益哥出来的匆忙,也没披衣裳,黑天半夜的见家里狗子急急的往外跑,大门口关着,它就嗖的一下从栅栏上跳出去。 这一跳,这急急的一跳,看待了福福,益哥也惊呆了,姐弟俩大眼瞪小眼,正不知所措,就见院外的狗子回头冲着他们叫,然后扭头外外跑,跑两步回个头,等着他们跟上。 黑天半夜的,狗子这般状况,福福一时心慌慌,拉着要追出去的益哥,不让他动。 该是有事了。 福福心想,狗子这般,养了它这段日子,她都知道的,该是有啥事的。 福福钻了钻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长长的松了口气,嘱咐益哥,“你去上院,叫德正。” 福福是怕的,是真的怕。 天这么黑,村子外又是荒山野岭,见狗子前头跑的方向,该是要出村,山里跑的,福福更是心慌的不行,脚底发麻,磕磕绊绊的跟着狗子跑,那种害怕,福福经了这一遭,再也不想体会。 狗子前头跑,福福身后费力的追,绊倒了,就挣扎着起身,回头看一眼村子,等着益哥叫了人过来,但福福知道,狗子这般急,定是有事的。 她心里怕,发慌,但不知为啥,总是想快快的跟着狗子,这种想法支撑着她,让她一步步虽然辛苦,虽然难过,也不想停住脚,等人来。 是的,奇怪。 狗子大了,福福一边跑,一边安慰自己,能看家护院,个子也大,咬起人来该是也厉害的。 就这样,她跟着狗子,一步步跑上山,是的,黑天半夜,狗子跑上来山,往山里跑,不停。 山上风声大,福福一点都不觉得冷,那心底的怕,那股无法忘记的胆战心惊已经占据了她的全身,她周身都紧绷着,听着耳边的风声,不远处山林里东屋的叫声,跑过之后惊了林中鸟雀的乍起声,福福都入了耳,一身的寒毛,却也停不住脚。 是的,就是现在想停,她也不敢了。 只能跟着狗子,磕磕绊绊的爬上山头,磕倒了就爬起来,手上该是被石子擦出了血,钻心的疼痛一过,冷风一吹,痛劲就过去了。 终于,狗子停住了,在一个山头,冲低洼的山沟一直叫,福福也停住脚,不敢喘着粗气,也不敢动,害怕的直哆嗦,但也尽量屏住呼吸,一手握紧棍子,一手攥紧石头,只盯着前面。 这月光,透过林间稀稀疏疏的树木,射了进来,站了一会,她眼睛也缓和了,一点点朦朦胧胧看清了眼前。 她的心怦怦直跳,又憋着呼吸,那跳动更是清晰,直击的她不敢有丝毫的恍惚。 第五一九章:下去 福福是怕的,是真的怕。 天这么黑,村子外又是荒山野岭,见狗子前头跑的方向,该是要出村,山里跑的,福福更是心慌的不行,脚底发麻,磕磕绊绊的跟着狗子跑,那种害怕,福福经了这一遭,再也不想体会。 狗子前头跑,福福身后费力的追,绊倒了,就挣扎着起身,回头看一眼村子,等着益哥叫了人过来,但福福知道,狗子这般急,定是有事的。 她心里怕,发慌,但不知为啥,总是想快快的跟着狗子,这种想法支撑着她,让她一步步虽然辛苦,虽然难过,也不想停住脚,等人来。 是的,奇怪。 狗子大了,福福一边跑,一边安慰自己,能看家护院,个子也大,咬起人来该是也厉害的。 就这样,她跟着狗子,一步步跑上山,是的,黑天半夜,狗子跑上来山,往山里跑,不停。 山上风声大,福福一点都不觉得冷,那心底的怕,那股无法忘记的胆战心惊已经占据了她的全身,她周身都紧绷着,听着耳边的风声,不远处山林里东屋的叫声,跑过之后惊了林中鸟雀的乍起声,福福都入了耳,一身的寒毛,却也停不住脚。 是的,就是现在想停,她也不敢了。 只能跟着狗子,磕磕绊绊的爬上山头,磕倒了就爬起来,手上该是被石子擦出了血,钻心的疼痛一过,冷风一吹,痛劲就过去了。 终于,狗子停住了,在一个山头,冲低洼的山沟一直叫,福福也停住脚,不敢喘着粗气,也不敢动,害怕的直哆嗦,但也尽量屏住呼吸,一手握紧棍子,一手攥紧石头,只盯着前面。 这月光,透过林间稀稀疏疏的树木,射了进来,站了一会,她眼睛也缓和了,一点点朦朦胧胧看清了眼前。 她的心怦怦直跳,又憋着呼吸,那跳动更是清晰,直击的她不敢有丝毫的恍惚。 狗子站在山头叫了几声,然后一个俯冲,就冲了下去,紧接着,就听一个男人的叫声传来,福福站着,不敢动,警觉的看着四周,怕的不行。 山沟底下,男人的叫声更大了,因为天黑,狗子该是追的紧,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又是摔倒的声音,又是爬起的声音,还有跑的动静,她是怕的,脚却动也动不了,就这样,一直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里,手上拿着棍子和石头,心慌慌。 那人该是沟里跑了,狗子不放过,一直在追,听着声音小了,该是跑远了,她这才瘫坐在地,刚要松口气,就听山沟底下窸窸窣窣的还有动静,一时福福心经,连爬带滚的赶忙起身,手上的棍子和石子紧了又紧,怕的不行。 怎么办?怎么办?福福的心从来没有这般跳动过,好似要跳出胸膛,腿脚发麻,手哆嗦。 正害怕的不行,就听不远处益哥在喊她,一声声姐传了来,那个撕心裂肺,带着哭腔。 福福害怕,怕那山沟里的人听见,急的干剁椒,脑子转个不停,刚想扭头不管不顾去寻了益哥,就听一声微弱的试探,“福福姐?” 这一声,就叫住了福福,那声音轻柔,带着不确定,却也能听出那满心的期待,福福姐,是啊,福福姐,这声音,她忘不了。 “小丫头?”她不确定,停住脚,挪着发麻的步子,浑身越发哆嗦了,不敢呼吸,唯恐呼吸的声音没过小丫头的回答,小心翼翼。 “小丫头?”没动静,丁点动静都没有,福福怕了,那边的人没应,她刚要夸过山包,就听呜呜的哭声传来,压抑着,却是再也忍不住的哭声。 福福丢下棍子和石子,拖着身子就跑了过去。 “小丫头。” 是的,是小丫头,她这一喊,不自觉的,也带了哭腔,许是自己刚刚吓的不行,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哗哗的,停不住。 月色朦胧,昏黑,却也让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小丫头,她哭了,只一眼,福福的泪水就不知是为了自己的惊吓,还是眼前的人儿。 不用想,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是怕的,真真的怕,这种怕,带着恨,也是真真的恨。 月亮再皎洁,再撒着大地,终究有照不到的地方。 她搂着眼前的人,任由泪水浸湿她的薄衣,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心却越发的凉。她一句话也不说,把小丫头搂的更紧,抱在怀里,那小小的身子,哆嗦着,强忍着,呜咽着,到底忍不住,大声的在他怀里哭出来。 她不言语,只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让泪水尽情的如泉数据般涌出,她把怀里人的衣裳拢好,手上轻轻寻着扣子,只送了两个,心里送了口气。 好在没晚,该是没发生什么。 怀里的人知道她担心什么,抬起头,抹了抹眼泪,还宽慰她,“福福姐,我没事。” “没事就好,”她不知说啥,只这一句,就顶上千言,“没事就好。” 她想抱着小丫头起身,奈何自己腿脚麻木,浑身还在哆嗦,用不上力,就见身后狗子跑了来,身后跟着德正,喘着粗气。 福福回头,看清了月光下的人,松了口气,那人影高大,给了她莫名的心安,腿上用了力,又扶着狗子,跟着小丫头起了身。 益哥和德正娘身后喊着人,不远处也跟了来,等跑到他们跟前,益哥就扑在她身上,抱着她的腰,呜呜的哭。 她前头抱着小丫头,身后是益哥,腿脚还没好利索,受力不住,就见德正上前拉了益哥,德正娘也过来,脱下身上的外衣,一句话也没说,抱起小丫头,就往回走。 一时,大家都没言语。 她是怕的,这一路,跑的心慌,回去的时候,她一手拉着益哥,一手拽着狗子,脚强忍着能站稳,一步挪着一步,往回走。 德正娘抱着小丫头前头走,她和谦益跟在身后,再后面,是德正。 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不知道那个被狗子撵跑的人是谁,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这件事能怎么办,她只觉得头昏沉的不像话,一片迷茫,什么都听不见,心是乱的,脑子更是嗡嗡直响。 她也是后怕的,当下那会,怕的不行,如今,人都在身边了,福福浑身都发抖,怕的不行。 好在,也是万幸,小丫头没事。 这么想着,她就尽量抬起头,任由益哥领着她,狗子贴着她,出了林子,月色也清亮了几分,人影修长,在地面投下一个个长长的影子,小丫头不哭了,在德正娘怀里,头埋着德正娘的脖子,脑袋瓜正抬起来,回头看着她。 一时,虽看不清,但福福也知道,两人,对了眼。 这种感觉,让福福浑浊的脑子顿时清醒了,思绪一点点点如潮涌般出来,那么深切,那么令人难忘。 这种感觉,没有一言一语,只深夜下,月光中,那定定的互相看在眼里,就什么,都过去,什么也都值得。 小丫头,你我的缘分,终究躲不过去。 这一路,家里狗子一步步不离她的身,贴着她的腿,前爪子替她探着路,有时候还呜咽的叫上一两声,福福伸手摸摸,它就缓和了。 她不知怎样走回来的,没回家,一路跟着德正娘,来了上院。 上院大门屋门都大敞着,等人一进了院子,就见老太太,拖着不中用的两条路,用手爬着,人已经挪到当院,天又黑,风又大,冷的不行,老太太却喘着粗气,满头是汗,听了动静赶忙抬起头,急的不行,“怎么了?怎么了?” “都好吧,都好吧,”一行人被老太太惊的不行,还未来得及回话,老太太就又手上挪了挪身子,“人呢,人呢。” 是的,冷的直哆嗦。 刚抱了胸,原地跺着脚,见德正放下老太太,把人挪到热炕头,德正娘也把小丫头放在身边,裹紧了小丫头身上的外衣,严严实实的。 她拉着益哥,也爬上炕,伸手拉着小丫头,大家安安静静的,任由呼吸声传遍了屋子,狗子趴在地,屋里德正和德正娘两个,来回的忙。 点了油灯,又拿了几床被子给他们裹了身,转眼,德正抱了柴,生了火,烧了热水,一碗碗端上来,热气腾腾的,捂着手,暖着身子。 大家,都没说话,就连狗子,也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守在门口,护着他们。 她的身子暖和了,手上又了温度,身上也出了热汗,见老太太喝了口热水,还咳嗽了几声,心里一时不是滋味,放下热水,伸手把老太太裹的被子拢紧,“大奶你身子不好,这天又冷,地上多凉。” 她不敢想,不敢想老太太怎样爬下炕,怎样一点点挪出屋,怎样在寒风凛冽的冬日,刺骨寒意的地上,挪着身子,一步步往外挪。 不敢想,也不敢说下去,她就哽咽了。那压在嗓子里的哭声,眼底的泪水,生生没压住,泪流了。 这泪水,是因小丫头,也为德正奶,更是自己担惊受怕之后如今大家平安无事,这份心安。 她这一呜咽,惹得小丫头也抹了泪,屋子灯光摇曳,益哥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她抓着小丫头,两人,又都被老太太搂在怀。 好一会,很是有一会,她舍不得离开老太太的怀,也舍不得小丫头那全然的信任,在他们身边,小丫头可以无助、可以哭、可以流泪,收了几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坚强和倔强,此时那么柔软,那么细腻,那么多真切。 老太太,该是也有同样的感触,等人一离身,就听老太太轻轻的一声叹,那满腔的感情,全在这声叹息里。 福福鼻头又是一酸,眼底全是热泪。 好在光线昏黄看不真切,忍了忍,就咽了下去。 此时的安静,是去了满身的寒、浑身的怕、缓了心神的安安静静,这下,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事怎么办了? 是了,怎么办? 身子暖和一暖和过来德正娘就拿了袄子过来,该是大娘自己的,宽宽大大的,厚的直接给小丫头披上,稍薄一点的,就盖在她身上。 炕上的被子给老太太裹的严实,这会工夫屋外草药的味道就瓢了进来,德正娘把老太太侍弄好,看她鼻子嗅着,就轻声说了起来,“你大奶这腿啊,不能着凉,我让德正把大夫开的药,给熬一熬,一会趁热喝了。” 福福嗯了声,德正娘也炕上坐下了,回头见益哥,就拉着他下了地,“谦益外屋找你德正哥,帮他看个火,给你大奶熬个药。” “狗子也去,”说完,就领着他出了门,拽了拽狗子,见它不动,还呜呜叫,福福知道德正娘有话要说,该是女孩子家家的,益哥不好听,就趴在炕沿,伸手摸了摸狗子,“我没事,你去陪谦益,陪谦益。” 说完,它好似听懂了,眼神里带着探寻,福福又拍了拍狗子头,这下,它就乖乖和谦益出了门,德正娘随后放下门帘,关了屋门,上了炕。 “我没事,”是小丫头,开了口,轻轻的三个字,那般轻,烛光飘了来的,又似很久远,留不下,也抓不住,那声音刚刚远去,就又紧接着传了来,“大奶,大娘,福福姐,我没事。” 这句,实实在在的,飘入屋里每个人的耳朵,实实在在的没事。 “人没事就好,”德正娘搂着小丫头,紧接着扭头就看她,“福福你啊,以后可不能这么鲁莽。” “你个小姑娘家家的,胆子咋这么大,黑天半夜的,愣愣的就山上去,”德正娘越说就越停不住话,“你就是去了,真要有啥事,能,能,能。” 说到这,话变了音,德正娘说不下去,终是一声叹息,嘱咐她,“以后有啥事,就你和谦益两个齐齐上来叫人,要大人过去。” “日后啊,可别这么莽撞了,”德正娘拍了拍她的手,“今儿这事,黑天半夜的,过来叫上德正,让他去。” “他腿脚快,又有力气,跟着狗子山里跑,总比你快。” “大娘知道你着急,但也凡事不能逞强,”德正娘继续说,“叫上德正兴许耽误会工夫,但路上有狗子领着,也快不少。” 第五二零章:哪里 老太太点头,嗯了声,又回头看了眼窗外,还是没动静,就扭头接着说,“估计也快了,这日头都出来了。” 福福也扭头看了眼,果然,日头出的老高,阳光已经照进屋子,明晃晃的,时候不早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福福的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德正娘忙里忙外也收拾的差不多,洗了手,屋里来了,炕稍坐了一边,然后开始沏茶倒水,炕上放了好几个杯子。 这是,等人来呢。 没一会,秀梅婶子就过来了,是德正,西屋最先开了门,外头把人迎进来,人却没跟着来东屋,回了西屋。 婶子一进来,德正娘就倒好了茶水,递了过去,“热乎的,正好喝。” 德正娘和秀梅婶子炕稍坐着,喝着茶,小声的说着话,福福也慢慢凑了过去,留老太太和小丫头在炕里做针线。 “走了?”福福刚一到跟前,就听德正娘不确定的问了这么一句,然后见福福过来了,也没岔过话,就接着说,“可闹起来了?” 秀梅婶子先是点点头,然后看了眼福福,瞥了眼东头方向,就接着说,“我一早瞧见了,坐着轿子走的。” 这,说的该是月娥姐了。 一早就走了?福福一愣,就听秀梅婶子又压低了几分声音,接着说,“昨个晚上,说是吵了几句。” “我啊,这还是一大早,听我家婆婆说的,”秀梅婶子念叨着,“你也知道,老太太好打听,也爱串门子。” “昨个晚上的事,今儿一早,我过去送点吃的,就和我念叨了。” “说是月娥啊,吵了几句,但没闹起来,”秀梅婶子停了停,接着说,“毕竟嫁出去的姑娘,而且月娥这又不比以往,如今人前人后跟着许多人,总是有几分体面的。” “闹不起来的,”秀梅婶子说着,“估计啊,老张家那边,熬不住,一会就得下来。” “这没了月娥顾着,”秀梅婶子见福福伸长了脖子凑过来听,就挪了挪身子,让她能听清楚几分,“估计能少几两银子。” “我婆婆还说,”秀梅婶子说到这,抬头看了眼窗外,没人来,就继续开了口,“说是老张家的,都给那老二,张罗亲了。” “这么快?”德正娘该是没听过,不知道这茬,一愣,然后摇摇头,“估计啊,又是那山沟沟,用不了多少彩礼的。” 秀梅婶子点头,“可不呢,我婆婆说,说是记着老大媳妇娘家侄女,说是看上了,要年后,就张罗过门呢。” “那老大家的过门就没花多少,”德正娘接过话,“给咱开口要二十两,哎呦,真是心黑的。”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说起了话,福福凑近听着,不漏过一句。 “来了。” 正听的认真,就听炕里的老太太开了口,一句来了,屋里一时安静下来,静悄悄的然后抬头一看,就见半开的大门外,站了几个人。 这次来的,还不少。 小丫头的养父母,成了家的大儿子和媳妇,还有月娥的爹娘,月娇也跟着,此时正站在大门口,德正已经跑了过去,开了门,把人迎了进来。 日头晒着,照着院子里的几人,那暖暖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福福屋子里瞧着,却看不出一点暖人的味道。 德正娘和秀梅婶子赶忙下地,炕上的老太太和小丫头收拾起手上的针线活计,福福帮着,挪了挪身子,炕里靠着墙,倚着枕头,腿上盖着薄被子,小丫头紧紧的挨着老太太,要跟着下地,老太太就搂住不让她动,一直炕上坐着。 收拾好,人,也就进来了。 月娥娘,福福可是有阵子没见了,前些日子来她家,那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在上院再次见到了,却还和印象中的那般,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福福,“哎呦,福福也在啊。” “二娘,我也是刚来。”福福客客气气的打着招呼,然后让出地,过去挨着秀梅婶子地上站着。 “哎呦,这福福,可是有日子没见了,”月娥娘身边跟着月娇,说完这句话,就伸手把月娇拉到跟前,“快,和你福福姐打个招呼。” “你不是知道的,”月娥娘又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家小女儿,“你福福姐本是可大呢,又会读书又认识字,说是现在,”说到这,还左右看了看,一阵笑,笑过之后就呲牙咧嘴的接着说,“还当女先生?教书呢?” 还没轮到福福接话,就听边上的月娥娘又絮絮叨叨说了起来,还拉过秀梅婶子,不是好语气,“我说秀梅啊,是不是柔儿和水灵两个,跟着读书呢?” 又没等到秀梅婶子开口,月娥姐就又最快的接过话,蹦豆子似的,一句接着一句,巴巴的说,“哎呦,就是了就是了,说是跟着读书认字呢。” “哎呦呦,女娃子家家跟着读书认字,我还是头一遭听说。” “哎呦,这就是我粗人一个,”月娥娘也说还越上瘾了,屋子里就听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开始福福还想说几句,几番下来也就干脆不插话了,跟在秀梅婶子旁边,看月娥娘还不停,“说这严肃的事还能笑出来,罪过了罪过了。” “不是我说你啊,秀梅,”月娥娘开口,看着秀梅婶子,欠欠的,“这丫头家家的,你看哪个,读书认字的,这要让旁的听听了,可是看笑话的。” “这丫头啊,就得和我们月娥那样,嫁到大户人家,不愁吃不愁穿的,还有人伺候,体体面面的才是真本事呢。” “这读书认字,不当吃不动穿的,是丁点用处都没有,”月娥娘拉着身旁的月娇,低头笑了笑,“我们这小的,你看这脸蛋,哎呦,可是随了我年轻时候,这大了,估计啊,比她姐姐还要嫁的好呢。” “要我说,”屋里来了好一会,还是月娥娘这嘴巴,一直说个不停,“这丫头家家的,哪个不是顾着脸蛋子,这生的好啊,就啥都有了。” 说完,一扭头,好似才看到一般,故作惊讶,“哎呦大嫂子,”看的是老太太,更是上前伸手要凑过去,“你在这屋子啊,哎呦你看我这大眼睛,哎呦,没瞧见啊。” 说完,就拉着月娇炕沿一坐,然后又是一惊一乍,“这不是小丫头吗?哎呦,快,过来二婶子看看。” “哎呦你这孩子,”月娥娘真真的嘴快,没人接话也不尴尬,自顾说的很是带劲,身上穿着红花的大袄子,一把年纪了嘴上还涂了胭脂,猩红猩红的,很是惹眼,“二婶子可是有日子没见了,怎的?咋还不过来婶子抱抱,稀罕稀罕啊。” 说完,人鞋子都没脱,伸手就要上前去够小丫头,小丫头更是躲到老太太身后,一脸的惊恐,不让人碰到。 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伸手拿了手边的茶碗,然后重重的落下,碗中的茶水,洒了大半,落在炕席上,湿了一片。 这才,月娥娘,消停了许多。 “都炕上坐吧,”老太太开口,“喝口水,咱说道说道。” 有老太太在,到底长辈,而且老太太的性子大家心里该是都有数,老太太一发话,果然,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这边的正招呼张家兄弟两个炕稍坐,德正娘就把几个媳妇婆子炕里顾好。 她和秀梅婶子,就拉了地上的板凳,一人坐了半边,紧挨着,看着炕上的人。 日头升了起来,那光线照着窗台上的萝卜篮子,明晃晃的。 小丫头一脸紧张,蹲在炕里,挨着老太太,两手抱着老太太胳膊不放,眼神更是不安的四下打量,对上她的,给了小丫头一个安心的笑,福福才见她长舒了口气,安稳了一些。 福福见人都炕上坐了,喝着茶水,却不出声。 又是月娥娘,最先开了口,“我说大婶子,”对着老太太,刚喝了口茶,咕咚咚的,还没放下茶碗呢,就又是假笑模样,“你这身子骨,瞧着好多了呢。” 说完,还打量着老太太,“哪个大夫说的,说是大婶子这腿脚,怕是不好养了,依我看啊,大婶子这精神头,用不了一两年,好好养养,说不定能走几步呢。” “你说是不是?”扭头,问的是德正娘,“大妹子?” 德正娘懒得搭理,不接话,月娥娘却不在意,又自顾说了起来,还叹口气,摆了脸色,“哎呦,就是我家月娥没这福分,要不然呢,这头些年,咱两家。” 话没说完,就让老太太打断了,“我说月娇娘,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烂在肚子里吧。” 说完,瞪了眼月娥娘,脸色严肃了几分,“今儿大家来,为了小丫头这事,也有些日子了,这马上过年,还是有个了断的好。” “弟妹,”小丫头养母,张老大家的,扯了一脸笑,还伸手拉了拉月娥娘胳膊,然后对着月娥娘,开口道,“大婶子说的是,那陈年往事啊,咱就不提了。” “月娥这日子过的好,以后德正啊,也说亲的说亲,过日子的过日子,两家之前那不愉快,就过去吧,过去吧。” 张老大家的说完,身边的大儿媳妇,也跟着接过话,“就是呢二婶子,”对着月娥娘,也是一脸笑,还往跟前凑近了几分,故作亲昵,“月娥如今体面,等再生了一儿半女,就更是富贵,你呀,就等着好日子吧。” 果然,几句话,月娥娘就乐开了花,脸盘子本就大,如今这一笑,脸上褶子也多,更是连小眼睛都瞧不见了。 那一口黄牙,猩红的嘴唇,瞧着,却也有几分吓人。 福福看着,不由往秀梅婶子跟前挤了挤,婶子还从身后伸了手,拍了拍她。 笑过之后,月娥娘就又开了口,“不提就不提!”说完摆摆手,“这要说小丫头吗,”然后扭头看了看躲在炕里的小丫头,笑出声,“你说说,一个丫头片子,要模样没模样的,照我家月娇差的远的,还至于你们费这工夫。” 说完,还啧啧两声,“二十两?!就小丫头这模样性子,黄瘦黄瘦,干干巴巴的,性子也倔,定是不值的。” “可再怎么说,”月娥娘拍拍大腿,“我大哥大嫂当初也是山沟沟把孩子捡回来,没让狼给叼了去,一把屎一把尿把小丫头养到大。” “苛待也没苛待,”月娥娘看了眼小丫头,“你看看,这不活的好好的。” 说完,就自己拿了茶壶,倒了水,一口气全喝光,然后又倒了一碗,手上端着,接着说,“这要细算起来,一年的吃穿用度,也得些。而且啊,这孩子,本是给我那侄子当媳妇的,你这要了去,可不就得再花钱讨老婆。” “这算起来,二十两,也够数的。” 说完,就把手上的茶水一口气又喝光了,还咂巴了几下嘴,那满口的胭脂色,沾的茶碗边上红红的,带着水渍。 “这不,心里高兴的,”福福见月娥娘脸色越发不好,身边的月娇,听了福福这么说,也跟在月娥娘跟前闹,福福假装没看到,听身后的秀梅婶子忍住笑,就强忍着,接着说,“二娘说日后啊,要好些彩礼才能把小丫头嫁出去,我呀,也是这么想的。” 话一出,就听身边的月娇,却忍不住了,哼了一声,尖声打断福福的话,拉着月娥娘,不依不挠的闹了起来,“小丫头黑瘦黑瘦的,干巴巴的哪里好,比我差远了!” “哼,还敢和我比?”月娇从小娇惯,模样长的好,上头又有月娥顶着,里外就骄横了许多,这会夸了小丫头,早就不乐意了,说到这,还要爬过去,去拽老太太身后的小丫头,要拉到跟前,看样子是要两个比一比。 月娇刚炕上爬了两下,没到老太太跟前呢,就被月娥娘给拽了回去,“家里怎么答应的!来了就乖乖的!我看你是要调皮!不听话了!” 说完,伸手还怼了小丫头两下,碰了她肩膀,力气有些大,差点月娇从炕上怼下去。 这下,月娇就闹开了,撒欢打滚的不乐意,十来岁的小姑娘了,哭的满脸是泪,月娇模样是好。 第五二一章:几天 “这不,心里高兴的,”福福见月娥娘脸色越发不好,身边的月娇,听了福福这么说,也跟在月娥娘跟前闹,福福假装没看到,听身后的秀梅婶子忍住笑,就强忍着,接着说,“二娘说日后啊,要好些彩礼才能把小丫头嫁出去,我呀,也是这么想的。” 话一出,就听身边的月娇,却忍不住了,哼了一声,尖声打断福福的话,拉着月娥娘,不依不挠的闹了起来,“小丫头黑瘦黑瘦的,干巴巴的哪里好,比我差远了!” “哼,还敢和我比?”月娇从小娇惯,模样长的好,上头又有月娥顶着,里外就骄横了许多,这会夸了小丫头,早就不乐意了,说到这,还要爬过去,去拽老太太身后的小丫头,要拉到跟前,看样子是要两个比一比。 月娇刚炕上爬了两下,没到老太太跟前呢,就被月娥娘给拽了回去,“家里怎么答应的!来了就乖乖的!我看你是要调皮!不听话了!” 说完,伸手还怼了小丫头两下,碰了她肩膀,力气有些大,差点月娇从炕上怼下去。 这下,月娇就闹开了,撒欢打滚的不乐意,十来岁的小姑娘了,哭的满脸是泪,月娇模样是好,养的也白净,一哭起来,脸蛋红彤彤,梨花带雨,一时,月娥娘就上前开始哄,说着好话,“哎呦,我说姑奶奶,你可消停消停吧。” “这小丫头模样,哪里比得过你,你呀,娘还指着以后大了,嫁个富贵人家,比你姐姐还有本事,养爹娘老呢。” “娘这么说,哪里做得真,不是开口帮你大娘说两句,多得几两银子吗。” 屋子里安静极了,就听月娥娘哄着月娇,说着好话。 月娇平日里娇惯了些,加上近来月娥又去了县里,得了许多好处,所以对月娇,越发的娇惯。 月娇性子泼辣,和月娥不同,小小孩子,模样生的比月娥还好,如今身量高了许多,养的也白嫩,加上模样好,月娥爹娘更是小心顾着,指望日后月娇能嫁的好,跟着沾光。 这边轻声细语的哄了几句,炕稍,就又接着说了起来,“二十两?”是村头姓张的老人家,昨个老太太专门嘱咐过,说是一起叫了来,做个证,这会,开了口,“也太多了!” 说完,摇摇头,啧啧两声,然后看着张家兄弟俩,“不是老叔说你们,”端着的茶碗随手放在炕上,动静不大,却也让两兄弟挺了挺身,陪笑着听训,“这讹人也没有这样的,这家家日子过的怎样,一个村子住着,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若是有些银钱的人家,开了口,这大手一挥,”说到这,还伸手比划了比划,然后接着,“二十两眼睛都不眨,老叔也不开这个口。” “咱这过的什么日子,”张家老爷子,四下看了看,用手点着屋里的人,“吃了这顿张罗下顿的,一辈子啊,也见不着这二十两!” “再说,这二十两,够娶几个媳妇了?!” 说到这,停了停,看着炕里的小丫头,轻轻摇摇头,“你们养了孩子这么大,怎么个养法大家都知道,看着意思,小丫头你们也是不想留了,那正好,就再说说,两边都讨了好,也别伤了和气。” 说完,就端起茶碗,喝起了热茶。 张老爷子的话一说完,李老爷子就点点头,“这不刚也说了,小丫头这事啊,是福福开的口。” “既然是福福,大家也知道,福福爷去的突然,也没留下啥,估摸着,这银钱张罗起来,也是几家凑的数。” “念着孩子和大人好心,”李老爷子也喝了口茶水,一放下茶碗,就接过刚刚的话,继续说,“这事啊,就像老张头说的,商量商量,一个村子住着,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别伤了和气。” 说完,就看着老张家的几口人,一眼扫过去,“要不,你们商量商量?” 张家的几口人,男女老少愣了愣,毕竟不是自己家,还有这屋里许多人,有些话,也是不好说。 不过谁当家,也是一下就看出来了。 张家老大在男人堆里,听了要商量商量,扭头就看着自家婆娘,见自家婆娘没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磕磕巴巴的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心中没主意。 张老大家的婆媳两个,却是挪到了一块,耳朵凑近,小声的好一阵嘀咕,偶尔还瞥小丫头一眼,几番下来,终于嘀咕完,开了口,“二十两既然说多,我们也不为难,之前也商量过了,那会说是十六两。” “既然今儿又重新提起来,那就还是十六两吧!”说完,张老大家的四下环顾一圈,“十六两可是不多了,这个,我还是看在福福面上,再次松了口。” 说完,就抬头看着福福,继续说,“既然是福福的主意,那这银钱,也是福福出了?” 然后就盯着福福不放,上下打量她,好一会,才摇摇头,“这老先生在的时候,日子就过的苦,如今先生去了,福福姐弟俩个,估摸着也拿不出来。” 估计张老大家的,也是一愣,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停了伸过去的手,脸上挤出一抹笑,皮笑肉不笑的,打着哈哈。 随后,就回了身,重新稳坐在炕上,那伸过去尴尬的手,拍了拍大腿,哎呀一声,岔过话,“要我说,小丫头片子这事啊,就趁着年关,要不就这样得了。” “咱们都各退一步,十六两!可是不多了!” “这闹腾了几日,我也累了,”张老大家的又屋里看了看,摆摆手,“这马上过年,年后啊事情也多,再说我们小丫头片子一直这么住着也不成啊,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住了这几日,我也叫不回,”张老大家的又是那种皮笑肉不笑,“也就罢了,由着她了。” “可我到底把孩子养到大,这连个说法也没有就一直住着,总不成体统,旁人见了,可是要说闲话。” 一口气,张老大家的话不停,吐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总得给个说法不是?”说完,刚停下喘了口粗气,就又说了起来,“我们小丫头片子可是清清白白的,总不好这里不明不白的住着,那可不成!” 说完,就扳起了脸,故作严肃了几分,“所以啊,这十六两银子,可是天地良心,没多要啊!” 话一落,身边的儿媳妇就跟着附和,“就是呢,”嗑了个瓜子,嘎嘣一声,瓜子仁嘴里吧唧吧唧了两下,就接着说,“我娘说的可在理,小丫头到底也姑娘家家的,这一住就是好几日,外人说了闲话,我们就是有心想领回去,如今这样,也不好家里领了。” “本来二十两,”那媳妇开了口,就收不住话,和自家婆婆一般,也是个话多的,嘴还快,一句接着一句,说个不停,“细算算,也不多。” “这不是看着乡里乡亲,大家都不容易,改成十六两了,”那媳妇手上扒着瓜子,出来的瓜子仁一个接着一个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话,停都不停,“十六两啊,可是不多了。” 屋子里就听媳妇婆子两个,这个说完那个说,嘴快的巴巴的,一刻不停。 好一会,该是说的累了,口渴了,两人捧着茶碗,一连又喝了两碗茶水,才终于止住话头,抹了嘴,等着人开口接话。 十六两,福福伸手瞧瞧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还好,里外带够了,但总觉得,这架势,银钱还能再少。 福福想着,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炕里的老太太,咳嗽了一声,然后开了口,“这脏水啊,可不能乱泼。” “小丫头这里住着,”老太太不紧不慢,开了口,声音平缓,温柔却带着力量,让人一听,不由自主的就绷紧心神,“起居坐卧全在我跟前,吃穿用度也都是挑了家里顶好的,半分委屈都没受。” “刚老大婆媳两个这么一说,”老太太话音一转,声音清冷了几分,眼神犀利的一扫,福福就见不远处张家婆媳两个缩了缩脖子,身子往后退了退,“却像小丫头吃了亏,这银钱,是要贴补?” 老太太说完,看抬眼又扫了过去,那婆媳两个面面相觑,见老太太等着回话,张老大家的该是还没反应过来,赶鸭子上架,就吱唔了两声,犹犹豫豫的开了口,“不是,大婶子,”故作亲昵,脸上又是那副笑,瞧着就不顺眼,“哪能那么想,我是说啊,这到底咱们都是为了小丫头好,这心往一处使,可不就多了。” 两句话,说完,还拍了拍胸脯,伸了袖子还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回的话也对不上,人就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往后退了退。 拍着大腿,满脸堆笑,月娥娘越说兴头越大,该是忘了来的目的,这炫耀起来,停都停不住,“还有糕点啥的,哎呦,也不用张罗了。” “还带了好些肉,”月娥娘不住口,“哎呦,我就说,这么远的路,带着些干嘛,这月娥乖乖的啊,就说不停。” “吃的,用的,穿的,对对,还有那布料,你们是没见过,说是南边来的,稀奇的很呢。” 月娥娘说了起来,也没人拦着,就听她屋里念叨。 这话一说起来,岔开就跑的老远,追不回来了。 等月娥娘这一番念叨,大家也没打搅,由着她这一通说,等一说完,屋子里就沉默了下来,也没人接话,喝水的声音、嗑瓜子的声音,一时,无人言语。 福福挨着秀梅婶子站在门边,倚着炕沿,刚刚德正娘抓了一把瓜子放在跟前,这会,她和秀梅婶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也等着人说话。 十六两,福福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少一点。 月娥娘这边话音落了有一会,屋子里的人也没接话,等喝了茶水,又手上抓着瓜子,刚嗑了几个,就眼睛四下瞄着,随后继续开了口,“怎么,这咋都消停了,一个也不说?” “我说弟妹,”张老大家的笑着接了话,伸手还碰了碰月娥娘,满脸褶子,堆着笑,“你这么能说,哪里轮得到我们说啊。” “就刚刚弟妹这些话,”张老大家的笑,“听的我们啊,心那个痒痒,什么好吃好喝好酒好肉的,好友那绫罗绸缎,哎呦,听了去,可不是眼热的。” “这不,眼热的,一时都忘了来这是干啥来的。” 说完,就又摆摆手,“对对对,哎呦,小丫头片子这事,是了,那就十六两银子,咱也别耽误大家时间了,过年紧的。” “这十六两,”是李家老爷子,捋了捋胡须,“还是不少啊。” 一说完,张家婆媳两个脸色顿时不好了起来,但李家老爷子毕竟长辈,人也严肃,到底不好闹的太难看,一抬头,就满脸假笑,扭身回头那堆笑的脸更是笑的难看,对着炕稍等男人堆,开了口,“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说二叔,”看着李家爷爷,张老大家的顺手端起茶碗,拿在手上,也不喝,看了两眼就接着说,“这十六两,不说旁的,就小丫头片子这条命,可不是也值几个钱。” 说完,还啧啧嘴,“这命啊,在人眼里到底几个钱,是要看人的。” “就是福福,”张老大家的忽然转过头,看向福福,说了起来,“不是看上我们小丫头片子了吗,这若是看上了,甭管是为了啥,什么读书认字,或者给了旁人做媳妇,到底是看上了。” “这看上了,可不得花些银两,把人要了去。”说到这,张老大家的就懒散了几分,脸上的笑也下去了,怂拉着脸,“这说到底,还是小丫头在你们眼底不值钱,不是刚刚也说了,这值钱的啊,什么五六十两,百八十两的,不也能拿出来吗?” 张老大家的该是很满意这一番话,这下可好了,说完之后一口气喝了碗里的茶水,身边的大儿媳妇眼疾手快的帮忙又给续上,一边续水一边跟着附和,“就是了,这想来刚刚那番话,你们就是随口说说了?” “我这听了,还觉得小丫头片子多金贵来着,原着为了几两银子,就絮叨个不停,舍不得拿银子出来。” 第五二二章:大家 一说完,还啧啧两声,也是一抬眼,看向福福,“那个福福,你自己说说,我们小丫头这十六两银子,可是能不能拿得出,到底留不留!” “若是不诚心想留!”还没等福福开口,那媳妇就抢了话,还看了眼小丫头,继续说,“这今儿人也都在,就干脆,我们啊,也甭管小丫头清不清白的,白住了这几天,干脆啊,就给领回去。” 这话一出,不但福福,就连张老大家的,也跟着愣了愣,随后伸手拽着自家儿媳妇比划的手,拉了下来,估计是想要悄悄再说两句,奈何自家媳妇说上瘾了,还回头使了个眼色,不让自己婆婆开口,紧接着,就又是一阵比划,“怎么样?反正人都在,几两银子的事,来来回回折腾的也够了。” “若是不出这银子,就干脆,我们把人带回去!” “这带回去啊,正好,给我二叔子做媳妇,”那媳妇开了口,就和自己婆婆一般,收不住了,“正好,那还等啥好日子啊,就明个后个的,两个娃子一圆房,日子就过去来了。” 说完,人就把身子往后挪,然后看着大家,又抬头看着小丫头,盯着不放。 小丫头听了这一番话,早就吓的不轻,如今老太太伸手安慰她,拍着她后背,见她脸色煞白,身子还不受控制的哆嗦,就越发心疼,刚要开口,就见小丫头轻轻拽着老太太衣角,反过来又安慰起了老太太。 从始至终,小丫头这事,她还从没这般问过小丫头自己。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小丫头说上几句,面对这些人,说几句过往自己的这些事,然后,对小丫头自己,也是一种了断。 有些了断啊,不是迈过去了,还要在迈过去的同时,心里那道坎,也迈了过去,才能彻底的往前走。 今儿,就等来了这机会。 福福见小丫头胆怯,身边的老太太估计也没想到她问了这一出,愣过之后,抬眼见福福满心真诚,一字一句,都在鼓励小丫头在这些人面前开口说话,一举一动,都在让小丫头勇敢从身后露出头。 想了想,老太太就收回视线,回手摸了摸小丫头头发,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句‘别怕’,声音轻轻柔柔,却也给了小丫头更多的自信,抬起头,看了眼福福,就握紧拳头,煞白的脸上越发白的透明,挪着身子,从老太太身后挪了出来。 抿着嘴,低垂的头在老太太一声声‘别怕’中也缓缓抬起来,这还是头一次,福福见小丫头一眼直直的忘过去,看着不远处的张家几口人,眼睛转着,一个个看过去。 眼中有小丫头特有的憨厚,眼底不易察觉的凛冽,却也有几分摄人,默默的,一个个看过之后,张家的几口人,却都没出声。 福福怀里的银子,早就准备好,也做好了不剩的准备,当初上院和秀梅婶子,嘱咐她带这些,估计心里是有数的,多多少少,总下不来十五两。 可没想到,福福想让小丫头多些勇气,了断这些过往,等来的,却是在惊讶。 小丫头抬眼看过之后,轻轻启了发白的嘴唇,声音不大,因为屋子里极其安静,却听的极清,“十!两!” 两个字,却好似千金,不但张家的几口人,就连福福,也是愣住了。 没想到,小丫头这一开口,却是‘十两’。 愣过之后,福福一回神,就见小丫头两眼朦朦的正看着她,眼神清澈,那鼓足的勇气更是给了她心安,脸上也回了几分红润,刚开了口,浑身上下还带了几分欢喜,精神了许多。 福福就笑,对着小丫头,笑了笑。 斜眼一瞥见老张家的几人脸色不好,张口要说话,福福就赶忙开了口,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那些不好听的,还是让它们不出口的好。 “既然小丫头说了,”福福急着说了这句,引来大家视线,就不紧不慢起来,“小丫头说的十两,总还有商量的余地。” 福福一说完,见老张家几人脸上黑的黑,红的红,更加不好看,一个个看过福福之后,就不是好脸色的看着小丫头。 这回,小丫头不再躲着了。 身边有老太太撑腰,那看过来的脸色一个个难看的不行,小丫头却也直挺着身子,坐在老太太身边,抬着头,眼睛坚定的一个个看过去,再也不躲闪。 福福心里高兴,这关,总是过来了。 那就好。 见小丫头不慌,也不怕,还敢对上他们的眼,一点也不躲,就有点恼羞成怒,语气不好,张老大家的,最先开了口,“哼,一个小丫头片子,说的也能搬上台面?!” “还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张老大家的说完,身边的媳妇,就呸了两声,“也不照照,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怎没有小丫头说话的份?”老太太拉着小丫头的手,轻轻拍着,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一字一句说的严肃认真,“要我说啊,这最有份说话的,就是小丫头了。” 到底老太太说话,没人敢反驳。 老张家的几个面面相觑,一个个脸上又不情愿的堆了笑,皮笑肉不笑的,哭丧着脸,却比刚刚还要难看。 刚要故作亲昵的开口,老太太却不给机会,“那就都退让退让,”老太太摆摆手,对着几人的脸有些不耐烦,“一整天了,也都劳累的。” “十三两吧!”老太太终于说了个数,然后身后一倚,整个背靠着墙,随后半闭着眼,“也不少了,按你们老张家过日子的办法,这十三两啊,能娶进家门两三个媳妇了!” 老太太一说完,福福就松口气,整个人也往后一倚,靠在身后的秀梅婶子身上。 十三两,已是出乎意料了。 福福看着屋里的人,老太太发了话,就是要反驳,也得想好说辞,如今几人凑到一块,媳妇婆子男人女子的,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就说了起来。 “我们几个老的也商量了商量,”是李老爷子,那边人还嘀咕不停呢,就发了话,“既然大妹子开了口,那就依大妹子说的,十三两吧!” 说完,见老张家的几口人还没商量完,就冲着那人堆,“别商量了,我一个外人说几句,十三两可是够多了。” “眼下娶个媳妇,也花不了多少,”李老爷子开口,“小丫头留下,对大家啊,都是好事。” 李老爷子说完,那边老张家的,也商量的差不多,人头分散开了,还是做婆婆的,开了口,“既然大婶子开了口,我也不好驳了大婶面子,是十三两,我就为难为难,看着大婶面子上,几应下了。” 福福松了口气,心里紧绷的弦,也松开了。 福福能感觉到,身后的秀梅婶子,也是高兴的。 十三两银子真的不少,但就是十六两、二十两,为了小丫头,也得都张罗上,如今还省下几两,却是意外的。 这下一说妥,德正不知哪里冒了出来,和婶子家老叔,就炕稍放了书桌,眨眼就铺上了笔墨纸砚,李老爷子识得几个字,研磨挥笔就写了文书。 福福悄悄凑近,文书一式写了五份之多,每一份都写的清清楚楚,上面提的福福名,小丫头跟在她名下,福福又特意嘱咐李老爷子,写了认下做亲妹妹,日后改成福福姓,大了婚姻嫁娶,也都福福张罗。 这日后,小丫头,就和张家了断了。 又外屋和秀梅婶子、德正娘把钱袋子收拾好,拿了十三两出来,递了过去,这文书,签字画押,就彻底了断了。 文书福福得了一份,给了老张家一份,几个证人,一家也留了一份。 一通忙,得了银子的高兴,被张老大家的按个都咬了咬,碎银子就装进自己钱袋子,然后怀里一揣,那满是喜庆的脸,却让福福瞧见去了假笑的本来面目。 还有这一面,福福也是没想到。 小丫头最是高兴的,如今眼底的笑,压都压不住,嘴角更是向上弯着,脸上早就去了煞白,红润了起来。 人还悄悄凑到福福跟前,拽着她衣角,看向她怀里。 福福就知道,那怀里的文书,小丫头定是要好好看过才放心,就笑着伸手,把文书摊在手上,一字一句,悄悄的,细声的,在秀梅婶子跟前,一字一句手指头指着,念给小丫头听。 小丫头看的格外认真,听入耳也跟着随口轻轻念了起来。 满屋子的人,福福只觉得,在秀梅婶子身边,给小丫头念了这几句话,安静极了,仿佛没了旁人,就她和小丫头两个,那般轻松,那么自在,全是安心和欢快。 福福也从没见过这般的小丫头。 她也见过小丫头许多次,这阵子在上院住着,福福每次来,总觉得吃的好,住的好,人也精神许多,瞧着还欢快,可直到现在,福福才见到真真的欢快是什么模样。 那么单纯、那么娇憨,那么的满心信任,全是安心。 好似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对这个世界,满满的爱和好奇,更是全然的放下戒备。 此刻的小丫头,就是如此。 那十来年的过往,经历的困难和愁苦,都在这一刻,了断了。 了断了之后,便是重生。 感觉过了好久,也好似一瞬,福福把文书念了一遍过后,就听秀梅婶子轻轻唤她,一抬头,就见满屋子的人,正看向她们这边。 还是秀梅婶子,一手拉了一个,笑着解释,“你李爷爷问你,这事就成了吧?没事的话还要赶着家去。” 福福抬头,看着屋里的人已经炕上坐不住,陆续起身已经屋子里地上走动了,就赶忙看向炕稍的李老爷子,笑着摇摇头,“李爷爷,没事了。” 李老爷子点点头,这才挪了身子,穿了鞋,地上转悠了两圈,出了屋。 男人们前头走,德正出门送,张家的媳妇婆子在最后,等前头男人们走的差不多,张老大家的就凑到福福和小丫头跟前,挂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还特意凑到小丫头跟前,“我说小丫头片子,以后跟着你福福姐,可是要听话,不能和以前在家里那样,倔脾气一上来,管都管不住的可不成,娘看在养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 张老大家的套着近乎,笑的越发难看,话刚一出口,福福就上前一步,把人和小丫头分开,对上张老大家的眼,脸上真诚的溢出一抹笑,“大娘,”福福开口,亲切的唤张老大家的大娘,“大娘,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福福说到这,然后扭头看了眼小丫头,摸了摸小丫头脑袋瓜,脸上带笑,“小丫头,以后啊,这辈分啥的,你得和姐姐一样了。” “快,就趁热,咱先认个亲。”福福就抬头用下巴点了点张老大家的,“以后你和姐姐一样,叫大娘。” 小丫头就立马改了口,脆生生的,声音极大的叫了声大娘,话音一落,张老大家的听了脸色就不好,黑一片红一片的,有几分尴尬。 认了张老大家的,回头看月娥娘,这会已经掀了门帘,探了大半个身子进来,该是走走了又回,一时还没认清啥情况,就听小丫头瞅准了人,又脆生生的叫了’二娘‘。 月娥娘一愣,没反应过来,看着屋里的几人疑惑了片刻,就抬脚屋里来,纠正小丫头,“这孩子,可不是啥了,咋叫上二娘了,二婶子,叫我二婶子啊。” 说完,还要上手去碰小丫头,小丫头反应快,躲了过去,月娥娘还没罢休,快走两步还要过来追,就见福福凑到跟前,把人拦下,“二娘,小丫头以后随我,跟我一处叫人呢。” 这样一说,月娥娘就明白了。 停住脚,看了看,脸上随即挤出一抹笑,故作恍然,“哦,原来这样啊,”说完,就低头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小丫头,还点点头,“也对,这以后跟了你们,和我们老张家啊也就没了关系,也对也对,叫二娘。” 说完,人就扭身掀了门帘走了。 身后的张家婆媳两个,也没再言语,跟在月娥娘身后,一起出了屋门。 德正娘和秀梅婶子她们出门送,屋里立马就安静下来,那一整天乱哄哄的烦乱,立马,就安静了。 第五二三章:知道 那妇人稍低垂着头,迈着小碎步,身边婆子伺候的也小心,福福一愣,这,不会是月娥姐吧。 果然,那妇人抬起头,这边看了过来。 那白皙的脸,更是红润了几分,但是眉眼,此时却被睫毛遮住了几分忧愁,两人一对上眼,福福瞧着,月娥的眼底,却是缕缕剪不断的愁思。 福福站住脚,等着小路上的两人走了来,自己,就站在原地等着,等着月娥姐凑近。 瞧见她,月娥抬眼一瞬间,眼里的那生出来的欣喜,压都压不住,只这欢喜的劲头却是转瞬即逝,随后溢上来的,就是随着那吵闹声越来越近而显示出的无奈、烦恼,和难过。 那情绪,变的格外快,福福盯着月娥姐的脸上瞧,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却还是没抓住,没抓住月娥姐所有的表露过后,忽然,就又是刚刚乍一见的模样了。 头低垂了几分,面上淡淡的,眼底的那几分落寞,也压在最深处。 这所有思绪,去了又来,来了又去。 月娥姐终于来到福福跟前了,那婆子,停住脚,打量了一眼她,还福了福身,然后就一言不发的后退了几步,站在月娥姐三五步的身后,不上前。 福福看着眼前的人,也才没多久光景,月娥姐,真真变了样子。 过的,该是也不差的,福福心想,脸上红润,又有好东西衬着,就是那眼底的几分哀愁,近处一瞧,却更是惹人疼惜,让人怜爱。 早就知道月娥姐生的好,可今儿见了,这般穿戴,此种作态,比在乡下的时候,要高了许多。 福福盯着人瞧,月娥姐也不打扰,等她瞧够了,收回了视线,就见月娥这才抿嘴一笑,伸手拉过她,福福一愣。 这手,月娥姐以前也牵过她的手,福福印象很深,那么粗糙,如今,摸着她的手是如此的细致滑嫩,还白了几分,指甲也留的长留了许多,该是不做活计的,福福心想,可见也没受苦。 月娥姐拉着前头走,福福也不敢迈了大步,只好挪腾着小步子,一处走着。 “福福,姐姐是来寻你的。” 终于开了口,月娥姐本就悄声细语柔柔弱弱的,如今,一开口,那声音,更是柔了几分,福福一听,就接过话,“月娥姐,我知道。” “你知道?”月娥一愣,该是没想到,扭头看着福福,“你知道姐姐来找你?” 福福点头,这啊,不用想,也知道,月娥姐过来的方向,能去的人家并不多,若是去兰儿家,该不会只带一个婆子的。 福福想着,听秀梅婶子说,月娥姐这次家里,带了好几个人,若是去了旁处,估计做派会大一点。 只来了她家,不会找排场。 毕竟,上院住着的,是德正一家。 “姐姐过来,是为了小丫头的事情吧?”福福看着上院,吵闹声越来越大,也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这会月娥姐一过来,却是惹得几个看热闹的交头接耳起来,看着她和月娥姐,说着悄悄话。 月娥,也瞧见了凑热闹的人们,大大小小媳妇婆子的,还有临近村子的,也都好事的过来大厅,瞧着热闹,这会看到了月娥,更是叽叽喳喳也顾不得上院的吵闹,一个传一个,三五步路的距离,整个围观的就全盯着月娥瞧。 福福一愣,月娥姐却是不在意,步子停在了她家门口,等着福福开门,门一开,月娥姐就进去了,然后回头让跟着对婆子留在外面,“我和福福说说话,你就这里等着。” 那婆子很是规矩的应了声,月娥姐就前头走,院子里的鸡跑了大半个院子,她还停住脚,咕咕的叫上两声,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在乡下喂鸡喂鸭的日子,叫声了难得的多了几分欢快。 不过很快,叫了三两声,月娥姐就收住了,福福这边也招呼了屋里的益哥开了门,门刚一开,益哥还一愣,没想到她刚出门,人就回来了。 福福冲益哥点头,回头又看月娥姐,“我刚出去就正好碰到月娥姐下来,可是赶巧了,”说完,见月娥姐这边走,就赶忙招呼益哥拿着书卷去东屋读书,空出西屋来,“东屋要是冷,你就生把火,可别冻着了,正好,月娥姐来,也烧壶水。” “福福,不用的,”月娥姐走到跟前了,笑着摇头,“我不渴,就过来找你说说话,谦益啊,哎呀,这才几日没见,就窜了个子,哎呦,也长了不少肉。” 益哥被月娥姐这么一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糯糯的嗯了声就颠颠西屋拿了书卷,躲到东屋去了。 月娥一进屋,又把屋里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前来过,也坐过一会,家里却是没多大变化的。 “小丫头没在你屋子?” 福福摇头,看了眼上院,“在上院呢,”原来月娥姐知道的也不多,连小丫头在上院都不知道呢,“一直在上院的。” 月娥一愣,也顺着福福的方向,不经意的瞥了眼上院的方向,随后收回了视线,落在窗台她的那个篮子上,“长大了许多,之前来,长势可没现在好。” 福福点头,见月娥姐炕上坐了,还手撑着书桌,又看了落入眼中的几卷书,“谦益读的?” 福福点头,然后一抬眼,透过窗子就见家大门口,挨着上院的栅栏,陆陆续续过来了人,这会,人不在上院看热闹了,顺着栅栏,探过来,却是来了她家看热闹。 门口因为有月娥姐带来的婆子等着,却是没人过去,只边上的栅栏跟前,已经围了好几个。 月娥姐一抬眼,也瞧见了,就叹口气,随即开了口,“小丫头这事,传开了吧?” 福福点头,是的呢,传开了,而且啊,传的话,没一句好听的,心了更是糟心。 “我家里问了我娘,也没大厅出啥,”月娥小声的开了口,“你也知道,我娘和我大娘,那性子,是一块的。” 月娥轻轻的开了口,接着说,“我也就听听,那些话,不当真的。” 福福点头,月娥姐这么说,该是也听了传的闲话,什么德正怎么地,上院怎么地,小丫头哪里不好之类的。 “哎,”月娥姐两手支着桌子,手上托着下巴,刚叹口气,就低了眉眼,眼睛盯着书桌瞧,轻轻的说话声紧接着就又传了来,“这消息,是我娘传给我的。” “往县里捎了信,说是,说是上院,上院看上了小丫头,要讨了去做媳妇。” “我是不信的,”月娥姐摇头,下巴还拖在手里,头还低着,很是有一会,才接着说,“小丫头从小到大过大什么日子,我最是知道不过的。” “而且,而且上院,”月娥不说德正,却每每说是上院,“我也是知道的,不是这样的,定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我就想好心帮个忙,”说到这,月娥姐这才抬起头,看着福福,然后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金丝边的刺绣花纹,钱袋口子上还系着两个珠子,明晃晃的,紧接着就有一股香气传来,扑鼻的花香味,然后从里面拿出几块银子,递了来,“这有二十两,福福,你先拿着。” 福福丫头,退后了两步,看着月娥,笑了笑,“月娥姐,银子你先收着,我刚出门寻你,也是因为这事,要和你说。” “这银子,我是不能收的,”话一出,月娥面上就难过了,福福赶忙接话,“不为旁的,只是我收了姐姐这银子,毕竟姐姐也是张家的人,若是用在小丫头身上,这日后,怕是不好说的。” “要小丫头彻底断了关系,就只能我们自己想法子。” “姐姐好心,我们都知道,”福福没有说我,只说的我们,这个们字里,包含了谁,月娥姐该是知道的,“只小丫头这事要了断的彻底,还真不能把姐姐牵扯进来。” 话一说,月娥就明白了,手上的几块银子却也不收回去,还伸着手,在福福跟前,“你偷偷拿了,我不说,别人也不知道这银子是我的。” 福福就笑,摇头,把月娥姐的手推回去,“月娥姐,这事啊,最好,你就别管了。” 月娥娘给月娥传的这乱七八糟的话,按的也不是好心,估计也是惦记了月娥手上的这几两银子,想发设法的要扣了去。 福福开口,刚想继续说,就见家大门外,吵吵嚷嚷这会工夫就围满了人,栅栏本就围的不高,拥拥挤挤的也撑不住,更是有人要扒开栅栏,直接院子里来。 福福屋里见了,让月娥炕上坐着,气鼓鼓的就出了门,自己费了好大劲才围起来的院子,现在可好,这会工夫,就要让人给糟蹋了! 福福气急,这怎么行! 一出了屋,开了门,站在院门口,冲着要翻了栅栏过来的几个人扯开了嗓子就喊,“出去!出去!不要进来!” 要翻栅栏的,有个婆子还有一个媳妇,那媳妇怀里抱着个吃奶的娃,身后还背着一个稍大的,该是也刚会走路,而身旁,还有个扎着小啾啾更大一点的,正扯着那媳妇衣角,怯怯的,躲在身后。 瞧着没见过,不是他们村的,该是临近村里的。 福福这一喊,让她们要跨过来的腿停在栅栏上,随后退了回去,那婆子,瞪大了眼,也喊回话,“哎呀,这姑娘家家的,还挺厉害。” 福福可不信她这谎话,正要开口继续喊,就听边上那媳妇,红了脸,支支吾吾的随后开了口,“是孩子手上拿的干粮,”说到这,那媳妇又用手指了指家栅栏里不远的地上,正跑过去好几个家养的大公鸡,那婆子外头恍着手臂,咋咋唬唬的正撵着,身边的媳妇就赶慢接着说,“孩子手里的,不小心,掉进去了。” 说完,就看着福福,本就黝黑的脸,此时泛了红,很是不好意思,身上的两个娃子还闹腾,一个哭一个背上搂着那媳妇脖子,抓着头发,不放手。 家里栅栏外,着实围了不少人。 福福听了那媳妇说完,就走了过去,撵开争相要夺食的家里公鸡,弯腰伸手把掉在地上的干粮给捡了起来,是吃剩下的一小块粗粮饼子,硬邦邦的,却是能哄了孩子,占着嘴。 福福把饼子递过去,那媳妇赶忙接过去,拿在手里,贴地的那边还好个拍,然后吹了吹,就递给身后躲着的孩子。 正要往回走,就听不远处,村里几个好事的婆子媳妇就凑了来,栅栏外,问这问那,不让福福回去,“月娥来了?” “福福啊,说是瞧见月娥去你屋里了,可是说要说啥话啊?” “哎呦,这才几日没见,我瞧着,还有专门伺候着,”一个婆子说到这,还冲大门口瞥了眼,然后又走近两步,低声接着说,“是不是,是不是肚子有动静了?” “福福你问问,”那婆子见福福不搭话,就越发来了劲,“问问是不是有了婶子,哎哟,这要是生了个男娃子,那可了不得了。” “可不是呢,”另一个媳妇接过话,说了起来,“月娥娘不是说了吗,说是月娥过去啊,保准生的男娃子。” 福福想往回走,奈何胳膊被人给拉着,只听她们又絮叨了起来,这回,开口说了小丫头的事,“怎么?真的是德正看上了小丫头?要抢了来?” “大娘你听谁说的?”福福再也忍不住,只好扭身接过话,正好这人呢,也断断续续凑过来,刚好说道说道。 “都这么说!”那说话的婆子理直气壮,撇了眼上院德正家,啧啧两声,“说是没配上月娥,就,就看上了张老大家的小丫头。” “哎呦,我瞧着德正不是那样的孩子,”另一个媳妇开了口,三三五五就这么说了起来,“上院啊,也不是这样的。” “这还能有假?” “小丫头如今,不是上院住着呢吗?” “还别说,住了好几天了,道理总是说不过去啊。” 福福压根插不上话,身边的人一句接着一句,嘈嘈杂杂的,片刻都不停,月娥姐还在屋里等着,她不好院子里长待,只能打断她们的嚷嚷,大声开了口,“事情啊,不是大家传的那样。” 第五二四章:回来 福福气急,这怎么行! 一出了屋,开了门,站在院门口,冲着要翻了栅栏过来的几个人扯开了嗓子就喊,“出去!出去!不要进来!” 要翻栅栏的,有个婆子还有一个媳妇,那媳妇怀里抱着个吃奶的娃,身后还背着一个稍大的,该是也刚会走路,而身旁,还有个扎着小啾啾更大一点的,正扯着那媳妇衣角,怯怯的,躲在身后。 瞧着没见过,不是他们村的,该是临近村里的。 福福这一喊,让她们要跨过来的腿停在栅栏上,随后退了回去,那婆子,瞪大了眼,也喊回话,“哎呀,这姑娘家家的,还挺厉害。” 福福可不信她这谎话,正要开口继续喊,就听边上那媳妇,红了脸,支支吾吾的随后开了口,“是孩子手上拿的干粮,”说到这,那媳妇又用手指了指家栅栏里不远的地上,正跑过去好几个家养的大公鸡,那婆子外头恍着手臂,咋咋唬唬的正撵着,身边的媳妇就赶慢接着说,“孩子手里的,不小心,掉进去了。” 说完,就看着福福,本就黝黑的脸,此时泛了红,很是不好意思,身上的两个娃子还闹腾,一个哭一个背上搂着那媳妇脖子,抓着头发,不放手。 家里栅栏外,着实围了不少人。 福福听了那媳妇说完,就走了过去,撵开争相要夺食的家里公鸡,弯腰伸手把掉在地上的干粮给捡了起来,是吃剩下的一小块粗粮饼子,硬邦邦的,却是能哄了孩子,占着嘴。 福福把饼子递过去,那媳妇赶忙接过去,拿在手里,贴地的那边还好个拍,然后吹了吹,就递给身后躲着的孩子。 正要往回走,就听不远处,村里几个好事的婆子媳妇就凑了来,栅栏外,问这问那,不让福福回去,“月娥来了?” “福福啊,说是瞧见月娥去你屋里了,可是说要说啥话啊?” “哎呦,这才几日没见,我瞧着,还有专门伺候着,”一个婆子说到这,还冲大门口瞥了眼,然后又走近两步,低声接着说,“是不是,是不是肚子有动静了?” “福福你问问,”那婆子见福福不搭话,就越发来了劲,“问问是不是有了婶子,哎哟,这要是生了个男娃子,那可了不得了。” “可不是呢,”另一个媳妇接过话,说了起来,“月娥娘不是说了吗,说是月娥过去啊,保准生的男娃子。” 福福想往回走,奈何胳膊被人给拉着,只听她们又絮叨了起来,这回,开口说了小丫头的事,“怎么?真的是德正看上了小丫头?要抢了来?” “大娘你听谁说的?”福福再也忍不住,只好扭身接过话,正好这人呢,也断断续续凑过来,刚好说道说道。 “都这么说!”那说话的婆子理直气壮,撇了眼上院德正家,啧啧两声,“说是没配上月娥,就,就看上了张老大家的小丫头。” “哎呦,我瞧着德正不是那样的孩子,”另一个媳妇开了口,三三五五就这么说了起来,“上院啊,也不是这样的。” “这还能有假?” “小丫头如今,不是上院住着呢吗?” “还别说,住了好几天了,道理总是说不过去啊。” 福福压根插不上话,身边的人一句接着一句,嘈嘈杂杂的,片刻都不停,月娥姐还在屋里等着,她不好院子里长待,只能打断她们的嚷嚷,大声开了口,“事情啊,不是大家传的那样。” “是我,”福福开口,继续说,“是我见小丫头聪慧,这不,我爷教我认识了几个字,我就寻思着,找几个学生,把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能教了就教了。” “大娘婶子们也知道,我呀,毕竟女孩子,这开了学堂,也是打打闹闹的教些女娃子。” “我就想着,女孩子到底认识几个字,以后去了婆家,若是有个小买卖啥的,还能帮把手。” “这呀,都是我爷,”福福搬出老爷子,谁成想,话一提,鼻头就不自觉的一酸,眼里就生了热泪,不是滋味,“是我爷嘱咐的,我就想着,得空闹腾闹腾,看看啥样子。” “这是不是,”福福说到这,本来安安静静忽然插进话,是村子里老李家的一个媳妇,粗手粗脚的,人却实诚,“是不是你秀梅婶子家两个娃子,你带着认识字呢?” 福福点头,“是呢,这不大冬天的,也没啥事。” 话一说完,就又嘈杂起来了,嚷嚷的不行,说啥的都有。 “这女娃子,还认识字?哎呦,也不嫌丢人?” “可不是呢,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咱乡下土生土长的,还念着能做凤凰啊,哎呦,也不嫌笑话人。” 一句接着一句,风凉话说的很难听,看热闹的也有,却也有看的长远的,“福福不是说,认识几个字,日后嫁到婆家,帮忙看管个账本啥的,也是成的。” “可不是,”有一个媳妇接了话,“这读书认字啊,到底不寻常,甭管男娃女娃,学到手了,都是自己的。” “自己姑娘过的好,这做丈母娘的,可不也跟着享福不是。” 虽有抵触,却也没多大,福福稍微放了点心,然后接着说,“是我瞧着小丫头聪明,是个难得的,就想着,若是能认识几个字,可就好了。” “这才央了上院大娘,让小丫头上院住下,”福福苦恼,“谁成想,却传了这许多不好听的,我呀,早就想把小丫头接下来,是我大奶,说是这人啊,清者自清!” 福福大了音,“至于要把小丫头接回去,还有银钱的事,也都是我拦着,”福福说到这,稍微低垂了几分脑袋,故作为难,然后抬起头,小声接着说,“大家也知道,小丫头以前的日子,我就怕,就怕,人跟着去了,怕不好受。” “可不是,”这下,人乱开了锅,一个接着一个跟着附和,“就是啊,那张家老大媳妇啊,哎呦喂,脾气可是刁的很呢。” “就是就是,”另一个也开了口,“就以前小丫头过的日子,哎呦,我这眼见的都心疼。” “不过啊,这到底也把小丫头从小养到大,说是这明后年,小丫头长开了,就给她家那二小子当媳妇呢。” “不是老小吗?”疑惑声一起,人群就又八卦起来,“这按岁数,可不是老小,但你悄悄,她家那二小子,一把年纪了,也说不上亲,说是先就着大的。” 一时,嚷嚷声越发大了。 “我也知道,到底啊,是养了小丫头这么大,这多少银钱,上院我大娘,都帮我出面谈了。” 说到银钱,福福想了想,低着头,缴着手,挫着衣裳,开了口,“说是二十两,二十两就让小丫头断了那边的童养媳,就能跟着我读书认字了。” 福福话一说完,就又炸开了锅。 “二十两!!!” “这是吃人呢吗!!!” “我早就听说了,说是张口要了二十两!”一个婆子说,“哎呦,这二十两,能娶两个媳妇了。” “何止两个啊,”另一个媳妇从后面挤到前头,也跟着扯开了嗓子说了起来,“就他家那扣索样,就他家那老大媳妇,不是寻的娘家寻的吗,说是前前后后,三两都没用上,白得的!” “就是就是,”有人跟着附和,“这可是要占足了便宜啊。” 福福在外头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就摆摆手,人群稍微安静了些,就接着说,“这要大过年了,大家定是都有的忙,这点小事早晚会有着落的,各位大娘婶子的,就别耽误时间这里瞧了。” 福福说完,就有三五个人散了去,也有的走了两步,不在栅栏跟前守着了,却不远处,这边看。 福福也不理,抬脚往回走。 一进屋门口,就见月娥姐已经下了地,人在外屋,关着的外屋门漏出一道缝,福福一进去,就见月娥姐赶忙退后两步,拉着她关了门。 “人是真多,”月娥姐嘀咕,跟着福福又进了西屋,“你刚说的,我屋里也听了几句。” 福福点头,看着眼前的人,月娥姐自是美的,这种美虽然看着柔柔弱弱,却格外惹人怜惜,而且自小又是苦日子长大的,却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美。 “月娥姐,小丫头这事,闹到如今这般,我要把她接了来。” 月娥姐不做声。 “这前前后后也许多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福福开口,“那月娥姐,之前的,咱就不说了。” “说说以后吧,”福福挤出一抹笑,“小丫头这事,姐姐的好心我领了,但这份心,我是真的不能收。” “就是小丫头自己,也不能受,”福福轻生细语,慢慢说了起来,“姐姐若是真的想帮,”福福低头,想了想,还是说出口,“若是可以,如果能和小丫头家里说清楚,说是不管这事了,那就好了。” 福福见月娥姐还是不说话,眼却看着福福,一眨不眨,那么认真,听着她说,“月娥姐,你不管了,他们也就从你那里套不出银钱。” 福福干脆实话实说,也不瞒着,到底怎么回事,想必月娥,也是知道的。 “这边的二十两,到底太多,总是会再少几两。” “我就凑凑,”福福说,“凑凑也能凑够,欠了债,我也能还的上。” 十几两银子虽说不少,但福福,还是知道的,因为家里有老爷子留的书卷做底气,总是不怕的。 “就是月娥姐,若是和小丫头家里那边说了那些话,我就怕。” 福福还没说完,月娥姐就开了口,不让她接着说,“姐姐听你的,”说了这句,话头一停,就叹口气,“这娘家的事啊,我也早就想说说了。” “以前呢,”月娥好像陷入一种空旷里,话里感觉更多的是一种自言自语,“以前由着爹娘打算,自己半点主意都拿不了。” “却也是遭了这许多罪,受了多少苦。” “如今这般,”月娥眼神空旷旷的看着前方,盯着墙壁,伸了两手,那衣袖随着手一伸,就落了几分,却惹得月娥一声苦笑,“命就定了。” 说完,人就递了头,恍惚间,只听月娥轻声念叨,“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安慰的话福福也开不了口,不知道说啥,看着月娥姐沉默的低着都,陷入沉思,福福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这锦衣玉食,养好了身子,还有人伺候着,这心里,到底过不去。 日子过的怎样,终究自己心里,才知晓。 “是我说错了话,”福福看众人,把戏做足,接着说,“是我惹得月娥姐不开心,不替我出银子了。” 说完,她又伸手抹了把泪,抽抽噎噎的,“所以这二十两银子,实在太多,定是出不来的。“ 说到这,然后看着炕上老张家婆媳两个,又撇了眼地上,手搭在秀梅婶子胳膊上,继续说,“所以这到底多少银子,还得再商量。” 这下,说完了,炕上的张家婆媳坐不住了,骂骂咧咧嘴上也不说好话,急急忙忙下地穿了鞋子,片刻都不等,就出了门,央央的几个人一出了屋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回走。 定是去找月娥姐了,福福心想,也替月娥姐担心,虽说她这边说的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事情生了变故,可,可,到底是不讲理的人。 月娥姐那边,怕是要闹一会了。 福福站在院子里,身边是秀梅婶子,老张家的几个人都赶回去了,德正和婶子家老叔在当街大门口,看着人走远,正往回来。 德正娘也在她跟前不远处,看人走没了影,才长松一口气,拉着秀梅婶子往回来,说是再坐坐,说说话。 屋里,就全剩下自己人了。 小丫头一直没出屋,屋里帮忙收拾了炕上地下,还擦了炕,扫了地,这会见他们进来了,就重新茶壶里装了热水,洗换了茶碗,泡上茶。 等忙了一通,收拾好了,老太太又招呼小丫头炕上坐着,挨着老太太,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大家,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第五二五章:点头 “是我说错了话,”福福看众人,把戏做足,接着说,“是我惹得月娥姐不开心,不替我出银子了。” 说完,她又伸手抹了把泪,抽抽噎噎的,“所以这二十两银子,实在太多,定是出不来的。“ 说到这,然后看着炕上老张家婆媳两个,又撇了眼地上,手搭在秀梅婶子胳膊上,继续说,“所以这到底多少银子,还得再商量。” 这下,说完了,炕上的张家婆媳坐不住了,骂骂咧咧嘴上也不说好话,急急忙忙下地穿了鞋子,片刻都不等,就出了门,央央的几个人一出了屋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回走。 定是去找月娥姐了,福福心想,也替月娥姐担心,虽说她这边说的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事情生了变故,可,可,到底是不讲理的人。 月娥姐那边,怕是要闹一会了。 福福站在院子里,身边是秀梅婶子,老张家的几个人都赶回去了,德正和婶子家老叔在当街大门口,看着人走远,正往回来。 德正娘也在她跟前不远处,看人走没了影,才长松一口气,拉着秀梅婶子往回来,说是再坐坐,说说话。 屋里,就全剩下自己人了。 小丫头一直没出屋,屋里帮忙收拾了炕上地下,还擦了炕,扫了地,这会见他们进来了,就重新茶壶里装了热水,洗换了茶碗,泡上茶。 等忙了一通,收拾好了,老太太又招呼小丫头炕上坐着,挨着老太太,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大家,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福福也坐在炕里,一边挨着小丫头一边挨着秀梅婶子,婶子在炕沿,德正娘对着婶子坐在不远处,炕稍空出来的地,德正和老叔也不地上站着了,拖鞋炕上坐,看样子,却是要有许多话要说了。 喝着茶水,一时,却没人开口。 福福抿着茶杯里的茶水,一口接着一口,滋滋的喝着,还别说,茶水虽热,这喝起来还挺解渴。 等福福喝完一杯,刚要放下茶碗,缓缓再喝,德正娘就手上提了茶壶,又给她续了一碗。 两手捧着茶碗,那透过碗里的热乎劲,还有些烫手。 终于,还是忍不住,福福开了口,“我没说错吧?”说完,左右看看大家,还有些不确定,刚刚,也是自己几句话,人就一溜烟走没了影,眼下,只能等着,等月娥姐那边,那边得了准数。 不过她也不太担心月娥姐,此时的月娥姐不比之前,而且相差甚远,他们,奈何不了月娥姐什么的。小丫头点点头,黑漆漆的大眼睛明亮有神,灵动的转悠着,看了这个又看了那个,呲牙一笑,漏出满口的小白牙,脆生生的,“大娘,我都知道的。” “我都懂,”说了这句,还伸手拍了拍心口,“月娥姐担心我的,但是她要出了银钱给我爹娘也是白出,不如省下了。” 福福就笑,小丫头这才几日工夫就胖了些,脸蛋白白净净的,还长了点肉,看着再也不干瘪了,头发梳的整齐,衣裳虽然不合身,瞧着大了一号,但套在她的小身子上,红彤彤的小脸蛋越发显得娇小憨厚。 实在惹人喜欢。 这般,没有针对,没有防备,也没有戒心的小丫头,满身是安心和自在,才是真真最美好的样子。 这如此大的反差,更是惹人怜惜。 “估计就明天吧,”老太太一直沉默着,这会开了口,“这马上过年,这事啊,也不好拖到年后,早点妥当了。” “明个,德正啊,”老太太话音一转,开始点名,“明个你一早,传话给你李家二大爷,还有你大爷爷,再就是你秀梅婶子的公公婆婆,你三爷三奶。” 老太太嘱咐着,“还有村西头的老张家,到底和小丫头养父母那边是本家,却是讲理的,也叫上那家老大老二,到时候过来做个证。” “小丫头啊,就下院福福出面吧,咱们上院啊,还有你秀梅婶子,就帮着张罗打听,到底多少银钱,咱们几家先凑凑,到底先把小丫头这事过了。” 秀梅婶子点头,“我和我当家的都说好了,家里还能挪出来七两银子,铜钱也还有几百个,等明个一早,我就给福福送过去。” 那边老叔也一个劲的点头,不住的嗯,应着秀梅婶子。 福福就摆手,“婶子,先不用的,”摆完手,福福就把兰儿的事说了起来,“兰儿前两日听说了,半夜给我送了几两银子。” “我一直没想用她的,就没和大家提,”福福看大家都是一愣,就接着说,“兰儿的也有六两多,说是姚家哥哥给的。” 姚家哥哥,就是兰儿说的亲,姓姚,唤做姚明贵。 这下,大家又都愣住了。 “姚家小子给的?”秀梅婶子最先反应过来,看着福福,愣愣的还没回过神,“私下给兰儿的?” 福福点头,“兰儿和我说,说是听了小丫头的事,也惦记在心,姚家哥哥不是前几日来了一趟,问了兰儿,就私下把钱袋子给了兰儿,说是能帮上忙就好。” 大家这会稍微回过神,反应过来,不由一阵感慨。 还是老太太,叹口气,嗯了声过后,就轻轻说了起来,“看不出来,兰儿说的这门亲啊,还真是不错。” “对兰儿啊,还上心,舍得的。” “就是啊,”秀梅婶子也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地步,”秀梅婶子说完,就笑了笑,“这俩孩子啊,都是好孩子。” 说完,就拉着福福手,“兰儿的那份,你就替她收着,等明个一早,我把家里的几两银子送过去,你凑凑数。” “老姚家那小子啊,和兰儿说亲,多少也花了许多,而且年后还要盖房置地,花处更是不少,兰儿这银子啊,能不用就先不用。” “我家却是不急用,”秀梅婶子说着,“凑个十五两左右,明个,该是差不多了吧?” 婶子也有些不确定,说完,就看着德正奶,“大娘,十五两,应该能够吧?” 好一会,老太太才抬起头,看了看,点点头,“到底也就这个数,差不了多少。” 十五两点话,虽然也很是不少,但对于小丫头整个人来说,却是不多的,福福看着小丫头,乖乖的模样,刚听了十五两银子,这会微低了头,糯糯的开了口,声音极小,但屋子极其安静,听的却格外真切,“大奶,大娘,婶子,福福姐,还有兰儿姐,以后我都还给你们。” 福福就笑,“我家里就一两银子,”有些不好意思,“是丁点忙都没帮上,你呀,”福福捧着小丫头的脸蛋,“记着大家对你的好,以后大了,挣下银子了姐姐和你一起还。” 小丫头咧嘴就笑,很是认真的点点头,眉眼冒着光,嘴里嘀咕着,一直说着十五两,十五两,该是姚记在心里,时时不忘。 “你福福姐老早就说,要挣大钱,”秀梅婶子就打趣,“这下好了,等你下院住着,就和你福福姐一起,张罗着挣大钱,我们几家啊,正好跟着沾光,可是最好不过了。” 福福就笑,大家也跟着笑作一团,气氛好了许多。 日头慢慢下了山,那天边殷红的彩霞,也渐渐没了影踪,等出上院出来,天已是傍黑,昏沉了几分,无风,格外的静谧。 婶子和老叔一起,福福跟着,边上是小丫头,这会也下了地,拽着福福衣袖,跟着送到了大门口,停住脚,在门外站着。 上院要留饭,她和秀梅婶子都没留,一天没怎么着家,如今还是要家去稍把火,惹惹炕,张罗张罗。 还要好好休息休息,到底明天有大事,马虎不得。 和秀梅婶子一分开,福福就赶忙家去,家里鸡已经进了窝,屋里冒着热气,刚一走进,饭香扑鼻,益哥已经屋里做好饭了。 见她回来,益哥小家伙颠颠从屋里出来,家里狗子还关在东屋,这会听了动静,就一个劲的扒着门,偶尔还叫上两声,要出来。 福福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就把狗子放了出来,门一开,狗子就扑来过来,那热情劲,差点把福福扑倒。 狗子咧着嘴,伸着舌头,拿头就往福福脸上蹭,一边蹭还一边呜呜叫,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福福就笑,一边领着它出了屋子,一边小声的说着道理,“就忍两天,这几日啊,咱少出门转哟,过了这阵,你就可劲的造,不管你的。” 狗在院子里撒欢的跑,跑了好几圈,福福陪着玩了有一阵,这才给哄好。 益哥把家都收拾的好好的,热的是年糕豆包,锅里还做了菜,白菜炖的豆腐,也早就屋里放了饭桌,拿了碗筷,放了咸菜,这会见福福陪狗子玩完,就端了洗脸盆子,里面温热的洗脸水,让福福洗手洗脸。 屋里热乎极了,几篮子菜,小家伙也新浇了水,福福刚一炕上坐,就闻到土渗过水的味道,是大地的味道,也是每每到了春天,滋润的春雨过后大地的味道。 格外好闻,实在令人神往。 一时,福福心情极好。 饿了这许久,又折腾了漫天,提心吊胆的,终于,安安心心吃了顿饭。 福福不说,益哥也不打听,等姐弟俩吃了饭,收拾了碗筷,房前屋后管好了门窗,点了油灯,炕上坐着点时候,福福这才开了口,提起小丫头的事,“大奶说明个,估计明天就能有了结果。” “明天?” 福福点头,“今儿月娥姐家里,我和月娥姐说了,小丫头这事,月娥姐别管了。” “月娥姐不出面了,这二十两银子也就要不出来,乡里乡亲的说道说道,再做个证,也马上过年,明天,应该能拿了主意。” 福福手上摸着家里的葱叶,绿油油直挺挺的,长势实在喜人,“大奶说估计要十五两银子,”福福说到这,看着益哥,“你先把十五两准备出来,放一块,再边上多放一二两,备着。” “秀梅婶子说,”福福念叨着,“说明天一大早,再送上来七两银子,让兰儿的那个不动,替她收着。” “那就听婶子的,不动兰儿的,”福福说着,“用了谁家多少,咱有个数,争取尽快,咱都还上。” 益哥点头,认认真真的模样和读书时候差不多,摸着怀里的钱袋子,看了看,然后抬起头,满是星光的眼看着她,“姐,咱一定能还上。” 福福点头,十五两,就是二十两,福福也是打定主意要留在小丫头的,而且这银子,她也早就打算好,自己争取早点还上。 眼瞅着年关就在跟前,若是小丫头这事了了,这个年,才能安心过好呢。 福福心想着,老张家什么态度,她是知道的,小丫头一直上院住着,虽然吵来吵去,但老张家对小丫头,该是也不想留的,所以才三番两次,面上闹来几通,到底没深处说。 所以,福福才确定,小丫头定是能留下的。 福福这一觉,睡的格外沉,却也醒的早,精神十足。 刚一醒来,被窝里翻来个身,又揉来眼睛伸了懒腰,家里的公鸡,就开始打起鸣来,一声接着一声,叫的实在是响亮。 天边也泛白,还有星星点点,在冬日的清晨,凛冽的寒风吹着,整个村子安安静静的,福福如今起的算是早的,院子里转悠了两步,就抱了柴火,准备生火做饭。 这刚把柴火抱进屋,就见家里狗子嗖的一下从屋里就窜了出来,摇晃着尾巴,往院子里跑。 福福赶忙跟过去,就见秀梅婶子站在大门口,像是刚到,正要喊人,就见她从屋里出来,然后笑,“你起的还挺早。” 福福也笑,跑过去开了门,“今儿没到点呢,就醒了,比平日稍早了些。” 家里狗子围着秀梅婶子,绕着她转着圈圈,尾巴更是摇晃的老欢,见了人,很是高兴。 婶子一边屋里走一边上院看了两眼,抬起头,见上院也有了动静,就笑着点头,“这都起来了啊。” 第五二六章:出来 福福这一觉,睡的格外沉,却也醒的早,精神十足。 刚一醒来,被窝里翻来个身,又揉来眼睛伸了懒腰,家里的公鸡,就开始打起鸣来,一声接着一声,叫的实在是响亮。 天边也泛白,还有星星点点,在冬日的清晨,凛冽的寒风吹着,整个村子安安静静的,福福如今起的算是早的,院子里转悠了两步,就抱了柴火,准备生火做饭。 这刚把柴火抱进屋,就见家里狗子嗖的一下从屋里就窜了出来,摇晃着尾巴,往院子里跑。 福福赶忙跟过去,就见秀梅婶子站在大门口,像是刚到,正要喊人,就见她从屋里出来,然后笑,“你起的还挺早。” 福福也笑,跑过去开了门,“今儿没到点呢,就醒了,比平日稍早了些。” 家里狗子围着秀梅婶子,绕着她转着圈圈,尾巴更是摇晃的老欢,见了人,很是高兴。 婶子一边屋里走一边上院看了两眼,抬起头,见上院也有了动静,就笑着点头,“这都起来了啊。” 婶子一早来,福福是有准备的,昨个婶子就说,要一早送银钱过来,这会见婶子家来,一进屋,就从怀里掏出钱袋子,递给福福,“这是凑了七辆,加上上院的九两,也有十六两之多了。” 西屋刚起来还没收拾,两人就在东屋,屋子还没烧火,冷的不行,就地上站着,婶子说着话,嘱咐她,“找个口袋,先装了十五两在里头。” “然后外头兜子里,再放个一两,”婶子把能想到的都说给她,“也备上几个铜钱,万一有的用处。” “今儿啊,”婶子屋里走了两步,回头看着福福,继续说,“估计小丫头这事,就能妥当了。” “村子里的老人做个证,再写个文书,签字画押,”婶子念叨着,“白纸黑字咱写的明明白白,小丫头和那边一刀两断,日后就再也没的瓜葛了。” 婶子把手上的钱袋子塞到福福手上,“这银钱,你就拿着,先用这个,兰儿那份啊,你几替她收着,等搬出来过日子了,再还给她就是了。” 秀梅婶子说完,见福福把钱袋子收下了,就笑着点点头,“婶子知道你心里咋想的,这银钱啊,婶子也不急着用。” “你也知道,婶子就两个丫头,也没的儿子张罗娶媳妇啥的,这银钱,放我这也是攒着。” “这正好帮了小丫头,也算是做了好事,婶子心里舍得,给了你,帮了小丫头,一点都不心疼。” “就像小丫头说的,以后若真的日子好过了,再把银子还我,”秀梅婶子拉着她的手,笑,“婶子这份啊,也不是白给的,婶子还没那么富余。” 福福笑,婶子把话说明白了,福福就放心了,要是婶子不说,福福也会开口说的,见婶子说完,福福就咧嘴一笑,高兴的。 有婶子这番话,心里那点点不舒服,收了婶子银钱的不自在,就去了不少,人,也松了口气。 “婶子,”福福笑着开口,“有婶子这番话,我心里就有数了。” 福福见婶子也跟着笑,听她这么说,伸手摸摸福福头,点点头,“你别着急,婶子能帮的,定不会让你为难,小丫头这事啊,等今儿办妥了,剩下的,咱就慢慢来。” “不着急,”婶子抬脚推门,还不忘又嘱咐她一句,“早些吃了饭就上院等着,估计啊,也就马上,人就到了。” 说完,婶子就家去了,此时天还蒙蒙亮,远远近近的鸡叫声传来,村子也从静悄悄中苏醒过来,点点点,有了生气。 福福看着婶子走远,消失在清淡的晨光中,上下院子的炊烟都起了,直直的在烟囱上升起,风一吹,就散了,和这天地万物融为一体,化在晨光中。 福福赶忙家去张罗饭菜,今儿,可是有的忙呢。 益哥也早就起来了,这会正收拾屋子,福福这边刚生了火,小家伙就抱着行李,出了西屋门,要去东屋,福福一愣,益哥就解释,“不是小丫头要来了?” 可不是,福福点头,帮着益哥开了东屋门,也把教柔儿和水灵两个的一些板子之类的,全拿到西屋。 日后啊,她和小丫头就西屋住着,益哥大了,自己住东屋,这样东屋学习也方便,挺好。 福福帮着拿了两趟东西,就外屋烧火做饭,由着益哥来来回回的折腾,搬了书桌,拿了书卷,还有衣裳鞋子啥的,益哥也都挪到东屋,一边搬一边收拾,也是好个忙。 福福锅里烧了洗脸水,然后热油炝了锅,炒香葱姜蒜,加了水,放了酱和盐,然后盖锅这边就面盆和抓了两小把面,和稀,准备做面疙瘩汤。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摘了几颗小白菜,泡发的蘑菇和木耳,福福也都放了进去,更是打了打两个鸡蛋,撒了蛋花,等锅里水一烧开,就拿了勺子,小心的撒了面疙瘩在里面。 别说,这疙瘩汤,还真出饭。 两小把的面,就能做出一大盆子的面疙瘩汤,热乎乎的,有菜有油,还有鸡蛋,看着就有食欲。 等福福端了咸菜,拌了辣椒酱,面疙瘩汤刚一端上去,益哥也把两个屋子都收拾好了,还把东屋生了火,架上木头,也慢慢暖了起来。 日头慢慢升起来了,天边泛红,也越发亮堂了。 姐弟俩个屋子里吃着饭,一时无话,益哥吃了一碗下肚,抬头看着她,犹犹豫豫的还是开了口,“姐,一会我跟着姐姐去吗?” 福福拿着勺子,又给益哥舀了一大碗,“你家里等着吧,”福福想了想,还是不想让益哥跟着去,“人太多,闹哄哄的。” “再说,”福福也把自己的空碗舀了满满的面疙瘩,伸了筷子夹了辣椒酱和几口脆脆的萝卜咸菜,喝了一口,味道刚好,接着说,“我过去也说不上几句话,这些事啊,都是上院大娘和秀梅婶子他们张罗。” “你就家里等着,好生读书,”福福说着,“两个屋子都烧的暖暖的,若是家来的晚,你就在热了饭菜,我们回来好吃。” 小家伙听了就点点头,刚喝了热乎乎的疙瘩汤,此时脸蛋红彤彤的,加上近来伙食还不错,人也白了许多,瞧着很是有精神。 “小丫头比你大,”福福看着益哥,说了起来,“日前没名字,大家都小丫头小丫头的这么叫,以后啊,若是家来了,你就直接叫二姐吧。” 益哥点头,很是认真,还嗯了一声,“我叫二姐。” “咱留下小丫头,一时看她日子过的辛苦,可怜的,二来也是,”福福一边吃着饭,一边和益哥念叨着,“也是姐姐看她懂事聪明,和咱家有缘。” 是呢,他们和小丫头也是有缘的。 之前半夜跑来几次,也不怕生,出事也是家里狗子发现的,把人带了回来。 “以后和咱一起过了,”有些话,不用福福嘱咐益哥都是知道的,“你就当多了个亲姐姐,姐姐我呢,也就当多了个亲妹妹。” “以后咱们姐三个,好好过日子,”福福说话的工夫,就又喝光了一碗疙瘩汤,身上生了一层细汗,“把这次借的钱先还上,然后你好好读书,以后小丫头大了,姐姐就给张罗一门亲,找个好人家。” 益哥不住的点头,说着是。 小丫头把地瓜接过来,就又闷头开始吃地瓜,手掌大小的地瓜,小丫头一连咬了七八口,就没了地瓜影,全吃进肚子里。 “唉,”秀梅婶子轻声叹气,叹息中带着怜惜,“可怜见的,这是饿了多少顿啊。” 福福熬的半盆粥,是丁点没剩,全让小丫头吃了,又吃了两个地瓜,半盆的豆腐,一小碗的咸菜,炸的蘑菇,除了灶坑里吃了几个,饭桌上福福给她夹,小丫头就躲,吃的不多。 一撂筷,小丫头吃的热乎冒汗,脸颊也红彤彤的,甚是可爱,又有小狗子在身边闹腾,多了几分童真趣意,这才是小姑娘家家该有的模样呢。 对比那个怯生生站在栅栏外,又蹲在灶坑缩成一团的她,眼前这个吃饱喝足,不挨饿不受冻的人儿,才是真真该有的样子呢。 小丫头也去了几分警惕,整个人在油灯下逗着小狗子,偶尔还咯咯带笑,人坐在炕沿,摇晃着小腿,惹得狗子上蹦下窜。 福福碗里还有一口粥,支着桌子,这口粥已经扒拉了有一阵,眼前此景,她不忍打搅,也不舍散去,粥就一直没吃。 小丫头吃完了,这边德正娘也撂了筷子,也是小半碗的粥吃了全程,这会往炕里一挪,倚着墙,益哥早就端了热水上来,一人倒了一杯,站在地上等着收拾碗筷。 福福就笑,赶忙把碗里的粥扒拉到嘴里,一共炸了两大盘子的蘑菇,这会还剩足足一大盘子,豆腐和咸菜倒是丁点没剩,也是意外的。 “这个蘑菇不好吃吗?” 福福纳闷,她吃着,好吃的很呢,怎么剩了这么多。 福福把炸蘑菇的盘子拿到炕上,不让益哥收拾下去,用手抓了一个,递给小丫头,“不爱吃吗?” 小丫头睁着大眼睛,眨了眨,直接伸长了脖子张嘴把蘑菇接了过去,摇摇头,闷声说了句,“爱吃。” “两个孩子懂事,”福福还纳闷呢,爱吃怎么不吃,就听德正娘说,“舍不得吃,给你留着呢。” 果然,福福一寻思,自己这顿饭,大米粥喝了丁点,但是炸蘑菇还真没少吃。给小丫头夹,她就躲,生生的不要,最后都进了她的嘴。 福福扶额,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个人了,还和小孩子抢食吃,实在是过意不去,连忙一股脑就又塞了两个蘑菇给小丫头,不让她躲。 还抓了一大把,让她拿在手里,吃个够。 小丫头不要,愣是给躲了过去,“姐姐,我吃饱了。” 福福怕的是什么,不怕小丫头闷头躲,就怕她开口说话啊,小丫头一般不开口,只要一开口,不管是几个字,福福的心都化了。 “那就先不吃,”福福把蘑菇放好,“等啥时候馋了,咱再吃。” 益哥收拾碗筷,饭菜吃的精光,三五下就拿了下去,倒是好收拾,福福拦着小丫头,不让她帮忙,随手就把她抱上炕沿,这也太轻了,大冬天穿的也单薄,架的她胳膊骨头还硌手,实在是瘦。 福福把小丫头轻放到炕上,拍拍她的头,“你陪大娘说个话,姐姐外屋收拾收拾。” 碗筷也顾不得刷,福福都放进锅里,添了水,就盖上锅盖,扫了几扫帚的地,关好屋门,抱了小狗子在怀,和益哥两个就屋里来了。 德正娘该是什么都没问小丫头,福福一进屋,就见两人一手捧着一个杯子,都在喝水,一口接着一口,没言语。 福福看在眼,瞧着小丫头穿的实在单薄,心早就不忍,这会看她没了防备心,就赶忙翻箱倒柜,找了她前些年的穿不下的一个红袄子,虽说满是补丁,也破旧不堪,但好在干净,也能挡些风寒。 刚拿出来,依着小丫头的身量就比划了比划,别说,正能穿。 福福刚要高兴,要把袄子给小丫头套上,还没开始呢,小丫头就躲开呢,不穿。 “这个是姐姐穿过的,虽然看着破,但是姐姐都是洗干净收起来的,”小丫头下了地,福福干脆追了两步,“你穿身上试试,外头这么冷,这件你套上,也能暖和不少。” 小丫头一个劲的躲,福福也不好硬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德正娘手上拍了炕,看福福看过去了,就摆摆手,然后身子挪到炕沿,拉过小丫头,“小丫头过来,不穿就不穿。” 福福想不明白,手上拿着袄子,翻来覆去看个遍,破旧是破旧,但真真是洗干净的,该是瞧着也不脏才是,咋不穿呢? “小丫头她爹娘啊,不讲理的!这事啊,就由着她吧!”德正娘炕上拉过小丫头,坐在一起,拍着她的小身板,一边安慰一边给福福解释,“这东西啊,村里村外看不去的,也不是没送过,但那家里的人啊。” 第五二七章:不停 小丫头把地瓜接过来,就又闷头开始吃地瓜,手掌大小的地瓜,小丫头一连咬了七八口,就没了地瓜影,全吃进肚子里。 “唉,”秀梅婶子轻声叹气,叹息中带着怜惜,“可怜见的,这是饿了多少顿啊。” 福福熬的半盆粥,是丁点没剩,全让小丫头吃了,又吃了两个地瓜,半盆的豆腐,一小碗的咸菜,炸的蘑菇,除了灶坑里吃了几个,饭桌上福福给她夹,小丫头就躲,吃的不多。 一撂筷,小丫头吃的热乎冒汗,脸颊也红彤彤的,甚是可爱,又有小狗子在身边闹腾,多了几分童真趣意,这才是小姑娘家家该有的模样呢。 对比那个怯生生站在栅栏外,又蹲在灶坑缩成一团的她,眼前这个吃饱喝足,不挨饿不受冻的人儿,才是真真该有的样子呢。 小丫头也去了几分警惕,整个人在油灯下逗着小狗子,偶尔还咯咯带笑,人坐在炕沿,摇晃着小腿,惹得狗子上蹦下窜。 福福碗里还有一口粥,支着桌子,这口粥已经扒拉了有一阵,眼前此景,她不忍打搅,也不舍散去,粥就一直没吃。 小丫头吃完了,这边德正娘也撂了筷子,也是小半碗的粥吃了全程,这会往炕里一挪,倚着墙,益哥早就端了热水上来,一人倒了一杯,站在地上等着收拾碗筷。 福福就笑,赶忙把碗里的粥扒拉到嘴里,一共炸了两大盘子的蘑菇,这会还剩足足一大盘子,豆腐和咸菜倒是丁点没剩,也是意外的。 “这个蘑菇不好吃吗?” 福福纳闷,她吃着,好吃的很呢,怎么剩了这么多。 福福把炸蘑菇的盘子拿到炕上,不让益哥收拾下去,用手抓了一个,递给小丫头,“不爱吃吗?” 小丫头睁着大眼睛,眨了眨,直接伸长了脖子张嘴把蘑菇接了过去,摇摇头,闷声说了句,“爱吃。” “两个孩子懂事,”福福还纳闷呢,爱吃怎么不吃,就听德正娘说,“舍不得吃,给你留着呢。” 果然,福福一寻思,自己这顿饭,大米粥喝了丁点,但是炸蘑菇还真没少吃。给小丫头夹,她就躲,生生的不要,最后都进了她的嘴。 福福扶额,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个人了,还和小孩子抢食吃,实在是过意不去,连忙一股脑就又塞了两个蘑菇给小丫头,不让她躲。 还抓了一大把,让她拿在手里,吃个够。 小丫头不要,愣是给躲了过去,“姐姐,我吃饱了。” 福福怕的是什么,不怕小丫头闷头躲,就怕她开口说话啊,小丫头一般不开口,只要一开口,不管是几个字,福福的心都化了。 “那就先不吃,”福福把蘑菇放好,“等啥时候馋了,咱再吃。” 益哥收拾碗筷,饭菜吃的精光,三五下就拿了下去,倒是好收拾,福福拦着小丫头,不让她帮忙,随手就把她抱上炕沿,这也太轻了,大冬天穿的也单薄,架的她胳膊骨头还硌手,实在是瘦。 福福把小丫头轻放到炕上,拍拍她的头,“你陪大娘说个话,姐姐外屋收拾收拾。” 碗筷也顾不得刷,福福都放进锅里,添了水,就盖上锅盖,扫了几扫帚的地,关好屋门,抱了小狗子在怀,和益哥两个就屋里来了。 德正娘该是什么都没问小丫头,福福一进屋,就见两人一手捧着一个杯子,都在喝水,一口接着一口,没言语。 福福看在眼,瞧着小丫头穿的实在单薄,心早就不忍,这会看她没了防备心,就赶忙翻箱倒柜,找了她前些年的穿不下的一个红袄子,虽说满是补丁,也破旧不堪,但好在干净,也能挡些风寒。 刚拿出来,依着小丫头的身量就比划了比划,别说,正能穿。 福福刚要高兴,要把袄子给小丫头套上,还没开始呢,小丫头就躲开呢,不穿。 “这个是姐姐穿过的,虽然看着破,但是姐姐都是洗干净收起来的,”小丫头下了地,福福干脆追了两步,“你穿身上试试,外头这么冷,这件你套上,也能暖和不少。” 小丫头一个劲的躲,福福也不好硬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德正娘手上拍了炕,看福福看过去了,就摆摆手,然后身子挪到炕沿,拉过小丫头,“小丫头过来,不穿就不穿。” 福福想不明白,手上拿着袄子,翻来覆去看个遍,破旧是破旧,但真真是洗干净的,该是瞧着也不脏才是,咋不穿呢? “小丫头她爹娘啊,不讲理的!这事啊,就由着她吧!”德正娘炕上拉过小丫头,坐在一起,拍着她的小身板,一边安慰一边给福福解释,“这东西啊,村里村外看不去的,也不是没送过,但那家里的人啊。” 德正娘说到这,撇着嘴,摇摇头,“见不得孩子好,这边见小丫头多了衣裳,随手东西就给扔了,家里还又是打又是骂的。” “唉,到头来,孩子啥啥没落在手,还惹了一顿打骂。” 保成听了她的话,红彤彤的脸蛋全是笑意,眼睛发着光,高兴的直点头,随即放下筷子,身子挪出了桌边,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就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打饱嗝。 小家伙吃的是真多,酸菜的饺子,包的也大个,估计有吃三四十个,这会饱嗝打个不停,话都说不出来,刚一张口就是个饱嗝,脸蛋儿带着汗,通红的不行,还不好意思起来,见大家瞧着他笑,就躲到兰儿身后,脸埋在她后背,害起羞来。 福福穿鞋下地,过去摸了摸保成脑袋瓜,模样可爱的不行。 大家也都下了地,开始收拾碗筷、洗碗刷锅、拾掇屋里屋外,等齐齐忙了一通,收拾好了,益哥和保成领着狗子,因为保成吃的多,就房前屋后的消化食。 屋里,她们姐妹几个,就炕上一坐,煮好了茶水,茶碗一端,炕上喝着茶,说起了话。 说来说去,还是杏枝的事。 杏枝刚来这一趟,大家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这会吃饱喝足,话头又起,说的就更来劲了。 “杏枝姐姐真好看,”水灵儿支着下巴,眯着眼,嘴角带笑,“穿的衣裳也好看。” 福福见水灵小家伙眼里星星闪闪,就笑着问她,“那你是喜欢杏枝姐姐多一些还是喜欢杏枝姐姐的衣裳多一些?” 水灵该是没想到福福会这么问,一愣,福福只好又说了一边,水灵这才听明白,歪着脑袋瓜,还模样怪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还是杏枝姐姐好。” “为什么?” “衣裳是穿在杏枝姐姐身上,才显得好看,”水灵一板一眼,说的有头有理,“所以说到底还是,还是杏枝姐姐好。” 福福就笑,小家伙心思通透,真真可爱。 炕上烧的热,屋外又晴空万里,虽然日头要西下,但这会还空中高挂着,照着万物,散发着万丈光芒。 吃饱喝足,人一懒散,睡意就来了。 嗯,福福是坐着,水灵和苗苗两个不知何时七歪八歪的已经躺上了,两个枕着兰儿的腿,脑袋瓜凑一块,说着悄悄话,偶尔还咯咯的笑,笑声在整个屋子溢开来。 柔儿坐在窗台边,看着篮子长的几样菜,听了水灵和苗苗两个的笑声就回头看,眼里带笑,也不说话,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 福福挪了挪身,靠在身后的墙上,然后整个人一滩,懒散的不行,也舒服极了。 水灵和苗苗的笑声一落,忽然,紧接着,就传来两个此起彼伏、一句接了一句背诵文章的声音。 额。 两个,躺在炕上,枕着兰儿腿,一句接一句,背起了文章。 而且还争着抢着的,先是齐齐的背开来,可能是觉得太吵闹,争抢的连声音都听不见,就很有默契的一人背一句,把文章接下来。 兰儿听的认真。 一字一句,水灵和柔儿两个口齿清晰,虽然听不懂,但满眼羡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俩,听着文章。 耳边是一声声文章,声音清脆,嗯,福福听了几句,睡意就更浓了。 不能睡,福福知道,这会要是睡下了,估计晚上就睡不好,明个还要早起去刘家,一整天的活动,睡不好可不行。 打起精神,等两人背完文章,福福也要参与进来。 “姐姐再教你们一段新的,”福福话音刚落,水灵和苗苗两个就嗖的一下翻起身,拍手叫好,福福就笑,然后看向兰儿,“从头来的,也不长,你也能跟着学。” 兰儿一听,可不得了。 福福肉眼可见的那股高兴劲,从头到尾,从心底到全省,在兰儿身上,四散开来。 兰儿是真真的高兴,这种高兴不是吃好穿暖的那种,而是打心底流露出来的,因为能和柔儿她们一起学,一起背,这种没有落下,跟上来的感觉,福福是知道的。 兰儿也赶忙坐好,把腿盘住,满眼盯着她,唯恐疏忽了一字一句,跟不上。 福福就笑,喝了口水,等柔儿也坐过来,她们把福福一围住,她就在脑子里挑了个短简点的文章,字正腔圆的先读了一遍,然后一字一句的分析,接着,再领着她们过了一遍。 嗯,三遍过后,先是苗苗和水灵两个,凑一块,嘀嘀咕咕了几句,就齐齐小声的开背,却是字字句句不错不落,全记住了。 柔儿见兰儿紧皱眉头,该是还没太琢磨透文章,兰儿就轻声开口,一字一句背的极慢,停顿的也极妥帖,又帮兰儿温了一遍。 等柔儿一背完,兰儿还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紧张,手攥的紧紧的,衣角已经被攥的皱开了,这会轮到她,见大家都鼓励的瞧着她,咬咬牙,然后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声音先是极小,轻飘飘的,大家也不催,安安静静的听着,见大家点头,兰儿就有了自信,声音也大了,若是遇到记不准的,就停住话音,然后摆手不叫大家提示,自己嘀嘀咕咕想了又想,一番下来,虽磕磕巴巴,也有了两个错处,但到底,文章从头到尾通了下来。 等兰儿背过,福福先是矫了两个错处,然后又帮兰儿把不顺当的地方重新捋了一遍,再一次,兰儿背的就顺多了,也没了错处。 自己更是,背过两遍之后,就嘴里一直嘀咕,好似苗苗那会,入了魔一般。 福福看在眼,知道兰儿是真心想学,读的念的这么用心,等文章背下来之后,面上的喜色实在是耀眼。 屋外的益哥和保成两个,院子里外转了好几圈,因为保成吃的多,得多动动,这会,还在转悠个不听,家里狗子在他们左右,跟着跑来跑去,欢快的很。 家里的鸡,嗯,又被狗子一通追。 若是来了外人,家里狗子和鸡能齐齐对外,等就剩它们自己了,嗯,你追我赶、鸡飞狗跳的,片刻都不安宁。 不过这些日子下来,早就习惯了。 背过了一段文章,大家就安安静静的,屋子里坐着、瞅着、嘀咕着,享受着饭后的余暇以及落日的光辉。 夕阳西下,隔着窗棱,那红晕的霞光还是照了遍地金闪闪。 村子里人都去了刘家,安静极了,就是在屋子里,福福也能感受到村子里的这份安静。 往常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和她家一般,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如今,就她家这点动静,根本不算啥。 灶里还有余火,那会已经放了几个地瓜在里头烤着,锅里还热着剩的饺子和烧鸡,想着晚些时候再稍稍垫垫肚子。 在太阳将将下山的时候,秀梅婶子上来了,拿着刚刚端饺子下去的盖帘,盖帘上还放着个盆子,盖着小盖帘。 一进到院子,家里狗子追了过去,鼻子嗅个不停,围着婶子打转转,尾巴更是摇个不停。 高兴的。 婶子带的,是一大盆已经煮好的地瓜,还冒着热气,一进屋就给狗子扔了个,放进狗盆,瞧着狗子嘻嘻哈哈一边热的烫嘴一边吃个不停。 家里狗子爱吃地瓜,烤的、煮的、蒸的地瓜土豆,它都爱吃。 第五二八章:屋子 等兰儿背过,福福先是矫了两个错处,然后又帮兰儿把不顺当的地方重新捋了一遍,再一次,兰儿背的就顺多了,也没了错处。 自己更是,背过两遍之后,就嘴里一直嘀咕,好似苗苗那会,入了魔一般。 福福看在眼,知道兰儿是真心想学,读的念的这么用心,等文章背下来之后,面上的喜色实在是耀眼。 屋外的益哥和保成两个,院子里外转了好几圈,因为保成吃的多,得多动动,这会,还在转悠个不听,家里狗子在他们左右,跟着跑来跑去,欢快的很。 家里的鸡,嗯,又被狗子一通追。 若是来了外人,家里狗子和鸡能齐齐对外,等就剩它们自己了,嗯,你追我赶、鸡飞狗跳的,片刻都不安宁。 不过这些日子下来,早就习惯了。 背过了一段文章,大家就安安静静的,屋子里坐着、瞅着、嘀咕着,享受着饭后的余暇以及落日的光辉。 夕阳西下,隔着窗棱,那红晕的霞光还是照了遍地金闪闪。 村子里人都去了刘家,安静极了,就是在屋子里,福福也能感受到村子里的这份安静。 往常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和她家一般,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如今,就她家这点动静,根本不算啥。 灶里还有余火,那会已经放了几个地瓜在里头烤着,锅里还热着剩的饺子和烧鸡,想着晚些时候再稍稍垫垫肚子。 在太阳将将下山的时候,秀梅婶子上来了,拿着刚刚端饺子下去的盖帘,盖帘上还放着个盆子,盖着小盖帘。 一进到院子,家里狗子追了过去,鼻子嗅个不停,围着婶子打转转,尾巴更是摇个不停。 高兴的。 婶子带的,是一大盆已经煮好的地瓜,还冒着热气,一进屋就给狗子扔了个,放进狗盆,瞧着狗子嘻嘻哈哈一边热的烫嘴一边吃个不停。 家里狗子爱吃地瓜,烤的、煮的、蒸的地瓜土豆,它都爱吃。 “怕你们姐妹话说的多,饿,”这下想到一块去了,婶子把地瓜炕上一放,一人递了一个过去,地瓜地瓜个头不大却甜的很,“就煮了点地瓜带上来,就当零嘴吃了。” 福福就笑,“婶子,我灶里也烤着地瓜呢,这会估计也该吃了。” 说着,嘴里叼着婶子递过来的地瓜,福福穿鞋就要下地,婶子就笑着拦住她,“我一进屋就闻到味了,刚灶里看了眼,没的火星子,就灶里放着吧,吃这个,这个。” 婶子指了指炕上的地瓜盆子,非不让福福下地,刚你拉我扯了两下,就见家里狗子又跑了出去,抬头一看,嗯,德正娘,也来了。 和婶子一样,带着拿上去的盖帘,另一只手,却是端了个小碗,这会人已经进了大门,正往屋里来。 婶子这下不拉扯了,也赶忙,下了地,出门去迎人。 德正娘送了一碗花生米过来。 花生?也是稀罕的。 “这哪来的花生?” 一进屋,炸好的花生米,撒了点盐,这会已经晾凉了,挨着地瓜盆子放着,德正娘就笑,见大家吃点开心,一个个咬的嘎嘣脆,就开了口,“是德正,不是老刘家帮工吗,就和管事的说了,说是不要工钱。” 不要工钱? 大家都是一愣,也好奇,听德正娘继续说,“嗯,不要工钱,他家来说老刘家因为这次宴客,买了不少东西,估计啊,也吃不完,到底得剩下。” “他就说,这工钱啊,就换成粮食啥的,带回来。” “这花生啊,前两天就带回来一小篮子,今儿这不得空了,就炸了点吃,尝尝味道。” “说是等席面过了,折好了算算,也能分一点。” “说是还有芝麻啥的,”德正娘念叨着,“糖呀之类的,估计也能带家一点回来。” 听德正娘这么一说,福福就来了兴趣,“大娘,这带回来的花生能不能当种子,种地呀?” 福福想的,之前就琢磨,若是买了地,可要多种粮食的,花生、芝麻啥的,若是可以,福福都想家里种上。 德正娘就笑着点头说是,“能种的,这当种子的呀,我都留出来了,也寻思山上边边角角的种上一点,到秋来收个秋,也好呀。” “芝麻呢?也能?” 德正娘点头说是,秀梅婶子也接过话,说了起来,“那嫂子正好,你也给我留点,家里房前屋后到时候我也挖出一块地,种点花生。” 乡下人家田地本就稀罕,多是种些谷子、高粱、苞米好收成的庄稼,地多的人家也有花样种的多的,但到底,种的不多。 今儿德正娘这么一说,家家也都要种,福福可是不想落下,还没等她开口,德正娘就笑,“留了,都留了,给你们都留了。” 说完,指了指带过来的花生米,“舍不得吃,这不,就炸了这么点,拿了来,寻思正好你们几个孩子凑一块也难得,过来吃个稀罕,稍微尝尝味道。” 说着,就又抓了一大把给兰儿,“东屋益哥和保成俩,刚我给了,碗里的这些啊,咱几个就都吃了。” 说完,就又笑着一人分了不少,一边炕上坐,吃着地瓜,就着花生,喝着茶水,说起了话。 屋里人一多,炕上坐了满满的,眼瞅着日头落下,兰儿就坐不住,要急着家去。 几人屋子里坐着,安安静静的听着一针一线穿梭的声音,看着手边布料上的花儿、蝶儿一点点连成一片,更多了几分好奇。 那衣裙,看大小,该是做给苗苗的。 老太太虽然口上没说,但福福都看在眼里,自从有了苗苗这事,老太太忙里忙外,很是张罗了许多。 给苗苗缝了新袄子,准备了被褥,如今,还做上了夏天的长裙,那一针一线,可都是老太太的牵挂。 西下的暖阳照进屋子,光线温柔,点点滴滴缀的满屋都是,人在光辉里,在这个暖洋洋的冬日午后,自在的很。 老太太手上忙着针线,缝缝补补过后,就在她们跟前绣起了花。 那娇艳的线条,一阵阵绣在裙摆上,既细致又柔和。 苗苗和水灵两个最是好奇,人扎堆在老太太身边,伸长了脖子要看个究竟,福福和柔儿两个,也不落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花儿在老太太的针线里一点点娇艳的开放。 这过程,实在美妙。 老太太这手艺,还真真有些底子。 没想到这一看,着实花了许多时候,等她们几个在针线中缓过神,上院大娘已经家来了,手提着篮子,推门一看炕上这大大小小几个人,就笑,“这么消停,我还以为你们外头玩去了呢。” 说着,人就外屋拿了瓜子,抓了栗子,要她们吃。 刚下院就吃了不少,如今却是吃不下,而且在这纤白的衣裙跟前,不自觉的,就收了要抓瓜子和栗子的手,不好把手弄脏,染了这衣裙。 等日头将将下山,一朵花儿,老太太才绣了大半。 她们几个也是,眼睁睁看着一针一线落入裙摆,然后看着花儿渐渐生了姿态,却是绣了大半,还未落成。 “太晚了,”老太太把针线插在裙摆一角,然后揉了揉眼睛,回头看了眼窗外,就收了跟前的针线,然后摇摇头,“这年纪一大,眼睛啊,就不中用,看不清了,”老太太伸手又揉了揉,“看不清就绣不好,先放着,明个吧,明个再接着绣。” 说完,人就把手头的东西收拾了起来。 几人帮着忙活,外屋大娘生火做饭的香气也传了进来,等屋子里帮忙一收拾好,她们就下了地,也要家去忙活了。 “留下吃吧,”见她们要家去,老太太就开口留人,“就寻常饭菜,你大娘估计也做你们饭菜了。” 老太太刚念叨完,外屋的德正娘就掀开帘子进来了,手上还拿着铲子,笑,“留下留下,做你们饭菜了,下去叫了谦益也上来,”然后扭头看着柔儿和水灵两个,“和你娘说一声,在大娘家留下吃一口。” 福福也笑着摇头,“大娘,我家去要烧炕,正好热口饭吃也省事,就不留了。” 福福说完,柔儿和水灵两个也跟着摇头,说是昨个就没回家住,今儿也没家里吃饭呢,不行,晚上这顿啊,得回家吃。 好一番拉扯,几人才出了大娘家门,没留下吃饭。 家去福福领着苗苗,柔儿牵着水灵,两两走在夕阳的余晖中,踩着修长斑驳的人影,一步步,往家走。 小女孩的天真烂漫,福福虽早已过了这年纪,可如今,在她们中间,却难得的,那份天真又涌上心头。 特别是眼下,时光正好,岁月也多了几分温柔,村子里静悄悄的,夕阳正西下,景致也刚好。 那呼啸的风,吹拂的枯树,深远而沉默的起伏山峦,坐落在山间的家家户户,整个寒冬的凛冽,都消失不见了。 唯有身边的姐妹,一步步的向前,踩着余晖,迈着轻盈的步子,或说,或笑,或对上眼底的那一片朦胧,然后笑意渐浓,银铃般的守候。 美好的,美好的存在和向往。 花样般的年纪,就该如此。虽在寒风中,也能生出别样的坚韧和顽强,然后天真童趣,迎来一个个严寒酷暑,却也在春暖花开之际,争相绽放。 小女孩的心思,只要你同样天真,却是最好猜不过。 一到家门口,看着柔儿和水灵姐妹俩牵着手,一蹦一跳的家去,口中还一句接着一句的念着文章词句,不由一笑。 身边的苗苗伸手推着大门,人在院子里,透过家的栅栏,眼也望着家去的两人,那眼底的羡慕,福福一回头,就落入眼里。 “慢慢来,”福福知道苗苗羡慕那些文章词句,也想记在心底,开口成文,“以后啊,从今儿开始,”福福就笑,“我们苗苗晚上也得读书喽,姐姐晚上教你,咱好好学一阵,等过了年,柔儿和水灵两个家来读书了,你功课也差不多能赶上。” 苗苗一听,眼底就生了光辉,亮晶晶的。 福福揉了揉苗苗的脑袋瓜,那碎发柔顺而轻柔,早就不是之前乱糟糟的模样。 “真的?” “姐姐还骗你不成,”福福拉着苗苗家里来,两人院子里抱了柴,一前一后开始生火做饭,然后说着话,“不过这晚上读书认字,要多费些心神,比白日里辛苦许多。” 晚上光线昏暗,虽有油灯照着,却也不大亮,总不比白日。 苗苗不住的点头,喜滋滋的高兴劲全在脸上,散不去。 和苗苗刚说了两句,益哥就东屋出来了,伸着懒腰,一看外头日头要落下,才恍惚时间过的这般快,“姐,都这时候了。” 福福就笑,该是读书入神,忘了时间。 “你屋里坐了一天,外头走走,”福福不让益哥灶台前帮忙,“院子里遛遛狗子,运动运动。” 福福话刚说完,狗子这两字刚落,家里狗子不知哪里就窜了出来,呲牙咧嘴的笑着,竖着尾巴围着益哥就不住的转悠,扑了又扑,跟着撒娇。 苗苗拉过小板凳,坐在灶坑,刚生了火,就灶里守着火,添着柴,嘴角带笑,看着闹腾的一人一狗,也跟着劝。 “我给姐姐烧火,谦益你外头走两圈,一会该吃饭了,我再叫你家来。” 益哥小家伙听了,这才点点头,牵着狗子外头走,嘴里还谢过二姐姐。 福福就笑,往常做饭多是益哥帮着忙活的,如今苗苗在了,没了他帮忙的地方,一时该是还不适应。 小家伙出了屋子就跑开了,手上拿了个苞米瓤子,然后和狗子就跑开了。 屋里苗苗烧着火,手上拿着跟树枝子,就着灶里的火光,在灶坑,就划拉起来,一笔一划格外认真。 “姐,”福福锅里添了水,熬了点苞米粥,热乎乎的大冷天喝了暖暖胃,刚苞米碴子下锅,放了蒸笼,再热上年糕豆包,锅盖放盖上,就听苗苗轻声叫她,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手上的树枝子敲着地,眼里带光,“姐,你看。” 漆黑一片,可是看不真切,但见苗苗眼里那欢喜劲,只略一想,福福就知道了大概。 第五二九章:这般 在苗苗跟前站定,然后蹲下身,让她重新在地上比划比划,果然,是她之前教的那个。 见福福点头,苗苗就收了枝子,拿在手里,来回搓了几下,然后紧接着,就开了口,一字字的启蒙文章,就背了出来。 也是之前她教过的。 没成想,苗苗全都记得,而且背的格外熟练,就和那字一般,想来是一笔一划都记在脑里,一字一句都念在心头。 福福听着,虽然当初只教了几句话,但如今,苗苗这般认真的一字不落,灶里的柴烧的噼里啪啦响,那火光照着外屋,光亮一闪一闪的传来,伴着苗苗脱口而出的一字字一句句,如同晃动的音符,轻柔而有力量。 几句话,转眼就背完了。 一背完,苗苗就眼睛不眨的看着她,那漆黑的眼珠在柴火的光亮中愈发耀眼,苗苗还带着几分胆怯和不确定,搓着手,等着福福开口。 “背的一字不差,字也写的规矩,”福福笑,“想来用功了,有这心劲啊,依姐姐看用不了几日咱功课就能追上你柔儿姐她们。” 话音一落,苗苗咧嘴就是一笑,那欢快劲实在太惹眼,灶里的柴火照着,晃的苗苗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锅里的水烧开了,苞米粥的糯香传来,福福赶忙起身,屋里拿了颗白菜,又夹了块豆腐,虽然粗茶淡饭,但每每多用心思,却也是难得的滋味。 白菜炖豆腐,这一整个冬天不知做了多少顿,虽然清汤清水,也没的肉星,但每次,福福都尽量做的下饭。 是的,下饭。 家里虽没肉,但瓜子油还是不少的,每次白菜炖豆腐,这油啊,福福都不少放,还有辣椒,为了添味,每次也都油锅里炒香,再加酱一炒,味道也就出来了。 灶里大火一顿,咸香酱辣都入了味,老白菜清咸,老豆腐更是炖开了花,滋味深入其中,汤汁浓厚,却是比肉也差不了多少。 菜一下锅,家里的腌菜也是炖炖都少不了。 腌的萝卜,还有咸葱叶子,那一瓣瓣蒜,更是少不了。 等锅里的菜香一出来,屋里也放好了桌,拿了碗筷,端了咸菜,现在,家里三副碗筷了,多了苗苗的一副。 外屋洗脸的盆子放好了洗脸水,益哥院子里跑的累的,一进屋,洗了脸,也就灶坑里蹲着,守着锅,等着吃饭。 刚蹲下,小家伙眉毛一挑,想起了啥。 “姐,”益哥眼里带笑,“咱烧地瓜?” 见福福点头,益哥就跑进屋,手上拿了三个地瓜出来,不大不小的刚好三个,轻车熟路的拿了火铲子,灶里扒着灰,把地瓜一放,然后用柴火灰一堆,只等着烤熟。 忙了这一通,然后就嘻嘻笑,还咽着口水,见苗苗看他,益哥就忙开口解释,“二姐,我烤的地瓜可好吃了,香甜香甜的,”益哥比划着,“特别好吃,不信一会你尝尝。” 益哥一说完,苗苗就点头,但还有些不确定,回头看着福福,“姐,咱还烤地瓜?” “地瓜烤着比蒸了好吃,”福福解释,“一会咱先吃饭,吃完饭啊收拾完,就看会书,等要睡了,咱再吃地瓜。” “暖和身子,”福福笑,家里屋子小,虽然两个炕烧的也多,但也抵不住这寒冬腊月的天寒地冻,家里水缸一入冬就冻上了,想见屋子冷,只好平日里多吃点暖和的,去去寒,这烤地瓜,就是她和益哥隔三差五必备的,“睡前吃的饱饱的,能一觉睡到天亮。” 地瓜个头不大,虽然大半夜,但吃了对胃也不负担,其实挺好。 福福说完,见苗苗眼底带笑,点头,也跟着蹲在灶坑,看着灶里的地瓜埋在冒火星的柴火灰里,探过头看了一会,就问益哥,“放进去就行?” 益哥点头,“二姐,这地瓜放进去就行,但得用柴火灰慢慢烤,不能柴火烧,柴火烧灰烤糊地瓜的,不好吃。” 两个,就这样,蹲在灶坑说起了烤地瓜的事。 福福还挺纳闷,两个相处的还挺自然,益哥张口闭口二姐叫着,就好似从小叫到大这般,当真是他二姐姐。 苗苗也是,福福是知道的,苗苗戒心极重,但对益哥,福福看着灶坑说着烤地瓜的两人,不由心底一笑,你一句我一句,极其家常,却最是亲近。 姐弟三人了,福福站在锅台旁,看着蒸气从锅盖边溢出来,满屋子飘着白白的热气,饭菜的香味也充斥其中,这人间烟火的味道,这世间真情的牵绊,想来,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那热气越聚越多,虽然开了半扇屋门,但还是聚了满外屋都是。 在热气中,两人说话的声音也朦胧了几分,人看不真切,声音也好似很久远,但那欢快、真切、纯真的话语,一句句,轻柔缓和,恰似这时光,这月色,这星光点点,最是漆黑中的光亮,喧闹中静地。 人的真情,原是这般美好,一点一滴汇成一条长河,千丝万缕流淌在有心人体内。 和谦益,和苗苗,福福感慨,原是这般了。 这般一点一滴,不受控制的,成了两个孩子的姐姐,一步步,要走向远方,走向未知。 秀梅婶子说了会话就家去了,留下福福一个人发呆,活计也做不下去。 手上拿着针线,只穿了几针,福福就干脆放下,伸伸懒腰啥都不想做,就支着下巴看向窗外,发呆。 益哥伏案在桌前,看着书,格外专注,小狗子也颠颠上了炕,消停的趴着,不闹腾。 屋子安静又温暖,阳光温柔,福福沐浴在阳光下,让柔和的光照遍全身,闭了眼,希望把脑海中的烦乱统统都忘掉。 这片刻的工夫,终究化成一声叹息,睁了眼。 月娥是转日被抬进县里的,她没出门,也没去凑这个热闹,但一大早轿子和人群从她家门前走过,她还是瞧见了。 那一顶鲜红的轿子,人前人后七嘴八舌的簇拥着,这门亲她没瞧见多少好处,但村子里旁的人,倒也不见得。 去了县里,虽是做小,在有些人眼中那也是飞黄腾达,做了半个凤凰来着。 不愁吃,不愁穿,还能穿金戴银,伸手就来的体面,在这穷乡僻壤格外少见,总是有人说着奉承话,希望多少沾点好处。 不知是不是福福的错觉,这轿子,在他们这跟前走的极慢,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只觉过来一遭又起,正纳闷,推开门往外瞧,就见德正家大门口不远处,轿子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回,月娥娘更是外头欢声笑语,高声说着喜庆话。 德正家关了门,瞧不出一点动静,就是这样,月娥娘也是三番五次折腾的起劲,福福看在眼,摇摇头,唉,何必呢。 终于,轿子还是抬走了,声音也消散在出存的小路上,一点点,慢慢远去,直至福福站在当院,是丁点听不到,然后就是村子里三姑六婆看热闹的回来,议论声渐起,回来了。 她回了屋,看益哥是丁点不为所动,也不打听,只手上拿着书卷,头都没抬。 福福前脚刚进屋,后脚秀梅婶子就家来了,她赶忙出门去迎,婶子也不进屋,只拉着她在院子里,说了句,“抬走了。” 福福点头,“婶子,我刚院子里瞧见了。” “我也没去凑热闹,”秀梅婶子院子里走了两步,看小狗子又撒欢的跑了来,就干脆抱起它,接着说,“说是月娥娘还撒了铜钱,不少娃子都捡了。” “也亏她舍得,”秀梅婶子一连啧啧两声,“该是为了撑门面,唉,一大早还放了炮仗,你可听见了?” 福福点头,“那会我刚起,听了几声。” “又不是啥好事,别的都躲躲藏藏悄悄抬进门,唯恐丢了脸面,她可好,这下弄的远近皆知。” “又不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给人做小,动静咋能闹腾的这么大?” “唉,我远处瞧着,还故意在上院,”秀梅婶子说到这,下巴指了指德正家的方向,“兜了好几圈。” “又是唱又是叫的,就在人门前还撒了好几把铜钱,弄的人乱糟糟的。” “唉,哪有这般做母亲的,就是不看旁的,也得看看月娥啊。”秀梅婶子说的激动,“这明知道的事,还惹得孩子心里不痛快。” 她不敢相信,这两三天的光景,过的太快,也变的太多,只觉一转眼,就变了。 月娥姐的事这般仓促,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人呢,已经走了另外一条路,追不上了。 今儿的天日头暖暖的,风也停了,抬头望了望,正想说是个好天呢,就听婶子的话音又起,“要下雪的。” “要下雪?”福福一愣,抬头又好个瞧,“婶子,这天气不像啊。” 秀梅婶子也抬头,指了指天边远处的一片云,虽然阴沉,但远远瞧着只小小一片,该是泛不起来的。 “要下雪的,”秀梅婶子看着那片云,又说了一遍,说完,就又四顾看了看,“眼瞅着倒是个好天,这过不了晌午,就得阴上来。” 这冬日来除了前阵子下的那场雪,倒是有些时候了,天都暖晴。 “真的?” 福福看着暖阳,格外的大,格外的暖,照得天地间橘黄一片,那远处的一朵小云,不惹眼,怎么看,都不像能翻起大浪的。 “你瞧着吧,这雪啊,该是要下的,”秀梅婶子摸着怀里的狗子,“你呀,家里也被吓柴火啥的,我看这架势,这雪啊,该是小不了。” 福福盯着天上的云,实在是想不通,这雪,真真能下起来? 婶子家去了,前脚刚走,福福听话的屋里抱了柴,又收拾了院子,不急着做饭,她就搬了小板凳,干脆观察起天来了。 那远处的云,这会没注意,已经慢慢的涌了上来,阴沉、昏暗,正在天幕上一点点四散,福福的眼睛眼睛不停看,脖子都扭的疼了,瞧着它们行进的路线,感受着光线慢慢被遮住,云层覆上日头,天,暗了。 大中午的,那层层的云,就溢了上来,一点点吞噬晴天白日,天昏黑、风也起,点点雪花没来由的,就落了下来。 一片,又一片,湿了福福黑发,额头沾了三五滴。 果然,还真如秀梅婶子说的,不过晌午,这雪啊,就来了。 益哥也出来了,手上拿着小板凳,放在福福身边,人也紧挨着坐下,看着狗子跑来跑去,鸡飞来飞去。 这雪啊,眨眼工夫就越下越大,地上落了薄薄一层,远山也灰蒙蒙瞧不见,雪花甚密,压了枝头和大地。 月娥姐呢?轿子都了县城吗? 唉,这时候,该是还在路上的。 福福心底起了几分忧愁,和这雪花一般,越积越厚,也越来越密。 益哥不说话,陪她坐着,手支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忽然就伸了双手,接了从天而降的片片雪花。 雪花一落下,就化在手里,融了丝丝雪水,顺着手纹流到掌心,他也有耐心,就这么等着,一片片的雪花,一滴滴的雪水,融了满掌心,然后就顺着手指缝溢了出来,雪也更大了。 这是第二场雪呢,没了第一场雪的新奇、喜悦,此时,眼前雪花越浓密、越厚实,她的心,也跟着越发压抑,忧心不减。 今儿若是晴天暖日的,该是多好。 这忽然一场大雪,该是扰了好多人的心绪呢。 她的头上、身上都落了雪花,挂了满身都是,睫毛也是,挂了一层,一眨眼,两片雪花一碰,就化了水,从睫毛尖尖滴下。 狗子跑的累了,蹲在她和益哥身边喘着粗气,这会身上也白花花一片,舌头伸着,飘了不少的雪花进去。 福福就笑,刚要给它把雪扫干净,手还没伸呢,它一个起身,用力的摇晃着小脑袋、小身子,三五下,就给抖个精光。 这一抖不大紧,倒是抖的福福和益哥满身的雪水,脸上也撒了不少,冰凉凉的,心也清凉不少。 “饿了吗?”福福起身,手上拿着板凳,回头见益哥也起来了,就一边往回走一边问他,“想吃点啥?” 说到这,福福忽然想吃酸菜了,看益哥正挠着脑袋瓜想吃的,就嘻嘻笑,“咱包饺子?” 第五三零章:可能 益哥也出来了,手上拿着小板凳,放在福福身边,人也紧挨着坐下,看着狗子跑来跑去,鸡飞来飞去。 这雪啊,眨眼工夫就越下越大,地上落了薄薄一层,远山也灰蒙蒙瞧不见,雪花甚密,压了枝头和大地。 月娥姐呢?轿子都了县城吗? 唉,这时候,该是还在路上的。 福福心底起了几分忧愁,和这雪花一般,越积越厚,也越来越密。 益哥不说话,陪她坐着,手支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忽然就伸了双手,接了从天而降的片片雪花。 雪花一落下,就化在手里,融了丝丝雪水,顺着手纹流到掌心,他也有耐心,就这么等着,一片片的雪花,一滴滴的雪水,融了满掌心,然后就顺着手指缝溢了出来,雪也更大了。 这是第二场雪呢,没了第一场雪的新奇、喜悦,此时,眼前雪花越浓密、越厚实,她的心,也跟着越发压抑,忧心不减。 今儿若是晴天暖日的,该是多好。 这忽然一场大雪,该是扰了好多人的心绪呢。 她的头上、身上都落了雪花,挂了满身都是,睫毛也是,挂了一层,一眨眼,两片雪花一碰,就化了水,从睫毛尖尖滴下。 狗子跑的累了,蹲在她和益哥身边喘着粗气,这会身上也白花花一片,舌头伸着,飘了不少的雪花进去。 福福就笑,刚要给它把雪扫干净,手还没伸呢,它一个起身,用力的摇晃着小脑袋、小身子,三五下,就给抖个精光。 这一抖不大紧,倒是抖的福福和益哥满身的雪水,脸上也撒了不少,冰凉凉的,心也清凉不少。 “饿了吗?”福福起身,手上拿着板凳,回头见益哥也起来了,就一边往回走一边问他,“想吃点啥?” 说到这,福福忽然想吃酸菜了,看益哥正挠着脑袋瓜想吃的,就嘻嘻笑,“咱包饺子?” 益哥听了,立马两眼冒光,“姐,酸白菜的?” 福福点头,没旁的了。 张老大家的套着近乎,笑的越发难看,话刚一出口,福福就上前一步,把人和小丫头分开,对上张老大家的眼,脸上真诚的溢出一抹笑,“大娘,”福福开口,亲切的唤张老大家的大娘,“大娘,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福福说到这,然后扭头看了眼小丫头,摸了摸小丫头脑袋瓜,脸上带笑,“小丫头,以后啊,这辈分啥的,你得和姐姐一样了。” “快,就趁热,咱先认个亲。”福福就抬头用下巴点了点张老大家的,“以后你和姐姐一样,叫大娘。” 小丫头就立马改了口,脆生生的,声音极大的叫了声大娘,话音一落,张老大家的听了脸色就不好,黑一片红一片的,有几分尴尬。 认了张老大家的,回头看月娥娘,这会已经掀了门帘,探了大半个身子进来,该是走走了又回,一时还没认清啥情况,就听小丫头瞅准了人,又脆生生的叫了’二娘‘。 月娥娘一愣,没反应过来,看着屋里的几人疑惑了片刻,就抬脚屋里来,纠正小丫头,“这孩子,可不是啥了,咋叫上二娘了,二婶子,叫我二婶子啊。” 说完,还要上手去碰小丫头,小丫头反应快,躲了过去,月娥娘还没罢休,快走两步还要过来追,就见福福凑到跟前,把人拦下,“二娘,小丫头以后随我,跟我一处叫人呢。” 这样一说,月娥娘就明白了。 停住脚,看了看,脸上随即挤出一抹笑,故作恍然,“哦,原来这样啊,”说完,就低头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小丫头,还点点头,“也对,这以后跟了你们,和我们老张家啊也就没了关系,也对也对,叫二娘。” 说完,人就扭身掀了门帘走了。 身后的张家婆媳两个,也没再言语,跟在月娥娘身后,一起出了屋门。 德正娘和秀梅婶子她们出门送,屋里立马就安静下来,那一整天乱哄哄的烦乱,立马,就安静了。 老太太炕上坐着,此时睁了眼,看着福福和小丫头,整个人,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又溢出一抹笑,这笑,那么慈爱,眼底温柔祥和,福福看在眼,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起来。 屋里就她们三人,送行的人,也渐渐回来了。 等月娥娘和秀梅婶子掀开门帘一进来,就见福福和小丫头站在地上,对着炕上的老太太,三人笑作一团。 地上的福福和小丫头,还屋子里蹦跶了起来。 手拉着手,屋子里蹦着高,转悠着,恍的满屋子不住脚。 秀梅婶子一进来,见着她们这般,先是一愣,然后也凑了过来,童心一起,就屋子里也跟着蹦了两下,欢声笑语。 这下,就剩自己人了。 德正娘外屋忙了片刻,就屋子里也收拾了一番,等德正和婶子家老叔也送走了人回了屋,就嘱咐大家,“今儿晚上啊,你们哪都别去了,就留下,一会我张罗饭,咱家里吃。” “还有柔儿和小丫头,”德正娘看看福福和小丫头,“一会呀,你和小丫头下去把她们姐俩也叫上来。” “还有谦益,也别忘了。” 说完,就又回了外屋,一阵忙活。 秀梅婶子和老叔也不推脱,老叔和德正说着话,秀梅婶子也去了外屋帮忙,福福略一想,就掀了门帘,看着外屋张罗的两人。 “大娘,咱们做啥呀?” “正寻思呢,”德正娘看了眼秀梅婶子,“刚还和你婶子念叨,说要不要今儿就叫上你李爷爷他们,也忙了一天了,得叫上来一起吃个饭。” “正想着,是今儿叫吃饭,还是改天呢。” 可不是,是要管顿饭的。 “要不,”福福开口,“我家里捞些酸菜,咱剁了包饺子?” 饺子,可是稀罕物,管饭吃顿饺子,也算体面,而且又是没吃过的酸菜馅子,估计行的。 “行行行,”秀梅婶子点头,“这酸菜的饺子,管顿饭,哎呦,我看行。” 德正娘也笑着同意,“正好,这家里新下来的荞麦面,也吃个稀罕,”说完,就看着福福,“就是酸菜馅子,人这么多,怕是要好几颗大酸菜。” 家里就腌了一大缸子酸菜,而且这立冬过后也吃了不少,送人也许多,德正娘估计是怕没的剩,犹豫的看着福福,“要不再包点白菜馅子的?两样掺合着?” 福福摇头,“大娘,我家里还有,够吃的,而且这酸菜,等天气一暖,就存不住了。” 说完,福福扭头要屋里叫了小丫头出门,刚一回头,就见小丫头笑嘻嘻的已经凑到她身边了,颠颠拉着她衣袖,往外走。 “婶子,我先去叫柔儿和水灵两个,然后再家里捞酸菜,我们端上来。” 说完,她领着小丫头,蹦哒哒的就出了门。 这可是头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领着小丫头,蹦哒哒了一路,你追我赶的,出了院子。 路过家门口,福福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告诉益哥,念头刚起,就见屋门一开,家里狗子嗖的一下就跑了出来,身后跟着益哥。 一前一后,几步就跑到福福和小丫头跟前。 “快,叫二姐,”家里狗子可是不眼生,一跑过来围着她们两人转个不停,又是扑又是添的,益哥也跟着笑,还没打招呼,福福就让他叫人,“以后就一直叫二姐。” 益哥也不扭捏,福福这么一说,人就机灵的开始叫人,喊了声二姐,声音一落,没等来小丫头答复,回头一看,就见小丫头伸了袖子在抹泪,脸蛋刚跑的红彤彤的,如今又惹了泪,抽抽噎噎的,嘴上一声接一声的应着。 福福伸手摸着小丫头的脑袋瓜,“快别哭了,这天冷的,一落泪,风吹的脸可是难受的很。” 福福帮小丫头把脸上的泪抹干净,又见益哥小家伙也高兴的在蹦高,家里狗子上蹿下跳也闹个不停,惹的大家围着狗子就又笑了起来。 “谦益,你家里先烧上火,一会我们家去捞了酸菜,咱上院吃饭,”福福拉着小丫头,嘱咐益哥,“我和你二姐去叫你柔儿姐姐她们,咱一块上去。” 益哥一听就懂了,拉着家里狗子就抱了柴,生了火。 下院柔儿和水灵两个更是没费劲,她和小丫头刚走了没两步,人还没到下院大门口呢,就见柔儿领着水灵,两个开了大门,露了两个小脑袋出来,好奇的正这边看。 “福福姐,”一看清人呢,就跑了来,“我就说听了姐姐声音,这一看,果然是姐姐。” 说完,就跑了来。 水灵前头跑,绕着她大腿转了两圈过后,就停在小丫头跟前,好奇的看了看,还没等福福让她叫人,水灵早就乖乖的开了口,“小丫头姐姐。” 小丫头姐姐? 福福一愣,这是什么个叫法? 不但福福和柔儿两个,就是小丫头自己,也是愣住了。 水灵比小丫头小上几岁,两个站在一处,身量却差不多高,而且小丫头细瘦,不如水灵胖乎,这么一比,却显得小丫头越发瘦小。 而且呢,得给小丫头起个名字才好呢,可不能小丫头小丫头这般叫了。 柔儿走了过来,看着福福,见福福轻轻点头,就笑了,也懂了,知道事情妥当了,小丫头,是留下了。 “收拾好了?”福福看着柔儿,“收拾好了咱上院吃去。” 柔儿点点头,过来一手拉着水灵一手拉着柔儿,“刚出来已经关了屋门,大门也关了。” “这就好。” 福福拉着小丫头另一只手,边上的水灵,却是颠颠的又跑了来,还没转身走呢,水灵的小手就也拉住了福福,一时,四人手牵着手,却是围成了一个圈。 正没法走,就见水灵和小丫头一见围成了圈,嘻嘻笑笑的就挪着步子,手拉的更紧了,不松开。 没法,就这样,四人当街牵着手,转着圈圈,一步步挪到了她家。 家里益哥两个屋子都生了火,锅里烧着水,灶里添了满灶的柴,收拾妥当了,又堵住灶口,关了门,去了上院。 她和柔儿两个端着一大盆酸菜,益哥拿着辣子,水灵和小丫头两个追着家里狗子,嘻嘻笑的前头跑,日头西斜,那金灿的余晖洒了遍地,笼罩着欢声笑语的大人和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一声接着一声传了过来,她和柔儿相视一笑,万般言语都在这笑声里。 上院炊烟袅袅,德正娘和秀梅婶子外屋忙活着,已经和了面,东屋也收拾出来,拿了面板和盖帘,老太太也洗了手,准备包饺子呢。 这会,德正叫人也回来了,身后跟着刚做证人的几个老爷子,婶子家老叔也帮忙张罗,把人引进西屋,男人说喝着茶,说着话。 她和柔儿酸菜一端进屋,秀梅婶子又是洗又是剁的,准备着饺馅子,德正娘,就洗菜切菜,张罗下酒菜。 益哥被德正带进西屋,说是李老爷子叫过去看看,小丫头和水灵两个炕上陪着老太太,她和柔儿地上帮忙张罗。 她烧火,柔儿就洗菜,刷碗,虽然忙碌,却也实在热闹。 这热闹,是人间美美的烟火气,柴米油盐的家常味道,亲近的人在一块,张罗一桌饭,最是美好不过。 福福蹲在灶坑,烧着火,那炒菜的油香,剁馅子的刀响,还有一句接着一句说着的家长里短,炊烟四起,屋子里外烟火气正浓,灶膛里柴火噼里啪啦的烧着,屋里传来水灵和小丫头欢快的笑声,家里狗子,在上院,也撒欢屋里屋外的跑个不停。 高兴的,大家,都高兴的。 就这样,福福也跟着回了屋,一边益哥一边小丫头,身后跟着家里狗子,屋里就又说起了话。 “这下可放心了,”几人喝着茶水,屋内光线昏暗,那透过窗照进来的月光,却显得更加皎白,老太太让小丫头挨着她刚坐下,就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忽然想起了啥,哎呦一声,就接着说,“咱得换个名字才好,可不能小丫头小丫头这般叫了。” 第五三一章:几分 等吃了饭,里外忙活完,屋外的月色正浓,星星点点,屋里点着油灯,刚吃饱喝足,最是慵懒时候。 西屋的男人们吃了饭,喝了茶水,时候不早,也就忙着家去了。 福福也跟着出门送,临走,几人还念叨着饺子,说是白菜还能出来这酸味,好吃的。 等人一送走,秀梅婶子和老叔左看右看,也犹豫着要家去,“再屋里坐一会,”德正娘难得的留人,上前拉着秀梅婶子就往屋里拽,“再说会话。” 就这样,福福也跟着回了屋,一边益哥一边小丫头,身后跟着家里狗子,屋里就又说起了话。 “这下可放心了,”几人喝着茶水,屋内光线昏暗,那透过窗照进来的月光,却显得更加皎白,老太太让小丫头挨着她刚坐下,就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忽然想起了啥,哎呦一声,就接着说,“咱得换个名字才好,可不能小丫头小丫头这般叫了。” 说完,抬眼看了看大家,老太太就琢磨上了,“叫什么好呢?” 可是想到一块去了,下午出去的时候福福还想呢,要给小丫头换个名字,忙了这一气,名字还没来得及想,老太太就想到一块,提了出来。 老太太话音一落,大家就说了起来,积极的很。 福福忽然灵光一闪,脑子里冒出一个名字,大家还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她就脱口而出,“苗苗?” “喵喵?”老太太最先跟着附和,“猫叫?” 福福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别说,这音还真是,就笑着摇摇头,“不是猫叫的喵喵,不过这个啊,也挺好听。” 福福歪着脑袋,见大家都看她,就接着解释,“是秧苗的苗,希望能茁壮成长,开花结果。” 福福话音一落,水灵小家伙最先点头,“福福姐,苗苗好听,”说完,水灵扭头还看着自己娘亲,糯糯的唤了声娘,“娘,我也想叫苗苗。” 这话一出,那单纯童趣,天真烂漫,就全在水灵认真的问话里,见娘亲不应她,大家还笑作一团,就有些迷糊,摸着脑袋瓜,一脸疑惑的转了又转,还是没搞清。 “你呀,你叫水灵了,”秀梅婶子笑过之后,把水灵搂在怀,“苗苗这名字啊,以后就是小丫头的了。” “以后啊,你要叫苗苗姐了。” 秀梅婶子说完,水灵小家伙就从自家娘亲怀里挣了出去,炕上跑了两步,凑到小丫头身边,乖乖的,脆脆的,叫了声‘苗苗姐’。 屋内昏暗,却也见小丫头通红了脸,眼底晶莹的泪光在闪动,到底眼眶没存下,都流了出来。 小手抹了几下,就又噗嗤一笑,边上的老太太轻轻安慰了她几下,然后充满慈爱的叫了声,“苗苗啊。” 小丫头又是一笑,“哎!” 福福炕上刚挪了几步,还没挪到炕沿呢,柔儿就掀了帘子,进来了。 “福福姐?” 福福心急,“着急麻慌的,怎么了?” “好事,”柔儿就笑,“是兰儿,事儿定了。” “定了?”福福更是一愣,“这么快?” 这前个才相看,昨个请的媒人来,就刚刚,饭前那会,见了婶子,也没说起过啊,只一顿饭的工夫,就定了? 柔儿点头,“就刚刚,那边过来人,说是和了八字,也定了礼,腊月十二,把亲定了,然后过了正月,这边盖了房子,再定日子把亲成了。” 这么快?福福听柔儿一句接着一句,话不停,说了起来,还是没反应过来,知道这里说亲快,可三天就凑成一门,见了两面,也还真是想不到。 福福这边炕沿坐着,拉着柔儿手,炕上支着饭桌,锅碗瓢盆还都没收拾,乱七八糟的摆了一炕,听了柔儿这般说,福福还是不确定,“真的?” 柔儿就笑,“这还有假,我娘前脚刚回来,说是定下了。” “可也太快了。” 福福一时心中不是滋味,说不上什么感觉,为兰儿高兴?也带了点不知名的感伤。这份感伤,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旁人。 说不上来,但压在心里,有些难受。 “不再多打听打听?”福福不放心,“这才三两天工夫,见了两面,就定了?” 柔儿该是习以为常不吃惊的,听她这么一说,也就凑了炕沿边,接着说,“我娘说,那边想早点定下。” “说是要这里盖房子,还要张罗地,年前这边也有点张罗。” “我娘还说,那边是个痛快点人家,说是既然相中了,礼金啥的也说的明白,就早点定下,也防生了乱子。” 福福轻点头,这个倒是,但也,还是太快了。 “福福姐,这个不快的,”柔儿就笑,看益哥已经下了地,领着狗子出门玩,等人关了门,就干脆说了起来,“兰儿这事,好歹她是见过了,也点了头,心里中意的。” “只这一点,就强过多少。” “而且啊,这彩礼啥的,我娘说媒人中间一周旋,也都作了数,明面上的。” “福福姐,你想想,”说到这,柔儿四下瞧瞧,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接着会所,“当初月娥姐那会,比柔儿还快呢。” “那会月娥姐,才几天工夫,人就去了县里。” “但也不一样,”柔儿小声嘀咕,“兰儿这事是正儿八经的,如今定了日子,到时候过了礼,两边走动走动,等过了年,这边盖了房子,置下几亩地,成了好事,兰儿这一番,也得好几个月呢。” 柔儿就笑,“只家里好姑娘,我娘说,总是被人挑去的快。” 说完,还羞红了脸,随后好似想起了什么,抬眼看着她,带着笑,“福福姐,我娘说,等兰儿的事成了,就紧着张罗你的。” 说完,就嘻嘻笑,福福被她笑的摸不到头脑,“你娘还说啥了?” 柔儿炕里坐实了,这会拽了她胳膊,两手来回晃悠,“福福姐,到时候你也别远处嫁,好不好?” “就咱跟前,”柔儿还撒起了娇,“兰儿留下了,姐姐你也留下,以后我,我也。” 说到这,就通红了脸,不说了,却眼巴巴的看着福福,“好不好?” 福福被柔儿这般模样给腻的不行,以前这孩子话少,在她跟前也不大亲近,这才几日工夫,真如婶子说的,性子开了不少,又是撒娇又是腻歪,瞧着和水灵差不多了。 “这事由不得我啊,”福福就笑,“等以后,不管咱在哪,都定是要一块凑的。” 柔儿好似得了准成一般,笑的眉眼都弯了,一个劲的说着好。 日头要下山了,叽叽喳喳和柔儿说了这一通话,屋里渐渐变的昏黄,夕阳的余晖洒进来,照着人暖洋洋的。 窗台的几篮子蔬菜,长势正好。韭菜割了一茬,如今又酿了新芽,已经一指多高。菠菜更是茂盛,绿油油的长着大片叶子。还有那撒的几颗辣椒籽,此时已经移栽了苗子,这会正一棵棵篮子里开着枝杈,实在喜人。 柔儿也放眼看去,带着喜色,眼瞧不够,就干脆脱了鞋子,凑到兰儿跟前,一盆盆的看过去。 “福福姐,我娘见了你种的,家里也栽了几盆呢。” “都栽的啥?”福福也凑过去,揪了几个篮子里的杂草和枯叶,“啥时候栽的?我之前去,没瞧见呢。” “就这几日,”柔儿嘻嘻笑,“是我家里一直念叨,我娘不耐烦,就也生了几盆子。”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天就昏黑下来。 这边柔儿急着家去,临走,出了屋子,又回转身,拉着她的手,带着些紧张,小声开口,“福福姐,兰儿,兰儿以后,日子会好过的,是不是?” 虽是问她的,但语气坚定,好似发自心底的祝福,又像是摆在眼前的明路,真真的就在那,动摇不得。 福福点头,“会好过的。” 这下,她咧嘴一笑,还高兴的蹦哒了两下,小孩子心性一起,院子里跑了起来,回了家。 看着柔儿跑远,益哥早就去了东屋读书,这会人也出来了,站在门口,身边狗子乱窜,“姐,以后保成是不是也能来认字了?” 福福点头,“希望是。” 天,真的是黑的特别快,眨眼工夫月亮就出来了,星星挂满夜空,又是一个长夜。 福福收拾了碗筷,灶里又生了火,烧了会炕,等着兰儿。 是的,她在外屋,坐着灶坑的小板凳,半敞着屋门,总觉得兰儿今儿半夜还会来,就和前日夜里那般,过来和她说几句话。 瞅着月色,又算了时辰,灶里的火都灭了,还是没动静。 不来了? 福福纳闷,但心里又总觉得放不下,定是会来,不想关了那扇门。 这般想着,就披了件衣裳,领着狗子,院子里走了两圈。 家家都紧闭了房门,熄了灯,像她家两人读书,要点灯的,实在没有。村子里安静极了,也黑漆漆一片,只月色照下来,带了星点光。 寒气重,福福只这么一会就打了个喷嚏,不由搓了搓鼻子,扭头刚走两步,就听一声轻轻的福福姐,彻底惊醒了她。 “兰儿?” 福福跑过去,开了大门,果然是她,正喘着粗气,人是跑了来的。 “福福姐,”兰儿站在门口,弯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就开了口,“福福姐,定,定下来了。” “下午,下午来的人,和我爹他们说好了彩礼,也,也定了日子。” “先,先定亲,腊,腊月十二,”福福见兰儿一句接着一句,连忙手扶着她,刚要接话说这些她都知道,好省她几分力气,还没开口呢,兰儿自顾又说了起来,“保成,保成我带着。” “你带着?” 这个,她却是没听柔儿说起过。 “嗯,”兰儿点头,“等成了亲,保成,保成就跟我过来,我跟前养着。” “是我开的口,”兰儿喘匀了气,“人都在跟前呢,我就想着,到底这么回事,不如干脆提前说清楚。” “我爹先是不答应,说是不像话,没有这样的。” “但是我爷我奶,”兰儿笑,“说我爹一年不着几回家,若是外头干活了,当姐姐的把兄弟接过去,也是正当的。” “等我爹回来,保成再家去住几晚,反正日后一个村子前后院住着,抬脚的事。” 夜色渐浓,两人就站在门口,小声的说着话,福福要拉了兰儿屋里来,兰儿摇头摆手的不去,说是不耽误工夫,马上还要跑回去。 “那,”保成的事有了主张,福福也跟着高兴,“那边呢?可有说啥?” 这自古娶妻,没有连着小舅子一起过来的道理,福福看兰儿高兴,心知道那边定是也应下了,但还是不放心,张嘴问了句。 说起未来夫家,兰儿这会倒扭捏上来了,天太黑,瞧不见兰儿脸色,但不用想,该是也知道此刻兰儿脸蛋红彤彤的,又搓着小手,难得的带了娇羞,声音极小,却历历在耳,“那边答应的。” “还有说啥?” 兰儿点头,“还说,还说他之前走南闯北也认识几个人,说是等保成大,若是想有个生计,也有门路。” 说完,就又娇羞的扭了扭身子。 “对这门亲,”福福就笑,看兰儿这般模样,也忍不住的打趣,“这么满意啊?” 兰儿跺脚,又摇了摇福福胳膊,手刚停,就听兰儿又小声的说起来,“福福姐,我挺放心的。” “就是一瞧了他的眼,我就不怕,啥都不怕。”兰儿说到这,话稍一停,接着说,“就是我后娘,我也不怕。” “所以,福福姐,我,我挺满意的。” 福福点头,满意就好,满意啊,就是顶好的事。 福福拍了拍兰儿纤细的肩,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此时却坚强的很,这股劲头,有生活的希望,未来的憧憬,还有那,无数个,无数个已经走过的艰难的路。 真好,福福不由感慨。 兰儿忽然抱住了她,脸蛋埋在她肩上,伸手搂着她,不说话。 福福却听到了哭声,哭声极小,却在这安静的夜,又在她耳畔,听的格外清晰。兰儿的肩一耸一耸的,深埋在她肩上的头,也带了几分湿意,撒了她肩头。 第五三二章:这么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天就昏黑下来。 这边柔儿急着家去,临走,出了屋子,又回转身,拉着她的手,带着些紧张,小声开口,“福福姐,兰儿,兰儿以后,日子会好过的,是不是?” 虽是问她的,但语气坚定,好似发自心底的祝福,又像是摆在眼前的明路,真真的就在那,动摇不得。 福福点头,“会好过的。” 这下,她咧嘴一笑,还高兴的蹦哒了两下,小孩子心性一起,院子里跑了起来,回了家。 看着柔儿跑远,益哥早就去了东屋读书,这会人也出来了,站在门口,身边狗子乱窜,“姐,以后保成是不是也能来认字了?” 福福点头,“希望是。” 天,真的是黑的特别快,眨眼工夫月亮就出来了,星星挂满夜空,又是一个长夜。 福福收拾了碗筷,灶里又生了火,烧了会炕,等着兰儿。 是的,她在外屋,坐着灶坑的小板凳,半敞着屋门,总觉得兰儿今儿半夜还会来,就和前日夜里那般,过来和她说几句话。 瞅着月色,又算了时辰,灶里的火都灭了,还是没动静。 不来了? 福福纳闷,但心里又总觉得放不下,定是会来,不想关了那扇门。 这般想着,就披了件衣裳,领着狗子,院子里走了两圈。 家家都紧闭了房门,熄了灯,像她家两人读书,要点灯的,实在没有。村子里安静极了,也黑漆漆一片,只月色照下来,带了星点光。 寒气重,福福只这么一会就打了个喷嚏,不由搓了搓鼻子,扭头刚走两步,就听一声轻轻的福福姐,彻底惊醒了她。 “兰儿?” 福福跑过去,开了大门,果然是她,正喘着粗气,人是跑了来的。 “福福姐,”兰儿站在门口,弯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就开了口,“福福姐,定,定下来了。” “下午,下午来的人,和我爹他们说好了彩礼,也,也定了日子。” “先,先定亲,腊,腊月十二,”福福见兰儿一句接着一句,连忙手扶着她,刚要接话说这些她都知道,好省她几分力气,还没开口呢,兰儿自顾又说了起来,“保成,保成我带着。” “你带着?” 这个,她却是没听柔儿说起过。 “嗯,”兰儿点头,“等成了亲,保成,保成就跟我过来,我跟前养着。” “是我开的口,”兰儿喘匀了气,“人都在跟前呢,我就想着,到底这么回事,不如干脆提前说清楚。” “我爹先是不答应,说是不像话,没有这样的。” “但是我爷我奶,”兰儿笑,“说我爹一年不着几回家,若是外头干活了,当姐姐的把兄弟接过去,也是正当的。” “等我爹回来,保成再家去住几晚,反正日后一个村子前后院住着,抬脚的事。” 夜色渐浓,两人就站在门口,小声的说着话,福福要拉了兰儿屋里来,兰儿摇头摆手的不去,说是不耽误工夫,马上还要跑回去。 “那,”保成的事有了主张,福福也跟着高兴,“那边呢?可有说啥?” 这自古娶妻,没有连着小舅子一起过来的道理,福福看兰儿高兴,心知道那边定是也应下了,但还是不放心,张嘴问了句。 说起未来夫家,兰儿这会倒扭捏上来了,天太黑,瞧不见兰儿脸色,但不用想,该是也知道此刻兰儿脸蛋红彤彤的,又搓着小手,难得的带了娇羞,声音极小,却历历在耳,“那边答应的。” “还有说啥?” 兰儿点头,“还说,还说他之前走南闯北也认识几个人,说是等保成大,若是想有个生计,也有门路。” 说完,就又娇羞的扭了扭身子。 “对这门亲,”福福就笑,看兰儿这般模样,也忍不住的打趣,“这么满意啊?” 兰儿跺脚,又摇了摇福福胳膊,手刚停,就听兰儿又小声的说起来,“福福姐,我挺放心的。” “就是一瞧了他的眼,我就不怕,啥都不怕。”兰儿说到这,话稍一停,接着说,“就是我后娘,我也不怕。” “所以,福福姐,我,我挺满意的。” 福福点头,满意就好,满意啊,就是顶好的事。 福福拍了拍兰儿纤细的肩,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此时却坚强的很,这股劲头,有生活的希望,未来的憧憬,还有那,无数个,无数个已经走过的艰难的路。 真好,福福不由感慨。 兰儿忽然抱住了她,脸蛋埋在她肩上,伸手搂着她,不说话。 福福却听到了哭声,哭声极小,却在这安静的夜,又在她耳畔,听的格外清晰。兰儿的肩一耸一耸的,深埋在她肩上的头,也带了几分湿意,撒了她肩头。 福福伸手拍着兰儿后背,轻轻的,一下接着一下,“大好大事,别哭了。” 话音刚落,谁成想,兰儿哭声又起,还大了几分,福福只得接着说,“这大冷的天,脸上落了泪,风一吹,可是寒了皮肤,不娇嫩了。” 福福哄着人,兰儿这一哭,该是心底积压好久的情绪,都着了泪,流了下来。 “福福姐,”好一会,兰儿抬起头,擦干了眼泪,“我,我要有自己的家了。” 送走了兰儿,福福站着夜色下,看着暗夜中的人影丁点都瞧不见了,才关了门,家里来。 今儿,却是一个安眠夜,福福睡的极安稳,等一觉醒来,刚睁了眼,家里公鸡就院子里开始打鸣,正是时候。 家里的大黄米面发来一天一夜,捂的那般严实还闻着酸味了,福福这边起了身,叠了被子,炕头掀开发面盆子一角,凑过去一闻,真真的发好了。 于是连忙外屋生了火,昨天晚上泡的红豆,熬成豆沙馅子,就发面盆子里揪了块大黄米面,想着先烙两个豆沙馅的饼子尝尝。 这边想着,就开始忙活。 正揉好了面团,和着豆沙馅子,益哥屋里刚翻了几页书,德正就挑着水桶来了。 益哥小家伙合上书卷就下了地,蹦哒哒的绕着德正问这问那,说了好一通的话,也就在德正跟前,益哥话多,而且听着两人一问一答,你来我往的,还聊的起来。 福福屋里这边揉面烙黏饼子,外屋两人说了一会话,益哥就屋里加了件衣裳,和福福打了招呼,得了准,就颠颠的跟着德正出了门,一大早,和狗子一起,跟着德正身后,去井边抬水。 她屋里摇头,这孩子,对旁人还从没见这般黏糊过,也不知道德正哪里好,每次来,都追着、问着,说个好一通话。 福福这边想着,锅里热了油,饼子也放进锅里,这边铲子翻了个,两人就油脚前脚后的家里,抬着水,说着话。 “姐,这黏饼子好香,”益哥人还在当院呢,就蹭蹭嗅着鼻子,跑了来,“熟了吗?” 今儿她就揉了一小团面,也煮了一小碗的豆沙馅子,这会将将擀了四个黏饼子,两个锅里烙着,两个还在面板上没下锅。 这会益哥锅台站着,小脸蛋直直的往锅里神,要瞧个究竟。 “锅里油大,”福福把人拉了来,“可别溅了你一身油。” 小家伙就吧唧吧唧嘴,咽着口水。没想到德正今儿会来抬水,所以也就没想着多烙几个,反正发了面,她还寻思中午的时候,再烙了黏饼子,给上院下院送去尝尝。 所以这早上的,也就没想着德正的份。 益哥小人可是没多想,这边锅里的两个饼子一出锅,就眼巴巴的看着福福,又盯着饼子,小手搓着,这模样,福福不用想,都知道咋回事。 “拿吧拿吧。” 福福把盘子递给他,手上继续忙着烙饼,就见益哥捧着盘子,盘子里刚出锅的两个热乎乎黏饼子,颠颠跑到德正跟前,那边德正刚把水缸装满,就见益哥递了饼子过来,“不吃不吃,你大娘家里做好饭了,回去就吃。” 说完,人躲过益哥,就要拿着扁担家去,益哥小家伙的黏糊劲上来了,拽着人衣袖,就非要送饼子,“德正哥,你尝尝,我姐烙的黏饼子,可好吃了。” “可好吃了,”益哥还一个劲的点头,很是确定,“你快尝尝,吃一个,吃一个。” 德正该是知道的,她一大早里外就烙了四个饼子,也知道没他的份,不好伸手拿,但奈何益哥倔强劲上来,一时也脱不开身,“你大娘热的年糕豆包,也是这大黄米做的,一个样的。” 益哥直摇头,“不一样,不一样,这个是我姐姐用油烙的,黏饼子,不一样。” 说完,非要德正伸手拿一个尝尝,瞧这架势,是不吃到嘴不放人走了,福福只得回头,也跟着劝,“你尝尝吧,这饼子我也没烙过,发了面,就揪了个面团寻思试试看,好吃就中午多烙几个。” 这下没法,德正搓搓手,伸手要接,刚要碰到饼子,就顿了手,放下扁担和水桶,这边脸盆子里还洗了手,巾子擦了擦,才上手去拿。 福福瞧了,也是纳闷,啥时候这般讲究了。 刚撇了眼,就继续烙着锅里的饼子,因为自己也没尝过,不知道好吃不好吃,这边饼子翻了个,就扭头看。 她和益哥两个,盯着眼前的德正,见他饼子拿在手,被人瞧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益哥还催人,非要德正快点吃,就只好低了头,咬上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香吗?德正哥?” 益哥一句接着一句,这边德正吃到嘴,点点头,刚说了个好吃,益哥就嘻嘻直笑,眉眼笑的弯弯的,盘子里剩的那个,他也撕下一块,回头递给福福,然后自己也吃了一口。 “好吃,”益哥嘟囔着,“姐姐,这黏饼子比豆包还好吃。” “用油烙的,能不好吃吗?” 福福心想,这黏饼子也是发了面,包了豆沙馅子,一个蒸,一个烙,总是见了油的滋味大些。 益哥吃的满嘴是油,咬了一口紧接着就又是一口,嘟囔着,吃不停。 德正这边吃完了一个饼子,洗掉了手上的油,这边才又重新拿了扁担,益哥也不拦着着,颠颠送人出了院子,一直瞧着人家去。 益哥帮她烧火,守着灶坑,抱着狗子,满眼都是星星点点,带着笑,“姐,我去送了?” 福福就笑,“这才几个,再等等。” 小家伙数着出来的饼子,“三个,再出锅就是四个了。” 福福瞧他心痒痒,知道跃跃欲试,就笑,“给婶子家四个,德正大奶家四个,剩下的,就咱们留着吃。” 益哥笑,直点头,“姐,咱能吃好几顿。” 说完,还站起身瞧着锅里,只等着凑了四个出来,他好热乎乎的上下院送过去。 福福手上的一出锅,铲子刚离了饼子,盘子里凑了四个,小家伙就急忙起身,见福福点头,端着盘子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益哥先送的上院,给了德正奶,然后又下院送了四个,两家都送完,这下轻快了,就守着灶坑,瞧着福福烙饼。 还有一句没一句的陪她唠嗑,“姐,我刚跑下去,远远的瞧着好像看到小丫头了呢。” “小丫头?”福福停住手上的铲子,扭头问,“瞧见了?她干嘛呢?” 益哥摇头,“就刚刚,我跑出去,远远瞧见山头有个人影,个子不高,也没看清,瞧着像是小丫头。” 说完,就又接了句,“也不知道是不是。” 闻着锅里出了糊味,福福赶忙铲子把饼翻了个个儿,接着又问,“山头?” 说完,福福提着铲子就出了屋子,当院里站着,四下一瞧,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就一晃,”益哥也跟了来,拉着她屋里来,“也不看清。” 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小丫头了,这些日子忙着兰儿的事,又要教柔儿和水灵两个,也没处打听,不知道小丫头近来好不好。 益哥这么一说起来,又没瞧见人影,她心就低落了几分,叹口气,“唉,也不知道她怎么样?这大冷的天,吃的好不好?有没有的穿?” 第五三三章:点点 益哥帮她烧火,守着灶坑,抱着狗子,满眼都是星星点点,带着笑,“姐,我去送了?” 福福就笑,“这才几个,再等等。” 小家伙数着出来的饼子,“三个,再出锅就是四个了。” 福福瞧他心痒痒,知道跃跃欲试,就笑,“给婶子家四个,德正大奶家四个,剩下的,就咱们留着吃。” 益哥笑,直点头,“姐,咱能吃好几顿。” 说完,还站起身瞧着锅里,只等着凑了四个出来,他好热乎乎的上下院送过去。 福福手上的一出锅,铲子刚离了饼子,盘子里凑了四个,小家伙就急忙起身,见福福点头,端着盘子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益哥先送的上院,给了德正奶,然后又下院送了四个,两家都送完,这下轻快了,就守着灶坑,瞧着福福烙饼。 还有一句没一句的陪她唠嗑,“姐,我刚跑下去,远远的瞧着好像看到小丫头了呢。” “小丫头?”福福停住手上的铲子,扭头问,“瞧见了?她干嘛呢?” 益哥摇头,“就刚刚,我跑出去,远远瞧见山头有个人影,个子不高,也没看清,瞧着像是小丫头。” 说完,就又接了句,“也不知道是不是。” 闻着锅里出了糊味,福福赶忙铲子把饼翻了个个儿,接着又问,“山头?” 说完,福福提着铲子就出了屋子,当院里站着,四下一瞧,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就一晃,”益哥也跟了来,拉着她屋里来,“也不看清。” 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小丫头了,这些日子忙着兰儿的事,又要教柔儿和水灵两个,也没处打听,不知道小丫头近来好不好。 益哥这么一说起来,又没瞧见人影,她心就低落了几分,叹口气,“唉,也不知道她怎么样?这大冷的天,吃的好不好?有没有的穿?” 这般想着,福福也知道,终究是自己安慰自己,帮不上小丫头什么的。 也是徒劳。 益哥灶坑里蹲着,烧着柴,一时也没话。 好久,一连出锅了好几个饼子,益哥才开口,“姐,小丫头真可怜。” 是啊,可怜的,福福心想。 但哪个,又是不可怜的?福福摇头,这生活,总是要跨过沟沟坎坎,有些艰难,得要自己披襟斩棘的迈过去才是。 旁人,终究做不了救世主,拯救了一时,也不能拯救一世。 兰儿算好的,小丫头,福福叹气,以后可怎么办? 想着想着,手上的黏饼子就糊了锅,糊味太大,这才惊了她。益哥也是陷入沉思,手上的柴添的多了,锅里太热,福福又一时不觉,糊了两个黏饼子。 好在,糊虽糊了,总不至于仍了,但也能吃。 这般想着,福福扭头看了面板上还有两个未烙,就赶忙收起心思,盯着锅,烙着饼。 发了一盆的大黄米面,这会,全烙了黏饼子,等都出了锅,姐弟俩一人吃了两个,剩下的就东屋冻上,想吃了一热,也就是了,还方便。 忙了这一通,刚歇了脚,寻思找点事做,正要拿了针线缝上几针,才想起针线活计都在上院,没拿下来了。 犹豫了片刻,留益哥家里读书,她就加了衣裳,出了屋子,总是要赶在年前,做出两双鞋子,缝件衣裳才好。 这般想着,人就凑到上院大门口,咬咬牙,抬脚进去了。 虽是大冬天,庄稼活没的忙,但德正外头做工,早出晚归的没在家,德正娘一直家中忙里忙外,这会和德正奶两个正炕上坐着,忙着针线活。 福福瞧瞧进了屋,刚一推了上院东屋门,就见炕上婆媳两个,一个炕头一个炕稍,低着头,手上都拿着针线,活计铺了满满一炕,忙活着。 “大奶?”福福笑了笑,抬脚进去,“大娘?我来了?” 德正娘要下地,福福赶忙又把人给拽到炕上,“这会闲着,我来做个针线活,上次活计带了来,没拿回去。” 说着,就炕上撒摩,这一瞧不要紧,实实吓了福福一跳,“大奶,这是我的?” 福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太太手上的纳的鞋底子,边上缝的鞋帮子,可不是她的?她的?! 福福惊讶,又见炕里自己的包裹是拆开的,针线篮子也是翻动过的,就赶忙回了炕里,爬上炕,凑到老太太跟前,“大奶?这是我的?” 她这边大惊小怪老太太是眼都没抬,手上一针一线的纳着鞋底子,却不是好语气,“这鞋子要是指着你做,估计谦益脚丫子大了,你这鞋子也做不好。” 说完,还撇了她一眼,“指着你也是白搭。” 福福就笑,知道老太太就是嘴上不饶人,眼下看老太太已经帮她把鞋底子都纳了差不多,鞋帮子也缝了好几个,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就挠挠头,“大奶,你歇会,这个我来。” 说完,福福就要接了老太太手上的活计,手还没碰到呢,老太太就挪了身子,躲了过去,“你那点劲,鞋底子纳的也不结实,不禁穿。” 福福这下为难了,本来上来干活的,这下活计没有了,也不好干站着眼巴巴瞧,就只好撒娇说着好话,人脱鞋上了炕,也不管老太太东躲西躲,上手给她按摩。 揉了肩膀,又轻轻捶了后背,捏了脑袋,还拉了拉胳膊,好一番伺候老太太,终于是舒坦了,手上早就停了针线,闭着眼,开始享受。 等张罗了早饭,和益哥两个放了桌子还没动筷,柔儿和水灵就上来了。 西屋打了招呼,两人就东屋背起了书,认起了字,自学上了。 福福心情好,食欲也跟着涨,一早还折腾了那一通,这会,吃了不少才撂筷,抬眼透过窗子外头一看,日头也出来了,明晃晃,很是耀眼。 收拾了碗筷,她东屋教了柔儿和水灵几个字,西屋又指导了益哥功课,这边就穿戴好,拿着铁锨,拖着扫帚,开始大张旗鼓的扫院子。 狗子跟着她闹,鸡爷满院子的飞,她手上扫帚一下下的扫着,雪就聚到菜地里,等化了水,不用折腾。 房前屋后的几棵果树枝子上,也稀稀落落的存了雪,她就小心的扫了树下,独留树枝挂了雪,点缀苍茫。 这一番扫雪,就大半个上午过去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扫雪也会这么有乐趣,而且一点都没觉得累,随着日头的出来,心情还特好。 等她收了扫帚,院子里干干净净的,院外依旧白雪皑皑,栅栏绕了一圈,围了这一方清净地。 暖阳高升,天地间越发清亮。 她伸了伸懒腰,放了铁锹和扫帚,仍了会苞米瓤子让狗子追,人就回了屋。 “福福姐,”水灵小丫头见她掀了帘子,冲着她就笑,炕上热乎乎的,她的小脸蛋屋子里待的也红彤彤,这会眉眼都笑了弯成一道弯,“我和姐姐背完了文章,也认全了字,正互相拷问呢。” 说完,就满脸带笑,等着福福夸。 又是长进的一天呢,福福拷问了两个,又留了课业,两人也不急着家去,就窝在东屋背书认字,她也西屋翻了卷书,一处跟着看了。 福福手上翻着书,看的认真,一时不觉,等一抬眼,就见柔儿和水灵两个,趴着书桌前,正眼巴巴的盯着她的书卷瞧。 安安静静的,嘴上和手指,却悄悄有着动静。 福福知道,两人这是书上认字呢。 这般想着,她就把书卷小心的摊在书桌上,然后翻到头,让两人念了起来。不认识的,她就替她俩认了,一字一句,读的慢,但瞧她俩满眼带光,该是欢喜的很。 等一本书读完,着实费了不少工夫。 这字啊,绝大多数都是她读的,两人才认了几天字,多少还没几个,不过这一卷书读下来,前面的费劲,等到了后面,两人记性还挺好,只读过一遍的,却也记住了许多。 福福收了书卷,看着两人的兴奋劲,如今已经过了晌午,看她俩期期艾艾的还没过瘾,也就再次摊开书,让她俩从头再读一遍。 这下,有了刚刚那一通认字,倒是好了不少,也令福福刮目相看。 还真别,小瞧了孩子的记忆力。 这次读的,通顺多了,就是不认得的字,两人也记住不少,多数情况下你一言我一语,也就顺了下来。 等一读完,两个孩子更加激动了,时候真真不早,但两人是一点没有下地家去的意思,而且看着她手上的书,眼睛一眨不眨的动都不动。 没法,福福只好侧过身,又摊开书,让两人读了起来。 这下,全都顺了下来。 头一遭,福福差不多一字一字指下来的,第二回,倒是记住了不少,而此时才第三遍,两人就没怎么用福福指点,文章就顺了下来。 书卷薄虽薄,但两个孩子认真尽心,也是看得见的。 等读完,三人就嘻嘻笑,高兴的。 “那就背下这篇吧,”福福这下合了书卷,“我看你俩也记的差不多,明个我来问。” 说完,见两人点头,都应下了。 还要去上院试新鞋子,福福可不敢耽误,上课本就耽误了时间,这会她送两人出了门,人也直接去了上院,找老太太。 她蹦哒着,心情高兴。 柔儿和水灵读书好,新鞋子上还绣了花,这刚刚又下了雪,总地,都是好景致,好心情。 这边人刚一到上院,大门外喊了一声,刚要直接进去,就见草屋子冒出个人来,是德正。 咦?今儿没出门做活?也对,下雪了,该是停工个一两天。 这般想着,就踱着步子往里走,眼撇着德正肩上背了粮食袋子,也正往屋里走,德正娘这会出来了,瞧见她,就笑着解释,“做豆腐。” 做豆腐?不是前阵子才做过? “大奶?”福福停住手,看老太太正这边看,盯着她手上的绣花针线瞧,她就接着比划着,动了动针线,“这样不对?” 老太太嘴上嘀咕她闹腾,却放了手上的活计,伸手接过她的小碎布,又拿了绣花针线,扭头问她,“你想绣啥呀?” 额,这么一问,她还真没想过呢,刚刚就是随手一拿,兴起要绣,老太太这么一问,倒是问住她了,眼睛直转,脑子直想,总是有了主意,“大奶,我想绣花,绣花。” “就一朵小花,小花,”她寻的这个小碎布实在不大,绣上一朵小花,该是顶合适也极好看的,这么一想,她又接着说,“红色的,对对,大奶,就和山上的串红,一串串的串红,那样的。” 说完,她就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老太太,等着她入针。 这么一看,老太太就扭回头,拿着针线想了想,切了绣花针,绣了起来。 别说,这绣花却是个极细致的活,这花骨朵小,老太太也轻熟,就心里打了稿子,入了针脚,一气呵成也就绣了起来。 福福脑袋瓜凑到老太太跟前,眼睛不眨,一直看,不愿凑过一针一线,都想进了眼,入了心,自己也能学到几分,偶尔打法个时间,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就看的越发入神,瞧着老太太的动作、想她心中盘算、记她针法、又细看花儿层次,正看着,老太太就停了手,福福正纳闷,就见手上多了针线和碎布,老太太伸手又拿了鞋底子,纳了起来。 “看个大概了吧,就这样,你自己绣吧。” 额,福福惊呆了,这师傅,教的也太仓促了。 虽然这般想,但看老太太绣出来的一朵串红小花儿,红艳的带着娇羞,含苞待放的模样一时犹如人在盛夏,这花骨朵正阳光雨露的滋润着,甚是惹人喜。 一时,她心里也自信了几分,有这个衬着,她绣的再俗套,该是也能看的。 福福宽慰自己,手上的针,却迟迟不敢入,只端详着,里外翻个不停,又心中打着腹稿,一束小小的串红花,三个花骨朵是极好的,在这小碎布上不稀疏也不拥挤,还能极惹眼。 一想,他就通了。 小心点入了针,点点的,挨着老太太绣的花骨朵,绣了起来。 这绣花,还真修身养性,一针一线可不比缝衣服纳鞋底,可要精细着呢,还要有层次,要不极其俗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