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猿传》 第1章 东游金乌 烈曰当空。 阳光雄视着青黎长河,一头猴子从河面掠出,升到半空环顾四望,下方尽是滔滔奔流的河水,看不见陆地在何方。 这大河辽阔的不可思议。 猴子落于河面,只觉身躯比尘埃还要渺小,大自然的瑰奇超出他的想象,致使他放弃探索大地的念头。 ‘扑通!’一声,他回坠河中。 双腿使力一弹,化作一道水浪垂直下落。 河下水深难测,崇山绵延,林草密布,另有一番璀璨景观。 不过层层河水很快把阳光阻隔在外,当他降落河底,双脚趟在污泥里,早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彻底被黑暗吞没。 在这样的环境内,生存不容易。 好在猴子已经习惯在水中呼吸,也适应了与黑暗为伍。 只是他离群索居,排解不了心头孤独。 他名叫袁河,身躯是一头水生猿猴,灵魂却是实实在在的人类,他无意间穿越到这一方陌生世界,未得人躯也就罢了,偏偏还流落到暗无天日的长河里。 骤然从陆生变为水生,真如堕了深渊一样。 袁河渴望着逃离,为此他多次浮到河面,试图登陆生活,可是他习性与鱼儿没什么两样,出河后存在后遗症,他身躯会衰竭,虚弱不堪。 缺了水,他会死掉。 况且袁河也不知道陆地在哪里,猿猴原主残留的记忆又在一遍遍警示他,水族与人族势不两立,危险实在太大。 尝试许多回,他最终绝了登陆念头。 “大河被妖族霸占,妖王们划国分治,统御的水妖精怪不知有多少,我本身就是一个妖怪,既然重生为猿猴,总想着前世人生也于事无补,我应该向前看,妖生未必不精彩。” 袁河是在两个月前穿越过来,直到今天才放下前生往事,他决定继承猿猴原主的遗志,修炼神通,展开他的新妖生。 他俯身的这头猿猴根脚奇特,长了一双长耳朵,生来就能捕捉水中声音,往常不动妖力,收心自然,方圆二三十里水域的声响都会落入他的耳朵。 若他穷尽妖力认准某一人或某一妖,距离可以再延伸一倍。 可惜他只能听声音,却是看不见对方模样,而且这种神通遇水才能施展,到了河外空气里,效果是要大打折扣的。 但这已经称得上天赋异禀,这头猿猴从西方潜游过来,渡了数万里水域,途中误入不知多少水妖扎堆的险地,却仗着灵耳窃听的神通,屡屡躲灾避难,俨然就是救命的顺风耳。 数万里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水程,在青黎长河里,仅仅是一小段距离而已。 这条大河东西走向,流淌了无数岁月,汇聚着天地精华,最窄的宽度也有一千多里,长度根本无法测量。 在河内生活的水族更是无数无计,哪一族具备什么样的根脚,善于使用什么样的妖法神通,又是栖居在哪一处领地,归属于哪一座妖国管辖?这些都需要袁河慢慢摸索掌握。 他是灵魂附身猿猴,吞噬了猿猴记忆,对大河环境并不算两眼一抹黑。 他目前身处的水域叫做‘枭魂山’,这是一片水鬼扎堆的无主地带,枭魂山西边是铁翼妖国,东边是金乌妖国,再往东走几里地,就能进入金乌国的疆土内。 猿猴因在老家惹了大祸,不得不远离故水避难,但他不是漫无目的的逃亡,出发前已经选好避难地点,就在金乌国的一座水府内。 金乌国开国已经有六十二世,妖族寿元绵长,习惯以‘世’计时,一世为人界三十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统御治理,国中开辟十余座大型水府。 一府之地覆盖千里水域,诸族各开妖洞,混居其中。 袁河要先弄清楚,金乌国边境是哪路水府在管辖,又是那座妖洞在镇守。 他正准备继续东游,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吹螺声。 他旋即支起耳朵,开始偷听动静。 螺声源自一棵水生青荷树。 一头虾妖站在树下,正举着螺号吹奏,螺声扩散处,附近草丛山间,老虾幼虾、青虾红虾,纷纷游出巢穴,五光十色阵势浩大,掀起偌大水波,成群结队朝青荷树集合过来。 这里是栖侠妖洞,多年前一头六睛虾开灵入道,自称姓‘侠’,择其地建立洞府,以‘栖侠’为洞名,拉拢四方虾族共生共居,并施以教化,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形成现今的规模。 洞中居住着各种虾族,即使存在变异血脉,或生有龟足、长有蝎尾、披有鱼鳞,但它们均以虾为正统。 栖侠洞是以青荷树为中心,这树躯干粗壮,底部挖开一扇洞门,这也是洞主侠仲的居所,侠仲根脚是一头金钳虾,他在河中存活已有五百余年,受金乌国妖王册封,统治一方水域。 他望见虾群靠拢过来,缓缓垂下螺号,脸上愁云凝结,金眉紧皱,像是在忧虑着什么事。 他长着一颗人头,也有人肩与双臂,但胸腹以下仍旧是虾躯,看上去奇模怪样,皮肤又是虾壳,别有一番狰狞面貌,这是他修炼《化骨易形术》的结果。 妖族吞服大河精华,专炼妖躯,他已经炼到第二层次的斩骨境界,具备修炼易形术的资格,金乌国王册封他为栖侠洞主时,一并赐下这道妖术。 其实他对人族极为反感,化形人身非他所愿,但虾躯行为迟钝,无法造物,也不便掌握器具,为了更好的管辖与教化洞民,他还是化了形,不过仅限于部分妖骨的变化。 潜伏洞外的袁河看不见虾族大动员的一幕,却能清晰听到侠仲的声音。 “你们上前来!” 栖侠洞居住有两百多种虾族,每一族都有一位族长,侠仲是在召唤族长们近前听令。 这些族长身躯异于凡虾,最大已经膨胀到丈许长,虾鳞闪烁妖光,交映生辉,把这一方幽暗水域照的大亮,但他们妖力尚浅,仅仅处于第一层次的开灵境界,智慧与侠仲相比也有差距,勉强懂得学习与交流。 侠仲在他们身上逐一扫过,语气趋于凝重: “两日前,河外有人贼派遣妖奴潜入我千秋水府境内的抚莲妖洞,试图偷盗河珍黑玉藕,被秋蓉洞主发现,打了起来,那妖奴诈败逃走,秋蓉洞主追出河面,结果让人贼给杀了。” 此言落毕,族长们惊起一阵鼓噪,侠仲抬手制止,继续说:“杀了还不罢休,那人贼又指示妖奴潜回抚莲洞,诛绝秋蓉洞主子孙,抢光洞府河珍,秋洞主这一脉非同寻常,她是水府之主秋天师的嫡系血脉,消息传到水府后秋天师震怒,颁下了招妖令,水府境内四十七座妖洞尽数征召,跟随他登岸报复人贼,念及各洞都有孩儿要照顾,他准许每座妖洞留下一位妖卒看守家园。” 这番话对袁河了解水域地理很关键。 妖国沿袭了人界王国的统御体系,不过是强者为王,侠仲所说的‘秋天师’,这其实是官衔,妖力比侠仲高的多,有资格统治一座大水府。 侠仲是‘秋天师’麾下统领,属于最底层的小官,领地是几十里的小妖洞,日常没有战事时,开采河珍上缴贡品,若遇战事必须服兵役。 至于妖卒,全是喽啰,在场这两百多头虾族族长都是小卒子。 “竟然诛灭一座妖洞,人心何其毒辣。” “那人贼如此草菅妖命,我等绝不能袖肢旁观,愿跟随秋天师上岸杀贼。” 族长们群情激愤,杀声震河。 “稍安勿躁!”侠仲又一次挥手:“人贼该杀,但这次是万妖登陆,人贼反击必然残酷,此战凶多吉少,都不要轻敌大意!秋天师号令我们前往水府师宫集结,都安排好各自家事,开战期间约束好各家孩儿,严禁到洞外水域嬉游,它们仍旧是兽躯,没有我们庇护,倘若遇到外族袭击,都难以活命。” 讲到这里,忧愁之味又浓三分。 他是栖侠洞寿元最悠久的虾妖,经历过岁月磨练,洞察一些世事险恶。 他心知肚明,岸上人界王国无数,道门林立,人贼如蚁,如果上岸决战,几无全身而退的可能,万一战败了,府主秋天师妖法高深,可轻易逃回大河,他这些妖兵妖卒该怎么办? ‘这次登岸,怕是不能回来了。’侠仲心下悲观,他决定安排后事,秋天师准许每座妖洞留下一头妖卒看守家园,这留下之妖必须是他的嫡系子孙,想到这里,他指向那头躯体泛金的虾妖:“崇文,你留下守护家门。” “老祖宗,你别看孩儿寿数小,孩儿不怕人贼,也敢战斗……” “不要废话,就你留下。”侠仲冷厉打断他:“我们走了以后,你须日夜不停沿洞巡逻,严防外族趁乱洗劫,如果月内我们无谁归来,就由你接任洞主,管辖妖洞。” 又回身指着树门:“这洞府里存有我历代先祖渡劫失败后遗留的珍宝,兵情险恶,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万一府主秋天师也在此战里陨亡,那么千秋水府就要易名换主,到时新任府主肯定会派遣妖官前来收取贡品,你可把珍宝尽数献上,向新府主表忠,于此吾族才能继续栖居在这一方水域里。” “遵令。”这头叫‘崇文’的虾妖极是听话,不敢再坚持已见,接下了委任令。 等诸事交代完毕,安置好老小,侠仲浮出青荷树,领着喽啰们浩浩荡荡朝东方的水府师宫远游而去。 栖侠洞能战的兵力尽数调空。 这也给了袁河叩门机会,但他并不着急与虾族接触,准备等待一个月时间,那头虾妖统领把后事都已经安排妥当,恐怕这次登岸要有去无归。 袁河开灵化妖不久,神通有限,等他确认附近再无大妖栖居,才会进入栖侠洞,并暂居下来。 第2章 有朋自远方来 河底不见天日,没有昼夜之分,也无四季之别。 但计时却有很多方法,栖侠洞东面长有一株向阳灵掌,日出时花掌自开,日落时花掌聚拢。 南边有一口地坑,每隔三日准时喷吐怪风,形成激水漩涡,搅动半个时辰才会消散。 最容易的计时方法当属西边的红花水山,那山上每隔一个月准时闪烁红光,远望如同一朵大红花,隔着十几里水域也能看见。 水中生活荒凉孤寂,时间流逝非常快,仿佛一眨眼,一个月就要过去。 期间袁河没有发现一头虾妖返回。 他决定现身出来,与留守栖侠洞的妖卒接触。 这头小卒子尽忠职守,顺着栖侠洞外的水域,一圈圈巡逻敌情,没有一天懈怠与偷懒。 但是本领不济,袁河在他眼皮底下潜伏一个月,他半点察觉也没有。 “再有三天,就是一个月期限,老祖为何还不归来?他曾说让我接任洞主,莫非他已经料准此战会死在河外边?” 这天,小卒子又游到洞西水域,正自言自语时,突见附近晃起波纹,他立时警觉:“谁!” 高喊一声,他卷动妖风,双钳冲水急涨,化作两口金色钳刀,这是金钳虾族的天赋妖术,钳刀水中舞动威力更强,携涛带浪,快如闪电。 河水滚滚翻动,袁河从一座水门内踏出,边说:“我是一个旅者,没有恶意,你不要紧张。” 他是猿猴躯体,轮廓与‘人’无疑,小卒子以为是河外人贼大举入侵,吓的差点栽倒地上,别看虾族生有八只脚,却又细又软,此刻根本站不稳当:“汰!哪里来的人贼,竟敢侵犯我家园!” 纵然害怕,小卒子仍旧拿出代理洞主的气概:“再敢往前走一步,一刀劈碎了你!” “我不是人。”袁河听他声音发颤,左摆右晃,提不起半点欺负他的兴致:“你仔细看看,我披鳞带角,有尾有毛,是一头血统纯正的水族,我和你都是青黎长河的乡亲,人贼是咱们共同的仇敌。” 袁河语气温和,带着三分笑意,又道:“虾朋友,是不是吓到你了?这样罢,我坐下来,你收了刀也坐下来,咱们促肢长谈,交流一下妖生经验,岂不更好?”说完先坐。 “笑话!我胆大包河,会被你这区区人贼给吓到?”小卒子的虾嘴很硬气:“我叫侠崇文,‘侠朋友’是谁,你认错妖了吧?再说我开灵不到一世光景,懂的事不多,妖力也粗浅,与你没啥经验可谈!” “没有认错,‘朋友’是一种交心称呼,不是谁的名字。”袁河耐心解释:“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来找你愉快玩耍,这是值得你高兴的事情啊!” 侠崇文瞬时凌乱,这番话他听的不是太懂,只说:“但我高兴不起来!” 心想我巡逻一个月,都快闷死了,倒是想玩,但我差点被你这人贼给吓死,怎么和你愉快的玩耍? 袁河见他交流顺畅,区别于普通的低智精怪,想必日常有过被教化的经历,继续流露善意,笑着问:“你叫侠崇文?这名字起的寂寞似雪,我一听就知你是仁妖侠士!侠朋友,‘崇文’二字是不是崇尚人界文礼的意思?” “我心向文礼,也是仁妖,这都不假,但我不寂寞。”侠崇文顺着他的问题作答,不知不觉被勾起交流兴趣,一边还犯嘀咕,雪是什么东西?寂寞为什么要似雪? 他自幼活在水里,从未出过远门,甚至不曾浮出过河面,他所知的一切知识全部来自洞主侠仲的言传身教,但侠仲却非博学之士,教化他的时间也不长。 不过他历来好学,听到袁河出口成章,看上去学问广博的样子,他萌生了求教念头,但他老祖侠仲屡屡教诲他,‘害人之心必须有,防妖之心不可无’,眼下敌友未分,他戒心去不掉,自是不敢示好。 他继续介绍自己:“崇文这名字是我老祖所取,他还让我尊崇水蚊族的文丞相!想当年,我金乌妖国开国之初,国主点评万千水族的血统,订立九品水妖榜,我金钳虾族根脚不好,被评为下中品,才倒数第二。” “倒数第二已经相当不错,起码入了品。”袁河听的津津有味,有关这些妖族典故,他似乎存在莫大兴趣: “妖族血统沾上‘金’,基本都贵,应该比蚊子强吧,你竟然说金乌国大丞相是水蚊族在担任,这一族的血统很有名吗?” “那是大大的有名。”侠崇文把双刀垂下来,他觉得举着刀讲话不礼貌。 他照实说:“据我家老祖讲,蚊族在天地间数量最众,陆上、水中、飞禽,全有它们族群身影,但自古以来,它们都是妖界最低等的臭虫,因为它们依靠寄生繁衍,外族都不待见它们,青黎长河其他妖国都把它们血统评为下下品,唯独我金乌国把它们列到上中品,仅次王族,排第二。” 袁河若有所思:“我猜这金乌国内的蚊族不止做了丞相,还有可能与王族联姻,因此整族血统才能水涨船高,从倒数第一升到了正数第二。” “对对对!你又猜对一次。”侠崇文越说越起劲:“大丞相有四个孩儿都做了驸马爷,我家老祖希望我以蚊族为榜样,将来一步登天也做贵妖,好提升我金钳虾族的血统地位,这就叫一妖得道,孩儿升天!” 妖,修的也是道行,求的也是长生,这点与人界道门一脉相承。 “那我这一族在金乌国是什么品?”袁河十分好奇这一点:“侠朋友,我是从西边铁翼国游过来,那个妖国的国王残暴不仁、兽心不改,除了鳄鱼族,其它族群一律是血肉食粮,连奴隶都不让做,不管我走到哪儿,都有鳄鱼扑上来咬我。 你们金乌国有品阶、有官员、有文治,风土妖情朴实憨厚,生活过的有滋有味,这简直就是文明社会的楷模,即使我这一族的血统排倒数第一,我也准备留在这儿定居,不再四处流浪了。” 这番话也不知是哪一句,挠到侠崇文的痒处,他虾腿一折,卧在地上,相谈甚欢起来:“不瞒你说,我栖侠洞分封在金乌国边境上,挨着铁翼国的黑山水府,那里的鳄贼子比人贼更凶残,经常侵边劫掠,它们嘴大,一口能吞掉我几十头孩儿,救都救不过来!朋友,你的孩儿也被鳄贼子吃过罢?” “我?我可不是卵化湿生,不能随便生孩儿。”袁河玩味一笑:“侠朋友,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的根脚?” 第3章 根脚 侠崇文一听,开始认真打量袁河。 两条粗腿,直立行走,两根臂膀,手有五指。 胸膛裹着一件鳄皮编织的连体黑甲,长至膝盖,懂穿衣即是知廉耻,身后背着一个墨绿色的兽皮袋子,想必是用来装放物品或河珍。 无论体态还是举止,都与人贼极其相像,但妖躯比人贼高大的多,臀部生有一根尾巴,尖嘴猴腮,长有獠牙,双耳垂至下巴,这是明显的妖族特征。 侠崇文思虑半晌,哦了一声:“你是水猿族吧,青黎长河里,样貌类人贼的族群很稀少,你们水猿族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知识也是来自洞主侠仲的口头传教,而且要优先掌握,他开启灵智之前,已经开始学习辨认河内诸族的特征,熟悉它们的根脚,避免出门遇上厉害外族,被吃还不知道做了谁的食粮。 侠仲曾经反复对侠崇文强调一点,金乌国妖王的根脚是一头金乌蟾蜍,因此国中的蛤蟆、蛙、蝌蚪,全是王亲国戚,遇见这些族群,严禁打杀吞吃,否则会有灭族之祸。 千秋水府之主秋天师的根脚是一头黑岩泥鳅,所以水府境内的泥鳅族也很金贵,地位不亚于癞蛤蟆。 还有一批稀有族群,同样不能招惹,水猿族就在此列,因为这是一支古老的水下王族。 侠崇文回忆一遍水猿族信息,疑惑着问:“水猿族全都住在西面的清水妖国,妖王是水猿族的老祖宗担任,你肯定是王子王孙!但清水国与金乌国中间隔着铁翼国,这个妖国疆土无边,横渡艰难,你没有孩儿,肯定年纪小,不待在王宫享福,跑到这里做什么?不怕被凶妖逮到吃了你?” “这大河里杀机四伏,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但我有苦衷,必须离开故水。”袁河回想着猿猴记忆,叙说: “水猿族有很多血脉分支,清水国大王圆圆老祖的根脚是覆水猿,天赋擒水镇浪,擅使御水妖法,我则是长耳水猿,与王族不是同宗,我的天赋是在水中听声捕音,妖体脆弱,因此不受水猿诸族欣赏,他们觉得我这一支不能打架斗殴,遇上战事不堪大用,只能做做侦查。”说完揪揪自己的长耳朵。 侠崇文自是深信不疑,相貌做不了假,他煞有其事的唠叨:“打架有什么好的,我就不喜欢打架,我妖生只有两大爱好,一是听我老祖讲故事,二是和母虾睡觉,朋友,你也喜欢和母猿睡觉吧?” 袁河怔了一下:“不错,这是妖伦纲常,我怎敢不喜欢。” 他对这种话题没兴趣,倒是一阵反胃,一语带过去:“让我把根脚讲完,免得你再误会我是人贼,刚才聊到圆圆老祖,那是一个苦修士,她求长生的兴趣比当妖王大的多,日常根本不管闲事,几十年不见她露面一回,久而久之,导致国中群妖乱舞,王化推行不得利。 我长耳猿族本来住在清水妖国的灵耳洞,受丰原水府管辖,那位府主妖师是个暴力狂,偏又与人贼仇深似海,三天一小仗,五月一大仗,动不动就杀到岸上与人贼血拼,搞的府内群族苦不堪言,我不愿意再服兵役,所以就脱离水府,从此浪迹河涯,一路从清水国游到铁翼国,又从铁翼游到这里。” “我老祖也去打仗了,其实他也不愿打,他希望我们安居乐业,多生孩儿,但府主秋天师颁发了招妖令,他不敢不从。”侠崇文叹口气,心说老祖还能不能回来呀,“对了朋友,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该怎么称呼你?” 袁河正等着这句话,抱拳说:“咱们做了这么久的好朋友,我竟然忘了通告姓名,实在是失礼,你听好了侠朋友,我姓袁,因为我生在这条大河里,名起为‘河’,又因为我族天生长耳,字起为‘耳康’,所以你叫我袁朋友、河朋友、耳康朋友皆可。” 袁河忽然间有点走神,心想这样一头如牛似马兼又会说话的巨虾,如果运回地球去,恐怕会被认定为外星人,放到动物园里,估计能把全球百姓都吸引到场。 但是地球他再也不回去了。 “原来是猿朋友。”侠崇文已经被他搞混淆,名叫‘河’,字叫‘耳康’,到底叫什么嘛,“猿朋友,你来我栖侠洞有何贵干?” 袁河回答:“我刚才讲了,我不想再流浪,要在这里安家落户,咱们做邻居怎么样?” 侠崇文寻思,与一头王子做邻居,应该能沾上一点贵气吧,他热情说:“有朋自远方来,来做我邻居,我不亦乐乎,这也是值得我欢迎的事情。” 他的学习能力颇强,已经会念子曰,却又道:“但我要提醒你,普河之下莫非王水!金乌国任何一方水域都是国主私产,你最好先去千秋水府报备请示,否则被巡察的府官大人抓到,定会判你一个盗窃河珍的重罪,打杀了你都有可能。” 袁河显然有备而来,商量着说:“那我借住在栖侠洞的水域内可以吗?权当是你远亲,水府里妖洞遍地、族群万千,谁还没有几头奇形怪状的亲戚?这点小事水府官员才懒得管,也查不到。” 妖怪们都没有身份证与地契,上官们才不会查水表、统计妖口,只要妖洞首领点头,借住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袁河见侠崇文迟疑,继续鼓动:“我不会白住,铁翼国与金乌国间隔的水域是无主之地,我会去那里开采河珍,定期支付借住的开销费用,栖侠洞每年上缴的贡品,我也会承担一部分,另外我懂人界文字,尤其擅长揣摩人贼心眼,如果你家族有这方面的培养需求,我还愿意兼职做老师,教育你的虾子虾孙,如何躲避人贼的抓捕。” “你懂教化?会文知书?”侠崇文激动说:“那可是拥有大功德的妖族大天师才懂啊。” ‘教化’是各大妖国都在推行的国策,妖王以身作则,定期开坛授课,从修行疑难到人界常识,讲道内容无所不包,但普通的小卒子根本无缘得见国王陛下,能挤进水府妖师座下听讲,已经算是得天眷顾了。 袁河笑道:“妖师不过是修为高深,仅仅擅长与人贼武装械斗,论起教化文明,他们不及我!这真不是我吹牛……” “水牛族的同道全都力大无穷,脾气暴躁,牛角顶你一下,就是一个血窟窿,吹他们有性命危险,猿朋友你小心着点。”侠崇文劝说起来一本正经。 袁河一听决定入乡随俗,牢记这个世界的牛不能胡乱吹。 他接受侠崇文的劝告,虚心说:“我虽通晓人界文明礼仪,但开灵时间尚短,对妖族的情况不甚了解,勉强略懂一二,咱们可以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侠崇文急忙抬起两根大钳子,对碰一下,算是作揖:“通晓人文就是妖中文曲星,我老祖说,妖族不敌人贼,正是少了文治,缺了教化,以蒙昧抗文礼,终不能胜!如果猿朋友你开道场,我愿做你的第一头学生。” 一头学生?袁河笑起来:“你老祖是位智妖。”他称赞一句,“侠朋友,你如此好学,想必是愿意让我借住吧?” 侠崇文真心欢迎他,也愿意被教育,以便将来混成贵妖,但他忽然想起一事,又犯起愁:“能否让你入住栖侠洞,我可做不了主,这一方水域有两百多位虾族族长一块管辖,他们任何一位反对,你都做不了栖侠洞的洞民,自然也开不了道场,除非我老祖一言而决,他是国王陛下册封的洞主,有权力让你安家落户。” “族长们都在哪儿?我当面和他们谈!”袁河是明知故问。 “他们都跟随我老祖去服兵役,到岸上打杀人贼,我老祖临走前交代我,若是月内不归,让我接任洞主照顾孩儿,眼瞅着日期将至,却不见他们归来。”侠崇文忧心忡忡:“猿朋友,你知晓的事比我多,你说他们会不会被人贼所杀?” 袁河心想,这么久不归来,肯定都已经嗝屁了。 好人念念不忘斩妖除魔,坏人念念不忘杀妖越货,反正双方碰上,不是人死就是妖亡。 青黎长河又有些不同,无论对妖还是对人,危险都更大。 这河始于天地初开,汇聚万灵精华,人界练气士贪图河下奇珍,为此不惜把门派远迁万里,开辟在长河两岸,导致战火常年不断,但人族修士有先天缺陷,普遍入水弱法,所以他们轻易不敢潜入河下,如今河妖主动登门,那是正中他们下怀。 妖族不懂妥协,又嗜杀成性,妖血一旦沸腾,保准杀个没完没了,闷着头直捣陆上凡人扎堆的地方去。 只要河妖们冲到陆中腹地,结局就会注定,肯定全军覆没,去一头死一头,即使那位千秋水府的妖族大天师,也难逃被剥皮抽丹的下场。 “水府的妖卒精兵少说也有一万之数,这是大军团作战,持续时间长。”袁河不愿意打击侠崇文:“你再等一等,说不定过几天他们就会平安归来。” 一语轻轻揭过,袁河自己的事情才最重要:“我能不能先住下来?如果你家老祖回归,我亲自向他说明情况,不会让你受责罚。” 侠崇文摇摇虾头:“你懂教化,我家老祖不会责罚我,他对知书达礼的妖族修士历来尊敬。”说罢转动虾躯:“请随我来!我带你去栖侠洞选择居所!” 轻而易举混了进去。 袁河心情很愉快,兴致盎然跟在侠朋友身后游动,从两座水山当中穿过去,踏足了栖侠妖洞的水域领地。 第4章 身世 青黎长河的诸多妖国,权力构建都比较原始,却也相当清晰,只有三层,最底层就是妖洞,诸路妖洞合为一座水府,诸路水府合为一座妖国。 维系妖国权力的基石是朝贡,一层贡一层,妖卒贡洞主,洞主贡府主,府主贡妖王。 当然青黎长河大的没边,即使强如妖王也无法贯穿游历,那些未名水域里很可能还潜伏有更具权势的大神通者,只是袁河穿越时间太短,还没有打听出来。 事实上,妖国并非追求王化与文治的人界王国山寨版,这是被逼出来的产物。 以前只有妖族部落,栖居讲究单一血统,都极其排外,且强族碰见弱族,直接扑上去灭绝,可是后来妖族相互厮杀太厉害,人族又开始崛起,不断压迫妖族的生存环境,妖族逼不得已止杀止战,联合起来自保。 曾经妖族大能还尝试模仿过人界道门,建立宗派统治,但是解决不了兽类的生存问题,妖都是由兽渡劫而成,兽的数量无穷无尽,却是蒙昧动物,无法教化,高层们思来想去,认为妖国更适合管理,于是定下‘万妖朝贡’的妖权统治,只要喽啰们给足贡品、听从号令,就可以万族混居、携肢共存。 说起来,幸亏有这么一条大河作为天然护盾,否则水下妖族极可能重蹈岸上妖界的覆辙,被人族连根铲平。 甚至许多岸上妖族为了躲避人族,穷一代代之力进化成水族,跑河底生活来了,让人族找不到。 “猿朋友,你看,吾族的迎客洞就开凿在这座水山上,专门招待贵客,你可以选择住水洞,也可以选择住灵洞。”侠崇文把袁河领上一座矮山,指着山腰处的几座洞口作介绍。 这水山距离中央的青荷树七八里远,属于栖侠洞的核心领地,侠崇文又指着青荷树的方向:“那棵树是吾族禁地,你可不要误入进去,会触发我老祖布置的妖阵。” 他不是在警告,而是记得老祖以前招待贵客时,都会说上这么一句话,他照本宣科,“非吾族血脉攀上那棵树,会导致我所有孩儿的攻击,它们仍是河兽,一旦发起疯,连我也难以劝住。” 栖侠洞的虾子虾孙加起来,少说也有几百万,虽然都是普通河兽,还没有妖力,但数量累计到一定程度,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可怕攻击。 像是这样的群居水族,一代代老祖宗都是妖,它们的血脉早就产生变异,那些携带毒素的异种最为致命,几百万虾兽里边肯定存在毒虾,万一被毒素腐蚀,妖也可能死在这些兽的撕咬下。 青黎长河里边,被兽群吃掉的水妖与人族修士不计其数,即使做好了防毒措施,仍旧有性命危险,因为很多水毒不止能摧毁血肉之躯,还可以腐蚀法器宝物。 袁河深知其中门道,忙说:“即是禁地,我自然不会去!侠朋友你放心,人界文礼第一条就是非请勿扰,客从主变。” 侠崇文没有人贼的花花肠子,对朋友相当放心,他甚至想给袁河详细介绍自己的居家生活,但他牢记老祖的叮嘱,朝袁河拱拱虾钳:“猿朋友,你入洞休息吧,我还要遵守老祖命令,巡逻领地,等我老祖归来后,再让他安排你的落户水域。” 他担心外族趁乱入侵,惦记着守护家门,话不多说,扭头游走。 袁河随之落入矮山,择一灵洞钻了进去。 灵洞就是旱洞,洞门是使用避水石打磨成,河水触门而止,形成屏障立在门前,内部可以呼气自如,这个‘气’是山底自生的精纯灵气。 其实青黎长河的河水当中也在源源不断孕育灵气,河水不枯,灵气不会散,河内的天地奇珍无数无尽,避水河珍是最常见的一种,很多王宫与水府都修建在河底的避水结界里。 栖侠洞是偏远小地方,没有财力打造避水结界,能收藏几块避水石,开凿几座灵洞已经算是大工程。 袁河借住的这座灵洞相当粗糙,是虾妖使用大钳肢一钳钳刨出来,两三丈的长宽,洞内没有家具,只有一口连通山底灵泉的水池,可用来打坐休息。 袁河沿洞走了一圈,旋即又出了门去。 他准备借住栖侠妖洞,此言不虚,却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寻找名叫‘紫云六睛虾’的妖族异种,这种虾类根脚超凡,可以助他修炼妖术神通。 “且先搜查一番,反正这座妖洞里全是河兽,它们又弄不清楚我在做什么!” 袁河无所顾忌,出了灵洞,首先游去虾族禁地青荷树。 他逼近这棵树十丈距离,侧耳聆听,树洞里边没有丝毫动静。 这意味着树洞内没有虾族栖居,但他所需是‘紫云六睛虾’的真血,不一定必须是活物,遗骸也没有问题。 袁河围着青荷树游了一圈,掉头离开。 初来乍到,他不会莽撞闯进树洞内,先把其它虾兽巢穴检查了再说。 刚才侠崇文透露不少栖侠洞的底细,族长有两百多位,这说明妖洞水域内栖居了两百多种虾族,他按照这个数量进行寻找,应该不会有疏漏。 这是一项颇为简单的任务,栖侠洞覆盖几十里水域,以河底面积计算,并不包括上下水距,虾群巢穴普遍潜藏于河底,不消数日他就能完成检测,但他要防止侠崇文突然从洞外折返,因此他一边寻宝,一边还要监听侠崇文的动静。 等他把栖侠洞全部逛了一个遍,结果仍是空无所获。 “看来这妖洞住的都是凡虾,虽然妖国内部都评有九品水妖榜,但这是以身份地位作为衡量标准,非是以血统优劣进行评排,真正遗传自上古的真妖后裔,着实不多见。” 神通妖术本就不好练。 这妖术名为《万象镇劫身》,‘万象’的奥义是‘万血’,炼化外族真血为己所用,变化外族妖身,掌握外族神通,与袁河记忆里神话中的‘七十二变’颇有那么一丝相通之处。 ‘镇劫’顾名思义,是指此术一旦练成,威力大到可以镇压天劫。 妖族寿元无穷,但是最怕天劫,妖的一生也是不断渡劫的过程,劫数循环降临,一波接一波,直到诛灭为止。 袁河穿越后幸运得到这部《万象镇劫身》,研读后发现竟能镇住天劫,他也不管真假,肯定先修了再说,反正他是孤家寡妖,也没有其它妖术可以学。 说起来,他附身的猿猴不止根脚好,身份在大河里也不弱,《万象镇劫身》正是猿猴所有,只是死于一场变故,被袁河继承了过来。 至于这妖术的来历,要从猿猴的身世讲起。 早前袁河对侠崇文讲过猿猴的一点根脚,却仅仅是简单一提,并没有深入介绍。 猿猴的关键经历都被袁河省略了。 这猴子确实出生于清水国丰原水府的灵耳洞,却不是凡品,他天生聪明绝顶,尚未开灵化妖,已经能够读书识字,而且过目不忘。 他出生后做了十八年的河兽。 十八岁时他猿躯妖力萌动,触发第一道‘开灵火劫’,渡劫成功后被清水妖国册封为‘妖卒’,次年征召入伍,跟随丰原水府之主元渊天师登岸打杀人族。 长耳水猿天赋侦测,能够感应人族练气士的踪迹,这种天赋非常罕见,危害自然也极大,很早就被人界道门的高层盯上,猿猴参战的时候,灵耳洞里的长辈已经被捕杀殆尽。 因此猿猴对人族的憎恨不亚于元渊天师,他可没有躲避过兵役,反而主动请缨上战场。 他的机灵程度也远超那些已经阵亡的家族长辈,首战就立下大功,帮助元渊天师剿灭一个修士家族,成年修士统统杀光,家族童子全部押往水府为奴,人族修士都热衷驯养妖宠,这帮泼猴反其道而行之,把人族道童也当宠物玩耍。 自古以来都是人驭妖,哪有妖驭人的道理,这不是翻天吗,消息传到河岸上,那些名门大派全都出来主持正义,也同仇敌忾,不止攻打丰原水府,其它水府都被牵连到这场大混战里。 而这些水府的权贵基本都是外族强者,他们非常厌恶元渊天师穷兵黩武,于是联合起来想出一个毒计,让人族修士把元渊天师擒杀在河岸上,这件事做的非常隐秘,却偏偏被猿猴给窃听到,于是跑到王宫告御状。 第5章 神猿摘星 但猿猴只是一个妖卒,根本没有觐见妖王的资格,他一怒之下把这个秘密透露给清水国的所有三十五支水猿族,这一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水中猿族与陆上猿族都是一个德性,擅长惹是生非,头头桀骜难驯,偏又骁勇善战,其它妖国与人族修士都称它们为‘泼猴国’,不是没有缘故。 他把秘密曝光后,三十五支水猿族族长联合发难,准备把清水国内的其它水族全部撵到河岸上去,让它们自生自灭。 内乱一触即发。 这件事最终把清水妖王圆圆老祖给惊动,她亲自召见了猿猴。 当场下了御令:“我已经颁下诏书,通告诸路水府,你所讲并非真事,国中你不能再待,这就离开吧,到金乌国去!昔年我强渡千三大劫,加冕妖王,大道初成时曾经东游诸国,途径金乌西北水域时救过一条小鲛鱼,她开了一座龙门水府,去到那里,她自会收留于你。” “俺不走。”猿猴愤愤不平:“俺也从不说假话,元天师正是被他们给害死!吾国赐予他们安居之水,不思报效也就罢了,反倒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他们做的了初一,不让俺们做十五?老祖宗你不公道!” “公不公道,你这小孩儿说了可不算。”圆圆老祖微微发笑:“老祖我已经开了御口,假的就是假的,你有罪!假如不走,即使我不罚你,他们也会暗中刁难,要你小命大有可能,老祖我忙得很,不会天天守着你,你不知道害怕吗?” “不害怕!就是不害怕!”猿猴闷声嘟囔:“俺只怕不能再照顾灵耳洞的孩儿们。” “掐指算来,那位金乌王成道已有六十二世,再有四五世时间,千五大劫就要降临他头上,一旦他渡劫失败,金乌国怕是要有一番血雨腥风,到了那时,你惹下的风波已经消于无形,再游回来就是了,你族的孩儿自有宗内看护,出不了事。”圆圆老祖言罢,取出一个吊坠与一部妖书。 赐给猿猴说:“这吊坠是信物,见了此物,那鲛鱼必会收留你,至于这部妖书《神猿图录》,来历颇为神秘,我立国第一世时,有位陆上同族前辈潜入王宫,把此书悄悄送来,他妖法远远高过我,他来时我都未能感应他的存在,他走后,我按照这图录中记载的《万象镇劫身》心法,研究苦练,可惜寸进未有。 我也曾将此术传于吾族数位资质卓绝的孩儿,全都不得入门,于是我猜测这妖术需要特定灵猿血脉才能有所成就,你不妨试着修炼,《万象镇劫身》是以祭炼真血为主,我再赐你一瓶‘白玉踏云鳄’真血,若你有机缘窥得此术奥妙,届时变化鳄躯,穿行铁翼妖国便可轻松自如,若你无此机缘,潜游铁翼可要小心谨慎,切记莫要再惹祸,即使你天赋灵耳,善长躲灾避难,却又能挡住几次追杀!” “孩儿记下了!”猿猴郁郁不欢,对这两宝没有丝毫兴趣,不过他随意望了《神猿图录》一眼,发现封面写有一首打油诗,内容颇是悲凉,不由勾动他的心绪: ‘生在眉山莲花座,我命由佛不由我;空负神猿摘星身,一会光阴尽蹉跎!’ 看了好几遍都未能收回目光,猿猴好奇心大盛,讨教问:“老祖宗,这诗是何意?” “这诗是那位同族前辈所写,该是对他一生的自叹。”圆圆老祖缓慢讲述:“天下之大,无角可寻,四海之广,无边可探,眉山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但这座眉山上想来有座佛寺,而且是那位前辈的出生地,陆上妖界早已覆灭,我猜测他的父母被某位佛门修士给擒去,导致他一出生就沦为人族妖奴,因此他才会感叹‘我命由佛不由我’。” 猿猴听老祖宗竟然称呼一个妖奴为前辈,想必这妖奴寿数更大:“这位老老祖宗是何根脚?他说‘空负神猿摘星身’,莫非是摘星猿族?” 圆圆老祖摇头:“我所知晓的灵猿一族,共有八千六百四十五道血脉分支,即使算上那些已经绝宗及传说异种,也没有摘星猿这一支,当然也可能是我孤陋寡闻,它们存在,但我不知道。” “老祖宗你英明妖武,这世间有什么事能瞒过你的法目?”猿猴拍下猴屁:“连你都未曾听说过,那定然是没有这种猿族的!‘摘星’两字,想必是指妖术!” “不错,我也是这么推断。”圆圆老祖略有叹息:“只手摘星辰,挥臂碎日月!我灵猿一族的始祖们,都有这般威压天地的大神通,可惜子孙不肖,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猿猴听罢竟是有点脸红,寻思:这是老祖宗在骂俺不成器吗?那俺非要把这摘星星的神通练成不可! 他又问:“老祖宗,这诗的最后一句是‘一会光阴尽蹉跎’,‘一会’该是他的寿数吧?” 圆圆老祖抬头仰望,自言自语:“一世三十年,一运十二世,一会三十运!这一会光阴,足足一万零八百年,活到这种寿数,万古重劫必然要降临,这位前辈到底有未扛过?” 循环天劫每隔一千年准时降临一次,圆圆老祖已经渡过千五大劫,寿数五千多年,属于妖族的至尊古妖,但与这位前辈相比,却是孩儿一般的存在。 猿猴一听,顺嘴猜道:“老祖宗,俺觉得这位老老祖宗根本无望渡劫,反倒是极为畏惧,面对那万古灭生重劫,他就仿佛必死了一样,否则他何必感叹一万年的寿命都蹉跎而过呢,再著书立说留给同族的孩儿们,这分明就是交代后事啊!” “或许吧,但他所著《神猿图录》专为抵御天劫,他显然也已经练成,不然他不会夸口有摘星之神力,所以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遇上了比天劫更可怕的劫数!”圆圆老祖言尽于此,起身挥袖:“闲话不说了,快离去罢,等你从金乌国归来,记得来找老祖我请安问候!” 这世间有什么劫竟比天劫还凶残?老祖已经下了逐客令,猿猴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第6章 斗云 出了王宫后,猿猴离开清水妖国的故水。 他一路向东潜游,边走边研修《神猿图录》记载的《万象镇劫身》心法,谁知一修即入了门庭。 他兴奋的不能自制:‘看来俺拥有老祖宗说的机缘,哼哼,等俺学成摘星星的神通,回来把那些脑后生反骨的奇形怪状全部捉拿,油炸红烧,给孩儿们下酒!岸上的人贼子也不能放过,统统打上奴印,给俺当一万零八百年的宠物,替老老祖宗报仇雪耻!’ 猿猴只用数月就把圆圆老祖赐下的白玉踏云鳄真血炼入体内,成功结出第一道‘真灵印’,这种妖印也是《万象镇劫身》的法门根基,每炼化一种真血,就能结出一印,法印施展起来,可千变万化。 猿猴施展‘真灵印’变为鳄躯,在铁翼国如入无妖之境,有惊无险成功穿渡。 但是等他游到铁翼国与金乌国交界的‘枭魂水山’,杀劫突然降临。 枭魂山水域里多有水魃族出没。 水魃就是水鬼,不被划入水族行列,任何一座妖国都不接纳它们,岸上冥国才是它们正统,因为这个缘故,铁翼与金乌两国的水鬼全被驱逐到此,导致整片水域奇寒无比,到处都是冰岭冰峰。 猿猴游入枭魂山水域时,疏于防备,被一群水鬼给缠住,虽然最终被他挣脱,但是猿魂受到重创,以致奄奄一息。 就在这个时候,袁河穿越过来。 袁河是一缕精魂穿越到这个世界,直接被送到猿猴体内,被迫吞噬猿魂,夺舍猿躯。 猿猴的生命到此被终结,这是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如果有可能,袁河很想重新做人,但是选无可选。 他从枭魂山水域游出来,靠着一副好口才,轻松住进金乌国的栖侠洞。 这便是袁河得到《万象镇劫身》的来历。 他入住栖侠洞当天就开始寻宝,也是因为要修炼摘星星的神通。 可惜宝物难觅。 他在水域逛了一圈,随之返回灵洞。 从身背兽袋里把《神猿图录》里取出来,开始研读。 这是一部两指厚的妖族书籍,纸张是使用白影鳝的妖皮炼制,质地薄如蝉翼,不惧怕水侵,文字是抽取黑血乌贼的妖囊墨所写,遇水不会溃散。 图录分为上下两部,上部是纯粹的兽妖资料介绍,除了文字简介,还配有灵形灵图,这是白影鳝妖的天赋,它们的妖皮可以吸收影子,功能与地球科技的全息投影差不多,神奇的一塌糊涂。 袁河一门心思寻找‘紫云六睛虾’,正是从图录里查到的资料。 上部是资料,下部就是《万象镇劫身》心法。 袁河继承了这头猿猴的记忆,时常回忆猿猴与圆圆老祖的对话,震撼着实不小。 连圆圆老祖都练不成《万象镇劫身》,偏偏被他给学会,他身负的灵猿血脉必然非同寻常,肯定还有‘长耳‘以外的天赋,他显然算得上异禀超凡,没准就是某头上古真猿的嫡系后裔。 但他也知道,根脚再好,也须有道行撑腰,那《神猿图录》的著者何其强横,活了一万岁,修为碾压妖王,不照样被人族修士给镇压?这一方仙妖世界里,神通强者犹如过江之鲫,拼的可不是根脚优劣,而是拳头大小。 修炼神通才是关键。 他目前已经体会到《万象镇劫身》带给他的种种好处。 妖族历来讲究‘血脉’与‘本命’,拥有什么样的血脉,才能修什么样的妖术,但《万象镇劫身》却能海纳百川,具备‘万身万术’的特点,这足够袁河终生研修无穷了。 不过修行不易,心法上明确记载,开灵期的妖卒最多只能凝结九枚‘真灵印’,妖卒只经历过一次天劫,妖躯过于脆弱,承受不住更多‘真灵印’的威力,假如强行凝结第十道,会导致妖躯崩溃。 等把九道‘真灵印’凝结圆满,还可九印合一,再演化一式‘吸星斗云’大秘法,此法能够用来拘禁妖族的第二道天劫‘斩骨风劫’。 这道天劫的五行属性是风,这一方仙妖世界,云克制风,因此袁河体内凝结的九道真灵印必须使用云属的妖族真血祭炼,否则‘吸星斗云’便练不成。 白玉踏云鳄与紫云六睛虾全都具备云属真血,满足袁河的修炼要求,其实他的《神猿图录》里记载的妖族异种不计其数,但他不能大面积撒网,胡乱收集,必须认准适合‘吸星斗云’的九种真血才行。 一晃之间,袁河已经在栖侠洞住满三日。 这天他正在研读《神猿图录》,长耳忽地一抖,听见一阵嚎啕之音。 眼下正处战时,千秋水府境内局势动荡,但凡出现突发事件,都与自身安危有关,袁河自然不敢大意,运转妖力聚在耳边,专注偷听。 栖侠洞的东部水域,袁河听到这样一番对话。 “虾老弟,我是来找你帮忙的!”这声音时而尖细,时而粗沉,一时半刻竟是分不清公母:“我刚从河岸逃回来,上面有人贼在追我,气焰忒是嚣张,非杀我不可,从岸上一路追我到这里,怎么也甩不脱,我势单力薄抵挡不住,如果咱兄弟联手,吃他易如反掌!” “我也想帮你,但我不曾打过仗,我甚至没有见过人贼长什么样。”侠崇文犹犹豫豫,估计是心里害怕:“青大哥,你说你是从岸上逃过来,莫非你也被秋天师征召入伍啦?” “是极是极!”这位青大哥煞有其事:“我家的青狞洞是千秋水府的护府妖洞之一,这次兵役规模浩大,我洞中的四百二十七头蛇兵蛇卒齐齐出动,结果全部翻了肚皮,连我家老祖宗三首姥姥都遭了殃,若非我逃的快,肯定要陪她们一块去投卵!” “翻……翻肚皮是不是死了?”侠崇文不确定的问,投卵他知道,与人贼投胎是一个意思。 第7章 妖奴 “翻肚皮还能不死?死的透透的!”青大哥抬高语气:“我与人贼不共戴天,灭族之仇必须要报!虾老弟,你给个实在话,到底有没有胆量出河?如果没有,我再去其它妖洞搬救兵!” “你先告诉我一件事,我家老祖有没有阵亡?这都过去一个月,我栖侠妖洞出河的两百五十五头同族,一头也没有回来!”侠崇文想起自家族亲,忽然不再害怕,急声打探消息。 “你们这些大虾,还有螃蟹、乌龟、河鳖,皮糙肉厚,都以防御见长,全在第一波冲锋的队伍里,登岸第一天基本就死个精光,即使侥幸存活,也免不了被人贼镇为妖奴,你节哀顺变。”青大哥说是节哀,但语气里藏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死我全家,也得死你全家,这样蛇心才能平衡。 “我节不了哀!”侠崇文骤听噩耗,一时难以接受,几近咆哮:“走走走!咱们出河,与那人贼不死不休!” “先不忙走。”青大哥却又不再着急:“我又寻思一下,你妖力确实有点浅,帮不上大忙,最好再叫一批子孙,咱们才能更有把握。” “可是栖侠洞只剩我一头妖卒,其它都是河兽啊。” “河兽也有大用,我记得你栖侠洞有一种巨齿虾,嚼铁如嚼草,还有一种炽炎虾,吞噬岩浆如饮水,反正只要有点本事的,全都带上,拿来排兵布阵!人贼擅长斗法,非围殴不能取胜!” “那你等着,我这就去召集子孙!” 侠崇文一心想报仇,着急上火游回妖洞,先攀上青荷树,取出老祖留下的驯兽螺号,点齐二十六头血脉灵异的虾兽。 他正欲赶去与‘青大哥’相见,猛地记起家中还住着一位贵客。 心想:‘猿朋友根脚不凡,力能敌水牛,智可追人贼,文韬武略样样在行,何不请来相助一臂之力?但猿朋友好像提过,他是为了躲兵役才离开清水国,还是不去麻烦他为好!那人贼强势,我若是打之不过,反被杀了,洞中的孩儿们可就要孤苦无依,且找猿朋友商量一下,看他是否愿意庇护!’ 寻思完毕,他又赶去袁河借住的灵洞,把事情讲述一遍,然后说出来意:“猿朋友,我家老祖被人贼害死,族中亲戚都无法再回来,现今仇人就在河面,我要上去报此大仇!我不怕死,就怕不能再照顾洞中的孩儿们,猿朋友你能不能多住一些年月,等洞中有孩儿渡劫后再走?如果你答应,我愿奉上贡品作为报答。” 袁河闻听此话,略有失神,记忆里涌出一丝顽固执念,这是猿猴所留,猿猴即使东渡数万里,仍旧惦记着灵耳洞的小猿小猴。 他抬手拍拍侠崇文的钳肢:“侠朋友,那条蛇卒子心术不正,他说的话不能全信,你不要上当,我猜测他是为了引诱你出河,好把你家族里的异种子孙一网打尽。” 侠崇文顿时愣住:“这怎么可能?他是青鳞蛇族,世代住在青狞洞,他老祖三首姥姥曾经到栖侠洞做过客,身边跟着的孩儿就是一条青鳞蛇,我认得!人贼也杀了他的族亲,他为什么要引诱我出河?难道他不怕人贼吗?” “如果他是妖奴,那自然不怕。”袁河觉得他过于单纯,谁都能骗到他,但袁河喜欢这种单纯,有利于在栖侠洞借住,并打听紫云六睛虾的下落。 “侠朋友,人界有句俗语,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遇见事情,你须把最坏的局面考虑进去,你忘了抚莲洞秋洞主是怎么死的吗?正是被妖奴所骗!这样罢,我这里有一囊宝物,是从白豚妖的眼泪里提炼出来,借于你使用,你拿这宝物试他一试,便知他有没有被人贼打上奴印!” 袁河几乎可以肯定,那条蛇妖是人贼的妖宠,这种花招在清水国早已经被用烂,人贼里的低阶修士不敢下河,却能驱使妖奴入河诈骗,套路极其明显,但仍旧有大把妖卒子上钩,甚至一些没有入世阅历的大天师也会犯傻,闷头扎进人贼的陷阱里。 此刻的河面上肯定已经张好大网,只要侠崇文出去,必然要束手待毙,如那网中鱼儿,任杀任剐。 侠崇文听袁河言辞灼灼,显得惊疑不定。 接过袁河赠送的宝物,又被传授驱使之法,他迫不及待想去检验青鳞蛇的真伪,却被袁河拦住,最后叮嘱他:“如果真是妖奴,露馅儿一刻,他会溜之大吉,但他逃跑并不是怕你,所谓穷寇莫追,你不要盲目追斩他,守护家门才是你的职责。” “呃……喔!”侠崇文懵懵然点头,搞不清这其中玄机,但袁河讲的郑重其事,他决定谨遵诫告。 当下领着虾子虾孙巡游而去。 袁河也出了灵洞,浮在洞口静听事态进展,他的援助到此为止,假如侠崇文不听吩咐,和那条青鳞蛇打起来,有可能被引向河面的陷阱圈,到时袁河不会帮忙。 不一会儿,侠崇文折返栖侠洞东边水域,青鳞蛇盘在一棵水树的树梢上,望见虾群结队而来,大喜过望:“好好好!虾老弟,得此精兵,打杀人贼必然一举功成!” 一点不疑由它。 “但愿如此。”侠崇文回着话,继续前游,距离青鳞蛇三四丈远时,左前肢猛烈一晃,将肢上悬挂的软囊抛了出去。 钳刀瞬时变化而出,迎前斩上一刀,正中囊身,只听‘噗!’的一记声响,软囊从内爆裂,散出一团洁白水雾,淹没在青鳞蛇四周的水域里。 这水雾蕴含奇力,刚刚罩住青鳞蛇,那蛇头之上顿生异变,浮现一枚血光闪闪的四方形符文,一头缩小蛇魂镶于符文中央,转圈盘旋,如在框中。 “镇魂奴印!”侠崇文大怒,妖魂一旦被拘禁在人贼的真血符咒里,生死全在人贼一念之间,只要被打上这种奴印,那就是所有妖族共同的仇敌:“你果真是妖奴,不要脸啊不要脸,竟然甘做人贼走狗,陷害同道!” 第8章 常居 “走狗?我老青的根脚分明是蛇,要做也做走蛇!”青鳞蛇一边嘿笑,蛇躯向上急蹿:“想不到这种穷酸地界,竟然也有智妖,既然识破我老青真身,多留无益,我老青认栽!” “想跑?先把蛇头留下,孩儿们,追上去,狠狠的咬……”侠崇文大吼一声,便要乘胜追击,痛打落水蛇,片刻后忽又停住:“猿朋友料事如神啊,早已猜到这走蛇会溜!孩儿们莫动,咱先记下他的蛇头,收兵!” 结果有两头大虾已经发了疯,只顾向上刨水猛游,呼啦啦荡起滚滚水波,侠崇文立刻扑上去,一钳一个,把它们砸落河底:“哎,真是一群蠢孩儿,连老祖的话都听不懂!” 转念一想,他又哎一声:“这可怪不得孩儿们,有什么样的老祖,可不就有什么样的子孙嘛!” 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等到水波消退,他夹住螺号,蓄积妖力吹响,开始召集栖侠洞的百万虾群。 一个月期限已到,他决定遵守侠仲遗命,接任洞主之位,下达的第一道命令是毒淹栖侠洞。 布置完洞府防御,他才去找袁河,八肢齐瘫,跪在地上:“多谢猿朋友救命大恩!刚才为了试探那妖奴,损费你一囊白豚显魂泪,这宝物我老祖对我讲过,金贵的很,我现在已经继任洞主,栖侠洞水域皆归我管辖,这便给你划拨一座灵山作为私有领地,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以后月月贡你灵露,年年贡你灵瑚,旦有差遣,决不推辞!” 知恩图报就是好妖,即使身披妖皮,也比人贼里忘恩负义之辈强的多。 袁河笑着托起他:“侠朋友,我见你的子孙在喷吐五颜六色的水泡,它们到底在做什么?” “哦,它们是在吐毒汁。”侠崇文解释:“这是祖传的护洞妖阵,栖侠洞有四十多种毒虾,它们的毒汁都可以腐蚀人贼法器,我让它们在栖侠洞上方与四周水域布置毒阵,可以阻止人贼闯进来。” “毒液会不会淹到我住的灵洞来?”袁河早就猜到有毒虾,却想不到种类这么多,竟高达四十多种。 “这倒不会!它们各自看守一片水域,毒汁封在水泡里,如果人贼不来,再让它们把水泡吸回去。”侠崇文以前跟着老祖演练过这种毒阵。 袁河这才放心,“其实你不必担心人贼,栖侠洞没有什么像样河珍,人贼不会下来与你拼命,他们做事讲究用最小的代价,收获最丰厚的回报,诈骗你不成,他们就会退走,转道去骗下一个目标。” 侠崇文着实搞不懂人贼心理,为什么要阴险暗算!敢不敢光明正大决斗! “猿朋友,你说这些人贼的胆量怎么这般大?竟然深入到千秋水府的水域上空,他们不怕被万妖包围吗?” “我猜测那位秋天师极可能已经陨亡,现在千秋水府群妖无首,妖卒妖将阵亡殆尽,水下诸族的防御力量非常薄弱,他们才会联军入侵。” “啊!”侠崇文大惊:“照你所说,人贼大军岂不是要来攻打咱栖侠洞?”他最担心孩儿们的安危。 “可能性不大!”袁河摇摇头:“即使有大军来,也一定先去攻打水府师宫,那里储藏的河珍最多,也最值钱,等把水府打下来,接着去扫荡附近的护府妖洞,最后才轮到边境穷洞,但是千秋水府这么大,他们打过来需要时间,现在金乌王宫肯定已经收到消息,一旦册封了新任府主,带着妖军支援过来,人贼必然会退走。” 无论怎么安慰,侠崇文仍旧被吓的心惊壳跳,虾躯晃来晃去。 袁河笑着拍他一巴掌,‘软脚虾’还是卧着好看。 卧了一会儿,侠崇文总算缓过神,唏嘘着说:“蛇族的孩儿都开灵快,智慧也多,普遍比其他水族聪明,我老祖常说,‘蛇蝎心肠都坏,蛇族与蝎族不是正道妖士’,我以前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今日总算是懂了。” 这完全是以偏概全,蛇族也有好妖,地球的白素贞娘子不就是典型代表嘛。 但袁河并不纠正,转而打听青狞洞的情况,《神猿图录》里记载的云属蛇妖有好几条,值得袁河关注:“青狞洞在哪个位置,距离栖侠洞有多远?” 侠崇文对千秋水府的水域分布比较熟悉,也有问必答:“水府师宫有八座护府妖洞,青狞洞是其中一座,位于水府正南方向,据此大约五百里程,猿朋友,你问这些做什么?” 袁河顺嘴回答:“再缓一段时间,等新任府主驾临,人贼退走以后,咱们去光顾一趟!青狞洞出了妖奴,这是大不赦的灭族之罪,妖妖得而诛之!” 侠崇文差点被青鳞蛇害死,也想报复,却不希望袁河涉险:“蛇族多含剧毒,它们老巢连人贼都不敢潜入,猿朋友,你不用去,等有了空,我偷偷溜进去,教训他孩儿!” 说完心想,‘妖妖得而诛之’,这句话猿朋友讲的好啊,妖奸走狗正该妖妖喊打!猿朋友也真是有才华,总能吐露好词好句,一针见血,又浅显易懂。 他忽然记起双方初见面的情形,热切的问:“猿朋友,你什么时候授课讲经?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听你教化了。”他最想学习如何辨认人贼的阴谋诡计。 “讲经需要有道场,你不划给我灵山,不把道场建起来,让我怎么给你上课!”袁河已经考虑清楚,长期在栖侠洞住下来,一直住到金乌国妖王渡千五大劫,然后打道返回清水国。 栖侠洞水域位于金乌边境,称的上不毛之地,人贼惦记的少,这点最为袁河看中。 圆圆老祖曾给他推荐了龙门水府,那座水府就在北边,与千秋水府毗邻,倒是不远。 但龙门水府里住了很多三海水族遗民,海鲛人、海娲人、海鲸人,这三族生来就是半人半妖之躯,几乎个个天赋超凡,属于青黎长河的黄金水族,人贼专门抓他们,虽有重兵把守,危险却比边境大的多。 到那里生活,不会有安生,袁河不准备去。 第9章 栖侠宫 “猿朋友,你现在就可以去挑灵山,你看上那一座,就住那一座!”侠崇文的虾子虾孙都喜欢住草穴,这是食草水族的习惯,即使开灵的虾妖也从不落户在山上,因此栖侠洞的灵山全部属于空置状态,袁河可以随意选择。 “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袁河痛快接受这份贡品。 他们说完出了灵洞,在栖侠洞水府漫游起来。 寻找灵山途中,侠崇文旧事重提:“猿朋友,等你建了道场,我必定每天听讲,以师礼相待,你不要嫌弃我笨,我家族出了名的衷心,当年我老祖拜到秋天师座下听教化,秋天师当着诸多妖族同道,当面称赞我老祖,说:‘长河下诸多水族,论及衷心,首推龟,次推螃蟹,再次推虾’,我虾族足足排第三!”虽是薄名,侠崇文却极是骄傲。 所谓‘虾兵蟹将龟丞相’嘛,这三类水族普遍听话,各大妖国的权贵都喜欢用他们,衷心有目共睹。 最不受待见的是鳄、蛇、蛟,妖族同道评价它们是‘鳄凶蛇坏蛟类人’,鳄是横凶,蛇是蔫坏,蛟把凶坏全占齐,时刻想着杀妖越货暗算同道,和人族是一个德性。 其实青黎长河数量最众的水族是鱼,部分鱼族的温顺忠诚甚至能超过虾蟹龟,但也有很多鱼族嗜杀成性,像是金乌国东边的沙漫国,鲨鱼族称霸,那帮恶鱼见谁咬谁,又善使诡诈之计,和蛟族不相伯仲。 正是因为鱼族太多,好则极好,恶则极恶,天性不一,所以不曾被同道们一概而论。 “道场到底该选在何处呢,咦?这座灵山颇是隐蔽,咱们下去看看。” 其实袁河早有属意目标,之前搜索紫云六睛虾时,他曾在水域里找到一座地理位置绝佳的水山。 这山的高度只有几丈,却非原始模样,以前应该有虾妖在这里大兴土木,自山腰处削平,留下一片平整的山顶空地,并残存有建筑痕迹,只是年代久远,建筑倒塌的不成样子,仅剩下条条地基轮廓。 山脚矗立一圈高大青荷树,荷叶遮蔽在山顶上空,隐蔽性良好。 降落在山顶空地,袁河抬脚踩踩地基砖块,问侠崇文:“这是你哪位老祖的洞府,为何遗弃了?” “这是栖侠宫遗址,是我创洞老祖紫薇天师所建,历史能追溯到金乌开国之初,自从紫薇天师死了以后,时有人贼前来寻找她的遗物,今天拆一块转,明天搬一根梁,生生把这座大好宫殿给拆成现在的模样。”侠崇文苦苦叹息。 “紫薇天师?”袁河旋即说:“你这位老祖的根脚是什么?与你一样都是金钳虾族吗?” “她是一头稀有的紫云六睛虾,不喜与凡虾睡觉,没有子嗣留下。”侠崇文话里略显憾色。 “哦,原来是六睛虾!”袁河成功打听到线索,却不着急目的性追问,而是说:“栖侠宫为什么不重建?这山上的灵气要比禁地那棵青荷树更浓一些,又有树叶隐蔽,安全性也高。” “世代以来,我们虾族修炼过《化骨易形术》的老祖非常少,大多数都无手无脚,根本造不出人贼的宫殿楼阁,即使造出来,也不懂得布置隐形妖阵,那些人贼精的很,他们寻宝专挑隐蔽地带,越是有荷叶遮拦,他们越往里边钻,说到安全性,还不如门户大开,人贼反而不屑进来。”这是虾族的驼鸟式智慧。 袁河听罢沉思起来,他不懂法阵,倘若他想重建栖侠宫,必须找到隐形类河珍,并设置防御机关,用来代替法阵。 “栖侠洞储备的避水石有多少?” 想在水下盖房子,避水宝物最关键,袁河需要先在山顶搭建一座避水空间,清空河水后才能开工。 侠崇文指向山脚:“那里有一座山洞,洞内塞满避水河珍,都是当年栖侠宫倒塌后的碎块,我老祖曾经对我讲过,数量足够把这座山峰的河水排空,猿朋友你看中这座灵山了?” 袁河点头:“不止看中,我还要在山顶重建栖侠宫,当作我的道场。”他笑了笑:“可以吗侠朋友?” “自是可以,我也愿意出力建宫!”侠崇文语露迟疑:“就是……就是担心人贼来抢啊!” 不住宫殿内,人贼就不抢了? 只要人贼杀来,谁管水妖住哪里,统一照杀不误。 宫殿袁河是一定要建的,如此才能让他找回人间的气氛,不致于慢慢被河兽与河妖构建的蒙昧生态圈给同化,一旦被同化,穿越者的灵魂将不复存在,他便不再是他了。 “如果人贼真来抢,抢回去就是了,他们抢我一块砖,我将来抢他们一座城!”袁河下定决心,“就住这座山!” 转眼过去七八天。 期间青鳞蛇再没有返回,也不见人贼侵犯栖侠洞,虽然人贼大举潜入河下,却没有骚扰到边境水域,一切都与袁河猜测的吻合。 袁河一心一意建造他的宫殿。 经过这些天的忙碌,山顶已经焕然一新,边缘矗起一圈避水石柱,结成一座三五丈高的避水空间。 接下来袁河要寻找合适物料,诸多事宜都靠他一己之力,侠崇文没有帮他忙。 虽然侠崇文是极合适的劳工,妖风一起,大钳子瞬变大金刀,几万块石转能轻松砍出来,还能再雕上花纹,比机器都好用,但千秋水府的战事尚未结束,不能疏忽大意,侠崇文要巡逻栖侠洞,无暇给袁河卖力。 侠崇文对此觉得过意不去,把洞主螺号借给袁河,并传授驯兽之法,让袁河有需要的时候,指挥虾兽干活。 但虾兽无手无脚,也没有智力,只能做一些最低级的伐木、碎石、搬运等差事,这些差事还必须袁河使用螺号反复训练。 耗时数日,袁河才勉强把虾兽动员起来,效率却无比低下,大半劳务仍旧需要袁河自己抡胳膊上阵。 这座栖侠宫殿什么时候才能重建完成,袁河心里并没有底。 第10章 国舅小老爷 这天袁河伐了一棵水杉灵树,剔除枝叶,把树干搬上山顶,准备制作一批桌椅工具,建筑模型也须设计出来。 他本想自己裁截树干,想起虾群里边有一支‘紫锯虾族’,这个族群的两把大钳子非常奇怪,钳尖虽有开叉,钳身却是天然锯齿,截木极是方便,于是他吹响螺号,召集百十头紫锯虾进入避水空间。 但它们不好好办差,看见各自钳锯从树干上锯出一堆堆木屑,食欲忽然大开,闷头就去啃食,甚至有几头虾兽为了争食相互撕打,上演全武行。 袁河忍不住训斥:“我是让你们锯树,不是让你馋嘴!傻虾孩,木头能吃吗?噎不死你们!” 说完一脚踹过去,把那几头虾兽踢离山顶。 他一出脚不当紧,在场的一百多头紫锯虾一哄而散,跑的贼快! 倒也不全是害怕,它们跑到空间外的水域里,把那几头挨打的虾兽给围起来,它们笨是笨,倒是懂得一致对外。 袁河却不搭理它们,准备自己动手,结果垂头一看,发现有一头紫锯虾没有逃跑,仍在卖力挥动钳锯,一边干活,一边仰起虾头偷望袁河,颇有那么一丝灵动。 袁河顿时来了兴趣,垂头问:“你这头虾孩是不是能听懂我的意思?” 认真在它身上打量一遍,袁河发现它的背部隐约有火苗浮现,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点头道:“怪不得,你到了开灵边缘,妖力开始萌发,已经有了些许灵智!你听好了,只要你锯出我想要的木材,我便赐你一株阴苓草,助你增强魂力,抵御开灵火劫。” 说着伸向身背的猿击袋,探进袋口,摸出一株殷红草茎,这是他潜游枭魂山水域时顺手采摘的灵草,可以减低一丝火劫威力。 它一看见阴苓草,虾眼猛然睁大,‘刷刷刷!’钳锯速度快了十几倍,眨眼间树干已经被裁截开。 “好!一妖抵百兽!”袁河抚掌大乐,有妖就是好办事:“木材仍旧太大,你继续锯,我给画上几个图形,你按照图形进行裁截。” 有了紫锯虾这头好帮手,减轻袁河很大工作量,让他可以安心设计图纸与模型。 他穿越前的职业与建筑有关,但栖侠宫要区别于陆上建筑,因为宫殿建成后,他要撤走避水柱,让河水淹没宫殿,到时绝对不能倒塌。 青黎长河内的任何建筑都具备类似特点,这是为了防止人贼攻打,每当人贼潜入避水结界,水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摧毁避水宝物,引河水来淹,以便消弱人贼法力。 “想要抵挡水淹,地基必须打牢固,清水国的王宫是使用一种凝石水银稳固地基,也不知金乌国内有没有这种材料?” 这一日,袁河正在考虑地基设计,眉头忽然紧皱,一步飞起,蹿离了山顶空间。 入水后他单手掐指,嘴念妖咒,眉心霍地闪亮,浮现一枚白鳄灵印,正是他施展《万象镇劫身》的征兆。 灵印浮露间,洁白云雾从眉心散出,瞬时弥漫全身,周围水波随之激荡,只见一条晶莹鳄尾从白雾里探出,迎水大力盘卷,形成团团螺旋水劲,风车般呼呼搅动,推着雾团向前急冲。 ‘刺啦!’一声。 雾团犹如气箭,在水中划出一道狭长水波,直射侠崇文巡逻的位置。 此刻侠崇文正在西面水域巡逻。 他每日游到这个位置,都加倍小心谨慎,因为毗邻枭魂山,铁翼国的鳄贼子往往从那里杀过来。 过去的一个多月,全都相安无事,但今天他不怎么走运,刚刚巡逻半个时辰,忽然感应到水波晃动,他紧张望过去,虾心都忍不住要跳出体外,扯着嗓门大喊:“不好啦,鳄贼子杀来啦……” “杀你奶奶!”随着闷吼声响起,水波中扫出一条鳄尾,挟着水劲抽打而来,这尾巴长有一丈,通体黝黑光泽,直直犹如一根铁鞭。 侠崇文的虾躯已经足够大,却被长尾巴轻松覆盖,撞在身上好似山峰横压,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移位,一击劈他落底,在河底翻滚十来圈,生生划出一条浅坑,荡起团团污泥,妖血从他口中冒出,染红了一片水域。 他倒也硬气,钳肢触底一弹,重浮上水:“我和你拼了!”钳刀瞬时变化出来,但是不等他挥舞反击,又一条鳄尾从头顶轰然砸下,他避之不开,头部遭到重击,虾眼就此陷入漆黑,落底后再无一丝意识。 “一头软脚虾竟然也敢翻钳子耍横?天生做食儿的东西,你横上天,也翻不出你家鳄爷爷的嘴!” 水波中现出两条黑色鳄鱼,一大一小,大鳄啜骂不止,活像人族里的恶霸无赖。 那头小鳄却不声不响,悄然游至侠崇文跟前,抬肢摁住虾头,询问说:“哥哥,咱被那群水鬼追了三四天,血食未吃一口,小弟已经饿的下胸贴上背,能不能先让小弟吃?” “快吃快吃!”大鳄朝东凝望,阴沉发笑:“既然有虾兵在此巡逻,说明附近妖洞里住的都是软脚虾,这一族在大河里是有数的美味,咱兄弟这下有口福了。” “多谢哥哥赏赐。”小鳄真是饿坏了,张口咬住虾头,仰起脖子一晃,让虾躯囫囵滑到嘴里,但是他咬了又咬,虾壳就是不碎,‘呸!’,他又把虾躯吐出来:“哥哥,小弟妖力太浅,咬不动他,能不能替小弟剥了壳?” “剥你奶奶!”大鳄暴怒,一尾巴劈过去,直把小鳄砸的鳄头扎地:“要不要我把肉嚼碎,喂到你嘴里?” “这样最好。”小鳄打滚翻起来,嘟囔着回话:“我奶奶也是你奶奶,竟然要剥她?再敢打我,等回了家,看我不告你的状!” “告我?先剥了你的皮……”大鳄正欲狠狠教训这个胆敢冒犯他的弟弟,忽见一侧水波晃动,裂开一道水门。 滚滚云雾自门内弥漫,顷刻间,一头通体晶莹的白鳄从云雾中踏出,鳄眼散射凶光,滔滔威势迎面扑冲。 两鳄见了白鳄,不禁一愣,正欲打个招呼,却见白鳄一个突进,欺到跟前,凝云成玉,锁住鳄尾,两鳄妖力一下泄空,再难驱使出来,情不自禁四肢跪倒,埋头污泥里不敢抬起。 鳄口大喊恕罪:“小的们拜见国舅小老爷!小的们不知小老爷在此,冲撞贵体,还望小老爷饶命!” 白鳄俯望两鳄,冷哼道:“卑贱的蠢奴才!本国舅让你们说话了吗?相互掌嘴!鳄嘴打不烂,不准停!” 第11章 看门鳄 这头白鳄自然是冒牌货,鳄躯是袁河施展《万象镇劫身》变化而来,他曾得圆圆老祖赏赐一瓶白玉踏云鳄真血,凝练出第一枚‘真灵印’。 此印具备种种妙用,白玉踏云鳄能使凝云成玉的神通,这是一种统御术,专克鳄族的妖法,只要让妖云欺上身,鳄族的妖力就要被消弱大半。 白玉鳄鳞的威能更是奇绝,若它遭受外物攻击,伤口不像血肉之躯那般皮开肉绽,而是如同玉块开裂,且能自行愈合,妖力越深厚,愈合速度越快。 铁翼国的数万鳄族里,拥有自愈天赋的族群只有白玉踏云鳄这一种。 正是因为天赋稀有,导致它们地位超然。 铁翼国的王族根脚是铁翅鳄,后族就是白玉踏云鳄,两族世代联姻,因为白玉踏云鳄血脉稀少罕见,子嗣不兴旺,铁翼妖王便把此族母鳄都纳入寝宫,公鳄全部册封为国舅。 此国又王权极胜,开国时便定下铁律,除王族与后族为国中权贵,其余鳄族全是奴仆,外族都是血食,这铁律世世代代流淌鳄血当中,别说是妖力低微的鳄卒子,即使是受过册封的鳄族大天师,见了王族与后族子孙照样不敢冒犯。 这也是大小黑鳄一见袁河变身的白玉踏云鳄,立刻跪拜行礼,并高喊‘国舅小老爷’的原因,即使袁河不动武,它们也会老老实实。 “卑贱的蠢奴才!本国舅让你们说话了吗?相互掌嘴!鳄嘴打不烂,不准停!” “遵小老爷贵令!”两条鳄妖急忙挪挪身子,鳄嘴相抵,你一爪,我一肢,对着猛扇。 大鳄深恨小鳄不听话,一爪扇掉弟弟三颗鳄牙,小鳄深恨大鳄欺压,但他妖力不够,扇了哥哥几巴掌,却如挠痒一样,半点伤痕也未留下,反倒被哥哥妖躯震的晕晕乎乎,闷头昏死过去。 “启禀国舅小老爷,吾弟妖力不足,扇不烂小的嘴巴,请小老爷允许,让小的自扇!”大鳄颤颤惊惊向袁河请示。 “废话真多,留着你这泼奴真是糟蹋吾国肥水!”袁河大喝一声,鳄躯向前遁游,周身云雾急转,搅动四方水域。 大鳄顿觉天晕地晃:“小老爷饶命!”说着,胎肢猛击自己鳄嘴,也就三两下,鳄血已如喷泉一样,直把自己打的血肉迷糊,疼的鳄躯翻肚皮。 袁河见鳄妖下巴已经折断,出言制止:“嗯,念你还能自省,且记下这一罚,等本国舅哪天想起来,再另行处置你。” 大鳄如蒙大赦,赶紧磕头:“谢国舅小老爷开恩!” 挨了打,还要谢恩,妖国与人界王国的某些规矩存在相通之处,那人界奴隶见了贵人,何尝不是如此呢。 袁河等他磕够磕舒坦,才问:“你是出自黑山水府的长尾鳄族吧?不待在老巢搬运河珍,跑到这里做什么?黑山府主曾颁下严令,不准你们这些小卒子四处游玩,你是不是在逃避劳役?” 大鳄如同被踩着尾巴,慌张喊道:“小的对天发誓,若小的逃役,便叫小的肠穿肚烂,化脓而死!” 立了毒咒,他开始委屈诉说:“小老爷你有所不知,小的是在凝冰妖洞服役,那地方时常爆发河风,只要被卷到,必然迷失方向,小的与吾弟不幸被河风卷走,流落到枭魂山水域,本想游回老家,但摸不清方向,也不知怎么就游到金乌国来了,还请小老爷明鉴,莫要给小的头上摁一个逃役罪名!” 袁河见他说话有条有理,猜测他寿元不低,起了利用念头:“你开灵时间不短了吧,寿数几何,姓甚名甚?本国舅也是无意间流落到此,找不到回家的路,既然遇上,那就留在本国舅身边效力,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迷路的理由天衣无缝,别看侠崇文口口声声,栖侠洞总是被鳄贼子打草谷,但这都不是有意而为,侵边劫掠的鳄妖基本是迷路导致。 铁翼国那么大,它们自己的河珍都挖不完,血食族群吃不完,何必大老远跑到金乌国打秋风?没有必要,反倒存在性命危险。 大鳄闻听国舅小老爷缺帮手,赶紧表忠:“能跟在小老爷身边办差,是小的祖上一万年修来的福分,小的愿为小老爷效死!” 他是真心想效死,如果将来能跟着小老爷返回故水,一份护驾大功保准跑不了,到时摇身一变就是贵妖,再不用受苦受累挖河珍,大好前程在等着他。 越想越激动,鳄嘴的血口子竟也不觉疼痛:“好叫小老爷知晓,小的叫恶滔天,开灵已有三百三十七年,破了炼骨三关,妖力已经到了妖卒顶峰,却是无缘引动斩骨风劫,吾弟叫恶遍水,开灵不过四五十年,灵智尚不通透,蠢是蠢了些,但胜在忠心耿耿,求小老爷一并收了他。” “可以!但你兄弟的名字本国舅不喜,全部改了,你叫恶不作,你弟叫恶不为!什么恶滔天恶遍水,有那个本事吗?不准再用!”袁河听大鳄修为已经到了妖卒圆满境界,心想他妖力这么深厚,斩骨风劫随时会降临,万一被他渡劫成功,进阶到斩骨期的妖将,立时就能嗅出自己身上的猿猴气息,若是被他一尾巴甩中,自己的鳄躯法身眨眼间就会被破掉。 虽说在铁翼国,妖将并不敢攻击白玉鳄族的妖卒权贵,但这是金乌国,袁河需要防备后患,他得想法子让大鳄做些险差,毁了妖道根基,让大鳄渡劫不成,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边卖命。 便下令道:“恶不作你听好,本国舅先给你兄弟第一个差事,巡逻栖侠洞西部水域,以这几座水山为界,看好门户,不要让外族与人贼闯入打扰,你兄弟也不准进来!另外这妖洞的虾族都是本国舅的学生,往后见他们如见本国舅,不准无礼,更不能打杀,其它水族你们想吃便吃,本国舅不会管。” 说完张口一吸,把侠崇文咬在嘴里,抛上鳄背,踏云而去。 游出十几里地,还能听见大鳄在大声咋呼:“小的恭送小老爷!小老爷放安心,小的镇守的水域,都是铜墙铁壁,凶上天的妖卒子到了这儿,也得乖乖躺食,但是小老爷,人贼里的练气士忒是厉害,小的咬不过,如果真有这等强敌来袭,小的该怎么通报小老爷你呀……” 并没有得到回应。 袁河已经返回栖侠洞,散掉法印,恢复了猿躯。 他把侠崇文带到山顶检查伤势,发现左侧虾肢断了三根,水中无须走路,医不好也不碍事,关键是虾头裂开一道牙口,这是被鳄鱼撕咬所致,正在渗着妖血,需要止住,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他的疗伤药物都被猿猴在途中吃光,并没有剩余。 思虑片刻,他决定出外采药,却扭头望见那头紫锯虾爬到跟前,他指指侠崇文的血口,问道:“你们这些孩儿日常受了伤,都啃食什么灵草灵果?虾孩,能明白我的话吗?” 紫锯虾点点头,显然是明白。 “带我去找!”袁河让它带路。 第12章 绿蒂莓 一路游下水山,紫锯虾把袁河引到一片绿意盎然的水域,这里遍布茂盛河草,草茎甚是粗壮。 袁河趟进去,头顶直接被淹没。 草底随处可见畅游的幼儿虾,以及堆成蜂巢状的虾卵。 袁河趟了两三里,团团绿光映入眼帘,这是一种核桃大小的水果,犹如颗颗绿珠镶于河底,照亮脚下的水路。 走近了一打量,袁河立马辨认出来,笑说:“竟是‘绿蒂莓’!”他看看紫锯虾:“有了它,你家老祖便有救了!”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兽妖。 但凡河兽扎堆的地方,普遍存在类似绿蒂莓的天然灵药,这种药材专治外伤。 倘若放在人界,这是绝对的稀罕物,采此莓果可以炼制‘绿漓膏’,止血接骨还本如初,生肌复原极快。 假如直接吞服原始莓果,药效仍在,不过复原速度要慢一些。 这些知识都是猿猴从丰原水府的炼丹师道场听讲所知,妖界的炼丹师极其稀少,平均十座水府里才能供奉一位,宝贝的很,若非猿猴是清水国权贵,根本接触不到炼丹师。 按说水下奇珍无数,药材取之不竭,炼丹师应该多才是,但妖族普遍不擅长炼丹炼器,从不著书,也不储书,自然就缺少世代积累的经验与理论,想教化都找不到途径。 “我是不是抽空研究一下丹道呢?” 袁河采摘莓果的时候,冒出这个心思。 他发现很多果子成熟多时,有的已经果躯溃散,却没有采摘储存,这也是没有办法,绿蒂莓成熟以后,不管置于水里还是灵气里,药力都会慢慢消散,水生灵物全有这种特点,除非炼制成灵丹,否则不能长久保存。 好在绿蒂莓的成熟期比较长,河水灵气浓郁,长势也快,常年都在结果子,倒是不影响虾群疗伤。 袁河摘了三颗莓果,去山顶给侠崇文服用,又看了看伤势,判断侠崇文一时半刻无法转醒,他便使用螺号召来兽群,把侠崇文驮去禁地的树洞里调养。 安置好侠崇文,袁河返回山顶,继续研究他的宫殿。 如今的山顶空间已经被改造成露河工作室,头顶一方河水,虾孩们在山顶附近无忧无虑畅游玩耍。 避水柱上镶嵌有拳头大的夜明珠,犹如几百瓦的电灯泡,其实使用‘照射灯’更为恰当一点,虾孩们喜欢围着夜明珠打转,偶尔闷头拱一拱,珠光忽上忽下,让袁河有种置身迪厅的感觉。 他此刻靠在一张自制躺椅里,跟前摆有小茶几,几上堆满青荷树特产的莲子苞,这种莲子苞的味道着实不错,有吃橘子的感觉,可解他的口腹之欲。 栖侠洞不产花果蔬菜,虾孩们的食粮全是草,袁河又不是草食动物,也从不开荤,只能拿莲子苞将就将就了。 一边吃着苞橘,另一手托起兽皮图纸观看。 袁河在重点思考水淹后如何保持建筑的完整性,他必须找出所有纰漏。 在水下建造宫殿看去困难,其实不然,首先他有避水石,侠崇文把栖侠洞储备的避水河珍全部搬上山顶,供他挥霍,他拥有陆地相同的施工便利性。 其次他有百万虾群,通过这些天的摸索,他发现不少类似紫锯虾一样即将开灵的大虾兽,他只需要耐着性子把这些大虾兽驯养教化,就能把虾群驱使起来。 栖侠洞有两百多种虾族,大钳肢各有特色,锯齿式、钻头式、伸缩式、重锤式、铡刀式,全是天然的建筑机器。 还有一点最关键,‘物料珍奇!’青黎长河下面埋藏有许许多多功能远超地球的通灵材料,靠山用山、靠林用林,但有所需,无一不缺。 所以袁河现在考虑的不是如何把宫殿盖出来,而是如何盖的更美观,更舒适,更能抵御入侵者的盗窃与攻击。 正想的入神,茶几上响起一阵吱吱声,袁河侧头一瞧,见那头紫锯虾正伸着钳子,小心翼翼触碰莲子苞。 “想吃就吃。”袁河朝它挑挑头,笑道:“反正都是你摘回来的,客气什么。” 紫锯虾蠕动一下虾嘴,看那样子,它好想吞吃几颗,为了摘这批莲子并运上山,它耗空了所有力气与智慧,但最终还是忍住馋嘴欲念,这是上贡给猿猴老祖宗的贡品,它不敢吃,否则侠崇文老祖宗会一钳子劈了它。 紫锯虾把钳肢收回来,老老实实卧在旁边,再不看莲子苞一眼。 它扭头瞄向袁河手中的图纸,但是瞧不出一个所以然,这图纸如天书一样晦涩难解,就连袁河的自言自语,它也如听天书。 “我的工程规划已经设计完毕。 栖侠洞水域的河珍非常丰富,建造三五十座山顶别墅绰绰有余,东边有座水山遍布一种震荡石,能够反弹法力,可以作为砖块,结实耐用防水冲,如果将来有哪个缺德货想毁我的别墅,他得承受法力反噬的后果。 南边长了一片未名奇竹,这种灵竹能在水中隐形,瓦檐的不二之选,西边那座深谷里有一种重水玉,玉质坚韧硬实,可以用来打造宫殿基座,现在就缺一种把它们融为一体的瞬凝材料!” 他是穿越者,做事总前世的观念,下意识以为类似水泥的东西才能盖房子。 说到这里,袁河问紫锯虾:“虾孩,知不知道哪里有?” 有?有什么?什么哪里有?知不知道?猿猴老祖宗,我一无所知嗳!紫锯虾傻乎乎望着袁河,迷茫到九霄云外。 “算啦,你现在就是一个糊涂蛋,一问三不知,等你开灵后再派你去勘探地质。”袁河抚拍它的虾头,自顾唏嘘起来,这大河有太多灵材没有被发现,用途也未知,他所搜寻的震荡石、隐形竹、重水玉,一看就价值连城,但这些河珍竟然不在金乌国的贡品名单上,虾族随便开采使用,金乌国的官员都不会管。 那么官员们收缴的贡品是什么呢?全是与人界道门货币相通的灵露与灵瑚。 其实河下药材也一样,存在无数未知品种,人修与妖修全都不识货。 这些原始河珍都需要袁河自己去探索。 在山顶又住数日,袁河彻底完善了他的工程规划。 接下来,他要进行大规模的开采河珍行动。 第13章 隐形袋 侠崇文也在这时苏醒过来,他见自己躺在禁地青荷树的祖洞内,自是大吃一惊。 昏迷前他记得自己在外边巡逻,碰见两头鳄贼子打劫,他尽忠职守保卫家园,但是技不如妖,面对鳄贼子的攻击,他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刚一照面就被对方打的昏死过去。 “鳄贼子为何不吃我?”侠崇文疑惑不解:“难道他们吃我孩儿吃的太饱,准备留着我当储粮?” 他越想越怕,赶紧游出树洞去查看孩儿们的情况,却赫然发现栖侠洞水域一派喜气洋洋,虾子虾孙们仿佛过大年一样,全都离开巢穴,在水中惬意嬉游。 他转了一圈,最后来到袁河居住的山顶,落入避水空间里。 找袁河打听问:“猿朋友,洞外来了两头鳄贼子,凶的很,一尾巴就把我给砸晕,料想我肯定是活不成了,谁知我竟然在祖居醒了过来,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昏迷的时候,咱栖侠洞水域没有被鳄贼子攻击吗?” “攻击栖侠洞?就凭那俩呆头鳄,还没有这个本事。”袁河笑道:“他们早被我打老实,正给咱们看家护院,以后西边水域你不用再去巡逻,这差事我已经交给他们俩。” “鳄贼子给咱们看家护院?”侠崇文听见这话,犹如在梦里,他难以置信:“猿朋友,那可是鳄贼子呀!一口能把我囫囵吞到肚子里,出了名能咬能打,他们会听你的话?” “你可以游过去看一看。”袁河指指西边:“他们撞断你钳肢,咬伤你虾头,等你见了他们的面,先砍他们几刀出出气!你也不要怕他们,拿出你栖侠洞主的威风,就算你把他们砍死,他们也只能心甘情愿!” 鳄贼子心甘情愿让我砍死?我是铁翼国的王子王孙吗?侠崇文梦游更明显:“我这就去看!” 不一会儿,侠崇文慌慌张张跑回来,激动的语无伦次:“猿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两头鳄贼子刚刚见了我,立马跪下来扇自己嘴巴,一边扇,还一边哭嚎,‘虾小老爷恕罪,虾小老爷开恩,饶了我兄弟的冒犯之罪罢!我兄弟初来乍到,真不知道你是国舅小老爷的学生呀!’” 他模仿大小鳄的语气,颇是活灵活现。 “然后呢?”袁河问他:“你没有砍他们几刀出出气?” “我见他们把自家的鳄嘴都给扇烂,想必已经知错,既往不咎算了。”侠崇文哪里是既往不咎,他刚才见到鳄鱼时,吓的钳肢打颤,脑子一片发懵,分明是忘了出气的事。 再说鳄贼子历来凶残,突然间变的如此友好,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泼天大喜,他只求相安无事,不愿意再添任何是非,更不想与鳄贼子接触,故而不敢停留半刻,赶紧逃了回来。 “猿朋友,鳄贼子为什么叫你国舅小老爷?”侠崇文搞不清这其中门道,他也不是在刨根问底,而是为了拜师的事情:“他们还说我是你的学生,猿朋友,你是不是同意做我老师了?” 袁河本想等到栖侠宫落成,搞一场声势浩大的拜师大会,确认他在栖侠洞的神圣地位,但鳄妖兄弟的出现迫使他改变主意:“这是权宜之计,你只有做了我的学生,鳄贼子才会对你恭敬,假如我不是你老师,他们早把你生吞活剥了!” “啊!吾师在上!请受学生叩拜……”侠崇文兴奋大叫,学生身份竟然还有这种天大好处,能够降服鳄贼子!他喜不自胜,立刻就要拜师。 “你且等一等。”袁河挥手制止他:“咱们仅仅是把名分先定下来,等栖侠宫落成后,拜师礼可不能缺!” 忽又想到‘国舅’称呼,继续叮嘱他:“你下次再见到那两头黑鳄,给他们下令,以后只准喊我小老爷,不要再称呼国舅,虽然我在清水国是王亲国戚,但这里是金乌国,使用外国官衔不合适!” 侠崇文喏喏称是,这种小细节他根本不在乎。 当下告了声罪,说是要离开一会儿。 袁河也不管他,自顾坐在躺椅上等待,心里猜测他是去拿贡品,孝敬老师。 结果等他归来时,两根大钳肢高高举着,上面却空无一物。 袁河正纳闷时,只见他放下钳肢,并做一个垂地置物的动作,然后说: “崇文要给老师上缴贡品,但我不知道什么河珍才最合适,便把我老祖留下的这件隐形袋取了出来,里边装有栖侠洞历代祖宗渡劫后的遗物,想来应该配得上老师身份,却仍旧抵不上老师庇护我族的厚恩。” 这些祖产原本是要上贡给千秋水府的新任府主,以换取新府主不收回栖侠洞封地,但如果没有袁河,不等新府主前来收取贡品,虾子虾孙就要被鳄贼子吃光,所以侠崇文认为贡给袁河才最合适。 “隐形袋?”袁河下意识伸手去摸,果真触碰到一件丝柔状的软袋,“这袋子是使用什么河珍炼制的?”袁河迫切想要知道,他正在建造栖侠宫,虽然寻找到一种隐形竹,却只能用作房瓦,无法让整体建筑隐于无形,因此他对这种隐形材料格外重视。 “是用寒湮水魃的鬼皮制作。”侠崇文见老师的兴趣这么大,赶紧说:“寒湮水魃是什么水鬼,我没有见过,我只知道它们能隐形,即使修为到了妖将妖师,也看不到它们,我老祖说,这叫做阴阳相隔!” 侠崇文没有见过,但袁河碰巧见过,他附身的猿猴正是被寒湮水魃给困死的。 水鬼也有很多物种,天赋隐形的鬼物,极难被感应。 如果不是侠崇文主动上贡这袋子,袁河自己可找不到。 袋皮取自寒湮水魃,内部却是使用一件鱼妖的鱼鳔炼制出来。 鱼鳔就是鱼泡,具备天然是空间属性,无论人界还是妖国,制作储物袋最常用的材料就是鱼泡,像是袁河身背的‘猿击袋’,那是灵耳洞创洞老祖采集一头鲸鱼的鱼泡炼制,能装下几十里的湖泊。 “这件袋子真是精妙,是不是祖传的?” “不错,这是紫薇天师遗留的宝物,但是世代以来,她的遗物早被当作贡品上贡一空,现在只剩下这口袋子与一颗她的本命真睛。” 紫薇天师就是栖侠洞的创洞老祖,前几天侠崇文给袁河提过,当时没有细问,此刻正好可以深入打听。 第14章 紫薇真睛 “这位紫薇天师生前的经历你了解多少?详细和我讲一讲!”袁河问着话,妖力送到鱼泡里,翻找片刻,取出一颗淡紫色圆珠,外观与妖丹差不多,但珠内封印一道竖纹,想来就是紫薇真睛。 “紫薇天师是我栖侠洞唯一的妖族大天师,她的故事世代相传,我全知道,老师爱听的话,我从头和你讲起!那是金乌国开国之前,紫薇天师独自游到这片水域,在这里开灵入道,建立栖侠妖洞,召集四方虾族,这才有了虾族世代繁衍的肥水……” 侠崇文多次从前洞主侠仲口中听过紫薇天师的悲剧妖生,因此讲解起来犹如历历在目。 原来紫薇天师并非金乌国的水民,她是从西方大夏国游到这里,‘大夏’拥有‘万古夏’的称号,开国已经超过一万年,首代妖王是一头‘龙尾虾’,这是虾族的一支祖脉,如果侠崇文诞生在此国,那他也是王亲国戚,可惜投卵投错了地盘。 当初紫薇天师离开大夏国的原因可能是迷路,也可能像袁河一样,惹了大祸被迫逃离故水,这种事情在青黎长河本就司空见惯。 紫薇天师在栖侠洞开灵的时候,金乌国还是望梅国,望梅妖王的根脚是一头梅花蛙,但是这头妖蛙没有扛过千古循劫,陨落后望梅国随之崩溃,当时弄出好大一阵血雨腥风。 妖王属于妖界最顶尖的威慑力量,这股力量一旦溃散,妖国肯定土崩瓦解,战火燃烧是必然。 望梅妖王陨亡后,望梅国持续十余世的动荡,直至金乌妖王加冕,方才整合各方势力,让这一片水域重归太平。 这期间紫薇天师连渡两劫,修到了妖师境,曾经跟随金乌妖王东征西讨,也算是开国的从龙功臣,但她命犯情劫,当年她东渡金乌时遇过一次追杀,曾经被一位岸上的人族修士所救,有了道行以后登岸去报恩,可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人族修士为了长生,利用她入河盗宝,起初她一概应允,待觉得恩惠已经偿尽,准备离开时被人族修士使用奴印擒住。 她不愿意被奴役,想重回大河生活,但已经身不由己,于是她偷偷找到金乌妖王,求取解印之法。 “当时陛下对她说:‘你的奴印封在六颗真睛里,本王也无能为力,除非你硬下心肠把眼珠挖出来,方可挣脱枷锁。’ 哎,可怜她毕生妖力都聚在六颗真睛内,一旦挖出来,她的妖力就会散空,寿命也会走到尽头,她又问陛下:‘没有它法了吗?’ 陛下说:‘有!回到你的故水,求那位大夏古王出手,他只需一记天河指,便可轻松震溃你的奴印,除此之外,你恢复不了自由躯。’ 她听罢几近绝望:‘虽然我的根脚是虾族,但与龙尾王族不是同宗,大夏王不会无缘无故救我,我也没有贡品可以打动他赐助。’ 陛下摇摇头:‘本王也没有!’又摆摆手:‘你走罢,回到岸上去,为奴为婢总比死了强。’ 她并没有走,而是给陛下说了这样一句话:‘宁为妖食,不为人奴。’ 辞别陛下后,她重返栖侠洞,亲手挖掉自己眼珠,永远留在了大河里。 但她的妖道也彻底断绝,没几世就坐化归墟,死前她把六颗本命真睛留给栖侠洞的妖将妖卒,并道出她的不幸遭遇,一代代传到今时。” 讲到这里,侠崇文似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毕竟时间过去太久,关键是紫薇天师的风评不好,金乌国的诸族提到她,一律会给出‘自作自受’的鄙视,并把她当作反面教材警示各家的孩儿们。 侠崇文也没有替紫薇天师报仇的祖训,因为紫薇天师没有留下嫡系子嗣,仇恨已经被遗忘。 反倒是那头紫锯虾,它卧在一边陪听,可能是听的太投入,眼泪呼啦啦往下流。 这让袁河甚是稀奇,这么长的故事,这虾孩竟然能听懂? 侠崇文仍旧没有讲完,缓了一口气,继续说:“紫薇天师死的时候,金乌国刚刚开国四世,我栖侠洞能在国中一直繁衍至今,一方面是金乌王的隆恩,另外就是她留下的六颗眼珠,这一方水域的水府经常变动,两千年来我们供奉过四任府主,每次新府主上任,我们就上贡一颗眼珠,这样的话,领地不会被收走。” 袁河随即问:“上贡了四颗,留存一颗,还有一颗去哪儿了?” 侠崇文抬起大钳肢,指向紫锯虾:“被它家老祖宗吃了。” 语气甚是遗憾:“大约十世前,它家老祖修炼到妖将巅峰,紫薇天师死后,我栖侠洞从来没有哪位长辈练到这么高深的境界,它家老祖为了进阶妖师,炼化一颗眼珠,但最终还是渡劫失败,算是浪费一颗!它家老祖原本是青锯虾族,经过几世繁衍,血脉突然变异,大钳肢变成了紫色,想必是沾染一丝紫云六睛虾的真血所致。” “原是如此!”袁河恍然:“我以为它是开灵在际,这才有了智慧,竟然还有真血的缘故,假如是这样,等它渡劫成功,妖躯也有可能变异,说不定会多长几颗眼珠出来。” “想要异化,甚难呀。”侠崇文苦笑:“老师你不知,这几百年来,它家族里有不少渡过开灵劫的长辈,仅仅是妖躯涨大一些,其它特征都和渡劫前一样,不过它的聪慧确实罕见,我开灵前夕比它笨了不知多少倍。” 妖族讲究根脚,这是天定。 “紫薇天师的根脚是六睛虾,她的每一颗真睛应该都有一式神通吧?这最后一颗真睛可以施展哪种妖术?”袁河举着眼珠询问,这点对他非常重要,因为倘若他炼化眼珠摄取真血,将来变身的时候,只能施展这一道妖术。 侠崇文对此知之甚详,娓娓道来:“她的第一睛能够隔水查景,这是一种千里眼神通,第二睛可以唤紫云,助她腾云驾雾,第三睛能够施展一记‘紫耀指’的神通,第四睛能够破幻境,水妖迷惑不了她,第五睛能够破隐形,人贼的隐匿法术在她面前统统失效,最后一睛可以看透阴阳,无论哪一种水鬼,在她面前都要露出原形,她能抓住寒湮水魃并炼制成储物宝袋,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说到这里,他指向袁河手上的眼珠:“这一颗就是紫薇天师的第六睛,水鬼害怕上面散发的气息,每次枭魂山有水鬼闯入栖侠洞,我老祖们拿着这颗眼珠,就能把它们轻易赶走。” 这一颗眼珠能保留到现在,显然是为了防备水鬼骚扰,但一座妖洞假如没有强者诞生,早晚要坐吃山空,再丰厚的祖产也保不住。 第15章 化金灵泥 照侠崇文所讲,紫薇天师的第六睛能够驱逐水魃族,作用还是蛮大的。 袁河决定收下这颗眼珠。 这件鱼泡里边的物品相当丰富,最昂贵当属斩骨期的妖丹,共有四颗,尚未裁截的通灵珊瑚有二十八具,但这些袁河都看不上,他从灵耳洞离开时,把积攒的祖产一股脑打包带走,并不缺‘钱’,更不缺‘贡品’,他只缺修炼《万象镇劫身》的真血。 “这颗眼珠我要了,寒湮鬼袋我要做研究,也留下,其余宝物我用不上,你全部收回去,你不要急,耐心听我说。” 袁河制止侠崇文:“我准备在栖侠洞常住,但这一水域你无法做主,所以贡品绝对不能少!千秋府主的陨亡已经八九不离十,新任府主很快会派遣妖官前来宣布治权,这件鱼泡的宝物你要作为贡品,上贡给妖官!如今缺少一颗紫薇天师的真睛,分量怕是仍有不足,如果到时妖官不满意,你来找我,我再给你添加几样河珍。” 侠崇文明白贡品的重要性,不由为难起来,愁苦着问:“老师你不要我的供奉,还愿意收我做学生吗?” “我收你做学生又不是贪图供奉。”袁河说:“你把心放肚子里,我说了要教育你,一定把你培养成合格妖才!我不止收你做学生,这个虾孩做事趁我心意,我也一并收下。” 侠崇文一听大喜,立刻卧倒,又扭头示意紫锯虾:“孩儿,赶紧给老师见礼!哦,想必你不知道见礼的方式,这样吧,学着我的动作一块拜师,就像参拜以前的洞主一样!” 紫锯虾傻愣着不动,估计还在回味紫薇天师的故事,结果被侠崇文一钳子砸翻在地,这才慌慌张张的磕头。 袁河任凭他们匍匐卧倒,没有制止,他此刻的心思全在紫薇真睛上,心想这眼珠蕴含的真血够不够他凝结真灵印? 当初他凝结白玉踏云鳄真印,行功不受阻碍,勇猛精进,短短三五月便大功告成,但那是受益于圆圆老祖的赏赐,捡了白玉踏云鳄真血的现成,他直接按照《万象镇劫身》的心法进行研究即可。 如今他只得到一颗紫云六睛虾的眼珠,想融合真血绝非易事,他必须先把眼珠一丝丝炼化。 如果这眼珠是来自妖卒之躯,祭炼起来倒也不算困难,可是紫薇天师是妖师境的老前辈,修为高他整整两大境界,这种级别的妖骸极难驾驭,耗时漫长且先不说,祭炼期间还容易被真睛蕴含的妖力反噬,要他小命也有可能。 ‘既然无法一蹴而就,那么这道真灵印,我须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袁河并不是急功近利之辈,想通其中关键,立时就摆正心态。 他把眼珠收入猿击袋里,暂时放在一边,以后有了机缘再想法炼化。 他准备先把栖侠宫建起来,这才是他手头的第一任务。 “以前侠仲洞主讲道时,有没有给你介绍过各路水府的河珍情况?”袁河是在打听胶凝材料。 侠崇文回道:“讲是讲过,但我知道的河珍种类不算多,我老祖提到这些,是为了让我了解贡品。” 贡品每年上缴一次,分为两种,一种是必贡河珍,每年都要缴纳一定数量,具体包括灵露、灵瑚这些大河天然孕育的灵气结晶,也是各大妖国与岸上人界通行的货币。 另一种是临时上贡的河珍,鉴于各路水府需求不同,每年会用到一些非货币外的河珍,如果存在这样的需求,妖官们收缴货币时会把河珍清单下放到妖洞,次年来时顺便收走,这些河珍千奇百怪,囊括河下所有已被探知出来的宝物。 袁河又问他:“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瞬凝的灵物?这种灵物在水中的时候软如泥巴,一旦暴露在空气里,会快速凝固成硬块,如同铁石一样坚不可摧。” 侠崇文思虑半晌:“见了空气就能凝固?大河里还有这么奇怪的东西?” 他喃喃一阵子,忽然大哦一声:“有有!咱栖侠洞北边就有这种灵物,我刚开灵那几年,老祖带着我拜访左邻右舍,游到北边的‘万珠洞’时,我认识一头蚌妖,他负责带我在万珠水域玩耍,把我领到一座避水洞穴里,然后神秘兮兮对我说,‘虾邻居,我能施展‘点泥成金’的神通,你想不想看?’ 我那时候受的教化非常少,就问他:‘泥我知道,河底都是泥,金是什么?’ 他一听就骂我:‘就是你的大钳肢!你是金钳虾呀,不知道金长在自己身上?真是蠢货,天劫都不能把你给劈机灵,一看就是凡夫俗妖,你的妖道千岁必止!’ 我说:‘活一千岁我已经很知足,蠢不蠢我也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如何让泥巴变成我的金钳肢?’ 他得意大笑:‘想变多少就能变多少!我这就给你变来!’ 他说完离开洞穴,从外边驮回来一具蚌壳,壳里装满黑乌乌的淤泥,他先让我摸一摸,证实这是污泥,然后装模作样的施法,大约过了个把时辰……” 侠崇文换上讶然口气,又对袁河说:“老师你猜怎么样了?他把蚌壳打烂,污泥已经不知所踪,全部变成金灿灿的纯金,我当时以为他懂得大神通,苦苦哀求他收我做学生,但他说:‘你这么蠢,收了你,会糟蹋我金蚌族的宿慧英名,你最多只能做我身边的守洞童子,快叫声大老爷听听!’” 袁河听他讲着,笑意怎么也忍不住,这头金蚌真是奇葩:“你答应他了吗?” “嗯!”侠崇文丧气的回答:“我跪地磕头,喊了他十几声大老爷!等我从万珠洞出来,和我老祖提到他的化金神通,老祖笑骂我憨:‘蠢儿,哪里是什么点泥成金的神通,那不过是万珠洞特产的化金灵泥而已,这种灵泥遇着空气就会凝固成金!他是在戏弄你!’我知道他骗了我,从此以后再不去万珠洞见他,也不让他叩洞登门!” “你恐怕要再去一趟。”袁河对他说:“我需要这种灵泥,用来建造宫殿。” 第16章 白冥寒焰 侠崇文原本不想再见蚌族邻居,但袁河下了吩咐,他果断照办:“老师,那你需要多少灵泥?我好准备些河珍,去万珠洞交换。” “不用太多,装满三五蚌壳就够,我先试一试这种灵泥的黏合力及凝固后的坚韧程度,假如适合的话,我再亲自去一趟。” 询问了万珠洞的位置,向北有几十里的水程,袁河担心中途出现变故,又叮嘱侠崇文:“你到西边叫上恶不作陪你去,就说是‘小老爷’吩咐的差事,他妖力深厚,水速快你数倍,让他做你的坐骑,给你代步,途中也能保护你。” “啊!”侠崇文一惊:“老师,他半途吃了我怎么办?即使不吃,我也没有胆子坐他呀?” “胆子越练才越大,你一直不敢面对,就会一直怕他。”袁河逼着他去找恶不作:“你不要忘了前些天的青鳞蛇,他有可能也去万珠洞诈骗,如果守洞妖卒被他害死,那地方一定会陷入混乱,带上恶不作,你办事方便。” 侠崇文不敢违拗,心惊壳跳去找鳄贼子,仿佛上战场再也回不来一样。 他走后,袁河从猿击袋里摸出一个瓷瓶,这瓶中装着白豚妖的眼泪,可以逼显魂灵一类的鬼物现出原形,前些天侠崇文遭遇青鳞蛇,用的就是此泪。 袁河准备研究隐形袋,然后摸索捕捉寒湮水魃的办法,好给他的栖侠洞增加隐形保护。 他把瓷瓶倒悬,在隐形袋上滴了几滴泪珠,随着水渍缓慢扩散,袋皮逐渐露出原始面貌,色泽殷红,刻有符文……咦? “这袋上怎么会有人界道门的文字?”袁河立时被吸引,等隐形袋的皮质全部显形,他目光再也无法从袋面移开。 一字字细看,观摩良久,他不由长叹一声:“紫薇天师竟还有这般遭遇,那她挖掉自己眼珠,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奴印。” 袋面记载一部冥道心法,叫做《白冥寒焰》,出处不详,作用是抵御人族修士给紫薇天师种下的‘烈水蛊印’,这种奴印是使用蛊虫炼制,不止能禁锢紫薇天师的自由,还可吞噬她的血气精华哺育蛊虫,等同于将她当作炼蛊工具。 即使她不挖掉自己眼珠,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白冥寒焰》能够克制烈水蛊,可惜功法不全,紫薇天师驱逐不了蛊虫,为了不让人族修士炼蛊成功,她狠心挖掉眼珠,毁了蛊虫生机,算是同归于尽。 侠崇文所知的故事也应该是残缺版,一代代流传时肯定会有遗漏,添油加醋的成分避免不了。 紫薇天师把《白冥寒焰》单独刻在储物袋上,应该是死前的遗恨之言,正如她在袋上所写:‘白冥六法,只得其一,烈水凰蛊,驱之不去,与其以命相养,不如玉石俱焚。’ 烈水凰蛊是什么东西,袁河从未听闻过,他也不想知道,他只对《白冥寒焰》有兴趣,这是一种阴火神通,专克阴尸鬼魅,修成后可以轻易封杀水魃生机。 这功法有利于袁河对抗水魃族,倘若将来遇到危险,抵挡不住,跑进枭魂山一躲就能万事大吉,他以后在栖侠洞常居,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就是不知道这功法好练不好练?” 人族专修元神,道统与妖族不同,袁河排空乱绪,从头研读《白冥寒焰》的心法要诀。 一晃就是大半日,直到侠崇文从万珠洞回来,才打断了他的专注。 栖侠洞北部水域。 侠崇文去的时候只有大鳄恶不作相陪,回来时多了一支河兽大军。 这些河兽都是万珠洞的水民蚌族。 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侠崇文领了数千头水蚌,浩浩荡荡赶来栖侠洞,又把它们分作十余支队伍,每一队合驮一具大蚌壳,壳内装满闪烁灵光的污泥。 眼瞅着就要进入栖侠洞,恶不作停止游动,对背上的侠崇文说:“侠洞主,没有小老爷准许,小的不能擅入贵洞。” 出门时侠崇文传过话,不准再叫袁河国舅小老爷,恶不作立即改口,侠崇文还让他称呼自己官衔,他也照办。 “再好也没有!”侠崇文更不乐意他进入栖侠洞,只是不敢主动开口,其实他连鳄贼子的背也不愿意做,但鳄贼子听说国舅小老爷亲自下令,死皮赖脸一定要驮他,他最终还是坐了。 一路上他都胆颤心惊,生怕鳄贼子突然翻脸,此刻终于回到家门口,他才算安了心,在老师眼皮底下,想必鳄贼子没有胆子吃他。 “这次的差事已经办完,你继续巡逻去罢。” 恶不作却不着急走,陪着笑说:“侠洞主,早前在万珠妖洞时,小的立了功,咬死两头打劫的黄蜥鳄,你不要忘了告诉小老爷,小的不是贪图赏赐,只想让小老爷知道小的赤胆忠心。” 侠崇文严肃回道:“天上地下,大河水中,我才对吾师最衷心!你不要和我抢,否则我让你立的功统统变成罪!” 恶不作只觉一股妖血冲到脑门,恨不得一口吞了侠崇文,咬成骨头渣子,但他受制于这头大虾,有火也发不得,闷怏怏的说:“你是第一衷,小的排第二,绝不敢和你争。” 侠崇文不依不饶,他壮着胆子捍卫底线:“我有头孩儿马上开灵,吾师已经答应,也收它做学生,它才是第二衷,你最多只能排第三!” “我……第三就第三!”恶不作不愿意再受气,出言告退:“小的要去巡逻,侠洞主,咱们回见。” 走前仰着鳄头往洞里望了望,扯着嗓门高喊:“小的誓死保卫栖侠洞!小的恭祝小老爷万世永寿,妖颜不朽!” 也不管小老爷能不能听到,反正义胆忠肝需要喊出来,不能让大虾抢了头衷! 侠崇文被喊的一阵气馁:“哎,这头鳄贼子忒是能说会道,倘若让他常伴老师座下,老师的欢心岂不是都要被他给讨去?” 等老师开了课,一定要多多学习嘴皮上的功夫,这么想着,他回望身后的数千头蚌兽,高喊:“孩儿们,以后栖侠洞就是你们的新家!且随老祖我回家!” 河兽都是蒙昧动物,听不明白他的话,但是其中有两位首领,根脚不凡,已经到了开灵化妖的边缘,懂得粗浅交流,且能统御水蚌孩儿。 侠崇文让这两位首领下达命令,跟着他一路游到栖侠宫所在的水山,停在山脚等候,他自己跑去山顶觐见袁河。 第17章 河蚌 “老师,化金灵泥已经取回来,要不要驮上山?”侠崇文奔到跟前问。 “先搁在哪儿罢,等我有了需要,自会去拿。”袁河指指山脚:“我让你去采买灵泥,你领回来这么多蚌族小孩儿做什么?” 蚌族孕育的珍珠各有妙用神通,在人族眼里,珍贵程度仅次于三海遗民,但是在各大妖国中,它们最不受待见,因为不能斗法,虾族还有两把大钳子呢,碰见人族能够劈砍夹砸,蚌族会什么?完全是待宰羔羊。 无论它们遇见谁,第一件事就是把蚌壳紧紧合住,扮演缩头乌龟,任打任咬,从不反抗,因此被流放到边境上,等同于自生自灭。 “老师呀,这些孩儿太可怜,我准备收养它们。”侠崇文唠唠叨叨的说:“万珠洞已经变成废墟,以前那妖洞住着上几万头孩儿,如今十不存一,我赶到那里时,到处都是尸体,一堆堆往河面上飘,有些是被人贼杀死,有些是被鳄贼子吃掉,我找了一天,才找到这两三千幸存孩儿,如果我不养它们,早晚让鳄贼子吃干净。” “它们老祖宗呢?” “前些时候倒是有一头老祖宗看守家门,但是被那条蛇奴给引到岸上打杀了。”侠崇文极是庆幸,亏得有袁河保护,不然栖侠洞肯定要重蹈万珠洞覆辙,也要遭遇灭顶之灾。 “你怎么知道蛇奴去过万珠洞?你在万珠洞发现人贼踪迹了?” “那倒没有,是一头蚌孩儿告诉我的,那孩儿是一头稀有血蚌,虽然没有渡劫,但灵慧早开,它说它家老祖被一条蛇引上河面,再也没有回来,我猜想肯定是被那条蛇奴给害死了!” 侠崇文没来由一阵伤感,此行没有见着蚌妖邻居,想必都已经死光,当年戏弄他的金蚌族素有宿慧名声,却连三五世寿数都活不到。 袁河一听,示意道:“血蚌?血蚌有很多种,它根脚是哪一类?你去把它叫上山,我要见见!” “老师你稍等,我这就去叫。” 不消片刻,侠崇文把两头蚌族首领全部领到山顶,并排给袁河见礼。 左边是一头血蚌,张开两扇蚌壳,露出淡红色的软躯,这副躯体不成形状,无头无肢,仅有两颗类鱼眼镶在躯里,望向袁河时,露着拟人化的恭敬目光。 右边是一头未名蚌兽,根脚奇特,它的软躯形态与血蚌别无二致,区别在于颜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变幻为蓝,又一会儿变幻为金,目光显得躲躲闪闪,对袁河极是畏惧。 袁河走到它们跟前,弯腰认真打量,查看软躯好一会儿,仍旧分辨不出根脚。 蚌族在开灵渡劫前,它们的外壳大致相同,基本都是类河水的乌青色,即使查看软躯,也难以分辨种类,主要是蚌族的本命天赋太多,孕育的蚌灵珍珠更是千奇百怪,各有神通妙用,它们开灵前,只有蚌族的化妖老祖才懂得甄别。 就拿血蚌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大族群,存在很多分支血脉,《神猿图录》记载的血蚌有三十多种,适合袁河修炼的血云蚌妖有两种。 一是‘血云迷幻蚌’,天赋是魅惑,一旦外族被它们喷吐的血云罩住,立时会被拽进它们制造的幻阵里,它们孕育的血珍珠是炼制幻宝的主材料。 另一种是‘血云无垢蚌’,它们的血云不外散,全部汇聚在两扇蚌壳内,天赋是提纯,无论什么材料被它们吸到壳里,都能去其杂质,炼出精华,它们的血珍珠能够提高炼器的成功率,价值比迷幻蚌珠更高。 “崇文,你能看出它们是什么根脚吗?” 侠崇文和它们做了上千年的老邻居,却也知之不详,但是侠崇文知道一件有蚌族的内幕:“老师,我老祖对我讲过,每逢打仗的时候,它们的族长会把世代积攒的珍珠藏到这些根脚不凡的孩儿壳内,每个孩儿藏一颗,目的是分散藏匿贡品,不致于被连窝端,另外如果族中的老祖全部死绝,孩儿们可以把珍珠炼化,帮助它们尽快化妖!所以只需看一看它们藏的珍珠,应该就能知晓它们的根脚。” 说到这里,侠崇文又对两头蚌兽讲:“眼下我把你们带到栖侠洞,以后都由我照顾,但我老师本领更大,由他在,必能保护你们的安全,如果你们藏有贡品,这便拿出来上贡给老师!” 两头蚌兽显然明白侠崇文的意思,同时行动起来,各自都从软躯里挤出一颗珍珠。 袁河只扫一眼,不禁失声,右边那头怪蚌藏匿的珍珠竟然是彩色晶珠:“还阳珠!你竟是一头罕见的还阳晶蚌,你这一族的繁衍可不容易啊!” 论及稀有程度,还阳晶蚌在所有蚌族里能排进前五,高境蚌妖孕育的晶珠能够起死回生,这是直接吞服的妙效,无论人族还是妖族,只要死亡期限不超过一日,吃一颗就能把小命救回来,假如猿猴携带这种晶珠,他在枭魂山就死不成,袁河也夺舍不了他。 倘若拿来炼制丹药,可以作为还阳丹的主药材,即使取自妖卒境界的晶珠,所炼制的还阳丹也能延寿三五年,这是人族梦寐以求的至宝。 “还阳蚌遗自上古真蚌的血脉,你自出生恐怕已经有了灵智。”袁河望着晶蚌说:“我的话你肯定能听懂,你的贡品我决定收下,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在我力所能及内,我会尽全力庇护你的安全,如果你同意,就扇一下你的蚌壳。” 河蚌一口气扇了几十下,直到没了力气,它才停下来。 “至于你……”袁河又拿起血蚌上贡的珍珠:“这珠上有血气弥漫,料想你该是血云蚌族,但你到底是血云迷幻蚌还是血云无垢蚌,我需要验证一下。” 说完把紫薇天师的第六真睛取了出来。 假如它是迷幻蚌,对袁河没有用,即使开灵化妖,真血也太稀薄,满足不了袁河的练功要求,但假如是无垢蚌,那它的作用将比还阳蚌更重要,因为无垢蚌能够帮助袁河炼出紫薇真睛的真血。 如果让袁河自己慢慢祭炼,三五年都未必成功,还随时要承受被妖力反噬的可怕后果,无垢蚌却能减少数倍的炼化时间,它的血云可以天然疏导妖力,不损伤自身,它能够轻易将真血从眼珠内剥离出来。 这是血云无垢蚌的天赋,它生来就掌握这种祭炼之法,天赋就是天赋,正如袁河能够修炼《万象镇劫身》,圆圆老祖却不行一样。 第18章 贡官到访 “好!你能感应到这颗真睛内的妖力,应该就是无垢蚌无疑了!” 袁河把眼珠抛入血蚌壳,见壳中血气弥漫,汇作雾团缠绕眼珠,灵光在珠上微微闪烁,这正是炼化征兆,真实根脚已经得到确认。 “你的贡品我也收下,往后安心在这里住下来。”袁河话不多说,让侠崇文领着晶蚌与血蚌返回山脚,去给蚌群划分定居水域,等把这一族的小孩儿全部安置妥当,到时再作计较。 他也没有闲着,‘化金灵泥’已经运回来,侠崇文装了十六七个大蚌壳,这些蚌壳都是从万珠洞寻获的妖骸,每一壳能容纳千斤泥量,足够他使用。 接下来要采集其它物料,验证化金灵泥的效用。 “虾孩,陪为师去采矿!”袁河朝紫锯虾招招手,准备离开山顶。 紫锯虾生怕跟不上老师速度,八根钳肢略一弯曲,嗖!一下弹起来,结果没有掌握好方向,闷头撞在避水柱上,磕的它晕晕乎乎,好似醉酒一样站不稳当。 “熊孩子!”袁河笑骂一句,虚空抓它起来,夹在腋下,跃身扎进了河水当中。 接下来的日子,袁河先后在栖侠洞水域开采震荡石、隐形竹、重水玉、乌铁木、黑纹铜等十余种河珍,裁成砖块搭配化金灵泥,反复验证黏合与韧度。 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化金灵泥貌似并不具备黏合力,不能把其它河珍粘起来。 栖侠洞的所有新奇河珍已经被袁河搜寻一遍,他还是心有不甘,于是想到了枭魂山,那片水域里遍布枭魂石,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他挖回来一堆石块,谁知却有了意外之喜。 化金灵泥与枭魂石一旦接触,能够缓慢融合,并凝固成一种新型河珍,类似玻璃一样透明,他一时兴起,给这种新型河珍取名‘金光琉璃’,因为它凝固成型后,表面有金黄色的灵光浮闪,可以起到照明效果。 有了‘金光琉璃’,袁河再不需要其它物料,他只需使用‘化金灵泥’为胶凝原料,以枭魂石为架构主体,就能盖出一座浑然天成的玻璃宫殿。 这一天,袁河领着侠崇文前往枭魂山水域,斩断一座山峰搬了回来,刚刚摆在栖侠山旁边,忽听一阵雄浑的嘶吼声钻进长耳里。 “千秋水府内有河马族栖居吗?”袁河旋即问。 “河马全部住在东边的宝马水府,府主天师叫马宝宝,他根脚是一头独角河马,有几千头马子马孙,老师,你问它们做什么?”侠崇文弄不清楚状况。 “我听到一阵马鸣声,正赶来栖侠洞。” “但河马都住在宝马水府呀,它们从来不出远门,莫非是迷路了?” 说到这里,只听‘咚咚咚!’,击鼓声开始阵阵扩散,鼓音掀起一道道冲击波浪,沿着栖侠洞水域一路横扫,途经之地哀鸣绵延,虾蚌两族的小孩儿俱都匍匐拜倒,瑟瑟发抖。 袁河与侠崇文也被音波震的左歪右晃。 “哎呦!这是招妖鼓!”侠崇文大喊:“老师,有贡官驾临,我须带上贡品前去迎接!” 袁河没有拦他,贡官早就该来,拖到现在已经算是晚了。 他的长耳尾随侠崇文身后,一路跟去东部水域的一座山头。 那山上停靠一座双轮巨车,车前趴卧着六头河马兽,缠有缰绳连接车身。 车上摆着一只大鼓,鼓边站着一位马头人身的水妖,犹如铁塔一般雄壮,他穿有黑鳞软铠,背挂猩红披风,显得威风凛凛。 他手里握着两根鼓杵,每隔十息敲动一次,看见侠崇文游过来,他停下动作,粗声粗气的问:“这是四洞交界山,本将敲了这么久,就来你一头小卒子,其它妖洞难道都被人贼覆灭了?” “小的是栖侠洞洞主,拜见大将军!”侠崇文见他化形了部分人身,修为肯定到了妖将境界,这种大妖他可惹不起,先磕头见礼,才回答:“回大将军的话,自从我老祖跟随秋天师出河后,小的只去过万珠洞,那里已经被人贼洗劫干净,其它妖洞的情况,小的不知道。” “你这头小虾儿倒是运气好,没有被人贼盯上!亏得你还活着,否则本将就要白跑一趟!”马妖不管妖洞是否覆灭,他只在乎自家的差事: “你听好,本将姓马名奔,来自宝马水府!前段日子秋天师被人贼所杀,导致人贼杀到咱大河腹域,王宫得到警讯后,咱大丞相亲自出面,统帅四路水府妖军,已经把人贼驱逐出大河,大丞相返回王宫前,命令我宝马水府管辖你们!” “小的以后就是马天师麾下的水民了吗?”谁做上官,对侠崇文无所谓,反正徭役与贡品都免不了。 “暂时而已。”马奔道:“王宫里有一位梅婠娘娘,很快要渡雷劫,如果她进阶妖师成功,那么千秋水府就是她的私有领地,到时候,管辖权自然要交还给她。” 简略提了一下新府主,马奔道出来意:“本将这次过来,是为巡察千秋水府内四十七座妖洞的情况,可谓损失惨重,但贡品该缴仍旧要缴,吾家马天师……” 说着话,他抱着双拳朝天虚拱,以示对自家老祖的尊敬:“这次马天师也参与了围猎人贼的行动,抢得一张器图,急需一批金精炼制法宝,你洞中可有此类河珍?” 侠崇文老实汇报:“我祖上传有四根妖将的金钳肢,全是天然金精,就是不知贡品数量够不够?” “有就好!速去拿来!”马奔面色一喜:“马天师情知你们遭了灾,特别叮嘱本将,如果你们贡不出金精,也无妨,休养生息才是关键。” 侠崇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已经做好把所有祖产全部上缴的准备,结果马奔将军仅仅要走几根钳肢遗骸,看上去竟然还特别愉快,心想那位马天师可真是爱民如子啊! 等他交完贡品,把马奔送走,喜哄哄返回山顶,给袁河汇报了此事,不停称赞马天师的慈悲。 结果袁河这么对他说:“这与慈悲没有关系,马天师应该是为了周全那位梅婠娘娘的面皮,毕竟是王宫贵妖,他现在把栖侠洞的贡品全部要走,让梅婠娘娘上任后收什么?你等着瞧吧,如果梅婠娘娘渡劫失败,他肯定还会再派贡官过来,该收的贡品绝对不会减少。” 侠崇文想不通这其中门道,只说:“既然人贼已经被打走,无论上缴多少贡品,我都心甘情愿!人贼这一走,以后就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了!” 安稳?袁河暗自摇头,青黎长河就是一座黑暗森林,厮杀不会停止,也永远不存在太平,危险随时都会降临到栖侠洞。 第19章 同族 在水下生活,最忌安逸,须时刻保持警惕。 袁河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放松。 侠崇文却不一样,他对未来充满向往,事事都往好处想,既然贡官前来宣告消息,人贼已经全部退走,那便没有什么危险了。 他对自己生死也看的不重,繁衍族群才是他生命里的头一等大事,只要孩儿们能继续生孩儿,他就觉得妖生有了最大意义。 相处的时间越长,袁河愈发喜欢与虾蚌共居的生活,不存在尔虞我诈,也没有矛盾纠纷与势利纠缠,他不希望这种祥和环境被打破。 两个月转眼过去。 栖侠山已经旧貌换新颜。 从山脚到山顶,新开凿一条整洁美观的山梯,这梯子是使用金光琉璃铺成。 这一天,紫锯虾正指虾兽清理山梯两侧的碎石,忽感上方水域传来异响,它抬头一看,见是老祖侠崇文从上空游过,它立刻蹿上去,游到老祖脚下,咬住一根软肢,急急往下拽。 “孩儿,你咬老祖做甚?老祖要给老师禀报大事,你莫要捣乱!什么?老师说这座山现在是禁游区,不准在山上嬉游,要走石梯上山?好好好,我听老师吩咐,你快把嘴松开!” 侠崇文并不知老师改了规矩,他最近一直在巡逻,人贼虽然退走,宝马水府却没有派遣多少妖官驻扎,导致千秋水府境内陷入混乱,不少妖洞都死绝了老祖,没有妖卒管辖,孩儿们四处乱蹿,相互越界侵犯厮杀,甚至波及到了边境。 这两个月内,侠崇文撵走一大批蟒蛇、水蛭、河狮、齿鱼,全是肉食河兽,让他烦不胜烦,他只盼着那位梅婠娘娘早日驾临,重建千秋水府的秩序。 降落在山梯上,他顺着台阶往上爬。 到了山顶,只见一片金色光华扑面而来,栖侠宫已经彻底竣工。 山顶坐落着三座大屋顶灵殿。 中间是主殿,一排数丈高的玻璃柱矗立殿前,柱上雕刻有赤须龙盘图案,气派雄壮威严自露,两侧各有一座偏殿,屋檐结满飞羽凌空的凤型,精巧别致金碧生辉。 宫殿通体使用金光琉璃建造,乍一看去,好似三座玲珑水晶宫,形成一片璀璨的水中奇观。 侠崇文没见过什么人界世面,只觉这就是正宗的仙家气派。 ‘老祖每次回忆紫薇天师,总会提到栖侠山的妖宫,说是飞檐斗拱,雕栏玉砌,华贵不亚金乌王宫,观上一眼就要心生拜服,如今亲眼所见,才知老祖所言不虚。’ 宫殿大门外是一座露天道场,铺着几十块闪光琉璃板,这玉板是装饰品,也可用作学生听讲的蒲团,但山顶面积有限,只能摆置这么多。 侠崇文穿过殿前道场,停在主殿门前。 宫门与宫墙都是透明的,能够透视内部环境,侠崇文一眼扫进去,看见老师盘坐在主殿内,双掌摆在膝上,掌心凝聚有乳白色的火苗,时而上蹿,时而隐形,老师曾经对他讲过,修炼的是《白冥寒焰》,这种寒焰极是神奇,炼入金光琉璃能增强防御,他的钳刀打不出丝毫痕迹,等老师把整座宫殿炼一遍,那就固若金汤了。 目光转了转,继续打量宫殿内开辟出来的小洞府,数量共有十五间,每一间都摆设有家具,琉璃床、柜、桌椅、屏风、镜台,与人界建筑没有差别。 主殿是老师在住。 右边偏殿住着血云无垢蚌,两个月前老师将紫薇真睛交给它,它炼化数日,因为吞噬真睛内的妖力过多,导致它妖火萌发,不得不闭关迎劫,用不了多久,栖侠洞就要诞生第三头妖卒,老师说它有大机缘,将来的妖道成就不可限量。 左边偏殿里住着还阳晶蚌,它泡在一口灵池内,自顾玩耍,侠崇文曾经进去观摩过,灵池深入山底,如果遇着危险,可以直接潜到底部,山底被老师挖了许多隧道,四通八达,即使把整座山峰夷平,也捉不到它。 当然隧道不止保护它一个孩儿,栖侠洞所有巢穴都建有隧道入口,只要一声令下,孩儿们就往地底钻,到时让毒虾与毒蚌封锁入口,安全就有了保障。 想到这里,侠崇文的愧疚又浓几分,这两个月来,老师煞费苦心布置栖侠洞的防御,处处为孩儿们的安危着想,但他却没有帮上忙。 “老师,崇文在洞外见着你一位同族?” “同族?”殿门被妖风吹开:“进来讲。”袁河收了功,示意他进来细说。 近期他一直在研修白冥寒焰,却只勉强入了门,寒焰驱使起来时灵时不灵,心法他已经琢磨透彻,但猿猴体质貌似不适合修炼人族功法,他也搞不懂缘故。 “老师,你叮嘱我多加留意能够吞云吐雾的水族,我刚才在南边巡逻,见有一团青云弥漫,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头小猴在吹号角,他并没有渡劫开灵,却已经能够讲妖语,仿佛天生就没有横骨一样。” 横骨是阻碍妖族发声的骨片,开灵后会被天火焚化,但也有一批稀有族群,天生就和人类一样,不存在横骨,灵猿一族就没有,生来可以呀呀讲话,侠崇文不知道灵猿的这种天赋,故而吃惊。 “我这头孩儿能够吞云吐雾?”袁河不在乎是不是自家孩儿,真血才最要紧,但圆圆老祖讲过,水猿一族没有天赋云属的血脉,陆地上才有,所以那头小猴有古怪,或者是混血。 “他自己不能,他的号角可以吹出云雾,当时他站在一座水山山脚玩耍,云雾笼罩水山,直接把山体缩小,变成眼珠一般大,神奇的很。” “什么?竟然可以把山峰缩至微状?”袁河极是动容,栖侠宫落成后,他一直在考虑防御,但无论法阵还是隐形,全都不保险,挡不住高境界的炼气士,缩小却是一个例外,如果能把栖侠山藏到河底污泥里,谁也发现不了,这是万无一失的办法。 “这是好宝贝,我那孩儿呢?”袁河从蒲团上站起来,朝殿外走:“你没有领他过来?” 侠崇文忙说:“他也不知是从何处逃到这里,应该遇着不少危险,戒心很强,我对他说了,这里住了一位猿老祖,他偏不信,执意让你去见他,还说……” “还说什么?” “让你带点食物,他肚子饿。” “食物?他想吃什么?” “他点名要吃枭魂石与黄泉泥做的水晶,他正是顺着水晶气味才找到了咱们栖侠洞,老师,枭魂石我知道,黄泉泥是什么,难道是化金灵泥?” 袁河点点头,想必就是,回望宫殿一眼:“他竟然拿金光琉璃当食物?这孩儿到底是什么根脚啊?” 侠崇文给不出答案,他刚才没有从小猴嘴里问出来,当下领着袁河去和小猴见面。 袁河原本心情愉快,今天不止能收一个孩儿,还能白赚一根号角宝物,结果等他见了小猴,顿时不高兴了。 “啊!老祖宗,真是老祖宗!”小猴扑上来,抱住袁河大腿,嚎啕大哭:“老祖宗,孩儿正被人贼追杀,求老祖宗给孩儿做主,宰了人贼,给孩儿出气!” 第20章 蒲耳听地府 “哭什么哭!不成器的东西,吾族的面皮都让你给丢尽了!”袁河一把提他起来,抛在一边儿。 他个头极小,直立也高不过袁河膝盖:“是谁在追你,离此有多远?如实说来!” 他见袁河这般严厉,吓的一怔,赶紧擦擦眼泪,换上委屈腔调:“孩儿也不认识他们,起先只有一个老太婆在追,凶巴巴像是母夜叉,她给孩儿身上打了一记法咒,隔三差五便要发作一次,疼的孩儿满地打滚,只要这咒发作起来,她就距离孩儿不远,孩儿得赶快跑,不然就要被追上!老祖宗你看……” 他穿有一件兽皮衣裳,一下撕开,背朝着袁河,后心有一道血掌印。 袁河辨认不出这是什么咒语,他目光全在小猴的样貌上,肤色与袁河一样都是碧绿色,五官与形体也相差无几,乍一看去血脉同源,都是灵耳猿族,但小猴的耳朵如同蒲扇,外形与猪耳朵一般,区别于袁河的长耳。 “到底有几个人?上次追到你是什么时候?”袁河的担忧并不算多,这小猴尚未化妖,不懂妖术,竟然能躲避人贼的抓捕,料想那人贼的道行也高不到哪儿去。 他顺手把兽衣给小猴穿上,这举动让小猴大为欢喜,立马恢复泼乎乎的本性,蹦跳着说:“孩儿是从岸上逃到河下,这大河里黑不溜秋,孩儿不知道时辰!在岸上时,孩儿听到水中的鬼叫声,便入了这一方水域,孩儿自幼与鬼尸玩耍,遭灾时专往鬼堆里钻,鬼哥哥与鬼姐姐都愿意帮助孩儿脱难,自从孩儿到了河中,他们只追上过一次,好像有四个人贼,刚一照面孩儿就逃之夭夭,看不清容貌,也便分不清公母。” 在妖怪眼里,人贼也用公母划分,一头公人、一头母人。 袁河顿觉惊奇:“你能与鬼尸沟通?” “那当然,它们说话孩儿全能听见!老祖宗你不能吗?”小猴比他更惊:“你一看就是咱家老祖宗啊,咱祖上肯定都是一个老老祖宗!就是耳朵长的不太像!”这才发现自己与袁河的不同之处。 袁河沉吟片刻,他记忆里没有陆地灵耳猿族的信息,长耳猿族的天赋是听水声,自古以来都在水中生活,与陆上同族接触极少,陆上到底存在多少支灵耳族群,他没有被教化传承,毕竟他出生后灵耳洞的老祖们已经死的七七八八,来不及教他,但清水妖王圆圆老祖肯定知道。 “你来,跟我回家!”袁河扯住他的手,扭头对侠崇文说:“人贼有可能会过来,你马上去安排,把孩儿们全部疏散到地底,然后到栖侠宫找我。” “人……人贼……”侠崇文一直在旁边陪听,本来有些担忧,此刻一经老师证实,禁不住打起哆嗦:“老师,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不要慌。”袁河安抚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贼伤不了咱一个孩儿!快去罢,把孩儿们动员起来!” “这……”侠崇文镇定不下来。 “这什么这,俺老祖宗的话你敢不听!”小猴借杆子就往上爬,趾高气扬训斥侠崇文,结果被袁河猛扇一巴掌, “侠洞主是你长辈,以后不准无礼,不然把你撵回河岸上去!” “孩儿知错!老祖宗不要撵孩儿!”小猴嘟嘟囔囔,把袁河手臂拽的更紧一些。 侠崇文不和小猴一般见识,心里惦记着虾子虾孙的安全,见老师主意已定,火速游回巢穴做安排。 袁河领着小猴返回栖侠洞,小猴看见水晶宫殿竟然全是使用他的‘食物’盖成,在道场上手舞足蹈的翻跟头:“好好好!这里以后就是俺家啦,老祖宗,孩儿饿的很,能不能拆块砖头填填肚子?” “房子可不能拆!”袁河备用一大批金光琉璃,召他进入大殿,取出几块给他。 奇怪的很,这金光琉璃被他使用白冥寒焰炼化过,质地坚固,但是到了小猴嘴里,瞬间液化,真是一物降一物。 等小猴吃了一个饱,袁河才问:“你是在陆地出生,为什么能够入水生活?且把你这一支的根脚详细说说!” 想到双方根脚有异,又道:“老祖我这一族世代栖居在水下,对陆上灵猿接触不多,但我们形态如此相像,必然是同一位始祖,你既投靠到我身边,照顾你是分内之责,你听我号令也是应尽之职,我所询问,你须原原本本讲出来,不得有隐瞒,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孩儿自幼孤苦无依,做梦都想要一个老祖宗照顾,今日可算如愿以偿,孩儿以后跟在老祖宗身边,你让孩儿做什么,孩儿就做什么,死也不分开!”小猴眼眶泛红,又要哭几嗓子,却想到老祖宗不喜欢哭鼻子的孩儿,赶紧又忍住。 他天生聪慧,叙说往事有条有理:“孩儿生在积雷大泽的无花山,族亲都被蛮贼子给杀了,孩儿是什么根脚,起先也不知道,后来在大泽里流浪,去树上摘果子吃,那树里竟有一座鸟巢,住着十几户鸟族,有位青姐姐好心收养了孩儿。 她说孩儿是蒲耳猿族,天赋能听鬼尸之声,如果渡上几次天劫,耳朵一伸,能把地府听一个遍,她还说,孩儿天生无魂无魄,上得了天,风吹不着,下得了海,水淹不着,因为这,孩儿与青姐姐分别时,她千般叮嘱孩儿,遇湖便钻湖,遇河便入河,水里比岸上更安全!” 无花山在哪里,袁河并不知道,但他了解一点积雷大泽的情况,那是一处冥鬼栖居的死域,位于青黎长河的北岸尽头,传说在古时候,积雷大泽是妖族皇庭,陆上妖界的覆灭正是从皇庭崩溃开始,现如今,除了部分飞禽,积雷大泽已经罕有妖族栖居。 照此看来,小猴是从北岸逃入青黎大河,前段时间千秋水府的战事,是从南岸道门掀起,所以人贼不是一路,小猴与战事无关。 大河的南岸上多是平原,人界王国密集扎堆,屡屡与河中妖族爆发大战,但是大河的北岸上地广人稀,并不经常与河妖为难,出于这个缘故,各大妖国的领地距离北岸比较近,距离南岸比较远。 “据我所知,积雷大泽疆域广博,如果遇上战事,你乘坐飞禽可以远行北极躲避,为何要往南边逃呢?” 小猴说:“北极被蛮贼子封锁,他们沿途扫荡,只能往南逃,当时青姐姐驮着孩儿,被蛮贼子一箭射中翅膀,她载不了孩儿,让孩儿独个逃走,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袁河颇是不解:“蛮贼子,这是什么贼?” 小猴头一次露出恐惧神色,身子抖了抖:“他们模样和人贼长的差不多,但天生神力,青姐姐的老祖金鹏天师有几百丈那么大,一拳就被砸烂真躯,血雨把天都给染红了。” 这么厉害?金鹏族以防御见长,一招就被弄死?袁河吃了一惊,人族竟然还有不同物种,他忙问:“追你的人贼是不是蛮人?” 小猴摇头:“不是,蛮贼子都在北方安营扎寨,河岸上不是他们领地,追孩儿的是普通人贼,偶然遇见孩儿,说孩儿的真血是大补之物,非要逮了孩儿喝血,这才穷追不舍,但他们本领不济,始终抓不着孩儿!说起来,孩儿全靠这根号角宝贝,可以把山峰缩小,每次他们追上来,孩儿就拿山砸他们,七八座山朝他们一扔,压的他们不能动弹,孩儿趁机逃跑。” 第21章 诱饵 小猴斜跨一件普通皮袋,从中摸出一根墨绿色妖角,拇指来长,他摊在手心给袁河献宝。 这角的外形没有什么特殊,与号角一样,内部中空,两端开口,表层布满圈圈螺纹,初看像是某种妖族的遗角,但袁河感应不到丝毫妖气,这又推翻了他的直观判断。 “你是如何驱使它的?”袁河要看效果,把号角抛还给小猴,让他现场使用。 “吹一吹即可!”小猴颇为兴奋,应当是想在老祖宗面前显摆,他在大殿内环顾一圈:“孩儿张口一吹,就能把这座仙宫给变小!老祖宗,咱们到殿外去,否则会被困死在殿内。” “这是为何?”袁河随着他出殿。 他咂咂嘴巴,遗憾说:“自从孩儿得了这宝贝,玩了几百次,次次都不能让孩儿也变小,否则孩儿上天入地,谁也发现不了!这宝贝只对死物有用,但凡含有一点生机,参有一点魂灵,便要失效!像是人兽飞禽,花花草草,僵尸鬼魅,全都不行。” 又想起一件糗事,顺便给袁河讲了一遍:“在岸上时,孩儿有次躲到山洞里避雨,谁知那洞中住着一窝虎崽子,竟然敢咬孩儿,孩儿一边跑一边吹号,那山洞立时变小,把它们压成一堆血水,若非孩儿跑的快,也要被困死在山洞里,从那以后,孩儿再不敢在山洞和地洞里边吹号!” 袁河一听,旋即掠入偏殿,把晶蚌与血蚌全都叫到殿外,如果活物不能缩小,两蚌身处殿内,会有性命危险。 “宫殿已经空了,你驱使这根号角罢!” “好嘞!”小猴咬住号角小口,吹气进去,大口开始扩散青风,起先风势微不可见,随着他不断输气,风势越发剧烈,逐渐凝成一团龙卷风浪,把整座栖侠宫包裹在里边。 只听‘呼啦!’一声。 偌大宫殿瞬时缩小几千倍,变成米粒一般的体积,如果不是金光琉璃在闪烁光点,站在山顶空间,根本发现不了宫殿踪迹。 “此角真奇!”袁河赞叹不已:“把它变回来!” 说着话,他扭头观察小猴的动作,见小猴把号角倒转,这次是咬住大口吹气,风势从小口里扩散出来,对准宫殿一扫,立刻便恢复了原形。 看完这一幕,袁河问小猴要过号角,自己试着驱使。 赫然发现驱使的方法非常简单,只需对着号角吹气就行,对着小口吹,可以召唤逆卷风,此风笼罩的所有死物都会缩小入微,对着大口吹,可以召唤顺卷风,此风可以让缩小之物恢复原状。 不过这根号角的风势存在极限,即使袁河长久吹气,连续不断吹出角风,最大笼罩范围只有三五十丈,幸好栖侠山并不高,否则袁河只能缩小宫殿,而无法将整座山峰都缩小。 反复实验几次,袁河已经把号角驱使熟练,却仍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他问小猴:“缩小有时效吗?比如把这座宫殿变小,不使用号角吹出顺卷风,孤自把它丢在一边,摆放一些年头,它会不会自动恢复原状?” 小猴抓耳挠腮:“孩儿也不知!当初孩儿与青姐姐分别,逃到一座峡谷里,那谷内住着许多野鬼,孩儿陪它们游荡时无意间找到这根号角,觉得好看便拿来把玩,也才一两年而已,这期间孩儿变小了几百座山,反正没见它们自动恢复过。” 既如此,袁河需要自己去验证:“你寿数有几年?收养你的鸟族是否给你起了名字?” 小猴黯然摇头:“孩儿记事起就在流浪,不知何年何月出生,至今活了八年,当初在积雷大泽见着青姐姐,她喊孩儿叫‘小青猿’,熟了以后,一直喊孩儿小青。” “那便随我的姓,叫袁小青。”袁河把号角在手上抛了抛:“这宝贝对我有大用,我要拿它对付人贼,暂时搁我这儿,等收拾了人贼,替你消除身上的咒语,到时再还你。” “孩儿跟了老祖宗的姓,就是老祖宗的亲孩儿,任何宝贝都该由老祖宗做主,孩儿绝不敢再要。”袁小青舍不得号角,这宝贝屡屡助他躲灾避祸,但老祖宗为了他要和人贼打仗,还答应帮他解咒,再舍不得他也要上贡。 “此话有理,那就放在我身边,将来你要用的话,可以找我相借。”袁河愿意庇护袁小青,不止是因为号角,这猴儿天赋奇绝,能够与尸鬼沟通,来日一旦开灵渡劫,有能力在枭魂山组织一支鬼军,这对栖侠洞的防御大有好处。 说到这里,侠崇文已经完成疏散,虾蚌两族的孩儿全都钻到河底的隧道里,他游来山顶给袁河汇报。 “你们随我来!”袁河摆摆手,领着侠崇文、袁小青、紫锯虾、晶蚌、血蚌进了偏殿。 这座大殿内开凿有一口灵池,池水直通山底隧道,袁河吩咐道:“你们全部潜入山底,听不到我的召唤,谁也不准出来,等你们进去以后,我会放毒水淹没栖侠宫,这些毒汁是从孩儿们体内采集出来,有可能顺着池水落入山底,你们切记要封锁山底的隧道入口,并召集孕毒的孩儿把守,落下多少毒汁,让它们吸走多少!” “老祖宗,孩儿陪你一块打人贼!”袁小青不愿意藏头缩尾,大声咋呼。 侠崇文一听,也赶紧表态:“老师,我虽本领不济,也敢和人贼作战!” “你们都帮不上忙,跟着我反而是累赘!”袁河没有同意,指着水池说:“都不要废话,赶紧潜下去!” 见他们俱不动弹,袁河一手一个,抓起晶蚌与血蚌抛入水池,又抬脚连踢,把他们全都撵了下去。 这之后,袁河从猿击袋里取出一堆的瓶瓶罐罐,先将水池给封死,然后在池上搭建一座密封琉璃柜,柜中悬放一颗晶珠。 晶珠是还阳晶蚌给他的贡品,具备延寿的药效,对人贼存在致命吸引力,袁河要使用这个珍珠作诱饵,给人贼布下一道陷阱。 等他在宫殿里忙活完毕,收走了山顶上的避水柱。 妖气随之涌动,袁河化身白鳄,游向栖侠洞西部水域,冲到呼呼大睡的恶不作与恶不为面前:“都跟着来!” “啊!终于再见小老爷贵尊,小的只觉洪福灌顶!”恶不作把鳄屁拍的爆响,一尾巴砸醒恶不为:“睡你奶奶,快滚起来,跟咱小老爷办差去!” 第22章 脆弱联盟 陷阱已经布置妥当,人贼又在何方? 袁河领着大小鳄兄弟耐心潜伏,苦等了一天,终于听到人贼出没的声音。 “屈婆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追上?咱下河已经大半个月,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再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这是一位侏儒老叟,怀挂避水玉佩,身侧竖起一杆血光法幡,召出丈许血光圈,将他护在圈内,他模样猥琐鄙陋,小眼珠却是机警敏锐。 “它中了我一记猎妖印,在岸上时我能轻易找到它的踪迹,但是入了水,我施起法来,时灵时不灵,原本我怕它跑远,那便再也抓它不着,谁知从昨天开始,它已经不再移动,该是藏到了什么隐蔽河穴里,就在前方不远的位置,这次保准能逮住它!” 这位‘屈婆婆’掌托避水球,头顶银光钵,钵口倒悬,散射银光柱,把她面容照的清晰无余,气色看去沉稳老练,对这黑暗的水下世界似乎没什么惧意,她也是这次行动的发起者,小猴的血掌印正是拜她所赐。 她法号屈广芬,早年从一座佛寺学来一套练气术,因破了色戒被老师撵走,从此独行江湖,本是一介俗尼。 侏儒老叟叫易继川,猎户出身,早年入山打猎时遇着一具修士尸骨,从尸骨身上得了衣钵,无师自通入了法门,本领大增后觉得再当猎户没啥出息,便跑到山外边闯天下,十年前他与屈广芬认识,姘在一块,但没有夫妻之名,偶尔同个居,遇着事故时好相互扶持。 数月前屈广芬碰上小猴,本想独自抓捕,却一时大意被小猴逃入大河,于是找到易继川邀为帮手,但易继川觉得合两人之力并不保险,他们不修水属真气,追踪也困难,便又物色了第三位强援鲍丰媛。 “鲍姑娘真是好福气啊,你这头鲛宠已有风纹旋裹,不消几年就能引动风劫,倘若进阶到斩骨境,对你可是一大助力。”自从入了河,易继川时不时就要找鲍丰媛套套近乎,这姑娘有点背景,本是北岸澹国商阳郡朝宗仙庄的弟子,因谋杀同门担心获罪,逃到庄外逍遥快活,虽是戴罪之身,却有正统的练气传承,关键是年纪轻、有姿色,怎么讨好都不为过。 “谁说不是。”屈广芬出言附和,她心知老姘头在打什么主意,却甘愿帮腔,她要维持小队伍的团结,抓捕蒲耳猿才是她的头等大事,她笑道:“三海水族最是顽固不化,如果被逮到,宁肯让咱们给炼碎妖魂,也不愿乖乖就范做奴仆,鲍姑娘能降服这头鲛妖,着实是有福。” “运气罢了。”鲍丰媛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自诩出身名门正统,历来看不起野修,她觉得野修生性凉薄,最是自私,于此她说话喜欢端架子:“几个月前南岸爆发兽潮,上万水妖攻上陆地,结果引来南岸修士的报复,深入这方水域展开扫荡,据说是把千秋水府与龙门水府一块打,导致三海水族逃亡避难,这头鲛奴逃来北岸,碰巧被我遇上,抓着它时已经奄奄一息,我并未打杀它,反而替它医伤,它这才甘愿追随于我。” 说完朝身边的鲛人瞪一眼,冷脸怒斥:“你愣着做什么,快去附近搜一搜,哪些水族在这里栖居,生长的河珍有多少种,打探不清楚,便赏你一百鞭子!” “小的遵令!”鲛人抱拳施礼,长尾巴大力一盘,游进了栖侠洞。 鲛人自腹部以上都是人身,腹部以下则是鱼尾巴,在水中游动时,只能看到它们的上半身,出于这个缘故,小猴把鲛人也错认成人贼。 其实这支队伍只有三人,外加这一头鲛奴。 比较起来,三人修为都要弱于鲛奴,都还是练气期修士,他们冒险深入大河,却有他们必来的理由。 鲍丰媛与屈广芬都走佛门的练气路子,鲍丰媛的朝宗真气已经打通十二正经,却迟迟不能汇入奇经八脉,脉象不通,她便结不成玄胎,人族修士只有进阶到玄胎期,才算踏足长生之门,而蒲耳猿血碰巧能够导引佛门真气,助她冲关破境。 屈广芬的佛法是下九流,真气威力不强,十二正经尚未炼满,她已经年过六旬,再不拼一把的话,马上就要老死了。 至于易继川,他走的是冥道路数,当年他无意间得到一部练气术,心法却是残缺版,仅仅记载了打通十二正经的法门,他不知修炼奇经八脉的门路,已经练不下去,这辈子只能在练气中期打转,蒲耳猿血对他没用,不过猿骨却能增强他的法力,他要拿来炼宝,即使不能长生,也不想任人欺负。 照此来看,三人各有私心,定然谈不上什么团结一致。 他们停留一炷香的功夫,鲛人游了回来:“启禀主人,这一方水域不见水族栖居,极可能是发现主人踪迹,仓皇逃窜了,里边生长的草灵河珍并不算多,但是掩埋了一批蚌壳遗骸,料想应该是蚌族领地,另外据此三十里外有一座水山,那山上建有一座雄奇宫殿,宫中隐有彩光照射,好像存有奇宝!” “宫殿?彩光?”鲍丰媛甩了甩袖口:“前面带路!” 不多时,鲛人领着三人赶来栖侠山附近,水中宫殿并不常见,要么是以前遗留的遗址,要么就是大妖巢穴,三人不敢大意,先行降落在河底,遥望山顶商议对策。 屈广芬掐起兰花指:“一路走来,猎妖印的灵力越发强烈,那猴头肯定藏在这山中!待我施法逼它出来!” 双臂忽一交错,就要念诵咒语,结果发现两位同伴漂游而走,附身河底污泥里,掀动蚌壳遗骸,珍珠灵光刹那间闪烁起来。 那鲍丰媛颇为兴奋,捏着一颗绿珠说:“这是青颜蚌孕育的珍珠,吞服一颗就能永久定颜,我早就想购置一颗,苦于囊中羞涩,今日算是得偿所愿。” 说着就要把绿珠吞到嘴里,结果被易继川一把抓住手腕:“当心有毒!等回到岸上检查过后,再吃不迟!” “是!是!川哥讲的有理!”鲍丰媛惊了一下,暗怪自己的不谨慎,旋即把绿珠宝贝似装起来:“能得这一颗青颜蚌珠,我已经不虚此行。” 话是这么说,一双玉手却在污泥里摸来摸去,一点不怕脏,非要再摸出一颗不行。 屈广芬见此状况,再也施不了法,此地的蚌族遗骸有上百具,珍珠可不能让两位同伴独得。 第23章 人为财死 蚌族是出了名的孕宝水族,所产珍珠各有妙用神通,若是走运找到蓝芝珠、何首珠,吞服一颗就能让真气灌顶,修为突飞猛进,凝结玄胎几率倍增,价值可比蒲耳猿更高。 为了寻获宝珠,三人就此耽搁下来,浑然忘记他们入河初衷。 鲛奴浮在一旁,替他们警戒,心里极不理解,既然已经追踪到蒲耳猿的位置,先行围堵才是当务之急,如果让蒲耳猿有所察觉,再次逃脱,此行岂不要得不偿失? 它实在搞不懂人族心思,见宝就起贪心,贪欲一上来,什么事便都不管不顾了。 “我的天,鲍姑娘,你竟然找到一颗回灵蚌珠,我在重阳仙城的水陆宴会上见过,无论真气损耗多严重,吞服一颗,立时就能让真气恢复圆满,这珠价值连城。” “你这颗百丝珠也不差,能够续接断臂残肢,传闻妖师境的百丝珠,即使尸首分离,也能接的完好如初,且服用以后,不会给法体留下丝毫后患。” “妖师境的遗珠哪有那么容易寻获,这颗百丝珠仅是妖卒所产,药效并不强,不过此地一看就是蚌族巢穴,浮露的蚌壳就有上百具,污泥下面肯定掩埋更多,如果咱们彻底翻找一遍,即使全是妖卒蚌珠,也算是得到大宝藏了!咦,这里有一具巨壳,料想应该是妖将遗骸……啊!不好!这壳内有毒!” 哗一下。 毒汁从壳内急蹿出来,眨眼间弥漫十几丈水域,幸好三人入河后都做了精心防护,即使被毒水沾上,也伤不到他们一根毫毛。 但假如长期泡在毒水里,护身法器会被腐蚀灵性,不利于他们长久探险。 被迫上浮一段距离,他们脱离了毒水蔓延范围,可是这样一来,蚌壳也没有办法继续寻找,因为毒水已经将遗骸全部笼罩在内。 屈广芬是这次行动的发起人,她对蒲耳猿最为看重,便提了一个建议:“易兄,鲍姑娘,此地的遗骸这么多,毒蚌肯定不在少数,继续搜下去,这一方水域恐怕都要被毒水淹没,咱们虽有法器防护,却不能持久,一旦法器被毒水腐坏,咱们的看家手段就要大打折扣,那么抓捕蒲耳猿的难度会更大,依我看,还是先围堵蒲耳猿,然后再搜寻珍珠,反正丢不了。” “万一抓不到呢?那小猿机灵的很,上次咱们三人联手,仍旧被它逃脱,如果这次重蹈覆辙,到时咱们追不追?”鲍丰媛的担忧不无道理,猿猴一跑,追上三五天未必能追上,一旦拉开距离,他们无法寻回这一方水域,大河不比陆地,他们不能锁定水域方位,再说河下妖洞扎堆,返回来的危险也太大。 这其实是一个取舍问题,要么专心抓猿猴,要么一心寻珍珠,但他们衡量不出珍珠价值与猿猴谁大谁小。 两个女人犹豫时,易继川忽然拿出一个主意,盯着鲛奴说:“鲍姑娘,你这头鲛奴皮糙肉厚,定然能够扛住毒水腐蚀,何不让它去摸珍珠?这样一来,咱们可以把珍珠统统找出来,又能保存实力,继续追猿猴!” 算得上两全其美。 但鲛奴真能扛住毒水吗?鲍丰媛根本不在乎,她只关心自身利益:“让它摸珠不是不行,可是风险太大,受伤在所难免,它摸出来的珍珠我要独占五成,余下五成你们两个对半分!另外抓着猿猴以后,该是我的战利品,一点也不能少!” “可以!”屈广芬与易继川俱都点头,他们愿意让步:“那就照此办理,鲛奴摸珠,咱们三个布置法阵封锁水山,阻止猿猴逃遁!” 至于鲛奴乐不乐意?生死不由它,它没有说话的资格。 “你还愣着干什么!”鲍丰媛朝下一指:“速速潜下去!给我掘地三尺,不准遗漏一具蚌壳!” 她其实带有私心,鲛奴修为过高,斩骨风劫很快要到来,一旦进阶到斩骨境,有可能冲破她布下的镇魂奴印,她担心到时降服不住,故而让鲛奴以身犯险,即使毁掉鲛奴的妖道根基,她也在所不惜。 鲛奴蠕蠕嘴唇,似是想提下抗议,但它最终还是忍住,闷头扎进了毒水里。 低沉的哀叫声随之在河底传出来,鲍丰媛却置若罔闻,跟着屈广芬与易继川游去水山。 他们所在位置距离栖侠宫大约四五里,如果是在陆地上,这点距离一望可见,但是水中遮蔽视线,也削弱法力,即使他们施展天视地听一类的秘术,观察方圆两三里环境已经是极限,因此他们看不到宫殿真容,必须靠近才行。 结果等他们游到水山山脚,往上仔细一打量,俱都禁不住失声惊呼。 “那宫殿之中像是漂浮有彩色蚌珠,彩珠只有上古真妖还阳晶蚌才能孕育出来,称的上当世第一奇宝!” “竟然能在这里遇见还阳晶珠,这可真是天赐机缘!” “咱们入河这一趟,绝对没有白来!” 三人都有些激动忘形,脸皮因为兴奋抽搐不断。 火速游去山顶,见这座宫殿里里外外堆满了水藻、碎石与枯枝,一看就是某座洞府遗址,至于会不会有谁精心设下陷阱,好对他们实施偷袭暗算,他们根本没有往这方面联想。 妖与人天性不同,自古以来,妖人一旦相遇,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胆小如鼠,心惊胆颤远远逃窜,要么是无畏无惧,横冲直撞搏命厮杀。 他们在此待了这么久,真有悍妖的话,早该冲出来血斗了。 如果妖族也会使诈,陆上妖界不可能被人族连根拔起。 三人当中屈广芬寿数最大,对还阳晶蚌贪欲最烈,二话不说祭出一根禅杖,对准宫殿屋顶就是一击。 本以为能够轻松毁掉宫墙,谁知她一杖砸下去,连丝痕迹也未留在宫墙上。 “咦?这宫殿是使用什么河珍盖出来的?”屈广芬吃惊不小,又抬掌虚抓,试图把还阳晶珠从宫殿内部吸出来,但是晶珠困在一座四四方方的琉璃柜中,她必须毁了宫殿,或者进入宫内才行。 可这宫内水藻丛生,清理过于麻烦,她便上蹿了身形,浮到宫殿上空,蓄积所有法力,双掌合握禅杖,后仰高举,吼了一声:“给我开!” 禅杖劈出一条数丈长的水痕,一砸而下。 轰! 这一击势大力沉,整座山峰微微颤动,导致方圆河水激荡倒卷,好似爆发飓风漩涡一般,但即使如此,仍旧撼动不了宫殿半分。 第24章 镇阴令 见这一幕,屈广芬愣在当场。 这座宫殿过于坚固,以她的手段无法摧毁。 易继川与她修为差距不大,她全力一击竟然打不开一条裂缝,觉得自己出手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白费法力,便忍着未动。 鲍丰媛偏不信邪,紧跟祭出一口飞剑,对着宫墙噼里啪啦一阵猛砍,结果仍是无用功。 “宫外并没有布置法阵,防御力为何如此强悍?” 她性子颇为暴躁,绷着脸低声啜骂,迎头便要冲到宫里,结果一脚尚未迈出,被易继川拽住手臂:“鲍姑娘,这里边杂物甚多,冒冒失失闯进去并不安全,先施法清理才保险。” 她听从了劝告,嘴里却嘀嘀咕咕:“这宫内一个活物也没有,能有什么危险的。” 易继川笑而不语,当即甩动袖袍,卷起阵阵灵风,直冲殿门而去,谁知他一施法,殿内堆积的水藻一触即溃,化作团团不知名毒汁,一下子弥漫了整座宫殿。 鲍丰媛一看顿时傻了眼,连忙抱拳致谢:“多谢川哥提醒,自从咱们入了河,你已经警示过小妹好几次,等回到岸上,可要多多来往,小妹行走江湖的时间不长,阅历不足,以后要全赖川哥指点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小妹全听你吩咐!” “那好,你现在施法,把鲛奴召唤过来,让鲛奴入宫取珠。”易继川眯起小眼睛,望着宫殿说:“毒水三番五次出现,恐怕不是巧合,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咱们万事都要小心。” “小妹这就施法。”鲍丰媛对他已经生出信赖,虽说他是三寸丁身材,又丑又老,还有一个老姘妇,但是真心帮助自己,加深交情未尝不可。 两人热络交谈,混不把屈广芬放在眼里,即使屈广芬善于隐忍,面皮也有些挂不住,正准备出言讥讽几句,忽见易继川摸出一柄殷红匕首,悄无声息抛了出去。 匕光直接穿透鲍丰媛的护体灵圈,自后心扎入,从前胸穿出来,拉出一道血泉,在半空打了一个弯,又回射鲍丰媛的眉心。 这记偷袭突如其来,鲍丰媛根本料想不到,也没有防备,直挺挺后躺过去,扑腾!一下,瘫死地上。 屈广芬大惊:“你疯了!” 她如临大敌一般向后急跳,掐指连打,头顶银光钵快速挪移,转到身前护住她肉身,严防易继川的扑袭。 易继川杀死同伴,面上没有丝毫异状,仍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不要慌!咱们是老夫老妻,你还担心我害你吗!你要知道,等她把鲛奴叫过来,合力之下,咱们肯定落在下风,那颗还阳珠必然要被她抢走!咱们混迹一辈子,有幸遇见这么一颗宝珠,你舍得拱手让人?” 屈广芬当然不想让,但还阳珠只有一颗,终归只能被一个人所得,这侏儒如此辣手黑心,怎么可能让予自己?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心里忒不是滋味,竟然与一头禽兽同床共枕那么多次! 她闯荡天下的时间并不短,即使面临这种棘手局面,也没有被吓破胆:“这姑娘一死,鲛奴也会跟着死,如今咱们失去两大助力,再想围堵猿猴,将会千难万难!” “嘿嘿!她法力有限,靠自己根本镇不住鲛奴,她使的是镇阴令!”易继川对着鲍丰媛尸体虚空一抓,摄出一柄巴掌大的令牌:“这宝物才是驱使鲛奴的关键,只要手持此令,就能操控鲛奴的生死,从今往后,那鲛奴就要替我效忠了!” 他说完把令牌仰天一举,牌面频闪红光,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鲛奴已经游来山顶。 见鲍丰媛惨死当场,鲛奴觉察到有了自由机会,只要杀掉持牌的易继川,抢走令牌,他就能恢复自由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最好不要冒险,这法牌脆的很,一捏就碎,它一旦碎了,你也一定活不成!”易继川胸有成竹,对着它阴沉发笑。 它忍辱负重惯了,立马趴在易继川跟前:“小的参见主人!愿为主人效死!” “恩,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我,绝对比跟着那蠢妇有前途!”易继川见它身上裂开十几道血口子,都是被毒水腐蚀所致,随手抛出一颗灵丹给它:“那蠢妇不知体惜你,我可不一样,你先用此丹把体内毒素压制住,等返回河岸,我再替你解毒。” “多谢主人厚爱。”鲛奴言语感激,心里却无动于衷,无论谁是主人,它都是做挡箭牌的命,它高举双手,献出十几颗珍珠:“这是小的刚才寻获的灵珠,请主人收下。” “好!”易继川接过珍珠,朝宫殿指了指:“这宫内藏有一颗还阳蚌珠,你进去查看一番。” “小的遵令!” 等它进了宫殿,易继川把手上珍珠分出一半,抛给屈广芬,笑道:“屈婆婆,这些珍珠颗颗价值高昂,纵然抵不过还阳珠,却能够帮助你精进修为,还阳珠你就不要和我抢了!猿猴咱们该抓继续抓,交情也照旧,你看如何?” 屈广芬闷声回应:“我哪里还有选择余地!”她目前是被胁迫的状态,已经不能自主。 这一语过后,两人不再说话,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宫内。 栖侠宫中隔了不少房间,鲛奴一路穿过两道房门,才找到悬放蚌珠的琉璃柜,它发现柜子与一座灵池连为一体,想要取珠,只有两个法子,一是打碎柜子,二是顺着池边往下挖掘。 它卷起长尾巴劈打几下,柜子纹丝不动,又试了试地面的岩石硬度,倒是可以震碎石面,但整间房屋充斥毒水,不断腐蚀它的妖躯,它坚持不了太久,被迫退了出去。 听完它的汇报,易继川又围着宫殿探测一番,凝眉道:“看来这个风险需要我来冒了,这山不过数丈高,即使挖到山底,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他必须亲自闯宫,否则别想取出还阳珠。 但他一人挖山的效率太低,便拉上屈广芬一块入宫,鲛奴身上受的毒伤太多,被他留在宫外警戒。 等他踏进宫门,来到琉璃柜所在房间,警惕心全在毒水的防御上,忽视了宫外异状,一团青风飘然从宫殿上空吹下来,刹那间已弥漫到屋顶。 鲛奴感应到水波晃动,正想给主人示警,却见一道黑影扑冲到跟前,张开血盆大口,直咬它头颅,它反应极是敏锐,鱼尾巴狠狠一扫,遁出七八丈远,激声高喊:“主人小心,有鳄妖出没!” 结果扭头一看,偌大宫殿呼啦一声,立地缩形,再不见主人身影。 潜伏已久的袁河一击即中,趁着鲛奴与恶不作兄弟缠斗,降落山顶查看战果。 血浆洒落一地,将缩小的栖侠宫淹没,这血浆显然是来自两个人贼,他们被生生困死在宫内,夹成一堆血水,溢出了宫门。 “死的挺惨!”袁河自顾说着话,扭头望望鲍丰媛的尸体:“也算替你报了仇,你应该感谢我,记得下辈子投胎,不要再来栖侠洞,否则我会亲手杀你!” 第25章 三海遗民 自从三人游进栖侠洞水域,便进了袁河的监控范围,一言一语尽落袁河耳中,三人内讧的事情,袁河自然知道,却深感意外。 人族修士的贪欲远远超过袁河预料,假如下次再有人贼摸上门,他会继续利用这个弱点,到时不动刀兵就能取胜,这也符合他作战的策略。 今次是他头一回与人贼接触,战局并不算完美,因为漏网了一头鲛奴,没有被他一举袭杀。 他扭头俯望山脚,恶不作兄弟正与鲛奴殊死缠斗,一时半刻不能分出胜负。 那鲛奴纵然受了毒伤,妖力却未丧失,它的鱼尾巴能够燃烧火焰,每当恶不作兄弟将他围住,扑上身去撕咬,他便御火抵御。 水妖普遍畏惧火攻,即使恶不作兄弟占据上风,却迟迟重创不了他。 袁河不准备前去帮忙,那鲛奴不过是负隅顽抗,一旦耗尽妖力,妖火就再也施展不出来,他坚持不了太久。 回过头来,袁河取出号角,对准栖侠宫吹出青风。 宫殿骤一恢复原状,袁河即刻驱使紫薇真睛,堵在了宫门处,袁河记忆里留存着修士神魂出窍的神通,他担心两人没有死透。 趴在门前,仔细探测宫内情况,见灵池旁边散落两堆衣衫,其中一堆应该属于女修屈广芬,她的肉身被宫殿夹碎,衣衫被缩小,她掌托的避水球与护身钵盂压在衣衫上,全都完好无损。 另一堆显然是易继川所留,他衣衫上面压着碧水玉佩、护身法幡与镇阴令牌。 袁河搜遍宫殿的角角落落,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两人想必都已经投胎转世去了。 绝大多数的修士,陨命之时都不会神魂离体,肉身一旦断绝生机,神魂也会跟着消亡。 虽然修士神魂能够夺舍重生,出窍也算一种保命手段,但出窍需要施法,也需要时间,生死却是一霎那,即使易继川与屈广芬掌握了出窍神通,却根本来不及施展。 他们哪里知道宫殿会瞬间缩小,一下子要了他们的老命呢? 当然这种情况只针对低阶的人族修士,如果法力足够强大,修为进阶到五气朝元的境界,可以结出元神,到时就是不死小强,妖王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检查过后,危险已经被袁河排除,他把避水柱矗在山顶,清空了宫殿河水,然后进到宫内。 先将镇阴令牌捡了起来,他脑海里清晰记着易继川的话,毁掉这令牌,就能杀掉鲛奴,掌握这令牌,便能操纵鲛奴生死。 他目前修为不高,须把一切资源都给利用起来,恶不作兄弟也需要力量制衡。 来到山腰处,他俯望仍在血斗的鲛鳄,冷声喊道:“看看这是什么?你再敢动弹一下,我立刻抓碎这法牌!” 鲛奴仰头一瞧,如同定身了一般,抵抗意志立时被瓦解,再提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恶不作追了他大半时辰,始终逮不住他,憋着一肚子火气,见他忽然束手就擒,一尾巴砸他头上:“不要脸的腌臜货,就会偷袭放火,吾弟的鳄皮都快被你烧烂了,你等着,我这就把你的鱼鳞一片片撕下来,活活疼死你,然后再吃你!” “你也不准动!”袁河不让他行凶。 恶不作急刹在鲛奴跟前,请示道:“小老爷,这条鲛鱼阴的很,小的咬了他半天,一口肉没有咬下来,每次小的一张嘴,他就放火烧,小的舌头被烫了十几个大血苞,你能不能开开恩,让小的吃他一条胳膊出出气?” 袁河讥声说:“你不是夸口再厉害的妖卒子,到了你面前也要躺食吗?他有伤在身你都打不过,以后让我怎么放心用你!” 恶不作立即合上鳄嘴,再不敢吭声。 袁河不理他,盯着鲛奴问:“你发色与尾色不同,是不是混血?” 三海水族非常容易辨认,海鲛族都是鱼尾巴,特征是尾上长满鱼鳞,河下同道通常称呼他们叫鲛鱼,岸上才习惯叫他们鲛人,圆圆老祖给袁河推荐的龙门水府府主是一条金鲛鱼,尾巴与金鱼一模一样。 海娲族则是蛇尾巴,尾尖不分叉,也不长鱼鳞,河下与岸上统一称呼他们叫娲人,这一族的身份在大河里极为尊贵。 妖族供奉的始祖里边有一位‘海娲娘娘’,传说拥有大仁心大慈悲,她舍身挽救妖族不被异族所灭,一代代流传她的功德伟业,河下同道遇见海蜗族遗民,无论仇恨再深也不会吃,顶多杀了而已。 因为海娲娘娘名声太好,也成为女妖们的共同偶像,这些女妖小有道行后,都喜欢自称娘娘,金乌王宫里的那位梅婠娘娘就是这样。 另外有一部分人族也受过海娲娘娘的恩惠,一旦在岸上碰见被奴役的海娲族遗民,会不惜代价进行营救。 最后一种是海鲸人,他们长的是鲸鱼尾巴,身躯格外庞大,形同巨人,幼儿的体量比成年人族还要大,鉴于这种特征,同道们都称呼他们巨鲸人。 三海水族天赋超凡,无论男女都样貌俊美,智慧也与人族不相上下,但他们存在一个大缺陷,极端排斥混血,不止排斥外族,三族之间也从不联姻,这也导致他们族群单一纯血、根脚明显。 一般来说,只要发色与尾色相同,基本可以判定为纯种的三海遗民。 袁河碰见的这头鲛奴,他头发是乌青状,鱼尾巴却通体火红,那他一定是混血。 根据袁河掌握的情况,混血自出生就要被驱逐,不会有族群庇护,正统的三海水族巴不得混血全部死绝,这也是袁河敢挟持鲛奴的原因。 即使这头鲛奴有混血父母与子孙,袁河也不担忧被报复,他目前显露的是白玉鳄躯,万一将来被寻仇,他变回猿猴即可,梁子结不到他身上。 第26章 鲛泪 “回禀鳄老爷,小的是混血不假,我父与我母却是正统鲛族,我父是火线鲛,因与我母私定终身,被宗族判了雷鞭刑罚,当场被打死,我母是青莲鲛,原本也要受刑,但她自幼在龙门水府效力,是府主雨天师跟前的摇扇侍女,雨天师出面保了她,只把她驱逐流放,免了刑劫。” 鲛奴老老实实道出身世,不敢有隐瞒,害怕再受皮肉之苦,当初他被鲍丰媛捉到时,隔天就拿鞭子抽他一次,次次皮开肉绽,直接抽碎了他的骨气。 其实他原本也不是勇于反抗的鲛人,身上并不具备鲛族惯有的孤傲,他是一个遗腹子,生于母亲被放逐的途中,命运颠沛流离,也多灾多难,导致了他逆来顺受的性格。 袁河却喜欢这种性格:“青莲鲛?这一族的天赋是不是能驱使虚影分身?” 鲛奴点头:“不错,青莲鲛又叫青莲影云鲛,尾鳞上结出几朵莲花,就能演化几道分身,但小的只继承了父族血脉,只能施展火线鲛的神通,除非修为抵达妖将境界,否则无法唤醒母族的天赋。” 照此来说,他本人的真血对袁河没有用,他母亲倒是可以,这种影云鲛的天赋在斗法中能起到奇效,虽然虚影分身不具备攻击与防御威力,却能以假乱真,比较适合逃避躲灾。 袁河继续追问:“你母还健在吗?” “已经死了。”鲛奴脸色黯然:“数月前,南岸汤国练气士倾巢而出,偷袭千秋与龙门水府,小的与我母被放逐到龙门以北的边荒水域,那里有一座混血弃民兴建的水庄,本来远离战场,但是大批同族从龙门出逃,躲入水庄避难,结果被人族锁定了方位,破庄大肆洗劫,逃亡之时我母负责殿后,被人族杀死,他们追的紧迫,小的被逼逃上北岸,不幸被姓鲍的女人给捉住。” “你可有点不当妖子啊。”袁河揶揄他:“你母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临危抛弃她吗?” “我没有抛弃我母!”鲛奴脸色涨红,赶忙辩解:“流放边荒以后,我母收养一大批三海族的混血弃儿,年纪尚幼,我母修为已经到了妖将境界,她为了保护幼儿甘愿与人贼死战,但是人贼穷追不舍,我为了帮助幼儿引走追兵,不得不与他们分别!” 什么叫‘不得不’呢?分明是嫌弃幼儿累赘,独自逃跑,但是惊慌之下逃到岸边,正巧被鲍丰媛遇上,这才是真相! 真正对家族有责任心的妖修,遇见大战时,一定会与人贼拼斗到死!袁河心里鄙视他,却也不点破:“你与你母分开时,是否被传承了祖产?” 鲛奴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袁河的意思,这是在讨要贡品,他忙说:“祖产全是我母编织的龙绡,和她滴出的本命泪珠,姓鲍的女人抓住小的以后,便把祖产全部上贡给她,她嫌弃这些东西不值钱,大部分已经卖掉,是否还有遗留,小的也不知道。” 龙绡就是鲛人编织的衣裳,天然具备避水的特征,屈广芬与易继川携带着避水玉佩与避水球,但鲍丰媛穿着一件避水衣,更为方便。 至于鲛人的本命泪珠,正是袁河所缺的宝物,如果数量足够多的话,提炼的真血可以满足他的练功需求。 鲍丰媛的尸体就在山顶上,袁河闻言去取了她的储物袋,从中摸出四颗散发着青气的晶莹灵珠,这种珠子的外形没有规则:“这是你母的遗物吧?” “对对!正是我母鲛泪!” 袁河检查一看,发现珠中蕴含的妖力颇是磅礴,心想他母亲的修为应该不弱。 “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名字?” “小的活了两世春秋,随父姓霍,名叫烈石。” 他与恶不作全都破了炼骨三关,修为到了开灵期大圆满境界,但恶不作的寿数已经超过三百年,他今年才六十岁,这就是根脚的差异。 妖族的修为提升本就缓慢,大部分都与恶不作一样是凡妖,大约需要三百年才能从妖卒进阶到妖将,唯独上古真妖后裔与根脚超凡者是例外,百年内就能功成。 以袁河的稀有根脚,哪怕懒懒散散修炼六十年,也能达到霍烈石的修为程度,如果他勤修苦练,时间还能继续缩短。 但是因为天劫的存在,有时修为进度能快也不愿意快,天劫太恐怖,一劈就死,所以很多妖修在进阶关口时,假如找不到抗劫办法,总是想法压制修为,不让天劫降下来。 恶不作与霍烈石的身上都有风纹裹旋,已经满足进阶的条件,但他们迟迟不触发‘斩骨风劫’,一来是开灵期的妖力尚未积攒到极限,二来就是畏惧天劫,死亡率太高了。 “哦,你叫霍烈石,这名字我很喜欢,以后你跟在我身边办差,从今以后,你负责巡逻栖侠洞的南部水域,职责是看守门户,差事不算危险,你在这里生活,至少比你在边荒水域要安全。” “小的誓死报效!”霍烈石立马磕头,跟随人族危险极大,动辄就拿他挡灾,他更倾向替妖族卖命,就是袁河的鳄鱼根脚让他发怵,目前来看袁河还算通情达理,但是以后呢?鳄族出了名的穷凶极恶,万一哪天起了口腹之欲,要拿他当食粮,下场可是更惨! 哎,走一步看一步罢,反正这辈子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他并不沮丧,也不忧虑,这该是一种随波逐流的麻木。 袁河见他表明态度,向他打听鲍丰媛三人的来历:“他们在这里陨亡,会不会留下后患?他们的亲族势力如何,有没有可能入河调查死因?” 霍烈石一路跟随三人,了解他们的底细:“绝对不会!他们都是野修,没有亲戚,也无师门,不会有谁在乎他们的生死。” 袁河微微点头,又问:“他们抓捕蒲耳猿时打过一记血掌印,你是否知道解印的办法?” “这是人界佛门常用的追踪术,破解并不难!那两个女人屈广芬与鲍丰媛都是修佛者,追踪蒲耳猿途中,她们交流过各自的修行经验,全被小的听到,屈广芬修炼的是宝光真气,她的佛手印上蕴含一丝此种真气,打在蒲耳猿身上,能够感应追踪,只须把真气给驱散,手印自会消退。” 第27章 火劫 “妖族驾驭不了真气,又该如何驱散?” 前些天袁河研究紫薇天师遗留的《白冥寒焰》,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这心法是道门练气士的传承,他必须先把白冥真气炼出来,然后才能驱使寒焰,真气偏偏始生于经脉当中,首先游走十二正经,其次连通奇经八脉,但绝大多数妖族都没有经脉,这是无法逆转的先天缺陷。 侠崇文是虾族,他妖躯里全是血肉,真气在他体内根本走不动,即使修炼一千年他也入不了门庭,霍烈石是半人半鱼,真气只能游走上半身,一旦靠近鱼尾巴,就会被堵塞。 因为这个缘故,妖族一律淬炼肉身,不练真气,但他们与人族所追求的长生大道全部出于同源,都要吸收天地灵气、吞噬天地精华,仅仅修炼过程不同,要么淬炼肉身,要么淬炼魂魄与元神,最终又殊途同归,等修为走到一定境界,他们都要渡真劫,妖族渡的是原始真灵,人族渡的是无量真人。 但世间生灵无数,总有那么一批稀有族群,不止能修炼肉身,也能修炼元神,袁河就是这种特例,他与人族一样,体内存在经脉穴位。 他尝试修炼《白冥寒焰》,入门其实很顺利,经脉里诞生了一股白冥真气,但有一个疑难他解决不了,已经练不下去。 自他开灵化妖以来,妖气全部积攒在猿骨当中,只要他试图游走真气拓展经脉,妖气必然要失控,逐渐混入真气当中,呈现紊乱的状态。 他掌心已经能驱使一缕寒焰,但寒焰显形后会时而溃散,他控制不住,这是妖气与真气相互排斥所导致。 反复练了几次,他判断这应该是道统法则的限制,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他必须选择其一,或是专注淬炼肉身,或是专注淬炼元神,否则两种道统他都不会有成就。 有关这种修行奥秘,霍烈石多少了解一些,给袁河提了一个建议:“鳄老爷,灵猿族拥有类人的美誉,蒲耳猿更是上古真猿的后裔,它与咱们这些披麟带角的妖族不一样,那位屈广芬讲过,它天生无魂无魄,想要渡开灵火劫,必须淬炼六识,六识合一才能结出妖丹,而佛门真气对六识凝结大有帮助,你不妨让它尝试修炼《宝光心经》,等它把宝光真气炼出来,不止能解除猎妖印,还能缩短它开灵的时间。” 这是一举两得。 “屈广芬随身携带有《宝光心经》?” “原本她只记在心上,与鲍丰媛照面后,为了研修各自的佛门功法,她们两人互换了练气术,《宝光心经》被鲍丰媛收藏了起来。” 袁河已经把三人的储物袋全都收在手上,《宝光心经》刻在一副竹简里,他粗略扫了一眼,对霍烈石说:“我处事历来公道,你告知了解印之法,这是一件功劳,你身上所中的毒素都是我一手布置,你先去巡逻,等会儿自有解毒灵草交给你。” 又想到他初来栖侠洞,对领地范围不熟悉,又指示恶不为替他引路。 等这一鲛一鳄离开,恶不作谄媚着说:“小老爷,那天小的去万珠洞采买灵泥,咬死两头黄蜥鳄,救了侠洞主的命,小的也立过功。” “怎么?你也想要赏赐?” “不敢不敢!小的就是想让你知道,虽然小的本领不济,但办事勤恳,绝不偷懒!你可不要把小的驱逐啊!” 小老爷招兵买马,收了一头鲛人为喽啰,眼瞅着自己要失宠,恶不作需要表一表忠心,又说:“小的最近总觉得体内灵风似有满溢的迹象,假如小的强行冲关,有望触发风劫,但是能不能渡过去,小的没有一点把握!小老爷,小的想冒一冒风险,你看行不行?如果小的侥幸渡劫成功,到时再办差,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风劫威力太大,你先不要渡。”袁河拒绝了他:“我刚刚招收了一头小猿猴,他有本事与水魃族攀上交情,等他打通枭魂山的水路,咱们返回铁翼国,到时我领你前去王宫,请老国舅们给你护法,保你平安渡劫!” “谢小老爷天恩!”恶不作激动坏了,这真是天大的赏赐,趴在地上猛猛磕头。 “好了,你也去巡逻罢!” 袁河望着他的背影,眼睛眯了起来,这次围猎人贼,他本想让恶不作与人贼血斗一场,最好斗成重伤,但那三人死的太利索,根本找不到机会,继续养着恶不作,如同火药桶上玩火,他需要另想办法,彻底消除这一隐患。 思虑片刻,袁河变回猿躯,取出了螺号,给藏匿河底隧道的侠崇文发号施令。 听见袁河召唤,虾蚌两族的孩儿们纷纷从巢穴游出来,栖侠洞很快恢复了原本的热闹气氛。 “哈!人贼死啦!”袁小青跟着侠崇文来到山顶,一眼看见鲍丰媛的尸体,自顾欢呼雀跃,啊啊大叫了一阵子,对着鲍丰媛连踢带打:“让你打俺,你倒是继续打啊?不打不是好汉!快起来!” 袁河盘坐在殿门前,朝他招手:“都已经死了,不要再侮辱她的尸身!你过来!” “哎!”袁小青一步跳到跟前,撒欢说:“老祖宗你可真厉害,打杀了人贼,连一点伤也没有受,如果青姐姐也像你一样有本事就好了!对了老祖宗,另外两个人贼呢?” “全死了,尸骨无存!”袁河问他:“你识字吗?” “字认识孩儿,孩儿不认识它们呀!”袁小青挠挠头:“孩儿自幼生活在鸟巢里,鸟族不教化人界的文字。” 袁河一听,没有把《宝光心经》交给他:“那就先跟着我学文知书。” 往前瞄了一眼,见侠崇文与紫锯虾几个孩儿都在围着尸体打量,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人贼的模样,既好奇又畏惧,即使是死人。 “老师,这头人贼该怎么处理?”侠崇文请示问。 “毁了!”袁河知道水妖爱吃人,但栖侠洞不会出现这种事,“你们全都过来,为师有要紧事情对你们讲。” 等他们并成一排趴在门前,袁河正欲开口,忽听血蚌爆发一阵惊恐的嘶鸣声,袁河注目看去,见蚌壳内升腾一层火苗,一下淹没了软躯。 “不好!老师,蚌孩儿的开灵火劫降下来了!”侠崇文抬肢一拨,将紫锯虾与还阳蚌扫到一边,远离血蚌的火焰辐射。 眼下只是渡劫的开端,过上一会儿,火势会越烧越旺,血蚌吃疼之下会四处翻滚,容易撞到孩儿们,整个栖侠洞,除了袁河与侠崇文,其余河兽沾上一丝天火就要被烧伤。 第28章 祭骨丹 血蚌是河兽之躯,只能预感天劫的临近,具体什么时候降到头上,它可不知道。 等它渡了处子劫,诞生了妖力,下次天劫到来,它才能感应准确日期。 也亏得是这时降临,如果降在屈广芬三人寻宝期间,河底隧道的虾子虾孙可就要遭殃了。 火势越来越大,血蚌很快变成一团火球,在山顶空间起起落落,左颠右晃。 开灵火劫是妖族的第一波天劫,直接降在体内,这是修为境界的劫数。 妖族的境界历劫没有时间限制,妖力积攒到巅峰就会触发。 但是妖族天生寿元悠久,即使‘妖卒’境界也能活上一两千年,于是在这期间,还有一种循环天劫,每隔一千年准时降临,这便是‘千古大劫’与‘万古重劫’,不针对修为,只抹杀生机。 在循劫降临之前,存活几率比较高。 只要根脚好一些,熬过第一道开灵火劫并不算困难。 天火先从兽躯内部燃起来,逐渐蔓延到体外,渡过这一关,可以凝结妖丹,兽躯蜕变换新,转为妖体。 袁河记忆里保存着猿猴渡劫的情形,决定参与护法,反手一捞,把猿击袋从背上卸下来,张口喷出一团真血,撒在袋面。 然后摇指一晃,猿击袋凌空盘旋,化作一团水汽漩涡,将血蚌罩在其中。 血蚌刚刚没入漩涡,登时消失无踪,山顶环境恢复了潮湿状态,炽热火浪消退的干干净净。 “好袋!”袁小青只觉看花了眼,兽皮袋子转眼变成了大漩涡,真比他的号角更有意思:“老祖宗,这是什么宝贝?” “祖传的一件鲸鱼鳔。”袁河操纵着漩涡,边说:“这鳔袋能容纳数十里的河水,曾经被七位灵猿老祖用真血祭炼过,非吾族血脉驱使不动,我当年开灵化妖的时候,就是在袋中渡劫,里边空间安静,能助我稳固心神,不致于内丹破碎。” 等兽躯焚化,妖体现形后,才能尝试结妖丹,这期间,天火不断焚烧,精神有可能在灼烧的痛苦中崩溃掉,妖丹的凝结却必须专注,稍微一次失神,那怕一点声响干扰,就会导致丹碎妖亡。 前些天血蚌吸收紫薇真睛的妖力,出现天劫征兆,它一直在给渡劫做准备,袁河提前把几株阴苓草抛进它蚌壳,这种灵草能降低一丝天火的火势,但效果微乎其微,血蚌能否渡劫成功,关键还得看它自己的意志与承受力。 袁河受过天师教化,能给血蚌护法,侠崇文却帮不上一点忙,卧在一边儿焦虑等候,栖侠洞每年都有迎劫的孩儿,成功者却寥寥无几,绝大多数要死在劫火下,他心里祈祷血蚌能够平安渡过去,水府战事导致家园的防御力量溃散一空,多诞生一头妖卒,就能多一分保险。 袁小青好奇猿击袋的妙用,想深入打听,但他在老家时多次见过妖禽渡劫,最忌分神,不敢再打扰袁河,老实蹲在地上。 紫锯虾与还阳蚌都被刚才的天火阵势吓到,躲在侠崇文身后不敢出声。 山顶空间就此陷入沉寂。 半日后,袁河紧锁的眉骨忽然舒展开,笑道:“成了!” 他一招手,收回了猿击袋。 ‘啪!’ 血蚌悬空落地,壳上裹了一层黑糊糊的灰尘,触地而散,露出鲜红色泽,天劫一旦渡过去,蚌壳不止涨大一圈,颜色也转为通体纯血。 “谢过猿老爷庇佑大恩!”蚌壳打开,散出团团妖气,一道仿若女童的声音传了出来,听去稚嫩柔弱。 “你灵智早开,已经跟了我两个月,今次你渡劫成功,咱们的师徒名分就算定下,你跟脚是血云无垢蚌,可以姓薛,名字嘛,就叫无垢罢。”袁河这是图省事。 “薛无垢拜见老师!祝愿老师永生永寿!”她合了几下蚌壳,又转去侠崇文的方向:“薛无垢谢过虾老祖收养吾族大恩,本该奉你为祖,但老师已经收我为徒,我是师妹,你是师哥,我当以师妹身份孝敬师哥,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侠崇文觉得‘师哥’让他矮了辈分,但一切都是老师为尊:“师妹啊,我觉得你说的对极了!” “薛无垢拜见师哥!”她立刻见礼。 自始自终,她情绪都极为娴静,并没有初吐妖语的畏缩,也没有初化妖身的迟钝,这点袁河非常满意,袁河要使用她炼化紫薇真睛与青莲鲛泪,性子木讷会坏事,急躁会拖延进度,稳重一些更适合办差。 袁小青在一旁看了,想起收养自己的青鸟,扑腾跪在袁河面前:“老祖宗,孩儿也要拜你为师,如此一来,孩儿就能多一个姐姐与哥哥了,求老祖宗恩准!” “渡了劫再准你。”袁河叮嘱他:“等教会你人界文字,我会再传授你一套迎劫的法术,你要好好学,不能偷懒。” “不懒不懒!”袁小青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却又道:“即使懒,法术也能一修便会,天劫一渡就过!” 臭屁!袁河笑骂一声。 接下来,他给这几头妖怪学生做了日程安排,每天什么时候学习、巡逻、玩耍、办差,都要严格要求。 他收徒可不是随心所欲,妖多好办事,妖多力量大。 薛无垢既已化妖,自然要尽快给他提炼真血,袁小青要传功迎劫,好去枭魂山找水鬼拜把子,等把鬼军组织起来,即使恶不作造反也不怕。 等把一切布置停当,袁河独自返回宫内,把屈广芬三人的储物袋清理一遍,看看是否珍藏了对他有用的宝物。 三人炼制的法器有七八柄,袁河在丰原水府时听元渊天师讲过人界法器的情况,炼制法器的材料无外乎妖骸与通灵矿物,妖骸本身就蕴含神通,如果袁河被人族杀死,一双长耳朵肯定要被割掉,丢入丹炉稍稍祭炼,就能当作顺风耳一类的法器。 通灵矿物需要先行炼出精华,再耗费心血打入法术禁制,然后才有杀伤力。 袁河把三人的法器逐个试了试,都能祭动起来,但是神通入不了他的眼,远远比不上他变身的白玉鳄躯。 不过有鼎炼丹的法炉,他比较感兴趣。 又翻了翻三人的经书,记载法术的竹简有十多部,都是练气士常用的基础咒决,对袁河多少有点帮助,可惜施咒需要真气配合,袁河连白冥真气都掌握不了,这些咒语也无法入门,只能舍弃掉。 好在有一部《朝宗丹解》,这是介绍炼丹的经书,无须真气就能研修。 而且有一个意外之喜,这是一部佛经,罗列的丹方中有一种‘祭骨丹’,专为淬炼佛门金身,貌似对妖族也有效果,有利于袁河打通炼骨三关。 第29章 三年后 袁河想要炼丹,必须先采集药草。 祭骨丹的丹方记载十余种草类,不过都是陆生灵草,袁河必须根据它们的药性寻找水生的替代品。 寻草其实并不困难,那天宝马水府的贡官马奔将军对侠崇文讲过,栖侠洞附近的几座妖洞全部遭了灾,水域等同于无主之地,袁河尽可前去搜查。 至于使用替代品,会不会导致祭骨丹失去原有的药效,袁河并不在乎,他需要的是掌握炼丹法门,丹师在各大妖国都是尊贵供奉,如果他小有造诣,丹师身份可以作为他收集真血的一种手段,还能拿灵丹交换他所需的河珍。 随后一个月,袁河频繁离开栖侠洞,领着紫锯虾前往洞外采集水生药草,顺便勘探地质,熟悉洞外的河珍分布情况。 等他把替代品收集齐全,在栖侠宫开辟了一座炼丹室,整日猫在里边,热火朝天忙碌起来。 他虽是独自探索,但炼丹的每一个环节都对紫锯虾言传身教,他是在刻意培养学徒助手,助手也必不可少。 炼丹绝对是一项精细活,也极耗精力,丹火的驾驭非常关键,火温必须保持恒定,不能高也不能低,每一炉的烧制时间也有限制,不能长也不能短,这就要求袁河时时刻刻守着丹鼎,稍微操作不慎,就要以失败告终。 袁河从屈广芬三人那里得来的丹鼎并不蕴含灵火,需要他施展火术才能驱使,但他并不懂御火神通,于是另辟蹊径,潜入万珠洞北边的一处地缝,从河底岩浆里采集一批吐焰石,配合丹鼎使用。 吐焰石散发的火温恒久如一,袁河只需要把控炼丹时间即可,这种事情交给紫锯虾最合适,有这么一位守鼎童子在,袁河就能抽身出来了。 等正式开炉炼丹时,袁河也没有丝毫压力,《朝宗丹解》上记载有炼丹步骤,他根据要诀一步步执行,失败并不要紧,大河里遍地灵草,源源不断供他挥霍,当他慢慢积累出炼丹经验,水平自然能够提高。 就这样,袁河开始了他周而复始的规律生活,每一天都在炼丹、教课、修习妖功中度过。 河下的时间流逝极快,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年。 这三年当中,栖侠洞发生不少危机事件,但每次都被袁河有惊无险的处理,他所面临的棘手危机无一例外是人贼入侵。 起初袁河需要领着恶不作与霍烈石进行驱逐,随着袁小青成功开灵渡劫,前往枭魂山接触水魃族,栖侠洞外逐渐被游荡的鬼群给封锁,慢慢的,人贼已经不见踪迹。 袁河逐步建造了一座安全堡垒,栖侠洞中的虾族与蚌族也随之出现一股繁衍的爆发期,小孩儿的数量井喷式增加,好在这一方水域面积够大,经过三年的大发展,河底隧道越挖越多,甚至已经连通枭魂山,即使再多出十倍妖口,也能容纳的下。 袁河是一个忧患意识强烈的妖修,日常之时,严厉敦促虾蚌两族构建家园的防护体系,他所教化的知识也多与抵御人贼有关。 这一天,又到了袁河授课的时间。 袁河座下大徒弟侠崇文与二徒弟薛无垢最先赶来栖侠宫,趴在殿门外的道场上叙起闲话。 薛无垢是蚌族最先渡劫的妖卒,早已接管蚌族首领的职责,近期正在重整万珠洞。 王宫的梅婠娘娘已经渡完妖师雷劫,不日就要前来丰原水府上任,肯定会派遣妖官,给辖内的四十七座妖洞重建秩序,如果发现哪座妖洞荒废,必然要迁移新的水族入住,为了防止万珠洞的河珍易主,薛无垢要安排一批蚌族孩儿前往万珠洞定居。 她一直记挂着这件事,问侠崇文:“师哥,梅婠娘娘到底什么时候进驻咱们水府?你须把时间打听清楚啊,我要提前领着孩儿们去万珠洞迎接。” “娘娘什么时候驾临,谁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侠崇文早就不再巡逻,袁河交给他一个新差事,联谊其它水族:“老师炼制的祭骨丹对妖卒修行助力极大,这两年我跑遍水府师宫以西的二十余座妖洞,拿祭骨丹和他们交换物品,也与他们建立了联络,只要娘娘前脚入住师宫,他们后脚就会把消息传来栖侠洞。” 如果把各大妖洞的水族全部动员起来,传信速度会相当快,每座妖洞都有擅长水遁的族群,命令一旦下达,妖洞之间可以接力式通信,几千里的水距,不用半日就能把消息传到边境,且不用担心中途消息中断。 建立这样一条传信通道,假如梅婠娘娘派遣妖官过来,薛无垢有充足时间带着孩儿们转移到万珠洞。 “这就好。”薛无垢听侠崇文如此说,旋即安了心,轻笑道:“师哥,既然祭骨丹的作用颇大,怎么不见你的妖力增加多少呀?难道老师没有把灵丹赏赐给你?” “老师赐的灵丹我都吃不完,但我资质不佳,修炼进度甚是缓慢。”侠崇文看看她,叹道:“比不上师妹你,这才短短三年,你已经冲破炼骨的两道关口,如果再给你三年,恐怕你的妖力就要追上恶不作与霍烈石了。” “能不能追上,全在老师一念之间。”薛无垢朝宫内打量,老师正在寝宫里打坐,头顶升腾一团绿气,她猜测这是老师在借助青莲鲛血练功,但她不知老师在修炼什么妖术。 她蚌壳张的很大,望着袁河时,软躯上的两颗眼珠透着感激色彩:“我修为增长这么快,是因为老师把紫薇天师的真睛与青莲鲛的泪珠交给我炼化,我摄取了里边的妖力,老师说过,如果找到新妖骸,还会交给我,此等大恩,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她耗时两年多才将真睛与鲛泪的真血提炼出来,妖力都被她吸收,转化为自身道行,助她冲破关口,修为突飞猛进,这种霸道根脚即使袁河也叹为观止。 “什么报答?老师说你多愁善感,真是没错!老师座下收了咱们五个弟子,我家姿儿和你一样都是女妖,整天跟着小青撒野,哪像你这般矫情!老师对咱们都有恩惠,但你见过姿儿总是把报答挂在嘴上吗!”侠崇文批评她:“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对咱们传道授业,你要做的是尊师重道与爱护同门,其它不要多想。” 侠崇文挺羡慕这位师妹,她尚未渡劫之前,老师说她有大机缘,当时侠崇文并不清楚机缘是怎么回事,现在已经懂了。 其实也怪不得薛无垢如此念念不忘报答,换做是谁,都会这般想。 他们聊到这里,忽听山脚传来一阵咋呼声。 “去去去!滚一边儿去!这是俺家,谁让你们这些奇形怪状闯进来的?还把山梯给堵住,把俺家的小孩儿们都给挤的没有听课位置,是不是找打?” “青弟要打架?好,哥哥给你助威!” “助什么威!净是害青弟受罚!它们都是附近电霖洞与百善洞的邻居,家中没有老祖庇护,见天东躲西藏,老师见它们根脚不凡,准许它们过来听课,倘若把它们撵走,老师肯定要生气!” 三年已过,蒲耳猿、还阳蚌、紫锯虾都已经化妖有成,被袁河收入座下,他们渡劫的时间相差不远,又脾性相投,整日聚在一起厮混。 第30章 释婆婆 上到山顶,袁小青凌空翻一个跟头,跳到侠崇文身边,嬉笑着说:“大师哥,去把老师叫出来,俺有大事禀告!” “你自己怎么不叫?”侠崇文扭头问。 “俺可不敢打扰老师,否则要挨罚!”他自认是袁河的同族孩儿,总觉得自己在袁河跟前比四位同门更得欢心,他以前听课时,直接闯到袁河寝宫大喊大叫,结果被袁河狠狠教训几次,现在已经学乖了,却是不省心,总是怂恿侠崇文顶包。 “你怕挨罚,师哥我就不怕?”侠崇文瞪他一眼:“老老实实等着,到了时辰,老师自会出来。” 起初侠崇文也认为袁河最重视袁小青,无论袁小青对他提出什么要求,他一概允准,谁知每准一次,袁河就要大骂他一回,还让他拿出大师兄的架势,不能惯着袁小青。 时间一长,他对袁小青慢慢严厉起来。 “老师才不会罚你,他只罚俺和三师哥!”袁小青扭头看看还阳蚌:“是不是?” “是的很!老师说我跟脚特殊,人贼最爱捉我,让我待在山底洞府练功,我原本最听老师吩咐,但青弟你总是勾引我,骗我出山玩耍,我每次挨罚,都是因为青弟你!”还阳蚌心平气和的发牢骚。 “俺勾引你?”袁小青却是火爆脾气,一巴掌扇到他蚌壳上:“真不要脸!你自己贪玩也就罢了,为何要赖在俺头上!以后不要跟着俺玩,不然俺一脚把你踹到山底去!” “不玩就不玩,我大不了在山底睡觉!”还阳蚌不躲不避,任凭他打,师弟敢打师兄,老师肯定要罚这猴子,念在他挨打受委屈的份上,说不定老师就会开恩,不再逼着他修炼了。 他被袁河起名叫朱九戒,根脚天赋一等一的强,比袁小青与紫锯虾先渡劫,排行老三,若非薛无垢吞噬了紫薇真睛妖力,也快不过他。 但他生性胆小,偏又馋嘴成瘾,贪玩成性,袁河让他在山底闭关练功,他总是偷偷溜出来,被袁河禁足过很多次。 起初他不敢违反袁河定下的规矩,但袁小青缺少玩伴,总是激他,说他是‘无胆鼠辈,连个山洞都不敢出,不配做老师弟子。’他头脑一发热便不管不顾,也是袁河没有对他太苛刻,这才导致他屡屡出山,却仅限于栖侠洞水域嬉游,洞外他是绝对不敢去的,因为袁河对他下过严令。 他的寝宫专门开辟在山底下面,那是一座使用金光琉璃建造的安全屋,侠崇文四妖都住在栖侠宫内,常伴袁河身边,袁小青害怕他烦闷,每晚都潜下山底陪着他,因此这俩师兄弟的关系最好,虽然总有斗嘴,过两天却会和好,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你们不要再闹,老师出来了!”紫锯虾望见袁河推开宫门,赶紧出言提醒。 她被袁河起名叫侠姿,论及根脚,她比不上袁小青与朱九戒,论及重要程度,也比不上薛无垢,但她跟在袁河身边的时间最早,真比较起来,五个弟子当中,她才最受袁河重视,因为袁河在她身上耗费了最多的培养心血。 她性格也勤苦上进,严遵袁河的任何交代,就是天赋有限,与她老祖侠崇文一样,受到根脚制约,等过上几十年,她与薛无垢、袁小青、朱九戒的修为差距会越拉越大。 “弟子拜见老师!” 袁河应了一声,在殿门处盘坐下来,目光掠过五位弟子,望向山间石梯,除了虾蚌两族的小孩儿,还有一批鳗鱼族、鳝鱼族的河兽,数量大约有二十头,全部出自附近的妖洞,它们各自存活两三世不等的时间,诞生了些许灵智,希望投靠到袁河座下寻求庇护,顺便听一听袁河讲道。 但袁河讲的不是修行疑难,而是普通的人界知识,对它们是否有帮助,全看他们自身的考虑,袁河只准许它们偶尔过来听讲,却不会收留,因为它们上贡的贡品不符合袁河的要求,都被退还了回去。 “小青,我让你联络枭魂山的释婆婆,寻找镇阴灵木,可有消息传来?” 释婆婆法号释心颜,根脚是一头水生僵尸,她由人尸入道,灵智颇为通透,也从不杀害水族,三年前袁小青下河时曾被她指过路,有这一个情分在,袁小青渡劫后找到她,与她做了忘年交,因为她懂得辨认河珍,这几年一直替袁河在枭魂山寻宝,当然袁河不是白使唤她,定期赠送一批祭骨丹作为交换,此种灵丹对僵尸同样有效果。 “孩儿正要汇报此事。”袁小青刚才从洞外回来,正是去拜访释心颜:“释婆婆已经找到镇阴灵木,说是要上贡给你炼宝使用。” 这几年袁河除了研修丹道,也在慢慢探索炼器的法门,他用‘镇阴令’控制了鲛人霍烈石,也准备采用类似手段控制大鳄恶不作,炼制‘镇阴令’的材料正是镇阴灵木,但种奴印需要释心颜出手。 有次他与释心颜碰面,提及了此事,释心颜答应帮忙。 等再炼一枚镇阴令,袁河就能除去栖侠洞的最后一个隐患。 “以往找她交换宝物,都是拿祭骨丹过去,这次她想要多少颗?” “她这次不要灵丹!”袁小青忙说:“她做尸妖这些年,找回不少生前记忆,想念她在岸上的孩儿,准备登岸去探望,却又害怕途中惹上凶妖,想找你换一柄避灾的法器。” 僵尸族都没有魂魄,但人尸上会残留部分生前意识,化妖后能够唤醒,释心颜生前是一个凡人,活了五十余岁被洪水淹死,尸体落在一处冥水巢穴,吸收冥气后做了水妖,她的孩儿也都是岸上的普通人家,住在黑水江畔的乡村里,那黑水江是青黎长河北岸的一条支流,交汇在铁翼国境内,她想回家,必须先游入铁翼国,再从铁翼水域遁入黑水江,途中不会遇见人贼,但是会碰上鳄鱼。 她知道袁河的根脚是长耳猿,天赋能听水声,她判断袁河珍藏有灵耳类宝物,这对她平安返家大有帮助,这才让袁小青传话。 “阴阳殊途,她已经做了几十年的水尸,她的孩儿可能都死了,即使还活着,也不会认得她,反而会惹出祸事来!”袁河能够理解这位释婆婆的执念,他自己也常常思念前世的亲人,如果有法子返回地球,他也会冒一冒性命危险。 袁小青是孤儿,体会不到这种感情纽带,但他讲义气:“老师,释婆婆替咱们效过力,妖洞外边的鬼群都是她一头头招来,现今她对自家孩儿朝思暮想,宁肯让凶妖给吃了,也非要再见一面不可,如此舔犊情深,你便随了她的心愿罢。” 第31章 交换 袁河并没有表态,他收藏有不少长耳猿族的遗骸,但释心颜必须帮助他镇压恶不作,他才会拿出宝物。 等他把今天的课业教完,给侠崇文做了一番安置,然后领着袁小青离开栖侠洞,前往枭魂山拜会释心颜。 他目前已经把紫云六睛虾与青莲影云鲛的真血炼入猿躯,又掌握两道新的变身妖术,即使遇上凶鬼偷袭,他也丝毫不惧。 释心颜的落脚点距离栖侠洞不远,位于枭魂山水域的边沿地带,她以前栖居于水魃族的老巢,生前的记忆恢复以后,她开始离群索居,自从与袁小青有了交情,她把洞府搬到了边境上。 “释婆婆就住在这座深谷里。”袁小青轻车熟路,领着袁河穿过几座冰山,游进一处山谷,谷中裂开一条地缝。 朝里喊了几声,河水搅成一团漩涡,身影未显,先有一阵老迈女音传上来:“老身独居在此,没有一个伴儿,每次听到小青的声音,总是很欢喜。” 话音落毕,漩涡里冒出一具穿有草衣的僵尸,五官轮廓与人差不多,样貌却极是狰狞,头顶光秃秃,没有一根毛发,皮肤是青褐色,一双眼珠似血一样红,并散着幽光,外露两颗獠牙,长至下巴。 她就是释心颜。 枭魂山水域栖居的尸鬼都有来历,普遍是人族与妖族死亡以后,尸体与魂魄被冥水侵泡,从而通灵化妖,它们化妖后的形状与生前大致无二。 除此之外,还有一批尸鬼是冥气之中天然孕育出来,这些族群根脚超凡,属于冥界的王族血统,但是数量极少,它们必须在原始冥域内才能得以孵化,枭魂山就不存在冥界王族,因为这一方水域是尸鬼扎堆后才诞生的冥气,非是正统,不符合王族栖居的条件。 释心颜浮到与袁河齐平的水距,打量一看:“咦?袁师也来了?老身有礼!”她微微屈身,作了一个万福礼。 袁河抱拳还她:“叨扰婆婆了!” 三年来袁河与她见过不少次,还到她洞府参观过,府中配备着各式各样的家具,她对人界生活相当怀念,这也给袁河留下极好印象,不过那洞府连着一口冥气泉眼,袁河不适应里边的气味,再不愿进去。 她也到栖侠宫做过客,骤一见到人界的精美宫殿,同样感怀不已,但她适应不了宫中的灵气,尸鬼必须在冥地修炼不可,她虽喜欢栖侠宫的环境,却没有入住,一直与袁河平辈相交。 “咱们到山顶详谈罢。”袁河扬了一下手臂,与她一道落在附近的山头上:“听小青说,婆婆准备到岸上一趟,可有此事?” “却是不假。”释心颜叹息:“按说老身已经变成妖怪,不该再对人间有半点留恋,但就是忘不掉那几个孩子,自从老身重新记得他们,没有一天不想念。” 无论妖怪有多卑微,都有属于自己的妖生故事。 释心颜惆怅着说:“老身前生是人,丈夫早亡,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不成想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寿终于二十七岁,儿媳伤心过度也撒手离世,留下四个孙儿给老身,那年…… 哎,老身也弄不清具体年月,只记得家里遭了洪水,老身被卷到大河下面,就此与他们阴阳两隔,老身死的时候,有两个孙儿还没有成亲,老身一定要回去瞧瞧,看一眼就够了,知道了他们活的安康、子嗣兴旺,即使让老身再死一次也甘心!” 袁河寻思,没准四个孙儿都已经被洪水淹死,你重返故土恐怕连墓碑都找不到,如果结局是这样,到时该怎么面对? 这是人家的私事,袁河不便劝说,况且执念种在了心上,也极难扭转,劝也劝不动。 他尊重释心颜的选择,问道:“既然婆婆你下了决心,我会尽力助你成事,小青说你需要一柄避灾法器,具体是指什么宝物?” 释心颜瞥一眼他的长耳,直白说:“老身此行要经过铁翼国的诸路妖洞,老身道行尚低,难免会被鳄群给盯上,老身知道袁师是长耳猿族,天赋能捕捉水声,若有此等宝物在手,就能感应鳄群踪迹,应该不致于惨死途中,还望袁师能够成全!” 说完托起双掌,左掌握着一截木枝,手腕来粗,枝上有血线流动。 这是袁河点名索要的河珍,木枝就是镇阴灵木。 释心颜递给他:“袁师你点名要找镇阴木,老身已经替你寻到,请袁师收下罢。” 袁河说:“我也不瞒婆婆,让你寻找这件宝贝,是为了镇压一头鳄妖,具体该如何给他种上奴印,希望婆婆一并赐教。” “这可有点难度,镇阴木是天然的镇魂之物,但必须把此木打入鳄妖体内才能释放它的威能!”释心颜给他介绍用法:“所以袁师你需要先制服鳄妖,否则他反抗之下会毁了此木!” 鲛奴霍烈石的修为高过鲍丰媛,但他遭遇人贼追杀,身负有重伤,这才导致鲍丰媛轻易将他镇住。 恶不作修为也高过袁河,但袁河变身白玉踏云鳄后,同样能驯服恶不作。 想到这里,袁河邀请道:“那头鳄妖已经破了炼骨三关,但我有法子制住他!” “破了炼骨三关?这已经是开灵后期修为了。”释心颜道:“这种奴印是人族修士的法门,他们能修炼冥属真气,常年温养镇阴木,随着法器的品阶提升,奴印威力才会越来越强,但老身找到的这根镇阴木,火候还差了点,即使镇压成功,等他将来渡了斩风劫,也能慢慢挣脱镇阴木的束缚。” 第32章 天象 这几年袁河一直没有间断《白冥寒焰》的修炼,虽说进度异常缓慢,但多少有一点驱使心得,便道:“这无妨,我修炼有冥道真气,可以温养镇阴木。” “袁师你有练气士的传承?”释心颜一听极是动容,她是僵尸根脚,如果能得到人界道门的功法,对她修炼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那就没有问题了!鳄妖在哪里,老身这就陪你去!” 袁河心知释心颜对冥道真气心驰神往,但双方交情有限,袁河不会平白无故传授。 当下离了山谷,朝栖侠洞的方向潜游过去。 常年累月,恶不作与恶不为兄弟都驻扎在西部水域,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西部门户大开,并不见兄弟俩的踪迹。 “老师,这两个呆头鳄是不是玩忽职守,跑到别处玩耍去啦?” “你以为他们都像你一样贪玩吗?”袁河判断是有入侵者袭扰:“你回栖侠宫去问问崇文,如果这兄弟遇到事故,一定会上报给他。” “孩儿这就去!”袁小青飞身跃走。 不一会儿,他与侠崇文一块返回来,禀告说:“老师,恶不作的妖力已经积攒到极限,他压制不住,马上要渡风劫,你以前叮嘱过弟子,如果他修为走到这一步,必须脱离栖侠洞,前往枭魂山渡劫,免得连累孩儿们遭难,刚才他入洞想找你,弟子自作主张,让他遁入了枭魂山!” “你做的很好!”袁河做事有备无患,早就预料过这种情形,提前交代过侠崇文:“你这就领着小青返回栖侠宫,把孩儿们全部疏散到地底隧道里,还是老规矩,我不召唤你们,都不准出来,另外你再去找霍烈石,让他也潜入地底!” 袁小青想去见世面,嚷求道:“孩儿想看看斩骨风劫是什么样,老师,让孩儿跟着你罢!” “不行!等你将来渡风劫,自然有的瞧!”袁河没有批准:“风劫动静太大,天象有可能冲到河面上,万一被空中巡游的人贼给锁定方位,一定会入河骚扰。” 袁小青一听,郁郁不欢跟着侠崇文回家。 等他们走后,袁河对释心颜说:“婆婆,这是天赐良机,即使他渡劫成功,无论妖躯还是妖魂,都会处于衰弱状态,镇压他想必轻而易举!” 释心颜却是一脸凝重:“袁师,你可要考虑清楚,这么做风险极大,老身刚才讲了,斩骨期妖将有法子挣脱镇阴木的束缚!” 袁河一门心思算计恶不作,不过是为了铲除隐患,严防万一而已。 以恶不作的谄媚做派,即使能挣脱奴印,袁河不与他再见面就是了,只要他看不穿袁河是冒牌货,就有可能对袁河继续死心塌地。 “我主意已定,必须尝试镇压他,至于效果怎么样,我自己会承担!婆婆,劳烦你陪我去一趟!” 释心颜略有迟疑:“袁师,斩骨风劫是有天象的,阵势奇大,极有可能把人族修士给吸引过来,老身……老身……” “如果你不到场,我不知如何使印啊!”袁河见她犹犹豫豫,从猿击袋里摸出一件青葫芦:“这样罢,我先把宝物交给你,这葫芦里封印有一只吾族长耳,能捕捉方圆二三十里的声音,不需要你施法,你把葫芦放在耳边就能听见,假如鳄妖渡劫期间,真有人贼入河捣乱,你持有此宝,可以轻松躲避!” 这葫芦是一位人族修士杀掉长耳猿猴后炼制出来的法器,后来此人被元渊天师擒杀,把葫芦交还给灵耳洞,被袁河所得,法器品阶并不高,胜在使用方便。 “那老身陪你去!”释心颜接过葫芦宝,这才下了决心:“老身一定尽全力协助你镇住那头鳄妖!” 他们话不多说,转道西行,重新游进了枭魂山。 恶不作渡劫的地点并不难寻找,枭魂山水域里有一处岩浆峡谷,环境炽热无比,水魃族无法栖居,恶不作一定会选择在这种地界渡劫,可以避免被水鬼干扰。 随着袁河与释心颜靠近峡谷位置,河水的流动越发剧烈,阵阵河风狂卷不止,他们必须施展妖力进行抵御,否则会被搅的迷失方向。 “那鳄妖就在前面不远处,咱们在此等待!”袁河示意释心颜落入谷岸的一棵水生柳树里,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可以抵御天风。 此时此刻,恶不作正潜伏于峡谷当中,天劫已经降临他身上,狂风呼啸不止,掀起一道河水漩涡,直径估摸有两三里,目前的转速较为缓慢,他仍旧能够控制妖躯,不致于冲出峡谷。 但是随着劫风的不断增强,漩涡的转速会越来越快,他将逼不得已左突右撞,假如腾空而上,极可能冲破河面,暴露在天空之下。 “哥哥,你怎么样了?天风有没有把你吹死?”他兄弟恶不为趴在峡谷边缘,朝他喊话,语气相当焦虑。 “死你奶奶!”恶不作破口大骂:“再滚远一点,否则被天风搅住,你一定活不成!” “哦!”恶不为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这个位置应该无妨了吧?” “你真是蠢货!”恶不作简直要气炸:“藏到山洞内,或者河树里边,即使天风吹到你跟前,也不会把你卷入风眼!你也不要总是盯着我,多注意周围环境,免得让水鬼附身偷袭!另外你记住,如果我渡劫不成,便带着我的尸体返回栖侠洞,上贡给小老爷,求他庇护你,记住没有?” “记是记不住了,但是哥哥,你可不能死啊!”恶不为呜呜啼哭:“小弟没有一个伴儿,心里怕的很!” “你怕个屁!丢咱们鳄族的脸皮!赶紧滚!” 第33章 徭役 袁河观摩斩骨风劫时,侠崇文遵照他的指示疏散栖侠洞,等把一切安置妥当,正准备潜入山底隧道藏匿,忽听一阵叫喊声传来: “侠洞主!侠洞主你在哪里?小的是金角洞主天方老祖派来的传信小卒!” “小的也是过来传信,吾家老祖是墨竹洞主乌元艺,侠洞主你快快出来相见!” 侠崇文闻声游了过去,见有一头通体泛金的巨龟与一条色如墨汁的乌贼,正急冲冲朝前蹿行,却遭遇一群小鬼的围追堵截,弄的他们好不狼狈。 他忙说:“两位邻居莫慌,我这就把我家小青叫出来,替你们驱散鬼群!”他这才想起来洞外有鬼群镇守,却素手无策,飞快转回栖侠宫,去叫袁小青。 巨龟与乌贼搞不清情况,见他来了又跑,心急火燎的叫唤:“喂!喂!侠洞主你别跑啊,小的们是来给你传信的!” 耽误了一会儿,他们看见侠崇文领着一头水猿返回,那水猿手持一杆血光大幡,扬臂一摇,鬼群一哄而散。 这幡是易继川的法器,被袁河赐给袁小青,专用于驱使鬼群。 目前在栖侠洞外游荡的鬼群都没有渡过天劫,杀伤力有限,让它们驻扎于此,不是为了抵御人贼,而是为了‘惊退’,一般情况下,人贼只要看见水鬼把守的区域,都会远远避开,所谓‘小鬼难缠’,它们见人就咬,栖居的水域又不存在什么河珍,闯入它们的领地没有任何好处。 替两妖解了围困,那巨龟气喘吁吁的说:“侠洞主,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呀,起先我还以为你家已经被鬼妖攻破了呢!” “我也是这么想,生怕消息传不到,回家没法给老祖宗交差!”那乌贼的眼珠极大,躲躲闪闪打量袁小青,似是有些畏惧,但他怕的不是水猿一族,而是人贼法器。 “两位到底要传什么信?是不是梅婠娘娘驾临了?”侠崇文早在等着消息,焦急打听。 那巨龟应声说:“梅婠娘娘暂时没有来,但她把两位妖官派遣到了水府师宫,一个叫梅哈儿,是王亲国戚,另一个叫谢云,根脚是银罡螃蟹,全是国王陛下册封的大将军,他们正给各大妖洞宣读梅婠娘娘的诏令,即日起,千秋水府改名为‘望梅水府’,并要征发辖内的所有妖卒,前往师宫给梅婠娘娘建造洞府,侠洞主,你要尽快做准备,安置好你家孩儿!” 侠崇文一听,不禁犯起了愁:“刚刚消停了两三年,怎么又要征调妖卒?梅婠娘娘也太不体惜咱们了吧!” “何止是不体惜!”乌贼发着牢骚说:“这次徭役极是严格,三年前宝马水府的马奔将军检查过咱们的情况,每家妖洞还剩几头妖卒,他全都了如指掌,他跟着梅将军与谢将军一块抓壮丁,还被梅婠娘娘赐了一柄‘照妖镜’,一座座洞府详细搜查,无论谁敢藏起来躲避徭役,当场格杀! 他们先去了师宫附近的青狞妖洞,有条赖皮蛇藏在地底的蛇洞里不出来,被那位谢将军一钳子夹成七八截!他碰巧是一条闪魄蛇,蛇魂附在子孙身上,逃到了隔壁的鲤鱼洞,消息这才传了出来!” “啊?”侠崇文傻了眼:“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师哥不要担心,别说是什么狗屁大将军,就是那位梅婠恶娘娘亲临,也奈何不了老师,如果他们敢在咱栖侠洞撒野,统统剥了皮,当衣裳穿!”袁小青哼哼着表态。 这番话讲出来,巨龟与乌贼吓的瞬间石化,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出言告辞:“侠……侠洞主,消息已经送到,小的们要返家做准备,咱们来日再见。” 也不等侠崇文回话,扭头快跑,免得被泼猴盯上,剥他们的皮穿衣裳。 “师哥,俺去找老师,让他回家主持大局!” 侠崇文仍旧没有从惊慌中缓过神,袁小青自作主张要去找袁河,结果刚一转身,被薛无垢与侠姿拦住去路,这两妖不放心,刚才侠崇文返回宫殿时她们都跟了过来,巨龟与乌贼所说,她们全都听在耳里。 薛无垢说:“小青,老师早有交代,如果妖官前来征发徭役,老师又不在家,你要领着我们去枭魂山暂避,我们的隧道已经挖通枭魂山水域,延伸了一百余里,妖官的照妖镜探测不了那么远!” “俺肯定听老师的,咱们这就动身,俺来领头!” “你不要急。”薛无垢望了望侠崇文:“师哥,鲛人霍烈石不能继续潜伏在洞外,他也必须跟着我们,你去把他叫过来罢。” “师妹,如果你也躲了起来,万珠洞该怎么办?那妖洞长有不少河珍,老师不愿意舍弃。”侠崇文失了主意,也做不了决定。 “老师说过,事急从权!假如遇上危险,先保护我们自身的安全,河珍不重要!”薛无垢迟疑片刻,又说:“三年前马奔将军前来收取贡品,曾经见过你,你需要留在栖侠洞,否则妖官会认定你逃役,吾家毗邻枭魂山,他们会遁入枭魂山水域对你进行搜查抓捕,到时我们都要被擒杀。” 这意思很明显,等妖官降临过来,侠崇文要单独去服役,以此保全其他同门。 侠崇文点头,勇于承担这份责任:“此次徭役是给梅婠娘娘建造洞府,料想应该没有性命危险,等我跟着妖官走后,你们告诉老师,不用到师宫打听我的消息,免得被妖官察觉,被抓起来服役!” “小妹一定把你的话转告给老师!” “那好,咱们就这样处理罢!” 他们分头行事,不消半个时辰,就对栖侠洞完成新的疏散。 侠崇文独自趴在栖侠宫的山顶道场,静等妖官到来,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最终等到的却是一场可怕战火。 刺啦! 似有异物在猛烈搅动河水,侠崇文朝上一望,只见一口灰黄巨剑穿行而过。 这剑估摸有十余丈长,剑体缠绕点点星光,宛如密集沙粒所组成的环带,破水遁行,剑气划出一道磅礴水浪,途径之地无不是山摇树晃。 好强一阵威势! 侠崇文被剑浪卷中,一下子摔离山顶,扑腾!一声扎到山底的污泥里,撞的他眼冒金星,几欲昏厥。 他刚刚从污泥里爬出来,尚未站稳,雄浑的马鸣声忽又爆发,震的口喷血泉。 “那人贼!看你能逃到哪里去!”这声音极是熟悉,侠崇文一望便知,正是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贡官马奔。 他此刻恢复了河马族的本体,庞大妖躯踏浪遁游,紧紧追在巨剑后面,背部还趴有两妖,一妖是长满梅花斑点的火蛙,另一妖则是弥漫银云的螃蟹,想来就是征发徭役的梅哈儿与谢云将军了,却是不知他们为何与人贼斗在了一块。 第34章 广寒剑丸 飞剑在前逃奔,三妖在后追赶,转眼遁入枭魂山水域,不见了踪影。 那剑上站有一位身穿黄袍的老道士,气定神闲驱使着飞剑,偶尔回头瞄一眼,他始终不与三妖短兵相接,只是制造惊惶逃命的假象,引诱三妖来追,等他把三妖引入合适战场,才是他动手的时机。 “这方水域有冥气弥漫,想必已经遁入枭魂山,脱离了金乌水国的领地,这三妖孤身来追,召集不到水军对老夫围攻,反击已有胜算!不过老夫此行是为炼宝,机不可失,既然让老夫幸运遇上斩骨风劫,须将那枚广寒剑丸送到劫风里,再顺手收拾那三妖!” 其实这么做多少有些托大,炼宝才是他的当务之急,但他偏偏贪婪三妖的好根脚,想把它们一网擒拿,这样一来,剑丸能够祭炼成功,三妖也能降服。 想的真美呐! 他是北岸修士,复姓夏侯,单名一个昌,自幼投拜到流沙江畔的正统道门湘山剑派,身上有三甲子的道行,修为已经走到玄胎后期,倘若今次能把广寒剑丸炼化成功,温养一二十年,就有冲击金丹大道的希望。 剑丸是证道之宝,能用来突破玄胎期到金丹期的天堑,练气士共有五大境界,练气、玄胎、金丹、紫府、朝元,每一境的提升都有天堑要渡,修至圆满才能凝结元神。 湘山剑派专修剑道,法门颇为独特,入门先炼剑丸,真气与剑丸相融,以剑御道,剑在道在,剑毁道消,夏侯昌脚下的飞剑就是他祭炼的本命‘沧沙剑丸’,但品质太差劲,满足不了他冲击金丹的条件。 眼瞅着寿元不多,他铤而走险,秘密筹备四五年,偷袭谋杀了湘山剑派的一位真传同门,抢夺了这枚‘广寒剑丸’。 此丸遗自上古练气士,是冥阴类至宝,得赐于门内一位朝元期祖师,抢夺一刻,他已犯下大不赦死罪,宗门他肯定不能再待,杀人后立刻逃之夭夭。 他也早把逃亡路线设计妥当,横渡青黎长河,到南岸定居,那位朝元期祖师轻易不敢追他,这种级别的老修士只要出现在大河上空,妖王会亲自出面拦截。 那流沙江与黑水江一样,都是青黎长河的支流,而且是最大的一条支流,位于沙漫国境内,夏侯昌不敢沿着流沙江往南逃窜,他先在岸上西行,绕到金乌国后才下河。 本来嘛,他是在云层里飞遁,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结果碰巧望见恶不作在渡斩骨风劫,蹿出了河面,他一见风劫天象顿时走不动了,原因出在‘广寒剑丸’上。 这剑丸原主修炼的是雷法真气,残留有雷力禁制,他抢夺之后收不到体内,根本无法驾驭,也无法温养,斩骨风劫却能轻易抹除剑丸上的雷禁,因为风属与雷属相克,而且雷禁一消,那位朝元期祖师就永远无法通过剑丸内的雷禁痕迹感应他。 于是他冒险潜入河下,试图祭炼广寒剑丸,谁知他下河的位置距离马奔三妖不远,被感应了出来,见他孤身一人闯入望梅水府,连徭役差事也不再做,立时对他喊打喊杀。 靠近恶不作的渡劫水域时,他们一逃一追的声音传到袁河耳朵里。 “婆婆,有人贼出没,咱们换个地方潜伏!” 这段时间,释心颜一直抱着袁河赠送的葫芦宝,贴在耳边监听附近动静,她也隐约听见了剑啸声。 转移途中,她忧心忡忡的问:“那人贼是何修为?袁师,你能甄别出来吗?” “不能!别说修为,我连人贼样貌也看不到!”袁河知道她害怕,却仍旧直言不讳:“这人贼有胆子靠近风劫,料想应该是玄胎期修士,倘若鳄妖渡劫成功,妖躯会陷入衰竭状态,最适合种下奴印,鳄妖恐怕要被擒走了!” 修为一旦进阶到玄胎期,都能够入水胎息,无须避水之宝,穿行河中如履平地,其实听一听他们在水中的飞遁速度,就能大致判断出修为差距有多大。 这种级别的人贼,非袁河能够抵御。 “既如此,咱们继续呆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反而有可能被人贼发现踪迹。”释心颜是在提醒袁河,不要继续冒险:“即使我们拥有灵耳妖法,一旦被玄胎期高手锁定方位,全力追杀之下,我们想逃脱几乎无望!” “没有这么严重,枭魂山水鬼扎堆,他又不熟悉水下环境,追杀难度极大!我再等一等,人贼身后有追兵,听那声音,像是有位河马族的妖将前辈,等这位前辈与人贼拼斗过后,分出了胜负,我再走也不迟。”袁河没有强迫她留下:“婆婆,局势又有了新变故,不如你先离开罢,等人贼斗法有了结果,我自会去寻你。” “袁师你不走,老身也不会走!老身得了你的葫芦法器,一定会把该办的差事办到底!”释心颜不会临危而逃,这有违她的原则。 袁河默默点头,没有回应她。 此时事态紧急,不是交流的好场合,他必须专注监控人贼的一举一动。 其实他心里极为郁闷,这大河的疆域如此辽阔,恶不作仅仅冲出河面一次,眨眼就又降回河底,时间这么短暂,竟然还会被人贼察觉,而且是人贼里的大高手,也真是倒霉。 思虑之间,马奔三妖与人贼夏侯昌的战斗已经打响。 那夏侯昌望见劫风所在,旋即止住脚下巨剑。 ‘祭!’ 他掐指一弹,巨剑笔直矗立,挡在他身后,剑上灵沙飞旋,每一颗沙粒都在闪着光华。 马奔仗着妖躯庞大,皮糙肉厚,闷头撞向剑身,他背上的梅哈儿与谢云却不莽撞,立刻腾水而起,滞空悬浮,凝视马奔的这一波攻势,先让马奔试一试巨剑威力,他们才会发动二次攻击。 那巨剑犹如一堵巨墙,煌煌而悬,料想撞上去应该会有莫大反震力,但马奔抵头一触,质地却是软绵绵,好似一团棉花般,整颗头颅都陷在了剑身里。 他弄不清是怎么回事,身后的梅哈儿与谢云却瞧的清晰,那巨剑像是采用某种灵沙炼制出来,当马奔冲锋过去,巨剑瞬时溃散为稠密沙粒,并重组为条条纤细沙带,形成一排剑丝,网住了马奔头颅,并缠住他的脖颈。 “马将军,快撤回来!” 河马族以巨力称雄,再高的山峰也敢撞,再硬的金铁也敢砸,但对于这种阴柔类法器偏偏毫无办法,他虽感觉到头颅受制,一时半刻却不能挣脱,剑丝却越勒越紧。 噗嗤!一声,妖皮已经被切开。 那谢云眼疾手快,抬起两根大钳子,冲上去狠狠一夹,剑丝即刻溃为沙粒状,梅哈儿咬住马尾巴向后猛拽,这才把马奔救回来。 吃了这么大一个瘪,马奔疼的嚎啕大叫:“哎呦,疼死我啦!”马脖上浮现几条血口子,幸亏营救及时,伤的不深。 关键是夏侯昌重在防御,他要祭炼剑丸,并没有施展全力展开反击,否则马奔的头颅刚一照面就有可能被斩落。 夏侯昌扭头回望,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披麟挂角的蠢物,谅你们撞上一年,也休想撞破老夫的剑气沙网!” 第35章 烟罗印 回过头来,夏侯昌继续打量前方那处峡谷内的劫风天象。 此时恶不作的斩骨风劫已经渡到紧要关口,劫风形成一道龙卷风浪,掀起几十丈大的激水漩涡,夏侯昌凝神观察一会儿,找到风眼所在,尔后把‘广寒剑丸’托在手心。 这枚剑丸如同珍珠一般大小,晶莹剔透,丸内仿佛另有洞天,片片飞雪缓慢降落,犹似封印一方小世界。 ‘去!’ 夏侯昌蓄气一吹,剑丸脱离手掌,化作一道白光飞走,悬浮在劫风之眼内。 这个位置距离恶不作的额头不足一尺,但恶不作却没有任何察觉,他正全力抵御劫风,容不得有丝毫分神。 这一道天劫专门淬炼妖骨,最终要在体内斩出一截真骨,这也是妖修的道基所在,真骨炼不出来,渡劫就算失败。 可一旦成功了,妖力会暴增数倍,能与玄胎期修士并驾齐驱,且妖体涨大防御增强,具备修炼《化骨易形术》的资格,能蜕变为半人半妖之躯,那些上古真妖后裔甚至能让真骨上显形原始妖箓,助其施展天赋神通。 纵然天劫恐怖,对妖修来说却也好处多多。 ‘广寒剑丸’悬停于恶不作头顶后,即被风刃包围,剃刀一样砍在丸面,每一次砍击都有雷纹蹿起,反劈风刃,像是在相互对抗。 这也变相削弱了劫风对恶不作的轰击力道,原本恶不作的承受已经到了极限,妖躯濒临崩溃的边缘,正是因为剑丸替他抵挡一丝劫风威力,一举将他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 机缘到时,那是挡也挡不住。 夏侯昌分心祭炼‘广寒剑丸’,没有全力迎战马奔三妖。 这原本是一个败敌良机,但三妖都被刚才那一幕给吓住,不敢对夏侯昌展开抢攻猛打。 马奔此时就有了怯意,他根脚是岩礁马,本体十余丈长,马鳞如同一片片粗糙岩块,俨然就是一座小山坡,防御如此结实,却被夏侯昌的沧沙剑气轻松破开,如果只有他一妖与夏侯昌对上,怕是不用三招两式,他就要败亡当场! 这导致他彪悍的脾性荡然无存,紧张的说:“这人贼的飞剑威力奇大,偏又变化莫测,我老马可不想再与他硬碰硬!梅殿下,谢将军,你们妖力都比我深厚,请你们想个法子罢,我老马听你们号令!” 梅哈儿是王亲国戚,但是自幼养尊处优,与人贼斗法的经历比较少,谢云则不同,这头螃蟹进阶妖将已有四五百年,也是金乌王宫有数的好战分子,梅婠娘娘特别从王宫挑了他,充当望梅水府的守府将军。 所以这一仗到底该怎么打,自是以谢云马首是瞻。 他说:“这口飞剑能聚能散,能攻能守,咱们近身过去容易吃亏!梅殿下,你吐几口毒火试一试,看看能否破了他的飞剑灵性!” “这有何难!看本殿施法!”梅哈儿咕咕嘶鸣,腹部一鼓一鼓,似是在蓄积妖气,猛的张口一喷,接连射出七八团粉色火球。 夏侯昌立有所感,他的飞剑抗毒性较弱,昔年他在流沙江与一头三首青蛟斗法,不慎被蛟毒渗入飞剑,闭关足足一年才清除干净,但这不代表他奈何不了妖毒。 他反手甩了一下衣袖,从袖口射出一枚青珠,这是他采集蛟眼炼制的镇毒宝,只要不是妖师释放的毒素,基本都能克制。 青珠滴溜溜一转,悬在巨剑前面,隔空移位,好似长了眼睛一般,把来袭的火球逐一撞碎,毒素被吸入青珠,残留的团团火苗被河水淹没,很快消于无形。 破解之法干净利落。 梅哈儿见此一幕,蛙嘴涨的凸鼓,气恼的不行,心里很是憋屈:‘如果人贼乖乖站着不动就好了,我一记毒火就能烧死他!’ 谢云没有他的挫败感,神色反倒轻松起来:“人贼不敢使用飞剑硬接,分明是惧怕梅花妖毒!殿下,梅婠娘娘的妖术神通‘望梅烟罗印’传授给了你,不如使唤出来打那飞剑!” 梅哈儿的根脚是梅花蛙,本就以御毒著称,要知道在金乌立国前,这一方水域叫做‘望梅国’,那国主正是梅哈儿的嫡系老祖宗,虽然现在已经家族衰落,传承却不曾中断。 “本殿苦修烟罗印两百年,今日正好派上用场!”梅哈儿大喝一声,蛙躯晃水一抖,附燃一层粉色火焰,随着他不断释放妖力,火焰越聚越多,逐渐汇成一枚梅花型的火印,印上火浪喷发,形成一条条宛如实物的激流,向外辐射,方圆水域一下子沸腾起来。 夏侯昌身处火浪的笼罩范围,衣衫被激流冲的向后飘飞,呼呼作响,巨剑也在水中剧烈摇晃。 那火印一看就威力不俗,夏侯昌不愿正面接战,抬臂一捞,巨剑化作一道黄虹回飞袖口。 “谢将军,他撤了飞剑!” “我知道,打他肉身!” “好!” 火印冲腾而起,拉着一条火焰长尾冲向夏侯昌,谢云如同离弦之箭,尾随于火印之后,一旦夏侯昌被火印击中,他要抓住战机进行扑杀。 那夏侯昌不容多想,向后急遁,瞬息间已是百丈远,但火印却如影随形,似是不打在他身上誓不罢休。 ‘咦?这妖术有点门道啊!’夏侯昌忽然急刹,就地一转,肉身浮闪一层青色光圈,一条青蛟虚影在圈外盘旋游走。 轰!一声。 火印如同盖子一样,劈头砸在光圈上,爆发出咯咯的撞击之音,青光与火焰同时大涨,似是斗的旗鼓相当,火印压不碎光圈,光圈也震不走火印,但是下一刻,光圈外的青蛟虚影旋转上移,缠住了火印。 这蛟看去不过手指来粗,却蕴含奇力,蛟尾大力甩击,弹弓一样把火印掀飞出去,在两三里外轰隆爆开,毒火瞬时弥漫开来,燃着了河水。 不巧的是,马奔正处于毒火中央,他的一身岩鳞本来能够抵抗梅花妖毒片刻,但他早前被剑气所伤,脖颈上的血口刚被毒火侵入,立时要了他半条命,双目一黑,就此昏厥在原地。 第36章 银罡卸甲 “怎么?你认为这妖印能困住老夫,然后趁机偷袭?”夏侯昌驱走火印,朝前一望,见谢云已经扑冲到跟前,伸出大钳肢狠狠一扎,青色光圈顿如碎镜一样裂开,钳肢威势不减,直刺夏侯昌胸口。 “可惜呀,你慢了一步!”夏侯昌嘿嘿发笑,沧沙剑丸早在胸口护着他,溃为一张沙网,一下罩住谢云本体,沙网趁势坠落,把谢云钉在了河底:“银罡化云蟹!你这一身银甲坚不可摧,又百毒不侵,根脚相当不错,以后就跟着老夫罢!” 谢云被沧沙剑丝镇住,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但他妖躯防御极强,剑丝也伤不了他,扭头呼喊:“梅殿下,再施展一记烟罗印,朝我身上打来!这人贼只有这口飞剑厉害,只要伤了飞剑,咱们一定能打赢他!” 此刻的梅哈儿已经手忙脚乱,正想把马奔从毒水里捞出来,又听见谢云喊话,他慌里慌张的施法,妖火尚未释放出来,一条晶莹软鞭噼啪一声抽到头顶,在他脖子上紧紧一勒,又一拽,他妖躯再也无法自主,开始在水中翻滚打转。 碰! 他高速撞向一座水山,十来丈的山头被他一砸而碎,浓烈的血腥味从口鼻之中涌出,这是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印象。 战场的变化十足惊人,没一会儿,三妖就沦落到一擒两伤的下场。 夏侯昌却始终一心二用,大战之时密切留意着劫风动静。 随着峡谷漩涡不断缩小,恶不作的渡劫也到了尾声。 “天劫真是炼宝的绝佳鼎炉!这么快就把剑丸内的雷禁破的干干净净!”夏侯昌隔空一抓,将广寒剑丸从峡谷里吸出来,捏在指尖看了看,张口吞到肚子里。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他不由纵声大笑。 恶不作已经渡劫成功,劫风把鳄躯斩的皮开肉绽,妖魂也昏昏沉沉不太清醒,正是奴役的好时机,但夏侯昌看不上他的根脚。 目光转回来,夏侯昌望向谢云:“乖乖让老夫种下镇魂奴印,可饶你一条小命,如果你敢反抗,老夫让你生不如死!” “死你全家!”谢云破口大骂:“本将有三千载寿数,岂会给你这短命鬼效力!想奴役本将,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人族修士最忌讳‘短命鬼’,夏侯昌脸色一沉,哼道:“纵然老夫伤不了你的肉身,却能炼掉你的蟹魂,你当真不怕死吗……咦?你……” 谢云浑身都是纯银色的蟹甲,此时的甲面却在快速龟裂,裂缝之间有银云弥漫,蛛网一样密密麻麻:“本将舍了一身道行,也必杀你!” 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蟹甲瞬间崩的粉碎,化作一团凌烈罡风,从蟹躯处爆开,强劲的冲击力摧枯拉朽,把方圆数里的山峰草树统统连根掀飞。 即使夏侯昌反应迅捷,蟹甲开裂那一刻他就及时召回沧沙剑丸,护住了肉身,但他面对罡风的猛烈冲击,把控不住肉身震荡的方向。 关键还是运气不好,他肉身在水中划出一条水线,震飞了两三里,碰巧遁入梅哈儿释放的毒火水域里,沧沙剑丸替他抵消了罡风伤害,灵性却有了损失,溃散为一团沙粒,肉身也失去保护,刚刚沾着一丝毒火,身上的血肉顿如烂泥一样腐烂掉。 这就是大河的特殊环境里,如果是在岸上斗法,霉运落不到他身上。 面对这等危难,他竟是一声未吭,强忍着销肉蚀骨的疼痛,施法出窍了神魂,神魂必须离体,如果等毒火腐蚀肉身要害,到时就是形神皆灭的结局,只要神魂还在,他就还有长生希望。 大河也不能继续待,先冲到河面再说,免得被枭魂山的水鬼给盯上。 他把神魂寄存在沧沙飞剑里,缠住残躯,火速朝上遁游,一口气爬升十几里高,等他终于望见阳光,上方水域却被一层阴影给罩住。 凝神望去,只见一头庞然大物拦住了出河道路,那是一头通体泛紫的虾妖,六颗眼珠幽幽齐闪,其中一眼的光芒格外明亮。 呼!朝他射出一道紫色光束。 他不禁尖叫失声:“紫云六睛虾!” 紫色光束笔直照射,正中剑体,一击把他神魂震了出来:“区区一头开灵期妖卒,也想谋财害命?即使老夫肉身不存,杀你也易如反掌!”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已经透着颤音了,这是紧张所致,玄胎期的神魂照样脆弱,离体时间不能太长,否则魂力会溃散,假如这期间神魂有所损伤,他将再也返回不了肉身,也无法进行夺舍。 紫云六睛虾是妖卒不假,却比谢云三妖更致命。 夏侯昌心知自己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急忙把沧沙飞剑从残躯上解开,这柄剑目前是他唯一依靠,幸亏他是剑修士,常年温养祭炼,神魂也可以释放部分威力。 但是拿飞剑御敌,残躯就要跌回河底,广寒剑丸仍旧封在残躯里,绝对不能丢失,他必须要速战速决。 沧沙飞剑冲水急涨,重组为巨型剑体,准备抢攻紫云六睛虾,谁知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那虾妖转水一晃,掀起一团青云,竟然变化成鲛人模样,鲛尾大力一扫,尾鳞上闪烁两朵莲花灵印,鲛躯一下裂开,分出两具一模一样的妖身。 “咦?这是什么神通?”纵然夏侯昌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鲛人族他非常熟悉,他知道青莲影云鲛可以演化分身,但紫云六睛虾如何能变化为鲛族?“你到底是谁?是人还是妖?” “是人如何,是妖又怎样!”三具鲛躯同时开口,冷冷发笑,他自然是袁河所变,早前一直潜伏在战场附近,全程监听了夏侯昌与谢云三妖的大战,直到双方分出胜负,他才决定现身出来,这其实是一次冒险行动,即使夏侯昌失去肉身,单凭一柄沧沙剑丸,也有重创他的能力,但神魂不能长存,只要他谨慎一些,与夏侯昌鏖战下去,胜算也极大。 “我们无冤无仇,你既要杀老夫,起码让老夫知道理由罢。”夏侯昌不是怯战,而是在甄别鲛躯真假,只怪他神魂出了窍,如果肉身还在,随便一眼扫过去,就能锁定真躯,但眼下只能凭运气发动攻击了。 第37章 险象环生 不等袁河回话,夏侯昌突施偷袭,飞剑遁水急冲,正中其中一具鲛躯。 可惜这只是假身,挨了一剑,鲛躯似云雾一样溃散,旋即又重聚如初。 青莲影云鲛天赋奇特,假身不过是一道影子,即使溃散,对袁河本体也造不成丝毫伤害,且能与本体隔空挪移,相互调转方位,即使飞剑认出了本体所在,靠近一刻,假身可以及时替代本体的位置。 如此虚虚实实,夏侯昌的飞剑别想斩中袁河本体,继续耗下去,不等他伤着袁河,自己的神魂恐怕要先行消亡。 而他此刻最缺的就是时间,绝不能被袁河拖到消耗战里。 想到这里,他另行计策,决定施展解剑秘法。 他的沧沙剑丸是采集数万粒灵沙淬炼而成,聚可成剑体,散可作沙针,剑体的攻击范围有限,沙针却不同,只要他出手果断,攻势完全可以把三具鲛躯全部笼罩在内,虽然沙针的威力不能与剑体同日而语,但妖卒能有什么防御力? 只要沙针击中袁河,就能穿透而过,夏侯昌是这么判断的。 “开!” 大喝一声,飞剑呼啸再起,朝袁河奔袭过去,途中开裂剑身,碎为残片,剑片又溃为沙型,铺天盖地好似万颗微闪流星,风驰电掣冲击袁河所在水域。 夏侯昌瞧的清晰,袁河躲避不及时,必然要被沙针击中,这让他心头一喜,觉得灭敌就在眼前,谁知不消片刻,喜意却一荡而空,反倒是涌出莫大焦虑来。 沙针冲到袁河跟前,三具鲛躯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一头白鳄盘浮当场。 这厮到底是什么妖孽呀! 夏侯昌已经无语了,鲛人竟然又变成白玉踏云鳄,这种鳄妖蕴含自愈天赋,即使他把万枚沙针一股脑全部射入鳄躯,也杀它不死,因为它的伤口能够自行复原。 “你这妖物有些本事,但老夫真不信,你以区区开灵期修为,还能继续施展这等大神通变化!” 袁河不回答,只取出一颗回灵蚌珠,仰头吞服。 夏侯昌再不吭声,火速收回飞剑,悄悄转了身形,准备抓住时机逃跑,回灵珠能瞬时补满妖力,继续拼斗并不明智。 以袁河目前表现的手段,夏侯昌觉得即使他肉身尚在,擒拿袁河也很困难,他自知没有灭敌办法,继续留下来,有可能被袁河耗死,反而凶多吉少,此时不跑又等何时呢? 袁河却不会给他溜走机会。 鳄躯猛的一晃,又变为紫云六睛虾,当初袁河只炼化一颗紫薇真睛,施展万象镇劫身之后,只能唤醒这一睛的神通,但对付夏侯昌却已经足够,此妖目能看破鬼尸隐形,还能照射紫光,削弱鬼尸法力。 夏侯昌心生退意,见虾目光束照射过来,驾着飞剑遁游躲避,但他仅仅挪移十来丈水距,忽又悬停。 环顾四望,鬼群不知何时聚拢过来,密密麻麻封锁了方圆水域,铜墙铁壁一样把他困在中心。 迟疑了片刻,他御剑冲入鬼群,相对于袁河的咄咄杀机,他觉得鬼群更容易对付一些,岂知这是一条绝路。 潜伏多时的释心颜忽然杀出,张口喷出一团血雾,瞬时罩住夏侯昌,他凄厉大叫:“尸毒!” 这种妖毒专门污秽神魂,只要沾上一丝,魂躯就要被蚀烂:“竟敢毁老夫道基,老夫要把你挫骨扬灰!” 这吼声怒中生悲,怨中带恨,飞剑忽地灵光大盛,隔水一挪,朝释心颜横斩过去。 释心颜被吼声吓的肝胆惧裂,转身想跑,但她距离飞剑太近,剑气掀起的水压迟缓了她的速度,几乎定住她的身形。 眼瞅着飞剑就要击中她,袁河妖目陡闪,紫光一射而出,宛如一根紫色光柱将夏侯昌彻底覆盖。 飞剑攻势立刻被阻断,夏侯昌只觉魂躯被紫光锁住,动弹不得,他极是不甘:“你们想让我死,我也不让你们活!” 他自知逃生已经无望,索性搏命一拼,能杀一个算一个,神魂忽的燃起火光,强行挣脱紫光束缚,钻回到飞剑当中。 这是一种玉石俱焚的秘术,烧掉神魂转为真气,驱使剑丸展开最后反击,但等真气耗尽时,神魂生机也要断绝。 夏侯昌修炼这种自焚法术,原本是为了防止被师门擒拿,对他抽魂炼魄,他不愿沦落到求死不能的下场,万一被师门镇压,他会自行了断,谁知他千般算计,却把这法术用在与妖卒子的斗法上,如果让岸上的同道们得知,指不定会怎么笑话他。 “杀!” 他满腔悲愤驱使飞剑。 释心颜原本已经逃开,眨眼又被追上,拦腰切断她的尸身。 剑势却不停止,突地上蹿,呼呼冲向袁河。 这变故爆发太快,袁河一直施展妖目照着飞剑,却不能撼动神魂,飞剑斩击释心颜时,他急忙撤了紫云六睛虾的变身,重复青莲鲛躯,向后急遁。 那飞剑紧追袁河不放,一口气追了十几里地,直到剑内的真气耗光,剑上的灵光忽然熄灭,化作一颗珍珠状的剑丸,漂浮在水里。 到此危机才算解除。 袁河却不敢松懈,生怕夏侯昌没有死透,妖目在剑丸上看了又看,直至他确定这丸内没有魂力感应,夏侯昌的神魂已经彻底陨亡,他才收丸在手。 三年前他杀掉屈广芬与易继川,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今天碰上一个人贼神魂,打杀起来竟然如此棘手,如果这人贼肉身尚在,他想取胜怕是没什么机会。 但人贼终究是死了,纵然冒了极大风险,仍是他笑到最后。 “也不知释婆婆是否还活着?” 袁河记挂着这位好帮手,游回去收拢断为两截的尸身,妖气微弱,残存着一点生机,他立刻取出一枚百丝蚌珠,给释心颜吞服下去,这种珍珠能够续接残躯,尸首分离也能接的完好如初,且不损妖道根基。 第38章 袖里乾坤 这一方水域距离河面比较近,并不安全。 袁河带着释心颜潜回河底,先把她放在一座水山上疗养,然后转去清理战场。 他朝峡谷潜游过去,听见一阵哭嚎声。 “哥哥,你到底是死是活?快应小弟一声!”这是恶不为的声音,他正浮在峡谷上空,谷中塞满山峰碎块,把他哥恶不作压在谷底。 这些碎块都是银罡螃蟹谢云自爆妖躯所形成,冲击力过于强劲,方圆数里的水山全部倒塌,碎石滚落以后几乎填平峡谷,恶不作有没有被砸死,扒开碎石才能知道。 “小弟听你的话,遇着危险赶紧跑,刚才有三位大将军与人贼打仗,小弟怕被他们发现,远远跑开,谁知小弟回来一看,这峡谷里已经堆满山石!哥哥,你快快告诉小弟,你是不是还在峡谷下边!你要是再不吭声,小弟就开始挖谷了!” 恶不为准备把山石一块块搬走,袁河立即冲到他跟前:“恶不为,你哭哭啼啼在这里做什么?” “啊!小老爷!”恶不为扭头一看,仿佛找到大救星,赶紧跪地磕头,哭声更响:“小老爷,吾兄在这里渡天劫,他像是被压在峡谷下面,求小老爷救救吾兄罢!” “不用施救,你兄已经渡劫成功,妖躯需要闭关调养,你把山石全部搬走,万一水鬼杀过来,你能抵挡吗?净是害了他。”恶不作被压着,才有利于袁河实施控制:“等你兄恢复了妖力,尾巴一甩就能破谷而出,你老老实实在此守护,不准妄动。” 妖族渡劫后,妖躯会出现虚弱期,至少要持续三五天,袁河暂时不需要担心。 “小的遵命。”恶不为愚衷的很,小老爷怎么吩咐,他怎么照办,旋即趴在峡谷边儿上,耐心等待起来。 袁河安置好他,扭头游走,前去寻找夏侯昌与三妖的肉身。 刚才斗法时,梅哈儿释放一记‘烟罗印’,污秽了一片水域,虽然妖火已经熄灭,但毒素仍旧存在,夏侯昌与马奔的肉身全部跌落在这处水域。 袁河没有克制梅花妖毒的办法,于是先找银罡螃蟹。 这头蟹妖极是不凡,属于上古真妖的正宗后裔,假如能渡过妖王天劫,几乎万物不侵,无毒不克,根脚追的上还阳真蚌。 可惜已经阵亡。 蟹甲一碎,妖命绝对保不住,且下场是尸骨无存,袁河仅仅在战场内找到一团血水,水中漂浮一根银色真骨,还有一枚内丹,里边蕴含有蟹妖的本命精华,足够袁河炼出银罡真血使用。 他把真骨收入猿击袋,内丹清理一番,抛入口中,这丹上满溢有银云,稍微吸收一丝,就能轻松化解梅花妖毒。 有了这层防护,他才游入‘烟罗印’污秽的水域。 刚刚趟了几丈远,马奔的庞大妖躯映入眼线,此妖鳞甲极其厚实,尚未被梅花妖毒腐烂,但毒素顺着脖颈伤口渗入内府,他早已毙命多时。 夏侯昌的尸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侵泡,已经被妖毒腐化为血水,只剩下一颗闪烁白光的剑丸,还有一截衣袖。 “我记得此人曾经大笑自语,说什么‘天劫真是炼宝的绝佳鼎炉!这么快就把剑丸内的雷禁破的干干净净!’莫非他炼制的宝贝就是这枚白色剑丸?此丸与那枚黄沙剑丸相比,谁强谁弱呢?” 袁河对人族法器不熟悉,虽然得到两枚剑丸,却甄别不出优劣,单从外形上看,白色剑丸貌似更胜一筹,丸中封印有片片雪花,神奇的一塌糊涂,至于那枚黄沙剑丸,卖相差劲的很,丸内全是沙粒,好似一颗小沙珠。 “不管这两丸谁更厉害,对我而言其实无关紧要,这几年我锲而不舍研修《白冥寒焰》,却始终不能纯熟驾驭人族真气,似剑丸这种高阶法器,应该对真气要求更为严格,我恐怕驱使不动它们,想御丸飞剑又谈何容易!” 袁河不由想起清水国,圆圆老祖已经活了五千多年,那是一头超级老妖怪,似这样的悠久寿数,肯定早把人界道门的传承琢磨一个遍,必然懂得剑道。 “我先试着祭炼两丸,如果不成功,那就收藏起来,等来日返回老家,再找圆圆老祖解惑。” 这么一想,袁河旋即释然,转去检查那截衣袖。 这其实是一件储物鱼鳔,人族练气士普遍喜爱装神弄鬼,都把鱼鳔炼在袖子里,挥手便能施宝,显得神秘莫测,也有一定便利性,有些高境修士甚至炼袖为法,凭借一只袖口就能打的妖族灰头土脸,‘袖里乾坤’也是这么传开的。 夏侯昌毕生专注修炼剑丸,袖中珍藏的其它法器并不多。 袁河发现这些法器基本都含有水蛟气息,他不由寻思:“这人是不是打劫过一头蛟龙啊?” 蛟龙一身都是宝,袁河却对这些蛟类法器兴趣不大,威能比不上他的变身妖术,但夏侯昌珍藏的道门典籍很符合袁河口味,返回栖侠宫后他会慢慢研读。 把衣袖里的宝物粗略检查一遍,袁河转道去找梅哈儿,他以为这头蛙妖也已经陨亡,谁知找到蛙躯时,发现仍有生机。 梅哈儿是被夏侯昌使用蛟筋软鞭缠住蛙躯,撞碎了一座水山,蛙头被砸烂,伤势较为严重,但如果施救及时,性命一定能保住。 袁河早前偷听到三妖对话,马奔与谢云一直称呼梅哈儿为‘梅殿下’,说明他是册封的王子,如果能与一位王子攀上交情,这对袁河收集云属真血或许会有帮助,可是妖国的王子们都蛮横惯了,假如这位梅王子偏爱恩将仇报,以他妖将境界的修为,袁河拿他可没有办法。 到底该不该救呢?袁河正考虑时,忽听东面传来划水声,并伴随一阵自言自语:“老师到底在什么地方呀,马奔将军领着两位妖官追杀人贼,会不会碰巧遇见老师?” 一听就是侠崇文,他早前见到三妖追击夏侯昌,担心袁河被三妖抓住服役,想给袁河通风报信,却又担心在枭魂山水域迷失方向,所以每走一段水程要做记号,水速过于缓慢,拖到现在才到。 袁河立即游过去与他见面,问了情况,才知道梅哈儿是执行徭役的妖官,而且是梅婠娘娘亲自任命:“如果妖官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死了马将军与谢将军,应该问题不大,但梅将军是梅婠娘娘的孩儿,恐会有大祸!”侠崇文一下子紧张起来:“原来的千秋水府就死过妖官,那妖官正好是秋天师的孩儿,秋天师亲自出面调查,找到妖官陨亡的水域后,秋天师把附近的水族全部抓起来,统统炼魂审问!老师,梅将军是贵妖,死不得!万一真死了,咱们得领着孩儿们赶快跑!” 如果是这样,貌似不想救也得救。 “你跟我来。”袁河领着侠崇文去了梅哈儿的昏迷地点,让侠崇文驮着梅哈儿,他则把马奔的尸体从毒火水域挪出来,一块搬到释心颜疗伤的山脚。 第39章 分别 袁河携带的疗伤草药只有绿蒂莓这一种,他给梅哈儿服了几颗,什么时候能把梅哈儿医醒,他也判断不准。 抬头瞧了瞧山顶,释心颜已经盘坐起来,她恢复非常快,百丝蚌珠的药效比绿蒂莓大的多,想必她很快就能自由行动,袁河要带她前去镇压恶不作。 于是交待侠崇文:“你在这儿守着梅哈儿,他醒了以后,会问你人贼的去向,你告诉他,谢云自毁了妖身,与人贼同归于尽!咱们师徒在栖侠宫的时候看见他与谢云、马奔追杀人贼,赶过来支援,碰巧救了他,咱们也不要他的赏赐,只给他说个情,免去栖侠洞的徭役,你记清楚了没有?” “清楚是清楚……”侠崇文揪心问:“老师你让我独个守着梅将军?你要走吗?” 自从见着血迹斑斑的梅哈儿,还有马奔的尸体,侠崇文总觉得此地杀机弥漫,这两位大人都是妖族大将军,妖法强了他不知多少倍,结果一死一伤,他们与人贼恶战想必异常激烈,也不知会不会再有人贼援兵杀过来。 “我不走。”袁河对他说:“恶不作已经渡劫有成,妖法过于强大,他有可能造反,我必须去收拾他,等我把他打老实,就会过来见你。” 这里只是枭魂山的边缘水域,距离水魃族的老巢相当远,冥气又不浓郁,鬼卒鬼将不愿意住,附近游荡的鬼群普遍蒙昧,没有什么灵智可言,即使围攻也奈何侠崇文不得。 “婆婆,感觉怎么样了?” “伤势复原的非常快,谢过袁师救命之恩。”释心颜启开双目,拱手施了一礼,此刻再见袁河,心里已然多了崇敬: “袁师你真是好本领,那位玄胎修士连三位妖族大将联手都对付不了,却被袁师轻易击败,这份战功如果传出去,妖国的各路水府恐怕会争相供奉你。” 这是实话,大河里有千千万万的水族,即使上百头开灵期妖卒一块参与围攻,也很难杀死玄胎后期修士,袁河却几乎是单枪匹马干掉这样一位大高手,妖国权贵们最喜欢拉拢似袁河这种战力彪悍的喽啰。 “杀的不过是一只神魂,他法力不能尽数使出来,取巧钻了空子,胜的侥幸。”袁河并不希望消息传开,万一被夏侯昌的亲族寻上门来报复,所以必须保持低调:“况且是与婆婆联手,如果不是婆婆毒伤他的神魂,他绝不会死的那么快。” “老身的尸毒是与生俱来,化妖后孕在体内,也只有这么一手绝活,除了使毒,便再没有其它防身之术了。”回想大战经过,释心颜仍旧心有余悸,如果时间能回流,她恐怕不会跟随袁河冒险。 袁河一听取出两枚竹简,这是当年从易继川三人身上得来的宝物,释心颜愿意帮助他,参与这一战,正是为了人界道门的练气术。 他把宝物递给释心颜:“战前咱们有约定,杀了人贼后我给你练气心法,共有两套,一套是冥门的《轻阴术》,另一套是佛门的《朝宗真经》,我曾经尝试修炼过,却不得入门,所以没有什么经验传授,这需要婆婆你自行领悟。” “为了救老身,袁师你已经赐了灵丹妙药,再要你的心法,这让老身好生为难呀。” 她推辞几下,才收入囊中:“袁师,那头鳄妖是否渡劫成功,你有没有找到他的位置?如今人贼已死,咱们即刻去降服他罢!” “婆婆你的伤……” “不碍事,不碍事!老身的躯体已经接好,血骨重新续上,游行没有问题!不把袁师你的事情办妥当,老身心里难安!” 当下离了山顶,到了峡谷附近,袁河让释心颜慢慢清理碎石,找到恶不作真身,自行施法。 他则绕道去找恶不为,引走这头小鳄。 过了大半时辰,等袁河回来时,释心颜已经种好奴印,把镇阴灵木交给袁河:“已经成了!等那头鳄妖恢复过来,会有所感应,但他不会知道是谁镇压了他,袁师暂时不要驱使他,等你把修炼的冥道真气送入这根灵木里,增强了奴印威力,再让他替你效力也不迟!” “种进去就好!”袁河在手上抛了抛镇阴灵木,造型像是一根玉米,他往猿击袋里一扔,问道:“此事已经大功告成!接下来,婆婆是启程返乡,还是先回洞府疗养?” 释心颜着急回家,说:“老身是水尸,只要身处枭魂山水域,随时随地都能调理伤躯,老身准备立刻赶路,边走边养伤。” “那好,青山不改,大河长流,咱们就此分别。”袁河抱着双拳:“婆婆,等你从岸上回来,请一定到栖侠洞做客,到时我给你接风洗尘。” 袁河相送释心颜的时候。 梅哈儿的伤势稍稍恢复一些,已有苏醒的迹象。 侠崇文小心翼翼侍奉在一旁。 “梅将军,你可算醒了!” 梅哈儿迷迷糊糊睁开眼,待到意识恢复,先打一个哆嗦,惶恐不安的东张西望:“人……人贼,人贼在哪里?” 这声音结结巴巴,一副畏人如虎的模样。 “回禀梅将军,人贼已经死了。”侠崇文忍不住腹诽,这位大将军没有一点得道高妖的风范,与老师相比,真是大大不如。 “死了?”梅哈儿一惊一乍:“真死了?你可不要哄骗本殿,那人贼是玄胎期的大高手,像你这样的小卒子,他一个人能打翻一两百!” “绝不敢欺骗梅将军,是谢将军自毁了妖身,与人贼同归于尽的!”侠崇文牢记袁河叮嘱:“当初你和谢将军、马将军追杀人贼,途径栖侠洞,被小的与吾师看见,一块追过来支援,但是我们的水速慢,赶到战场时人贼与谢将军都死了,马将军也中毒身亡,只有你昏迷不醒,小的就在这儿守着你。” 第40章 信物 “谢将军与人贼同归于尽?他一身银罡妖力,如果突然自毁,那力道确实能袭杀人贼!哎,他真是硬气,也真是可惜。”梅哈儿心头的压力消退不少,他已经信了侠崇文的话,人贼不死,他也不可能苏醒,肯定要被杀了炼宝。 马奔尸体摆在他身边,扭头看了一眼,他记得昏迷前试图把马奔拉出毒水,但是谢云让他施法对付人贼,无暇营救马奔,结果被自己释放的梅花妖毒给弄死,他不由大叹起来:“想不到马将军竟然被本殿给毒死,虽然是误杀,但终究是丧命本殿之手,亏得他不是马天师的同宗孩儿,否则马天师降罪下来,本殿也承担不起。” 侠崇文比他更担心招惹国中权贵,脱口问:“那谢将军呢?他家老祖宗会不会兴师问罪?” “谢将军哪里有老祖宗!咱金乌国的蟹族,就属他最老!”梅哈儿是劫后余生,他头骨碎裂一大片,妖躯非常虚弱,深知伤势的严重程度,以前从来没有遭过这么大的祸难,经历越深刻,对侠崇文的施援救命就越心生感激。 他换上和颜悦色的口气:“你这头小卒子很不错!追那人贼时,本殿正在墨竹妖洞宣读梅婠娘娘的诏令,那些章鱼没有支援,你却来了,忠心可嘉啊,如果你不来,本殿昏迷期间,不被水鬼咬死,恐怕也要流血流死,这是大功!快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小的不求赏!”侠崇文忙道:“就是家中孩儿太小,小的不能服徭役,不然孩儿们要遭灾!” “徭役是芝麻绿豆大的屁事,也算是赏赐?”梅哈儿极不乐意,哼道:“你不知道本殿是谁吗,御封的王子!要什么有什么,你救了本殿的命,必须讨赏,越多越好!否则传了出去,让本殿的面皮往哪里搁!” 这完全是夸口显摆,他是王子不假,但金乌国的蛤蟆族、蛙族,只要渡过斩骨风劫,全都有王子与公主封号,他在宗族里边没有什么显赫地位,否则也不会被梅婠娘娘派出来征发徭役,这是一份苦差。 侠崇文却相信他的话,沾上了王族根脚,起码比虾族要尊贵富有,但是侠崇文不知道该讨要什么赏赐,便说:“梅王子,不如请吾师过来?一并赏了他?” 这种事情,还是让老师拿主意为好。 “你个小卒子竟然还有师尊?”梅哈儿听他一口一个‘吾师’,不由起了好奇:“你师尊是虾族,还是栖侠洞供奉的外族?” “他是水猿族,与梅王子你一样也是王子王孙,不过他是清水国的王族。”侠崇文挺挺虾背,对于老师的根脚,他很是骄傲。 “水猿族!”梅哈儿怔了片刻,忽然大喜起来,唠唠叨叨讲个不停:“三年前人贼入侵,把千秋水府打的稀巴烂,本殿奉了梅婠娘娘的号令,前来重建师宫,但水府境内的妖将妖卒几乎死光,缺少役民,本殿曾去龙门水府招募过劳力,那里尽是三海水族,用起来比人贼更顺手,可是三年前那场兵事龙门也遭了灾,他们连自己的水庄还没有重建完善,都不愿意来,如果有水猿族求情,雨天师一定给面子,少说能给本殿派遣百十头海族使唤。” 侠崇文弄不清这里边的门道:“为什么吾师求情,雨天师就会给面子?” 梅哈儿哈哈一笑:“那位雨天师本来傲气的很,咱国中渡完千二大劫的妖师只有三位,其一是大丞相文天礼,其二是大元帅钱中舟,第三个就是雨天师,梅婠娘娘在她跟前都没有面子,但她幼年遭过大难,全族差点被人贼所屠,幸得清水妖王救了她,她为了报恩,只要有水猿族落难到吾国,她必奉为上宾,而且有求必应!你师到底在哪里,快快带来见本殿……” 话音刚落,附近水波晃了一晃,“殿下你醒了,可喜可贺!” 说袁河,袁河就到。 他其实一直猫在附近,既然梅哈儿认为水猿族的脸面特别大,现身见面也就顺理成章。 梅哈儿往他身上一打量,见他根脚不是覆水猿,多少有点失望,灵耳水猿与清水妖王不是同宗,也不知那位雨天师是否承情,但好歹是头猿猴,总归有作用:“小猿儿,先给本殿讲一讲你的来历,姓甚名谁?寿数几何?你在清水国时,可否见过圆圆大王?” 袁河说:“何止见过,我携带有她的信物,离开故国时大王叮嘱过我,如果到了金乌国,务必去探望雨过庭天师,但我到了贵国,遇上千秋水府打仗,没有机会前去拜府。” “此话当真?”梅哈儿激动不已:“信物在哪里,快让本殿瞧一瞧!” 袁河翻手托出一枚鲛泪做成的吊坠,却不给他:“殿下,这里非久留之地,那边有一头馋嘴鳄,凶巴巴在喊肚子饿,咱们赶紧离开罢,再迟片刻,鳄嘴就要咬到这里了。” 梅哈儿立时被唬住,再也顾不得信物,伸着蛙头朝外张望:“附近有鳄妖出没?它妖力高不高?” 袁河暗笑,这妖蛙好糊弄:“殿下忘了吗?你追杀人贼到此,曾有斩骨风劫的天象,正是那头鳄妖在渡劫,虽然鳄躯被劫风斩伤,但鳄族嗜血成性,他刚刚苏醒过来,头一件事就是觅食!” 苏醒是真的,却还没有力气觅食,恶不作正病怏怏躺在峡谷里。 “如果是那头鳄妖,不用怕他!刚渡劫的小妖将,鳄牙咬不动本殿,真敢过来,本殿吐一口毒火就能烧烂他的妖皮。”梅哈儿故作镇定,却说:“但是本殿重伤在身,不便与他斗法,咱们快快离去,返回栖侠洞后再作计较。” 第41章 监工 这也是袁河的打算,请这位梅哈儿王子到栖侠洞养伤,他夸口要给侠崇文赏赐,就让他给梅婠娘娘说情,求来一个驯养妖奴的的办法,如此再加上双首鬼虫,镇压恶不作就有了双重保险,栖侠洞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他们闲话不多说,当下撤离了枭魂山。 途中梅哈儿想起与人贼的大战,他问袁河:“本殿昏迷期间,你在附近水域里警戒,想必检查过战场,有没有发现人贼的遗物?” 他在惦记夏侯昌那口飞剑,倒不是自己想要,直白对袁河说:“咱们梅婠娘娘刚刚渡过脱壳雷劫,这段时间一直在闭关炼宝,她对练气士的法宝尤其钟爱,早前斗法时,那人贼使了一枚古怪剑丸,若能上贡给娘娘,肯定能讨得她的欢心,到时咱们都有赏赐可拿,却不知是否被毁掉?” 袁河这么回答他:“我确实认真找了一遍,但谢将军与人贼都已经尸骨无存,他们跌落到殿下你喷吐的毒水里,我含着一颗解机蚌珠把马奔将军的遗体拉出来,但那颗蚌珠药效有限,我不敢长期潜入,怕中了梅花妖毒,等殿下你养好了伤,可以自己回来再找,说不定能找到。” “养好伤再回来,即使剑丸还在,也要被毒水腐烂,上贡给梅婠娘娘也无用了。”梅哈儿甚是遗憾,忍不住大骂:“只怪那贼鳄嘴馋,等本殿养好了伤,非剥了他下锅不可。” 嘀嘀咕咕骂了一路。 直到返回家园,看见了金光闪闪的栖侠宫殿,梅哈儿的心情豁然转好,他甚至顾不得伤势,从山脚一步蹿到山顶道场,瞪大蛙眼打量:“妙!妙!妙!” 仿佛遇上什么泼天大喜,兴冲冲的询问:“这座宫殿是谁主持修建的?” 侠崇文立马炫耀起来:“是吾师单独建造!殿下,吾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别看他妖力不够深厚,却对人界无所不知,那人贼懂的东西,吾师都知之甚详,人贼不懂的东西,吾师也样样精通!” 梅哈儿听见这话,原地转了一圈,易形为半人躯。 这身材三寸丁,和侏儒差不多,且双腿反关节,肚腩大如肉球,三角头颅又尖又小,但是两条臂膀与人族别无二致,他一下拽住袁河手臂,如同捡到了大宝贝,笑说:“你是圆圆大王身边的受宠孩儿,即使见了梅婠娘娘,也得赏你一把官椅坐,从今往后咱就是兄弟了,贤弟啊,为兄遇上一件麻烦事,你无论如何要帮一帮为兄!这个忙只要你愿意帮,无论你想让为兄做什么,为兄都一定不会推辞!” 空口白话,袁河才不会甩他。 “殿下,我想不明白……” “还叫什么殿下?看不起为兄是不是?叫兄长!” 叫你妹! “请兄长解惑,我听说千秋水府是仿照人界宫殿所修建,人贼专门盯着这种水下重镇,即使重建起来,将来还要被人贼覆灭,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那贤弟你建这一座宫殿又为了什么?”梅哈儿指指栖侠宫:“不都是仰慕人界文礼嘛,那些人贼自诩是天地主角,把咱们妖族当成是野蛮畜生,即使修到了妖王境界,他们照样看不起,偏偏妖族同道又自甘堕落,结草而居,择洞而睡,个个不知廉耻,蛙族可不一样,吾族有上万年的传承,一代代老祖宗都在教化子孙,要学习人贼的纲常统治。” 他说完取出一副卷轴,递给袁河:“这是吾族珍藏的宫殿图纸,当年的望梅王宫就是按照图纸修建出来,梅婠娘娘给为兄下了令,务必让望梅王宫重建于千秋水府,但为兄对建造一窍不通,只要贤弟你办成此事,梅婠娘娘肯定妖颜大悦,说不定就会收你为真传弟子!” 弟子有什么用?人贼一来,梅婠娘娘都有可能被擒杀,做弟子非但没有好处,危险却极大。 他摊开卷轴看了看,这俨然就是一座人界城池,倘若拔地而起,估计要横跨几十里的水域,绝对是一座大工程,但对他来说没有难度,他穿越前的职业与建筑有关,盖房子是他的专业,更何况他拥有灵奇物料可以使用,他有把握复原望梅王宫,关键是收益率的问题。 耗费这么大的心血,不能没有回报,其实盖房子本身就有丰厚油水,首先他能截留河珍,工程如此庞大,所用的物料肯定是天文之数,他上报物料的时候专挑那些稀有珍宝,随便截留一点中饱私囊,就足够他花销了。 “王宫里边没有工匠大师吗?” “有个屁!当年建金乌王宫的时候,国王陛下专门登岸掳来一批人界工匠,让他们主持建造,建完就把工匠全杀了,梅婠娘娘刚刚进阶妖师,登岸危险太大,也只能使用妖族劳力。” 青黎长河内只有王宫才是真正的人界宫殿,其余诸多水府普遍一个样,围山挖掘洞穴,再随便砌上几张桌椅,就能称之为师宫,部分妖师活的时间长,每隔几十年堆砌一座石屋,持续几百年以后,也能形成建筑群的轮廓,但造型却是粗糙无比,原来的千秋水府就是这样。 其实妖族不止缺少大匠师,炼丹师、练器师、布阵师,全是稀有妖才。 “这座望梅王宫过于浩大,我需要规划一段时间,而且要去水府实地勘探,等我验证了施工的可能性才能告诉兄长,能否把这座宫殿群还原出来!” “你尽情规划,随便勘探!但有所需,那便通知为兄,只要为兄能办到,立刻替你解决!”梅蛤儿也知道大型宫殿不容易建造,否则青黎长河到处都是琼楼玉宇,他自己也不用窝在洞穴居住,因此袁河提出的要求他会尽全力满足:“不过贤弟你得抓紧时间,梅婠娘娘只给了五年的工期,到时宫殿建不出来,肯定要降罪!” “五年这么长,不派妖兵保护,没有法阵戒备,如果建造期间遇上人贼怎么办?娘娘做事也太随心所欲了吧!”袁河真是无语。 梅哈儿一下愣住,点头道:“对对!贤弟诫告的非常对,为兄征发徭役都能遇上人贼,何况是建造宫殿,为兄这就返回王宫请示娘娘,请她派遣重兵保护水府!法阵也不要担心,咱们钱大元帅精通玄阵法门,他根脚是金钱蟾蜍,与吾族有联姻!” 他是急性子,说走就走。 袁河赶紧拦住他:“鳄贼有可能杀到栖侠洞,兄长你要快去快回,如果你拖延几天,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小弟,另外这栖侠洞位于边境上,日常多有凶险祸事,等你见了梅婠娘娘,给她讲讲这里的情况,请她赐个宝物,降服那头鳄贼,让他给栖侠洞看家护院。” “贤弟你放心吧!”梅哈儿大包大揽:“不出三日,为兄一定归来,宝物保准给你求来!” 第42章 三式剑招 梅哈儿离开后,袁河让侠崇文召唤栖侠洞的孩儿,徭役已经解除,今后可以安省栖居了。 等他们从地底隧道里出来,袁河把薛无垢叫到洞府,问她:“那柄号角还没有炼化掉吗?” 当初袁小青上贡了这柄号角,即使角上不蕴含妖气,却也该是某种生灵的遗角,于袁河把它交给薛无垢祭炼,但是一晃三年,薛无垢成功炼出紫薇真睛与鲛泪的真血,却奈何不了这号角。 “老师,我体内的血云始终摄不出号角内的妖力,其实是无法感应,料想是我修为太浅,等我将来渡了斩骨风劫,也许才能奏效。” “那就交还给我罢。”袁河把号角收回来,假如连感应都无法做到,极可能是它与血云无垢蚌相排斥,即使薛无垢有了妖将修为,恐怕也束手无策。 他随之取出谢云的遗骨与内丹,叮嘱薛无垢:“这两宝来历特殊,你要做好保密,消息不能走漏,否则会给我带来麻烦。” 薛无垢忙表态:“弟子即刻潜入山底炼化,真血摄出之前绝不出山。” 袁河点点头:“可以,你族的孩儿我会安排,你不用担心他们!另外还有一件事,你的珍珠需要多久才能孕育出来?” 薛无垢回答道:“如果不给老师你办差,大约五年能够孕化一颗。” 五年有些长,她的血珍珠能够提高炼器的成功率,袁河从夏侯昌身上得了一批炼器典籍,准备抽空研究一下,然后传授给她,她所炼化的紫薇真睛、鲛泪、银罡真骨,即使妖力散空,剩下的妖骸也能再次利用,炼成低阶法器不是问题:“你修为进展非常快,妖力比我还要深厚,难道不能缩短一些时间?” 薛无垢解释说:“老师,蚌族珍珠相当特殊,修为越高,孕化时间越发漫长,我现在破了炼骨两关,孕化一颗要五年,如果修到炼骨大圆满,十年才能出一颗,等将来有幸渡过斩骨风劫,有了妖将之躯,时间是按百年来算的!倘若根脚再好一些,像是三师弟,他孕一颗还阳珍珠要比我时长一倍,而且有碎珠的隐患!” 蚌族修为越高,珍珠的品质越好,成珠的难度也会随之增加,物以稀为贵,如果随随便便就能孕化出来,那珍珠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袁河对她不做强求:“炼化妖骸最要紧,你的珍珠不重要。” “老师还有其它吩咐吗?” “没有了,你去忙罢。” 她恭恭敬敬退出去,施了一阵妖风把房门关上。 随后袁河开始整理夏侯昌的遗物,先把‘广寒剑丸’与‘沧沙剑丸’挑出来,这两口飞剑威力奇大,击穿金光琉璃轻而易举,想必都是高品质的法器,值得他投入精力。 不过驾驭剑丸必须修真气,有了真气才能祭炼剑丸,再修剑术。 没有基础,一切都是白塔。 袁河先翻看一部叫‘湘山宝鉴’的竹简,记载着流沙江畔湘山剑派的风土人情,这座道门的弟子都是修剑士,立派的时间比金乌国要长,超过了两千年,门派位于大江的西岸,此岸坐落着大大小小百余座门派,三教九流什么道统都有。 为了抵御妖族,这些门派联合起来,组建一个松散组织“七山仙盟”,以七座历史久远的道门为首领,联防联攻,湘山剑派就是首领之一。 夏侯昌投拜湘山剑派已有近两百年,玄胎期的寿元差不多也是这么久,即使袁河不杀他,过不几年也要老死,他毕生苦修两种真气,沉沙真气为主,专祭沧沙剑丸,鸿霞真气为辅,集合五气问道元神使用,但都没有留下书面记载。 袁河以其它真气也能够温养‘沧沙剑丸’,但是发挥不出这枚剑丸的全部威力,剑术也要大打折扣,所以这枚剑丸略显鸡肋。 ‘广寒剑丸’倒是珍藏有配套的玄功,夏侯昌保存着一部‘广寒剑典’的竹简,开篇记载着基础真气心法,袁河粗略一看,登时惊了一声:“这真气要诀怎么和《白冥寒焰》一模一样呢?” 袁河把紫薇天师遗留的寒湮鬼袋取出来,详细作了一番对比,竟是一字不差,这让他费解不已。 紫薇天师曾经留下遗言,白冥六法,只得其一,难道‘广寒剑典’也是六法中的一部吗? 那么照此来推断,《白冥寒焰》是不是也应该有一枚白冥剑丸呢? 即使真有,袁河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 他旋即抛开杂念,继续研读‘广寒剑典’,配合剑丸可以施展三式剑道神通,一式叫‘弹指飞花’,这是袭杀之术,练成之后弹指飞丸,如雪花一般射出去,快如疾风,另敌人防不胜防。 第二式叫‘落雪地网’,剑气飞纵皆是雪影,能将敌人困在雪网里,如果没有灵火神通傍身,不等破网而出,首先要被冰封冻死。 最后一式叫做‘啸剑无形’,这其实是一种无形剑的法术,剑丸射出去能够隐匿无形,但飞遁途中有下雪的声音,假如碰见类似袁河这种天赋捕音的妖族,能够轻松躲过去。 袁河把三式剑招认认真真读了一遍,忽然掐指一弹:“看剑!”就仿佛他已经修会了一样。 可是剑又在哪里?不过是他一时激动的幻念罢了,白冥真气他练了三年都不入门庭,又该如何‘弹指飞丸’呢! “我总归要试一试。”袁河把‘广寒剑丸’捏在指尖:“我体内已有白冥真气流动,且先将这枚剑丸炼化,能够慢慢温养就算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说着,开始运转体内真气,调动出口,吐在剑丸上。 随着他不断注入真气,剑丸悬浮脸前,凌空旋转,丸内雪花陡然闪烁起灵芒,片刻间就有了感应。 他又张口一吸,剑丸钻入体内,原本他担忧剑丸会像真气一样,在他体内失控,谁知刚刚进入身躯,立刻化作一股冷流,顺着十二正经畅快游走。 他不由喜上眉头,笑道:“这剑丸绝对是上乘宝物,竟然可以隔离妖气,让我以妖族之躯也能修成人界道统。” 自他摄入剑丸之后,真气如鱼得水,行功再不受半点阻碍,一举解决了他三年来的修行疑难。 不得不说,这对他是一份大机缘。 “广寒剑丸如此犀利,沧沙剑丸是不是拥有相同品质呢?”袁河本想验证一下,却想起沧沙剑丸上渗入了梅花妖毒,并不适合现在祭炼,等他吞噬银罡真血,化掉了丸内毒素,到时再研究也不迟。 袁河就此入了定,梅哈儿回归栖侠洞之前,他都足未出宫。 第43章 蛇龟两将 半个月转眼过去。 袁河早已离开栖侠洞,跟随梅哈儿前往千秋水府勘探地形。 ‘广寒剑典’的修炼避不可免要被打断,但袁河最重视‘万象镇劫身’的进度,为了尽快收集到九种云属真血,他决定接下督造水府师宫的任务,拿功劳换取真血。 他的责任是规划与设计,具体的建造差事自然会交给喽啰们去完成,其实他驻守水府期间,也有充足时间修炼玄功,耽误不到他。 他唯一牵挂仍是栖侠洞的徒弟们。 在他离开的半个月后,远在枭魂山的恶不作恢复妖躯伤势,游到了栖侠洞的西部水域。 斩骨风劫一旦熬过去,妖躯会发生一次蜕变,恶不作的本体涨大数倍,尾巴就有五六丈的长度。 他妖气精华汇聚于尾尖的一截真骨上,如同锋利长锥,也似蝎尾一样倒盘,长尾鳄族的最强攻击就体现在尾尖的突刺。 “唉?哥哥,你不在这里喊咱小老爷,游去南边做什么?” 兄弟俩来到他们日常巡逻的水山脚下,恶不为见他哥哥没有止步,反而调转鳄头,继续朝南向游动,追在后边询问。 “去找那头鲛鱼!”恶不作哼道:“三年前他害我在小老爷面前出糗,非打残他不可!” “小老爷会怪罪你的。”恶不为小心提醒。 “怪罪?我现在是妖族大将,小老爷见了我也要以礼相待,否则我返回老家,去给黑山府主办差,我不伺候了!” “如果小老爷将来也游回去,给老国舅们告状,那该怎么办?” “你不会给哥哥我求情?我可以跑,但你不能跑,反而要对小老爷更加死心塌地,如果小老爷真的怪罪,你就扑上来咬我,和我反目成仇,等回到老家,你再对小老爷晓之以情,如此一来,小老爷看在你的面上,不会过于难为我!” 恶不作想的很美好,也越发猖狂:“那头大虾也得打一顿出出气,不过是做食儿的货色,竟敢骑到咱兄弟头上作威作福,看我不打断他八条腿!” 他着急去报仇,结果游到南边一看,鲛鱼不见踪迹:“嗨?姓霍的竟然玩忽职守?那我可以理直气壮的收拾他,这是替小老爷清理门户!” “你要收拾谁呀?”一道沉闷男声忽然扩散过来。 两兄弟扭头望去,见有一头龟妖不知何时浮在左侧的水域里,此妖直立行走,四肢与人贼无二,躯干与头颅仍旧是龟躯,背着一副厚厚的黑色龟壳,双目眯成一条线,刀子一样剜在恶不作身上:“我已经等你半个月,来的真晚,倘若你不来,我这差事可就办不成了!” “回家办你奶奶罢!缩头乌龟也有资格办差?”恶不作见他体小,尾巴一甩而出,朝他天灵盖扎了过去。 他却不走避,单臂一举,五指如铁钳卡住尾锥,另一手顺势抓住鳄皮,摇臂大力一晃,恶不作的庞大妖躯已然不受控制,在他头上划了一个水圈,扑腾一声抛丢出去。 正中一座水山,这股冲撞力非同一般,生生把山峰撞为两截,恶不作肚皮一翻,眩晕失神,一时之间无法站起。 恶不为一见哥哥挨了打,吼叫着冲向龟妖,却被一脚踩住鳄头,不能动弹。 “哥哥,救命啊!” 这喊声很快唤醒了恶不作,他绕水一弹重新爬起来,鳄尾高高竖起,准备再扎龟妖,岂知异变顿生,一柄金灿灿的光圈从上方水域火速坠落,一下套住他的尾锥。 他立时就有了感应:“这是什么东西?” 收尾到眼前一看,金圈似活物一样扭曲,缓缓缩紧,剧烈的疼痛从尾锥上涌出,瞬间弥漫到全身,他啊啊惨叫着,开始在地上打滚。 “这紧骨圈的滋味不好受吧,呵,疼死你!”水波成帘,浮露一头半人半蛇的女妖,盘游在恶不作跟前,兴冲冲瞧着恶不作吃苦头。 “娲奶奶饶命,小的愿意给娲奶奶当牛做马,快些饶了小的罢!”恶不作模糊看见女妖的轮廓,以为她是海娲族。 “谁是你娲奶奶?哼,这么没有眼力劲,活该你再受些惩罚。”女妖的上半身是人状,下半身是蛇躯,猛一看去,和海娲族没什么两样,但她外露的肌肤全是黄黑斑点,区别于海娲族的人肤,说话的时候口中吐着蛇信,根脚已经很明显,她是蛇妖半化形后的体态。 眼瞅着恶不作的尾锥要被金圈锁断,那头龟妖走过来说:“黄姥姥,梅殿下是让咱们擒住他,给这座栖侠洞看门,你若是把他杀了,不好给梅殿下交待!” 这位黄姥姥的手腕上戴着一柄相同的金圈,她一直在抖腕施法,听见龟妖这么说,旋即撤了妖术。 她根脚是黄蜂蛇,法号黄姵芝,因为蛇蟒两族化妖后声音中性,雌雄难辨,时而说男音,时而用女声,诸多蛇洞往往又是蛇母当家,于是同道们都喜欢称呼它们叫‘姥姥’。 龟妖根脚是玄铁龟,法号铁霹雳,性情较之普通龟族狂暴一些,以敢战著称,他与黄姵芝都是梅婠娘娘挑选的守府护卫,前些日子梅哈儿返回王宫给梅婠娘娘上报这里的情况,梅婠娘娘听风就是雨,把她麾下的妖将一股脑全部派来千秋水府,并传下御令,几个月后等她准备其当,也会提前入住师宫。 铁霹雳敢杀敢打,与银罡螃蟹谢云都有名望,黄姵芝很是敬重他,笑着请教:“铁兄,你说咱们要在这栖侠洞守护多长时间?” 铁霹雳目视恶不作,他对自己的任何差事都一丝不苟,随意回道:“梅殿下不是讲了吗,那泼猴什么时候把师宫建好,咱们住到什么时候。” “那泼猴真有那么大能耐?”黄姵芝咂着语气:“竟能把望梅王宫重建出来,那可是一座横跨几十里的雄城,即使丞相宫与元帅宫也没有如此规模,倘若真被他建成,咱水府恐怕要闻名大河了。” “这些天咱们一直住在栖侠宫,那宫殿是何面貌,你深有体会,精巧程度即使与金乌王宫相比,也不逞多让。”铁霹雳略有感叹:“那泼猴绝不简单,看一看他的几个徒弟就能知晓他的技艺手段,等到水府竣工以后我会宴请他,让他给吾族也重新建洞,尤其是河底的隧道巢穴,躲避人贼安稳无忧。” 第44章 进驻师宫 黄姵芝听罢也动了念头:“泼猴身边有一头小猴,等会儿回去,赏他几件宝贝,先搭上交情。” 这种事情铁霹雳做不出来,他有一说一,到时直接找袁河谈,他不会去哄小孩儿。 此时恶不作已经缓过神,再不敢放肆,埋着头说:“两位老爷擒住小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擒你而不杀,你难道不明白是什么原因!”黄姵芝冷着口气:“往后老老实实保护栖侠洞,遇着入侵时,你抓紧去打头阵,如果你不出死力或是做逃兵,我立时毁了你这一身道行!” 说完抬起手腕,扬着金圈给恶不作看:“这宝物唤作子母紧骨圈,是采集金丝蛇的蛇筋炼制出来,无论任何妖族,只要被此圈缠上,必要融入真骨里,谅你妖力再强也休想破开,我劝你不要妄动忤逆之心,否则直接打杀了,让你连护洞的差事也做不成!” 这子母紧骨圈专门针对真骨,一旦被锁住,妖力再也使不出半分,下场只能是任由宰割。 而绝大多数妖族的真骨全都位于体内,所以紧骨圈只对恶不作这种真骨外露的妖族有作用,假如缠到白玉踏云鳄的尾巴上,制不住妖力,只需要碎掉尾骨就能挣脱开。 原本这紧骨圈是由人族修士所炼制,用来镇压一头妖将级的雷尾蛇,有次遇上两族开战,那人族修士被梅婠娘娘所杀,前些天梅哈儿求赐镇奴宝物,便把此圈赏了下来,交由黄姵芝驱使。 恶不作听完黄姵芝的话,心里一阵嘀咕,他本来的职责就是在保护栖侠洞,但他听命于小老爷,如今洞中来了两头大将军,小老爷有没有被杀?万一小老爷逃了出去,将来却到这里召唤他,那他该怎么办? “既然两位老爷发了话,小的一定在栖侠洞尽忠职守。”恶不作决定套一套口风:“我家国舅也住在这座妖洞里,请问两位老爷,有没有打杀他?” “国舅?”铁霹雳与黄姵芝互望一眼:“我们来此已有半个月,没有见过白玉踏云鳄,料想应该是逃了,你听清楚,如果他敢回来,必须抓住他,吾王很快要渡千五大劫,早就颁布诏令,铁翼国与沙漫国的贵族,见一头擒一头,假如你敢私自放跑他,一定从重处罚你!” “小的不敢!”恶不作一阵气郁,也埋怨这两妖没本事,连一头妖卒子都抓不住,如果把小国舅打杀了该多好,他便不用左右为难。 同时也有些想不通,金乌妖王渡千五大劫,为何要抓铁翼国与沙漫国的贵族? 这其实是为了防备妖王渡劫期间,两国陈兵边境,瓜分金乌国的领地,有这一批贵族做妖质,可以抵挡一阵子,假如捉到某头嫡系王子王孙,能起到投鼠忌器的作用。 说到这里,两妖返回了栖侠宫,霍烈石与侠姿被袁河带去水府,留下侠崇文、袁小青、朱九戒、薛无垢看家。 黄姵芝有心与袁河拉上交情,笑呵呵揽住袁小青,把腕上的金圈取下来,递给袁小青:“小青孩儿,姥姥把这宝贝赠给你,再传授你驱使之法,专镇那两头鳄妖,等你老祖回来,你上贡给他,讨一个欢心,你看好不好?” “俺家是大师兄做主,你赠给他罢!”袁小青不接,无缘无故赠俺宝物,还拾掇俺去讨老师欢心,分明是居心不良,俺才不上当。 黄姵芝噎了一下:“行,就赠给你大师兄!姥姥这里还有糖果,从人贼手上抢过来,香甜可口,你想不想吃?” ………… 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原千秋水府妖师宫正在大兴土木。 师宫东侧的水域里,一位身穿铁铠的妖将骑着水牛,驾驶一辆四轮方车赶了过来,经过数日奔波,铁铠妖将把水府境内四十多座妖洞的小卒子尽数征兆,当然栖侠洞是例外,不在他调役的范围。 这批役民形态不一,种族各异,鱼、鳅、鳝、鳖、蛇、龟、蟹,同坐于方车内。 行至师宫边沿,铁铠妖将张口吹出一股妖风,卷开一道水门,大喊一声‘驾!’,座下水牛嘶鸣一声,穿门而入,四脚一步踏空,就此沐浴在空气里。 门内竟是一座河底空间,河水荡然无存,可呼气自如,与陆地别无二致。 空间径长有二十余里,边缘处矗立上百根避水石柱,隔绝河水侵入,柱上镶嵌有夜光珠,交映生辉,把这空间照射的犹如白昼。 环望过去,几乎每根柱子旁边都有一群半人半妖的御封将军,手托法盘吵吵囔囔,他们在商量布置法阵的事宜。 这空间内部弥漫一股刺鼻的鱼腥味,三座青褐色的石山呈三角状位于中央,山外则是一片片草树林木,河水应该刚刚排空不久,树草之上随处可见污泥堆积。 一千多头妖卒子分散在树草中间,各自施法,割草割树,干的热火朝天。 牛车进入空间以后,铁铠妖将从水牛背部跳下来,朝后喊:“全部滚下来,排好队伍,乖乖等着听指示!” 说完凌空一跃,蹿出几里远,落在一座石山的山脚,望着山头的侠姿说:“侠执事,俺老牛又给你招来三十多头劳力,该怎么用他们,你给个话!” “牛统领,你把他们领过来,这山上原本建有石殿,现今都已经倒塌,需要全部清除。”侠姿是梅哈儿任命的建宫执事,霍烈石是执事护卫,自从入驻师宫,一直守在侠姿身边,这都是沾了老师袁河的光,别看侠姿刚刚才开灵化妖,但在场的百十头妖将全都不敢对她指手画脚,反而事事都要征询她的意见。 这些妖将个个都有几百年的妖力,但有什么用?除了会咬人,他们对建造宫殿一无所知啊。 “好嘞!”铁铠妖将的根脚是避水红睛牛,瞪着两颗血森森的牛眼,看上去嗜血凶狞,其实性情粗豪奔放,不拘什么礼数,在所有牛族里,脾气最是温和,否则袁河也不会提议梅哈儿,让他统管在场的一千多头妖卒,配合侠姿的差事。 等小卒子上了山,侠姿给他们分配任务,一边嘀咕:“老师去了龙门水府,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第45章 龙门秘闻 袁河此时正在前往龙门水府的路上。 他与梅哈儿共乘一头六足破浪鳖,估摸用了半个时辰,就已进入龙门水域。 六足鳖天赋遁水,足下生有马蹄,能定住狂涛怒浪,即使遇着再强烈的河风天灾,也可以顺利穿行。 其实大河里边拥有此种天赋的妖族还有不少,但这头六足鳖是斩骨期妖将,躯体庞大,鳖壳面积有二三十丈方圆,犹如平地一样,壳上搭建有装载货物的小房间,如果今次从龙门请到三海族劳力,即使几百头的数量,也能一块坐在壳上,眨眼就可运回千秋水府。 眼下目的地已经赶到,六足鳖赶紧放慢水速,别看他生有一副巨躯,全力游行却影踪无相,很难甄别他的样貌,如果他敢在龙门水域内极速乱闯,容易引发三海族的围攻。 “祖大哥辛苦了。”袁河站在鳖壳前端,给六足鳖套近乎:“你真是好本领,咱们一路穿山过林,遁游如风,我却感觉不到摇晃,即使在陆上奔行,也没有你的壳背来的安稳。”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俺的本分!袁主事你有所不知,俺这一族世代都做运送差事,自从俺开灵化妖,月月载人,年年送货,时间一长,自然就稳当了!”六足鳖憨里憨气,思维颇有些简单僵化,只想一心一意办他的公差,其它诸事都懒得搭理,若非有谁找他说话,他能三五年不开一次口。 龟鳖两次普遍都有这种闷葫芦性情,也格尽职守,袁河喊这头六足鳖叫大哥,他却不叫贤弟,只称呼‘主事’的官职,梅婠娘娘任命袁河为建宫主事,统管大小事宜,但凡牵涉到建宫的一切环节,水府内的妖将妖卒都要全力配合。 梅哈儿却与六足鳖不同,这些天他与袁河的交情越来越深,张口贤弟闭口吾弟,搞的水府同僚们差点把袁河当成是蛙族。 当然交情不会无缘无故冒出来,梅哈儿对袁河寄以厚望,只要这次能把望梅王宫建成,水府大总管的肥差一定落到他头上,因为梅婠娘娘已经承诺过:‘你让咱家的王宫重现于大河,娘娘我封你做总管,叫你在望梅水府里,一师之下万妖之上。’ 即使赶路途中,梅哈儿也在做着总管美梦。 “站住!你们是哪里来的水族,竟敢擅闯我龙门水府!快快报上名来,讲了来因,免得挨打!” 这一声爆喝,一下把梅哈儿的美梦给震醒。 十余头巨鲸人封锁了前方水域,手持水叉、木戟、竹矛等各式法器,目光冷飕飕,一副骄横派头,梅哈儿见他们照面就喊打喊杀,心里厌恶他们的无礼:‘大伙都是河下妖族,同吃同住于一方水域,你们摆着臭脸给谁看呢,更何况我是王亲国戚,就不能给一点尊重?那人贼专门宰你们,也是活该!’ 身在人家的地盘,梅哈儿也不敢放肆,因为三海族真敢打他,甚至连金乌王的嫡子嫡孙也敢揍:“本殿是梅哈儿,一个月前来过一次!蓝大头,你仔细看看,真不认识本殿吗?” “我当是谁,原来是梅殿下啊!上次你来时,坐着一头银罡螃蟹,今次又换了一头老鳖,他这鳖躯这么大,我一时瞧不见你!咦?梅殿下,你身边这位同道是谁?” 在场有一位海鲸族的妖将首领,鲸尾巴一盘,近身过来,浮在袁河面前。 双方本来相隔了几百丈,袁河远望的时候,倒不觉得海鲸族的妖躯有多特殊,直至靠近到身边,袁河才感觉到惊骇。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海鲸族,真是如同巨人一般的体格,身躯大约有三丈高,较之成年人族大了四五倍,仅仅一颗头颅,体积差不多已经追的上梅哈儿的半妖半人之躯,也怪不得会被梅哈儿戏称为‘蓝大头’。 这位‘蓝大头’根脚不详,他的鲸尾巴与头发全是蓝色,但纯蓝是三海族最常见的颜色,除非施法天赋妖术,否则极难甄别根脚。 “本将蓝峰,这厢有礼了。”蓝大头朝袁河抱拳:“阁下是从何处来?到我龙门水府是不是为了投奔雨天师?你放心,雨天师早有诏令传下,只要是水猿族根脚,我水府一律接纳。” “这是本殿的结义之交袁河,梅婠娘娘亲自任命的府官,他已经对本殿讲过,今后常住望梅水府,绝不是要投奔你们!”梅哈儿抢着说:“袁贤弟也不是一般的水猿,手上有圆圆大王的信物,今次登门是为了拜见雨天师,转交信物给她。” “圆圆大王的信物?”蓝大头向袁河求证:“梅殿下所言是真的吗?” “不错!”袁河微微顿首,见此妖神态冷清,貌似并不欢迎他,便惜字如金。 “那就随我来罢,我引你们前去师宫。”蓝大头也不废话,回身挥了挥手,撤掉警戒,前行带路。 途中不曾与袁河再交谈。 这让袁河吃不准其中门道,找梅哈儿打听:“你不是说过雨天师善待吾族吗,旦有水猿流落到龙门水府,必会奉为上宾,而且有求必应,为什么这位蓝将军却爱理不理,一副拒妖以千里之外的架势,吾族面皮不怎么管用啊!” “管用!一定管用!”梅哈儿瞪着前方的蓝大头,哼道:“三海族全是这种臭脾气,总觉得他们根脚高贵,看谁都不顺眼,但他们会严格执行雨天师的命令,所以只要雨天师奉你为上宾就够了,至于这帮小喽啰,不用搭理他们,等咱拿到雨天师的御诏,谅他们也不敢拒绝,都要乖乖前往望梅水府服役。” 说着话,袁河一边打量附近的地理情况,每隔几十里,他都能望见光华闪烁,那些光芒汇集的地带应该是三海族生活的水庄。 青黎长河的诸多妖国,低阶水妖全部住在妖洞里,唯独三海族开辟有水庄村落、城镇堡垒,但这些建筑并不是三海族自己兴建,他们的栖居地带往往是那种上古留存的宫殿遗址,修复以后被他们当作了家园。 龙门水府也不例外。 “这就是龙门牌坊吧?” 此时的袁河正途径一座数丈高的坊门,七根石柱支撑着大屋顶,并排隔出五座坊门,这是牌楼式的功德建筑,中门上雕刻一颗龙头,也可能是龙族骸骨,因为袁河穿门一刻,被一股雄浑的威压所笼罩,直让他喘息无力,座下六足破浪鳖也有感应,行动迟缓,鳖躯轻轻发颤。 梅哈儿自幼在金乌王宫听道,对国中的任何一座水府都知之甚详,给袁河普及说:“可不是吗?古时候这里有龙族栖居,建有一座龙宫,龙门牌坊原本有四向四座,其余三座都被人贼拆的净光,如今只留这一座,坊柱直扎地心,人贼抢不走,关键是这牌坊上藏有一阵妖阵,历次人贼前来攻打,三海族就逃到这里避难,次次都是依靠妖阵击退人贼。” “古时候到底是何时?” “这谁也不知道,反正至少是上万年前,我梅花蛙族在这一方水域栖居时,这座龙宫已经被人贼攻破。” “那咱青黎长河里有龙族遗民吗?清水国一头也没有。” “吾王讲道时,曾经提过有关龙族的一句话,而且他当时使用一种遗憾口气:‘传说天下有九洲古陆,龙族居于极西悲鸣大地,我东涯洲外沧海茫茫,最近一处是封真遗地,乘坐海船要走一世才能登陆,想寻找龙族祖宫,可是千难万难啊’,所以贤弟,龙族自夸是妖中皇族,生来就有无边神通,人贼覆灭不了他们,但他们也胆小怕事,从不与咱水族联系,任凭咱被人贼打杀却不管不问,即使将来真的见着他们,也不用三拜九叩,他们已经不配了!” 第46章 会面 配不配,还是要看实力。 万一哪天龙族心血来潮,准备重振皇族的威名,杀回到青黎长河圈地盘,水妖们照样要乖乖行礼上贡。 传说正统纯血的龙族,生来就有妖师境的修为,但这是传说,就如到处流传的九洲古陆一样,谁也不知道真假,因为探索不出来,历史早就被漫长岁月所淹没。 不过东涯洲古陆却是真正存在,袁河身处的大河,脚踩的大地,都在东涯洲的范围。 这一方天地妖魔丛生,仙人乱舞,但袁河却没有听到过有关‘破碎虚空’或者‘白日飞升’的传说。 据袁河自己推测,这个世界应该就是所谓的上界,他这么推测也有依据,因为妖族加冕到妖王,开始强渡‘三灾劫’,恢复原始真灵之躯后,拥有开辟小世界的神通,人族修士练就元神,结出无量真人的道果,同样可以缔造下界。 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袁河迄今接触的最强修者是圆圆老祖,但这位老祖连‘九洲古陆’是不是存在都弄不清,修为也只走到半步真灵的境界,她对这个世界的领悟属于一叶障目,她给猿子猿孙们的教化内容,自然不能全信,因为她本身就可能存在错误认知。 “梅殿下,袁道友,师宫到了!宫外布置有禁阵,请徒步行走罢!” 龙门师宫建在一座山谷里,这谷中约莫有七八里的方圆,四面都有水山封锁,山上常年驻守有妖兵,操纵法阵实施防护。 跟着蓝大头踏入山谷,袁河迎面望见一排排的石屋石殿,棋格一样错落分布,中间开辟一条长街,直通师宫大殿。 山谷的河水并没有排掉。 走在街上时,可以看见各种肤色的鲛鱼、娲人、巨鲸人,沿着街边游来游去,他们如同人族一样在这里安居乐业,日常生活不外乎衣食住行、繁衍生息,至于勤修苦练提升修为,只是他们生命中的次等任务,也仅仅是为了抵御人族入侵。 三海族的寿数比其它妖族更为漫长一些,比如妖师雨过庭,只要她能躲避人族擒杀,并扛过千古循劫,能够存活一万年,即使与真龙真凤相比,也不逞多让了。 “蓝将军回来啦!” “蓝将军的娘子都快生了,整天仍在外边巡逻,等他孩儿出世,咱们要多送贺礼!” “我已经做好了新衣裳,保准把他孩儿打扮的漂漂亮亮!” 袁河跟在蓝大头身后,听着乡亲们的问候声,只觉得一阵亲切,这街上的房屋虽有残破,但热闹非凡,让他想起人界的集市,但是听了一会儿,他脸色有了变化。 “蓝将军,你怎么又领一头泼猴回府?也不怕招祸进门?” “你莫非忘了二十年前的孙铁臂?咱们好心收留他,他却隔三差五跑到岸上与人贼血拼,打不过时便逃回龙门避难,连累雨天师被人贼一剑射穿尾巴,至今都没有康复过来,若非雨天师有伤在身,三年前人贼入侵,咱们也不会损失那么严重!” 到处都在指责袁河的根脚。 袁河扭头看了看,见一条小鲛鱼游到他身侧,奶声奶气朝他吆喝:“泼猴,不准住俺府上!” 这小鲛只到他膝盖高,估计刚出生没几年,他不由起了逗玩的念头:“你说了可不算,等会儿见着雨天师,我会向她请示,专挑你家的房子住。” 小鲛哇!一声大哭,回头朝自家的房门喊:“爹,娘,你们快出来,泼猴看中咱家房子了,要来抢!” 这一哭不当紧,街道两旁的水民全都冲出家门,同仇敌忾瞪着袁河,恨不得一拥而上,捆绑起来关到地牢里。 “你们看什么看。”梅哈儿见水民越聚越多,端起王子架子,哼道:“我贤弟才不稀罕住你们水府,见完雨天师,我们扭头就走!” 水民却不相信,等袁河进了师宫大殿,他们围聚到门前等消息,如果雨天师收留泼猴,他们准备联名抗议,让雨天师收回成命。 这座师宫并不豪华,不过是一座规格大一些的石屋,门上镶嵌有避水宝物,内部没有河水,皆是浓郁的灵气,还参杂有淡淡的花香味,驱散了残留的鱼腥。 袁河被引入大殿暂侯。 左右望了望,这厅堂幽幽暗暗,空空荡荡,正中摆着一把石椅,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这和监牢也没什么区别。’袁河心想,住在这种鬼地方,睡觉时应该会做恶梦。 寻思间,脚步声响起,从偏门处走出一位打扮婉约的女妖,她穿着一身嫩黄丝袍,不施粉黛,浑身也没有一件首饰,但那头纯金色彩的长发极为醒目,微微闪着光芒,不止映衬出她清淡雅致的容貌,也点亮了石屋空间。 她显然是龙门府主雨过庭。 袁河特别留意她的双腿,已然彻底化形为人躯。 穿越前袁河看过不少神话故事,只要提到妖,必有化形雷劫,但是这个仙妖世界不存在这一劫数,老天不会专门降一道让妖化形的雷,妖族的第三道‘脱壳雷劫’仅仅是针对妖鳞,而非化形使用。 妖族想要变成人躯,必须修炼类似《化骨易形术》的变化妖术,或者吞服化形丹,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办法。 其实归根溯源看一看,人族并非最先诞生的族群,在人族之前,存在过无数比人更有智慧的族群,老天为什么要对人区别对待,还特别降下天雷,让妖化成人?再说天劫的唯一目的是灭杀生机诛绝生灵,与人何干? 所以这一个仙妖世界里万族均衡,各有所长,在老天眼里,人不比其他族群高贵,一律都是平等的,所以不降化形雷劫。 只是人族统御天地,位列万灵之长,导致其他族群不止模仿他们的习俗,也模仿他们的模样,千方百计想要变成人躯,雨过庭就是如此。 其实袁河又何尝不是?他前世是人,修为一旦有了提高,他也会重归人躯。 “参见雨天师!” 袁河跟着梅哈儿给雨过庭见礼。 雨过庭甩了甩衣袖,落座于石椅上,盯着袁河打量片刻,说:“听蓝峰讲,你有圆圆前辈的信物?拿来我看!” 袁河旋即把那枚鲛泪吊坠呈上去。 雨过庭触手一摸,眉骨舒展开来:“还真是这坠子!当年我亲手上贡给圆圆前辈,假不了,那你显然是圆圆前辈派遣过来的,身份是毋庸置疑。” 第47章 金遁靴 雨过庭的根脚是金遁鲛人。 她的天赋就是瞬间遁形,滴出的泪珠也具备瞬移威能。 她当年把一颗祖传的泪坠上贡给圆圆老祖,但这么多年过去,被圆圆老祖反复驱使,坠上封印的鲛泪早就耗空妖力,如今仅仅是一个纪念品。 “圆圆前辈可有什么话,让你传达吗?” 袁河照实说:“不敢隐瞒雨天师,我在清水国惹了一点麻烦,这麻烦不利于国中诸族的团结,吾祖亲自召见我,言明了利害,让我前来金乌国暂居一些年头,顺便拜见雨天师你。” “只是拜见?”雨过庭对麻烦已经司空见惯,猿猴们爱惹祸,正如乌龟爱缩头,螃蟹横着走一样稀松平常:“难道圆圆前辈没有叮嘱过你,到了金乌国,让你投靠我座下,照顾你的安危?” 这声音轻盈悦耳,听在袁河心上,颇有一番舒适享受,他目光大胆直视雨过庭,不像梅哈儿那般耷拉脑袋,生怕冒犯妖师威颜。 自打袁河穿越到这一方世界,所见所闻都与奇形怪状的水妖有关,今天难得碰上一位妖中佳丽,自是不愿错过欣赏机会。 初见雨过庭,其实很难把她年轻的容貌与妖族大天师联系在一起,但哪怕再孤陋寡闻的小妖也知道,雨过庭担任龙门府主已经超过一千年,这是一头婆婆级的老妖怪。 “倒是叮嘱了。”袁河对她说:“我三年前已经到了金乌,落脚于边境的栖侠洞,那洞中的同道对我义真礼切,奉我作师尊,我实在不忍心与他们分别,便决定常居在那里,但圆圆老祖的嘱托不敢忘,今后会准时给雨天师呈上贡品,不让两族的情分淡薄。” 雨过庭忽然展露笑容,夸奖道:“你很明白事理,圆圆前辈有你这样的孩儿,也是有福。” 她高兴的是袁河没有挟恩索报,仅此一点,就让她对袁河的印象大好:“千秋水府的情况我了解一些,栖侠洞的将卒应该没有留存,你在那妖洞里收了几位弟子?是否开灵化妖?” 袁河回答:“共有五位,其中一位开灵不足一世,余下四位是近年才渡劫成功。” “修为这么浅,即使你教了什么东西,他们也学不会,留在那里徒劳无益,你可以搬来龙门居住,隔年回去指点他们一次,这便足够了!”雨过庭不忘初心,圆圆老祖的活命之恩她会尽力偿报:“刚才吾族对你讲的话,我都听在耳里,我会在师宫里给你准备一间洞府,只要你不外出惹事,三五年后他们就会接纳你。” 不待袁河回话,梅哈儿先急了起来:“贤弟,你莫忘了你已经接下建宫差事,你若留在这里不走,怎么给梅婠娘娘交待?” “我知。”袁河表态说:“启禀雨天师,栖侠洞位于边境,多有凶祸发生,正是因为吾徒妖力太低,我才要住在那里,我若搬来龙门,恐怕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雨过庭闻言陷入沉默,她一直在审视袁河,总觉得袁河的眼神散漫不羁,缺少对妖权的敬重与忠直,当然猿猴族的性情普遍狂放桀骜,但袁河身上另有一股深邃气质,使人难以揣摩其心中所想,雨过庭阅妖千万,经验告诉她,这类水妖正是灵活多变的机智之士,人界修士往往具备这种特征。 而这种特征的妖修,无一例外都擅长趋利避害,袁河明知道栖侠洞危险大,为什么要执意落户?难道袁河认为居住龙门的危险要比栖侠洞还大? 如果是这样,雨过庭自然不会强迫,她说:“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勉强!但你是圆圆前辈亲自派来,如果因为我的照顾不周,导致你殒命在金乌国,将来我没有脸面见她!” 说完取出一双布满金鳞的长靴。 三海族擅长编织衣裳,铠甲、头冠、披风、靴子,全都能制作的精美绝伦,且在编织时会炼入他们的本命鲛泪,由此让衣裳有了法器之威。 历年以来,金乌王宫要求龙门水府上贡的贡品也都是衣裳。 袁河自然也想要几件,他目前穿的衣服是兽皮做的,看上去和人界的野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此行是为了征调三海族的建宫劳役,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如果他得了雨过庭的赐宝,调役就不好意思再开口,即使他硬着头皮提要求,雨过庭也未必会答应。 他准备先听听金靴子的妙用,然后再作计较。 雨过庭把长靴抛到他面前,说:“二十年前从岸上逃来一头通臂猿猴,姓孙名铁臂,我收留他在府中,他也知恩图报,参与龙门水府的巡逻,多次击退人贼的偷袭! 但他族亲在岸上被谋害,他念念不忘报仇,我担心他登岸遇险,就给他缝制一身防御战袍,谁知他最终还是死在岸上,我曾经登岸杀掉凶手,取回了他的部分遗物,战铠与披风都已经碎烂,只有这双靴子完好无损,靴上镶嵌有我孕化的鲛泪,妖力注入进去,一步挪出,在水中能够瞬移三五十里,这便赐给你防身使用。” 袁河极是心动,想不到竟然是一双瞬移靴子,这可是逃命的绝佳宝物啊,虽然只能瞬移三五十里,但是在水中挪移这么远,即使遭遇金丹期修士,也休想追上他。 “你须记住,鲛泪的妖力用一次要少一次,等这双靴子丧失瞬移威能,你再来找我,到时我给你新缝一双!” “无功不受禄,不能平白拿雨天师的宝靴!”袁河从猿击袋里摸出一个锦盒,贡给雨过庭:“雨天师是妖师境的前辈,我的贡品恐怕你都看不上眼,但这盒中的‘祭骨丹’能够打通炼骨三关,如果你有开灵期的孩儿急需提升修为,可以赏赐给他们服用。” “你会炼丹?”雨天师颇是意外,祭骨丹对她无用,却对孩儿们大有助力,她还是蛮重视,但她赏赐金遁靴子是出于回报圆圆老祖的恩情,谁知却被袁河当作了交易,这让她为难起来。 “仅是略懂,我至今只炼出这一种丹药,其它便不会了。”袁河看她犹豫表情,就知她心中所想,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我精通人界的工匠之道,已经被梅婠娘娘任命为建宫主事,但是缺少劳力,希望雨天师能够派遣一批三海族水民,前往望梅水府效力一阵子!” 有了祭骨丹与金遁靴的交易,再提征调劳力的差事,就有了回旋余地。 果不其然,雨过庭听完袁河所说,旋即收下了锦盒,却是问:“你今年多大了?” “我寿数不足一世!” “连三十岁都不到!”雨过庭顿显疑惑。 她心想,这头猿猴的寿数这么少,却如此精通人情世故,又对人界涉猎极广,天资这般奇绝,随便培养几年就能担负起治理妖国的重任,圆圆老祖为什么不把他留在身边,反倒要撵到金乌国来?圆圆老祖是老眼昏花了吗? “你的丹药我收下!至于劳力,我会给蓝峰下命令,征调边荒水庄的弃民,一并派给你们使唤,数量有五六百,想必是够你们用了。”雨过庭看着袁河:“等你把望梅宫重建出来,务必给我发一张请帖,我要前去庆贺!” 其实是参观,她想看看袁河建宫的手段如何。 到了此时,梅哈儿终于逮到说话机会,帮腔道:“等劳力派过去,建成了宫殿,梅婠娘娘一定会犒赏,绝不叫他们吃亏!” 第48章 弃民 “贤弟,你的鲛靴拿出来让我瞧瞧!咱金乌国拥有瞬移天赋的水妖并不多,雨天师亲手制作的衣裳历来是抢手货,基本都上贡给了国王陛下,收藏在王库里,轻易不外赐!” 离了水府师宫,蓝峰前去征调混血弃民,袁河与梅哈儿停在龙门牌坊处等待,梅哈儿想观摩一下妖师亲赐的法靴。 袁河递给他看。 “仍是法器,品质是上品,靴上镶嵌的鲛泪应该是雨天师做妖将时孕化出来。”梅哈儿很识货:“不过她真拿妖师鲛泪炼宝,这靴子的品质就能提升到法宝级别,即使你把妖力抽光也驱使不动。” 这是法器与法宝的区别,因为炼制材料不同,驱使的困难程度也不一样,妖卒与妖将只能驾驭法器,他们的极限妖力不能与法宝产生感应,必须进阶到妖师以后,才能灵活使用法宝。 人族练气士也有御宝限制,修为走到金丹期才能驱使法宝,但他们懂得温养法器的办法,大多数法宝都是使用法器提升上去,袁河体内的‘广寒剑丸’就能提升品质。 “能得一双法器我已经很知足,品质好坏也没有关系。”袁河瞅瞅梅哈儿,这头蛙妖在王宫住了很长年月,却不骄横,除了爱面子,好一些虚荣排场,并没有其它毛病。 袁河知道他在王宫是边缘角色,但到底处在什么地位,袁河一直没有问过,趁着这时空闲,随意打听起来:“王宫里边的王子公主到底有多少位?谁的权势最大?” “最有权肯定是金震太子,自金乌开国以来,吾王的嫡系子女有六十六位,几乎都死于千一大劫,只有金震太子扛了过来,吾国的二十几位妖师里,他的修为不入前十,却能统御群师。”梅哈儿报以苦笑: “但太子花天酒地,整日就知道纳妃,其它诸事什么都不管,国王陛下要迎千五大劫,百年前已经开始闭关,宫中受封的王子与公主有三四百位,不少都在外边挨过打,却出不了气,王族权威甚至及不上各路妖师的嫡族,因为这,那蓝大头才敢冒犯我。” 所以梅哈儿才要巴结梅婠娘娘,寻一个妖师靠山,但梅婠娘娘已经有七百岁的寿数,再有三百年就要迎接千一大劫,极可能死在这一劫数上,庇护不了他太久。 循环劫的死亡率奇高,比妖族的修为渡劫可怕的多。 袁河听了梅哈儿的话,心想这像是一种征兆,金乌王没有渡千五循劫的把握,导致国中妖心不稳,大动乱有可能提前到来。 他也要有所准备才行。 闲聊好一会儿,终于把蓝峰等过来。 正如雨过庭所说,混血弃民的数量有五六百,但化妖者只有一半,清一色都是妖卒子,一头斩骨期大将也没有。 余下都是未成年的幼儿,幼儿体质虽然较之凡人更强一些,可是望梅宫并非人界宫殿,需要开采打磨大量通灵河珍,假如没有妖力,将无法胜任差事。 三年前霍烈石对袁河讲过弃民情况,他们栖居在边荒的不毛之地,生存环境极为恶劣,日常之时采集不到灵果食粮,挖不到河珍编织贡品,养活不了初生幼儿,三海族孩子的成长与人族差不多,需要精心哺育,否则会有夭折可能。 为了养育幼儿成长,妖卒长辈时常铤而走险,杀到岸上去抢劫人贼,但频繁打仗导致伤亡更加惨重。 如今的弃民数量是越来越少,假如再不改变现状,过不了几世时间,这五六百弃民说不定就会死绝。 这次望梅水府征发徭役,弃民踊跃参与,即使是在望梅水府干苦差,也比流落边荒要安全。 但梅哈儿却对他们不满意,给蓝峰发牢骚说:“蓝大头,你把这些小孩儿领来做什么?你瞧瞧他们的小胳膊,游水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干活!” 蓝峰解释说:“边荒水域相当混乱,时有凶兽凶妖流窜,距离河岸又近,危险太大,不把孩子带上,这些弃民无法专注给殿下你效力。” 梅哈儿皱眉道:“本殿知道边荒有危险,你可以让这些小孩儿暂住龙门,办完差再回来相聚。” “这可不行。”蓝峰不同意:“他们犯了族规,都已经被驱逐,不再是龙门水府的领民,没有任何一座水庄会接纳他们。” 他言行冷漠,对待弃民仿佛对待外族,这是世代流淌妖血中的执念,排斥异端与混血。 袁河见此提了一个意见:“去请示一下雨天师吧。”他觉得雨过庭会有更开明的做法。 蓝峰却说:“出宫前我特别问过雨天师,她说这些弃民你们随便使唤,即使累死一些也无妨,不过等他们服役结束,希望梅婠娘娘给他们一方栖居水域,三年前千秋水府遭了兵灾,许多妖洞都已经空置,大可让他们选择居所,梅婠娘娘不是喜爱打扮吗?他们心灵手巧,上贡的贡品一定能让娘娘满意。” “梅婠娘娘的亲随那么多,尚未分配过来,就怕没有这些弃民的位置。”梅哈儿为难起来,梅婠娘娘加冕妖师以后,有资格组建她的妖师卫队,麾下有百十位妖族大将,这些将军都有各自亲族,到时要迁居到望梅水域。 这时弃民堆里游出一头女妖,她长着一条蛇尾巴,发色与尾色都是纯蓝,初看像是正统海娲族,但她尾巴上结满鱼鳞,属于蓝鲛与蓝娲的混血,脸上附着一面白绡沙,隐约有烟雾弥漫,看不清容貌。 她年纪应该不大,说着一口妙龄女音,条理却清晰:“我们半数弃民都已经化妖,能使用天赋,做事也勤快,我知道这次徭役是建造宫殿,我们在边荒建过水庄,全有经验,作用远比其他水族要大,余下一半孩儿尚不能自食其力,但他们自幼亡命,极是听话乖巧,不哭也不闹,只需要提供一座栖居洞府,每日送些食粮就能打发,绝不会影响差事。” 她说完朝梅哈儿施了一礼:“等我们办完差事后该如何安排?这位殿下,你不用为难!有地方给我们住,我们就住下来,假如没有地方,那我们即时返回边荒,绝不给殿下与娘娘添麻烦。” “这样最好!”梅哈儿抚掌大笑,忽又敛住:“你能做这些弃民的主?” “她能!她说什么,我们都不反对!”弃民们群声附和,聚拢在女妖身后。 第49章 三生玉 “你的话这么管用?”梅哈儿对女妖的威望很是意外:“那行,本殿就听你的意见,先把这些弃民组织起来,一块坐到六足鳖的壳上去,咱们尽快启程,等到了望梅水府,本殿再安排你们的居所!” “谢殿下厚恩。”女妖平平淡淡的致谢,回身挥了挥手:“将孩子都送到这位鳖前辈的货殿里。” 她语气轻柔无力,却令行禁止,弃民们纪律森严,执行认真。 观他们的动员速度,应该是常常训练。 袁河感觉女妖身上的妖力与侠姿相差无几,应该也是近几年才开灵渡劫,但弃民们俱都对她俯首帖耳。 袁河观看的很仔细,弃民队伍里有三头风纹裹旋的大妖卒,鲛鱼、海娲、巨鲸三族各有一头,他们却是女妖的副手,甘愿听命。 都说妖族臣服于强者,但袁河的耳闻目睹却不一样。 等弃民们全部乘上鳖壳,袁河、梅哈儿与蓝峰辞别,就此离了龙门水府。 返程的水速明显缓慢下来,重量剧增导致六足破浪鳖不敢全力遁行。 “你都混了哪一种血脉,叫什么名字?另外把弃民情况讲述一遍!”袁河望着女妖,指指她的脸:“把脸上的绡纱也摘了,这里的蓝鲛与蓝娲这么多,倘若各个都蒙着面,让我怎么辨认?” 女妖尚不知袁河身份,她其实一直在默默打量袁河,感应不到袁河身上的妖力压迫,修为应该与她一样都是开灵期妖卒,她判断袁河是梅哈儿身边的小喽啰,此时却对她发号施令,一时之间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吾贤弟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梅哈儿见她看向自己,笑说:“他是本殿的结义兄弟袁河,梅婠娘娘任命的建宫主事,你家雨天师的座上贵客,还是清水国圆圆大王身边的受宠孩儿,此次徭役的大小诸事都归他管,你们往后的差事全由他分配,你可要识相一点,把他伺候舒坦喽,否则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拜见袁主事。”女妖被袁河一连串的头衔给惊住,心想真是妖不可貌相,区区一个小卒子竟然拥有这么大的权势,看上去比妖将级的王子还要威严一些,俨然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刚出生就被放逐到边荒,并不知道龙门水府对水猿族有优待,甚至是许多水族的根脚她也甄别不出来,她每日都在为生存作斗争,缺少教化,也没有时间与精力研究外族: “我究竟混血了几代,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身上有冬眠鲛族与玲珑娲族的特征,这两族在龙门已经灭绝了,我是最后一道血脉,我寿数有十五载,自打我记事起就在边荒水庄生活,被一位青莲鲛族的女将收养,那前辈夫家姓霍,我便随着这一姓氏,名字取自两族根脚,叫做冬珑。” “冬眠鲛与玲珑娲都是好根脚啊。”梅哈儿叹了一声:“冬眠鲛能够融水无形,与大河大海化为一体,谅外族法力再强,也侦破不了这种隐身,梅婠娘娘渡妖师劫成功后,曾被王宫赏赐一件冬眠腰带! 至于玲珑娲,传说有海娲娘娘的一丝嫡血,咱大河外族见了你们,不会打杀的,你以十五岁的寿元却能号令诸多弃民,想必是玲珑娲的根脚在起作用罢?” “殿下所猜属实!但不全面!”霍冬珑少有情绪波动,并不以自己的根脚为傲,因为她是弃民,根脚再好照样不被龙门的正统三海族接纳: “三年前爆发战乱,我随着弃民一块逃亡,曾被一群人贼追上,那人贼当中有一位老修士,他见了我的根脚,忽然出手杀掉同伴,并把我们藏匿起来,助我们躲过战火,我也不知道那位修士为何要这么做,但从那以后,弃民就推举我为庄主。” “海娲娘娘是功德圣妖,她活的时候庇护过一批人界道门,这些道门的练气士不会为难海娲娘娘的子孙。”梅哈儿脸上没有感激色彩,即使人贼当中存在一批好人,那也稀有之极,绝大多数仍是见妖就杀,所以他不会因为某人的善念就对人贼另眼相看。 袁河听到这里,关注点不在霍冬珑的根脚上,他问道:“你养母有子嗣吗?” “她一共收了三十多位养子养女。” “有没有亲子?” “倒是有一位,他原本是边荒水庄里最有希望进阶妖将的族员,但是三年前人贼杀来,他为了逃命,把我们这些弟妹丢给人贼,至今不知去向。”霍冬珑听袁河这么问,恐怕是见过青莲鲛混血,但她不愿意多谈这位兄长,指着脸上白纱:“袁主事,前段时间我的面部被人贼的飞剑所伤,这绡纱是疗伤使用,请你多包涵。” 袁河点点头,他此时已经笃定霍冬珑就是霍烈石的妹妹,当年霍烈石狠心抛下弟妹,作为抵挡人贼的挡箭牌,本以为人贼会把这些弟妹全部杀光,谁知人贼里竟然出了叛徒,把这些弟妹全部救了下来。 即使双方照面也没有关系,不影响袁河建造宫殿。 当初建造栖侠宫,袁河使用两个月时间,基本是他一个人单独完成,望梅宫的规模要大上几十倍,劳力却大幅增加,他不止拥有三百多位混血弃民,梅婠娘娘还派遣了一千多位将卒。 劳力是足够了,只等选择了河珍物料,望梅宫就能拔地而起。 梅婠娘娘给了三到五年的期限,但如果物料挑选顺利,袁河有把握在一年内就搞定这座大工程。 “使用金光琉璃到底行不行?”袁河从猿击袋取出一块金光琉璃:“栖侠宫你也见了,整座宫殿都是我使用这种河珍搭建起来,虽说那座宫殿的质地透明,但结实耐用,自生金光,如果望梅宫也统一使用这种河珍,等几个月后梅婠娘娘过来,说不定就能竣工了!” “贤弟啊,这种材料有缺陷,任谁看上一眼,就能透视宫殿内部的情况,梅婠娘娘不太喜欢,她让你尽量选用不透明的河珍。”梅哈儿抓着琉璃抛了抛,摇头说:“你还是另选新宝吧,也不要担心损耗,望梅水域这么大,你随意挑选,无论你挑中哪一类河珍,都能尽数开采!对了,你东西我可没有见过,到底是从哪里开采出来的?” “不是开采,我是使用枭魂石与黄泉泥炼制。”袁河言罢取出一块淡红色的石头与一滩灰褐色污泥:“这两种河珍的储量非常丰富,建造十座望梅宫也绰绰有余。” 另选河珍的话,会浪费很长时间,袁河不太情愿,但这是梅婠娘娘的要求,他也只能照办。 霍冬珑见着枭魂石与黄泉泥,秀眉猛的一挑,沉吟了片刻,对袁河说:“袁主事,我这里有一副人贼遗留的手札,或许对你会有帮助,你不妨看一看。” 说着递出一个竹简,袁河拿在手上,不着急观摩,问她:“这是什么手札,你说的帮助又是怎么回事?” “前些天有人贼潜入水庄抓捕幼儿,我们费了很大代价才把他杀死,从他身上得到这部手札,上面记载着青黎长河的部分河珍资料。”霍冬珑脸上的伤势正是拜这修士所赐:“我曾经详阅研读,有一种叫做三生玉的河珍,是采用枭魂石、黄泉泥、玄阴木炼制而成,手札上绘制有图案,故而我能辨认出来。” 第50章 火鲸柱与墨云旗 翻开手札一看,袁河所遇的麻烦立时迎刃而解。 建宫的材料已经有了。 这手札也让他对世间的冥属灵材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三年前袁小青通过金光琉璃的气味寻到栖侠宫,他曾经问过袁小青,这种琉璃宝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袁小青知之不详。 在岸上逃亡时,袁小青途径一座破败的人族仙庄,庄上藏有金光琉璃,他一时嘴馋前去偷盗,赫然发现那是一座棺材,他偷偷啃了两口,结果惊动棺材里躺着的一位修士,喝斥他:‘哪里来的泼猴,竟然盗取老夫的幽灵水晶?’ 袁小青骤一听到人声,吓的跳脚开溜,当时逃的匆忙,名字没有听清,只记得水晶的称呼。 今日袁河在手札上找到了真正名称,枭魂石与黄泉泥融合以后,必须使用冥属真气祭炼,形成的琉璃宝才叫‘幽灵水晶’,如果再增添一种玄阴木,琉璃宝会变成‘三生玉’。 这种融合性的天地精华,往往拥有一种必不可缺的渗透之物,所以黄泉泥是关键,没有这种灵泥,无论‘幽灵水晶’还是‘三生玉’都无法成型,但黄泉泥往往诞生在江河湖海下面的极幽水域,河里的水妖又不懂甄别,导致黄泉泥淹没在万珠洞无数年,始终没有被人贼发现。 至于‘幽灵水晶’与‘三生玉’到底有什么妙用呢? 手札里有记载。 ‘可炼制无魂生灵的辟谷丹,补充力气,幽灵水晶只对妖卒有效果,三生玉对妖将有效果。’妖师吃了没有一点用。 此外还有一种威能。 ‘可温养有魂生灵的肉身,延续一丝生机。’ 这意思是说寿元终结的时候,如果住在‘幽灵水晶’与‘三生玉’搭建的房屋里,即使魂魄消失前去轮回,但肉身仍能多活几个时辰,意识也还在,袁小青碰到的人族修士其实是在坐化等死,却又不甘心活活老死,因此费尽千辛万苦做了一口幽灵棺材,反正多活一秒是一秒,可是命由天定,逆转不得,即使拥有幽灵棺材温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续命几个时辰而已,能顶什么用?再留恋人间也必须死。 同样,幽灵水晶只对练气期修士有效,三生玉只对玄胎期修士有效,温养不了金丹期修士。 照此来看,这两宝其实是鸡肋,虽然天然的防御力颇为惊人,却再没有其它威能了。 “这种三生玉不透明,色泽青绿,与河水没有什么两样,岂不是上佳的建宫河珍?”梅哈儿凑着脑袋,也在观看手札。 他给袁河提议:“眼下已经有了枭魂石与黄泉泥,只差一种玄阴木,我虽不知道这是什么木头,但金乌与沙漫交界是叱阴密林,那里的古树密密麻麻,全是冥属类,料想应该有!这手札上写的很清楚,玄阴木是墨绿色,封印有绿叶灵印,就按照这种特征寻找,肯定能找出来!” 袁河也没有见过玄阴木,他手上倒是有一截镇阴灵木,这种木头是红色的,上面封着血线灵印,属于不同灵材。 世间的冥属材料何止几万种,有时候三五种冥材都取同一个名字,经常性会搞混淆。 “叱阴密林挨着沙漫国,危险比枭魂山还要大一些,伐木的时候可要小心呀!” “我又不去,我派将军们去!” 这种粗活梅哈儿才不会干。 袁河笑了笑,拿着手札朝霍冬珑晃了晃:“这竹简放我身边几天,等我看完后再还给你,初次见面你就立了功,你说你身上有伤,那就暂且与弃民孩儿住在一起,伤愈后再开始办差。” 照顾孩儿正是霍冬珑所愿,她忙说:“手札对我已经无用,愿意上供给袁主事你。” 袁河应了下来。 叙着话,望梅水府已经遥遥在望。 与离开时不同,前方水域隐约有火光闪烁,梅哈儿抬臂一指,大笑道:“火鲸柱已经立了起来,我家的钱姐姐肯定赶过来了!” 钱姐姐法号钱阿九,根脚是金钱蟾蜍,大元帅钱中舟的第九代嫡孙女,袁河曾对梅哈儿提过,建宫期间有可能遭遇人贼,这情况上报以后,梅婠娘娘亲自去了一趟元帅宫,钱阿九奉命到此布置法阵。 袁河对法阵极有兴趣,其实只要牵涉妖道法门,他都带有顽童般的探索劲头:“这火鲸柱有什么玄奥吗?在大河里边布置火属法阵,是不是有点不妥当?” “贤弟你有所不知,从古至今,但凡有胆子攻击水府师宫的人贼,往往都擅长水属法术,这火鲸柱是采用火阳鲸的真鳞炼制出来,共有一十八根,专门克制那些御水的人贼。” “那也克制我们呀!” “玄奥之处就在这儿,火阳鲸的妖火释放出来,不会附燃河水,只击敌,不伤己!” 梅哈儿说到这里,座下六足鳖已经穿过水门,遁入水府的避水空间里。 袁河才离开不到一日,空间已经有了大变化,边缘处不止插着十八根火纹巨柱,柱上还漂浮有墨云弥漫的三角小旗,这些小旗显然是另外一套法阵。 进了空间,从鳖壳上跳下来,袁河先跟着梅哈儿去见钱阿九,这位女妖的半化形模样与梅哈儿一样,身材奇矮,挺着大肚腩,性情比梅哈儿更奔放,许是嘴巴大的缘故,天生一副大嗓门,简直和吼叫差不多:“哈儿,不是姐姐说你,你净是没事找事!咱水族生来就窝在草丛里,你盖什么望梅宫!早晚让人贼抢个精光!” 梅哈儿哈哈一笑:“有姐姐你的法阵保护,谁也抢不走!” “这法阵只能挡住宵小,倘若人贼里来了大高手,挥剑即破!” “即使你住在草丛里,难道大高手就不来了?大高手要抢的可不是望梅宫,他们只擒水族!” “哎,说的也是!”钱阿九表示赞同,无论水族住在什么地方,只要人贼想找,早晚要拼斗一场,与其如此,还不如住在舒服的宫殿里。 她往袁河身上瞥了瞥:“那猴,你就是娘娘任命的监工主事吧?你妖力这么浅,本领倒是不小!喂,给你说话呢?你往上面看什么看?” 袁河朝她拱拱手,笑道:“我在看殿下你的布阵神通,我历来仰慕精通阵法的妖修,还请殿下赐教一二,这些墨云旗是做什么用的?” 钱阿九就喜欢被吹捧,端着架子指点道:“这些法旗是使用墨云乌贼的墨囊炼制出来,日常没有敌情时,能够遮蔽火鲸柱的火光,若是遇上敌情,旗上立时弥漫墨云,能封锁整个水府,专克人贼的隐形法术与宝物。” 人贼下河以后,普遍是偷偷摸摸,携带有隐身宝,但是这些宝物只要沾着一丝墨云,就要显出原形躲无可躲。 袁河需要这种墨云修炼万象镇劫身,就是不知这位钱阿九是否珍藏有墨云乌贼的遗骸。 第51章 猴儿酒 袁河正想着,梅哈儿着急采集玄阴木,拉着他就走:“姐姐你忙罢,由你守着法阵,小弟再不用担心师宫安全,等娘娘法驾到此,一定上报你的功劳,给你请赏。” 钱阿九瞪他一眼:“娘娘跟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给我请赏?先替你自己讨罢!” 梅哈儿感觉好没面子,走的更快。 钱阿九似乎有话唠的习惯,一个劲在后边笑骂他:“再说我天生就是寻宝行家,我会缺赏?不是看在咱两族是姻亲的情面,我不会做这苦差。” 金钱蟾蜍的根脚能够感应天材地宝,寻宝的时候,额前能浮现一枚金钱,这枚金钱是妖道根基所在,这一族栖居的水域往往是大河里珍宝汇聚的地方,个个都腰缠万贯,富的流油,但也经常被人贼惦记,他们老祖宗钱中舟精修法阵,其实是被逼无奈,完全是为了自保才苦心钻研。 袁河深知钱阿九的富有,倘若他想购置一批玄阵秘术,或者交换墨云乌贼的遗骸,普通宝物打动不了钱阿九,只能向梅哈请教:“这位钱殿下有什么爱好吗?” “旁的没有,唯独喜欢人贼的灵酒!曾经有人贼潜到她家的水域盗宝,让她给杀了,搜检战利品时找到一坛酒,饮了之后念念不忘,到处求购,咱王宫原本有一位酿酒师,前些年让天劫给劈死,她再也喝不成,急的时候甚至溜到岸上去抢人贼,那酒我也饮过,不是什么美味,却不知她为什么贪酒成性。”酒鬼的世界连妖怪也不懂。 解释一大通,梅哈儿才问他:“你打听这做什么?” 袁河直截了当:“我想研究一下法阵,好加强栖侠宫的防御,知道了钱殿下的爱好,我才能拿贡品去找她学。” “那你会酿酒吗?没有酒,她理也不会理你,我说情也没有用!” “酒?”袁河笑道:“兄长莫不是忘了,我们灵猿一族都嗜酒如命,而且是天生的酿酒行家,我懂得一种猴儿酒的配方,只要让我找齐一百种灵果,钱殿下想喝多少,我给她酿多少。” 清水国的猿猴们无酒不欢,确实都懂得酿酒,袁河记忆里保存着这种‘猴儿酒’的酿制办法,工序与地球的酒大不一样,需要他动用妖力进行炼制。 这种灵酒喝上一口,能够伐骨洗髓,有着精进修为的妙用,就是材料独特,一百种灵果缺一不可。 “你们水猿族还有这等本事?”梅哈儿以前没有与猿猴族接触过,不知他们的擅长,打趣道:“我这位钱姐姐每次饮了酒,总要撒一撒酒泼,大河同道们都称呼你们叫泼猴,难道是爱饮酒的缘故?” “可不是吗!” “但贤弟你做事从容不迫,讲话心平气和,与你相交总让我有如沐春风之感觉,你与泼猴沾不上半点边啊!” “我是猿猴里的奇葩!” “奇葩何解?” “就是例外!” 一路说说笑笑。 梅哈儿得知他要酿酒上贡给钱阿九,担心他因此耽误了建宫进度,就让他提供一份酿酒所需的灵果清单,答应帮助收集灵果。 这其实也存在互利的心思,金乌国内有不少爱酒前辈,虽然梅哈儿自己不喝,却能当作贡品献礼,他帮助袁河酿酒,将来免不了要赠他几坛。 袁河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接下来,梅哈儿去安置混血弃民,然后还要分派砍伐玄阴木的差事。 袁河任务不同,这座避水空间才排空河水不久,需要实施一番大清理,否则他无法规划建筑。 与梅哈儿分开后,袁河径直去了侠姿驻守的水山,攀上山顶时,见霍烈石正缩着身子朝山下张望,表情甚是紧张。 袁河手指山下的弃民队伍,问道:“有没有看见你的旧交?他们都是从龙门外的边荒水域赶过来,奉命前来服役。” “好像看见了弟妹。”霍烈石却害怕见到曾经的族亲,忽然拜叩在袁河脚下:“求袁老爷准许小的返回栖侠洞,当初小的没有照顾好他们,已经没有颜面相见。” 袁河是以白玉鳄的名义征调的霍烈石。 这头混血鲛并不知道袁老爷与鳄老爷是同一头水妖,他也没有怀疑过,因为他享受三年来在栖侠洞风平浪静的生活,已经潜移默化把那里当成了家,谁做老爷对他都一样,只要不把他驱逐,他就愿意效力,即使他将来渡过斩骨风劫,挣脱‘镇阴令’的束缚,袁河判断他也不会冒起反叛之心。 但是需要有一个防备,袁河以妖卒之躯统御妖将,是为了让妖将在关键时刻给自己挡灾,所以他不会驱逐或者杀死霍烈石,喽啰对他来说越多越好,衷心的喽啰他善意相待,不忠心的喽啰他必定镇压。 “我很快要去枭魂山布置采矿的差事,到时你跟我一块回去。”袁河要抽空返家一趟,半个月前梅哈儿留下龟蛇双将保护栖侠洞,袁河要去瞧一瞧恶不作的情况。 “谢袁老爷体谅!”霍烈石感激不尽,说完又在躲躲闪闪朝山下张望。 袁河不管他,从猿击袋里取出一柄法盘,这盘上是他这些天制作的望梅宫模型,整个工程的规划,都在模型上清晰无余的展示出来。 他把侠姿招到跟前,说:“姿儿,等将来的望梅宫修建出来,要和盘上的灵模相同,这灵模是我采用青磁石所炼制,你把妖风吹在上面,它能短暂解体,望梅宫的任何一座城墙,一条街道,一间密室,你都能在灵模上看清内部构造,施工一旦开始,你要驱使这灵模进行指导。” “老师,姿儿愿意指导,就怕指导的不对呀,当初修建栖侠宫时我糊里糊涂,已经记不清建造的工序。”侠姿害怕有负老师的期望。 “工序由我来安排!等把河珍全部备齐,我会给役民布置差事,让他们各司其职,你负责监督,如果发现他们施工与灵模不一样,立刻来给我汇报。” “姿儿明白啦。”侠姿伸出两根大钳子,接住法盘,却不着急研究,请示道:“老师,你去龙门水府期间,有两位邻居找到我,他们是金角洞主归天方和墨竹洞主乌元艺,前些天梅殿下征发徭役,他们曾经派遣孩儿给咱们通风报信,想给你求个情,讨要一份清闲的差事。” 袁河点头说:“正好我要把霍烈石带回栖侠洞,你身边缺少帮手,就把他们调派给你,担任你的副手。” 侠姿显得特别高兴,这里的妖族大将军有一百多个,虽然看在老师的面上,对她客客气气,但是修为太强,照面时总会带给她妖力压迫,滋味不好受,如今多了几个帮手,可以让他们负责与大将军们打交道。 第52章 集市 隔了一日,袁河重返栖侠洞,未作太久停留,得知恶不作已经被彻底驯兽,小摆宴会答谢龟将铁霹雳与蛇将黄姵芝。 随后就又回了望梅水府。 等把所有河珍准备就绪,袁河也开始了长达三个月的建宫生涯。 诸事皆顺。 正巧赶在梅婠娘娘驾临之前,让城池拔地而起。 “娘娘,国王陛下与太子殿下又没有撵你,住在王宫岂不更好?何苦要到这偏远水域开府栖居?” 这声音传自一座龟妖背上的石殿,正赶赴望梅水府而来。 殿中盘卧数十头梅花蛙,公母皆有,将卒混居,簇拥着一位花枝招展的红袍女妖,这女妖即是梅婠娘娘,她化形彻底,如果不知晓她的根脚,一定会把她当作人间的贵妇人。 她手举一柄灵镜,照着妖容,指尖点在侍女掌托的胭脂上,都已经浓妆艳抹了,却仍旧不满意,还在继续打扮,边说:“吾国风雨飘摇,越是偏远越是安全,本宫已经得到确凿消息,国王陛下准备远遁深海渡劫,他一旦离了金乌水域,王宫非被人贼打烂不可,留在那里做什么?拼命啊?本宫还想多活几年呢!” “那也不用住到边境吧?”这位侍女是她孙儿辈,自小伺候她,讲话无拘无束:“如果陛下离开,不止人贼要侵犯,西边的铁翼国也会闻风而动,咱离那些凶鳄这么近,怕是免不了要时常打仗。” “那就和他们打,打鳄族总比打人贼轻松一些。”梅婠娘娘面上没有什么担忧,心里却郁闷之极,大河这么大,竟然没有藏身之处,战火一旦烧起来,到底该往哪里跑啊? 她决定搬来望梅水府,其实是想拉一个交情,国中渡过千二大劫的妖师只有三位,最有希望进阶妖王的是雨过庭,如果雨过庭二十年前不受伤,现在就能强渡封血水劫,冲击妖王境。 虽然不经历千三大劫的考验,即使修为到了妖王境,也只有妖王之名而没有妖王之实,但总归是一方强者,无论铁翼国的凶鳄还是岸上人贼,轻易不会招惹。 她的想法是这样,却又不愿意屈尊巴结雨过庭,她做妖将的时候都没有对某位妖师卑躬屈节,现在混上妖师,难道要越活越不长进? 她傲气着呢!梅花蛙族雄踞金乌水域上万年,国中诸多水族都受过昔年望梅妖王的恩惠,包括现在的金乌王金道远,正是念于这份旧情,梅花蛙族从未受过任何压迫。 ‘哎,不想了,想再多又有何用!欢欢喜喜把太平的日子过好,如果将来真的大难来临,到时再想法!’梅婠娘娘倒也乐观,哼着小曲继续化妆。 没一会儿,座下的龟妖停止不动,给她汇报说:“娘娘,水府已经到了,快出来看,好大一座雄城啊!” 梅婠娘娘当即移步出去,浮到城池的上方水域,俯望一看,不由妖颜大喜,这城池修建的比她设想中更加雄奇精美。 这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壮观城池,青色的琼楼玉宇把方圆二十余里的空间连接起来,导致整座建筑群浑若一体。 四四方方的巍峨城墙首先映入眼线,厚度就有数丈,墙上开辟有通行道路,妖卒子们正排着队列展开巡逻。 城门共有四扇,东西南北各一座,门上开辟有大楼阁,其实墙上的楼阁共有十八座,也不知是谁的奇思妙想,竟把十八根火鲸柱封在了城墙里,修成楼阁状,起到藏匿法阵的作用,每一座阁楼内都有妖将镇守。 再看城池内部,一条醒目长街把城池一分为二,长街中央是三座灵山组成的望梅宫。 三山建筑群被巧妙的连为一体,一山为主殿,两山为副殿,殿中洞府连家具也已经做好,与人界道门的仙宫没有半点区别。 考虑到水妖们普遍躯大,城中长街格外宽,被拓展了上百丈,统一采用青色玉块铺就,平整犹如镜面。 此街两侧全是巨屋,错落有致遍布全城。 巨屋数量大约一百五十座,应该是提供给守府妖将居住,屋与屋之间的距离相当开阔,移植有水树、花卉、河草,甚至挖有地穴、摆有假山,妖将们全都拖家带口,各自生活习性不同,小卒子不会习惯屋居,巨屋周围该是这些小卒子的地盘。 自从这些巨屋落成,将军们为了抢房子争执不下,至今还在大吵大闹。 ‘我妖力比你高,你敢和我抢!’ ‘娘娘是我七姑奶奶,抢你又怎样!’ ‘谁的功劳大,谁住好房子!玄阴木是我冒险砍回来,房子正该我住!’ 这些吵闹声落在梅婠娘娘耳中,她忽然一坠而下,落在大街中央的道场上。 道场修建于望梅宫主殿的山脚下,连通大街的西门,上千头水妖全部扎堆在街上,一见她突然降临,乱哄哄的场面一下子鸦雀无声。 怔了片刻,纷纷跪地问候:“娘娘万福!” “免了免了,全都起来!”梅婠娘娘心情大好,笑着说:“你们办差得力,本宫会论功行赏,个个都有份儿!梅哈儿与建宫主事在哪里,出来见本宫!” “梅殿下与袁主事、钱殿下在把酒言欢!”群妖吆喝鼓噪:“还有牛将军,谢将军……” 正说着,袁河与梅哈儿几妖快步穿过长街,挤到跟前:“拜见娘娘!” “你们倒是懂得享乐!”梅婠娘娘手指梅哈儿:“即日起,你就是水府大总管,先办一件要事,替本宫送递请帖,邀请国中诸路妖师到此,庆贺本宫开府大吉,宴会如何布置,也尽数交给你!” “娘娘放心,孩儿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至于你……”梅婠娘娘看看袁河:“随本宫上山。”她着急参观她的宫殿。 钱阿九见她要上山,赶紧请示:“娘娘,我想搬到城中居住,你能不能赐下一座洞府?” 其实是为了馋嘴喝酒,上个月袁河就酿出一坛猴儿酒,喝的钱阿九心花怒放,盛情邀请袁河前往元帅宫定居,但袁河拒绝了,于是钱阿九决定搬来望梅水府,向袁河学习酿酒之法,学成之后再搬回去。 “洞府的事情你找哈儿。”梅婠娘娘环望群妖:“你们的居所都让哈儿安排,但是这条长街两侧的房屋不准入住,本宫要作开集使用!” 当初她加冕妖师,得了封地以后,丞相与元帅都给她打过招呼,务必兴建一个集市,让其它水府派遣妖官进驻,交易各自缺少的河珍。 金乌国的水府有十六座,每一座师宫基本都有集市,设立集市的用意不止是交易宝物,也为了加强诸多水府之间的联系,毕竟相隔那么远,只有利益才能把各自捆绑在一起,丞相与元帅深谙其中道理,但部分妖师较为顽固,总觉得自己什么也不缺,不愿意开集,原来的千秋府主就是这样。 三年前人贼入侵,拖了几个月才有妖兵支援过来,导致千秋师宫被洗劫一空,如果有集市在这里,兵灾到来一刻,其它水府为了保护他们的商铺,都会第一时间派兵,假如这里的集市赚的多,并且存在稀有商品,各方甚至愿意花费巨额代价建立传送阵。 以前千秋水府有一座传送阵门,可惜贸易不流通,维护阵门代价太大,很快又裁撤掉了。 袁河却不知商铺的事情,此刻听梅婠娘娘说起,另有一番心思,或许他也可以在长街开设一座店铺,专门收集他所欠缺的真血,效率一定会大大提高,包括各路水府所收藏的人界典籍,他都能交换到手,对他修行大有助力。 到了山顶,来到主殿门前,袁河见梅婠娘娘闷头直入,建言道:“娘娘,城池的防御存在漏洞,上方水域需要立刻封锁。” 他知道梅婠娘娘的根脚是梅花蛙,毒性在金乌国数一数二,只需把梅花妖毒注入上方水域,就能建起一道封锁线。 “你考虑的很周全!”梅婠娘娘翻手捏出一颗粉珠:“这是吾族妖王遗留的梅花毒珠,往宫殿上方一悬,就能毒雾横锁,即使那人贼有法宝护身,他们也绝不敢直接下潜!” 言罢祭出毒珠,等她施完了法,开始打量袁河,总觉得袁河的性情一点不像猿猴,气质与稳重谨慎的丞相文天礼很是相像:“本宫历来有功必赏,你想要什么赏赐,可以提出来。” 袁河没有迟疑,讨赏的问题他早就考虑清楚:“属下常居栖侠洞,那地方多有鳄族出没,前些天我从钱殿下那里换到一套云属法阵,用于栖侠洞的防护,但是缺少阵器,如果娘娘你有云属水族的遗骸,还请赐给属下一些。” 他拿酿酒之法与钱阿九交易了云属法阵,但钱阿九没有现成的阵器,只给了袁河两颗墨云乌贼的内丹,其实用内丹也可以炼出墨云旗,不过对于袁河来说,云属遗骸肯定是多多益善。 “云属水族?”梅婠娘娘想了想:“我只收藏一根落宝云鲨的牙齿,这种鲨妖能咬断人贼与法器法宝的真气感应,如果你用鲨牙炼制阵器,所施法阵只能抵御人贼,却是挡不住鳄妖,你要不要?” 第53章 惊雷臂 袁河要提防的正是人贼,鳄妖只是借口。 落宝云鲨对他有大用,非要不可。 正欲开口,却见梅婠娘娘转身进了大殿,立在殿中打望一圈,问他:“你使用的青玉是什么河珍?” 言罢蓄积妖力抬脚踩一下,溅起点点灵星,玉板并没有碎裂,仅仅留了一道浅浅脚印:“防御力真是不错。” 她很满意。 袁河回答道:“这种青玉叫做三生玉,使用枭魂石、黄泉泥与玄阴木渗透而成,无意间被我炼制出来,我见这种玉石能挡住法器攻击,凝固快速适合建宫,就统一采用这种灵材,是否还有其它用途,我却不得而知了。” “三生玉?本宫好像有些印象。”梅婠娘娘沉思片刻,忽地抚额说:“哦,想起来了,这是巫凰族常用的玉珍,这一族生来就没有魂魄,偏爱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对妖族与人族没有什么价值。” 巫凰族?袁河知道前世的神话里存在巫族,巫凰又是什么族?他发觉妖师阅历就是广博,比起人族手札的记载要全面一些,便有心讨教:“巫凰族生活在什么地界?娘娘,他们与咱妖族是敌是友?” 梅婠娘娘思路缓慢,作了一番回忆状,才说:“巫凰妖相,却流冥血!他们是介于妖冥之间的族群,与人贼是死敌,偏生又瞧不起咱们妖族,照面也会厮杀,真要区分,该是敌!但他们数量稀少,快被人贼杀绝,在东涯洲罕见踪迹,久而久之,咱妖族已经不知道世间存在这一族群,才懒得管他们是敌是友。” 她之所以了解,显然是家族积累的缘故,望梅妖国连续诞生两位妖王,世代教化的知识比其它水族多。 落于宽敞的妖师座椅上,她抛出一根倒钩状的灰色巨齿,立在袁河跟前,几乎与袁河齐高,仅仅一颗牙就有这般大的体积,可想而知牙主的完整体格有多么恐怖:“这是你要的落宝云鲨牙齿,先收起来!” 袁河听命照办,他判断梅婠娘娘另有新的赏赐,心里颇是期待,这位娘娘的尊容活像人界的风尘女,给他的观感远逊于龙门府主雨过庭。 但如果赏赐的宝物比金遁靴更厉害,那么袁河会改变看法。 “哈儿曾经讲过,你身上有圆圆大王的信物,想必你时常跟在圆圆大王身边听教,她有没有对你讲过无花圣祖的故事?” 袁河对她的问题相当意外,照实说:“我开灵化妖不足十年,受教有限,从未听圆圆老祖宗以及清水国的猿族妖师提过这位无花圣祖,但我知道无花山,位于北岸的积雷大泽,这之间是否存在什么关系?” “那无花山正是无花圣祖的祖居与问道之地!”梅婠娘娘肘放椅柄,手掌支着侧脸,闲情逸致对他讲述:“我梅花蛙族在大河传承久远,获悉一些上古秘闻,某些事甚至比你家圆圆大王了解的更深,当然圆圆大王也一定清楚无花圣祖,她不告诉你们,应该是担心你们这些孩儿找人贼拼命。” “担心我们拼命?那无花圣祖的根脚肯定是猿族无疑了,还请娘娘赐教!”袁河只对上古秘闻有兴趣,妖族和人贼的世仇与他无关,针对这些事情,他历来站在旁观者的立场。 梅婠娘娘笑道:“这不算什么赐教,碰巧你是猿族,又给本宫立了功,必须犒赏你,否则以后谁还愿意替本宫效力?本宫思来想去,赏你猿族遗物最为合适,既然是遗物,来历须给你讲的明明白白,同时也了结梅花蛙族与你灵耳猿族的一段因果,算是有始有终。” 卖了一个大关子,梅婠娘娘才开始说故事:“无花圣祖的根脚是尖耳猿,与你同属灵耳猿族,她活着的时候,被誉为东涯洲妖族最强者,她加冕圣位以后召集四方妖杰,统帅三十六路妖王,在积雷大泽与人贼展开一场大战,可惜兵败被杀,陆上妖界就此覆灭,当时她甚至把招妖令发到了青黎长河,这河中唯一栖居的一支龙族也前去参战,结果一去不回,龙宫就此消失于大河。” 袁河旋即想起龙门牌坊,禁不住手指北方:“那龙门水府……” “不错,那里正是龙宫遗址,本来战后幸存一批小龙,却遭了人贼追杀,全都吓到逃去深海,再也不敢回来。” “这是多久前发生的战事?” “大约有三会光阴。” 三会就是三万年,无花圣祖应该不是《神猿图录》的著者,那位著者的寿数只有一万来岁,无花圣祖要更加古老,当然不排除那著者与无花圣祖后裔有关系。 无花一脉是尖耳猿,袁河是长耳猿,袁小青是蒲耳猿,灵耳族的分支血脉着实不少。 “你的天赋是听水声,无花圣祖的天赋是听空声,她死了以后,各路妖族被人贼分割瓦解,战火持续上万年,直至陆上再无妖国,陆上猿族被人贼打击的最严重,死的死,散的散。 在望梅开国之前,有一头尖耳猿逃到大河,他法号原雷子,自称是无花圣祖的嫡系孩儿,当时初代望梅王还是妖将修为,收留他住在望梅洞里避难,有次遇上人贼袭击,他的神通在水里发挥不出来,不幸战死了!望梅王收捡了他的遗物,出于对他的怀念,遗物从不外赐,一直收藏到望梅国破灭,国破的时候,王库被抢的七七八八,他的遗物也丢了一部分,现今只剩下两样,本宫特别给你挑出来,当作是你建宫的赏赐,也算是给这位原雷子前辈的因果做下了断。” 袁河见她托出一个竹简与一颗果核。 竹简上应该记载着功法,果核体积与珍珠差不多,淡青的颜色,其余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简上记着一套猿族功法,叫做《惊雷臂》,本来是刻在原雷子前辈随身携带的真骨上,那截真骨被抢走了,但功法没有丢!果核是什么宝贝,本宫祖上没有传承,只说是桃子的死核,灵力流失殆尽,充其量是一个纪念之物,这便交于你了!” “《惊雷臂》?”袁河极是疑惑,脱口道:“臂上神通都是那些神力妖族在使,我耳猿族并没有神力天赋,原雷子前辈怎么会留下这样一套妖术呢?” “神力未必都是天生,后天也能领悟!”梅婠娘娘以诫告的语气对他说:“妖族法术都有本命传承,《惊雷臂》非你猿族修不成,当年丢失原雷子前辈的真骨以后,《惊雷臂》已经被人贼获悉,他们专门擒杀猿族,摘取真血炼入人躯,变形猿族掌握这一神通。 二十年前龙门水府的供奉孙铁臂全族就是因此被屠,人贼为了修炼《惊雷臂》,抽光了他全族的妖血,如果让人贼知道初始传承在你灵耳猿族身上,他们也会擒杀你。” 袁河闻言一怔:“娘娘,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心里又想,此功有隐患,即使练成,也不能轻易施展。 梅婠娘娘觉得《惊雷臂》厉害,但留在自己手上没有用处,不如当作情分赏出去,至于会不会给袁河带来危险,与她就没有太大关系了:“那位雨天师受伤时,大元帅曾去探望,后又讲给本宫知道,打伤雨天师的人贼会使呼妖术,斗法时变身通臂巨猿,驱使雷纹猿臂破了她的金遁术,雷力又强又快,即使她能瞬移也躲不开,于是本宫猜测那人贼学过《惊雷臂》。” 第54章 七窍玲珑 望梅宫中,袁河久留不出。 山下群妖俱不敢四散,他们都在等着梅婠娘娘的召见。 水府初开,百废待兴,妖官的选派与任命,水族的迁居与安置,朝贡秩序的恢复,诸多事务都需要梅婠娘娘拿主意。 三海族的弃民也在等待,心情却大不一样,个个如同被审判的罪犯,紧张等候着判决来临,他们并非梅婠娘娘的心腹水族,随时都有被撵走的可能,他们不愿意再回到边荒亡命,却身不由己,只能在心里祈祷梅婠娘娘能够善心大发,准许他们在此定居。 对梅婠娘娘的期待越深,他们对龙门府主雨过庭的怨恨就越强烈,妖师统御三族,一言九鼎,本可以改善他们的境况,却偏偏无动于衷,随便给一点微薄怜悯就能让他们感激于心了?不可能。 它日若有弃民加冕妖师,必叫三族全部混血,一头纯种都不留! 滔天怨念早就在弃民心里形成,如果说有谁能够心如止水,恐怕也只有霍冬珑一位。 弃民自幼徘徊生死边缘,饱受生存压力,性情普遍走上极端,要么麻木怯懦,要么暴虐冷酷,霍冬珑却不同。 她静静的站着,独自立在弃民队伍前面,神色淡然,无愁无忧。 她只是妙龄,尚未成年,看去弱不禁风,稚嫩不能担当,实则极有主见,寻求庇护绝不是解决困难的办法,靠谁都不如靠己。 所以无论梅婠娘娘如何决断,她都坦然接受,得之不会喜,失之不会悲。 与她同龄的族亲,找到一片织衣灵叶就能放歌起舞,唤醒一道天赋神通就能彻夜狂欢,躲过一次人贼追杀就能喜极而泣,但这些都打动不了她的情绪。 她心净无尘,爱不深沉,恨不刻骨,仿佛是天生的修道种子,这其实与她玲珑娲的体质有关。 这一族能感应自然循环,大道始于心间,修为每跨一步,心上就能开出一窍,若能炼出‘七窍玲珑心’,心动法随,自然万物都能为己所用。 可惜霍冬珑混有冬眠鲛的血脉,七窍开不圆满,她证不了玲珑真娲之躯。 即使如此,她的根脚也属上上品。 “喝上一口猴儿酒,俺老牛能快活三天!” “再吃上一口新鲜贼肉,死了也值!” “喝着酒,吃着肉,住着敞亮大洞府,看着孩儿们天天长大,生活如此有滋有味,何必要死?” “对对对,咱兄弟共聚望梅城,必能快活一万年!” 不远处有一百多头妖将,七嘴八舌畅谈着美妙妖生。 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追求不过是喝酒吃肉安逸过活,他们也满意现状,即使弥天杀机下一刻就到来,却耽误不了他们此刻的痛快。 将来的事,他们懒得想。 正吵着,袁河出了望梅宫,顺着山梯下到道场,朝他们喊:“娘娘要任命护府、收贡、刑罚的官员,所有妖将尽数觐见,你们快些上山罢。” 望梅水府的管理结构非常简单,核心衙门只有三个,府官负责望梅城的防卫,设一统领,下设巡将若干。 贡官负责征发徭役与收缴贡品,刑官负责辖内所有妖洞的秩序并通缉私入者,设有主事,下设执事若干。 梅哈儿是大总管,统御三官,梅婠娘娘让他筹备宴会,故而没有召见。 将军们早在等着任命,听了袁河所说,争先恐后涌去望梅宫。 他们走后,道场变的空荡。 袁河一眼瞧见了霍冬珑,朝她招了招手。 等她盘着蛇尾滑过来,袁河放低语调:“这座城池能在三个月内竣工,有赖你族人一砖一瓦的辛苦堆砌,刚才我对娘娘提到你们的功劳,也讲了你们想栖居望梅水府的愿望……” 她见袁河稍作停顿,已猜到梅婠娘娘的决断,怕是不会收留弃民:“能有三个月的太平,我们已经知足了,娘娘是让我们离开吗?” “不是离开。”袁河直视着她,这女妖玉质凝肤,看上一眼,就要坠入她浑然天成的安宁气质里,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威胁,可谁又能猜到,她却是一位久经杀伐的老手呢。 “娘娘说,跟随她的属下过多,没有你们的位置,最多在城中赐给你们一座大屋,专门给她做衣裳!你可以安排三十头小妖在城中,具体让谁留下,你自己挑选!余者暂等几日,娘娘很快要举办开府大宴,届时广邀诸路妖师,他们都已经彻底化形,日常免不了要穿你们的衣裳,娘娘的意思是让你们分散投奔这些妖师!” 袁河没有隐瞒她们的功劳,如实作了汇报,但梅婠娘娘讨厌麻烦,三海族不止会招人贼,也与其它水族不友好,容易引发内斗,留下几十头没有关系,如果是五百六头,指不定就是一个大隐患。 “三海族繁衍困难,产子与人族一样,需要一世时间才能哺育一代,如果分散开,我们这些弃民会慢慢死绝!” “留在边荒也一样死,不如死个安稳!”袁河这话很难听,却是事实。 霍冬珑沉吟一会儿,摸去腰间的丝袋,托出一套蓝铠:“袁主事,这副铠甲使了我积攒的最好衣料,附有‘水转法移’的神通,如果遇上攻击,甲面会自行演化水漩涡,把攻势卸到河水里。” “水转法移?你化妖才一两年,孕不出娲泪吧?”袁河知她是冬眠鲛与玲珑娲的混血,冬眠鲛天赋单一,就是融水隐身。 玲珑娲却天赋诡奇,心上每开一窍,就能领悟一道神通,玲珑真血越浓,神通越厉害,最常见是‘水转法移’,无论法器还是妖术,奔杀到跟前,可以借水挪移,几乎每一头玲珑娲都会使。 霍冬珑说:“我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他们给我的唯一遗物就是这颗娲泪,多次助我避难,把它上贡给袁主事,是希望你能赠我一批原始的枭魂石、黄泉泥与玄阴木。” “你要做什么?” “弃民里有一批伤残与低劣根脚,妖师们不会养他们,无论剩余多少,我都会带他们返回边荒,我要使用这些河珍建造一座堡垒。”霍冬珑见识过三生玉的天然防御,准备重建弃民水庄。 袁河不由肃然,这小姑娘妖怪倒是硬气:“你的根脚这么好,各大水府会抢你,何必陷自己于危难之中呢?” “我自幼受他们照顾。”霍冬珑很平静:“现在我长大了,当然要照顾他们。” “嗯。”袁河点点头:“铠甲我收下,河珍会给你,不会叫你失望。” 做完交易,霍冬珑去给弃民通知情况。 这时梅哈儿刚刚替钱阿九选完一座大屋,正想去制作请帖,好前往各大水府递送,看见袁河待在道场上,赶过来相见。 “贤弟,娘娘有没有收你做真传弟子?”梅哈儿已经准备给他道喜。 “娘娘根本没有提收徒的事。”袁河心想,除了雨过庭那种欠了恩情的妖师,谁会收泼猴为徒啊!净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那她肯定封你官职了吧?”梅哈儿目前是大总管,希望与袁河继续共事,这些天他几乎与袁河形影不离,他发现袁河极善于处理麻烦,再难办的问题到了袁河手上也能迎刃而解,关键是天大的事也不会慌,如果有袁河这样一位好帮手,往后娘娘交代的任何差事,他都有把握办利索。 “我妖法太浅,胜任不了妖官的职务,娘娘叮嘱我要勤修苦练,等渡了斩骨风劫再另行提拔!我很快要回家,以后兄长办差时途径了栖侠洞,一定来找我叙叙旧,咱们不醉不归!” “你要回栖侠洞?开府大宴你不参加吗?” “那是妖师大宴,没有我的位置。” 袁河打算在望梅城开一间店铺,但梅婠娘娘说了,等妖师们把临街店铺确定以后,如果还有空余,再让袁河选择,而且选了以后,每月贡品一点不能少。 等到开府大宴结束,袁河再过来看一看情况。 第55章 返程 “喂,袁兄弟,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的话,谁教我酿制猴儿酒?” “钱殿下,酒方已经交给你,这几天我当着你的面,前前后后炼制二十多回,你不是已经学会了吗?还让我留下来做什么!” “我总觉得味道不一样,你酿的酒比我酿的烈!袁兄弟,你实话给我说,你是不是留了一手?” “怎么可能!这酒被冠上‘猴儿’之名,那是因为酒中渗了我猿猴族的妖气,所以我酿的酒烈一些,却也差距不大,反正喝了都会醉,殿下你何必斤斤计较呢!” “不是我计较,我偏爱喝烈酒,越烈越有瘾!袁兄弟,你就不能在城中住下来?” “城中都是你们这些大将军的洞府,没有我的份儿!” “那你以后酿出了新酒,记得来通知我,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稀罕你的好处呀,教你这么多天,连一根火鲸柱都给不出来!袁河嘀咕一声,乘坐一头金角龟妖出了望梅城,朝栖侠洞的方向游去。 那天与梅哈儿聊完话,他开始传授钱阿九炼制‘猴儿酒’,这是他在望梅城所办的最后一件事,其实馋酒的将军特别多,但除了钱阿九能让他赠送酒方,其余想喝酒必须找他购买。 钱阿九的藏宝巨多,她不会在望梅城做贩酒生意,所以这是袁河的独家买卖。 “袁主事,这次徭役多亏你照顾,以后你有什么吩咐,直接派虾孩儿到金角洞传话,俺老归一定报效!”这乌龟是金角洞主归天方,他家挨着栖侠洞不远,建宫期间跟在侠姿身边耍威风,此番徭役结束,主动请缨担任袁河的坐骑。 龟背上还坐着墨竹洞主乌元艺,跟着表态:“这次梅婠娘娘迁移上千头将卒,乌贼族来了几十位,我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袁主事,往后城中有点风吹草动,消息立马送到栖侠洞,上报你知道!” 这一千余头将卒全是从其它水府的妖洞里征调过来,今后要在望梅水域落地生根。 金乌国的各路妖洞都有一头或者数头妖将镇守,如果他们常年不经历战事,子嗣会越聚越多,为了解决繁衍过剩的问题,遇上兵灾、妖师开府、人贼洗劫,往往会把他们抽调一部分,补充到缺少妖口的水域。 反正死一批调一批,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 “那就有劳两位了!”袁河有资格直接觐见梅婠娘娘,与总管梅哈儿又有交情,其实不用担心将来的徭役。 至于兵祸嘛,等朝贡秩序恢复,各大妖将展开了巡逻,整片水域的传信网就会建立起来。 从今以后,只要有人贼遁入望梅水域,境内的四十七座妖洞都会得到警示消息,刑官们也会及时赶来支援。 也就是说,如果栖侠洞再遇上危险,袁河不用单枪匹马作战。 游了大半日,他们抵达金角洞与墨竹洞的交界山,乌元艺给袁河道别,先行返了洞府。 归天方继续运送袁河,他族的老祖宗铁霹雳住在栖侠洞,必须前去拜见,如果伺候的好,说不定铁霹雳就会派遣一批小卒子镇守金角洞,增强他家的防卫力量。 进入栖侠洞水域,在附近嬉游的虾群呼啦啦围了过来,这些小孩儿全都认识袁河与侠姿。 尔后你传我、我传他,眨眼之间,消息已经传遍整座妖洞,虾群密密麻麻组成一条环带,掀起偌大一团浪花。 “老师回来啦!”袁小青对袁河最是依赖,数月不见袁河,心中甚是思念,每日都待在东部水域游玩,盼着袁河尽早回来,他头一个迎了上去。 铁霹雳与黄姵芝都在栖侠宫打坐,闻听动静,俱都出了宫门,立在道场上,仰望等待。 这些天侠崇文一直在侍奉两位大将军,卧在殿门前听候吩咐,得知袁河归来,先通知了山底的朱九戒与薛无垢,这才离开山顶。 “老师总算回家了,再不回来,我非闷死不可!”朱九戒谨遵袁河叮嘱,连续三个月都猫在山底地宫内练功,以前袁河在时,他还能出山与袁小青玩耍,这段时间袁河给他下了禁闭令,他不得不老实。 他从洞府的灵池里爬出来,扭头看了看,见隔壁的薛无垢没有动静,过去喊道:“二师姐,你睡着了吗?快些上来,一块去接老师!” 薛无垢说:“你去给老师告声罪,我练功在紧要关头,不能妄动。”她其实是在炼化银罡螃蟹的真骨与内丹,差了最后一步未能完功。 朱九戒妖耳不闻窗外事,压根不知道她在给老师办差,自然也不清楚老师收这批徒弟的用意,只觉得栖侠宫的一师五徒如似一族,生活安详又舒坦。 他的观念也极单纯,那就是希望将来的每一天都这般过下去,上有老师庇护,下有同门玩耍,他不想有半点改变。 出了宫门,看见两头大将军的背影,他赶紧关住蚌壳,也不打招呼,嗖!一声冲去水里。 等见着袁河,他只想大喊一句:‘老师你快把那两个大妖怪撵走吧,我真怕他们吃了我!’ 但他记得大师兄侠崇文说过,老师不喜胆小怕事的弟子,他就把想法忍在了心里,没敢说出口。 与袁河见了礼,跟在后边返回栖侠宫。 “多谢两位将军辛苦守洞!”袁河在望梅宫时,得了梅婠娘娘赏赐,然后领着梅婠娘娘把三山宫殿参观一遍,期间叙说闲话,梅婠娘娘提到麾下妖官的任命,铁霹雳忠勇有加,适合担任护府统领,黄姵芝蛇脑机灵,派给梅哈儿担任副手,所以这两将都是梅婠娘娘的心腹。 其实银罡螃蟹谢云也是心腹,本来要担任刑官大主事,专门巡查望梅水域,但是阵亡了,梅婠娘娘可惜了好一阵子。 “娘娘的差事已经办妥,她也驾临了师宫,专程召见了我。”袁河对两将说:“她已经任命铁将军为护府大统领,黄姥姥为水府副总管,虽然我很想挽留两位将军多住几日,但娘娘有令,让你们即刻返回师宫上任!” “袁主事,上次你回来开采河珍,我与铁兄给你提过,如果建好了师宫,务必给我们两族也重修洞府,这事你不会忘了吧?”黄姵芝这是旧事重提,辛辛苦苦守护三个月,还送了一柄子母紧骨圈,需要让袁河把情分还回来。 “不敢忘!”袁河道:“但你们两族都落户在哪里?我主持修建的望梅城横跨几十里,与原来的千秋水府大不一样!我给追随娘娘的一百余位将军全都修有洞府,这洞府又大又广,足够你们带来的子孙一块栖居!现今娘娘委你们重任,不会允许你们外迁城外,即使我想建,你们也没有分封的水域呀!” “师宫外围必须布置护府妖洞,无论望梅城修的有多大,周围都要有妖洞封锁,原来的千秋水府有八座护府妖洞,包括龟蛇两族,如果不出意外,我与黄姥姥都能拿到封地。”铁霹雳讲的是实情,但目前妖口稀少,需要经历几世繁衍才行。 “如果你们有了封地,可以传信给我,到时我再去给你们建洞。”袁河先承诺下来,但真到那个时候,他未必还在金乌国,说不定已经返回清水了。 第56章 宾客盈门 “既然袁主事应了下来,我们这就告辞。” 铁霹雳与黄姵芝不会把袁河的话当作是敷衍,信口开河是人族作风,妖族不屑为之,等有了封地,他们一定会要求袁河兑现承诺。 把他们送走,袁河招来几个徒弟,开始吩咐差事。 望梅城是他所建,却没有管辖权,如果开府大宴结束以后,他不能获赐一间店铺,那他需要在栖侠洞建一个交易所,也是未雨绸缪。 “过一段时间,或许会有水族寻到栖侠洞,拿河珍交换灵酒,咱们要尽快建造一座酒坊,我也会传授你们酿酒的法门,同时教你们辨认河珍的种类,以及做买卖的规则!买卖就是利益交换,这是人族繁荣强盛的因素之一,你们都要用心学!” 袁河仅仅是教导,侠姿全程观摩了望梅城的建造,酒坊要如何盖,袁河会全权交给她。 蚌族里边有一群聚灵蚌、息壤蚌,蚌壳开合之间,能将大河的灵气抽汇到身边,它们将来开灵化妖,孕育的珍珠都是天然的灵气精华,最适合看守与培植酿酒所需的灵果,朱九戒是蚌族老祖,袁河会让他在栖侠洞开垦一片灵田。 当初梅哈儿替袁河收集一百种酿酒灵果,派兵搜遍整个望梅水域,哪座妖洞长有什么果子,袁河全都知道,到时直接寻上门去,连根拔除移植回栖侠洞,就能细水长流了。 这次建宫袁河看似得到的赏赐不多,但他才忙了短短三个月,先从雨过庭那里得了一柄金遁靴,又从钱阿九那里换来两颗墨云乌贼内丹,后被梅婠娘娘奖励一根落宝云鲨牙齿和一部《惊雷臂》神通,霍冬珑还给他一套娲铠,单单这几样宝物已经相当划算。 而他最大的收获是‘中饱私囊’,妖怪们诞于青黎长河,算的上得天眷顾,生来就占据无数河珍,但越是容易得到,越不知道珍惜,袁河让他们去开采枭魂石、黄泉泥、玄阴木,他们一亩亩往水府里送,让袁河随便挥霍。 等把望梅城盖好,城外仍有几十座山堆的剩余,怎么处理呢?全部当垃圾一样扔掉!霍冬珑本想偷偷去捡,结果全被袁河提前收刮,她只能拿铠甲去找袁河交换。 包括酿制猴儿酒的灵果,梅哈儿让那头六足破浪鳖和负责征发役民的避水红睛牛搭伙,拉回来满满七八座大屋,但是水生灵果的灵性溃散特别快,必须全部酿成酒,否则不能保存,若非如此,袁河根本不必在栖侠洞开垦灵田。 等有了灵果,袁小青是酿酒的不二选择。 最后让侠崇文出面和外族做交易。 其实比较起来,薛无垢的心智更为细腻,她做生意肯定比侠崇文要精明,但是脱不开身,况且她的天赋是炼器,袁河对她另有安排。 就这样,袁河把差事给几位徒弟逐一细说。 建造、农耕、手工、买卖,各司其职,他们也从中找到兴趣,反正比枯燥练功更有意思。 妖族面对新事务,普遍会因为稀奇而产生趣味。 时间在他们的探索中快速流逝。 一个月后,他们迎来第一批买酒顾客,这时酒坊刚刚盖好,果树才种在栖侠洞不久,但袁河从望梅城带回来几百坛酒,他们本身有存货,照样可以开门营业。 “侠洞主,你家这座房子真是丑,方不方,圆不圆,怪里怪气,没有俺家的漂亮!”这是一头牛卒子,他老祖是望梅城的贡官主事牛力霆,根脚都属避水红睛牛一脉,嗜酒程度不亚于钱阿九:“梅婠娘娘赐给俺老祖一套六进六出的大洞府,睡起来那叫一个舒坦。” “你家的洞府还不是吾师建出来的?没有吾师,你全家只能窝在水草搭建的牛棚里。”侠崇文不理解什么叫‘六进六出’,反正他认为比不上栖侠宫,抬肢指指面前的丑房子:“这是酿酒的酒坊,不需要漂亮。” 酒坊是侠姿领着虾族建出来,即使丑陋,但是没有被河水冲塌,已经非常不容易,她此时正在附近建造第二座酒坊,什么时候建的和栖侠宫一样气派她才会停工。 牛卒子嘿嘿傻笑:“袁主事是咱望梅水府最有名气的智妖,俺老祖特别佩服他,专门派遣俺过来,让俺给他磕头作揖,顺便换他酿制的猴儿酒!俺老祖知道袁主事嗜好读人贼的书籍,这不?他把俺祖上打杀人贼的战利品全部拿了出来,一并送给袁主事!” 他驾着一座水车过来,车上装了十几枚竹简,上面记载着什么内容,他一字不识。 侠崇文倒是认得一批人界文字,却是半吊子水平,直接说:“这批书籍最多换一坛酒!” “才一坛?”牛卒子语露苦恼:“你家住的这么远,俺往返一趟需要游一天,结果才拉回去一坛酒,净是瞎费力气!” “你的书是使用凡竹编制,一点灵气都没有,都是凡间的东西,不值钱!看在你家牛老祖佩服吾师的份上,再给你加一坛!” “一坛加一坛,也才两坛而已,俺老祖胃口那么大,咕噜一声就要喝完,到时又要打发俺跑腿,这可咋办呀!”牛卒子唉声叹气,其实也搞不清应该换几坛,他老祖又没有交待。 “牛兄弟,等你把酒拉回去,告诉牛老祖,吾师不止喜欢人贼的书籍,灵露珊瑚,五行精矿,云属妖骸,都能拿来换酒,我这里有一份换酒的清单,哪一种河珍能换多少酒,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你拿回去给牛老祖查看,下次你再来,就不必为难了!” “好,这就么办!”牛卒子转忧为喜,他不在乎自己亏不亏,只要侠崇文能帮他解决以后的麻烦,他就很高兴。 交易顺利达成。 牛卒子把两坛酒装到车上,准备离开的时候,侠崇文又问他:“吾师曾有交代,如果有哪位同道前来换酒,让我问一问,梅婠娘娘的开府大宴是否举办?望梅城的集市开了没有?” “大宴召开于两天前!如果不是为了忙这场宴会,俺老祖早就派俺过来了。”牛卒子住在望梅城内,了解非常详细: “这场大宴的场面却不隆重,国中十六座水府,只有龙门水府的雨天师、宝马水府的马天师、锦绣水府的李天师过来捧场,其余水府全是派遣妖将应付娘娘,她很不高兴,对开集已经没了兴致,但是大丞相与大元帅麾下总管一力促成,把整条街的店铺全部要到手上,一律开成了肉店。” 梅婠娘娘刚进阶妖师不久,没有声望,若非龙门、宝马、锦绣挨着望梅水府,都是邻居,这三府的妖师也不会来。 牛卒子走了以后,侠崇文去到栖侠宫,把这些消息原原本本上报给袁河。 听闻丞相与元帅霸占集市,袁河想在望梅城卖酒已经不可能,却也影响不大,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需求存在,就一定有顾客主动找上门。 事实也正如袁河预料的一样。 整座望梅水府,只有栖侠洞才贩售猴儿酒,那些嗜酒的水族将军们,隔三差五就要派遣小卒子来一趟,有时十几支队伍结伴过来,导致栖侠洞宾客盈门,应接不暇。 各种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河珍也源源不断送到袁河手上。 但是这些河珍究竟有多大价值,袁河自己也算不明白,毕竟他没有光临过人界的交易所,什么是稀缺品,什么是廉价品,什么是常用品,什么又是非卖品,人界与妖国生意不流通,不存在行情,他难以做出精准衡量。 不过河珍对他多多益善,无论任何一种宝物,肯定先收入囊中,将来终归会有用处。 这种火爆交易持续了整整两年,期间侠崇文给袁河上贡十余颗云属内丹,却都是妖卒遗骸,对袁河并无用处,他也并不着急,只要猴儿酒一直卖下去,他相信一定能收集到理想宝物。 谁知这个时候,驻扎望梅城的元帅宫妖官从钱阿九手上拿到猴儿酒配方,并从其它水府运来酿酒所需的灵果,他们在城中开了一间酒坊,严重影响栖侠洞的买卖,顾客一路锐减。 袁河考虑过炼制新酒,但既然元帅宫看上贩酒生意,无论他酿出多少种灵酒,都会被元帅宫的妖官抢取豪夺。 此举并不妥当。 收集真血需要另想他法。 随后的日子,他待在栖侠宫内心无旁骛的练功,研究《广寒剑典》、《惊雷臂》的同时,陆续掌握银罡化云蟹、墨云乌贼、落宝云鲨的变化神通。 青黎长河的生活环境,极容易忽视时间的流动。 日夜转换、四季更替、风雨雷电,这些自然规律统统被隔离在大河外边,当真是岁月如梭。 这天梅哈儿过来找袁河叙旧:“自从贤弟你把望梅城建好,六年来竟然没有入城一趟,这边境的破洞到底有什么好处,值得贤弟你如此留恋?” 一句话把袁河说的好像老了许多,六年就仿佛是指缝间的事,如似昨日啊:“栖侠洞破是破了些,胜在安静!兄长难得出城一趟,是不是在给娘娘办差?” “确实如此,我是水府大总管,小差小事随便交给喽啰们就能办,能让我亲自出面,都是棘手麻烦,哎,城中的妖将有一百多位,用起来都不称心,每次遇上什么事,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贤弟你,你说奇怪不奇怪!” 袁河就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寻上门。 第57章 陆上妖族 袁河给他斟了一杯酒,并不深入打听差事,而是说:“六年前我从钱殿下那里换了一套灵云法阵,她给的墨云内丹炼入阵中,只能克制隐形,护不住栖侠洞,当初我离开望梅城时给你提过,如果遇上云属宝物,派兵给我传个信,你是不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怎么会忘,天天都想一遍!”其实梅哈儿忘的干干净净,当初他随口把这事交代给总管府的小卒子去办,尔后就抛之脑后,再也没能想起来。 此刻听袁河一提,他倒是有急智:“云属宝物较为稀有,望梅城住了几百种水族,没有一种能够吞云吐雾,不过锦绣水府里来了一头陆上妖将,根脚是辟邪霞蚣,他有五六百年的道行,很快就能渡妖师劫,如果贤弟你愿意帮忙办差,我一定让他赠送你云属珍宝,到时炼到云阵里,即使人贼的玄胎修士被霞光照住,也必死无疑。” 袁河颇是意外:“辟邪霞蚣是真虫后裔,这种陆族还没有死绝吗?” “他要是陨亡,这一族估计就要绝后了!”梅哈儿叹道:“他是从南岸逃来大河,在陆地栖息几百年,硬是没有遇见一头霞蚣族,他随行带了一批旁支子孙,根脚都与他不同。” “蜈蚣族普遍不识水性,他把孩儿领入大河,该怎么繁衍生存?”袁河非常奇怪这头辟邪霞蚣的做法。 历年以来,但凡有陆上同道逃入大河避难,全是独来独往,像是袁小青与孙铁臂,要么懂得避水神通,要么妖力深厚能在水中存活,往往都不会拖家带口,因为带着陆上小孩儿是一条死路,即使河中开辟有避水空间,环境却不适合繁衍,这是自然法则,况且遇上兵灾,河水随便一淹,这些小孩儿就要死光死净。 虽然上古年间有一批陆族,强行进化为水族,但那是根脚超凡的妖族,而且至少要经历几百年的适应。 梅哈儿旋即给袁河解了疑惑:“这些蜈蚣不是前来定居,他们准备横渡大河,到北岸寻找妖域!这次一共来了六族,有三头妖将带领,辟邪霞蚣是大统领,白霜狐是二统领,黄风鼠是三统领,上个月他们从南岸渝国的千轮崖跳入大河,穿过边荒水域后被锦绣水府的刑官发现,把他们带往师宫觐见李天师。” 金乌国西边有三座水府,龙门靠着北岸,锦绣靠着南岸,中间夹着一半望梅水域,另一半与枭魂山交汇。 锦绣水府的妖师叫做李传绣,根脚是一头海蛎,其实与蚌族有血亲,同属双壳水族,但海蛎不能孕化珍珠,它们的妖法神通全在两扇贝壳上,导致贝壳造型古古怪怪,椭圆、菱形、三角皆有,有些像石头,有些像树叶,还有些像金属。 海蛎觉得蚌族不善斗法,蚌族觉得海蛎模样丑陋,反正相互瞧不起,老死不相往来。 出于这个缘故,锦绣水府是海蛎当家,水域内的蚌族统统被撵走,一头都不让住。 “从咱大河开辟了妖国以后,任何一国都与陆上妖族有血盟,只要陆上同道逃到大河避难,一律要收留他们,反正能帮就帮!”梅哈儿怕袁河不知其中内情,所以讲的很详细: “那三头妖将见了李天师,当面陈情,想要带着小孩儿前往北岸安家,希望李天师派兵护送,但期间要穿过望梅与龙门水域,李天师自己做不了主,她便传信给梅婠娘娘与雨天师商量,让三府联合派兵,护送这些陆族上岸,娘娘把这差事交给了我,但我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不安省,想请贤弟你随行,你天赋灵耳,由你在途中侦测敌情,这差事必能圆满完成。” 大河的北岸地广人稀,人族王国并不密集,此外深山野岭、古泽江湖、荒地蛮域多不胜数,对于辟邪霞蚣这些陆族来说,生存环境要比南岸更安全,也更容易找到同族。 虽然陆上已经不存在妖国,但世间的‘飞禽走兽甲鳞虫’无数无计,随便一座古山古林,都能发现野兽凶妖栖居的身影,总体数量甚至要超过青黎长河,稀少的仅仅是高境界的妖修,岸上妖王早就被杀绝,妖师也凤毛麟角,人族不允许这种级别的妖修纵横陆地。 至于陆族与水族订立血盟,也不难理解,原千秋水府爆发兵灾时,上万水妖杀上陆地,总有一批漏网之鱼遁入内陆,如果他们避开人族追杀,往往会逃入陆上妖域寻求庇护,陆族照样会接纳他们,甚至提供支援,帮助他们重返大河。 这是一种为了生存,相互抱团的上古盟约,除了个别穷凶极恶的族群,绝大多数妖族都不会打破这一约定。 袁河在清水国就知道盟约的情况,每隔几十年,总会遇上一次逃难横渡的陆族,他问梅哈儿:“三府联合护送他们上岸,具体护送到什么程度?我们需要登岸吗?” “肯定不登!”梅哈儿大摇其头:“咱们乐于助妖,却不是舍己为妖!助他们寻到岸边已经仁至义尽,他们必须自己登到岸去,上岸以后是生是死,全与咱们无关,让他们听天由命!” 真让他跟着上岸,他才不会接这差事:“岸边有人贼巡逻,几十头小妖蹿出河面,这是司空见惯的掠食行为,人贼不会强势反击,如果咱三府妖军全部登岸,人贼会断定咱们要开战,肯定在陆上层层封锁,反而不利于他们逃亡!” 所以妖师不能出面,只让梅哈儿这些将军参与护送,即使人贼侦测到妖气汇聚河岸,也轻易不会惊动那些道门里的老修士。 照此来看,这次护送任务有危险性,却不算太大。 “那他们为什么选择咱们三府水域呢?”袁河需要问清楚,然后才能决定是否随行:“金乌国横跨万里水疆,他们不必非走这里穿渡!” “自然是有理由,看来贤弟你对北岸的情况不是太了解。”梅哈儿摸出一张妖皮,摊在袁河面前,指着说: “这是北岸边沿的地图,从龙门外的边荒水域登岸,有一片大沼泽,那泽内是不毛之地,不属于人界的世俗王国疆土,也没有道门愿意落户,遭遇拦截的可能性非常低。” 第58章 筑梦石 听完梅哈儿所讲,袁河觉得随行一趟并无不可。 他至今炼化的六种真血都是水族,变身以后所施神通只能在水中使用才有莫大威力,出了河面全要大打折扣,即使白玉踏云鳄的自愈之术,如果缺少河水哺育,伤势的愈合速度也会放缓。 今次难得碰上一头陆上妖族,而且是根脚稀有的辟邪霞蚣,袁河需要尝试换取此蚣真血。 为了答谢三府联合护送之恩,贡品必不可少,无论三府提出什么要求,那头辟邪霞蚣都拒绝不了,即使让他断肢献血也轻而易举。 不过施压一头斩骨期圆满的大妖将,必须梅哈儿出面不可。 袁河直接对梅哈儿讲了心中所想,也算是随行的条件。 “只要你愿意去,一切都好说。”梅哈儿痛快答应下来。 这其实是一次徭役,梅哈儿是水府大总管,征调境内任何一头妖卒都令出如山,唯独对袁河区别对待,六年前没有袁河出手建宫,大总管也轮不到他做,他自然不会逼迫袁河,非但如此,在参与护送途中,万一遇着危险,他还会全力保护,不让袁河死在岸边,否则没法给雨过庭交代。 连他都能预料到这次护送任务有可能发生危险,袁河肯定想的更多。 如果此行靠近河岸时,他们倒了霉运,不幸遭遇大股队伍的人贼修士,那么袁河必须要保证自己平安撤回来。 到时他会有两条撤退路线可以选择,一是向南撤入龙门水府,假如这条路线被拦截,他就要往西去,遁入枭魂山水域。 袁河提前让恶不作、恶不为、霍烈石全部向北开拔,分三路潜伏在回撤的路线上,作为接应袁河的挡箭牌。 当然这是预防万一,以前金乌国诸路水府护送陆族,都没有遇上什么危险,从概率上分析,他们也能平安往返,袁河并不希望使用这三道挡箭牌。 作了这番安排,袁河跟着梅哈儿前往望梅城。 一晃六年过去,袁河已经认不出望梅城的模样,这座四四方方的城池再无轮廓,草藤、青藻、水树密密麻麻缠住城墙,城内的巨屋也尽数淹没在污泥里,俨然就是一派大河的原始环境。 唯独望梅宫仍旧青光闪烁,甚至增添了五颜六色的珍珠、翡翠、玛瑙河珍,把三山宫殿点缀的美轮美奂。 梅婠娘娘偏爱人界建筑,特别任命一批执事官员,专门负责望梅宫的清洁与护理,杜绝了河水污秽。 袁河先去拜见梅婠娘娘,尔后在总管府暂住下来。 据梅哈儿所说,三日后锦绣水府的妖兵才会把陆上妖族护送过来。 等到日期来临这一天,城外巡逻的喽啰给梅哈儿汇报,锦绣总管李善大人亲自参与护送,已经领着陆族进入望梅水域。 袁河陪同梅哈儿停驻南门,等待李善一行。 没过一会儿,忽听一阵呜呜的啼哭声钻入长耳,袁河顿受感染,这哭声来自一头年幼猿猴,情绪充满无助与惊恐,听的久了,袁河竟是难以自制的黯然神伤,神志也有眩晕之状,他下意识抚住双耳,赶紧收敛妖气,屏蔽这股哭声的侵入。 “贤弟,你怎么了?” “袁主事,你捂着耳朵作甚?” 身边站着十余位妖官,一见袁河的怪异举动,纷纷找他打听。 袁河弄不清其中蹊跷,猜着说:“那批陆上妖族已经过来了,据此还有几十里的水程,我刚才试图捕捉他们的方位,却听到一阵异音,这像是一种反击妖术,克制了我的长耳神通,差点伤着我。” “岂有此理!咱们好心好意接待这些陆族,竟敢暗使诡计,刁难袁主事,等下他们过来,非得狠狠教训一顿不可!” 这完全是不分青红皂白,蛮不讲理。 人家陆族从来没有到过大河,赶路途中免不了会紧张戒备,袁河先以长耳偷听他们,本就是冒失之举,结果神通被克,只能说是技不如妖,怎能去责怪他们? 但袁河这几天四处送礼,给大大小小的妖官都送了一批猴儿酒,直把元帅宫的酒坊生意都搞的寡淡萧条,将军们得了袁河好处,才不管谁对谁错,反正要帮亲不帮理。 梅哈儿见群情激愤,也不制止,等会儿见了陆族,先让属下们唱白脸,让他们闹一闹,陆族给的贡品会更多。 反正这次任务是轻装简从,最多三四位妖将随行,闹够了他出面打圆场,并不会影响护送途中的关系。 又等一盏茶功夫,前方水域亮出一团金虹霞光。 群妖注目望去,不由暗叹一声,好大一条蜈蚣! 这蚣的体型如蛟似蟒,盘水而游,掀起滚滚波涛,他躯节如同金块拼凑,每一节金躯都有一丈宽长,躯下生有纤细百足,整条躯体弥漫一层霞云,金虹交汇,阻断了河水。 他的背上趴卧着密麻陆族,种类共有六种,蚣、狐、鼠、鹿、貂、蛛,由两位半化形的妖将统领,小兽小卒数百头,他们无不是噤若寒蝉,且不说河中猎食者的骚扰,仅仅是暗无天日的河下环境,已经让他们惊恐万状,自从进入大河,他们颤颤抖抖附趴霞蚣背上,连一声叫唤也不敢出。 蚣头左右各有两位水族护送,这次锦绣水府派出四位妖将,由大总管李善带领,望梅与龙门也不会大动干戈,俱都会派遣精将出马。 靠近南门,他们一行停止游动,正准备给梅哈儿见礼,却听一阵激烈的叫骂声响起: “刚才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使了妖法,伤了俺府的袁主事?快快出来给袁主事赔礼道歉!” 蚣背上的小妖们原本在支着脑袋打量前方的水城,听见吼声传来,吓的他们肝胆俱裂,飞快挪挪身子,一头挤一头,围的更紧。 那三大统领辟邪霞蚣、白霜狐、黄风鼠也都有些紧张,谁也不敢出声。 这种局面必须水族出面周旋,那位李善做了上百年的锦绣总管,见过不少大阵势,遁至梅哈儿跟前,老练的说:“梅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咱家天师都已经讲妥当,三府联合把陆上同道送去北岸,你放任这些妖官无理取闹,有点不合适罢!” 梅哈儿挥了挥手,制止属下们的聒噪,笑着说:“本殿最是讲理,我贤弟根脚是长耳水猿,擅长在大河里听声,为了这些同道安全过河,本殿特别把他调来,一块参与护送,谁知刚才却被你们一伙施了妖术,差点打伤他的灵耳,你来评评理,你们这么做对不对?” 在场这么多妖怪,水猿只有一头,梅哈儿此话刚落,所有目光都集中到袁河身上。 “我们一直在赶路,谁也没有动过妖术!”李善极是迷茫。 他朝三位陆族统领望了望,问道:“长耳猿天赋捕音,你们孩儿当中是不是存在灵奇根脚,天赋能够克制他的灵耳?” 沉默了片刻。 蚣背上那头白霜狐狸朝大伙儿拱了拱手,说:“请问这位猿大人,你的神通究竟如何被克?是不是听到一阵猴儿啼哭,导致你心神失控,眩晕无力?” “不错!”袁河打量过去,见她已经有了类人躯体,但肌肤却是狐狸皮,通体白毛状,如果她不开口,根本甄别不出公母,她显然是陆族的二统领白竹。 她身边那位黄毛老鼠是三统领黄念寿,鼠头人身,尖嘴长须,模样丑陋,体格却高她一头,裹有铠甲,背悬猩红披风,气派甚是雄壮。 袁河见两妖打扮得体,即使麾下的小孩儿也都穿了衣裳,他历来钦佩这些注重人界礼仪的妖族,又说:“我自化妖以来,无论听谁都无往不利,今天在你跟前却失了神通,心里着实好奇,还请阁下赐教一二。” “赐教不敢当!我也没有能耐克制你的灵耳!”白竹翻手托起一枚淡蓝色石块,展示说:“你听到的声音应该是来自这颗筑梦石,产于南岸渝国筑梦山的灵物,我白霜狐一族在筑梦山繁衍了数千年,祖上曾经遇到过陆上的灵耳猿族,他们在山中游玩时听见这石中声音,在他们死后,这颗灵石被祖上收藏,天然能克制人族修士的神念之力。” “筑梦石?”袁河忽然想起《神猿图录》上记载的一种陆上灵猴,忙问:“你祖上是否说过这筑梦石的来历,它是天材地宝,还是妖族遗骸?” “该是遗骸!”白竹回道:“吾族天赋幻术,曾经有老祖吞噬了石中妖气,结果混了一丝云梦猕猴的血脉,因此这颗灵石被祖上认定为此种猴族的遗丹。” 果真是这种猕猴!袁河顿觉稀奇,云梦猕猴的天赋是制造幻境,幻境源自他们自身的梦,所以只要被扯入他们的幻境,那就和做梦一样,很难分辨真假,传说他们的始祖是在石中孕化,又被称为云梦石猴,内丹就是一块石头,封印有他们毕生最重要的记忆场景。 这种记忆不止有画面,还有声音。 为了防止记忆被窃取,云梦石丹天然克制千里眼与顺风耳的神通,这也是袁河遭到石丹反噬的原因,亏是他远距离展开窃听,没有遭到损伤,如果他面对面探测石丹,有可能当场昏厥,瞬间被拽入石丹的残梦当中。 第59章 封岸 “哦,原是如此。”梅哈儿才不管什么梦什么石,反正见宝就要收:“既然是猿猴族的遗物,应该交还给我贤弟。” 李善总管在旁一听,旋即明白过来,闹了半天是为了索要贡品啊,那他不能继续插手,陆族也给他朝了贡,他若阻拦,肯定会得罪水族同道,当下退到一边儿,任凭梅哈儿捞光陆族藏宝,也打定主意不再吭声。 “殿下你不开口,我也会让筑梦石物归原主的。”那白竹很识趣,手指弹了下,痛快把石丹送于袁河。 其实心中极是不舍,她能甩脱人贼追杀,从岸上逃入大河,这颗筑梦石功不可没,人贼入道后都能凝神聚念,这是一门天视地听的神通,专用于探测天地环境,也可以远距离追踪感应妖族,却因为人贼惧怕筑梦石的反制,都不敢散开神念,结果让她成功逃脱。 不过今时为了疏通水族关系,她毫不犹豫把筑梦石当作贡品献了出来。 袁河也心安理得的接收,有了贡品才值得出力。 云猴内丹到了手上,袁河却觉得不对劲,脱口问:“咦?这石丹不是被吞噬修炼过吗,怎么还有如此磅礴的妖气?” 甚至比紫薇真睛还要强一些,他捡到大宝了。 “这至少是一位渡过千三大劫妖王的遗丹,但是曾经破碎过,筑梦石仅仅是遗丹的一部分,妖气却也强过妖师。”白竹所说是从祖上流传,真不真,她也不知道,反正往贵了说,好让水族承情。 袁河常年研究各种妖骸,非常识货,觉得她低估了筑梦石原主的修为:“这遗丹牵涉到吾族前辈,将来肯定要上报大河猿祖圆圆大王知道,还请阁下详细说一说,这筑梦石年限几何?与那渝国筑梦山有什么关系?” “这……”白竹难以解答,她祖上是口头相传,只给每一件藏宝草作介绍,她哪知道真实来历呀。 那头辟邪霞蚣寿数大,接话道:“我们这些陆族世代繁衍于筑梦山脉,此山绵延几千里,常年都有残破梦境流窜,因此而得名,却是不知道缘故,直到发现一批与云梦猕猴有关的遗物,但他究竟活在什么年代,又是什么时候陨掉,谁也不知。” 他声音老迈,郁郁消沉,百足上已有雷闪,再熬上几十年岁月,就有望冲击妖师境界,论及修为,在场当属他最强。 但是妖在屋檐下,同样得低头,面对袁河这种小卒子,他也客客气气。 “你们是世居筑梦山,怎么突然要迁移到北岸呢?”袁河打听不出所以然,开始询问他们的来历。 “那山中迁来一座道门,拿妖族血祭,留下必死,筑梦山外尽是人界王国,也不会给我们活路,只能渡河寻找领地。”辟邪霞蚣是大统领,不会忘记他的本职责任,又转去梅哈儿等妖,说起场面话: “小老妖吴餐阳,今带领陆上六族,共计五百四十七头妖口,冒昧叨扰了贵域,还望诸位大人见谅!哎,我六族共住筑梦山卷云洞,却无端遭了大难,本来洞中有六位妖将,结义为异姓手足,人族修士前来屠戮时,我二妹梅花鹿,四弟裂电貂,六妹青麻蜘尽数被杀!我与三妹、五弟领着他们的孩儿逃了出来,这些孩儿都不识水性,我要庇护他们安危,不能化形见礼,也请诸位大人海涵!” 他说的凄惨伤感,又有礼有节,让水族同道们听了,无不涌出同情之意。 “你家二妹是梅花鹿?这种陆族与我梅花蛙是远亲啊!”梅哈儿也被他打动,言语温和不少,抬头往蚣背上张望,真就看到一批梅花小鹿,越看越亲切。 那白竹见此一幕,旋即从蚣背上飞出,落在梅哈儿等妖面前,盈盈屈身,逐一作揖,且每作一个揖,都有宝物奉上:“即是远亲,我家二姐的遗物自当奉给殿下你! 素闻牛族同道善使巨力,我这里有一柄重铜锤,从人贼手上缴获所得,还请这位牛大人笑纳! 龟族同道最喜敛气沉睡,我这里有安神灵果一颗,特意奉给这位龟将军品尝……” 每一头妖官都拿到了贡品,他们态度转变很快,与白竹称兄道妹,看去好不亲热。 狐妖普遍知进退、明事理,要不怎么会有‘奸诈如狐’的名声?关键她们媚骨天生,连人贼都能伺候的服服帖帖,何况是呆头妖? 很快,妖怪们就开始亲如一家。 顺利放行! 快活护送! 梅哈儿大手一挥,点齐三头妖将,然后陪同锦绣妖官,领着陆上妖族朝龙门水府进发。 袁河却有点不爽,趁着探路的机会,私下对梅哈儿说:“不要忘了云属宝物!” 梅哈儿很是为难:“贤弟,这批同道不容易,今后要亡命岸上,东躲西藏,苦的很啊!他们不是贡给你一颗妖王内丹吗,有这等稀世重宝在手,你还要什么霞蚣宝物?况且他们如此敬重咱,咱再索要他们的藏宝,岂不是要丢尽咱大河水族的面皮!” 他好面子的毛病又犯了。 如果他不开口施压,袁河不能单独索宝。 但也不是毫无办法,陆族此行是在逃亡,肯定存在保命的需求,等有了恰当时机,袁河会询问辟邪霞蚣吴餐阳,通过交易也能达成心愿。 吴餐阳驮运几百头小孩儿,水速不能快,走了大半日才抵达龙门。 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巨鲸人蓝峰,参与执行护送任务,狐妖白竹照旧献上贡品,但蓝峰看不上她的宝物,一律退了回去,只催着尽快赶路,好了结这差事。 这次三府共出动妖将十二头,外加袁河这个小卒子。 远离了龙门水域,遁入边荒以后,袁河想起当年的霍冬珑,他对这头女妖印象极深,找蓝峰打听说:“蓝统领,弃民水庄建在哪个位置?” “原本建在这附近。”蓝峰扭头望望西部:“六年前他们去望梅水府服役,开府大宴结束后,八成弃民远迁外府,余者也都搬了家,具体搬到什么水域我们也不知道,近年有巡逻的妖兵见过弃民在西面出没,料想是搬去了枭魂山。” 开府大宴只到了三位妖师,但诸水府都派了总管送上贺礼,他们被授予不小权力,各自都收留了几十头弃民。 正如霍冬珑所料,老弱病残一概拒收,她自愿留在边荒照顾。 她手上有三生玉,使用这种河珍修建水庄,可以阻挡水鬼的袭扰,剩余的弃民数量不足一百头,一间屋子就能全部容纳,只要做好屋外的隐蔽,落户在枭魂山会更安全一些,起码可以减少厮杀血斗,日常也有河珍河果可以采摘。 蓝峰并不在乎弃民生死,只要被驱逐,在他眼里就是外族,自然不会刻意打探霍冬珑搬到什么位置。 他反而对袁河更为关注,一改六年前的冷漠态度,难得挂上笑意:“这几年来,你年年派遣虾妖到师宫朝贡,雨天师时常夸奖你,这次她特别叮嘱我,护送完陆族后让你到师宫见她!另外你明年朝贡的时候,能不能多送一些猴儿酒!” 他也是一头酒鬼,巨鲸人本就体大,天生就有海量,袁河每年送的贡酒根本不够瓜分,他知道望梅城贩售猴儿酒,但元帅宫的妖官忒是黑心,一坛酒就要他一身灵衣,靴子、腰带、头冠都要配齐,他已经买不起了。 “蓝统领你开了口,我会送双倍。”袁河见状,冒起一个新点子,等回来见了雨过庭,可以讨要一间酒坊,然后与蓝峰合伙在龙门贩酒,蓝峰是地头蛇,可以罩住他的酒坊,三海族出产的灵衣灵泪还是具备极高价值的。 其实袁河对贩酒一直不怎么上心,因为他在金乌国住不长久,不值得他花费心血经营。 如果是在清水国,他肯定会把水猿族全部动员起来,让各种生意遍地开花。 “这里的水域浮露微弱光芒,岸边已经不远了!” 蓝峰登过北岸,判断距离岸边不足百里之遥,等阳光大亮,任务就算完成。 往岸上行进,河底是上坡路,越是靠岸,上下水距就越浅,再走几十里,阳光就能穿透河水,辐射到河底污泥。 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有了微光,蚣背的数百陆族全是满腔期待,渴望着登上陆地,呼吸新鲜空气,但是袁河的突然示警,即刻把他们拉回到恐惧的现实里。 “前方有剑啸盘旋,此路不通,咱们绕路罢,另寻新的登陆点!” “剑声多不多?如果是一两人,直接打杀了,填饱肚子再回家,该多舒坦。”这是锦绣水府的刑官于通,根脚是齿鱼,嗜血成性,时常登岸吃人。 其实在场除了三海族与袁河,基本都吃过外族,但蓝峰并不反对于通的建议,若是人少,大可杀了,好打发陆族上岸,早早完成任务。 袁河却非常谨慎:“我听到的剑声有两道,飞行却很有规律,他们像是在检查什么东西,岸上极可能有他们的同伙在驻守,杀他们,就要引来一群!此行是为护送,同道安危最重要,何必去招惹人贼呢。” “贤弟有理,咱们绕路。”梅哈儿最烦打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蓝峰卖袁河面子,也说绕路,两府意见统一,锦绣总管并不会反对。 谁知他们一路向西走了几个时辰,袁河处处都听见了剑声,而且剑啸各异,像是有修士大军在前面,封锁了河岸,但这可能吗?道门修士见天苦修,吃饱撑了才会这么干! 袁河自己也纳闷坏了。 那于通脾气火爆,大吼袁河:“你耳朵是不是有病?疑神疑鬼,听什么都是剑,岸边水域哪有这么多剑!如此胆小,真是丢光你们泼猴族的脸!” 袁河也不动怒,只说:“你胆量大,可以去探探路!你要是敢浮出河面把人贼瞧清楚、看仔细,我敬你是鱼中英雄!” 袁河要激他出去,抛一个诱饵,以便更准确的侦测岸边变故。 第60章 悬剑桥 “去就去!本将根脚飞齿鱼,弹指间就能从岸边往返一个来回!”于通历来狂妄自大。 他化妖后多次沿着南岸猎杀凡人,即使遭遇大股修士追杀,也能仗着天赋遁速,逃的无影无踪,正是与人族周旋有方,他才在锦绣水府脱颖而出,此刻被袁河拿话一激,他也想在三府同道面前露一露本事。 鱼尾呼呼一盘,他已经掠出千丈远。 前行三十余里,半点动静没有发现,阳光却越来越烈,照亮了附近水域,他在黑暗河底生活惯了,每次见着阳光,都会本能心怯,下意识就要掉头回撤,心里却想:“那泼猴叫我瞧清人贼面貌,我却连根人毛也没看见,如此无功而返,免不了要被那泼猴嘲笑,且再探几里路,等我见着人贼踪迹再回去,也好圆了脸面。” 于是壮着胆子不撤,却是加倍小心,贴着河底游行,不一会儿,剑啸之声隐隐约约传到跟前,他散开妖力朝前搜索,鱼目忽然大睁。 只见一柄青光大剑堵住前路,垂悬于河水当中,剑体好似自带了莫大弹性,起起伏伏,上蹿下降,正应了袁河所说,剑速极有规律。 “那泼猴不过是开灵期的妖卒,耳朵一支,却能听见这么远的声音,真是根脚非凡,远胜于我!”他不由收起轻视之心,心想袁河此刻肯定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只看见了飞剑,必须上浮河面,才能找到御剑的人贼,否则仍算白跑一趟。 但是这柄飞剑不会无缘无故上下降落,极可能是有人贼在布置剑阵,即使要冒险出河,也绝不能距离剑阵太近。 想到这里,他回撤十余里,让鱼躯作垂直状,鱼头朝天,猛的一弹,一飞冲天! 这是他常年在南岸狩猎时得到的探路经验,出河后鱼躯只在空中停留一刹那,再强的剑阵也困不住他,却能把岸边环境打量的一清二楚。 按说他的经验全都经过了生死磨练,屡屡助他化险为夷,可惜今天他不走运,杀劫过于恐怖,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掌控。 “扑通!” 辽阔的河面溅起一团浪花。 天广任鸟飞,河阔凭鱼跃! 艳阳高悬在天上,蓝天白云如画如诗般的美丽,青黎长河莽莽流动,穿行广袤无垠的大地上。 于通出河以后,已能远眺北岸,黄土、山川、绿林,这是他记忆中的沿岸环境,但是今天却统统看不见,他视线内只有一座座浮空拱桥,悬在岸边的水域上空,并排组成一堵拦岸巨墙,左右都望不到边际,封锁了几百里长度。 且每一座拱桥上,全都盘坐一批人族修士,合力驱使着两口飞剑,一剑垂悬桥下,起落于河水当中,另一剑垂悬天上,指日穿云。 ‘河剑’通体碧青,凝结大河水纹之力,‘天剑’一派湛蓝,汇聚风云遁游之象。 于通刚刚跃出河面,目光转向拱桥,距离他最近的‘天剑’瞬时移位,化作一道蓝虹奔袭过来,遁至于通头顶,绕空斩出一记弯月剑芒。 ‘噗!’ 鱼头冲天而起,血光乍现,鱼身孤零零回坠河面,河水眨眼就被染的殷红一片。 那鱼头出于惯性上跳了几丈高,旋即也要回落,却被尾随过来的两位桥上修士隔空摄走,他们穿着相似的黄锦道袍,一个是白净无须的青年,一个是满头银发的老者,见鱼头外散的妖气颇为浓烈,无不是喜笑颜开。 “这是一头斩骨中期的妖鱼,内丹炼在头颅里,真骨炼在牙齿中,鱼身捡不捡,也就无所谓了。” “我们驻扎悬剑桥已有月余,只擒杀了几头开灵期精怪,难得遇上一头斩骨大妖,鱼身怎可轻易舍弃?小弟去捞它上来!咦?竟然还有同伙,这河下蹿来一条电鳗,叼走了鱼身!” “电鳗水速极快,我们的桥剑追不上它,不用再理会!镇桥要紧,回罢!” 两人似乎受了严令,不能轻易入河,当下踩着‘天剑’,慢悠悠返回悬剑桥。 途中那白净青年聊起闲话:“三师兄,驱使一座悬剑桥,每天要损耗十几根灵瑚,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到底值不值?那巫凰族又没有招惹我们,何必要对他们斩尽杀绝?” 银发老者摇摇头:“咱俩投拜同一位座师,你知道多少,为兄也知道多少,谁晓得祖师们在打什么主意,做好我们的差事就行了!这些巫凰人已经逃入青瘴古泽,入河就在朝夕之间,大战随时都会爆发,我们要做好准备!” 白净青年朝南望了望:“如果在大战期间,河妖忽然大举冲岸,到时我们就要腹背受敌,小弟总觉得不踏实。” “放心就是,祖师们架上这么多悬剑桥是为了什么?正是防止这帮妖畜作乱。”银发老者看去镇定自若,其实心里也在打鼓,虽然悬剑桥斩妖如斩草,但大河的水妖成千上万,个个悍不畏死,假如它们撒疯一样冲锋,早晚要桥毁人亡。 不过他转念又想,北岸道门与大河水族并没有世仇,反正近几百年不曾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事,即使相互厮杀,也都是小股队伍为了争抢河珍所致,水族犯不着尽起妖兵与北岸道门拼个玉石俱焚,再说这次布置悬剑桥是针对巫凰族,又不是要屠戮水族,所以腹背受敌的几率极小。 这些道门修士在忌惮水族。 水族又何尝不忌惮他们? 此刻梅哈儿一伙妖怪都有点慌神,他们正围着于通的半截尸身哀悼,良久不发一言。 “纵然死了,于兄弟也是大英雄!”避水红睛牛跟着梅哈儿办事,他妖心实诚,说这话不是调侃于通,而是发自肺腑认为于通是有胆的英雄。 群妖也都深以为然,锦绣总管李善抛出一件鱼囊,收了于通尸体:“我要把他风光大葬。” “天杀的人贼,必叫他们血债血偿!我这就返回锦绣调兵,沿岸清剿人贼!” 说说而已,他带的三头妖将都是心腹,表一表报仇的态度,属下们才不会埋怨,刚才于通被一剑斩首,袁河及时作了通知,他立刻派遣麾下电鳗抢回尸身,这也是他作为总管的责任。 梅哈儿规劝他:“于将军妖力深厚,又是以遁速见长,结果照面就被斩杀,这种级别的人贼,除非把咱们天师搬出来,否则就是送死!以本殿看,还是先把陆上同道送走,再慢慢与他们计较!” 旁边的辟邪霞蚣三将听了,无不是感激涕零,为了护送他们,折了一头水族大将,如果水族齐心合一执意报复,他们也必须找人贼拼命,这与他们逃亡的初衷不符。 “哎,说的也是。”李善顺水推舟,缓和了强硬态度,却又道:“但也不能任凭人贼嚣张,等把这批人贼的来历打听出来,总要杀他们一批孩儿解解气。” 言罢转过头,不远处的袁河仍在监视河面动静,他喊道:“那位袁主事,你是否听清那批人贼的身份?” 第61章 兵临河下 袁河游到群妖面前说:“听了些只言片语。” 却已经足够他大致掌握人族修士的情况: “这些修士应该出自同一座道门,具体是哪一座,他们没有提及,但金乌国北岸被玉濡仙盟圈为私有领地,料想就是玉濡九派的弟子!他们是为了狙击岸上一股大敌,因此封锁河岸,沿岸摆下了悬剑桥,于通将军正是被悬剑所杀。” 悬剑桥是一种剑阵,专门用于对付登岸的大河水族,只要摆在了河岸上,就是一堵铜墙铁壁,任凭妖族如何冲撞,也无法跨桥半步。 且一夫当关万妖莫开,能以最少的兵力杀伤最多的水族。 在场这些妖将,即使没有参与过大规模的登陆作战,却也被教化过悬剑桥的威力。 “悬剑桥?这桥只要摆出来,抵得上一尊金丹期修士,斩杀妖将轻而易举!” “亏得我们没有莽撞冲岸,否则都要被斩在桥下!” “袁主事,人贼大敌到底是谁?他们摆下悬剑桥,真不是为了对付我们水族?” “他们的封锁范围有多大?” 护送途中,这些妖将多对袁河轻视,认为他妖力浅薄不堪大用,可是此刻他们才发现袁河如此重要。 本来于通的惨死是受了袁河怂恿所致,但他们揣摩不到袁河深沉的心机,只当这是一次偶然事件,谁也不会去怪罪袁河,反而因为他的灵耳作用更加重视他。 袁河等吵声停止,才道:“人贼提到了巫凰族,说是有一群巫凰人从北边逃进青瘴古泽,也不知双方有什么仇恨,他们准备杀绝这些巫凰人,为了防止巫凰人遁入大河藏匿,他们极可能把悬剑桥布满了整片古泽河岸!” 袁河不管人族与巫凰族谁是谁非,他只希望双方斗的两败俱伤,梅婠娘娘曾经对他讲过,巫凰族是敌不是友,关键这一种族天生没有魂魄,一旦进入大河,他们肯定会潜伏到枭魂山水域。 异族之间免不了要相互劫掠,如果巫凰族生性嗜杀,那么栖侠洞会第一个遭灾,所以站在袁河的立场,巫凰族最好被杀的一个也不剩。 “巫凰是什么族?” “袁主事叫他们巫凰人,想必是人族的一个分支血脉。” “照此来看,人贼是在窝里斗!他们最好天天自相残杀,死光才好!” 群妖都没有听说过这一族群,不过只要是人贼内讧,他们却乐见其成,这点与袁河不谋而合。 三大总管听完袁河所讲,悬着心也放了下来,如果人贼设下悬剑桥不是为了狙击巫凰族,而是要针对水族开战,那么他们作为总管,必须坚守在战场的第一线,并设法拔除悬剑桥,到时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既然人贼是要杀人贼,咱们也不能拦着,让他们尽情去杀,咱们继续办咱们的差事!”梅哈儿只想快快远离这一片战火水域,对群妖说: “陆上同道原本选择的登陆点是青瘴古泽,可惜这片大泽被悬剑桥封锁,必须绕路才行,古泽西面是澹国,东面是玉濡国,到底往东还是往西,就请陆上同道们拿主意,咱们照旧护送。” 他们一行现在处的位置正好是青瘴古泽的中央,从距离上看,他们往东与往西都可以,但是玉濡国内道门林立,从他们施上大手笔,沿岸设下几百里的悬剑桥,就能看出他们的门派底蕴,走此上岸没有活路。 澹国却不一样,此国疆土毗邻枭魂山水域,河内少有妖族栖居,也不出产什么像样的河珍,道门极少沿岸开辟,基本都坐落于内陆的深山大川里。 所以假如青瘴古泽走不通,那就必须往西去,从澹国登陆。 不过目前局势动荡,人贼很快要在河岸开战,战火肯定异常猛烈,势必要波及古泽左右的澹国与玉濡国,无论从哪里上岸,危险都极大,最佳法子是先返回三府暂住,等到战事结束以后再重走青瘴古泽。 但是吴餐阳、白竹、黄念寿三位陆将都不会这么做,首先他们的小孩儿不能长期住在大河里,环境过漆黑,再煎熬一段时间,肯定要吓死一批,即使不被吓死,稍微有个闪失被河水淹住,也绝对活不成。 其次他们已经连累于通阵亡,返回三府会被排斥,甚至会被迁怒,他们手上已经没有贡品来换取定居权。 “我们走澹国!”蚣妖吴餐阳当机立断。 意见就此达成统一。 群妖正准备上路,袁河忽然拦住他们,说:“我们不能全去护送,每座水府要抽调一位将军回去报信!” 这件事至关重要,但是三大总管压根想不起来,袁河身在金乌国,无法独善其身,他必须出言提醒:“人贼搭建这么多悬剑桥,他们要狙击的巫凰族不会只有几人或者几十人,极可能是上千人甚至是上万人,这是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在大战期间,无论人贼还是巫凰族,都会一批批冲破悬剑桥的封锁,遁入到大河里,龙门与望梅水府毗邻战场,需要立刻启动锁府防御,此事绝不能拖延!” “亏得袁主事提醒,否则非要误了大事不可!”蓝峰招手一挥,调走一位随从返回龙门报信。 梅哈儿略有犹豫:“咱们本来就兵少,再调走三位,那咱们前往澹国岂不是危险更大?” 袁河觉得这蛙妖忒是胆弱,真是不堪大任:“人贼大战尚未爆发,悬剑桥再厉害,也只能摆在岸边,只要不过去,没有一丁点危险,等把消息传回望梅水府,可以多派兵驻扎在枭魂山水域,沿途接应我们,如此一来,就能安稳无忧了!” “那就这样办罢!”梅哈儿把六足破浪鳖派了回去,免不了千叮万嘱。 把这事安排妥当,他们朝西进发。 途中一律加快了脚程,这是为了赶在人贼与巫凰族开战前完成任务,但他们仍旧低估了这场大战的规模。 等他们赶到澹国河岸,袁河捕捉到岸边水域的厮杀声,人贼与巫凰族像是已经兵临河下。 这时已经是深夜,即使离岸非常近,却没有阳光辐射。 群妖潜伏的水域尽是幽黑。 “于通将军是水族,都敢出河探路,俺也敢!”陆族三统领黄念寿不愿意困在此地,一步上浮,冲到了河面上。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降落回来,语气带着喜色:“岸边什么也没有,光秃秃全是黄土地,并无悬剑桥封锁,打斗双方也都是人贼里的小喽啰,数量不足十人,冲上岸去应该没甚么危险。” 第62章 凰蛊 群妖河下商议之际,殊不知岸边战场另有变故发生。 月影摇摇晃晃垂印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映照着一对面容冷峻的少年男女,他们模样类人,却长着一双蝉翼,似风一样在背后忽扇,助他们在半空起降,躲避着飞剑劈砍。 他们被四个道门修士包围,剑气接天连水,把他们困在其中。 “这些巫凰人真是难缠,明明法力低微,却比泥鳅还滑溜,飞剑怎么也斩不中他们!” “不用担心,他们能坚持到现在,全靠背上双翅,年纪如此幼小,能有多少法力可以使?等他们翅膀扇不动,终究要伏诛在我们剑下。” “这翅膀像是与生俱来,全靠力气驱使,与飞禽别无二致,他们到底是人还是妖?” “管他们是什么东西,杀了就是!仙盟给他们明码标价,宰一头幼儿也有功德,赏赐不止是精进修为的灵丹,如果杀掉王族血脉,还阳丹也会赐下来!” 一说到还阳丹,热血直冲这四个修士脑门,让他们斗志更显昂扬。 那对少年男女处于下风,却也不显气馁,仿佛都是天生的战士,只要还有一息尚存,就绝不束手待毙。 双方斗的正酣,忽见一条大金蚣破水而出,妖气滚滚外散,贴着河面卷起一层数尺高的浪涛。 那四个道门修士以为有水妖出河觅食,俱都大惊失色,他们是低阶练气士,抵御不了妖将,再顾不得网中猎物,纷纷御剑远躲。 少年男女却是未有逃避念头,他们互望一眼,那少年激动说:“这蚣妖的节足上已有雷闪,分明是斩骨后期的大妖,真是天赐良机!小妹,快把咱家祖传的凰蛊取出来,镇了这蚣妖,替咱们灭敌!” 那少女稍有犹豫:“哥哥,道士已经远遁,咱们逃亡要紧,蚣妖修为虽高,却是陆上妖族,咱们以后要在大河里生活,凰蛊还是留着镇压水妖为好!”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瞻前顾后!”那少男怒斥:“快祭蛊!等蚣妖蹿上河岸,想镇也来不及!” 那少女咬咬嘴唇,托出一鼎掌上小缸,悬在身前,祭蛊的咒语飞快念出来,背上双翅附了一层幽黑火焰,随着她不断扇翅,黑焰尽数入缸,凌空一转,呼呼飞出三条蚕状火虫,受了她法力驱使,破空扎进了河水里。 巫凰族道统奇特,虽然也修真气,炼的却是真翼之躯,修为每提升一境,翅上能唤醒莫大神通。 传说世间曾经诞生过巫族,但是早已灭绝,唯一带有‘巫’标志的典故、遗址、法门统统来自于巫凰族,因此这一族被认为是巫族的一支血脉,却从来不被他们自己承认,虽然他们继承了巫族的养蛊法门。 蛊,是一种被豢养出来的奴灵,具备变幻莫测的灵奇神通,但是祭炼温养极耗心血,人族从来不使,因为对修为提升没有帮助,除了能斗法之外再无它用。 巫凰族的寿元与妖族一样漫长,却存在先天缺陷,他们只能修炼冥属真气,其它真气统统炼不出来,即使他们的真翼也带着单一的冥属威力,极容易被道门修士克制,为了弥足这个缺陷,他们从巫族继承了养蛊术。 蛊灵是被豢养出来的邪恶生灵,为天地所不容,无论神通有多大,必须寄生才能延续生命,一旦脱离了宿主,朝夕即死,而宿主基本都是养蛊人,养蛊人要拿自身寿命来换取蛊灵的长存。 巫凰族的先祖们为了规避这一法则,另辟蹊径创出了镇妖蛊印,先把奴印镇在蛊灵上,再让蛊灵寄生妖族体内,这样一来,非但有了可供驱使的妖奴,还能释放蛊灵的神通,两全其美。 但是这种蛊稀少之极,当年镇压紫薇天师的烈水凰蛊是其一,少年男女携带的黑焰凰蛊是其二,他们这头蛊灵是家中老祖的遗物,封印已经种好,如果他们老祖还活着,三蛊合一能镇压妖师,他们修为太低,镇压妖将已经是极限。 望着蛊灵扑向辟邪霞蚣,那少女难掩紧张情绪:“奶奶死前特别叮嘱我,妖族不修真气,只要让凰蛊附了身,绝对没有挣脱的可能,但人界道门里有六种御冥真法,那是我巫凰族的天敌,这六法施展出来,凰蛊遇之就要被克!” 那少男努努嘴,责怪妹妹总是患得患失,哼着说:“道门的冥术成千上万,他们也不知道是哪六术克制我们,否则我们逃不到青黎大河,就要被他们杀光!” 说着,望见辟邪霞蚣已经掠到岸边,三头凰蛊冲河而出,黑针一样扎进了霞云里。 此时吴餐阳一门心思登岸,根本不作任何防备,他背上的白竹与黄念寿负责警戒,感应到下方有灵气奔袭,忙说:“大哥小心,人贼像是施了暗器!” 这两妖从未听闻过巫凰族,自然不会知道其族的神通为何,只当他们在偷偷驱使法器。 “不碍事,打在身上不疼不痒!他们都是人贼的小孩儿,即使摞在一块,围攻我三年,也伤不了我一块蚣甲!”吴餐阳也不重视,毕竟人贼修为实在太低,如果不是为了登岸逃亡,这些小人贼一个也别想活。 谁知话音刚落,内丹忽然涌出一股灼烧感,蚣头里仿佛燃起熊熊烈火,妖气再也不受控制。 “啊!” 惨叫一声,他从半空掉落,半截蚣躯落在水里,另一截摔在岸上,几百头小喽啰被震的隔空翻跟斗,摔向四面八方,顿时哀嚎一片,好在他飞行不高,小喽啰并没有任何伤亡。 “大哥,你怎么了?”白竹与黄念寿捞着落水孩儿,一边问话,同时要戒备岸边杀机,心情真是五味杂陈,好不容易上了河岸,却是这般狼狈的下场。 “像是有什么邪灵钻到我体内,镇住了我的内丹。”吴餐阳预感到奴印要在体内生成,大喊:“三妹五弟,你们快带着孩儿们走,我已经控制不了我的妖力,只怕要沦为人奴了!” 白竹与黄念寿同时扭头,盯住展翅浮空的少年男女,施奴印的人贼必是他们,只需把他们杀掉,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两妖想到了一块去,但妖躯刚刚拔地蹿起,吴餐阳蚣尾一扫,妖气排山倒海,结成一股冲击气流,直把他们震的七零八落。 蚣头犹如蟒蛇高竖,冷森森凝望他们,双目中升起两团火花,神态已然大变,再无往昔的结义之情。 少年男女种蛊成功,降落蚣头上:“快转身!追上那四个道士,咬成一堆烂泥巴!” 自始自终没有看白竹与黄念寿一眼,因为杀掉两妖纯粹是浪费时间,他们的族人全部堵在悬剑桥下,如今有了辟邪霞蚣这一大悍将,他们还要去营救同族。 第63章 混战 望着辟邪霞蚣被擒走,黄念寿六神无主:“三姐,我们追不追?” “我们……”白竹缓缓摇头:“不追!” 她招手聚拢队伍,扛起一头小貂,抱住两头小狐,转身朝内陆进发:“保护孩儿们活下去,才是我们的责任。” 黄念寿哀叹一声,尾随殿后,时而回眸凝望,心想战况如此激烈,大哥被当作奴隶驱使,恐怕免不了会阵亡岸上,他暗暗祈祷大哥不要去攻打水族,否则即使死了,也会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孽。 但是此情此景,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百里之外,激烈的喊杀声无休止的回荡着。 五颜六色的飞剑在岸边组成一条绵延无际的星光长带,远远望去,也似有无数烟花在河岸上绽放。 在战场的中心处,一头长有雷翼的巫凰统领突地升空,双翅展开足有数丈长度,他浮空在一座悬剑桥上,翅上雷纹汇聚,噼噼啪啪结成雷球,轰轰着砸向桥身,这一击摧枯拉朽,精铁炼制的灵桥如同纸糊一般,劈之即溃。 这缺口刚一打开,他麾下的族人即刻蜂拥而至,试图遁入大河,但道门修士人多势众,眨眼就合围过来,把缺口堵的严丝无缝。 他见此情况,怒愤交加,双翅一扇,便要再施雷术,却见一条火鞭从河岸飞出,绕空锁住雷翼,火鞭上尽是纯阳真气,克的他神通顿消,下一刻,又一光虹飞遁他身后,迎风变为铡刀状,仿佛有一柄无形大手在捉着刀柄,猛的抬起,瞬时斩落。 噗! 看去无坚不摧的雷翼竟比纸还薄,直接被铡刀齐背斩断。 血雨从高空洒落,惨叫声惊天动河。 “雷凰师!” 族人们仰头张望,无不是凄厉悲嚎,也透着哀鸿惧意。 那雷凰师情知命不久矣,蓄积最后一口气,朝着岸上的道门祖师们怒吼,也像是死前的诅咒: “终有一天,月骨山圣凰大军会兵临东涯,必叫你们玉濡国白骨积成山,血流成大河……” 诅咒到此而止,他被一刀枭首。 人族与巫凰族的战争也进入到最高峰,沿岸千里都是战场。 岸南三百里的水域,一座座庞大的激水漩涡缓缓形成,巨龟、海鲸、大蟹、长蛟,这些水族里的庞然大物纷纷从漩涡里探出妖躯,躯上盘踞着密密麻麻的水卒水将,数量少说也有十万头。 这仅仅是水军的一部分,在大河底下,无数无计的水兽、鱼群层层叠叠封锁了河中道路。 原本这片水域只有三海族在监控,龙门府主雨过庭亲自镇守在这里,她一见援军来了这么多,甚至把大丞相文天礼与大元帅钱中舟都给惊动,心里极是奇怪。 等水军结成了锁河阵,她飞到一头龟背上,问道:“我才把消息送到王宫,文兄与钱兄怎么来的这般快?” 此次王宫支援了七位妖师,俱都化了人形。 文天礼站在最前头,他背负双手,一副中年文士的打扮,说话也儒雅温和:“是陛下通知的,他让我们堵住巫凰族的入河之路,不让这些外族在金乌国内流窜。” “敌人的敌人,其实可以做盟友。”雨过庭朝北远望:“东涯洲已经罕有巫凰族栖息,这一批恐怕最后一支部落了,那人界道门分明是要斩尽杀绝,他们与巫凰族的仇恨如此深,为什么陛下不愿意和巫凰族联手呢?” “你忘了当年的侠紫薇了吗?”元帅钱中舟浓眉大眼,性情粗豪,爱憎全都挂在脸上:“巫凰族善使蛊印,又阴险狡诈,专门奴役我们妖族,那人贼的奴印可以破解,巫凰蛊印却解无可解,而且他们能以下御上,区区一头凰将就可擒住妖族天师,陛下很快要离开大河,万一有妖师不幸中了他们的暗算,陛下可鞭长莫及!” 雨过庭一听,不再多言。 钱中舟左右望望:“战场挨着龙门与望梅,怎么只有你出了兵,梅婠呢?”他脸色略有忧虑。 “我也不知。”这几年雨过庭与梅婠娘娘的见面次数颇多,了解一些那位娘娘的脾气,最不喜欢打仗,恐怕这次要逃避兵役,找地方躲起来,但妖师们都知道她的根脚,倒也不会问罪,顶多发发牢骚。 钱中舟与梅婠娘娘家族有联姻,当即招来一位随从,吩咐说:“抽调一批阴生水将,派去望梅水府,给梅婠使唤。” 巫凰族的蛊法存在克星,但梅婠娘娘刚刚开府,这方面的兵力稍显薄弱,钱中舟调将是出于保护。 安排了这件事,钱中舟正式备战:“传令下去,只要见着人贼,不管长没有长翅膀,全部格杀勿论!若他们逃回河岸,则不必追赶!” 这命令传达以后,巫凰族就要迎来灭顶之灾。 面对腹背受敌的局势,岸边水域将成为他们的墓地。 但终归会有漏网之鱼。 那对少年男女就平安逃出战场,并且驱使辟邪霞蚣营救了十余位族人,潜入大河一路南逃,试图寻找河中的新家园。 “这大河里伸手不见五指,到底什么地方能够居住呀!” 一旦入了河,巫凰族与陆族没甚么不同,他们适应不了河中环境,但他们体质灵奇,即使幼儿也不惧怕水淹。 那少年给族人说:“咱们离开北境时,族中的长老们已经作了谋划,入河后先在无主水域安营扎寨,等繁衍几世时间,有了兵源,再去攻打附近的水国,妖族普通蠢笨,法力再强也能驱使奴役!” 说完拍了拍蚣背:“就像这头蚣妖一样,神通强过我们,却还不是要乖乖俯首称臣!” “一头哪里够?况且它是陆地妖族,不适合给咱们看家护院,最好再擒捉几头水将!” “听说妖族性情呆板,只要抓住它们的首领,那么这一族的万千喽啰都会效死,河下的虾群、蟹群、鱼群何止亿万,如果有这么多的水族保护,咱们就能在大河下落地生根!” “对对!古长老已经远遁深海,前去寻找咱们的圣凰祖庭,等他把大军搬过来,咱们再出河报仇,杀光岸上的人族!到时候,就能重归大地生活了!” 蚣背上的巫凰人多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即使遭了大难,却都不悲观,一心憧憬着未来的美好人生。 吵闹到这里,辟邪霞蚣忽然停止游动。 “有敌情!”那少女始终不曾与族人攀谈,时刻都在警觉安危,但她殊不知,早在她出动凰蛊镇压了辟邪霞蚣,她的一举一动已经被监控起来。 这里是一座陷阱,她闷头扎进来,就别想再出去。 “扑腾!” 上方水波激晃,一座十余丈高的山峰忽然从天而降。 巫凰人纷纷扇动翅膀走避,山峰轰隆砸在辟邪霞蚣的背上,一压而下,直入河底。 蚣身被水山淹没,只留蚣头与蚣尾在外边,一头巨鲸与一头蛮牛旋即奔袭过来,蓄积妖力镇在两端。 即使如此,也不足以制服辟邪霞蚣,它闷吼一声就要破山而出,谁知河底的污泥里竟然藏着一条电鳗与一条蟒蛇,妖躯大力一盘,死死缠住了霞蚣的百足。 四头妖将合力,让辟邪霞蚣动弹不得。 巫凰人紧张环望,赫然发现,周围的水路已经被封死。 东面是一头梅花蛙,西边是一头蓝色半鲸人,南面是一头长着草藤蚌壳的海蛎,北面是一头水猿,俱都目光阴沉盯着他们。 “毛都没有长齐的小人贼,也想奴役我们水族?来来来,你们大可一试。” 第64章 一拳毙敌 面对这么多妖族大将的联合围攻,那十几位法力低微的巫凰人根本没有接战底气。 “上浮!咱们出河!” 生死一瞬间,只那少女仍旧保持冷静,做出最明智选择。 她族人里有一位同龄女子,已经被吓破胆,翅膀呼呼猛扇,身子蹿高几十丈,跑得最快却死的最早,只听‘啊!’一声惨叫,旋即又回落下来,遍体都是被水毒腐烂的伤口。 上方水域还潜伏一头青棘鲛鱼,鱼尾散出滚滚绿雾,其族天赋御毒,封死了上浮道路。 这次参与伏击的妖将共有八头,龙门水府蓝峰领着一头巨鲸同族与青棘鲛,望梅总管梅哈儿领着副总管黄姵芝与避水红睛牛牛力霆,锦绣总管李善领着一头电鳗满水行。 当初三府共派遣十二头妖将护送陆族,但于通死于悬剑桥下,三将返回水府报信,余下他们八个,一个都没有走,全部潜伏在枭魂山水域,陪同袁河打杀巫凰人。 这场伏击是由袁河一手制定。 先用四将镇住辟邪霞蚣,再令青棘鲛在上施毒,袁河会与三大总管了结巫凰人的小命。 天罗地网已经成型,巫凰人心知肚明,必须杀出一条血路不可,那少年一眼盯住袁河:“这头猴妖法力最浅,先合力杀他……” 声音戛然而止,面前水波微微一晃,霍地冒出一柄通体雪白的飞剑,也不知从哪里射过来,竟然携有无形剑气,没人感应出来,一剑穿透那少年的脖颈。 那少女见哥哥遭了致命袭杀,悲意刚从心底涌出来,正要呼喊,雪剑刺啦一声透颈而过,在她上空绕水划了一个圆圈,剑上雪花急落,形成垂直气流扎入河底。 气流所至,凝水成冰。 刺骨寒意瞬时蔓延,眨眼之间,那少女与她的族人就被封在了冰环当中。 “妖族怎么可能驱使飞剑!” “这剑上到底含了什么真气?竟然削弱我的法力!” “啊!我的手!千万不要让雪花沾上,这妖花能冻烂肉身!” 雪剑正是袁河的广寒剑丸,当初他从七山仙盟修士夏侯昌手上夺来此剑,祭炼了足足六年,早已驾驭的如火纯青,但实战却是第一次。 他自己也料想不到,威力会这般恐怖,他先使‘啸剑无形’偷袭那少年,竟是一击得手,他自然要再接再厉,又使《广寒剑典》的第二式剑招‘落雪地网’,如同包饺子一样把这些巫凰人全部困住。 虽说他们当中没有玄胎期修士,入河以后法力受到压制,但他们有整整十五人,连一个都冲不破剑网吗? 直让袁河心里怀疑:“广寒剑丸是不是克制巫凰族啊!那少女镇压吴残阳时,我曾偷听她讲话,她说人界道门有六种御冥真法,是巫凰族的天敌,难道广寒剑丸就是其中一法?” 应该就是如此。 想到这里,冰环内响起一声爆喝:“开!” 巫凰人也并非完全不堪一击。 冰环的侧面浮现蛛网状的细缝,似是有利器在凿击,很快打裂一道缺口,从中蹿出一个锦衣青年,这人的双翅上结满条条丝带,如针似锥。 他冲破剑网却不远遁,认准袁河位置施展秘法,翅上脱落条条细线,化作一团密密麻麻的灵针,正欲射向袁河,谁知西侧的巨鲸人哼哼冷笑,高举着的水叉脱手而出,一叉正中他胸膛。 这力道磅礴之极,水叉有两三丈的长度,比手臂还粗,直接把他肉身扎为粉碎,震成一团血花。 蓝峰抬臂一捞,水叉飞回手上,他距离锦衣青年最近,早在蓄势待发,根本不会给锦衣青年出手机会,扭头看了一眼,袁河仍在掐指御剑,雪花呼呼狂坠,已然补好冰环的漏洞。 但是很快,又有新的缺口出现,四个巫凰人合力破环出来。 其实人数一多,逃脱的几率会增大,但他们的表现却与锦衣青年如出一辙,非要杀袁河不可,不过有锦衣青年的前车之鉴,他们不敢在水域停留,翅膀一展,准备边遁边施法。 可惜这是一场以卵击石的战斗,四周除了袁河之外,还有三头妖将在潜伏狩猎。 蓝峰镇守西面,举叉拦住一人。 南面是锦绣总管李善在镇守,他的根脚是筋藤海蛎,蚌壳能施展化藤妖法,劈水抛出两根长藤,一左一右缠住两人。 东面的梅哈儿妖气狂涌,却是在施展他的神通‘烟罗印’,这种妖术施法需要时间,他顾不上拦截,给了一位巫凰人机会。 这人身材高大,穿着黑色战铠,双翅如同金铁一般硬实,翅沿是一排锋利刀锋,他自幼苦修神力术,配合双翅相得益彰,他情知两位同伴敌不过蓝峰与李善,索性闷头冲向袁河,试图近身搏杀,免得蓝峰与李善腾出手来将他拦截。 袁河见他冲来,一手驱使广寒剑丸,另一手微微摆握。 ‘咔咔’的脆响从掌心扩散,淡蓝色的雷纹附上拳头,顺着手腕爬上臂膀,这力量澎湃狂野,雷纹在臂上连环碰撞,串起条条雷电风暴。 等他吼叫着欺身在前,袁河忽的抬臂一击,雷力不可抑止的喷发出去。 周围水域霎那间光芒大盛,一束束强劲灵流破水激荡,带起阵阵狂涛,雷拳未至,狂暴威势先行迫击出来,直让那黑铠巫凰人定在原地,再难寸进一步,心神也随之失控,眼中尽是恐惧味道,他以为这些水妖当中就属袁河最弱,谁知大错特错,虽然袁河法力与他相当,却实实在在具备瞬间杀死他的力量。 只是他明白这一点已经为时过晚,拳头击在身上,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肉身已经不复存在,意识在雷电的冲击下也荡然无存。 袁河一拳毙敌,心想惊雷臂的神通与广寒剑丸似乎不相上下啊。 却也来不及仔细衡量,注意力旋即转移到剑网内,能破开剑网都是强者,余下这十位巫凰人神通有限,杀之易如反掌。 此时梅哈儿已经祭出‘烟罗印’,这种妖印连玄胎修士夏侯昌都忌惮三分,威力估计能把剑网内的巫凰人尽数诛杀。 “袁主事,真是使的好剑法,也使的好雷术,蓝某佩服!”蓝峰发自肺腑钦佩袁河的神通,真正做到了杀人如割草的地步,他常年巡逻龙门水域,多次与人族修士交手,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杀人如此的痛快。 “水猿在咱大河出了名能征善战,袁主事怕是水猿族里最能打的妖卒了。”李善也已经解决战斗,忍不住发出赞声。 第65章 夜翼王孙与风骨轮 袁河对两将所说充耳不闻。 战斗并未结束,他不会有丝毫松懈。 剑网内的巫凰人仍在负隅顽抗,有三人手托灵缸,嘴里念念有词,分明是在祭放蛊虫,但他们脸上尽是惊色,无论如何驱使,蛊虫始终飞不出缸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蛊灵为何不听使唤!” 那少女眉头深皱:“雪花剑气克制了蛊力,我们逃不过此劫了!” 说完双膝一跪,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满腔悲戚的朝群妖喊:“诸位老爷饶命,小婢有眼无珠,实在罪该万死,求诸位老爷宽恕,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小婢懂得炼制避劫丹,此丹能帮助诸位老爷躲避千一劫,只要诸位老爷饶命,小婢愿为奴役驱使!” 她不是大丈夫,却可以能屈能伸,反正她没有魂魄,不怕被抽魂逼问,即使被奴役,却能保住小命,来日总有翻盘的机会。 她族人统统照做,齐喊:“我们都会炼丹,人界道门懂的东西,我们一概精通,求诸位老爷饶命!” 李善听见这话,妖气收敛不少,心想这些巫凰人样貌俊美,养几头人奴能让外府同道羡慕,养烦再杀也不是不可以。 蓝峰极为仇视人族,却被少女提到的避劫丹给打动,心想是不是可以先擒住,等这些巫凰人把丹药炼出来,再杀也不迟? 梅哈儿正要把‘烟罗印’释放出去,也变的犹豫不决。 “快出印!”袁河面对妖族总有善意,但对外族一概铁石心肠:“立刻杀了他们!不要忘了,他们的老祖还在河面上,一旦获悉他们被奴役,肯定会辣手报复,攻打水府都有可能。” “对对,贤弟提醒的有理!”梅哈儿再不迟疑,蛙嘴大喝一声:“打!”火印滑水飞出。 那少女见状,心知死劫已到,扭头朝辟邪霞蚣望去:“人在蛊在,人亡蛊毁!再不设法救我,你必死无疑!” 辟邪霞蚣顿有感应,妖目涌现疯狂之态,节躯突然开裂,似有自毁的征兆。 “哈,袁主事料事如神,就知道你这反骨妖会玉石俱焚,但你想得美!”黄姵芝的根脚是黄蜂蛇,尾刺一甩,射出条条毒针,一股脑全部扎入蚣躯的裂口里,这妖蚣已经修炼到斩骨后期,如果他自己不自毁,四大妖将合力也破不开他的防御。 蛇毒刚刚渗入蚣躯,辟邪霞蚣的妖目即刻黯淡无光,不过他体内的黑焰凰蛊忽然蹿出一头,像是预感到宿主将死,出来寻找新的寄生体。 黄姵芝疏于防备,被黑焰凰蛊成功扎入蛇头内:“啊,不好,着了道了!” 蛇躯猛的栽倒,开始翻肚皮。 这时‘烟罗印’已经自冰环上空轰隆坠落,环中的巫凰人包括那少女在内,瞬间就被梅花妖火焚烧的尸骨无存。 那少女临终并没有讲实话,她的凰蛊是祖上遗物,蛊力太强,她无法彻底统御,即使她死了,也只能勒令两蛊灭杀辟邪霞蚣,剩余一头她约束不了。 但即使如此,辟邪霞蚣也没有存活的希望。 等巫凰人全部被杀,群妖纷纷遁至黄姵芝跟前,呆呆看着她在地上打滚,却是素手无策。 “黄副总管会不会像吴残阳一样,被镇为妖奴啊?” “妖奴都有主人,这些巫凰人被我们杀绝,谁来奴役她?” “那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群妖都有些狐疑,同时也忌惮人贼的神通诡诈难测,稍不留神就要遭受暗算。 袁河打量片刻,说:“诸位将军后退一下,我来试一试,看看能否驱逐她体内的奴印!” 袁河判断黄姵芝中了凰蛊,当年他从紫薇天师的遗物中得知,白冥寒焰能够克制这种蛊虫,但紫薇天师没有把白冥六术修炼圆满,最终功败垂成,不得不挖眼自杀,与蛊虫同归于尽。 今次与巫凰人交手斗法,种种迹象让他有了大胆猜测,白冥寒焰与广寒剑典都是白冥六术之一,也是那巫凰少女所说的六种御冥真法之一。 这六术到底是何来历,为什么能天然克制巫凰族?原因袁河不得而知,但他相信,只要他同时施展广寒剑典与白冥寒焰,应该可以把凰蛊从黄姵芝体内摄出来。 毕竟三头凰蛊才能镇压辟邪霞蚣,单单一头的话,蛊力也强不到哪里去。 袁河掐指一弹,把广寒剑丸悬于黄姵芝头顶,雪花密集坠落,寒气透入蛇躯以后,一道黑影从蛇头掠出,嗖地上蹿,它显然对广寒剑气畏惧之极,再也顾不得寻找宿主,入水便远遁,只想远远避开剑气寒芒。 但它刚刚飞遁了三四丈远,一道携带白焰的掌印劈头砸下,瞬时罩住它的蚕躯,它却是凶戾异常,在掌焰当中左突右撞,顶着掌印往上爬行,划出一道水柱冲破了河面。 袁河正欲去追,只听河面上传来一声怪叫:“啊!白冥真火!是谁在施展这种法术?” 这声音来自一位巫凰族青年,他背后长着一双黑翼,速度已经快如闪电,偏偏又踩着两个风轮,拉出一排残影朝前遁飞,望见白冥掌印后急刹在了附近。 也就片刻功夫,后方传来一道雄沉的呼喊:“殿下快快潜入河下,你傻傻停在那里做什么!” “宫统领,前方有水妖施展白冥真火,像是有埋伏!”黑翼青年惊恐回话。 “天大的埋伏也要入河,你有风骨轮庇护,水妖追不上你!”那位宫统领铁塔一样横在后面,像是要阻挡追兵,只是喊话,而不近身支援。 此时掌印已经把蛊虫冻为冰块,回坠于河底,黑翼青年施法往河下一扫,妖气滚滚弥漫,封住了方圆水域,他神念无法穿透,什么也瞧不见,心里更显惧怕,带着颤音问:“宫统领,这大河茫茫,我孤身一人该往哪里逃啊?” “先找一处隐蔽地带藏起来,等战事结束,再去我们选定的水域汇合,快走吧,你若是再迟延片刻,月蛮弓士就要追来了。”宫统领急声催促。 却已经晚了,一辆战车贴水奔行,眨眼滑遁而至。 车上乘坐六位手持弓箭的将兵,打头是一位戴着铁盔的巨汉,冷冷发笑:“你们也是狠心,让数万族人像傻子一样去冲悬剑桥,王族却私自走澹国出逃,可惜呀,这次通天蛮王亲自南下,誓要诛绝夜翼王族,你们上天无门,入河无路,一个也别想跑!” 宫统领淡淡回应:“石猛,这里地处大河腹地,是水族的地盘,你想在这里撒野,恐怕也会有性命之忧,叶殿下只是王族的偏支血脉,你又何必穷追不舍,岸上的王族难道不够你杀吗?” “水族?”铁盔巨汉一脸讥笑:“不过是一帮畜生而已,若非要留着它们血祭,早就杀光杀净了!宫维羽,废话不要说,你若束手自缚,我给你一个痛快死法,你若顽固不灵,我让你后悔来这世间走一遭!” 第66章 狩猎 听此人讲话,显得极度狂妄,其实非他心中所想,不过是趁着说话期间让同伴探测附近水域的情况,免得打斗起来被水族偷袭。 这场追杀不是他一个人带队,战车上站着六位练气期的蛮兵,车下还潜伏一位女统领,修为与他一样都是玄胎中期,专修御水蛮术,枭魂山水域没有妖族栖居,即使偶有水妖流窜,也一定躲不开这位女统领的猎杀。 这是他的判断。 那位宫维羽想拿话拖住他,好给夜翼王孙逃亡赢得时间,却连女统领的踪迹都感应不到,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如果是在陆地追杀,根本不会有废话,此刻宫维羽与夜翼王孙恐怕都已经被擒杀了。 大河环境不同,所以出手要谨慎。 但是再谨慎,谁的地盘,谁才能做主! 这是袁河此刻的心中所想。 石猛与宫维羽两伙人遁至这一方水域时,袁河已经飞快清理完战场,收捡辟邪霞蚣的尸体,尔后陪同八大妖将远游而走。 却没有脱离他灵耳追踪的范围。 他与八妖潜伏在一处地谷内,一字不差转述石猛与宫维羽的对话,又补充说:“这伙月蛮弓士是什么来历,我不得而知,他们乘坐法器过来,河下还潜伏一人,像是擅长御水神通,却没有追踪到我们,等会儿双方一定会斗起来,我们可以座山观虎斗,趁机来一场袭杀,当然也可以悄悄撤离,就此返回水府,是去还是留,诸位将军尽快商量。” 袁河主张伏击,最好能生擒一头月蛮人,因为他必须搞清楚‘血祭’是怎么回事,免得将来神不知鬼不觉着了道,被人族悄无声息的祭死!他甚至联想到陆上妖界的覆灭,恐怕也与血祭脱不了关系。 但如果将军们要跑,他却无法强迫,也只能等返回水府后,去找雨过庭与梅婠打听了。 早前在岸边,把吴餐阳、白竹、黄念寿送出河面,就算完成任务,本可以返回各自水府,但袁河探听到吴餐阳被镇压,劝说将军们留下,参与伏击。 霞蚣真血一直没有到手,袁河不愿意空手而归,同时他担忧巫凰族定居枭魂山,将来骚扰栖侠洞,决定先下手为强,能杀一批是一批,否则他只能搬家。 三大总管愿意听从他的建议,陪同他战斗,各自都有考虑,如果现在回去,他们势必要被派往前线,人族与巫凰族的战斗规模这么烈,两族肯定要大举冲入金乌国,妖师显而易见会亲自出面拦截,水府精兵也会尽出,到时打起来,危险实在太大。 他们碰巧在外办差,即使延迟回归也不会被问责,他们现在所处的枭魂山水域远离主战场,大可等到战事结束再回去。 这也算是一种躲避兵役的办法。 但是谁能想到,躲在妖迹罕至的莽荒地带,竟然能接二连三碰上人贼呢? “我觉得必须打他们,而且要照死里打!”蓝峰怒道:“听听他们是怎么讲的,一口一个畜生,浑不把我们水族放在眼里,简直该被千刀万剐!” “哎!”李善语露卑色:“咱妖族披麟带角,只要是人,无论是哪一族,都觉得我们根脚低劣,即使化了形,也不配与人族并驾齐驱。” 他的看法代表着大多数妖族的心声。 梅哈儿就深以为然,在金乌国他是王子王孙,但是在岸上,人族最鄙视他的族群。 蓝峰却不在其列,三海族都认为自己的根脚比人族更高贵与显赫:“李总管你何必与人族攀比?咱们活在水里,他们活在陆上,两不相干!谁稀罕与他们并驾齐驱呀!” 他主意已决:“这些人贼说什么血祭,想把我们杀光杀净,如果不反击,和畜生有什么分别?今天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逃上岸,诸位将军,你们给个痛快话,到底愿不愿意打杀他们?反正我们龙门三将肯定留下!” “俺愿意!”避水红睛牛哞哞大叫,他才不管什么根脚,他就是喜欢打仗。 “我听袁主事的安排,他刚刚救了我一命,他说让打,我就追随,他不让打,我陪他回府。”黄姵芝刚才被蛊虫附身,却没什么大碍,袁河出手极快,助她免了妖躯损伤。 “于通将军与我有八拜之交,我要多杀几个人贼出气。”这是电鳗满水行在表态,却又说:“但如果李总管不主张打,那就算了,刚才一口气宰了十几人,其实已经够本!”他一切以李善马首是瞻。 眼下只剩李善与梅哈儿没有发话,他们都是总管,决定非常重要。 “还是听听袁主事的意见吧,他的灵耳能捕捉人贼的一举一动,而且头脑灵活,善于抓住战机,说实话,我李善在锦绣水府效力这么多年,今天是头一次杀人贼杀的这般舒坦。”李善对袁河越来越倚重,这次能把十几个人贼一网擒杀,袁河功不可没。 他在锦绣水府时多次围堵入河人贼,单独一人的话,他能够轻易抓住,但只要数量增多,往往擒不全,人贼过于奸猾,如果不顾一切的逃跑,总会有漏网之鱼。 但袁河的本领打破了李善惯有观念,袁河能让猎杀人贼的行动变的轻而易举,即使河面上有玄胎期高手,他也觉得会有极大胜算。 “本殿赞同李总管所说,让袁贤弟给咱们出谋划策。”梅哈儿早在六年前已经察觉到袁河的作用,否则他不会亲赴栖侠洞邀请袁河,但如果一直停留枭魂山水域与人贼开战,什么时候才是头? 等把袁河叫过来,他抢先说:“贤弟,巫凰人一批批逃入大河,这里距离望梅水府的边境非常近,将来免不了会入侵,等收拾了这两伙人贼,咱们要立刻返回水府,我要去王宫禀告这里的情况,让陛下调派重兵把守。” “正该如此。”袁河点点头,又对八将说: “这两伙人是在搏命厮杀,结局是不死不休,有大把可趁之机!他们一追一逃,只要动上手,兵力一定会分散,我们可以各个击破!我们共有八将一卒,妖力要使在一处,专挑他们落单的时候下手,合力围杀才最痛快!大河是咱们水族的大河,人贼不经请示跳到河里来,那就必须接受我们的狩猎!” 策略就是围殴,集中妖族的数量优势,痛打落水人。 “不错!咱妖族的天赋就是狩猎!”八将齐声合一。 他们没有等待太久,河面的战斗已然爆发。 第67章 敌在何方 这是清晨。 太阳缓慢爬出天际。 晨光穿透河水,辐射到一位穿着战铠的女人身上,她眉粗眼大,杀机咄咄,环顾之间凝结一股凶煞之气,一看就是那种久经血火拼杀的宿将。 其实月蛮人的成长轨迹大多和她类似,自幼就要接受战斗洗礼,其族神通与正统道门大致无二,以练气为根基,寻获强大力量,但他们生来体质有异,流淌有上古真蛮的血脉,法术往往与自身蛮血有关,神通远远超过普通人族,这也导致他们自成一体,道统走上了异端化。 他们以部落教化传承,权利并非集中在道门,而是蛮国的王庭里,他们尚武好斗,诸部与诸蛮之间时常爆发战争,道门也逃不脱他们的攻伐,但道门掌控着东涯洲最多的疆土与人界,他们无法覆灭,于是改变策略,准许道门前往蛮国开山立派,两族世代联姻,以此达成和睦共处的盟约,并联手缔造月蛮道庭,统御东涯洲。 但盟约也有限制,除了月蛮与人族,其它异族都要尽数诛灭,这次围剿巫凰人,就是由月蛮诸国发起,道门必须听从号令出面支援。 而只要牵涉到战争,往往离不开战功的引诱,这位女将不远万里追到青黎长河,执意杀掉夜翼王孙,正是为了拿到蛮国的悬赏。 算起来,她与石猛是第一波冲到大河的月蛮统领,作为这种前锋悍将,肯定具备非同一般的神通手段,她也自持甚高,七岁开始练气,满二十凝结玄胎成功,同年在故乡的乌獠深潭徒手擒杀一头蛟妖,赢得了伏蛟女的尊誉。 她眉心浮闪着浪花灵印,这是她结玄胎时唤醒的水蛮图腾,只要入了水,法力非但不会削弱,反而会增强,神念的探测范围也会扩大。 她此刻正悬浮在青棘鲛注入妖毒的水域里,断定附近曾有水妖出没,却无法锁定踪迹,心里作出两种判断,一是水妖感应到她,吓到逃之夭夭,二是水妖性情奸诈,正在远远潜伏,好伺机猎杀她。 想到这里,她摸出一根三角战旗,悬在背后,这才祭出灵箭,搭在掌中的弓弦上,目光转向了河面。 此时石猛与宫维羽的对话尚未结束,那位夜翼王孙见有强敌来袭,再不敢停留片刻,月蛮人善使弓箭,无论他在空中飞的多快多高,都难逃蛮箭的射杀,虽然河下也有杀机,但他脚下有风骨轮保护,总归还有逃脱升天的希望,他咬着牙就要冲入大河。 谁知不等他坠空落水,河面先有惊变发生,‘嗖!’地射出一道灵光,直扎他的黑翼,他根本没有防备,但是身为夜翼王族,父母把家中宝物一股脑传给他,全身上下已经武装到牙齿。 灵箭距离黑翼寸许来近,怀中悬挂的玉佩陡然一闪,防御自生,在他双翼上映出一层薄光。 但是很邪门,灵箭到了跟前,竟是一下溃为绿雾,犹如墨汁泼出来,粘在了双翼表层的薄光上。 黑翼就此变成了绿翼。 那位伏蛟女似乎早就料到夜翼王孙的举动,她射出的仅仅是追踪箭,目的是为锁定夜翼王孙入河后的逃亡方位,而非一箭杀他。 他却被吓的魂不附体,啊!一声,全身忽然脱力,生生摔倒了河水里。 “扑腾!” 他入水一刻,战车上的石猛标矢一样掠出去,双掌犹如苍鹰之爪,对准宫维羽脚下急抓。 “轰!” 掌力横压,在河面砸出一条庞大水缝,震的宫维羽不得不冲天飞起,刚刚在半空闪了一个身形,十余支连珠灵箭已经射到面前。 石猛浮在河面,堵着下河之路,四位弓兵合拢周围。 这一击把他逼在半空,他俯望一看,战车上少了两个人,肯定是入河追踪夜翼王孙,但是这两人都是练气期的小兵卒,如果能抓到王孙呢?石猛只在这儿咬着他,不让他移动半分,如此有持无恐,莫非河下还潜伏有蛮将不成? 他想通其中关键,不由心急如焚,大喝一声俯冲石猛。 必须要拼命不可了。 夜翼王孙却没有想太多,入水后猛施法力,踩着风骨轮疯狂逃命,这两个轮子本来御水就能唤出风力,但翼上绿雾含着奇力,仿佛巨石一样镶在身上,导致他的水速提升不起来。 也就游出几十丈的距离,又一支灵箭奔袭到后背,他不躲不闪,只顾前冲。 伏蛟女凝神一看,顿有意外的表情,心想:“这落魄王孙的宝物还真是多!” 夜翼王孙身外不知何时悬出一颗水晶球,围着他呼呼盘旋,灵箭一至,立刻被水晶球撞飞。 想要射杀他,不容易办到。 伏蛟女瞬时收弓,双腿大力一弹,化作一条水浪滑出去,途中肉身急翻,形成狂暴螺旋,沿途水域被她这么一搅,就似发生了狂风大浪,并朝前蔓延,很快就罩住了夜翼王孙。 他顿觉身体不受控制,受了风浪一打,他止不住在水中摇晃,起先他还能辨认方向,随着风浪不停加速,眩晕的感觉开始出现。 “碰!”最终抵头撞进了河底污泥里。 等他吃力翻腾起来,赫然看见,头顶垂落三支灵箭,相互交叉挪移,箭气结成一张灵网,劈头钉在他身上。 纵然他有水晶球保护,箭气伤不了他,却也无法动弹了,被如此窝囊的生擒活捉,他甚至没有看见敌人的身影,惊恐大喊:“你到底是谁?月蛮人都是你这种藏头缩尾的阴险之徒吗!” 伏蛟女静静浮在河水当中,对夜翼王孙不答不应,也不去痛下杀手,反而皱着眉头,显露一副凝重之态。 她刚才全力擒拿夜翼王孙,无法照顾周围的状况,她身后原本跟着两位弓兵,此刻丢了一人,她掀起风浪时察觉到一道电力一闪而过,肯定是有御电水妖叼走了他,至于另一人…… 她眯着眼睛盯着那人的尸体,到底是如何被暗算的? “青黎长河的水妖如此凶滑吗?”她极不理解,据她所掌握的情况,悍不畏死的冲锋才是水妖惯用的伎俩,如今它们竟然玩起捉迷藏的游戏,怎不让她疑惑。 考虑好一会儿,她决定去查看尸体的死因,游了数里远,见尸体坠落于污泥里,却是担忧此人被毒杀,因此不敢触碰,只凝神查看,发现脖颈处开了一个血窟窿。 “竟然是剑伤?”她略有惊色,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有飞剑遁行,她一定能感应出来,难道使的是无形剑? 刚刚想到这里,一道冷森血流从伤口内蹿出来,直奔她面门。 这血流俨然就是长剑状,如此近的距离,她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但她早有防备,身后的战旗瞬时挪移。 ‘叮!’ 精准挡住了剑尖。 此地极度危险,她即刻就要脱离尸体的范围,却有两条水藤破泥而出,绕水缠住她的身体,战旗自动护住,变的光芒大盛,映出一团璀璨蓝圈,把肉身保护的无懈可击。 谁知下一刻,左右两边的水域猛烈摇晃,呼呼着射来两道水流,啪啪的打在蓝圈上,她在水中感应敏锐,是有毒妖在附近偷袭,一妖喂了青棘毒球,另一妖喂了毒蜂针,却摧毁不了她战旗的防御。 但攻击实在太多,而且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发动,她根本没有抵御的机会,空有一身蛮术却无法施展,只能依仗战旗保护自己。 毒攻尚未落罢,一柄巨型水叉自头顶坠落,这一击势大力沉,直接震碎了蓝圈,战旗灵性大丧,面前的飞剑见她空门大开,抓住时机长驱直入,一剑贯穿她的脖颈。 她软绵绵瘫倒下去,眼里残留着浓浓的不甘之色。 敌人究竟在何方? 死前连敌人是谁,她竟然都没有弄清楚,遭遇与夜翼王孙没有什么不同。 第68章 东涯大祭 伏蛟女死去一刻,夜翼王孙的枷锁随之解开,三支蛮箭失去主人操控,灵光熄灭跌落河泥里,翅上绿雾溃散融水再无黏性。 他隐约感应到附近水域有战斗爆发,擒拿他之人怕是出了事故,但他看也不敢看,心里只有死里逃生的庆幸,蓄积法力涌入脚下风骨轮,慌里慌张遁水而逃,边想:“我身上已经没了束缚,应该不会再被追上了吧?” 他处事总是寄托于运气,没有靠己求胜的信念,灾难一旦降临,他终将难逃厄运。 ‘咔嚓!’ 头顶水域忽一晃动,袁河驱使金遁靴瞬移过来,臂上雷纹随之冒起,一拳砸落。 这速度实在太快,他甚至没有抬头仰望的时间,风骨轮在雷光的笼罩下仿佛变成了蜗牛,怎么转也跑不动,他只能硬抗这一击,护体的水晶球隔水转到天灵盖,承接了雷光的全部威力。 他清晰听到水晶破碎的咯咯声,旋即感受到一股巨力灌顶而下,导致他肉身瞬间失控,垂直坠向河底。 “这法球的防御力真是惊人!”袁河朝下一看,见这颗水晶球遍体裂痕,仍旧顽强坚守在主人上空,早前伏击辟邪霞蚣,他全力施展惊雷臂,直接把一位修炼神力术的巫凰人给震烂,结果打在这位夜翼王孙身上,却连一口血也没有打出来。 惊雷臂的力量被这颗水晶球尽数阻挡,却已经是强弩之末,也可能是抵御伏蛟女箭击时受了损伤,袁河隔空摄在手上,使力一捏便已碎开,不由暗叫惋惜,随手一抛不再关注。 这时八大妖将已经完成合围,夜翼王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避水红睛牛抬蹄一踏,正中他双腿,齐膝断掉,风骨轮再也用不成了。 哭嚎声极是响亮,但他哭不全是因为断了腿,方才躲过一劫,尚未喘口大气,致命杀机就又找上了他,他也在哭丧自己的凄苦命运。 他这一哭,八大妖将俱都愣住,没有继续折磨他。 袁河从上方坠落,却不着急杀他,这是一头巫凰王族,或许知道一些隐秘事件,需要先行盘问。 原本袁河想生擒月蛮人,但是李善的蚌壳上缠着三具尸体。 刚才的大战,他先使广寒剑丸袭杀一头蛮兵,电鳗满水行仗着遁速咬死一头,蛮将伏蛟女被群妖合伙镇杀,都没有留下活口。 他掐指一弹,把剑丸悬在夜翼王孙头上,问道:“这些月蛮人为什么要对你们巫凰族斩尽杀绝?他们是否有驱逐你们祸乱妖族的用意?” 夜翼王孙情知命不由己,胆子已经被吓破,他一五一十的说:“月蛮人与吾族的仇恨由来已久,反正世世代代都在杀来杀去,听我长辈讲,每次东涯大祭开启之前,月蛮人都要先屠戮我们巫凰族!我们逃来大河,倒没有其它目的,就是栖居领地被月蛮人攻占,不得已只能入河。” 蓝峰大吼道:“什么是东涯大祭?如实招来!” 夜翼王孙小心翼翼的说:“就是专门把你们妖族当祭品,用于月蛮道庭的祭祀,这种祭祀从古自今都在举办,因为规模浩大,血祭的范围极广,几乎覆盖整个东涯洲,所以叫东涯大祭。” “呸!”避水红睛牛破口大骂:“把俺妖族当祭品,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有能耐你们就来,看俺老牛把你们杀的人头滚滚!” 即使梅哈儿与李善的脾气温和一些,得知这种消息,也难忍躁狂:“为什么专拿我们妖族来祭,你们巫凰族长了翅膀,也该划入禽兽行列,怎么不拿你们开祭?” 夜翼王孙觉得他们的问题很奇怪,长翅膀就是禽兽吗,我们巫凰族是天定主角,不过是在东涯洲没有统御力而已,岂是你们这些奇形怪状能比的?这世间无论什么地方哪一个族群,但凡举行祭祀,肯定都拿兽妖开刀,这是天地法则,怪只怪你们妖族根脚差,生来就是做祭品的合适对象。 当然这种话他万万不敢说。 袁河此刻也在酝酿着怒火,自从他穿越到这一方世界,只想平平安安过好他的生活,他用了近十年时间才慢慢适应妖族身份,融合到这个族群里。 但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这个世界的残酷竟然到了让他出离愤怒的程度,劫难一波连一波,危险一重胜一重,那岸上人族非但不给活路,还把妖族当成祭品圈养起来。 这条青黎长河,难道是屠宰场? 假如夜翼王孙所言是真,这种盛大的祭祀要死多少妖族啊。 河下妖王这么多,他们难道都无动于衷? “东涯大祭是如何举办的?血祭是针对所有妖族,还是特定的族群?这场仪式又选在什么时间?”袁河手指夜翼王孙:“把你了解的情况统统讲出来,一个字也不准少!” 他不由吞吐起来,生怕说错了话,惹到这头凶猿。 他缓慢讲述:“有关东涯大祭的情况,我是从吾父那里听来,绝不敢有丝毫隐瞒,吾父说:‘东涯大祭是由月蛮道庭主持,开祭之后万族万灵俱都察觉不到,只有祭品才有感应,祭品往往是妖族里的稀有根脚,普遍是真灵血脉,而且要满足开灵化妖的条件。’至于什么时候开祭?东涯洲这么大,各地时间不一样,反正每次都要持续几十年,青黎长河也肯定幸免不了,其它我就真不知道了。” 第69章 瓮中捉鳖 八大妖将的根脚都不是真灵后裔,听完夜翼王孙的解释,心里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唯独袁河是例外。 夜翼王孙给不出东涯大祭的准确时间,但袁河仍旧被致命压力所笼罩。 这种祭祀专以真灵后裔为祭品,袁河根脚应该包括在内,即使他这一族不在其列,但他把那么多真血炼到体内,只要有一种真血满足祭祀需要,他也会在劫难逃。 当初他研修《万象镇劫身》,本以为占了天大便宜,练成之后能够躲避天劫,就可长生不死,他还曾惊叹过长耳猿族得天独厚的资质,谁知这一切,竟是虚妄的美梦。 他寿数只有二十几岁,修为处于入门的开灵期,该如何抵御那些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怪物们联手主持的屠妖血祭? 种种思绪在脑中反复胶着,目光越发阴沉。 夜翼王孙见状,怕他迁怒自己,忙说:“东涯大祭其实是一种血属法阵,只要是法阵,全都存在漏洞,这世间没有完美无瑕的阵法,一旦找了出来,就能躲避过去!” 天地似穹庐,又何尝不是约束生灵的大阵,但天有口、地有缺,总会残留那么一丝瑕疵。 袁河盯着他问:“你是在告诉我,你知道如何躲避东涯大祭?” “我知道。”夜翼王孙点头:“如果你们答应饶我性命,我就透露给你们!” “你没有讲条件的资格!”袁河冷笑:“况且你区区一介低阶练气士,所知办法也不可信,你说出来,我让你多活一段时间,等我验证了你的办法之后,如果成功了,我自会放你,假如失败,你照死不误!” 这么讲,也算公道!但是袁河会遵守承诺吗? 袁河见他犹犹豫豫,又道:“如果你不说,现在就死!” “我说,我说就是!”其实夜翼王孙只是略懂一点,他指指风骨轮:“当初吾父送我这柄宝轮时,曾经顺口提及。 他说:‘这宝物是采用幽凰风髓炼制出来,无论在任何环境中遁行,都能御风不受干扰,而且可以藏匿体内的血脉气息,如果月蛮人使用血祭秘法搜索你,注定要一无所获。’ 我听了以后,一时好奇,问他:‘风骨轮这么厉害,是不是也能躲避东涯大祭?’ 吾父摇头:‘东涯大祭有三锁,锁血脉,锁方位,锁生机!风骨轮只能解开血锁,却解不开生机锁与方位锁,而且这轮子只是法器,品质太低,练气期与玄胎期修士可以拿来解血锁,修为再高一些就要失效了。’” 袁河听他讲的头头是道,让他细说三锁的情况。 但他也是一知半解,按照他的意思,东涯大祭一旦启动,在祭阵的笼罩范围内,只要是合适祭品,阵力都能锁定祭品的生机流动、血脉气味、以及准确方位。 想要躲避血祭,必须让生机消失,血气消失,方位也消失,暴露其中一个,必定会被阵力擒拿。 袁河听的似懂非懂,生机是生命本源,一旦消失就意味着死亡啊! 他刚刚想到这里,忽有一股破水之声传入耳中,打断了他的思路。 扭头北望,河面上石猛与宫维羽的战斗已经落下帷幕。 宫维羽寡不敌众,虽然格杀四头蛮兵,却丧命于石猛之手。 那石猛对伏蛟女极有信心,认定夜翼王孙会被轻而易举擒杀,可是过了这么久,却迟迟不见伏蛟女归来,他终于按耐不住,潜入河下寻找。 袁河判断伏蛟女身上携带有某种感应法器,能让石猛寻获方位,他旋即朝八妖挥挥手:“有敌人追了过来,我们做一个陷阱给他闯!” 言罢驱使广寒剑丸,把夜翼王孙架了起来。 行了十几里水域,他们降落在一座地缝深谷的边沿。 这谷宽度只有三四丈,长度也不过是十余丈,俨然就是天然地牢。 枭魂山水域到处都是类似地缝,早前潜伏时,袁河已经摸清附近环境,有许多合适的陷阱位置供他选择。 他先把夜翼王孙与月蛮人镇压在谷底,尔后让梅哈儿与青棘鲛往深谷注入妖毒。 “这就算完事了?”群妖极不理解,问道:“袁主事,任谁一看,这里就是有埋伏,谁会傻乎乎往深谷里钻?” “傻不傻,要看值不值!”袁河说:“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如果人贼不贪心,他就不会往里跳,但假如他一门心思要拿夜翼王族领赏,那么明知深谷里有危险,他也会心甘情愿的拼命!不信的话,咱们等着瞧!” 如果跳进去,就是瓮中捉鳖,伏击会轻而易举,假如不跳,到时再合力围攻,反正别想逃。 群妖齐声说:“我们最喜欢看好戏!” 远远撤离深谷,潜伏在附近水域里等待月蛮统领石猛的到来。 不多时,石猛驾着战车行驶过来,手里握着一枚乌玉符,这符叫做融灵符,一符有两面,可以分离驱使,真气注入进去,能够感应同伴的位置,此符的品质不算高,在水下使用,只能捕捉百里方圆的符力,但已经足够他追踪到伏蛟女。 “应该就是这里了!”石猛环顾搜索,很快锁定了伏蛟女的准确位置。 他的神念顺着前面深谷向下蔓延,下潜不足一里已经到底。 他赫然发现,谷底有一座洞穴,伏蛟女与两名蛮兵静躺在里边,身上血迹斑斑,分明是毙命多时。 “到底是谁杀了你?我一定把他挫骨扬灰!”石猛略显愤怒,他与伏蛟女已经并肩作战二三十年,交情莫逆,骤然看见同伴陨亡在此,难免会有报仇之心。 但是此时此刻,他心里更在乎抓捕夜翼王孙,复仇仅仅排在第二位。 “我已经告诉你们躲避血祭的办法,你们为什么不守信用!快放我出去!”夜翼王孙陪着三具尸体困在幽暗谷底,身处的洞穴被布置了重重杀机,洞外充斥着妖毒,他已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形如等死,他的承受力原本就差劲,不管不顾大喊起来。 第70章 石蛮碑 袁河蓄积妖力,全神贯注倾听石猛动静。 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顺着河水流入他的耳朵,他虽看不到石猛模样,却能大致推测石猛的行动。 这头蛮将深知有水妖在做局害他,不敢轻易潜入深谷,他把方圆水域仔仔细细搜查一个遍,但无论他施展什么秘法,都感应不到水妖踪迹。 “有能耐杀掉伏蛟女,它们应该是拿夜翼王孙做诱饵,依靠阴谋取胜,我若潜入这座地缝里,恐怕就有重蹈覆辙的可能。”这是他心中所想。 但是纵有担忧,他却不愿就此撤离,水妖通过潜伏偷袭的办法对付自己,修为肯定不高,否则大可直接杀出,正是因为正面战斗没有胜算,才使了这种阴险手段。 “我不妨假装撤走,试试它们是否会按耐不住,现身出来追踪我!” 考虑到这里,他上浮出河。 可即使他重归河面,也毫无效果,水妖根本就不露头。 难道必须潜入谷底,它们才会发动攻击吗? 他浮在半空,仰头北望,这个位置根本看不见陆地,他召集不到任何援手。 这次为了狙击巫凰族,国中精锐尽出,甚至蛮王都亲自南下,但越是兵多将广,巫凰族逃入大河的可能就越低,统统要被拦截在河岸上。 纵然他这么等下去,幸运碰见几位同族,也会被潜伏的水妖们察觉,不等他领着帮手冲入河底,夜翼王孙与伏蛟女三人的尸体就要被转移,他终究要一无所获。 到底该不该冒险? “赏金令上写的很清楚,一位夜翼王孙可以换取一颗蜉寿桃,只要吃上一颗,不止能够延寿,三年后积雷大泽的无花宫就要开启,也能助我畅通而入,错过这次机会,必须再等一甲子,但我哪有这么多寿元可以等?谷底那个夜翼王孙只有咫尺之遥,我不能放弃。” 他其实可以返回岸上,寻找新的猎物,但他孤军冒进,突入大河腹地,如果现在回去,战事有可能已经结束,夜翼王族也已经被杀尽,即使仍有残兵败勇在抵抗,势必要面对族人的围攻,赏金也轮不到他头上。 他从河面一坠而下,降至深谷边沿,又查探一次环境,谷底裂开许多天然隧洞,夜翼王孙就藏在其中一条洞穴。 他先从箭筒内抽出一根盘丝箭,张弓射了下去,他准备依仗箭丝把夜翼王孙从洞穴拽出来。 这谷超过一百丈深,灵箭初落时遁行极快,可是一旦沾上梅花毒与青棘毒,箭身很快腐燃白烟,下潜三十丈距离开始减速,逐渐丧失灵性,到了谷底彻底报废,被腐蚀为碎块撒入污泥里。 “好霸道的妖毒!此箭淬有一丝金精,竟连三五息都坚持不了!” 旋即又抽出一根避毒箭,他在岸上能驱使箭气飞游十余里,虽然到了水中,法力要受到压制,但靠近夜翼王孙的位置却很轻松。 ‘嘣!’ 箭支离弦直下,顺利遁至夜翼王孙面前,谁知这人四周被布置一层透明琉璃墙,防御极是坚固,他箭支无法穿墙擒拿夜翼王孙,反而耽搁这一阵时间,避毒箭被毒水围困,腐开几道裂口,若非他回收及时,也要落得盘丝箭一样的下场。 这支箭已经是他身上最强的避毒宝。 “非让我使出那道蛮术不可吗?” 他翻手摸出一座殷红法碑,造型与俗世墓碑相差无几,体积却如巴掌,碑上封印一头独目石人的灵印。 这是他祖传的石蛮碑,采集一位坐化老祖的金丹炼成,祭入体内能唤醒化石蛮祖灵,但是持续时间非常短暂,一炷香后蛮灵就要溃散,威力却奇大无比,一旦唤出石蛮真身,万毒不会侵,抓捕夜翼王孙轻而易举。 自从他得了这个传承,屡屡助他躲灾避难,可也因为祭动次数过多,碑中灵力几近枯竭,再使一次就要报废,他略有些不舍。 不过如今局势有异,一旦他潜入谷底,水妖势必出来捣乱,极可能守住谷口,阻止他出来,让他长期泡在毒水里,活活困死,如果他驱使石蛮碑,即使来了十余头斩骨期大妖,他也有把握在一炷香内逃脱出河。 “此行目的只为夜翼王孙,等我得了蜉寿桃,去了无花宫,找到问道金丹的机缘,再回来收拾这些妖畜不迟!” 这么想着,真气快速注入碑中,悬于头顶,碑上独目石人开始爆闪,灵光疯狂满溢,先与眉心那枚石块灵印连为一体,后笼罩住肉身。 一股奇力猛的灌入体内,让他止不住吼叫,肉身迎着灵光节节攀涨,片刻后化作一头四五丈高的独目巨人。 这种变身术很是奇特,肌肤如同岩石一样粗糙,额上还长着一根独角,也不知是什么怪物。 他迎前一步坠入山谷。 总算跳了进去。 袁河已经等待多时了。 脚下金遁靴轻轻一晃,他已悬浮在峡谷上空,左手举着一根号角,悬在嘴边,右手托着一座入微青山,张口吹出一股角风,附在青山上,双脚猛的一动,旋即又瞬移而走。 霎那间青山凌空涨大,化作一座底部四方的巨山,通体三五十丈的方圆,如同一个大印玺,把谷口压的严密无缝。 “快出来,压住这座山!” 电鳗驮着三头鲸鲛尾随而至,四妖各守一角,镇住青山的四方。 “轰!” 山下传来一记闷响,显然是石猛在深谷中向上撞击。 他的每一次冲撞,石山就要向上跳晃一次,但晃动的幅度极小,四头斩骨期妖将合力封镇,除非是金丹期修士,否则别想震走它们。 “袁主事,你的石山到底结实不结实?可别让他破山而出!” 这时梅哈儿、李善、黄姵芝、牛力霆也已经游过来,俱都是哈哈大笑。 “蠢人贼,竟然真跳了进去!” “这座山是袁主事使用三生玉炼制出来,俺老牛的牛角都扎不透,他撞的头破血流也别想出来!” “咱们只需要防止他在地底打洞,小心他绕山逃走!” “他绕不开!我贤弟手上有几百座山,压不死他才怪!” 群妖扭头一看,发现袁河抓着一颗小石子,在手上抛来抛去,耳朵侧在一边,探听人贼在谷中的动静。 他可以随便打洞,无论跑到哪里,都有山峰压在头上,八大妖将接力镇压,保准叫他一辈子出不来! 第71章 九峰迷凰阵 峡谷内尽是轰隆之音,石猛已到穷途末路,发疯一样向外冲撞,但无论是谷外青山,还是谷中峭壁,他都撼动不了半分。 袁河选择陷阱时可不是随心所欲,谷中岩石非同一般,石猛想凿穿逃脱绝非易事,关键是河水弥漫剧毒,拖延片刻就要杀劫临头。 类似这样的危局,再镇定的修士也难免要惊慌失措。 寿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一炷香后,石猛体内蛮灵溃散,他恢复了原始肉身,再无法抵御水毒侵袭,身上血骨一点点被腐蚀,很快就没了动静。 袁河忽地抬臂一指,广寒剑丸飞射出去。 “把山搬开!” “好嘞!” 群妖大笑着后撤,只留电鳗盘踞山头,他们早被袁河警示过,人贼肉身被毁,神魂一定出窍,必须及时擒拿他。 电鳗妖力蓄于长尾,一击推到青山,让谷口露开,当即看见一道红影破谷而出,却被广寒剑气瞬时锁住,困于雪花剑网内挣脱不得。 “妖畜!”石猛神魂惊恐大喝:“竟敢如此谋害我,吾族大军必会开拔长河,杀绝你们水族……” 他神魂其实可以夺舍,谷底正好有一位低阶练气士,但夜翼王孙出自巫凰族,天生没有魂魄,他根本无法附身,只能寄希望于水妖们的疏忽大意,谁知这帮妖怪竟比人都奸诈,神通也多,驱使冥属飞剑把他神魂轻松镇压,他难逃此劫了。 足足八头斩骨期妖将,即使正面围攻,他也没有胜算,又何必要偷袭暗算? 种种疑惑,他到死也没有想通。 袁河不等他把遗言说完,剑气已经斩裂他的魂魄。 “梅兄,青兄,劳烦你们下去把那头巫凰人给捞上来!” 谷中水毒太烈,只有梅哈儿与青棘鲛能够潜入下去,早前为了防止夜翼王孙被水毒腐杀,他们特别施了一层妖气,锁住夜翼王孙的肉身,非他们也解不开。 “袁主事,反正都是人贼,一并杀了就是,你还留着他小命做什么?” “他了解东涯大祭的底细,肯定还有秘密没有透露全面,现在还不能杀。”袁河准备继续逼问。 “袁主事说不杀,那就去捞他!”群妖俨然已经把袁河奉为统领。 连续主持三场大战,杀掉近二十个人贼,可谓硕果累累,而且八将连根妖毛都没有伤到,这简直就是奇迹。 尤其是三大总管,他们常年与人贼血拼,太清楚玄胎期人贼的本领,即使围攻也必然会有伤亡,有时三五头妖将联手对于一头玄胎初期修士,甚至会全军覆没,像今天这种辉煌战果,他们以前从未遇上过。 跟着袁河,杀人真痛快。 不一会儿,夜翼王孙被梅哈儿揪出谷底,抛在袁河脚下,他双腿已断,身上血迹斑斑,就仿佛是一头受了极度惊吓的小兽,哆哆嗦嗦颤抖不停,嘴里却再无骂声,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想不到竟然幸免于难,早前对袁河的滔天怨愤顿时化为乌有,变为此刻的满腔感激。 “多谢诸位老爷不杀之恩!”他抽着嘴角作揖。 袁河正欲问话,袖口突然晃动起来,他甩手一晃,捏出那颗白竹赠送的筑梦石,这石头在掌心蹦蹦跳跳,看去怪异无比。 群妖俱都看见,问他:“袁主事,发生什么事了?” 袁河猜测说:“应该是有人贼的神念搜索到了这里,导致筑梦石的自动反击!” “神念?”群妖又忙问:“既然人贼使用了这种神通,肯定距离我们不远,你的灵耳听不到吗?” “我听不到!”袁河摇摇头:“神念能辐射这么远的距离,显而易见是人贼里的大高手,至少也该是金丹期的老修士!咱们撤,这就返回望梅水府!” 他听不到对方,但对方想锁定他的位置,恐怕也不容易,筑梦石天然克制神念,能够干扰人贼的搜索。 “怕他作甚,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百灭一百!” “金丹期人贼能与我妖族大天师斗的旗鼓相当,别说咱们八头合力,就算再加上八头,也未必能打赢!” 关键是袁河不主张作战,八将听从他的建议,当即撤离了枭魂山水域,朝着望梅水府进发。 谁知才走十几里水程,袁河隐约听见了人声,他立刻出言拦住八将,落于河底的一处水树下。 “有点不对劲!”袁河支着耳朵,边说:“我像是听见了梅婠娘娘的声音。” “娘娘?”梅哈儿面色大喜:“贤弟,娘娘在附近吗?那是再好不过啦,你怎么看上去这般凝重,就跟如临大敌了一样?” “娘娘她……”袁河尚不能确认准确情况:“让我再仔细听一听!” 他又东游几里路,声音越发密集与响亮,几十里外肯定在爆发一场大战,水族怕是不下千头,爆发着阵阵嘶鸣。 他灵耳穿过妖群,锁定中央处的梅婠娘娘与一位冷厉男音。 ‘快施法破了他的剑阵!’ ‘主人,他已经修炼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奴婢驱使这千头孩儿,合力挡住剑阵攻击已经是极限,想要破阵却千难万难!’ ‘那该怎么办?绝对不能让他困在这里!你也说了,这地方是金乌国的西部边境,需要尽快逃入枭魂山,否则让外府妖师发现,半点活路也没有!’ ‘奴婢祖传一颗望梅珠,只要击中他本体,必能破了他的神通,但他飞剑是法宝,速度实在太快,还能演化万剑阵影,这么多虚剑锁在外边,我根本分辨不出他的真身所在!’ ‘只恨我的翅膀被他斩掉,已经使不出神通,否则以他金丹初期的修为,岂能拦住你我联手?’ 听到这里,袁河已经大致弄清局势,梅婠娘娘被巫凰族镇压,又遭人贼修士追杀,逃亡时被拦在了边境上。 刚才那道神念,应该是来自人贼修士,他也不是在搜索袁河,而是在戒备四周的敌情。 这次的交战三方全是金丹期修士,神通远远超过袁河,他却依旧不逃不避,需要尝试营救梅婠娘娘,只要救的成功,栖侠洞的安危就有了保障,妖师尊严受了这么大冒犯,肯定会集结大军杀绝入河的巫凰人。 再说金丹期又能如何?都在自相残杀,袁河有八大妖将可以使唤,只要让他抓住漏洞,非得做一次碎丹手不可! 但他必须先说服八将与他并肩作战。 “梅婠娘娘被巫凰族的妖师镇为妖奴了!” “什么!”八将听闻此话,集体暴走:“连妖师都给镇住,那巫凰人到底有多大法力?” “这是咱金乌妖国的水域,无论谁敢镇压妖师,国王陛下一定有所察觉,他不该坐视不管啊!” 袁河也有这种疑问,他猜测金乌王金道远已经被道门给盯上,要知道月蛮人的通天蛮王亲自南下,巫凰族里肯定也存在妖王级别的强者,金乌王此刻或许是身不由己了。 八将里边就属梅哈儿最失常,吼着说:“娘娘在什么地方,快带我们去营救她!” 转过头来,恶狠狠盯住夜翼王孙:“我先把你大卸一万块!” “蛙老爷饶命!我知道怎么救娘娘!”夜翼王孙双手猛刨污泥,火速往后退避,一边惊惧大喊:“刚才我见你们收了一座三生玉炼制的青山,这东西是我巫凰族的炼宝之物,我有一套九峰迷凰阵,只要把这法阵摆出来,金丹期修士也能轻而易举的镇压!” 这绝对是假的,即使八将联手,也不可能‘轻而易举’,为了活命他才故意夸大其词。 但当他得知袁河身上有广寒剑丸与白冥寒焰时,‘轻而易举’就真的成为‘轻而易举’了。 第72章 战前 梅哈儿盛怒之下,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执意要拿夜翼王孙出气。 若非袁河眼疾手快,驱使金遁靴转移了夜翼王孙,休想问出布置九峰迷凰阵的办法。 “梅兄,我知你心里有气,但救娘娘要紧,万万不可冲动。” 梅哈儿听到袁河劝说,怒火泻了不少,咬牙道:“你带他过来,让他把法阵说出来,如果说的不好,我再杀他,然后去救娘娘。” 往常时他胆量颇弱,骤一听闻梅婠娘娘的处境,就仿佛大变了性情,已然准备着浴血奋战,赴汤蹈火了,即使袁河撵他走,他也不会避战。 袁河这才把夜翼王孙拖到群妖面前,警告说:“如果你敢隐瞒半点,死的会很惨,救不出娘娘,下场也一样,你好自为之。” 根本无须袁河提醒,夜翼王孙就如倒豆子一样尽数招供:“首先要有九座三生玉峰,作为摆阵使用,你们九妖各镇一峰,联合驱使,假如缺了一座,少了一妖,威力无法困住金丹期修士……” “放狗屁!俺们天天住在三生玉炼制的城池里,这东西奇怪的很,不能被我水族所用,又该如何驱使九峰?”牛力霆抢着斥骂。 夜翼王孙缩缩脖子,忙说:“我懂得结阵法门,待我在九峰上画了符咒,你们的妖气就能与九峰产生感应,三生玉能炼制无魂生灵的辟谷丹,蕴含有迷惑之力,只要把这力道释放出来,金丹期修士会被扯入幻阵,心智失控,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群妖齐声催促。 “但凡是法阵,阵力笼罩的范围都有限制,九峰迷凰阵也一样,这九座山峰相隔的距离不能超过一里,否则阵力不能锁住目标!”夜翼王孙越说越快: “如果你们布阵成功,锁住了目标,会造成他的意乱神迷!在这期间,你们不要尝试制服他,否则会导致他的短暂清醒,金丹级别的修士太厉害,抓住一次机会就能反败为胜,同时不要尝试杀他,巫凰族镇压妖奴一律使用凰蛊,法门与道士不同,人在蛊在,人死蛊亡,妖奴也要陨亡!你们最好派遣一妖闯入阵中,找到娘娘大人,施法破了凰蛊,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凰蛊又该如何破?”群妖的思维都有些僵化,早前他们联手对付辟邪霞蚣,黄姵芝不慎被一头凰蛊钻入体内,被袁河使用广寒剑丸驱逐,虽然袁河不曾对他们透露凰蛊的事情,但镇压辟邪霞蚣与镇压梅婠娘娘的人贼都是巫凰族,随便联想一下,就能猜到他们法门一模一样,群妖却硬是想不到一块去。 夜翼王孙回答说:“吾族从孩童就在研修御蛊之道,我有办法把蛊虫炼化,但是需要时间,我法力低微,想把一位金丹士驯养的蛊虫从妖奴体内摄出来,至少也得三五天才能办到,可是九峰迷凰阵极耗法力,即使你们储备的三生玉多不胜数,以你们斩骨期的妖力,也不能让法阵运转这么久!我建议你们锁住金丹期修士以后,立刻带着娘娘大人逃走,去找你们的妖王陛下,这样的强者一定有能力灭杀蛊虫!” “如果我们逃走,法阵该怎么办?万一人贼清醒过来,照样会追击,即使不追,也会驱使蛊虫杀掉娘娘!” “对!这办法不能使,你重说一个!” “我甘愿留下来御阵,继续迷惑金丹修士,给你们逃亡赢得时间!”夜翼王孙这是要自保,但他是正大光明的阳谋,反正办法提了出来,爱用不用:“如果你们对我不放心,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带着娘娘大人逃走,一路留下监视我!” “我觉得可行!” “要不,咱就兵分两路?” “袁主事,你怎么看?” 群妖七嘴八舌。 袁河忽一摆手,制止他们争论,问夜翼王孙:“我刚才没有把局势讲清楚,除了你族妖师与梅婠娘娘,还有一位道门人贼,他是在抓捕你族妖师,你的九峰迷凰阵可以迷惑巫凰族,对道门人贼是否有效果?” “啊!竟然还有道士在场!”夜翼王孙大惊失色,如果有金丹期道士在此,那么此战不用打了,几乎不存在胜算,他颤着说:“九峰迷凰阵只迷‘凰’,对道士没有作用的,除非,除非……” “你打个屁的结巴!”牛力霆又是抬蹄一脚,旋即传来一股惨叫。 “莫打,莫打!我说,我这就说!”夜翼王孙赶紧道:“吾父对我讲过,三生玉是使用枭魂石、黄泉泥、玄阴木炼制而成,这三种天地材宝是上古时代炼铸地府的材料之一,传闻地府之中只有鬼尸与无魂生灵能够出入,如果使用真冥法力驱使九峰迷凰阵,可以唤醒一丝地府之气,一旦锁住金丹期的道士,他的神魂与肉身必然分离!” 他左右望了望群妖:“你们有谁懂得真冥法术吗?即使略懂,我们加起来也法力太少,勉强驱使了九峰迷凰阵,释放的地府之气也一定稀薄的可怜,只能造成金丹道士的短暂失控,如果不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一击灭杀他的神魂,他势必舍弃吾族老祖与娘娘大人,掉头攻击我们的法阵,金丹道士的雷霆反击极是可怕,我们联手也绝对挡不住!” “你说的真冥法术到底是什么?”袁河翻手托出一颗冰块,这是他从黄姵芝体内抽出的黑焰凰蛊,又小施神通,掌心冒蹿一团白色寒焰:“早前你逃到河面时,曾经张口怪叫‘白冥真法’,这种焰法包括在内吗?” “原来白冥真法是你所施展!”夜翼王孙直觉心跳加速,眼中尽是恐惧之色,真冥法术专克巫凰血脉,无论觉醒了什么样的翅膀,只要碰上这些法术,神通都要大打折扣: “既然你炼成了白冥真法,可以作为主阵者,即使娘娘大人的凰蛊奴印也能逼出来,倒是不需要兵分两路的逃亡了!关键是灭杀金丹道士,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抓不住,我们的下场都会很悲惨!” “我这里还有一枚剑丸!”袁河让他认真辨认,其实早前使用惊雷臂把他打落河底时,袁河已经祭出来一次,悬在他头顶威慑,但他对广寒剑气相当陌生:“此剑叫‘广寒剑’,能释放雪花剑气,是否也有真冥之力?” “广寒剑丸!”夜翼王孙突地睁大双目,不可思议的说:“真冥六术当中,我们巫凰王族只得了其中四术,独缺广寒术与幽泉术,因为没有道门传承,本以为是失传,想不到还是不曾绝迹。” 他在巫凰王宫见识过四术,故而认得白冥真法,却对广寒剑气不熟悉:“你有两道真冥之气傍身,注入九峰迷凰阵后,可以迫使金丹道士神魂出窍十个呼吸时间,白冥焰与广寒雪都有诛魂神威,斩杀金丹应该不困难,这一战我们有胜算!但三生玉峰必须是九座,缺一不可,你有这么多玉峰吗?” “哼哼!”群妖皆是冷冷发笑。 袁河不再理会夜翼王孙,召集了群妖,说:“咱们要先出河,在河面上结阵,阵成之后,直接坠入战场!” 第73章 金隐脱鞘 袁河密议狙击行动的时候,战场已是险象环生。 这是一座残破水山。 梅婠与一位银袍青年盘坐于山头,山外旋游着密密麻麻的水族,一层叠一层,组成一条血肉环柱,把两人保护在内,水族不死绝,环柱外的飞剑斩不到他们身上。 飞剑数量有成千上万,却并非实物,而是一口口虚影剑气,或许是飞剑分离过多,减弱了单口剑气的威力,妖将也能抵御。 自从梅婠在水府被擒住,一路逃到这里,追随她的几十头妖将已经阵亡殆尽,目前只剩下护府统领铁霹雳仍在战斗,却也坚持不了太久。 铁霹雳与其族孩儿承担了三分之一的剑气斩击,依靠玄铁龟壳顽强守着防线。 ‘咔嚓!’ 一声哀鸣忽然响起,几尺厚的铁壳犹如碎镜,崩裂解体,血水很快淹没了铁霹雳,其实他妖力已经耗空,即使防御不被击破,他也无法继续战斗,庞大龟躯缓缓朝着河底坠落,他吃力的转过头,朝梅婠喊了一句遗言:“属下无能,娘娘保重!离开师宫时,属下派六足鳖去了王宫,陛下收到消息或许会来救你……” “混账!”银袍青年抬臂一指,祭出一根飞梭,一击洞穿铁霹雳额前,神情阴郁到极点。 转过头来,他质问梅婠:“你竟敢让这些妖畜偷偷报信?” “我从未让他做任何事,他是擅作主张。”梅婠面露凄色,她自幼长在王宫里,从未经历过磨难,活了七百年却不曾铸就道心,眼见铁霹雳被杀,已是心神难控,喃喃着几欲流泪:“你为什么要杀他?他一直在护救你!” 铁霹雳悲哀着死去,身边的孩儿们俱都怒愤交加,冷漠盯着银袍青年,浑然忘记危险就在跟前,剑气趁势猛斩,一举打开了缺口。 万道剑气自缺口处蜂拥而入,直冲梅婠与银袍青年。 “给我挡住他!”银袍青年吼叫着钳住梅婠双肩,仿佛搬着一具木偶,摆在面前充当挡箭牌。 危险逼近的一刻,梅婠下意识自保反击,粉红色的妖气疯狂外泄,瞬时恢复了她梅花蛙族的本体。 这是一头横跨几十丈水域的巨蛙,通体掀起一团澎湃妖气,搅水狂卷,形成猛烈激流,呼呼着结出一条吸水漩涡,剑气撞在漩涡上,犹如长针碰上龙卷风,要么折断溃散,要么反弹四飞。 “老道士,你的剑气杀不了我,快把你最强的神通使出来,咱们决一死战!”梅婠身处危局,受辱于银袍青年,受困于老道士,偏偏又无法可想,她也承受不了屈辱煎熬,开始纵情任性,只想着尽快了结此事,打赢的话继续赶路,打输的话,死了就是。 蛙背上的梅花被她一颗颗点亮,闪烁起粉色光芒,这是她毕生研修的望梅印,能够驱使七印齐发,一旦施展出来,护卫她的水族怕是要被波及,非得死绝不可:“孩儿们,快逃命去罢,娘娘我用不着你们了!” “愿与娘娘同生共死!”水族一个也不走。 “娘娘对不住你们!”梅婠略显哽咽,小喽啰俱都不怕死,但她怕,也不忍心小喽啰尽数送命,原本蓄势待发的望梅印就此僵在了背上。 “今次潜入大河,老夫只为追杀这头巫凰,他已经被斩断双翅,竟然还能驯服你这头女妖,真不知你到底是如何修成妖师的?也罢,既然你想死,老夫这就成全你!”老道士藏身于一口剑影内,声音却从万剑之中扩散出来,也不知真身在哪里,他轻喝一声:“看剑!” 万千剑影随之挪移,瞬息间遁至梅婠上方,突地重归为一柄金色大剑,垂直降落,扎向蛙背。 背上七印同时升空,沾着剑身试图阻挡,此时剑尖距离蛙背不足丈许,微微颤晃,速度放缓,却仍在一点点逼近,梅婠心知法力稍有不济,妖躯就要被扎穿,忽地张口一吐,祭出了祖传的望梅珠,绕着剑身噼噼啪啪的冲击。 金剑似乎感应到望梅珠上的火烈毒性,旋即滞水不动。 梅婠以为双方维持了不胜不败的局面,谁知下一刻,剑身开始浮露符文,她正疑惑剑符经义,却见符文溃为金点,凝结出一柄新剑来。 这剑仿佛刻在剑身上,大剑封印了小剑。 ‘呼!’ 脱壳一样,小剑携带金灿灿的光芒,离体飞出。 这一招叫‘金隐脱鞘’。 老道士法号庞赤信,师从岸上抱尘山晓金老人,主修金隐真气,本命法宝是一口金鞘剑,他一路追杀梅婠与银袍青年,始终在拿着剑鞘作战,即使剑气也来自鞘上,真正的剑体从未露过面,此时已经逼近目标,剑体总算可以发挥威力了。 但他的第一击没有对准梅婠。 小剑划出一道金虹蹿到蛙腹下面,银袍青年才是他的猎物。 那银袍青年的样貌相当年轻,却是驻颜的效果,实质上他寿数比庞赤信还要老,又历经重重磨难才逃到望梅水域,临战经验非常丰富。 他手上有一口飞梭,含有遁水之力,专门给他逃亡大河配备的法宝,早在剑鞘符文显露时,他已经预感到不妙,驱使飞梭挪移而走,却不敢逃的太远,免得梅婠追不上他,无法给他做挡箭牌。 他一步挪出,攀下水山,落于山脚处。 小剑一击不中,便要乘势追击,谁知银袍青年甚是奸猾,挪移前竟然秘密留下一个暗桩,小剑刚刚遁行过来,即被一头银丝虫给咬住,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这蛊虫的半截身子镶在水山里,另外半截化作银丝,死死缠住小剑。 “快把你的望梅珠祭下来,打他的本命法剑!只须一击,他肉身就要脱剑而出!”银袍青年急切大喊,朝梅婠发号施令。 梅婠却犹豫难决,她依靠望梅珠勉强挡住剑鞘,如果此时撤走,剑鞘一定扎透她的蛙背,心里的惨悲之意更浓:“你为了活命,就让我去死,自私到这般程度,我又何必再听你驱使!”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祭珠!否则我让凰蛊啃食你的内丹!” “你随便!” 听见这番对话,老道士庞赤信暗自冷笑,有战机也不愿抓住,那等小剑挣脱银丝,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 砰!砰!砰! 一阵破水之声忽然从河面传了下来。 “你们这群水妖倒是够机灵,懂得趁虚而入!”庞赤信朝上凝望:“但任凭你们妖法再强,也休想破了老夫神通!” 早前斗法期间,庞赤信始终不忘戒备四周水域,曾经被一股妖力扰乱了神念,他早就知道附近潜伏有水妖,自始自终都在防备,而且做好了两线作战的准备,只要那水妖过来,他就施展‘金隐脱鞘’,肯定能够拦住。 但他刚才急于求成,想要一击灭杀银袍青年,他觉得这是一霎那的功夫,不会被水妖盯上,谁知银袍青年竟然埋了陷阱,把他暂时困在,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水妖见缝插针杀了过来。 他心中并无忧虑,即使再来一头妖师,顶多摧毁剑鞘,却击不破他的金隐合一剑体。 他已先立于不败之地,只不过是取胜晚一点罢了。 他对比成竹在胸,可他万万想不到,水妖的诡诈神通竟然超出了他的掌控。 “轰隆!” 一座座青玉山峰坠落河底,坠速实在太快,冲击力掀起狂涛大浪,把方圆数里水域搅动的水翻波滚。 激流尚未消退,冰冷透骨的寒意已经扩散到庞赤信跟前。 这股寒意悄无声息,穿透剑体,直接入侵庞赤信的肉身,并在他神魂上狠狠一卷,犹如一把蒲扇在狂吹,瞬时吹的他魂飞魄转,不由自主出窍在河水里。 神魂一旦出来,人剑合一的神通也要顷刻间被瓦解,呼啦!一声,只见那小剑的边沿,挤出一具白衣老者的肉身,闭目平躺,毫无一丝知觉。 庞赤信浮魂在上方水域,闷头就要扎回肉身里,却被一簌簌洁白雪片给包围,形成囚笼把他镇在其中。 “削魂剑阵!”庞赤信大惊,猛一掐指:“金隐合鞘!” 梅婠背上的剑鞘即刻挪移下来,噌!地一下,吞噬小剑,自此威力大增,眼瞅着就能挣脱银丝,他只要祭剑轻轻一斩,就可以击破雪花剑阵,却发现整座水山已经被数百头水族给包围,玄铁龟族的小卒子趴在最前头,距离肉身只有一步之遥。 “吃光他的尸体!” 梅哈儿在百丈外的一座青峰上大喊。 这命令一山传一山:“孩儿们,放开了吃!” “一根人毛都不准剩下!” 直至传到袁河,他没有开口,只在专注驱使广寒剑丸。 庞赤信眼睁睁看着肉身被水族覆盖,眨眼间血骨无存,却无能为力,他不可抑止的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不!” 袁河趁着他失控,广寒剑丸一坠而落,斩向他的魂躯,结果那魂上自生金光,映出一层耀目光圈,防御极是坚固,剑刃切在圈上,爆发咔咔脆响,携带条条金花,却始终穿不透。 这是金丹自带的法力,修士金丹融于神魂,无形无质,与妖族内丹截然不同,神通比玄胎期修士强的多,但弱点是一样的,只要金丹神魂不夺舍,存活不了太长时间。 袁河一见灭杀不了他,转而强化落雪地网的威力,准备把他困到神魂自行消亡。 第74章 夺躯 “他现在已经失了肉身,还能驱使那口飞剑吗?” 九峰迷凰阵已经落成,袁河尽握战场的主动权,却没有丝毫粗忽大意,紧盯大敌庞赤信,一边询问跟前的夜翼王孙。 他们此刻都位于主峰上,阵内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监控,夜翼王孙受制于袁河,却也把老道士当作首要敌人,愿意出谋划策:“仍旧可以驱使,但他绝对不敢频繁御剑,肉身一旦损毁,神魂存活全靠金丹法力的支撑,他现在每释放一次法力,金丹就要枯萎一部分,他敢无节制施法,金丹必然崩溃,神魂也一定会消亡。” 这是他的个人猜测,基本属实。 袁河没有发表看法,又问:“他身处广寒剑阵里,假如他不设法破阵,金丹之力早晚要被广寒剑气磨空,等他那口飞剑挣脱银丝蛊,我未必能挡住他,如果他神魂摆脱束缚,下一步会做什么?” “夺舍!他不会复仇,夺舍是他的当务之急!”夜翼王孙不假思索:“但是妖族不修真气,他夺不了,我巫凰族没有魂魄,天然排斥神魂附身……” 他扭头看看袁河:“猿老爷,你是他唯一合适的夺舍目标,如果他真的闯开广寒剑阵,恐怕会直接杀奔过来,我建议你做好撤离准备,你穿有瞬移法靴,也踩有我的风骨轮,他御剑追不上你,反而会被你耗死。” 他迫切希望袁河离开,离的越远越好,否则他老祖银袍青年有可能丧命于袁河手上,战场里有这么多妖怪,八大妖将加起来的威慑力也比不上袁河,这是他心里的看法。 “撤离?迷凰阵集结八头斩骨期妖修,他想冲到我面前,可一点不容易!再说我们还有一位妖师,她很快就能自由了。” 袁河在战场上环顾一看,九峰迷凰阵启动以后,银袍青年已经陷入昏厥,肉身正漂浮在河水里,他周围被三根水叉、十余根蜂蛇针牢牢锁住,袁河对八妖早有叮嘱,一旦梅婠体内的凰蛊被摄出来,须第一时间杀掉此人。 梅婠此时正在施法,尝试驱逐蛊虫,这头蛊虫封在她的内丹当中,却逃不脱九峰迷凰阵的迷惑牵引,已经出现松动的征兆,而梅婠所处的位置正好挨着庞赤信,她的部分妖躯上沾满了广寒雪片。 种种异状让梅婠大喜过望,可惜体内蛊虫是由金丹期修士豢养,极是凶悍,纵然被她震离内丹,却在她体内左藏右躲,就是不出体。 袁河恰到时机又助她一臂之力,掐指打出团团白冥寒焰,一股脑印在蛙背上。 “娘娘,摄入这些寒焰试一试,或许能把蛊虫迫出体外!” “袁河?是你!还有哈儿,你们都来啦!好,好,等本宫熬过此劫,一定重重犒赏你们。”梅婠见到这么多属下前来营救自己,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对袁河的建议自是无所不从。 等她尽数吸收白冥寒焰,脸上难掩激动之色:“奴印破了!” 嗖!一下。 只见她额前飞出一头长着银翼的小虫,形状如蚊似蝇,广寒剑气吹在身上,让它止不住的抖动,它畏惧之下,再顾不得宿主,翅膀呼呼一扇,直冲银袍青年飞去。 此刻的八大妖将都在全神贯注盯着梅婠,骤一看见银翼小虫的真身,纷纷大吼起来: “汰!狗虫子哪里跑!” “看我望梅法印!” “阴险人贼,受死吧!” 噼里啪啦一阵猛攻,也就两三个呼吸时间,银袍青年已经被打的粉身碎骨,银翼小虫动作灵巧,躲避了大半攻击,但是主人陨亡那一刻,它双翅忽然停滞,生机瞬时溃散,就仿佛定身了一样坠落河底。 主峰上的夜翼王孙望见这一幕,原本瘫跪的身子又矮了一截,他只觉浑身已经虚脱,满脸都是悲凄颜色,老祖终究还是遭了水妖毒手,巫凰族当真要灭绝于东涯洲了吗? 这位老祖出自银罗部落,血脉神通仅次于夜翼王族,也是巫凰族硕果仅存的十二位凰师之一,自从大逃亡开启以后,途中阵亡了八位,银罗凰师这一死,余下三师恐怕已经肩负不起守护重任。 天下之大,无处容身,大河之广,无水可居,想到这里,夜翼王孙已是万念俱灰。 “你什么时候杀我?”他使用绝望的口气询问袁河。 “我言出必践!只要你透露的消息属实,让我躲避东涯大祭,我会让你活着!”袁河没有欺骗他,九峰迷凰阵必须巫凰血才能布置出来,这种法阵能迫使高阶修士身魂分离,威力相当强悍,袁河准备把他留在栖侠洞。 说话之际,袁河的注意力始终未曾离开庞赤信。 银袍青年被杀之时,他布置的银丝蛊虫也一同陨亡,金鞘剑就此挣脱束缚。 袁河以为庞赤信会攻击广寒剑阵,他也做好了迎战准备,谁知剑光忽然转向,朝着梅婠飞射过去。 对于庞赤信来说,只有梅婠能够威胁到他,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他出手极其果断,也不容有失,金鞘剑遁至梅婠上空,即刻分离出双剑,小剑绕水一晃,狠狠斩在大剑上。 嘣! 梅婠方才恢复自由身,心神尚未稳定,赫然遭遇飞剑攻击,反应略显迟钝,她判断老道士是要自毁法宝,和她拼命,慌慌张张祭动望梅印,围成圆圈悬在蛙背上空。 谁知大剑碎裂以后,并未爆发丝毫冲击力,而是化作百十根金锥,钉在蛙躯四周,结成了一张金网,就此把梅婠镇在原地。 “老夫毁掉剑鞘结出剑阵,应该能镇压你半个时辰,有这时间,足够老夫夺舍了!”言罢,小剑回飞过来,一击洞穿广寒剑阵,庞赤信的神魂趁机钻入剑体,又化作一道金虹冲向袁河。 夜翼王孙的猜测没有错,袁河是他唯一合适的夺舍对象,此地距离河岸比较远,飞回去需要时间,也损耗金丹法力,关键是巫凰族的狙击战尚未结束,回程的危险过大,于此他不准备撤离。 这一次,他要么夺舍袁河成功,要么就死在这儿,他没有第三个选择。 第75章 撤离 九峰迷凰阵横跨一里方圆的水域,这距离对于金丹修士来说本可以忽略不计,随便一次御剑就能遁飞一圈,但庞赤信想冲到袁河面前,却一点不容易,层层都是封锁,步步都有阻拦。 阵中有近千头小喽啰,它们吃光庞赤信的尸体,立刻环游于广寒剑阵外边,金鞘剑脱困而出以后,首先要冲破小喽啰的封锁线,更何况还有八大妖将联手施法,妖气凝结为墙,有效迟缓了飞剑遁速,庞赤信每行一步都倍感吃力。 妖族的数量优势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是一场蚂蚁吞噬大象的战斗。 单独挑出任何一头水妖,都绝非庞赤信对手,但只要把水妖组织起来,妖力汇为一体,金丹修士的败亡就显得轻而易举。 只要途中不出乱子,严格执行袁河的命令,庞赤信将在劫难逃。 可惜天下之事,不如意者常八九。 梅婠被剑鞘镇住,担心重蹈凰蛊附身的覆辙,惊慌大喊:“袁河,快过来救我。” “娘娘你不用担心,那剑阵伤不了你,老道士肉身已经被毁,他法力坚持不了太久,很快他的剑阵就要不攻自破。”袁河眉头轻皱,这头妖师本来是己方的最强杀招,凰蛊脱体一刻,就该尝试毁掉庞赤信的神魂,她具备绝杀之力,可她偏偏没有反击报复的念头,只顾待在原地感叹着劫后余生,结果让剑阵给困住。 但袁河并没有埋怨什么,如果妖族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以他们远超人族的庞大数量,早就统御这方天地了,苍天对待万族万灵都很公道,妖族都有恒久寿命,也有无数族群,天赋更是出类拔萃,却在灵智上存在先天缺陷,这也是他们衰败的原因。 “你先救我脱困,让我来对付他的残剑,一招就能灭了他!”梅婠显然是受到银袍青年的惊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非要尽快脱身不可,但她见袁河违抗自己命令,又朝梅哈儿喊道:“哈儿、力霆,你们过来,给本宫咬断这些剑丝!” 这两头妖将碰巧位于袁河的左右方,闻言有些迟疑,都没有自己的主见:“贤弟,要不先救娘娘?” “袁主事,娘娘是大天师,言出法随,违拗她是要受罚的!” “要罚也罚我一个,你们务必守好峰阵,老道士已经穷途末路,再坚持一会儿他就要魂飞魄散,这是关键时刻,你们千万不要走神!”袁河心头涌出一股不妙预感,梅婠非但帮不上忙,还有可能拖后腿。 果不其然,庞赤信的飞剑迟迟攻不到袁河跟前,原本已经有了莫大忧虑,再这么磨下去,不等他夺舍袁河,金丹法力却要先一步耗空。 他也根本没有想过猛攻梅婠,妖师神通可以力敌金丹修士,他现在肉身不存,勉强困住梅婠,在他看来已经是侥幸之极,谁知他听了梅婠言辞才赫然发现,在场这一千头妖怪里,最大漏洞竟然出在妖师身上。 那还等什么? 金鞘剑立刻调转方向,对准蛙躯斩了过去,如果他早些弄清楚其中关系,绝对不会自毁剑鞘,他一定不惜代价先攻击梅婠,迫使主持法阵的八头妖将前来支援,那么九峰迷凰阵就能不打自溃。 梅婠一见庞赤信来袭,祭出望梅珠拦截,这颗遗珠妖力奇大,但是面对已经有了拼命之心的庞赤信,开始节节败退。 ‘噗!’ 梅婠防线被突破,头颅被斩了一剑,她顿时尖叫起来:“哈儿……” 梅哈儿见不得老祖受伤,一步跳下三生玉峰。 到此时,八将去其一,九峰迷凰阵的封锁之力开始减弱。 “猿老爷,七头妖将主阵也无妨,照样能够困住老道士,你可不要跑!”本来夜翼王孙建议袁河撤离,跑的越远越好,但那是银袍青年未死前的局势,现在已经大不一样,袁河承诺不杀他,他要牢牢抱住袁河的粗大腿,如果袁河一走,梅婠与其它妖将非要把他打成肉酱不可。 谁知他尚未说完话,扭头一看,袁河已经不知所踪。 阵法绝对不能继续主持,梅哈儿跳下玉峰一刻,围攻局面已经被瓦解。 袁河完全可以预见到,庞赤信不会杀掉梅哈儿,反而会擒拿折磨,然后各个击破,牛力霆身为望梅水府的统领,不可能坐视不管,下一个跳峰的就是牛力霆。 既然法阵早晚会破,继续留下来已经没有意义。 袁河一走,庞赤信在同一时间遁剑挪移,直接升空冲出了河面。 “这猴儿身上藏有异宝,能干扰老夫神念,在水中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但只要老夫贴着河面,居高临下就能锁定他的方位!” 此时岸上道门针对巫凰族的狙击战已经快要落下帷幕,有能力逃入大河的巫凰人都已经入河,金乌国丞相文天礼、元帅钱中舟、龙门府主雨过庭正在北部的边荒水域实施大清剿行动。 如果袁河向北撤离,他的处境最安全,但他并不知道水族大军已经集结,他认为只有龙门水府参与了拦截战,在他的判断里,连梅婠都被镇压,雨过庭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他选择了南行的方向。 早在他答应梅哈儿护送陆族时,已经提前安排恶不作兄弟与霍烈石,分散潜伏在边境线上,他提前布置了两层陷阱,准备把庞赤信引过去,即使老道士再奸诈,也肯定料不到袁河留了这一手。 这是一次撤离行动,绝非逃亡,袁河有把握干掉这一位失去肉身的金丹修士,磨也能磨死。 当然,假如袁河能够依靠金遁靴的瞬移之力甩脱庞赤信,那就再好不过,虽说金丹修士的全力追击非同寻常,但袁河拥有筑梦石在身,很容易藏匿水中的游动路线。 谁知他一路南行了百余里,赫然察觉到庞赤信在河面上如影随形,附骨之疽般紧咬着他不放,他心知肚明,只要他在某一处水域停留片刻,飞剑必然一坠而下。 当初雨过庭赠送他一双金遁靴,最多只能驱使十余次,他不敢频繁祭动,遁行全靠风骨轮在支撑。 “且先引诱他一次再说!他剑力释放越多,死的就越快。” 恶不作兄弟的潜伏地点已经遥遥在望,袁河忽然止步,抬头凝望河面:“下来吧,咱们斗一场!” 第76章 摄心瓶 “轰!” 似有强震在河底爆发,以一座翠绿水山为爆点,山体隆隆崩溃,碎石向外崩飞,掀起一道浑圆的冲击激流。 随着激流扩撒,大地止不住的开裂,歪歪扭扭,蛛网一样遍布千丈方圆。 河底污泥被搅的漫水飞扬,一头结满苍灰鳞甲的鲨鱼甩动长尾,从浑浊水域钻出来,嘴里咬着一柄金灿灿的圆环。 又朝前游动十来丈,鲨躯忽地绕水一转,躯型瞬时变为猿猴状。 袁河现了真身,快速踏晃金遁靴,‘嗖!’一下,遁移而走。 他刚刚消失在原地,一口染了点点青斑的金色飞剑从地缝中射出,认准他的方向追踪过去。 这一猿一剑,继续展开捉迷藏的游戏。 “那老道士到底修炼了什么真气?竟然能把恶不作尾巴上的紧骨圈给摘掉,并为他所用,反打我的头骨,若非我炼有落宝云鲨真血,使用鲨牙斩断他与紧骨圈的联系,说不定就要被伤到。” 遁行途中,袁河想起刚才的伏击战,他成功把庞赤信引入一处被水毒污秽的水域,他炼有银罡螃蟹真血,不怕水毒腐蚀。 庞赤信的飞剑却不同,已经被毒素渗透,往常斗法时他能依仗法力驱毒,如今他没了肉身,法力无法回复,用一点就要少一点,他只得让毒素留在剑上。 等袁河破了飞剑灵性,才召唤恶不作兄弟前去镇剑。 起初时,庞赤信不愿意浪费法力,面对两头鳄鱼的围追堵截,他只躲避,并不出全力,两鳄表现也算凶悍,即使被飞剑斩的伤骨断肢,也紧追不放,硬是依靠妖躯把飞剑压在一座山窟窿里。 那庞赤信也不知使了什么神通,发现恶不作的尾巴上挂有紧骨圈,施法摘了下来,他以为摘圈就能甩脱恶不作,殊不知袁河动用双重御奴手段,除了紧骨圈,还在恶不作身上种了双首鬼虫,手持镇阴木照样能够驱使妖奴。 见到双鳄不要命的纠缠,庞赤信立刻发了大飙,一剑穿山而出,把双鳄困在山底,同时又施秘术,把紧骨圈打向袁河,结果被变身的落宝云鲨叼走。 “这泼猴怎么会如此难缠?他携带有克制神念的宝物,还能瞬间挪移,途径的每一条路线仿佛也经过了精心设计,难道他早料到老夫会追杀他?但这怎么可能!”庞赤信绝不相信区区妖卒能掌握推算神通,最大的可能是,袁河是一头善于防患的水妖,他所修的妖术、所配的宝物都是给防止人族追杀做准备。 “如果真是这样,老夫还有希望困住他吗?”庞赤信不由忧虑起来:“继续追下去,肯定还有第二道陷阱等着老夫去闯,再闯一次,老夫的金丹法力必然要耗空,到时驱使不了飞剑,施展不了神通,可就要变成待宰羔羊了。” 遇上这种局面,即使庞赤信见多识广,也免不了要匪夷所思,其中滋味更是不好受,追杀一头妖族的小卒子,竟然把他追的恼火郁闷,直让他怀疑夺舍袁河是一个极端糟糕的决定。 当初就应该撤离战场,返回河岸上。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走到这种地步,必须夺舍到底。 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再熬一段时间,神魂就要自行转世。 想到这里,他俯望一看,袁河又一次停住步伐,这是一片遍布地底岩溶的水域,火浪把方圆几十里交错点着,一头半鲛人盘游其内,尾上缠着密麻火线,与岩溶相连,一旦他坠入下去,半鲛人肯定要驱使岩溶腐蚀飞剑。 他想靠近袁河,需要先过了半鲛人这一关。 难度颇高。 五行之中火克金,地火天然克制他的金隐真气与飞剑。 眼下时不我待,不容他多想,长期僵在河面上,同样耗费法力。 他必须果断才行,思考时间太久,局面会变的更加棘手,他御剑一坠,即刻入水闯关。 战斗打响的一刻,岩溶水域的西边响起一阵游水声,两头娲鲛结伴靠近了过来。 其中一头是蓝发蓝尾,正是与袁河有过交易的霍冬珑,另一头红发红尾,额前长有第三目,这是一头水睛鲛混血,天赋探视,第三眼开启以后,能够看遍水中环境,即使是开灵期妖卒,搜索距离也追的上玄胎期修士,正如长耳猿族的听音天赋一样,在水中神通极强。 游至火浪边缘,霍冬珑停了下来,她扭头看看身旁的水睛鲛,问道:“红妹,看清楚了吗?你确定长耳水猿是袁主事?” “就是他!”这头鲛鱼的年纪比霍冬珑稍轻一些,性情也更显活泼,她一张嘴,就仿佛在嘻嘻发笑,声音莺莺清脆:“他穿着你编织的娲铠,脚上的靴子也是咱家的宝贝,石哥对他毕恭毕敬,他俩怎么会认识?姐,你知道吗?” 霍冬珑摇摇头,她已经快十年没有见过霍烈石,本以为这位兄长已经死掉了,昨日有巫凰人劫掠她的水庄,被她给杀掉,担心再有人贼入侵,故而扩大了巡逻范围,巫凰人是从东边杀来,她特别派遣妹妹霍残红到附近巡逻,结果发现霍烈石的踪迹,向她汇报以后,她决定亲自过来看看,想不到碰巧遇上这场战斗。 “除了飞剑,你有没有发现人贼?”霍冬珑必须要见一见霍烈石,虽然当年霍烈石狠心抛弃了她,但其母对她有养育之恩,假如霍烈石没有容身之地,她会考虑收留。 “不曾看见人贼。”霍残红的额前长着一颗竖眼,散发着淡红光晕,她只能远距离观看水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也辨认不出对方修为,她正看着,忽然啊!一声掩住红唇:“那口飞剑太厉害,石哥中了一招,胳膊差点被斩掉!” 霍冬珑听罢甩动尾巴,把霍残红卷到后方水域,头也不回的下令:“立刻返回水庄!” 霍残红扭头便走,她对霍冬珑言听计从,她清楚姐姐是要打仗,却不让她插手,即使心里担忧万分,却也不能留下来,否则会拖累姐姐。 等她走远,霍冬珑散开妖气,尾上蓝鳞微微闪光,妖躯逐渐虚化,直至消失无形,彻底与河水融为一体。 藏匿好行迹,霍冬珑潜入战场,听到袁河与霍烈石的对话,她才悄悄停住。 “猿老爷,小的怕是难以挡住他,你快些跑罢!” “不要分心!你的鲛躯火线与岩溶连为一体,已经锁住他的飞剑,再加上我的沧沙剑丸合力镇压,只要扯他坠入岩溶地窟,他非死不可,他肉身已经被毁,一口气追了我几百里,法力快要枯竭,他挣脱不出来!” 霍冬珑听到这里,抬手抛出一口细颈长瓶,此时飞剑受制于稠密火线与沙团,悬滞在一口地火喷发的裂缝上空,轰轰着似有挣脱迹象。 待到细颈长瓶飞行过去,瓶口倒悬,在飞剑头顶打了一个转,剑中的庞赤信顿时惊恐失声:“摄心瓶!” 第77章 价值 摄心瓶是庞赤信师门抱尘派所炼制的宝物,专摄出窍的修士神魂,如果提升到法宝级别,连元神也能禁锢。 即是本门之宝,为什么要用来镇压他呢?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不过他的身份已经变作囚徒。 霍冬珑出手时机恰到好处,刚把摄心瓶祭出来,庞赤信顿觉末日降临,神魂再不受自己掌控,随之脱剑飞出,化作一股血雾钻入瓶内。 金鞘剑失去与主人的感应,再无半点反抗之力,被袁河驱使沧沙剑丸抢到手上,这枚剑丸与广寒剑丸都属七山仙盟弟子夏侯昌之物,六年前被袁河炼为己有,但他没有修炼御丸的沉沙真气,导致威力锐减。 这次为了杀死庞赤信,袁河已经做好自毁沧沙剑丸的准备,谁知忽然杀出一位援军,镇走了庞赤信,那他大可不必再毁这柄法器。 战局以这种方式落幕,让袁河倍感意外,心里也有戒备,那口瓶子悄无声息冒出来,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即使庞赤信的神魂被收走,他仍旧没有找到御瓶者身在何处。 “袁主事,这个人贼是谁?” 摄心瓶回飞霍冬珑掌上,她的娲躯由虚变实,露出了真面目,这才被袁河看见。 “原来是你。”袁河稍有松懈,指着瓶子问:“他是岸上老道,已经修到金丹期境界,差点杀死梅婠娘娘,想不到被你轻松擒拿,这宝瓶有什么来历吗?” “这是我从巫凰人那里得来。”霍冬珑回话时,目光不在袁河身上,始终在望着霍烈石,但霍烈石低头不敢和她对视。 她看上一眼已知霍烈石心中所想,打定主意对六年前的往事绝口不提,这世上没有谁不怕死,她自己也怕,她屡屡经受被人贼追杀时绝望无助的畏惧感,区别在于,她有勇气克服恐惧,面对死亡,霍烈石却没有。 但这构不成她绝情忘恩的理由:“石哥,十年不见,小妹时常挂念你。” 霍烈石把头垂的更低。 她也只说这一句,袁河已经游至身前,这头水猿在望梅水府有些地位,她不能怠慢,继续介绍摄心瓶: “巫凰人长有飞禽翅膀,我以前没有见过这种人贼,为了探查底细,他闯到我家时,我特别生擒了他,拷问了其族根脚,他对我讲,这口瓶子是他杀掉一位岸上抱尘派门徒后劫掠所得,名字不详,但是能镇住水鬼魂灵,对出窍神魂最为相克,我也估不到威力会这么强,竟然把金丹修士的魂魄也给降服。” 这几年她联手族亲杀过不少人贼,其中不乏玄胎期的高手,但是神通媲美妖师的金丹老怪,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却也不觉得金丹老怪有什么了不起,既然此人无法挣脱摄心瓶的束缚,那就和低阶练气士没有什么区别,已经是她的砧板鱼肉。 袁河又问:“你能不能炼掉他的魂魄,把他的记忆抽取出来?” “我不能!虽然巫凰人说过,这宝瓶是通过炼魂来提升品质,但我学不会炼魂术!”霍冬珑收缴一大批人族修士的战利品,不乏道门法术,可惜她根脚不如水猿,却是一部也练不成。 “这样啊。”袁河可以炼,但他不能直接提出借瓶的要求,沉吟着说:“神魂一旦失去肉身,都无法自行存活,这老道能在瓶子里坚持多长时间?” “瓶内含有异力,能抹除他的灵智,让他神魂蜕变为蒙昧鬼躯,从而导致他无法转世轮回,所以我让他死,他才会死,我不让他死,他就要永远在瓶中煎熬。”这威能与袁河抢夺的移魂令差不多,当年易继川手持此令摄出鲍丰媛神魂,也是抹去了灵智,导致神魂化鬼,至今还待在令牌内,充当镇压霍烈石的烙印。 霍冬珑见袁河这么打听,问道:“袁主事,你想从这具神魂上得到什么信息?” 袁河并不隐瞒:“我要知道有关东涯大祭的事情,越详细越好,此人在岸上道门应该有些身份,或许了解一些隐秘。” 他判断霍冬珑的玲珑娲血脉怕是也逃不脱祭祀,当即把他掌握的东涯大祭情况讲了一遍。 霍冬珑听罢陷入沉思,她不似袁河那样担忧,因为即使没有祭祀,她也可能死在枭魂山水域。 “如果是为了东涯大祭,老夫愿意和盘托出。”这声音来自瓶中的庞赤信。 “咦?你竟然有法子保护神魂,不受瓶子的摄炼?”霍冬珑当即警觉起来,这老道能对抗摄心瓶,就有办法尝试挣脱。 庞赤信沦落到这般田地,却保持着心平气和的姿态,无怒无悲: “老夫活了三百载春秋,早对陨亡做了充足准备,无论怎么样死,老夫全都设想过,这瓶子叫做摄心瓶,正是本门的炼魂宝,虽然老夫挣脱不出瓶力禁锢,却能叫你们炼魂失败,只要老夫不说,你们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他此刻不知该说自己幸运还是倒霉,摄心瓶出自他师门,他入瓶后仗着金丹残留的最后一丝法力施展秘术,让神魂与摄心瓶相融,灵智不会被抹除,躲避了炼魂折磨。 这瓶子的炼制材料具备养魂之力,可以确保他长久活在瓶中,却也再也无法出来,否则立刻就要魂溃转世,同时他对抗不了瓶外的侵袭,如果碰到岸上专修冥术的修士,可以轻松把他神魂抽出来,他毫无一点办法,只能任由宰割。 幸亏袁河与霍冬珑都不懂其中门道,否则绝不会给他谈判资格。 但两妖寿数虽小,却不会被他言语迷惑,霍冬珑淡淡回道:“得不到答案也无妨,我家住枭魂山,常年与水鬼打仗,另有不少诛魂宝物,炼不掉你,杀你却很容易。” 袁河在一旁静静听着,暂时没有插嘴。 “东涯大祭是你们妖族的死难劫,一旦降临青黎长河,你们必死无疑,碰上天劫你们或许有一线生机,但在大祭之下,你们绝无幸存的可能,老夫不是危言耸听。”庞赤信明白自己的处境,把姿态摆的很低,也立刻证明他的价值: “我所在的抱尘派是玉濡仙盟九大古派之一,吾师晓金老人是仙盟长老,有资格主持东涯大祭,曾对座下门徒讲过这一祭祀的来历,老夫所知甚深,愿意把躲避办法透露给你们。” 第78章 死敌 霍冬珑对东涯大祭谈不上关心,庞赤信的话她也不信,依着她以前的作风,既然庞赤信能抵御摄心瓶的炼化,必须立刻毁掉神魂,以免后患。 但她这次没有痛下杀手,而是让袁河拿主意。 “先听他讲讲。” 袁河并不是要从庞赤信身上拿到什么有效办法,他仅仅是为了全面了解东涯大祭,等回到望梅水府,他仍旧要去找梅婠与雨过庭打听,收集了各方说辞,他会相互对比印证。 庞赤信见他这般重视东涯大祭,把存活希望寄托他身上。 但庞赤信也心知肚明,希望渺茫之极,他刚才对袁河杀机滔滔,仇恨已经深种,袁河绝难饶过他,所以在讲述期间,他要让袁河知道自己不可缺少,想躲避东涯大祭,必须让他辅助才能成功,这样的话,或许袁河会留给他一线生机。 “上古时代,东涯洲的统御者不是人族,而是诸猿族,它们覆灭于月蛮人的征伐,猿蛮两族曾在积雷大泽爆发过一场大战……” 袁河直接打断他:“这场战争是无花圣祖挑起的?” “不是无花。”庞赤信故意拿诸猿传说作开头:“无花是诸猿后裔的最后一位领袖,在她死后,猿族在东涯的统御力彻底瓦解,你们猿族与蛮族是上古死敌,仇恨延续到现在依旧存在,这一次的东涯大祭,青黎长河的圆圆妖王排在祭品的第一位。” 霍冬珑知道圆圆妖王是袁河的老祖宗,本以为袁河听闻这话肯定要暴跳如雷,甚至掉头返回清水,去给圆圆妖王报信,泼猴都是这种德性,但袁河却出奇冷静,这让她心中大奇。 霍冬珑着实猜不到袁河的心思,替袁河发问:“圆圆妖王的神通比金乌王还要厉害,她是水猿族,即使她打不过你们人贼的老祖,难道不能遁入深海吗?” “她一旦走了,猿族小妖非要死绝不可,况且她也走不成,诸猿每诞生一位妖王,一定会被月蛮道庭给盯上,自她加冕清水王位后,不知出逃了多少次,次次都被打了回来。” “既然你们能击败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 “她根脚无二,如果杀了,血脉会断绝,东涯大祭该去哪里寻找祭品?繁衍一代,献祭一代,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即使霍冬珑的性情再从容,也被庞赤信的这番言论给激怒,她冷声问:“你们把妖族当成了什么?” “祭品!”庞赤信坦然说:“但这不是老夫所能左右,老夫只不过是一介普通练气士,即使修出元神,证了真人道果,也干涉不了月蛮道庭的圣谕,其实不止妖族是祭品,上古年间东涯的族群不知有多少,十之八九都被血祭给祭的灭族绝种,我人族也被祭过,但我们出了几位统御强者,让曾经的月蛮圣地变成了月蛮道庭,因此才能避开血祭。” 袁河忽然插话:“原来你们也曾是祭品,翻身做了主人,就开始屠戮其他族类?” “也可以这么说。”庞赤信没有反对:“血祭是有赏赐的,每上供一份祭品,月蛮道庭就会下赏,只要贡品满足条件,任何宝物都能获赐,是‘任何’!所以我们练气士参与了进来!东涯大祭只是月蛮祭祀的一种,这次追缴巫凰人其实就是祭祀,不过是规模较小而已!他们老巢原本有几百万人,血祭直接灭杀了他们绝大多数,逃亡者百中无一!” 赏赐如此丰厚,祭品真有这么大价值?袁河很不理解:“月蛮道庭索取各族真血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实原因月蛮道庭没有透露过,但各地都有传闻,无外乎是为了独霸东涯。”庞赤信讲到现在,才进入正题:“东涯大祭是规模最大的月蛮祭祀,整座古陆都要血祭一遍,但东涯疆域太大,祭阵无法一次性擒杀,往往是分区域进行,什么时候轮到青黎长河?可能是开祭的一两个月后,也可能是一二十年后。” 霍冬珑没有听懂大祭的运转法则:“这场大祭要持续几十年,逃入血祭过的区域,不就可以躲避了吗?” 庞赤信说:“如果有这么容易逃脱,大祭根本不必举办!开祭以后,祭阵先覆盖东涯所有疆域,把合适祭品全部锁住,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出来,除非修为强过主阵者!锁好以后,才开始分批擒杀,擒杀的过程才需要几十年之久!” “东涯大祭到底什么时候开启?”袁河准备在开祭前逃到海里,让祭阵锁不住他。 “狙击巫凰人的战事结束,就会开祭!但是东涯大祭持续了无数年,每次开祭前都会屠戮巫凰人,为了防止你们妖族摸清这个规律,祭阵早于巫凰人开战前已经启动,先搜索与锁定了祭品!”庞赤信的这个消息足够惊爆:“部分地区已经展开试祭,先杀了一批了。” 辟邪霞蚣、白竹、黄念寿的筑梦山恐怕就是试祭区域。 袁河已经逃不掉,如果他找不到躲避办法,必须在血祭的煎熬中等待下去,一直等到擒杀降临青黎长河。 这个过程是对心灵的残忍折磨,如果三十年后才擒杀大河妖族,那么袁河就要遭受三十年的折磨。 大河的妖王们应该都清楚东涯大祭的存在,但是故意隐瞒了下来,小妖们知道了未必是好事,在这样的重压之下,修为会停滞不前,再也难以寸进一步,否则必然走火入魔,与其整天担惊受怕,等待着死亡来临,倒不如一无所知,反而更快活一点。 “你说你懂得躲避办法,到底是什么?” “东涯大祭针对祭品布置了三道枷锁……” 庞赤信刚刚讲到这里,上方水域忽然射来一道金色光柱,他顿时敛了声音。 “袁河你在这儿呢,没死就好,快浮到河面上来!”这是梅婠在喊话。 这位娘娘作风粗疏,却有恩必报,如果不是袁河率领八妖营救,她绝对保不住性命,自从袁河撤离战场,她脱困以后,开始领着八妖寻找袁河,却是辨不清踪迹,于是驱使照妖镜,贴着河面一点点搜查。 恰在此时,被铁霹雳派往王宫求援的六足鳖返回,在边荒水域找到大元帅钱中舟,一块赶了过来,两队妖军结伴寻找,最终在这里发现了袁河踪迹。 骤然听见梅婠的声音,庞赤信极是不安,忙对袁河说:“老夫有办法帮助你躲避东涯大祭,破掉三锁,这是吾师晓金所透露……” “你不要急。”袁河朝霍冬珑挑挑头,示意她陪同上浮,一块觐见两位妖师,边对庞赤信说:“如果吾国大元帅也撬不开你的口,我才相信你真有办法!” 庞赤信顿时涌出万念俱灰的感觉。 第79章 逆古血 “袁主事,你有没有抓住那头人贼?” “那人贼修成了金丹,袁主事不被他抓,已经谢天谢地。” “俺也在担心袁主事斗不过人贼,真怕以后再也见不着面。” 等袁河浮上来,八妖立时把他围住,闹哄哄的吆喝,他们联手灭掉一位凰师,并毁了一位金丹士肉身,丞相与元帅统领几位妖师,也不过是收拾一批玄胎修士而已,所获战功无出其右,怎不让他们喜出望外。 袁河却没有心情与他们客套,近前给钱中舟与梅婠见礼,先汇报庞赤信的事情,把他与霍冬珑联手镇压神魂的经过原原本本道出。 “老贼,害的我好苦!” 梅婠一听庞赤信被擒拿,按耐不住心头怒火,抬手就要拍碎摄心瓶,却被钱中舟给拦住:“直接打死,太便宜他!文芷柔,金丹神魂是大补之物,交给你了!” “谢元帅厚赏!” 附近的妖群队伍里飞出一头血气缭绕的蚊妖。 这声音半男半女,听去似哭似哼,躯体膨胀到数尺来大,一根根毛刺扎遍全身,看上一眼就觉不寒而栗,偏偏不止她一头蚊子,身后还跟着上百头小孩儿,嗡嗡着盘飞于霍冬珑头顶。 纵然霍冬珑已经炼的胆识超群,也有点毛骨悚然,飞快把摄心瓶往上一抛,转身撤去了一边儿。 瓶中的庞赤信也止不住混乱心绪,面对百头血蚊的包围,他再不能保持镇定自若的高人风范。 “钉魄蚊!”这是庞赤信的遗言,说完这三个字,神魂忽然被文芷柔的妖气头针一穿而过。 袁河仰望着蚊群施法,心说庞赤信的记忆必然要被抽取了。 这种蚊类的天赋就是炼魂,即使修士炼有兵解秘术,只要还残存一丝魂灵,钉魄蚊的头针就有办法阻止神魂转世,把记忆给一点一滴搜出来。 蚊族的妖法普遍狠毒。 炼魂期间,钱中舟瞪着梅婠说:“冷焰蚊能克制凰蛊,原本我派了他们到望梅水府保护你,结果你不重视,嫌弃他们妖气难闻,统统赶到城外去巡逻,结果让巫凰师给杀光,并镇住了你。” 他语气有斥责的味道:“这次兵役浩大,你不参与就算了,反而连累五十余位妖将无辜惨死,等陛下驾临过来,我会如实上报你的罪过,你心里要有被罚的准备。” 梅婠不怕挨罚,金乌王当年是她老祖宗麾下的小卒子,没有梅花蛙族的庇护,金乌王活不到现在,也渡不过妖王劫,恩惠比大河还要深,顶多当面骂她几句。 她没有放在心上,奇着问:“陛下要驾临望梅水府吗?” 钱中舟点头:“你先返回师宫,陛下会在你的望梅府议事!” 详情他不对梅婠讲,又开始打量袁河,脸上挂出些许笑意:“讲实话,咱大河同道都排斥猿族,但那是太平时期,每逢战乱的时候,哪里有你们的身影,哪里就有士气与斗志!论及骁勇敢战,除了你们,不作第二族想!” 袁河最烦他夸,夸的越好,参战越多,他可不愿意再打仗:“元帅,属下居住的栖侠洞位于边境,巫凰人逃入大河后,他们选择的集合地点就在枭魂山,属下要回去抵御他们!” 钱中舟眯着眼睛:“来前我听哈儿讲了你们护送陆族的经历,提到了东涯大祭,陛下这次过来,会向妖师讲明这场祭祀的情况,你立下显赫战功,难道不想要一个觐见陛下的席位?” 金乌王亲自介绍,那这机会一定要抓住。 袁河正要表态,只见文芷柔已经散了妖法,炼掉庞赤信魂魄,扇着翅膀飞到跟前,禀告说:“元帅,他确实了解一些大祭来历,但他只是从抱尘派道听途说,非是从他师尊晓金哪里亲口传授,不过有一点可以证实,大祭已经开启。” 她专挑东涯大祭讲述,有关这方面的记忆一点不落。 “尔等都不用担心,这场大祭只针对逆古血脉,你们都不在献祭范围,立刻整顿队伍,随本帅扫荡枭魂山水域的巫凰贼!”钱中舟朝群妖喊了一句,回身指指袁河:“但你在!” 又指指霍冬珑:“你也在!你们两个擒住金丹士,救了梅婠,蛤蛙两族不会忘记这个情分,你们可以跟随梅婠返回望梅宫,等着见陛下,让他亲自告诉你们,如何应对这场大祭。” 话不多说,钱中舟领着妖军离开。 参与伏击凰师的八大妖将尽数留下来,陪同梅婠乘坐六足鳖。 “袁河,快上来!”梅婠朝袁河招手,她的心理在转变,即使袁河是一头小卒子,却倍受她信赖。 袁河闻言飞身落在龟背上,却见霍冬珑站着未动,喊了一句:“你不想见陛下吗?” “我更想保护弃民!”此去望梅府不知要待多长时间,霍冬珑的水庄内都是小孩儿,她根本不能安心,东涯大祭的情况她已经获悉了大概,擒杀圆圆妖王竟然轻而易举,妖卒能躲过去吗? 霍冬珑判断即使金乌妖王,也不会有抵御之策,所以前往望梅府是浪费时间,如果苍天注定要让她死在这场大祭下,她必须先把弃民安排妥当,而不是挖空心思寻求躲避办法。 “袁主事,我早已经被龙门水府驱逐,陛下不会把我当作金乌国的水民,恕我不能同行了!我兄长霍烈石还在河下,我想邀请他到水庄做客,你能否准许?” 刚才她听到霍烈石称呼袁河为‘猿老爷’,猜测霍烈石当年为了活命,投靠到袁河身边为奴,故而有此询问。 袁河把镇阴令牌取出来,抛给她说:“你持此牌去找他,他会告诉你这些年的经历,但他是否愿意跟着你去水庄,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以霍烈石的秉性,即使没有镇阴令牌的镇压,他也不会离开栖侠洞,更不会跟着霍冬珑去枭魂山亡命。 等袁河随着梅婠前往望梅水府,霍冬珑即刻降入河底,准备找霍烈石好好谈一谈,但是她找遍岩溶水域,也没有发现霍烈石的踪迹。 妖各有志,勉强不得。 霍冬珑站在一块青石上沉默良久,忽然叹息一声,把镇阴令牌放在石块上,独自返回了家园。 待她离开以后,霍烈石从一处地缝里钻出来,捡起令牌,紧握在手里。 他目光遥望霍冬珑远去的背影,愧疚不能自制。 “我对不起你们,就当我已经死了罢。” 说着,他一步跃下青石,跳进了灼灼焚烧的岩浆内,身上忽的狂风骤起,引动了蓄积已久的斩骨风劫。 第80章 名额 早几年前霍烈石就可以渡劫,他却心存畏惧,迟迟不敢行动。 今时今地,遇上幼妹,解了他身上枷锁,但袁河交还移魂令牌,同时意味着不再驱使他,也就不能继续定居栖侠洞,往后要孤身浪迹河涯,妖力必须增强,否则危险太大,于此他有了孤注一掷的渡劫勇气。 袁河却不在乎他是成是败,自今以后双方就再无瓜葛了。 “那头巫凰族的俘虏呢,你们把他杀了?” 登上六足鳖,进了鳖壳上的石殿,袁河先打听夜翼王孙的消息。 梅哈儿回道:“本来没有杀,他又是磕头又是哭丧,说你承诺饶他性命,咱娘娘听了以后,就把他擒了起来,谁知……” 蓝峰接道:“谁知在河面上寻你时,碰见了大元帅,刚刚照面,一巴掌把他拍成血水,还训斥我们,‘只要遇见人贼,格杀勿论,不准留活口,规矩你们都忘了?’,袁主事,咱狙杀辟邪霞蚣那一伙人贼时,你可一点不手软,为甚么要饶他?” 袁河说:“他懂得布置九峰迷凰阵,这次逃入大河的巫凰人不知有多少,短期内杀不完,总归会有几头漏网之鱼,等他们在枭魂山恢复元气,肯定要入侵望梅水域,有了这座法阵,将来不用怕他们。” 群妖听了以后,俱都大笑。 “如果是为了布阵,那你不用发愁。” “你忘了大元帅擅使阵法了吗,他询问如何救的娘娘,我们一五一十给他讲了一遍,他向我们讨要布阵的咒语,亏得袁主事你有准备,那头夜翼王孙布阵时,你让我们一字不拉全部记下来,大元帅研究过后,说:‘这种阵法的阵力源自三生玉与巫凰血,有这两种东西驱阵,我们妖族可以自行布置出来。’” “所以袁主事,你想布阵的话,不必非使用活人,有人血就足够了。” 袁河听罢默然不应,人血终有耗尽的一天,远不如活人现抽现使,但杀了就杀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惋惜。 眼下战事尚未结束,六足鳖全力遁游,群妖没有吵闹太久,便已赶回望梅水府。 因为金乌王很快要驾临这里,国中诸路妖师也会前来拜见,蓝峰与李善不着急返回各自老巢,全都留在城内等候。 梅婠把袁河单独叫到望梅宫,指指大殿的椅子,先让袁河坐下,才说起她的心事:“你领着哈儿布置九峰迷凰阵,本来已经困住那老贼,我一时情急,令哈儿跳峰,我觉得只跳他一个,并不影响法阵的运转,你却立刻施展瞬移术离开战场,当时我见你逃跑,心中有极大火气。” 她希望袁河跳峰救她,但袁河抗命不遵。 “等你一走,那老贼竟然火急火燎去追你,我当时想不通是为什么!后来我擒住那头巫凰王子,他说那老贼打我正是为了引诱哈儿跳峰,好去夺舍你的猿躯,哎!”梅婠轻叹一声:“如果我早知道那老贼的念头,绝对不会让哈儿撤阵,袁河,亏得你擒住了他,万一不幸让他夺舍成功,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她是统领一座水府的妖师,有权力让麾下将卒替她去死,她说出这番话,却不是惺惺作态,也不是自降身份,完全是有感而发。 对袁河也越发看重:“我想把你调到身边来,日常不需要你办差,只在我遇到不解的困惑时,你给我出一些合适的建议,我可以保证你在水府的地位,除我之外,谁也约束不了你。” 实质上就是谋士,梅婠清楚自己的缺点,她希望通过袁河进行弥补。 “娘娘,东涯大祭已经开启,我未必能躲过去。”袁河有点心不在焉。 “这场大祭在上古年间就在举办,甚至更加久远,专拿咱们妖族做祭品,但即使妖族的数量最多,也挡不住无数年不间断的捕杀,祭到现在,祭品是越来越稀少。”梅婠确实了解一些隐秘,希望能帮到袁河: “为了确保祭品不致短缺,人贼延长了大祭的时间跨度,以前每隔千年就要祭一次,每当大祭降临,妖族就仿佛遇见末日,现在已经罕有妖族知道这种祭祀,陛下活了快五千年,这是头一回碰上,到底该如何抵御,我早前听元帅讲,陛下通知他狙击巫凰人时,向他索要了龙吸阵,用于躲避大祭。” “龙吸阵有什么玄妙吗?” “当年你去见雨过庭,应该途径了龙族遗留的龙门牌坊,龙吸阵必须拆掉牌坊才能布置出来,此阵的威能为何,我知道的不详细,你可以听陛下给你介绍,反正能够躲避大祭!但陛下是一国之君,他只提供办法,不会参与这次行动。” “娘娘你的意思是,等陛下召见时,如果雨过庭不愿意献出那座庇佑三海族的牌坊,就让我去求雨过庭?” “不,雨过庭也有逆古血脉,她一定会交出龙门牌坊!但龙吸阵只有七根龙柱,最多只能庇佑七妖,你需要求的是名额!这可一点不容易,雨过庭给出任何一个名额,都要以照顾三海族为条件,你家圆圆老祖救过她不假,可是牵涉到水族生存,她有可能忽视这份恩惠!” 照此一说,躲避大祭的办法竟然出在雨过庭身上,那当年圆圆老祖营救雨过庭,到底是碰巧遇上,还是刻意埋下的筹码呢? “娘娘,逆古血脉到底是什么?”袁河早就想请教这个问题。 “谁也不知道!包括陛下也弄不清!”梅婠摇头说:“‘逆古’两个字是人贼的叫法,咱们沿用了过来!妖族不善记载历史,历次东涯大祭开启后,被捕杀的祭品都有哪些族群,全是口口相传,而且越传越少!大河里边,三海族的数量最多,你们猿族只有覆水猿与长耳猿两支!” “整个金乌国,除了雨过庭,还有没有妖师是逆古血?” “擎天府主的根脚是玄武,雨过庭不可能拒绝他,王宫里有一头雪蟾,虽然不是妖师,却是陛下的宠妃,也肯定要占据一个位置,丞相宫有一头人面蚊,同样是妖将修为,但文天礼不会让她被祭死,这三个名额你夺不走!余下四个名额,雨过庭会优先让给三海族,其次是那些愿意保护三海族的同道,最后才轮到你!”梅婠明白他的心思,又道:“你放心,等陛下公布这件事时,我一定会帮你说情!” 袁河暂时没有考虑名额,因为龙吸阵未必真的管用,见完金乌王才能下决定。 第81章 吸星 半个月后。 金乌王金道远终于驾临望梅水府。 又过三天,等国中最具权势的妖修全部聚齐,袁河才如愿与金道远见了面。 这是一场气氛凝重的宴会。 金道远端坐在主位上,两侧各有十把妖师座椅,椅子后边站着各自心腹。 梅婠排在末席,袁河位于她身后。 “有关东涯大祭,除了雨过庭与玄悲,余者尽可安心,此祭落不到你们头上,你们的当务之急是给本王迎千五劫做准备。” 他打扮颇为华贵,戴有长冠,穿着锦袍,却是面如金纸,初看就像患有大病的垂危老者,实质上这是金乌真火散发的颜色,看他样貌普通丑陋,讲话却洪亮有力,妖目顾盼间威严自生,让群妖敬畏犹如神明。 大殿中的妖师们正襟危坐,提不起半点冒犯念头。 妖将们纷纷垂首,静如石像,根本不敢与金道远对视,连喘息也在极力克制,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袁河是唯一妖卒,也在耷拉着脑袋,自打宴会开始后,始终支着耳朵倾听金道远的声音,专注了解东涯大祭的情况。 “东涯祭只要逆古血,青黎长河虽大,身怀这种血脉的水族却不多,但你们且不可侥幸安逸,即使逆古血被杀绝,只要妖族还在,世代繁衍中,这种血脉就不会终止在我们子孙体内流淌,东涯祭不会停止,月蛮道庭不覆灭,他们会恒久祭祀下去!” 这是在说,水族的任何一支子孙将来都有可能重新唤醒逆古血。 妖师们全都憋着一股邪火,忍不住吵囔: “他们能祭我们,我们也能杀他们,大河水族就该联手结盟,尽出妖军,前去攻打月蛮道庭!” “纵然打不破,也能拔除他们安插在大河两岸的钉子!” “其实我们也可以远遁深海,不在东涯洲栖居,看他们去哪里找祭品!” “海中的庞然大物不知有多少,随便翻一翻身子就能压碎我们的妖国,吸口气能把我们尽数吞到肚子里,那些东西无情无欲,无仇无恩,无思无念,才不管什么族群同道,危险比人贼还要大,海中去不得!” “那该怎么办,难道干等着人贼把我们当祭品,一代代捕杀下去?” “咱妖族数量这么多,早晚会有圣者君临,振臂一呼,扫荡群贼,就像当年的无花圣祖一样!” “无花圣祖……她死的有多惨,你不该忘记!” 吵到这里,妖师们登时偃旗息鼓,大殿重归于安静。 这种争吵毫无意义,现今是在商量东涯大祭,扯那么远做什么。 金道远绕回正题:“先解决眼前的难关!吾国身怀逆古血的妖师有两位,将卒有多少,不需要理会,消息也不用告知他们,且让他们安安乐乐度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 他望了望雨过庭与玄悲:“现在本王告诉你们躲避东涯祭的法子,这办法来自大厦古王,大河诸王中,他唯一亲身经历过东涯祭,曾经使用龙吸阵帮助祭品躲过祭杀,当时共有五大妖师主阵,但是死了四个,只有一个得以存活,所以这方法存在极高风险,你们能否躲过来,全看你们的造化。” 言罢甩了甩衣袖,送出了龙吸阵图。 “陛下,这法阵必须使用龙门牌坊才能布置出来吗?”雨过庭骤然听闻这么强烈的灾难,无法静下心来。 自望梅开国时起,截止现在,三海族只出了她一位妖师,诸族传承尽数断层,她也是最近才获悉东涯大祭的情况,仔细观摩龙吸阵图,她发现这是一套依托龙门牌坊建立的奇阵,需要一妖坐镇龙首,七妖坐镇龙柱,集合八妖之力才能成功。 她脸上愁绪更浓:“那牌坊连着地脉,我妖力有限,拔不出来。”她在考虑这么做值不值,如果拆了牌坊,她仍旧难逃一死,那还不如不拆! “本王会助你一臂之力。”金道远不止提供躲祭办法,也负责调停属下们的关系:“龙门牌坊世代庇佑三海遗民,今次一旦拔除,灾祸恐怕会频发,玄悲已经上禀本王,愿意让龟族与三海遗民互换栖居水域,擎天水府临着王宫,三海遗民可以尽数搬迁过去。” 玄悲作为两大逆古血妖师,早就料到雨过庭会犹豫,于是提出这个建议,先免了雨过庭的后顾之忧,她才会痛快拆牌坊。 雨过庭朝玄悲望了一眼,这头玄武作了这么大让步,她根本无法拒绝,点头道:“有陛下支援,拆出牌坊该是轻而易举!还请陛下言明,使用牌坊把龙吸阵布置出来,待在阵中就能躲避大祭了吗?这法阵的威能只有‘吸星之力’,迟缓东涯大祭的祭杀,却根本不能抵御啊!” 听见‘吸星’两个字,袁河猛的睁大双眼,《万象镇劫身》的第一重神通就是‘吸星斗云’,两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金道远知她有疑惑,详细介绍道:“本王先说东涯大祭的运转法则,目前大祭已经开启,先给祭品种了三层枷锁,第一层是血气锁,第二层是生机锁,第三层是方位锁,这三锁无法打破,只能躲避! 所以龙吸阵内,必须要有一位天赋遮蔽血气的逆古妖,你族有一支滴血蜗,一定要入阵不可,还要有一位天赋遮蔽生机的逆古妖,你族有一支冬眠鲛,也非得入阵,最后是躲避方位锁,这是你的天赋,金遁瞬移术能够干扰东涯祭的捕捉!” 大河里水族无数,具备躲避三锁的根脚有很多,但逆古血脉却少的可怜,只能在三海族里才能找到。 雨过庭一听登时有点眩晕:“滴血蜗与冬眠鲛都已经灭绝,陛下,我找不到他们入阵!” “混血也没有吗?”金道远语气生冷,如果连混血也已经绝种,那雨过庭绝对是自食恶果。 雨过庭旋即朝身后的蓝峰挥挥手:“你立刻去寻找弃民,六年前他们分散入驻了各路水府,还有一批迁居枭魂山,统统带回来!” 玄悲随之打了手势,示意一头龟将:“陪他去找。” 除了玄悲,在场群妖的目光都有些嘲弄,但雨过庭一概无视,追问金道远:“假如找不到混血,是不是就布阵失败了?” “不!本王还有备用之策!逆古血脉是最佳的布阵选择,因为它们能把阵中的八妖尽数藏匿起来,如果缺少,那就只能使用法宝,但法宝漏洞太大,东涯祭阵能感应出来!”金道远最后才说道龙吸阵的‘吸星’作用。 他先叹息了一句,才道:“东涯大祭先把祭品锁住,然后分批祭杀,在祭杀来临之前,你们只能等待!逃脱的唯一机会是在‘祭杀日’,但是这一天到来时,谁也察觉不到,祭杀之力无影无形,偏又强如天劫,一旦降在身上,瞬时就死,即使你们藏匿了血气与生机,但方位躲不过,不等你们施展瞬移,就要被杀死! ‘龙吸阵’可以感应与迟缓祭杀之力,给你们瞬移赢得时间!但你们瞬移一次,祭杀之力重新降临一次,当年大夏国的五大妖师,他们瞬移了几十万里,耗尽了龙吸阵的‘吸星’灵性,最终四人被杀,活着的那位本来也要死,但东涯祭恰在杀他之前落下帷幕!” 这与东涯大祭的运转法则有关,‘祭杀日’的时间是固定的,熬过去就能继续活,熬不过去就要成为血淋淋的祭品。 第82章 大挪移 等把东涯大祭的情况介绍完毕,金道远开始商议主持龙吸阵的名额。 雨过庭、滴血蜗、冬眠鲛必不能缺。 除了这三位,尚有五个名额可以使用。 妖师玄悲占据其中一席。 “婵妃要入阵,她会承担布置龙吸阵所需的全部灵瑚,确保法阵不会停止运转!同时无偿提供逃亡期间所需的一切宝物!” 这位婵妃非常关键,‘祭杀日’降临后,八妖需要不停瞬移,妖力的损耗必须及时补充,没有如山似海的材宝支撑,他们无法完成这一场横跨半个东涯洲的大挪移路线,金道远替他们选择一条逃亡之路,挪移终点定在小藏冰河,婵妃根脚是雪蟾,可以确保他们不被冰河寒气阻断移动。 “丞相宫文萝也要在阵中,她刚刚度过五百岁寿辰,斩骨已经圆满,再有一步就能进阶妖师,她根脚是人面蚊,天赋能够锁定方向,必须她来指引,才能确保你们逃亡途中不会迷失!” 人面蚊的作用同样重要,万一他们瞬移过了头,不幸误入深海,方向决定着他们的生死,另外人面蚊另有一种天赋,头针扎到谁,能够把自身法力尽数转移,为其所用。 “余下两个名额……”金道远没有透露逆古血脉具体是指哪一水族,这是为了防止属下们争抢名额相互厮杀,他指定谁入阵,谁才有资格。 “陛下,袁河是圆圆大王的孩儿,指派他到咱们金乌国寻求雨天师的庇护。”梅婠信守承诺,出言帮衬袁河:“请给予他一个名额,他天赋灵耳,能躲灾避难,而且善于对付人贼,早前狙击巫凰人,他杀掉了两名金丹士,也理应奖赏他。” 这消息早就传遍望梅城,短短半个月内,袁河的名气已经传遍金乌国,在座的妖师们常年与金丹修士斗法,深知这样的高手有多难杀,袁河区区一头小卒子,法力与金丹士的差距太大,竟然立下这样的奇功,自是深得妖师们刮目相看。 泼猴就是能打仗,这是天赋。 “青黎长河位置独特,妖族数量众多,历次东涯大祭,大河内总有逆古血逃脱,为了防止漏网之鱼出现,祭杀开启一刻,月蛮道庭会勒令两岸道门封锁长河,哪里出现避祭者,哪里要被攻打,所以你们绝对不能在某一处水域频繁瞬移,太容易被阻断,阻断一次,你们就要被祭死,必须远行不可!”金道远把目光投到袁河身上: “既然是远行,龙吸阵需要配备一双灵耳,再配一双灵目,以便逃亡途中躲避人族追踪,余下这两个名额,长耳猿可以占据其一!” 说完,又对雨过庭与玄悲道:“本王知道你们都有嫡系孩儿,但是事关你们的性命,任何一个名额都要优先考虑存活的几率,本王替你们挑选的这几妖,每妖负责一个阵位,缺了谁都不行!” 玄悲即刻表态:“吾王恩德,永不敢忘!” 雨过庭也在拱手谢礼。 脑子里却在回忆当年圆圆老祖救她的情形,也清晰记着圆圆老祖的叮嘱:‘你不用谢我,如果将来有水猿孩儿流落金乌国,叫你给遇上,务必收留保护。’ 她当时感念圆圆老祖恩德,急急立誓:‘如果真有猿族寻到晚辈家园,晚辈必定舍命相救,以报前辈大恩。’ 圆圆老祖却笑说:‘不用舍命,力所能及就足够了,也只需你照顾水猿,陆上猿族入了大河,肯定都是在逃命,会给三海族带来麻烦,你不用理会。’ 圆圆老祖是让她照顾水猿,但是从那以后,她从未见过水猿误入金乌国,于是把恩惠尽数送给了陆地猿族。 袁河携带有圆圆老祖的信物,这是指定她照顾的对象,她细细回想这其中的瓜葛,难免要把两件事联系起来。 当初袁河到龙门拜见她,她曾经疑惑颇多,似袁河这种机灵的孩儿,圆圆老祖为什么不留在身边,非要撵出清水国,难道是在给东涯大祭做准备吗?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甚大。 不由朝袁河瞄了一眼,见他正给梅婠致谢,这个情分显然是落在了梅婠身上。 “陛下,长耳猿是灵耳,灵目又是谁?” “他受了一些伤,正在偏殿疗养。”金道远没有透露最后一个名额给了谁,他甩了甩衣袖:“除了几位避祭者,余者暂时退下!” 接下来要说的话,必须参与龙吸阵的妖修才能听。 群妖离座退出。 大殿一下变的空荡许多。 雨过庭、玄悲、婵妃、文萝,再加一个袁河,目前只剩下他们五个。 金道远从袖中取出一副卷轴,轻轻往上一抛,卷轴在他头顶缓缓展开。 这是一幅大河地图。 金乌水国的疆域在微微闪光,西面是铁翼国,东面是沙漫国。 “即日起,你们就要着手布阵,等把所有八位主阵者集齐,你们要选择一个隐蔽水域居住,等待祭杀日的来临,等那天到来后,你们要严格按照这条瞬移路线进行转移。” 金道远手指沙漫国:“你们不能往西,清水妖国是月蛮道庭重点封锁的区域,你们绝对穿不过去,同时不能往东,因为出海口有人族设立的禁阵,这是为了防止海怪冲击! 你们要先进入沙漫国,此国的流沙江是青黎长河的最大支流,你们一路北上,直至尽头雪极山脉,然后登岸,跨越雪山遁入小藏冰河,这条冰河比青黎长河更深,寒气能够阻隔人族神念,潜入河底以后,除非元神真人,否则绝难搜到你们的位置!到了此河,你们就安全了!” 袁河五妖听罢俱是一阵沉默。 小藏冰河距离极北的积雷大泽非常近,他们要一口气瞬移过去,途中只要被拦截一次,龙吸阵就要被破,到时他们必死无疑,即使不死,返回来也是一个大疑难。 “陛下,我们一直处于瞬移的状态,人贼也能追踪到我们吗?”袁河感觉这种行动实在太惊心动魄,简直就是刀尖跳舞,但是仔细想一想,如果东涯大祭可以轻松躲避,也就不值得人贼布下这么大的手笔了。 “他们有办法!大夏古王推演过东涯大祭的运转法则,如果锁定的祭品出了问题,真血无法祭入月蛮道庭,那就意味祭品逃脱了祭杀,他们会传信给当地区域的道门,实施抓捕!”金道远见他们惊忧甚重,安慰了一句: “人族的老家伙都在主持祭阵,他们脱不开身,当年的大夏五大妖师也曾被追踪,那是几位紫府修士,这种级别的人族,破不掉你们的瞬移!只要你们坚持到祭杀结束,他们就再也锁定不了你们,追踪也会停止!” 第83章 入微传说 该讲的,金道远都已经讲完。 这几头小妖能不能躲过这场杀劫,全看他们的造化。 “有关东涯祭的事宜,照此议定!雨过庭与玄悲随本王前往龙门,取回牌坊,余者在此等候滴血蜗与冬眠鲛。” 他离了座椅,往殿外走,途径袁河身侧时忽然停住,最后叮嘱: “龙吸阵的千里目是一头修罗尸,他有妖师境的修为,才从清水国逃过来,携带有圆圆前辈的口谕,你快去偏殿见他罢。” “是,陛下!” 袁河能得到一个龙吸阵的阵位,本以为是梅婠嚷求金道远的结果,骤一听闻清水国来了一尊妖师,他想法立刻就变了,这其中恐怕牵涉到两位妖王的交易,是圆圆老祖说服了金道远,而非梅婠。 等金道远领着雨过庭与玄悲出了大殿,袁河才绕去了偏殿。 这座望梅宫是他亲自督建,偏殿的走廊上有不少半化形的蛙族侍女,全都认识他,把他引到了修罗尸的寝宫。 修罗族,是在冥域内天然孕育出来的族群,属于尸鬼生灵的王族血统之一,因其根脚与僵尸族类似,因此被称为修罗尸,东涯洲疆域最大的冥域在积雷大泽,他们多在这座古泽内栖居,青黎长河罕有他们的踪迹。 袁河并不记得清水国存在修罗族,更何况是妖师级别的强者。 见面之前,他怀疑对方的身份作假。 但是见面之后,疑虑很快就打消了。 “我名云克邪!自幼长在积雷大泽,十年前遭遇月蛮人的追杀,我姐云克殇带着我逃到青黎长河,投靠到圆圆大王麾下!当时我仍是一头尸将,近年才渡过脱壳雷劫,加冕了妖师!” 云克邪双目闪着银光,他的天赋显然是体现在妖目上,尸族根脚稀奇古怪,铁躯、地遁、飞僵、灵目,各种神通都能使。 修罗尸普遍修炼妖目,云克邪也不例外,他面容白净,看去像是俗世里的文弱书生,也有书生的傲气。 他端坐一副青椅上,面无表情审视站在面前的袁河,一边讲述自己的来历: “我姐与我在积雷大泽找到一件猿族至宝,依仗此宝才被圆圆大王收留,那一年过后,你被圆圆大王驱逐,撵到了金乌国!临行之前,她对我讲了驱逐你的缘故,并让我问问你,她传授给你的神通是否修炼成功了?” 话里所指的神通应该是《万象镇劫身》。 但袁河想不明白,圆圆老祖为什么派遣一头修罗尸来问话,而不是猿族嫡系? 云克邪见他脸色有异,解释了一句:“清水国已经被封锁,任何一头猿族都别想逃脱,她只能委托我!从清水到金乌要途径枭魂山水域,我的根脚才能畅通无阻!况且撵你走,多少与我有点关系,所以让我来找你,再合适不过!” 云克邪也有点想不通,猿猴族的性情以火爆著称,他本以为只要见了面,可以轻松把袁河的心里话套出来,想不到却是打错了算盘。 “那神通尚未炼成,我资质足够,但是缺少时间。”袁河有把握在三年内修成‘吸星斗云’,但是大祭临头,别说是三年,恐怕三个月都不会有。 “此言当真?”云克邪略有喜色,旋即又敛住:“你放心,东涯大祭的祭杀,十余年后才会降临青黎长河,你还有充足的时间修炼神通。” “你怎么知道祭杀选在何时?”袁河觉得他是信口开河,金乌妖王都不清楚‘祭杀日’,妖师更加不可能获悉。 “当年我与我姐找到的那柄猿族至宝,叫做‘无花珠’,上古时代月蛮道庭专门为无花圣祖开了一场东涯大祭,试图祭死她,但是被她毫发无损躲了过去,正是依靠这颗宝珠!同时还有她遗留的手札,上面记载了她推演的东涯祭情况!”云克邪情知他不会信,全盘给他解释: “无花珠只有灵耳猿族才能使用,早在我与我姐上贡这颗宝珠时,圆圆大王已经在研究东涯大祭,她收藏有一道避祭神通,特别交给你修炼,并把你撵到金乌栖居,好让你攀上雨过庭的交情!此次大祭开启,派遣我前来寻你,帮助你躲避东涯大祭,我本身也是逆古血脉,帮你就是帮我,这点你大可安心!” 这番话真真假假,袁河半信半疑。 “那你是如何说服金乌王的?身为清水国的妖师,他不会轻易让你我进入龙吸阵!”他必须问清楚。 “当然是依靠无花珠!”云克邪托出一颗圆珠,一半珠体是空气,另一半珠体封印着稠密绿液:“你把妖气注入进去,能够让肉身入微,入微一刻,东涯大祭的祭杀立刻失效! 但是入微有限制,最多坚持一炷香,肉身就要恢复原状,祭杀会继续降临,而且珠内的绿液用一次少一次!圆圆大王说,最多使用三五次,这颗宝珠就要报废,不过足够我们配合龙吸阵逃避东涯大祭了,如果途中我们的瞬移被阻断,‘无花珠’就是我们的救命稻草!因为这件宝物,金乌王才同意你我入阵!” “圆圆大王她……”袁河迟疑着问:“她为什么不留给自己使用?” “无论有没有这场大劫,月蛮道庭都要拿她献祭!所以她避不避,都无关紧要,她目的是安排你们这些孩儿逃亡!”云克邪轻叹: “她活不长了!东涯大祭结束,就是她寿终之时,你往后再也见不着她!” 他语气似乎透着同劫相连的无奈。 袁河曾听庞赤信讲过,圆圆老祖排在祭品的第一位,她托修罗尸过来帮助自己,也应该是在安排后事。 想到此处,袁河不自觉被一股伤感入侵心田。 自他穿越这方世界,始终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任凭大河血雨腥风,诸族混战杀伐,他始终认为与自己没有关联。 但残杀已经远远超过他的心理底线,处在这样的危险局势里,他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他的心境在这一刻也有了大变。 当初东渡金乌国,寻找《万象镇劫身》真血,他采用的方法不对,‘吸星斗云’极可能对躲避东涯大祭有帮助,但他至今没有练成。 云克邪等他心情平复,继续说:“她活了这么久的岁月,并没有子嗣留下,却始终牵挂你们这些旁支孩儿,尤其是你,她曾说过,长耳猿族与无花圣祖血出同源,如果你成功逃到小藏冰河,她叫你无论如何要去一趟积雷大泽,前去寻找无花圣祖的衣钵,这颗‘无花珠’能够帮助你进入无花圣祖的真正洞府里!” “衣钵?”袁河浮现一丝自嘲:“即使有龙吸阵保护,有无花珠入微,大祭之下,存活率也极其渺茫,我未必能平安抵达小藏冰河。” “你讲的对,但你不能放弃希望!圆圆大王相信你能避祭成功,你自己更要有信心!当年无花圣祖陨落后,衣钵从此失传,传言就在无花洞府内。 无花洞府肯定是位于‘无花宫’,那座宫殿早被月蛮修士给封印,成为月蛮门徒的寻宝地,数万年来,他们一代代的门徒,在无花宫内掘地三尺的搜索,始终没有发现无花圣祖的真正衣钵。 我修罗族世代居住积雷大泽,历次无花宫开启,也会进入宫中寻宝,包括各地的妖族,同样派遣小妖去过,整个东涯洲修士全在惦记无花衣钵,可是谁也找不到,圆圆大王判断无花洞府被施法入微了。 所以袁河,只要你避祭成功,就能依靠无花宝珠找到无花衣钵!有了这份衣钵,这方天地会任你纵横,你也能给历代惨死的猿族前辈报仇雪恨!” 云克邪言尽于此,弹指把‘无花珠’交给袁河,让他尽快祭炼。 这颗宝珠刚刚触手,昔年袁小青上贡的入微号角即刻有了感应,两者之间像是存在某种联系。 袁河自是颇多吃惊,他忍不住联想,既然号角与无花珠产生感应,那入微神通应该源自一体,号角能让入微永久持续,无花珠能让活物变小,两者结合的话,是不是就能让自己的肉身永久入微了? 心里涌出滔天大浪,面上却不动声色,袁河把无花珠收入囊中,出言告辞,准备返回栖侠洞找袁小青详细打听号角来历。 谁知云克邪却说:“今后都不要外出,安安心心跟在我身边,只管修炼圆圆大王传授给你的神通妖术。” “我有几个徒儿在栖侠洞,要回去安置一番。”袁河抬了抬左脚:“我有金遁靴护身,瞬移到栖侠洞不过是眨眼之间,来回用不了多长时间。” 云克邪沉吟起来,金乌王前去拆取龙门牌坊,龙吸阵一时半刻布置不出来,等到法阵建成,再约束袁河的行为也不迟,便点头同意。 随手抛给袁河一块银玉:“如果途中遇见危险,捏碎这玉符,我会即刻赶到你身边,切记快去快回!” 袁河拱手告退。 下了望梅山,他反反复复回忆与云克邪的对话,总感觉这头修罗尸的身份诡异难测,不应该信任,但他偏偏找不出任何怀疑的破绽。 “不管此妖与圆圆老祖如何认识、接触、托付,他身怀逆古血脉,寻求避祭之法肯定是真实的,这点毋庸置疑。” 袁河决定先把云克邪抛之脑后,在祭杀日降临前,暂时不用防备他,搞清号角入微的秘密才是他的当务之急。 第84章 离别时刻 大河里阴霾密布,局势险恶。 栖侠洞却一派祥和,虾蚌两族欢乐嬉游,陶醉于自然的涓涓细流。 袁小青躺在栖侠宫外的道场上,抱着一坛猴儿酒,醉醺醺的喝着,老师离家这些天,他不知宿醉了多少次。 六年前他开始学酿酒,手艺是越发纯熟,但他偶尔才敢馋下嘴,因为老师在家盯着,他不敢偷喝太多,如今没了约束,胆子开始变大。 “青弟,你还是到山底洞府睡大觉罢,万一老师突然回来,看见你烂醉如泥,又要处罚你。”朱九戒忽闪蚌壳,在一旁劝说,其实他也馋酒,但老师叮嘱他不敢忘,隔三差五从山底溜上来,他已经是小心翼翼了。 “如果老师回来,孩儿们肯定先蹦跶,俺听见动静就去迎接,他逮不到俺,逮不到!”袁小青打着酒嗝:“大师兄,二师姐都干什么去了?” “老师离开前,把鳄贼与鲛贼带走,洞外没了巡逻,他们都去看门。”朱九戒很纳闷,老师每次离家前,总让他老老实实潜藏山底,从不给他分派任务,这般特殊照顾,让他过意不去,和袁小青商量:“要不,咱也去巡逻?” “你有什么本事巡逻?”袁小青嘲笑他:“你不添麻烦已经谢天谢地啦,不然老师为什么让俺保护你?” 朱九戒被伤了自尊,气呼呼的说:“等老师回来,我一定求他传授我妖法,等我练会了打杀人贼的神通,咱们可以打擂比武,看看是我保护你,还是你保护我……唉,青弟,你怎么现在就动手?胜之不武啊!快住手,为兄和你闹着玩呢……” 袁小青蹿起来,朝他蚌壳上猛拍,他顺着道场躲躲闪闪。 闹了一会儿,忽感一阵激风刮来,搅的他们险些栽倒,慌忙扭头一看,见袁河已经立在栖侠宫的大门外。 “啊,老师!”袁小青大喜,一步跳到跟前:“你怎么凭空就冒出来了?能不能把这神通传授给孩儿?” 弟子也想学!朱九戒在心里这么说,却是没敢张口。 袁河嗅到他们身上的酒气,但一想到他们有可能死在大祭下,便放任未管,只朝朱九戒挥挥手:“去把你师兄师姐全都叫回来。” 朱九戒领命去办。 袁河盘坐下来,问袁小青:“当年那根号角,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袁小青只说是在一处野鬼扎堆的峡谷内寻到了号角,至于具体位置,袁河当时并没有细问。 “孩儿自幼长在积雷大泽,泽外的天地一概不认识,只知道那是一座峡谷,却不清楚叫甚名谁!当时孩儿刚和青姐姐分别,她见多识广,应该认得!” “峡谷附近可有什么奇特标志吗?” “标志?最大的标志就是破破烂烂!峡谷外的山峰奇形怪状,要么少了山头,要么断了山腰,要么直接倒塌,像是有谁在那里打斗过,孩儿记得回去的路,如果老师你真想去找,孩儿保准找的到!” 袁河听了不再追问,自顾想着心事。 袁小青见他面色严肃,抓耳挠腮陪在一旁。 等侠崇文师兄妹回来,正欲欢欢喜喜的见礼,却被袁河一并拦住,回身指向栖侠宫:“闲话不用说,你们快快潜入山底洞府,等会儿我也会下去。” 他催促的急迫,弟子们不敢问询,当即涌进朱九戒的寝宫,一个接一个跳进了灵池里。 随后,袁河祭出十八杆墨云阵旗,使用乌贼灵墨把整座栖侠山彻底封锁。 漆黑的墨汁刚刚弥漫河水,百里外的一座山头上,云克邪旋即闭了银目,凝眉嘀咕:“这猴儿好深的心机,似乎料准我会追踪他,竟然使用墨云破了我的水睛术!但跟在他后边,完全是出于保护,竟然百般防备于我,他区区一头小卒子,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呢,真以为我稀罕去瞧他!哼!”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总想一探究竟,他有妖师境的修为,即使不施展千里目天赋,也能使用神念探测,但他万万想不到,袁河身上竟然携有异宝,神念刚刚扩散到栖侠洞水域,即被一股猴儿叫声给阻隔,再不能前进半步。 “咦?这又是什么宝贝?”法术屡屡被破,云克邪却不怒反喜:“携带这种克制神念的宝物,将来逃亡时,可是一大助力啊。” 出于拉拢需要,云克邪按下闯入栖侠洞的念头,他暂时不能与袁河爆发冲突,这不利于将来的合作,于是在山头盘坐下来,静等着袁河回归。 此时袁河已经落入山底洞府,手上托着筑梦石,默然打量着石块动静。 弟子们望见筑梦石在他掌上蹦蹦跳跳,片刻后又静止不动,皆是好奇不已。 袁河并不知道云克邪跟在后面,这么做完全是出于谨慎,想不到云克邪真就追来了。 但是有墨云旗与筑梦石的保护,云克邪别想探查到他的一举一动。 他见筑梦石没了反应,飞快取出号角与无花珠。 返家途中他祭炼过无花珠,珠内封印的绿液并不是灵水,而像是某种猿类的真血,他把妖力注入进去,能感应到血气在澎湃散发。 这几年他也研究过号角,排斥所有妖血,滴在上面不起任何作用,他准备摄取无花珠内的真血,看看号角是否能够吸收。 想到这里,他蓄积妖力裹住无花珠,摄出一滴绿液,悬在号角上,缓慢洒落。 原本平平无奇的号角,被绿滴渗入后,忽的亮起光芒。 “你们靠近些!” 弟子们闻言,即刻挪挪身子,聚在了一块,见袁河对准角口一吹,闪着绿光的角风扑面吹来,很快罩住他们全身。 呼!一下,就好似隐身了一样,角风急出急散,溃散一刻,弟子们也消失在原地。 这座洞府并不大,只有三五丈的空间,通体使用金光琉璃铺建,如果他们全被入微,袁河一定能窥见到痕迹。 谁知袁河垂头看了看,地面上遍布青苔,肉眼竟不能搜索他们的位置。 不过袁河长有灵耳,声音却听的清清楚楚。 “我们明明是在洞府内,怎么一下子到了草丛里?” “老师呢,他在什么地方?” “快看!老师站在远方,天呀,他身躯怎么变的这么大?山峦都比不过他!” “不对!是我们变小了!”袁小青从青苔里钻出来,肉身比蚂蚁还小,他举着双臂,上蹦下跳的呼喊,在他的视线内,袁河就是千丈大的巨猿,但他心里非但不害怕,反而兴奋莫名。 袁河已经捕捉到他们的位置,手掌贴住地面,说道:“你们跳到掌心来!” 手掌也如悬崖一般,但是毛发浓密,他们可以轻松攀登。 到了掌上,袁小青先翻几个跟斗,他哈哈着说:“老师,自从孩儿得了这根号角,做梦都想把自个也变小,今天可算如愿以偿了。” 随着手掌抬高,弟子们距离袁河的脸庞越来越近,朱九戒明知袁河是老师,却仍被庞然大物的体格给吓到,喊道:“老师,把弟子变回来罢,要是弟子不小心掉下了手掌,恐怕要摔的粉身碎骨了。” 袁河却没有同意,号角上的绿光已经消退,活物的每一次变小与放大,必须借助无花珠的绿液,但绿液储量极少,任何一滴都不能浪费。 袁河要等待一些年月,看看他们会不会自行恢复本体。 云克邪曾说,倘若只使用绿液施法,入微的时限最多坚持一炷香,他判断加上号角,能把这几个弟子永久入微,却也仅仅是猜测。 “我知道你们心里害怕,但这是救你们的唯一办法,从今往后,你们要适应缩小的生活。” 袁小青可一点不怕,他巴不得变小呢,谁也抓不着他。 袁河把地面清理干净,让他们下了手掌:“大河里会有一场浩劫降下,我们师徒必须分别不可。” “什么!老师你要走了吗?”侠崇文又惊又慌:“老师你要去哪里,弟子愿意追随左右,虽然弟子没甚么本事,但弟子愿为老师赴汤蹈火,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是贬义词,他用的不对,生生破坏了气氛,但这是袁河教化不给力,听见他这么说,免不了一番感慨。 “老师你不能走,咱们说好了,死了不分开,你去哪里,孩儿就去哪!”袁小青几欲嚎啕,假如栖侠洞没了袁河,他继续住下来也了无生趣。 朱九戒似袁小青一样哽咽:“弟子以后事事听话,若是再触犯门规,弟子就以死谢罪,老师你留下来罢!” 只有薛无垢与侠姿两头女妖颇是平静,默默听着袁河讲话,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我必须要走,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也不知道,你们须自行保重。”袁河取出几件宝物,使用号角缩小,逐一送给他们: “崇文,这一柄灵耳玉佩,能使我的听音神通,你可挂在胸前温养祭炼,无垢,为师给你准备几部炼器功法,你自行参悟,你炼化真血时遗留不少妖族真骸,一并交给你,若你学法有成,可以自己炼宝。” 炼器功法都不是什么相样的绝学,讲实话,袁河这个师傅的妖法本领可是不敢恭维。 薛无垢张着蚌壳,仰天询问:“老师你需要真血练功,弟子想跟在你身边出力,你能否恩准?” “我没有办法带上你们。”袁河不再需要她帮忙炼化真血,他有辟邪霞蚣的完整遗骸,可以直接抽取蚣血。 至于筑梦石,这宝贝能克制神念,他不准备炼化,‘吸星斗云’尚缺两种真血没有齐集圆满,但云克邪让他加快练功速度,他会找云克邪当面索要。 薛无垢听他这么讲,从蚌壳内吐出两颗血珠:“这些年,弟子孕化两颗无垢蚌珠,每年又抽取肉身一丝精血,炼入珠内,品质追的上斩骨期妖将,请老师一定留下。” 跟随老师十年,没有一头蚌族孩儿死于非命,这份恩情她牢记在心,如今老师执意要走,她呈交了最后一次贡品,然后要把责任放在蚌族孩儿身上。 大河水族的宿命就是这样。 第85章 叱阴密林 袁河并未拒绝,收下了无垢蚌珠。 名义上他是老师,实质上他是组织栖侠洞水族自保的首领。 论及寿数,他比几个徒弟都要少,甚至少了侠崇文几十年。 但水族化妖后才能开启一丝灵智,在袁河眼里,这些徒弟与人族孩童差不多。 偏偏又是性情温和的草食妖类,即使依靠入微幸运躲过东涯大祭,也逃不脱大河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 只要他们活在大河里,厮杀就不会终止,人族不来洗劫,凶妖也会掠食狩猎,栖侠洞的危险恒久都要持续下去。 袁河想到此处,不再叮嘱任何事,只赐下防身宝物,给相伴十年做一个了断。 这次分别后,几年后袁河会回来查看他们的入微状态,以验证号角与无花珠的威能,却不会再与他们见面。 师徒情分到此为止。 纵然让袁河躲过这次东涯大祭,他也不会再回青黎长河。 避祭,挽救不了他的命运,不杀掉祭他之人、祭他之仙、祭他之生灵,他不会有活路。 他给朱九戒留下一件隐形法器,又把《惊雷臂》传授给袁小青。 侠姿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他把收藏的几颗鲛泪取出来,炼制成一枚法环,套在侠姿的钳肢上。 “就这样罢。”袁河话不多说,赐完宝物即刻上浮。 “老师,能不能告诉姿儿,你要到什么地方去?”侠姿不敢追出来,在山底大声呼喊。 但她没有得到回应。 浓密的墨云中,栖侠山悄无声息缩为微状。 又作了一番隐匿布置,袁河从山顶一步踏出,身影瞬移而走。 云克邪把他当做避祭的唯一希望,他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 等他回到望梅城,云克邪已经先一步抵达山上宫殿。 这时金乌王金道远也已经把龙门牌坊取回。 又过半日,三海族弃民被蓝峰从枭魂山水域护送过来,主持龙吸阵的八头水妖全部聚齐。 未在城中停留太久,他们结伴远离望梅水域,直至祭杀日来临,他们都待在一块,共进共退,寸步不离。 但他们选了一处隐蔽水域栖居,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岁月快速流逝。 五年。 十年。 十五年。 一晃过去十八年,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很快被水族给遗忘。 大河水族跟脚不一,相互间不存在血浓于水的纽带,即使同一族群,每天也在为自己的生存作斗争,一次战火就可能导致一座水府的覆灭,缺谁少谁司空见惯,水族没有精力追忆往昔,也懒得回味过去。 道门、巫凰人、东涯大祭造成的风波也随着时间烟消云散,没有谁再记得这些事,对绝大多数水族来说,死亡随时会出现,被咬死、被猎死、被祭死,根本就没甚么分别。 叱阴密林。 这座位于金乌国与沙漫国交汇的水域,被八妖选中,作为他们避祭逃亡的起点,他们已经在林中一座鬼窟内潜伏整整十八年。 龙吸阵早就被他们布置出来,七根龙柱上各盘坐一头水妖,常年炼化他们的真血,融入龙柱内,法阵一旦启动,可释放他们各自神通。 雨过庭盘坐于龙头,她是主阵者,不止要负责法阵瞬移,还要炼化龙头,驱使法阵的吸星之力。 她这个阵位非常关键,因为东涯大祭的祭杀开启后,龙头首先感应,并进行抵御,她需要第一时间发号施令,调动七位辅阵者的妖力,实施大挪移行动。 他们已经苦等十八年,祭杀却迟迟不来。 这一天,霍冬珑提了一个意见:“已经过了近二十年,大祭迟迟不来,我想在这里渡斩骨风劫,如果我有了妖将修为,对诸位躲避生机锁帮助更大,当然我不会擅自主张,还请三位天师大人决断。” 她身怀冬眠鲛血脉,具备融水无形的神通,法阵缺她不可,当年她从枭魂山回来后,玄悲承诺把弃民迁居到擎天水府,单独筹建一座水庄给弃民居住,免了她的后顾之忧,她痛快答应入阵。 但她对东涯大祭坦然对待,并没有因为杀劫的即将降临,给自己平添焦虑,即使在这里一住十八年,她却心无旁骛,修为突飞猛进,已经修到妖卒圆满境界,可以引动风劫。 “不行!”雨过庭第一个表态:“即使妖王也没有绝对把握,能庇护你渡劫不死,你不能冒这个风险!” “避祭的风险比渡劫大的多!”霍冬珑是想从三大妖师口中套出一点有用的消息,她对东涯大祭毫无认知,妖师们又不肯全盘透露,于是她侧面打听,争取说:“如果我渡劫成功,避祭的风险会相应减少!” 她与滴血蜗都是小卒子,她们的妖力不足以支撑长久施法,逃亡一旦开始,玄悲什么也不做,专门给她们提供妖力援助,但如果霍冬珑有了妖将修为,玄悲就能腾出手来,抵御逃亡期间的追杀。 玄悲自己拿不定主意,问云克邪:“云贤弟,你同意吗?” “现在绝对不行。”云克邪掌握着祭杀开启的时间,对群妖说:“已经过了十八年,祭杀差不多要到了,这是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须知局势一天险过一天,大家千万不要节外生枝,请专心守好自己的阵位!” 霍冬珑见妖师们都不同意,旋即住了口。 “姐,这里有三位妖师,等逃跑的时候,如果遇上了麻烦,咱们该听谁的呀?”这是霍冬珑的妹妹霍残红,在偷偷询问。 她身怀滴血蜗的血脉,能躲避血气锁,当年随同霍冬珑一块入了龙吸阵,那时她才十五岁,年纪最小,对死亡没有那么深刻的认知,始终保持着乐观心情。 她本就不是一个多愁伤感的女妖,即使困在法阵中十八年,也没有改变她的天性,虽然明知道东涯大祭随时能要她的小命,但她自幼长在弃民水庄,整日在枭魂山亡命,如今却有三大妖师近在咫尺的贴身保护,对比一下压力,显然是法阵中更加轻松。 也可以说,八妖之中,就属她最无忧无虑,即使下一刻就死了,她觉得也已经活足活够。 半点都不害怕。 霍冬珑知道妹妹总有话茬子,下令道:“云天师已经说了,祭杀很快要来临,近期都不要再和我说话,守好你的阵位,不能出差池。” 霍残红点点头,其实她还想问问袁河的事情,这位袁主事就仿佛哑巴了一样,自从入驻龙吸阵,几乎没有讲过话,每天都在龙柱上打坐练功,也不知道在修炼什么东西。 第86章 小藏树 该修的法术,袁河早就修炼完毕。 他一直在闭目养神,耐心等着祭杀日来临。 入阵的前两年,他已经把辟邪霞蚣与无垢蚌珠的真血炼成真灵印,进展可谓神速。 自他继承《万象镇劫身》这道神通后,先炼白玉踏云鳄,又炼紫云六睛虾与青莲鲛,后炼银罡化云蟹、墨云乌贼与落宝云鲨。 自此他集齐了八道玄印,再有一印就能修炼‘吸星斗云’。 他身上还有一颗云梦猕猴遗留的筑梦石,入阵前他已经做好打算,倘若无法从云克邪手上换到云属真血,他便使用筑梦石练功,虽说这是一颗妖王级别的残缺内丹,真血抽取不易,但他掌握了血云无垢蚌的变化妖术,无须薛无垢帮忙,他也能自行炼出真血。 谁知云克邪听闻他的要求,当即赠他一颗修罗内丹,并对他讲,这内丹是一头煞云修罗所留,驱使煞云能够淬炼妖骨,效果比祭骨丹还厉害,俨然就是天生提升修为的根脚。 袁河得了这颗煞丹,算是如鱼得水,但他担忧祭杀提前到来,一门心思修炼‘吸星斗云’,练成后又去修炼道门真气,专注于增强斗法手段,往往是隔上一两年,才借助煞云淬炼妖躯。 如此这般一心二用,等十几年过去,他外功炼到圆满,已经走到妖卒巅峰,内功也修至圆满,成功打通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再有一步就能冲击玄胎期。 看上去,他内外兼修都有成就,其实对东涯大祭帮助不大。 但这完全是云克邪的误导,这头妖师像是知道祭杀何时到来,却不敢拍着胸口打包票,每次袁河问他,他总是犹犹豫豫的说:‘我判断是十年后才降临,但万一提前呢?你还是老老实实多修一些法术罢,千万别想着在这期间渡劫!如果你渡劫时祭杀突然到来,那就是死路一条。’ 就这样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现在,纵然袁河有办法渡劫,却也不能渡。 他目前掌握的大威力法术只有一部《惊雷臂》与一部《广寒剑典》,反反复复已经被他炼的炉火纯青。 他本想再修一部新术,但妖怪们只炼天赋妖功,即使三大妖师,也没有什么好功法传授他。 不过他在驻阵期间,却打听到有关白冥六术的消息。 霍冬珑话音落罢,袁河忽然睁开眼睛,问云克邪说:“云天师,那条小藏冰河内真能找到小藏阴树?” “能是能,但即使被你找到,你顶多炼成一枚剑丸,《小藏真经》收在雪极山的五藏门里,只此一派有传承,你修不成真经,便使不出小藏神通。”云克邪与白冥六术有渊源,他所掌握的情况,甚至比岸上道门还要多。 这些年袁河屡屡找他打听,他总是酌情透露一点点:“冥界六术起源于六支王族,我修罗族继承的是帝土一脉,但正统已经失传,吾族与人族斗法,都是依靠根脚神通,人族抢了我们的部分道统,不过缺少王族血脉,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掌握这六术的精华。” 袁河不指望登峰造极,他就是觉得广寒剑丸厉害,再多修几道类似剑术有利无弊。 妖族本就缺少传承,他在望梅水府使用猴儿酒做交易,换到一大批人族功法,却都是下九流的小法术,今次让他探听到《小藏真经》,说什么也要搞到手。 他的白冥寒焰缺少一枚剑丸,可以自行炼制,但是需要先找齐材料与炼器法门,云克邪极可能有收藏,却不愿意传授给他。 “袁河,我们处境危在旦夕,称的上是命悬一线,你不要再关心这些杂事,倘若我们避祭成功,你想修什么功法,我一并给你抢来。”云克邪希望袁河以东涯大祭为重:“祭杀开启后,首先冲击龙吸阵的龙头,吸星之力会不断损耗,如果坚持不到祭杀结束,你要替代雨天师主阵!” 入阵之前,群妖都以为龙吸阵只需要三海族就足够,其余都是辅助,比一比重要性,人面蚊文萝排在第四位,玄悲排在第五,云克邪排在第六,婵妃排在第七。 袁河只能排在末尾。 但是当云克邪透露无花珠的消息,以及袁河练成‘吸星斗云’后,八妖地位随之有了大变。 龙吸阵缺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少袁河。 且不说袁河能够替代龙头,仅仅一颗无花珠就能让他作用凌驾群妖之上。 要知道他们的瞬移路线经过精心设计,走到流沙江尽头后必须登岸,水妖一旦上了河岸,势必要迎来天罗地网的追杀,没有袁河施法入微,他们谁也活不成! 所以在瞬移途中遇到危险,他们必须首先救袁河,失去三海族,他们还有法宝可以使用,但是失去袁河,他们根本到不了小藏冰河。 他们都认为袁河的根脚能够力挽狂澜,却仍旧低估了袁河的作用。 东涯大祭的弥天杀机其实已经被袁河化解,号角加上无花珠,正是避祭的唯一良方! 但是有关这一点,即使袁河自己也不知道。 十八年前袁河使用号角与无花珠让栖侠洞五徒肉身入微,本来袁河想返回栖侠洞一次,可是三大妖师担心踪迹暴露,根本不准袁河离开,这导致袁河至今不清楚五位徒弟的入微状态。 号角的秘密又不能暴露,否则必被三大妖师抢为己有,袁河空有避祭的能耐,却验证不了。 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袁河只能绑在龙吸阵的战车上,什么时候使用号角把自己入微,他需要见机行事。 在这十八年的煎熬里,袁河对局势作了各种预判,倘若号角能让他永久入微,那他要防备的就不再是祭杀,而是月蛮道庭针对避祭者的抓捕。 三个月后的一天,龙头微微显光。 “终于来了!” 八妖顿觉一股磅礴吸力罩在身上,体内血气不受控制,翻腾激荡,似有破体而出的征兆。 雨过庭面露骇色,纵然十八年来一次次设想祭力临头的情形,一遍遍演练反击的办法,可当这一刻到来,仍觉可怕超乎想象,此刻犹如万山压顶,妖躯仿佛要被挤碎一样,手脚难以动弹,血气充斥双目,神智昏昏沉沉,几尽昏厥之态。 “快祭阵!”云克邪试图大吼,但声音到了嘴巴,出气却是软绵绵,毫无一点力道。 这声音落在雨过庭耳里,如同蚊蝇嗡鸣,模糊不清楚。 八妖之中,唯独袁河的神智最为清醒,祭杀之力刚刚降在体内,九道真灵印齐齐感应,融汇一体,结成一朵祥云,缓慢压制了沸腾不止的猿血。 他一拳击出,祥云外散,化作一道霞光缠住雨过庭。 致命压力旋即减轻,雨过庭如释重负,一掌拍向龙头:“我们走!” 金光忽地大盛,淹没龙吸阵,在河水中呼呼一搅,就此消失无影。 瞬移启动后,祭杀之力从八妖身上短暂消失,但当龙吸阵在十里外的水域重新出现,这股吸血的力道又再次附身。 不过主阵的雨过庭已经有了适应,妖力尽出,全部注入龙头当中,依靠龙头的吸星神通,迟缓了祭杀吸血的速度。 八妖身上的压力也纷纷锐减。 但是龙头仅仅是迟缓祭杀,随着时间流逝,吸血之力会越来越狂暴,直至让八妖恢复刚才妖躯失控的状态。 所以这期间,他们必须不间断瞬移。 瞬移一次,破掉一次祭杀笼罩。 “袁河,刚才多亏了你支援,否则我避不开第一次祭杀打击!”雨过庭心有余悸,如果袁河不在阵中,恐怕不等他们出逃,都要先行毙命。 袁河却没有回话,他刚才驱使一次‘吸星斗云’,几乎瞬间就抽空他的妖力,张口吞服一颗回灵蚌珠,飞快调息。 群妖见状,俱要给他提供帮助。 可惜他们只能停留几个呼吸时间,不等他们开口,雨过庭已经开始第二次瞬移,这次是从容应对。 祭杀结束前,他们都要不停瞬移下去。 就这样,他们开始穿行于幽暗河水里,每隔十里转移一次,一段段朝着流沙江开拔。 “我人面蚊族能够转移妖力,袁河对我们至关重要,我准备把一身法力尽数用他身上,确保他随时能够施展神通!” “入阵之前,陛下赐我许多回复妖力的河珍,也一并交给袁河,让他见机服用!” “貌似让袁河与雨天师共同主阵已经足够,这两头小鲛与小娲没有袁河重要,我老龟也去辅助袁河罢!” 大劫之下,八妖命运如一,自是精诚团结,谁能帮助他们逃命,那就毫无保留的支持谁。 “不行!”云克邪却道: “冬眠鲛与滴血蜗同样重要,如果没有她们躲避血气锁与生机锁,祭杀之力会增强两倍,到时袁河的神通必然失效,玄天师你一定要守好她们,严防她们施法中断,婵妃殿下与文道友也不必只盯着袁河,谁妖力支撑不住,你们就支援谁!” 云克邪显然已经成为这支小队伍的首领。 说话之时,他也不忘警戒,妖目左顾右盼,眼下祭杀已经暂时躲过去,接下来,就要面对月蛮道庭的拦截了。 第87章 封真祭坛 八妖幸运出逃。 但随着祭杀降临,似他们一样身怀逆古血的大河水妖可就是另一番凄惨光景了。 金乌国锦绣水府。 一头看去普通的灰磁海螺,正穿游在五颜六色的珊瑚丛内,妖气吹散之间,便已斩断了河珍,然后背在身上,追随着同族队伍,勤快运送,他忙的热火朝天,也不亦乐乎。 谁知行至半途,忽地脱力失控,甚至连惨叫都不曾发出,就已沉默着坠落河底。 身后的同伴随着下潜,试图把他捞起来,结果他只剩下一具空壳,内部血肉消失不见。 “一定是被水蛭偷袭了!大家小心,附近有吸血的恶妖出没,全都打起精神来,不然也要被吃!” …… 水蛭族个头小,普遍栖居在巨躯水族的妖国里。 沙漫国古须水府。 一群水蛭成功偷袭到一头鲨鱼,好似蚁群噬象,各显神通猛钻鲨躯,那头长有独角的魔鳞蛭最是彪悍,第一个扎烂鲨皮,拔得头功。 正想在鲨皮上撕开一道大血口,蛭躯猛的一颤,瞬时爆开,化作一团血雾消融水中。 同伴们全在指望他扩大战果,骤然见这一幕,俱都呆愣不已。 “癞头魔去哪里了?” “刚才还看见他呢,肯定是钻到鲨肚子里痛快去了!”同伴们以为他馋嘴成性,赖在伤口里不出来,独自享用美食。 “这是一头青桐鲨,肚子里全是毒,没有我们保护,他什么也吃不到!” 青桐鲨并没有被咬死,情知甩不脱蛭群吸附,拼命朝家园遁游,一边恶狠狠的叫骂:“等俺游到方将军府上,一招就能把你们这群臭虫打杀干净!” 方将军根脚是一头方寸鲨,天赋能使入微神通,擅长对付水蛭,但青桐鲨的愿望注定要落空,因为方将军早被沙漫王征调,参与躲避东涯大祭了。 …… 下京国无渊王宫。 鲸鲨交汇盘游,遮蔽几百里方圆的水域。 这处水域的下方是一座城池遗址。 遗址中央矗立一根玉柱,柱上盘踞四头水妖,两鲸两鲨,妖躯却如手指一般大小,他们各占一角,围成圆圈,每隔几息换位瞬移。 祭坛外漂浮两位化形人躯的老者,在给四妖护法。 其中一个老者长眉长须,驼背弓腰,裹着一身粗布白衣,乍一看去就像岸上凡间的古稀老汉,他实则是下京妖王景朝宗。 另一个老者雄壮如山,脸庞犹如精铁铸成,双目顾盼间尽是凶横气势,自有一股威慑之力,他是沙漫妖王沙赤垂。 人不可貌相,妖也一样。 沙赤垂长着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讲话却底气不够,忧心忡忡:“我们只能守护一时,方位早晚要暴露,人贼一旦杀来,根本顾不上他们,不如让他们自行逃避,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下京国临着出海口,让他们往哪里逃?”景朝宗不同意他的建议:“十八年前大祭开启时,东涯洲各地道门已经在严阵以待,清水国是重点献祭的水域,西行之路早就被堵住,倘若登岸,死的更快。” “可以让他们遁入流沙江,前往小藏冰河避难!” “流沙江尽头是雪极山,到时必须上浮出岸,雪山仙盟肯定扎好了口袋,正等着他们去钻,方寸鲨的入微妖术远逊于当年的无花圣祖,如果让人贼的破法光宝给照住,入微瞬时就要被克!”景朝宗颇有一份妖王担当:“你我修为强一些,联手总能抵挡人贼一段时间,如果拖到祭杀结束,他们或许还有活路。” “只怕拼斗到死,也保不住他们!”沙赤垂继续规劝:“你我只渡了四次循劫,联手只能干翻一个紫府中期修士,清水妖王多了我们一循劫法力,才勉强与后期修士打平手,我们判断朝元老怪不会来,但万一来了呢,这种级别的人贼,一记真元大手就能把我们抓出河底。” “大河里也许还有真灵前辈没有陨落,在秘密守护我们,阻止朝元修士大开杀戒,否则历次大祭时,为什么见不到一位朝元修士的身影出现在大河?”景朝宗笃定人贼的统御者不会来:“不管真实情况是怎么样,总归是留给我们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忽然敛声,齐齐朝上仰望。 人贼杀来了。 一柄通体漆黑的巨剑自天而落,垂扎河心。 剑气飞纵四散,螺旋搅动,入水一刻掀起滔天漩涡,把百里内的鲸鲨小妖搅的晕头转向,一路畅通无阻,剑尖直坠遗址玉柱。 铿! 一道半球状的水幕陡然成型,犹如巨碗倒扣,阻断剑尖攻势,但这柄飞剑携着煌煌之威,交错连斩三四下,水幕已是灵性大丧,黯淡无光。 景朝宗与沙赤垂大喝一声,挥掌成盾,猛的朝上一悬,依靠妖躯截住剑尖,不让它继续逞凶。 “大祭落不到你们头上,少管闲事,全都滚到一边儿去!”剑中传来一道轻蔑人声。 “滚你老娘罢!”沙赤垂厌恶剑内的语气:“老子这就把你的人头从剑里捏出来,看你还怎么嚣张!” 同一时间,一条隐形水流疾飞而至,一下欺到水幕边缘,绕水一转露出原形,竟是一柄八角状的宝镜,镜面腾地射出一道朱红光束,射穿水幕,正中遗址玉柱上的四头水妖。 四妖刚被照住,入微立刻被破,妖躯冲水涨大数百丈,玉柱法阵再也护不住他们,祭杀就此临头,体内血肉瞬时被吸的干干净净,成为四具空壳,水草般漂浮。 “乾明真光!天杀的人贼,就知道阴险暗算,好不要脸!”景朝宗悲愤难耐,妖气狂泻,即刻恢复本体,化作一头横亘十几里的白头鲸,准备找人贼一较高下。 但人贼在哪里呢? 早就逃的无影无踪了。 …… 流沙江畔。 一男一女两名修士冲下云端,落于江岸的一座山峰上。 那男修一袭黑袍,须着一抹上唇胡,嘴角微微翘着,环顾饱览大江两岸的风景,就似一介游行的公子哥,透着玩世不恭的闲情逸致,但他印堂紫光充盈,这是一尊紫府级别的老怪物修士,如果法力尽出,具备斩杀妖王的能耐。 身边那位女修也是青春容貌,披着一身鹅黄绡沙,灵气环绕其上,如似置身烟雾,朦胧间给人一股仙女神颜之感,她掌心托着一柄八角镜,遗憾的说:“可惜了那四具妖骸,两具已经渡了脱壳雷劫,都能轻松炼成上品法宝,余下两具也根脚不凡,却是不能收取了。” “我们修成紫府才一甲子,打不赢那两头老妖王,破了那四头小妖的避祭术已经实属不易,你还想收尸?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那男修并不贪心: “我们此行只为收拾避祭者,那四妖都已经入祭,任务就算圆满完成!鲁师妹,快把封真盘取出来,看看道庭是否有新消息传来!” 那位姓鲁的女修旋即收了八角镜,从袖口摸出一柄尺许厚的大磨盘,盘上浮现八道血点,正朝北方移动,她不由叹了口气: “避祭者实在太多,有些是从岸上逃到大河,有些是从大河逃到海上,还有一些傻乎乎从水里往岸上逃,这八头妖怪就是!卫师兄,小妹有些想不明白,祖师们明知道妖族有能耐避祭,为什么不一口气全部祭杀,非要拖拖拉拉持续一二十年?” 那位卫师兄努努嘴:“你以为祖师们不想省事吗?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祖师们也不清楚逆古血脉具体是哪一族,因为这种妖血能在普通妖族体内唤醒,今天祭绝一族,明天就有新族出现,必须通过东涯大祭才能搜出来! 但东涯大祭是通过封真祭坛举办祭祀,月蛮道庭聚齐所有朝元期前辈才能勉强驱使封真祭坛,祭杀开启一次,就要等待一些年月恢复祭坛灵性,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次祭杀!即使如此,一场大祭落幕,没有几千年时间,那座祭坛也别想重新使用!” “卫师兄懂得蛮多嘛。”鲁姓女修抬了抬磨盘:“那你能不能告诉小妹,月蛮道庭是如何把逆古血的消息传到这法盘上的?” “封真祭坛不是祖传之宝,而是祖师们从海外寻回来的宝贝,本身已经破碎了,封真盘是使用碎块炼制出来,虽说与祭坛分离,实质上还是一体,你我都无法驱使,必须祖师们通过祭坛驾驭法盘,它能感应避祭者并实施追踪。”那位卫师煞有其事的讲: “但祭坛的材质极其特殊,以前丢过不少法盘,全被妖族给毁了,东涯洲没有这种材质,必须去海外才能找到,所以鲁师妹,此行务必要小心,如果法盘在咱们手上遗失,保准要被师门处罚!” “遗失?”鲁姓女修呵呵发笑:“这次大祭,能对抗紫府修士的妖怪,只有清水国那头老猿,但老猿是七杀教那帮屠夫在收拾,跑不了它!其余嘛,都是小蚂蚁,一招就能捏死!刚才咱们在两大妖王跟前杀掉四头避祭者,总共出了几招?你一招,我一招,完事!须知他们有诅咒在身,只能被动挨打,不敢反击,如果这种情况下还能丢了封真盘,师门罚我永禁天条山,我也认了。” “哈!师妹言之有理。”那位卫师兄挑手北指:“咱们追!” 心里却想,封真盘上的避祭者只要是移动状态,肯定是在不间断施展瞬移,如果有巅峰期的大妖师坐镇,再碰巧是瞬移根脚,不惜一切代价的逃亡,那可比四头鲸鲨难杀多了,反正一招绝对杀不死,这是他的判断。 第88章 相生相克 追杀行动很快拉开帷幕。 “哗哗!”之声响彻流沙江的上空。 一黑一黄两道剑虹贴着江面疾速飞遁,每隔几十里必要坠剑入江,震的江心水花四溅,犹如泉涌,形成一根根激流水柱,直插苍穹。 双剑法力过于狂暴,也肆无忌惮,途中不知多少水族遭了无妄之灾。 潜伏江底的水族几乎倾巢而出,双剑每朝前遁行一次,必有成千上万的兽群沿途尾随,统御一方水域的大妖们亲自领路,偶尔跃出江面,各施神通攻击双剑。 江心的妖气越聚越浓,直把两岸道门也尽数惊动。 那岸上万重山峦,悬崖峭壁连绵不绝。 剑光阵阵呼啸,一口接一口降落山头,各个门派的首领们凝望双剑,传音呼喊: “两位前辈是否在追杀东涯祭罪妖?流沙江畔归属七山仙盟管辖,我等早就接到月蛮道庭的谕令,愿效犬马之劳,该如何从旁辅助,请两位前辈示下!” 双剑突地悬停,回望一看,身后已是万妖齐聚,虽然都是一群水族小喽啰,随便一剑就能诛灭上百,但若是放任不管,会干扰他们抓捕避祭者。 那八头避祭水妖滑不留手,调动兽群作掩护,瞬移神通又极其玄妙,他们沿路追来,纵然感应到八妖在水下的藏匿方位,杀招却总是慢上一拍,不是斩击落空,就是被兽群阻断,迟迟不能擒杀得手。 念及此处,他们朝两岸修士下达命令:“截住这些小妖,不准再让它们追在后边!” 只留下这寥寥几字,便继续北行。 八妖此刻已经远遁到千里开外。 他们一路从叱阴密林遁入沙漫国,又从沙漫转道进入流沙江水域。 途中始终没有遭遇拦截。 本在庆幸月蛮道庭是不是忽视了他们,旋即就迎来疾风骤雨般的追杀。 “即使他们拥有妖王修为,相隔千里的范围,也休想感应到龙吸阵的位置,他们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屡屡追上我们的?” 雨过庭是在询问云克邪,阵中八头水妖里,云克邪对东涯大祭的认识最为深刻。 云克邪确实知道答案:“东涯祭肯定是一套法阵,但我们妖族从来没有到过月蛮道庭,谁也不曾亲眼目睹法阵是什么样子,只能通过阵力去推演它的运转法则,不过以前有妖族前辈抢到过一种法盘,说是能追踪东涯祭的祭品,追我们的人贼有两个,其中一个女贼就托着一柄法盘,想必就是通过此宝锁定了我们。” 即使知道原因也没有用,因为他们毁不掉法盘,眼下逃亡都已经来不及,他们根本不敢与人贼接战,哪怕一招一式都不行。 云克邪此时比雨过庭更加忧虑,那两人的修为远远高过他,每次他的千里目神通侦查到两人位置,攻击即刻就到了跟前,躲避起来非常被动。 目前他们的穿渡距离还不足流沙江全境的十分之一,接下来的路程漫长且险恶,稍有一点不慎,可就要惨死江中了。 危亡关头,三大妖师都素手无策。 婵妃与文萝已经六神无主,只能勉辅助龙吸阵的运转,更帮不上忙。 袁河手握着筑梦石,每次双剑追来,这颗石头必有感应,但是只能起到预警作用,根本无法甩掉双剑。 “难道现在就要尝试使用号角入微吗?”袁河心里飞快权衡。 根据云克邪的介绍,无花珠入微能够躲避祭杀,但是能不能甩脱人贼的追踪呢?这是一个疑问,必须试过之后才知道。 商谈之中,他们又瞬移四次。 这时霍残红忽然讲了一句话:“我能感应到那个人贼的法盘,而且能抢到手!” “此言当真?”群妖俱是动容之极。 区区一头小卒子竟然有这么强的神通?往常时他们绝对不屑一顾,但现在情势危急万分,只要存在一丝希望,他们都愿意相信。 “红妹,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你不要信口开河。”霍冬珑与她自幼相伴,情知她从来不撒谎,但她有几斤几两,霍冬珑心知肚明。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人贼杀到咱们跟前,我情绪就不受控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抢了那人贼的法盘,盘中封印有真血,可以哺育我的娲躯。”霍残红是滴血蜗与水睛鲛的混血,但她对自己根脚并不算熟悉,将来能领悟什么神通,她一概不知。 雨过庭是三海族的大妖师,自然是清楚,但对霍残红的反常行为,却也迷惑起来:“滴血蜗族拥有造命之力,如果你有幸恢复真蜗之躯,洒血能够孕化生命,我们的始祖海蜗娘娘被万族朝拜,正是有赖于天赐她的统御之力,你能躲避东涯祭的血气锁,也可能是因为蜗血独特,再强横的血阵也困不住你,但你混了水睛鲛的血脉,这辈子别想修成真蜗之躯。” 霍残红小声说:“活几十年我已经很知足,岸上的凡人都是几十年的命。” 现在并不是争论混不混血的时候。 雨过庭问她:“你说说看,有什么能耐把那柄法盘抢到手?” 霍残红忙道:“我的尾巴能使血光摄术,那人贼并没有炼化法盘,只要让我罩住此盘,一定能抢过来,但须等那人贼靠近过来,越近才越好,一里内是最佳范围,否则我的妖力罩不住。” 这简直是虎口拔牙。 三大妖师听她这么讲,全都犹豫不决,他们不敢冒这样一个天大风险。 袁河帮助他们下了决心:“我们必须试一试,妖王级别的强者追在身后,我们很难贯穿流沙江,必须甩掉这两个人贼!我先使用无花珠让龙吸阵入微,他们一路追了这么久,咱们总是夺路狂逃,突然欺身上去,还是入微状态,他们肯定会有迟疑,这一个间隙,就是我们夺盘的机会! 文萝前辈能够转移修为,让她辅助霍残红施法,这样一来,摄术范围就会扩大,隔着七八里应该就能成功,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们已经启动瞬移,即使他们御剑攻击,击中我们的几率也小的可怜!” 局势容不得他们瞻前顾后。 “那就这样办!” 第89章 七星瀑 无花珠。 这颗救命之宝此刻被袁河托在掌心,随着他妖气不断注入珠内,绿液点点沸腾,燃起螺旋青雾,又溢出珠外,在袁河的牵引指挥下,一丝丝渗入盘坐的龙柱当中。 待到整个龙吸阵被青雾覆盖,连同八妖在内,顷刻间都化为微状。 袁河没有使用号角辅助,只以无花珠释放入微神通。 这神通施展出来,八妖俱是一阵惊呼。 “东涯祭的吸血之力已经彻底消失!” “即使我们不瞬移,也不会被祭死!” “无花圣祖不愧是震烁古今的妖中圣者,她遗留的宝物珍奇无二!” 下京国的方寸鲨也能使用入微术,但这种法术是有品阶高低的,并不是说缩小了肉身,就能抵御祭杀,除了无花珠,其余效果极差。 “大家用不着高兴。”云克邪提醒道:“入微一次,我们只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这点时间对我们珍贵万分,必须善加利用!” 接下来要实施抢夺封真盘的行动,云克邪提供了全套筹划:“这次行动,我们只出一击,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必须立刻撤离,雨天师守好龙吸阵,文萝与霍残红施法结束,你就启动瞬移! 玄天师要做好舍弃你本命玄武壳的准备,我们动手一刻,人贼肯定瞬时反击,我们能否全身而退,你的玄武壳至关重要!” 玄悲根脚是一头擎天玄武,是指其族的始祖们连苍天也能托起来,防御力在各大水族当中无出其右,人族的紫府初期修士全力一击,顶多打碎玄武壳,却伤不了龙吸阵。 “俺老龟的玄壳早就与妖躯分离,舍了无妨!诸位放安心,俺来当关,人贼攻不破!”玄悲有此自信。 “那就开始行动罢!”云克邪身为三大妖师之一,他有更重要的任务,翻手握住一柄圆状磁盾,目光朝南凝望,嘴里念念有词: “金木水火土,雷电光声磁,想破入微术,必须真光法宝不可,但你有你道,我有我法,大可来场较量!” 他算准人贼有光宝,早就准备了抵御之策,他的谨慎也让同伴更为镇定,即使这次行动是反击妖王级别的强者,却都无所畏惧。 袁河不参与实质的夺盘行动,他的任务是专心驱使无花珠,听见云克邪的自言自语,心里暗想,入微术不是万能,总有克制的法门存在,号角加上无花珠是否也会被克制? 这个问题他必须自行解决。 不多时,人贼双剑风驰电掣呼啸追来。 当他们发现八妖的移动轨迹出现变化,即刻止住飞剑,急刹在半空,那位鲁姓女修托着封真盘,脸色略有迷惑:“奇怪,他们为何不往北边跑,反而在横向瞬移?难道遇到其它拦截了吗?” 那位卫师兄俯视江面,试图锁定八妖藏匿的方位,但空无所获,旋即问:“他们距离有多远?为什么我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很近,不足百里……”鲁姓女修说着话,袖口呼呼一甩,抛出那柄八角镜:“找不到,那就说明他们施法入微了!看我乾明真光!” 这镜子迎风急转,镜面连射七八道朱红光束,忽见数里外爆闪一颗银点,几乎微不可察,针尖一样闪了闪,很快又熄灭。 但还是被两人第一时间捕捉到:“好大的妖胆!竟敢欺身到这么近的距离,当真是活腻了吗……” 鲁姓女修本以为如此近的距离,八妖无论如何也逃不走,心里萌生一股兴奋,第一念头是祭出飞剑,一击必能斩杀!谁知她话音未落,手上的封真盘突然一颤,嗖!隔空遁走! 她立时怔住,停顿了两三息,猛的喊出两个字:“不好!” 这声音因为她情绪仓惶而变的尖锐如鬼叫,脸色也羞的一片通红:“不要脸的妖畜,偷偷抢我的法盘,让我逮着你们,非得把你们千刀万剐!” “轰!” 她因丢盘而中止施法,身边的卫师兄可不一样,早在银点显露一刻,那柄黑色大剑已经脱手,划出一道弯月剑芒,劈空下斩。 这一击惊天动地,剑气在江面劈开一条数丈宽的水缝,江水呼呼倒卷,一层叠一层,结成冲击波浪,犹如海啸一般,朝着大江两岸翻腾奔袭。 等到剑势消退,水缝合拢,两人赫然看见,江面漂浮着一块淡蓝色的乌龟壳。 卫师兄一脸阴沉,虚空一抓,把龟壳吸在手上,只见龟壳从中心一裂为二,分明是被他一剑斩断,但他的剑力却被龟壳全部吸收,刚才那一击,没有对八妖造成任何伤害。 自然也破不了八妖的瞬移阵,他神念一散而开,把方圆几百里搜查了一个遍,再也找不到八妖的丝毫踪迹。 “卫师兄,封真盘被偷走了,必须追回来!”追杀之前,鲁姓女修大放厥词,封真盘绝对不可能从她手上遗失,现在面皮可要丢大了。 她也死活想不明白,八妖中了致命诅咒,哪里来的胆量抢夺封真盘?又是通过什么手段把法盘从她手上摄走的? “暂时不能追,先放弃他们!”卫师兄考虑片刻,提议说:“咱们立刻返回青黎长河,前去寻找万师兄与冷师姐,他们负责看守金乌国与铁翼国,如果这两座妖国的避祭者尽数入祭,那就借用他们的封真盘!” “没有用的。”鲁姓女修有些急:“每一柄封真盘显示多少避祭者,全都有固定数量,而且是从月蛮道庭传的消息,借万师兄与冷师姐的法盘,搜不到那八头水妖,反正它们瞬移的路线是北上,早晚要登岸进入雪极山,以咱们的遁速,肯定能追上!” “走到流沙江中段,要途径七星瀑布,到时这条大江分流七条水路,每条相隔百十里,你知道它们走哪一条吗?失去封真盘,我们已经丧失追踪的条件!”卫师兄皱着眉头:“万师兄与冷师姐长了我们百十岁,或许有法子重新锁定八妖,可以邀请他们随行!” “邀请他们?月蛮道庭的赏赐就落不到咱们手上了!”难怪鲁姓女修小肚鸡肠,主要是赏赐过于诱人,杀一个避祭者,赏一颗造元丹,这种灵丹能把体内真气转为真元,这是从紫府期进阶朝元期的先决条件,没有造元丹,她必须自己慢慢苦修,上千年都未必能完功。 “你还想要什么赏赐?你的当务之急是将功补过,能不被处罚,已经算是好的了!”卫师兄倒是无所谓,他修道从不假借于外物,而是在考虑八妖:“它们到底是通过什么神通从你手上摄走的封真盘?这法盘连紫府修士都无法炼化,区区几头小妖凭什么呢?鲁师妹,这件事你需要上报给你老师知道,水族当中存在克制封真盘的根脚,务必要找出来,否则让它们研究一些岁月,便有破解东涯大祭的可能性。” 鲁姓女修漫不经心,没把卫师兄的话放心上,脑子中反复算计着此行得失,倘若请来万师兄与冷师姐,最终还是追不到八妖,她该怎么给师门交待?如果妖王抢走了封真盘,那是她法力不济,情有可原,但是区区几头小妖让她着了道,这是她大意疏忽,师门肯定要处罚她,她可不愿意挨罚。 第90章 飞霜蛮国 七星瀑布。 大江滔滔激流,在此瀑布折断坠落,声如奔雷响动云霄,势如怒浪咆哮冲锋,垂直下悬三千丈,组成一幕从天而降的巨帘,闪耀着万缕璨光。 瀑布底下,澎湃汹涌的洪流一分为七,如同七条蛮荒龙兽,扭曲蜿蜒朝着远方奔腾而去。 这地界苍凉原始,生灵绝迹,万里尽是黄沙黄水,遮蔽了大地,倒映着天空,恒久以来如沐黄昏里。 即使几十里深的江底,也是一派暮色。 “我们一路穿渡几万里,逃到七星瀑,再未遭遇一次拦截,显然是把那两个人贼甩脱了!” “世间之宝,当真是一物降一物,任凭那人贼再厉害,只要遭了克制,照样素手无策!” “小娲残红当居首功!没有你虎口拔牙,抢了人贼的追踪法盘,我们恐怕到不了七星瀑!” 龙吸阵八妖对自己的命运愈发乐观,身后已经没了追兵,前方有七条通往雪极山的道路,人贼绝不可能把尽头全部堵死,他们逃出生天的几率已经大增。 而如今轻松的局面,完全得益于霍残红的根脚神通,自是对她推崇备至。 霍残红一点不自满,听着前辈们的夸奖,她只是浅浅一笑,大家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几乎每一天都在忧愁里度过,今时终于可以喜笑颜开,她为自己能帮到前辈们而感到骄傲,心中感受仅此而已。 “下了七星瀑,方圆几万里都是荒无人烟的死域,不如我们就在附近移动罢,不必要再前往小藏冰河!”玄悲在抢盘行动中舍了他最大依仗,玄武壳毁在了人贼手上,他对登岸抱有忧心,因此提了这样一个建议。 “我们只是暂时甩脱人贼,他们终究还会追来!”云克邪一手托着一柄宝物,左手是抢来的封真盘,他正在琢磨盘上的法门: “这法盘玄奥之极,无论我们逃到天涯海角,都能锁定我们的方位,即使入微也不能让我们的印记消失在盘上!青黎长河那么大,月蛮道庭赐下的法盘肯定不止这一柄,如果那两个人贼邀请援兵,应该还能找到我们,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必须尽快潜入小藏冰河!” 封真盘仅仅是大致锁住方位,想要寻找龙吸阵在水下的准确位置,仍旧需要人贼亲自探测,流沙江的江水有些浅,紫府修士的神念可以穿透江水,小藏冰河则不一样,那里的河水能够隔绝神念,即使人贼手持另一柄封真盘,也别想实施精准打击,也就无法把他们从冰河里抓出来。 袁河赞同云克邪的意见,但人贼的光宝始终是他心头一根刺,他问道:“云天师,乾明真光能克制无花珠的入微,磁宝是不是一定能够反制?” “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事情!”云克邪把右手上的磁盾展示给他看,盾面开了一条裂纹: “那女贼的光宝甚是霸道,再让她的乾明真光多照几息时间,我这把地磁盾非要被毁掉不可,紫府修士的法力高了妖师一个大境界,他们炼制的法宝品阶比妖师强,即使五行相克,但假如威能相差太远,克制就不再起作用!” 幸亏他们的行动干净利落,又筹备充分,一击即中,然后即刻撤离,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若非如此,别说抢夺法盘,他们八妖都要尽数栽到人贼剑下。 这种冒险行为九死一生,也是因为身处东涯祭的危亡局势里,云克邪才有胆子搏命相抗,如果放在往常,他才不会接受袁河怂恿。 袁河听罢他所讲,大致有了评判,只要不是紫府级别的修士驱使光宝,入微神通就能安稳无忧。 那雪极山脉里,会不会再次遭遇紫府修士呢? 随着他们不间断瞬移,江水的温度渐渐下降,巍巍大雪山的身影也越来越近。 “雪山仙盟位于北方的飞霜蛮国境内,这一国度是由月蛮人在统治,道门传承仅限于雪极山脉,立派超过千年的古派只有三座,雪莲寺、五藏门、少阴宗,雪山仙盟正是由此三派联手成立。” 云克邪的老家距离飞霜蛮国非常近,他对这里的地理了如指掌: “月蛮势力兴盛的区域,道门势必衰落,雪山仙盟内只有三尊紫府境修士,他们要分散把守流沙江的七个登岸点,即使我们登岸时行踪暴露,也最多被一位紫府修士追杀,逃脱并不困难!” “月蛮人会不会进驻雪极山脉?” “不会!这一次东涯大祭,整个东涯洲的妖族尽数被牵连,各个区域都有避祭者,从陆上到水里、水里到岸上、岸上再到海边,四处逃窜,月蛮诸国都有他们各自拦截的目标,绝不会为了我们八头小妖相互越界,否则失去了秩序,他们一头避祭者也抓不到!” 谁的地盘谁管辖,私自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局势会陷入混乱。 “其实抓我们的人贼只有那两个紫府修士,雪山仙盟仅仅是辅助,他们不会出死力对付我们,因为没有多少赏赐可以领取,所以只要甩脱那两个人贼,我们基本就已安全!” 这是云克邪的宽慰之言,事实究竟是什么样,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袁河,这次我们能不能平安穿越雪极山脉,可全要依靠你了!” 云克邪说完这番话,几妖俱都望向了袁河。 袁河迎着他们的期翼目光,说道:“我会竭尽全力!” 雪极山脉并不在东涯洲的北极区域,但常年仍旧被暴雪覆盖,冰山雪峰起伏绵延几千里地。 他们登岸以后,需要一直保持入微状态,严防踪迹被人贼侦测出来,这期间袁河要连续驱使无花珠,直至抵达小藏冰河。 此次避祭能否成功,就看这段雪山行程会不会被拦截,如果轻松穿过去,他们就能继续活着。 入夜时分,八妖从江底瞬移到江面上。 这里已经是尽头,江水被几十里外的冰山包围着,无法流动,江面平稳如湖泊。 天地间却并不安静。 鹅毛般的雪片簌簌降落,刺骨冷风肆虐呼啸。 却不能阻断八妖的视线,他们驱使龙吸阵爬到高空,迎着冲天寒流,朝北方穿遁而去。 他们以入微之法作掩护,缩小的龙吸阵微似尘埃,形如雪片上的一只小蚂蚁,又是行走于天空的雪风中,沿岸驻守的雪山修士俱无感应,除一人是例外。 江岸一座冰莹雪峰上,无房无屋,无草无树,只有一位白袍老僧盘坐于峰头厚厚的雪丛里,任凭雪片染满衣衫,却是一动不动,活像一具冰化雕像,龙吸阵从上方掠过时,他微微抬头,旋即又垂下,兰花指垂于双膝,继续坐他的苦禅。 第91章 解真功 “老和尚像是发现我们了。” 云克邪仅仅是肉身入微,神通并没有缩减半分,千里目的神通照样可以使用,白袍老僧轻轻抬了一次头,被他探测到这一幕。 “但他没有追我们!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过了他这一关,遁入小藏冰河就能畅通无阻!” 他的判断没有错。 虽说水妖一旦登岸,各自天赋妖法都要被削弱,但只要紫府修士不全力追击,他们肯定能够顺利穿越雪山。 途中确实有惊无险。 “快看,小藏冰河就在下面!” “东涯祭的祭杀到底什么时候结束,是不是我们不死,祭杀就会不停降临我们身上?” “绝不会!须知东涯祭是法阵,圈定一片区域,摄走一批逆古血,祭杀期限是固定的,不会因为某一位避祭者的逃脱,而延长或者缩短时间!这种杀阵的威力过于强大,狂暴但不能持久,这一夜过去,必会落幕!” “也就是说,明天太阳升起来,我们就算躲避过去了罢?” “躲过去又有什么值得高兴呢?月蛮道庭把自己当作苍天,视我们妖族为刍狗,几千年后他们会再次开祭,这次杀不死我们,下次会重来!” “几千年后,我们活不了那么久,不用去忧愁!” “我们的子孙会活到那个时候……” 遁入小藏冰河以后,八妖即将逃脱升天的喜悦,伴随着袁河的这句话,消散的干干净净。 同一时间。 八妖登岸时途径的冰莹雪峰上,那位白袍老僧再一次抬起头颅,睁开了双目。 他抖了抖袍上雪片,刚刚站起身,两道剑光已经飞遁跟前,来人正是追杀八妖的鲁姓女修与卫师兄。 “你就是雪莲寺的主持百手大师?” “不错,贫僧正是童百手!”白袍老僧见两人样貌陌生,显然是外域修士,擅闯他的宗门领地已是冒犯,照面又是这般莽撞态度,心里极是不喜。 但是听完两人的自我介绍,白袍老僧随之开怀一笑,不再介意他们的无礼。 “我名卫冲,来自月蛮山朝霞观,还隐真人座下第六徒!这位是鲁乔师妹,投拜在月蛮山炼阳阁,师从散乐真人!”卫师兄语速很快,也言简意赅: “我们接了月蛮道庭的谕令,追捕遁入流沙江的大河避祭者,途中不慎失了水妖踪迹,早前我们已经询问过雪山盟的五藏门主与少阴宗主,那两位道友都未侦测到水妖飞渡雪极山,我们特地过来问问大师你,这里是否有发现?” 月蛮道庭位于月蛮山中,此山是东涯洲最大的洞天福地,也汇聚着人族统御者的修行道场,无论谁投拜在月蛮山的门派里,即是天之骄子,其它地界都是穷乡僻壤,道统登不上台面。 童百手是一派祖师,但修为是紫府初期,无论比身份还是比拳头,他都比不过卫冲与鲁乔,那么交往时的脸面,童百手便不用在乎,即使被冒犯,他也必须认下。 况且,他所在雪莲寺立派年限太短,缺少五气朝元的上乘功法,他想进阶到朝元期及证道元神,必须前往月蛮山朝贡,通过贡品取得听道机缘,如果能结识月蛮山的门徒,有利于他将来进入月蛮道场。 因此他非但不能慢待贵客,还要尽心招待。 “贫僧确实闻听到一点水妖动静……” 鲁乔惦记着遗失的封真盘,不耐烦打断他:“十八年前月蛮道庭已经下令给东涯洲的各地门派,参与抓捕避祭者,既然你发现了水妖,为何不出手拦截?” 卫冲感觉这位师妹已经乱了方寸,赶紧提醒她一句:“听大师把话讲完,你也不要担心那柄法盘,青黎长河的祭杀时辰只过去一半,我们仍有充足时间追到它们!大师掌握有线索,倘若他愿意帮忙,你该拿出感谢的态度来。” 鲁乔旋即叹了一口气,拱着手说:“抓不住避祭者,回山后一定会被严惩,以致我心急如焚,口无遮拦,还请大师你见谅。” 童百手忙道:“无妨无妨。” 他又解释:“月蛮道庭确实给雪莲寺下了令,但贫僧只是一介小寺院的主持,所获的东涯祭消息少之又少,贫僧接到的命令是辅助月蛮山弟子抓捕避祭者,可是你们不来,贫僧哪里知道谁是避祭者? 这里位于流沙江尽头,日常惯有水妖出没,贫僧一守十八年,每年都要遇上一批登岸水妖,总不能见一头杀一头,那贫僧还要不要修行了?” 东涯大祭可不是什么好事,杀劫太重,部分人族老修士非常反感,月蛮道庭给的赏赐又不高,一无利,二无德,何必出力呢。 卫冲与鲁乔一路从流沙江追过来,此江两岸的紫府修士全都不露面,只派弟子们应付一场,就是出于这个缘故。 “避祭者与普通水妖不一样,他们赶路必须瞬移,大师你难道察觉不到异状?” “瞬移?水妖是瞬移登岸的?”童百手苦笑说:“也不瞒两位施主,贫僧能感应到这批水妖的一点踪迹,完全是依靠豢养的妖奴,如果没有这头妖奴,它们从雪山上空飞过去,贫僧不会有丝毫察觉。” 他在山顶主要是修炼玄功,才不会时时刻刻盯着水妖动静。 “妖奴?”鲁乔忙说:“敢问大师,你的妖奴能否追踪它们?” “能是能,但它是草精木怪,驱使起来不容易!”童百手直截了当: “须知这种根脚都要经历无穷岁月才能一点点开启灵智,无论神通有多强,性情普遍死板不开窍,贫僧这头奴儿嗜吃冰髓,每驱使它一次,必须喂它吃饱,否则它撂挑子,任凭贫僧打骂都没有一点用。” “冰髓是世间罕有的珍宝,但我恰好收藏了一批,喂的它吃破肚皮,想必也够。”卫冲明白大和尚的意思,这是在讨要好处: “不过大师,情况我需要先给你讲清楚,那群水妖能施展入微术,你的妖奴能锁定这种神通吗?” “如果那群水妖是入微根脚,不管缩小到什么程度,贫僧的奴儿都能找出来。”童百手还有后话: “但假如是《解真入微功》,那贫僧也无能为力,奴儿是依靠气味追踪,解真功能遮掩一切气息。” “《解真入微功》早被月蛮道庭列为禁术,况且这种妖法只有猿族才能修炼!”卫冲哼了一句: “清水妖国那头老猿都已经伏诛,它的猿子猿孙不曾逃脱一头,那是猿族老巢,大战时也未见有谁使了解真功避祭!” 卫冲没有讲实话,早前他与鲁乔返回青黎长河借宝,并想邀请万师兄与冷师姐同行,谁知两位同门也遇上了麻烦。 万师兄与冷师姐负责看守金乌国,两人离开月蛮道庭之前,曾被师门叮嘱过,十八年前有五头祭品突然消失在封真祭坛上,原本都已经牢牢锁住,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故,无端销声匿迹。 师门判断这五个祭品修炼了当年无花妖猿的《解真入微功》,以躲避东涯大祭,特别赐给万师兄与冷师姐一件法宝,专用于克制解真功,结果这两位同门把金乌国翻了一个底朝天,蛛丝马迹也不曾找着。 自然没有办法跟随卫冲与鲁乔,他们必须自己想办法寻找八妖。 童百手聊起解真功,不过是随口而言,毕竟眼下处于大祭时刻,历次都有猿妖依靠解真功避祭,他才会这么问,谁知竟然打听到一尊大妖王的陨落。 童百手不由一怔,追问道:“卫施主,青黎长河的老猿王名气极大,寿数比雪山三派的开派史加起来还要长,当真死了吗?” 卫冲有求于老和尚帮忙,便透露了一点内情:“我与鲁师妹是从青黎长河赶过来,听同门讲,那头老猿早在十几年前已经施展秘术,出窍了猿魂,把猿躯留在清水国,祭杀开启后,它的猿血被祭空,猿躯也被我们收走,它失掉肉身,魂魄必毁,它没有存活的希望!” “它是不是夺舍了?” “东涯祭给祭品罩了生机锁,只要猿血到了月蛮道庭,神魂会一块消亡,绝无夺舍的可能性!” 卫冲忽视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圆圆老祖修过人族真气,并且练成了元神,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东涯大祭无法杀掉她,她是故意舍弃猿躯,然后金蝉脱壳秘密逃走。 但这些事故都与卫冲鲁乔无关,他们只想追回封真盘,再次相邀童百手:“大师,水妖走脱了不短时间,需要马上启程,拖延不得,还请大师放出妖奴,即刻展开追踪。” 第92章 草精木怪 卫冲先给好处,抛了一个玉盒出来。 童百手是识货的行家,仅仅玉盒已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否则遮蔽不了冰髓寒气。 东涯修真界有这样一个说法,‘一滴冰髓封百里’,随便洒出一滴冰髓,能让上百里的大地尽数结成寒冰。 “这颗冰髓品质上佳,足够驱使奴儿一次了。” 童百手已然愿意效劳,袖口甩了甩,祭出一座雪莲台,先行跳上去,再邀请卫冲与鲁乔:“请两位施主上来,这法台遇雪能够提升遁速,比你们御剑快的多。” 两人听从建议,却道:“大师,水妖不能长时间停留岸上,他们极可能潜入了小藏冰河,雪极山没有传送阵吗,我们从青黎长河穿渡到此,都是借用了沿岸的传送阵门。” 童百手苦涩摇头:“蛮国不比南方的俗世王国,道门权势太弱,洞天福地全被月蛮修士霸占,我等只能窃据一方不毛之土,没有建立传送阵的条件,好在小藏冰河并不远,很快就能赶到。” 说着,指挥雪莲台飞行,又托出一头通体雪白的妖虫。 这虫的躯干与人参无二,却有生机流动,显然已经开灵化妖,修为也不低,一身大妖师的道行,俨然是半步参王了,这种级别的草精木怪,在东涯洲凤毛麟角,不仅是根脚稀有,主要是人族惯于掠过,不给它们成长的机会。 这参妖尾上的参须狭长稠密,泛着莹莹雪光,嗅一口它天然散发的气息,抵得上在灵池里打坐三五日,一看就是世间罕有的天地灵根。 即使卫冲与鲁乔见多识广,也被这头参妖的灵性给惊到,赞叹说: “人参草类得天造化,无一例外能延年益寿,却最忌群居,往往是躲在深山大川里独自餐服灵气,且宁可自毁妖身,重归自然轮回,也决不让外族降服,大师竟能豢养这头参妖,真是福缘深厚的有道之人啊!” 这番话不是虚言客套,两人真心认为童百手有天赐福禄。 要知道,月蛮山的朝元期修士都曾抓捕过人参精怪,但也只能杀死,而无法奴役,世间万物万灵,存在很多类似邪门的因果与缘分,该是谁的东西,坐在洞府里就能被砸到头上,不该是谁的东西,一抢就有杀身之祸,仿佛是天定一般。 但修士逆天改命,自诩‘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使面对苍天点化的奇缘,该抢仍旧要抢,该夺也必须要夺。 见了参妖那一刻,卫冲与鲁乔控制不住的冒起贪心,但两人修道已久,情知童百手有胆子出示这头参妖,必然有所依仗,不怕他们染指。 不禁又想,或许能把童百手引荐到月蛮山,逼他主动上贡,老师们俱都证了元神,参妖用途并不大,好处最终会福泽到弟子身上,这也是变相占有参妖的办法。 殊不知他们的诸多念想,正中童百手的下怀。 “贫僧在小藏冰河找到了它,一直养在身边,它能嗅到妖族气息,任凭那妖族如何隐形躲避,也无论间隔多远,它都能顺着气味追踪到准确位置,由它给两位施主引路,避祭者应该逃不了。” 其实参妖还有一种超凡神通,能够再造人躯,童百手法号‘百手’,这是指他修炼的《百手金身术》,先把雪莲炼成手臂,再通过妖虫把莲臂炼进躯体,犹似浑然天生一般,有血有筋,有骨有窍,丝毫不影响真气运行。 童百手每炼出一臂,雪莲真气灌体一次,肉身防御增加一分,如今已能百臂齐使,虽然他修为是紫府初期,肉身却强横如妖王,对上紫府中期高手,他能先立于不败之地。 就似卫冲与鲁乔这样的同阶修士,任凭他们法宝尽出,神通尽使,伤不到童百手一根毫毛,这也是童百手敢把参妖拿出来的底气。 但童百手空有斗法的神通,却没有提升修为的法门,即使参妖能让他延寿一些年月,长生却没有指望。 如果能投拜到月蛮道庭,继承大道正统,童百手愿意把参妖上贡出去,反正参妖快要进阶妖王,到时以他的能耐绝对制服不了。 自家的事只有自家清楚,这头参妖天生免疫魂魄烙印,童百手勉强种了几道镇禁,却不能让参妖毫无保留的效忠,每驱使一次,必须给足冰髓。 实话实说,参妖主动投靠成分居多一些,当年童百手是在小藏冰河寻找冰髓,参妖也在找这种河珍,却是抢不过他,被他使用钓鱼的办法哄骗到身边,本来参妖完全可以挣脱他的枷锁,后来见他隔三差五赏赐冰髓,于是不情愿跑了。 当然这些隐秘的往事,童百手绝不会对卫冲与鲁乔讲。 三人叙着闲话,小藏冰河已经遥遥在望。 童百手打开卫冲赠送的玉盒,祭出盒中冰髓。 参妖一口叼住,吃的极欢。 “你虽不常讲话,但贫僧知晓你的本事,早前你警示贫僧,有水妖掠过山巅,现在须得找到他们。”童百手使用商量的口气,对参妖说: “食物吃了这么多,你肯定有力气追踪,只要你把水妖揪出来,贫僧还有更多赏赐,好了,快下河去罢,你越早立功,越早吃饭。” 参妖长着一颗拟人化的头颅,小眼珠微微一眯,雪光开始弥漫,尾须扭曲连弹,化作一道白光扎入河心。 小藏冰河的宽度只有几十里,东西走向,绵延不过几千里,两岸尽是冰山,但深不可测,且河底贯通有无数的地下水道。 传说最远的河道能够连接数万里外的积雷沼泽之水,不过那片沼泽常年闪烁天雷,导致泽水中也有雷力喷发,因此无谁敢遁入河道探险,一旦被堵在雷眼之中,可就要尸骨无存。 参妖入河后的游行速度非常缓慢,大半时间都在下潜,童百手三人漂浮在河面上空,静等消息,以他们的法力,探测不到河底环境,但他们有理由断定,八妖肯定潜伏在河底的某一处隐蔽水域,在小范围瞬移。 双方最终能不能照面,就看躲藏的本领高,还是侦测的本事大。 此刻的八妖确实藏在河底,只在十几里的方圆内来回移动,期望着天明早些到来,殊不知一旦被参妖盯上,即使他们熬过祭杀,也终究要直面童百手三人的联合狙击。 第93章 此宝与你有缘 小藏冰河的特殊环境不止限制了人族修士,妖族的法力也要被削弱。 但龙吸阵的八个阵位经过精心物色,婵妃开始发挥独一无二的作用,她根脚是雪蟾,越是寒冷的水域,神通越有增幅效果。 她不止能帮助八妖对抗河底寒气,同时承担起龙吸阵的预警作用,她对河底水流的感应更为敏锐。 “我总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婵妃察觉到一股寒流在她身上掀起轻微冲撞,却无法侦测到异常源自何处,三大妖师早就叮嘱过她,任何疑似危险的征兆,都需及时汇报。 “先转移位置!” 无论婵妃是不是杯弓蛇影,都必须重视起来,他们在河底换了一片藏匿水域,才开始议论这件事。 “小藏冰河能隔绝神念探查,即使紫府修士杀到这里,手持追踪法盘,也无法准确锁定我们在河下的方位,他们只能大海捞针一样的搜索,这种搜索方式完全是碰运气,我们有充足的时间逃遁。” “如果是使用水妖追踪我们呢,人贼经常这么干。” “这里水温太低,不适合妖族栖居,咱们入水这么久,一头同族也未遇见,但是不排除人贼驱使了妖奴。” 婵妃闻言吐出一颗火珠: “十八年前离开王宫,陛下特赐我一颗火魄子,正是预见了这种局势,如果有根脚类我的水妖做了人贼走狗,就让我使用此宝杀他,这火魄子具备瞬爆威能,只要是寒属妖类,即使是妖师,遇之必能欺上身去,但是须得等他现身出来,只要让我见着他的面,他绝对躲不过火魄子袭杀。” “倘若真是妖奴,人贼必然会随行,怕是有办法收了火魄子。” 几妖凝重商量着对策,无谁留意到袁河。 他长耳轻轻颤抖,正响着一股苍老男声,传音对他说: “这番话天不知、地不知,只有你知我知,你不要一惊一乍,不可让七妖察觉你的异状!老夫法号雪摩士,根脚是一支化缘雪参,天赋能观气运,昔年与你族一位老祖宗有渊源,早前你从流沙江登岸,老夫感应到你身上的无花珠,已经见过你了。” 袁河找不到这股异声从何而来,该是使了传音入密的法门,对方修为远远高过他,也高过三大妖师。 “老夫先教你一式散音神通,你根脚奇异,可以通过长耳施展传音,只需把妖气聚在耳边,老夫就能听见你的话。” “散音这种小法术我早就学过。”袁河问他:“你在什么位置?偷偷摸摸潜游到附近,到底有何目的?” “哦?学过?那最好。”雪摩士听他如此戒备,先解答他的疑惑: “老夫不能暴露位置,你身边那头修罗尸极其危险,不可让他察觉,小猿猴,老夫昔年受过大菩王的厚恩,他死前把一颗躲避东涯大祭的无花珠炼入老夫的参躯内,老夫这才与你联络,也为报偿大菩王的恩惠。” “大菩王是谁?”袁河无从验证这股声音的真假,但是脱离龙吸阵的时刻已经到了,一旦让他发现敌人逼近,他会立刻驱使号角入微。 雪摩士正欲答话,龙吸阵实施了预防性的瞬移。 遁出几十里后,他如影随形,却只叫七妖疑神疑鬼,而发现不了他,方便他与袁河传音说话: “无花圣祖陨落的时候,曾经炼制三颗无花入微珠,分别赐给尖耳猿族的无忧王,长耳猿族的袁力王,蒲耳猿族的大菩王,专用于躲避东涯大祭。 无忧王最先陨落,她的无花珠被五雷蛮族夺走,袁力王死于天劫,他的无花珠被后裔上贡给青黎长河的覆水猿王,大菩王死的最晚,死前遭遇追杀,被飞霜蛮族堵在雪极山,打落小藏冰河,重伤流入河底水道,逃脱无望时遇上老夫,死前他把无花珠赠给老夫,小猿猴,你携带的无花珠是不是覆水猿王传给你的?” 他口中的‘覆水猿王’应该不是圆圆老祖,年代太古老了,袁河也没有询问,而是说: “无花圣祖崛起于三万年前,我也是最近才听闻她的传说,无忧、袁力、大菩三王都存活于上古年代,如果你见过他们,那你的寿数岂不是要超过万年?” “何止是万年呀!”雪摩士微微感叹: “老夫根脚是草灵,诞生于什么年代,连老夫自己也不清楚,灵智的觉醒是一段十分漫长的岁月,当年遇着大菩王时,老夫仍旧是半蒙昧,扎根在冰土里,甚至不能移动,过了几千年后老夫有了完整思维,以入微体来回跑动,屡屡躲过猎杀灾祸,这才想明白大菩王把无花珠送给老夫是多大的恩德,加上这一回,老夫一生经历过三次东涯大祭,也都平安躲了过去。” 袁河难以置信,这老妖怪竟真是一头万古妖孽:“你能躲过东涯大祭,也能躲过天劫吗?如此古老的寿数,你每次都在哪里渡过循劫,人贼发现不了你?” 雪摩士呵呵轻笑: “这就要归功于小藏冰河的环境了,地下水道四通八达,纵横不知几万里,而且遍布散雷乱电,老夫每次迎劫,人族修士都当成是自然灾难,他们又不敢下河探查,地水里的雷电能把朝元期修士给劈死,倒是成全了老夫。” 袁河总感觉是在遥听一段传说传奇:“那你修为至少也是妖王了吧?” 按照这样的寿数推算,修成真灵之躯也不无可能,如果是这种级别的至尊古妖,真要谋害袁河,根本不必多费唇舌,轻而易举就能打杀他。 但是,此妖为什么要忌惮云克邪,这头修罗尸只是一介妖师,有什么能耐让此妖特别关照? 雪摩士换上苦恼的口气: “老夫根脚特殊,别看寿数大,一半岁月都在无灵无智中虚度过去,万古重劫经历过一次,妖王境界的法力早就被老夫修炼圆满,但老夫独来独往,常年躲在冰河里,咱妖族的长生大道是什么样子,老夫一无所知,继续该怎么修炼,老夫不知道,也琢磨不出来,哎!” 修行路上失了引路与教化,每前进一步,都是云山雾罩,大道茫茫寻觅不得。 “最近这几个千劫岁月,老夫的法力再没有增加半分,为了冲破妖王瓶颈,老夫总是伪装成妖奴,混到人族修士身边效力,伺机偷听他们的道统,可惜雪极山脉的宗门全都不入流,老夫前后伺候两位紫府修士,把他们熬到寿元终结,也没有打听到对老夫有用的真法真术。” 袁河听他讲到‘妖奴’,忙问:“河面上那三个人贼,是不是你引来的?” “无须怕他们!”雪摩士给他点明关键: “他们派老夫下河找你们,老夫不出去,他们只能干瞪眼,即使他们潜入河底,老夫也能轻易打发,小猿猴,你该担心的是修罗尸,他身上有一件猿族至宝,老夫能感应这宝贝的气运,与你有缘。 三十年前已经出世,专等着你去取,但你后来出了一场大事故,宝贝也因此被修罗尸所得,迟迟到不了你手上,这次东涯祭开启,有这宝贝衍生的一丝业力影响,逼着修罗尸来寻你,就是要送宝!不过现如今,这宝贝里藏有凶灵,真斗起来,老夫有把握灭它,可你距离它太近,因此老夫现在不能动手,否则会护不住你!” 袁河着实吃惊了,难道东涯祭这场大浩劫,竟是一件宝贝搞出来的,对他是大福,而不是大祸? 三十年前的后来?那可是袁河穿越的年份,‘大事故’是不是指这件事,这一方世界,真有掐指会算的大能之辈? 袁河知道妖族存在推算与气运根脚,但他更倾向基于现实布局而做出的预见性判断,假如这头老妖怪在三十年见过所谓的‘猿族至宝’,并一手布置,故意把机缘推在他身上,自然也可以称为‘与你有缘’! 所以这场机缘未必真就属于袁河,极可能是袁河恰好身处老妖怪的棋盘里。 这老妖怪能活一万年以上,屡屡躲避人族追杀,连万古重劫都能在人族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突然出现在小藏冰河,应该不是巧合。 他想仗着区区‘气运’、‘有缘’,就把袁河糊弄住,那是打错了算盘,袁河不会任凭他摆布。 不过假如真有所谓衍生业力,干扰月蛮道庭统御的‘至宝’可拿,袁河也愿意合作。 第94章 疑云满腹 细细品味雪摩士的话,袁河只觉如梦离奇。 他本打算借助号角入微,但是阵内潜伏有凶灵,阵外潜伏有雪摩士,他分辨不清敌友,也不准备信任任何一方。 如此一来,号角就无法公示于众,虽然雪摩士口口声声‘猿族至宝’与他有缘,但真正有缘的是号角,因为此宝已经在他身上。 他觉得号角价值绝对高过无花珠,不过雪摩士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推翻了他的判断。 “老夫在冰河底下开辟许多洞府,非常安全,小猿猴,等会儿老夫会施法,一旦困住了修罗尸,你即刻驱使无花珠离开这座法阵……” “关键是我离不开!”袁河打断道:“无花珠最多入微一炷香时间,眼下东涯祭的祭杀尚未结束,我需要依靠法阵保护!” “才一炷香?不该吧!”雪摩士说: “老夫的原始本体极是庞大,无花珠能让老夫永久入微,天劫的天兆都相应缩小,即使遭了入微克制,也只能导致老夫暂时恢复原始本体,只要老夫挣脱束缚,仍旧是入微体质!你的无花珠是不是损坏了?” 显然是损坏了,袁河的无花珠只剩下一半疑似真血的绿液,他把情况给雪摩士讲了一遍。 雪摩士哦了一声:“怪不得!当年无花圣祖找到一种根脚入微的古猿遗骸,从真血当中推演一种猿术,叫做《解真入微功》,能够彻底躲避东涯祭,但是这套功法残缺不全,即使无花圣祖也使的不利索,入微断断续续,她就采集古猿角与古猿真血,炼制了三颗无花珠。 古猿角是入微关键,封印的古猿真血仅仅是启法使用,必须你灵耳族才能感应真血,并释放古猿角的入微之力,这是无花圣祖为了防止外族抢夺宝珠,所以无论你驱使无花珠多少次,真血都不会减少!完整的无花珠可以永久入微,但如果真血缺失,那就意味着古猿角损坏了,无花珠灵性要大丧,你只能依靠珠内血气短暂入微!” 这么一解释,袁河算是拨开云雾。 他手上的号角想必也是那种入微古猿的猿角,而且是完整的一根角。 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雪摩士获悉号角的秘密,应该也不会抢夺,毕竟雪摩士已经是永久入微体,抢了号角又有什么好处呢,不如去抢‘猿族至宝’。 “前辈,有关无花珠,晚辈需要给你讲清楚!”袁河的称呼已经变了,且不管这头老妖怪是不是真心实意帮助他,起码态度相当和善: “早前你曾说,袁力王后裔把无花珠上贡给青黎长河的覆水猿王,但我手上的无花珠并非覆水猿王所赐,而是修罗尸亲自交给我,他对我讲,这颗无花珠是他在积雷大泽找到,并上贡给覆水猿王,你们到底谁真谁假,晚辈实在是糊涂!” “他上贡给覆水猿王?又亲自交给你?”雪摩士不解道: “小猿猴,东涯祭这么大的事情,你既然通过无花珠避祭,肯定是覆水猿王亲自安排,你就没有找他问一问?” “早在大约三十年前,晚辈已经离开大河的清水妖国,远渡到金乌妖国,晚辈已经有近三十年没有见过覆水猿王,这次避祭是金乌妖王安排,修罗尸特地从清水国赶过来,带了覆水猿王的口信,并拿着无花珠帮助我避祭。”袁河也不知道圆圆老祖在搞什么鬼。 当初见了修罗尸第一面,袁河就有些怀疑云克邪的身份,却是找不到破绽,今次听了雪摩士讲明无花珠来历,那就更加不信任云克邪。 “原来你三十年前就不在覆水猿王身边了,那修罗尸携带猿族至宝,竟然敢去见覆水猿王……”雪摩士喃喃自语,像是在思考什么紧要东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 “其中内情是怎么样,老夫暂时也说不清,老夫常年待在雪极山,不了解你们大河妖族的情况,但老夫能感应修罗尸身上的猿族至宝,可以捕捉它的气运,这种级数的宝贝,天然具备推算的能力,不过它演化的卦相非常模糊,即使外族法力精深的元神修士,也绝对看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这宝贝的卦相一定与猿族有关!修罗尸替代你找到了宝贝,有可能从宝贝上看到什么有关猿族的情况,因为修罗族存在类似老夫观气运的根脚,东涯洲最大的猿族势力在青黎长河的清水国,修罗族想抢夺猿族至宝,必须杀掉这宝贝的有缘人,他们才会冒险进入大河,但老夫想不明白,覆水猿王有五六千年的道行,遇上了东涯大祭,事关猿族生存,竟然把无花珠交给一头修罗尸,太不正常了。” 老妖怪竟也疑云满腹起来。 袁河立时问:“既然是猿族至宝,覆水猿王作为猿族领袖,显而易见是会据为己有的,既然修罗族能观气运,也可能迷惑覆水猿王,你作为前辈,想必很清楚怀璧其罪的道理,如果我真与宝贝有缘,怕是要被除之而后快罢?” 雪摩士一听,语气陡然变的严肃起来:“正是怀璧其罪,覆水猿王才不敢拿!无花圣祖都没有这份机缘,她当年纵横东涯洲,翻遍你们猿族祖庭,一件猿族至宝也没有找到,连她都没有资格,覆水猿王更不行! 小猿猴,你须对你猿族始祖的遗物怀有敬畏之心,宝贝挑选了谁,那就是谁的,抢夺者必要被宝贝反噬!你也不要质疑你猿族老祖宗的作风,历代猿王没有阴险之妖,一个也没有!” 正是不阴险,才屡屡被暗算,一个比一个死的惨! 袁河也不争论,他听到雪摩士说猿族始祖,不由起了探究心思:“前辈,猿族到底有几位始祖,他们都是什么根脚?” “这些先贤存活的年代实在太过久远,东涯洲不曾留下他们的任何传说。”雪摩士没有回答他: “现在也不是操心这些事情的时候,先保护你的安全才是当务之急,既然你的无花珠已经损坏,那就必须等到祭杀落幕!修罗尸需要借助你驱使无花珠,暂时不会难为你,但是落幕一刻,修罗尸肯定要杀你,因为你不死,猿族至宝与你的气运联系不会被切断,宝贝演化的卦相始终在你身上!” 第95章 鸿尘冥音 雪摩士言语透着关切,又对猿族先贤敬畏有加,并拿出饮水思源的报恩姿态,给袁河留下诚笃的得道妖士印象。 有那么一瞬间,袁河真想祭出号角逃离龙吸阵,雪摩士把局势说的千钧一发,祭杀落幕一刻,就是云克邪杀他之时,似乎容不得他犹豫。 但他仍旧下不了决心。 雪摩士所讲听去没有破绽,不管是出身来历,与猿族渊源,自身的雄强法力,俱都不存在哄骗袁河的必要,即使雪摩士有心抢夺猿族至宝,却无需在乎袁河生死,大可直接攻破龙吸阵,把八妖全部杀光,再诛灭所谓‘凶灵’,宝物不就到手了吗? 如果非要找出雪摩士的一个疑点,那就是猿族至宝必须袁河的根脚才能驱使,雪摩士只能生擒他,而不能杀他。 但这个疑点是建立在雪摩士居心不良的前提下,万一雪摩士是好妖,真心诚意提供帮助,那袁河却猜忌他,执意留在阵中,势必要迎来云克邪的致命打击。 袁河权衡再三,忽然询问雨过庭:“雨天师,龙首的灵性能否坚持到祭杀结束?” “我正想商议此事。”雨过庭忧心道:“吸星之力已经快要丧尽,你我还是对调一下阵位罢。” “不用对调。”袁河身形一晃,跳到龙首上,挨着雨过庭坐下来,尔后又朝玄悲与文萝喊道: “诸位,再有一个时辰就会天亮,咱们能不能躲过这场杀劫,就看这最后一段时间的坚持,但我修为尚浅,妖力损耗过快,还请玄悲天师与文萝前辈前来支援我。” 事关身家性命,即使祭杀下一息结束,几妖也不敢有丝毫疏忽,玄悲与文萝二话不说也跳上龙首,分别盘坐于袁河身侧与身后。 原本云克邪与袁河的阵位相邻,如今已经错开空挡,假如云克邪真要对付袁河,必须先把雨过庭、玄悲与文萝一块制服。 三妖就是袁河的一道保护罩。 见这一幕,云克邪微微皱了下眉毛,也不知在打什么心思。 袁河最终决定留在龙吸阵内,活了上万年的老妖怪,无论如何都要保留最后一丝警惕。 如果雪摩士所讲是假,出阵是死路一条,倘若雪摩士所讲是真,他的帮助也可能是在给未来的某个棋局做谋划,只要他需要袁河这枚棋子,就不会任凭袁河被云克邪打杀。 等袁河重调了阵位,传音说:“前辈,有两位天师守在我身边,应该可以抵挡那头修罗尸一击吧?前辈?你走了吗?”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静等好一会儿,雪摩士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河面的三个人贼等不及,入河来寻老夫,被老夫使了一种替身法术,引他们去了冰河的西部尽头,等到祭杀结束,他们也别想回来!咦?你换了阵位?这样也好,虽说那头小龟与小鲛绝难挡住修罗尸,却能给你入微赢得时间。” 他开始吩咐接下来的行动: “你记住,老夫不在祭品行列,感应不到祭杀在什么时刻落幕,修罗尸却不一样,他能第一时间对你发起攻击,一旦东涯祭的吸血之力在你身上消退,你要驱使无花珠入微,如果你身上携带有瞬移宝物,入微后即刻瞬移,只要你能避开修罗尸的第一轮打击,老夫就可以拦住他。” 那就拭目以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 袁河并没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历经东涯大祭这么惨烈的杀劫,他对其它任何灾难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生死悬走一线,他也看开了。 该来的,终究要来,他会坦然面对。 日出时分。 当晨光洒落在小藏冰河。 龙吸阵中响起一股劫后余生的惊呼。 “结束了!” 婵妃最先大叫,她已是喜极而泣。 “我们终于避过了这场大浩劫……” 文萝在龙首上一跳而起,声音透着哭腔,这是重压后的情绪释放,她过于激动,浑然没有察觉杀机扑面袭来。 一座通体殷红的小山峰突然隔空飞遁,自她头顶一坠而落,此峰威能奇异,山体之中爆发嗡鸣之声,莺莺燕燕如笑似吟,山力尚未逼近,先有迷音炸响神魂当中,听上一字一句,顿有灵智崩溃之状。 文萝只觉双目一黑,就此法消神散,她的人面蚊躯随之被殷红山峰碾压而过,半点抵抗也没有,噗!地溃为一团血水。 山峰却威势丝毫不减,继续轰隆下落。 此山悬出之前,袁河已经施法入微,踩着金遁靴瞬移出了龙吸阵,雨过庭晚了一步,但她天赋瞬移神通,第二个逃走。 龙头之上只剩下妖师玄悲,他试图托起双臂,阻止红山压顶,但他修为对抗不了山中魔音,法力怎么也调动不起来,眼睁睁看着山底触碰天灵盖,淬炼两千余年的妖躯竟是脆如玻璃,咯咯嘣嘣,一片片碎裂。 “云克邪!你为什么要害我们……”陨亡一刻,玄悲的最后一道目光定格在云克邪阴沉的面庞上。 “只怪你挡了路!”此时的云克邪已然样貌大变,背部血云滚滚,竟然贴背又长出半截身子来,变成一头双首四臂的怪物。 另一身躯胸前凸鼓,分明就是一个女人,样貌与云克邪有七八分相似,她扬臂驱使山峰,口中哼道:“溜得真快,但你们跑的了吗,我这鸿尘如意峰祭动一刻,冥音已经贯通龙吸阵的所有阵位,无论你们是入微还是瞬移,都要被鸿尘冥音给摄回来!” 此话刚落,山峰内忽然扩散一团音波,结成一颗巨大水球,把龙吸阵牢牢罩在里边,这水球刚一成型,早已逃离阵外几十里的袁河与雨过庭,肉身已然不受控制,仿佛有无形大手在抓着他们,隔空一捞,直接擒回阵内。 只听呼呼!两声。 雨过庭背摔在霍冬珑的阵位上,袁河肉身入微,尘埃般漂浮在霍残红头顶,又缓慢坠落在肩上。 到了此时,这对鲛娲姐妹,以及另一阵位上的婵妃,都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目光惊恐的凝望着云克邪,呆愣原地不知所措。 袁河遭此巨变,心里涌出一股不安感觉,因为云克邪没有立刻杀他,那就说明他猜测的疑点变成现实了。 无论云克邪还是雪摩士,都想生擒他! 脑子里刚刚想到老妖怪。 轰! 只见一道雪光闪电般射入龙吸阵,一击洞穿音波水罩,闷头扎进云克邪的双身当中,从心口穿透而过。 雪光又在云克邪头顶打了一个转,漂浮在龙柱附近,露出了雪参原形:“阴阳修罗,当真是出乎老夫预料!邪灵又在哪里呢!” 第96章 圆圆老祖(上) 鸿尘如意峰祭出之时,雪摩士就该发动攻击。 但他早前一直有所感应的凶灵突然消失在龙吸阵内,已经捕捉不到凶灵气息,非但如此,连猿族至宝也一同失去气运感应,导致他迟疑了片刻。 正是这点犹豫的时间,袁河已经被鸿尘冥音摄回来,云克邪却没有即刻杀掉袁河。 导致袁河起了疑心。 雪摩士却态度未变,扭头看看他:“这种阴阳修罗世间罕见,一体双身,能合能分,天赋善于藏匿,阴身一旦缩入阳体,即使老夫也感应不出来,而且他们可以压制修为,合体后已经有妖王中境的法力,老夫需要找准机会才能一击格杀,否则必会遭到他们的反扑,好在他们对老夫防备不足,终究还是死了,小猿猴,你不用再担心他们。” 袁河确实不会担心一头死妖。 他现在只担心雪摩士。 但是面对这种级别的古妖,他没有对抗的能力,连逃跑都不存在任何机会,他只能继续周旋: “修罗尸既然死了,危机就算解除了罢。” “不,那头凶灵还在此地,但老夫已经失去它的气息。”雪摩士紧盯着云克邪的尸体,他笃定凶灵仍旧藏在肉身内,却怎么也搜索不到位置,忽然张口吐出一道雪光,直接把尸体震散。 血气随之弥漫到河水里,却是再无它物。 “到底去哪儿了……”雪摩士赫然发现,他并没有掌控全局。 思虑之间,身侧的河水开始缓缓转动,仿佛自然喷发的河风,悄无声息的冒出来,形成一股若隐若现的螺旋水墙,把他困在当中,他登时警觉到危险逼近,妖躯一晃就要遁走,但已经晚了。 碰! 他妖躯撞在水墙上,竟是无法洞穿出去,反而被水墙震的血气翻滚。 “真是好胆气,竟敢暗算老夫!你以为区区一道镇禁就能困住老夫吗?你是痴心妄想!”雪摩士低吼一声,妖气开始疯狂外泄,雪光陡然爆闪,直把方圆十几里的水域都照的亮如白昼。 他的妖躯原本只有手指一般大小,随着他不断施法,止不住的扩涨。 先涨一尺! 又涨一丈! 再涨百十丈! 他显然是撤掉了入微神通,试图通过恢复原始本体,一举冲垮水墙。 但是他万万料想不到,水墙就仿佛是天罗地网,无论他扩涨到什么程度,水墙都会跟着放大,死死困着他,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待到雪摩士的原始本体变化成数百丈的体格。 袁河终于看清水墙的模样。 竟是一口淡青色的古朴巨钟,但它处于半隐形的状态,能够透过钟身看清内部雪摩士的本体。 这钟只有一副庞大的青色轮廓,真实的本尊尚未显露出来。 这就是猿族至宝? 袁河迷惑之时,忽听一股熟悉的声音在钟身里响起:“你以为这是镇禁?区区一头草妖,竟敢染指吾族至宝,你以为你有资格吗,这宝贝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大可来抢,看看你有没有老命享用!” “圆圆老祖!”袁河顿时愣住,她竟然会秘密随行,并且一直潜伏在云克邪身上,这到底是使了什么藏匿妖法。 一路逃亡这么远,经历这么多的诡异厄运,既然圆圆老祖在场,她为什么迟迟不露面。 雨过庭也忍不住惊呼,她也听出了圆圆老祖的声音,朝着巨钟大喊:“前辈,是你吗?” 早前云克邪突施鸿尘如意峰偷袭她,出于自保本能,她瞬移逃走,却又被轻易摄回来,纵然她活了近三千年的漫长岁月,面对这种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危局,仍觉胆颤心惊。 她本以为就要死在云克邪手上,却忽然杀出一头雪属水妖,竟然一招击毙云克邪,以云克邪展露的神通,即使金乌妖王也要退避三舍,雪属水妖却杀其如斩草,这世上还有法力如此强悍的妖族前辈吗? 这位雪妖前辈已经足够让她惊骇,结果圆圆老祖又忽然冒出来,一招又镇住了雪妖前辈。 种种离奇的惊变,让她心乱如麻。 圆圆老祖却没有回应她。 巨钟正在剧烈晃动,掀起阵阵冲击波涛,几妖的声音一下被淹没。 雪摩士在钟内左突右撞,始终挣脱不出来,随之收了妖力,对袁河说:“小猿猴,老夫对你讲的话句句属实,你不要认为咱们不是一族,就觉得老夫一定有染指你族宝贝的念头,老夫天赋能观看气运,这宝贝属于你,谁也抢不走,如果你不信,老夫这就施法,把这宝贝的卦相展示给你看,看完之后,你就明白老夫是在一心一意帮助你。” “死到临头,你还想蛊惑我族孩儿,那是休想!”圆圆老祖不给他施法机会,巨钟忽的一转,瞬时缩小成方寸,把雪摩士的妖躯逼回到入微状。 此时钟身已经紧贴着雪摩士的妖皮,一股强绝吸力开始笼罩,似乎要把他的真血尽数抽出来,他见状大惊,赶紧施法抵御,却是再也演示不了卦相。 他继续朝袁河喊话:“小猿猴,你看到了罢!这头凶灵不让你了解真相,它才是谋夺宝贝的幕后黑手!” 袁河忽然开口:“她不是凶灵,她是清水妖国的覆水猿王,也是我老祖,前辈你不是对我讲过吗,历代猿王没有阴险之妖,一个也没有!” “确实没有,但它主动舍了覆水猿的猿躯,修了人族的邪道,等它炼化了这宝贝,肯定会去夺舍人族,然后变成他们当中的一员,再反过来灭杀我们妖族。”雪摩士不停警示袁河: “在它舍弃猿躯那一刻,就不再是猿族族长,也不是你老祖!如果你信任它,这宝贝就会成为人族之物!” 袁河听罢默不作声,或许雪摩士的判断没有错,但他绝不会因为圆圆老祖的背叛,就把心中的天枰倒向雪摩士。 “孩儿,你不要听他信口雌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陷阱。”圆圆老祖趋于和蔼,当年她召见袁河时,就是使用这种长辈口气:“老祖我舍掉肉身,那是逼不得已,这次东涯大祭专为老祖我开启,不通过这种办法,我躲不过月蛮道庭的追杀。” 袁河心中有大多疑问要找圆圆老祖解答,但是此刻,圆圆老祖的每一句话也可能是陷阱。 不过无论谁奸谁正,双方却在相互制衡,袁河目前的处境已经安全了。 “孩儿自然相信老祖,不会相信这头老妖怪。”袁河先表明态度,才问:“你从云克邪身上出来,想必十八年前已经与孩儿见了面,为什么不肯告知孩儿一声?” “自然是有苦衷。”圆圆老祖回道: “二十七年前你从清水国离开,估摸走了有大半年,云克邪与云克殇姐弟突然造访王宫,请求拜见我,我得知他们是从积雷大泽过来,料想他们是避难,专程见了他们一面,谁知他们居心叵测,拿出这宝贝上贡给我,咱们灵猿诸族在东涯洲栖居无数岁月,猿族至宝从未出世过,我见了以后难免要心绪失控,未能防范他们在宝贝上做的手脚,被他们趁虚而入,镇了我的法体。” 第97章 圆圆老祖(中) 圆圆老祖叙说的往事,除了袁河能听的下去。 婵妃此刻归心似箭,只盼着返回金乌国,这里的老妖怪实在可怕,她见早前音波结成的水球已经破碎,突然脱离龙柱,不管不顾朝上浮游。 但她最终也没有游出河面,行至半途,隔水飞来百记拳影,尽数打在她的蟾躯上,也打散了她的生机。 回坠河底,望着她的尸身,也想逃跑的雨过庭、霍冬珑、霍残红俱都愣住,再也不敢妄动半分。 圆圆老祖见附近另有伏兵,质问雪摩士:“你竟然和人族串通一气?你该知道他们的贪婪,一旦获悉这宝贝的下落,他们杀绝妖族也会抢到手!” “嘿,再贪也贪不过你,连自家孩儿的宝贝也抢,老夫就没见过你这种厚颜无耻的猿猴。”雪摩士讥讽一句,对袁河说: “河面有三个修士,其中一个炼了《百手金身术》,他的百条手臂都是老夫给他炼制,每一臂上都藏有老夫封印的禁制,他的生死全在老夫一念之间,早前老夫已经制住他,并让他伺机擒住两个同伙,现在已经成功,他是在给老夫效力!所以小猿猴,不用在乎人族,这头凶灵才是你的大敌,它与宝贝没有缘分,宝贝只与你有缘,你不能让它夺了你的气运!” “你总说与我有缘,到底是怎么个缘法?”袁河指指宝贝:“我与它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应,如果它真与我有缘,至少应该和我打个招呼罢。” 袁河已经不再理会什么宝贝不宝贝,‘有缘’就是一个坑,他眼下只在寻思脱身之计,附近水域已经被封死,这次能否逃脱升天,全看接下来雪摩士与圆圆老祖的较量结果,两败俱伤才是最好结局。 连紫府修士都被雪摩士随意戏耍,他的真正实力至少可以对垒人族的朝元期修士,至于圆圆老祖,应该是依仗猿族至宝,才勉强不落下风,如果失了这宝贝,恐怕顷刻间就要落败。 “遇血才有感应。”雪摩士道:“这种级数的宝贝,都是天地孕育而出,并伴生在始猿身边,它与你的缘分来自你体内的始猿后裔血脉。” “他在说谎!”圆圆老祖怒道:“这宝贝是落星钟,归在摘星始猿身边,这一支灵猿早就被月蛮人杀绝了,根本没有后裔留下,这宝贝能出世,绝对不是与某个猿猴有缘,而是……” “而是什么?”雪摩士与她争辩起来: “宝贝身上的卦相总该不是假的罢,它的气运直指小猿猴,不是与他有缘,又是什么?你遮遮掩掩不让他看,分明是做贼心虚。” 圆圆老祖不屑于他的说法:“孩儿,这东西根本没有甚么卦相,他是在哄骗你,他根脚诡奇,天赋就是制造有关卦相的幻境……” “到底有没有,就让小猿猴自己探查!”雪摩士又一次打断她,开始怂恿袁河动手: “老夫说过很多次,你与宝贝有缘,这样吧,你把真血洒到钟上试一试,宝贝见了你的血,应该会有感应!” “不不,孩儿,你不能这么做!落星钟绝对不能沾染猿血,否则它会脱离我的掌控,从而导致这头草妖脱困,他已经快要进阶真灵,没有落星钟,我斗不过他!即使侥幸取胜,也会被月蛮道庭搜索到落星钟的位置,整个东涯洲的气运都被始蛮至宝九目神灯镇压,落星钟与九目神灯是死敌,一旦被神灯照住,月蛮山的圣祖们会尽数出山,到时咱们怎么办?”圆圆老祖语气迫促: “好孩儿,眼下东涯大祭已经避过去,咱们却身处人界腹地,不能继续耽搁!你快来帮老祖灭了这头草妖,把你的‘吸星斗云’使出来,打到钟身上,这道法术能驱使落星钟的神威,一击就能诛灭草妖!” 袁河的作用像是变的至关重要,献血落星钟,雪摩士会取胜,施展‘吸星斗云’,圆圆老祖会取胜。 但袁河并没有考虑帮谁,他仍旧在回味圆圆老祖的话: “当年你传授《神猿图录》时,我曾经询问过你,世上有没有摘星猿族,但你不曾听闻过,为什么如今要说它是始猿一族!” “我也是见了落星钟后才知道摘星始猿!”圆圆老祖对他说: “那位赠送《神猿图录》的前辈是一头海外猿族,他只留了神通,却不愿见我!《神猿图录》的来历我自然不清楚,也不知道那位前辈是谁!我猜测他是为了帮助猿族躲避东涯大祭,故而留下这套神通,那时我恰好正在研究东涯祭,我从大夏国打听到‘吸星龙族’能够克制祭杀,但这种吸星之力与‘吸星斗云’差异极大,到底能不能避祭,我不能确信!” 自从她得了《神猿图录》后,曾经让国中几十支猿族尽数修炼,只有长耳猿族能够修炼成功,但是东涯大祭什么时候开启,她无从得知,也不敢把赌注都压在‘吸星斗云’上。 最近这两个千劫岁月,她找到一批有关‘吸星龙族’的遗物,炼制了避祭宝,‘吸星斗云’对她的重要性大大降低,逐渐被她遗忘。 因为战乱,长耳猿族死伤惨重,三十年前只剩下袁河这一头小卒子,她那时活了五六千年的寿数,判断东涯祭开启的时间在临近,碰巧袁河惹了祸,她就赠送了《神猿图录》,打发袁河到金乌国,投奔早年布置的一个棋子雨过庭,目的很纯粹,如果大祭降临,就让袁河与雨过庭自己想办法自保,她是大祭的重要祭品,照顾不了族中小孩儿。 即使大祭晚几百年到来,金乌王又渡劫失败,她也会让袁河跟在雨过庭身边,三海族加上袁河,是躲避东涯大祭的不二选择。 她的所有一切安排,都与东涯大祭有关。 她是为了保护袁河这些小孩儿。 这些往事她句句属实,对袁河没有隐瞒,但接下来的话就完全不对路了。 “怎料世事无常,你刚刚离开金乌国,修罗族的云克邪与云克殇突然找到我,献上始猿至宝落星钟,偷袭镇住我的法体,却不知我修炼了人族的练气法门,神魂出窍逃脱,钻入落星钟内得以存活。 他们无法驾驭落星钟,便使用冥音折磨我的神魂,我和他们斗了近十年时间,直至东涯大祭开启,大劫之下,他们不再难为我,因为月蛮道庭封锁清水国,他们不敢在那里避祭,于是拿了吾国祖传的无花珠,跑到金乌国寻你!” 这番说辞的一切罪过都是云克邪姐弟,与她无关,这是她想传达给袁河的意思。 事实则是她为了得到落星钟,与云克邪姐弟做了一笔交易。 当年云克邪姐弟在积雷大泽的一处遗址内探险,他们身上携带一颗观生修罗的遗目,这种根脚比不上雪摩士,只能感应气运存在,帮助他们分辨宝物的价值。 ‘气运’往往会通过一些洪荒真宝,显现出实质性的卦相。 这种真宝是洪荒时代随着诸多始祖伴生而出,他们生前的神通有多强,各自伴生真宝的威力就有多大,却存在品质高低,所以真宝演化的所谓‘气运’、‘卦相’容易被扰乱、迷惑、驱散。 因为年代过于久远,一代代流传下来,这些始族的后裔们就把这些宝贝称呼为‘至宝’。 始猿的落星钟曾经败于始蛮的九目神灯,它出世的第一件事就是演化躲避九目神灯探测的卦相,这完全是与生俱来的自保卦,偏偏能帮助它躲避的猿猴碰巧是袁河,因此它的卦相近三十年都在袁河身上。 云克邪姐弟本领有限,他们根本看不到卦相内容,其实他们取得落星钟的一刻,卦相的有缘者是一头蒲耳猿,名字叫袁小青,数月后才转到袁河身上。 第98章 圆圆老祖(下) 雪摩士煞有其事认为落星钟与袁河有缘,倒也不是说谎,他根脚是化缘雪参,宝贝与谁的气运相连,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对袁河传音的言语基本是真的,仅仅隐瞒了他的真实用意,他其实还可以偷盗气运,把宝贝从有缘者身上转给自己,但有缘者绝对不能陨亡,否则气运中断,宝贝会重新择主,他可控制不住。 因此他不能杀死袁河,反而要帮助袁河抢夺落星钟,然后再控制袁河,慢慢转移气运,非用此法,他得不到落星钟。 类似落星钟这种级数的宝物,该是谁的,真就是谁的,抢夺起来非常艰难,气运不转移,留在手上就是祸害,落星钟本身就能占卜吉凶,它选择袁河是在避灾,其它任何人得到,必有杀身之祸。 云克邪姐弟不明白其中轻重,圆圆老祖起初也不明白,等她终于弄清楚落星钟的来历,已经晚了,东涯大祭随之降临她头上。 雪摩士说过,东涯祭是落星钟业力影响,那是真有其事。 二十七年前,袁小青发现号角,落星钟随之出世,云克邪姐弟通过观生修罗找到这宝贝,却没有遮蔽气运的能力,很快就被月蛮人侦测到,开始沿途追杀,但月蛮人和云克邪姐弟一样,仅仅感应到气运存在,却不知道这是哪一种宝贝,只想据为己有,所以这是一场秘密追杀。 东涯洲妖族势力最强的地方是青黎长河,云克邪姐弟只能往大河里边逃难,他们刚刚进入大河,落星钟的神力即刻被一头星宿白猿察觉到。 星宿白猿是猿族的最强推算根脚,他虽然修为只是妖师,但对猿族至宝的感应极其敏锐,他把此事上报给圆圆老祖知晓,截住了云克邪姐弟。 圆圆老祖修炼了人族真气,却也只走到朝元期,尚未结出元神,正是差了这一步,导致她杀不了拥有落星钟保护的云克邪姐弟,她只能谈判,要求云克邪姐弟先遮蔽宝贝气运,严防被月蛮道庭察觉,否则大家都难逃一死。 云克邪姐弟有过被月蛮人追杀的前车之鉴,必须接受圆圆老祖的提议。 于是他们在清水国一处偏僻水域定居下来,这时袁小青已经把号角上贡给袁河,落星钟的卦相出现了新的有缘者。 经过近十年的布置,他们建立一套遮蔽气运的法阵,本以为已经万无一失,这时星宿白猿忽然把落星钟上的卦相推演出来,但他修为太浅了,卦相非常模糊,他只能隐约看清楚一头长耳猿的轮廓,并不知道是袁河。 圆圆老祖着急追回自家的祖宝,让星宿白猿想办法收回落星钟,星宿白猿提议使用长耳猿血试一试。 当时他们只知道落星钟是猿族祖宝,但具体属于哪一始猿的遗物,根本甄别不出来,不过既然卦相显示了长耳猿,那应该就是这一支。 圆圆老祖同意了,结果惹出一场弥天大祸。 长耳猿血刚刚进入落星钟,月蛮道庭的九目神灯就起了感应,这也可能是落星钟故意而为,仅仅短暂释放了一丝神力,让九目神灯捕捉,月蛮道庭却不清楚神力源自东涯洲的什么位置。 但月蛮道庭可以肯定,疑似落星钟的洪荒真宝出世了,圆圆老祖作为猿族领袖,是月蛮道庭第一个怀疑对象。 东涯大祭随之开启。 圆圆老祖得到消息后,立刻把落星钟与东涯大祭联系了起来,心知在劫难逃,连落星钟都不愿意再要,准备逃出青黎长河,前往外地避难。 这个时候,星宿白猿又出了一个主意,他当时说: “大王不必忧愁,吾星宿一族,天赋占卜,洪荒年月专为主持祭祀,血脉当中流淌有诸始祖真灵烙印,今次始猿至宝突然出世,必是吾族复兴的启示,我愿舍身献祭宝钟,追寻它的来历,找到它的有缘者!” 星宿白猿无畏无惧,也希望圆圆老祖这么做:“我献祭真血猿魂,能把宝钟来历与卦相抓出来,但大王你看不到,你必须舍掉法体,让神魂进入钟身,才能窥视清楚!” 圆圆老祖忙问:“神魂入了宝贝,还能出来吗?” 星宿白猿点头:“可以!” 当时东涯祭已开,局势万分紧张,圆圆老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她以为神魂入了宝钟,还可以再出来,也就同意了。 但她万万预料不到,星宿白猿算计了她一把。 等她真的进入落星钟,看清了宝贝起源,以及袁河的模样,却离不开钟身。 “求大王以猿族基业为重,把此宝交到有缘者手上,他是吾族始祖们钦点的继承者,你千万不要试图染指!属下在你魂上施了禁制,此宝粘上有缘者的真血,你才能出钟,如果提前离开,或者他死了,禁制会被落星钟演化为诅咒,让你魂消魄散,你好自为之!”星宿白猿临死之前留下这样一句话。 其实是谎话,星宿白猿在吓唬圆圆老祖,他没有能力诅咒一头至尊妖王,但是身处落星钟内,圆圆老祖不敢冒险。 所以,圆圆老祖不敢让袁河的真血进入落星钟,她以为袁河真血会把她打出钟外。 算是作茧自缚,自己给自己圈了一个笼子。 世间存在太多这种心机阴沉,却把自己给困住的例子。 当然这些往事,圆圆老祖一个字也没有给袁河透露。 她只说:“十八年前云克邪姐弟带着落星钟去找你,他们在钟上布置禁制,阻止我和你联系,直到入了小藏冰河,我才趁着他们不注意,冲破了枷锁!但是这头草妖突然出现在附近,并且秘密传音给你,我虽听不见他的传音,却能听见你的妖力波动!为了对付它,我需全神贯注,它法力实在太强,我便假装不知,故意扩散气息,让它察觉,引诱它上当!” 雪摩士到此才明白圆圆老祖气息消失的原因。 原来这是故意的。 正是为了打雪摩士一个措手不及,也果真成功了,圆圆老祖借助落星钟一击镇住雪摩士。 “你这凶灵当真奸猾!”话是这么说,其实雪摩士并不忌惮圆圆老祖,他只是吃了落星钟的亏,如果不使用这种级别的宝贝,三个圆圆老祖也未必能让他这么狼狈。 “你这草妖不止奸猾,妖言惑众用在你身上,最是合适不过!”圆圆老祖深恨他前来搅局,如果他不插手,袁河绝不敢忤逆冒犯猿王。 “孩儿!”她继续劝说袁河:“老祖膝下没有子嗣,这宝贝终究要传给你们这些孩儿,咱们血骨相连,是族亲呀!你怎么可以让一头阴险草妖给蒙蔽,他这种草类永无后裔,世间生灵死绝,他们不会皱一下眉头,他们没有情,没有义,也没有责任,事事都在惦记自己的好处,你相信他,还不如去信任人族!” 第99章 生在水里,死在水里 袁河不为所动。 无论圆圆老祖如何劝说,他始终不动手。 雨过庭在旁听了这么久,念起圆圆老祖当年的恩惠,请示道:“前辈,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晚辈愿意出力。” 霍冬珑扭头看她一眼,心想如此危亡的局势,不惦记着怎么自保,反而要插手老妖怪们的斗法,她的表态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她甚至有更深的忧虑,落星钟是气运至宝,一旦月蛮道庭获悉落星钟的下落,圣祖级别的强者会亲自追杀,这宝贝的踪迹何其重要,等雪摩士与圆圆老祖决出胜负,一个活口也不会留,包括河面上的人贼奴仆,肯定也要一并杀死! 她看的很透彻,袁河迟迟不帮圆圆老祖,正是忌惮被最终灭口。 但她没有资格阻止雨过庭。 袁河出言提醒一声:“雨天师,最好留着你的妖力自保,不要插手这种闲事。” “这怎么会是闲事?”雨过庭冷着语气: “袁河,圆圆前辈是你老祖宗,对你有庇佑之恩,你不能坐视不理,这是忤逆背叛!参妖驱使人贼杀了婵妃,他不是好妖,不能信任!” 她也知道偏帮一方的后果,但她有恩必报,即使事后圆圆老祖要杀她,她也认了,权当还了当年的救命之情,没有圆圆老祖,她活不到现在。 见她态度如此敌视,雪摩士盯住了她:“老夫讲了多少次,凶灵不是覆水猿王,而是一头穷凶极恶的歹类,你这小鲛执意帮她,分明是同伙,你该死!” 说着,上方水域掀起滚滚波涛,一位光头和尚径直坠落在龙柱上,正是雪莲寺的主持童百手。 不过他样貌已经大变,背后长出密密麻麻的手臂,挥浮游走,俨然化身一头非人怪物,面部没有丝毫情绪展露,双目黯淡无神,也如一具行尸走肉的木偶。 他腰间悬挂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这是不远万里追踪龙吸阵的卫冲与鲁乔,额前都贴了符纸,封镇了两人魂魄,只擒而不杀,是为了防止月蛮道庭获悉门徒陨落的消息,再派更强修士前来探查情况。 “三海族是一丘之貉,把她们都杀了!”雪摩士给童百手下令:“但不要伤着小猿猴,否则把你扒皮剔骨!” 雨过庭闻言身形一晃,瞬移而走,她修为差了童百手一个大境界,只能躲避,不能硬抗,圆圆老祖也不会任由她落难,随即传音给她,教她抵御之法。 霍冬珑面临绝望处境,同样不慌,大声喊道:“这位前辈,我们姐妹与袁主事是好友,事事唯他马首是瞻,他怎么吩咐,我们怎么照办,还请前辈留情!” 袁河没有吭声。 雪摩士听了,嗯道:“既然与小猿猴认识,老夫可以饶你们不死!但老夫坚持不了太久,你们须得劝一劝小猿猴,让他献血给宝贝,如果他还是拖拖拉拉拿不定主意,老夫就只能自谋生路了。” 这是一句威胁,假如袁河再敢迟疑,雪摩士不止让童百手杀掉霍冬珑与霍残红,还会擒住袁河献血。 但不到最后一刻,雪摩士不会与袁河翻脸,因为猿猴性情普遍暴虐,宁死不屈,万一袁河玉石俱焚,导致落星钟的气运转移到几万里外的新猿身上,雪摩士又该怎么寻找?自己携带落星钟太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大祸临头,如果不幸被月蛮圣祖盯上,他跑都跑不了。 他判断重压之下,袁河很快会屈服。 可惜圆圆老祖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雨过庭游走几十里,忽然瞬移到落星钟旁边,童百手是傀儡之躯,只知执行雪摩士的命令,凶戾冲冲追在后面。 他靠近落星钟百余丈,一股雄浑的吼叫声在钟内响起,这吼声结成一条粗壮音波,标矢般投掷出去,掀起一团狂暴水流,轰!地撞击在童百手的金身上,一击洞穿,拦腰震断了他的肉身,百条手臂俱是血肉模糊,脱体乱飞。 “上古年间,我覆水猿族是从大海里游入青黎长河,继承一丝霸海猿的血脉,这《咆海功》就是我的本命神通,别说区区的紫府修为,就是炼成金身罗汉,他也休想抵挡住!”圆圆老祖很满意自己的偷袭,却只能使这一次,下次必被雪摩士干扰。 雪摩士刚才感应到圆圆老祖施法,但音类法术快如闪电,他来不及阻拦。 偏偏童百手神智被他炼过,即使他事先提醒,童百手也无法躲开,他闷着语气说:“《百手金身术》也有它的玄妙之处,这和尚有一百条手臂,即使毁了九十九,他也能依靠单臂作战!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 童百手已经肉身残破,竟然拖着半截身子,张牙舞爪继续扑冲雨过庭。 “过庭,他的法力已经逊于你,你无须再躲他。”圆圆老祖指点雨过庭: “尽快杀了他,然后去找我的小孩儿好好聊一聊,连自家老祖都不帮,真是不像话,必须狠狠教训他一顿!” 胜利天枰来回倾斜,此刻圆圆老祖又占了上风,一旦雨过庭杀了童百手,袁河就要面临圆圆老祖的胁迫。 雪摩士怒哼一声,再次挣脱落星钟,拼命的时刻要到了,如果袁河被雨过庭镇压,他不会有胜算。 龙吸阵内。 霍冬珑抱着双臂观摩四妖混战,忽然跳下龙柱,她决定去帮雨过庭,投靠圆圆老祖。 跑是跑不掉的,只要她敢跑,早晚要被胜者灭口,投靠胜者,她还有那么一丁点活路。 唯独霍残红一动不动,她瞥了瞥肩头,袁河此刻仍旧站在她肩上: “袁大哥,我谁也不帮,只帮你一个!” “噢?帮我可没有前途!”这是袁河第一次认真观摩她的模样,三海族的女妖都有绝色,但性情普遍冷清傲慢,她显然很不同,一直挂着浅笑,脸颊露着酒窝,神情质朴无邪,不过此情此景,她还能笑的出来,不是呆头呆脑,就是没心没肺。 “我不要前途!”霍残红换了传音说话:“如果我帮了你,袁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袁河仰望她的脸:“安排后事吗?那你可找错妖了,我可能比你先死,另外我不是你哥,不要瞎喊。” 霍残红略有尴尬:“我活着,没有谁关心,我死了,也不会有谁在乎,我与河水其实没有甚么区别,我又有什么后事可以安排呢!” “咱们都一样。”袁河根本无心与她闲聊,却发现她额前的第三眼闪着一颗光点,光点里似乎映着一副微不可察的画面,又顺嘴说: “生在水里,死在水里,大河之水从始到终,流淌一遍,就是一个轮回,所以你不要烦恼,咱们的生死就像河水流动,即使活着体会不到爱恨,死时却也不会有痛苦。” “我不怕死!”霍残红认真说:“但我姐不能死!她是这世上最好的水族,老天爷不公平,让她遭受这样的苦难,袁主事,我求你一定要保护她。” 她眼中的画面过于模糊,即使袁河是入微之体,也看不清楚,猜测她天赋异禀,能捕捉落星钟的卦相,却不愿意透露出来。 “我答应你,在我力所能及内,只要我不死,她就会活着。”袁河承诺道:“我也会保护你。” “那你发誓!”霍残红满脸期望。 “我可以给你发一万个最恶毒的誓言,可是空口白话约束不到我的行为。”袁河坦然说:“如果我有能力,我毫不犹豫保护你们,假如我没有能力,誓言无用。” 霍残红沉默起来,眼中的画面由虚转实,袁河一望就入了定。 第100章 翻手为云 未知岁月,天地莽荒。 一头苍白巨猿盘浮半空,巍峨身影遮蔽了广袤陆地、万山峰峦、森林绿原,无数生灵蚁居其间,跪地朝拜。 它单臂指天,穿透云层,伸入无尽苍穹,摘下一颗璀璨星斗,又一挥臂,抛入天边云霞之中。 那支摘星巨手悬在云霞上空,左挥右晃,上翻下转,每一次变幻方位,都残留一道掌影,层层叠叠,荧荧闪闪,结出一幕横亘天际的卦图。 待到掌卦消退,下方云霞开始螺旋转动,从内悬出一口晶莹大钟。 画面自此而终。 并印在了袁河的神魂里。 袁河闭目神游,一遍遍回味巨手变幻、演化卦图,这是一种古猿传承,专为驱使落星钟,没有神猿血脉、卦图、吸星斗云,世间万族万灵,无论他们力如何强,法如何高,也休想驾驭落星钟的真正神通。 睁开眼来。 袁河体内的九道真灵印齐齐晃动,鳄、鲛、虾、蟹、乌贼、鲨、蚌、蚣、修罗,一印接一印浮闪额前,轮番变幻。 又化作云雾冲出天灵盖,凝结成一朵彩色霞云。 这神通刚一显露,圆圆老祖与雪摩士瞬时罢斗,俱把目光投放过来。 “好,好孩儿!你总算想通了!”圆圆老祖喜意难掩:“快把吸星斗云打过来,咱们祖孙联手灭了草妖!” 此时雨过庭已经杀死童百手,圆圆老祖判断袁河经受不住压力,不愿被雨过庭镇住,从而主动投靠她。 “祭!” 袁河扬臂一指,霞云应声飞走,悬浮落星钟上空,云中的吸星之力缓缓渗入钟内,原本半透明的钟体逐渐凝实,隐约扩散出彩虹光芒。 得了霞云帮助,圆圆老祖算是如虎添翼,法力尽数灌入钟内,虹光交错四射,犹如利刃切割,连环斩击雪摩士的参躯。 每一次斩落,就是一次洞穿,数千条参须眨眼间就已断裂,躯干断为十余段,头颅也被轻松斩掉。 自雪摩士诞生以来,潜伏冰河,万年磨炼,方才成就这一身坚不可摧的强横妖躯,即使人族元神修士,也不能斩草一样摧毁他。 落星钟却能。 陨落的恐惧瞬间弥漫雪摩士的全身,他历经一万多年的苦修才有今日道行,舍不得死。 但死亡已经不可避免。 “老夫为什么偏是一头化缘参!当初就不该让老夫看见气运!这宝贝……害妖不浅!” “哼!自己贪心,竟然责怪我家宝贝!” 圆圆老祖准备再接再厉,一举诛灭他的神魂,但他肉身四分五裂,神魂也不知藏在哪一截躯干里。 “孩儿,快把吸星斗云全部灌入落星钟!”圆圆老祖朝袁河大喊,落星钟的神威仍旧不够强。 “好!”袁河虚空一拍,霞云呼呼下坠,瞬时没入落星钟。 这一刻,圆圆老祖扭头瞥了袁河一眼,见袁河双手正在齐齐翻动,快速演化古猿掌卦。 她顿时大惊:“摘星卦……你怎么会使?这不可能!” 话音未落,霞云与落星钟已经融为一体。 袁河突然虚空猛捞。 嗖! 落星钟分离圆圆老祖的神魂,遁水飞走,劈头罩住霍残红,肩上的袁河左手拿着号角,右手捏着无花珠,张口吹出角风。 伴随着一股螺旋水流,落星钟就此消失在龙柱上。 “宝贝,我的宝贝!去哪了?”失去落星钟保护,圆圆老祖也露出原形,神魂化作一道水箭奔上龙柱,左顾右盼,焦急寻找她寄生十八年的宝物,却是再也寻不着蛛丝马迹。 她并不知道落星钟选择袁河的原因,同样不知道号角的价值有多大,任凭她法力通天,单骑攻破月蛮山,也别想侦查到号角入微的落星钟。 当然袁河也不知道号角是至宝,他猜测和当年无花圣祖找到的古猿遗角类似,事实是怎么样,仍旧需要他慢慢探索。 圆圆老祖刚刚蹿上龙柱,雪摩士神魂也从参躯内飞出来,只要神魂不灭,参躯就能自行复原。 化缘参的根脚几乎世间无二,不止能把天地灵物炼入血肉之躯,本体的自愈速度也轻松超过白玉踏云鳄,但这是指普通伤害,落星钟的霞光照射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医疗的,必须经过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岁月,才能慢慢修复。 但雪摩士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他的神魂等不到肉身复原,必须夺舍不可。 附近水域只剩下雨过庭与霍冬珑。 他不假思索奔向了雨过庭,径直扎进了眉心。 圆圆老祖见这一幕,再也顾不得落星钟,如果放任他夺舍完成,杀掉自己的魂躯轻而易举。 随之飞离龙柱,她也渗入了雨过庭的肉身里。 霍冬珑一时大愣,局势转变太过惊骇,心想袁河到底是如何翻手为云,逆转了这场弥天杀机呢? 先利用圆圆老祖破了雪摩士法体,又让两头老妖怪为夺舍相互厮杀,如果他们最终同归于尽,岂不是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啦? “不好!红妹!”霍冬珑扭头四望,再也找不到霍残红的一点痕迹,肯定是跟着袁河入微,但落星钟被袁河抢手上,他照样会杀妖灭口啊! 霍冬珑沉着脸,心想到底该如何做,才能逼迫袁河手下留情? 她立即施展冬眠鲛的隐形术,融化在河水当中。 水域就此恢复了沉寂。 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袁河与霍残红藏在落星钟内,这层保护壳坚不可摧,又隐匿无踪,连气运也被彻底封锁,简直是安全到匪夷所思。 但他们缩在龙吸阵附近的一层污泥里,始终不敢移动,因为刚才圆圆老祖就是龙柱上,不断施法搜查。 “袁主事,你老祖没有找着咱们,这宝钟肯定能躲避她的探查!去找我姐罢,让她也藏进来!”霍残红一边提意见,额前法目朝外张望,落星钟的钟体几乎透明,只在袁河驱使吸星斗云时,它才会凝实变为彩色。 “怎么找!”袁河不同意:“动一下就有可能被发现!圆圆和雪摩士都去夺舍雨天师,正在殊死搏斗,万一看见咱们,他们肯定罢手言和,先抓咱们!” “他们为什么专逮着雨天师夺舍,不理会我姐呢?”霍残红想不明白。 “你姐只是一头小卒子,夺舍她要修为大降,对他们不利!”袁河只希望圆圆与雪摩士两败俱死,但胜负不由他决定,只能静观其变。 “我实在是担心我姐,你让我出去罢。”霍残红商量说:“我姐心里惦记我,她能跑也不会跑,见不着我,她危险更大,反正生死,我都要和我姐在一起。” “我答应保护你,绝对不会食言!你也别再提死字,今天死的妖族已经太多了,死不到咱们头上。”袁河能够化险为夷,全靠霍残红,自然不会置她于险地。 伸手触摸落星钟的钟壁,顿有一股热流传来,似是在给袁河打招呼,这让他心情转为舒畅,如果能把这宝钟占为己有,也不枉他经历的重重杀劫。 第101章 观星图 正思忖间,热流顺着手臂开始蔓延,直至冲入另一手握着的号角上,嗡嗡震震,仿佛与生俱来就有某种血脉牵连,涌动一股强烈的欢愉之感。 这异变让袁河醒悟过来。 ‘宝钟并不是给我打招呼,而是与号角有了感应,那雪摩士口口声声说我与宝贝有缘,恐怕不对,真正与宝贝有缘的东西应该是号角。’ 袁河心下笃定这个判断,却需要他进一步证实,他必须把雪摩士看到的卦相全部找出来,才能最终解开谜底。 可是他并不具备观气的根脚,问霍残红说:“你能窥视到摘星卦,如今宝钟近在咫尺,想必你能看到更多的卦相罢?” “我什么也看不见了。”霍残红摇头: “起初见了这宝钟,只觉钟面有霞光流动,却转瞬即逝,窥之不清,直到你老祖杀死百臂怪人,她施法时霞光静止了片刻,摘星卦这才被我捕捉!等我跟着你入微,连霞光也已经彻底消失,除了这一层半透明的钟壁,我什么也瞧不着。” 她仰头上望,焦急查探霍冬珑的身影,并未专心与袁河讲话。 ‘连她也没有办法,难道真要献血才行吗?’袁河寻思: ‘但圆圆警告过,猿血一旦渗入落星钟,有可能被月蛮道庭感应到位置,我不能冒险,况且真血未必就管用。’ 袁河忽然抓起号角,点在了钟壁上,既然宝贝与号角有缘,或许能演示卦象。 这一点,直让袁河目光大亮,脸上尽是惊诧之色。 落星钟的圆环内壁,悬盘七颗霞光星斗,星星相映,组成一副连珠星图。 这七个星斗当中,都有古猿挥臂的影相,它的巨手轮番变幻,像是在演化类似吸星斗云的掌卦,只不过,变幻的速度不一。 第一颗星的掌卦是静止的,与袁河从霍残红眼中看到的掌卦画面一模一样,没有添多,也没有减少,这一卦他已经得了传承,可以配合吸星斗云驱使落星钟。 第二颗星的掌卦同样静止,袁河透视进去,发现又是一副古猿摘星的画面,这一次古猿把星斗抛进火山,掌卦变幻之间,落星钟通体焚烧,这应该是另一式落星钟神威的传承,袁河下意识驱使掌卦,谁知体内妖力被落星钟瞬时抽空,方才演化了五六卦,妖力已经支撑不住。 ‘这式神通难道必须修为达到斩骨期才能释放吗?’ 他暂时中断,继续观看第三星的掌卦。 从第三星起,掌卦快速变幻,演化速度飙增,袁河来回细看,不能捕捉具体卦相,到第七颗星时,掌卦如似瞬移,飘忽不定,已经彻底模糊了。 这七星显然易见都是落星钟的神威传承,鉴于掌卦的演化速度一直在递增,那就必须修为走到一定境界才能施展出来。 但袁河想不明白,前两颗星为什么会是静止呢?另外,雪摩士所看到的气运挂相又在什么地方? 七星全部悬印在钟壁上,袁河抬头一看,钟顶竟然另有新天地。 “袁主事,我看见我姐了,她悄悄攀上龙柱,去找婵妃的遗体。”霍残红也在仰着头,但她对袁河观摩的星图视而不见,甚至是根本没有任何察觉,目光透出钟顶,一直盯着霍冬珑。 两姐妹自幼相伴,相互间非常熟悉,即使霍冬珑施展了隐形术,霍残红也能一眼认出来:“她取出了婵妃的火魄子,这宝物是金乌妖王亲手炼制,能够瞬杀妖师,她想做什么?” “她应该是想摧毁雨天师的肉身,即使让她偷袭得手,却未必能诛灭圆圆与雪摩士,反而会让她陷入险境,两妖夺舍不了雨天师,会继续夺舍她。” 袁河回答过后,才说起星图:“这钟内星光环绕,我的视线已经被彻底遮蔽,你竟然可以透视出去,你的水睛鲛根脚真是不凡。” “哪来的星光?”霍残红一脸懵然:“这里什么也没有呀,钟壁是透明的,我是依靠肉眼观看,妖力根本散出不去。” 袁河见她模样,并不是作伪。 袁河是依靠号角才让落星钟卦相显形,他试着脱离号角,只让号角触碰钟壁,星图也会瞬间消失在他眼里。 ‘这号角真是奇物,也不知袁小青在什么地方寻到!’ 想到了袁小青,他很快就在钟顶窥视到袁小青的模样。 半圆状的钟顶空间上,是另外一副繁星图,望去仿佛是浩瀚夜空中的周天星斗,星斗数量密密麻麻,惧是入微状,一时算不清数量,星星相连,编织一张螺旋状的星网。 这些星斗内部没有任何卦相,但是会斗转星移,相互转换位置,排列重组为一幅幅拼图状态的画面。 拼图时而重聚,时而溃散,真是神出鬼没、方位诡秘,让袁河如观天书。 类似这种孕化气运的星相,必须天赋推算根脚、或者修炼过推算神通,才能窥视星相的真正奥妙。 云克邪姐弟只能感应星相散发的气运,却是看不透星相的任何玄卦。 万年老妖雪摩士依仗天赋,捕捉了星相的部分秘密。 清水国的星宿白猿通过血脉力量,使用献祭方式,窥视了其中精髓。 至于袁河,如果他没有号角,他所获悉的内容连霍残红也不如。 但正是有了号角,让他彻底掌握了落星钟。 他忽然抬起手臂,把号角扎进了周天星图内。 落星钟为什么会出世,袁小青在什么地方见到号角,又是什么时候上贡给袁河,俱在星相中显示了出来。 当袁河看见星宿白猿时,神魂忽的颤栗,长耳中响起一阵老迈猿音: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就是始祖衣钵的继承者!” “我用星宿血替你破解了摘星第一卦‘吸星斗云’,摘星第二卦‘星火燎原’,又用星宿魂替你遮蔽蒲耳猿的卦相,让所有窥视卦相的生灵都视你为有缘者,只能擒你,而不敢杀你!” “你即入了落星钟,或许是被擒,或许是被困,倘若是圆圆大王将你镇压,那就施展你的吸星斗云,摘下我遗留星图中的那颗灭魂星,使用此宝杀她,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我已经死去,但你会继续活着,请你记住,猿族不兴,蛮族的追杀不会停止,无论你是否情愿,都必须肩负起复兴猿族的责任!东涯洲是诸猿统御的天地,不诛绝这些异族,你终究难逃一死!” 第102章 应劫者 白星师! 袁河认得这头星宿白猿,清水国内栖居有三十五支水猿族,白星师这一支是从陆上迁移到大河。 国中诸路水府每逢战事,都会找他占卜吉凶,但他只在外族那里德高望重,水猿诸族的妖师们并不喜欢他,惧都嫌弃他胆小怕事,对人族处处忍让,即使族中小白猿被杀,他也从不复仇。 但这样一头懦弱老猿竟然为了虚无缥缈的复兴大愿,甘愿献出生命,甚至为了完成始祖衣钵的顺利传承,处心积虑谋弑妖王。 这种行为很疯狂。 袁河无法理解,但这对他是一份恩惠。 ‘灭魂星又在哪里呢?’ 袁河抖动长耳,妖力顺着星宿白猿的传音路线涌入星图,很快捕捉到一颗星斗,那是传音的源头。 他旋即施法,结出一朵吸星霞云,掐指弹到那颗星斗上,轻轻一拽,星斗从钟顶脱落,化作一颗彩珠盘浮掌心。 ‘这宝物需要吸星斗云才能释放威力,却不知白天师是如何通过落星钟炼制出来的,他说能杀圆圆,真有这么强大的神通?’ 袁河先把彩珠收下,继续观摩卦相,赫然发现,这卦相不止能够演化过去,竟然还能推算未来。 这其实就是一个劫数。 落星钟在给自己占卜吉凶,从二十七前它出世开始,一直演化到小藏冰河的战局结束,它才算平安渡劫,再往后没有任何卦相显示,如果卦相全部应验,证明它已经彻底安全,再不用担心月蛮道庭那盏九目神灯的搜索。 落星钟所卜的卦,只出现劫数期间的应劫人或者应劫族群,绝不是每天发生什么事都会详详细细演化出来,仅仅是一幅幅预见性的拼图。 这让袁河回忆起最初与雪摩士沟通的场景,当时袁河猜测,推算是基于现实的布置,对未来作出了预见性的判断。 等袁河把落星钟推算的三十年卦相看完,越发肯定这种结论。 当初云克邪姐弟能够找到落星钟,应该是落星钟故意让它们找到,包括月蛮人追杀云克邪姐弟,也是它导致,逼着姐弟俩去找圆圆老祖。 它到了圆圆老祖手上以后,又引诱月蛮道庭开了东涯大祭,再逼迫这些应劫妖族去寻找袁河,并指引一条前往小藏冰河的避祭路线。 为什么一定要选在小藏冰河?因为这里有雪摩士! 落星钟故意找上这头参妖,让他抢夺落星钟,与圆圆老祖较量,两虎相争才能让袁河得到落星钟。 有缘者是不是非袁河不可呢?从目前来看,袁河是最佳选择,根源出在《神猿图录》上,东涯洲只有袁河一头猿妖能够施展,圆圆老祖学不会,她驾驭不了落星钟。 ‘但落星钟怎么会知道雪摩士潜伏在小藏冰河?并提前知道我能把‘吸星斗云’学成功?’袁河从卦相上找不到答案,他只能猜测,落星钟能感应雪摩士的本体气息,以及袁河身上修炼吸星斗云的混血气息。 如果袁河没有穿越,原主也会遇见袁小青,却有可能把《神猿图录》传授给袁小青,并不屑于索要号角,这样一来,袁小青就是落星钟的首选。 偏偏袁河穿越了,夺了袁小青的气运。 而气运能被夺走,那么落星钟占卜的未来事件并不是一定会发生。 万一某个环节出错,袁河有可能会死,落星钟也会重新择主。 “呼!” 袁河长舒了一口气。 落星钟的劫数卦相上,所有应劫者必须死,最后只能剩下袁河一头猿妖。 圆圆老祖与雪摩士,包括雨过庭与霍冬珑姐妹,统统都要死在小藏冰河,否则这一劫数,落星钟就算避劫不成功,它有可能被九目神灯镇压,所以只要漏网一个应劫者,它恐怕就会抛弃袁河。 ‘霍残红是怎么死的?’袁河仰望卦相,这是落星钟最近推算的卦相,也是战局的落幕。 此刻霍残红对自己的命运浑然无知,她问袁河:“袁主事,我姐偷偷潜伏在附近,并没有使用火魄子去毁雨天师的肉身,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在等待机会!”袁河的话没有说完整,卦相上显示,霍冬珑拿着火魄子潜伏,是在等待时机杀袁河,不是为了抢夺落星钟,而是防止袁河把姐妹俩灭口。 每一位应劫者的命运,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或是贪婪、或是恩怨分明、或是责任在肩,不区分好与坏,只要她们身在落星钟的杀劫里,就要应劫! ‘谅你神通再强,也只是一口钟!’袁河心想:‘你操控不了我的命!’ 操纵一次,就会永远奴役。 他猛的收回号角,这件宝贝就是落星钟的命门,只要此角永远在袁河手上,落星钟就要耗尽全部灵性与他周旋。 他突起一记惊雷臂,击晕了霍残红。 这女妖对他毫无防备,软绵绵昏厥,被他抱在怀里:“我承诺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但你不能插手,先睡着罢!” 作了一番隐匿,袁河掀开了钟口。 不远处。 雨过庭宛如一座冰雕,凝固在河底。 她孤自站着,连眼皮也未眨一下,但眸子里仍有生机流动。 外貌上看,她不死不活。 体内却涌动着疾风骤雨,两头古妖为了争夺她的肉身殊死交锋,厮杀的天昏地暗。 她泛金的长发上,不时渗出青猿、雪参、金鲛的妖魂精魄,三魂互不相让,刚刚被逼出头顶,旋即又凶猛的扎入天灵盖。 “人族夺舍容易,妖族却很难!我是金遁鲛族,虽然化形了人躯,却有天定的根脚差异,夺舍期间有碎体的隐患,即使你们侥幸夺舍成功,法力修为也绝不可能维持原状!” 雨过庭的声音透着凄凉,她自化妖以来,遵从本心,有恩必报,又恪守族规,严守戒律,三海族老祖们是什么作风,她尽数继承,从没有任何离经叛道,可是历经大河无数年的自然轮回,她始终看不透这世间的尔虞我诈,贪嗔痴疑。 一向敬重的圆圆老祖为什么突然间就穷凶极恶了? “过庭,你不要反抗,可以少受点罪。”圆圆老祖温和对她说:“莫忘了当年的恩德,没有我出手相助,你早被人族拔了鲛皮。” “不要听这凶灵蛊惑,她是在吞噬你的魂魄。”雪摩士挣扎道:“你要自行转世,否则连投胎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修为要高过圆圆老祖,但圆圆老祖修炼了人族真气,神魂携了朝元期的法力,已经稍强他一筹,如果雨过庭再对圆圆老祖妥协,这具肉身会轻松被圆圆老祖夺走。 第103章 雨过风停 雨过庭情知斗不过两妖,忽然出窍离体:“你们抢罢,这身体我不要了。” “你不能走!没有你的魂魄,控制肉身更加麻烦!” 两妖并不给她自生自灭的机会。 她也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为了防止消息走露,从而被月蛮道庭获悉落星钟的下落,两妖早就打定主意杀光所有的知情者。 灭口才最保险,一片残魂也不能留。 所以,无论是不是争抢雨过庭的肉身,她都必须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妖魂尚未渗出头顶,即被两妖一左一右死死咬住,重新拽进了肉身里。 出于求生本能,雨过庭开始了死前的剧烈挣扎。 雪摩士判断自己最终争不过圆圆老祖,忽然和谈说:“落星钟老夫永不再理会!老夫法体被你斩破,也自认倒霉!老夫能侦测小猿猴的踪迹,你先停手!” “我刚才探查过,他和落星钟已经全部消失,一点气息也感应不出来。”圆圆老祖有些意动:“你能找到他?” 这只是暂时妥协,圆圆老祖绝对不会让雪摩士逃走,化缘参的根脚过于逆天,残躯很容易复原,一旦恢复了法力,肯定翻遍东涯洲追杀她,她不会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大祸患。 “他就在龙吸阵附近,早前传音的时候,老夫在他耳朵里留了一丝化缘参音,本来可以给他下禁制,但是距离他太远,老夫忌惮被你察觉,不敢施展法术!”雪摩士略有沮色:“如果事先知道你在阴老夫,老夫早就镇住他了!” 这老妖最初的计划是把袁河骗出龙吸阵,结果袁河不上当,等他杀掉云克邪姐弟,仍旧觉得自己稳操胜券,谁曾想圆圆老祖修为低于他,却仗着落星钟轻松把他困住。 说来说去,他是低估了落星钟,这口钟才是真正的妖孽。 “我建议咱们各自控制一半鲛魂,先把小猿猴镇住,再杀光所有活口,最后再了断咱们之间的恩怨,你看如何?”雪摩士要争取一点缓冲时间,趁机思谋一个降服圆圆老祖的办法,继续鼓动: “你须知道,那小猿猴与一般猿类不同,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你我都判断不出来,他才是我们当前的最大祸害。” 圆圆老祖考虑片刻,赞同说:“好,先抓袁河!” 却也有条件:“但你必须听我的号令!落星钟的摘星卦被他获悉,他已经能够驱使这宝贝,并依仗此宝与我们斗法!如果吸星斗云全部灌入落星钟,能够唤醒摄血之力,我们只是暂居鲛躯内,法力需使在一处,绝对不能相互排斥,一旦鲛躯失了控制,就会被摄血之力趁虚而入,到时我们只能依靠神魂作战了!” “可!”雪摩士没有反对。 “袁河具体在哪里?” “老夫不是说了吗,他一直潜伏在龙吸阵附近,这就给你方位,直接瞬移过去!咦?” “出了何事?” “他开始移动了!到底想做什么?” 两妖刚刚说到这里,雨过庭的神魂突然爆发异变,涌动一股狂暴妖力,鲛躯映生出璀璨金光。 “不好!这小鲛要自毁妖躯!”两妖惧都感应出来,却是丝毫不惊,由他们联手镇压妖魂,生死已经不受雨过庭掌控。 但他们低估了雨过庭的抵抗意志。 “我已经不要这幅身体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我!”雨过庭的脾性历来温润,但她外柔内刚,面对两妖的咄咄残害,她抑制不住的愤怒起来:“圆圆前辈,你这样待我,那也别怪我心狠!” 她淬炼两千余年的鲛躯瞬间开裂,一身妖力尽数灌入神魂,结成一层金色光圈,裹着神魂瞬移而走。 这是她结合人界道门的《魂遁术》,独创出来的一种自保秘法,舍掉肉身帮助神魂逃脱。 本来她是为了防止被人族镇住,想不到今天竟然用在了妖族同道身上。 “轰!” 金遁鲛的肉身与内丹同时炸开,方圆几百丈的水流激荡翻滚,先是骤然收缩,汇聚成团,突又疯狂扩涨,化作一股冲击水流向外横扫,附近的冰山都被一摧而碎。 待到水流趋于平稳,两妖齐齐被震落河底的冰泥里,一时半刻挣扎不起来,显然都受了不小创伤。 “这鲛鱼忒是烈性,早知道去夺舍小卒子了!”雪摩士颇有懊悔,这是他今天第二次产生这种念头。 虽然夺舍妖卒会导致他修为大丧,却可以轻松抹杀妖卒魂魄,绝不会像妖师一样这么难缠。 但后悔已经晚了。 雨过庭的自毁才落下帷幕,一颗彩珠又射飞过来,悬浮在两妖头顶。 “这是……” 两妖不由一怔,不等他们作出任何反应,彩珠啪!的一声瞬爆,就似骄阳忽然从天上坠落河中,悬在他们跟前,刺目霞光尽数淹没他们的视线。 他们苦修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精魂,刚一被霞光罩住,即刻燃起一层霞焰。 “不!” 仅仅是一呼一吸之间,霞焰已把他们焚为虚无。 这是彻彻底底的抹杀。 死前他们并没有留意到是谁释放了彩珠。 袁河一击即中,而且他催动彩珠的位置非常特殊,正在雨过庭神魂瞬移的路线上。 他在落星钟的卦相上已经获悉雨过庭的抉择,故意转移到这里,等着雨过庭。 两妖都已经毙命,但危机并没有解除。 袁河二话不说悬出了落星钟,稳稳罩住肉身,这一刻,潜伏多时的霍冬珑已经出手,捏在指尖的火魄子应时飞出。 随着火魄子的瞬爆,冰河之中又燃起了汹汹烈焰。 霍冬珑抓住时机,准备把袁河与雨过庭全部杀死。 她自幼亡命,心如磐石,认定今天冰河大战的胜者会杀她灭口,所以她要先下手为强,即使袁河与雨过庭流露善意她也不会信,因为善意有可能是圈套。 只有死妖才不会存在威胁。 雨过庭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事态会巨变的如此惊险,当她被烈焰笼罩,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火魄子的威力只针对雪属妖躯,并不损伤神魂,让她幸免于难。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雨过庭迎着火焰冲向了霍冬珑:“他们杀我也就罢了,我们是同族,你怎么可以谋害我,落星钟真有那么好吗,竟让你鬼迷了心窍!” 她已经出离愤怒,神魂一下欺身过去,决意要夺舍霍冬珑。 第104章 镇压 霍冬珑早有准备,她身怀冬眠鲛的隐形术,雨过庭的神魂未必能找到她,谁知她刚要施法,却见一枚雪白剑丸飞至头顶,牢牢镇住了她的肉身。 再也动弹不得,逃不掉了。 她心知自己的偷袭行动已经被袁河侦破,不止防备了火魄子,又在她附近埋伏了广寒剑丸,但她并无畏惧,出手之前,她已经考虑过后果,如果这次行动失败,认命就是。 她平静凝望着雨过庭奔至眼前,轻而易举扎进她的眉心,妖师神魂的夺舍她抗拒不了,但她并没有必死无疑的感觉,因为一团燃着黑焰的小虫尾随着神魂,一前一后进了她的妖躯。 这黑焰小虫是什么东西,袁河意欲何为? 霍冬珑相当迷惑。 袁河目的是镇压她,以及镇压雨过庭。 这是袁河所能想到的最佳办法。 如果他没有看过卦相,霍冬珑会先使摄心瓶杀掉雨过庭,然后再用火魄子重伤他,他被迫反击。 霍残红得知姐姐死在袁河手上,深恨自己帮助袁河掌握摘星卦,最终自杀在冰河里。 这是落星钟给她们推算的结局。 每一头妖的命运都已经被落星钟算计妥当,袁河却没有让它劫数圆满。 但同时,袁河又不能让落星钟的秘密暴露,从而引发月蛮道庭的追杀,在不灭口的前提下,袁河只能镇压霍冬珑与雨过庭,并留她们在身边。 随着黑焰小虫掠入霍冬珑的肉身,袁河又把落星钟抛出,自她头顶一罩而下,把她困在里边。 这才现身出来,漂浮在钟外。 “凰蛊?袁河,你要杀就杀,为什么使这种歹毒法术折磨我?”雨过庭的声音在霍冬珑体内响起,两道神魂刚刚接触,黑焰小虫随之附身,把她们两个一块咬住。 十八年前雨过庭经历过狙击巫凰人的大战,她曾捉拿过蛊虫研究,自然是认得,但她不明白袁河怎么会驱使,并用在她身上。 这头黑焰凰蛊其实是当年巫凰少女镇压辟邪霞蚣的三头之一,被袁河使用白冥寒焰冰封,岂知它生命力极是顽强,并未被杀死,后来袁河从收缴的战利品里找到养蛊法门,一直把它养在身边,留作镇压恶妖的备用。 他自己也料不到竟然会用来镇压雨过庭,蛊虫威力稍低了一些,但雨过庭只剩一具神魂,她挣不脱,却能威胁霍冬珑: “雨天师,我有办法驱逐它,所以你不用担心,等月蛮道庭放弃追踪落星钟,我就会还你自由!” 雨过庭一时无言以对。 “霍冬珑心思阴险,她刚才驱使婵妃的火魄子,准备把你我全部杀掉,你还留着她小命做什么?” 袁河回答说:“没有她妹妹,我逃不过圆圆与雪摩士的擒拿,你讲究有恩必报,我也一样,这是偿还她妹妹的情分!事后大家两不相欠!” “落星钟是个大祸害!”雨过庭几乎在喊叫:“你把它留在身边,早晚要被它所害!” “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袁河话不多说,把落星钟转移到藏匿霍残红的地方,又使用号角与无花珠入微了霍冬珑肉身。 这次使用过后,无花珠的绿液彻底耗空,袁河没有办法恢复原始本体,但他并不忧心,因为雪摩士体内还有一颗完整的无花珠。 接下来,就是打扫战场了。 这处水域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斗法痕迹。 袁河先去收取龙吸阵。 这座法阵中遗落一座鸿尘如意峰,袁河早就听云克邪讲过,冥道六法当中有鸿尘真法,这是修罗族从帝土一脉继承的真传。 袁河毁掉云克邪姐弟的尸体后,翻找了他们储宝的乾坤袖,果真找到一套《鸿尘冥音》功法,还有完整的炼器法门,却是来不及细看功法内容。 当初八妖结伴潜入小藏冰河,玄悲与文萝最先被杀,其后云克邪与婵妃陨亡,尸体都在龙吸阵内。 他清理大半时辰才完工,然后又去雪莲寺主持童百手,这和尚是一派祖师,修为已经高至紫府期,却像猴子一样被雪摩士戏耍,也是可悲之极。 不过袁河转念一想,他自己不就是猴子吗,这种比喻不恰当。 童百手尸体上悬挂有两颗人头,全都贴有禁符,这两人是从流沙江一路追踪过来的月蛮山修士,神魂被童百手祭炼的不死不活,却吊着一口生机,并没有彻底陨落。 是不是抹杀他们,袁河暂时拿不定主意。 现在杀的话,月蛮道庭肯定会有感应,如果再派紫府修士降临小藏冰河寻找,袁河绝难抵挡,但不杀也不行,以月蛮道庭的恐怖手段,应该有办法通过残魂追踪到两人的位置。 ‘我必须尽快找到一处隐蔽水域,那雪摩士曾经讲过,他在冰河底下的水道中开辟很多秘密洞府,那些水道内遍布散雷乱电,即使朝元期修士也不敢乱闯,等我有了安全洞府,就能处理残魂了!’ 这么想着,袁河绕道去了雪摩士的残躯旁边。 方圆几里地,全是散落的雪参碎块。 这显然是雪摩士的原始本体,庞大足以类比鲸鲨,仅仅他的参须就有几千段,全是在落星钟内被霞光斩断。 袁河举着号角穿行其中,一段段缩小入微,方才收取十分之一,忽见一颗墨青色圆珠跌在断裂的伤口下方。 ‘无花珠!’ 这应该是当年大菩王送给雪摩士的无花珠,算是物归原主,不过这珠子被霞光斩裂了,现在已经损坏,有些可惜,但只要珠内的绿液还在,坏了并无妨。 ‘大菩王的恩惠如此厚重,他却不思报恩,反倒一心谋夺猿族至宝,死了也是咎由自取!’袁河并不同情雪摩士的遭遇。 他只惦记雪摩士上万年的收藏,应该比雪山三派的祖产还要多,说不定就有云克邪所讲的小藏树。 但宝物到底藏在什么位置呢? 类似妖王级别的妖修,都能在体内另开乾坤,雪摩士的遗宝肯定存放在某一段残躯当中,但他防御过于坚固,别说是袁河,即使雨过庭也不能在残躯上造成任何伤害,炼化就更加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袁河就等同于得到一座天地材宝的矿脉,却开采不了。 谁知等他找到雪摩士的参头,不由笑了起来。 这老妖把宝物储在参口的一颗牙齿内,碰巧被落星钟的霞光斩断,那齿中另有空间,却是开了一个缺口,里边灵光四溢,袁河可以随意探取。 第105章 一气化缘经 雪摩士的原始本体头大须长,一颗参牙就有十余丈大小,禁制却被落星钟尽数破坏,袁河肉身不入微,也能穿过参牙缺口。 里边储藏着数量众多的天材地宝,五颜六色闪着灵晕,却都散着透骨寒气。 袁河刚一入内,即使携带有婵妃赠送的避寒宝,置身片刻功夫,手脚已有僵化征兆。 这里不能久留,否则有被冰化的风险。 袁河仅仅大致浏览了一遍。 他发现雪摩士的储宝虽多,种类却单调。 一类是冰河灵珍,小藏冰河汇聚的天地精华比不上青黎长河,却出产特殊河珍,孕化的灵露与灵瑚具有天然的冰属性,雪摩士是冰河霸主,旦有像样的河珍出土,自是近水楼台,先占为己有。 参牙的八成空间都摆放着这种宝物,最珍贵当属冰髓,这东西能够抵御妖族的第一轮千年循劫,空间寒气这么浓,正是这些冰髓导致。 不过袁河并没有发现小藏树,也不见雪极山特产的灵花雪莲,或许是水生灵草不易储存,即使河底长有千年火候的草花,也被雪摩士及时吞服或者炼丹。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雪摩士秘密修建了药园,把小藏树与雪莲培育了起来。 这需要袁河慢慢寻找。 还有一类是雪摩士从河外寻来的收藏,宝器珍品极少,应该是对他无用,丹药更是绝迹,人参草灵能够延年益寿,他本身就是一颗逆天药丸。 他大半藏品都是从外族修士手上掠夺的典经书籍。 这些功法当中,有一部采用参皮炼制的玉书,雪光闪闪引得袁河注目,封面写着《一气化缘经》五个字,他实在难忍好奇,掀看了几页,不由心绪大动。 ‘世间奇术当真是匪夷所思!修炼此经竟然可以把天材地宝炼入肉身,生经脉、衍血骨、贯真气,如臂使唤,那我岂不是能把号角也炼入猿躯了?’ 当年袁河曾让薛无垢炼化号角,耗时数年,却是寸功未有,如果修了这部真经,问题应该可以迎刃而解。 但袁河想不明白,雪摩士拥有《一气化缘经》这种本命神通,为什么不给参躯上多炼一些大威力的灵物呢,岂不是比法宝用起来更加顺手?要知道驱使法宝必定损耗妖力,挥动手臂却不需要啊! 雪摩士估计是寿元太多,为了打发时间所以著书立说,他在经书内叹息了自己的根脚,大致意思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他的真正根脚应该是‘一气化缘参’,每炼化一件灵物入体,血脉中会诞生一股异气,不利于他提升修为,关键是影响他捕捉气运,异气越多,气运卦相越模糊,越是纯血,卦相越清,因此这些岁月以来,他始终保持肉身的纯净。 ‘原来是这样!’袁河心想:“怪不得无花珠没有与他肉身相连,那珠内封印有猿血,他害怕混杂了根脚!我却是不怕的,长耳猿似乎天赋能够吞噬外族真血,越混越霸道!对了,他根脚的‘一气’是不是指‘气属妖物’呢?” 这点非常重要,等袁河渡完斩骨风劫,需要继续修炼《万象镇劫身》,第二重神通叫做‘东朝紫气’,需要集齐十二道气属真灵印,这个‘气’不是妖气,也不是真气,而是与自然相关的四季天气,草精木怪最常携带这种真血。 《神猿图录》内没有记载‘一气化缘参’这种根脚,估计是太过稀有,连著者都没有见过。 ‘还是先找雪摩士的洞府吧!’ 眼下不是研究的时候,袁河把经书放回原处,握着一副卷轴离开了参牙空间。 尔后把雪摩士的参躯收捡完毕,又在战场细细检查,确定没有任何纰漏,这才返回去寻找三妖。 霍残红此时已经苏醒,正立在落星钟外边,见了袁河,她着急询问: “袁主事,你把我姐囚禁起来,准备怎么处置?” “先禁着,等风波过去再说!”袁河在钟顶施了吸星斗云,只要霍冬珑试图闯钟,霞光攻击会即刻启动。 等找到雪摩士洞府,袁河会布置一道囚禁法阵,今后霍冬珑会一直受困,直至双方分道扬镳。 “她刚才对我讲,她是误会了你,才对你出手,你不杀她,我们都感激在心,也谢你手下留情。”霍残红又说: “但你不能永远困着她,如果你怕我们泄露落星钟的秘密,那就索性把我们都杀了,假如你不怕,早晚也要放我们走,何不现在就放?” “现在不行。”袁河道:“东涯大祭并没有结束,你们随时有被生擒的可能,早前参妖命令大和尚镇压两个人族修士,月蛮道庭有可能沿着青黎长河与流沙江一路追查,持续时间会很长,你们必须留在小藏冰河。” “那要留多久?”霍残红左右看看:“这地方冷飕飕尽是寒气,也不见一头水族,住起来比枭魂山还可怕。” “再可怕也要住下去,一直住到我认为安全的时候,就会让你们走。”袁河翻看手上的卷轴,这是雪摩士制作的河底地图,世间仅此一份。 老妖怪把河底所有水道都已经摸索清楚,水道从雪极山小藏冰河,一直延伸到积雷大泽,这数万里的河底水域,就是袁河今后落脚的地方。 “跟着来!”袁河驱使落星钟前面引路,开始在河底探险。 霍残红没敢继续求情,孤自跟在后边,时不时朝钟内看一眼,刚才与霍冬珑交谈,她已经获悉雨天师的神魂渗入霍冬珑肉身。 她没有办法与霍冬珑说悄悄话。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她是即惊又怕,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当初她帮助袁河掌握摘星卦,是想找袁河换一个交情,袁河也信守了承诺,并没有让她和霍冬珑被两个老妖怪灭口,即使霍冬珑试图杀死袁河。 但她们姐妹与袁河存在这样一个大裂痕,今后该怎么相处啊? 偏生霍冬珑被困住,她又不能自己逃跑。 ‘即使逃跑,万一叫人贼给逮住,到时抽魂炼魄,把袁主事的老底抖出来,那就是对不起他。’ 霍残红心想:‘袁主事是妖中豪杰,否则他不会留着我姐的性命,就这一点,已比大河多数同道都要好,我便一直跟着他,等将来混熟,还怕他不放我姐?哎,其实我们已经很熟了,十八年朝夕相处,天天都在见面,可是半点交情也没有呀。’ 她轻叹一声,想起袁河曾经说过的话,水妖的命就像是河水流动,平淡而冷漠。 此时冰河的流淌正在加快,似是要潜入地底断层。 她环顾扫了一眼,见是一条绵延数里的庞大漩涡,像是择妖而噬的巨兽,让她禁不住打起寒颤。 漩涡深不可测,无底无边,正如她的未来一样。 第106章 罚天雷域 霍残红突然急前一步,挨在袁河身边,笑着问:“袁主事,咱们这是要去哪?” “去找一座洞府!” 言罢扎入漩涡。 也不知下潜了多深距离,霍残红察觉到袁河重调方位,继续向北探险。 水温越发阴寒,河底遇不见一草一树,沿途全是孤耸的冰山冰石,雪摩士的地图上勾勒着通往洞府的详细路线,这些山石的形状,就是辨认方向的唯一标记。 袁河的视线受寒气所阻,寻路非常麻烦,若是他单独赶路,极容易迷失方向,便对霍残红说:“我来告知你冰山的造型,你用第三妖目搜索,这样咱们的脚程会更快一些!” “我也只能观遍周围几里地。”霍残红的妖法同样遭到削弱,却比袁河看的远:“这些冰山像是被雕刻出来,长的怪模怪样,有些圆形,有些是方形,已经没有山体的轮廓了。” “如此才好!”袁河判断这是雪摩士所为,山体形状不一,找路更方便:“前面应该有座葫芦山,你把它找出来!” “就在那儿!”霍残红显得很兴奋,朝西北方向猛指,她是在为自己能替袁河出把力而高兴。 就这样,两妖默契配合,按照地图路线缓慢的逼近洞府。 霍残红历来爱讲话,她见袁河没有表现不耐烦,一路上说个不停:“袁主事,咱们寻找的洞府是普通的水妖巢穴,还是像望梅城一样漂亮?” “地图上没有显示。”袁河说:“料想不是巢穴!雪摩士活了那么悠久的岁月,早就能够化形人状,法力又是妖王巅峰,即使金乌王宫他也能轻易建造出来!你去过望梅城吗?” “只去过一次,那年你到边荒水域征调三海族弃民服役,我也是役民之一。”霍残红牢记着这段往事,建宫的三个月,也是她一生为数不多的悠闲日子: “不过当时我才八岁,做不了差事,被你安排在一座石屋里,与弃民的小孩儿住在一起,整日吃喝不愁,过的很舒适,你是望梅妖官,肯定没有留意我,但我那时就见过你。” 距离建造望梅城已经过去二十四年,对于袁河来讲,却如发生在二十四天之前,这是妖族对时间的惯有思维,岁月流逝的速度快,一年如似一日。 毕竟他们常年待在河底,沉睡与潜游占据着他们生命的大半时光,日常生活不像人族那样丰富多彩,也不用替生计奔波操劳,永远体会不到度日如年的感觉。 “袁主事,那位雪摩士前辈至始至终都没有化形,他身边又没有孩儿,像这种独来独往的妖怪,必定住不惯空荡荡的大宫殿。”霍残红忍不住畅想未来: “如果他是穴居在洞府,咱们可以先盖房子,自从离开了望梅城,我姐手把手教我怎么建造水庄,闲的时候,我自己也在研究人贼的各种建筑,我现在什么都懂,你使唤我保准顺手,你看怎么样?” 袁河没有搭理她,这女妖有话唠的毛病。 如此过了两天,阵阵雷鸣之音隐约传入袁河的耳朵里。 目的地快要到了。 根据地图上标记,前方应该就是凶险万分的小藏雷域,雪摩士的洞府位于雷域的正中央。 从地图上看,小藏雷域像是一座杀机四伏的迷宫,这宫中每隔百十丈就有一座被坚冰掩埋的地井,雷电都是从地井内冲出来,法术根本搜索不到地井的准确位置。 即使探勘出来,却也很难掌握雷电出没的规律。 地井数量又不可计算,每一口井都有不同的孕雷轨迹。 也只有像雪摩士这种潜伏上万年的老妖怪,才有能力在迷宫中开辟出一条安全路线。 继续朝前游动,雷音越响,河水的环境也越发光亮。 但是亮光却透着一种诡异的淡紫色。 等袁河终于抵达小藏雷域的边缘,脸色已是惊骇莫名了。 前方的水域当中,一根根水桶粗的紫色雷柱,好似蛟龙冲天,透着铿锵啸吟,凶猛的朝上飞蹿,骤一显形,又瞬时消退,起起伏伏,声势浩大壮观,真如苍穹内的雷电风暴一样。 那些雷柱密密麻麻,没有规则的透地而出,柱与柱之间,还能相互感应,涌动一条条狭长雷纹,就好似结成了一座无边无际的升雷大网。 生灵处在这样的雷域中,弱小如同擎天巨人脚下的小蝼蚁,只要遭受一次波及,就要殒命当场。 真像是人间地狱啊。 霍残红打前张望,下意识后退几步,抽了抽嘴角:“袁主事,你找错路了罢?即使把咱大河的妖族同道全部聚齐,也别想冲破这雷区。” “那也未必!”袁河摊开卷轴细看:“这些雷柱的运转是有规律的,幸好雪摩士已经把规律摸清楚,从哪里穿行,又是什么时候走,只要严格按照他推演的办法,就能横渡过去。” 他心想怪不得雪摩士敢夸口,即使人族的朝元期老怪也不敢穿越小藏雷域,雪摩士历次渡劫也都躲在雷域当中,那自然是安稳无忧。 这地方简直是躲灾避祸的不二选择。 落星钟是透明的,霍冬珑在钟内也可以远眺雷域环境。 雨过庭忽然警告袁河:“这里孕化的雷电像是罚天神雷,妖王让雷柱击中,顷刻间也要化为飞灰,袁河,你要考虑清楚,这片雷域不能擅闯,雷柱上飞溅有雷丝,你们都是妖卒之体,沾着就要毙命!” “落星钟能抵御雷丝吗?”袁河问道。 “不能!”雨过庭语气笃定:“不信你把落星钟抛进去试一试!这宝钟的防御虽然坚不可摧,但你修为太低,只要让雷丝罩住钟身,吸星斗云与落星钟的联系瞬间就要被切断,这口钟会从你身上震飞出去,失落在雷阵当中,你将永远无法寻回来!” 其实袁河心里相信她的判断。 早前霍冬珑释放火魄子,袁河提前作了防备,但冲击力仍把落星钟震的摇晃翻滚,几十圈都未停止。 如果袁河现在驱使落星钟与妖将斗法,能借助落星钟立于不败之地,无论妖将怎么打,都无法把他从钟内震出来。 假如是妖师攻击落星钟,法力足以震断吸星斗云与落星钟的联系,即使落星钟防御再坚固,袁河也必败无疑,所以他只能依靠落星钟抵御妖师一次攻击,仅此而已。 遇上再强一些的妖修,比如妖王级别,一击能把袁河震死在钟里。 所以这口钟对于袁河来说,绝对不是万能。 第107章 莲花分身 “雪摩士标注的路线方位都是雷丝劈不到的漏洞,雷力再强也有空隙可以钻。” 袁河观察了一会儿,漏洞确实存在。 但必须入微状态才能穿行,袁河的入微比雪摩士小的多,应该可以畅行无阻,却也不是没有担忧。 路线方位绝对不能走错一步,否则就要死在雷击下。 “雷电的余威有可能把我们震离方位!”他问雨过庭:“这种罚天神雷有什么克制之物吗?” “据我所知,没有办法克制。”雨过庭说:“这是灭生雷,世间生灵的寿数都有极限,如果超过了这个极限,罚天雷一定降临头上,妖族渡万古重劫,人族孕化元神,都逃不过这种惩罚,却是不知为什么会在冰河底下冒出来。” 她仍旧不建议袁河冒险:“如果在雷域内找到落脚点,自然可以确保我们的安全,但穿行在里边几乎没有活路。” “那你说到哪里去?”袁河望她一眼,看见的却是霍冬珑的面孔,金遁鲛永远也不存在了: “落星钟未必能保护我们不被人贼发现,不进入雷域,就要东躲西藏,躲上一千年也别想安稳修行,我马上要渡斩骨风劫,这劫数有天象,入微也摆脱不了,所以雷域必须要闯,没有商量余地,你只需要告诉我,如何能削弱罚天神雷。” 雨过庭顿了顿,有些不习惯袁河发号施令,却也不反抗:“这种雷连削弱也没有办法,我渡过两次千劫,次次都是白雷,我是使用冰髓削弱雷劫,冰髓是妖族的无价之宝,青黎长河旦有出产一两颗,都要被争破头皮,即使我本体不毁,也没有收藏。” “我碰巧有冰髓。”袁河是从雪摩士那里得来的:“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探探路。” 随着他靠近雷域,发现覆盖地井的土壤有些特殊,雷电升出来,土囊会瞬间融化,但雷电消退的时候,土壤又自行愈合。 他看不出这种土壤与河底冻泥有什么区别,反正是灰糊糊的颜色,当即悬出一颗冰髓踏了上去,岂知冰髓与土壤即刻产生相吸的感应,这股吸力极是强悍,把他肉身牢牢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咦?这是什么土,竟然能吸住冰髓!’袁河一点不惊,寻思:‘吸力这么强,即使雷电余威的冲击也能抗住,但我又该怎么移动呢?’ 他下意识踩动金遁靴,不曾想瞬移却被克制,其实即使不被克,这法靴的灵气也快要耗尽,用不了几次。 他又驱使夜翼王孙的风骨轮,肉身‘嗖!’的蹿前几步。 ‘哈!’他笑了笑,一口气朝前奔行百十丈,稳稳站在雷柱下方,这个位置是雪摩士推演的第一个雷击漏洞。 头顶的雷丝轰轰炸响,余波气流围着肉身搅动,却是撼动不了他分毫。 他再接再厉,继续前闯,又穿行十余根雷柱,真是轻松自由。 等他按照原路返回时,心里免不了一阵感叹:‘没有风骨轮与冰髓,我绝对进不了这座雷域。’ 当年夜翼王孙给袁河介绍过,风骨轮是采用幽凰风髓炼制出来,无论在任何环境中遁行,都能御风不受干扰。 但袁河并不知道,雷域土壤与冰髓所产生的吸力,这是一种自然环境。 即使雪摩士也没有领悟其中奥妙,因为罚天神雷的余威太强,他稍不留意也有被卷入雷眼的可能,所以他每次往返洞府,同样需要冰髓保护,但他肉身强横,能冲破土壤吸力,不过行走速度要缓慢一些。 如果雪摩士还活着,让他得知袁河能够来去如风的穿过罚天雷域,这老妖怪肯定是要目瞪口呆的。 通行的办法已经掌握,只要平安闯进去,袁河的处境就能彻底安全,于是走前他取出白冲与鲁乔的头颅,全部抛进雷眼。 望着两人被雷柱彻底抹除,袁河撤了落星钟,收藏起来,他要把法力尽数用在风骨轮与冰髓上。 “途中不要妄动,走错一步,我们就要死!”袁河揽住两妖,很快淹没在漫水的紫色雷光里。 霍残红实在畏惧雷域环境,想把袁河抱紧一些,但冰髓形成的吸力让她动也不能动,甚至连眨眼都做不到,只能胆颤心惊陪着袁河冒险。 霍冬珑同样惊忧在这种形如天威的煌煌劫雷里,直至穿行大半日,随着袁河加快遁速,一下破水而出,仿佛撞开水帘,冲进一座灵气畅通的空间,袁河重新使用落星钟罩住她,她才恢复混乱心绪,忽觉被囚禁才更让她平静。 “这地方竟然可以呼吸,光亮也如岸上的白天一样!”霍残红缓过神,顺着空间打望一圈,发现这是一座长满雪莲的冰池,忍不住大喊:“袁主事你看,池中有一棵大树,那树下建有木屋!” 那棵树如同蘑菇,通体泛银,躯干与树叶闪烁强光,辐射出一层巨大光圈,隔绝了河水,天然形成了这座空间。 如果袁河仍旧是原始本体,那颗树的高度不足一丈,树根处环绕了一圈土壤,上面的建筑物根本瞧不见。 土壤外围是人工挖掘的环形水池,种着十几株雪莲,袁河一脚踏出去,就能跨越莲池。 伞状的树杈稍微宽一些,但直径与高度相当,整体面积其实非常小,根本容不下三头水妖。 不过三妖入微以后,环境就显得大不一样了。 以微观角度观摩,这座空间足足横跨十里方圆,那棵银树称的上参天高耸,遮天蔽日,树下的建筑群较为朴素简陋,仿照了凡界普通人家的木屋。 这里就是雪摩士的洞府! 袁河踩着雪莲的叶片,燕子抄水般掠过莲池,降落在树下的木屋前面,仰头望了望,门上悬有‘化缘殿’的牌匾。 雪摩士的入微体与普通蚕虫类似,即使化形,也该是一个指人,他建的房屋自然是以他的体格为标准,对袁河而言,肯定是过大了。 仅仅一座房门就能容纳几十个袁河并排通行。 或许是雪摩士断定没有谁能闯到这里,洞府根本不存在禁制。 但袁河仍旧认认真真检查。 “呀!这里有人贼!”霍残红好奇心旺盛,开启法目往里偷瞥,结果只看一眼,就被吓的尖叫起来,一下缩到袁河身后。 袁河也有些捉摸不定,这里怎么会有人贼呢? 房内确实站着一个女子,却是始终一动不动,细看的话,会发现这是一座像是白玉雕成的玉像,通体莲花色彩,如同一具假身。 第108章 河灾 袁河初步推断,这具雕像是雪摩士的守洞傀儡。 不过随着雪摩士的陨落,傀儡已经无主操纵,沦为一件死物,无法再保护洞府。 自打袁河遁入空间,反复搜索潜在危险,半点声响都未听到,除了银树与雪莲,以及这两种草树散发的浓郁灵气外,便再没有任何异常。 他抬头望了望屋外的参天大树,这一棵正是他试图寻找的小藏树。 “雨天师,小藏树你了解多少?” “小藏树又叫小藏磁木,能够散射磁光,因它是冥属草类,威能一律针对魂灵,无论人族还是妖族,神魂出窍以后,只要让小藏磁光罩住,那就再也动弹不得。” 这是镇压神魂的利器。 但袁河还有一个困惑,小藏磁光是冥界六大真术之一,天生就克制巫凰人,但巫凰人并没有魂魄。 “无魂生灵害怕这种磁光吗?” “我曾经从人贼手上抢到一柄小藏光宝,拿来对付无魂阴尸,它们似乎并不畏惧。”雨过庭没有给出答案。 等袁河炼制了小藏剑丸,再遇上巫凰人才能得到检验。 聊到这里,他吹出一口妖气,推开房门,却未入内,立在门前打量里边环境。 门内大堂极是开阔。 却无桌无凳,不见一件家具,墙壁也没有装饰,只在中间挖了一口灵池,雪莲傀儡站在池内。 它长着一副女人身躯,体格却超过袁河四五倍,留有一头银色长发,发质与常人无异,外露肌肤如雪凝固,隐隐透着红晕,细看就是真皮真肉,五官浑然天成,就如吸风饮露而活成的玉人,绝非玉块雕刻所做。 它身上裹着一件淡白衣衫,负手而立,本该是威严出尘之姿,但是两颗眼珠却带给它一种诡异感觉。 它眸子里竟然浮闪有海水影子,似有潮汐流动,看的越深,越觉它眼中另有玄机。 袁河正沉浸时,忽听雨过庭低声呢喃:“海母真睛!”这语气似喜似惊。 大河水族说起‘海母’,都是特指一支海鲸族的始祖,她名气比不上海娲娘娘,却比海娲更古老,但是后裔很早已经灭绝,反正青黎长河不曾出现过这种根脚。 袁河也只是偶有听闻:“这雕像与海母族有关吗?” “天地间只有海母族长了潮汐眼,它的眼睛像极了海母真睛,肤色也是纯白,但模样太过古怪,看起来并不是三海族遗骸。”雨过庭尚不能确信,她是从长辈口中得知这一族的存在,具体是什么样貌,她可不曾见过。 此刻被困于落星钟内,她妖力散不出来,也没有办法仔细甄别。 袁河对这种根脚更不熟悉,但他曾经看过雪摩士的《一气化缘经》,当下把这部经书取出来,或许会有傀儡的记载。 翻找一看,果真发现了相关内容。 当年雪摩士为了寻找进阶真灵的机缘,伪装成妖奴,混入雪极山的人界道门,期间服侍过两位紫府修士。 其中一位法号方素师太,她在某处古遗址探险时,找到一具残破的海母族遗骸,她贪爱遗骸根脚,一心要把遗骸炼制成分身傀儡,却是功败垂成,因为她无法从遗骸中唤醒海母族的天赋神通。 雪摩士从她口中得知海母族的奇绝天赋,在她死后继续炼制,耗时近千年炼出一具完整的海母莲身。 这具莲身与人躯已经没有差别,就是修为低了点,只有妖师境界。 看到这里时,袁河有些想不通,区区一头妖师傀儡为什么值得雪摩士如此重视,竟然投入千年心血? 雪摩士潜伏雪山道门期间,还曾帮助人族修士炼制十余具类似傀儡,每一具他只记载了炼制过程,以及所用时间,以便推演他的独门功法,经过不知多少次的失败,最终才形成别具匠心的《一气化缘经》。 至于炼制这些傀儡究竟是做什么用,雪摩士并没有记载。 袁河看完海母莲身的介绍,问雨过庭说:“潮汐眼都有什么神通?” “大海、大河、大江内爆发的所有水灾,潮汐眼都能定住……” 雨过庭话未落音,地面忽然晃动了一下。 袁河立时觉察到不妥,刚说到灾,灾就来了,这座洞府难道不安全? 其实很安全,但随着雪摩士的陨落,现在已经成为险地。 雕像脚下的灵池波纹滚滚,逐渐沸腾,条条银色树藤‘呼呼!’着破水而出,长蛇一样盘转缠绕,片刻功夫就把雕像双腿缠的结结实实,朝着一边儿猛拽,似是要把雕像推倒。 这之后,屋外的银树开始剧烈摇晃,伞状树杈散开狭长触手,在半空来回舞动,树心内紧跟传出阵阵嘶吼,听去就似恶魔咆哮。 整座空间很快沦陷在银树的发狂中。 触手的摆动幅度越来越强,掀起一团团螺旋气流,在空间内肆无忌惮的横扫。 这是天摇地晃的一幕。 像是地震突然爆发。 “袁主事,发生什么事了?”霍残红本以为到了一座世外桃源,想不到杀机又突然出现,祸事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这棵小藏树已经化妖!而且妖力极强,但是灵智尚未大开,它只知道逞凶示威,如果不尽快制服它,它会把我们全部卷到雷眼里去!”雨过庭优心说 “那该怎么制服它?”霍残红被气流扫中,只觉脸庞火辣辣的疼痛。 “袁河,我们先撤出去!”这种紧要关口,雨过庭发现袁河竟然在愣神,不由大喊:“快离开空间,不然就晚了!” “我们不能走,否则就再也进不来!”袁河揽着霍残红钻进落星钟,迎前冲进房门,悬浮在雕像上空: “雨天师,这雕像其实是一具肉身,你立刻夺舍它,然后把潮汐眼的法力尽数使出来。” 刚才的愣神功夫,让袁河想明白雪摩士为什么要炼制海母莲身,应该就是为了对付小藏妖树,所以这具傀儡根本不是在看家护院,而是在保持空间的稳固,雪摩士活着时能够驱使傀儡,他一旦陨落,傀儡就失去了应有作用。 “你确定这雕像可以夺舍?”雨过庭自然希望得到一副新肉身,这是活命的唯一机会,但海母莲身并不是真正人躯,添加了雪莲寒物,万一夺舍失败,她神魂有可能受到重创。 “可以。”袁河抬手下指:“雕像与灵池像是炼为一体,绝对不能倒掉,否则你夺舍了也没有用,届时潮汐之力镇不住小藏妖树。” 这也意味着雨过庭即使夺舍成功,也不能离开灵池半步,她必须一直施法阻止小藏树的狂躁。 第109章 海珊玉壁 随着雨过庭的神魂渗入雪莲傀儡。 它双目闪烁潮汐风暴,体外结出一层寒光,迫使它腿上的树藤缩回水池。 不一会儿,小藏树停止晃动,地震也缓慢消退。 空间重归于安宁。 “这躯体无暇无缺,根脚比我以前的本体金遁鲛更厉害。”雨过庭难掩喜色,虽然傀儡不是纯粹的三海族遗尸,却被雪摩士祭炼的几乎完美。 潮汐眼是探险大海的最强神通,雪摩士付诸这么多心血,也是考虑到将来有可能被月蛮人追杀,好逃入大海避难。 结果便宜了雨过庭。 她显然是化祸为福。 袁河却显得心事重重,小藏磁光能够克制黑焰凰蛊,恐怕不能继续镇压得了肉身的雨过庭。 闯入雷域前,袁河把诸事都已经打算妥当,囚禁雨过庭与霍冬珑,不让两妖干扰他修行,谁知雪摩士会在洞府留下这样一个大隐患,导致他现在处境被动。 他随之把落星钟收了起来,还给霍冬珑自由,如果雨过庭睚眦必报,到时候,他就要与霍冬珑联手。 行走在生死边缘,还要处处防备,袁河也觉无奈。 但假如重选一次,袁河照样会救雨过庭,因为不救不行,现实摆在这儿,雪摩士洞府必须雨过庭的神魂才能常住下去。 “雨天师,你能从灵池里出来吗?” “咦?我的腿里像是被种了禁制。”雨过庭脸上浮出诧异表情: “我不能动,否则小藏妖树会破土而出,毁了这方空间!我也能感应小藏树的灵魄,它一直在沉睡,我们吵醒了它,它非常愤怒,不过潮汐之力让它重归平静,它现在开始胡言乱语。 说什么‘猿庭已灭,东游老爷到底折翼在何方?海珊玉璧一分为二,找不到东游老爷的半壁,我永难追回吾族圣物,海珊娘娘保佑我吧,别叫我客死异乡……’” 霍残红在一旁听着,觉得小藏树的言语莫名其妙: “这妖树灵智未显,它哪里知道猿庭,再说它是草精木怪,怎么会扯上咱三海族的娘娘?它是不是生病了?” “它没有生病!灵智初开的妖族与人族婴儿一样,都会牙牙学语,听到什么学什么,它应该是从别处偷听到这番话,便牢牢记住,反复学着说。”袁河问雨过庭:“小藏磁光能不能祭炼魂魄?” “能!”雨过庭也已经明悟过来: “它是从这具肉身上捕捉了一丝残魂残识,它说的话其实是这具肉身所留!但东游老爷与海珊娘娘是谁,海珊玉壁是什么东西,吾族的圣物又是什么呢?” 遗憾三海族的传承已经尽数断了,即使海母与海娲的一部分传说,也是从外族口中听来,此刻雨过庭燃起一股决心,那便是继承这具肉身的遗志,追回海珊玉璧与圣物。 她殊不知,其中半块玉璧已经落在袁河手上。 当年方素师太在一处遗址里找到这具肉身,肉身遗物自然也都落在她手上,等她死后,雪摩士又全盘接收了她的衣钵。 早前袁河检查雪摩士的参牙宝藏,记得有一块半圆形的蓝玉,但他当时根本没有细看,也不知是不是海珊玉璧。 “我们要在这里长期居住,雨天师,这座空间能不能稳固,都要依靠你,想必你清楚这具雪莲肉身的重要性。” “你放心,我暂时不会离开,我要把小藏树的记忆全部找出来。”雨过庭明白袁河的意思,也知道他心中忧虑,坦白讲道: “圆圆老祖的事情我很痛心,却不恨她,因为我的命是她所救,但我与你族的渊源也就此而终,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收留一只猿!至于你,你用蛊虫拘禁我,这是事出有因,我不会把你的行为当作是冒犯,你又给我一具肉身,这是逼不得已,我也不会把你的行为当作是恩惠,就此揭过去。” 雨过庭俯视着袁河,想起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袁河已经留给她极深印象,这次躲避东涯大祭,假如没有袁河,她绝对活不成,她其实倾向于袁河对她有恩,但圆圆老祖改变了她对恩仇的看法,都说人心难测,妖心又何尝不是呢,似袁河这种机敏的猿猴,此刻肯定在戒备她,怕她抢夺落星钟。 ‘可我真没有此意!别说一件猿族至宝,就是一百件又有什么用?能阻止人贼抢夺,还是能阻止人贼血祭?都不能!况且落星钟只有猿族能用,我怎么会稀罕!’ 但无论她怎么解释,袁河都不会彻底信任她,她明白这一点,故此她虽然挣脱黑焰凰蛊的束缚,却未有透露,早前树藤缠着雪莲傀儡,磁光气息过于浓厚,蛊虫已经萎靡不振,被她轻易困住。 她不能让袁河对她疑神疑鬼,从而私自逃离这方空间,那么她将永远困在这里。 她尽量使用温和的口气: “蓝峰对我讲过你狙击人贼的手段,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妖族不能内斗,人贼才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你有本事抵御他们,我作为妖师,会给你提供应有的帮助,只要我还在这里住一天,就会给你护法,你遇上任何修行疑难,都可以来请教我,但我要走的时候,你须把我送出雷域,我讲的够不够清楚?” 再清楚也没有。 袁河希望她真是开诚布公讲出这番话。 “既然你清楚,那就退下罢。”雨过庭朝他摆摆手,却不让霍冬珑姐妹离开。 袁河判断雨过庭是要算一算旧账。 别看她们是同族,却不存在什么血脉情分,反倒相互仇视,这是三海族的性情缺陷。 谁知等他走到门外时,听见雨过庭说:“你以下犯上,谋弑族长,原本罪不可赦,但你自幼漂泊边荒水域,免不了对我心怀怨恨,我从未照顾过你,也不会要求你对我尊重,过些年月,我要返回青黎长河,需要借用你的冬眠隐匿神通,如果你办好这差事,我会对你既往不咎。” 这番话是故意讲给袁河听,雨过庭不会处罚霍冬珑,更不能杀,否则袁河一定会逃离。 就这样,四妖迎来暂时的和睦共处。 袁河期待这种和睦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他围着小藏树转一圈,树下搭建的木屋非常多,他随便找了一间住进去,心想:‘这几天就像是趟了一遍刀山火海,好在是有惊无险,终究是平安了,这一切劫难都是源自落星钟,它推算只我一妖能够幸存,却为什么不给我警示雪摩士的洞府危机?即使我按照它的卦相,放任雨过庭三妖死去,但我如何能在小藏树制造的水灾中活下来?难道它的最终打算是把我也杀了吗?’ 袁河盘坐在落星钟内,让号角触碰钟顶,再也没有任何卦相显示。 ‘它想驾驭我,但我也想驾驭它!我这就把号角炼入肉身,到时再看它有什么反应!’ 第110章 炼角 随后几天,袁河潜心贯注,全面研读《一气化缘经》的心法要诀。 这是一部由妖族独创的神通,也只有寥寥几族能够修炼。 妖族讲究根脚,诸般术法基本源自天赋,不能像人族那样博采众长。 袁河正是妖族中的异类,他练的成。 他手上这部经文分了上下两部。 上部是精髓,行功与诸多炼器法门有些类似,是以化缘气为根基,炼制天材地宝,融入己身。 区别在于这一道独特的化缘妖气,它是让世间所有灵物与本体建立血肉相连的关系,而非为了驱使或释放灵物的力量。 袁河的号角是世间罕有之宝,角内蕴含着无边奇力,天赋炼器的薛无垢甚至无法与号角产生感应,即使妖师妖王恐怕也炼化不了它,但如果袁河施展《一气化缘经》,根本不需要与号角奇力对抗,也不怕奇力反噬,只要让它变成肉身的一部分,那么它的奇力自然会全部归袁河所有。 这是一种蛇吃象、蚕食鲸吞的占有方式。 无论号角力量有多强,化缘妖气都能把它轻而易举的降服。 关键是化缘气怎么修炼出来?人躯练不成,几乎所有妖躯都练不成,天地间只有草灵化缘雪参才携带这种灵气。 所以袁河必须先渡斩骨风劫,等他进阶到妖将,吞噬了化缘参真血,然后才能驾驭化缘气。 不过渡劫需要时间,凝结真灵印同样耗时漫长,为了更快速的炼化号角,袁河准备提前行动。 行动办法来自《一气化缘经》的下部。 上部心法是炼己,下部心法则是身外化缘。 大和尚童百手的百臂与雨过庭的雪莲分身,全是雪摩士通过下部经文炼造出来。 ‘老夫以参骨作鼎炉,封印劫风于炉中,投千年寿数雪莲为药,祭炼三年可得一条金身手臂,再以化缘气炼入童百手肉身,成就百臂大约用了十世岁月!’ ‘海母族遗骸损坏严重,炼制分身实在不易,老夫以六株五千岁雪莲为药,又以参牙为金,参发为木,参须为土,参血为水,同入骨炉,祭炼八百载才有无暇肉身,后用化缘气作火,补全五行,最终唤醒海母真躯的潮汐之力!’ 这些都是雪摩士炼制分身傀儡的法门。 因为要化形人躯,主药一律是雪莲,但袁河用不到莲花,号角不需要化形,让它直接长在额头就可以。 袁河决定先使用参骨鼎祭炼号角,给号角种上金木土水四行参力,等他修出化缘气,再炼角入体,最后补全五行。 这样一来,袁河可以缩短数年时间。 参骨鼎收藏在雪摩士的参牙空间内,鼎外封印有炼宝禁制,鼎内是劫风,并不需要袁河时时刻刻守在一旁。 参牙、参发、参须也都有遗骸,雪摩士本体被落星钟斩为数千段,他妖躯各个部位已经支离破碎,袁河要用多少就有多少,唯独缺少真血。 这一天。 袁河又一次施展吸星斗云,驱使落星钟罩住一截参躯,试图把真血摄出来,却再度遭遇挫折。 ‘吸星斗云灌入钟内,肯定有摄血之力存在,我曾投入一节蚣骨,不消半日就把辟邪霞蚣真血给抽出,为何参躯毫无动静?’ 落星钟具备摄血神通,已经被袁河验证过,以后再收集到合适妖骸,他不用变身血云无垢蚌,使用此钟更为方便。 但此钟的威能大小,显然是与袁河的修为高低有关,他现在只能把妖将真血抽出来,妖师耗时要数日,至于妖王遗骸,恐怕要连续不断驱使落星钟数月,才能功成。 ‘必须要先渡劫吗?’ 其实袁河数年前已能触发斩骨风劫,却是忌惮东涯大祭,迟迟不敢行动。 如今祭杀已经落幕,修为进阶不宜再拖延。 算起来,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迎劫,他对这个劫数没有担忧,斩骨劫风威胁不到他,《万象镇劫身》的神通正是诸劫克星,他已经练成第一式‘吸星斗云’,掌握的炉火纯青,心中把握甚大。 但无论多有把握,渡劫过后他的妖躯都要陷入衰竭,因他天赋是灵耳,劫风会集中在脑袋上,致使他昏厥的可能性非常高,他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思虑再三,他暂时放弃渡劫念头。 ‘我掌握有人族道统,白冥真气已经贯通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冲击玄胎期同样有希望,我可以先结玄胎,如果成功,那我法力足以确保我渡劫期间保持清醒,而且渡劫前我要先把《鸿尘冥音》修炼完成,再祭一枚剑丸,到时双剑合璧,布下剑阵,即使妖躯受了重创,我也有充足的防御力。’ 想到这里,袁河从猿击袋里捏出三个锦盒,里边装着一颗元鳞果、一颗蓝芝蚌珠与一株玉浆葵,都是蕴含天然药效的大河灵物,吞吃可以让真气灌顶,增加凝结玄胎的几率。 元鳞果与蓝芝蚌珠是袁河自己寻找得来,这两宝加起来也比不上玉浆葵,此种水葵专孕玄胎,是袁河从婵妃身上搜刮的宝物。 静坐小半个月,袁河把心绪调整到最佳状态,张口把玉浆葵摄入,一股暖流旋即入体,到了腹中,温度开始升高,仿佛结成了小火团,灼烧感异常强烈。 片刻后这火团猛的爆开,分化成条条气流,顺着经脉游走,他全身很快被热浪覆盖,头顶开始升腾白烟。 时间一点点流逝,汇聚在体外的热浪在袁河的抵御下慢慢冷却,内府却又有异状,像是有蚊虫在叮咬,体内真气换了一种方式侵袭。 袁河不厌其烦的运转白冥心法,随着真气不断横扫经脉,肉身最终恢复如初,上空赫然结成十几道灵力漩涡,甚至满溢到木屋之外。 这异变惊动了在莲池旁边发呆的霍残红,她仰头瞥了一眼,心想袁主事在修炼什么奇功? 她正瞧的入神,忽见灵力漩涡凌空一坠,纷纷缩回屋内,尽数落入袁河头顶,涌进丹田,结出宛如实物的气壁,到此时,法力一下冲破闸门,洪水一样灌入全身,澎湃真气让袁河如同脱胎换骨,进阶玄胎期顺利的难以想象,元鳞果与蓝芝蚌珠根本就用不上。 第111章 葫中剑 “袁主事,你身上有没有携带三生玉?” 霍残红睁着法目看了半天,见袁河屋子里没了动静,走到门前喊话。 袁河仍在打坐,稳固玄胎期的法力,隔着房门回道:“你要三生玉做什么?” “我想建一座玉殿。”霍残红闲聊一样的交谈:“这地方全是白色,看上去有些单调,光秃秃也没甚么生气,我有草花种子,也准备一并种在莲池里,养上四五年就能拿来做衣裳。” 她就是想找些事情打发孤寂时光,她寿数刚过三十,在鲛娲族里才是成年,她又不像袁河一样能够修炼道门真气,妖躯淬炼是极漫长的过程,即使有什么灵丹妙药,也无法一蹴而就,故而她对修为提升没有急迫感,又笑道:“我不叫你吃亏,我连你的洞府一块建。” 袁河这才开了门,等她跳脚进来,又问她:“你姐呢?” “她被雨天师留在跟前,往后都不能动,直到雨天师离开为止。”这是变相囚禁,霍残红的自由没有受到限制:“雨天师不曾约束我,这空间我可以随意走动。” “雨天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离开?” “东涯大祭对青黎长河的祭杀才结束,但东涯洲这么大,月蛮祭祀肯定还要持续一些年月,雨天师判断十年内不会彻底落幕,所以她十年后才会考虑离开。” 霍残红其实非常喜欢这里,虽然被困在几里方圆内,但周围有雷阵保护,反正人贼不敢跨越雷池半步:“袁主事,我是一点不愿走,我想永远住在这儿,可是如果我姐要走,我也只能跟着她。” 她知道霍冬珑一直在惦记混血弃民,绝不会长久留下,即使雨过庭不要求,霍冬珑也会主动返回青黎长河。 袁河却想,有这十年时间,足够他给逃离东涯洲做完准备,不管雨过庭三妖是否活着,袁河都已经下定决心,永久移居海外。 天地之间不止一座东涯洲,海外必然另有古陆,妖族也不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祭品,总归会有圣妖统御者存在。 虽然梅哈儿对他说过,深海横渡艰难,经过一代代前辈出海探险,也不过是发现了一座外陆,但袁河有入微神通保护,他有信心探索更远的距离。 他也不怕浪费寿元,如果渡过斩骨风劫,他至少能活三千岁,这也是妖族的最大优势。 “三生玉已经成型为坚固河珍,你拿去没有用。”袁河抛给她一件淡黄色的鱼袋:“这里边装有枭魂石、化金灵泥和玄阴木,把宫殿盖满树下,想必也够了。” “谢谢袁主事。”她拎着鱼袋跑出去。 袁河闭目继续打坐。 玄胎期是人族修士迈入长生之门的第一步,结成玄胎后大约能活两百岁,但这点寿数对妖族来说毫无诱惑力,袁河只看重玄胎期的深厚法力。 此时再施展《白冥寒焰》与《广寒剑典》,已经能够威胁到妖将,法力越高,法术的威力自然会随之提高。 但他掌握的道门神通有限,斗法手段也比较单一。 数日后,他开始研究云克邪姐弟的《鸿尘冥音》。 ‘鸿尘’是一种诞生于冥域的灵土,色泽偏红,内部自生有迷魂音,使用此土炼制法器法宝,往往具备御音类威能。 《鸿尘冥音》就是如此,这功法包括两式神通,一式叫‘心魔舞’,另一式叫‘如意音波’,需要配合云克邪姐弟的本命法宝鸿尘如意峰才能施展,这宝峰一旦悬出来,先给目标种下心魔舞,迷住神魂消除抵抗力,再用如意波镇杀肉身。 ‘神通有些不足,万一敌手携带有克音宝物,那么无论魔舞还是音波,全部都要失效,我祭炼的剑丸需要再增加一式剑招,当年我在枭魂山水域狙击金丹修士庞赤信,这老怪驱使了一口金鞘剑,能演化‘金隐脱鞘’的神通,我何不在山峰之中炼入一口隐剑呢?’ 那年袁河使用‘九峰迷凰阵’困住庞赤信,这老头为了脱逃,碎掉剑鞘去镇压梅婠,剑体被袁河抢到手,但这是一口法宝,与鸿尘如意峰一样品阶太高,袁河根本无法炼化。 雨过庭肯定能炼,她是水族罕有的炼器大师,自幼就在编织龙绡,随着修为提高,她所炼制的法衣品阶也越来越升,件件都是精品,袁河的金遁靴正是拜她所赐。 如果把鸿尘如意峰与金隐剑交给雨过庭,她能轻松把两件法宝合炼为一体。 不过袁河并没有去找她。 仍是决定自己炼制。 云克邪姐弟收藏有鸿尘灵土,但他们的炼器功法多与山峰有关,从不使用剑丸。 ‘大和尚童百手杀掉两位月蛮道庭修士,并抢了他们的乾坤袖,如今都落在我手上,这种名门大派弟子,肯定收藏有剑丸的炼制典籍。’ 想到这里,袁河逐一翻看卫冲与鲁乔的遗物,果真有了新发现。 葫中剑丸!这是一种把飞剑炼入葫芦的法门。 ‘其实葫芦比山峰更厉害。’他寻思:‘我可以使用鸿尘土炼造一柄葫芦,让如意音波从葫口扩散出来,如果音波一击无法灭敌,那就再祭葫中剑,就这么办。’ 等他把材料准备齐全,功法也领悟透彻,便开始炼制他的第二枚剑丸。 其实他并不算炼器行家,在栖侠洞居住十年,他使用鼎炉炼制过不少祭骨丹,法器却没怎么炼过,仅仅是初窥门庭。 如今他想炼制大威力的剑丸,自然是处处碰壁。 一晃过去半年,他耗费了大把材料,剑丸的影子也没有见着。 ‘真是无趣!’他不得不中断炼制过程,必须找雨过庭请教一下炼器心得才行。 此时落星钟已经摄取了足够的化缘参血,号角需要先入炉。 他把参骨鼎摆了出来,掀开鼎盖一看,鼎内盘浮一股螺旋风,渗血刚一投掷进去,即刻化为血色风雾。 他又陆续投入参牙、参须与参发,最后才抛入号角。 根据《一气化缘经》的介绍,鼎中劫风能把参躯的灵力全部抽出来,并融入号角当中,耗时比较长,以号角的品阶,恐怕需要数年时间。 袁河准备让参骨鼎自行运转,但他正要遮住鼎盖,却发现参血渗入号角的一刻,青光忽然大盛,号角似是有掌影浮动,这些影子与袁河在落星钟上观看的掌卦颇有一些相通之处。 第112章 无象荒门 ‘这号角上到底在演化什么卦?’ ‘化缘参血能够显形卦相吗?’ ‘号角也有气运傍身,是不是和落星钟一个级别的宝贝?’ 看见卦相的一刻,袁河心中涌出诸多疑问。 他不着急弄清卦相的起因,垂首在参骨鼎上方,目不转睛观看掌影的变幻。 落星钟封印有七道掌卦,若非星宿白猿破解前两卦,袁河掌握不了‘吸星斗云’与‘星火燎原’。 他本以为号角上的掌卦速度会快不可见,岂知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掌影流动异常缓慢,而且每一道掌影都携带着嗡嗡震震的轻微颤抖,有时掌影上还会出现纤细的裂痕脉络。 ‘它受伤了吗?’ 这号角的角尖开了一个小孔,于此才能被吹出角风,但小孔边沿的螺纹残次不齐,像是损伤所致,如果号角真的曾经受过重创,那它演化的掌卦被袁河清晰捕捉,也就能够解释了。 ‘它的大口螺纹其实也不平整,怎么看都不像一件完整宝贝,有可能是从什么东西上断裂下来,但我一点不可惜,如果它灵性仍旧存在,肯定和落星钟一样算计我,我也没有机会把它炼入肉身里。’ 正是因为如此,袁河炼化号角才更放心,也更有信心,连落星钟都找它庇护,雪摩士也看不见它的气运,它的本事可想而知,假如它完好无损,雪摩士的《一气化缘经》绝难奈何它。 袁河开始反复琢磨号角掌卦,这些卦相如同影子一样缠在号角表层,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到何时结束,一遍遍的循环演化。 待到袁河把卦相牢记在心,忍不住摆动手掌,随着他开始驱使掌卦,体内妖力疯狂涌动,尽数汇聚到掌心。 ‘咦?我与号角有感应了!’ 袁河大为意外,只见那根号角仿佛活了一样,在参骨鼎内蹦蹦跳跳,很快挣脱了劫风笼罩,化作一团绿光飞到他掌中。 掌卦并没有停止,袁河仍在运转,直至体内妖力耗空。 当他手上的动作停止时,号角突地映照一层绿色光圈,罩他在其中,下一刻,他的肉身呼的猛缩。 这诡奇的一幕让他瞠目结舌:‘我本身就是入微状态,较之原始本体小了上千倍,现在竟然再次缩小,难道这根号角能把我变成一颗微尘吗?’ 其实他现在的体积只比蚂蚁小了几十倍,远远构不成原子肉身,但这样的状态已经隐匿全无,谁也发现不了他。 ‘那我该怎么变回去呀!’他忽然犯起愁,号角掌卦变幻离奇,显然是一套类似《解真入微功》的大神通,只是他现在推演不出完整轮廓,究竟哪一卦可以恢复真躯,他破解不了。 考虑好一会儿,他决定使用老办法,摄取无花珠的绿液,吹出号角的角风。 还别说,这办法果真有效。 掌卦带给他的震撼也着实不小。 为了验证这套大神通的藏匿威能,待到妖力还复过来,他又一次入微,尔后离开房间,准确潜入雨过庭所在的木屋,看看雨过庭能否感应到他。 入微绝不仅仅是缩小体积这么简单,躲避东涯大祭时已经有了明证,号角入微体能把血气、生机、方位甚至气运统统隐形。 出了房门,首先看见卷着袖子的霍残红,正在热火朝天搭建她的宫殿。 最近这半年,霍残红一直在围着小藏树盖房子,乐此不疲,但她独自一妖在忙活,效率肯定谈不上高,至今才使用三生玉堆出一座大屋顶玉殿,本来是想让袁河居住,但袁河嫌弃她盖的不好看,于是她又起第二座,在美观上绞尽脑汁,进度自然更加缓慢。 从她身边悄无声息绕过去,走了十几丈远,尚未抵达雨过庭的门前,袁河忽然止步,垂着头下望。 这个位置闪烁有一颗淡银色的光团,但无论袁河怎么观摩,始终看不清光团的模样,伸手摸了摸,顿有针扎的感觉,却是一点不疼,反而与体内妖气产生感应。 ‘这东西竟然也是入微体?’ 袁河以为这是什么天材地宝,一时好奇,举起了号角,对准光团吹出了角风。 谁知这一吹,真是吹出了一个惊天动地。 许是光团体积太小,涨大的时候被袁河捕捉了它的样貌。 竟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银色光门,门中凝聚一座磁光漩涡,散射的光芒与小藏树的磁光一模一样。 袁河一看就知,这是修士搭建的传送阵门。 但袁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座传送门的体积竟然庞大无比,从它拔地而起那一刻,就在朝着周围疯狂延伸。 片刻间已经涨破小藏树的空间,却仍旧不停止,一举冲入河水,直至扩涨到雷电密布的罚天雷域当中。 当它最终停止延伸时,若以袁河的原始本体衡量,它的直径足足有一百丈。 诡异的是,从地底升腾而出的雷柱,天罗地网一样笼罩传送门,却迟迟击不碎它,它的防御力当真是强悍到离谱。 “呀!这是什么鬼东西!”霍残红已经吓呆,捂着嘴巴仰望传送门,又喊:“姐,袁主事,雨天师,你们快看,从地底蹦出来一座磁光门!” 袁河赶紧复原肉身,谁知他刚刚显形,就听见雨过庭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袁河,小藏树失控了,它发疯一样缠住我们,快过来!” 小藏树不是发疯这么简单,莲花环池内的泥土尽数松动,这棵树正在连根拔起,但它不是自愿出土,而是被传送门的吸力笼罩,它缠住雨过庭与霍冬珑是为了自保,就如同溺水者去抓救命稻草一样。 它把树下的房间全部缠住,试图寻找稳固树体的所有东西,连袁河也不例外。 但是它的诞生正是因为传送阵,虽然这阵门的防御极其坚固,在罚天神雷连番轰击之下,裂痕已在门上酝酿,它的本体能给传送阵补充抵御的力量,结果被牢牢吸住,不断抽取它的妖力。 它的伞状树冠最先扎入光门,树根随之也被吸了进去,最后是树藤缠绕的雨过庭与霍冬珑。 “姐!”霍残红望见霍冬珑的身影,不管不顾飞扑过去,伸着手臂去抓霍冬珑。 此时阵门的左上角出现第一道缺口,门内的磁光漩涡随之溃散,化作一堵磁墙,静止不动。 吸力也瞬间消失,上百条树藤被一切而断,软塌塌跌落泥土里。 霍残红差了一步没有抓住霍冬珑,闷头撞在磁墙上。 第113章 玉景福地与望古宫 这场惊变发生在一霎那,又急又险,树藤在空间内交错抛甩,见屋缠屋,见妖缠妖,纵然听到雨过庭的呼喊,袁河也无暇它顾。 随着小藏树连根消失,空间即刻被河水冲塌。 此时袁河已经做好撤离准备,却见传送门的磁光忽然熄灭,动荡随之趋于安定,他的处境也在转危为安,便留着未走。 他使用避水柱重新稳固这一方环境,等到河水排空,发现霍残红瘫在阵门下面,晕晕乎乎的转醒,抬手拍打磁墙,姐!姐!叫个不停,表情甚是哀伤。 这一切都是袁河导致,但他真是无心,如果他知道那团银点是一座如此庞大的传送阵,他绝不会吹出角风。 他走了过去,立在霍残红身边,开始打量磁墙,薄薄如同一面镜子。 两头的墙壁上正在蔓延裂缝,恐怕用不了太久,罚天神雷就能把整座阵门轰击的支离破碎。 ‘雨过庭与霍冬珑到底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这阵门的存在年限一定不短,入微显然是为了藏匿,如此布置又是意欲何为?袁河正考虑这个问题,忽听磁墙上传来雨过庭的声音。 “袁河,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袁河听见了,只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一时没有回答。 霍残红却猛的抬起头,抹抹眼泪:“我能!”她单手抚住墙壁:“雨天师,我是残红,你和我姐去了哪里?” 她倒豆子一样讲了好几句,却只得到雨过庭的重复发言:“袁河,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雨过庭一直在重复,显然无法捕捉霍残红的一语一言。 袁河见此状况,抬手摁住霍残红的肩膀:“你不要急!让我来处理!” 霍残红仰头瞧瞧他:“好罢。”就此沉默下来,却是一脸焦急。 袁河踏前几步,刚刚侧耳到墙上,雨过庭忽然更换了新说辞: “袁河,我与东珑到了一座叫做‘百猿涧’的寒冰瀑布,这里居住的妖族全是你们猿族,坐镇有一位妖师,他说他家在这里居住无数年,祖上是为了看守‘无象门’,只是岁月过去太久,无象门是入微体,没有谁能发现,渐渐就遗忘了它,这阵门完好可以传送,即使阵门损坏,声音仍旧可以穿透。 这是小藏地磁之力,但你须把传音法术使出来,送入你面前的阵门。” 袁河觉得神奇无比,他回应了第一句话:“你们还在东涯洲吗,无象门是什么来历?” 那边静了片刻,才有雨过庭的叹息传来,果真有效果,她道:“无象门突然开启,我们都以为要死了,谁知却是因祸得福,这‘百猿涧’位于大荒洲的玉景福地内,归望古宫统御,大老爷虞无祚是羽耳猿的根脚,他弟子们个个都有圣祖修为。 袁河,大荒是我们妖族的天地,三海族有位洪荒老祖仍旧存在,她也统御一座福地,我准备带着冬珑去投奔她,真想不到,眨眼就跨海传送到大荒,如同做梦一样。” 袁河与霍残红听了以后,俱都傻眼了。 早前小藏树发狂的时候,就该让树藤给拽住,一块传到对面去。 袁河忙问:“雨天师,这座磁门损伤不大,你问一问大荒的天师,如果我把磁门修复,是不是也能传送过去?” “这是无象门!洪荒时代被猿族与冥族两位老爷合力炼制出来,望古宫门徒才懂得祭炼法门,它也最怕罚天神雷的攻击,只要被神雷击中一次,就要耗费无数年心血修补,即使让你知晓炼制办法,以你的修为,数千年未必能重新触发它的传送法力。”雨过庭在转述百猿涧妖师的话。 “你最好去寻找新的无象门,东涯洲共隐匿五座无象门,每一座都通往大荒洲。” 茫茫天地,哪里去找?“既然你知道有五门,能不能从其它门中重回东涯?” 雨过庭忽然止音,换了一个懒洋洋的男猿之声:“嘿嘿,小孩,你怕是不知道,洪荒年间天地崩塌,九洲曾经移位,东朝……哦,就是你们所谓的东涯与三圣洲被圣人施了无象仙法,早就失落在深海里,谁也进不去。 东涯是咱家祖庭,老祖们从未间断找你们,如今无象门突然显世,这事其实很重要,我本来是想汇报给望古宫的小老爷,可是这两个三海小娘娘苦苦哀求,等她们投奔了自家老祖,再让我上报,我心软,也就答应了。” 显然是害怕落星钟的消息走漏,导致她们惹上祸事。 “谢老祖你周全之恩。”袁河拿出恭敬态度。 “哈哈,我是凌风猿,身上有东游老老爷的血脉,想当年,东游老老爷与海珊老娘娘可是洪荒最有名的姻缘呢,我又怎么会不周全海珊老娘娘的娘家孩儿?”他是在念旧,言语充满唏嘘感。 袁河却无心打听旧事,他察觉到罚天雷域应该就是为了防止无象门显露真身,不让大荒妖修兵临,否则这无数岁月,东涯洲不该一直处于失落状态,他请教说: “如果我走海上,能不能寻找到大荒?” “不可能!洪荒时代东洲与三圣洲全部遁隐,你出海只能抵达三圣洲,其它地界你永远也找不到!不信你可以去试一试,无论你航行多少年,最终仍旧绕到东涯与三圣洲,诸洲的大仙们全在搜索,却是发现不了一个两洲生灵,只有无象门才是唯一通道。” 骤然听闻这个消息,袁河只觉心里一阵发堵,他本以为青黎长河是一个笼子,难道东涯洲竟然也是一座禁制的囚笼,如果出海走不通,那他必须寻找无象门:“老祖,除了这一座,其余四座传送门都藏在什么地方?” 那凌风猿对他说:“好孩儿,无象门具体在哪个位置,岁月过去太久,恐怕只有望古宫的大老爷才清楚,不过你莫怕,老祖我再给你指一条明路!咱家的东游老老爷舍身前,为了给他的宝贝找风髓吃,开辟一座通往南凰洲的阵门,你去试一试,看看能否先绕路去南凰,然后再出海到大荒,也是一样的。” 袁河已经多次听到东游老爷,却不细问这位远祖来历:“南凰阵门又在什么位置?” “当然是在东游老老爷的道场里,洪荒年月,咱家的几位老爷们都住在五乐山,也就是你们现在称为‘积雷大泽’的地界,不过那个传送阵是否还在,我可不敢保证了,总之还是无象门更保险。” 第114章 三圣 袁河本打算出海,却被凌风猿这样诫告,就此陷入踌躇之中。 如果凌风猿所言属实,那么东涯洲他需要继续呆下去。 他也不觉有什么幸与不幸。 即使东涯洲隐遁,妖族一代代仍旧能够生存,炼成真灵之躯的老妖不是没有,只要袁河谨慎一些,修至妖王境界并不困难。 他眼下唯一的隐患是落星钟,但只要遮蔽住这东西的气运,防止消息走露,就不怕被月蛮道庭通缉。 雨过庭与霍冬珑全部传送去了大荒洲,无数年来,外洲修士都入不了东涯,她们把消息传开也影响不到袁河。 退一万步,袁河真就被追杀了,他也可以按照雪摩士的修行办法,潜伏在罚天雷域内。 这么一想,袁河也就释然了心事,他传音给凌风猿说: “按照老祖你的介绍,从洪荒年代开始,东涯洲已经失落,这期间积雷大泽不知被多少强修搜查过,从未传出过什么五乐山,假如真有东游老爷的道场,恐怕在上古时期已经被翻了一个底朝天,毕竟一直以来,统御东涯洲的都不是我妖族,而是那些月蛮人……” “他们不是月蛮,而是逆蛮!”凌风猿忽然语气激愤:“从今以后你要改口,只准喊他们逆贼!这些异族抢我家园,全都该死!” 袁河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这世间的是是非非,不过是谁统御,谁就是金科玉律。 “我是想说,积雷大泽那么大,东游老爷的道场具体在哪个位置?” 袁河把这番话讲完,传音已是断断续续。 左右远望了一遍,发现磁墙的裂缝在扩大,罚天神雷的轰击越发凶猛,无象门已经抵挡不住,传音的威能正在衰减。 如果神雷把传送阵门劈碎,碎块陷落在雷柱附近,袁河绝难收捡回来,常年累月不断雷击,早晚要化为乌有,那么这座阵门就将永久无法再使用。 袁河考虑是不是使用号角把阵门缩小,但号角的角风最大笼罩范围只有十几丈而已,即使他有办法把角风扩大,可是阵门一旦入微,对面的声音极有可能再也传不过来。 要知道,正是因为袁河无意间恢复了阵门的原始模样,磁墙的传音威能才被唤醒,这种洪荒年代遗留的东西,运转法则稍有一丁点变动,后果就不堪设想。 于此袁河放弃了缩小阵门的念头,任凭此门被毁掉。 对面那头凌风猿也感应到磁力衰竭,讲话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洪荒那场大战,打的天崩地裂,山川横断,江河倒转,东涯洲分离后,即使让咱家的老祖们现在降临过去,也辨认不出原始地貌,总之你记住,只要有入微体出没的地方,就该有咱家祖庭的遗址。 如果你实在找不到东游老爷的道场,偏又叫逆蛮的宝贝给盯上,那就陪同你身边的滴血娲前往三圣洲,当年失落在两洲的宝贝就那么几件,碰巧就有海娲娘娘的封真榜,只要你们找着了这宝贝,一定死不成,它是咱妖族的保命符!” 袁河觉得这任务难度更高,落星钟是自动出世,这才被他寻获,而且经历了三十年杀劫,海娲娘娘名气那么高,她的伴生宝贝估计比落星钟还要厉害,藏匿的功夫肯定是一流。 又心想,这头凌风猿到底是什么历来,懂得真不少,难道大荒洲的妖族全都像他一样见多识广吗? 另外妖族的始祖那么多,是不是每一头都有各自的宝贝呢。 “请问老祖,三圣到底是谁?我以前没有听闻过这些妖族圣贤?” “连海族三圣都不知道?哎,你们那里的传承真是断裂太大!”凌风猿轻叹: “三圣即是海潮、海娲、海珊三位娘娘啊!好孩儿,再过一些年月,咱大荒就要大军开拔,前去收复失地,可惜三圣埋骨月潮山,封真榜上无姓名,咱们死一个就要少一个,你们既能开启无象门,就有天定大气运,可一定要找着封真榜……” 声音到此而止。 袁河面前的磁墙一轰而碎,溃散为点点磁星,消失的无影无踪。 “磁门去哪里了?”霍残红朝前摸了摸:“我一句话也未和我姐说,如今我们相隔两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她自伤自叹,雨过庭与凌风猿的传音她也能听见,却只想着如何与霍冬珑重逢,她自幼被霍冬珑看护,骤然失去这一位至亲,顿觉恍然若失,情绪不宁起来。 至于无象门、东游道场、封真榜,她是半点没有记在心上。 她看了看袁河,问道:“袁主事,我们将来该怎么办?” “先住下来,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袁河走去一旁,开始重建小藏树空间。 “反正我没有地方去,青黎长河太远,我独自无法返回,你将来去哪里,我也去哪里!”霍残红抢着清理杂物,动作极是麻利,边说: “袁主事,我有千里眼的神通,也和人贼打过仗,我其实很厉害,等我渡过斩骨风劫,能帮忙更多!如果,如果你觉得我是累赘,那我一辈子住在这里。” 她此时才意识到修为的重要性,打定主意今后要刻苦修行,万一袁河不准许她跟着,那她就要自己保护自己。 两妖各做各事,却是不再交流。 直至他们清空废墟,使用三生玉搭建了洞府,才长谈了一次。 “我有两件宝物交给你,你须把它们的秘密找出来。”袁河取出封真盘与半块疑似蓝珊玉璧的蓝玉。 封真盘与东涯大祭有关,蓝珊玉璧与东游道场有关,这是袁河现在最关心的两件事,霍残红的根脚与这两宝都有联系,比袁河自己研究更容易: “你不要有压力,即使找不出来也无妨,我们受困在这里,如同坐牢,处境却非常安全,雪摩士在此潜伏上万年,始终没有被发现,一路修至妖王境巅峰,我们学他也未尝不可,所以提升你的修为是当务之急,这两宝你慢慢祭炼。” “那我做衣裳给你穿!”霍残红蹦出这么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 “可以。”袁河轻笑一下,他明白霍残红的意思,平白无故得了他的宝物,霍残红心里过意不去,准备以宝换宝。 这天过后,袁河心无旁骛打坐。 孤自静待了七日,他引动了斩骨风劫。 第115章 悬空耳 袁河头顶一朵霞云,盘坐落星钟内。 劫风已经起了。 开端如似春风拂来,贴着他的猿毛遍遍吹刮,一层叠一层,风势一波强一波,很快就有了呼啸怒吼的狂暴。 砰砰! 风刃撞击在钟身,又触之反弹,重归于袁河体上,交汇盘斩,形成螺旋,彻底淹没了他。 多年前袁河全程观摩过恶不作渡风劫,领略过天象威力,骤起的一霎那,恶不作就如遭了千刀万剐的惨刑,皮开肉绽苦不堪言,他无迎劫之法,全凭自己妖躯与意志,被动接受苍天惩罚。 袁河却完全不同,吸星斗云就为镇劫而生,驾驭风力淬炼他的体魄,霞云绽放在身外,裹着凶猛来袭的风刃,一丝丝渗入内府猿骨,对他来说,这不是天罚,而是他寻获隐藏根脚之中的力量途径。 始祖们诞生于远古洪荒,生来就有无敌真躯,只手擎天,呼风唤雨,统御这一方天地,灾来擒灾,劫来镇劫,后裔俱归他们造化,或洒血成命,或捏土成身,或吐气成形,世世繁衍,至今无不携有他们遗留的真灵。 妖族修行即是返原归真,这也是长生之道。 “轰!” 渡至半程,劫风之力忽然增强,落星钟被一震而起,化作一根冲天气柱,穿透洞府,盘浮于小藏空间的半空。 此时的霍残红正坐于一朵雪莲上研究封真盘,闻听动静,抬头张望一眼,见落星钟呼呼旋转,钟内风云滚滚,交错融汇,结成一股混乱气浪,她明知袁河就在其中,却是看不到模样。 “斩骨风劫那么可怕,袁主事能不能成功?”她略有担忧,起身站立,盯着落星钟细看。 这一站就是数个时辰,她才终于看清袁河的真身,风势正在减弱,却并没有结束,有两团旋风仍旧吸附在袁河的双耳上,她不由惊诧起来“咦?袁主事身上怎么一点伤也没有留下呢,他的猿躯真是厉害,风劫必然可以平安渡过去。” 想到这里,她回坐于雪莲,端着封真盘继续观看,这法盘是八妖避祭时途径流沙江,从月蛮修士卫冲与鲁乔手上抢夺过来,她曾立了首功,正是依靠她的摄血之力,才得以虎口拔牙。 她的滴血蜗根脚能与法盘产生剧烈感应,渴求盘中封印的血气,当初抢夺到手,直接被云克邪拿去收藏,她本以为无缘再接触,想不到却被袁河送给了她,这是意外之喜,她非常珍惜,这几天一刻不停都在钻研。 “我记得云克邪曾经讲过,这法盘能够追踪东涯祭的祭品,它是依靠什么追踪的?盘内血气与我的滴血蜗相似,我一嗅便知,难道追的是我不成?” 她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高,龙吸阵通过她的真血破解了血气锁,但是有漏洞,她能破解,月蛮道庭就能反制,反制办法应该就是这柄法盘。 法盘专门用于追踪似她一样干扰血气锁的根脚。 “我这就把盘中真血炼化,让它为我所用,假如我能依靠它反锁外族的血气,就可以把它变成一柄追踪宝贝。” 其实她更想找出法盘与东涯大祭的关联秘密,但这肯定需要长久岁月的探索,她明白无法一蹴而就,毕竟妖族历代的强者那么多,活了几千年的妖王都无法逃脱祭品的命运,她才只活了三十年而已,如果叫她轻易破解了东涯祭,那么月蛮道庭也就没有存在必要了。 半日过去,落星钟的霞光忽然熄灭,并从袁河身上脱离,沿空环飞了一圈,逐渐缩小,化作一道光虹钻进袁河的耳朵里。 “嗨?”霍残红瞧见这一幕,露出孩童般的惊奇笑意:“袁主事,这是什么神通,竟然能把宝贝藏到耳朵里?” 她一步跳出莲池,见袁河坠落洞府,神态安然,未有呈现妖躯衰竭的征兆,便又说:“你渡劫成功了罢,风劫像是没有伤着你。” 袁河的表情确实很惬意,煎熬了近一天,总算大功告成,他此时已经有了斩骨期法力,可以加冕妖将,不再是妖界的最底层小喽啰。 “我在耳中斩出两截真骨,唤醒一道‘悬空耳’的神通。”袁河指指长耳:“骨中开辟了小空间,能够藏宝纳物,不需要驱使妖力,耳朵一动,就能收宝放宝,可惜空间较小,而且骨上并未结出妖文烙印,多少有些遗憾。” 悬空耳的面积也就数尺,只能存放他惯用的斗法之宝,等他将来进阶妖师以后,肯定还能继续扩大,但目前他仍要背着猿击袋。 不过疑难都有解决办法。 此番渡劫有成,他要把精力全部放在号角上,等他炼角入体,有幸把无象入微的神通推演出来,他完全可以把所有宝物全部缩小,尽数放在悬空耳里,到时就能提前舍弃储物袋了。 “悬空耳?”霍残红忽然想起一件往事:“传说三海族有一种芥发鲸,他们的头发自生空间,可以存水,斗法时甩一甩头,能打出千百根水箭,应该和你的悬空耳神通相似。” 不止妖族里存在这种空间根脚,袁河曾经斗战过的巫凰族,他们的翅膀也能驱使,根脚最弱反而是人族,他们的所有法术必须通过真气,但他们宿慧早开,意志坚定,强于教化,几乎凌驾诸族之上,这也是他们的优势。 “这次渡劫,虽说我体外无恙,内府却受了一些创伤,需要调息几日。”袁河渡劫期间,劫风的大半威力都被吸星斗云化解,但劫风一定会吹入体内,波及五脏六腑是必然,至少也要三五日才能恢复过来。 霍残红见状不敢再打扰。 两妖独处小藏树空间,称的上相依相伴,但各自性情不同,袁河偏于内敛,身上毫无一丝猿猴族的冲动撒野,习惯待在洞府练功炼宝,往往数日都不会说一句话,霍残红较为热情,也爱热闹,她是出于对外界危险的畏惧,强迫自己适应河底的寂寞生活,因此她总会找机会与袁河交流,即使屡屡受阻,她也混不在意。 失去小藏妖树,空间再无磁光照射,只在避水柱上镶了几颗照明石,幽幽暗暗,冷冷清清。 两妖在这样的环境里,展开一段漫长的修行岁月,命运迫使他们陪伴,未来会不会迫使他们再分开,他们却一无所知。 第116章 百年 待到妖躯恢复,袁河取出《神猿图录》观摩,这是他主修的功法,心里也极为重视。 斩骨风劫能如此顺利渡过去,完全受益于图录上记载的第一式神通‘吸星斗云’,除了镇劫,还能帮他躲避东涯大祭,甚至是驾驭落星钟。 他相信这功法大有来历,但究竟源自何处,他却知之不详,当初圆圆老祖赐下此法给他,说是一位海外猿族前辈所赠,海外却仅有一座三圣洲,以圆圆老祖的寿数,肯定对这座洲陆有所了解。 可是图录封面上写有‘生在眉山莲花座’的自叹之言,圆圆老祖并不清楚眉山在哪里,所以这前辈未必就是三圣洲的妖修。 思量一会儿,袁河觉得毫无头绪,便把这疑问留在心里,目光转向第二式神通‘东朝紫气’的心法要诀上。 大荒洲的凌风猿前辈指正过,东涯洲原本该是东朝洲,两者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联系呢? 袁河想要修出这一口紫气,需要集合十二道气属真灵印,雪摩士根脚是‘一气化缘参’,他取出参血作了初步感应,肉身萌发摄取之状,显然是符合修炼条件的。 ‘气属妖类不易寻找,按照《神猿图录》的介绍,草精木怪惯于携带,其次是珍奇飞禽,袁小青曾经提过积雷大泽的情况,多有鸟妖栖息,等我解开号角秘密,炼成剑丸,须得前往那座古泽一趟。’ 积雷泽非去不可,否则会严重拖延《万象镇劫身》的进度,况且他还要寻找东游道场,不过他得准备妥当,于此才能前去探险。 他如今有了妖将法力,对落星钟的驱使更加方便,摄取化缘参血的时间缩短一半,但是等他圆满凝结出‘化缘真灵印’,仍在两年之后了。 行功速度较之以前缓慢许多,但这不是资质的原因,而是雪摩士的真血过于霸道,入体后血气狂卷,紊乱失控,袁河不得不耗费精力进行压制。 这一枚‘化缘印’并不具备攻防神通,在斗法时完全是鸡肋,却对袁河至关重要。 拥有此印,他就可以炼化号角,谁知等他检查参骨鼎时,赫然发现号角又一次把‘参发、参须、参牙、参血’四行参力摄取一空,但角上气息却没有一丝改变。 袁河忍不住想:‘这根号角简直就是一个吞噬器,两年多时间,我先后投入六批参材,尽数被它吸收干净,它却并不知足,胃口仿佛没有底限一样,当年雪摩士炼制海母莲身,所使用的参材也就这么多啊。’ 好在雪摩士的遗骸足够庞大,袁河经的起消耗。 他继续投入一批参材,把号角抛在一边。 重新拾起《鸿尘冥音》与‘葫中剑’。 这部功法他已经领悟透彻,关键是剑丸的炼制,他空有炼器宝典,却没有趁手的器炉,也不曾掌握煅烧的灵火,两年前他屡屡失败,症结就出在这里。 研究数日,他突发奇想,落星钟的第二道掌卦‘星火燎原’他已经可以施展,此卦一旦释放出来,钟身会燃烧汹汹烈焰,这宝贝携带的灵火想必非同一般,或许可以拿来炼器。 有了这个念头,袁河即刻实施,想不到真有奇效。 他把云克邪姐弟收藏的一块鸿尘灵土抛入钟口,驱使掌卦引动星火,方才锻造半个时辰,灵土已经气化,被星火包裹了起来,这正是炼制剑丸的第一步。 两年前他想尽办法,仅仅是让灵土液化,但液化只能锻造出葫芦形与剑形,不能赋予剑丸的变幻威能,同样不能收入肉身当中。 剑丸是形如丸,一旦驱使起来,都可演化万千,它入体化气,能被真气温养,出体化剑,能斗法灭敌,诸般玄妙全在最初的剑丸炼制上。 鸿尘灵土一经气化,袁河展开了第二步,驱使星火煅烧,铸结器形。 这个过程耗时耗力,因为要把土气凝为实物,需要他真气配合,先凝器胚,再凝器身,反复打磨,稍有一点差池,会出现碎丸的局面,材料也会因此损失灵性。 这是袁河首次触摸到炼制剑丸的门槛,摸着石头过河,不可避免会有生疏,失败也是常态。 但他专注研究这一法门,又有落星钟这个绝佳的炼器鼎炉存在,他终究会成功。 他过于投入了,已经忘记岁月的流逝。 直至鸿尘剑丸从落星钟内飞出,化作一颗暗红色圆珠漂浮他掌心,他才如梦方醒。 “祭!” 他又掐指一弹,剑丸应时遁走,灵光乍现之间,演化成一柄红葫芦,葫口忽一倒挂,铿铿作响,音波从中散出来,紧跟射出一柄尺许短剑,围着葫芦呼呼旋转。 葫中剑彻底成型。 ‘我现在使用这剑丸,已经可以施展《鸿尘冥音》的心魔舞与如意音波,就是不知威能如何?这须实战中才能检验出来!’剑入葫内,重化剑丸飞过来,他捏在指尖看了看,丸内空空无物,只有一柄入微小剑漂浮,又寻思: ‘云克邪姐弟收藏的鸿尘灵土价值不菲,迷魂的神通想必不会差,就是这根小剑的品质不如我意。’ 无论红葫芦还是小剑,袁河一律使用鸿尘土炼制,但此土威能是以冥音见长,并不是无坚不摧的锐金材料,所以对敌的时候,小剑只能偷袭,而无法作为击破防御的利器。 纵然有这么一个遗憾,袁河仍旧非常满意这枚剑丸,随之收入体内温养。 又走去参骨鼎查看号角的情况,看罢不由皱起眉头,号角的吞噬仍在持续,他衡量不出号角需求的参材底限是多少。 但事已至此,他又不能半途而废,只能继续投入参材。 接下来的日子,他已经不怎么忙碌,一边打坐修行,一边等待号角祭炼结束。 谁知这一等就是十年之久,号角才停止吞噬参材,角上终于诞生了化缘参力,但雪摩士的妖躯也耗去了足足一半。 “如此惊人的损耗,等它融入我的肉身时,但愿它能给我惊喜回报。” 但袁河怎么也料想不到,吞噬参材仅仅是一个开始,当他施展《一气化缘经》,试图把号角炼入额头,却赫然发现,炼角的进度如同蜗牛爬行。 一年。 十年。 一甲子。 他把五行补全圆满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百年光阴了。 第117章 登陆 放在人界凡间,百年就是漫长一生。 但对妖族来说,这点时间也许仅仅是一次沉睡,根本就无关紧要。 洞府里。 袁河盘坐落星钟内,肉身一下急缩,又一下急涨,反复变幻,身影朦朦胧胧,虚虚实实,看去诡异离奇。 待他止住玄功,抬手摸了摸额前独角,这角只露出寸许长,隐藏在毛发里,不易被察觉,经过近百年打磨,他终于补全了号角五行,如今已经是血入角中,续筋化骨,结皮生肉,他与号角彻底融汇为一,再也不能分开彼此。 自他与号角有了血脉关联,肉身已经出现变异,他现在一步迈出,可以立地入微,再迈一步,恢复本状,随心所欲收放自如。 他的神通也无一例外都能携带号角的入微之力,无论他驱使妖法还是真气,笼罩之处的所有东西都能缩小,如果是活物,修为不如他,就要永久受他制约,假如修为强过他,驱散了他的入微气,则可以恢复原状。 这是他根据号角卦相摸索出来的入微法门,百年间他一心二用,炼角之时,无时无刻不在推演掌卦,可是这卦相博大精深,浩瀚如海,他始终无法破解完整内容,毕竟卦相不是文字,只能慢慢领悟。 他采用的是笨办法,一卦接一卦的驱使,结果发现绝大多数掌卦都驱使不动,两重入微已经是极限,他目前的修为根本达不到‘无象’的境界。 照此来看,他使用半具雪摩士参躯,又损耗近百年时间,像是做了一件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其实不然。 首先号角的气运已经转移他身上,这是他炼角的最大收获,往后再也不用担心被落星钟算计,假如他死了,气运会消失,那么落星钟也会失去号角庇护,他今后可以安心驾驭这口钟。 他肉身又能随意入微,无花珠完全可以舍弃掉,如果将来他逃不出东涯洲,也不必再担心月蛮道庭的血祭,他的双重入微体足以躲避任何祭祀。 使用一百年时间,彻底解决两个致命隐患,袁河觉得非常值得。 另外号角有瑕疵,它曾经受过重创,气运存在裂痕,掌卦也有缺失,如今它长到了袁河身上,袁河会慢慢修补它,等它的气运与掌卦重新完整的时候,肯定能对袁河修行起到帮助。 总之号角的力量尚未被袁河尽数继承,他需要慢慢吸收融合。 ‘当年无花圣祖以《解真入微功》对抗东涯大祭,结果却被月蛮道庭克制,踪迹无法隐匿,最终惨死于围剿之下,我可不会沿袭她的老路!有了这根号角,我修为每提升一境,入微就能加深一分,终有一天我能练成无象之法,到时闯荡东涯洲,打的赢我就杀,打不赢我就跑,人贼能奈我何?’ 号角同时赋予了袁河莫大信心,面对高境修士的围捕,他有逃脱的把握。 那么接下来,登陆也已经水到渠成了。 袁河收钟入耳,起身出了房门,朝霍残红的洞府喊了一声:“残红,收拾一下,咱们启程前往积雷大泽!” “啊!要远行了吗?”霍残红托着海珊玉璧跑出来,露着愧色说:“我方才找出海珊玉璧的一丝线索,却不曾破解上面的秘密,另一半玉璧失落在何处,我连大致方向都感应不出来。” 百年过去,霍残红也有了妖将修为,其实早在袁河开始炼角那一年,她已经渡过斩骨风劫,余下时间都在研究海珊玉璧,这宝贝是三海族的遗物,传自洪荒时代,期内封印有真鲛之泪,仅仅散发的灵气就能辅助修行,霍残红常年与宝贝相伴,潜移默化受其影响,她现在的妖力甚至比袁河还要深厚一些。 “边走边找罢!”袁河时常听她讲述玉璧的情况,知道她已经尽了力,自是不会勉强。 “那咱们家怎么办?”霍残红在空间打望一圈,这些年她一直在培育灵花灵草,洞府旁边栽满珊瑚,灵光耀目,已经可以取代避水柱上的照明石,莲池里边全是五颜六色的花苞,俨然把这里装饰成了小花园。 她指指池中一株雪莲:“这花儿已经有成两千岁的年轮,过不了多久就能通灵,能不能把它一块带着?免得被人贼抢走。” “人贼闯不到这里!你啰啰嗦嗦是不是不想上岸?”袁河说话时劈空连打,妖气结成绿色手印,一道道罩住空间内的房屋与花草,尽数藏匿了踪迹。 “我的想法不重要,我听你的。”霍残红轻叹一声:“眨眼过去一百年,其实我蛮想念青黎长河,袁大哥,等咱们去完积雷大泽,要不要回大河看一看?” “如果我们入泽后没有遇到麻烦,到时再商量是不是回去。”袁河是在敷衍她,大河里几乎不存在气属水妖,此次登岸会在大泽里常住很长一段时间。 袁河很快把空间安置完毕,尔后揽着霍残红冲进了罚天雷域里。 来时他们是从南方潜行过来,离开则是北上。 雪摩士的地图涵盖整片雷域,无论往南还是往北,他都探索了安全路线。 “这条路你要记清楚,万一将来咱们分开,你没有地方可以去,那就独自到这里避难。” “除非咱们死了,否则不会分开!” “不要动不动提死字,我最不喜欢听。” “不说不说!袁大哥,积雷泽那么大,咱们登陆以后先到什么地方落脚?可不要闷头闯到人贼的地盘里。” “越往北去,地水的寒气会逐渐消失,应该能遇上水族同道,到时找他们打听一二。” 从地底穿渡到大泽,行程至少也有几千里地,雪摩士没有标绘这里的路线,到时在哪里登岸,完全是碰运气。 他们用了半天时间穿过雷域,途中并不停歇,继续朝北方游行。 这里的水域早就脱离小藏冰河的范围,寒气已经不存在,环境却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们都是妖将之躯,一个有顺风耳,一个有千里目,方圆百里内的动静全都逃不脱他们的耳目。 又过了三四日,他们发现山石、荒草、水树在增多,也有水兽在附近流窜,水妖巢穴应该距离不远了。 第118章 鹿蹄潭 “这座山洞里有妖气弥漫,却不见水妖踪迹,想必是出外巡逻去了。” 他们找到一座山窟窿,观其形状,应该是长躯类妖物的洞穴,蛇蛟都有可能,霍残红法目照入洞底,细看之下略显气恼:“洞府之主不是好妖,它吃同道,遍地都是骨骸,袁大哥,咱们不用与它接触,换一个水域打听罢。” “积雷泽不比青黎长河,这里没有妖国,秩序混乱,妖族相互厮杀是常态,连生存都是问题,谁去管好与坏。”袁河示意她继续前行:“此地之水已经不再流动,很快就能抵达尽头,岸边应该不远了,咱们登岸去寻找陆族。” 他们一路走来,只发现这一座妖洞,这里水质混杂,又弥漫瘴毒之气,并不适合水族栖居,滞留水里是浪费时间。 又朝前游行几十里,环境隐约有了光亮,正如袁河猜测的那样,陆地就在前方。 他们爬上一棵野菇的伞冠,暂停了片刻。 这个位置,袁河能够清晰捕捉到人声。 “哎呀,诸位道友,不要打它蛇角,这角只要伤着一点,咱们苦守鹿蹄潭三年就算前功尽弃了!” “韦驼子,你当我们不知道蛇角的重要吗,它是摄音蛇,独角能够克制无花宫外的碎魂音波,但它已经修到斩骨后期,皮糙肉厚,蛇躯根本打不烂,不攻击它的头颅,早晚被它破网而出!” “老夫的捆妖网是用赤金蚕丝炼制,专克它的水属妖气,它挣不脱!” “但它有可能自毁妖躯,迷神香已经快要燃完,等它恢复了神智,说不定就要和我们玉石俱焚,如果诸位有谁携带了诛魂宝物,这就使出来,免得后患无穷。” “这蛇妖天赋能够克制魂宝,不过我昔年在大泽找到一把古器,能够诱使妖魂出窍,只是古器品阶太高,须请两位道友助我一臂之力,三人联合施法,才能唤醒古器威能……” 袁河听到这里,已经有了大致判断,人族修士前来擒妖炼宝了,而且炼制的宝贝与无花宫有关。 早在小藏空间时,袁河就打定主意,等他到了积雷大泽,先去无花宫寻找东游道场的线索,无论道门还是妖界,无花宫的名气最为响亮,也是猿族祖庭最有可能出没的地界。 “袁大哥,这里像是一座深潭的边缘,岸边共有五个人贼。”霍残红把岸上局势看的一清二楚: “他们在浅水处种了一株像是手掌一样的怪草,那草上隐约有雷纹闪烁,摄音蛇一口咬住掌花,因此才中了他们的暗算,先被他们用火网罩住妖躯,又被一根法香插在头前,那株掌花到底是什么的东西,那蛇的形体足有十几丈大,应该有妖将修为,怎么会如此轻易被伏击了呢?” “怪草很可能是雷击掌,这种东西能帮助妖将淬炼鳞甲,提升斩骨期妖力,那条蛇忍不住贪欲,这才铤而走险,结果着了人贼的道。”袁河问她:“这五个人贼是不是站在一处?” 霍残红嗯了一声:“他们分散落在蛇躯身上,三人抵头商议对策,余下两人站的有点远!他们有胆子攻击妖将,想必都是玄胎境界的高手,袁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杀他们!等我动了手,你要留意他们的动静,如果有漏网之鱼撤离,立刻去堵住!”袁河不会避战,他需要找出进入无花宫的办法,也要摸清积雷大泽诸方势力的情况。 这是一次偷袭行动,袁河要确保把这五个人贼尽数打杀,不给他们走脱的机会。 他以入微体潜行过去,逼近至百丈远的距离,五人俱无感应。 这一方深潭横跨几十里面积,谁也不会留意一个比蚂蚁还小的妖猿突然破水而出。 袁河本想直接祭出落星钟,但钟口却无法把五人全部笼罩,那条大蛇的蛇头瘫在岸边,半截蛇躯淹在潭水中,三人站在蛇头,两人在躯干上警戒。 如果袁河先施展入微妖气把他们缩小,落星钟肯定可以把他们一网生擒,但施法需要时间,也容易打草惊蛇。 待他把战事权衡完毕,随手抛出广寒剑丸,先定在半空。 随后迎前一步,踏了出去。 ‘嗖!’ 袁河凌空一遁,在蛇头上空显露本体,不待五人抬头观看,落星钟已经劈头罩下,先压住其中三人。 却是不着急灭杀。 落星钟刚一显露,余下那个黑衣女子与驼背老者俱是一愣,“猴妖?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疑虑刚刚涌在心间,袁河已经欺身到黑衣女子跟前,惊雷臂也蓄势完成,一拳打她面门,那女子倒是反应敏锐,近在咫尺之间,走避已经不可能,她飞快悬出一枚巴掌大的圆盾,隔空挪移,拉出一道道盾影,把她要害部位保护的严严实实。 但雷力狂暴万分,圆盾触之即碎,她顿觉胸口似是被重锤击中,一击就震碎了她的生机。 驼背老者见袁河突施杀招,没来由心惊胆颤,雷拳涌现时,他瞬时后仰倒飞,只想远远避开,根本没有帮助黑衣女子抵御的念头,危险来临时先保自己,人族修士都有这样的本能。 殊不知他的退路已经被封死,袁河欺身攻击黑衣女子,这是特别选择的目标,如果驼背老者要逃跑,他肯定是向后撤。 方才撤了十几丈远,忽觉后心传来一阵巨疼,一口透明的无形寒剑自他背后扎入,从前胸穿出来,回旋一飞,又急斩他的脖颈,他此时已无半点反抗之力,眼睁睁看着飞剑前来收割性命,却是连一句遗言也发不出。 头颅一下冲天飞起。 袁河却看也不看他,肉身盘浮在半空,直勾勾盯住了落星钟:“轮到你们了!” 余下两男一女疯狂挣扎,却怎么也冲不破钟身,他们视线穿过透明的钟壁,全程目睹了黑衣女子与驼背老者的陨亡,俱都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竟敢残杀我人界修士,不怕被报复吗?” “杀完你们,我们就走,看你们怎么报复?”霍残红已经从河面冲上来,落在袁河肩头,急急对袁河道:“袁大哥,快点烧死他们罢,人贼最是奸猾,一不留神他们就能逃脱。” “他们一个也别想逃。”袁河横臂一指,吸星斗云随之灌入钟内。 第119章 雷泽六域 袁河没有释放钟火,否则三人全要形神俱消,这些人的修为只是玄胎初期,经不住钟火煅烧片刻。 他驱使霞光慢慢毁去肉身,即使三人都有依仗,法器尽出,防御也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其中两人怕被袁河折磨,自动兵解,最后一位中年男修顽抗到底,神魂出窍继续挣扎。 袁河旋即召回落星钟,这神魂一见失了束缚,不管不顾便要逃逸,岂知上空漂浮一柄磁镜,钟撤一刻,银色光柱已然射下,镇的他神魂动弹不得。 这镜子是袁河采用小藏树的树根炼制而成,仅仅携带有小藏树的初始威能,能够定魂与炼魂,他其实收集了充足材料,原本是想再炼一枚小藏剑丸,但是缺少炼器心法,也无《小藏真经》的传承,只得暂时放弃。 袁河隔空一抓,磁镜涌动吸力,把神魂摄入其中,自动飞回他手上。 沼泽一望无际,环伺在鹿蹄潭周围,远方隐约矗立有山林之影,却被浓密的灰色沼气遮蔽,看的不甚清楚,这里的环境广阔寂静,却是大雾天气,给人一股压抑的不适感。 看去人迹罕至,杀机却随时可能出现。 在未弄清大泽地理情况之前,袁河不愿暴露踪迹,即刻清理战场,毁掉人尸,又入微蛇躯,使用落星钟镇住。 随着五人陨亡,蛇妖身上的枷锁已经解开,那张捆妖网自动脱落,只有迷神香插在他头上,他仍处于昏迷状态。 “咱们回潭!” 袁河领着霍残红坠入潭底,寻到蛇妖洞府。 刚刚盘坐下来,正要炼化磁镜,搜索镜中神魂记忆,法香已经燃尽,蛇妖就此苏醒。 睁眼一瞧,见自己受困钟内,“你们是谁?”他惊恐大喊,蛇尾巴下意识猛击钟壁,这力道很是不俗,把钟身撞的摇摇晃晃,却是差了一点火候,不能掀钟而出。 挣扎一会儿,他想起早前登岸的情景,为了贪吃雷击掌,他冒险出潭,谁知那是人贼的诱饵,足足五个人贼对他围攻,料想是绝难活命,但他此刻却返回了自家洞府,难道是钟外两位同道救了自己? “多谢猿老爷与娲娘娘救命大恩,小的在鹿蹄潭栖居已有三百载,因头生异角,能镇法音,便以尹为姓,又因我仰慕水中圣族,就自取望龙之名,小的平生最爱助妖为乐,附近同道都知我高义,今天不幸遭了人贼暗算,该是我善有善报,叫猿老爷与娲娘娘解救逃生。” 他嘴皮子利索,先把自己夸成一朵花:“求猿老爷与娲娘娘慈悲,撤了这法钟,交还小的自由!” 霍残红立在旁边,偶尔瞥他一眼,却是厌恶他吃同道,并不吭声。 袁河一直闭目,同样不搭理他。 他不由狐疑起来,过去结交的妖族同道全是爽快性子,个个一根筋、直肠子,最好应付,今天怎么遇上两个闷葫芦,半点深浅也看不出。 洞府里满地都是骨骸,他心想,难道两妖以为他嗜杀,这才把他囚禁? 忍不住又说: “无花宫很快就要开启,这是一甲子才有一次的大机缘,穿云洞的古天师正在召集群妖前去聚义,同闯无花宫,小的也在受邀之列,小的在古天师跟前有面皮,如果猿老爷与娲娘娘想去寻宝,小的愿意代为引荐。” 他显然与人贼周旋过不少次,学会了人贼思维,遇事先分析利弊,不会把性命寄托在妖族的道义上,而是着急证明自己价值。 两妖却始终默然不语,他彻底无计可施,老老实实静等起来。 直至袁河垂下磁镜,“穿云洞的那位古天师是什么根脚?” “他呀,是一头双首鹰!”尹望龙积极回应:“刚刚加冕妖师数十年,他能渡过脱壳雷劫,正是因为甲子前在无花宫内找到一颗避劫丹。” 忽然想起袁河根脚是一头猿猴,无花宫是人家祖产,知晓的情况肯定比自己多,又补充说: “小的根脚是摄音蛇,能削弱无花宫外的音波禁制,人贼单独抢我妖角其实没有用,这角一旦离体,威能是要大丧的,即使勉强入了宫,也要丢魂失魄,如果猿老爷与娲娘娘让小的随行,才能确保安稳无忧。” 这蛇根脚确实不凡,早前战斗时袁河没有祭出鸿尘葫芦,正是为了防止被他的吸音蛇角破法。 他同时能抵御诛魂宝物,袁河的小藏磁镜也奈何不了他,早前有三个人贼合祭一柄黑幡法器,原本可以制服他,但是被袁河打断,并且毁在了霞光攻击里。 袁河没有办法搜查蛇魂,只能口头询问。 “积雷大泽共有多少位妖师?洞府都建在什么地界?” “小的是水族,常居在鹿蹄深潭内,很少出远门,仅仅了解绝谷域的情况。”尹望龙有心讨好袁河,知无不言的说: “积雷大泽分作东西两界,以无花山为分界线,西面是雷泽荒原,距此不知几万里,小的从来没有去过,对那边的情况一概不清楚,东面是雷泽古林,人贼按照地貌把古林分了六域,绝谷域位于最南端,这里其实就是一座庞大深坑,有数的妖师共有五位,如果出了坑,越往北走,妖族同道越多,传闻北面潜伏有大妖王,但小的没有亲眼见过,也就无从证实。” 他讲的这些信息与袁河从磁镜搜查的记忆大致吻合。 积雷大泽确实有东西两泽之分。 这片大泽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战火导致,传说此地本来是山川屹立,绿林密布,山中流淌一条积雷长河,后来修士在此开战,生生打碎山河,河水崩溃以后,尽数灌入大地,慢慢形成了大泽的模样。 西泽多是泥泞平原,残留许多上古遗址,雨过庭夺舍的那具海母躯,正是死在西泽的某座遗址内。 东泽的地形千奇百怪,山林随处可见,但大山基本被打碎,林地经过无数年月的生长,逐渐覆盖大地,偏又没有人族栖居砍伐,给了妖族繁衍机会,其中飞禽数量最众。 至于无花山,那是积雷泽唯一一座没有倒塌的参天大峰,峰上灵气浓郁,被无花圣祖看中,昔年也是召集群妖对抗人族的老巢。 袁河了解完积雷泽的这些情况,得出一个结论,无花山的洞府是无花圣祖开辟出来,遗有猿族祖庭的可能性极低,但是应该有祖庭线索。 第120章 蚁虫 在鹿蹄潭停留数日,把积雷泽的状况摸清楚,袁河才与霍残红离开栖息百年的水域,正式踏上陆地,远行极北泽域。 “袁大哥,咱们不去拜见那位古天师吗?按照妖族规矩,到了一处妖师地盘,需要上贡朝拜,不然让他巡逻的麾下发现,会刁难咱们的。” “那位古天师没有属下,他独来独往,不接受妖族贡品,同时也不提供庇护!这里的同道全是这般做派,自己顾自己,惯于流窜,谁也不管谁。” 袁河所讲是实情,积雷大泽不止住有妖族,也汇聚着东涯洲所有外族的亡命之徒,诸多流派样样齐全,什么道统都有,各自占山开府,险恶的生存环境导致们暴虐成性,掠夺成风,有些地界的同族甚至反戈相残,还有一些妖人携手谋利,反正无论多恐怖的杀戮、阴谋、背叛,都能在这里找到鲜活例子。 所谓强者为尊,在这片大泽里得以完美展现。 处处弥漫着原始的丛林法则气息。 这些情况是袁河从磁镜神魂里搜获所知,那五人俱是混迹大泽的野修,各自身上都有命案,担心被仇家报复,逃入大泽避难,但他们修为太低,不敢进入北方深泽,于是选择距离人界最近的绝谷域居住。 那神魂名叫陶横,袁河炼魂的时候不断感应到魂中遗留的执念:‘等杀了摄音蛇,韦驼子有可能暗算我,好独占蛇角,我必须防备他,防备他……’ 出于这个缘故,袁河对尹望龙问完话,直接诛杀,顺手在落星钟内炼掉蛇躯,并添入黄泉泥与枭魂石作器材,打制一口半透明的摄音钟,蛇角炼在钟顶。 此钟防御上佳,又能吸收音力,关键可以掩人耳目,从外观上看,几乎与落星钟没有差别了。 世间的钟类法器少说也有几万种,只要甄别不到气运,谁也分辨不出真实来历。 袁河与霍残红在绝谷域内行进半个月,方才穿越这片深坑地界。 尔后一路爬坡,就好似翻山一样,等他们站到山巅,前方已是一路坦途,沼瘴之气彻底溃散,远方环境清晰进入视线内。 抬头上望,烈日高悬天上,碧空无云。 温度较为柔和,给人一股暖洋的舒适感觉,这显然是一个晴朗天气。 但地表却异于外界,袁河蹲下身,抓了一把泥土,尽是殷红色泽,前方的山峦、树林、泽水,也多是这般颜色,连他肌肤上似乎都裹了一层淡淡红晕,营造一股肃杀气氛。 这里就是东泽六域的‘饮血域’。 “袁大哥,咱们要走多远才能抵达无花山?” “以咱们现在的脚程,差不多需要走半年,两年后无花宫才会开启,不必着急,慢慢赶路即可。” 无花山位于积雷大泽中央,他们必须穿过饮血域才能抵达,途中不知要途径多少巢穴、洞府、险境,若非他们有入微保护,即使施法遁行,两年时间也绝对到不了,因为途中会不断遭遇袭击。 御剑飞行更是大忌,随时有成为凶禽食粮的可能。 “你研究海珊玉璧这么多年,找到几条线索?” “哪里有几条?这宝壁也不知是使用什么海珍炼制,我根本炼化不了,盘中封印一颗真鲛泪,随着整壁裂为两半,我每次尝试摄取泪中妖力,总会隐约感应到另外半颗鲛泪的牵引,但是距离太远,方位不能捕捉,或许等我们靠近了东游老爷的半壁,方位才会变的清晰。” “那个封真盘呢?” “封真盘我已经能够驾驭。”霍残红把法盘托在手上,笑说:“此盘可以捕捉血气,只要我施法进去,附近生灵的血气都要尽数汇于盘中,我也能依靠此盘追踪他们!” 她有心演示给袁河看,岂知刚把妖力送到盘上,盘面即刻涌现出密密麻麻的血点,少数也有上万个:“咦?这是怎么回事?” 她迷惑于盘上异状,问袁河:“袁大哥,咱们走了几十里地,没有遇见一头妖修,也不见人贼,为何盘上血气这么浓郁,像是有什么族群在附近活动,你灵耳听到什么动静了吗,反正我的法目看不到有活物出没!” 袁河在盘面打量片刻,突然拽住她的手臂上蹿几丈高,浮在了半空当中。 她俯视一望,见地面红土开始松动。 ‘簌簌!’ ‘沙沙!’ 随着地底异声响起,土上很快露出一座座入微形状的坑口,暗红色的蚁兽成群结队涌出来,一头挨一头,排列整齐,组成方阵。 以常人目光观摩,这数万头蚂蚁聚拢在一起,也不过是手掌大小,但对袁河与霍残红来讲,它们俨然就是一支大军。 有军队,自然有首领。 蚁群中间盘踞一头闪烁血光的蚁妖,头颅上的毛刺仿佛铁针一样,面貌极是狰狞,仰头盯着半空,口中发出嗡嗡嘶鸣。 “它能发现咱们吗?”霍残红随着袁河双重入微,肉身和尘埃大致相同,即使红蚁天生就是入微体,在她眼中也是巨兽,可以轻松把她囫囵吞进肚子里。 “不!它没有捕捉到我们的方位,否则早就发起攻击了!”袁河很笃定这一点,这头红蚁仅仅感应到疑似入侵的脚步声,这才破土而出,宣示领地的统御权:“咱们走罢,不用与它们纠缠。” 两妖悄无声息的飞走。 蚁群出没这一幕,让袁河意识到双重入微并不是绝对安全,世间存在真虫后裔,这些虫子几乎都有入微天赋,假如是妖师级别的虫妖,说不定就能侦破袁河的隐形。 有些虫妖虽然具备一丝灵智,却没有完整思维,它们是依靠群居生存,与生俱来听从号令,谁能驯服它们,它们替谁效力,如果月蛮道庭拥有善于养虫的门派,将来必会威胁到袁河。 ‘无花圣祖的被杀,是不是与虫妖有关呢?’ 这个疑问在袁河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有可能是一个漏洞,袁河需要想法进行弥补,假如人贼果真养有虫师虫王级别的强者,那他必须提前做准备。 他需要尽快掠夺一部御虫法门。 进入饮血域的第七日。 他与霍残红停在一片古林边缘,林中正在上演一场激烈战斗。 铿铿的箭啸声时而响动。 “这是月蛮弓手的灵箭!”百年前袁河曾在青黎长河袭杀两头蛮将,并收藏有蛮弓,特别研究过这种法器的特点,故而一听就辨认了出来。 第121章 麻夜叉与青雀女 大泽以南是月蛮诸国,定期在泽内举办狩猎,这种活动多是出于练兵为目的,这给了袁河一个错觉,他认为蛮族出没的战场,自然会占据上风。 但他所遇的这场战斗却不同,林中那位中年男女是被追杀的一方。 这像是一对夫妇,背靠着背,陷于一条火环当中。 那女的手持蛮弓,时不时射出一箭,她脸色泛白,施法略有过度,那男的一脸络腮胡,单手捏着一口飞刀,另一手臂齐肩断掉,这是新伤,血口看去触目惊心。 “好狠的妖女,当初潜入金柏坑前已经讲好,两枚蜉寿桃核,大家各占一个,宝核刚一到手,你们翻脸就不认人,我夫妇真是眼瞎,竟然听信你们这些妖畜的蛊惑!”大胡子破口大骂,但愤怒归愤怒,却未让他失去理智,一双眼珠来回急转,显然是在寻找突围办法。 可惜逃路已经被封死,前方盘踞一头疑似夜叉的飞僵,背后生有骨翅,肤色偏黑,脸上白点斑斑,手举一个白色瓷罐,罐口不断喷洒冷焰,火环就是因此形成。 后方同样是一头翅妖,但她是半化形的飞禽,身上不着衣衫,尽是青色羽毛,她张着鸟嘴说话: “呸!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们不过是出手慢了点,装什么正道中人!若非金柏坑的巢穴需要四人合力才能打开,谁稀罕与你们罢手和谈!” 这两人两妖分别结伴,同时找到藏有蜉寿桃核的巢穴,见面先打了一阵,结果谁也打不赢谁,等宝核到手以后,继续开打,也是大胡子倒霉,破除巢穴禁制时被一根树藤缠断手臂,否则他不会这么狼狈。 “你是扁毛畜生,算什么人?”那持弓女人忽然讥讽:“即使你化形彻底,也才是鸟人!” 青鸟不与她对骂,朝飞僵传音说:“麻兄,须得尽快解决他们,小妹记得这地界潜伏一位南来的老修士,玄胎已经修炼圆满,采丝洞的朱娘娘与无顶洞的贺公公联手都打他不过,如果把他给惊动,后果不堪设想。” “你想让为兄施展鬼爪法门?”飞僵语气迟疑:“青妹,你该知道,我费了多大心血才把白冥焰、广寒雪、小藏木收集齐全,三宝合一唤出的鬼爪门确实霸道,任凭他们法力再强,一爪必能捏碎他们肉身,神魂也逃不脱,但我炼的不是剑丸,没法温养,三宝品质有限,此法一使,三宝有可能被损毁,这可是闯荡无花宫的最大依仗,不能浪费在他们身上。” “这两人虽然受了伤,蛮箭却是难缠,咱们都无法近身,一时半刻不能诛杀,即使这么鏖战下去,勉强打败他们,死前也可能遭受他们秘法反噬,反正小妹觉得拖得越久,越不安稳,你自己考虑罢。”早前在金柏坑找到的那枚蜉寿桃核,被青鸟所得,飞僵想进入无花宫,必须依靠这宝核,不杀两人,又该怎么办? 飞僵像是惯听青鸟建议,伸手摸去腰间,再抛两柄瓷罐出来,齐悬于面前。 “合!” 三罐即刻聚拢,转灯一样呼呼盘飞。 一罐散着寒焰,一罐携带雪花,另一罐闪烁磁光。 随着飞僵嘴中念咒,三罐腾然解体,化作一团血色雾门,当空竖立。 大胡子夫妇显然没有见过这种诡异神通,但他们能感应到血门散发的雄浑气势,心里压力极大,当即就要加强防御,岂知门内陡闪血光,在他们身上一照,就宛如山峦落顶一样,浑身都不受控制。 “不好!” 门内突起一记干枯掌影,笔直前探,五指成爪,就如苍鹰扑食,大爪隔空裹在两人身上,吓的他们同时惊叫。 这叫声也就响了一次。 “噗!” 一爪抓烂他们肉身,许是这股力道过于狂暴,瞬起又瞬消,两人刚死,掌影随之溃散在原地。 这时飞僵面前的三罐齐齐摇晃,并有‘咯咯’的脆响冒起,片刻后裂开细纹,灵光缓缓熄灭。 “哎!果真是丧了灵性!”飞僵叹口气,把三罐捞在手上:“即使我日夜不停祭炼它们,也赶不上无花宫之行了!” “但是一举打杀两贼,得了他们的财物,也不虚此行!麻兄,咱们妖族寿元长,这次进不了无花宫,以后还有大把机会!”青鸟坠空落在两人尸骸处:“小妹帮你找桃核!” 她正要弯腰,飞僵忽觉一股强绝气流扑冲而至,连忙大喊:“青妹小心!”背后翅膀猛扇,遁至青鸟跟前,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他顿觉胸口传来一阵巨疼,垂头看了看,见是一柄漆黑镰刀扎在心上,忽又拔出,勾他脖颈。 ‘咔!’ 他双翅突合,抵住刀尖,赢得片刻喘息机会,双脚使力一蹬,火速上飞。 “你跑的了吗!”这声音仿佛近在眼前,一位黑衣老者不知何时从林外飞来,立在百丈开外的泥土上,冷森森盯着他。 摇臂一指,那镰刀随即附燃一层火光,拉着一条长尾追过去,灵火似乎克制尸气,飞僵被火光罩住,明显感觉到遁速下降,走避不及,被一刀斩中背骨,‘刺啦!’一声,半拉翅膀齐背脱落。 他惨叫着跌回地面。 这惊变爆发在喘息间,那头青鸟望见飞僵冒死救她的一幕,妖气狂涌,掀起阵阵绿雾,试图遮蔽黑衣老者的攻击视线,却是施法不及,等她把周围封锁,飞僵已经丧失战斗力,跌落她身边。 她被这一幕吓到,再不敢恋战,抱着飞僵升空而起,试图逃之夭夭,结果那黑衣老者早有准备,抖了抖袖口,抛出一根倒钩状的法器,一击洞穿她的翅膀。 “下来罢!”黑衣老者掌心凝结一条气链,远远连接着倒钩,翻手一拽,那青鸟再也不能寸进丝毫,妖躯失去稳当,坠空下落。 刚刚背摔在地上,倒钩气链便如缠丝一样把她牢牢镇住,这一下,彻底成为待宰羔羊了。 “不要脸的人贼,有本事和我们正大光明斗一场!”那青鸟挣脱不得,怒愤着尖叫。 黑衣老者压根不理她,仿照她的动作,一个箭步跑到大胡子夫妇的尸骸处,弯着腰去寻找蜉寿桃核,混然不知一柄红葫芦已经奔袭到上空。 ‘呼!’ 鸿尘剑丸瞬时涨大,葫口倒悬,靡靡之音自他头顶一灌而入,激流一样冲遍全身,但他法力极其深厚,体内真气自动运转,第一时间抵御了心魔舞的入侵:“还有埋伏?这怎么可能?” 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幼兽,此刻已经严重失态,双手飞快翻转,袖口内呼啦啦冲出四五件防身法器,可惜不等他驱使出来,葫口的如意音波已经射出。 他似有所感,猛的抬起头,却是被音波正中了面门。 第122章 蜉寿桃 黑衣老者很不幸,偷袭他的杀招过于独特,心魔舞迟缓了他的施法速度,导致他反应再敏捷,也无法形成有效防御。 飞僵能阻挡他镰刀法器的两次攻击而不死。 他却无法在红葫芦的一次音波震杀下而存活。 修士肉身太脆弱,疏忽之下被击中一下,陨亡就有可能发生。 血花刹那绽放。 他毫无知觉的死去,音波降下来,他的躯体已是荡然不存。 并没有看见仇人的模样。 那头青鸟与飞僵本在束手待毙,骤然见了这一幕,不由呆愣住,心里也燃起一丝活命希望,谁知红葫芦方才杀掉黑衣老者,却是绕空急转,又悬在他们头顶。 局势再清楚不过,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逃不掉了,终归要难逃此劫。 但青鸟不愿意认命,身上的气链此时已经溃散,她准备搏一搏,却听一道警告声响在耳边:“动一下,就死!” “我们不动!”青鸟忙答,既然对方不立刻要她小命,那就有回旋余地。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见一头青猿与一条辨不清根脚的鲛蜗女露出真身,就站在她旁边十余丈的距离,应该是瞬移过来,她猜测。 “你是猿族?”她对大泽内栖居的猿族非常熟悉,但袁河面冷如冰,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在她脸上,让她下意识畏惧,本想多说几句套一套交情,却又生生忍住。 袁河暂留这两妖性命,是为了找出飞僵施展的鬼爪门神通,僵尸族没有魂魄,他必须逼问才能找出答案。 先朝霍残红挥挥手:“去收了那些死人的储宝袋,把蜉寿桃核找出来。” 霍残红应声去办,并不怕再冒出一伙偷袭者,她的封真盘始终在运转,任何藏匿踪迹的人或妖都难逃她的探查。 “你们挣破头皮抢夺桃核,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袁河在磁镜神魂里了解过这种灵桃的部分情况,却是知晓不深,他需要多方验证。 “无花宫内充斥一股乱神异气,嗅上一口就有昏厥之状,即使闭气胎息,也会被渗入肉身,任何宝物都抵御不了,必须蜉寿桃核才能克制。”青鸟详细回答: “我昔年听大泽的妖师前辈们讲过,蜉寿桃是诞生于积雷泽的天地灵根,被月蛮道庭移走,种在了月蛮山上,每次结出的灵桃俱都赏赐给门下弟子,一代代以来,这些弟子携带桃核闯荡积雷大泽,部分被我妖族杀死,抢了一批桃核,数量却极为稀有,我们冒险与人贼争斗,也是没有办法。” “无花宫的禁制有几重?”袁河又问:“除了宫外的音波禁,宫内乱神禁,还有其它阻碍吗?” 这是霍残红已经找到桃核,递给袁河说:“袁大哥,你看是不是这一枚?” 桃核如同珍珠一般大小,淡青的颜色,这让袁河回忆起当年梅婠娘娘的建宫赏赐,给了他一套《惊雷臂》法术与一枚果核,两者一模一样,肯定都是蜉寿桃核。 “没有了!”青鸟听他对无花宫像是较为陌生,判断他是从泽外赶来的猿族,趁机拉起交情: “这位猿老爷,我认识你族的星宿猿白天薇,她曾经对我讲过,无花宫外的音波禁制其实是一头云梦猕猴遗留的幻境,境中猴鸣猿吼,又连绵不绝,往常时即使妖师也要被震碎法体,这声音每隔一甲子才会减弱,你族的白天薇有最稳当的克制办法,如果猿老爷不嫌弃,我愿意代为引荐她。” 云梦猕猴不是袁河第一次听说,他身上有一颗筑梦石,正是此种猕猴的内丹,不过自从他百年前进入小藏冰河后,为了防止石中异音被捕捉,特别向云克邪讨要一张禁符,前些天出了冰河,他也没有开启,一直封存着。 也不知筑梦石能否抵御无花宫外的音波禁制。 袁河并不打听那位星宿猿:“照你所说,无花宫内外的禁制都是天然形成,岂不是任何人都能入内寻宝?” “修为高的修士进不去。”青鸟捉摸不透袁河心思,目光盯在袁河的长耳上,边说:“无花宫建在无花猿山上,是当年无花圣祖的道场,人贼曾经组成联军攻打她,战后整座山的空间已经破碎,人贼费了好大力气才重新稳固,修为倘若高于斩骨境或者玄胎期,法力稍有一次外散,就有可能造成空间动荡,从而触发空间残缝,这些残缝吸力古怪,法力越高,越容易被吸走。 自打无花圣祖死后,历次无花宫开启,总有一批妖师与金丹期高手,压制修为潜入进去,但只要他们和小辈动上手,往往倒霉的是他们,因为空间残缝伤害不了我们妖将。” 无花宫的大致情况就是这些。 宫内宫外各有一道禁制,进入存在限制,妖将与玄胎期修士是主力。 “猿老爷,我所说句句是实情,咱们是妖族同道,既然你也要去无花宫,我愿意把身上的宝物尽数上贡给你。”那青鸟见袁河不再发问,开始求情: “我族在一百余年前栖居在极北的望海域,那里隐居有不少耳猿族,我曾经救过一头蒲耳猿,与你族有渊源,还请你看在这份薄面上,饶过我们性命。” “蒲耳猿?”袁河略有意外:“他叫什么名字?” “他那时年纪尚幼,独自流落到我家,也不知姓甚么,一直喊他小青。”青鸟善于察言观色,心想这头猿将难道与蒲耳猿认识:“猿老爷,你是不是见过小青贤弟?” 袁河并不回答,转向了那头飞僵:“你的白冥罐是如何炼制出来的?把这种材料与你的血门神通上贡出来,我给你们一条活路。” “这……”飞僵面色为难:“鬼爪门的心法我愿意上贡,我却没有白冥焰石。” “但我们知道哪里有!”青鸟急急接上话:“猿老爷,我们并不是饮血域的妖修,而是住在北边相邻的雨霖域,那地界多有冥穴存在,鬼爪门的神通是我们一块发现,那是一处上古残留的遗址,我们愿意引路。” 她其实也想修炼这套神通,但是受限于根脚,妖躯无法诞生真气,只能帮助飞僵修炼。 第123章 枫柏海茫茫 袁河听罢考虑起行程,青鸟所讲的雨霖域位于雷泽六域的中段,那是一片古树盘踞的湿地,境内木种多生枫柏,树冠参天,细雨常落其间,因此又有‘枫柏海’的地名。 从枫柏海一路往西去,可以直达无花猿山。 袁河原计划就是过境枫柏海,那里水流较多,走水路速度更快。 “你们尽快疗伤。”袁河答应同行,撤了鸿尘剑丸,同时收走黑衣老者的镰刀与倒钩法器:“找到白冥焰石,我们分道扬镳。” “多谢猿老爷!”青鸟暗松一口气,小命暂时保全了。 她摸出一颗灵果放到嘴里,又去捡飞僵断翼,替飞僵续骨。 一边瞥望袁河,介绍她自己:“我姓青名芳,麻兄叫做麻平,都住在枫柏海的碧烟连环洞,说起来,也是因为小青贤弟,我才与麻兄认识,当年天水蛮国陈兵北海,试图探索一条前往封真遗地的航线,结果被海兽砸碎船只,死了上万蛮军。” 停顿片刻,她见袁河没有不耐烦,才继续讲:“回程时他们拿妖族撒气,把望海域杀的鸟兽绝迹,我驮着小青贤弟南逃,不辨方向在云中穿遁,结果逃到大泽南沿,被磐石蛮国的守边将士射中翅膀,掉在五指峡谷外的鬼林里,幸得麻兄收留,当时我们仍是小卒子,携手返回大泽,这百年间,一直在枫柏海闯荡。” 转眼过去了百年,她其实已经遗忘了袁小青,幼年她住在金鹏天师的洞府里,生活偏安逸,不吝把善良给予袁小青,但靠山一倒,她开始风雨飘摇,经历过重重生死磨难,无论多大的善良,都会被磨的无影无踪,她如今只有活下去的意志。 “我本是一头普通飞僵,外族见我必杀,世间只有青妹不嫌弃我,再与她携手一百年我也愿意。”麻平性情较之青芳更为呆板一些,他听青芳回忆往事,由衷发出一句感叹,又取出一张兽皮,抛给袁河: “承蒙猿老爷给一次活命机会,我愿上贡《鬼爪门》神通,这功法是我与青妹在枫柏海一座树坑残殿内找到,那残殿非常古怪,大约两甲子前,我与青妹相逢,从五指峡谷一路漂泊到雨霖域,多次潜入树坑探险,却空无残殿踪迹,后来月蛮道庭举办祭祀,满大泽追杀避祭者,他们施展地遁打斗,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迫使残殿露出原形,才被我与青妹发现。” 他所说的祭祀肯定是东涯大祭,积雷大泽与青黎长河都是重点血祭区域。 袁河浏览着兽皮,随口说:“原来你只是一头普通飞僵,并不是夜叉族。” “我现在已经携带有夜叉之血了。”麻平说:“飞僵体普遍泛白,当年找到那座残殿后,我在殿中吞服一颗黑血果,后来渡过斩骨风劫,血脉就此变异,让我有了夜叉族根脚,还继承了《鬼爪门》的传承,我脸上的白斑才是原始肤色。” 这显然是一场奇遇。 但到底是福还是祸,却是说不准。 云克邪对袁河讲过,冥界有六支王族,全在月蛮道庭的祭祀榜单上,帝土一脉的嫡传是修罗族,帝厄一脉的嫡传就是夜叉族。 如果麻平是普通飞僵,血祭落不到他头上,如今他成了夜叉,等下次大祭开启,那他就要入祭。 聊到这里,青芳与麻平都已经止住各自伤口,起身开始引路。 霍残红全程目睹战况,对青鸟与飞僵印象不坏,传音给袁河说: “袁大哥,刚才这头僵尸舍命相救禽妖,肯定不是坏妖。” 袁河与她并肩跟在后面,并未放松戒备:“他们结伴已久,相互间有交情很正常,就像你我一样,但他们百年间游走生死边缘,不会把性命寄托在我们的仁慈上,如果他们判定我们是威胁,等找到时机,就有可能对我们发起反扑。” 霍残红忽然想起霍冬珑,她姐姐与袁河无冤无仇,为什么执意偷袭袁河?也为了自保,才要剪除威胁。 “况且,他们冒着性命风险离开老巢,只为抢夺蜉寿桃核,趋利心已经与人贼无二,如今桃核落在咱们手上一枚,他们会想法抢回去,所以你不要轻信他们,若非那头禽妖曾经救过我的徒弟,我不会让他们活着。”袁河愿意给青芳昔年的恩惠一个回报,但假如青芳不愿意抓住这个回报,那么袁河不会再手软。 他希望两妖因为畏惧而臣服,也不要冒险反扑。 “她说的蒲耳猿难道是你的弟子?”霍残红好奇这里边的关系,世间巧合的事情真是多:“既然她施恩过猿族,应该不会暗算我们,无论怎么讲,我们都救了他们的命。” 袁河说:“但愿如此。” 四妖在途中没怎么交流,一路穿林过水,踏出饮血域之后,他们抵达一片遍布地坑的草地。 “这里就是两域交界的金柏坑,曾经生长过一株金柏妖树,渡劫时被人贼擒杀,斩断了它的树体,树根绵延几十里地,屡遭人贼挖掘砍伐,逐渐形成四通八达的坑道。”青芳遥指北方的蒙蒙雨帘: “过了金柏坑就是枫柏海,顺着这个方向,在林海中跋涉七日,就能找到那座残殿!” 他们唤出妖风,从金柏坑上方飞了过去。 浮在半空时,袁河远眺了枫柏海的环境,好壮观一片雨林,参天古树密集屹立,根本望不见边际,树冠遮天蔽日连接一片,待他们掠入林中,光线立刻昏暗下来。 重新降落地面,他们已是身处巨树的包围里,最小的树干也需要十几人才能合抱住,这让他们的妖躯显得渺小如虫草,脚下尽是泥泽,涓涓细流穿行其间,兽群在上奔腾流窜,一派原始荒林的自然风貌。 霍残红生在水中,以前从未探险过森林,满脸都是惊奇感,见什么都要多看几眼,也有些浮想联翩,这里环境比大河更美丽,她真想在树冠上开辟一座洞府,就此安家落户。 “积雷东泽有六域,雨霖域疆域最大,最适合妖族繁衍,但人贼也时常光顾,南边的蛮国与道门,隔三差五就会派兵扫荡,搅的我们难以安宁,频繁搬家,即使大军不来,也有避难的亡命之徒劫掠,见宝就抢,见了根脚好的同道,追遍万里非得抓住,也是奇怪,他们哪来的韧性与毅力。” 青芳的这番话直接打碎霍残红的幻想,比较起来,还是大河更安全一些,虽然人贼也爱光临大河,但是有妖师大人与妖王陛下庇护,真斗起来,起码有逃命的机会,如果在这里被人贼,只能靠自己,到时可就逃无可逃了。 “这座古林如此庞大,栖居的草木根脚应该不少罢?”袁河在打听气属妖类。 第124章 芝留婴 “原本有很多,但它们都是天地精华孕化而出,人贼挖空心思捉它们,妖族同道偏爱吃它们,即使成精化妖,也都独来独往,从来不露面,枫柏海地窟无数,谁也不知它们安家在何处。” 如果草木精怪难觅,袁河只能从飞禽身上寻获真血,青芳与麻平久居枫柏海,肯定知晓这方面的情况,可是这两妖到底是什么性情,袁河仍在观察,等取了白冥焰石,他再作计较。 正走着,前方水溅草晃,轰轰震震,像是有兽群在朝这边儿狂奔。 一路走来,他们遇上不少类似状况,起先不以为意,等兽群靠近以后,他们才意识到不妥。 兽群种类太多了,百余族混杂一起,鹿兔与豺豹并肩,鼠蛙与蛇蟒抵头前蹿,这显然是一场大逃亡,而非普通的掠食出行。 “前方一定有战斗爆发,规模也绝对不会小!”青芳凭经验做出判断,她与麻平的翅膀都受了重创,引路可以,却不能斗法,给袁河建议说:“猿老爷,咱们绕路罢。” “既然是规模大,斗法波及的范围会很广,绕路也会遇上。”袁河没有同意,支着耳朵朝前聆听,但是在陆地上,他的灵耳神通遭受削弱,根本听不到战场响动。 他看了看霍残红,情况和他差不多,对他摇了下头。 “咱们再前行一段距离。”袁河领着三妖继续走,边问青芳:“附近有妖师定居吗?” “有,枫柏海的妖师数量比其它几域加起来都多,但他们和草精木怪一样,日常也不露面,全都藏匿在隐蔽洞府里,生怕我们这些后辈引出祸事,牵连到他们。”青芳显然对妖师们怨念很深,语气略有怒愤: “待妖师们遇上危险时,却会给我们下命令,逼着我们救援,谁敢不从就杀谁!他们缺少宝贝的时候,也会直接闯到我们洞府洗劫!现如今,枫柏海最有声望的妖修是采丝洞的朱娘娘,根脚是蛛族,还有无顶洞的贺公公,根脚是鹤族,他们快要进阶妖师,援助过不少同道。” 这是一些废话,袁河不是在打听妖师的统御权,他又强调:“我是问你附近有没有妖师,如果有,他具体住在哪个位置!” 青芳忙指西北方向:“百里外有一片千针林,有同道见过三压前辈在那里出没,他根脚是长尾鸦,炼有三根真羽,能使风、火、雾三术,他平常没有欺负晚辈的劣迹,却有盗窃的毛病,连小卒子的洞府他都偷偷光顾过。” “停!”这是霍残红在喊话,她并不是让青芳住嘴,而是让几妖止步。 她把封真盘托给袁河观看,传音说:“前面有三个活物,一个藏在泽水里,还有两个躲在树冠处,也不知是人还是妖,看不到样貌,只能锁住它们的方位。” 这个封真盘只能覆盖数里内的生灵血气,侦测范围有限,作用却极为明显。 “会不会是什么兽类在沉睡?”袁河朝前凝望,没有见到打斗痕迹,这里并不是战场,未必就是有谁埋伏他们。 “水里的东西我甄别不出来。”霍残红道:“但树冠上的两个家伙藏匿行迹,像是心怀不轨。” 她法目查看过那两棵树,什么也瞧不见,应该是施了隐身术。 “把方位告诉我!” 等霍残红说罢,袁河迈步入微,消失在原地。 青芳与麻平俱都大惊,欲问袁河施了什么法术,却被霍残红警示不要出声。 此时袁河已经踩着风骨轮遁飞出去,左手抓着一张金网,这是在鹿蹄潭从那位韦驼子手上收缴的法器捆妖网。 行至一棵红枫古树的树根处,他弹指打出鸿尘剑丸,红葫芦绕着树干旋转爬升,冥音贴着树体向上蔓延,传至树杈时,忽听一声闷哼响起。 紧接着,似有气流坠落。 ‘碰!’ 气流摔倒树下,砸出一具人状浅坑,捆妖网立时罩住这人肉身,红葫芦悬他头顶。 先把此人镇压,袁河掉头飞走,又冲去十丈外相邻的枫树,途中眉心浮闪墨云乌贼的法印,猿躯腾然变幻。 他如今已有妖将修为,真灵印的妖力也在随着增强,变身后的法体其实相当庞大,但在入微状态下施展,仍旧不会被感应到。 乌贼的触手密集盘飞,贴住树干,张口喷撒墨色云雾,伴着妖风狂卷,瞬时欺上树冠,并扩涨蔓延。 树冠被墨云一罩,但见树杈处显露一具半坐的人影,咦!了一声:“这怪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克制我的隐身法术?” 话未落音,眼前忽地蹿出一头青猿,几乎贴着他的衣衫,那条结满蓝色雷光的手臂一拳挥出,正中他的胸口。 “啊!” 这人影直接被震离树杈,在半空翻转了十几圈,鲜血自他胸前喷出,形成一道血环,簇拥着他向下坠落。 袁河动作干净利落,一击即中,立刻跃树而出,盘浮在树外一条溪流的上空。 这溪的直径不过丈许,下面有一个疑似潜伏的人贼。 宁杀错,不能放过。 他单臂一指,广寒剑丸化作一道白光射向溪面,雪花呼呼猛坠,顷刻间已把溪流尽数冻成了冰块。 到了此时,那个被捆妖网镇压的修士恢复一些神智,惊恐怪叫:“他娘的,这是谁使的法网?高贤弟,马贤弟,快些出来,咱们着了道了……” 两个同伴没有喊来,却把霍残红、青芳与麻平三妖给吸引到跟前。 “着道?”青芳冷哼:“藏头缩尾的无耻之徒,若非猿老爷神通强大,我们的下场一定对调!”言罢蓄积妖力,抬脚踩踏他的面部,这一脚过于用力,直让他尸首分离。 杀掉此人,三妖又去寻找被惊雷臂震落的人贼,却是血肉模糊,倒地时已经气息全无,毙命当场了。 “猿老爷真是厉害,他到底施展了什么神通,人贼在暗,他在明,竟然一招能够毙敌?”青芳仰望盘浮半空的袁河,只觉这头猿将实在是神秘莫测。 霍残红见她满脸惊骇,心说,如果袁大哥把落星钟使出来,这样的人贼能轻松杀十个,只是不想让你们知道,他才故意保留了杀招。 这边儿正张望的时候,溪面开始扩散阵阵血雾,潜伏溪底的人贼抵御不了广寒剑气,神魂出窍离体,渗出了冰层,谁知一柄磁光镜早就架在上空,一下定住魂魄。 袁河虚空一抓,磁镜携着神魂飞他手上。 这场反偷袭从开始到结束,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袁大哥,这三个人贼为什么要伏击我们?” 等袁河降落下来,霍残红跑到跟前询问。 袁河却有些诧异,这神魂不知施了什么秘法,竟然阻止了小藏磁镜的炼魂之力。 “三位妖大人,伏击你们绝不是我的主意,我是受了杜老头与马大眼的胁迫!”这神魂在镜中说话:“前些天枫柏海现世一头芝留婴,有位金丹前辈召集我等二十余位散修,前来抓住这灵婴,结果半道被一头乌鸦给偷走,并叫来一批属下围攻我等,妖将越聚越多,我是想找灵婴,不是与妖族打仗,便悄悄逃离战场,本来是想返回洞府,结果碰上杜老头与马大眼,他们鬼迷心窍,不愿空手而归,在这里布置陷阱,我若是不答应,他们就要杀我,求三位妖大人不要迁怒于我。” 不是故意伏击袁河四妖,而是谁途径,那就伏击谁。 第125章 战场 “芝留婴是什么东西?” 霍残红不清楚这种根脚,下意识问了出来。 镜中神魂为了免遭折磨,抢着解答她的问题: “它是一株雷元芝遗留的灵婴!天地间所有草精木怪,都不会有子嗣,无论它们修为有多高,也无法繁衍后代,连灵种都不会留下,但是有一批稀有根脚为了延续血脉,能够依靠千劫在体内炼出灵婴,这种灵婴必须天生携带雷元气,在千劫的雷力轰击下方能诞生灵智,而且母体不死,它们无法脱体出世,可谓万中无一的逆天灵根。” 他说万中无一不算夸大其词。 灵婴是在迎劫期间才能产生灵智,可母体在渡劫的时候,自己都难以保全,假如分心去祭炼灵婴,一着不慎,自己会死,灵婴也要死。 即使侥幸渡劫成功,灵婴有了灵智,但这东西为天地所不容,它为了脱体出世,会不断吞噬母体魂魄,根本就是一个祸害。 所以九成九的草精木怪,都不会做这种专门谋杀自己的事情。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如果母体判断自己在某一个劫数内必死无疑,那它有可能萌生大无畏的牺牲精神,舍弃自己,全力帮助灵婴出世。 “百年前月蛮道庭举办一场大祭祀,以雷元芝的根脚,肯定是祭品之一,那位金丹前辈猜测,雷元芝自知难以存活,又恰逢千劫降下来,于是孕化了这一头芝留婴!别看它出世只有百年光景,却比那些活了几千岁的草精木怪都珍贵。” 东涯大祭的祭品必须是妖族,芝留婴诞生的最初岁月,它身上并没有妖气,但它携带有母体精华,又是天生通灵之物,修为进阶的速度远超同类,等下一轮大祭开启,它照样要入祭。 “战场在什么地方?”袁河望着镜面问。 “就在北面的千针林!”镜中神魂老实的很:“这位猿大人,我愿意帮助你抢夺雷元芝,但我希望事后你把我从小藏镜里放出来,让我自行转世。” “你有能耐抵御小藏磁光的攻击,没有能耐兵解吗?” “我神魂能躲避磁光炼化,却摆脱不了磁光禁锢,转世不得!”他施的法门应该与当年庞赤信躲避摄心瓶差不多:“猿大人,今次落到你手上,是我咎由自取,我认命,只求你发发慈悲,给一个投胎机会!” “如果我们落在你手上,下场会惨一百倍!你会给我们妖族机会吗?”青芳怒气冲冲,瞧向袁河时,语气又趋于缓和:“猿老爷,他坚持不了太久,等他法力耗空,终究能从他神魂中找到所有记忆,你不要让他如意!” 袁河却瞪了她一眼:“刚才我使法网镇住那个修士,正是要留下活口拷问,你却一脚把他踩死,结果有了现在的局面,让我短期内打听不出战场情况!下次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擅作主张,我要做什么,也不需要你建议!” “是!”青芳忽的一颤,再不敢插嘴。 “先说说你的同伙,一共有多少人,各自都有什么神通?”袁河问着话,示意几妖赶去战场。 雷元芝在《神猿图录》上有记载,这灵物天然携有雷气,又叫‘雷元通气芝’,如果妖族吞服,在渡妖王的封血水劫时,有几率唤醒雷属根脚,能让普通妖族成为真灵后裔。 对人族修士同样有莫大效用,假如修炼了雷属真气,吞吃这种灵芝,那就是如鱼得水,法力神通会飙增。 所以雷元芝即使比不上化缘参,也是世间罕有的天地灵根。 前些天在鹿蹄潭,袁河抢到一株名叫‘雷击掌’的灵草,积雷大泽的山川、林木、河流当中普遍散发雷力雷气,多生雷属草木与兽妖,有雷元芝出没,其实不算稀奇,但雷元芝孕化的芝留婴可就少之又少了。 袁河不会错失这个机会。 虽然芝留婴现在被妖师与金丹期修士争抢,但袁河的入微体貌似是绝佳的盗窃术,他未必不能虎口拔牙。 战场位于百里外的千针林。 袁河加快了脚程,小半时辰就已赶至边缘。 这是一片铁竹林地,竹干又细又高,笔直竖立,与周围的枫柏巨树相比,好似针形小木,因此而得名。 据镜中神魂高廉介绍,五日前金丹修士血袍散人发现芝留婴,召集玄胎散修二十四位,在枫柏海围追堵截,今日清晨追至千针林外的邪栳窟,成功抓捕了芝留婴,却被三压妖师察觉,并实施抢夺。 三压妖师早料到会寡不敌众,事先发了招妖令,聚集妖将三十余,妖卒上百,点齐喽啰,正式开战。 这场战事从清晨已经打响,此时临近晌午,非但没有落幕,反而越战越酣。 起初三压妖师仗着兵多,打了人贼一个措手不及,芝留婴刚刚落在血袍散人手里一炷香,旋即易了主。 这位三压妖师做惯了抢劫勾当,他有风遁天赋,得了宝贝立刻开溜,谁知那血袍散人也不是简单人物,打了一道雷芒剑阵,破了三压妖师的遁术,将其困在阵中。 三压妖师走脱不得,发狠碎了一根真羽,施展他看家的毒雾妖法,反困了血袍散人。 这两位旗鼓相当的大高手就此陷入鏖战,谁的法力先耗空,谁最终要落败。 碍于三压妖师与血袍散人的淫威,麾下兵马必须支援,却是不齐心,他们分散在千针林各自斗法,表面上看,相互拼杀极为卖力,心里都没有殊死搏斗的念头,打了半天,只死了十几头小卒子。 这些喽啰们心照不宣,全在等着三压妖师与血袍散人决出胜负,但是又都不敢跑,害怕事后被报复。 此刻袁河正潜伏在千针林外,探查战场内的局势。 霍残红处在这个位置,已经可以一窥全貌,她对袁河说:“袁大哥,三压妖师与那位人贼高手困在法阵内,移动不得!其余人贼共有十八位,被分割包围了起来,妖兵有大约一百头,正在围攻他们,咱们要怎么办?” “先杀这十八个人贼!”袁河脑海里已经酝酿了战斗策略,问道:“你在战场有没有看见猿族?” “有两头!其中一头黑猿的体格和海鲸族一样高大,也不知是什么根脚,他拎着一根铁棍子,怕是能把山峰给轻易砸碎。”霍残红睁大眼睛,她是首次见到猿族里的巨躯,觉得此猿极是威猛,其他妖族都在三五成群围攻一个人贼,此猿却在单打独斗:“另外一头是白猿,来回蹦跳,只知道躲闪人贼的法器,不如黑猿大哥厉害。” 袁河扭头问青芳:“你认识他们吗?” “认得!”青芳听了袁河询问,才敢回答:“附近居住的白猿只有白天薇,黑猿住的远,他根脚是踏山猿,同道们都喊他大嬴山,他与白天薇有交情,这次战斗,应该是被白天薇请来助拳。” 袁河听罢抬掌连拍,四妖随之入微。 青芳经历肉身缩小的惊变,愣了片刻,忽然大叫:“这是无花圣祖的入微圣术?”她曾经听金鹏天师讲过无花圣祖的往事,自然也明白了早前袁河袭杀高廉、杜老头与马大眼所施的神通:“猿老爷,你是无花圣祖的后裔罢?” “我是灵耳猿族,不是后裔又是什么。”袁河挥了挥手:“跟着来,先找黑猿大嬴山,这些人贼,我们一个接一个杀,今天谁也别想跑!” 第126章 踏尸行 “碰!” 黑猿大嬴山一棍使出,摧石拔树,附近铁竹只要被击中,应时就要碎为木屑,他方圆百丈的区域已经是空地一片。 他的对手身高不足七尺,在他面前形如幼童,却是身法灵活,围着他左突右闪,双手戴着一双泛青手套,能喷洒毒光,时不时打他猿躯薄弱的位置。 抓住了时机,蚂蚁也能噬死大象,这‘幼童’混不畏惧,黑猿天生神力,攻击手段却过于单一,只会拎着棍子暴躁劈砸,一旦他的毒术在猿躯上腐蚀到要害,胜利就为期不远了。 ‘幼童’盼望着战果,却不知杀机已经逼近。 一人一猿正激烈相斗,脚下忽然升腾绿色妖气,卷风般拔地而起,他们被这股妖气罩住,肉身霎时缩小,他们都能清晰感知到这股异变,因为入微时刻,肉眼环境极速流动,模糊不清楚,待他们重新稳固视线,远方的所有东西都已经变作庞然大物。 他们一时愣住。 那‘幼童’心生不安,多年斗法的经验让他敏锐嗅出了危险气息,甚至顾不得打量新环境,抛出飞剑踩上去,立时就要远远逃离,却已经晚了,袁河的惊雷臂蓄势待发,挥拳截住他的逃路。 他敢与黑猿单挑,防御力自是高人一筹,袁河一击未能杀死他,只破掉他身外那层形如龟壳的光圈,但广寒剑丸又弹指飞出,一剑枭首。 那黑猿站立旁边,俯望着这场偷袭,对手尸身正好滚在他脚下,他盯着袁河,憨声憨气的问:“你这么快把他杀了,让俺打什么?” 袁河从他身前掠过,朝他挥了下手:“跟着我来!我指哪,你打哪,保准你让打的痛痛快快!” “如果不够痛快,俺就打你!”黑猿扛着棍子,跟在几妖身后,忍不住又问:“俺只见过尖耳青猿与蒲耳青猿,你也是青猿,但耳朵又不尖又不圆,到底是什么族?” “袁大哥是青黎长河的长耳猿族!”霍残红距离他最近,回话说:“他一直住在水里,你平常见不到,嬴山大哥,走快点,否则赶不上打人贼。” 黑猿怕错失战斗,凌空跳到她前面,见她人身蛇尾,凶巴巴喝斥她: “俺寿数才一甲子多点,俺以前见过的妖将都比俺老,你叫什么大哥!俺平生最恨你们这些老蛇精,总是暗算俺洞府的小孩儿,如果今天不是与人贼打仗,俺早一棍子敲烂你了!不要和俺说话,俺不是在问你!” 说完又跳一步,追上袁河。 霍残红并不生气,因为袁河的缘故,她对所有猿族都有好感,心里仅仅觉得这头黑猿没有见识,看不出她的根脚。 往西走了五六里,他们转移到白猿白天薇的脚下。 “我先让人贼入微!”袁河望着嬴山:“但你不要着急动手,青芳与麻平实施第一击,待他们把人贼的防御破除,你再一棍子砸过去!” “好嘞!”嬴山把棍子从肩上卸在手里,双掌紧紧握住,又高举过头,等着开砸。 随着袁河施法,那位长须老者瞬时消失在白天薇对面,这猿猴轻咦一声:‘他逃去哪里了?’ 飞快托出一颗星斗状的法器,凝神往里边一瞧,又不解道:“我这星魄珠能感应神魂,他明明还在原地,但肉身却不见了踪影,难道是用了隐身术?” 她正欲施法逼迫长须老者现出原形,忽觉肉身被一股奇力笼罩,立地缩了下去,扭头即望见嬴山身影,那根带着血渍的棍子正悬在长须老者的尸体上,兴冲冲的大吼:“哈,一棍子敲死!痛快,你没有骗俺!咦?白姐姐,你也变成小猿了!这位是青黎大河来的耳猿族兄弟,就是他使了这种能变幻大小的法术,他本事大的很,人贼在他手上走不了三招两式!” 白天薇体小,触地一跳拽住嬴山手掌,顺着胳膊爬到肩膀,坐在了肩上,她寿数不足两甲子,与嬴山一样都生于东涯大祭结束以后,枫柏海的猿族老前辈在大祭中死伤殆尽,她和嬴山俨然就是族群领袖。 但她比嬴山获悉的传承更多一些,因为星宿猿族善于著书立说,祖居洞府内珍藏有老祖们遗留的手札,她无师自通潜心研读,各种猿族神通都有涉猎,判断肉身缩小是源自无花圣祖的《解真入微功》。 既然袁河来自青黎长河,料想应该是出身猿族正统的清水妖国,但是几年前她见过流落到此的大河同道,说是圆圆大王已死,清水妖国也覆灭了,也不知这个情况是真是假。 枫柏海生存不容易,她其实有心迁居大河,正想找袁河打听一下,却见嬴山跳跃起来,袁河领着几妖继续转移,又开始狙击人贼了。 她只能把疑问放在心里,全力备战。 集合六妖之力,围杀一位人贼易如反掌。 这一次,袁河把一头鹰族飞将收入麾下。 袁河自有他的战斗策略,把几妖召集到跟前,布置说:“我们按照这个办法,入微一个,杀死一个,逐一消灭他们,但随着他们的数量减少,肯定会有人贼不惜代价逃跑,必须防止这种局面发生!” 他先叮嘱青芳:“你根脚是青迷鸟,唤出的妖风能够遮蔽神念,你须恢复本体,使用妖气把千针林全部封锁,这样一来,人贼打探不到同伴的情况,待他们疑神疑鬼时,我们已经杀的差不多,到时的残兵败勇想跑也来不及。” 鹰族飞将天赋风遁,来去如风,又有金啄利爪,能够隔空射物,非常适合拦截战场逃逸者。 行动就这样展开。 随着青芳变为数丈大的青鸟本体,携着滚滚妖气在千针林内来回盘飞,战场很快淹没在浓密绿雾当中。 袁河领着夜叉麻平与黑白双猿,游走战场内人族修士出没的位置,快速收割着他们的性命,且每杀一人,袁河的兵力就增加一次,他当年在青黎长河时就极善于运用妖族的数量优势,如今过去一百年,他会把这种优势发扬光大。 战场内的妖将有三十多位,短短半个时辰就被袁河收拢一半,即使是玄胎后期修士,面对以袁河为首的妖军围攻,一击也要陨亡。 “这是第十三个人贼了!还有五个没有杀死!但是这附近遍布雾气,看不清他们的方位所在!” “不要担心,这位娲娘娘有办法锁定他们的位置!” “娲娘娘是水族同道,怎么来咱们大泽了?初看她时,还以为是蛇精哩!” “大家不要聊闲话,猿将军叮嘱过,先杀人贼要紧!” “杀!今天杀的好痛快,人贼就仿佛纸糊一样,一碰就死!往常打三天,也未必能伤到他们一根毫毛,这位猿将军到底是什么来历!” 群妖作战时嘀嘀咕咕,怎么也管不住嘴巴。 第127章 投怀送抱 千针林外细雨飘落,奇观优美。 林内却迷雾重重,血雨腥风。 袁河兵贵神速,秘密执行着这场袭杀行动,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人族修士却毫无察觉,不过是施几道法术的时间,他们的数量已经减损到五人。 “局势有点不对劲!” 伍德公挥袖一扫,震开纠缠多时的大蟒蛇,跃至临近的刀疤脸跟前,这刀疤脸姓钟,名佰泉,来自南境蛮国,与他一样已经练到玄胎后期,这次血袍散人征召的二十余位散修,就属两人修为强者,来前达成盟约,共进共退。 战事爆发以后,他们距离也非常近,若遇变故可以相互支援。 “钟老弟,自打妖雾开始蔓延,周遭的响动越来越少,老夫总觉得心里不安省。”伍德公方才说了这一句话,那条花斑蟒蛇就又追过来,领有小卒三四头,再次围住他。 “我也是!”钟佰泉身穿铁铠,徒手与面前的熊妖搏斗,边说:“这妖雾能干扰咱们探查,无法与同道联络,他们到底是被杀还是逃离,情况不明了,不如咱们去寻血袍前辈问一问?” “问他?”伍德公扬扬嘴角,低哼一声:“即使他能看穿迷雾,也不会透露实情,只会叮嘱咱们尽快杀妖。” 青芳所施迷雾确实瞒不过三压妖师与血袍散人,但这两位老前辈都有私心,如果给在场的小喽啰言明真相,有第三伙敌手突入战场,让妖修与人修诡异消失,小喽啰非要跑光不可。 “那你说,会不会又有强妖杀过来了?”钟佰泉紧皱眉头,已有撤离之心。 “不会!”伍德公很肯定,他指指附近的蛇、熊、蝎等精怪:“如果妖族来了援兵,这些妖畜肯定要失态狂喜,周围的动静应该越来越大,但你看看它们的模样,斗法时东张西望,它们同样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事态过于反常,如果同道们是被杀,很快就会轮到我们,如果同道们是逃跑,咱们继续留下也独木难支,不如咱们撤退罢!”钟佰泉提了建议。 “就此撤走,芝留婴可就别想染指了啊。”伍德公有点不情愿,他心里未尝没有独吞芝留婴的念头,他希望血袍散人与三压妖师拼个两败俱死,所以他滞留战场大半日,就是为了等到期待中的结果,但眼下局势不妙,摘果子的风险太大,这才迟疑难决。 钟佰泉抱有相似想法,但他当年从蛮国出逃,隐姓埋名到积雷大泽避难,正是贪心惹的祸,他吃了这方面的教训,离去之意很坚决:“大泽的天地灵根多不胜数,每隔一些年月就能现世一株,将来不怕没有机会,伍兄,你慢慢考虑,反正小弟不愿意再待,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捏出一柄土黄色法碑,朝脚底一砸,映出一团光圈,裹着他的肉身钻入泥土,这是地遁而走。 岂知一头长满石鳞的巨象忽然从天而落,四根妖肢携着澎湃妖力,山倒一样砸在他遁行的路线上,地面微微颤了颤。 “是谁?竟敢破了老子遁术?”他闷吼着破土而出。 原本是怒火中烧,结果扭头一看,七八头半化形的妖怪围在身边,口吐毒火,扫射毒云,呼呼着淹没他肉身。 他遇袭一刻,伍德公没有救援,飞快在掌心喷出一口真血,划了几道怪符,血气一下弥漫肉身,携着他隔空遁走,这是他修炼的一种血遁秘术,一次能瞬移数十里,施这一次法,他有把握直接遁出千针林。 但他肉身刚刚冲上半空,耳边忽地响起一股炸雷般的嘶吼,一头金蓝相间的虎妖仰天狂啸,音波一层叠一层,直把他肉身从空中生生震了出来。 眩晕感导致他浮空不稳,贴着一棵铁竹向下坠落,很不幸,他下落的位置被一头结刺猬妖给堵的严严实实,猬上射出密麻青针,如同枫柏海的细雨,让他躲避不得。 这一波攻势方才落幕,一根妖棍又当头敲下。 他的尸体距离钟佰泉不足两里地。 死道友也死贫道。 “奇怪,猿将军怎么知道这刀疤脸能使土遁术?还知道这老头会使血遁神通?” “更奇的是,猿将军也懂得克制他们的法门!” “猿将军要在枫柏海开辟洞府吗?也不知他是否接受朝贡,我想给他上缴贡品,让他教我打杀人贼的办法!” 说袁河,袁河已经撤除入微术,来到群妖跟前,喊道:“眼下还剩三个人贼,刚才闻听动静已经逃离战场,被青芳、应飞几位将军拦截,你们随娲娘娘一并杀过去,战利品均分!” “好!瓜分人贼宝贝!”妖怪们群情激昂,本以为这次被三压妖师征召是一件苦差,想不到会有好处可以拿,谁也不愿意错过,当即跟着霍残红前去寻找最后的猎物。 早前的伏击较为特殊,伍德公与钟佰泉对话时,袁河已经领着群妖到了脚下,但他们一概不知,鉴于他们修为太高,有可能驱散袁河施展的入微妖气,故而采用了这种策略,让群妖显露原始本体进行围殴。 效果也出奇的好。 至于余下三人,已经不足为惧,袁河故意留着他们的性命,好把群妖调走。 “那是三兄妹!他们要逃一块逃,要战一块战!以猿大人你目前的妖将数量,杀他们轻而易举!”这是小藏磁镜在发话,自打袁河进入战场,镜中神魂高廉就在充当袁河的狗头军师,血袍散人召集的二十四位散修都是什么性情,又有什么杀招与神通,他知无不言尽数透露给袁河。 伍德公与钟佰泉的遁术被克制,高廉功不可没:“猿大人,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放我神魂转世。” “现在还不是时候。”袁河道:“你帮我抢到芝留婴,我才会满足你的愿望。” “你只是一头妖将,即使暂时号令了群妖,但它们仍旧听从鸦妖的命令,除非你先帮助血袍散人杀掉鸦妖!”此时附近只有袁河,高廉直言不讳的说: “鸦妖一死,你就能一言九鼎,再统帅群妖围杀血袍散人!不过金丹期修士的神通极是恐怖,你未必有胜算!” 袁河不这么认为,此刻两位金丹期高手都困于法阵当中,袁河有落星钟在手,具备诛灭他们的条件。 当然时机他需要把握的恰到好处,必须趁着他们重伤时发动偷袭,否则两人搏命反击,有可能震断他与落星钟的联系,从而逃脱,并反杀他。 此刻的千针林已经宁静无声,人族修士死绝,妖族修士远离,袁河潜行去了三压妖师与血袍散人的斗法位置。 这场偷袭不能拖延,必须在群妖回撤之前解决战斗。 林中的一片湿泽内,一头通体乌黑的巨鸦盘踞地面,周围垂插六口雷芒大剑,结成剑网镇住鸦躯,对面盘坐一位秃头老者,被滚滚黑云束缚,两者中间趴着一头形似人婴的小妖。 这小妖肌肤纯蓝,连眼珠也是蓝色,却是无毛无发,每次袁河恢复原始本体,它就剧烈挣扎,嘴里呜呜呀呀狂鸣不止,脸上露着似是惊喜、似是兴奋的神态,但他被一人一妖禁锢,只能朝袁河的方向伸着一条小手臂,就像是小孩找着自家大人,拼命投怀送抱的样子。 等袁河入微以后,它无法再感应,又重归沉寂,变的沉郁委屈。 这异变早被三压妖师与血袍散人察觉,战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耳目,但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开困局,芝留婴到底是想投奔谁,暂时不需要考虑。 “你的人已经死绝了。”三压妖师哼哼着说:“你很快就要穷途末路,如果你现在撤了剑阵,我让你活着离开!” “反正老夫寿元不多,死活又无关紧要,老夫什么都不怕!”血袍散人并不妥协:“我的人是因为那头青猿才覆灭,但青猿神出鬼没,行踪能逃避金丹修士的侦测,和你并不是一条心,否则他为什么不来觐见你?嘿嘿,说不定他等会儿就要前来弑杀妖师!” “他没有这个胆子,即使有,以我的法体,让他撕咬猛打一百年,他也伤不了我!喽啰们一旦回来,先把他给擒住,然后再来围攻你,看你能怎么办!”三压妖师胸有成竹,他觉得芝留婴必然会属于他。 第128章 渔翁得利 袁河盘浮半空,俯望着一人一妖斗法。 三压妖师被剑阵所制,剑上闪烁雷芒,演化道道白纹剑气,交错劈斩,但他妖躯防御坚固,始终未有损伤。 血袍散人的处境更险峻一些,周身弥漫黑雾,受困雾里挣脱不得,这是三压妖师碎掉一根真羽形成的结界,毒力甚强,普通妖将困在其中,顷刻就要毙命当场,血袍散人仗着金丹期的深厚修为,勉强阻挡了鸦毒腐蚀。 如果这么鏖战下去,血袍散人有可能先一步溃败,不过双方道行都深,磨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分出胜负。 他们本来指望着麾下喽啰们支援,可惜喽啰们出工不出力,谁也不愿冒着性命危险插手老前辈的恶战。 于此才有了现在的僵局。 袁河决定替他们破局,让他们搏命相抗。 他朝额前一拍,唤出银罡化云蟹的灵印,这种螃蟹专克妖毒,能够削弱黑雾妖力。 谁弱他帮谁。 此时的血袍散人根本发现不了袁河就在附近,但是当银罡妖云忽然显露,一丝丝渗入黑雾当中,他已经笃定袁河近在咫尺了。 他明显察觉到身上压力在减轻,有人在支援他,必是青猿无疑,也应了他早前猜测,青猿有谋弑妖师,并抢夺芝留婴的念头。 ‘这青猿也不知使了什么隐匿术,半点踪迹都感应不到,他施法助我,显然是居心不良,但我眼下的局面险恶万分,一旦群妖回撤,我想跑都跑不成,终要死在那头乌鸦手上,青猿的助力是我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我必须抓住不可。’ 他明知鹬蚌相争,渔翁有可能得利,却又不得不争。 ‘那乌鸦说的对,无论青猿多善于藏匿,它也只是一头妖将,修为差距太大,任何阴谋诡计都没有用,它不具备虎口夺食的资格!’ 想到这里,血袍散人果断行动,双掌虚空朝前一抓,六口雷剑齐齐闪烁,剑体上开始凝结白色雷花,噼噼啪啪四溅雷星,忽又脱剑爬升,隔空汇聚到三压妖师头顶。 自他修剑以来,专炼雷属真气,剑中藏有一式‘奔雷子’的神通,他有把握一击重创三压妖师的妖体,直接灭杀也有可能。 随着他法力尽出,雷花越聚越厚,逐渐形成一颗雷球的轮廓,这就是他的杀招‘本雷子’。 三压妖师抬头张望,难掩目中忧虑,这雷球威势不凡,轰在身上一定不好受,怕是能劈出一个大窟窿来,但他的杀手锏只是一身皮糙肉厚的妖躯,并没有其它抵御办法,心想:‘难道要再碎一根真羽吗?’ 他有三羽可以使用,早前为了困住血袍散人,已经碎掉一根,这种自毁妖躯的手段能让施展一次威力奇大的神通,后患却也致命,每掉一根羽毛就要留下一处罩门,假如三根齐掉,血袍散人只用剑气就能打烂他的妖躯,而且他修为只能停滞在妖师境,毕生无法再冲击妖王。 但只要把芝留婴抢到手,后患非但能抹除,还能带给他一场大机缘,他根脚很普通,即使妖躯完整,进阶妖王的几率也极低,若能炼化芝留婴,就可脱胎换骨,唤醒雷属真血,这种血脉还能帮助他抵御千劫,这才是他最为看重的好处。 ‘老道士像是要拼命,这记雷术打出来,他法力不枯竭才怪,他想一招灭我,我又何尝不想灭他?只是那头青猿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如果我最终拼个重伤,怕是要被他钻空子!哼,他是做梦!’ 三压妖师长尾一抖,脱落一根闪烁火光的羽毛,另一根也在颤颤晃晃。 他妖尾上炼化风、火、雾三羽,先把火羽打出来,盘飞一圈,拉出一条火环,把雷球包裹的密不透风。 “臭老道,你尽管来打,我妖族屡渡天劫,生来就要与雷打交道,你想仗着雷术灭我,那是痴心妄想。”三压妖师说罢,最后一根风羽咔咔着裂开,眨眼间狂风骤起,一下罩住他的妖躯。 有这两层妖力防御,雷球伤不到他,他却可以反戈一击,一旦血袍散人施法结束,剑阵必然松动,到时他破阵而出,杀死血袍散人轻而易举,即使青猿在那时偷袭他,他也能仗着风羽残力反杀或远遁。 “好狠的妖怪!”血袍散人见他这般舍得,自知不能胜:“老夫认栽,芝留婴归你了,老夫撤剑离开!” “离你娘!”三压妖师破口大骂,他已经付出这么大代价,怎么会放任血袍散人逃走:“今天你必须死!” 此时的血袍散人已经骑虎难下,倘若‘奔雷子’砸下去,却制服不了三压妖师,那他必死无疑,如果不砸,火羽却死死缠着‘奔雷子’,法力也收不回来了。 他忽一咬牙,挥臂猛捞,雷球即刻汇聚成型,却不去攻击三压妖师,隔空一遁,缠着火环扑向芝留婴。 “既然得不到这宝贝,那老夫就毁了它!谁也别想要!” “不要脸的臭道士!你全家十八代都是黑心脓包!”三压妖师急的哇哇呱呱乱叫,下意识露出乌鸦本体的嘶鸣。 血袍散人可以失去芝留婴,不影响以后道途,但如果三压妖师失去这宝贝,妖道根基就彻底毁了,他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忽然把心一横,妖躯上的风羽之力随之脱体,一股脑全部欺上雷球,向上急拉,严防波及到芝留婴。 这三道灵力融合一体,在半空相互纠缠,咔咔嚓嚓,外溅混乱气流,仿佛要把这一方空间给生生挤爆。 雷球在风火双羽的剿杀下,逐渐不支,隐有溃散迹象,血袍散人哀叹一声,‘撤!’六口飞剑齐齐飞走,扎入毒雾,一股脑全部没入眉心里。 “哈!终究是我妖族大天师赢了此战!”三压妖师失去束缚,妖躯拔地而起,展开双翅呼呼猛扇,推着风火双羽渗入毒雾结界,自血袍散人头顶一坠而落。 轰隆!一声。 这股力道强绝之极,直接把血袍散人肉身震成一堆飞灰,并在原地砸出一道数丈深的大坑。 三压妖师担心血袍散人没有死透,神魂有可能逃脱,急忙蓄积一口妖火。 谁知他正准备吐出去,鸦头上空忽然悬出一柄红葫芦,如意音波瞬时渗入妖躯,让他失神了片刻。 高手斗法,生死往往是在一瞬间。 血袍散人的尸灰处,突起一柄雷芒飞剑,扎进了三压妖师的断尾罩门,一剑透体,从鸦头中飞出来。 这是死于非命。 三压妖师僵着妖躯从半空掉下来,那双死不瞑目的鸦眼正对着被他囚禁的芝留婴。 小婴妖见他惨死,自顾开怀大笑,很快又敛住,乌溜溜转动小眼,乌鸦死了,人也死了,只剩下一口飞剑,它停在半空做什么呢? 飞剑之中浮现一张人脸之影,正是血袍散人的神魂:“你想坐收渔利,现在已经如愿以偿,还不现身?” 他是对青猿喊话,刚才他被迫舍掉肉身,并碎了五剑,只留一剑保护神魂,却仍旧抱有胜算,因为他料定青猿不会任凭三压妖师完好无损的活着,事实也正如他预料,青猿果真在关键时刻出手,使用一柄葫芦宝暗算三压妖师,给他灭敌创造良机。 那么接下来,就是他与青猿之间的恶斗了。 纵然失去肉身,他也有把握一击灭杀青猿,但是必须把青猿给引出来。 “铿!” 忽有钟声回荡,似在眼前,也似在耳边,他调转剑身就要挪移,剑尖却撞在一层透明墙壁上。 剑力随之反震,荡起一层灵波,导致落星钟的轮廓陡然浮现:“这是什么法器……” 话音未落,他察觉到落星钟压着飞剑冲向地面。 这其实是袁河施法入微了落星钟,芝留婴也被他同时藏匿,只留下三压妖师的尸体。 “你杀鸦妖一刻,我已经用此钟截住你的去路,你闷头欺入钟口,竟然察觉不出来,你们人贼的金丹修士都这么没有用吗?”袁河说话时,掌卦不停,吸星斗云一朵接一朵渗入钟身,燃起了汹汹烈焰。 虽然袁河无法把神魂从法宝中摄出来,但落星钟的第二式神通‘星火燎原’却能够炼器,任何材料进了这口钟,都不可避免要被钟火摄炼,法宝也逃不脱。 “猿道友,你不要着急痛下杀手!”血袍散人已经驱使不动飞剑,钟内蕴含一股奇力,切断了他与飞剑的联系,让他大惊失色:“老夫在枫柏海有一处秘密洞府,藏了如山似海的珍宝,我马上领你去寻找!” “你若是有珍宝,也不会为芝留婴拼命了。”袁河扭头看了看,这头小婴妖正朝他咧嘴发笑,口中发着嘻嘻之音,这让袁河暗奇,心想它不害怕我拿它入药吗? “猿道友,你不缺珍宝,肯定缺少道门功法罢!”血袍散人感觉到飞剑在融化,神魂已经附燃了钟火,陨亡为期不远,他显得语无伦次: “老夫通晓无数法门,无论你想学什么神通,老夫都愿意倾囊相赠,猿道友,你让老夫做什么都可以,你随便打奴印,老夫愿做你的鬼奴,世世代代任你驱使……” 这声音渐说渐低,袁河始终不为所动。 第129章 雷元挂角 待血袍散人彻底陨亡,袁河把目光转向了芝留婴。 这小婴妖身上的枷锁已经自动解开,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昂着小脑袋与袁河对视。 “你为什么不跑?” 草精木怪全是独行客,无论见着人或妖,第一念头就是远远避开,它们几乎常年都在东躲西藏。 但芝留婴却一点不怕袁河,神态反而透着一股亲近。 袁河猜测是不是自己体内的化缘参血让芝留婴嗅出同类气息,这才导致它的反常? 蹲下身,袁河在它面前摊开手掌。 它一步跳入掌心,愉快的翻起跟头。 它形如人婴,身高却只有人婴的二分之一,看去与袁河的手掌差不多大。 玩了片刻,它抬起手臂,指向袁河的额头。 袁河旋即摸了摸,这是他炼化号角的位置,这小婴妖能感应到号角吗?但是不该有这种可能才对,号角不止能遮蔽气运,还能藏匿行迹,如果轻易被小婴妖察觉,落星钟也不必投奔。 袁河又托手一抛,在小婴妖身上打了一股妖气,让其恢复原始本体。 此时他仍是入微之身,仰头打量一看,见小婴妖左顾右盼,似是在寻找他,却怎么也找不着,满脸都是急色,已有啼哭征兆。 ‘哦,原来它侦破不了入微,仅仅是嗅出号角的一丝气息,难道它根脚与号角存在什么联系吗?’袁河一时理不出头绪,招手让它重回自己掌心。 它像是害怕再次失去袁河踪迹,顺着手臂往上攀爬,袁河想看一看它在搞什么花招,便没有制止。 它一路爬到肩膀,又爬到头顶的号角处。 ‘咔!’ 它的婴儿躯骤然闪光,如似遭了雷击,溃为一条蓝色雷丝,丝上结有颗颗小雷珠,雷链一样往号角上挂。 袁河早有防备,头部始终凝结着妖气,它刚刚触碰到号角,即刻被反震开,被袁河捞在手里,五指微微合拢,它受妖气压迫,又重变为婴儿原形。 ‘吱吱!呜呜!’它见袁河不让它挂角,伸出小手,急急躁躁胡乱比划,也不知它到底想表达什么。 它的灵智显然已经开启,却从未与外族打过交道,尚不能说话,袁河施法传音,它又听的似懂非懂,交流并不顺畅。 但想必它没有恶意,那条雷链上携带有浓郁的雷属灵气,一旦沾在号角上,能被袁河吸收,潜移默化淬炼猿躯。 ‘或许它和落星钟一样,是想寻求号角的庇护!’ 袁河心里这么猜测,考虑一会儿,他对芝留婴说道:“你想挂角,我不反对!但你必须让我在你体内种下一道禁制,如果你将来不愿再跟着我,那么我会给你解禁,放你自由!” 芝留婴只顾点头,只要袁河让它住在角上,怎么吩咐它怎么照办。 袁河见它丝毫不抵抗,极顺利在它体内种了一道奴印,这种奴印是袁河从大和尚童百手的遗物中学到,专用于镇压雪摩士,禁制非常复杂,除非芝留婴的修为高他一个大境界,否则绝对解不开。 加了这一道保险,袁河把它放回额头,它重新化作雷链,一圈圈缠住号角,起初闪烁有灵光,不过随着它的呼噜声响起,光芒很快熄灭,只留下一条淡蓝色的螺纹印记,几乎微不可察。 也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袁河算是完美占有了这一株天地灵根。 他默默感应着芝留婴散发的雷气,忽然想起他的《惊雷臂》,以前施展这一道神通,都要损耗不小妖力,连续驱使五六次,他必须吞服回灵宝物,否则无法继续挥臂战斗。 芝留婴本体是雷元芝,与生俱来携带有雷属灵气,或许能给他提供法力支援。 当下做了几次试验,不由大乐起来。 他发现每次施展《惊雷臂》,号角上的蓝色螺纹都会爆闪灵光,雷链会浮现,源源不断给他提供支援,俨然就是一口天然灵泉,让他随时随地回复妖力。 包括他驱使真灵印,照样能从号角上摄取灵气,只是回复的速度缓慢一些。 他又驾驭广寒剑丸与鸿尘葫芦,却是难以奏效,人族神通不在芝留婴的援助范围,这是一个遗憾。 但他已经相当满足,早前他决心抢夺芝留婴,只是为了修炼《万象镇劫身》,却想不到芝留婴竟然带给他如此强大的助力,绝对是捡了一个至宝。 “袁大哥,你在哪里呀?” 他正畅想在芝留婴的诸多好处里,耳边响起霍残红的呼声,百年间霍残红没有与他分开过,急着寻他。 最后那三个人贼已经被围杀,群妖也都三五成群折返回来。 青芳与麻平簇拥在霍残红左右,他们身后跟着黑白双猿、鹰、虎、象、刺猬等二三十头奇形怪状的妖将。 “我的天,大家快看,三压大天师死了!” “真死了吗?他做了一千多年的小偷,肯定藏了不少好宝贝,咱们正好瓜分!” “大家不要大意,这里不见人贼尸体,那位金丹修士说不定还在附近!” “金丹修士是为了抢夺芝留婴,他杀了三压天师,得了宝贝,必然要逃之夭夭,怎么会留下来与咱们血拼?反正我不怕,我去搜查三压天师的尸体!” 所有妖怪都笃定是金丹修士杀了三压,袁河再厉害也还是妖将,他没有狙杀妖师的本领。 群妖闹哄哄涌向三压尸体,准备去扒捡遗物,白天薇忽给嬴山使了一个眼色。 嬴山心领神会,高高一跃,拦在群妖面前,竖着棍子,狠狠往地上一砸,吼道:“人贼这般厉害,连三压妖师都能打杀,你们说,没有俺家的袁兄弟,你们今天能不能活下来?” “我们都承猿将军的情,今后旦有差遣,可以捎信到我们洞府,决不推辞!”群妖纷纷表态,袁河不止统御有方,让他们痛痛快快杀掉二十余位人贼,自从袁河进入战场,几乎没有损失一将一卒,关键是战利品不独吞,尽数让大伙儿平分,他们心里全都服气。 “那好,既然你们承情,是不是需要上贡?”嬴山举着大拇指,朝后指了指三压妖师的尸体:“这具妖师法体正是上佳贡品,理应让俺家的袁兄弟独占!” 按说道理不差,以袁河的功劳,拿走三压尸体也是应该,但群妖松散惯了,不服管,囔囔着说: “几年前三压妖师偷偷潜入我洞府,盗走了我家一颗妖师狼牙,我须追回来!” “他也偷走了我家祖传的内丹,必须物归原主!” 第130章 盘藤山 嬴山块头虽大,却独木难支,威慑不到群妖。 “你快让开,莫挡着我们取回祖产!” “看你们谁敢!”嬴山举棍前指,半步不退,他生性好斗,即使群妖一块来攻,他也敢独自应战,但他事事以白天薇马首是瞻,白天薇不发话,他暂时动口不动手。 眼瞅着就要打起来,青芳忽然朝麻平招下手,并肩站到嬴山跟前,这是要助拳: “诸位,你们常年与人贼厮杀,哪次有过今天这样的大胜?猿将军与我等修为差不多,杀人却如斩草一样轻松,如此强手,我等是不是应该聊表敬意?况且猿将军是无花圣祖的嫡传后裔,早晚能重振我妖族声威,你们这般婆婆妈妈,如果将来遇上人贼追杀,可别指望猿将军支援!” 她所说是她心中所想,虽然与袁河接触时间尚短,但早前几场战事,让她领教了袁河袭杀人贼的雷霆手段,较之妖师也不逞多让,这导致她涌生预感,三压妖师与金丹修士有可能被袁河暗算,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袁河此刻一定藏匿在周围。 所以她的话是对袁河讲,无花宫很快要开启,那地界处处杀机,汇聚诸族顶尖强者,也只有袁河这种妖中悍勇才有资格相抗,她此时表明投靠态度,将来进了无花宫,或许就能被袁河庇护。 “嘿嘿,俺老应也唯猿将军为尊!从今往后,俺愿意听他号令!”这是袁河在战场上召集的第一头飞将,他根脚是迅猛鹰,展翅盘浮在嬴山头顶,瞪着群妖说:“三压遗骸归猿将军所有,谁碰就是俺的仇敌!” 他老祖死于东涯大祭,早就知道无花圣祖的《解真入微功》能够避祭,他身怀真禽之血,如果下次大祭提前开启,那么袁河就是他活命的唯一希望。 “俺金斓虎佩服猿将军神通,他若开府枫柏海,俺要向他讨教,理应给他朝贡!” “俺岩象不管猿将军是否常住大泽,他有本事尽数歼灭人贼,就有资格享用最昂贵的战利品!” “俺青猬也是这般想!” 片刻间,又有三妖不图眼前利益,脱离群妖,入了嬴山一伙。 “好,都是妖中豪杰!”嬴山挥拳猛捶胸口,豪兴大发:“咱七妖情投意合,同进同退,再杀一个天翻地覆!等俺家袁兄弟回来,肯定会帮咱们,到时就让这帮忘恩负义之徒把之前均分的宝贝全部吐出来,分给咱七妖!” 最后一句话很具诱惑力,其余六妖一听,是这个道理嗳,以猿将军的神通,即使群妖数量占据上风,诛灭他们也易如反掌,当下附和着吼叫起来:“杀!” 群妖被喊杀声吓的直打哆嗦。 唰! 作鸟兽散。 眨眼跑的无影无踪。 七妖俱是哈哈大笑,待他们跑光以后,在附近一打量,又都傻了眼:“咦?娲娘娘与白将军去哪里了?” 他们把千针林里里外外搜查一遍,却空无所获。 嬴山惦记白天薇的安危,急的大喊大叫。 青芳随即安慰他:“或许是猿将军给白将军施了入微神通,这种奇术连妖师都看不破,我们更加发现不了。” 嬴山想不通:“俺家兄弟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给白姐姐施法?” 七妖之中,青芳的心思最缜密,她猜测说:“猿将军应该是想秘密带走娲娘娘,但当时白将军与娲娘娘站在一块,挨的非常近,所以连白将军也一块入微了。” 嬴山听罢越发不理解:“既然俺家兄弟在附近,他应该现身与我们见面才对,毕竟我们是替他保护三压妖师的尸骸!” 青芳苦笑:“猿将军是高义之妖,咱们替他效力,他投桃报李,应该是把尸骸特意留给了咱们!” 其余五妖一听,心想不枉他们声援这一场! 嬴山却对尸骸毫无兴趣,继续询问青芳:“俺们是血脉相连的猿族,想必俺家兄弟不会谋害白姐姐,但俺家兄弟能用入微术,也能恢复原始本体,就算是施法波及了白姐姐,也不用带走她,这是什么缘故?” “很简单!”青芳回答道:“我与麻兄最早和猿将军结识,一路同行是为了寻找白冥焰石,早前我告知了猿将军位置,但他对枫柏海不熟悉,故而需要我与麻兄引路,想不到途中被这场大战耽搁,如今战事已经落幕,他自然要继续寻找白冥焰石,你家姐姐应该是做了他的向导!” “白冥焰石在什么地方?俺要去找他们!” “他们是入微之身,你去哪里找?近在眼前你也看不见!芝留婴的消息很快会传遍枫柏海,潜伏的妖师前辈有可能搜寻下落,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地方藏匿起来,不让这些前辈追着逼问!我想,这也是猿将军不与咱们见面的原因。” 到了此时,几妖才意识到处境的危险,商议道:“青将军所言有理,妖师们真有可能通缉咱们,那咱们绝对不能分开,联手才有自保之力!” “我赞同!早前嬴山兄弟说,咱七妖情投意合,不如在此结为异姓手足,从今以后同生共死,大家意下如何?” “好的很!此地名唤‘千针林’,咱们就叫‘竹林七杰’罢……” 他们结义时,袁河已经远在数百里以外。 又向北走了四五日,最终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片造型古怪的山峦,山体与地面全部被枯藤覆盖,条条根藤比手臂还要粗,密密麻麻交错相盘,每隔几里地,可以望见开裂的幽黑藤口,通向地底的某条隧洞。 “应该就是这里了!”白天薇跳脚踩在枯藤上,在前引路,边给袁河介绍: “同道们都称呼这地界叫做‘盘藤山’,树藤是从地底冒出来,谁也不知道源头在哪里,藤下的隧道四通八达,深不见底,我以前只来过一次,好在青芳提供的方位很详细,找到那座残殿并不困难。” 袁河此行目的是开采白冥焰石,拿到这种材料就会离开枫柏海,碰巧白天薇随行,他免不了会打听无花宫的情况:“两年后无花宫开启,你会不会去?” “我不去。”白天薇很干脆:“无花圣祖陨亡后,那座洞府开了几百次,真有宝贝的话,也肯定被人贼收刮干净,现如今,那里已经变成人贼的练兵场,妖族进去九死一生,我又何必冒险呢。” 她甘愿做向导,是为了移居青黎长河,袁河能帮到她。 第131章 岁杏结界 “我在大河时,曾经听猿族老祖讲过,无花宫内遗留有无花圣祖的真正衣钵,始终没有被人贼发现,这传闻到底是真是假?”袁河要找的是东游道场,继而搜索无象门,然后传送到外域去。 整个东涯洲,只有无花宫可能藏有东游道场的线索,所以袁河明知危险重重,也必须走一趟。 “这传闻……”白天薇顿了顿,露出一种古怪表情:“袁兄你是在开玩笑罢,大河的老祖们竟然告诉你,咱圣祖的衣钵留在了无花宫?” 她又摇摇头,斥责道:“那位老祖真是一个糊涂蛋!” 她身上有猿猴族特有的散漫气质,行为偶尔会冲动,遇着不合心意的事情,她也会直白讲出来。 袁河不介意她心直口快:“大河距离积雷泽太远,时间又过去太久,传承中断司空见惯。” 严格来说,袁河并没有接触过无花一脉的隐秘传承,有关无花宫内有衣钵的消息,那是云克邪透露给他,他只想向白天薇求证真假,以便寻找东游道场,他对衣钵其实不看重,因为无花圣祖再厉害,也绝对比不过东游道场与落星钟。 “这次我孤身出大河,正是为了探险无花宫,追回吾族圣祖遗物,圆圆大王已经不在,吾族丧失最后一位支柱,你我都明白,诸猿是月蛮道庭的眼中钉,我们再不绝地反击,就要彻底覆灭。 你久居大泽,与猿族各个分支都有接触,获悉的情况肯定比我详细,无论你对无花宫了解多少,道听途说也好,得自老祖教化也罢,还请一并相告!” “我可以知无不言,但恕我不能跟着你闯荡无花宫。”白天薇平生最大的愿望是找一个安稳舒适的修行环境,其余诸事在她看来都不重要,她身负星宿猿血,对灾祸有预见力,自她获得族中传承,时刻在警示自己,千万不要学无花圣祖,去复兴什么猿族大业,那是一条死路。 “这你放心。”袁河道:“即使你想跟着我去,我也未必会允许。” 袁河这时才发现,白天薇有独善其身的特点,她做不出同族白星师那样的无畏舍身。 其实袁河也做不到,所以他对白天薇没有偏见。 白天薇对他却充满钦佩,心想他有神通也有抱负,或许将来能替猿族打出一番天地,但东涯洲的大势早就奠定,无论他有多么天纵奇资,充其量是第二个无花圣祖,终究要功败垂成。 所以钦佩归钦佩,白天薇却不愿追随他。 “当年,无花圣祖推算到大限将至,她把衣钵传给了三位妖王,一个是尖耳猿族的无忧王,一个是蒲耳族的大菩王,还有一个是你长耳猿族的袁力王,三王相继陨落后,衣钵其实也已经灭亡,要么成为人贼战利品,要么被妖族偷走! 那无花宫中仅仅保留了无花圣祖生前的道场,历次无花宫开启,绝大多数闯宫者都在搜查遗留的古药、古宝、古法,唯独月蛮道庭的真传弟子目标不同,他们是在寻找蝣岁杏的下落!” “蝣岁杏?”霍残红初次听到这种灵根的名字,脱口问:“与蜉寿桃有什么关系吗?” 袁河反应与她相差无几。 “确实有关系,但我知晓的岁杏与寿桃情况属于传说,等我先把无花圣祖的历史讲完,再告诉你们传说的来历。”白天薇说完忽然停住脚步。 这是一座藤山的脚下,不远处露着深井状的藤口,井边吸附了十余条树根,一直延伸到井底:“我们需要潜入地底了,青芳发现的残殿就在下面!” 他们始终保持着入微状态,散开妖气后才跃入井口,施法飞落。 井底一侧有条椭圆形的天然隧道,空荡荡回流着冷风。 他们沿着隧道前行七八里,出现了三岔口,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这环境就似迷宫一样。 如果是头一次探险,肯定要迷失方向,但袁河有青芳指引的方位,途径岔口时应该怎么走,俱都有详细标记。 要知道,盘藤山的地底隧道不止平行贯通,上下足有十几层,每层隧道都有井坑相连,就好似下地狱,他们需要下潜数次,才能最终找到残殿。 白天薇身为向导,沿途需要警戒危险,地底世界遍布奇虫鬼兽的巢穴,也有瘴气毒区,不能莽撞闯入。 “无花圣祖能够超脱妖王,进阶真灵之躯,是因为她找到一具古猿遗尸,推演出神通《解真入微功》,并在尸中取出一枚蝣岁杏的杏核,她以入微之躯探索积雷大泽,这才发现了无花猿山!”白天薇在寻路途中,继续讲述无花宫的情况: “那座山其实是缩小的灵山,被她施法复原了本体,才矗立于东西两泽中间,并被她开洞辟府,召集妖族同道大聚义!她当年选择那座山作为基业所在地,并不是觉得山中灵气充盈,而是她通过杏核,感应到蝣岁杏藏在山体当中,她是为了让蝣岁杏重现东涯洲,可惜她大业未成,却被月蛮道庭围杀!” 袁河对这种内幕极为意外:“蝣岁杏应该是一棵通灵杏树罢?无论它怎么藏匿,终究是在一座灵山上,无花圣祖竟然迟迟找不到?” “偏就是找不到!因为蝣岁杏死了,无花圣祖为什么叫‘无花’?正是这一株神杏再也不能开花结果!她在哀悼我们猿族的至宝!” 白天薇开始讲述传说: “大泽的老祖们世代都在教化,东涯洲是咱猿族的祖庭,但是洪荒年间不知发生了什么惊变,导致始祖们纷纷陨落,诸猿族也失去对东涯洲的统御力,传说祖庭内生长有两棵天地灵根,一棵是蜉寿桃,另一棵就是蝣岁杏,惊变过后,桃树被月蛮道庭抢走,杏树死亡,法体演化为结界,失落在无花山上,永远藏匿了踪迹。” 结界!一棵洪荒古树形成的结界绝对不会小,袁河大胆设想,或许东游道场就在结界里,但他必须先进入结界才行。 “无花宫内弥漫一种异气,能形成乱神禁制,必须蜉寿桃核才能克制,那异气是不是与杏树有关?” “不错,那异气正是蝣岁杏的死气,这两株宝贝通体纯青,果核外观一模一样,桃核世间无数,杏核却只有一枚,也不知被谁抢了去,如果有杏核在手,或许就能继承无花圣祖的遗志了,她毕生都在寻找杏树结界,死前都念念不忘。” 第132章 传送阵 袁河听闻桃核与杏核样貌一致,不由想到当年梅婠娘娘赐下的果核,有没有可能是无花圣祖的遗物呢? 即使真是那唯一的一枚杏核,它又有什么妙用。 包括蜉寿桃与蝣岁杏,这两种灵根诞生于洪荒不假,但天地赋予它们的根脚是循环不息结果子,给生灵提供哺育力,无花圣祖苦苦寻觅一辈子,到底图的是什么? 这些疑问他都向白天薇提了出来。 “圣祖所图,自然是生存!”白天薇轻叹: “洪荒灵根能够演化洞天福地,并衍生防御法则,为我妖族开辟一座坚不可摧的修行圣地,任凭那月蛮道庭强者再多,也休想攻破!但无花圣祖找不到蝣岁杏,靠一己之力守不住无花猿山!” 袁河对洞天福地不算陌生,妖族在大荒洲就有一座玉景福地,可他从未进过这种地界:“月蛮道庭能统御东涯洲,是因为蜉寿桃的保护吗?” 白天薇摇头:“不是!月蛮道庭的洞天福地是人贼使用始蛮至宝九目神灯开辟出来!蜉寿桃与蝣岁杏伴生在猿族祖庭,它们只为我猿族效力,大泽的老祖们猜测,蜉寿桃是被镇压了,人贼只能依靠桃子延寿! 如今两大灵根都已经遗失,缺少这种级数的至宝,我们攻不破月蛮道庭,但他们打我们,却轻而易举,入微也能被九目神灯照出原形,处处受制,时刻挨揍!” 这就是气运,在彼不在己。 “但蝣岁杏已经死亡,即使被无花圣祖找到,也未必能对抗九目神灯。” “这也是没有办法呀。”白天薇语气变为沮丧: “无花圣祖翻遍东涯洲,找不到一件始猿至宝的蛛丝马迹,好不容易打听到蝣岁杏,她自然要不惜代价的寻找!可惜她不是有缘者,宝贝们瞧不上她,故意躲着她,如果蝣岁杏不死,肯定连杏核也不让她发现,哎,她没有挽天之命,咱猿族的气运不在她身上!” 照此来推断,落星钟也能开辟洞天福地,如果让白天薇知道袁河已经得到落星钟,身背的大气运远远超过无花圣祖,也不知她会不会改变观念,不再消极避世。 霍残红听着她感怀,瞥了袁河一眼,心想袁大哥是应运之猿,无花圣祖找不到蝣岁杏,但袁大哥肯定能。 三妖边走边聊,身处的隧道已经到了尽头,面前是一堵粗糙岩壁。 地底不少隧洞都是绝路,一般探险到这种地方,都会按照原路返回,再寻新的通道。 但袁河知道岩壁内另有空间。 只需要打碎岩壁,就能进入残殿了。 百年前青芳与麻平途径这里,幸运发现残殿,等他们寻完宝物,使用岩石封死了殿门,在他们看来,这座密殿已经失去价值,故而没有布置其它禁制。 袁河驱使惊雷臂震碎岩壁,空间即刻显露,先有寒气从中涌出来,往里看了看,视线内尽是乳白色的焰火,袁河对这种火质非常熟悉,正是他掌握的冥属法术白冥寒焰。 这空间像是一座天然形成的洞穴,百十丈的方圆,地面铺满了白冥焰石,深层地底容易孕化冥属灵物。 后来被修士发现,在洞穴当中作了一番改造,继而形成粗糙密殿。 袁河并不着急进去,他在殿门处连续施法,把入微妖气灌满整座空间。 百丈大的洞穴很快缩为微状,袁河这才领着霍残红与白天薇踏足。 “袁大哥你看,殿中有一根火柱子!” 残殿内部几乎空荡无物,只有一座三角型的祭坛。 这祭坛本该有三根祭柱,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其中两种祭柱碎裂,目前只剩下一根白冥焰柱,与常人齐高,孤零零独自矗立。 “是青芳与麻平拆了祭柱吗?”白天薇自幼研修祭祀,星宿猿族祖传的神通都与法阵有关,她常年在枫柏海与诸族打交道,也交换不少外族的玄阵功法,造诣比袁河深的多。 “不是他们拆的!”袁河站在白冥祭柱旁边打量,柱上雕刻有符文,与麻平提供的《鬼爪门》心法一模一样:“他们当年进入这座残殿时,另外两根柱子已经碎掉,你能看出这是什么法阵吗?” “这种阵位一般都是传送阵!”白天薇指着柱顶的凹槽:“柱上可以镶嵌冥石,专用于触发传送力!可惜缺失了两根,已经无法使用!” 袁河此行是为了白冥焰石,整座残殿的泥土都是天然材料,他可以随意使用,但他更看重眼前这根白冥祭柱,打造之初显然经过了提炼,更加适应炼制剑丸,他有心把柱子带走。 “你们往后站一站!” 袁河准备推到白冥祭柱,他把雷力汇聚在手臂上,挥拳击向柱身,结果整座空间颤了三颤,但祭柱却毫发无损。 白天薇见状打了一声趣:“袁兄,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百年前青芳与麻平已经来过,如果这根柱子能拆走,他们早就行动了,又怎么会留给你!” “那也得试一试罢,这种焰石对袁大哥非常重要。”霍残红知道袁河有两柄冥属剑丸,也见识过麻平施展《鬼爪门》的强横威力,笑着对白天薇说:“你想必有法子取这祭柱,不如帮一帮袁大哥,我愿意赠你一枚鲛泪!” “你的鲛泪是不是蕴含千里眼的神通。”白天薇忙问。 “必须在水里才有效,陆地上没甚么用处。”霍残红直言道。 白天薇需要的正是水中河珍,问袁河:“怎么样袁兄,需要我支援吗?” 袁河却是摇摇头,摸出了那颗被封印百年之久的筑梦石,奇着语气说:“刚才我攻击祭柱时,柱中似乎渗出了一股音波,与这颗筑梦石产生了感应。” “筑梦石?”白天薇随口说:“它是猿族遗留的宝物吗?” “它是一头云梦猕猴的内丹,不过是碎裂的残石!以前我一直用它克制人贼的神念探测,但百年前我已经封禁了它的威力,今天却与祭柱产生感应,难道这座传送阵貌似与我们猿族有关吗?” 白天薇听罢他所说,忽然想起一件往事:“我家传承的一部手札里,记载过一头云梦猕猴,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蒙不离,传说与无花圣祖自幼相交,也是无花圣祖最得力的属下,但是当年无花猿山被月蛮道庭围攻,他却没有出现在战场,无花圣祖死的时候,有同道见他出没于枫柏海!” 第133章 画像 “无花宫外的音波禁是一头云梦猕猴所留,与这位蒙不离前辈有没有关系?”袁河很自然把两者联系起来。 “应该就是他亲手布置。”白天薇也不太确信: “但我老祖断定他临阵脱逃,背叛了无花圣祖,如果他是背叛,那他不需要保护无花宫,音波禁正是为了阻止人贼闯宫!当年他在枫柏海住了一段时间,秘密离开积雷大泽,谁也不知道他死在哪里,又没有传承留下,有关他的事情,基本都是谣传。” 袁河也不是在考证生平,说道:“青芳对我提过,你对音波禁有最稳妥的克制办法,到底是什么法子?” 白天薇取出一张蓝色丝帕,四四方方,反射奇光,形如一块灵幕:“这法器叫做绝音障,是使用云梦猕猴的毛发炼制出来,昔年我族一位妖师做寿,邀请了大泽猿猴诸族,云梦猕猴的族长送了这法器,作为寿礼。 还曾说,‘此宝能克制无花宫外的音波禁,如果再炼入一丝猕猴妖王的真血,那么手持绝音障随时都能入宫,不必再受一甲子时间的制约’!” 袁河旋即托起筑梦石:“这枚石丹正是妖王所留!” 当年狐族白竹过境青黎长河,把筑梦石赠送给袁河,曾言这是一颗至少渡过千三大劫的妖王石丹。 但这是白竹的私自猜测,袁河觉得它的真实修为被低估,须知筑梦石内封印有记忆画面,袁河现在已经是妖将,除了猴叫,他无法从石中捕捉任何东西,这是修为差距太大所导致。 “哦?那可真是巧!”此次无花宫开启,白天薇不准备前去,将来也会放弃探险,便说:“绝音障留在我身上没什么用处,愿意送给袁兄。” 袁河没有拒绝,却说:“无功不受禄,你想换取什么宝物?” “只想问一问你,你所施展的入微神通,是不是永久有效?” “如果你妖力高过我,施法时会自行驱散我的妖气,那你就要恢复本状!” “既然有弊端,我想向你与霍姐姐求一件灵耳与灵目宝物,我决定迁居青黎长河,入微之躯能助我平安远行,但是入微终究会失效,到时我须想法自保。” 袁河沉吟片刻,摇了下头:“你的绝音障没有这么大价值,这样吧,你帮我把这座传送阵复原出来,我就满足你的心愿。” “这……”白天薇脸色为难:“非是我不愿帮忙,这法阵缺少两根传送柱,即使我学过冥界王族的法阵神通,能领悟此阵的运转,却也复原不了。” 袁河道:“你不能炼制祭柱吗?” “必须有合适材料才行,三根祭柱需要不同材料,不能单独使用白冥焰石。”白天薇指着白冥祭柱说: “柱上的符文其实是一道神通,传送开启一刻,对面会自动触发攻击,这么做的用意很明确,传送的地界肯定是鬼尸扎堆的巢穴,而且能瞬杀传送者,一旦传送过去,不等展开防御,就要陨亡在鬼尸的围攻里,增加了这一道神通,才能确保传送的安全!” 袁河有心开启传送阵,说:“符文我也看了,这道《鬼爪门》需要三种真冥材料就能布置成功,小藏木是传送关键,我碰巧收藏了一批,另外我还有鸿尘灵土,足够辅阵使用。” 麻平使用白冥焰石、广寒雪、小藏木成功施展出《鬼爪门》,却不是说必须使用这三种材料不可,只要是真冥六术之一,全都可以替代使用。 “如果你有这些材料,可以先把祭柱炼制出来,我试一试。”白天薇没有绝对把握,如果最终失败,肯定要浪费掉这批珍贵的冥属材宝,劝了一句:“袁兄,你并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也不清楚传送到什么地界,何必要冒险呢?” “这座残殿是在百年前突然现世,那是东涯大祭开启的时间,它以前极可能一直处于入微状态,既然是入微,那就与我们猿族有关,我一定要查明真相。”袁河记得大荒洲凌风猿也叮嘱过,‘只要有入微体出没的地方,就该有咱家祖庭的遗址。’ 况且残殿内的传送阵与筑梦石起了感应,对面存在猿族遗物的可能性极大,这些因素加起来,促成了袁河的冒险决定。 “即使你有材料,我也把传送阵成功复原,但触发传送必须使用冥石,距离越远,需要的冥石越多,你有足够收藏吗?”白天薇考虑的很全面,因为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就要白费心血。 冥石是陆上妖族的称呼,其实就是在地底开采的冥属灵石,袁河当即取出一株血珊瑚,这是生长在冥穴的河珍,天然的冥属灵气结晶,裁截后与百十块中品冥石价值一样。 白天薇一看,不再多嘴:“你把材料全部拿出来,却是要耐心一些,可能需要数月才能复原。” “我并不着急,数年我也可以等。”袁河会滞留一段时间,如果白天薇迟迟无法启阵,那他先去无花宫,回来以后再入阵。 就这样,三妖在残殿内临时栖居下来。 他们全都精通炼器,并未让白天薇单独忙碌,但即使如此,传送阵被修补完整时,也已经是半年以后了。 此刻的祭坛上三柱矗立,一根火柱、一根磁柱、一根血柱,袁河站立其间,他准备单独传送,先去看一看对面的情况。 随着白天薇把冥石镶在柱顶,三柱灵光大盛,结成一条三角状的环幕。 “袁大哥,不如我也入阵罢,相互有个照应!”霍残红在阵外喊话。 “我是去探路,等我见了那边环境,片刻就回来!”从袁河在阵中消失,到再次出现,仅仅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但他不是自己回来,传送阵闪烁时,先抛出一具人尸,接着又抛一具白鹤的遗骸。 “这是怎么回事?袁大哥,你和人贼打仗了吗?” “不!他们不是被我杀死,而是被云梦猕猴的音波给震死,我踏出阵门先看到他们的尸体,若非我有绝音障与筑梦石保护,怕是要和他们一样下场。”袁河从阵中走出,又说:“百年前残殿开启,想必就是因为这一人一妖!” “云梦猕猴的音波?袁兄,对面到底是什么地界?” “正如你猜测的那样,对面确实是鬼尸横行的巢穴,但是很奇怪,那里竟然有……” “有什么?”霍残红与白天薇都被勾起浓厚兴趣。 “有一副飘飞的画像。”袁河抬手一抛,画像在半空展开,这是一位极有英气的人族女子,穿着青铠披风,背负双手,目光咄咄前视,一看就是爱憎分明的性情。 这画像不是法器,仅仅是纪念之物。 白天薇看罢一眼,即大叫起来:“她是无花圣祖!” 袁河并不觉奇怪:“我停留时间短,来不及细看,只隐约发现那鬼巢内有墙壁之影,我怀疑是无花圣祖的遗宫,又有云梦猕猴的叫声,想必是在无花山附近!” 袁河的冒险很值得,传送阵有可能让他从枫柏海直达无花山。 第134章 相思入梦来(上) “如果是无花圣祖的遗宫,那可要打探清楚。”霍残红跃跃欲试,已准备入阵了。 “暂时不能进,《鬼爪门》只能保护阵门附近的一小片区域,那鬼巢内的阴物无数无计,一旦脱离阵门,必会陷入鬼群的重重包围,根本不能穿透,我们无法深入宫内探险。”刚才袁河着实被铺天盖地的鬼物给惊到,也不知那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变故,导致恶鬼过度繁衍。 即使这座传送阵的阵门自动衍生神通,可以阻止鬼群靠近,但攻击范围有限,袁河已经试探过,阵门方圆只有数丈的安全区,超过这个界线,危险会倍增。 “袁大哥你是入微体,鬼巢的生灵能嗅出你的气息吗?” “那鬼巢本身就是一座入微空间,鬼群能看见我的真身!” “麻平能使《鬼爪门》,你也驱使这道神通,如此就能冲开鬼群封锁了罢?”霍残红又问。 “这神通威力太强,非常损耗真气,即使我有回复法力的灵物,也无法连续不断的施展。”芝留婴早就挂在袁河额角,可以替他补充妖力,却偏偏对真气无效,但袁河也不是毫无一点办法。 他走去那头白鹤的尸骸处,向白天薇打听:“你久居大泽,与陆族接触的多,能辨认出这头鹤妖是什么根脚吗?” 白天薇仍在观摩无花圣祖的画像,她祖上收藏不少无花圣祖的临摹画,鉴于年代久远,各画的样貌都不相似,但所有画像的服装一律都是青铠,最大标记是头冠,那是使用飞禽尾羽炼制的两根翎子,历代猿祖只有无花圣祖是这种穿戴,故而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听见袁河问话,她方才缓过神,走进白鹤细细检查,忍不住惊叹一声:“这是一尊妖师,它根脚是白刹召气鹤,枫柏海的贺公公也是鹤族,他曾对我介绍过,鹤类普遍栖居在空中的朝霞里,唯独白刹鹤族是诞生在地底的阴气内,生来就可以游荡阴阳,出入幽冥!” 她拨开白鹤的眼珠,又对袁河说:“它通体雪白,鹤目也是这般颜色,飞翔时能召唤一股白刹阴气,无论任何鬼族遇见它们,都能嗅出同类气息,放任它们越界游玩,人贼爱拿它们的鹤躯炼制白刹宝,专用于探险大泽的诸多冥域。” 袁河的《神猿图录》上也记载有白刹召气鹤,介绍比她更详细,传闻这种阴鹤的始祖是地府一位大帝的坐骑,诞生于地底最原始的阴气当中,因为它们的妖气源于自然,鬼尸都认它们为同族,导致它们能轻易穿梭冥界的各个领地。 ‘看来又要耽搁一些时间了。’ 袁河准备摄取真血,等他能变身白刹召气鹤,然后再探险鬼巢。 他对白天薇说:“这座传送阵被你复原,灵耳与灵目宝物已经交予你手,你随时可以离开。” 这是双方早就谈妥的交换,白天薇原本是想走,但骤然看见无花圣祖的画像,让她改变了念头。 虽然她笃定无花的嫡传衣钵荡然无存,可是这位圣祖在生前纵横东涯洲上万年,积攒的天材地宝如山似海,开辟的秘密洞府也不知有多少,随便发现一座,就能拿到一笔丰厚传承。 传送阵对面是一座入微的宫殿,又珍藏有画像,即使非无花圣祖亲手开辟,想必也与无花圣祖脱不了干系。 猿族传承或许近在眼前,她决定去看一眼,然后再离开。 “袁兄,我能否跟着你闯阵?”她须先征询袁河的意见。 “只要你不怕危险,我不反对。”袁河并不清楚鬼巢深处隐藏着什么,他判断这种上古遗留的宫殿,应该存在威力奇大的禁制,白天薇有这方面的天赋,随行并无不妥。 三人继续滞留于残殿。 等袁河炼成白刹召气鹤的‘真灵印’,距离无花宫开启的日子只剩半年。 当初袁河在鹿蹄潭时已经预估过行程,从枫柏海赶到无花山大约需要半年之久,即使传送阵对面的鬼巢不能直通无花山,袁河仍有充足时间赶路。 这一天,待一切准备就绪,三妖结伴踏足阵中。 只觉肉身剧烈颤动了一下,环境就已大变了模样。 这是一片血气滚滚的空间。 就仿佛是遇着浓雾天气,周围尽是朦朦胧胧的区域。 他们身处的传送阵与残殿大致相似,同样是一座三角状的祭坛,祭柱之间的光幕各衍生一座‘鬼爪门’,从中探出三条妖力凝结的气臂,猛虎扑食一般,横扫盘踞在四方的鬼群。 霍残红环望一圈,只觉头皮发麻,视线内全是奇形怪状的鬼物,有形如幼童的小鬼卒,穿着血甲的骷髅兵,长有翅膀的幽魂,好似一支千军万马的军团。 或许是传送阵爆闪的灵光,把它们从浓雾中吸引了过来,凶神恶煞朝着祭坛扑冲。 前方迷雾重重,半空乌云密布,霍残红只能在身后窥视到一堵暗红色的墙壁,左右延伸了不知多少里,上方淹没在雾气里,根本望不到边际。 “我先施法试一试,看看能否在鬼群中顺利穿行!”袁河一跃而起,猿躯瞬变为白刹鹤,展翅掠出阵外。 这神通极有效果,他盘飞在传送阵外的数里区域,鬼群对他一概视而不见。 “你们也出阵罢,我使用白刹妖气护着你们,躲避鬼群攻击!” 三妖就此结伴,小心翼翼穿梭在鬼群当中,缓慢朝着前方探险。 谁知他们才走了几百丈,浓密的血雾陡然消退,环境在眼前极速跳转,待他们视线重新定格以后,赫然发现,他们已经身处在枫柏海的森林内了。 “这是怎么回事?”霍残红极是迷惑:“我们明明是在鬼巢内,为何一下子瞬移到了枫柏海?” “不,这不是瞬移!”白天薇翻手捏出一颗星斗状的法器:“我们被扯入了幻境当中!这种幻境威力极浅,仅仅是某种生灵残留的记忆画面,在鬼巢内流窜,无意间被我们碰上,我能轻易破除!” “不要破。”袁河盘浮于在两妖头顶,喊话道:“幻境没有攻击力,我们观摩一会儿,看看是谁留下的记忆。” 随着他们驻足停步,只见草木开始晃动,忽然冲出一头白鹤与一位锦衣青年,上演着你追我赶的丛林狩猎游戏。 “这一人一妖不正是袁大哥捡到的尸体吗?”霍残红感觉稀奇万分,置身幻境里,她站着未动,但视线却在白鹤与青年身上如影随形,他们走到哪里,就能跟到哪里。 而且,她不止能看到清晰的环境画面,还能听到声音。 第135章 相思入梦来(中) 幻境里,白鹤的声音开始响起。 “那道士,我们往日无怨,近日也无仇,为什么追着我不放?”他生来就是入微体,翱翔积雷大泽近千年,从未被侦破过踪迹。 却也因此不能与外族接触,他自幼独来独往,要么在地底洞府中枯坐修行,要么孤零零翱翔嬉游,对这世间之事知晓不深,今天他又起了烦闷之心,飞到地面上舒展筋骨,顺便采摘一批灵果吃。 谁知枫柏海竟然爆发一场大灾难,降临一批法力高深的人贼,说什么‘抓捕避祭者’,他不知避祭者是什么东西,好奇心甚浓,偷偷靠近那些人贼,以前他仗着入微神通,经常窃听外族讲话,枫柏海的妖王道场他都潜入过,谁也发现不了,故而他混不害怕。 但他哪里能想到,月蛮道庭正在举办‘东涯大祭’,往常无谁能克制他的入微,今天却不一样了。 两位紫府修士与五位金丹修士布置一套缚灵阵,原本是在追堵潜伏地坑内的一头宝光孔雀,他却闷头扎进了法阵里。 该是命中有此一劫。 缚灵阵在他身上种了一道追踪禁制,紫府修士忙着抓孔雀,没空搭理他,便派遣锦衣青年来追。 这锦衣青年是金丹修士,追了他大半天,勉强跟上他的踪迹,却看不到他的模样,也锁定不了方位,无法展开攻击,听见他开口说话,立时回复:“我跟随老师抓捕避祭罪妖,这事本来与阁下无关,你却跑来捣乱,我老师很生气,让我找阁下问一问,你与那头孔雀是不是有交情,如果有,我恐怕要追你到底。” “我才不认识孔雀,我是一头白刹鹤,两不相干!”白鹤赶紧解释:“你不要再追我,否则我潜入地底冥穴,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锦衣青年并不清楚他的根脚,结果他自报家门,白刹鹤可是当世罕有的灵禽,这下不想追也必须要追了:“原来是鹤道友,你施展的隐匿神通是不是猿族的《解真入微功》?” “我不知道什么解真,也不懂神通!”白鹤见他仍旧咬在身后,急躁着说:“我生下来就是芝麻大的小鹤,我祖母的爷爷的祖母,可能有七八代罢,曾经是蒙老爷的坐骑,蒙老爷死的时候,施展妖术把老祖宗变小,自那以后,我们一代代都是小鹤!” 锦衣青年已经验证心中猜测,只要是入微体,他就有法子克制,却需要先把白鹤给堵住才行,又听白鹤灵智愚钝,套话问:“蒙老爷是谁?你祖母还活着吗?” “蒙老爷就是蒙老爷,我哪里知道他是谁?那是几万年前的旧事!”白鹤遥望到盘藤山,老巢快到了,他猛煽几下翅膀,又说:“我还是一头小卒子时,祖母被天劫劈死,家里也没有其它亲戚,我这么孤苦伶仃,你还来欺负我,有胆子就跟着我回家,看我不召集鬼群吃了你!” 锦衣青年哈哈一笑:“你只让鬼群吃我,自己却不吃,就凭这一点,等我抓到你,也会善待你的!” “呸!谁要你善待!”白鹤闷头扎进藤洞。 他了解十余处鬼尸混居的巢穴,却都困不住锦衣青年,此时他忽然想起祖母临终前的叮嘱,掉头一转,潜入地底深层,破掉首代老祖布置的隐匿妖法,开启了尘封已久的残殿之门,躲了进去。 锦衣青年见他不再移动,取出老师赐下的破法宝物,一击让残殿恢复原型,但他并不知道残殿的来历,有失莽撞,他施法一刻已经触发首代老祖布下的禁制,殿门刚一显露,他就被摄去了传送阵。 白鹤见他中计,大笑道:“传送阵的另一头是蒙老爷的坟墓,他遗留有灭敌神音,只要你传了过去,瞬时就要死!你死定了!” 锦衣青年自是不愿意束手待毙,抛出一条法鞭缠住白鹤翅膀,直接捞到跟前:“要死一起死,我就不信你没有化解神音的办法!” “啊!我真没有!”白鹤随着他入阵,大喊大叫:“毁掉祭柱,只有毁掉祭柱才能活命!” 却是晚了,此时阵力已经被触发,锦衣青年双掌齐推,法力掌印打出去,尚未击中祭柱,他已经被传送而走。 就差了一息时间。 最终陪着白鹤丧命在阵门处。 这一人一妖的命运就是这样。 袁河在幻境中看完他们的劫数,对白天薇说:“他们显然是被音波给震杀,神魂应该消亡才对,怎么会留下这一幕记忆呢?” “白鹤声称这里是蒙老爷的坟墓,蒙老爷想必就是蒙不离前辈。”白天薇推断道: “这位前辈是云梦猕猴,如果他在此留下了遗骸,都是天然的幻宝,百年间肯定可以从白鹤与人贼的尸体上抽取部分残识,转而演化为幻境!” 她抬头看了看袁河驱使的绝音障,自她传送过来以后,并未遭受音波攻击,甚至都听不见猴叫声,这让她疑惑不解,绝音障品阶太低,挡不住音波,即使炼入猕猴妖王的真血,也不该什么也听不到。 “袁兄,你那颗筑梦石竟然可以隔绝音波,肯定大有来历!” “我也是这么想的。”袁河此时已经有了预感,筑梦石恐怕与蒙不离有关,这需要他继续探险,找到蒙不离的遗骸后才能揭开真相:“你破了幻境罢,咱们继续搜索这座宫殿!” 即使宫殿是入微状,也大的出奇,他们一路前行了十几里地,始终探不到尽头。 “奇怪!”霍残红抬手从头顶捞下一张画像:“这已经是第八张画了!咱们沿途走过来,除了鬼群外,只有这些漂浮的画儿,到底是谁留下的呢?” 正说着,眼前的环境再度变幻,他们踏足了第二道幻境当中。 这是一片鸟语花香的山谷。 谷中飞溅一帘瀑布,汇流一方湖泊,一头尖耳青猿踏水而行,冲去瀑布,身后跟着一头蓝毛小猴,边追边喊:“姐姐,你慢一点,慢一点啊,我都追不上你!” “真笨!”尖耳猿立在湖面,等他到了跟前,揽着他跃到半空,又挥拳前击,在瀑布中央砸开一座水门,跳进去以后,来到一座水帘石洞中。 他在洞内蹦蹦跳跳,拍着手大叫,玩够了以后,朝尖耳猿说:“姐姐,这就是你家罢,那也是我家!从以往后,我便跟着姐姐住,咱们不离不弃,一刻也不分开!” “你说了不算!”尖耳猿挑着眉毛,板着脸:“住可以,但不准贪玩,我每日都会给你布置功课,你要老老实实的学,等你学成以后,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一头古猿尸体,偏巧被一群幻蛾封锁,我怎么也闯不过它们的幻法,你有破幻的天赋,但如果你不争气,跟着我学了本事,却打不过那些小飞虫,我叫你又离又弃!” 小猴苦着脸:“姐姐你把从人贼手里救出来,原来不是见我可怜?” “你以为呢?”尖耳猿换上轻笑:“平白无故,我救你做什么,你这一身蓝皮,看去怪里怪气,你说你这么丑,也提不起我救你的兴趣呀。” “那是我还没有长大,等我长到和你一样高的时候,我肯定是美猴!”小猴很有自信,又说:“我学本事也快,姐姐你快教我,我好替你找古猿!姐姐,那古猿是不是你家老祖宗?” “他头上长有猿角,非是我耳猿族,而且猿躯比你的猴毛还要短,我曾经遭遇一群蚁妖追猎,逃遁时偶然发现他,我须找出他的根脚来历。”尖耳猿说着话,摊开一张画卷,提笔在上面作画。 “姐姐你在画什么?”小猴凑过去观看。 “想到什么画什么。”尖耳猿漫不经心的说:“先给你画一套拳法,叫做《惊雷臂》!这神通是一头雷猿老祖教我的,他曾对我讲过,我猿族祖庭覆灭以后,只传承了《三象六臂》这唯一真法,偏还丢失了大半,只剩下一臂,对了,你是猴子,祖猿血脉淡薄,未必练的成呢!” “那不如先教我作画罢?” “我教你什么,你就学什么。”尖耳猿轻斥:“不准啰嗦!” 幻境到此而终。 又从头开始循环演化。 这一幕幻境仍旧是流窜的残识,但已经具备迷惑的威能,如果没有克制之法,会被永久困在其中,再也看不到幻境外的环境。 白天薇有些沉浸这幕幕画面,不着急施法,她询袁河:“尖耳猿与蓝猴是不是无花圣祖与蒙不离前辈?” “极可能就是!我们找到了近十张画像,一半画的是人,另一半画的是猿,衣着打扮一样,料想都是画的无花圣祖,我们继续探路,应该还能捕捉新的幻境!”袁河其实最关注那头尖耳猿说的《三象六臂》,这大神通竟然丢了七七八八,实在是可惜。 继续往前走,他们开始频繁遭遇幻境,每一幕都与尖耳猿和蓝猴有关,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生活。 而且这批幻境一点不像人为布置,除了具备天然的迷惑力,便再没有其它伤害。 对此,袁河三妖都有相同的猜测,或许,这里真是蒙不离的墓地,他的尸骨就在附近,因为他爱慕无花圣祖,执念被其根脚演化为筑梦幻境,常年飘荡在这里。 第136章 相思入梦来(下) 起初袁河三妖担心被幻境所制,处处提防,后来发现幻境不伤妖躯,反而能够帮助他们解开上古隐秘,开始刻意寻找那些重要的记忆画面。 “他们找着古猿了!” 袁河三妖踏足一座虫群盘踞的巢穴,一头独角青猿横尸其间。 霍残红指着青猿大喊,如同观光一样,好奇打量着这里发生的传奇故事。 不一会儿,一位身穿青铠的女子与一位满头蓝发的青年闯了进来,两人正是化形后的尖耳猿与蓝猴,此时距离两人相识已经过去数百年,这期间他们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破解封锁巢穴的幻阵。 直到今日,方才成功。 “古猿陨落的岁月太过漫长,早就应该蜕变尸妖,但这方空间被幻蛾霸占,古猿尸体每诞生一丝灵识,就要被吞噬,导致它恒久躺在这里,变成一具死物。”蓝猴手掌急翻,悬出一排蓝色符文,向上一抛,化成烟雾外散,弥漫了整座巢穴: “幻蛾每吞噬一道灵识,就会结出一幕幻景,这幻境源自古猿生前的记忆,可以帮助咱们追寻它的根脚!” 巢穴环境随之大变,蓝猴以梦筑梦,演化出双重幻境来。 尖耳猿凝神观察,发现古猿记忆里仅仅保存着修行的一幕,它矗立在空旷的荒野上,时而立地入微,缩为蚁虫状,时而膨胀扩展,涨为如山似峦的擎天猿躯,躯上结满妖力凝结的掌影,它每变化一次,嘴里就响动一声叫唤。 “这是什么神通,你能推演出来吗?”蓝猴看不出端倪,问尖耳猿。 “它的猿鸣是一种原始猿音,洪荒时代人族未兴时,我族依靠这种猿音交流,星宿猿族有这种传承,你将幻境封印下来,咱们去找星宿妖王请教。”尖耳猿观完幻境,收拢古猿尸体,尔后离开巢穴。 他们深入积雷大泽极北的一片古林中,找到一头老白猿,这白猿祭出一口仿制落星钟的宝物,把幻境镇入其中,原原本本破解了古猿神通。 “始祖庇佑!终于让这道猿族真术重新现世了,有了此术,一定能找到吾族至宝!你是天赐吾族的应运之猿,吾族复兴的时刻已经到来!” “应运个屁!”尖耳猿扬扬嘴角,冷声回道:“自祖庭覆灭以后,你家一代又一代怂恿我耳猿族,推了七八头应运之猿,结果个个死于非命,猿族至宝却连影子也没见到,你别来蒙蔽我,只需要告诉我这神通是什么?” “这一次是真的!”老白猿悻悻一笑:“此术名《无象御真功》!海猿族世代不停探索深海,却怎么也找不到九洲古陆,你当是怎么回事?正是天地被此术给镇压了!它有两式神威,一是‘象地式’,能解真入微,练到极致,让天地万物无象无踪,二是‘法天式’,能聚真广腾,练到极致,那可就无法无天啦!可惜……” “可惜什么?你快说!” “这头古猿没有把《无象御真功》完整练会,他只获得了‘象地式’的传承,而且功法残缺不全,他修不成无象之身!我只能帮你推演出一套《解真入微功》,你可以使用此功前去寻找我们猿族的一件至宝!” “什么至宝?我们诸猿找了多少年了,一点线索也没有!” “线索就在这头古猿的身体内!他有一颗岁杏的杏核!” 尖耳猿从老白猿那里拿到《解真入微功》与杏核,在蓝猴的陪伴下,很快找到蝣岁杏埋骨的猿山。 她探知到山中的死气,对蓝猴说:“它显然是死了,这里就叫无花猿山罢,我要在此闭关,等我超脱妖王,修成真猿之躯,必要让人族杀我猿族伴生宝贝付出代价,你不用陪着我!” 蓝猴没有走:“我说过不离不弃,无论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到了此时,尖耳猿与蓝猴的身份得到证实。 正是无花圣祖与蒙不离。 这一幕幻境结束于两妖在无花猿山闭关苦修。 霍残红与白天薇看罢两妖相互扶持,心中颇多伤感,因为她们已经知道两妖的最后下场。 等尖耳猿加冕圣祖,就会广发招妖令,万妖朝贺无花猿山,并与人族联军大战于积雷大泽。 她们甚至不愿再去寻找新的幻境,不忍观摩无花猿山的覆灭之战。 命运早就注定,两妖都会死! 只有袁河显得无动于衷,他轻抬手臂,触摸着额前号角,他早前看见古猿练功的一幕,顿觉异常熟悉,那掌影与号角的卦相存在相似之处,他判断卦相演化的神通就是《无象御真功》,而且包括了‘象地式’与‘法天式’。 但即使他从老白猿哪里知晓了练功之法,却仍旧不能推演完整,因为号角曾经受过重伤,卦相有缺少。 “继续前行!” 幻境内的岁月距离无花圣祖与蒙不离陨落越来越近,如果这座宫殿内真有蒙不离的遗骸,应该就在不远处。 又走一炷香时间,一股悲怆之极的呼唤声开始回响。 “无花,无花,你不会死,我一定要找到你……” 三妖听见这声音,并没有止住脚步。 他们发现前方的浓雾正在溃散,宫殿的环境越发清晰。 “袁大哥,我看见一个石人,就站在前方!”霍残红法目远眺,穿透迷雾,视线落在一具站立的石像身上。 这石像通体蓝色,背负双手,抬头张望,恒久都是如此。 他的头顶有一道壮观奇景。 数百幅无花圣祖的画像,并排悬浮在半空,组成一幅横跨几十丈长宽的卷轴轮廓,像是一座法阵,但卷轴并不完整,缺失有画像,也或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排列的次序陷入混乱,大多打斜漂浮,不成规则。 在这张卷轴的上空,还盘旋着一朵血云漩涡,直径与卷轴差不多,呼呼转动,就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望去阴森可怖。 “那石像模样不正是幻境中的蒙不离前辈吗?他怎么会在此化石,这几百张画像又是怎么回事?”袁河三妖站在迷雾的边缘,盯着石像、卷轴、漩涡入神观看,却是解不开这些东西的秘密。 不一会儿,石像再次发出声音,他不再呼唤无花,而是说: “我答应过你,守住这岁杏结界的唯一入口,无论是一万年,十万年,还是万万年,你不出来,我不会走,死也不会走……” 第137章 蜂巢 白天薇闻听石像此言,心绪立时失控:“无花圣祖没有死!” 对她来说,这是泼天大喜,如果无花还在,那就是所有猿族的大靠山,她便不用东躲西藏,只需要住在无花的洞府内,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 霍残红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但她根脚是三海族,对无花没有太多期待,即使无花真就重新出世,也不如跟着袁河安全。 此刻的袁河却无喜意,他探险这座宫殿是为了寻找东游道场,而道场可能藏匿于岁杏结界,但假如无花躲在结界内,对他就是威胁,绝非福缘,有圆圆老祖这样的鲜活例子,他再难信任猿族的老祖宗。 “残红,那块玉璧有反应吗?” 袁河问的是海珊玉璧,他在使用传音说话。 “一直都没有。”霍残红回道:“这座血云漩涡是岁杏结界的入口,进出想必异常艰难,否则蒙不离前辈不需要守在这里,他应该是进不去,所以才受困到死,这样的入口肯定能切断两块玉璧的联系。” 她相信东游道场就在结界里,积雷大泽实在找不到第二处更隐蔽的遗址。 “假如你猜测属实,我们想要潜进入口,可就难如登天了。”袁河赞同她的看法,听那石像的言语,无花显然是闯了进去,却是再也不能出来。 袁河仍要继续追查幻境,或许能从中解开疑难。 白天薇不知两人秘密交流,指着石像说:“袁兄你看,石像的眉心处有一个缺口,它像是遭了损坏!” 袁河赫然发现,那缺口形状与筑梦石一模一样:“缺口丢的东西像是是筑梦石!这具石像应该是蒙不离前辈的内丹所化!” “怪不得,我们能在音波冲击下毫发无伤,肯定是筑梦石在庇佑!”白天薇颇有些后怕,假如袁河没有携带筑梦石,他们传送到此的一瞬间,恐怕都要毙命当场,她也忍不住惊叹: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蒙不离前辈丢失的唯一一块丹石,碰巧落在袁兄手上,你真是福禄深厚啊!” 袁河心里却明白,真正福禄深厚的耳猿应该是袁小青,原本并不是他。 这座宫殿是被青芳发现,青芳与袁小青自幼相交,假如袁河不穿越,筑梦石有可能会被袁小青占为己有,那么此刻站在这里的耳猿也一定是袁小青。 自洪荒以来,诸猿族屡屡遭灾,一代代的始祖们与老祖们肯定都在推算未来的命运,冥冥中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反击风暴,但风暴的掀刮需要应运之猿,这无数年的气运与寄托像是最终凝聚在了袁小青身上,结果碰上袁河这个穿越者。 想到这里,袁河捏出梅婠娘娘赏赐的果核,现在他已经可以笃定,这果核就是岁杏的唯一杏核,这一系列宝贝原本应该交到袁小青手上的。 袁河的猜测也很快从幻境中得到证实。 石像身边封印着蒙不离最关键的记忆,也隐藏着岁杏结界的最终秘密。 有关无花圣祖与蒙不离的传说,也在这里彻底解开尘封在历史里的真实面纱。 袁河三妖观察完石像,迈步靠近。 朝前走出五六步,即踏足了血雨腥风的上古战场。 这是黄昏。 巍巍无花猿山。 通天巨峰屹立在荒野,滚滚黑云压在上空,给方圆千百里的环境笼罩一层灰暗的不详色彩。 雷电不停划过天际。 轰隆隆! 除了雷鸣,还有战鼓在奏响。 无花圣祖手持一根金花棒,孤自盘浮在山顶,棒上金光外散,映出一层璀璨光圈,仿若高空的一颗启明星,让她闪耀众生。 她脚下是一座巍峨宫殿,殿外盘踞三十六头妖王,朝着猿山四方凶猛咆哮。 通往宫殿的石梯上,沿山搭建的洞府前,环山漂浮的云朵里,飞禽走兽虫草木,诸方精怪,百万妖族共聚于此。 威势滔滔冲云霄,嘶吼阵阵撼大地。 可惜受困一山,他们只不过是在等着挨揍罢了。 百里远的地平线上,人族修士踩着飞剑开拔而来,一层叠一层,剑光交错互映,结成一条环状星带,朝着无花山紧密合围。 “咔嚓!” 大战骤起于空中,一柄巨斧斩碎黑云,携着雷光直落无花圣祖头顶,下一刻,星带当中射出一支燃烧火焰的灵箭,破空遁飞,一击奔至无花圣祖胸前。 金花棒绕空劈砸,撞飞斧箭。 “旁门俗法,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无花圣祖冷喝一声,拔空飞起。 蹿到云层一看,四道身影已经把她包围,有百丈巨人之躯,有三花聚顶之像,有毒火凝结之气,有雷电喷发之力,咄咄向她扑冲。 这四头生灵,修为比她只高不低。 单枪匹马的抵御,她已倍感吃力,偏偏头上还悬有一盏朦胧灯影,脚下漂飞一头入微真虫,这是要克尽她的一切神通,不把杀的形神皆灭,肯定绝不罢休。 但她并不认为自己一定到了穷途末路。 她传音给蒙不离:“去做准备吧,万一我法体陨落,就必须进入岁杏结界。” 本在张望她的蒙不离化作一道蓝虹冲入山顶宫殿,化身入微掠入传送阵,来到血云漩涡所在的空间内。 取出一根青色毛发,这是无花祭炼的分身,一旦她战败陨落,元神会瞬移到这根毛发内。 蒙不离不希望她战败,但败局像是已经不可避免,她今日逃不过始蛮至宝九目神灯的诛杀。 空间外的血战蒙不离看不见,无花在孤军奋战,他只觉心如刀绞一样的疼痛,苦等了七日,他终于等到元神归位:“你真决定进去吗?血肉之躯不能在里边存活,元神也要被镇,这一去,你就不死不活了!” “天地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处,无论我分身有多少,藏匿有多隐蔽,九目神灯都能锁住我,只有岁杏结界可以避开这宝贝,让它认定我已经死透。”无花说着话,青毛已经渗入漩涡: “进了结界,我元神会被摄入岁杏树尸,它不复活,我不能苏醒,它演化的结界崩溃,我将彻底归墟! 刚才我与他们斗法,已经打烂无花山,他们为了得到岁杏树尸,会不惜代价稳固山体,此山不碎,结界不会破,所以我仍有一线生机,但要阻止他们入山寻找岁杏下落,你以法音封锁此山,守好入口,若他们敢来,那就毁了结界。” 蒙不离不会亲手杀死她:“你告诉我,该如何复活岁杏?” “三海潮汐瓶能让它即时枯树逢春,再开花果,但这瓶子不在东涯与封真遗地,你不可能找到,再有就是海底的紫华露,浇灌千年,或许会有效。”无花淡然叙说,她对复活岁杏不报太大希望: “紫华露必须东游始祖的宝贝才能找到,若你炼成那套都天血画,可以开启祭祀,使用杏核把蜂巢从结界内摄出来,这是当年始祖们从蜉蝣族那里换来,给岁杏作伴,虽然是死巢,却能帮你躲避寿桃逆虫的追踪,蜂巢生前最爱陪着东游始祖的宝贝玩耍,或许能感应到那宝贝的藏匿之地,你自行珍重罢。” 第138章 血画祭祀 无花陷入沉睡后,蒙不离孤守结界入口。 他一张张炼制无花画像,等他凑齐三百六十五张,布置出一道都天血画祭阵。 这其实是一场祭祀大阵。 以生灵精血为祭品,献祭给无花元神,触发她的元神法力,从结界中挪移蜂巢,传送到祭阵当中。 但凡祭祀类的阵法,普遍是这种运转法则,献上祭品给某位强者,换取强者赏赐。 都天血画阵也是如此。 不过无花元神已经被遮蔽灵智,陷入沉睡当中,必须把杏核放在血画阵内,给无花元神一个指引,于此她才能准确无误的挪移蜂巢。 假如没有杏核,蜂巢挪移途中会偏离方位,有可能出现在结界外的任何一个地点。 如果无花元神仍旧清醒,那就不需要杏核了,她能感应到祭品源头,直接把蜂巢送到祭阵里。 月蛮道庭主持的东涯大祭,同样是把祭品献给修为更强的统御者,这是他们与九洲古陆取得联系的唯一途径。 蒙不离为了救活无花,决定以都天血画开启祭祀。 他从体内摄出内丹,演化石人,封印在结界入口的下方:“这具石身能够散射法音,封锁无花山,即使我本体陨落,它也不受影响,只是少了一块残丹,每隔一甲子会减弱音波之力,阻挡不了人族修士闯宫。” 纵然留下这么一道隐患,他却没有万全之策,他必须一身化二,才能找到复活无花的办法。 随后,他在这方空间内搭建三座传送阵,一座直通无花宫,一座通往东泽的枫柏海,最后一座通往西泽的抱尸泉。 他先从抱尸泉出来,南行潜入一座蛮国城池,挥手洒出都天血画,锁住全城所有活物,尽数摄入卷中。 一座城池的数千生灵,仅仅给一副画像凝上血影。 “凡人血气不足,必须找修士做祭品!” 他孤身潜入敌方势力范围,不能明目张胆大开杀戮,每一场祭祀都须秘密进行,往往杀掉一座门派或者家族,他就转移几千里地。 就这样,他一国接一国祭祀下去。 一年接一年。 等他把祭品收集圆满,重返了结界入口。 谁知他把祭品送入结界,却未能唤醒无花元神,蜂巢也到不了祭阵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他重新研究都天祭阵,这门神通是他当年跟随无花出海,前往封真遗地探险时寻获,原本是三海族的一件有名法宝,被他仿制了出来,他判断是画像的炼制方法不对,于是出山寻找新材料。 等他把第二套都天血画炼出来,三甲子已经过去。 人族修士为了打探蝣岁杏的下落,常年徘徊在无花山外,他们发现山外的音波每隔六十年会减弱一次,便秘密派遣一批弟子入山寻宝。 蒙不离原本认为这是一个隐患,谁知人族修士主动送上门作祭品,他自然不会客气。 “前几次我在积雷大泽外开祭,沿途被一帮老修士盯上,差点暴露踪迹,如果我驻守山中洞府,就能源源不断捕获祭品,那自然是万无一失。” 随后的几百年,历次无花宫开启,入宫的修士基本都做了他的手下亡魂,可惜他献祭数次,次次都不能与无花元神取得联系。 这让他琢磨不透。 “难道都天血画必须三海族主持,才有效果吗?” 蒙不离意志坚定,遇上任何疑难,他都没有一丝气馁,决定再次离开无花山,前去青黎长河寻找三海族。 但是很不巧,月蛮道庭的东涯大祭在这时召开,他担心都天血画被人族修士感应到,就把三百六十五张画像留在了结界处。 等他潜入到枫柏海以后,沿途遇上许多避祭的猿族,他顺手营救了一批无花后裔,从灭杀的人族修士那里获悉,他的名字排在祭品的第一位。 行踪随之被侦破。 他的这次旅程因此变成一场大逃亡。 追踪他的修士数量众多,偏偏他的内丹封印在结界处,妖力受到大幅压制,当他法体受到重创时,预感到末日临近,最终舍掉肉身,残石躲进了青黎长河南岸的筑梦山。 人族修士捕捉不到他的详细方位,施展法阵把他困在山中,他煎熬了数千年方才死去。 后来这山内迁居一支耳猿族,族长叫做原嵘,蒙不离在死前把杏核赠送给了他,而这位原嵘身边跟着一个小孩儿,名字叫做原雷子。 幻境持续到这里,袁河想起当年梅婠娘娘的介绍,果核正是传自一位叫原雷子的猿族前辈。 他心里也不无感慨,这一方仙妖世界当真是玄妙,虽说世事沧桑,但再漫长的岁月也切不断千丝万缕的因果。 “无花圣祖与蒙不离前辈毕生都在抗命,可惜最终还是斗不过这苍天。”霍残红对两妖报以极大同情,像这样纵横一时的无上强者,仍旧要落得这般凄凉的下场,她忍不住想起自己,未来又是什么样啊。 “蒙不离前辈死了,但无花圣祖还在!”白天薇并不像霍残红一样消沉,她对袁河说:“袁兄,我们要继承蒙不离前辈的遗志,让这一套都天血画祭阵功德圆满,补了他死前的憾事!” 她想重新唤醒无花元神,把这位老祖宗从岁杏结界内解救出来,但是单靠她一己之力,无法完成这项艰辛任务,如果袁河不答应,她会返回枫柏海,前去寻找隐居的诸猿族老前辈。 “哦?你有能力主持祭祀吗?”袁河目的不一样,他只想取出藏于结界的蜂巢,这东西能感应东游始祖的宝贝,无论那宝贝是什么,它肯定对东游道场无比熟悉。 眼前的幻境在蒙不离陨落后,已经彻底结束,袁河再没有其它任何记忆可以搜索,他从中获悉岁杏结界是一座死界,连元神都能轻松镇压,他是绝对不能潜入进去的,况且这死界与东游始祖也没有太大关联。 他目前只能通过海珊玉璧寻找东游道场的线索,可是这个办法无疑是大海捞针,积雷大泽的疆域如此庞大,如果他展开地毯式搜索,把有名有姓的遗址全部找一个遍,至少也要几百年时间,还未必能找到。 修行才是他的首要任务,他不能把寿元浪费在这种漫无目的的寻宝中,既然让他知道蜂巢藏有另一个线索,那他无论如何也要抓住。 第139章 请君入瓮 眼下的难题是如何驱使都天血画阵。 袁河三妖反复观摩蒙不离遗留的幻境,重点研究这位前辈炼制画像与血祭的过程。 最终得出一个不怎么乐观的结论。 “蒙前辈亲自主阵的话,他能像东涯大祭一样,圈定一片区域瞬杀所有祭品,以我们目前的修为还做不到。”白天薇觉得这场祭祀的难度极高,苦苦思索对策,下意识抓耳挠腮。 这一幕让袁河忍不住发笑,一直以来他都把白天薇与霍残红当作是人类,但两妖偶尔都会流露本族的妖怪习性:“你先不要奢望施展蒙前辈的祭力,能够让祭阵运转起来,已经相当不容易。” “运转肯定没有问题!单独一张画像并不是法宝,三百余张融合以后,形成的法阵才有法宝威力,只要把阵位作一番调整,就能被我们驱使。”白天薇对祭祀非常熟悉,只要祭阵存在,她就有把握完成祭祀,不过是耗时漫长而已: “一旦做出调整,必须降低祭阵威能,无论锁定范围,还是祭杀之力都要被削弱。蒙前辈可以挥手间摄杀千人万人的祭品,我们却只能摄杀一人十人,假如祭品修为过高,必须我们自己动手,帮助他们入祭!” “削弱不要紧,自己动手也无所谓,我们是在祭祀,只要让祭品摄入画像,并献祭给无花圣祖,无论通过什么途径,都算大功告成!”袁河甚至愿意亲手抓捕祭品,一个个投入画像内。 白天薇见他这么表态,点头道:“无花宫还有半年就要开启,时间比较紧促,我们这就开始重布祭阵,希望能在开宫时运转起来。” “你是布阵行家,我与残红辅助你。”袁河在栖侠洞时就接触过法阵之道,他曾经从金钱蟾蜍钱阿九那里换了一套墨云阵,用于保护洞府,却是涉猎不深。 霍残红受了袁河嘱托,近百年间独自研究封真盘,耗费许多心血在里边,甚至把袁河收藏的所有道门阵法全部修炼一遍,她自己完全可以布阵,造诣其实与白天薇差不多。 随后几个月,他们一遍遍推演都天血画阵,不过袁河基本是旁听,这一套祭阵该如何调整与布置,都是霍残红与白天薇在商量。 “昔年月蛮道庭攻打无花猿山,导致山体几乎破碎,战后他们重新稳固,形成现在的‘无花六殿’格局,历次开宫以后,寻宝者都会云集到六殿之中,我们布置的都天血画阵,只能锁住其中一殿!” “祭阵一旦开启,殿中的所有修士都会被锁住血气,如果是练气期小辈,都天血画可以直接祭杀,玄胎期修士却杀不死,他们也需要区别对待。 假如是刚刚进阶,法力会被都天血画封镇,他们会像凡人一样束手待毙,若有几十年的道行,施法会受到干扰,但是仍有反击能力,玄胎中期修士已经不受祭力影响了,至于玄胎后期,这种高手能感应血气锁,并施法驱逐!” 这种推断是建立在一种完美布置上,首先都天血画阵不能被攻击,三百六十五张画像不能遭受一丁点的损坏,要求主阵者必须藏匿好踪迹。 其次祭品不能携带克制祭祀的宝物,否则练气期修士也不会入祭。 “袁大哥,咱们还是缩小范围吧!无花六殿的每一殿都是一方小界,疆域大的很,咱们选择人贼惯于出没的地区布阵,祭祀更隐蔽,更安全,也不会误杀妖族同道。”霍残红心里七上八下,这种祭祀杀劫太重,她没有这么冷酷嗜血。 关键危险过大,历次无花宫开启,仅仅积雷大泽的寻宝野修就有上千,南方的名门弟子人数更多,万一让他们侦破都天血画祭阵,发现三个妖怪在偷偷摸摸血祭他们,暴怒之下肯定要疯狂反扑。 到时无论人族妖族,还是其他族群,恐怕都会联合起来,在无花宫掘地三尺进行追杀。 “任何一个到无花宫寻宝的修士,不管是人是妖,都在掠夺我猿族的祖产,他们统统该死。”白天薇巴不得把所有闯宫者全部祭死,一律当祭品,她没有怜悯,但她赞同霍残红的意见: “袁兄,我也觉得祭阵的锁定范围不宜太大,因为寻宝者有金丹期修士,这些老家伙能通过祭力感应我们的主阵方位,如果被他们给盯上,有可能摧毁祭阵。” 袁河听完她们的评估,问道:“假如只释放祭阵的血气锁,不实施祭杀,金丹修士还能感应我们吗?” “不能,他们只能通过祭杀时的摄血之力追踪我们,血气锁没有伤害,他们找不到源头。”白天薇弄不清袁河的想法: “假如不触发都天血画的祭杀,我们就要自己动手,寻宝者成千上万,我们怎么打?” “其实不需要我们动手,他们为了宝物会自相残杀,我们等着收尸就可以。”袁河面有嘲弄: “如果他们觉得宝物价值低,不值得拼命,我会抛出诱饵,给他们送宝,让他们抢的不死不休!” 袁河身上有好几位紫府修士的毕生藏品,随便抛出两三件,足够导致金丹修士杀的天昏地暗,欺师灭祖,但他也不会只看好戏,等两败俱伤的时候,他会帮忙让祭品入祭的。 还有那批不怕死的炼气期小修士,只要有胆子闯宫,袁河会先收拾他们。 “咱们就这样安排,你们两个主阵,我对付祭品,收集圆满并不困难,关键是最后的献祭!” 蒙不离尝试许多次,他的祭品次次都十分充足,唯独献祭时出了问题,他判断原因出在根脚上,主祭者需要三海族! 白天薇看了看霍残红:“霍姐姐,抓捕祭品我打头阵,献祭时就全要依靠你了。”她相信蒙不离的判断,非三海族无法唤醒无花元神之力。 “我有滴血娲根脚,料想可以主持献祭,但事实如何,还须把祭品收全,试一试才知道。”霍残红对袁河说:“如果我也不行,那……” 袁河笑着打断她:“那也没什么,再想办法就是了。” 白天薇此时才察觉到,袁河与这头娲女关系非同寻常,已经超过同族相交,如果祭祀途中有人攻打祭阵,袁河绝不会先救她这个同族。 却也无妨,她心想,真的遇上危险,就让娲女顶在前面,这女妖心底质朴,不会耍心机。 商量到这里,祭祀策略彻底定下,就是请君入瓮。 接下来,则是等着开祭。 在无花宫开启的前一日,他们离开了结界入口。 这座空间有三座传送阵,其中一座直通无花宫的横瀑殿。 月蛮道庭攻打之前,无花猿山被开辟为‘一宫十九界’,鉴于猿山被蝣岁杏的死气贯通,山中无法修行,于是无花圣祖从外域挪移不计其数的灵峰灵泉灵瀑,围山建造了‘一宫十九界’。 一宫自然是无花圣祖的道场,悬浮在山顶,十九界分别是十九支猿族的栖息领地,随着大战爆发,猿山几乎坍塌,山外的空间裂缝把‘一宫十九界’尽数绞碎,相互碰撞后形成一块块残界。 后来经过月蛮道庭的高人们重新稳固,整座山体的环境已经大变。 从远方眺望无花猿山,就是一座冲天旋风,风上开裂数百道入口,这些入口被音波封锁,只要踏足进去,必然会被音波卷走,传送到什么位置,全部是随机的。 旋风内部同样看不清猿山的整体轮廓,历次开宫都有恶战,时有残界崩溃,导致大部分区域充斥着风火毒气,碎石气带,至今仍旧保持完整的残界只有六处,由险峻的山道相连,被寻宝者称为‘无花六殿’。 第140章 金花棒与小庚牛 无花六殿。 一殿一重天。 自猿山外的音波开始减退,从东涯各地赶来的寻宝者鱼贯而入。 传闻猿山内有一位妖族圣祖的道场,藏匿着数量众多的天材地宝,或许还有真传衣钵在里边,既然遇上一甲子一次的机缘,自然要来碰碰运气。 而且这是无主之地,那些有名的大派弟子汇聚在此,却并不阻止同道们闯山,只要有法子克制山外音波禁与山内的迷神禁,都能自由进出。 这一类修士普遍是慕名而来,他们对无花猿山的历史一无所知,行为存在极高的冒险性,他们往往连无花六殿的影子都看不到,就已经毙命山中了。 柯难通就是这样一位野修。 他刚才从山外的风口冲进来,只觉肉身被一股奇力给罩住,顿时不受控制,像是飘在漩涡内,把他扯向了无底深渊。 等这股挪移音力从他身上消失,他一下静悬在半空,又好似断线的风筝,开始向下坠落。 视线内充斥着红黑交汇的雾气,像是置身在云层,他本想祭出法器先行稳住肉身,结果法力怎么也调动不起来。 “不好,这是绝灵雾!”他怪叫一声。 他常年在积雷大泽闯荡,多次误入过绝灵环境,这对修士简直是噩梦,如果地面过高,摔下去就要粉身碎骨,别看他是法力精湛的玄胎修士,但肉身极其脆弱,假如失去保护而从几百丈的高空坠落,下场与凡人没有什么两样。 他在煎熬中下坠一盏茶时间,视线豁然开阔,已能清晰远眺到天地环境,这是一片残峰密布的山区,百里内都是倒塌的宫殿遗址,偶有庞大妖骸瘫趴在遗址中间,一道道身影从天而降,模样看去甚是狼狈,在半空挣扎着稳定方向,想必都是和他一样的寻宝者。 ‘这里想必就是无花第四殿妖灵殿了!’他来不及细看,既然已经跌出了绝灵雾层,那么法力就能使用,他须尽快保护肉身。 谁知不等他施法,下方的山头劲射一支灵箭,正中他头颅。 “碰!” 摔山之前他已经毙命了。 这是一处断崖峭壁,壁上堆满了碎石,当中还有三四具像他一样摔成肉泥的同道。 但也不乏平安降落的幸运儿。 崖上穿行两位身材高大的修士,一人持着长枪,一人握着灵弓,笑嘻嘻搜检尸体: “又是一个倒霉鬼,这帮野修也真是胆大,连无花宫内的危险都没有打探出来,就敢傻乎乎闯宫!” “这也怪不得他们,妖灵殿是当年逆王们的埋骨地,殿外的空间残缝时常会渗出一些携了致命妖法的骸骨,这次是绝灵雾,下次就会涌现新的神通,他们根本不知道当年的逆王都是谁,自然不会了解殿内的危险有多少。” 说到这里,崖下传来一阵鼓声。 “戚师在召唤我们了,快些过去罢,吾部这次来了四十余位蛮将,只为那头狮王的金焰心,上次无花宫开时,最先被火雀部落的罗疯子发现,他们这回一定带了精兵强将,我们未必能抢到手呢。” …… 药云殿。 这是无花六殿中唯一绽放绿意的区域。 但绿色全部来自断裂的参天古树,不过是树体散发的天然色泽,几百里方圆的空间内,并没有生长草花,岁杏的死气早就弥漫其中,导致生灵都已经绝迹。 传闻猿山兴盛时,无花圣祖专门开辟了一座药园,并以树妖为鼎炉,炼制草丹,历次无花宫开启,寻宝者都能在这里找到一批灵丹妙药,但这需要他们潜入树干的洞穴,能不能发现草丹踪迹,全看各自运气。 “啊!” 这是一位女子的惨叫声,她姓薛名茹,出身南境一座修真家族,她祖居之地距离无花猿山非常远,但她资质差劲,拜不了名门正宗,修不成上乘功法,只能把长生希望寄托在机缘上,苦苦跋涉三年才赶到积雷大泽。 谁知她好不容易闯进了无花宫,刚刚一饱这座传奇妖宫的芳容,立马就被暗算致死。 何苦来呢。 她倒地以后,三名修士围住了她的尸体。 “孟道友,身份还没有打听清楚,你直接把她打杀,出手也太狠了吧。”这胖子目露惋惜,他是色中饿鬼,见薛茹姿色不凡,开始埋怨身边那位丑陋道姑。 “不出手快点,万一让她有了警觉,再杀就难了!”丑陋道姑知他脾性,警告道:“无花宫开启以后,哪一次不是血雨腥风,天南地北的修士汇聚在此,是为了什么来?行善积德吗?你最好收起你的花花肠子,否则咱们分道扬镳!” “分什么分,咱们有幸凑到一块,正该齐心合力!”最后那位白胡子老头赶紧打圆场:“早前在山外边,老夫大致盘算了一下,这次闯宫的玄胎修士有五千之数,一半都是蛮修,咱北境宗门只来了几百人,其余都是亡命之徒,独自探宫的危险比妖族渡劫还大,倘若咱们分开,一件宝贝也别想寻到。” 丑陋道姑明白轻重,她只是看不惯胖子的猥琐行为,揭过此事,她找白胡子打听问:“下山之前,长老们特别召见了我们这批弟子,叮嘱我们不要去‘横瀑殿’与‘金花殿’,却没有告知我们缘由!李道兄,你辈分高,肯定对无花宫了解深,能不能给我解一解疑惑,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死的快呗!”白胡子摸着胡子说话:“横瀑殿里有一具牛尸,传说那是无花妖圣的坐骑,死的时候撞断一座大瀑布,妖力融于水中,常年掀动巨浪,见人就杀!那金花殿更可怕,传说是是一件古宝演化而成,金丹期前辈进去都有陨落危险。” “又是牛尸,又是古宝,咱门派的长老们为什么不收走呢?” “不能收!”白胡子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收就有大祸,整座无花宫会即时崩溃!” “崩溃又有什么影响?”丑陋道姑想不明白:“料想无花宫的最大至宝就是牛尸与古宝,对长老们来说,收了这两件宝贝,总强的过搁在这儿!” “但你须明白,无花妖圣是何等强者,它留下牛尸与古宝,未必不是为了暗算咱人族的老前辈们,万一有谁忍不住贪心,执意取走两件宝贝,恐怕不能全身而退!” “嗯,李道兄言之有理!” 通过无花宫的崩溃,说不定就能杀死取宝人。 …… 金花殿。 这其实是一座倒悬的浮峰,峰底足有几十里的直径,上面坐落一片残破宫殿群。 峰外被滚滚云雾封锁,一红一白两道剑光忽然穿透雾区,降落在宫外的一座石亭处。 早前已有数位寻宝者传送到此,正在石亭附近斗法,红白剑光抵达以后,冷声喝斥:“这种地界也敢来,你们全都活腻了罢?” 荡剑射去战场,丝毫不讲情面,先把寻宝者杀光,红白剑光才显露真身。 这是一对青年男女。 男的身材矮壮,穿了一身银袍,脖粗背厚,虬髯如戟,透着一股咄咄的凶悍之气,眼睛微眯,好像毒蛇盯着猎物:“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留着这座山,就该直接毁掉,干净利落!” “毁掉的话,桃树永难成为咱家宝贝!”女的身着红妆,容姿艳丽,语态却轻佻:“那树不服管教,隔三差五发脾气,非用岁杏尸体不能让它彻底归心!” “可咱们找了这么些年,从未发现那死树的线索,祖宗们认定有入口,何不自己过来寻找?”银袍汉子略有不满:“把神灯大人请出来,照一照就能发现了罢!” “当年无花逆妖死的时候,早就照过,蝶大人也探测了好几回。”红妆女子叹气道:“可恨那无花逆妖残忍奸诈,她竟碎掉了金花棒与小庚牛,这两样死物,一物克咱们神灯,一物克咱家神蝶,把横瀑殿与金花殿遮蔽的严严实实,叫咱们什么也发现不了,偏生咱们又不能炼走这两物,否则猿山必然崩溃,就再也找不着岁杏尸体了!” 第141章 群雄会 横瀑殿内,浪涛汹涌。 这方空间俨然就是一座大湖泊,只是湖面沸腾卷动,看去好似经历着深海的风暴天气。 昔年小庚牛的妖力尽数融于湖水,常年掀动巨浪,所以无论半空还是水中,都有险恶杀机,只有湖底的宫殿群相对安全。 这片宫殿遗址绵延了几百里,湖水压在上面,却恒久不会灌入,因此殿内可以自由呼吸与施法。 传闻这里是无花圣祖的藏宝洞,昔年她加冕圣位,万妖前来猿山朝拜,每一族都上贡了贺礼,世间奇珍无所不包,可无花圣祖不稀罕这些宝贝,尽数收在一座瀑布内,尘封了起来。 经过那场上古大战,瀑布横断,镇住了藏宝洞,继而形成现在的横瀑殿。 无花六殿当中,出宝最多的地方就是这里。 不过取宝非常难,争抢也激烈。 这里的所有宝物都被布置了禁制,包括整片湖下遗址,每座阁楼,甚至每条走廊,以前都有禁制存在,经过一代代修士的冒险探索,大半禁制已经破掉,他们是用性命堆出来的寻宝路线,但至今仍有一批致命禁法解不开,不少能在水中流窜,稍有一点不慎重,就要横尸在此。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遗址西北角的一间小屋里,结满密密麻麻的丝网,一个黄衣少女从猿山外传送进来,按说她比较幸运,没有传到半空的风暴内,也没有传入湖水巨浪里,直接出现在遗址房间,可惜差了一步,碰巧让她触动房中禁制,被吸在网上,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哈,姑娘这一招作茧自缚,简直使的炉火纯青,小生佩服!”这时途径一位书生打扮的俊俏青年,握着一柄法扇,敲着掌心戏弄那少女。 “这位大哥,请救一救小妹罢,小妹愿为奴为婢,一辈子伺候大哥。”那少女凄苦求情。 “让你这蠢货伺候我,非要被你伺候成傻子!”青年书生忽一摇扇,射出一根法针,没入少女眉心,直接弄死。 谁知少女的尸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片刻间就化为一具干尸,青年书生不由大愣:“这丝网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可以吞噬修士血肉!” 他见丝网后面藏着一颗不知名的海珠,有心取到手,却忌惮丝网的威力,僵在门前迟疑不决。 考虑一会儿,他最终没能忍住贪欲,迈步进了房间,刚才走了一步,丝网忽地隔空挪移,劈头罩他身上,又呼呼一缩,就仿佛且豆腐一样,把他肉身斩成几十块。 门前石板的一角上,袁河正抱着双臂打量这一幕,他本想帮助这一男一女入祭,但他们直接被禁制杀死,根本用不到他。 回头望了一眼,这条数丈宽的走廊上,已经躺了十几具干尸,九成都是死于非命,余下一成是被寻宝者暗算。 袁河以入微之躯一路走来,至今还没有出过手。 “帮个祭品就这么难吗?” 他颇为无奈,掉头去寻找新的猎物,看看有谁需要他帮忙。 在走廊上左转右移,他秘密潜入一座水晶宫殿。 乌压压汇聚了数十位修士,分作两伙,正在紧张对持,火药味甚浓。 “这座宫殿原本是隐形的,上次老身入宫,幸运发现了它,本该属于老身之物,你们这些蛮修连个好处也不给,就想分一杯羹,那是做梦!” 宫内存放两株净光荷的荷叶,这种天地灵根能够洗涤肉身,脱胎换骨提升资质,对修行助力伴随终身,即使金丹与紫府修士见着,也会心动抢夺。 原本是被一位老婆婆发现,但她是一介野修,情知这次卷土重来,单枪匹马染指不了荷叶,于是召集十几位同道,荷叶年限久远,足够他们瓜分。 可惜正当他们要破除禁制时,杀来一伙蛮国修士,还有四五头妖修。 蛮修出了名抱团,又擅长群殴斗法,那几个妖修果断站到了老婆婆的一方。 “净光荷有两株,既然是婆婆你先发现,那就让你一株,我们得一株,咱们均分,你看如何?”蛮修当中有一位统领,己方的人数较少,于是先流露善意,等取走一株荷叶,再慢慢袭杀这帮野修,野修历来独来独往,得宝之后必然独自开溜,很容易就能各个击破,这是蛮修统领的打算。 袁河一听,悄无声息掠入人群,潜到老婆婆队伍的后方,把一支蛮箭钉入一位糟蹋道人的额头。 “好啊,不要脸!竟敢袭杀黄松老道兄!”野修们骤见己方被杀一人,无不愤慨万分:“灭了这帮蛮贼子!” 刹那间飞剑乱舞,法器乱轰。 噼里啪啦斗在一团。 袁河见他们打起来,跳脚开溜,等他们杀到人困马乏,袁河再回来收拾残局。 此时,距离水晶宫殿二十余里远的一口灵池外,还有一波群雄会的好戏。 这是一批宗门弟子,他们穿的服饰都有标记,分别出自两座宗门,以前肯定认识,相互间客客气气,也精诚团结,联手破除灵池禁制。 那池中放着一株残破的葫芦藤,藤上结着一颗金葫芦,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凡,让那二十余位宗门弟子眼里冒光。 袁河却不着急出手,等他们把禁制全部破开,才突然杀掉队尾的一位青年修士。 “姓袭的,咱们同出淮山仙盟,八派同气连枝,你们竟然暗算同门!” “不是我们做的!你可不要上当!” “呸!就是你们做的!黑心肠还想抵赖!师弟师妹,这是他们先动手,杀了咱们吴师弟,不要和他们客气!” 两伙人原本就图谋不轨,缺少的不过是引子,即使袁河不帮助他们,最终也会为了抢宝相互厮杀,因为金葫芦只有一个,他们无法均分。 看着他们打的热火朝天,袁河又一次悄悄溜走。 横瀑殿的群雄会实在太多,他需要帮助大伙儿好好的干一仗。 这里到处都是天材地宝,也处处都有血腥弥漫。 此时的霍残红与白天薇并肩盘坐遗址上空,这是隐藏在湖水中的一张入微祭台,都天血画悬在头顶,祭阵早就开启,俱在严阵以待。 “真想不到,蒙前辈早就在横瀑殿准备了祭台,法阵一旦启动,祭台能与湖水融为一体,除非打碎这一方空间,否则我们安稳无忧。” 昨天袁河三妖已经潜入进来,按照幻境指引来到这一座祭台内,启阵后才发现这里固若金汤,谁也攻不破。 蒙不离主阵时,进来一个祭杀一个,根本无须他亲自出手,谁也感应不到他的位置,这导致袁河三妖在观摩幻境时,未能发现这一道防御。 白天薇判断,即使释放祭阵的祭杀之力,也能藏匿她在湖水中的方位,不被高境修士锁定,但这需要与袁河商量,她不敢自作主张。 第142章 祭杀 祭台的位置比较远,霍残红看不到袁河在宫殿的情况,她的法目倒是能穿透湖水,但是为了主持祭祀,她法力只能局限在祭台内。 她自顾说:“我本以为无花宫就是一座山上宫殿,想不到竟然存在这么奇怪的小结界,这湖泊的深度和青黎长河差不多,初下来时,让我感觉像是回了老家。” 白天薇熟知无花宫的秘密,给她介绍道:“这并不是湖波,而是一座横断瀑布,瀑中是无花圣祖生前储宝的地方,六殿当中,就属这里的宝贝最多。” “横断瀑布,它怎么会断的?” “自然是被打烂,无花圣祖的坐骑小庚牛为了保护洞府,自毁妖躯与人贼同归于尽,也把瀑布震离方位!” 霍残红又打听问:“眼下无花宫已经开启,什么时候才会关闭?” “大约需要十天。”白天薇说:“蒙前辈遗留的石人其实也是禁制,因为缺少了眉心一块残石,导致禁制出现漏洞,每隔一甲子衰退一次,衰退期持续十天。” “如果把筑梦石重新炼入石人,补了漏洞,无花宫就永远不能开启了罢?” “照理是这样,可一旦筑梦石归位,我们就再也进不了岁杏结界的入口。” 说到这里,头顶的都天祭阵陡然闪光,又一幅画被凝上一层血影。 白天薇随之一笑:“此画的祭品已经圆满,袁兄的行动非常快,按照这样的速度,等无花宫关闭时,我们可以炼满所有画像。” 她看去极其兴奋,不知是她星宿猿族的根脚作祟,让她喜于祭祀,还是在为报东涯大祭的仇恨而引发的痛快感。 如此过了一日,祭品越聚越多,但她仍旧不满足,因为画像有三百六十张,迄今只积满十张,按照这个速度推算,十天后肯定不能全功。 等袁河浮游到此查看祭阵情况,她提议说:“历次无花宫开启,在前几天内,修为弱的修士会被清理一空,我们不能被拖在横瀑殿,否则会浪费其余五殿的祭品,袁兄,我建议开启祭杀,这座祭台防御稳固,高手攻不破!即使被锁定了方位,我们也可以撤阵转移!” 所有祭品,必须先锁住血气,他们死后的精血与魂魄才会被摄入画像,这也是干尸形成的原因。 其余五殿肯定也在上演厮杀,一批批的寻宝者都在陨落,但他们不在祭阵笼罩范围,便做不了祭品。 袁河看了看血画数量,目前只有十张,速度确实太慢,点头道:“那就开罢!我在这里给你们护法,如果有金丹期修士杀过来,我们立刻撤往‘酒山殿’,此殿的练气期修士最多,祭品能够轻易收集。” 酒山殿是无花第一殿,昔年猿猴们酿酒的地方,遗留的宝物普遍与灵酒、果核、果种有关。 白天薇见他同意,二话不说甩动袖袍,开启都天血画阵的祭杀之力。 此时的猿山外边,仍有成群结队的修士在闯宫。 湖上的云雾中,每隔四五里,就有修士身影出没,南辛头陀是唯一的练气期修士,他方才挪移到云中,顿觉肉身一阵紧绷,仿佛在被什么东西挤压,法力被压的无影无踪,导致他瞬间丧失行动力,止不住的跌向湖面。 他坠落一刻,其实已经丧失灵智,双眼一黑再无知觉,他本来躯体雄壮,生的虎背熊腰,却是瞬间枯萎,精血裹着神魂消失于体内,尽数被摄入无花画像内。 他不幸成为祭杀的第一个祭品。 死的不明不白。 附近有一位紫衫女子,她已有玄胎中期修为,碰巧望见南辛头陀陨亡的一幕,下意识认为是湖泊妖力所导致,嘴角忍不住抽搐,掉头冲去悬挂半空的雾门,这是连通无花六殿的出入口。 可惜不等抵达雾门,法力忽然紊乱失控,尖叫一声坠去湖面,也是她倒霉,正好卷出一朵大浪,宛如猛虎扑食,一口咬住她,让她即刻毙命在湖水之中。 随着祭杀开启,一股无形的致命法力在横瀑殿内扩散,仿佛海啸一样凶猛横扫。 此刻的宫殿遗址内,所有误入的练气期修士,一个接一个瘫倒毙命,瞬变为干尸。 玄胎初期修士也难以幸免,法力尽数被镇,就此变为凡人之躯,成为待宰羔羊。 “于师弟,你怎么了?” 两位同门结伴穿行在走廊,地面燃烧有灵火,他们御剑低空飞行,左边那位黄脸青年正在讲解一座密殿的材宝情况,戛然止声,一下摔倒火里,啊啊着惨叫:“胡师兄,我法力运转不起来,挡不住这妖火,你快救救我!”他一跳三尺高,伸手去拽飞剑。 胡师兄却拔高了几丈,偏不让他够到,哼着说:“你也有今天呀,在宗门时仗着与老师有亲戚,往日里对我没有半点尊敬,活该你死在这儿!” 他其实是看上黄脸青年的储宝袋,想要据为己有,他修为比黄脸青年高了一个小境界,感应到法力微微激荡,却是被他迅速压制,等黄脸青年被活活烧死,他才狐疑的望望四周:“奇怪,这到底是什么禁制,竟然让他法力尽消?难道这里有绝灵妖气?算了,既然危险这么大,我这就离开横瀑殿,前去寻找灵酒!” 类似的一幕,在遗址内每隔数里就要上演一次。 东边有八位蛮将正联手围攻一位玄胎后期的野修,眼瞅着就能击杀此人,结果情势急变,六个初期蛮将的法力被彻底镇住,两个中期不能控制自己法器,那野修一看,爆吼一声:“天助我也!” 斩草一样把八将尽数诛杀。 短短半个时辰内,都天血画阵就已经硕果累累。 三十张无花画像全部凝上血影。 但袁河却没甚么喜悦,祭杀开始后,他妖力灌入灵耳,一直在聆听着方圆百里的动静。 有两位金丹期修士从宫殿遗址内冲到湖水里,一个说:“是谁触发了横瀑殿残留的摄血禁制吗?” 另一个道:“也可能是有人在悄悄举办祭祀!待我施法试一试,看看能否把他搜出来!” 袁河听到这里,旋即朝白天薇与霍残红招了招手:“咱们转移!” 他目的是抓捕祭品,而不是与金丹修士恶战,他不会留在这里等着暴露踪迹。 一次祭杀能集满三十张画像,等他把六殿逛一个遍,都天血画阵能至少功成一半,而且他有把握在一天内完成。 第143章 双灯四箭咒 酒山殿里天梯悬。 这一方空间气象壮阔,袁河三妖挪移进来以后,视线内尽是烟雾环绕的悬浮山,数量有上百座,并由树藤缠绕相连。 那些树藤径长过丈,不须御剑飞行,也能徒步攀爬,如同天梯一样稳当。 “昔年无花山兴盛时,诸方猿族共聚一堂,家园比这里美上百倍!”白天薇寥发感叹,当年曾有一群群的猿儿猴儿在藤梯上奔跑,它们愉快的鸣叫嬉游,无忧也无虑,可惜万年来沧海桑田,早已是时过境迁,再无猿族在此繁衍。 她现在只能看见战火,悬浮山上火光弥漫,碎石崩飞,剑光呼啸,人贼没有节制的入侵与掠夺,如果不是担心空间崩塌,他们肯定会把悬浮山也一座座搬回洞府里。 袁河也偶有走神,此地的悬浮山让他想起前世生活,幻想中的画面在这里变成了现实。 酒山殿曾经肯定是一派洞天福地罢,袁河心想,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浪迹天涯的妖生,栖居在这样的胜境里,安安稳稳修行呢? 自从无花死后,妖族已经没了靠山,再说靠谁也不如靠己。 他旋即排空杂念,对霍残红与白天薇说:“人贼传送进来,都是御剑飞遁,山间的藤梯无人经过,咱们选择一处偏僻藤洞开辟祭台!” 入微后,藤梯就如大地一样辽阔,两侧的藤壁俨然就是悬崖峭壁,除非施展秘法,否则无谁能搜索他们的方位。 很快,都天血画阵就在酒山殿内开启。 鉴于此殿没有水域,袁河的灵耳神通受到大幅削弱,他不能有效侦测敌情,祭杀仅仅持续半个时辰,待画像收集的祭品数量达到预期,他就示意白天薇与霍残红中断祭杀: “无花六殿内,许多禁制与空间残缝都有摄血之力,我们施展祭杀之术不宜过长,这样一来,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会疑神疑鬼,料不准是不是有谁在祭祀。” 祭杀停止以后,袁河就要故伎重施,亲自动手帮助祭品入祭。 他判断酒山殿的情况与横瀑殿没有区别,只需他轻轻调拨,就能让那些玄胎期修士自相残杀。 谁知他刚刚降落在一座悬浮山,却遇上开宫后最凶险的一场斗法。 “咦?竟然有一个练气期小贼漏网了?” 袁河朝山间一瞧,那座酒窖遗址内,走出一位金袍修士,这青年容貌冷峻,身上透着一股华贵气质,应该有不凡身份,他怀里抱着一具干瘪的女尸。 出了酒窖洞门,他半跪在地上,抚着女尸面庞,悲戚的说:“阿怜,你死的好惨,不管是谁杀的你,我一定会找着他,再找到他亲族,你等着罢,等我诛绝他满门,个个挫骨扬灰,抽出魂魄折磨百年以后,才会让把你安葬。” “这么狠!你一区区练气小辈,何德何能杀人家满门啊?”半空忽然飞来一位醉醺醺的长髯老者,盘坐一柄大葫芦上,他灵光饱满,气度洒脱,修为已经到了玄胎后期,再有一步就能冲击金丹。 这是一尊大高手。 他刚刚传送到酒山殿,碰巧落在金袍青年上空,望见青年悼念的一幕,忍不住调侃一句。 金袍青年冷声道:“我有何德,又有何能,与你无关!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要么出手杀我,要么……” 他猛然抬头,盯住长髯老者:“滚!” “嗨?老夫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横的小辈!今日说不得就要教训你一下了!”长髯老者并不动怒,语气仅仅有些老气横秋,他挽挽袖子,做着打架动作,边说: “别觉得老夫以大欺小,这是你先无礼!小子,我让你先把神通使出来,你能接住老夫一招,老夫扭头就滚,无礼也认了!” 袁河见这一幕,觉得两人的作风全都与众不同,于是不着急出手,继续观看两人交涉。 那金袍青年不吭声,只盯着他,头顶浮闪一盏灯笼,笼中悬有月牙金光。 “弯月笼!你是金灯国的皇子?”长髯老者很有见识,一眼瞧出这宝物来历,即刻收起懒散派头,表情趋于凝重,他问道:“你如此身骄肉贵,跑到这里做什么,皇宫呆的太腻,所以出来找乐子吗?” “要打就打,你不用废话!”金袍青年修为虽低,却不把长髯老者放在眼里。 奇怪的是,长髯老者偏就低头了。 “如果老夫打了你,怕是不能活着离开无花宫。”他调转葫芦方向,朝另一山飞去。 他不敢打,袁河却敢,无论金袍青年是谁,今天都必须死。 那金袍青年的注意力都在长髯老者身上,见老者离开,暗松一口气,抱着女尸站起来,正要腾空飞走,忽见一股妖气罩住肉身,却没什么伤害,他不由惊诧,此地还有妖怪埋伏不成? 袁河比他更诧异,他刚才施展了入微妖气,却是失效了,对方只不过是一位练气期修士,不止克制了都天血画的祭祀,同时克制了入微,怪不得能把玄胎后期修士直接吓走,确实有点本事。 既然入微不成,袁河直接显露真身,惊雷臂一击轰出。 “碰!” 却见灯笼呼呼一闪,一道金色光圈陡然成型,牢牢护住金袍青年的肉身。 袁河的雷拳击中光圈,竟不能碎,仅仅把金袍青年震退两丈远。 好强的防力! “哼,区区一头妖猴,也想谋杀金灯国的权贵,你没有这个资格!”金袍青年语露讥讽:“东涯洲的诸蛮,金灯国才是月蛮山的唯一嫡传,你家的老妖猴没有告诉过你,见着我们,能有多远就逃多远吗?” “那就看一看,到底是你逃,还是我逃!” 袁河抬臂一指,三柄法器旋转而出,垂悬成角状,把金袍青年包围起来,这是他的广寒剑丸,鸿尘葫芦,以及近年才炼制的白冥法柱,专用于布置‘鬼爪门’,他出拳之前,已经埋伏妥当。 金袍青年浑然没有察觉三宝就在跟前,意识到不妥,张嘴吹出一口真气。 头顶灯笼受了一拳,灵性却未有损伤,笼中月牙忽然射出,一下涨大,罩住金袍青年,似是要把他瞬移而走。 却已经晚了。 鬼爪门贴着光圈竖立起来,先毁掉月牙,破去瞬移之力,又欺上胸口,一击穿透。 金袍青年软绵绵瘫倒,算是死透,但他目中无惊无惧,只残留着一抹怨毒恨意,像是对仇敌的诅咒。 “泼猴,你惨啦!”长髯老者隔着一座悬浮山偷窥了这一战,他一见金袍青年被杀,急匆匆飞到附近: “金灯国的皇子闻名东涯,都是为月蛮山镇山之宝培养的继承人,你不知道杀他的代价有多大吗?这会连累你们猴族猿族,被金灯国大军血洗的!” “只须杀了你!”袁河盯着长髯老者:“金灯国就不会知道谁是凶手!” “杀我?先不要着急!”长髯老者怔了一下,指指他头顶:“你已经中了弯月咒!这是弯月灯笼替皇子演化的诅咒,谁杀皇子,谁就要中咒,如果无花六殿中有皇子的亲属在,感应到咒语,那么不消片刻,就有天外蛮箭飞过来咒杀你,你还是设法自保罢!” 袁河抬头一看,果真悬浮一道弯月虚影。 同一时间,妖灵殿的一具巨狼头颅上,另一位金袍男修负手站立,恨声说道:“竟敢杀我七弟,千万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让你全族都后悔投胎到世上!” 他跟前盘膝坐着一位女修,头顶旋转两盏金灯,手中握着一具血色雕像,这雕像的样貌与袁河所杀的皇子一模一样,上面开裂三道月痕,这女修阴冷着脸: “杀七弟的凶手有三个,我先用‘双灯四箭咒’打他们一次,看看能否一击灭杀,如果不能,咱们再顺着无花宫逐一寻找,弯月血咒要持续三日才会溃散,只要他们不离开无花宫,早晚要被揪出来!” 说完摇动手指,头上金灯爆闪灵光,结出三根箭影,凌空一坠,闷头扎进血色雕像的月痕之中。 第144章 星魂夺 祭台上。 霍残红与白天薇的头顶同样凝聚了弯月血影,三妖共同主持祭祀,金灯皇子不是死于袁河之手,而是毙命在祭阵当中,所以他的诅咒把三妖尽数附身。 “不好!我们中了法咒!” “法咒?什么法咒?” “我们祭杀了一个蛮贼里的贵族,死后在报复我们!这咒语本身没有攻击力,却能给其他蛮贼指引方位,对我们隔空施法!”白天薇声音颤抖,这显然是紧张所致,她慌忙从猿发中抽出一根发簪: “如果施法者是金丹期修士,我们绝难抵挡住,你有什么防身宝物,快些驱使起来,不要有任何保留。” 霍残红见她这般如临大敌,心知事态严重,忙问:“袁大哥会不会被蛮贼攻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白天薇觉得这女妖缺心眼,催道:“攻击随时会降临我们头上,你快点想法自保!” 霍残红这才托出了海珊玉璧,结出一层蓝光护住肉身,一边自言自语:“假如袁大哥也中了法咒,他也会惦记我们,顷刻间就会返回来,给我们护法,只要他过来,蛮贼奈何不了我们!” “来不及了!”白天薇惊叫一声,头顶的弯月血影涌现一层红晕。 咔咔啪啪,开始外溅混乱气流。 呼! 两支血箭穿透弯月,携着阵阵啸音,垂扎她们的天灵盖。 待到攻势来袭,霍残红才明白咒语的可怕,那血箭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炼制,竟然一击把体外蓝光震出裂痕,很快就要破碎溃散,她被迫切断与都天血画的联系,妖力全部使出,注入海珊玉璧。 镶在璧上的鲛泪立时闪起莹莹之芒,扩散一股灵波之力,似乎克制了血箭,致使它晃晃抖抖,失去了攻击方向,开始绕空打转。 她有异宝护身,有惊无险化解了这一波攻势,白天薇却不同,她的发簪威能不够,无法阻止血箭压迫,眼瞅着就要大难临头,她瞥了霍残红一眼,见这女妖安稳无忧,急着喊:“霍姐姐,我挡不住了!” “不要怕,我使玉璧助你!”霍残红有心帮忙,但她抵御一支灵箭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分散法力,非但护不住自己,也救不了白天薇,便说:“你再坚持几息时间,我马上就能碎了这血箭。” 她强蓄妖力,加快施法,血箭咯咯脆响,已经显露裂痕。 白天薇却坚持不了,旋即摸出一根灵羽状的法器。 这法器一经她驱使,她与霍残红的肉身忽然对调了方位,那支残破血箭到了她头上,又被她用发簪一撞,两宝玉石俱焚,溃为一团灵雾消失无踪,危机就此解除。 但霍残红却要迎接那支完整血箭的致命打击,她释放的一丝鲛泪神通已经耗尽,体外的蓝色光圈分崩离析,血箭长驱直入,扎她头顶。 “要死了吗?”她一脸平静,死亡对她,只是一种解脱。 铿! 袁河不会让她解脱。 血箭逼近她寸许之间,落星钟隔空打来,一击撞碎血箭,但这次施法距离她太近,钟身荡动一波震力,自钟口扩散而下,震的她血气翻滚。 ‘噗!’她忍耐不住,张口喷出一团血渍,肉身忽感一阵脱力,后仰瘫倒过去。 白天薇赶忙抱住她,捏出一枚灵果送入她唇中,目光却焦距在落星钟上,怎么也移不开。 妖灵殿内。 那位施展‘双灯四箭咒’的女修怒哼一声,脸色愈发阴沉:“有点道行!我连发三箭,竟然一个也未杀死,难道都是金丹修士不成?” “你有四支咒箭,最后一支箭的威力才最强,再打过去,即使金丹老怪物,他非死也要重伤!”那金袍男修说着话,捏出几张玉符,扬手抛向四方,这是在召集人马。 那女修略有犹豫,既然三箭射不死对方,再出一箭已经没有意义,况且最后一支箭是她的保命符,她与金袍男修都是金灯国的皇族后裔,但国中派系林立,两人都是庶出,得赐的保命之宝本就不多,如果把最后一箭打出去,她只能打道回府了。 于是她劝了一句:“这次无花宫开启,月蛮山派了四名金丹前辈,道宗有两位,驻守在横瀑殿,我蛮宗也有两位,驻守在金花殿,我们可以手持金灯贴去寻他们帮忙,只要他们肯出手,顷刻间就能找出那三个凶手,杀之也易如反掌。” “我们还没有经过入山考验,虽然有皇族身份,却仍旧不算月蛮山的真传!那四个前辈不会正眼瞧我们,即使把我们一身宝物尽数上贡,也很难说服他们支援!”金袍男修有点不耐烦:“快祭箭,这次入宫的同族,只有你的‘双灯四箭咒’能瞬时对凶手发动反击!等回了皇庭,我会让我母补偿你施法的损失!” 那女修一听,抬手抓了一下,头前两盏金灯旋汇合一,从中掉出一支黑红色灵箭,此箭已经宛如实物,咒力较之早前的三箭加起来都强,耗费了她几十年心血才炼制出来,威力已经与法宝无疑。 ‘双灯四箭咒’是蛮宗真术,只有金灯国的皇族才能研修,这种上乘功法可不是那些普通修真门派能够比拟,别看她只有玄胎期修为,越阶咒杀金丹修士并不困难。 以前又不是没有杀过。 “祭!” 她掐指一弹,黑红蛮箭又一次扎入血色雕像的月痕。 咒术发动一刻。 霍残红尚未稳固肉身的创伤,甚至没有喘上几口气,忽觉头顶的弯月血影再次异变。 “不好了袁兄,又有一支蛮箭打来!这一次,对方只打霍姐姐一个!” 这只是巧合,那女修并不知道三人都是谁,她是随即选择的目标,只能说霍残红比较倒霉罢了,正好被她选中。 “来就来罢!”袁河已有准备,落星钟悬浮在霍残红头顶,稳稳罩着弯月血影,只要蛮箭敢露头,他会立刻镇压。 “这钟……”白天薇只觉心口乱跳,她是星宿猿族的后裔,在无花圣祖纵横的年代,她家的老祖们都以猿钟为本命法宝:“袁兄,你的宝钟可有什么来历?” 不等袁河回话,黑红蛮箭已经渗出弯月,但它根本无法逞凶,箭体射出一刻,即被落星钟的霞云给吸住,再不能动弹丝毫。 袁河正要驱使‘星火燎原’,炼掉这根蛮箭。 白天薇忽然捏出一颗霞光缠绕的星斗:“袁兄,这宝贝叫做星魂夺!你驱使霞光送它进入钟口,罩在蛮箭上,可以把蛮箭从弯月中反打回去,以其之咒术,还其之杀力,一举诛灭那位施法者!” 她的星魂夺是使用吸星斗云炼制出来,但她一直无法驾驭,今次她把此宝拿出来,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情,她想看一看,袁河的法钟是不是那口传说中的圣物。 如果袁河能驱使星魂夺,反杀了施法者,那就证明她的猜测正确。 第145章 不再是猿 妖灵殿内,施咒者与金袍男修紧盯着血色雕像,他们渴望看见像上的月痕消失,这意味着三个凶手会陨落其一。 可是事态并没有朝他们预料中发展。 “咦!” 那施咒女修忽然觉察到咒箭与自己的联系被切断。 “出了什么事?”金袍男修在一旁询问。 “对方能克制我的咒术,他们非常厉害!”那女修涌生一股忧虑,她此时已经笃定三个凶手都是金丹期强者。 “如此厉害,那我必须再召集人手,刚才我传信给池寒、向翼与王颠,这三将合力只能对付一位金丹,你我联手对付一位,余下一位可以交给蜃公主与皇甫驸马,我这就唤他们过来!”金袍男修深恨凶手,恨不得扒其皮剔其骨,但他并不莽撞,反而对凶手越发重视。 说着话,他伸手抓向血色雕像:“你的第四箭,连伤都伤不了他们分毫吗?” 雕像上有三道月痕,如果凶手陨落,月痕会消失,假如受到重创,月痕会变的模糊,他拿在手上一看,三痕俱都清晰展露,‘双灯四箭咒’尽数施展,凶手却毫发无损。 他看了片刻,抚摸血色雕像,哀悼说:“七弟安心转世,为兄一定会替你复仇!” 这一语落罢,耳边忽然响起箭啸声。 ‘嗖!’ 早前打出的咒箭复还归来,蹿出月痕,一遁之间欺上金袍男修的肉身,他根本没有防备,只觉眼前晃动灵光,眉心处旋即传来一阵麻疼。 他连惨叫也未发出,就此气息全无,猝死当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支被镇压的咒箭,原本是要诛灭施咒者,但金袍男修偏偏在关键时刻握住了血色雕像,被咒箭错认成目标。 那位施法女修望着他的尸体,顿时傻了眼。 她此刻已是前所未有的恐惧,按照辈分,金袍男修是她堂兄,却贵为帝妃之子,她虽然也是皇亲国戚,家族长辈却只是亲王,而且已经陨落殆尽,眼下金袍男修死于她的咒箭下,她根本无法解释,帝妃一定会迁怒她,甚至为了调查死因,有可能搜她魂魄。 “我要立刻离开!”她飞快收拢尸体,瞬移出了无花宫。 她逃走没一会儿,金袍男修召集的三名属下赶到事发现场,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此刻的袁河并不知道,他躲过了一场即将发起的大追杀。 东涯洲北境十余座蛮国,时常爆发战乱,哪国的老祖宗掌管月蛮山的九目神灯,哪一国是嫡传正统。 但九目神灯与落星钟一样,从不甘愿认谁为主,历代神灯统御者都活不长久,惯于死于非命,蛮国正统几经易手,这一代轮到了金灯蛮国。 月蛮道庭以下,东涯洲最强的修真势力就是此国,如果两位皇子惨死无花宫的消息传开,诸蛮强者一定会联手追杀袁河。 却因为施咒女修的私心,导致两位皇子的死因成了谜团,追杀也终止于骤起时。 “咒箭已经打回去,那个施法者难逃此劫!” 酒山殿里,白天薇心生盘算,星魂夺被袁河轻松驱使,那么袁河所使法钟一定是那件宝物,她见袁河把法钟收入灵耳,又赶紧说:“即使我们杀了施法者,祭祀也不能继续进行,因为蛮贼很快会对我们发起追踪!” “我们是入微之身,蛮贼想找到我们,恐怕不容易。” “蛮贼会通过弯月咒进行锁定,况且他们也有办法克制入微神通,当年他们为了覆灭猿族,把我们的本命神通研究一个遍,各大蛮国都有御虫法门的传承,这些小虫子上天入地,专克猿族的入微术。” “既然如此,那就中断祭祀,我们返回岁杏结界入口暂避。” “倒是不用着急回去,弯月咒虽然厉害,却也不是不能破解!”白天薇托出一部古书,色泽偏白,像是使用兽皮炼制,封面有《炼星术》的字样,她说: “大泽历代星宿猿族都有这部功法,包括青黎长河那一支水族,上面罗列的猿术都与炼制星器有关。” 袁河接过古书翻看,一眼见到‘灭魂星’的详解,这是当年大河白猿白星师在落星钟内隐藏的一记杀招,他一直都想炼制,却苦于没有门路,想不到竟然在白天薇这里得了传承。 《炼星术》其实是一部炼器法门,但修炼比较特殊,必须以法钟为鼎炉,先在钟内开辟星窍,再把合适材料摄入窍内,常年温养祭炼,让其具备法器或者法宝的威力。 但这种法器或法宝全有瞬爆的特征,只能驱使一次,在斗法的时候,需要什么神通迎敌,就从钟内摘下哪一类星斗。 钟内的星窍有多少个,那就等同驾驭了多少种神通。 白天薇珍藏那么多星斗类法器,全是她家老祖遗留: “弯月咒是一种死咒,只须根据《炼星术》上的记载,炼出三颗‘回光星’,这种星器的威力与佛门‘往生咒’相似,一旦打在弯月血影内,瞬时就能驱散了。” 她说着捏出一块淡白色晶石:“我族老祖偏爱使用法钟,但钟在猿在,钟毁猿亡,他们死时全都碎了各自本命法钟,只给我留下一批星斗,‘星魂夺’是其中之一,这些星斗威力奇大,足够我斗法防身,我便没有炼制自己的钟器!袁兄,不妨把你那口法钟取出来,威能这般强大,肯定可以炼制‘回光星’。” 袁河听从她的建议,悬出一口半透明的晶莹法钟,问她:“具体该怎么炼?” “你刚刚接触《炼星术》,短期内恐怕不能炼成,但蛮贼随时都会杀来,安全起见,还是让我代劳罢。”白天薇这么对他说。 袁河怔了片刻:“可以!”他挥钟出去:“那就先借于你使用。” 白天薇却辜负了他的信任,宝钟刚一到手,脚下旋即升腾一股亮光,裹着她瞬移而走。 她早前拿出《炼星术》,又耐心讲解克制弯月咒的办法,仅仅是为了把袁河的法钟骗到手,有了这口钟,她未必不能成为下一个无花圣祖,圣祖也不用再救,她打定主意离开无花宫,然后找一处偏僻地域隐居,让袁河永远找不着。 但她并不明白,袁河也只是在试探她。 她刚刚瞬移十来丈远,忽觉肉身定在半空,一柄倒钩缠着她的脚腕,钩上系着一根气链,另一端牢牢攥在袁河手上。 “袁兄,你……”她紧张的转过头,见袁河正冷冰冰盯着她,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讲什么。 “这口钟对你有这么重要吗?”袁河质问她。 “传下‘星魂夺’的老祖留有遗训,星猿族共有七支,每一支都有一口祖钟,其中一口就是吸星钟,你能驱使‘星魂夺’,这钟就是我星宿族的祖宝,我让它物归原主,有什么错!”白天薇硬着语气。 当年白星师认不出落星钟,恐怕也是因为祖宝太多。 “它不是吸星钟。”袁河摇头:“你把它还回来,我放你走。” “你撤了这钩子,我也不难为你。”白天薇并不惧怕他:“我身负星猿血脉,能够以血御钟,你现在已经斗不过我。” 袁河语气渐重:“我没有多少耐心,马上还回来,否则没有同族之情,这酒山殿就是你的埋骨地。” 白天薇见他镇定自若,丢失重宝却混不在意,心想难道抢到一个假货?赶紧洒出猿血,却是赫然发现,钟面浮现一条蟒蛇的灵影:“这……” “这是摄音钟!”霍残红替她解惑:“它只是袁大哥使用一条摄音蛇炼制出来的法器,用于躲避无花山外的音波禁,根本就不是你说的祖宝!” “我不信!”她忽然怒吼,碰!碰!碰!挥拳猛击钟面,直至拍开一条条裂口,打成残片她依旧不罢休。 此时脚下的法钩开始晃动,拽着她朝袁河逼近。 心中的希望已经破灭,她转怒为凄,慌张的嚷求霍残红:“霍姐姐,我知道错了,你给我求求情,饶我这一回!” 霍残红怜悯的望着她,不忍心她死在面前,但是很快又变为漠然:“杀劫之下,为了求生,会被迫做一些不顾道义的行为,我理解你心里的惧怕,刚才你拿我挡灾,不是非死不可!但你不该贪图袁大哥的宝贝,你能抢一次,就能抢无数次,你长着一副妖脸,却已经有了人心!你不再是猿!” “我是猿!我就是!我从来没有化过形,我不是人贼……” 第146章 闪香酒与果鸣缸 修士与天抗命。 但福祸吉凶自有定数。 袁河没有因为白天薇的事情追思半点,他给过这头女猿机会,可她自己不愿意抓住。 “我们等了三日,始终没有等来所谓的蛮军追杀,这酒山殿内,甚至看不见一伙搜查者,料想‘星魂夺’已经把金灯皇子死亡的知情者给杀死。” 这几天,袁河一直待在祭台处研究《炼星术》,因为时间太短,他并没有炼制出‘回光星’,但头顶的弯月咒已经自行溃散,期间都平平安安。 也或者,他的入微术根本不是玄胎修士能够侦破,无花六殿的蛮修无法锁定他的方位,他所处的祭台距离酒山殿的出口并不算远,他一直在留意来回进出的寻宝者,并未遇上蛮修大举出动搜索他。 反正不管出于什么缘故,他杀死金灯皇子的危机已经暂时消除。 但是还有一个隐患没有解决,袁河杀金灯皇子时,有一个长髯老者是目击者,当时袁河为了防备‘双灯四箭咒’,来不及处置这个人,现在他需要补上这个漏洞,否则等无花宫关闭以后,消息有可能走漏,如果到时惊动金灯皇子的长辈,他就要直面比金丹修士更可怕的狙击。 袁河知道长髯老者始终潜伏在酒山殿,并没有离去,他需要把这个老头抓出来。 “这是白天薇留存的一颗传音星,如果你遇上危险,直接捏碎它,到时我会赶回来给你护法。” 霍残红朝他点下头,目送他离开祭台,开始独自主持都天血画祭祀。 纵然失去了白天薇,祭祀却仍要继续。 袁河飞出祭台,顺着藤梯冲去悬浮山,他并不知道长髯老者在哪一座山中寻宝,只能一山接一山的搜查,如果途中遇上争宝修士,自是顺手挑唆,他不会因为长髯老者而耽搁他此行的主要任务。 就这样,他穿梭在群山之中,几乎把酒山殿翻了一个遍,却迟迟没有长髯老者的踪迹,直到他遇上一伙新来的修士。 这是一群来自积雷大泽的妖修,为首是位半化形的蛟妖,头颅类人,身躯形似竹竿,降落在一座山腰的地洞前,他在体外散出一股金灿灿的妖气,把三位同伴罩在其中,然后说: “闪香酒与果鸣缸就藏在这座地窖内,共有八坛好酒与一座灵缸,我先说好,那窖中禁制可怕,被一股极厉害的魔气封锁,非我的辟邪妖体不能克制,如果取到宝贝,灵酒咱们均分,灵缸必须归我!” “正该如此!”三妖纷纷响应:“能得两坛闪香酒已经不虚此行,灌到肚子里,轻松蜕变一次妖壳,抵得上几十年辛苦打坐!” “我们要了果鸣缸也没有用,焦大哥天资不凡,只有你懂得酿酒神通,往后出了新酒,可不要忘了通知弟兄们,无论你想要什么材宝,统统给你上贡!” “好说!好说!”蛟妖猛一挥臂:“咱们进窖!诸位兄弟都打起精神,这地窖大的很,上次无花宫开启,最先被一个骑着葫芦的人贼发现,这次他有可能继续来,嘿嘿,说不定要和人贼做一场呢!” 袁河听见‘闪香酒’、‘果鸣缸’,颇有些意外,这种灵酒是猿族的有名佳酿,不止能提升斩骨期妖将的修为,也对佛门修士与其它炼体法门助力极大,但是必须集合多种雷属灵果才能酿制出来,袁河在鹿蹄潭发现的‘雷击掌’就是入酒的主原料之一。 他多少有些兴趣,但只有灵酒与灵缸,并不值得他浪费时间,蛟妖提到‘骑着葫芦的人贼’时,才让他下定决心尾随。 当即驱使真灵印,变身为‘辟邪霞蚣’,跟着四头妖将潜入了酒窖。 这酒窖开辟于山内,几乎挖空了整座山体,内部空间相当庞大,但环境被一股浓郁黑气遮蔽,根本无法一窥全貌。 袁河深入山窖十余里,耳中忽然传来咋呼声。 那头蛟妖携了一阵璀璨金光,在黑气当中比较惹眼,如果附近藏有埋伏,自然是一打一个准,但他们为了克制魔气,无法施展隐匿术,也只能这般招摇的探险。 “有人贼在这里伏击,兄弟们小心!” 四妖背靠着背,只觉得拳影在周围闪现,却是捕捉不到敌人的真身。 袁河站在外围,却是看的比较清晰。 潜伏的人贼只有一个,却是以己之力独斗四妖。 单靠一个拳头横冲直撞,就似一柄重锤,气势排山倒海,一击穿透蛟妖体外的金圈,自头顶而下,压的蛟妖仰面屈身,动弹不得。 这时三妖急忙相助,妖气交汇扑袭,那人却不慌不忙,忽然悬出一杆战旗,在头顶一插,形成一股强劲冲击力,三妖被战旗一照,登时反震出去,妖气也被隔在外边。 那人打定主意先收拾蛟妖,所有法力尽数使在蛟妖身上,拳头寸寸逼近,很快把蛟妖压的瘫倒在地,眼睁睁看着拳砸妖躯,如碎薄纸,血花绽放于眼前。 这一拳落罢,拳头转换为爪,一把擒住蛟妖脖颈,凌空倒翻,落在附近的一根残柱上。 到此时,那人才露出清晰面貌,竟是一个瘦小文弱的修士,身材不足蛟妖的一半,却未施一件法器,仅凭双拳展开攻击,神通却比炼体的妖族还要凶悍三分。 那人一击即中,并不恋战,擒拿之后立刻退走,他望着奄奄一息的蛟妖,嘿嘿发笑:“来的真巧,我正发愁怎么破开那层魔焰禁,你却主动送上门,这幅躯壳归我了!” “呸!”蛟妖吐了一口血水,挣扎着说:“兄弟们,莫怕他,他只有一个人而已,咱们联手定能胜他!” 三妖都有些战战兢兢,他们当中就属蛟妖法力最强,已经到了斩骨中期,结果一招就被擒拿,那人贼的修为恐怕已经到了玄胎后期,而是是内外功双修,这种级别的强者,他们无论如何也斗不过。 “焦大哥珍重,弟兄们出去搬救兵!等召集了大泽同道,再回来救你!” 蛟妖望着三位同伙仓皇出逃,气的又吐一口血:“真不讲义气,当初就该找几位能打的同道!” 他之所以选择三头斩骨初期的同伙,自然是有私心,等取得了闪香酒与果鸣缸,好占为己有。 那文弱修士见此一幕,脸色的讥色更为浓厚,却也不去追杀三头小妖,取宝才是他的当务之急。 第147章 巴髯客 袁河一直旁观战况。 等双方罢斗以后,他跟随文弱修士继续探险。 这修士遁速极快,甚至略显一点急躁,飞遁途中还在自说自话:“那秘窖中到底藏了什么宝贝,竟然让巴髯老道待了几日都不出来,只怪我来晚一步,看着他掠禁而入,却来不及阻拦。” 他说的禁制其实是一道洞窟入口,被一团古怪魔焰给封锁,他闯了好几次,次次都未能成功,越是危险的地界,存宝越贵重,他不愿空手而归,于是在入口等待,一等就是三日,期间他把闯入此地的修士尽数伏击杀死,终于在今天等来了蛟妖,替他解决了疑难。 “散开你的辟邪妖光,替老子开路!”文弱修士并未杀死蛟妖,故意留了一口气,让其克制魔焰。 “你须答应我,等我替你效了力,你要饶我性命!”蛟妖见他用得着自己,开始讨价还价。 “饶你?穿过这层魔禁再说!”文弱修士不作保证。 “那你杀了我罢!” “再敢废话,我把你身上的蛟鳞一片片撕下来!” “莫撕,莫撕,我听话!”蛟妖已经没有选择,被迫配合。 自洞口进入,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差不多有百十丈深,底部是什么环境,又藏着有什么宝贝,文弱修士一概不知,魔焰能够遮蔽他的探测。 为了防止那位‘巴髯老道’偷袭,即将穿透魔焰时,焰火之力稍有减低,文弱修士先抛出几具傀儡,作了一个诱饵,但是并未出现预料中的打斗。 文弱修士疑神疑鬼惯了,给身上加了四五道防御,又施了隐形术,才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的潜入。 “牧野老叟,你终究还是闯进来了,藏藏掖掖做什么,以为老夫像你一样是暗算小人吗?” “你不用装的道貌岸然,我行走天下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一个正人君子,谁不是持强凌弱?若是让你练成金丹,你恐怕照面就要杀了我!” “你没见过,就以为没有?” “你若真是正人君子,就把这殿中的宝贝全部让予我,如果你不让,那就证明你比假仁假义的小人更可狠,也更该杀!” 两人一问一答,像是旧交相逢,却也针锋相对。 此时袁河已经穿过魔焰,看清了这里环境。 非常奇特的一间石殿,袁河打量好一会儿,才终于辨认出来,这是一口大缸打横后的内部空间,因为墙壁是浑圆状,尽头显露着缸底圆形,魔焰则是从缸口散发出去。 袁河站立的位置就是缸口边缘。 那位‘巴髯老道’正是与袁河有过一面之缘的长髯老者,石殿中心摆着八个酒坛,坛外缠有不知名黑藤,他盘浮在上空,正在想法斩断黑藤,已经快要成功。 牧野老叟贴着殿壁站立,手捏一口短梭,脚踩蛟妖的脑袋,一副备战的样子。 却听巴髯老道说:“这些妖类已经化了人形,与我等其实没什么两样,你要杀就杀,何必虐待他!” “我呸!”牧野老叟显然看不惯巴髯老道的做派:“你娶过母蛟做媳妇吗,这么慈父!哦,我倒是忘了,你那个丢尽人族修士脸面的结拜弟兄,不就娶了一头母狐吗,怎么,是不是与妖类为伍太久,让你也沾上妖气了?那两个孽障呢,怎么没跟着你到无花宫来?” “他们受了重伤,老夫此番到无花宫,正是为了替他们寻找救命之宝。”巴髯老道捋着胡子说: “上次无花宫开时,老夫来过这里,偶然发现了这座果鸣缸,还有这八坛闪香酒,你知道老夫好酒如命,但老夫这次不为取酒,而是为了这几根魔烽猿的毛发。” 牧野老叟大为意外:“这不是树藤,竟是猴毛?” “不错!”巴髯老道点头:“老夫与敬之贤弟、白弗贤妹结识于五十五年前,肝胆相交携手游历,纵然大道难成,却也逍遥快活,可惜他们被奸人所伤,中了水蛮寒毒,必须魔烽猿毛才能活命,万幸苍天有眼,待我三兄妹不薄,让老夫在上次开宫时就已获悉魔烽猿下落,老夫苦熬三日,即将取出这些猿毛,灵酒老夫不要,让予牧野道友你,但老夫有条件。” 牧野老叟似乎忌惮巴髯老道的手段,同样不愿大动干戈,两人都有玄胎后期修为,已经到了冲击金丹的地步,真斗起来,胜负难料,他缓和语气问:“什么条件?” 巴髯老道指指蛟妖:“放了这位蛟道友!上次老夫来时,他碰巧跟在后边,既然有这个缘分,老夫不能置之不理。” “小的叩谢大老爷!”那头蛟妖被折服了:“小的愿意做牛做马,一辈子替大老爷卖命!” “蛟妖最是奸诈,你想留在身边祸害你自己,我不反对!等离开了这座酒窖,我自会把他交给你,你快些取猴毛罢!”牧野老叟示意他继续施法,自顾张望石殿的环境,越看越觉得不凡,忽然问:“这座石殿是不是一座大酒缸?” “确实是一口灵缸,魔烽猿天生巨躯,他们的酿酒器具都是大物!” 牧野老叟不无感概的说:“这无花宫的宝贝都与猿猴脱不了干系,如此庞大的雄宫,简直比蛮国皇都还气派!妖族只在那条青黎长河内才有点势力,其它地界的妖族人人喊打,全要夹着尾巴做妖,不曾想,上古时代猿猴族竟然有能耐纵横陆地,还创下这么大的家业,也真是稀奇。” “没什么好稀奇的!猿猴生来就有人智,寿元又比人长的多,他们能统御一时再正常不过。”巴髯老道动作很快,他原本已经到了收尾地步,结果被牧野老叟闯进来,心下直叫晦气。 他其实考虑过与牧野老叟斗法,却是没有打赢的把握,这老叟在积雷西泽的浩原城素有名气,也不知从哪里找到一种蛮术神通,肉身炼的和妖族差不多,偏又懂得驾驭傀儡,拼斗并不明智,却会耽误此行的任务。 “成了!”他把魔猿毛发齐地斩断,先收藏起来,然后指指八坛灵酒:“这些酒我也先保存,等离开此地,咱们一手交酒,一手交蛟。” “这并不够!”牧野老叟临时改了主意,他增加了一个条件:“你须帮我把这座灵缸也收走,否则我不做这笔买卖!” 他见巴髯老道迟疑,又说:“如果你不同意,那我连你的魔烽猿毛也想讨要几根。” “你……真是一个无赖呀!”巴髯老道泄了一口气,退让了一步:“老夫来无花宫前已经做了盘算,如果斩不断魔烽猿毛,那就把灵缸一块取走,但老夫神通有限,于是请白弗贤妹出面,向一位猿族道友借了一柄宝贝,能把灵缸入微,既然你想要,那老夫就成全你,但老夫还是那句话,出了这座悬浮山,咱们再交换,免得你不讲信用!” 到了山外,他能跑就跑,至于蛟妖,他尽力相帮,如果真的帮不上,他也无可奈何。 第148章 青天大圣 牧野老叟闯荡修真界百十载,不止一次听闻过入微奇术,心里忽又起了担忧:“这座灵缸也不知遗存了多少年,恐怕早于悬浮山融为一体,如果你施法把石殿化小,会不会引发禁制崩塌,导致我们困在山体之中?” “自然存在这个可能性,不然老夫直接取走灵缸,岂不省事?”巴髯老道所讲是实情,并不是吓唬他。 他生性谨小慎微,但是碰上宝贝,偶尔也会富贵险中求,心想此地不是开辟的小结界,仅是挖掘的山窟,即使崩塌,也最多把他掩埋,他修有护体蛮术,破山并不困难:“那你取罢!” 抬手咬破指尖,结成六枚血符,打进墙壁之中:“咱们都是浩原城散士,修行不容易,今次同闯无花宫,本该携手进退,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与你撕破脸,但假如你敢耍心眼,可别怪我辣手无情,我已经在灵缸上种了追踪法印,出山后你老老实实交换这批宝物,否则追你万里,我也绝不罢休。” 巴髯老道心知他言出必践,怕是最终免不了要与他做过一场,沉声说:“你先撤出去,我这颗入微珠是那位猿道友炼制出来,只能驱使一次,如果入微灵缸失败,那就只能打碎这座悬浮山。” 牧野老叟转身遁走,重回了魔焰通道,岂知伏击早在这里候着他,焰火吹刮一阵青绿妖气,一下缩小他的肉身,他正诧异这种惊变,掌中擒拿的蛟妖被一剑击中洞穿头颅,辟邪金光顿时消退,让他置身在滔滔魔焰的焚烧里。 巴髯老道专心摄取灵缸,并未察觉到发生在通道内的斗法,等他驱使宝贝收了灵缸,所处空间开始轰隆晃动,似有崩溃迹象,他不敢迟疑半刻,火速朝外撤离。 “牧野道友,山要塌了,你不要在这里暗算老夫……” 从魔焰通道蹿出来,他环顾一看,声音戛然而止。 他落入了一道伏击圈内,头顶悬浮一张金丝网,三柄法器环绕周围,结成一座血气缭绕的雾门,那门中鬼爪外露,对他蓄势待扑。 迎前望去,见一头青猿正盯着他。 “原来是你!那弯月咒竟然没能杀死你?”巴髯老道极是惊愕,金灯皇子背景深厚,别说是区区一头妖将,即使妖师恐怕也难逃蛮修咒杀,但这头青猿却活的好好的,甚至一点损伤也没有,此猿的本领非同一般。 他注意到青猿的左脚,踩在牧野老叟的头颅上,头颅旁边瘫着蛟妖尸体,这一人一妖都已经毙命,他脱口问:“是你杀了他们?” 袁河漠然不应。 他吃不准袁河心思,只能继续说:“牧野手上有几千条妖族性命,你杀他也是应该,但这位蛟道友与你同出一族,你杀他又是为何?难道是为了闪香酒与果鸣缸?老夫可以把这两宝交给你。” “你最好不要动,动一下就要陪着他们死。”袁河出言警告。 “老夫不怕死,但你须告诉老夫一个理由。”巴髯老道说:“你中弯月咒的时候,老夫给你提了醒,老夫对你没有恶意,反而帮过你,即使你要杀老夫,也该让老夫死个公道罢。” 山体的轰轰之声更为猛烈,碎石开始从上空掉落。 “公道?”袁河挑挑嘴角:“杀你是为了灭口,死道友好过死贫道,这是你们人族修士的法则,天公地道!” “……”巴髯老道噎了一下,灭口不止是杜绝他把消息扩散出去,也为了防止他被外人所杀,搜魂时走漏金灯皇子的死因,他自嘲一笑:“我死好过你死,确实不算不公道!那你还留着老夫做什么?” “把酒缸抛入你头前的法网内。”袁河朝他指了指。 “闪香酒也给你!”巴髯老道立刻照办,心想他真是为了宝物而来?不会这么简单罢,抛酒时,他忍不住拉交情: “这位猿道友,老夫认识一位与你样貌相类的青猿,他长了一双圆耳朵,也和你一样本领通玄,他曾一棒敲死一位玄胎后期修士,而且能接住金丹前辈的三招攻势全身而退,在西泽青腾山脉闯下偌大名气,召集群妖占山为王,自称‘青天大圣’。 他深恨人族修士,从不与西泽的散修来往,但老夫是例外,老夫的结义贤妹与他是故交,两家长辈有上百年的交情,老夫沾了吾妹的光,做过他的座上宾,还望你看在这份薄面上,放老夫离开罢!” 自古以来,只有超脱妖王的妖修才敢自称大圣,但那头青猿只有妖将修为,他把旗号亮出来,曾经招致西泽群修的一致嘲笑,并不是什么光彩的美誉,当然这种内幕巴髯老道并不会对袁河明言。 袁河并不回应他,直接召回金丝网,把那座缩小的果鸣缸托在掌心,问道:“你到底使了什么法术把此缸入微的?” “不是法术,而是青天大圣赠送的宝贝!”巴髯老道此刻已经明白过来,袁河只擒他而不杀,目的是为了拷问入微神通:“那位大圣能施展一种入微术,他取了一丝猿血炼制一颗入微珠,交予老夫摄取魔烽猿毛,驱使一次,猿血就要耗空,再无法使用了。” “他深恨人族,竟然把猿血交给你,看来你与他确实有交情!”袁河心里却想,这是极其愚蠢的做法,如果猿血被歹毒修士所得,能够利用猿血施展咒术,到时会有性命之忧。 “其实老夫没有这么大的面皮。”巴髯老道叹着说:“吾妹是一头狐妖,她老祖曾被青天大圣的老师所救,两家算是世交,但因为吾妹吞服一颗化形丹,变为人身,不被青天大圣所喜,往常不怎么来往,后来吾妹受伤,登门去求青天大圣,他看在两家长辈的情面上,这才赠了入微珠。” 袁河一听,忽然觉得不对劲:“狐妖?她是什么根脚?” 哎呦!碎石越坠越多,巴髯老道被砸了一下,吃疼大叫,却也不忘回答袁河问题:“她本体是一头白霜狐,百年前从青黎长河逃难而来,大约五十年前被我贤弟李敬之所救,两人情投意合,结为夫妇!但是人族与妖族势不两立,我贤弟敬之本是名门古螳派的真传弟子,也因此被逐出师门,哎,都是冤孽!” “古螳派?”袁河听过这个门派,传承的法术多与御虫有关:“这门派的弟子是不是擅长培育灵虫?” “不错!”巴髯老道说完话,发现袁河已经不知所踪,山就要塌了,必须离开,却没有打杀他,让他如释重负。 第149章 春鹊夏燕 悬浮山轰然坍塌。 巴髯老道侥幸从山中掠出来,朝四方望了望,不见袁河踪影,他抱拳虚拱,算是作别。 袁河目送他离开酒山殿,没有出手拦截,当初从鹿蹄潭出来,他已察觉到虫妖是他入微体的最大威胁,后来观摩蒙不离的幻境,见到无花圣祖被蝶虫追踪,让他进一步确认这个隐患。 但修真界的御虫法门并不常见,自袁河进入无花宫后,尚未见过有谁释放凶虫,也就没有研修功法的来源,巴髯老道的义弟擅长此道,而且出身名门大派,这是一个途径,袁河需要利用起来。 刚才巴髯老道诉说来历,袁河已经猜出青天大圣的身份,极可能就是袁小青,那头狐妖应该是昔年筑梦山陆族白竹的孩儿。 这符合巴髯老道所说的世交之情。 却是不知袁小青与狐妖怎么会遇上。 当年袁河在栖侠洞收了五个徒弟,东涯大祭开启以后,他要前往小藏冰河避难,照顾不了这些徒弟,于是摄取无花珠内的猿血,以此感应号角,让五妖尽数入微,这是一种永久入微术,想恢复原始本体并不容易,要么他亲自出手解法,要么修炼《解真入微功》。 显而易见,袁小青遇上了大机缘,获得了这部神通,从而让猿躯恢复了原状。 但他不留在青黎长河,跑到积雷大泽做什么,还弄一个什么青天大圣的绰号,岂不是让自己变成活靶子,等着让人族围剿吗?即使他有大气运傍身,也挡不住一次次的追杀。 袁河只希望其他四个徒弟并没有与袁小青在一起。 等都天血画祭祀落幕,袁河要献祭无花圣祖的元神,从岁杏结界摄取蜂巢,这东西是死物,但岁杏都有办法复活,蜂巢也一定可以,到时袁河会去一趟西泽,找巴髯老道的义弟问出法门,再勒令袁小青返回青黎长河。 与巴髯老道分别以后,袁河回去找到霍残红,转移了祭祀地点,由酒山殿潜进了药云殿,重开祭台。 这次两妖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仅仅开启一次祭杀,收拢一批祭品,随之又撤离。 这是袁河早就定下的策略,在无花六殿轮换施法,先让闯宫的低阶修士入祭,这些人基本是来碰运气,冒着性命风险参与狩猎,即使不死在血祭下,也会被强者逐一清理。 他的祭祀也只对这些低阶修士有影响,修为再到了玄胎中期,并没有直接危害,高手们到无花宫是为了寻宝,谁也不会顺着六殿追查祭祀源头,费时费力,毫无收益。 再说他们身份不一,三教九流、散修野士无所不包,分别来自各国各域,各门各派,内斗无比激烈,每途径一处遗址,每跨越一座秘宫,都可能遭遇狙击,即使他们怀疑有人在祭祀,想追查却也相当困难。 这些因素都给了袁河可乘之机,让他最终有惊无险完成了这场祭祀。 “今天是开宫第九天,祭祀已经圆满,若非在酒山殿耽搁几日,时间还可以提前。” 霍残红只觉心头一阵疲倦,这种祭祀非她所喜,主阵期间对她如同煎熬,白天薇的事情也影响她的心情,让她闷闷不乐。 她看看袁河,又问:“袁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再回小藏冰河?” 她想一辈子住在冰河,再不出外闯荡,这世间尔虞我诈,无论妖心还是人心,都藏着让她看不透的险恶,与其说她想返回冰河洞府,不如说她畏惧这一方红尘。 “怎么?想念你在冰河盖的房子了?”袁河知她心事:“等咱们把蜂巢从岁杏结界摄出来,试一试能否感应东游道场,如果不能,那咱们就回冰河住一段年月。” “那就说定了。”霍残红抿嘴笑了笑:“眼下已经摄满祭品,我们这就去献祭无花前辈的元神。” “先不急。”袁河一把拉住她手腕:“你知道我在修炼一种法身神通,需要炼化气属妖血,这几天我找遍无花六殿,仅仅得到一根旱气飞蝗的灵翅,妖灵殿内有两种妖骸,可以满足我练功要求,取走之后再去献祭,否则会被人贼捷足先登。” “什么妖骸?” “春羽鹊与夏翎燕!传说这两种灵禽比翼双飞,也同生共死,世间已经绝迹了,能在这里遇到,着实不容易。” 这次进入无花宫,袁河的主要任务是都天血画祭祀,现在已经功成,最后这一日,他要去搜寻修炼《万象镇劫身》所需的真血。 自他进阶妖将以来,目前只凝炼了‘一气化缘参’与‘白刹召气鹤’两种真灵印,‘雷元通气芝’早晚也能练成,尚缺九种。 那座妖灵殿是无花圣祖麾下妖师妖王的埋骨场,当年那场大战,这座结界的战事规模最庞大,遗留的空间残缝也最多,历次无花宫开启,都有妖族遗骨从残缝内渗出来,所以无花宫开了几百次,天材地宝仍旧没有被抢光抢净。 遁入妖灵殿后,袁河与霍残红降落在一座山崖上,这一方空间的环境同样奇怪,天空就如同碎镜一样,浮露条条狭长的光弧,这些光弧全是空间残缝。 袁河与霍残红仰头望天,可以远眺到残肢断臂仍在陆陆续续从残缝中渗出来。 也仍有修士身影在争先恐后的蜂拥。 这最后一天,无花宫的音波禁随时会重新演化,为了防止被音波震杀,九成寻宝者都已经离开,目前还敢滞留无花宫的修士一律是豪胆搏命之徒。 “这都多少年了,遗骸仍旧在这里飘荡,当年那场大战,到底陨落了多少前辈啊?”霍残红望着满天妖骸,在心里默默哀悼。 “这里的空间残缝曾经被人贼稳固,妖骸渗不出来,除非无花宫开启,寻宝者没有节制斗法,导致残缝松动,遗骸才会浮出,但即使六十年松动一次,残缝内的骸骨也已经所剩无几了。”袁河觉得妖灵殿就是一个巨大坟场,本该成为孕化鬼类的界域,可是无花宫一甲子一开,即使有鬼妖,也没有成长的机会,全都难逃闯宫修士的诛灭。 整座无花猿山,只有岁杏结界入口无人到访,适合鬼物繁衍,可惜那空间遍布残识幻境,鬼物的灵智尽数被迷惑,永远不能成为鬼修,它们仅仅是一群拥有法力的鬼兽,繁衍一代,相互厮杀一代,蒙不离的石像不毁,它们就要持续这样的轮回。 第150章 蚕茧遗地 “就是此地了。” 袁河与霍残红穿过一片峰峦,停在一座山谷的边缘。 这谷的直径有里许,放眼望去,谷内尽是断恒残壁,但这只是掩人耳目的表相。 霍残红看不出其中乾坤,正欲找袁河询问,忽见两名修士穿过妖灵殿的雾门,一刻不停直奔山谷而来,他们落地的位置只有十来丈远。 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打头是位银袍老者,颇有一副威严之像,给后边的灰衣僧士介绍说: “九指大师,那枚无影蚕茧就掉在这座山谷里,开宫时已经从空间残缝内渗落下来,蚕丝威力极强,这些天陆续闯入数百位修士,大多惨死其间,根本到不了茧中结界,老夫倒是进去过,结果被逼了出来。” “是结界之力逼你出来,还是有人逼你出来?”九指大师的僧袍上绣有莲花,与当年雪莲寺方丈童百手所穿服饰一模一样。 “自然是全都有。”银袍修士苦笑道:“你也知道无花六殿的禁制有多奇怪,只适合玄胎小辈在此斗法,咱们金丹修士进来以后,修为都要被压制,稍微散出一点金丹之力,就要触发殿内的挪移禁制,传出殿外算是幸运,万一被空间残缝给吸住,那是瞬时就要死的,少阴宗的孟道友不就是死在残缝内吗?我在蚕茧结界内,被几名玄胎小辈给围攻,他们逼着我驱使法宝防御,只这一下,就被传走了。” 别看他是金丹期修士,却抵御不了无花宫的传送禁制,如果不幸被禁制瞬移,他控制不住方位,上次他没有死在残缝当中,绝对是幸运,但他觉得既然自己有运气傍身,那就再来一次。 “这无花宫原本就不是咱们金丹修士该来的地方!上古年间那场大战,这座无花猿山被打碎,月蛮道庭的前辈们勉强稳固住,却是为了防止山体的再度破坏,杜绝了高境修士的潜入!金丹初期修士还能使用一些法术,如果是中期与后期,那是根本进不来的!”九指大师一直驻守在山外,他是负责护送门下弟子,最后一日方才入宫,就是忌惮无花宫的传送禁制: “无花猿山外边,每一座蛮国都有一位金丹初期修士领头,我们北境宗门也一样,少阴宗的孟道友已经陨落,雪极山三派只剩下你我两名金丹,如果里边危险太大,那就不要再闯。” “危险确实不小,但蚕茧内裹着春鹊与夏燕的真羽,为了探险封真遗地,一代代前辈都在捕杀四季灵禽,它们已经灭绝多年,遗骸基本都找不到,宗门对所有四季禽遗骸全都下了悬赏,如今好不容易现世一次,咱们不能空手而归啊。”银袍老者劝道: “咱们先进去看一看情况,这结界内有一伙儿蛮人想独吞两根真羽,受积雷泽的一位妖师和一位金丹野修制约,如果他们被杀了,那咱们马上离开,假如他们仍在斗法,咱们就争一争。” 九指大师点点头:“那就进去瞧瞧。” 银袍老者见他意动,挥手散出一柄磁瓶,倒悬了瓶口,从中散出一团银光闪闪的灵沙。 又张口一吹,银沙随之冲入山谷,途径之处,浮露一堵透明墙壁的轮廓。 这墙壁大约数丈宽高,通体都是使用稠密丝线堆砌,这些丝线盘亘交错,就仿佛一层层蜘蛛网重叠在一起,从而形成了墙壁之像。 九指大师一看,那墙壁下方露着一处洞口,丝线被尽数断裂。 “这并不是老夫破开的结界入口,而是天然遗留的漏洞,整座蚕茧已经损坏的不成样子,缺口有十余个,这一处被老夫发现!大师,咱们快些入内罢,再迟疑几息时间,老夫的银墨沙会被蚕丝吞噬,缺口又要陷入隐形!”银袍老者在前领路,一边又问:“对了大师,这都已经过去百年,贵寺方丈百手圣僧仍旧没有消息吗?” “至今下落不明!”九指大师叹道:“那年月蛮道庭主持一场大祭祀,百手祖师奉命镇守流沙江,他曾给两位月蛮修士引路,结果失陷在小藏冰河,后来月蛮山先后降临三批前辈,潜入冰河搜查他们的下落,却是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恐怕已经圆寂了。” 此时的袁河与霍残红一直尾随在两人身后,听到这番对话,不由对望一眼,两人口中的‘百手圣僧’肯定是童百手,两位月蛮修士是卫冲与鲁乔,百年前全部陨亡在雪摩士的暗算之下。 幸亏雪摩士在冰河内开辟了秘密洞府,否则难逃月蛮山的搜索。 小藏冰河附近只有三座宗门,雪莲寺、五藏门与少阴宗,九指大师出自雪莲寺,少阴宗那位金丹期首领已经死在无花宫,那么银袍老者必然是五藏门的弟子。 袁河内功专炼冥属真气,百年前从云克邪口中得到小藏树的下落时,就在惦记五藏门的真法传承,想不到今天让他给碰到。 “这处蚕茧结界我来过一次。”袁河传音说:“当时闯入了近两百位修士,在结界中杀的昏天暗地,我没有办法取宝,其实我和这两位金丹修士一样,也算是二次光临了。” 霍残红前行时左顾右盼,附近全是密密麻麻的丝网,原本这些蚕丝全部是隐形状态,但是闯入的寻宝者太多,死在丝网当中,血液染在蚕丝上,导致环境变的清晰。 “袁大哥,你不能把这座蚕茧缩小吗?”她问。 “我的入微妖气镇不住此茧。”袁河也想把蚕茧整体缩小,非但能得到春鹊与夏燕的真羽,还能收获一块妖王遗留的蚕骸,但他修为有限,并不能办到:“此地残留的妖力过于强大,我曾经尝试过入微断裂蚕丝,甚至都失效了。” 在丝网通道内穿行一盏茶功夫,视线陡然一转,他们迈进一座青黄灵光交汇的空间。 尚来不及打量空间环境,先听到一阵激烈的法器碰撞声。 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寻宝者的战斗仍旧没有结束,还在这里捉对厮杀。 “大师小心了,这是千箭塔演化的蚀骨蛮箭!”银袍老者撑开一柄法伞,罩住肉身,一边出言提醒。 九指大师自幼修炼金身术,但是蚀骨箭上淬了剧毒,他仍旧不敢大意,把身上袈裟一抖,结成一道光圈。 第151章 观战 袁河环望这座蚕茧结界,好似进了一座蜘蛛巢穴。 环境与他上次进来时已经大不一样。 结界内部原本没有空间,初始面貌就是一团乱麻,被蚕丝结成的妖网严密封锁,这种蚕丝天然隐形,但是中央缠裹着两根翎羽,一根泛青,一根泛黄,常年累月散发妖气,导致方圆千丈内的蚕丝全都沾染了青黄色泽。 前几波闯入的修士可以望见翎羽,却是取不出来,他们必须先破坏蚕丝密网。 玄胎期的法器根本切不断这种妖丝,好在蚕妖已经陨落多年,它遗留的蚕丝又普遍破损,只要使用相克之物,就能慢慢腐蚀摧毁。 修士们发现水毒效果明显,起初时精诚合作,一点点腐烂丝网,但是等他们把结界清出一片空地,适合斗法的时候,偷袭厮杀随之上演。 杀戮到现在,结界内只有七位修士存活。 其中五位都是蛮修,包围着结界中心的那颗丝球,青黄翎羽缠在球内,并与地面的妖丝相连,无法取走,有位头发花白的蛮修正在施以毒攻,他专心致志摘取丝球,四位同伴驱使一座法塔守护他。 那座法塔通体墨绿,悬浮在丝球上空,塔下盘坐两男两女,各自镇守一个方向,附近皆是血肉模糊的残尸,一具连一具,形成一条尸体环带,这些尸体显然都想攻破法塔,抢夺丝球与翎羽,却是技不如人,大多死在法塔攻击下。 目前只剩下两人仍在法塔外边徘徊。 其中一个穿着罩头披风,外散一团红云,浑身上下裹着严严实实,看不清容貌,但她偶尔冷喝,在身前凝聚一颗鬼影头颅,抵御法塔劲射的蛮箭,想必是一头阴鬼成道的女修。 另一个矮矮胖胖,不修边幅,一副落魄的中年人模样,身手却是灵活,飘动如飞,来回躲避蛮箭,掌上燃烧火焰,抓住机会就发动反击,隔空劈打火掌,试图烧掉那座法塔。 他见银袍老者与九指大师进来,眯着小眼说:“姚重光,怎么才叫一个帮手来?你们这些宗门不是兵强马壮吗,多带十个八个弟子,还怕抢不到宝贝?” “千箭塔是天水蛮国有名的法器,箭出连珠,无物不蚀,小辈们进来也是送死!”银袍老者指指他,给九指大师介绍:“这位是观燃道人,灵火掌使的出神入化,早前老夫与他结成盟友。” 又看了看那头女鬼:“那位是妖师温元姬,也曾与老夫并肩联手。” 姚重光照面先示好,目的很明显,联合两位野修共同狙击蛮人,等把蛮人击退,再收拾野修。 “姓姚的,你没有被卷到空间残缝里,算是大难不死,怎么还有胆子再过来?”法塔附近的一名蛮修瞪着他:“诸蛮国同气连枝,你如此明目张胆围攻我们,不怕被飞霜蛮国征讨吗?” 雪山三派处于飞霜蛮国境内,故而有此恐吓之言。 姚重光面露讥笑:“八年前你们天水蛮国与飞霜蛮国爆发兵祸,杀的尸山尸海,老夫曾受邀参战,你们两国祖庭的仇恨这么深,算什么同气连枝,世仇才对!老夫若杀了你们,还可以拿你们的人头到飞霜王宫领赏,这叫一举两得!” 那蛮修顿时不吭声了,只顾阴沉着脸。 这时摘取丝球的白发蛮修转过了头,对姚重光说:“姚道友,春鹊与夏燕不是什么值钱宝贝,一不能辅助你们修行,二不能增强你们神通,三不能滋补你们肉身,你们苦苦纠缠又是为何?你们在无花六殿随便找一颗灵丹,都比抢夺这两物划算,听老夫一句劝,这两物不值得你们冒险,还是离开为好!” 这老头是五大蛮修当中唯一的金丹修士,姚重光不会轻视,却也不怵他:“广波蛮师,到底值不值,你说了并不算!我也想劝一劝你,眼下已经处在下风,如果你再霸着春夏双禽不松,可就离不开无花宫了。” 广波蛮师沉吟片刻,随之撤了法术,中断丝球的摘取:“好罢,老夫听从你的劝告!” 他朝四个小辈挥挥手:“咱们到一边去,请姚道友亲自取宝!” 蛮国律法严明,他令行禁止,四个玄胎期蛮修立刻簇拥着他,远离了丝球范围,千箭塔却仍旧悬在头顶,蓄势待发。 袁河见了这一幕,觉得这位广波蛮师很有手段,他以退为进非常高明,姚重光与野修观燃道人、妖师温元姬并不是一条心,他把丝球让出来,姚重光三人未必能抢到手,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僵持到无花宫关闭,丝球留在此地,谁也拿不走。 但这种局面对广波蛮师有利,因为丝球的方位已经锁定,等到六十年后,无花宫再度开启时,这座蚕茧结界会成为天水蛮国重点寻宝的区域,到时多带人手,一定可以收入囊中。 历次无花宫探险,有一大批类似蚕茧这种无法取走的重宝,都是留着下次再取。 不过对于野修来说,局面就极其被动了,他们独来独往,六十年后还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根本没有耐心等到下次,此时的观燃道人与温元姬都有些蠢蠢欲动,却是忌惮被群修围攻,迟迟不敢行动。 那姚重光与九指大师互望一眼,觉得事态变的棘手起来,如果观燃道人与温元姬忍不住冲动,前去摘取丝球,他们该不该阻止呢?不阻止,宝物要落到两名野修手上,阻止的话,势必要面临蛮修的渔翁得利。 在场这九名修士因此陷入短暂的对持之中。 正当他们各怀心机时。 “咦?”忽听其中一位女蛮人怪叫一声,翻手托出一柄钵盂,凝眉道:“广波师叔,这里潜伏了另一路修士,也不知施展了什么隐形术,被我的蚁儿捕捉了他们移动的声音,共有两名修士,就藏在姓姚的身后!哼,姓姚的居心不良,安排了一记后手!” 谁知她话音未落,姚重光与九指大师俱是如临大敌一样,呼!的拔地飞起。 能在金丹修士眼皮底下藏匿踪迹,而不被发现,神通肯定超乎寻常,却偏偏与他们不是一路,想想就是一阵后怕,万一藏匿者对实施偷袭,岂不是要老命不保? “这伙人不是老夫带进来的!”姚重光朝那女修喊道:“把你的蚁奴放出来,逼他们显出真身!” 那女修却不信他,摇头道:“不行!无花宫内充斥异气,蚁儿不能离开我肉身,否则失去桃核庇护,它非死不可!既然与你不是一伙,我把他们的方位告诉你,你自己动手!” 姚重光见她不帮忙,挥手洒出一把银沙,试图破解隐形,但她提供的方位根本就空无一人。 “让贫僧来试一试!”九指大师同样忌惮藏匿者,托出一柄法镜,举镜照了过去:“此宝叫乾明宝鉴,专克隐遁法术!” 袁河听见此话,想起当年避祭时,卫冲与鲁乔为了克制入微,就曾施展了乾明真光,但是被云克邪驱使一柄磁盾给反克,他急忙把磁盾摸出来,迎着乾明宝鉴的光柱反照了过去。 第152章 旧交 “呼!” 乾明灵光骤起于一瞬,却是徒劳无功。 无论九指大师如何施法,都不能迫使藏匿者显露真身。 姚重光见九指大师素手无策,忽然翻转左掌,凝出一记丈许大的磁力手印,对准藏匿者的位置一掌拍下。 这是《小藏真经》的一式神通,专打修士神魂,能够干扰对方的法力运转,致使对方中断隐匿法术,从而露出原形。 但他连拍三记大手印,同样没有丝毫效果。 他以为打错了方位,不由望向御虫女修。 “你看我做什么!”那女修似有嘲弄:“你出了三掌,每一掌都击中了他们,可惜威能不足,被他们尽数抵御!我劝你最好把金丹期的法力使出来,否则奈何不了他们!” 金丹期修为施展的法术,可以轻松覆盖整座蚕茧结界,保准能够无死角揪出藏匿者,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姚重光空有一身金丹法力,却偏偏不敢使用。 “诸位,你们不要傻看着,这两人是想坐山观虎斗,等我等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再出来摘果子!”姚重光警告群修:“如果有谁能克制他们的法门,尽快使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却是无谁响应,这几路修士各怀鬼胎,都有各自打算,不愿把法力消耗在藏匿者身上。 再说,姚重光的话也未必可信,他装模作样搜查藏匿者,有可能是在演戏,两个藏匿者没准就是他布置的伏兵。 “好,既然你们都不怕,老夫也不管了!”姚重光冷哼一声,给九指大师使了一个眼色,不再搜查藏匿者,继续盯着丝球,开始想法取宝。 此刻的袁河已经祭出落星钟,即使金丹老怪找不着他,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也能施法攻击到他的真身,只有落星钟才能确保他的绝对安全。 霍残红透过钟壁,发现这些修士对两人不管不顾,觉得极是奇怪,她问袁河:“明知我们藏在附近,却不继续追查,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在相互忌惮,无论谁对我们出手,都会让其他人找到可趁之机!”袁河说:“等他们当中死掉一位金丹修士,双方实力失衡以后,才会把我们当作攻击目标。” “如果他们一直不动手呢?” “这样最好!咱们有筑梦石保护,不怕无花宫的音波禁制,等他们全部传送出去,春鹊与夏燕的真羽就归咱们了!” 袁河计划浑水摸鱼,从金丹修士手上抢夺两宝,如果抢不到,那就阻止这些老怪物抢夺,一直拖到无花宫关闭。 从这点来看,他的想法与广波蛮师不谋而合。 时间在僵持中一点点流逝。 野修观燃道人最先按耐不住,出言说道:“我等不及了,再拖延下去,那就必须离开无花宫!你们一个个瞻前顾后,不愿意做出头鸟,我来替你们解开这困局!” 言罢冲到丝球附近,驱使毒火焚烧蚕丝。 偏偏没有一个人阻拦他。 在场群修无不紧张起来,一旦他把丝球齐地斩断,摘取到手,那么搏命拼杀就要爆发,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呢? 眼瞅着蚕丝就要断裂,观燃道人担心被围攻,忽然外蹿几丈远,一记火焰掌劈打出去,正中丝球,直接打向姚重光与九指大师的方向:“虽然我把这东西解开,却不先要,姚道友与大师才有资格拿!” 这是祸水东引,他以为五大蛮修不会允许姚重光与九指大师把丝球据为己有,肯定会第一时间对两人发起攻势。 但他弄错了局势,丝球飞走一刻,五大蛮修的确发动了攻击,却不是针对姚重光与九指大师,目标只有他一人。 “嗖!” 千箭塔忽然绿光大盛,塔上凝结一根标枪般的巨箭,破空挪移到观燃道人胸前,一击洞穿。 他甚至来不及驱使法宝防御,肉身已经千疮百孔,被一击射杀。 他耍了一个小聪明,殊不知反被聪明误,如果他不把丝球抛出去,千箭塔的攻势一定会被姚重光、九指大师、妖师温元姬联手拦截,他也绝对死不成,但他偏偏就抛了,他这一抛,再不会有盟友前来救他。 此刻的姚重光与九指大师正在摄取丝球,妖师温元姬为了防止两人携球逃跑,势必进行阻拦。 那五大蛮修似乎聊准了这一点,虽然他们是弱势一方,但姚重光四人私心太重,非常容易就能各个击破。 他们精准的抓住了战机,一箭瞬杀观燃道人后,发现姚重光与九指大师正被温元姬纠缠,不由互望一眼,俱都露出笑意。 敌方死掉一个金丹修士,胜利天枰已经向他们倾斜。 “开塔,化箭阵!”广波蛮师游刃有余的指挥。 四位蛮将齐齐施法,千箭塔轰隆一声溃散开来,演化为数千支墨绿气箭,组成一颗巨大箭圈,把姚重光、九指大师、温元姬罩在其中。 “老夫觉得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想不到终究还是要做过一场!”广波蛮师望着三人宣战:“春夏双羽到底归谁,就以神通决出归属!” 此时的姚重光三人已经停手,刚才为了丝球,他们斗了几招,等他们留意到观燃道人突然陨亡,自是罢手言和。 “观燃道友走错一步,导致他陨亡此地,但你若觉得单靠这箭阵就能击败我们,那是痴心妄想!”姚重光说罢吐出一枚磁光闪闪的剑丸,化丸成剑,垂插下去。 那剑身上浮露七颗轮影,‘唰!唰!’几声,渗出剑外,贴着地面来回横扫,轮影飞奔途中拉出条条磁气长尾,如同波浪一样,眨眼淹没了箭阵,结出一层磁力屏障。 “小藏转轮剑诀!”广波蛮师一眼认出他使的剑法,却道:“上一次你进来,并没有施展这一神通,剑丸想必是临时借了门下弟子的罢?那就试一试,看看你的剑阵厉害,还是我的箭塔厉害!” 袁河与霍残红密切关注这场战事,脱口说了一句:“那具阴尸傀儡有点眼熟啊?” “哪一具傀儡?”霍残红愿望过去,见妖师温元姬在身前摆出四五具僵尸,刚才她独立拦截姚重光与九指大师,正是依靠傀儡阵。 第153章 玄晶丝 百年前袁河为了镇压鳄妖恶不作,曾让袁小青寻找一位水尸帮忙,她道号释心颜,本是河岸上一个普通凡妇,因为家中遭了洪灾,死后尸体冲入枭魂山水域,沾染冥气化为尸妖。 她与袁河交换一柄灵耳法器,离开青黎长河,登岸寻找家人,却是一去不归,再没有任何下落。 袁河也早就遗忘了她,谁知却在今天再次碰见,温元姬驱使的一具傀儡模样与释心颜别无二致,但是灵智大消,再无自主意识。 初步判断,她是被炼化。 “即使那傀儡真是旧时故友,恐怕也认不出你来了。”霍残红睁着法目打量释心颜,看不到丝毫情绪展露,俨然就是一具被操控的木偶,尸妖被抹除灵识时都是这种特征。 “她当时离开大河,我曾劝过她,但她执念太深,非要登岸不可。”袁河曾与释心颜并肩作战,狙杀了流沙江修士夏侯昌,今日重逢,却已经物是妖非。 妖族寿元绵长不假,但妖命与人族相比,实在是卑微的多,被杀算是好下场,一旦落难,普遍是被吃与被炼,成为外族的补品。 在释心颜身上徘徊片刻,袁河很快收回目光,斗法已经展开,他与霍残红肯定要被波及,这两伙金丹修士不会容忍他们渔翁得利。 也果不其然,那位广波蛮师指挥箭阵时,神念牢牢锁着袁河的藏匿方位,忽然掐指弹出一颗水珠,定在地面,这水珠通体漆黑,入地后即刻扩散一层水波,散发强绝重力,整座蚕茧空间都隐隐下坠了数寸。 霍残红察觉到妖躯被重力压制,旋即说:“这水珠是使用无艮重水炼制而成。” “正是这种真水。”袁河点头:“如果是陆上族群,一旦被真水之气罩住,全要被拘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咱们是水族,无艮重水虽然霸道,却困不住咱们。”霍残红可以轻易挣脱,她觉得那位蛮师的手段并不厉害。 “问题是谁也不知道咱们是水妖,天生就能穿透真水之气,这两伙人恐怕都认定咱们是人贼。”袁河很有耐心的潜伏,他须在关键时刻破水而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霍残红有心帮助他,密切关注两伙修士的斗法,问袁河:“千箭塔的威力很强吗?拿来封镇三位金丹修士,那些蛮修竟然觉得胜券在握。” “这种法塔应该是仿制了天水蛮国的一件祖宝,专为玄胎修士越阶对抗金丹老怪所炼制,那四个玄胎蛮修联手驱使箭塔,法力融为一体,能够锁死两名金丹,怎么挣脱都无济于事,除非他们尽出金丹修为,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就要触发传送禁制。”袁河的判断很准确。 箭塔演化的箭阵千变万化,灵箭可转可移,能聚能散,姚重光是三名金丹的首领,遭受了特别照顾,数百道箭影齐头并进,猛攻他的小藏磁圈,把他死死钉在原地。 妖师温元姬悬摆傀儡阵,这几具傀儡都有妖将修为,看去也比较难杀,于是成为箭阵的第二个封锁目标。 四位玄胎蛮修驱使箭阵困住姚重光与温元姬,独独舍弃了九指大师,这也导致他轻松冲出箭阵。 岂知广波蛮师早在等着他。 “你佛门修行,讲究心无杂念,不杀、不盗、不淫、不妄、不贪,你这和尚竟然把戒条统统给忘了,算个哪门子佛士,活着也是亵渎佛祖,当真该死。”广波蛮师语露鄙夷,单打独斗之下,他不怕三位金丹中的任何一个。 双掌随之朝前探出,掌上凝结浓郁绿色,这只是一种毒攻神通,不指望一击灭杀九指大师,只须重创肉身就算达到目的。 他施法一成,当即虚空摁去。 两掌的绿芒闪烁之间,脱体飞走,于途中分化百余道螺旋水波,自四面八方扑向九指大师。 天水蛮国的修士最善使毒,这些毒术是经由他们秘法融炼,刁钻难解,九指大师只能被动防御,并不具备有效的反击手段。 他耳边水声呼啸,螺旋水波潮水一样淹没他,越聚越浓,护体袈裟顷刻间已有破烂迹象,水毒很快就要入侵肉身,如此与广波蛮师磨下去,他早晚要被毒伤。 想到这里,他食指一伸,朝前点去,指尖蹿出一团金芒,化为巨指状,遁空穿透水波,直奔广波蛮师。 “金刚指,可惜力道差了点!” 这一指打在广波蛮师胸前,却被一层护体水幕给抵御,伤不到他分毫。 两人以玄胎期修为隔空斗法,广波蛮师略胜一筹,即使尽出金丹法力,其实结局也差不了多少。 九指大师判断自己取胜艰难,喊了一句:“姚道友,贫僧先走一步,这对真羽不该咱们得,你也尽快脱身离开罢。” 他取宝的欲望原本就不强烈,一见事不可为,当机立断就要逃跑,他不会拖到法体受损时再撤离,那样危险太大。 广波蛮师望着他转身,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笑意,手腕微微抖了一抖。 那九指大师刚刚后遁丈许,就听“噗!”的一声闷响,忽然间尸首分离。 他的半截身子又朝前跑动几步,才摇摇晃晃栽倒地上。 死的过于突然,也相当蹊跷。 箭阵内的姚重光与温元姬见他惨死,都显得难以置信,慌忙一看,见尸体上空横悬一条无影晶丝,血珠滴滴渗落,杀他之宝正是此丝。 晶丝的一端捏在广波蛮师手上,盘卷一缠,缩为一团,恢复了本相,竟是一头晶莹蚕虫,它杀掉九指大师后,跳到广波蛮师掌心,咯咯怪叫,似是在邀功。 这蚕虫名唤‘玄晶蚕’,修为已经到了妖将巅峰,渡劫时唤醒一式化丝神通,血脉还能感应蚕茧,广波蛮师也是通过它最先感应到蚕茧结界。 五个蛮修当中,不止女修豢养了虫奴,广波蛮师同样修炼了这一法门,早前侦测到袁河与霍残红,因为猜不透两妖身份,不知是不是与姚重光一伙儿,他只让女修出言试探。 九指大师逃跑倒是防备过御虫女修,但他料不到广波蛮师手里的虫奴才最致命,结果着了道。 这些蛮人擅长联合作战,蛮师又统御有方,自斗法开始以后,连续诛灭两位金丹修士,如果任凭他们逞威无忌,姚重光与温元姬肯定也要被杀,到时袁河与霍残红独木难支,必会陷入危局。 袁河心知不能再等,广波蛮师收虫之时,他忽然横掌拍出,早就布置妥当的‘鬼爪门’就此显形。 门中阴爪外探,猛扑驱使箭阵的四位玄胎蛮修。 这四人背靠盘浮,身外裹着一层淡蓝色水罩,却被鬼爪一击穿透,他们此刻全力围攻姚重光与温元姬,想撤回千箭塔施防已经来不及,只得朝广波蛮师求援:“师叔救命!” 第154章 震杀 那广波蛮师早前施了一颗重水珠,也一直在盯着袁河与霍残红的位置,却是猜不到他们是水妖,瞬时就挣脱了重水束缚。 偏偏攻势又凶猛狂暴,即使广波蛮师眼疾手快,火速抛出蚕虫,驱使晶丝缠住鬼爪,但玄晶蚕虫对阴冥神通并不相克,根本阻挡不了鬼爪的横冲直撞。 “噗!” 这一爪落罢,直接抓杀一名御阵蛮修,还有一人被爪力波及,被震飞数丈远,落地时被袁河追上,一掌拍他入微。 千箭塔演化的箭阵随之松动,姚重光身上的压力瞬时消失,但他实在是贪心太重,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如果他全力逃跑,绝对有机会,却偏偏惦记着春鹊与夏燕的真羽,那颗丝球被十余支蛮箭钉在地上,近在咫尺,他觉得随便挥一次剑,就能把丝球捡取到手。 可惜正是这一剑的功夫,那头玄晶蚕虫已经奔杀过来,早前狙击‘鬼爪门’不成,导致它气势汹汹,化丝罩住丝球,此时他刚刚把丝球握在掌上。 “孽畜,你找死!”姚重光召来小藏转轮剑,轮影齐闪,轰击晶丝,但玄晶蚕虫奸猾到极点,每次轮影打来,它就钻入丝球内,轮影一旦消失,它又重新露头,缠住姚重光左手,不让姚重光把丝球收入囊中。 打又打不到,收又收不了,姚重光盛怒之下,冲破箭阵,对准幸存的两名蛮修一剑劈下。 只听‘咯咯!’几声脆响。 剑体被一层水幕拦截。 那两个蛮修抬头张望,锋利剑刃悬在头顶数尺高的地方,一旦下落,非把他们劈成两半不可。 “你们不要分心,继续驱使箭阵,绝不能让那头妖师也破阵出来!”广波蛮师跨步一遁,来到两修跟前,驱使水幕震走小藏剑,又说:“我来给你们护法,姓姚的绝对伤不了你们,只要你们箭杀了妖师,这一战就算大胜了!” 说完凝神搜索袁河与霍残红,刚才他要阻止姚重光抢夺丝球,无暇狙击两个藏匿者,他的玄晶蚕虫又在封镇姚重光,无法驱使,便对那名御虫女修说:“把你的铁齿蚁放出来!” 御虫女修扬臂一抛,射出一道乌黑妖光,闷头扎入地表,仅仅过了几个呼吸时间,她忽然失声尖叫:“不好,蚁儿被镇了!” 呼! 但见蚕茧结界的一角,突地升腾两股妖气,袁河与霍残红显露了真身。 袁河抬手上举,手掌凝结一股雷纹,把一头黑蚁禁锢掌心,他又忽然一握,直接诛杀了此妖。 御虫女修忍不住破口大骂,但她此刻正在主阵,不能前去复仇,只得请求广波蛮师:“求师叔给弟子做主!” 广波蛮师注目一瞧,显得极是意外:“怪不得能克制无艮重水,两位根脚不凡啊!但你们不在水里过太平日子,跑到陆地上做什么?等着被抓吗!” 广波蛮师并不把两妖当作修士,而是活生生的炼器材料,或者是祭品,言语透着戏谑的味道。 其实姚重光心里也是这般想,妖族都是天材地宝,或者驯服对象,但他此刻需要依仗两妖,表现的客客气气: “两位妖道友,老夫姚重光对天盟誓,如果你们助老夫杀了这老蛮贼,老夫必把春鹊与夏燕的真羽双手奉上!” 他举着手臂摇了摇,丝球挂在他手上,只要杀了广波蛮师,不止丝球归他,玄晶蚕虫也能易主,照此一想,这未必是坏事。 一代代修士都在碾压妖族,导致人族修士形成了惯性思维,反正只要是妖,随便略施小计,就能把它们耍的团团转,随便施舍一点廉价恩惠与慈悲,就能让它们五体投地认主,死心塌地卖命。 广波蛮师与姚重光觉得袁河与霍残红稍微狡猾一点,却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况且是没有化形的妖将,更加谈不上什么威胁。 谁知他们刚刚说完一句话,袁河已经携着霍残红立地入微,根本就不搭理他们。 广波蛮师阴沉着脸,心想这两妖真是可恶,谁弱它们帮谁,帮完就藏匿行踪,逼着他与姚重光血拼到底,它们是打定主意要坐山观虎了,如果是这样,那他不能继续狙杀姚重光。 姚重光见两妖如此狡猾,也不着急动手,他就不信,两妖能坚持到无花宫关闭,反正丝球在他手上,他心想:‘老夫宁愿耗下去,看看谁最先忍耐不住!’ 袁河入微后,来回打量这几位金丹老怪,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行动。 此时还有三位金丹,最致命当属广波蛮师,必须先杀此人,但姚重光的一条手臂被玄晶蚕虫制服,即使袁河与他联手,也很难杀死广波蛮师。 思来想去,袁河决定毁掉箭阵,把妖师温元姬释放出来,到时广波蛮师绝难抵挡,要么撤离无花宫,要么就死在这儿。 谁知不等他动手,蚕茧结界忽然响彻一阵惊叫。 “无花宫快要封闭了!” “封山音禁在增强!” “广波师叔,我们该怎么办?” 那位广波蛮师深皱眉毛,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法力深厚一些,能够再坚持一段时间,但玄胎小辈却不行,再拖延片刻,非要被音波震杀。 “撤阵!你们先离开!”他作风极是果断,猛的一抖袖口,把一柄竹筏悬在头顶,筏上摆了一盏水灯:“谁敢难为这两个小辈,我立刻毁了法宝江明筏,摧毁这座蚕茧结界,大家同归于尽!” 那两位蛮修一听,无不是感激涕零,不枉他们跟随师叔大人苦战这一场:“多谢师叔救命大恩!” “师叔你老人家保重!” 当即撤掉箭阵,收回千箭塔,绕着两人呼呼盘旋,相互搀扶着离去,却是担心被偷袭,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温元姬脱困以后,只扭头盯着姚重光手上的丝球,对两人不管不顾。 但袁河却不会任凭他们离去,等他们即将冲入结界入口,忽然发动袭击,驱使入微妖气藏匿了两人行踪。 广波蛮师心下焦急,却是捕捉不到方位,等了一会儿,忽见袁河再度露面,其中一个弟子已经伏尸当场,皮开肉绽,像是被音波震杀,另一人被袁河钳住脖颈。 他大怒:“你真不怕老夫毁了这结界?” “你毁罢。” 第155章 逃无可逃 袁河笃定广波蛮师不敢同归于尽,这只是在玩吓唬人的把戏。 这一批到无花宫寻宝的修士,基本都是利益熏心之辈,眼里只认材宝,万事先考虑得失,做不出什么豪胆的壮举,否则他们苦苦提升修为又是为了什么?他们目标是长生不死,怎么可能舍弃自己老命,反而保全外人呢。 广波蛮师确实是在恐吓,无花宫即将关闭,局势这般紧迫,不使用这种办法,两个小辈活不成,姚重光与温元姬都没有动手偷袭,却也因此牵制了他,让他眼睁睁看着袁河肆无忌惮行凶,却又无能为力。 但人死不能复生,愤怒已经毫无意义,广波蛮师旋即恢复冷静,瞪着袁河说:“音波很快就会弥漫整座无花猿山,你区区妖将修为,如此不顾惜自己性命,一心染指春夏双羽,我倒要看一看,你等会儿死的有多惨!” 这一声落罢。 蚕茧结界内陷入沉寂。 尚存的三名金丹修士全都不发一言,显然是在比拼意志,看看谁最先坚持不住。 此刻已经不能斗法,音波干扰了环境,一旦动手,极容易发生意外,法力再强也有可能死于非命。 袁河与霍残红同样在等待,他们两妖堵在结界入口处,同样不会主动进攻,但是谁若是想携带丝球逃跑,那他们一定阻拦谁。 随着音波的不断增强,姚重光感觉到肉身被一股压力笼罩,正在摧毁体外的法力防御,他忽然喊了一声:“诸位,不如咱们先离开,到了山外边再决定宝物的归属,你们看如何?” 广波蛮师冷声道:“先离开我不反对,丝球不能交给你掌管,你把它交出来!” 无论进出无花宫,都会被瞬移,方位是随即的,即使他们走同一座出口离开,但是出现在山外的地点并不一样,有可能落在山脚处,也有可能落在十几里外的沼泽里,正是这个缘故,广波蛮师不能到山外争抢,因为出了无花宫,他就再难找到姚重光。 “温道友,眼下已经到了危亡时刻,不如你我联手灭了这蛮贼,春夏双羽咱们一人一根。”姚重光见广波蛮师油盐不进,又去怂恿温元姬。 “这一百年间,我一直在寻找四季禽,上次无花宫开启时我就来过,却是空无所获,这次让我遇到,我非取不可!”这位鬼修妖师是第一次讲话,听去冷冰冰没有情感,却也简单直接:“我把话讲明白,你们要么打走我,要么把四季禽让予我,否则就在这儿耗到死!” 姚重光只觉一阵头大,局势过于复杂,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们厉害,老夫认栽,不陪你们玩了!” 言罢召来小藏转轮剑,化剑为丸,打入丝球当中,尔后把丝球抛给了温元姬:“此宝送于温道友!” ‘人贼果然奸诈!’温元姬看了姚重光一眼,她拿着丝球没有关系,不会有谁对她出手,但只要她敢逃跑,那么结界内的广波蛮师、姚重光,包括两名妖将袁河与霍残红,都会同一时间对她发起攻击。 这场争宝大战持续到现在,已经形成干耗的局面,看谁心志坚决,忍到最后。 她心知无论如何也冲不破封锁圈,想得到四季禽的真羽,唯有冒一次性命风险,散开她金丹修为的全部法力,触发无花宫的传送禁制,如果她足够幸运,可以平安传送到山外,但假如她倒霉,那就要惨死在空间残缝当中。 ‘可是丝球当中有一头玄晶蚕虫,还有一柄剑丸,即使我动用金丹法力,肉身传出无花宫,但丝球却有可能被两个老贼给拦截!他们故意把丝球给我,或许正是为了诱使我离开!’ 她能预料到传送后果,却不得不兵行险招,她刚刚进阶妖师不久,正面斗法打不赢两个老贼,继续留在此地苦耗的话,她环望附近的四个修士,简直一个比一个镇定,仿佛都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耗也耗不过对方啊。 她只能拼一把。 想到这里,她一抖手腕,在身前竖起一杆血幡,溃为一团红云裹着她,肉身腾地消失原地,不幸的是,丝球却未能带走。 姚重光驱使小藏剑丸,广波蛮师驱使玄晶蚕虫,一左一右紧锁丝球。 “终于赶跑一个!”这两个老修士对望一眼,颇有点心照不宣。 又同时去搜寻袁河与霍残红,这两妖再一次入微隐形,当然也可能是逃命去了。 姚重光见结界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又提建议:“广波道友,你该知道封山的音波禁制有多可怕,咱们继续争下去,下场只有一个,一块被音波震杀,老夫真心实意与你交易,这两根真羽咱们各得一根,春鹊与夏燕你任意挑选。” “好!”广波蛮师没有反对,因为他也有如此念头,情势不允许他继续争斗,必须罢手言和,得到一根真羽也不虚此行:“但须合力破开丝球,你们各取一根,然后分道扬镳,各自逃命!” 姚重光见他意动,自是大喜,总算说服了这个强硬的老蛮人,至于老蛮人杀死好友九指大师的事情,他自动忽略。 施法摘取真羽时,他又犯了疑心病,问道:“那两个小妖怪确实走了吗?老夫感应不到他们!” “或许走了,或许仍旧留在这里!”广波蛮师判断不出来:“无花宫的音波禁制每隔一炷香增强一次,第一次增强,诛灭练气期修士,第二次增强,诛灭玄胎期修士,第三次增强,诛灭我等金丹修士!但如果这两妖携带有克音宝物,他们能和金丹修士坚持的一样久,毕竟都是妖修,专炼肉身,本身就能抵御音波冲击!” “你的玄晶蚕虫不能侦测他们?” “蚕虫受了音波干扰,已经失了他们的方位!”广波蛮师冷冷发笑:“自我入道以来,就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妖怪,竟然在五六位金丹修士眼皮下藏匿,还真是胆大包天!” “猿猴的胆量普遍大一点,但是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他区区一头猿猴,又不是渔翁,哪有资格抢宝!竟然铁了心要从金丹修士身上虎口拔牙,也不怕被一口咬死!” 两个老妖怪仿佛唠家常一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实则也为迷惑对方,让对方心里放松警惕。 他们盘坐地上,丝球悬浮中间,一人拉扯春鹊羽,另一人缠绕夏燕羽,为了尽快取出两宝,施法都没有保留。 就在此时,整座蚕茧空间开始弥漫浓绿色的妖气,很快淹没他们肉身,他们察觉到不妥,但妖气并没有一点伤害,便都没有分心。 殊不知圈套已经成型,在入微妖气侵袭一颗,落星钟已经罩在上空,他们入瓮,逃无可逃了。 第156章 半壁显踪 无花猿山的音波是逐步增强,目前的威力仍不足以震杀姚重光与广波蛮师,但已经对他们造成了施法影响。 他们此刻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一点拖延,就有血光之灾,不过他们能坚持到现在,都有信心摘取春夏双羽,并逃出生天。 唯一的意外因素只有袁河与霍残红,但是两妖凭什么滞留不走呢?熬到最后一刻,金丹修士可以存活下来,顶多受一些伤,妖将却必死无疑,代价根本不是两妖能够承受,所以姚重光与广波蛮师认定这个意外不可能发生。 可惜这世间总有一些变幻莫测的离奇之事。 “成了!”姚重光与广波蛮师齐齐低喊,丝球已经腐烂断裂,春夏双羽开始松动,眼瞅着宝物就要到手,一张金网忽然隔空罩来,给丝球重新加了一层枷锁。 两人心知是袁河在使坏,却都置之不理,金网的品阶并不高,一招就能撕碎,干扰不了多少时间。 谁知金网刚被他们打碎,又隔空抛来一根倒钩法器,钩上连着灵光气链,呼啦啦锁住丝球,逼着他们继续施法破解。 “娘的,这妖猴真是一个无赖!”姚重光怒哼一声,只想起身把蚕茧结界打出一个刀山火海,彻底诛灭两个藏匿者,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若是分心,两根真羽都要落在广波蛮师手上,于是敛住火气,继续从丝球内取宝。 可是法器源源不断抛过来,倒钩毁了以后,又来一条软鞭,软鞭断了以后,又来一根银绳。 拖的越久,两人越发凝重,焦虑开始在体内蔓延。 豆大的汗珠从他们额前渗落,即使他们心如磐石,在这种局面下也难免会自乱阵脚。 这简直就是一场温水煮青蛙的游戏,一点点耗空两人的生机,他们判断下一刻就能得到宝贝逃到山外,但下一刻却迟迟不来,希望明明就在眼前,一抬手就能抓住,但希望只是一道影子。 “妖猴怎么可能坚持到现在?” “它有多少法器可以使?” “它真的不怕被音波震杀吗?要不要先去杀了它?” 诸多思绪在他们脑海中一闪而过,却都拿不定最终主意。 心乱如麻的一瞬间,“嗷嗷!”“呜呜!”狂暴的猴叫声开始响彻蚕茧结界,封山音波再一次增强,直接把两人震的口吐血泉,神魂巨颤。 呼! 他们二话不说拔地飞起,这里不能再待,必须逃走不可了。 丝球啪啦一声落在地上,大难临头,他们连宝贝也不敢再要,但此刻的局势已经不由他们做主。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们方才蹿高丈许,顿觉一股反震力从头顶灌下,像是撞到天花板一样,可是蚕茧结界只有蚕丝,要撞也该撞到丝网上! 强烈的音波导致他们几近昏厥,视线变的模糊不清,迟疑片刻,他们才惊慌仰望,隐约看见一层透明的钟壁,如囚笼般把他们镇住。 他们发疯一样怒吼,摸出各自的本命法宝,试图一击摧毁钟壁,这么做会不会把自己也给弄死?濒临死亡的时候,他们考虑不到那么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冲破这座囚笼! 但法力已经不受控制,音波之力如同怒浪,顺着他们的经脉一路横扫,金丹真气必须用来压制音波,一点也不敢散出来,否则肉身要瞬时崩溃。 况且他们想散也散不成,落星钟的星火已经切断他们与法宝的联系。 死局就这样形成。 袁河与霍残红静静的站在钟外,目视着两人垂死挣扎。 起初双目充血,渐渐皮开肉绽,最后化为乌有。 “他们为什么执意坚持到最后一刻才想着逃走?”霍残红理解不了人贼思维。 “不走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是不肯死心的!有句谚语叫‘不到黄河心不死’,就是在说他们!” “黄河是哪里的河?有没有咱青黎长河大?” “如果我把《解真入微功》修炼到巅峰,修为也足够,直接把青黎长河入微,那么它的疆域就和黄河差不多了。” “那黄河也太小了吧,芝麻大的地界,竟然也有谚语流传,还真是奇怪啊,袁大哥,到底是谁传的?” “我一位老祖宗。”袁河糊弄一句,笑着去清理战场。 温元姬逃走的时候,她的傀儡并没有收走,尽数留在了蚕茧结界。 袁河直接找到释心颜,此时近距离打量,辨认起来更加清晰:“释婆婆,竟然真的是你,虽然你的灵识已经被抹除,但只要肉身尚在,终有一天还能再度化妖。” 这需要一段极其漫长的岁月,即使修成尸妖,释心颜也不可能再记得前尘往事,她会像普通的僵尸一样,开启全新的灵智。 袁河决定把她放在岁杏结界的入口,那地界冥气浓郁,等她温养几十年,袁河再把她收在身边,助她开灵化妖。 “咱们走罢!” 袁河如愿得到丝球,球内不止裹着春夏双羽,还有一枚剑丸与一头蚕虫,他先行封印起来,却是不着急炼化,无花宫已经封闭,他须尽快完成都天血画阵的最后一步。 这次无花宫之行,只有短短十天时间,却让他经历一连窜的血腥事件,真如坐过山车一样,观感与百年前的东涯避祭有些类似,有灾有祸,有恩有仇,避不可免也有杀戮。 好在有惊无险。 从蚕茧结界出来,他与霍残红返回横瀑殿,岁杏结界的传送阵搭建在此殿。 两妖都以为寻宝者已经撤的干干净净,岂知到了瀑布上空,忽见四道身影破水而出,这两男两女正是月蛮山派驻无花宫的金丹修士。 “那座祭台被施了入微猿术,前些天我们感应的摄血之力已经有了眉目,有猿族修士偷偷在无花宫举办祭祀!” “呵,这趟没有白来,总算发现了入微的蛛丝马迹,自无花猿山被攻破以后,只有咱们四人找到线索,等回到师门,肯定有重赏!” “咱们能发现祭台,全靠莫师妹的六瓣血灯座,莫师妹当居首功。” “我也是侥幸!这座瀑布内充斥小庚牛妖力,能让血气聚而不散,但凡有祭品掉进瀑布,入祭一刻都有血气残留,从而被我的血灯座捕捉,若是换作其它地界,绝对感应不到!咱们翻遍湖中的角角落落,耗费这么多天,才得以发现入微祭台,如果师门下放的赏赐不多,可就白费功夫了,不如在无花宫寻一些宝贝。” “这宫内能有什么宝贝,重宝早在上古年间就被前辈们收刮的一干二净,绝对比不上师门下赏!” 四人闲庭信步一样,说笑着离开无花宫。 等他们身影消失,袁河与霍残红才撤了胎息,再次移动,这四个金丹修士可比广波蛮师厉害的多,单从他们坚持到现在才出宫,就能一窥他们的神通之强。 袁河最先在横瀑殿开启祭祀,因为忌惮他们的搜查,每次他们靠近时,袁河就先一步撤离,但即使如此谨慎,还是留下一个漏洞,被他们给发现。 “袁大哥,如果他们上报月蛮道庭,肯定会有更厉害的修士前来搜索情况,咱们是不是毁了无花宫通往岁杏结界的传送阵?” 袁河点点头:“必须摧毁。” 这件事也不能拖延,月蛮修士随时有可能降临,摧毁以后,下次无花宫开启,袁河就要从无花猿山外边闯进来了。 回程经历这一段小插曲,等两妖返回岁杏结界,立刻着手布置都天血画阵,献祭无花圣祖的元神。 霍残红独自主持。 当年的蒙不离在献祭时屡屡失败,如今换上三海族根脚的霍残红,她非常顺利的开启了献祭。 随着她念咒施法,三百六十五张血画瞬时干枯,画中封印的祭品真血被一抽而空,岁杏结界入口陡然间血光大盛,那团血雾漩涡呼呼急转,似有异物要从中飞出来。 同一时间,霍残红猛然垂头,飞快托出海珊玉璧:“我感应到另外半块玉璧了!” 这是一个意外之喜。 但袁河的喜悦仅仅持续片刻,脸色旋即大变,只见玉壁上结出一层光圈,一下淹没霍残红,推着她直飞入口。 第157章 信约 袁河瞬时悬出落星钟,试图罩住霍残红。 但岁杏结界的吸力远超袁河的抵御界线,玉璧散发的那层蓝色光圈轻轻一撞,他与落星钟的联系已被震断,反弹飞走,跌落地面。 碰! 袁河朝前一遁,挥拳击出,截住光圈去路。 他又双掌前推,妖力尽散,雷花急蹿蔓延,眨眼间爬满了光圈,锁它在半空,不让它飞进结界入口。 “落星钟已经失效,你拦不住的,不要管我了,快躲到一边去!”霍残红困在玉璧内,挣脱不出来,她见袁河以肉身硬撼玉璧,非但救不到她,反而要跟着她失陷,便焦急呼喊:“你再不松手,也要被扯进结界里!” 袁河充耳不闻,只说:“你不要怕!我一定能把你留在这儿,它带不走你!” “我不怕!无论结界里有什么,我都不怕……”霍残红抬手触摸光圈,摁在袁河的脸上,心里在说,只怕与你分别,再也回不了小藏冰河。 她把苦涩留给自己,露出笑容给袁河:“海蓝玉璧能够保护我,即使我入了结界,也死不了,你不用担心,另一半玉璧在召唤我,它不会害我。” “它或许不会,但无花会!”袁河相信海蓝玉璧的惊变是无花元神在搞鬼,玉璧只是一件死物,而且被岁杏结界斩断联系,只有无花元神才有能力让海珊合璧。 “无花圣祖恩怨分明,坦荡磊落,她不会暗害我一个小河妖。”霍残红忽然回望玉璧上的鲛泪,此宝正在演化幻相,一位蓝发女影闪烁其间:“袁大哥你看,她想必就是海珊娘娘,她伸手到远方,像是在寻找什么,肯定是另一半玉璧,我是她的孩儿,帮着她重逢,她一定会庇佑我。” 女影的神情永久定格于哀伤,泪珠挂在她脸颊,不坠也不落。 “她已经死了,这泪影只是她留下的一丝执念,活着时庇佑不了她自己,死后也庇佑不了你。”袁河说着话,背部狠狠撞在入口的异物上,似是一片密集孔洞,椭圆状的轮廓已经浮现出来,抵着他的后背朝外移动,玉璧光圈在前扑冲,把他挤在了中间,肉身压力陡增:“你把妖力散出来,看看能否驾驭这玉璧。” “两块半壁已经有了感应,它们必须重逢不可。”霍残红预感到分别的时刻已经到来,快速说:“泪影有传承给我,三海娘娘指定我做海珊玉璧的继承者,炼化千年,让双壁合一,我就能离界而出……” “我等不了一千年!见不到你,我一刻也等不及!”袁河猛蓄一口气,额角的雷元芝荡起一股雷线,汇聚到掌上,却也仅仅把光圈推前寸许。 “你这么说,我很快活。”霍残红只觉一股暖意涌在心田,让她凝望袁河时,尽显柔情之态: “只有海珊合璧,才能找到封真榜,逃避扭转不了咱们妖族处境,此榜才能让咱们安稳无忧,袁大哥,千年不短,却也不长,等我出来,再陪你出海三圣洲,你松手罢。” 轰隆一声,玉璧忽然涌动一股震力,一击把袁河掀飞。 等他重新站起身,霍残红已经到了结界入口,伸手朝他挥摆,目中恋恋难舍:“你不要挂念我,我不会有危险,只是会有些寂寞,我会日日夜夜为你祈福,保佑你避灾躲难,平平安安!” 身影渐渐淹没在漩涡里,再也看不到一点痕迹。 袁河顿觉心里空荡无物,恍然若失。 他盘坐地上,举头仰望,一动不动盯着漩涡,就此入了定。 炼化千年,海珊才可以合璧。 浇灌紫华露千年,岁杏才有可能复生。 霍残红陷入结界,到底与无花有没有关系? 袁河忍不住想,如果千年后霍残红出不来,那他必须寻找紫华露不可,而且要提前寻找,或许能提前复活岁杏,帮助霍残红早一天出界。 当初袁河为都天血画阵收集祭品,只为摄出蜂巢,并不打算复活岁杏,也没有想过解救无花,这一方世界道统崩塌,血腥杀伐,非是修行良地,他只想寻找无象门,然后领着霍残红远渡外洲,找一处世外桃源栖居。 但他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枯坐数日,他平复心绪,开始直面困境。 他想找紫华露,必须先找东游伴生宝,归根结底还是得找到东游道场。 从蒙不离的幻境中,袁河断定东游道场不在岁杏结界内,但是当年的潮汐莲尸曾经说过,半块海珊玉璧跟在东游身边,今次霍残红感应到玉璧下落,那么东游的埋骨地应该在结界里。 这两妖遗留的线索,互有矛盾,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袁河认为蒙不离的线索更有可信度,毕竟他常年待在东涯洲,存活的年月长,毕生都在追寻猿族至宝,潮汐莲尸只有妖师修为,她又是海外妖族,她猜测东游携带半块玉璧,应该是道听途说,况且时间过去这么久,东游陨亡时有可能遗失半块玉璧。 如此一想,袁河心里已经形成一个大致脉络,岁杏结界内仅仅遗留了半块海珊玉璧,东游道场与东游伴生宝另外藏在其它地点。 得出这样一个大致方向,袁河取来摄出的蜂巢,这座蜂巢是他唯一能追寻东游道场与东游伴生宝的东西。 “我必须复活它!” 袁河下定决心。 蜂巢通体紫色,它是一座椭圆状的球巢,直径有两三尺,分布了数千巢孔,但是孔内空无一物。 它死了,再不能孕化蜂虫。 这种洪荒诞生的天地灵物,当世的元神强者与真灵圣祖也无法炼化它的死巢。 但袁河修炼有《一气化缘经》,完全可以让它为自己所用,也不用把它炼入肉身,只须让它巢中流淌猿血,贯通妖气,便已足够。 无花曾言,蜂巢虽死,却能够克制虫妖追踪,并感应东游伴生宝。 袁河判断蜂巢残留的气息仍有余威,只要让它余威得以释放,就算达到目的,等将来找到培育虫巢的法门,再慢慢复活它。 “这座空间阴气太重,又有音波与鬼群干扰,不适合我修炼秘功,须找一处隐蔽区域开辟洞府。” 空间内搭建三座传送阵,一座直通无花宫,一座东去枫柏海,袁河为了防止岁杏结界的方位暴露,把这两座传送阵一并毁掉,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等他布置妥当,在漩涡处与霍残红告别:“每隔一甲子我会来看你一次,等我找到东游伴生宝,取来紫华露,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不会叫你形单影只。” 言罢离开空间,踏入西去抱尸泉的传送阵,傀儡释心颜跟在他身旁: “婆婆,我本想把你留在此地,但残红入了结界,你有可能在此化妖,那位祭炼你的妖师,在你身上炼入许多异宝,能让你克制幻境,一旦你灵智通透,有可能泄露此地方位,所以你必须跟在我身边。” 第158章 闭关 抱尸泉其实是一座地下湖波。 成型于地底溶洞之中。 袁河是在地水内传送出来,先浮到水面查看附近环境,并不觉幽暗,这座湖泊处于地下几十丈的距离,不是完全封闭,每隔数里裂开一座天坑,此时正是白天,阳光垂落下来,肉眼也可以清晰视物。 这一方湖波流淌几百里,深藏于地底,袁河根脚喜于栖水而居,正适合在此开辟洞府,但洞府位置需要精心选择。 表面上看,湖水波平如镜,其实不然,湖底地缝不计其数,时有岩溶喷发,并携着地风破水而出,一举冲上天坑,偏又威力奇大,能够瞬杀低阶修士,历年都有一大批尸骸掉入天坑,落于湖水,‘抱尸’之名也因此传开。 当年蒙不离在湖中搭建传送阵,偶尔也会在这里落脚。 袁河按照蒙不离的幻境记忆,找到一处地风吹不到的区域,这其实是插在湖心的一根岩溶石柱,直径不过数丈,但袁河入微以后,石柱就变成了庞然大物,足够他在柱上开凿出广阔空间。 等他把洞府开辟出来,并不需要布置防御,他的入微术本身就是最强的隐形禁制,况且抱尸泉内没有天材地宝,又暗藏天然杀机,导致妖族不来栖居,人族甚至不愿意途径,常年都不会有谁光临。 他可以安心在这里练功。 重新把蜂巢取出来,运转《一气化缘经》,就此开始了长久闭关。 袁河拥有炼化号角的百年经验,今次祭炼蜂巢,自是轻车熟路,但这蜂巢骸骨独特,即使袁河不炼入肉身,至少也需要数年光景的苦熬。 有时想想,亏得他是妖族,渡过斩骨风劫后,天定有三千多年的寿元,他才敢把时间投入到这些宝贝身上,如果他是人族修士,无论号角与蜂巢的价值有多高,他绝对不敢浪费百年时间。 等他修为走到妖师境界,寿元还要翻倍,所以他最大的威胁不是寿空老朽,而是各种劫数,诛妖天劫、东涯大祭、包括落星钟,都曾对他产生过致命伤害,如果让找到东游道场,他完全可以预见到,肯定还有新的劫数在等待他。 他目前的神通,在同境界的修士当中属于出类拔萃,甚至是一览众山小,但他不能有丝毫的高调张扬,在他神通追上东涯洲的统御者之前,必须时刻做好隐遁的准备,他敢有一顶点的不慎重,被那些统御者的爪牙打探出底细,他的下场就是毁灭。 一晃就是四五年。 期间袁河只做了一件事,让蜂巢为他所用,经过这几年反复祭炼,他总算可以对蜂巢驾驭自如了。 “散!” 他扬手一抛,蜂巢在掌上起起伏伏,腾腾转转,巢外隐隐散出一股紫晕,这是蜂巢残留的一丝妖气,与他体内的化缘参气相融合一,他妖力已能灌入,并把蜂巢当作一柄法器驱使。 他需要验证一下蜂巢对虫妖的克制威力有多强。 当初在无花宫的蚕茧结界,袁河从广波蛮师与姚重光手上抢夺丝球,从而生擒了广波蛮师的玄晶蚕虫。 主人一死,这蚕虫开始暴虐失控,每次见着袁河,都是一副汹汹欲扑的气势,这几年始终被袁河镇压封印。 直到今天,袁河彻底解除了它身上的枷锁。 它此刻正盘趴地面,对着袁河狞狞怪叫,蚕躯晶光闪动,忽地变为丝状,打横飞起,朝袁河缠了过来。 袁河顺手抛出蜂巢,截住了晶丝,只见它被巢中紫晕一照,顿时哀鸣一声,瞬间变回原形,直接背摔到地上。 蜂巢凌空下坠,悬在它头顶。 它就像是遇见天敌一般,再没有任何反抗意志,缩着蚕躯,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它显然对紫晕畏惧到了极点,战战兢兢抬起蚕头,向袁河展露乞求目光。 “你想让我收回蜂巢吗?”袁河看着它说:“不是不可以!你主人在你体内留了一丝蛮血,先把此血炼掉,吐出来!” 蚕虫慌忙照办。 袁河不去管它,另一手托起广波蛮师遗留的一部玉简,上面记载着天水蛮国的御虫术,他们普遍是使用血禁镇压虫奴,如果主人陨落,血禁也不会消失,如果袁河自己破除血祭,或许对蚕虫施展其它镇妖秘术,会导致蚕虫妖体重创,从而让它丧失豢养的价值。 这种血禁正是为了防止虫奴易主,所以袁河必须让蚕虫心甘情愿祛除蛮血,才能方便布置新的镇妖禁制。 他决定按照广波蛮师的办法,以猿血封镇玄晶蚕。 这条蚕虫根脚不凡,天赋化丝神通,俨然就是上佳的偷袭手段。 随后几天,袁河都在研究真血禁制,等他把蚕虫彻底驯服后,勒令它去洞府外边看家护院。 “无花对蜂巢的推断并不假,此巢对虫妖的克制相当明显,就是不知道它对妖师或者妖王级别的古妖是否也一样有效果?” 袁河猜测蜂巢应该可以起到干扰的作用,因为虫妖普遍是群居妖族,它们往往不畏惧高境界的敌者,即使虫卒也敢攻击外族之王,它们只服从自己种族的首领。 蜂巢已经陨亡,并不具备妖力,它是依靠残留气息克制了玄晶蚕虫,这种气息显然非同寻常,能让世间的万千虫族嗅到远古始祖的味道。 也可以说,蜂巢的威力体现在天然的统御,只要它不遇上同级别的对手,应该都能相克。 当然这只是袁河的个人推断,事实到底如何,需要他在实战中寻找答案。 眼下他已经驾驭了蜂巢,接下来要开始修炼《万象镇劫身》。 他先把落星钟悬在身前,然后取出从无花宫寻获的三种气属妖骸。 一根春鹊羽,一根夏燕翎,还有旱气飞蝗的翅膀,他驱使落星钟开始抽取真血。 这三宝都是妖师所留,他的落星钟具有吸血威能,短短数月便已经完功。 但是炼化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他才从小藏冰河出来不久,刚刚经历一趟无花宫之行,又开始了枯燥修行,这一次,他恐怕要在抱尸泉住上几十年。 他还有八瓶闪香酒,修为的提升也不能落下。 第159章 六转书 春去秋来,一年接一年飞快流逝。 袁河不问世事的闭关,仿佛遗忘了这一方天地,自然也无谁知晓他的存在。 他居住的抱尸泉人迹罕至,虽然每隔数月,总会碰上几头误入的兽妖,或是人族修士流窜到这里避难,但不等他们靠近洞府,无一例外都做了看门虫玄晶蚕的猎物。 这头蚕虫能打能杀,不过有一个坏毛病,特别喜欢邀功,每次逮到入侵者,非得让袁河夸它几句,否则它上蹿下跳不乐意,狂鸣不止,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被广波蛮师训练成这幅德性。 袁河讨厌它的举动,却也没有训斥,连续数年足不出洞,独居于湖泉内,袁河把它的怪异表现当作是枯燥修行的调剂,这没什么不好。 “八坛闪香酒都被我尽数吞服,妖力却不见增加多少,按照这样的修行进度,即使我常年饮用这种灵酒,没有两百年的打磨,也别想引动脱壳雷劫!” 这天袁河终止行功,自顾发了一句感叹。 算算时间,他在抱尸泉已经住了十年,《万象镇劫身》的几道真灵印练成以后,他并未停歇,立刻饮用闪香酒淬炼妖躯,本以为会带给他惊喜,谁知却效果不大。 其实问题并不是出在灵酒上,妖族的修为提升普遍缓慢,本就是一个长期磨练的过程,即使有外物辅助,也无法大幅精进。 袁河在开灵期停留了三十年,他根脚是上上品,才有如此神速,如果是普通凡妖,像是鳄鱼恶不作,耗时比他多十倍,活了快三百岁才得以渡过斩骨风劫。 如今到了斩骨期,无论袁河根脚有多好,他也需要苦炼两三百年才有望进阶。 大河的梅婠娘娘是在七百岁时得以加冕妖师,袁河能在五百岁时冲击成功,在妖族里已经算是凤毛麟角。 因此闪香酒能帮助袁河淬炼妖躯,却不能让他一蹴而就。 他在斩骨期需要蜕变三次妖麟,第一变化腐,第二变封罩,第三变雷闪,全部渡完,他才有资格冲击脱壳雷劫。 他目前连第一变都没有完成,八坛闪香酒仅仅让他猿甲防御增厚了几分,远未到化腐生新的境界。 在小藏冰河的一百年,他一直在炼化号角,无暇提升修为,如今来了抱尸泉,也才几年功夫,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大进展。 “炼体不能急于一时,急也没有用,其实我当前的时间与精力不该集中在妖道上,世间的老妖怪们,多数与雪摩士一样,成千上万年躲在一处巢穴,一口气加冕了妖王,再出来兴风作浪!但我不同,我今后要天涯闯荡,前去寻找东游道场与紫华露,每途径一处地界,都有危险在等着我,妖道进展太慢,对我帮助太小!” 这几年修行下来,让袁河意识到这个问题,炼体速度过于缓慢,假如他能够安逸生活在青黎长河,大可慢慢修炼,但眼下处境不同,妖道修为跟不上他的步伐。 修炼人族法门才是他的最佳选择,人族的天才在五百岁的时候能把五气朝元修炼圆满,也就是说,同样的寿数下,他们能比妖族高出两个大境界: “我应该侧重修炼人族真气,只需几百年时间,足够我冲破金丹、进阶紫府,等我有了深厚法力,寻找东游道场与紫华露的效率会大幅增加,任何疑难也能迎刃而解,至于妖道,暂时作为辅助即可。” 当然侧重真气,并不是说袁河要把妖道修为彻底放下,他的入微术与落星钟必须妖力才能驱使,行走天下期间,假如能寻到淬炼体魄的灵丹妙药,他肯定会想法收入囊中。 想到这里,袁河把使用果鸣缸酿酒的念头抛之脑后,开始全面研究人族修士的法门。 在无花宫的十日,袁河收刮了如山似海的战利品,功法典籍有上千部,各类法术几乎无所不包,他全部取出来,一部部详细翻阅。 他试图从战利品中找出冲击金丹期的冥属神通,可惜潜入无花宫的寻宝者道统杂乱,修的多是凡门俗法,甚至比不上他的《白冥寒焰》与《广寒剑典》。 诸多蛮国倒是来了一批权贵弟子,但这批人的玄功必须蛮血配合才能修炼,至于那些名山大派的真传嫡传,根本不屑于光临无花宫。 袁河耗时数月,把所有典籍翻了一遍,最后只挑出两部,一部是《小藏剑经》,另一部叫《六转书》。 很巧合,这两部经书都是金丹修士姚重光的收藏,此修出自雪极山五藏门,毕生精修冥属真气,他的功法都与冥道有关。 《小藏剑经》是炼制与驱使剑丸的法门,姚重光在与广波蛮师斗法时,曾经祭出一柄小藏剑丸,并不是他的本命法宝,已经被袁河温养在体内,据为己有了,他只需要研修御剑神通就可以。 迄今为止,袁河已经把六种真冥法术收集过半,最先学会了白冥术,尔后学了广寒术与鸿尘术,现在的小藏术也有了着落。 袁河并不知道这六术的起源,但经过这么多年的驱使领悟,他心里早有猜测,六术之间存在某种关联,或许是一套威力奇大的上乘道术,他也一直在期待着揭开六术的终极秘密。 《六转书》就是秘密的一部分,这部心法并非拓印在玉简当中,而是刻在一块妖甲上,袁河端详很长时间,判断它不是五藏门的传承,应该是姚重光无意间寻获的遗宝。 因为妖甲上有破损,而且内容有残缺,姚重光多次试图推演完整,为此记载了大量推演心得,但他资质有限,机缘也不够,他所推演的东西,甚至没有袁河掌握的多。 实质上,《六转书》是集合所有真冥六术,每一术能在体内凝练一枚转灵丹,等到六丹集齐,就能一步结成金丹了。 但妖甲缺失的部分正好是真冥六术,姚重光所在五藏门仅仅传承了小藏术,其余五术他一概不知,通过妖甲上的符文残痕,他慢慢推演了白冥术与广寒术,却是不成法则,远没有袁河掌握的详细,况且袁河比他多了一部鸿尘术。 所以《六转书》也叫做《六转行丹书》,它并不蕴含威力,完全是一部提升修为的心法,专为冲击金丹所准备。 第160章 幽山法会 洞府里,袁河挂空盘浮,他正以《六转书》的心法运转白冥寒焰,真气游走四体百骸,冷焰随之外散,淹没他肉身,寒意悄然弥漫其间。 他凝神入定,物我兼忘,彻底沉浸在法术的新奇变化里。 其实他研修此术已经多年,自以为登峰造极,可以把寒焰使的出神入化,但《六转书》给他打开一扇新窗,让他一窥冥界秘法的真容。 当年他在枭魂山水域遇上夜翼王孙,叫这种寒焰为白冥真火,他以真气凝炼法焰,挥洒如意,就觉得真火已然领悟,殊不知他炼的仅仅是皮毛。 他掌握的只是真火之形,尚未去浊取清,也没有把真火之力汇聚丹田,这白冥术本身可以壮大法力,增强修为,但他一直不知道。 他需要从头修炼,让白冥真火贯通奇经八脉,穿行窍穴,反复运转,直至在丹田结出一颗转灵火丹。 火丹是意为丹,形为气,只要袁河能炼出来,再施展白冥寒焰就有不亚于剑丸的威力了,但转灵丹是为问道金丹使用,须常年温养在体内,不可轻易驱使转灵丹斗法,否则气机损失,很容易灵消丹碎,他就要重头来过了。 广寒术也是如此,他修炼的广寒雪力也没什么大神通,胜在有广寒剑丸的辅助,让他历次斗法时,都有克敌奇效。 至于云克邪的《鸿尘冥音》,这部功法是修罗族的嫡传,袁河已经掌握了精髓,他修成转灵音丹的速度会更快,就是鸿尘葫芦的品质太差劲。 冥界六术中,袁河掌握了四部,虽然缺失两部,却不影响他修炼《六转行丹书》,他了解完这部奇书的真正奥妙,即开始闭关苦练,心里打定主意,不把四颗转灵丹练成,绝不出关。 日子如流水。 荒芜地泉无岁月,一晃又是十多年。 袁河有真法指引,修为堪称突飞猛进,当白冥火丹、广寒雪丹、鸿尘音丹在体内形成时,他已水到渠成进阶到了玄胎中期,最后把小藏磁丹也炼出来,法力又增厚了几分。 大致相同的年数,妖道却毫无进展,看来他侧重人族道统是正确的。 “这四枚转灵丹都有奇力,但在我进阶金丹之前,却不能随心所欲的动用,与外族斗法,仍要借助剑丸。” 袁河道行小成,却不着急出关,他把广寒剑丸、小藏剑丸、鸿尘葫芦、白冥火柱一并取出,悬在身前逐一打量,总感觉有点不伦不类,这四件法器,一个个怪模怪样,虽然联合驱使,可以施展《鬼爪门》,灭敌神威相当不错,却都不称他的心意。 除了广寒剑丸品质较高,其余都非上品,袁河有心重新祭炼一套,但以他目前掌握的炼器法门,即使炼出来,威力也提升不了多少。 “还是算了,等我找到剩下两部冥术,结成了金丹,到时再寻找新材料,直接炼制本命法宝。” 《六转行丹书》上有记载,剩余两术分别是‘幽泉术’与‘点神术’,具体在哪里可以寻到,这需要袁河自己探索。 当年云克邪对他讲解过冥界六大王族的情况,帝幽一脉的嫡传是鬼泣族,自血海中孕化而出,天赋操纵冥水,继承了‘幽泉术’,帝阎一脉的嫡传是夜叉族,自阴雾中孕化而出,天赋操纵冥电,继承了‘点神术’。 袁河没有见过鬼泣族,他倒是认识一头夜叉,即青芳的同伴麻平,但麻平是吞服了夜叉真血才导致血脉异变,从未与夜叉族有过来往,对此族也一无所知。 不过麻平能够感应同族,或许可以找到夜叉族的老巢在哪里。 当初在东泽饮血域,袁河结识青芳与麻平,两妖为了蜉寿桃核与野修斗法,料想他们一定会潜入无花宫,但袁河并没有在无花六殿见到他们,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故,导致他们耽误了寻宝行动。 袁河会先行自己寻找‘幽泉术’与‘点神术’,如果实在找不到,到时他会联络麻平。 随后几个月,袁河一直在翻看白天薇的《炼星术》,使用落星钟炼制星器,给他的远行做准备。 这一天,看门虫玄晶蚕在洞府外边嘶鸣起来,袁河听罢已经知晓,又有外来者光临抱尸泉了。 玄晶蚕是在请示他,要不要实施偷袭。 “你待着不要动!” 袁河没有同意,自顾出了洞府,他在洞门处站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外来者的声音,正朝他居住的溶柱靠近。 倘若是肉眼观看,这两个外来者都有人的轮廓,但实质上,他们外散有阴冥妖气,是由僵尸成道,全是妖怪。 衣着打扮却与人族靠拢,这是一对尸族男女,共乘一艘法舟,在湖面上滑行,像是在打捞什么东西。 舟头的男尸穿着儒袍,不时环望湖泉风景,颇有一副世俗书生的气派,声音却是低沉沙哑:“早就听闻这抱尸泉阴气浓郁,果真不假,哎,如果湖中不爆发地风,绝对是一等一的修行良地,可惜了。” 女尸觉得这里与陆地上的阴冥地界相比,没有什么稀奇,她也没有儒袍男尸的观光雅兴,只顾蹲着身,手里握着一条软鞭,时不时打入湖底,连番搅动,每隔十几丈重复一次。 “这些水尸年限太浅,根本经不住我一招一击,对我们这些尸将都毫无用处,更加不能拿去上贡。”女尸捞了半天,没有从湖底取出一件宝贝,脸色有些不耐烦,望着儒袍男尸说: “萧大哥,你别再看来看去了,这鬼地方有什么好瞧的!你快些想想办法,幽山法会马上要召开,温天师已经下放法令,让咱们每一个妖将上贡一具炼尸,如果到时拿不出来,她非扒了咱们的皮!” “扒了就扒了,反正我是死尸化妖,本来已经死了,再死一次又如何?”儒袍男尸满不在乎,奇着语气说:“温天师怎么突然间让咱们上贡炼尸呢,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女尸哼了一声,给他说:“二十六年前,温天师到无花宫寻宝,也不知遭了什么大难,受了极重伤势,闭关到现在才恢复过来,她本来炼制了一批阴尸傀儡,怕是全部折损在了无花宫,这才让咱们朝贡,哼,她就是仗着妖师修为高,欺负咱们这些同道。” 第161章 广陵坟场 儒袍男尸却有不同看法:“她真想欺负,大可直接打杀咱们,拿咱们炼制傀儡,岂不是更方便?” 两妖是普通人尸化妖,根脚不好,却已经斩骨大成,妖躯都是合适的炼傀材料,那位温天师却没有暗害他们,于是儒袍男尸觉得温天师不是暴妖,他又道:“幽山鬼府是温天师一手开建,允许我等鬼尸入内修行,理应给她上缴贡品,这不算欺负。” “你以为她是好心呀。”女尸继续发牢骚: “她就是利用咱们替她挡灾,她向咱们索贡,却从来不提供保护,幽山附近有八百鬼窟,谁受过她的恩惠?一个也没有!” “但她起码召集了八百鬼军,这股势力在积雷西泽都有名气,亡命之徒轻易不敢冒犯,咱们能安安稳稳修行几十年,全拜温天师所赐,况且她定期举办幽山法会,大开道场讲经,指点咱们修行,这已经实属难得!”儒袍男尸很满意现状: “我可是听说了,其它地界的妖师,一个比一个藏的隐蔽,谁也不开府,如果咱们不给温天师上贡,肯定要被赶出幽山鬼府,到时该去哪里混?” 积雷西泽少有山林,往往穿行上千里,都是荒野平原,其内密布着不计其数的上古遗址,传说是古修斗法后遗留的战场,血气常年不散,从而形成一座座冥域,鬼尸扎堆肆意游荡,但鬼尸之间罕有血脉纽带,厮杀较之东泽妖族更为激烈。 如果两妖做了孤魂野尸,恐怕活不过三五年,无论他们跋涉到任何冥域,时刻都有被围猎的危险。 那女尸明白其中轻重,提议道:“不如咱们去青黎长河罢,传闻那条河里全是妖国,每一国都有百万大军,关键是妖王有道义,和人族凡间的皇上差不多,推崇爱民如子,如果有谁挨了打,妖王亲自出面主持公道!” 儒袍男尸赶忙摇头:“大河妖王只给水族主持公道,他们不管陆上妖族,鬼尸更加不会搭理,全部撵到不毛水域自生自灭,况且大河里没有冥脉,咱们把寿元熬完,也修不到妖师境界。” 他寿数稍微大一些,接触的同道多,对青黎长河有更深的了解。 那女尸一听,不由沮丧起来:“既然走不了,那就只能给温天师上贡,但我们该去哪里寻找炼尸?” 这项任务非常难办,导致她心生烦躁,挥鞭抽向湖面,脸色变的冷厉起来:“不如咱们换一个地方,抱尸泉东边有一座骨窟,住了一伙骷髅,它们脑袋极是蠢笨,杀起来轻松。” 心里想到,那位温天师是个苦修士,常年累月猫在洞府里,脏活累活一律交给喽啰们操办,如果办的好,不会给予赏赐,但是办的不好,一定会驱逐出府,今次温天师让他们这一批妖将寻找炼尸,恐怕正是为了逼着他们四面出击,做一些劫掠的勾当,这种事情以前可是经常干。 “那伙骷髅是妖骸所化,温天师不喜它们的根脚,她只要人!”儒袍男尸其实是不愿意打劫,他生前读的是圣贤书,即使死后变成妖怪,也扭转不了他的性情,他主张君子动口不动手: “咱们还是前往广陵坟场一趟罢,哪里的同道是罕有能够繁衍的冥族,他们的习性与人族几乎无二,经常召开小会,与大伙交换宝物,或许能从他们手上换来两具遗尸。” “广陵坟场?”女尸略有迟疑:“萧大哥,据我所知,广陵族只与修罗族、鬼泣族、白嫦族来往,这些冥族和人一样都是群居,他们瞧不起咱们这些僵尸,甚至连温天师都不放在眼里,你不怕吃闭门羹?” 她不自禁露出自惭形秽的神态,她根脚过于低劣,生前又是一介普通凡家女,即使化了妖,也被身份尊卑的观念所束缚。 “不会的!”儒袍男尸哈哈一笑:“你忘了为兄能著书立说了?广陵族偏爱人族的书籍,天文地志、医卜技艺、经史子传无所不收,为兄在人界凡间有状元之才,他们认识我。” “那行,咱们就去试一试。”女尸不再反对,如果真能从广陵族换来遗尸,即使是尸卒,任务也一定能够完成。 两妖话不多说,驱使法舟离开了抱尸泉。 袁河从头到尾听了他们的谈话,获悉‘温天师’、‘幽山鬼府’、‘广陵族’、‘鬼泣族’、‘修罗族’、‘白嫦族’的消息,当即关闭洞府,携带玄晶蚕尾随过去。 他此刻已经断定温天师就是温元姬。 这位妖师修炼的是阴鬼法门,积雷西泽才有适合修行的冥域,事实上,整个东涯洲的鬼尸冥族老巢,全部集中在西泽。 当年的云克邪姐弟正是在西泽练就了妖王神通,落星钟也是在西泽被他们寻获,袁河需要接触这些古老的冥界王族,以便打听出‘幽泉术’与‘点神术’的下落。 他曾经被云克邪赠送了一颗煞云修罗的内丹,能够变身这一冥族,足以做到以假乱真,幽山法会他也准备参加。 他走天坑离开抱尸泉。 此时已是清晨,但阳光穿不透盘踞在西泽上空的灰蒙雾气,环顾眺望四方,只能看见地势平坦的泥泞沼泽。 方圆百十里无山无林,无草无花,甚至连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这是一方死气沉沉的绝域。 袁河悄悄跟在两头僵尸身后,向西北方向跋涉大半日,总算望见一片山峦轮廓,但山体低矮,其实是一片丘陵地带。 在丘陵中穿行几十里,浓雾渐渐散出,前方映出一派雪原的精致,偶有雪花从高空坠落。 两头僵尸停在雪原边缘。 “广陵族最喜冰雪,但积雷西泽根本没有冬雪天气,这环境是他们布置的幻阵,也是封锁家园的屏障,如果不经请示就擅闯,一定会遭到他们围攻。”儒袍男尸捏出一柄雪花令牌,扬手抛入半空的雪层:“但我有拜门的信物,是胡姑娘赠送给我的。” “胡姑娘?”女尸努努嘴角:“她是不是一位美人同道?” “是美尸!”儒袍男尸纠正她一句,脸上浮露出落寞之色:“我已经不再是人了,美与丑又有什么区别呢!” 片刻之间,美尸同道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念仁兄来了吗?小妹有失远迎!” 第162章 访客 念仁其实是念人的意思。 萧念仁渴望重新变回人躯,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表露心迹,担忧被同道们驱逐,于是他把名字中的‘人’改为‘仁’。 美尸同道只闻其声,尚未露出真身,萧念仁却不敢怠慢,赶忙拱手回话:“胡道友有礼!小可又来叨扰贵境,还望恕罪!” “小妹既然送了你广陵牌,就是把你当做贵客,也希望你能常常来访,有什么罪不罪的,念仁兄太过客套了!” 话音落毕,前方十余丈外显露一座雪门,从中走出一位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姿色端严出尘,也冷冷清清,白银色的长发垂直腰间,眉心印着一朵雪花印记。 假如无视她的银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俏佳人,往僵尸堆里一扔,谁也不会把她当作是尸妖。 她肤质较之人族更为白皙,几乎没有血色弥漫,乍一看去,多少有点吓人,而且身外散着一股清淡妖气,人族修士稍作感应,就能甄别出她根脚非人。 袁河也在一旁打量她,这是袁河第一次见到冥界六族中的广陵族,远古祖先诞生于冰雪之中,都是帝广一脉的嫡传。 袁河曾与云克邪有过接触,他深知广陵族的体质与人族一样,区别仅仅是血脉的异常,天生没有魂魄,所修真气全部灌入肉身,走的是妖道路子。 “这位是?”银发女子看看女尸。 “哦,小可来介绍。”萧念仁忙道:“这位是庞敏道友,与小可一样都是普通凡尸,三十余年前渡了妖将劫,搬进了幽山鬼府,与小可做了邻居,我们根脚相同,志趣相投,便以兄妹相称。” 他又给庞敏介绍银发女子:“敏妹,这位就是广陵族的胡悲雪胡道友。” “见过胡道友!”庞敏先见礼,她此刻没来由开始发怵,广陵族的尸修都有大神通,假如修为相同,四五头僵尸也打不赢一头广陵尸。 “原来是念仁兄的义妹,那就一块请罢,我已经准备好灵茶招待你们!”胡悲雪侧过身,伸臂作了一个手势。 三妖前后进了雪门。 袁河一路跟随,穿过雪门一看,不由大失所望,门内看不见任何人界建筑。 这里的空间就是一座大坟场。 每隔一段距离凸起一个血色沙丘,形状与人界凡间的坟头别无二致,不过坟头体积大小不一。 袁河大致数了数,沙丘有几十个,呈环形分布,最矮只有十余丈,最高如同山峰矗立,足有上百丈的规模。 这些坟头显然都是洞府,底部开凿有洞门,偶有广陵族的族人进进出出。 庞敏是首次造访真冥族部落,看什么都觉新奇,一不留神把心里话给问了出来:“这些同道怎么和胡道友长的不一样?” 首先是头发颜色,黑红青白都有。 其次是肉身异常,有些长有翅膀,有些生有尸角,还有一些双首、三眼、长尾,已经与半化形的妖怪差不多。 胡悲雪有良好的待客之道,挂着笑意给庞敏解释:“广陵族有许多分支,导致相貌出现差异,另外我们世代与其他冥族联姻,绝大多数族人都已经混了血脉,冥族六族订有上古盟约,允许相互间混杂栖居,所以广陵坟场不止我们一族。” 庞敏善于察言观色,见胡悲雪不反感自己多嘴,顺着问:“那胡道友你是混血,还是正统的广陵族?” “应该是正统。”胡悲雪轻叹一声:“但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族中的老祖们都已经死绝,失去了教化与传承,吾族的起源是什么,又有多少分支血脉,我也知之不深。” 庞敏觉得这头广陵女尸面冷心热,脾气又温和,壮着胆子散开妖力,在坟场内探测,发现这里住了几百头冥族,绝大多数都是尸卒,胡悲雪像是修为最高的几位长老之一,她不解道:“听闻你们广陵族都有真冥根脚,修炼速度比我们这些凡尸快的多,进阶妖师应该不困难罢?你家老祖又是怎么死的?” “敏妹,这是胡道友的家族隐秘,你莫要问长问短。”萧念仁觉得不妥,出言提醒一句,他遵从君子之道,即使他来过广陵坟场几次,却从不打听对方的身世。 “无妨的!”胡悲雪却不介意,她显然对萧念仁印象极好,导致她爱屋及乌,顺带对庞敏也有好感,透露说: “以前我们广陵族并不在幽山附近定居,两甲子前才迁移到这里,那年积雷大泽爆发一场大灾难,导致我族中的老祖尽数陨亡,听说是人族在举办祭祀,把我家老祖全部祭死了,但我当时刚刚才出世,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至今还没有弄清楚。” 袁河却是知道,她说的肯定是东涯大祭。 “这就是我的洞府,两位请进!”胡悲雪把两妖领到坟场中心的坟山处,自洞口进入。 洞府内部相当雅致,房间开辟的古色古香,具备人族修士的宫殿格局。 胡悲雪在厅堂的主位上落座,先让侍女上了灵茶,然后问道:“念仁兄这次光临鄙府,是来探望老友,还是另有它事?” “确实有事相求!”萧念仁位于偏座,他起身拱了拱手,作了一下揖,才回座答话:“胡道友该知道我住在幽山鬼府,听命于温元姬天师,她给我与敏妹下了法令,让我们替她寻找合适尸骸,好拿去修炼傀儡神通,我们找遍幽山外的几百里遗址,却空无所获,眼瞅着日期将近,如果再找不到合适贡品,肯定要被温天师严惩,走投无路之下,便想到了胡道友你!” “尸骸?”胡悲雪摇摇头:“两甲子前吾族遭了大难,妖口锐减,为了部落不致于灭绝,迁居到此后,每陨落一位族人,遗骸都交由同族炼化,我手上没有收藏一具,不过……” “不过什么?”庞敏语气稍微急切。 “我知道一处上古遗址,属于我真冥六族的埋骨地。”胡悲雪看着她说:“前段时间,我曾与坟场内的几位同族一块去探险,结果不幸触发了遗址禁制,只我一个活着回来,那地方凶险颇大,但是藏了一具完整的夜叉尸骸,这东西对你们肯定管用,假如你们不怕危险,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第163章 幽光草 一听是上古遗址,庞敏赶紧摇起头:“积雷西泽的遗址全是祸害,谁去谁倒霉,胡道友你神通这么强,都拿那具夜叉尸骸没有办法,我们两个本领低,更加取不出来,还是算了罢。” 她有几斤几两,心里再清楚不过,她不会做那些超出能力范围的冒险举动,这是她的优点。 萧念仁比她推辞的更坚决:“敏妹说的不错,只要是古址,我们绝不去!但还是要感谢胡道友的指教!” 言罢取出几个竹简,呈给胡悲雪:“这是小可攥写的诗文,权当是这次登门的小小薄礼,请胡道友收下。” 胡悲雪愿意与萧念仁交往,正是看中这一点,知书达礼,而且有点小恩就惦记着回报。 她对萧念仁的礼品其实不怎么看重,主要是想通过萧念仁打听附近的局势,积雷泽随时都有人族修士入侵,也有大批毒修流窜,她广陵族惯于隐居,不喜与外族接触,日常有萧念仁传递消息,如果爆发灾祸时,她可以提前躲避。 她推辞说:“我并没有帮上你们的忙,礼物暂不能收,念仁兄,那位温天师索贡的日期定在何时?” 萧念仁照实说:“她给了我们半个月期限,三日后她召开幽山法会,到时我们要逐一上交贡品,如果交不出来,最轻的责罚也要驱逐出府。” 庞敏跟着补充:“最重恐怕要打散我与萧大哥的灵识,拿去炼制傀儡。” 胡悲雪觉得庞敏的猜忌心太重,据她所知,温元姬从不难为府中喽啰,也没有谋害同道的劣迹,否则麾下的八百鬼军早就跑光跑净了,谁会跟随效力呢。 她沉吟一会儿,又提一个建议:“你们不愿意探险遗址,我自然不会强迫,我这里还有一个门路,可以帮助你们取到尸骸,而且非常安全,就是代价不菲,需要你们拿出一些灵奇贡品!” 萧念仁与庞敏对视一眼,俱都有点脸红,他们都是大泽修真界最穷酸的小妖,能有什么像样的贡品?让他们上贡,还不如去上古遗址里边拼命! 当然这种老底不能透露,总不能直接说‘我穷啊,我什么都没有!’毕竟胡悲雪是在帮忙,于情于理都要让她把话说完,他们才能委婉拒绝。 “你们放心,这种贡品对幽山之外的修士属于灵奇难寻,但你们肯定有!”胡悲雪似乎看穿了两人心思,笑道:“幽山境内盛产幽光草,贡品正是此草!” 两妖听罢不由松了口气,抢着问:“胡道友,幽光草长遍我们的洞府,拿去交易应该足够,具体上贡给谁?” “给一位鬼师前辈!你们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讲述这位前辈的来历,等你们知晓了前因后果,再决定是不是前去上贡。”胡悲雪很有耐心给两妖介绍: “想必你们都知道积雷西泽的疆域情况,共有四条暗河流动于地底,东西走向,把西泽分割为四河境,修真界到处流传,说四河本为一体,整片西泽下面全是河水,但河道被大地覆盖,谁也无法一窥全貌,只能在天然形成的地口处捕捉四河的部分方位,咱们居住在最南边的红河境,最近的地口有两个,一个是抱尸泉,另一个是……” “陷魂渊!”萧念仁与庞敏异口同声,他们居住的幽山距离两个地只有口几百里地,自然都不陌生。 “那位鬼师前辈正是隐居在陷魂渊。”胡悲雪继续说:“陷魂渊也是地下河泉,环境与抱尸泉差不多,但是不刮地风,就是泉水可怕,任何生灵只要沾到一丝泉水,神魂与灵识一定会被吸住,永远也挣脱不出来,那位前辈就是因此被困,他正想方设法重归大地。 是鬼泣族的一位同道最先发现他,并与他做了几次交易,这位同道把消息传给了我,我也去过一回,换了一部广陵族的神通,他说泉水底下到处是古修尸骸,宝物应有尽有,只要给足贡品,他什么都愿意交换。” 萧念仁感觉撞了大彩,既然这位前辈需要幽光草,那就直接去换,说不定还能淘来几部尸修奇功。 庞敏却认为太过轻松,事出反常让她心里不安宁,问胡悲雪:“有这么好的买卖,胡道友你怎么不早点讲?还寻什么上古遗址?” “我不瞒你们,那位前辈并不是一诺千金的君子。”胡悲雪严肃说:“他有时会耍奸欺诈,修罗族有两位同道去找他,贡品交给了他,但他不兑换承诺,拿了贡品他直接潜回泉底,不给宝物!如果你们去了,也是这种待遇,可不要怪我!” “不怪不怪!” “怎么可能怪到你头上!” “我们的幽光草是幽山特产,不费力气就能采集,如果贡了他,他却不交换尸骸,也不算亏!” 两妖听胡悲雪开诚布公,赶紧表明态度,他们确实不会因为这点埋怨胡悲雪,毕竟她只是中间人。 此刻两妖只有一个顾虑:“胡道友,既然他能欺诈,应该也有危险,交易途中,他会不会偷袭我们?” 胡悲雪说:“他能把法力从泉水内散出来一点,但他驱使不了泉水,无法让我们陷进去,所以只要我们躲的远一点,最多损失贡品,安全绝对有保证。” 说到这里,萧念仁与庞敏都有些等不及,起身拱手,请求胡悲雪替他们引路:“还请胡道友随行一趟,小可愿意赠送十部凡间典籍。” 庞敏跟着说:“我愿意赠送幽光草,不叫胡道友白跑一趟,咱们三妖去找那前辈各换一宝。” 胡悲雪确实有心索要一批幽光草,她听庞敏这么通晓事故,笑着给两妖引路。 出了广陵坟场,庞敏又问道:“胡道友,除了幽光草,那位前辈还需要什么贡品?” “他只点名索要六种冥属的天材地宝,积雷大泽盛产幽光草、冷焰石、雪魄玉,这三种他已经收了很多,枭魂岩、黄泉泥与玄阴木他才最看重,我以前是拿祖传的雪魄玉上贡给他,他狮子大开口,几乎要空了我的珍藏……对了,他好像也有枭魂岩,他自己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他最缺的是黄泉泥与玄阴木!” 袁河一直跟在三妖身后,胡悲雪的这番话勾起他的浓厚兴趣,他的栖侠宫就是使用黄泉泥与玄阴木盖出来,要多少有多少,或许也可以找那位鬼族妖师做一次交易。 第164章 忘心桥上客 正如胡悲雪所讲,陷魂渊的地势与抱尸泉差别不大,都是汇聚于地底的天然河流,就是天坑又小又窄,阳光很难照进去。 袁河潜入下来,发现环境较之抱尸泉昏暗的多,不过溶洞空间相当广阔,泉面距离洞顶有几十丈的高度,置身其中,可以感受到对流的冷风,即使泉水中垂插了大量溶柱,也阻挡不住风势。 胡悲雪三妖降落以后,在水面祭出一艘小船,又悬了几颗照明石,这才小心翼翼朝那位鬼师前辈的藏身地点靠近。 “他不是潜伏在水底吗?咱们坐船安不安全?” “陷魂渊内存在不少断裂的溶柱,并排组成了拦水闸道,其中一闸把他封在了一座溶窟内,那片水域被溶壁包围,他只能潜入地水深层,却是无法冲出闸口!” 三妖只顾戒备船外的危险,始终没有察觉袁河盘坐在船尾处。 一路航行几个时辰,小船抵达一条巨齿状的闸道,也如一座巨门盘踞在泉面上。 他们止住小船,仰头朝闸内张望,隐约看见一片平如镜面的水域,封闭在溶窟当中。 “晚辈胡悲雪,携带贡品觐见宁前辈,还请现身一见!”胡悲雪连喊三声,溶窟水域忽然剧烈翻滚,看那轮廓,像是一座数丈长的拱桥,映射着耀目红光,哗哗着从水底冲了上来。 拱桥升至与水面齐高,静悬不动,几妖注目一看,见桥头趴着一头鬼妖,缩身在水面之下,辨不清完整容貌,他那双血红眼珠极是骇人,又圆又大,铜铃一样,也不知是什么根脚。 “是你呀,上次那部《雪融功》学会了吗,是不是觉得老夫的神通特别厉害,又想求新法?嘿嘿,贡品拿来,老夫再赐你一套,老夫开价公道合理,童叟无欺,妖人不骗。” 这位鬼师前辈讲话阴阳怪气,语调忽高忽低,捉摸不定。 胡悲雪显然惧怕与他打交道,快速说:“晚辈这次与两位同道一起来,携了不少幽光草,请前辈赐给他们两具斩骨期尸骸,晚辈不缺尸骸,独缺功法,只要适合我广陵族修炼,你随意赏赐。” “妖骸?老夫多的是!”鬼师道:“别说是斩骨期,脱了壳的妖师也有几具,问题是你们的幽光草品质如何,数量有多少,先呈过来瞧瞧。” 胡悲雪望了望萧念仁与庞敏,这两妖此刻都有些紧张,如此诡异的险窟环境,再加上一头阴森可恐的鬼獠,总感觉像是在经历生死考验,他们是一刻也不愿多待,各自取出一件储宝袋,递给胡悲雪,让她转呈出去。 那鬼师前辈接了袋子,在水中一株株细看,幽光草是电属灵根,草茎微闪电光,存活越长,电力越盛。 “年限太低了!”他略有不满,却又道:“不过数量多,马马虎虎能换两具普通骷将,至于功法,你只配拿一部冰环术,老夫上次就对你讲过,老夫最缺黄泉泥与玄阴木,其次四枭魂岩,如果你找到这三种灵物,老夫把你族的真法《撒雪成兵》传授给你!” “《撒雪成兵》?晚辈尽力寻找。”胡悲雪根本没有听说过这套所谓真法,得一部冰环术她已经很知足,却不会专门为了这头鬼师出外寻找三种冥材。 交易非常顺利的达成。 胡悲雪三妖俱都得了称心如意的宝物,对鬼师前辈道了一声谢,驾船火速离开,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袁河心知三妖忌惮鬼师,但他没有怵怕的感觉,继续滞留在此。 等三妖走远,鬼师迟迟不潜回水底,一动不动盘于桥头,紧紧盯着袁河藏匿的方位,张口一吹,悬出一柄葫芦法器:“奇怪,我这宝贝隐隐听到一阵浮水遁行的声音,却是过于微弱,难道有虫妖游荡到这里了?” 他像是觉察到袁河的踪迹,却又不敢笃定,搜索一会儿,始终没有什么新发现,就想驱使灵桥返回老巢,谁知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质问:“这柄灵耳葫是从哪里得来的?” 袁河一眼就认了出来,鬼师的葫芦法器正是当年他赠送给释心颜的捕音宝。 “你是谁?有胆子跟到这里,没有胆子与老夫照面吗?”鬼师已有警觉,故而对袁河的声音并不惊讶,他有灵耳葫在手,袁河发话一刻,他已经锁定了声音源头,但他只闻其声,却是看不到真容: “隐形神通用的不赖,但你藏头缩尾做什么?假如你想伏击老夫,大可直接动手,老夫困在此地一百多年,巴不得有高手前来擒拿,你若有本事把老夫从水里逼出来,老夫对你心服口服,甘愿任你处置!如果你和那三头尸将一样,是想找老夫交易宝物,那就乖乖现身,咱们慢慢谈,老夫没有心情和你捉迷藏……咦,你是猿妖?” 他说到半途,袁河突然显出本体,虽然距离相当远,但他还是看清了袁河根脚,惊道:“你是长耳猿族!积雷大泽可没有这一族的领地,你是从什么地界来的?” “你别管我从哪里来?”袁河追问他:“灵耳葫芦是你抢来的吗?” “不!”鬼师语调陡然高亢:“这是吾母遗物!昔年有位长耳猿族的老祖赠送给她,助她平安返回故乡,从而寻到老夫,让我母子重逢,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吾母死前仍不能释怀!” 如果没有经历东涯大祭,袁河可能会被他的真情流露所打动,但他现在心如止水,鬼师所说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没有甚么关系:“你母是怎么死的?” “她……”鬼师没有作答,他把灵耳葫芦远远抛出来:“你认得这柄葫芦,想必与吾母是旧识罢?还请告知老夫你的来历,吾母死因牵连重大,老夫不能随意透露。” 袁河虚空一抓,把葫芦握在手上,仔细打量一看,点头说:“正是我的宝贝,当年送给了释心颜。” “吾母法号正是释心颜!”鬼师在水中叩拜:“晚辈宁晓觉给袁师前辈见礼!” “前辈?你已经修成妖师,称呼一声道友即可。”袁河对他身份仍有怀疑,这座陷魂元能够吞噬神魂与灵识,如果释心颜死在此地,被他炼掉了灵识,就可以伪装母子身份:“现如今,距离你母返家已经过去一百五十年?她故土位于黑水江畔,毗邻着青黎长河,她怎么会远渡万里,跑到积雷大泽呢?” “哎,其中曲折一言难尽,请袁师容我原原本本的道来!”宁晓觉首先指向他盘踞的灵桥:“袁师请看,这桥叫做忘心桥,也不知掩埋地底多少丈深的水域,当年吾母脱识离体,融入桥身,这才让它重新现世,可惜吾母也灵消识散,再也不记得我了。” 袁河听他说辞,心里涌出一股反感:“你母舍命取出这座桥,又是为了什么?即使此桥价值连城,你就眼睁睁看着她丧命?” 第165章 往事 当年释心颜对袁河透露过身世,丈夫早亡,膝下只有一子,但是青年早逝,她活着的时候,独自抚养四个孙儿,后来家中遭遇洪水,她死后在青黎长河化妖,与亲人阴阳两隔。 她执意回乡是为了寻找孙儿,而不是儿子。 袁河判断她儿子早于她之前已经入了冥道,做了鬼修士。 宁晓觉接下来的解释也证实了袁河的猜测。 “我与我母潜入这条地河之前,根本不知道忘心桥的存在,我们到此是为了寻找四季灵禽,却碰巧触发了此桥的隐匿禁制,我母被摄入桥身是出于意外,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宁晓觉言谈间悔恨不已: “这世间只有我母对我不计回报的付出,我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她惨死而不管不顾?” “据我所知,四季灵禽的作用只有一个,帮助修士探索深海,你是鬼修士,这些灵禽对你并不能帮助你修行罢?” 袁河已经凝练了‘春羽鹊’与‘夏翎燕’的真灵印,这两种变身神通与化缘参、雷元芝相似,都是辅助型的天赋。 事实上,《神猿图录》内记载的气属妖物,普遍具备这种特征。 春夏两禽诞生于四季天气内,生来就能甄别方向,也能躲避自然灾害,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深海之中游荡着无数无计的巨兽,它们体格远超东涯洲的生灵,偏又仿佛没有灵智一样,遇人吃人,遇妖吃妖,所以自古以来,但凡出海探险的修士,统统不敢走海底,这与自杀没有什么分别。 海中走不通,只有造船航行,或者在高空飞行,但海上常年爆发各种天灾,方向又难以捕捉,四季灵禽完美解决了这个疑难,东涯洲各大宗门,都非常重视这四种灵禽的遗骸,为此给门徒悬发了丰额赏赐,甚至不惜拿出延寿一甲子的还阳丹,这也是当年广波蛮师与姚重光冒险争夺的原因。 “好叫袁师知道,四季灵禽另有妙用,这些灵物能助鬼修冲击人族的元神大道。”宁晓觉对袁河没有隐瞒,从他入道时的经历讲起: “我阳寿终于二十七岁,本来已经死了,料想要去转世投胎,但这一方天地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让我神魂出窍,开始四处游荡,我是病死,虽然对发妻与四个孩儿有留念,却由吾母精心照顾,也不是非得赖着不投胎,我没有那么大的怨气。 我只在家乡飘荡几个月,就遇上根脚相同的凡魂,接引我去了黑水江沿岸的鬼窟,投拜在一名尸将麾下,受他点化,做了一名鬼修士,岂知人族围捕频繁,没几年我北上逃遁,流落到一处叫老槐岭的地界,认识了我在阴间的鬼妻林远琼……” 宁晓觉是普通凡人,受三纲五常约束,生时追求家族兴盛人丁兴旺,死后做了鬼,这观念也还在,起初他修行的心理并不强烈,只想和活着时一样,娶老婆生孩子,在阴间建一个大大家族,开枝散叶。 但阴间哪有什么安逸的繁衍环境,处处都是血腥噬杀,自他北上逃亡开始,三天一小战,五月一大战,与人斗,人妖斗,直把他斗的性情大变,真就和野鬼没什么区别了,况且鬼魂也繁衍不了后代。 他娶妻林远琼只是需要一位相互扶持的伴侣,恰恰对方也有这样的念头。 “受我妻引荐,我投拜在妖族天师木槐座下,他根脚是草精木怪,存活的年代极为久远,比普通妖师多了两三倍寿元,正是他传承了有关四季灵禽的秘密,昔年他尚未渡劫时,曾有一位上古修士在他身上开辟洞府,后坐化陨落,衣钵被他尽数继承。 这份衣钵来自一座古老门派四季宗,只要找到四季灵禽,吞噬妖气修炼此派神通,即使修士出窍了神魂也能不死,继续以鬼修问道元神,后木槐天师被人族所杀,我与我妻继承了四季秘法,并尝试修炼,我们从木槐遗物内得到一瓶春羽鹊的头颅,修为进展神速,助我们双双进阶鬼师,但鹊头妖力已经耗尽,我们缺少修行之物,于是四方打听消息,听说积雷大泽多有飞禽栖居,便决定远行。” 在离开之前,宁晓觉回了一趟老家,结果遇上返乡的释心颜。 那场洪水早就淹没了他们家园,十里八乡都遭遇了灭顶之灾,子嗣不知所踪,释心颜苦苦寻觅,连墓碑也找不到,忽遇独子入了鬼道,再度重逢,当然喜不自胜,听说独子要去积雷大泽闯荡,果断随行在侧。 他们远行时正遇东涯大祭开启,避祭者死了一大堆,他们在西泽红河境内发现一头鬼泣族的妖师遗尸,从遗尸上获悉四季禽‘秋凋鹦’的线索。 “鬼泣族偏爱居住在冥水内,积雷西泽的四条暗河,他们一律光顾过,而且深入地底深层探险,甚至开辟了洞府,这头秋凋鹦藏于几里外的河下遗址内,在寻宝期间,我母被摄入忘心桥,此桥遇水就锁魂,我为了救我母,也被锁在桥上,挣脱不得,我妻林远琼距离较远,侥幸避开这场大劫。” 宁晓觉讲到这里,语气忽然转为怨愤:“我妻见我们遭了大难,非但不思解救,反而痛下杀手,施法把灵桥打入河底地火之中,抢了‘秋凋鹦’后逃之夭夭,那毒妇以为已经害死我,殊不知这灵桥保了我的性命,我担心她复还查看我的下落,潜伏甲子都不敢露面,直至最近十几年才在陷魂渊出没。 我在水下潜伏时,发现一大批陨落的冥族尸骸,从中找到一个疑似克制灵桥的办法,那便是收集六种冥属材料,我以宝物做筹码,与附近的尸鬼修士做交易,却是迟迟不能完功,万幸今日让我碰上了吾母旧交,还望袁师看在咱两家昔年的交情上,救一救我!” 他的大致经历就是这些。 袁河听的明明白白,但到底哪些话是真,那些话是假,仍需要他自行甄别,其实甄别的办法很简单,直接找到那位林远琼,潜入其洞府,打听一段时日,就能搞明白。 他问道:“你妻子林远琼现在何处?” 他很自然联想到温元姬,这位鬼修是妖族天师,同样在寻找四季灵禽,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位修士。 第166章 地府 “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没有再回河底,我并不知晓她的下落,想必已经携宝远遁,近年到此换宝的修士,我都会问一问西泽的鬼族妖师情况,也没有打探出她的消息。”宁晓觉像是看出袁河对他的不信任,他也明白口说无凭,能否得到袁河的援助,最终仍要取决于交易: “听闻附近的幽山里住着一位叫温元姬的女鬼,但她是积雷大泽的本地修士,化妖后就是上一任幽山鬼师的小妾,在此落地生根几百年,与我妻恐怕没有什么关系,袁师,你远渡积雷大泽又是为了何事,我在河底潜伏多年,搜罗不少冥族衣钵,如果袁师你有什么需要,我愿意倾囊相赠。” “我确实在寻找几种冥道功法。”袁河没有隐瞒目的,他尾随胡悲雪到此,原本就是为了交易,他又问道:“那六种灵材当真可以帮你脱困而出吗?” “我也不敢保证。”宁晓觉回答说:“无论修真界还是凡间,自古就有阴冥地府的传说,世间种族陨亡以后,都要魂归地府,重新转世投胎,但我在地底寻找到诸多冥族的遗物后,翻阅他们保存的典籍,却有了不同看法。 这些冥族一律把地府当作他们的祖庭,他们本该生在地府,长在地府,却偏偏繁衍在地府之外,不管修为有多强,也感应不到地府方位,他们推测祖庭已经崩坏,否则他们渡劫后应该被接引到地府才对,况且凡人死后总有残魂残识留存,这也太怪异,我做了鬼妖以后,接触的凡魂如过江之鲫,百岁喜葬的老寿星都见过,地府为什么不接纳这种善魂呢?” 袁河却觉得未必是地府崩坏,这一方天地被镇压,或许是干扰了轮回之路,这种事情他也管不到:“这与你能否脱困有什么关系?” “关系极大。”宁晓觉忙道:“袁师你有所不知,冥族世代都在研究地府,他们一心想重返祖庭,传闻地府是由六种冥属灵材打造出来,如果把这些灵材集齐,或许就能感应地府的存在,他们拿这些材料仿制传说中的地府建筑,罗浮城、阎帝殿、鬼门关、黄泉路。 可惜他们尝试许多次,发现六种材料不能合一,这是阴间的东西,根本不容于阳间,合一就消融,却可以短暂存留一点时间,我判断这座灵桥是地府之物,如果挪移到地府建筑里,我的鬼躯应该就能脱离桥身了。” 袁河觉得这个想法相当大胆,这种剑走偏锋的办法或许真的管用。 “对了袁师,西泽河底下面也有巫凰族的老巢!”宁晓觉所知的冥族消息着实不少,他又透露:“巫凰族与冥族竟然是死敌,他们常年在争夺水下地盘,本来巫凰族占据上风,结果一百多年前人族举办一场祭祀,把巫凰人几乎杀绝,这一族对地府的了解与冥族差不多,也在使用六种冥材炼制与地府相关的宝物,但不是为了寻找地府,他们断定水下有一座通向他们祖庭的传送入口,六种冥材能够感应,可是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线索。” 这番话引起袁河的重视,当年在无象门处,凌风猿对他讲过,东游道场有一座通往南凰洲的传送门,或许就是同一座:“巫凰人的祖庭在哪里?” 宁晓觉没有给出答案:“这我就不知道了。” 话题已经扯的太远,他赶紧绕回来:“袁师,这六种冥材是我的一线生机,你能否帮一帮我?” “这些材料你现在缺少几种?”袁河需要把巫凰人与南凰洲的关系找出来,或许东游道场就隐匿在冥族与巫凰族的巢穴。 “尚缺三种,枭魂岩、黄泉泥与玄阴木,它们都是水珍,积雷西泽的四条地下河才能孕化,陆上绝对没有,但这座灵桥被封镇在几百里的范围内,我无法越境寻找,只能和修士交换,我母当年住在青黎长河的枭魂山水域,曾经传给我一批枭魂石,却不是灵材,必须炼化才能使用,数量并不够!”宁晓觉到此住嘴,期待着袁河的回应。 当年释心颜多次到栖侠宫做客,与袁小青又来往密切,她知道栖侠宫是使用枭魂石与黄泉泥炼制,宁晓觉判断袁河珍藏有这两种灵材,况且袁河又是水猿,只要愿意去找,玄阴木也一定能找到。 袁河没有让他失望:“我身上携带枭魂岩与黄泉泥,既然能帮助你脱困,赠给你不是不可以。” “谢过袁师厚恩!”宁晓觉二话不说抛出一堆玉简,他以前与修士换宝,一律先索要贡品,对袁河却区别对待。 相对于积雷大泽的妖怪,他更加信任袁河,这是从释心颜那里得知的情况,袁河是一头有道义的水猿。 “袁师,这些玉简是我收藏的所有冥族功法,一部也没有保留,你看看是否用的上。” 袁河先行浏览一遍,直至看到《幽泉水经》时才认真翻阅,《六转行丹书》的第五部冥术已经有了着落,可惜宁晓觉并没有点神术,仍要他自行寻找。 “虽然这些功法只有一种适合我用,但念在你心诚,这是枭魂石与黄泉泥,你且收下罢。”袁河旋即抛出两件储宝鱼囊。 他其实也有玄阴木,却没有拿出来,他对宁晓觉的身份仍有怀疑,等他找到林远琼,查明释心颜的死因,到时再决定是否赠送玄阴木。 宁晓觉见他收了功法,扭头就要走,在后面喊道:“袁师不要忘了我与家母啊,还请袁师念在昔年情分,帮忙找到玄阴木,我与家母结草衔环报答你,此地遗留的所有宝物也会一并上贡。” 他一直喊道袁河离开陷魂渊,自顾寻思,整个栖侠洞的妖怪都是善类,但这位袁师是首领,做事历来谨慎,不查明这件事的真相,恐怕不会替他寻来玄阴木,如果碰上的是那头蒲耳猿袁小青就好了,估计会不惜代价实施营救。 袁河此刻已经到了地面,朝着幽山方向赶去。 他也在想着心事,‘这位宁晓觉判断温元姬不是林远琼,但温元姬携带了释婆婆的尸躯,即使并非同一位修士,也应该知道林远琼的下落。’ 三天后温元姬要在幽山召开法会,袁河先去探一探情况。 第167章 朝贡 红河境内的名山屈指可数,幽山是其中之一,但是山中遍布阴生草木,孕化纯净的幽冥之气,环境不适合人族与妖族,于是常年被鬼尸修士霸占。 每逢月黑风高,必有鬼哭尸嚎。 那山中乌烟瘴气,血云滚滚,各色阴獠出巢游荡,阵势惊悚万分。 如果凡人误闯进去,吓也要被吓死。 即使见惯血腥的袁河,不经意间遇见某种凶神恶煞的鬼类,也觉头皮发麻,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此刻已经赶到幽山的领地。 这是一片横跨几十里的山群,山体上没有任何建筑,白天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入夜之后,鬼尸妖怪就会从山内的老巢钻出来。 这里的所有山峰都已经被挖空,八百鬼窟全部开辟在山体内部,且相互贯通,并朝山底延伸,连接地下的冥泉冥脉,幽山鬼府其实就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城窟。 当然有妖府建立,就一定存在统御阶级,幽山中央那座被云雾笼罩的主峰才是核心地带,妖师温元姬与其麾下二十余头护府妖将全部在此栖居。 穿过外围的鬼卒山窟,有一条黑瘴泥潭,此潭环绕主峰流动,谭中污泥散发瘴气,冲至半空,遮掩峰体,如果没有妖师修为,妖力穿不透潭雾,搜索不到通往鬼府的入口。 袁河站在泥潭边缘,仰头观摩瘴雾禁制,却迟迟找不到漏洞,他想进入鬼府,必须破禁不可,但这样一来,势必会惊动鬼府内的修士。 ‘温元姬派遣麾下妖将出外寻找炼尸,近日都会回归,我不妨等一等,到时尾随这些妖将潜入进去。’ 袁河开始沿着潭边飞行,这条泥潭占地颇广,他并不清楚妖将们走哪一个方向,于是扩大搜索范围。 遇上谁,那便跟着谁。 他很有耐心的等待,顺着泥潭飞行小半日,终于听到一阵交谈声音,由远至近,朝这边扩散。 “哈,这次运气真好,竟被咱们寻到两具飞僵,如果上贡给温天师,没准在法会期间,她能妖颜大悦,传授咱们几道大神通!”这是一具青骷髅,无皮无肉,纯粹的人族骨骼化妖,生前应该是被毒死,导致遗骨发青,嘴里传着人族女子的声音,语气听去甚是欢跃。 骷髅女身边陪着一个断头鬼,脖颈处裂开一道缺口,导致头颅打斜,他生前肯定是被斩首,化鬼后形成断头模样,这是他的根脚,虽然他能展法愈合脖子上的裂口,但法力一消,他会立刻恢复原始鬼躯。 他性情颇为粗豪,大大咧咧说:“妖颜大悦?温天师什么时候悦过?咱们跟随她这么多年,何时得过她的赏?她化鬼后就被幽山老祖逮住,做了上百年的小妾,受惯了窝囊气,混上妖师也改不了刻薄本性。” 骷髅女一听,立马收敛笑意,怯怯的说:“我活着的时候,也是给人做妾,大妇三天两头打我,只打还不解恨,又毒死我,再把我抛尸荒野,等我化妖有成,学了神通,想起前尘旧怨,却没有报复她,我可一点不刻薄。” “看为兄这记性,忘了你的出身!”断头鬼把脑袋扶正,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为兄这脑袋受过天大冤屈,只要想起生前的记忆,想谁恨谁,绝不是针对你。” “针对我也没甚么关系!我忍着就是!”骷髅女在乱葬岗浸泡一百多年才开灵化妖,那时她家相公与大妇都已经化作黄土,她找谁去报复?再说她的记忆残缺不全,老家在哪里,她至今都想不起来,倘若真的记起,她会不会把大妇全家杀个净光?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两妖说到这里,远处又有动静响起,袁河曾经见过的萧念仁与庞敏也在这时赶回了幽山鬼府。 “原来是萧大哥与敏姐姐,你们的贡品准备齐全了吗?”骷髅女的寿数较少,以兄姐称呼。 幽山鬼府内共有二十多头妖将,寿数相仿者,往往结伴出外办差。 骷髅女道号古见柔,断头鬼道号何又威,修为都在斩骨初期,妖力少了萧念仁与庞敏半甲子,差距不算大,日常接触较多。 “我与威大哥找到两头飞僵,翅膀足有丈许长,黑如墨汁,比精铁还坚固,都是上品跟脚。”古见柔不是在炫耀,飞僵再好,马上就要上贡,还讨不到赏,她就是找话说。 “飞僵没有黑翅膀!”庞敏脸色生变:“只有夜叉族才长有黑翼,这一族睚眦必报,收刮他们的遗尸,小心将来被报复。” 夜叉族一旦报复,不会只杀罪魁祸首,他们会把幽山鬼府一网打尽,庞敏是怕连累自己。 何又威觉得她是危言耸听:“夜叉普遍是骨翅,肤色是黑的,我们找到的飞僵拥有禽翼,如果不看这对翅膀,它们和人族一模一样,就是飞僵!” 古见柔不知道该信谁,心里相当紧张,当即把‘飞僵’从储宝袋里取出来,摊给萧念仁:“萧大哥你见多识广,快看一看,它到底是什么根脚?” 萧念仁只看一眼就甄别出来:“这像是百年前出没大泽的巫凰人遗尸,不是夜叉族,但我不敢保证,夜叉族是黑血,你们不妨划开一道伤口,验证一下。” “我来。”何又威伸出鬼爪,割开尸体手臂:“我们遇见它们时,地上流的有血,像是被法力震碎了内脏,从嘴里吐出来,当时也没有仔细检查!看,血红如朱砂,不是夜叉,就是萧兄说的巫凰!” 萧念仁点头道:“既然是巫凰,上贡没有问题,也不会有后患。” “这就好!”古见柔总算安了心,拍拍胸口,可惜没有血肉,骨头拍的梆梆响。 袁河也在一边看着,这头‘飞僵’确实是巫凰人,而且是夜翼王族的根脚,与他当年遇见的夜翼王孙样貌一致,但是有古怪。 刚才那个断头鬼在尸体上划割时,袁河感应到一丝轻微的真气波动,这尸体像是在自行防御,应该还没有死透。 巫凰人神通诡异,袁河一时也看不出这其中蹊跷,等见了那位温元姬,上贡的时候,或许就知道了,妖师应该能找出藏在尸体内的秘密。 四妖没聊几句,各自取出一柄腰牌,抛到泥潭上方,瘴雾被一拨而开,形成四条空中通道。 袁河飞身落在古见柔的肩头,随着她入内,这位骷髅女胆小怕事,偏又忍气吞声,适合袁河潜伏。 第168章 突袭 穿过通道,跨越泥潭,他们一行降落在山脚的一座石洞前,整座主峰都被瘴雾封锁,看不见完整轮廓,面前只有一扇黑幽幽的石门。 此门就是鬼府入口,连接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深不见底,给人一股压抑感觉。 待他们踏足其间,石门被瘴雾遮蔽,重新陷入隐形。 阶梯开辟的较为宽阔,可以容纳四妖并排行走,坡度也不陡,但路线不是完全垂直,歪歪曲曲好似蛟蛇地道,中途转了好几个弯。 袁河一直在估算行程,他们大约下潜三里深度,光亮开始出现,这是幽光草散发的灵芒。 又走了几丈远,阶梯消失,这条通道已经到了尽头,眼前的环境豁然开朗,地下城窟终于到了。 这是一方直径十几里的山底空间,高有三五十丈,地上坐落有人族的石屋建筑,如果无视上空的岩壁层,俨然就是一座凡间小城镇。 四四方方的格局,周围的壁墙上爬满幽光草,电花串联,起到照明作用,草丛间还开凿有壁洞,鬼奴在里边进进出出,挖掘冥石,采摘冥果,井井有条各有分工。 袁河环望打量,发现地下城内设施完善,只要凡间存在的东西,都能在这里找到痕迹,田圃水车、灶火烟囱、船只桥梁、城楼塔庙,当然普遍是装饰,或许是栖居的鬼尸们都从凡间来,于是凭着记忆复原了这些建筑,体积都很小,摆设在石屋附近,仅仅作为怀念,他们并不会使用。 袁河扫视了地下城一遍,目光集中在城中的一座高台处,形如金字,台上摆着一张巨大座椅,那显然是鬼府统治者的位置。 但城中都是妖将们的洞府,温元姬又居住在何处呢? 等过了两日,幽山法会开启时,袁河才弄清楚,这座地下城竟然另有玄机。 高台可以裂分为二,镇着一座通往城底冥池的入口,温元姬常年潜伏在冥池内,真是苦修成瘾的老妖怪。 “传闻冥池蔓延幽山全境,又如深渊一样不可测量,如果遭遇入侵,只要往冥池里一躲,谁也找不到蛛丝马迹,可惜温天师不让咱们进去。” “等咱们也修成妖师,或许就能光临这座风水宝地了。” “加冕妖师何其难,积雷泽地大物博,有数的妖师才几个?咱们能在此安逸修行,就该心满意足,不该做那些非分之想。” 随着幽山法会的临近,城内的二十六头妖将共聚一堂,盘坐于高台之下,等待着温元姬的出现。 他们身后远远盘卧着几百头小喽啰,在往常时,喽啰们没有资格进入鬼府,但每当法会召开,温天师会恩准入内,给予听道的机缘。 袁河潜藏他们当中,逐一分辨这些鬼尸的根脚,八成都是人族死后化妖,灵智较之水族更显通透,但他们对妖师的敬畏很低,野心却极为强烈,共居在此也完全是出于自保,联盟非常脆弱,如果真被外族攻打,恐怕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局面,不会有几个拼命守护家园。 他们一坐几个时辰,等高台浮露灵光,变动方位,俱都不约而同停止私语,并仰前凝望。 片刻后,裹在高台外的血雾散去,台上座椅多了一妖,她穿着罩头披风,正襟高坐,正是袁河在无花宫有过一面之缘的温元姬。 “参见温天师!” 群鬼一阵吆喝。 “休要啰嗦,先把贡品呈上来!”她却直截了当:“自我执掌幽山,从未为难尔等,却也不会任谁敷衍了事,贡品献的好,我不吝传法,贡品献的差,那就滚出幽山城,不要这儿混吃混喝,如果没有贡品,我拿你充贡!” 在场的二十余头妖将非但不惊,反而暗松一口气,他们都有贡品,绝不敢无视妖师的法令,关键是能力有限,贡品的品质残次不齐,既然妖师发了话,最多撵出幽山城,起码没有性命之忧了。 “属下得了一具玄胎圆满的人族遗尸,还有一根真禽之羽,一并孝敬温天师。”这是一头吊死鬼,诸多妖将里道行最深,第一个上贡,他知道温元姬一直在寻找飞禽遗骸,额外添了一宝,以求妖师大人的欢心。 “哦,真禽之羽?速速呈上来。”温元姬果真意动,但她拿着真羽一看,却是皱起眉头:“不过是一根鹰羽,对我没有用!下一个!” “属下有半化形的妖尸两具,除了尾巴没有易形,已经与人族无二,都是上上品根脚!” “俺寻到一头变身的火蛮之尸,有六丈之躯!” 听上去,同道们的贡品一个比一个有价值。 萧念仁与庞敏觉得自己的骷尸有些拿不出手,迟迟不敢献宝。 何又威与古见柔却没有这种顾虑,但也不敢抢着登台。 朝贡是有顺序的,谁的道行高,谁先觐见温元姬,排到他们时,二十余位妖将已经登台一大半。 “你们两个找到了什么宝贝?”温元姬见两妖联袂上来,出言询问。 “启禀温天师,我们找到两具巫凰人的尸体。”两妖跪在座椅下方,把尸体取出,虚托在双掌上。 “巫凰人?这一族的根脚相当不俗。”温元姬打量一看,不由展颜发笑:“好!都是王族血脉,他们的翅膀有大神通,一旦炼化,对我有妙用!” 何又威与古见柔听温元姬这么讲,自是难掩喜意,早前得了几十具尸宝,没见温元姬夸奖谁,却独独对他们另眼相看,心里都在期待着温元姬能稍微给点赏赐。 谁知眨眼功夫,两妖的奢望已经落空。 他们非但没把赏赐等到,却莫名其妙迎来一场大灾祸。 那温元姬贪图巫凰尸,不曾详细检查,下意识伸手,抓向了其中一尸,手掌刚刚相触,那尸上猛的蹿出一道黑芒,瞬时扎进她眉心。 如此近的距离,她根本无法防备。 “你们好大的妖胆,竟敢阴我!”一经着道,她从座椅上急蹿而起,却是弄不清黑芒到底是什么杀招,她妖力飞快在体内游走,试图捕捉黑芒,却根本无法感应,仅仅觉得法体沾染了一股寒气。 她认定何又威与古见柔在谋害她,袖袍狠狠一抖,卷出一柄血刀。 “妹子小心!”何又威临危不惧,转过后背挡在古见柔面前,双腿猛蹬,直往台下狂逃,但他法力有限,抵御不了温元姬的含怒重击,刀光一下劈在他的脖颈上,头颅拔高飞起,彻彻底底做了断头鬼。 他的半截鬼身摔下高台后,仍在牢牢抱着古见柔。 “威哥!威哥!”古见柔凄厉大叫,也透着惊恐:“温天师,我们没有害你,不是我们在害你!” 这场惊变爆发的太过突然,台下群妖都被吓到,一个接一个向后急遁,瞬息间已经一哄而散,远远脱离了高台。 此时只有古见柔趴在台底,抱着何又威的残躯嚎啕哭喊,却是无谁愿意帮她一把。 除了袁河。 他就站在古见柔旁边,仰望着台上的温元姬,刚才那道黑芒并不是他所施展,而是从巫凰尸内打出来。 “是蛊虫吗?”袁河心里如此判断:“什么蛊虫如此厉害,能把生机也遮掩,让鬼尸修士都嗅不出丝毫气息?” 第169章 叶氏兄妹 在袁河看来,如果没有冥界传承的六种真术,巫凰族的危害比月蛮人更大。 他们简直就是妖族的克星。 本体神通已经足以对抗同境界的妖修,豢养的蛊虫更是邪门,能够镇压高一境的妖族强者。 幸亏这一族与月蛮人有世仇,几乎被斩尽杀绝,在东涯洲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假如月蛮道庭变作巫凰道庭,恐怕青黎长河也会变成一方死域。 今次蛊虫重新现世,温元姬极可能要被驯服,那么接下来,幽山鬼府就会易主,并成为巫凰族繁衍生息的老巢。 “萧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庞敏见台上的温元姬啊啊惨叫,像是中了什么歹毒秘术,忽然从半空掉落,在台面翻滚挣扎,看的她心惊肉跳,小声提议:“咱们跑罢!” “先不要着急。”萧念仁不同意:“局势并不危险,再等一等,看看温天师受了哪种暗算,免得将来重蹈覆辙,咱们与何又威古见柔相交多年,如果有机会,也要顺手救救他们。” 温元姬的血刀法宝本要斩杀古见柔,结果蛊虫发动攻击,导致温元姬施法中断,血刀失去感应,掉在古见柔身边,暂时留了她一条小命。 “救他们?你觉得他们是无辜的?我也是这么看,他们并没有在两具巫凰尸上做手脚!但温天师却认定他们在偷袭,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们,你千万不要趟混水!”庞敏说着话,发现有不少同道已经撤出地下城,她也想离开避难。 可萧念仁执意留下,她也只能陪着,这位萧大哥敢作敢当,如果遇上危险,会像何又威一样舍命救她,她决定与萧念仁共进退。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温元姬遇袭的原因已经真相大白。 高台上的两具‘巫凰尸’突然睁眼,再度复活了起来。 “诈死?”庞敏难以置信:“我们修炼的是阴冥法门,外族是生是死,我们一望就知,这两人到底施了什么秘术,竟然把活躯变的和死尸一模一样?” “传闻巫凰人也流冥血,专修阴冥真气,驾驭冥法比我们更加出神入化,如果这两人修为过高,我们很难侦破底细。”萧念仁面色凝重,他已经意识到即将爆发的灾难:“这两人伪装成死尸,冒了极大性命危险,他们挖空心思潜入幽山城实施偷袭,恐怕是为了抢夺我们的领地,这是入侵!” “入侵?”庞敏大惊:“难道他们还有大军不成?” 两人说到这里,地下城入口忽然爆发一阵骚乱,早前逃走的几位妖将折返回来,喊道:“不好了!幽山外来了一批长翅膀的鸟人,正在清剿鬼窟,他们见妖就杀,封锁了幽山全境,我们已经被包围!” 萧念仁与庞敏所料一点不差。 只见那两具‘巫凰尸’,一左一右悬飞在温元姬身侧,手上托有瓶罐,念念施法,温元姬受蛊虫所制,法力已经被封住,但灵智仍旧清醒,她厉声质问:“你们到底是谁,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暗算我?” “为什么?”两尸讥色甚浓:“你们这些浑身恶臭的鬼尸比妖族还低劣,有什么资格霸占这一方冥域?你作为幽山之主,本身就是罪过!” “怎么?听不明白?那我就把话讲清楚,我们兄妹是来接收地盘的,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替吾族看家护院,二是去死!”那女尸一脚踹在温元姬身上: “为了暗算你这女鬼,我兄妹拿法体做诱饵,即使中途被你们侦破,死也无憾,为了吾族大业,我们无畏无惧,让你活上一万年,也绝对没有这个胆量!吾族是天定主角,早晚要取代月蛮道庭,统治东涯,让你看家护院,这是抬举你!” 温元姬面对羞辱,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她低头臣服:“我愿意效力!” “你很明智!那就记好主人的名号,我兄叶清相,现任夜翼凰国的国主,他在你体内种了寂灭蛊,敢有任何歹念,必叫你鬼躯化为乌有!”这女尸叫叶清屏,似乎比国主更喜欢发号施令,她居高临下望着群妖: “从今日起,幽山归我巫凰族所有,你们的妖师已经甘愿为奴,奉我们为主,你们全都乖乖俯首听命,谁敢不从,格杀勿论!” 她并不给群妖表态机会,勒令温元姬大开杀戒。 血刀法宝重新飞起,化作一道血光直入群妖扎堆的地方。 不由分说就是一阵乱斩。 刹那间哀鸿遍地,在场的几百头鬼尸不敢冒犯妖师,尖叫着来回躲避,一边哀求:“温天师饶命,我等又没有犯错,你为什么滥杀无辜?” 此时想逃已经来不及,那柄血刀盘踞在地下城的入口处,封死了群妖退路。 高台上的两人冷笑旁观,先让温元姬杀了一阵,镇住群妖的反抗之心,才又说:“你们到底想死,还是想活?” “我们想活!”群妖一个接一个跪倒,连温元姬都被镇压,反击已是徒劳,不过是白白浪费性命。 在场只有萧念仁与庞敏仍旧站着。 “萧大哥,咱们该怎么办?”庞敏越发惊惧,鹤立鸡群之下,她很容易成为被狙杀的目标:“无论谁做幽山之主,我们都要臣服,温天师与巫凰人没有什么不同,既然他们给了投降机会,那就顺从他们罢。” “别忘了早前在幽山外的事情。”萧念仁出言提醒,他怂恿古见柔与何又威损伤叶氏兄妹的法体,差点破了两人的隐匿凰术,对方恐怕连鬼奴都不会给他做。 况且温天师并没有奴役他们,但巫凰人一定会,想要活着,恐怕要接受巫凰人的镇妖奴印,生死不再由自己做主。 此时叶氏兄妹已经把目光转过来,庞敏见他们杀机外露,投降的念头一扫而光。 那叶清屏抬抬胳膊,露出手臂上的伤口,恨声说:“骷髅妖与断头鬼捡着我们伪装的尸体,始终不曾有冒犯的念头,你们俩偏要多事,当真是该死!” 庞敏一听,忽然大喊:“诸位道友,你们不要被吓到,他们只有两人而已,咱们一拥而上,杀掉他们,解救温天师!” 但没有谁响应她,温天师已经做了两个人贼的刽子手,谁动谁死。 ‘嗖!’ 血刀凌空一遁,悬在庞敏头顶。 “惨了!”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血刀摇摇晃晃,像是受到干扰,始终没有斩落下来。 她迎前一望,只见高台上另生巨变。 一柄红葫芦不知何时悬挂而出,音波铿铿直响,那叶氏兄妹闻之怪叫:“鸿尘冥音!此地竟然还有修罗尸在潜伏!” 叶清相拔地飞起,双翅猛烈煽动,翅上浮露五色灵光,对准红葫芦照射过去,试图摧毁这法器。 结果却是一击扑空,红葫芦绕空入微,飞回袁河的手上,他此刻仍旧站在高台下面,局势已经趋于明朗,他决定生擒叶清相,通过这头巫凰控制温元姬,然后就能查明释心颜与宁晓觉母子的真相。 第170章 王座 叶氏兄妹只有玄胎期修为,袁河擒拿他们没有困难,但他们制服了温元姬,等同于增加一道人形护盾,让袁河无处下手。 即使袁河有入微之体保护,直面一尊妖师也有极大风险,他每释放一次妖力,就要暴露一次方位,温元姬那口血刀无坚不摧,一击就能斩碎他的剑丸,他绝对不能硬碰硬。 他先把鸿尘葫芦祭出来,目的是干扰温元姬施法,从而召集援手。 古见柔在他身侧,这是援手之一。 收回鸿尘葫芦,他立刻挪移到萧念仁与庞敏脚下,施法入微两妖。 叶氏兄妹俯望一看,再搜索不到任何踪迹,当即指示温元姬:“找他们出来!” “正在找!”温元姬鬼使神差想起二十多年前的无花宫之行,当时她与姚重光、广波蛮师抢夺春夏双羽,就曾遭遇过这一幕,有一头猿猴与娲鲛施展入微术藏匿行踪,即使金丹修士也不能侦破,与今日的情形极为相似,她没有克制的办法。 她本想给叶氏兄妹透露此事,但转念一想,刚才鸿尘冥音的音波发动,她体内的蛊虫似乎有所松动,那头藏匿的‘修罗尸’有可能帮助她摆脱叶氏兄妹的奴役,她应该虚与委蛇,配合‘修罗尸’狙击叶氏兄妹。 须知幽山正被巫凰大军攻打,一旦他们破了封山禁制,杀到城内,那就万事皆休,到时‘修罗尸’再厉害也非死不可,她也将永久失去自由。 她暗自思谋时。 三妖已经汇合到袁河身边。 “前辈,你们修罗族的神通真是厉害,连温天师都找不到咱们的踪迹!”庞敏口齿伶俐,先吹捧袁河一番。 “废话不要说,眼下你们的局势非常危险,巫凰大军随时会杀进来,你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解救温天师。”袁河是以煞云修罗的面貌与三妖接触,他指向高台: “这群巫凰人并没有妖师级别的高手,否则他们不需要冒险偷袭温天师,只要救了温天师,他们必败无疑!” “前辈所言极是!”萧念仁拱手道:“还请前辈吩咐罢,温天师该怎么救,我等唯你马首是瞻。” 这时古见柔忽然跪在袁河面前,哭着嚷求:“前辈神通广大,求你救救威哥,我愿为奴为婢,一辈子报答你的恩情。” 庞敏一把揪她起身,训斥道:“现在不是救何贤弟的时机,灭敌才最要紧,你不要哭哭啼啼,拿出劲头作战,否则大家都要死!” 古见柔怎么哭也没有眼泪,但她还是本能的摸眼眶,这是做人时的习惯:“我只会喷吐毒雾,其它什么法术也不会!” “哦?你能使什么毒?”袁河旋即问她。 古见柔回答:“我是在一堆青荨蘑菇内化妖,妖骨上全是这种毒素,血肉之躯沾上一丝就要化为青水,也能腐蚀法器。” “那就把你的毒雾尽数吐去高台!”袁河指示三妖:“我们从四面发起攻击,骷髅用骨毒,僵尸用尸毒……” “温天师不怕毒!” “我知道,但巫凰人怕!只要迫使巫凰人与温天师分开,我就有办法救出温天师!” 局势不容他们瞻前顾后,议定计策,立即行动起来。 他们在高台下各自镇守一个方位,同时施展妖术,刹那间妖风大作,毒雾弥漫而出。 叶氏兄妹修为有限,必须依靠温元姬保护:“快快驱散尸毒,如果我们死了,你也一定活不成!” “那柄葫芦法器又悬了出来,音波一直在干扰我施法,必须打掉这葫芦,否则我未必能护住你们!”温元姬不是敷衍,鸿尘冥音不止克制蛊虫,这是镇魂法音,也能削弱她的妖力。 “那就召集你的喽啰,让他们去围攻那柄葫芦!”叶清屏下令说。 “可以,但他们未必听我的话!”温元姬蓄积妖力,连喊三声,但是附近的几百头鬼尸正在商议逃跑大计,地下城的入口已经失去血刀封锁,他们准备冲到外边,杀出巫凰大军的包围圈,然后寻找新的栖息巢穴。 他们一头接一头堵在入口通道里,听见温元姬喊话,假惺惺应付一声,却是无一领命。 叶清屏见此局面,冷哼道:“这帮奸猾的东西,等吾族大军杀进来,全部处死,一个也不留!” 她又问温元姬:“这座高台通往地底冥池,你能不能施法打开入口?” 如果不能,她会当机立断撤离地下城,前去与巫凰大军汇合,她族中拥有克制隐形的根脚,到时轻而易举就能灭杀‘修罗尸’,不过这样一来,高台法阵有可能被‘修罗尸’开启,抢占地底冥池,让这样一个祸害潜入冥池,抓捕起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温元姬正要回话,忽见一颗星斗抛在上空,轰隆一声炸裂开来,搅动一股灵流冲击,她顿时惨叫一声:“不好,这是诛魂之宝,专克我的法体!这头‘修罗尸’威胁极大,如果不把他揪出来,我不能再施法!” 这是袁河根据《炼星术》炼制出来的灭魂星,但威力较弱,同样只能干扰温元姬,而无法重创她。 叶氏兄妹互望一眼,决定派遣一人离开高台,只要‘修罗尸’还在祭宝,那就一定能找出藏匿位置。 “我去收拾他!”叶清相颇是勇猛,一步冲出毒雾,飞离了高台。 “兄长小心!如果敌他不过,那就撤离此地,万万不可恋战!”叶清屏已经相当谨慎,但她严重低估了‘修罗尸’的神通。 她的叮嘱刚刚落罢,她兄长已经没了动静。 高台外的毒雾在同一时间消散,她朝台下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她兄长被一头修罗尸踩在脚下,法体被条条晶丝锁住,昏迷不醒。 “温天师,镇压你的巫凰人已经束手待毙,你还等什么?”袁河笑望着温元姬,口气却是在下令:“杀了这头女凰,然后带着你的鬼军,前去剿灭此族修士!” 温元姬与叶清屏全都料想不到,局势会转变到这种地步。 她们各自迟疑了片刻,也略显惊骇,那叶清屏先一步反应过来,摸出一柄玉符猛砸台面,裹着一团黑芒就要瞬移逃遁,却被温元姬大手一捞,死死镇在原地:“你想往哪里走啊!” 无论袁河在做什么盘算,总归是制服了叶清相,她把仇恨算的很清楚,巫凰人才是罪魁祸首,即使袁河不吩咐,她也一定会复仇,今日不把巫凰族的修士杀光杀净,她不会罢休。 她拎着叶清屏的尸体飞出地下城,途径群妖上空,大喝一声:“全部跟着来!” 袁河见她离开,跃上高台王座,随之坐了上去。 第171章 素不相识 萧念仁与庞敏仰望高台上的袁河,只觉这位修罗族前辈高深莫测,比温元姬更有妖师风范。 刚才叶清相展翅施法,一招尚未使出来,就被袁河的晶丝神通给镇住,从而控制了温元姬。 天外有天,妖外有妖,今天他们是第一次领略妖族强者的手段,无不心生拜服,如果袁河决定占据幽山,他们保准第一个欢迎,凭着双方联手作战的交情,地位一定会有提升。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是否接受朝贡拜见?”庞敏旁敲侧击袁河的打算。 “我只短暂停留,稍后就走。”袁河搜出叶清相的储宝袋,翻看这头巫凰收藏的典籍,作为一国之主,想必传承不少上古隐秘。 也果不其然,其中一部《冥河志》吸引袁河莫大兴趣,记载了西泽四河的地理,以及河中各大遗址的来历,这对袁河将来探险地下河道有大用。 巫凰族苦苦寻找的通向南凰洲的传送门也有介绍,却仅仅是一个传说。 庞敏见他不愿交谈,不敢叨扰,转去萧念仁与古见柔身边,帮着查看何又威的伤势,这头鬼妖被斩断头颅,他本就是一缕精魂,魂躯损坏仍能愈合,但他是被妖师法宝所伤,法力侵入整具魂躯,必须实施医治,否则他要魂飞魄散,化为虚无。 三妖都有医伤的冥属草药,给何又威吞服下去,却不见丝毫效果,鬼躯时隐时显,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们素手无策,于是齐齐恳求袁河。 袁河心想,何又威与古见柔一心一意朝贡,却受到温元姬迁怒,辣手狙杀两妖,他们肯定恨温元姬入骨,今后也不可能再居住幽山城,顺手帮他们一把,就能收服为喽啰,他将来要在西泽常住,需要喽啰跑腿。 “这里有一颗五藏补阴丹,可以愈合鬼躯,拿去救他的命罢。”这是袁河从姚重光身上得来的灵丹,抛给三妖以后,他继续搜查叶清相的藏宝,试图找到寂灭蛊的驾驭之法。 当年他在青黎长河狙击过巫凰人,曾经驯化一头黑焰蛊,被他拿去镇压雨过庭,后来雨过庭误入无象门,黑焰蛊也失去与他的联系,或许被雨过庭杀了,也或许正被雨过庭驱使,反正已经寻不回来。 这种蛊虫的豢养极其艰难,它们对妖族仿佛有着天然的奴役欲望,也克制妖魂与妖气,亏得袁河修炼有冥道真术,能够杜绝它们的反噬,否则根本不敢让它们近身。 它们的存活需要寄生宿主,以宿主寿元延续它们的寿命,人族寿元低,对它们敬而远之,妖族与巫凰族天生长寿,才有能力温养它们。 巫凰族另辟蹊径,在它们身上种了奴印,专为镇压妖族,让妖族哺育它们的生机,巫凰族算是一举两得,不止能招募一个血肉护盾,还不用浪费自己的寿元。 人族通过法术禁制控制妖族,禁制往往可以破解,巫凰族的凰蛊却解无可解,即使施展冥界六术,也只能驱逐一部分凰蛊。 叶清相的寂灭蛊霸道异常,这种蛊只要种在妖族体内,无论如何也不会脱离。 “真是凶残。”袁河看罢手上的玉简,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使用冥界六术攻击温元姬体内的寂灭蛊,一旦它抵御不住,竟会自毁蛊躯,拉着温元姬同归于尽!以后我若遇上巫凰族的凰师凰王,绝对不能让他们的凰蛊欺上肉身,这些强者亲自豢养的蛊虫,恐怕比寂灭蛊更加厉害!” 此刻的温元姬并不知道她的命运已经注定,寂灭蛊会终生留存她体内,而且不能让叶清相陨亡,否则她瞬时即死。 两个时辰后,温元姬带着一身血腥味返回了幽山城,几百头喽啰胆颤心惊跟在她后面。 刚才那场大战,温天师下了死命令,男女老幼尽数杀绝,假如放跑一个巫凰贼子,所有喽啰全部撵滚蛋,谁也不能再进幽山。 喽啰们生怕温天师出尔反尔,或者拿他们清算早前抗命不遵的旧账。 但温元姬现在没空收拾他们,袁河才是她的心头大患。 来到高台下面,她疑云顿生,袁河的气息驳杂无比,早前她没有细看,此时近距离感应,她发现袁河身上竟然携带一股浓郁的水妖之气,同时还参有草精木怪的味道,这让她怀疑袁河的修罗尸身份,恐怕不是真实根脚。 “阁下偷偷潜入我的领地,按咱大泽的规矩,这是无礼冒犯,但你出手狙击巫凰人,助我摆脱绝境,又是救命之恩,我理应报答。”温元姬受制于袁河,言语保持客气: “现如今,巫凰族的贼子们已经全部伏诛,阁下可以道明来意了,无论你此行所为何事,都可一一细说,如果用的上我,我绝不推辞。” “我的来意先不着急讲。”袁河问她:“巫凰族共来了多少人?他们为什么突然偷袭幽山?” “他们不足一千人,是巫凰族最后一支部落,这次被我幽山修士覆灭,他们在积雷大泽的势力算是彻底根除了。”温元姬逼问过几个活口,探知了巫凰族的老底: “本来他们居住在河底,国主是一头金丹期的凰师,但是招惹了鬼泣族,凰师被杀,老巢被攻打,他们逼得不已逃到地面,无意间偷听到两头妖将的谈话,得知我要召开幽山法会,为了寻找一个新领地避难,他们铤而走险,实施了这场偷袭。” 她瞧了古见柔与何又威一眼:“当时事态紧急,我难免会有误判,我知你们心里怪我,但你们口风不严,让巫凰人探知幽山底细,本身就有错在先。” 她心想,袁河悄悄潜入进来,肯定也是从某头妖将口中得知了幽山法会的情况,看来她以后不能一味苦修不问世事了,既然建立了这方势力,她就要订立严苛规矩,约束好这帮喽啰,倘若下次再遭遇入侵,必须让他们拼命不可。 此时何又威已经苏醒,心里对她愤怒不已,却没有表现出来:“你是妖族大天师,就是被你打死,我们也不敢怪你,只求你放我们离去,让我们自生自灭。” “你们是去是留,我管不着!”温元姬看看袁河:“现在的幽山城,这位修罗族的道友说了才算。” 何又威能保住老命,全拜袁河所赐,当即跪倒磕头,誓要追随袁河。 袁河扬手制止他,继续询问温元姬:“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林远琼的女鬼?” “林远琼?从未听说过。” “没有听说过?”袁河一直观察着她:“释心颜呢?她是一头女尸!” 温元姬脸色略变,目光有些不敢与袁河对视:“阁下潜入我的幽山府,是为了释心颜而来吗?” 袁河一掌抓住叶清相的天灵盖,警告说:“把她的情况尽数透露出来,如果让我察觉到你有任何隐瞒,我立时杀掉这头巫凰,人在蛊在,人毁蛊亡,你难逃一死!” 温元姬见他当面威胁,语气略显急切:“自我入道以来,从未害过同道,释心颜真不是我杀的!事实上我与她素不相识,我只是偶然捡到她的骸骨,得了她的传承,那是两甲子前的往事,我在她的遗物中搜出一份手札,才知晓她叫‘释心颜’,我以法体向你起誓,我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她以为袁河是释心颜的亲友,前来调查死因,虽然释心颜不是被她所杀,但骸骨被她炼成傀儡,她多少有点做贼心虚。 又心想,大泽的尸妖成千上万,一律是孤僵野尸,怎么释心颜偏偏就有亲友呢,袁河又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自己得了释心颜的遗骨? 第172章 四季金章 进入幽山之前,袁河预料了诸多可能性。 他判断温元姬与林远琼就是同一位修士,即使身份各异,相互间也该存在极深联系,但温元姬却矢口否定。 温元姬甚至连释心颜也从未有过接触,俨然就是一个陌路者。 如果她没有说谎,那袁河就无法从她身上打探到真相。 “早前你问我,前来幽山的意图,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正是为了调查释心颜的死因!”袁河望着温元姬:“你说你捡到了她的骸骨,必须交出来!” “恕我办不到,骸骨失陷在了无花宫,也不知被谁捡去,这个责任在我,我愿意奉上三千颗冥石作为补偿。”温元姬本在浮想联翩,眼前的‘修罗尸’与无花宫的猿猴是不是有关系,结果袁河这么一问,她不自觉打消了怀疑。 “她的遗物呢?难道你也遗失了!”袁河需要查看释心颜遗留的手札,或许能找到线索。 “遗物都还在,我一件不少全部交还给你。”温元姬痛快答应,释心颜的遗物并不多,基本都是书籍,那部冥道真法极有价值,但她已经参悟百年,尽数掌握,交出去自然无妨。 她把遗物装在一件储宝袋里,抛上高台。 袁河翻找一遍,取出一部使用灵羽炼制的古书,封面写有《四季金章》的道门符文。 这功法应该就是宁晓觉所说的四季秘法,一旦修炼,即使出窍神魂也能不死,可以仗着鬼修之躯修成元神,但必须借助四季灵禽才能入得门庭。 温元姬潜入无花宫寻找春夏双羽,显然是为了修炼这门神通。 至于温元姬所说的手札,其实是释心颜在《四季金章》上做的批注。 照此来看,这古书并非拓印而出,想必是传承的原始书卷。 宁晓觉曾对袁河提过,这功法来自一座上古门派四季宗,是宁晓觉与林远琼最先找到,但原卷却在释心颜手上,多少有点讲不通。 《四季金章》记载的不止是修炼心法,同时还有四季宗的一些隐秘,譬如这一派供奉了一位叫‘破香太子’的冥界神灵,他们历代皆以‘破香门徒’自称。 释心颜参了此道,修了此法,心坚赤诚,她在书中‘破香太子’的传说处,留下一句批注:‘大能大威太子殿下,弟子释心颜三拜九叩,奉你为师,供你香火,愿你显灵庇佑!” 她并不把《四季金章》看作一部纯粹的功法,也当成一个信仰寄托。 她留下的札记也就两三处,言辞几乎一样,并没有提到宁晓觉与林远琼,袁河也就没有线索可寻。 其实释心颜已经死了,真相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袁河本该袖手旁观,宁晓觉也好,温元姬也好,他都不需要再接触,大家各走各路就行。 但《四季金章》上记载的有关‘破香太子’传说,让袁河决定追查到底。 上面有这样一段话: ‘九洲劫起,东洲破碎,阴阳界河混流逆转,太子奉命传入东游道场,镇守冥河,却遇游霜之战,舍身忘心桥上。’ 袁河又把叶清相的《冥河志》取出,这部古书内记载有同一个远古事件的传说: ‘游霜争霸于冥河,致忘心桥塌,桥上东洲门隐踪,永久失落于河水。’ 虽然都只有寥寥一语,袁河却反复观摩,从中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巫凰族世代寻找通往南凰洲的传送门,肯定是这座东洲门无疑。 东洲门位于忘心桥上,当初宁晓觉口口声声摄他之桥就是忘心桥,但此桥未必就是完整的,也可能是破碎后的残片。 而忘心桥与冥河全部位于东游道场内,袁河可以大胆推断,东洲门就是东游老爷亲手建立的通往南凰洲的传送门,与巫凰族世代寻找的是同一座。 想到这里,袁河暗自摇头,如果《四季金章》与《冥河志》的记载是事实,那么东游道场肯定也已经破碎了,碎于游霜之战当中,与这方天地融汇为一。 道场已经无处不在,却也无处可寻,袁河目前所在的幽山鬼府,在远古时代就可能是道场的一部分,积雷西泽的四条地下暗河都可能是道场的一个碎块。 袁河想在这样的环境中找到东游伴生宝与东洲门,比大海捞针还有难度。 蜂巢是其中一个途径,但它只能感应东游伴生宝,东洲门则需要忘心桥才能搜索出来。 出于这个缘故,袁河必须把宁晓觉从忘心桥内逼出,但他不会赠送玄阴木帮助宁晓觉脱困,这是一头妖师,他需要实施控制,万一宁晓觉并非释心颜的儿子,通篇假话蒙蔽他,到时会后患无穷。 “温天师!”袁河合上《四季金章》,对温元姬说:“释心颜的死因我有办法证实,但是需要你出手帮忙,如果你答应助我一臂之力,让我查清这件事,那么我会把叶清相的肉身交给你!” “我该如何相帮?”温元姬问道。 “主持一套法阵,此阵叫九峰迷凰阵,出自巫凰族!”袁河当年在青黎长河狙击金丹修士庞赤信时,曾经联合八大妖将布置过这套法阵。 当时是由夜翼王孙传授给他,以六种冥界真术驱使法阵,同样可以释放一丝地府之气,神魂会被摄入阵内。 宁晓觉是魂灵之躯,他应该逃不脱九峰迷凰阵的束缚。 总归要去试一试,如果此阵没有效果,那么袁河再另想它法。 温元姬听的有点糊涂:“单独布置法阵有什么用?可以查出释心颜道友是被谁所杀?” 袁河不作隐瞒:“布阵肯定是要对付修士,那名修士和你一样也是鬼族妖师,他的名字叫宁晓觉,与林远琼是夫妇。” 温元姬听罢毫无反应,她对宁晓觉同样陌生。 袁河觉得她不像伪装,即使伪装也没有关系,她的性命操纵在袁河手上。 “既然你开了尊口,我会尽力助你成事,况且我也没有拒绝的余地。”温元姬表态道:“等擒拿了那个修士,希望你能信守承诺!这套九峰迷凰阵到底该怎么布置,你现在可以吩咐了。” “单独你我两妖并不够!”袁河在萧念仁、庞敏、古见柔、何又威身上扫了一遍:“我想请四位道友也参与辅阵,事成之后我会酬谢你们!” “不敢当!”四妖齐齐拱手:“我们愿为前辈无偿效力!” 第173章 复苏 陷魂渊。 袁河在幽山鬼府准备数日,即带领几妖前来寻找宁晓觉。 这是一场偷袭行动,必须以入微之体进行布阵。 袁河要神不知鬼不觉在宁晓觉出没的水域搭建囚笼。 因此除了几位主阵者,还需要一个诱饵,把宁晓觉从河底引上来。 萧念仁与庞敏遵照袁河吩咐,再次前往广陵坟场,邀请胡悲雪一并参与,这头女妖与宁晓觉认识,她是上佳的诱饵。 “胡道友,修罗族前辈说了,只要你愿意帮忙,他会赠送你一部广陵族的真法。”萧念仁与庞敏未费多少唇舌,就把胡悲雪请出广陵坟场。 三妖结伴赶去陷魂渊,袁河与温元姬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冥界六族同气连枝,即使那位修罗族前辈不给赏赐,我也愿意效力。”胡悲雪没有拒绝,得了邀请立刻动身,途中免不了会打听这次行动的细节,她问道:“我们这次伏击的胜算有多大?万一行动失败,那位妖师宁晓觉肯定要报复我们。” “不会失手的,你安心就是。”庞敏对袁河极有信心:“修罗族的前辈当年使用九峰迷凰阵,杀掉一位巫凰族的凰师和一位金丹期的人族修士,据他介绍,那一战只有九头妖将主阵,如今我们有温天师主持大局,法阵威力肯定更强,宁晓觉绝对逃不脱。” 他们是在伏击妖师,袁河为了稳定妖心,把这次行动的利弊作了详细介绍,萧念仁补充说:“修罗族前辈讲的很清楚,我们唯一失手的可能,是无法把宁晓觉从灵桥内摄出来,但失手没有危险,宁晓觉仍旧受困于灵桥,他谁也报复不了。” “可他终究会脱困!” “倘若九峰迷凰阵也不能把他摄出灵桥,那他收集到六种冥材料也无用,他一辈子都要待在河底!” “灵桥究竟是什么宝贝?” “这谁也不知道,修罗族前辈没有提!其实这与咱们没有关系,专心办差就是了,积雷大泽这么乱,外族隔三差五就要入侵,咱们妖族需要一位众望所归的首领,昨天何贤弟与古贤妹偷偷对我讲,这位修罗族前辈有可能在红河境开山辟府,到时我与萧大哥第一个投靠他!” “倘若他真的建了道场,两位一定把消息传到广陵坟场啊,我到时好带着贡品前去觐见。” 三妖不敢让袁河与温元姬多等,遁速非常快,途中没说几句话,陷魂渊已经遥遥在望。 人手聚齐以后,袁河取出一批玄阴木交给胡悲雪:“我们先下去布阵,半个时辰后你再动身,以玄阴木召唤宁晓觉,他目前只缺这一种冥材,肯定会见你。” 胡悲雪忙道:“前辈放心,我保证不会出差错。” 她发觉袁河身上的妖力并不强,修为与她应该半斤八两,但同道们都称呼袁河为‘前辈’,她也顺着这么叫,在积雷大泽里,谁能打,谁就是前辈。 目送袁河几妖降落陷魂渊,她耐心等待起来。 她把时间掐的相当准,不晚一刻,也不早一分。 半个时辰后她开始行动,独自驱使一艘小船,朝宁晓觉潜伏的水域划去。 她前后来过两次,方位记得清清楚楚,靠近那座溶窟十余丈远,她止住小船,扬声喊道:“宁前辈,晚辈胡悲雪,找到了你要的玄阴木,还请现身一见!” “又是你?这才几天功夫,你就找到了新贡品?”宁晓觉先把声音从水底传上来,却没有露面:“你确定是玄阴木?” “晚辈牢记你的叮嘱,也想继承本族真法《撒雪成兵》,那天离开陷魂渊后,晚辈潜入地下河底,日夜不停寻找,也是我运气,正好叫我发现了几株玄阴树。”胡悲雪密切关注溶窟内的动静,却是发现不了袁河几妖的蛛丝马迹,九峰迷凰阵竟然还能隐于无形。 呼啦! 她正想着,灵桥已经冲至水面,宁晓觉仍旧盘卧于桥头,朝她喊:“把玄阴木抛过来,先让老夫验明真假。” 她即刻照办,把手中几截灵木尽数抛出,刚刚飞至灵桥上空,只听一阵破水声骤然响起。 九座翠绿山峰几乎在同一时间显露,半截山体淹入水面,另外半截浮在半空,围成一个大圆圈,把灵桥困在中心。 其实宁晓觉感应到妖气在四周弥漫,但他常年受困于灵桥,并不惧怕任何偷袭,因此没有瞬时逃走,等他反应过来,见是一座法阵忽然在桥外成型,这才意识到不妥,可惜这时他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九峰迷凰阵的阵力相当古怪,就好似条条无形枷锁,把他缠的结结实实:“咦?这法阵……” 他并不觉惊惧,心里反而透着一股莫名喜悦,他发现自己的魂躯正在脱离桥梁。 呼!的一声。 他朝上猛蹿三四丈,就此定悬在半空。 “终于脱困了!”他难以抑制的大呼,脸色忽又一沉,环望峰上的几妖:“你们如此处心积虑,想必是为了抢夺忘心桥,嘿嘿,但就凭你们几个不成器的小妖怪,也想暗算老夫?殊不知却帮了老夫一个大忙,都去死罢!” 他转空一晃,鬼躯溃散为雾,凝结一头血色鹦鹉,这显然是他精修的《四季金章》神通。 但不等他大展妖威,下方的灵桥随之破水而出,桥身仿佛活了一般,反弹折弯,拱为环状,死死缠住血色鹦鹉,越勒越紧。 啪! 那鹦鹉惨叫一声,重化为鬼躯,缩在桥环内狼狈挣扎,一边惊恐大喊:“你还没有死?这不可能!” “我没有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只见桥环的环面上,浮闪出一张人脸虚影,样貌并不出众,与普通老妪没什么区别。 但袁河仍旧一眼认了出来,她正是释心颜。 “袁道友,局势又有变故,我们该怎么办?”温元姬是主阵者,早前把宁晓觉摄出灵桥时,她的血刀已经蓄势待发,可是袁河没有下令攻击,她便没有出手。 “先等一等!”袁河面前悬浮着鸿尘葫芦与小藏磁镜,这两柄法器都是用来削弱宁晓觉的法力,释心颜的突然出现让他改了主意,他决定静观其变。 此刻的宁晓觉已经被桥环镇压,怎么挣脱都无济于事,他语气转为哀求:“我终究是你儿子,你难道不能放我一马?” “儿子?儿子!”释心颜似在呢喃,满腔都是悲哀之意,听去伤感莫名:“我一直想不通,即使我儿子做了鬼,也不该做出杀妻杀母的恶行,直到我得了这座忘心桥的传承,才终于明白,我的儿子早就死了,你吞了他的魂魄,你不是人族,也不是冥族,你是一头邪影巫凰!” 第174章 真相大白 巫凰是一个大族群,他们存在许多分支,但是经过月蛮道庭世代剿杀,人数越来越少,导致外族都把他们判定为一种长翅膀的鸟人,根本区分不清他们的根脚。 袁河也知之不详。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邪影巫凰。 宁晓觉被侦破底细,却不翻脸,继续鼓动释心颜:“即使你不念旧情,至少也该为自己的老命打算,这群妖怪布下法阵,只为抢夺忘心桥,你我必须联手才有活路,如果你杀了我,肯定难逃一死。” “死就死罢!倘若让你活着,早晚还要来害我,索性一块死在这儿!” “你已经炼化忘心桥,我如何害的了你?不要忘了你苦苦修行所为何来?难道你不想知道四季灵禽的下落吗,大泽冥河内不止一头秋凋鹦,还有冬皑鸦的遗骸,我愿做你鬼奴,任你驱使,替你寻宝,助你修成大道!” “如果我这么做,我儿与我媳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九泉?世间早就没有阴曹地府,也没有恩怨是非,大家不过是为了挣扎求生罢了,月蛮人誓要杀绝吾族,连我一丝残识都不放过,非要诛灭我不可,你子碰巧让我遇上,我是逼不得已,给我一次恕罪机会,任凭你拷打折磨,我都心甘情愿……” 为了活命,他愿意放弃一切尊严,忍受所有屈辱,但他终是没有说服释心颜,声音中断于桥环的压迫下,鬼躯消失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有剩下。 “你们抢不走这座桥!”释心颜望着几位主阵妖怪,平静的说:“当年潜入冥河时,触发忘心桥禁制,我被摄入桥身,就此沉寂,若非你们布置这套法阵,我不可能苏醒,也便报不了这桩深仇,按说我该把忘心桥双手奉上,但我灵识已经融入桥身,除非打碎此桥,否则你们杀不了我,我也不想和你们动手。” 她先礼后兵,如果对方不信邪,执意抢桥,那她只能被动反击,她有把握不会落败。 几妖俱都望向袁河。 温元姬更是费解万分,忍不住问:“袁道友,你不是为了调查这位释心颜道友的死因吗?为何她见了你,却和陌生人一样,根本就不认识呢。” 她担心袁河哄骗自己,不遵守承诺。 “这与你无关。”袁河指指她:“之前我们约定,查明了死因,我把巫凰人的肉身交给你,我言出必践!你们先撤阵,全部离开陷魂渊,等我单独和释婆婆谈完,自会给你们酬劳,一件都不会不少!” “可以!”温元姬第一个飞离山峰,她奈何不了袁河,即使没有叶清相做要挟,她也克制不了袁河的入微术,只要袁河想跑,她根本逮不住,只在心里牢牢记住这次受制于人的教训,发誓以后绝不再犯。 此时释心颜已经留意到袁河的声音,觉得有些熟悉,但她不记得自己认识修罗族的修士。 等温元姬几妖撤走以后,袁河变回了猿猴之躯。 释心颜看罢一阵愣神:“是你!袁师!” 她口气略显局促,这是重遇旧交的激悦,导致她情绪不能自持:“一晃百五载,想不到老身还能再见到你!刚才那位鬼族同道讲,你是专程来调查老身的死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婆仍旧活着,我算是白忙了一场。”袁河把她的遗尸取出来:“那女鬼叫做温元姬,她把你的遗尸炼成了傀儡,二十余年前探险无花宫的时候被我遇上,于是我找到她,打听你的下落,婆婆,宁晓觉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他模样与老身独子觉儿一样,又记得觉儿生前的所有事情,但是被邪影巫凰吞噬后,就不再是了。”释心颜把她这些年的经历大致讲了一遍。 自然与宁晓觉所说存在出入。 当年释心颜登岸以后,找不到亲人,正欲返回青黎长河,却被人族修士盯上,她慌不择路逃进了老槐岭,在这里遇见木槐妖师渡劫,劫后不幸陨落,被她得了衣钵,继承了《四季金章》。 后来宁晓觉与林远琼夫妇到这里避难,母子得以重逢,释心颜把功法传授给两妖,倒是过了一段太平日子。 “《四季金章》需要四季灵禽配合,练功才有神速,于是我们决定前往积雷大泽寻找四季禽,途中遇上月蛮人追杀巫凰族,我们已经相当小心,想不到觉儿仍旧着了道,他被邪影巫凰吞噬时,我与琼儿都没有任何察觉,这一族没有魂魄,肉身被毁后,灵识能够变幻为影子,借魂重生,这种邪影无形无色,如果修为高不过他,根本感应不出来。” 儿子在此时不再是儿子了,但儿媳仍旧是儿媳。 “就这样,老身带着一个祸害赶路却不自知,那头邪影巫凰对冥河非常熟悉,指引老身与琼儿找到秋凋鹦的遗骸,先引诱琼儿去取宝,结果触发禁制死于非命,这时老身仍旧没有怀疑他,直到取来秋凋鹦,这种灵禽有一种天赋,妖骨能摄取异音,并保存在妖体当中。” 世间的鹦鹉妖类普遍具备这种天赋,即使凡间的鹦鹉鸟也能学人族讲话。 释心颜与‘宁晓觉’通过秋凋鹦感应到忘心桥,但两妖都是第一次遇见这种远古遗宝,防备不足,他们仗着袁河赠送的灵耳葫芦,没头苍蝇一样在河底探险,结果被忘心桥吸住。 “此桥藏在河底极深的位置,却见魂就吸,遇识就摄,当时老身已经无法自主,灵识出窍钻入桥身,邪影巫凰是鬼躯,整个法体都入了桥,他为了独占这宝贝,偷袭打散了老身的灵识,谁知老身命不该绝,竟被忘心桥重续了生机。” 她的遗尸应该是被河水冲走,邪影巫凰只找到灵耳葫芦,遗尸最终被温元姬捡到,却正是因为这一个漏洞,才把袁河吸引了过来。 邪影巫凰为了取信袁河,在诉说往事时,把《四季金章》的机缘揽在自己身上,同时把歹毒归咎给林远琼。 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断定袁河无论如何也查不到真相,因为林远琼早就死了,袁河绝对找不到这头女鬼,但他忽视了忘心桥,这柄灵桥最终要了他的命。 释心颜却因祸得福,成为忘心桥的有缘者。 “温元姬从你的遗尸内得到了《四季金章》,我已经向她索要回来。”袁河听罢释心颜的经历,也就打消了染指忘心桥的念头,冥界祖宝与猿族不是一脉,只会指定冥族后裔作为继承者,他问道:“这古书内记载了一段传说,忘心桥上有一座东洲门,你能感应到吗?” “传说是真的,东洲门确实存在。”释心颜却又说:“但老身现在办不到,这座桥曾经破碎过,老身要把所有碎块全部找齐,再炼化合一,还必须完整修会驱使神通,然后才能把东洲门重新召回到桥上。” “原来只是一个碎片。”袁河曾有这种猜测,心想释婆婆的机缘不是一般大,如果让忘心桥的残片重新聚合,神威恐怕不亚于落星钟:“这座桥都有什么神通,《四季金章》里还提到东游道场,我也不瞒婆婆,这道场是我猿族的祖庭,我必须找出来。” “老身知道那是你家祖庭,袁师,没有你布置法阵,老身不可能苏醒,你旦有交待,老身都愿意出力。”释心颜不无歉意的说:“但老身真的无能为力,此桥是接引鬼魂投胎的阴间桥,它只能感应死界,东游道场已经崩溃,与这一方天地融合,即使老身让忘心桥恢复如初,也绝对找不到东游道场在何处。” “死界?”袁河目光一亮,立刻想到岁杏结界:“婆婆你能感应死界内的生灵吗?” 第175章 器灵 “可以是可以,但必须借助袁师你的法阵。” 释心颜转望九峰迷凰阵:“这是一座残桥,它的灵性早就大损,老身能驱使此桥杀死邪影巫凰,是借用了你布置的法阵之力,你撤阵后老身法力已经难以为继,甚至再度沉睡也有可能。” 袁河至今搞不清释心颜与灵桥之间的关系,九峰迷凰阵把宁晓觉摄出侨外,释心颜为什么不受影响呢? “这套法阵是我从巫凰族那里得来,九座山峰是使用三生玉炼制,我以广寒术、白冥术、鸿尘术进行驱阵,从而释放一丝地府之气,但我并不清楚这种异气的来历,婆婆能不能详细讲一讲。” “在洪荒时代,由六位冥族大帝开辟地府,这六位始祖分别诞生于地底的枭魂域、黄泉域、玄阴域、幽光域、冷焰域、雪魄域,并在此领悟六种真术,他们取走各自领域的冥材,搭建了地府的洞天福地,又使用真术炼化,从而诞生了地府元气。 你的三生玉正是使用六种冥材炼制而成,在阴间,只有这些材料不会腐朽,本身并没有甚么威能,但是当你注入真冥六术的法力,就能释放出地府元气,这种元气的最大特点是杜绝阳间生灵进入地府,任凭地府外的生灵如何强大,想进入地府,必须元神出窍。” 释心颜显然对地府隐秘了解极深,也给袁河解开困扰多年的疑难:“地府的所有生灵都在地府元气中繁衍修行,当年的游霜之战,导致忘心桥倒塌,它本是地府之物,遇上地府元气,灵性便开始恢复,老身也随着苏醒,同时邪影巫凰不再遭受它的制服,轻松脱桥而出!” “有关地府的情况,婆婆是从何处得来的?” “自然是从忘心桥内。”释心颜叹了一声:“忘心桥的桥灵曾经被打散,老身的灵识也被打散,就此融为一体,老身现在实质上就是器灵,死不了,却也不算活着,即使将来重新恢复忘心桥的神威,也只能以桥化形,重聚新肉身。” 以器化形的根脚非常罕见,远古时代或许有,但现在的东涯洲并不存在这种根脚。 袁河忍不住问她:“那你眼下有什么打算?” “老身也很迷茫,按说老身得了忘心桥的传承,应该寻找其它残桥,让它重新合一,但老身必须把《四季金章》修炼圆满,才能炼化残桥,这部功法是昔年忘心桥主人的问道之术,非用此术,绝对不能让忘心桥重新现世于地府。”释心颜遗憾的说:“偏偏《四季金章》必须借助四季灵禽才能修炼,老身绝难找到,也就练不成玄功,只能潜入河底藏匿起来,忘心桥一旦融入冥水,可以自行隐踪,除非有高人把整座冥河炼化,否则绝难搜索到老身,等将来有了机缘到时再说。” “四季灵禽虽然稀有,但遗骸仍旧可以找到罢?” “遗骸其实没有用,因为遗骸妖力终要散尽,而《四季金章》每进一步,所需的四季妖气就要翻倍增加,所以必须找到四头活禽,并让它们心甘情愿充当灵泉,辅助老身练功,如此才是唯一途径!可是世间的四季禽遗骸已经难觅踪迹,又如何能找齐四头活物呢?” 袁河能够变身春鹊夏燕,如果再凝炼‘秋鹦冬鸦’的真灵印,就可以源源不断提供四季灵禽的妖气,满足释心颜的练功要求。 但这么做会干扰袁河自己修行,即使忘心桥能召回东洲门,他也不能付出这么大代价。 其实他还修炼有《一气化缘经》,如果使用四季灵禽的遗骸,炼入冥族修士体内,同样可以释放灵禽妖气,让这批修士辅助释心颜修炼神通,那么这个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释心颜不知他心中所想,继续透露与他相关的传承: “袁师你寻找祖庭,想必是知道东游老爷,老身在忘心桥的传承中得知了游霜大战的部分情况,这位大老爷的伴生宝被困了,昔年破香太子不是单独传入东洲,他带了一支冥军,忘心桥的原主人正是其一,她法号陆婆,正是为了解救你家宝贝,才陨落在了此地。” “照你所说,猿族与冥族是盟友了?” “肯定是盟友!东洲门就是东游老爷与地府一位始冥老爷联手搭建的,破香太子曾经跟随东游老爷学习遁术,有师徒之情,渊源极深!虽然老身只继承忘心桥的一部分传承,但它死前的唯一执念就是救出东游老爷的伴生宝,袁师,老身很想帮你,也想完成陆婆与忘心桥的遗志,可是老身修为低劣,自身都难保,月蛮人一旦发现忘心桥的踪迹,他们有可能请出始蛮至宝追杀老身,所以你可千万不要怪老身胆小怕事。” 袁河听罢沉默许久,思虑再三,他决定邀请释心颜同行:“婆婆,我有办法找到四季灵禽的妖气,帮助你修行,我希望你能跟着我,东涯洲已经没有妖族与冥族的立足之地,无论躲在什么地方,终究会被发现,并被追杀!既然你能重振忘心桥的神威,那就不能拖延,早一天让它恢复如初,我们早一天有自保之力!” “可是离开冥河,老身恐怕片刻间就要沉睡了。”释心颜难以决断,到底跟着袁河安全,还是独自潜伏安全,她心中没有答案。 “如何才能让你保持苏醒呢?”袁河问她。 “你需要给老身提供大量的三生玉,如果三生玉缺少,其它六种冥材也可以,老身以真冥法术祭炼它们,抽取地府元气,慢慢恢复这座残桥的灵性,到时老身就能在阳界自由行走了。”释心颜提出这样一个条件。 如果袁河拿的出来,跟随袁河一段岁月没有关系,她在冥河修行速度更慢,而且随时有沉睡的可能,到时遇上灾祸的风险非常大。 袁河笑道:“我珍藏的三生玉应该足够你使用,都是当年我在大河收集的河珍,假如你用完了,咱们回一趟大河就是,绝对不会影响你修行。” 释心颜见他一口气展示几百座三生玉峰,便不再迟疑:“既然袁师这么说,老身便没有后顾之忧了,你把老身的遗尸取出来,老身化桥缠尸,就以你的傀儡追随左右。” 第176章 陆婆汤 商量到此,两妖结伴离开陷魂渊。 袁河没有与温元姬几妖碰面,他以入微之体悄然远遁,离开前把叶清相的肉身以及承诺的报酬抛给萧念仁四妖。 “袁师,那位妖师温元姬会不会打探忘心桥的底细?”释心颜担心踪迹被泄露。 “应该不会,她现在自身难保。”袁河已经安排妥当,他在叶清相身上放了一部白冥术。 温元姬中了寂灭蛊,但这种凰蛊无法驱逐,她却不会死心,肯定会尝试逼出凰蛊,一旦她这么做,凰蛊就要与她同归于尽。 但温元姬不清楚这一点,袁河判断她会栽到这个死局里。 假如她的因此而死,袁河会来接收幽山鬼府。 “我修炼一道独特法术,能够逆转根脚,让修士沾染四季灵禽的血脉。”袁河领着释心颜前往抱尸泉,途中对她讲道:“那几位参与布阵的妖将品行都不错,可以辅助婆婆你修炼玄功,到时我引荐你们认识。” “逆转根脚?施展这等奇术,恐怕代价不菲罢。” “倒也不会损耗我的道行,就是必须要有四季灵禽的遗骸。” 释心颜旋即取出一件血袋子:“邪影巫凰的储宝袋里有秋凋鹦的灵羽,但是妖力已经散尽,袁师你用的上吗?” 袁河说:“我需要查探一番才知道,邪影巫凰提到过冬皑鸦的下落,具体在冥河什么位置,他有没有留下地图?” 释心颜摇头:“不曾留下!冬皑鸦携带有冰寒妖气,据老身所知,在积雷西泽当中,只有青河境的地下河底才孕化有冰层。” 有一个大致方向就可以,他们不用盲目寻找。 抱尸泉距离陷魂渊不算远,飞行小半日已经到了目的地。 “这就是那处死界的入口?”释心颜早前已经被告知,袁河让她探测一处死界,她故而有此一问。 按说袁河不该暴露这座阵门的位置,但他始终不放心霍残红,海珊玉璧不会自动合璧,千年之约太过巧合,他心里总有预感,无花圣祖是想拿霍残红挡灾。 因此袁河必须让释心颜彻底检查岁杏结界,否则他不能安心远行。 释心颜继承了忘心桥的传承,这是冥界遗留的至宝,她比袁河更害怕踪迹暴露,肯定不会投靠人族,甚至连妖族冥族都不愿意接触,只想一辈子藏匿起来,与袁河可谓命悬一体,只要袁河给她提供绝对的安全保障,她就会一直跟在袁河身边。 “我有一位好友被摄入死界,生死不知,我非常担心她,却又感应不到她的丝毫踪迹,于是想请婆婆你试一试,看看能否找到她。”袁河启动阵门,领着释心颜入了结界空间。 两妖刚刚显露真身,空间内的鬼群一哄而散,仿佛遇上什么畏惧的东西,对两妖避之不及。 随着他们迈步前行,鬼群越退越急,越避越远。 袁河见状,已经猜出端倪:“这处死界入口常年弥漫阴气,孕化了无数鬼类,遇见闯入者就猛扑厮杀,为了进出安全,传送门上另外布置了一套《鬼爪门》的神通,但今天这神通没了用武之地,想必是婆婆的忘心桥把它们都给吓退了。” “此桥始于洪荒,没有灵智的鬼兽嗅到桥上的气息,肯定要退避三舍。”释心颜感觉很奇怪:“这些鬼兽的妖力并不弱呀,它们怎么可能没有灵智?” “这里残存有一头妖王遗留的幻境,导致它们始终不能开灵。”袁河手指血云漩涡:“那就是死界的入口。” 很快来到漩涡下方。 释心颜脱离了遗尸,重化为桥状,浮至漩涡处检查好一会儿,她凝重说道:“这死界也是洪荒遗留,它内部充斥的阴气能够瞬杀妖王,除非修成真灵之躯,否则抵御不了界力的侵袭,袁师,你那位好友是什么修为,如果她被摄进去,恕老身直言,她根本没有存活的机会。” 袁河心潮略有起伏:“她是一头妖将,被摄走前携了一件异宝,她自己说能够保护她,但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我也不知道。” “那老身就试着找一找她,劳烦袁师把三生玉峰摆出来,数量越多越好,这座死界疆域极大,恐怕要数日才能有结果。”释心颜等他布置停当,开始驱使忘心桥。 她把桥梁的一端渗入血云漩涡,接触的一霎那,桥身红光大闪,似是触发了结界的反抗力,震颤不止。 等桥身稳固以后,释心颜就此沉寂下来,一动不动悬在入口处。 足足过了三日,她才有了动静,回拉一下桥身,架在了地面上,先以惊骇语气讲了一句话:“这死界竟然是蝣岁杏的遗体?它死的好惨呐,里边尽是千疮百孔的啃噬惨状,到底是哪一种虫族杀了它?” 袁河不是让她调查岁杏的死因:“你找到我那位好友了吗?” “老身无法断定。”释心颜说:“这座死界内共有三个生灵,老身看不到它们的样貌,只能感应它们在界内栖居……” “竟有三个之多?那你能进入死界吗?” “除非复原了忘心桥,老身才能畅通无阻在界内穿梭,如果现在老身进去,非但不能再出来,灵识也要被界力抹杀!袁师,这三个生灵混居一处,交缠不清,以老身推断,它们应该是在相互吞噬,即使当中有你的好友,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 袁河最担忧就是这种局面,霍残红修为太低,即使得了海珊玉璧的部分传承,也不可能了解结界内的情况,当初她应该是为了安慰袁河,所以才编了一千年的说辞:“我必须要救她,婆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释心颜调转桥身,望向了空间内的鬼群:“办法倒是有一个!这里的鬼类数量如此多,足够老身熬制出陆婆汤,到时撒到死界内,那三个生灵嗅到汤味必然会分开,它们受到界力影响,本该是沉寂状态,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让它们展开吞噬,只要把陆婆汤撒进去,界力会重新笼罩它们,让它们继续沉睡,这样一来,你那位好友就安全了。” 缘故?袁河心道,应该是都天血画阵唤醒了界内生灵,并触发了海珊合璧,除了无花圣祖以外,另外一个生灵究竟是谁呢。 是谁其实不重要,袁河只想保住霍残红。 “婆婆,陆婆汤该如何熬制,需要哪种法器,缺什么药材,你尽快开口,我来辅助你。” “鬼魂就是药材,忘心桥是鼎炉,但老身元气不足,需要袁师继续提供三生玉。” (第二卷完) 第177章 上御 一晃月余。 待霍残红的安危有了结果,袁河重返了抱尸泉。 “陆婆汤已经把他们三个分开,这种灵汤对他们的克制能持续多久?” “灵汤的作用很短暂,主要是迷惑他们的灵智,迫使他们终止厮杀,重新陷入界力的镇压当中,如果没有外力因素干涉,他们将永远受困,再不能出来!” 霍残红也可能无法脱困了,但袁河宁愿让她一直迷失,也好过死在界内。 “婆婆你知道海珊玉璧吗?”袁河希望这宝贝真有海珊娘娘遗留的法力,合璧后摆脱界力束缚,帮助霍残红冲出岁杏结界。 “海珊娘娘老身自然知道,她的伴生宝是深蓝霓裳,在洪荒时代鼎鼎大名,玉璧老身没有传承,不清楚是什么灵物。”释心颜忙了一个月,早就得知霍残红的根脚与身世:“海族三圣都有天地大功德,这玉璧既然挂上海珊娘娘的名号,就应该有神佑之威,霍姑娘终会化险为夷。” “功德?功德又有什么用呢。”自袁河获悉洪荒时的诸族大战,始终被一个问题给困扰,天地有那么多始祖圣者,怎么可能轻易陨落:“我曾听过一句话,三圣埋骨月潮山,倘若她们真有功德在身,谁能杀的了她们?” 释心颜语塞片刻:“这……老身的传承零零散散,只知道洪荒时爆发了九洲劫,导致诸圣舍身,至于这场大劫起于何故,老身也毫无头绪。” 她了解多少,袁河只想打听多少:“那到底谁是仇方,谁又是盟方,人族是导致我猿族始祖陨落的罪魁祸首吗?” 释心颜赶忙摇头:“人族不是,他们在大劫里好像是最倒霉的一方,死的圣人最多,东涯洲现存的道门都不是正统。” “正统又是谁?” “谁会使上御道术,谁就是正统,遇到这种人族修士,他们一定是我们妖冥两族的盟友!” “道术有可能被抢被偷?” “上御传承有七十二支,门徒选拔必须经过人教教主的亲自筛选,道术也是亲传,比月蛮道庭更严格,如果他们的道统被抢被偷,那就证明一件事,东涯洲的人教已经彻底覆灭,但这种可能性不大,他们擅长逆势隐遁、顺势崛起,绝不会把老底全部打光,总会留下一批幼苗,留着复兴。” 又是复兴,袁河最排斥的就是这种大愿,拿后裔当棋子,棋子都是可以舍弃的蝼蚁。 “我们走罢婆婆。”袁河不在抱尸泉停留,他要前往幽山鬼府查探温元姬的情况。 “袁师,岁杏是天地灵根,即使本体陨亡,只要它演化的死界不崩溃,就有枯木逢春的机会,你不想复活它吗?”释心颜回望传送阵一眼:“老身知道一种灵物,能让草花木植再复生机,它们孕化在海心当中,只要找着,岁杏就能重新开花结果。” “你说的是不是紫华露?深海危险那么大,以我现在的修为,根本涉足不了。” “袁师你也知道紫华露。”释心颜发现袁河所知的上古隐秘似乎不亚于她,便不再多嘴:“现在确实不是出海的好时机,至少也得有妖师道行,再把《四季金章》修个小成,才能躲避海灾的侵袭!袁河,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是往青河境寻找冬皑鸦吗?” “不!我准备先冲击金丹,婆婆赠送那部《点神术》给了我契机,我已经练就四枚转灵丹,修为有望再进一步。” “你修的《六转行丹书》老身没有听过,看罢心法内容,老身也觉得颇为玄妙,但六丹凝练容易,合一却比较困难,首先你要找到一口阴冥灵泉,行功期间不能缺少冥气摄入,否则转灵丹难以稳固,有碎裂的风险,其次你须做好肉身重创的准备,六丹是两两相合,每合一次就要经历一轮真气逆转,根骨经脉不够强大,肉身有可能崩溃,这法门人族修士练不成,必须袁师你这种根脚才行。” “照婆婆所说,这功法有可能是我猿族前辈独创出来。”袁河是从姚重光遗物里得到《六转行丹书》,但心法记载在一块妖皮上,当时袁河就有些怀疑,不是出自人界道门,姚重光并没有把六种真冥法术收集齐全,他结丹绝不是依靠这功法,他也根本学不会。 袁河掌握有变身法术,白玉踏云鳄、化缘参、包括雷元芝,全部具备自愈妖躯的天赋,所以袁河能够扛过六丹合一的难关,至于阴冥灵泉,他已经物色了地点,就在幽山鬼府。 出了抱尸泉,他与释心颜一路向西飞遁,先绕路去了陷魂渊。 断头鬼何又威与骷髅女古见柔早在月前已经得到袁河的私下叮嘱,让他们在这里等候。 听到袁河召唤,他们从渊底水域飞出来,看见袁河变身的修罗尸,赶紧跪倒在地:“拜见袁前辈!” “都起来罢,随我去一趟幽山鬼府。”袁河朝他们招招手:“这一个月来,温天师可曾露过面?” 古见柔本来话多,却是对袁河心有敬畏,不敢回应。 何又威并不拘束,说道:“萧兄与庞姐隔三差五就会来一趟,打听前辈你的消息,也讲过鬼府内的情况,自那天分别以后,温天师回府就潜入了冥池,再也没有出现过。” 袁河判断温元姬会死于寂灭蛊的反噬,如今过去一个月,生死应该已经有了结果。 进了幽山,袁河直奔鬼府外的瘴雾禁制,何又威与古见柔的启门令牌并没有被温元姬收回,他们顺利闯了进去。 鬼府内原本有二十多位妖将,但是经过叶清相兄妹一阵打杀,目前只剩下一半,鬼府兵力有了大减损,已经无法对袁河构成威胁。 “袁前辈来了!”萧念仁与庞敏见他们进入地下城,第一个迎上来,城中的妖将们也都先后离开洞府,围聚到附近,态度是不欢迎,却也不抗拒,仅仅是好奇袁河的来意。 上个月巫凰人的偷袭大战,他们亲眼目睹袁河的雷霆手段,但幽山鬼府的主人是温元姬。 待袁河说出那句:‘打开冥池的传送阵,我要见温天师!’时,他们几乎异口同声:“要开你自己去开,温天师闭关前下了严令,擅闯冥池者格杀勿论!” 他们都不敢触霉头,包括萧念仁与庞敏也有点犹豫,这是以下犯上,以贵宾之礼迎接袁河不要紧,冒犯温天师却有性命之忧。 唯独何又威与古见柔丝毫不惧,请示道:“前辈稍等,我们替你启阵!” 第178章 合丹 温元姬在高台处布置有禁制,以何又威与古见柔的本事,根本就打不开。 但袁河仍旧同意他们前去破禁。 这禁制一旦受到攻击,温元姬肯定会有感应,如果她没有死,势必会冲出冥池,假如她已经死了,那自然不会有反应,到时袁河再亲自出手。 城中群妖见何又威与古见柔飞去高台,赶紧远远避开,万一等会儿温天师发飙,免得牵连到他们。 谁知他们等了半个时辰,迟迟不见温天师的身影,俱都狐疑不已,按照温天师警觉的作风,稍微遇上一点危险,肯定是要出来查看情况的。 “袁前辈,这禁制太厉害,我们都奈何不得!”何又威粗声大喊,心想温天师曾被袁河制服,这么久都不出来,应该是害怕袁河。 “且退下罢!”袁河决定自己破禁。 已经过了这么久,温元姬都不露面,怕是已经应了袁河的猜测。 他有释心颜帮忙,很快打开通往冥池的入口,纵身跳了进去。 附近观望的群妖见此一幕,无不是瞠目结舌:“温天师是怎么回事,这头修罗尸不请自来,她竟然不管不问?” “你忘了那天与人贼打仗了吗,不是修罗尸出手,温天师早被人贼给杀了,即使他闯进去,温天师也不会责怪他,反而有可能以礼相待。” “那温天师会不会怪我们?” “她闭关前只留了一句话,不让我们擅闯冥池,却没有叮嘱我们拦截修罗尸,这不算我们的过失,她怪不到我们头上。” 一个月前温元姬得了叶清相肉身,着急驱逐寂灭蛊,匆匆忙忙返回鬼府闭关,原本她想整顿鬼府秩序,也只能延后再处理,因此群妖眼睁睁看着袁河潜入冥池,却都没有阻拦。 萧念仁与何又威四妖盘踞在高台处,静等袁河回归。 谁知他们一等就是几十年,期间再未见袁河出现。 冥池犹如深渊。 袁河从入口潜下来,仿佛坠入到深井内,他一路下行百十丈,井壁才消失。 此时四周充斥着殷红雾气,神念外散出去,空荡荡未遇阻隔,俨然就是一处无边无底的虚无空间。 “婆婆,你能感应到温元姬的方位吗?”袁河又把妖力聚在耳边,却是听不到丝毫响动,整座空间没有半点活物出没的迹象,这种位于地底的阴冥深渊,大多是死寂沉沉的环境。 “老身也感应不出来,这空间相当广阔,又深不可测,即使她仍旧活着,搜索她也不容易。”释心颜建议道: “下来时,老身发现井壁上布置有十余杆阵旗,这显然是封锁冥池入口的法阵,仍在运转当中,她身上肯定有主阵的法器,不妨摘下一杆,通过阵旗找到主阵的位置,假如她已经死了,那她肯定就在原处,不会躲避我们。” 袁河当即照办。 有了阵旗指引,他们开始在冥池中快速飞遁,最终在百十里外发现一座悬浮小山,那山顶已经被削平,搭建有一座楼阁。 “应该就是这里了。”袁河在山外仔细搜索一遍,迎前降落在楼外。 房门敞开着,一缕残魂飘荡在房内,此魂已经没有人状,仿佛被利刃切割过,在它身上形成几十道裂痕,但是脸庞仍有轮廓,正是温元姬。 “真如袁师推断的那样,这位妖师死在了寂灭蛊的自毁里。”释心颜目光下移,见地面还躺着一位长有双翅的人族,轻咦了一声:“此人竟然未死?” “他就是叶清相,我当初擒拿他的时候已经炼过他的灵识,不过是一个活死人,温元姬死的仓促,等同于突然毙命,来不及杀他。”袁河抬手一抓,把温元姬的残躯吸出房外,从她的储宝袋内取出主阵的阵盘:“婆婆先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封锁冥池的入口。” 既然温元姬已经陨亡,袁河就要占据这座冥池,作为冲击金丹的洞府。 他重新飞回到深井处,驱使阵旗合上高台,锁住了入口,又把玄晶蚕放出来,勒令其守在这里。 尔后他来到悬山楼阁与释心颜碰面,商议闭关的事情:“这座冥池非常适合我结丹,婆婆可能要陪我待上一段年月了。” “以袁师你的资质,二三十年应该就能冲击成功,这段时间眨眼即过。”释心颜笑道:“你安心闭关罢,老身会给你护法。” 袁河点点头,取出雪摩士遗留的参鼎,说道:“早前我对你提过,帮助你修炼《四季金章》,我的办法比较特殊,需要先行炼制一批灵翅,正好婆婆你有空闲时间,可以照看这座鼎炉。” 他又取出春羽鹊与夏翎燕的遗骸,当年在无花宫他得到两根完整的灵羽,真血早就被他摄取出来,剩下的残骸仍有用处,让参鼎祭炼一段年月,可以直接交给萧念仁四妖练功使用。 这是他的计划,但他现在并不打算通知萧念仁四妖,等他结丹大成,到时才会摊牌,目前只是做一些准备。 释心颜接了这任务,她并没有看出参鼎的特殊之处,只当这是猿族的秘术,也没有多问。 这让袁河心里颇为吃惊,雪摩士的根脚肯定是极为罕见的,释心颜得了远古传承,一时之间也瞧不出端倪。 等袁河把诸事安排妥当,走进温元姬的打坐洞府,取出《幽泉术》与《点神术》,入定研修起来。 袁河本身是水猿,无论领悟任何水属功法,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幽泉术》也一样,这是一种驾驭冥水的神通。 《点神术》可以操纵阴电,堪称六种冥术中威力最强,但袁河旨在凝练转灵丹,对这两套功法的神通未作纯熟演练,也没有想过炼制剑丸。 他体内已经集合四枚转灵丹,如今再修两术,凝丹耗时并不算长。 但是合丹却遇到极大阻力,正如释心颜的诫告,合丹的过程非常复杂,每合一次都要承受猿躯的重创。 他先尝试白冥火丹与广寒雪丹的融合,从他闭关时起,耗时足足七年才勉强成功。 第179章 转灵之悟 洞府里。 袁河肉身附燃一层冷焰,随着他运转合丹心法,冷焰忽隐,刹时渗入肌肤,顷刻间,乳白雪气又冲出体外。 这一焰一气即是白冥寒焰与广寒雪丹交汇的法相。 他已经枯坐七年,周而复始都在持续这种状态,行功开启一刻,便要有进无退,不能融丹成功,就会前功尽弃,到时丹碎法消,他只能重头来过。 在他闭关的前几个月,尚感觉不出什么异常,心无旁骛的入定,随着两枚转灵丹的丹力开始融合,真气不可抑止的逆流,不断冲击猿躯。 两丹似是在体内碰撞,余波携了极强的破坏力,经脉最先遭受创伤,震裂条条细纹,每逢此时,猿躯妖力都会自行扩散,愈合伤口。 每开裂一次,愈合一次,反复胶着。 两丹的丹力融合越多,猿躯的创伤就越广,先是经脉,然后蔓延到骨骼,直至冲破妖皮,袁河发现到肉身的各个部位都在经历转灵丹的攻击,融丹不结束,这种裂体的痛苦不会终止。 假如他没有修炼《万象镇劫身》,就必须借助丹药辅助,而且要泡在药缸内行功。 这是袁河首次尝试两丹融合,自然无比谨慎,也在全神贯注抵御转灵丹的反噬,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蓄积在猿躯内的妖力,正被转灵丹潜移默化的融合。 《六转行丹书》的真正奥妙不止是结丹,还能自由转换妖气与真气,只要结丹成功,袁河就能使用金丹期的法力淬炼猿躯。 世间的万千道统,不止真冥六术具备这样的威力,洪荒时代的强者们创造出诸多类似的奇术,但是统统都已经失传了,就连《六转行丹书》的著者也是在修炼之后才惊奇的发现这种隐藏的法门。 姚重光得到的功法有残缺,有关妖气转灵的内容并未记载,袁河自然也不会提前知道。 直至七年后把白冥寒丹与广寒雪丹融合成功,袁河才略有所感。 “奇怪,合丹一成,妖气怎么回流到经脉内了?竟还与真气相融,而且排斥不严重,那岂不是说,我以后可以使用妖气吐纳修行人族的功法?” 袁河总感觉不真实。 他又尝试引动真气,竟是一举渗入猿骨与猿皮当中,感受到这一幕异状,他是愈发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气也能淬炼妖躯吗?” 这对袁河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惊喜,但他目前仍不到高兴的时候,因为合丹仅仅是减弱了妖气与真气的排斥,却没有彻底消除。 “等我让六丹全部归一,能不能永久跨越这个修行天堑呢?” 袁河心里无比期待,他未作任何停滞,即开始小藏磁丹与鸿尘音丹的融合。 他已经有过一次合丹经验,再次行功愈发纯熟。 而且,合丹时的真气反噬程度,会随着融丹进度慢慢减轻。 他体内有六颗转灵丹,每融合一次,修为就要迎来一次大飞跃,帮助他逐渐压制紊乱的真气。 如此过了六年,第二次合丹结束时,他肉身的创伤较之最初闭关时,已经减弱了一半。 “照此炼下去,我的行功速度只会越来越快,倒是没有白费这十三年间的煎熬。” 袁河的信心越来越充足,这门玄功具备由难入易,由缓变快的特点,扛过起初的艰辛,就有苦尽甘来的结果。 这前十三年,他时常遭遇皮开肉绽的折磨,总会体验到度日如年的感觉,时间的流逝也在无限度的放缓。 但是接下来的十三年,仿佛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当真是岁月如梭。 这一日,沉寂多年的冥池忽然惊生异变。 先是一阵音啸从悬浮山的洞府内传出,接着法力骤散,掀起一阵无形灵波,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冲去,就似暴风吹刮了起来,沿途横扫了几十里,让这方圆内,原本静止不动的殷红雾气,呼呼的沸腾不止。 驻守山上的释心颜环望一看,顿时飞高,盘浮于洞府上方:“快要过去半甲子,袁师终于到了结丹一刻!人族法门没有天劫,即使失败,也无性命之忧,但如果成功,可就是力敌妖师的存在了!” 她俯望下去,见雾气已经开始倒卷,一层叠一层,海啸般朝悬浮山汇聚而来,螺旋转动,笼罩洞府。 这是最后的冲关阶段,附近的冥气被袁河尽数调来,导致山外的环境已是清澈如夜空。 经过二十余年的苦渡,六颗转灵丹彻底归一,袁河冲破关口的一刻,金丹期的法力如同洪水开闸,灌满他肉身,让他经历一次全新的脱变。 但他的惊喜并不是来自于结丹大成,而是内外功的完美融合,妖气与真气的殊途同归。 他万万想不到,《六转行丹书》的真正精髓不是‘丹’,而是‘转’,从今以后,他将再无法门排斥,金丹期的法力可以尽数用于妖道。 “我目前再淬炼猿躯,修为会有一日千里的精进,我所修炼的妖法也能释放出妖师境界的威力,唯一的遗憾是猿躯防御仍旧与妖将一样,灵耳天赋也无法觉醒,必须渡过脱壳雷劫才行。” 但袁河已经非常知足,他忍不住挥手施法,调动金丹期的法力驱使《惊雷臂》,一拳轻轻击出。 轰隆!一声,整座洞府应时崩碎,露出他盘坐的身影。 “袁师神通大增,可喜可贺啊!”释心颜本来漂浮在洞府上空,被雷力震的晃了三晃,笑呵呵落在他面前:“你这雷臂之力有点熟悉,但老身却记不起是谁曾经使用过。” “是外族,还是我猿族的功法?”袁河荡荡衣衫,起身说话。 “自然是你猿族!”释心颜道:“当年的东朝猿庭有五支祖猿,星猿最智,飞猿最美,雷猿最强,魔猿最凶,海猿最广!你的雷臂应该是雷猿一脉的传承,但具体是那一支,老身缺失了记忆!” 袁河忙问:“祖猿竟然没有我耳猿族?” 释心颜怔了怔:“耳猿不是诞生在东朝猿庭,袁师,等老身寻回所有忘心残桥,一定能替你解开诸猿往事,但现在仍旧不行。” 袁河不再追问,翻手托出记载《六转行丹书》的妖甲,说道:“婆婆,我这次结丹另有一场机缘,真冥六术凝结的金丹法力,竟然可以帮助我修炼妖道,我此刻的妖气与真气已然融汇为一,但我着实不理解,还请婆婆替我解惑。” 第180章 彼岸屋 “这并不算罕见。”释心颜介绍说:“袁师须知,冥族都是人躯,他们虽有妖名,却是炼的真气法门,以真气淬炼肉身,但你是猿猴根脚,肉身与冥属真气排斥,只能让你走人族法门,却是无法炼体,不过《六转行丹书》替你解决了这个天堑。” 她指指妖甲,又皱眉道:“创出此法的修士很厉害,使用真冥六术融合了妖气,可是这样一来,你会沾染冥族气息,导致根脚逆转,让你的耳猿血脉不再纯粹,等你将来渡劫时,想恢复真猿之躯会变的艰难万分。” 袁河倒是不担心,他能吞噬外族真血,早就不是纯猿了。 不过话说回来,耳猿族拥有吞噬的天赋,他已经炼化过煞云修罗的真血,体内已经诞生了冥族之气,即使如此,他渡斩骨风劫时,也没有影响他觉醒耳猿神通。 “只要能扛过天劫就可以,至于劫后的真猿天赋,我并不怎么看重。”袁河确实不在乎真猿祖躯,《万象镇劫身》能保证他不死于天劫之下,这对他已经足够。 如今结丹已经大成,他的本命法宝也要开始物色。 过去的一百多年,他收缴多位高境界修士的遗物,毕生珍藏尽归他所有,法宝就有十多件。 早在青黎长河期间,他就得了金丹修士庞赤信的一柄金隐剑,后来在小藏冰河抢夺落星钟,他又得了云克邪姐弟的鸿尘如意峰,还有紫府修士卫冲与鲁乔的飞剑,但是这些都是本命之宝,被温养了几百年,即使袁河想用,也必须先行炼化,品质全要大打折扣,远不如他自己炼制。 他惯常驱使剑丸,想炼一口大威力的宝剑,甚至愿意付出心血提升广寒剑丸的威力,但他涉猎的法门并不多,还是要向释心颜求教。 “你既然是以真冥六术凝结了金丹,法宝肯定要用冥属材料,否则发挥不了最强的威力。”释心颜说:“当初你在陷魂渊狙击邪影巫凰,曾经祭出过几柄冥属法器,不妨拿出来让老身观一看。” 袁河旋即把广寒剑丸、鸿尘葫芦、小藏磁镜、白冥焰柱全部取了出来,连同那部《鬼爪门》也一并交给释心颜:“以前我和婆婆你提过,这三柄法器联合驱使,能释放一式大神通,是我根据岁杏结界的传送阵模仿出来,如果法宝也能这般趋势,那就再好不过。” 修真界的宝物和修士的修为一样,都存在严格的等阶判定,哪一境界的修为,只能驾驭哪一种品阶的宝物。 练气期与玄胎期修士都只能使用法器,法器普遍是使用五行灵矿炼制出来,分了下中上三品。 也有个别法器,被高境界修士祭炼过,像是无花宫那批蛮修联合驱使的千箭塔,多位玄胎期修士利用自身蛮血为手段,能发挥出法宝的威力。 但这仅仅是以血御器,千箭塔仍旧是法器,挡不住法宝一击。 修真界惯用的法宝往往是使用五行之精所炼制,鉴于提炼灵精耗时极长,炼化也极其损耗法力,这就导致法宝的稀缺。 有时候,修士为一件法宝能耗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打造。 当然世间的道统千千万万,存在诸多灵奇法门,法宝未必就是直接炼制,剑修的剑丸往往是温养出来,通过法器慢慢提升,还有专研符道的修士,他们的法宝就是一张符箓,有质而无形,所以法宝未必是单指器物。 袁河具体要打造什么法宝,他暂时没有主意,准备先把鸿尘如意峰炼化,这是他身上唯一符合金丹修为的宝物。 “袁师你是不是偏爱剑丸?”释心颜看罢他的几柄法器,问了这样一句话。 “也没什么偏爱,自我在大河的金乌水国栖居,最先得了广寒剑丸,还是婆婆你帮助抢到手。”当年袁河与释心颜联手狙杀了夏侯昌,这枚剑丸正是此修遗物:“后来我多次趋势,用起剑丸非常顺手,就又炼制了一口葫中剑丸,完全是我自己琢磨,品质我并不满意。” “如果你不是非炼剑丸,老身倒是记得一件有名的冥界真宝!”释心颜先问他:“你身上珍藏的真冥材料有多少?” 袁河翻了翻猿击袋,说道:“我有小藏树的灵根,数量最多,单独炼制成法宝绰绰有余,其次是鸿尘土,我有一座法宝级别的鸿尘山峰,白冥焰石也有一批,广寒雪只这一枚剑丸,幽泉水与阴神电缺少材料。” “缺少也无法,你可以使用法术祭炼!”释心颜开始讲述真宝的来历,并提到了破香太子:“太子殿下生前曾给地府立了一场功,六位大帝各出一件赐品,这些赐品含有他们的本命冥力,正好集合了真冥六术,殿下得了以后,把赐品炼化合一,打造成一座冥屋,后来在洪荒大战时大放异彩,我们都称呼此宝叫做‘彼岸屋’。 这座屋子有‘六相六神通’,你可以把它仿制出来,以鸿尘土为基座,以白冥焰石为砖,以小藏木为梁,以广寒雪为瓦,以幽泉水为泥,再以阴神电粉刷,搭建成功后,能够变幻六相,每一相施展一道神通。” “屋子?”袁河听上去就感觉炼制繁杂:“耗时多久才能搭建成功?” 释心颜说:“关键是鸿尘土、白冥焰石、小藏木的炼化,这是三种冥材,你需把它们全部炼为冥精,即使由老身帮你,也要十余年才有小成。” 袁河一听,想到了他的落星钟,他如今的金丹期法力也能驱使这口神钟,再次施展‘星火燎原’,威力会更上一层楼,炼化冥材的时间能大大缩短,而且此钟的第三道掌卦应该也可以解开。 落星钟的神通似乎偏重于炼器,等他解开了第三道掌卦的秘密,到时再决定是不是炼制‘彼岸屋’。 “婆婆可有彼岸屋的器图,等我看完之后再决定是不是仿制这件法宝。” “这需要老身给你拓印出来,你稍等几日就有结果。” “我闭关之前,曾让婆婆看护参鼎,那两根灵翅如何了?” 释心颜一听,驱使僵尸傀儡,把参鼎交还给他,笑道:“这宝鼎非同寻常,老身研究这么多年,却是搞不清它的妖力运转是怎么回事,灵翅是否炼制成功,还需要袁师你自己查看。” 第181章 袁天师 袁河打开鼎盖,见鼎内漂浮两对散着寒气的飞禽翅膀。 其中一对通体泛青,羽毛呈丝状,另一对是土黄色,羽如骨片,化缘妖力弥漫其间,全都符合袁河的祭炼要求。 “除了这两对翅膀,还需要两位尸妖辅助,等他们有了飞僵根脚,婆婆就可以修行《四季金章》了。” 袁河会以《一气化缘经》逆转根脚,这部经书分为上下两部,下部心法是身外化缘,先借助参鼎重造法体,再炼入修士肉身,当年雪摩士给童百手炼制灵臂,就是通过这种办法。 眼下已经有了春鹊夏燕的灵翅,袁河只需找来尸妖,施以化缘妖力炼化,就能帮助释心颜练功。 早在闭关之前,袁河已经物色了萧念仁四头妖怪,如今过去半甲子,也不知四妖近况如何,如果他们陨亡了,那么袁河会直接抓捕尸奴。 这期间冥池始终没有被攻击,但这并不是说幽山鬼府没有易主,当年袁河以阵旗封锁冥池入口,曾把入微妖气送入法阵内,地下城的高台早就缩小,即使妖师也感应不到,积雷大泽常年都有混战,遭遇入侵司空见惯,四妖未必都还活着。 “婆婆,等我把珍藏的几柄法宝祭炼一番,咱们就去寻找尸妖。” “老身并不着急,万事谨慎为先,其实可以再闭关一二十年,等把彼岸屋造出来,再离开冥池也不迟。” “这屋子炼制不易,耗时也长,不能让婆婆继续枯等,咱们把尸妖召进来,一边炼器一边练功,两不耽误。” “那就遵照袁师的吩咐,老身先替你拓写彼岸屋的法门。” 说到这里,他们各行其事。 半个月后释心颜把‘彼岸屋’的炼制办法整理成册,不止绘制了炼器灵图,还包括驱宝的心法,尽数交予袁河。 到此时,他们终止闭关,结伴离开悬浮山。 玄晶虫仍旧镇守在冥池入口,先被袁河收回,又施展入微功,这才摇动阵旗,开启了高台通道。 “袁师,你这套《解真入微功》极是玄妙,老身也觉得熟悉,其实不止是熟悉,好像还特别重要,当年进入岁杏结界的传送阵,老身就在苦苦思索这套功法的来历,却是记不起什么眉目。” “等婆婆你练成《四季金章》,肯定就能想起来。” “但愿罢,你目前掌握的猿族神通都有洪荒传承在里边,这很不简单,这些年老身也在参悟忘心残桥的玄机,最近频频有种预感,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能有什么大事呢?正如婆婆你所说,咱们将来谨慎为先,又有入微功藏匿行迹,即使真的发生大变故,也不会牵连到咱们。” 释心颜听罢默不作声。 他们已经冲出高台,置身于地下城内。 谁知战火正在城内燃烧。 杀伐之声不绝于耳。 袁河与释心颜从入口出来一看,环境已经大变了样。 洞府倒塌,尸横遍地。 两帮修士正在捉对斗法,沿着地城废墟你追我赶,占据上风的一方基本都是人族,人数有十多位,他们服饰不一,法术各异,应该都是野修出身。 另一方全是鬼尸,数量比人族多了一倍,偏偏是狼狈躲避的局面。 袁河环视了一遍战场,目光盯住不远处的半空,那个位置的灵力波动非常激烈,盘浮两道身影,正短兵相接,想必是两伙修士的首领。 让袁河奇怪的是,这两个首领所施的神通竟然类似,左边那个白眉老者头顶一杆青幡,幡中凝结青蛟虚像,这蛟像体格庞大,像是抽取某种蛟魂炼制出来,哞哞叫唤着,朝前扑冲。 右边是一头鬼族妖师,他根脚是火烧鬼,这是死于火灾的凡魂修炼得道,能驾驭灵火,他身侧立着一杆火幡,幡中封印的妖魂是火鸡,也就三四尺大小,神通却是相当不凡,面对蛟魂的巨力压迫,非但不退缩,反而欺上蛟身,猛吐火焰。 算是斗的旗鼓相当。 幽山常年都是鬼尸领地,人族突然降临,多半是入侵洗劫。 释心颜自顾说道:“看来幽山鬼府又换了新主人,那头火烧鬼已经修至妖师,就是不知他如何招惹了这群人族野修。” 袁河已经有了大致判断:“恐怕是为了探险无花宫,一晃又是六十载,无花宫要再度开启,积雷泽修士寻找桃核的途径多是抢夺。” 上次离开无花宫后,袁河在抱尸泉待了二十多年,在冥池闭关半甲子,岁月过的飞快,对于修真界的人族来说,一代新人已经换了旧人,自然不会错过探险无花宫的机缘。 “袁师快看,当年跟随你布阵的四头尸妖仍在这里栖居。”释心颜对无花宫不熟悉,并没有追问袁河,她一直在城内张望,很快发现萧念仁四妖的踪迹,战场上的修士普遍是单打独斗,只他们四个抱团一处,却也因此遭到人族修士的重点关照,把他们堵在城墙边缘,正在苦苦支撑。 “劳烦婆婆去支援他们一下。”袁河把玄晶蚕借于她驱使,独自站着未动,仰望半空的白眉老者:“我来对付这位金丹期修士。” 释心颜领命去办。 此刻的萧念仁四妖混不知他们苦等的袁前辈已经现身,正在商量逃跑的事情。 “咱们已经守了三十年,对袁前辈仁至义尽,还是早早脱身罢?”这是庞敏在提议:“再不跑,非死在这儿不可。” “人贼是为了抢夺蜉寿桃核,即使跑了,他们也会追,不如在这里鏖战,如果霍天师打赢人贼的金丹老怪,咱们就能反败为胜了。”萧念仁时刻关注火烧鬼与白眉老者的战况,他把活命希望都寄托在妖师身上。 “关键是我们没有桃核啊。”庞敏气愤的说:“这帮人贼真是眼瞎,打劫我们能有什么油水。” “人贼是四处出击,漫地撒网,抢遍红河境的妖族巢穴,总归能搜出几枚桃核来。”何又威哼道:“而且人贼与霍天师有旧怨,顺便过来报仇,这个霍天师也不知从哪里流窜过来,才到两三年,不止把我们积攒的财宝勒索一空,还带来这么大的灾祸,真是可恨!” 古见柔望望高台的位置,给三妖说:“袁前辈已经在冥池藏了几十年,他到底在做什么,竟然一次也不露面!哎,如果他出来就好了,三拳两脚就能把人贼给收拾!” 三妖各自寻思,温天师也在冥池待着呢,这么久不出现,恐怕双方在冥池起了冲突,最大可能就是同归于尽了。 他们正焦虑时,忽见附近围攻的一位人族修士无声无息瘫倒地上,脑袋滚滚而落,不明不白死于非命。 庞敏眼尖,赶忙抬手一指:“看呀,那是袁前辈的法丝神通,袁前辈从冥池出来了!” 当年袁河驱使玄晶蚕镇压过叶清相,庞敏记忆犹新。 围攻他们的修士也是四位,死掉一人后,余下三人跳脚开溜,远远脱离这一方战区。 释心颜见人贼都被吓跑,并不追击,随之显露真身:“几位道友,跟着老身来,等会儿袁师要见你们!” 四妖听罢大喜过望,箭步聚到释心颜身边,抢着问:“袁师是袁前辈吗?”他们听释心颜称呼袁河为师,想必是弟子无疑,不自觉平辈论交:“这位尸道友,袁前辈在冥池住了这么多年,为何迟迟不与我们见面?” 释心颜也不在意,回答说:“袁师在闭关苦修,没空见你们,现在他已经有了妖师修为,幽山鬼府遭了入侵,他不会袖手旁观。” “袁前辈问得天师大道了?”四妖顿时惊呼,他们都修妖道,深知进阶妖师有多难,也清楚妖师的神通有多强大,当年袁河仍是妖将时,就能威慑温元姬,如今加冕妖师,怕是要名震红河境。 他们心里无不涌出幸运之感,三十年前已经与袁河结下交情,此番袁河离开冥池,肯定是要接手幽山鬼府,他们毫无疑问要被重用,也再不用担惊受怕了。 念及此处,不由环望搜索:“袁前辈在什么地方?” 袁河正悬浮在空中。 扬手抛出鸿尘如意峰,定在白眉老者的头顶,此人与火烧鬼本在对持,双方法力在伯仲之间,只要如意峰悬出来,胜败就会见出分晓。 他身影一闪,挪移而走,开始清理战场内的玄胎修士,他不会放跑一条漏网之鱼。 他以金丹期的法力实施偷袭,玄胎小辈在他手上走不了一个回合,这就是一场碾压式的屠杀。 这些修士常年在积雷大泽流窜,遇险就会急遁,但面对入微的袁河,他们没有逃脱的半点机会,一个接一个猝死当场。 本在疲于奔命的鬼府将卒们,俱都呆愣不已,人贼莫名其妙的陨亡,到底是出于什么缘故? 直到袁河现身出来,头顶温元姬的本命血刀,浮在高台上空,虚空朝下一摁,消失三十年的高台就此恢复原状。 此时白眉老者与火烧鬼的斗法才刚刚落幕,受到如意峰的音波突袭,白眉老者心慌神乱,本命幡宝不受控制,被火烧鬼驱使火鸡欺上肉身,绕着他缠起火环,一举焚杀。 白眉老者死后,火烧鬼迫不及待把幡宝抢夺在手,一幡青蛟,一幡火鸡,如同他的左右护法,拱卫他身侧,这才朝袁河望去,脸上没有半点感激,反而透着一股阴狠:“你是谁?偷偷摸摸潜入我的洞府,究竟意欲何为?” 不等袁河回话,地下城内残存的二十多头鬼尸,一股脑蜂拥到高台下面,大声囔囔:“修罗尸前辈才是幽山之主!你不过是鸠占鹊巢的外来户!” 这帮鬼尸都是当年温元姬的老属下,全都见过袁河,而且在三十年前亲眼目睹袁河潜入冥池。 这么多年过去,温元姬的本命法宝化血刀变成了袁河之物,又被驾驭自如,他们想当然认为袁河杀了温元姬,并在冥池内修成了大天师。 但袁河从未欺压过他们,又有萧念仁四妖带头鼓动,所以他们第一时间投靠袁河,“诸位道友,袁前辈已经加冕妖师,以后就是咱们的府主袁天师,快快拜见!” 群妖呼啦一声跪倒一片:“霍乾老鬼欺压良善,恶贯满盈,劫掠我等辛苦积攒的家当,求袁天师主持正义,清除这个妖族的害群之马!” 袁河不去搭理他们,自半空一坠而落,端坐在高台的王座上。 火烧鬼见这一幕,立刻收起轻视之心,朝他喊道:“大泽有大泽的规矩,无论在哪处地盘,谁的神通大,谁才是主家!这些喽啰认得你,但我霍乾不认得,你想霸占这座鬼府,须得打赢了我!” 袁河直说:“那你等什么,出手罢。” “道友你胸有成竹啊!”霍乾嘿嘿发笑:“咱们都是妖族,不必像人贼一样争个死活,点到为止!” 他敢留下来作战,不止是对几百年的妖师道行有信心,两柄幡宝才是他最大依仗。 “祭!” 他首先摇动火鸡幡,灵鸡之影瞬时凝聚,打着鸡鸣冲出幡外,拉着火焰长尾凌空奔袭,眨眼就到了高台上。 袁河竟是端坐不起,只以单臂应击,臂上雷光忽闪,一拳砸在鸡头上,轰!地溃散开来。 “破的好!”霍乾言不由衷,他的幡宝是在一处遗址内寻到的古修法宝,原本该有十二杆,每一杆都有莫大法力,当初他与白眉老者一块探险,共同发现,他跑到幽山避难,正是为了防止白眉老者抢夺。 却是想不到,一杆之力竟被袁河挥手破去。 他猛喝一声,双臂齐挥,两幡交叉舞动,青蛟与火鸡同时冲出,齐头并进扑向袁河,行至半途交汇为一,这一式神通叫‘龙凤呈祥’,他不信袁河还能抵御。 释心颜看见蛟鸡之像,想起一种神通来,当即传音给袁河:“袁师小心,这招式应该是蕴含了生肖之力,施展冥术没有用,克制不住。” 生肖与四季禽一样,全是天地珍奇妖族,共有十二头生肖,袁河以前听闻过,却是头一次领教。 第182章 差事 青蛟盘游,火鸡展翅。 这两物单独冲到幡外,掀动的攻势并不算强,不过一旦相合,刹那间便有凌烈妖风吹刮,也再看不出原始面目。 蛟鸡变幻为一团卷雾,雾外结出条条旋臂,呼呼横扫,飞至高台之时,搅起地面的洞府残壁,形成流箭四处劲射。 这法术起的突然,导致高台附近的鬼尸喽啰遭了无妄之灾,流箭打在身上,疼的他们尖声惨叫,慌慌张张就要后撤。 旋臂余波就有如此威力,那团蛟鸡旋风的神通肯定更厉害,绝不能让其笼罩肉身,否则非死也要重伤。 袁河本想驱使法宝破解,忽感这股风势透着一股吸力,想必是要先定住他的肉身,不让他轻易躲避,与他的吸星斗云略有一丝相像。 他结丹以后,尚未施展过这一道本命神通,心里起了较量念头,体内法力即刻运转,真灵印快速在眉心变幻,眨眼间,祥云已经结在头顶。 此时御法,威能与妖将时期非是同日而语,这云朵越聚越广,霎时扩涨了七八丈,云中散射彩光,宛如天边彩虹,耀眼夺目。 澎湃的吸力随之扩散,掀动一股无形灵波,朝着蛟鸡旋风猛冲过去,此风原本从地面摄起层层的碎石碎木,只听呼啦一声,尽数坠地。 那群走避的鬼尸喽啰,方才后遁了十来步,即被吸星之力锁住,肉身再也不受自己掌控,就仿佛有绳索缠在身上,把他们隔空一拽,砰砰着撞向高台之脚,定在台面,再不能移动半分。 “这是什么神通!” “莫非是定身术!” 喽啰们全都惊呆了,早前他们投靠袁河,只是不利局势下的心口不一,但此刻再度望向王座的袁河,都已经涌生敬畏心,仅仅袁河头顶那一朵祥云,就能掌控他们的生死。 妖师的统御力在这一刻才真正展现出来。 包括萧念仁四妖也被锁在高台下,唯独释心颜靠着忘心桥保护,仍旧处在原地,她对吸星斗云似曾相识,自顾说道:“袁师的神通总是让老身大开眼界,此云一出,破掉蛟鸡的生肖之力,该是易如反掌了。” 只见袁河抬起手掌,虚空前推,头顶祥云挪移而走,在蛟鸡旋风上轻轻一撞,便已支离破碎,溃为灵星消失无踪。 一招一击,胜负已经见出分晓,但祥云的威力却未减弱,反扑霍乾过去。 那霍乾顿时怪叫一声,身躯忽然一阵扭曲,化作一条火线向后瞬遁,这一遁就是百丈远,他火烧鬼的根脚也有特异之处,渡妖师劫时让他掌握了这道火遁术。 “道友你厉害,我霍乾认输了,咱们后会无期!”他已经无心恋战,两杆幡宝加起来,仍旧被袁河挥手破掉,继续斗下去危险太大,还是走为上策。 但他正欲冲出地下城,却见一道黑芒直射他脚下,绕空一转,荡起一股黑色水波,他身躯瞬时失控,从半空急坠下来,栽倒地面再也动弹不得。 “无艮重水!”他脸色急变,这种真水携有重力,偏偏他又是火鬼根脚,天生就克他,一旦被水力镇住,那他就是网中鱼儿,再难挣脱了。 “道友饶命啊!”他回望身后,见吸星斗云劈头罩来,惊惧着大喊:“我愿做你麾下喽啰,替你出生入死……”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祥云裹身一刻,散出道道霞光,他鬼躯如同豆腐一样被切开,又锁着他的残躯飞向高台。 一头妖师就这样被袁河轻而易举的诛灭。 整座地下城陷入短暂寂静,在场的鬼尸喽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直到袁河出言发话:“婆婆,你且上来。” 他把两杆幡宝取出,请教道:“把十二生肖的妖魂融合起来,也有大神通吗?” 释心颜先把两宝甄别一番,才说:“这两头妖魂都不是生肖真兽,仅仅是混了一丝血脉而已,即使把十二杆幡宝聚齐,威力也不会大,袁河不必专门去寻找,倘若将来遇到正统的生肖功传承,再修炼也不迟。” “正统归在哪一座门派?” “老身也是只闻其名,生肖宗与四季宗都曾是古时流派,现今的传承有未中断,老身就不得而知了。” 袁河听罢不再深究,随之收了两幡,作为备用的法宝就可以。 他目光又转去台下,喽啰们骤一对视,又赶紧垂首,齐喊:“属下参见袁天师,今后旦有差遣,不敢不从!” “我可没空差遣你们。”袁河不养喽啰,他的属下必须精挑细选,除了萧念仁四妖,这帮鬼尸都不入他眼:“今后幽山鬼府是我的私有领地,我不喜被打扰,尔等全部搬离地下城,对外不准提我的名号,更不准透露我的消息,否则杀无赦。” 幽山鬼府每更换一位新主人,都会宣布新治权,喽啰们此刻只有战兢心情,袁河如何吩咐,他们如何去办,谁也不敢提出异议。 “何又威、古见柔、萧念仁、庞敏留下,余者可以离开了。”袁河言简意赅。 虽然被驱逐,但喽啰们并不沮丧,因为袁河没有向他们索贡,前两年霍乾来时,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把身家统统献出来。 那头修为较高的吊死鬼判断袁河是苦修士,壮着胆子请示:“敢问袁天师,鬼府外的洞窟,小的们能否居住?” “你们想住就住,与我无关。” “那洞窟内的天材地宝可以使用吗?” “我说了与我无关,你不要再啰嗦。” “小的们就这走。”吊死鬼还想问一问,袁河会不会开坛讲道,接不接受朝贡,但袁河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不敢继续多嘴。 走前望了何又威四妖一眼,羡慕的不行,他心想袁天师性情寡淡,但四妖都是有情有义的同道,如果将来遇上灾祸,可以来求四妖,效果是一样的。 喽啰们和他抱有相似的念头。 等他们离开以后,袁河才对四妖说:“你们听好了,我这里有两件差事,第一件是传功,此功一旦修成,你们会有进阶妖师的机缘,但修了此功,必须常年侍奉在释婆婆身边,另一件是出外办差,打听有关冬皑鸦的线索,这件事有一定风险,我会赐予你们防身宝物,如果打听出来,我照样会传功,而且有额外赏赐,具体办哪一件,你们自行考虑。” 四妖想也不想,赶紧说:“能被袁天师另眼相看,我们已经知足,请袁天师下令吩咐罢!” 第183章 考验 袁河不作吩咐:“你们自己来选。” 如果非让自己拿主意,四妖都想接受袁河的传功,不止能修得大神通妖法,还能安安逸逸居住在鬼府里,谁又愿意出外冒险呢。 但袁河讲的很明白,他们四个必须要分成两路,两妖留守,两妖出外。 庞敏先问道:“袁天师,假如出外办差,是否要离开红河境?” 这个肯定要打听清楚,他们常年栖居在红河境,危险并不算大,毕竟了解这一方环境,哪里有危险,他们都烂熟于心,倘若是越境到外域,那就不能莽撞决定了。 袁河知道他们的心思,直接说:“重点寻找的区域是地下河流,整个积雷西泽都要找一遍。” 离开之前,袁河会施展入微功,帮助他们藏匿行迹,所以这趟寻宝旅程,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袁河并不先提出来,等四妖做完决定,他才会通知。 最终选择外出的两头妖怪,将来都会有丰厚回报,而且会被袁河看重栽培。 可惜四妖并不知其中内情,一听要找遍积雷西泽,不由露出苦相,只把这件差事当作了九死一生。 气氛很快变的凝重起来。 萧念仁与庞敏常年结伴,他们心知无法同进同退,必须离开一个,但是牵涉到自身性命,俱都犹豫起来,说不出谦让的言语。 何又威与古见柔也是常年结伴,但当年何又威舍命救了古见柔,这头骷髅女知恩图报,不愿意让何又威冒险,第一个表态:“袁天师,我愿意出外办差,但我并不认得冬皑鸦,积雷泽这么大,无从找起呀。”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会把冬皑鸦的根脚情况,以及可能藏匿的地方告诉你。”袁河这么做也是不想浪费时间,炼化春鹊夏燕的灵翅需要数年之久,这期间他会一直滞留在冥池。 倘若把两妖派遣出去,即使成效不大,至少能把西泽地下河的地理探索出来,袁河会叮嘱他们绘制灵图,到时亲自寻找的时候,就会方便许多。 何又威听古见柔要外出,连忙劝说:“你这一去,怕是再也不能回来,可要考虑清楚!” “我考虑的很清楚。”古见柔很干脆:“何大哥你安心留在袁天师身边学神通,不用担心小妹,积雷泽虽然大,但袁天师是让小妹潜入地河里,碰不见外族的,肯定能有惊无险的返回来。” 而且不是她单独外出,总归会有一个伙伴陪着她。 何又威听罢开始纠结,他明白古见柔做出这个选择,应该是在报恩,抢先接下差事,把传功机会送给他,他本想推辞,却是欲言又止,最终以叹息作了回应。 “你们两个考虑好了吗?”袁河望向萧念仁与庞敏:“谁留下,谁出去?” 庞敏垂头不语。 萧念仁做不出与她相争的事情,洒然一笑,抱拳说:“属下去办差,让敏妹追随袁天师!但属下有一个疑惑,想请袁天师解答。” “你说。” “寻找冬白皑鸦有无期限?万一找遍积雷泽仍旧没有一丝线索,你会不会惩罚我们?” 袁河也露出笑容:“期限是十年,无论是否找到线索,你们都可以返回幽山!此行探险主要是在地下河流,途经之处必须绘画地图,只要你们用心办差,不止不会处罚,还会有赏赐,但假如你们偷懒,躲在一处偏僻地带混日子,那你们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萧念仁忙道:“这点袁天师可以放心,属下既然接了差,拼死也会完成!” “我也是!”古见柔小声保证。 “那好!”袁河起身飞下高台,抬手一拍,送出两团入微妖气。 两妖骤然缩小肉身,仰望一看,附近全是擎天巨妖,都被吓的不轻,大喊道:“袁天师,这是怎么回事?” 袁河伸出手掌,让他们跳上来,举在面前说:“这是一种入微神通,有此法保护,即使妖王也感应不到你们的踪迹,能帮助你们在积雷泽内平安探险!但你们要记住,有一些虫妖可以侦破你们的声音与气味,如果途中碰见这种根脚的妖族,必须远远避开,除此之外,便不存在什么危险了。” “连妖王都感应不到?”萧念仁与古见柔一听,立刻转惊为喜,这神通简直是保命符啊。 袁河又悬出两柄法器,入微后交予两妖:“冬皑鸦天赋寒气,惯于出没在地下冰层里,为了方便你们寻找,我有两宝赐予你们,这柄灵耳葫可以捕捉水中的声音,古见柔你来驱使,这柄火阳珠可以驱逐冰河寒气,萧念仁你来使用!入微神通不解除,无论你们走多远,踪迹都能被我感应,你们好自为之!” 这最后一句话是警告,不要携宝私逃。 两妖当即跪倒在掌心:“拜谢袁天师施法赐宝,我们一刻也不会懈怠,一定把积雷西泽的地下河全部探险一遍!” 至于冬皑鸦的线索能不能找到,全要看运气,袁河也没有下死命令,所以他们没有信口开河。 “去罢!”袁河扬手一抛,助他们落地。 庞敏与何又威见此一幕,早就傻了眼,两妖万万想不到,袁天师竟然有化身入微的大神通,如果早知如此,他们也会抢着办差。 出外的风险并不大,但收获却极高。 他们此刻完全可以预见到,等十年后萧念仁与古见柔回来,肯定会被袁天师重赏与重用。 “哎,袁天师事先不说入微神通,恐怕是在考验我们!”庞敏比何又威更显后悔,她是一头有野心的女妖,渴望出妖头地,在妖界混出威名,可惜因为她的一时胆小,错过了这一场机缘。 等萧念仁与古见柔离开以后,袁河吩咐释心颜:“婆婆,打开高台传送阵,先把他们两个带去冥池!” 袁河环望地下城,他准备把幽山鬼府全部缩小,藏匿这座山峰的踪迹,然后再闭关。 当年雪摩士为童百手炼化百条手臂,共耗时三百年岁月。 今次袁河仅仅炼化两对灵翅,估计五六年时间就能功成,他给萧念仁与古见柔十年期限,也是按此推算。 他同时要炼制彼岸屋,有落星钟这口洪荒真宝辅助炼器,数年应该有小成。 但他不能暴露落星钟的踪迹,因此驱逐了地下城的所有鬼尸,等炼翅成功,就让释心颜三妖在冥池内修炼《四季金章》,他则单独在城内炼制本命法宝。 今后的十年岁月,就是这般安排。 第184章 众星祭月 自从袁河再度闭关,幽山鬼府彻底隐踪。 就仿佛凭空消失在天地间,纵然府外有八百鬼窟毗邻而居,窟中喽啰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日子一天天过去,幽山秩序逐渐陷入混乱。 南来北往的亡命之徒时有光顾,战祸频发不止,导致喽啰们死的死,逃的逃,换了一茬又一茬,很快就遗忘了袁河。 大泽妖族的宿命就是颠沛流离,常年游走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生存是第一要务,他们本就善于遗忘。 不过也有例外存在。 这一天,广陵族修士胡悲雪踏足幽山,她一脸憔悴,尽是风尘仆仆的姿容,盘飞在鬼府外的泥潭上空,搜索良久仍旧空无所获。 她便转去了临近鬼窟,打听半日,终于找到一头认得萧念仁的鬼将。 她忙问:“幽山鬼府是何时消失的?” “差不多有十二年了。”这鬼将是当年被袁河驱逐的喽啰之一,他见胡悲雪是冥族根脚,原原本本的交待:“十二年前你族一位妖师占了鬼府,不允许我等将卒在府中居住,自那以后,鬼府就不知所踪,也再没有见妖师大人出现过。” “那位妖师是出自修罗族吗?” “不错,我们都称呼他为修罗尸前辈,与你一样也是冥族。” 冥界六族同气连枝,在普通鬼尸修士眼里,他们都是一个族群。 胡悲雪是受了好友萧念仁所托,前来报信,要找的前辈正是修罗尸袁河,但鬼府已经消失于幽山,她不远万里赶到这里,难道是白忙一场吗。 她不由更显焦急:“这位道友,鬼府到底是如何失踪的,当年是被外族攻打,导致鬼府破碎,还是另有缘故?” 那鬼将道:“修罗尸前辈神通广大,人贼的金丹期老怪都不是他对手,怎么可能挨打?他应该是施展了什么隐形妖术,但是这些年,我等多次潜入泥潭探查,并未发现禁制痕迹,便猜测他是拔山而走,早在十二年前已经搬迁到外域了。” “搬迁?”胡悲雪缓缓摇头:“可能性不大,如果鬼府不曾遭到入侵,那他一定还在幽山当中。” 她很笃定这一点,因为萧念仁是受了袁河派遣,远行到外域办差,并给了十年期限,等不到萧念仁归来,袁河应该不会离开。 “多谢道友了,我再去泥潭看一看。”她当年接受袁河邀请,陪同萧念仁几妖在陷魂渊狙击邪影巫凰,那时就与袁河认识。 不过后来她接到一位广陵族前辈的招妖令,举家迁居到了青河境,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幽山这批道友,谁知世事无常,竟然让她在青河境重遇了老友萧念仁,经不住老友请求,她携带口信,孤身返回了幽山。 她不愿意无功而返,决定在鬼府原址处施法:“如果袁天师没有离开,那他肯定是布置了隐匿法阵,我若施法攻击,他应该会有感应,虽然这是冒犯,但我因局势所迫,料想他不会责怪我。” 鬼府开辟在泥潭中央的一座山峰内,当年被袁河入微后,潭水已经覆盖山峰,她以雪融秘功冰封了方圆数里的潭水,无论什么样的隐形禁制,都逃不脱雪力笼罩。 其实早在她抵达幽山的时候,袁河也想到了萧念仁与古见柔。 “我给了他们十年之期,如今已经过去十二年,他们为什么还不折返?难道是遇上什么变故不成?” 地下城内。 袁河盘坐于高台,落星钟正罩在身外,缓缓盘旋。 他仰头凝望,目不转睛观察着钟顶的繁星图,偶尔会有走神,猜测萧念仁与古见柔的下落,但这念想转瞬即逝,他的精力很快又焦距在星图上。 当年他得到这口宝钟时,星图曾经演化了未来的卦相,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卦相始终没有再显露。 在鬼府闭关这些年月,他试图解开星图的奥妙,此时已经有了一丝头绪。 落星钟的圆环钟壁有连珠七星,每一星都蕴含了一式神通。 第一星是‘吸星斗云’,这是驾驭落星钟的根基。 第二星是‘星火燎原’,袁河反复释放过钟火,发现此火对炼器有增幅的效用。 他结丹后已经具备开启第三星的能力,待他帮助何又威与庞敏炼化了春鹊夏燕的灵翅,便搬进了地下城,开始破解第三星的掌卦。 那是七年前的一幕,他至今记忆犹新。 星中的古猿影相被他成功捕捉。 浩瀚夜空里。 落星钟悬于繁星之间,古猿连续挥臂,摘下成千上万的星斗,一颗颗打进钟顶。 等到众星归位,古猿开始演化掌卦,只见众星一颗接一颗破碎,碎后遗留星痕,又结为星斗,编织成一张星网。 随着掌卦继续演化,星斗不断变幻,挪移重组,最终汇聚为一轮弯月。 月出一刻,落星钟隐于无形,只有此月高挂夜空。 忽又坠落。 遇光摄光,遇云摄云,碰雷吸雷,碰电吸电,见风捕风,见雨捉雨,坠到古猿掌心,月消钟出。 钟口内,不停掉落星斗,光云雷电风雨各色星光,无所不有。 星中影相到此而终。 这第三颗星的神通就叫‘众星祭月’。 袁河研修以后,赫然发现它与白天薇的《炼星术》存在相似之处,落星钟的钟顶繁星显然是古猿祭炼的星窍,而星窍演化的‘星月’,具备有熔炼万物之力。 但假如这一式神通仅仅是作为炼器使用,袁河会大为失望。 自从得了传承,他反复驱使掌卦,一遍遍演化‘星月’,才慢慢解开了它的真正威能。 起初他以‘星月’摄炼法器,无论任何品阶的法器,只要被‘星月’吸住,瞬时就会消融,并成为落星钟的星斗。 继而他又摄炼法宝,先用庞赤信的金隐剑,下场也是一样,这口飞剑的精华被抽取一空,化为一颗金隐星被袁河收藏起来,后用紫府修士卫冲与鲁乔的本命剑丸,碰见‘星月’时,两丸坚持了一盏茶功夫,最终也被抹去本体,剑力尽数转化为星斗,算是彻底被毁了。 这好似意味着,掌握了‘众星祭月’,法宝级别的宝物,再也伤不了袁河,落星钟演化的‘星月’见器就镇,见宝就摄,但卫冲与鲁乔的剑丸是无主之物,这才被‘星月’轻松摄炼。 倘若以后与高境修士斗法,他们与法宝的联系恐怕不容易被切断,‘众星祭月’能否炼化这世间一切法宝,仍旧需要袁河在实战中去检验。 他猜测‘星月’之力与自身修为有关,修为越高,摄力才会越强。 但这神通已经相当恐怖,要知道,‘星月’不止能炼物,也能炼掉血肉之躯,让魂识也演化为星斗。 这是袁河突发奇想,拿一具僵尸遗骸做实验,从而解开的秘密,落星钟的钟顶繁星,能够自行演化未来的卦相,显然与‘众星祭月’的摄魂摄识之力有关,只有掌握了无数生灵的记忆,才有推演未来的可能。 第185章 白城妖王 也怪不得落星钟的未来卦相再不显示。 这种卦相应该和星斗一样,威能蓄积一次,释放一次,落星钟在出世之前,应该吞噬过一批生灵,从而演化了有关袁河的三十年卦相。 但那批生灵的记忆都已经抹灭在落星钟的推算里,这两百年间,再无一丝魂识被摄入落星钟,卦相自然不能继续演化。 如果袁河想重新释放这一道推算神通,那他必须自己炼化魂识星斗。 “这口钟曾经诛灭的生灵到底有多少啊?” 袁河解不开这个疑问。 世间的大能之辈,无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生灵在这些强者眼中,真就和蝼蚁一样,没有半点区别。 自从袁河捕捉到落星钟的推算秘密,对未来星相的兴趣已经严重减弱,这种以伴生宝的天地灵力为辅助,演化的未来并不一定会发生,而且局限在某一人或者某一片区域,其实并不可靠。 他信任自己远远超过信任落星钟,所以他不会把未来寄托在某一件宝物上,自己闯出来的未来才会让他踏实。 这个想法也是最近才慢慢形成。 七年前他掌握了‘众星祭月’,尔后开始炼制本命法宝彼岸屋,去年已经小有所成,这期间再无它事,就一直在琢磨钟顶星图,最终得出了不予驱使的结论,只依靠‘众星祭月’对敌或者炼制星器,便已经足够了。 为了领悟星月之力,他把身上珍藏的法器法宝毁了八成,得了一批瞬发星器,这种星器的释放速度,较之符箓更为快速,威能却比符箓厉害的多。 卫冲与鲁乔是紫府期老怪,他们的本命剑丸所炼星器,无论金丹期修士如何抵御,恐怕都难逃被瞬杀的下场。 这是袁河所炼的最强两颗星。 可惜只能驱使一次,并不被袁河特别看重,彼岸屋才是他这几年闭关的最大成果。 释心颜早就赠送了炼制法门,但因为材料缺失,袁河只算完成了一半。 他先以落星钟的钟火炼化了法宝鸿尘如意峰,以此作为彼岸屋的基座,又以白冥岩石作为屋砖,再以小藏木作为大梁。 到此,整座冥屋的屋胚算是完成。 但是缺少屋瓦广寒雪、屋泥幽泉水、屋壁阴神电,他只能把屋胚温养在体内,以法术进行祭炼。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据释心颜介绍,袁河刚刚进阶金丹期,修为有限,法术至少要温养三五百年,才能取代冥材的效果。 这几年温养下来,他仅仅是让彼岸屋成型,勉强能够发挥一丝威力,原本这屋子该有‘六相六神通’,现在却只能变幻三相,而且三相之力有高有低。 他当初在彼岸屋里使用的鸿尘土最多,这一相的威力最强,其次是小藏相。 其实他对自己的本命法宝并不满意,但有好过无。 等将来遇到新冥材,再继续建造,什么时候把彼岸屋炼制的与释心颜所写心法一模一样,他才算彻底成功。 这十二年间,他就是这样度过。 期间他曾离开了幽山一趟,因为无花宫开启,他在岁杏结界处住了十日,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出过鬼府。 他本以为两年前萧念仁与古见柔会回归,已经做好远行的准备,谁知两妖却出了变故,他决定再等一年。 一年之后,无论是否有两妖的消息,他都要离开幽山。 寻找冬皑鸦,不止为了辅助释心颜练功,他的《万象镇劫身》需要十二道气属真灵印,他先后凝炼化缘参、雷元芝、白刹鹤、旱气飞蝗、春鹊与夏燕。 闭关时释心颜又赠送了秋凋鹉的残羽,这一道法印也在近年内修成,目前尚缺五种。 这十二印联合驱使,能够施展神通‘东朝紫气’,这是袁河抵御妖师劫的唯一依仗,必须尽快搜寻齐全。 就在他思考这件事时,胡悲雪释放的寒气突然渗入鬼府。 “谁又在府外捣乱?” 起先他不以为意,这些年时常有妖气弥漫泥潭,并冲击鬼府禁制,但往往片刻就会终止。 这次却持续很长时间,像是有谁在搜查什么东西。 袁河见寒气迟迟不消,便收了落星钟,出外一探究竟。 他站在鬼府大门处,神念散出泥潭一看,哼了一声:“你这头广陵尸是不是吃饱撑住了,跑到这里撒野?” “是袁天师吗!”胡悲雪听见袁河传音,自是喜出望外,她早前的猜测是对的,袁河根本没有搬迁,仍旧居住在幽山,她忙说:“还请袁天师现身一见,晚辈带了萧念仁兄长的口信,特来告知袁天师!” 袁河身形一晃,破潭而出:“你好像住在附近的广陵坟场内,怎么会有他的消息?” “拜见袁天师。”胡悲雪施了一礼,又解释了她的擅闯行为,才说:“那年晚辈跟随袁天师在陷魂渊布阵,返回广陵坟场后没几年,忽然接到一份召妖令,此令是吾族老祖白城妖王所发,召集六支冥族所有后裔赶往青腾山脉,那时晚辈已经迁居去了青河境。” “妖王?”袁河觉得不可思议,怎么突然就冒出一头妖王来:“你六族都是逆古血,竟然还有妖王逃过了东涯大祭吗?” “袁天师也知道东涯大祭?晚辈是最近才从白城妖王的道场听说这场祭祀。”胡悲雪透露说:“我白城老祖身份神秘,这几十年间,前后有数万冥族投奔他麾下,谁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得道,就仿佛突然出现一样,六族的同道们都在猜测,他是从海外游历而来。” “即使是海外修士,对东涯洲肯定不熟悉,他是如何把召妖令发给你的?” “但凡我六族混居的地界,全都特殊标记,诸多领地相互间也时常联络,他派遣令使在积雷大泽寻找,一座座领地进行征召。” “那你可有透露我的身份?” “没有没有,晚辈从来不多嘴!”胡悲雪连忙摆手:“当初召妖令下到广陵坟场,那令使并未强迫我与族员迁居,全凭自愿,而且白城老祖只征召群居的后裔,独来独往的散修他也不愿理会。” 袁河听罢越发迷惑,妖王不会无缘无故召集大军,到底存了什么目的呢,既然召妖令牵涉不到他,那他也不会深究:“这么说来,你是在青河境遇见的萧念仁,他是受困了吗,竟然让你回来传信?” 第186章 远行 胡悲雪摸出一张玉符,抛给袁河:“萧兄牢记袁天师嘱托,自他离开幽山后,兢兢业业替你效力,你所交待的差事他已经办成,两年前就该回来复命,却不幸遇上一头凶猿,把他扣押在了青腾山脉,双方究竟有何仇怨,晚辈知晓不深,其中详情全在这块传音符内。” 临行之前,萧念仁与古见柔都被袁河施了入微术,被侦破踪迹的可能性极低,但当胡悲雪说到‘凶猿’时,袁河顿有所思。 当年在无花宫,人族修士巴髯客曾对袁河提到过青天大圣,就落脚在青腾山脉,当时袁河推测青天大圣是袁小青,并且掌握了《解真入微功》,如果萧念仁遇上袁小青,肯定是跑不掉的。 “那头凶猿是谁?”袁河捏符在手,一边探测符中信息,边追问胡悲雪。 “他自称青天大圣,道号从未有谁提及过,因他作风霸道凶悍,又不讲情面,青河境的妖族同道在私底下都喊他‘泼青老妖’。”胡悲雪略显气愤: “自从我家白城老祖亮出旗号,在青腾山脉开山辟府,任谁都要给几分薄面,偏这凶猿不朝不贡,反而派出使者,与我老祖划山而治,旦有冥族越境到他领地,不由分说就要被他撵打。” 袁河皱皱眉毛:“你家老祖位列妖王之尊,这凶猿凭什么本事划山而治的?” 胡悲雪道:“青腾山脉不止一位妖王,那凶猿背后似乎也有靠山,白城老祖曾经亲至凶猿洞府拜访过,但这位妖王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没有露过面,同道们都不知道他底细。” 袁河此时已经听罢玉符的留信,这是萧念仁亲自炼制的传音符,讲了这些年的来龙去脉。 萧念仁与古见柔离开幽山以后,一刻不停四处奔波,找遍了积雷西泽,仗着入微术保护,他们一路有惊无险,最终在青河境的地底冰川发现冬皑鸦的线索,当时与袁河约定的十年之期还剩两年,他们为了多立功劳,尝试取出冬皑鸦遗骸,因此滞留了一些年月,正是在这期间被‘凶猿’感应到踪迹,并破了他们的入微术。 ‘他擒拿我们以后,逼问入微术的来历,属下与古贤妹只是不说,料想会死在他手上,他原本也想炼掉我们灵识,但他见了袁天师你赐予的灵耳葫,忽然留了情,开始打听袁天师你的根脚。 后来他见我们始终不吭声,索性不再追问,只把我们囚禁起来,看管也不严,我们曾经尝试逃出青腾山,都被他抓了回去,万幸让我们巧遇了胡道友,便委托她传信。’ 这封传信符里,有关‘冬皑鸦’只字未说,所以胡悲雪只知道萧念仁在给袁河办差,至于差事内容却一无所知。 如果萧念仁与古见柔真落在袁小青手上,那就没甚么可担心。 眼下袁河只有一个顾虑,当年胡悲雪参与围攻邪影巫凰,曾经见过忘心桥,假如她把灵桥消息透露给那位白城妖王,恐怕会有后患。 “你不远万里把信符送过来,我不会袖手旁观。”袁河考虑过后,对胡悲雪说:“等我把鬼府诸事安排妥当,会前往青腾山脉一趟,到时咱们结伴同行。” 听袁河这般决断,胡悲雪暗舒一口气,总算没有辜负故友所托,她抱拳道:“晚辈恭候袁天师法驾。” “对了!”袁河以随意的口气发问:“白城妖王是冥界六族首领,等到了青腾山,我理应向他朝贡,他平时都有什么喜好,我该准备些什么礼品?” 胡悲雪一脸窘状,很是惭愧的说:“实不相瞒袁天师,晚辈在青腾山住了几十年,仅仅在白城老祖开坛讲道时,远远瞧见他一面,这次冥族奉召聚义,妖师就去了十多位,妖将有数百,虽然晚辈曾有一方领地,但广陵坟场是诸族混居,出身太差劲,其实与散修差不了多少,根本不入白城老祖的法眼,甚至广陵族的两位妖师都不待见晚辈,你该准备什么贡品,晚辈给不出意见。” 她早就遗忘了当年的忘心桥,她所获的传承里没有这座灵桥的丝毫信息,故而她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既然如此,我自行筹备,你且在此稍候几日。”袁河说罢重回泥潭,潜入了地下城。 他开启冥池,把释心颜三妖召唤出来。 一晃十二年过去,断头鬼何又威与尸妖庞敏的模样都已经大变,背生双翅,根脚逆转,修为更是有了大精进,他们对袁河的感激发自肺腑。 骤一出池,即跪地参拜,口称‘袁师’,他们原本是想拜入袁河座下为徒,但是被袁河拒绝,待他们弄清袁河与释心颜亦亲亦友的深厚交情,又转拜释心颜。 释心颜考虑到今后要常年与两妖作伴,便点头同意了此事。 自从有了这层师徒关系,两妖就随了释心颜的叫法,称呼袁河为袁师,总归是挂了一个‘师’的名分,等将来出去闯荡,他们算是有了大靠山,所以每次见到袁河,必然三拜九叩行大礼。 袁河也不去管他们,先把胡悲雪的来意与释心颜说了一遍,并把袁小青的猜测也一并道出。 释心颜颇是惊喜:“小青竟然在积雷大泽?”她比袁河先认识袁小青,当年袁小青潜入青黎长河,就是被她指引水路,这才摸到了袁河门前。 “那咱们立刻启程罢,到青河境与他汇合。” “青腾山脉有妖王显踪,而且是冥界六族的根脚,倘若感应到婆婆你,怕是会有麻烦。” 释心颜一点就通,忘心桥是冥界古宝,如果被妖王捕捉到蛛丝马迹,有可能镇压她:“袁师你的意思是?” 袁河心里已有安排:“我先去探探路,等我把青腾山脉的情况打探清楚,再回来通知婆婆,到时再决定你的行程,你暂时仍旧住在鬼府内。” “也可!”释心颜不会执意冒险:“袁师你孤身闯过去,一路小心为上,妖王悬发召妖令,必有大战爆发。” 她忽又换上传音:“这几年老身参研忘心桥,所悟之事只与你的《解真入微功》有关,这座残桥之所以显露踪迹,该是有谁无意间触发了它的入微禁制,才碰巧让老身遇上!如果老身所猜不错,除了你之外,还有另一伙势力在寻找东游老爷的伴生宝,袁师一定要多加注意,那些妖王,你能不接触,最好不要接触!” 袁河应声答应,即使寻找也不要紧,他已经知晓东游伴生宝被困,必须忘心桥才能解救,如果有谁提前把遇困地点找出来,其实是缩减了他的寻觅时间。 议定这件事,袁河在鬼府准备数日,这才启程远行。 第187章 半妖城 连续数月,袁河都在赶路途中。 积雷西泽共有四境之地,若是从高空俯瞰,这一方地界就是广袤的荒野深泽,山川绿林非常罕见。 因地下皆有河流,河水导致四境的泽土颜色不一,便以此作了命名。 袁河是初次穿渡,纵然听闻过四境的大致情况,真实地形仍要胡悲雪介绍指引。 鉴于地上兽妖丛生,毒修乱蹿,危险非常大,胡悲雪来时,走的是地底泽水,当年她迁居时跟随令使北上,熟记了这条水下路线,原本她建议按照原路返回,但袁河没有同意。 “我需要了解西泽环境,各境内栖居了哪些妖族,潜伏有哪些得道高士,又有多少上古遗址,逐一给我指出来。” 这是袁河的要求,他以入微功给胡悲雪提供保护,很顺利征召胡悲雪为向导。 就这样,两妖御器飞行,沿途直接横穿积雷西泽的有名险域,并未遭遇一次危机。 胡悲雪惊叹于入微功的隐匿神通,对袁河心生敬服,想当然认为到了青腾山脉,袁河一旦朝贡,肯定会被白城老祖另眼相看,那么她在白城道场的处境也会更安稳,便拿出最大热情替袁河引路。 她把所知的积雷泽情况毫无保留全部作了介绍:“红河境与黑河境位于南端,泽多地少,妖族巢穴普遍位于泥潭里,冥气又重,吸引大批鬼尸前去游荡,即使偶有人族修士出没,也是过来探险,他们不会在这两境安家落户。 这两境也作为天堑,阻隔了南方蛮国的凡民迁徙,所以其内只有兽妖与修士,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凡间气象。” 此时他们已经跨越两境,停驻在一片草茎茂盛的沼泽上空。 袁河远望过去,发现泽中草丛较为特异,茎杆足有一人来高,凸起有花刺,透着一股青红色泽,时有妖气弥漫其内。 “这些水瑰草已经修炼成精了?” “每隔几十年就能孕化出小精怪,但很快就会被捕捉杀掉,它们没有开灵渡劫的机会,穿过这片水瑰泽,就是青河境的范围。” 目的地就要到了。 积雷西泽共四大境域,但只有三境之地有修士出没,最北的蓝河境,因为连着深海,海水倒灌而入,与沼泽连成一片,实质上已经是真正河流,水质透着冥气,海兽又时常光顾,就连鬼尸都不乐意住,罕有生灵踪迹。 袁河与胡悲雪叙着闲话,已经飞跃水瑰泽,前方一路坦途,他们每隔百十里就能望见人族城池的轮廓。 这也是青河境的特点。 “进入青河境以后,我们沿途会经过许多人族修建的城池,此境的沼泽较少,中间横亘一条青腾山脉,导致灵气扩散全境,不止妖族扎堆繁衍,人族修士也大量汇聚,他们往往是修缮古时遗址,然后建城而居,这些遗址都有残存的法阵禁制,能够保护他们不被妖族攻击,世代繁衍下来,凡人也多不胜数,总体数量抵得上一座蛮国。” “那他们开国了吗?”袁河问道。 “自古就没有王国存在,连宗门也没有。”胡悲雪详细介绍:“积雷西泽的人族修士来历极杂,其中有一半都是亡命之徒,南方的人界里,那些闯下大祸的修士,首选的逃亡地点就是这里,另一半是亡命之徒的后裔,这些人要么有罪、要么有恶、要么是避灾,他们只认拳头,谁的神通强,谁占城为主,凡人一律是奴隶!大部分城池,每隔百十年就要易主一次!” 她这么一讲,袁河已经有了大致印象:“妖族全部住在青腾山脉吗?” “大部分都在青腾山里,但也有一批妖族辟城居住。” 胡悲雪记得往西七十里,就有一座妖城,她指着西面说:“那个方位有一座金兕城,袁天师你该知道,妖族里有不少同道仰慕人族,他们一旦化了形,最爱跑到人族地界厮混,金兕城的城主就是如此,他根脚是犀牛,渡了妖师劫后占了此城,说起来,这位金天师也算鼎鼎大名。” “他都有什么名气?” “他是青河境最古老的妖师之一,大约八百年前已经作了城主,曾经广发聚义贴,不止邀请妖族同道,连人族修士他也请,他想建立一座妖人混居的地盘,结果当时一个属下也没有招来,让同道们耻笑很长时间,但他偏不信邪,于是掳了一群凡女,并繁衍后代,这么多年下来,导致这城中尽是半妖,金兕城也有了半妖城的名号。” 这是袁河第一次听闻‘半妖’,不由来了好奇心:“半妖的根脚到底是什么?他们有没有妖族的天赋?” “不仅有天赋,还天赋异禀呢。”胡悲雪叹道:“他们生来是人躯,统统可以修炼人族法门,但他们体内流淌着妖血,都能使用妖族的神通,而且不用渡劫,自从半妖的根脚出现后,大泽的人族与妖族多次联手攻打,总是消灭不了他们,一来半妖城的禁制难破,二来他们特别团结,个个悍不畏死,却也因此被视为异类,诸族瞧不起他们的根脚。” “难道这座内全部是半妖,一个外族也没有吗。” “以前全是半妖,后来金天师为了给子孙物色联姻对象,费尽千辛万苦,炼制了化形丹,接引一批妖族同道入城,这批同道的后裔出了几位智者,在诸城之间做起了人界买卖,积攒无数材宝,并招兵买马,收揽有半化形的妖将,迄今为止,城中已是半妖与外族混居的局面,但半妖仍旧占据了绝对数量。”, 胡悲雪见他有兴趣,反正距离不远,便说:“袁天师,整个积雷西泽,最有名气的集市全部出自半妖城,目前已经成为西泽修士默认的交易城,再也没有同道去找他们麻烦,即使看不起他们根脚,却也愿意参加他们的各式易宝大会,自三百年前起,此城已经门户大开,任何修士都可以进入。” 等同于中立了。 袁河心说这群半妖相当厉害,能在杀机四伏的积雷泽开辟一片中立区,肯定深谙左右逢源之道,也无比精通利益交换规则,首领绝对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同时应该秘密供奉有强者。 袁河示意胡悲雪:“转向罢,咱们进城去瞧一瞧。” 第188章 五毒郎君 袁河不是随心所欲的观光。 既然半妖城专门从事宝物置换的勾当,想必会有气属妖类的遗骸,袁河要去寻找一番。 他撤掉入微术,恢复修罗尸躯,与胡悲雪一块转进半妖城。 当初他在大河主持修建望梅水府,格局参照了人界城防,城墙城门一应俱全,青河境的城池建造却截然不同。 因为所有城池全都依托于古时遗址,而遗址形状不一,有些是残山,有些是孤零零的残木,还有些是妖族的部分残躯,这就导致城池造型的千奇百怪,甚至是出离想象。 自从遁入青河境,袁河沿途已经见识了悬石城,这是修士在上百颗飞石上开凿出来,也见过龟壳城,这是一片妖甲风化后遗留的洞窟组成,此外还有冰宫城,大角城,蘑菇城。 至于半妖城,主体像是一株巨型莲花,数丈高的莲叶充当了城墙,一层包一层,分割出内外城区,‘叶片’之间全都开辟有通行道路。 袁河靠近这座城池时,远眺了‘莲花’全貌,直径横跨十几里,他不无感叹的说:“难道此城是一株莲妖陨落后所化吗?” “传闻是一座莲花法阵,仿照了莲妖之躯,阵毁以后,这些布阵的材料灵性流失殆尽,如今已经是普通石头,被修士利用起来,在内部建造了洞府,规模越来越大,就变成了城池。”胡悲雪指着说: “内城防卫森严,非盛会时不对外开放,外城全是集市,街道上开遍了各种货铺,只要不斗法,城中卫队不会插手。” 他们说着话,降落在一座叶门外,两侧的叶墙上站了不少护卫打扮的修士,却没有进行任何盘查。 袁河还发现一个古怪现象,城外几乎不见修士身影,但城内街道上却人声鼎沸,数量竟有数千之多。 看去与人界的集市已经没甚么区别。 而且人族与妖族混居一处,甚至并肩走在街道上,除了偶尔给一个鄙夷眼色,却都和平相处,即使因为某件宝物起了争执,也不过是逞一逞口舌之利,相互骂几句,并不会斗法。 “原本在积雷泽内,人族与妖族相互仇视,一旦照面,必会厮杀,但半妖们身具两族血脉,给两族之间提供了这一方缓冲地带,这座城池的规矩就是‘交易’,严禁任何形式的施法,只要发现立刻格杀,甚至城主都会亲自出手,绝不留情。” 胡悲雪曾经跟随族人到访过半妖城,并未遭遇人族的任何刁难,对于城中规矩,大家心照不宣,所有仇恨在城外解决,入城后必须止斗。 说起来,这个规矩的建立着实费了不少心血,耗时几百年才勉强确定下来。 当年的半妖修士们,一座座城池进行游说,起先无偿提供货铺,让外城派驻修士进来,由此促进了诸城之间的宝物流通,后来加入的城池激增,已经成为积雷泽修士不可缺少的交易城,这些半妖见时机成熟,开始收缴费用,把货铺变成了租赁。 并通过这种手段化解了诸城对半妖的敌视,就此在积雷泽扎了根。 整座半妖城的外城区,莲花墙壁共有三层,故而开辟了三环街道,街上旌旗飘扬,宝阁林立,修士们在其中出出进进,好一派繁华盛况。 “城中的修士数量这么多,他们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袁河有些搞不明白:“我们入城前,遇到的修士只有二三十位而已。” “他们是走传送阵,为了方便诸城之间交易,半妖在青河境内搭建了几十座入城阵门,只有散修才和咱们一样,直接徒步入城!目前的修士数量还算少的,半妖城每隔数年会举办易宝大会,那时能吸引数万修士到场。” “没有通往青腾山的传送阵吗?” “应该有,城中的宝阁,妖族与人族各占一半,肯定有阵门存在。”胡悲雪微微摇头:“但白城道场刚刚开辟数十年,与半妖城没有联系,目前还未派遣修士入驻进来,这些阵门必须城主炼制的令牌才能启用,每一柄令牌的持有者都有身份,抢夺没有用。” 这就是根脚差异,冥族道统太特殊,他们的老巢普遍位于红河境与黑河境,这两境冥气浓郁,适合他们修行,自古以来都不在青河境安营扎寨,若非白城妖王突然下放召妖令,他们是不会越境的。 胡悲雪没有传送令牌,至于能否租用阵门,这需要他们去打听。 袁河与胡悲雪都有人躯,但身上的尸气未作遮掩,根脚非常明显,人族修士遇之远远避开,妖族也不把他们当作同类,并不愿接触。 他们沿着环道逛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位半妖笑呵呵上前打招呼。 “在下牛铁脚,两位前辈有礼了。” 他穿了一身金色锦袍,挂有腰牌,这是半妖城的特有服饰,一看就是本城土著。 此人身材高壮,相貌粗犷,语气却绵软和气:“好叫两位前辈知道,我父是牛妖化形,我母是城中半妖,我生寿已满四旬,资质却不行,至今没有进阶玄胎,便接了城主的公差,日常专门负责接引外城同道,我见两位前辈入城已久,却只顾观光,怕是对本城不熟悉,就主动请缨,过来给两位前辈效力。” 这并不算什么公差,他就是拿消息换一点赏赐,半妖城名声在外,但历年都有新修士逃亡到积雷泽,对城中情况不熟悉,需要当地人接引介绍。 袁河碰巧缺少他这样的土著。 他见两位前辈没有不耐烦,继续说:“敢问两位前辈,你们此番入城是想定居,还是来挑选宝物?” 半妖城常年都在招募护卫,无论妖族还是人族,只要前来投靠,城主一律接收,当然入住条件相当严格。 这些情况胡悲雪已经对袁河提及过。 袁河让牛铁脚在前引路,打听了半晌有关货铺的情况,才问他:“城中这些宝阁里,有没有专门经营妖血买卖的?” “贩售妖骸的宝阁有几十家,但妖血只有一座。”牛铁脚手指内城的方向:“第三环街上有一座‘栖侠阁’,掌柜根脚是一头蛛妖,法号朱烟客,他善使毒术,城中同道又称呼他叫‘五毒郎君’,一百多年前已经落户在此,专售各种妖血,不止卖,他还高价收购,越是珍奇妖血,他给的价钱越高。” “栖侠阁?”袁河听上去有些耳熟,却未有深入联想:“带我过去看一看。” 这世间栖霞而居的妖类多不胜数,他并不认为这座宝阁与大河栖侠洞有什么关系,但是等他赶到地方,见着阁中的主事者五毒郎君,不禁勾起了回忆。 第189章 陆族后裔 其实站在栖侠阁的门前,袁河已有刹那失神。 除了色泽,这建筑的外形与他当年修建的栖侠宫几乎一模一样。 门口卧着一头梅花鹿,埋着脑袋似在酣睡,背上还趴着一头小白貂,频繁的左顾右盼,似在警戒,也承担了迎客任务。 白貂见袁河踏门而入,朝里喊了一声:“朱师叔,白师叔,有客人驾到。” 袁河旋即止步,盯着白貂说:“小家伙,你看仔细了,我是修罗尸,不是人族。” “我老师讲过,尸族都是从人变来的!”白貂操着一口稚嫩女音,不服气的说:“你曾经是人,骗不了我!” 袁河轻轻发笑:“你老师可有些孤陋寡闻啊。” 白貂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忽然一爪子拍醒梅花鹿:“孤陋寡闻是什么意思?”她是开灵期妖卒,虽然有老师教导,却对世事知晓不深,但是充满好奇。 梅花鹿嘟囔道:“我懂的你全都懂,我不懂的你也懂,你不要问我,我更不知道。” 白貂一跳而起,跟了进去。 阁内大厅颇为别致,顶壁镶嵌有水族蚌珠,结出一幕水波流动的幻境,墙角摆着几株珊瑚打造的水景,营造一股清新舒适的气氛。 就连柜台也是使用水珍所制,台后站着一位半化形的狐妖,许是为了招待人族贵客,外露肌肤已经彻底化为人状,而且为了吻合人族审美,她五官轮廓几近完美,目光又单纯无邪,笑意盈盈,练气期修士定力不足,观她一眼就要被勾住心魄,再难挣脱。 这是一种媚术,天赋只对人族使用,如果是妖族,她仅仅请坐奉茶,然后说一句:“贵客稍等,掌柜马上就到。” 尔后就立在一旁,不再出声了。 那头白貂跟进来,蹿到她怀里,张着貂嘴和她传音,却被她拍了一巴掌,便不敢再多嘴,只顾偷偷瞥袁河。 “在下就是栖侠阁掌柜朱烟客,见过道友。” 柜台一侧竖有大屏风,朱烟客从后边转出来,他已有人头与人躯,但是没有化形手臂,被五条触肢取而代之,肢上沾有蛛丝,其实驱使起来,比人臂更为方便。 他法力较之狐妖要深厚一些,样貌极是冷峻,眼珠碧绿色,也透着一股邪异:“阁下是第一次光临鄙阁罢?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 牛铁脚与胡悲雪全都待在阁楼外边,袁河没有让他们跟随。 “朱道友该知道我尸族根脚,日常惯爱吞噬真血,入城以后,这里的同道向我推荐了贵阁,说你这里有妖血出售,我就过来瞧瞧。”袁河目光在他、狐妖与白貂身上反复打量,这么看其实没有礼貌,但三妖根脚实在特殊。 当年在青黎长河,他护送陆族前往北岸,其族共有六支,蚣、狐、鼠、鹿、貂、蛛,其中的鹿是梅花鹿,狐是白霜狐,貂是裂电貂,蛛是青麻蛛,正对了驻守栖侠阁的四头妖怪。 陆上妖族不会无缘无故混居,它们往往是单一族群才扎堆在一块,四妖出自不同族类,关系却如此莫逆,相互间肯定存在极深的渊源。 此时袁河已经笃定,朱烟客四妖是当年陆族首领白竹与黄念寿带到北岸的后裔,或许就是那几百头小喽啰中的一员。 但袁河并不着急打听他们的身世,因为他们的宝阁冠了‘栖侠’之名,这意味着四妖与袁小青有联络,甚至是奉了袁小青命令驻守在此都有可能。 那么袁小青为什么要收集妖血呢?袁河很自然就联想到《万象镇劫身》,这部猿族神通也被袁小青修炼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袁河的猜测,他原计划是在半妖城打听气属妖骸,现在已经改了主意。 “原来道友是来选购妖血?”朱烟客看不出袁河修为深浅,一定是比他厉害,但他过去接待过许多强者,不乏妖师与金丹期老怪,心里并不发怵,他笑道:“还请道友讲清楚一些,具体需要哪一族的真血?” “这可没有甚么标准,总是是越稀有最好。”袁河看着他说:“不知贵阁是否收录有妖族根脚,如果有的话,劳烦让我观看一番,或许就能找到几样称心如意的。” “也好。”朱烟客确实罗列有清单,他取出一枚书册,递给袁河说:“这上面共收录百余种妖族血脉,每一种真血鄙阁都有收藏,还请道友过目。” 袁河一目十行,压根就没有细看,即使真有气属妖血,他也不会商议价格,况且这些收藏一律是妖将遗留:“连一头妖师遗血也没有吗?” “我已经在半妖城驻守了一百余年,每隔十年才有同道登门出售妖师遗骸,即使偶有留存,很快就会被前辈们买走。”朱烟客说起场面话:“道友想要妖师血,鄙阁怕是满足不了你的要求。” “那真是遗憾!我再去其它宝阁逛一逛罢!”袁河轻叹一声,起身就走,他准备先离开半妖城,然后再入微折返回来。 他出门以后,狐妖忙问:“咱们不是有几瓶妖师真血吗?青哥交代的很清楚,这些真血没有一点用处,让咱们全部换成灵石,你怎么把生意往外推。” 朱烟客皱眉道:“这头尸妖的根脚有古怪,修为深不可测,而且是第一次到访半妖城,我不信任他。” “有什么古怪的?”狐妖一脸疑惑:“尸族全都怪里怪气,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同道,他们常年与冥气为伍,个个都是这种阴森森的派头,你是多虑了。” “不!”朱烟客抬手指了指壁顶,又捏出一颗淡红色的蚌珠:“这座栖侠阁是姿姐亲手搭建,而且布置了多套法阵,其中有一套能够感应修士魂魄,尸妖进来时,这颗法珠起了反应,尸族哪里有魂魄?他是一头伪装成尸妖的外族修士,金丹老怪都有可能!” “他说他是修罗尸?”小白貂忽然插话:“师叔,修罗尸会不会不同?” 朱烟客摇头:“传闻修罗尸是冥界王族,但即使是王族,也不可能有神魂存在。” 第190章 细雨观蝉 朱烟客做事谨慎,他以妖将修为看守一座宝阁,常年都要应付各种隐藏危机,虽然半妖城内禁止斗法,劫掠行为也时有发生。 有些歹毒之辈精于诱诈,先在各大宝阁打听幕后势力的情况,待有了结果,探知对方珍藏有自己所需的宝物,会顺藤摸瓜直接杀去老巢,故而碰上一些来历不明的修士,朱烟客宁肯不作交易,也不会暴露底细。 积雷泽的诸城修士,相处法则其实很简单,打的过对方时,明抢豪夺,打不过对方时,老老实实交易。 他们愿意维持表面的和睦,却也随时准备着翻脸,但他们并没有族群之间的仇恨,所作所为都是如何在积雷泽生存下来。 而善于抱团的势力,往往生存的岁月最久。 在袁河离开栖侠阁后,他赏了土著牛铁脚一批材宝,问道:“这座栖侠阁建立于什么时候?背后主人又是谁?” 半妖城律法严苛,不准透露宝阁幕后的势力情况,即使材宝动人心,牛铁脚也不敢乱说,他赔笑道:“我只知道栖侠阁属于青腾山妖族,至于是哪一方势力在经营,他们从来不会透露。” 他见袁河不像青河境修士,本想提醒一句,有资格入驻半妖城的宝阁,无一例外都是一方霸主,倘若起了歹心,试图寻找老巢,那是自寻死路,但这种话多少带着警告的味道,容易触怒袁河,他便忍着未说。 其实他不提,袁河已经有了大致判断,自袁小青进入积雷泽后,建立了自己的势力。 “他在青腾山打出旗号,显然是想快速招募妖军,但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袁河无从猜测其中内情,他必须找朱烟客问清楚。 出了半妖城,他让胡悲雪在城外等候,独自潜回来,跟在两位人族修士身后进了栖侠阁。 像是有生意上门,但这两个修士的打扮与牛铁脚有些类似,也是城中半妖,朱烟客与狐妖见了两人,急忙热情打招呼。 客套期间,袁河得知那个男修士是赘婿,鹏鸟化形人躯,法号洪泰,女修是半妖城主的后裔,名字叫金芙儿。 栖侠阁有上下两层,朱烟客让狐妖守着柜台,然后领着两人去了楼上密室。 落座后,金芙儿道明来意:“当年贵阁驻城时,袁大圣就曾给吾家一份清单,指明了一批妖族根脚,若有其族遗骸,须第一时间交给你们,这些年来,吾家先后提供六种血脉,眼下又有一条线索,特来通知朱道友。” “只是线索吗?”朱烟客略显不满:“上次也是线索,我把消息传回去,我家义哥跟着你们去寻找,半条命都差点没了。” 金芙儿轻言轻语,始终展露浅笑:“这可怪不着我家,临行前已经把危险一一细说,黄兄是豪勇之辈,就是神通弱了点。” 她扭头看看洪泰:“若非我夫君施展风遁,救他脱困,他不可能活到现在,算起来,你们还欠着我家情分呢。” “情分?那颗还阳蚌珠是给谁了?”朱烟客瞪她一眼:“这宝贝你们翻遍积雷泽也找不到,事后作为酬劳一并交给你们,还不知足?” 真血是被金家人取出来,不给出重宝,他们不愿意交货。 “哈,一颗延寿三五年的蚌珠换黄兄一条命,不划算吗?”金芙儿还想多要一颗还阳珠,她今次登门的缘由就在这里。 朱烟客不与她争执,摆手说:“废话不要再讲,线索到底是什么,又是哪一种妖类,还请讲个明白。” 金芙儿又去看洪泰,这人长的剑眉星目,俊朗不凡,金家人招婿不止看根脚,容貌也必须是上上品,这也导致金家嫡系子孙都有绝伦之相,他们历次举办易宝大会,还喜欢搞大排场,像是为了彰显他们另类的出身。 洪泰原本诞生于东泽,因为一场变故逃亡到青河境,他在这里找不到飞禽巢穴,屡遭追杀,听闻半妖城庇护根脚好的妖族,他便上门求助,从而被金家看重,并大力栽培,一晃百十年,他得了一位娇滴滴的美妻,又有权势,早就乐不思乡,一心一意给金家卖命。 这条线索正是他最先发现,作为鹏族后裔,他能去普通修士到不了的地界:“浩原城西有一处沉霾泽,前些天此城修士入泽探险,本来是为了寻找血臂藕,施火术时感应到一股灵水禁制,从而发现一处上古遗址,其内藏有‘细雨观气蝉’的真睛。” 朱烟客听闻是气属妖类,忙问:“你确定是观气蝉的遗骸?” “这宝贝已经落在浩原城修士手上,自然是确凿无疑。”洪泰道:“但那些修士很倒霉,回城时被毒修申老怪劫杀,宝贝也被抢走,有一位玄胎后期修士逃回城内,把消息上报给浩原城主齐前辈,去找申老怪理论讨宝,结果没有抓住,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朱烟客一听‘齐前辈’与‘申老怪’,不由深皱眉头,这两位都是金丹期修士,齐前辈法号齐正扬,百年前已经进阶中期,但他亲自出面抓捕,却奈何不了结丹不足一甲子的申老怪,可见这位毒修的本事。 青河境诸城之间都有消息流通,知名的毒修有哪些,同道们全部一清二楚,申老怪大名申不归,偏爱离群索居,无论见着人族还是妖族,遇之就杀,实质上就是大流寇,自然无比保守行踪,谁也不知他栖居在青河境的什么地界。 朱烟客追问道:“既然两位找上了我,想必知道申老怪在何处落脚罢?” 洪泰与金芙儿对视发笑,肯定已经打探出准确消息:“申老怪修炼的秘法需要生魂辅助,所以他惯于滥杀无辜,但观气蝉对他没有用,我家给他准备了一批精魂,曾经找他去交换,他却不买账,非让我家加一瓶回灵玉液。” 回灵液是专门回复法力的,申老怪估计是被齐正扬追的太狠,所以点名这种宝物,方便他逃跑使用。 “贵阁在城中这些年,曾多次拿出回灵蚌珠与我家做交易。”金芙儿明明白白的讲:“想必朱兄手上会有珍藏,假如你信任我家,可把蚌珠交予我,等我把观气蝉换回来,终归还是要给你,当然如果你担心蚌珠有失,可以一并随行。” “申老怪是金丹期修士,你能确保交换成功吗?” “我家一位前辈会跟着走一趟,不怕他耍赖。”金芙儿随即又说:“但青河境修士都知道我家的做事风格,只谈不打!请朱兄与你家袁大圣讲清楚,他不准去,侠道友也不能去,除此之外,谁跟着都无妨。” 第191章 决断 洪泰与金芙儿没有多待:“申老怪最多等候三个时辰,过期他就要溜走,朱兄你尽快考虑,如果你愿意拿出蚌珠,去找申老怪换宝,直接到内城的传送阁,我在那里迎候!” 留下这句话,两人离座告辞。 等把他们送走,朱烟客把狐妖叫到密室,将此事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金家的传送阵地带偏远,即使租用他们的阵门,三个时辰也不够往返一趟青腾山。”狐妖每次回去都走传送阵,但最近的阵门距离青腾山也有千里之遥,况且山中地势复杂,峰峦又多,赶回老巢至少也得半天时间,关键青哥与姿姐去了东泽枫柏海,什么时候回来并没有准信,这件事需要咱们自己决断。” 狐妖自告奋勇:“这里离不开你,我跟着他们去交换宝贝。” 朱烟客摇头:“不行!申老怪凶横奸诈,他未必是真心实意做交易,有可能是哄骗金家人多带宝物,再出手劫掠,你渡斩骨劫才三四十年,应付不了这种场面。”他决定亲自走一趟。 狐妖继续争取:“洪泰与金芙儿不是说了吗,观气蝉是在浩原城发现,弗姐就住在那座城内,到时我给她送个信,让她陪着我……” “你不要再提她!”朱烟客脸色发寒,训斥道:“当年离开大河,白老祖与黄老祖拿性命换了我们的活路,两位老祖死后,就属她妖力最高,但她只顾自己逃命,把我们统统抛弃,若不是看在白老祖的恩情,我与义哥早去杀了她!” 狐妖耷拉起脑袋,她是被朱烟客与义哥养大,但她出身狐族,当年那场大祸,她尚没有开启灵智,记忆里只有逃亡时的恐惧与无助,还有她弗姐的殷勤照顾,纵然已经分开多年,心里也只有想念,却没有憎恨。 “弗姐当时是迷了路,找不着我们。”她小声辩解一句。 “她迷的不是路,而是心!”朱烟客忽然飙高语调: “她已经忘了是谁杀了白老祖与黄老祖,也忘了我们六族经历的千般磨难,她现在只想做一个女人,不再是狐狸,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今后还敢再惦记她,就不再是栖侠府的妖族!” 狐妖顿时打个寒颤:“我一辈子都是栖侠妖!” 她性情柔顺,也相当机灵,一见朱烟客盛怒,抬手给朱烟客揉肩膀,笑着说:“我绝不是惦记她,七十年前她捎了一个消息,她那个结义大哥在无花宫见着一位耳猿前辈,与袁主事是同一根脚,假如不是这个消息,青哥与姿姐也不会知道袁主事还活着。” 一听到‘袁主事’,朱烟客立马气消,叹道:“但袁主事又在哪里呢?当年青哥与姿姐离开大河时,曾经去找望梅水府的梅婠娘娘打听过,袁主事跟随雨天师等七个妖族躲避东涯大祭,顺着流沙江北上,这七个妖族里,玄悲天师、婵妃殿下、文萝将军全在王宫留了一盏魂灯,统统熄灭了,梅婠娘娘说袁主事肯定也不能幸免于难,青哥与姿姐不相信,他们才要北上寻找袁主事,途中也才会遇上我们。” 此时袁河就在两人身边,偷听着他们讲述往事。 现在已经得知,栖侠宫的五个徒弟,只有袁小青与侠姿到了积雷泽,但他们为什么会停留在西泽,而不是靠近流沙江的东泽呢。 “只怪我们拖了后腿,为了找一个安稳领地,让六族孩儿们不用担惊受怕,他们只能先在青腾山落脚。”朱烟客回味往事,语中尽是感激,当年的六支妖族能存活至今,完全是因为袁主事,没有袁主事与两位老祖的旧交情,袁小青根本不可能护送他们远行积雷大泽。 袁小青北上不是走流沙江,他是走当年从积雷大泽逃至青黎长河的路线,因为这条路他熟悉,哪里是人族王国,哪里又是妖族领地,他全部记得,正是在这期间,他碰上朱烟客六族。 狐妖也清楚这其中的曲折关系,她对‘袁主事’已经没有任何记忆,当年护送的水族共有八位,‘袁主事’只是其中之一,但她牢记着袁小青的恩惠:“青哥与姿姐认定袁主事还活着,多亏了弗姐传信,十几年前无花宫再开,他们专程闯进去寻找,虽然没有找到袁主事,但是在宫内碰上了青芳姐姐,你说巧不巧?” 狐妖笑自觉一阵惊奇:“袁主事竟然还救过青芳姐姐,那将来袁主事早晚会驾临青腾山,这次青哥与姿姐赶去枫柏海,正是为了邀请东泽豪杰,一块赶来青腾山聚义,到时候,咱们栖侠府就能威震天下了。” 朱烟客对‘威震天下’兴趣不大,他只想守护栖侠府,让六族永久繁衍下去。 他取出一柄法盘,交给狐妖说:“这是栖侠阁的防御阵盘,我离开期间,你守好家门,这次前去换宝,如果一切顺利,最迟半日我必能回来,假如逾期不至,你也莫要焦虑,我会带貂儿一块随行,等出了传送阵,我会让貂儿返回青腾山报信,无论我在换宝期间遇上任何灾祸,金家人都必须给咱们一个交待。” 狐妖不是忸怩之妖,遇着事故,她表现的极为冷静,接过法盘,承担起守护宝阁的重任。 到此他们走出密室,朱烟客抱起小白貂,摸出一颗绿珠送她嘴里,叮嘱说:“这是入微珠,咬碎它,藏匿起踪迹!等会儿我要带你进入传送阵门,一旦传送到城外,你立刻返回老家。” 袁河见此一幕,旋即施了隐形术,心说怪不得这四头妖怪有胆子在这里看守,他们持有入微宝,即使遇上金丹修士攻击,也是有办法脱身的。 小白貂应该不是第一次入微,非常老练的缩小妖躯,潜伏在朱烟客肩头,但她妖力太低,无法侦破一旁的袁河。 等诸事布置妥当,朱烟客与小白貂结伴离开栖侠阁,直奔内城而去。 袁河一路尾随。 半妖城为了方便诸城之间交易宝物,特别搭建了传送阵,但是阵门的使用,被他们严格控制,而且各座阵门的位置,也经过他们的精心挑选,分散在青河境各地,即使有谁在城外抢夺了某一座阵门,也不会爆发什么危机。 第192章 师祖 到了内城,袁河才知道半妖城的真正实力。 胡悲雪说过,这座城池本是一道莲花法阵的遗址,内城阵禁显然是被修复了,每一片‘莲叶’都是一方结界,栖居内城的半妖有几十万的数量,早前袁河从城外远眺,仅仅是看见一幕虚假幻境,根本窥视不到内城真容。 按照这样的修士规模推算,在数百年的时间内,他们当中有极大概率诞生紫府级别的强者。 或许他们并不需要供奉,本族就该有统御者存在,那么半妖城主恐怕也只是名义上的首领。 袁河随着朱烟客进入传送阁,这座六层高的阁楼内隐藏了几十座阵门,每一门都有严密防御,如果不携带特制腰牌,那是休想入阵。 “朱兄来的挺快。” 朱烟客被内城侍卫引上三楼大厅,金芙儿与洪泰等候在此,见他进来,赶忙打招呼。 两人身边还站着一位高瘦老者,他捻着胡须,笑吟吟凝视朱烟客,一派德高望重的风范。 “见过马前辈!”朱烟客认得这老头,照面先施礼,他法号马熙,其父是一头马妖化形,也是城中赘婿,其母是城主金开堂的孙儿辈,结丹已有近百年,但寿元比朱烟客少。 “朱道友你是城中老租户,当初你入城时咱们可是平辈相交的,虽然老夫修为高你一点,却是不用客气。”马熙并不倨傲,态度相当和善。 事实上无论半妖修为有多高,对待同道全是这种让人如浴春风的做派,他们从无仗势欺人的劣迹。 只以法威慑,却又以礼相待,这应该也是他们能缔造交易城的原因。 客套几句,马熙打头,先一步入了大厅传送阵。 对面是什么地界,朱烟客并不清楚,这座阵门他没有进过,但金家人是靠信誉在青河境家立足,他并不担忧被陷害,第二个入阵。 金芙儿与洪泰殿后。 从阵门出来,朱烟客发现自己身处一座木房里。 这是一棵古树的树洞,马熙给他介绍说:“此地是沉霾泽西边的铁杉林,阵门建在树杈上,当初申老怪被浩原城主追赶,逃到林中藏起来,被洪泰侦查到踪迹,于此才有了这次交易。” 铁杉林占了几百里的疆域,霾气非常浓郁,遮蔽了视线,他们立在洞门处,看不见地面环境,四方全是迷雾之状,仿佛处在云端一样。 马熙抛出一艘飞舟,先跳上去,然后摆手说:“都入舟来罢,申老怪指定的交易地点距此有七八十里的路程,老夫载你们过去。” 朱烟客不动声色甩了甩袖袍,小白貂顺着他手臂落在树杈上,却是卧着不动,等法舟飞远,她才顺着树干往下爬。 到了地面以后,她环顾甄别一下方向,口里‘嘿嘿嘿’喊几声,四足散出妖力,蹿起团团电花,她根脚是裂电貂,天赋能使电遁,往常驱使起来无往不利,朝前一闪能瞬移百十丈,但今天却突然失效了。 她四肢对着地面猛刨,却是一步也前进不得:“咦?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泥土里有古怪,破了我的电术?” 她开始在原地打转,但是瞅了半晌也未发现异常。 正纳闷时,忽觉一道人影在面前显露,她吓了一跳,掉头就要往后冲,结果被那人一把擒住,拘着脖颈提了起来。 “你是谁,为何要偷袭我?”她扭动妖躯,发疯一样挣扎,可惜对方法力太强,手掌如同铁钳,让她难以动弹。 “小家伙,你这是要往哪里跑呀?”袁河仍旧是修罗尸躯,他不会让小白貂回山报信,胡悲雪断定袁小青背后有一尊妖王,在他查出底细之前,不能与袁小青接触。 “是你?”小白貂瞪大妖目,她见袁河也是入微体,显得极不可思议,脱口问:“你……你怎么也把身体缩小了?” “这有何难,我不止能缩小,也能让你恢复原状。” “我不信!”小白貂并不胆怯,就是一脸急躁,眼下受制于尸妖,无法回山报信了。 “信不信由你。”袁河拎着她,转身去追马熙一行。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擒住我,我又没有招惹你!”小白貂情急大喊,一个劲的说:“我警告你,我老师比人贼的金丹修士还厉害,我袁师叔更是神威无敌,你现在放了我,我既往不咎,如果你敢害我,他们追遍天涯海角,也绝饶不了你!” “吓唬我啊。”袁河笑道:“须知你命在我手,即是砧板鱼肉,任由我宰割,恐吓我可没有甚么好下场,求饶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求饶?呸!”小白貂忿忿的说:“我宁肯让你宰割,也不求饶!” “有骨气!”袁河当即把玄晶蚕放出来,并不缠绕她,而是让蚕口张开,咬住她蹄足:“你根脚不错,妖电也使的不俗,正适合喂养这小晶虫,你不求我,我让它一点点吃了你!” “你们尸妖忒是狠毒!”小白貂打起结巴,她已经感应到足入蚕口,害怕起来:“囫……囫囵吞了我不行吗?为什么让它一点点啃我!如果让我老师知道我死的这么惨,她指不定会怎么伤心,你就行行好,一刀杀了我罢!” “你老师叫什么名字?”袁河不再吓唬她,指示玄晶蚕趴在她头上。 “我老师姓侠,单名一个姿,这是我师祖给起的名字!”小白貂见他留情,滴溜溜转动眼珠,很快恢复了镇定。 “那你又叫什么?”袁河又问。 “家中亲戚从小喊我貂儿,老师收我为徒之后,也没有再起法号。”小白貂觉得这是家常,并不是机密,所以她讲了实话:“老师说,未经师祖同意,只能先收为记名弟子,等将来见着师祖,再正式拜师!” “你竟然还有师祖?”袁河声音略显惆怅。 “尸妖前辈,我真不是恐吓你!”小白貂不敢再耍横,心平气和的讲话:“我师祖是诸猿首领,这世间的妖族,谁不知晓猿族大名?在古时候,积雷大泽就是猿族祖庭,万妖都要朝拜,如果让我师祖知道你这么欺负他的徒孙,他肯定把你们所有尸妖一网打尽。” “你师祖没有这么护短。”袁河嘿嘿发笑:“受了欺负,就搬长辈出来做主,这说明弟子不争气,你师祖不会高兴。” 小白貂一听,觉得有道理,自己受了欺负,可不就要连累老师与师祖丢面皮?哎,只怪自己没有用,打不赢尸妖,她顿显闷闷不乐,再不吭声了。 第193章 飞索蛮师 袁河遁速很快,此时已经赶到交易地点,马熙几人正与申老怪交涉,他飞身蹿入临近的杉树,把小白貂放在树杈上:“我要去收拾这些人贼,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准乱跑。” 我偏跑……小白貂心里嘀咕,正要想法子脱困,忽见袁河恢复了猿躯。 她不由一怔,呆若木鸡起来。 愣神了好一会儿,她面色似惊似喜: “老师说过,师祖与袁师叔一样都是青猿,就是耳朵不一样,这尸妖不正是长耳青猿吗?但尸妖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猿?呀!袁师叔也能千变万化,他可以变成外族根脚,这神通肯定是师祖所传授,那尸妖岂不是我师祖?”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因为袁师叔的变化神通谁也学不会,即使老师也练不成,另外尸妖还会使入微术,这种神通也是猿族独门。 “若非师祖教导这些神通,袁师叔怎么可能如此厉害?天呀,我竟然见着师祖了!”她情绪略显失控,也实在难掩激动之情,自她开灵化妖,拜在老师座下,整天都在听老师念叨师祖,她也总会幻想师祖是什么样子,照面后又该怎么作揖如何磕头,却想不到今天会以这种方式与师祖相遇。 “但他到底是不是,仍要问过才能证实!”她已经不准备再跑,耐心等待师祖回来,又微微抬头,恭恭敬敬的问:“蚕前辈,你是师祖跟前的侍童吗?” 玄晶蚕灵智不显,只顾嗡嗡狞叫,妖气忽地扩散,把她吓的再不敢打听,心想师祖看上去真是严厉,连他养的虫子都这么吓人。 目光一转,她追上了师祖的身影。 袁河此刻已经站到朱烟客的身边,仰头张望不远处那棵枯树,底部天然形成一座洞口,这种树洞往往连接着地底四通八达的巢穴。 申老怪并没有显露踪迹,肉身藏匿在树洞之中,盘算显而易见,如果对方来的人马太多,他会走地窟溜走。 但是这一次交易,只有一位金丹期修士马熙,随从不过是三个,洪泰、金芙儿与朱烟客,对他构不成威胁。 听见马熙的呼喊,他把声音从树洞内散出来:“诸位道友稍等片刻,另有一伙人也看上了观气蝉的真睛,最迟半个时辰就能赶来,到时你们争一争,谁出价高,真睛就归谁。” 来前朱烟客最担忧交易出现变故,听见申老怪这般讲,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半妖门其实是中间人,无论交易成功与否,他们都能接收,但他们不想朱烟客误会,金芙儿出言争论了一句:“申前辈,上次不是已经讲妥了吗?只要带来回灵玉液,你就出售真睛给我们,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 “谁出尔反尔了?”申老怪哼道:“我指明要回灵玉液,并没有更改,不过是多少而已,你们谁给的多,我把真睛卖给谁!所谓物以稀为贵,自然是价高者得!” “可是这样一来,即使我们买到真睛,也可能被另一伙买家抢夺,申道友你这么做,等同于陷我们于不利了。”马熙不主张斗法,心里开始考虑是不是退出,但如果朱烟客愿意加价,他也会周旋到底。 “你们爱买就买,不爱买就滚蛋,老子没有求你们!”申老怪面对同境界的金丹修士,照样盛气凌人。 马熙却不动怒,望了朱烟客一眼,说:“朱道友,是这位申道友先反悔,怪不得我们,是否继续交易,你拿主意罢!” 朱烟客已经考虑清楚,回道:“这颗真睛我势在必得,还请马前辈帮一下忙,事成之后我另有重宝相谢。” “那好!咱们先等着,看看另一伙买家的来历,再做打算。”马熙点头同意,朱烟客的重宝全都价值连城,如果以延寿的还阳珠为酬劳,他会非常乐意的冒险支援。 袁河听到这里,迈步走去了树洞。 他刚刚踏足洞口,远处即传来剑啸声。 来人只有三个,但当中那个首领却给了马熙极重压力:“飞索蛮师!” 逃亡青河境的蛮修并不多,可每一位都名声在外,这位飞索蛮师出自南方的飞霜蛮国,炼制一条‘飞寒镇阳索’,并以这件本命法宝作了自家名号,真实名字谁也不知。 甲子前飞索蛮师在青河境开辟一座玄霜城,传闻此人是飞霜蛮国安插在积雷西泽的探子,但马熙却清楚,这并不是真的。 半妖城消息灵通,也最为注重情报,积雷西泽内进阶金丹期的老前辈,各个都掌握有底细。 飞索蛮师其实是通缉犯,因其辱杀飞霜蛮国的一位公主,诸路蛮国都在捉拿他,他是走投无路才入了积雷泽,背后并没有大势力。 “飞索道友有礼了,万万想不到,你也看上了细雨观气蝉。”马熙先打招呼。 两人显然认识已久,飞索蛮师降落他附近,传音说:“马道友,姓申的居心不良,故意找来两路买家,让我们相争相斗,他好捡漏子,我们不能上当!虽然他藏的非常严实,树洞不易攻打,但换宝时他一定会露面,我们先虚言争价,待把他引出来,联手做了他,再商议观气蝉真睛的归属,你看如何?” 马熙淡淡一笑:“半妖城修士不做这种勾当,我们历来主张公道交易。” 飞索蛮师脸色顿变,冷声道:“细雨蝉的根脚是观气运,这东西对你们半妖毫无用处,你又何必苦苦相争?净是便宜申老怪!” 不是马熙想争,而是朱烟客志在必得,但马熙不能讲实话,否则广索蛮师会出手杀掉朱烟客。 “飞索道友,不是我执意与你争抢!你该知道我家与诸城都有来往,是有同道看上了观气蝉,委托我家进行交易。” 飞索蛮师忙道:“谁在委托?我亲自和他们谈!” 马熙苦笑摇头:“如果你将来委托了我家,是否乐意我家把你的底细透露出来?你多多理解,也请你包涵,咱们先商议一下价格,如果你出价够高,我二话不说就离开!” 飞索蛮师咬咬牙:“行!” 他不会与马熙动手,半妖有能力把传送阵搭边青河境,随时能招来援兵,使用武力代价太大。 就在两人议价的时候,袁河已经深入树底巢穴。 他颇为意外,这树底下面竟然藏有一座残破遗址,空间也颇大,内部矗立着十余座石像,每一像的下面都有一条通往地底的隧洞。 袁河顺着申老怪的声音寻找而来,但声音扩散于这座遗址,袁河暂时搜查不出,申老怪到底藏匿在哪一座石像内。 这老怪相当谨慎,选择的交易地点非常隐蔽,如果感应到马熙与飞索蛮师闯入进来,他完全是进退自如的局面。 但他今天遇上袁河,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第194章 天骷真煞 马熙与飞索蛮师不会商议太久,袁河决定速战速决。 但申老怪藏匿于石像内,如果一击不中,他就可能逃之夭夭。 ‘我必须先封死他的去路,逼他显出真身。’ 袁河翻手捏出一颗星斗,这星内封印一盏水灯之影,当年在无花宫内,他曾逼迫金丹修士姚重光与广波蛮师同归于尽,收缴了广波蛮师的本命法宝江明筏。 后在幽山鬼府祭炼落星钟,为了试验‘众星祭月’的神威,他把珍藏的法宝几乎尽数融炼成星器,江明筏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蛮修神通与猿族略有相似,天生都能内外兼修,不同处在于,蛮修不需要渡天劫,但同时他们也不存在恒久寿命,寿数与人族保持一致。 正是因为这种根脚特点,蛮修的力量普遍源自血脉,他们的本命之宝也必须真血驱使。 袁河不能释放蛮宝江明筏的全部威力,索性炼成了一枚星器,广波蛮师出自天水蛮国,此国传承的神通一律与灵水有关,以江明筏所制星器也蕴含水法,而且藏有一式探照隐形的灯力。 遗址内的石像共有十八座,贴着石壁组成一幕扇形。 袁河掐指一弹,把‘江明星’抛去石像脚下,直接坠落地表。 只听‘哗啦!’一声。 星斗爆闪一下,溃散而开,卷起一层淡蓝色波涛,贴着地面横扫扩冲,顷刻间就淹没了整座遗址。 十八座石像被连根拔起,像下的隧道也被水波灌入,彻底封死了逃遁之路。 这种波水非同寻常,水中炼化一种蛮毒,当年巴髯客潜入无花宫寻找魔烽猿,想解除的水毒正是这一类。 “咦?是谁在施法?”申老怪的声音立即在石像内响起。 袁河飞快环顾,仍旧没有锁定这老怪的位置,但是不要紧,水波成型一刻,波面已经结出一盏灯影,隔空一遁,挪移到其中一座石像上空,悬停不动。 目标就在此像内。 为了防止斗法惊动马熙与飞索蛮师,袁河抬手一记劈空掌,瞬时入微申老怪藏身的石像。 碰! 那石像到此才有反应,胸口忽然开裂,浮露一条三尺石口,从中探出一颗血红色的狰狞骷髅头,一扑而出,气势汹汹奔袭袁河。 “区区一头扁毛猢狲,也敢暗算老子,你是活腻了罢!”申老怪本以为是马熙与飞索蛮师在搞鬼,等他入微后看清袁河模样,显得怒不可止,即使这遗址内没有水波封锁,他也不准备逃跑,妖族在他眼里历来不是相称对手,脱壳三变的妖师往往也杀不了人族的金丹初期修士,何况袁河的妖气波动并不强烈,分明就是一头妖将。 谁知他释放的骷髅头刚刚掠出丈许距离,突然滞空原处,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笼罩,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申老怪也明显察觉到,骷髅头与他的神念联系正被切断:“这怎么可能?我是以天骷旗施展的神通,法旗操在我手上,即使神通被克被镇,也不该失去感应呀?” 心里刚刚涌出疑惑,骷髅头已经彻底脱离他的掌控,化作一道血光被摄走,融入一轮散射霞光的灵月当中。 这灵月高挂在石像上空,正在缓缓下坠。 申老怪尚未来得及查看,石像轰隆一声破碎,炸裂成团,在他身侧形成一层碎石带,又齐齐上飞,一股脑被灵月吸的干干净净。 他肉身也完全暴露出来。 模样普普通通,就是一介拱背老叟的派头,但是目露悍光,凶戾之气咄咄蓬发,他仰望着灵月落顶,偏是不闪不避,似是打定主意要和灵月掰掰手腕。 他也自持神通强绝,纵然只有金丹初期修为,可在他两百年的亡命生涯里,屡经生死险关,杀人无算,对敌无数,即使妖王也曾较量过,照样全身而退。 他就是不信邪,绝不认为这道灵月能够一击抹杀他,再说袁河只有妖将修为,真就是身怀了异宝,也该被他据为己有。 此时他身外已是灵光交错,架起青红两层护体光圈,掌上天骷旗呼呼盘旋,召唤六头骷髅血影,环浮在侧,把他保护的严丝无缝,这阵势可谓无懈可击,先让自己立已于不败之地,再伺机灭敌。 脚下还踩着一片云绡,这是他的瞬移宝,这一战,最坏的可能是抵御不了灵月,但他有瞬遁之力,逃跑绝无问题。 当然,这只是申老怪的个人看法。 其实杀劫已经临头,死亡也已经注定,但他并不自知,仍在惦记着抢夺灵月并反杀袁河。 “祭!” 申老怪猛喝一声,扬手抛出一块金砖,这是他入道时就在祭炼的本命宝物‘摄宝砖’,与袁河修炼的落宝云鲨真灵印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对方法力强不过他,那是见器就镇,见宝就吸,过去这几百年,他依靠此砖当真是抢宝无数。 结果这一次却是失算了,金砖方才脱手,旋即晃晃颤颤,它面对灵月,毫无抵抗力,也就眨眼功夫,便已消融在月中。 算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这到底是什么妖道?”申老怪顿显惊诧,扭头打量袁河,却见这泼猴负手而站,仰视着灵月,在这种斗法的关键时刻,竟是一派轻松,甚至如同闲情逸致的赏景般,一点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到底是谁?老夫与你猿族素来没有仇怨,你为什么无端偷袭老夫?”申老怪已经有了逃跑之心,说话时,法力悄悄送入云绡,但这绡宝稍微释放一点力道,瞬时被灵月捕捉。 ‘嗖’的一声,从他脚下溜走,闷头扎进了灵月内。 慌乱之意开始在申老怪身上蔓延,他保命的最大依仗已经被击破,败亡的预感随之涌在心田。 袁河忽然把目光转过来,盯住他脸庞:“不陪你玩了!我原本想拿你试一试这星月的威力,但你实在太弱,神通不堪一击,不值得我再浪费时间!” 这番话是事实,但申老怪觉得是羞辱,怒吼道:“觉得我弱?这是你逼的,我就让你尝尝‘天骷真煞’的滋味!” 掌上天骷旗狠狠一摇,身侧的骷髅血影回转法体,咬住四肢与躯干,体内精血疯狂外涌,肉身随之蜕变,仿佛刹那干瘪,又节节暴涨,逐渐显露巨骷之像,煞气形成螺旋,呼呼一卷,遗址内的石像尽数被震碎,看去极有威势。 这道秘法是以自身血气为代价,舍弃的精血越多,神通就越强,但是当施法结束后,他法力会迎来一段衰竭期,他执意索买回灵玉液,也是出于这个缘故,好恢复他金丹期的全盛修为。 他昔年曾以‘天骷真煞功’硬撼后期修士,也导致了他的自负,判定这一神通使出来,必能挣脱头顶灵月的束缚。 但现实却告诉他,他真的是不堪一击。 ‘众星祭月’不止能炼宝,也能炼掉血肉之躯。 他很不幸,将成为袁河执掌落星钟后第一个摄炼的星斗魂器。 第195章 漫天霜环 申老怪的真煞法体越变越强,星月也越坠越低。 待他施法有成,星月也落在他头顶。 骤一接触,惨叫声便响了起来。 他法体犹如纸糊般,被星月一击洞穿,肉身随之崩溃,血骨消于无形,在月中结出一枚暗红色星斗。 袁河抬手召回星月,落在掌心后恢复了钟状。 申老怪的魂魄都已经融入落星钟。 袁河盘膝坐下,开始捕捉此人的记忆。 这场斗法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等袁河搜魂完成,又等了一盏茶功夫,洞外的马熙与飞索蛮师才商量出结果。 他们朝洞内喊话说:“申道友,老夫与飞索道友各自准备了一批精魂与回灵玉液,却是判定不出价值高低,老夫有六颗回灵蚌珠,飞索道友只有一瓶回灵玉液,老夫的蚌珠品质比他高一倍,但他擒拿了十头妖将级别的精魂,数量比老夫多,你准备与谁交易,可以自己权衡!” 浑然不知‘申老怪’已经换了人。 “你们一方的回灵玉液多,另一方的精魂多,这是故意让我难堪啊!”袁河模仿申老怪的声音,哼道: “这两样宝物老子全都缺少,你们让老子怎么评定价值?不如把观气蝉的眼珠一分为二,你们各得半颗,皆大欢喜岂不更好?” 洞外旋即传来一阵叫骂,这是飞索蛮师在发飙:“申老怪你不要太贪心,你想用一颗蝉眼把我们两家的宝物尽数换走,那是痴人说梦!” “不换就滚蛋!老子稀罕你的破东西呀!”袁河回着话,一边翻找申老怪的遗物,很快摸出一颗黄豆大小的妖眼,这颗眼珠的外型好似一粒雨滴,正是细雨观气蝉的遗骸,但是已经有了裂痕,也不知是申老怪施法所斩,还是出土时就是如此。 袁河猜测申老怪邀请两路买家,目的应该就是把蝉眼分为两份,卖出双倍的价钱。 他检查了眼内残留的妖力,生前是一头妖师,符合他的练功要求,即使碎裂也没有影响。 至于申老怪的其它珍藏,最有价值当属天骷旗与《天骷真煞功》,但袁河瞧不上,他自己不会修炼,清理一番便尽数抛进了猿击袋里,再不理会了。 他站起身,开始盘算怎么对付洞外的两伙人马。 飞索蛮师刚才被他讥骂,却是没有继续斗嘴,好言商量道:“申道友,你千万不要破坏蝉眼,如果你私自把它分为两部分,对我就没有用了,我也不会再买!到时你只能与马道友交易!” “你放心,价钱谈拢之前,我保证蝉眼完好无损。”袁河问他:“飞索道友,妖骸对你们蛮修没有价值,无法拿去修炼神通,你要这宝贝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自有我的用处,这就不劳烦申道友你费心了。”飞索蛮师并不透露实情,继续议价:“申道友只缺精魂与回灵玉液吗?世间的宝物这么多,你终归会有其它需求,不妨提出来,我都愿意考虑。” 袁河道:“需求?如果你珍藏有蜉寿桃,蝉眼立马卖给你!” 飞索蛮师像是憋着一股火气,闷声说:“申道友你不要开玩笑,蜉寿桃有延寿之力,任何道友都会自己服用,谁会拿出来交易!” 袁河不再搭理他,朝马熙喊话:“马道友,我最缺的是回灵玉液,既然你带的玉液多,蝉眼就卖给你,你且把宝物准备齐全,咱们马上交割。” 飞索蛮师急了起来,抢着说:“申道友不要着急,我愿意透露蝉眼的用处,请你稍等片刻,我打一道传音符给你,如果你听了以后,还是决定与马道友交易,那我也不再争取。” 袁河没有拒绝。 不一会儿,传音符被抛入洞口,他取来一听,顿有意外之色。 这位飞索蛮师执意购买蝉眼,竟是为了一个传说,当年他在飞霜蛮国杀掉一位公主,搜魂时得知了皇庭秘闻,此国供奉的是‘流霜始祖’,曾经传下数件祖器,但这些宝贝要么被毁,要么已经失落,国中历代老祖多次寻访,认定其中一件‘漫天霜环’尘封在东涯洲的某个遗址内。 但是无论这些老祖通过什么方式,花费多少代价,却始终不能让祖器回归,飞索蛮师获悉一种感应‘漫天霜环’的办法,就是通过天赋观气运的妖族根脚。 他在传音符中口口声声,知晓‘漫天霜环’的尘封地点,愿意陪同‘申老怪’一块寻宝,这是蛮国的镇国重器,只要握在手上,问道元神轻而易举,他认定‘申老怪’会心动。 可惜‘申老怪’已经陨亡,袁河听罢符中内容,就知飞索蛮师根本不清楚蛮国祖器藏在什么地方,这宝贝不过是空中楼阁而已。 月蛮道庭有九目神灯镇压气运,假如祖器真的存在,神灯一定能照出来。 别说飞索蛮师使用一颗蝉眼,就是用十颗百颗,并把东涯洲掘地三尺,他也照样要空无所获。 他透漏消息给‘申老怪’,仅仅是为了阻止蝉眼落入马熙之手,等‘申老怪’上了钩,到时再秘密狙杀,于此就能独占蝉眼了。 如果申老怪还活着,恐怕也不会被飞索蛮师引诱,但是有可能终止交易,然后截杀飞霜蛮国来的修士,慢慢打听‘漫天霜环’的来龙去脉,等有了眉目,再使用蝉眼大海捞针一样的寻找。 ‘当年积雷西泽爆发过游霜之战,与东游始猿对垒的古蛮,应该就是这位流霜始蛮了。’ 这是传音符内唯一对袁河有用的信息,他还需要了解更多有关流霜始蛮的情况,因为等他将来解救东游伴生宝,极可能会遭遇这头始蛮的后裔,或者是整座飞霜蛮国的大军剿杀。 “飞索道友,如此重大的机密,你不是拿虚言哄骗我罢?”袁河随口敷衍,开始给接下来的斗法做准备。 “信与不信,等将来找到了那个地点,申道友就能一清二楚!”飞索蛮师见他上套,忙说:“但如果你把蝉眼交易给马道友,你就永远失去这个天赐良机了!” 他们一问一答,来回打着哑谜。 一旁的马熙等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却是无法询问真相。 朱烟客听‘申老怪’已然心动,微微叹了口气,这场交易怕是要打水漂。 “总归是空口无凭,我并不信任你的一面之词,良机未必是良机,又何谈失去呢!”袁河张口一吐,悬出了本命法宝彼岸屋,把蝉眼定在屋中: “马道友,我现在把蝉眼送到洞口,这宝贝被我施了禁制,等你把精魂与回灵玉液抛过来,我自会把宝贝交给你!” 第196章 屋外杀机 这种交割方式出乎众人意料。 ‘申老怪’打定主意不露面,但他直接把蝉眼送至洞口,不害怕蝉眼被抢吗? 众人距离树洞不过十几丈的距离,如果马熙与飞索蛮师联手施法,无论‘申老怪’布置什么禁制,蝉眼也一定会被镇压。 “马道友,半妖城信誉卓著,我是出于信任,才与你们交易,但你们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则我让金家子孙不敢出城半步!” 这是‘申老怪’的威胁,蝉眼是他劫掠而得,对他作用不大,假如被抢走,他没甚么损失,却不会咽下这口恶气,半妖城内有数量众多的凡人与低阶修士,‘申老怪’会把火气撒在这些小辈身上。 马熙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回应:“申道友放心,只要你真心诚意换宝,老夫保证不会出差错。” 说完瞥了瞥飞索蛮师:“还请飞索道友你自重,申道友愿意把蝉眼卖给老夫,这是两厢情愿,如果你执意破坏这次交易,老夫一定禀明金兕城主,亲自到玄霜城去讨一个公道。”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飞索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飞索蛮师抱着双臂,哼道:“你尽管交易,我绝不阻拦!” 他并不相信‘申老怪’会老老实实换宝,判断‘申老怪’是在诱诈马熙,准备静观其变。 结果也正如他猜测一样。 袁河目的是与两个金丹修士斗法,反正他现在的身份是‘申老怪’,暗使诡计不算反常。 他的彼岸屋本体就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屋子,开有一扇屋门,能够容纳一人居住,除了色泽偏白以外,再无奇特之处,即使马熙与飞索蛮师法力高过他,也看不透彼岸屋的真正底细,除非他驱使宝屋神通。 他先把蝉眼送入屋内,又摸出十余颗星斗,入微后分散点缀在屋顶。 抬手一摆,宝屋一路滑飞,冲出遗址,悬放在洞口处。 “马道友,宝物拿来,蝉眼归你!” 洞外众人一看这屋子,无不是惊讶连连,心想‘申老怪’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把自家洞府搬了出来,充当交易场合吗? 精魂与回灵蚌珠就在马熙手上,他对‘申老怪’自然也有防范,笑着问:“申道友,老夫很好奇,你准备怎么交割?” “这不明显吗?”袁河道:“你把宝物送入屋门,然后取出蝉眼,简简方便!” “如果老夫先把宝物送进去,你却收走屋子,老夫岂不是要鸡飞蛋打?”马熙摇头说:“这样罢,老夫先祭出本命法宝土牢角,定住这座屋子,然后再送宝,免得你得了老夫宝物却不愿割爱蝉眼!” 他一眼就甄别出屋子是一柄法宝,但品质并不高,弱于他的土牢角,心想这位申道友有点托大,这屋子根本保护不了蝉眼,如果他出手抢夺,有八成把握抢到手,甚至连屋子也能据为己有。 但半妖城修士不喜欢结仇,‘申老怪’已经有言在先,如果他敢抢夺,城中小辈就要时刻遭遇‘申老怪’的袭杀,后果得不偿失,他便摁下了歹意。 袁河祭出彼岸屋的用意是偷袭,最怕他不抢夺:“可以,你随便施法!” “那就得罪了。”马熙袖口一伸,射出一根岩石状的妖角,悬在屋子上空,他又张口一吹,那妖角的角口不断喷发土黄色灵气,很快结出一块巨石之影,把屋子锁在其间,只留一座屋门。 到此时,施法并未结束,巨石本是一道影子,却能摄取地面的泥层,顷刻间石影已经固化,形成一座小石山,似乎与大地已经连为一体。 “说了卖你,就是卖你!你搞这么大阵势,完全是瞎费功夫!”袁河嗤笑一声:“好了,你已经施法完成,快把精魂与回灵玉液投入屋中,我好早早离开,前往外域逍遥快活!” 马熙不再犹豫,他对自己的土牢角非常有信心,由此角镇压,屋子在短期内无论如何也挣不脱。 “道友看清楚,老夫这就让宝物入屋!”马熙抬手打出精魂与回灵蚌珠,直入屋门,与此同时,又送出一缕神念,直扑屋中蝉眼。 他的计划是在宝物入屋一刻,立时取出蝉眼,但他动作还是慢了一拍。 精魂与回灵蚌珠刚刚掠进屋门,整座屋子爆闪一层磁光,瞬间变幻为一柄光轮。 这是彼岸屋的‘小藏相’,此相的神通就是‘转轮遁’,能让彼岸屋破法瞬移。 光轮显露一刻,即从土牢角的石山禁制中挪移而出,化作一道磁光急冲洞口。 却听‘碰!’的一声。 洞口处忽然浮现一条寒冰锁链,绕空一甩,狠狠抽向光轮,一击震到半空,这锁链又似游蛇,冲天飞起,在空中打了几个弯,一圈圈锁紧光轮。 “就知道你这老怪没安好心!”飞索蛮师哈哈大笑:“幸亏我早有防备,料准你在使诈,先一步把‘飞寒镇阳索’埋伏在洞口!” 他身边跟着两位蛮将,几乎与他同一时间出手,各施一记蛮箭,射裂枯树,一举堵死了洞门,‘申老怪’想出来,可是千难万难了。 这局面是‘申老怪’耍滑头在先,他敢不依不饶,势必要迎来马熙与飞索蛮师的联手围攻。 早在‘申老怪’托大祭出屋子,飞索蛮师已经定下计策,想不到一击功成,他此刻是痛快之极,转望马熙说:“马道友,这可不是我故意破坏你的交易,反倒是帮了你的大忙!假如没有我实施拦截,你这次可要亏大了!” 马熙抽抽嘴角,竟是无言以对。 飞索蛮师也不让他难堪,又说:“你们半妖城主张公道做事,我不会冒犯你们的规矩,你的精魂与回灵蚌珠我原数归还,但蝉眼必须归我!你看如何?” 屋子已经被飞索蛮师镇压,马熙非但没有抢夺借口,也没有取胜把握,既然飞索蛮师愿意给他面子,他并不会拒绝。 抱拳施了一礼,他说:“老夫一时不慎,着了‘申老怪’的道,全赖飞索道友支援,蝉眼理应归你所有!” 他回看了朱烟客一眼,传音说:“朱道友,事已至此,咱们都没有甚么损失,就到此为止罢!” 朱烟客心有不甘,却是他妖力低微,奈何不了飞索蛮师,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但他此行并不是徒劳,等他把消息送回青腾山,到时让袁小青亲自去一趟玄霜城,照样能把蝉眼讨回来。 可惜他的盘算注定要落空。 ‘申老怪’以屋子做交易,就是为了吸引马熙与飞索蛮师抢夺,谁抢到手,谁要承受屋外的星斗杀机。 第197章 重逢 蝉眼被镇在光轮当中。 藏匿了行迹。 飞索蛮师非常好奇这座屋子的神通,竟然可以变幻外相,‘申老怪’丢失这件重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或许很快就要冲出地窟,但他愿意把屋中宝物归还马熙,正是为了携手合作,一块对付‘申老怪’。 只要‘申老怪’敢出来,将难逃一死。 但是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申老怪’有动静。 飞索蛮师忍耐不住,抬手捞了捞飞寒镇阳索,拘着光轮飞回他手上。 谁知不待他详细查看,光轮陡然间又有惊变,轮身充斥一股血红色,‘砰!’的一声,溃为烟雾,挣脱飞寒镇阳索的束缚,忽又凝聚,再度变幻新模样。 这是一柄大鼓之状,也是彼岸屋最强的‘鸿尘相’,骤一显露,雄浑的鼓声已经爆发出来,音波呼啸冲击,震彻四方。 纵然飞索蛮师已经意识到不妥,但他距离彼岸屋咫尺之遥,躲避根本来不及,甚至无法驱使飞寒镇阳索进行抵御。 鼓声奏响之时,他神魂立刻失控,音波贴着他的肌肤凶猛挤压,刹那间皮开肉绽,这音力又灌入内府,连番搅动,他一时之间压制不住这股狂暴力量,‘噗!’,张口喷出一大滩血渍。 若非他常年淬炼肉身,‘鸿尘相’一击就能让他形神皆灭,下场会如他身旁的两头蛮将一样,被音波碾压为一团血云。 他们三个蛮修距离彼岸屋最近,承接了音波的最强打击,音消之时,已是一伤两死。 飞索蛮师有金丹期的深厚修为,肉身开裂的巨疼感让他恢复一丝清醒,发疯一样运转法力,勉强抵御了音波灌体,正欲召来飞寒镇阳索摧毁彼岸屋,却见这屋子再度变幻为光轮,拉出一条光尾远远跑开,只留下十几颗闪亮星斗,围成一条星环漂浮他身外。 “这是什么东西?” 飞索蛮师仅仅感应到星光在眼前闪烁,他压根没有看清星斗模样,耳边就响起了轰鸣之声。 星斗一颗接一颗爆开,这一批星斗都是使用法器炼制出来,单颗的威力并不大,即使联合驱使,也诛灭不了一个内外兼修的金丹期修士,但飞索蛮师先被‘鸿尘相’重创,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眼睁睁看着星斗在面前肆虐,却是无能为力。 十几颗星斗瞬爆一处,汇聚的力道等同于法宝一击,直接粉碎了飞索蛮师的肉身。 此时此刻,袁河正站在倒塌的枯树旁边,仰望着星光与血花交融的一幕,早前他祭出彼岸屋,布置这一记杀招,并没有固定的偷袭对象,马熙与飞索蛮师这两个人,谁抢夺彼岸屋,谁才会死于非命。 马熙能忍住贪念,所以他活了下来。 袁河转头看去,见马熙已经远在数里之外,刚才‘鸿尘相’忽起音波,此人动作神速,一左一右揽住洪泰与金芙儿,瞬时后撤,避开了音波功势。 至于朱烟客,马熙来不及支援他,原本依靠他自身的法力,绝对挡不住音波冲击,但袁河出手前抛了一杆生肖幡,召唤蛟魂护住他,又入微他的妖躯,这会儿正在东张西望的发懵。 飞索蛮师陨亡以后,他才缓过神,一脸震惊的望向袁河,当年筑梦山三位老祖统领六支陆族过境青黎长河,被袁河等八位水族接引去北岸,他那时已经开灵化妖,而且有一甲子的道行,他牢牢记着八位水族前辈的模样,尤其是袁河,他更是记忆犹新,因为袁河是八位前辈里唯一的妖卒,却偏偏具备首领之姿,让龙门、望梅与锦绣三大水府的总管都甘愿听命。 他见袁河长相与望梅水府的袁主事一模一样,但已经过去两百年,他生怕认错了青猿,先急切问了一句:“阁下根脚是长耳水猿,不知你故居何处?能否告知名讳?” 袁河指指马熙逃遁的方向:“如果杀了这几个人贼,会不会影响你在半妖城经营宝阁?” “你……你是望梅水府的袁老爷?”朱烟客语气忽然变的急促,他清晰记得袁河的声音,迈步就要冲到袁河跟前,但头顶的生肖幡牢牢锁着他,让他无法移动。 他啪的跪在地上,动容的喊:“袁老爷,真的是你吗?小的是你当年在大河救过的蜘蛛小妖啊?”他本来性情阴沉,可是今日骤然与救命恩公重逢,情绪偶有失控。 袁河走去他跟前,撤了生肖幡,说道:“你在栖侠阁遇上的修罗尸就是我,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当年你们六族有几百头小孩儿,全部缩在吴道友的背上不敢露头,我都印象不深,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你还能记得我,你且起来罢,先把眼前的麻烦给解决,再叙旧也不迟!” 被袁河亲口证实,朱烟客砰砰磕起头:“吴老祖登岸一刻就被人贼给抓走,是白老祖与黄老祖领着小的们逃亡,后来被人贼围攻,也死在北岸,两位老祖临死前千叮万嘱,如果小的们能逃出生天,将来一定要返回大河,叩谢八位老爷的活命大恩!” 他先简要行了礼,然后望去马熙几人,开始回应袁河的问题:“袁老爷,申老怪是你假扮的吗?” 袁河说:“扮了片刻而已,我尾随你们进了内城传送阁,又跟到这里,在你们与蛮贼议价的时候,我潜入地窟杀了申老怪!” 朱烟客闻言略显呆愣,袁主事的神通竟然强悍到这种地步?申老怪是金丹期修士,竟然被悄无声息的杀死,还有飞索蛮师,此人也是青河境有名的强者,结果面对袁主事,几乎没有反抗之力,但袁主事分明是一头妖将呀。 他想不通其中内情,不过袁主事越厉害才越好,他心里不由受了鼓动:“袁老爷,既然你申老怪的身份没有暴露,杀掉马熙三人没有后患,但小的以后不能继续待在半妖城,否则金家的长老会逼问小的。” “倘若不杀的话。”袁河又问:“你能否从金家拿到好处?” “肯定能!他们保护不周,而且明知小的被申老怪抓走,却不实施营救,等小的将来返回半妖城,他们至少要免去栖侠阁半年的租金!”朱烟客很有谋士潜质,建议道: “袁老爷,小的觉得不杀为好,这些半妖有门路,只要支付他们足够的报酬,他们就愿意卖命效力,信用也不错,他们比南方的人贼还要守信一些!” 第198章 仙踪 袁河初入青河境,对诸城的势力情况不了解,故而需要征询朱烟客的意见。 “既然半妖有用处,那就不去管他们了。”袁河抬手召回彼岸屋,这件本命法宝仅仅炼制一半,攻击力并不算强,但神通变幻莫测,非常适合偷袭灭敌。 他把屋中几件宝物取出,捏着蝉眼问朱烟客:“你花费这么代价收集观气蝉遗骸,所为何故?” “这是令徒袁小青吩咐的差事。”朱烟客心甘情愿效忠袁小青,完全是出于袁河的缘故,虽然袁小青神通强大,给了他庇护,但他常年任劳任怨的效力,六族都在栖侠府卖命,实质上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恩惠的源头都在袁河身上,一直以来朱烟客都是这般考量,今次见着袁河,他很自然把衷心转移给袁河,不会隐瞒袁小青身上的机密。 不过妖心难测,谁也不知两百年间‘袁主事’是否变了性情,如果让他察觉到‘袁主事’品行不如袁小青,他会敬而远之,再度成为袁小青的心腹,反正两头青猿是师徒,效忠谁都一样。 他心知师徒俩尚未重逢,便从头叙说往事: “当年白竹与黄念寿两位老祖,领着小的们登岸,在澹国境内流窜半甲子,始终找不到安稳领地,只能继续北上,途径卷尘大漠时两位老祖被人贼杀死,小的与黄老祖之孙黄君义渡了妖将劫,联手肩负起照顾六族的重任。 奈何我们神通太弱,挡不住人贼狩猎,导致孩儿们死伤大半,万幸遇上袁老爷的第四徒侠姿与第五徒袁小青,领着我们遁入积雷西泽,在青腾山脉扎了根,令徒袁小青急需妖血修炼猿术,百年前派遣小的进驻半妖城秘密收集,小的这次收购细雨观气蝉,正是为了蝉中真血。” “他让你收集的是不是气属妖类?” “不错,而且品质不能弱于妖师修为!当年进驻半妖城之前,他还让小的收集过云属真血,但自从他渡了妖将劫,便不再需要了。” 这情况大致吻合袁河早前的推断,袁小青掌握了《万象镇劫身》,到底是谁传授给他呢?当年离开栖侠洞时,袁河仅仅赐给袁小青一部《惊雷臂》。 袁小青背后的‘妖王’又是何方神圣? 这件事不能当面询问朱烟客,袁河旁敲侧击:“据我所知,青河境的诸路城池,普遍是金丹修士的领地,那青腾山中,妖师也多有潜伏,姿儿与小青开灵不过两百年而已,他们如何能护送你们长途跋涉,并在青腾山立足?” “护送小的们,是仗着袁老爷你传授的《解真入微功》。”朱烟客环顾看了看,附近的铁杉树都已经变成参天大物,他显然是被入微术缩小了肉身,其实袁小青不曾说入微术是由袁河传授,但既然袁河也能施展,他就自行联系在了一块。 目光远眺时,他忽然注意到小白貂的身影,正卧在一处树杈上朝这边儿张望,模样略显畏缩,旋即指了过去:“袁老爷,貂儿是随着你过来的罢?她化妖后跟令徒侠姿座下修行,收作了记名弟子!” 他日常与袁河的徒弟以兄姐相称,但当着袁河的面,他却不敢随意,而是把自己摆在仆从的身份上。 除非袁河让他改口,否则他绝不会僭越。 他常年与人族修士打交道,极善察言观色,他发现袁河身上有股淡泊沉静的气质,与其它猿族的性情可谓天壤之别,栖侠府召集的猿妖至少也有上千之数,没有一个类袁河。 但沉静不代表随和,袁河顾盼间不怒自威,每每与其对视,他都觉心头压力陡生,仿佛要被其看破心迹,令他无法从容应对。 又心想,如果袁河看不上六族根脚,小白貂恐怕做不成徒孙。 “她已经对我讲了,既然她拜到姿儿跟前,我不会反对。”袁河隔空一抓,玄晶蚕化丝缠住小白貂,遁飞了过来。 悬停在袁河旁边,凌空缩为原形,钻进袖口。 小白貂扑腾落在地上,她体小,偏又埋着脑袋,哆哆嗦嗦不敢吱声,她在树杈上全程目睹了战况,师祖打杀人贼轻而易举,估计会嫌弃她没本事,心里七上八下好不难受。 朱烟客赶忙道:“傻愣着做什么,这是你师祖当前,还不行礼!” 听朱烟客这么讲,她顿时大喜:“貂儿给师祖磕头,师祖万福金安!”她作一下揖,磕一个头,恭恭敬敬,乐此不疲。 袁河也不管她,继续问朱烟客:“即使有入微术保护,你们在青腾山聚众开府也不安全,当年我离开大河,把姿儿与小青留在了栖侠洞,不曾命令他们远行寻找我,他们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他们就是想找你,但找了两百年,迟迟寻不到你的线索,反而找着一大批宝贝,其中有一具人族骸骨,被他们无意间唤醒了残识。”这是栖侠府的最大秘密,朱烟客把自己知晓的情况尽数透露给袁河: “这骸骨通体白玉,外观看去和一头玉骨尸王没什么两样,但灵识残缺,只有尸王之形,而没有尸王之智,每次栖侠府遭遇大敌,令徒就把它搬出来,伪装成妖王,把大敌统统吓走,几十年前青腾山内迁来一群冥族,啸聚了数万精兵,而且有一头真妖王统帅,结果那妖王见了它,照样退避三舍。” 他说的真妖王应该是胡悲雪口中的‘白城老祖’,但这种级别的老修士,有可能被区区一个障眼法给吓退吗? “这具玉骨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 “奇的地方实在太多。”朱烟客多次见过玉骨尸王,但至今也搞不清它的真正来历:“它的灵智残破不全,从而导致它经常性胡言乱语,张口‘本仙’闭口‘老仙’,它认定自己是一个神仙,但它并没有神仙威风,什么仙法也不会使,袁老爷,等你去栖侠府见着它,应该能侦破它的底细。” “它住在栖侠府吗?不曾跟在姿儿与小青身边?” “它的玉骨之气能结出法阵,常年守着栖侠府,府中的孩儿们全靠它保护。” 袁河听到这里,心下有了新的判断,袁小青与侠姿把玉骨推出来,想必是扯大旗拉虎皮,这两个徒弟身上肯定还有秘密,并没有对朱烟客这些心腹透露。 第199章 资深老怪 “袁老爷,令徒全部去了东泽,什么时候回来小的也不知。”朱烟客准备亲自把袁河接去青腾山:“你是不是先法驾栖侠府,等着他们?” “也可!”袁河没有反对,他此行到青河境,正是为了见见两个徒弟,却说:“但我有件私事需要处理,这座铁杉林距离浩原城有多远?” “往东穿越沉霾泽,再行两百里就是浩原城。”朱烟客没有询问他的意图,只说:“小的愿意陪你前去,那城中有一位白老祖的后裔,当年吞服化形丹变为人躯,嫁于城中一位人族修士,可以招她随侍,如此袁老爷办事会更方便。” 他此生都不想再见狐妖白弗,但袁河身份不一样,当年没有袁河护送六族,白弗不可能登上北岸,这个情分必须让白弗偿还。 “我去浩原城就是为了寻她,还有一个叫巴髯的老道士。”袁河指指他:“但你不用跟着,气属妖血很重要,你即刻返回半妖城打理栖侠阁,等姿儿与小青从东泽回来,到时会通知你,我们再相见。” 朱烟客仍要争取,被袁河摆手制止:“你曾派小貂回山报信,想必她对青河境的道路非常熟悉,无论是去浩原城,还是前往青腾山,她都能替我指路。” 朱烟客听他愿意让小白貂陪同,缓缓点头:“貂儿极是机灵,整片积雷西泽她全都穿渡过,带上她也很合适。” “那就这样定罢!”袁河把那几颗回灵蚌珠交还朱烟客,最后问道:“数年前你们是不是抓了两头尸妖,一个根脚是铁僵,另一个是青骷髅?” 他问的是萧念仁与古见柔。 “这个……”朱烟客顿了顿:“小的常驻半妖城,即使偶尔返回栖侠府,也住不上几日,府中领地相当大,战事也多,俘虏情况我并不了解,但小的兄长黄君义是护府统领,等袁老爷到了府上,找他一问即知。” 小白貂听闻这番话,忽然停住磕头,汇报说:“启禀师祖,弟子知道这两头尸妖,因他们也会使入微术,老师怀疑他们与师祖你有关,曾带弟子前去审问他们。” “他们还活着吗?”袁河低头问。 “活的好好的!他们嘴硬不招供,老师与师叔杀又不能杀,放又不能放,便把他们圈禁在府内,每日里好吃好喝供着,并无刁难!”小白貂当初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杀又不能放,现在她想通了,原来那两头尸妖真与师祖有瓜葛,如果杀掉的话,师祖肯定要发飙,幸亏供了起来,这次师祖寻到家门口,没准就是为了给两头尸妖出头哩。 该打听的消息,全都有了着落。 袁河领着小白貂东进,赶往浩原城。 朱烟客目送袁河离去,心想自己是不是先一步返回栖侠府,把消息通知义兄黄君义,搞一场盛大的迎接典礼,但他估摸不透袁河的作风,万一讨厌这种排场,可就要适得其反了。 以他对袁河的初步印象,应该不会喜欢曲意奉承的喽啰,他便遵照袁河叮嘱,直赶回半妖城,袁河与袁小青师徒俩貌似全都缺少气属妖血,只要把这个差事办妥,应该就是大功一件。 朱烟客历来爱钻营,刚刚见着袁河,就在考虑如何投其所好,这点与他义兄区别极大,黄君义就是一个莽夫,其实整个栖侠府的妖怪都和黄君义差不多,唯他一个才能胜任半妖城的掌柜之职,人贼骗不到他。 这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袁河觉得这是优势,在人族修士扎堆的地界,正需要朱烟客这类属下进行周旋,也说明袁小青知妖善任。 同时也让袁河心里起了忧虑,经过两百年的杀伐历练,袁小青仍会保持在栖侠洞时的初心吗? “貂儿,你老师可有传授过你妖术,赐过你宝物?” “未经师祖允许,老师不敢传法,也不敢赐宝!”小白貂正趴在彼岸屋内,时不时透着屋门,偷偷朝外张望,心想师祖的宝贝真是神奇,竟然驱使一间屋子飞行,岂不是赶路时也能睡大觉?“老师说,等见了师祖,正式行过拜师礼,就把她的独门神通《天河斗龙功》传授给弟子!” “《天河斗龙功》?这妖术并非师祖我所传,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对你讲过吗?”袁河掌托一座法塔,这是当年他在无花宫从蛮修手上抢来的‘千箭塔’,本身是一件法器,却能释放力敌法宝的威力,炼制成星斗有些浪费,一直被袁河珍藏研究,并改良它的驱使途径。 他早就用不上,原本是想见了袁小青,作为赏赐发下去,但以袁小青现在的势力,恐怕对‘千箭塔’不屑一顾,包括侠姿,似乎也具备对抗金丹修士的能力。 既然如此,他决定赐给徒孙。 一想到‘徒孙’这两个字,袁河心里就一阵膈应,把他陪衬的像是一个资深老怪。 “竟然不是师祖你传授?”小白貂更显迷茫:“连师祖你都不知道老师从哪里学来的《天河斗龙功》,弟子就更不清楚啦,弟子只见过老师施展这道妖术,把人贼打的屁滚尿流!” 在人界道门内,如果弟子不经过老师同意,擅自修炼外门功法,肯定要被严惩,但袁河没有给门徒立下这个门规,于是侠姿才敢修炼。 “那你老师厉害,还是你青师叔厉害?”袁河想通过小白貂,深入了解袁小青与侠姿的神通。 “弟子觉得青师叔更厉害!青师叔仅仅施展《解真入微功》,老师就要落于下风!”小白貂应该深得侠姿喜爱,知道许多侠姿与袁小青的家长里短: “况且青师叔还会使《惊雷臂》,他最喜欢用雷臂打杀人贼,一拳杀一个,配合他那根雷棒,人贼的金丹老怪也要闻风丧胆,栖侠府的几千头妖怪,甘愿奉青师叔为御府大圣,正是因为他的一身霸道雷术。” “惊雷臂倒是我所传下。”袁河微微一摆,在臂上凝结一股雷花,问她:“是不是这种法臂?” “对对对!”小白貂一见师祖使了雷臂,心想有点沮丧,怪不得青师叔比老师厉害,原来是师祖偏心,把好本事全都传授给了青师叔。 她日常备受侠姿疼爱,壮着胆子给袁河建言: “有一次,青师叔与老师斗嘴,夸口说:‘俺现在已经练成摘星臂与惊雷臂,等俺再练一臂出来,破掉你的斗龙身易如反掌,等俺把三头六臂练至圆满,人贼只要修不成元神,在俺面前,杀他们就如同斩草一样利索!’师祖,你能不能把这神通也传授给老师,反正老师最是记挂你,隔三差五就给你祈福,却没见青师叔想你几回!” 虽然是闲聊,却让袁河打听到一个重要消息,袁小青像是掌握猿族的另一道真术《三象六臂》,到底是谁传授给他? “等你老师从东泽回来,师祖我自会传法给她,但你作为徒孙,却不能非议长辈!否则我不止罚你,连你老师也一块处罚!” “弟子知错!弟子认罚,怎么罚都可以,求师祖不要责怪老师,这与她无关啊!”小白貂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磕起头。 “念你年寿还小,懂事不多,这次只是警告,罚就免了,但下不为例!”袁河虚托一下,让她飞至半空,开始替她炼化千箭塔。 第200章 访客 袁河以《一气化缘经》帮助小白貂融合千箭塔,这种驱使方式比蛮血更犀利,一旦把法塔炼入小白貂肉身,那就如臂一样方便了。 原本这柄法塔的品质极高,至少也须玄胎初期修为才能驾驭,并且需要集合三位玄胎修士才能释放最强威力,但是经由袁河的化缘气祭炼,即使小白貂一介妖卒,也能操控自如。 “师祖,这是什么宝贝?” 小白貂感应到千箭塔入体,悬浮在她的本命内丹处,妖气稍一注入,就能令其凝结箭形,就如妖躯的一部分,能和她施展电遁一样快速,等同于让她掌握了另一种天赋。 “这塔本名叫千箭,但是入了你的妖躯,即能被你的电力温养,今后就叫电箭塔。”袁河示意她:“你现在可以尝试驱使,以妖气灌入塔体,看看能打出几支电箭。” “弟子遵命。”小白貂把妖力尽数调动,施法毫不保留,体外立刻覆盖一层电花,并结出几十余根电状灵箭,突刺般缠裹着她。 这些电箭能飞能遁,收放由心,倘若用来击敌,肯定无往不利,但她察觉到法塔威能远未到极限,羞愧说:“弟子没用,妖力太浅了,怕是连一半威力都释放不出来。” “不要紧,等你将来修为提高,这法塔的威力也会随着增强。”袁河指点道: “你记住,此塔藏有一式保命神通,如果遇上修为远高你的敌人,比如人贼的玄胎修士,你就以真血祭塔,可演化箭阵保护你肉身,损耗的真血越多,箭阵的防御就越强,任凭他们如何厉害,也休想破阵伤你,但是真血有了亏空,你的妖躯也会随着衰竭,所以非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出这一招。” “弟子牢记在心!”小白貂激动坏了,玄胎修士与妖将一样厉害,修为高她一个大境界,但是有了电箭塔守护,她就再不用害怕这些高手了:“谢师祖赐宝!” 她心情愉快无比,却不是因为电箭塔,而是被师祖另眼相看,心想如果师祖不喜欢她,怎么可能赐下这般贵重的宝贝? ‘等回了栖侠府,就去找青师叔的弟子比试一番,让他们眼馋羡慕!’小白貂正浮想联翩,忽见师祖站起身,走去了屋门处。 她即刻跟了上去,朝屋外张望一会儿,禀告说:“师祖,下方的田地都是浩原城修士开辟的灵田,青河境诸城,就属此城的疆域最大,凡间农夫也最多,那城中修士貌似都懂炼丹,他们的丹药历来是走俏货物,即使青腾山的妖族也愿意和他们做买卖!” 彼岸屋仍是入微状态,正于高空飞行,袁河俯瞰后发现,浩原城像是建在一座巨大的棋盘上,而每一个棋格都是一片灵田,田中搭建有各种灵舍灵殿,也有部分修士挪移了灵山灵峰。 “竟然是辟田而居,被劫掠的可能性很大,城中的禁制是不是特别多?” “弟子不了解禁制情况,但是白师叔曾经对弟子讲过,浩原城不止一位金丹期修士,如果遇上入侵,他们往往一致对外,小股兵马绝不敢招惹,假如是大势力,都在依靠他们炼丹,翻脸的话,那就永远买不到他们的丹药了。” “哦,原来是这样,你那位白弗老祖住在城中什么位置?” “屋子飞的太高,弟子看不清地貌!” 袁河虚空一摁,彼岸屋缓缓坠落,开始掠着地面前行。 小白貂辨认了半晌,途径二十多片灵田,她才指向西北方向:“她家种的全是竹子,洞府也是竹屋,那边好像就是。” 她以前跟随狐族来过一次,但当时也是入微潜行,靠近竹林时她忙说:“师祖,白弗老祖的相公很邪门,养了一头恶虫子,专逮缩小的东西,即使青师叔亲自过来,也会被侦破法术!” 袁河忽然想起来,早在七十年前,巴髯老道已经是玄胎后期修士,一甲子过去,想必已经结丹成功,包括那位白弗的相公李敬之,此人早年是在名门大派拜师学艺,修行速度应该比野修更快速。 到了竹林边缘,袁河收了彼岸屋,让小白貂趴在肩头,徒步穿林。 这一路上,每经过一片灵田,袁河都仔细探测田间的情况,无一例外都是修士与凡人群居,已经形成家族规模,但这片竹林却显得极为空荡,根本看不见人迹活动。 “奇怪,上次弟子来时,林中到处是蝶群、蜂群、蛾群,把道路全部封锁,今天怎么一头虫子也看不到?”小白貂搞不清状况,猜着说:“难道白弗老祖搬家了吗?” “不,她仍旧住在这儿。”袁河已经透过竹林,窥视到中心处的一排竹屋:“除了我们,还有另外一位访客,林中的小虫子都在招待她。” 竹屋前的空地上,虫群结成一幕环带,锁着一位青袍女修,这女修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她身后的披风上绣了一副钳刀交汇的图案,这像是某个宗门的标记,她突自站着,并不是施法驱散虫群,任凭被拦在原地。 虫群当中有一头螳螂首领,此妖外形如同枯叶,外散的妖气相当浓郁,已经渡了妖师劫,但它似乎没有得到主人命令,于是对青袍女修围而不攻。 “李师兄,师尊得知你在这里隐居,特别派遣小妹过来,召你到他跟前随侍,你躲着不见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青袍女修已有金丹期修为,她其实具备击退螳螂妖的手段,但她造访的目的像是为了请人,所以她对虫群置之不理。 “当年师尊逐我出山,并未废掉我的修为,这个恩情我一直记得,既然他发了诏令,按说我不该不从,但你起码得让我知道所为何故罢?”屋中传出一道男音,淡淡说: “师门距离积雷大泽这么远,师尊怎么可能驾临这里?你突然闯到我洞府,随便一道口谕就想让我奉召,恕我办不到!” “非是小妹不愿道明原委!”青袍女修左右看了看:“这洞府不止你一人,本门机密绝对不能外传,你且出来,我单独对你讲!” “我与大哥、弗妹生死相依,不会隐瞒任何秘密。”男音道:“即使你单独对我讲了,我也会一五一十和他们交待,与其如此,你不如当着我们三人的面说!” 青袍女修听罢脸色温怒,她似乎不愿意妥协,但这是人家的地盘,不妥协她就办不成差事,于是心里着恼。 第201章 童子金诏 青袍女修已经在这里耽搁很长时间,不愿意继续磨嘴皮,最终决定遵从主人家的意思。 她来浩原城前,师尊并未叮嘱她,不能向外人泄露这次远行积雷大泽的原因,况且这次劳师动众,师门上下都在陆续开拔,消息很快就要传遍东涯洲,压根就不是什么机密:“把你的虫儿撵走,我再和你透露详情!” 此言落罢,虫群即刻脱离青袍女修,分散冲入竹林的巢穴,那头螳螂妖师嘶鸣一声,飞去边缘的一颗白竹上,化作一片竹叶潜伏起来。 很不巧,这颗白竹距离袁河并不远。 螳螂妖师按照惯例,散开妖气实施警戒,很快感应到袁河踪迹,视线忽然下移。 小白貂被它盯着,顿觉浑身难受:“师祖,它已经修成大天师,像是看见咱们了!” “不用怕它!”袁河继续前走,蜂巢开始在体内运转,随着巢中气息扩散到体外,那螳螂妖所释放的妖气瞬时回撤,再不敢触碰袁河半分。 等袁河靠近竹屋,来到青袍女修旁边,螳螂妖就仿佛沉寂酣睡了一般,埋起头颅,缩起钳肢,就此丧失了警戒力。 小白貂回望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这怪异场面,那头螳螂已经修成妖师,但是见着师祖,竟然吓傻了,连个屁也不敢放,主人的命令也不再听。 ‘师祖不愧是师祖,师祖的神通恐怕已经和妖王一样厉害了!’ 小白貂只顾乐呵,对于青袍女修讲的机密,那是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但袁河却听的极为专注。 当年在抱尸泉,释心颜曾经对袁河讲过‘上御传承’,他竟然从青袍女修口中探听到有关‘上御’的一点情况。 青袍女修等虫群散开,继续朝竹屋喊话:“李师兄自幼拜入古螳派,应该对本门的镇山之宝不陌生罢?” 狐妖白弗的相公李敬之正是出自古螳派,屋中的男音显然是李敬之,他道:“古螂派的金莲瓮威震东涯,别说是门内弟子,即使外派修士也如雷贯耳!” 他当年被驱逐出宗门时,他师尊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废去修为,另外是执行一件极危险的任务,他选择了后者,虽然圆满交差,却也受了极重伤势,若非巴髯客替他寻到魔烽猿的毛发,他非但无法结丹成功,还可能死在七十年前。 故而他对宗门已经没了归属感,对他师尊也没了情义,因为古螳派是御妖门派,宗门并没有对人族与妖族的联姻定下苛刻门规,但他师尊觉得丢了面皮,是出于私心才把他撵走的。 自从青袍女修到了竹林,两人的言谈对话已经形如陌路之人。 “昔年月蛮道庭立于月蛮山,以九目神灯统御东涯,传说这盏灯诞于洪荒时代,也是现存的唯一一件真宝,在它之下,还有四十八件月蛮灵宝,金莲瓮就是其中之一,它的神威排在第三十七位!”青袍女修所讲这番话,在东涯洲的古老门派,都属于众所周知之事,野修却是极少听闻。 传闻每一件月蛮灵宝的神威都相当于一位元神级别的修士,但是排名有猫腻,它们是按照所在势力进行评定。 具体来说,月蛮灵宝都有各自驾驭它们的修士,这些修士的修为高低,决定了它们的神威强弱。 李敬之没有耐心听青袍女修普及常识,事实上他压根不欢迎青袍女修,古螳派突然找上他,肯定是让他卖命,准没好事,他催促了一句:“你不要扯太远,只捡关键的讲。” “我不把来龙去脉讲清楚,你怎么可能信我!”青袍女修回怼了一句,她其实也不想做这差事,若非师门对积雷大泽的情况不了解,急需李敬之这种半土著,师门不会下令征召。 她开始沉声说话,语速加快了不少:“这次非但师尊驾临了积雷泽,整座古螳派的修士都会陆续赶来,因为金莲瓮上浮现了一份‘童子金诏’,这份金诏是它的原主人所发,召唤它回归!你该知道,古螳派的开派史不足一万年,它原本不是本派之物,无数年来,它先后效力过四五座宗门,那位原主人的身份早就失落了,谁也不知道原主人是谁!” “既然不知道……”李敬之觉得很奇怪,金莲瓮已经传承数万年之久,期间从未出现过什么‘童子金诏’,它的原主人应该早就陨落了,怎么可能突然召唤它:“不奉这份‘童子金诏’不就行了吗?” “不奉不行!”青袍女修摇摇头:“金莲瓮已经不受控制,必须奉诏寻找它的原主人,否则它会脱离师门,再不给宗门效力!” “他的原主人藏在积雷大泽吗?”李敬之问道。 “具体藏在哪里,我没有权利知道,师门派遣我们赶到青河境,那就一定是在这里!”青袍女修忽然叹了一口气: “而且,‘童子金诏’不止发给了本门的‘金莲瓮’,还有大河南岸啸音山的‘冲霄琴’、妙棋门的‘如幻盘’、炼沙谷的‘追清扇’,就连月蛮山天霆教的积雷伞也在发狂。” 她介绍的四座宗门,势力全都强过古螳派,天霆教可是有元神真人执掌,竟然都约束不住自家灵宝,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想象,既然全都接了‘童子符诏’,那么这几座门派肯定都要赶来积雷大泽。 李敬之心知一旦被牵连进去,恐怕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吱!’ 屋门忽然被推开,从中走出两男一女。 其中那个大胡子正是当年与袁河有过一面之缘的巴髯客,左右那对身穿白袍的男女手则是白弗与李敬之。 这里的竹屋内只有他们三人居住,麾下不曾招收一位弟子,也没有招募凡仆,显然是在此孑然隐居。 “梅道友,我兄妹三人同进同退,如果危险太大,老道不会让敬之贤弟跟你走!”巴髯客出言说:“即使非走不可,你也须带上老道与吾家贤妹!” 青袍女修邀请李敬之原本就是想找一个向导,师门仅仅是通过李敬之了解积雷大泽的情况,她道:“我来前,师尊有过吩咐,如果李师兄放心不下道侣,大可一并带去,再加上道友你也无妨。” 巴髯客得了这句承诺,继续打听有关童子金诏的事情,牵连太大,他们必须问明白。 第202章 衣钵 几人对话尽入袁河耳中。 他判断月蛮灵宝的威能要远逊于洪荒真宝,即使它们都已经具备自主意识,但是经过历代所有者的祭炼驾驭,也应该被彻底驯服才对。 如今它们出现失控的征兆,那只有一种可能,它们的初代原主人修为太高,神通也太强,在它们身上藏了召唤禁制,却没有被历代所有者侦测出来,从而导致了它们的叛变暴动。 巴髯客与李敬之显然都想到了这一点,问道:“金莲瓮、冲霄琴、如幻盘、追清扇、积雷伞,随便一柄拿出来,都足以缔造万古不灭的宗门,这世间真有强者可以同时号令它们吗?那这位强者岂不是能和月蛮道庭并驾齐驱?” “这怎么可能!”青袍女修说:“如果真有这样的强者,他早该出来统御天下,又何必等到现在?所以五大灵宝应该不是被真正号令,而是有谁无意间触发了有关‘童子诏令’的禁制,从而导致它们的异变,它们的‘原主人’肯定在无数年前已经陨落,但埋骨遗址或许还在,‘童子诏令’的发源地应该就是埋骨地。” 这么一讲,她算是把邀请李敬之的来意表达清楚。 “贵门倾巢而出,远行积雷大泽,目的是为了寻找‘金莲瓮’原主人的衣钵?”狐妖白弗忽然插了话。 “你可以这么认为!”青袍女修不会隐瞒这个秘密,因为五大宗门的主力军在不久的将来,都要开拔积雷泽,谁能征召数量众多的土著,谁才能最先找到所谓衣钵,并利用土著给其余四派添加阻力。 青河境的土著们能够安然修行,全靠掩埋各地的遗址,探险是他们的拿手绝活。 白弗、李敬之与巴髯客对视一眼,心想如果是纯粹的寻找衣钵遗址,而不是为了诛灭‘金莲瓮’的原主人,陨亡风险就不算高的离谱。 青袍女修见三人的抵触心正在减弱,提出了征召价码:“李师兄已经脱离古螳派,师尊会遵照积雷泽的规矩,在你们效力期间,给予你们相应的酬劳,你们都该知道,古螳派世代供奉月蛮道庭,只要你们愿意指引本门弟子,寻到触发‘童子金诏’的线索,即使蜉寿桃也不吝作赏。” 李敬之没有立刻表态,说道:“梅道友容我考虑几天,你把你们的落脚点告诉我,到时我自会登门拜见。” 青袍女修摇头拒绝:“青河境灵城密集,野修肆虐,师尊踪迹暂时不能透露,我会在城东三十里外的黄梨坡等候大驾,最多等你两日,如果你逾期不来,那就是放弃效力,我会向师尊如实禀明。” 她拱拱手,准备离去,最后补充说:“李师兄须知,‘童子金诏’是以‘上御’之名发出召唤,传说‘上御’是我人族祖教,除了受诏的五大宗门,月蛮道庭也可能派遣大军前来,他们可不像古螳派一样好说话,没准会毁城擒拿你们,直接抽魂炼魄,我今次出面邀请,其实是免除你的无妄之灾,你好自为之!” 这是一句胁迫式的警告。 待她走后,白弗立刻提议:“敬哥,大哥,咱们跑罢!跑到海边躲上一段年月,等到风平浪静,咱们再回来!也得把消息送去青腾山,让袁大圣早做准备!” 她姿容不可方物,气质却没有狐族化形后惯有的妩媚,而是透着羞怯的娇柔感,让男人一看,就不自觉萌生保护她的反应,这同时也暴露她胆弱的一面,遇事先考虑走避。 避为上策。 巴髯客赞同她的看法,却是基于严峻现实所做的合理判断:“这些宗门的强者多不胜数,紫府期与朝元期的大祖师无疑也会驾临,极可能会在青河境大打出手,如果我们应招,势必处于最前线,只要被波及一次,性命就要保不住,暂时躲避未尝不可,敬之,你觉得呢?” 李敬之没有回应,此人长着一张婆婆脸,看去极为温和,该是那种优柔寡断之辈,实则极有主见,三人但凡遇上事故,往往都是他敲定最终主意。 他目光转去林外,忽然拔地飞起,片刻又折返回来,掌心托着螳螂妖师,说道:“我这虫儿感应到什么东西,险些吓的魂飞魄散,连我的召唤也不听从!” “刚才有哪位前辈从城上飞过吗?”巴髯客朝高空望了望。 “应该是,却又不太像!”李敬之脸色略有凝重:“即使修成紫府的前辈也不会让他这么畏惧,他灵智已经被吓的迷乱。” “是不是袁大圣来了?”白弗左顾右盼:“上次袁大圣偷偷潜进来,打听袁主事的情况,它就被吓个半死。” 她欲张口呼喊,却见李敬之摆手拦住她:“上次它被吓倒,仍旧给我报了信,这次它彻底失控了……” “碰见我师祖,它不害怕才怪!”小白貂的声音忽然响在三人耳边。 “貂儿?”白弗熟悉她的声音,慌忙转头一看,见袁河已经显露真身,正站在不远处,不冷不热望着三人。 “白老祖,这是我师祖!当年就是师祖救了我们六族性命,你不会忘了他罢?”小白貂昂首在袁河脚前,一脸神气的介绍。 听到‘师祖’两个字,白弗心里咯噔一下,待看清了袁河模样,旋即跪倒在地:“小奴白弗见过袁主事,救命之恩永不敢忘!” 她每次与袁小青见面,免不了要被讥讽责骂,想当然认为袁河也极端排斥人族,担忧袁河到访是来问罪,故而紧张不已,她修为比朱烟客高,其实当年的六族孩儿里,就属她年寿最大,她清晰记得老祖白竹赠送给袁河筑梦石的一幕,也亲历袁河在北岸躲避悬剑桥的手段。 她曾多次对李敬之与巴髯客提及过,说‘袁主事是妖族不世出雄杰,他徒弟袁小青在他面前宛如幼童一样孬弱,如果他觉得我嫁给人族是罪过,那我必死无疑!’ 起初李敬之与巴髯客并不认为一头猿妖能有多厉害,直到七十年前无花宫之行,巴髯客无意间遇上袁河,见其诛灭金灯皇子而毫发无损,又袭杀牧野老怪如探囊取物,把消息带回来以后,这才意识到袁河的可怕。 但袁河当时明知巴髯客有可能走漏金灯皇子被杀的消息,却没有出手刁难,如今肯定也不会难为白弗。 “袁道友有礼了!一别七十载,袁道友还是神采不减呀!”巴髯客笑呵呵套近乎:“当年你没有明言,老夫并不知你是舍妹故交,回来与舍妹谈起此事,她猜测你就是她的救命恩公,因令徒对你格外思念,老夫就擅自做主,把此事通知了栖侠府,想必你们师徒已经重逢了罢,老夫可得向你道贺才是!” 李敬之此时也跪了下来,不止是因为白弗的缘故,如果不是袁河杀掉牧野老怪,巴髯客无法顺利取回魔烽猿的毛发,甚至有性命之忧。 算起来,他夫妇都受了袁河极大恩惠,他抱拳说:“这几十年间,屡屡听闻恩公之名,今日总算有缘得见,请受敬之礼拜。” “虚礼就免了!我来找你们,不是为了看你们磕头。”袁河指指他的螳螂,问道:“早前你曾说,吾徒小青曾经把你的虫奴吓个半死,他是如何做到的?” 第203章 大战序幕 李敬之顿觉古怪,心想袁河与袁小青是师徒,为什么找他打听情况? 白弗连忙低语:“敬哥,当年的大河金乌国,袁主事与袁大圣是仅有的两位青猿,他们情若父子,袁主事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莫要多想。” 她是在告诉李敬之,这是袁河与袁小青师徒之间的事情,与夫妻俩没有关系,该讲就讲,不用忌讳。 李敬之便照实说:“那次令徒潜入竹林,入微术被我的虫儿识破,他突施一记神念化丝的神通,制服了我的虫儿,却并未打伤,仅仅是威慑,也像是戏弄。” 袁河旋即问:“你是金丹期修士,能将神念演化为灵丝吗?” 李敬之摇头:“念法最难修炼,耗时也长,非紫府期前辈绝难施展。” 他对袁小青的这种绝技,至今仍有疑虑没有解开,又说:“令徒是蒲耳青猿,他是无魂妖躯,按说他根本学不成神念之术,他非但能使用,甚至有一击诛灭妖师的本领,他当初制服我的虫儿,根本就未尽全力。” 以袁小青的寿元推算,两百余年的时间,他绝对修不到妖师境,而且他没有魂魄,入不了元神大道,所以就算他占尽天材地宝,修尽世间真术,想凭借神念之力瞬杀妖师,这几率也该是微乎其微。 袁河猜测,他要么是身怀某种上古异宝,要么是有某位强者随身帮助他,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他是什么时候来找你的?又和你谈了什么?” “大约是十二年前。”李敬之回忆着说:“他对人族修士有成见,以前从不踏足浩原城,自从七十年前吾兄从无花宫回来,把你的消息转告于他,他才开始与我们走动,这期间他亲自来过一次,那年无花宫再开,他在宫中碰到一位妖族旧识青芳道友,这位道友曾经被你所救,他猜测你仍在西泽隐居,为了寻你,他才来找吾兄打听情况,至于说了什么,他没有让我与弗妹旁听。” 巴髯客捋着长胡子,笑道:“他又问了一遍老夫与袁道友你的见面经过,想把你的踪迹打听清楚一些,其它就没什么了。” 他本以为袁河与袁小青已经见过面,但既然袁河这么讲,那就说明师徒俩尚未重逢:“怎么?袁道友还没有见到令徒吗?” “青师叔去了东泽枫柏海,已经去了大半年。”小白貂接话道:“我师祖今天才赶来青河境,连家门都未入,先来找你们。” 遇上变故时,栖侠府才与三人联络,往往是数年互通一次消息,因此三人都不知袁小青与侠姿去了枫柏海。 “原来如此。”三人恍然点头,但心里仍觉怪异,袁河在栖侠府等着袁小青不就行了,等袁小青回家,到时一问就知,何必找他们打听? 袁河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理由。 如果袁小青到积雷大泽,仅仅是为了寻找老师,他不需要在青腾山招兵买马,他应该是在给大战做准备,包括冥族的白城妖王突然显踪,也应该是为了备战。 如今又出了一份‘童子金诏’,目的仍旧是为了召集兵力,人族一旦加入进来,大战随时会爆发,‘童子金诏’应该就是序幕了。 青袍女修断定金莲瓮的‘原主人’已经陨落,事实真是如此吗?万一‘原主人’还活着,以其无上的统御力,目前在积雷大泽的所有生灵,甚至是整个东涯洲的生灵,都会进入‘原主人’的视野内,成为其出世的迎劫者。 袁河曾经历过一次落星钟的杀劫,差点搞死他,而落星钟仅仅是一口钟,如今的‘原主人’则是一位存活不知多少万年的老修士,他想杀谁,谁一定死。 袁河敢有一点不谨慎,下场就是形神皆灭。 自从得到落星钟,袁河就频生预感,一股反击月蛮道庭与东涯大祭的风暴正在酝酿。 但袁河并不是这场反击战的‘钦定主角’。 他的存在就是变数,有可能导致这场反击大战的前功尽弃。 这是一场族群间的博弈争霸,百万甚至千万生灵都会因此而死,在这样的杀戮风暴里,袁河就如微尘一样,他随时会被冷酷的抹除。 过去的两百年,袁河处处谨小慎微,事事韬光养晦,每见一个外族,每经历一次事件,就反复权衡危机与隐患,甚至为了防止自身的秘密暴露,不惜杀掉同族白天薇,但他的所作所为貌似并不能确保他的绝对安全,就因为他不是‘钦定主角’,却得了主角该得的宝贝。 这些宝贝只要在他手上一刻,灾祸随时都会降临。 ‘在我弄清金莲瓮原主人的生死之前,绝对不能再见袁小青!’ 这是袁河听闻‘童子金诏’后,不假思索做出的决断,他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带着好奇与袁小青接触,否则后果非他可能承受。 他的行程计划也要更改,等找到萧念仁与古见柔,取走冬皑鸦遗骸,他必须返回幽山鬼府,避开因‘童子金诏’引发的大战。 简要询问一番袁小青的事情,袁河进入正题,他问李敬之:“你精修御虫法门,对虫巢是否有研究?” “这片竹林内有四座虫巢,全是我自行培育出来。”李敬之奇道:“恩公也对御虫有兴趣吗?” “我豢养有一头玄晶蚕,并得了一座虫巢,可惜这老巢已经损坏,无法孵化虫卵。”这是袁河寻找李敬之的目的:“你是否有办法复活死巢?” “这世间绝大多数的虫巢,全是由妖虫搭建出来,作用仅仅是孵化虫卵,加快虫卵出世的时间,而虫卵往往是由妖虫孕育而出,寄放在巢内,这林中的四座虫巢都是如此。”李敬之认真讲述: “如果虫巢能孕出妖虫,那就是巢妖了!而巢妖只能通过两种途径形成,一是经过妖虫常年累月的温养,逐渐开了灵智,从而具备孕虫之力,倘若巢妖不幸陨亡,那必须寻找此类巢虫重新祭炼,再经历一定岁月,就能复活。” 这个办法不可取,因为袁河并不知道蜂巢孕化的蜂虫是哪一类,如果已经灭绝,他到哪里找去? “还有一种途径呢?”他问。 第204章 涝玉浆 “另外一种即是天生地养的灵巢!”李敬之了解多少,都尽数透露给袁河: “它们诞生之初就是巢型,孕化的巢虫一律是始虫族,根脚独一无二,东涯洲现存的始巢与始虫只有一种,那便是月蛮道庭的神蝶巢。” 袁河判断神蝶巢应该就是陪伴蜉寿桃的虫巢。 洪荒年间寿桃与岁杏诞生于猿族祖庭,这是两支天地灵根,历次结果时,桃子与杏子都会遭遇各种凶虫的骚扰与啃坏,猿族烦不胜烦,于是找到蜉蝣族换来了两座始巢,一来是给桃杏作伴,二来就是驱逐凶虫,保证果子的完好无损。 李敬之身为名门弟子,而且是御虫的古老门派,他知晓的上古隐秘让袁河大开眼界:“当年我在古螳派时,曾在藏经阁预览古卷,获悉一段有关神蝶巢的往事,这座始巢曾经陨落过,是诸蛮族复活了它,这才让神威赫赫的神蝶重新出世!” 蝶巢竟然也陨落过?袁河心想,蜉寿桃是被月蛮道庭镇压,按说蝶巢也是镇压状态,原本蝶虫不该为其所用,但如果是复活后再度孵化,那蝶虫就会死心塌地效忠月蛮道庭了。 “月蛮道庭是如何复活的蝶巢?”袁河问道。 “他们借用了古螳派的镇山灵宝金莲瓮!”李敬之觉得袁河是尾随青袍女修到了竹林,人族联军忽然杀到积雷大泽,妖族肯定有所警觉,没准袁河并不是刻意找他,仅仅是在监视青袍女修,顺便与他见面。 也不怪李敬之这么想,连徒弟袁小青都能占山为王,老师袁河的势力肯定更加强大,等五大宗门到齐,袁河有可能振臂一呼,统帅大泽妖族与五大宗门爆发血战。 李敬之认为袁河早前提了那么多问题,肯定都是幌子,袁河真正想打听的东西,应该是如何克制金莲瓮。 可惜李敬之从未亲眼见过金莲瓮,无法给袁河提供有效帮助:“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当时的东涯洲诸族混战,月蛮道庭尚未建立,古螳派还没有影子,金莲瓮最先落到宝蜻派手上,月蛮人以三百颗蜉寿桃为代价借用金莲瓮,最终复活了神蝶巢,得了蝶虫帮助,才有了九目神灯的出世,并开辟月蛮山洞天福地,完成统御东涯洲的霸业。” 听完这番话,袁河心里顿起波澜,他刚刚做下避战的决定,李敬之就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想要复活蜂巢,难道必须要抢夺金莲瓮不可吗? 李敬之猜不透他心中所想,继续说:“后来宝蜻派覆灭,金莲瓮不断易主,直至归在古螳派门下,这宝贝的品质其实相当不俗,但威能主要是哺育虫巢与虫族的生机,并不适用于斗法,因此排名不高!另外它的造型与凡间孩童斗蟋蟀的笼瓮几乎一模一样,想必它的原主人也有这嗜好,炼制金莲瓮本就是为了玩耍的。” 周围随之响起一阵笑声,李敬之偶尔会讲一讲玩笑。 袁河也忍不住扬起嘴角,一座万古宗门的镇山灵宝,原始威能竟然是斗趣玩乐,李敬之可真是异想天开。 “李道友,除了金莲瓮,还有没有其它办法复活虫巢?” “或许存在,但我修行时短,阅历有限,其它办法我便一无所知了。”李敬之致以歉色,忽然一拍脑门,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道: “对了恩公,当年我初入青河境时,曾经潜入青腾山采集灵草种子,途中遇见一位御虫修士,他驱使一群藓头毒蝗偷袭我,幸亏被我的虫儿提前感应,我才保住性命,他见我也是使虫行家,又与我斗的旗鼓相当,忽然罢手言和,提议与我一块探险遗址,那遗址位于青腾山北,址间藏有一口地洪泉。 这种灵泉是洪水冲刷后形成,天然能够孕化一种叫‘涝玉浆’的灵物,我是初次听闻这东西,问他有什么用处,他对我说:‘等你的虫儿将来筑了巢,拿涝玉浆浇灌进去,即可衍生孕虫之力,到时无须虫儿产卵,就能源源不断培育新虫。’ 我顿觉稀奇,当时感叹了一句:‘这岂不是直接筑巢成妖?世间还有这等灵浆吗?’ 他大笑:‘何止是成妖啊,连死巢也能转生,怎么样?你愿不愿前去?若非那地洪泉被一股水力禁制封锁,我的蝗儿妖法太浅,无法穿透,我绝不会把好处让予你一半!’ 但我对他不信任,也对涝玉浆没什么兴趣,和他说完话,直接告辞离去了。” 袁河也是头次听闻涝玉浆,这东西到底对蜂巢是否有效果,却是一个未知数,但既然有了这条线索,他总归要试一试,就问李敬之:“那座地洪泉藏在什么位置?” “我印象已经模糊了。”李敬之报以苦笑:“那是一百多年前的往事,当时山中起了大雾,我根本辨认不清方向,恩公你稍等一下,待我问问虫儿,看它是否还记得那条路线。” 他与螳螂妖师交流片刻,道:“它也只记得大概,倘若恩公执意寻找,我愿意带着虫儿亲自走一趟,替你引路,但即使找到当年那处斗法的位置,却未必能侦测到地洪泉,这种地界必须蝗虫的旱气妖力才能感应,我并没有豢养这种虫类。” 袁河炼化有‘旱气飞蝗’真灵印,如果地洪泉位于两人斗法的区域,他绝对能找出来。 “还请李道友随行一次,等找到那处灵泉,我自有酬劳奉上。”袁河出言邀请,想到这三人共进共退,又指指林外,说: “刚才那位人族女修留了一记后手,她放了一头石斑蚁在附近,应该是为了监视你们的行踪,我会施展入微术帮助你们藏匿行迹,一块离开浩原城。” 李敬之早前听了巴髯客与白弗的建议,也觉得躲避征召才最安全,反正北上海边必须翻越青腾山,替袁河办差算是顺路而为,痛快答应下来,却说:“不敢要恩公酬劳,给你出力是分内之事。” “那好!你们尽快收拾一下,咱们这就上路!” 这座竹林完全是由李敬之与白弗开辟出来,他们夫妇的行囊最多,林中的虫群也需要逐一收拢安置。 巴髯客日常只爱饮酒,家当全部装在身背的酒葫芦里,除此之外便再无它物需要打理,他站在原地陪着袁河:“袁道友,当年你得了那座果鸣缸,是否酿制了新酒?” 第205章 暗潮汹涌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6章 一日为师 白城妖王一指点在胡悲雪眉心,施法极快,片刻已有结果。 胡悲雪只觉一股冷流在体内游走一遍,骤起骤落,手指随之脱离面门,她虚脱般瘫在白城妖王脚下,这完全是惊吓所致。 据她所知,这世间的搜魂搜识之术,但凡用在自己身上,重则毙命当场,最轻也会坏了修行根基,可她并未察觉到任何异状,也不知是否会留下后患,故而畏惧难减。 “哎,终究是这样的下场。”白城妖王闭目回味胡悲雪所经历的一幕幕画面,寥发了一句感叹:“他们早已经死绝了,不可能有谁活下来,我期望越大,失望只会越深。” 死绝了?他们是谁?胡悲雪心有疑惑,却听老祖宗不是在对自己讲话,也就没敢回应。 “快起来!”白城妖王收敛心绪,恢复了他冷若坚冰的常态,垂头下望:“你胆子这般小,老祖我都提不起栽培你的兴致,不过你能替老祖办妥一件差事,仍有得造化的机会。” “让老祖失望了。”胡悲雪慌忙跪叩,红着脸说:“别说一件差,就是一千一万件,孩儿也愿意去办。” “那座桥,是吾族之物,如果我没有料错,它应该还在幽山鬼府里边,你须再去一趟,找到那座桥,送一个信物给它。”白城妖王袖袍一抖,悬出一根似杵似鞭的宝贝,这宝贝上结满白纸片,纸呈符形,他摘下一张,捏在指尖祭炼。 “老祖宗,幽山鬼府像是被入微了,孩儿目前已经恢复本体,非但进不去,找也找不到。”胡悲雪愿意办差,但这差事严重超出她的能力范围。 “那猴头的入微法术仅仅学了皮毛,老祖我随手即破。”白城妖王弹了弹手指,把白纸片贴在胡悲雪额前,骤一接触,立刻融身于无形: “这是哭丧符,把你法力注入符中,能助你平安赶路,到了幽山鬼府,也可迫使鬼府显出原形,你也不用寻找那座桥,它感应到符力会主动接引你,只要它摄走了这张符,你的差事就算办完,届时留在它身边,它会给你一番造化。” 胡悲雪听的一阵迷糊,也不知老祖宗在打什么哑谜,她自然也不敢询问,专心办差就是了。 “老祖宗,孩儿现在就走?” “恩,去罢!” 胡悲雪遵照吩咐,把妖力送入哭丧符,肉身‘呼’的下坠,竟是融入大地,她明显察觉到,心念一动,便可随意地遁,她忍不住惊呼:“这符真是神奇!” “休要聒噪!”白城妖王又一甩袖,她已经远在百里之外了。 待她走后,白城妖王离开云床,似她一样钻地遁行,身影再出现时,已经脱离白城道场,站在一座山谷的入口处。 这入口的两侧皆有巨石横亘,这就是栖侠府的西部门户了。 白城妖王朝里张望一会儿,藏匿行踪冲了进去。 谷中绿意盎然,林木茂盛,随处可见猿儿奔跑嬉游,猴儿爬石攀藤,白城妖王在栖侠府找了一个遍,终在一座楼阁外发现萧念仁与古见柔,他二话不说擒拿两妖,攥在手上就要离去,忽听一声炸雷般的吼叫传过来。 “好你个刁尸,又来冒犯我家老爷的领地!” 只见一团霞光从阁中飞出来,落在白城妖王出没的位置,竟是一头骷髅怪物,它浑身上下都是晶莹宝玉,双手举着一把丈许高的大伞,不由分说朝地猛砸:“刁尸看打!我劈死你,劈死你,劈你个七窍冒烟!” 他如同没头苍蝇一样,不停的原地打转,一边转,一边砸伞,直砸的地陷三四丈,他才忽然停住,抬手挠起脑门:“咦?刁尸跑到哪里去了?” 白城妖王就在他身侧,静静凝望着他。 目中浮露哀色:“撑伞童子,你现在也变成了尸,以后我们就是同族了,不要再喊打喊杀!” “原来你在这!”骷髅怪物扭过头,恶狠狠扑过来,举伞又砸,结果太过使力,大伞啪!的断为两截。 骷髅怪物登时一怔,忽然蹲坐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老爷啊,我把你的伞弄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听着它哭,白城妖王顿觉一股凄意涌在心间,晓楼老爷真就死了吗,他虽是最晚封圣,但那上御天眷,尽归他一个,连他都躲不过那场大劫,我家帝君怕是无谁能够幸存了。 他孤自长叹,转身要走,骷髅怪物忽又蹿起来,指着他喊:“把那两头刁尸放下,泼猴让我守着他们,你怎么敢来抢!” 他冷哼一声:“泼猴你让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如果你家老爷还在,非把你贬成畜生不可!” “你们这些刁尸也是畜生,你还有脸骂我,呸!”骷髅妖怪讥讽说:“泼猴能把我家老爷的宝贝寻回来,如果你也能,我就给你们刁尸看家门!” “吾族不发兵,他们寻个屁!让那泼猴马上回来,告诉他,他等的宝贝已经到了青腾山!”白城妖王抛下这句话,即遁出了栖侠府。 ………… 同一时间,积雷大泽的无花山外。 绵延无际的妖族队伍正在跋涉迁徙。 雄鹰展翅,鹤鸣长空,雀、燕、鹅、鸠各色飞禽,排着整齐队列朝着西方飞行,族群少有也有上千种,每一族都拉出一条宛若彩虹的空中长廊,这廊上则盘踞着数量众多的走兽地妖。 队伍的最前列,由一头青雀领航,她法名青芳,七十余年在千针林与麻平、嬴山等妖将义结金兰,并招纳喽啰开辟领地,在枫柏海小有威名。 此番袁小青到东泽招募妖兵,她出力最多,几乎把潜伏在东泽的所有老前辈全部拜访一遍,目前愿意响应袁小青的妖族足有数十万之众,全在这股队伍里。 而这只是先头第一批,等袁小青所做的承诺兑现以后,到时就是风云际会的局面,妖师妖王都会倾巢而出,陆续赶赴青腾山。 那么,袁小青的承诺到底是什么呢? 青芳的背上,搭建有一座木屋,侠姿盘膝坐在屋中,她身侧摆着一口丈许高的大钟,钟身通体殷红,偶有血筋脉络浮露,就仿佛鲜血祭炼而成。 这钟扣在地板,侠姿看不到内部情况,也听不到钟内的声音,但她知道袁小青在里边。 屋子里除了她和袁小青,便再无旁妖了。 她心想,早前小青与踏山猿嬴山闲聊,得知嬴山身上有一颗星斗,这是星宿猿白天薇留下的本命魂星,而七十余年前白天薇被老师带走,至今下落不明,本命魂星显示白天薇早已陨落,这些年嬴山一直在打听好友死因,到底与老师有无关系? 袁小青正在钟内探查,而且已经有了结果。 钟顶上浮现了白天薇死前的一幕,还有落星钟。 “落星钟果然在他手上,他到底用什么办法藏匿了这口钟的气运,竟然连落星钟衍生的七口子钟都感应不到?你这个老师,给我们制造了极大的麻烦,万一他在‘十二重楼洞天’开辟之前找到东游翅的藏匿地点,触发了流霜始蛮的逆宝,这一战我们就会输掉!那宝贝他绝对不能碰,碰一下就完了,蛮族已经有了九目神灯,再加上一件始蛮逆宝,我们将永无翻身的机会! 我沉睡的时候,你抓了两头尸妖,你明知他们与你那位老师有关系,却故意携着我赶来枫柏海,你这么做有可能把我们全部害死。” 这声音起于钟壁的一道猿影。 袁小青抓耳挠腮,看着猿影说:“你吩咐什么俺都可以听,但你不能对付俺老师!” “他有什么值得你孝敬呢?”猿影道:“这头星宿猿是怎么死的?被灭口了!你老师只会保自己的命,不会管猿族,我们目前面临的局势不允许明哲保身,谁这么做,谁死的快!如果他先找到东游翅,一定会逃离东洲,而东游翅出世,流霜逆宝也肯定会被蛮族所得,你知道那时会有什么样的灾难吗?妖族会被杀绝!天地枷锁会被打破!洪荒圣贤的舍身也会付诸东流!” 他不止一次对袁小青灌输过这种言论:“诸圣留下的这些宝贝,必须无畏者才能继承,只懂保己的猿,没有资格拿!” 袁小青挑挑嘴角:“俺老师不会看着俺死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收俺时先教这句话,让俺反反复复背了数年,假如你说的局面出现,俺老师肯定会救俺,也会救姿姐,还有大师兄,二师姐和三师兄,不信俺和你打赌!” 猿影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师德上!他能杀掉星宿猿,就能杀掉你!” “你不要总是猜忌他!”袁小青警告道:“你没有见过俺老师,对他不了解,他只保他认为应该保的亲族!如果你继续对他仇视,即使你是一头好老祖宗,将来也会被他收拾掉!” “你竟然这么信任他?”猿影忽然大笑:“他才长了你几岁?寿元不过两百多年,即使让他得了落星钟与东游翅,再把三圣洲的雷棒也取到手,你觉得他面对我有胜算吗?小青,我知道你对老师有感情,我可以不难为他,但他必须交出落星钟,隐姓埋名去过他的小妖生活,这场大战用不着他。” 第207章 十二重楼 袁小青一脸纠结:“你给俺讲过,落星钟早在两百年前已经出世,那时已经到了俺老师手上,既然他得了这宝贝,那就是他的,凭什么让他交出来?” 猿影正色道:“现在不是找理由的时候,我们的处境非常严峻,必须掌控落星钟,才能在营救东游翅的同时,毁掉流霜逆宝,只要毁了这宝贝,我们在东洲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袁小青忙说:“把这消息通知俺老师不行吗?让他不要提前寻找东游翅!” “他会听从你的吩咐?”猿影反问道:“你老师过于精明,他隐踪了两百年,怎么也找不到他!我正是担心他前去寻找东游翅,才逼不得已提前与蛮族决战,本来不该这么早的!” “你什么都会,神通又强,而且掐指会算,你一个估计能把这世间的蛮贼尽数打翻,你这么厉害,何必找上俺?净是害的俺左右为难,竟然让俺去算计俺老师,俺不干!”袁小青没来由一肚子火气,憋着嘴巴发牢骚: “当年在青黎长河,蛮贼搞了一场东涯大祭,把俺老师逼的远离故乡,俺老师走前专程回来入微了俺们五个徒弟,若非俺老师护着,俺早就死了,哪里会碰上你?这都是俺老师的恩惠!刚一照面你就怂恿俺找宝贝,但俺来积雷大泽是找老师的,你说你是俺的老祖宗,莫名其妙拖俺下水,俺本领差劲的很,要不你放过俺罢?什么大战不大战,俺压根不愿意打。” 袁小青吸吸鼻子:“俺想俺老师,俺只愿跟俺老师在一起!” 猿影顿时不吭声了,思虑好一会儿,他才苦口婆心的说:“小青,你根脚太特殊了,我对你讲了多少次,我们的几位始祖在舍身前给后裔身上种了烙印,世代都在传承,这东西应运才会显形,碰巧就在你身上,这是取回咱家宝贝的关键,非你不可,老祖我虽然修为高,但我是从外洲来的,如果缺了你,我单独完不成这场复兴大战!” “你把俺搞的脑仁疼!”袁小青也不知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以前我认为你是外地猿庭专门派遣到东洲的援兵,当年在大河咱们初遇,你也曾口口声声,你的到来是为了解救咱们猿族的苦难!但现在俺发现,你像是跑单帮的!老祖宗,你实话对俺说,你是不是在外地被追杀,走投无路,这才无意间流落到东洲的?” 袁小青早在青黎长河时已经遇上了这位猿族的老祖宗,他自称星尧子,根脚是星瞳猿族,大约在三千余年前进入东洲,但他受了极重伤势,大半时间都在沉睡,至今也没有恢复全盛期的修为,目前每隔一段时间,仍要自我封印在星钟内。 袁河躲避东涯大祭时,月蛮道庭曾经派遣弟子前往金乌水国,调查祭品消失的原因,袁小青五妖差点被搜查出来,这时星尧子碰巧苏醒,施法把五妖保护了起来,并秘密与袁小青搭上了线。 星尧子做事缜密,至今为止,栖侠宫其余四个徒弟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这世间除了袁小青与白城妖王,他完全是一位隐形的老妖怪。 他感应到袁小青体内的超凡血脉,为了取信于袁小青,他编造了背景,他见袁小青思念恩师,趁机怂恿北上寻师。 期间把他掌握的猿族真术一一传授给袁小青,就连侠姿也受了他的指教,同时以袁小青自身的血脉为线索,接二连三找到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让袁小青对他感激涕零,潜移默化奉他为师,他所交代的任何事,也都尽心尽力且毫不保留的去办,唯独袁河这件事,袁小青罕见违逆了他的意图。 他们已经结伴两百年,星尧子在袁小青心里竖立了一心一意为猿族复兴的伟岸形象,他肯定不会把真实出身透露出来,即使袁小青瞎猜他是跑单帮,而且猜对了,他却不能明言,这会破坏他与袁小青苦心经营的关系。 他叹息一句,说道:“老祖我已经死过一回,为了猿族大业,我以法体献祭给星瞳钟,让一丝残魂转生在这口钟内,这种献祭术的风险非常高,万一失败了,我就彻底灰飞烟灭,亏得始祖庇佑,让我活了下来,并遇上你! 小青,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给咱们猿族找一块修行净土,你老师逆转不了这世道,他没有这个本事,如果你对他心有怜悯,下场就是诸猿皆灭,我希望你以大局为重,况且让你老师交出落星钟,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一旦他触发流霜神禁,那是顷刻就要死的。” 袁小青看去大大咧咧,却是心思机警聪慧的猿猴,但无论他再聪慧,面对这种局势,也会犹豫不决。 因为‘童子诏令’已经发了,等五大晓楼灵宝到了积雷泽,十二重楼洞天就能开辟出来,假如在这之前,袁河找到了东游翅,把月蛮道庭大军引来,那么过去两百年的布置就要崩溃,袁小青召集的妖军也会覆灭。 等回到青腾山,必须与袁河见面,并摊牌。 时不我待了。 想到这里,袁小青顿觉难受万分:“青腾山还有一位白城妖王,这头尸鬼的神通丝毫不亚于星尧老祖宗,如果老师按耐不住,跑到栖侠府去寻找那两头铁僵与骷髅女,他有可能被白城妖王抓住,哎,大局为重!大局为重!不干翻蛮贼,几千年后东涯大祭还要来,但几千年后老师肯定能修成真灵,他有落星钟在手,打杀人贼岂不是轻而易举?俺总觉得跟着老师混,比跟着星尧老祖宗更安全!” 一直以来,袁小青的这个看法都没有动摇过,如果老师与星尧老祖宗的修为处在同一境界,并斗法的话,他笃定死的一定是星尧老祖宗。 这是他的直觉。 “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烦!”袁小青排空乱绪,问星尧子:“老祖宗,你确定把五大门派引到积雷泽,就能缔造十二重楼洞天吗?” “放心,绝对可以!”星尧子见他不再商议袁河的事情,这意味着他不会激烈反对抢夺落星钟,笑道:“十二重楼失落东洲,就是为了让人教再起,这宝贝只要现世,南方的人族会纷纷倒戈,充当狙击蛮族的先锋!” 第208章 露水红鱼 十二重楼,就是星尧子与袁小青召集妖族喽啰的底牌,也是吸引妖族强者卖命的筹码,以及给予庇护的承诺。 表面上看,这一切都与袁河无关,其实不对,这一切惊变的源头都在他身上,即将爆发的大战,他也是导火索,但他自己并不知道。 他此刻正穿行在一片乱石岗内。 昔年李敬之斗法的地点就是这里,地洪泉是否藏于附近,需要袁河亲自探测。 “山石之间开有不少地口,恩公,那座遗址肯定掩埋在地下,必须潜进去搜索才行。”李敬之在旁说着。 袁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变身旱气飞蝗,深入一座座山口,于此才能感应到线索。 “地形过于复杂,找起来相当耗费时间,你们不必陪着,可以离去了。”袁河知道他们三人要翻越青腾山,前往海边避难,不会拖着他们:“你们有金丹期修为,只须释放一丝法力,就能冲破入微妖气,恢复本体。” “恩公的入微术玄妙无比,堪称藏匿行迹的最强神通,由此术保护,即使北上时遇见海兽也无妨。”李敬之暂时不准备破法,等他们在海边寻到安全居所,才会考虑撤掉入微术:“我们这就告辞,恩公珍重!” 巴髯客与白弗也朝袁河拱了拱手,正欲结伴离开,忽见三道灵光由远至近,落在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 抬望一看,俱都站着未动,巴髯客显然认得那三人,给袁河介绍说:“他们全是青河境修士,那对御扇的男女是夫妇,擅使风术,真实名讳从未透露过,同道们都称呼他们叫‘铁扇老道’、‘芭蕉女’。 那个女尼与他们毗城而居,做了不下百年的邻居,她法号素慧,修为已经走到金丹后期,旁日里她从不出城,只是坐禅苦修,也不知为何到了青腾山。” 铁扇老道木讷寡言,落到山头即刻查探环境,实施警戒,芭蕉女体态极胖,身子宽了瘦小丈夫近一半,许是底气太足,导致她声音异常粗重:“素慧大师,这破破烂烂的地界真有地洪泉存在?” 这位素慧大师面相平和,就是脸上皱纹太多,让她显得老迈不堪,而且瞳孔泛金,也不知修了什么法目神通:“贫尼已经来过两次,错不了!当年贫尼得到那柄露水木鱼时,它是残破的,因其色泽鲜红,又散发花香,起初贫尼判断它是使用红栀花炼制而成,曾经找遍积雷西泽,换了一批年限极高的红栀花,结果无法修补。 直到甲子前城中一位玄胎小辈上贡了一瓶涝玉浆,贫尼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把玉浆滴入鱼孔,谁知竟然有了反应,贫尼因此才掌握了这木鱼的驾驭之法。” 芭蕉女微微叹口气:“若非甲子前偶遇素慧大师你在海上航行,我夫妇绝难知道你竟有这等探海奇宝,哎,眼瞅着大战将起,咱们这些散修恐怕活不了几个,天下之大,却找不到一处安身之地,也只能远遁海上了。” 素慧大师皱下眉头:“这木鱼可以躲避海灾不假,但必须涝玉浆才能唤醒它的威能,当年那小辈把此物上贡给贫尼,贫尼询问过来历,他透露了地洪泉的位置,贫尼来了数次,所获却极少,须知二三十年才能孕化几滴玉浆,驱使不了木鱼几回,仅可当作一个备用之宝,如果两位道友所说的大战真会爆发,那我们必须再寻避居海上的良策。” “我保证大战一定会到来,而且就在几个月内。”芭蕉女提提掌中的宝扇:“咱们相交一百多年,你该知道我的出身,我师门炼沙谷突然派遣弟子入城找我,那是我当年一位师哥,身份做不了假,素慧大师,炼沙谷据此不知多少万里,道场已经快要到南海了,如果不是出了大事,我师门怎么可能兴师动众跑到积雷泽来!” 她和李敬之一样,都是受了旧日宗门的征召,李敬之得了袁河支援,顺利逃出浩原城,她使了另外一个办法,先假惺惺答应同门师兄,并向师兄推荐附近城池的金丹后期散修,一块给宗门效力,结果等她见了素慧大师,直接把老底倒出来,让素慧大师领着她夫妇逃跑。 这个老尼姑神通强悍,避开了她同门师兄的监视,原计划是要逃到海边,等战事落幕后再回来,但老尼姑到海边的次数多,心知海上也不安全,于是绕道进入青腾山,准备先寻几件防身宝物。 按说金丹期修士已经能在一方地界称王称霸,但是面对那些万古宗门,他们提不起半点周旋的兴致,老前辈实在太多,他们不愿意做随时被舍弃的棋子,逃跑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三人说了几句话,心事重重掠去一座山口。 “恩公,当年我在这里与野修于成翁斗法,此人正是栖居在素慧大师的道场参禅城,素慧大师说的那位上贡涝玉浆的小辈,肯定是于成翁!” 现在已经证实这座乱石岗下存在地洪泉,而且能找到涝玉浆,但素慧大师志在必得,李敬之夫妇与巴髯客担忧袁河与他们起冲突,孤身作战怕是要吃亏,决定留下来帮手。 袁河听了他们的意思,并没有反对,一道尾随了过去。 面前这座山口,外部看去极为狭窄,可洞底却别有空间,下潜了足足一炷香,他们踏足一座地下宫殿内。 环境极为阴暗,四周不时有冷风吹来,面积想必不小,但袁河看不清这遗址的轮廓,神念一旦外散,会打草惊蛇让素慧三人感应出来。 他只能听到遗址深处传来的水流声。 一路走过去,脚下的潮湿泥土上,散落着不计其数的森森白骨,有人骨也有兽骨,血腥味相当强烈,以前应该来过太多的探险者。 袁河的视线内只有一丝光亮,那是十余丈外素慧大师手持的一颗照明石,随着素慧三人深入到遗址中心,最终停步不前。 目的地到了。 映着照明石的光圈,可见地面上凸起的那座泉井,袁河早前听到的声音肯定是从井中传出来。 “这里就是地洪泉所在。”素慧大师指着井口:“涝玉浆必须潜入泉中搜索,两位道友,青腾山是妖族老巢,此地环境你们也见了,陨落的同道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凶妖惯于出没,你们不妨跟着贫尼下去一个,速度会快些。” 第209章 金戈 毕竟已经相交一百多年,大家算是知根知底,芭蕉女与铁扇老道对素慧大师比较信任。 况且目前局势紧迫,等三人到了海边,必须相互扶持才能躲灾避难,素慧大师应该不会有歹心,芭蕉女与铁扇老道痛快遵照了吩咐。 “夫君你陪大师走一趟。”这是芭蕉女的作风,劳累的事情往往让丈夫出面,男子汉必须有担当嘛。 铁扇老道情知争不过妻子,二话不说跳进泉井,自始自终未发一言。 芭蕉女孤自在井外等着。 等了大半时辰,两人迟迟不上来,芭蕉女时不时往井口查探,觉得两人办事不利索,情绪稍有急躁。 袁河几人猫在后面,此时已经察觉到异常。 巴髯客传音说:“素慧尼姑会不会起了坏心呀?” 白弗回道:“这位大师的名声历来不差,应该不会暗害铁扇子,再说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他们马上要赶赴海边,联手都未必能保住性命,何况是单独一个!” 李敬之接着说:“但也不能不防,如果素慧杀了铁扇道友,芭蕉道友也不会幸免,咱们要不要救一救?” 巴髯客哼了一声:“这夫妇俩以前没少做谋财害命的勾当,尤其那芭蕉婆娘,她当年叛出炼沙谷,传闻就是因为杀了同门,救她作甚,死也活该!” 李敬之看看袁河:“此行是为了帮助恩公取得涝玉浆,素慧子已有金丹后期的修为,青河境有望进阶紫府的修士,她可是其中之一,咱们道行都不够,即使联手围攻,也未必能拦下她,所以救芭蕉道友是让咱们多一个帮手。” 道理讲的很明白,营救芭蕉女,与此人的品行无关。 “恩公,你觉得呢?”李敬之找袁河征询意见。 “你们想救就救,但就怕你们没有胆子出手。”袁河此言落罢,井口忽起异相。 血光涌动而出,波雾一样在井边扩散,芭蕉女盘坐井外,疏于防备,一下被血光罩住,她大惊失色,瞬时就要蹿起,但肉身却一股奇力锁住,非但不能动弹,法力也再使不出来。 “夫君!素慧大师!井内出了什么状况?”芭蕉女此时方有警觉,但心里仍旧不相信素慧会谋害自己,只认为井中另生变故,这才大声疾呼。 哗啦! 井口劲射一道水流,推着一柄殷红木鱼上浮出来。 佛门修士打坐参禅时,最爱敲打木鱼,故而木鱼已经是公认的佛门宝物,但井上漂浮的红鱼极为罕见,它虽通体血红色,锁住芭蕉女的血光却不是鱼身散发,而是从鱼孔内弥漫出来。 袁河几人是入微状态,他们目视这柄红鱼,如同观望一座山峰,鱼孔内部的环境也看的清清楚楚。 “天呀,这木鱼内竟然藏了一个大和尚!” “他不是普通和尚,而是一尊金身罗汉!”李敬之与巴髯客同时甄别出鱼中强者,其人已经炼出了肉髻。 世间的每一尊高境佛修,都有法相显露,金丹期之前主要是金身,从进阶紫府开始,肉髻就是他们的标记,东涯洲外派修士,碰上这种佛修,一律尊称为大罗汉。 既然鱼中和尚有了肉髻,修为至少也该是紫府期。 此刻的李敬之夫妇与巴髯客全都大为紧张,也不约而同瞧瞧袁河,袁河根脚是水猿,应该提前侦测到潜伏的木鱼,怪不得会讲出‘没有胆子出手’的言语,紫府期强者具备瞬杀他们的能力,别说是营救芭蕉女,他们能不能逃过追杀都是问题。 “这尊罗汉闭目仰靠,难道他处于昏迷之中吗?”若非如此,他们早就远远退避,逃离这座遗址了。 袁河也给不出答案,他判断是昏迷,因为木鱼散发的血光正在吞噬芭蕉女,几乎眨眼之间,就抽干了芭蕉女血肉,令其化为一具干尸。 待她软绵绵瘫倒,素慧大师从井口一跃而出,伸手捞下木鱼,摆在井边。 让袁河几人吃惊的是,素慧大师竟然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满脸虔诚朝木鱼拜叩,低沉的自言自语:“金戈族的老祖啊,素慧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你为何会被囚禁在这座木鱼内,但你既被素慧所得,那素慧理应继承你的衣钵,百多年来,素慧以血肉之躯祭炼你尸骸,终在今日有了摄取之机,还望你宽恕素慧的冒犯之罪,天下已无吾族血脉存续,素慧要活下去,逼不得已才这么做。” 说完又重重磕了几次头,终了开始施法。 她先行祭出三十余根祭柱,围插在井外,把木鱼镇禁在其中。 这些祭柱上刻满古怪符文,与东洲道门流传的文字截然不同,也勾起了袁河几人的好奇心,他们已经得知鱼中罗汉已经陨落。 既然是一尊死尸,那就不存在多大威胁了,如果此时出手的话,他们完全可以把素慧一举擒拿,但这尼姑所说之话,所布之阵,都有太多奇异之初,让他们不自禁观看了下去。 袁河也暂时按下伏击念头,心想这尼姑提到了金戈族,恐怕也是类人的族群之一,当有她们自己的血脉秘术,她偷袭谋杀青河境同道,目的是为了祭祀木鱼,取出鱼中罗汉的遗骸,假如此时打断她,遗骸与木鱼怕是不能再分开。 一具罗汉的遗骸价值连城,堪称一个大宝藏,透过木鱼,可以看见缠绕遗骸的诸多宝物,素慧偷偷祭祀一百多年,肯定是为了取宝。 祭柱摆好以后,她念起法咒,只听“呼呼!”之声在柱中响起,灵光随之大盛,浓密的灵雾瞬息之间凝结出百十条灰褐色的触手,从柱中抛了出来。 这些触手齐头并进,猛钻鱼孔,密密麻麻缠绕在鱼中尸骸上,顿有松动的征兆。 第210章 佛识 尸骸冲破鱼孔一刻,即恢复了常人体格。 他肉身被触手缠绕,悬浮半空,指掐兰花状,竖在胸前。 此尸生机早就全无,体外却隐隐散射金光,罗汉威相丝毫不减,但他受困木鱼的岁月实在太久,纵然出了鱼孔,仍旧不算彻底脱离镇压。 那木鱼似有灵性,一见尸骸离开鱼身,瞬间发起反击,映出一团红芒吸住尸骸,想让他重回鱼孔。 素慧尼姑经过百年献祭,此时又布下抽尸大阵,法力全出之下,也仅仅维持了现在这种胶着局面。 她自然不会甘心,翻手托出一柄细颈玉瓶,抛到木鱼上方,瓶口凌空倒悬,倾洒一条丝线般的液体,口中说着: “我虽不知你这木鱼是谁跟前的宝贝,但你主人早就死透,你想凭着一点残存灵性负隅顽抗,那是绝无可能!你本体是由红栀花炼制而成,我早就寻到了克制你之物,涝玉浆只要沾上你一丝,你灵性就要衰减一分,你真想让我彻底毁了你吗?” 早前她显然没有和铁扇老道、芭蕉女讲实话,她搜寻的红栀花其实可以修补木鱼,涝玉浆则与木鱼天生相克,这种玉液是毁鱼之物。 瓶中的丝液刚刚渗落在木鱼上,顿起一股灼烧般的烟雾。 这股破坏力似乎触怒了木鱼。 铿! 鱼身忽然荡起阵阵梵音,仿佛龙吟虎啸,闻之让人心神颤栗,止不住就要拜叩在前,五体投地。 梵音之中还携了几句雄浑偈语: “金戈外来者,同参宏愿佛, 尽此一舍身,可归极乐国!” 那素慧尼姑一听,猛然抬头,恶狠狠的说:“都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年,竟然还不忘超度吾族,你佛非佛!去你的极乐净土!” 说罢握住一口金刀,直劈自己左臂,齐肩斩落,她此时已经状若疯魔,毫无疼痛之感,拎着臂膀抛丢出去,溃为一团血雾融入尸骸当中,那尸骸天灵盖上的肉髻开始一颗颗消融。 这种自残式秘术让袁河几人看的触目惊心。 李敬之历来稳重,忙说:“这显然是献祭之法,她恐怕是想唤醒那尊大罗汉,恩公,我们不能再等,必须立刻杀掉她!” “不!”袁河却道:“我要看一看这种金戈族的法门神通,让她继续施法。” 袁河也知道,静观下去多少有些冒险,但当年巫凰族留给他太深印象,今天偶遇了金戈族,他不能错失研究的机会,否则等将来再次碰上,他会措手不及。 “金戈族的老祖啊,这露水红鱼逆法太强,素慧迫不得已要借你佛识一用,非如此素慧诛灭不了它!” 尸骸肉髻消融之后,幻化一颗金阳,隔空挪移,悬在素慧尼姑的后脑处,这金阳骤一归位,素慧尼姑的修为节节爆涨,霎时已经冲到紫府境界。 那木鱼像是感应到尸骸变化,也在同一时间爆闪红光,卷出层层气浪,贴着地面横扫冲击,途径袁河几人的藏匿位置,入微术即刻被破,就此显露真身。 但气浪不为伤人,似是在选择强者附身,它见李敬之夫妇与巴髯客尽数昏厥,只有袁河保持清醒,忽又凝气为线,扎进袁河眉心。 呼! 一颗红阳陡然成型,悬在袁河后背,与素慧子的金阳摇摇相对。 袁河初被红线渗入时,本来略有担忧,不过突然间灌体而入的磅礴法力,让他瞬时恢复了镇定。 “竟然有埋伏?”素慧尼姑回望过来,显得大为意外,她打量着袁河,心知露水木鱼为了镇压尸骸,把封印的一丝佛识释放出来,附身到了袁河体内。 这种佛门的嫁识之法非常短暂,最多一炷香就要恢复常态,缠斗下去毫无意义,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便说:“此事与阁下无关,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袁河不回不答,目光掠过这尼姑,盯住了露水红鱼与尸骸,传闻佛门有八识佛纲,每一识都能演化不同佛法,并形成诸多流派,但具体哪一派继承了佛门真传,却是无谁可知,因为东涯洲佛教不盛,势力甚至比不上妖道,世间的佛修们完全是背靠道门这棵大树传承,一直都沦为末流。 今次袁河被露水红鱼内封印的一丝佛识附身,也算一场机缘,因为法力的短暂灌体,让他对高境修为有了实实在在的体验,这对他将来进阶紫府助力极大。 “既然你不愿走,那就永远都不要走了!”素慧尼姑扬臂一指,催动垂插地面的三十余根祭柱。 柱中原本演化了条条触手,忽然松开木鱼与尸骸,凌空甩击,携着浓郁金光,好似金鞭一样扑冲袁河。 却见袁河突然抬臂,雷光瞬时凝结,迎着金鞭挥砸,拳影所至,金鞭触之即溃。 那尼姑见祭阵困不住他,心想这泼猴如此难缠,舍掉一条臂膀怕是要无端浪费了。 她此行只想取出本族遗物,万万料不到会有妖怪潜伏在侧,并避开她的感应,并让木鱼有了翻盘机会,难道天不助吾族吗? 大战之际,她竟是显得心乱如麻,见袁河正迈步靠近,这才收敛心绪,翻手托起一口钵盂。 谁知不等她施法,‘嗖!’的一声,钵盂脱手飞走,像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一下吸到半空,她抬头一望,见有一轮霞光满溢的灵月高悬头顶,并火速下坠,眨眼已经镇在背后的金阳上。 “不好!”她惊恐大叫,明显察觉到灵月的奇力,正在吞噬金阳,如果再不设法反击,她的灌体法力会被瞬时抽空。 她再不敢有丝毫保留,忽然心底一横,脸色变的狰狞起来,五指成爪,一击抓向自己胸口,割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竟是把自己的心脏给捞了出来,一停一跳鲜活无比,扬手抛给了尸骸。 这秘术仍未结束,她又急念法咒,肉身也陷入血化的状态,“啪!”的一下溃散为血雾,只留衣衫坠落而下,再看这血雾之中,凝结出一枚枚奇怪符文,凌空一闪分散钻进了祭柱内。 灵月失去攻击目标,回飞袁河手中,他忍不住紧锁眉骨,素慧施法的血腥一幕让他一阵作呕,心里也起了担忧,此人竟然把肉身全部毁掉,这种献祭术恐怕威力极强,如果防护不慎有可能遭其反噬。 第211章 火舞金睛 袁河决定暂避锋芒,身形一闪,已然入微在原地。 后退之时,途径李敬之夫妇与巴髯客旁边,抬手打出一缕妖气,刚刚把这三人藏匿行迹,那尊罗汉尸骸忽然睁开双目。 此人瞳孔与素慧尼姑一样都是纯金色泽,这想必是金戈族的特征。 “妖族有象地功,吾族有方寸识,即使你修至入微无象,也难逃吾族锁定!”罗汉尸骸张口说话,但这声音却来自素慧:“变!” 立地缩形! 不止这具尸骸,附近的泉井与祭柱,柱中镇禁的露水木鱼,尽数化为微状。 袁河凝神望去,发现此人已能窥视他的踪影,却并未对他发起追杀,尸骸挣扎晃动,仍旧受制于木鱼。 他扬手一抛,掌中星月射飞过去,试图摄炼尸骸。 谁知那尸骸的双眼内顿起金光火浪,两个眼眶仿佛在剧烈燃烧,‘呼’的一声,金火结成两根纤细光柱,劲射而出。 狠狠撞在星月上。 两物骤一相触,就此悬滞于半空,捉对厮杀起来。 星月乃是落星钟所化,品质凌驾于世间诸宝之上,但袁河法力不够深厚,难以释放它的终极威能,片刻已经显露败相,被金火欺入月身,结成一层火圈,牢牢镇住。 “这神通叫‘火舞金睛’,本是吾族无上佛法,若非你得了木鱼佛识灌体,我的金睛照你一下,必叫你化成一堆尸灰!须知灌体时效极短,等佛识离你而去,你必死无疑,还不滚?” 素慧一副成竹在胸的口气,实则已经涌起轩然大波,心想这‘灵月’到底是什么宝贝,竟然能抵御金身罗汉本体施展的‘火舞金睛术’,简直是匪夷所思!难道‘灵月’品阶比露水木鱼还强吗? 她自幼精修佛道,肉身的每一个部位都被佛识祭炼过,早前她摘取的心脏,本是‘血佛再生识’的秘功,能让她神魂暂时夺舍金身罗汉,她此刻已经与金身罗汉合一,但即使如此,她面对‘灵月’,也竟没有胜算。 这具金身罗汉生前的修为评估不出,但佛修法力体现在佛识上,他昔年与露水木鱼的原主人斗法时,所修佛识几乎崩溃,即使尸骸保持完整,残存法力也超不过紫府期。 素慧附身金身罗汉施展‘火舞金睛’,却摧毁不了‘灵月’,那就无法杀死袁河,故而她希望骇走袁河,让这猴头知难而退。 假如袁河执意不走,却也无妨。 她刚才不仅摘走心脏,肉身也融入到祭阵内,这是另一种‘供养识’的秘功,不消片刻,她的祭阵就能锁住露水红鱼,彻底脱离镇压状态。 到时候,袁河的灌体佛识也会消失,以其金丹期的孬弱修为,即使拥有‘灵月’护身,也该挡不住金身罗汉的打杀。 ‘她仍旧没有脱困!’袁河此时已经看出端倪。 只要素慧尼姑摆脱不了露水红鱼,那么袁河处境就是安全的。 他判断素慧的心脏内融合了神魂,这尼姑是以神魂驾驭金身罗汉,或许诛魂宝会有效果。 旋即召出彼岸屋,他化屋为鼓,以鸿尘相实施第二击。 岂知鼓声刚刚奏响,那金身罗汉微微张口,念诵阵阵梵音,音如气箭,轻而易举洞穿音波,径直扎向鼓面。 刹那间鼓声消退,重归为屋形,袁河登时愣住。 “哼,你这猴头是不是迷糊了,竟然拿冥宝与我斗法?”素慧面露讥讽:“难道你不知佛门神通专克冥族吗,就算那冥界大帝,碰见吾族佛陀,也只有下跪的份!” 她倒不是吹捧,天地万物,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也一族降一族。 袁河见彼岸屋无功而返,准备把紫府修士卫冲与鲁乔的法宝星斗取出,这两颗星斗是他身上现在唯一能伤害到金身罗汉的宝物。 但不等他有所行动,忽觉背后的红阳似有坠落征兆,灌体难以为继了,一旦佛识离体而走,落星钟肯定要溃败于‘火舞金睛’的攻击下。 “此地不能久留了。”袁河已有退避之意。 他伸手一捞,收回星月,在红阳消失前,他要冲出这座地洪泉。 素慧尼姑见其要走,并不加阻拦,免得节外生枝,纵然明知‘灵月’是件重宝,却无染指之心,一尊金身罗汉的衣钵与露水红鱼,已经足够她受惠一生。 但她绝难想到,袁河身上藏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一件足以致她于死地。 ‘咔嚓!’ 袁河额前的号角上,忽然蹿起一团雷花,化作一头蓝肤幼童,跳到袁河肩膀,双臂朝前探了探,抛出两条雷光锁链,一下缠住红阳。 自从当年在枫柏海雷元挂角后,这幼童仅仅苏醒过一回,袁河为了修炼‘雷元通气芝’真灵印,要采集它真血,它半不情愿吐给袁河几口芝髓液,尔后常年挂在角上,就宛如死物一样,今天也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它主动脱离了号角。 锁住红阳后,它朝袁河叽叽喳喳叫唤几声。 “可!”袁河给了它一个字。 它顿显欣喜,揪着雷链一拽,拉到跟前,张嘴猛吸,竟是一口把红阳吞进肚子里。 它拍拍肚皮,显得意犹未尽,又急忙转过身,直勾勾盯住露水红鱼,双脚踩肩一弹,飞到半空。 幼童法体呼呼急转,变幻为一根雷红相间的棒槌,隔空轻轻一晃。 只见祭阵中那柄露水红鱼,似是被狠狠敲了一下。 ‘铿!’ 整个鱼身颤抖不止,仿佛平地响起一声炸雷,雷音顺着鱼孔蜂拥而出,潮水般向外扩散。 “惊蛰雷音……”素慧尼姑言止于此,雷音已经冲击到金身罗汉上,拘着她的神魂掠出体外。 鸿尘冥音拿她没有办法,但佛音专克她,她不会知道露水红鱼是一件配套宝物,另一半的敲击灵槌正好是雷元芝炼制而成。 神魂一旦脱离金身罗汉,她算是穷途末路,袁河没有错失灵机,掌中星月即刻脱手。 她刚被星月镇住,祭阵也停止运转,三十余根祭柱内的触手纷纷溃散,半空那根棒槌恢复幼童模样,兴致冲冲扑向露水红鱼,嘴巴大张,显然是要去吞噬。 但露水红鱼似乎早有准备,鱼孔忽然渗入一团红芒,隔空摄去李敬之与白弗上空,一下吸到跟前,碰巧阻挡了幼童释放的雷链,尔后拘着这对夫妇回落泉井,就此不见了踪影。 这时袁河方才杀掉素慧神魂,扭头一看,幼童正趴在井口大声叫唤,到嘴的肥肉飞跑了,它极不甘心,一步蹦到袁河脚下,开始揪着道袍诉苦。 第212章 译解 袁河拎着它冲进泉井,入内追踪,找了整整三日,却没有查到半点踪迹,这柄露水红鱼就此失落在地洪泉水里。 等他从井口内出来,巴髯客与小白貂早已苏醒多时,正焦急守在附近。 巴髯客见了他的面,急忙询问:“袁道友,老道弟妹呢?他们没有跟着你?” 袁河摇头说:“他们被那柄木鱼抓走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泉下寻找,却是空无所获。” “木鱼抓走他们?”巴髯客难以置信:“难道木鱼开了灵智?” “我也不知!”袁河确实搞不清木鱼底细:“早前我与素慧斗法,这木鱼释放了一丝佛识,鱼中应该封印了什么邪灵,但也可能诞生了器灵。” 巴髯客并认为袁河会欺骗他,因为那具金身罗汉就在泉井旁边,袁河并没有收走,罗汉身上的宝贝一件也没有缺少,却比露水红鱼价值大的多,如果袁河杜撰瞎话,大可趁他昏迷期间杀了他,何必泉下搜查三天?这些时间足够他携着金身罗汉逃到千里之外。 再说,巴髯客手上攥着李敬之夫妇的本命神魂牌,始终没有碎裂,这说明两人并没有陨亡。 他把神魂牌摊给袁河看:“袁道友,这法牌比较特殊,不止能知晓弟妹生死,还能感应他们的方位,早前老道弄不清局势,怕你们去了地面,故而不敢潜入泉水打探踪迹,既然得了你的准信,弟妹就在这口泉井中,老道必须亲自下去一趟,看看能否找到他们。” “你去罢!”袁河抛给他一柄灵耳法器:“这座地泉深不可测,有可能潜伏有水生凶獠,而且洪水能够遮蔽神念,找起来并不容易,这法器可以捕捉水声,你携着它一块探查,如果找到蛛丝马迹,你不要先动手,那木鱼神通很强,你未必能对付它。” “多谢袁道友,老道知道该怎么做。”巴髯客拱拱手,他接了法器,自入泉井。 袁河瞧瞧小白貂:“吓着你了吗?” 小白貂醒后看不见袁河,差点再次吓晕过去,但她不能在师祖面前露出胆怯,便道“弟子见着师祖,天塌也不怕!” “会说话。”袁河笑了笑,走去收捡金身罗汉。 附近的所有宝物都还在,包括素慧尼姑的遗物,小白貂跟着他说:“这几天,大胡子老道到处翻宝贝,弟子眼睛不眨盯着他,他修为高,弟子打不过他,心想如果他偷走什么宝贝,弟子也不拦着,等师祖你回来,再告诉你。” “正该这么做,你拿什么了吗?”袁河此行只为涝玉浆,他先翻看素慧尼姑的储宝灵袖,竟然珍藏了七八瓶之多,地洪泉里孕化的玉浆,恐怕是被素慧尼姑尽数霸占了。 假如这种灵液真对蜂巢有效果,这几瓶的数量应该够用。 袁河并不着急验证,先把玉浆收藏,而后捏着一朵散花雾气的花苞打量,这就是炼制露水木鱼的灵材红栀花,此花的全称是‘露气红栀花’,属于气属的草精木怪。 素慧尼姑收集了许多花苞,虽然年限不高,但数量众多,她得到露水木鱼后,原本的打算应该是先取出金身罗汉,继承罗汉的衣钵,等她神通大成,再降服露水木鱼,然后使用红栀花进行修补,如此就能把两件宝贝全部占为己有。 可惜时运不幸,碰巧被袁河遇上,非但丢掉性命,也丢光了宝贝。 “大胡子什么也没有偷,但他把这具遗骸身上的书籍全部看了一遍,肯定记住了法术。”小白貂也看了,可是看不懂:“师祖,这和尚的藏书很奇怪,弟子不认识他写的文字。” 袁河整理完素慧尼姑的遗物,在金身罗汉旁边盘坐下来,此尸身上的宝物都已经被巴髯客取下来,摆在一边。 袁河先拿起玉简,翻开一看,也是陌生无比,甚至与东涯洲流传的古老佛文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该是金戈族的独门族文。 除了玉简外,其余都是佛门特有的日常器具,打坐时的蒲团,参禅时的燃香,却是连一件法宝也没有,袁河判断这尊罗汉与露水红鱼原主人斗法时,身上法宝已经尽数毁掉,否则也不会被镇压在木鱼内。 最有价值之宝肯定是罗汉遗骸,如果让专修傀儡术的修士得到,完全可以炼制为一具紫府期的傀儡,但袁河并不擅长这种法门,空得一尊罗汉真躯,竟如鸡肋一样,让他略有失望。 他把这些宝物大致浏览一遍,即开始枯坐了。 连续坐了五六天,终于把巴髯客从泉井内等出来:“怎么样巴髯道友,有线索吗?” 袁河主要是为了露水红鱼,巴髯客在乎的则是李敬之与白弗,他苦苦摇头:“老道也没有任何发现,自从入了井中,老道下潜了几百丈深度,方圆寻找一个遍,弟妹的神魂牌半点动静没有显示,什么也感应不到。” “那他们的神魂牌碎裂了吗?”袁河又问。 “倒是没有,他们暂时还活着。”巴髯客一脸忧心:“如果真如袁道友所说,他们被那木鱼抓走,想必会被镇入鱼孔内,就如那具金身罗汉般,连罗汉都被镇压至死,他们区区金丹期修为,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你不用太过担心。”袁河宽慰一句:“早前与素慧斗法,曾听她讲过,金戈族之所以被木鱼镇住,起因是佛门的正统之争,那木鱼与李道友没有仇恨,应该不会难为他们,是场机缘也未必呢。” 说着话,袁河取出金身罗汉的一件玉简,问道:“巴髯道友对此族的文字熟悉吗?” 巴髯客点点头:“老道以前见过这种文字,曾经请教过同道,袁道友,这尊金身罗汉留下的传承相当不俗,他留下的佛术玄妙异常,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老道愿意替你译解出来。” “我对其族神通极有兴趣,还请巴髯道友辛苦一趟,把这一批功法尽数译一遍,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并不着急。”袁河一听,立刻邀请他出手帮忙,也知他此刻心情不佳,倒是没有催促。 第213章 浮屠真言 其实无须袁河催促,巴髯客也会尽出全力。 在泉下的几天,巴髯客意识到神魂牌没有效果,开始考虑捕捉露水红鱼的其它办法,但他能力有限,单独无法完成,必须袁河配合才行。 况且即使感应到露水红鱼,他也未必能把李敬之夫妇解救出来。 出于这个缘故,当袁河问起金身罗汉的传承时,他主动提出替袁河译解佛法,目的并不单纯,这些佛法中藏有寻找李敬之夫妇的办法。 “袁道友你该知道,积雷西泽遍布各种遗址,其中有一批是佛修遗留,曾经就现世过有关金戈族的佛文,但此族极为罕见,老道碰巧遇过一次,本来解不出佛文来历,是一位从金灯蛮国流亡而来的同道辨认出了这种佛文,继而被老道掌握。” 巴髯客当年学习金戈文是为了破解一座佛门法阵,当时并不知道‘金戈’之名,因为那位蛮修只说这是一种上古异文。 世间的文字本就千奇百怪,妖族也有特有的妖文,但因为人族道门势力庞大,导致他们的道文通行天下,所有族群都在研修,也只有在解密一些特定法阵、宝器、图录时,才会专门学习新文字。 袁河以星月炼掉素慧尼姑,早就搜查了神魂信息,此修身为金戈族人,照样不曾掌握本族文字,她不像巫凰族仍有部落存在,除了生养她的父母,她几乎是孤家寡人,这一族群早就同化于东涯洲的人族,丧失了本族的文字传承,她所修炼的金戈秘术全是口头传教,她所获悉的金戈族情况,比不上月蛮人珍藏的上古典籍。 她也是为了追寻自己的根脚来历,才在探险途中偶然找到露水红鱼,故而她并不清楚鱼中罗汉的底细,仅仅慕名称呼为‘金戈族的老祖’。 为了研究金戈文字,袁河与巴髯客在地洪泉开辟了一座临时洞府,他们以入微之身暂居此地,泉井也被一块藏匿,即使碰上外来者,也干扰不到他们。 修士俱有大神通,领悟力非凡,学习速度相当快速。 巴髯客一边译解金戈经文,一边给袁河传教,数日下来,袁河已经领悟了七七八八。 “这尊金身罗汉珍藏的佛法共有十六卷,开卷全有相同的注解,非其族佛血掌握不了真谛。” 这意思是在说,金戈法术必须金戈族才能融会贯通,外族虽然也能修炼,威力却要大打折扣。 像是《火舞金睛》,金身罗汉留下了完整心法,袁河明知这种法目威力强横,却因为缺少金戈族的金瞳,即使他勉强把灵火聚在眼眶,并释放出来,也是有形无质,不如普通法目更有用处。 照此来看,金戈神通压根没有研修必要,却也不是如此。 巴髯客指着那部《浮屠真言》,对袁河说:“传闻佛门的高僧圆寂之后,他们的金身会自行演化为浮屠,作为衣钵传承给门徒,这实质上是一种法宝,东涯洲的佛门领袖是小愿寺,此派的镇山宝物叫做‘七妙浮屠’,其中封镇有舍利子,天下诸门的四十八件月蛮灵宝,只有七妙浮屠是经过一代代小愿门徒炼制,最终晋升到月蛮灵宝当中!” 除了七妙浮屠,其余灵宝都是上古传承下来的宝物。 “浮屠是以金身所化,金身的修为有多高,浮屠的威能就有多强。”巴髯客继续说:“这位金戈族的佛修,他的罗汉法体已经修至紫府境界,如果拿他炼制浮屠,一旦成功,那就是顶尖法宝,而且他残留的佛识蕴含了哪种佛法,浮屠都能释放出来!” 目前已知,他能使用‘火舞金睛’,虽然袁河练不成这种秘术,却能通过浮屠施展。 有关浮屠的情况,其实袁河知晓一些:“巴髯道友,你似乎对浮屠见解颇深,难道你有心炼制一座吗?” “这种宝贝需要常年温养,没有几十年的光景,难有绝强威力,老道结丹后不过延长了三百岁的寿元,修行都未必够,哪还有时间再炼一口本命法宝啊!”巴髯客说:“但袁道友你是妖族,天生命长,完全可以打造一座浮屠出来!” 袁河已经有了一柄本命法宝彼岸屋,却是被佛法克制,备炼浮屠很有必要,但他前来青腾山是为了两个徒弟,再顺手救回萧念仁与古见柔,办完此事,他要联络幽山鬼府的释心颜,一块离开积雷西泽,寻找一处隐蔽地域栖居,避开因‘童子金诏’引发的灾难。 这座地洪泉并不是炼宝的合适地点。 而且巴髯客一直鼓动他打造佛门浮屠,肯定存在缘由,他问:“这种浮屠宝是不是对你有什么用处?” “对老道无用,老道还是为了敬之贤弟与白弗贤妹!”巴髯客苦笑道:“露水红鱼镇禁了金身罗汉无数年,又经素慧尼姑的献祭,老道猜测那鱼身之中肯定残留有金身罗汉的佛血,如果使用金身罗汉的遗骸,炼出一座金戈浮屠,应该可以感应到露水红鱼!” “不错,你的推断非常有道理。”袁河摊开《浮屠真言》,上面记载了炼制浮屠的详细法门,他摇头说: “但以金丹期法力祭炼一尊紫府级别的大罗汉,没有十数年难以功成,即使让我炼成,地洪泉那么深,极可能连接地底冥河,到时该怎么寻找?说不定露水红鱼早就逃离积雷泽了。” “总归是一个希望,还请袁道友务必施以援手!当初你是为了解金戈族的神通,才执意留下观战,如果你炼制了浮屠,就能充当对抗金戈族的利器,《浮屠真言》上写的很清楚,只要沾了金戈族的血脉、魂魄、烙印,他们碰上其族浮屠,必然要被克制镇压!” 巴髯客没有说服袁河的筹码,袁河愿意帮忙,这是情分,不愿意帮忙,实属正常,他尽力争取: “东涯洲的所有炼器法门里,已知能够快速提升品阶的宝物,唯有佛门浮屠这一种,只要寻到舍利子,就能慢慢让其转化为月蛮灵宝!袁道友,老道愿意帮你炼制金戈浮屠,这期间你旦有吩咐,老道悉听遵从!” 袁河有落星钟在手,倘若使用钟火祭炼,可以节省数倍时间,其实他单独就能把金戈浮屠炼制出来,但他不能常年留在青腾山。 考虑一会儿,他说:“这次李道友潜入地洪泉,是因为我,我愿意寻找他们,但你我都清楚,‘童子金诏’是一场大劫,战事爆发以后,肯定会波及这里,必须暂时躲避,保不住有用之身,什么事也做不成。” 第214章 云巅囚徒 “老道明白!”巴髯客见他没有拒绝,稍作宽心:“大劫一起,老道也不会傻傻驻留在这儿。” “你先跟我去一趟栖侠府,我有两位尸族朋友被关押在府中,等找到他们,到时再商议在哪里炼制金戈浮屠。”目前的局势下,袁河貌似只有出海这一条路了。 这是他的打算,但他身在大劫中,却不是他想避,就能避过的。 他与巴髯客约定完成,结伴暂离了地洪泉。 到了地面,小白貂继续引路,朝栖侠府的方向赶去。 袁河并不知道,天罗地网早就布置妥当,正等着瓮中捉他,若非他在地洪泉耽搁了半个月,性命一定保不住。 距离栖侠府越近,小白貂越是欢腾:“师祖,老师已经去了枫柏海大半年,现在应该已经回来,等到了府上,指不定就能见着!师祖快看,穿越这片横松林,就能望见栖侠府的北部大门了!” 前方松木茂盛,绵延几十里,小白貂思家心切,正欲加快遁速,却被袁河一把摁住:“不慌进去!” 袁河忽然捏出一颗星斗,这是当初离开幽山鬼府时,为了防止释心颜出意外,双方失去联络,他特别炼制了一批追踪星器。 此刻星斗有了警示,说明释心颜或者何又威、庞敏就在松林内。 他能感应三人,对方也感应到他。 也就片刻功夫,只见林梢开始摇晃,并夹杂阵阵展翅之音。 ‘呼!’ 一头长有黄翼的僵尸从林中飞掠而出,停在袁河上空,她看不穿袁河的入微躯,却也不喊话,只是一脸焦急的盘旋。 袁河劈空一掌打她尸躯,入微以后,她瞧见了地面情景,却不落地,双翅一抖,结出一团妖气,又抬手指向北方:“此地不宜久留!袁师,且乘坐属下燕翅,咱们须立刻北上!” 小白貂听了此话,显得极为不解,都已经到了家门口,竟然不让师祖回家,你这尸妖是谁呀! 更让她吃惊的是,师祖竟然对尸妖言听计从,先抓她在手,又示意巴髯客:“事态有变,栖侠府不能再去,咱们上翅罢!” “一切听袁道友安排!”巴髯客追随袁河,只为炼制金戈浮屠,其余诸事他都会遵照袁河吩咐,当下凌空飞起,与袁河一左一右盘浮在庞柔的翅上。 自从庞敏炼化了夏翎燕的灵翅,数年间苦苦研修《四季金章》,现已掌握一种飞禽妖术‘冲凌遁’,即使携带袁河与巴髯客,一遁之下也能远行十余里。 她一口气飞出千里之遥,直至穿越了青腾山,进入山北的荒原,她仍旧没有停止,继续朝北飞行。 只是遁速放缓,开始与袁河攀谈:“属下擅作主张带袁师来此,还请袁师见谅!” 袁河说:“事出有因,我不会怪你,到底出了何事,婆婆又在哪里?” 庞敏凝重说道:“自从袁师远行青河境,属下与师尊隐居幽山鬼府,足不出户打坐修行,谁知半个月前,广陵尸胡悲雪去而复还,携了一道冥族秘诏,师尊受了此诏赶来青腾山的白城道场,那白城老祖也不知对师尊讲了什么,让师尊心急如焚,她单独留在道场与白城老祖周旋,派遣属下与何师兄潜伏在栖侠府外,并叮嘱我们,如果遇见袁师,须叫你即刻北上,遁入深海!” 她换上庆幸口吻:“那栖侠府共有四道门户,日常多有妖族巡逻,而且领地广博,属下与何师兄生怕碰不上袁师,商议后决定一个守在南门,一个守着北门,属下运气好,碰巧遇上袁师,总归没有辜负师尊重托!” 她的说辞云山雾罩,袁河根本听不明白:“我从幽山鬼府赶到青腾山,用了小半年,你们怎么可能在短短半个月内就到了此处?” “白城老祖的诏令藏了一式地遁神通,往返不过是数日而已!师尊说那位白城老祖法力无边,妖王也挡不住他随手一击,若非如此,师尊也不会让你离开东涯洲!” “婆婆为什么让我遁入深海?那白城老祖要杀我吗?” “师尊本想炼一张传音符,把此事原原本本告知袁师,又担心属下与何师兄被外族擒拿,走露消息,故而师尊仅仅口传了几句话。”庞敏也是一知半解,她转述说: “师尊让属下告诉你:‘白城老祖是冥族领袖,他目的是寻找太子,他对你没有杀心,真正要杀你的修士与小青待在一起,他们很快要回归青腾山,你绝对不能与他们碰面!’” 庞敏并不清楚‘太子’、‘小青’分别是谁,她只负责传话。 但袁河非常明白,太子就是洪荒时代的‘破香太子’,小青自然是袁小青。 小白貂一脸呆愣,心想‘小青’难道是青师叔,但师叔为什么要杀师祖? 巴髯客也在一旁叫苦,他还指望着袁河炼成金戈浮屠,把李敬之与白弗找出来,可是袁河像是遭了什么大劫难,马上要被某位强者追杀,一旦袁河听从这头女飞僵的建议,逃入深海不再归来,那他该怎么办? “师尊最后说。”庞敏仍在转述: “‘白城老祖认为胜算在那修士与小青身上,袁师,老身觉得你才是唯一胜算!如果他们在你逃入深海前回归,并得知你的消息,肯定会施法拦截,一旦你被这法术困住,须第一时间献祭猿血,以血署名!到时老身自会前来寻你!’”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庞柔道:“袁师,师尊也叮嘱了属下,倘若你被法术困住,也让属下洒血署名!无论是谁跟在袁师你身边,都要这么做,否则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她不再发声,开始全神贯注遁行。 释心颜的交待她已经尽数透露,如果袁河对此有怀疑,让她停止赶路,她也会照办,毕竟这些只是她师尊释心颜的建议,最终如何决断,仍是袁河自己做主。 如此过了两日,袁河未发一言,他无从分析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先到海边避难,总归是安全一些,毕竟远离了是非之地。 谁知就在这时候,释心颜预判的施法忽然降临了。 “不好了袁河,我的妖力使不出来!”庞敏骤然大叫,有股无形之力笼罩身上,非但妖力尽失,就连肉身也已经不受控制,开始火速爬升。 她翅上的袁河与巴髯客全都遭遇了相同的镇禁,随着她冲上云巅。 第215章 灭真天廊(上) 这是正午时分。 碧空如同洗过一样明净。 袁河穿透青腾山的冲天绿云,扶摇直上,掠入浩瀚晴空。 到了绿云之巅,惊骇望见,一座纯青色屋顶竟然当空漂浮,这屋顶横亘了不知多少里,几乎把半座山脉笼罩在内,但其时隐时显,似乎仍在演化。 “这是什么东西?” 随着呐喊声,他们被摄到屋顶上,此时已经远眺不到屋顶全貌,仅仅一片灵瓦就有数里面积,他们就仿佛站在了一座大平台。 不等他们缓过神,双脚忽然下陷,穿透了屋顶,掉进了‘房间’内,这房间空无一物,地板、房顶、墙壁全是绿云凝结而成。 他们刚刚站到房间的绿地上,摄力便从身上消失。 肉身可以活动自如,法力也全部恢复。 这一幕威势滔天,一看就是远古神禁被触发,他们几乎异口同声:“祭血署名!” 早前飞行途中,他们真血被锁住,现在才可以献祭,他们没有半点犹豫,面对这等天罚般的神威,犹豫片刻恐怕就要陨亡在此。 袁河吐出一口真血,刚把‘袁河’两字凝出来,额前的号角处忽然传来一股钻心疼痛,似乎有谁在捏着号角,试图把号角从他天灵盖上拔出来。 但号角被他祭炼两百年,早就入骨生根,想拔角必须先行抹杀他。 胶着了片刻,角上奇力忽又消退,放弃了‘拔’,转而从角上‘吸’气。 ‘呼!’ 一根绿色气柱从袁河头上蹿起,直冲房顶的气壁,并融汇为一,角上的雷元芝受了气柱冲击,应时反弹而出,化作幼童摔在一旁,它鲤鱼打挺爬起来,吓的直打哆嗦。 这变故发生在瞬息间,庞敏、巴髯客只顾着祭血署名,并没有注意到袁河,等他们把名字结出来,才看见袁河头顶的古怪一幕。 小白貂修为最弱,此时才把真血吐出,以为袁河中了什么暗算,急着喊:“师祖,你的头怎么了?” “不碍事!”其实袁河经历了一场生死劫,若非他以化缘参祭炼号角,绝对躲不过去,但也因祸得福,他的号角妖气冲入房顶时,已经与整座屋子产生感应,让他捕捉到一些秘密。 原本入屋就要祭血署名,但号角的异变推延了屋中杀机。 袁河此刻已经没有紧迫感,对小白貂说:“且把名字凝出来,你是师祖座下二代弟子,当以钟为姓!” “唉!以后弟子就叫钟貂儿!”小白貂吹口妖气,让真血结成文字,但文字悬浮半空,毫无一点动静,她忍不住问:“师祖,署名有什么用处?” “为了战斗!”袁河没有隐瞒,因为生死决战很快就要爆发,这场大战的残酷程度远超袁河的想象,他们是第一波署名,就要第一波参战,袁河必须全盘透露底细,好让几位战友做准备。 他盘膝坐下来,召出玄晶蚕,抛在雷元芝身边,吩咐说:“你们两个也要签押姓名,‘灭真天廊’正在搭建,一旦锁住月蛮山的九目神灯,战场就要开启,虽然我想庇护你们,但这场战争不是我能左右,法则不是我制定,如果九目神灯指名让你们单打独斗,我也无可奈何,到时你们必须迎战。” 玄晶蚕是一头傻虫子,雷元芝是懵懂幼童,哪里能明白袁河在说什么? 但生死大劫已经降临,袁河不想让它们不明不白的死去,一边替他们摄取真血,凝结姓名,继续说: “我以前收了五个徒弟,以后不会再有第六徒,你们体内的奴印会解掉,可以作为道童跟在我身边,我替你们取名叫袁芝与袁玄,假如你们不幸战死,我不会遗忘你们的牺牲,也不会无视你们的功德,当我们最终取胜,我会庇护你们两族在东洲的后裔,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的誓言!” 失了奴印枷锁,玄晶蚕仍旧瑟瑟发抖,老实埋头在袁河跟前,雷元芝也与往常一样,一心只想继续挂角,其余诸事都不愿理会。 袁河心中微叹,它们不知局势险恶到什么程度,自己能做的仅是施展‘一气化缘经’,帮助它们多祭炼一些异宝,或许能扛过这场血腥杀伐。 又把目光转到巴髯客与庞敏身上:“灭真天廊的第一战至关重要,整个东涯洲的生灵都能看到这场大战,如果我们输掉,会导致那些中立修士签押给九目神灯,所以我们必须要赢,而且要赢的毫无悬念!” “什么是灭真天廊?”巴髯客与庞敏早就想问了,他们实在是迷糊。 “这座真楼正在演化,等它彻底出世,房间的气壁就会消失,我们身处第十二楼,到时可以一睹天廊全貌!”袁河也没有见过,甚至都想象不出来,这座真楼如何相隔不知几万里的距离,搭建一条通往月蛮山的空中长廊。 他们此时封闭在楼中,看不到楼外的环境,但楼外的生灵几乎尽数失控,因为洪荒真宝‘十二重楼’已经显出真身。 早在他们落于屋顶时,青腾山脉已经地动山摇,山内绿雾疯狂倒卷,把所有盘踞地表的山、石、水、木连根拔起,并隔空挪移,汇聚到屋顶之下,组成一座雾气缭绕的擎天巨相。 山中栖居的生灵们面对这等天灾,吓的肝胆俱裂,正欲逃到山外,却被绿雾锁着肉身,并随着变幻方位,等一切重归于平静,他们赫然发现,环境已经变成一望无际的平原,他们散落在地面上,头顶着无边无际的绿色云雾,那是擎天巨相的底盘,遮天蔽日,挂在半空。 他们正惊叹于这一幕壮观场面,擎天巨相骤然回缩,仿佛凌空入微了一样,霎那之间已是拨开云雾,再现了朗朗晴天。 他们仰头望去,只见太阳底下,一左一右悬浮两物。 左边是一盏金色怪灯,圆状基座,灯柱偏矮,柱上燃烧一缕金焰,焰中隐约浮现九颗眼珠。 这每一眼内都是一方小世界,‘九目洞天’早在上古年间已经开辟,目前栖居洞天内的修真者会充当攻击‘重楼洞天’的主力军。 右边是一座通体青玉般的楼阁,高度与金色怪灯相当,也就百十丈而已,但造型精致,楼外雕刻着各种花鸟虫兽图案,屋檐有十二条,也就是十二层阁房。 这每一座阁房也是小世界,但它目前正在演化当中,为了防止九目神灯趁虚而入,它出世之际,先一步搭建‘灭真天廊’,锁住了九目神灯,把其拖进了这一方天地的法则内,输赢取决于双方签押的修者。 第216章 灭真天廊(中) 这一灯一楼悬于太阳两侧,看去远在天边,但它们天然散射幻相,大地上所有踏足修真门庭的生灵,肉眼都可以清晰目视它们的全貌,仿佛就在眼前一样,同时能清晰听见它们爆闪光芒携带的灵音,凡人与凡兽却见不到它们的真身。 ‘呼!’ 青玉楼阁闪动一次光忙,顶楼房门忽然开启,射出一条弯月廊桥,搭在了金色怪灯的一颗眼珠上,这廊桥刚一成型,‘袁河’、‘巴髯客’、‘庞敏’、‘钟貂儿’、‘袁芝’、‘袁玄’,六个生灵的名字同时签在了桥端竖起的那块法碑上。 东涯洲所有目视这一变化的生灵,只有少数一批强者明白署名的意义,九目神灯与十二重楼的战斗不终止,这些名字都是它们的打手,要一轮接一轮作战。 在灭真天廊上,无论个人实力有多强,如果面对绝对数量的对手,也非要陨亡不可,即使修成了真人、恢复了真灵之躯、练就了真蛮大道,只要签押姓名,入了天廊,那么逃无可逃,非生即死。 青腾山脉的原址处,栖侠府与白城道场召集的几十万妖军汇聚一处,中心临时搭建一座高台,台上摆了三把座椅。 白城老祖占了一椅,居中位,他见廊桥显名,叹了一句:“我方练满五气朝元的修者太少,如果找到封真榜就好了,身死道不消,可以反复作战!” 玉骨骷髅占了一椅,居右位,但这尸妖却不入座,而是跪在台上,朝青玉楼阁拜叩:‘老爷的宝贝已经显踪,金莲瓮、冲霄琴、如幻盘、追清扇、积雷伞,全部要归位,我的伞啊我的伞,终于可以重逢了,真是害的我朝思暮想!’ 左位上是一位头悬血钟的鬼面老人,他即是刚刚显露身份的星尧子,抬头上望,盯着十二重楼,脸上愁云凝结,似乎满腹心事。 他正准备与白城老祖讲出心中疑惑,只听袁小青的声音怒不可止的传来:“你不是说过吗,五大宗门先入灭真天廊,充当攻桥先锋,为什么俺老师会打头阵?” “我也不知!”星尧子沉着语气:“昔年落星钟与十二重楼全部受了重伤,就此潜伏隐遁,今次我以落星钟为筹码,帮助十二重楼再度出世,两宝应该联合搭建‘灭真天廊’,但此时十二重楼却独自作战,脱离了我的掌控,你老师被它镇在顶楼,那就是绝对主力,他非打不可,我也没有办法。” 他讲的是实话,早前他返回青腾山脉,得知了袁河消息,担心袁河逃到深海,那么落星钟将永难追回,他迫不得已提前开战,在他的盘算里,袁河被摄入重楼洞天后,落星钟一定会与重楼洞天融合,共击九目神灯,因为它们的伤势没有复原,单独任何一个都不是九目神灯的对手。 现在十二重楼却甩开落星钟,孤军突进,锁住九目神灯,它有取胜的把握吗? “那该怎么办?”袁小青大力甩了甩披风,抬起雷棒指向天穹:“月蛮道庭内的所有修士,大河以北的所有蛮国都会签押给九目神灯,我老师只有五个帮手,即使他有挽天之力,也绝对打不赢!我什么时候可以署名十二重楼?” “你不要慌!”星尧子希望袁河死掉,但眼下‘重楼洞天’只接受六个署名,其余任何人都进不去,只能望着袁河孤身奋战:“灭真天廊有法则约束,对方的紫府修士不能出战,以你老师的本事,一时半刻死不了,至于你的署名,目前东涯洲的所有修士,都在十二重楼的视线内,它什么时候让你署,你才能署,我可左右不了。” 袁小青忽有一阵虚脱感,倒不是担忧袁河死在天廊上,而是侠姿陪着释心颜飞去了十二重楼,他却没有胆量去见老师,往后老师还认不认他这个弟子,侠姿还会不会再认他这个师弟? 他苦着脸飞下高台,刚刚落在地面,昔年结拜的竹林七杰青芳、麻平、嬴山几妖就把他围了起来,问长问短,他却异常烦躁,根本无心答话。 其实星尧子的心情与他差不多,同样烦乱无比,他问白城老祖:“白判官,十二重楼到底出了变故,你能看出来吗?” “我也难窥内情!”白城老祖缓缓摇头:“昔年九目神灯与翻腾蛮山联手搭建了‘诛仙天笼’,一举诛灭了摘星老爷,落星钟本来也要死,是晓楼圣人奉命支援过来,他虽毁了翻腾蛮山,自己却也舍身了!战后,九目神灯完好无损,十二重楼与落星钟全都受了重伤,按说它们单独一个对付不了九目神灯呀!” 以白城老祖的修为,也看不穿‘重楼洞天’的情况,除非他签押给十二重楼。 他扭头看看星尧子:“当初我们筹划这场大战,是让十二重楼与落星钟联手,如此才对九目神灯有胜算,如今十二重楼单打独斗,胜负已经难料!星尧道友,我丑话说在前头,等首战过后,‘重楼洞天’一定会召唤五大童子宗门,假如这些宗门修士全部投靠九目神灯,这一战就不要再打,反正我不会继续打,没有人族作盟友,单凭青黎长河里那些脑子蠢笨的妖修,打到底也是一个死!” “我辛辛苦苦盘算这么多年,说不打就不打?”星尧子哼了一声,略过这事儿,质问道:“本来一切都可以按照原计划进行,是你故意放跑那头长耳猿,才导致了现在这种被动局面!” “如果我是故意放跑他,那我何必多此一举,把他的踪迹通知给撑伞童子,再转告你?”白城老祖指向半空的释心颜: “忘心桥一分为三,你我各得一座残桥,你当初也是通过此桥联络上我,不会不知道此桥的重要性,最后一座恰巧在释心颜手上,大战爆发在即,三桥必须尽快合一,我要帮助她炼化,不能分神,谁知道长耳猿这么精,有点风吹草动就逃之夭夭?再说他到青河境只有十几天,无论他怎么逃,也绝对逃不出东涯洲,早晚要被你逮住,所以变故不在我,而是他与十二重楼!” 最初白城老祖抓走萧念仁与古见柔,目的就是为了引出袁河,实施擒杀,但等他见了释心颜后改了主意,因为释心颜对他讲了一番话。 ‘落星钟只会让忘心桥畏惧,但我的忘心桥碰见长耳猿,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反而会因为追随他产生欣喜,忘心桥不该爆发这种反应,所以他是天眷之猿,如果你抓他,肯定要被他反噬。’ 当时白城老祖说:‘他有天眷的话,袁小青算什么?我已经证实诸猿始祖在他身上留了印记,袁小青才是诸猿伴生宝的继承者,这一场大战能否取胜,关键是袁小青,不是他。’ ‘诸猿始祖死了!洪荒诸圣也死了!他们亲自出手都无法取胜,指望他们的印记,能帮我们这些后裔打胜仗吗?’释心颜反问: ‘东洲是诸猿族的诞生地,即使要开战,也该诸猿伴生宝做主力,晓楼圣人是前来东洲支援,他的十二重楼只能辅助,而不能打头阵,即使袁小青是诸猿始祖继承者,他也没有准备好,那个星尧子居心叵测,挑起一场不该现在爆发的大战,我们本就没有胜算,如果再失去长耳猿,胜算会更低!’ 第217章 灭真天廊(下) 不管这几位妖族首领如何争执,十二重楼已经出世,战争不可避免。 而战争的爆发与落幕全在灭真天廊上,这是洪荒时代最常见的斗法手段,左右全局,也意义重大。 这东西一旦建成,整座东涯洲的气运都会汇聚过来,而洲内的修真者,无一例外全要迎劫,迎劫的方式就是签押姓名,要么选择九目神灯缔造的‘九目洞天’,要么选择十二重楼缔造的‘重楼洞天’,然后在‘灭真天廊’上捉对厮杀,不死不能终止,等其中一方签押的姓名全部被抹除,另一方尽收气运,统御东涯洲。 也就是说,如果十二重楼获胜,那么它的对手九目神灯将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有极大可能被直接诛灭,即使不陨亡,也一定会落得重伤逃离的下场。 这场较量实质上就是棋局,诸族生灵皆是棋子。 既然是下棋,双方比拼的不止是实力,胜负绝非取决于修为最高的几位强者,以‘先锋小卒’袁河的理解,这就是一场‘田忌赛马’式的大战。 因为灭真天廊不是一条,他统领五位小卒先发冲锋,对方紫府境以上的修士无法参战,即使其它灭真天廊上的友军全部死绝,只要他能统帅小卒一直获胜,最终仍旧可以直捣黄龙,实施‘将军’。 他与白城老祖、星尧子都已经领悟了灭真天廊的战斗法则。 但除他们寥寥一批知情者,其余生灵却迷茫万分,甚至绝大多数修士都带着看戏的心态,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被扯入了一场生死杀劫里。 磐石蛮国外的‘五指坑’。 每一道‘指坑’上空,此刻都悬浮着一柄擎天宝器。 其一是雷光大伞,伞下盘坐数万人族修士,伞尖处站立一位穿着蓝色道袍的中年文士,他负手望天,一派凝重之相,心中时有叹息,‘自老夫掌教以来,温养积雷伞已有一千六百载,料想真血早被此伞送入十二重楼,收不回来了,即使想避战,也已经不可能!’ 他即是天霆教主尊午真人,元神早成,大道有望,修为已至‘窥真期’,只要渡了三灾,结了三花,那就是不死真仙,这一方天地,已知能够诛灭他的强者不超过十位,但即使他具备了统御之力,面对十二重楼,却仍如蝼蚁般提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他猛一跺脚,脚下伞帘飞降雷链,伞下数万修士顿有感应,听他说道:“所有弟子听令,立刻献上一缕精血,违逆者,杀无赦!” 既然非打不可,他须尽出全力,并动员全部力量,这些教门弟子,谁也不准签押给九目神灯。 他又一转头,望去了其它‘指坑’上的月蛮灵宝‘冲霄琴’、‘如幻盘’、‘追清扇’、‘金莲瓮’,每一柄灵宝内都盘踞了数量相当的人族修士。 分别出自啸音山、妙棋门、炼沙谷、古螳派,加上他的天霆教,都是十二重楼遗留在世的五大童子灵宝。 原本他们相互间并没有联系,灭真天廊搭建一刻,五宝尽数瞬移到了‘五指坑’,并被锁住了此地。 尊午真人修成了元神,具备温养月蛮灵宝的能力,其余四派的掌教法力不足,修为全部停滞在朝元期,真血并没有摄入灵宝当中。 如果有可能,尊午真人会把其余四派全部擒拿,逼着他们签押给十二重楼,但时局已经不受他掌控,积雷伞不能移动,单凭他自身法力,降服不了用灵宝保护的四大掌教,他眼下只能听命从事,等待十二重楼的召唤。 但他也不会枯等,元神忽然离体,并分化为四,遁至四大灵宝附近。 “参见尊午前辈!” 四派掌教即刻见礼,他们至今不知变故起因,甚至‘童子金诏’的来历也没有搞清楚,无端被镇禁在五指坑上,更是让他们心有惊忧,虽然有心请教尊午真人,但这老家伙出了名凶横,他们见之心怯,故而不敢主动请见。 此刻尊午真人主动驾临,正好问个明白。 “尊午前辈,九目神灯高悬在天,肯定是遇上了同级别的对手,那对手到底是谁?与我五派的‘童子金诏’应该有关联罢?” “关联甚深!”尊午真人说:“天上那座青玉楼,本是我人教至宝十二重楼,我五派供奉的月蛮灵宝,在远古洪荒时代,全都归在其座下,今次九目神灯与十二重楼大打出手,我天霆教准备替十二重楼效力!” “尊午真人莫要戏言!与这座天楼效力,岂不是要与九目神灯为敌?” “须知月蛮道庭的太上大长老无涯子前辈已经走到返真期,三花聚顶即将圆满,世间已无抗手,惹恼了他老人家,镇山灵宝恐怕会被彻底抹灭,还请尊午前辈慎重啊!” “况且蜉寿桃树种于九目洞天内,真就逼不得已,我五派投靠了那十二重楼,即使侥幸打赢,今后也不能再得蜉寿桃的赏赐!怎么算,都怎么不划算!” 这三句话分别出自啸音山大长老筑琴女,炼沙谷大长老百里衮,古螳派大长老碎铁道人,他们不假思索表示反对,不愿意追随尊午真人。 唯独妙棋门大长老聂沧血没有吭声,似乎是想等尊午真人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再做决断。 尊午真人逐一回应:“九目神灯归在月蛮族下,其族血脉与我等有异,非是正统,虽然我等修真问道是为长生,但覆巢之下没有完卵,历次东涯大祭,都是其族执行发难,他们能祭妖族,就能祭我等,所以纵然为敌,也是设法自保,十二重楼是洪荒人教衣钵,当归我等执掌,重朔天地纲常! 那无涯子修为远高我等,这不假,可他面对洪荒真宝,也不过是一介座下小卒,须知这场大战,是十二重楼率先挑起,它潜伏这么多年忽然出世,肯定是有了取胜把握,如果你们选择九目神灯,一旦其最终落败,你们就必死无疑了!” 说到这里,他指向天际那座廊桥:“那是灭真天廊,稍后十二重楼与九目神灯会向我等发出诏令,我等必须二选一,然后在天廊上决一死战,谁选错谁死!” “不选不行吗?” 尊午真人摇头:“如果你等在灭真天廊搭建之前逃到海上,那么可以不必选择,但你等如今已经被这两宝给锁在东涯洲,须知洪荒真宝令出法随,它们的威力比东涯大祭更可怕,不选意味着冒犯,等战局结束,这一方天地就再无你等的栖身之处!” 第218章 岁月神禁 几位大长老听闻这番讲述,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静观其变!’ 胜利天枰倒向哪一方,那就签押给谁。 尊午真人深知他们要做墙头草,倘若自己不是被积雷伞胁迫,其实也会这么干。 他身不由已,必须替十二重楼卖命,因此他要尽力说服四派,又引诱了一句: “你等宗门的传承至少也有万年,肯定听闻过上御之名,‘重楼洞天’内拥有完整的上御衣钵,战斗打响后,十二重楼会评排功德薄,登薄之人,不止获赐正统人教传承,所谓洞天福地,即是汇聚天地气运,只要‘重楼洞天’不毁,即可永受天眷! 谁先签押,谁的天眷才最多,谁晚签押,即使出战,也会被当作弃子,舍给九目神灯!” 他说的天花乱坠,最终只调动了妙棋门聂沧血的积极性。 其余三位大长老谨小慎微,安全起见,稳妥起见,还是等等看罢! 这是神仙打架,他们被殃及了池鱼,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以随便站队。 五大童子宗门秘密磋商时,有关九目神灯与十二重楼斗法的消息正在疯狂扩散,东涯洲的各个角落,但凡有修士出没的地界,无一例外都遭了波及。 这是一场决定东涯洲统御权的战争,比当年无花圣祖挑起的战斗规模更庞大、更激烈、也更影响深远。 其实局势并不算模糊。 九目神灯是蛮族至宝,栖居东涯洲的蛮族都不会签押给十二重楼。 而十二重楼是由妖族与冥族两位老祖召唤而出,为了防止东涯大祭再次开启,妖冥两族已经尽数蓄势待发。 唯独正统的人族修士不知该如何抉择,无数年来,他们都在朝贡月蛮道庭,也并不认为蛮族是异类,相反他们与妖冥势不两立,甚至有不共戴天之仇。 无论怎么考虑,他们都认为应该替九目神灯出力,否则让妖冥两族掌控了东涯洲,恐怕会调转枪头,把他们斩尽杀绝。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但十二重楼却偏偏是人教至宝,类似这种洪荒遗留的圣物,竟然与九目神灯是死敌,实在是不能接受。 这些人族修士思来想去,都觉得静观其变,貌似才是最好的决断。 如果九目神灯打赢,那就一切维持原状,万一九目神灯显露溃败之相,到时再一窝蜂签押给十二重楼,反正不能让妖冥两族独霸! ‘静观’已经开始,‘其变’又会怎么变呢? 十二重楼内。 袁河号角上升腾的妖气忽然中断,环境在极速变幻,原本幽闭的房间霎时崩溃,他只觉眼前映出一股强光,让他不自觉闭目。 再睁眼时,他已经身处一座崭新天地。 “这……这是什么地界?” 天高地广。 陪伴他身侧的巴髯客、庞敏、钟貂儿俱都茫然失神,注目远眺之间,无不是目瞪口呆。 脚下是青葱绿地,开遍了五颜六色的奇花,花丛之中点缀有湖泊水溪。 视线继续前行,掠过诗画般的平原,只见远方尽是绵延无尽的奇峰神峦,兽群沿山蹦跳,鸟群成队游飞,但它们仅仅是一道影子,像是纯净灵气凝结而成。 再看那山上,云海雾罩若隐若现,云中漂浮一座擎天楼阁,那楼上高照七彩霞光,偶有…… “那是龙吗?” 不止有龙影,还有许多不知名珍禽灵物,交汇伴飞在楼外,映出变幻莫测的奇景,这就是一副完整的仙家福地气派。 钟貂儿忍不住蹭蹭袁河的道袍,惊声问:“师祖,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真的地界?” 袁河眉梢上展露喜色,回道:“这里就是‘重楼洞天’,并非幻境,包括你见的那些兽禽,也是灵气孕化的实物!” 他欣喜其实并非因为十二重楼,而是联想到落星钟,如果他能让此钟的洞天也重现,那么当年摘星始猿遗留的所有衣钵都能被他传承。 洪荒真宝的好处不止体现于威能,还包括洞天宝藏! 巴髯客与庞敏听罢,激动的颤抖起来:“咱们先进来,岂不是能把洞天内的衣钵尽数占为己有了吗?” 袁河旋即摇头:“我们目前仅能在此修行,除非打赢这场战争,否则我们继承不了洞天遗宝!” 他忽又收敛笑意,指向远方山峦上的云中楼阁,叮嘱巴髯客与庞敏:“十二重楼内有十二洞天,我们签押在此,就要承担镇守的重任,如果我们全部战死在灭真天廊上,那么对方的修士就能攻打到这里,一旦他们摧毁那座楼阁,十二重楼就会溃败,甚至存在陨落的风险!” 袁河判断这一座洞天是十二重楼的核心,就算其余十一座洞天尽数被毁,只要确保此处不失守,他就能力挽狂澜,因为此处的灭真天廊直通九目神灯的核心洞天! 一提到大战,巴髯客与庞敏顿显沮丧,忧心询问袁河:“咱们才只有六位修士,修为最高不过是金丹初期,如何能守住这万里道场?” 袁河也不知道该怎么镇守,但他不能让军心大乱,便说:“我们能够签押十二重楼,肯定还有更多盟友进来,这可是洪荒真宝,它振臂一呼,整个东涯洲的修士肯定都愿意替它出力!” 方才说到这里,就听释心颜的声音传了进来:“袁师,你竟然落在‘春晓天’内,这是大机缘呀!晓楼圣人在这座洞天内布置了岁月神禁,你在这里待一月,不过是天外的一日而已! 哎,但机缘越大,责任就越重,‘春晓天’与九目神灯的‘终目天’相连,那座洞天同样有一道岁月神禁,时间静止,入内修行时寿元不会流逝,你只有攻破此界,才能击败九目神灯!” “婆婆?你在什么地方?”袁河环顾四望,根本看不见洞天出口,也不知声音从哪里扩散进来。 “老身听不见你讲话,只能传音给你,十二重楼的洞天结界仍在演化,入口与出口尚未显形,等到演化结束,咱们才能见面!袁师你安心在‘春晓天’修行,这场大战旷日持久,持续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有可能,灭真天廊是因你才开启,首战也须你来打,你的对手是谁?目前还没有姓名签押,等廊桥浮现名字,老身会让同道调查他们的底细,到时一并通知你!”释心颜此刻正漂浮在十二重楼外。 她已经尽得忘心桥的传承,心知如果大战结束,十二重楼能够取胜,那么楼中洞天就能永久开辟在积雷大泽了。 第219章 法则之下 十二重楼是人教至宝,今次被妖冥两族召唤出世,即使最终打胜,最终也难免会被人族修士掌控。 但只要在大战中积累一定功德,‘重楼洞天’会给予妖冥两族绝对的栖居庇护,无论将来人族势力有多强,都不敢驱逐与暗害拥有功德在身的外族。 一道功德就是一道气运,也是保命符。 当然这是指打赢后的大好局面,妖冥两族再不必东躲西藏,也不用担心东涯大祭,他们可以安稳栖居在‘重楼洞天’。 可万一打输了……根据释心颜掌握的情况,打输意味着十二重楼会被摧毁,妖冥两族要被连根拔起,彻底抹灭于东涯洲,她也几乎不存在活命的机会。 唯一的一线生机是借助另一件洪荒真宝,趁着九目神灯诛杀十二重楼的间隙,逃出东涯洲,而目前已知的洪荒真宝只有落星钟,于是袁河的作用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释心颜在开战之前联络袁河,并愿意毫无保留实施帮助,原因就出在这儿,但她心里也清楚,袁河修为实在太低,无法释放落星钟的最强神通,假如局势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落星钟也未必管用,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婆婆,晚辈想和老师说句话,你能否帮忙施法?”侠姿赶赴积雷大泽仅仅是为了寻找袁河,其余诸事对她都无关紧要,她并没有释心颜的顾虑。 不过她所寻找并非一头长耳青猿,而是一份怀念与寄托,她渴望陪着袁河再回大河,回到老家栖侠洞,仍旧像两百年前相处那样,让袁河教她搭建宫殿、辨认河珍,然后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殊不知时光逝去永不回,她所幻想的未来已经不会再发生。 “你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且让他安心备战罢!”释心颜没有满足她的请求。 “他是我老师,我是他弟子,既然让我们重逢,理应拜见他。”侠姿忽然虚空跪倒,恳求说:“还望婆婆成全。” 释心颜暗叹起来,她本想单独来找袁河,但侠姿执意跟随,她不便驱逐。 这头小妖陪在星尧子身边的时间太长,一身妖术也是星尧子传授,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已经被星尧子控制,无论她讲的任何言语,都会被星尧子捕捉,所以释心颜不能让她与袁河讲话:“当初袁师把你留在大河,你原本就不该出来,恕老身直言,你与袁师说多错多,甚至会导致你们师徒产生间隙,老身也是为你好,暂时不要接触了。” “老师不想见我吗?”侠姿忽觉一阵伤感,她早就修炼了《易形术》,已经有了人躯,一身肌肤透着紫纹,让她尽显妖异,语气却透着纯粹:“栖侠洞没有老师,那便不是栖侠洞,我当年离开大河,远赴这一方大泽,只不过是想找老师回家,并不是故意不遵从他的吩咐啊。” 侠姿显然没有听懂释心颜的意思。 释心颜偏又无法明言,否则星尧子会在战后对付她,她正欲继续推脱,灭真天廊突发了变故。 第一批签押九目神灯的修士名字浮现了出来,数量并不多,共有十八位生灵。 “要开战了!”释心颜挥挥手:“咱们先离开,等首战结束,老身再替你与袁师联络。” 侠姿也注意到天廊变化,她早前只听说了有关天廊的只言片语,却是没有搞清楚斗法的规则,判断袁河要被这十八位修士围攻:“婆婆早前对晚辈讲过,在灭真天廊内,紫府期的老怪物进不去,但即使十八位金丹期修士,我老师也双拳难敌四手,恐怕抵御不住,到底什么时候晚辈才能签押给‘重楼洞天’,帮助我老师?” 袁小青也曾找星尧子提过相同的问题,却没有得到详细解答,因为没有必要,等到战斗爆发以后,只要观摩一次战事,就能一清二楚。 释心颜见侠姿忧心极重,不忍她再受煎熬,便简要讲述了有关灭真天廊的玄机。 “你不要觉得对方人数多,袁师就一定会吃亏,不是这样的!别说他们有十八个,就算有一万八千个,如果策略失当,也没有办法对袁师展开围攻!” 这是天地法则的干预。 洪荒真宝是先天伴生之物,它们诞生在这一方天地的法则当中,因此它们的斗法要被天地法则约束。 天地有生、也有灭,但洪荒真宝只能生于这天地,而无法灭掉这天地。 任何两件、三件或者数件洪荒真宝展开斗法,必定要被法则锁住,防止它们的威力破坏这一方天地的运转。 至于洪荒时代的九州分离,东洲崩溃,那显而易见不是洪荒真宝造成,而是神通超脱天地法则的至强修者所为。 “灭真天廊,形为廊桥,意为结界!”释心颜手指过去:“这结界连通了九目神灯与十二重楼的洞天入口,让它们丧失了防御力,普通修士也能对它们造成伤害,同时无法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自毁真躯,这是被天地法则约束所致!因此这一场大战,它们只能通过签押修士进行斗法。” 法则之下,只有一方能够存活,甚至是双方生灵尽数死绝,他们不可能共存。 “斗法的输赢取决于谁先攻克对方的入口,而想潜进入口,必须先把对方的洞天气运全部抢走,气运则集中在签押的名字上,目前我方签押六个修士,对方签押十八个修士,那么此刻的灭真天廊两端,一共凝结了二十四道气运,点名后即可展开斗法,每抹掉一个名字,气运就要转移一次,名字全部抹除,对方门户大开,败势就会显露!” 侠姿忙问:“点名是怎么点的?” “只要名字显示在桥头,任何人都可以选名,同时也要被选!”释心颜道:“但灭真天廊有它的运转规则,点名一刻,双方瞬时就要被摄入天廊内,这两个名字也会消失在桥头上,无法再被点到! 所以对方最多出战六位修士,他们只有杀掉除袁师外的其余五位战友,才可能对袁师形成围攻局面,假如他们没有能耐杀掉我方的任何一位修士,反而被杀,那么我方就能占据主动,以六围一!” “我徒弟貂儿才刚刚开灵,万一首战就被金丹修士点到,岂不是必死无疑?” “如果貂儿被对方的金丹修士盯上,袁师也能锁住对方的炼气期小辈,到时四个全都进入廊桥,袁师不会看着徒孙被欺负的。” 虽然入桥会有时间差,但只要袁河施法快,就一定能保住貂儿。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修为越低,携带的气运就越少,高境修士为了多拿功德,往往不会点名低境修士,因为杀掉一百个妖卒,功德不如杀死一个妖师,他们只有积累一定功德,才能豁免出战!” 功德决定了战后的赏赐,同时决定着豁免出战的次数,打一次与打一百次,危险程度是大不一样的。 侠姿到此才算听明白斗法规则,但仍有一个疑问,这场大战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那九目神灯到底汇聚了多少气运,它能召唤多少修士签押?” 释心颜也给不出答案:“这谁也不知道,反正它会不断摄入新修士参战,等它什么时候丧失了签押修士的能力,那就意味着它的气运已经被我们掠夺一空!” 灭真天廊的战斗法则就是这样,双方点名,然后被摄入结界内拼斗,一轮接一轮厮杀下去,直至对方气运被抢光,这场大战才能落幕。 第220章 六丁偃月符 说到这里,释心颜领着侠姿回落地面。 九目神灯首先签押了十八位修士,料想应该是月蛮山的精兵强将,但身份到底如何,释心颜一无所知,她须打听出来,传于袁河知晓。 她直接飞上高台,找到白城老祖与星尧子,当面请教。 “此事不用你操心!那十八个道名显露一刻,消息已经被我与星尧道友送入重楼春晓天,长耳猿早就获悉了对手情况!”白城老祖使用了‘早就’说辞,这是因为春晓天内衍化了岁月神禁,时间流逝比天外快了三十倍,早前释心颜与侠姿交流不足半个时辰,袁河已经在春晓天内渡过了两日多。 白城老祖是这场大战的领袖,承担着战前的动员任务,他又叮嘱释心颜:“你的忘心桥已经三合一,每炼化一桥,修为就要暴涨一次,十二重楼肯定会重用你,老老实实待在此处,等待十二重楼的召唤,不要再来回走动了!” “属下遵命!”释心颜仅仅融合了忘心桥的桥灵,她根脚仍旧是诞生于青黎长河的冥族,需要服从白城老祖的命令,但忘心桥地位非凡,等她彻底驾驭这座冥桥,白城老祖也不过是与她旗鼓相当,故而她并不怵怕白城老祖,追问了一句: “当初祭炼三桥,你曾经对属下讲过,始猿至宝东游翅与始蛮至宝漫天环受困于同一结界,如果这结界中存在生灵,能否被九目神灯与十二重楼召唤出来?” 她的这个问题,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目的是推断岁杏死界内的生灵能否脱困,袁河非常在乎岁杏死界内的滴血娲霍残红,万一也被受诏,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霍残红。 “这还需要询问吗?”白城老祖说:“这些洪荒真宝是同一级数,九目灯与十二重楼没有能力实施召唤,甚至连感应都做不到,否则这无数年来,十二重楼的踪迹早就被侦破了。” “说到踪迹……”一旁的星尧子忽然接上话:“失落东洲的洪荒真宝只有五件,蛮族遗留了九目灯与漫天环,吾族遗留了东游翅与落星钟,人族遗留十二重楼,此外还有一件翻腾蛮山,但是此宝早在洪荒‘诛仙天笼’一战时已经被诛灭!” 这些远古隐秘,星尧子原本并不知道,包括白城老祖也不清楚,一律是通过袁小青才真相大白。 “除了五大真宝,其实还有两棵天地灵根,蜉寿桃被镇于九目洞天内,岁杏却下落不明,本来小青可以找到岁杏,但当年积雷大泽出了一头尖耳猿无花,这个惹祸精打乱了吾族复兴的布置,导致小青对岁杏失去了感应,释道友,你陪伴袁河身边的时间不短,期间可有听闻过岁杏的踪迹?”星尧子望着释心颜,似乎是想找出什么线索来。 他笃定袁小青是诸猿始祖钦定的继承者,但继承者未必只有一个,所以长耳猿袁河也有可能身背大气运,如果事实真就如此,那么岁杏的藏匿地点肯定在袁河的掌握之中,而释心颜是被袁河唤醒,又跟随袁河多年,或许了解一些机密。 “小青是天眷之猿,连他都找不到岁杏,袁师怎么可能找到?再说老身与袁师有交情,但交情有限,我们相交几十年,老身一直不清楚落星钟在他身上,即使他清楚岁杏的藏匿地点,也不会告诉老身。” 释心颜说罢,心想这头老猿忒是机敏,任何宝贝都逃不脱他的推算,袁师做事已经足够谨慎,仍旧差点被他擒住,等此战落幕以后,恐怕就是内杠了,到时他一定会杀掉袁师,袁师又能否抵御的住? 星尧子听了她的回应,淡淡一笑,随之抬头望天,也不知在思谋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高台四方响起潮水般的惊呼声。 “大家快看,有人贼从神灯内走了出来,他们像是准备登桥!” “这六个人贼穿的衣裳一模一样,他们是哪一座宗门的弟子?” “俺认识!他们是玉箓门的杂碎,两百年前东涯大祭时,俺家老祖就是被这一派的人贼擒杀,那年俺才只有一世寿数,尚未渡劫开灵,其它事情都记不清,唯独记得他们的道袍模样!诸位道友,你们知道该怎么进入天桥吗,俺要去打杀他们,给俺家老祖报仇雪恨!” “就凭你?睁大你的鸟眼看清楚,六个人贼的头顶全都悬了一张符箓,符中凝结偃月法相,这是月蛮灵宝‘六丁偃月符’,携有极强的防御力,一旦罩在身上,先立于不败之地!倘若神通尽数释放出来,一招能打杀妖王,你区区一介妖将,照面就是一个死!” 此地汇聚着数十万妖军,几乎都是小喽啰,妖师不足百位。 陆上妖族常年都处于被捕杀的状态,很难诞生高境界的强者,即使偶有几头妖王,也藏头缩尾不敢露面。 论及实力,目前盘踞在青腾山的妖军远逊于青黎长河,大河已知的妖王就有三十多位,甚至有真灵潜伏,但‘灭真天廊’的胜负并不是取决于少数强者。 这场大战的法则就是这么奇怪。 随着玉箓门六位弟子的出现,东涯洲所有生灵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灭真天廊上,血战很快就要爆发,另一方又在哪里呢? 此时的重楼洞天内,袁河正盘坐于半空一座扇形平台,这台上竖立一座水帘结成的雨门。 穿过此门,就能离开洞天,直达廊桥的桥头。 十二重楼的演化已经彻底结束,但袁河来不及饱览整座洞天的奇景,自他获悉对手情况,即刻开始备战。 “这十八位修士,其中有十二位分别来自不同的蛮国与门派,余下六位则全部出自月蛮山的玉箓门,此派供奉一柄月蛮灵宝,名‘六丁偃月符’,非常适合六人联合作战!” 这是白城老祖与星尧子传递的消息,他们判断玉箓门六修会同时点名,然后使用六丁符对付袁河。 袁河所在的‘春晓天’是十二重楼的核心,而且连通了九目神灯的核心‘终目天’,这里是决战的关键。 同时意味着十二重楼把取胜的筹码压在了袁河六个身上,因此得到九目神灯的最大重视,首战就派出了一件月蛮灵宝。 如此安排的用意非常明显,九目神灯要试一试袁河的能力,看看袁河凭什么值得十二重楼委以重任。 第221章 灵宝也是墙头草 袁河自有他的能力,也有他的非凡运势。 从他穿越到这一方天地,变数已经形成,天机已经不可测,谁也捕捉不了他的虚实,更不能拿他布置谋局,谁敢把他当棋子,谁就要承受他的反噬。 只是他受了太多前世影响,导致他先入为主,认为神、仙、妖、魔纵横天地、统御万灵,都有推过去、算未来的逆天法力,每发动一次劫数,他便无法挣脱,想当然觉得他也要迎劫。 但他低估了自己,实质上他不在劫中。 水帘门内,细雨淅沥飘落。 透过雨帘,可以望见灭真天廊的全貌,以及廊桥另一端的修士身影。 对方什么时候点名开战,已方尽可知晓。 此门禁制玄妙,可以透视天外,但天外生灵却无法一窥门内虚实。 袁河盘坐于门前,巴髯客与庞敏立在他身后,钟貂儿、袁芝、袁玄趴卧他脚前,俱在打量玉箓门六修的一举一动。 “洞天内一个月,天外才只有一日,那六位修士说几句话,我们就要等待一柱香!”巴髯客在承受着煎熬,不止是即将开战的焦虑,也有对未来的担忧。 他结丹成功后,仅仅延长了三百岁的寿数,但‘春晓天’的岁月流逝快了三十倍,如果他能安逸在此修行,倒也无妨,这对他是一场机缘,可惜战祸降临,他须把精力全部用于备战。 天外十年,天内三百年。 即使他没有死在廊桥上,也极可能在‘春晓天’内,在煎熬中耗空寿元。 “如果对方真被玉箓门赐下了六丁偃月符,我们几乎没有胜算。”巴髯客越想越愁,甚至有些心乱如麻,他原本是一个相当乐观的修者,但是面对万古宗门的镇山之宝,他不自觉萌生了消极心理。 这一战根本没法打,他摇摇头:“反正老道毫无信心,单独一张偃月符,就能正面抵御紫府修士的攻击,他们一口气派遣六位弟子,这说明六张神符会同时祭用,一旦联起手来,诛杀我们轻而易举。” “你不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庞敏瞪他一眼:“袁天师打杀你们这些人贼,就如斩草一样轻松,别说他们六个联手,就算是六十个,想赢袁天师也不容易!” 她是故意拍马屁,现在这种局势,她只有坚定不移效忠袁河,等到了廊桥上,才会得到袁河的照顾。 袁河却说:“巴髯道友与我们并肩战斗,你不要再一口一个人贼。” 庞敏赶忙拱拱手:“属下记住了!” 她其实对巴髯客没有偏见,她自己又何尝不害怕呢?对方的六个修士肯定都是金丹期修为,即使不携带六丁偃月符,也拥有压倒性的胜算。 但这一战非打不可,避无可避,害怕没有意义,如果丧失了斗志,只会死的更快。 她缓和了语气,又对巴髯客说:“咱们六个修士,唯独你与袁天师修为相当,战斗开启以后,你须全力辅助袁天师,假如你不战自溃,非但你自己活不成,也会拖累袁天师!” 道理很正确,众志成城才有活路,各自为战、自哀自怜必死无疑! 巴髯客立时收敛愁容,洒然笑了起来:“老道活了两百多岁,心胸竟然比不上庞道友一介女流,实在是惭愧啊!” 他看看袁河,请示说:“还请袁道友吩咐罢,此战到底该怎么打,老道一切唯你马首是瞻,无论你交代任何行动,老道拼死也会完成!” 他的作用确实重要,己方的六个修士,庞敏、钟貂儿、袁芝、袁玄难挡对方一招一式,只有他能给予袁河一定支援。 类似这种残酷战局,出手必尽全力,杀手锏不能有丝毫保留,玉箓门弟子头顶偃月符出战,正是为了防备袁河先下手为强。 袁河当然也会这么做,他须直接使用落星钟,镇压六丁偃月符。 他托出两颗星斗,抛给巴髯客,这是他以卫冲与鲁乔的本命飞剑炼制而成的星器,一颗是‘暗霞星’,另一颗是‘绽阳星’,全有瞬发之威,一旦对方失去月蛮灵宝的保护,就要迎接这两颗星的绝杀之力。 他把交战行动安排完毕,玉箓门六修也走去了桥头的功德碑,开始点名。 功德碑只有一座,但显示了双方签押的名字。 六修的首领是一位身材魁伟的长眉老者,他道号怀虚子,盯住了袁河之名,法力骤一相触,肉身已经到了廊桥之中。 他点名一刻,袁河的入微体也陷入模糊状态,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袁河已经站在一座直径数里的空中浮桥内。 苍天在上,广袤无垠。 桥身实为云雾凝结,几乎透明,可以俯瞰大地,黑压压蝼蚁一样的人群都在仰头观望。 却是看不见袁河的入微踪迹。 “起!” 怀虚子是首战主力,即使他平常恬淡寡欲,今次遇上这般惊天动地、万众瞩目的斗法,也情不自禁涌出了热血豪情。 打赢这一仗,天下将无谁不知其名,也无谁不知其威! 随着他张口施法,头顶那张淡黄色的符箓光芒大盛,刹时幻化一轮耀眼弯月,足足数丈的高度,直接淹没他的肉身,人月就此合一。 忽又凌空一遁,悬浮到袁河上空,月身突闪光波,扩散一照,袁河已然现出原形。 只不过,袁河头上同样挂着一轮弯月,虽然体积小了数倍,但光芒犹如彩霞,看去晶莹奇美。 这彩月扶摇直上,‘铿!’,狠狠撞向月身。 仅此一击,怀虚子的惨叫声就已响了起来:“这是什么神通,竟然能够穿透六丁符摄炼我的肉身?” 怀虚子藏在月中,本以为防御坚不可摧,谁知照面一刻,即被袁河破了法术。 他明显觉察到六丁符的联系被斩断,肉身也在同一时间被炼化,发疯一样挣扎,但他头颅刚刚冲出月身,就此被锁住,再不能动弹一下。 这奇怪一幕让观战者目瞪口呆。 弯月内露出一颗头颅,惊恐万分的大叫,也才叫了两三声,头颅开始附燃一层火焰,汹汹灼烧,眨眼就被焚杀当场。 而月下的袁河甚至都没有抬头张望一眼,他此刻负手矗立桥面,一派泰然自若的风范,杀掉怀虚子对他来讲,仿佛是轻描淡写的诛杀一介凡人。 这场斗法激烈且短暂,怀虚子陨亡之时,玉箓门的其余五名修士方才完成点名,陆续降临在灭真天廊内。 但这是什么情况啊,怀虚子师兄可是玉箓门最厉害的金丹期弟子,怎么可能一招就被诛灭? 这怀虚子立功心切,想一招瞬杀袁河,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果他能稍等片刻,等五位师弟师妹降临后联合施法,他绝对不会死的这么快。 “袁道友,真是好本事!”巴髯客见袁河如此骁勇,士气陡然大振:“六丁符是月蛮灵宝,它能够被抢夺,为我们所用!” 六丁符可是防御至宝,一旦占为己有,那么己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不行,此符被元神真人使用真血祭炼过,我们驾驭不了!”袁河是以落星钟镇压了六丁符,此符一旦脱离星月,就会被玉箓门五修重新召唤回去,留着是后患,他必须直接抹杀,炼制为星器。 谁知不等他施法,此符像是有了感应,摇身变回原状。 这是一张玉质的符箓。 ‘咔嚓!’一声,符面裂开条条细纹,滴滴殷红的真血从纹络内渗出,它竟然自行重创了符体,摆脱元神真人的控制,并想以此换来袁河的手下留情。 显然易见,月蛮灵宝也是欺软怕硬的东西,与墙头草没甚么分别。 但这一幕却引发一场海啸般的怒吼声。 青黎长河中部的一座擎天山峰,玉箓门的数万修士盘踞山巅的道场上,望见六丁符受伤,都以为它是被袁河摧毁,尽数失控:“胆大包天的凶猴,竟敢毁掉吾派镇山之宝,吾派与你不共戴天!” 这绝对是冤枉了袁河。 更大的冤枉还在后边,六丁偃月符共有六张,虽然可以分开使用,但相互间却拥有同一灵性,其中一张背叛,其余五张也不会继续效忠。 第222章 九泉之间 “不好!” 玉箓门道场的一间密室内,大长老净晦真人低吟一声,脸上浮露焦虑之色。 他抬头望去,见袁河施展的星月不止镇压了六丁符,那符中外渗的真血泛着金光,这是他的本命之物。 一旦被袁河囚禁,并交予修为相当的对手,可以凝血成名,把他摄入十二重楼,倘若他敢反抗,对方必会使用此血发动咒术,伤他轻而易举。 现时的局势对他异常严峻,丢失这几滴真血,他已然处于被胁迫的状态。 “此地不宜久留!” 净晦真人捏出一张符箓,拍在额头,瞬时挪移出道场,肉身再次出现时,他已浮飞在青黎长河的河岸上。 扭头望去,这条壮阔大河被九座擎天山峰横拦阻断。 这九峰即是九目神灯缔造的洞天所在,每一峰盘踞一座万古宗门,月蛮道庭位于中心,统御诸派。 东涯洲练就元神的强者,都有资格进驻此地,今次九目神灯与十二重楼隔空斗法,主力军尽数汇聚在这里。 不过数月前天霆教主尊午真人已经私自逃离,如今又逃走一位净晦真人,士气难免会被动摇。 此刻,执掌月蛮道庭的几个老家伙正簇拥在无涯子身边,请示问:“净晦修成元神不足一千载,杀他并不困难,我们是否该出手拦截?” “不用!拦截没有意义,不等你们追上他,十二重楼就会把他摄走。”无涯子仅是一道百丈高的人形幻相,盘坐一方高台,真身藏在何处,谁也不知,他声音淡定平和,毫无一丝情绪波动: “第二条灭真天廊随时会搭建,尔等安心在此等候召唤!” 世间已知的至强修者,除无涯子不做第二人想。 其言就是金科玉律,无谁敢违逆。 但即使强如无涯,面对灭真天廊上肆意逞凶的长耳青猿,他也无能为力。 战斗仍在继续。 袁河突地抬臂一指,星月陡然爬升,月上彩晕刹那间光芒大盛,吸星之力绵延扩散,一下笼罩桥上的玉箓门五修。 他们头顶的五张符箓原本已经不受控制,符体一个接一个崩裂,以自毁方式破掉符中真血禁制,此时被星月摄住,顿时脱离他们掌控,隔空一遁,绕飞在星月身侧。 到此时,六丁偃月符已然缴械投降。 “这妖月到底是什么宝物,威力竟然强横如斯?”那玉箓门五修刚入廊桥,尚未喘口大气,就已失去最大依仗,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似这种生死大战,肯定优先考虑自保,再趁势反击,他们不容多想,向后急掠,试图拉开与袁河的距离。 但战局已非他们所能掌控。 “祭阵!” 袁河低语一声,脚下忽然升腾一根淡黄色的泥柱。 在他身侧,另有五根巨柱在同一时间拔地而起,每一柱各有一相,巴髯客、庞敏、钟貂儿、袁芝、袁玄各自镇守一个柱位。 昔年袁河在青黎长河擒拿夜翼王孙,逼问出一套九峰迷凰阵,从而得知铸建地府的六种冥材,并以此阵迫使金丹修士庞赤信身魂分离,那时就已掌握地府秘闻。 等他赶赴积雷西泽陷魂渊,遭遇邪影巫凰宁晓觉附身的忘心桥,进一步证实有关地府界的种种玄妙,并将销魂岩、黄泉泥、玄阴木、幽光草、冷焰石、雪魄玉收集齐全。 后来他与释心颜重逢,受传冥道至宝彼岸屋的炼制法门,自然也会请教地府起源。 他现在摆出来的法阵就是释心颜替他重建的‘九泉引魂阵’,不止能迷住巫凰人,世间生灵只要误入进来,没有克制之法,都将难逃阵力的牵引。 “踏入此间,即是九泉!” 袁河六修同时施法,法力灌入祭柱之中,原本透明的廊桥瞬时变幻色泽,结出一层暗红色的光幕,顺着桥面平推过去。 桥上的五个玉箓门弟子本在后撤,被桥面突起的红光一照,魂魄不由自主冲出肉身。 这一宗门专修符道,毕生都在祭炼符箓,施法的速度相当快,且每使一张符,防御力就能增强一分,但他们此刻的符力全在肉身上,就如乌龟壳一样结实,偏偏疏忽了神魂防备。 五人当中有四个直接出窍,神魂仓惶漂浮在肉身上空,俨然就是活靶子。 甚至不需要袁河出手,他的五位战友眼疾手快,各施神通灭掉四魂。 “师祖,弟子杀掉一个金丹期大高手!”钟貂儿喜呵呵邀功,参战前她跟着袁河在‘春晓天’里,被袁河反复传授‘九泉引魂阵’的驱使法门,以及对敌时的诛魂之策,她用的得心应手。 但战功不归她一个,她与玄晶蚕联手杀掉一魂。 如果放在往常,她与玄晶蚕自爆妖躯,也绝对干不翻金丹修士,但今次作战,袁河的斗法策略让她有了逆袭机会。 “不要分心!”袁河却叮嘱道:“他们的援军顷刻就到,守好你的阵位!” 说罢抬手一拍,星月凌空下坠,镇住数里外那位逃脱的玉箓门弟子,其人贴了一张固魂符,克制了九泉阵力,但是逃不脱袁河的狙杀。 这人死后,九目神灯派遣的第一波修士尽数陨亡。 前后没有用到一盏茶的时间。 所有观战者都以为这是一场坚难持久的殊死搏斗,想不到却是一边倒的屠杀。 袁河六修胜的毫无悬念。 不止干净利落诛灭对手,还抢到一件珍贵的月蛮灵宝。 六丁符已是无主之物,袁河摘符在手,分抛出去,每根法柱悬摆一张。 又朝巴髯客打出一颗血光星斗:“早前那名玉符门修士的肉身已经被我炼化,立刻搜他魂魄,找出六丁符的御宝诀!” 驾驭月蛮灵宝没有难度,只需掌握御宝诀,就能为己所用。 虽然威能强弱取决于修为高低,但六丁符能够演化为六,分开可以防御,合一可以攻击。 只要巴髯客与庞敏五修把六丁符驱使起来,就能联合施法,成为袁河的大助力。 那么,临阵磨枪是否能够如意呢? 玉箓门修士陨亡一刻,袁河的名字已经重新浮现在功德碑上,桥头后备的十二位修士可以随时入桥。 这是车轮战。 袁河每杀掉一人,对方可以补充一个,等他抹除三个金丹修士的名字,积累的功德才能阻止对方继续点名,从而豁免一次出战,对方想再次点他,必须积累与他相当的功德气运。 首战对方只派十八位修士,正是预料了最坏结果,如果这批修士全部被杀,那么袁河六修就能集体休战,派多没有用。 其实早在袁河杀死怀虚子时,对方就想再派援兵,但袁河的星月威力太可怕,他们都不愿意当出头鸟。 谁知这犹豫的间隙,玉箓门弟子已经死光。 局面也变的极为被动,灭真天廊上弥漫九泉阵力,无论谁想入桥,都须先行防护神魂,而无法实施打击。 第223章 雾中蝶影 “不能再等了!”桥头本是静默一片,忽有号令声响起。 余下这十二位修士来自不同门派与蛮国,入桥前他们相互间并不认识,但是听闻过各自名讳。 随便挑出一位,都是名震一方的后起之秀。 其中当属金灯蛮国的索仁王子风头最响,结丹前就被招入月蛮道庭,拜在蛮祖无涯子的道场内,如果给十二位修士评排强弱,他算的上最强,此时发声之人也是他。 “如果让他们炼化了六丁符,杀他们会更加艰难,现在进去,我们仍有胜算!” 问题是谁进呢? 这些修士被九目神灯挑出来,先发护桥,无论能力还是衷心都有目共睹,可堪重任。 但是面对近乎必死的劫数,他们难免会退缩。 “那六名修士中,长耳猿显然是首领,但他尚未使出全力,所以我暂时不能进,等他神通尽出之后,我才能和他交手!”索仁此言有畏惧避战的嫌疑,不过了解他的人并不会这么想。 他出身的家族、修行的门派,都与九目神灯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来前长辈反复叮嘱这场大战的重要性,涉及到族群生存,所以他不畏惧,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勇气左右不了战局,一腔热血也打不了赢胜仗。 索仁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要再派一队炮灰入桥,等摸清袁河的所有底细,他再给予致命一击,这才有把握。 他见身边的战友们俱不表态,脸色趋于严厉:“来前月蛮道庭已有圣谕,入桥十八修士尽归我调遣,如果有谁不遵号令,即使我们最终打胜,你们也难逃一死!” 这一战,所有入桥修士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就请索兄下令罢!”立刻迎来响应。 “很好!”索仁顿首。 又转望廊桥,指向袁河:“无论他那轮彩月有多厉害,也仅仅是一件器物,倘若扰乱他的灵智,迷住他的双目,另他捕捉不到攻击目标,当可让那彩月失去用武之地!” …… “大家快看,人贼又要登桥了!” “不全是人贼,还有一头妖师,她到底是什么根脚?化形后才只有指头一样大小!” “她背后长了一双蝶翅,想必是蝶虫罢!” 青腾山脉处群情激昂,在场的妖怪们无有不痛恨人族者,袁河一方是以妖修为主力,他们自然替袁河助威。 如今敌方出战一头妖师,顿时引发他们的斥骂。 白城老祖与星尧子作为首领,早就预料过这种局面,世间的妖奴不知有多少,不会站在他们这一方。 “星尧道友,这头蝶妖是不是当年陪伴蜉寿桃的转气蝶?” “正是其族!”星尧子见这头蝶妖化作人躯,站在一位女修肩头,肯定是妖宠无疑,他眼中冷厉一闪而过,像是想起什么不顺心的事:“其族诞于雾中,天赋迷幻,如果袁河缺少克制之物,怕是难以应付!” “十二重楼至今只摄入六位修士,迟迟不增加援兵,想必转气蝶也奈何不了袁河。”白城老祖并不担忧袁河战败。 此时地面上,但凡栖居于东涯洲的修真之士,都在密切关注着战事,议论着输赢。 无论他们藏在何处,洞府有多隐蔽,即使密林之中的深巢地穴,江河之内的水草污泥,或者精心搭建的结界禁制,只要睁开眼,就能穿过所有障碍,清晰目睹到灭真天廊的全貌。 这幻相妙之又妙,这法力玄之又玄。 许多观战者其实对斗法没有兴趣,对桥头两端的修修背景也不关心,谁死谁活他们半点不在乎,但灭真天廊直入心灵的穿透,导致他们不得不重视。 因为下一刻,他们就有可能被摄入廊桥,成为斗法双方的一员。 这也导致那些潜伏各地的苦修者、不问世事者、隐姓埋名者纷纷出关,被迫终止修行,参与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两百年前,我贤弟还是妖卒的时候,打杀人贼就易如反掌!如今他苦修这么多年,妖法应该已经无敌了,如果跟随他作战,至少不会打输!” 这是青黎长河的下京国无渊王宫,一头梅花蛙正绘声绘色吹嘘着大话,他前方是一把珊瑚雕刻的王椅,两侧站立着二十四头水族妖师,这些妖师后边水波滚滚,浮游着不计其数的水将水卒,盘踞了数百里水域。 下京国的王族根脚是鲸鱼,鉴于它们旁广的体格,并未在领地里开辟城池建筑,王宫仅仅是一座上古遗存的广场祭台。 两百年前,国王景朝宗在此地援助国中几位鲸妖躲避东涯大祭,却遭了卫冲与鲁乔暗算,导致护法失败,这口恶气一直憋到今日,却迟迟不能复仇。 灭真天廊横空搭建后,景朝宗即刻发放了召妖令,召集国中所有化妖的水族,等待签押,展开备战。 青黎长河除了下京国,还有一座上京国,有关洪荒真宝的情况是从上京国传来,此国妖王与大厦王都是大河内已知渡过万古重劫的修者,传闻上京王已经恢复真灵之躯,只是此妖常年潜伏于河底,数千年来无谁见过其真身,也就无从证实。 但景朝宗心知肚明,上京王早已进阶真灵,但是此国被月蛮道庭阻拦在大河之西,始终不能越界,若非灭真天廊突然搭建,导致月蛮道庭防御松动,消息绝对传不到景朝宗手上。 早前玉箓门修士先行发难,点名袁河登桥斗法,景朝宗一见长耳水猿的根脚,旋即向属下们问话:“有谁认识这头泼猴吗?” “小的认识!” 景朝宗一语发出,引来几百头小妖群情响应,这些小妖根脚不一,有蛤蟆、蚌、鳖、水牛,还有水蚊,半鲸人,全部出自当年的金乌国,而且一律与袁河有交情。 领头者是一头梅花蛙,他称呼袁河为贤弟,关系最近,所以他代表小妖们给景朝宗做汇报。 景朝宗听梅花蛙道出袁河身世,不由抚须发笑:“这头长耳猿竟然是金乌国的水民,还与你这头小蛙结拜为异姓兄弟,既然有这份渊源,那吾国的孩儿们就有指望了!” 他向梅花蛙虚托一下:“不要跪着了,都起来罢!当年金道远渡劫失败,导致金乌国崩乱覆灭,尔等不远万里投靠吾国,这一百多年来,吾国赐予你们安居之水,也没有亏待过你们,等吾族孩儿被摄入长耳猿所处的战场,尔等不要忘记代为引荐。” 梅花蛙把胸脯拍的梆梆响:“小的绝不敢忘记陛下隆恩!” 说完朝上凝望,目光焦距在廊桥内的袁河身上,心说:贤弟啊贤弟,你不会把为兄给忘了罢? 他自然是当年的望梅水府总管梅哈儿,两百年过去,妖力没有增加多少,仍旧是一介半化形的妖将,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草衣,显得极为寒酸,但眼神较之昔年更为深沉一些,少了纯粹。 他早前从景朝宗口中得知灭真天廊的情况,获悉自己也要迎劫,可他与袁河分开太久,昔年情分已经寡淡,即使真与袁河传在一处,也未必能得到袁河照拂。 他能否在这场大劫里活下去,仍旧要靠自己,想到这里,他发现灭真天廊又一次变幻色泽,突起了滚滚云雾,那雾中凝结成千上万的飞碟之影,也不知是什么神通。 第224章 通天绫 袁河也参悟不了蝶影奥妙。 上一战刚刚落幕,尚未获得喘息机会,敌手已经再一次降临。 早前玉箓门弟子携带月蛮灵宝入桥,看似可以一锤定音,拔得头筹,实则是十八修士中最弱的六个,仅仅是试探袁河的诱饵。 袁河也早有预判,对方的参战者只会越来越强,局势会越来越险。 那么这一次,他还能摧枯拉朽般取胜吗? 点名一刻,六位新对手齐齐消失在桥头。 入桥的一霎那,天地蓦生变化。 袁河看不见敌手踪迹,也感应不到杀机潜伏。 他此时已经坠入到一幕幻境里。 原本殷红的廊桥不知所踪,眼前的环境被青山绿水取而代之。 他似乎已经与这山川融为一体,极目前方,天地蛮野,气吞天穹。 身侧处,有五指铸造成峰,巍峨盘踞。 那峰上花果斗艳,香溢欲滴,成群猿猴翻滚跳跃,啼叫不止,声如潮水灌入他长耳,闻之心神惧震,别有一股魂牵梦绕的亲切感。 猿血也随着颤鸣,好比婴儿回归母体,远行的游子回归故乡,让他抑制不住的情感迸发。 也导致了他的迷失。 祖乡悠悠,另他怆然泪下,情不自禁沉浸其。 肉身已然入定,目光迷离失神。 他的五位战友也与他没什么两样,在幻境骤起之时,俱都失魂丧魄,浑若木偶一样。 世间万般道法,一法还比一法强。 克制不住,就要被毁灭。 “他们神通再强,也奈何不了我的通天追古幻术!出手罢,诸位,机不可失!” 对敌的六修,游走于幻术之外,伺机而动。 为首那位高挑女修忽然下达进攻命令,她一袭黄衫,蒙着面纱,整个人仿佛缩在云雾里,难以窥视其真容。 桥头的功德碑上,浮现着她的名字,步想蓉。 通天蛮国的王族为步姓,她是此国定鼎以来最快驯服转气蝶的后裔,蝶巢曾经陨落过,正是此国的开国之祖复活了蝶巢,执掌九目神灯时间最长的修者也是出自这一国。 在无花圣祖崛起的年月,通天修士威震东涯,当其时,世间只闻天蛮之名,而不知其他蛮族。 那时通天蛮国达到极盛,但盛极而衰,诸路蛮族合力击垮了他们的统治,订立轮流执掌九目神灯的规矩,现今传到金灯国。 步想蓉身为通天嫡传后裔,对国中历史了解极深,她自幼也被族中长辈教导,如果昔年诸蛮不反叛,一直支持通天蛮族对东涯洲的统御,或许今天这场大战根本就不必打。 以通天蛮血的正统传承,兼有绝世天姿,高出众生,只要世代安享国祚,终会诞生三花之上的至强者,当可找出诸猿残留的真宝余孽,并摧毁。 即使打破天地枷锁也不无可能。 可惜命运如斯,自无花圣祖覆灭以后,妖族分崩离析,再无反抗之力,诸蛮顺利掌控东涯,也再无威胁来袭。 外患去后,通天蛮国不幸成了标靶,金灯、天水、磐石、拜火、五雷、飞霜六大蛮族群起围攻,导致通天蛮族就此没落。 通天后裔无有一日不想着复兴。 步想蓉资质绝伦,也雌心万丈,今次入桥作战,当属她求战之心最为热烈,若以雷霆手段击毙凶猿,便可重振天蛮神威。 这一战,她不止带上了自幼相伴的妖宠转气蝶,还有其族世代供奉的灵宝通天金绫,传闻此绫并非蛮族祖器,威能与古螳派镇山之宝金莲瓮颇为相似,专为驾驭虫族,尤对转气蝶的辅助作用尤为明显。 两物配合相得益彰,即使修为进阶到紫府期,若无相克之宝护身,也休想挣脱幻境禁锢。 步想蓉自结丹以来,多次借助通天绫与转气蝶越阶困杀妖王,这也给她增添莫大信心,诛灭袁河应该不是难事。 但猿族复兴的巨轮已经滚动起来,她此刻身处轮下,到底是力挽狂澜,还是螳臂当车呢? 下一刻,就能见出分晓了。 她一语落罢,狙杀即刻展开。 她身侧站着一位阴柔青年,此人是月蛮山沧溟派弟子,专修冥道真法,入桥只为克制九泉引魂阵,并非主力。 那三位面目阴沉的老者,才是绝杀的执行者。 他们体外结有淡淡血气,一看就是久经杀伐之辈,过去死在他们手上的修士不低于万数。 诛灭生灵过多,会有煞气缠绕,结成气旋笼罩其身,倘若修为差点,一旦被这种修士近身,仅仅气旋压迫,就能致使毙命。 前段时间袁河尾随朱烟客前往浩原城外的铁杉荒林,偷袭野修申老怪申不归,曾抢到一柄天骷真煞旗,此旗是用生魂炼制,从而凝结真煞。 而这三位老者,完全是辣手屠夫,天然汇聚煞力,他们听到步想蓉下令,当机立断出手。 起初他们并不敢靠近九泉祭柱,袁河的威慑力太强,导致他们谨小慎微。 廊桥有上百里的长度,他们先以飞剑远攻试探。 途中并未遭遇拦截,这说明袁河六修仍旧迷失在幻术里,但九泉柱上根本没有人影,袁河六修是入微状态,虽说步想蓉能感应到对方踪迹,却无法迫出原形,相隔距离这么远,飞剑无法实施精准打击。 他们犹豫片刻,决定近身施法。 谁知不待他们移动,九泉柱上的袁河已然清醒过来。 心头颇多吃惊,寻思:‘这幻术极是霸道,竟能直击血脉本源,无论是哪一种根脚,只要被扯入幻境内,都要被迷惑,坠入其族的远古起源内不可自拔,若非我早就炼化了蜂巢,替我驱散幻力,怕是怎么死都不会知道。’ 昔年他以化缘参气祭炼蜂巢,早与他血骨相连,幻力灌入肉身后,触发了蜂巢的自动护主,从而帮助他挣脱出来。 抬头一瞧,见有三位修士扑冲而至,旋即翻动掌心,蜂巢一经运转,步想蓉顿有反应,慌忙扭头一看,只见肩头的转气蝶目生紫晕,冷森森凝望着她,嗡嗡煽了一下翅膀,带起一阵妖风,扑面向她扫来。 “孽畜,你敢反……”她话音到此,戛然而止,忽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天地幻境已经焕然一新。 稍有一点失神,她竟被自己的妖宠给暗算,廊桥已经消失在她视线内,她重蹈了袁河的覆辙,但是很不幸,她无法像袁河一样片刻间就能恢复神智。 倒霉者不止她一人,她的几位同伴都在同一时间中了转气蝶的幻术。 攻势自然无法持续。 而蜂巢的磅礴妖气还在不停外散,逐渐笼罩了九泉阵位,五位主阵者随之苏醒,远眺一看,无不是瞠目结舌。 他们方才缓过神,尚未搞清对方施了什么法术,却发现袁河已经飞扑到廊桥的另一端。 惊雷臂的雷光一闪而过,九泉阵力重新穿透,对方的五位修士同时出窍,神魂被袁河一网擒拿。 有过一次斗法经验,袁河对灭真天廊已经有了更深的认知,为了更主动的掌控战局,他决定先抓住,再一个个诛灭。 然后逼迫对方孤军作战。 第225章 士气 袁河出手毫不留情。 战机骤一显露,他即快刀斩乱麻。 步想蓉六修的肉身被他尽数摧毁,再使落星钟祭炼魂魄,打散灵智,不给翻盘留下一点余地。 即使那头化形的转气蝶妖,虽然助他败敌,但其利用价值一旦丧失,也不会有活路。 胜局奠定以后,袁河回转了九泉阵位。 盘坐下来,他摊开掌心,趴卧一头寸许长的蝶尸,此蝶又叫‘转气幻真蝶’。 他以前并不知道,陪伴蜉寿桃的蝶族是气属妖类,照此推断,跟在蝣岁杏身边的蜂族也应该诞生于自然当中。 其实蝶蜂具备这种根脚并不算稀奇,昔年它们被诸猿从蜉蝣族换来,不止承担着守护桃杏的重任,日常还要采粉育果,如果不携带自然精华之力,自是无从办到。 数日前袁河在青腾山的地洪泉内得到一批露气红栀花,今时又得一具蝶尸,修炼《万象镇劫身》所需的十二种气属真血已经收集过半,或许很快就能收集圆满了。 廊桥之战于他是一种劫数,也是一种机缘。 他目前所遇的任何一位对手都出自名门,携带的重宝也多不胜数,他判断不止能从战利品中找到合适的气属真血,即使他的本名法宝彼岸屋也能祭炼大成。 “袁道友,这头蝶妖的幻术能把我们全部迷惑,妖法防不胜防,镇压起来为我们所用,岂不更好?”巴髯客见袁河逼出蝶妖魂魄,像是要灭杀,觉得惋惜,便提了建议。 己方有了九泉引魂阵,倘若再配合一道幻阵,那就是双重杀机,到时谁入桥谁倒霉。 但袁河另有考虑,他刚才驱使蜂巢控制蝶虫,仅是打了蝶虫一个措手不及,它畏惧蜂巢妖气,本能听从袁河命令,反噬其主步想蓉。 倘若不杀它,等它缓过神,察觉到蜂巢已死,那么它会对袁河发起反扑,毕竟它签押给了九目神灯,落在袁河手上,左右都是死,不如与袁河同归于尽。 “布置幻阵未必需要蝶妖,灵宝也可以!”袁河翻手托出一根金色丝带,正是步想蓉携带的通天绫:“我有法子炼化这灵宝,效果是一样的!” “又一柄月蛮灵宝!”巴髯客大喜:“好,好,好啊!” 他是真心觉得袁河多一柄灵宝防身,是大好事。 这感觉相当奇怪,别人抢到重宝,他竟然由衷替别人高兴,偏偏自己还没有染指之心。 谁叫他与袁河命悬一线呢! 要活大家一块活,要死大家一块死,再自私的修士,面对这种处境,也不得不变的无私! 其实开战之前,巴髯客并没有取胜信念。 因为敌强我弱,双方的整体力量是失衡状态。 这不是巴髯客胡乱瞎猜,而是基于现实做出的推断。 他常年在世间闯荡,漂泊红尘,对诸国诸派的情况都有耳闻。 东涯洲的最强势力全部位于月蛮山,那山中共有一庭八教,隶属真人道场,纵横天下,统御众生,但凡碰上这些教门的弟子,他历来是退避三舍。 也心有仰慕,因为月蛮山上有仙桃树,树生三千枝,天枝结出的果子,吞服一颗就能享寿万载,绝对算得上长生不老。 正是有桃树存在,东涯洲的朝贡之路才能开辟。 自月蛮山以下,有七座蛮国与十四座仙盟称尊,这些势力普遍有朝元期老怪执掌,同时祭炼有月蛮灵宝。 即使化外野修,也不会对这些名门大派陌生。 不过世间没有长盛不衰的基业,连真人都能陨亡,王国与教派自然也会覆灭,现今这些势力,俱都经历过起起落落的变故。 但无论怎么变,只要追逐长生的执念不消失,他们都会心甘情愿给月蛮山上贡,并俯首帖耳奉命从事。 巴髯客可以笃定,这位大势力无一例外都会签押给九目神灯,也就是说,东涯洲内拥有统御力的高境界修士,都将充当九目神灯的马前卒。 即使部分强者被胁迫,数量也不会多。 己方能够征召的兵源,要么是妖怪,要么是亡命野修。 所以这场大战,怎么算,都怎么输! 入桥之前,巴髯客对战事抱有悲观,即使首战干净利落灭杀玉箓门弟子,也仅仅是提升他些许士气。 不过这第二场斗法结束后,巴髯客的观念开始转变了。 受限于灭真天廊的独特法则,己方具备以弱胜强的机会,只要袁河能一路碾压,守住这一座廊桥,他们最终就能迎来胜利的曙光。 而曙光就在袁河身上。 袁河也似乎具备提振士气的天分。 早在青黎长河的栖侠洞时,他就把这个特点展现的淋漓尽致,但凡与他相交的妖怪,无不是对他推崇信赖。 庞敏的信赖心尤为强烈:“妖奴全是爪牙,随时会反噬,留着也是祸害,袁师杀它再好不过!”其实她此刻也已经有了‘爪牙’风范。 上一战袁河需要引魂阵配合,才能速战速决,但是这一战,袁河完全是靠一己之力灭掉六修。 杀人如斩草,袁河完美诠释了这一点。 庞敏也赫然发现,跟随袁河作战,竟能如此轻松稳当,那将来不管恶斗多少场,她都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心中压力就此消散,她展颜发笑,垂头鸟瞰大地,黑压压全是观战者。 这一看不当紧,好家伙,万众欢呼啊,都在蓄积妖气朝天吆喝。 尤其那一头擎天莽牛,身躯宛如山峰一样,牛头那根独角就有数丈长度,这显然是一尊妖王,口中不断重复一个字:“杀!杀!杀!” 几十丈大的鹰妖、猿妖、象妖不下百头,全在昂着脑袋观摩廊桥,小妖数量更是无数无计,她忍不住问:“袁师,地面这些妖族同道,能不能看见你痛击人贼?” 关键是能不能看见‘她’,她变作僵尸之前是普通凡女,与同伴萧念仁、何又威、古见柔相比,当属她的虚荣心最强,做梦都想出妖头地,名震天下,想不到一夜之间就已经实现梦想,这可比她修为进阶时,更让她愉悦。 “何止能看见,桥中旦有丝毫响动,他们也能听见!”巴髯客手上拿着一颗血光星斗,这是袁河赠送给他的魂器,让他找出六丁符的御宝诀。 早前要迎战,他没有机会炼化,此时战事告一段落,袁河擒镇步想蓉六修魂魄,赢得了宝贵的休战时机,他即刻展开搜魂,早一刻把六丁符驱使起来,处境才能更安稳。 他是从魂中得知灭真天廊的幻相玄机。 庞敏一听,登时不再吭声,整了整道袍,开始正襟危坐,但她只是一介僵尸,相貌丑陋,地面的同道们,无谁仰慕她,目光全在袁河这头泼猴身上。 “能瞧见我们?”钟貂儿随之接上话,自言自语:“那我老师在不在下面啊?” 置身桥中,视线保持常态,地面的妖族实在太多,钟貂儿根本找不到老师侠姿站在何处。 她看了一会儿,转问袁河:“师祖,老师将来会不会入桥?” “我也不知!十二重楼摄谁进来,谁才能进来!”袁河已经收起蝶尸,他把六个神魂悬摆在面前,诛灭其中一个,对方才能继续点名。 但他一点不着急,等巴髯客修成御宝诀,掌控了六丁符,再开战也不迟。 经过两场战役,他已经掌握了主动权,接下来如何斗法,他可游刃有余的应对。 第226章 弃子 此时的青藤山脉,已经成为妖族狂欢的乐土。 袁河毙敌于股掌之间,士气已经引发海啸般的连锁效应。 妖怪们磨拳霍霍,都已经准备好登桥作战了。 当然,必须跟随袁河作战才行,否则不安全。 袁小青站在妖怪堆里,目不转睛望着袁河,寥发一句感叹:‘两百年不见,老师的神通愈发深不可测了!’ 自他与星尧子相处以来,尽修猿族真术,助他屡屡越阶抗敌,这些年他时不时会幻想与老师重逢的场面,他有信心可以打赢老师,从而赢得老师的夸赞,但他此刻才发现,老师仍旧和两百年前一模一样。 老师就如一口隐于匣中的绝世宝剑,不可揣度,难窥深浅,无论敌手有多强大,名气有多响亮,也不能造成老师一丝一毫的慌乱与失态,单这一份气度已经不可战胜,即使有谁真的杀死了老师,却也无法打败他。 袁小青多次尝试学习老师这份涵养,却总是驾驭不住自己的情绪,猿血一旦沸腾,他会暴躁而不能自制,或许这是猿族的天性,但老师也是猿啊。 正是这个对比,让袁小青对老师的信任,高过了星尧老祖,虽然星尧老祖也有镇定自若的风范,却不具备老师超脱众生、不为外物所胁迫的淡泊。 老师做事遵照自我与本心,星尧老祖却过于在乎诸猿始祖遗留的衣钵。 所谓得道高士,谁是依靠祖宗余荫才修成正果的? 袁小青念及此处,猛猛锤了锤额头,一想到星尧老祖要抢夺老师的落星钟,他就感觉脑仁疼,他尊老师为父祖,也待星尧为恩人,并不希望双方爆发矛盾。 但是等大战结束,他知道自己必须直面这个难关。 “袁大圣,令师擒拿那六个人贼的魂魄,却迟迟不杀,到底是出于何故?”恰在这时,青芳领着昔年的‘竹林七杰’围过来,向袁小青请教灭真天廊的斗法玄机,他们所有妖怪都避不开这场战事,多了解一些内幕才能帮助他们生存。 “俺算是哪门子大圣,青姐姐莫要笑话俺!”袁小青驱散烦恼,把肩上雷棒打斜,双手握在两端,笑道:“小时候你驮着俺到山上摘果子,把俺当亲人一样照顾,怎么年纪一大,反而生分了!还像以前一样,叫我小青罢,我这名字可是你起的呢!” 说完抬了下头:“姓是老师给的!” 青芳心想,你麾下妖兵成千上万,个个对你俯首帖耳,我哪敢直呼你名讳?既然已经占山为王,那就该有大王的规矩,否则不利于驭下。 她完全是人族的观念。 袁小青并不纠结她的举止,替她解惑道:“在灭真天廊内,斗法没有时间限制,我老师擒住那六个人贼的魂魄,显然是为了炼化六丁符,什么时候炼符大成,什么时候才是灭魂之机!” “这廊桥真是古怪!”身旁的踏山猿嬴山不解道:“竟然没有时间限制,如果双方心照不宣的休战,在桥中熬时间,岂不是熬上一百年也分不出胜负?” “别说一百年,即使一千年又有何妨!”袁小青对这头黑猿也很亲切,脾性和他很像,都是直心肠的猿猴: “但人贼的寿数哪有这么长?金丹期只能活五百岁,敢熬上五百年,等到寿元亏空,他们就要老死在廊桥内!妖族同样不敢熬,须知在桥上避不开千古循劫,到时不等对方出手,就要被雷劫劈死!所以双方能打就打,即使鏖战,只要抓住机会,也会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等你们入了廊桥,切记不要幸存躲避的心理!” 洪荒真宝能够开辟洞天福地,源源不断孕化灵气,所以它们搭建的灭真天廊,可以支撑百年千年的车轮斗法。 给几妖解释完毕,袁小青忍不住神游,心说当年始猿与始蛮隔空血战,他们斗法的时间跨度,恐怕是以万年为单位进行计算的。 一万年,对于凡人极为古老,甚至老到历史湮灭,但对于始祖们来说,或许仅仅是它们生命中的一个朝夕。 嬴山听罢,仍是一阵迷糊,哼道:“俺不喜欢这鸟桥,点名才能参战,还得捉对斗法,忒是麻烦!俺一个打他们一千个,才够痛快!” 发完牢骚,他忽然问:“当年俺家白姐姐被你老师带走,你老师平安无事,白姐姐却死了,她死因为何,你到底知不知情?” 他问的是白天薇,黑白双猿交情莫逆,白天薇曾给他留了一颗本命魂星,后来遇上袁小青,魂星被要走,星尧子借助魂星施法,从而得知白天薇的死因。 这件事只有袁小青与星尧子知道,始终没有外传:“我至今没有见过俺老师,你白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并不知晓,等大战结束,你自己去问俺老师!” 袁小青忽然讨厌起黑猿来,心想不就死了一头小妖嘛,又不是你爹娘,你隔三差五追着我问东问西,你想做什么?难道还想替小妖报仇雪恨,看俺不先一棒子敲死你! 转过头,不再搭理嬴山。 正好侠姿也穿过妖群,寻到他身边,通知说:“刚才释婆婆与白城老祖、星尧老祖商谈,他们推算第二条廊桥要开启,你与我很可能要出战!” 她与袁小青相伴两百年,历经生死磨难,一旦入了廊桥,也不知生死为何,想到这里,脸色更显担忧:“哎,这廊桥也不知在搞什么鬼,竟然不把我们传到老师身边!” “在哪儿都一样,总归要和人贼做几场!”袁小青豪兴大发,把雷棒从肩头卸下来,舞动几下,又凑到侠姿脸前:“这根雷棒是猿族祖器,神威追不上落星钟,但打杀人贼轻而易举,你莫怕!” 此言落毕不久,高空忽闪两道强光。 他们仰头望去,只见九目神灯与十二重楼之间又有新桥搭建。 竟是双桥并行。 一条为九目神灯所开辟,桥头的功德碑上,率先浮现一个名字:‘无涯子!’ 这名字骤一出现,青藤山脉瞬间鸦雀无声,中心的高台处,白城老祖与星尧子对望一眼,俱都露出古怪之色。 “派他出战,显然是为稳定军心!但越是高境修士签押的廊桥,对应的洞天真灵越不容易摧毁,他有可能沦为九目神灯的弃子,最终丧命于重楼洞天!” 第227章 神灯真灵 此刻的月蛮山上人潮汹涌,所有修士都已经从洞府走出来,仰望廊桥。 道庭至尊无涯子这么早出战,出乎他们意料,喜悦的同时,也有疑惑盘结心头,无涯子统御东洲,纵横宇内,不逢敌手,但无论他法有多强,却只能镇住一座廊桥。 现如今三桥并挂于天,九目神灯共开辟有九大洞天,不久后肯定还有新桥搭建,到底攻破几桥才算取胜,丢失几桥才算失败呢? 月蛮道庭明明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但受限于廊桥法则,空有灭敌之力,却不能尽情发挥。 因此即使无涯子出战,也不能让月蛮山修士涌生必胜信念。 山中到处都是非议声。 “无涯道祖为什么不能在三桥同时作战?洪荒真宝也不过是一件宝贝,竟能把无涯道祖困于一桥吗?” 早前袁河大发凶威,简直就是无解妖孽,让第一条廊桥变成了送葬场,并连续擒镇两柄月蛮灵宝,接下来无论再派多少人入桥,恐怕下场都只有死路一条,这也导致月蛮山的低阶弟子士气低落,都不敢直面袁河。 他们自然希望无涯子能亲自出手,一招打杀袁河,但灭真天廊的法则实在古怪,竟能压制修为,不让无涯子‘以大欺小’,这让他们无比气愤。 “在洪荒真宝内,每一座洞天都孕有一头真灵,真灵法力强弱,决定着入桥修士的修为,所以无涯道祖登不上第一条廊桥,除非他神通强过洪荒真宝,超脱廊桥法则!遗憾的是,他的修行岁月不超过一万载,纵使三花聚顶,距离洪荒真宝也有差距!” 而且是大差距。 山中有不少精通廊桥法则的弟子,他们不无感叹的说:“我们是以年来衡量道行深浅,在那远古洪荒,修者都以元会来计算,即使刚入门的小弟子,随便吃一颗仙果,喝一杯仙茶,就有比肩妖族的恒久寿元,那时才是修真的峥嵘年代!” “是啊!洪荒真宝度过不知多少元会岁月,历经不知多少生死大劫,九目神灯是在庇佑我们月蛮山,绝非被无涯道祖掌控!” ‘倘若区区一个活了万年的近古修士就能镇压洪荒真宝,那这宝贝就不配冠上‘洪荒’之名,也不配‘先天伴生’的根脚!’当然这番话俱都藏在心里,没人敢讲出来,否则是对无涯道祖的冒犯。 但这些心声却是大实话。 无涯子自己也清楚。 他此时孤矗在桥头,背负双手,闭目沉吟。 他寿数比东涯洲的绝大多数妖王都要长,样貌却是一介青年形象,黑发白面,温润尔雅,如果不知底细与他交往,恐怕会把他错认为凡间书生,但他体内实则蕴藏着至强至霸的力量。 不动如似春风,动则石破天惊。 “掐指算来,从通天蛮女步耿英唤你出世,到如今,你共受过十二位真蛮供奉,老夫是第十三位,这些年来,除了受赐你洞天修行,镇住那棵桃树,便再未得过你其它恩惠!老夫以前认为是我们这些后裔资质不够,故而无谁能得你亲睐,不过现在……” 无涯子转过头,启开双目,望向桥后那座灯火之门,忽然长叹一声:“现在老夫已经顿悟,你根本就不愿意出世,对不对?” 他停顿一会儿,灯门却未起丝毫变化,不应也不答,他就仿佛对着一件死物自言自语: “你出世后,遮蔽不了自身气运,容易被同类捕捉,一旦被同类锁住,重开灭真天廊,你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你想一直隐遁!但你伴生在九瑶始蛮身侧,她在我蛮族以仁德著称,她的后裔你不会无视,因此才开辟这一方洞天,让吾族安稳繁衍,可你当初为甚么要指引吾族去寻找封真祭坛,执意让吾族开启东涯大祭呢?” 无涯子解不开这个疑惑,如果不是为了擒拿妖族献祭,他前任的十二位真蛮早就把妖族杀光杀净,剪除后患了。 “你放任妖族留存在东洲,才有今时之局面!倘若把它们连根拔起,不给它们啸聚山林的机会,它们一头妖兵也派不出来,届时无论哪一件宝贝搭建灭真天廊,都要被诛灭!” 无涯子几近质问的口吻,他希望九目神灯给他一个答案,他道途走到今日并不容易,绝不甘心就此终结。 “世世代代,吾族都在主持东涯大祭,但无论哪一次祭祀,都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吾族甚至不知道都祭品献给了谁!今次大劫开启,老夫身在劫中,却不能无缘无故舍掉这一身道行,你不给老夫一个合理解释,老夫不会去攻打重楼洞天!” 这一战,纵然十二重楼取胜,无涯子也相信九目神灯一定有逃脱之策,他会奉陪到底。 他亲自主持过一次东涯大祭,受赐九目神灯不菲功德,九目神灯不会杀他,所以即使战败,大不了跟着九目神灯浪迹海外,反正死不成,但若他前去攻打重楼洞天,却会有性命之忧。 如何抉择,并不困难。 说到这里,无涯子闭口不言,静等九目神灯的答复。 但让他失望的是,九目神灯始终沉寂。 直至十二重楼开始签押姓名,他也未得到哪怕一个字的回应。 桥头的功德碑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根脚名,鱼、虾、蟹、蚁、蚊、蜂,一律是群居妖族。 无涯子不由愣住,抬头远望桥梁的另一端,只见成群结队的小妖重重叠叠积压在一块,数量至少也有上百万,妖气浅薄到几乎可以无视。 全是刚开灵的小妖,个个脑袋蠢笨,妖法又低。 如果放在往常,无涯子动动手指就能把百万喽啰尽数杀绝,但在灭真天廊内,他一次只能点一个名,他单枪匹马,想把对面的喽啰清理干净,没有几十年绝对办不到,因为即使杀完了,以妖族无限的繁衍能力,又可轻松再派几百万过来。 十二重楼的策略相当明显,无涯子打遍东涯没有敌手,派遣高境妖修与其斗法没有意义,让小喽啰出战才是上策,可以拖延无涯子攻破重楼洞天的速度,给袁河破桥争取时间。 面对这种局势,无涯子当然也可以征召援兵,但人族修士才有多少人? 比数量,永远也比不上妖族。 况且,如果把己方修士集中在他身边,其它廊桥势必兵力短缺,九目神灯的败亡会更快。 “老夫先慢慢清理这些妖畜,等你考虑清楚了,可以随时告知老夫你的想法!”无涯子左右不了九目神灯,决定先行鏖战。 战事才刚刚开启,他相信九目神灯终会给他一个交代。 第228章 五指坑下 无涯子独镇第二桥。 第三桥上,袁小青与侠姿也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这两妖都只有斩骨期修为,他们先被十二重楼摄入,铸建功德碑,签押姓名,灭真天廊的法则也在同一时间形成,双方修士的修为被压制在玄胎期与妖将之下。 这一桥,甚至连金丹修士都进不来。 在天地法则的约束内,九目神灯与十二重楼轮换搭桥,谁是发桥者,谁可指定某一境界的修士参战。 妖族的优势就是喽啰多,而灭真天廊把妖族这一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无论敌手如何强大,即使面对真仙圣者,只要它们的数量优势不消失,就有一线生机,或者胜算! 照此来看,天地法则有失公允,因为其对妖族有利,但是追根溯源,东洲原本就是猿族的起源故土,在这一方天地内,若说它们有天眷在身,也未必不可能。 当然,即使天眷真的存在,假如不善加利用,也终会一败涂地。 两桥搭建之时,袁河正在研究通天绫,他尝试以化缘妖气祭炼这宝贝,岂知妖气骤一沾染,体内蜂巢即刻起了感应。 通天绫内蕴含磅礴灵力,竟是一点点流入蜂巢,不过当他终止行功,蜂巢也会陷入沉寂。 ‘它是在吞噬通天绫吗?’袁河暗自推断,通天绫的炼制材料或许对复活蜂巢有帮助,但蜂巢已经陨落,必须袁河施法辅助,才能吞噬成功。 按说找到复活蜂巢的办法,袁河应该高兴才对,他却显得左右为难,眼下处于战时,他要借助通天绫抗敌,不能舍给蜂巢。 他刚刚搜了步想蓉的魂魄,也有新发现,蝶巢竟是被通天蛮族的先祖复活成功,具体的复活办法步想蓉并不知晓。 此女仅仅受传了驯养转气蝶的法门,她虽有天资,但是修为过低,还没有资格担任族中领袖,蝶巢的复活之秘掌握在通天老祖手上,那是一位朝元期老怪,驯服有蝶王,并掌管蝶巢与蝶军。 倘若上一战是通天老祖亲自出手,袁河肯定要葬生桥中,也逃无可逃,亏得廊桥压制修为,让他不用担忧高境修士的迫杀。 “袁道友快看,又有新桥搭建了!” 巴髯客的呼声把袁河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侧头远望,见有两座廊桥分悬在左右,并排高挂,一桥摄来了无涯子,另一桥摄来了他的两个徒弟。 “老师与师叔也上桥了!”钟貂儿一眼瞧见袁小青与侠姿,却是一阵黯然:“他们没有传到这里,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打赢人贼!” “袁师,灭真天廊到底有几条?打到什么程度才算获胜啊?”也就眨眼功夫,两桥即开始云集兵源,签押的姓名万万千千,难以计算数量,看的庞敏头皮发麻。 袁河回答不了她的问题,早前十二重楼摄取他额头号角妖气,让他获悉部分传承,却并不全面。 他只知道重楼洞天内存在真灵,必须保护真灵不被对方诛灭。 洞天不止一座,真灵也不止一头。 假如十二重楼陨落一到三头真灵,它法力会锐减,但仍能继续作战。 陨落三到六头真灵,它会身负重伤,摄取修士的速度会减缓,界时东涯洲的修士集体出逃海外,它将阻拦不住。 一旦真灵陨落过半,即使最终取胜,十二重楼开辟的洞天也会灵气大丧,包括岁月神禁也会不稳。 而在诸多真灵当中,存在一头本命,绝对不能陨落,因为本命真灵死亡,那就意味着洪荒真宝的道消,生机与灵性都会崩溃。 春晓天内的真灵即是本命,别看这头本命的法力弱,却汇聚着十二重楼的核心传承,它无比重要,决定着大战胜负。 十二重楼让袁河来镇守本命,也就是把胜负压在了袁河身上。 袁河深知自己责任重大,他也有信心守住本命桥,但如果其它廊桥全部防守失败,真灵尽数被杀,那么十二重楼将被迫权衡代价,有极大可能逃之夭夭。 所以这一场大战,到底打到什么程度才算结束,袁河可预知不出来。 或许十二重楼与九目神灯早就推算过所有可能性,胜负也已经在两件宝贝的博弈里见出了分晓。 签押多少修士?赢几桥,输几桥?哪一头真灵会陨落?谁逃跑,谁接管东洲?没准十二重楼与九目神灯都已经做了应有安排,战况的持续不过是遵循了它们的安排轨迹,所有应劫修士全都蒙在鼓里罢了。 随后数日,袁河稳坐九泉阵柱,静心祭炼宝物。 另外两座廊桥却战火频发。 无涯子身为三花聚顶的半仙,对手却是刚刚开灵的小妖卒,无论他点到谁,都绝难挡住他一招一式,但斗法毫无观赏性可言,也胜之不武。 这就好比巨人踩踏蝼蚁,他冷酷的一脚脚蹂躏下去,招致妖修们山呼海啸的谩骂,甚至他的弟子们也不会引以为傲。 观战者的目光普遍集中在第三桥,参战双方旗鼓相当,而且是大规模交战,战事更为精彩。 袁小青与侠姿最先入桥,但他们不是孤军作战,十二重楼不断摄入新修士,青藤山脉的妖军源源不断进入洞天。 数日下来,集结兵力超过千众,尽数点名入桥,杀的天昏地暗。 袁河六修却充耳不闻,他们仅在桥起一刻关注过一次,随后就心无旁骛了。 直至他们成功炼化六丁符,此符本体受损,短期内无法修复,但残力也非同寻常,足够他们防身使用。 “既已掌控六丁符,战事当可继续!”袁河一拳击出,灭杀一缕魂魄,等待敌手点名入桥。 但对方不是傻瓜,一对一都打不赢袁河,谁又会以一敌六呢? 即使那位金灯皇子索仁也没有入桥勇气,被迫熬时间。 “没人敢进来呀!”庞敏似有嗤笑:“不如我们挪移出桥,去点他们?” “功德积攒不到一定程度,谁也出不了桥!”袁河垂头下望,判断十二重楼会给他增派援兵。 也果不其然,磐石蛮国外的五指坑处,已有变故发生。 “尊午前辈,我们已经被困在此地五六天,十二重楼迟迟不召唤,走又走不得,难道就这么苦等下去吗?” “谁说走不得!”尊午真人道:“仅仅是我五派的灵宝不能动而已,你们想走便走,谁也不会阻拦!” “尊午前辈说笑了,我等怎么可能舍弃镇山之宝!” 早在第一条灭真天廊搭建时,五大童子灵宝就被锁在五指坑上,一困数日,起初这几座宗门的修士认为是十二重楼在胁迫他们,逼着他们签押给十二重楼,但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数天前,新开了两座廊桥,十二重楼并未召唤他们,反而有三十余位玄胎期弟子被九目神灯看中,签押入桥。 天霆教主尊午真人也非常纳闷,搞不清十二重楼的用意。 直到此刻,他忽然感应到一股灵力波动。 五指坑是积雷大泽有名的险域,此坑横跨几十里方圆,从高空俯瞰,轮廓呈现手掌形状,因此而得名。 坑底深不可测,充斥阴冥灵气,连接地底幽河,即使以尊午真人的法力,也不能一窥全貌。 那灵力是从坑底蹿起,他散开神念追踪过去,赫然发现五指坑内漂浮十二颗闪着光星的微尘。 俱是入微状态,尊午真人只能草作感应,窥视不清楚微尘的真实容貌。 他寻思:若是一颗两颗,没甚么特殊,但是共有十二颗,那就大不一样了,十二重楼正是十二之数,或许存在联系! 尊午真人试图把微尘摄到手上,仔细研究,可不待他施法,这些微尘一股脑钻进古螳派一位修士的眉心。 下一刻,那修士已被十二重楼摄走,瞬移到了春晓天内。 当她签押了姓名,五大童子灵宝的镇禁忽然消失,几个宗门的大长老,包括尊午真人在内,又可以像往常一样驱使各自的镇山之宝。 “尊午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第229章 地支剑 战事演变至今,灭真天廊的斗法规则已经趋于明朗。 修士们唯一不解的地方在于胜负如何决出,哪一座廊桥才最为关键? 单从战况上分析,难以看出端倪。 不过无涯子在作战时偶尔会瞥向袁河,似是在留意袁河的一举一动,这可不同寻常。 袁小青与侠姿连战数日,也未见无涯子打量一眼。 这是不是说明袁河镇守的廊桥无比重要,存在决定性的作用呢? 观战的修士普遍相信这一点,因此格外关注袁河所在的廊桥。 此时桥头又有新名签押,立刻迎来万众瞩目的打量。 “她穿着古螳派的道袍,姓岳,道号真珠,难道是其派祖师碎铁真人的后裔?” “碎铁子还没有练就元神,不配称真人,据我所知,他是孤家寡修,没有道侣亲族,不会有后裔!他一生只收授六位真传弟子,包括其徒孙在内,也未听闻岳真珠之名。” “那她是谁?” “该是无名之辈!但她驯养的那头螳螂根脚不凡,翅如花瓣,肢如磁针,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是绣花真螳!一针一禁制,一花一结界,螳螂族普遍不具备迷幻血脉,绣花螳恰恰擅长此道!” “凶猿抢夺了幻宝通天绫,没有数年功夫别想驾驭自如,十二重楼却给他摄来两头幻妖,难道说,幻妖才是主力,岳真珠只是陪衬?” “看下去就知道了!” 岳真珠二十余岁的容貌,少有女子娇柔之感,双目瞠的很大,劲锐如锋,眉心点了一颗红痣,血纹微散,让她容色更显凌厉,也透着一股桀骜野性。 不过她道袍贴身缩紧,致使她修长体态玲珑浮凸,给男子无限遐想,即使她面上时时展露凛然不可侵犯的冷漠,也压制不了她对男子的天然吸引。 女人也不会排斥她,兴许这是她刻意而为。 她单掌上托,站着一头绣花螳,此妖已经化形,一介男童模样,尺许来高,体格与雷元芝相差无几,双目灵动,展露强烈的拟人思维,随她之后签上道号:‘花堂’。 “花兄,刚才在五指坑处,有十二枚剑丸闯入我体,我尝试以法力祭炼,仅能感应其中三枚,也不明其意,十二重楼把我们摄到桥上,是否与这批剑丸有关呢?”她并不把男童当作妖奴看待,而是以兄长相称,口吻甚至颇为尊重,关系显得非同寻常。 “肯定有关,这还用问!”男童说话老气横秋:“五大灵宝被镇在五指坑上,就是为了取出剑丸!灵宝只是童子随驾之物,剑丸才是十二重楼主人的真正衣钵!” 他说完回望春晓天的雨门:“方才在这洞天之中,我感到到地支之力弥漫,十二重楼主人显然是主修此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剑丸应该是十二地支剑,你修炼过三种地支道法,故而能感应三把剑!剑丸钻入你体,也与这种道法有关!” “这法术莫非是上御人教的传承?”岳真珠凤眉挑起,似有喜色:“照此来看,十二重楼把剑丸送给我,难道是要指我为真传?” “嘿,没这么简单!”花堂送她一个嘲弄眼色:“就你,要貌无貌,要才无才,有什么资格让洪荒真宝看中?剑丸仅仅是临时附身,等你入了桥,立马要转手送妖,不信你走着瞧!” “送妖?”岳真珠像是被他挪揄惯了,并不生气,转望廊桥的袁河:“这头泼猴才是洪荒真宝的钦点继承者吗?但你曾经讲过,天地之间,《地支真经》只有一部,掌握在我们手上,就连月蛮道庭都没有传承,这泼猴不可能会使,他也驾驭不了地支剑,凭什么让我交给他!” 两人是以传音交流,外人听不到他们的言语。 “你不交试试看?”花堂换上警告语气:“这帮泼猴,天生就福禄深厚,偏又横行霸道,该是他们的宝贝,根本不用去找,贼老天直接砸到他们头上,不该是他们的宝贝,他们一抢就到手,要多邪门,有多邪门!” 他不自禁的唏嘘起来,似在羡慕泼猴们的根脚:“当年我在封真遗地,这种事情遇上了不知多少次,那地界是三海族的祖地,争宝竟然都争不过这些泼猴!” 岳真珠听他讲起往事,忍不住问:“既然封真遗地是妖族天下,你跑到东涯洲做什么?以前问你,你总是不说,现在我们要渡生死大劫,你是不是该给小妹交一交底?” 她样貌有山野之气,这是因为她出身猎户,幼年在山中狩猎,偶然遇上花堂,那时花堂已经渡完妖师劫,指点她入道修行。 花堂根脚是螳螂族,听闻古螳派专门驯养这一虫族,便帮助岳真珠拜入其派,以便掌握这一根脚的灵物与功法。 这是两甲子前的往事,那时岳真珠称呼花堂为前辈,等她结丹成功后,法力与花堂差距拉近,改口称呼为兄。 他们自幼结伴,表面是主仆,其实没有施加奴印,关系亦师亦友,偏偏花堂性情跳脱,又玩世不恭,若说双方存在些许男女之间的暧昧,他们也不会反对。 花堂精通幻术,此刻的男童模样是他本尊,但日常与岳真珠相处,他总会化形为人族男修。 他听见岳真珠询问,敛住嬉皮笑脸:“封真遗地的人族不多,却也不是妖族纵横一方,那地界奇形怪状的族类不知有多少,称其为万族并立也不为过!日日开战,夜夜杀戮,几乎没有一刻安省的时候,我当年逃入入海,是因为吾族招惹了大仇家,以前不对你提,是我不想去回忆族灭的惨剧,仅此而已!” “倒是小妹唐突了!”岳真珠转为柔声。 “哎,我当年从封真遗地逃亡到此,本以为能过上太平日子,想不到又被拖到大劫里,也真是倒霉!”花堂寿数已经接近三千岁,距离渡妖王劫也就几十年的功夫。 大劫一起,他能否找到一个安稳渡劫地,都是一个未知数,念及此处,他规劝岳真珠:“既然签押给十二重楼,那就必须无条件效忠,那泼猴像是被十二重楼委以重任,我们入桥之后,须当以泼猴马首是瞻,地支剑该舍就舍!” 岳真珠没有回话,她有自己的主见。 除非剑丸不受她控制,脱体飞出,投怀送抱给袁河,否则她不会轻易拱手相送,即使逼不得已要交给袁河,也必须得到相应回赠。 第230章 烘炉灯与生肖弓 除了岳真珠与花堂,谁也不知十二重楼召他们参战的用意。 起初袁河也无从揣测,不过待他们点名入桥之后,即刻就解开了疑惑。 岳真珠刚刚挪移到桥中,袁河额前的号角已起了感应,隐隐扩散一股摄力,锁住岳真珠体内的十二件异宝。 这些异宝与号角气息相类,宛若一体,故而被袁河第一时间察觉并捕捉。 这让他相当意外,自从他在小藏冰河炼化号角,百十年来,号角始终处于温养状态,从未与任何一件外物产生过联系。 即使他在枫柏海雷元挂角,在十二重楼被摄走号角之气,都非他主动感应,这让忍不住猜测,‘难道这女修体内的异宝和号角是使用同一种材料炼制出来的吗?’ 又想:‘十二重楼派遣这女修入桥,肯定是异宝的缘故,就是不知,这异宝是为了抗敌使用,还是为了辅助号角!’ 号角的品质显然要强过异宝,因为只要袁河愿意,随时能把异宝从岳真珠身上摄出来,但此刻有两位敌手也入了廊桥,袁河不能草率抢夺。 他须先看一看,女修与异宝是不是左右战局的关键因素,倘若灭敌必须女修不可,那么他会熄掉摄宝念头,绝不染指。 如果女修仅仅是边缘角色,不能发挥异宝的威能,到时袁河可不会客气。 “古螳派弟子岳真珠,见过几位道友!”岳真珠斗法经验颇为丰富,现身之前已在施法,双手掐指,交叉于胸,指尖散着团团暗黄之气,满溢全身,又结成片片枯叶之影,围着她簌簌下落,威势不凡。 “在下花堂,诸位有礼了!”花堂更为老道,恢复了原始螳躯,双翅呼呼急煽,抛投六朵妖气结成的花瓣,在九泉阵位的上空各浮一朵。 这花瓣颜色粉红,外形看去没甚么特殊,实质蕴含玄妙法力:“恕我擅作主张,在此地结了一道幻阵,藏匿了这数里廊桥的踪迹。” 岳真珠的祭叶术其实也有极强威力,别看她在古螳派没有名气,那只是她刻意伪装,她与花堂联手多年,又配合默契,花堂幻术炉火纯青,迷敌于股掌之间,她则善于袭杀,即使没有十二地支剑,也绝对算是强援。 “得两位道友援助,我方胜算必然更高!”巴髯客善于结交同道,出言打起客套。 庞敏对人族没有好感,朝两人点点头,算是回礼,并没有吭声。 袁河似庞敏一样沉默,心里却另生疑惑,岳真珠施展的法术让他感应到熟悉的气息,当年他在幽山鬼府闭关练功,释心颜赠送他一根秋凋鹦的灵羽,被他祭炼成真灵印。 四季灵禽他已经炼化三种,每一种都有特殊法力,岳真珠所炼真气与秋凋鹦相似,所使的摘叶飞花之术,与《四季金章》也略有吻合。 这是不是说,岳真珠得了《四季金章》的传承?但她出自古螳派,怎么会使外派真法呢? 还有一点让袁河琢磨不透,她头顶悬着异宝,入微到极致,与微尘差不多,外人俱都察觉不到,唯独被袁河一眼瞧穿底细。 这是一枚剑丸,色泽枯黄,与岳真珠所施法术映为一体,但岳真珠像是不能驾驭纯熟,她把法力注入剑丸,试图驱使起来,剑丸却不听她指挥,上转下移,差点伤着她的额头。 她脸色渐有无奈,正欲继续祭炼,忽然察觉到袁河的目光,她扭头一瞥,见袁河已然转过头,不再看她。 惊讶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心想这头泼猴看见了地支剑丸?但剑丸入微到这种程度,连花堂都感应不到,泼猴是怎么发现的? 她急忙把剑丸重新收入肉身,刚才把剑丸祭出来,她是想多一道防身手段,但既然被泼猴瞧见,那就不能再使了,免得被惦记抢夺! 此时战斗已经打响,她也未敢多想,开始全心辅助作战。 迎前望去,只见桥头另一端站着两位月蛮修士,其一是青年女将,一身铠甲装束,气质与岳真珠相类,手持一柄蛮弓,头顶十二杆战旗,棋中各自漂浮一头妖影,对应生肖之数,她的神通显然与此有关。 另一位正是金灯皇子索仁,头顶一盏金色灯笼,笼中并无蜡烛,却有烛火汹汹燃烧。 昔年袁河探险无花宫,曾经遇上一位金灯皇子,所使宝物同样是灯笼,当时袁河杀掉这位皇子,触发‘双灯四箭咒’,招惹一场严酷报复,他不得不动用落星钟败敌,从而导致白天薇染指落星钟,死在袁河手上。 那一战袁河记忆犹新,今次再遇灯笼蛮宝,让他立时警觉,准备先下手为强,谁知索仁入桥时已经催动金色灯笼,燃起通天火焰,藏匿了身形。 这种灵火不止能遮蔽神念,袁河的本命灵耳神通也一起失效,他听不到火中的丝毫声响。 片刻间,灯火已呈蔓延之势,犹如千头火马并排奔腾,贴着桥面向前横扫。 火未烧至,先有炽热火浪凶猛扑冲,结成几十丈高的螺旋风暴,威势惊天动地,导致九泉阵上的三头小妖略显不安。 不过六丁符已经炼化在身,灯火伤不到他们半根毫毛。 唯独袁河像是有点难以招架,当灯火欺上他所在的祭柱,火力穿透六丁符,笼罩了肉身。 他顿有眩晕之感,体内妖力也渐有失控之状,这让想起当年离开故乡清水国的情形,他曾尝试离开大河,到地面上定居,但受限于根脚与修为,离水时间不能太长,否则妖躯会脱水衰竭。 “这灯笼……莫非专克水妖根脚?” 这疑问刚刚涌出来,就听花堂朝他喊话:“猿道友,这柄蛮灯含有烘炉之力,克尽世间水族,乃是探险大海的不二之宝!你的六丁符损了灵性,怕是难以应付!” 自保没有问题,但是想反击暂时却做不到。 “阁下有办法吗?”袁河说。 “碰巧有一些!”花堂看了看岳真珠:“你还等什么,快把你的地支第三道春雨术使出来!” 临战时他竟有些走神,回望了一眼桥头的雨门,情不自禁追忆往事:‘当年入东洲我初涉红尘,借宿一座青楼,看了一场春雨,那青楼外相与这座重楼有点相似啊,重楼之主想必也是一位游历花丛的妙人!’ 等他转过头,岳真珠身外的枯叶已经消失,被片片细雨之影取代,她挥臂施法,降雨入火,却是无法浇熄,凝眉道:“小妹法力不够,奈何不了这蛮火!” “地支剑里应该有一枚春雨剑丸,只要祭出来,此火必灭!” “剑丸被施了入微禁制,我根本驾驭不了!” 袁河在旁一听,对岳真珠道:“你且祭出来,我来帮你破了禁制!” “你有办法?”岳真珠略显迟疑,但眼下火势越烧越旺,她可没有六丁符护身,一旦被烘炉火附身,她难保不会被受伤,必须接受袁河支援。 第231章 来历 “地支剑早就被毁了,怎么可能再度现世?” 这是高台处的玉骨骷髅在说话,他一惊一乍,言行显得疯疯癫癫,却位列青腾山群妖三大领袖之一。 白城老祖与星尧子都称呼他为‘撑伞童子’,自然是指他的出身根脚,昔年是十二重楼主人座下的五大童子。 但若追溯起来,他并不算在世的洪荒古修,因为他早已经陨落了,是星尧子与袁小青通过祖器星瞳钟找到他的骷髅身,并唤醒他的残识。 其实白城老祖的遭遇与他没甚么两样,但白城出身冥族,修炼有复苏灵识的秘法,经过无数年温养,自行重朔了尸躯。 洪荒时代的那场九洲劫,身份与他们相当的古修士,普遍形神皆灭,肉身都被毁为虚无,不可能再重生,他们两个老怪物是硕果仅存,也是他们幸运,昔年没有参与灭真天廊的斗法,得以留下一缕残躯,方才有今时的出世。 释心颜只能算半个,忘心桥的桥灵与她融合,即使恢复了全盛桥躯,也是释心颜为主导。 这几位老妖怪见多识广,兼有远古传承,可惜法力已经大幅下降,玉骨骷髅的修为仅是三花第一境‘窥真期’,白城老祖高了一境,与星尧子同为第二境‘悟真期’。 “上御七十二道术,晓楼圣人参悟的是地支术,十二重楼即是以此术演化而出,但老夫并没有听说他祭炼有地支剑啊?”星尧子是近古修士,他所掌握的洪荒隐秘远不及白城老祖与撑伞童子。 “你这猴头才多少寿数,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撑伞童子仿佛是天生的嘲讽脾气,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就是你家那几位大老爷,也不能把我人教底细摸清楚!” “还请童子大人赐教!”星尧子不和他一般见识,古往今来,只要自家老爷厉害,童子们个个鼻孔朝天,全是这幅德性。 “当年我家老爷爱游玩,九洲有名的道场,他全都光顾过,但他最喜欢和你们这些泼猴玩,他觉得你们爽快,仙果一送就是上万颗!也兴趣相投,摘星老爷爱和他下棋,东游老爷与海珊娘娘爱听他抚琴。”撑伞童子忆起往事,声音变的愉悦起来,追随晓楼圣人的日子显然让他极为怀念: “积雷伞就是在你们家门前的积雷河里炼制出来,不然怎么会冠上‘积雷’之名?你们家的蜂蝶不对付,日常总是打架,我老爷就想了一个办法,炼了一口金莲瓮,让蜂蝶在瓮中斗法,即使被打死也能复活,还能逗乐子。” 他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而且专捡废话说。 “这些琐事,你已经重复上百次。”星尧子笑道:“地支剑是何来历?又是怎么被毁的?” “我以前讲过?可我怎么觉得新鲜呢!”撑伞童子拍拍脑袋:“你们家的老祖宗热情好客,我老爷常年住在你们家,就和住自己道场一样,但你这个猴头不行,没有继承汝祖之风,小青孩儿还差不多!” 星尧子忽然转过头,不再追问,问半天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 白城老祖也觉得撑伞童子太啰嗦,迟迟进不了正题,便替星尧子解惑:“晓楼圣人并没有受传人教的剑道,地支剑法是他自己参悟出来,并请摘星老爷替他炼制剑丸,可惜尚未完功,蛮族突降五乐山,晓楼圣人是以残剑抗敌,此剑最先被毁! 这位圣人涉猎极广,也讲究排场,他麾下童子其实有几十位,灵宝数量更多,传至今时只剩下五柄,至于地支剑为甚么能够修复现世?按道理,此剑品阶有限,并且受损严重,绝难隐遁藏匿,但它却和洪荒真宝一样躲了无数年,其中缘故我揣摩不出来!” 白城老祖始终在关注廊桥,他见袁河是以入微术唤出地支剑的原形,便猜测一句:“兴许是你们猿族的无象功在起作用!” “《无象御真功》在东洲是残章,这世间只有大荒洲的猿庭才拥有完整传承,袁河并没有学全,即使地支剑被此法缩小,他也不能解法复形!他应该另有神通!”星尧子一遍遍打量袁河,终在此时留意到袁河额头的异常。 孤自寻思:他头上怎么会长有一根猿角呢?耳猿族没有角! “星尧道友,自你我相识以来,你屡次透露东洲之外的情况,你到底出身何处?莫非是大荒来客不成?”白城老祖至今搞不清星尧子的底细:“如果外洲修士能够遁入东洲与三圣洲,早就进来呢,不用等到现在,这一方天地被锁的太严实,洪荒真宝都无法出入,你绝无偷渡的可能性。” “老夫能进来,其实未报活着的希望!当时老夫走投无路,被逼献祭给吾族祖器,猿魂幸运不灭,这几率就如自天坠海,碰巧落在一条跃出海面的小鱼身上,无鱼我必死!”星尧子稍有叹息: “我出身为何,往事过于悲怆,不提也罢!白道兄只须知道,我是妖族,必会为妖族肝脑涂地,而妖冥命悬一线,我绝不会对你及你族不利!” 白城老祖无法逼问,其实他对星尧子的来历也不是太关心,作为洪荒遗修,他心头的唯一挂念只有故土。 他原本早就可以询问星尧子,却是迟迟不敢启齿,因为他怕听到最可怕的消息。 犹豫至今,他还是没能忍住:“吾族帝君……” “九洲大劫,六道泣血,他们无有存活!” “那鸿清地府……” “早已湮灭!六位统巫大帝嫡子,俱被斩尽杀绝,你族洪荒修士,也不曾幸存一位,你族的后裔们如你一样,深信破香太子尚未陨落,但我听说……” “听说什么?”白城老祖情绪烦杂,滔天怒怨积蓄在心,却又被沉痛哀伤给压制。 “凰族为防止破香太子回归,世代擒拿你族嫡系,在月骨山重开‘无难炼狱’,倘若破香太子真没有陨落,一旦他离开东洲与三圣洲,无论他藏身何处,都要被牵引,并摄入炼狱内!”星尧子稍有同情,自洪荒以来,处境最惨的族类就是这一支,没有洪荒老祖庇佑,无论到哪都是被欺压的命,和过街之鼠没什么两样。 而处境越是严峻,白城老祖越是镇定,听星尧子说到这里,他已经平复心绪,自言自语:“原本老夫并不敢保证我家殿下仍然在世,但既然无难炼狱开启,那殿下必然处于长眠之中,只是他到底隐于何处呢?” 星尧子旋即说:“或许与东游翅待在一起!白道兄,只要取到落星钟,我一定能帮你找到破香太子!” 他是在怂恿白城老祖联手擒镇袁河。 但白城老祖并不着急与星尧子达成协议:“十二重楼把地支剑摄入廊桥,肯定是给袁河准备,让他手持此剑诛杀九目神灯的本命真灵!这一战我们已有胜算,等战局落幕以后,再行商议罢。” “本命真灵怎么会轻易被杀?”星尧子摇摇头:“倘若九目神灯露出败相,一定会逃之夭夭,袁河阻挡不住,再者他没有修炼过上御道术,如何能释放地支剑的威能?” “你有所不知,虽然人教在东洲早已崩灭,但上御道术却有传承留下,《四季金章》与《生肖功》其实都是从地支道术里演变出来,袁河修炼过《四季金章》,驾驭地支剑没有难度,况且……”白城老祖望望星尧子,又透露一件洪荒之秘: “你猿族真法《万象镇劫身》里有一式‘东朝紫气’,当年晓楼圣人请摘星老爷炼制剑丸,其实是在坐论‘东朝紫气’与‘十二地支’的大道,两术存在相辅相生之处,摘星老爷在剑丸中融入了猿族神通,可惜遇上战火,他们没能检验出两术相融的效果!能让两位圣贤如此看中,没准地支剑能发挥超脱圣贤预料的威力!” 即使如此,星尧子也不信袁河能斩杀九目神灯的本命真灵。 但他殊不知,地支剑不止汇聚了晓楼圣人与摘星老爷赋予的机缘,还有号角无数年的温养祭炼,早让这柄剑脱胎换骨,它的潜力并不弱于十二重楼。 第232章 殉道 两修叙话间。 廊桥环境不断变幻,斗法也已经到了高峰。 金灯皇子先以烘炉之火淹没桥面,岳真珠随之祭动地支剑,吹刮起漫天细雨。 雨落火中,形成一幕横跨几十里的璀璨景观。 把法术运用到这种程度,其实已经超过交战双方的修为界限,这是东涯洲最顶尖一批金丹修士的斗法,一招一式都蕴含毁灭之力,稍有不慎就有毙命桥中的危险。 索仁一方的局面更显紧迫,他们以二敌八,劣势过于明显,入桥逼不得已,他们必须背水一战。 “烘炉火不能熄灭,否则等长耳猿妖力恢复,他的致命杀机就会降临你我头上!”索仁望向身边的战友:“流云,必须杀掉那个施雨者!” “好!”入桥以后,流云的目光一直落在袁河身上,袁河才是心腹大患,余者都不足惧,她的意思是集中所有力量攻击袁河,即使杀不死,能重伤就能扭转被动局势。 但索仁下了命令,她只能坚决服从。 掌中蛮弓被她拉开,弦如满月,头顶一杆战旗陡然闪烁,结出一根半透明的气箭。 嘣!地抛射出去。 这箭诡异之极,初起时仍是箭形,骤一升空即刻演化为妖影,形如猛虎踏空奔跑,三两步已经蹿到岳真珠跟前。 携着铺天盖地的虎啸,无孔不入笼罩其身,致使岳真珠心神颤栗,下意识终止御剑,试图后撤躲避。 蛮箭蓄积了金丹后期的凶猛法力,岳真珠能感应出来,只要中箭一次,她非陨亡不可,半点不敢硬抗。 谁知她正要移动,花堂已经盘飞她头顶。 “不用逃!只管扑灭蛮火,法箭我来对付!”花堂话音未落,钳肢朝前探出,结出两根磁针扎向虎影,触之即溃,利落化解这一轮攻势。 但他表情并不轻松,又凝重说:“那蛮女使的弓箭真是古怪,破解我的幻阵犹如探囊取物,也不知是什么宝贝?” 岳真珠挥剑施雨,边说:“箭力有些熟悉,竟然与地支真气颇为相像,难道发箭者也修炼了这一法门?” “不可能!东洲没有任何一座宗门传承《地支真经》!”花堂理不出头绪,这部真经是他在封真遗地寻获的功法,受限于妖族根脚,他自己无法修炼,只能传授给岳真珠,他可甄别不出蛮箭上的气息是什么。 不过当第二轮蛮箭袭来时,他已经有了一丝眉目。 连珠劲射。 流云齐发了三箭。 一头猴影冲锋在前,羊狗之影尾随其后。 三影互为犄角,宛若一体,牢不可破,花堂再祭妖针试图破解,却是不能摧毁,只能借助妖针把三影拦截在半空。 流云见此一幕,忽地抬指一摇,三影登时溃散开来。 ‘轰隆!’一声,震裂巨大的嗡鸣。 方圆数里的空间顿显一阵扭曲,箭气外蹿,在漫天雨帘中横冲直撞,岳真珠召唤的细雨瞬时被击散。 “自从你修成《地支真经》,对敌时仅被生肖法宝克制过,这些蛮箭显然是生肖箭无疑,发箭者是想破了你的道术,不让你辅助猿道友!”花堂并不知十二地支与十二生肖的关系,但他从过去的斗法经验里推断出对方的法门来历。 “蛮箭是以法力凝结,非是实箭,即使摧毁,对方还能源源不断的抛射,我们该怎么应付?”岳真珠见雨水蒸发,旋即再一次挥剑,但对方像是认准了她,蛮箭劲射不断。 花堂也疲于招架,以他的妖力,可以硬挡三支蛮箭。 但是这一次,流云是六箭齐发。 箭出一刻,六箭交汇合一,结成一颗炽热火球,犹如艳阳高悬,定在雨帘之中,岳真珠的雨术再也施展不开,她每召唤一滴雨珠,就要被蒸发一次。 花堂妖力全出,也无法毁掉箭球。 他两修直面流云蛮女,三招五式后已经落于下风。 这一幕似乎激起岳真珠的好胜心,她张口再吐两枚剑丸:“猿道友,我还可再祭两口地支剑,劳烦你帮忙解开入微禁制!” 袁河六修始终没有出手支援,因为他们要防备索仁的偷袭。 倘若他们按耐不住,驱使六丁符攻击蛮箭,索仁必会趁虚而入,流云蛮女一箭箭抛射,未尝不是在诱饵。 袁河掐指连弹,两枚剑丸即刻露出原形。 他当年在幽山鬼府,曾经与火烧鬼霍乾斗法,领教过生肖宝,当时霍乾祭出一杆青蛟幡与一杆火鸡幡,联合释放了生肖之力,被他施展吸星斗云轻松破掉。 霍乾仅仅领悟了生肖功的皮毛,流云蛮女显然继承了此法精髓,如果她连祭十二箭,岳真珠依靠三口地支剑,能否挡的住? “破!” 岳真珠单臂前指,只见一口携着枯叶环带的飞剑穿空遁走,闷口扎入箭球,一击震碎,尔后又祭一剑,双剑垂悬半空,定在她前方,架起一道坚固屏障。 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继续释放雨术。 接下来,流云蛮女的蛮箭再不能对她形成干扰,烘炉之火渐有熄灭之状。 双方就此陷入鏖战。 这时,袁河取出通天绫,抛给花堂说:“这宝贝适合你的根脚天赋,尽快搭建幻阵,藏匿我们的方位!” 花堂嘿嘿一笑:“有此宝在手,不止能迷住他们的法目,也能锁定他们的位置,猿道友放心,最迟一炷香,花某必叫他们显出原位,躲无可躲!” 通天绫到了花堂手上,正是如鱼得水,此妖参悟幻术数千年,经受的幻宝不知有多少,即使驾驭月蛮灵宝,对他也易如反掌。 眼瞅着九泉阵位忽显忽隐,开始变幻行踪,索仁与流云俱都凝重万分。 一旦花堂把通天绫的威能全部释放出来,他们的烘炉火就再也烧不到袁河,也会变成瞎子,到时只能被动挨打,而不能反击。 “如果你我联手,杀招尽出,能否一击重创长耳猿?”流云开口询问。 “不能!”索仁无奈摇头:“即使你使出十二生肖箭,射穿了六丁符的防御,也是强弩之末,伤不了长耳猿!我尾随你后实施打击,再强的招数也要被他的星月镇住!” 他推算过各自底牌,以及使用底牌的后果:“我们唯一取胜的办法,是用烘炉火限制他的根脚,削弱他的妖法,让他发挥不出星月的威力,非如此,任何攻击都要失效!” “既如此……”流云一脸果决,也透着一股狠厉:“我就舍了这条性命,替你争取战机!” 她说罢站起身。 “你不必这么做!”索仁略有不忍,呼唤一声。 “我们还有其它选择吗!”流云头也不回:“我不舍身,我们两个都要死,倘若我舍身,你还有活着的希望!” 索仁沉重的点点头。 他逼着自己抹去了心头的软弱,当年的猿蛮争霸,蛮族有太多先贤都是这么陨落,今时轮到他这些后裔,照样拥有无畏的气概。 流云甩了甩披风,头顶的十二杆战旗应时变幻为箭,齐齐聚在她的弓弦上。 这一箭射出,携有虎啸龙吟,咆哮之威惊天动地。 岳真珠与花堂俱被震慑,如临大敌一样实施防备,但此箭的目标并不是他们,直奔袁河而去。 不待他们松口气,只见流云脚踩一柄银环腾空飞起,到了半空,肉身一下兵解,溃为血雾融入银环。 这银环急涨急缩,忽又一分为二,二裂为四,四开为八,眨眼间弥漫于天上。 岳真珠与花堂刚刚注意到漫天环影,尚未来得及审视这是何种宝物,环影已经到了跟前,并锁在他们身上,包括通天绫与三柄地支剑,齐齐被密麻环影牢牢套住,法力在这一刻尽数失效,就仿佛定身了一样,动动手指也已经办不到。 天空飘落的细雨同时终止,烘炉之火再度燃烧。 到了这一刻,流云的十二生肖箭才射至九泉阵位。 袁河六修同时催动六丁符,在阵前结出一轮皎皎偃月,却被一箭洞穿。 “袁道友小心!”巴髯客与庞敏脱口失声,他们头顶的六丁符摇摇晃晃,失灵跌落,生肖箭的威力可想而知有多强悍。 但正如索仁判断,生肖箭击穿六丁符,箭力已经衰竭,袁河挥手即破,他的注意力也不在箭上,刚才流云蛮女自毁法体的一幕,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敢于殉道的修士,即使是敌手,也值得敬佩,当然也存在莫大威胁。 第233章 屠猿七矛 六丁符被破一刻,弥天杀机也随之降临袁河身上。 索仁没有让流云蛮女白白舍身。 先是虚空抬了抬手掌,烘炉火脱桥飞起,于半空翻滚汇聚成一盏火焰巨灯,膨胀了七八丈的高度,遁至袁河头顶,一坠而落,就此把他分割于九泉阵外。 火灯罩身一刻,顿有猿哭猴泣充斥耳边,似有无数冤魂在悲鸣挣扎,火焰结成密密麻麻的猿猴之影,围着袁河嚎啕惨叫,叫声听去让袁河痛彻心扉,激起他体内的猿血躁狂,心绪紊乱,让他难以压制。 猿猴火影的一幕幕惨状,并不是幻相,而是烘炉灯笼曾经斩杀了无数水猿,在火笼中留下了记忆烙印。 袁河看见多少影子,就意味着他有多少同族被灯笼所杀。 千千万万,无数无计。 袁河此刻不止要承受烘炉火力的侵袭,还有同族滔天怨气带给他的迷乱。 “猿,吾族死敌!”索仁冷酷的低呼:“吾祖能杀绝你祖,吾也必能杀你!” 这一语落罢,索仁的肉身开始节节攀涨,体外散射浓烈金光,皮肤上就仿佛渡了一层金甲,待他站立而起,已然脱变为一尊金身巨人。 他仍旧具备人的轮廓,只是额头凸起两根弯角,让他看去更类妖族。 东涯洲的修士都能修炼变身法术,但蛮族的变身是以血脉为源,准确的说,他们的根脚是哪一种蛮族,变身后具备哪族之相。 金灯蛮国的后裔全都拥有同一特征,即是‘黄金蛮士’。 索仁变身有成,朝天咆哮,彰显无边凶野之气,忽又挥拳击胸,口吐一滩金血,血凝为一根金矛,抓在手上,高举过肩,猛地投掷出去。 此矛入空即隐遁,再出现时,已经到了火灯之中,对准袁河穿胸而过,不过此矛是虚非实,仅仅是一道咒语,虽说镶在袁河的猿躯中,却没有造成丝毫创伤。 一矛过后,索仁施法不停,再凝一矛继续出手。 “屠猿七矛咒!这法术专破猿血,一旦把七矛全部钉入长耳猿体内,他将瞬变为一具干尸,在劫难逃!” 五指坑处,被十二重楼摄来的宗门仍在滞留,他们簇拥在尊午真人身边商议签押的事宜,但廊桥斗法过于精彩,他们不约而同转移了目光,津津有味的观摩起战事。 “世间任何一位蛮修,都有其本命蛮术,这是他们区别人族的唯一标志!”尊午真人望着索仁,点评道:“但他们世代与人族联姻,早就混杂了血脉,东涯洲到底还有多少纯粹人族,恐怕已经甄别不出来!” 早前地支剑被摄走,尊午真人曾气愤十二重楼的轻视,但是当索仁变身为黄金蛮族,让他另有所悟,十二重楼身为人教至宝,签押的任何一位修士肯定不能混杂蛮血,否则打赢也没有意义,不过是给蛮族做嫁衣。 那么,东涯洲的人族还有纯血吗? 尊午真人暗自苦笑,他自己在修行进阶时,可以隐隐感应到体内稀薄的蛮气,虽然无法觉醒,但他肯定自己的血脉内有存在蛮修或者混血蛮修的烙印。 他到现在才想明白一件事,无数年来,蛮族愿意与人族和睦相处,甚至共建月蛮道庭,原来并不是害怕人族,而是埋下的一记后手,万一将来人教在东涯洲复兴,即使杀绝了所有纯粹蛮族,也可以依靠混血隐遁,它日再崛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尊午真人忽觉一阵无力感,远古族群的生存之道就如苍天布置的囚笼,他身在笼中,根本就挣脱无门。 如今这局势,如果他站在蛮族这一方,势必要迎来人教的秋后算账,假如他站在人教这一方,却又会被戒备排斥,他的下场都会不利。 “哎,为甚么让老夫生在这样一个地界,又生于这样一个年代!” 九洲大劫,天地覆灭,纲常大乱。 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其实不止他一介近古修士,即算东洲外的大神通士,也俱都参透不了。 “尊午前辈,屠猿七矛咒已经钉在长耳猿身上,此妖还有胜算吗?”古螳派大长老碎铁道人出言询问。 “是不是有胜算,要看你派的弟子如何给此妖护法!”尊午真人指的是岳真珠与花堂:“七矛咒必须发满七击,否则杀不死长耳猿,只要你派弟子能替长耳猿挡住一击,就能反败为胜!” “该如何抵挡呢?”碎铁道人想不到十二重楼会把自家门徒给摄走,而且被委以重任,倘若这一战能打赢,他会考虑签押给十二重楼,因为他已经有了结交妖族的契机,大胆押注给十二重楼最终获胜,他的古螳派就能永立重楼洞天。 “只有一法可行!”尊午真人道:“方才那蛮女主动舍身,以其蛮躯缔造了霜环禁制,此禁是飞霜蛮族传承的锁法禁,几乎无懈可击,除非碎掉金丹,舍掉一身道行,否则挣脱不开。” “自毁修为?那与废人何异?”碎铁真人摇摇头:“我这弟子,怕是舍不得!” 在岳真珠入桥之前,他压根不知道其名,询问了座下几位真传,也都不认得岳真珠,自然无从揣摩岳真珠的打算。 不过九泉阵上的五位修士,打算却是非常清楚,因为五修已经有所行动。 “师祖!”钟貂儿见袁河身上镶了一根长矛,以为袁河受了重创,眼瞅着第二矛再次袭来,她急的大喊,嗖!地蹿飞出去,挡在袁河跟前。 貂躯上灵光满溢,结满电箭,这是袁河在她体内祭炼的千箭塔,并曾叮嘱过她,如果遇上修为远高她之辈,可以妖血祭塔,妖血损耗越多,千箭塔的防御越强。 她心想这种长矛连袁河的猿躯都能射穿,必然厉害无比,呸!一声,血气狂涌,毫无保留抽血祭塔,直至处于昏厥边缘,才被迫停住。 但她空有一副守护师祖的胆气,却派不上用场。 屠猿七矛咒一旦发动,便会隔空击敌,如果感应不到咒力,那是挡无可挡。 ‘噗!’ 第二矛饶过钟貂儿,直接穿在袁河身上,她眼睁睁看着袁河遇袭,但是帮不上一点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急的险些大哭:“为何这凶矛专打师祖,不打我呀!” “必须献血在烘炉灯内,牵引咒力,否则你挡不住七矛咒!”花堂立刻出言提醒:“单单你一头小妖是送死,你们几个妖修联合施法,才能让法矛附身,而不致于送命!” “你们还等什么!”庞敏一左一右,把玄晶蚕与雷元芝擒拿在手,展翅冲入火焰巨灯,围在袁河身边护法。 巴髯客原本也要起身,却被花堂给拦住:“这是屠猿七矛咒,无论人族修士如何行功,也感应不到咒力,你这老头还是伺机袭敌罢!” 巴髯客翻手捏出两颗星斗,这是袁河赠送给他的杀手锏,前两战没有用武之地,他希望今次可以用上,忙问:“花道友,你能否找到那蛮修的真身,老夫有办法杀他!” 第234章 还施彼身 花堂被袁河赠送了通天绫,有能力寻觅敌踪,但他受制于霜环禁,破不开这道禁制,他甚么也做不成。 “真珠,你须助我一臂之力!” 他心知肚明,破局的关键在岳真珠身上。 “小妹当然愿意助你!”岳真珠决然表态,帮他就是帮己。 “那两个蛮修机关算尽也要狙杀猿道友,你该知道猿道友何等重要,绝对不能陨亡,他一旦死了,我们独木难支,再难有抗敌之力……” “都到了这种地步,你怎么啰嗦起来,你直接告诉小妹,该如何帮你,小妹绝不推脱!”岳真珠打断他说。 “我们中的是霜环法禁,这种禁制必须碎掉金丹才能破开……” “什么?你让我自废修为?”岳真珠脸色一沉:“那和死了有什么分别,花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你我相交百多年,我亲历你修行的艰难,也知你道心赤诚!如果有其它法子,我也不舍得你毁了一身道行!”花堂并不逼迫,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难免会抗拒,他温言劝说: “那蛮女是以肉身为代价,布置的霜环法禁,即使你碎掉金丹,也只能让我短暂恢复法力,我要利用这一刹那的时间,锁定施咒者的方位,给巴髯道友争取战机!如果我自毁内丹取代你,只是白白浪费,起不到丝毫作用!” 他把局势一五一十做了说明。 岳真珠不由望向袁河:“他神通强横,或许他只是暂时受制,无须我们支援,照样可以毙敌!” 话音未落,索仁的第三矛已经穿空而至。 庞敏、钟貂儿、雷元芝、玄晶蚕四大妖修联手施法,试图挡下这一矛,但他们临阵经验太过缺乏,纵然感应到咒力,却不能实施牵引,反而被长矛一击震飞。 钟貂儿修为最弱,当场昏厥过去,庞敏与玄晶蚕后仰翻飞,撞向九泉祭柱,咳血不止,唯独雷元芝根脚得天独厚,前些天又吞噬一缕佛识,法力最为精湛,在半空翻了几个跟斗,却是毫发无损。 它鲤鱼打挺爬起来,显得一脸呆懵,搞不清自己在做什么。 仰头打量袁河,见袁河身上扎了三根长矛,第四矛转眼又到,索仁在加快施法速度,显然是要速战速决,它闷吼一声扑上去,肉身裹满雷光,俨然就是一头小雷人。 双臂朝前一探,甩出两条雷链,挂在袁河的额角上,这一次施法让它成功捕捉到长矛的咒力,但它完全是凭借下意识在作战,根本不知破解长矛之法,结果被矛尖穿胸,又扎着他冲向袁河。 它此刻就好比袁河胸口怀抱的小娃娃,被一矛穿了两妖,它顿时蔫了,这长矛蕴含极其古怪的力道,竟然能锁住它的妖血,镇住它的妖力流动,它四肢踢弹片刻,露出一脸苦相,再也活跃不起来。 “屠猿七矛咒是蛮族专为猿猴创立的咒术,矛咒一旦钉在猿躯上,即使施咒者陨落,猿躯也要被重创!”花堂快速说: “我不怀疑猿道友具备毙敌之能,但你别忘了,这是车轮战,桥头还有五位修士,随时准备着入桥参战,猿道友若重伤不支,我们难逃一死!真珠,不能再犹豫了!” 岳真珠远望桥头,那五位修士惧是满脸悲愤,流云蛮女素有芳名,远播诸蛮国,今次舍身引发蛮修的同仇敌忾,他们围着功德碑徘徊踱步,各自送出一缕法力,时刻锁着袁河八修的名字,蓄势待发。 流云蛮女已经舍身,但霜环禁的最强威能正是依赖她的残魂在支撑,所以她尚未彻底湮灭,等她残魂之力耗尽,霜环禁会跟着衰竭,不过衰竭之前,足够索仁完成对袁河的咒杀。 岳真珠内心极度煎熬,一旦她自毁金丹,就是砧板鱼肉,如果接下来再遇战事,随便一个练气期修士点到她,都能轻松把她打杀。 她为袁河八修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能否得到相应的回报?但是不付出,这一战就要死在桥上,她连做废人的机会都没有。 她遇事爱做盘算,却不是拖泥带水之辈,心想:‘十二重楼把地支剑交给我,竟然真是让我送宝,我稍稍流露霸占的念头,就遇上了这种生死险关!罢了罢了,这种绝对重宝原本就不该我得,我若再有留恋,恐怕不等蛮修来杀,就要先被泼猴给连累死!’ 哎,泼猴就是一个祸害,她又想,等打完这一仗,有多远避多远,绝不和泼猴再来往。 “花兄,你做好准备,小妹这就替你破禁!”岳真珠淡然闭目,开始散功。 她其实可以向花堂提一提条件,并嚷求庇护,但这不是她的性格,即使事后花堂觉得她是累赘,把她抛弃,让她自生自灭,她也不会怨恨,因为这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 花堂望着她眉心的红痣点点崩裂,金丹欲碎,无奈想到:‘以为兄的能耐,无法庇佑你到战局结束,唯独泼猴有这个本事,但他会不会承我们的情,为兄也不知道。’ 霎时之间,红痣已然消散,随着岳真珠彻底散掉一身法力,她青年的容颜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也就眨眨眼的功夫,她已蜕变为一介白发苍苍的老妪。 连声音也变的老迈不堪:“呵,小妹往后该自称老身了!” 花堂没有回话,他不能浪费岳真珠替他争取的战机。 “开!” 他猛喝一声,周身缠裹的霜环瞬时隐踪,他即刻抬肢一指,点在了面前的通天绫上:“老道士,施法罢!” 绫中凝结一道金光,冲天飞起,又如流矢一样隔空遁走。 巴髯客二话不说祭出星斗,尾随金光之后。 但见桥头的另一端,金光忽地坠落,结成一幕光圈罩在索仁变身的黄金蛮躯上。 “终于显形了!”巴髯客摇动手指:“碎!” 他把两颗星斗尽数祭出,一颗名‘暗霞’,一颗名‘绽阳’,碎裂之后,映出一黑一黄两团亮光,宛如烟花绽放。 ‘轰隆!’ 这星力狂暴之极,掀起的劲流如同剃刀,猛斩黄金蛮躯,瞬时皮开肉绽,刀刀见骨,连空间也似要撕碎。 随着一条金臂齐肩掉落,索仁砰的跪倒,但他咬牙硬撑,竟是一字也未吭,一直坚持到星力消退,他抬头擦拭嘴角的血迹,冷哼一声:“可惜,威力还不够,毁不掉我的黄金蛮甲!” 往常与人斗法,他只用这一式变身术,就能横行四方,紫府修士祭炼的法宝斩杀不了他,他能位列诸蛮国金丹修士的首席,自有他得天独道之处。 不过,黄金蛮躯遭受如此重创,屠猿七矛咒却无法施展圆满,还剩最后一矛没有使出。 他远望九泉阵位,瞳孔不受控制的急缩,袁河已然恢复神智,冷漠和他对视! “即使断臂残躯,也能杀你!”索仁捡臂化矛,法力尽出,试图给予袁河最后一击。 但这一击,以其之道,还施彼身 第235章 休战 星月变幻,化为钟状。 此宝在这一刻显露了原始模样。 “吾族先辈的怨气,可以散了!” 袁河抬掌前抹,火灯之中的猿猴之影重叠为一,归于沉寂,化作一颗星斗悬浮在钟口内。 除了袁河,谁也看不穿钟内的玄机。 其实钟内并悬了七颗星斗,其中六颗闪着光晕,光华连接着袁河胸前的六根屠猿矛。 昔年在无花宫,他以星魂夺反杀‘双灯四箭咒’的施咒者,索仁的‘屠猿七矛咒’发起一刻,他已感应到两咒的相似之处。 神通异曲同工。 ‘双灯四箭咒’是以弯月灯笼为桥梁,对袁河隔空施咒。 ‘屠猿七矛咒’的桥梁则是烘炉灯笼。 索仁想以烘炉之火削弱袁河妖力,殊不知却给袁河开了一座致命空门。 第一矛穿胸之前,袁河就能祭动星魂夺反打回去。 但这一道蛮咒是连环法术,一矛比一矛强,必须发满七矛,才有绝杀之力。 于是袁河决定以身试法。 每一矛射来,都有一颗星魂夺牵引,即使他妖力被封镇,只要把星魂夺反祭出去,咒力就会从他体内消失,从而转移到索仁身上。 所以袁河连中六根屠猿矛,绝非是无计可施,难以招架,而是刻意而为。 每一矛穿胸,看去袁河的危机越来越大,其实是索仁的凶险越来越强,屠猿矛越厉害,等到反噬的时候,索仁就死的越快。 无论岳真珠是否自毁金丹,在索仁发动第七矛时,袁河都会展开反攻,猿躯也不会有丝毫损伤。 但他把这个底牌压在心里,没有透露给战友,即使庞敏、钟貂儿、雷元芝、玄晶蚕替他挡矛,他也无动于衷,甚至岳真珠舍掉一身道行,他也没有制止。 索仁杀机咄咄,打出一场惊心动魄的反击战,导致观战的妖修们全在提心吊胆,替袁河捏了一把汗。 袁河却早就胜券在握,除了星尧子与白城老祖两头老妖怪,余者都被蒙在了鼓里。 但袁河的所作所为绝不是出于私心,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打胜仗,他没有办法克制烘炉之火,以衰竭的妖力驱使落星钟,根本杀不死索仁! 如果他按捺不住提前把底牌暴露出来,导致索仁有了警觉,终止施展‘屠猿七矛咒’,到时他将面临死亡威胁。 灭真天廊的斗法有你无我,非生即死,走错一步就要陨亡。 袁河当然要沉住气。 星魂夺是唯一能以衰竭妖力抗敌,并取得完胜的途径,他有此行为也就不难理解。 此刻的索仁仍有满腔斗志,他被袁河瞒天过海,遮蔽了心智,以为胜利就在眼前,第七矛急不可待的发动。 “此矛扎在他身,胜负就能见出分晓!”索仁紧盯第七矛的飞行轨迹,心里不断重复一句话:“天地气运在我蛮族,谁也逆转不了!” 谁知矛尖距离袁河丈许开外,忽然停滞不前,落星钟内呼啦啦抛落七颗星斗,一颗钻进第七矛,余下六颗附在了袁河胸前的矛身内。 ‘嗖!’ 七矛齐齐一闪,脱离猿躯,齐头并进,遁空反扑,瞬时欺到索仁面前。 “不!”索仁止不住狂吼,这声音,有惊有怒,有疑惑也有不甘,他眼睁睁望着自己的咒矛穿透蛮躯,收割他的性命,却是无能为力。 蛮血被一抽而空,索仁瞬变为干尸,仰天瘫倒桥上,死不瞑目。 陨亡一刻,烘炉之火随之熄灭。 烘炉灯笼也在干尸头顶显出原形,死物一样坠空跌落。 战局就此落幕。 袁河站立起来,揪住胸前的雷元芝,抛在一旁:“还趴着做甚么,返回你的阵位!” 雷元芝一下抱住他大腿,又指指他额角。 袁河明白它的意思,却说:“现在不行,灭真天廊不消失,你不能挂角!” 雷元芝顿时撇撇嘴,露出委屈表情,哼唧了几声,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此刻的几位战友俱都傻了眼,袁河一派轻松的神色,哪像是经历一场惊险万分的苦战? “袁道友,你没有受伤?”巴髯客不可思议。 “那修士的蛮咒被我克制,伤不到我!”袁河飞身去了花堂与岳真珠跟前,霜环禁仍在运转之中,需要即刻镇压。 他转望廊桥,桥头那五位原本蠢蠢欲动的修士像是被震慑,一个个都变成了泥塑木雕,斗志被彻底摧垮。 他们的首领索仁都被袁河一击即溃,世间的金丹期修士,难有匹敌袁河之人,即使深仇大恨,他们也不敢报。 接下来,袁河应该可以休战了。 “克制?这是屠猿七矛咒,你如何能克制?”花堂闻言一脸古怪,他料定袁河会被蛮咒重创,结果严重低估了袁河神通,这样一来,他怂恿岳真珠自毁金丹,可算是坑惨了好友。 “贤妹!”花堂赶紧安抚岳真珠,称呼都变了:“为兄对不住你!” 他是真心感到愧疚。 但现在说对不住,有什么用! 岳真珠满腔都是憋屈,一张老脸气的涨红,她料想过各种战况,却独独想不到这一战会以这种方式落幕。 本来她大无畏舍掉一身修为,这对袁河是活命恩惠,但是现在,竟然半点恩都称不上,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她孤自呆愣半晌,直到袁河驱使落星钟破掉霜环禁,她才缓过神。 抬起一双玉掌,摊在袁河面前:“早前我毁掉金丹,这九枚入微剑丸自动离体,我已经使用不上,愿意尽数赠送给猿道友你,包括《地支真经》,还请猿道友收下!” 支援不算恩惠,送宝总该算罢。 岳真珠并不意气消沉,已经沦落到这种下场,懊悔没有一点意义。 袁河看看她,接过了剑丸与功法,连同那三口复形飞剑也一并收入囊中:“你是为了营救我才自毁修为,我不会坐视不理,我可以承诺你,灭真天廊存在一天,只要我不死,你就一定能活着!” “多谢猿道友!”她赶忙致谢,她想要的就是这句话。 “但战事持续时间非常长,战况又复杂,我须把打赢这场大战摆在首位,其次才是看护你,你要理解我的处境!”袁河指指花堂: “作为地支剑的交换,通天绫我会送给你,这是一柄月蛮灵宝,想必抵得上你的馈赠,暂时交由花道友保管,倘若将来遇上大规模战事,我无暇分心,就由花道友照顾你的安危!” “猿道友处事公正,花某必不负重托!”花堂觉得亏欠岳真珠,向袁河争取说:“猿道友,我家贤妹现在是凡人之躯,重新修行千难万难,关键是寿元不足,你出身水族,我听闻水中多有延寿珍宝,不知你是否有珍藏?” 第236章 祭宝 “我没有。”袁河摇头:“如果将来有了,我会另行相赠。” “不敢再让猿道友恩赐,花某会拿宝物交换!”花堂已经意识到他与袁河的神通差距,袁河答应庇护岳真珠,他何尝不希望在后续的战事里得到袁河的支援呢。 霜环禁把两修镇的无计可施,却被袁河轻易破除,从长远来看,两修想在廊桥斗法中不致陨落,投靠袁河才最为保险。 收下一柄通天绫已经算是占了大便宜,花堂明白价值所在,他绝不会再平白拿袁河的赠礼。 袁河当然也清楚双方的交情深浅,使用通天绫交换地支剑是公道行为,他说‘相赠’延寿河珍,其实是另有所图。 他心里惦记着蜂巢,岳真珠与花堂碰巧出身古螳派,蜂巢复活的契机没准就出在这两位修士身上。 尤其是花堂这头妖师,他螳躯外隐约有水纹扩散,这是冲击妖王境的征兆,修炼到这种地步,他寿数至少该有一两千年,从其甄别出‘地支剑’与‘屠猿七矛咒’,就能看出其见多识广。 但袁河并不着急打听,眼下他要全心备战,等战事结束,再寻找复活蜂巢之法也不迟。 袁河领着两修落于祭柱,见庞敏抱着钟貂儿过来拜见。 “貂儿伤的重吗?”袁河问她。 “不碍事,属下已经给她服了丹药,片刻就能苏醒。”庞敏早知钟貂儿受袁河偏爱,索仁一死,她最先查看钟貂儿的伤势。 “把她给我,你去清理战场。”袁河接了小貂,吩咐一声。 这种事情庞敏最喜欢做,倒不是贪图战利品,而是袁河对她信任有加,显然已经引为心腹。 她顺着廊桥飞至另一端,索仁与流云蛮女的遗骸都在这里,她先捡取烘炉灯笼,这宝贝也是一柄月蛮灵宝,但她听说蛮族之宝必须祭血才能驱使,不如六丁符实用。 忙活小半时辰,她把散落桥面的战利品收捡一空。 回程前,她向桥头瞥了一眼,见有五位修士朝她怒目而视,双方近在咫尺,倘若五修此刻点名入桥,她必先遭遇打击,但她半点不怵。 忽然抬起手臂,朝五修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们入桥来战。 那五修顿时耷拉起脑袋,再不理她。 “呵呵!” 庞敏只觉心情顺畅无比,这些人贼,都已经被吓破胆了。 连续三场大战,她这一方都以碾压的方式取胜,而且专杀声名远播的名修,威震天下,无谁敢于争锋。 她心想自己也该声名鹊起了罢,这条灭真廊桥,实则是扬名立万的舞台。 回飞途中,她不自禁俯望桥下,青腾山的禽妖成群结队绕桥盘旋,背上都有数量众多的妖兵端坐,并朝她喊话: “恭喜飞僵娘娘旗开得胜,杀的人贼屁滚尿流!” “娘娘洪福齐天!” “小的们愿意追随娘娘作战,还请娘娘召唤小的们入桥罢!” 这些妖怪里有不少是妖师,庞敏只是一介妖将,但廊桥只浮现姓名,不显示修为,妖怪们见她跟着袁河总打胜仗,以为她妖法深不可测,便一口一个‘小的’,还尊称她为‘娘娘’。 她享受妖怪们的恭维,却是不曾交流,袁河交代的差事才最重要。 她知道此刻萧念仁、何又威与古见柔肯定在望着自己,当初四修一块与袁河结识,唯独她运气最好,得以追随袁河左右。 ‘等打完这场仗,或许我会有冲击妖师的机会!’她忍不住浮想联翩。 很快掠回九泉阵,她飞上祭柱。 见袁河正与花堂研究六丁符,早前被十二生肖箭击破,六张宝符全部失灵,且两度遭受重创,恐怕不容易修补如初。 她站在一边旁听,未敢插话。 “此符前后遭受两次打击,第一击是它自毁符体,温养一些年月才能复原,急不得!第二击是中了生肖箭,箭器品质有限,伤不了符体,但是施箭者法力高深,封镇了此符的灵性,只需驱散符中的生肖之力,就能再度使用!” 花堂临时充当了袁河的谋士,替袁河指出六丁符的伤患。 “想驱散,是不是需要先行修炼这种‘生肖功’?”袁河问他。 “不用修炼!”花堂指向庞敏:“早前斗法,那女修高悬十二杆生肖旗,旗中封印的妖魂惧是生肖真妖的根脚,能释放最纯净的生肖之力,猿道友只须把此旗炼化,同样有效果!” 袁河旋即朝庞敏招招手。 庞敏赶紧把战利品呈交。 袁河先把十二杆生肖旗悬摆出来,发现这是一套法宝,完全采用妖骨与妖魂炼制出来,没有参杂蛮血与蛮术,否则生肖之力会不纯净。 金丹期修士的本命法宝,无论如何温养,威能也存在上限,为了增幅十二生肖旗的神通,流云蛮女另辟蹊径,又炼一口本命蛮弓,并以蛮弓御旗。 这一弓一旗联合,让生肖箭的威力翻倍飙增,流云蛮女发出最强的十二连珠箭,一举洞穿六丁符的偃月屏障。 其实就算六丁符自毁符体,有伤在身,它也照样是镇山灵宝,东涯洲已知的灵宝只有四十八件,稀有程度决定了它们的无上威能,按说十二连珠箭破不开六丁符的防御。 但生肖真兽的根脚非同一般,天然就克制宝器的灵性。 另外袁河六修法力有限,两个金丹初期,两头妖将,一头妖卒,即使联合起来,也与金丹后期的流云蛮女差距明显,假如双方对调宝贝,让流云蛮女驱使六丁符,袁河六修连射生肖箭,结果会大不一样。 宝贝用在不同修士手上,肯定会有截然不同的局面。 从花堂口中得知修复六丁符的办法,袁河即刻开始祭炼十二生肖旗,虽然敌方被他震慑,暂时不敢入桥,但他没有丝毫安逸之状,六丁符不可或缺,必须重新驱使起来。 祭炼期间,他又问岳真珠:“岳道友,那十二枚地支剑丸,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积雷大泽南端的五指坑内,入桥之时才闯入我体!”岳真珠不作隐瞒:“花兄对我讲,剑丸是十二重楼召集五大童子灵宝摄坑出世,也不知真假!” “童子灵宝?这件事莫非与童子金诏有关?”巴髯客颇多好奇,他与义弟义妹失散,正是受了童子金诏牵连,此刻听岳真珠谈起,忍不住询问。 袁河心里却在思考五指坑。 他寻思: ‘当年东涯大祭开启,我曾专程返回栖侠洞,询问袁小青号角的来历,他说是在一座峡谷2内找到,但他当时并不知地名,后来遇上青芳,我才得知那峡谷叫做五指坑,号角是在此坑出土,地支剑也是,而且是入微状,偏又与号角材质相类,难道号角曾经温养过地支剑不成?’ 第237章 剑丸之悟 这绝不是袁河胡乱推测。 自从岳真珠把十二枚剑丸赠送给他,他已经尽数收入猿躯当中。 骤一入体,他就有了诸多意外发现。 这些发现对他是莫大惊喜,同时也有莫大疑惑。 他主修猿族真术《万象镇劫身》,目前练到第二重‘东朝紫气’,自他离开小藏冰河,先后凝结‘一气化缘参’、‘雷元通气芝’、‘白刹召气鹤’、‘旱气飞蝗’、‘春羽鹊’、‘夏翎燕’、‘秋凋鹦’,共七枚气属真灵印。 这批剑丸也不知蕴含了什么异力,竟然有七枚剑丸附在了他练就的七枚真灵印上。 这是不是说明,地支剑丸与东朝紫气存在法出同源的联系? 袁河尚未修炼《地支真经》,目前只能把地支剑丸入微与复形,并收入肉身温养,他还无法施展剑力,故而不能详细参悟,这只是他的一个推断。 另一个推断是地支剑丸与号角的紧密关联。 剑丸刚刚入体,号角之气即开始汇入丸中,并运转流淌,丸中也弥漫了淡淡剑气,在回流号角。 这股剑气完全被号角吸收,让袁河隐约有种预感,似乎能够修补号角的创伤。 昔年袁河在小藏冰河炼角入头,就已发现号角曾经破损过,演化的卦相存在裂缝,并不完整,即使号角与他血骨相连,他每时每刻都在修复,但收效甚微。 地支剑丸像是能够帮助袁河解决这个大疑难。 但这仅仅是袁河的猜测,仍旧需要验证。 他是从剑丸天然散发的剑气上,得出修补号角的结论,其实修补速度极为缓慢,却比他自己温养号角要快一些,这个轻微的时间差被他感应了出来。 若非号角已经成为他肉身的一部分,他绝难捕捉到这个奇特差异。 除了依附真灵印、修补号角,袁河还找到有关剑丸的一个秘密。 十二枚剑丸色泽不一,各有不同威能,原本应该与号角没有关系,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这批剑丸全部破碎,却被号角之气重组续合,让它们恢复了完整剑体,延续了它们的生机与剑力。 因为剑丸沾染的号角之气过于浓密,剑丸的表层与内部全都浮现了号角之气的脉络,这些脉络就是重组剑丸的作证。 早前岳真珠携带剑丸进入廊桥,被袁河感应到剑丸存在,并推测剑丸与号角是使用同一材质炼制,这其实不对,剑丸被号角修补了剑体,号角之气已经在丸中无孔不入,从而给了袁河错觉。 此刻听岳真珠闲聊,听到她说,十二枚地支剑丸是在五指坑出土,这让袁河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推测。 ‘这批剑丸被洪荒修士炼制出来,目的是不是为了寻找号角并修补?’ ‘但剑丸却因故破碎,即使找到号角也只能沉寂,并常伴于号角身边,无数年来,这两宝相互哺育,相互修补,但剑丸品质显然太低,它被号角修补如初,号角却仍旧没有复原!’ ‘问题是,号角为什么会出世,并被袁小青发现,剑丸却遗留在了五指坑?难道说,号角是主动出世,剑丸却受制于十二重楼,这才隐遁至今的?’ 种种疑惑,袁河难以解开,但他的探究欲望原本也不强烈,无论号角与剑丸存在什么远古隐秘,反正都已经归了他。 他只需要修炼《地支真经》,尽快把十二地支剑驾驭起来,到时不止能加快修补号角的速度,还能成为他斗法的一大依仗。 这批剑丸的威力,应该远胜他当年驱使得心应手的广寒剑丸罢! 他相当期待。 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有关剑丸的参悟情况,岳真珠已经把自己与花堂的身世、童子金诏、五大宗门、还有五指坑变故,原原本本作了讲述。 花堂最后说:“地支道术是上御传承,十二重楼也与此术有关,所以我推测,地支剑丸是被十二重楼从五指坑内摄出来!” 本来他还断言,地支剑丸进入岳真珠体内,是为了给袁河送宝,现在已经得到证实,但这种话肯定不能讲,他只说:“猿道友,你须尽快掌握《地支真经》,十二重楼召唤五大灵宝,联合施法才让地支剑丸现世,这批剑丸肯定是左右战局的关键,或许十二重楼是想让你手持此剑,前去攻破九目洞天!” 袁河点点头,赞同他的判断。 他回望廊桥另一端:“对方迟迟不派遣援兵,我们先清理余下那几位修士,然后出桥返回春晓天,那里布置有岁月神禁,适合我修炼秘功。” “可!”旁边几修齐齐响应。 等袁河把十二生肖旗祭炼完毕,让六丁符重悬于九泉阵,战斗随之爆发。 在灭真天廊内,功德积累到一定数量,就能豁免出桥。 袁河擒镇有对方的神魂,他能够使用灵活的围攻战术,先让一位战友出桥,然后点名摄人,逐一诛杀。 等他把对方十八位修士的名字全部抹除,岳真珠、庞敏、钟貂儿、雷元芝、玄晶蚕全部挪移出桥,返回春晓天。 袁河身上的功德值其实也已经足够,算下来,他已经杀掉对方五位修士,但花堂与巴髯客仍旧不足,因为他没有离开。 这不是他善心泛滥,庇护花堂与巴髯客,而是出于全盘考虑。 接下来,即使九目神灯签押新名,也点不到袁河,只能去点花堂与巴髯客,袁河一方始终能够以三打二,仍旧具备数量优势,只要保持这个优势,就能不断掠夺对方的气运,而不给对方抢夺己方气运的机会。 袁河着眼的是未来,帮助十二重楼最终取胜,既然他有这个能力,肯定要付出这个责任,况且战功积累越多,等到将来十二重楼开辟洞天,他就能拿到最多的洞天赏赐。 这个时候,九目神灯的功德碑上,已经陷入空名状态。 “袁道友,如果对方以后不再签押新修士,我们该怎么办?”巴髯客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不存在。 袁河摇摇头,他看看花堂:“花道友知道吗?” “花某也不清楚!”花堂托着下巴,分析说:“灭真天廊形如廊桥,实质上还是一道禁制,只不过是威力大了一些,而只要是禁制,那就一定存在桥隐桥显的规则,它不可能一直高挂于天,如果对方迟迟不签押,应该会给我们打开一扇攻破桥头的大门。” 他分析的非常正确,灭真天廊的运转存在周期,在周期内,如果一方空名,桥头就会浮现功德门,给予另一方破桥的机会,假如一方的气运被掠夺一空,桥头也会出现功德门。 但周期具体是多长时间,袁河很快就从地面得到了消息。 第238章 三象六臂 “九目神灯迟迟不签押修士,它到底想做什么?”白城老祖揣摩不出这宝贝的用意。 他说:“如果功德碑一直空名,气运也不会再汇聚,八十一天过后,桥门必会开启,到时我方可以直入终目天,前去斩杀神灯真灵!” 这个‘八十一天’就是空名周期,只要持续到这个天数,功德门就会开启一次。 星尧子沉吟片刻,猜测道:“九目神灯会不会故意开启桥门,引诱袁河对阵真灵?时下已经开战三轮,每一轮对方都持有一柄月蛮灵宝,却无法杀死袁河,继续签押非但是送死,也是给袁河送宝,从而导致袁河越战越强!” 十二重楼可以利用妖族的数量优势,拖住无涯子,但九目神灯却拖不住袁河。 “如今这局势,袁河已经成为关键因素,你我都能看出来,他就是胜算!”星尧子续道: “九目神灯肯定也有察觉,想要反败为胜,只有杀掉袁河,可是签押修士派不上用场,那么九目神灯未必不会亲自出手!须知袁河修为太低,妖躯仅仅走到斩骨期,如果他现在进入终目天,就算给他两柄落星钟,他也要死在真灵手上!” 白城顿首,他深知本命真灵的可怕:“那我们需要警告袁河,渡完妖师劫之前,他不可踏足桥门!” 星尧子看法不同:“未必要进阶妖师!耳猿族天赋异禀,他修了人族真气,能把真气修为提至金丹后期,照样有资格斗法神灯真灵!” 白城老祖瞥了一眼高台下的释心颜:“老夫知道他内外功兼修,而且修了吾族真气,但妖躯不经雷劫洗礼,可一点不保险,极易被真灵的吼声震碎。” 星尧子不多争执:“我们把消息传递给他,让他自行决断,毕竟是他直面真灵!” 白城老祖没有反对。 如果遵照他的要求,进阶妖师后再对垒真灵,袁河至少要在春晓天内修炼两百年,而春晓天的时间快了三十倍。 就算袁河的修为进阶神速,天外也至少要流逝一甲子岁月。 在这期间,九目神灯完全可以转移这场大战的博弈重心,抽调兵力去攻打其它廊桥,只须攻克三到五座次桥,就能动摇十二重楼继续作战的意志,被迫考虑撤离东涯洲。 到时候,袁河的作用就会变的无关紧要。 九目神灯对袁河放开空门,不设防御,或许正是出于这种考量。 “看来,你我很快就要出战了!”白城老祖在预测战局的走向,廊桥会继续搭建,他要被十二重楼摄走,充当镇桥主力。 “何止是你我呀。”星尧子环望四方:“在场这些喽啰,包括青黎长河的妖修,恐怕有一头算一头,都要陆续签押入桥!” “那月蛮山中,已知共有十四位真人,除了他们,是否还有隐遁的三花境修士?”白城老祖是从封真遗地赶赴而来,对东洲了解不如星尧子。 但星尧子在东洲游历的时间也不长,这场大战正是他们两个外来户搞出来,在月蛮道庭眼里,他们就是‘罪魁祸首’。 “老夫不知!也不关心!”星尧子意外展露一股粗野狂态:“管他们是一个还是一百个,见人杀人,见真灭真,遇上老夫,能有多惨,就叫他们死的有多惨!” 这一刻,白城老祖才察觉到星尧子的泼猴特征,心想,你这泼猴连肉身都没有,仅剩下一缕残魂,还有撒泼的本领吗。 “星尧道友,你寿数有多少,肉身尚在时,修为走到什么境界了?” “寿数……至今活了一万三千余载,至于修为……已经超脱了三花!我若肉身不毁,那个无涯子挡不住我一招一击,其实也怪东洲失了灵源,洲中生灵难以问鼎仙道!外边的天地仍有洪荒遗风,强手如林,单单一座金戈眉山,能杀我者就如过江之鲫,否则我也不会穷途末路!” “金戈?看来道友与那帮和尚仇怨不轻啊!” 星尧子没有回应,他确实与秃驴仇深似海。 此生还能不能报得血仇大恨,他也不知道。 未来不可测,他推算不了自己的命运,但他相信落星钟一定能。 到此两人终止交谈,施法传信给袁河。 袁河听了两人的建议,对巴髯客与花堂说:“青腾山中有两位悟真期的老前辈,他们判断这一条廊桥会长期休战,我另有要务在身,必须返回春晓天,不能继续陪着你们。” 花堂大为惊讶:“我们妖族竟然有前辈修成了真灵之躯,而且走到了悟真期?那等大战结束,花某一定要觐见朝贡!” 巴髯客是人族,他不会巴结老妖怪,一听袁河要走,他忧心忡忡,却又无法挽留袁河。 抱拳说:“如果那两位老前辈猜测失误,你前脚离开,月蛮修士就后脚签押入桥,老道可没有打赢的信心,万一丢失六丁符,袁道友可不要怪我!” “丢不了!”袁河对他说:“我会把妖气封在功德碑上,只要对方签押姓名,我会即刻点名参战,就算对方先我一步点了你们,花道友的法力已经快要逼近妖王,又有通天绫在手,他布置的幻阵,紫府修士也不容易侦破,你安心驻守桥上!” “万事都有意外!”巴髯客取出自己的储宝囊,递给袁河:“这是老道毕生珍藏的家当,老道只留斗法所需的宝物,其余全部交由袁道友保管,免得被对方抢去!” “不错,花某也须这么办!” 早前那十八位修士,入桥之前全都做了类似行为,包括索仁与流云蛮女,一律清空储宝囊,防止陨落后被袁河占为己有,可惜十八修士尽数死绝,偏偏九目神灯又不签押新修士,导致他们的珍藏全部变成了袁河的战利品。 办完这件事,袁河才离开廊桥。 他穿过廊桥外的那层结界,瞬移到桥头处。 不着急踏入雨门,他孤自停了一会儿。 他远望另一桥的战场,正在上演一场规模颇大的混战。 几十里的廊桥上,散落着数百位人族修士与妖修,他们施着法术、驾着宝器,遁空挪移你追我赶,入桥之前他们都是一对一的点名,但是随着战事持续,当陨亡出现时,围攻之势就会形成。 目前妖修稳稳占据上风。 这种局面完全是袁小青一手导致,他手握一根雷棒,棒上结满蓝色雷纹,顺着手腕爬上整条右臂,他每一次挥臂,必有雷光射出,劈向他的对手,无谁能挡住他一击。 他就如世俗间的战将,沿着廊桥向前横扫,而且专劈那些发号施令的人族修士,也导致他吸引了最大的火力。 但无论他遭受的攻击多么密集,他都能轻松应付。 他不止有一根攻击型的雷棒,左臂上缠裹着吸星斗云,云中悬挂着密密麻麻的入微钟影。 但有攻击来袭,他就晃一下左臂,钟影随之脱落一个,抛飞出去,化解攻势。 这种臂上神通,妙不可言。 袁河曾听钟貂儿讲过,袁小青修炼了猿族真法《三象六臂》,而且练成了惊雷臂与摘星臂。 袁小青现在所使想必就是这道真法。 袁河不由嘀咕,《三象六臂》像是专为驾驭始猿伴生宝,如果把落星钟交给袁小青使用,能否挂钟入臂,凝结钟影? “姿儿拜见老师!”侠姿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袁河思绪。 袁河扭头望去,见这徒弟走出洞天大门,跪在桥头朝他惊喜喊话,语气也透着一丝哽咽。 但袁河相当不高兴,这徒弟在外游历两百年,怎么还是一根筋的直性情,如此明目张胆认师,岂不是给自己身上拉仇恨,让月蛮修士专门点她报仇? 袁小青也留意到老师在桥头,也有余力打招呼,就是不吱声。 第239章 清水猿军 “有人点你了,准备作战罢!”袁河立时给予示警。 侠姿的反应还不错,她未有愣神片刻,妖躯瞬结了一层水幕,此时对方点名完成,入桥即射出一根火箭,直奔她而来。 她施法仍在持续,体外水幕螺旋急转,越聚越多,彻底淹没她肉身,火箭入水遇阻,很快消融无形,这防御看去坚不可摧。 星尧子传授她一套《天河斗龙功》,她目前所使想必就是这一妖法。 但这条廊桥已经混战数日,侠姿是以功德值暂时休战,她早前连战数场,被对方摸清底细,又托起一柄类似烘炉灯笼的蛮宝,试图克制她的水妖根脚。 “你找死!”袁小青见侠姿遇险,先抛出一柄钟影给予协防,尔后雷棒绕空一舞,施了一记雷遁,直接冲至那修士面前,挥棒劈砸。 他是蒲耳猿猴,生在陆地上,并不畏惧烘炉火。 袁河见他如此骁勇,已不担忧这两个徒弟的处境,他的雷棒应该大有来历,或许就是猿族遗留的某件祖器,这种级别的宝贝,必须月蛮灵宝才能抵御。 这一桥的修士被限定在玄胎期或妖将以下,袁小青同样是泼猴,有袁河的前车之鉴,对方的长辈们不敢把灵宝传下,这也导致袁小青肆无忌惮的逞威。 不过师徒身份暴露以后,对方有可能专门制定围杀袁小青与侠姿的办法,袁河望了一眼桥头功德碑,己方的整体数量已经超出对方六七倍,但十二重楼并未终止签押,仍在源源不断摄入妖族。 袁河心想,难道也是为了拖延对方的攻桥速度?那他须即刻闭关,他修为越强,九目神灯的压力就会越大。 当下就想回转春晓天。 谁知猿鸣忽地炸响,但见那桥头处,鱼贯涌出数千头猿猴,俨然就是一支大军。 为首是一头星宿猿、一头覆水猿、一头镇海猿、还有一头长耳猿。 四猿清一色都是水族跟脚,而且全都认得袁河。 “大哥,还记得小弟吗?俺是元渊天师的孩儿呀!咱们一块长大,当年你离开清水,俺还去送你,哭了一路!” “老祖宗,俺叫袁小妹,俺爷和你是族兄弟!” “从今往后,袁河就是咱们大王!快,拜见大王!” “大王!大王!大王!” 几千头猿猴砰砰跪倒,欢呼雀跃朝袁河磕头。 袁河出神片刻,方才辨认出他们的来历,竟然全是清水国的诸路水猿族。 “大战在即,虚礼免了,全都起来!”袁河蓄积妖力吼了一声。 诸猿惟命是从,整齐划一蹿起身,各自吆喝:“请大王下令,该要打谁,俺们立刻动手,打的他们哭天喊地,绝不堕了大王威风!” 一个个斗志昂扬,又凶相毕露,猿血显然都已经沸腾燃烧,自从清水猿国覆灭,他们东躲西藏两百年,怒怨挤压太久,也太强烈,只等猿王振臂一呼,他们就要重聚麾下,杀一个天翻地覆,重振猿族的威名。 灭真天廊的搭建,袁河的横空出世,让他们激动狂喜,苦等已久的猿王终于降临了,此刻得见袁河真身,躁动情绪怎么也压制不住: “大王神威盖世!” “猿族无敌!” “人贼的死期到了!” “替老祖们报仇雪恨!” 他们仰天吼叫,手中兵刃高举挥舞,刹那间妖气冲天。 袁河登时愣住,心里起了一股担忧,当年东涯大祭,清水妖王圆圆老祖排在祭品的第一位,清水妖国也是人族重点攻打的目标,国中猿族死伤惨重,这些幸存者是带着刻骨仇恨潜伏于大河,他们对人族的憎恨已经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 今次被十二重楼集体摄入廊桥,难道是要把他们当成炮灰,然后抹除猿族与人族的仇怨吗? 他凝望这批同族,欲言又止。 “都不要吵,大王有话说!”那个自称‘小弟’的镇海猿发出一声咆哮,他是海猿根脚,天生巨躯,肉身比踏山猿嬴山还要威猛,一言喝止了诸猿咋呼。 “元洪,清水国的猿族还剩下多少?”袁河问道,他记得镇海猿的名字。 “除了小孩儿留在大河,全部在这里!”元洪指向群猿:“俺们本想留下几个将军看护小孩儿,但这青楼忒是古怪,把俺们统统吸了上来,来不及安排!” 清水妖国全盛之时,共聚水猿族三十五支,猿兵十万众,如今却是十不存一。 “全都入了楼?”袁河皱皱眉头:“那你们开始备战罢!” 他指向桥中的袁小青:“你们记住,不准胡乱点名!所有战事,一律听命那个手持雷棒的蒲耳猿!也不准再喊人贼,如果有人族修士到了洞天,你们要与他们并肩作战,万不可惹是生非!” “既然大王下令,俺们就奉蒲耳猿为首领,但是大王,和人贼并肩作战,是不是不妥当?”元洪在大河时,见天教育小孩儿,‘长大以后,打杀人贼’,如今却要与人贼和好,即使他能管住自己,但他一时半刻约束不了孩儿们。 “不听我令,那就不要再称我为王!”袁河与他们分隔两桥,他虽有心保全这些同族,却无法直接干预。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回了春晓天。 只留下桥头的数千猿猴面面相觑,搞不清袁河为什么发怒,也不给他们好脸色。 “大王不喜欢咱们啊!他是不是嫌弃咱们没本事?” “那咱们就多立战功,讨大王欢心!” “不对!大王应该是埋怨咱们在大河做了丧家犬,看咱们一个个穿的破破烂烂,仪表丑陋,丢了大王的面皮!” “咦?楼里好像来了一批三海族,咱们拿美酒和他们换衣裳穿,打扮齐整了,再和人贼开战!” “好好好!前去换衣裳!” 这些话尽数落在袁河耳中,他止不住暗叹一声,心想:‘我救不了所有猿猴,甚至阻止不了他们的伤亡,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升修为,早一日直面神灯真灵,早一日结束这场大战!我会尽我所能!’ 春晓天内疆域广博,只驻留庞敏、岳真珠五位修士,袁河不多叙话,在水帘门的扇形平台处盘坐下来。 轻挥手臂,悬出三件宝物,分别是他近期寻获的气属妖骸。 当初他远行青河境,在半妖城遇上故交朱烟客,尾随其后,从野修申不归手上抢到一颗细雨观气蝉的眼珠,后在地洪泉内抢到一批露气红栀花,早前廊桥斗法,他又得一头转气幻真蝶的尸体。 他决定先行凝练真灵印,温养地支剑丸,可惜尚缺两种妖血,无法让‘东朝紫气’功得圆满。 第240章 指定传人 袁河心无旁骛修炼秘功。 虽然他镇守的廊桥随时会遇上战事,他也承诺会对巴髯客与花堂做出支援,但是清水猿军的出现,让他有了紧迫感。 练功之时他排空乱绪,不再关注功德碑。 仅仅对庞敏五修作了交代,除非巴髯客与花堂到了生死危亡关头,否则不准打扰他。 就这样,第一个空名周期转眼即过。 天外短短八十一天。 袁河已在天内经历了足足六年六个月。 他行功非常顺利,他修炼《万象镇劫身》时久,不间断反复领悟,早把这部真术研究通透,凝结真灵印自是手到擒来。 入桥前他体内结了七印,如今又炼三印,已能温养十枚地支剑丸。 功成于两个月前,之后他开始研读《地支真经》。 却一直在揣摩心法奥义,其实岳真珠已经入过门庭,并把修炼心得尽数透露给袁河,但袁河并不着急修炼。 第一个空名周期马上结束,这期间九目神灯始终没有签押修士,袁河要看一看,等周期落幕时,廊桥会不会出现变故。 在天外,今天已经是第八十一天,因为岁月神禁存在,袁河仍要在天内等候月余。 结果没有等到廊桥之变,十二重楼却制造了大动静。 “拜见袁师!” 这天袁河正在冥想‘地支真经’的核心法决‘道种’,忽见三头尸妖降临春晓天,见了袁河,纳头就拜。 世间只有释心颜与其座下弟子才称呼‘袁师’,三妖正是来自幽山鬼府的萧念仁、何又威与古见柔。 “萧大哥,何兄,见柔,你们怎么签押此桥了?”庞敏飞身三妖跟前,笑吟吟打招呼,脸上颇多得意。 “敏妹,我与见柔师妹都已经拜在师尊座下,师尊让我等以入门早晚排座次,何师兄为长,你是二师姐,我为三师弟,见柔是小师妹,以后你要改口!”萧念仁端端正正,纠正庞敏的称呼。 他在世俗时是书生,最讲究尊卑有序,伦理纲常,化妖后浪迹积雷泽,整日刀口舔血,尊礼无门、问道无路。 如今有幸得释心颜看中,收为弟子,他算是得偿所愿,终于有了符合自身观念的修真门派,虽然这门派不入流,却是有师、有徒、有正统传承、也有远古信仰神祗的门派。 他也倍感珍惜,一言一行都严格要求自己。 庞敏听他这般正正经经,顿觉了寥无趣味,站在一旁不再吱声。 何又威是大师兄,却没有长兄的觉悟,他见萧念仁处事条理分明,又心思缜密,但凡师尊交待差事,他都推给萧念仁,今次进入春晓天,觐见袁河,他照旧让萧念仁出面禀告:“三师弟,那具妖骸呢,快点拿出来,上贡给袁师!” 萧念仁闻言祭出一具通体雪白的乌鸦尸体,尸上弥漫寒流。 “这是……冬铠鸦?”袁河从雨门处跳下来,摄来鸦尸,仔细端详,正是他苦苦寻觅的最后一种四季禽。 十多年前他在陷魂渊偶遇释心颜,获悉《四季金章》的秘密,为了帮助释心颜修炼这部真法,他把春羽鹊与夏翎燕的残翅炼入何又威与庞敏妖躯,并派遣萧念仁与古见柔远赴青河境,寻找失落的冬铠鸦遗骸。 谁知萧念仁与古见柔不巧遇上袁小青,被扣押在了栖侠府,为了营救他们两妖,袁河才动身赶来青腾山脉,从而引动十二重楼与灭真天廊的出世。 如果追究到底,今次的灭真天廊大战,也算是冬铠鸦所引发,这具妖骸是导火索之一。 “回禀袁师,这妖尸正是你当年让属下寻找的冬铠鸦!”萧念仁回道: “当初你派遣属下与小师妹离开幽山鬼府,寻找冬铠鸦,我们耗时十年,终在青腾山底的冥河中发现线索,可惜不待取出,却被令徒袁小青所擒,冬铠鸦也为令徒所得,灭真天廊搭建后,令徒把冬铠鸦送于师尊,早前十二重楼召唤属下、大师兄与小师妹,师尊把冬铠鸦交予属下,让属下转呈给袁师你!”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至于十二重楼为甚么把萧念仁、何又威、古见柔招至袁河身边,应该不仅仅是送宝这么简单。 有了冬铠鸦,袁河已把四季灵禽凑齐,四大尸妖也能联合施展《四季金章》,这部冥道真法与十二地支术存在同源之处,或许能够辅助到袁河。 “冬铠鸦对我有大用,你送的很及时。”袁河说道:“你与古见柔都有功,我不会让你们白白辛苦十年,且先在春晓天开府定居,不日功德门要开启,可能有硬仗要打,此战落幕以后,我会给你们炼化灵禽飞翅,助你们研修《四季金章》” 萧念仁与古见柔对灵禽飞翅相当期待,这些天他们一直与何又威待在一起,何又威多了一双春鹊翅,神通早已大增,偏偏释心颜不懂炼翅之法,虽然收他们为徒,却没有传下这门玄功,还说:‘世间只有袁师能帮你们。’ 他们都只有妖将修为,料想会被十二重楼摄去袁小青所在的廊桥,谁知今日峰回路转,见到袁河,他们无不是喜出望外。 正欲叩头答谢,春晓天的天色陡然间昏暗下来,他们下意识朝天望去,赫然看见,半空之中掉落密密麻麻的人影,数量在万余开外,修为参差不齐,大半都是炼气期小辈。 “袁师,十二重楼为何突然间签押这么多人族修士?”庞敏极其迷惑,巴髯客与花堂在廊桥驻守这么久,没有遇上一次战事,她早已深信这条廊桥会长期休战,今天是怎么回事?难道接下来又有大战爆发吗? “他们不是人族!”袁河在人群中认出几个熟脸,有旧交五毒郎君朱烟客与白霜狐,还有金丹修士马熙,半妖夫妇洪泰与金芙儿,全是半妖城的修士,前段时间袁河尾随朱烟客寻找细雨观气蝉,这三修也在场。 粗略打量他们,会发现这上万修士服饰相同,俱都有半妖城的标志。 当初袁河与胡悲雪一道赶赴青河境,途径半妖城时入城观光,胡悲雪曾对他讲述了这座城池的来历,始建于八百年前,修复一座莲花残阵,辟城而居。 半妖城主是一头犀牛,因其仰慕人族,于是与人族联姻,娶凡女为妻,繁衍半妖后裔,并炼制化形丹,招募积雷泽同道入赘,同时开辟商路,打造了兴盛基业,成就一方霸主。 袁河曾施展入微术潜入半妖城的内城,探知城中定居有数十万半妖后裔,踏足修真的精英子弟,像是尽数被十二重楼摄到了春晓天。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空名周期结束,真有大战爆发? 待这批修士降落地面,以半妖城主为首的金丹修士前来觐见袁河,交流过后,袁河才隐约有了明悟。 十二重楼是在挑选上御衣钵的传承者,寻遍东涯洲,妖族不适合,人族不可靠,偏偏两族势如水火,无论让哪一族掌控上御衣钵,另一族肯定会发难,早晚要决裂。 半妖兼具妖人两族血脉,不会被两族仇视,又精诚团结,而且善于在乱世中左右逢源,不止可信可靠,还是可造之材,他们修行资质上佳,符合十二重楼的传承条件。 但这应该是十二重楼从瘸子里挑将军。 释心颜曾对袁河讲过,在洪荒时代,人教门徒都是由人教教主亲自选拔,入教限制极高,即使十二重楼点了半妖,也会给予考验。 除袁河外,攻打神灯真灵肯定需要半妖辅助,即算他们立下大功,估计也只是人教的记名传人,想做真传,那必须寻找人教祖庭不可。 第241章 金花 “这就是重楼洞天吗?果真是一等一的修行圣地,能入此间,算得上天赐福缘!”半妖城主金兕道人喟然生叹,他眺望片刻绵延灵山中的擎天楼阁,目光回转,落在袁河身上。 他寿数与花堂相当,也属金丹修士里的拔尖人物,却拥有一副健猛体魄,须髯如戟,气度粗豪,君临风范悠然自露,他身后簇拥着二十余位同境修士,不乏神通强过他者,却俱都对他俯首帖耳。 他已有几百年不曾与人斗法,相较他的斗战本领,治理宗门才是他的特长。 这是一个杰出首领。 “童子金诏不是五份,其实有六,俺手上的金花莲台占了其一!”他声如洪钟,直截了当:“俺不知其他金诏的内容是什么,金花莲上浮显了一道上御秘咒,并示谕可以开启春晓天的灵楼!” 他指指擎天楼阁:“但这道秘咒被施法入微,俺不能解法,早前猿道友在天廊作战,使用过入微术,如果你能替俺复形秘咒,你有什么需求,尽可提出来,只要俺有,都愿意提供,包括俺家的子弟,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他把这当作一场交易,十二重楼召他全族签押,他也认为是交易的一种隐形方式。 许是担心袁河反感他的做派,他又补充:“俺知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这世间的付出与回报必须要对等,否则一定有矛盾,俺不想与你发生矛盾,所以请恕俺不能无条件支持你!” 袁河点点头,他赞同金兕的观点,其实也适应金兕的做事风格。 他问:“你们半妖城有没有紫府修士?” 金兕笑了笑:“如果没有,半妖城早就覆灭了!” 这句话证实了袁河以前的推测,半妖繁衍的人口足够多,根脚又是优势,诞生紫府期的强者并不困难。 金兕听他对自家底细有兴趣,酌情透露了一部分:“算起来,俺家的顶梁柱与你猿族有渊源,而且是大渊源!俺根脚是犀牛,资质较平庸,但俺在进阶妖师前,收养一位有真妖血统的义子,他道号无命,其祖是无花圣祖的坐骑小庚牛,八百年前俺敢建立半妖城,正是因为他进阶到了妖王。” 说到这里,他展露一丝哀色:“他尊俺为父,娶俺闺女,任劳任怨给俺效力,可惜遇上东涯大祭,他被活活祭死,好在他的孩儿无赦争气,只用两百年就冲到紫府中期,而且继承了小庚牛的衣钵。” 这段往事让袁河意外不已,原来半妖城竟然得了无花圣祖一脉的传承:“无花圣祖炼有一根本命法宝金花棒,此棒是不是使用金花莲炼制出来?” “自然是!”金兕说:“半妖城的原址其实是童子灵宝金花莲台,但是早就陨落破碎,最先被无花圣祖找到,她抽走莲叶炼为金花棒,莲座破碎严重,为了修补如初,她布置一道温养禁制,并藏匿起来,后来她战死,莲座就此失落,八百年前被无命孩儿找到,成为半妖城的基业!” 他越往下说,袁河越觉离奇。 “无花圣祖所炼的任何一件宝物,都存在克制月蛮人的威能,金花棒能克九目神灯的灯光,小庚牛能克神蝶的迷惑!那无花宫中,金花殿与横瀑殿就是金花棒与小庚牛破碎后形成,让月蛮人搜不到殿中遗宝!” “这么说来,金花莲台是修复后的童子灵宝?那它的神通尽数恢复了吗?”袁河到此才明白半妖被摄入春晓天的缘故。 “这宝贝只剩下莲座,莲叶无法再生,威能肯定比不上破碎之前!”金兕却未有遗憾:“但莲座才是关键,自半妖城建立后,俺年年岁岁都在供奉此宝,终在不久前孕出了它的灵性,让它有了灵宝之威!” “它是金花莲台,与另一件童子灵宝金莲瓮是否有关联?” “无命孩儿曾经推断过,金莲瓮应该是使用金花莲叶炼制出来,包括蛮宝通天绫,也可能融入了莲叶!须知莲台破碎前,莲叶共有十六朵,无花圣祖仅仅找到八朵,余下八朵尽数失落于东洲,想必是被外修寻获!” 这仅仅是猜测,金兕与无命追溯不了真实隐秘。 如果撑伞童子玉骨骷髅在场,就能替他们解惑,当年晓楼圣人摘取六朵莲叶炼制了金莲瓮,九洲劫爆发后,金花莲台被打碎,丢了两朵莲叶。 后被通天蛮族无意间找到,炼入了通天绫内,可惜莲叶太少,不足以复活蝶巢,于是此族找上了金莲瓮。 除了十二重楼,晓楼圣人最强的两件宝贝就是地支剑与金花莲台,但是全碎了。 地支剑被号角温养得以重续,金花莲台是依靠无花圣祖与自己的本体逐渐复原。 此莲其实是一株灵根所炼,又叫‘金花生气莲’,天生克制金属法力,且具备孕化生机的神通。 当年无花圣祖找到它时,见它的莲座沉入地底,与泥土相融,自行汇聚地灵,重诞灵性,故而没有挖走,仅仅布置一道隐匿禁制。 袁河的蜂巢试图吞噬通天绫,正是为了捕获此莲的莲力。 至于‘金花生气莲’能否被袁河所用,修炼他的真灵印,他并没有往这方面联想,因为他不曾听闻过这种灵根。 即使听闻,他也无法采血,这宝贝早在洪荒年代化为莲台时,已经应劫而陨,莲血流失殆尽,依靠晓楼圣人庇护,重化灵宝之躯再生,是器非妖,根脚早就变了。 不过…… “自俺得到金花莲台,一刻不忘修补它,从无命孩儿到无赦孩儿,数百年间不断寻找与此宝相类的材料,主要是找世间的莲花,毕竟它本体是这一族,俺们发现有一种锐金净气莲能与它感应,便精心培育此莲,把它放在莲池中温养。 说来也是奇怪……它有灵性时,俺们都认为是莲花的功劳,但它开灵没几天,童子金诏就浮现了,直让俺们怀疑,是童子金诏唤醒了它的灵性!” 金兕与袁河聊了这么久,并不是无端叙闲话,他瞥了一眼五毒郎君朱烟客:“小朱的栖侠阁常年收集气属妖血,此阁与猿道友你定然有关系,时下金花莲台已然有了神威,锐金净气莲留着无用,如果猿道友需要,俺愿奉上。” 前有冬铠鸦,后有锐金净气莲,‘东朝紫气’修成有望,甚至还有专克神灯金光的金花莲台。 但袁河却没有喜悦,这些事件,对他来说过于顺利,而越是顺利,反倒让他越是担忧,十二重楼像是在催促他攻击神灯真灵。 为什么要催他?意味着危机在临近。 “袁师,他们开始签押修士了!” “不止我们这一桥,包括那位无涯子,天呀,他们召唤了蝶群!” “大家快看,又开了一座新桥!东洲的朝元期修士像是尽数登上了桥头!” 第242章 海上行 袁河闻声望去,穿透雨门,焦距在桥头的功德碑上。 对方签押的修士并不多,只有寥寥几十位,九目神灯应该是派了一队炮灰过来,熬过空名周期,防止功德门开启。 等第一个周期结束,这一桥会继续空名。 九目神灯并不惧怕袁河现在攻桥,而是为了防止终目天的环境被袁河捕获,他一下子多了上万战友,一旦功德门打开,可以轻松调集兵力实施侦测。 照此来看,他这一桥虽然签押了新名,照样是长期休战的局势,白城老祖与星尧子的推测没有错。 斗法的重心已经转移到其它廊桥。 第二桥上,无涯子得了蝶虫大军支援,攻桥的速度会有大幅提升,如果不出意外,此桥的真灵会被先一步诛杀。 第三桥上,双方一直处于鏖战状态,兵力规模俱都保持在万员左右,但有死伤,立时补充,胜负什么时候能见出分晓,谁也不知。 时下共有四条灭真天廊搭建出世,十二重楼搭出两条,一条把斗法限制在金丹期以下,一条限制在玄胎期以下,小喽啰俱是主力。 九目神灯也搭了两桥,一桥是无涯子在镇守,另一桥摄来三十七位朝元期老怪,并有千余位精于御虫的弟子辅助。 东涯洲的修真界,人族修士的修为普遍处第一境‘五气朝元’,此境有练气、玄胎、金丹、紫府、朝元五个关口,冲至朝元期已能开山立教,统御一方,类似这种强者,月蛮道庭拥有压倒性优势,就如无涯子一样,他们一旦入桥,将有九成胜算。 妖族派不出旗鼓相当的对手,妖道淬炼体魄,只有四个步骤,开灵期、斩骨期、脱壳期、封血期,封血期可称妖王,但妖王在渡千五循劫之前,修为只与人族的紫府修士处在同一境界,想对抗朝元修士,必须接受千六循劫的洗礼。 整个东涯洲,能活六千岁的老怪物,屈指可数,别看妖族的整体数量无数无计,却都是小喽啰,真正统御级别的强者,实在是凤毛麟角。 所以在第四桥,妖族除了派遣炮灰拖延对方的攻桥时间,组织不了任何抵抗力量,这一桥的真灵也会提前陨落。 十二重楼可以召唤的高境修士太过稀少,这是无可弥补的劣势。 当其时,随着四座廊桥同时悬空,桥中杀戮越发狂暴血腥,敢于求战者络绎不绝,避战逃亡者也连绵不断。 大劫之下,生灵各有选择。 即使明知抗拒不了天命,也在疯狂挣扎。 …… 东海岸。 有一处叫抱月崖的地界,海浪与那些不知名海兽,常年累月都在冲击崖面,导致此崖形成一扇形如弯月的庞大凹区,因此而得名。 崖南七百里是青黎长河的出海口,可惜被人族的修真门派严密封锁,即使距离较近,妖怪们也不能跨越这道天堑。 此刻,一头通体泛金的虾妖正孤矗在崖头,面朝茫茫大海,凝望漂浮海面的一群水妖,高喊道:“你们快些走罢,海兽马上就要来了,张张嘴就能把你们吞到肚子里!” 露面的水妖有上百头,簇拥在一头梅花蛙与一头血蚌身边,她们身下的海水另有数万未开灵的水族盘游。 这是一支混迹海边的妖怪,但它们却非诞于海中,而是出自青黎长河的金乌妖国,那头蛙妖道号梅婠,蚌妖道号薛无垢,曾经享受过望梅水府的安逸生活,自国主金道远渡劫陨落,由此开始长达百年的流亡。 国灭之时,岸上人族修士连番入侵,兼有凶妖横行流窜,肆无忌惮行水狩猎,故土内忧外患,惨变动荡死域,逼不得己外逃它地。 起初望梅水府群妖都在追随梅婠流浪,它们一路向东,试图潜渡到下京国,寻求鲸族庇护,奈何沙海水域的鲨鱼们馋嘴成性,对它们沿途捕杀,队伍就此分散。 就这样躲躲藏藏,它们从沙漫国潜入流沙江,又从流沙江登岸,朝东海进发,最终落脚在抱月崖。 它们无时无刻不想返回故乡,但往返道路上杀机处处,尽是人族地盘,偏又不敢远行深海,算是困在了此地。 其实大海与青黎长河一样通灵,海中生长了无数天材地宝,可惜也有凶兽肆虐,随时会冲击海岸,它们想找一片安宁之水而不可得,隔三差五需要潜上陆地避难。 在灭真天廊搭建之前,它们刚刚经历一场海中兽潮,待到凶兽离去,它们结伴返回海中,谁知走到半途,廊桥突然横空,截断了它们的入海之路。 侠崇文领着一群小妖殿后,不幸被拦在崖头,他面前就好似结出一堵无形墙壁,无论他怎么施法,也不能跨越山崖半步。 起初他以为只是抱月崖出了问题,分别潜到崖南与崖北,结果仍是相同的局面,他再也入不了海了。 这群妖怪们已经流浪百年,历经风雨飘摇,相互扶持与陪伴,正是依靠几位首领的庇护才活到今天,损失不起任何一位,否则迎接它们的就是灭绝。 “崇文老祖,小的们等着你,你不走,小的们也不走!” “愿与崇文老祖同生共死!” 吆喝声顺着海面扩散,传入侠崇文耳中,听的他一阵激动,他原本就是一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妖怪,即使已经进阶妖将,脾性也没有半点改变。 “使不得,使不得!我无碍的!”侠崇文喊道:“天上那些桥,像是能把妖族摄上去,我看见了吾师,还有我家师弟与师妹,说不定我就很快就能和他们重逢!” 他显得颇为兴奋,自从袁河离开栖侠府,他没有一日不想念,他与袁河总共分离了多少天,他全都记在心中,一想到他有可能再见恩师,那就什么也不怕了。 “师哥,你真的看见了老师?”薛无垢已经问了许多遍,灭真天廊高挂了八十一天,她在这里等了侠崇文这么久,但十二重楼与九目神灯的禁制只封锁东涯洲,海上的生灵俱都看不见廊桥。 “还能骗你不成!”侠崇文抬起大钳肢,指向廊桥,神态略显眉飞色舞:“老师在桥上大发神威,杀的人贼血流成河!老师只要动动指头,人贼必死无疑!青弟与姿儿也差不多,俱都得了老师真传,打杀人贼易如反掌,哎,可惜你瞧不见咱栖侠洞妖族的威风!” 第243章 白龙马 侠崇文有心登上廊桥,即使他搞不懂桥上双方为甚么要捉对厮杀,只因他看见了袁河,着急前去投靠,可惜迟迟得不到十二重楼的召唤。 薛无垢也想登陆,好亲眼目睹师兄所说的战况,但此地不能久留,危机正在远方酝酿。 “海啸已经掀动,我们必须要走了!”梅婠本是一头极为注重仪表的女妖,却早就改头换面,自她开始逃亡起,就是一副不施粉黛的简约装扮,这反而让她显得更为质朴稳重。 回望身后,几十丈高的浪涛正在翻滚,携着凶烈吼声,朝海岸层层推进。 浪中的巨兽轮廓隐约可见,即使以巨躯诸城的鲸鲨,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也不过是微如蝌蚪。 梅花蛙瞬时恢复本体:“全都爬到背上来,我载你们潜遁!” 她的妖力最为深厚,落到海底全力潜游,勉强能躲避海兽的袭扰。 喽啰们却没有自保之力,争先恐后跃上蛙背,薛无垢留在最后,似有恋恋不舍,每次海兽来袭,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海中长行。 那些海兽毫无情感可言,但也不算狩猎,行为说不出的古怪,它们冲至海边,像是嬉水郊游,也仿佛探索海路,并不刻意针对水妖,遗憾它们身躯过于庞大,沿着海边游上一圈,掀动的水流足以把水妖卷的晕头转向,不能自控,再随便张一张嘴巴,必然要被吸入腹中。 其实如果摸准它们的栖息习性、巡游路线、摄水频率,倒也不难躲避,但它们种类万万千千,每一头海兽都有奇异根脚,谁也搞不懂它们是什么物种,想要研究它们,也就无从入手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远远避开,等它们在海边呆的厌烦,自然会离去,到时再返回来。 薛无垢的担忧在于,东涯洲漫长的海岸线上,根本不存在乐土,任何一处水域都有海兽出没的可能,她在海边流浪几十年,已经更换了几十个落脚地,她最怕频遭海兽袭击,这样的话,想重返抱月崖,可就遥遥无期。 “你还傻愣着做什么,快些走!”侠崇文急声催她:“快跟着娘娘走罢,莫要再耽搁!” “师哥保重!”薛无垢终是跳上蛙背:“你说那桥上有千军万马,肯定是在打仗,你能避就避,不要刻意去找老师,先找一处荒僻之所藏起来,等我们回来,再商议对策!” “好好,我等着你。”其实侠崇文已经做了打算,送走薛无垢,他就深入内陆,看看能否打听出登桥办法,但薛无垢这么一劝,他又迟疑起来,心想师妹说的有理,还是留守较为稳妥。 待薛无垢与梅婠沉入海水,看不见踪影,他从崖头下来,朝十几头小喽啰挥挥钳肢:“孩儿们,跟着老祖来,咱们藏到东岛湖里去!” 谁知后路已无。 灭真天廊横空数月,内陆的避战修士经过长途跋涉,开始密集涌向海边,不等侠崇文寻到东岛湖,即被一伙野修给盯上。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竟然碰上一群水妖,还有一头斩骨妖将,正好擒了它们,替我等指引海路!” “孩儿们快跑!”侠崇文登时大喝。 “小的们不走,愿与老祖生死与共!” “共什么共,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逃!”侠崇文卷出一股妖风,把喽啰们仍向远方,身形一闪,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追他之人有七八个,他在陆上却提不起遁速,不由忧虑起来,难道要重蹈老三覆辙,也让人贼给擒去?他忽又抬首,看见老师出现在桥头,寻思:老师啊老师,崇文怕是再难见着你了。 眼瞅着就要被追上,他突听一阵蹄声传来,如风飘至,急停他跟前:“大虾,快上来,俺背着你跑!” 他迎前一看,竟是一头白马,这地界是山野荒林,惯有陆族出没,许是听到人贼剑声,出巢一探究竟,他二话不说攀上马背:“谢了马兄弟,我是水族,在路上跑不快,若不是遇上你,非要被人贼逮住不可!” “谁是你兄弟,俺是母的!”白马哼唧一声:“即使遇上俺,你也未必不被逮住,漫山遍野都是人贼,一波波从西边杀来,俺在洞府住不下去,才要逃跑,等俺跑空了妖力,早晚要倒霉!” 说话间,她已四肢生风,开始穿梭于山林。 侠崇文向后远眺,剑光确实密密麻麻,怕是不下百人,忍不住说:“嗯,也对,逃的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这是啥意思?” “十五之前,人贼逮不住咱们!” “今儿是十二,岂不是说咱们还有三天平安?” 侠崇文顿觉好笑,心想这白马像极了早年的自己!不过根脚相当奇怪,奔跑之时躯上浮露鳞片,携云带雾,看去神骏不凡:“马妹子,你是什么根脚?” 白马得意说:“俺族体内都有龙血,便自称白龙马!” “既有龙血,应当可以潜水罢?” “那是当然!” “好!咱们去东岛湖,那湖纵横千余里,适合咱们避难!” “俺知道东岛湖,临海百十里地,听闻是海兽冲上陆地,压塌了大地,兽体被人贼收走,降雨成湖!” 她天赋遁速,不多时就已经蹿行到湖面,一坠而落,正欲潜水行走,侠崇文却拍打她的马背:“停!前方有人贼出没,咱们绕路!” “人贼?俺怎么感应不到?”白马不信他话:“你妖力与俺相当,根脚又比不上俺,本领能比俺强?” 侠崇文挂出一柄青色玉佩,递给她看:“这是吾师赐予我的灵耳玉佩,吾师根脚是长耳水猿,能捕捉水声,有此宝护着,即使金丹修士入湖,也追不上咱们!” “长耳水猿?”白马大惊,马躯忽一晃动,半化为人躯,她声音虽粗,模样却是周正,皮肤似雪,即使不渡妖师劫,看去也与人族无二:“天上那些廊桥里,有一头长耳猿大杀四方,打遍人贼无敌手,你可认识他?” “他正是吾师!”侠崇文嘿嘿大笑。 “这几个月,附近的同道们都在谣传,说长耳猿是我妖族的君临圣者,你竟然是长耳猿的徒弟?”白马立时跪拜:“俺愿追随虾大哥,为奴为婢随身伺候,还请虾大哥不要嫌弃!” 侠崇文赶紧扶她起来:“都是落难道友,说什么奴婢,我也不需要你伺候,咱们相伴相依,暂且在东岛湖定居,等将来见了老师,必叫你有一方安居乐土!” 说到这里,开始领着白马前去寻找失散的喽啰。 第244章 古魔 袁河离开青黎长河太长时间,他并不知栖侠洞已毁,也不知弟子们分隔四方,来日又能否重逢。 他其实并无怀念,因他深知打不赢这一战,即使见了面,妖命仍要颠沛流离。 想得一方安宁净土,非得杀出一条血路不可。 侠崇文潜入东岛湖时,袁河重登了桥头。 战斗要继续。 不过对方已经派不出可以匹敌他之人,之所以签押姓名,仅仅是干扰为目的。 待这场战事落罢,廊桥重归休战。 其它几桥却越战越烈。 袁河困守于此,支援不得,战势最终如何走向,他只能等待下去。 未在桥上滞留,他回转春晓天,继续修炼‘东朝紫气’。 早前萧念仁三妖传进来,奉上冬铠鸦的遗骸,半妖城主金兕道人有言,请他施法破解童子金诏的入微秘咒,愿意拿出锐金净气莲做交换。 这对袁河是举手之劳,他没有拒绝金兕,可惜秘咒复形之后,半妖城群修俱都掌握不了。 “必须紫府修士的法力才能驾驭此咒!”金兕想早日进入洞天灵楼,给麾下子弟们取来大机缘,愿望就此落空。 “看来要到大战结束后,请无赦孩儿亲自出手了!袁道友,你说九目神灯会不会再开廊桥,把东涯洲的紫府修士全部摄到桥上,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金兕对后裔无赦寄予厚望,但这场大战非他所能左右,他担心无赦死于桥中。 “月蛮道庭的紫府期强者非常多,不过青黎长河的妖王也有不少,对方的优势并不明显。”袁河回道:“这一级别的修士会不会展开决战,还要看目前四桥的战况如何。” “那就只能等着了!”金兕个人判断,这四桥要决出胜负,至少也得数年之久。 袁河也是这种看法,但他们万万想不到,自灭真天廊搭建起,持续了不足一年,输赢就已经见出分晓。 第二桥的无涯子也不知得了九目神灯什么指示,一刻不停清理妖族小喽啰,逼迫十二重楼停止签约新妖,放开了空门,他孤身闯入功德门,进入重楼洞天。 无谁知道洞天内爆发了什么战斗,真灵在不久后陨亡崩灭。 此时袁河所处的春晓天内,骤响阵阵悲鸣,回荡数日方才消散,他也是由此获悉真灵的陨落,岁月神禁随之出现轻微衰弱。 噩耗却并未终止,月蛮道庭布置在第四桥的朝元期修士也在势如破竹,十二重楼签押的妖族喽啰消耗太快,已经阻挡不住对方的攻桥步伐。 第五桥就此搭建,白城老祖与星尧子联袂登上廊桥,妖族当中,修为渡至三花境第二步悟真期的强者只有他们两位,月蛮道庭有四位,除这六人外,此桥再未签押多余名字。 双方实力旗鼓相当,点名也是单对单,灭真天廊搭建以来,东涯洲已知最强修士的斗法就此上演。 除袁河孤守春晓天,他身边的战友们尽数涌去桥头,观摩这场精彩战事。 实质上东涯洲所有生灵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 青黎长河中段的月蛮灵山下。 西边河水腾空浮起,飙高百十丈,结成一道横跨千余里的拦河屏障。 在往常,没有任何一头水妖敢靠近这里,不过自从无涯子与四位悟真期修士被摄入廊桥,防御力量已经大幅衰退,再也威慑不了潜伏河西的老怪物。 这天正值初晨。 只见一头鳞甲漆黑似墨的鲸鱼浮出水面,抬头凝望巍巍月蛮山,鲸头上盘坐一位青年修士,双目殷红如血,也不知是水妖化形,还是天生红瞳的人族。 “狂狷前辈,你真有办法偷走蜉寿桃?”黑鲸实为河西上京国的统御者,道号景水行,传闻他是青黎长河中修为最强的老妖,渡过万古重劫,修成真灵之躯,进阶三花第一步窥真期,但他对头上红瞳修士却恭敬有加,就仿佛一介小跟班一样,看去蹊跷之极。 “办法是有,但能不能偷到,需要看运气!”红瞳修士显然大有背景来历,手指月蛮山,给黑鲸讲解远古秘闻: “小鲸鱼,你可知月蛮山是怎么来的?看上去,这里是洞天福地,其实不完全正确!在洪荒年代,东洲是猿族祖庭,祖庭建在五乐山上,此山原本诞于积雷河旁边,后来九洲劫爆发,那几头始猿也不知接到了什么消息,忽然把五乐山搬到了青黎长河,蜉寿桃种在其中一峰上,大劫过后,被九目神灯找了出来,却是没有办法移走,逼不得已才把九目洞天开辟在这里!” “哦,前辈的意思是说,九目洞天是在镇压五乐山与蜉寿桃?” “对的!九目神灯的真灵陨落一头,月蛮山会倒塌一座,如果碰巧陨掉了镇压蜉寿桃的真灵,咱们就有机会浑水摸鱼了!因为真灵一死,蜉寿桃就会现世!” “可是前辈,你我都是窥真期修士,很可能会被十二重楼摄走,一旦咱们入了天廊,即使找着蜉寿桃,也无法偷盗啊!”景水行苦笑一声。 “不是对你讲过了吗,十二重楼召唤不了咱们!那位晓楼圣人与我家玄屠魔君有仇,洪荒时他一位师姐倒了霉运,被我家魔君给弄死了,他恨不得杀光吾族后裔,又怎么可能让咱们拿到人教功德?”红瞳修士一脸戏谑,和一位洪荒圣贤结仇,在他看来竟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又道:“不信你等着看,第六桥很快要开,这一桥上,窥真期修士是主力,咱们一定功德无名!” 此言落毕没一会儿,第六条灭真天廊果然横空搭建,九目神灯一口气签押八位窥真期强者,十二重楼几乎无兵可派,功德碑上仅仅浮现一个名字,即是河东的大夏古王。 景水行望着桥头大夏古王的孤单身影,忍不住叹息:“夏道友与我寿数相近,想不到劫数临头,恐怕要陨在桥中了!” 心里也涌出一丝侥幸,若非他有红瞳修士庇护,下场肯定与大夏王没什么两样。 他根脚是一头魔鲸,在第一条灭真天廊前,红瞳修士从西海游入青黎长河,并通过魔道秘术感应到他的藏匿方位,向他提出两个合作条件,一是躲避灭真天廊的战火,二是偷盗‘蜉寿桃’,他立时心动,并结伴游来月蛮山。 但他始终对红瞳修士的来历有怀疑:“前辈,你当真是洪荒遗修,魔道古祖?” “我犯得着骗你吗?”红瞳修士咧咧嘴,略显不开心的说:“我当年是奉命前来东洲,帮泼猴们打仗,结果仇家太厉害,泼猴以骁勇善战著称,竟然都被杀的快要绝户!哎,早知道我就留在老家了! 都怪当时九洲修士乱哄哄瞎传,说什么泼猴家里有材宝如山,只要到了东洲,要什么他们送什么,我这一族倒是得了他们一批仙果,但有命拿宝,没命享用啊,若非我家老祖死前在我身上打了一记魔咒,我活不到现在!” “我以前认为猿族祖庭是传说,想不到竟然真有其事!”景水行说话时,始终在关注廊桥战事,他见白城老祖与星尧子甚是凶悍,斗战月蛮道庭的悟真期修士,丝毫不落下风,便问:“这两位妖族修士极为面生,前辈你认得吗?” “那个拿哭丧棒的尸妖叫白城,我与他在三圣洲时照过面,这次我冒着风险潜回东洲,正是听闻他赶了回来,怕他独占了猿庭遗宝!”红瞳修士说:“至于那头泼猴,我没有见过,甚至不曾听闻他的名头,并非三圣洲的土著,料想是你们东洲修士!” “前辈,既然三圣洲有那么多吾族强者,为什么不早点返回?月蛮人隔上几千年就拿逆古血献祭,咱们魔族里也有逆古血呀!” “蛮族供奉一柄洪荒伴生宝,回来是找死,我们也避不开东涯大祭,谁敢回来?” 景水行一听,颇有些失望,心想这帮洪荒遗修忒是胆小,远不如当年的无花圣祖,明知斗不过蛮族,却也不会逃跑,宁死不会屈服。 他不再追问,开始打听战事:“以前辈判断,现有的六座天廊,我方能胜几廊,又会输掉几廊?” 红瞳修士点评说:“无涯子已经攻破第二桥,那批朝元期修士镇守第四桥,灭杀真灵当在朝夕之间,第六桥签押了窥真期修士,攻桥也该是易如反掌,所以这三桥妖族必输无疑!” 他迟疑片刻,又道:“至于余下三桥,只有白城与泼猴有望打杀一头九目真灵!” “这么说来,胜算天枰已经倒向蛮族了?” “可以这么判断!但十二重楼有一头本命,只要本命不死,它就拥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时下这种局面,要看它的战斗意志有多强,会不会拼着本体重创,与九目神灯博弈到底!” “那接下来,还会有新桥搭建吗?” “应该会!妖族的优势是数量多,低阶喽啰也厉害,尤其是猿族,如果不出意外,十二重楼会把东洲水下、地上、天空,所有猿族尽数签押到新桥里!表面上,这场大战是蛮族至宝与人教至宝在比拼,实质上仍旧是洪荒猿蛮争霸的重演,决定胜负的关键还是这两个族群!” 第245章 锁死后路 红瞳修士是基于现有战况进行推断。 但洪荒真宝的所谋所思,东洲现有的生灵,谁也猜测不到。 自灭真天廊搭建起,东洲修士的修行生涯就已被迫改变,终日与斗法为伍。 时间一天天耗费在囚笼中的生死血战里。 第一个年头,无涯子拔得头筹,诛灭十二重楼的真灵,他利用转气蝶群掩护,并未身死,但元神遭了真灵陨灭后凝结的消寿咒反噬,寿元几乎被腐蚀一空。 如果这场大战持续一百年,他将最终老死在廊桥中。 但他相信一百年内己方一定能迎来胜利曙光,这期间蜉寿桃的天枝果碰巧又要结果子,到时吞服一颗,就能。 他此时枯坐桥上,耐心等候着其它廊桥的战局。 随后的三个年头,己方可谓势如破竹,第四桥的朝元期修士联手灭杀一头真灵,第六桥的窥真期老祖又下一城。 而九目神灯却毫发未损。 第一桥休战,袁河迟迟不敢攻打本命真灵。 第三桥上,袁小青统领的妖将大军并不孬弱,但九目神灯向整个东涯洲的玄胎期修士都发出了召唤,兵力源源不断,就此拖住了袁小青。 第五桥至今,一直是悟真期强者的战场,在桥中苦战三年,白城老祖与星尧子杀掉了四位对手,却也因此身负重伤,处于调息状态,神灯真灵免于被攻击。 到此时,十二重楼签押修士的速度开始放缓,已不能阻止修士逃离东涯洲,对于那些胆小的妖族,它再也不能摄入廊桥,这意味着它的数量优势正在消失。 九目神灯毫不犹豫在第一桥上集结兵力,目的很明确,它已经有办法拖住袁河了。 为了防止袁河被频繁点名,十二重楼被迫开辟第七桥,摄来青黎长河的妖师,分散对方的兵力,这是无奈之举,此桥一开,真灵最终也有陨落的危险。 此时的青腾山脉已经看不到多少妖怪,原本几十万的兵马,几乎都进了廊桥,目前滞留的修士只剩下妖王。 还有撑伞童子玉骨骷髅。 它于高台上来回踱步,一副急躁的神色,嘴里不断发着牢骚:“为什么不让我登桥?嫌弃我本领大跌,瞧不起我是不是?但我总归是做过大仙,三花期小辈怎么可能打的过我!我伸伸手指就能把他们打杀干净!” 它修为处在窥真期,原本应该进入第六桥作战,但十二重楼却没有召唤它,仅仅把青黎长河的大夏古王摄走,像是使用大夏古王试探对方的深浅,得出的结论是玉骨骷髅可能也打不赢,于是放弃了此桥的抵抗,任凭对方破桥灭杀真灵。 眼下高空之上,七桥并立。 如果不出意外,九目神灯会紧随其后开辟第八桥,根据双方实力进行推算,此桥应该会成为紫府修士与妖王们的战场。 自从释心颜炼化忘心桥,修为突飞猛进,也已经具备妖王法力,她判断自己要被摄走,于是飞上高台,找到撑伞童子:“小老爷,第八桥极可能要召唤老身,还请小老爷施法,把积雷伞取回,借于老身使用,老身感激不尽!” “你这头尸妖会说话,小老爷叫的好!”撑伞童子哼了一声:“但本老爷不比从前,已经管不住积雷伞了,那个抢走我宝伞的强盗与我修为相当,我取不回来!” 它曾经尝试过许多次,积雷伞却迟迟不他召唤,此伞归在尊午真人身边,而且滴血祭炼,它早就奈何不得了。 “不过嘛……”撑伞童子忽又神秘兮兮:“本老爷可以指点你一下,第八桥不会签押你,那盏恶灯只会拿优势打我们的劣势,如果是旗鼓相当,它不会冒险!” “小老爷是说,第八桥仍会以朝元期强者为主力?”释心颜即刻求证。 “不错!应当是朝元期修士的战场!”撑伞童子摇头晃脑,这一境界的修士,月蛮道庭拥有最大优势,妖族无兵可派。 “但也可能是三花境,早前听白尸妖和泼猴讲话,他们说月蛮道庭有十四位真人,但第二桥只派了无涯子,第五桥派了四位悟真小辈,第六桥派了八位窥真小辈,还缺一位没有凑齐,不排除还有隐遁的硬手!” “既然如此,白老祖与星老祖应该留下一位,应付这种局面,他们为什么齐齐登上廊桥?这样一来,第八桥相当于放弃了!” “要怪就怪他们本事有限,单打独斗干不过人家,必须两个联手才有胜算!如果一人镇守一桥,两桥有可能同时失守,不划算!” “哎!”释心颜听闻自己不用出战,本该松上一口气,但己方的真灵又要陨落一头,她又立马悬起了心。 止不住抬头望天,心想袁师到底要闭关到什么时候,才有把握杀掉九目神灯的本命真灵?眼下已经时不我待了。 第八桥很快搭建出来,九目神灯果真派遣了朝元期修士,并且把月蛮道庭一位隐居的悟真期修士召唤出来,进入第五桥,前去狙击白城老祖与星尧子。 目前的局势,除了第一桥,其它几桥都有失守的可能。 十二重楼像是大势已去,这导致东涯洲内观战的人族修士源源不断奔赴月蛮山,以示投靠的决心,等候召唤。 “奇怪!”月蛮山下,那位红瞳修士却疑惑发声。 “有什么奇怪的?”景水行请教问。 “洪荒真宝个个参天算地,见灾就跑,真灵陨落太多,肯定不会继续打下去!”红瞳修士眯起双眼,揣摩道: “九目神灯毫发未伤,十二重楼却损失三头真灵,它签押修士的速度太慢,已经丧失博弈资格,就算第一桥拥有九成胜算,也没有意义了,因为九目神灯能够耗死第一桥的所有妖修!” 东涯洲的诸路蛮国,统治大河以北,二十年就能繁衍一代修士,而妖族此时正在逃出东涯洲,实力在失衡。 “假如再陨一头真灵,十二重楼想跑都跑不了,而且要连累妖族喽啰尽数死在廊桥里,一下子死亡这么多妖族,元气根本无法再恢复,东洲极可能要妖灭!” 景水行听他这般严肃,不由愣住。 红瞳修士也是无言,他心里骤起一股预感,十二重楼像是在布置针对九目神灯的阴谋,但是能有什么阴谋呢?无非是判定第一桥有胜算,那头长耳猿能诛灭九目神灯的本命真灵!可是先机已失,长耳猿空有力挽狂澜之能,却如何耗得过整个蛮族? 红瞳修士又站在九目神灯的角度重新推演战局,此时已经杀掉对方四头真灵,自己没有丝毫损伤,胜局基本在握,应该要再接再厉,继续签押蛮族修士,争取再攻破几桥。 但奇怪的是,第九桥在此时忽然开启,十二重楼如同发疯一样,在孤注一掷,妖族姓名不断增加。 九目神灯似乎在犹豫,第九桥开了以后,蛮族一直空名。 红瞳修士正琢磨其中蹊跷,忽见月蛮山上爆发惊变,一艘接一艘的擎天飞舟升空而起。 “前辈,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景水行费解万分。 “做什么?这是航海灵舟,他们分明是在逃跑,准备跑到海上去!”红瞳修士惊呼一声:“但他们为什么要跑?难道九目神灯预料到大败局,才让蛮族倾巢而出,开始大逃亡?但这不可能罢!” 也就等了片刻,红瞳修士就等到了答案。 高空之中,袁河所在的廊桥,但见十二重楼的雨门处,忽地射出一团剑气,青紫交汇,穿透廊桥,直入九目洞天,又凌空一转,演化为一条剑圈,就此锁在了神灯的一颗灯眼上。 “遵东朝令!” 十二重楼中随之响起一阵猿鸣,袁河的声音平淡扩散,无情无欲,传遍东洲,落入亿万生灵耳中: “天运在我东朝!今以紫蕴剑圈封镇逆蛮真灵,天不崩、地不裂、河不枯、石不烂,不可逃脱!” 又说:“东洲众生,无有蛮族!外来者,无论仙凡,当斩尽杀绝,片血不留!” 一霎那间,散落东洲各地的观战者,俱都呆愣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景水行也在问:“前辈,这又是怎么回事?” “哈!”红瞳修士怔了片刻,忽然一拍脑门,大笑不止。 他自鲸头上一跃而起:“长耳猿也不知得了始猿的什么传承,竟然锁住了九目神灯的本命真灵,这一桥,它再也签押不了一个名字,而且终生要被困在此地!这一柄洪荒真宝,它要陨灭了!” 又朝景水行打了一个手势:“你还在等什么,快去征召青黎长河的所有妖王,杀出大河,攻入北岸蛮国,诛绝他们的凡界!” “锁住了本命真灵?这岂不是斩断了九目神灯的后路?如今蛮族的朝元三花修士都在桥中,他们如何能抵挡我妖族的清洗?”景水行总觉得不真实:“前辈此言当真?” “如果为假,他们为什么要举族逃亡?”红瞳修士挥袖射出一口魔刀,携着滔滔魔气迎风大涨,一刀劈向空中巨舟:“小家伙们,乖乖等在原地,让老祖我砍头,免得吃苦!” 无涯子与几大悟真期修士全部困在廊桥里,即使不被杀,也要一个个老死在桥上,他们将眼睁睁看着蛮族被血洗,而无能为力。 此时桥上的所有签押修士俱都罢斗,一时间楞在原地,心想紫蕴剑圈到底是什么神通,竟能穿透廊桥法则直击本命真灵? 偏偏九目神灯又推算不出来,这世上还有神通能对洪荒真宝瞒天过海吗?照此来看,灭真天廊的搭建,像是十二重楼针对九目神灯的陷阱。 桥起一刻,九目神灯就该逃脱,却被十二重楼一步步引进了死局里,再无翻身的可能。 第246章 紫蕴道种与荒河卦 春晓天内。 袁河孤自盘坐在水帘门的扇台上,头顶垂悬十二口地支飞剑,围成圆圈呼呼急转。 剑体色泽不同,各闪奇光,但剑身俱都附了一层淡淡紫纹,纹中另有碧青之气,时隐时显。 扇台下的大地,是一方争奇斗艳的花圃,也有三五灵溪流淌其间,溪边尽是临时搭建的楼阁与洞府,半妖们齐齐走到门外,仰头打量袁河施展剑术,喜悦之情无以言表。 “猿前辈刚才讲,除非天崩地裂,否则九目神灯要被他永久镇禁,这是真的吗?” “还能有假?早前九目神灯一下签押百十位金丹修士,金老祖领着吾城长老全部入了廊桥,原本处在下风,猿前辈诏令一出,对方立刻士气瓦解,全都吓个半死,现已经开始溃败了。” “那岂不是说,咱们已经稳操胜券?” “照理应该可以取胜!但九目神灯可是月蛮道庭供奉的洪荒真宝啊,道庭至尊无涯子号称活神仙,自打咱们出生就在听闻他的传奇,这样的无上强者都被九目神灯庇佑,想击败九目神灯又谈何容易?它肯定留有后手,就算是陨落,也非要把咱们统统反噬!” “洪荒真宝的反噬谁能承受?不如咱们去问问猿前辈!” “咱们在春晓天闭关近百年,猿前辈什么时候与咱们这些无名小卒打过交道?除了金老祖与长老们,只有洪泰与金芙少城主才说的上话,可是少城主已经结丹大成,进入廊桥作战,那几头妖怪倒是与猿前辈关系好,可他们排斥人族,连带也看不起咱们!” 即使看不起,半妖们也不埋怨,妖人两族都嫌弃他们根脚低劣,导致他们自己萌生自卑感,这种观念,短期内扭转不过来。 议论到此,他们不约而同眺望溪边的一座青玉阁楼,楼门处悬有牌匾‘栖侠府’,那是妖怪们修建的洞府,入住有四大尸妖、朱烟客与白媚、钟貂儿、雷元芝与玄晶蚕,最凶当属玄晶蚕,它是栖侠府的看门虫,见人就咬,往常不让任何半妖靠近。 望了一会儿,半妖们的目光落在岳真珠身上,顿时有了主意:“诸位,咱们可以找岳道友打听,当年咱们初入春晓天,猿前辈找金老祖讨要了一柱百岁参,那可是延年益寿的灵果,猿前辈自己未吃,反而赠送给岳道友,念着这份人情,这些年岳道友对咱们始终以礼相待!” “我还听说,猿前辈又找五毒郎君朱掌柜讨要了两颗还阳蚌珠,一并送给岳道友,情分这么深,猿前辈与岳道友是不是有什么过深关系呀?” 这番话完全属于嚼嘴根了,他们猜测袁河与岳真珠有暧昧,但也适可而止,并不胡乱非议,当下三五成群,挪步到‘栖侠府’周围,准备找机会与岳真珠谈谈。 天外过去四年。 春晓天过了九十余年,原本按照岁月神禁的流逝速度,本该过去一百二十年才对,但十二重楼陨落了三头真灵,每陨落一次,岁月神禁的禁力就要衰竭一分,现如今,在天内渡过十年,天外会过去一年。 如果真灵再陨落一头,流逝速度还要继续减缓。 岳真珠在百年前自毁金丹,沦为凡人之躯,但受益于袁河赠送的一株百岁参与两颗还阳蚌珠,让她有充足寿元再度修行。 可惜金丹破碎,法体受损严重,真气运转频频受阻,修行进度缓慢异常,她重修至今,别说冲击玄胎,连奇经八脉都没有炼满,不过是练气中期的修为,如果不修特殊真法,不用特殊珍宝,她毕生都要止步于此。 半妖城修士常年在积雷大泽做交易,曾对她言,青黎长河内有不少河珍能提升她的修行速度,但这需要等到大战落幕,才能潜入大河搜寻。 因此她比任何人都在乎胜负,更是希望袁河早日攻破廊桥,斩杀九目神灯的本命真灵。 但袁河发完诏令以后,就此沉寂,一点不着急与本命真灵决战,这让她疑惑难解,忍不住问:“袁前辈已经镇住神灯真灵,却在门前打坐,难道他还没有取胜把握吗?” “那天我给师祖磕头问安,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打赢这场仗,他对我讲,至少还得在这里住上百年时间,百年内他不会与真灵决战。”钟貂儿抢着回话,这些年,她是唯一一位修为进阶的妖怪,在春晓天内渡了斩骨劫,现已是妖将了。 她是袁河的嫡传门徒,半妖们都在巴结她,甚至不需要袁河传功,她往日里收取的贡品已经研修不完。 “还要百年之久啊?”岳真珠低语一声,日子太难熬了。 正忧虑时,袁河朝她喊道:“真珠,你修为停滞不前,不能再待在洞天内,对方已经丧失签押之力,此桥今后不会再有斗法,你可以常驻桥头!” “晚辈遵命!”说着飞身上了道台,穿门而出。 袁河又朝几妖挥挥手:“你们也都出去!月蛮人祭祀妖族太久,报应已经降临,且去看一看他们的下场!” “那必须要好好欣赏!”朱烟客深恨人族,单单月蛮人得了报应,他其实并不满足,在他眼里,月蛮与人没什么区别,全死了才好。 半妖们见几头妖怪全部离了洞天,也想尾随出去,却被袁河拦住:“你们血脉有异,与月蛮人素无瓜葛,全都安心在洞天内修行,热闹就不必看了。” “遵猿前辈法令!”半妖们都很老实,却是想不通袁河阻拦他们的用意。 袁河见他们各自散去,继续闭目打坐,这万余位半妖在最初进入洞天时,大半都是练气期小弟子,短短百年内,已经全部进阶到了玄胎期,那些没有进阶的修士,俱都老死在了洞天,而金丹修士也在翻倍激增。 倘若再给他们一百年,一律会冲上金丹。 这还是处于战时的情况,金兕城主杜绝了人口繁衍。 袁河完全可以预见到,等这场大战落幕,他们背靠十二重楼庇护,肯定会火速崛起,最终将成为东洲的新统御者。 妖族与人族都难望其项背。 妖族存在修行缓慢的先天缺陷,人族的资质追不上他们。 世间只有诸猿的后裔能与他们一争长短,但是……真猿血脉都已经入了廊桥,伤亡极是惨重,即使将来恢复元气,落后的差距也很难弥补。 ‘十二重楼貌似并不希望猿族重新统御东洲,它是担心猿族世代积压的仇恨,阻碍人教在东洲的复兴吗?’ 袁河化不开这个宿怨,但他绝对不会让东涯大祭的悲剧重演。 想到这里,他凝神入定,眉心不断变幻真灵印记,继续稳固他的‘紫蕴道种’。 百年前,他得萧念仁上贡的冬铠鸦,又得金兕城主交易的锐金净气莲,十二种气属妖血收集圆满,《万象镇劫身》的第二重玄功‘东朝紫气’也被他顺利修成。 他将地支剑丸挂于十二枚真灵印上温养,尔后开始研修《地支真经》。 起初他按照岳真珠提供的修行心得,循序渐进的行功。 此功的核心就是‘道种’。 十二地支蕴含岁月运转之道,春晓天内能布置出岁月神禁,正是这种道法演化的结果,分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层道术,每修成一术,可在体内结出一枚道种。 但岳真珠所获的《地支真经》仅仅是真气基础,并未记载有关岁月玄机的内容。 时间浩瀚缥缈,即使让袁河拿到高深真法,倘若没有名师指点,他也绝难参悟。 ‘真气基础’其实就是地支真气,以真气凝结道种,若是成功了,就能借助道种驱使剑丸,发挥地支道术的至强神通。 这种真法的起点较高,岳真珠在玄胎期尝试修炼过,但法力不够精纯,导致道种总是破碎,等她进阶金丹后再炼,这才入了门庭。 她结丹时间尚短,仅仅炼出酉种、卯种、亥种,每次功成,地支之力就会灌顶一次,炼满四枚道种,体内蓄积的法力可以突破金丹中期的关口。 这部真经像是具备克制瓶颈的特点,但岳真珠尚有一枚没有炼全,她无法验证冲关的奇异效果。 《地支真经》到了袁河手上,他的修行速度比岳真珠快的多,不到一甲子,他已经练满十二道种,修为可谓一日千里,助他一路通关破阶,抵达金丹后期。 如果他当时再接再厉,甚至可以冲击紫府,但灭真天廊压制修为,即使他法力足够深厚,满足了进阶紫府的条件,也没有可能渡至下一境界。 到此,他开始以道种祭炼十二枚地支剑丸,谁知他刚刚炼化了第一枚,就感应到丸中遗留的东朝紫气。 他道途的一方新天地,也被无意间打开。 ‘《地支真经》是上御人教的传承,怎么会与我猿族有关联呢?’他并不知剑丸来历,这是他始祖摘星所炼制,并赋予一套糅合诸猿真术与上御道法的新神通。 自从有了这个新发现,他尝试以‘东朝紫气’融合‘地支道种’,由此修成了‘紫蕴道种’。 当他把十二枚道种尽数炼出来,再次驱使地支剑丸的时候,始猿传承的烙印‘东朝猿令’由剑丸进入他神魂。 此令有两个赦谕,一是神通‘紫蕴剑圈’,剑圈一出,能定洪荒真宝的法力。 二是‘荒河卦’,这卦专为参悟号角之力,这力专为镇压气运。 袁河能镇禁九目神灯的本命真灵,就是‘紫蕴剑圈’与‘荒河卦’在起作用,缺一不可。 得了东朝猿令,他也才想明白,十二重楼敢于出世对垒九目神灯,原来早就有了必胜把握。 第247章 警钟与传功 胜算就在袁河身上。 他已经具备诛杀九目神灯的力量,紫蕴剑圈足以将其毁灭。 但洪荒真宝陨落后,俱都携有复仇的后手,在他有把握抵御之前,还不能发出挑战。 ‘东朝紫气’现已练成,等他渡完妖师劫,攻桥的时机才算成熟。 昔年他以《六转行丹书》冲击金丹成功,此书能把真气尽数转为妖力,淬炼体魄时事半功倍,以地支真气的玄妙,辅助炼体应该更有精进。 百年内,他当可引动脱壳雷劫。 寻思到此,他猿躯猛的一震,好似有电流瞬间灌体,让他差点失声惊叫。 右耳处传来阵阵颤动,并有铿铿钟音急促回荡,霎时就把他心绪彻底搅乱。 ‘咦?它竟然主动和我沟通了?’ 袁河旋即运转摘星卦,把落星钟从悬空耳中取出。 但见这钟在他掌心跳动不止,霞光在钟面忽闪不停,直让他产生一股错觉,仿佛在发出警报一样。 不过他心里并无忧虑,反而略显一丝愉悦,也怀有不浅的期待。 自从两百余年前,他在小藏冰河拼上老命得到这口钟,从未见它展露丝毫灵性,就好比一件死物,除了能拿来斗法,便再无其它作用,谁知今天主动找上他,这是准备和他交流一些什么吗? 他往号角上送了一缕妖气,猿躯入微以后,掀开钟口,盘坐了进去。 仰头一看,登时入了定。 钟顶的星图时隔两百年后再次浮现了卦相。 待他把此卦完完整整观摩一遍,不由深皱眉头,喃喃自语了一句:“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十二重楼是这样的打算,竟然把你也当作了筹码,万一有个闪失,它赔的起吗?不是自家的东西,没有一丁点的怜惜,它也是够狠!” 这一幕卦相,是落星钟给灭真天廊之战推算的结局,所有细节全都没有疏漏,能让袁河捕捉到未来的战势走向。 但这仅仅是落星钟自己的占卜,此时此刻,十二重楼与九目神灯肯定都在施展相同的卦术,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又会遵照谁的卦相演进?那要看谁的道行更高深了。 落星钟的卦,给袁河出了一个天大难题,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静坐苦思,他出神良久,忽然开口发问:“你主动向我敲警钟,想必是让我按照你的卦相行动罢?但对我来讲,这一卦,损失实在太大,我无法承受!一着不慎,我不止要把族中那宝贝弄丢,你也要丢!你须给我指引追回你们的卦相,否则我恕难从命!” 等了半天,落星钟只字未露。 袁河并不生气,就算超脱三花境的强者也未必能让洪荒真宝放在眼里,得道高士都喜欢玩高深莫测,他理解。 但理解不代表他会屈从落星钟,当年在小藏冰河他就没有执行落星钟的卦,今天也不会。 他继续说:“我是猿族不假,但你不要指望我会为你冲锋陷阵,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任凭族中那宝贝陨落!反正我是为了诛灭九目神灯,永久避开东涯大祭,只要它死了,我的目的就算达到!” 这番话说完,落星钟立刻给了回应,可它不是在回答袁河的问题,而是演化了一部猿族真法。 “你答非所问啊,我是和你商量营救族中宝贝,你传功给我做什么?”袁河觉得落星钟牛头不对马嘴,不过当他把真法看完,已然明白落星钟的用意。 这真法是《三象六臂》,袁河曾见袁小青使用过这种猿术,但与落星钟的传授相比,存在大差距。 钟顶星图能够排列组合,演化了修炼图录。 图中浮现一头猿猴的身影,完完整整演练出‘摘星臂’的法门,当初袁河见袁小青所使,臂上结满钟影,便以为‘挂钟入臂’就是此法的核心所在,其实并不正确。 ‘挂钟入臂’仅仅是‘摘星臂’的一式招数而已。 这种臂法玄奇精深,猿猴共在图录中使了三十六式,每一式都具备变化莫测的神通。 有‘云钟罩’,抬臂之间,体外结出云钟,只要臂力仍在,就能一层叠一层的增强防御。 又有‘只手摘星’,臂力涌入掌上,化作钟形隔空打去,见山捞山,见水摄水,无物不拿。 还有‘撞钟指’,‘碎星拳’,‘闪臂震慑’,‘转臂星移’,任何一式都相当于一部高深法术,可谓包罗万象,研修起来,绝对能让袁河受益无穷。 如果摘星臂与落星钟配合,更是相得益彰,三十六式臂法俱能通过落星钟增幅神通。 而且每学会一式,修炼者的猿臂上,骨骼、经脉、皮肉也会随之强化,一旦修炼圆满,整条手臂几乎金刚不坏,法宝难伤。 实质上,摘星臂就是一套炼体猿术,虽然不能提升妖法修为,却能让修炼者在同阶的妖修里边一览众山小。 袁河越看越入迷,人族的《地支真经》他参悟多年,威力强是强,修炼起来却是好没意思,整天枯坐行动,远不如猿族真术使的精彩绝伦,也霸气外露。 泼猴打架历来喜欢贴身近战,这种摘星臂显然就是给泼猴们横行霸道准备的。 在洪荒时代,诸猿族能够独霸一座洲陆,并统御其它妖族,自有其得天独厚的传承。 袁河很早已经修炼了‘惊雷臂’,他以前认为这是一部施展起来略显单调的雷臂法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所学的‘惊雷臂’不过是其中一式臂法,完整的‘惊雷臂’应该早就失传于东洲了。 但落星钟肯定收藏有最全面与最深奥的所有猿族真术。 至少,该有《三象六臂》的最原始传承。 话说回来,落星钟把《三象六臂》传授给袁河,到底意欲何为呢? 袁河把钟顶的图录观摩一遍,发现‘摘星臂’的最后一式叫做‘钟身合一’,修成这一式,能够把落星钟融入猿躯,如果与人斗法,无论对方修为有多高,最多只能把落星钟从猿躯内震出来,而无法伤到他的本体。 想要掌握‘钟身合一’,必须先行炼化落星钟,图录给袁河指出了感应落星钟真灵的法门。 这口钟为了说服袁河执行它推算的卦相,准备与袁河建立更深入的联系,以便接触袁河的后顾之忧。 可是钟顶的星图,仅仅把‘摘星臂’演练一遍,就此终止,并未持续第二重臂法。 “怎么只有摘星臂?这法术我见过,它叫《三象六臂》,应该还有东游臂与惊雷臂,既然你决定传功,是不是应该传授齐全?” 袁河略显不满,落星钟可有点吝啬,传功竟然也放水,真是不像话。 第248章 焚桃劫火 落星钟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似乎不愿满足袁河的胃口。 许是两百年前袁河违背了它的意图,导致它对袁河报以冷谈的态度,若非这次大战过于关键,不容有失,它恐怕也不会主动给袁河示警。 对此袁河并不着急,他有的是耐心,一边研修‘摘星臂’,一边等着落星钟的回复。 他在春晓天内专心致志修炼秘功,天外却已经时局大乱。 这是他发出‘东朝猿令’所引发的连锁反应,致使东洲陷入血腥动荡的风暴里。 这股风暴是从青黎长河为中心,向着北岸火速横扫。 河中尚未签押的水妖,一头不留,尽数出河,在诸路妖王的带领下,浩浩荡荡沿着陆地冲杀而去。 放在往常,妖族想从大河杀往北域蛮国,势必要层层遇阻,首先大河两岸仙盟林立,这是第一道防线,即使穿透,在广袤的内陆上,也有多如牛毛的世家宗门拦截,每行一地,都要陷入重重包围。 不过灭真天廊搭建以后,局面已经变了,东洲内的高境修士要么被摄入廊桥,要么奔赴月蛮山朝贡,小弟子独木难支,大劫之下只顾逃窜避难,滞留故土者少之又少,这也造成防御空虚。 妖族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未遇抵抗,短短数月就已兵临蛮国城下。 这是真正的大包围。 青黎长河东西走向,贯穿整个东洲,任何一片水域都有妖王盘踞,它们一旦北上,足以将所有蛮国全部封锁。 从西海尽头的上京妖国、腾蛟妖国、苍莽妖国,到东海尽头的下京妖国、沙漫妖国、铁翼妖国,其国中水族俱以巨躯著称,随便甩一甩尾巴,就能摧毁一座城池,张一张嘴巴,就能把百十人吞入腹中。 就这样,一场灭世浩劫,在妖族的凶猛肆虐下降临了。 无数年来积攒的血仇,在这一刻集体爆发,妖怪们见人就杀,冷酷报复,若非‘东朝猿令’是让诛灭蛮族,整个东洲的人族全要遭殃。 十二重楼不让猿族独霸东洲,宁肯扶持一群不入流的半妖,显然是预见到这种局面。 但族群之间你死我活,仇恨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根本不存在调和余地。 灭真天廊仅仅是一个开端,即使这场大战落幕,妖族与人族的战争也不会停止。 “尊午前辈,这些只是凡人,却无端遭受屠戮,我们是不是出面救一救他们?” 五指坑处,天霆教几座宗门仍旧滞留在此,这里距离磐石蛮国非常近,自从数月前妖族发起攻势,此国之民展开大迁徙,但天下之大,他们已经无路可逃,明知北方是积雷大泽,妖怪遍地,却也逼不得已向北逃窜。 百千万的凡夫犹如蝗虫一样千里驰行,待宰羔羊般,惊恐承受着尾随而来的妖族狩猎。 尊午真人盘坐积雷伞上,看见地面乌压压全是人群,齐齐跪倒,朝他们拜叩,哀求他们出手驱逐妖怪。 “师祖,还请下令,共击妖畜,守护人族!” “请师祖下令!” 附近的数万弟子里,不乏自诩正义者,他们认为无论修真界如何动荡,祸不及凡界,妖族不该草菅人命,这不止有违天和,也是大罪孽。 但他们道行有限,看不到族群背后的生存险恶,今时他们救了蛮族凡人,来日有可能被这些凡人的后裔杀光杀净,一时的仁慈,终会导致举族皆灭。 尊午真人经过‘童子金诏‘、‘地支剑’、‘天廊斗法’一些事件,已经隐约捕捉到东洲诸族之间的复杂关系。 在洪荒时代,东洲的妖族与人族并没有血海深仇,但随着月蛮族的降临,他们融入了人族,并挑起与妖族的仇怨,拉一方,打一方,最终霸占东洲。 理智告诉尊午真人,清洗蛮族是正确的,可是蛮族经过世代繁衍,早就与人族融合为一,他自己都搞不清血脉为何,祖上为谁。 如今面临这种局势,他左右为难,到底该站在哪一方,他没有主意。 ‘天道正统已失,老夫双目被遮蔽,难窥其中内情!’尊午真人心想:“这场大战,十二重楼像是已有胜机,按说老夫应该站在胜者一方,但妖族深恨人族已久,即使老夫投靠妖族,战后也难免要被暗算,既如此,那老夫就继续供奉月蛮道庭为主宗!” “诸弟子听令!”尊午真人准备营救一批磐石蛮国的皇亲贵戚。 谁知恰在此时,北方传来一声大喝:“好呀,原来你在这儿!不要脸的强盗,快把本老爷的积雷伞交出来!” 尊午真人扭头望去,见是一头玉骨骷髅,他并不认得撑伞童子,但从其根脚上看,分明是一头妖怪,修为已经突破五气朝元,抵达窥真期,与他旗鼓相当。 在玉骨骷髅身后,还有铺天盖地的妖气,滚滚而至,积雷大泽的老妖们恐怕已经集体出巢,与大河水妖南北夹攻。 他顿觉危险临近,终是大叹一声:“罢了!此地的恩怨是非,老夫不管了!” 说着,驱使积雷伞,携带座下弟子,化作一道蓝芒冲天飞走,他决定前往海边躲避几百年,等到东洲风平浪静,然后再出来行走天下。 积雷伞蕴藏雷遁,撑伞童子绝难追上,气的直跺脚,忽然盯上其余四件童子灵宝,恶狠狠的说:“跑了积雷伞,冲霄琴、如幻盘、追清扇、金莲瓮总归要物归原主!” ‘哗!’ 四大宗门的长老动作丝毫不慢,尊午真人前脚刚溜,他们后脚就一哄而散。 撑伞童子却不依不饶,紧追不舍:“强盗们,看你们往哪里跑!” 眨眼之间,五指坑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妖气盘旋,杀声扩散。 地面的蛮族已然绝望。 不止磐石蛮国一个地界,毗邻积雷大泽的所有蛮国北疆,无数蛮人俱在苦苦挣扎。 他们看不到天空的廊桥,但廊桥中的蛮族修士却能望见他们。 族灭,已在眼前。 “无涯道祖,快快设法营救族人!” 无涯子独坐桥上,浑若雕像一般,面上并无忧虑之色,只淡淡说:“不要慌!神灯大人还在,吾族不会亡!” 他视线始终保持垂望状,俯瞰着月蛮灵山,一位红瞳修士正在山中大开杀戒,单凭一口魔刀就把九座灵峰全部封锁,无谁能够逃脱山外。 但他的所思所望,并不是红瞳修士,而是居中那座灵峰,这峰是月蛮道庭的道场,也是他自幼修行的洞府所在。 不一会儿,峰中骤起‘铿铿’啸声,峰外石崩林碎,布满蛛网状的裂缝。 激荡的灰尘形成螺旋,绕空弥漫,很快淹没整座峰体。 尘雾中,隐约有火光燃烧。 火势极旺,迎风就涨,似乎也在携着残峰节节攀高,霎时已经冲上云霄,并驱散尘雾,展露出原始容貌来。 竟是一座巨柱状的擎天山峦,山头处盘踞一颗遮天蔽日的古树,整个树体俱被火焰覆盖,让它只有树影轮廓,而无法窥视真体。 这火树一出,可谓光芒曜世,万里外肉眼可见,但是无谁敢靠近,汹汹火浪横扫四方,结成屏障把生灵阻隔在外,树下的青黎长河竟也止不住的沸腾起来。 这一刻,天空的九座廊桥同时罢斗,修士们眺望月蛮山,骇然凝视火树,心头冒起同一个念头:‘这是什么灵根?莫非是仙树不成!’ 他们思及到此,见无涯子忽然起身,目光阴冷,盯住袁河所在的廊桥雨门,一字字发出警告: “十会之前,蜉寿桃已为吾族镇禁,世世代代,昼夜不息,炼其树体!神灯劫火已燃树灵,神灯灭,桃树死!” 这是九目神灯的最大底牌,虽然十二重楼早有取胜把握,但九目神灯却也早有保命筹码,它出世一刻,就攥住了猿族的一个命脉。 洪荒真宝的博弈,残酷程度,超出想象。 十二重楼是人教至宝,它原本可以不在乎蜉寿桃的死活,但它取胜必须依靠猿族,而猿族绝对不会允许桃树陨落。 于是十二重楼把这个劫数推给了落星钟,让落星钟去解决。 这也是落星钟给袁河敲响警钟的原因。 落星钟明知十二重楼居心不良,算计它一把,却也只能忍气吞声,岁杏已经死了,如果桃树再死,猿族气运就要流失殆尽,将来出了东洲,难有立足之地。 袁河在落星钟推算的卦相里看到这一幕,自是吃惊不小,他以为‘紫蕴剑圈’可以完成对九目神灯的绝杀,谁知杀起来却要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他也是无语。 其实桃树死活,袁河与十二重楼一样,并不在乎,彻底诛灭九目神灯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但落星钟无比重视,它不让桃树死,而且不惜一切代价要进行营救。 “你家这棵桃树,被生擒就算了,竟还被生生炼掉了真灵,洪荒时代老夫就听闻,桃树是个笨蛋,想不到真有其事!”第五桥上,白城老祖寥发一句感叹。 “哎,这一棵天地灵根,出世就是为了哺育万灵,这是它的天命所在,也是根脚所限!”星尧子摇头: “它性情淳厚,从来只活人性命,未沾染一丝杀伐因果,更是厌烦斗法,即使被捉住,也不知反抗,如果它和岁杏一样顽劣,恐怕早就步了岁杏后尘,陨于洪荒了。” 第249章 挡劫 桃树活着,也是在哺育猿族的死敌,倒不如死了。 这是白城老祖的心里话,却是不曾讲出来。 他问道:“九目神灯突然把桃树拿出来,是想逼迫十二重楼放它一马,就此罢战吗?但桃树又不是人教的宝贝,是生是死无关紧要,威胁不了十二重楼。” “但能威胁落星钟,九目神灯以劫火祭炼桃树,神灯若死,桃树怕是要彻底湮灭,落星钟不会不救!如果十二重楼与袁河不管桃树,执意前去诛杀神灯真灵,落星钟会对他们反戈一击!” 星尧子有理由这么判断:“吾族这些宝贝,伴生于同一岁月,诞于同一灵山,劫运相连,每陨一个,就要连累其它,落星钟为了桃树,什么都做的出来。” 星尧子忽起一股忧虑,他挖空心思挑起这场大战,原以为十二重楼与落星钟联合,击败九目神灯该不困难,可他发现自己严重低估洪荒真宝的能耐。 他为私利,失陷桃树于杀劫之中,极可能触怒落星钟,再想请落星钟帮他对付仇家,将会千难万难。 “那该如何救呢?”白城老祖环顾九座廊桥:“十二重楼拼着重伤才有了必胜局面,不可能妥协,倘若任凭九目神灯全身而退,就是纵虎归山,后患足以致命!再开一次灭真天廊,十二重楼必陨无疑!” 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之战,十二重楼与九目神灯注定要陨亡一个。 “我也不知!”星尧子的思绪越来越乱,他就仿佛坠入迷局里,丧失了判断力。 此时的九座廊桥已经止住杂音,持续数年的喊杀声霎那间消退。 无涯子凝望雨门,喊道:“长耳猿,撤掉‘东朝猿令’,你拖延一刻,蜉寿桃的桃枝会被焚灭一根!” 桥头的妖怪们面面相觑,心想这位老人贼是不是糊涂了?一棵桃树而已,你烧就烧,当我们稀罕吗? 但他们以袁河马首是瞻,情知老人贼是在朝袁河喊话,故而俱不做声。 临近廊桥的清水猿族们却不一样,个个暴跳如雷,大喝无涯子:“呸!俺家大王既然下了令,就是君无戏言,死也不会收回!什么狗屁桃树,你随便烧!一堆柴火而已,还怕将来没处砍?” 袁小青一听,立刻制止他们吆喝:“蜉寿桃是咱家的宝贝,咱祖宗的粮食,吾族能从洪荒传到现在,全靠桃树给饭吃,这是衣食父母,怎么能看着它活活被烧死!” “咱家的宝贝?”群猿抓耳挠腮:“怪不得俺出生就爱吃桃,原来是祖宗遗传!” 说完开始朝无涯子咋呼:“汰!不要脸的人贼,快把俺家桃树还回来,再敢烧它,便把你家杀个绝户!” 原本剑拔弩张的危亡气氛,被这一群泼猴的胡言乱语给冲散一些。 白城老祖略觉好笑,这帮泼猴,听风就是雨,除了能打,一无是处!“看这样子,无涯子是谈判了!” “和谈不是不可以。”星尧子赞成谈判,桃树真的不能陨落,否则消息传开,世间猿族会归咎于他,不会再认他的根脚。 无涯子确实不愿打下去。 但袁河是不是接受要挟,他并不知道。 他神态的镇定,根本消除不了内心焦虑。 他入桥后曾询问九目神灯开启东涯大祭的原因,很快就得到九目神灯的回应。 许是九目神灯预感到了最坏结局,把有关大祭的情况尽数向他透露,非但如此,还把这一场天廊大战的推算卦相展示给他看。 他记得清清楚楚,九目神灯曾对他讲的第一句话是:“输赢都无妨,生死也无碍!” 九目神灯看破生死,但他却不能,只问:“你,真的没有胜算吗?” “灭真天廊刚出时,胜算有九成!吾族统御东洲已久,十二重楼非我敌手!”九目神灯回答他:“等长耳猿进入廊桥,落星钟一出,胜算便消失,我孤身,算不过它们两个!” “那当时你为何不统领吾族撤离东洲?” “已经走不得了!昔年东洲被镇禁,九瑶娘娘推算是为三教遗宝,但吾族追寻多年,空无所获!落星钟道行有限,无法规避法则,遁入我与十二重楼搭建的灭真天廊,但它偏偏出现在桥上,那时我已知,杀劫将至!” “既然你知道,那你……”无涯子听闻此话,心中酝酿有莫大怒火,袁河首战时,九目神灯竟然已经推算出了死期:“你为何还要签押我?还把吾族三花境修士尽数征召入桥?” “劫中总有一线生机!” “生机到底是什么?” “桃!” 无涯子从九目神灯推算的卦相里,得知蜉寿桃是生机所在。 但以一棵桃树做威胁,真能死里逃生吗? 此时袁河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段时间,袁河一直在春晓天修炼‘摘星臂’,等他修成以后,落星钟又传‘东游臂’,像是在指引他循序渐进的练功。 他在天内渡过了四五个年头,‘东游臂’修炼圆满时,落星钟终止传功,开始显露战事卦相,让他给即将到来的最后决战做准备。 仅仅过了数日,蜉寿桃就已出世。 铿!铿铿!铿铿铿! 落星钟在袁河掌心不断跳动,并发出急促钟声,它在催促袁河做决断。 “要挟能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接受一次要挟,敌人就会变本加厉!故而我从不主张与敌人妥协,斩草须除根,你身为洪荒真宝,应该比我更清楚其中道理!”袁河尝试劝说。 但落星钟看到的局势比袁河大的多,也广的多,营救蜉寿桃,存在更深的意图,只不过它没有向袁河明言。 “既然你主意坚决,我便如你所愿!”袁河做下这个决定,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其实无法拒绝落星钟,因为他拒绝,落星钟不会帮助他攻打本命真灵,耗到最后,他会被耗死在重楼洞天内。 答应落星钟的话,他的最大损失是丢失落星钟。 卦相上显示,落星钟要营救蜉寿桃,必须以身涉险。 这一劫数,早在灭真天廊开辟一刻,就已经注定会发生,九目神灯镇压蜉寿桃太久岁月,落星钟不犯险,蜉寿桃肯定要陨落。 敌手神通太强,统御东洲又太深,即使集合袁河号角、十二重楼、落星钟,也不可能毫无代价的获胜。 袁河心知肚明,如果九目神灯这么容易对付,这些宝贝也不用藏到今时。 袁河早已通过‘摘星臂’完成对落星钟的祭炼,甚至把化缘参气融入钟体,落星钟也没有排斥,即使落星钟暂时遗失,他也可确保追回。 他眼下唯一的担忧是,落星钟在营救蜉寿桃途中被九目神灯重创,从而导致威能大衰,沉寂隐遁。 此战最好的结果是落星钟毫发无损救回蜉寿桃。 至于最坏的结果,即算落星钟受了伤,也阻止不了蜉寿桃的陨亡。 “你多多保重!”袁河对落星钟说出最后一句话,托手上抬,悬钟于顶。 尔后双掌连翻,开始运转‘荒河卦’。 此卦专为驱使额前号角,以号角之力灌入钟体,可让其穿过灭真天廊,直入九目洞天。 掌卦一起,即有绿色掌影凝结而出,绕躯悬浮,一枚接一枚,很快笼罩他全身。 待到行功圆满,袁河抬掌虚拍。 掌影齐齐一晃,隔空交汇为一,化作一记绿印,劈向落星钟。 “去罢!” 落星钟即刻隐踪。 它会如何与九目神灯较量,袁河不知。 飞身冲出水帘门,只见桥中修士俱都向他望来,谁也没有觉察到任何异状。 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下一刻,生死决战已然上演。 “快看!仙树上漂浮一口霞钟!” 月蛮山的九座灵峰,皆为九目神灯所化,虽然山中修士仍与往常一样栖息山中,但山体其实早就进了灭真天廊,所以蜉寿桃也被廊桥法则约束。 落星钟要营救桃树,必须进入九目洞天不可。 钟体刚刚攀上树顶,瞬时转动,急速扩涨。 一息一刻间,落星钟最原始的本体就已显形。 巍峨之躯宛若山岳,万丈霞光璀璨照射,让这世间亿万生灵止不住眩晕当场。 此时正值清晨,朝霞挂满天头,却被落星钟的神辉覆盖,冲击的黯淡无光。 ‘轰隆!’一声。 钟口猛的下坠,旁广如蜉寿桃树,连根带叶俱被笼罩其中。 树中烈火感应到外物来袭,火势疯涨,瞬间便已灌满钟壁,汹汹燃烧。 壁上霞光很快被劫火淹没,缓缓消退。 落星钟就此失陷火海。 “师祖,那是你的宝钟吗?”钟貂儿蹿飞到袁河肩头,袁河为她取姓为‘钟’,显然与落星钟有关,她关切的问:“宝钟能不能救下桃树?” “它一定能!”袁河已经察觉到,落星钟在施展吸星之术,转接神灯烈火,替蜉寿桃挡劫,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心想这口钟惯于躲灾避难,但在关键时刻,却敢于替同族犯险,甚至舍身赴死,以前总是猜忌它,倒是有些不应当了。 “袁河,你还在等什么?快快进入九目洞天,斩杀神灯真灵!”星尧子忽朝他大喊。 袁河理也不理。 这头老猿就是一个惹祸精,不好好隐居修行,却去挑起大战,不止让袁河陷于被动局面,也导致落星钟与蜉寿桃齐齐涉险,更离谱的是,猿族为此战流血流汗,最后却会帮助十二重楼与人教崛起。 做什么不好,偏偏去撩拨洪荒真宝,你以为十二重楼是被唤醒出世的吗?袁河心想,没准它早就扎好口袋,等着你这头老猿去找它哩。 第250章 灯灭 灭真天廊之战持续至今,已然变成落星钟与九目神灯的正面较量。 而且是本命真灵之间的对抗。 袁河先以紫蕴剑圈封镇神灯真灵法力,束缚其手脚,这才致使落星钟敢于做出主动攻击的决定,并有机会营救蜉寿桃。 但这不是说九目神灯毫无抵抗力,它虽算不出紫蕴剑圈的来历,却在以前遭遇过比它强大的多的生灵,且对它施展过与紫蕴剑圈相类的神通。 高士斗法,总是未料胜,先料败。 九目神灯是为庇佑蛮族,不得已才出世,它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遭遇猿族反击,也知道反击的途径一定是灭真天廊,为了防止最坏的局面发生,它先一步镇压蜉寿桃,以便在危亡关头败中求胜,死中求活。 也可以说,镇压蜉寿桃,实是九目神灯未雨绸缪。 这是它的一记后手,只要落星钟胆敢以身涉险,对蜉寿桃实施营救,它的生机就会出现。 料定一切可能发生的事件,无论概率有多小,都要计算在内,这也是洪荒真宝的推算本领。 但有时候,即使算了出来,可当敌手杀它之力过于狂暴,杀它之策过于严密,杀它之心也过于坚定,它照样要沦为逃无可逃、必输必死的局面。 九目神灯很不幸,它偏偏遇上了这种杀劫。 正如它自己所说,以一己之力抗击落星钟与十二重楼,还有袁河这个超脱劫中的妖孽,敌手的力量强它太多。 陨亡其实不可避免。 关键要看,它的垂死一击能给敌手造成多大伤害。 月蛮山上。 落星钟舍身守护蜉寿桃树,时隔了无数年月,这两头诞于同一始地的洪荒真宝再一次并肩联手,共同抵御焚桃劫火。 许是感应到曾经朝夕相伴的故友,桃树开始寻觅依靠,树中法力绵延涌出,融于钟体驱散劫火,钟外的霞光一丝丝复还回来,重新照耀天地。 “你救不了它!” 转瞬间,一道至清至冷的女音骤然回荡于山间:“灯若灭,桃必死!” 话音落毕,只见高空漂浮的那盏金灯,除第一桥的本命灯眼,余下八颗尽数脱落。 每一颗灯眼都由火焰凝结,与往昔的纯净火质不同,此时的焰中俱都浮现出桃树之影。 这些桃影刚一显露,月蛮山上顿起惊变,八座灵峰齐齐颤动,破河升空,燃起滔天火光,峰体也随之消失,瞬变为火焰桃树之相。 见着一幕,峰上修士俱都惊骇万分,一股脑作鸟兽散,逃离到山外几百里,才敢回眸打量 唯独两个外来者红瞳修士与魔鲸景水行,仍旧滞留在山外,他们原本在捕杀月蛮修士,但他们潜伏到此的目的是偷盗蜉寿桃,故而没有进行追击。 “前辈,九目神灯在使什么大神通,竟然把蛮山统统拔了起来?” “它不是在拔山,而是准备诛灭蜉寿桃的树灵!”红瞳修士指向八座火树:“这些东西都是神灯真灵演化而出,原本开辟于青黎长河,但九目神灯现在受困于灭真天廊,法力尽数汇聚于树灵当中,导致这些灵峰自动脱河,并变幻为树!” “它为什么执意要杀寿桃?”景水行跟随红瞳修士潜伏月蛮山,正是为了偷盗蜉寿桃,万一桃树被杀,岂不是白跑一趟。 “为什么?四个字,走投无路!”红瞳修士却不担忧,反而一脸欣喜:“九目神灯的本命真灵已经被封镇,此灵处于束手待毙的状态,但余下八头真灵仍有一些反击之力,它是想通过重创树灵,逼退落星钟,以便逃之夭夭,传闻五乐山的宝贝们气运相连,或许杀掉几头树灵,也能伤到落星钟,嘿嘿,最好拼个玉石俱焚,否则偷不走桃树!” “都已经玉石俱焚了,桃树肯定会死,偷了又有什么用?”景水行不理解红瞳修士的想法。 “你不懂!”红瞳修士并未作答:“继续看下去罢!” 景水行环顾左右,发现已是深陷火海边缘,略显不安的说:“前辈,九目神灯与落星钟像是要大打出手,此地危险极大,咱们是不是避远一点?” “怕甚么!”红瞳修士哼了一声:“你不要被这阵势给唬住,无论它们怎么斗,法力都冲不出灭真天廊,伤不到咱们一根毫毛!” 说到这里,悬挂高空的第九桥上,签押给九目神灯的数千位人族修士,毫无征兆的自燃,肉身刹那间化为火团,冲入九目神灯的一颗灯眼内。 “祭蛮火咒!”红瞳修士倒吸一口冷气:“这神灯……真够无情!” “祭蛮火咒又是什么咒语?” “弃卒保帅之咒!九目神灯口口声声,灯若灭,树必死,其实不全面,它炼化蜉寿桃的同时,也要被蜉寿桃反噬,树若死,灯也会灭!它眼下被落星钟打上门,已经无计可施,必须杀掉几头树灵,才有望逼退落星钟,为了防止自身的真灵一同陨灭,它擒杀签押修士,以其血肉之躯凝结‘祭蛮火咒’,可确保树灵死,灯不会灭!” “那九目神灯岂不是把它签押的修士统统当成了挡箭牌?” “要不怎么说它无情呢!在洪荒年代,数遍天地间的始祖与伴生宝,就没有一位仁德之辈,一个比一个狠,为了活命,舍掉族中后裔是常事!不过比较起来,东洲的泼猴与三圣洲的傻婆娘可以算例外,虽是妖怪,从不欺凌弱小,风评都不错,否则我也不会万里迢迢来帮他们,哎,就是可惜,不欺被欺,全死了!” 轰隆! 正说着,骤响一阵石破天惊的爆音。 只见半空的一棵火树,叶落枝断,树干崩灭,溃散为点点火星。 霎时间,落星钟内也传出了沉闷悲鸣。 树灵已然陨亡一头。 九目神灯见落星钟巍然不动,故伎重施,三条灭真天廊内,其签押修士尽数火化。 这柄洪荒真宝,似在进行一场死前的疯狂挣扎。 而它的疯狂,直接引发山呼海啸的惊惧之声。 所有签押给它的修士,无不是悲愤嚎啕,也伴随着怒不可止的叫骂。 祭祀。 祭妖族。 祭外族也便罢了。 为什么连自己麾下忠心耿耿的族人也要祭?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为九目神灯拼上性命,它却视我为草芥,下辈子转世,绝不再供蛮宝!” “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拜入月蛮山!” “老夫问鼎三花,是为逆天改命,宁死也不做你的砧板鱼肉!” 做不做鱼肉,鱼肉说了可不算。 即使强如窥真期修士,在九目真灵的威慑下,却是连自杀的机会也没有。 第二桥上的无涯子,呆呆凝望着临近廊桥里发生的惨剧,已是心如死灰,九目神灯蒙蔽了他,签他入桥显然不是为了一线生机,而是拿他自保。 ‘噗!’ 气郁纠结于心,致使他狂喷一口血渍,忽地抬手指天:“非吾族,非吾祖!” 言罢,身燃火焰,生命到此而终。 修士一个接一个自燃。 树灵一头接一头陨落。 当八头树灵尽数被杀死。 只听咔嚓一声! 落星钟的钟体上,裂开一条歪歪曲曲的细缝。 它像是被树灵陨亡给波及,却仍旧牢牢守护着蜉寿桃的本体。 “师祖,宝钟受伤了!”桥头处,钟貂儿惊恐大喊。 “不要紧!”袁河在卦相里看到过这一幕,故能保持淡定:“九目真灵遭受树灵反噬,灯火再难汇聚,几近熄灭,它伤的更重!” 纵有祭蛮火咒保护,也不过是留下一丝零星残灵,高空之中,九目神灯的本体八目,俱在黯淡消隐。 此宝已经到了油尽灯枯。 “是时候了!” 袁河低吟一声,十二枚地支剑丸自袖口飞射而出。 神灯本体上,还有一枚完好无损的灯眼,这是它的本命所在,被袁河以紫蕴剑圈锁住,剑丸直入本命,绕空飞转,与剑圈重叠为一。 似是感觉到杀劫临头,九目神灯急促喝道:“灯若灭,桃必死!” “不!”袁河回道:“你灭!桃活!” 他话音刚落,落星钟与火树腾然急坠,扎进生长树根的巨柱山峦之中。 紫蕴剑圈随之急缩,演化一层紫色环幕,自本命灯眼的中心一切而开。 刹那间,一股悲怆至极的哀啸声从灯内扩散,掀动的音波犹如海啸,横扫于天地苍穹之内。 九颗灯眼之火齐齐熄掉。 神灯陨,灯火灭。 它陨亡时携带的咒力冲向蜉寿桃,尽数灌入巨柱山峦。 轰! 这座万丈巨峰瞬时崩塌,碎石粉尘组成一幕遮天环带,一口气扩散几百里地,尔后回缩聚拢,自天而落,坠入青黎长河当中。 “哈,桃树归我了!”红瞳修士闷头扎入河,迫不及待前去寻宝。 同一时间,天空的九座灭真天廊溃散无踪,所有签押修士就此恢复自由身。 星尧子迅雷不及掩耳,杀向青黎长河,口中重述着一句话:“乐山崩,东游出!这一回,老夫不止能得落星钟,还能再得东游翅!” 白城老祖并不着急行动,他矗在重楼的功德碑前,仰望顶楼的袁河:“小猿猴,怎么不去追你的宝贝?” 第251章 结个善缘 “天要下雨,宝贝要跑,随它去罢!”袁河看去毫无丢宝的焦急。 事实上他也真不担心落星钟。 谁爱抢,谁大可去抢。 落星钟隐遁无数年,连九目神灯都追踪不到它,世间谁又能锁定它的方位? 即使有修士瞎猫碰上死耗子,但落星钟需要号角遮蔽气运,除袁河以外,不管谁得到它,都绝对无福使用,反而会惹怒它。 倘若被一柄洪荒真宝给恨上,那就不是寻宝,而是送死了。 所以袁河不怕落星钟被抢走。 唯独蜉寿桃有可能遗失,这宝贝不懂阴谋诡计,谁捉住它就能镇住。 但袁河目前却不能赶赴青黎长河,因为星尧子让他如芒在背,一招就能致他于死地,躲在重楼洞天,他才有安全保障。 这次灭真天廊之战,他以地支剑诛灭九目神灯,功德位列第一,气运与十二重楼相连,在重楼洞天内,除非他老死或者渡劫而陨,否则谁也不敢对付他。 早在他观摩了落星钟推算的卦相后,就已经给未来做了计划,战事一旦落幕,就在重楼洞天闭关一段年月,等修为冲到了紫府期,再设法出外追寻落星钟与蜉寿桃。 白城老祖不知他打算,又问:“你是不是担心星尧道友对你不利?这你大可放心,老夫尚有几分薄面,愿意从中作保,小猿猴,咱们一块前往大河如何?” 他并不关心落星钟,但寿桃树需要争一争,这棵桃树能哺育万族,如果移植在道场,世间冥族都会向他朝贡,即使争不到,至少也得采摘几颗天枝桃。 但他不是猿族,很难追踪到寿桃树的下落,于是他需要拉上袁河。 “白前辈你净是说笑,星尧是吾家老祖,我怎么会担心他?”袁河把面上的功夫做足,老祖就是老祖,他会拿出恭敬姿态: “不瞒前辈说,我修为低劣,驾驭不了落星钟,留在身上也是祸害,所以我不敢再要,劳烦白前辈你给星尧老祖捎个话,落星钟应当有能者居之,猿族老祖居之,晚辈不会与他争抢。” “这么洒脱吗!”白城老祖笑了起来:“可!这话老夫一定传到!” 他身为三花境的统御强者,无涯子死后,东洲就是他与星尧子说了算。 盘踞重楼的妖王妖师都在等着向他请安问候,上礼朝贡,但他却对一位金丹小修礼遇有加,看去极为反常,实则不然。 他同时也是洪荒遗修,深知诛灭一柄洪荒真宝有多难,尤其是在灭真天廊内,这种修士,无一例外都有逆天气运,兴许过上千百年,修为就能与他旗鼓相当了。 况且,东洲隐踪于天地,非应运之猿出世,绝难复形,如果袁河就是天眷猿,那么寻找破香太子,恐怕必须袁河帮忙不可。 他思虑至此,忽听一阵尖叫传来。 顶楼的一群小妖怪,正指着袁河头顶嚷嚷:“师祖,你头上悬了一盏灯影!” “灯影显了又隐,看不见了!” “袁师,这像是什么蛮术,你小心不要被暗算!” 灭真天廊已经撤销,赢者尽数返回重楼桥头,输者灰飞烟灭,尸骨无存,仅仅剩下一盏破碎残灯。 袁河把十二枚地支剑丸召回,剑中封镇着九目神灯的残骸,此灯真灵已陨,灯火全灭,袁河判断残骸没有危害,谁知他刚刚撤掉紫蕴剑圈,残骸即刻溃为废墟,瞬时气化,并结成一盏虚灯之影,悬于袁河头上。 这影子漂浮片刻,很快又隐去踪迹。 袁河感觉不到任何灯力波动,不像是中了秘密蛮法,他又内视了猿躯,也察觉不到什么不妥,全身上下一如既往。 白城老祖见袁河一脸迷惑,指点道:“这是真宝陨落后形成的复仇蛮印,不存在丝毫威力,伤不到你!但你以后需要多加留意蛮族修士,世间旦有蛮血者,都能感应灯影,你诛灭其族一柄伴生宝,这是不共戴天之仇,他们会举族向你复仇!” 袁河尚未回应,身边的妖怪们先吆喝起来。 “蛮族高手都已经死在廊桥里,他们以后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东躲西藏过日子,没胆子报仇!” “即使真敢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国就灭一国!” “何必等他们寻上门,我们先下手为强,杀光东洲的蛮血!” 袁河挥手制止争吵,他想起了当年在无花宫遇到的‘双灯四箭咒’,便问白城老祖:“蛮族修士能否通过灯影对我发起诅咒?” “能!”白城老祖点点头:“但必须是蛮族始祖,才能借助灯影对你施加咒力!东洲与三圣洲不存在这种级别的大神通士,洲外倒是有,却受限天地界力,无法感应你,所以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才怪,等找到东游道场,袁河还想通过传送门前往南凰洲,结果中了这样一枚复仇蛮印,他便哪儿也不能去了。 万一到了洲外,被蛮族始祖给锁定方位,估计随便一道咒术,就能把他轻松灭杀。 “白前辈,这种蛮印会不会自行消失?” “不会,必须施法驱散才行!如果你修为强于九目神灯,驱散轻而易举,但这不现实,两洲之地已知的最强修者与无涯子相当,你苦修万载也超不过九目神灯!” “没有它法了吗?” “倒是有一个!三圣洲的月潮山里,遗有一口普光泉,洪荒年间有佛陀东巡,途径月潮山时开坛讲法,留下一缕佛光,化为灵泉,能净化世间所有死咒,在泉中打坐一些年月,应当可以把蛮印慢慢化掉!” “三圣洲?那岂不是要远航深海,前往封真遗地?”袁河想起了霍残红,随之又联想到当年在小藏冰河开启的无象门,门外的猿族前辈叮嘱他一定要找回封真榜,三圣洲他早晚要去。 但什么时候能启程,他自己还没有计划,料想会耽搁许久。 好在灯影蛮印称不上什么大危机,毕竟出了东洲才有威胁,他可以暂时无视。 白城老祖来自三圣洲,他决定帮袁河一把,抛了一副卷轴给袁河: “这是老夫渡海的路线,如果你将来决定远航,可以尝试走这一条海路,相对安全一些!另外,这次我冥妖两族联手,共击诸蛮,称得上大获全胜,而我们能最终获胜,你当居首功,老夫身为三花境老祖,也需要犒赏你!” 这是借口而已,白城老祖就是想和袁河结个善缘。 他把杵鞭灵宝取出来,摘下三张白纸符:“东洲已归我冥妖两族掌管,重楼洞天又开辟在际,在东洲内,你不会遭遇蛮族复仇,但是出了海,恐怕会有强敌向你袭来,这三张哭丧符,威能比不上灵宝,却能演化三具替身,以假乱真,元神修士不到悟真期,绝难看穿,你且收下罢!” 袁河猜不透这头尸妖的用意,不过对方主动赐宝,不收就是拂了面皮。 他并无犹豫,便接过了哭丧符,又顺口问了一句:“白前辈,灭真天廊撤掉后,十二重楼悬空不动,洞天到底该如何开辟?又会落府在哪里?” “耐心等着就是,它正在挑选合适地点。”白城老祖努努嘴: “反正不会开辟在青黎长河,你的宝贝落星钟掉在那里,十二重楼会远远避开。” 天廊之战,十二重楼算计了落星钟一次,住太近,容易激发矛盾。 白城老祖的推断很正确,也就几句话的功夫,十二重楼已开始演化洞天结界。 而它选择的地点让袁河大为意外,不偏不巧,竟然把无花猿山给笼罩在内。 第252章 洞天开,人教立 十二重楼,自生天地。 每一楼可以开辟一座洞天。 不过大战期间连陨三头真灵,其本体负伤颇重,肯定不会穷其所能缔造道场领地。 况且战后幸存的签押修士也不多,地盘太大,没有意义。 最初灭真天廊搭建时,十二重楼从青黎长河征召无数喽啰,却几乎都做了拖延蛮修攻桥速度的弃子,尤其是第二桥、第四桥、第六桥,百万妖卒尽数做了炮灰。 其余几桥上,妖修也都死伤惨重,而且除白城老祖与星尧子,修为最高者仅仅是妖师,这种级别的修士,修行时所需灵气,区区一座洞天就能轻松满足。 星尧子现已远遁青黎长河,如果不出意外,这头老猿将迷失于追寻落星钟的欲念里,再无法回归重楼洞天,白城老祖也准备离开,将来未必会在洞天内开辟道场。 “没有功德者,入不了重楼洞天!” 此刻,十二重楼已经挪移到无花猿山附近,分化三缕青烟,圈定了方圆万里疆域,一缕飞向猿山之巅,一缕凝结峰峦之影,最后一缕坠土生林。 楼中修士全部落于地面,仰头眺望十二重楼演化天地。 白城老祖又道:“携有战时功德者,可在洞天内开府修行,但是只能栖身你们一个,即使老夫,也必须独进独出!你们家中孩儿亲友想入洞天,必须拜入人教门庭,不过洪荒人教,历来有教有类,收徒只在人族中挑选,罕有外族能得其真传!” 这意思是在说,除了袁河这批‘有功之臣’,未来十二重楼不会再让任何一位妖族、冥族、半妖、其它族类进入重楼洞天,甚至是‘有功之臣’的后裔血脉也不能进,除非经过人教收徒选拔。 而人教择徒在精不在多,非天赋异禀者一缕淘汰在外,未来的千百年内,有资格定居洞天的修士,只是他们。 但他们基本是妖修或半妖,子孙成千上万,无法弃置不理,听完白城老祖所说,俱都有些恼火。 “孩儿们不让进?那俺也不进!” “收徒竟然只收人族,难道十二重楼瞧不起俺们妖族?” “这是什么狗屁规矩!拼着性命替它打仗,到头来却被过河拆桥,真是可恨!” 他们觉得可恨,不过在场的人族修士却是窃喜非常。 白城老祖听着他们叫骂,暗自摇头,心想十二重楼巴不得你们这些妖怪全部滚蛋,免得把洞天搞的乌烟瘴气,你们要是自动离开,那是正称了十二重楼的心意。 其实十二重楼的行为就是卸磨杀驴,但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妖族的繁衍能力太强,洞天的修行环境过于安逸,如果任凭妖族拖家带口定居洞天,那么人教别想重建。 袁河在一旁听了,回望身后的签押修士,开始甄别跟脚。 半妖是十二重楼指定的记名传人,数量有近万名,纯粹的妖修不足五千,人族野修只有百十个。 这三股势力泾渭分明,各自站队,互不干涉。 半妖全部簇拥在一位黄衫青年身边,此人就是金兕城主提到的紫府期强者‘无赦’,身怀小庚牛血脉,但他不曾入桥作战,没有功德在身,所以进不了重楼洞天。 妖修们一律跟在袁河身后,以他为首领,其实还有一批在青腾山观战的妖王,同样没有功德,紧随白城老祖左右,大献殷勤,寻求庇护。 余下的百余位野修,他们是积雷大泽的土著,曾于青河境建造城池,男修以巴髯客马首是瞻,女修们则围着岳真珠。 早前十二重楼分化三股灵力,每一股演化一处道场,洞天的分配情况,其实已经相当明朗,半妖、妖族、人族各占一座道场。 袁河判断,这一批功德修士,一旦在重楼洞天安营扎寨,肯定能成长为东洲的中流砥柱。 半妖的脱颖而出已经是必然,那百十位野修将来也会有非同寻常的耀眼成就。 至于猿族…… 目前幸存的猿兵不到一千头,全在惦记自家孩儿,他们不愿单独入住洞天。 “大王,大河的孩儿们你不能不管啊!” “请大王给这座鸟楼下令,让咱家的孩儿们统统住进来!” “敢不听话,就拆了鸟楼,打它个稀巴烂!” 泼猴们囔囔不停,吼声震天响,如此肆无忌惮的大骂十二重楼,这是在无礼冒犯。 他们不觉有什么不妥,却是把那群人族野修给吓的不轻,万一惹怒了洪荒真宝,岂不是要大祸临头? “老师,鸟楼不是好鸟,这洞天,咱们到底住不住?”袁小青探了探头,饶过袁河肩膀询问,早前离了重楼,他赶紧来找袁河,但袁河不问话,他也不敢吭声。 “必须要住!这是东洲最安全的地界!” “那孩儿们怎么办?” “有星尧老祖在,还怕有谁敢欺负猿族吗?” “可是星尧老祖……”袁小青猛揪额前的猴毛,心说星尧老祖要对付老师你,你应该找个隐蔽地方藏起来,千万不能让星尧老祖给逮住。 但这番话袁小青一时半刻说不清,需等安定下来,才能一五一十与袁河交代。 纠结到此,他耳边骤响一阵雷声,从无花猿山处传过来。 声震云霄,一举淹没泼猴们的吵杂。 群修不约而同远望过去,只见一座碧青楼阁悬于无花猿山上,缓慢下坠。 此山是昔年无花圣祖的道场,曾经被月蛮道庭攻破,致使山体破碎,后经月蛮修士施法稳固,形成现今的一处禁制,山峦模样早就不复存在,从外相上看,仅仅是一道冲天的螺旋风雾。 但是随着青楼坠落山顶,风雾旋即被驱散,猿山的残破样貌就此浮现,并在楼力的牵引下崩散解体。 山中原本封印了无花六殿,此时纷纷隔空挪位,石转树移,花溪奔流,再度重组。 与此同时,大地也在剧烈晃颤。 山底处,忽然裂开一圈地缝,由尺变丈,由丈变里,扩涨速度肉眼可见,那缝中轰轰隆隆,雷鸣之声向外扩散。 狭长的淡蓝色雷花随之蹿出地面,并有地水交汇其间。 待到雷声隐去,尘土荡尽,围观的修士们无不是瞠目结舌。 但见无花猿山的原址处,已然化成一座巨湖,水质泛蓝,布满雷电,径过八百里。 湖中心矗立一座巨柱型的山峰,此峰与月蛮山的桃峰轮廓相似,山外凸露一条螺旋山梯,梯有六层,每一层的梯台处都有宫殿之影,只不过这些宫殿多半已经破碎,仅仅是废墟而已。 部分探险过无花宫的修士,此刻已经看出一些端倪,十二重楼再造了无花猿山,而且让无花六殿重现在了山间。 那座青楼也在此刻落于山巅,与猿山融为一体。 雷湖之外,尽被绿意盎然的山林给包围,另有两座青楼自天而降,一座落于群山之中,一座落于绿林之内。 到此时,重楼洞天开辟完毕。 袁河却不自禁皱了皱眉毛,十二重楼不会无缘无故再造无花猿山,它应该是感应到了岁杏,于是把这棵天地灵根移植在了重楼洞天内。 ‘但岁杏已经陨落。’袁河心想:‘难道十二重楼推算出我会复活岁杏,想让岁杏沾染人教因果,从而成为人教之宝吗?’ 想的美! 猿族的宝贝只属于猿族,袁河宁肯毁掉,也不会让外族窃走。 “小猿猴,洞天已成,老夫也该离去了!”白城老祖认出了无花猿山,正是昔年猿族祖庭五乐山之一,但他不确定岁杏是不是扎根于此峰,这需要找到星尧子才能辨认出来。 他须尽快赶赴青黎长河:“吾族共有一千两百余位小弟子拿到十二重楼的功德,现在老夫把它们交给你统管,你号令所至,他们必会一往无前!” 说着,朝那群尸妖挥了下手:“即日起,袁河就是尔等之主,敢有违逆者,定杀不赦!” 尸妖们呼啦啦跪倒一片:“谨遵老祖圣谕!” 又见白城老祖带着妖王们南行而去,赶紧叩头再拜:“恭送老祖!” 袁河出于礼节,也在朝天拱手。 白城老祖于半空回眸一眼,最后留给袁河一句传音: “人教一兴,无论妖族冥族,还是蛮族异族,俱都要俯首称臣!小猿猴,这座洞天,老夫不能住,否则必遭十二重楼惩处,你虽有功德在身,十二重楼不会对付你,但倘若你住的久了,早晚要被其度化,成为人教护法! 你是甘心投靠人教,受其余荫,还是自走你路,重建你东朝猿庭,当尽快做一个决断,免得追悔莫及!老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罢!” 人教还能像佛教一样,度化万灵吗? 袁河忽觉迷惑,洪荒时代的九洲劫,到底是族群争霸,还是道统之争,或者两者皆有呢? 不管是怎么样,有一点袁河可以肯定,他没法安省。 熬过一劫,总有新劫在等着他。 转过头,见重楼洞天打开三座功德门。 一股稚嫩的童子之音随之灌入群修耳中: “得功德者入洞天!” “半妖入林楼,赐《地支经十二卷》、《上御古藏》、《金光真解》、《天霆秘册》、《上气遁书》,掌金光莲台、积雷伞、追清扇,立人教,授教徒!” “人族入山楼,赐《点真金手》、《逍遥音波》、《还虚阵》,掌金莲瓮、冲霄琴、如幻盘,颁刑驭罚,护卫教庭!” “妖冥人湖楼,赐《九洲门》、《紫华图》、《金轮佛识》,掌地支剑、金轮舍利!诛蛮血,驱异端!” 第253章 旧交 十二重楼的谕令一出,百余野修迫不及待冲进功德门,欲去争抢赏赐,眨眼之间,只剩下巴髯客与岳真珠。 半妖训练有素,虽有万众之多,却井然有序,金兕城主不下令,他们俱都规规矩矩原地待命。 妖怪们也很老实,却是逼不得已才收敛贪心,主要是首领袁河的威慑力太强,纵然有心拿赏,也只能忍着。 “大胡子,你为何不进洞天?小心去的晚,拿不到赏!”袁小青打望巴髯客,调侃了一句。 “老道是人族不假,但这颗心其实与妖族同舟共济!”巴髯客拍拍胸口,移步过来说:“十二重楼让人族入山楼,可老道决定追随袁道友,到无花猿山安家,就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巴髯客懒散惯了,受不了宗门约束,所以他对人教没甚么归属感,跟着妖怪们混,更符合他的心意,毕竟他还需要袁河帮忙寻找结义弟妹。 “住俺家?”袁小青在青腾山做了两百年‘青天大圣’,惯于发号施令,张嘴就想怼回去,忽一想老师在跟前,顿时又忍住,哼道:“那你须向俺老师求情!对了大胡子,李敬之与白弗呢,你们仨形影不离,怎么缺了俩?” “哎,弟妹走失了。”巴髯客苦叹:“何时能找到他们,老道也不知!”朝袁河抱了一下拳:“袁道友,你愿不愿意接纳老道?” “还有晚辈!”岳真珠也急忙请示:“花兄是妖族,他肯定会住无花山,晚辈跟着花兄!” 她早就打听过,袁河诞于青黎长河,麾下猿兵也多出自水下妖国,这对她寻找疗伤河珍帮助巨大,不投靠不行。 但袁河却没有同意,他指指功德门:“洪荒真宝令出法随,你们违背它的意志,就要被削去功德,有可能被逐出洞天,反正三座道场距离不远,我会安排孩儿在无花山给你们兴建一批客府,你们随时可以借住,不需要专门投拜到山上。” 关键是为了人族山楼的赏赐,袁河马上会尝试复活蜂巢,需要借助金莲瓮与《点真金手》,巴髯客与岳真珠必须进入山楼,掌管这两件宝物。 话说回来,五大童子灵宝都已经尽数回归了吗?竟然被十二重楼当做赐品下放出来。 他环望一圈,并未看见释心颜与玉骨骷髅,不由问:“婆婆呢?有谁知道她去哪里了?” 半妖无赦陪着城主金兕过来说:“释前辈跟着撑伞小老爷去了五指坑,说是要追回童子遗宝!袁道友,在下无赦,有礼了!” 此君温润如玉,仪表极是出彩,身上也无一丝法高者的倨傲,给袁河的观感相当不错。 袁河曾听金兕讲过,无赦寿数只有两百岁,已经修至紫府中期,在积雷大泽属于最拔尖的几位修士,却甘愿与袁河平辈论交,这应该是忌惮于白城老祖与星尧子。 当然也可能是继承祖宗遗风,牛族里边,小庚牛的性情最是温顺忠厚,天然的坐骑之选。 袁河未有失礼,赶忙与他打了招呼。 他不曾进入廊桥作战,入不了重楼洞天,早前与金兕私下商议,他决定缔造一方势力,但这需要征询袁河的意见,毕竟袁河背后站着白城老祖与星尧子: “诸族厮杀已久,积雷泽年年血流成河,在下自不量力,想制止这种局面,重楼洞天辟于青河境,此境诸族混居,凡夫极多,在下准备以半妖城为都城,定鼎开国,让人族筑城而居,让妖族回归山林!” “不准!”袁河毫不犹豫拒绝他:“不准在积雷大泽建立人国!这一方大泽是我猿族祖庭,今后只准有妖族,不准有人族!” 这是袁河的底线,自五指坑以北,他不会让人族再越界。 袁小青在一旁听的热血沸腾,老师威相外露,猿王当之无愧,脱口道:“对!今后的积雷泽只能有一个国,那便是俺猿国!” “猿国万世长存!” “大王万寿无疆!” 泼猴们已然成了马屁精,群起响应,别看只有千头,声势盖的过万余半妖。 袁河压了压手,不让他们咋呼。 继续对无赦说:“你要开国,可以统兵南下,等撑伞童子与释婆婆回来,我会找他们请示,让他们下放召妖令,征调积雷泽的妖族,随你前往南方诸蛮国,抢占他们的领地!十二重楼已经颁下御令,让我们诛蛮血、驱异端,这也是你的功德!” “那好,在下会离开积雷泽,前往诸蛮开国!而且会颁布铁律,旦有蛮族,尽数清剿!”无赦愿奉人教为正统,年年朝贡,岁岁拜山,人教的御令他肯定会无条件遵守。 其实他建国的用意是为人教开辟凡界,将来好为人教补充新徒,这才是最大功德,积雷泽远离人族居住的区域,比较起来,并不是凡界的合适地点,诸蛮国内拥有无数凡人,更利于他开国。 于是他便同意了袁河的划界。 但该如何与妖族相处,他拿不定主意,妖族都是由兽修炼而来,天道之下,自然循环,他不可能杜绝人族猎杀兽妖,也阻止不了兽妖攻击人族,便问:“开国以后,若是积雷泽的恶妖在吾国兴风作浪,在下该如何自处?” “杀了就是,你还怕我妖族见天拿你国民当鱼肉吗?”袁河笑了起来:“善恶有报!行善者该生,行恶者该死!” 顿了一下,袁河又补充:“若你国中有恶人潜入积雷泽杀妖越货,也须等着我妖族的报复!” 无赦点点头:“如此,在下便心中有数了!” 别看袁河讲的大公无私,但是真碰上为非作歹的猿猴,那也只能抓,不能杀,否则把袁河给惹恼,估计非要国破不可了。 ‘猿族’需要打上‘不可杀’的标签。 商议到此,无赦领着一群属下返回半妖城秣马厉兵。 “袁道友,等老夫把道场安置妥当,再去贵山拜会!”金兕城主朝袁河拱拱手,领着半妖们进入重楼洞天。 袁河紧随其后,穿越功德门。 从洞天外边观摩,功德门距离雷湖尚有千余里地,可是踏足进去,直接瞬移到了湖边的一片山坡上。 极目远眺,水波澄蓝,景色唯美,仿佛映在画中。 钟貂儿见湖面飞蹿雷电,以为艰险难渡,忍不住发牢骚:“师祖,十二重楼为何把咱家的猿山放在雷湖中,是不是故意刁难咱们?” “你有所不知!”袁河笑道:“这雷湖大有来历,本是猿庭五乐山下的积雷长河所化,远古之时雷河破碎,河水几近干枯,十二重楼施法让河水重聚,汇为这一方湖泊,这是帮了大忙,让吾家大河再现于世,又怎么会是刁难!” 他环望附近的数千头妖怪,放大音调:“湖中雷电不伤妖体,若是根脚携雷带电,在湖中修行会事半功倍,若是出身水族,更有削弱雷劫的无上神威,单此一湖,好处就足以抵得上诸位原本栖身的洞府领地了!” “传闻远古猿庭受尽天眷,此言当真不虚!”群妖中飞出一蓝衫老者,这是一尊化形的妖师,签押在第七桥,他于半空恢复了雷龟本体。 那龟壳几百丈大,如似平地,比海航舟船还要稳当,他扑通一声坠落湖面,伸着大脑袋朝袁河喊:“小老儿雷望海,出身青黎长河大夏妖国,与大王本是一乡水妖,愿替大王看守雷湖,载客送货,护卫猿山安宁!” 表忠的时候到了。 扑腾! 又有两妖蹿空而起,俱是化了形的水中巨躯,闷头扎入湖面。 “奴婢藤盈,出身腾蛟妖国,根脚是五首青蛟,善使毒,也能御雷化电,愿为大王镇守雷湖!” “老奴铁峥,来自铁翼妖国,背有双翅,能游能飞,誓为大王效死!” 袁河打量一看,竟是一头铁翼鳄王族,不由想起当年给栖侠洞看门的恶不作与恶不为兄弟,也不知这俩呆货是否还活着,青黎长河的妖怪太多,十二重楼并没有签押他们。 “既然你们愿意常居此间,那便把雷湖划给你们,辟出东南西北四座真宫,雷望海镇东宫,藤盈镇西宫,铁峥镇南宫,至于北宫嘛……”袁河摆摆手:“水族将卒都可入湖,复形本体,让我看看你们的根脚!” 这批签押妖修,普遍是妖将与妖卒,妖师不足十位,除了雷望海、藤盈、铁峥,余下几头妖师都是陆族,希望在无花猿山上开辟洞府,故而不曾入湖。 袁河一声令下,成群结队的水族将卒,争先恐后往雷湖里跳,水猿也想跳,结果被袁小青拦住:“山上有一座横瀑殿,不缺你们的水!” 袁河侧目望了袁小青一眼,报以赞许的笑意,这徒弟做事是越发通透了,猿族肯定要住猿山。 袁小青见此一幕,立马来了精神,挤到跟前说:“老师,这些水妖大半随孩儿作战,有几位旧交,都是大河金乌国的妖官。” 袁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认出一头黄皮蟒蛇,一头六足大鳖,还有一头半鲸人。 “袁主事,你还记得小的吗?”六足鳖先说话:“小的当年驮过你,在望梅水府,你随梅殿下前往龙门征调三海族役民,小的给你当过坐骑!” “袁主事,奴婢是黄姵芝呀,当年随铁霹雳去栖侠洞做过客,还曾与你同生共死,那年陆族过境,奴婢跟着梅殿下办差,中了巫凰人贼的蛊虫,多亏大王施法营救才保住性命!” “大王,我家雨天师还活着吗?”半鲸人脸生,并不是袁河旧识,他见袁河皱眉,又忙道:“吾父是龙门水府总管蓝峰,他死前一直在惦记雨天师,让我无论如何要打听到雨天师的消息,还请大王宽恕我冒昧之罪!” 见了这三头水妖,勾起了袁河在望梅水府的诸多回忆,询问之下方才得知,金乌国早已覆灭多年,栖侠洞也不复存在,他的大徒弟侠崇文,二徒弟薛无垢,三徒弟朱九戒,俱都下落不明。 第254章 害群之马 “当年栖侠洞的水妖,全都跟随娘娘逃难,在沙漫国失散以后,就此失了踪迹,一晃这么些年,再未闻听他们的消息。” 黄姵芝口角利索,主要是她给袁河介绍情况。 此时袁河已经落入湖面,乘坐雷龟赶赴无花猿山,群妖要么水行,要么空遁,翻滚妖气簇拥着他。 黄姵芝游在雷龟旁边,又说:“奴婢是与梅殿下结伴逃到下京国,从未间断打听娘娘的消息,却是空无所获。” 她说的娘娘自然是梅婠。 这批水妖存活的希望相当渺茫,但袁河不会放弃寻找,等他在洞天稳定下来,会派人前往大河诸路妖国打听。 他问黄姵芝:“梅哈儿也在下京国?平安就好!望梅府的护府统领牛力霆还活着吗?” 黄姵芝回道:“老牛早死了,当年大王渡劫失败,两岸人贼得到消息,一波波入河搜宝,娘娘抵挡不住,才领着奴婢们向东迁徙,结果在沙漫国遇上追杀,鲨族没有同道之义,非但不放行,反而追着咬我们,老牛迎敌时被咬掉了脑袋……” “大王,这里有一头鲨鱼!” “请大王下令,让小的剥了他的鲨皮,给蛇娘娘报仇雪恨!” “小的来剔他鲨骨,若是让他死的舒坦了,小的提头来见!” 附近的水族喽啰们听见黄姵芝诉苦,合力逮着一头鲨卒子兴师问罪,其实旁边还有几头鲨将,但他们不敢招惹,专拣软柿子捏。 鲨族以恶贯满盈闻名大河,但此时却温善的像是小绵羊,连尾巴都不敢甩一下,赶紧求饶:“大王,小的们是好妖,小的们往常只吃草,从不吃肉!“ “小的们对天发誓,若有一句虚言,就叫小的们肠穿肚烂,五雷轰顶而死!” 袁河示意喽啰们放了那头鲨卒,并叮嘱一句:“到了这里,即是一宗一门,往后不能內杠互斗,更不准再沾染血食,否则必有严惩,下不为例!” “大王仁德!”几头鲨妖隔着湖水拜叩,装着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心里却在小肚鸡肠的腹诽:‘吾族吃了猿大王的乡亲,又得罪了猿大王心腹,今后肯定要被穿小鞋,早晚会被害死,此地不能久留,还是返回老家为好!’ 另一群吃惯了血肉的妖怪,心里也在打鼓:‘竟然不让吃血食,这位猿大王管的忒宽,学什么不好,偏去学人贼的假仁假义,老爷我不伺候了,等会儿到了无花山,偷偷搜一批宝贝,然后开溜,到湖外逍遥快活,不受鸟气!’ 不乏有妖师也是这种念头。 这几千名妖怪里,如果禁止他们狩猎捕食,三五天就能逃跑一小半。 但袁河的规矩不会更改,也不去关注这些妖怪的情绪变化,继续和黄姵芝叙旧。 袁小青却留了心眼,把那些神态有异的妖怪统统记在心里。 他驭下已久,谁温顺,谁嗜血,基本一看就知,队伍里有不少害群之马,恐会惹出麻烦,熬的久了,为了口腹之欲,有可能袭击同道。 但是该如何防备与处置,需要请示袁河。 “奴婢们被鲨族同道紧追不舍,就此与娘娘失散,领着一批小蛇逃到下京国,后来与梅殿下重逢,相互扶持,勉强安定下来!天桥出现后,下京国王召见了我们,当时奴婢与梅殿下在一起,但天桥只摄了奴婢,梅殿下仍在下京国!” “这么说来,是下京国王庇护你们至今?” “确有庇佑之恩!从金乌逃至下京的将卒不下十万,虽然领地贫瘠,过的清苦,但至少有一方安居之水!” “竟有十万众,岂不是举国逃亡?丞相文天礼与元帅钱中舟也逃了吗?” “他们也死了,而且最早被人贼盯上,人贼贪婪他们的根脚,瓜分了他们的妖躯,流的血染红了几十里水域!” 说着隐有哽咽悲呼,丞相与元帅死的太惨。 “事情已经过去,你不必伤感。”袁河宽慰一句:“你我相交已久,我准备把雷湖北宫交由你掌管,你是否愿意?” “奴婢妖法粗浅,可不敢当!”黄姵芝急忙摆手,她记得下京王景朝宗的吩咐,如果摄入天廊,须得报偿庇佑的情分,便替袁河引荐了一头白鲸妖将:“袁主事,这位是景灵慧殿下,她是下京国王的嫡系孩儿,在桥上时,总是冲锋在前,同道们也信服她,奴婢推举她做北宫统领!” “那就她罢!”袁河给了黄姵芝颜面,另外将来重回大河,他势必要与妖王们打交道,这一批水妖都可以牵线搭桥。 叙话间,雷龟已经行驶到猿山下。 袁河飞离龟壳,着陆在山脚。 他仰望上去,见山巅隐于云雾当中,根本看不到完整轮廓,肉眼可视的山体,皆是光秃秃的青石,没有生长花草与林木。 ‘此山曾是岁杏扎根之地,岁杏陨亡时,死气弥漫山间,致使灵气荡尽。’他心想:‘十二重楼也不知施了什么神通,竟然把死气全部封印,又将蒙不离的猿鸣消隐,如今此山浸泡于积雷湖内,湖水汇聚有天地精华,不消数年,山体的生机就能回复,灵气也能再生,但是与半妖人族的道场相比,终究是逊色了不少。’ 好在无花猿山开辟有六座秘殿,藏宝无数,当可弥补灵气缺乏的损失。 袁河朝湖面摆摆手:“你们先且出湖,随我上山朝拜灵楼!” 群妖顿起吆喝声,拿赏的时刻到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登上无花猿山,为了饱览原始景致,都未腾云驾雾,而是沿着螺旋山梯,一阶阶向上攀爬。 行走途中,位次分明。 袁河与几位妖师在前。 他的弟子与心腹紧随其后,然后是昔年栖侠洞的旧交们。 至于余下的妖怪,则要比拼妖力神通,谁拳头硬实、凶名远播,谁走在前面,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小喽啰敢抢位冒犯,免不了要被踹几脚,丢下山梯吃苦头。 “这山真高啊,竟然望不见山顶!” “高有甚么用,无草无树,无花无果,一路走来,全是鸟石头,不像是仙家福地!” “你是不是傻?此山名‘无花猿山’,有花才叫见鬼了呢!再说也不全是石头,难道你没有看见树藤越来越多吗,这些藤条比胳膊都粗,锁着一座座小悬峰,绕山缠了一圈,山型也真是奇怪!” 原始的无花猿山共有六座宫殿,经过十二重楼重新演化,一层层悬挂于山体。 螺旋山梯连接着六殿,每一殿都有一座梯台道场,这也造成无花猿山形如六层石塔的格局。 第一层即是‘酒山殿’,这是猿猴们酿酒的地方,昔年袁河到无花宫探险,曾进过酒山殿,殿中尽是树藤桥接的悬浮山,遍布秘窟宝藏,多与灵酒、灵核、灵种有关,袁河的果鸣缸与闪香酒,就是在这里发现。 如今酒山殿已经大变了模样,上百座悬浮山被挪移出殿,悬于无花猿山的山底附近。 行至道场处,袁河暂作停歇,对群妖说:“诸位是暂住重楼洞天,非是人教门徒,为了便于将来出外游历行走,须得定下一个名份,自今日起,无花猿山改名为‘栖侠山’,若是被问起出身,诸位都可自称栖侠山修士!” “大王,为何不叫栖侠国?有了国,才好封官啊!”泼猴们惦记着做官老爷。 “也可以建一个栖侠派,像人贼一样开山立教!这样一来,小的们就是徒子徒孙了!”部分仰慕人界的妖修渴望认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种名份一旦定下,就算寻到了天大靠山。 袁河却道:“洞天之中只有人教,不能有国,也不能有派!” 第255章 赐品 栖侠山这一股势力,就是一个松散的妖修联盟。 袁河是首领,暂为统管。 他什么时候能驱使落星钟重开猿族洞天,什么时候才能与人教并立。 十二重楼对他的态度是希望合作,却又怀有戒备,袁河能真切感觉出来。 故而他对赏赐不抱期待,任何一件赐品肯定都存在某种复兴人教的目的性,倘若袁河是一口宝刀,那么十二重楼就是想做一个趁手的操刀人。 这点袁河心知肚明,于是并不着急登上灵楼,沿途都在查探无花六殿的情况。 袁小青与侠姿是他的得力弟子,也曾探险过无花宫,接过了这项任务。 “老师,十二重楼仅仅是把无花六殿挪移了方位,诸殿禁制并未解除。” “殿中的藏宝地点都有危险性,暂时不适合入住!” “不过无花猿山已经彻底被稳固,山体连通雷湖,可以开辟新的灵脉洞府!” 袁河听罢,已然心中有数,十二重楼重新演化了无花猿山,只是确保山体没有崩溃之忧,至于无花六殿的居住环境,仍要袁河自己想办法解决。 如此耽搁半日,袁河才领着群妖登上山巅。 瀑布的冲刷声响彻耳边。 只见一座百丈高的大瀑布矗立山头。 横瀑殿挪位到此,殿体原本横断,却被十二重楼再度演化,重现了天瀑之相。 瀑顶之水是从山底的雷湖中摄上来,飞流直下,形成四四方方的瀑帘,坠落瀑心后汇为一方深潭,潭水外淌,顺着山石小径冲去边崖,又一泻而下,沿着山体回流雷湖。 这潭大约有数里方圆,潭中心浮露一座通体碧青的灵楼,交融潭水的蓝波灵晕,再有山巅霞云飘荡,映衬出一副五光十色的唯美天景。 “好气派的地界!” “大王,此间极乐,正是咱家的上上之选!” “还请大王准允,让孩儿们入潭快活!” 袁河顿一挥手:“去罢!” “哈!” 霎时间猿啸猴鸣,响彻云霄,回荡不止。 深潭边缘怪石嶙峋,猿猴们从石上飞蹿而出,在半空惬意的翻着跟斗,一头头扎入潭面,如鱼嬉游。 袁河又指向瀑布飞帘:“横瀑殿本是无花圣祖的藏宝秘窟,昔年她在此开辟水帘洞,猿族遗宝尽数藏于洞中,如今横瀑重立,水帘洞也该复位,小青,姿儿,你们穿过瀑帘,前去检查水帘洞的情况!” “弟子遵命!” 待袁小青与侠姿联袂飞走,袁河回望群妖:“诸位随我前去拜见潭中灵楼!” 灵楼矗立潭心,底部镶在一块石台上,台径只有几十丈,无法容纳所有妖怪,除了袁河与几位妖师登落道台,余者全部漂浮于潭面,远望打量灵楼。 这座灵楼的外相显露着十二层楼檐,轮廓与重楼本体颇为相似,但是无窗无门,根本就进不去。 “赏赐肯定藏在楼中,但这灵楼上下严丝无缝,该要如何取赏?” “十二重楼是在刁难我们,还是考验我们?” “它给我们的赐品共有五件,三件是道术,《九洲门》、《紫华图》、《金轮佛识》,两件是宝器,地支剑与金轮舍利,地支剑早就赐给猿大王,是不是需要携带此剑才能入楼?” 在场的妖师是这般判断。 但袁河早就侦破灵楼的真实底细,楼门是存在的,只不过被施法入微了。 他并没有向妖师们透露实情,既然他们推测地支剑有效,他便祭出了十二口地支剑:“我来试一试!” 说着,散出入微妖气,缩形于原地,径直冲进楼门内。 “我就说嘛,地支剑才能入楼,果真如此!” “猿大王诛灭了九目神灯,他的功德绝对排在第一位,十二重楼的赐品理应被他独占,我等能在洞天内开辟一方修行净土,已该知足,大家意下如何?” “宝器当然不能与猿大王争抢,但道术谁都能修,观摩一下是无妨的!” “对对!早前十二重楼颁发御令,并未指定猿大王拿走所有赐品,显而易见是恩准我等共同参详道术,如果我等忤逆十二重楼的意思,反而不美!” 这批妖师共有八头,意见不统一,他们各有考量,也在抱团站队。 一队自认是袁河的心腹,绣花真螳花堂曾与袁河在廊桥上携手抗敌,并得袁河赠送的灵宝通天绫,单此一宝就已让他舍命投靠,至于赐品,袁河给他看,他才会研修。 鬼师白姑童姥,本是白城老祖于西泽黑河境征召的妖师,奉命统领一千两百余位冥族喽啰,并认猿族为主,对于灵楼赐品,袁河主动赠予她,她也不敢要。 第二队是早前自动请缨镇守雷湖的雷望海、藤盈与铁峥,他们打定主意给袁河效力,从而拿到永久定居洞天的资格。 他们皆为青黎长河水妖,灭真天廊搭建之时,已被诸路妖王告知部分洪荒真宝隐秘,并叮嘱他们,若是大战落幕,猿族取胜,务必服侍左右,以结长缘。 最后一队的三头妖师全部出自积雷东泽,往常都是利欲熏心之辈,有宝就想占,有好处就想拿,目光短浅,私欲浓烈,不愿意舍弃重楼赏赐,而且惯于猎杀人族,嗜血已久,根本受不了栖侠山的约束。 等袁河从灵楼出来,给他们翻阅道术便罢,若能得点甜头,他们愿意捏着鼻子效力一段年月,假如袁河独占赐品,铁公鸡一毛不拔,那就别怪他们翻脸了。 目前共聚山巅的近五千头妖怪,除千余头猿族与千余头冥族,余者来自东洲各地,大约有一半出自积雷东泽的亡命之地,除非袁河把他们一并打杀,否则制止不了他们犯奸行恶。 这是妖族的天性所致,妖血较之人族普遍暴虐。 其实袁河对此早有体会,也有自己的做事原则,这世间之妖,他只会接纳与其根脚相关的猿猴两族,并缔造一方势力,这也是出于自保。 至于其它妖族,他历来是报以漠视的态度,听话者,他给予一定庇护,忤逆者,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他此刻已经进入灵楼,此楼外相是十二重楼阁,但内部却是中空状态,俨然就是一方小结界,封印着岁杏入口。 第256章 金轮曜佛顶 自从无花圣祖被月蛮道庭围攻而陨,其猿山道场就此成为寻宝禁地,每隔一甲子开启一次。 究其缘由,主要是受制于云梦猕猴蒙不离内丹所化的音波禁,以及岁杏遗骸扩散的死气所影响。 当年袁河在东泽枫柏海的盘藤山底找到一座传送阵门,继而发现岁杏入口,并解开无花猿山封禁的秘密。 十二重楼从洪荒时代开始隐遁,无数年来一直潜伏在积雷大泽,或许它早就探明了岁杏的遗骸所在。 因此重楼洞天一经演化,便能锁定岁杏的方位。 袁河进入灵楼内部,迎面望见蒙不离的石像,以及盘踞石像上空的血雾漩涡,但他听不到丝毫的音波响动,也感应不到一点死气弥漫。 漩涡上另漂浮一座青楼之影,散射一道绿纹光束,把旋涡与石像笼罩在内,彻底隔绝了音波与死气。 他移步跟前,抬掌拍向光束,如同击打铁板,无法穿透。 “你把入口封印起来,就算我找到紫华露,又该如何灌入岁杏死界?” 袁河负手站立,仰望楼影,似是在与灵楼对话,可惜对方并不回应他。 “岁杏死界内有我一位好友,也有我一位老祖,还有……” 袁河自语到此,登时怔住。 心想那第三位生灵的身份至今仍是一个谜团,是敌是友并不明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生灵诞于洪荒,潜伏岁杏内无数年没有归墟,神通应当强的离谱。 十二重楼封印岁杏入口,有可能是为了霸占这一株天地灵根,但也不排除是为了防止第三位生灵苏醒出世。 ‘当年我误入此间,观摩了蒙不离遗留的记忆幻境,幻境之中曾有无花圣祖的指引,想要复活岁杏,其一是用海潮娘娘的伴生宝三海潮汐瓶,其实是寻找天地灵物紫华露,浇灌千年或有成效!’ 袁河孤自寻思:‘三海潮汐瓶遗失洲外,我无法追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紫华露,但深海茫茫,也不知到哪里找去,更不知能否找到,我瞎猜十二重楼的用意,像是庸人自扰,还是先不管它为妥,等我取来紫华露,再琢磨不迟!’ 当下盘膝而坐,抬掌虚抓。 赐品就漂浮在附近,被他逐一摄到手边。 在洞天外,十二重楼口口声声,赏赐妖族三部道术《九洲门》、《紫华图》、《金轮佛识》,两件宝器地支剑与金轮舍利。 地支剑为袁河所有,金轮舍利则是画的大饼,并不在灵楼当中。 所以袁河仅仅拿到三部道术。 翻开浏览一看,更是让他无语之极。 《九洲门》原来竟是当年在小藏冰河时被袁河无意间开启的‘无象门’,整个东洲共有五座,其中一座已经被罚天神雷给摧毁。 三圣洲还有三座,《九洲门》其实就是一副卷轴,轴中绘制着东洲与三圣洲的全景灵图,并标注出八座无象门的准确地点,以及如何炼制与使用这种传送阵。 袁河在图上做了甄辨,发现这是一幅洪荒时代的原始地貌,疆域比现今大了十余倍,上面描绘的很多地点都已经缺失,或许是九洲劫时被打碎,也可能是被法术给入微,总之他不能定位无象门的准确方位。 就连小藏冰河他也不能从地图上找出来。 看来看去,实属鸡肋。 《紫华图》连鸡肋都不如。 因为这也是一副地图,记载了东洲与三圣洲之间的海域分布,标注了紫华露有可能孕化的地点,这种天地灵露并非固定在某一区域才有,想要寻找真如大海捞针一样。 袁河能从《九洲门》里学到布置传送阵的神通,但是从《紫华图》里却只能学到保存水生灵物的办法。 ‘也是奇怪,十二重楼送我两幅地图是为了什么?《九洲门》是通往外洲的途径,它希望我能离开东洲,接引妖族与人族大军进来?《紫华图》只为追寻紫华露,它想必也赞同我复活岁杏,但它把岁杏入口封印起来又是为何?’袁河沉思良久,却不得要领。 这些老古董的思维他无从揣摩。 于是拿起最后一部《金轮佛识》继续翻阅,观其书名就知这是人家佛教的东西,结果被十二重楼拿来借佛打赏,脸皮也真是够厚。 袁河忍不住嘀咕,半妖获赐的那批《金光真解》、《天霆秘册》,人族获赐的《点真金手》、《逍遥音波》,应该也有猫腻,估计是昔年晓楼圣人自创而出,也或者是从外派搜寻的末流道术。 这场大战,拿到功德的修士有近两万,而人教尚未重建,赐品外传的可能性极大,十二重楼肯定会考虑这种情况,绝对不会把上御真传拿出来。 不过《金轮佛识》却有让袁河吃惊的玄机。 ‘妙筑八灵台,金轮曜佛顶!’ 这是其法的开篇之语。 不由想起当初在地洪泉中遭遇的金戈女修素慧,她以佛宝露水红鱼唤出一尊金戈罗汉法身,并以佛识灌顶,悬出一道紫府境界的金阳,袁河也曾被佛识附身,与之对垒,那时就对佛门神通有所感悟。 ‘金轮佛识’则是佛门八部总纲之一,专炼佛轮,一身法力尽数汇聚于这一枚轮子上,内可转真元,外可淬佛躯。 据袁河所知,人族修士的修为走到紫府境界,真气已经练到顶峰,想要再进一步冲击朝元,必须把一身真气尽数转化为真元,若是不得正统法门,那是毕生也无法寸进的。 ‘金轮佛识’似乎具备天然的转元之威。 这对袁河助力极大,相较于斗法所修的神通,他其实更看重提升修为的功法。 倘若回想去看,他结丹时练的是《六转行丹书》,接下来冲击紫府,肯定要使用《地支真经》,朝元期仍在他的仰望之中,谁知十二重楼竟然送来一部《金轮佛识》,简直就是打通了他的进阶之路啊。 ‘莫非十二重楼嫌弃我修为太弱,所以送上这一佛术?’ 洪荒时代,仙佛遍地,最基础的五气朝元修士,恐怕都是小喽啰,自然入不了洪荒真宝的法眼。 那么,十二重楼一并赏赐‘金轮舍利’,又是做什么用呢? 袁河刚刚思虑到此,忽听袁小青的声音从楼外传来:“老师,撑伞童子回来了,嚷嚷着要见你,说是要给你发赐品,还请出楼见他!” 第257章 眉山猿奴 “不知礼数的扁毛畜生,都滚一边儿去!” 撑伞童子飞落楼外道台,先逮着妖师们气冲冲喝斥,他修为已至三花境,俨然是重楼洞天的最大霸主。 妖师们哪里敢捋他虎须?战战兢兢一哄而散。 只有袁小青没有走,不满道:“你再敢骂妖,以后别来俺家!” “骂妖又不是骂你,你急什么!”撑伞童子拍拍他肩膀: “小青孩儿,咱爷俩谁跟谁,你家就是我家,分那么清做什么!当年你把我唤醒时我就说过,等找到老爷的宝贝,便叫你搬到老爷道场里享福,怎么样,愿望实现了罢,开心不开心?” “俺也对你说过,一定把你家老爷的宝贝找出来。”袁小青反问:“现已功德圆满,你又高兴不高兴?” “本来高兴的很!”撑伞童子瞪着群妖:“可一见到它们,再好的兴致都要被扫光!想当年,我家老爷的道场里,妖族非双元四象,龙凤海猿麟貅犼,一个也别想进来……” “好汉不提当年勇!家道已经落魄,你又何必再端大仙架子?”袁小青一副嘲弄口吻。 “也是,也是!”撑伞童子悻悻发笑:“仙位已失,人躯不在,腰杆挺不起来啊!” 他又敲敲自己脑门:“事情也忘的多,我至今还没有想起我道号是甚么,这洞天模样也忘的一干二净,看起来眼生,就仿佛从来没有住过一样。” 听着他们对话,附近的妖怪们集体傻眼,一尊大真人竟然与一头妖将亲如祖侄,简直匪夷所思。 也大为羡慕,袁小青能被撑伞童子如此看重,那以后在重楼洞天肯定能横着走了。 “长耳猿呢?”撑伞童子发完感慨,开始找袁河:“快把他叫出来,有赏赐要交给他!” 袁小青修炼有入微功,能找到楼门所在,但他不敢闯入,只把声音送了进去。 等袁河现身出来,撑伞童子审思端详,不停的上下打量他:“能得我家老爷的地支剑,那便是钦定的上御嫡传门徒,等将来去了圆月祖庭,即算诸位老爷们再不待见泼猴,也非得认下你这个关门弟子不可,长耳猿,你福禄比小青孩儿深厚的多!” 袁河看不上人教福禄,却是希望多了解一些人教的情况:“敢问童子大人,圆月祖庭是何地?” “何地?”撑伞童子傲然:“九洲第一道场,开天人祖之家!你族始祖到了那里,也只有磕头的份儿!” 第一道场?都不知还在不在,说不定早和五乐山一样,被打的灰飞烟灭了,袁河暗想,又有什么值得显摆的? “希望有一天,能得缘觐见圆月祖庭!”袁河废话不多说:“早前十二重楼颁下御令,让我诛尽蛮血,我已应承半妖无赦,助他南征诸蛮国,请童子大人发一道召妖令,调集妖修伐蛮!” “我已派遣尸婆前去征召妖军,蛮贼害我老爷,我也要亲自出手,把其族打杀干净,逃到天上,追到天上,跑到海上,便追到海上,拿其血祭祀老爷!”撑伞童子咬牙切齿,若不是为了护送赐品,他压根不会返回洞天。 说完取出一具尸体,抛给袁河:“金轮舍利太难找,我只抓着一个小罗汉,修的是金轮佛法,你先拿去用!过上一段日子,等我寻到舍利子,再给你补上!” 袁河细看尸身,发现这大和尚头顶已然结出了肉髻,至少该是紫府境修士,但修为应该弱于他在地洪泉得到的金戈佛尸。 但佛尸能有什么用呢? 袁河不解:“十二重楼赐下一套《金轮佛识》,修炼这部玄功并不需要借助外物,它让你搜寻舍利子给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这是一件机密要事,不能让外人听到,包括袁小青在内。 撑伞童子施法传音,对袁河讲:“九目神灯的垂死一击,势必会导致落星钟的沉寂,星尧携有你族祖器星瞳钟,能够感应落星钟真灵,如果让他找到这宝贝,恐会惹下大祸!你需尽快炼制一座金轮浮屠出来,这种浮屠能够对付他!” 如此一说,袁河发现落星钟的伤势比他料想中更加严重,不由变了脸色,冷声质问:“星尧是吾祖,你竟然怂恿我对付他,到底是何居心?” 纵然担心落星钟,但自家的事,袁河只想自己解决,他不接受外人挑拨。 撑伞童子哼了一声:“我能有什么居心?你怕是还不清楚老泼猴的底细罢!他自幼就被驯养为奴,滴血祭魂被驯了几千年,养他的修士是金戈灵族,他猿魂上有佛识,被十二重楼感应出来,但他自己不知道,他以为舍掉肉身,就算逃出了原主人奴化,岂知做了鬼,他还是一介猴奴!” 撑伞童子很早就与星尧子接触,却始终不曾感应星尧子身上的异常,直到十二重楼示警,他才发现星尧子是一个超级大祸害。 他担心袁河不知道轻重,特别警告了一句:“你是否听闻过金戈族?眉山老巢威震九洲,那山中全是视死如归的苦行僧,天赋就是不怕死,动不动就舍身求佛!他们比蛮族难对付,也更可怕!” 袁河碰巧了解一点金戈族的情况,却是想不到星尧子与这一族群存在这么深的渊源。 眉山?袁河又忽地想起《神猿图录》,上面不是写着‘生在眉山莲花座’吗?难道这神通就是星尧子所传? 他按下这个疑惑,问撑伞童子:“既然星尧老祖危害这么大,当初在灭真天廊上,为什么不让他去对阵无涯子?岂不是一了百了!” “你不懂这其中厉害!”撑伞童子瘪瘪嘴: “他打不过无涯子,万一被生擒,他的金戈佛识就会被九目神灯捕捉,那么九目神灯就会多一个筹码,通过星尧子牵引金戈族的大神通士,能自洲外对我们发动佛咒,若是洪荒佛陀亲自施法,诛灭青黎长河所有生灵,不是难事!” 区区一道佛识,竟然具备跨洲定位打击的威能,金戈族的神通也太过玄奇了罢。 袁河难以置信:“这佛识是金戈族故意留在星尧老祖身上,以便锁定东洲方位的吗?” “肯定不是!”撑伞童子摇头:“即使金戈佛陀也推算不到东洲的情况!星尧是无意间闯入东洲,又碰巧是一头佛门妖奴,他的佛识仅仅是一道潜伏的祸源,除非洪荒真宝这种级别的修士实施指引,否则祸源不会演变为灾难!” “你这样解释,我便心中有数了!”袁河已经大致弄清,原来星尧子是一个火药桶,只有点了火星,他才会爆炸,否则安然无恙。 “祸源就是祸源,必须歼灭,以防后患!赐品传你《金轮佛识》与舍利子,就是为了消除星尧子身上的佛识!”撑伞童子负责寻找舍利子,这是十二重楼交代的任务。 但袁河却觉力不从心:“让我去消除?星尧老祖比你修为还高,就算拥有什么金轮浮屠,我也绝难挡住他一招一式,你应该亲自出手。” 撑伞童子忽然点点他胸口,又指指自己:“等你决定去找老泼猴,记得通知我,到时咱俩搭伙,一块收拾他!好了,杂事统统交给小青孩儿,你专心练功罢!” 第258章 各司其职 撑伞童子像是不喜袁河的性情,觉得袁河没有泼猴的做派,反而和以前晓楼圣人收的徒子徒孙差不多,打交道过于严肃。 故而他只与袁河公事公办。 袁小青作风更趁他的心意,也更得他欢心:“小青孩儿,咱一块下山,前去打杀蛮贼,他们不是喜欢搞什么东涯大祭嘛,咱就把封真祭坛给抢过来,也去祭他们!” “不去不去!”袁小青其实很想去,打架他最热衷,但栖侠山初开,袁河要用他,暂时不能远离:“你让俺处理杂事,怎么可以撂挑子?” “我有说过吗?”撑伞童子哈哈一笑:“明明心里想去,何必委屈自己!” “你哪里能看穿俺的心思!”袁小青偷瞥袁河,随口问:“那封真祭坛到底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撑伞童子大摇其头:“从封真遗地出土的宝贝,现在的小修士难以考证来历,便偷了个懒,一律冠上‘封真’的名号,至于封真祭坛是什么,我必须亲眼看一看才能摸清底细!你当真不去?我可是听说了,通天蛮国正携带你家蝶巢往海上逃命,若是去的晚了,怕是再难追回!” 蝶巢可比十二重楼的赏赐更重要。 袁小青一听,寻思:山上这批妖怪,一半都不是好鸟,让他们住在俺家,帮不上什么鸟忙,反而会徒增麻烦,关键俺老师要闭关练功,绝不能让他们给叨扰,何不一并带出洞天,让他们去打杀人贼,他们不是爱吃血食吗,那便遂了他们的心意。 当下秘密找袁河请示。 袁河顿时点头,让他照此安排。 他立马搬出撑伞童子,现场征召。 “正好!”撑伞童子大手一挥,指向群妖:“蛮贼祭祀妖族不知几万年,欠着尔等祖上血债,今次本仙就给你们一次报仇雪耻的机会,随本仙出征,打杀蛮贼!那头鸟鹰,那头黄毛鼠,还有你,你,缩什么头,就是你,统统跟着本仙走!” 一口气调遣两千头喽啰,害群之马一网打尽。 撑伞童子威严过重,导致喽啰们想避战而不可得,只能捏着鼻子随行。 下山之际,袁小青回望一眼侠姿,颇有些不舍。 袁河见他这做派,翻手捏出两张哭丧符,递给侠姿,吩咐说:“和你师弟一起下山!” 侠姿却不动弹:“老师,这是白城老祖宗赐予你的防身宝贝,弟子不能用!” “这是师命!”袁河甩甩袖口:“待把蛮贼追剿完成,回一趟大河,接引栖侠洞妖族与三海族遗民到此,再去一趟清水国,寻找猿族遗孤,途中务必小心,入微赶路,不要招摇!” 侠姿闻听可以回老家,顿时喜上眉头,不过行至袁小青跟前,仍要板着脸质问:“你偷偷跟老师说了什么,竟让老师由你任性?” “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在栖侠洞,老师就最偏爱俺!”袁小青甚是得意:“哈,山水转了两百年,老师还是没变,没变!” 言罢抬起手中雷棒,朝天一指:“小的们,随童子大仙出征!不杀尽蛮贼,誓不还家!” 他胸中自有万丈豪情,不经意间率性而发,身边的撑伞童子疯疯癫癫,没个正行,反倒如似大仙级跟班。 这身影定格在袁河眼中,让他想起昔年在蒙不离幻境中观摩到的无花英凌之像,霎时重叠在一起。 猿,一代一个轮回,总有王者君临。 而袁河,倒像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与看客。 他所追求也与袁小青不一样,空有一副猿躯,实则是一个凡人,他对问道长生的乐趣,显然是要大过猿族复兴。 望着妖军浩浩荡荡下山,跨越雷湖,消失在洞天,袁河回转目光,一条条下达命令: “元洪,袁小妹,即日起,带着孩儿们重建酒山殿,收捡灵种,栽植花果,十年内,须得让栖侠山上争奇斗艳!另,开坊建窖,酿制猿酒,这是吾族宝器果鸣缸,交由你们掌管!” 镇海猿元洪与长耳猿袁小妹登时跪倒:“遵大王命!”尔后喜哄哄领着清水猿兵,蹦蹦跳跳翻下山去。 “雷望海、藤盈、铁峥、景灵慧,重建无花第二殿武备殿,此殿是昔年无花圣祖给麾下妖兵炼制法器的地方,正合适你们统帅水族孩儿督建雷湖真宫,操练军备,护卫栖侠山!” 这四妖是早前任命的镇湖统领,即使他们出身青黎长河,也早对无花宫如雷贯耳,乃是积雷大泽位列第一的寻宝地,肯定出产极多重宝,听见袁河让他们掌管,喜悦之时,也有疑虑。 雷望海寿数最大,修为最高,带头询问袁河:“大王,刚才上山时,小老儿草草打量了武备殿,发现殿中灵劲乱蹿,想必是藏埋着矜贵法宝,如果重建期间,收捡了宝物,小老儿该如何处置?” 袁河道:“一半自用,拿去给孩儿们防身!一半上交,上呈到无花殿!” 他转望身侧一群心腹,指向五毒郎君朱烟客与狐妖白媚:“往后无花殿即是吾徒的道场,朱烟客与白媚担任总管,藏宝交接之事,可以与他们两个协商。” 朱烟客与白媚笑而对视,心想这是肥差,比在半妖城打理栖侠阁舒服的多。 “定不负大王所令!” 袁河顿下首,继续做安排。 第一殿、第二殿、第五殿都有了合适人选。 接下来是第三殿药云殿,此殿是昔年猿族炼制丹药的道场,法门相当独特,借助树妖凝练草丹,驻扎的草精木怪非常多,这也导致此殿成为无花六殿中绿意最广、灵气最浓郁,不过随着无花猿山被攻破,树妖尽数死绝,阴气开始丛生。 “白姑童姥,你可愿带领冥族孩儿重建药云殿?” 这位鬼师本是一介凡人,死于七八岁的年纪,化鬼后一直是童女之身,外相看去就是一介小女孩,后来修道有成,进阶妖师,也还是这般打扮,她便以童姥自称,忙道:“正巧了,老身精于炼丹之道,药云殿正合我意!” 袁河说:“那好,此殿就交由你掌管!” 第四殿是妖灵殿,当年无花圣祖征召东洲妖王大聚义,在此殿开辟道场,遭遇月蛮道庭重兵攻打,大殿损坏最严重,空间残缝极多,袁河麾下这帮妖修,全都没有能力重建,只能勉强进行稳固。 袁河望向花堂,此殿非这头螳螂不能掌管:“花道友,劳烦你进驻妖灵殿!” “哈,只我一个吗?”花堂是从三圣洲远渡而来,日常只与岳真珠交往,别看他寿数有三千载,快要进阶妖王,却是绝对的孤家寡修,连一个嫡系孩儿都没有。 “再给你委派一批属下!”袁河望去昔年在枫柏海结识的‘竹林七妖’:“青芳、麻平、应飞,你们往后就跟着花道友罢!踏山猿嬴山呢?” 他发现少了一位。 “嬴山在廊桥冲锋过头,遭了人贼围攻,我等来不及营救。”青芳黯然作答,在廊桥上时,袁小青非常照顾她这批老友,遗憾嬴山遇险时,袁小青分身乏术,来不及营救,舍了这员悍将。 “哦!”袁河并不知道,袁小青是故意不救嬴山,免得战后又找他问长问短,追查白姐姐的死因。 廊桥上陨亡的猿族非常多,袁河也未在意。 随口问了一句,便继续安排他所在的横瀑殿,暂时让四大尸妖萧念仁、庞敏、何又威、古见柔整理水帘洞,等释心颜回归,他们要去侍候左右,不会再山中常住。 “黄姵芝,你来担任横瀑殿总管,处理此间俗务!倘若湖外有来客,也由你负责接待!” “啊?奴……奴婢担任总管?”黄姵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自己会成为景中慧身边的小喽啰,前去镇守雷湖,想不到竟然被袁河委以这么大的重任,不由结巴起来。 “就你了,让六足鳖给你当副手!”袁河三下五除二,把诸路妖怪安置妥当,这些事情他其实根本不愿意管,原本是想交给袁小青与侠姿去分配。 两个徒弟走后,他忍不住想起侠崇文、薛无垢与朱九戒,如果这三个弟子也在身边,那他就清闲多了。 这几个徒弟,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用起来最称心如意。 “山中之事,暂且这样安排,你们各司其职,都散了罢!” 群妖各有领地,各有所得,一派喜气下了山巅。 只有一个妖怪滞留未走,她是广陵坟场的旧识胡悲雪。 “大王,当初在半妖城分别,属下以入微妖体潜回青腾山道场,被白城老祖宗察觉,他搜了属下灵识,获悉了你的情况,如果此举有冒犯你之处,属下愿受责罚!”胡悲雪担心袁河误会,故此解释。 “这是我处事不密,怪不到你头上,再说白城老祖也未有难为我,反而给了我一场机缘,你不要多想,安心入住栖侠山,跟在白姑童姥身边效力!”袁河看看此女,见她还是一副胆颤心惊的模样,怕是不能释怀这个心结,就给她布置了一个任务: “我有一口本命法宝没有炼制完整,缺少几种冥属材料,你可巡视无花六殿,替我收集,除鸿尘土与小藏木外,白冥石、广寒雪、幽泉水、阴神电,旦有发现,尽数收缴,交予黄姵芝,倘若在殿中找不齐全,那就前往半妖与人族道场交换。” 第259章 紫府(上) “谢大王宽仁,属下一定办妥此事!”胡悲雪暗松一口气,接了这件差事,她才算踏实。 待她走后,钟貂儿按耐不住,问袁河:“师祖,你怎么不给弟子分配差事啊?” “你办什么差!”袁河口吻严厉:“时下已无战事,马上在瀑中开辟洞府,闭关练功,若敢偷懒贪玩,不止罚你,等你老师回来,一并受过!” 说完,孤自转回了灵楼。 黄姵芝在一旁看了,忙说:“小娘娘,奴婢愿意代劳,你相中那一片风水宝地,奴婢这就给你兴建宫殿!” “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来!你也别叫小娘娘,不然师祖要气我骄纵!”钟貂儿说话客气,心里却是美滋滋,一步蹿到门前的玄晶蚕跟前:“玄前辈,走,咱俩一块去瀑布里找洞府!” 玄晶蚕阴沉盯着她,狞狞直叫,它满脑子只有看守大门,早就遗忘当初在廊桥的携手作战。 钟貂儿见它欲欲待扑,吓的跳脚开溜:“你别生气,我自己去找还不行吗?” 她三步一回头,心想玄前辈与芝前辈都是看门童子,但玄前辈兢兢业业的守门,芝前辈却爬到师祖头上睡大觉,待遇真是天囊之别,师祖可有点厚此薄彼。 她只为玄晶蚕抱不公,却没有半点羡慕雷元芝的念头。 飞入瀑帘,山巅归于安静。 至此,袁河开始灵楼内闭关修行。 撑伞童子已经向他讲明落星钟与星尧子的变故,进阶紫府当是他的首要任务。 灭真天廊开了数年,他在春晓天住了近百年,期间研修《地支真经》与《东朝紫气》,皆有功成,并糅合两法,练就十二枚‘紫蕴道种’,修为已至金丹后期,再有一步,就能踏足紫府境界。 紫府修士能与妖王并驾齐驱,法力之强足以在东洲雄踞一方,在陆上有资格开山立派,在水中有权势划疆称王,不过进阶难度极高。 普通练气士受限于资质,难以打破紫府玄关,若是强行突破,只会落得丹碎道消的下场。 即使天赋卓越,兼有真法证悟,窥清玄关奥妙,破除瓶颈畅通无阻,却仍有一道天堑横亘眼前。 修为走的越远,进阶时的风险会越大,从金丹冲击紫府始,心魔就开始出现了,所谓修行修心,道途上的敌者千千万万,当中也包括自己,击退不了心中欲念,道果即是镜花水月。 在修真界有太多天纵奇才,进阶时勇猛精进,本来已经成功化掉金丹,融归紫府,结果遭了心魔反噬,立足不稳,导致心残府破,成败瞬间逆转,只得咽下苦果。 心魔无形,防不胜防,一代代修士想法设法规避克制,或炼制定心灵丹,或搜寻镇魔异宝,至于效用如何,各人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袁河无丹无宝,他决定以法驱之。 在他看来,千般外物不如一法,因为《地支真经》卷尾有言,道种可净心。 这天他出楼一趟,招来黄姵芝,吩咐说:“我要闭生死关,紫府不成不会出关,期间封锁天瀑,禁绝来客,诸事待我出关后再一并禀告。” 自此之后,他独居灵楼。 任凭岁月流逝,他浑然不觉。 春去秋来,转眼就是三个年头。 待他把地支真气蓄积圆满,体内金丹已无法承受磅礴法力的运转,就此消融于丹田。 冲击紫府的时机,也随之到来了。 一股狂暴摄力悄然形成,以深潭灵楼为圆点,凶猛向外扩散,先是顺着栖侠山辐射而下,落于雷湖时贴面横扫,掀起强烈激荡,如雨坠落,啪啪直响。 “哎呦!”湖东一艘灵舟受到摄力笼罩,霎时倒卷翻滚,扣于湖面,舟中八头小卒抵御不住冲撞力道,当场昏厥,两头妖将倒是无碍,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的措手不及。 他们都是妖师雷望海的属下,负责在此巡逻,三年来未遇丝毫麻烦,甚至连天灾都不曾碰见一场,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敌潜入?” “不像是敌侵!你看着这湖面,有灵光星斗上浮,挂了满天,又飘入山巅!大王神通类于人族,这几年都在闭关参悟紫府大道,该是有所突破了!” “紫府大道有多厉害?” “无须渡劫,就能力敌妖王!大王打败妖师无敌手,一旦进阶,肯定能打败妖王无敌手!” 马屁拍的贼溜,可惜大王听不到啊! 两人正聊着,湖中水兵一头接一头冲出湖面,就连几位首领也一块被惊动。 妖师雷望海、藤盈、铁峥共聚一处,环视湖面,见这方圆百里的水域,漂浮着密麻星斗,尽是湖中灵气结晶,一颗颗摄飞半空,汇拢山头。 “雷兄,你阅历广,猿大王冲击紫府,你看有多大希望?” 雷望海颇有老谋,回道:“无论能否成功,咱们都须张罗贺礼,做好朝拜上贡的准备!” 藤盈与铁峥深以为然,有备无患嘛,正欲商量送什么礼品合适,忽听一股雄浑猿吼炸响耳边,震的他们气血翻腾,险些栽倒。 连妖师都是这幅衰像,喽啰们更不用提,一个个后仰背摔,直接昏死过去。 “进阶紫府怎么会弄出这么大动静?” 三妖迷惑不解,慌忙仰头一看,登时呆若木鸡。 山巅之上。 一头雄健巨猿巍然矗立,观其体格,少说也有百丈之广,虽是一道幻相猿影,却莹莹生辉,散射浓烈紫芒,宛如实躯。 猿脸与袁河一模一样,但神态透着扭曲般的痛苦,忽为愤怒,忽为惊恐,忽为悲怆,变幻不停,挣扎不止。 他似已到难以忍受的程度,忽地抬起双臂,砰砰砰,对着胸口轮番锤砸,猿口骤开,朝天咆哮。 这吼声震动整座重楼洞天。 千里外的半妖道场内,成千上万的修士掠出洞府,蹿入半空,远眺积雷湖与栖侠山,试图一探究竟,听闻猿王袁河在闭关参悟紫府玄关,莫非要得道了? 这绝对是大消息。 三年前大家同时进入重楼洞天,表面和和气气,却在为洞天统御权暗中争斗。 袁河功德第一,导致妖族占尽优势,大家打起交道来,都要卖妖族几分薄面,吃了亏也只能认下。 但袁河只是金丹修士,如果半妖与人族先一步诞生紫府强者,局面就能得以扭转,谁知袁河竟又拔得头筹。 金兕城主最为关心袁河的闭关情况,他领着一干金丹修士直接飞至雷湖边缘,近距离观摩袁河进阶,不远处巴髯客也带着人族修士赶了过来,两股势力并为一团。 “金道友,无赦前辈冲击紫府时,是否引发过这种天象?”这是巴髯客第一次亲眼目睹紫府进阶,是以做出请教的姿态。 “不曾!”金兕城主摇摇头,他亲历无赦冲关,而且一手布置了护法大典,为了确保无赦进阶成功,他派人寻遍积雷大泽,甚至南下前往诸蛮国,专门替无赦购置进阶所需的宝物。 无赦进阶十分顺利,途中除了摄取天地灵力,形成星斗螺旋,便再没有任何异常:“袁道友的天象……应该是心魔所引发!” 金兕城主猜着说:“心魔威力越强,天象阵势越烈!” 巴髯客又问:“既然心魔生出,那袁道友此时想必已经铸府有成了罢?” 他不由一笑,又道:“看来我们重楼洞天的第一位紫府修士就要诞生了,老道须得备上厚礼,再讨袁道友一杯猴儿酒喝。” 金兕城主眯起眼睛,他本以为自家孩儿能走在袁河前面,想不到还是落后了半拍,心里有点吃味,便说:“虽然紫府已成,但心魔也同时入侵,倘若袁道友熬不过去,不止紫府要破,金丹也要碎,他修为会瞬跌到玄胎期,滋味可不好受!” 巴髯客对袁河很有信心:“袁道友心坚志固,而且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心魔奈何不了他!” 说到这里,只见山巅猿影另生变化,体外紫鳞似是在开裂,隐约发出咯咯之音,裂缝微微浮露。 巴髯客顿时悬起心,情况不太妙啊! “袁前辈的紫体若是碎了,会有什么后果?”岳真珠此时在两人身后,急声问了一句。 “天象一碎,紫府即破,冲关便算失败了。”金兕城主旋即说。 第260章 紫府(下) 岳真珠在灭真天廊碎掉金丹,导致修为瞬降到练气期,其中痛苦她是深有体会。 这几年她刻苦练功,可惜法体受损,法力增长如同蜗牛行路,几乎未得什么进展,导致她心情越发焦虑。 假如再不解决这个修行疑难,她道途非要终止不可。 她与巴髯客都是栖侠山的常客,隔三差五必会登门一次,巴髯客主要是为了酒山殿出产的美酒佳酿,她则为找花堂叙旧,顺便打听修复法体的良策。 花堂曾对她言:“耐心等着,袁道友正在闭关参悟紫府,一旦他进阶成功,就有了妖王之尊,待他前往大河追寻落星钟,你我可以请求随行,大河内珍宝无数,必有解你困境之物。” 她当时问:“即为妖王,地位悬殊严重,当初小妹赠他地支剑,他已经还了一柄通天绫,情分已经了结,无论小妹如何恳求,想必都打动不了他罢?” “你所有不知!”花堂指点她:“他闭关以来,即使其徒袁小青与侠姿带回大河水族,他也不曾过问,但是当童子大人把金莲瓮追回,他却破例出关一次,他有一座死巢需要借助金莲瓮,也需要用到通天绫与金花莲台,你我只要帮他复活了死巢,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酌情考虑,并给予你相应回报!” 自从获悉了这件事,岳真珠一直在苦等袁河进阶,湖边这群修士里,当属她最希望袁河冲击紫府成功。 她一见天象处于溃散边缘,顿显心急如焚。 栖侠山上的妖怪们心情也和她差不多。 袁河冲关之前,消息已经传遍全山诸殿。 山巅天瀑被封锁,谁也进不去,于是他们赶赴天瀑下面的金花殿,汇聚在道场上,簇拥到袁小青与侠姿周围,等待袁河冲关结果。 其实他们都修妖道,并不明白紫府是怎么回事,不过妖灵殿首领花堂与药云殿首领白姑童姥都是妖师,寿元悠久,又见多识广,替他们解了一些疑惑。 “不好!大王要碎了!” “碎什么碎,花天师不是讲了吗,那是大王的法象,并非他的妖躯!” “大王的法象到底能不能抗住天劫?” “天什么劫,大王是在冲击玄关,又不是渡劫,你该问他能不能抗住心魔入侵!” “那他能不能?” “不知道!” 喽啰们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吆喝不停。 袁小青本就急躁,担忧袁河进阶失败,听见耳边嗡嗡哼哼,烦心更甚,举棒就打,收拾了几个咋呼声最响的小统领,道场登时安静下来。 “花天师,心魔这般可怕吗,竟然把俺老师逼到这种程度?” “人族的金丹修士里,能进阶紫府者百中无一,他们进阶失败的原因,近半都是没有熬过心魔关,可怕程度自然非同一般。”花堂倒是不显担忧:“大王修有《地支真经》,此经是上御真法,有克制心魔的妙用,所以小青道友放宽心,大王必能有惊无险。” 正说着,只见山巅的猿相上,忽地闪烁异光,猿首的眉心处,一枚枚妖影法印,携着剑丸飞蹿而出,结成一条灵光环带,围着猿相呼呼急转。 法印共有十二枚,剑丸也有十二颗,映照璀璨紫晕,余晖一样吹拂猿相,相上裂缝瞬时被修复。 猿脸的神态也随之趋于稳定,静颜静容,再无异常情绪涌现。 而猿相外散的摄力陡然增强,方圆百多里的灵气尽数被调动,化作一颗颗灵光星斗,聚拢到猿相附近。 乍一看去,此时的山巅已是繁星密布,忽又斗转星移,演化一条冲天螺旋星带,把猿相笼罩其内,并渐渐收缩,星斗一颗颗融进相中。 “成了!”花堂不由抚掌,笑道:“灵旋入天象,紫府就能彻底稳固!” 他看看袁小青与侠姿:“都做准备罢,马上就能觐见大王了!” “这么快就进阶成功,害的俺瞎担心一场!”袁小青斜了斜身子,附耳过去对花堂说:“老师曾交给俺一个差事,让俺帮你驱使那根通天金绫,俺费了好大心思才找到《追古蛮经》,你炼的怎么样了?” 三年前他跟随撑伞童子征剿通天蛮族,试图追回蝶巢,却是晚了一步,九目神灯刚一陨亡,大泽北方的七大蛮族就集体出逃,扬帆出海,蝶巢下落不明,但他也不是毫无收获,追杀期间抢到一大批蛮族古卷,其中就包括驾驭通天绫的《追古蛮经》。 金莲瓮也已经被撑伞童子追回,赏赐给人族道场,巴髯客一直在研修《点真金手》,已能驱使金莲瓮,再加上半妖手上的金花莲台,复活蜂巢的契机已经出现。 袁河闭关这几年,仅仅给袁小青吩咐这一个任务,眼瞅着就要觐见袁河,袁小青便找花堂打听。 “蛮族法术多依赖其血脉,故而我仅仅掌握了《追古蛮经》的皮毛,不过释放通天绫中的金花之力,还是绰绰有余的。”花堂示意袁小青安心:“花某保证让你圆满交差!” “这就好!”袁小青得了准信,继续仰望山巅,星旋忽隐忽显,已经快要被猿相彻底摄入,他不由畅想了一句: “半妖无赦已经定鼎开国,独霸磐石、天水、拜火三族疆土,天下修者闻风投靠,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今后指不定会有多少人贼潜入积雷大泽行窃,等老师修成紫府,俺猿国也是时候建立了!” 三年间,袁小青往返青黎长河不少次,接引一批水族到此,尽数安排到释心颜在地河开辟的洞府里。 这座洞府距离重楼洞天并不远,但是不受洞天庇护,将来肯定会遇上入侵,目前袁小青采取扯大旗做虎皮的策略,搬出撑伞童子与释心颜做靠山,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须知撑伞童子受命于十二重楼,早晚要归入人教,而释心颜是冥族,近期也在闭关,一旦炼化了忘心桥,她就要遵照白城老祖的命令,出外寻找破香太子,所以袁小青最大的依靠还是自家老师。 等老师有了妖王神通,就能震慑宵小了! ‘俺与老师都是耳猿,但俺天生没有魂魄,修不成人族法门,妖道进展实在太慢,星尧老祖总是夸俺资质超凡,可俺修炼了两百年春秋,仍旧跨不进妖师境界。’见老师修为越来越高,袁小青又想到自己: ‘星尧老祖曾言,只需掌握《三象六臂》的三臂神通,就能直接引动脱壳雷劫,冲击妖师,俺已经练成惊雷臂与摘星臂,但第三臂必须使用妖力凝结一条新胳膊,胳膊怎么可能凭空长出来?难办,忒是难办!’ 星尧子的肉身尚在时,已经把《三象六臂》修炼圆满,他凝结第三臂耗时一百多年,故而无法帮助袁小青提升修炼速度。 但袁河可以。 “大家快看,星星已经全部消失,天象也在隐踪!” 山巅之处,紫光渐消。 那头百丈高的猿影归于沉寂,猛的缩形,霎时回落于灵楼,笼罩四方的摄力也在同一时间消退。 不过,一阵惬意至极的猿鸣又在下一刻响奏起来,势如龙吟虎啸。 啸声所至,神念随行。 砰! 山中群妖俱有所感,他们承受不住这股念力压迫,犹如山塌于顶,不自禁跪倒在地。 好在这力道起的快,退的也快,片刻就离体而走了。 “都上来!”袁河的声音紧跟响彻群妖耳中。 他此时已经出了灵楼,盘坐于门外的道台上,头顶悬浮十二枚地支剑丸,只见他摇动手指,剑丸汇成一线,射飞金花殿。 又沿空一转,剑气绵延环绕,卷起殿前的千余妖修,如抓鸿毛,轻轻一拽,便尽数挪移到了灵楼外。 第261章 朝贺 “参见大王!” 仅这一手移形换位,已是神乎其技,展露妖王法力,让群妖无不敬服。 在妖怪的地界,喽啰们都喜欢找老祖、攀靠山,自家老大越厉害,他们就越高兴,喜气洋洋好似过大年一样。 刚刚行了礼,又开始上呈贡品。 “大王,自三年前俺执掌酒山殿以来,共酿制灵酒三十三种,功效多多,疗伤、解毒、强力、避劫、精进妖法,无所不包!”镇海猿元洪块头大,嗓门也高,抢到第一个献宝席位。 他跪在道台外,掌托一个酒坛:“此外,属下奉命重建酒山殿,邀集诸位妖师大人破除禁制,开辟悬峰一百二十七座,已将我猿族遗宝尽数收捡,寻获一坛醉仙酒,孩儿们日夜祭炼,唤醒酒中之灵,得酒虫一只,特意上贡给大王!” 酒虫可是稀罕灵物,用处极广,它能提升各种灵酒的酿制成功率,且有增幅酒效之力,若是常年累月培育它,能够化妖施法时,仅仅散出一丝气味,就能轻易迷住修士神魂。 不过酒虫说到底仍是一头灵虫,具备虫族鲁钝特征,且法体脆弱之极,稍不留神就会融化在酒里。 实则对袁河作用不大,但是较为稀有,先且放在身边养上一段岁月,也未尝不可。 闭关前,袁河把无花六殿尽数安置,三年下来,诸殿妖修俱有丰厚收获。 第二殿是武备殿,统领雷望海、藤盈、铁峥、景灵慧常年镇守雷湖,此刻正在接引半妖与人族同道,还未上山,贡品要晚一些。 药云殿的白姑童姥紧随元洪之后,献上一柄药葫芦,说:“人族修士最需灵丹,过去他们探险无花宫,偏爱潜入药云殿寻找草丹,殿中遗宝几乎被他们搜罗殆尽,属下找不出什么像样贺礼,便自行开炉,炼出一颗造元丹,以助大王精进紫府期的修为!” “你有心了,此丹对我有大用!”袁河夸赞了她一句,造元丹是紫府修士不可缺少的灵丹,能把真气转为真元,但其品质极高,炼丹所需的药材又过于昂贵,也只有紫府修士才能炼制的能力。 白姑童姥能拿出的这颗造元丹,肯定耗费了极大心血,说不定把身家也给掏空,这三年在药云殿的收获尽数用在了这颗灵丹上。 即使如此卖力,白姑童姥仍怕袁河不满意,听见袁河这般说,她才松了压力。 “大王,属下在妖灵殿内找到了黑霆玉髓,以贺大王进阶紫府!”三年前花堂与袁河以道友称呼,但此时他已经心甘情愿高呼大王了。 以法力还评定,刚刚进阶的紫府初期修士,大致与渡过千三大劫的妖王旗鼓相当,但在实战当中,部分出身名门的紫府初期往往能对垒千四劫妖王。 袁河掌有上御至宝地支剑,单单一道‘紫蕴剑圈’的神通,恐怕已能在青黎长河中横行无阻了。 “黑霆玉髓?”袁河顿时意动,早前的酒虫与造元丹他其实都不看重,但黑霆玉髓不一样,传闻这种灵玉能够修复法宝灵性:“你找着几块?” “只有三块,但用于修复灵宝六丁偃月符,该是足够了!”花堂立刻呈上贺礼,他早就打听出来,袁河把六丁符全部收走,应该是在想法修补这柄灵宝,于是便动了心思。 当初在灭真天廊,袁河先后抢到六丁符、通天绫、地烘炉三柄灵宝,通天绫赠给了岳真珠,地烘炉则是蛮族祖器,除蛮修外,余者都不能发挥全部威能,辅助探险深海马马虎虎,斗法却是派不上用场的。 因此袁河最关心六丁符,今次花堂以黑霆玉髓做贡品,正为袁河所需,他笑纳于手。 到此时,轮到两个徒弟袁小青与侠姿朝贺,但他们不需要上贡,袁河各自安排一个任务,只要任务办妥,就能讨得老师欢心。 侠姿先道:“老师,弟子已经把‘三才金瓯阵’布置出来,随时可以启用!” 袁河闭关期间,得知撑伞童子追回金莲瓮,于是招来侠姿告知死巢一事,让她寻找与研修增幅金属灵力的阵法,侠姿通过袁小青,从撑伞童子那里学来一部‘三才金瓯阵’,符合袁河的要求,自她返回洞天后,所有心思都在这套法阵上。 “很好!”袁河顿首,目光转到袁小青身上:“为师让你辅助花堂与巴髯客祭炼金莲瓮与通天绫,是否有成效?” “有!都有!”袁小青笑道:“孩儿替花天师搞来一部《追古蛮经》,可驱使通天绫!洞天初开时,十二重楼给人族道场赐下三柄人教灵宝,但这是空口白话,灵宝全部失落在外,童子大仙把东洲翻了一个底朝天,也只追回了金莲瓮与冲霄琴,如幻盘至今下落不明!” 当初在五指坑,以天霆教为首的童子宗门,见月蛮道庭大势已去,仓皇出逃到海边,撑伞童子只追上啸音山的筑琴女、炼沙谷的百里衮、古螳派的碎铁真人,抢回了冲霄琴、追清扇与金莲瓮。 天霆教的尊午真人与妙棋门的聂沧血跑的快,躲的隐蔽,暂时甩掉了撑伞童子,仍旧牢牢守着积雷伞与如幻盘。 因此十二重楼在洞天开辟三座道场,赐品至今没有下放完毕,半妖道场缺了一柄积雷伞,人族道场缺了一柄如幻盘,妖族道场缺了一颗金轮舍利。 “人族的功德修士只有百余位,一律是亡命野修,童子大仙鄙夷他们的出身,把道场灵楼给锁了起来,一件赐品也不发,日常只让他们巡逻领地,养花养草,吟诗作对,抚琴放歌!”袁小青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这帮人族的处境最为悲催,撑伞童子把他们当作仙仆对待,别说是真传弟子,连记名都不算。 要说撑伞童子也真是奇葩,他在人族道场开辟数座堂口,琴棋书画样样皆有,强行逼迫人族修士去研修凡间技艺,道法一概不传。 不过巴髯客是例外,袁小青继续说:“孩儿专程找了童子大仙,让他把《点真金手》与金莲瓮交予巴髯老道,好给老师办差,童子大仙答应暂借,但事后必须归还,而且修了《点真金手》,五百年内不准离开洞天!” 这是为了防止洞天真法外泄。 ‘三才金瓯阵’共有三座阵位,花堂携通天绫驻守一座,巴髯客携金莲瓮驻守一座,最后一座是半妖的金花莲台。 由此一阵三宝配合,复活蜂巢将比昔年通天蛮女步耿英复活蝶巢更快速,也更稳当。 袁河从山巅远望雷湖,见金兕城主与巴髯客已经乘船驶来栖侠山,等见了面,袁河会说服金兕城主入阵。 “星尧老祖可有消息传来?”袁河开始打听落星钟的情况。 “一直没有!”袁小青略显沮色,他返回青黎长河接引水族时,特别去了一趟月蛮山,从附近水妖同道口中得知,三年前星尧老祖降临此处,大开杀戒,不止把蛮山摧毁一空,山中滞留的修士也尽数杀绝,尔后潜入河底,从此再也没有露过面。 他把此事原原本本给袁河讲了一遍,揪揪自己的蒲耳朵,又说:“老师,自从孩儿渡完斩骨风劫,这双灵耳频繁聆听到异声,这声音都与吾族祖庭有关,当时孩儿在青黎长河检查月蛮山遗址,隐隐约约听到一双翅膀在耳边煽动,但无论孩儿怎么找,都发现不了翅膀在何处,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小青的血脉非同寻常,体内留有始猿烙印,他能捕捉到与洪荒猿庭相关的宝物,若非他身具这种大气运,星尧子也不会专门找上他。 他能听到的异声,正是猿印在血脉中觉醒的缘故,并通过他的的一双蒲耳释放了出来。 “待我祭巢有成,你随我走一趟!我亲自去瞧一瞧!”袁河早晚要去追寻落星钟,但这需要他复活蜂巢,并炼成金轮浮屠,否则他无法应付星尧子:“白城老祖呢?他也不知所踪了吗?” “白城老祖已经离开东洲!”袁小青给了袁河一个意外回答: “三年前九目神灯陨亡,咱家的落星钟与蜉寿桃掉落青黎长河,被一头红眼真魔,感应到,偷偷把桃树据为己有,许是他担心星尧老祖收拾他,便携着桃树远遁海上,白城老祖得到这个消息,便去追踪他,就此一去不回!” “红眼真魔?”袁河混迹东洲这么多年,从未听闻过魔族消息,如今却突然间冒出一头,应该不是东洲土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大河内有同道见过这头真魔吗?” “这是下京国的国主景朝宗告知孩儿的。”袁小青在月蛮山遗址遇上很多探险的妖王,yueman。 第262章 青黎妖庭与月庚国 景朝宗所知消息并非道听途说,而是亲眼所见。 当初妖蛮两族在灭真天廊上打的火热,大河上京妖王景水行与红眼真魔莫狂狷却秘密潜入月蛮山水域,试图偷盗蜉寿桃。 待九目神灯陨亡后,他们近水楼台,先一步盗宝成功。 由于担心星尧子秋后算账,所以莫狂狷携树私逃。 景水行不愿意远离故土,并没有追随,他只从桃树上摘了几颗桃子,便返回了老家上京国。 许是害怕星尧子追究到自己头上,景水行决定先到海边躲几百年,等到风平浪静再回来。 恰在此时,青黎长河的东西水路被打通,他同族景朝宗赶来上京朝见,他便把莫狂狷偷走桃树的消息一并透露,这用意非常明显,让景朝宗把蜉寿桃的下落广为散播,免得星尧子追着他不放。 谁知星尧子根本不在乎桃树,倒是白城老祖满大河追查,最终查到景朝宗头上。 景朝宗当面向白城老祖叙说了原委,并把白城老祖出海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袁小青。 其实除了桃树,袁小青还打听到另外一个机密消息,一并给袁河禀告。 “九目神灯签押了月蛮道庭的所有三花境修士,只有天霆教主尊午老道早在灭真天廊搭建前就已经离开月蛮山,因此避过一劫,却也被吓破了胆,听说是逃到了海上,不敢再登陆! 目前东洲已经没有元神真人,咱妖族却有两位真灵,一是咱家的星尧老祖,另一个是上京王景水行,大河的妖王们多次举办盟会,推举星尧老祖与景大王为东洲圣祖,还想再建一座青黎妖庭!” 风水轮流转,明年到俺家,就是这个意思。 但袁河却并不觉痛快,大河妖王们受了几万年的恶气,一旦翻身统御东洲,岂不是要把人族赶尽杀绝? 袁河是妖族,他明白自己的立场,可是重楼洞天已经开辟,人教正在复兴,如果妖王们做的太过分,惹恼了十二重楼,栖侠山会被连累。 他问袁小青:“这些妖王准备什么时候鼎立妖庭?” 袁小青回说:“道场早就开辟好,就在月蛮山的遗址上!但星尧老祖失踪,景大王跑到海边逍遥,请都请不回来,现在是群龙无首,老祖与景大王不回归,妖庭建不起来!” 早在九目神灯陨亡时,青黎长河的妖王们就倾巢而出,前去搜寻月蛮道庭的遗宝,三年来他们常驻在月蛮山水域,并私划地盘,卯足劲头要搞出一个至尊妖庭来。 其实这对东洲妖族是天大喜事,袁小青就非常赞同建立青黎妖庭,若非袁河执意落户在重楼洞天,他不会与人族毗邻而居。 “积雷泽距离大河万里之遥,即使真就辟了妖庭,数百年内也影响不到我们,暂时不要理会!”袁河如此交待袁小青。 此事如何处理,须等他到了月蛮山,找妖王们问明详情,再做计较。 这时总管黄姵芝来报,金兕城主与巴髯客领着一干金丹修士到了山上,呈礼觐见。 袁河顿一挥手,属下们位列两侧,摆出齐整阵势,等候半妖与人族。 “袁大王天眷妖杰,问道紫府易如反掌,让我等敬仰诚服,便不请自来,还望大王宽恕冒昧之罪!”金兕城主弓了弓腰,抱拳下垂,礼数拿足。 当日袁河与无赦照面,并无敬畏姿态,但他却不敢托大。 袁河仍是金丹修士时,即使与无赦交手,也可保住性命,全身而退,他如今与紫府期的袁河交手,自认没有半点胜算,袁河若起杀他之心,一招足矣。 他的半妖城是以交易起家,深谙权衡利弊之道,若非顾忌人教挂名传人的身份,他会直接跪倒在袁河面前,以求长期和睦相处。 袁河虚托他一下:“你我同居一地,即是乡邻,不用拘束!” 非同门、非同族、非同僚,却同住一方洞府,可不就是乡亲嘛。 “却如邻里!”他陪了一声笑,旋即把礼品拿出来:“吾族无赦已经开国有成,年年都来重楼洞天朝贡,并对我言,倘若大王修成紫府,便把他的心意转交,灵瑚万枚,通灵草根三千株,五行精铠千套,高阶符箓百张,极品法宝二十口,造元丹九颗,聊表恭贺!” 所谓礼尚往来,今次金兕城主送出多少宝贝,等将来有半妖进阶紫府,栖侠山也须照单还礼。 但金兕城主过于慷慨了,待他把礼品亮出来,直让栖侠山的喽啰们目瞪口呆。 这些半妖们,到底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宝物? 元洪在通灵草根上扫了一遍,一半都是福寿类的荷莲芝参桃,他的酒山殿急需这类草木精华,袁河也早就下了命令,让栖侠山在十年内花开遍地,他目前是以灵种进行培育,远不如直接移植,而金兕城主所送草根碰巧都有了一定年限。 镇湖统领雷望海浏览了精铠,颇是眼馋,他执掌的武备殿辛辛苦苦炼制三年,也才打造百副这等品质的战甲,喽啰们尚未装备完毕,他的职责不止是守卫栖侠山,洞天外还有一座妖府,那是从大河迁移过来的水族,同样需要他看护。 白姑童姥听见金兕城主送了九颗造元丹,却是一阵腻歪,把她陪衬的过于寒酸。 正主袁河看完这些贺礼,心里却另有想法,金兕城主恐怕是有事相求,因此才下了血本。 也果不其然。 只听金兕城主笑说:“不日我族无赦要举办祭祀大殿,想请大王抽空去一趟月庚国,不知大王可愿前往?” 袁河看着他:“无赦道友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一语点破其中关键。 金兕城主忙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年前无赦突入蛮国,抢占领地,七支蛮族溃不成军,几乎被捕杀一空,但其族扎根时久,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这些残兵败勇分作两路,一路逃出东洲,远遁海外,图谋东山再起,另一路潜伏在大河北岸的荒山野地,做了奸诈流寇,遇人杀人,遇妖杀妖,偏又惯于逃遁,难以追剿!” 袁河不解问:“月庚国供奉十二重楼,你该请童子大人出面,为何要找我?” “童子大人又去追踪天霆教主了,这次他下了决心,不追回积雷伞,绝不返回洞天,这期间发现流寇踪迹,远水接不了近火,故而想请大王你出面帮忙!” 金兕城主知道袁河需要使用他的金花莲台,所以他先提了一个小小要求。 当然如果袁河不同意,他照样会出借金花莲台。 袁小青在旁听了,插话问:“童子大仙把灵宝追清扇赐给了无赦王,此宝拥有风遁之威,难道也抓不住流寇吗?” 金兕城主苦笑:“小青道友有所不知,流寇里边也有强手,就好比那个飞霜蛮族的流川老怪,无赦追了他两次,次次都被他逃脱,甚至邀请了释婆婆,联手去围堵他,最终也没有成功。” 袁河听完原委,心说这头老犀牛真是精打细算,惯会见缝插针。 是否帮忙,他不给承诺。 只说:“我的时间都有安排,无赦道友不能在我修行时送来请帖!等将来我离开洞天,南行的时候会去一趟月庚国,如果那时仍有流寇出没,我才会考虑无赦道友的要求!” “这样也可!”金兕城主很想问一问,袁河什么时候才会南游,但今天的场合不允许他再啰嗦。 巴髯客见他停住嘴巴,终于能与袁河叙旧,笑吟吟的说:“老道两袖清风,没带贺礼,大王不会把老道撵走罢?” “非但不撵,还要请你多逗留一段时间!” “老道求之不得!”巴髯客甩甩袖口:“只要每天能饮一杯闪香佳酿,住多久都可以!” 他身后站着二十几位人族修士,听见他与袁河谈笑生风,真像是莫逆之交,心想这大胡子怎么与猿王混的这般熟?疑惑的同时,自是大为羡慕。 第263章 祭巢 这天的朝贺持续半日。 落幕以后,群妖返回各自领地,宾客也陆续离开,只有金兕城主与巴髯客受袁河邀请,暂留在山巅天瀑,饮酒叙话。 侠姿遵照袁河指示,在她的道场金花殿布置‘三才金瓯阵’。 待到阵法落成,袁河领着几修下了山巅,入殿查看。 “我闭关期间,已让小青通知诸位,我有一座虫族死巢,需要借助金花莲台、通天绫、金莲瓮,由这三宝合一,祭炼巢体,应该可以让巢灵再生。” 袁河把握甚大,当初在灭真天廊上,他得到通天绫,曾经尝试炼化,发现蜂巢能吞噬通天绫的灵力。 由于处在战时,袁河担忧蜂巢毁掉通天绫,旋即终止了行功。 等到大战结束,他派袁小青搜寻与通天绫相关的蛮术,继而获悉当年蝶巢复活的一些情况,原来蛮族也曾遇到袁河相同的困难。 单独一根通天绫,它品质低了蝶巢太多,即使把绫中灵力尽数摄入蝶巢,也无法唤醒巢灵,必须寻找类似通天绫的灵宝,一块祭炼才能确保通天绫不被摧毁,于是蛮族才会找上了金莲瓮。 其实就算通天绫与金莲瓮联合,在祭炼蝶巢途中,也极容易被摄干元灵,沦为两件死物,但当时主持祭巢大典的通天蛮女步耿英修为高深,她借助一套增幅灵宝法力的金属法阵,最终得以功成。 今次袁河一口气动用金花莲台、通天绫、金莲瓮,比步耿英多了一件灵宝,想必在复活死巢期间,不会导致灵宝陨亡。 但他并不知道,昔年步耿英祭巢完成时,通天绫与金莲瓮俱都灵性大丧,重新温养了几百年,才勉强恢复过来。 他所召集的三位主阵者金兕城主、巴髯客、花堂,都是金丹期修士,法力远逊于步耿英,一着不慎,非但蜂巢无法复活,还极可能毁掉三件灵宝。 这倒不怪袁河做事不谨慎,而是他不清楚蜂巢在洪荒时代的恐怖威能,他严重低估祭炼这宝贝的难度。 洞府中。 三才金瓯阵已经成型,百十杆阵旗悬浮半空,结出一座直径数丈的碗状金幕,在金幕下面,摆着三个蒲团,这是阵位所在。 此时几修正站在金幕边缘,观摩着此阵,偶有几句点评,各自神态看去都是一副轻松。 巴髯客抚须说:“听闻通天蛮国供奉的神蝶巢,就是使用金莲瓮与通天绫才得以唤醒出世!无论袁大王的死巢是哪一种,咱们集合三宝之力,自可轻松功成!” 金兕城主深表赞同:“不错!我半妖城的灵宝金花莲台非同一般,须知金莲瓮与通天绫都是使用它的莲叶炼制出来,威能肯定更强,祭炼死巢想必会轻而易举!” 花堂顿一摆手:“那咱们还等什么?快些入阵罢!” 他们与袁河一样,都以为这是一件清闲差事。 说话间,步入阵中,各占一个蒲团,盘膝坐下,悬浮三件灵宝于头顶。 袁河待他们准备妥当,扬手丢出蜂巢,只见紫光一闪,便已落在了金幕当中。 在场无谁能甄别出蜂巢来历,也没有人询问,反正在他们看来,蜂巢再强,也绝对强不过月蛮道庭的神蝶巢。 “姿儿,你留在洞府辅助他们!”袁河又抛一颗传音星斗给侠姿:“若遇变故,即刻捏碎这星斗!” “弟子明白!”侠姿做事异常谨慎,仅仅挑选布阵地点,她就费了极大心思,要知道当年金花莲台破碎后,莲叶一分为三,分别炼制了金莲瓮、通天绫、以及无花圣祖的金花棒。 后来无花圣祖遭遇蛮族围攻,她发狠碎掉了金花棒,演化为金花殿。 袁河把差事交给侠姿,她考虑到既然使用此种灵宝祭炼死巢,那么她的‘三才金瓯阵’须把金花殿牵引在内,此殿的禁制尚未解除,无法作为第四宝入阵,否则殿体肯定会崩溃。 但她要预防万一,如果金花莲台、金莲瓮、通天绫都不足复活死巢,说不得就要舍掉金花殿了,这也有备无患。 “巢已入阵,咱们开始罢!” 金兕城主以《金光真解》驱使金花莲台,巴髯客以《点真金手》驱使金莲瓮,花堂则以《追古蛮经》驱使通天绫。 三修施法一刻,各自灵宝离体飞走,同落金幕灵碗内,转灯一样围着蜂巢呼呼盘旋,霎时间,幻化一朵莲花虚影,把蜂巢笼罩在内。 起初他们都未觉察到任何异样。 毕竟蜂巢陨落太久,目前摄取莲力的速度极其缓慢。 ‘按照这种祭炼进度,怕是至少要在阵中驻扎三五月之久!’ 除此之外,他们再没有其它想法。 袁河也差不多,甚至不曾驻守金花殿:“小青,你随我来,前去拜会一下释婆婆!” 下山时,袁小青忍不住道出心头疑惑:“老师,那紫巢是不是当年陪伴岁杏的蜂巢?” 袁河点头:“你看出来了?” “孩儿瞎猜的!”袁小青笑说:“星尧老祖曾经对孩儿讲过五乐山猿庭古秘,诸多宝贝都一一做了详解,以便将来遇上,好让孩儿辨认!” 提到星尧老祖,袁河追问:“这位老祖到底是什么来历?就仿佛突然间在东洲冒出来,他可对你讲过?” 袁小青挠头:“讲了一部分,他诞于东洲之外,可惜到了此间,法体没有了,只剩下一缕精魂,他曾在青黎长河沉睡了三千余年,伤势至今还没有恢复!孩儿以前猜测,他是为了遁入东洲,寻找猿庭才甘愿舍了法体,不过现在看,他像是逃进来的,真实情况为何,孩儿也不知!” “三千余年?”袁河想起了《神猿图录》,当年圆圆老祖赐下这部功法时曾经说过,她在建立清水国之初,受赐于一位猿族前辈。 她寿数有五千多岁,渡完千三循劫才有资格开辟妖国,从时间上推算,星尧子正好符合。 “我来青河境时,途径了半妖城,无意间遇到朱烟客与白媚,你指派他们常驻城中,替你收集气属妖血,后来你又把冬铠鸦尸体交予我,那你一定也在修炼《万象镇劫身》罢?” “第二重‘东朝紫气’尚未圆满,孩儿只炼了七枚真灵印,缺了五种,这几年孩儿常常外出,仍是一直找不到!”即使缺失,袁小青仍旧毫不犹豫把冬铠鸦上交。 当然袁河也不会亏待他的尊师之情:“释婆婆座下有四徒,我替他们炼化了四季灵禽的飞翅,四季法力已经生出,妖血俱都逆转,我会让他们摄取真血给你,助你练功!” “哈!那是再好不过!四季灵禽最是难找,那冬铠鸦尸骸也是无意间才碰上!”袁小青大喜,忽又大惊,:“对了老师,你是如何把一群尸鬼的血脉给逆转的?这世间还有如此玄功?” 他每次见到萧念仁与庞敏四尸,都觉不可思议,还曾专门找释心颜请教,释心颜总是神秘一笑:‘这可不是老身所为,全拜你老师恩赐!’ 他也早就想找袁河询问,但近年袁河参闭生死关,没空指点他,今时有了机会,他立刻求教。 “你还缺少五种真血,这最后一种就与逆转血脉有关,我一并给你补充圆满!”袁河准备把《一气化缘经》传授给袁小青,再赐他一瓶化缘参血。 这部玄功非耳猿族不可修炼,绝对是独门的秘传神通,就算星尧子也不懂。 第264章 大河之心 释心颜毗重楼洞天而居。 不过并非居于陆上,而是地河之中。 自她被白城老祖召至青腾山,受赠两段忘心残桥,并在白城老祖的帮助下令三桥合一。 这宝贝虽然重化一体,桥灵却仍旧没有恢复,这需要释心颜以《四季金章》温养祭炼,当初在幽山鬼府,袁河替她解决练功疑难,收授萧念仁、庞敏、何又威、古见柔四个徒弟,三年前就已经重投其座下。 “就是这里了!” 重楼洞天向西百十里,有一座地窟,潜入进去可入地河,河中兴建一座鬼府,名曰:‘思乡’。 当年袁河从小藏冰河出来以后,已经不再水下生活,今次再见水中妖府,自是颇多亲切感。 不过‘思乡鬼府’的构建相当奇特,袁河隔水观摩,发现这一片蔓延十数里的洞府群竟然坐落于一座拱桥上。 “此桥是释婆婆的忘心桥吗?” “正是!”袁小青指着说:“桥中是婆婆道场所在,桥头一端是入口,名鬼门关,另一端是出口,名思乡台!” “思乡台?倒是别致!你叫门罢!” 袁小青扯着嗓门就喊:“萧家哥哥,庞家姐姐,快出来,俺老师来看望婆婆了!”又对袁河道:“何家哥哥与古家姐姐镇守出口,婆婆这四个弟子帮了大忙,从大河来的水族孩儿,全赖他们照顾!” 说着话,萧念仁与庞敏已经迎到跟前,两妖方才施了礼,释心颜闻听动静,也亲自到了桥门处。 她在袁河身上稍作打量,不由笑道:“袁师已经铸就紫府,可喜可贺啊!” “婆婆修为似乎也有精进,竟是让我看不穿深浅,莫非婆婆已经恢复真灵道行了?”袁河小施观气术,顿觉意外之极,释心颜玄光绕顶,法力淳厚远远超过于他。 “哪有这么快!”释心颜微微踩踏,脚下桥面顿起一股灵光,与她身外玄光交汇,浑如一体: “这些年老身苦祭忘心桥,法体渐与桥灵融合,你窥视不了老身虚实,完全是桥力在遮蔽,详论起来,老身法力还未冲至朝元,想在短期内返复真灵,须得把桥上遗失的‘鬼门关’与‘思乡台’一并寻回!如果寻不回来,那老身只能慢慢依靠《四季金章》,苦渡修行了!” “哦?你给鬼府起名‘思乡’,原来是失宝的缘故,这鬼门关与思乡台又是何物?” “鬼门关就是东洲门,洪荒时接引生灵魂魄去南洲的鸿清地府,思乡台是用来超度生魂,袁师里边请,入了洞府,饮杯灵茶,老身再与你细细讲解!”释心颜扬臂作请,又道:“这两物,都与东游翅有关!” 袁河自己没有办法寻到东游翅,想找出这件宝贝的藏匿地点,要么通过蜂巢,要么通过袁小青。 根据当年《四季金章》与《冥河志》上记载的游霜争霸古迹,袁河已知东游翅受困于流霜蛮祖的伴生宝,即使袁河找到,非释心颜的忘心桥,也解不了困。 所以袁小青与释心颜都是追回猿族至宝的关键。 随着释心颜法力恢复,她所融合的桥灵传承也越多,有关游霜争霸的隐秘已经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袁河随着她进入桥门。 门外环境漆黑,宛如幽闭深渊,但门内却是珠光普照,建筑林立,水族成群嬉游,俨然是两个不同的水下世界。 洪荒真宝可以开辟洞天福地,其实灵宝也具备开辟小世界的神通,只是灵宝过于依赖驭宝者,必须结出元神或者练成真灵之躯,否则无法通过灵宝缔造结界。 释心颜却另有奇遇,她现在的根脚是介于器灵与尸鬼之间,她以尸鬼之躯的灵识,融合忘心桥的桥灵,虽说自身修为仍旧处在紫府期,但若是全力驱使忘心桥,已能施展出一丝辟界之力。 但桥上这一方小结界,横跨十余里已经是极限了。 “参见老祖宗!” “孩儿给老祖宗磕头!” 穿行在桥中洞府之间,屡有尚未开灵的水猿跪地叩拜,这一批小孩儿都是袁小青从清水妖国迁居过来的遗孤,数量比不上金乌国的水族,但这些水族全都不认识袁河,俱都躲在远处,不敢吭声。 “你师兄师姐一点消息都没有吗?”袁河沿途没有看见多少虾族与蚌族,目前的望梅水府已经变成血腥的蛮荒水域,一旦丧失妖王统治,兽妖的地界会立刻演变为血淋淋的狩猎场,栖息在其中,所有生灵只知道吞吃、杀戮、逃避、亡命。 想恢复到两百年前万族携肢共存、衷心朝贡的秩序,必须鼎立开国,重建妖权。 “孩儿专程去了一趟下京国,找以前的水府将卒询问,谁也不知他们在何处。”袁小青略显黯然,他觉得师兄师姐都已经死了,而且极可能早就死了。 当年他思念袁河,偷偷离开栖侠洞,侠姿与他一拍即合,跟着他远赴积雷大泽,那时金乌王金道远尚未应劫,如果早知道妖国会覆灭,他肯定会把师兄师姐一块带走。 但后悔已经无用,他心里颇多难受,往常光顾鬼府,势必拉着萧念仁几妖饮酒作乐,今天却是没了动静,老老实实跟在袁河身后,连句话也不再讲,生怕袁河责备他。 不一会儿,几妖进了释心颜洞府。 落座以后,释心颜先祭出一张卷轴,施法在轴里,结出一幕地图灵影,分有上下两层。 上层是东洲的陆地轮廓,下层则是四通八达的地河之水,袁河一眼看到河内闪烁的一条细细红纹,犹如血管一样,也像是水路。 “近年老身多次深入地河,搜寻鬼门关与思乡台,却始终不能感应,但也不是没有收获!”释心颜指向红纹: “老身无意间探险出一条河道,可以直通青黎长河,这条大河在洪荒时代被称为‘荒河’,原本流淌于九洲,它始于何处?在洪荒就是传说,因为源头之水是从天上倾洒而下,先入大荒,再入圆月,又入东洲,终于三圣洲,九洲劫爆发以后,大地分离,这条河也随着移位横断!” “这么大一条河,竟然是残缺的?”袁河有点难以设想,倘若九洲古陆没有崩溃,那青黎河到底该有多长啊。 不过袁河获悉有《无象御真功》的法天象地神通,须知东洲被洪荒圣贤封镇,袁河所见的大河模样未必是真实的,包括他自己,也可能身在法中,而不自知。 大者,在洲外生灵眼里,可能小如微尘;小者,在洲外生灵眼中,可能大如天穹。 如果袁河以前世的思维甄别这样一个神话世界,那就是自我烦恼了。 “缺的非常多!”释心颜点头:“大荒之河最为雄壮,流到东洲已无滔天奔腾之势,到三圣洲时河道化微,老身曾找白城老祖询问过,他言三圣洲已无荒河流淌,不过河心仍在!” “河心又是何物?” “河心即是孕水之眼!东洲荒河也有河心存在!” “竟是在月蛮山下!” 袁河顺着释心颜所指,发现青黎长河中部的月蛮山另有乾坤,山下之水汇为一方庞然旋涡,但他以前从未听说河旋爆发于附近。 释心颜很快就替他解了疑惑:“当初九目神灯陨亡时,曾摧毁了一座五乐山峦,此山是被你族始祖挪移到大河,他们为什么会有这般举动,老身不得而知,但五乐一毁,河心随之涌动,目前河旋的速度非常缓慢,几乎微不可察,若非老身亲自遁入,绝难感应出来!” “婆婆的意思是,鬼门关与思乡台全部失落在河心当中?” “应该是了,包括东游翅也可能淹没于此,但老身锁定不了方位,甚至连感应也做不到!倘若袁师你能找到东游翅的遇困位置,老身一定能把这些失落之宝全部营救出河!” 第265章 蛛毒 释心颜力所能及,皆愿给袁河提供援助,同时也给袁河指引了方向。 她看了看袁小青:“白城老祖曾对老身提过,十二重楼的踪迹被发现,全是小青的功劳,如何找出东游翅,恐怕也要落在小青身上了。” “那地界俺去过。”袁小青忙说:“婆婆,俺除了能听到一点古怪声响,便什么也发现不了!” 释心颜对他言道:“这是因为你妖力不够,倘若再渡上一劫,有了妖师道行,你这双灵耳能捕捉的声音应该能更清晰。” 袁小青努努嘴:“妖族修行太慢,那人族结金丹,甲子便能有所成就,但俺妖族渡妖师,耗费的平均时间却是六百年,贼老天何其不公!” 释心颜笑着摇头:“妖族寿数多了人族十多倍,这难道就公道了?” 非议这些,没有意义。 袁河把目光转向萧念仁四妖,直言让他们提供灵禽真血。 “袁师要的急不急?” 若是现时就得祭血出来,那肯定会损伤法体的。 袁河指指袁小青:“小青要用其练功,每种真血至少需要数年才能炼化,故而时间上并不迫促。” “四位哥哥姐姐放心,帮了俺忙,俺不会亏待你们。” 一听是袁小青要使用真血,四妖不由笑了起来,这非但不会有损失,反而能到丰厚回报,这几年他们把水族孩儿照顾的面面俱到,袁小青隔三差五就会送礼过来,其实仅仅这些好处,就足够让他们效犬马之劳了。 袁河又与释心颜叙了一会儿闲话,起身告辞:“待我找到东游翅的线索,再来邀请婆婆随行。” “老身会在此间等着袁师!” “这幅地图我须拓印一份!” “老身有备用,袁师直接把这卷轴收下!” 得了此图,袁河回转栖侠山。 先去金花殿看了看,三才金瓯阵正常运转,没有任何异常发生,蜂巢祭炼的时间会非常缓慢,数月能够功成,已经算是超出预期。 袁河招袁小青去了山巅道场,先问道:“《三象六臂》你学全了吗?” “星尧老祖传了四重功法,三臂一象,但孩儿仅仅修成惊雷臂与摘星臂!”袁小青说:“他曾对孩儿讲过,这些猿族真术全部来自大荒猿庭,猿庭有位耳猿老祖宗,是洪荒时代的遗修,当年继承了吾族道统,可惜他那时过于年幼,诸法没有学全,所以星尧老祖也没有尽得《三象六臂》的完整衣钵,他说臂法上存在缺陷。” “你把所修的惊雷臂与摘星臂演练一遍!”袁河需要印证一下,看看星尧子掌握的功法与落星钟所传有多大差别。 早年在大河栖侠洞,袁小青就被袁河传了一记惊雷臂法,故而星尧子传功时,袁小青先修这一臂,用的得心应手,也最是喜欢。 袁小青从头打起,一臂臂施展功法,但他所炼的两臂都只有二十余式,不如落星钟传的全面。 袁河看的非常仔细,他在灭真天廊时,仅仅受传摘星臂与东游臂,惊雷臂尚未来得及修炼,不得不应对九目神灯的战事。 不过《三象六臂》的核心是‘象’,汇聚着始猿诸法的精髓,假如臂法没有炼全,并不影响猿象的施展,就是威力要大打折扣。 “确实!你所得的臂法是残篇,缺了十余式!”袁河看罢指出了功法缺陷。 “老师你修全了这门神通?”袁小青大感意外。 星尧老祖当年传法时,口口声声世间独一无二,除了他们俩,谁也不知这部猿术,但老师却比星尧老祖懂的更多,难道是落星钟的传授?料想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 他又忙说:“还望老师给孩儿的功法补全!” 袁河却道:“我所知不如星尧老祖广泛,不过有两重臂法却是完整的,各有三十六式,你把星尧老祖传授给你的要诀拿出来,你我相互研修。” 袁小青未有私藏,当下把他所掌握的一象法与三臂法尽数透露。 随后数月,他们师徒都在演练《三象六臂》。 直至金花殿传出变故,方才终止行功。 “出了何事?” 袁河得了侠姿禀告,赶来殿中。 三才金瓯阵仍在运转当中,不过金兕城主、巴髯客、花堂俱都是神态凝重。 一见袁河到场,那金兕城主略显慌乱的说:“袁大王,我等经过数月祭炼,原本稳步渐进,一丝丝注入灵宝之力于巢中,助其慢慢孕灵,但是这几天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这虫巢的摄力忽然间增强了十数倍!我的金花莲台渐有抗拒之相,试图挣脱法阵,不愿继续复活虫巢!” 巴髯客随着说:“老道的金莲瓮也在挣扎,不愿再受老道控制!” 花堂的通天绫不如金花莲台与金莲瓮抵抗激烈,毕竟这是一柄蛮宝,当年炼制时,淬入了几片金华莲叶,即使把莲力尽数抽空,通天绫也不会被毁,但是极可能遭到重创。 此宝对他相当重要,不由向袁河请示:“大王,这座虫巢非同寻常,该是远古时代遗留的异种,倘若继续使用三柄金光灵宝祭炼下去,恐怕都要被抹除灵性。” 灵性一失,灵宝就要跌落到法宝品阶,再无镇山立派之威了。 袁河孤自沉吟,没有出声,他目光根本不在三件灵宝上,而是紧盯着蜂巢,他发现巢中隐约浮现了碧青脉络,一条连接一条,疑似蛛网的轮廓,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心想难道巢中另有异物。 侠姿在一旁听了三修所言,即刻言禀道:“老师,咱们不止有三件灵宝,还有第四宝可以使用!”她抬手上指:“这座金花殿是昔年无花圣祖所建,她曾碎掉了金花棒,与这大殿连融一体,弟子布置三才金瓯阵时,锁住了金华棒的灵力!” “姿姐做事就是认真!”袁小青抱臂而笑,忽又敛住笑容,对金兕城主三修说:“你们听好了,虫巢必须要复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如果金花莲台、金莲瓮、通天绫尽数被毁,俺会和童子大仙解释,不会让你们被大仙刁难,全都老老实实主持法阵,莫要分心!” 金兕城主顿时愣住,心想一件灵宝,说毁就毁呀,即使童子大仙不怪罪,但今后半妖们会失去灵宝庇护,一旦在洞天外招惹了仇家,那就只能忍气吞声了。 他近乎哀求的对袁河说:“袁大王,这些灵宝都是十二重楼御赐之物,毁了的话,不止可惜,还可能招致十二重楼的不满,你须考虑清楚!” “不需要考虑!”袁河道:“阵法既然摆了出来,就要祭阵到底,否则这几个月的辛苦就要白费,我会让姿儿驱使金花残棒,一并入阵祭巢,你的金花莲台不会陨亡!” 他亲自发令,必须照此执行,金兕城主再有不舍,也要坚持到底。 “巢上的绿纹又是怎么回事?” “刚刚才浮现出来,花某猜测,这可能是一种蜘蛛毒素!” “毒素?莫非虫巢是死于蛛妖之手?” “应该是这样了,大王,就算我等复活了虫巢,如果你花不掉巢中蛛毒,也难以孕化巢虫!” 第266章 南行 “先孕灵,只要虫巢能复活,今次主阵就算功成。” 袁河扬臂一指,地支剑丸从袖口飞射而出,悬在三柄金光灵宝幻化的莲花灵影上。 倘若在危机关头,这些灵宝不听使唤,挣脱主阵者束缚,试图逃之夭夭,袁河会即刻出剑封镇。 金兕城主一看这情况,顿时大皱眉头,心想这笔买卖亏大了,万一金花莲台保不住,该如何说服袁河赔偿一二呢? 此妖历来圆滑,遇着麻烦从不抱怨,往往是尽量争取解决办法,假如实在解决不了,那便退而求其次,设法弥补损失。 “青弟,你去殿外下令,让孩儿们全部撤离道场!”侠姿准备毁掉金花殿,示意袁小青疏散喽啰。 袁小青行动迅速,不一会儿就传信给她,可以变阵了。 侠姿手持一杆阵旗,随之摇动了一下。 山间顿起一阵轰隆之音,回荡整座山体,甚至远冲到了雷湖,群妖注目望去,但见山顶处,那片横跨千余丈方圆的宫殿群剧烈摇晃,犹似遭遇了强震,瞬时土崩瓦解。 奇怪的是,宫殿碎片并没有崩飞四散,残恒断壁漂浮半空,结出一幕球状碎石带,就像是失重一般,静悬不动。 透过那些碎石,可以窥视到三才金瓯阵的轮廓,此阵稳扎于球心,突起一股摄力,从碎石中牵引金光。 群妖俱都以为法阵不会持久,金花殿是袁小青与侠姿道场,既然被毁,须得尽快重建,他们都已经做好效力的准备,谁知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大王高徒的征调令。 一天过去。 三天过去。 一晃就是半个月。 金花殿的碎石带静悬了这么久。 这天,石中金光被摄尽,漫天废墟齐齐一震,尽数化为飞灰,随风飘下山顶。 迎着这股石尘,一股焦急的呼喊声也随之传出。 “袁大王,我已经控制不住金花莲台,它在自行破阵!” “老道也是如此!” 这话音未落,只见十二口地支剑绕空一转,结出一道浓紫色的光圈,紧紧锁住三宝所化的莲花灵影。 “你们不要中断御宝,我已经感应到巢灵的萌动,它要出世了!”袁河使用化缘参气祭炼过蜂巢,巢灵孕化一刻,就已被他捕捉。 此时共有五修主持法阵,成败也在此一举。 阵外的悬峰上,围了上百小妖,都在远远的看热闹,钟貂儿不知蜂巢底细,问袁小青:“师叔,这宝贝是何物?为了祭它,竟然把你与老师的道场都给毁掉。” “有了此宝,小孩儿就再也不用害怕被欺负,往后谁敢惹咱们,打个响指,就有千军万马来助拳!”袁小青敲敲她脑袋:“别说毁掉一座道场,就是十座百座,那也值得!” 此言不假,但是有前提,必须化掉巢中的蛛毒才能豢养虫群,他忍不住嘀咕,能把蝣岁杏的伴当蜂巢给毒死,这种毒谁能解开? 正想着,忽听一阵啸音炸响在耳边。 阵中蜂巢嗡嗡震震,霍地冲天蹿起,这力道狂暴之极,巢上的莲花灵影竟被一击撞碎,化作一道紫芒,从紫蕴剑圈中间穿透出去,直入天顶,没入云层。 那莲花灵影骤一溃散,掀起一股冲击气浪,直把主阵的金兕城主、巴髯客、花堂瞬时震飞,肉身不受控制的打起跟斗,后翻百十丈方才着落,摔的狼狈不堪。 侠姿本来也要被波及,被袁河先一步护住,及时避开,倒是毫发未乱。 但吃惊不小,她抬头望天,见蜂巢在高空左突右撞,漫无目的来回飞遁:“老师,蜂巢该是复活了罢?它在做什么!” “它浑浑噩噩,自己也不知在做什么!”袁河已经感应到巢灵,试图控制它,但它气息凶戾暴虐,传递给袁河一股极强的搏杀意志。 袁河暂时弄不清楚,这到底是蜂巢的本能,还是沾染蛛毒的缘故。 天上只有云彩,蜂巢撞了一会儿,什么也撞不着,突然遁空下坠,仿若天外陨石,砸入雷湖,掀起好大一幕水波。 这一下子,它可算有了目标,见妖就扑,见物就冲。 湖中小妖避之不及,鬼哭狼嚎向外急游。 袁河见状立刻冲下山去。 他一走,紫蕴剑圈也随之撤法,地支剑紧随其后飞入他体,圈中困镇的三柄灵宝就此从半空跌落。 金兕城主第一个冲过来,慌忙捡起金花莲台,端在手上一看,不由拍了一下额前:“陨了!” 他领着半妖后裔辛辛苦苦祭炼了数百年,这才帮助莲台诞生灵性,谁知尚未暖热,就又破碎陨亡,变作当年他寻到莲台的初始状态,这是时命多舛吗。 巴髯客与花堂也赶紧检查各自宝贝,却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又齐齐说:“还好,还好,灵性尚存,早晚能修复它。” 一旁侠姿见他们模样,说了一句:“你们都立了功,老师有功必赏,倘若损失了什么,自会给你们补回来,不必着恼。” 金兕城主叹口气,心想你老师总不会补给我一柄灵宝罢。 巴髯客与花堂倒是无所谓,毕竟宝贝只是受了伤。 等了估摸一炷香功夫,袁河擒拿蜂巢回来,托巢在掌上,打了一堆符箓,把巢身裹的严严实实。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青衣女修,这是镇守雷湖的五首青蛟藤盈,与生俱来的御毒修士,早前蜂巢冲入湖面,遇水就散毒,若非藤盈出手及时,摄走毒水,湖中小妖非要被毒死一大片。 但以藤盈千载的毒法道行,也仅仅是把毒水吸走封禁,而无法化解,甚至甄别不出此毒来历。 这座蜂巢是洪荒遗留的先天始巢,需要集合四柄灵宝之力才得以重生,能把始巢给毒死,整个重楼洞天,恐怕只有童子大仙才能看出端倪,但这半仙出外追寻积雷伞,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归。 袁河却无法等下去,他的符箓并不能把蛛毒彻底镇住,仅仅是拖延蛛毒蔓延的速度,如果不设法解毒,蜂巢终会变为一座毒巢,到时极可能再也孕化不了蜂虫。 他在湖面思虑时,藤盈像是看出他的困惑,提了一个建议给他:‘大王,你是不是想化解这巢中之毒?吾家老祖有一颗祖传的摄毒真睛,无论这世间多霸道的剧毒,只要被此睛一照,都能吸附出来,奴婢愿意替你引荐老祖!’ 她老祖即是大河西方的腾蛟妖王。 原本袁河想等炼制了金轮浮屠,诸宝准备齐全,再去大河与星尧子做个了断,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需要提前动身南行了。 其实这也无妨,他可以先去月蛮山水域查看一下荒河之心的情况,至少能把落星钟的失落方位给找出来。 倘若此行顺利,把蜂巢之毒也给顺利解掉,此巢甚至也能感应东游翅,昔年在岁杏入口观摩蒙不离幻境,无花圣祖曾经讲过,。 更新说明 这几天的情节似乎有点问题,订阅在掉,稿子改来改去,迟迟投入不进去,状态不行,发出来你们的观感可能会很糟糕,今天两章要延后。 如果你们在追看这本书,求你们给点支持吧,你们的支持才是我写作的最大动力。 开书之后看了你们的书评,我才知道网络上有异兽文的说法,貌似这种网文代入感不高,毕竟不是在写人,但我初衷是在仿神话,以前我看过几本洪荒的书,构思了这个故事。 我对这个故事有极大热情,只是有时会让成绩给打击,从而导致困惑与卡顿,我在积极调整,希望你们也不要放弃我。 如果你们喜欢这本书,求你们给一个基本订阅,作者真的非常需要你们支持。 第267章 死敌来了 回到山间金花殿遗址,袁河招来部众,通知南行事宜。 “即日我要前往青黎长河,寻求解除虫巢剧毒之策,何时回来,我也不知。” 群妖一听他要走,顿起吆喝声。 “小的愿给大王当坐骑,替大王鞍前马后!” “大王身边不可没有护卫,属下愿做先锋!” 袁河挥手制止他们争吵,仅仅点了一头妖将:“六足,你去交接差事,随我南下,余者安心在栖侠山修行,若无必要,切记不可离开重楼洞天。” 六足鳖闻言颇是兴奋,他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大河,因为签押了十二重楼,被隔空摄来积雷泽,入驻栖侠山这几年,他早就思乡心切,听见袁河命令,赶紧应声去办。 花堂见袁河只带六足鳖赶路,请示道:“大王,自从真珠在廊桥碎掉金丹,修为进展缓慢,请准允属下与真珠随行,到大河寻获水珍疗伤。” 袁河却是摇头:“真珠是人族,不宜到大河游历,你可以跟着,替她寻珍也一样。” 今次能够复活蜂巢,花堂、巴髯客、金兕城主功不可没,袁河不会刻薄以待。 他又望向金兕城主与巴髯客:“你们想要什么赏赐,尽可提来。” 巴髯客抢先说:“老道不要赏,只求大王与童子大仙说说情,当初老道研修《点真金手》,童子大仙勒令老道驻守洞天五百年,不准外出一步,要说老道能得一方安逸道场,该是心满意足,但大王你不是不知道,老道思念弟妹,非得出外寻找他们不可!” “此事我与让小青去办,但童子大仙是否同意,谁也做不了主。”袁河另有补充:“假如他拒绝你外出,我会让小青去找释婆婆,请她派遣徒弟潜入地洪泉,追查李敬之与白弗下落。” 眼下也只能这样办理了,那地洪泉深不可测,让巴髯客自己去找,效率真不如水妖。 其实巴髯客并不清楚撑伞童子关他五百年的用意,人族道场的百十号修士,童子大仙只对这大胡子亲睐有加,准备培养几百年,等人教开始择徒,便能委以重任了,他却身在缘中不知缘,一门心思往外跑。 “你呢?”袁河问金兕城主。 “还是那件事!劳烦袁大王南行时,途径一趟月庚国。”金兕城主不敢提出过分要求,心想等袁河走后,便与袁小青加深交情,泼猴不是童子大仙关系莫逆嘛,可以请泼猴出面,说服童子大仙救活金花莲台。 这次袁河没有推辞:“我会去拜会无赦道友,倘若期间遇不到流寇,那么等我从大河返回,再另行给你赏赐,以补你的莲台损失。” “不敢不敢,只要童子大仙不怪责于我,那便无妨了!”金兕城主客套一句。 袁河最后招来两个徒弟袁小青与侠姿,还有总管黄姵芝,做了一番叮嘱。 他未在栖侠山停留太久,当天领着花堂与藤盈,乘坐六足鳖离开重楼洞天。 六足鳖是水族,在水中才能提起脚速。 袁河曾从释心颜那里得到一副卷轴,此轴封印有从青腾山通往青黎长河的地河路线,按照这条路线南下,正好穿越月庚国的国疆。 不过路途遥远,六足鳖又是妖将修为,赶到月庚国都需要数月之久。 这是一趟长途旅行,六足鳖体大,鳖壳上搭建有灵屋洞府,俨然就是类海船的交通工具。 途中无事,袁河便把彼岸屋取出,祭炼这一座本命法宝。 闭关前他曾令胡悲雪收集真冥材料,三年来胡悲雪任劳任怨,提前完成了这个任务,她把灵材尽数上交黄姵芝保管,离开洞天时被袁河取走。 彼岸屋是释心颜传授的冥族炼宝之法,在洪荒时代,乃是破香太子的随身配宝,闻名一时,因袁河是以‘六转行丹书’结丹成功,体内积蓄有冥道真气,释心颜就建议袁河仿制此宝。 它是以鸿尘土为基座,白冥焰石为砖,小藏木为梁,广寒雪为瓦,幽泉水为你,再以阴神电祭刷,方可成型。 当初袁河材料不够,六种灵材只有鸿尘土与小藏木数量充足,所以这座冥屋仅仅完成了基座与大梁的祭炼,其余部位并不完整,导致外相不伦不类,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小破屋。 袁河嫌它不够美观,决定先炼入阴神电,给整座屋体做一次‘法术粉刷’。 其实从它威能上看,阴神电也须早早祭炼,因它具备‘六相六神通’,鸿尘土是‘大鼓相’,能发出如意音波,震毁修士肉身,迷乱神魂,小藏木是‘转轮相’,能够破法瞬移,遁走无形。 阴神电则是‘悬雾相’,施法催动彼岸屋,可以幻化一方迷雾,防可遮蔽己身,攻可孕电击敌,攻防兼备,最适合斗法。 传闻阴神电是夜叉族的天赋,其族是帝阎一脉,诞于阴雾当中,生来就能操雾弄电,并传下一道真法‘点神术’。 袁河在研修《六转行丹书》时,早就掌握了‘点神术’,借助此术驱使彼岸屋,神通自会有增幅效果。 他以前炼宝,历来是使用落星钟,如今宝钟遗失,但他修为也提高了,以紫府期法力祭炼法宝,当可事半功倍。 至于那柄六丁符,这是一件灵宝,即使他有花堂上贡的黑霆玉髓,没有数年功夫也不能修复。 如此过了三个月,六足鳖如履平地航行于地河当中,途中遇上不少狩猎捣乱的小妖小贼,皆被花堂与藤盈两大妖师随手打发,袁河始终未受干扰,日夜不息炼制彼岸屋。 随着阴神电不断注入屋体,外相已经大幅改变,通体红雾丛生,电花蔓延其内,轰隆外散,结出一幕密麻电网,如似电狱监牢,威势不凡。 这一道‘悬雾相’算是小有所成。 祭宝后没几日,六足鳖迎头上浮,根据释心颜的地图指引,它已遁入月庚国疆的范围,水路已经不通,必须登陆赶路。 “扑通!” 几十丈的鳖躯破水出来,遁入一座地下溶洞内。 “大王,这地界叫坠雷窟,地水能吸附雷电,本属于五雷蛮国的领地,昔年被雷蛮修士划为练功池,出池登陆,即是闻名北域的古蛮山脉,此山曾是五雷、飞霜、金灯三国交界,向东两千里可达月庚国都!” 无赦缔造的月庚国,圈下的地盘就是这三国。 “上去罢!”袁河出了灵屋,站于鳖脖处,花堂与藤盈位列他左右。 在溶洞内穿行十余里地,途径一座天坑,视线骤然开朗,六足鳖在水中航行时久,看见阳光,下意识畏惧,脱口说:“大王,小的似是听见打斗声,人贼怕是埋伏有陷阱,要不要小的先上去探探路!” “由大王在此,你怕个甚!快些赶路!”花堂笑着斥骂一句。 “小的倒是忘了,大王已有妖王神威,人贼见了咱们,须得退避三舍!”六足鳖这才有了胆气,迎着阳光冲出天坑。 天地环境陡然一转,他们来到一座蛮荒山林之间。 离地冲高了几百丈,剑声不停呼啸在耳边,他们环顾一看,见不远处那座山峦上,一群人族修士正在捉对厮杀。 一方着装相类铠甲,甲面绘有牛头印记,这是月庚国的标志,该是出身此国的兵卒。 另一方全是野修打扮,但施法都与诸蛮有关,人数有二十几,簇拥一位金丹蛮师,那蛮师眼观六路,望见一头大鳖忽然腾空,凝神一望,注意到袁河,以及袁河头顶的一盏朦胧灯影。 登时大喊:“不好,吾族死敌来了!” 慌忙攥住几张符箓,就地猛砸:“快跑,前去通知雷晋蛮王!” 但为时已完,他话音未落,一团红雾已经悬在上空。 咔嚓! 雾中惊现条条殷红闪电,劈头落顶,把这二十余位蛮修尽数笼罩。 第268章 驱狼吞虎 电出一刻,遇人即焚。 蛮修无可抵御,横死当场。 原本激烈的战局瞬时落幕,惊呆了附近的月庚修士。 待他们缓过神来,从中飞出一男一女两位半妖,遁至六足鳖跟前,虚空半跪,抱拳说:“洪泰、金芙儿参见栖侠猿王!” 这其实是熟人,袁河早就认得他们,当年途径半妖城,袁河尾随朱烟客前去狙击申老怪,以便抢夺细雨观气蝉,这次行动的发起者就是洪泰与金芙儿。 这对夫妇是金兕城主的后裔,曾经跟随金兕城主进驻春晓天,修为双双冲上金丹期,后来无赦建国,他们离开重楼洞天,前来月庚国统辖一方领地,古蛮山脉纵横几千里,这片区域是他们的管辖范围。 “起来回话!”袁河问道:“那雷晋蛮王是何人?” 洪泰是鹏鸟化形,见着妖族之王,略显怯惧,不敢应声。 金芙儿回答说:“刚刚进阶的紫府蛮修,上个月被吾国供奉的两位长老遇着,负伤逃遁,潜伏于这座山脉当中,我与夫君奉命寻找此獠。” 袁河追问她:“即使受伤的蛮王,也非你们可以抵挡,你国长老是不是驻扎在附近?” 金芙儿即刻指向东方:“不错!他们都在百里外的云松岗上!” “这些长老来自何处?都是野修吗?” “部分是从积雷大泽招募的散士,还有一些是出自诸蛮国的仙盟宗派!”金芙儿的措辞顿显谨慎起来。 组建月庚国的势力有三股,半妖、散修与人族宗门,宗门势力当属最强,不止包括土著,还有从东洲各地迁居而来的诸多流派,他们一律是人族,其中不乏驯服有妖奴的门派。 金芙儿深知妖族与人族仇恨未消,担心袁河排斥其国作风,故而解释说:“自从蛮族镇山之宝九目神灯陨落,月蛮道庭也烟消云散,青黎长河妖修纵横,把两岸道门统统撵走,不走便杀光杀净。 这些同道失了灵域,找不到修行道场,便纷纷北上,蛮族七国都已经覆灭,大片灵域沦为无主之地,我半妖人少,根本管辖不过来,为了防止蛮族余孽东山再起,吾王便接受这些宗门投靠,这也是驱狼吞虎之法!” 人族宗门惯爱追求长生,俗世凡尘、族群矛盾一概不想理会,只要月庚愿意划给一方地方,他们就听命行事,诛蛮也无妨,正好杀人夺宝,一举两得。 也两厢情愿。 藤盈在旁听了,怒声质问:“你们是半妖,体内流了一半妖血,凭什么只招募人族,不招募我妖族?积雷大泽的妖修同道更多,无赦王竟然视而不见?” 金芙儿不由苦笑:“吾王三番五次邀请东洲各地的妖王,前来月庚聚义,但他们根本不理会吾王的盛情好意!” “可不是吗?俺曾经亲自送过请帖给卷尘大漠的蝎娘娘与连天荒原的狮大王,竟被他们打了一顿,骂俺吃里扒外,给人贼效力!”洪泰忽然插话。 语气极是沮丧:“蛮族在北域建了七座蛮国,这一族原本就人丁稀少,但地盘大的没边,吾王征召东洲各地豪杰,数十万人族修士赶赴而来,才勉强管辖三座蛮国疆土,余下四座全被妖族同道霸占,他们割地称王,喽啰们时有侵犯我月庚边疆!” 目前诸蛮国的局势就是这样,半妖与人族修士定鼎月庚,其余地盘统统成了妖族洞府,遍地都是妖魔鬼怪。 妖怪们不懂治理王国,除了化形的妖师妖王,仿照人族像模像样的督建山城,其余都是老巢,各自划界,目前还没有妖国诞生。 不过诸妖已经达成盟约,一致排外,杜绝一切人族进入辖区,否则联合围剿,这导致那些没有来得及逃离或者流窜的蛮修们,全部涌进月庚国潜伏。 蛮族毕竟是人身,倘若他们不施法,除非使用无赦王亲自炼制的观蛮镜查看,否则甄别不出谁是人,谁又是蛮。 这一座古蛮山脉作为前三座蛮国的分界山,疆域横亘极广,因此成为蛮修潜伏的大本营。 “虽说我月庚与诸多妖国小有摩擦,但诛灭蛮修目的一致!”金芙儿回望不远处仍在散落闪电的彼岸屋: “这群蛮修全部出自五雷蛮族,偷偷潜入坠雷池练功,被我夫妇两人发现,本想活捉几个,查出那位雷晋蛮王的落脚处,但大王宝物实在厉害,一招就把他们尽数给灭了!” “灭的只是肉身,魂还在!”袁河抬手一抓,彼岸屋飞回头顶。 早前听到‘雷晋蛮王’这称呼,袁河就留了一手,只听他口中吐出一字:“开!” 漫屋的云雾陡然一转,开启一扇电门,金芙儿与洪泰朝里望去,只见门内飘荡一具神魂,正是那位猛祭符箓的蛮师。 “猿大王妖法通玄,制敌于股掌之间,小的佩服!”洪泰哈哈着恭维。 “此宝真是诡奇!”金芙儿心里暗叹,她见过各式法宝,能够操纵阴冥雾电的屋宝,还是头一次见识。 彼岸屋是最正统的冥道传承,每一相神通都能摄魂炼魂,袁河轻而易举从屋中神魂中获悉那些雷晋蛮王的下落。 他旋即招招手:“随我来!今次赶赴你月庚国,就是为了追剿蛮逆,遇之必杀!” 洪泰与金芙儿自是不敢违令,但是跳上鳖壳后,却是建言道:“猿大王,那头蛮王善使雷遁,简直比泥鳅还滑溜,咱们是不是给云松岗的两位长老发个消息?围攻起来把握更大,不会让他再度逃脱!” 长老是人族长老,袁河并不信任这些修士,等到了月庚都城,见了无赦王,问清他们底细,再做计较,他头顶灯影是一个隐患,却也可以善加利用,吸引潜伏的群蛮集体出巢,未必不能一网打尽。 当下打出一股入微妖气,连同六足鳖在内,全部缩空于无形,藏匿了形迹。 “哈!”花堂抚掌大笑:“我王的《解真入微功》传自上古,由此神通在身,那蛮贼逃无可逃。” 又心想,在地河时大王并未施展这道猿术,害的他沿途扫荡一堆的小喽啰,烦不胜烦,等在月庚国办完差事,动身前往青黎长河时,一定要给大王提意见,入微赶路,也好睡个大觉。 藤盈不像花堂一般气壮,她在来的路上其实颇多担心,毕竟袁河是蛮族死敌,一旦出没于月庚国,极可能引发群蛮狙击,袁河妖力高深,肯定有持无恐,她却无法抵御。 不过入微功让她彻底安心,传闻这种猿术是昔年无花圣祖所创,可谓世间藏遁第一神通。 第269章 吞噬 几修在山中穿行小半时辰,着落于一座山脚下。 迎前是一座双首怪峰,峰上长满乌黄色的野桃树,据袁河搜魂的情况,雷晋蛮王就出没于树间。 但其洞府具体藏于哪一棵树上,蛮师魂魄也不知,此族的高阶修士常年东躲西藏,且惯于独来独往。 那蛮师带领家族成员逃入山中避难,也是无意间遇上负伤到此的雷晋蛮王,提供一批丹药帮助他疗伤,他却极为谨慎,日常根本不暴露行踪。 袁河沿峰检查一遍,不曾发现任何异常:“这峰上没有灵气波动,不像是有洞府,此贼到底居于什么地方?” 花堂猜测说:“他是不是谨小慎微,隔天换一个山头藏匿?” 藤盈也说:“这峰中会不会存在密道,潜入到山底下面也有可能!” 袁河摇头:“我们是入微体,即使蚁洞也难逃我们侦破。”他倾向于花堂的判断,雷晋蛮王换了落脚点。 正思虑时,忽见一堆蜂群从山外飞来,嗡嗡着扑向桃树。 这些都是凡蜂,攀附在桃花上采蜜。 原本没什么奇怪,这漫天遍野都是山花,常年出没有各种小昆虫。 除野蜂之外,蛾蝶蜓蝉随处可见。 但袁河身上的蜂巢忽然跳动一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试图挣脱符箓束缚。 袁河颇觉意外,却是不为所动。 他目前仍在潜伏,准备偷袭雷晋蛮王,无法放出蜂巢探路,否则会打草惊蛇。 不过他相信蜂巢不会无缘无故躁动不安,便把目光投向山间的蜂群队伍上,很快就发现了蹊跷。 这些凡蜂飞上同一座桃树,树杈上结有一座野蜂巢,那巢孔内趴有一头模样普通的黄蜂。 若说它有什么特殊之处,该是伙伴们都在辛勤采蜜,它却躲在巢孔里边酣睡。 袁河即刻传音给花堂,让他进行甄别:“那巢孔中有异状,你看一看,孔内黄蜂是何根脚?” 世间蜂类千千万万,如同蚁族一样群类繁多,也只有花堂这种妖修,习性与蜂类相差无几,才能分辨出大多数虫族根脚。 他顺着袁河指引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出底细:“这只是一头平庸的黄麻凡蜂,根脚极其低劣,即使化了妖,也施展不出什么神通,人族修士甚至都不愿意捉它们,毫无利用价值,大王,它没有任何异常!” “不!它一定有古怪!”袁河朝花堂摆摆手:“我来试探一下这头黄蜂,倘若它与雷晋蛮王有关,免不了就要动手,你去布置幻阵,封锁此峰!” 花堂当即领着几修撤离山间。 袁河迎前飞掠出去,在桃树数丈开外停住不动,仰头盯着野蜂巢,他以微观打量巢中黄蜂,如同直面一头巨兽。 此兽气息紊乱不稳,内府应该是遭过重创,它盘踞巢孔,想必是在静养,浑然没有察觉到外敌逼近。 袁河运转吸星斗云,聚在指尖,忽地抬手一指,射出一道霞光。 这是摘星臂的一式臂法‘撞钟指’! 猿指所至,无坚不摧,且有荡魂钟音隐藏法中,但凡目标中了此指,钟音会侵入神魂,让其出现刹那迷乱,无法第一时间逃遁挪移。 ‘呼!’的一下。 霞光携着一股气流,冲至巨兽面前,瞬变为一根猿指灵影,点在了兽头处。 倘若此兽只是一头普通凡蜂,必然一指就死。 但它显然非同寻常。 中指一刻,兽口顿起一声怪叫,兽躯颤抖了几个呼吸,这才慌忙翻腾蹿起,翅膀大力一煽,凝结一团泛白雷光。 看这样子,显然是想冲出巢孔,远远逃遁了。 可惜他迟了半拍,就在它肉身颤抖失控时,十二枚地支剑已经悬浮在左右。 雷翅隆隆大震,正欲遁飞出去,紫蕴剑圈陡然成型,自它头颅一降而落,锁住了脖颈,剑圈骤一收缩,法力顿消,翅上雷光立时溃散。 “是谁?谁在偷袭老夫!” 一道张皇失措的老者男音,在剑圈中响了起来。 这正是雷晋蛮王的声音。 袁河目不转睛望着他,心想这到底是一个什么蛮孽?修的又是什么蛮术,竟然可以变身为蜂虫? 他此时一身法力尽数被剑圈锁住,依靠肉身力量疯狂挣扎,但于事无补。 紫蕴剑圈能把九目神灯的真灵给锁住,区区一个刚进阶的紫府修士,死也挣不脱,他的逃生机会已经彻底丧失。 也就片刻功夫,剑圈映出一层紫幕,在他脖颈上横切过去。 他哀鸣着尸首分离,就此陨亡。 袁河收剑回来,见尸体瞬间恢复了原始面貌,竟是变作一具虬髯老汉,双目睁的如同铜铃,死不瞑目掉落地面。 峰外的花堂几修时刻关注着袁河,见一具男尸忽然出现他脚下,心知那是雷晋蛮王无疑。 他们飞落袁河身后,看着尸体,半晌无语。 这一场斗法怪异到极点。 雷晋蛮王的藏匿法术高明玄妙,但袁河侦破的神通却也超群绝伦,杀招更是可怕可怖,几乎一招就灭掉一尊紫府。 那洪泰与金芙儿夫妇互望一眼,俱是倒抽一口冷气,就算无赦王手持灵宝追清扇,也绝无这般雷霆毙敌的本领。 当年的灭真天廊之战,袁河败尽世间金丹强者,盛名早就远播东洲,如今进阶到了紫府,难道也已经打败朝元之下无敌手了吗? “大王,他施展的是什么蛮法?”藤盈脚踢了一下尸体:“据奴婢所知,天下间的变身法术,总归会散出一丝本体气息,他竟然把人躯所有特征尽数屏蔽,俨然就是一头真正蜂虫了!” 袁河也看不出蹊跷,翻手托出蜂巢,此巢仍在躁动之中,像是对尸体格外贪婪。 他马上放巢出去。 此巢落于尸体后,巢孔开始扩散摄力,先把尸体翻了个身,尔后吸起一件半透明的披风,直往巢孔里塞。 袁河见状赶紧又把蜂巢镇住,他此刻已经瞧出端倪,蜂巢贪图的并非尸体,而是披风宝物。 这件披风薄如蝉翼,但袁河甄别不出材质,当下转交给花堂。 花堂看了好一会儿,才恍悟的点点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披风是使用变色真蜂的翅膀炼制出来,不会错!” “变色真蜂?”藤盈身为妖族,却没有听闻过这种蜂类:“此蜂都有什么神通?” “至少能化作蜂虫!”金芙儿猜了一句,雷晋蛮王肯定是借助变色披风才变为黄麻蜂的。 “嘿嘿!”花堂眯眼一笑,给几修说: “变色蜂又号称瞒天蜂,它可以幻化世间几乎所有蜂类,但必须吞噬蜂类真血,一血一色,一色一体!这种幻术相当古怪,它吞噬蜂血后,可以改头换面,虽然无法施展此类蜂虫的神通,却具备气息与威势,吞噬凡蜂之血,它能遮蔽所有妖气,吞噬妖王之血,它能散发王者之威!正是它瞒天过海的根脚,才有了瞒天蜂的外号!” 袁河闻言一阵惊叹:“倘若吞噬真灵之血,岂不是能把三花境老怪物都给唬住?” “还真能唬住!”花堂煞有其事:“当年属下在封真遗地,见过一位御蜂修士,他专门豢养这种蜂虫,摆在洞府守门,蜂卒子能够伪装蜂王,大王你想想看,千百头蜂王守着洞府,谁敢闯?” 几修一听,俱都笑起来。 袁河却想,蜂巢贪图披风,应该也是为了吞噬,难道蜂巢孕化的虫类就是这种变色蜂? 但变色蜂仅仅是吓唬人的根脚,它的变身有形而无质,中看不中用啊! 袁河不由失望起来,他为了蜂巢远赴青黎长河,竟然是为了培育一帮废虫? 他又转念一想,废虫有本事守护岁杏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蜂巢所育灵虫肯定另有玄机。 等解除了蛛毒,他再慢慢研究。 当下把蜂巢与披风收起。 “此蛮已经伏诛,我们可以离开了!” “这位蛮王祭炼变色蜂宝,让其肉身幻化为凡蜂,即使月庚国的紫府长老找到这里,也绝难侦破他的踪迹,亏得猿大王出手,否则让他潜伏几百年,说不定会成为大祸害!”回程途中,金芙儿与洪泰止不住的感叹。 第270章 祖戒 出了古蛮山脉,洪泰与金芙儿替袁河引路,直入月庚国都而去。 此行拜会无赦王,是为铲除潜伏北域的蛮修,袁河本想透露自己行踪,布下陷阱,引诱诸蛮寻上门来,可惜未有效果。 他在月庚停驻期间,此国境内竟是一派的风平浪静,往常那些流窜犯案的巨寇老怪,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消息传出。 枯等下去不是办法,袁河不能在月庚滞留太长时间,便辞别了无赦王,继续赶赴青黎长河。 他并不知道,潜伏月庚的一批高阶蛮修已经先他一步,南下潜入大河了。 其中就包括无赦王通缉的头号贼首流川老怪。 月蛮山东部水域。 这是一片水温低寒的浑浊地带,流川正驾驶一辆水车,悄然行驶于河底深处,航线一直向西,那是月蛮山遗址的方向。 车内还站着三位老者,修为都是紫府期,服饰一律是霜丝白袍,这是飞霜蛮族特有的装扮。 “妖畜作乱,占我祖庭,屠我族人,待寻回霜祖之宝,必叫它们血债血偿!” “历代老祖过于慈悲,留着妖畜栖水繁衍,方才有今日之祸,若是世世代代铁血清剿,定然能把它们杀光杀净,我等也不用沦为丧家犬了!”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有这前车之鉴,待吾族重振旗鼓,就让这条青河变作红河,让青黎成血黎!那些凡人为虎作伥,哪边势大,投靠哪边,也不能留,蛮即蛮,非人族,灭绝他们也无妨!” 这三修咬牙切齿,发狠赌咒,兼有视死如归的决心。 不过意志稍显脆弱。 正说着,水车忽然急刹,掌航的流川猛一挥手,示警道:“莫要再聒噪,前方有动静,都戒备起来!” 三修如临大敌一样,赶紧闭上嘴巴,也似惊弓之鸟,各自捏出一柄遁行法宝,这是打定主意,若遇危险,那就及时逃之夭夭。 凝神搜查了一遍,很快发现敌情,原来是一群冰鳞鱼在附近游荡,一丝妖气也没有,对他们构不成丝毫威胁,算是大惊小怪,草木皆兵了。 等鱼群从车外游过去,流川托出一柄法盘,口中低语:“这里距离月蛮山不足千里,如果那头长耳猿降临山中,必能被我们捕捉方位!就在此藏匿起来,等着他!” 三修在旁听了,询问道:“他的入微功相当古怪,一旦施展这妖术,踪迹那是要瞬消的,即使我们集合飞霜四戒,也感应不到他,如果他入微潜行,又该怎么找?” 自从九目神灯陨灭,栖居东洲的七支蛮族尽数出逃海上,为了保护蛮修后裔,并在海外寻找新的领地,那些幸存的朝元期老怪亲自带队,其实他们也不敢潜伏东洲,修为越高,被狙击的风险越大。 唯独飞霜蛮族留下了一位朝元老祖和十余位紫府修士,这一族有使命在身,他们世代都在寻找流霜始蛮遗留的伴生宝漫天霜环。 在过去,九目神灯多次搜索,却也仅仅找到一座五乐峰与蜉寿桃,漫天霜环与东游翅究竟藏在何地,谁也不知,甚至这两件宝贝是否还在世,都是一个未知数。 所以追寻之路虚无缥缈。 就算飞霜蛮族获悉有当年游霜争霸的历史,也没有一点用处。 不过三年前那场大战,九目神灯垂死一刻,试图拖着蜉寿桃一块归墟,导致五乐山崩,恰在此时,飞霜蛮族供奉的祖戒捕捉到漫天霜环的一丝气息。 其族修士得此消息,如获至宝,霜环气息外泄,这说明霜环界的入口被打开,只要找到入口,就有追回霜环的希望。 为了让这件伴生宝重新现世,此族几乎把所有精英都留在了东洲,可惜随着月庚立国,撑伞童子亲自发动追杀,伤亡也极是惨重,连那位朝元老祖也被灭掉。 如今只剩下流川四个紫府期高手,掌管着四枚祖戒。 这些戒指原本是一体,被施法炼分为五,假如其中一个持戒人陨落,余下四人合戒,照样能释放戒中神威。 那位死掉的朝元老祖就有一枚戒指,斗法时被毁掉,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把戒指分为五块,交由流川这些族中修士驱使,才避免了被连窝端。 受赐祖戒时,流川四修曾被告知:‘祖戒找不到霜环界的尘封方位,只能透过界口遁入,但昔年游霜争霸时,霜环与游翅同葬一地,只要发现游翅,就能捕捉霜环!长耳猿袁河是诸猿传承者,你们可追寻他的脚步!’ 正是出于这个缘故,他们明知袁河是蛮族死敌,却不会杀上门去与袁河决一死战,反而颇觉欢喜。 本来袁河常年住在重楼洞天,他们根本打听不到有关袁河的丝毫消息,今次袁河突然出现在月庚都城,他们判断袁河是要赶赴月蛮山水域寻找落星钟与东游翅,便快马加鞭兵临河下,等着袁河。 但最大的忧虑是,袁河的《解真入微功》太过邪门,他头悬一盏灯影,这是蛮宝印记,手持四枚祖戒,可在千里之外锁定袁河方位,可一旦袁河入微,方位就会消失。 这件棘手的麻烦该如何处理,须得流川拿主意。 四修当中,流川身份最贵,修为最强,他是这次行动的首领。 但首领未必能解决问题,他仅仅提出一个笨办法:“我们守株待兔!他露面,我们就跟随,他入微,我们就继续等!” 见三位同族俱有失望之态,他又说:“如今月蛮山被妖畜霸占,开辟为青黎妖庭,霜环与游翅全部隐藏于妖庭下方的水域里,须知三年前那场大战,落星钟掉在了月蛮山下面,整个东洲的修士都想据为己有!长耳猿想入微寻宝谈何容易?他只要出现在大河,妖畜们必会严阵以待!” 三修听了这番说辞,勉强赞同:“也对!妖畜不可能不贪心,他们甚至会挟持长耳猿,入河寻找落星钟!如果是这样,我们就能浑水摸鱼了!” 流川却是暗自摇头,心想:挟持的可能性不大,妖畜贪是贪,但是不傻!三年前有头老猿猴失陷在月蛮山下,这是一头真猿,除非此猿死掉,并被妖畜获悉,否则它们绝对没有胆子挟持袁河,反而会奉为上宾,大拉交情,以便将来寻求真猿庇护。 青黎妖庭为什么要兴建?正是为猿族真灵准备的,待星尧子回归,这里就是朝拜圣祖的道场,犹如昔年朝拜无花圣祖一样。 流川的判断没有错。 当袁河在半个月后抵达青黎长河时,青黎妖庭派出三头妖王迎接,大摆阵势,敲锣打鼓,护送他入驻月蛮山,为他准备的洞府里,天材地宝堆积如山。 妖族寿元恒久,妖躯遍身都是宝,其实什么都不缺,这世间能让他们心动的事情,一是躲避天劫的办法,二是躲避外族屠戮的靠山,除此之外,俱都不放在眼里。 落星钟再好,非猿族不能驾驭,即使得到又有什么用处?平白往自己身上拉祸端,这与他们躲避灾祸的愿望背道而驰,所以他们不惜血本拉拢袁河,也就不难理解了。 第271章 妖族的好日子 此时袁河已经身处青黎妖庭。 这妖庭开辟在一座雄壮水峰上。 自月蛮山崩灭以后,大河妖王从河底挪移灵泉灵脉,在遗址处合力祭炼一座镇河大峰。 传闻天有九重,地有十八狱,妖王们遵照古时礼数,以河面为分界,把妖庭开辟为上下两层。 河上是九重妖洞,最顶是圣祖道场,共有两座,往下是妖王道场,共有二十三座,再下是妖师道场,超过百座。 河下是十八妖狱,至于做什么用,妖王们暂时还没有想好,先开辟出来装点门面,等星尧子与景水行两位圣祖回归,再做安排。 今次袁河潜入大河,是为拜会腾蛟妖王,但这头蛟龙早就搬来青黎妖庭,他便绕道过来看看,谁知大河这些同乡们,竟然搞出这么隆重的阵势。 不止派遣三位妖王迎接,还赠送一座气派洞府,各种河珍源源不断往府中运送。 袁河的洞府位于第三重峰,按照妖庭的规矩,渡完千三循劫的妖王可以在这里开辟道场。 按说他妖道只是斩骨期,这种妖修是喽啰,没有资格入驻九重妖洞。 但他真气却是实实在在的紫府境界,必受妖王待遇。 他此刻正站在洞外的道场上,与三位接待他的妖王叙话。 “贤弟既然修成紫府,那便有了妖王之实,有资格在大河开国了!”这是下京妖王景朝宗,青黎妖庭有两座圣祖道场,一座归星尧子,另一座归他同族魔鲸景水行,派他出面安置袁河,最为合适。 “袁贤弟出身清水,却在金乌修行,如今这两片水域都是无主之地,袁贤弟可以随便挑选!” “俺老铁夹在清水与金乌之间,左右都是邻居,与袁贤弟有缘呐!” 这是铁翼妖王铁冠戎与沙漫妖王沙赤垂,一头凶鳄,一头凶鲨,许是与生俱来的杀伐根脚,导致他们化形后的模样凶神恶煞,一看就是狂徒毒夫。 可他们对袁河非但不狂,反而称兄道弟。 袁河听着他们攀谈,并不插话。 其实也略有走神,他刚刚才上山,着实被震撼了一把,他洞府处于半山腰,仰头观摩整座峰体,根本望不见山顶,这座水峰的雄壮程度远超栖侠山,仅仅浮出河面的九重妖洞,就驻扎了十余万妖兵,他们如蚁群一样穿行于峰上,搬运河珍、兴建楼阁、移植灵草,忙的不亦乐乎。 妖族总算有了出头之日,今后的青黎妖庭就是东洲一霸,谁也不管再招惹,喽啰们安危有了保障,一个个欢天喜地,就连袁河的随从花堂与六足鳖也兴奋不能自制,在洞府里进进出出,愉快替袁河打理俗务。 六足鳖回归故水,真如‘衣锦还乡’,他身为猿王心腹坐骑,上山时受尽同乡恭维,好不痛快,花堂则见洞府内河珍无数,随便挑挑拣拣,就把疗治岳真珠的灵药收集齐全,东洲当属大河的物产最为丰富,此言果真不虚。 ‘此间乐,远甚重楼洞天!’这两名属下希望袁河能在妖庭永久定居下来。 包括接引袁河的三头妖王,也抱有相同看法。 只听鲸王景朝宗继续说:“积雷泽是猿族祖庭,这不假,但如今被十二重楼霸占,老夫曾听吾家老祖提过,这座宝楼是人教至宝,它出世的唯一目的就是复兴人教,贤弟啊,人教一兴,咱妖族岂会有立足之地?在那洪荒年代,咱妖族的祖宗们,十有七八都是人教修士的坐骑,咱们这些后裔,可不能重蹈覆辙!” “对对对!”鳄王与鲨王齐齐附和。 铁冠戎左边一句:“不要再住那鸟楼,搬到妖庭来罢!” 沙赤垂右边一句:“大河地盘这么大,珍宝如山似海,何必缩在北方的不毛之域!” 他们口气大大咧咧,却不是胡乱与袁河客套,实则是在规劝袁河,不要投靠人教,否则大家面皮不好看。 试想连妖中霸主猿族都归降了人教,让其它妖族怎么自处? 他们劝了半晌,袁河却这么回答:“这件事情必须星尧老祖拿主意,我是得他号令,才入驻重楼洞天,假如私自搬出来,那就是忤逆老祖,三位兄长不要让我难做!” 啊!原来是星尧圣祖下令?那就不能再啰嗦了。 他们俱在想,猿族至宝落星钟尚未追回,星尧圣祖估计是担心猿族孩儿们没有依靠,所以才让袁河暂时居于重楼洞天,毕竟有功德在身,灭真天廊上的妖军,普遍是猿族做主力,在洞天内安稳无忧。 不过等落星钟出世,猿族洞天开辟出来,星尧圣祖肯定要把孩儿们从重楼里接回来,早晚会归于妖族老巢。 也是他们先入为主,认为猿族的精诚团结自古闻名,一猿被杀,全族报仇,老祖护短,孩儿们忠勇,便觉得星尧老祖与袁河互敬互爱,亲如嫡血。 殊不知星尧与袁河正为落星钟的归属在争斗,只是矛盾并不被妖王们所知。 此事揭过去,袁河开始打听妖庭情况,他问道:“这山上的诸王道场,该遵谁的法令?” 袁河是想知道,圣祖不在,目前谁在统御妖庭?他要前去觐见,不能失了礼数。 景朝宗指指第七重峰:“按规矩,谁渡的循劫次数最多,谁暂管妖庭!天裕国的俞驰老祖与大夏国的夏厄老祖,都有六循劫妖力,修为与人族的朝元初期修士旗鼓相当,他们两位主持妖庭,担任总管,其余诸王都是护法长老!贤弟你也是长老之一,年年可受孩儿们贡品孝敬!” 袁河忙问:“夏厄老祖是大夏古王的同族吗?” “何止是同族,还是嫡亲的后裔哩!”景朝宗忽然换上传音:“贤弟入河后,消息传到妖庭,俞驰老祖主张隆重迎接,夏厄老祖本不同意,他说你投拜人教洞天,没资格享受妖庭供奉,连洞府都不愿划给你,一时争执不下,俞驰老祖便让长老们一块表决,结果诸王全都愿意接纳你,夏厄老祖这才无话可说!” 倒不是夏厄老祖与袁河有私怨,而是大夏古王被十二重楼摄入廊桥,做了一枚弃子,夏厄老祖认为是十二重楼害死其祖,连带排斥重楼洞天内的修士。 偷偷讲了这个情况,景朝宗继续说:“除俞驰老祖与夏厄老祖,咱妖庭还供奉一位大总管,她便是绿线娘娘,熬过了九个循劫,再有一步就能修成真灵,她常年躲在海里,听闻月蛮山被咱们攻破,已经决定回归,不消几日就会带着孩儿们搬来妖庭!别看现在的妖王道场只有二十三座,等消息传遍四方海域,那些潜伏的老前辈们都会陆续回来,龙族也要重降东洲,咱妖族的好日子已经来了!” “哈,天天都是好日子!”铁冠戎与沙赤垂的心情舒畅万分,往后不用缩在河底受鸟气,想杀人就去杀,想欺负谁就去欺负,再不担心人族的老怪物来报复,美的很啊。 袁河心想何止海妖会回来,那封真遗地的妖族极可能尽数迁徙到东洲,到时风云际会,东洲算是群妖乱舞了。 不过假如妖族迟迟没有洪荒真宝开辟洞天,最多兴盛一个循劫的时间,早晚要被人教给超越。 “贤弟你初来妖庭,先且歇息!待绿线娘娘回归,必有诸王宴召开,到时咱们再把酒言欢!另外俞驰老祖有交待,等你安置完毕,须去觐见他,他像是有事情和你讲!” 聊到这里,景朝宗领着鳄王与鲨王告辞离开。 袁河未作迟疑,飞身去了山顶的第七重峰。 俞驰老祖的道场开辟在这个位置,他根脚是一条普通黑鱼,完全是依靠自身苦熬苦炼,兼又低调不张扬,才能脱颖而出。 他与夏厄老祖都有千六循劫的道行,但夏厄是在大夏古王的庇护下才得以进阶,常年居于安逸洞府,若是两者斗法,夏厄必然要落雨下风的。 第272章 三王宴 到了第七重峰,迎面望见一片黑顶宫殿群。 峰沿处矗立一座牌坊,是为道门。 十余位半化形的鱼将驻扎于门前,守卫巡逻,见袁河过来拜见俞老祖,即刻回宫禀告。 不一会儿,一位满头金发的女修掠出宫殿,飞落在袁河面前。 这是一尊大妖师,法力与花堂相当,其淡雅姿容让袁河想起了雨过庭。 但她根脚并非鲛人,而是金鱼化形。 “猿大王万福,小婢水茗姬,特来给大王引路。”金发女修盈盈下屈,又侧身摆手:“陛下已经等候多时,猿大王快请进罢!” 袁河点点头,随着她入宫。 进了宫门袁河才发现,这片黑顶宫殿群竟是坐落于一方灵池上,池中种植有莲荷水珍,还开辟有曲折水廊,连接了七八座洞府。 在廊上行走时,袁河看见一队队的小妖侍女捧着食盘,抱着酒坛,在居中那座洞府内进进出出,像是在张罗一场宴会,便问水茗姬:“俞老祖还有贵客?” “是哩!”水茗姬笑道:“自猿大王入河消息传来,陛下就给藤引大王、曼陀娘娘下了请帖,已经谈酒论道数日了!” 藤引大王即是藤盈的老祖宗,上山时袁河立刻支开藤盈,让她去拜会这位妖王,言明借宝解毒一事,看看这位妖王会提什么条件,他好早做准备。 但他实在想不到,藤引大王早就入了俞驰洞府,像是在此专程等着他。 水茗姬说有三王论道,俞驰修为最高,能力敌人族的朝元期老怪,藤引与曼陀娘娘都要弱于他,仅仅渡了千四大劫,法力与紫府中期修士半斤八两,只比袁河稍高一点点。 三王实力不在一个层次,轮个鸟道啊,应该是在密谋什么行动才对。 袁河并认为他们是要对付自己,在星尧老祖生死明朗之前,他在妖庭的安全有绝对保证。 就算某个妖王胆大包天、贪婪成性,也只会去暗算人族,而不会偷袭袁河,毕竟他已经丢失落星钟,身上只有三件灵宝,东洲已知的灵宝有四十八件,抢人族没有后患,何必盯着袁河呢,这是得不偿失的自杀举动,袁河若有闪失,妖庭诸王为了防止星尧老祖回归后的迁怒,一定会联手诛灭内贼。 所以三王聚会,袁河可以安心赴宴。 退一万步讲,袁河真就遇上危机,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白城老祖曾经赠送他三张哭丧符,当年袁小青与侠姿跟随撑伞童子离开洞府,他赐了两张,却根本没有祭用,又完好无损上交于他。 有哭丧符护身,别说是俞驰老祖,就算魔鲸景水行亲自出手,也打杀不了他。 这场宴会设在一座大殿当中。 俞驰老祖居于主位,藤引大王与曼陀娘娘位列两侧。 待袁河入殿后,俞驰老祖先笑一声:“星尧圣祖的好孩儿终于到了,快些落座,陪本王饮几杯!” 姿态犹如自家长辈,言谈让人如浴春风。 袁河没有托大,给三王抱拳行礼。 藤引大王与曼陀娘娘站起身,各自朝袁河拱了拱手,他们觉得神通可能压不住袁河,故而平辈论交,还了袁河一个礼数。 “自洪荒以来,无尽岁月,我东洲妖族受尽欺压,屡经磨难,代代后裔惨遭祭杀,血流成河,不得翻身!”俞驰老祖神态凛然,颇有得道高士的庄严,激昂而语: “万幸天眷未失,吾族终有英杰出,灭真天廊一战,力挽狂澜,败尽敌寇,让吾族沉耻得雪!此盛事,值得痛饮庆贺!” “对!当浮一大白!”藤引大王与曼陀娘娘同时举杯,遥对相碰。 袁河默然照做。 “算起来,东洲妖族俱都欠了你一个情分!”俞驰老祖望着袁河,语气听去很是真诚:“本王想召集大河诸王,给你举办一场庆功宴,顺便给你接风洗尘,谁知夏老祖不同意,本王孤掌难鸣,也只能作罢!但大宴开不了,小宴那是没有问题的!” 袁河洞府的天材地宝,都是俞驰老祖下令张罗,他确实认为袁河替妖族建了不世之功,因为给予九目神灯致命一击的是袁河,而不是落星钟或十二重楼,更不是星尧老祖或白城老祖。 可惜这场大战起的突然,落的也突然,东洲妖族似乎还没有弄清是怎么一回事,月蛮道庭的统御就已经土崩瓦解,胜利来的太快,也太轻而易举,付出的代价却不够惨重,这导致袁河的战功被忽视。 真正承袁河情分的妖修,实在少之又少。 即使俞驰老祖,他也不是全心全意感谢袁河。 他的这番慷慨陈词,其实另有所图。 碰巧袁河区别于常猿,最善洞若观火,始终不为他的交心之言所动,一边痛快饮酒,一边等着他进入正题。 酒过三巡,他才说:“月蛮道庭统镇东洲时久,自打九目神灯把洞天开辟于此,经过一代代月蛮修士的祭炼,方圆千里几乎全是遗址,洞天破碎以后,蛮修被杀的七七八八,偶有几条漏网之鱼,也来不及把他们世代积攒的遗宝带走!” 他停顿一下,指指袁河:“你是诛灭月蛮道庭的首功妖士,理应坐享一批遗宝!不过可惜,这些遗宝深藏于河下结界内,简直是三步一禁制,五步一阵法,取之甚难,纵然本王想把遗宝分你一部分,也无可奈何,说不得就要请你亲自走一趟了!” 听到现在,袁河总算有了一丝眉目,这三头妖王是在惦记月蛮道庭的遗产,但他们应该是取宝遇上了麻烦,需要袁河的援助才能成功,于是有了这场宴会。 袁河试探着问了一句:“陛下,青黎妖庭已经开辟,月蛮道庭遗留的宝物自当归入妖庭,诸王们是不是应该一块想办法?” “猿王你有所不知,遗宝太多了,妖庭供奉的妖王才二十几位,还有一半登上河岸,前去找人贼报仇雪恨,如果遇上一处禁制,就让诸王合伙破解,破上十年也不能把遗宝尽数找出来,太浪费时间!”藤引大王笑道:“所以我们商量过后,决定各自行事,谁找到,那便算谁的!” “这些宝贝当中可是有不少福寿桃!”曼陀娘娘接道:“三年前桃树出世,掉了一大批桃子,甚至不乏天枝上结出的万寿果,只要猿王你愿意找,咱们可以一块行动!” 第273章 天芒蛟睛 一听有蜉寿桃,袁河并没有一味排斥。 但灵桃并不是他的当务之急,毕竟桃树仍在,等他追回落星钟与东游翅,终究会找出桃树下来,让这一株天地灵根重归于猿族,到时他有吃不完的桃子,并不急于一时。 “请三位大王详细讲一讲?遗址藏在何处,都有哪些危险,袁某又能帮上什么忙?待我了解了情况,自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答复!” 三王听他回答滴水不漏,不由对视一眼,担心说服不了袁河。 毕竟星尧老祖正在寻找落星钟,一旦此宝回归,蜉寿桃树也必然能追回来,到时袁河不缺桃子吃,月蛮道庭的遗宝未必能入袁河的猿眼,也犯不着冒险。 俞驰老祖先祭出一张地图,此图覆盖了月蛮山遗址水域,与释心颜卷轴上绘制的‘大河之心’区域大致吻合,但俞驰老祖并不知河心存在,他至今没有感应到河旋流动。 “九目神灯陨亡后,洞天随之崩溃,大半都已经碎为虚无,部分残片演化为小结界,分散在这方圆千里的水域内!” 假如是修成元神的三花境强者,能把这些小结界尽数摄走,并炼制为新的灵宝,遗憾青黎妖庭没有这种级别的修士,法力无法炼界,只能入界寻宝。 袁河看了看结界分布,普遍沉落在河底深处,地图上标注有结界方位,相距都不远,有些结界甚至连通相融,导致整片河底全是混乱禁制,妖师若无重宝防身,碰上禁制,那是顷刻要死的。 这种地界,必须妖王才有资格探险。 待袁河把地图认认真真观摩一遍,心里涌出一股忧虑,这些结界给他追回落星钟制造了很大难度。 他遁入大河以后,刚刚潜入河水,便已经感应到落星钟的气息,随着他登上青黎妖庭,气息越发浓烈,就藏于一片结界区的下方,假如穿不透结界,那么他取不回落星钟。 想到这里,袁河问三王:“当初落星钟掉在了这一方水域里,星尧老祖过来追寻,这期间你们没有发现他的一点线索吗?” 三王都在摇头:“河底禁制过于狂暴,这几年诸王几乎日夜不停下河探险,但谁也没有见过星尧老祖,我们判断他是误入了某处结界,极可能是被禁制给困住,毕竟这些禁制残力是九目神灯所留,困住三花境强者不算反常。” 俞驰老祖以为袁河担忧星尧子,安慰说:“你也不要担心,绿线娘娘马上要进驻妖庭,她半只脚已经踏足真灵,应该有法子把河底禁制给清理一空。” 袁河顿时矛盾起来,一方面他希望河底风平浪静,这有利于他找回落星钟,但又不想让星尧子脱困,否则落星钟就要易主了。 在绿线娘娘赶来之前,他必须亲自潜入河底,一探究竟。 三王邀请他参与寻宝行动,他在此时下定了随行决心。 便问:“你们要找的遗宝藏于何处?” 藤引大王即刻指向图上的一片阴影区域,轮廓宛似一朵花:“是这一处影花界,本王最先发现缺口,但界中被三道禁制给封锁,一是毒禁,二是电禁,三是旱禁!本王祖传一颗‘天芒蛟睛’,能克毒禁,曼陀娘娘根脚是鳗鱼,她的蚀电妖功能克电禁,至于旱禁嘛,这是烘炉地火灼烧后的气浪所化!” 这一禁,需要用到袁河的灵宝地烘炉。 当初在灭真天廊上,此宝被袁河从蛮修索仁手上抢来,大河诸王都有所见。 其实藤引大王早于月前已经发现影花界,他联络俞驰老祖与曼陀娘娘一块取宝,却克制不住烘炉气浪,他们本来是想派人前去重楼洞天,尝试邀请袁河,想不到袁河碰巧赶赴妖庭。 于是他们摆下大宴,专程等着袁河。 “天芒蛟睛?”袁河瞥向藤引大王,奇道:“这种蛟龙在无花圣祖年代已经绝迹,竟然还有遗骸留下,藤王机缘不小啊,天芒真光一出,无毒不落,较之孔雀族的五行神光,也是不逞多让的!” “嘿,我蛟族的光属根脚只此一种,血脉不亚于真龙,若是修为处在同一境界,就算让那孔雀族凑齐五光五禽,碰上天芒神光,也只有夹着尾巴逃命的份!”藤引大王本在夸耀,却是话锋一转,又自嘲说: “但本王的根脚却是难登大雅之堂,除了多长几颗蛟头,再没有其它神通,估计祖上就是水蛇水蟒,无意间吞服了蛟族遗骸,这才异变为蛟的!” 蛟族修士多出阴险之辈,这位藤引大王倒是颇为洒脱。 袁河不远万里赶来青黎长河,正是为了藤引祖传的‘天芒蛟睛’,当初藤盈介绍时,只说此睛能够吸摄世间毒物,而蛟族天生御毒,珍藏有毒宝司空见惯,袁河并没有过深联想。 此刻听藤引大王介绍,袁河另有了新念头。 光属妖骸是他修炼《万象镇劫身》第三重神通的关键,他原本是想借用藤引大王的祖传之宝,现在已经改了主意,他须设法把‘天芒蛟睛’交换到手。 但天芒蛟的遗骸过于稀有,袁河想说服藤引大王让出此宝,可一点不容易。 袁河暗自考虑一会儿,眼下是三王有求于他,那就先提出一个条件来:“实不相瞒,我这次赶赴妖庭,一为打探我家星尧老祖的下落,二为解除一件宝贝的剧毒!” 藤盈此时应该就在藤引大王的道场,待他返回去,也会清楚这件事的始末,故而袁河直白透露出来: “我有一柄地烘炉,能够克制这处结界的旱禁,也愿意跟随三位大王前去探险,但事成之后,我希望藤大王能够把‘天芒真睛’暂借于我,待我给宝贝解了毒,必会原无奉还!” “你想借本王的祖宝?”藤引大王情绪破急,本想说一句,没门!但是想到袁河身份不同,他没有驳掉面皮。 他闷着语气说:“这颗真睛传了两代蛟王,即使生前修为高深,妖力经过常年祭炼,已经差不多要流失殆尽,猿大王,这绝不是本王吝啬,咱们探险结界需要用一次,再借给你,说不定就要破碎了!” 第274章 入界 俞驰老祖邀请袁河过来,正是为了借用地烘炉,便帮忙劝说藤引大王:“蛟睛虽然罕见,与河底遗宝相比,价值仍有不如,倘若我们此行能寻到蜉寿桃,区区一件身外之物,如何借不得?” “目前探知的桃子只有一颗,都不够咱们三王均分,万一那界中只有一桃,再无它物,本王半点好处捞不到,反而要倒贴一件祖宝,岂不是要亏大?”藤引大王只顾摇头:“咱们三王联合寻宝,不能让本王独自给猿王出一份酬劳,这不公道!” 他不想做冤大头,既然袁河提出了条件,那也得三王共同承担。 按说俞驰老祖是妖庭总管,法力远在他之上,既然开了妖口,那就是一言九鼎,他须得服从。 但俞驰老祖出了名不问世事,月蛮道庭还在时,整天躲在河底练功,从不与同道们接触,甚至也不与人族修士争斗,空有一身雄厚妖力,神通具体怎么样,却是无谁得知,这也导致他威慑力不够。 藤引大王则是另一幅性情,在大河横行霸道惯了,凶性难驯,除非危机直接落到头上,否则他不会屈服。 只要俞驰老祖不拿权势压他,他就讨价还价。 俞驰老祖微微点头:“藤贤弟所言有理,猿王要求确实不能单单落在你头上。” 其实俞驰老祖是在河底藏匿时久,养成了不愿得罪人的习惯,这种习惯一时扭转不过来。 考虑片刻,他提了一个折中意见:“不如先入界罢,待咱们破开禁制,查看了界中遗宝,再商议此事!如果咱们走运,找着的桃子多,那就多分蛟王一些,你便把蛟睛借于猿王,假如桃子少,那就让猿王与你私下交易,两位觉得如何?” “私下交易?”藤引大王看看袁河:“只要猿王能拿出本王所需之物,借出蛟睛不是不可以。” “到时再慢慢商量!”袁河如此回应。 他当年在小藏冰河继承了雪摩士遗物,得了一批寒髓,至今没有动用过,可以轻松满足藤引需要。 俞驰老祖见他们都不反对,此事便算定下,又请了几杯酒,散了这场宴席,约定明日这个时候入河闯界。 出了俞驰道场,袁河回转山下洞府,召来花堂言明下河探险一事,花堂听闻蜉寿桃的消息,随行的意愿相当强烈,但他修为不够,也只能作罢。 却是向袁河请示说:“当年在春晓天内,属下已经可以渡妖王劫,可是把握不足,迟迟不敢行动,今次到了青黎妖庭,打探得知,诸王在山间联手炼制一口灵泉,专为妖师渡劫使用,属下便觉进阶时机已经到来,还望大王准许,让属下闭关修炼!” 袁河点头答应,并顺手帮他一个小忙:“那灵泉我也知道,我会给俞驰老祖打招呼,让他免去你借用灵泉需要上缴的贡品!” 这灵泉不能白白使用,必须上贡足够宝贝,才有资格入泉冲关。 花堂立时拜倒:“谢大王成全之恩。” 他当下去准备自己的修炼事宜。 袁河独处于洞府,不久藤盈回来,禀告说:“大王,奴婢把事情和吾祖讲了,吾祖竟已知晓,他训斥奴婢不该把家中宝贝的消息外泄,似乎不太情愿借宝,奴婢没用,还请大王责罚。” 袁河闻言不由一笑:“你家的天芒蛟睛仅仅是少见,却也算不上什么稀世重宝,你老祖如此小气,当初又为何让你拜入我栖侠山呢?” “他就是想和猿族结个善缘,搭个交情。”藤盈苦道:“老祖做事历来不愿吃亏,到了手的东西也一概不外拿,即使有谁拿出相等价值的宝贝和他交换,他也会觉得不舍!” “行了,我会亲自和他谈,这事你不用再管!”袁河说道:“此行赶来青黎妖庭,你也算回了老家,倘若你决定脱离栖侠山,常居这里,也是没有问题的!” “不不!奴婢愿意跟着大王!”藤盈态度坚决,她是蛟族不假,却不是那种嗜血女妖,栖侠山的山风符合她的口味,远比住在自家老巢更让她称心如意,关键是她把自家老祖与袁河放在一块做对比,发现老祖无论神通还是气度,全都差了袁河太多。 袁河听她这般说,便把洞府交给她暂为打理。 如此过了一日,约定时间到来。 袁河得了俞驰老祖传信,便离了洞府,动身入河。 除了俞驰三王,昨日接待袁河的妖师水茗姬也在随行队伍里,起初袁河不明白带上她的用意。 等他们潜落河底,来到影花界的水域,袁河才发现此女也有用处,她精通结界的稳固,在袁河几修潜入结界探险时,她会驻守在界外,假如遇上危机,还可负责传信。 从外相上看,影花界就是一片水中阴影,和俞驰老祖地图上显示的轮廓几乎一模一样。 但阴影之中却另有一方新天地。 俞驰老祖率先动手,施法打开界口。 “像是这种结界,必须朝元期法力才能破开!”藤引大王与袁河曼陀娘娘浮在一边儿,观摩俞驰破界,边说:“如果没有俞老祖给我们护法,即使我们三个能克制界中禁制,也要寸步难行!” 照此来看,袁河四头妖王,当真是缺一不可。 “已经开了!” 俞驰老祖手持一柄鱼骨法宝,在阴影中狠狠劈砸,不一会儿就浮现出一道类似传送门的水口,他回眸说:“诸位且把神通各自使出来,咱们合力闯进去!” 此言落罢,袁河三修立刻动手。 尔后并作一排,迈步进了传送门,一道巨大吸力瞬间裹住了变身,一下子将他们扯了进去。 他只觉眼前忽然一亮,已经被传送到了一座数里方圆的孤岛上,岛外是白茫茫的广阔河面,河水清澈且幽香,碧波荡漾灵光闪烁,给人一股宁静安逸的舒适感觉。 仿佛是到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空间内,让袁河的心情倍感舒畅,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他的双脚刚踏上孤岛不久,如镜的水面忽然刮起了一层无形的灵风,顺着孤岛横扫而来,一举罩在了他的变身上。 这股灵风相当奇异,虽然不具杀伤力,但却凶猛霸道,让他不由自主失去了对变身的掌控,神魂似乎在这一瞬间离窍而出,不等他缓过神来,灵风忽然开始剧烈的旋转,裹着变身大力一搅,一点点扎进了肌肤中,钻心的巨疼随即传来。 第275章 天地人枝 “猿王不要惊慌,这一方泊泉参杂了远古初始水源,只要根脚是水族,俱都逃不脱水气笼罩,化了形的人躯也要瞬时恢复本体!”俞驰老祖闯入过结界,探明了部分界力,朝袁河喊了一句。 袁河确实有些不良反应,被水流一冲,即刻单膝跪倒,肉身隐隐作疼,但是稍作运功调息,很快就恢复常态。 他转头望去,见俞驰老祖三人都已经恢复原始妖躯,一条黑鳞巨鱼,一条湛蓝电鳗,还一头五首青蛟,各施妖法,抵御岛外酝酿而起的天灾。 界中小岛仅仅享受了片刻安宁,即被雷电风暴毒雾淹没。 “初始水源?”袁河想到释心颜曾经介绍过的‘大河之心’,传说这是孕化河水的灵眼,眼中漫涌之水就携带有返祖之力。 他忙问:“这处结界是九目神灯残留,此灯诸多神通都与火术有关,界中怎么会有远古水源?” 心下不由猜测,这些结界几乎都是残界,貌似是与河心之水相融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只要他能找到河心与残界之间的通道,就有望捕捉落星钟的方位。 “我等也不知是出于何故。”俞驰老祖说:“自从妖庭诸王发现这些结界,相互交流过探界经验,所有界中都或多或少流淌有远古返祖之水,这些水流究竟是由九目神灯摄炼,还是青黎长河所孕化,暂时还追寻不到起源。” “管它来自哪里,反正伤不到咱们!”藤引大王张口吐出一颗闪烁奇芒的血珠,这想必就是他祖传的天芒真睛: “猿王,这座岛屿是界中出入口,岛外空间无边,皆是茫茫水域,毒禁、电禁、旱禁混融一体,越向外探险,禁制威力越强,当然藏埋的宝贝也越多,且把你的地烘炉驱使起来,岛东八十里外漂浮一颗蜉寿桃,咱们先去取了!” 三王探险的最远距离是岛外方圆百里,再远就要被禁制所伤。 这地界其实不设防,除了一些混乱禁制,便再没有其它威胁,只要耐着性子寻找,早晚能把界中遗宝收捡一空。 三王也合作默契,藤引大王与曼陀娘娘甩动妖躯,攀附在俞驰老祖的鱼背上:“得罪了,俞老祖!” 这举动像是把俞驰老祖当作了临时坐骑。 “嘿,这有什么可得罪,本王修为高一些,能增幅你们祭宝的威力,如此精诚合作,才能把这影花界的角角落落翻找一个遍!”俞驰老祖调转鱼头:“猿王,你也上来罢!” 袁河闻听招呼,悬着一盏金色灯笼,也跳上鱼背,他根脚是一头猿猴,模样类人,即使中了返祖之水,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处在三王之间,就好比一条蝌蚪站在了虎狮上,当真是渺小如蝼蚁。 但蝼蚁却让三王略有羡慕。 曼陀娘娘叹气说:“哎,猿王的根脚就是得天独厚,除了一身猴毛,形体与那人族别无二致,不像咱们这些毗鳞挂角之物,恢复了本体,无手无脚,做什么都不方便。” 藤引大王深表赞同:“斗法也不爽利,本王每次与人贼干仗,他们的飞剑好似绣花针,专扎本王的罩门,本王一旦反击,他们跳脚就跑,难抓的很!” “根脚是天生,有什么可嫌弃的!都坐稳了!”俞驰老祖晒笑一声,甩动鱼尾,闷头遁入岛外的滚滚浓雾之中。 这一下子,就仿佛掠入风暴眼里,电流铺天盖地,毒云无孔不入。 此时藤引大王与曼陀娘娘是克禁主力,一妖驱使天芒真睛驱散毒云,另一妖施展妖功劈散电流。 待他们在半空行进了几十里,附近的温度陡然提升,热浪汹涌扑面,袁河顿有所感,头顶的烘炉灯骤然闪光,开始吸摄气浪。 “哈,果真是找对了宝贝,猿王的金灯能克旱禁!一桃到手!”藤引大王目视前方,但见一团火苗盘浮于水面数丈高的区域,火中罩住一颗青色桃果,大小与常人拳头差不多:“猿王,此火非地烘炉不能触碰,你去取来!” 袁河把妖力送入烘炉灯,射出一缕火线,直入火苗,在青桃上盘卷一缠,即拉了过来。 “这颗桃子能延寿多少年?”袁河托桃在手,问三王。 “你是猿族,竟然不懂甄别自家桃树的桃果?”三王俱是一愣,顿觉稀奇。 俞驰老祖不吝指点他:“蜉寿桃树有天、地、人三层枝,最上是天枝,彩纹金面青核,三千年培芽,三千年育花,三千年结果,成熟前不能摘取,否则桃果归墟,再度重来,天枝果吞服一颗能有万载寿元! 中层是地枝,紫纹银面青核,两千年培芽,两千年育花,两千年结果,成熟前可以摘取,但桃果会丧失延寿之效,仅能作为炼制还阳丹的药引,地枝果吞服一颗能延寿千年! 最下是人枝,绿纹红面青核,一千年培芽,一千年育花,一千年结果,成熟前可以摘取,且仍有延寿之效,具体延寿多少,这要看桃果在枝头长了多久,成熟的人枝果吞服一颗能延寿百年,你手上这颗连红面都没有,那肯定是刚刚结出的果子,距离成熟还早着呢,能不能延寿十年都是问题!” 蜉寿桃树只有延寿这一种用处,但它的桃果寿力可以叠加,这是独一无二的天赋,只此一点,就已凌驾世间其它还阳宝之上。 蝣岁杏树不延寿,却能让凡胎立地成仙。 猿族这两株天地灵根各有不同神威。 袁河听完藤引大王介绍,摇头说:“十年都不够?果效岂不是连还阳蚌珠都不如?” “对妖族来说,十年没有吸引力,但对于人族,足够他们冒上性命风险前来抢夺了!”俞驰老祖笑道:“这座结界像是没有边际,咱们继续寻找,肯定还有新收获!” 言罢朝前遁行,越朝外探险,还真是收获越足。 他们每隔三五十里就要停滞一次。 数日过去,人枝果捡了近十颗,半成熟的地枝果捡到两颗,法宝灵精与入丹灵根也有几十件。 若是人族修士入界,绝对算的上大丰收,但几头妖王却不满意。 目前拿到的寿桃,就算尽数吞服,较之他们本体寿元也可以忽略不计,在界中找到的其它宝物,没有一样可以躲避循劫,更是如同鸡肋。 “本王窥视到一股银白灵光,隐约有紫气交汇,像是成熟的地枝果,咱们前去观一观!” 纵然探险了数日,他们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继续朝目标区域进发,谁知靠近以后,原本充斥结界的热浪逐渐减弱,前方空间开始弥漫刺骨寒流。 此时的天地环境已经突变,毒云与电流不知所踪,水面上的虚空被一片亮银色的光芒所取代,左右望不到边际,上方看不到顶点。 俞驰老祖、藤引大王、曼陀娘娘俱被这一幕给震撼,议论道:“莫非我们已经穿透了影花界,遁入到另一座新的结界当中了?” 第276章 断尾求生 这几年妖庭诸王探险了不下百座结界,时有双界或者多界相融贯通,这并不算反常。 袁河却有不同看法,远方的冲天银光当中,偶有紫流窜飞,让他联想到释心颜曾经讲过的游霜争霸。 东游翅与漫天霜环正是这两种色泽,而且尘封在大河之心,袁河猜测这片空间与游霜有关,却是无法笃定,他需要进一步验证。 验证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祭出蜂巢,前去追寻紫流形成的源头,只要找着了源头,他就能解开心头疑惑。 但是蜂巢一出,俞驰三王必然会起疑,从而获悉游霜隐秘,袁河必须杜绝这个秘密被暴露。 不过转念又想:‘这处结界必须四王联手才能穿透过来,我单独一人,即使破掉毒禁、电禁、旱禁,若是没有足够法力支撑,也绝难探索到这里,还真是麻烦!’ 更何况,蜂巢中了剧毒,在它化毒恢复之前,根本无法感应东游翅,此时袁河与紫流近在咫尺,蜂巢半点反应也没有,岂不正是明证嘛。 他还是需要先行解毒,然后再设法独自潜入。 正思虑间,忽听藤引大王喜叫一声:“大家快看,气流当中有寿桃浮现,共有八颗之多,全是紫纹银面,彻底成熟的地枝桃,咱们有福了,摘取回来,各个都能平白增添千年高寿!” 他只想先一步冲遁过去,把八桃收入囊中,但气流的寒意过于浓烈,稍不留意就要被冰封,单独莽撞行动,要付出惨重代价。 况且置身结界内,四王必须精诚合作,缺了任何一位,都无法返回界中小岛,所以八桃不能独占,必须均分才行。 俞驰老祖见了地枝桃,也觉欣喜,但他刚刚朝前遁飞百十丈,藤引大王与曼陀娘娘忽地蹿离鱼背,又向后急掠,慌忙避开了寒流笼罩:“这银光空间忒是霸道,本王法体经历四轮循劫洗礼,片刻间竟有冰化之相。” 袁河坚持的时间稍长,可惜随着头顶烘炉灯的熄灭,猿躯就此丧失火力防御,也只能离开鱼背,苦笑道:“袁某也挡不住,看来这空间只有俞老祖才能闯进去!” “你们在此暂侯!”俞驰老祖确实妖力高深,单凭一副鱼鳞,未施一件法宝,便硬抗了寒流入侵,他回头说:“待本王取了寿桃,各自分润你们一颗!” 袁河三王对视一眼,俱是一副无奈表情,俞驰老祖这般说,那就是定下了瓜分寿桃的办法,他独占五颗,袁河三王各占一颗。 “俞老祖嘴大,吃的多,可以理解!”藤引大王竟还调侃了一句:“况且他是妖庭总管,理当孝敬他,他拿大头,也是应该!” 袁河与曼陀娘娘笑而不语。 不过很快,脸上笑容就凝固了。 俞驰老祖一步步遁空,逼近八颗蜉寿桃,距离十丈开外,妖力已能穿透寒流,罩住寿桃,隔空摄取。 但是不等俞驰老祖施法,他的鱼躯忽然扩散一层坚冰,几乎是在瞬息间,就要把他冰化当场。 “我的天,这寒流怎会如此厉害!” 这一幕真把俞驰老祖给惊到,鱼尾猛的一甩,掉头就要回遁,但是晚了,寒流扩散太快,威力也歹毒之极,见体就封,见法就锁。 “完了!”俞驰老祖不止妖躯如坠冰窟,妖魂也有了极端危险的反应,让他萌生陨落的不安念头。 但他也是果决,垂危一刻,忽地怒吼一声,从鱼尾上脱落一片鳞片,妖魂急冲尾鳞,瞬移到了袁河三王身边。 这是他施展的一道妖族秘术,断尾求生,虽说舍弃了淬炼六千年的法体,但是摆脱了陨亡的厄运。 袁河眼疾手快,一口气抛出六块冥材,悬在尾鳞附近:“这是冥界的养魂之宝,合祭之后,可确保妖魂不散!” 曼陀娘娘则递出一枚灵丹:“俞老祖,这是老身从人族修士那里抢来的‘升魄丹’,待你将来找到合适的鱼躯夺舍,修为不会大降!” “夺什么舍!咱妖族专炼妖躯,一旦夺舍,不止道行要瞬降,根脚若是不匹配,毕生也不能再进阶,还不如转修鬼道!”藤引大王所说是实情。 人族肉身一毁,只要找到同一级别的修士躯体,就能夺舍再生,但妖族受限于先天根脚,夺舍起来极其麻烦,而且后患严重。 首先不是同族严禁夺舍,否则妖魂与妖躯有可能同时陨亡,同族勉强可以夺舍,却必须找到同一根脚血脉,修为还不能太低,否则法力瞬降,再难重修。 袁河三王见俞驰老祖舍掉肉身,第一时间赠宝出来,也是知道俞驰老祖不会夺舍他们,反而会因为赠宝心怀感激,这是一个天大情分。 藤引大王送给俞驰老祖一件鲸鱼内丹:“咱们必须帮助俞老祖追回法体,让妖魂回窍,这才是上策!俞老祖,此丹脱自清灵鲸鱼,可温养你的尾鳞,确保鳞中妖力不丧,就算数年后取回法体,你也能顺利回窍!” “三位有心了,今日之恩,来日必有所偿!”俞驰老祖由衷作谢,心里确实沮丧之极,不过是一次轻松的寻宝行动,怎么会遇上这般倒霉的惨剧? 法体竟然被冰封,这空间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他远望自己的鱼躯,就宛如一具冰雕,静悬不动,想要追回来,可一点不容易:“九目神灯是一件洪荒火宝,它绝对不可能演化出如此强劲的寒禁!” 袁河此时却已经深信不疑,寒流应该是流霜始蛮的伴生宝漫天霜环在作祟,否则不会具备这么毒烈的威力。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曼陀娘娘失了主意,已经萌生退意。 “不如离开结界罢,等找到克制寒流的办法,再来追回鱼躯!”藤引大王已无染指蜉寿桃的欲念,看来这八颗桃子是无福消受了。 俞驰老祖不情愿离开,但滞留在此是浪费时间,便说:“咱们撤,绿线娘娘应该已经到了妖庭,本王去求她出手!” 眼下的青黎妖庭,只有绿线娘娘有能耐克制寒禁。 袁河没有反对,准备跟着三王原路返回。 谁知不待他们行动起来,后方的浓密云雾内,忽然响彻一股破空啸音。 “” 第277章 游霜秘境(上) 这处结界位于妖庭下方水域,遇着敌袭的可能性不大,但袁河仍旧不敢大意,妖力瞬起,锁住了体内的地支剑丸。 转望一看,见有两道银光飞射过来,一光直打自己,另一光拔高飞掠,丝毫不怕寒流之力,冲遁进去,盘踞在冰化鱼躯的背部。 袁河早有准备,地支剑丸顺势运转,结成剑圈护在头顶,‘铿!’一声,那道银光不退不闪,竟是自动落入剑圈内,绕圈急转,变作一枚戒指模样,任凭剑圈给镇住,甘愿自投罗网。 袁河正揣测这枚戒指的用意,耳边响起两字呼喊:“合戒!” 这声音从鱼躯上传来。 另一道银光分裂为四,化作四个蛮修身影,联合驱使三枚银戒。 遁空一合,三戒归一。 刹那间寒流疯涌,汇拢戒中,并抛丢一条银链,缠在了袁河的剑圈上,猛的一拽,袁河就此挪移而走,置身于寒流当中。 袁河虽然施展紫蕴剑圈镇禁戒指,谁知这是对方故意而为,目的就是把他拖入险境。 此时想要撤掉剑圈已经不可能,剑圈内的戒指能够抵御寒流,阻止他猿躯被冰化,剑圈一旦溃散,戒指也会飞走,到时寒流灌体,袁河会有极大危险。 鱼躯上那四修正是潜伏于河底多日的流川四人。 当初他们在月庚国侦测到袁河踪迹,先一步赶赴大河,利用四枚祖传霜戒捕捉到袁河方位,并尾随过来。 此番遁入影花界,实则是一场豪赌,他们准备胁迫袁河探险霜环埋骨之地,但是能否成功,全看临场发挥。 也是他们幸运,出手之前,遇上俞驰老祖断尾求生,无法出手支援,如果俞驰老祖的法体没有被冰封,银光根本到不了袁河头顶,必会被俞驰老祖提前拦截。 “长耳猿,今次我四人置之生死于度外,你最好老老实实听从号令,否则就等着葬身此间!” “听你们号令,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丧家之犬也敢招摇,全都活腻了罢!”不待袁河开口,藤引大王先吼起来。 青黎妖庭就在河上面,这四个人贼竟敢孤身犯险,简直是目中无妖! 蛟躯随之一抖,掀起一股毒风,朝那四人狂吹过去,但寒流阻碍在中间,毒风仅仅飞出数丈,就被冰冻在了半空。 那四人一动不动,满脸讥讽望着他:“妖畜就是妖畜,天生的榆木疙瘩,枉费活了几千年,区区一道寒禁就挡的你们晕头转向,连法体都给弄丢,就这也配称王称尊?” “还装模作样建什么青黎妖庭,你们以为窃占了月蛮山,就能翻身做主了?待我们寻回祖宝,必叫你们一个个都变成冰凌子,再碾为冰屑,镇酒来吃!” “吃遍大河,一颗鱼卵也不放过!” 这几人如同连珠炮一样,极尽挖苦之能事。 藤引大王有些怒气冲顶:“本王今天先吃光你们!” 说着就想扑冲过去,但寒流在前,犹如陨亡之狱,他却不敢跨越雷池半步,登时阴沉起脸,僵在了原地。 “来来来!老夫伸着脖子让你咬!”流川身边那个秃头老者作了一个伸头势,戏谑之味十足。 他见藤引大王站着不动,眼睛忽然一眯,蹿出鱼背,徘徊在寒流边缘:“妖畜鲁钝,老夫帮一帮你,这个位置距你甚近,你的蛟嘴绝对能咬到老夫,快来吃罢!” 摆明就是为了激藤引大王遁入寒流,趁机捕杀。 “你不要冲动!”曼陀娘娘在一旁劝说:“这些人贼能克制寒流,占据了地利,我们法力受限,不可冒险!” 俞驰老祖心思不在斗法上,他鱼躯被四人擒拿,若是毁掉,妖道也就走到了尽头,他此刻十分紧张,忽然朝袁河喊道:“猿王,你可能脱身出来?” 别看袁河刚刚进阶紫府,在危急关头,却自带主心骨的气质,让妖修同道信任有加,论起对付人贼,还得泼猴出手! 俞驰老祖觉得袁河必能解开眼前的被动局面。 袁河正在尝试,他的紫蕴剑圈威能极强,如果换一个斗法环境,他能通过圈中戒指把其余三戒尽数封镇,但是处在寒流空间,他却办不到。 这四枚祖戒,极可能牵引了漫天霜环的霜力,如此才能与地支剑斗的旗鼓相当。 他看了看连接剑圈的银色锁链,挥摆右臂,裹上一团霞光,突然破空击去,结出一道拳影,轰砸链体。 但这一记‘碎星拳’,仅仅造成银链的微微颤晃,却是碎裂不开。 他并不气馁,又翻手召出灵宝六丁符,悬在掌心,符力或许能挣脱枷锁。 “长耳猿,不要再轻举妄动!”流川见他祭出灵宝,立时警告:“这四戒本为一体,虽然你的剑圈镇住一戒,我收不回来,却能把余下三戒合入你的剑圈内,并毁掉它!倘若你再敢尝试施法,那就同归于尽!” 他不是吓唬袁河,遁入这座结界时,他已经斩断自己后路,毕竟此地已成妖域,消息一旦走露,河上的妖族必会倾巢而出抓捕他,既然退路已无,那么拉着袁河共赴黄泉,也未尝不可。 袁河远盯着他:“你要与我同归于尽?那就来罢!我真想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他有!流川暗哼一声,但不是现在! 他目的是取出漫天霜环,可惜这一片空间仅仅是从霜环界内渗透的寒流所形成,他的祖戒根本感应不到霜环界的入口,必须袁河来寻找不可。 所以在袁河发现界口之前,他不会拼个鱼死网破。 他的这个念头藏在心底深处,但此刻已经被袁河猜测了出来。 起初袁河判断这四个蛮修是为了伏击他,以报他诛灭九目神灯之仇,可流川只在空口威胁,却迟迟不付诸行动,那显然是另有所图了。 流川图的又是什么呢? 袁河早就看出寒流空间与游霜有关,四个蛮修携带寒戒而来,极可能和他目的一致,为了追寻失落的洪荒真宝! 但真宝难觅,四个蛮修应该是找不到失落的准确方位,否则他们早就潜入这座结界,不用等到此时。 ‘或许,这四人是想通过我,来感应漫天霜环与东游翅!’袁河心想:‘反正我单独一个无法在结界中探险,就算我给蜂巢解了毒,也无法穿越寒流禁制,这四人的祖戒却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何不将计就计,利用戒力继续向空间深处寻觅?’ 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也存在不可控的风险,但这世间之事,如果每一件都在有绝对把握的前提下去办,原本就不现实。 须知天赐良机转瞬即逝,假如袁河一味求稳,错过这一次追回东游翅的机会,万一星尧子提前回归,他没有洪荒真宝护身,又该怎么抵御? 诸多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袁河决定涉险一次。 六丁符悬在掌心,迟迟不发动。 流川见他迟疑,暗松一口气,如果袁河无视威胁,发狠碎掉银链,流川只能被迫合戒到剑圈内,到时矛盾激化,只有死路一条了。 真比较起来,流川的局面较之袁河更为被动,他必须以生命为代价才能自毁祖戒,而祖戒一毁,袁河却未必死,因为有俞驰老祖的前车之鉴,断尾可以求生,袁河也可舍掉猿躯,让猿魂脱逃。 至少,十二口地支剑就能承载猿魂不致陨在寒流当中。 所以流川口口声声玉石俱焚,他其实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拉着袁河一块死。 这厢流川与袁河口舌交锋。 那边的藤引大王却已经动上手,秃头蛮修贱言贱语,着实可恨,藤引大王非得尝试打杀一次不可。 第278章 游霜秘境(中) 飞霜蛮族栖居于冰山雪岭之间,血脉耐寒而畏火,所有蛮术一律与冰属有关。 时下身处寒流空间,正是他们纵横地带,施起法来俱有增幅之效。 流川四修不停挑衅藤引大王,那是自认胜券在握,有把握击败对方。 俞驰老祖丢失肉身,妖魂封于尾鳞内,轻易不敢斗法,他妖力每损耗一次,妖魂就要衰竭一分,如果妖力耗尽,那他只能等着归墟了。 袁河则被拖入寒禁内,僵持不下,暂时也不能轻举妄动。 此时藤引大王身边只有曼陀娘娘能够从旁辅助,但他们法力受制于寒流,即使以二打一,取胜也难。 亮银的天际下。 藤引大王与秃头蛮修隔空放对,在寒流边缘试探出击,其余修士漂浮在外,沉默观战。 他们各有所虑,也各有所谋。 “俞老祖,这四个人贼孤身犯险,闯入妖庭领地,应该最怕遭遇围攻,此地不宜久留,你劝一劝蛟王,让他不要再逞勇!”曼陀娘娘见藤引大王越打越烈,稍不留神就有失陷寒流的风险。 她便传音给俞驰老祖:“等咱们召集了诸王,杀他们易如反掌。” “本王知道,但……”俞驰老祖自有他的忧虑,鱼躯被人贼所擒,倘若现在不追回来,恐怕就要永久失去这具肉身,这一方寒流空间无边无际,若是人贼刻意躲藏,如何能找出他们的隐匿之地? “我们来时,需要凑齐猿王的地烘炉,才能避免被禁制重创,缺了猿王,该如何回去?”他看了看袁河:“猿王极善斗法,应该有法子诛灭这四个人贼,咱们再等一等!” “老身天赋电遁,如果全力施法,即使不用地烘炉,也勉强可以冲出影花界。”但这是兵行险招,即使遁出界外,曼陀娘娘的法体也难免要有损伤。 反正她主张冒险回去,但俞驰老祖不愿离开,她也只能陪着,妖气散射出来,准备伺机支援藤引大王。 不过鱼躯上的三位蛮修同样在严阵以待,首领流川紧盯着袁河的一举一动,余下两人则在打望曼陀娘娘与俞驰老祖,只要两妖有所行动,必然会被拦截。 自从这四人到了此地,就在处心积虑诱敌深入,意图其实很明显,先困住袁河,再杀其他三王灭口,防止踪迹暴露。 就这样,双方进入鏖持状态。 过了一个时辰,藤引大王久攻不下,甚至没有伤着秃头蛮修一根毫毛,他心知自己神通有限,不能诛灭这几个可恶人贼,便萌生了退意。 ‘等回了妖庭,召来诸王,再慢慢料理他们!’ 想到这里,他忽掀妖风,后遁欲走。 鱼躯上的流川三修见这一幕,瞬时掐指,联手施法,头顶那枚银戒骤起光波,射飞两道环影。 一环直扑藤引大王,他此时处于寒禁边缘,躲闪不及,被一环套中,拘住了蛟躯。 另一环的目标自是曼陀娘娘,但她距离稍远,根脚又是电鳗,遁速非同一般,‘呼’地一声,携着俞驰老祖的尾鳞,抢先瞬移遁走。 这一遁就是十余里,直接扎入后方的毒云风暴内,此时不撤也得撤了,即使缺了地烘炉,也缺天芒真睛,但曼陀娘娘已经顾不了这么多,藤引大王继袁河之后再度被困,假如她继续留下,说不定要被一网打尽。 “跑的真快!” 四个蛮修瞥望一眼,俱是一副遗憾表情,原本他们的打算是把藤引大王、曼陀娘娘、俞驰老祖一块吸引到寒流边缘,然后再驱使祖戒镇压他们,毕一功于一役,谁知曼陀娘娘与俞驰老祖只在观战,迟迟不进入战场,直让藤引大王试探攻击,导致他们没有下手机会。 眼瞅着藤引大王有了遁逃之心,他们被逼提前出手,这样一来,他们只能擒拿藤引大王一个。 “抓住一个也算不虚此行!”秃头蛮修阴森盯着藤引大王:“今次我四人闯入河底,就没有想过活着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大赚!” 说着,祭出一口飞剑,持着剑柄,准备一剑斩掉蛟头,谁知藤引大王体外忽然蹿起一层霞光。 这光晕极是耀目,照的秃头蛮修险些闭眼,他隐约看见一条霞光臂影凝结成型,五指一伸,足有十余丈的方圆,气势狂暴,摄力无穷,对准蛟龙狠狠抓下。 “汰!”秃头蛮修爆喝一声,双手举剑,作势猛砍,但是这一条霞臂神通玄妙,携带有瞬移之力,骤然凝聚,瞬时消散。 也就眨眨眼的功夫,霞掌抓着腾引大王隔空隐踪,再出现时,已经挪移了袁河身边。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流川四修在暗算藤引大王与曼陀娘娘之时,袁河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是主动留在寒流空间与四修周旋,肯定要抓住所有战机,尽他所能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霞掌打出去,救下藤引大王,仅仅是袁河的第一招。 他动作行云流水,身形一晃,欺上蛟头,六丁符随之呼啸而出,化作一轮偃月砸向蛟躯外的银环。 “不好!”流川四修脸色顿变,他们共掌四枚祖戒,其中一戒已经被紫蕴剑圈封镇,早前为了擒拿藤引大王与曼陀娘娘,他们又驱两戒出去,本以为袁河投鼠忌器,不敢兵行险招,狙击他们,却是料不到袁河如此肆无忌惮,手段也这般果决。 “长耳猿,你再敢镇我霜戒,就等着霜力灌体,陨亡此间!”流川口中喊话,火速施法。 目光远眺出去,发现两枚祖戒同时被袁河拦截,蛟龙身上那一枚就在袁河跟前,且有六丁符攻打,绝难召回,另一枚却不容有失。 袁河冷冷发笑,他目标也只是一戒,对方驱使的这一套蛮宝,总共只有四枚,只要能镇压两枚在手,局势应该就能扭转过来。 紫蕴剑圈能封镇灵宝之威,对方掌握的戒指越少,合戒的难度越大,袁河的处境就会越安全。 “收!”袁河抬指点向六丁偃月,蛟龙身上的环影顿时脱体而出,绕空急缩,化为一枚微戒,镶在月中飞向紫蕴剑圈,就此成为圈中鱼肉。 到了这时,藤引大王才算彻底脱险,他喘着大气,赶紧给袁河道谢:“猿王救命之恩,俺永不相忘!” 想到此时与袁河命悬一线,张口吐出了天芒真睛:“这宝贝先作谢礼,等咱们返回妖庭,俺还有厚报!对了猿王,你刚才所使的臂法是什么神通?” 第279章 游霜秘境(下) 刚才那一臂真是救命之臂。 袁河若不出手,藤引大王必死无疑。 “这猿术叫转臂星移。”袁河把天芒蛟睛在掌上抛了抛,有了此宝,蜂巢之毒就能解了。 但是缺少一个合适的炼巢地点。 流川驱使的银色锁链仍旧缠在剑圈上,若是破解不开,那就是跗骨之蛆,他不会有安稳时间。 “猿王你神通广大,应该能灭掉那四个人贼罢!”藤引大王置身寒禁当中,没有抵御之法,全靠袁河的剑圈庇护,但性命不为自己掌控,这感觉让他极其不自在,便想让袁河再接再厉。 早一刻毙敌,早一刻逃出寒禁,他才能心安。 袁河却道:“这四个蛮修的戒宝比较难缠,含有反噬之力,我不能逼迫太甚,否则他们陷入绝境,说不准就会做出玉石俱焚的暴行。” 藤引大王凝重说:“之前俺以为他们是虚张声势,故意吓唬你,想不到真有搏命后招!那咱们该怎么办?” “等着!俞老祖与曼陀娘娘已经回去报信,着急的是他们!”袁河断定对方是为了追寻漫天霜环,在找着这件宝贝之前,肯定不会以命相搏:“越是心急如焚,越会暴露破绽,只要叫我抓住一次,他们就别想活。” 藤引大王不由侧目,心想这泼猴能在灭真天廊上大杀四方,原来靠的不止是猿法神通,竟还有人贼的老奸巨猾,这还叫泼猴吗,分明就是一头猴人。 流川四修面临的局势确实严峻起来,一旦俞驰老祖与曼陀娘娘搬来援兵,到时威胁袁河就会丧失意义,此地不能久留,必须立刻离开。 “施法罢,且先把长耳猿拖到寒界深处,避开妖畜的搜查!”流川下令说。 “我们目前只剩下两戒,如果长耳猿极力反抗,我们拖不走他!”那三修脸色难堪。 “总归要试一试!他以剑圈封镇两戒,需要借用戒力抵御寒禁,假如他敢无节制施法反击我们,那么剑圈不会持久,两戒也会脱离他的掌控,到时寒流入体,无须我们出手,他就要不战自溃。” 顿了片刻,流川续道:“所以我不怕他反抗,却担心他是虚与委蛇,故意和我们胶着对峙。” 三修一听,同时问:“他所图何为?” 流川口启四字:“借戒探险!” 他又踩了踩鱼躯:“这一方寒禁能把朝元老妖的肉身给冰封,长耳猿没有办法闯入,碰巧我们的祖戒可以帮到他。” 三修顿有与虎谋皮的感觉:“你是说,他在利用我们寻找漫天霜环与东游翅?” 流川哼了一声:“相互利用而已,但我们绝对不能让他笑到最后!” 等找着霜环界的入口,并发现两柄洪荒真宝的踪迹,如果流川觉得事不可为,取宝无望,那他也不会成全袁河。 说着,挥手施法,朝面前的银色锁链大力一拽,向后纵掠而去,鱼躯与八颗蜉寿桃尽数被他们收取,一人干净利落吞服一颗,若非地枝果的果力过于霸道,一时半刻炼化不了,他们会统统吃光。 袁河未有反抗,任凭他们拽着,尾随他们身后,滑向漫天寒流的深处空间。 藤引大王见寿桃被吃,没来由涌出一股怨毒之气,心想如果逮到他们,一定要使尽这世间最恶毒的手法,狠狠折磨,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 袁河却是不动声色,他盘坐于蛟龙,仰望银空,仿佛在渡过一场奇妙旅行。 天地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这一片寒流空间巧夺天工,环境美到极致,洁净的天际碧空如洗,一粒尘埃都不沾染。 天高无顶,他与几修其实就是乱入的尘埃。 他远望四方,看不见缺口与缝隙,漫天霜环与东游翅到底藏身何处呢? 目光转回来,他散出一股入微妖气,缩小蜂巢,尔后把藤引大王的妖躯也化为微状:“早在妖庭道场时,我已对你讲过,需要借用你的天芒蛟睛,给我一件宝贝解毒,此宝就是这座虫巢,眼下我们受困于蛮戒,我不能分心,须时刻戒备那四头蛮修,就请蛟王代劳,替虫巢解毒。” “小事一桩,包在俺身上,保证办的漂漂亮亮!”藤引大王大包大揽,他根脚是毒妖,便觉解毒于他易如反掌。 谁知待揭掉巢外的符箓,送出一股妖气,感应了一下巢中蛛网,顿时为难起来:“这网的毒性怎地如此烈!” 袁河知他修炼毒功多年,便问:“这张蛛网是出自哪一族?” “难以分辨!”藤引大王摇动蛟头: “世间的毒物数不胜数,单单一个蛛族,孕化的毒液就何止万种,有时多种毒性大致相类,却出自不同根脚,猿王你想找出这张蛛网是哪一蛛族所喷吐,根本做不到,除非你将来遇见其族的嫡血后裔!” 后裔才能准确无误感应出本族的遗骸。 袁河不再深究:“那你解毒应该不困难罢?” 藤引大王回应了一声苦叹:“按说有天芒真睛在手,剥掉蛛网该是轻而易举,但这张网扎根虫巢时久,毒性也快要蔓延巢体,没有数月恐怕难以办到。” “数月?”袁河觉得时间过长,但藤引大王这么讲,肯定不是推搡之言:“你且行功罢,早一日解毒,我们就能早一日脱困。” “哦?”藤引大王一听,赶紧求证:“这座虫巢难道能够帮助我们灭敌?” “藤盈应该对你讲过此巢的复活过程。”袁河抬手指向寒流空间内偶尔流窜的紫气:“此巢非同寻常,我判断它能够操纵这结界内的紫禁,那四个蛮修仗着祖戒才能在这里横行无忌,但世间万物相克,一物降一物,如果紫禁可以克制寒禁,我们岂不是也能肆意纵横吗?” “克制寒禁?”藤引大王这才注意到虫巢通体泛紫,貌似与这座空间存在某种联系,直觉告诉他,袁河清楚这空间的来历,但他没有追问,眼下需要一致对外,先干掉人贼。 他忽又张口,把其本命内丹给吐了出来:“俺拼上一把,以本体炼毒,再配合天芒真睛,解毒时间必能大大缩短。” 袁河微微顿首,他正是希望藤引大王毫无保留的卖命:“这颗蛟睛绝对不能碎,等解了毒,我还有大用处,你若是能以体炼毒,那是最好!时间上其实不必过于急迫,还是那句话,着急的是四个蛮修,不是我们!” 藤引大王怔了片刻:“如此险境,俺素手无策,全赖猿王你灭敌,所以俺一切听你吩咐,只要你能让俺平安返回妖庭,你说什么,俺做什么!” 就这样,两妖达成盟约。 藤引大王专心致志摄炼巢中蛛网,袁河迎前眺望,密切关注流川四人的举动。 时间在双方的对持中快速流逝。 一天。 十天。 月余。 他们漫无目的游荡在寒流空间,但是除了偶尔漂浮的缕缕紫气,什么也找不到,同时也没有青黎妖庭的追兵出现。 这就仿佛闯入了一处幽闭无数年的尘封区域,他们已被遗忘。 “我们远遁了这么多天,妖畜应该搜索不到,不必再担心追兵!”流川望着身边三修:“那长耳猿挺能沉得住气,过去这么久,竟然没有一次行动,难道他仍旧没有找到霜环界的入口吗?” “他把蛟龙入微缩形,应该是在秘密探路!我们是该继续等下去,还是逼迫他摊牌?” 流川暗自摇头,除了碎戒能让袁河稍微顾忌,己方并没有其它胁迫之法,他只能耐心等待,等着袁河开启霜环界的入口。 如此又过两日,他终于等到了结果。 但局势却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控。 目光转望,他看见入微多日的藤引大王忽然复形本体,神态萎靡不振,像是施法过度的样子。 袁河站立蛟头上,朝四修喊话:“你们煞费苦心跟踪我到这里,拽着我四处漂游,想必是为了追回蛮族至宝漫天霜环罢?” 他单臂上指:“我可以成全你们!其实漫天霜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另一臂微微横曲,霎时缠绕一层紫气,手掌上托,悬出蜂巢,巢外紫光渐盛,与臂气连融一体。 呼!的一声。 似有天惊地变。 这漫天的寒流空间,飞蹿的紫气尽数被牵引,如鱼跳跃,如鸟飞翔,如兽狂奔,争先恐后冲向袁河,宛若一颗绽放烟花,漂浮在袁河身外。 他身处花蕊,郎朗再言: “气聚,翅显! 气散,翅消!” 每说一个字,头顶烟花急转一次,汇拢演化,结出一副雄壮旁广的翅影。 “五乐山上东游起,扶摇一遁九万里!” 藤引大王听见此言,蛟躯猛的一颤,偌大头颅顿时紧缩,在洪荒真宝的威势笼罩之下,他已然是畏惧不能自制。 袁河却云淡风轻,缓缓的摇动手指,点向四修: “翅在此地,环也在此地,但翅佑我,环不佑你们!天眷在我猿族,蛮族必死,逃无可逃!” 这一语落罢,头顶翅影嗡震一煽,翱翔出去。 如天压顶。 四修僵如石像,动无可动,眼睁睁看着翅影杀来,穿身一刻,突地闪烁一道银光。 四修凝神一看,俱是狂喜莫名:“始环!” 翅影上不知何时浮现一根银环,把翅影逼停在半空。 四修都觉始环在庇佑。 殊不知,四口地支剑尾随在翅影之后,突袭而至,轻而易举扑冲到四修跟前,一剑枭首。 待袁河一击瞬杀了四修,他运转蜂巢,翅影冲天飞起,于半空忽然解体,溃散为缕缕紫流,重新分布于寒流空间内。 一切又归于平静。 藤引大王感应到妖躯的压迫力消失,小心翼翼抬起蛟头,左右望了望:“咦?猿王,九万里大翅去哪里了?” 第280章 伴生与始毒 “哪有什么大翅!” 袁河指去漫天飞蹿的紫气:“我刚才是吓唬那四人,使用虫巢召唤了一缕大翅虚相,这相有形而无质,并非翅膀真体,不过对付他们四个却是绰绰有余!”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听去毫无破绽。 藤引大王只觉云山雾罩,无从揣摩虚实。 “那大翅真体到底存不存在?还有你刚才讲的蛮族至宝漫天霜环,是不是藏匿于这一方空间内?”藤引大王被勾起兴趣,他刚才亲眼目睹大翅被一柄银环给套住,这两件宝贝应该都有本尊。 但这一方空间实在太过诡异,明明广阔的出奇,俨然就是小世界,界中却空荡无物,所有宝贝像是彻底隐遁了。 反正他没有能耐找出这些宝贝的藏匿方位,他相信袁河一定有办法。 他心想大翅起飞于猿族祖庭五乐山,料想应该是猿族的宝贝,他不会染指,但若是有机会搜寻蛮族遗物,他也不能错过。 他倒也没有与袁河争抢的意图,毕竟克制寒流的祖戒掌握在袁河手上,他仍旧没有脱险,但这一片寒流空间这般大,想必埋葬有无数的蛮族遗物,他拼死拼活解了虫巢之毒,总归要捞点好处。 袁河却没有回应他,飞离蛟头,前去收捡流川四修的遗尸。 过去的一个月,他一直耐心等着藤引大王给蜂巢解毒,终在不久前小有功成,他与蜂巢血骨相连,沟通过后,得知蜂巢能够牵引空间内的紫气,并演化东游翅的幻相,这一缕幻相除了能散射洪荒真宝的威势,其实并不具备杀伤力,他还真是在吓唬流川四修。 不过他的吓唬举动仅仅是迷惑,旨在声东击西,先放一个烟雾弹出去,杀招仍旧是他的地支飞剑。 流川四修惦念漫天霜环时久,骤然看见始祖之宝重新现世,难免会心神失控,于此被袁河抓住破绽,一剑结果了他们性命。 这是一场偷袭斗法,袁河执行的极为顺利,但四修虽死,却不代表袁河已经脱困,更不代表他能追回猿族的东游翅。 他心知肚明,真正的险局才刚刚开始。 早在他遁入这一方寒流空间时,已经出不去了。 那流川四修苦苦寻觅霜环界的入口,其实入口无处不在,他们早就身在界中,而不自知。 至于这座结界的玄机具体为何,仍旧需要袁河继续探索。 反正他探索不出来,那就别想脱困。 他须凑齐四枚祖戒,这四戒可以帮助他在寒流空间内长期定居。 还有那几颗地枝果,这次误入空间,进来容易,想出去却是千难万难,长久寿元也是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关键。 谁知翻找四修的储宝囊时,他发现一柄隐隐震动的血瓶,施法检查了一遍,他旋即开了瓶口,从中蹿出一条鱼魂来。 “小婢谢猿王营救之恩!” 竟是跟在俞驰老祖身边的后裔水茗姬,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悲声说道:“小婢奉老祖之命守在影花界外,不幸遭了人贼毒手,他们怕打草惊蛇,只擒而不杀,毁了小婢肉身,留着魂魄镇压起来,小婢本以为早晚要陨亡此地,想不到还有逃脱升天的机会!” 说完扭头看见流川四修的尸体,不由悲中生快,情绪略有激动,忍不住呜呜抽泣:“就是这四个人贼,竟然全都丧命于此,当真是善恶有报,也是活该!” 袁河见她只剩鱼魂,若无冥宝温养,早晚魂飞魄散,便把彼岸屋祭出来:“你且住进去,这宝贝能护你魂力不失!” 水茗姬性子柔顺,钻进屋门,敛住哭声,不停打叩鱼头:“小婢屡受猿老爷恩惠,无以为报,从今以后愿服侍左右,当牛做马,还望猿老爷不要嫌弃。” “若是找不到出界办法,我要老死此间,你也活不长久,还提什么服侍不服侍,老实住在屋子里,我会定期交你差事,须得用心去办!”袁河叮嘱一句,托着彼岸屋回飞蛟头。 “小婢誓死听老爷调遣。”水茗姬这才注意到藤引大王,惊了一声:“呀!蛟王竟也在此,小婢给你行礼了!” 藤引大王根本不搭理她,袁河所说之话一字不拉落入他耳中,焦急询问:“猿王,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咱们出不了这一方空间了?” “你先不要急!此事原委如何,听我慢慢给你道来!”袁河盘膝坐下,把蜂巢悬在面前,他所知的有关空间情况,都是从巢灵中获悉。 他与蜂巢血骨相连,已能沟通。 ‘身在环中,永镇其间!’ 这是蜂巢解毒以后,巢灵一遍遍重复的念头。 此灵仍不通透,袁河暂时无法与它正常交流,仅能通过它断断续续的思维,来捕捉它所掌握的部分信息。 但它性情已经趋于温和,再无当初在栖侠山时的暴虐。 究其缘由,其实是巢中同时孕化了两头妖灵,一头是巢体,另一头则是巢中的青色蛛网。 此网是被藤引大王从巢中摄炼出来,感应到网中生灵,便想向袁河求购,结果被拒绝。 似这种自开灵性的天材地宝,每一样都有超凡根脚,随便温养祭炼一段年月,就能脱胎成为灵宝。 所以袁河明知青网有剧毒,不适合自己驱使,却执意留在身边。 他此时不着急替藤引大王解惑,而是把青网取出,问道:“早前要对付那四个人贼,我来不及问你,一张毒网怎么可以先天开灵呢?” 藤引大王一见着青网,顿起羡慕之色:“能先天孕化灵智,必然说明此网来历不凡!” “那它到底是什么根脚?” “据俺所知,这世间的毒物,能单独生灵并化形,只有七种始毒的后裔才能办到!” 藤引大王逐一细说:“传闻在洪荒时代,天地间孕化七种毒物,毒有灵性,能脱变妖躯。 一妖为飞禽,名曰鸠,喜于流窜凡间,盘踞井泉;二为走兽,名曰蝼,所过之处,万物皆枯;三为海灵,名曰豕,真龙遇之,退避三舍; 四为壳精,名曰螫,倒钩一刺,毒倒佛陀;五为鳞怪,名曰癞,形如蟾蜍,贪吃成性;六为异獠,名曰狡,人头蛟躯,发结蛇体;七为毛虫,名曰织,万手蛛相,能吐青网!” 袁河算是大开眼界:“你是说,这张青网是始毒‘织’所吐?” “不一定!只能算是疑似!”藤引大王摇摇头:“洪荒流传下来,有名有姓的始毒有七种,兴许还有一些隐踪的天地灵物,这种宝贝咱们几乎没有办法驾驭,早前俺替你的虫巢解毒,其实是巢体与青网伴生而出,巢灵也有” 第281章 脱身之策 “伴生而出?”袁河深知伴生的关系有多么紧密:“巢灵应该已经被网毒渗透了罢?” 这座蜂巢的外相仍旧是紫气环绕,袁河施法进去,也感应不到内部有毒性弥漫,所以它的巢躯本体无碍,毒性已经被彻底解掉,但不排除巢灵仍旧中毒。 “免不了会沾染一丝毒气!”藤引大王赞同他的判断,不过巢灵中毒,在他看来有百利而无一弊: “只要巢体无毒,巢虫就能成功孵化,不必担心胎死腹中,巢灵携毒的话,产上几代卵,就能慢慢赋予巢虫毒类根脚,多出一项神通,这是好事啊!” 他早前求购青网而不得,此时又有了新主意,笑道:“猿王,今次咱们受困于此,算的上同生共死,如果将来能够平安返回老家,待你把巢虫孵化出世,能不能换与俺一头?俺也不贪多,一头足以!” 青网极可能是洪荒始毒的遗物,虫巢显而易见也是远古留存,这宝贝一旦孕化出虫儿,肯定威势惊人。 这次袁河没有拒绝:“可!” 但是需要花费重宝置换,等蜂虫出巢,到时再商量。 藤引大王听他同意,便按下此事,继续打听这座空间的情况,这才是他的心头之患。 “我也是一知半解。” 袁河讲的是实情,他暂时还没有领悟出‘霜环界’的运转法则。 他指指蜂巢:“我从巢灵中得知,寒流禁制是由蛮族至宝漫天霜环所形成,这种禁制极为古怪,含有消隐的禁力,这世间的万物万灵,只要被寒流笼罩,就会陷入隐踪的状态,所以‘霜环界’是一座‘隐界’,等我们被寒流炼化,肉身隐形,那么天地会逆转,我们周围的银白环境也会焕然一新!” 藤引大王听了他的介绍,略有所悟的说:“这是不是与传说中的地府颇为相似?阳界生灵看不见阴间容貌,一旦做了鬼,岂知鬼门关就在眼前?” “对的!”袁河觉得他的比喻非常恰当,除了不用出窍,‘霜环界’的运转与‘地府’大致相类。 当然这也是袁河的推断,此界的真容具体如何?需要等待下去,如果蜂巢传递的消息没有错,再等几个月时间,他的肉身就要被寒流同化,彻底隐形了。 “但既然与地府相像……”藤引大王仍有疑惑没有解开:“猿王你为什么认定,咱们被困在这里,无法逃到空间之外,须知地府也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袁河摇指画了一个圆圈,回答说:“你别看这座空间大的出奇,其实存在边界,以环为界,我们已经无意间遁入到环内,此环只能进不能出,不信的话,你可以按照原路返回,看看能不能回到我们与俞驰老祖、曼陀娘娘分别的区域?” 当初他们发现寒流空间,那片区域仍旧是环外,出入没有问题,但是经过一个月的探索,他们早就遁入到环心。 所以巢灵至今还在嘀嘀咕咕:‘身在环中,永镇其间!’ 如果袁河的方位是在环外,巢灵不会这般示警。 藤引大王不信邪:“俺这就折返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袁河当即抛给他一枚祖戒:“那你去罢!此时俞驰老祖与曼陀娘娘肯定已经把救兵搬来,如果你遇到误入的同道,全部接引到此!” 环外的寒流能把俞老祖的肉身瞬时冰封,就算绿线娘娘亲自驾临,也闯不了几里远,所以袁河判断,藤引大王要白跑一趟,他途中不会见着一位同道。 藤引大王心如火燎,顶着祖戒,架着妖风,急巴巴往返探路。 待他走远,屋中的水茗姬小声问道:“老爷,我们是不是再也出不了环界了?” 袁河言道:“能出去!须知环界是由漫天霜环所演化,我们可以在此慢慢提升修为,等法力超过这件洪荒真宝,就能强行破界而出!” 这种希望极为渺茫。 水茗姬顿觉一股绝望:“这柄法环竟是洪荒真宝?几年前的灭真天廊,不就是洪荒真宝搞出来的嘛,小婢老祖曾说,这种级数的宝贝能把真仙给算死!我们在此修上一万年,估计也超越不了罢。” “一万年超不过,那就修两万年!”袁河笑了笑,把彼岸屋仍未祭炼完全的白冥石、广寒雪、幽泉水等冥材全部抛入屋中,又把这三部冥道真法传授给水茗姬: “因为我们受困的时间会很长,你恐怕不能再夺舍,必须转修鬼道不可,这几部法术都是冥道正统传承,你可以尝试研修,等修成之后,替我祭炼这座冥屋!” 水茗姬点头应允,也不敢啰嗦,即刻开始修炼三术。 安置了此事,袁河闭目养神。 其实他还有第二个脱身之策。 当年他在积雷泽的陷魂渊偶遇释心颜时,就曾被告知,忘心桥能够帮助东游翅脱困,那时袁河并不明白东游翅如何被困,又该如何解救。 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丝眉目。 东游翅肯定失陷在环心内,包括地府祖宝‘鬼门关’与‘思乡台’,只要释心颜找到这个地方,应该就能施法把他救出去! 但是这个法子存在不可预知性,运气成分居多。 须知这一方寒流空间横跨了不知几万里,环内的方位如何锁定?释心颜肯定素手无策! 这需要袁小青从旁辅助,必须由袁小青来锁定环心的东游翅,定位期间一定要慎之又慎,万一不幸越界,从环外遁入环内,那就麻烦大了。 等袁小青找准方位,再由释心颜施法,两修配合,就能把袁河与东游翅救出去。 可问题是,此刻的袁小青与释心颜对霜环界茫然无知,等他们赶赴青黎妖庭,弄清其中关键,查明袁河失落的详情,也不知到猴年马月了。 反正不管拖延多久,袁河相信袁小青与释心颜终究会找到这里。 即使他们不来找,星尧子为了东游翅,也会胁迫他们。 根据袁河感应的情况,落星钟并不在环心当中,而是失落在环外的某个地界。 在他遇困期间,星尧子极可能镇压落星钟,并逃出生天。 到时候,星尧子一定会把目光转移到东游翅上,袁小青与释心颜都会成为星尧子寻宝的棋子。 如果事态演变到这种地步,即使袁河脱困,那也是从一个困局掉入另一个困局,最终下场仍旧是被镇压。 思虑到此,袁河暗下一个决断: ‘假如星尧子领着小青与婆婆找到这里,那我索性就不出去,一直住在霜环界内,等我炼化了东游翅,乘风一遁几万里,到时再离开,我翅膀一煽,看星尧子怎么追我!’ 五乐山上东游起,扶摇一遁九万里! 袁河细细品味巢灵传递的东游翅情况,又想:‘这宝贝简直和筋斗云差不多,像是天生的洪荒遁宝,有了此翅,上天入地,再无约束,哪里都能去得,真就是逍遥于世了!’ 他不禁对东游翅涌出强烈的期待来。 第282章 神祗 袁河稳矗于环心,等待隐界演化。 藤引大王却不像他一样从容不迫,自从得知袁河介绍的情况,几乎一刻不停,游荡在寒流空间内,试图找出离开的通道。 但来时容易,回去却难。 他在空间内兜兜转转,就仿佛没头苍蝇一样,也似身处于迷宫,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行进,最终都会绕回到原点。 他甚至拔高冲天,下遁入河,结果没有什么不同,这让他想起自古流传的一个诡异事件,那是有关大海的传说。 无数年来,东洲修士从未放弃过探险大海,他们都知道天地间存在九洲古陆,但目前探明的洲陆只有一座封真遗地,除此之外,茫茫深海便再不见一处陆地。 即使三花境的半仙前辈,孤注一掷舍弃修行,把所有寿元都用来探险海路,也搜索不到深海尽头,不管他们在海上如何遁游,最终仍旧会绕回到东洲或者封真遗地。 天地就仿佛一个笼子,挣脱不出。 而这一处寒流空间与深海传说何其相似。 藤引大王连续不断探索一个多月,除了银光就是紫流,其余什么也没有发现。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他对于逃出霜环界已然绝望,无奈决定放弃,准备依靠祖戒的指引,前去与袁河汇合。 谁知他正欲离开的时候,瞥见百里外闪起一点霞光,光中像是隐约藏有人影,他大喜过望。 煎熬了这么久,总算有了外界的蛛丝马迹,忍不住大声呼喊:“前方是哪一位同道?俺是腾蛟妖国的藤引,俺在这里,你快些过来!” 但那霞光却是充耳不闻,他顿时急了起来,加快遁速冲了过去,岂知他跑的越快,霞光却距离他越远。 待他一口气狂冲百十里,非但没有靠近霞光,反而把双方距离又拉开一倍,他简直要郁闷死,忽然仰头望天,怒骂道: “这鸟地界到底藏了什么邪法!同道明明就在前面,怎么会越追越远?” 这骂声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回荡在空间内,久久不散。 但他并不知道,其实霞光就在他跟前,仅仅是受了一道法力屏障阻隔,导致他不能跨越天堑,非但追不上霞光,连声音也传不过去。 天地已经重新演化。 原本亮银的空间,陡然间变幻起来。 大地浮现,山峦起伏,寒风吹起,万物降临。 鹅毛般的雪片紧跟从天而降,簌簌急坠,霎那之间就已经淹没了天地,营造出一股万里冰封的寒冬环境。 骂声也戛然而止,藤引大王呆若木鸡,他远眺着冰天雪地的壮观奇景,猛的一拍脑门:“天地果真重新演化,猿王诚不欺我!” 隐界就此出世。 这和东洲北域的雪原没有什么两样。 但此刻的界外,仍旧是银白色的寒流空间,洁净没有尘埃,身处其间,看不见雪花,看不见大地,一山一木俱都隐遁。 藤引大王瞥见的那一缕霞光,此刻正漂浮在隐界的边缘,这是一口透明的巨钟,钟身弥漫着浓烈霞云,如果袁河在此,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自家的落星钟原来在这儿! 钟顶处盘坐一头猿影,掌托一柄入微血钟,钟口外散着锥型光束,把落星钟尽数笼罩,像是在镇压,也似是在牵引。 那猿影正是星尧子。 他神态颇是古怪,三分凝重,七分疑惑,嘴里嘀嘀咕咕,不停的自言自语:“这一方寒禁小界,想必与游霜有关,但入口不显,难以窥视界中真容!关键是落星钟不听老夫使唤,他拖着老夫在边缘闲逛,就是不让老夫冲到深处!” 三年前星尧子开始追踪落星钟,在河底翻了一个遍,最终在寒流空间发现钟影,但这里的寒禁过于霸道,他也是最近才勉强适应在禁中穿渡,也才能把落星钟镇压于手。 不过镇压的不彻底,一旦星尧子试图闯入环心,落星钟就仿佛钉子一样镶在半空,一动也不动,无论星尧子使出什么办法,都没有一丝效果。 所以星尧子明知东游翅极可能藏身界中,唾手可得,他却无可奈何。 ‘老夫想深入界心追回东游翅,落星钟却不愿意跟随,必须把此钟留在这里,孤身潜入不可!但界心像是漫天霜环所化,没有落星钟护身,老夫会有性命之忧!’ 他颇多迟疑,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冒险。 ‘罢了,反正东游翅是遇困的状态,短期内不会丢!老夫先行返回积雷泽,去把小青孩儿招来,他是始祖们钦定的继任者,应该有法子取出东游翅!’ 想到这里,他垂头下望,轻抚钟顶,笑道:“你不愿入界,老夫不勉强,咱们这就离开!这些年,长耳猿带着你东藏西躲,实属不该,更是冒犯,等出了大河,老夫会召集东洲猿族,世世代代供奉于你,献上香火,积聚功德,让你重新融入东洲,统镇这天地!” 但落星钟就是为了东藏西躲才溜到袁河身边,他偏偏要自作多情。 “走罢!”他掐指敲动血钟,远走河外。 他的抉择正应了袁河的猜测。 过不了多久,袁小青与释心颜就能参悟出‘霜环界’的玄机,并营救东游翅脱困。 但袁河却不会让星尧子称心如意。 此时此刻,袁河已经降临在隐界当中。 他矗立一座雪山之巅,目光穿透漫天风雪,眺望四方。 他是误入此间,对这里的一切都无比陌生,不敢轻易外出赶路,保险起见,他散开神念,先行探查附近环境。 却是见不到活物出没的迹象,风雪过于狂暴,寒流威力与界外相差无几,俨然就是一方绝灵死域。 此地雪山绵延起伏,但大多都是破碎倒塌之状,盘踞了几百里的区域,如果越过山外,可以隐约望见一颗庞大的猿首之影,朦朦胧胧挂于天际,山峦挡住了猿躯,看不见轮廓。 那猿首已然冰化,或许是某种猿族的遗骸,也可能是开山雕刻出来的石像。 这勾起了袁河的好奇心,但他并不着急前去探险。 盘坐山巅等了数日,迟迟不见藤引大王归来,而猿首擎天矗立,是附近最醒目的地标,袁河猜测藤引大王会探险猿首,便离了山巅,踩着飞剑穿行过去。 距离越近,震撼越多。 猿首之下果真带着猿躯,待袁河翻越了层层山峦,终于窥见了它们的真面目。 这像是远古遗留的神祗。 空旷的雪原上,矗立了一排排擎天石像,将这一方天地彻底霸占,这些石像个个都有千百丈的高度,间隔十余里就有一座,数量众多,并作两排,组成一条旁广的神祗大道。 第283章 东游折翼(上) 大道尽头,紫气冲腾。 袁河距离太远,不能窥视气内真容。 他打望一会儿,没有选择从上空飞渡,而是落于道外入口,他决定步行探险。 大道两侧的庞然石像全部出自猿族,各有不同外相,根脚对于袁河来言,极为陌生,他需要逐一甄别,以便探索石像来历。 收剑落于雪地上,神祗大道就在眼前。 前排的两座石像宛如山峰孤矗,仅仅脚掌就有十余丈高,若不施法,肉眼根本看不清轮廓。 这两像都是青猿像,即使像外封有坚冰,仍能透视内部色泽。 左像的躯干与袁河相类,但生有四耳,一尖、一长、一羽、一蒲,想必生前已经修成了真灵之躯,唤醒了灵耳的诸多神通。 右像额头稍宽,长有一颗竖眼,像是某种灵目之猿。 一个千里眼,一个顺风耳,守在前头也说的过去。 从这两像中间穿过去,后面的几排猿像,袁河全都看的一脸迷茫,主要是根脚太古怪,或挂有犄角,或长有多首,或通体生鳞,造型千奇百怪,想必都是洪荒异种,却没有后裔留在东洲,以致袁河追朔不了它们的起源。 就这样,袁河穿行在神祗间,一座座石像详细观摩。 数量共有七十二座,等袁河走完一遍,抵达尽头时,发现除了耳猿族,其它石像都不能准确看出根脚。 当年释心颜曾经对他讲过,东洲有五大始猿族,星猿最智,飞猿最美,雷猿最强,魔猿最凶,海猿最广,但这五族各有不同分支,即使后裔修成真灵,他们的形态也或多或少会区别于始祖。 始祖是先天诞生的第一头猿,世间独此一个,后裔并非它们繁衍孕化,全是使用神通创造而出,它们具备造物创世的能力。 袁河虽在落星钟的卦相内见过摘星始祖,但此地类似摘星的石像却未必是星猿族,仅仅算是疑似。 其实无论根脚为何,想必都是洪荒古猿,共栖此间,朝拜东游始祖。 这些石像外貌有异,打扮却相类,穿有铠甲,持有兵刃,对位而站,整齐如一,像是接受检阅的将领,分列大道两侧。 ‘这里应该就是东游道场了,这些石像的主人可能是镇守道场的卫士!’ 袁河寻思:‘当年在小藏冰河,无象门开启后,那位凌风猿前辈曾经讲过,东洲门失落于东游道场内,释婆婆也已经证实,东洲门就是鬼门关,摆在道场当中,照此来看,漫天霜环是把东游道场囚禁在此了!’ 如果袁河猜测不错,那么‘隐界’恐怕就是‘道场界’,这一方界域是他猿族的祖庭,可惜被霜环的环力所镇,生灵绝迹,花木枯萎,变成了恒久的冰雪气候。 除了冰雪的银白,天地间只有紫气仍在飘荡。 袁河转过身,望向大道尽头的冲天紫蕴,这里边究竟隐藏了什么? 正欲迈步遁入期间,体内蜂巢顿有警动。 袁河即刻悬巢而出,望着巢体在掌心蹦蹦跳跳,一时难解它的意图。 “自我踏上这条猿道,你便悲恸难止,气息哀沉低落,不管我问你什么,你都不答,为何到了尽头,你却忽然活跃起来了?” 蜂巢听罢飞离掌心,盘踞头顶,绕着他的额前号角开始转动,巢力结成一团小风暴,在角上一劈,雷元芝瞬时脱落。 化作男婴掉在地面,它翻个跟斗跳起来,既惊又怒,不过待它看清蜂巢模样,一下又垂头丧气,一屁股蹲在袁河脚下,耷拉着脑袋,不再动弹。 蜂巢取而代之,溃为一条紫带缠住号角。 霎时之间,角上青光大盛。 这团光芒急涨急冲,掀动的光幕宛如海啸,扫向四面八方。 袁河只觉眼前的环境骤然变幻,冰天雪地在光幕的冲击下,瞬间消退无踪,继而转变为一方蓝天绿地的原始自然景色。 这场变故,并非实质化的天地逆转,而像是一幕投影幻术,蜂巢通过号角把它的记忆抽了出来,投送在此间。 袁河目前见到的原始景色,像是昔年东游道场尚未被镇压时的画面。 这画面让袁河看上一眼,就已入定沉浸。 “洪荒劫终,九洲纪生,乐山猿圣,永镇东洲,普天同庆,万仙来朝!” 这声音响在袁河身侧,一头长有翅膀的飞猿虚像悄然浮现,它形体与人族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猿翅与满头紫发,尖嘴猴腮的特征并不明显,咋一看去,真如人间美男子。 它双手端一法旨,面朝神祗大道,朗声念读。 大道两侧,拔地而起七十二头神猿,手握刀斧枪戟,触地挥震,猿躯清晰展露,体格与袁河相类,但是很快,各自背后就有法象显露,高者数千张,矮者也有几百丈,巍峨矗立,结成灵像。 法象成型后,这七十二猿单膝跪倒。 它们之间则频频闪光,每一缕光华都是一个生灵,这些生灵各有道统,海中龙鲸,空中凤雀,地上狮麟,千千万万共聚一堂。 似在迎接某位大圣贤。 “东游长遁,海珊永舞,亘古璧合,煌煌生辉!” 说着,道上踏出一位紫袍修士与一位蓝衫女子,携手前行,祥云罩身,仙眷天成。 这两人显然就是东游始祖与海珊娘娘。 “恭迎二老爷与三娘娘!” 万众叩倒,膜拜作礼。 袁河望着两人穿过大道,来到身边。 回眸一看,身后的冲天紫气已经不见踪影,一座云梯凭空显露,阶梯两侧同样挤满各色生灵修者。 东游始祖与海珊娘娘迎梯而上,尽头是一座高台,摆着一张云床,他们盘膝落座。 “吾教为荒!” 东游始祖挥袖作语:“先朝荒师,再传荒道……” 一言出,法当随。 岂知话未讲完,他朝海珊猛一摊手:“玉璧拿来!” 海珊略有迟疑,仍是照办。 “开!”他一指点在壁心,裂分为二,半壁抛回,卷起一层蓝圈,罩住海珊:“你该走了!” “我……”海珊正欲开口,忽见天地顿起异相,抬头上望,空中弥漫寒流,又垂首俯瞰,地下灼烧寒焰。 一道至清至冷的女音悄然飘荡过来。 “荒,已陨!” 这声至,天骤塌。 一柄旁广的银色法环,破天而下,直落高台。 这一环携着排山倒海的狂暴威势,圈中上百里的区域,罩地一刻,环中万物尽数碎为粉尘。 一只苍白玉手随之探空而出,悬于高台之上,掌落飞霜,一霜一芒,犹如万箭齐发,簌簌劲射。 片刻间,只听一声猿吼霹雳炸响,高台处狂涌紫雾,站起一头擎天紫猿,猿头轻轻一顶,苍白玉手顿时崩裂解体。 紫猿又一挥臂,犹如天柱横扫,击向半空。 轰隆! 拳头所至,震显一头朦胧的冰霜巨人轮廓。 这巨人面有女相,却是顶天立地,山峦在她脚下犹如石子,较之紫猿还要雄健三分:“荒已陨!”它继续说:“你不可活!” 紫猿闻声微微前倾,背部忽地闪烁两扇气翅,颤颤一抖,携着它庞大猿躯瞬移而走,直遁冰霜巨人面前,一拳击向头颅。 谁知大地突然间剧烈摇晃,裂开一条无边无际的深渊漩涡,伴随着阵阵低沉嘶吼,另一头青面獠牙的巨人冲腾而出,其人背生绿翼,翼上燃火,狞笑一声,扑向紫猿。 火光陡转,欺上猿翅,以二围一,贴身猛击。 滔天战火就此降临。 天上的银环缺口里,环光连绵不绝的坠落,每一环都有霜蛮修士在操控。 漩涡之中,蚁群般的双翼凰修争先恐后掠上地面,杀入道场。 此刻的袁河环顾四望,周围处处是杀伐,他明知这是远古遗留的投影,却仍觉身临其境,仿佛发生在眼前,正在真实的上演。 每一头猿修的陨落,都让他血脉沸动。 他追寻猿族遗宝已久,早已得知游霜争霸的结局,东游始祖终要陨落此间,但是亲眼所见之下,心绪仍是沉恸不能自控。 这场大战像是一场偷袭,东游道场被蛮凰两族合力困镇,待两族大军把东游始祖座下的弟子尽数诛灭,便无援兵了。 战到最后,已是孤身抗敌的局面。 “这天,是吾族之天,这地,是吾族之地!谁至,谁死!” 东游夹在两头巨人之间,一侧是寒流,一侧是寒焰,他左突右撞,突围不得。 海珊盘浮他肩头,随着他抵御强敌,忧虑已经挂满脸颊:“大兄与三弟都在山上,他们为什么不来支援?” 她其实已经猜到答案,始猿道场毗邻而居,肯定是同时遇袭。 东游望她一眼:“天笼已经铸就,生灭都在笼中!玉璧能助你脱身,你可以走了!” 见她不为所动,又说:“大劫突来,牵一发动全身,东朝猿庭不会是唯一目标,你须立刻返回月潮山,没有你,海潮海娲守不住封真台!” “没有我,你会陨在笼中。”海珊难做抉择。 “霜蛮此来,先以霜环锁住乐山,即使同归于尽,她也非诛我不可,即使你留下,也逆转不了结局。” 第284章 东游折翼(中) 东游下此断言,时命就已注定。 海珊纵有万般不舍,也要诀别。 “好,我走!” 她外柔内烈,脸色忽地一沉:“但走之前,须得让他们明白一件事,侵我祖庭者,无论是谁,战后都不能生!” 眉心那颗透明晶痣随之脱落,化作一条水流冲向青翼凰修,起初微不可察,遁行之时潮汐急滚,顷刻间已演化为翻天大浪,一举淹没寒焰屏障,扑向凰修,淹困其间。 又一甩手,抛出一团绫罗绸缎,锦簇花团,悬浮浪涛上空,呼呼飘飞,映出千条万带。 她诞于大海,生来就有天眷大功德,伴着两宝出世,一为深蓝霓裳,三海族遗民天赋织衣,即是她所传授,二为定海神晶,与其姐海潮海娲各得一颗,世间万般火术,神晶一出,皆能扑灭。 东游见了她祭宝,深知是在舍宝灭敌,试图阻止,但她身影已经渐渐模糊:“吾身回归故土,吾宝当伴你身侧,生时已同乐,灭时该同眠!” 她知东游难逃此劫,这一去,怕无再见之日,两修自洪荒纪始已经相伴,本该生死与共,但故土不能不回。 她想着,就让身葬于姐姐旁,宝葬于东游边。 一言落罢,身影已消。 留在此间的两件伴生宝随之崩灭,这股力道锁死青翼凰修,一击摧毁双翼,再一击,真体隐隐开裂。 这是海珊替东游争取的诛敌良机,宝已离身,即使回了月潮山,恐怕也不能活,东游念及此处,心里涌生一股悲意,展翅遁走,含恨击向青翼凰修,那真体瞬时粉碎,化为点点青星,轰隆溃散。 但凰修并没有彻底湮灭,漫天青星散了又聚,似还有余力,形成螺旋笼罩东游。 这螺旋急转急遁,瞬时演化为一张大网,偌大猿躯就此被网住,网丝粘肤就侵躯,朝着内府渗透。 东游忍不住低嚎,像是在承受莫大痛苦。 “始凰青栋,伴生有捆仙蛊,他虽陨,蛊还在,不消片刻,必镇你法体,为吾族驱使!”冰霜巨人早在海珊祭宝时,已经闪遁远避,她深知海族至宝的自毁威力有多恐怖,故让始凰独自抵御。 她也料准始凰陨亡后必会对东游反噬一击。 接下来,再灭东游,当可易如反掌。 这场斗法已经到了最凶险的时刻。 袁河矗立道场内,目不转睛盯着东游,这位始祖是陨在蛊火之下吗? 不! 东游见蛊网如影随形,驱之不散,突然停止挣扎,猿躯静立不动,元神自天灵盖上惊蹿而出。 他像是要舍掉肉身了。 元神一出,瞬息扩涨,节节攀升,刹那间已经冲破云霄,且不断变幻外相,直至形成三头六臂的广腾法象,紫猿本体在这法象面前,竟是微如蚊蝇。 “吾教为荒!” 雄浑的吼声从这法象中扩散而出,声雷阵阵,携着亘古不息的斗战意志,即算过去了无数万年,仍在震撼着天地。 “荒之心,无惧无畏!荒之力,无边无境!荒之象,无法无天!” 袁河被这威势所罩,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脚下的雷元芝五体软瘫,直接昏死了过去。 势如天塌一样压在袁河身上,但他仍在咬着牙抵抗,挣扎着抬起猿首,只为一窥东游始祖的施法。 掌卦正在东游法象上运转,从起始到象成,演化了一个轮回,这卦相与他当年炼化号角时,从角上窥视的残卦如出一辙,但显然更为完整,关键是给袁河指引了修炼门庭。 东游这座法象,蕴含了猿族两道古老真术,一是《三象六臂》的终极模样,二是《无象御真功》的法天象地形态。 两术同时施展,威力远远强过本体,这法象刚一凝结,突地探出一记巨掌,五指汇拢,一爪便把冰霜巨人擒拿:“荒之下,无生无迹!” 冰霜巨人俨然变成了小蚁人,但她目中并无惊恐:“一朝卫蛮道,夕死无憾矣!” 言罢舍身。 霜躯溃为寒流,以掌心为圆点,轰隆一声,扩散开来。 这就仿佛是一场灭世灾劫,寒流所至,万物不存,东游的手掌最先冰化,其后是整条臂膀,一点点被寒流腐蚀,每腐一处,崩灭一处,缓慢消融在寒流当中。 到此时,东游的陨亡已经进入倒计时。 他的身躯过于巍峨,袁河根本看不清他头颅所在,只见他的挥动另一条手臂,遮天手掌快速翻动,演化出一式‘掌卦’,这卦一起,紫猿背部的翅膀顺势脱落。 他又食指伸出,点向了紫猿眉心,摄出半块玉璧与一座蜂巢。 “逃生去罢!” 袁河赫然看见,东游翅、玉璧、蜂巢从紫猿体内同时冲出,但是这三宝仍旧没有摆脱蛊网的擒镇。 蜂巢嗡嗡颤颤,巢孔内映射出万千灵光,虫群开始潮水一样涌出,扑向蛊网,凶猛撕咬。 这些蜂虫形态不一,五颜六色,根脚各异,袁河看罢一眼就已经明悟,这座蜂巢当时在月庚国的古蛮山脉吞噬变色蜂血,竟是为了哺育这种蜂类,它的每一个巢孔像是可以孕化一种蜂族,而非单一的蜂巢根脚。 但就算蜂巢天赋得天独厚,神通却仍有不足,无论巢中蜂虫施展什么虫术,都不能驱逐蛊网,反而被网毒给毒死了一大半。 那蜂巢见状,再召虫群,巢孔就像是无底洞,源源不断涌出虫军,但在这一次,蜂巢有玉璧保护,它不再管自己,而是指挥虫群扑向了东游翅。 这像是一场飞蛾扑火的自杀行动,无数无计的蜂虫攀附在翅上,撕咬蛊网,待它们尽数陨亡在网毒下,东游翅终于脱困。 它围着蜂巢盘飞了片刻,突然冲天遁走,回飞道场,直入袁河后方的高台处。 袁河的视线一直追着它,这座高台在开战一刻,就被漫天霜环击中,当时天塌地陷,袁河以为这里已经被夷平为废墟,但此刻再看,却是不由瞪大眼睛,一时呆愣起来。 “岁杏竟然藏在高台处!” 漫天霜环在地面砸出一条旁广的环坑,坑中长着一株银光闪闪的杏树,霜环已然锁紧,套在了树干上,紫翅急巴巴跑过来,正是为了营救岁杏。 但霜环的环力霸道至极,东游翅摧毁不得。 它迟疑片刻,翅膀忽地一扇,溃为一团紫气,一下笼罩树体,这像是一种移形换躯的遁术,法术一经施展,它与树体随之调换了方位,自己钻入环中,被锁住双翅,树体则破土而出,遁至半空,就此脱困。 第285章 东游折翼(下) 危亡关头,东游座下三宝真是情深移动,蜂虫拼死救游翅,游翅舍身救杏树,杏树却不愿独自逃跑,骤一挪位,便摆动枝条扑向霜环,似是想把游翅给救出来。 可惜这个时候,冰霜巨人舍身演化的寒流已经把东游法象尽数摧毁,随之掀动一场铺天盖地的寒流,沿着东游道场凶猛横扫,途经之处天地冰封。 袁河看到这里,心情跟着变急切,岁杏本可以完好无损,但是为了东游翅,它终会步东游始祖的后尘,陨亡在此。 当年在岁杏空间,释心颜施法探查岁杏死界的情况,窥视到界内千疮百孔,判断它是死于某种虫族的啃噬之下。 见了此时此景,袁河已经有了预感,岁杏并不是死于虫杀,应该是被霜环的霜力击中,导致了万箭穿心。 也果不其然,岁杏的陨落结局很快就已经上演。 “诛仙天笼破了!快快随本殿冲入东游道场!” 袁河耳边响起一道颇有威势的男音。 他转望一看,只见霜环的环外,涌现一座牌坊式的血色牌门。 一位穿着华贵的冷峻青年最先从门内踏出,他掌心托着一座冥屋,正是释婆婆传授给袁河的彼岸屋宝,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想必是破香太子驾临。 他左右站有两位冥族修士,一位是老妪,模样神似释婆婆,另一位是头戴长冠的黑袍尸修,打扮与白城老祖如出一辙。 这三人身后更有千军万马的轮廓,但门内冰天雪地,被霜力封锁,俱都闯不进来。 破香太子扫视一看,见蜂巢浮在半壁上翻翻滚滚。 “去!”掌中冥屋飞射出去,准备先营救蜂巢。 谁知他刚把蜂巢摄入,顿时大惊一声:“不好!巢儿中了凰蛊,污秽了本殿法屋,召不回来!” 他飞身欲冲入寒流,却被老妪与黑袍尸修一左一右给拦住:“殿下不可涉险,属下先进!” 两修遁飞入内,联手施法,把彼岸屋打落破香太子跟前,正要回飞之时,漫天霜环见着大势已去,真灵忽然崩灭。 环上结出一股狂暴霜力,势如雷霆,向外冲击,也似烟花突然绽放,每一条花丝就是一根霜针,把东游道场尽数笼罩在内。 东游翅距离霜环最近,本该第一个陨亡,但岁杏却以树体挡在了翅边。 那老妪与黑袍尸修见状,再也顾不得营救它们,第一时间冲向破香太子。 黑袍尸修殿在后方,以肉身阻挡霜力逼近,老妪脚踩一座拱桥,踏脚一踢,挪桥到牌门前,桥一端插入门中,另一端托起破香太子:“殿下快走!” “把它们救出来!”破香太子矗立桥头,悍然不动:“临行前,吾父吾母千叮万嘱,猿庭灭,地府毁!若真挡不住此劫,也须不惜代价保住猿族之宝,来日还有复起之机!” 砰! 黑袍尸修忽被霜力覆盖,形神皆灭。 那老妪浑然不惧,交手施法,拱桥骤涨,一下延伸到岁杏跟前,托树在桥。 正欲把东游翅也拽到桥上,奈何霜力已经附体,她顿起一声低沉哀鸣,老迈的身躯忽地滞空,软绵绵朝着下方掉落,她半仰着身子,微微抬起手臂:“老身尽力了!” 说着,掐指一弹,把最后一丝法力送入拱桥,推着破香太子与岁杏冲向牌门。 霜力灌体一搅,把她肉身碎为虚无,她死前仿佛听到破香太子在门外大声疾呼:“摘星老爷!惊雷老爷!不!” 也似乎望见,牌门外刀光血影! 猿庭已灭! 寒流席卷东游道场,她成为最后一个陪葬者。 投影演化到这里,已是落幕。 这一场远古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天地环境重复了冰天雪地。 袁河孤矗在风雪中,久久缓不过神来。 东游折翼,海珊碎壁,已经真相大白,岁杏死因他也得知,蜂巢中毒也揭开了谜底,但岁杏死界里的第三头生灵到底是谁?是蛊灵,还是破香太子? 十二重楼封镇岁杏入口,想必不是为了阻止友军出世,那么破香太子的可能性并不大,凰族遗修才是最大嫌疑,此族神通诡异,若说那始凰能借蛊重生,袁河也不觉得稀奇。 如果答案真是如此,那就算袁河探索深海,找到了紫华露,暂时也不能尝试复活岁杏。 他须先找到诛凰诛蛊之法。 “本以为蛮族才是覆灭我猿族的真凶,想不到巫凰族竟也参与在内!但既然两族是盟友,他们为何要自相残杀呢?而且还一代代穷追不舍,竟把东洲境内的巫凰后裔给血洗一空?” 这件事的原委,东游始祖与海珊娘娘都没有透露。 袁河自己推断不出一个所以然。 “东洲门就在此地,这是冥族接引凡间魂魄的鬼门关,可以直通南凰洲的鸿清地府,待我把鬼门关找出来,大可秘密潜入南凰洲一趟,等到了东洲之外,或许就能把九洲劫的起因打听一清二楚了!” 当然要入鬼门,可一点不容易,必须集齐释婆婆的忘心桥与思乡台,否则无法运转,归根结底仍要先找东游翅,先离开这座霜环界 此时蜂巢已经脱离号角,在他身侧伴飞,他说道:“你刚才给我看的幻境,非常重要,我现在已经得知,漫天霜环的真灵早就陨亡,它以环躯铸就了这一方结界,界中任何一物,应该都有环力封镇,东游翅也逃不脱!” 他指指前方的冲天紫雾:“这雾想必是东游翅所化,我若入内,环力必然降身,到时候,就算释婆婆让忘心桥穿透鬼门,我恐怕也遁不出界外!” 蜂巢的示警让袁河避开了受困的局面。 他在紫雾边缘盘坐下,又道:“既如此,那我只能以‘东朝紫气’来感应宝翅,看看能不能以移形换位之法,把它从环中给拽出来!” 当年他能驾驭落星钟,依仗了三样东西,一为‘掌卦’,二为‘吸星斗云’,三为耳猿血脉。 如今直面东游翅,非如此同样不能驾驭。 他已研究完成‘东朝紫气’,耳猿血脉也没有变,唯独缺了‘掌卦’,但是早前的投影幻境,东游始祖舍身之前,曾经演化了一式掌卦,这卦让东游翅从紫猿本体上脱离,想必就是驭翅的卦相。 袁河准备即刻研修,先用此卦试一试。 第286章 气冲九霄 袁河参悟摘星卦多年,早已使的炉火纯青。 这种卦术属于猿族独门,绝非变换一下手势就能炼成。 每一记掌卦都暗藏五行相生的次数,卦卦周天相连,紧密相扣,稍有一点错误,卦力就释放不出来。 猿血也极为关键,即算外族抢了卦术,融会贯通,但是以异血运转掌卦,却凝结不了‘吸星斗云’与‘东朝紫气’,自然也驱使不动落星钟与东游翅。 所谓道统真传,仅仅根脚这一关,就把无数的天资修者拦截于门庭之外。 袁河这一副猿躯,称的上得天独厚。 他早已积累摘星卦的心得,今次再修东游卦,一气呵成,期间未受丝毫阻碍。 但是行功虽然顺利,想要取出东游翅却并不容易。 “聚!” 他运转东游卦与东朝紫气,单臂伸起,五指虚抓,前方的紫雾顿有感应,开始绕空翻滚,渐成翅型。 随着他不断施法,气翅慢慢凝实,很快就浮现了本尊。 通体生紫,宛如鹰翼,翼上套着银色环影,这是漫天霜环的环力烙印,霜环界不崩塌,烙印不会消失,紫翼也要永久被困。 袁河细细打量,发现翎羽上布满裂痕,昔年漫天霜环曾给了它极重创伤,至今都没有恢复。 但只要保留一丝真灵不灭,它就仍有神威。 许是被镇压了太久,它也在渴望着逃离,一见东朝紫气在袁河头顶升腾而出,双翅忽一煽动,牵引了袁河的目光。 它重溃为紫气,翻滚变幻,映出一幕紫猿练功的卦相。 ‘它是在传功!’ 袁河对猿族卦相极为熟悉,一眼瞧出来历,它所传授,正是驱使东游翅的掌卦神通。 当年袁河在落星钟内观摩星图,共演化了七副星卦,每一副代表了一式驱钟神通,这些神通各不相属,由此也可以看出,落星钟的主人摘星始祖善于钻研与自悟,在道法上自成一家,走的是森罗万象,无所不包。 且落星钟的传功讲究循序渐进,修为达不到一定程度,便得不到星卦传承。 东游翅大不一样,这位宝贝反其道而行之,一口气把翅中游卦尽数传授,让袁河继承的彻彻底底。 但神通过于单调了,除了飞,还是飞。 这一套游卦名为《气冲九霄》。 东游翅先天领悟九霄遁术,一霄之力,可遁一重天。 至于一重天有多远,袁河猜测是万里之遥,蜂巢曾说它‘扶摇一遁九万里’,想必是九霄之力施法的结果。 袁河把掌卦认认真真观摩一遍,领悟起来并不困难,但真正施法却存在超高的难度。 单单一霄遁术,就必须渡过妖王劫才能施展,假如肉身淬炼的不够坚固,起飞容易,下场却是直接在遁移中碎体。 以袁河现在的修为,他最多借助东游翅瞬移百十里,这点距离根本躲不开星尧子的追踪,他必须先行提升妖道修为,至少要在霜环界渡过脱壳雷劫,等猿躯有妖师的强度,马马虎虎可以完成千里瞬遁,到时跑起来才有自保余地。 其实以星尧子的修为,瞬移千里,照样要被抓住。 但东游翅这件伴生宝,根脚得天造化,须知《气冲九霄》的核心是‘气’,跳出了五行遁术之外,它的一身紫气,上天入地,遁水穿林,哪里都能跑,除非前方有谁设置相克的屏障,否则拦截不了它。 这才是袁河最看重的价值。 可惜它被镇压了,纵然袁河想把它炼入肉身,让它常驻于身后,也得先把它救出来才行。 等传功结束,袁河侧了侧头,对一旁的蜂巢说: “我曾被落星钟传授《三象六臂》的东游臂法,专为驱使东游翅,其中有一式气转法移的神通,能够移形换位,但这神通使出来,我要和东游翅来一个对调,它倒是能脱困,我却再难出来!” 就像昔年东游翅营救岁杏一样,岁杏破环而出,东游翅却失陷其中。 “这神通不能使,你是否有法子?”他问蜂巢。 蜂巢颤鸣一会儿,忽然遁空飞走,来到七十二座法像间,悬停在一头飞猿脚下。 袁河尾随过去,打望这座法像,它根脚是紫猿,背部长有双翅:“它该是东游始祖的后裔,莫非办法在它身上?” 蜂巢未应,缓缓飞高,在此像的双翅处停滞,忽地滑空前冲,狠狠撞击翅外的坚冰。 但它仅仅依靠一股蛮力,撞了半晌却是毫无效果。 袁河这才拦住它:“让我试一试!” 他没有使用本命之宝,而是把流川四修的祖戒驱使起来,在冰层上轻轻一触,渐有融化之态,法像双翅的原始模样也显露而出。 他注目一看,发现另有玄机。 左翅上雕刻着一种古怪符号,应该是古老的猿庭道文,右翅上封印了几幅阵纹图案。 袁河不解其意,这法阵是做什么用的? 正欲找蜂巢询问,忽然感应到蜂巢正在破解道文符号,一字字传递给他。 待他听完之后,又转去相邻的石像,破开冰层一看,像上封印有相似的阵文。 这七十二座石像,俨然就是一座大型法阵。 “怪不得石像没有被霜力摧毁,原来它们是镇守东游道场的阵卫,早在道场开辟之初,已经与这一方天地炼融一体!自然也与霜环界融合为一了!” 袁河抱着双臂,自言自语:“这七十二像至关重要!不止能救出东游翅,还能摧毁道场,拖着漫天霜环的本体归墟!” 九目神灯已经彻底被抹杀,但漫天霜环仅仅是真灵陨亡,这宝贝的本体仍旧健在,演化为‘霜环界’融合了东游道场,并以界力镇禁了东游翅。 当年游霜舍身,它本该自毁本体,拖着岁杏、蜂巢一块崩灭,可它显然是有了畏惧之心,留着本体以待重生,它的盘算是让蛮族找到它,谁知摘星始祖与惊雷始祖联手保全了蜉寿桃与一座乐山,并把它封印在乐山当中,让它永久隐遁。 虽说九目神灯找到了蜉寿桃与乐山,但是为了哺育蛮族,没有选择杀死蜉寿桃,寿桃不死,乐山不会崩,乐山不崩,霜环界不会显,于是两件蛮宝错过了重逢机会。 几年前的灭真天廊大战,九目神灯发狠拖着蜉寿桃玉石俱焚,却又被落星钟保了下来。 这棵桃树还真是不虚其名,寿与天齐,两场灭世大战都没有死成,在那遥远的洪荒纪时代,它极可能还经历过类似大劫,却始终长命长青。 但桃树扎根的那座乐山,却是崩了,由此才导致霜环界重新现世。 星尧子曾言:‘乐山崩,东游出’,也是指明了这件事。 五乐山共有五座道峰,一峰随着岁杏崩塌,另一峰随着寿桃破碎,还有三峰也不知道在哪里。 袁河并没有细想,他现在的心思全在东游翅身上。 七十二座阵卫法像能够为他所用。 但他对阵法一道涉猎不深,忽然想起金鱼水茗姬擅长稳固结界,阵法造诣应该不低,便把彼岸屋取出,召水茗姬出屋。 “这些石像是一套法阵,每一像都是一个阵位,并能干扰这一方结界的运转!” 袁河指向东游翅:“那扇翅膀被银环给锁住,必须助它破环而出!如果启动石像阵的自毁,银环顷刻就崩,救出翅膀易如反掌,但这样一来,结界也会随之坍塌,我们都要葬生于此地! 你精通法阵,我现在传你驱使石像的法门,等你掌握以后,给我找出稳固结界的办法!” 水茗姬不由朝天仰望:“老爷,这一方结界如此广阔,若是坍塌了,想要稳固谈何容易?奴婢自幼研究阵道,但修为有限,驱使不了这等大阵,怕是会坏了你的大事。” “无妨的,你先行研修!”袁河说:“并不需要你稳固太久,能稳固片刻功夫就已足够!” 袁河已经做好盘算,先在霜环界闭关渡劫,给驱使东游翅做准备。 尔后寻找鬼门关与思乡台,静待释心颜与袁小青寻觅到此。 这期间足够水茗姬找到稳固结界的办法,等一切准备妥当,他才会动手毁掉七十二座法像,帮助东游翅脱困。 反正《气冲九霄》他已经受传,游卦也已经掌握,翅膀脱困一刻,他就能像落星钟一样进行驱使,到时直接借助翅膀瞬遁出界,眨眼就能溜走,不存在任何难度。 水茗姬听他下死命令,便接了这差事,却道:“那老爷你的冥屋该怎么办,奴婢还没有祭炼完全呢!” “咱们入界之前我就对你讲过,受困的时间会很长,几十年上百年都有可能,我交给你任务都不紧迫,不会催你短期内就办成,你自己安排时间。” 袁河觉得她过于唯唯诺诺,遇事也缺少灵活的反应力,貌似鱼族的性子普遍都有呆板的一面,那位俞驰老祖活了几千年,也不算特别机敏。 他便把玄晶蚕抛进屋子里:“这是守山道童,让它陪着你,给你打下手!好了,你在这里辟府定居罢!” 藤引大王迟迟没有找过来,也不知去了哪里,袁河要去瞧一瞧情况,顺便把霜环界的环境给打探清楚! 第287章 勾魂锁与前生台 一路遁出上千里地,途径之处皆是残恒断壁,疮痍废墟,尘封于白雪皑皑之间,袁河再不见其它色泽,也搜不到任何与石像相似的遗迹。 他独自穿行于风雪中,犹似坠落天地绝域,茫茫死寂,暮气沉沉。 探索数日,都空无收获。 “鬼门关与思乡台到底尘封在何处啊?”袁河疑虑重重,从游霜大战的投影里可知,破香太子是从鬼门内闯进来,距离东游翅并不远,为何踪迹全无,怎么也搜索不到呢。 这让袁河萌生不安的预感,这一方结界内恐怕潜伏有类似冥族的异灵,能在寒流的侵袭中存活,从而盗走了鬼门关与思乡台。 “但若是真有异灵,东游翅肯定能感应出来,但它并没有给予我警示,难道只是我的错觉?” 思忖良久,袁河都不得要领。 这一天,他降落在一座残峰上,登高远望,前方雪暴乱舞,风霜狂卷,结成漩涡,类似这样的混乱区域,结界内还有七八处,是他仅剩不曾深入探险的危险地带。 他本想把蜂巢召出来,让其先做一番甄别,但是前几天,蜂巢把那件从雷晋蛮王手上抢来的变色披风给吞噬,巢灵陷入沉睡,正在祭炼行功,不宜打扰。 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在山巅盘坐下来,托起三枚祖戒,化缘参气不停注入戒中,反复炼化,但即使袁河驱戒在手,也感应不到藤引大王的第四戒。 他猜测,要么是被毁掉,要么就是被镇压。 “且先闯入风霜旋涡内瞧一瞧,藤引左右逃不出霜环界,他一定藏身于某一个位置,只要我翻遍界中的角角落落,定然能把他给搜出来!” 这么想着,他已离了峰顶。 谁知才飞出十来丈远,隐约听到一股异响,从漩涡中扩散出来,钻入耳朵里。 “猿王!” “猿王,俺是藤引!” “猿王你在哪里?快来救救俺……” 袁河登时滞空在原地。 顺着声音找过去,神念穿不透漩涡。 这是藤引大王的声音不假,但袁河听来却总觉得不对劲,呼救太过机械,不停的重复,语气却并未透露仓惶与急切,没有那种身临绝境时的惊惧不安。 倒像是故意在吸引他。 但袁河明知不妥,却又不能不去一探究竟。 找不到鬼门关与思乡台,他要永困在界内,非得冒险不可。 猛一挥手,袖口之中射出六张符箓,一字排开悬在头顶,这是他的灵宝六丁偃月符。 又一张口,吐出十二枚地支剑丸,结成圆圈环伺在侧。 鉴于风暴旋涡内存在不可预知的莫大风险,他又把白城老祖赠送的三张哭丧符尽数祭出,一张拍在额头,一张贴于胸前,最后一张挂在背后。 这一轮施法,可算把他武装成了乌龟壳。 即使如此,探险速度仍旧是慢如蜗牛,每走一步,都要望上三望,简直是极限警惕,他心里也已经打好主意,旦有偷袭临身,那就立刻跳脚开溜。 此行,只为试探。 可是世间神通万万千千,他不可能尽数戒备,猿躯刚刚置身于漩涡中,便不知不觉着了道。 视线陡然一转,天地蓦生变化。 袁河发现自己双脚一轻,落在一处牛马拥挤的部落里,正是阳春三月的天气,小集初开,族人汇聚在此,交换生活用品。 他变作一个扎着小辫的七八岁幼童,跟在怀抱竹篓的妇人身后,篓子装满手织的丝绸衣裳,他手边还扯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咬着手指,盯着旁边商贩手举的糖葫芦棒,馋着说:“娘,娘,我想吃!” 妇人扭过头,露出一抹慈爱,摸出几枚铜钱,朝商贩买了两串,他与女孩一人一串。 他却不吃,把糖葫芦递给女孩。 女孩得意极了,一口咬下俩,边嘟囔:“呵呵,真甜!”还挤眉弄眼:“阿哥,你真不吃?” 女孩仿佛真就是他妹妹,这感觉刻骨铭心,犹似发生在当前,但他并不记得自己的生命中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集市上欢声笑语,一切都是这般熟悉,可是眨眼间,马蹄声忽然响起,敌寇来袭。 几百个持刀骑士,策马狂冲,黑云一样席卷入集,见人就砍。 那妇人见状大惊,赶紧推走他与女孩:“快跑,快跑!” 他也吓坏了,拽着女孩,随着人群向外逃窜,忍不住回眸,见有一骑挥刀斩落,那妇人应声栽倒。 “娘!”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涌在心间,他转身返回,迎着刀光扑了上去。 身后,是女孩凄厉的哭喊:“娘,阿哥!” 刀光在眼前一晃,环境又变。 集市已经不在,袁河发现自己穿着红妆,置身在一间喜庆的洞房里,床榻端坐一位戴着红盖的女人。 这是梦回牵绕的一幕,芳香侵入他心田,令他陶醉不能自拔,也早有朝思暮想的期待,下意识挑起盖头,凝视盖下温婉秀丽的少女。 少女羞涩的发笑。 龙凤烛火仍在燃烧,映衬着心爱夫君兴奋中的脸庞,甘甜也向她袭来。 交杯酒后,宽衣卧榻,她奉献自己的一切,忍受着处子不适,给予夫君不知疲倦的恣意索取。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但伴侣如胶似漆的美好敌不住岁月残杀。 转瞬已是经年,仍是这张床榻,袁河发现自己长卧不起,面容枯槁,重病缠躯,时日已无多,爱妻美丽如初,却已肝肠寸断,望着他垂泪不止。 他心里涌出强烈不甘,不愿诀别,但双目却不受控住的闭合,永坠黑渊。 魂魄在这一刻嗡嗡颤抖,袁河已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万般轮回,前世却不如烟。 再次睁开眼,他已矗立城墙之上,横刀在胸,敌军潮水一样凶猛袭来,他手起刀落,奋勇抗击,直至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防线不可守。 他撤刀下墙,穿过长街,直入宫殿,跪倒在一位黄袍青年脚下:“陛下,请随属下突围罢!” “又能到哪里去?”黄袍青年面如死灰:“将军忠心鉴日月,可受寡人托付!” 从身侧贵妇怀中抱来女婴,交予他手:“将军素来勇冠三军,且带寡人唯一骨血杀出城去,能逃则逃,若真逃不得,也是吾家命有此劫!” 他接了这重担,把女婴系在胸前,抓了一杆长枪,上了战马。 统领一干骑士,奔向城门:“开门!随本将冲出去!” 透过门缝,直望见那黑压压没有尽头的人影,他倒吸一口冷气,迎着刀光剑影,策马而出。 只有长枪与他为伴,他怒吼着,一往无前。 早已记不得身上的创伤有多少。 只知沙场征战,将军难免阵前亡。 血快流干时,终于让他冲出战阵封锁。 此时正值夕阳。 他迎着漫天残红,孤军走远,垂望怀中女婴,正在安眠酣睡。 闭目一刻,他已得解脱。 又一宿命到此而终。 一股明悟盘转心头,袁河隐隐感应到体内灵识跳动,似有法台正在凝结,昔年他在重楼洞天得赐一部《金轮佛识》,翻阅过去不入门庭,随手丢在一边,今次误入这场幻境,勾动佛法运转,应该是福不是祸。 但他又身处迷局,挣脱不开,无法醒悟,就此掉入宿命轮回的场景里,一幕幕经历。 直到他经历十个宿命,忽觉一股阴冷法力透体而过,似有一条血光锁链抛投而至,朝他神魂猛烈抽击。 这一链甩出,幻境骤然消退,他瞬时睁开了双目,赫然发现,他正矗立在一座金字高台上。 台外冰霜吹刮,形成螺旋,呼呼搅动。 台下趴附一头青色蛟魂,魂上锁着一条血红色法链,绕着台体缠了十几圈。 这蛟魂显然是藤引大王的魂魄,袁河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却一时呆愣,似乎仍旧沉浸在宿命轮回里,觉得这不是现实,他并没有缓过神。 他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身上张贴的哭丧符已经自动运转,把他肉身与神魂同时分化为三,从而避开了血色锁链的甩击,而不致于步藤引大王的后尘,被毁掉蛟身,镇禁在此。 那血链应该是诞生了灵性,可当它感应到哭丧符的符力时,似乎嗅到了同类气息,导致了它的犹豫,针对袁河的攻击只有一次,便没有持续。 于是形成了这种怪异局面。 直至袁河转过身,发现身后的血色牌门,他的灵智才逐渐复苏:“鬼门关!” 又垂头一望:“思乡台!” 到此时他才猛的醒悟,刚才经历的宿命轮回,是思乡台的台力在运转。 第288章 救命稻草 袁河拔台而起,遁走远离。 地支剑随之射出,结成剑圈扑向血链。 那血链本在迟疑是不是继续攻击袁河这个外来者,骤一感应到威胁来袭,顿时卷起链体,迎剑劈甩。 袁河尚未弄清此地局势,并不愿与血链缠斗,祭剑仅仅是他的下意识反应,好给他闪避赢得时机。 谁知才过了一招,紫蕴剑圈就立下战功,一举把血链给锁住,它本体神通像是并不强,刚才能把袁河拖入幻境,显然是打了袁河一个措手不及。 袁河浮在半空打量,本以为这条链子是思乡台衍生的神通,细看之下他才发现,两者并非一体。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驱使思乡台,勾动我的魂魄?” 袁河是个穿越者,本魂前世肯定没有被勾动,否则他看到的画面应该与穿越前的历史有关。 这是不是说明,他夺舍的猿魂仍旧有残识遗留在体内?宿命非他所有,而是属于猿魂? 袁河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但也不排除思乡台遭受重创,已经丧失原有威能,只是把台内封印的其它生灵前世画面,强行灌入袁河的魂魄当中。 “且不管属于谁,这对我都是一场机缘!” 刚才的宿命经历实在是让袁河刻骨铭心,灵台的觉醒更是让他如获至宝。 当初他得到《金轮佛识》,看的云山雾罩,虽然知道这部经文非同一般,能把真气转为真元,单此一法,就能让他紫府圆满冲击朝元。 但‘金轮’并不是炼出来,走的不是吐纳路数,而是讲究顿悟,如果参悟不透,不管天资如何,也无论吞服什么灵丹妙药,统统没有用。 东洲那些得道的佛门大和尚,总是把‘与我佛有缘’挂在口头上,还真不是装腔作势。 无缘无法,有缘才有佛。 佛门招徒,也只讲究缘法。 《金轮佛识》开篇有语,‘妙筑八灵台,金轮耀佛顶’,这‘妙’一字,正是佛门独家精义,也玄机多多。 袁河在栖侠山时,尝试过参悟佛经,却频频遇阻,甚至是毫无效果,今次在思乡台上逛上一逛,忽然就灵光大开,佛识萌动,灵台渐筑了。 可不就是一个‘妙’字才能解释嘛。 此刻俯望思乡台,他颇多意外之感,本以为这座冥台就是一件接引凡间魂魄的冥宝,却是万万想不到,竟还有辅助参悟佛法的用途。 他也不禁想起释心颜主修的《四季金章》,此法脱胎于《地支真经》,思乡台又与佛门有关,看来那位忘心桥原主人陆婆博采众长,涉猎过诸多道统。 其中内情究竟如何,需要等释心颜完整继承桥灵记忆,再找她详细打探。 目光回转思乡台的台脚处,洒落一堆青鳞残片,这应该是藤引大王的本体,但是破碎的不成样子,显然是被血色锁链抽成粉碎,蛟魂已经无法再回窍。 那蛟魂奄奄一息,已经濒临溃散边缘。 袁河抬臂一指,打出一道‘撞钟指’:“蛟王,还不醒来!” 待钟音灌入魂躯,藤引缓缓睁开双目。 “猿王,是你呀!”他并无获救的惊喜,萎靡不振的说话:“归墟之前,能有道友在旁送行,俺已知足了,总比横死在人贼手上,被扒皮炼宝要强一些!” 袁河道:“你蛟魂未散,为何如此悲观?” 藤引仰望剑圈中的血色锁链:“这链子叫勾魂锁,本是洪荒地府一位阴帅座下的宝贝,当年那阴帅潜入此间办差,却死于寒禁之下,这链子本来也随着陨亡,却靠着思乡台与鬼门关喷吐的阴气重新孕化出灵性,但它过于虚弱,为了进补,它见魂就吞,俺的魂魄被它吸走七七八八,已经不完整,回天乏术了。” 袁河听罢,想起破香太子身边的两大护卫,一个是陆婆,另一个是头戴长冠的黑袍修士,勾魂锁链应该就是此修的遗宝。 传闻地府有黑白鬼差两大阴帅,专职牵引凡间生魂,一个手持哭丧棒,负责唱白脸,抓魂时假惺惺哀悼一番,另一个手持勾魂链,负责唱黑脸,若是生魂不乖乖去地府,就用锁链擒拿。 白城老祖持有哭丧棒,显然是做过地府的白鬼差,黑袍修士打扮与他相类,身份也就呼之欲出,定是黑鬼差无疑。 按说哭丧棒与勾魂锁链都是灵宝,纵然孕化了灵性,却无法像洪荒真宝那样具备拟人思维,它们只懂得自行摄取哺育之物。 如果没有修士驾驭,灵宝往往没有攻击性。 但不是没有例外。 勾魂锁链是一件魂宝,它是采用精魂灵魄所炼制,诞生那一刻起,就形如一头鬼妖,而且被赋予拘魂吞魂的灵性。 也最喜食魂,一旦闻见生魂气息,往往不惜代价摄入链中,当年它归在黑鬼差座下时,被严加管束,不敢胡来,如今它没了主人,就变的肆无忌惮,有魂它就吃,它的攻击其实是哺育的途径。 它甚至连袁河也想打杀,是哭丧符让它暂时收敛杀意。 袁河知道灵宝也存在品阶高下之分,勾魂锁链应该是级数最强的一种,他问藤引:“你确定它是‘勾魂锁’?思乡台与鬼门关你又是如何甄别出来的?” 藤引照实说:“是它告诉俺的,它刚才吞噬俺精魂,把链体缠在俺身上,俺感应到了它的锁灵!它是洪荒遗宝,传承极多,若非灵性孕化没几年,神通尚未恢复如初,你的哭丧符挡不住它一击!” “它认出了哭丧符?” “不错!它说那是‘二爷的哭丧符’,它要去找‘二爷’,但二爷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自然是白城老祖。 当初在栖侠山,袁小青曾对袁河讲过,白城老祖前去追寻蜉寿桃树。 等离开霜环界以后,袁河也要远赴海外,免不了要去打探白城老祖的消息,桃树是猿族的桃树,就算白城老祖也不能染指。 勾魂锁链有办法感应白城老祖的踪迹,但它灵性正在复苏,一旦恢复了传承,肯定会以白城老祖马首是瞻,袁河控制不住它,非但不能杀死,也不能镇压。 如果能让它变成类似释心颜的形态,那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这里,袁河不由望向藤引,这头蛟妖心直口快,不是阴险之辈,若能继承勾魂锁链,当可成为袁河的一大助力。 藤引对此却茫然无知,叹了一口气,自说自话:“早知道会遇上这件凶宝,俺就不去探路了,如果一直跟在猿王你身边,也不会这般倒霉!” 当时隐界初显,应验了袁河的猜测,藤引心知无法脱困,便准备寻找袁河,同商计策。 谁知走到半道,途径这一片区域,他忽然听到袁河在喊他,登时大喜,殊不知这是勾魂锁链的招魂音,他魂魄在想什么,勾魂锁链就让他听到什么。 待他闷头冲到旋涡里,下场与袁河一样,坠入前世的轮回幻境里,但他可没有哭丧符防身,结果被勾魂锁链打崩妖躯,镇住了妖魂。 他把自己的遭遇和袁河讲了一遍,最后指指鬼门关与望乡台:“这两件宝贝被寒禁所镇,原本是死物,但两百年前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它们突然焕发生机,开始散发冥气,这也成全了勾魂锁,被冥气温养几十年,才又有了神通!” 两百年前正是释心颜唤醒忘心桥桥灵的岁月,鬼门关与思乡台是从桥上脱落,三宝本是一体,忘心桥有了灵性,鬼门关与思乡台也就有了生机。 “猿王,俺马上魂飞魄散,你就行行好,抓紧把这座鬼门关给炼化,送俺去投胎!俺刚才在思乡台上经历了十世轮回,发现俺前生有七世都是人贼,说不定投胎以后,还能落得一个好根脚哩!” 在他的观念里,真龙根脚也比不上凡人。 袁河见他神采略有焕发,不想打击他,但他有求于自己,实情却无法隐瞒:“鬼门关无法投胎!” “怎么不能?”藤引道:“勾魂锁的锁灵一直在嘀咕,说什么‘思乡台,超度生魂!’,‘忘心桥,扬善惩恶!’,‘鬼门关,投胎转世!’这座门就是投胎用的!” “它不是!”袁河摇头:“地府已经毁了,世间生灵的魂魄再也入不了鬼门,投胎也不是通过地府,其中详情我一时半刻与你解释不清,继续解释也是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你还是想想如何保住你的蛟魂罢。” “俺的大半魂躯都被勾魂锁吸走,就算保住,也不过是苟延残喘,魂魄不全,别说夺舍,转修鬼道都不可能。”藤引已然绝望,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生机在何方。 袁河替他指引明路:“我有一位好友,她以残识融合了忘心桥灵,幸而未死,反而得了大机缘!” 随后召来紫蕴剑圈,又对他说:“我的剑圈能够封镇灵宝灵性,你不妨渗入勾魂锁链中,炼化锁灵,让蛟魂寄生在里边,试试能否让你转为器物的根脚!但这种法门我也只见过一次,成功存在偶然性,毕竟器物与生灵差异巨大,一着不慎,你的蛟魂就要崩灭!” 袁河不会让他崩灭,有《一气化缘经》这部秘术,就能确保他永驻勾魂锁链。 “崩灭就崩灭!”藤引却如抓住救命稻草,忽然激动莫名。 此情此景,他还有其它选择吗? 他赶忙表态:“失败是俺倒霉,但要是成功了,俺就是猿王你的马前卒,今后追随你左右,任由你调遣!” 第289章 三甲子 袁河与藤引定下炼化勾魂锁链的对策。 尔后收取鬼门关与思乡台,离了此境,返回东游道场。 到此时,袁河已经把逃出霜环界的条件准备妥当,他也可以安心闭关,研修《三象六臂》,迎渡脱壳雷劫。 当年在灭真天廊上,他被落星钟传授摘星臂法与东游臂法,都已经修炼圆满,再修成一臂,猿躯就能触动雷劫洗礼。 这门神通旨在炼‘象’,象即是法象,以法聚于肉身,变幻外相,所以即使袁河没有掌握《一气化缘经》,他也能慢慢结出第三条法臂。 但有了《一气化缘经》,他能采集天地精华辅助练功,提升行功的速度,加快淬炼的时间。 这是一个捷径。 被古妖雪摩士独创出来。 小藏冰河那位佛门修士童百手,他的《百手金身术》同样是法象,若非雪摩士另辟蹊径,帮助他淬炼佛臂,他自己苦修一千年,也未必能把这一具金身法象炼至圆满。 早在两百年前,袁河就发现妖族炼体的速度是一个先天缺陷,较之人族练气慢了太多,为此他暂止妖道,全力修行内功。 不过如今他继承了《三象六臂》,外加《一气化缘经》辅助,修行效率已经可以提高。 游霜大战时,他也是窥见了‘法天象地’的奥秘,判断这一道神通威力要更强,兴许还能加快他的进展。 但这需要他渡完妖师劫,再慢慢参研。 他在道场准备了数年,开辟洞府,搭建法阵,帮助藤引融入勾魂锁链,又把蜂巢送入彼岸屋,另水茗姬护法孵虫。 在他入驻霜环界的第四个年头,才正式闭关。 这又是一次生死关,雷劫不至,他绝对不会出关。 待他孤自苦修后,藤引与水茗姬各司其职,也随着他封闭了各自的洞府大门,偌大的霜环界再次陷入沉寂。 岁月无声流逝。 一年接一年,朝夕般飞快掠过。 转眼就是三甲子,仿佛指顾之间。 风霜依旧飘落。 落满道场的七十二座石像。 这一天,像间大道上浮露一座大屋顶。 顶瓦是以雪花堆积,莹莹生光,与这一方天地交映成辉。 顶下房屋雕梁画栋,五彩斑斓,远观整体轮廓,虽不如仙宫宝阁富丽堂皇,却有别具一格的瑰奇。 四方墙壁散着微波白焰,红色电流时隐时显,贴着墙壁游走,正门矗立六根纯银梁柱。 柱后有青水凝结为窗,滴帘成门,柱下则有血玉铺就成雕栏走廊,在上踏足一步,必会荡动歌音。 这是袁河的本命法宝彼岸屋,被水茗姬祭炼完成。 屋中自成一方小界,能孕化纯净冥气,于是三甲子间,便成为水茗姬与藤引的洞府。 蜂巢也暂居在此。 不一会儿,屋内传出一阵展翅呼啸之音。 并伴随着水茗姬焦急的喊声: “老爷赏赐的涝玉浆有几十瓶,你们总共才有九个小孩儿,我各给你们一瓶,用不着争着吃!” “喂!你们争就罢了,怎么又打起来了!” 哗啦一声。 水帘门忽然被撞开,从中飞出九头蜂虫,它们根脚如一,通体透明的晶莹模样,外相极是不凡,让人一看就想捉在手上把玩,但是性情嘛,真是顽劣不堪。 九蜂振着翅膀,合托一口细颈长瓶,都想据为己有,各不相让,械斗激烈,但它们年纪尚幼,并没有神通,锋针也没有淬炼出来,唯一的拿手绝活就是展翅冲撞,力气小的蜂虫时不时被撞下半空,却是拔起就飞,再重新冲到战场。 水茗姬管束不住,鱼魂浮在门口,唉声叹气:“别闹了,快些回巢练功,否则等老爷出了关,必定要狠狠责罚你们!” 九蜂压根不理她。 她无法,转望身侧的一根银柱,说道:“蛟大王,你神通高强,还请施个法术,把它们撵回巢!” “你不要害俺!蜂巢大人苦熬百十年才孕化了这九头小孩儿,俺敢打它们,蜂巢大人和俺没完,你自己去撵!”银柱上忽然浮现一条血链印记,链中探出一颗蛟首。 他正是藤引,又纠正道:“俺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再叫大王,俺已经不是妖王了,当年妖躯破碎,幸得大老爷出手,才让俺避开归墟之劫,得以转修冥道,在勾魂链中重生,俺与你一样追随大老爷,不论神通修为,往后平辈论交。” 水茗姬笑了笑:“奴辈可不敢!你不让叫大王,那奴婢就称呼你一声大人罢!” 她指指锁链,又问:“老爷到底施了什么法术,竟能让你栖身在灵宝里边?你现在的根脚是鬼修,还是灵宝之灵?” 藤引回答的模凌两可:“其实俺也分辨不清,当年大老爷施展一种秘法,把俺蛟魂炼入了勾魂锁链里,俺也把原有的锁灵给吞噬,但俺却不像新的锁灵!” 水茗姬也听的一头雾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来不像一说?” 藤引苦笑道:“虽然俺与锁链已经血骨相连,但俺的魂躯并没有摆脱冥道法则,仍旧要经历循劫,这是俺自己的劫数,与锁链无关,如果俺真成了锁灵,天劫是可以避过的,所以俺才说‘不像’!” 他搞不清这里边的玄机,他猜测自己的根脚介于鬼修与器灵之间,尚未完成根脚的逆转。 他的机缘稍逊于释心颜,释心颜是被忘心桥灵主动融合,复苏以后就是桥灵根脚,但他不同,他目前仍旧算是鬼修,只不过是通过化缘参气强行炼进了勾魂锁链。 世间的万千种族根脚,都有天定法则,修为达不到一定程度,绝对逆转不得,虽然‘化缘参’是罕见的逆天灵物,起到的逆转作用却也有限。 即使如此,水茗姬仍旧羡慕他:“等老爷出了关,奴婢就求他施法,让他把奴婢也改一改根脚!” 她回望彼岸屋:“这冥屋尚未诞生灵性,正好缺了一个屋灵,奴婢可以胜任,倘若根脚变的彻底,往后就不用再渡天劫了!” 这是她最大的期待,天劫每隔一千年循环一次,可谓诛灭妖族最烈的劫数,无数年来,东洲诞生过无数妖王,甚至不乏修成真灵之躯的至强者,但能扛到万古重劫者屈指可数,假如有法子避开天劫,她会毫不犹豫的抓住。 藤引也是这般想:“等大老爷出关,俺须好好向他请教,如何才能彻底成了锁灵!” 水茗姬扭头张望,袁河的闭关地点位于大道尽头,距离东游翅相当近,她喃喃自语:“这一晃就快两百年,老爷怎么还没有引动脱壳雷劫?” “快了!”藤引也在遥望:“当年他闭关时,曾对俺顺口提了一句,他在修炼猿族的一部真术,等此术修炼圆满,他才会迎劫!他推算的修炼时间也是两百载左右!” 《三象六臂》只需练成三臂,就能渡劫,但袁河为了增强神通,以便扩大东游翅的遁移距离,决定修满三臂一象,然后再进阶。 第290章 惊蛰浮屠与捆仙网 轰隆! 藤引与水茗姬闲聊时,平地忽起一声炸雷,把彼岸屋震的摇晃不止。 那九头蜂虫遭了音波冲击,登时僵在半空,翅膀再也煽不动,坠地下落。 水茗姬正欲看护,却见蜂巢已经掠出屋门,抢先把九虫摄回巢孔。 忽又拔高,化作一道紫芒飞去东游翅的方向。 “老爷要渡劫了吗?咱们也去瞧一瞧罢!”水茗姬提议尾随。 “可!”藤引晃动链体,脱离银柱:“但脱壳雷劫起于妖躯内,并无雷音扩散,不像是渡劫,应该是雷芝在搞鬼!” “哦,对对,奴婢渡妖师劫时就没有这般大的声响!”水茗姬修成妖师已有一千余年,道行弱于藤引,却高过雷元芝与玄晶蚕。 她附在勾魂锁链上伴飞,边说:“老爷闭关前,让雷芝炼制惊蛰浮屠,想必是有了大成!” 藤引在这里陪了几头小妖两百年,自然知道惊蛰浮屠的事情。 袁河闭关前,让雷元芝炼制这座浮屠,并把那张从蜂巢上剥离的毒网交给玄晶蚕,此蚕天赋化丝,能与毒网融炼为一,俱都是重要差事,当然也是天大机缘。 但藤引已经转为灵宝之躯,对这两件宝贝毫无兴致。 他只问:“大老爷让你驱使七十二猿像阵,给我们脱离此界做准备,这件差事至关重要,你筹划的怎么样了?” 水茗姬忙说:“幸有蜂巢大人指点,猿阵已经布置妥当,此阵是为营救游翅大人,一旦启动,结界必会坍塌!这些年,奴婢在七十二像中炼入了四道稳固禁制,布禁的宝物都是老爷所赐,甚至损耗了几块稀有的天琥钻,但即使如此,最多也只能支撑一盏茶的功夫,若是期间我们逃不出结界,那就麻烦大了!” 藤引倒是很乐观,须知不止袁河困在结界,东游翅与蜂巢同时受困,这两宝全是洪荒时代威震一方的妖族巨擘,由它们从旁辅助,绝无危险。 况且袁河做事滴水不漏,若无绝对把握,定然不会破界逃生。 飞了一会儿,两妖靠近东游翅的紫雾边缘。 思乡台与鬼门关全部矗立在此,如果释心颜使用忘心桥锁定方位,那么这里就是出口。 袁河洞府开辟在思乡台附近,那里有一口泉眼,两百年间他一直藏身泉中,他根脚是水族,此次闭关是为淬炼妖躯,便使用他的猿击袋炼了一口灵泉,在水里练功才最合适。 泉外搭建有法阵,隔绝了一切动静。 故而藤引与水茗姬俱都看不到他的本尊,也不敢干扰,两妖到了此处,径直登上了思乡台。 台面坐落一座外观粗糙的佛塔,仅仅具备了塔的轮廓,无棱无檐,无门无窗,这塔即是‘惊蛰浮屠’。 当年袁河赶赴青腾山脉,邀请巴髯客、李敬之与白弗为向导,潜入地洪泉寻找涝玉浆,无意间遇上一位金戈族佛修,此修法号素慧,携有一柄佛宝露水红鱼,那鱼中封印一具罗汉金身。 袁河曾与素慧斗法,灭敌后抢到一具罗汉金身,并得一部金戈佛术《浮屠真言》,那时袁河已经获悉炼制浮屠塔的法门,当时巴髯客还建议,让他使用金身炼制一座金戈浮屠,以便施展金戈秘术‘火舞金睛’。 但随后不久,灭真天廊忽然搭建,他被拖入战事里,一直没有时间炼制浮屠。 等到大战结束,重楼洞天开辟于积雷泽,并给有功之臣派放赏赐,又赐予袁河一部《金轮佛识》和一颗舍利子,可惜这是画的大饼,舍利子迟迟没有交到他手上,撑伞童子仅仅替他寻获了一具罗汉尸体。 这位罗汉专修金轮佛法,若以其尸炼制浮屠,能释放金轮佛力。 自从得了此尸,袁河曾经研究过一阵子,他考虑把金戈罗汉与金轮罗汉合炼为一,但因他参悟不了灵台奥妙,假如没有佛法傍身,即使炼出来,他也驱使不了,于是弃置不理。 今次受困于霜环界,袁河需要长期闭关,便把两尸重新拿出来,先炼为塔型,尔后交给雷元芝,让它使用雷力祭炼此宝。 雷元芝仅仅是妖将修为,法力远逊于妖王藤引,按说交给藤引最为合适,但雷元芝与佛门有渊源。 那年袁河在地洪泉与素慧恶斗,雷元芝曾经吞噬一道佛识,并能幻化灵槌驾驭露水红鱼,敲响了一记‘惊蛰雷音’,正是这种佛音才得以诛灭苏慧。 雷元芝只是一头小妖将,为什么会对露水红鱼如此敏感呢? 原因只有一个,雷元芝获悉有佛门传承。 它本体是一株芝留婴,天生就是婴儿状,诞孕于母体当中,除非母体渡劫陨落,否则不能出世,而一旦出世,那便是得天造化之灵,或多或少都会携有母体的传承。 它能驾驭露水红鱼,显然是母体遗传给它。 袁河考虑到‘惊蛰雷音’能够克制金戈族,于是选择让雷元芝来铸造浮屠。 但它常年挂角于袁河,懒散惯了,突然分派给它差事,显得极不情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如果它专心致志祭炼,其实一甲子就能有所成就,可它硬是拖了两百年,才让这座浮屠释放了雷音。 这雷音骤起,把它吓了一大跳。 它呆愣片刻,拿手揉了揉眼眶,赫然发现这座浮屠的外相与往常大不一样,以前塔身普普通通,除了外散一层淡金灵晕,便再无其它异状。 今天却是变幻离奇,塔体不见踪影,反而演化出三颗光团,一颗红阳、一颗火球与一颗金轮。 它常年以雷力祭塔,下意识伸出手指,抛射一条雷链,准备把光团给缠住,免得逃跑丢失。 谁知雷链一出,光团即刻瞬移,遁到身侧,开始转灯一样围着他,呼呼急转。 这是一种血脉相连的亲近,光团转动时,源源不断释放灵力,灌入它体,并唤醒它体内尘封已久的佛识。 它顿觉一股畅快淋漓的舒适感传遍全身,让它忍不住咯咯大笑。 谁知笑了片刻,又戛然止住! 猛的抬起手臂,见皮肤上蹿起一条雷花,一裂为二,二裂为四,交错狂涌,疯变疯涨,密密麻麻缠住整条臂膀,并顺着肩头火速蔓延。 顷刻间雷花已经裹满躯体,甚至双目之中都充斥雷光。 它是天生雷根,遇雷应该欢喜,但它心知肚明,劫数忽然临头,它的妖将法力早就到了顶峰,刚才被惊蛰浮屠灵力灌体,瞬时触发了脱壳雷劫。 随着雷花启动劈斩之力,开始凶猛轰击它。 千刀万剐的疼痛感油然而生,这种苦楚让它如同经历末日,登时尖叫失声。 ‘啊!’ 疼的它上蹿下跳,满地打滚。 恰在此时,蜂巢悬落在思乡台上,巢孔不停喷涌紫气,封锁整座台面,把它笼罩在内。 藤引与水茗姬随后赶来,一见它遍体雷芒,不由说:“这孩儿,竟然赶在了老爷前面!以它天生的雷属根脚,想必熬过脱壳劫不是难事!” 两妖俱都经历过脱壳雷劫的洗礼,深知此劫虽然可怕,但威力较之千古循劫仍有不足,雷元芝拥有抗雷体质,又有蜂巢在旁护法,应该能够顺利熬过去。 他们矗立台边,静等雷元芝渡劫。 两日过后,蜂巢凌空一转,开始摄回紫气,它得了袁河叮嘱,看管雷元芝,故而赶来护法,待渡劫结束,它并不多留,即刻飞离思乡台,回转去了彼岸屋。 它的蜂虫只有九头,但年年都在孕化蜂卵,而且会无限制的繁衍下去,它天性喜于照顾后裔,筑巢后往往不愿移动,习惯常居于熟悉的区域。 藤引与水茗姬却没有离去。 “渡完此劫,即使草精木怪,也肯定可以口吐人言,化形人躯!” 他们要与雷元芝交流一番。 等到紫气荡尽,他们注目一瞧,见台面站着一位七八岁的女童,模样玲珑剔透,白壁无垢,身后悬飘三颗灵阳,把她映衬的俊采出尘,如似仙童。 她头发也极长,一层层盘卷在身上,发质深蓝色,让她另有一股纯真气质。 但她一张口,就把傲娇本性暴露无疑。 她滴溜溜转动眼珠,望着藤引与水茗姬:“咱家这些亲戚,我和大王最亲近,王后在的时候,我已经追随大王了,以后我就是芝公主,你们也须改了口,喊我一声芝殿下!” 她声音稚嫩,却给人一股老气横秋的感觉。 藤引笑道:“在大河的妖国内,皇亲贵戚的身份严禁假冒,这可是杀无赦的重罪!你想自称殿下,须得考虑清楚,也得想想后果,万一大老爷不认你这个王女,看你怎么收场!” 袁芝努努嘴:“我神通这么厉害,大王才不舍得打杀我!我常年挂他角上,每次打仗,都有我一份战功!” 说完伸手一捞,三颗灵团落顶而下,幻化外相,结成一座三层法塔,落在她掌心:“等大王出了关,我拿这座惊蛰浮屠当贺礼,大王一定妖颜大悦!即算他不让我做公主,至少也会让我做徒弟!” 她貌似忘了,袁河早就点了她的出身,与玄晶蚕一样,都是守洞道童。 水茗姬听完她的话,忍不住问:“我只听说老爷收有弟子,何时娶了王后?你不要瞎传!” “我瞎传?”袁芝点点自己脑门:“虽然我以前不会说话,但经历的事情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咱家的王后是一条海娲,栖侠山妖灵殿的统领青芳与麻平全都见过她,不信的话,等将来回了栖侠山,你们当面去问!” 她快言快语,颇多童趣,孤自取了几缕头发,哼着小曲,炼制为衣裳。 穿上以后,她一步跳下思乡台:“袁玄那个草包,也不知醒没醒,大王让他炼制捆仙网,他却常年缩在网里,昏睡不醒,我现已进阶妖师,可得好好提点他!” 玄晶蚕尽忠职守,即使炼宝,也非得守在袁河身边。 不待袁芝找到它,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既然渡劫有成,那就好好参悟惊蛰雷音,不准打扰袁玄!” “呀!大王,你出关了吗?”袁芝咧嘴一笑,转着脑袋问。 第291章 尖耳听空,瓣耳听界 袁河仍在洞府当中。 但距离出关已经为期不远。 他此刻正盘浮一方泉水里,双掌搭在膝上,闭目行功。 肉身不停变幻外相,与他原始的长耳猿躯区别甚大,俨然就似换了一种根脚。 仅仅体格,已经膨胀了十余丈。 他肌肤本该是墨绿色,挂有毛发,此时却荡然无存,甚至不算是血肉之躯,他从头到脚都是青水凝固,水流丝丝细细,在他躯上奔腾流淌,无始无终的循环,勾勒出一副玄奇的水身法象。 这法象即是《三象六臂》的第一象,心法是从袁小青哪里得来,当初师徒两人共同研修,都以为法象是由三种臂法凝结而出,等袁河正式展开修炼,他才得知,根脚血脉不同,炼出的法象竟然大不一样。 其实,早在他闭关的前两个甲子,摘星臂、东游臂、惊雷臂就已修炼圆满,他计划再炼一象,然后才渡劫,谁知猿躯妖力已经蓄积到了极限,根本承载不了法象运转,于是袁河直接触发了脱壳雷劫。 这劫数对于那些资质平庸的妖族而言,属于不可跨越的噩梦天堑,但对他却没有威胁。 《万象镇劫身》专为镇压天劫,昔年袁河以‘吸星斗云’克制斩骨风劫,轻而易举进阶妖将,今次以‘东朝紫气’对抗脱壳雷劫,也是手到擒来。 这一道雷劫针对妖躯修为,并非从天降落,而是在躯内诞生,所以纵然存在天象,也被袁河封锁在了洞府内,除了蜂巢能感应一丝劫力,藤引与水茗姬俱都察觉不到,便以为袁河雷劫未起。 殊不知,他早于甲子前已经修成妖师了。 这期间释心颜与袁小青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他就一直没有出关,继续研修‘法象’玄机。 象由水生,却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局面。 法象初成时,外相与原始猿躯无二,也就常人一般大小,神通貌似并不算强,若袁河不借用外物,单凭这具法象,与妖师大圆满的花堂斗法,也不过是旗鼓相当,胜算并不明显。 但袁河的妖道修为却疯涨了一个小境界,已经隐隐触摸到妖师中期的门槛。 对此袁河得出一个结论,《三象六臂》是一套专门淬炼妖躯的真法,即使臂法繁多,看去神乎其技,终极作用仍旧是修炼自己体魄,提升自身道行。 他随之又参悟‘法天象地’,此法源自《无象御真功》,分作‘法天式’与‘象地式’,一式聚真广腾,可变大,一式解真入微,可变小。 这两式针对‘法象’存在恐怖的增幅之力。 法天式可令法象广腾增涨,每涨一次,神通就飙增一分,袁河苦修至今,让法象膨胀到了十余丈的体格,这是他施法的极限,但强度已经可以媲美妖王,若他不借用外物,以‘法象’施展法天式,花堂在他面前撑不了几个回合。 象地式可令法象入微。 在修真界,存在不计其数的法术,都能变大缩小,但这些法术普遍有形而无质,譬如飞剑的涨缩,仅仅是外形在变,威力却没有任何变化。 ‘法天象地’改变的却是神通强弱。 袁河很早就修炼了‘象地式’,他肉身一旦缩小,藏匿的不止是踪迹,包括他的生机、气息、血脉,甚至他自带的气运、诅咒,统统都会消失无踪。 九目神灯是一柄洪荒真宝,它陨落后形成的诅咒何其霸道,但只要袁河入微,咒诅就会黯淡无影,即使蛮族的祖器也感应不出来。 但‘法天式’与‘象地式’的心法却没有确切的层次,法象入微与广腾到什么程度,全看袁河自身的修为高低,妖师与妖王各自施展,威能有天壤之别。 最初时,袁河判断‘法天象地’和《三象六臂》一样,也能淬炼妖躯,提升妖道进展,不过等他修炼以后才发现,‘法天象地’竟然是专用于斗法,而且能跨境斗战。 到了此时,袁河算是彻底领悟他继承的三部猿族真法的奥妙。 《万象镇劫身》旨在抵御天劫。 《三象六臂》旨在炼体。 《无象御真功》旨在斗法。 若是比较一下这三法孰优孰劣,袁河仍旧最看重《万象镇劫身》,这是一道救命法术,能延长他的寿元。 如今他成功进阶到妖师,寿元又能翻上一倍,至少能活五六千岁,更何况他又吞服了四颗地枝桃果,已经坐享万载高寿,实打实的不死老妖。 但天地之间,万族生灵都有劫数,杀劫一至,再多的寿元都无用。 修至妖师,可化人形,这仅仅是袁河道途的新开端。 任重而道远。 接下来会有妖王劫,还有千一循劫,劫数循环不止,一轮接一轮都在等着他。 收敛心绪,他双手略一交叉,开始收撤法象。 十余丈的水躯瞬时急缩,常态恢复以后,躯上水流也停止运转,随之气化,映出一股青雾,逐渐凝实,重铸为长耳猿体。 法象就此溃散。 只见他长耳一抖,耳上忽然浮闪绿光,结出两道尖耳灵影,这是渡完雷劫后觉醒的血脉天赋。 上次他渡妖将劫,曾在耳中开辟出‘悬空耳’,可存物纳物,如今耳中空间又有扩大,他已经用不到储宝囊,所有宝物都能储放于耳朵里。 至于这一双新的尖耳,更是让袁河大喜过望。 须知耳猿族天赋绝伦,灵耳根脚各有妙用,以前袁河只有长耳,听水声无往不利,但是出了大河,到了陆地上,捕声的神通会大打折扣。 今次有了尖耳,他可算能够纵横大地了。 尖耳有灵听空声。 地上暴露在空气中的声音,只要在他法力笼罩之内,都能尽数捕捉入耳。 但他殊不知,徒弟袁小青比他更厉害,能隔着霜环界偷听他讲话。 两百年过去,袁小青同样渡过了妖师劫,劫后觉醒了一双瓣耳。 瓣耳能捕捉哪里的声音呢? 此时此刻,袁小青就在霜环界外,支着一双耳朵作听状,一边微微发笑,对身侧的侠姿晒笑:“哈!俺听见老师说话了,他在教训那个守府道童!咱们已经驻扎在此十余载,终于让俺听到老师的声音!” 侠姿瞥他一眼:“你这双新耳朵也忒过玄乎了罢,旦有隐蔽结界,你只须伸一伸耳朵,俱都逃不脱你的捕捉!那位尊午老道已经修到三花境界,以积雷伞开辟一方小界,藏匿在海边不出世,童子大仙找了他百年都空无所获,结果你一耳朵就把他给揪了出来,也是稀奇!” 袁小青难掩得意:“童子大仙不是讲了吗?瓣耳听下界!在那洪荒年代,瓣耳族的老祖们曾被诸洲圣人道场争先聘请,让他们监管下界,耳朵随便一支,亿万生灵的一举一动都尽入耳中!俺现在只能搜一搜东洲内的小结界,不算本事,不算大本事!” 第292章 宝在劫中,猿不在 袁小青略有过谦。 这一双瓣耳,实是让他如虎添翼,称得上独门大神通。 就拿这一方霜环界来说,自从他到了此处,听遍界中各个角落的异响,即使风霜轻微呼啸,也能被他捕捉入耳。 当初袁河初来,甄别不了隐界环境,导致深陷环内,无法逃脱。 袁小青却能仗着瓣耳把环内外的界限,清晰无余的划定出来,不致于重蹈袁河覆辙。 十余年来,袁小青一直驻扎在此,他早就锁定东游翅的准确方位,释心颜也跟随驾临,成功感应鬼门关与思乡台,但只凭释心颜在外施法,并不能把东游翅摄到界外,必须袁河辅助不可。 可是袁河一直在闭关,袁小青搜索不到踪迹,笃定不了袁河失陷界中,素手无策之下,就此被拖在这里。 今天终于探听到袁河消息,袁小青筹谋已久的营救行动总算可以实施。 “老师下落已经查明,是时候与他取得联系了。”袁小青所处的位置,正是当初俞驰老祖舍掉鱼躯的地方。 前方寒流依旧,但后方环境已经大有改观,禁制早就被破除,影花界也荡然无存,被乌青色的河水所淹没。 河底坐落着成片的水府建筑,游荡有成群结队的妖军。 袁小青回望一眼,神态略显厌烦,这些妖军并不是他的属下,而是青黎妖庭一位妖王麾下的喽啰,奉了星尧老祖的命令,驻扎于此。 名义上是在给他打下手,其实是在监视霜环界的情况。 侠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道:“想联系到老师,必须遁入环内不可,释婆婆虽然能够驭桥入界,但时间太短,这间隙功夫,老师需要携带东游翅冲上桥,拖延不得,否则忘心桥也要失陷界中!此事关联重大,我亲自走一趟!” 袁小青没有同意:“你不能进!” 他并不全是在乎侠姿安危:“释婆婆被星尧老祖看管起来,消息一旦通知她,星尧老祖必会启动星罗阵,这法阵借用了落星钟的钟力,把河心水域尽数封锁,又调派大河妖王,镇守岸边,即使老师出界,并驱使东游翅,他也逃不走!” 侠姿对这世间的宝贝并不看重,便说:“老师为什么要逃?他把东游翅上贡给星尧老祖不就行了,得了这件宝贝,星尧老祖肯定不会难为他!” 袁小青挑挑眉毛:“老师身上不止有一柄东游翅,还有蜂巢,其实失去这两宝没有关系,毕竟仍归在猿族!但老师还有一件宝贝,他无法舍掉,星尧老祖却志在必得!” 侠姿忙问:“什么宝贝?” 袁小青敲了敲自己脑门:“当年在望梅水府,俺上贡给老师一个入微号角,你应该知道这根角,东涯大祭时,他使用此角把咱们五个入微缩形,这才避开了祭杀!此角来历不凡,被老师炼入额头,如果老师被抓住,会有性命之忧!” 侠姿还是听不明白袁小青的话里所指:“一根妖角而已,再不凡,难道比洪荒真宝还矜贵?” “确实贵了点!”袁小青点点头:“当年星尧老祖推动灭真天廊大战,计划是让落星钟与十二重楼轮流对付九目神灯,谁知老师却携带落星钟登上天廊,星尧老祖认定老师身上携带了规避天廊法则的至宝,这件至宝极可能就是号角,童子大仙曾经讲过,老师的额角携有大气运,星尧老祖为了查找老师底细,会把老师的魂魄搜一个底朝天!” 侠姿一听,顿时紧张起来:“这是星尧老祖亲口告诉你,还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 袁小青嗤笑一声:“肯定是俺猜的!星尧老祖怎么会透露这种暗害自家孩儿的事?” “猜?”侠姿略有着恼:“东洲猿族已经所剩无几,老师与星尧老祖是硕果仅存的两个首领,他们不该内斗,你也不能捕风捉影非议他们!如果你的想法让老师得知,岂不是挑拨离间,害老师猜忌自家老祖宗?” 从个人情感上,侠姿偏向自己老师,但她也尊重星尧老祖,这些年星尧老祖重朔妖庭,摧毁大河南岸的人族教派,不准南方再有练气士的身影,由此给东洲妖族争取了最安逸的栖居环境。 星尧圣祖之威,早已传遍天下,大河妖族更是对星尧老祖死忠膜拜,侠姿也是如此,所以她并不希望自己老师与星尧老祖发生任何矛盾。 “你冤枉俺!”袁小青瞪她一眼:“星尧老祖是靠山,不到万不得已,俺怎么可能反他?俺也绝不是瞎猜,他对老师的威胁已经明目张胆,他布下的星罗阵是天罗地网,非擒拿老师不可,如果他没有暗害老师之心,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袁小青也很纠结,但他必须阻止星尧老祖,又透露一个更大的内情:“甲子前星尧老祖大闹重楼洞天,打伤童子大仙,还差点挑起十二重楼与落星钟的大战,你是否知道出于何故?” 侠姿诧异他的问题,脱口道:“原因不是早就传遍了吗,他要把无花猿山从重楼洞天搬到青黎妖庭,童子大仙不同意,这才大打出手!” 袁小青哼道:“不对,这只是掩人耳目!星尧老祖是为了追回岁杏树,这棵树被十二重楼封印在了老师的道场里,星尧老祖忌惮十二重楼,无功而返,但是等东游翅出世,星尧老祖就会无所顾忌,他一定卷土重来,到时候就要打大仗,俺猿族元气尚未恢复,已经经不起另一场灭真天廊斗法!” 没有十二重楼,蛮族不会覆灭,袁小青惦记着这份恩惠,所以他不愿与十二重楼为敌,更不想重登天廊作战,因为这有可能导致猿族永久灭绝于东洲。 这些年,袁小青夹在星尧老祖与童子大仙之间左右摇摆,过的极不舒坦,他有心化解双方的仇怨,却是无能为力。 “当初星尧老祖败退重楼洞天,童子大仙把俺领到岁杏旁边,对俺说:‘你老祖执意索回岁杏,绝不是为了猿族,他只是想通过杏果冲破三花境的天堑,重复他大仙法力,尔后前往眉山报仇雪恨! 但你老祖戾气太重,仇恨太烈,身上还有佛识未消,别说雪他妖奴之耻,他敢离开东洲,定要被眉山的秃驴们给阴死,还要连累你家的宝贝们全部完蛋!快些去找你老师罢,只要把你老师找出来,落星钟就会离开你老祖,到时候,你老祖失了宝贝,就会变老实!’” 正是得了撑伞童子的叮嘱,袁小青才下定决心入驻在此,这一次,他不把袁河救出来,绝对不会离开。 其实早在两百年前袁河失陷在霜环界,消息已经被俞驰老祖与曼陀娘年传到栖侠山,那时袁小青就想营救,但苦于尚未进阶,根本打探不到袁河的踪迹,他只能闭关练功,等他觉醒瓣耳神通后,再度过来探险,谁知又被影花界的禁制所阻,难以越过雷池半步。 这个时候,星尧子已在筹谋抢夺东游翅的行动,为了防止袁河携带东游翅逃脱,他虽有法子帮助袁小青探险,却迟迟没有提供支援。 直到十几年前,星尧子把‘星罗阵’布置完毕,这才炼掉影花界,打开通向霜环界的通道,放了袁小青进来。 侠姿听完袁小青叙说的内情,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既然老师有危险,那我更须遁入霜界,当面和老师讲个明白!” 说着,就要飞遁出去。 袁小青急忙拽住她,难得严肃一次:“你入界没有用,反而会连累老师!童子大仙潜伏在河岸,不会让星尧老祖称心如意,老师不会有危险!你的当务之急是带着妖庭的孩儿们返回重楼洞天,进驻栖侠山,不要再出来!” 侠姿不解:“这又是为何?” 袁小青原本性子急躁,如果是其他修士这么问话,他早就不耐烦的发大飙了,但侠姿在他心上分量太重,无论遇着任何事,他都心平气和:“因为老师要远走海外,如果童子大仙的计划成功,落星钟会随着老师离开,咱们需要防止星尧老祖六亲不认,擒拿你我这干亲信,要挟老师!” 侠姿呆愣了好一会儿,缓缓垂首:“好,我听你的!但霜环界危险这么大,无谁愿意闯入,你要替释婆婆指引方位,不能进,如果我不去,谁又能担此重任?” 袁小青说:“你忘了吗,妖庭有一头鱼王,肉身随着老师失陷在界内,他挂念着自家法体,两百年都不愿意夺舍,我早就和他谈过,一旦找着老师下落,他会冒一次险。” 聊了这么久,已到离开的时候,他抓住侠姿的手:“咱们走罢!返回妖庭向星尧老祖禀告老师消息,顺便通知花堂与岳真珠,让他们做好出海准备!” 袁小青早在数十年前已经委托花堂前去海边,花堂已经进阶妖王,又来自封真遗地,是栖侠山唯一拥有航海经历的修士,让他给袁河做向导,再合适不过。 万事早就俱备。 身为弟子,袁小青已经把所有事宜准备妥当,但他到底能不能帮着老师逃出这一道天罗地网的封锁,其实心里没底。 ‘但愿真如童子大仙所说,落星钟会主动返回老师身边,如若不能……’ 袁小青没有想下去,却涌出另一个心思:‘落星钟为什么不能像十二重楼一样开辟洞天?俺曾请教童子大仙,落星钟甘愿追随老师,是因为号角还是老师自己?童子大仙却神神叨叨,说什么‘宝在劫中,猿不在。’又是何意?’ 第293章 翅展 大河暗潮涌动。 东游道场里平静如昔。 思乡台上,袁河负手而站,仰前眺望。 此时距离他出关已经过去数月,自从他把‘法天象地’修炼大成,驾驭东游翅的条件已经具备,但界外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他也只能耐心等着。 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这一天,高空中响彻一股浪涛翻滚之音,这声响又随着风霜跌落在道场西边的山峦内。 虽知有界外修士降临,袁河却在台上严阵以待。 界外情况他一无所知,须得考虑最坏打算,万一袁小青与释心颜被星尧老祖所制,那么降临修士就是他的威胁。 不一会儿,一道银芒拔地而起,直飞道场而来。 袁河左侧摆着惊蛰浮屠,袁芝懒洋洋斜靠在尖端,手指点出,雷链噼啪甩动,笼罩半座台体。 右侧是法宝彼岸屋,水茗姬与藤引全部待在门前,也在默然施法,映出条条红色闪电,架起另一道封锁线。 “老爷,他是夏厄老祖!竟然亲自入界,如果不是误入,那就是另有所图,老爷须得小心应付!”藤引认出了降临修士,传音示警。 袁河微微顿首,他在思乡台摆开生人勿进的阵势,也是出于此故。 早在两百年前,他初至妖庭,已经听闻夏厄老祖的名头,与俞驰老祖齐名,都有千六循劫的道行,共同担任青黎妖庭的大总管。 飞到思乡台附近,夏厄见台上雷电满溢,便落于台底,摇身化了人形,他模样极是年轻,二十六七岁的相貌,带着头冠,穿着夸大银袍,颇多华贵之像。 他脸色透着一股倨傲:“可是猿王当前?老夫夏厄,奉了星尧圣祖之命,接引你出界!” “接引?”袁河淡淡问:“如何接,如何引?” 夏厄指指他身后的鬼门关:“三日后,释心颜道友会施法,把忘心桥送入鬼门,届时猿王要即刻登桥离开,此桥运转的时间非常短,不能有片刻拖延,否则就再难出去!” 袁河再问:“夏老祖历险到此,就为了传这一句话吗?” 夏厄顿有不满:“出逃时机转瞬即逝,若不给猿王讲清楚,你将永久困在界中!你也说了,老夫是冒着性命危险来传信,你却如临大敌戒备老夫,有些恩将仇报罢!” 袁芝极不乐意:“我家老爷在此等了两百年,就等着释婆婆把忘心桥送进来,好入桥归家,即使你不来,也是没有丝毫影响的,又算个哪门子恩!” 袁河朝她挥手:“不得无礼!” 袁芝一缩脑袋:“小婢遵命!”心想老爷你指使我拿雷堵他,难道就有礼了,老爷脸皮真厚。 袁河朝台下拱拱手:“夏老祖不辞辛劳,专程跑这一趟,袁某感激不尽,那就暂等三日,到时一块离开!” 夏厄把眼睛一眯:“你不撤掉雷电,老夫如何登台?又如何脱离此界?大河同道都言猿王你是妖中英杰,行事怎能如此下作?” 袁河不动声色:“你放心,等桥来时,雷电必消,你我都能登桥,绝不会让你独陷界中!” 夏厄顿了片刻,翻手捏出一颗星斗:“临行前,星尧圣祖曾有叮嘱,‘我那孩儿,心思太多,你去救他,恐反受其忌,若真如此,可拿此宝相劝,忘心桥尚未恢复全盛之威,这一星祭出,鬼门传送便不会成功!’猿王,这是圣祖所赐,你若不让老夫登台,那就别想再出界!” 到了此时,袁河已经心知肚明,星尧老祖把夏厄派进来,肯定是为了监视,而且出界一刻,会第一时间擒拿他,不让他飞遁逃离。 但夏厄现在却不会动手,毕竟袁河在霜环界待了两百年,非他不能驾驭东游翅,如果此时翻脸,夏厄自己也要困在界中,再难逃生。 袁河并不知道,接引之修本来不是夏厄,而该是俞驰老祖,但星尧子筹谋这么久,绝不会让这次行动前功尽弃,亲自指派夏厄进来,不准备给袁河任何机会。 夏厄感念星尧子敢于攻打重楼洞天,让他看到报祖仇的希望,因此对星尧子言听计从,决然接受这个重任。 袁河听了他的恐吓之言,笑了笑:“吾家老祖倒是考虑周全!” 当年入界时,袁河就预料到这种局面。 他问夏厄:“反正还有三天,咱们都不要着急!还请夏老祖告知,星尧老祖是如何查出我方位的?” “确实不该急!猿王与圣祖是一族嫡亲,照理说,你们才更亲近,老夫也是听命行事罢了,请猿王理解老夫的立场!”夏厄先打一个客套。 他缓和语气说:“令徒天赋异禀,炼有一道瓣耳神通,可以透过结界屏障捕捉声音,霜环界也能听一个遍,你的下落被发现,正是令徒之功。” “哦?”袁河颇多意外:“这么说来,我们此刻说话,小青也能听见了?” “是哩!”夏厄嘿嘿一笑:“但他只能听,而无法传音,否则老夫压根不用走这一趟!” 袁河听罢,不再言语。 此刻的袁小青并不在界外,而是浮空在河面上,站在星尧子身侧,俯望着星罗阵的启动。 这法阵一旦成型,河心就会被封锁,能克制东游翅的遁移,专为袁河准备。 星尧子为了困镇袁河,可谓绞尽脑汁,但他实无绝对成功把握,此时神态略显心事重重,不时眺望北方,他担心在行动期间,十二重楼与撑伞童子过来捣乱,即使他有所防备,却也力不从心,他神通不如对方,又能如何呢? 如今事情已经做下,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即使星尧子明知行动会有破绽,也决定执行到底。 总归要试一试才行。 目光收回来,盯在了袁小青身上:“撑伞童子不想让老祖我执掌落星钟与东游翅,是因为老祖我会阻碍他人教复兴,你听他迷惑,极可能让妖族再陷深渊,等此间事了,你老老实实待在老祖我身边,不要再和撑伞童子见面,不消几百年你就会知道,老祖我的判断,到底是对还是错!” 袁小青无言以对,心想:‘反正你们都有大义名分,各说各有理,但老师从不拿这些教训俺!俺谁也不信,只信老师,只要老师还在,他人教想再骑到俺妖族头上,那也是痴心妄想!’ 星尧子见他木着脸,叹了口气,继续说:“如果你老师听话些,老祖我绝对不会为难他,但如果他固执携着东游翅逃跑,老祖也只能先关他一阵子了!” 袁小青努努嘴角:“反正是自家宝贝,谁用不是用,老祖你又何为执着?” 星尧子摇头:“不执着,那就只有等着人教重新统镇东洲,带着孩儿们亡命海外!” 他漫不经心说着话,待约定时间到来时,他朝袁小青摆摆手:“好了,去通知释心颜,让她施法罢!” 袁小青领命去办。 他则猛一挥手,一掌拍向青黎道庭,偌大水峰瞬时入微,山体隐踪后,河面波波荡荡,已然空无一物。 妖庭群修随着他漂浮在半空,齐齐俯望着河面,在场的不少妖王,至今还没有搞清楚星尧圣祖的用意,摆下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对付自家孩儿? 当年陪同袁河潜入寒流空间的曼陀娘娘,远远徘徊在外围,手上托着一枚鱼鳞,只听她秘密传音说:“猿王快要出来了,你的法体是否被他保护起来,马上就能见出分晓,如果他真把法体交还,你该如何自处?” “那自然要帮衬一二!”这鱼鳞正是俞驰老祖断尾求生的尾鳞:“这是回天救命之恩,老夫宁肯得罪星尧圣祖,也须拼上一把!” “也不用过于拼命,如果事不可为,须早早撤离!”曼陀娘娘建议道:“前去西海寻找鲸王景水行,当可安身!” “省得!”俞驰老祖说到这里,忽见河水开始沸腾,形成一道庞然漩涡,那涡中紫气弥漫,似有翅影浮现。 第294章 徒手擒王搏圣(上) 这紫翅骤一成型,先绕旋涡盘转几圈。 它无体无躯,只有两扇相连巨翼,却如鱼嬉游,灵性通透。 “好神骏一条大翅,此乃水妖同道,还是珍宝?” 东游翅受困霜环界的消息一直被封锁,除星尧老祖寥寥几修,无谁知晓底细,故而妖庭诸王虽然参与布置镇河大阵,却不清楚星尧老祖的真实意图。 就在他们热议之时,河水开始疯狂倒卷,紫翅越游越快,形如紫光劲射,踪影全无。 砰! 游动之间,突地腾空。 只见那条数里宽广的漩涡轰然解体,水浪蹿高百十丈,迎着漫天水花,紫翅一飞冲天。 妖庭诸王只觉紫光一闪,两扇大翅已经遁至与他们齐平的高度,耳畔紧跟响起狂暴的撞击之音,好似有巨锤直砸山巅。 轰隆! 视线之内,天地瞬间打斜,震颤不止。 这阵势惊呆了妖庭诸王,急忙扭头望去,只见一颗横跨几十里的星斗轮廓隐隐浮露,这星斗完全是气壁凝结,仿佛一座庞广星笼矗立在河面上,紫翅俨然受困于笼中,它刚才扶摇一撞,正中笼顶,却是破之不开。 “星罗大阵锁天封河,圣祖神威盖世!”诸王到此才算领教了星罗阵的霸道威力,那紫翅一看就不是凡物,至少也该是一件灵宝,可惜身陷笼内,真应了那句俗语,插翅也难逃。 但星尧老祖见了东游翅本体,却毫无一丝喜意,脸色反倒愈发凝重起来,方才那一次撞击,看去没有任何效果,其实差点撞散他结在阵上的星瞳钟力。 如果再让东游翅发狂撞几下,整座大阵非得崩溃不可。 他心知袁河正在河下驱使东游翅,须得立刻阻拦,不能再给袁河毁阵的机会。 念及此处,扬臂抛出他的星瞳钟,钟身略一打转,幻化出一颗竖眼,俯视一照,射出一条殷红光束,穿透法阵,直入河底。 这光束极其诡异,入水后竟能净化水流,途经之处的水域随之透明化,不止星尧老祖可以看清水下环境,附近的妖修都能一览无余。 “大家快看!夏老祖被猿王打惨了,原形都露了出来,虾躯皮开肉绽,好不倒霉!” 河底激流乱窜,碎石崩飞,残木横飘,就像是刚刚爆发一场大地震一样,这显然是袁河毁掉霜环界后所形成的废墟。 那片碎石环带里,一条千余丈大的黄纹巨虾正在狼狈挣扎,钳肢上缠着一条锁链,躯壳上压着一座法屋,镇的它一动不能动,偏偏头顶还悬浮一座佛塔,雷光频闪,专往他伤口上轰。 再看那佛塔之巅,袁河掐指站立,抬望河面,口中郎朗而言:“冲!” 东游翅应声而动,破空瞬移,直遁笼顶,又一次冲撞过去。 轰隆之音响彻苍穹,方圆几百里内,那些浮于水空当中的喽啰们,快马加鞭又后撤了百十里,生怕被斗法给波及。 星尧老祖忽然冷哼一声:“给我出来!” 言罢一掌探出,凝结一记法臂灵影,影上攀附钟相,透阵扎向河底,这灵臂宛如擎天山柱,直接探落到袁河头顶,又五指一伸,抓小鸡般攥在掌心。 他所使正是摘星臂法里的‘只手摘星’式,以他三花第一境的无上修为,收拾袁河这个紫府期小辈,一掌一击就能轻松擒拿。 但他低估了袁河的多法多宝。 掌影刚一聚拢,他不由轻咦一声:“哭丧混斗符!” 手掌旋即松开,除了一滩河水,掌心再无它物,他扭头一看,见袁河正漂浮在附近,身边多了三具假身,以他的法力,竟也看不穿虚实,甄别不出哪一具才是袁河本体。 “白城老祖倒是舍得,竟然赐给你三张混斗符!但符力总有耗空的时候,等你假身溃散,终究还是要束手就擒!”星尧子已认出符箓底细。 他喊道:“袁河,老祖我念你有功,不会为难你,你撤了这翅膀,出河来,老祖我言出法随,在这青黎妖庭,你可一圣之下,诸王之上,等将来寻回寿桃与岁杏,也尽数交由你掌管,保你三花聚顶,永生永寿!” 袁河以沉默做回答,手臂一摆,紫色外散,东游翅第三次瞬遁撞击,这一次,星罗法阵蹿起咔咔之音,但见那座星笼气壁上,裂痕开始显露。 “好!你很好!”星尧老祖见他软硬不吃,略有着恼,也不再劝说:“你敢忤逆欺祖,那就要迎接惩罚!” 掌影一动,抓在夏厄的虾背上,直接捞出河底。 原本镇禁虾躯的几件宝贝,早就先一步撤离,伴飞在袁河身侧。 “打的真痛快!”袁芝兴奋叨叨:“但这老虾皮糙肉厚,轰了他半天,仍是轰不断他生机!” “夏厄老祖有千六循劫的法力,能力敌人族的朝元期老怪,若非早前出界时释婆婆驱使思乡台,迷惑了他的灵智,咱们绝难降服他!”藤引心惊肉跳,这种斗法太过凶险,尤其是直面星尧老祖,单单一记真灵大手,就能轻易抓碎他的魂魄。 他抖动了一下勾魂锁链,转向袁河:“老爷,你确定要和星尧老祖斗下去?咱们身处法阵,受困于一隅,就算星尧老祖不亲自下河,妖庭诸王也会前往围攻,凶多吉少啊!” “是有惊无险!”袁河说:“游翅被困太久,刚出霜界,又入星罗,我能感应到它的愤怒,即使我不驱使,它也会把天撞一个窟窿,破阵并不困难,只要此阵一破,即可驭翅远走,谁也追不上!” “但落星钟在星尧老祖手上,他万一不念祖孙之情,抛钟下来的话……”藤引没敢往下说,落星钟是洪荒真宝,神威无敌,随便一钟砸到头上,肯定要变成一堆飞灰。 “这口钟……”袁河顿了顿,法象火速运转,肉身瞬时扩涨,边涨边言:“罩不到我们头上!河外有雷音传来,即使星尧老祖过了积雷伞那一关,他也不敢拿落星钟对付我!” 撑伞童子已至,星尧老祖无暇它顾,这是袁河脱身的时机:“准备战斗罢,诸王已经入阵了!” 那位常年隐遁深海,已经渡过千九循劫的绿线娘娘,第一个冲入法阵,但她刚刚潜落河底,尚未找着袁河方位,忽见一座拱桥架在面前。 桥上盘坐一老妪,正是释心颜:“绿线道友,星尧老祖与自家孩儿闹矛盾,他们有什么问题,正该让他们当面解决,你来凑什么热闹?” 绿线娘娘一袭草衣,面容结满青苔,头顶盖了一层丝带,顺水飘摇,她只有一副人族躯体轮廓,却无血肉之像,自然也没有什么表情,冷着语气说:“听圣命,办圣差,仅此而已!” 释心颜微微一笑:“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有老身在此,你哪里也别想去!” “传闻忘心桥是洪荒地府的遗宝,你机缘不小,可惜修为不够,拦我不住!”绿线娘娘猛一前移,肉身啪地解体,化作千万条墨绿青带,一下淹没桥身。 这位绿线娘娘的根脚是海藻,堪称水草之母,她全力施法之下,本体青带能裂分出百千万条,几乎眨眼功夫,缠缠盘盘的青带,就如触手一样侵占了整片河心水域。 释心颜暗自叫苦,她刚刚才从霜环界召回鬼门关与思乡台,尚未与忘心桥融炼合一,她击退不了绿线娘娘,便传音给袁河:“袁师,这头草妖的带躯无孔不入,河底不能继续呆,你需出河作战,老身会把她困在水中,不让她浮出河面!” 此时袁河法象已成,双脚踩着河底,触地一弹,搅动一股螺旋水波,升腾而起。 “小青在你身侧,若是婆婆抵御不住,那就即刻入微藏匿!她遇水才有神通,出了河面,她破不了我的哭丧符力!” 叮嘱这一句,袁河破水出去。 这是正午时分。 艳阳高照在天,这对袁河来言,实属久违天气。 他栖居霜环界已有两百年,时刻与冰霜为伍,今次出河,算是重见天日。 但天之下,囚笼立地,圣祖威压,诸王环伺。 自他当年避走青黎长河,一心要超脱桎梏,可惜打灭外敌,还有內杠,当此情形,他怒火难抑,猿血止不住暴鸣。 趟着大河的浑浊深水,他一步步踏出河面。 猿首先出。 虽有猿状,但血肉无存,整颗头颅如似青水结晶,盈盈闪闪。 其上澎湃雄浑的力量悠然自生,形成水气灵丝,在脸上游走碰撞,掀动条条青绿小风暴,噼啪炸响,飞闪无痕。 “呦,猿王,你这是变成甚么根脚了?” 诸王得了星尧老祖的法令,入河搜寻袁河,那些天性嗜杀的根脚冲的最快,苍莽妖王苍怀谷与铁翼妖王铁冠戎正巧落在袁河上空,被他猛一探手,一左一右掐住脖颈。 袁河伸着双臂,忽的朝上一跃,十余丈高的旁广身躯已经踏水耸立,雄健如山。 铁冠戎挣脱不开,闷吼一声复形鳄躯,瞬变一条双翅黑鳄,他肉身体格原本与夏厄老祖旗鼓相当,但袁河是以法象作战,‘法天象地’变幻如意,掌气一散,鳄躯仍旧似人身般大小,无论怎么踢弹,都是袁河掌中鱼儿。 五指如巨钳,稍一使力,瞬时脱力,妖气尽数回收,再也使不出来。 那苍怀谷根脚是一条蟒妖,下场比铁冠戎更惨,蟒脖直接碎裂。 “贤弟,袁贤弟!你忘了吗?俺是你邻居呀!当年你来青黎妖庭,是俺接待的你!这是误会,都是误会!”铁冠戎吓的大喊大叫:“景老哥,沙老哥,快来劝劝袁贤弟,一家妖不打一家妖!” 景朝宗与沙赤垂僵在半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为。 第295章 徒手擒王搏圣(中) “猿王诛灭九目神灯,摧毁东涯大祭,对我等有恩,诸位装装样子即可,何必真刀真枪的搏命。”曼陀娘娘携着一道电光掠入阵中,途径诸王身侧,传音劝说一句。 两百年前,青黎妖庭的妖王有二十三头,常居于大河当中,亲眼目睹灭真天廊之战,袁河所立战功,他们俱都一清二楚。 “曼陀所言有理!咱们不能恩将仇报!”景朝宗朝沙赤垂使了一个眼色,靠远些,不要对猿王围堵太狠,出招须有分寸,阵势要大,却不能伤到猿王。 这一干大河妖王心领神会,齐齐提升了浮空高度,远远徘徊,故作喊打喊杀之举,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但除了他们,还有一批新近入住的妖王,自从星尧老祖回归执掌妖庭,诸方老妖纷纷来投,普遍是常年潜伏深海,他们未受袁河恩惠,也不明白袁河神通,只想在圣祖眼皮底下抢得功劳,以示报效。 “鳄王蟒王莫怕,俺老云来救你们!”这是一头旋鳖,鸟首鳖尾,结有黑壳,足踏云彩,惯于在东海泼云岭横行,劫杀途径海客,凶意滔滔,甩尾来攻。 “听闻你这小猿王还不到五百年的寿数,嚣个哪门子张,快些放了鳄王蟒王!”忽又蹿来一条虺蛇,蛇皮上结满五颜六色的花纹,吐着蛇信,与旋鳖齐头并进。 袁河摆动单臂,握住苍怀谷的蟒脖,忽又朝前一甩,蟒躯直直犹如一条铁鞭。 砰!背砸在鳖壳上,这力道十足惊猛,那旋鳖顿时惨叫失声,偌大鳖壳隐隐已经有了龟裂状。 “还不碎!”袁河闷吼一声,扬臂再起,直接把蟒躯投掷出去,蟒头朝下,一击便把鳖壳撞个稀巴烂。 连打两招,那条虺蛇已经欺上身来,见袁河掌中还有一条黑鳄,似是畏惧袁河也以鳄躯做兵器,这般打它,慌忙散出毒雾,汇聚成团,遮蔽肉身,它显然是天赋御毒,笃定袁河吸上一口蛇毒,再强的法身也要被腐蚀重创。 谁知袁河不闪不避,却迎前踏步,一个纵跃便跳到了毒雾中,双脚如同铁钉,扎向蛇背,又一抖手,铁冠戎跌落河面,一脚踩踏一头。 他快刀斩乱麻,赤手空拳干翻四头妖王。 但这里是青黎妖庭的老巢,妖王有几十头,半数已经合围到附近,半空之中妖风滚滚,严丝无缝把他围在中间。 他忽地抬举双拳,捶击胸口。 仰天酷烈嘶吼,自有一股威慑众生的狂暴气势。 这就仿佛是绝迹远古的魔神凶兽,重历人间。 “我的话只讲一遍,你们都听清楚了!东涯大祭,诛妖之劫,这祭祀能毁于我手,就能被我重起,如果你们觉得妖血流的太少,那就尽管来挡我路,我保证不再手下留情!” 诸王在旁一听,俱都是一阵憋闷,这算是什么鸟事,你老祖宗下令抓你,俺们身不由己,你却把俺们给恨上了! 不由愣在原地,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袁河见他们俱不动弹,手指一点,东游翅遁空飞起,继续冲撞星罗阵。 但他的威慑相当短暂,也就片刻功夫,被星尧老祖救走的夏厄已经调理好伤势,早前败于袁河之手,还让诸王给瞧见,让他羞怒异常,想他法力媲美朝元修士,在青黎妖庭,除绿线娘娘与俞驰老祖,余者皆不放在眼里,这口恶气不出,他不能罢休。 “圣祖有令,擒拿忤逆猿王,尔等畏畏缩缩成何体统,难道不怕圣祖降罪吗?”夏厄重挑战火:“他神通再强,也是孤身,尔等一拥而上,保准一招拿下!” 诸王闻听他话,俱不动弹,脸上颇多鄙夷,有本事你先上! 夏厄老脸一红,看来早前被袁河压着痛殴,导致他威望太跌,心里火气更显浓郁,抬臂一指,使用他传家妖术‘天河指’,准备与袁河再度过招。 谁知眼前忽地一闪,映出一团黑芒,竟把他妖指给截住。 “俞驰老祖,你想做什么?”他注目一瞧,认出这是俞驰老祖的尾鳞:“你法体已失,再敢反叛作乱,老夫让你魂消魄散!” 俞驰老祖轻声发笑:“夏厄老祖,你睁大眼睛瞧清楚,老夫何曾失了法体?” 说着,尾鳞外衔接一具旁广的黑鱼身影,凝实之后,俞驰老祖已然回窍肉身:“猿王!” 他以鱼躯横档在袁河身前,环视诸王说:“洗我妖族之耻,扬我妖族之威!他是洪荒猿祖真传,也是天眷之子,尔等不可冒犯,否则老夫……” 话未说完,隔空劈来一道猿掌,直打鱼头处,若非身后袁河在鱼躯上抢先挂了一张哭丧符,裂分他的肉身,导致猿掌扑空,他刚刚回窍的肉身,非要崩溃不可。 星罗阵外,被一柄雷伞笼罩的星尧老祖凝望此间,喝道:“畏战不前,死罪!举族逐出东洲!” 诸王一听,顿时紧张起来,圣祖已经亲自发话,硬着头皮也要打下去。 俞驰老祖心有余悸,暗怪自己多嘴,偷偷偏帮袁河即可,发什么豪言壮语呀,但此刻已经明目张胆偏袒袁河,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猿王,老夫本领有限,只能替你缠住夏厄老祖,其他同道,你自己应付罢!” 袁河情知围攻局面已经到来,他须尽快破阵,踏水一蹿,腾空而起。 诸王见他冲向紫翅,吼声齐响,试图集合诸王之力,一举把法象镇压。 谁知他们靠近法象数丈边缘,雷电啸音陡然爆发。 这猿象的左肩上摆放一座曜目浮屠,屠上雷链抛飞,凶猛轰击,营造条条崩裂雷痕,像把这一方空间已经撕碎,右边上摆放一座彩晕宝屋,屋外闪电劈射,如似电龙游走,粘物便焚。 雷电骤起于刹那间,攻势迅猛不可感应,伴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在法象外结成一张蓝红交汇的雷电大网,一举把近身的诸王圈锁在内。 轰隆! 这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足足八头霸水妖王,遭了雷电的狂暴一击,他们淬炼三四千年的坚固妖躯,在电闪雷鸣的笼罩中,却如纸糊一般脆弱,几乎是恍然一瞬息,便已皮开肉绽,露出了累累白骨。 诸王惨叫着从半空跌落! 血花从他们躯中飞溅,营造一团百丈大的血雾,那些盘踞在外围的妖王们,看见这一幕血腥,俱是惶恐呆愣,骇然不能自控。 “猿王的神通,竟然已是这般强悍了?”鲨王沙赤垂咽了一口唾沫,不自禁后撤了距离。 “哎,这么能打的同道,圣祖老爷为何要难为他?”景朝宗稍复镇定,满腔都是疑云,似袁河这种能征善战的超级高手,正该拿去收拾人贼,万一把他逼近,反到人贼那一边,妖族岂不是要倒大霉。 在场有不少大河妖王,都与景朝宗抱有相似的念头,但圣祖统御东洲,威不能犯,他们不敢提出质疑,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水,让袁河早早逃出去。 此时袁河正迎着漫天血舞向上爬升,却是抬头一瞧,发现有三头妖王竟然没有雷电击落。 他们根脚不凡,皆与雷电有关,这才幸免于难。 “滚开!”袁河抬臂一伸,勾魂锁链射飞出去。 链中藤引早被袁河出河后的连番猛击,给刺激的士气大振,随着袁河大喝:“滚开!知道俺是谁吗?腾蛟妖王是也!” 当真是越战越勇,一链子甩出去,直接缠住两头妖王。 他本来想一口气把三王全部擒拿,谁知有一头光斑豚天赋遁术,见着锁链横扫,躯上即刻映闪密麻光点,骤然隐踪,不知去向。 第296章 徒手擒王搏圣(下) 袁河早就注意到这头光斑豚,勾魂锁链是明招,还有一记暗招伴随其后。 那海豚及时隐遁,以为逃脱有成,谁知妖躯在数里外再度浮现时,止不住怪叫失声:“这是什么东西?” 躯上深印一张青网,粘皮蚀骨,顷刻已经钻进内府,它顿觉妖力被封,就连御风飞行也已不能办到,好似断线风筝,自半空一坠而落。 尚未掉入河面,豚躯忽起一层绿雾,裹着它入微缩形,尔后化作一阵绿芒回飞袁河肩头,落在佛塔上的袁芝掌心。 竟是一头拇指大小的晶莹蚕虫,那虫背上显露一张网痕,它抬着虫首,邀功式的喜喜嘶鸣。 “好,你立功了!”袁芝夸它一句:“等咱们离开大河,叫老爷赏你美酒吃!”心里却说,看来捆仙网不是凡品,竟能让草包也立功。 草包即是玄晶蚕,它天赋能化丝隐形,袁河就把那张从蜂巢上剥离的毒网交由它掌管,遗憾它修为太低,且是以肉身炼网,不能像藤引一样吞噬锁灵,逆转跟脚。 袁河考虑到青网脱自始凰伴生蛊,留着网灵是莫大隐患,便把网灵打散,虽然这样一来,青网无法脱变为灵宝,仅能作为法宝使用,但网上孕化有奇毒,再配合玄晶蚕的隐形天赋,却是一件偷袭利器。 此番擒拿光斑豚,也验证了青网的妙用。 就是空有‘捆仙’之名,而无‘捆仙’之实,捆一捆妖王已经是极限,不过随着玄晶蚕修为提高,常年温养青网,应当可以让它重复当年毒杀蜂巢的威力。 “合!” 袁河以雷霆手段击退诸王,尔后飞至星笼之顶,召唤东游翅回身。 那紫翅隔空一遁,攀附在法象背后,袁河已然变作飞猿之躯。 有了这扇翅膀,他可算是神出鬼没,在星罗阵内不断瞬移,即使阵中诸王妖力尽出,也已经无法锁定他方位,再难合力围攻他。 但耗下去绝不是长久之计。 三张哭丧符都非灵宝,待到符力耗空就要报废,到时候,他将会有性命之忧。 逃生之路又在哪里呢? 目光一转,望去阵外星尧老祖与撑伞童子的斗法区域。 自从追回积雷伞,撑伞童子法力另有精进,已经不弱于星尧老祖,但是捉对斗法,却不算旗鼓相当。 甲子前两修就在重楼洞天做了一场,星尧老祖拥有落星钟在手,撑伞童子抵挡不住,若非借用十二重楼的楼力,把落星钟驱逐出洞天,他那一身玉骨骷髅非要被打崩不可。 今次卷土重来,撑伞童子心知自己会遭遇相同的局面,但这回他有持无恐。 转眼两修已经过了几百招,撑伞童子举着积雷伞,召雷轰击,星尧老祖顶着祖器星瞳钟,只作防御,并无有效反击,看去像是落于下风。 “你这口子钟不厉害!”撑伞童子说:“你不把母钟祭出来,休想闯出本仙的雷禁!” 但星尧老祖有苦难言。 为了克制东游翅,星尧老祖借用了落星钟的钟力,一旦他驱使这口母钟,星罗阵的困镇之威就会衰竭,到时东游翅破阵的几率会倍增。 其实他还在法阵里布置一式‘星罗斗旋’,只要释放出来,能将袁河一旋瞬杀于阵内,但他早前尝试了好几次,一旦他施法,阵力就会回流到落星钟内。 星尧老祖难免生疑:‘落星钟频频阻止老夫杀掉袁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世间猿族无数无计,根脚强过袁河者大有猿在,落星钟肯定不是看上袁河资质,只能是宝贝!但无论哪一种洪荒遗宝,老夫都可以取而代之,凭什么非得袁河不可?’ 他曾猜测自己失去肉身,单凭一缕精魂不被落星钟看重,但袁小青是活生生的耳猿,袁河若是陨亡,袁小青总该可以取代罢? 落星钟并没有非保袁河的理由。 他着实想不通。 “你家母钟是不是撂挑子,不让你使唤了?”撑伞童子展露讥讽之态:“既然如此,那本仙可就要施展仙威,助那头小猿脱困了,你想得到东游翅,本仙建议你去做梦!” 星尧子并不动怒,他问道:“你是被小青唤醒出世,该知道他才是应运猿子,你与十二重楼为什么要卖力保袁河?” 撑伞童子挖苦一句:“佛曰,不可说,只可悟!你最好去修几套佛法,保准能悟出来!” 星尧子登时沉起脸:“你知道老夫平生最恨秃驴!” “你随便恨,本仙又不恨!”撑伞童子哼哼而语:“怎么?连提都不能提?如果你觉得心里不舒坦,尽可来打本仙出气!哦,本仙倒是忘了,你猴躯已失,没心,也没肺!” 星尧子闭口不言,他不呈口舌之利,转望星罗阵思谋对策。 但撑伞童子偏不让他安省。 单手忽然上托,掐指施法,这像是一种指卦,指指频繁触点,每点一次,都有指影浮闪。 星尧子一眼认出卦相来历:“楼卦!你带了十二重楼过来?” 撑伞童子晒笑:“不要紧张,只是一道真灵而已。” 即使真灵,也足以摧毁星罗阵的阵力。 随着撑伞童子不断施法,头顶渐有楼影凝结。 时不我待了。 星尧子心中急意丛生,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稍有迟疑,东游翅就要一飞冲霄,再难追回。 他把落星钟托在掌上,准备祭钟。 他的打算是只驱使一次,如果能击退重楼真灵,那便万事大吉,继续稳固星罗阵,假如一击不能成功,必须即刻召回来,反正不能与十二重楼缠斗。 昔年灭真天廊大战,落星钟的伤势比十二重楼严重,虽然洪荒真宝都能自动修复,但期间不能过度释放钟力,否则恢复期会成倍延长。 贪图一时之快,频繁祭用,未来会举步维艰。 这时撑伞童子的指卦运转结束,轻描淡写的吐出四字:‘宝贝去罢!’ 头顶楼影隔空飞走,扑向星罗阵。 落星钟也随之脱手,前去拦截。 “嘿!”撑伞童子见他终于抛钟出去,大摇其头:“你执念太深了,非得两宝全贪,结果却是,你一件也捞不到!” “你什么意思?”星尧老祖抬头一看,见积雷伞中色泽变幻,雷力忽然消失,一道三彩光束随之垂射,他被这光束一照,顿觉落星钟不受控制,定浮在半空,再不前进。 他旋即失声:“封卦斓光!” 他能驾驭落星钟,其实与袁河一样,都是在钟内观摩到了摘星掌卦与吸星斗云,真宝掌卦是猿族独门道法,在洪荒时代,只有始祖指定的一批后裔弟子才能继承。 往往传授以后,始祖们会把某件真宝的真灵摘取一头,一并赏赐,助弟子们行走天下,自打始祖们舍身,这批弟子也相继陨落,道统就此失传,即使大荒洲存有洪荒猿庭,却也对猿族真宝卦术一窍不通。 星尧老祖修成落星钟掌卦,可谓如获至宝,欢悦过很长时间。 但积雷伞的光束却能锁死他的卦力,切断他与洪荒真宝之间的联系。 撑伞童子得意洋洋:“你能驱使落星钟,长耳猿也能驱使,但你修为强过他,卦力比他深厚,若不封住你的掌卦,他怎么能带走落星钟?” “你竟然想把落星钟也交给他?”星尧老祖语气极冷。 “不然呢,本仙刚才讲了,你贪念太深,一件猿宝也捞不到!”撑伞童子挑指一弹,楼影随卦而动,在落星钟上轻轻一撞。 铿! 伴随着浑厚钟音,落星钟远远弹飞,径直穿透了星罗阵。 此时袁河碰巧在远观撑伞童子与星尧老祖的斗法,一见落星钟入阵,自是毫不犹豫运转摘星卦。 宝钟已然物归原主。 待袁河把吸星斗云灌入钟体,星罗阵凝结的几十里星痕崩溃消失,囚笼也就此被打破。 轰隆! 积雷伞下却传出惊天动地的撞击声,骤一失去落星钟,星尧老祖涌生万念俱空之感,也濒临癫狂的边缘,他融魂于星瞳钟内,托着钟口,凶猛冲击伞盖。 “长耳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撑伞童子紧张兮兮的大喊:“本仙已经快要撑不住,若是你老祖脱困,本仙帮不了你第二次!” 袁河朝他虚拱了下手。 翅膀一抖,遁至俞驰老祖身边,携着他坠落河底,夏厄老祖见两修施了瞬移术,放弃追击。 此时释心颜仍在与绿线娘娘苦战,忽觉忘心桥上覆盖一股妖力,瞬时入微缩形,不待她与袁河打声招呼,又被团团紫气笼罩。 “咱们走!” 袁河在河底运转《气冲九霄》,背后两扇大翼溃为紫雾,结成一团螺旋气浪,在河水中搅起一条吸水漩涡。 只见紫光一闪。 漩涡骤然静止,气浪瞬消,半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他刚刚瞬移而走,就听扑腾!一声,砸下一座血钟。 却是晚了一步。 “你最好永远不要返回东洲!” 钟面上,浮露着星尧子阴沉的面庞,他并没有追杀袁河,在东游翅的辅助下,别说是他,就算超脱三花境的仙人,也很难抓住袁河。 东游翅上天入地,能遁遍世间任何一处险域,即使他幸运追上了袁河,没有落星钟困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袁河再次逃脱。 他对洪荒真宝执迷不忘,仍保留着追回希望。 他也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沧海桑田,九洲大变,在东洲与三圣洲外,那是更大的乱世,唯我道独尊,法下皆蝼蚁。 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神通旦有不足,轻者被镇压奴役,重者被诛族灭绝,若不能统御天地,那便死无葬身之所。 落星钟与东游翅是无主之宝,自该强者居之,而非运者居之,这是他的观念,但无论比强,还是比运,他貌似都比不过袁河,等袁河从海外归来时,他会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第三卷终) 第297章 封真榜中名 西海。 玉屏岛。 袁小青矗立在一方铁木搭建的码头上,目送那艘龟背炼制的海船起航离去,直至船影消失在视线里,他仍在挥手告别。 迎着海潮翻滚之音,口中郎朗呼喊:“老师一路顺风安康,莫要忘了栖侠山呀。” 依稀记得当年袁河避走望梅水府,他也是这般心情。 但袁河的这一次远行,回归怕是遥遥无期,或许几百年,或许几千年,神通敌不过星尧老祖,袁河应该不会重临东洲。 此时距离他们逃出青黎妖庭,仅仅过去几个时辰,为了防止星尧老祖尾随追击,袁河未作停留,径直赶来这座袁小青秘密开辟的海边小岛,扬帆出海。 送行之人并不多,除了袁小青,只有释心颜与座下的四个门徒。 萧念仁与庞敏四妖负责在此炼制海船,他们俱都知道袁河要远走它乡,却预料不到行动会这般迅速,照面一刻,便不得不匆匆作别。 他们与袁河相交时久,本是混迹死亡线的小喽啰,孤单如浮萍,得遇袁河提携,才能继承今时名门道统,也才有靠山可以依存,相较于老师释心颜,他们对袁河的信赖要更多一些。 尤其是尸妖庞敏,她还指望着渡完妖师劫后,投在袁河麾下办差,起码要混一个总管当当,但袁河这一去,音信全无,生死也难料,还能不能归来,真是未知数。 那海中杀机何其酷烈,三花境的老前辈们都不敢轻易涉足,袁河纵有挽天之能,怕也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老师,袁师他什么时候能重临东洲?”庞敏压低声音:“如果他寻到封真遗地,乐不思乡,会不会永远定居在海外?” “即使未受逼迫,袁师也照样要出海,他一定会归来!”释心颜当年随同袁河进入岁杏入口,炼制陆婆汤封印界中三头生灵,她知袁河心有挂念,出海是为寻找紫华露。 一旦找着,必会返航。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该走了!”此间事了,释心颜要长期闭关:“小青,老身要继续炼桥,也已经在地底冥河找到隐蔽之所,你是随老身一道,还是返回栖侠山?” 袁小青笑道:“俺有功德在身,住在重楼洞天无碍的,人族又不敢难为俺,婆婆把洞府方位告诉俺,等俺得了空,自会前去探望婆婆。” 他获悉有鬼门关的隐秘,又问:“你桥上那座鬼门,可以直通南凰洲,这条通道,什么时候可以打开?” 释心颜摇头:“鬼门通的是鸿清地府,洪荒时吾族六位帝君联手缔造冥界,曾在诸洲都开辟了接引生魂的通道,这些通道与地府相融,地府运转,通道才能畅通无阻,但地府已经破碎,鬼门的传送之力是否还在,老身不得而知。” 袁小青听星尧老祖讲过,那南凰洲早就不是冥族地盘,而是被一群长翅膀的凰族给窃占:“如果传送门还有效,门外的修士能不能遁入俺东洲?” 早前与袁河话别,释心颜碰巧与袁河聊了这件事:“袁师当年有奇遇,找到一座类似东洲门的通道,他言东洲生灵只能出,洲外生灵不能进!当然这是袁师自己猜测,保险起见,即使老身恢复忘心桥三宝之威,也不会启门,除非寻到破香太子,吾家殿下一定有法子甄别!” 待她炼宝有成,会在东洲搜寻破香太子踪迹,海外她不会去,那是白城老祖的使命。 袁河虽在东游道场观摩了游霜争霸投影,见着了这位太子,却笃定不了他是生是死,又尘封在何处,甚至连线索都没有,便没有与释心颜提及。 叙着话,他们已经远离岛上,回飞内陆。 在海边一座地坑处分道扬镳。 “老师走前,赐了俺寒髓,若你们有谁要迎循劫,可对俺讲。” 这是袁河在雪摩士的参牙空间收获的材宝,考虑到此次分别时间过长,等他回来,怕是栖侠山修士都已经渡过千一劫,这种劫数难以抵抗,陨亡率太高,便赐给袁小青一批,让其渡劫使用。 说了此事,袁小青召出三头晶蜂,与释心颜分别:“俺去找姿姐了,蜂儿,给老爷俺开路!婆婆,这是瞒天蜂,能把三花境老怪给吓走,等俺寻到古蜂真血,再赠与婆婆一头,给你看家护院!” 他身上还有一张哭丧符,将来当可替他与侠姿躲灾避祸。 …… 同一时间,袁河已经到了茫茫海上。 一头黑鱼盘游在船外,伸着鱼头吆喝一声:“猿王,老夫前去寻找景圣祖,不多相送,还望海涵!海中杀机处处,危险甚大,猿王沿途小心,待你神通大成,回归东洲,若老夫仍旧在世,咱们再把酒言欢!” 说完,跃动庞大鱼躯,闷头扎进海底,不见了踪影。 夹板上,花堂与岳真珠陪站两侧,对他们来说,跟随袁河出海,这是一个艰难决定。 当年袁河初至青黎妖庭,潜入影花界探险,花堂留守洞府参闭生死关,强渡封血水劫,一举功成,得以加冕妖王。 三甲子间,他又把灵宝通天绫祭炼如初,在东洲内,能够威胁他的修者已经不多,况且他还有重楼功德,有资格栖居洞天内,照此来看,他没有理由涉险。 岳真珠得受袁河恩惠,从青黎妖庭寻获到疗伤河珍,顺利把她当年在灭真天廊碎掉金丹的伤势修复,袁河遇困期间,她在重楼洞天足不出户,苦修苦炼,终于重开道途,再度进阶到金丹期。 有过一次垂危之局,她排斥风险的心理比花堂还要强烈。 她希望可以永远定居在重楼洞天内。 其实当初袁小青找到他们两个,提出让他们跟随袁河出海,他们本不同意,只说先造船,等袁河脱困以后再商量。 是释心颜的一句话,让花堂改了主意,花堂又劝说岳真珠,才最终有了这次随行。 释心颜所讲,与封真遗地的一件洪荒至宝有关。 “重楼洞天再安全,一旦灭真天廊重开,陨亡终不可避!花道友来自三圣洲,肯定听闻过封真榜的传说,只须挂名榜上,万劫不会陨!” 花堂诞于三圣洲,他在这一方天地里游历了两三千年,自幼就对封真榜如雷贯耳,洲中生灵全在惦记这件洪荒遗宝,所有修士都在传言,封真榜失落在月潮山的遗址里,无论谁把它找出来,都能万劫不灭。 即使洪荒圣人亲自出手,把签押榜中的修士给打杀,也照样能重新复活。 这一件真榜,简直就是死之天敌。 正是因为它名头太大,昔年三圣洲的统御者三海娘娘埋骨月潮山以后,一代代修士前仆后继都在搜寻它,甚至为了它,把三圣洲的名字都给篡改,改为‘封真遗地’。 而且,自洪荒以来的无数年,只要是在封真遗地出土的古宝,如果甄别不出来历,那就一律冠上‘封真’之名。 可惜探险到如今,封真榜始终没有被发现,连线索也找不到一条,久而久之,它便成为一个古老传说,修士们开始怀疑它是不是真的存在,搜寻它的探险者也慢慢减少,除了那批三海族后裔,已经无谁问津了。 但花堂却相信,封真榜的传说不是假的,它也一定具备万劫不陨的神威。 因为当年他无意间寻获一部《地支真经》,这是最正宗的洪荒人教衣钵,衣钵的继承者并没有谋划如何复兴人教,而是在苦苦寻觅封真榜。 当年十二重楼出世,证实了《地支真经》的来历,花堂就更加笃定封真榜传说的真伪。 所以释心颜提到封真榜时,花堂即刻意动。 释心颜曾言:“非袁师,榜不会出!你若信,就跟着他,那么将来有望第一个签押榜上,你若不信,那也无妨,左右你已经进阶妖王,袁师定然不会逼迫你!”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但花堂听罢,他决定押一次注,豪一次赌。 岳真珠却不主张冒险。 花堂就劝她:“如果大王能成功追回落星钟与东游翅,那他十之七八就能追回封真榜,跟着他,前途无量,不跟着他,你我终会步东洲历代修士的后尘,不是战死,就是老死!” 九洲劫后,东洲历经这些多年,诸族修者,有谁能够长生不死?一个也没有! 即使那位修至半仙的道祖无涯子,照样落得形神皆灭的下场。 岳真珠经过深思熟虑,终被花堂说服,但她却提了建议:“咱们不惜生死跟着他,总该有个名分罢?” “你想要什么名分?大王又不刻薄寡恩,否则你的金丹怎么可以重结?只须跟着他,功劳就会在他心里,等将来封真榜高挂之时,咱们一定榜上有名!” “就怕出师未捷,先陨掉!不如拜大王为师,投其座下,这样就有了香火情!” 花堂当时咧咧嘴,他猜不到袁河心意,是不是收徒,须得当面恳求。 第298章 海怪奇谈 迎着海风,袁河注目远眺。 自他穿越这一方世界,就在听闻有关大海的传说。 凶兽翻浪弄潮,水下秩序混乱,海灾又突起频发,阻隔了远行航线。 但他只闻滔滔凶名,并未亲眼所见,今次扬帆启航,终得一窥海中真容。 初看时,海景与他前世所历大致相类,水质湛蓝,波涛席卷,营造一股波澜壮阔的浩瀚之势,却并不够全面。 海水就在船下,海兽尚无影踪。 正想着,忽听一股雄沉吼声扩散入耳,震颤四方,绵延不绝,即使袁河天赋灵耳神通,却不能捕捉吼声源头,因为无论他从哪个方向探听,都有音源传来,方圆几百里的海域皆在覆盖范围。 音波骤起一刻,即掀动了冲天海啸,船体遭了波及,瞬时剧烈晃动。 “起船!升空!” 花堂是领航员,听见吼声,便已预判出即将爆发的灾祸,催促岳真珠驱使船体,浮空飞行。 这艘海船是采用一头龟族妖王遗骸炼制而成,外相仍是壳状,内里开辟有洞府,也布置有水空航行的法阵,岳真珠负责阵法运转,她见花堂一脸凝重,自是不敢怠慢。 她翻手托出一杆阵旗,手腕一抖,海船已然腾水而起,直入高空云层。 此时俯瞰海面,她神态陡然生变,止不住脱口惊叫:“那就是海怪吗?体格也太是庞大了,它到底是如何诞生出来的?” 袁河也在伸着脑袋,从龟背夹板的边缘向下眺望,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问题不仅是它们的起源,东洲同道都说它们无情无欲,无恩无仇,无思无念,只知在海中游荡,但类似这样的巨躯,早已超过生灵界限,即使妖族修成真灵之躯,也难比它们百之一,为什么会没有灵智?” 只见那海啸当中,一座黑糊糊的锥状鳞骨探出海面,宛如万丈山峦,携着巨瀑般的水流巍峨升空,升至一半,左右各起两座‘锥山’,一大四小,连成一排。 这其实是海兽背部生长的棘刺,但是形体过于庞广,从而有了山峰的形状。 随着海兽持续上浮,它那一望无际的背部也映入袁河的眼线,足足横亘了几百里的海域,‘山底’下面皆是坑坑洼洼的湖波,真如一座突然浮现的狭长岛屿。 若是袁河现在降落在岛面,他绝对不会有站立兽体的感觉,那就是一片陆地。 即使从高空俯瞰,袁河也只能打量它的整体轮廓,却是窥视不了它的真容,它头颅与尾巴全部藏埋在海中,延伸了不知多少里的距离。 花堂却见怪不怪:“海边这些凶兽,不过是小崽子而已,等我们航行几年岁月,到了那些不知名的深海之渊,有时相隔千里远,就能被那些古老巨兽的呼吸给笼罩,不等探测它们的方位,就要被一口吞进兽嘴里。” 他这么一说,岳真珠颇有些不寒而栗:“隔着千里就能掠食?凶险这般大,花大哥你当年是怎么游到东洲来的?” 花堂耸耸肩:“一半小心,一半运气。” 他介绍道:“你别看它们躯体旁广,却不会施展法术,而且脑袋有问题,像是瞎了一样,根本感应不到我们这些游海的修士,之所以存在危险,那完全是它们本能游荡或者掠食时,形成的海中风暴波及了我们!” 袁河一听,旋即问他:“半点法术也不会使吗,那杀它们难不难?” 花堂苦叹:“难比登天!它们虽不懂法,但根脚奇异,皮糙肉厚,法宝打上去,几乎没有痕迹,打上一个月,兴许能穿透它们鳞甲,可有这点时间,它们随便翻个身子,张张嘴,就能把法宝吃掉!” 类似这等无边无际的巨兽,修士都会下意识心怯,逃跑都来不及,谁会去触霉头? “关键猎杀它们毫无用处,块头大是大,身上却没有宝贝。”花堂阅历极广,毕竟身临其境过,当年他从老家离开时,也收集了无数有关凶兽的资料,一并给袁河与岳真珠普及。 他又说:“封真遗地岛屿众多,曾有一批驻岛修士专门猎杀这些海怪,但他们费尽千辛万难,所得的收获还不如杀掉一头妖师,海怪体内不含内丹,躯体不存在价值,它们就仿佛是妖族尚未渡劫开灵的小孩儿,疯涨体格后形成的怪物。” 袁河缓缓点头,似有所悟。 他获悉有东洲与三圣洲被施法封镇的隐秘,这一方天地是中了‘无象仙法’,无象可是与猿族有关的。 所以分析海怪的来历,袁河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推测,它们有可能是被聚真广腾,当然有可能保留了原始模样,只是袁河这一批生灵被解真入微,因此才有了这么大的差异。 他与花堂说到这里,那头棘刺凶兽忽然从海中抬起了山峦似的头颅,形如海鲨,獠牙森森,更显狰狞,脖颈下方长有两根粗壮兽肢。 犹如蛙跳一般,它朝前猛扑一下,这股凶暴力道,直把海水溅上了十几里的高度。 入水后,它翻了身,渐渐沉没于海底。 袁河见识过万千根脚,但对它的形态却无比陌生,应该并不是妖族。 “血脉呢?它们的兽血与妖相类吗?” “大不一样,它们的血液并不是殷红之态,五颜六色什么都有。”花堂手指海面水波:“这个大家伙叫山棘兽,它躯体就是一堆铁疙瘩,血是黑的,臭不可闻,能把咱妖族的小喽啰给熏晕,但并不蕴含灵气!” 袁河心想血有异色,那就是异族无疑了:“你能叫出它的名字,想必在封真遗地的外海也出现过,这是不是说明它族类众多?那它有没有首领,首领也像它一样低智无神通吗?” 花堂给了肯定答复:“它确实有首领,海中的每一种怪物都存在一头母怪,可以繁衍幼崽,但这些母怪从不靠近陆地,只在深海栖息,而且身躯过于旁广,谁也不曾见过真面目,此行咱们前往封真遗地,如果没有遇上母怪,那就算万事大吉!” 他渡海到东洲,就不曾遇到母怪,至于小崽子,看上去吓人无比,但只要在航行中足够谨慎,不疏忽大意,提前预警环境,那是完全可以避开的。 岳真珠忙问:“假如遇上母怪呢?” 花堂给不出答案:“我不曾经历过,东洲与封真遗地也没有它们的传闻,因为见过它们的修士,统统进了它们的肚子里。” 袁河却想,也不知东游翅能不能从这些母怪的腹中遁移出来? 当然他只是好奇,却是真心不愿意尝试。 第299章 护巢士 咔嚓! 闪电密集划过天际,黑云盘卷纵横,暴雨倾盆直下。 苍莽深海间,大自然的雄奇力量正在彻底释放。 这是袁河起航的第七日,首次遭遇了风暴天气。 他乘坐的海船已无法在云中穿梭,因为越是拔高,天雷威力越是凶猛,一击就能把船体给轰碎。 从东洲到封真遗地,间隔了不知多少个万里,即使以妖王法力驱船,至少也要航行十余年,倘若失了船只,只以肉身穿渡,一旦遭遇突发事故,法力枯竭之下,势必要沦为海中鱼肉。 “花大哥,我们不能入海潜航吗?” 岳真珠透过内舱结界,俯瞰到翻滚不止的海面,飓风正在肆意咆哮,掀动山岭般的巨浪,层层叠叠朝前猛扑,浪花席卷了几十丈高,距离船体近在咫尺,让她犹如置身万兽奔腾的战场上,心生敬畏,不能自控。 “还不到时候!”花堂回答她:“海底凶兽太多,远不如空行安全,等咱们遁入无向海域,才能潜入海底!” 花堂天赋可以感应方向,封真遗地位于东洲的西北向,他只须按照这个方位一路前行,终能漂游到终点,但大海之威深不可测,部分海域地磁紊乱,无论任何根脚或宝物,都不能捕捉准确方位。 到时候,就只能潜入海底,通过海下的地标来辨认方向。 此刻花堂正看守着十二杆妖旗,辅助岳真珠掌舵船只,又宽慰一句:“你莫要担心,当年在灭真天廊上,大王诛灭通天蛮女,缴获了这一批生肖旗,能定各种天灾,足以确保我们空行顺利!” 岳真珠却说:“这才过去七天,风暴就已这么恐怖,倘若到了深海腹地,海灾想必更加可怕,生肖旗能支撑我们抵达封真遗地吗?” 花堂回望一眼,那是袁河的洞府位置:“大王曾修炼一种秘术《四季金章》,可以源源不断炼出四季法宝,四季灵禽的定灾神通要更强,即使生肖旗被毁也不怕!其实,《地支真经》也有克灾之力,大王携有十二枚地支剑丸,那可是洪荒圣人的遗宝,此行返回封真遗地,要比我来时安全的多!” 岳真珠曾听花堂讲过有关海怪之母的事情,总觉得不踏实:“就怕遇上母怪!” 言罢忽感一阵哗啦之音传到身侧,她扭头一看,见是一条血红锁链,那链中探出一颗蛟魂头颅,哼了她一句:“你们人族就是胆怯,有我家老爷在,你怕个甚,安心驱你的船,导引航线就是,凶兽自有我家老爷应付!猿族至宝东游翅已经归在老爷跟前,扶摇一遁就是九万里远,在天飞天,在海渡海,即使在那母怪肚子里,也能穿个稀巴烂,谁也阻拦不住!” 前几日,袁河已经把身边的几头妖怪放出来,但他们对人族颇多抵触,并不怎么与岳真珠交流,今天藤引闷得慌,这才跑过来攀谈。 起初岳真珠得知他是腾蛟妖国的国王,着实意外,早年投拜在古螳派时,她就听闻过大河诸王的名头,似这种存活几千年的老怪物,竟也追随袁河左右,还以老爷相称,把自身摆在仆从的身份上。 这让岳真珠忍不住联想:‘这位妖王比花大哥有权有势,神通也高,他甘愿投在猿大王座下,难道也是为了封真榜?’ 她今次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做了赌注,冒着性命危险出海,其实并不知决断是对是错,收获又有几何,但既然已经踏上袁河的战船,她也没有后悔的道理,这一条路非要走到黑不可。 她有心拜入袁河座下,因她修炼了《地支真经》,袁河碰巧继承了人教地支剑,并以剑术‘紫蕴剑圈’在灭真天廊内大杀四方,成功诛灭九目神灯。 连洪荒真宝都能杀死,‘紫蕴剑圈’的威力可想而知有多强,她想拜袁河为师,其实是看中了这一套剑术。 但是以藤引的身份,也仅仅袁河的近侍,她有什么本事能入袁河法眼呢? 当年赠送地支剑的情分,早被袁河拿通天绫偿还,后来帮助袁河复活蜂巢,袁河也赠送了一批河珍,助她重修金丹,她对袁河寸功未有,暂时不宜提出拜师的请求,这容易招致袁河的不满。 她想到这里,见洞府外闪动六颗光华,伴随着嗡嗡鸣鸣之音,掠入六头晶莹蜂虫,一条鱼魂在后边追撵,急切喊道:“船舱这么小,不够你们耍玩,快些回巢罢,万一撞坏结界,叫你们掉到大海里,再也玩不成!” 鱼魂苦口婆心,但六头蜂虫理也不理,只顾闷头乱窜,畅快嬉游。 岳真珠目光一亮,翻手托出一柄玉竹编织的笼瓮,蜂虫就如闻了腥的猫,一窝蜂飞扑过来,扎进瓮中,再不愿出来。 “咦?”水茗姬大奇:“这位人族姑娘,你是用什么法子让蜂儿变老实的?” “这座宝瓮是使用蜂浆炼制出来,能温养蜂虫妖力,它们贪食其气,便自动钻了进来。”岳真珠出身古螳派,此派真法多与驯养妖虫有关。 她知袁河当年动用金花莲台、通天绫、金莲瓮,甚至又毁掉了金花殿,这才复活了一座远古虫巢,判断这些蜂虫是为袁河豢养,便盘算先替袁河养蜂,这是她的拿手绝活,她同样懂得温养虫巢的法门,反正与此巢相关的差事她一律能做,等到了恰当时机,再提出拜师要求不迟。 这就是人与妖的差别,袁芝渡完妖师劫,也想拜师,却是当面就提,一见袁河瞪她一眼,立马高呼老爷,言道:‘小婢不做徒弟了,做童子,小婢爱做童子,给老爷看门。’ 一旁的花堂见了这批蜂虫,顿有惊喜之态,伸手去竹瓮中,捏出一虫,叹道:“瞒天蜂?竟被大王豢养了出来,而且有六头之多!” “原本有九头,出海前送了小青小老爷三头!”水茗姬忙道:“你轻一点,可别伤着它们,不然蜂巢大人不与你善罢甘休!” “嘿,伤它们?你是不是没有看出我的根脚?”花堂笑说:“也难怪,你这鱼魂修为太低,看出穿实属正常!我对你讲,我本体是一头绣花真螳,这些蜂虫到了我手上,嗅一口我的螳躯妖气,可是有进补之效,只有好处,绝无隐忧!” 说完心想,那座虫巢是洪荒遗留之物,我若吞噬它的巢气,定能哺育我的法体,修行进度当可一日千里的精进。 他身形一闪,遁去袁河洞府,请求拜见,在府中聊了一炷香时间,就又折返回来,手上托着蜂巢,嘴里朗朗发笑:“大王已经准允,让花某与真珠担任护巢士!” 他朝水茗姬摆摆手:“今后用不着你了,快去大王身边侍候罢!” 第300章 月蓬五祖 水茗姬登时僵住,她是鱼魂之相,看不出神态变化,其实心绪低落委屈,‘这算是差事办砸了吗?’慌忙去找袁河请罪去了。 藤引见他们三下五除二就把水茗姬的差事给抢走,暗骂一声:‘这头螳王,跟着女人贼太久,惯会耍心眼,不是好鸟!’ 哐啷一声,抖着锁链离开,再无打交道的心情。 花堂与岳真珠初伴蜂巢,满腔欢喜,也顾不上理会他。 双方毕竟相处时短,等他们在海上航行几年才有望熟络。 这座船舱的空间有两百丈大小,开辟出十余座洞府,袁河居住在一座使用珊瑚打造的灵府内,落星钟罩在身外,东游翅漂浮在钟顶。 他额头号角微微闪着青光,散出两条墨绿青线,一线连接钟体,另一线缠绕翅躯。 当年初入十二重楼,号角即被楼灵摄取,后见号角已经融入他猿躯,无奈放弃,转而吞噬角上灵气。 袁河判断不出号角来历,但他猜测角气能够修复洪荒真宝的创伤,便运转‘荒河卦’驱使号角,尝试过后,发现果真具备疗养之威,这几日,他便一直守着落星钟与东游翅。 当然也不忘探听海域动静,一旦遇上险情,他会即刻驱使东游翅,携带海船遁移躲避。 刚才花堂过来见他,提出守护蜂巢,他考虑到航程太远,要抵达封真遗地,恐怕需要二三十年,这期间他们都要困守在船舱内,况且蜂巢早被他使用化缘参气反复祭炼,巢灵与他心念相通,旦有异常即会被他感应,便同意了这个要求。 水茗姬擅长阵法,也不适合养蜂,让她代替岳真珠驱使海船更为合适,但在这之前,需要让她炼化彼岸屋。 水茗姬拜倒在钟外:“奴婢与老爷的本命法宝彼岸屋已经相伴两百载,不舍分离,还请老爷点化,让奴婢永驻屋中。” 袁河道:“在霜环界时,我替藤引炼化勾魂锁链,并不算成功,我无法让他魂魄蜕变为锁灵!你修为尚低,彼岸屋也不是灵宝,祭炼起来想必更难,但我可以先施法,助你驾驭冥屋,等我将来有了融灵法门,再做计较。” 水茗姬再拜:“一切听老爷安排!” 如此过了三个月,待她魂入冥屋,便去掌控海船。 花堂与岳真珠守护蜂巢,精心孵化虫卵。 日子就这样慢慢流逝。 一天天,一年年。 转眼就是六个年头。 沧海辽阔,他们犹如孤尘飘摇,遨游在漫漫海线上。 途中除了遭遇覆海凶兽,再不曾碰到其它生灵。 这一日,正值初晨展露,朝阳从天边爬升而出,天气却是罕见的风平浪静,天地间沉寂荒凉,甚至连一丝风也不曾吹刮,海面碧波如镜。 袁河几修难得走出船舱,来到龟壳夹板,领略深海的无尽奇景。 霞云挂满天际,散射璀璨天光,映照在海面,形成彩虹般的光晕。 不一会儿,原本散乱的光虹,竟似活了一样,缓慢拼凑重组,结成一座通天的彩峰之影。 “那是什么?”岳真珠惊叹:“好美呀!深海上怎么会有山峦涌现?” “这是月蓬海域!穿渡过去,地磁就要混乱,咱们将再也感应不到方向,必须遁入海底不可!”花堂这才手指彩峰,介绍说: “封真遗地族群万千,流传的神话也极多,传闻在那远古洪荒,五座仙山孕化在九洲海外,周旋三万里,顶平一万丈,后有散修寻到山上,得道永生,留下‘月蓬五祖,各显神通’的传说!可是到了如今,再也寻觅不到他们的真迹,仅剩下这一座孤峰山影,每当日出时才会短暂显露,待到骄阳彻底升起,便会溃散了!” 岳真珠听罢,不由心驰神往:“若是没有凶兽肆虐,在此铸峰修行,绝对算的上世外逍遥!” “可不是吗?”花堂附和:“传说龙族专镇大海,缔造有四大龙宫,在海底深处,仍有遗址留存,却是无谁敢去探险,即使偶然途径,也会抓紧赶路,绝不敢停留片刻,海怪巨獠惯于出没在这些区域!” 袁河远眺月蓬山影,等到日头升高,影子崩散,他翻手托出一张地图,这是当年十二重楼下放的赐品《紫华图》,其中有五处孕化紫华露的海域,统统标注了‘月蓬山’的灵影。 图上之影与袁河此刻所见,契合度极高。 但袁河暂时分辨不清,这是十二重楼绘制的洪荒地图,还是现今的地貌,他问花堂道:“这一方海域有多深,海底处可有什么异常吗?” 花堂摇头:“大海得天造化,原本海珍遍地,否则洪荒龙宫也不会有万宝宫的美誉,但现在的海底几乎一路坦途,水山水植早就被海怪碾压一空,除了部分古时留存的残恒断壁仍然矗立海底,便再无它物了。” 紫华露是孕化于海心的天材地宝,最初的形态是灵泉,紫气浓郁冲天,能够透过层层海水浮到半空,但它们诞生之始就有灵性,往往会藏匿行踪,幻化为各种海妖模样掩人耳目,普通修士想要寻找,那是难度极大。 不过袁河拥有东游翅在身,他能通过翅气感应紫华露,只要这种灵露靠近他千里方圆内,气息必然会被他捕捉。 可惜他在海上漂泊六年,航程少说也有百万里之遥,至今也没有找到紫华露的蛛丝马迹。 待他们从月蓬山影上方穿渡过去,东游翅嗡嗡一抖,传来了感应。 ‘咦?’他旋即一喜:‘莫非翅膀有了什么发现?’ 但落星钟也在铿铿响动,这是警钟! 心头喜意登时荡然无存,猛地抬掌一拍,船体应势入微,他紧跟大喝:“回舱!” 说着话,东游翅已经攀附在后背,紫气疯狂涌出,渗入法阵,整座船躯顷刻间就化作了螺旋气雾。 《气冲九霄》已经蓄势待发。 同一时间,在那遥远的海岸线上,忽然扩散一道震天彻地的闷响,似是喘息,也似打盹,但音波却强如霹雳,在海面轻轻一冲,方圆千里的海面齐齐朝前滚动,海浪腾空而起,蹿高几十里,凶猛扑冲。 海浪在后,气波在前,转瞬即至,一举笼罩船体演化的螺旋紫雾,却是没能打散。 呼!地一声。 紫雾盘空一晃,瞬遁而走。 第301章 无向冢 袁河一遁之下,后撤千里远。 就此悬浮在高空,他并没有不顾一切的逃命,因为那股冲天浪涛仅仅在原位起起落落,不曾追赶他。 他心知自己遇上传说中的母怪,从海底冲上来,似在呼一呼新鲜空气。 但这母怪的嘴巴显然过于庞大,张口就是飓风,闭口就是海啸,席卷千里水域,这可比自然海灾可怕的多。 花堂曾言,修士一旦被母怪呼吸笼罩,就如定身一样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肉身被卷走,吸入兽腹里。 袁河却有东游翅保护,并不畏惧母怪摄吸。 如此一来,深海的所谓杀机,像是对他勾不起威胁。 但他镇定自若,花堂却如坐针毡。 “大王,快些跑罢!母怪的身躯太过旁广,划水一刨就是几千里,如果让它游到咱们下方水域,那就是无边无际的陆地,虽然母怪没有法力,但躯味熏天,比剧毒还要猛烈,不可沾染!” “问题是……”袁河抬手一指:“能往哪里跑?它呼吸已经暂停,你看远方,它身躯就是一堵横天屏障,咱们绕不过去,我瞬遁一次抵不过它轻轻一划,假如继续后撤,它却朝前游动,早晚让它给追上!况且一味后退,就是逼着咱们返航,前几年的赶路就要付诸东流!” 袁河的东游翅是以千里为遁距,母怪仗着巨躯,扑冲一次能跨万里水域,若它全力驶航,袁河跑不过它。 花堂无言以对,逃跑确实不是上策。 他顺着袁河手指方向远眺过去,只见那遥远天边,朦朦胧胧浮现了‘陆地’轮廓,左右根本望不到边际,那显然是母怪身躯浮出海面。 如果是涉世未深的修士,不知底细误入此间,眺望到这样的地平线,定然会产生错觉,以为是抵达到了某座洲陆呢。 “那该怎么办?”花堂失了主意。 “不能盲目逃窜,咱们等在这里。”袁河已有计较:“如果它前冲,我去试一试它的躯味,若能抵御,那就直接横穿过去。” 这种行为风险太大,但母怪看不到他们,却未必会朝前航行,它在这一片海域出没,兴许就是老巢所在,等它呼气结束,说不定就会重新下潜,这将再好不过。 当然袁河也须考虑最坏的局面。 “假如它左右遁行,那么它掀动的气浪方向肯定能被我捕捉,到时咱们朝相反的方向瞬移,就能与它背道而驰,从而避开它!” 母怪向左游,袁河向右遁,母怪向右游,袁河向左遁,只要背向而行,自然可以远离它。 但如果它起了雅兴,在海中跳舞,反复的左右摇摆,那又该如何是好? 不管怎样,袁河都会随它而动,反正不能盲目向后方逃之夭夭。 花堂听了他的策略,再未提出异议,陪他等待下去。 一旁的岳真珠已经看傻眼,母怪身躯太过震撼,让她迟迟缓不过神,这一幕壮阔奇景足以让她毕生铭记,再难忘怀。 转眼过去三日,远方的巨浪忽然消退,‘陆地’轮廓随之下沉,没入海面不见了踪迹。 这一方海域重复了波平如镜的环境。 “它走了!” 花堂长舒一口气,连日来他几乎没有眨一次眼,目不转睛盯着母怪,生怕它腾空暴起,那绝对是天塌之灾。 袁河则召出东游翅,他们也该走了。 母怪藏身于海底,他可不敢慢悠悠赶路,直接瞬移冲锋,且每遁一次,期间都不作停留,一口气跑出十余万里,直至遁入无向海域。 到此他失去了方向感,不得不收回翅膀,否则偏离了航向,他会距离封真遗地越来越远。 他抛出海船,让花堂领航,朝着海底深处潜游下去。 想要穿渡无向海,必须花堂来指引。 他事无巨细的介绍:“无向海,位于东洲与封真遗地的中心位置,因为地貌凹陷,形成峡谷深渊,那些海怪濒死之前,都会赶来此地,让骸骨长眠于此,这里其实就是一座海底坟场,尸体实在太多,同道们往往以‘无向冢’来称呼这一片海域。” 袁河心想,这岂不是和他前世了解的‘象冢’一样嘛。 在月蓬海域时,袁河曾经潜入过海底,正如花堂所说,地貌是平整坦途,无山无树,无草无珍,更加没有海妖栖居。 海怪肆虐太过严重,但凡孕育出了灵物,很快就会被它们摧毁一空。 但‘无向冢’大不一样,随着海船不断下潜,袁河终于发现熟悉的水景,起起伏伏的‘山峦’矗立在海底,与青黎长河的河底地貌稍微相似。 可惜仍旧看不到丝毫灵光,死气沉沉,暗无天日,真是应了‘冢’的名字。 等海船着陆以后,花堂示意水茗姬减慢航速,他需要寻找自己的航线:“这些山峰全是海怪尸体所化,有远古时代就遗留的老尸,也有最近几千年才陨落的新尸,只要它们死掉,就会被海水融化,血肉全部散尽,鳞甲与骨头演化为骨石,那些存活的海怪一般不光临这里,所以穿行其间没有多少危险!” 说着话,海船靠近一根数里高的‘石柱’处,这显然不是真正的石头,而是海怪的兽肢所化。 袁河听他讲到这里,问道:“照你所说,这是一方安宁的海域呀,冢内为什么还是寸草不生?” 花堂指指自己的鼻子:“它们的气味仍在飘荡,骨石不崩灭,海植不会生长。” 袁河哦了一声,他见冢中山峦绵延无际,又问:“这里存在母怪的遗骸吗?” 花堂摇头:“不存在,一头也没有!封真遗地的同道们判断,母怪应该也有‘坟冢’,但是埋藏隐蔽,至今没有暴露出来!” 海底静寂无音,只有这艘入微海船在缓慢行驶。 此时船中几修聚在一块,都在透过结界向外张望,袁河与藤引、水茗姬是水妖根脚,自幼生活在河底,适应这里的环境,但岳真珠是人族,总感觉海底幽闭,让她毛骨悚然,便问:“花大哥,冢中干扰方向,你的航线在什么地方,咱们该如何穿渡过去?” 花堂笑了笑:“我可没有在这里留下灵印,海域太广,灵印根本感应不到,但坟冢是有规律的,一个族群安葬一片区域,它们的尸堆就好比海底峡谷的桥梁,咱们顺着尸堆前行,从桥头行至桥尾,就能顺利穿渡无向海!” 峡谷中存在多少条‘桥梁’,那就意味着海中栖居了多少种海怪。 但是据花堂介绍,峡谷长度探险不到尽头,至今也没有查明海怪的族群数量,关键还是没有宝藏可以挖,吸引不了修士前来冒险。 数日后,花堂在坟冢内找出一座桥梁,海船调转方位,开始沿着桥身前行。 一座接一座的尸山,整齐有序的排列,拼凑为桥。 袁河的神念一直外散,逐一打量途径的尸山,仅能窥视到大致轮廓,它们的鳞甲骨骼都已经变为骨石,俨然就是一具具空壳。 他忽然想到,壳中血肉不存,肯定能演化为小空间,忙问花堂:“这些尸山当中应该有修士出没罢?” “那肯定是有,但很难遇见!”花堂解释道:“无数年来,往返东洲与封真遗地的修士,如果陨亡在途中,基本都是丧命在海怪口中,封真遗地有一批修士,专门跑到这里寻宝,翻找一座座尸山,试图找出把那些丧命修士的遗产,不过渡海艰难,所以寻宝修士的数量非常稀少。” 第302章 万剑岛 袁河判断,有能力遁入无向冢探险寻宝的修士,至少也得具备紫府期的法力。 他也觉得这座坟冢适合亡命之徒藏匿。 不过随着航行时间的延长,待他弄清冢内玄机,观念随之就改变了。 在尸桥上穿行了四五天,水茗姬忽然惊道:“奇怪!法阵在衰竭,灵力流逝太快,咱们在海上航行时,一个月才消耗一株灵瑚,这里只要几天时间!” “不要紧的。”花堂道:“这是骨石的气味在干扰,咱们临行前储备的珊瑚数量相当多,足够咱们穿越无向海。” 袁河此时也有察觉,随着他深入尸山腹地,神念运转时法力消耗非常快:“海怪气味可以弱法吗?” 花堂点头:“弱法很严重,在这里修行十年,比不上外边一年,大海原本可以循环无始孕化灵气,但冢内尸体太多,海水早就被尸气污秽,草木不会长,修士也难以吐纳,若在此开辟洞府,法阵会慢慢崩溃。”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按说冥族贪食尸气,可是在这里,鬼尸与修士神魂吸入的尸气越多,消亡越快,传闻元神真人也规避不了。” 类似这样的环境,寸草不诞,生灵绝迹,修士偶然光临一次没有问题,但绝对不会有谁愿意常年栖居,这与等死无疑。 “元神可以沟通天地元气,竟然也能受阻?”藤引不由唏嘘:“幸亏它们不能吞噬灵气修行,一概没有法力,如果有,岂不是能轻松克我们?” “那也未必。”袁河看法不同:“即使海怪真有了神通,我们在它们面前会弱法,但它们也调用不了天地灵气,神通必然会受限,这是相互克制。” 话是这么说,但袁河还是不希望碰上懂法术的海怪。 他到现在也才明白,海怪吞吃的修士如山似海,它们埋骨在此,腹中修士的尸体却不能化妖化魅,根源原来出在这儿。 不愧‘冢’之名,可谓埋葬了世间万物。 “假如是灵宝受困在此,时间久了,会不会丧失灵性?”袁河又找花堂打听。 “这谁也说不准!”花堂虽然穿渡过无向冢,却也不是无所不通。 他把道听途说的情况讲给袁河:“那些寻宝修士,从这里带回封真遗地的宝物里,传闻有灵宝,这些宝贝往往出土于新尸当中,至于那些长眠数万年以上的老尸,腹部往往空空无物,什么也找不到,那些寻宝者推测,灵宝在兽尸内呆的时间太长,有可能会消亡掉,但无谁可以证实。” 倘若灵宝都不能长存,那紫华露必然不会涉足这里。 袁河甚至更悲观的联想,万一孕化紫华露的几片海域全被母怪霸占,那么这种天地灵根将永远不能诞生在大海。 如果事实真与他猜测一样,他的这趟深海远航,将不会有收获。 ‘但紫华露能够通灵成精,或许存在从洪荒时代遗留至今的露精,这不是没有可能。’ 袁河并未彻底丧失希望,抵达了封真遗地,他会着手打听有关紫华露的线索。 遁入无向海,他的航程就算渡过去一半。 封真遗地已经越来越近。 但是受限于尸气笼罩,海船在冢中行驶,速度放缓不少,比不上空中穿梭。 他们潜航近半年,才靠近尸桥的另一端。 期间没有遭遇突发事件,海底静寂,连天灾也不曾爆发一场,不过当他们即将冲出桥头,意外却悄然而至。 这天袁河探听到一股水波之音渗入耳中,音波刚至,船体就止不住的摇晃,向后颠簸。 “前方有海怪划行!”袁河灵耳可以捕捉方圆几百里的动静,但他看不见,只能通过水波方位来甄别目标。 他当即驱使东游翅实施躲避,这情形与他在海面遭遇母怪相差无几,前行之路受阻,他却不愿意被逼着原路返航,因此腾水拔高,准备从海怪身躯上方穿遁过去。 谁知刚刚上浮了十余里,就听一阵沉闷的撞击声扩散过来,像是有巨峰扎落海底,震荡了漫水的污泥。 这动静实在太大,舱内几修都能清晰听见。 “这……”花堂顿有所思,皱眉道:“大王,这不像是有海怪到此游荡,应该是某头年老的海怪过来下葬!” “下葬?”袁河不着急行动了:“这些濒死的海怪着落到此,是即刻就死,还是要煎熬一段时间?” “这谁也不知道。”花堂建议等待下去,既然来了无向冢,那它终会归墟,到时赶路会更加安全。 “可!”袁河点头同意。 随后支起耳朵,探听那头下葬海怪的动静,自从降落海底,它便再不动弹,只有雄沉的喘息声响起,每响一次,必有水波扩散,远远的荡动船体。 袁河才听了不到半日,喘息就忽然停滞,再不复起,但它算不算彻底死亡,袁河却不敢笃定。 他耳边仍能捕捉到兽躯传来的异响,砰砰!啪啪!不怎么有规律,也不知是不是海怪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心跳’也停住。 袁河却忍不住轻咦一声:“这头海怪不对劲,有人在它体内说话。” 此言一出,身旁的花堂、藤引几修都觉吃惊,忙问袁河那人在讲什么,袁河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他开始专注探听。 这是两道男音在对话。 一道苍老,寿数应该不小,另一道声线粗重,该是一个中年汉子,两人俱在喘在大气,边说:“足足三年啊,终于脱困了,差点困死在里边!” 发了一番劫后余生的感叹。 那中年汉子痛声叫骂:“天杀的蛮族强盗,等我回去以后,天天截杀他们小辈,敢抢我道场,我让他们永不安省!” 那老者心平气和:“道场是身外之物,丢就丢了,有甚么可着恼呢!咱求道是为长生,又不是为了怄气打打杀杀,另寻一处灵地修行,难道不好吗?” 中年汉子哼唧一声,并不争辩,他闷着语气问:“苏老哥,你说这批蛮修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苏老哥’道:“传闻两百年前东涯洲爆发战乱,蛮族的祖宝九目神灯被诛杀,他们没了安身之所,被迫离开故土,海上不能活人,只能逃到咱们的地盘安营扎寨!” “他们从东涯洲跨海过来,竟然还能人多势众,召集到数万修士,也真是邪门!” “途中肯定死了许多,他们应该是先在万剑岛潜伏了起来,修养两百年才侵入遗地!好了,闲话不要多讲!咱可尚未脱险,海怪沉落在何处,仍不明朗,还是先弄清海域方位,再考虑其它罢!” “若非蛮修追的狠,咱们也不用逃到海上,碰巧让这头厚甲兽给遇上,一口吞到肚子里!你我联手击碎它心脏,它不会没有感应,想必是游来了无向冢!苏老哥你看,海底山峦密布,与无向冢地形吻合!” 厚甲兽不止皮厚,骨骼与内府全都坚不可摧,这两人所遇又是一头成熟体海怪,身躯比袁河所见的山棘兽大的多,他们困在腹中,挣扎三年才勉强脱困。 那位苏老哥腾水起来,检查了一番地形,叹气说:“真是无向冢,哎,想穿渡回万剑岛,谈何容易呀,你我携带的宝物已经毁在兽腹里,连本命法宝都被兽血污秽,这样的状态无法赶路,万一途中遇上灾祸,避之不开!” 中年汉子性子暴躁,关键时刻却挺乐观:“苏老哥不用担忧,传闻这无向冢内遍地宝库,咱们可以去寻访一番,说不定会有收获。” 袁河听着两人闲聊,心里在想着万剑岛,他在途中多次听花堂讲解有关封真遗地的情况,万剑岛是位于遗地外围的数万小岛屿,岛上俱有剑状山峦,虽非法阵,山体却坚固,能够阻挡海怪跨越,确保封真遗地不受海怪袭扰。 但也因为地处最前线,常年累月都会迎来海怪扑冲,海啸频发,并不适合修士居住,岛上罕有人踪,属于边荒的不毛之地。 他此行前往封真遗地,首站就是万剑岛。 第303章 凌霄、小乘与陆道恩 袁河正想着,却听那位‘苏老哥’拦住欲要寻宝的中年汉子。 他警告说:“丁贤弟,不可莽撞探险!海怪骤降于坟冢,它身躯那么重,波动力能够辐射万里远,如果这个范围内存在潜伏的寻宝者,一定会闻风赶过来,他们最喜搜索新尸,咱们须得最好戒备!” 中年汉子一听,动了歪心思:“不如咱们做几个陷阱,等着潜伏修士闯过来,修士身上的宝贝想必比海怪吞吃的要多,这几年咱们遇困时,在这头海怪腹中穿行,不是找着一批修士骸骨吗,完全可以当诱饵。” 苏老哥却不赞同:“敢在这里寻宝的人,手段都极厉害,如果是紫府修士,咱们可以应付,但若遭遇朝元老怪,逃都逃不了。” 中年汉子知他有理,但时下处于险恶之境,身上灵物已经耗空,不冒险劫掠修士,又该如何赶路返家? 在他看来,遇见朝元老怪的危险,要小于孑然一身在海上航行。 正要劝说苏老哥一番,他忽觉一颗光点遁至跟前,这光犹如微尘,若不闪烁,他绝对感应不出来。 “这是……”修士都有预险的下意识反应,旦有异动,必会第一时间闪避,他也是如此,口中疑惑发着声,肉身已经及时后撤,但还是晚了。 呼! 光点瞬时扩涨,变幻为一根的金色棒槌,棒头镶着一颗人骨骷髅,长驱直入,一击洞穿他胸膛。 “金骨降魔杵!”苏老哥见着中年汉子遇袭,大惊失色。 他显然是认出金色棒槌的来历,双脚猛的一蹬,拔水而起,口中怒喝:“你是小乘寺院的金盘罗汉!无耻秃驴,你不守清规戒律,在此劫掠同道,早晚叫你不得超生!” 他修为处在紫府中期,与这位金盘罗汉大致相当,但他刚才海怪躯中脱困,法力尚未彻底恢复,斗起来吃亏太大,便决定暂避锋芒。 再看那根金色棒槌,仍在穿胸横浮,中年汉子垂着脑袋,双目怒睁,却是瞳孔松弛无神,已无生机,但他死不瞑目,怨毒盯着棒头盘坐的一位黄袍僧士。 这僧士的身躯比蝼蚁还小,竟也是入微状,他大耳宽额,笑容亲切,举止却无慈悲:“贫僧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枯荣山的散士苏成翁施主,这一位是你邻里丁承施主罢?” 他看了看中年汉子:“贫僧碰巧就是一个探险之人,他心思歹毒要布置陷阱,伏击贫僧,难道还不准贫僧先下手为强吗!” 苏成翁见他只顾说话,却不追击,心里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涌出一股不安预感,须知斩草要除根,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离去,难道附近还有同伙不成? 这苏成翁谨小慎微,担心自己被合围攻打,决意在敌踪显露之前,先行逃离这片水域,猛的一拍脑门,吐出一滩真血,手掌来回变幻,摘血成印,施展出他保命的血遁秘术。 此时事态严峻,他施法极快,血印钻进肉身,登时模糊,成功遁水逃离。 棒上的金盘罗汉仰头瞧他,不阻不拦,嘴角带着戏谑,活像看戏一样。 他刚刚瞬移了百丈距离,忽然惨叫失声,重新显出真身,他一遁之下至少能跑出三五百里,怎么还在原处打转? 他慌张的环顾一看,顿觉如坠冰窟。 附近紫光频闪,垂悬一口口飞剑灵影,剑中紫雷密布,结成雷环,如同监牢般把他困镇其间。 “神霄剑术!”他深知自己走不脱了,在神霄雷狱的封锁下,任何遁术都没有用,此刻只见剑影,感应不到御剑者,他情急呼喊:“凌霄道宫,正道魁首,定然做不出谋害同道之举!敢问是哪一位凌霄门徒,还请现身一见,即使要死,也得让老夫死的明明白白……” 咔嚓! 雷光陡移,直接劈散了他的声音。 他只觉一股强劲力道灌入肉身,尔后视线一黑,连躯带魂尽数化为飞灰,就此漂融于海水当中,世间再无他的一丝痕迹。 他一死,金盘罗汉收了金色棒槌,望着剑影说:“元初施主,你出手可有些慢了,虽说你的神霄雷术能克五行遁术,但天下间的旁门极多,难保不会有法破的时候,他施展血遁之前,你就该雷击拦截!” 剑影随之一晃,绕水合一,结成一口煌煌紫光飞剑,剑旁浮现一位青年女修,她一袭素装,姿容秀丽,神态默然冷清,如似冰雕,身后披着紫色长发,另有一股奇异美感。 她侧头望去一旁,那是袁河海船藏匿的方向,额前裂开的第三目渐渐隐踪,重复她肤白之状。 回过头来,她玉手一抬,朱唇轻启:“修士不止他们两个,附近还有潜伏者,方才我以法目探测,这才出剑慢了一些。” “哦?”金盘罗汉眼睛一眯:“可曾锁定潜伏者的方位?” “仅能草作感应!”她摇摇头:“若非你以方寸识缩形我肉身,连这点轻微察觉,也难以办到。” “如此说来,这个潜伏者也懂入微术?” “料想就是!” “贫僧再去观一观!” “无用的,对方警惕心相当强,我法目所照,骤与他相触,他便即刻远遁逃离,我猜他和我们一样,都是闻听了海怪动静,这才潜游过来一探究竟,但法力应该不强,否则不会避走,你不必去追!” 无向冢内的寻宝者散落各地,碰上的几率非常小,但如果遇见海怪下葬,沉海的响声会把他们从四面八方吸引过来,从而导致他们的接触。 这是常见的突发事件,紫发女修如此揣摩袁河,也就不难理解。 金盘罗汉顿时止步,他像是非常信任紫发女修,女修说不追,他就不追。 “既然已经避走,那咱们返回翼兽尸山罢,自从当年你我在月潮山发现陆道恩踪迹,沿途追了他十年,终把他困在无向冢,他这次在劫难逃!说来也怪,他本体就是一颗灵露,竟能修成人躯,这世间的根脚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紫发女修没有回应,这并非她惯于倾听金盘罗汉的唠叨。 她口称潜伏者已经避走,法力却在体内运转,实质上并没有放松探测。 或许,潜伏者会去而复返,尾随着她,伺机袭杀,在无向冢内,谁的方位先暴露,谁就要时刻等着被狩猎,为了剪除隐患,她未尝不是在诱敌深入。 她的预感也非常准确。 潜伏者就在她身后。 第304章 五境道宫 袁河正在远远跟着她。 其实袁河并无打算与她接触。 渡入无向冢,仅仅是赶路,袁河偶然遭遇了这场斗法,那苏成翁与丁承法不如人,被偷袭致死,这是疏忽大意的代价。 海底深处遵循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袁河没空去管,但那金盘罗汉偏偏要多嘴,提到‘陆道恩’这三个字,还说什么‘露水修成人躯’,这难免不让袁河联想到紫华露。 他必须亲眼看一看,所谓的‘陆道恩’到底是什么根脚。 今次远行封真遗地,他最大的任务就是寻找紫华露,其次是潜入月潮山普光泉,洗掉头顶的九目神灯烙印,第三是为了无象门。 当年十二重楼赐下《九洲门》,言明在封真遗地,搭建有三座无象门,其中一座直通东洲,若能找到,那他回程时就不用在大海上冒险了。 东洲也有无象门,但全部被罚天神雷给封印,小藏冰河的无穷杀机他记忆犹新,故而没有在东洲探险。 其实封真遗地的无象门也有神雷笼罩,袁河曾经询问过撑伞童子,如何克制这种雷法,撑伞童子告诉他,世间只有灵霄族才具备克制之力。 而灵霄族碰巧栖居在封真遗地。 “苏成翁与丁承是野修,我没有听闻过他们的名头。”船舱内,花堂正在给袁河讲解刚才那四个修士的来历。 他又说:“但金盘罗汉与紫元初鼎鼎大名,他们都是五境道宫的真传门徒!” 五境道宫是指封真遗地内势力最强的五座宗门,小乘寺与凌霄宫位列其中。 这五派的道场位置相当独特,位于月潮山下,以五座岛陆的形式矗立在山脚,五陆之外,各自还管辖有零散的列岛,世代向他们朝贡。 洪荒时代那场浩劫,东洲大致保持了大陆轮廓,三圣洲则被彻底打崩,已经不存在合一的广袤陆地,这一洲的格局就是‘岛连岛’。 最外围是万剑岛,穿越之后进入封真列岛,最后抵达五境岛,直至月潮山。 月潮山并不像猿族乐山一样隐踪,它以洪荒以来就矗在在封真遗地,此间修士都可以亲眼目睹它的绝世仙容,但是很可惜,它常年被山火笼罩,除了三花期修士能短暂入内,余者全都登不上山。 传闻山中每隔三千年会喷发一次血雨,能够浇熄山火,到时所有境界的修士都能入山寻宝,但‘三千年’仅仅是一个大致推算的年数,有时短有时长,所以什么时候才能登顶月潮山,那要看历代修士的运气。 “小乘寺与凌宵宫内有妖族修士吗?”袁河问。 “没有,别说是妖,连人族似乎也没有!”花堂使用‘似乎’的说辞,是他在东洲经历灭真天廊大战,得知人族与蛮族血脉有异,这才开始详细甄别根脚。 他回忆着说:“小乘寺冠冕堂皇,收徒不论根脚,有教无类,但他们历次大开山门时,妖修统统拜不进去,他们口称妖族与佛寺无缘,其实还是嫌弃,金戈族招收的最多,寺中长老全是其族后裔,至于凌霄派,真法只传灵霄族人,不过这两派的门徒不惹事,一门心思苦修,从不参与封真遗地族群之间的纷争。” 袁河顿觉稀奇:“佛门讲究清净无为,隐世可以理解,凌霄宫为什么也是如此?” 花堂面露嗤笑:“他们自称天眷仙民,傲娇的很,总是装的高高在上,不屑于与外族接触,连朝贡都不要,偏生他们真法厉害,神通又强,外族也不敢惹,时间一长,就默认他们统御封真遗地的地位,五境道宫的势力,他们排第一!” 这是无冕之王,虽有第一之实,却从不承认,也不权倾。 袁河马上要接触凌霄门徒,便说:“那如果杀了他们门徒,会有什么后患吗?” 花堂脸色发苦,他知袁河尾随金盘罗汉与紫元初,肯定会过招,委婉劝说:“死一个凌霄门徒,除非逃到海上或是东洲,否则他们的报复行动不会停止! 封真遗地有一座赏金岛,各派各族,如果遇上一些棘手差事,在本地办不成,都会派发悬赏令,岛上高竖一副赏金榜,凌霄宫的诏令一律与追查门徒死因有关,如果查出来,他们倾巢而出,覆派灭族的事情,他们做了不知多少回。” 袁河不是瞻前顾后的修士,如果那位‘陆道恩’的根脚真是紫华露,他必定会出手抢夺,那金盘罗汉与紫元初袭杀丁承与苏成翁,毫不拖泥带水,也无心慈手软,一看就是辣手狠厉之辈。 到时袁河与他们相争,出手一刻,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若他顾虑对方背景,那才是后患无穷。 一路追踪几千里海域,袁河从一座尸桥跳到了另一桥。 那金盘罗汉曾言,‘陆道恩’被困在一座翼兽尸山内,袁河看不到尸山轮廓,只能猜测,这是一种长有翅膀的海怪。 骤一潜入尸山范围,花堂即怪叫一声:“蜂巢大人像是发现了什么?” 紫光一闪,蜂巢已经飞至袁河身侧,落于他肩膀。 “你也感应到了吗?”袁河转头看它,展露笑意:“紫华露该是对你修行有大用,等把那个陆道恩追回来,就让你耍玩!” 东游翅也有感应,此宝与蜂巢气蕴相通,同时给袁河示意,那陆道恩必是紫华露无疑。 “那两修神通高深,与他们照面危机太重,你们停在这里,等我回来!” 袁河决定单独潜入尸山,让花堂、藤引与岳真珠留在船上。 “大王,世事难料,如果你迟迟不归,我们该如何行事?”花堂相信袁河能击败金盘罗汉与紫元初,但无向冢内弱化法术,海怪躯体又空间诡异,袁河未必没有遇困的危险。 袁河有东游翅护身,再凶险的地界也困不住他,却也不排除意外发生,考虑片刻,他安排说:“困镇我的可能性不大,假如这尸山真把我给困住,你们进去也帮不上忙,反而要随着失陷!咱们就以一个月为限,到期我仍不出山,你们就自行赶路,前往封真遗地,在花堂老家等着我!” 言罢抛出一个储宝囊,递给花堂:“这是我用四季妖气炼制的法宝,助你们赶路使用!” 藤引在旁一听,忙说:“属下跟着老爷一块入山,要困一块困,要走一块走!” 第305章 宝光叟 花藤与岳真珠担心独自赶路遇上母怪,若无袁河保驾护航,他们可逃脱不了,也随即说,要跟着袁河入山。 但袁河没有同意,越是深入兽尸内部,尸气越重,他有洪荒真宝护身,若真遇困,可以长期抵御尸气侵害,花堂与藤引三修却不行, 受困越久,海船会腐朽,船上储备的灵物也会尽数消融,就如苏成翁与丁承一样,连本命法宝都被毁,面对金盘罗汉与紫元初的偷袭,毫无招架之力。 最后商定,如果袁河到期不出山,三修就先遁出无向冢,在尸桥尽头等候袁河,这样一来,既不怕尸气污秽,也不用担忧海怪袭扰,就算等上三年五载也无妨。 当然这是他们预判的最坏打算,袁河应该不会受困这么久,兴许入了尸山,数日就能回归。 到此时,袁河离了海船,着落于海底那片山峦之间。 他追踪金盘罗汉与紫元初完全是依靠一双长耳,这记神通不会打草惊蛇,早前被紫元初感应踪迹,那是因为海船法阵在水中运转,灵力波动被紫元初窥视到。 现在他孤身尾随,行踪已经彻底藏匿。 他在山峦中不停穿梭,直至来到一座扁长状的洞口处,方才停步不前。 这洞口的下盘与顶壁有数里的高度,左右延伸极远,袁河探查不到尽头,刚才顺水游过来,他隐约观摩了洞外轮廓,好似一张被无限放大的鸭嘴,深扎在海底污泥里。 他猜测这是海怪的嘴巴。 妖族中的奇异根脚,倘若陨落后化尸,尸躯内部可以自成一界,这种结界是妖术运转后形成,界中有天有地,甚至有花有草,还能诞生阴鬼尸魅,生灵都可以安全的栖居其间。 但海怪的腹部却大不一样,不存在丝毫法力,它们腹中就是普通的尸骸空间。 不过空间疆域广阔,除了环境漆黑,格局和巨型石窟差不多,即使袁河以常躯在这里穿行,也如蚁入矿洞,不会有任何障碍。 他一路追踪到此,金盘罗汉与紫元初的游遁声音消失在这个位置,显然是钻进了洞口。 起先他以为洞中会被海水淹没灌满,谁知入洞后,方才潜游了十几里,便已穿透水帘,置身在雾空当中。 环境沌沌茫茫,如似处在一方迷雾里。 俯瞰下方,黑褐色的大地平坦无余,地面铺满了层层尘垢,他一眼瞧见人族脚印暴露在尘上,踏出数丈高的深坑。 他始终保持胎息,并未摄吸空气,尸气对修士肉身有害,纵然好奇此间气味,却也不会尝试。 他御空张望一会儿,察觉到热浪扑面,温度越来越高,这让他心下大疑。 ‘海怪已经陨亡,它不该存在体温才对,为何体内这般炽热呢?’ 他当即落入一座脚坑里,检查过后,见是地质存在异常,像是天然携带热源。 他目前已经穿过海怪的嘴巴,抵达脖颈部位,便又向左右遁飞,找着脖壁,赫然发现壁上也能散热。 这头海怪的血肉都已经彻底消融,骨骼化为石头,但它根脚显然与众不同,骨中携有热力,能把海水尽数蒸发,由此才形成了避水空间。 这空间深不可测,仅仅它的脖颈就横跨了百十里,袁河越往腹部前进,空间就越发广袤。 初入进来,他可以轻松搜索到脖壁,等他进入海怪的肚子里,除能感应到一堵无边天盖横悬在头顶,四方则是一片空荡,再难触摸到尽头。 ‘这地界,如果没有尸气弥漫,绝对是藏匿的绝佳地带,遇着灾祸时,往兽腹里一躲,谁也搜查不到!’ 可惜腹中环境消灵弱法,躲藏三年五载没有问题,若是时间久了,势必会陷入绝境当中。 袁河稍作叹息,便已收敛乱绪,煽动东游翅,遁去那座骨刺形成的山丘上,支耳聆听前方的响动。 金盘罗汉与紫元初已经停止飞行,他们应该是抵达了目的地。 袁河隐约听见雷声嗡鸣,但是距离太远,他窥视不到雷光所在,也便无法打探困镇‘陆道恩’的区域详情。 正准备再前遁几十里,他的猿击袋里忽起一阵晃动。 “咦?这头海豚怎么突然抓狂了?”袁河摸去袋口,拎出一位无眉无发的小老头。 当初在青黎妖庭,大河诸王受了星尧子诏令,合力擒拿袁河,结果损伤惨重,这头光斑豚对袁河练功有帮助,被他使用捆仙网生擒活捉。 本来在航海期间,袁河要采集光斑豚血,好修炼《万象镇劫身》的第三重神通‘圆月重光’。 他其实没想杀掉光斑豚,但光斑豚受制于他,一听他想采血,丝毫不做抵抗,任由他摄取。 谁知捆仙网上淬有剧毒,粘躯就融血,光斑豚法体被严重污秽,而且被毒的元气大伤,必须等豚躯修复如初,才能献血出来。 海上这几年,袁河把光斑豚抛入猿击袋疗养,他许是担心袁河折磨,常年昏睡,往往数月也不动弹一下,袁河已经差点把他遗忘。 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猿王,喜事,大喜事啊!”光斑豚道号宝光老叟,久居海外,听闻月蛮道庭覆灭,才随了海妖大流,返回青黎长河安家落户。 岂知没有快活几年,就被迫跟随袁河出海,宝光叟觉得自己走霉运,是祸非福,当初就不该重返东洲。 当然时下后悔已无用,为了生存,他卖力讨好袁河,语气颇多谄媚:“小老儿嗅到了真龙气息,而且根脚与小老儿有渊源!” 袁河遁入兽脖空间时,宝光叟就隐约捕捉到淡淡龙气,随着袁河深入兽腹之中,龙气越发浓烈,他这才有胆子给袁河禀告。 “真龙之气?”袁河眺望金盘罗汉与紫元初的方向:“难道这里埋骨有龙尸不成?” “不是死尸,而是一条活龙!”宝光叟很是笃定:“猿王你有灵耳神通,大可专注听一听,应该能够捕捉到龙吸!” “早就听过了,那两个封真修士布置了雷属法阵,雷声过于猛烈,掩盖了其它响动,即使那里盘踞有活龙,如果它不爆发龙啸,我感应不到它。”袁河猜测,这条龙应该是妖奴,被留在这里看守雷阵。 他又问道:“你刚才说,这条龙与你有渊源,莫非它是光属根脚?” “定然是的!”宝光叟的人躯是一副麻子脸,与妖躯拥有相似特征:“猿王你肯定知道无花圣祖,在圣祖陨亡之前,咱东洲大河是有龙宫的,后来圣祖战败,龙族害怕月蛮道庭报复,一股脑全部逃进大海!” 他在诉说自己的根脚来历:“其中有一条掣光龙在西海遭了难,碰巧被我家老祖宗所救,出于感激,此龙就赠了一片真麟,我老祖吞噬炼化以后,逐渐有了光属血脉,小老儿这一身麻子,其实就是掣光龙真麟的遗留,传到小老儿这一代,龙血已经相当淡薄,猿王你要采集真血,找真龙才更有价值!” 第306章 潮汐一栗 “掣光龙的遁速有多快?” 袁河需要评估金盘罗汉与紫元初的遁法神通,这两修掌握有神霄雷术,原本就以飞遁见长,若是再增添一头掣光龙助阵,那可算是如虎添翼了。 这世间的万法万物,多不出五行,而五行之中另有衍生,光、声、雷、电、磁都有玄奇莫测之威,修士从它们当中领悟出来的法术,首先就是遁法,光遁则排在首位,较之雷遁更为迅捷。 袁河自认他的东游翅遁术天下无双。 但他修为有限,能驱使的游翅之力十不足一。 倘若遇上妖王境界的掣光真龙,再施以雷法辅助,他能不能跑过人家,真是一个未知数。 不禁又想,金盘罗汉与紫元初有胆子从封真遗地跨海横渡,并深入无向冢探险,想必是依仗光雷这两大奇技,不止能躲避海兽,也敢直面朝元老怪。 听到袁河问话,宝光叟忙说:“掣光龙是龙族里最强的遁行根脚,但它们的遁速是随着妖力提升,如果那条龙是妖师,小老儿抓他易如反掌。” “假如是妖王呢?” “妖王也要区别对待!”宝光叟煞有其事的分析:“千三循劫的妖力,小老儿照样能轻松拦截!猿王你别看小老儿妖血混杂,我海豚一族都有脚力天赋,生来就比其它水族同道跑的快,小老儿渡过妖王劫后,领悟了吾族的音遁神通,再配合光斑遁力,能与千四循劫的掣光龙并驾齐驱!” 宝光叟倒不是自吹自擂,他所讲都是事实,而且请战心切,待立了功,好从袁河哪里交换自由。 他又说:“龙族根脚高贵,除非自幼被豢养,否则人族很难驯服他们,小老儿便推断,如果这条龙做了那两个人贼的妖奴,修为必然不会高到哪里去,他能有千三劫的妖力已经顶天了!小老儿愿做先锋,替猿王擒住他!” 袁河瞅瞅他:“你单独和他斗法,并不保险,咱们须得考虑他妖力过强。” 把捆仙网取出:“你领教过这件宝贝的神通,让它辅助你作战。” 他嘴角一抽,眼睛眨个不停,这张网差点搞死他,至今还让他畏惧三分:“网毒忒是霸道,小老儿不宜驱使呀!” 袁河笑道:“不需要你施法入网,等瞅准时机,直接把它抛出去即可,它有了目标,就会自动攻击!” 捆仙网的网灵已经被打散,网身则炼入了玄晶蚕体内,但这头蚕虫尚未灵智大开,不能精准捕捉战机,必须给它指引才行。 那金盘罗汉与紫元初不是弱手,袁河要全心对付他们,掣光龙遁速太快,让宝光叟与玄晶蚕配合,才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擒拿机会。 “小老儿听猿王调遣!” “那好,咱们这就进身过去!” 身影随之消隐在原地,袁河前遁而走。 谁知等他靠近雷声源头,登时惊住了。 但见百余里外,闪烁着奇异紫光。 一根根水桶粗的紫色雷柱,光龙一般冲天蹿起,骤一显形,又瞬时消退,起起伏伏,密密麻麻,宛如一片雷光大狱。 这一幕场景,很快与袁河的部分记忆重叠为一,当年他在小藏冰河经历罚天雷域,至今可是记忆犹新,而眼前的雷狱与小藏冰河大致无二。 他不由寻思:‘难道这头海怪把封真遗地的一座无象门给吞进腹部了吗?’ 当然无象门早就入微,非袁河施法,它无法显形,因此这里只有罚天雷域,无象门仍旧处于隐踪状态。 袁河拔高飞起,俯瞰雷域环境,发现雷柱数量较之小藏冰河少了很多,这应该是受了海怪尸气的腐蚀,导致雷力衰竭。 ‘这是不是可以侧面证明,无象门的传送之力也在衰减,从而无法启用?’ 极有可能。 但这对袁河不重要,无象门不止一座,即使全毁也无所谓,他还有释心颜的鬼门关,照样可以离开东洲与三圣洲。 他在雷域当中扫视一遍,隐约捕捉到了人影,一位蓝袍修士盘坐于雷域中间,双手掐指状,像是在推算着什么。 这修士想必就是‘陆道恩’了。 金盘罗汉与紫元初则端坐于雷域外的一条晶光龙背上,有一句无一句的交流。 雷声荡动激烈,但袁河距离已经相当近,可以探听他们的对话。 “元初施主,你确定这种紫雷含了神霄雷力吗?” “以我的感应,它就是神霄雷,与我所修雷术法出同源,但威力更强,我克制不住。” “咱们已经守了三四个年岁头,以你推算,什么时候能够闯进去?” “这是一道雷阵,运转有规律,可过于复杂,想把它的初始法则算出来,我甚至评估不出所需年份。” 早前两人听到海怪下葬的声音,私下商量一番,决定离开此地,只派龙奴驻守,心里也只指望着,那位‘陆道恩’铤而走险,从雷域当中主动冲出,如此他们就不必苦苦等待,谁知‘陆道恩’耐性极强,像是打定主意和他们熬下去。 须知兽腹尸气弥漫,敢等几十年,随身携带的宝物要尽数被污秽,到时神通大跌,况且无端浪费这么多岁月,寿元也会亏空,一点不划算。 ‘陆道恩’根脚是露精,他可以逍遥自在的定居在这儿,即使挥霍千年,他照样寿元充足。 金盘罗汉四顾环望,顿觉头疼:“无向冢距离封真遗地太过遥远,即使返回师门搬救兵,也根本来不及啊!” 紫元初缓缓摇头,说了一句让金盘罗汉惊掉下巴的话:“就算把师门的三花境老祖搬过来,没有几十年岁月,也休想算清这道雷阵的运转。” 金盘罗汉觉得她是夸大其词。 但袁河心知肚明,她是保守判断。 要知道在小藏冰河,雪摩士为了弄清雷阵法则,耗时足足千年之久,他可是渡过万古重劫的老妖怪,推算之力已经不弱于三花境修士。 因为兽腹的雷阵衰竭,紫元初才下了‘几十年’的断言。 话说回来,雷阵构造如此玄奥,‘陆道恩’是怎么闯进去的? 袁河只能暗中猜测,‘陆道恩’曾经在这里居住过,而且时间绝对不会短,早就破解了雷阵法则,但他如何能避开尸气腐蚀?难道与他根脚有关吗? 为了准确分辨陆道恩的根脚,袁河继续靠近雷域,以便详细窥视。 这一看不当紧,他发现‘陆道恩’的肉身不存在丝毫的紫气,发质竟是纯白色,双目犹如两道吸水漩涡,涡中白芒忽闪。 这让袁河想起当年在雪摩士洞府中见到的莲花分身,那是雪摩士使用一具海母族遗尸炼制出来,携了半块海珊玉璧,从封真遗地渡海到东洲,只为追寻东游道场,好让玉璧重合。 陆道恩化形的人躯与海母族大致相类。 ‘他的根脚丝毫不像紫华露,东游翅与蜂巢是不是搞错了?’ 急忙与巢灵沟通,得到的回复是:‘潮汐,潮汐,潮汐!’ ‘潮汐?’袁河不解:‘哪里的潮汐,陆道恩的本体是一滴潮汐吗。’ 他刚刚想到这里,雷域中的陆道恩忽然止住指算,抬头望天,大力摇晃自己鼻子,暗自嘀咕:“奇怪,我怎么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但那到底是谁身上散发的气息,想不起来了!” 第307章 交锋 “这条龙果真做了妖奴,其妖力不强,只渡完了封血水劫,有了妖王之名,却没有经历千三循劫洗礼,抓他不难,猿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宝光叟自觉胜算在己,功劳一定能立。 “我尾随到此,是为那雷域当中的白头修士,擒拿此人才是首要任务!” 进来时,袁河判断陆道恩是被那两个封真修士的雷术所困,因此有了狙击他们的意图,但时下必须调整策略。 陆道恩能在掣光龙的追踪下全身而避,始终不被抓获,肯定也擅长遁行,他若与封真修士大打出手,陷入鏖战当中,陆道恩有可能见缝插针,趁机逃脱。 “连白头修士也要抓?”宝光叟能感应到雷阵的煌煌之威,反正他没有胆子闯入:“那和尚与女子在此驻守数年,不敢跨越雷域半步,猿王该如何冲进去?” “冲不进去。”袁河把雪摩士推算的雷域图录取出,又对比眼前的雷阵,难以窥视其脉络:“这种雷域我在东洲见过,而且多次穿梭其间,对其运转法则已有领悟,但两道雷阵的雷力相似,运转却不同。” 雷阵布置的过于繁琐,袁河无法举一反三。 即使当年的雪摩士,其实也没有彻底摸清雷阵法则,仅仅是找到一条行进路线。 袁河想闯阵进去,短期内根本不可能,他势必要面临金盘罗汉与紫元初同样的疑难。 “先对付这两个封真修士,然后再钻研破阵之法!阵中那修士,根脚是妖非人,说不定能通过和谈让他出阵!” 袁河见宝光叟直勾勾盯着掣光龙,又吩咐道:“却也不排除他被追杀惯了,变的风声鹤唳,对任何修士都不信任!若真如此,等我动手后,他会伺机逃跑,所以你要潜伏在这儿,那条龙已经不是你的目标,他才是!” “呃……好!猿王放心,小老儿保准把差事把利索!”宝光叟心想,那白头修士的根脚类海族,没甚么遁法大神通,跑的再快,肯定要逊色于掣光龙,抓其应该不难。 商议到此,袁河托出彼岸屋,前掠而走,准备发动偷袭。 他秘密潜伏于此。 除陆道恩稍有感应,金盘罗汉与紫元初像是毫无察觉,他们一直在商议破解雷阵的办法。 但袁河殊不知,对方的警惕心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去!” 水茗姬得了袁河指示,携着彼岸屋先行杀出,屋身凌空一转,化为大鼓之相,铿!一声,鸿尘音波瞬时奏响。 此击不为灭敌,只为迟缓对方的施法速度。 同一时间,‘紫蕴剑圈’已然成型,射飞紫元初头顶,一降而落,这女修的雷术强于金盘罗汉,是袁河首先打击的目标。 谁知这剑圈罩下去,紫元初的肉身忽然崩溃,包括那金盘罗汉与掣光龙,踪影也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袁河不由凝眉:“假身?” 这一击不中,他施法时的灵力波动必然要被对手捕捉,踪迹暴露在所难免。 雷声已经在身侧响起,整整三十六口紫色飞剑隔空打来,垂悬半空,结成雷霆剑阵,犹如早前困镇苏成翁一样,把袁河锁在剑中。 “嘿!还真有不怕死的家伙尾随过来!”这是金盘罗汉的声音,他从地底钻身而出,紫元初与他并肩浮立,掐手指挥着飞剑。 他皮笑肉不笑,意外的望着袁河:“竟是一头长耳猿妖,根脚不错嘛,怪不得贫僧侦破不了你的行迹,原来是妖耳在作祟!可惜元初施主早就料准你会追踪,贫僧便布了一个圈套让你钻,你插翅也难逃,最好不要负隅顽抗,乖乖让贫僧度化,与这条龙做个伴,否则你妖道就要终在此地!” 掣光龙就在他脚下,正是他的妖宠,抬起龙首打量袁河一眼,骤看时略有惊喜,但随之又消逝,重复其麻木之状,似是断定袁河难以应付这局面。 袁河沉吟不语,对身侧剑阵也视若无睹,刚才一击失败,他还要实施第二击,从何处下手,须得慎重考虑,他不能容忍自己再次无功而返。 金盘罗汉见他镇定自若,不由眯起眼睛,心想这头猿猴比苏成翁要难以对付,转头给紫元初使了一个眼色:“泼猴桀骜,怕是难以驯服,直接杀了罢!” “那也未必!”紫元初不似诛杀苏成翁那般果决,她有心生擒袁河,轻弹手指,三十六口飞剑齐齐一颤,剑气凶猛外散,密如剑丝,隔空挪位,扑冲袁河肉身。 却见袁河背后突闪两扇大翼,‘嗖!’的一下,隐空在原地。 “咦?”紫元初对袁河的遁术稍有吃惊,自她出道以来,剑阵所困,无物不拿,今天可是第一次失效,却也并不气馁,旋即伸手一捞,试图召回飞剑,继续捕捉瞬移后的袁河。 但她法力散出,却是毫无一点反应,凝神一看,三十六口剑上悬了一轮彩月,透着一股强绝摄力,锁死剑阵。 不待她有所反应,身侧忽起一团凌锐气流,袁河已然杀遁至跟前,长臂探出,携着澎湃雷光,当胸直击。 她显然没有料到袁河敢于近身斗法,双脚猛的一踩,惊现两枚雷轮,拖着她后仰闪避,胸口那枚紫佩同时爆发灵芒,映出一团巨大光圈,把她肉身保护的犹如龟。 轰! 她施法的一瞬间,袁河的雷光拳头已经临身,直入光圈,一拳砸碎,重击她心口。 吃了这一击,脚下雷轮才把她挪移而走,远远避开袁河。 肉身在十余里外重新显露,她微微弯了下腰,张口喷出一滩血迹,看去受伤不轻,但她脸色平静如昔,口中吐出两字:“厉害!” 她家族在凌宵道宫势力不浅,历次出外游历,必会赐予她重宝防身,无论遇着什么样的强手,即使斗之不过,她也能全身而退,且毫发无伤,今次与袁河交战,仅仅过了两招,肉身就遭了一记重创,这让她顿涌心惊肉跳之感。 以前与人斗法,可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压力笼罩其身。 万幸袁河没有追来,一拳把她震飞,又掉头冲去金盘罗汉。 这并非袁河不愿意再接再厉,对她穷追猛打,而是她逃的太远,也已经有了防备,再度近身极可能会扑空。 他刚才对紫元初施以的雷霆攻势,那金盘罗汉显得极度以外,也仓促不及,一时之间竟然愣神在原地。 袁河自然不会错失猛击的机会。 第308章 空拳横行 金盘罗汉端坐龙背之上。 这条掣光龙的身躯浮空横跨几百丈,他见着袁河击退紫元初,心生畏惧,比金盘罗汉反应要快,尾巴一甩就要挪移闪避。 但徘徊附近的水茗姬早在蓄势待发,驱使彼岸屋再奏鸿尘音波,一鼓就让龙躯定在原地。 这时袁河已经扑冲而至。 那金盘罗汉望着拳影欺到面前,猛的大喝:“金身不坏,万法不侵!” 呼! 他原本肥胖臃肿的身材,就好似气球一样干瘪,越缩越小,却也越发坚固,肌肤瞬凝一层金光,变的宛如金铸。 近在咫尺,他走避不得,想依仗金身硬抗袁河雷臂,再伺机逃脱。 岂知拳影刚刚撞在身上,他顿有绝望之感。 他瞧的相当清晰,袁河是以雷臂攻击,但拳头伸过来时,雷光竟然瞬消,被一层紫气取而代之,拳影的狂暴威势也不见踪影,打在胸前,软绵无力,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可金身却被一团气流给缠住,就此丧失了反击能力。 袁河修有《三象六臂》的三条臂法,雷臂威力最强,星臂变幻莫测,游臂出奇制胜,他现在所使是‘游线拳’,以东朝紫气凝结法线,困锁肉身,如果金盘罗汉被掣光龙施法瞬移,那么袁河会随着挪位。 只要血肉之躯中了此拳,袁河就可如影随行,逃到哪里,他能打到哪里。 线拳一出,臂上光芒重复雷力,拉出一排残影,疾风骤雨般砸向金身。 砰砰砰! 这力道排山倒海,携着滔滔威势,每一拳击出,金身上势必浮现一道凹陷拳印,那金盘罗汉被拳力压迫,止不住后仰瘫倒,也如天塌于顶,背摔在龙背上。 “跑!” 他肉身此刻已被猿拳封死,根本动弹不得,惊慌中朝掣光龙怒吼,希望这头妖奴仗着天赋,瞬遁脱离。 但是袁河不给丝毫机会,另一条手臂霞云外散,施展一式‘闪臂震慑’,一拳下去,竟能隔山打物,拳力透过金身,直入掣光龙的龙躯当中。 躯中妖气本在蓄积,遁术也已经运转,却被星臂直接震散。 “跑不了呀,他拳头又重又密,根本施不成遁术!圣僧快些想想法子,否则老奴龙躯非被震碎不可!” 龙口里刚刚吐出这句话,龙躯忽被震落半空,轰隆一声,在地面砸出一道深坑,撞的他五脏六腑几乎移位,龙血从嘴里喷出,灵智昏昏聩聩,已然不能自控。 这一人一龙,被袁河左右开弓,赤手空拳,摁着猛打,真好比是砧板鱼肉,任由宰割。 拳如密雨砸在身上,金盘罗汉深切感受到自己的差距与袁河有多大,他自诩‘金刚不坏’,实则脆如瓜瓠,方才挨了十余记拳头,金身的骨骼粉碎声就开始密集响起。 假如再不设法挣脱,金身必毁。 “元初施主,你愣着做什么?快来营救贫僧!贫僧若是死了,你独木难支,难逃此妖诛灭!” 紫元初远观这一幕,有心帮忙,却无能为力,她的三十六口本命飞剑仍旧镇在彩月下,无论她如何施法都收不回来。 再看袁河头顶,悬飘十二枚剑丸,此时袁河只以猿拳攻击金盘罗汉,未必没有引诱她的用意,假如她敢近身,剑丸必然发动,到时她也得失陷。 但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金盘罗汉被打死,否则她真会孤掌难鸣,深陷危局。 忧虑之间,她猛的想起一件往事,百年前凌宵宫主开坛讲道,说起东洲剧变,蛮族溃败一事,曾经提到一头长耳猿,并言:‘此猿能诛真宝,往后遇到,当退避三舍!’ 她心口不由急跳,寻思:‘这头猿妖,难道是诛灭九目神灯的长耳猿袁河?’ 想到此节,翻手捏出一张玉符,拍在胸前,这是她老师赐下的一张剑符,若她垂危,她老师必有感应,能隔空借符施展剑力,化她杀劫。 她仍旧没有逃离念头,本命法宝被镇压,那三十六口飞剑自幼被她祭炼,一旦被毁掉,她修为必然要大跌,必须收回来才行。 而要收剑,却谈何容易,如果这猿妖真是长耳猿袁河,应该具备瞬杀她的本领,否则凌宵宫主不会亲自示警,她多在此地滞留一刻,就要多一分凶险。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罚天雷域当中,那位‘陆道恩’化为一粒水珠,迅如电石火花,冲飞出来。 这水珠应该是他本体,遁速惊人,一晃就是百十里。 仍在潜伏的宝光叟见他出阵,又碰巧途径身侧,大喜过望,立功的时刻到了,爆吼一声:“汰!哪里跑!” 扬手抛出捆仙网,一网拦住水珠去路。 可惜神通不足,无论网力还是网毒,俱都奈何不了水珠。 “嘿,也不瞧瞧咱家根脚是什么,世间万毒,无毒不解,想以毒网困我,做梦去罢!”陆道恩大声嗤笑,破网出来后,先讥讽宝光叟一声,这才继续飞遁。 宝光叟气郁难耐,区区一颗水珠也敢戏弄他,让他面皮磨不开,况且办砸了差事,不好与袁河交待,急巴巴追踪而去。 紫元初不远万里跑到这里,就是为了陆道恩,但她此刻却任凭陆道恩逃脱,不拦也不追,因为她望见袁河突然停住了拳头。 这迟疑的一霎那,金盘罗汉脑后飞蹿一道金轮,轮边镶嵌着四颗骷髅头,此轮正是他苦修数百年的本命骨轮,早前被袁河拳力封镇,骨轮运转不起来,袁河旦一收拳,他即刻借轮逃生,金身此刻已经破碎,毫无用处,舍了也无妨。 谁知他刚刚遁出数丈远,半空那座彼岸屋门忽然大开,从中蹿出一座佛塔,塔上抛射一条雷链,一击劈中轮身,塔底又一坠,直接把骨轮镇压塔中。 “哼!”袁芝靠在塔尖,斥骂:“秃驴,不让我老爷摁着揍,竟敢躲躲闪闪,真是岂有此理!” 说完手指紫元初:“还有你!说什么度化我老爷,胆子不小呀,乖乖等着挨打,倘若敢跑,必把你镇压在浮屠里,折磨死了,再叫你还魂,生生世世受罪……” 话未讲完,却见袁河飞扑跟前,召塔入手,又一挥臂,把彩月与三十六口飞剑卷入袖口。 尔后煽动东游翅,径直遁出了兽尸空间。 紫元初沉吟片刻,踩动雷轮,尾随在袁河身后,小心翼翼追踪过去。 第309章 遁走万径 “老爷,咱怎么走了,那婆娘出言不逊,应该打杀了她!” 袁芝落塔于袁河肩上,忿忿难平。 “不要啰嗦!”袁河也想斩草除根,但陆道恩已经走脱,遁速又玄妙,宝光叟追撵不上。 他半刻也不能拖延,无向冢疆域广袤,今次碰上实属幸运之极,若此行空手而归,陆道恩有可能石沉大海,他再无不能搜索到踪迹。 赶路途中,长耳抖动不停,感应到紫元初远远吊在身后,心想这女修不即刻逃之夭夭,却仍对陆道恩念念不忘,假如再次照面,他不会再给任何机会。 转眼已经遁出千里水程,他又侧头凝望一眼,距离藤引与花堂越来越远,何时追上陆道恩,他心里无从评估,这批属下恐怕要在海底潜伏一些年月了。 “猿王,猿王,小老儿在此!” 过了半日,袁河与宝光叟汇合。 这是一座六角状的山台,直径有十多里,像是某种海怪的鳞甲,宝光叟瘫在台面,袁河飞落下去,凝神一看,见宝光叟脸上印着一朵梅花印,显然是遭了陆道恩暗算。 “小老儿没用,请猿王责罚!”宝光叟半跪着说话:“本来已经追上那厮,谁知他忒是阴险,暗中施法,毒伤小老儿妖体,脚速提不上来!” 袁河一把揪他起身,详细甄别梅花印,脱口道:“这印记有些熟悉,与我一位故友的神通有些相似,他用的法术,还是法宝?” 宝光叟忙回:“是法宝,一颗火红色的珠子!”又手指山台边缘的裂缝:“他钻进了这座尸山里,并未走远,该是又潜伏到了某种法阵当中!” 东游翅与蜂巢始终牢牢锁着陆道恩的气息,虽然袁河暂时没有弄清这头露精的来历,但是能让两件洪荒遗宝如何看重,肯定存在非同寻常的天地灵力。 袁河把猿击袋抛出来:“钻进去疗伤罢,用不到你了!” 宝光叟喏喏称是,老脸涨的通红,心里也起了莫大担忧,猿王会不会嫌弃他蠢笨,直接弄死在袋子里? 他这是多虑,袁河与藤引花堂已经分别,未必能在海上重聚,假如追踪陆道恩耗时太久,袁河只能单独前往封真遗地。 但是海程遥远,袁河携带的灵物又不多,到时候,就要使唤他为坐骑,他根脚有大用途,袁河不会抛弃他。 待他入袋,袁河翅膀一煽,直接遁入尸山空间,顿觉一股炽热火力扑面袭来,汹汹火势把他脸庞映的清晰无余。 他垂头一看,吃惊不小,这头海怪的肚子里竟然装着一座火山,山口处岩浆冲天,犹如漫天流星,外散了几百里地,他遁入的位置就在山口上方。 早前那头翼兽山体,吞吃了一片罚天雷域,雷光常年轰击兽骨,从而产生热源,并蒸发了海水。 此地同样是避水空间,那座火山尚未被摄吸时,应该是连通过地肺,山中岩溶温度极强。 袁河猿躯经过《三象六臂》淬炼,被火石流星击中,仍有隐隐生疼之状,若是普通的紫府期修士,如果无意间误落山口,恐怕会被直接烧烂肉身。 “陆道友,在下没有恶意,你不必躲我!” 袁河一眼瞧见陆道恩身影,正潜伏于火山的山脚下,默默监视着袁河。 听见袁河朝他喊话,他只哼了一声,并不回应,扭头扎入地表,不见了形迹。 ‘地遁!’ 袁河颇为无语,他根脚是露精,擅长水遁说的过去,怎么连地遁也会使?而且一遁几百里,三两下就从尸腹空间内穿了过去。 袁河对他更为好奇,化作一团紫气也融入地表,按照他的路线展开追踪。 等他从地底冲上来,天地环境又有新变化。 他竟是从那座火山空间直接穿遁到了另一座尸山内。 他环顾一看,见有一棵数里高的擎天古树,外相如同仙人掌,巍峨如峰,掌中隐隐透着火光,并有咆哮声扩散,显然是一株修炼成精的树妖,但它受困在海怪体内太久,灵智被尸气污秽,已然失控发疯。 它掌上布满长矛般的花刺,感应到袁河这个外来者,掌体开始剧烈晃动,花刺犹如箭雨从掌面脱落,笼罩袁河,当头射落。 袁河闪身躲避,他视线始终盯着陆道恩,虽然遭了树妖偷袭,却没有反击,认准陆道恩藏匿的位置,遁行靠近,抬臂朝前一探,施展‘只手摘星’式,试图将其擒拿在树根处。 但这头露精的临战反应超乎寻常,灵活挪动步伐,化作一股水气融入树体,再次不见了踪影。 他应该是遭受太久的追杀,有了应付擒拿的丰富经验,这才屡屡从袁河手上逃脱。 袁河见他藏身树根底下,暂时没有溜走,便喊了一句:“在下只想借用你的露力,以复活吾族一棵祖树,绝无伤害你的意图!” 陆道恩对他毫无信任感:“每一个追踪咱家的修士,全都和你一个德性,先好言好语哄骗咱家,再设法打杀咱家的灵智,好吞服这一身露水,哺育法体!咱家才不上当!” 袁河道:“你若帮这个忙,我必有厚报,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愿意考虑!甚至可以先支付你酬劳,再请你支援!” 这种说辞其实没有引诱力,类似陆道恩这种天地灵根,寿元比普通妖族长的多,抵御天劫的能力也强的离谱,他实质上什么也不缺。 袁河只想先稳住他,免得他继续遁避,追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一遁就是一座奇异空间,而且座座都有弥天杀机,若是任凭他遁遍无向冢的所有兽腹小界,袁河极可能会被困住。 海怪身躯那么旁广,世世代代游历深海,吞吃的山、树、阵、宝不知有多少,总会存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能克制袁河的根脚。 那陆道恩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果真愿意先支付报酬?” 袁河听他这么说,即刻回应:“当然不假,你有什么需求,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你才只是一头妖师,虽然能打败那个秃驴与那个婆娘,但你神通有限,就怕我的条件,你满足不了。”陆道恩愿意与袁河交涉,也是因为袁河打杀了金盘罗汉,这两个封真修士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追了他十几年,迟迟甩不脱,心里恨的牙痒痒,虽然袁河也追他,却是替他解了心头一口恶气。 第310章 无纪浩土 只要愿意谈,那就万事好商量。 袁河问他:“先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我才好给你答复。” 陆道恩直截了当:“你去一趟月潮山,替咱家取一件宝贝,然后把这件宝贝抛到海底的一口旋涡里就可以了!只要你把宝贝送到指定地方,咱家就跟你走,去复活你家的祖树!” 他讲的云遮雾绕,袁河听的不是太懂:“什么宝贝,藏在月潮山的什么位置,危险又有多大?你须给我一五一十讲清楚,否则我无法权衡能否替你办到!还有……” 袁河仍在躲避那棵类仙人掌的花刺,不方便谈话:“你能藏身树中,想必可以控制树灵,让此妖收了法刺。” “那不行!”陆道恩一口回绝:“你们这些血肉之躯,鬼点子最多,擅长哄骗欺诈,包括那些海族后裔,即使他们根脚与咱家有渊源,照样会对咱家居心不良!如果你表面上装的诚心实意,私底下却暗中准备阴谋诡计,咱家岂不是要吃亏?让这棵刺头打你,你便没有精力暗算咱家!” 想的倒是周到。 袁河点头:“好,不收便不收!我开诚布公,绝无暗算你之心!你现在可以讲了,那宝贝是什么?” 陆道恩有话痨的毛病:“你这头猿猴痛快,打架也有点手段,料想应该能帮上咱家的忙!其实你身上有股气味,闻上去像是与咱家也有渊源,但咱家暂时想不起来,到底渊源出在什么地方,主要是气味太淡,不易甄别!” 袁河心想,还能是什么气味,必然是海珊玉璧的壁力残留,他身上只携带过这一件海族的洪荒遗宝,陆道恩显然与海族有莫大关联,所以会觉得这股气味熟悉。 但袁河不曾透露这件事,因为海珊玉璧不在他手上,陆道恩的警惕性那么高,空口白话没有用。 陆道恩继续说:“这件宝贝叫无纪浩土,具体藏在月潮山哪个位置,咱家也不知道,需要你自己寻找,反正一定是在山上!其实咱家亲自去过,但一来被山火所阻,入山无门,二来容易被追杀,你们这些修士,遇见咱家就像是饿死鬼一样,谁见谁咬,咱家不会再去!” 如果仅仅是寻找一件宝贝,袁河自认可以做到:“你说的海底旋涡在哪里?” 陆道恩指引说:“你沿着无向冢一路向西,一直航行到尽头,就是漩涡所在,假如你真走了大运,找着了无纪浩土,抛进去就算支付了报酬,到时咱家能收到消息,自会出来见你!” 袁河不满他这番言辞:“既然是做交易,正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给了我这样一个条件,从头到尾却不露面,如果我交出无纪浩土,你却携土私逃,我岂不是要血本无归?” 陆道恩满不在乎:“你愿意做,就去做,不愿意做,那就拉倒,反正这差事是咱家一个恩公交代,他又没有给期限,咱家拖到什么时候都没有问题!咱家自出生以来,在凡间混了几千年,你们这些妖魔人怪,不值得咱家信任,那无纪浩土与咱家一样值钱,你若真的找到,定然起贪心,咱家才不会和你当面交易,这是防止你使坏,即想得浩土,又想得咱家,全程不露面才最安全!” 袁河心想,他一口一个咱家,难道在凡间专门找太监厮混? 袁河先不与他争辩,问了一句题外话:“早前你祭出一颗法珠,打伤我一个属下……你不要急,我不是问罪,仅是找你打听这法珠的来历,它与我一位故友有关。” “故友?”陆道恩怔了一下:“那个婆娘追了上来,这帮紫头发的人修,统统不是好东西,你去把她杀了,我再告诉你!” “你先说,我再杀!” “你打杀那个和尚大有来历,他家里有亲戚拜入了凌宵宫,如果你不杀婆娘灭口,就是同时招惹了封真遗地的两大道宫,等着一辈子躲在海底罢,永远别想去封真遗地,你也到不了月潮山,付不了我报酬!不信我的话,你肯定要被和尚的亲戚给围住!” 袁河并不担心被追杀,他渡完妖师劫已经可以化形人躯,况且还有入微术保护,他不会招摇过市。 蛮族修士集体出逃海上,这事情袁河早就得知,离开东洲时已经做好打算,登陆封真遗地之前,他会改头换面。 陆道恩见他不动,催促道:“你到底杀不杀?不杀咱家可走了!” 袁河抬头望天:“她有雷轮防身,我抓不住她,早前她在我手上吃了亏,也绝对不会与我照面,只要我瞬移出去,她必会逃之夭夭。” 袁河此话存在陷阱,他原本是打算与陆道恩公平交易,但对方全程不露头,那处海底旋涡也未必安全,他没有一点保障,也只能设法擒拿了。 陆道恩深恨紫元初,报仇心切,便说:“咱家给你助拳,合伙收拾她,非得弄死不可!她与那和尚在月潮山侦破咱家踪迹,疯狗一样追杀,让咱家不得不躲进那座雷阵里,虽说咱家根脚不凡,遇海就孕灵,但也经不起雷阵的轰击,闯阵时差点被劈死!” 袁河就等着他这么讲,只要他从树妖体内冲出来,袁河会即刻镇压:“该如何合伙?我听你指示。” 陆道恩对袁河仍有戒备:“你随咱家来,临近有一座兽尸,它把一堆地磁吞到了肚子里,磁力非常强,只要那女修靠近尸山,雷遁就要受到干扰,到时杀她就容易了。” 说完先行,溜的贼快,根本不让袁河近身,始终拉开几十里的安全范围。 袁河只能继续尾随,驱使东游翅遁入地底,再次破土而出,已经置身在一方银光闪耀的磁力空间里。 他环顾望了望,这一方空间内洁净无尘,所有杂物都被摄吸在了地面的磁石上,连气雾也难以逃脱。 袁河有东游翅保护,可以不受磁力干扰,自由穿梭于空间。 陆道恩也不知是通过什么法子躲避,他显然早就把这里探险的滚瓜烂熟,每途径一座空间,都能找到藏身的堡垒。 他此刻缩在一张打磨平整的磁镜里,警告说:“这里的镜子本来有八面,应该是远古时代布置在龙宫内的磁阵,遭了海怪吞吃,其中七面已经消灵,最后这一面仍旧有威力,咱家现在就启阵,待那婆娘飞到尸山上空,一镜就能锁死她!” 第311章 天璇剑气 袁河默然站立,静等陆道恩启动磁镜。 他心思并不在紫元初身上,一直在观察地形,如何把陆道恩从地底给揪出来。 但此间环境易守难攻,他施法时,做不到一击即中,反而会导致陆道恩丧失刚刚与他建立的脆弱信任感,再不与他见面。 考虑过后,袁河没有轻举妄动。 “她来了!” 陆道恩叫喊一声,藏身的镜面随之银光闪动,劲射一条光束,直入空间顶壁:“机不可失,你还不出手?” 他话音刚落,袁河已经煽翅遁走。 他断定这会是一场生死斗,袁河杀死了金盘罗汉,已经与凌宵宫结了仇,袁河不会放任紫元初走脱。 但随着袁河出山狙击紫元初,事态很快超出他的预料。 山外的一块六角平台上。 紫元初原本波澜不惊的脸庞,展露一丝焦虑之态。 她的本命飞剑被袁河镇压,正是依靠这三十六口飞剑的气息,才能感应到袁河踪迹,并一路尾随到这里,途中她探知到袁河一直在地遁,她则在尸山上空飞行,始终没有遭遇拦截。 她便猜测袁河一心追踪陆道恩,兼顾不了她,于是更加大胆的靠近,可她万万想不到,袁河遁术如此玄妙,竟能从地底直接瞬移到山外,一下欺至她面前,随手抛丢一轮彩月。 这彩月正是擒镇她本命飞剑的宝贝,让她本能发怵。 但彩月悬而不发,并未对她展开攻击。 这让她疑惑不解,身形一晃,即刻后遁十余里,她决定先拉开与袁河的距离,再慢慢思虑对策。 “我此行只为向阁下请罪。”紫元初看着袁河,直白说:“在翼兽山内,我曾冒犯阁下,会尽我所能赔礼给你,无论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一并提出!” 她觉得与袁河仇怨不深,便尝试化解,这世间的任何事务都有价码,便想通过交易的方式把本命飞剑给换回来。 袁河冷冷发笑,突起一拳隔空打去。 紫元初见他毫无谈判的意思,并不着恼,闪避时继续协商:“阁下是长耳猿族,听闻你们与蛮族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有办法说服凌宵宫,驱逐封真遗地的蛮族,不给他们领地栖息,阁下不能考虑一二吗?” 她断定袁河是诛灭九目神灯的长耳猿,所提条件直指要害。 “你区区一介紫府修士,有什么资格号令凌宵宫!”袁河不为所动,对她穷追猛打,但阵势看去惊人十足,拳影所至,地裂石崩,却没有对她产生实质性伤害。 她头顶彩月是落星钟所化,只要袁河愿意,可以随时摄走她脚下的雷轮,翻手间就能镇压她,但袁河并不着急这么做。 袁河目的是为了引诱陆道恩从空间杀出来,联手围攻她。 “我确实没有资格。”紫元初立马回应:“但我老师有这个能力,你我可以一起前往蛮族领地,袭杀他们族人,挑起战火,只要他们克制不住怒火,找凌霄门徒复仇,封真遗地就再无他们容身之所。” 她这番说辞未必是出于真心,袁河攻势太猛,她需要先止住双方斗法,然后再慢慢磋商。 “这婆娘是信口雌黄,你可不要上当!”陆道恩的声音很快响起来:“一旦你陪她前往封真遗地,凌宵宫的老怪物就会找到你门前,到时你插翅难逃,留着她是天大祸害,你若心慈手软,必受其害!” 他担忧袁河失去主见,受紫元初怂恿,又道:“杀了她,才不会有后患!至于蛮族,五境道宫的孤月派是海族创立,他们与蛮族也有深仇,根本不需要凌宵宫出面,孤月派不会让蛮族安省!” 紫元初不知陆道恩藏在何处,冷声驳斥:“百多年前蛮族已经到了万剑岛,近年却突然侵入封真列岛,这是因为他们打通了朝贡之路,得了道宫准允,才有胆子在内岛安营扎寨。” 她转望袁河:“孤月派是妖修所建,这不假,但蛮族拿出祖宝供奉了三座道宫,他们已有立身靠山,孤月派最多派遣门徒截杀他们一批弟子,却没有能力把他们驱逐出封真遗地。” 袁河听着他们口舌交锋,判断陆道恩已经按捺不住,突然驱使落星钟,摄住雷轮,随之扑冲至紫元初面前,下了一记重手。 这一拳,直接把紫元初震离山台,后仰翻滚了十余圈,她才勉强止住身形。 吃了这一记拳头,她不由仰望彩月,暗惊:‘这月宝明明能克我雷遁,他为什么迟而不发?’ 袁河的所思所行,她根本就无从揣测,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被操纵的不安感觉,好似笼中鸟儿,被袁河随意戏耍:‘这头长耳猿深不可测,我没有与之周旋的能力,此地不宜久留,神霄剑我不要了!’ 念及此处,就要火速遁走,岂知后方突起一条水流,拦住她去路,让她处于腹背受敌之中。 袁河见陆道恩终于显露真身,距离又是如此之近,心想抓捕这头露精的时机已经到来,他此行当可功成圆满。 但世事难料。 不待袁河出手,紫元初忙掐指尖,胸前那块玉符轰然碎裂。 刹那间紫芒大盛。 呼! 腾空浮起一口紫电剑影,一下把紫元初护在剑中,绕水一扫,剑气狂飙,卷起一团冲击波浪,携着咄咄剑威,朝袁河与陆道恩凶猛横扫。 袁河急忙运转落星钟,试图镇住剑影,但剑上法力实在太强,吸星钟力被一荡而开,毫无效果。 “阁下,我不想与你为敌!”紫元初的声音在剑中响起:“为表诚意,我替你杀了这头露精,事成之后,希望你交还我的三十六口本命飞剑,到时咱们恩怨两消,分道扬镳。” 说完驱剑横指,对准陆道恩射扎了过去。 “哎呦?”陆道恩吓了一大跳:“好强的剑力,这是三花境修士的剑气吗?” 肉身瞬变为一颗露珠,当即融水于无形,遁水狂跑。 她这道剑符,叫做‘天璇符’,是以她魂力做牵引,让她老师隔空投射一缕天璇剑气,威力能够瞬杀朝元期修士,但是只能攻击一个目标,而且要以损耗她魂力为代价。 她只能在袁河与陆道恩当中选择其一,实施剑气打击,她选择了陆道恩,以便从袁河那里换回飞剑,但如果陆道恩跑的快,她也无可奈何,因为她魂力有限,追到一定程度,她必须散掉剑气,否则她要魂飞魄散。 她老师赐下这道剑符,其实是让她逃命使用,如果遇上能够灭杀她之敌,便祭符出来,仗着剑气保护,及时走脱。 她对自家老师的神通过于信任,觉得杀死陆道恩易如反掌,魂力也不会消耗太多,到时携了陆道恩尸体,从袁河哪里交换本命飞剑。 可惜她严重低估了陆道恩的遁术,假如她现在逃出海面,谁也拦不住她,她却偏偏做出一个极不明智的决定。 她这一追,已把自身陷入到危局里。 第312章 五色斓光 轰隆! 天璇剑气横行无忌,遇水穿水,遇山劈山,紧追陆道恩不放,它见陆道恩再一次遁入兽尸腹部藏匿,垂剑下落,射透兽鳞,随着掠进一座寒流满溢的空间。 这空间内矗立数座冰峰,寒气把海水冰封在外,涌不进来。 峰中镶嵌有五颜六色的珍珠,映照光华,让这一方天地有了美轮美奂之景。 海底本来瑰宝无数,但在海怪常年累月的摧毁下,海珍灵物尽数被吞进肚子里,待它们陨落安葬于无向冢,就此尘封于海底,并形成这一座接一座光怪陆离的怪腹小界。 界中有海怪尸气腐蚀,陆地修士不敢轻易探险,即使偶有寻宝者,潜入三五小界已经是极限。 唯独陆道恩天赋异禀,他像是把无向冢的兽腹空间全部探险一个遍。 自他被天璇剑气给盯上,便开始在一座座空间内跳跃遁行。 出了冰峰界,又入飓风界。 紫元初连追八界,竟然都没有把陆道恩给追上,不由暗暗叫苦,魂力消耗太严重,她已经损耗不起,打定主意再追一界,假如还是无有收获,那就冲出海面,远远避开陆道恩这个妖孽,还有袁河那个妖孽。 陆道恩其实已到强弩之末,比她更焦虑,心想这个臭婆娘是不是有毛病,袁河弄死她亲戚金盘罗汉,仇恨更深,她却专门逮着自己追杀,凭什么不去杀袁河? 袁河尾随两修身后,却是不慌也不忙。 他判断紫元初的剑气不会长存,似这种突然附身的强绝神通,必然是被紫元初长辈所赐,施展起来也一定有反噬症状,一旦紫元初放弃追踪,流露逃脱念头,那就证明反噬临头。 到时候,他会出手拦截,让紫元初永久埋骨于海底,剪除这个祸患。 那陆道恩被追杀这么久,旧怨加上新仇,他对紫元初肯定更加痛恨,如果看见袁河发动狙击,他不会逃跑,更不会躲在一边看热闹,反而会落井下石,帮着袁河对付紫元初。 当然这是袁河的个人估计,事态会不会按照他预判中发生,他没有把握。 毕竟无向冢内杀机四伏,意外随时会降临,他能揣摩修士心理,却掌控不了天地环境。 正想着,忽见陆道恩与紫元初遁入一座庞大兽头的眼眶洞口里。 这显然又是一方小界。 环境漆黑不见五指,但空间大的出奇。 一露、一人、一猿,并成直线你追我赶,在界中狂奔几百里,就好似渡空飞行,未遇丝毫阻碍,仿佛没有边际一样。 界内也空荡无物,除了对流形成的风势,袁河沿途散开神念,搜查不到其它异常,无山无树,无宝无珍,同样没有海水。 他正纳闷这座腹界的避水之力源自何处,视线陡然间大亮起来,缤纷奇光几乎在一瞬间散射而出,一下子就把空间环境照射的宛如白昼。 光中也蕴含着让袁河惊诧的神通。 他肉身刚刚被奇光罩住,东游翅渐有失控的迹象,他的游卦掌力无法顺利灌入翅膀,瞬移起来再不能得心应手。 ‘游卦运转竟然被干扰,这怎么可能?’ 自袁河继承落星钟,他是依靠掌卦与猿术驱使洪荒真宝,几百年来,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卦力被封的变故。 ‘倘若世间存在封卦的神通,那就能克制我的两件洪荒真宝,这对我是一个隐患!’ 即使这变故起于突发,卦力也不是彻底被克,但还是引起袁河的无比重视。 ‘好在东朝紫气的运转没有问题,就算卦力施展不出来,我与东游翅的联系仍旧没有被切断。’ 这也让袁河不禁回忆起当初在青黎妖庭的大战,落星钟原本操控于星尧子之手,撑伞童子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竟把落星钟摄走,投送他手上。 当时袁河受困星罗阵中,没有听见星尧子与撑伞童子的私下对话,故而他不知道‘封卦澜光’的底细,但他密切关注着两位修士的斗法,撑伞童子的积雷伞曾经照射一道炫光,那光芒含有三彩,与他此刻所见的奇光多少有些相似。 不同点在于,奇光含有五彩。 难道说,这种奇光专克掌卦吗? 袁河正要迎前搜索奇光的源头,忽觉一道彩虹架当头横架,虹力骤一辐射肉身,即涌出火辣辣的疼痛。 他一抖长耳,六丁偃月符钻孔而出,演化弯月悬在头顶,抵御虹力入侵。 六丁符这件灵宝,威能旨在防御,但是面对虹力照射,竟没有充足胜算,月力与虹力交汇对冲,爆出‘咔咔’啸音,撞击后形成点点火星,如同小烟花一样,在袁河附近十来丈的范围内散乱绽放。 但终归是把猿躯严密的保护起来。 他垂下头,目光平移,朝前远眺一看,不由大皱眉头。 这座空间也不知藏了什么东西,半空全是漂浮的彩虹,密密麻麻算不出数量,就连身后的退路也被虹力封锁。 他尝试朝前挪动,靠拢紫元初与陆道恩,但他赫然发现,彩虹竟能随着他移动,他前进的距离越远,头顶的彩虹就越多,而且虹力会叠加。 如此一来,不等他抓住紫元初与陆道恩,六丁符非要被虹力摧毁不可。 他此刻等同于困在了原地,不能移动了。 神念倒是可以畅通无阻,紫元初站在他身前二十里的区域,正驱使天璇剑气抵御虹力附身,但她每斩裂一条彩虹,就有新虹重聚在头上。 这让她疲于应对,也知盲目挥剑实属昏招。 转身回望一眼袁河,见其盘膝坐在地面,没有前行的意图,威胁不到她,顿时安心,当下从储宝囊中取出八枚雷印,沿着身侧摆放,这像是一道法阵,方位刚一布置完成,头顶旋即凝结一座小山式的印影,把她保护在内。 ‘天璇符’被她收起,这张剑符并非可以无限制使用,待到符力耗尽,会与她魂力一样崩溃。 再看更远处的陆道恩,肉身演化为十八颗水珠,结成一幕浑圆水波,波面透着一股反震力,每当彩虹垂落,转眼就要被弹飞出去,侵害不了他。 三修面对这种怪异狂暴的虹光禁制,各显神通,暂时都未遭受重创,但也受困于一隅,谁也不能移动了。 “哼!这是你逼得!”水波中传来陆道恩的叫喊声:“如果不是你穷追不舍,咱家也不会遁入此间,这里的彩虹不比那翼兽山的雷阵威力小。” 第313章 牵引 陆道恩像是危言耸听。 如果真的能进不能出,他根本不会躲进来。 袁河与紫元初都相信,他一定知道出界办法。 不多时,他朝紫元初叫骂一阵,送了一道传音,直接把‘办法’透露给袁河。 “别怪咱家拖你下水,这婆娘的剑气实在厉害,沾着一下就要玩完,咱家早前只顾逃命,来不及示警于你,到了此间,九死一生,你自求多福罢!” “这里到底有什么危险,请陆道友讲清楚一些。”袁河至今搜索不到光源,他神念探查的范围内,没有任何异常。 “最大危险就是这些彩虹,把你的看家宝贝尽数使出来,若你抵御不住虹力,只有死路一条!除了彩虹,这里的尸气也会时刻入侵,无孔不入污秽你的肉身与宝物,十成神通,最多只能施展六七成,咱家也凶多吉少!” 陆道恩叹了一口气,看似悲观,其实心里并无多少担忧,这座空间他很早之前就光临过,他有把握长期存活下来。 袁河听他这么讲,随即问:“你对这座兽尸空间应该比较熟悉,以前是不是来过?既然你能来,那你一定知道离开的法子,又为何悲观断言?” 陆道恩回应说:“确实存在离开的办法,但只有一条,那就是熬在这里,等着彩虹自动消隐,到时就能出去!上次咱家无意间闯进来,期间就像你我这样盘坐于此,被困了足足五年三个月,方才苦尽甘来,逃出生天!咱家至今弄不清彩虹的运转底细,消隐时间是不是固定,咱们不敢保证,上次是五年多,兴许这次会拖上十年!” 对于袁河与紫元初来说,假如找不到克制虹光的办法,这就等同于是听天由命。 他们两修必须借助随身携带的宝物,来抵御虹光攻击与尸气腐蚀,如果拖延时间过长,等他们宝物耗尽,单凭一具肉身,法力早晚枯竭,到时只能眼睁睁看着肉身腐朽,陨亡临头。 陆道恩不一样。 他的露躯能够自动孕化灵气,属于先天的聚灵法体,足以确保他源源不断的补充法力,消耗多少,补充多少,只要他身处大海当中,肉身就永远不会枯萎。 所以别说十年,就算他在这座空间里煎熬百年千年,也照样能够存活。 这点和洪荒真宝相似,真宝可以开辟洞天,演化天地灵气。 其实雷元芝也具备类似根脚,但她修为有点弱,孕灵过于缓慢,要低于尸气的腐蚀速度,她单独在这里呆上几十年没有问题,假如时间再长一些,她就有陨亡危险了。 当初袁河不让花堂与藤引他们跟随,就是担忧遇上困局。 想不到受困还是发生了。 他进入无向冢的时候,已经对海怪尸气的腐蚀有了一定认知,也曾做过估算,如果不借用洪荒真宝,他在兽腹中滞留的最长时间不能超过二十年,否则他肉身会被污秽。 虽然他携带的灵物非常多,他离开大河后久经战火,战利品是天文数字,但尸气无孔不入,可以大面积腐蚀,无论他有再多宝贝,消灵时间是相同的。 所以他必须尽快想法解开困局。 想到这里,他问陆道恩:“虹光是出于什么缘故爆发,源头又在哪里,你知道吗?” “千里外有一具妖骸,这头海怪肚子里,只有这一件异物,彩虹必然是从妖骸上散发出来!”这是陆道恩的猜测。 他讲解道:“它应该陨落了很长岁月,除了尾巴在闪着虹光,其余部位都已经被尸气腐化为骨石,破破烂烂已无轮廓,咱家甄别不出它的根脚,但它能演化这么强的虹力,那显然是上古时代的妖中巨擘!” 袁河对虹光极为陌生,随口说着:“既然长有尾巴,那极可能是飞禽,飞禽当中孔雀族最常携带光属神通。” 他把早年从圆圆老祖哪里得来的《神猿图录》取出,一页页翻动光属妖族的资料,尔后对比虹光的特征,并未找到相似的根脚。 “陆道友,虹光威力这么强,那具妖骸生前的修为肯定不低,至少也该踏足了三花境,似这种级别的妖修前辈,都会有传承衣钵遗留,你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吗?” “咱家根本靠近不了那妖骸,上次进来,也是抹黑一片,虹光突然涌出,把咱家给困住,当时受困的位置碰巧可以远眺到妖骸轮廓,本来咱家也想搜尸,但虹光把咱家困了五年之久,待到虹光消隐,咱家着急逃离,早把妖骸忘到了九霄云外,之后也不敢再进来。” 关键是陆道恩觉得妖骸价值不大,反正出身比不上自己,但是今年连番遭遇追杀,他观念正在改变,自己神通还是太弱,与修士斗法,总是打不赢。 这次进入虹光空间,他不会着急离开,非得把妖骸取到手不可,如果能通过妖骸,掌握驱使虹光的法门,那么下次再和修士斗法,他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狼狈了。 他也不怕袁河与紫元初与他争抢,这座海怪的肚子,上有虹光攻击,下有尸气污秽,不用两三年,袁河与紫元初必然要尽数陨亡在这里。 但他殊不知。 就在他与袁河秘密交流时,守洞童子袁芝忽然禀告了一件事,这件事导致他的念想就此落空。 “老爷,小婢刚才驱使惊蛰浮屠抵御这里的尸气,妖气运转以后,小婢感应到一股牵引力扩散过来!” 袁河忙道:“浮屠是我的本命法宝,如果它被牵引,我一定有所察觉,但我却感应不到!你舍了浮屠,自行施展妖力,再试一试!” “嗳!”袁芝总觉得莫名其妙,她也搞不清到底是针对谁,当即按照袁河指示开始施法。 雷光骤一在她身上闪烁,她旋即又停住,喜着说:“小婢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老爷你还记得吗,当年在青藤山脉的地洪泉里,咱们碰上一柄露水红鱼,它曾释放了一缕佛识,附身在老爷你身上,后来被小婢吞吃,并炼入了雷体内,被牵引的是这股佛识!” 袁河顿有所思:“这么说来,此地遗留的上古妖骸,与露水红鱼有关?” “想必是了!” “你能找到那具妖骸吗?” “小婢能找到!”袁芝即刻回应:“那东西能勾动小婢体内的佛识,把小婢召唤过去!” 第314章 无名度牒 此间处处透着诡异,为防袁芝有失,袁河取出一张哭丧符,贴她身上。 吩咐道:“你去瞧一瞧,把惊蛰浮屠也带上,如果你能去不能归,被困在妖骸处,就以这座浮屠抵御尸气污秽,此宝与我心神相连,还可通过它传信给我。” 袁芝收塔在手:“小婢领命。” 尔后盘坐施法,脑后凝结一轮红阳灵影。 同一时间,千里外那具禽妖骸骨,长尾之上陡闪一缕光华,隔空释放一股摄力,那红阳灵影与袁芝随之虚化,悄无声息消失在原处。 这一幕并未被陆道恩与紫元初所察觉。 袁河抬首前望,心想袁芝到底被摄入了什么地方?当年那柄露水红鱼又是什么来历? 也就等待了片刻功夫,袁芝的声音就在耳中响起:“好大一头妖骸!老爷,它活着时定然是一位真禽前辈,尾翎有几百丈长,形如天边彩虹,煞是好看……呀,不好,小婢动弹不得了。” 袁河急忙安抚她:“你不要慌,先把你所见之景逐一告诉我,看到什么就讲什么。” 袁芝语气略有急促,应该是在挣扎,但是没有效果:“小婢雷体粘到一张黄纸上,这纸张像是一座纸门,竖立在彩虹尾翎上,除了纸门,附近再没有其它东西,老爷稍等,待小婢远观一下……” 沉默一会儿,她又说:“妖骸身躯极是庞大,从头到尾延伸了十余里,但它陨落太久,除了残存的这根彩虹尾翎,其余部位都已经化为灰色石头,它腹部形成一方小空间,咦?老爷,小婢看到空间地面上有人族脚印,这里以前有人光临过,是不是那头露精?” “不像是陆道恩!这头露精只来过一次,他远远瞥见了妖骸轮廓,却不曾入内探险。”袁河相信陆道恩的言辞,那脚印并不属于陆道恩。 因为妖骸与露水红鱼有关。 袁芝的佛识能被勾动,并被摄到尾翎上,那就证明露水红鱼曾经在尾翎上出现过,但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露水红鱼离开了这座空间,并横渡深海潜入了东洲。 袁河暗自推测,应该是过去有修士误入到这里,发现了妖骸中的露水红鱼,然后携着红鱼抵达东洲,并被金戈佛修素慧找到,这种可能性居多。 至于红鱼内封印的罗汉金身,来历暂时不明朗。 “你再仔细搜查一遍,任何角落都不要错过,除了骨石、尾翎、纸门,还有其它东西没有?” “小婢已经来来回回检查三四遍,老爷,真没有其它了!” “你是被粘在纸门上,那座纸门是竖立状态,纸张都有两面,背面是否粘有异物?” “嗨?还真有……”袁芝笑起来:“老爷你远在天边,竟比小婢看的还清楚,真是厉害!” 她说完不见袁河回应,不由吐吐舌头,心想老爷肯定在恼她粗心大意,赶紧打量黄纸的背面。 端详过后,她禀告说:“这座纸门通体金黄色,有数丈宽高,应该不是本体,而是幻化的门相!背面的门心处镶嵌一颗血珠子,和手指头一般大小,也不知是什么宝贝!” 袁河听完她的形容,对她言道:“你炼入体内的那缕佛识,应该与尾翎彩虹无关,极可能是被这张黄纸与血珠子勾动,并把你摄了过去!芝儿,你现在运转佛识,感应纸门与血珠,看看是否有效果?” 片刻后,袁芝传来一声惊叫:“老爷,小婢把纸门缩小了,让它恢复了原状,它像是一张符箓,但血珠子仍旧粘在符上,取不下来!” “那你目前可以移动了吗?” “它还在小婢背后,定着小婢的雷躯!不过小婢能通过佛识慢慢祭炼它,早晚能把它据为己有!” “先不着急!”袁河问道:“你说它像是符箓,这是何意?” 袁芝疑惑的说:“它上面刻满了奇形怪状的符文,又和符箓外相类似,料想该是一张符箓,但它顶端印着一副模糊的人形图案,盘坐于莲台上,老爷,世间还有这种幻相符吗?” “它不是符箓!”袁河已经大致甄别出黄纸的底细:“这是一张度牒,传闻那些古老的佛门寺院里,每一位门徒都有他们的本命度牒,如果修炼到罗汉与菩萨的高深境界,他们顿悟时产生的愿力,能够感应他们信仰的佛陀,并加持佛光在度牒上,佛心越是虔诚,佛光越是厉害!” “但是老爷,佛光能有什么妙用?” “妙用无限,其一是破解诅咒,其二是净化尸气!你此刻身处佛光的普照中,不妨感应一下,这座空间的海怪尸气,应该无法伤害你了!” “果真如此!”袁芝语气透着喜出望外:“老爷,等小婢把这度牒炼化,到时就再也不怕尸气污秽,说不定还能克制彩虹之力,营救老爷你脱困!” 袁河道:“你现在可以祭炼它了,但要做好失败的打算,佛门的任何宝物都讲究缘法,倘若你与它无缘,那就驱使不了!” 袁芝却自信满满:“必然会有缘,否则小婢当年吞噬不了那缕佛识!” 传音到这里,她开始施法炼碟。 袁河则陷入沉思里,他仍旧有疑惑没有解开。 既然度牒上加持有佛光,能够克制海怪尸气,又竖立在彩虹尾翎上,那具妖骸又怎么会陨落? 是佛光不够高深,克制神通有限,还是说佛光保护的不是妖骸,而是镶在度牒上的血珠子? 他并没有等待太久,就从袁芝哪里得到了答案。 数天过后,袁芝向他汇报一个消息:“老爷,这度牒有点古怪,它的牒力与佛光集中在血珠上,蚕茧一样把血珠包裹着,小婢想要炼化,必须先行解封血珠,耗时绝不会短!” 袁河会意:“你也不要操之过急,慢慢祭炼就是,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心里也颇为期待,当年与白城老祖分别时,他被告知头顶的九目神灯烙印,必须在月潮山的普光泉中才能洗掉,也不知度牒佛光是否有效? 这需要袁芝把两宝带回来,亲眼目睹之下,他才能看出一些端倪。 就这样,他盘坐于彩虹空间,等到袁芝的炼化结果。 第315章 援兵 时间在袁河的等待中快速流逝。 但对于紫元初来说,这是一种煎熬,待她熬满第一个年头,她所布置的防御法阵被虹力摧毁,她的法宝雷印灵性大丧再不用使用。 为防止肉身损伤,她即刻又祭一柄银尺,此宝品阶要低于雷印,空间尸气又在不停入侵,坚持的时间会更短。 ‘我不能这样熬下去!’她心想:‘一旦我携带的宝物耗尽,就只能使用天璇符抵御虹力,此符若是被毁,我必丧命于此,就算勉强熬过彩虹消隐,也逃不过长耳猿与露精的擒杀。’ 她在深思远虑,假如煎熬在这里,她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但如果冒一冒风险,借用天璇符把自己受困的消息传回师门凌霄宫,那么她还有一线生机。 ‘老师收到传信,就算不亲自赶来无向冢,冲师哥与隋师姐也一定会来救我。’ 她暗下求救的决定,但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想把消息送回师门,她要付出不小代价。 天璇符被她牢牢握着,白皙指尖在符上轻轻触摸,犹豫半晌,她五指突然合力,符面涌出裂痕,‘咔!’的一声,碎为一滩符粉,就此溃散于她掌心。 为了传信,她毁了此符,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这样罢,生死俱在老师一念之间。’ 想到这里,她闭目打坐,如果师门对她不管不顾,那她必死无疑,即使师门来救,路途如此遥远,等到援兵抵达,也是数年之后了,许是断了自己后路,她心中的焦虑感随之消失,她开始坦然面对自己所经历的这场劫难。 袁河并没有察觉到她暗中施法,不知一场致命危机正在向他包围而来。 他此刻仍在等候着袁芝炼牒。 他的境况比紫元初好的多,仅仅一柄六丁符就确保了他在一年内的毫发无损,但符力终有耗尽的时候。 “老爷,按照这些彩虹的破坏力来估算,六丁符最多可以再坚持两年!”水茗姬藏身在彼岸屋里,这是袁河的本命法宝,她的鱼魂受到袁河保护,不需要她施法,就能抵御这座空间的所有威胁。 “六丁符已经诞生灵性,不能陨亡此间。”袁河的所有宝物都储放于悬空耳内,这座空间的尸气暂时都集中在六丁符上,污秽不到耳中宝物,可此符一旦被毁,他的猿躯就要暴露在尸气的腐蚀里,到时悬空耳也难以幸免。 他把两柄蛮族灵宝取出来,一柄是在灭真天廊收缴的地烘炉,他本想使用此炉的地火之力来克制海怪,但是航海期间始终没有派上用场,他准备拿此炉替代六丁符。 还有一柄是在霜环界得来的四枚祖戒,若是地烘炉消灵,再让这四戒接力上场,如此一来,应该可以坚持到袁芝赶来营救。 偃月消失于头顶,炉火开始在袁河身侧升腾。 等到新的防御形成以后,水茗姬转动鱼头,打望一眼空间的入口方向:“咱们处在最前沿,如果在遇困期间,有外来的寻宝者闯入进来,咱们会首当其冲,要不要做一些防备?” “不需要!”袁河道:“我们距离入口非常远,即使朝元期修士到了此间,也冲不到我们跟前!” 假如三花境强者降临,即使袁河借用洪荒真宝也抵挡不住,所以防备没有意义。 他们一主一仆聊到这里,忽听猿击袋里响起雄浑龙吟:“大老爷你要小心,凌霄宫门徒有可能搜索到这里。” 这龙吟自然是掣光龙所发,当初在翼兽山空间,袁河打碎金盘罗汉肉身,却未杀死这条龙奴,而是把他抛进猿击袋,让宝光叟看管了起来。 那一场斗法,他龙躯被袁河震的皮开肉绽,重创沉寂,修养一年时间,妖力在慢慢恢复,但他不知袁河要怎么处置他,考虑后决定帮助袁河出谋划策,或许能有一个好下场。 不等袁河开口,宝光叟一拳砸他龙头:“如何行事,自有猿王定夺,要你多嘴!” 他顿有紧张之感:“老奴知错,还望猿王息怒,豚王息怒!” “呸!”宝光叟语露鄙夷:“亏是你龙族后裔,这般低三下气,真是丢光你祖宗的面皮!” 他唯诺一阵,惨声说:“老奴已经没有祖宗了,昔年从东洲逃出六支龙族,三支陨在了海怪腹中,余下三支到了封真遗地,那人族贪婪吾族根脚,每行一地都被围追堵截,老奴若不忍辱偷生,吾族会灭绝于这一方天地。” 宝光叟听了,不再责骂他,忽地叹口气:“你也是可怜。” 袁河忍不住问他:“除你之外,封真遗地再无其他龙族了吗?” 他忙道:“据老奴所知,只剩下一条,还是与蛟族混血的后代,投拜在孤月妖宫内!老奴幼年也栖息在孤月境,一次出外游玩,被金盘罗汉的祖宗抓走,秘密把老奴镇在寺中,养了两千年才准许老奴露面。” 两千年过去,妖族同道都已经遗忘他,即使遇上,也不会出手营救。 今次幸运遇上袁河,他有了挣脱枷锁的希望,但处境却不容乐观。 他返回早前的话题,给袁河交底:“灵霄族在封真遗地的数量最少,但势力却最强,凌霄宫是封真第一派,择徒相当严格,每一个门徒都天资绝伦,而且有靠山,紫元初的老师古璇真人尤其护短,赐下的天璇剑符能跨海传送消息,如果这位真人接到紫元初的求救,一定会派遣门徒赶来无向冢。” “此人会不会亲临?” “可能性不大,即使真人也避不开海怪之母的吞摄,古璇不会冒险,但紫元初的师兄皇甫冲与师姐秋隋会来,这两人是双修道侣,与紫元初有表亲,修为都已经渡到了朝元期。” “多久会到?” “以他们的雷遁神通,三年足以,如果再被古璇真人赐下秘宝,时间还会缩短。” 无论有多少秘宝,这一趟支援行动都是九死一生,海上风险不可预知,他们途中要防止海怪,绝对不敢全力赶路。 所以袁河并不认为他们能在三年内降临无向冢。 即使他们抵达的速度超过袁河预期,若是遁入这一方空间,同样要受困,只要彩虹还在,袁河的处境就是安全的,但也不排除那位古璇真人亲至,若真如此,袁河的局面就会极为被动。 第316章 海阔真人 袁河困守在海底,看不见潮涨潮起,云卷云舒。 只知岁月匆匆过,此间经年,世事又有翻转。 这一日午后,一艘蚌壳炼制的灵船冲出无向冢海面,露出三位姿容出尘的修士身影,他们矗立桥头,迎拂海风,神色透着倦意,像是刚刚经历一场跋涉探险,尚未从艰辛中缓复过来。 为首是一位白发青年,目中潮汐流转,奇异且灵动,也如船下的海水,透着不可测度的深邃。 他道号海阔,问鼎真人已有四千载岁月,是孤月宫内为数不多喜于游历的长老,也不把修行长生当作生命中的头一等大事,他自幼就对海族历史产生浓厚兴趣,一心要追朔那段尘封无数年的洪荒隐秘。 关于其族,关于其洲,他苦苦寻觅,试图解开谜团,他同门并不理解他特立独行的作风,觉得他不算正统的修道者,过于在乎尘世纷争,族群恩怨,早就失了道心,修为能渡入三花第一境实属侥幸,也该到此为止,未来不会再有什么进步了。 甚至他的徒弟们都对他起了质疑,他曾经收授八位弟子,六位都因冒犯师威被他逐出门墙。 目前座下只剩詹泪飞与冉画女,此刻就站在他身后。 詹泪飞是一头海蜗,发质殷红,如其面孔一样冷峻,刚刚渡完千五大劫,法力与朝元修士旗鼓相当,行事狂放,善于历险,有其师之风。 “师尊每隔千年,都要入海一趟,每趟必入无向冢,这冢中兽尸遍布,污灵腐法,即使有远古遗留的宝物埋藏,也该化为尘垢才对!”詹泪飞随着老师在海底探险数年,空无所获,便觉无趣。 于是给老师提了一个建议:“封真遗地除了月潮山,再无其它洪荒遗址,无向冢又找不到什么像样宝贝,其实咱们也可以跨海去东洲瞧一瞧。” 冉画女随即瞪他一眼:“师尊前来无向冢,是为追寻吾族遗物,那东洲是猿族祖庭,与咱们两不相干,去了有什么用。” 此女根脚是一头海鲛,披着一身湛蓝道袍,清澈如海,柔和似春风,她对师尊俯首帖耳,从来不提异议。 詹泪飞见她反对,不禁摇起头:“师尊要找的是观莲菩萨,但这位圣僧是一个传说,都不知道她过去是不是在世,即使洪荒时代她真的露过面,衣钵也未必尘封在无向冢里,也可能埋葬在了东洲。” 冉画女与他争辩道:“师尊说她在无向冢,那就一定在无向冢,东洲只有咱家的半块玉璧,早几万年前海狸老娘娘就去寻找,结果客死他乡,东洲的泼猴什么忙也帮不上,去找他们做什么。” 提到海狸娘娘,詹泪飞偷瞥老师一眼,这位娘娘是老师的隔代嫡亲老祖,三海族在封真遗地传承这么多年,愿意不惜代价寻访祖宝的后裔,也只有老师这一支了。 他本想问一问老师,为什么不去东洲寻找海珊玉璧,却见老师忽地飞离船头,遁去百里开外的一片水域。 “出了什么事?”他与冉画女俱都怔了一下,赶紧驱船跟随。 等到了老师身边,赫然看见老师正摊着掌心,入神垂望,但掌中空空无物,什么也没有呀。 “入微术!”海阔真人沉吟一句,五指微微合拢,散出一股法力,只听呼的一声,复形一艘龟船。 船上旋即蹿出三道灵影,火速朝外遁飞,但在海阔真人威压笼罩之下,什么东西也别想离船。 “嘿,跑什么,能使用入微术保护海船,那就是我妖族同道!”海阔真人纵身跳上夹板,大手一抓,把灵影尽数擒拿,抛丢在脚下,正是花堂、岳真珠与藤引三修。 他们已经在无向冢潜伏数年,迟迟等不到袁河回归,便决定浮出海面探一探地形,给他们单独远航封真遗地做准备,谁知龟船刚刚露头,就被海阔真人给感应到,并把他们一手给逮住。 “船体的入微妖气像是猿族施展,但你们船上怎么没有猿修呢?”海阔真人目光穿透船体,再不见其它修士。 正欲详细追问,忽然瞧见藤引附身的血红锁链,顿时轻咦了一声:“这条锁链有点熟悉呀,你与白城真人有什么关系吗?” 呼啦啦一声脆响,藤引被海阔真人提在掌中,法力被封镇住,藤引连挣扎都做不到,心知碰上了大高手。 万幸这位高手并不是人族,观这三人的气息与模样,全部都是海族根脚,属于妖族道友,他仍旧有脱身的机会,不必担心被镇压为妖奴。 他赔了一声笑:“老前辈,俺当年在东洲的时候,曾经一睹白城老祖的威容,却是不曾当面拜见过,老前辈与白城老祖有旧罢!” 海阔真人点点头:“听闻东洲爆发惊变,蛮族至宝九目神灯与人教至宝十二重楼大打出手,并搭建了灭真天廊,你是否参加了这一战?” 藤引是妖王,他这一级别的妖修劣势太明显,碰巧没有被签押入桥,他照实说:“两宝共建了九座廊桥,主力是妖师以下小喽啰与白城老祖这几位真灵老祖,俺虽然有心打杀人贼,遗憾没能登桥。” 他想起花堂与岳真珠跟随袁河作战,急忙又说:“不过这两位好友都是主力中的主力,他们直接对垒九目神灯的本命真灵,这件蛮宝能被诛灭,他们功不可没。” “哦?”海阔真人转望花堂,见其根脚是虫妖,微微点下头,安抚了一句:“你不要紧张!诛杀蛮宝,这对我妖族是大功德,你流落在无向冢海域,想必是受困于此,但是遇上老夫,必定保你平安抵达封真遗地!” 他愿意善待妖族,但对人族却没有好脸色,看着岳真珠时,眼中的冷厉一闪而过:“按理说,遇上人族修士,老夫一概都不留情的,但既然你也有诛蛮之功,老夫会网开一面。” 一言定生死。 岳真珠心里已是紧张到了极点,什么话也不敢说。 船上这三修,此刻只有花堂仍能沉住气,他问道:“前辈可是孤月道宫的海阔真人?” 第317章 挡箭牌 海阔真人听花堂道出自己名讳,笑道:“你认得老夫?” 花堂抱拳说:“晚辈出身广漠岛尚仪绿洲,早年听过前辈威名。” 海阔真人这才知他是封真修士,奇道:“你既冒险去了东洲,返回来做什么?东洲蛮族已经被驱逐,修行环境应该比封真遗地逍遥的多。” 花堂迟疑片刻,他在想要不要透露实情,当初他与袁河商量,到了封真遗地,先去广漠岛落脚,再找机会登陆孤月境安家,到时候终归要去孤月道宫朝贡。 据花堂了解的情况,月潮山下的五境道宫是由不同族群所创立,但掌管道宫的三花境长老普遍是苦修士,常年隐遁不出,含有挑起争斗,即使遇上纠纷,也多是谈判解决。 除了月潮山火熄灭时,五宫为了争宝才会爆发大战,往常基本是和睦相处。 但各宫都有一批好战分子,排斥异端,海阔真人身上就有这种标签,他是孤月宫内少有主张对外强硬的妖族前辈,一心要重建三圣洲。 花堂心想,透露袁河身份给海阔真人,非但不会有麻烦,反而有可能被其礼遇,接引到孤月宫去,便说:“这是职命所在,晚辈投拜于栖侠猿王座下,猿王不曾渡海游历,缺一向导,晚辈正好熟悉海程,这才随行返乡。” “栖侠猿王是何根脚?” “他诞于青黎长河,根脚是长耳猿……” “长耳猿?是诛灭九目神灯的袁河吗?他又在哪里?”海阔真人展露一丝期待。 “四年前我们抵达无向冢,即将穿渡时,偶遇小乘寺金盘和尚与凌霄宫门徒紫元初,这两人在追踪一头天地灵根,这灵根对猿王有用,便尾随过去一探究竟,结果一去未归。”花堂大致叙说了经过:“应该是遇困在某一座兽尸体内了。” 詹泪飞听他这么说,插话道:“这位猿王的名头已经传来封真遗地,妖族同道都钦佩他,既然遇困,须得设法营救,你可知他困在什么地界?” 花堂看了看海阔真人,这位前辈才有营救的能力,但假如前辈不乐意冒险,他说了也没有意义。 海阔真人指指他:“猿族与我海族渊源极深,老夫不会坐视不理,况且袁河身份特殊,就算他把金眉老和尚与古璇老道的徒儿给杀了,老夫照样会大摇大摆把他领到孤月宫去!” 花堂的担忧就在这里,他笃信袁河的神通,那金盘和尚与紫元初逃不过袁河狙杀,偏偏这两人都有大背景,他不知海阔真人会不会顾忌这件事。 此时听了海阔真人的表态,花堂朝岳真珠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召出六头瞒天蜂:“晚辈并不知猿王困在海底的哪一个地方,但他携带了孕化此蜂的母巢,假如沿着海域搜索,距离靠的近,这六头蜂儿应该可以感应到猿王踪迹。” “瞒天蜂?”海阔真人见了蜂虫根脚,颇是意外,但旋即又摇摇头:“它们修为太低,会被无向冢的尸气给阻碍,追踪起来难度太大,不过可以试一试!你先告诉老夫,袁河最后出没的位置在哪里?” “在一座长有翅膀的兽腹内!” 花堂当即引路,领着海阔真人前往翼兽尸山。 …… 这个时候,袁河已经被凌霄宫与小乘寺的修士围困了近半年。 当初掣光龙龙简给袁河示警,言明紫元初可以通过天璇剑符联络师门,让袁河早做防备。 但袁河受困于空间虹力,他并不具备有效的防御手段,好在袁芝炼化度牒进展顺利,在紫元初传递消息的两年半后,成功驾驭了度牒,通过此宝把袁河接引到了彩虹尾翎上。 他本以为能够抢在援兵抵达之前逃离这座空间,谁知彩虹尾翎是一道法阵,倘若不毁掉此阵,那他出逃无望。 “小婢虽然炼掉度牒,但是只能携带它在尾翎演化的法阵内来回活动,还是出不去呀!” 当时袁芝极是苦恼,她有度牒保护,可以在空间内自由行走,并保护袁河不被虹力所伤,但也仅此为止,她无法驱使度牒破开虹力禁制:“老爷你说,到底是谁把尾翎放在这里?又弄出这么大的阵势,目的是什么?” “来历我也不知!”袁河沿着尾翎来回挪步,反复检查此翎演化的阵法,边说:“我只能大致推断,这具妖骸生前应该是在保护度牒,于是陨落后以其尾翎演化了彩虹禁制,把这一座兽腹空间封锁起来,不让外来者抢走度牒!这度牒又在保护血珠,不致于被尸气污秽!” 所以这三宝当中,论及价值,血珠为首,度牒次之,尾翎排在最后。 但三宝威力似乎相反,尾翎却是最强。 如果袁河挣不脱尾翎虹阵,他只能继续等待,陆道恩曾经讲过,虹阵运转存在周期,数年之后会自动消隐,到时袁河就能轻松离开。 为了防止等待期间,紫元初的救兵抵达,袁河做了一个挟持决定。 早前袁芝前去接引他时,途径紫元初与陆道恩盘坐的位置,直接驱使‘紫蕴剑圈’把这两修尽数擒拿。 待袁河把彩虹尾翎观摩完毕,他移步到两修面前。 先对陆道恩说:“陆道友,我不会伤害你,但我不能让私自溜走,所以要暂时困你一段岁月,等你把吾族祖树给复活,我自会放你离开!” 陆道恩一脸沮色,他至今仍在疑惑当中,袁河到底是通过什么法子规避了彩虹打击?竟然可以畅通无阻在空间内走动:“咱家虽然根脚不凡,能让白骨生肉,也能让枯木逢春,但四间的灵物那么多,咱家不敢保证一定能够万试万灵,如果复活不了你家祖树,你会怎样?” 落在袁河手上,他已经不抱存活希望,万一复活祖树失败,他觉得袁河肯定会把他打杀,拿他露躯哺育法体。 “即使你的露力对吾族祖树没有效果,我照样会还你自由。”这是袁河的承诺:“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没有关系,到时自会见出分晓,至于你……” 袁河望去紫元初:“你以剑符召唤援兵,假如他们赶来此间,我会拿你做挡箭牌!你的生死不在我,而是在你的师门手上。” 第318章 炼荒池 援兵远比袁河预料中来的快。 这些修士想要杀死袁河的决心,也比他想象中更为强烈。 起初袁河以为凌霄宫与小乘寺门徒大举降临无向冢,只为营救紫元初,并报复袁河对两大道宫的冒犯。 但随着双方的接触,袁河很快醒悟过来,无论有没有紫元初,这些封真修士都不会放过他,甚至早在离开东洲前,他已经成为凌霄宫与小乘寺的必杀目标。 ‘不惜代价诛灭他!’ 这是紫元初传信给古璇真人,言明自己被疑似诛灭九目神灯的长耳猿所困,古璇真人上报师门后所得到的命令。 掐指算来,从古璇真人抵达无向冢,遁入彩虹空间,已经过去半年之久,却因受制于虹阵拦截,迟迟靠近不了袁河所在的尾翎,但也为期不远。 袁河的处境看去越发严峻。 他此刻正站在尾翎一端,远眺百里外那三个修士身影。 这三人是从半年前开始闯探虹阵,一字排开,步步推进,每隔数日前进百里,目前已经快要靠近袁河。 据掣光龙介绍,这三人都是紫元初的师长,中间那个紫袍老者是其师古璇真人,左右的青年男女是其表亲皇甫冲与秋隋。 “古璇真人有三花境的高深修为,如果他全力施展本命天璇剑,剑气可以辐射几百里,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他的打击范围,若他此时出剑,纵然会遭到虹力拦截,剑气余威仍能对我们造成伤害!” 掣光龙矗立在袁河身侧,出言示警了一声,他心里颇是侥幸,多亏彩虹禁制的强绝威力,层层拦截了古璇真人,让这位三花境强者行如蜗牛,但随着整整半年的缓慢推进,古璇真人已经可以目视到尾翎方位,并对尾翎上的修士实施远距离打击。 他这一方,没有谁能够抵御古璇真人的轻轻一剑。 “怕什么!”袁芝托牒在手:“这老道每走一下,他都步履蹒跚,我们却能在空间里疾行如风,即使面对面让他发剑,也伤不着我们!” 她并不是夸大其词,彩虹密集横亘,古璇真人只要出剑,剑力必受彩虹阻拦,有这停顿时间,足够她驱牒逃脱。 兽尸空间又广阔,纵横几千里方圆,她完全可以牵着古璇真人的鼻子,让其疲于奔波,在此耗上一百年,古璇真人也伤不到她一根毫毛。 这是先机优势。 古璇真人至今都不知道度牒存在,更加不清楚袁芝能保护袁河在空间内自由行走,当初他与两个门徒遁入空间,检测过虹阵威力,判断袁河受困于尾翎,无法移动,这才强行突进。 若他知晓袁河底细,想必会守在空间外边,绝对不会闯探虹阵。 世间之事就是这么不可捉摸,即使修满三花聚顶,一旦误入了更强修士布置的迷局,照样会做出愚蠢的行为。 古璇真人看不穿彩虹禁制的玄机,即使他修为远超袁河,但在对垒途中,却要落于下风。 当然这是空间内的情况,袁河丝毫不怵古璇真人,他可以游刃有余与这老道周旋。 即使彩虹消隐,袁河逃出生天的几率也很高。 半年前闯入空间的修士其实有六个,三个出自凌霄宫,负责擒拿袁河,另外三个出自小乘寺,驻守在空间外边,防止袁河出逃。 这是内外夹攻,天罗地网,任何紫府修士面对这种局面,恐怕都要涌出万念俱灰的绝望,但袁河却仍有充足的逃脱信心。 彩虹禁制消隐一刻,东游翅也能继续驱使,若袁河拼着猿躯重创,把《气冲九霄》第一重施展到极限,他有把握甩脱古璇真人。 “距离差不多了!”古璇真人忽然停住脚步,传音给两个徒弟:“冲儿,隋儿,把为师交给你们的三阳神瘴取出来,配合为师施法。” 说完托起一张四四方方的绢绸之物,形如手帕,附燃一层紫焰。 那皇甫冲与秋隋听到老师下令,也各自祭出一帕。 这是一套封真灵宝,三修联合施展威力更强,即使隔着百里远,神通也能一举洞穿虹阵,覆盖整条尾翎。 此宝一旦驱使起来,翎上修士无谁可以幸免。 皇甫冲是紫元初的表兄,挂念紫元初安危,施法稍有迟疑,请示了古璇真人一句:“师妹被挟为人质,是不是先与长耳猿谈一谈,把师妹救回后再祭宝?” 古璇真人没有同意:“此猿身陷绝境,元初是他的救命稻草,他绝对不会放手,所以谈没有用,直接诛杀他,一了百了!” “三阳紫火一出,长耳猿绝难逃脱,但师妹也活不成了。”皇甫冲不理解他老师的行为,从封真遗地起航横渡,历经数年赶赴无向冢,竟然不是为了营救自己徒弟,反而只为杀掉一头猿妖,此猿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他老师这般兴师动众? 皇甫冲必须问清楚,他不能让紫元初白白送死:“还请老师明言,你为什么非杀长耳猿不可,甚至不惜让座下弟子跟着陪葬?” 古璇真人皱起眉头,他的所作所为不需要给弟子解释,但考虑到皇甫冲与紫元初出自同一家族,他为诛灭长耳猿,把紫元初当成弃子,如果不给皇甫冲一个交代,这徒弟恐怕会离心离德。 便多讲了几句:“这是宫主直接下令,自从蛮族覆灭的消息传到封真遗地,宫主就与小乘寺方丈参闭生死关,一块开辟‘炼荒池’,她闭关前只叮嘱了一件事,旦有长耳猿袁河的消息,须得即刻上报给她,你师妹通过‘天璇符’传信给为师,原本为师是想救她,但宫主已经下令,为师也无可奈何。” 皇甫冲不满意这个答案,捏着灵帕,迟迟不愿祭动。 “既然你不忍心出手,那便在一旁看着罢!”古璇真人没有逼迫他:“为师不是无情之人,出海前为师去觐见宫主,她曾讲了一句话,‘耳猿能诛蛮族,就能诛凰族,再诛我霄族与金族,他若不死,封真遗地将不会再有我们安身之地,虽然耳猿修为低劣,却必须诛杀于萌芽之中!’” 第319章 娲圣 紫元初被袁河镇在尾翎的最前端,倘若古璇真人发起攻势,她将首当其冲。 陨亡已经逼近,她却未有察觉。 她并不认为古璇真人会莽撞出手,置她性命于不顾。 老师、师兄、师姐不惜在海上历险,万里迢迢赶来此间,初衷是为了营救自己,照面一刻,首先要做的应该是谈判。 她心里笃定这一点。 此时老师三人的熟悉身影已经映着她眼线,她很想打个招呼,但法力被袁河封住,声音发不出,她只能以微笑恭迎。 不过这笑脸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当她望见古璇真人托起三阳神瘴,那汹汹紫焰腾空涌动,朝着她凶猛扑来时,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心也随着坠了冰窟。 即使热浪吹在脸上,烈火笼罩身上,也融化不了她心底的寒意。 ‘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孤注一掷传信,盼来的就是死于师手吗?’她怨恨着呐喊:‘长耳猿能借助秘宝遁出尾翎,三阳紫火烧不着他一根毫毛,却能把我烧的形神皆灭!老师,你怎能不顾我死活?’ 冲天烈火很快附燃了整条尾翎。 但翎上只有紫元初一个人。 片刻就已化为尘埃,也如海上一浪花,扑腾一下,世间再无她的痕迹。 古璇真人远远瞧见这一幕,顿觉心口被猛击:“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言,长耳猿明明可以离开尾翎,却始终按兵不动,制造受困假象,引诱他一步步遁入虹阵腹地。 这半年来的突进,像是一场作茧自缚的行动,古璇真人苦修千年成就元神道果,想不到这一身雄厚法力竟没有半点用处,这让他心里涌出一股屈辱感。 屈辱很快转化为滔天怨毒,他冷冷凝视着袁河:“老夫有生之年,见猿必诛,不叫封真遗地猿族绝迹,老夫永不回宫!” 真人一怒,伏尸千里,他应该会言出必践。 “你说绝迹就绝迹,有这个本事吗!就算凌霄宫主,她也没资格夸这海口!”一道男音忽然回荡在附近。 群修仰头一看,见空间顶壁涌现一条裂口,从中掉落两位修士,漂浮在尾翎上空,但虹阵自成一界,他们只能俯瞰阵中情形,却是无法遁入。 “海阔真人!金眉圣僧!” 掣光龙认出两人身份,赶紧给袁河禀告:“那位白袍修士是孤月妖宫长老海阔真人,另一位是小乘寺的护法金眉,俱都有窥真期的修为。” 两人显然是敌对方,斗法斗到了这里。 几股势力就此碰了面。 袁河此时位于尾翎后方,他隔翎远眺了古璇真人,又望了望上方的海阔与金眉,他并不理解这三位老修士的行为,汇聚到此,意欲何为? 古璇真人为了杀他,连座下弟子的性命都不管不顾,这极为反常,海阔狙击金眉,显然是在帮助他,但他与这位海族前辈并无交情。 思虑间,海阔真人已经传音入耳,替他解了疑惑。 “袁河,你可知这条羽毛的来历?” “前辈认得我?” “你麾下花堂与藤引为老夫所遇,得知你远渡三圣洲,专程过来解你困局!”海阔真人轻轻发笑:“但你把古璇老道气的险些元神出窍,应该已有脱身之策,即使老夫不来,想必你也能化险为夷了!” “仍要谢过前辈援手之恩!”袁河请教着问:“我仅仅走到无向冢,尚未登陆封真遗地,凌霄宫与小乘寺探知我的行踪,竟派两位元神修士拦我去路,若说他们护短,找我报门徒之仇,紫元初一定不会死在古璇手上,前辈可知他们的意图?” “意图?他们就是做贼心虚!”海阔哼道:“三圣洲是我海族祖庭,但自洪荒以来,我海族历代老祖不思进取,他们仗着海潮娘娘遗留的一副山海图缔造孤月道宫,洪荒真宝也攻不破宫门,否则封真遗地会陆沉,有了这个安逸环境,他们早把三位娘娘的陨落之仇给忘的一干二净。” 他却没有忘:“九洲劫后,灵霄诸族永栖封真遗地,与孤月宫划疆而治,他们不似蛮族那般好斗,孤月宫历代宫主便默认了他们的领地,和睦共处至今,但你把蛮族击退于东洲,让他们起了危机感,猿族历来有仇必报,他们担心你去端老巢,所以先下手为强。” “猿庭覆灭于蛮族与凰族之手,就算报仇,也报不到他们头上。” “你能诛灭九目神灯,必然获悉有洪荒古秘,山河破碎,始祖舍身,当中就有珊娘娘。” “我有幸见过她的一缕真影。” “那你该明白,她是海族,亦是猿族,杀她即是杀猿!” 袁河并不反对海阔真人的这番说辞,东游折翼时,若无海珊娘娘舍掉两件伴生宝,东游翅也活不到现在,他问海阔真人:“我曾听闻,‘三圣埋骨月潮山,封真榜上无姓名’,灵霄与金戈对我先下手为强,难道这两族的始族是造成三圣舍身的罪魁祸首?” 海阔真人没有给出答案:“我海族三圣,娲娘娘神通最强,天眷最多,九洲生灵俱都受过她恩惠,洪荒纪时,她功德无双,封真榜一出,除非天地破碎,否则她不会彻底陨灭,单凭灵霄与金戈始祖根本杀不了她,但她还是陨在了月潮山,吾族解不开这个谜团!” 他对祖上这位娲圣,神往已久:“东涯大祭能在东洲开启,但在三圣洲,蛮族祭不了一丝逆古血,纵然娲娘娘死了,她仍在庇佑三圣洲的妖族。” 袁河挑起与这些异族的争斗,就是为了防止东涯大祭的惨剧重演,他屡经磨难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无论灵霄与金戈如何拦截狙杀,他都会迎难而上。 今天海阔真人给他点明其中厉害,只要时机成熟,并让他抓住机会,他会毫不犹豫把这些异族的老巢端到底。 他指指尾翎,回到最初的话题上:“前辈一定认得这根羽毛罢?” 海阔真人先给他一声叹息,才说:“这是一头斑斓孔雀的残尾,老夫每隔千年都会前来无向冢一次,目的就是为了寻它,它本是观莲菩萨的坐骑,蜗娘娘生前交友广阔,昔年月潮山遇袭,九洲诸路圣人道场,俱都派了门徒赶来支援,观莲菩萨就是其中之一,她的身世一直处于失落状态,直至老夫之祖海狸娘娘那一代,才找到她在九洲劫时支援月潮山的证据。” 他一边与金眉斗法,一边给袁河讲述有关观莲菩萨的情况。 那古璇真人早前灭杀自家徒儿,对袁河满腔怨恨,却是素手无策,他现在每前进一步,袁河就会遁行一次,始终与他保持安全距离,他索性裹足不前,与袁河隔着尾翎遥遥相对。 此时虹阵内风平浪静,阵中修士都在观摩海阔与金眉斗法,但谁也不知海阔与袁河正在秘密交流,并磋商着出逃办法,这场围困战看似凶险,其实很快就要落幕了。 第320章 闯海难陷诛元神(上) “海狸娘娘立志重建三圣洲,毕生都在追寻有关吾族的遗物,她在探险月潮山时,找到一柄佛门参禅之物,这是一把敲击木鱼的灵槌,但她不通佛法,甄别不了灵槌来历,只知槌上蕴藏雷力,与草精木怪雷元芝有同源之气。” 海阔真人给袁河追朔观莲菩萨与斑斓孔雀的古秘,首先提到了袁河熟悉的露水红鱼。 “在那月潮山下,共有五座岛陆,孤月妖族占其一,灵霄剑士占其二,金戈苦僧占其三,玄都魔族占其四,最后一岛归人族管辖,此岛有一座净台寺,寺内有一尊明溪和尚,他是海族与人族的混血,出身孤月境,海狸娘娘就找到了他,请他查验雷元槌。” 这位明溪大师不负所托,成功解开观莲菩萨封印在槌中的残言谒语,并告知海狸娘娘,观莲菩萨生前在保护海族一件圣物,但这尊菩萨埋骨在何处,仍需慢慢探索。 虽然雷元槌能够感应露水红鱼,可是红鱼失落的地点过于隐蔽,海狸娘娘与明溪大师翻遍封真遗地,都没有找到丝毫线索。 此时正遇三千年一度的月潮开山,海狸娘娘与明溪大师结伴登山,发现了半块海珊玉璧,取宝途中遇上一尊金戈罗汉偷袭,把雷元槌给抢走。 海狸娘娘着急取回自家玉璧,顾不上追踪,明溪大师承担了这个重任,分别前他把自己的本命度牒留给海狸娘娘,作为传递消息使用。 “等娘娘把玉璧取出来时,明溪老祖的度牒传来音信,说观莲菩萨的衣钵已经找到,埋葬于无向冢,斑斓神光照射的地方,就是衣钵所在,并在此间留了佛印,携度牒可以感应,他要继续追踪金戈罗汉,寻回被盗走的露水红鱼。 谁知等娘娘赶来无向冢,度牒忽然碎了,明溪老祖被金戈罗汉所杀,观莲菩萨的衣钵就此失落,娘娘往返多次,一直找不到,后来她携带玉璧前往东洲,再也没有回来,这件事便成了吾族一大悬案。” 他屡屡前来入海探险,就是为了寻找观莲菩萨衣钵,但他只知道衣钵尘封在无向冢,具体哪个位置他并不清楚。 袁河听罢来龙去脉,已经知晓露水红鱼里的金戈罗汉身份,肯定是抢夺雷元槌的元凶,那明溪老祖也应该不是被杀,而是舍身献祭红鱼,镇压了这个盗宝者。 问题是雷元槌去哪里了?这个疑问需要寻回露水红鱼后才能解开。 当年李敬之与白弗被红鱼摄走,也不知沦落在何方,灭真天廊大战时,这两人就在天廊附近,却没有被签押入桥,袁河怀疑他们被露水红鱼挟持,走地底水路潜入了大海。 袁河并没有向海阔真人隐瞒红鱼消息,透露说:“前辈,这柄露水红鱼我在东洲见过,鱼中封印了一尊金戈族的遗尸,最先被东洲一位金戈后裔找到,我虽杀了这个金戈修士,却失落了红鱼,至今不知踪迹!” 海阔真人意外之极:“红鱼竟然漂流到东洲,还被你给遇上了?” 他其实对红鱼并不关心,毕竟观莲菩萨的衣钵已经找到,就在这座空间里,他意外的是袁河解封洪荒遗址的本领。 以前他赶赴无向冢,穿行一座座兽尸内却空无所获,但袁河仅仅途径无向冢一次,就把困扰他多年的疑难给解决了。 心想:‘这头猿猴有不世出天眷,他能诛灭九目神灯,功德也当世无双,说不定能把吾家的封真榜给找出来!’ 他本来想问一问,观莲菩萨的本命度牒是不是已经落在袁河手上,度牒保护的海族圣物也应该交还给他,但此刻却改了主意: ‘就让此猿留着圣物,顺藤摸瓜前去追查封真榜,反正此榜非我海族血脉无法驾驭,等他将来找到,必须让海族后裔来执掌不可,老夫只用从中协助他,给他提供一切便利,反正最终成全的仍是我海族。’ 他却不知,即使真的成全,那也是成全东洲的混血海族,而非孤月道宫里的正统一脉。 袁河见他不追问度牒与血珠一事,自然不会主动提。 “前辈,这一座空间的斑斓虹光并不是恒久照射,每隔数年会消隐一次,我受困在此有四年之久,消隐已经为期不远……” “你莫要担心!”海阔真人以为他忌惮古璇老道的追杀,直接打断他,解他后顾之忧:“在大海里边,唯我海族才能驰骋,即使古璇与金眉联手,也绝对抓不住你,老夫保你平安抵达孤月境。” 袁河暂时不会进入孤月道宫,这座宗门的长老们安于现状,只求一方修行乐土,都在自寻其道苦渡长生,肯定会排斥袁河这个惹祸精,甚至镇压他都有可能,海阔真人并不是一言九鼎的统御者,未必能护住他。 他给海阔真人的解释是这样:“既然凌霄宫与小乘寺执意杀我,一旦我登陆,战火必然掀动,他们有可能大举入侵孤月境,我知前辈不惧他们挑衅,但妖族同道会被牵连,我也会被困在孤月宫当中,再也无法外出。” 海阔真人听他不愿意跟自己走,问道:“如果你单独逃脱,我只能替你牵制住金眉和尚,却拦不住古璇老道,他若全力追杀,你有把握甩掉他吗?” 袁河笑了笑:“如果甩不掉,我再返回来追随前辈!” 星尧子修为要强于古璇真人,但在袁河驱使东游翅之下,连追都不愿追,这说明星尧子根本拦截不了袁河,古璇真人更不行。 海阔真人见他举止轻松,同意了他的决定:“你能在斑斓神光的照射下自由行走,必然已经炼化观莲菩萨遗留的本命度牒,老夫现在传你一道秘法,这是明溪老祖从雷元槌里参悟出来的佛术,能助你驱使度牒,降服这一根斑斓尾翎!到时虹阵消隐,老夫会对古璇老道突施打击,给你远遁争取时间!” 斑斓神光能够克制袁河的掌卦,他早就有心收取,摄炼真血掌握这一道神通,但是苦无良策。 他本来就想请教海阔真人,谁知这位前辈却主动传功,这是再好不过。 “其实我并没有掌握观莲菩萨的度牒,我麾下童子正好是雷元芝,她能感应菩萨佛力。” 第321章 闯海难陷诛元神(中) 袁河得授秘法,即刻给出逃做准备。 古璇真人恨他入骨,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忽然召出一位蓝发女童在身侧,在望着尾翎指指点点,心念一动,抬掌前拍,劈空打出一记雷光大手,深印在了尾翎上。 这是一道神念凝结的追踪印记。 海阔真人的突然出现,让古璇真人预感到袁河的即将逃脱,一旦袁河冲出这座空间,那将是石沉大海的局面,他想把袁河从海底揪出来,可谓千难万难。 提前给尾翎打上印记,这其实是古璇真人出于谨慎所做的预防措施,如果空间虹阵被解除,袁河携带尾翎逃脱,那他就拥有了追踪条件。 当然袁河也可能舍掉尾翎,孤身跑路,但事先埋伏一记后手,总归是有备无患。 “古璇老道像是看出你要带走这根斑斓翎羽,他在羽上种了念印,即使老夫亲自出手,数日内也抹除不了。”海阔真人诫告袁河:“此羽你最好不要携带,否则他能远隔万里锁定你的方位。” 假如是普通的光属妖骸,袁河肯定会舍弃,但斑斓神光对他太过重要,万一将来遇上克制他掌卦的敌手,他需要借助神光来反制,否则会栽到这种神通上。 他决定试一试:“这根羽毛埋葬兽尸内无数年,仍旧具备灵性,完全是依靠观莲菩萨的度牒佛光在保护,我如今取走度牒,留它在此间,肯定要被污秽,我先带着它遁行一段时间,假如甩不脱古璇,我再丢弃它。” “你须考虑清楚,古璇老道的法力高你太多,追你之时,只要击中你一次,你就有陨亡之忧。” “这种级别的修士,我不是没有交过手,古璇虽强,但他杀不死我。” 海阔真人见他心意坚决,不再劝说,最后交代他:“虹阵一消,你须即刻遁走,你那几个属下无法随行,老夫会护送他们登陆,那个叫藤引的蛟魂附身在一柄冥链上,此链像是与白城真人有关系,需不需要老夫联络白城真人?” 袁河忙问:“白城老祖返回封真遗地了吗?” 海阔真人说:“甲子前已经回来,但不知出于何故,他与玄都魔宫结了仇怨,三番五次挑起争斗,至今还是势如水火。” 肯定是为了蜉寿桃树。 袁河言道:“既然白城老祖在打仗,那就不必麻烦他了,就让藤引先跟在前辈身边罢,等这场风波过去,我会亲赴孤月宫朝贡,向前辈道谢。” 海阔真人笑道:“好!老夫等着你!” 聊到这里,袁河又静待小半日。 等袁芝可以摄取尾翎,他运转《三象六臂》,变化法象之躯。 肩上悬摆彼岸屋与惊蛰浮屠,袁芝盘坐浮屠内,双掌上托,驱使本命度牒,口中娇喝一声:“收!” 牒中顿起一缕金光,在尾翎上轻轻一照,它千丈长的翎躯瞬时缩小,又钻入金光,回飞度牒里。 遍布整座空间的彩虹也在同一时间消失无踪。 天地环境一下子坠入黑暗,不过随着古璇真人的天璇剑破空而出,袁河方圆百里的空间忽又复明。 那根浓紫色雷剑犹如夜空中的一束流星,剑上的狂暴雷力势如破竹,剑气横溢,在地面划裂一条数丈宽的地缝,携着必杀剑势冲向袁河:“死去罢!” 铿! 这雷剑遁至袁河里许开外,突见一口细颈白玉瓶从天而降,瓶底直落剑身,一击镇剑于半空,让其再不能寸进丝毫。 在这一剑一瓶交锋一刻,袁河法象已经被紫气严密包裹,悬空结出一道旋涡。 ‘呼!’的一声。 气消无形,袁河瞬移遁走。 看见目标消失于眼前,古璇真人恨意更浓,他几近仇视的盯住海阔真人:“等老夫料理完这头孽畜,再回来和你算旧账,你别想安稳返回孤月宫!” 说着,他前踏一步,肉身随之消隐,化作一缕灵光扎进剑体:“滚开!”人剑相合,剑力飙增,他一击震飞白玉瓶,尔后掉转剑头,朝袁河瞬遁的方向追踪过去。 海阔真人望着雷剑遁出空间,心里替袁河捏了一把汗,紫府修士面对杀意冲天的三花境强者,逃脱的几率到底有多大? 他殊不知,当数年后他返回孤月宫,听闻有关这场追击战的结果时,他震惊的半晌缓不过神,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不惜代价给袁河在封真遗地的游历提供帮助。 三日后。 袁河遁出海底,翅膀一煽,冲至高空,他静悬在一朵云彩上,俯瞰着茫茫无际的海面,脸色倦意极浓,也透着施法过度的虚弱状。 右肩的惊蛰浮屠里,袁芝双手交叉,指尖雷纹汇聚,结出团团蓝色雷气,弥漫整座浮屠,又一点点渗入袁河体内。 左肩的彼岸屋中,陆道恩同样在施法,释放露躯灵气,不停给袁河回复法力,但他不像袁芝那般任劳任怨,嘴里时不时会发嘀咕:“那根羽毛早就该扔了,留在身上做什么,简直就是一根活靶子!你说你遁术这么强,如果没有羽毛上的印记,那古璇老贼怎么可能屡屡追上你!” 掣光龙与宝光叟也暂居这座冥屋,负责看管陆道恩,免得他趁机逃脱。 听见他抱怨,掣光龙反驳说:“古璇老道的神念能够辐射几千里,即使没有尾翎,照样可以感应猿王踪迹。” 他天赋遁术,本以为袁河会借助他逃遁,谁知一路行来,他没有半点用武之地,袁河仗着一双翅膀就能横行无忌,而且能入他无法抵达的险域,真是让他匪夷所思。 他大致评估袁河的遁速,每次瞬移,能快他五六百里,这还是袁河没有尽出全力的结果,他心想袁河把背后那扇紫翅施展到极限,一次到底能跑多远? 陆道恩也好奇这个问题,连日来他随着袁河在海上亡命,对东游翅佩服的五体投地,别看那古璇老贼修为高,但就是抓不着袁河,甚至靠近不了袁河千里范围。 真比较遁速,他追不上袁河,当初他能从袁河手上逃脱,那是占了地利的优势,他专把袁河引入海底的危险空间,若是袁河熟悉地形,他绝对翻不出袁河掌心。 但既然袁河这么能跑,何必要给古璇追踪的机会呢! 他忍不住哼唧一句:“猿王精通入微术,这法术相当了得,如果没有尾翎,他一旦缩形猿躯,古璇老贼绝对要追丢。” 他讲的是实情,袁河已经决定抛弃尾翎,继续这样跑下去,没准就要遇上马失前蹄的倒霉事故,他不能再冒险。 正欲把尾翎取出,抛丢在海里,落星钟忽然发出警报。 “海怪之母!”袁河即刻意识到落星钟在警告什么。 “什么?遇上母怪了!”陆道恩几乎在尖叫,赶紧伸着脑袋往外瞧:“惨啦,惨大啦!母怪一出,横天锁海,前路必然受阻,这回咱家要被你害死了!” 第322章 闯海难陷诛元神(下) “你慌什么!”宝光叟瞧不起陆道恩的胆小做派:“小老儿跟随猿王横渡深海,曾经见过一头母怪,即使被母怪呼吸笼罩,猿王照样轻松甩脱。” “你放屁,母怪气息笼罩之处,世间任何遁术都要失效!”陆道恩常年混迹海底,他对母怪的认知相当深刻。 此时的语气也相当焦虑:“母怪的气味也有弥天杀机!像你这种妖王,如果被气味罩住,吸上几口就要昏迷不醒,若是被吞到肚子里,你就等着被污秽为一滩血水罢,这一方天地里,没有任何修士能从母怪腹中逃脱!” 宝光叟质疑道:“既然无谁能逃脱,你怎么知道被吞入腹中,会化为血水呢?你的话自相矛盾。” 宝光叟多少有点傻大胆,他就好比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身临其境的经历,就不会有刻骨铭心的畏惧。 陆道恩一时哑口无言,他不再搭理宝光叟。 仰头朝袁河喊话:“如果你真的感应到母怪,那就赶快后撤,直面古璇老贼,比直面母怪要安全!” 袁河听他言辞灼灼,问了一句:“难道母怪比三花境修士更加可怕?” “可怕的多!”陆道恩郑重其事:“咱家去过母怪的坟冢,这一副露躯差点被腐蚀的形神皆灭,若无恩公营救,咱家早死了。”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恩公,袁河心下好奇,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机,只说:“既然母怪这么厉害,如果三花境修士遁入它们身躯上空,会是什么下场?” “下场就是玩完!别说是身躯上空,敢靠近它们百里,就要被呼吸定住,元神也走不脱!它们身躯太过庞大,稍微释放一点力量,就有毁天灭地之威!”陆道恩见袁河一点不急,气的牙痒痒:“咱家真不是吓唬你,快些后撤罢,等到母怪啸声响起,想跑就没有机会了!” 话音刚落,雷声忽然在后方响起,古璇真人再一次追了上来。 袁河却无视陆道恩的劝说,非但不退,反而迎头前掠。 为了永久甩脱古璇真人,袁河决定孤注一掷,他拥有落星钟示警,知道母怪就在前方,古璇真人却不清楚。 等母怪从海底冲出来,呼吸导致的海啸爆发时,古璇真人会丧失躲避的机会,到时想跑也跑不掉,他只能永久陪伴母怪。 “你疯了吗……”陆道恩见袁河继续前冲,慌张大叫,却被袁河一语喝止:“不准再吵,让他闭嘴!” 掣光龙与宝光叟得了命令,一左一右抢着施法,堵死陆道恩的声音。 袁河回眸远眺,古璇真人速度极快,身影眨眼已经映入眼线。 古璇真人一心要诛杀袁河,并未意识到他正被袁河拖入死亡深渊。 他深知海上另有杀机,可能会遭遇海怪之母,但他在后方追赶,袁河在前方冲遁,如果遇上母怪,首先遭殃的是必定是袁河,况且他修为高深,神念辐射之下,旦有母怪出没,他必然能抢在袁河之前感应出来。 可惜他低估了袁河的预警能力,落星钟的感知远远强过他,他同时低估了袁河的飞遁本领,东游翅的穿梭神通就连他族的始宝也赶不上。 一炷香后,他大幅拉近与袁河的距离,双方相隔只有几百里,袁河已经进入他飞剑打击的范围。 过去的几天,袁河瞬移一次,至少上千里路程,始终不让他锁定方位,但此刻他却有了挥剑诛杀袁河的机会。 他心里稍有起疑,袁河是故意放慢遁速,还是法力透支严重?他倾向于后一种判断,抬手抛出天璇剑。 这一剑射过去,正中袁河后背,但剑尖却像是穿透一层云雾,袁河身影瞬时溃散,散了又聚,附近多出两具一模一样的分身,每一具分身头顶都悬着一张蜡白符箓。 “哭丧符!”古璇哼了一声,他显然是认出符箓来历,白城真人是洪荒遗修,名声在外,即使凌霄宫主遇上此人,也要给几分薄面,袁河有哭丧符防身,说明与白城真人渊源极深,但袁河已入凌霄宫的必杀名单,他不会对白城真人有丝毫顾忌。 一击不中,他立刻就想分化剑体,以剑阵困镇袁河。 谁知不待他施法,耳边忽起一阵石破天惊的吼音。 听到这声响,他顿觉一股颤栗,原本处于高速遁飞的肉身瞬间僵在半空,冷厉的面旁随之大变,惊忧之色不可抑止的涌现出来。 愣神了一霎那,他开始发疯一样抽空法力,肉身遍布紫色雷花,几乎眨眼之间,他修炼多年的雷遁法术已经被他施展到极限。 “走!”他鼻孔下微微闷哼了一个字。 可惜遁术在成型一刻,他下方的海水滔滔沸腾,似有飓风在横扫,风中携着天塌般的重力,他肉身被这股力量轻轻一罩。 咔嚓! 汇聚身外的紫雷瞬间土崩瓦解,溃散为点点雷星,再无丝毫威能。 雷遁就此失效。 他脸色忽又变的狰狞,双臂狠狠一摆,法力重新运转,但海水沸腾却更加激烈,从海底深处传来的咆哮声也更显狂暴,他每在体外蓄积一丝雷光,顷刻就要被击散,他反复尝试,穷尽全力,却是再不能移动半步。 一股冷森的恐惧感在他心头突然蹿起,潮水一样扩散他全身,在这一刻,他体会到了陨亡前的绝望。 轰隆!轰隆!轰隆! 声声震震,摧枯拉朽,方圆数万里的海面俱都掀动了滔天大浪,那潜伏海底的庞然大物正在浮出水面,他惊恐的俯望一看,海怪之母竟然就在他身下。 他此时的心绪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忽地迎前望去,怨毒的盯着袁河:“既然老夫死了,你也要跟着陪葬!” “那可未必!”袁河的声音是从一团紫雾旋涡中传出,他说完这四个字,紫雾就此消隐,携着它遁走几千里,一举冲出母怪身躯的笼罩范围。 东游翅能在母怪的呼吸中自由穿梭,但三花境的古璇用尽全身法力却难以寸进一步。 古璇望着袁河轻而易举远走高飞,心里又参杂起浓浓的悲凉感,当初在兽尸空间,他耗时半年苦苦穿行于彩虹法阵,袁河却能疾行如风,与眼前这一幕何其形似。 老天也太不公道,长耳猿只是一头妖畜,修为又低劣,凭什么可以屡屡化险为夷? 古璇到死也想不明白。 第323章 昏厥 随着海浪渐渐回落。 母怪的巍峨身影开始腾空。 世间潜藏有太多未知生灵,其中当属海中巨兽的来历最为神秘,也不可探索,陆地上那些拥有大神通的修真者,至今分辨不全它们的族群与根脚,甚至连它们的真实样貌都难以窥视。 对于海怪之母,更是一叶蔽目,修士们仅仅知道它们身躯庞大,不能靠近,它们的危险到底有多大,力量又有多强,谁也试探不出深浅,因为敢于追朔它们的强者,无一例外会毙命在它们的气息笼罩里。 古璇真人作为三花境强者,能够在母怪的打击下坚持一些时间,这点时间让他成功观摩到母怪的真容,可他已经无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只能像一个濒死的冒险客,独自领略苍天创造出来的雄奇生灵。 古璇真人定浮高空,俯瞰着海面那具庞然大物,它没有骨刺,没有脊背,也无鳞甲,通体殷红的平坦肌肤,拥有类乌贼的头颅轮廓,探露海面的躯体也仅仅是一颗头。 当它抬起头来,仰望天上,那无情冷酷的眼珠笼盖苍穹,古璇真人顿起怯怕之心,这是发自本能的恐惧,难以遏制的颤惊。 他以凡夫之体问道修行,突破生命桎梏,长存世间两千载,他自以为具备抗击天威的意志,对这天地间的任何事务,他都毫无一丝敬畏心,他狂妄的自信,总有一天能够超天之寿,唯他独尊。 但是当他遇上可以一击抹杀的力量时,他逆天的豪情瞬间荡然无存,此时与蝼蚁没有什么两样,双膝一软,就想跪倒在母怪之眼的照射下。 遗憾的是,他连下跪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是沧海一浪花,天地一微尘,根本没有资格进入母怪的视线。 那深渊一样的巨嘴,哈欠式的张开,轻轻一吸,他已经入了母怪之腹,永葬其间。 接下来,母怪才进入舒展筋骨的阶段。 它的头颅先行浮出海面,山峦般的触手仍旧隐没在海中。 “它是在游动吗?” 袁河早前驱使东游翅,似已逃离母怪身躯的笼罩,但下方的海面又起冲天大浪,这些浪花蹿到高空,并不回落,形成密密麻麻的参天巨柱,一根根矗立在四面八方,袁河就此迷失了方向。 他并不知道,刚才仅仅是遁离了母怪头部,母怪触手延伸的距离比头颅更为旁广。 在他身后,母怪的呼吸仍在持续,每当他瞬移结束,肉身必然要被吸力锁住,他必须尽快冲出母怪的封锁圈,否则一定会被吞入兽腹。 关键是母怪的气味已经入侵。 啪! 顶在头上的两张哭丧符忽然灵光溃散,符体开裂。 袁河召在手上一看,威能已经大丧,今后再不能继续使用了,他心里惋惜之极,这符箓屡屡助他摆脱大难,想不到今天毁在了此地。 局势险峻万分,不容他再犹豫。 “芝儿,收了惊蛰浮屠,挂角上来!” 他准备极限施展《气冲九霄》第一重,需要袁芝配合行功。 这一次瞬遁,他将横渡万里水域,破空之时,猿躯法象有可能遭受重创,但为了摆脱母怪,他必须承受这个代价。 待袁芝入了额角,他当即抽空法力,运转‘东朝紫气’。 背后的东游翅被紫气疯狂灌入,它不像之前那样化气凝结旋涡,翅体陡闪紫芒,节节攀涨,眨眼变幻为两条百丈大的巨翼。 呼呼一煽,扶摇遁走。 这一翅过后,万里外的云层中响彻一阵铿铿啸音。 袁河刚刚在此显形,忽觉胸膛传来一股钻心疼痛,似有无形气刃斩击在胸,噗!的肤破,裂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瞬移惯性致使猿血溅飞出去,在胸前弥漫一团血花。 “老爷,你受伤了!” 彼岸屋仍在肩上,并未被袁河收入体内,水茗姬见门前血雾四溢,惊恐大喊起来。 那掣光龙与宝光叟早已经被母怪的凶暴之威,给震的六神无主,心里只盼着袁河早点逃离母怪的身躯。 “猿王,咱们仍旧没有脱险,你看那海面,天柱距离咱们不足百里远!”两妖手指下方,示意袁河,瞬移不能停止。 触手天柱全部位于后方,但这并不代表袁河已经脱离母怪的身躯,天晓得海底深处是否存在母怪的某一节躯干。 如果母怪全力驶航,袁河会被拖入死亡迷宫里,到时无论他怎么跑,都绝对甩不脱母怪。 即使猿躯有了伤势,袁河仍旧要咬着牙施法,再全力驱使东游翅一次。 “我们走!” 他低吼一声,继续煽动巨翼。 等他再次出现在云层里,猿躯置身在一团浓郁的血雾当中,这是他自己的血。 远距离瞬遁的反噬力过于狂暴,他的法象直接崩溃,肉身千疮百孔,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口子,创伤密集附身,气息也虚弱到了极点。 他灵智正处于昏厥状态,已经无法自控,猿躯在云内悬浮片刻,忽地凌空坠落。 水茗姬眼疾手快,赶紧倒悬彼岸屋,把他接引到屋内。 检查一看,她担忧说:“老爷伤势极重,须得找个隐蔽之所疗伤,暂时不能赶路!” 掣光龙与宝光叟远望海面,此时已经看不见母怪触手,袁河的这一次瞬移,让他们成功逃出母怪的吞摄,但危险并没有彻底解除。 屋中这三个修士,宝光叟修为最高,他提议道:“母怪遁速非常快,如果它朝咱们的方向游行,顷刻就要被它给追上,这地界不能多待,咱们需要继续远避,边走边给猿王疗伤!龙简,给猿王进忠的时候到了,你还等什么!” 掣光龙即刻飞到屋外,恢复龙躯,把彼岸屋驮在背上:“老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豚王放心,水娘娘也放心,老奴一定尽忠职守,拼死也会把猿王护送到封真遗地。” 本要精诚合作,保护袁河登陆,却听陆道恩在一旁说:“几位道友,咱家是天生的疗伤灵体,你们把咱家的禁制给解掉,咱家随便施展一个小法术,就能让猿王恢复如初!” 水茗姬惦记袁河安危,脱口答应他:“陆前辈愿意救护我家老爷,小婢感激不尽!豚大王,快些给陆前辈解禁罢。” 宝光叟对陆道恩并不信任,这头露精修为高深,万一还他自由,他却溜之大吉,根本就抓不住,但猿王又不能不救。 他正犹豫时,忽见一阵雷光在远方闪烁,他顿时揪起心:“不好,古璇老贼的两个徒弟找到这里了。” 第324章 有道妖士 三天前袁河从无向冢逃脱,他的遁速只有古璇真人才追的上,皇甫冲与秋隋被远远甩在后方,幸运避开海怪之母。 他们被古璇赐了秘宝,能够感应古璇神念以及种在尾翎上的印记,除非古璇陨落,印记不会消失。 此时古璇已经入了母怪腹部,他无法逃脱,却也不会即刻就死,毕竟已经练就元神,他至少能在母怪血气的污秽下坚持数年之久。 因此皇甫冲与秋隋尚未得知自家老师陨落的消息。 其实连日来的追踪,他们被拉开万里远,已经跟丢古璇与袁河的踪迹,但袁河早前施展东游翅,他是向后方瞬移,这才碰巧让皇甫冲与秋隋给遇上。 “长耳猿就在前方,距离咱们非常近,但他身形消隐,也不知施展了何种藏匿秘术。”秋隋掌托一柄法盘,锁定了尾翎方位,却又疑惑道:“奇怪,附近并无老师气息,莫非追丢了长耳猿?” 皇甫冲默不作声,紫元初的死让他不能释怀,他暗恨自己老师,胜过迁怒袁河,虽然侦测到袁河就在前方,他却不着急出手,心里希望老师多追袁河一些时日,最好能在海上遇见母怪狩猎……这种期待老师遭难的念头涌出来,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赶忙压制不良思绪:‘初妹之死的元凶是长耳猿,不是老师,我不能是非不辨。’ 他强行说服了自己,就要祭剑发起攻势,但他走神之间,掣光龙已经驮着袁河远遁而走。 不过遁速与袁河差距太大,甩不脱皇甫冲与秋隋。 “海豚大王,你们几个本领不够,跑不过朝元老怪。”陆道恩已经看出宝光叟在主事,专门和他谈:“你快解开咱家的禁制,咱家遁速与猿王不相伯仲,必能把他们甩的无影无踪。” “小老儿愿意放你自由,但你须给小老儿一个保证,不能单独溜走。”宝光叟也有遁行天赋,他与掣光龙配合施法,按说甩掉皇甫冲与秋隋并不困难,但是逃了近半日,那皇甫冲与秋隋始终咬在后面。 宝光叟怀疑问题仍旧出在那根尾翎上,便示意水茗姬搜查袁河肉身,找出尾翎丢弃,但水茗姬却告知他:‘老爷昏迷前施了一道秘术,他把落星钟融在了猿躯里,无法从他身上拿走任何东西,包括袁芝也被封印,她受了重伤,却脱离不了老爷的额角。’ 这是摘星臂的一式臂法‘钟身合一’,袁河驱使东游翅之前已经预料到肉身受创的局面,于是先行融合了落星钟,防止身上宝物遗失,以宝光叟与陆道恩的修为,他们也伤害不了袁河肉身,除非他们能把落星钟从袁河体内打出来。 “你想让咱家怎么保证?”陆道恩咧咧嘴:“猿王囚禁咱家原本就不对,咱家愿意给他治伤,已经算是以德报怨!咱家根脚这么好,德操也高,历来不屑做那种出尔反尔的腌臜事,你把禁制解开,咱家承诺帮你们甩掉古璇老贼的两个徒弟,然后分道扬镳,你看如何?” 宝光叟为难道:“你若走了,让小老儿怎么给猿王交代?” 陆道恩哼唧一声:“咱家救了你们的命,难道还让咱家继续当你们的囚徒?如果事后猿王埋怨你,那他就不值得你追随效忠,你自己权衡一下,咱家讲的有没有道理?况且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放开咱家,那你就等着被撵上罢!” 宝光叟考虑片刻,点头答应:“好,小老儿信你一次,反正即使你不遵受承诺,下场与镇着你也没有什么不同。” 言罢恢复了陆道恩的自由身。 陆道恩拍拍胸脯:“咱家这就让你瞧一瞧,什么是有道妖士!” 他说的大义凛然,结果出了彼岸屋,闷头扎进海面,溜的贼快。 他口口声声医治袁河,帮助大伙逃遁,那是一件也不遵守。 宝光叟与水茗姬顿时傻了眼。 “有道妖士?呸!你这个无耻败类!”宝光叟怒火中烧,恨不得把陆道恩千刀万剐,但他眼下自身难保,除了生闷气,他别无它法。 水茗姬倒是不动怒,她心里一直觉得老爷擒抓陆道恩并不对,人家在危亡关头做出抛弃行为,实属正常。 她看了看宝光叟,又扭头远眺了皇甫冲与秋隋,平静的说:“咱们修为低,恐怕最终难逃这一劫!那两人追的是我家老爷,不是宝光大王你,你也逃命去吧,能跑一个算一个,不用陪着我家老爷白白送命!” “那你呢?” “小婢当年能在大河里活下来,都是老爷的恩惠,肯定要与老爷生死与共!”水茗姬已经打定主意,在危亡关头就找那两个修士拼命,报了袁河救她鱼魂的厚恩。 宝光叟听了她言,视线转向袁河,寻思:‘猿王本领这般强横,区区紫府修为,却能把元神真人给算计死,不会没有后手,那两个人贼要抓他,可能性不大!老夫此刻若是单独逃走,那以后别想再投奔到猿王麾下,但若老夫坚决留下护法,这份功劳就大上天啦,将来肯定有厚报,老夫索性就赌一把!’ 想到这里,他给水茗姬表态说:“小老儿舍命相陪,人贼想杀猿王,嘿嘿,须得先过了小老儿这一关。” 尔后给掣光龙传话:“这次保护猿王,堪称九死一生,咱们妖族不像人贼一样,死道友不死贫道!龙简,你若心有畏惧,大可离去,老夫绝不阻拦!” 掣光龙哈哈大笑,龙吟冲霄,这是他第一次爆发龙族威势:“老奴做了人贼几千年妖奴,阅遍封真遗地的妖族道友,其中不乏圣祖高士,但他们与猿王比起来,修为虽深,手段却是差的远,都不能与那些老奸巨猾的外族争锋!猿王是我妖族万载不逢的盖世雄杰,专为对付外族而降生,等他将来加冕圣位,即是我妖族统御天地之时,今次猿王落难,正是老奴表忠的良机,又怎么会走?” “好好好!”宝光叟抚掌:“咱们三个,生死相伴,也情志相投,干脆结为异姓手足,死前撮合一段佳话,也算不虚此行!” 妖族似乎都有这毛病,动不动就结义,许是寿命过于漫长,需要找一些趣事打发无聊的时光。 他们并不知道,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尽数入了袁河的灵耳当中。 袁河肉身不能动弹,看去昏迷不醒,但神魂却渗进了落星钟内,已经复苏了意识,正在观摩落星钟的第四星卦术。 第325章 落星洞天 落星钟内共封印七星卦术神通。 第一卦‘吸星斗云’,第二卦‘星火燎原’,第三卦‘众星祭月’,当年袁河在栖侠山进阶紫府期,已经具备解封第四卦的法力。 但落星钟遗失在青黎长河,他迟迟无法研修。 后来他赶赴大河妖庭,在撑伞童子的帮助下重新寻回宝钟,渡海远航期间他曾经尝试解卦,谁知落星钟为了营救蜉寿桃树,钟体受了重创,卦相混乱模糊,他窥视不清,便一直没有修成。 今次为了躲避海怪之母,他透支法力驱使东游翅,导致猿躯垂危,他事先施展‘钟身合一’臂法,把落星钟融入体内,猿魂不知不觉受到钟灵牵引,进入一个神秘玄妙的星空世界。 他此刻踏空漂浮在深黑色的夜幕中,远观着前方连珠并立的七颗星球,震撼的无以复加。 那星球径长不足万里,却都有一头擎天白猿盘踞球上,掌托一口星钟,钟光大盛,如同骄阳高悬,给各自星球提供了光亮。 白猿动作类似,单手托举,翻转掌卦,卦相与袁河在落星钟的钟壁上观摩的七星卦相吻合,让他忍不住起疑:‘莫非我魂魄透过钟壁,钻进了落星钟的洞天内?’ 这种可能性极大。 他旋即抱拳,朝七座星球上的白猿喊问:“诸位可是星钟真灵大人当前?” 连喊三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便飘飞过去,准备降落星球一探究竟。 谁知靠近以后,猿魂会被一股反弹力给震退,他猜测降落洞天需要钥匙,但钥匙究竟是什么? 考虑片刻,他使用驱使落星钟本体的办法,运转摘星卦与‘吸星斗云’,妖力刚刚涌动,但见第一座星球的白猿忽然睁开双目。 他目光一亮,暗道此法果真有效,马上冲飞过去,这次再无阻隔,他顺利降落星球,在白猿百丈开外停住不动。 四方大地皆是碎土碎石,望不见一株花木,也没有水流与山峦,若无白猿镇守在此,袁河必然把这里当做一颗光秃秃的死星。 迎前打望一看,见白猿身上布满细微的缝隙,它的身躯就像是一块块灵气残壁拼凑起来,也不知这是它的原始面貌,还是负伤所致。 袁河猜测负伤的可能性居多。 他围着白猿转了一圈,又喊了几声,那白猿只知道瞪眼,其余再无任何表示。 这让袁河索然无味,他朝白猿拱拱手:‘真灵大人继续闭关罢,袁河不叨扰你了!’ 言罢跳跃而起,准备去其它星球逛一逛。 这一方世界太空浩渺,球状星体在此运转,让他频频回想到穿越前的记忆,对这里的环境真是喜欢非常。 可惜这七大星球上,左边三颗星死气沉沉,镇星白猿的灵体几乎破碎,袁河降落下去,感觉孤零零好没意思。 右边三颗星被星力封锁,袁河修为不够,尚未掌握入星掌卦,穿透不了星力屏障。 唯独中间那颗星球玄机多多,让袁河流连忘返,那星上诞生有灵气,孕化一条壮阔的环星河流,河上漂浮有密密麻麻的星斗环带,镇星白猿也与众不同,它灵体完好无损,凝望袁河时似有笑意展露。 袁河期待与它碰面。 ‘但我尚未修炼此星卦术,暂时无法降落,且先按照它演练的掌卦试一试,这七颗星球并成一线,从左至右分别对应落星钟的七大卦术,中间这颗星必然是第四卦。’ 袁河猜测属实,待他研修过后,不止领悟一道新神通,竟还有意外收获。 他以掌卦之力洞穿星禁,坠落环星河流,这条大河占据整座星球的三分之一,河上漂浮的星斗数量不可计算。 他穿梭于星带之间,沿途认真观摩诸颗星斗的模样,外相与星力大致相当,且让他回忆起当年在青黎妖庭,星尧子曾经围困他的‘星罗钟阵’,此阵可以演化星笼,他目前所见的诸颗星斗其实就是入微状的星笼。 落星钟的第四式神通就叫‘满天星罗’,一旦施展起来,袁河能够沟通河上这些星斗,并立地成阵,撒星为界。 而这只是‘满天星罗’的威能之一,自从袁河继承落星钟,他一直在梦寐以求,借助落星钟开辟洞天,缔造一方安逸道场,却苦于没有法门,‘满天星罗’替他解决了这个疑难。 此法像是专为驱使落星洞天,但落星钟本体受创,真灵沉寂,即使他具备开天之法,暂时也不能使用。 他眼下只能以‘满天星罗’操纵大河星斗。 但仅仅星斗已经让袁河受益无穷了。 他贴着河面飞行,本想先去拜见镇星白猿,谁知天外突起雷声,轰隆震震,灌入他耳,他旋即止住脚步,他是以魂躯探险落星洞天,肉身虽与钟体融合,却不在洞天保护之下,如果被朝元老怪击中,会有崩灭之忧。 他需要施法驱逐皇甫冲与秋隋。 这时陆道恩已经逃离彼岸屋,宝光叟、掣光龙与水茗姬携带他肉身在海上亡命,三修遁速虽快,但皇甫冲与秋隋能够通过尾翎印记感应方位,始终追在身后,且距离越拉越近。 这两人都有朝元期修为,隔着百里就能实施打击,他们各持一口雷剑,抛悬在掣光龙躯上空,雷光笼罩数里方圆,密集辟斩,杀机就此临头。 幸亏掣光龙与彼岸屋俱被袁河施了入微术,皇甫冲与秋隋不能精准捕捉目标,否则他们发动一次雷击,掣光龙就要被轰碎龙躯。 此刻,掣光龙左转右挪,在雷光中小心翼翼的穿梭,他头顶悬飞两口雷剑,以入微角度观摩,剑体俱有几千丈长,剑上散射的雷光犹如雷暴海灾,随时都有击中他的危险。 这让他心惊肉跳:“他们的剑气千丝万缕,密如针织,即使我能避开,剑气余威也过于狂暴,能震荡我龙躯,迟缓我遁速,不能继续在空中飞行,必须潜入海底躲避。” 宝光叟忙道:“海面已经被他们封锁,有两柄帕宝如影随形,一直贴着海面穿遁,咱们一旦降落,肯定要被帕宝给缠住。” 这两张手帕正是古璇真人赐下的三阳神瘴。 “那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们焦虑不安时,只听水茗姬大喜呼喊:“老爷肉身起了霞光,他像是在施法!” 水茗姬一直牢牢守着袁河肉身,旦有丝毫动静,即刻就被她察觉。 宝光叟与掣光龙正欲把目光投放过来,忽见一道耀眼星光冲腾扩散,犹如冲击星波,沿着龙躯极速涨大,眨眼凝结出一座彩霞星笼,把他们保护在内。 不待他们缓过神,袁河眉心又有惊变,突地射飞一颗星点,穿透星笼,直奔皇甫冲与秋隋。 铿! 如同天降囚笼,一星抛出,立地成阵,直接锁困这两修肉身,把他们定在身后,再不能前进半步。 第326章 化形 不过星笼威力似乎并不强。 困镇只有少顷时间,就听一阵爆响在后方突起,星壁被皇甫冲与秋隋一击震碎,脱身出来,继续追踪。 “这星法神通有限,仅能拖延他们的步伐,仍旧甩不掉。”但宝光叟还是相当兴奋,他早就所有预感,袁河不会任由追杀,肯定藏有后手,会在关键时刻使出来,果真不假。 他问水茗姬:“猿王既能施法,为何还不苏醒?” 水茗姬摇头:“小婢也不知,但老爷该醒时,一定会醒。” 这是废话。 他不再追问,这条鱼魂心思淳朴,遇事有衷心,却不爱盘算,即使常年伴在袁河身边,却只默默侍候,从不打听任何私密,对袁河的底细也就知之甚少。 “豚王快看,老爷又使星法了!” 这一次,袁河眉心处连续渗出七八颗星斗,冲出龙躯后,迎风大涨,又星星相叠,一股脑全部罩在皇甫冲与秋隋身外。 他们破开一座星笼轻而易举,但是七八座就要浪费不少功夫了。 须知他们正在飞遁追杀,掣光龙的遁速那么快,眨眨眼就有可能追丢目标,战机也会转瞬即逝。 等他们把这批星笼尽数破除,原本逼近百里的距离再次拉远,他们迎前眺望一看,掣光龙已经远在千里之外。 那秋隋不由皱眉:“这到底是什么法术?真是邪门!如此强绝的禁制片刻就能成型,若是让他们再仍十几座出来,咱们非得跟丢不可!” 她判断星笼是一座法阵,因其威力契合阵道运转,但既然是法阵,就该存在施阵的阵器,布置也需要时间,关键不能一次性布出这么多。 可偏偏星笼没有法阵特征,却具备法阵之威,就仿佛是一道随手就能释放的秘术。 皇甫冲也看不出端倪,他猜测说:“这几头妖怪的修为都不高,即使联合起来,也不可能持续不断施展这种星法,须知星笼威力越强,透支的法力就越多,咱们继续尾随,他们应该快要油尽灯枯了!” 可惜世事莫测,他们以常理推断袁河,那是大错特错。 此时袁河仍旧置身在落星洞天的星河上,刚才他摘下九颗星斗,抛出体外,用以狙击皇甫冲与秋隋,本以为这些星斗用一颗会少一颗,但让他意外的是,脚下这一条大河,竟是天然的孕星灵物。 河上每消失一颗星,会残留一道星痕,自动摄取河水灵力,等过上一段年月,星痕就会凝实,重新化为星斗之状,并能被袁河再次祭用。 ‘这地界,真是鬼斧神工的修行圣域!’ 袁河并不认为七颗星球是自然形成,判断是摘星始猿与落星钟联合开辟出来,这位始族生前的神通究竟有多强,袁河无法想象。 他目前站立的位置距离镇星白猿只有数里远,他见皇甫冲与秋隋暂时被甩脱,转身去见白猿。 到了白猿脚下,他刚刚施了一礼,就听剑啸再次入耳。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袁河单臂上举,口中喝了一声:“转!” 言罢五指虚抓,但见上空的三十余颗星斗齐齐晃动,尽数被他牵引。 忽又摇臂一甩,诸星瞬时挪位,化作条条星线,齐头并进破空出去,密集冲向皇甫冲与秋隋。 以袁河目前的修为,他施展‘满天星罗’驱使星斗,极限数量只有这么多,星罗的威力有多强,也是由他的修为所决定。 但早前皇甫冲与秋隋破掉八星,就被掣光龙拉开千里远,此时有三十余星叠加,即使他们手持秘宝,也别想再锁定尾翎印记的准确方位。 不过尾翎始终是一个隐患,袁河需要设法抹除印记。 等他拜见完白猿,会即刻让猿魂回窍,借住落星钟摄炼尾翎真血,只要把真血炼出来,再丢弃残羽就没有问题了。 他是这般考虑,谁知白猿却给了他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晚辈伴随星钟已有数百载,当年在东洲小藏冰河,星钟主动接触,化解晚辈杀劫,晚辈感激在心。”袁河的确有感激,但并不强烈。 这一柄猿族的洪荒真宝,灵智深不可测,袁河至今无从揣度它的所思所念。 袁河希望借助它的力量保护自己,但心里始终留着一丝警惕,不敢事事对它信任,除非它给袁河解开猿庭覆灭与九洲大劫的前因后果。 又说:“今次晚辈有缘觐见真灵大人,可谓平生一大快事,若你有什么叮嘱与差遣,还请交待下来,晚辈愿意效劳。” 白猿听了他的话,一掌仍在托钟,另一掌指指自己嘴巴,猿嘴忽然大张,其内灼烧有火焰,这焰形如火眼,随后作了一个摇手动作。 虽是无声,袁河却把它意思弄的明明白白。 袁河对它嘴中火质非常熟悉,正是九目神灯的灯火,显而易见,当年九目神灯对它的攻击仍旧没有抹除,它至今还在疗伤当中,灯火导致它无法与袁河正常交流。 它又指向袁河耳朵,再掐起兰花指,回掌竖掌。 “莫非真灵大人想要观莲菩萨的度牒?那根尾翎也要吗?”袁河见它含笑点头,便说:“你稍等,晚辈需施法回了窍,才能把这两宝摄入洞天。” 它继续点头,目视袁河魂魄飞离此间。 不多时,袁河去而复返,把度牒与尾翎悬抛在白猿面前。 它左右看了看,挑手一指,尾翎飞入它掌上钟口。 袁河心里颇喜,它像是在帮助自己抹除尾翎上的印记,有洪荒真宝之灵亲自出手,这隐患想必很快就能消除的干干净净。 尾翎入钟以后,钟体开始缓缓转动。 白猿又把目光移向度牒,睁大双目盯着牒面,似在端详牒中佛文,破解其上玄机。 袁河耐性等待一旁。 足足过了数个时辰,白猿微微点了下头,忽地抬指前点,整张度牒瞬时爆闪佛光,渐渐扩涨,形成一方淡金光圈。 它又反手一甩,金圈移至袁河上空,坠落下来。 袁河刚被金圈笼罩,天灵盖处顿时涌现九目神灯的一缕亡影。 起初袁河以为金圈是在净化神灯印记,但是随着度牒上的佛文开始一枚枚变幻,他看罢后才明悟过来,佛光遇上死亡印记,都能逼显其形,白猿替他破解度牒之秘,仅仅是为了帮助他化形,借助佛光遮掩他的妖气。 第327章 登陆 白猿借助度牒传授袁河一式佛门金身术。 只需把牒中佛光摄入他修铸的本命灵台,再以灵台打磨猿躯,就能化形一副佛士人躯。 袁河盘膝坐下,静心参悟这一道金身神通,当他尝试运转修炼时,赫然发现行功速度极为缓慢。 心里暗想:‘我已经渡完妖师劫,早就符合化形条件,即使不学这佛法,化作人躯也在瞬息之间,为何变幻佛躯如此艰难呢?’ 随着度牒佛光渗入袁河魂魄,他明显察觉到本体的佛门真气被勾动,正在潜移默化转为真元之力。 他不禁又想,那位观莲菩萨生前修为远远高过我,今次吸摄菩萨佛光,对我修行想必会有帮助,待我金身有成,兴许就能再缔结一座灵台了。 他猜测白猿指点的法门,具备佛光灌体的妙用,但白猿口不能言,并未向他透露清楚,事实究竟如何,须等他把金身彻底炼成,才能一见分晓。 就这样,他安稳端坐于洞天内,全心投入修炼金身,即使水茗姬与宝光叟呼喊他的声音不断响彻洞天,他也置若罔闻。 转眼过去数日。 皇甫冲与秋隋的身影再未出现在后方,宝光叟、水茗姬与掣光龙俱都如释重负,危机暂时解除,他们心头的紧迫感也渐渐消失。 经过这么多天不知疲倦的亡命,总算可以喘口大气了。 掣光龙放慢遁速,穿梭于云层当中,时不时会向龙背上询问一句:“猿王还未苏醒吗?” “哎,也不知他是怎么回事。”宝光叟叹气:“自从那天他帮助咱们甩脱古璇老贼的徒儿,便再没有任何反应。” “老爷不像是沉睡,他仍在施法。”水茗姬观察的很仔细,她发现袁河身上偶有金光流窜,正在修复猿躯创伤:“他应该是在行功疗伤,待他法体伤势愈合,或许才会醒过来。” 宝光叟同样注意到金光闪动,但这光对伤口修复效果不大,几乎微不可察,他就说:“这几天来,他法体没有任何变化,肯定是受伤过重,想要痊愈,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可恨那陆道恩出尔反尔,明明有疗伤之能,却不愿支援猿王。” 掣光龙听到这番话,插了一句嘴:“这头露精的根脚十分罕见,我当初跟在金盘和尚身边时,曾听他与紫元初讲过,露精身上携有潮汐灵髓之力,堪称海中最强的天地灵根,生来就有延续生机的威能,这世间的无数族灵,不管是血肉之躯还是草精木怪,旦要受了伤,即使身躯崩灭为碎粉,只须洒落一滴潮髓,照样能康复如初。” 宝光叟大为意外:“这么厉害?怪不得猿王执意囚禁他!” 可惜太过滑头。 “他不止天赋厉害,也大有来历。”掣光龙继续说:“他并不是唯一降生的潮汐灵髓,自洪荒以来,先后有三头与他根脚相类的露精出没于封真遗地,孕化他们的起始地点是月潮山,山开之时他们逃窜而出,于是封真修士便猜测,他们是月潮山体孕化的灵露。” “潮山孕化?那这座灵山岂不是他们的母族?” “可以这么讲!传说‘先有潮山后有海’,连大海都是潮山孕育,若说此山能孕化一些珍奇的天地灵根,那也不算稀罕!遗憾潮山被异火灼烧,每隔三千年才能登山一次,封真遗地栖居了这么多修士,等同于空守着一座大宝藏,只能远观,不能探取。” “三千年登一次,那距离下次开山,还有多久岁月?” “大约五百年罢!” “五百年?”宝光叟一阵气馁:“三百年后老夫要迎循劫,说不定就要被天雷劈死,看来是无缘寻宝了。” 掣光龙忙道:“宝光大王福禄深厚,必能渡劫平安。”他再有两百年要迎千三循劫,也未必能扛过去。 宝光叟顿时板起脸,不满道:“给你讲了多少次,不要再喊大王,咱三个已是结义手足,你该唤老夫一声兄长。” 掣光龙嘿嘿晒笑,没有回应。 他自知修为低于宝光叟,不敢平辈论交,日常交流极是注重礼数,始终不曾以下犯上,这是他在小乘寺做妖奴时,受了不知多少责罚折磨,才养成的谨小慎微习惯,轻易扭转不过来。 宝光叟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缠,扭头看看袁河:“身后已无追兵,咱们可以安心赶路,假如到了封真遗地,猿王还是不醒,咱们要不要登陆呢?” 掣光龙提议说:“海中凶险四伏,不宜长期游荡,咱们不妨先入万剑岛藏匿,这些岛屿是不毛之地,并无生灵栖居,不怕被侦破行迹,等猿王醒后,再决定前往哪一座封真列岛。” “好,就这么办!” 商议到此,宝光叟与掣光龙交替驮运彼岸屋,沿着茫茫航线,一日接一日的朝万剑岛进发。 一晃就是六年岁月。 经过长途跋涉,陆地岛屿已经遥遥在望,目的地近在眼前。 其实以宝光叟与掣光龙的遁速,耗费不了六年之久,但他们运气不好,航海期间沿途碰上几百头海怪,每当海怪出没,他们必会后撤躲避,如此进进退退,便浪费了大量时间。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 “终于到了!”此时宝光叟接替了掣光龙,充当彼岸屋坐骑,他已经远眺到前方的海岸线上,孤矗一座擎天山峦的轮廓,那就是万剑岛之一,具体是哪一座岛屿,须得登陆后才能甄别出来。 宝光叟难掩目中欢喜之态,忽朝掣光龙与水茗姬喊道:“二弟三妹,猿老爷还是没醒吗?” “应该快醒了!”水茗姬的语气也颇多愉悦,她笑说:“老爷猿躯已经脱变为人体,身上伤口只剩下一处尚未愈合,等他伤势彻底痊愈,必能苏醒。” “猿老爷神通玄奇,这六年来,他法体一日新过一日,竟能以化形医治创伤,观其人躯样貌,如似得道高僧,想必这疗伤之法是出自佛门!”掣光龙心怀期待,整整六年的衷心护送,等袁河苏醒后,他会第一时间参拜投靠,先混一个心腹身份。 他常常与水茗姬叙话,打听袁河身边的近侍情况,得知袁河收授两个徒弟与两个童子,但徒弟全部留在东洲,只有童子随行,身边急缺属下办差,他是封真遗地土著修士,袁河一定会重用他。 三修正说说笑笑,给登陆做准备,忽听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让他们瞬间由喜转怒,齐齐俯望海面,见陆道恩猥琐的探着头,朝他们喊话:“猿大王伤好了吗?咱家从体内摘取一颗灵露,特来上贡给猿大王,治他法体!” 他见宝光叟似有施法征兆,赶紧后遁十几里,才又说:“顺便再给猿大王传一句话,六年前的约定仍旧算数,只要他替咱家寻来无纪浩土,咱家就心甘情愿替他复活祖树!” 第328章 陷落 宝光叟上过一次当,不会再信任陆道恩。 “不要脸面的泼物,先把灵露贡出来,待老夫验明真假,再谈其它!” 宝光叟见他警觉性高,冒然出手怕是抓不住他,便收敛妖气,先索要贡品。 “可可可!”陆道恩这次很爽快,张口吐出一颗水珠,抛投给宝光叟:“咱家的本命灵露世间无二,只须给猿王吞服炼化,无论什么伤,都保管治好。” 陆道恩此言倒是不虚。 但袁河已经快要痊愈,有没有灵露都无所谓,宝光叟接受贡品,不过是为了稳住陆道恩,以便伺机擒拿。 “贡品已交,等猿大王康复,还请豚大王一定把咱家的话上禀给猿大王。”陆道恩拱拱手,他知宝光叟憎恶自己,此地不能滞留太久,言罢就要离去。 他具备医治袁河法体的能力,但六年前他却没有拿出灵露,这是有原因的。 当初宝光叟解开他禁制,他第一时间逃脱,这是因为他不愿意做囚徒,索性先逃为上。 况且他也不认为袁河能在皇甫冲与秋隋的追杀下存活,即使活了下来,能否平安抵达万剑岛,也是一个未知数。 按说他自由以后,不该再把袁河死活放在心上,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秘密跟在宝光叟与掣光龙三修附近,一路跟了六年,直至靠近万剑岛,他才现身出来见面。 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无纪浩土’,如果途中袁河一伙被海怪吞吃,那就一了百了,但假如袁河成功登陆,那就证明袁河拥有寻找‘无纪浩土’的本领,他拿出灵露上贡,一为化解双方的仇怨,二为引诱袁河前往月潮山寻宝。 至于袁河会不会宽容他?又是否愿意和他交易?这要看袁河复活祖树的意志是否强烈。 倘若袁河对祖树无比重视,这世间除了他的灵露之体,再无其它救活祖树的办法,那么袁河就一定会去寻找‘无纪浩土’,并送到他指定的地点。 这就是陆道恩的全盘打算。 此时袁河尚未苏醒,他修炼的金身术还差最后一步没有完成,正处于施法的关键时刻,猿魂无法回窍,即使他在落星洞天内听到陆道恩的声音,也只能无视。 宝光叟却不一样,陆道恩是从他手上逃脱,既然今天再次遇上,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陆道恩离去,总归要尝试擒抓一次。 那陆道恩正欲转身之际,他豚嘴猛的大张,爆发一道刺耳尖啸,这是他的天赋妖术,豚音中携有镇魂之力,能阻碍陆道恩的遁速。 但这音波刚刚发出,远方的海面上紧跟响起一股更强的兽吼声,排山倒海席卷过来,一举淹没豚音,吓的宝光叟瞬时住嘴。 陆道恩随之大喊:“不好,有翼兽前来冲击万剑岛,这种海怪能掠高十余里,翅膀随便一扇,就是滔天海啸。” 陆道恩暗骂一声晦气,海怪突然发动侵袭,他的后路已经被封死,必须前往万剑岛避难才行,说完这话,先一步掠前而去。 宝光叟见他这般动作,顿时尾随。 宝光叟现在已经不怎么害怕海怪,此地距离万剑岛不过百十里,转眼就能跨越剑岛,只要他遁入了岛内海域,无论海怪如何肆虐,都不能越过雷池半步,这是当初他在海船时花堂所介绍的情况。 但他是初次光临万剑岛,并没有据岛抵御海怪的经验,而且心里惦记着抓捕陆道恩,结果出了差池。 在他飞抵万剑岛的岛下,见陆道恩忽然放缓速度,露躯一下拔高,开始绕着山岛转飞,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豚躯即刻一抖,震飞彼岸屋:“二弟三妹,你们守好猿王法体,为兄前去擒拿这头露精!” “兄长不可,这里不安全,万万不能斗法……”掣光龙试图劝说,但身后翼兽的庞大身影已经逼近,遮天蔽日跨海俯冲,致使方圆数百里的环境瞬间陷入昏暗。 翼兽的吼叫也过于强烈,一举震散掣光龙的呼喊,陆道恩听的不甚清晰,他只当绕到山岛后方,就具备易守难攻的天险,一岛当关万兽不开。 谁知他刚刚在岛后追上陆道恩,忽见一道阴影贴着山岛弥漫过来,一举侵入岛内海域。 万剑岛共矗立数万座巨剑型山岛,组成环状屏障,恒久抵御兽潮,岛与岛之间相隔了几十里地,海兽普遍躯大,它们跨越不了岛间海域,但有一批身躯狭长的海兽,能够把头颅甚至半截身子洞穿进来。 翼兽碰巧就在其中,它们孕化有飞禽长嘴,有些舌头还可以扭曲抛投,遇见什么摄吸什么。 陆道恩见宝光叟入了内岛,不赶紧寻找山洞躲避,反而欺身在侧,施法抓他,急的大喊:“蠢货,翼兽最擅长觅食,快躲起来,你不要命了……” 这耽搁的一瞬间,他忽觉漫天的凝化液体从天挥洒,粘稠之极,旦一笼罩身上,他便再不能动弹。 “惨了!”陆道恩扭头一看,翼兽的舌头已如山塌一般横扫过来,直接把他与宝光叟卷到半空,待那舌头缩回兽嘴,两修俱都进了兽腹当中。 这头海兽在岛内咆哮小半日方才撤离。 待它潜入海底,风平浪静之后,掣光龙从山岛附近的一片海面处冒出头,环顾望了望,再也看不见宝光叟,也寻找不到彼岸屋的踪迹。 “兄长,三妹!”掣光龙飞到半空,对着四方焦急呼喊:“你们在哪里呀!” 早前局势紧急,他只能向宝光叟示警一句话,尔后携着彼岸屋火速寻找避难所,但翼兽的攻势太过猛烈,吞吐的气息如同飓风一般,震散他与彼岸屋,他潜伏在山岛脚下的一座洞穴,始终不敢露面,等翼兽退去,他就此失去两位结义手足的联系。 他没有看到宝光叟被吞噬的一幕,喊了几声,不见任何回应,便耐着性子沿岛搜查,可惜却空无所获。 ‘顺着此岛进发,可以直达封真雄魁岛,或许大哥与三妹遭了被海啸冲击,飘荡去了雄魁,我且到那里的海域去找一找!’ 掣光龙并不知道,他所在的这座万剑岛上另有修士藏匿,在他与彼岸屋失散一刻,那修士以为彼岸屋是件法宝,便顺手收了去,尔后携宝远遁了。 第329章 化缘僧 此时正值晌午。 碧波荡漾的海面上掠过一道剑光,那剑上站着一位神色阴鹜的黄袍老者,他道号伍昆,刚在万剑岛经历一场海兽天灾。 其实他在岛中潜伏时久,早已开辟安全堡垒,并不怕海兽肆虐,但他有师门任务在身,须得尽快远离。 两年前从五境道宫传出一个火爆消息,凌霄宫的三花境长老古璇真人陨落海上,起初诸岛同道都以为古璇真人是死于海怪之手,也只有海怪才能让元神强者不幸蒙难。 但是随着凌霄宫门徒倾巢出动,巡游诸岛追查一批妖修的踪迹,并颁发重宝给诸岛修士,悬赏收集线索,这导致古璇真人的死因另生变化。 ‘古璇并非殒命于海怪腹中,而是被妖族所杀!’ ‘具体一点,他是被一头泼猴给弄死的!’ ‘知不知道这泼猴是谁?正是把那伙蛮人撵到封真遗地的长耳朵猿猴,仅仅他的踪迹就价值一颗蜉寿桃,这还是蛮人的赏金,凌霄宫给的报酬更高!’ 最近两年时间,有关长耳猿的消息已经疯传封真诸地。 许是凌霄宫判断不准长耳猿是否登陆,便派出门徒驻守万剑岛,以期捕捉方位,但万剑岛数量那么多,别说一座凌霄宫,即使把小乘寺与蛮族修士一块算上,他们也守不住所有岛屿,于是他们耗费重金招募一大批诸岛修士。 伍昆就是一名应募者。 他潜伏在万剑岛已有两年,就为了守株待兔,看看能否碰上长耳猿的踪迹。 他当初从凌霄宫拿到的赏金诏令上,明确记载三头妖修的资料,除了长耳猿,还有一头妖龙与妖豚,据说这两妖的身份是古璇徒弟皇甫冲与秋隋所提供,他们与长耳猿待在一起,发现了他们,就能发现长耳猿。 伍昆修为只有紫府初期,即使诏令点明长耳猿仅是一头妖王,与他法力旗鼓相当,但他仍旧没有胆子交手。 早前他在万剑岛远眺到掣光龙与光斑豚的踪迹,可是并没有发现长耳猿,为了进一步证实长耳猿的身份,他多等了片刻,直至海兽发起冲击,他情知不能多留,必须马上撤退。 他当机立断离开老巢,准备返回内岛传信,并领赏。 谁知好巧不巧,他动身一刻,彼岸屋直接被海兽震到他附近,他本不愿打草惊蛇,但心里的贪心一时忍不住,宝贝送上门,不抢白不抢。 顺手收了彼岸屋,他才跑路。 这一跑就是半日,几乎一刻不停,他知道掣光龙与光斑豚要被困在万剑岛,时下自身难保,等到海怪退走时,他已经遁入内岛,把消息传递给凌霄宫了。 他把算盘打的精妙,殊不知他苦苦等候的长耳猿就在他身上。 翻越万剑岛,遁入岛内海域后,临近只有一座雄魁岛,此岛面积非常小,往常也罕有修士出没,都是凡人在栖居生活。 整片封真列岛,普遍是数十座小岛拱卫一座岛陆。 雄魁岛上开辟有传送阵,可以直通灵威岛陆,凌霄宫在那里建立有临时的联络点,伍昆只要踏足阵门,传送到灵威大陆的凌霄宫分舵,他就能拿到赏金。 蜉寿桃正在向他招手。 ‘万剑岛常年被海兽冲击,散落不知多少兽血、兽鳞与不知名兽液,把岛上灵气污秽一空,老夫潜伏两年,修为没有半点增长,等老夫见了凌霄门徒,不妨把这座冥屋也上交出去,左右与长耳猿有关,即使换不到蜉寿桃,想必也能换几颗造元丹。’ 想到这里,他把彼岸屋取出,托在掌上打量起来,屋门紧紧封闭,他神念穿透不进去,为了防止掣光龙与光斑豚感应此屋,他抢夺一刻,就连贴十余张符箓,把屋体给封印。 本以为万无一失,但他瞧了没几眼,忽见屋外蹿起条条殷红闪电。 轰隆! 镇屋符箓犹如薄纸,瞬间被撕成碎片。 托屋手掌也遭了波及,被电流密集击中,他怪叫一声,赶紧缩手。 这股电力过于狂暴,骤一接触,便让他涌生危险念头,猛踩飞剑,试图远远避开,但已经晚了。 屋体迎风扩涨,变幻为一座百丈方圆的巨屋,闪电如雨倾洒,封死他逃遁的所有方向。 就在他慌忙施法抵御电击时,巨屋打斜一坠,他顿觉天塌一样,眼睁睁看着肉身被摄入屋门,砰!一声,屋门忽又关上。 扑腾! 海面蹿起一团浪花,彼岸屋携着他落入海底,就此不见了踪影。 一入屋中,他紧张不能自持。 尚未看清屋内环境,一张青网已经劈头罩来,把他死死钉在地板上,再也动弹不得。 “你们是谁,为何要偷袭老夫?”他目光微微前移,瞥见不远处盘坐一位青年僧士。 这僧士穿着一身墨绿素衣,神态温文淡泊,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静静凝望着他,佛相庄严出尘,无垢无缺,这让他戒心下意识被削弱。 ‘或许这是一位有道高僧,有可能是被妖修镇在屋里,若真如此,那我应该还有活路!’他感应不到僧士身上有丝毫妖气弥漫,奢望着僧士与长耳猿不是一伙儿,但僧士身侧漂浮一头鱼魂,却与妖族脱不开关系,这让他又患得患失。 “敢问大师,你把老夫擒拿在此,到底意欲何为?” 所谓‘大师’,自然是袁河所化人躯,他未开口,水茗姬抢着说:“你居心叵测,抢夺老爷法宝,难道不该擒你吗?” “这是误会!”伍昆狡辩:“老夫以为这座宝屋是那头龙妖与豚妖之物,这才出手夺来!” 水茗姬继续怒声质问:“妖族同道招你惹你了,见面非抢即夺?” 伍昆登时噎住,水茗姬的话证实了一件事,僧士与长耳猿交情肯定极深,否则不会如此袒护妖族。 他颤颤惊惊的说:“老夫是受了蒙蔽,凌霄宫下放诏令给老夫,说龙妖与豚妖穷凶极恶,犯了重罪,谋杀凌霄宫一位长老,老夫抢夺宝屋是为了……” 他话未讲完,身上青网忽然急缩,眨眼绞碎他肉身。 他神魂仍旧没有消亡,恨声疾呼:“好毒的和尚,妖畜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帮着他们残害我人族修士?” 呼! 僧士抬手一抓,把神魂钳在掌中,开口言道:“我是妖,化缘为僧!” “妖?”伍昆到此时才醒悟:“你是那头长耳猿?” “看来我之名已经传遍封真遗地!”袁河本想擒拿一位向导,替他寻找掣光龙与宝光叟,但伍昆的话让他改了主意:“既然凌霄宫通缉了我,那见我者,就只有死了!” 第330章 以牙还牙 袁河炼掉伍昆魂魄,得知古璇真人已经陨亡。 消息最先从凌霄宫门徒那里传出来,说古璇真人在海上追缉一头凶猿,结果死在凶猿手上,当时封真诸岛风声鹤唳,都以为凌霄宫会因此挑起与孤月宫的全面交锋。 谁知两年过去,大战始终没有爆发。 但凌霄宫针对凶猿发起天罗地网的追捕,坐实了古璇真人的死因,恐怕与凶猿脱不了干系。 凶猿有名有姓,根脚是长耳猿族,另有一头掣光龙与一头光斑豚,陪着凶猿一块上了凌霄宫的通缉榜。 袁河知道是自己无疑了。 这一次他潜入封真遗地,局面将是如履薄冰,但如果滞留海上,危险会更大。 所以他明知山有虎,也得偏向虎山行。 在落星洞天这几年,袁河借助观莲菩萨的本命度牒淬炼金身,终在刚才功德圆满,彻底蜕变了人躯。 他的妖气已经被尽数藏匿,若是遇上其他修士,如果修为超不过观莲菩萨,别想看穿他的真实根脚。 他头顶的九目神灯印记虽未消失,但也被佛光遮蔽,即使蛮族的三花境修士当面见着他,也不会知道他是谁。 只要他在封真遗地低调游历,踪迹暴露的可能性极低。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身份被识破,也是不要紧的。 假如他真遇上躲不开的杀劫,大可躲入落星洞天,除非打崩落星钟,否则他安稳无忧,甚至连伤都不会受。 这一趟海上历险,他遭遇古璇真人师徒追杀,却也无意间探知洞天之秘,实是因祸得福。 当然安全归安全,他可不会疏忽大意,眼下就有一个漏洞需要堵上,那就是掣光龙与宝光叟,必须尽快追回这两头妖修,不能让他们落入凌霄门徒手上。 半日前在万剑岛,海兽冲击导致袁河丧失探测能力,他并未感应到宝光叟失陷于海兽腹中,两妖处境如何,他需要返回查探一番。 “老爷,袁芝去哪里了?”水茗姬见袁河化形为僧士,没了头发,额角隐匿无踪,也不知袁芝伤势是否恢复。 “芝儿已经无碍,她仍在洞天内练功,暂时不能露面。”袁河化形时让袁芝离了额角,把其摄入洞天疗伤,伤愈后一直在感悟度牒,尝试把度牒炼入惊蛰浮屠,增强这一口法宝的神通。 “洞天?”水茗姬极是迷惑,脱口问:“洞天又在何处?老爷,这六年来你一直昏迷不醒,怎么叫你都不答应,小婢真是担心坏了!” 她只有妖师修为,早前伍昆镇压彼岸屋,她破不开屋上符印,着实紧张了一阵子,好在袁河在关键时刻转醒,她这才有了主心骨。 “等寻回宝光与龙简,我送你们进去!”他话不多说,当即召出东游翅,走海底遁去万剑岛。 这时海怪才退走没一会儿,掣光龙刚刚做出前往雄魁岛的打算,谁知他尚未成行,忽见两道剑光遁飞过来。 一左一右,朝他合围。 他暗叫一声不妙,心头也疑问颇多:‘万剑岛是不毛死域,修士根本不愿在此盘恒,即使偶有潜伏者,也是无路可去的逃亡之辈,按道理这些修士并不愿意暴露行迹,但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自己已经被通缉,沿海的数万座剑岛,三分之一都有赏金修士潜伏,专门等着擒抓他。 早前有海怪肆虐,相邻两座剑岛的潜伏者不敢靠近,海怪刚一退走,他们马上跑过来一探究竟。 “光龙根脚?”左方那修士是个胖头陀,虽然身材臃肿,遁速却快的很,眼力也够尖:“洒家运气不赖,才守了近两年,就把你这妖畜给等上了门!” “费头陀,咱们同时发现这条龙,你可不能抢独食!”右方紧跟飞来一位老妪,肤色泛青状,应该是位使毒行家:“掣光龙龙简,位列通缉榜第三位,赏金如山似海,足够你我均分。” “洒家明白!”胖头陀哈哈大笑:“这妖龙虽是妖师,法力远逊你我,却精于遁术,洒家孤自一个,真没有把握生擒他,严婆婆来了正好!话说此岛是由伍昆镇守,怎么不见他的踪迹?” 严婆婆远望内陆:“这头妖龙只是一个小喽啰,伍昆根本看不上,他已经折返雄魁岛,想必是逮住了大鱼!” 大鱼是谁呢?龙简听见他们攀谈,忍不住打起激灵。 他修为低于宝光叟,但心思却相当细腻,片刻就猜出其中蹊跷,寻思:‘六年过去,那古璇老道的两个徒儿,想必已经返回凌霄宫,倘若他们把猿老爷的情况上禀,凌霄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通缉猿老爷是必然,我自然也不会幸免,那头陀与那老太婆口口声声‘守了两年通缉我’,应该是接了凌霄宫的赏金!” 这两人都有紫府期的法力,龙简自知不是敌手,龙躯一晃,闷头扎进海面,准备掠出万剑岛,朝深海方向逃亡。 此时绝对不能潜回内陆,踪迹已经暴露,他孤身在内陆逃遁,无论遁速有多快,也终将难逃一死。 海上虽然有海怪,但风险却比内陆低。 “跑?嘿,你没有机会了!”那位严婆婆飞遁途中已在秘密施法,她见龙简入海,忽地抬臂一指:“散!” 海面顿起一股旋涡,涡中露出一柄绿葫芦,呼呼急转,葫口毒云狂溢,眨眼弥漫十几里,封死龙简逃路。 严婆婆对自己的毒术相当自信,龙简入水一刻就要被毒云沾上,龙躯片刻就要被腐烂,绝对抵御不住,即使咬着牙强行突围,她也能依靠毒云锁定龙简方位。 她此时已在期待战果,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她毛骨悚然了。 哗!的一声。 旋涡中忽然蹿起一道身影,却不是龙简,而是一个长有紫翅的光头和尚,那翅膀轻轻一煽,直接瞬移到胖头陀面前,突起雷臂,对准面门一拳砸去。 严婆婆甚至听不到胖头陀的惨叫,仅仅看见血花在胖头陀的脖颈上散飞,一击枭首于半空。 严婆婆被这血腥一幕给震垮了斗志,能够一拳灭杀一尊紫府修士,绝非她可以抵挡,她本以为遇上掣光龙是天降大运,想不到却是大祸。 当下再不敢停留片刻,猛踩脚下的银梭,试图逃之夭夭,但她法力刚刚运转起来,忽觉眼前闪起一股紫芒,凭空映出一条紫色气环,一下圈她肉身,又紧紧一勒,她便再不能移动半步。 “这是什么鬼东西,竟能锁死老身法力……”严婆婆慌了神。 “这是我家老爷的紫蕴剑圈,九目神灯你听过吗?这宝贝就是惨死于这道神通之下!”水茗姬驱使彼岸屋从漩涡中飞出来,停在严婆婆面前,她与龙简并肩站在屋门处。 龙简手中托着捆仙网,瞪着严婆婆说:“你想使毒害我,那就别怪我以牙还牙!” 刚才他陷入绝境,本以为无法逃脱,彼岸屋却忽然出现他面前。 见了此屋,龙简心头的压力瞬时消散,他知袁河已经苏醒,只要袁河醒来,再强的敌人也能击退。 第331章 三葬与香火 以其修之道,还治其修之身。 捆仙网是被袁河临时赐予龙简使用。 袁河的狙杀目标是费头陀。 待结果了此人性命,袁河并没有毁尸灭迹,他散开一缕佛识,渗入费头陀的金身,似在寻找些什么。 片刻后他双目一亮,自顾点头:“凝结的香火之力颇为浓郁,看来这头陀深知自己守不了佛门戒条,也顿悟不了禅机,进阶紫府后索性专炼香火!” 当年袁河被十二重楼赐下佛门真法《金轮佛识》,此法能够提升紫府期修为,若是练成,可以把一身真气尽数转为真元,冲关破颈,顺利进阶朝元期。 但佛法最是难修,《金轮佛识》开篇有言:‘妙筑八灵台,金轮曜佛顶’,如果不得缘法,即使耗空寿元,也无法寸进一步。 袁河对此感触颇深,他在霜环界幸运参悟第一座‘前生灵台’,却也到此为止,他困守霜界两百年,第二座灵台迟迟炼不出来,他想修满八台,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甚至一度想放弃佛道,继续参修他的六冥真气与地支真气,照样可以冲击朝元。 但回味他的问道之途,让他涌生一个朦胧牵引,这牵引导致他下定决心参悟佛法。 他是妖族根脚,诞生后就在领悟妖道,后来接触六冥真法,他以《六转行丹功》渡入金丹期,再以《地支真经》渡入紫府期。 假如他能再接再厉,以《金轮佛识》渡入朝元期,他就能掌握妖道、人道、冥道、佛道的精髓。 洪荒时代的九洲纪,世间正宗道统只有五个,妖、人、冥、佛、魔,他预感集合这五大道统,能够帮助他轻松跨越元神天堑。 这完全是他自己在道途上慢慢琢磨出来,事实会不会如此,他并不清楚,但他仍旧决定修成《金轮佛识》,无论进度有多缓慢。 这一趟深海航行,机缘其实已经临头。 他在落星洞天闭关整整六年,不仅仅收获一具人族佛躯,还通过观莲菩萨的度牒佛光,在体内铸就了三座灵台。 观莲菩萨生前经历了三葬之难,度满三难才得了菩萨贤位。 她的每一葬,都给了袁河一座灵台,每一台都蕴含一式佛门大神通。 可惜这三台有形而无质,它们诞生在佛躯中,可袁河的修为没有增加半分,神通也尚未领悟,必须让香火之力汇聚到灵台内才能圆满。 ‘观莲菩萨真是一尊佛性驰骋的修者,即使死了,也不忘传她的佛道!’自从袁河练就三座灵台,经常这样感叹,因为香火必须使用观莲菩萨的法相来收集,他自己不行,若以‘化缘僧’传道天下,香火入不了灵台。 至于香火,这是佛门专门给那些资质鲁钝的门徒所准备,如果缘法不够,又无耐心枯坐顿悟,还可以使用传道的方式提升修为。 传道即是做善事,吸引信民朝拜佛门圣僧,费头陀就是走的这一法门,别看他是一介酒肉和尚,却在封真列岛给那些凡人凡夫做出许多好事。 袁河为了让三座灵台圆满,也需要以观莲菩萨门徒的身份行善一段岁月。 他从费头陀的神魂中得知,此人老家位于广安岛陆,这是一座佛门兴旺的地界,待离了万剑岛,他的常居之地就是广安了。 他也准备使用费头陀的金身,此人毕生辗转各地,诸多列岛都有他的香火寺院,袁河会去取而代之,让其信民重拜到观莲菩萨门下,这样收集香火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费头陀金身对他有大用,被他收藏了起来。 这时龙简走过来说:“老爷,姓严的人贼已死,属下交还捆仙网!” 袁河接了法网,问道:“宝光呢?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龙简摇头:“当时海怪冲击万剑岛,天地被兽躯遮蔽,属下根本找不到宝光大人的方位,连彼岸屋也没有保住,等到海怪退走,属下还以为他去追踪老爷你了!” 袁河听了,不由远望深海:“附近只有一座雄魁岛,那个人贼伍昆抢走彼岸屋后,直接赶赴此岛,如果宝光追过去,我一定能遇上他,既然他没有遁入内海,又不在这里,那他极可能是被海怪吞吃!” 龙简忙道:“他入岛就去擒拿陆道恩,好像还抓住了,他被吞吃的话,陆道恩也不会幸免!这头露精应该有法子破开兽腹,就是不知,他不会营救宝光大人?” 袁河在落星洞天听到了陆道恩的声音,这露精秘密尾随了六年,就为了重新与袁河交易,这说明他十分重视‘无纪浩土’。 袁河心想,救下宝光,并使用宝光做筹码,这有利于陆道恩达成交易,虽然筹码在袁河心里价值不大,但终归是一个筹码。 所以陆道恩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宝光死在兽腹里。 “他不会见死不救!他追踪了六年,是想让我替他寻宝,见着宝贝之前,他一定会让宝光活着。”袁河说罢朝龙简摆摆手:“咱们走罢,等找到他要的无纪浩土,再前往无向冢与他碰面。” 龙简却有些犹豫:“凌霄宫正在通缉咱们,老爷你已经改头换面,但属下踪迹容易暴露,你不妨在属下身上施一道入微术,让属下藏在万剑岛,以后再也不露面,这样安全一些。” “不需要!这岛上没有半点灵气,不适合定居!”袁河翻手托出落星钟:“九目神灯在青黎长河开辟洞天,十二重楼在积雷泽开辟洞天,我妖族至宝丝毫不逊于它们!你往后常驻洞天内,可为护法!” “洞天护法?属下谢老爷隆恩……”龙简一听大喜过望,本想磕几个头,再发一通忠勇壮语,谁知肉身腾地消失在原处。 袁河又召来彼岸屋,让水茗姬出来,把蜂巢抛给她:“古璇的徒弟见过此屋,我要收在体内温养,以后轻易不会祭用,你也要入洞天,负责建府造宫。” 水茗姬其实想跟在袁河身边出力,但袁河已经下令,她不会提出异议。 把这两个属下安排完毕,袁河又在万剑岛附近潜伏一些时日,使用化缘参炼制几口佛宝,这才朝着封真列岛潜行而去。 早前交手的伍昆、严婆婆、费头陀,俱都珍藏有封真遗地的全景灵图,袁河在地图上找到临近的灵威岛陆方位,先去了此地。 虽有岛名,疆域其实与大陆已经无疑了。 第332章 信徒 袁河以僧士身份跨越万剑岛,遁入封真内海,就此开始了他漫长的游历生涯。 他诸宝不用,诸法不使,只以一袭素衣,一口钵盂,穿行在一座座广阔岛屿,遇山跋涉,遇林披荆,遇水行船。 也踏遍一幕幕红尘凡间。 见弱帮扶,遇危解困,劝恶从良,即使他没有佛心,甚至反感自己的伪善之行,却仍旧坚持了下去,他的所作所为是在偿还观莲菩萨的佛光恩惠。 偿恩也是一种修行。 况且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五境道宫针对他的通缉无孔不入,亡命修士惯于藏匿的地界都有赏金者出没,他以凡僧行走天下,可减少与修真界接触。 就这样。 一年接一年,他走遍千山万水。 封真列岛上的凡尘开始响起‘化缘大师’之名。 当三十余年过去,曾经引发诸岛集体暴动的长耳猿,彻底淹没了踪迹,谁也发现不了他的丝毫线索,他也渐渐被遗忘。 甚至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他的猿族根脚。 …… 古巍大陆。 这是毗邻凌霄境的一座岛陆。 人族与霄族混血在陆上定鼎三座凡国。 燕国处于北方。 正值寒冬,雪已落下,按照古老的季节习性,这里一旦进入冬季,雪降的日子会持续三到四个月,青山绿水的北域将彻底变为冰天雪地的世界。 凡人畏惧雪灾,大多减少了出行活动,但位于益兰府的福庆山城内,上万城民百姓纷纷涌出家门,冒着风雪,拖家带口赶去城外刚落成五年的观莲寺。 “今天是菩萨娘娘的寿诞日,可得去早了,若能抢到头炷香,给娘娘添上香火,保准一整年都会平平安安!” “也不知化缘大师在不在,求他一根观莲签,吉凶祸福,万事万灵。” “哎,都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他了,乡亲们都说他去外地化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还需要化缘?咱城主把他奉为座上宾,月月给他供奉,寺院里不缺吃喝啊!” “不对不对,俺说错了,他是去救苦救难。” 百姓们边走边聊,话里话外全是观莲菩萨与化缘大师。 神态个个喜气洋洋,唯独一位青衫男子显得风尘仆仆,也透着一股愁绪,走路时不停眺望前方那座矮山,目光焦急盯着山上的寺院。 ‘大师,你竟然又离开了吗?我已经找了你二十年,从天济岛一路追来此地,为什么每到一座观莲寺,你都碰巧不在呀?’ 他想到这里,加快脚步,等攀上矮山,到了寺院当中,询问过主持与一甘僧侣,他不由面露苦楚。 但他并不气馁,一听化缘大师不在寺中,待问明了去向,即刻打起精神,迎着风雪继续寻找。 远离山城之后,雪越下越大,天地间只剩下他孤独一个身影,这让他忍不住回忆起十七年前与化缘大师见面的情形。 那同样是个暴雪肆虐的冬天。 冬天里充斥着熊熊烈火。 火光就像地狱里的妖魔不停舞动,雪花落在地上都变成了红色,那是被鲜血染红,成群结队的马匪像狼群一样涌进他村落。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他无助看着身边亲人一个个倒在血泊里,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还有他自己,他的脚被马匪抓在手里,倒提着他,不停的撞向冷冰冰的地面,直到他鼻梁折断,下巴裂开。 他疼的无法哭,最后被马匪抛进火堆,他不知道大火烧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雪依旧在下着。 一个八岁的孩子不会明白死是什么东西,他一点不庆幸,反而无比憎恨他能活下来,他觉得他应该陪着亲人一块去死。 但当他挣扎着从废墟里艰难爬出,看着满地的亲人尸骨,他知道自己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必须活下去,一直活到他父母至亲的泉下英灵得以瞑目为止。 他的身躯被烧得体无完肤,容毁肢残痛不欲生,可他半点也不在乎,紧咬牙关爬行在雪地里,与死神激烈对抗,试图寻找一条生路,直到他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正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身影垂下头,拿毯子盖住他,抱他在怀里:“不要怕!” 他每次想起化缘大师当年伸来的温暖手掌,并说出那三个字,他的情绪就难以自制,眼泪都忍不住要流下来。 “大师,即使死了,我也非要找到你!” …… 泰原大陆。 这是玄都魔族掌控的列岛之一。 大玄帝国统御全境。 位于西部边陲的落日城内,城中百姓同样倾巢出动,赶来观莲寺参加寿诞法会。 其时已是黄昏,法会即将结束,一个青袍女子从寺中出来,面露悲戚,孤自哀叹一会儿,她眼神重归了坚定,尔后戴上斗笠,走进了城外的漫天黄沙里。 “大师,你到底在哪里?” 她不停的问自己,却始终没有答案。 抬头仰望残阳,她清晰记得,二十五年前与化缘大师初次见面的情形,也是一个黄昏。 黄昏里充满了罪恶。 她原本有一个温馨的家,那是东尊岛淮水河畔的一处宁静山村,她的祖辈都靠捕鱼为生,虽说家境贫苦,但父母对她异常疼爱,后来有一天,村里突然来一场可怕瘟疫,整村的人都死绝了,只有她侥幸活了下来,那年她才九岁,见着满地的死尸,吓的发疯一样跑。 她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她没了力气,瘫在空空荡荡的野外,她不敢回家,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等她哭停后,沿着大路漫无目的的游荡,活像一只孤魂,她越来越饿,却找不到东西可以吃,她当时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快就望见一户人家,她扑进去,想去讨饭,谁知房子是空的。 没有人,甚至连一条狗,一条猫都看不见,她也找不到食物,只能继续游荡,她快要饿死的时候,运气又来了,前面那条栅栏内升起一缕烟火,有人在做饭,她咬着牙跑过去,却看见她毕生难忘的一幕。 几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围着一口锅,正抱着一个比她还小的孩子,向沸腾的锅水里抛。 她尖叫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撒腿就朝外狂奔,但她很快就被男人们追上,两人抓手,两人抓腿。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不再是人。 她声嘶力竭的哭喊,那些男人却在兴奋大笑。 笑着把她架在沸水上,全身火辣辣的疼。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身子忽然一轻,她被人夹在腋下,远离了那口锅,那座栅栏,还有那些气急败坏的男人。 “哪里来的秃驴,竟敢在爷的地盘抢食?” 她听见那些男人在身后追着喊,以为和尚也要吃她,便不要命的挣扎,直到耗空所有力气,她昏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她躺在一座山坡上,身边放着一堆食物,和一部佛经。 每每回忆到这里,她总是暗恨自己,为什么要挣扎,让她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第333章 红鱼显踪 广安岛陆。 此岛与月潮山五境道宫隔海相望。 东北方向是金戈头陀缔建的小乘佛国,往东南去是人族祖境,其内三教九流,汇聚诸派道统。 相隔海域有千里之距,修士若在广安岛浮空远眺,可以窥见小乘寺内诸多佛塔散发的冲天佛光。 其实封真列岛之间隔海更近,有些只有几十里海域,最远不过数百里,跨海航行非常便利,海下又无妖族栖居,即使凡人也能轻易横渡。 袁河在列岛游历三十余年,无论途径何处,都能遇上通商船只,此间繁华,远胜于东洲。 但因为岛屿众多,那些具备大陆规模的岛陆就有上百座,小岛更是数以万计,袁河并非单纯游历,他有传道任务在肩,于是经年过去,他亲身造访的列岛十中无一。 香火收集又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须得日积月累,还得有虔诚信徒布道主持,否则香火极容易中断。 袁河辛苦这么久,仅仅让一座灵台功德圆满,他便决定换一种传道方式。 “老爷,这些年你救助几百孤童,到底有几人会追到广安来?” 这是袁芝的声音,她此刻藏身于惊蛰浮屠内,摆在袁河身侧,早几年前已经不住落星洞天了,她找不到伙伴玩耍,许是闷得慌,就与袁河叙起闲话。 这座浮屠经过她重新炼化,已经有了新外相,塔身变成四层,造型颇为古朴,与普通凡塔没什么区别,因顶层是由观莲菩萨的本命读碟演化而出,佛光能遮蔽她的草木灵气,即使修士见到,也都看不穿浮屠虚实。 她透过塔门朝外张望,前方两里外是一条青河,弯弯曲曲通向远方的山峦,不过她现在所处的位置仍是平原,河两岸搭有不少茅草屋,村民在农田里劳作,很宁静闲逸的地界。 袁河盘坐岸边已有小半日,闭目养神似在参禅,附近那些撒野的小孩子,见他一动不动,围过来嘻嘻哈哈逗弄,拿手指点他后背,或是拿草秆挠他光头。 广安岛佛门兴盛,当地百姓几乎家家户户崇佛,那些大人们望见自己孩子冒犯大师,赶紧跑过来致歉,揪着孩子耳朵拎回家,顺便在袁河身边摆上一些干粮。 此时已经到了黄昏,村民俱都返了家,袁芝找到机会,才开口说话:“老爷你救的孩童都是人族,又传他们法术,这些人贼呀,一旦做了修士,无一例外会把恩义论斤称,即使要报恩,也会先考虑划算不划算,危险不危险!照小婢看,他们一个都不会来,肯定早就忘了老爷你,去求他们的长生大道了!” 袁河不反对袁芝的观点,却也不认为一个都不会追随。 这些年他游历的岛屿太多,行程过于遥远,即使那些孤童学会法术,想寻找他也非常艰难,主要是途中有危险,有可能死于劫杀,也可能葬身海面。 但只要有一位铭记他的恩惠,追随他的指引,赶来广安与他碰面,那就是值得他托付重任的人。 这样的人有大磨难、大毅力、大运气,衷心也可靠,到时袁河会以观莲菩萨的名义招收他们,让他们前往封真列岛开设观莲寺,替他收集香火。 如此一来,袁河就能常驻广安岛陆,不用来回奔波了。 因为香火收集过于缓慢,袁河才决定培养门徒,这也是他更换的新传道方式。 当然门徒属于观莲菩萨,与长耳猿无关。 等袁河圆满三座灵台,他以后不会再与这些门徒见面。 让门徒常年维护观莲寺,那么观莲菩萨的香火就能永续于凡间,等到袁河佛法大成,他不会让香火中断,反手把观莲菩萨抛在一边不管,他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再说九洲劫时,观莲菩萨舍身保护海族圣物,这份功德妖族绝对不能忘。 袁河更加不能无视。 海族圣物牵连重大,直接影响他能不能找到封真榜。 他没有回答袁芝所提有关孤童门徒的问题,而是捏出一颗殷红血珠,此珠就是观莲菩萨所保护的圣物,不久前被袁芝从度牒上摘取出来。 此宝是海娲娘娘所留,能够帮助袁河在月潮山中畅通无阻的穿行,并感应封真榜。 他问袁芝:“必须找到露水红鱼与雷元槌,才能破掉珠上的封印吗?” 袁芝笑道:“老爷你忘了吗,小婢能变作雷槌,只用把露水红鱼找回来,这血珠就能为老爷所用。” 其实找一个佛法高深的佛修士,常年祭炼之下,也能破开血珠封印,但袁河自然不会这么做。 露水红鱼当年陪着李敬之与白弗一块失落,袁河本以为无从寻觅,谁知数月前他登陆广安岛,袁芝的惊蛰浮屠即刻起了感应。 那时袁河已经锁定红鱼方位,可惜此宝藏身一座千年古刹,这寺院里罗汉众多,袁河没有闯入,他先在附近落脚定居,等待了小半年,终于等到红鱼离开寺院。 今天他盘坐于小河旁边,就是为了等候携带红鱼的修士途径。 夕阳快要落去的时候,惊蛰浮屠闪动一层佛光,袁芝忙道:“老爷,他们来了!” 袁河扭头一看,见河面驶来一叶扁舟。 舟头是一位蓑笠老翁,卖力摇动船桨,他是两岸的普通村民,常年在河上摆渡,给过往旅客提供便利。 舟中坐着一位白衣女子,怀抱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这女子眼中情意极浓,时不时垂望女童,展露疼爱之态,再替女童裹一裹罩身的披风,看去如似母女。 竹舟远远划来时,袁河已经收了浮屠,站在岸边招手。 此时快要入夜,摆渡老汉听见袁河的喊声,并未回应,直至竹舟与袁河齐平,他隐约看见袁河的和尚打扮,才停下船桨,询问身后的白衣女子:“姑娘,这位大师想要借船,你看能不能捎带他一程?” 摆渡老汉收了白衣女子钱财,自是不敢擅作主张。 白衣女子略有不郁:“若要稍他,我自会开口,不用你来问话,我给你三倍渡船费用,不是让你多嘴的!莫管他,划你的船!” 摆渡老汉苦笑,朝袁河竖掌作了一揖,心里暗道了一声歉,这才继续摇桨。 这时那女童忽然掀开斗篷,说:“天下佛僧是一家,师姐,咱们应该帮帮那个大师,举手之劳,你又何必推拒。” 她声音听去中气不足,没有稚童的清脆,像是患有重疾,显得非常虚弱。 第334章 大威尊者 白衣女子轻抚女童的额前,柔声笑她:“你又不是尼姑,哪来的一家?” 女童故作叹气:“师姐又来揶揄我,爹爹即传了佛法,那就是俗家弟子,怎么不是一家?” 说完激烈咳嗽,病态掩饰不住的暴露出来。 原本她小脸白皙清秀,周正的很,但每咳一下,容貌就变化一次。 眨眼之间,她那一头黑发就已苍白如银,皮肤也变的干枯褶皱,如果不知底细,任谁看她,都是一个年逾古稀的侏儒老妪,只她那双眸子里仍旧散发着纯净无邪的清明,也多少还有点活力。 白衣女子应该是见惯了她发病,利索遮挡她面容,不让摆渡老汉瞧见,又飞快捏出一颗丹丸,送到女童嘴里。 “时时拜佛,刻刻祈愿,但有什么用!我佛的大贤德士如果真有灵,就不该让你一个孩子受这么大的罪!” 白衣女子唠叨一句,脸上的怜悯之态却越发明显,她见女童极力忍受着伤病折磨,不想女童再遇不称心的事,便与摆渡老汉说:“去载那和尚。” “唉!”摆渡老汉马上调转船头,他偷瞥女童,见其咳嗽止不住,本想啰嗦一句,‘小姑娘慈悲为怀,必能逢凶化吉’,但他刚才被白衣女子喝斥,见这女子性子偏冷,不好相与,便陪着小心,不敢再多嘴,生怕得罪了贵人。 不一会儿,船到岸边。 “多谢两位施主,天色已暗,贫僧找不到渡船,只能冒昧求助了。”袁河把船上动静瞧的一清二楚,却未动声色,给摆渡老汉与白衣女子行了一礼后,径直去了船尾,盘膝坐下。 女童吃了丹药,容貌很快恢复原状,她是少年心性,自幼也活泼好动,并不怕生,问袁河:“是我让大师上船的,大师为何不谢我?” “哦,贫僧刚才没有瞧见小施主,小施主乐善好施,待贫僧回了寺院,会给你念经祈福,作为答谢。”袁河打量她的脸庞,见其眉宇间有熟悉之感,料定她与李敬之夫妇有关系。 至于那柄露水红鱼,就在这女童身上。 “祈福啊?”女童摇头,一副小大人的口气:“你一介凡俗和尚,不管说些什么,你家佛祖都听不见,没甚用处的。” “心诚则灵。”袁河道:“如若不灵,那就换一个佛试一试!” “呵!”女童笑起来:“这还能换吗,不怕佛祖责怪你朝三暮四?” “佛若怪我,便失了清净无为之心,佛心一乱,便不再是佛,也就怪不着我了。”袁河这般回答。 那白衣女子听见这话,不由眯眼,她本以为遇上一个俗世里的平庸僧人,此时忽起了疑惑。 “大师说的有理哩!”女童作揖,朝袁河拜了拜:“大师可有法号?我长在佛院,见过不少有道圣僧,大师与他们比起来,佛心另有通透呢!” 袁河回她礼,报上名号:“贫僧法号化缘。” “化缘?”女童噗嗤又笑:“化缘不就是讨饭吗?大师怎么给自己取了一个如此寒酸的名讳?” “寒酸还是富贵,没有什么不同啊。”袁河陪笑说:“僧侣化缘天下,做的是化缘讨饭之事,用的是化缘之名,岂不是正合适吗。” “那大师参禅于何地?小女子想给大师添一些香火。”女童觉得这和尚极是豁达,超脱物外,身上有真佛之相,她爹爹曾经讲过,天下间有一些根骨奇绝的凡僧,天赋佛缘,即使不经老师传教,也能自行感悟禅机,这些僧人一旦得道,个个都有大神通。 “贫僧是从临近的贝叶岛游行到此,才入广安没几日,暂时还没有落脚点!” 袁河手指船行方向:“此去七十里,可至永安城外,那是荣国都城所在,贫僧听闻城中有一座金禅寺,鼎立已近千载岁月,贫僧想去求取真经。” “我也要去永安城,看热闹。”女童语气忽然停歇,似是疲倦了,却仍坚持讲:“我出生后就客居佛寺,少有外出,未见过这世间繁华,便想在有生之年出门看一看,大师,咱们顺路,正好一块入城!” 袁河自无不可,本想打听女童身世,却听那白衣女子说道:“好了婵儿,你身子弱,要好好歇息,待养足了精神,才能去逛都城。” 女童不听她话,执拗说:“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师姐还总是要管我,我知你是好意,但我不开心。” 白衣女子听了,撇过头,叹一声:“那你想怎样,便怎样罢。” 女童精神小振,得了准许,继续和袁河攀谈:“问了大师法号,我也得自报姓名,我姓李,名唤作婵娟,这是我师姐白芷兰,我们同住在慈恩山间的宏愿寺,那寺里有一位晓方罗汉,与我父我母交情莫逆,大师,你想必游历时久,当知佛门另有神通,晓方罗汉佛法精湛,却苦寻一有缘门徒而不可得,你即没有落脚点,等咱们从永安城回来,不妨登山拜见,若得晓方圣僧教导,你必有佛门不世机缘。” 袁河没有回应她的话,只说:“小施主刚才言道,没有多少日子可活,这是何意?莫非你患了重疾吗,贫僧粗通一些医术,让贫僧替你把把脉,你看如何?” “把脉?”李婵娟愣了一下,尔后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我的病,连宏愿寺的大威尊者都素手无策,你决计医不好,把了又有何用?” 白芷兰始终静观两人谈话,此刻却突然劝说:“婵儿,这位大师是好心,你不能推辞,且让他试一试。” 封真列岛时常出没飞天遁地的修士踪影,凡间都知修真界存在,但袁河不问佛缘,只关心李婵娟的病情,这让白芷兰对袁河有了好观感。 李婵娟听罢伸出手臂:“那大师你看罢。” 袁河即刻起身,坐在她跟前搭脉,心里却在想:‘宏愿寺里竟然有大威尊者,这座寺院卧虎藏龙啊。’ 罗汉、尊者、菩萨,都是佛门自行册封的贤位,一旦修为走到紫府,练就了金身,即有‘金身罗汉’的称呼,等修为渡入三花境,那便是‘大威尊者’。 大威佛体能与妖族的真灵之躯相媲美,照理说,封真列岛不该出没这种级数的修士,袁河游历几十年,诸岛最强的统御修士都只有朝元期,三花境强者一律栖居在月潮山下的五境道宫。 另外这个‘宏愿寺’,他们所朝拜的佛陀与观莲菩萨度牒上的佛相拥有同一个名讳,都是‘宏愿古佛’,佛法出自同源。 那宏愿到底是谁,袁河至今都没有眉目。 第335章 不速之客 袁河口中说着:“奇怪,你脉象和缓从容,不浮不沉,观去并无异常。” 早前在岸边见到李婵娟发病,袁河以为是中毒所致,此时查看过后他才得知,这女童是中了一种极其歹毒的邪术。 那宏愿寺是修真道场,寺内弟子都是修士,一旁的白芷兰已经炼至金丹期,以李婵娟的年纪,也该入了门庭。 但让袁河奇怪的是,她体内并没有真气流动,也可能是被邪术吞噬,导致了她的凡胎俗骨之相,单凭她自己,绝对抵御不了邪术侵害,这显然与露水红鱼有关。 袁河仅仅搭脉了片刻,已经捕捉到红鱼踪迹,有高人把红鱼封印在李婵娟的经脉内,演化鱼躯游走血脉,似在吞噬邪术产生的咒力,但并不怎么成功,鱼躯的灵性已经被咒力破坏,甚至感应不到袁河渗入的一缕真气。 这邪术来历,袁河暂时甄别不出来。 “我就说了,大师瞧不好我,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李婵娟中咒时久,脸上并无沮丧,笑道:“宏愿寺立派年长,不少弟子的祖居就在这条清珠河的两岸,师姐本想带我去借宿,但我执意夜游,今晚恐怕要在河上过夜,大师若不习惯,等会儿到了梅山渡口,停歇也无不可。” 袁河回道:“贫僧独自游行天下,历来风餐露宿,在哪里都能凑合,也能习惯,小施主不必迁就贫僧。” “既然大师这般说,那咱们就在乘船直入永安城下了。”李婵娟仰头望天,皎月已经高悬。 今晚恰逢繁星密布,夜景唯美,她出行是为游玩,心情本该舒畅,可是看了一会儿,忽又垂下头,落寞的喃喃自语:“都说月圆时分,一家子应该团聚,但爹爹与娘亲一走三年,杳无音信,我都快忘记他们的模样了。” 白芷兰听她感伤,急忙安抚:“他们去寻找救你的良药,一旦找着,肯定会回来。” 她却说:“可我只想他们陪在我身边,能陪一天是一天……” 声音渐入轻微,倦意袭上来,她未能忍住,眼睛一闭,就此熟睡了过去。 她一睡,船上也没了吵闹声。 白芷兰孤自抱着李婵娟闭目眼神,那摆渡老汉怕吵醒李婵娟,引来责骂,别说开口,他连划船桨都小心翼翼。 袁河却没有闲着,他问白芷兰:“敢问白施主,李小施主的父母去寻什么良药了?贫僧游行时途径许多山川大野,识得不少奇珍草药,兴许能帮上忙。” “你眼力有限,见不到灵物,你所知奇草对婵儿不会有用的。”白芷兰并未给予冷脸,她并不是那种自命不凡的修士,往常也从不看重仙凡界限,因她当年也是一介凡女,遭灾时遇上李婵娟的父母,幸运被收入门下。 她又说:“但你这般热心,告诉你也无妨,要救婵儿,须得找到‘雷元通气芝’,这种东西天生就有灵性,你可知何为灵?能像妖怪一样化身人躯,你说你行走天下,见多识广,可曾见过妖怪吗?” 袁河就是一头妖怪,气息却彻底掩藏,以致白芷兰没有对他产生丝毫怀疑,只当他是一介颇有慧根的凡僧,压根没有往修士上联想。 当然白芷兰也清楚,那些修为远超她的老前辈,假如遮掩住气息,她照样看不穿虚实,但老前辈没有必要如此伪装,杀她的话,可以直接擒拿,她没有丝毫招架之力,根本不用同船相渡,再废这么多闲话。 “贫僧在贝叶岛听闻过妖怪传说,也知这世间有超凡仙士。”袁河随意回着话:“李小施主的父母敢去寻找成精的药草,想必是得道仙人了罢。” 一边去问袁芝:“露水红鱼与雷元槌联合使用,除了‘惊蛰雷音’,还有其它神通吗?” 袁芝传音道:“须把红鱼拿到手,等小婢研究后才能搞清楚!老爷,既然红鱼在这小姑娘身上,直接取出来就是,何必与她们废话?” 袁河不会这么做:“红鱼被宏愿寺的大和尚封印在她体内,只要动一动红鱼,就会被那些和尚感应到,我不能打草惊蛇,再说这女娃有可能是李敬之与白弗的闺女。” “闺女?”袁芝生来就无父无母,不理解血脉亲情,哼道:“小婢记得,当年巴髯老道去无花宫寻宝,与老爷你碰见,就是因为李敬之与白弗受了重伤,如今与他们俩重逢,这怎么连闺女也受伤了,他们一家是不是专门等着老爷你来救啊?” 她认为很稀奇,也觉得李敬之与白弗太没用,每次遇上老爷,都要找老爷来救命。 袁河暗笑一声,这一家人确实有点倒霉了。 他殊不知,李婵娟正是因为他才中了致命咒术。 那白芷兰感应不到传音波动,仍在闲逸的自说自话:“算不上仙人,只是求仙者!和尚,你实话对我讲,你不远万里从贝叶岛赶来这里,口口声声是要去永安城的金禅寺求取真经,你到底是拜佛呢,还是想求长生法门?” 袁河模凌两可:“只要拜到真佛,亦可见长生。” 白芷兰摇了摇头:“此言颇有些圆滑,没有正面回应我的问题,但婵儿既然应承了你,等从永安城回来,你想跟着我们前往宏愿寺朝佛,我不会反对!那金禅寺里净是一些愚鲁和尚,念的也是凡法俗经,宏愿寺里却有真经与真佛,不过你能不能拜入寺门,全看你慧根够不够,我只引荐,不会给你说情……” 她讲到这里,岸边忽起一阵梵音,念了几声佛咒,又传来一阵郎朗男音:“金禅净俗经,宏愿有真佛?女施主,你不辨是非诋毁我寺清誉,不怕业报降身吗?” 此时小船已经行至梅山渡口,这附近的山林已经增多,男音是从东岸传来,白芷兰已经捕捉到声音源头,心知对方修为强不了她多少,但李婵娟在侧,她不想招惹麻烦,拱手作了个揖:“小女子口无遮拦,确实不该非议外派佛法,还望大师见谅。” “见谅?”那男音淡然一笑:“区区几句言语,老衲不会放在心上,但宏愿门徒不是第一次冒犯金禅佛院,你即说金禅无真经,老衲说不得就要请你走一趟,在我佛跟前仔细看一看。” 这是不想善罢甘休了。 白芷兰觉得很奇怪,她只不过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这不速之客为什么依依不饶?难道不是为了她而来? 第336章 灭门 白芷兰心知李婵娟体内藏有一柄封真灵宝,担忧对方是为劫掠而来,但这灵宝被宏愿寺的大威尊者亲自施法,别说金丹期僧士,就算朝元老怪也绝对感应不到。 她着实弄不清对方用意。 扭头瞥向岸边,见一黄袍老僧已经从林中走出,踏水而行,一步步逼近小船。 此僧左手竖着一根锡杖,杖顶呈塔婆形,镶垂四五枚金环,相互撞击,叮叮砰砰,有节奏的爆发脆响。 “荡魂音!”白芷兰眉毛一挑,怒斥道:“好一个包藏祸心的秃驴,明知船上有幼童,你还出此毒法,算个哪门子佛士!” 她袖口一抖,抛出一柄铜铃,定在黄袍老僧前方,铃声随之摇动,压制了杖音。 这两股法音捉对交锋,音波直劈河面,把船体冲击的摇晃不止,李婵娟随之转醒,见师姐与人斗法,自是大惊,却不敢多问,紧张的攥着掌心,观摩战况。 那黄袍老僧冷视法铃,额前忽然开启一道竖目,火光顷刻凝结于目中,呼!地射飞一条火线,在铃身上轻轻一缠,便已经焚化为铜粉。 他持杖继续前行,边走边道:“宏愿寺众,逆我佛久矣,不论长幼,皆当忏悔,度化皈依。” 白芷兰听到这番话,猛的想起宏愿寺底细,这寺院朝拜的佛陀与金戈佛国非是一家,自立派一刻起,就被金戈佛修视为异端,每隔几百年必会光临寺门,斗论佛法,屡次三番想要降服宏愿门徒。 她心想:‘莫非金戈佛国又派遣佛士前来广安刁难宏愿寺了?但我离寺前并未听到任何风吹草动啊,如果寺院真出了危机,晓方大师绝对会提醒于我的!’ 她难解其中蹊跷,但既然遇上麻烦,她也不会乱了手脚,当下捏出一张玉符,拍在身前,符力骤一散开,她已携着李婵娟逃离船上。 再出现时,两人已经遁至河岸,朝着山林深处疾行而去。 “师姐,化缘大师与船夫伯伯还在船上,会不会遭了凶僧毒手?”李婵娟身在危难,仍在记挂两个陌生人。 “顾不得他们了。”白芷兰的责任只是保护李婵娟,抓紧机会远远逃遁。 附近有一座仙庄可以避难,那是宏愿寺一位俗家弟子所建,庄主有金丹期修为,抵御黄袍老僧不是问题。 那黄袍老僧见她们溜的这般快,冷哼一声:“想去红梅仙庄搬救兵?那你算是打错了主意!宏愿寺胆敢勾结长耳猿,我院尊者雷霆震怒,小乘三千佛士已入广安,非诛绝你们不可,老衲奉命清剿俗家信族,到了红梅仙庄,也是自投罗网!” 他说话间,人已经飞至小船上空,垂头扫了一眼正仰头看他的袁河与摆渡老汉,突起一记佛光大手,一掌拍碎船体。 不过是两个凡夫而已,他自认是捏死两只蚂蚁,甚至不作搜查尸体,便急冲冲登上河岸,追踪白芷兰与李婵娟去了。 等他走远后,河面才冒起一股水泡,摆渡老汉惊悚的浮出头,甩动手臂,急摸自己身体,怪叫道:“那恶僧明明打了俺一掌,只当他要杀俺,为何一点伤也没有受?” 又转望四方:“大师,你还好吗?” 入水找了一圈,没有找着化缘大师:“大师若是死了,也该有个尸体罢,莫非已经游上岸了!” 他未敢多想,怕那凶僧折返回来,也朝岸上游去。 此时袁河正穿行在一片梅花林里。 “老爷,那凶僧为什么说宏愿寺勾结长耳猿?是勾结你吗?”袁芝很不理解黄袍老僧的言语。 “想必是我,其他猿猴不会让这些金戈头陀大开杀戒。”袁河是从黄袍老僧的法目神通中甄别出来,这是一个金戈族的和尚。 金禅寺是小乘佛院在广安岛陆开的俗世香坛,追根朔源,其供奉的佛陀与金戈族大有关联,听那黄袍老僧的意思,他应该不是广安修士,而是来自小乘佛院,奉命清剿宏愿寺俗家弟子所在的家族,偶然遇上白芷兰与李婵娟,临时起意出手擒拿。 袁芝又问:“这三十几年来,咱们一直隐姓埋名,从未与宏愿寺门徒接触过,又何来勾结?难道是因为李敬之与白弗吗,这两人与老爷你是旧识,是不是被金戈头陀发现了什么,然后顺藤摸瓜追查到了宏愿寺头上?” 她的猜测颇有一些道理。 袁河也觉得问题出在李敬之与白弗身上,但这两人应该清楚这件事的轻重,一旦暴露他们与袁河的关系,肯定会遭遇大追杀,隐居才是上策,根本就不该在宏愿寺落脚,还把闺女留在这座寺院。 袁河暂时理不清楚来龙去脉,他尾随在黄袍老僧身后,正是为了查出真相。 没一会儿,他已经穿透梅林,抵达一座山峦脚下,山上起伏坐落着阁楼洞府,这即是‘红梅仙庄’所在地。 广安岛陆佛寺众多,为了收集香火供奉,这些佛门俱都招收有俗家弟子,并在老家开枝散叶,久而形成了修真家族。 红梅仙庄就是这样的世家,庄上修士与宏愿寺有几百年的香火情,人丁近千众,但今夜却是遭了灭门之灾。 袁河不施法力,只以肉眼观望,也能看清山间横七竖八的尸体。 此时山顶仍有打斗。 白芷兰抱着李婵娟,瘫在一片废墟里,嘴角溢着血渍,显然是身负重伤,她正依靠一口木鱼法宝苦苦支撑,周围攻势却如疾风骤雨,倘若木鱼被毁,陨亡也就为期不远了。 她实在是想不通,不过是一次普通游玩,怎么会遇上如此大的杀劫,况且此地距离宏愿寺并不远,当初她下山时,曾被晓方罗汉赠送一枚佛印,若是遇上危险,便以佛印传信,即使隔着几百里的路程,顷刻间也能支援过来。 她在登岸时已经驱使了佛印,可是过去近半个时辰,晓方罗汉却迟迟不来,难道宏愿寺出了什么变故吗? 想到这里,她几近绝望之感。 扭头看了看满地死尸,忍不住怒声质问:“庄上一千多口人,竟被你们屠戮一空,佛门的慈悲之道,都被你们修到畜生身上了?” “长耳猿在东洲血洗蛮族,死伤又有多少?今次他横渡封真,必有血雨腥风降临,若不杀尽他与他之簇拥者,被屠戮的就是我们,你要怪,应该去怪长耳猿!” 这话并非出自黄袍老僧,参与围攻红梅仙庄的金戈头陀共有五位,合围在白芷兰身侧,在场有个尼姑修为最高,已经走到金丹后期,再有一步就能练就金身,她也是这次行动的首领,早前攻山时走脱几个漏网之鱼,她派遣黄袍老僧前去追踪,结果遇上夜游的白芷兰与李婵娟。 两女不知宏愿寺即将迎来灭顶之灾,跑到红梅仙庄避难,却是鸟入樊笼,迎头撞在金戈头陀的枪口上。 白芷兰听那尼姑说起长耳猿,更是恼火:“我根本不认识长耳猿是谁,簇拥的着吗?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就不怕天谴临头?” 那尼姑冷酷的像是一块冰:“天谴由佛定!佛说你该死,你就不当生!滥杀即天杀,死后入极乐,这是你们的福报,该感激才是!” “杀我还是我的福报?”白芷兰被这番说辞给气的浑身发抖:“真不要脸的尼姑!” 除了骂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那尼姑却不为所动,猛一摆手:“清珠河两岸共有七座宏愿仙庄,都须剪除覆灭,不能在此耽搁,尽快料理她们……” 她话未落音,先行出手,祭出一柄雷光闪闪的法杵,举杵猛击白芷兰的木鱼。 白芷兰心知在劫难逃,翻手托出一缕洁白妖甲,拍在李婵娟后背,叮嘱说:“这是你娘渡妖师劫时留下的真麟,被你爹使用秘法祭炼,一旦驱使起来,能让你遁移逃脱,当可甩掉这些头陀的追踪,等你走后,找地方藏起来,切记不要来寻我,也不要再回宏愿寺!” 李婵娟一下抱住她胳膊:“师姐,咱们生死都在一起,要走一起走,要么一块死在这儿。” 白芷兰没有吭声,这真麟不能保护两人,否则瞬移距离会锐减,危亡关头,她毫不犹豫把生机留给了师妹,而非她自己。 随着她祭动真麟,双方各自施法,山顶上刹那间灵光大盛。 谁也没有留意到,一条雷链忽然惊现那尼姑头顶,迎着天灵盖轰劈下去。 这光爆发的极为突然,事先毫无征兆,她半点察觉也没有,等到雷击于顶,想躲避已经来不及,她甚至连一声惨叫都不曾发出,肉身瞬间崩灭在原地。 化作一滩黑灰,山风轻轻一吹,便不知所踪。 死的蹊跷万分。 “咦?”那黄袍老僧最先注意到异状,眼中涌现一丝惊恐,能一击瞬杀金丹后期修士,肯定是紫府级别的强者亲自出手。 他根本不去探测强敌藏于何处,也不通知几位同门,跳脚后遁,火急火燎往山外逃命。 等他撤离后,那几个同门才意识到不妙,相互对视了一眼:“撤!” 这时李婵娟刚刚逃离山顶。 那白芷兰只顾施法瞬移,始终没有发现尼姑已经陨亡她身侧,此刻见围攻她的头陀一个接一个远遁而走,便以为这些头陀前去追踪李婵娟。 她顿时心急如焚,托着伤躯就要拦截,可是头陀有四个,分朝四个方向逃遁,她不知道该拦哪一个。 况且她不清楚李婵娟瞬移的方向在何处,等同于失落了李婵娟的踪迹。 “该怎么办?” 她远望漆黑夜空,一时间呆愣在山顶,等她缓过神,准备拦截一个算一个时,那四个头陀的踪迹已经全部消失,她再也感应不到丝毫线索。 袁河本想把这两女全部救下来,却是万万想不到白芷兰会突然驱使一件瞬移宝物,他灵耳能够大致捕捉李婵娟的方位,但他没有着急追踪,等擒拿了四个头陀的魂魄,才遁飞了过去 这一次瞬移,李婵娟已经到了三四百里外,此刻正瘫在一片草丛里,‘师姐’、‘师姐!’喊个不停。 她本就受了致命法咒,生死早就看淡,心里只想与师姐同生共死,可惜身子太弱,兼又心急,从一山坡失足跌倒,伤了脚腕。 其时正值午夜,她一幼童待在荒郊山野,独处越久,心里越怕,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偏又不敢哭大声,怕把野兽给召来,别提有多难受。 就在这绝望之间,她隐隐听到:“小施主,小施主,你在哪里呀?” 她辨别出这是袁河声音,真如遇上救命稻草,连滚带爬朝声音起落的位置找去,边呜呜哽咽:“大师,是化缘大师吗?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她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到了跟前,映着月光,她看清了袁河模样,积压心口的乱绪再也克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袁河背她在身,示意她噤声:“不要再哭,如果把那些头陀引来,贫僧可护不住你!” 她急忙拿手捂住嘴巴,缓和了一会儿,她抽泣着说:“大师,他们是修士,神通大的很,真若追上来,肯定要连累你,你还是把我放下,自己离开罢。” 袁河笑道:“如果找不到你,那我自会离开,但既然找着了你,便是与你有缘,非得救你不可,否则佛祖定要怪责。” “佛祖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转望红梅仙庄的方向:“天下佛僧是一家,金禅寺、宏愿寺,门徒都在朝佛,红梅庄主世代供奉香火,那些头陀为什么如此狠心,屠戮山庄满门还不够,竟然想把宏愿寺的道统连根拔除?” “以贫僧看,他们都不是真佛,纵然能飞天能遁地,皮囊里装的还是贪嗔痴欲,他们自称仙佛,其实还是凡夫,贫僧本想去金禅寺求取真经,看来是去不成了,如你师姐所讲,此寺净出愚鲁和尚,贫僧不屑再去。”袁河此行到了广安岛陆,仍旧要兴建观莲寺院,此地已经远离了永安城,附近有一座小城镇,人口虽然不多,却没有其它寺院存在,可以暂时落脚。 第337章 道统 李婵娟听袁河说起去处,语露愧疚:“在船上时,我曾答应大师,把你引荐到宏愿寺,可眼下被凶僧追杀,寺院不能回去,对不住大师了。” 袁河感应到她双臂在搂紧,似是担心从背上掉下去,或者被抛弃在这里。 毕竟是一个孩子,遇上血腥变故,害怕很正常。 袁河把语气摆在柔缓的调子上:“那些凶僧不像是刻意对付你,他们与宏愿寺有仇,你是被殃及了池鱼,只要逃出他们的眼线,你的处境就会安全。” 安抚了她的情绪,袁河开始打听她的家世:“你并不是尼姑,在船上你对贫僧讲过,你是客居在宏愿寺,那你老家在哪里?” “我也不知老家在什么地方。”李婵娟对袁河非常信任,照实说:“我爹爹与我娘亲是无意间流落到封真遗地,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反正走到哪里,家就在哪里,我在宏愿寺住的时间最久,早把寺院当成家,可是,可是……” 她想到了白芷兰的叮嘱,不准她再回宏愿寺,白芷兰施法瞬移她的时候,又受了伤,极可能打不过那些头陀,说不定此刻已经遭了毒手。 自她父母远离,她一直与师姐相依为命,念及师姐对她的种种疼爱,心里悲恸更深。 但苦痛并未让她继续垂泪。 她此时已经敛住哭声,因她察觉到黯然神伤没有任何意义,对她眼下的处境也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导致化缘大师对她渐生嫌弃,觉得她懦弱无用。 若真如此,她唯一的依靠也要失去。 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在她人生最大的危局里,给自己找出一个明朗的活路。 谁知这时候,深印体内的咒语开始像恶魔一样狂舞,似在故意折磨她。 她原本趋于坚强的意志,被咒力轻轻一冲,随之就有了瓦解征兆。 她惨叫一声,从袁河背上摔了出去,蜷曲着孬弱身子,颤抖着询问袁河:“大师,我如今举目无亲,孤自亡命,身上又有法咒未解,能活多久,我也不清楚,我并不惧死,却不能让师姐含恨丧命,无公道声张……” 她咬着牙,断断续续也要把话说完:“还请大师教我,生会受苦,死会抱憾,挣扎这生死间,我该如何自处……” 她并没有听到袁河的回答,就此昏厥了过去。 袁河望着她年幼的身体瞬间衰老,化作一副老妪残躯,半晌无语,心想这到底是什么邪术呀? “芝儿,你施法试一试,看看能否牵引露水红鱼,克制这咒语。” 召袁芝出来,去给李婵娟医治伤势。 袁河托着惊蛰浮屠,坐在一侧炼化早前擒拿的几个头陀魂魄。 却未能搜出对他有用的消息,这些人都是金丹期弟子,身份不够,接触不到小乘佛院的机密情况。 他们仅仅在执行命令,最近的一条命令是屠戮宏愿寺的俗家信族,发布命令时,小乘寺曾对他们粗略讲解了宏愿寺的来历。 这座寺院并非洪荒时代传承下来,而是创建于近古时期,曾有一位人族僧侣,法号三观,在探险月潮山时,发现一口洪荒佛陀遗留的‘佛光泉’,坐禅感悟后,得了这位佛陀的部分衣钵,为了回馈佛缘,于是开了宏愿寺。 ‘宏愿’即佛陀尊讳。 三观大师的本意是报恩,当初他进入月潮山,还是朝元期修士,谁知在‘佛光泉’里打坐数十年,顺利铸就元神,助他加冕了大威尊者贤位。 他便以给‘宏愿’之名创建了寺院,旨在替这位洪荒佛陀收集香火,但他对洪荒隐秘一窍不通,更加不了解这位佛陀的出身,因此犯了金戈族的忌讳,屡屡被金戈诸佛魁首小乘寺刁难。 这位三观大师仅仅走到三花境第一步,按说他对抗不了势力雄厚的小乘寺,偏巧他出身好,启蒙恩师是净台寺的和尚,族中有至亲又投拜到古竹门下,此门与净台寺位列人族三大祖庭。 最后一庭是岐黄派,也与三观大师有渊源,正是仗着这一层关系,小乘寺投鼠忌器,除了辩论佛法,始终没有诛灭宏愿。 不过随着长耳猿抵达封真遗地,局势已有大变,小乘寺得了凌霄宫的强援,做事开始肆无忌惮。 所以这次行动,明面上是覆灭长耳猿的潜在簇拥者,其实是为了道统之争,非金戈族的洪荒佛陀,小乘寺决心尽数覆灭干净。 其实观莲菩萨也是宏愿一脉,但她不为封真修士所知,除了袁河,自洪荒以来,没有任何僧士朝拜过她。 当初在无向冢,袁河从海阔真人那里得知,海狸娘娘与明溪大师曾经追朔了观莲菩萨的身世,遗憾两修死的早,并没有观莲道统留下。 李敬之与白弗得了露水红鱼,应该知道观莲菩萨的存在,但他们是误入封真遗地,并没有散播观莲菩萨的香火,也未透露观莲与宏愿之间的关系,否则小乘寺的命令不会只针对宏愿寺。 袁河搜魂时,获悉的法令不止这一个,他隐姓埋名的几十年间,凌霄宫与小乘寺共诛绝六十余路道统。 这些道统全部具备同一个特征,疑似洪荒传承,门徒所修法术无一例外都来自月潮山,创派祖师探险时找到洪荒修士的遗物,继而以遗物为依托,布传道统于世间。 对此袁河已有判断:‘他们连番覆灭道统,必然是为了防止东洲五大童子宗门的背叛事件重演。’ 当初的灭真天廊大战,即使童子宗门不愿意背叛月蛮道庭,却也身不由己,凌霄宫与小乘寺是在未雨绸缪,等他们把所有道统全部剪除,就会把目光转移到五境道宫,到时候,孤月境、玄都境、三祖境都会爆发战火。 但孤月妖族、玄都魔族、三祖人族貌似仍旧没有警觉,他们并不认为凌霄宫与小乘寺会全面开战。 这几十年来,不管凌霄宫与小乘寺在封真列岛杀谁灭谁,都没有遭遇任何阻挠。 袁河正思虑此事时,忽听袁芝在旁边说:“老爷,小婢的雷元妖气有效果!露水红鱼遇上雷力,会自行演化真气,驱散这小姑娘的法咒,但这真气是何来历,小婢暂时辨认不出来。” 她望了望惊蛰浮屠,又说:“须得把红鱼摄出来,以菩萨度牒祭炼,小婢才能领悟它的真实面目!也或者,老爷你施个法,把小婢与浮屠送入这小姑娘体内,前去追寻红鱼,如此一来,非但能化解咒语,还能炼掉此宝。” “可!”袁河甩手把浮屠抛过去:“我这就送你进去!” 第338章 大师是高人 袁河以入微术驱使惊蛰浮屠,封印在李婵娟体内。 尔后抱着此女穿行在山野当中。 把方圆百里转了一个遍,他找到一个不错落脚点。 这是一座荒废破庙,居山而建,山脚流淌一条小溪,乘船西去十里地,可入浮萍镇。 待到天明的时候,李婵娟转醒过来。 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庙宇破殿里,怔了片刻,想起昨晚的种种变故,一下从木板上跳起来,口里不停呼喊:“大师,大师你去哪里了?” 出了庙门,却不见人踪。 她顿有些焦虑,正要下山仔细寻找,赫然发现自己脚步轻盈,除了有些肚饿,再无其它不适感。 她又摸了摸自己脸庞,再瞧瞧双手,皮肤光滑白净,咒语导致的伤患全部消失,她已恢复了女童的初始模样。 但她并无多少喜悦,反而疑云满腹,孤自寻思:‘我若发病,必须吞服尼陀丹才能压制身子易形,师姐施法时,来不及把丹药交给我,我应该变成一介老妇才对,如何恢复了原状?’ 她又打望四野,这破庙建在一座小山坡上,山脚有片竹林,林间有水流经过,她顺着水流远望,可以瞧见农夫耕种的果园,以及园外的小镇轮廓,环境相当陌生,一夜过去,那些凶僧并没有追来,想必是失了她的踪迹,此地距离清珠河与永安城肯定相当遥远。 昨夜她惊吓过度,没有想到这些细节,此刻身子转好,处境又安全,她难免会浮想联翩:“大师是凡僧,不懂法术,绝难追踪到师姐的施法方向,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越想越怪。 此时脚步声忽然传到耳边,她迎前一看,见袁河手托一柄银白钵盂上了山。 “你醒了!”袁河笑道:“身体好些了吗?” 李婵娟对他身份起了疑虑,觉得他一半是凡僧,还有一半可能是隐世高人,偏又不敢追问,表情略显扭捏:“才醒片刻,大师你去哪里了?” 袁河抬抬钵盂:“去镇上化了斋饭!”边往庙里走:“饿了罢,那就不要傻愣着。” 李婵娟跟着进庙,抢着支起木桌,动作已变的小心翼翼,不过她见袁河始终挂着一副宽和笑意,心想大师待我这么好,即使他是修士,也必然是有道圣僧,我又何必怕他? 这才渐渐放松下来:“大师,我记得昨夜突然发病,你是怎么把我治好的?” “你的病实在古怪,贫僧其实也素手无策。”袁河指指她腰间:“我见你随身布袋里装了丹药,想必能治你顽疾,就替你服了一颗。” “丹药?丹药都在我师姐身上装着呢。”李婵娟急忙查找,果真发现几颗亮闪闪的丹丸,与尼陀丹的色泽一模一样,她随之叹口气:“这应该是师姐随手放进袋子里,却忘了告诉我!” 她修行时短,甄别不出尼陀丹的丹力,只当是师姐放的,忍不住又问:“当时凶僧追杀我与师姐,大师你在船上,隔着那么远,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袁河取一个馒头递给她,心里忽觉好笑,这小姑娘是起疑了:“咱们有一船之缘,你又心善,贫僧见你被追杀,有心出把力,谁知走到半途,忽然看见天上忽然蹿出一道白光,那光里有你,还有一头形似白狐的影子,贫僧其实心里也怕,怕你被妖怪捉走,但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这才壮着胆子前来找你。” “那……那不是白狐,是我师姐施的法术!”李婵娟赶紧把馒头塞嘴里,再不多问一句话。 她娘是一头狐妖,她是人族与妖族的混血,情知世人憎恶她的出身,生怕在袁河跟前露了馅,她也确信袁河所说的话,因为那枚真麟就是她娘所留,极有可能浮现狐影。 她心里也难掩失望之态,本以为袁河是一位隐藏的高人,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哎,高人怎么会轻易让我碰见,即使这些老前辈游历天下,恐怕也瞧不起我的根脚,绝不会提点教导。’ 她本来肚饿,但此时嚼着香甜馒头,却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袁河见她不再吭声,继续打听她的家世:“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你携带的丹药治标不治本,你把病情原原本本讲一遍,说不定贫僧能找到根除顽疾的办法。” “谢过大师好意……”她本想说,大师你研究一辈子也要无能为力,但大师热心救她,她可不能敷衍,当下把她得病的经过一五一十做了讲述。 谁知她才讲一个开头,杀机就从袁河心里涌了出来。 “当年我爹爹与娘亲流落到封真遗地,只想找一个世外桃源修行,但他们古道热肠,遇上不平之事,偏爱管一管,师姐就是他们从一批恶人手里救下来,招在身边为徒,等我师姐长大成人,我爹爹怕引来非议,就说:‘一个弟子太孤单,不妨多收几个作伴!’ 我娘亲听了后,没有反对,却说:‘既然有弟子,那也该有孩儿!’于是便怀了我。” 提到自己父母,李婵娟的心情即刻转好,仿佛什么忧愁都已经不见,讲述起来活灵活现,就似刚刚发生的往事一样。 “我娘亲是在三十前怀了我,原本她和我爹爹想在一个清净之所抚养我,恰在此时,他们听闻一个莫逆之交的消息,那是老家的故友,他们放心不下,前去寻找,谁知途中遇上一场灾祸,这故友的家族被一个大门派追杀,不止杀人灭口,还用尸体举办祭祀,我爹爹与我娘亲不忍看着故友族人遭难,偷偷抢夺了几具尸体,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我娘竟被尸体连累,不幸中了祭祀,这劫难最终落在我头上,我的病在娘胎里已经有了……” 李婵娟并没有隐瞒,她所说都是从父母口中听来,当初父母讲起这件事时,完全隐去了关键信息。 这里边的‘老家故友’是谁,李婵娟并不清楚,其实是一头长耳猿妖,正宗的老妖怪,‘家族’也统统是猿猴,至于‘大门派’,不在封真列岛,而是位于凌霄境。 第339章 斩生 虽然袁河没有亲眼所见灵霄族的祭祀过程,但从李婵娟的只言片语里,他已预感到一场专门针对他的血祭正在酝酿。 或许已经筹备完成,只等袁河现身出来,就能拿他开刀了。 封真遗地的猿族被灵霄族大量擒拿,取走尸体能祭什么祀?无非是为了对付袁河。 李敬之与白弗极可能是发现了其中内情,这才冒着危险抢夺尸体,可惜两人修为不足,反受其害。 “你母在三十年前已经怀了你,按照常理你应该已经成年,为何仍是童女之身?与你的所患重疾有关吗?” “嗯。”李婵娟点点头,语气变的迟疑起来,许是害怕袁河听了她的出身来历,不再善待于她。 但她秉性纯正,从不撒谎,斟酌一会儿,还是给袁河透露了实情:“我娘亲中了邪法,我也没有幸免,我爹爹素手无策,便求到了宏愿寺,寺里的尊者前辈亲自出手,治了足足二十年,也仅仅是医好了我娘亲,这期间我一直在我娘亲肚子里,大师,听上去很玄乎,但这是佛门圣僧的神通,你可不要认为我是妖邪。” 听了她的这番话,袁河已经明白过来,她之所以受伤,竟是与自己密切相关。 “其实我们出身相类,贫僧也不是十月怀胎所诞。”袁河煞有其事:“我母崇佛,怀我三年六个月,仍不生产,一日梦见佛陀云游途径,抛一佛珠送入我母怀中,待我母醒后我才降世,并言我与佛门有缘,自幼把我送入寺院,剃度为僧。” “真的?”李婵娟从出世到现在,寿数只有十年,因为顽疾缠身,迟迟不能启蒙修行,但日常惯爱听修真界的种种传说,她知道人族当中也有异类根脚,这并不算反常。 不过袁河言行举止与普通凡僧区别太大,虽然他总能找到合理借口遮蔽过去,但巧合太多,难免会引起李婵娟的再度怀疑。 “大师,你即是托梦降生,应该是某位圣僧转世,佛门参修轮回因果,你上一世的老师肯定会接引你,难道你还没有遇上?” 她此时对袁河三分好奇,七分期待。 “至今无缘觐见我母梦中所见的佛陀,贫僧行走天下这么久,其实也是为了寻他,料想是贫僧机缘未到罢。”袁河叹了口气,说的好像真事一样。 他不多谈自己,又问李婵娟:“你爹娘遇到麻烦,为什么跑到宏愿寺求援?他们与这座寺院有交情吗?” “不止是交情这么简单,我爹爹与宏愿寺有同门渊源,因他替宏愿寺补全了一部真传佛经,受到极大礼遇,特赐他宏愿罗汉的贤位,我爹爹虽未剃度,却也算宏愿门徒,对了大师,你知道佛门贤位吗?”李婵娟见袁河摇头,准备从头讲起。 袁河却止住她,先问了一句题外话:“聊了这么久,还不知令尊名讳,想来是得道高士,等来日见面,贫僧须得当面求教。” 李婵娟展颜发笑:“我爹爹见了大师你,也一定会欢喜的很,他对大师你这种天赋慧根的佛僧,历来热情。” 到此她报上父名,正是李敬之。 甲子前李敬之参悟一套佛经《金华佛识》,这是佛门八大佛纲之一,专炼金华佛光,‘华’有花形,佛相为莲。 宏愿与观莲一脉俱都参悟金华大道。 李婵娟并未透露李敬之是从何处获悉《金华佛识》,但袁河知道他肯定是从露水红鱼中继承而来。 两百多年前李敬之仍是金丹修士,但他佛缘深厚,研修佛经一日千里,甲子前已经冲到紫府后期,若非遇上袁河之事,他能把‘十二品金莲台’筑就圆满,进阶朝元期。 宏愿寺的开派祖师三观大师同样参悟莲台,甲子前他的徒弟晓方罗汉在外游历时遇上李敬之,曾联手狙杀一毒修,见其一介俗修却懂金华佛法,三番五次的邀请,李敬之盛情难却,便去宏愿寺盘亘了一段年月。 这期间李敬之得知宏愿寺衣钵与露水红鱼出自同源,见寺中珍藏的《金华佛识》有残缺,给予补充完整。 后来李敬之与白弗前去打听袁河消息,白弗不幸中了灵霄族咒术,求到了宏愿寺门前。 “我爹爹补全宏愿寺的佛经,尊者三观圣僧感念这个情分,亲自出手医治我娘亲,但我娘亲中的邪术太过霸道,我自出生就被这邪术附身,至今不能痊愈,尊者说,此术名‘斩生’,专毁寿元,本是从‘炼荒池’中孕化的咒术,一旦附身,寿元会慢慢流逝,我本能活满一百岁,如今却只能活十年。” 李婵娟年纪尚幼,这些事情都是从师姐口中听来,讲的断断续续,模糊不清,若是换一个修士,肯定搞不清这里边的曲折关系,但袁河一听就懂了。 他追问:“那炼荒池是什么东西?你师姐曾说,找到‘雷元通气芝’就能救你,这灵芝是不是能克制炼荒池?” 李婵娟了解不深,摇头道:“炼荒池好像是祭祀用的法池,我爹爹拼命抢回故友族人的尸体,就是为了防止这些尸体投入池中,这法池具体是如何盖成,那我就不清楚了,至于雷元通气芝,师姐说吃了这种灵芝就能救命,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见袁河紧锁眉骨,一副凝重神态,以为袁河在为难,她所讲都与修真界的大神通士有关,牵连颇广,即使袁河是高人,冒然插手想必也会心有顾忌,便说:“大师不必犯愁,今次能被大师所救,我已经感激不尽,大师不用再牵挂我的伤病,等我爹爹与娘亲回来,自有他们解决。” 袁河微微顿首:“这样也好,你先在此住下,假如你爹娘回归,必会沿着清珠河寻你,如你所说,你爹娘都懂法术,搜查到这里应该不难。” 他的计划是继续隐居,开建观莲寺收集香火。 但炼荒池让他如芒在背,计划必须更改,这座法池像是专门针对他所开,他需要前去调查。 说完取了一批干粮储放,尔后叮嘱李婵娟:“一夜过去,你师姐与那批凶僧的打斗应该已经落幕,我要返回红梅仙庄查探情况,早前下山化缘时,贫僧邀了附近乡民,等一会儿,他们会登山修缮寺院,见了他,你莫要吃惊,由着他做工就是!” 李婵娟一听要打听师姐下落,便想随行,袁河劝了她一句,凶僧若是打胜,有可能滞留红梅仙庄,等着抓她。 她知自己身子弱,去了也是给袁河添乱,就不再争取:“那大师你一定要小心……” 她重复着这些关切的话,把袁河送出庙门。 待袁河下山走远,她仍旧处在山顶,朝袁河招手,直至袁河身影消失她视线里,她正准备回庙,忽听一道声如洪钟的男音在耳边响起:“小姑娘,俺叫龙简,来给化缘大师盖房子!” 第340章 佛寂令 留李婵娟在破庙,袁河重回清珠河,准备沿河前往宏愿寺。 昨夜在河上,那位黄袍老僧曾言,三千小乘门徒入广安,誓言诛绝宏愿道统,这肯定是蓄谋已久的灭门行动,红梅仙庄的覆灭只是一个开端,宏愿寺本舵也会陷入重重包围,此时应该正被金戈头陀大举围攻。 袁河要去一探究竟。 他走水路潜行,途径昨夜与李婵娟碰见的水域时,探听到岸上传来修士斗法的响动,当中有一女子,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芷兰,他便耽搁了一会儿。 他以入微躯破河出去,深入岸上三十余里,进了一座树林当中,刚刚窥视到这批修士身影,战斗已经落幕。 只见地上躺着几具和尚尸体,服饰与那黄袍老僧一模一样,显然都是金戈头陀,此刻还有一人还未毙命,他身躯半跪,天灵盖被一只血色大手紧紧钳住,束手待毙状,满脸都是痛苦之态。 那血手五指合抓,如碎腐土,生生捏烂他头骨,他受此折磨,并无惨叫,反在临死前发出诅咒:“杀我金戈一人,必叫你族万人来偿……” “嘿,吾族都快绝嗣了,世间总共只有百十个孩儿,你们再怎么杀,也凑不够数啊!”血手说罢轻轻一拍,整具肉身立时崩灭。 此人样貌非人,眼珠通红,额有短角,骤一看去像是妖族化形,但袁河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一位正统的魔族修士,法力已至紫府期。 他身边有两个同伴,俱是魔道出身,正弯着腰收捡那几具头陀尸体的遗物。 白芷兰紧张的靠着一颗古树,似是对三人极为畏惧,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战战兢兢等着三人发落她。 “说说罢,这帮金戈秃驴为什么要追杀你?”红眼修士擦着血手,扭头盯住白芷兰,冷冰冰的问话。 白芷兰忙道:“他们在行凶作恶,沿着清珠河两岸摧毁宏愿寺的俗家信族,晚辈也是宏愿寺的俗家弟子,昨夜已经与他们同伙斗过一场,侥幸逃脱追杀,谁知他们人多势众,仅仅一夜过去,就又被他们给堵住,若非三位前辈途径,出手支援,晚辈肯定要丧命在此。” “既然已经逃脱,为何不找地方藏起来,你难道不知道小乘寺已经发布佛寂令,要对你们斩草除根?你如此招摇过市,岂不是让这帮秃驴把你当做活靶子来宰吗?”红眼修士面露嘲弄,颇为鄙视白芷兰的愚蠢行为。 “晚辈身不由己!”白芷兰深知自己处境危险,昨夜她曾施法联络晓方罗汉,却迟迟没有回应,那时她就猜测宏愿寺遭了大难。 但她牵挂李婵娟,过去的一夜,她以红梅仙庄中心,朝四方搜查李婵娟的踪迹,一直搜到天明都空无所获,期间遇上好几波金戈头陀,她都不敢接触,总会远远避开。 谁知不久前她途径此地,听到附近山上传来哭喊声,她知那是宏愿寺的另一座俗家仙庄,也是她心怀善意,不忍心全庄被屠,准备去偷偷营救,可惜人没有救到,差点把她自己给搭进去。 如果不是眼前这三个魔修突然现身,杀了行凶的金戈头陀,她必死无疑。 “晚辈走失了师妹,担心她安危,无论危险有多大,晚辈也要找到她。”白芷兰没有过多解释,只给红眼修士讲了这一句话。 “你倒是挺有同门之谊!”红眼修士笑了笑:“但你已经为自家师妹拼命一次,算是尽了力,不用再去找,老夫有差事在身,要去宏愿寺给那帮金戈头陀使绊子,你即是宏愿门徒,可为老夫做一次引路,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晚辈师妹年方十岁,还受了重伤,若不尽快找到她,她非死不可,还望前辈开恩……” “开个屁恩!”红眼修士脸色一沉:“再敢啰嗦,直接打杀了你,把你魂魄一搜,老夫做事更方便,你想死啊?” 白芷兰嘴角一抽,默默摇起头,她早就听闻魔族行事乖张,又辣手无情,假如她执意忤逆对方意图,怕是真要惨死在这儿了。 但她很快又转念一想,对方是来给宏愿寺助拳,那即是盟友,她大可顺从卖命,等到对方办妥了差事,她可以央求对方帮忙寻找李婵娟,反正她自己又找不到,对方修为高深,与她老师李敬之相差无几,轻松就能把方圆千里探测一遍,这是举手之劳。 或许这一场偶遇,是福而非祸呢。 她心结一打开,即刻拱手作揖,恭恭敬敬的说:“晚辈愿意替前辈引路,前辈旦有交待,晚辈必舍命去办。” “这就对了嘛,乖一点,事成之后,老夫兴许会开开恩,把你家师妹找还给你!”红眼修士看透她心事,一口道了出来,这显然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卖力:“走罢,快些赶赴宏愿寺,老夫是从玄都境跨海过来,希望你家寺院能争口气,没有被金戈秃驴扫荡一空,否则老夫此行就要无功而返了。” 说罢招了招手,四人结伴离开树林,朝宏愿寺的方向赶去。 袁河悄悄尾随在后面。 那红眼修士像是颇为赏识白芷兰的人品,言语较为宽和,并详细询问了白芷兰的出身,当白芷兰道出老师名为李敬之时,红眼修士却说没有听过,广安岛上的紫府修士他俱都做过调查,竟不知李敬之名号,料想是隐居的同道。 白芷兰见他冷面心热,趁机打听他的情况,以及有关‘佛寂令’的事情。 此人并未隐瞒,他法号丁鹰,自称丁老祖,在玄都境没有正统师承,算是一介野修,他是接了玄都魔宫颁发的赏金诏令,这才跨海赶来广安。 “老夫与你们佛门从来没有交集,你们打生打死其实也与老夫无关,但魔宫的老爷们看不惯金戈秃驴的做派,于是下放诏令,这回的赏赐可不一般,包括蜉寿桃,老夫忍耐不住,这才应了募。” 白芷兰知道玄都魔宫的强横势力,也清楚蜉寿桃的价值,她听丁老祖这么说,忍不住问:“玄都宫的老爷能拿出蜉寿桃,想必也会派遣大军前来支援罢?” “大军?你想多了。”丁老祖哼了一声:“重赏之下有勇夫,但也只有勇夫会来,玄都宫的真传弟子一个也没动。” 第341章 宏愿寺之战 白芷兰听罢,很不理解玄都魔宫的行为:“前辈,小乘寺里强手如林,非五境道宫不能与他们抗衡,今次他们大举入侵,宏愿寺想必会有灭顶之灾,既然玄都魔宫有心营救,就应该调遣精锐出马,否则不如不来。” 她觉得只派一批散修野士没有用,抵御不了金戈族的大高手。 “怎么,嫌老夫这种野修派不上用场吗?”丁老祖瞪她一眼:“都说你们佛修喜爱游行天下,布道香火,消息应该灵通才对,你为何如此孤陋寡闻,师门马上就要被灭了,你竟然连局势都看不清?” 白芷兰被训的脸色通红:“晚辈自幼跟着老师隐居,对外界情况知晓极少,师妹受了伤后才搬入宏愿寺,偏又是女儿身,为了避嫌,一直栖居在寺中的偏僻小院,常年不与同门照面。” 她也知自己阅历有限,给丁老祖施了一礼:“还请前辈指点!” 丁老祖其实也不算了解,他至今弄不明白玄都魔宫插手佛门恩怨的原因,魔族天性杀伐,以前他们杀妖杀人,与封真诸族全都结过仇,除了玄都境,外境修士死活,他们才懒得操心。 但这一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别看丁老祖已有紫府修为,在玄都魔族里边算的上中流砥柱,可惜资质不够,继承不了真魔道统,自然也不会清楚封真遗地的洪荒隐秘。 他仅把自己知晓的情况与白芷兰草作讲述:“半甲子前凌霄宫陨了一位三花境前辈,这事你肯定知道罢?传闻是被一头长耳猿暗算,谁知凌霄门徒找了几十年,差点把封真遗地掘地三尺,却始终没有发现这猿妖踪迹。” 白芷兰忽然想起昨夜遇见的黄袍老僧几人,他们口口声声‘宏愿寺是长耳猿的簇拥者’,难道真有其事? 她老师李敬之口风极严,始终没有和她透露有关袁河的事情,导致她糊里糊涂遭了灾:“既然是被长耳猿暗算,那他们应该去找孤月妖族算账啊!再说长耳猿杀的凌霄宫长老,与小乘寺有什么关系?小乘寺又为何迁怒我宏愿寺?” “怎么没有关系?”丁老祖说:“长耳猿不止杀了一个凌霄长老,还有这长老的小徒弟紫元初,以及小乘寺金眉圣僧的后裔金盘罗汉!” 丁老祖讲到这里,略有神往之态:“这位妖族前辈堪称世间第一奇修,传闻他才只有紫府期的修为,与老夫半斤八两,竟然能屠灭三花境老怪,如此惊天动地的战绩,真乃老夫楷模!想我魔族以敢战著称,却也自愧不如呀!” “紫府修士,杀掉三花境真人?那等这位前辈修成真灵之躯,岂不是要天下无敌?”白芷兰惊的合不拢嘴,这样一尊凶悍的妖中狂士,无论与哪一门派结仇,肯定都会令对方如坐针毡的。 也就怪不得小乘寺会大动干戈,连长耳猿的簇拥者都要斩尽杀绝了。 但宏愿寺真的秘密投靠了长耳猿,做了簇拥者吗? 丁老祖很快给了她答案:“传闻这位前辈携有洪荒御令,东洲与封真遗地所有与传自洪荒的道统,他都能镇压驱使,凌霄宫与小乘寺害怕他祸乱本舵,先下手为强,这几十年来,一直在诛灭封真遗地的诸路洪荒道统,你宏愿寺碰巧在他驱使行列,这才招致灭门之祸降临。” 白芷兰听了暗自唏嘘,本以为那些金戈头陀为了佛门正统之争才血洗俗家弟子的家族,原来真与长耳猿有关。 她不禁又想,宏愿门徒行走四方,打听的消息肯定要比丁老祖更全面,应该早就获悉这场大祸会临头,晓方罗汉放任她与李婵娟下山游玩,看来是故意让她们姐妹远离战场,却又担忧她们挂念寺院的香火情谊,参与护寺行动,因此对她们隐瞒了情况。 她念及此处,心里已是五味杂陈,情绪乱糟糟不能自控,丁老祖接下来所说之话,她再也听不进去。 “你宏愿寺在封真遗地素有名望,况且与人族三祖道宫有渊源,小乘寺却仍旧一意孤行,非要铲除你们不可,现已引发众怒,虽然我玄都境只派了一批散士,但孤月宫与三祖道宫会调遣强援过来,这场大战可是相当热闹呢!” 掐指算一算,五境道宫已经和睦共处了数万年,只要修为走到三花境的修士,一律心照不宣,不会捉对斗法。 以前遇着仇怨,往往会磋商解决。 但是这一次,三花境强者要正面交战,而且不止两三位。 这让丁老祖忍不住嘀咕,‘宏愿寺之战’会不会演变为一场更大战争的导火索? 五境道宫的势力排名,凌霄宫与小乘寺位居第一与第二,以丁老祖对玄都魔宫老爷们的脾性了解,如果发生大混战,肯定会暂时观望,先保持中立,即使逼不得已被拉进战局,那也该站在势大一方啊! ‘老爷们为什么如此坚决靠拢孤月宫与三族道宫呢?’ 丁老祖思虑到此,宏愿寺所在的慈恩佛山已经遥遥在望。 他携着白芷兰落在百里外的一座山坡,迎前远眺那一幕让他惊骇莫名的佛光。 其时黄昏刚过。 但见夜空下,显露一具千丈金身的法相之影,此相盘坐一朵金莲当中,左手掐指竖在胸前,右手横掌侧在一边,掌外缠绕一枚枚梵文灵印,运转变幻,看去玄妙莫测。 丁老祖认不出神通为何,潜伏他身后的袁河却隐隐有所明悟,金身法相所使,应该是佛门最正宗的‘梵卦’佛术。 “三观圣僧!” 白芷兰看见佛相,脱口道:“他就是宏愿寺的大威尊者!” 丁老祖哦了一声,三观圣僧成道已有数千年,修为走到三花第一步窥真期,封真修士大多清楚:“除他之外,你家寺院是否隐遁有其它元神前辈?” 白芷兰摇头:“我在寺里住了三十年,不曾听闻其他尊者的事迹,料想只有三观圣僧一位,他眼下被两个金戈头陀围攻,也不知能够取胜!” 她目中净是担忧之色,三观圣僧左侧漂浮一株菩提金树,树上盘坐一位样貌白净的青年僧士,手拎一窜佛珠,一边掐珠运转,一边闭目念经。 右侧还有一尊金面金睛的女尼,浑身宛如金铸一般,根本不像是活人,此尼头颅后面悬挂一颗火球,光芒之盛比夜空中的圆月更为耀眼。 他们三人飞浮在慈恩山上空几十里的高度,各施神通,隔空斗法。 再看下方的慈恩山脉之间,黑烟正在诸多灵峰中突冒,五颜六色的宝器灵光不停飞闪,处处都已经成为战场,再无一方净土可言。 今天请假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2章 金刚竹 丁老祖以身涉险,来此支援,却不是为了营救宏愿门徒,他接到的赏金令只有一个,狙杀小乘寺弟子及其帮凶,杀的越多,赏赐越高。 魔族修士擅长伏击偷袭,故而丁老祖绝不会明目张胆暴露与宏愿寺的盟友身份,他的打算是在战场里浑水摸鱼。 打的过就杀,打不过就跑,反正他不能引起小乘寺的注意。 在必要的时候,譬如陷入重围,或者被小乘寺的高阶头陀给盯上,他甚至会帮助小乘寺打杀宏愿门徒,以此混淆视听,给他脱身创造时机。 他又不是嫉恶如仇的正道妖士,不择手段才是他的行事风格。 这其实也是魔道自古以来的生存法则。 “老夫听闻,这世间佛门俱都开辟有三宝圣地,你先带老去前往‘金刚林’!” 三宝圣地是指大威尊者祭炼出来的‘佛光泉’,不止能参禅,还可为门下弟子疗伤使用,其二是圆寂法场‘舍利殿’,寺中历代坐化的佛修,金身佛尸与舍利子全都供奉在殿中。 至于‘金刚林’,这是门徒修行炼宝的地方,任何一座寺院在创建之初,第一件事就是栽种竹林,起先的竹种都是凡类,不过随着门徒修为精进,练就金身,他们释放的佛光可以赋予竹林金刚之气,逆转根脚,让其成为佛门独有的金刚开光竹。 初入寺院的小沙弥,他们祭炼佛宝的来源全部出自金刚林。 不夺天造化,造化全赖己身,这也是正统佛门的教义。 所以真传佛士罕有劫掠行为,他们修行俱是自力更生。 练气期与玄胎期的佛士没有贤位,等修为抵达金丹期,可称‘游方行者’,而‘金刚林’往往是由这种级别的门徒在坐镇。 遇到战事时,紫府与朝元期的金身罗汉则会守卫‘舍利殿’,三花境尊者保护‘佛光泉’。 丁老祖找白芷兰打听‘金刚林’的方位,目的也就相当明显了,前往金刚林不会遇上大高手,方便他杀人越货,顺便洗劫一批金刚竹。 白芷兰猜不透他用意,觉得他愿意进入战场,就算宏愿寺的一股助力,即刻给他引路。 袁河继续尾随在后面。 他曾在山外潜伏了几个月,却始终没有深入过寺院,大威尊者神通太强,能感应他的法力,他不能打草惊蛇。 这一座慈恩山脉,纵横了千里地,大大小小的灵峰有几百座。 他们入山不久,刚刚前行了几十里,就碰见一位被追杀的小沙弥,十五六岁的样子,正被一群俗衣打扮的玄胎修士围攻。 白芷兰见这帮凶徒修为低,当即召出本命法宝,准备顺手料理他们,谁知却被丁老祖抬手阻拦:“你不要耽误时间,攻山修士这么多,如果见一批就杀一批,什么时候才能赶到金刚林?万一途中惹来高手,得不偿失。” 既然是为救援宏愿寺,肯定见敌就杀,何必偏去金刚林?白芷兰在心里发了一句牢骚,却未敢质疑,默然收了法宝,继续前行。 她又回眸瞥了那批修士一眼,问道:“这些人服饰不一,不像是小乘寺的俗家弟子,前辈,他们是什么来头?” 丁老祖脱口说:“拿赏的野修!这次攻打慈恩山,小乘寺要防备老巢被端,并没有倾巢出动,本院只派了三千寺众,但这点兵力诛绝不了宏愿寺,于是下放赏金令,应募者全部来自封真列岛,各族各门,什么鸟修都有!嘿,连魔族妖族也有财迷心窍的狗腿子!” 其实他自己也差不多,但他受诏于玄都魔宫,即使没有赏赐,他也会考虑遵循魔宫法令。 这场大战能引发魔宫老爷们的关注,料想牵连极深,有可能事关魔族生存,他绝不会投靠凌霄宫与小乘寺。 在山中穿行小半日,他们踏足了金刚林。 这是建在一座幽深山谷的林区。 “前辈,我们到了!”白芷兰远望林中,略有哀痛之态,以前在寺中居住,她多次带李婵娟到这里游玩,那时竹木茂盛,金灿生辉,佛光冲霄普照,称的上世外仙境。 但此刻却是满地狼藉,参天金竹被连根拔起,一片片的倒塌,火光随处可见,灼烧的黑烟升腾而起,形成一根根扭曲烟柱,插遍方圆百十里的区域。 丁老祖领着白芷兰,在倒地的横竹间跳跃,他垂头下望,甄别着这些碎竹的品质,心里频频叹气,自己来的有些晚了,能用来炼制法宝的金刚竹,像是被洗劫一空。 这也让他恼火不已,目光冷森森转望,忽地蹿到半空,盯住了三十里外的林区中央,那里正有一批修士在斗法,他准备去寻一寻晦气。 仔细端量了战场,他又随之一怔,脸色复喜,他问白芷兰:“你寺已经温养出成了精的竹妖吗?” “宏愿开派已有数千年,门徒常年都在培育金刚竹,何止是竹妖,连化形的金刚佛子也是有的。”白芷兰回着话,也腾空起来,飞到他身边。 “金刚佛子?”丁老祖对此如雷贯耳,林中战场内就有一株易形竹灵,高约七八丈,轮廓为人躯,通体竹木状,俨然就是一头竹人。 但这竹灵已经陨亡,头颅被洞穿一个大窟窿,胸前还插着两柄飞剑,一动不动矗立地面,再无一丝生机灵性。 它虽死了,却仍在散发余威,竹尸映照一层金色光圈,把肩头盘坐的两个宏愿门徒保护在内。 外围徘徊着十余位修士,正在激烈抢攻。 白芷兰顺着丁老祖的目光眺望,她赶路期间始终不敢施法探测环境,怕暴露藏匿方位,此刻在高空俯瞰,隐约可以瞥清竹尸轮廓,却是被金光所阻,她瞧不清尸肩修士的模样。 直至尸外那群修士击碎光圈,她才急声说:“前辈,那是晓方罗汉与其徒悟德行者,交情与我老师最是要好,还望前辈出手救一救他们!” “哦!”丁老祖自顾沉吟,却不表态。 晓方罗汉与悟德行者处境险峻,共有四位紫府修士参与围攻,若是普通野修,丁老祖半点不惧,他此行带了两位同阶道友,如果加入战团,双方法力旗鼓相当。 不过对方有两个首领,各自穿着凌霄宫与小乘寺的道袍,这让丁老祖心有忌惮,他并没有取胜把握。 迟疑片刻,染指金刚竹尸的欲念占据上风,丁老祖翻手托出一柄葫芦宝:“老夫先放毒烟熏一熏他们,试试这批凶徒的能耐!” 第343章 千手葬花 这柄葫芦毒宝是丁老祖采集魔血炼制而成,狠毒无比,葫口开启后,能散数万粒血砂,雨水一样抛打出去,触人即蚀,见宝就污。 为毕功于一役,他下手果断,把整座战场尽数圈中,葫芦一出,血砂漫天狂降,不分敌友实施攻击。 尔后捏出一口薄如蝉翼的飞刀,指尖在刀身轻轻一敲,旋即陷入隐形,蓄势待发状。 他目光紧盯敌方的四位紫府修士,谁若神通不足,在血砂打击下乱了阵脚,那么谁就会成为他飞刀袭杀的目标。 可惜那四人有数量优势,围攻晓方罗汉与悟德行者游刃有余,斗法期间始终眼观六路,秘密监控着附近局势。 他们一见血砂忽然抛落,俱都不慌不忙,各祭一宝悬在头顶,从容应对,同时还有余力照顾旁边的金丹期喽啰。 眼瞅着血砂越降越密,形成一幕雨帘,把方圆数里全部覆盖,但他们都没有闪避半步,仍旧稳稳镇守在金刚竹尸四周。 倒霉的只有晓方罗汉与悟德行者。 只听“啊!”的一声。 血砂蚀穿悟德行者的护体佛光,渗落肩头,身穿袈裟瞬间黑糊一片,他肌肤刚刚沾着毒砂,顿觉刺骨疼痛传遍全身,忍不住惨叫起来。 若非晓方罗汉及时出手,取一佛箓封住伤口,阻止了毒素蔓延,整条手臂非要被腐烂为一滩血水不可。 这师徒俩面对十余位修士围攻,本就捉襟见肘,那丁老祖也是心黑,释放血砂前不作提醒,结果导致友军被重创。 白芷兰见此一幕,急的大叫:“前辈,你的毒雨伤到悟德师兄了!” “小伤而已,要不了他命!”丁老祖抬臂一指,血砂凌空移位,自晓方罗汉与悟德行者头顶脱离,露出一道缺口。 这时他才传音给晓方罗汉:“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撤!” 那晓方罗汉皱皱眉头,他能坚持到现在,全靠金刚竹尸保护,即使要走,也须带着竹尸一块走,否则他抵御不了周围修士的追杀,但血砂演化为一条环带,紧紧缠着竹尸,他根本无法收取。 不禁朝丁老祖藏匿的方向瞄了一眼,心想这释放血砂之人居心不良,自己若是带着徒儿逃走,必会被追撵,到时竹尸就会被对方抢走,但若不逃,难保对方不会再拿血砂攻击他徒弟。 ‘真是阴险!’晓方罗汉暗骂一声,扭头看看悟德行者,已近昏厥之状,经不起第二轮的血砂腐蚀,他顿一咬牙,冲天飞起。 果不出所料,他肉身一动,附近的十五个修士全都如影随形,这批人的目标并非竹尸,唯他而已。 丁老祖一看,心里大乐,他的计划奏效了,只要双方离开此地,竹尸就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但他没有高兴太久,也就片刻功夫,那晓方罗汉与悟德行者就去而复返,重新降落于竹尸肩头。 横亘数里的血砂雨帘,似是被一股吸力牵引,一股脑消隐在原地,再不见任何踪影。 丁老祖不由愣住:“是谁破了老夫毒砂?” 他能感应到施法者的方位,就在他身侧,但无论他如何搜查,却始终空空无物。 疑虑之间,那批围攻晓方罗汉的修士,已经把目光投放了过来,早前毒砂骤起,局势不明,他们虽捕捉到丁老祖祭葫的位置,却没有机会出手,此时毒砂已灭,晓方罗汉与悟德行者又没有走脱,他们自然不会再放任丁老祖故弄玄虚了。 “藏头缩尾的东西,滚出来!” 那些修士几乎同时出手,一击就逼显了丁老祖的原形。 这一下子,丁老祖再不能秘密偷袭,他要么光明正大与对方斗法,要么就此撤离,双方隔着十几里远,他若铁了心逃脱,仍有机会避开战场。 “原来是丁鹰道友,你不在玄都境逍遥,跑到这里做什么?”对方有四个紫府修士,那凌霄宫与小乘寺门徒见了丁老祖容貌,很快认出他身份,见他不是单枪匹马,先行质问了一声。 丁老祖皮笑肉不笑:“听说宏愿寺有热闹可以看,老夫闲来无事,便来瞧一瞧,你们继续打,老夫两不相帮,告辞了!” 他并非虚言欺诈,他所说正是心中所想,既然方位暴露,那就跳脚开溜,他才不会和旗鼓相当的对手拼个死活。 对方那几个紫府听了,也没有拦截他,毕竟他不是主要的狙杀目标,这次小乘寺与宏愿寺大动干戈,浑水摸鱼者多不胜数,整座慈恩山脉内,任何一处战场都存在像他一样伺机抢宝的野修,拦他费时费力,功劳却极小,不值当。 丁老祖见对方不向他出手,乐见其行,示意白芷兰与两个同伴立刻离开。 白芷兰担忧晓方罗汉与悟德行者安危,却是不动,她已打定主意,非得参与营救不可,但丁老祖早知她心性,一把擒住她手腕,强行迫使她随行。 白芷兰受制于他,心头涌生怒意,正欲挣扎时,忽见战场爆发惊变,一位青袍僧士不知从何处潜伏过来,拔地蹿上半空。 他身形极是敏捷,神通也不一般,竟以金身佛体直接欺近那十五个修士,认准那个凌霄宫的紫发首领,挥拳猛击。 这一记拳头刚刚探出来,瞬变为一排臂影,或抓、或握、或指、或勾,层层叠叠,封锁在紫发首领周围,齐头并进攻其肉身。 丁老祖看见青袍僧士出招,已知这是早前破他毒砂之人,神通应该在他之上,他顿时止步,准备观望一会儿,再做打算。 白芷兰也已经冷静下来,盯着青袍僧士的面容一看,她满脸都是意外之色,‘化缘和尚!’ 她认出了袁河身份,这一刹那间,昨夜李婵娟的失踪,以及那批金戈头陀的销声匿迹,她就此有了明悟。 ‘他即有这么强的法力,收拾红梅仙庄的金戈头陀,该是易如反掌,那些头陀突然舍我而去,想必不是为了追杀婵儿,该是感应到他施法,全部被吓走了!婵儿是不是被他保护了起来?’ 想到这里,白芷兰已是精神大振,她本想把袁河身份透露给丁老祖,但刚才丁老祖毒伤悟德行者,又不搭救两人,她已不再信任这位魔族修士,便忍着不提。 她不说,丁老祖却偏要问她:“这位大师是谁?他所使是什么神通?” 她冷着脸摇头:“晚辈也不知,他不是宏愿寺的门徒,料想是晓方罗汉的好友罢!” 只讲了这一句话,那十余位修士已经缓过神,齐齐出手,开始围攻袁河。 却见袁河忽一竖掌,口中铿铿念诵几句佛谒。 金身就此脱变,背后佛光大盛,演化出千百条臂影,忽又一合,臂臂连环,一举把那紫发首领钳困其中。 这神通刚一施展出来,盘坐高空的三观法相顿有感应。 ‘观莲落泪,千手葬花!’ 三观尊者微微垂首,把目光投放到地面,锁定了袁河的千手佛躯:‘他来了!’ 看罢一眼,佛目中映出一座巍峨山峦的灵影。 那影中闪亮一颗金点,若是走近些看,会发现这金点具有池泉之形。 ‘贫僧受你所累,须得借你观莲佛法一用,偿掉这一因果!’ 念及此处,他轻抬佛指,点向袁河。 ‘千手葬花’是袁河从观莲三葬中领悟出来的第一道神通,他行前已经做好盘算,只以佛法对敌,今次遇着凌霄宫门徒,他先拿此人检验‘千手葬花’的威力。 谁知施法才一半,即被三观尊者感应,一记佛指点下来,生生截断他袭杀凌霄门徒的企图,威能自然也试不出来。 第344章 心化铁石,身变苦海(上) 佛指灵影犹如天坠星斗,劈头笼罩袁河。 附近修士只觉一股佛光在眼前爆闪了一下,这光炽烈明亮,导致他们情不自禁闭上双目,再度睁开时,袁河已经不知所踪。 那位凌霄宫的紫发首领本在束手待毙,袁河施展的‘千手葬花’就似屠刀临头,锁死他肉身,让他反抗无策,陨落念头已在心中萌生。 谁知在这性命危亡的关键时刻,高空竟然飞落一记佛术,直接把屠刀摄走。 “好险!那和尚到底是谁,他所用神通足以把我瞬杀当场,难道是宏愿寺里隐遁的朝元老怪吗?” 他感应到致命杀机在身上溃散,袁河也不知所踪,深舒一口冷气,悄悄拭去了额前汗粒。 这可真是劫后余生的一幕。 他又仰望高空,刚才的救命佛术是来自三位大威尊者,具体哪一位,他感应不到佛力源头。 今次他奉命赶赴广安岛,联合金戈族诛灭宏愿寺,此寺的创派祖师三观尊者肯定不会救他,他便笃定是小乘寺的两位元神前辈在出手。 赶紧竖掌作揖:“多谢长弥圣僧、问静贤尼庇佑之恩!” 长弥即是驱使菩提树的青年佛士,问静是那一尊金面金睛的尼姑,这两人是攻打宏愿寺的统帅,三千小乘门徒皆要听他们发号施令。 他们都已经修成元神,宏愿寺的开派祖师三观尊者自然要由他们来对付。 七天前他们兵临慈恩山下,那时已经与三观尊者斗法于天,鏖战到今时,双方仍旧没有分出胜负。 不过他们一左一右实施夹攻,三观尊者只能被动防守,早就丧失反击之力,等到三观尊者法力耗尽,终究要难逃归墟之劫。 此刻见到三观尊者忽然挣脱战圈,送出一缕佛识到地面,行为非常诡异,令他们揣摩不出意图。 等了一会儿,三观法相骤起变化,原本散射佛光的千丈金身渐渐趋于黯淡,身上诡奇般开始演化水流,整具佛身就像是被融化,慢慢转为灵液之状。 变幻期间,水波凶猛荡漾。 绵延千里的慈恩山脉很快被波力笼罩,那些藏身于山间的宏愿门徒,一个接一个被波力牵引,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隔空投奔于三观法相。 晓方罗汉与悟德行者第一批感应波力,身外悄无声息涌现一层水幕法圈,这圈骤一成型,他们肉身就失去了控制,拔地跃空,不由自主冲天而去。 周围那十几个修士见状,一股脑围拢上去,试图把他们师徒击落,但那层水幕是由三观法相所凝结,根本破坏不了皮毛。 此时的丁老祖已觉有机可趁,飞身掳走金刚竹尸,尔后携着白芷兰逃之夭夭,又去下一处战场趁火打劫了。 “长弥圣僧,问静圣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腾空的宏愿门徒越来越多,围攻者一律无功而返,只能向长弥与问静求教,可这两位首领也被弄的一头雾水,迟疑难决起来。 那长弥垂首下望,目光分别瞥向慈恩山脉的四个方位,这几个地方俱有与他修为相当的盟友,可惜无暇分身,他们正在狙击孤月境与三祖境赶来支援宏愿寺的元神真人,无法参与围杀三观尊者。 这一场大战,截至目前为止,已经吸引来十一位元神修士,但仍旧不是全部。 他最后瞥向位于慈恩主峰的‘舍利殿’,送出一缕传音:“厉利居士,宏愿开派不足万载,他们积累的朝佛三宝配不上你的身份,你且到这里来,此派最重佛宝都在三观逆修身上,待灭了他法相,贫僧取走他舍利,金身归你!” 此刻的‘舍利殿’人潮涌动,剑光乱舞,数百修士合力攻打殿外禁制,人群后方的一片碎石间,站着一位不起眼的驼背老头,听见长弥的召唤,他眯着眼睛抬望过去:“就怕有命拿,没命享用啊!” 驼背老头是野修出身,他做事只看利己弊己,门派相争、族群恩怨在他眼里都是狗屎,他闻都不闻:“三观老和尚已经被你逼的走投无路,这阵势像是要带着门徒自烧元神,与你同归于尽,我还想多活几年呢!长弥大师,传闻你小乘寺有四位高僧走到三花境第二步,随便派一位过来,翻手就能把宏愿寺屠灭干净,又何必让你冒风险?” 长弥笑道:“你过于高看三观逆修了,在贫僧与问静贤妹联手之下,他没有能力置贫僧于险地,贫僧邀你前来,也不是让你直面他,只用从旁辅助,助贫僧祭宝而已,这宝贝是吾寺掌院尊者所赐,我们联合驱使,就算三观集合了所有门徒,也可瞬灭他们于当场!你若害怕,那便算了,左右他死期已至,不过是拖延时长与时短罢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其实是另有苦衷。 小乘寺与凌霄宫的统御者们早在三十余年前已经受到牵制。 这厢斗的火热,此时月潮山下也风起云涌,五境道宫早就开始对峙。 为了收拾长耳猿,两派合力铸建‘炼荒池’,秘密拿妖族祭祀,消息走露后,孤月境与玄都境的妖魔纷纷炸毛,非逼着两派毁池不可,否则就开战。 但两派道祖考虑深远,他们目的是祭杀长耳猿,如果能通过炼荒池杀掉这个祸害,他们会让五境道宫重复往昔的平静,不会撕破脸皮,毕竟这种战事一旦爆发,道祖也有陨亡之忧,即使他们侥幸打胜,数万年内也别想恢复元气。 倘若长耳猿命硬,炼荒池也能躲避过去,到时他们被逼无奈,只能不惜代价全面交锋。 所以长耳猿不现身,大战不会爆发。 但炼荒池却是不稳定的导火索,小乘寺与凌霄宫不给妖魔两族一个交待,早晚擦枪走火。 这次攻打宏愿寺,就有可能引爆火线。 为了防止大战提前爆发,小乘寺与凌霄宫的核心弟子全都留守本院,三花境高手也轻易不能动弹,万一长耳猿在这时显露踪迹,他们需要抓住时机驱使炼荒池。 当然这些机密情况,长弥不会透露给野修出身的厉利。 那厉利听了长弥的话,开始讨价还价,非要长弥多给些甜头,否则就不涉险。 这两个老家伙秘密磋商时,殊不知杀机正在逼近。 袁河突然现身于战场,让三观尊者有了反败为胜且绝地反击的契机。 此刻袁河又在哪里呢? 一口佛泉内。 刚才三观尊者施了一记佛指,直接把他瞬移到了宏愿寺的佛光泉,并对他言道:“昔年贫僧闯探月潮山,发现宏愿佛陀遗留的佛池,坐禅一甲子铸就元神,但佛陀衣钵博大精深,贫僧窥视百不足一,为追朔佛陀洪荒传承,贫僧摘了心脏,留于池中!今次大敌入侵,覆灭就在旦夕之间,贫僧不得已出此下策,召施主入我本泉内,想请施主助贫僧一臂之力,接引贫僧门徒前往佛陀池界,躲避这场杀劫!” 第345章 心化铁石,身变苦海(中) 袁河没有应声,他仍在打量所处的玄奇环境。 宛如深海一孤岛。 他此刻正矗立岛上,附近水质呈现一派泛金色泽,神念外散出去,探索不到水域尽头。 这里即是三观尊者的本命佛泉,具体藏在宏愿寺的什么位置,袁河不得而知,料想是三观尊者施展大神通,在某座灵峰内开辟的一方小界。 “大师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把我拘禁于此,这是威逼行为,你让我如何顺从你?”袁河言语颇多不满,但这只是他的试探,他需要弄清自己的猿族身份是否被三观尊者获悉。 这一口本命佛泉虽然自成天地,却困不住他,煽一次东游翅,他就能逃离此间,但他并不着急这么做。 他从李婵娟那里打听到‘炼荒池’,他确信这一座祭池是针对他个人,却了解甚少,他目前只知道露水红鱼配合雷元妖力,疑似能够克制祭池,碰巧露水红鱼是被三观尊者炼入李婵娟体内。 袁河便猜测三观尊者掌握了炼荒池底细,他必须向对方打听。 “确实是贫僧唐突!”三观尊者的声音犹如这一方泉水,平静无波:“但万事都有因果,你既来了宏愿寺,就该知道这一场灾祸是从何而起,你在无向冢打杀小乘门徒金盘,又算计古璇真人与紫元初师徒,让他们陨命海上,自己却藏匿三十年,这两派找不打你,故此迁怒与你相关的封真修士,你已经导致数十万人丧生,你说贫僧威逼于你,但你的行为又何尝不是一种胁迫?” 这番话回答了袁河心中的一个疑问,三观尊者果真已经看穿他的真实身份。 他自是大为吃惊,单凭区区一道观莲佛法,三观尊者就能笃定他是谁吗? “大师你是什么意思?” “袁施主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三观尊者似是受于战局压力,不与袁河打哑谜,他直截了当的说:“你是不是尚未感应出来,贫僧在露水红鱼里留了一缕佛识?昨夜你在清珠河上给婵儿把脉时,贫僧已经得知你的存在,只是贫僧被长弥与问静围攻,无法前去寻找你罢了。” 袁河挑了一下嘴角,他虽修有真法,掌有真宝,可惜修为与三花境修士差距太大,这不是靠谨慎就可以解决的。 “起初贫僧不能推断你是谁,直至你把雷元妖力送入婵儿体内,牵引了露水红鱼以后,贫僧才知道长耳猿可能到了广安岛,这柄红鱼是你好友李敬之与白弗之物,两百多年前已经与你见过面,也与你的雷元通气芝打过交道。” 三观尊者早前说过,他摘取心脏留在了月潮山的佛池里,一个无心之人,竟然也能抽丝剥茧的推算,也是稀奇。 “但贫僧仍旧不能确信是你,直到你施展了观莲菩萨的佛法!那古璇真人陨落后,凌霄宫与小乘寺即开始悬赏通缉你,他们知道你会改头换面,以便掩人耳目,于是在赏金令上给出了寻找你的线索,把你惯用的宝物、修炼的神通全部作了详细描述。 除此之外,还提到了一件事,你曾在无向冢抢走一根斑斓孔雀的尾翎,古璇真人正是通过此翎对你发起追杀,结果不幸失陷于海怪腹中!” 古璇真人的死因是凌霄宫与小乘寺修士推断出来,他们并不认为袁河正面交手,具备诛灭古璇的能力,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通过海怪之母。 这种推断已是事实。 三观尊者也是这般看法:“在封真遗地,除了孤月宫的海阔真人与贫僧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斑斓孔雀的来历,海阔真人也仅仅从其祖海狸娘娘那里获悉了部分情况,贫僧却知晓更多,洪荒时观莲菩萨赶来月潮山参战,她法体陨在了宏愿佛陀的佛泉内,因此你在无向冢只找到了她的坐骑与度牒。” 袁河听到这里,脸色变的古怪起来。 心想如果三观尊者心不赤诚,只求长生而不求佛,那他有可能投靠凌霄宫与小乘寺,和盘托出有关观莲菩萨的身世,如此一来,袁河修建的观莲寺院,就能导致他踪迹暴露。 他不再否认自己的身份,问道:“既然大师知道这么深,早在三十年前我被通缉时,你就该迁往五境道宫避难,何必要留在广安岛上,竖一标靶让凌霄宫与小乘寺来攻?” “避的过初一,避不过十五!”三观尊者如此回应:“你来了封真遗地,血雨腥风就要吹刮,无论贫僧携带门徒前往孤月境、三祖境还是玄都境,都有杀劫在等着,而且一波强过一波!” 袁河又问:“那你所说的宏愿佛陀之池界,就能保证你们的安全吗?” “佛陀池界是贫僧已知最安全的地方!”三观尊者没有过多解释,时间已经不允许,长弥与问静已经拉拢到野修厉利,他需尽快行动。 哗啦!一声 袁河感应到附近泉水在沸腾,一朵直径丈许的金莲台破水而出:“贫僧准备舍掉金身,把门徒尽数传送到佛陀池界,但贫僧空有传送之力,却无开启界门之法,这需要袁施主你来支援,只须在莲台上施展观莲三葬的佛术,就能在池界中化开一道缺口!” “观莲菩萨留给我三座灵台,尚未修炼圆满,我目前只掌握了千手葬花,其余两葬并未领悟!” “无妨!贫僧要舍身卫佛,此战过后,法体不存,舍利子会送入你体,作为你出手的回报!你且到莲台来,贫僧以舍利子助你施法!” 袁河听罢飞身落于台面。 刚刚盘膝坐下,身侧即悬浮出三颗金色圆珠,围着他呼呼打转。 “心化铁石,身变苦海!” 原本波澜不惊的三观尊者,语气忽然变作叹息:“三圣埋骨月潮山,封真榜上无姓名!如是做,可得超脱,签名于榜!昔年贫僧在潮山顿悟,摘掉佛心,才被佛陀赐下真法,金身却难舍,因为贫僧不信封真榜真的存在,一晃几千载过去,贫僧已经遗忘佛陀教诲,想不到……想不到……” 这番话,袁河听的似懂非懂。 三观尊者应该是把‘心化铁石,身变苦海’当作了佛门的超脱之道,照此卫佛,可助他超脱三花境,加冕菩萨贤位,甚至是永登极乐国,但他想不到的是,这句佛谒,竟像是宏愿佛陀对他宣判的业报。 或许,在他摘掉佛心,拿到佛陀真法那一刻,他的命运已经注定! 第346章 心化铁石,身变苦海(下) 袁河本欲追问炼荒池底细,三颗舍利子忽入猿躯。 磅礴法力瞬时灌体,触动他所祭炼的灵台,并自行运转,一时之间,他竟不能控制自己身体。 三观尊者正以他身躯为桥梁,借台施法。 袁河心知外边的斗法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便没有打扰,耐心配合三观尊者反击强敌。 此时已经是初晨。 三观尊者的法相高坐天际,在绚丽朝霞的映衬下更显庄严。 绵延千里的慈恩山上,他一相独耀,辉照众生。 随着他借用袁河灵台佛力,法相随之变幻,渐有水流环绕于身,水波漫天扩散,笼罩整座慈恩山脉。 山间的宏愿门徒尽数被牵引,一个接一个腾空飞来,携着苦海波光,犹似星斗一般,簇拥在三观法相四周。 门徒虚空跪倒,朝他叩拜:‘尊者大德,解世人忧,扬世人善,怜世人悲……’他们年年月月打坐参禅,入门后首先诫告醒身,崇敬他们所参之佛,笃信他们所拜之师,越在危亡关头,越要坚决卫其道。 可是眼下局势已到穷途末路,三观尊者被强敌围攻,自身难保,他把门徒全部招至身侧,想必是垂死前的最后挣扎,准备施展秘术与敌拼个玉石俱焚。 也或者,三观尊者会放弃抵抗,带着门徒们圆寂在此,自行了断。 这不无可能。 宏愿寺历代佛士,主张戒杀、戒憎、戒怒、戒恨,他们复仇的心理本就不强烈,即使他们是莫名其妙牵涉到这场灾祸里,打斗了七天,很多门徒至今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挨打。 但疑惑归疑惑,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无论三观尊者做出什么样的决断,虔诚门徒都决心追随,至于那些意志不坚决者,他们受困于苦海波光,逃脱无门,也只能跟着三观尊者一条路走到黑。 “我佛宏愿!化一切恶,度一切苦,破一切劫!” 门徒们万众高歌,渐有视死如归之像,任凭刀光剑影从四面八方袭来,他们俱都不再动弹。 以小乘寺为首的劫掠修士,见他们扎堆在一处,只顾念诵佛经,却不反击,等同于引颈受戮,无不是争先恐后加强攻势,可惜三观法相赫赫生威,释放的苦海波光庇佑万千门徒,诸法不伤。 不过随着长弥、问静、厉利联手祭出一座九层佛塔,悬抛出去,定于三观尊者上空,看去无懈可击的苦海防御,就此陷入松动。 那佛塔灼烧一层殷红火焰,炽热火浪潮水一样向外横扫,瞬时蒸发三观法相释放的浓郁波光。 法相之力一经削弱,宏愿门徒的惨叫声便开始密集响起。 此刻穿梭慈恩山间的丁老祖与白芷兰忽然止步,仰头望天,见有数百位门徒抵御不住佛塔火焰的侵害,肉身化作一颗颗火球,好似陨石天降,拉出长长的烟雾,俯冲大地。 “红莲浮屠!”丁老祖一眼认出长弥三人所祭的佛塔:“传闻小乘寺内供奉了八件镇山灵宝,论及威力,这一座红莲浮屠仅仅排在末尾,但杀死一尊窥真期尊者,却也能轻而易举了,三观老和尚命不久矣!” “他们死的好惨!”白芷兰的眼线集中在那些燃烧的门徒身上,她凄意难掩:“三观尊者究竟是在做什么?既然他对抗不了小乘寺的镇山灵宝,就该疏散门徒各自逃命,为何把门徒招至身侧,平白送掉性命?” “为何?”丁老祖哼了一声:“人之将死,都会疯狂,三观老和尚也不例外,他应该是把门徒当成了挡箭牌,这世间的修士,为了自己活命,什么歹毒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宏愿传的是慈悲佛法,三观尊者是大德圣僧,他连一介凡女都愿意耗费元气实施营救,又怎么可能害其门徒?”白芷兰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顶撞丁老祖:“前辈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贤者之腹!” 丁老祖并没有动怒,他笑道:“修为越高,越是怕死!即使宏愿门徒死光,三观老和尚也不会在乎!这些佛士的慈悲,不过是为了提升道行,你还真当他们清心寡欲啊?白丫头,你不合适修佛法,还是跟着老夫转修魔道罢。” 事实摆在眼前。 三观法相附近的宏愿门徒,正拿性命抵御着红莲浮屠的攻势,怎么看都像是一道挡箭的屏障。 但白芷兰受教于正人君子李敬之,不到最后一刻,她仍旧选择相信三观尊者:“如果前辈判断对了,修佛修魔都是一样,假如前辈讲的不对,请你开开恩放我离去,咱们各寻各道。” “可!” 丁老祖点头应承,心里却觉白芷兰的言语十分可笑,对又怎样,错又怎样,魔族偏爱出尔反尔,你能奈何!拳头不够大,你提个鸟的条件,你家老师把你教成这种德性,也不知是怎么修到紫府期的? 没过一会儿,忽听一阵雄浑梵音响动天穹。 是三观法相在铿铿而语:“我愿心化铁石,身变苦海!定参一千年,不思不念,再参一千年,不虑不忧,后参一千年,不生不死!” 他每说一个字,法相就坍塌一分,待他说完,法相已经溃为滔滔水泉,如云似雾,高挂于天,又隔空翻滚,汇为一记擎天佛掌。 这掌横亘千丈之距,犹如遮天巨幕,让人望而生畏。 掌上浪涛四溅,气势滔滔,隔着百里远,都能感受其咄咄威压,任谁一看,就知三观尊者要施展大神通,除宏愿门徒,及对阵的长弥、问静、厉利三人,余者纷纷远遁,一口气撤出三五百里,生怕被佛掌即将实施的打击给波及。 但让众人意外的是,佛掌成型不久,掌心处忽然裂开一道水流旋涡,也好似一张噬人巨口,开合之间,已把在场的数千宏愿门徒尽数吸走。 盘踞佛掌上空的九层佛塔也没能幸免。 呼!的一声。 遁入旋涡,再不见踪影。 那长弥与问静失了镇山灵宝,顿有急态显露:“三观,你把我寺的红莲浮屠镇到什么地方了?” “你想知道?好!贫僧这就送你过去!”三观言罢,佛掌凌空挪位,滑至长弥三人上空,当头拍去。 犹似天盖掉落,从几十里的高空巍巍下坠,直入慈恩山间。 轰隆! 一掌拍碎‘舍利殿’所在的主峰,夷为平地,林木花草尽数碾为粉屑。 这力道惊天动地,似有强震爆发于此,方圆几十里的空间都被震的颠簸起来,浑浊尘土拔地上扬,蹿至高空,遮天蔽日,狂暴之状宛如末日。 这一掌过后,天地间陷入死寂,再无一丝声响发出。 远方的观望者全被震慑于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直至烟尘荡尽,那几位三花境老怪自持法力高深,显露身影前来查看情况。 却见‘舍利殿’的废墟处,浮现一条数丈深的五指深坑,但坑中除了废土,已是空空无物了。 “长弥、问静与厉利去哪里了?以三观的修为,一掌之力绝对杀不死他们!” “那记佛掌不为毙敌,只为传送,难道他们被三观挪移到了某处险域?” “险域?能有多险?在封真遗地内,无论什么样的险域都不能把三花境修士拖入危局!除非是……” 这几个老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转头东望,视线跨越深海,投注在一座巍峨山峦上:“月潮山!只有潮山之火才能焚杀世间一切修士!但三观如此做,他自己也绝难活成!” 他们一致推断,三观尊者是在危亡关头,发狠拖着长弥、问静与厉利,共葬于潮山当中了。 第347章 炼荒祭典 这场突如其来的宏愿寺大战,似乎是以两败俱亡的方式落下帷幕。 没有胜者。 宏愿门徒‘死’的干干净净,小乘寺搭进去两位尊者,至少从眼下的战局来看,双方俱都损失惨重。 “战事已终,返回道宫报信罢!” 那几位三花境老怪在掌坑处徘徊一会儿,又搜查了慈恩山的角角落落,确认三观尊者与长弥、问静、厉利没有幸存的痕迹。 他们有些是为救援宏愿寺,有些是应募了赏金令,本是敌对状态,但宏愿寺众已经覆灭,他们没有继续交锋的必要,便先后撤离此地,回了本岛。 他们一走,外围那些参与围攻的劫掠修士也一哄而散。 等到天色大亮时,满目疮痍的慈恩山脉仅剩下数十喽啰,这些人不愿意空手而归,穿行于山间的残破洞府,试图找出几件遗宝来。 经过数日恶斗,宏愿寺的各座藏宝阁早已经被洗劫一空,著名的三宝圣地‘金刚林’变成了废墟,‘舍利殿’被一掌拍碎,唯独‘佛光泉’尚未显踪。 这一批搜宝修士不愿意离开慈恩山,多半是为了‘佛光泉’。 但他们在山中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佛泉影子。 “或许三观老和尚死的时候,顺手把他的本命佛泉给毁了!” “也对,他能毁掉舍利殿,自然也不会放过佛泉!这次小乘寺派出三千门徒,凌霄宫也来了几百人,他们走前可是把慈恩山翻了一个底朝天,真有佛泉遗留,绝对逃不过他们探测!” “那咱们何必再辛苦?” 没过几天,搜宝者就溜的干干净净。 到此时,慈恩山脉生灵绝迹,变成了一处死域,兴盛了数千年的宏愿寺被连根拔除,道统彻底覆灭于广安岛,再也无人问津。 却是无谁知道,三观尊者是瞒天过海,他领着宏愿门徒远遁潮山池界,非但没有死,反倒找着一处绝对安全的避难所。 而他炼制的本命佛泉并不曾摧毁,这口佛泉早就与慈恩主峰炼为一体,袁河要借用佛泉练功,他便在镇压长弥与问静三修的同时,一掌拍碎主峰与舍利殿,给袁河摄走佛泉创造时机。 此时袁河与佛泉都已经挪移到了落星洞天,入微后陷落于那座五指坑底。 洞天一成,入地无踪,非洪荒真宝探测不出来。 袁河并不着急离去,即使慈恩山内的修士全部撤光,他仍在秘密潜伏。 “这三颗舍利子,是贫僧练成元神时凝结而出,其内香火之力足够你把观莲菩萨的灵台筑就圆满,但你修为仅仅走到紫府,炼化舍利进度缓缓,没有几百年苦祭,难以功成。” “舍利子能否筑为灵台?”这是在佛掌瞬移前,袁河与三观尊者的对话。 “不可能!舍利子诞于贫僧法体,蕴含贫僧真血,逆转不得!你只能慢慢摄取香火之力,去筑三葬灵台!”三观尊者又道:“或许世间另有同化根脚的秘法,但贫僧不曾涉猎!” “我能让舍利子融合己身,还请大师赐教,如果把舍利转为灵台?”袁河研修有《一气化缘经》,可解决这个天堑疑难。 “你竟有逆转根脚的法门?既如此,贫僧就把《宏愿大佛手》传授给你,等你修了这一道神通,可结佛手梵印,慢慢淬炼舍利子,每一子结满四十九道佛印,可成一座宏愿灵台!”三观尊者话锋一转: “但你切记,此法另辟蹊径,必有后患,在你结印时,舍利子有破碎之忧,一旦遇着这种变故,须得终止行功,立刻借用贫僧的本命佛泉温养舍利,什么时候完好如初,什么时候才能继续修炼,如果期间佛泉枯竭,那你便放弃罢,拿舍利去回筑你的三葬灵台!” 宏愿传承只此一家,除了三观尊者的本命佛泉能温养他的舍利子,其余统统无效。 所以能否筑成三座宏愿灵台,全看后患大不大,假如他骤一行功就遇上舍利崩裂,那他只能老老实实去抽取香火之力,捷径不可再走。 这之后,袁河从三观尊者手上拿到《宏愿大佛手》的心法,忍不住又问:“大师舍掉法体,身变苦海,将来能否复形?” 三观尊者说道:“苦海一成,贫僧就是活死人,门徒皆入海中,永困其间,再不能出!未来当如何,贫僧看不穿,贫僧只知道,如果封真榜真能出世,贫僧此劫就是佛禄,门徒也都能得赐佛缘!” 无数年来,封真修士都在追寻封真榜,却是无谁能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袁河能不能找到呢?三观尊者给了他信任的猜测。 早在凌霄宫与小乘寺针对袁河发动通缉的时候,三观尊者就在反复权衡这个问题,袁河执掌了猿族至宝落星钟,唤醒了人族至宝十二重楼,自洪荒以来,这些真宝从未显露过踪迹,今次它们突然现世,绝对不是巧合。 封真榜极有可能在袁河手上重现人间。 于此三观尊者决定遵照宏愿佛陀的衣钵指引,化身苦海,等待封真榜高挂。 他心知未来能否挣脱苦海,全在袁河身上,不止赠送三颗舍利子,传授佛门真法,还替袁河解开一个困扰多时的疑惑。 “婵儿身中斩生咒,袁施主应该有所察觉,这咒是由一座血池所释放,那血池名为‘炼荒’,起源于灵霄族的一部古卷《炼荒祭典》,使用哪一族的尸骨炼制血池,就能通过池力诅咒其族修士!” 袁河此行赶赴宏愿寺,就是为了炼荒池而来。 “昔年三圣娘娘埋骨后,灵霄族曾被妖族清洗,他们正是通过炼荒池咒杀了妖族统御者,从而在封真遗地站稳脚跟,但他们攻不破孤月道宫,每隔几千年妖族就能卷土重来,他们被迫和睦共处,为表诚意,他们毁掉炼荒池,至今再未开启过!” 可惜三观尊者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如何破解炼荒祭,他并没有给袁河提供有效办法。 他最后说:“斩生仅仅是炼荒一咒,露水红鱼与雷元槌只能修复此咒对肉身的创伤,延缓寿元的流逝,炼荒池具体有多强的杀伤力,贫僧也不得而知!袁施主,你想了解这座祭池的底细,不妨去一趟玄都境,去找一个叫莫狂狷的魔祖,或者是尸祖白城,他们都是洪荒遗修,必能给你一个躲避炼荒池的万全之策!” 第348章 远行 三观尊者给袁河留下这番话,就此遁走。 由他舍利子指引,袁河能够锁定他的瞬移方位,等将来袁河闯探月潮山,寻找他化身苦海的佛陀池界,当可轻而易举。 昔年白城老祖曾对袁河讲过,要净化他身中的九目神灯诅咒,必须潜入洪荒佛陀遗留的‘普光泉’。 袁河此时已经可以笃定,三观尊者避隐的佛陀池界与白城老祖所指的普光泉肯定是同一座。 但袁河现在仍旧不能前往潮山探险。 那山中常年灼烧灭世火焰,三花境强者冒然入内,也会遭遇瞬焚之忧。 传闻每隔三千年,潮山会降落一次血雨,浇熄山火,那时封真修士才能平安入内。 算一算时间,距离下一轮开山还需五百年左右。 袁河是不是需要等待这么久呢?倒也不用。 他渡海而来时,在无向冢找到观莲菩萨的本命度牒,牒中封印一颗娲圣血珠,只要袁河成功驱使此珠,就能前往潮山试一试。 这珠子内部充斥潮汐血浪,或可抵御潮山之火,但这只是袁河猜测,他需要先行解开血珠封印,才能入山验证。 数月前袁河赶来广安岛,追踪露水红鱼,正是为了破解血珠封印。 集齐露水红鱼与雷元槌,就能让血珠唯袁河所用。 昨夜袁芝携带惊蛰浮屠潜入李婵娟体内,已经开始炼化红鱼。 宏愿寺大战刚一落幕,袁河方才把三观尊者的本命佛泉摄入落星洞天,正准备在洞天的环星河流上开辟一处洞府,用来安置佛泉,袁芝就有了结果。 她通过惊蛰浮屠给袁河传音:“老爷,昨晚你离开的时候,这柄露水红鱼演化为鱼状,一直在这小姑娘体内自行运转,此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红鱼忽然复了本形,就此沉寂,小婢原本奈何不了它,不过现在可以轻松把它炼入惊蛰浮屠内!” 袁河立时明白,露水红鱼之所以运转,是被三观尊者的佛识驱使,如今三观尊者身变苦海,佛识也跟着入海,红鱼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 它抵御斩生咒时久,灵性已然衰竭,挡不住袁芝镇压。 “炼化之后,那小姑娘身中的咒语,你能彻底解掉吗!”袁河问她。 “小婢的雷元气融合露水红鱼,能施展一式惊蛰回春术,足以驱散她体内的咒力!”袁芝回道:“但也只能让她肉身康复如初,她流逝的寿元已经追不回来,小婢也不知,这算不算彻底解除!” “那她还有多少寿命可以活?” “不到十年!” “昔年在霜环界,我曾收集一批未成熟的蜉寿桃,延寿之力已经丧失,但能作为还阳丹的药引,我会让水茗姬开炉炼丹!” 蜉寿桃树共有天地人三枝,袁河当年找到的成熟桃果都已经吞服,独剩一批火候不足的地枝果,必须炼制为还阳丹,才能具备延寿之效。 袁河在霜环界服用足足四颗天枝果,寿元已有数万载,便看不上还阳丹,残果俱被他收藏起来,若非袁芝今日提及,他也不会记得。 “如果服了还阳丹,这小姑娘应该就没有大碍了!”袁芝潜伏于肉身当中,总觉憋闷,渴望早点完成差事:“老爷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会再回破庙,等龙简把观莲寺的香坛建起来,我招收的门徒差不多也会寻上门,到时让龙简出面收徒,派遣他们维护观莲菩萨的香火。”袁河不准备再露面,他须尽快炼化舍利子,冲击朝元大道。 袁芝一听,颇有些担忧:“老爷你不在身边,万一龙简踪迹暴露,那该怎么办?” “我会把落星洞天开辟在清珠河里,离你们不会太远!”袁河道:“龙简是洞天护法,这些年常伴落星真灵左右,又被我赐予秘宝,即使隔着千里,他也能随时带着你遁入洞天当中!” 即使暂时分开,也不存在任何危险。 “老爷,这是不是有些麻烦了?直接让那小姑娘住在洞天里,岂不是万事大吉?” “但如此一来,她只能常年困守洞天,再不能外出了!她嚷求师姐游行天下,受不得约束,不用胁迫她!”袁河不会长期困禁李婵娟,她有她的生活:“等水茗姬把还阳丹炼制出来,给她服用以后,就与她分别罢,这次宏愿寺遭灾,消息很快会传遍封真遗地,她父母一旦收到消息,肯定会回来寻她!” 李婵娟受伤是因为袁河,他不会不管。 让袁芝解除李婵娟的斩生咒,又赠送还阳丹,到时再把她交还给李敬之与白弗,双方的交织牵连,也算有始有终了。 袁河吩咐完这些琐事,又在慈恩山中盘亘几日。 期间他感应到那位丁老祖与白芷兰滞留山中,似在搜寻宏愿寺的遗宝。 丁老祖从晓方罗汉手中抢走一具金刚竹尸,这灵尸对袁河有帮助,白芷兰也需要营救,让此女去照顾李婵娟。 不过这些魔道修士每逢对外作战,表现都极为团结,丁老祖离开慈恩山时,跟随了几位玄都境的朝元老怪,白芷兰也被迫随行。 袁河考虑后放弃了拦截。 早前袁河秘密追踪丁老祖,已经获悉此人的洞府所在,等袁河将来赶赴玄都境,到时再找他计较。 这之后,袁河移居去了清珠河,孤守洞天,一边研修《宏愿大佛手》炼筑灵台,一边等待李敬之与白弗的到来。 他判断这对夫妇会在近期寻到破庙门前,毕竟宏愿寺大战牵连极广,连三花境的大威尊者都死了好几位,李敬之与白弗不会没有耳闻。 谁知事态却出乎了袁河预料,他在落星洞天闭了整整六年关,期间竟然没有俩人的丝毫消息。 这时袁河早把《宏愿大佛手》修成,顺利筑就两座宏愿灵台,正对第三台发起攻击,他仍旧没有出关。 如此又过两年,直至他功成圆满,李敬之与白弗也没有现身,他心知这对夫妇应该是遇困了。 广安岛已经不能再呆,袁河决定远行了。 这一天,清珠河上飞来两道人影。 左方是一个农夫打扮的中年汉子,右方是位蓝发童女,俱是入微形态,伸着脑袋朝河底张望。 “就是这里了!”童女说罢托出一座佛塔,施法开了一扇塔门:“龙简,快到浮屠中来施法,咱们到洞天内找老爷!” 这两人正是守护李婵娟的龙简与袁芝,得了袁河召唤,赶来洞天汇合。 第349章 真言禁箍 “哈!还是咱家的洞天福地住起来舒坦!” 虚空矗立一座星门,袁芝与龙简从门中进来,直入落星钟所开辟的第四颗星球,此星孕化一条环星河流,河上结满星斗环带,交映生辉,煞是美奂。 自从袁河在无向冢海域开启落星洞天,第四星已成常居家园,经过数十年不间断建设,一座座玉宇琼楼拔地而起,簇拥在镇星白猿附近,组成一片横跨上百里的洞府群。 此外星河上另有灵岛浮起,每一岛俱都开辟有灵田灵园,花草种类万千,点缀于星河的角角落落,赋予整座星球缤纷斗艳之态。 这些灵草全是袁河侍女水茗姬一手栽种,自从当年在万剑岛登陆封真遗地,她足不出户,若非八年前袁河令她闭关炼制还阳丹,她会把所有时间都用在药园培育上。 袁芝与龙简进入洞天后,眺望附近那座开满白莲的星岛,见水茗姬正提着花篮采摘莲子,便飞过去见面。 一落岛上,顿觉寒流扑面袭来,袁芝不由缩缩身子,问道:“水姐姐,你是从哪里搞来的冰莲花,以前没见你种过呀。” “你们可算回来了,差事都办完了罢。”水茗姬回头笑了一下,采莲动作并未停止:“这些雪莲是当年老爷在东洲小藏冰河收集的灵种,天性喜寒气,必须在冰池里才能生长,我祭炼十来年才砌出适合它们的池水环境,长势过慢,你以前不曾留意而已。” 袁芝就是马虎大意的脾性,星河上的药岛有几千座,她压根不去关注药草品种,只说:“我根脚是草类,水姐姐划一岛给我,我好养育一批小孩儿出来!” 水茗姬摇头:“你是老爷跟前的大童子,想要府邸,大可随便去挑,我也要听你吩咐哩!” “说的也是!除了老爷,这洞天内,还真是我身份最高!”袁芝脑袋一昂,背起小手:“那你忙,我去给老爷禀告观莲寺的情况!” “老爷仍在闭关,你还是先去给真灵老爷请安罢!” “对对对!我怎么把真灵老爷给忘了,还有蜂巢娘娘,都得磕头!” 她下巴又一垂,不敢再端架子,蹑手蹑脚朝镇星白猿飞了过去。 龙简跟在她后面,始终不发一言,心里却在想,老爷亲炼了两件本命法宝,彼岸屋交给水茗姬执掌,但此女和顺呆板,只能养养花草,惊蛰浮屠给了袁芝,这位童子天赋不错,就是心眼类似孩童,同样办不了大事,哎,老爷缺少骁勇善战的属下啊。 ‘落星洞天这么大,仅仅第四星界,就足以容纳数十万妖军,只要老爷振臂一呼,妖族强者必会争先投靠。’过去的半年,龙简一直在外守护李婵娟,但时时处处都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在修士面前露面。 他觉得自己行为配不上落星洞天的护法身份,渴望袁河竖起猿王大旗,杀一个天崩地裂,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横行天下呢? ‘快了,应该快了!’龙简不是那种冲动急躁的妖修,他在小乘寺中做了近三千年妖奴,深知妖族之敌的势力有多么强横,自然也明白袁河的隐忍策略十分必要。 不这么做,早晚重蹈无花圣祖的覆辙。 他愿意陪着袁河潜伏下去,他相信妖族重掌天地的日子一定会到来。 或许,龙族重开海宫的大愿,也能在他手中实现。 这么想着,他与袁芝已经飞抵镇星岛,落于真灵白猿脚下的道场上,跪地拜叩。 白猿左右各矗立一座灵山,左山空荡只有一株黄木桃树,蜂巢筑于树杈之间,数十头瞒天幼蜂趴在巢孔处,支着脑袋,新奇朝他们张望。 右山上同样没有洞府建筑,山顶浮现一汪椭圆状的淡金水波,绵延百十丈方圆,正在缓缓转动。 龙简与袁芝心知袁河就在水波当中,显然是在修炼秘功,他们不敢叨扰,给镇星白猿与蜂巢施完礼,盘膝坐于道场,耐心等着袁河出关。 大约过了小半日,水波停止行转,波光渐渐消退,露出一座青玉阁楼,楼门忽然打开,见袁河从中走了出来。 “拜见老爷!” 袁河点点头,朝他们挥了挥袖口:“这几年你们办差得力,我虽在洞天闭关,香火却越发旺盛,第二座观莲灵台已经修至顶峰,经年过后,第三台也可圆满!” 这些年的修炼,袁河佛法已有一日千里的精进,体内筑成七座灵台,一台筑前生,三台筑观莲,三台筑宏愿。 前生是他在冥宝思乡台上巧筑而出,此台只将佛道真气转为真元,不曾领悟神通,观莲三台是拜本命度牒所赐,让他习得‘千手葬花’、‘真言禁箍’两式佛法。 宏愿三台联合运转,能施展一式‘宏愿大佛手’,八年前他遵照三观尊者的指引,借用佛泉把舍利子转为灵台,行功的头一个月,即遇上舍利子破碎,他在佛泉中温养大半年方才修复。 当时他忧虑甚重,以为此法后患难炼,正欲考虑舍弃之际,他得了镇星白猿的指点,让他施展‘荒河卦’稳固舍利。 他按照此法修炼,再筑灵台竟是畅通无阻,每次遇到舍利欲碎,荒河卦力旋即牵引号角,把舍利修补如初。 他能在八年间筑成三座宏愿灵台,号角功不可没。 三观尊者的本命佛泉实质上对他练功并无帮助,但也不算丝毫无用。 这些年他一直在佛泉中修炼,借助佛光净化九目神灯的咒语,遗憾作用甚微,效果并不明显。 龙简与袁芝早前见到的泛金水波,实则是佛泉所化,经过八年消耗,泉中佛光基本被神灯咒力所吸收,现已经黯然无灵了。 他想彻底驱散咒力,必须寻找洪荒佛陀的本命池泉不可。 今次他召回龙简与袁芝,决心离开广安岛,也是修行遇阻,继续闭关已经没有意义。 “启禀老爷,八年前观莲门徒孤依与蝶依寻到寺门,属下另他们前往封真列岛布道,他们感念老爷救命厚恩,做事勤勤恳恳,头脑也灵活,这才让香坛广开!” 龙简没有贪功,观莲香火能收集这么顺利,全赖那两个遗孤门徒:“他们念念不忘老爷,屡次提出再见老爷一面,还望老爷能够成全!” 袁河离开前,需要传功一次。 第350章 东洲故交 “他们都在寺中吗?” “俱在!婵娟小友随在他们身边修行,这几年也有外出,顺便打听她父母与师姐消息!” “可有结果?” “她师姐不知所踪,父母倒是寻到一条线索!” “哦,是何线索?”袁河心想李婵娟今年不过十八岁,修为尚未铸结玄胎,她能打听到什么像样消息。 袁芝在旁接上了话,回道:“当年她父母抛下她不管,是为了寻找雷元通气芝,好给她疗伤!老爷,小婢根脚得天独厚,同类极为罕见,传闻在封真遗地,只有孤月境的碧波古林才有芝妖出没踪迹,那地界没有人住,全是野生妖怪,婵儿姑娘认定她父母失陷在碧波古林,天天都在念叨要去寻找!” 只是修为太低,迟迟未敢成行,李婵娟也担心父母忽然归来,她冒然去找的话,就要与父母错别了,思虑再三,她觉得等待下去才最稳妥,倒不是龙简与袁芝劝说的结果。 其实这八年来,李婵娟始终没有感应到袁芝藏身她体内,并在秘密守护她,同样不清楚龙简身份,她只知道化缘大师的确是佛门高僧,还派了麾下两个徒弟照顾她,可惜自那夜匆匆一别,化缘大师再没有出现过,她也期待再次重逢。 袁河听完这些情况,决定先往碧波古林查探一番,广安岛跨海东去,可以直入五境道宫,那孤月境毗邻玄都境,反正也顺路。 “惊蛰浮屠拿来!” “遵令!”袁芝献宝式的上供佛塔:“老爷,浮屠又增加一层!” 起初在霜环界,袁芝共炼制出三层塔身,后使用观莲菩萨的本命度牒增加了塔顶,这几年她把露水红鱼炼入进去,形成了五层塔体的形状。 威力一日强过一日。 但袁河近期不准备动用惊蛰浮屠对敌,他把娲圣血珠封于塔中,又抛还给袁芝:“我要离开广安岛,远行五境道宫寻找白城老祖,这期间你专心在洞天内破解血珠封印,不可懈怠!袁玄修为已至斩骨圆满,很快要迎妖师劫,你也不准打扰他!” ‘那草包要化形了?’袁芝暗自嘀咕,脸上颇多欢喜,也挂了些许担忧,她忙道:“老爷,袁玄资质不行,他恐怕抗不过脱壳雷劫,请老爷多赐几颗避劫丹给他。” 袁河道:“真灵大人与巢娘娘会护法在侧,没有大碍的!” 护法归护法,却只能在生死关头提供一丝轻微助力,包括袁河也一样,他的‘东朝紫气’能镇压脱壳雷劫,但仅限于他自己,帮不了外修。 所以袁玄能否扛过这一轮劫数,关键还是看他自身造化。 “龙简!”袁河抬手远指,继续分派差事:“洞天第二星的灵气正在恢复,你可前往此星开建道场!真灵大人已有交待,陨于洪荒九洲劫的妖族先贤,不能埋骨无名,须得在洞天重建神祗,再召其族后裔前来供奉!” 龙简闻言大喜,这是扩充势力的先兆。 刚才龙简还在思考袁河准备什么时候召集妖族大军,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着落:“属下这就去办,却是不知神祗从何而立,哪一族的远祖才有资格受奉于洞天?” “真灵大人会有训示给你!”袁河说罢朝镇星白猿虚拱一下手。 这白猿所中的神灯之火已经熄灭,法体已经彻底康复,但他与其它几星的真灵本是一体,自己伤好以后,即刻施了一记合体之术,把第二星真灵的伤患摄入己身,辅助疗养。 落星钟演化七大镇星真灵,各自都有不同程度的创伤,第二星伤势最弱,他便从第二星开始辅助,故而恢复的快,如今第二星上已经可以种植灵草了。 袁河这边话音刚落,镇星白猿已有表态,抬臂摘下一颗星斗,抛到袁河与龙简中间,他们凝神一望,发现星斗之中凝结五道身影。 其一为背剑士,风姿洒脱,气度英武,头悬一具灵马法相。 其二为糟蹋道人,左肩驾一孤拐,拐上挂着一柄大葫芦,头悬一具灵犬法相。 其三为胖头陀,赤着双脚,亮着大肚皮,手持蒲扇,头悬一具灵熊法相。 其四为白胡子侏儒,怀抱渔鼓,头悬一具灵蝠法相。 其五为头戴斗笠的白衣女子,托一骨笛,悬唇吹奏,头悬一具灵蚌法相。 要说他们是人,却都有妖相显露,若说他们是妖,却又以人躯为主。 龙简甄别不出这五道身影的根脚:“老爷,这五位大人是何来历?” 袁河摇头:“我也不知!真灵大人既然点了他们,必然与吾族摘星老爷关联极深,你先立神祗,待神祗一成,应该会有他们的灵印显露!” 龙简听罢颇有些失落,先立的神祗,必然在洪荒时代地位尊崇,遗憾五修当中没有龙族。 但袁河曾经讲过,东洲猿庭共有五大始祖,摘星老爷仅仅是其一,这位老爷身边没有龙族先贤效力,其余四位老爷应该会有。 神祗不会只有区区数座,早晚会供奉龙族神位。 想到这里,龙简便释然了。 袁河此时却在回忆当年观摩的东游道场投影,除了猿族弟子以外,有资格站在东游始祖与海珊娘娘旁边的外族修士共有九位,人、妖、魔、尸、佛,诸族根脚皆有,袁河猜测他们是真传门徒,或者童子、坐骑。 落星钟是摘星始祖的伴生之宝,星钟真灵立的五个神祗,应该也是这种身份,当然也可能是在猿庭覆灭战时,五修替摘星始祖挡过劫,从而被星钟真灵最先点了出来。 不管怎样,这五大洪荒修士肯定与摘星始祖这一脉有渊源,或者与猿庭关联极大。 袁河又扫了一遍他们的灵影,目光停在最后那个女子的灵蚌法相上,不自禁回忆起他的二徒弟薛无垢。 算起来,师徒分别已有快五百年了。 当初侠崇文、薛无垢与朱九戒跟随梅婠逃离故水,几十年前袁河在无向冢在从道恩那里发现疑似梅婠祖传的望梅珠,他曾经问过陆道恩,却没有得到正面回应。 其实海中杀机那么烈,以梅婠的法力绝对躲不过海怪吞噬,极可能是葬身兽腹,遗物被惯于在兽尸当中流窜的陆道恩找到。 袁河认为他们都已经死了,即使问出实情,也是徒增感伤。 孤自暗叹片刻,他收回目光,打发龙简与袁芝去办差,又招来水茗姬叮嘱一番,随后便出了洞天。 他把落星钟收入耳中,随身携带,尔后重复化缘大师的打扮,前往当初安置李婵娟的破庙。 八年过去,破庙换上新颜,山脚矗立有寺门,环山有佛塔,山顶则是观莲宝殿,建筑群五进五出,规模颇是庞大。 袁河正欲登山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私语声:“这次能找到李师妹,可真是不容易,下山之前,家祖只说你居于广安岛的宏愿寺,可是这寺院早在八年前已经覆灭,家祖也不敢保证你是否还活着,令我沿岛寻找,我想到你是佛门弟子,如果逃脱,应该会藏身于庙宇之间,便一座座寺院打听你下落,终在今日寻到你踪迹,总算可以给家祖交差了。” 说话之人是个白袍男子,形态是人,但浑身的蛮血波动逃不过袁河探测。 “这位贤兄……”李婵娟客气着问:“令祖为什么让你寻我?你又如何得知我的名讳与相貌?” “自然是受了你父母所托!”白袍男子草作解释:“你该知道你父母离开宏愿寺的原因,为了寻找雷元通气芝,他们不惜孤身犯险,潜入孤月境的碧波古林,不幸失陷一处远古禁制当中,家祖深入林中探险,碰巧遇见他们,说来也巧,家祖与你父母竟然同为东洲修士,而且是旧日故友,便救了他们脱困,但他们重伤在身,于是托家祖过来寻你,好接你团聚!” 他们交谈于观莲大殿,还有一对青年男女陪在李婵娟身侧。 白袍男子在那男女身上瞄了一眼,又问:“据你父母讲,你还有一位同门师姐,她在什么地方?” 李婵娟正要回话,却被那男女一块拦住,反问道:“李前辈有紫府修为,即便受了重伤,遁行也不是问题,何必派阁下来,难道李前辈已经伤到走不成路了吗?” “差不多!”白袍男子不否认:“他伤势颇奇,法体不能移动,否则会有性命之忧,也是他念女心切,这才让我走了一趟!” 目光又转到李婵娟身上:“李师妹尽快决定,假如你犹豫不决,恐怕不能再见父母最后一面,其实你家之事,我老祖本可以不管,你若怀疑我身份,那我立刻离开。” 李婵娟对父母朝思暮想,被白袍男子拿话一激,赶紧说:“贤兄莫怪,小妹这就跟你走!” 她见身边男女欲要反对,又对他们言道:“家父家母俱是东洲修士,若非交心之人,消息绝不会透露,我信任这位道兄。” 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的言语没有破绽,但那男女仍旧觉得不妥,他们本该强行留下李婵娟,奈何修为太低,他们仅仅修到玄胎期,白袍男子却有金丹修为,如果他们坚持己见,有可能被白袍男子当场打杀。 “既然师妹决意前去寻找父母,我们不会阻拦,望你早去早归!”那男女斟酌后决定不加干涉,他们被龙简赐有传信星斗,把消息上报才最稳妥,又朝白袍男子拱拱手:“还请前辈多加看顾!” “好说,好说!”白袍男子打下客套,当即领着李婵娟下了山去。 第351章 生死一念 走的如此匆忙,那对男女忧虑更甚。 待送别了李婵娟与白袍男子,他们即刻就要给龙简报信。 谁知他们刚刚取出龙简留下的传音星斗,袁河的声音已经响在耳畔。 “专心主持观莲菩萨的香坛,其余诸事你们都不必再管!” 那男女听了,俱是激动莫名。 袁河身影未显,他们仍是扑腾跪倒,纳头就拜:“化缘大师!” 他们幼年遭遇灾劫,时命多舛,若无袁河相救,早就沦为路边悲惨野骨,他们在封真列岛不知疲倦的游历,只为追寻袁河踪迹,投靠座下以尽侍奉之力,终在八年前探知到袁河消息,却遗憾迟迟不能碰面。 今次袁河声音一响,他们就知恩公到来,这声音早已刻骨铭心,他们死不会忘。 袁河于山下窥视他们面貌,自然也知他们出身来历。 那青年男僧是天济岛人,本为一介山村农夫子弟,被马匪洗劫了村落,全族被屠,他被马匪丢入火堆,烧个半死,当时袁河正在此岛传道,途径村落时,见他拖着残躯在雪地上爬行,便顺手救了他。 他伤好以后,学成袁河赐下的佛法,开始奔波于一座座列岛,穷尽二十年终于找到袁河,于观莲寺剃度为僧,受赐法名‘连孤依’。 他身边的女尼则是东尊岛人,本是渔夫家境,九岁时遇上兵灾,所处王国赤地千里,白骨遍野,致使瘟疫丛生,全家死绝,她逃难时被一群饥民所擒,欲拿她下锅烹杀,袁河把她救走安顿。 她的生命轨迹与连孤依大致相当,周游列岛落户于广安,出家为尼,受赐法名‘连蝶依’。 袁河在诸岛游历的几十年间,救助的人族遗孤有数百人,有运气躲避灾祸,有毅力坚持寻访,有赤诚效力袁河者,只有他们两个。 “贫僧这里有观莲佛法两卷,一卷‘千手葬花’,一卷‘真言禁箍’,赐予你们参禅使用!” 袁河抛丢两枚竹简,送入观莲大殿,又说:“贫僧知你们历经艰辛,只为偿报昔年的救命恩惠,待你们把观莲寺开遍封真遗地,因果就算终了,届时是去是留,是寻外道,还是继续坐苦禅,皆由你们自行决断!” “恩无边,报无终。”连孤依竖掌回应:“大师,如果晚辈是为了让因果两断,当初就不会苦苦寻你,晚辈即得了你的法旨,今生都会归在观莲菩萨座下。”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今天有恒心,明天却未必,所以话不要说的太满。”袁河此时已经远离观莲寺,正在尾随李婵娟与白袍男子。 他边走边言:“修行路上不止有劫,也有欲,做不到五蕴皆空,就不要乱发誓言!孤依,你以凡胎入得修真门庭,避开了生老病死,长生的滋味是不是很美妙?你愿意今生皈依我佛,但你不知道‘今生’有多长,活的越久,越是想活! 当你未来挣扎于活与死的界限,你心中的欲念会如这天上的繁星一样多,到时候,你会心无菩萨,也无佛陀,只有不惜代价活下去的意志,这股意志会让真仙也迷失本性,所以贫僧不会强迫你,贫僧给你因果两断的机会,该抓就抓!” “欲即心魔,晚辈谢大师指点!”连孤依把袁河的话当作是佛门教诲,也当作是对他的考验:“长生,长不过晚辈信念,且请大师拭目以待!” 袁河听罢哈哈大笑。 笑停以后,再无声音传来。 一旁的连蝶依始终未发一言,只在心中默默自语:‘大师慢走!贫尼会在菩萨座前为你祈福,也为婵娟师妹诵经祷告!’ 八年前她剃度为尼时,已把自己当作了观莲门徒,而非报恩者,因她知道,化缘大师救她一命,是为让她求佛布道,而非让她偿恩。 在她虔诚拜入观莲菩萨座下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与袁河的因果已经终了。 这也是她与连孤依的顿悟差别。 袁河与两人接触时短,尚未看出两人的资质高下,其实袁河也不关心,招授两人仅仅是闲来一笔,就算将来这两人俱都不成气候,那也无妨,到时袁河再收新徒就是。 此刻袁河已经来到李婵娟与白袍男子的身边。 这是清珠河岸的一片树林,距离观莲寺也就二三十里远。 “贤兄,怎么不走了?”李婵娟见白袍男子收了飞剑,落于林中,脱口问了一句。 “有几位同门正在赶来,等他们汇合以后再赶路不迟!”白袍男子持剑在手,捏出一片绢布擦拭剑身,边说:“想不到,你师姐竟然早在八年前就与你分别,真是可惜了!” 李婵娟不知他话里所指,早前离开寺院,他便追问自家师姐的下落,想到对方不远万里赶来传信,有恩于自己,李婵娟就没有隐瞒。 不过对方口口声声父亲垂危,正该抓紧时间赶路才对,为何要在这里停留这么久? 一晃大半个时辰,白袍男子仍旧没有动弹的迹象,这让李婵娟察觉到了不安,却又偏偏找不出问题所在,也只能紧张的陪伴在侧,默默等待。 不一会儿,剑啸声悠远传来,李婵娟环顾望去,见有三位修士合围过来,其中有位黄衫女子,身缠一条长绫,翩翩飘飞,很是美丽,李婵娟觉得她样貌也似画中仙女,本来观感极好,可是当此女看见自己时,五官霎时变的狰狞起来,脸上的狠毒之态简直比山间凶兽还可怕。 “你就是李敬之与白弗的女儿?”那黄衫女子语气尖厉:“好!总算找着了,今日不把你扒皮剔骨,真是对不起吾族死去的亡魂!” 李婵娟被这一句话惊的如坠冰窟,她强压着心头惧意,闪身就要避走。 可惜白袍男子近在咫尺,早在等待期间就给她布置好了圈套。 呼! 脚下飞蹿条条阴寒气线,绕着她轻轻一缠,便如铁索一样禁锢其身,让她再不能移动半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李婵娟怒声质问。 她也实在是不明白,这白袍男子修为高深,既然要对她不利,就该在观莲寺直接动手,又何必蒙骗她下山到此? 白袍男子并不理她,抬手指向观莲寺的方向,对那黄衫女子说:“那山上的寺庙是老巢,寺中只有两个玄胎修士,李敬之的徒弟白芷兰不在寺中,步莹,你与石康石岩前去灭门,尔后潜伏下来,散播消息出去,如果白芷兰显踪,必会寻找此女,到时就能一网擒杀!” 黄衫女子也不知哪里来的滔天怨气,死死盯着李婵娟:“咱们被逼到封真遗地,再难返回东洲找巴髯老道报仇雪耻,就该拿他党羽问罪,先让我杀了此女,再去灭门不迟!” 李婵娟听到这里,渐有明悟。 这些修士的确与父母认识,却不是旧日故友,而像是东洲死敌。 他们分散广安岛寻找自己下落,白袍男子最先找到自己,但是忌惮师姐白芷兰,因此不敢在观莲寺出手。 现时白袍男子已经把师姐情况打听清楚,便召集了同伙,准备以逸待劳。 ‘这些人到底与我父我母有什么深仇大恨,师姐都已经失踪八年,他们竟然都不愿意放过,非得堵在观莲寺斩尽杀绝不可?’李婵娟一万个想不通:“那巴髯老道又是谁?我父我母是这人的党羽吗?” 此时的李婵娟已是心乱如麻。 那白袍男子瞥她一眼:“临行前步谷老祖曾有叮嘱,此女须得活捉,她身上藏有一宝,能助老祖灭敌之用!你现在杀了她,会坏老祖大事!” 那名叫步莹的女修却不管不顾:“老祖还讲过,真若生擒不了,杀掉也无妨,拿着尸体回去也一样!我是老祖嫡亲孩儿,他罚不到我头上!” 说完,缠身红绫脱体飞出,谁知刚刚逼近李婵娟,却见此女身上青光忽见,一下消隐在原地,再不见踪影。 步莹见之一愣,以为李婵娟施了什么秘法,正欲驱使红绫钻地寻找,忽听一阵铿铿佛音在耳边响起。 不待她扭头探测音源,点点金光便如流矢般射飞过来,这金光古怪之极,内含音波禁制,竟是直接洞穿她护体法宝,沾附在了肉身上。 刚一入肤,金光即刻凝成一枚枚十字型梵印,深扎血骨经脉,似有钢刀在体内劈砍,步莹感觉整具肉身仿佛都要碎开,疼痛感撕心裂肺,却偏偏没有一丁点的伤痕。 “这是什么符咒!”步莹仰天瘫倒,滚动身子惨声尖叫,指甲在肌肤上狠狠抓挠,似要把梵印摄出来,但即使她挠的皮开肉绽,也撼动不了梵印半分。 中咒者不止她一人,佛音起时,笼罩整片树林,另外三个蛮族修士俱在梵印的打击之下。 那白袍男子修为最高,瘫坐地上抵御梵印入侵,他吃力的抬起头,见一青袍僧士正站在不远处,张嘴念诵佛经。 每念一个字,即有金光从嘴中散出,结成密密麻麻的梵印,箭雨一般抛落而下。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们?”白袍男子深知对方神通强横,现已六神无主,竟把李婵娟的质问重复了一遍。 青袍僧士正是袁河,他所使是三葬灵台的第二式神通‘真言禁箍’,这种佛门的镇压之术,以佛印凝结梵印,一旦击中血肉之躯,便可融肉化骨,永镇其身,生死俱在施法者的一念之间。 白袍男子见袁河不答不应,只顾念咒,似是打定主意要折磨他,忽然把心一横,神魂‘呼’的一声出窍,他决心舍掉肉身,断腕求生了。 可让他绝望的是,他的魂魄也已经被梵印沾满,中了‘禁箍咒’,已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师饶命啊!” 神魂扑腾摔在地面,白袍男子开始声嘶力竭的求饶。 第352章 天残魔与咆神犬 不消片刻,这四个金丹修士俱都魂出肉身。 但梵印融魂生根,痛苦程度与血肉之躯所中咒力没什么两样,且能锁死法力,连自杀也办不到。 除了求饶,他们没有第二个选择。 可惜袁河不给宽恕机会,口中真言源源不断的念出。 嚎啕声绵延不息。 听去毛骨悚然,甚是可怖。 李婵娟从未经历过这种血腥场面,忍不住呼喊:“大师,杀了他们罢,不用再折磨他们了!” 袁河听见这声音,不为所动,直至那四个神魂奄奄一息,萎靡不振。 袁河才停止施法,收了四魂,入微了法体。 他直视李婵娟:“你是不是可怜他们?” “我不可怜!”李婵娟时隔八年再见袁河,本该心生欢喜,但袁河冷酷的手段让她心有畏惧,致使她满腔喜意尽数收敛。 “冤冤相报,没有尽头,无论他们罪孽有多深,死了以后,都能了断!我知道他们欲杀我而后快,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但……但如果以牙还牙,肆意屠戮,与他们的凶残何异?” “你以为我是为了替你出气才折磨他们?”袁河摇起头:“不是这样!这一道‘真言紧箍’有炼魂之威,我不能让他们死,同样不能让他们活着,必须让他们浑浑噩噩生不如死才行!” 李婵娟一脸迷茫,她听不懂袁河的意思。 “你出道时短,不晓得修士险恶。”袁河说:“你父母被这几人的老祖所困,我需要赶去营救,如果我给这几人一个痛快,他们陨亡的消息会即刻被那老祖获悉,从而对我实施防备,甚至召集援兵等我入瓮,一旦对方这么做,你父母就会危在旦夕,你对他们仁慈,下场有可能是家破人亡!” 一听会连累父母,李婵娟难掩面上苦楚,她此刻不知道自己应该心狠,还是该保留善念,世事纷争犹如怒涛狂浪,把她心绪冲的混乱不堪。 袁河见她双眸明亮纯净,没有继续训斥,这世道穷凶极恶,她却不是以恶斗恶的人。 至少以她现在的妙龄年纪,还不是。 “到钵盂中来,我带你去找父母!” 袁河抛出化缘银盂,携着她向东南疾行。 一路穿山过林,她都无话,直到银钵飞临大海,她把早前的血腥斗法强行从脑海中驱逐,恢复了常态,才说:“婵儿鲁钝,大师屡屡相救,我却蒙在鼓中不自知,还请大师不要恼我!” 她其实还想问一问,袁河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为什么三番五次施以援手?还秘密守护她八年,再领着她寻找父母? 她年寿只有十八,阅历极浅,却不代表她真就头脑迟钝。 她回想与袁河初次见面的情景,红梅仙庄遭遇灭顶之灾,这灾祸不是无缘无故降临,而是起始于一头长耳猿,今次再遇蛮族修士暗算,则是因为巴髯老道。 无论长耳猿还是巴髯老道,都与她父母是莫逆之交,这是不是可以佐证,眼前的化缘大师与父母也是故友?或者与长耳猿巴髯老道有交情? 她心里这般猜测,却没敢问出来。 袁河却主动替她解惑:“你父母为了替你疗伤,把一柄佛门宝物封印在你体内,这件事你是否知道?” 李婵娟对此一无所知:“早前那几个修士说,我身上藏有一宝,能助他们老祖灭敌,我当时相当奇怪!大师,到底是什么宝物?” 袁河没有详谈:“等见了你父母,他们会原原本本告诉你!总之你记住,我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这柄宝物,已经从你体内取了出来,我帮你与父母团聚,宝物归我!” 这是借口的交易。 袁河以为能轻易骗过李婵娟。 谁知他话音刚落,李婵娟却掩唇失笑。 “你笑甚么?” “大师莫怪!” 李婵娟垂下头,拿手揪着怀前发梢,她并不相信袁河的说辞,八年前袁河救她去破庙,她曾经怀疑袁河是高人,结果被袁河三言两语遮掩过去。 事实证明,袁河真是高人。 这次袁河故伎重施,她却已经不是懵懂女童。 如果袁河仅仅是为了一柄佛宝,大可直接夺走,犯不着医治她伤势,更不必营救她父母,这是凭添麻烦与后患。 再者说,贪图宝物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热心肠,即使公道交易,袁河的付出也太多,这是很简单一个道理。 她猜测袁河不愿透露真实身份,是出于某种苦衷,故而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婵儿会牢记大师叮嘱!”她一语带过,又问:“大师,我父母困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孤月境的碧波古林?” “碧波古林?不在那里!当年你父母离开宏愿寺,根本没有抵达孤月境,他们出了广安岛以后,途径人族祖境的咆神谷,发现雷元芝下落,那时已经遇困,十余年不能脱身,也对外界消息一无所知,甚至不清楚宏愿寺已经覆灭!” 这是袁河早前搜魂所知的消息。 咆神谷是一处远古战场,其间充斥浓郁魔气,传闻与月蓬五祖中的天残魔祖有关,此祖坐骑是一头咆犬,以前谷中出土有犬牙,被玄都境修士甄别出来,因此冠上了‘咆神谷’之名。 其实封真遗地的诸多岛屿在洪荒时代全是战场,每一岛都有遗址,遍地都是宝藏,不过随着历代修士的探险与寻访,这些遗址基本被扫荡一空。 时至今日,只剩下一座月潮山没有被探索出真面目,若非三千年才能进去一趟,山中遗宝照样要被搜光搜净。 孤月境的碧波古林与人祖境的咆神谷,以前都是类似月潮山的寻宝秘域,而且有危险禁制封锁,但是挡不住历代封真修士前仆后继的闯探,如今已经没有冒险者问津,反倒被开辟成了洞府领地。 碧波古林内妖族横行。 咆神谷则成为修魔者的天下。 此谷虽然位于人族祖境,却不归人族掌管。 在五境道宫当中,就属人族这一境的势力最为混乱,汇聚着封真遗地已知的所有道统,这种局面与人族的倾轧内斗密不可分。 古竹门、岐黄派、净台寺号称人族的三大祖庭,传闻在上古时代,三庭本为一教,却因故搞出了世俗的兄弟分家,从而导致力量分散,单独一派,谁也不能统御全境,外族趁机布道扎根。 偏偏三庭又主张有教无类,只要资质好,不论根脚,一律收归门下,门徒有一半都不是人族,之所以冠上‘人族祖庭’的名头,是因为他们的镇山灵宝,非纯粹的人族真血不能执掌。 鉴于这种散乱局势,三大祖庭放弃了争夺地盘,也未建立朝贡,那咆神谷也是因此成为了无主之地,谷中全是野修在流窜。 第353章 霓光鼎 从广安岛出来,穿渡千里海域,朝东北向是小乘佛境,朝东南向就是人族祖境。 为防止节外生枝,袁河遁速极快,一刻不停飞赴咆神谷。 也就小半日功夫,他已经横跨数里疆域,深入到三祖境的广袤腹地。 这是袁河第一次游历五境道宫领地,却对环境并不陌生,早前搜查那几个蛮修魂魄,他已经对这座道境大陆的风貌了如指掌。 自从两百年前蛮族举族逃离东洲,渡海赶来封真遗地,他们便开始执行化整为零的策略,以部落形式分散到诸多岛屿安家落户,这有利于他们快速与封真诸族的融合。 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几乎每一岛上都有蛮族身影,他们天性好斗,却只捡软柿子捏,若在小岛定居,他们大肆洗劫占岛为王,若是大岛,他们乖乖给地头蛇上贡,摆出和睦共处的姿态。 人族的三祖境是大岛,强者众多,蛮族暂时不敢抢占地盘,仅仅在无主之域建立一座宗门,即是那位步谷老祖统御的通天派,这其实是蛮族安插的据点,日常之时,门徒在修炼之余,都要四处游历,收集当地修真界情况。 出于这个缘故,袁河一经搜魂,就把三祖境的各方势力摸个清清楚楚。 好巧不巧,通天派的老巢正是位于咆神谷,开派祖师步谷老祖亲历东洲的灭真天廊大战,昔年巴髯客跟随袁河入桥参战,早就成为蛮族必杀的目标,巴髯客的身世也逃不过蛮族调查。 李敬之夫妇与巴髯客金兰结义,闯探咆神谷时,无意间被通天派门徒遇上,于是被迁怒,甚至连女儿李婵娟与徒弟白芷兰也不能幸免。 这其中的恩怨纠缠,起因就是如此。 但李婵娟对这些往事一概不知,她找袁河问出父母的遇困地点,本想继续旁敲侧击,打听父母与长耳猿、巴髯客的关系,谁知乘坐的银钵忽然减慢遁速。 她朝大地俯望,见有两排巍峨山峦盘踞地面,轮廓好似两条长龙并驾齐驱,首尾看不到边际,至少绵延了数千里距离。 这两条‘龙躯’中间,弥漫着滚滚黑气,连林木都被污秽为乌黑色泽:“大师,这就是咆神谷吗?” 袁河点点头:“传闻在一会岁月前,山谷外仍有禁制封锁,修士想要入谷寻宝,难比登天!如今已是谷禁不存,进出自如了!” 说着话,他驱使银钵降落山谷,李敬之与白弗困于山谷中央,那片区域遗留有密集的空间残缝,受限于地形,他必须徒步靠近。 整座咆神谷,空间残缝也是唯一能对修士造成致命威胁的东西。 两人是以入微体赶路,早前袁河遁速极快,环境宛如流光忽闪,李婵娟窥视不清,此刻降落山谷内,待她清晰目睹附近的庞然巨物,忍不住打听:“佛门有一种方寸识的神通,能把世间万物统统缩为微状,大师你是施展了这种佛法罢?” “差不多!”袁河模凌两可。 “那缩小以后,是不是彻底隐形了?”李婵娟忽然压低语气,她看见数里外蹿出一头黑豹,豹背上坐着一位蒙着黑纱的巨人,眼珠如同磨盘般,她赶紧小跑两步,黏住袁河手臂,生怕被侦破了踪迹。 “你现在的形态,即使站到你父母面前,他们也瞧不见你!”袁河示意她安心,不用小心翼翼。 这么一讲,李婵娟逐渐胆壮,她是头回出远门,前几年她跟着连孤依与连蝶依游行布道,仅限于观莲寺附近几百里的区域,而且全是俗世城镇或乡村,像咆神谷这种远古遗址,她是第一次光临。 每隔三五里都能遇见奇形怪状的凶兽,她是人族与狐族的混血,却从未变身过妖躯,始终把自己当作正统人类,对妖族也谈不上了解。 但凡遇见不认识的根脚,她都找袁河请教。 如此在山谷中行进百十里,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激烈打斗声。 袁河却没有止步,大摇大摆朝前突进,不一会儿便踏足了战场。 李婵娟眺望一看,惊的合不拢嘴,半空之中竟然悬浮一条弧形光痕,就像是有谁使用利刃把天给劈开一道缺口。 缺口下方的地面上,散落着闪烁灵光的宝物,几十位服饰不一的修士正在厮杀拼抢。 “这是古修斗法所形成的空间残缝,蕴含极强的摄力,无论肉身、宝物、山林俱能吞噬,若遇上残缝崩溃,偶尔会掉出遗宝来,栖居咆神谷的修士全是靠此修行!” 袁河在旁给她解释。 咆神谷的长度超过万里之遥,直径少数也有几百里,修士一律居住在谷两侧的山峦上,往常不会大动干戈,除非遇到残缝出宝。 李婵娟跟着袁河穿行战场,她发现这一批斗法修士神通诡奇,要么黑焰滔滔,要么毒烟滚滚,当真阴森到了极点,让她望之生畏,与佛门有天壤之别。 她脱口问道:“大师,咱们佛门祭炼的宝物基本是浮屠、木鱼、佛珠,或者降魔杵,但外派却无谁使唤,是不是不同道统,都有专属的宝物类别?” “确实存在这种特点!诸派传承的法术,往往需要特定宝器,才能释放最强威力!”袁河手指战场的修士:“他们多是修魔者,魔道中人最善使刀,其次是幡与鼎!” 这其实也与诸派的洪荒始祖伴生宝有关,先天祖宝是什么形态,其派传人往往使用相类之物。 “那妖族修士呢?” “妖族专炼肉身,身即是宝……” 说到这里,袁河似是感应到什么险情,揽着李婵娟腾空而起。 这片区域已经靠近咆神谷的中心,越往前走,空间残缝越密集,危险自然也越大。 迎前望去,数里外的魔气当中忽闪灵光,起初只有零星数颗,刹那间已经膨胀到千万个,劈天盖地,于半空结成五颜六色的光幕。 若以常人的肉眼观摩,那些光幕就好比悬空的镜子。 袁河与李婵娟是入微躯,他们窥视的更为真切,‘镜子’其实是一头头妖虫拼揍而成。 每一块镜面都有数万头虫子蜂拥扎堆,李婵娟看罢一眼,顿觉头皮发麻:“大师,这是妖怪出来作乱了吗?” “不!”袁河透过镜面,捕捉到一位扛鼎修士的身影,所有妖虫都是这位修士在驱使。 这是碰上一个资深的御虫者,李敬之与白弗的遇困也是因为他。 “古鼎道友,我通天派不想与你结怨,老夫早就说了,只要那对夫妇,你为何不依不饶?”镜面呈八卦之状,把一群黄袍修士围困其间。 “为何?嘿嘿!”扛鼎修士阴沉发笑:“你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老夫特来教一教你们!在这咆神谷里,旦有虫儿出没,一律要上贡给老夫,先把那头化形的枯叶螳螂献出来!” “一条虫奴而已,既然古鼎道友看上,转赠给你未尝不可!”那群修士中出走一位白发老者,他把一头形如竹竿的螳虫托在掌心。 五指又使力一抓,复其人形,竟是一个三寸丁身材的小老头。 “苦竹师叔!”李婵娟认出小老头模样,忙道:“大师,他是我苦竹师叔,我爹爹跟前的童子!” 袁河对小老头相当熟悉,早前那几个蛮族修士能摸到观莲寺的山门,正是从这头螳螂身上拿到的消息。 其实早在两百余年前,袁河第一次前往积雷泽的浩原城,寻访李敬之与白弗的时候,就与这头枯叶螳螂见过面,那时螳螂尚未化形呢。 第354章 蝶王啸佳 李敬之的启蒙宗门是东洲古螳派,袁河正是通过他,获悉月蛮灵宝金莲瓮的消息,以及复活蜂巢的办法。 继承露水红鱼以后,李敬之转修佛道,但他研修虫术数百年,肯定不会舍弃豢养的本命妖宠。 “当初爹爹与娘亲离开时,本想让苦竹师叔留下来陪我,但他根脚奇异,含了一丝草精血脉,能感应雷元芝下落,便被带走了!”李婵娟面露担忧:“他怎么会被捉到?爹爹与娘亲又在哪里?” 苦竹本体是枯叶螳螂,叶是指竹叶,天赋是化木藏匿,擅长侦测与传递消息,却不善斗法。 “你不要着急!”袁河安抚她说:“你爹娘的遇困地点就在附近,只须避开这些通天修士与虫群,就能找到他们!” 李婵娟思念父母,巴不得立刻见面,却没有催着袁河前去寻找,因她也挂念苦竹安危,希望袁河能把苦竹救出来。 不过当她望向密密麻麻的虫群,顿觉一阵丧气,袁河神通再强,面对十数万的妖虫大军,恐怕也无能为力。 她侧头瞥瞥袁河:“大师,他们人多势众,你斗的过吗?” 袁河说:“斗了以后,才能知道!” 她见袁河面色不改,始终一副从容气度,心想大师看去成竹在胸,应该有把握击败虫群。 如此想着,她焦虑的心情开始转为期待。 再看那虫群当中,白发老者单掌钳住苦竹的脖颈,仍在与古鼎道人谈判:“老夫愿意把虫奴赠于道友,但不是现在,等老夫擒住那对夫妇,才会双手奉上!” “少废话!”古鼎道人态度蛮横:“敢不交,就拿你们喂虫儿!” “你的妖虫已经围攻老夫多时,数量虽多,奈何妖力太浅,除了能把老夫困在这里,却是绝难伤到老夫半分!”白发老者不受恐吓,却也不愿与对方翻脸。 他报以笑意:“据老夫所知,道友你独来独往,自从落户在咆神谷,心无旁骛祭炼天残魔石,那对夫妇仅仅是途径,与你无牵无挂,道友你何必护着他们?”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古鼎道人瞪着白发老者:“为了天残魔石,老夫已经在此耽搁数十载,那对夫妇有能耐驱使雷元槌,助老夫采石成功,十余年前我们达成合议,日夜不停苦祭苦炼,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你却偏偏来捣乱,当真是可恶!” “一根雷槌而已,未必只有他们才能使……” “呸!如果其他修士也能驾驭,老夫傻呀,找他们一对野夫妇合作!”古鼎道人越说越怒: “他们闺女受了伤,需要雷槌救命,若非如此,也不会心甘情愿给老夫效力!这十多年来,他们屡屡提出接闺女过来,老夫担心他们使坏,一直不同意,直到魔石即将采出,老夫才同意让他们派遣虫奴去接人,你倒好,直接把虫奴给擒住,害的他们撂挑子,你如此坏老夫大事,老夫定和你没完!” 白发老者明显不想刺激古鼎道人,好言好语的商量:“既然他们撂挑子,老夫愿意帮助道友镇压他们,逼着他们下死力,采石岂不是更方便?” “你帮忙?”古鼎道人哼了一声:“自从你蛮族到了封真列岛,劫杀的散修同道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倘若让你帮忙,老夫怕是要鸡飞蛋打!你最好把虫奴乖乖交出来,否则别怪老夫大开杀戒,灭你通天门庭!” “那你灭罢!”白发老者见他油盐不进,冷冷甩了一下袖口:“老夫愿意继续领教你高招!” 他们的这番对话,算是把李敬之与白弗遇困的前因后果给解释清楚。 当年夫妇俩原本是准备前往孤月境的碧波古林寻找雷元芝,途径咆神谷时,感应到雷元槌的气息,便入谷一探究竟,从而被古鼎道人困住,再不能出谷。 经过多年游说,古鼎道人信了夫妇俩的话,终在数日前答应让苦竹前往广安岛宏愿寺送信,接李婵娟到此疗伤。 谁知苦竹办事不利,尚未出谷就被通天派修士给镇压。 这苦竹是一头螳螂虫妖,通天派在东洲时以驯虫闻名,须知猿族至宝蝶巢就是被通天蛮族给复活,他们擒拿苦竹是想驯为妖奴,结果一问之下,竟然顺藤摸瓜发现李敬之与白弗的身世。 于是他们兵分数路,一路前来擒杀李敬之夫妇,一路前去捉拿李婵娟,还有几路是去附近的岛屿搬救兵。 总之他们打定主意,非把李敬之夫妇诛杀不可,顺便抢走古鼎道人的衣钵,此人擅长御虫,本命法宝是一口魔光鼎,有利于壮大通天派的实力。 那位白发老者即是通天派的开派祖师步谷,修为已到紫府后期,与古鼎道人旗鼓相当,其实他劫掠古鼎道人的欲念,远远强于找李敬之夫妇报仇雪恨。 但古鼎道人掌控了十数万的虫群大军,即使碰上朝元期老怪,也能全身而退,若非古鼎道人把一半虫群用于困镇李敬之夫妇,步谷老祖绝非对手。 这场对垒颇有些危险,步谷老祖心知肚明,但他浑然无惧,他老师步峰子是通天蛮族的领袖,执掌蝶巢,麾下有四大蝶王,修为最强的啸佳王奉命潜伏在孤月妖境,侦测孤月道宫的情报。 步谷老祖已经传信给啸佳王,很快就能支援过来。 蝶巢单一孕化转气幻真蝶,这种蝶虫是洪荒异种,渡的天劫次数越多,神通就越强,啸佳王在渡海期间扛过了千五循劫,他有办法克制古鼎道人的虫军。 不过杀掉古鼎道人以后,李敬之与白弗会随之脱困,并把那根雷元槌据为己有,到时不好对付。 步谷老祖这才双管齐下,派遣门徒擒拿李婵娟,他从苦竹那里获悉,李婵娟体内藏有一柄佛宝,竟与雷元槌是成套的宝贝,只要取来,李敬之与白弗在劫难逃。 步谷老祖自以为掌控了全局,但他千算万算,算不到蛮族死敌已经杀到身边了。 “大师,他们所说是真是假?”李婵娟跟随袁河观摩战局,把古鼎道人与步谷老祖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但她判断不出虚实。 世间修士最是精于算计,每一句话都可能藏有陷阱,尤其在斗法期间。 袁河没有回答,拉着她朝前遁去,边说:“找你父母问一问,你自然就全部明白了。” 第355章 七虫七光锁 掠过古鼎道人与步谷老祖的斗法区域,魔气已是遮天蔽日,深入其间,犹如黑夜。 袁河神念穿不透魔气封锁,只能以灵耳捕捉李敬之夫妇的方位。 距离并不算远,仅仅几十里的路程,但袁河一路走去,却是步步受阻。 半空之中挂满空间残缝,摄力无孔不入,前行路线被严密封锁。 类似这种环境,金丹期修士根本没有资格闯探,他们的法力阻挡不了残缝吞噬,普通的紫府强者,稍有不慎也会被残缝释放的混乱气流给绞碎肉身。 袁河佛躯强悍,筑成七座灵台后,他的金身法力已经几尽圆满,很快就能触碰到朝元壁垒,他穿行残缝区域其实可以畅通无阻,但是为了保护李婵娟,他不得不放慢脚步。 此时李婵娟被浓郁佛光笼罩,所有杀机都被阻拦在外,她只能看到黑幽幽的魔气飘荡,却感应不到丝毫的气流波动。 这让她产生一种错觉,附近环境并没有危险,自然也不会害怕。 “大师快看,爹爹和娘亲在那里!” 徒步小半个时辰,他们遁入一片乱石岗,方圆数里碎石密布,李敬之与白弗并肩盘坐一块黑石上,合祭一根雷光佛槌。 两人头顶悬浮一把造型古怪的巨锁。 这锁足有百丈来大,散射七种颜色的法光,光芒笼罩整片乱石岗,魔气穿透不进来,这也是李婵娟能窥视到父母身影的原因。 她见巨锁横空,猜测父母是被此锁所镇,便找袁河请教:“大师,这锁是什么宝贝?” 袁河暂时没有看出蹊跷:“锁中有虫影浮现,想必是妖虫凝结的法阵!那位古鼎道人担心你父母携带雷槌逃走,于是布下此阵困住了他们。” “那,那该要如何破阵?” “待我研究一番,再作计较!” 袁河心里其实颇为惊喜,早前他遇上古鼎道人的虫军,当时已经留意到诸虫根脚,包括一批光属虫族,而眼前的巨锁当中,封印的妖虫似乎全部携带有真光血脉。 他的《万象镇劫身》修炼到第三层‘圆月重光’,需要收集十八种光属妖血,迄今为止他只凝结了‘天芒蛟’、‘掣光龙’、‘斑斓孔雀’三枚真灵印,尚缺十五种之多。 八年前他好不容易碰上一株金刚开光竹,还被魔修丁鹰老祖给抢走,此行寻找李敬之与白弗,他本打算前往孤月境的妖族领地去收集光属妖血,却是万万想不到,竟然在咆神谷一口气遇见这么多的光虫。 气属妖血普遍是草精木怪惯于携带。 而光属妖血,往往在虫族身上多有显露。 唯一的遗憾是古鼎道人豢养的妖虫修为太低,基本都是虫兽与虫卒,虫将占了不足十分之一,即便被袁河驯于麾下,也须精心培育一些年月,否则不能采血练功。 袁河围着光锁转了一圈,找不到法阵漏洞。 他想救出李敬之与白弗,必须毁掉光锁,但是这样一来,锁中光虫非要尽数死绝不可。 他需要生擒,而不能杀。 想到这里,他对李婵娟说:“等一会儿,通天派会有援兵抵达,我要去收拾这些修士,到时无暇照顾你,我先施法把你送到父母身边。” 言罢召出东游翅。 李婵娟只觉紫光一闪,肉身已经瞬移了位置。 她抬头一看,父母已经近在眼前。 她张口就要呼喊,却被袁河给拦住:“那个古鼎老道能通过虫锁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只能传音说话,不要弄出其它动静!” 其实袁河有办法把光锁挪移到落星洞天,但他估不准洞天能否斩断古鼎老道与光锁的联系。 如若不能,古鼎老道有可能发狠毁掉光锁,这是袁河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女儿就在身边,李敬之与白弗却毫无察觉,直到传音入耳,这夫妇俩才顺着音源,捕捉到李婵娟的方位。 “婵儿?你是怎么入阵的?”李敬之心下大奇,能瞒过他耳目,悄无声息掠入锁阵,修为已经超过他,李婵娟今年才十八岁,绝对不可能办到,他猜测是宏愿寺的高僧一同前来:“谁陪在你身边?” “是化缘大师帮的忙!”李婵娟站在父母面前,仰头说:“他用方寸识法把女儿缩小,就在女儿身边,爹爹你看不见吗?” “方寸识?不对!这不是佛识神通!七虫七光锁中有一群念光蟋,专以修士神识为粮,无论方寸识入微到什么程度,只要穿透锁阵,必会被它们察觉!”李敬之眉目一挑,眼中惊喜一闪而逝:“袁道友,是你吗?” 这世间的入微术,除了猿族的《解真入微功》,李敬之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门能克制念光蟋的探测。 他也同样想不出,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把他女儿送到这么危险的地界里来。 如果宏愿寺的高僧得到他遇困消息,绝不会带着李婵娟一块赴险。 袁河就完全不一样了,任何危险到了袁河手上,统统都会化险为夷。 “天残魔石是什么东西?竟然让那古鼎老道不惜耗费几十年也要采集?” 听见袁河传音入耳,李敬之扭头看看身边的白弗,先给了宽心一语:“袁道友来了,咱们马上就能脱困,婵儿的伤势也必能康复!” 这一句话让焦虑十几年的白弗瞬间平静。 李敬之这才回应袁河:“这石头对于普通修士,并不是什么矜贵宝贝,即使修魔者也没甚用处,石中不含真魔气,仅仅残留一丝魔血,那古鼎道人认定魔血出自天残魔祖,至于此血到底是什么用途,他一直不愿透露!” 袁河又问:“雷元槌是从何而来,他是否对你讲过?” 根据袁河掌握的消息,这柄雷槌最先被海狸娘娘与明溪大师在月潮山中找到,后被一位金戈头陀盗走,最终失落在了无向冢海域。 李敬之道:“仅仅是稍有提及,古鼎道人的御虫术以及他的本命霓光鼎,都是从一位妖族前辈哪里得来,这位前辈貌似继承了月蓬五祖的衣钵,古鼎道人收集天残魔血,也是受了这位前辈的指引。” 古鼎道人口风极严,这些事情他也原本不愿讲,但他与李敬之相伴十多年,见李敬之十分重视独女,便盘算着把李婵娟接来后,再与李敬之做一笔交易。 “此人心术不正,他被那位妖族前辈赐予秘法与秘宝,却不思回报,反而想拉拢我前去对付那前辈,于此才把身世交待了一部分!” 古鼎道人答应借用雷元槌,医治李婵娟的伤势,条件就是让李敬之帮忙去对付那位妖族前辈,如果李敬之不答应,古鼎道人有可能挟持李婵娟。 李敬之已经猜到这一点,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妥协,他离开宏愿寺已经十多年,假如再不治疗李婵娟,非要死于斩生咒下。 第356章 碰撞 “袁道友,你既然与小女见了面,应该已经获悉‘炼荒池’的情况,这座祭池极其可怕,一旦灵霄族寻到‘太炎神血’,唤醒池灵,到时无论你藏在什么地方,都逃不过他们的祭杀!时不我待了!” 李敬之身处危局,却急不可耐的替袁河出谋划策,倒不是他真就守义到忘我,而是炼荒池开祭之日,他道侣与闺女全要遭殃。 袁河听罢,却不显担忧。 炼荒池虽然霸道,但应该杀不了他,因为镇星白猿没有对他示警,落星洞天自成一界,炼荒池的祭力未必能穿透。 八年前他从李婵娟那里得知炼荒池存在,当时就找镇星白猿打听过,并没有得到回应。 不回应,就意味着事态不严重。 袁河不由心想:‘这些年来,镇星白猿只交待我一件差事,就是给妖族先贤竖立神祗,这批神祗是不是与克制炼荒池有关啊?’ 他忍不住回忆起五大神祗的灵影,其中有一个拄着孤拐的糟蹋道人,此人双腿不一样长,左脚似乎有残疾,偏偏头顶又悬浮有灵犬法相。 ‘莫非……’袁河很快把这些事情窜联起来:“莫非此人是天残魔祖与咆犬?五大神祗是月蓬五祖?” 袁河觉得可能性极大。 反正由镇星白猿指引,他已经并不怵炼荒池。 他问李敬之:“太炎神血是什么血脉?” 李敬之并没有把炼荒池的底细彻底打探出来:“我了解并不全面,应该是洪荒时代的异血,因为此血只能在月潮山才可以找到! 当年你渡海过来,杀掉凌霄宫一位元神真人,导致此派对你通缉,我与弗儿便想寻你,好出把力,途中遇见一群凌霄门徒在猎捕猿尸,他们曾言:‘等宫主在潮山寻来太炎神血,不管那泼猴逃到哪,都躲不过炼荒池的诛灭!’” 月潮山每隔三千年开山一次,但倘若是凌霄宫主这种级数的修士,则可以借用灵宝在山中穿行一段时间。 具体能待多久,袁河暂时不清楚。 不过按照李敬之的说法,针对袁河的祭祀尚未发动,那就证明凌霄宫主还没有找到太炎神血。 袁河仍有弥补的机会。 聊到这里,袁河长耳一竖,探听到翅膀忽煽的声音,有修士从咆神谷外掠入战场。 “我先去把这些蛮族给料理了!”袁河掐指一弹,把一颗星笼附在雷元槌上:“斗法期间,古鼎老道有可能逃离战场,若他摄走雷元槌,你不要阻拦!” 叮嘱了李敬之,袁河转身遁出七虫七光锁。 李敬之暗自苦笑,他修为已有紫府后期,即使打不赢古鼎老道与步谷老祖,但收拾一批蛮修喽啰还是能易如反掌的。 袁河却瞧不上他的本事,明明可以营救他脱困,却放任他袖手旁观。 不禁心想:“这位恩公的神通到底强到什么地步了?” 他当年在东洲地洪泉内与袁河分别,直接被露水红鱼传送到深海,并没有目睹灭真天廊大战,若非凌霄宫发布通缉令,他根本不知道袁河诛灭九目神灯的壮举。 “婵儿,快把袁前辈和你的见面经过与为父讲一讲!任何一个细节都不准遗漏!” “缘前辈?”李婵娟呆愣片刻:“怎么就是前辈了?爹爹,化缘大师比你还高一辈?” “你一直喊他化缘大师,是不是他化形为和尚了?” “爹爹,你先回答女儿的问题!你和化缘大师是如何认识的?” “好好好,爹爹先讲!”李敬之尚未讲起,白弗又在一旁询问:“婵儿,你的伤好了没有?” 李婵娟左耳听爹,右耳听娘,一句话也须重复两遍:“八年前已经好透,化缘大师偷偷给女儿疗伤,不让女儿知道,如果不是他,女儿再也见不到爹爹与娘亲!哎,就是宏愿寺已经被毁,师姐也失了踪……” “宏愿寺被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问题太多,也太乱,各自从头讲述。 出奇的是,他们被困法阵,却一点不担心,这显然是出于对袁河神通的绝对信任。 那边袁河已经返回古鼎老道与步谷老祖斗法的地方。 他环顾一看,古鼎老道正占据上风,他的虫军数量众多,豢养的虫类也是稀有根脚,偏又手持灵奇法宝霓光鼎,能驱使宝鼎布置虫阵。 步谷老祖虽有数十门徒,且都驯养有虫奴,却只能勉强防御,而不能组织有效反击。 经过大半时辰的鏖战,门徒已经出现伤亡。 “姓步的,把枯叶螳螂交出来,兴许老夫会发发慈恩,给你留下几个幼苗!”古鼎老道放言要灭门,实则是威逼之语。 他是一介野修,无论神通再强,也决计不会与一个大族群结下血海深仇,否则往后只能东藏西躲,无始无终被追杀,他目的仅仅是让步谷老祖知难而退,顺便取回枯叶螳螂,给李敬之一个交待。 但他低估了蛮族修士的行事风格。 他尚未得到步谷老祖的回应,忽感一阵妖风从天而降。 这风势狂暴凶猛,绕着虫群狠狠一吹,那些妖气浅薄的小喽啰俱是身形不稳,止不住的翻起跟斗,虫魂也在同一时间陷入失控状态,竟不再听从霓光鼎的驱使,一个接一个瑟瑟发抖,无法继续维持虫阵。 “什么妖孽在作怪?” 古鼎老道赶忙朝天搜查,见有团团乌云自天横压,坠入咆神谷以后,云雾一散而开,显露出了真实模样。 他凝神一望,颇多吃惊,漫天都是蝴蝶,数量与他的虫群已经大致相当,遮蔽了方圆数里的空间,关键是纪律严明,队伍整齐,它们在半空组成棋格状的阵位,每一队都有半化形的蝶将统领。 “这些蝶妖,难道是通天派的援军吗?” 古鼎老道刚刚想到这里,蝶虫已经发起攻势,齐头并进扑向他的虫群。 他此时仍有一丝斗法意志,他的底牌尚未使用,七虫七光锁才是他的杀手锏,如果尽出全力,他认为自己未必会打输。 不过当两股虫军接触以后,他即刻改了主意,也就片刻功夫,他苦心搭建的虫阵已经被击穿,麾下虫儿的尸体呼啦啦从半空坠落,如被屠杀般。 第357章 借气还法 古鼎老道常年以真血育虫,每死一头,都心如血滴。 他见敌手凶悍如斯,不敢恋战,抬掌在霓光鼎上大力一拍,召回上万头残兵败勇,悬在身侧,组成一条虫带。 “姓步的,今日之耻,老夫绝不敢忘,来日必有厚报!”他携虫远遁,已有逃离之心。 那步谷老祖困局已解,却不对他穷追猛打,只顾率领门徒徘徊在侧,望着他冷冷发笑。 他自然也留意到这一幕,心想这些通天修士不该放任他离去,却偏偏一个个矗在原地,对他不撵不拦,也好似看戏一般,仿佛笃定他逃不出蝶军封锁。 可是蝶军虽强,却无蝶王统领,只凭这些喽喽,是绝难困住他的。 ‘难道蝶群当中潜伏有妖王,藏匿了行迹,没有被老夫探测出来?’古鼎老道如是一想,当即运转秘法,再度搜查蝶群,却是空无收获,他根本感应不到强妖出没的气息。 但他并不草率,张口吐了一滩真血,撒在霓光鼎上,只见鼎面浮闪几枚蝌蚪状的血印。 这血印一出,数十里外的七虫七光锁顿有感应。 啪! 巨锁忽然解体,脱落了一虫一光,隔空遁走,挪移到了霓光鼎内。 他施法到此,忽感四方环境极速变幻,弥漫谷中的魔气像是被什么法术控制了一样,沸腾涌动,又翻滚汇拢,眨眼凝结出一双数丈大的黑气翅膀。 这翅膀具有蝶翼的轮廓,起初如同云雾,却渐渐凝实,很快蜕变为血肉魔翼,也犹似活物,盘踞他前方呼呼煽动,每煽一下,俱有风刃劈斩,横天锁地,让他再不能前行半步。 他试图绕路避行,谁知环顾一看,黑色魔翅触目皆有,数量何止是千千万万双,竟是把整座咆神谷都塞个严实。 他此刻已经甄别不了方向,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置身于囚笼当中。 ‘这到底是什么幻术,竟然可以抽调谷中魔气,为其所用?’古鼎老道脸色凝重,却并没有绝望念头。 他把霓光鼎托起来,准备驱使鼎中光虫,直面魔翅,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的七虫七光锁,每一锁都蕴含一式妖法神通,他不信区区一道幻术就能把他困死在这里。 “咆神谷的魔气不消,啸佳大人的天魔翼当可源源不断发起攻势,这古鼎老道,必死无疑了!” 步谷老祖仍旧待在原地,他望着身前那位黑衣青年,寥发了一句感叹。 这青年正是驻扎于孤月境的蝶王啸佳,他诞生于洪荒蝶巢内,根脚是转气幻真蝶,领悟有远古真妖神通‘借气还法’,他能操纵这世间的万般真气,并把真气的本源之威释放出来。 咆神谷中孕化的魔气,现已被啸佳王尽数驱使,古鼎老道想要逃出升天,除非把天魔翼全部击碎,让魔气全部耗空,否则攻势不会停。 魔气越多,‘借气还法’的神通就越持久,别说是紫府修士,就算朝元期老怪,如果在疏忽下着了道,侦破不了啸佳王的本体所在,也会被此法生生耗死。 “啸佳大人,这位道友是何来历?你招揽妖修的事情,可有上报给老师?”步谷老祖见啸佳王身边陪站一位化形妖修,面容陌生的很,出言问了一句。 早前他传信时,以为啸佳王会单刀赴会,却是没有料到,竟然来了一支蝶族妖军,看来经过这些年的潜伏,啸佳王在孤月境混的风生水起。 其实妖族与蛮族不共戴天,东涯大祭的事情,让封真遗地的妖族也恨的咬牙切齿,孤月境作为妖族老巢,无论任何一族,都有见蛮就杀的命令。 因此蛮族修士无法登陆孤月境,但是为了在封真遗地长久扎根,他们还是冒险派遣了内应,蝶奴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们并不担心蝶奴会叛变,须知蝶巢掌握在通天蛮族手上,无论相隔有多远,都能把蝶奴摄回巢中,杀之更是易如反掌。 蝶奴生死在通天蛮族一念之间,绝不敢发叛。 啸佳王听见步谷老祖的问话,扭头解释:“她法号凤晶晶,根脚是一头喙凤蝶,有四千年的道行,在孤月境建有蝶国,我用步峰老祖赐下的奴符,封她妖躯,镇她于麾下,方便我办差!此国所有灵智通透的蝶师已经被我尽数诛杀,眼下我统领的蝶军俱都衷心可靠,小老爷不必担忧!” “这就好!”步谷老祖话是这样说,但他对妖族戒心极重,就算施了奴印,他也不会绝对信任,又提议道: “除了古鼎老道,还有一对夫妇,他们是东洲修士,有可能与长耳猿有渊源,还请啸佳大人与这位凤道友先对付他们,务必要生擒!” 啸佳王略作沉吟:“那夫妇被一道虫阵困住,我的天魔翼攻不进去,这虫阵是由古鼎布置,如果我放弃古鼎,转去擒拿那夫妇,古鼎有可能趁机逃走!小老爷,你真要我这么做?” “去做!”步谷老祖态度坚决,他早知李敬之与白弗困在七虫七光锁内,先杀古鼎的话,李敬之与白弗会脱困,这夫妇驱使的雷元槌能炼化天残魔石,想必专克魔气,若他们得了自由,啸佳王的‘借气还法’怕是奈何不了。 他必须同时开攻,不能放跑任何一人:“老夫会统帅弟子狙击古鼎老道,他逃不脱,等你抓住那夫妇,再回来收拾古鼎老道!” “好!”啸佳王神通强于步谷老祖,但身份低,他遵照了命令,领着那位虫奴凤晶晶掠入空间残缝区域,前去寻找李敬之与白弗。 这两蝶一走,步谷老祖朝身侧的门徒摆摆手,示意群徒结阵,合围古鼎老道。 他则蹿至半空,抛悬一根长绫,昔年在灭真天廊,通天蛮女步想蓉以‘通天追古幻术’对垒长耳猿,他也修了这真术,准备以此术给古鼎老道增加第二层封锁圈。 谁知他刚把法力注入长绫,忽见眼前闪起金光。 不待他凝神查探。 千百条手臂灵影瞬间凝结于周围。 呼! 携着凌锐劲风,这些手臂自四面八方向他扑冲。 “是谁!”他口中惊声爆喝,这敌人神不知鬼不觉潜伏这么久,能无视啸佳王的天魔幻阵,精准锁死他方位,一举突袭到身边,修为必然不低,这让他心底寒意直冒。 他双臂急抬,拽绫成棍,又绕空一扫,结出一道磨盘状的灵幕,稳稳挡在身前。 透过灵幕,他已窥清敌人容貌,一位青袍僧士盘空在侧,背生千臂佛手,手手连环,挥拳直击,一下洞穿灵幕。 他本以为这是一种佛拳神通,肉身会被密集拳头轰砸,趁势后掠,体内蛮血疯狂急转,瞬息功夫,已经变身了他的天蛮真躯。 此时肌肤仿佛铸了一层金甲,外相看去与佛门金身已经大致相当,但强度却非金身能够媲美,他自认能抵御佛拳片刻。 “啸佳,快回来!”面前的敌人神出鬼没,他并无取胜信心,蓄力喊出了这句话。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竟是他的遗言。 千臂佛手宛如丝麻,包围他肉身,岂知触身一刻,臂手腾然合一,化作一朵金花灵印拍在胸前。 被花印击中一刻,他感知不到丝毫疼痛,下意识垂头凝望,这花印已经渗入内府,直入蛮血当中,并顺着经脉急速流淌。 途经之处,火浪喷发。 灼烧感瞬间传遍全身,他根本来不及惨叫,蛮血已经被火浪尽数蒸发。 面前的青袍僧士似乎在他眼中成了一具火人,但这不是青袍僧士在变化,而是汹汹烈焰在他内府中瞬燃,满溢而出,从他眼眶中外溅,整座天地都已经着了火,这也是他生命中最后目睹的环境。 第358章 激斗 “这一式‘千手葬花’,威力竟然如此犀利!” 偷袭步谷老祖的青袍僧士自然是袁河,他望着步谷老祖瞬毙于眼前,脸色颇多意外。 蛮族修士内外兼修,天蛮真躯堪称诸蛮法体中最强的一种。 如果袁河以惊雷臂法或摘星臂法贴身攻击,在双方修为相当的情况下,他只能震裂蛮躯,却无法在短期内杀掉步谷老祖。 昔年在无向冢海域,袁河以《三象六臂》轰击金盘罗汉,连出几十拳才打崩那具金身,对上步谷老祖,料想也须这么久。 若他再施‘法天象地’,以法象增幅拳威,可在三招五式内解决战斗。 但毙敌速度,仍旧比不过‘千手葬花’。 当然这并不是说明猿族神通要弱于佛门真法。 ‘千手葬花’是破血之术,专焚真血,却伤不了皮囊,那步谷老祖内府瞬燃,生机被烧光烧净,但他肌肤与骨骼仍旧完好无损。 他此刻就像是一具空壳,从外表上看,仍是一介活人。 这世间的法术,普遍都有针对性的攻击方向,必然也存在克制的法门。 如果步谷老祖修炼有锁血秘法,或者携带有护血法宝,那么‘千手葬花’就要失效。 而猿族的《三象六臂》与‘法天象地’联合施展,几乎不能被克制,任何教派的修士被这两道神通给缠上,都将深陷危局。 猿族六臂包罗万象,一拳打出,拳拳连环,不给对手喘息机会,瞬移不得,反击不得,逃脱不得,不管对手使用什么法术或法宝,都要被猿臂镇压。 因此袁河以‘千手葬花’一击灭杀步谷老祖,他只是感觉意外。 也仅此而已,他并不会觉得佛法优于猿术。 “这位大师神通盖世,古某佩服!” 古鼎老道在百丈开外目睹了这一场袭杀战,敬佩之语由衷而发。 他以观气术打量袁河,见袁河修为只走到紫府后期,却能一招诛灭同阶的步谷老祖,料想在封真遗地,朝元期以下能胜袁河者,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但敬佩归敬佩,古鼎老道对袁河的警惕心一样强烈。 “大师是宏愿寺的高僧罢?”古鼎老道见袁河是位大和尚,下意识联想到宏愿寺,这寺院是李敬之的老巢,他判断袁河是为营救李敬之而来。 袁河顺水推舟:“既然居士猜到贫僧身份,你该明白贫僧为何而来?” 古鼎老道忙说:“应该是为了李敬之与白弗道友!” 他又报以苦笑:“但古某被蝶翅所困,寸进不得,无法前去解开七虫七光锁,还请大师出手支援,破了这道魔蝶幻阵!” 他是睁着大眼讲瞎话。 幻阵的确让他迷失方向,找不到破阵之路,但他的本命霓光鼎能把七虫七光锁随意拆分驱使,招至鼎中轻而易举。 他故意示弱,是为了怂恿袁河与主持幻阵的通天修士去拼命,他好浑水摸鱼。 袁河却冷冷盯着他:“似你这种心怀鬼胎的东西,不给你点苦头吃吃,你怕是改不了打诳成性的毛病!” 言罢竖掌在胸,念诵起佛咒。 十字梵印跃口而出。 这是他的第二式观莲佛术‘真言禁箍’,他施法极快,梵印如似烟花绽放,以他肉身为中心,潮水一样向外扩散。 层层叠叠,沿空横扫。 但这一波攻势不止是针对古鼎老道。 步谷老祖被‘千手葬花’击中后,那数十位通天门徒惊恐不安,却都没有第一时间逃遁,他们不知老祖生机已断,从蛮躯上看,仍旧栩栩如生,等啸佳王与虫奴凤晶晶重回战场,他们一窝蜂投奔过去。 袁河的目标是他们,欲要一网擒杀,至于古鼎老道,法力过于深厚,‘真言禁箍’未必能将其镇压。 这一式佛术是以佛音凝结,法随音遁。 眨眨眼的功夫,梵印已经追上那群通天门徒,直入后背,钻入肉身。 扑腾! 一个接一个从半空掉落,摔在地面哀嚎不止。 袁河却施法不停,蓄音成线,继续扑冲啸佳王与凤晶晶。 “咦?你这和尚……”那啸佳王远眺到袁河肉身,似乎有话要说,但袁河根本不给机会,梵印结成箭雨,簌簌逼近。 他突地举臂,五指朝天一捞,虚空抓来数千头蝶虫,这些蝶虫清一色长有金属翅膀,煽动时爆散刺耳的嗡嗡啸音,音波又连成一片,融汇为一座形如实物的气笼,把他严密保护在内。 梵印遁至他数丈开外,闷头撞在气笼上。 砰砰砰! 犹如以卵击石,梵印触之即溃,一枚枚碎裂,消荡于无形。 音波气笼含有强绝的反震力,梵印无法攻破。 再看那古鼎老道,骤然听见佛音响起,二话不说运转霓光鼎,头悬的法锁抛落一道蓝色光束,一举把梵印隔绝在外。 但这光束的威力明显低于啸佳王的蝶虫气笼,那气笼能震碎梵印,光束阻挡起来却勉勉强强。 每撞来一枚梵印,光束都要裂开一道缝隙,若非袁河的主攻对象是啸佳王,对他释放的真言并不多,他此刻的下场恐怕不会比那批通天门徒好到哪里去。 ‘这一道光锁是由照浪蜻蜓凝结,此蜓杀伤力无双,且能克制魔气,老夫摄它们过来,是为对付魔蝶翅,并不适合拿来防御佛音!’ 古鼎老道思虑到此,又摄来一虫一锁,在蓝色光束外增加一层火红光圈,亮度极强,看去如似一颗浑圆火球。 ‘这群曜日金瓢是老夫麾下防御最强的虫儿,当可炼融梵印!但那和尚的神通诡奇多变,先使佛臂瞬杀步谷,又使佛音诛灭通天门徒,倘若他神通尽出,老夫绝难抵挡!哎,老夫需不需要把剩余的五虫五锁全部摄过来,以策万全呢?’ 他颇有些犹豫,目前处境艰难,无论袁河还是啸佳王,貌似神通全都强过他,周旋起来危险极大。 但他耗在咆神谷几十年岁月,是为了采集天残魔血,至今没有功成圆满,一旦他把虫锁全部召回,李敬之与白弗必然脱困,将来想再挟持这对夫妇,肯定千难万难。 其实他自己也可以采血,不过是速度极为缓慢,他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遗失雷元槌!他被幻阵所阻,靠近不了李敬之与白弗,他的霓光鼎只能摄虫,而无法摄收雷元槌! 也就是说,他敢把余下的五虫五锁召走,李敬之与白弗势必携带雷元槌逃之夭夭,他根本追不回来。 第359章 转影传相 古鼎老道考虑再三,决定继续困镇李敬之与白弗。 时下局势险峻,却未到生死关头,他觉得自己仍有周旋的余地。 他已经看出来,袁河与蛮族早就结过仇,自从袁河到了战场,一门心思要杀绝通天修士,袁河的主要打击目标是啸佳王,而不是他。 所以在袁河与啸佳王决出胜负之前,他判断自己的处境暂时安全。 他准备静观其变,如果双方斗的两败俱伤,那将是最好结局,他非但能化险为夷,还可坐收渔利。 想到这里,他以退为进,朝袁河喊道:“大师,古某与李敬之道友没有仇怨,反而在通力合作,虽然古某使用虫阵暂困于他,但这是逼不得已,古某把一件宝物交给他使用,总得有所防备,换作是大师你,肯定也会这么做!” 他确实没有杀掉李敬之夫妇的意图,所作所为仅仅是利用:“通天派修士才是包藏祸心,他们执意谋害李敬之道友,古某是在出力阻拦!大师若是不信,可以当面找李敬之道友询问!” 袁河见‘真言禁箍’奈何不了他,不过那几十位通天门徒全部伏诛,袁河目的已经达到,索性撤了这佛术。 止住佛音,袁河对他说:“八年前蛮修跟随凌霄宫与小乘寺覆灭我宏愿道统,此仇非报不可!至于你,贫僧这就去破了魔蝶幻阵,你最好抓住机会释放李敬之与白弗,否则别怪贫僧把火气也撒到你头上!” 警告这一句,袁河闪身遁走。 余光扫了一下护卫他身侧的照浪蜻蜓与曜日金瓢,这两种光虫都是超凡根脚,若非为了生擒这些虫子,袁河不会让他活到现在。 “大师放心,古某脱困一刻,必会召回虫群!” 他见袁河远离,暗松口气,心里也觉纳闷,袁河能在魔蝶中穿梭自如,可以无视幻阵的迷惑之力,但他却不行,袁河遁远几十丈后,他便再难捕捉袁河踪迹。 此时他的视力如同一介凡人,咆神谷被魔蝶封锁,他观摩不到袁河与啸佳王的大战。 其实他豢养有幻虫,但妖力太浅,侦破不了魔蝶幻阵,他不禁起疑,袁河如何办到的? 不止是他,此刻的啸佳王与凤晶晶同样疑惑万分。 这两妖盘踞在蝶群当中,目视着袁河逼近过来,在数里开外悬空不前,似在考虑如何破开他们的蝶阵封锁。 大战一触即发,他们却没有对敌的意志。 “这和尚太厉害,一招能打杀紫府后期修士,且不受你幻术影响,缠斗下去凶多吉少,还是离开罢!”凤晶晶以传音交流。 此女姿容极显奢华,金冠霞帔,打扮贵气,仅仅头戴的珠宝就有几十颗,把她映衬的犹如皇尊,口吻也透着冷冰冰的倨傲,看去一点不像虫奴,倒像是虫奴主人。 奇怪的是,啸佳王对她也客客气气:“我早就对你讲过,修至妖王后,母巢已能对我‘转影传相’,我的所见所闻,都能被母巢捕捉,包括我的所思所念,也逃不过母巢感应,如果此时步峰老怪驱使母巢,见我不战而退,有可能怀疑我生了贰心!自从母巢被蛮族复活,吾族有太多因反叛而陨的老祖,我不能步他们后尘!” 她听了这番话,勃然生怒:“你既有了叛心,那就杀去蛮族老巢,死也算壮烈,我敬你是妖族豪杰!但我招你惹你了,竟要拉我下水!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不要个我自由的机会,不然我必报你屠灭吾国之仇!” 啸佳王以悲声回应:“我是逼不得已!你国中全是蝶族,杀他们,就如杀我自己的孩儿一样!” “你不用惺惺作态!” “信与不信,都随你!你身怀的凤族真血能切断我与母巢的心念联系,这种血脉即使步峰老怪也一无所知,如此周旋下去,总有一天我能让母巢脱离蛮族!到时候,你也能受益无穷,母巢是洪荒始巢,不止能助你修行,还可帮你在巢中躲避天劫!” “哼!”凤晶晶忍受国破之恨追随他,正是为了母巢:“既然母巢好处那么大,你老老实实给蛮族做衷奴,岂不是更舒坦,你叛什么叛?” “母巢并非蛮族祖物,他们是劫掠所得,时刻都在警惕巢蝶,他们统御东洲这么多年,吾族没有一位老祖能修成真灵,但以吾族的天赋,这显然不正常!等修为走到一定境界,他们一定杀我,炼为蝶宝!世世代代,他们都把吾族当成哺育的祭品!” “要说,你们这一族也是可怜!”凤晶晶叹口气,她世代居于孤月境,从未遭遇过灭族之祸:“那你家祖宗是谁呀?母巢既是先天出世,应该是伴生之物,它原本归在洪荒哪位妖族老爷身边?” 每次凤晶晶问道这里,啸佳王总是不回答,因他不知道猿族会如何对待他这种叛徒。 这时袁河已经开始施法:“那和尚要动手了!你真要与他斗一场吗?” 啸佳王朝前望去:“这和尚身上有吾族气息,他曾经肯定见过转气幻真蝶。” “莫非他是使用你族蝶尸炼制了法宝,这才无视了幻阵?” “不是法宝,我嗅到的是活蝶气味!他要么是驯养了转气蝶奴,要么……” “是什么?” “他摄炼了蝶血!” 这判断已经接近事实,袁河在灭真天廊从通天蛮女步想蓉那里擒杀一头蝶尸,炼出一枚真灵印。 袁河施法入微时,啸佳王感应不到他,一旦显露真身,即刻被啸佳王捕捉。 其实要对付啸佳王与凤晶晶非常容易,袁河只须祭出蜂巢,不止能镇压两头蝶王,在场的所有虫军也能逐一降服。 但使用蜂巢存在后患。 因母巢与巢虫之间的联系过于紧密。 自从袁河复活蜂巢,至今只培育出一种瞒天蜂,三头留给了东洲的袁小青,六头在花堂与岳真珠手上,还有一批幼儿在落星洞天。 即使这些瞒天蜂修为尚浅,袁河却仍旧能通过蜂巢感知蜂虫的存在,距离越近,感知力越清晰。 袁小青远在东洲,袁河却知瞒天蜂仍旧活着。 花堂与岳真珠身在孤月境,袁河可以使用蜂巢锁定他们的准确方位。 至于落星洞天的幼儿,就算袁河不施展出入洞天的猿术‘满天星罗’,也能窥视幼儿的一举一动。 等瞒天蜂度几次天劫,达到啸佳王这样高深的修为,隔着千万里远,足以把消息传回母巢,甚至是远距离实施监控。 监控的层次有多深,袁河暂时还没有领悟出来。 但他不能没有防备。 第360章 佛手三变 袁河与啸佳王斗法时,他们法力笼罩的所有环境,早已尽数投影在一幕妖气凝结的灵墙上。 此墙横亘了几百丈,高悬于吕卿岛七蛮山巅的道场上,墙中流动演化着咆神谷战场的一物一景,画面的逼真程度,犹似亲眼目睹着战况。 墙下盘坐六位朝元期蛮修,步峰老怪赫然在列,他在主持驱使灵墙,其余五人从旁辅助。 昔年灭真天廊一战,九目神灯陨亡,蛮族的三花境老祖尽数被算死,族中修士抵御不了妖族的大清洗,不得已跨海横渡,远航封真遗地。 东洲蛮族共有七支,金灯、通天、磐石、飞霜、天水、拜火、五雷,各有一位朝元期领袖统领,天水蛮王广野老怪于甲子前铸结元神成功,成为诸蛮硕果仅存的元神真人,但广野老怪此时并不在吕卿岛,他受了凌霄宫主的法令,前去闯探月潮山,三十余年间杳无音信。 如今的七蛮山,是由步峰老怪这六位朝元修士在守护。 半日前,步峰老怪感应到啸佳王离开孤月境,这有违他下达的‘不得擅离’命令,啸佳王通过蜂巢及时作了上报,此行是受了步谷小老爷征调,类似这种支援的行为在以前发生过。 起初步峰老祖未觉反常,直到不久前,步谷的神魂碑忽然碎裂,蛮族已经今非昔比,死掉一尊紫府后期修士,足以引起全族重视。 步峰老祖即刻召集诸路蛮王,联手驱使蝶巢的‘转影传相’之威,这记神通必须元神真人的法力才能彻底释放出来,如果没有真人主持,集合六七位朝元老怪,也能勉强启动,就是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 眼下高挂七蛮山巅的投影气墙,正是蝶巢幻化而出。 投影是从袁河施展‘真言禁箍’开始,那时步谷老祖已经陨亡。 诸路蛮王没有观摩到袁河诛杀步谷老祖的一幕,但那几十位通天弟子的死因却被他们瞧的清清楚楚。 袁河与古鼎老道的对话也在投影上一字不漏的显声出来。 “宏愿寺的和尚?八年前三观尊者携带寺众销声匿迹,再没有一位门徒在封真遗地行走,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是磐石蛮王石枭在说话,宏愿寺之战时,他统领数百蛮修做了狗腿子,除了小乘寺与凌霄宫,就属七蛮山去的修士最多,若说宏愿门徒报复他们,也真是应该。 他们初来封真遗地,根基还不稳,既然有胆子参与灭门的歹毒行为,那就要做好被反杀的准备。 “不管他从哪里来,只要挂上宏愿名号,那就非死不可!”金灯蛮王索图看罢袁河模样,甩袖起身:“我走一趟!” 诸王未加阻拦,叮嘱他说:“通天派已灭,带上一批孩儿随行,再建一个据点,注意隐蔽吾族身份!” “以你的遁速,赶至咆神谷至少需要半日,战事有可能落幕,如果啸佳战败,就把这和尚的情况传给小乘寺,让那些金戈头陀去追杀他!” “顺便去凌霄宫打听一下广野老祖的消息,那些紫头发的怪胎过于阴毒,不让自己人冒险,非逼着老祖入山采炼太炎血,老祖恐怕不能平安归来了!” 待金灯蛮王走后,诸王仍在七嘴八舌的议话。 “吕卿岛毗邻万剑岛,距离五境道宫太遥远,出了事,我们来不及支援,是不是应该迁居本庭?” “倘若离五境太近,孤月宫的妖畜肯定会天天找我们晦气,万一他们倾巢入侵,我们跑都跑不了!住在万剑岛这儿,方便我们撤退海上!” “再说能迁到哪里去?五境附近的岛陆都有元神真人霸占,地盘不好夺!想在封真遗地站稳脚跟,至少需要千年岁月的蛰伏!” “哎,只希望……那长耳猿能死于炼荒池中,他若逃过此劫,几百年内必能进阶三花,到时我们只能去海上漂泊了!” 诸王当中,唯独步峰老怪不发一言,他始终目不转睛,紧盯着蝶巢的投影画面,入神观看。 此时袁河正盘坐半空,双掌合十,脑后高悬一枚佛轮,此轮只是一道影子,没有色泽,淡似一层光晕,却把袁河的真实修为展露了出来。 佛门有八识总纲,其中一纲是轮识,佛修一旦炼出金轮之影,就意味着修为已经走到紫府后期,只要金轮凝实,就能度入朝元大道。 单从修为上看,袁河与啸佳不分伯仲。 但神通却不在一个层次。 随着袁河启唇念诵佛经,佛轮上印出一道金灿灿的手掌,骤闪了一下光芒,忽地消隐,隔空遁至啸佳与凤晶晶上空。 手掌随之横悬,五指一伸,瞬时扩涨千百丈,如似遮天金顶,轰隆下拍。 这攻势至刚至猛,掌落之前,先有激流横扫,潜藏无坚不摧的强力,仿佛要把方圆空间尽数搅碎。 伴飞啸佳与凤晶晶身外的蝶群受到掌力压迫,翅膀突然僵硬,飞之不开,就此定在半空。 “好雄浑的佛掌!” 两妖暗惊一声,却没有走避,佛掌瞬起于头顶,如果他们逃离,蝶群非要死绝不可。 猛的一抖手臂,他们摄蝶在袖,只留毒蝶没有收取,反抛上去,迎击掌心。 啪! 佛掌悬空坠落,在那群毒蝶身上轻轻一撞,立时碾碎为尘雾,半刻阻碍也没有,雾气也不曾在掌上残留一丝痕迹,虫毒削弱不了佛掌威力。 啸佳与凤晶晶见此一幕,再不迟疑,身形一晃,各自恢复了原始本体。 一蝶是黑翼白躯,三寸体格,另一蝶是火翅鸟尾,尺许长度。 这两蝶比翼双遁,翅膀忽煽之间,已经瞬移到十余里开外。 但他们抬头一看,佛掌竟然仍在头前,如影随形,似乎不拍在他们身上,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一记佛掌神通,正是三观尊者传授给袁河的‘宏愿大佛手’,掌随心动,一旦锁住目标,除非把佛掌击碎,否则永远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来硬扛这一掌!你去扰乱他施法!”啸佳行事果决,当即兵分两路。 他先是翻腾一转,掀起一股龙卷风暴,把凤晶晶弹飞出去,又展翅呼呼一扇,方圆几十里的魔气齐齐涌动,凝成魔蝶翅之相,隔空汇拢到身侧,一层叠一层,横驾在他与佛掌中间。 谁知这时,佛掌竟是滞空不动,原本纯金的色泽陡然变幻起来。 不待啸佳凝神观望,铿铿雷声先行传到耳边。 佛掌很快褪去金态,缠绕稠密雷花,如同一张雷电大手,轻轻朝下一压,魔蝶翅瞬间土崩瓦解。 袁河使用三观舍利子铸就了三座宏愿灵台,联合运转可施展‘宏愿大佛手’,此手只有一招,却有三变,掌心雷专克魔功。 第361章 东莱 “厉害!” 啸佳闷吼一声,翅膀再煽。 魔蝶刚被雷掌劈散,旋即又重组聚合,强行架在掌下,不让其落顶于身。 他的‘借气还法’可以源源不断抽调魔气,只要咆神谷的魔气不被消耗一空,他便能反复召唤魔蝶,抵御雷掌。 实质上他占据着极大地利,整座咆神谷于他,就相当于一口回复法力的天然灵泉,他虽只有紫府期的修为,但斗法的持久程度已经与朝元老怪大致相当。 众所周知,修士一旦进阶朝元,可以调用天地元气,啸佳的‘借气还法’存在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式天赋妖法其实极为强悍。 随便换另一个佛修施展‘宏愿大佛手’,啸佳都能使用魔蝶耗空雷掌之威,从而化解攻势,扭转战局。 但是很可惜,啸佳碰上的袁河却是一个比他更加恐怖的妖孽。 袁河以前有雷元通气芝挂角,最善长瞬复雷力,如今又开启了落星洞天,他可以调用第四星的环星河流灵气,法力永远不会枯竭。 他的‘宏愿大佛手’打出来,必定会拍中啸佳肉身,无论此妖召出多少魔蝶,最终都难以躲避。 佛手‘掌心雷’专克魔气,只要啸佳稍有一次走神,聚合魔蝶的速度慢上一步,掌击就要临头。 如果咆神谷内遗留的并非魔气,啸佳还能多坚持一会儿,奈何他不走运,偏偏遇上相克神通,导致他的‘借气还法’不能发挥出最大优势。 雷掌轰隆下坠,一寸寸逼近啸佳,他此时已经素手无策,目光忽然远转,落在战友凤晶晶身上。 袁河以一敌二,假若施法被干扰,或许佛掌会运转失灵,给他制造战机。 但他过于高估凤晶晶的本事,这头女妖天赋卓越,道行却尚浅,少了他一循劫的法力,与袁河差距太大。 类似这种级数的斗法,修为稍微弱上一点点,那便不具备博弈的资格,强行出战的话,不过是飞蛾扑火。 袁河见凤晶晶拉出一条火焰长尾,在他身侧环绕飞行,似乎是想释放妖火烧他肉身。 他脑后佛轮忽一闪光,再凝一记手掌,隔空劈打出去。 佛掌遁行之时,金色佛光刹那隐踪,裹上一层寒流,就此化作一记冰掌。 此时袁河身外已经凝结一道火环,凤晶晶正欲借环困敌,忽觉寒气扑面,方圆温度骤降下来,滔滔火势难以维系,渐有熄灭之状。 凤晶晶不禁一愣,不知是该继续攻击,还是先行增强火力,她迟疑的一瞬间,冰掌已经遁至眼前。 五指微微弯曲,犹似苍鹰捕食,凶猛前探,一击把她肉身擒拿个正着。 她俨然成了一介猎物,被死死钳在掌心当中。 袁河所使是‘宏愿大佛手’的第三种变化‘掌上冰’,这道神通的起手式是‘掌中佛’,以纯金佛掌攻击目标,威能与‘掌心雷’一样,体现于刚猛的攻击力。 ‘掌上冰’却是镇压术,旨在冰封敌手。 那凤晶晶挣脱不了冰掌禁锢,却也没有毙命于掌下,她携有真凤妖血,天赋能驾驭灵火,她一见自己深陷瓮中,疯狂运转妖气,整具蝶躯都燃上一层火焰,阻止了寒气冰化其身。 但她也知自己坚持不了太久,脸色已近绝望。 偏生又是火爆脾气,扯开嗓子吆喝:“贼秃,我宁肯毁了法体,也不会便宜你!” 她的意思是宁愿把肉身烧成灰,也不会让袁河拿去炼制蝶宝。 妖修遇上外族,若是被擒被杀,命运普遍是被扒皮抽丹,成为修炼资源,她以为袁河也会这么对待她,于此放出这一句狠话。 但是听起来,多少有点歧义。 袁河却是置之不理,任凭其大呼小叫。 他目光一直盯在啸佳身上。 今次遇上‘转气幻真蝶’,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按说啸佳是妖族,而且与猿庭渊源深厚,但越是如此,危害就越大。 袁河深知母巢与巢虫之间存在紧密联络,稍有一点不慎重,他长耳猿的身份就可能就被识破。 因此袁河不能让啸佳活着。 此刻的啸佳已是忧虑丛生,袁河神通太强,堪称他平生所遇最厉害的紫府修士,继续斗下去,他下场恐怕与凤晶晶没甚么两样。 他见袁河眼中杀机甚烈,已经有了逃离之心。 但佛掌高悬于顶,如同跗骨之蛆,他未必能全身而退。 眼瞅着雷掌就要打在头上,他心底忽然一横,竟是把背后的一扇黑翼齐背斩断,化作一团黑云裹住肉身。 “轰!” 袁河御掌下拍,穿透层层魔蝶,直落地面。 他感知到掌心触碰到啸佳的本体蝶躯,躯上的一扇翅膀被打的血肉崩散,这一招应该是打实了。 但是等雷掌落地,他在掌坑处细细一看,坑中除了一堆残翅血渍,却是再无它物。 他即刻竖起耳朵朝外探听,隐约捕捉到啸佳忽煽断翅的异响,但那声音微不可闻,不消片刻已经彻底隐踪。 到这时他才察觉出来,啸佳是断腕求生,舍掉一扇翅膀保住了一条性命。 “这蝶妖倒是有点手段!” 袁河并未追杀过去,他所修佛术并无遁法,除了借助东游翅才能把啸佳擒拿,可是如此一来,他身份一定会暴露。 扭头看了一眼凤晶晶,有这头虫奴在手,他早晚能把啸佳揪出来,倒也不用着急一时。 这场斗法到此而终。 啸佳远遁之际,咆神谷的环境马上恢复常态,悬浮半空的魔蝶全部溃散,重新化为魔气,飘荡于谷中。 在这一刻,七蛮山巅的气墙投影也同时终止。 步峰老祖最后所见的画面是啸佳断翅逃出咆神谷。 他暗自思虑了这一场战事,并没有从袁河身上看出什么异常,‘宏愿大佛手’是三观尊者的成名绝技,他曾经亲身领教过,判定袁河就是正统的宏愿门徒。 至于啸佳,拼上半条命也斗不过袁河,逃走情有可原,他未有起疑。 不过这不代表他会对这件事无动于衷。 啸佳遁走一刻,战场上有一位古鼎老道,第一时间掠至李敬之与白弗附近,摄走雷元槌逃之夭夭。 巧的是,步峰老祖昔年在赏金岛游历,曾与古鼎老道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位修士家住东莱岛。 他心想:‘那和尚有可能前去追踪古鼎,老夫不妨去一趟东莱岛,那是古鼎的老巢所在,或许能遇上那和尚!’ 这是他的推测,因为啸佳远离,他看不见袁河的下一步行动,但他愿意碰一碰运气,步谷是他的嫡系孩子,他非要报了此仇不可。 第362章 星笼囚徒 这时已经入夜。 刚才的斗法惊天动地,响声扩散大半咆神谷,混迹谷中的野修无不是远远走避,生怕被余威波及。 等到大战结束,谷内霎时间沉寂下来。 袁河孤矗地面,耳边只闻凤晶晶断断续续的轻呼。 ‘掌上冰’仍在运转,直至把凤晶晶冻成一具冰雕,她妖魂被封,灵智昏厥,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佛掌才被袁河撤散。 砰! 冰化的蝶躯跌落地上,袁河刚把她擒拿在手,李敬之与白弗已经掠至身边:“古鼎老道携着雷元槌溜走了,他洞府位于东莱岛,传授他御虫术的妖族前辈也在这座岛上。” 那古鼎老道被袁河的神通给吓到,幻阵一破,快马加鞭前去释放李敬之与白弗,本以为这对夫妇会阻拦他,谁知未遇一点波折,他轻而易举全身而退,殊不知,放他走是袁河早就定下的策略,在他取回雷元槌一刻,已经着了道。 “蛮族有可能追踪过来,先清理战场!”袁河指向步谷尸身:“你们童子在此人身上!” 李敬之与白弗情知此地不宜久留,急忙散开,前去抹除战场痕迹。 袁河矗在原地,负手闭目,感应着古鼎老道的逃遁方位,他在雷元槌上封了一颗入微星斗,能把古鼎老道轻松镇压,不过需要靠近才行,距离太远的话,他只能追踪,而不能驱星。 不消片刻,李敬之与白弗已经转回。 袁河先送出两缕入微妖气,才说:“刚才有头蝶妖逃脱,此妖身份特殊,他有办法传信给蛮族本庭,你们会被盯上,甚至凌霄宫与小乘寺也会对你们通缉追杀,你们可有什么打算吗?” 即使啸佳死在这儿,李敬之与白弗的踪迹也已经被七蛮山获悉,袁河不能让他们被逮住。 “如果没有婵儿,我们愿意在你跟前效力。”这件事李敬之与白弗已经商量妥当:“婵儿年幼,带上她会拖累你,我们准备迁居到孤月境,以入微躯避隐于世,直到你离开封真遗地为止,都不会复形!” 他们不会让袁河的身份暴露,这也事关他们的安全,归隐是唯一选择。 等袁河返回东洲时,他们会搭上顺风船,如今的东洲可比封真遗地太平的多,但他们单独不敢渡海,海上杀机让他们触目惊心,当年他们来时可谓九死一生,不过若有袁河随行,他们愿意跟着冒险。 李婵娟在旁听了,赶忙说:“爹爹,你不用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早前袁河在这边斗法,李婵娟已经从父母口中得知袁河的真实身份,至今仍在震惊当中,化缘大师竟然是一头猿猴?而且早在几百年前已经与她父母认识,甚至在她母亲年幼时,就有偿不清的庇佑厚恩。 两家的渊源原来这么深,也怪不得袁河会屡次营救她。 她知道袁河仇家多,除了孤月境,其余封真修士貌似全与袁河是死对头,但就算袁河与世为敌,她也不认为袁河错了。 反倒是谁做了袁河仇家,她便认定谁不是好东西。 其实这想法与连孤依连蝶依一模一样,在懵懂幼童时被袁河所救,执念已深,毕生都难以扭转。 她不愿拖累袁河,却也想给袁河力所能及的帮助:“大师从几百年前就开始救咱们家,爹爹以前教导女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师现在遭了难,咱们竟然要躲起来,这怎么能对得起大师?” 这番话让李敬之与白弗一阵尴尬。 实话实说,他们夫妇俩为了替袁河打听情报,全家倒霉十几年,情分已经算是偿过,关键他们选择隐居,并不是因为胆小怕事,以袁河的神通,根本用不着他们出力,反而会是累赘。 但他们一时之间给李婵娟解释不清,只在心里暗叹,女儿与他们生分了,想想也是,女儿六岁时被他们抛在宏愿寺,一晃十几年不见,又如何能贴心呢。 李婵娟见父母神态有异,觉察到自己的冒失,她赶紧搀住父母手臂,展颜笑说:“女儿不是在为难爹爹与娘亲,大师这么厉害,他未必需要咱们帮忙,但他孤家寡人,些许琐事总归用得着咱们,他能施展入微术,替他跑跑腿没甚么危险,咱们何必隐居呢,女儿觉得,往后应该与大师多多往来,勤加走动!” 李敬之与白弗听罢,俱在缓缓点头,他们并非赞同女儿的说辞,而是欣慰女儿的脾性,在娘胎时已经开始遭难,身上却无一丝戾气,反倒出落的秀外慧中,善良纯正,也心有主见,未来可期。 “袁道友,婵儿不知道这其中轻重,你来和她解释罢!” 李敬之与白弗认为袁河也会赞同他们避世隐居。 袁河却没有回应,忽地展开东游翅:“先抓古鼎老道!此人身份也可能被蛮族获悉,不能让他遁入东莱岛,必须提前截住他!” 话音落毕,紫气已经裹住三人,瞬时遁走。 咆神谷位于人族祖境的腹地,此时古鼎老道正穿行于崇山峻岭之间,因他担忧袁河追击,全力驱使他携带的遁宝,一刻不停的赶路。 他常居东莱岛,此岛挨着孤月境,只要他返回了老巢,处境将绝对安全,他自认无论袁河神通有多强,也奈何不了他,他老巢内供奉一尊朝元老妖,会替他阻挡一切来犯之敌。 他心有迫切,不多时就已掠出人族祖境。 谁知他刚刚抵达海上,忽感袖口的储宝囊传来异动,有件法宝在不受驱使的颤动。 ‘这柄雷元槌出了什么问题?’他不由暗惊:‘莫非李敬之在槌上做了手脚?’ 他即刻散开神念,搜查附近海域,他判断李敬之偷偷给雷元槌打了追踪印记。 可是方圆百十里空无人迹啊。 他正要把雷元槌取出,仔细检查,只听砰!的一声,储宝囊竟然直接崩裂,一颗霞光星斗从中蹿出来。 这星斗起初微不可察,瞬间扩涨到丈许,结成一座六角状的立体星笼。 他近在咫尺,根本来不及躲避,眨眨眼的功夫,肉身已经困于笼中。 澎湃吸力随之蜂拥,在他身上盘卷一搅。 扑腾! 星笼直落海面。 古鼎老道本以为会撞到海底污泥里,环境却陡然变幻,如似瞬移一般,星笼一下脱离海水,就此置身在一方霞光照耀的空间内。 刚才古鼎老道一直处在流动状态,视线模糊不清,直到此时星笼静止,漂浮在半空,他才看明白自己的遭遇。 这是被镇压了! 但他被镇的莫名其妙。 他透过星笼,首先窥见到一头擎天白猿,正冷漠注视着他。 那眼光说不出的可怕,锐利如锋,直落心田,劈斩肝胆,致使他神绪混乱,精神刹那间虚弱到极点,不可抑止的颤栗惊惧。 白猿释放的意志如似天威,古鼎老道慌张的垂下目光,不敢再看第二眼。 ‘能有这等滔天威势,难道它就是诛灭九目神灯的长耳猿?但长耳猿什么时候长出白毛了?’胡思乱想一番,目光已经俯视到地面,古鼎老道脱口便叫:“是你在偷袭老夫!” 他见袁河站在白猿脚下,这才明白伏击自己的谁。 他一把抓来漂浮身侧的雷元槌,准备施法破笼。 谁知星笼忽然涌出吸力,罩住雷元槌,一下摄到笼外,被袁河擒在手中。 雷元槌是件残破灵宝,他无法使用真血祭炼,驱使全靠御宝诀,袁河能抢走,并不算稀奇。 他一咬牙关,又把霓光鼎从体内吐出,这是他的本命法宝,袁河应该夺不去。 鼎中封印着他精心豢养的数万头光虫,他能否破笼逃生,希望全在这座宝鼎上。 但让他傻眼的是,宝鼎尚未驱使起来,星笼吸力再度爆发,生生斩断他与本命法宝的联系,他眼睁睁看着宝鼎遁出星笼,重蹈雷元槌覆辙,却又无能为力。 “你体内还藏着什么宝贝?”袁河托鼎在手:“大可全部吐出来,你吐一件,我收一件!” 古鼎老道抽抽嘴角,心里不由冒出寒意,袁河见宝就摄,见物就吸,他哪还有半点机会?咕哝着问:“你到底使了什么邪法?” 袁河使的是‘众星祭月’,在落星洞天内施展这一道猿术,星月并不会显露。 他也没有搭理古鼎老道,一掌拍开霓光鼎,释放了鼎中的数万头光虫。 他辛辛苦苦对古鼎老道围追堵截,正是为了这批虫妖。 早前他施展东游翅追踪,直接超越了这老道,抢先埋伏在海边水域,等这老道途径时,他一击成功,先把老道锁在星笼内,尔后挪移到洞天。 那古鼎老道一直以为袁河偷袭他,是为了报复他困镇李敬之与白弗。 直到此时袁河打开霓光鼎,等数万头光虫飞出来,排着整齐有序的队伍,飞向白猿旁边的那座山头,古鼎老道才如梦初醒,算是明白了袁河的真实用意。 他打望看去,那山上种着一颗桃树,树中搭建一座紫色虫巢,李敬之与白弗全都站在树下,两人合托着童子枯叶螳螂的妖躯,送入巢孔。 此外还有一位妙龄少女与一个挎着花篮的宫装女修,样貌极是出尘娟秀,两女同样捧着一具昏迷虫躯,那是一头火红色的蝶妖,正在往巢孔里放。 第363章 兵源 “人族修士对我妖族施的奴印,主要有三类,一是血印,二是魂印,三是丹印!” 水茗姬提着花篮,对李敬之一家三口讲道:“这头枯叶螳螂中的丹印,它被镇压的时间只有数日,破解非常容易,只须在巢孔中温养就能慢慢化开,根本不需要巢娘娘出手!” 丹印针对内丹,如果妖奴不听使唤,下场最多是内丹破碎,妖命仍旧可以保住,这类奴印的威胁最弱,但施种快捷,修士随便打出一道禁制,就能锁住内丹。 当然破解也方便,且没有太大后遗症。 丹印往往是在临阵对敌时,人族修士为了擒拿妖修卖命,临时种上,等到战事落幕,便不会再用。 就如枯叶螳螂一样,他是被步谷老祖顺手施了一记丹印镇在身边。 “至于这一位喙凤蝶王,她的妖魂被奴符镇压,符禁是朝元老怪所布置,又在她体内存在几十年,禁力已经融入魂魄,我家老爷虽可解开符禁,却避免不了魂魄的损伤!”水茗姬仰望蜂巢:“不过由巢娘娘亲自施法,破之易如反掌!” 自古以来,修真界都有共识,但凡妖奴,十个里边,有九个都被种了镇魂奴印,这种奴印能让妖奴永久不能翻身。 妖族专门炼体,魂魄极度脆弱,只要被施了奴印,生死就不再由自己掌控。 李敬之与白弗出身古螳派,对各种奴印了如指掌,但他们仍旧对水茗姬的话全神贯注倾听,因为蜂巢让他们大开眼界。 这竟是一座遗自洪荒的先天始巢。 他们不禁想起几百年前与袁河初遇的场景,当时袁河前往积雷泽浩原城拜访他们,正是为了复活一个死巢,为此他们潜入了地洪泉,这才无意间遇上露水红鱼。 能让袁河不惜代价复活的死巢,想必就是眼前的蜂巢无疑了。 严格来说,他们夫妇从东洲流落到封真遗地,一切缘由都是从这一座先天始巢开始的。 他们把枯叶螳螂与喙凤蝶送入巢孔后,袁河也已经开启了霓光鼎。 数万虫群俱都受了牵引,投奔蜂巢而来。 水茗姬扫视一看,登时大皱眉头。 她见虫群分成七个队列,鱼贯进入巢孔,逐一甄别着说: “念光蟋蟀!这一族贪食草木灵茎,又偏爱钻在地底栖居,不好管束!” “曜日金瓢!这一族专以草木灵叶为粮,气味最是难闻,花田旦被它们闯入,必要弄的乌烟瘴气!” “荧火蜗牛!这一族寄生于草木树干,非但吸噬灵液,还喜狩猎外族,天性好斗,好在繁衍缓慢,数量并不多!” “闪星螟!这一族专吃人参芝果,可是袁芝的天敌,老爷怎么把这种恶虫召入了洞天?” “照浪蜻蜓!哎,蜻蜓一族多半都性情温和,偏偏这照浪蜓爱行水作恶,往后绝不能让它们靠近雪莲花!” “启明蛾!总算有一支不爱闹事的虫类,但俗话说,是蛾三分毒,翅膀一扇,蛾粉遍地都是,它们跑到哪里,哪里必受其害!” “皓齿蚁!天呀,这一族的牙齿都是因为吃了蜂巢灵蜜才有了皓月之光,它们全是蜂儿的死对头啊!” 一旁的李婵娟听到这里,忍不住问:“既然是天敌,巢娘娘为什么还让它们住到巢孔里?” 水茗姬抬手擒来一头皓齿蚁,说道:“这几万头虫子,仍是虫卵的时候,就被修士种了血印,已经与它们的主人伴生伴存!血印是修真界最强的镇妖法印,即使我家老爷也破解不了,必须巢娘娘施法祭炼,倘若不让皓齿蚁进入蜂巢,它们体内的血印无法抹除,那将永远不受老爷驱使!” 人族制造的三种奴印,丹印与魂印可以对所有妖族施展,唯独血印需要在幼卵时布置,如果错过了这一时期,那么血印就再也不能种下。 李婵娟赶忙竖掌,朝蜂巢拜了拜:“巢娘娘大慈大悲,堪比圣德虫母了!” 水茗姬听罢苦笑不止,这数万头虫奴无一例外都是害虫,一旦被蜂巢恢复了原始本性,势必要在落星洞天横行无忌。 她耗时几十年才把花草树木种遍星岛,结果一下子移居这么多祸害,她以后别想有安稳日子过,恐怕整天都要不厌其烦的驱虫了。 她眼下只期望着那批瞒天蜂早早长大,老爷曾经讲过,在洪荒时蜂巢住在蜉寿桃树上,巢中蜂儿专门替桃树驱逐害虫。 不禁又想,老爷把这么多害虫召入洞天,是为了培养兵源,还是为了给蜂儿们练兵呀? “诸虫都已经归巢,咱们去找老爷罢!” 她须得找袁河问一问。 言罢下了巢山。 李敬之一家跟在她身后,不停打量洞天环境,他们早前被袁河挪移进来,见了这一方奇异世界,心头震撼迟迟消不退。 这里的独特景致先且不论,仅仅弥漫的浓郁灵气,已经超过他们所知的所有灵山灵脉,倘若能在此开府修行,必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当时在咆神谷,他们与袁河商议今后的去处,本是想归隐在孤月境,但眼下所处的洞天,仿佛才是最佳选择。 心想袁河既然领了他们进来,应该是有让他们定居的念头。 这件事他们也要找袁河好好谈一谈。 “哦?那东莱岛原来是月蓬五祖之一东莱佛祖的道场所化?” 袁河此时仍在处理古鼎老道。 这老道受制于星笼,生死已经不由自己掌控,为了活命,他在老老实实配合袁河的问话。 两人刚刚聊到月蓬五祖的部分传说。 在封真遗地,五境道宫是公认疆域最广袤、灵脉最密集的修行圣地。 传闻这五境是洪荒三海娘娘的道场破碎后所演化。 三海娘娘虽然出身妖族是出了名的交友广阔,同时身背天地功德,洪荒诸族皆受过她们恩惠,盛名在外,在她们封圣统御三圣洲后,洪荒修士出外游历,首选地点都是此洲。 此洲太平,路不拾遗,几乎不存在危险,就算受了欺负,只要告到三海娘娘跟前,冤屈都能得到伸张。 这也导致许多知名的洪荒圣贤,常年客居在三圣洲,乐不思乡,不愿意返回故土,当然也可能是出于爱慕之心,毕竟三海娘娘及座下弟子俱都芳华远播,是洪荒首屈一指的上佳仙眷。 昔年到底有多少洪荒修士客居在三圣洲,已经无法详细考证,岁月抹灭了太多史迹,但从封真遗地诸多岛屿的遗址中,仍旧可以追朔一些线索。 首先海外散仙月蓬五祖肯定在三圣洲长久厮混过,因为封真列岛出土的遗宝、残留的洞府、流传的神祗,除了三海娘娘,就属月蓬五祖最多。 与孤月境隔海相望的东莱岛,传说就是月蓬五祖的道场之一,遗憾这五祖各自研修人、妖、魔、佛、冥五大道统,血脉也与五族有关,根本没有嫡系,如今的东莱岛也是诸族混杂。 第364章 千机锁与大雄身 “这柄雷元槌与霓光鼎,你是如何得来的?” 袁河主要是想打听雷元槌的来历,这宝贝与观莲菩萨有关,有助于他解开一些洪荒隐秘。 他时下已把古鼎老道擒拿,却没有选择搜其魂魄,这并非是他故作仁慈,而是心有顾虑。 在蜂巢破解光虫血印之前,他不能妄动古鼎老道,否则此人有可能发狠拖着数万头虫子同归于尽。 温水煮青蛙,对方才不会做出疯狂行为。 “俱是受了一位妖族前辈所赐!”古鼎老道恭顺着回答:“他法号向阳子,避隐于东莱岛的大雄法坛里!我祖居东莱,本是一介无名小卒,两百余年携带我的虫奴皓齿蚁在大雄残殿探险,无意间闯入法坛,从而被向阳子前辈看中,赐下一柄霓光鼎与一套《千机锁》!我依仗这两宝闯出了威名,同道们见我擅长御鼎,便以古鼎称呼我,我的本名反而早就被遗忘了!” 古鼎老道说话间,频频关注着蜂巢。 袁河把他囚禁于此,显然是为了那数万头光虫。 这些虫子被他常年使用真血豢养,人死虫亡,因此袁河暂时不会杀他,但假如虫躯血印全部被破解,难保袁河不会对他痛下杀手。 人为刀俎,他是鱼肉。 该要如何做,才能求得一线生机呢? 蜂巢解除血印需要时间,没有三五个月不会成功,这期间他不会有性命之忧,须得找出一个让袁河赦免他的办法。 想到这里,他张口吐出一张淡金丝绢:“这是一片袈裟残衣,由向阳子前辈所赐,上面记载了《千机锁》的要诀,修成之后可以驱使霓光鼎,感应光虫巢穴,并以虫群布置七虫七光锁!” 袁河旋即摄来,粗略看上一遍,霓光鼎与《千机锁》实是一套养虫与驱虫的配套之宝,霓光鼎可以感应世间所有光属虫类,每养出一个虫族,就能布出一道光锁,《千机锁》的终极威能有千虫千光之多。 但这法门完全是围绕光虫展开,养虫耗时耗力不说,还容易遭到克制,袁河已经有了蜂巢驱虫,其实看不上这两宝。 他只会拿霓光鼎收集修炼‘圆月重光’的十八种光属妖血,并不会把《千机锁》当作主修功法。 “那位前辈是何根脚?” “真实根脚我也不知!他每次见我,都显化一道熊掌灵影,我便猜测他是妖族!有次我曾问他,这熊掌是何来历,他只说:‘这是本座的大雄法身’!” “他是妖,你是人,凭什么会被他传授衣钵?” “他说与我有缘!” “当时初见他,我并不信任他,但他传我宝鼎与真法却并无所图,一不做要挟,二不提条件,我便兢兢业业替他卖命了两百年!” 袁河瞥了一眼李敬之:“这位前辈既然无私助你修行,你为何要拉拢李居士,前去对付他?” 古鼎老道牵强发笑:“我承认这是出于私利!但他守着一堆大宝藏,里边有蜉寿桃,还有传说中能立地成仙的蝣岁杏,封真灵宝甚至都不算宝贝,即使道友你去见了他,也一定起贪心!” 这是一个真小人。 李敬之听罢摇摇头,白弗怒斥一声:“厚颜无耻!” 袁河却另有看法:“你需要联手李居士,才敢对他出手,他修为想必远远强过你!他为什么要让你替他办差,难道他被困了吗?” “他是被镇压在了大雄法坛内!”古鼎老道说:“必须收集月蓬五祖的真血,才能破开法坛,助他脱困,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把霓光鼎与雷元槌赐给我!许是担心我携宝私逃,他故意把大宝藏显露出来,吊着我胃口,好吸引我替他卖命!” 他也果然上钩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他已经有了雷元槌,但还惦记着大雄法坛的其它宝贝,于是反复前去拜见,只为多捞一点好处。 “那他不怕你走失他的消息,从而导致他深陷危局?” “他一点不怕!”古鼎老道叹口气:“他曾当面对我讲,没有五祖血,即使三花境老怪亲临,也打不碎大雄法坛,他虽然被封镇,却自持安稳无忧!况且大雄法坛被方寸识入微,一般修士进不去!”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整,就算找到入口,也避不开向阳子的暗算,古鼎老道与他早有约定,非古鼎老道闯入大雄法坛,他会即刻动手狙杀! 这位古鼎老道倒豆子一样,把向阳子与大雄法坛的底细原原本本抖出来,不曾欺瞒一句话,因为在他的观念里,是人都有贪心。 “这两百年来,我陆续在外海吕卿岛找到一枚残破马蹄,得了吕祖血,又在玄都境附近的渔骨岛找着一块幽蝠石,得了鬼祖血,后在孤月境的碧波古林找到一颗蚌珠,得了妖祖荷仙血!” 五祖真血即将收集圆满:“那大雄法坛本来就残留有佛祖东莱血,唯独缺少魔祖天残血!当年我在咆神谷找到线索,可我摄炼不了魔血,向阳子前辈考虑好几年,才最终把雷元槌赐出来,让我借槌采集!他其实不愿意拿出这柄灵宝,但他时日不多,倘若不尽快破开大雄法坛,他会彻底陨在里边!” 他并不怂恿,只须把向阳子的情况讲述一遍,古鼎老道判断袁河就会按耐不住,前往大雄法坛抢夺大宝藏。 他停顿一下,让袁河消化了这段信息,最后说道:“大雄法坛不止能磨灭向阳子前辈的生机,还能消减他的法力,我有胆子暗算他,也是因为这一点。” 袁河听他把整件事讲述完毕,却是无动于衷。 即使那大雄法坛里藏有一柄洪荒真宝,袁河也不会冒险潜入。 古鼎老道自以为向阳子被消减了神通,却可能是向阳子故意而为,释放的烟雾弹,这可以诱使古鼎老道抓紧时间采血。 袁河托起雷元槌,这柄灵宝是使用雷元通气芝祭炼而成,本该是纯蓝色泽,但他发现槌上参杂有殷红斑点。 便问古鼎老道:“这根法槌是不是被修补过?你往槌上添加了什么材质?” “并不是我所为!”古鼎老道见他对大雄法坛像是满不在乎,自是颇感失落,心想这和尚针对蜉寿桃与蝣岁杏都不动心? 他回道:“当年向阳子前辈赐下此槌时,顺口提了一句:‘这灵宝曾被海怪尸气污秽,几近消灵,后被本座使用无垢蚌修复,此蚌天赋炼器,也含有摄血之威,正好助你克制魔气,抽取天残血!’” 第365章 黄岩高窟 袁河听了这番话,身形一闪,回转镇星白猿右侧的山峦洞府。 “爹爹,大师怎么走了?”李婵娟低声询问。 “他有私事要处理。”李敬之判断与无垢蚌有关,他问白弗:“他是不是有个徒弟是血云无垢蚌的根脚?” “是二徒弟!”白弗在东洲时与袁小青侠姿来往密切,了解袁河五徒的情况:“但除了袁大圣与侠姑娘,他其余三个弟子都在青黎长河呀,难道随着他到了封真遗地?” 水茗姬听见这话,插嘴说:“老爷不曾带徒弟来,但我当年在海船上听花大王讲过,老爷这三个弟子全都在东洲失踪了,一直打听不到下落,应该是从青黎长河漂泊到了海上。” 世间生灵一旦入了海,踪迹就难以寻觅了。 李敬之质问古鼎老道:“你提到的无垢蚌,也在大雄法坛内吗?” 古鼎老道当年也仅仅是听向阳子随口一说,他从未见过无垢蚌,也压根没有细问。 不过他见李敬之这么重视,便故意挑动怒火:“雷元槌是件灵宝,不使用无垢蚌的肉身,无法修补完整!” “什么!”李敬之与白弗俱是大惊。 古鼎老道是瞎猜,却是猜了一个正着。 此时袁河已经到了浮屠顶层的密室里。 袁芝遵照他吩咐,耐着性子在此闭关,见他突然进来,就要起身见礼,却被他一把摁住:“雷元槌已经追回,这槌中封印有天残魔血,你来施法把槌身与魔血分离!” 魔血灌满整具槌身,这导致袁河感应不到槌内的无垢蚌气息,他需要证实一下,那向阳子修补雷元槌所用的无垢蚌,是不是他的徒弟薛无垢。 如果是,那么这柄雷元槌就可能是薛无垢的骸骨所化。 不怪袁河会有这种预感,当初他在无向冢遇上陆道恩,发现疑似望梅珠的毒宝,他已猜测梅婠与薛无垢在无向冢出没过。 雷元槌碰巧也失陷在无向冢,又遭了海怪尸气污秽,袁河很自然就把两者联系在了一块。 “小婢这就施法!”袁芝见他脸色不好看,没敢多言,随即散开浮屠佛光,把雷元槌包裹起来。 先行检查一番,她汇报说:“老爷,这种天残魔血是储放于雷元槌内,剥离非常简单,小婢只须把雷力渗入槌体,就能抽血出来!” 袁河甩手抛出一座化缘参鼎:“注入此鼎内!” 言罢盘膝坐下,眉心陡然闪光,结出一枚血蚌灵印,他肉身瞬变为一具殷红外壳的蚌躯。 当年月蛮道庭开启东涯大祭,袁河进驻雨过庭主持的龙吸阵避祭,离开之前回了栖侠洞一趟,薛无垢上贡给他两颗无垢蚌珠,助他炼出一枚云属真灵印。 他与这个徒弟血脉相连,只须把雷元槌放入他蚌躯中稍作感应,他就能甄别出此槌是否与薛无垢有关联。 等袁芝把天残魔血抽注于鼎,他又吩咐道:“把雷元槌抛来!” 袁芝闻言照办。 她见袁河收了雷元槌,闭上蚌叶,施法足足一炷香,方才重复本体。 刚才的脸色仅仅是有点难看,此时已经阴沉如冰了。 “老爷你渴不渴?小婢去摘些灵叶,给你泡杯灵茶!”她不知袁河心事,却怕袁河骂她,起身就想溜走。 “老实待着!”袁河举起雷元槌,问她:“除了天残魔血,你应该能感应出来,此槌的雷元力已经不纯净,另含了一股妖材,分离是否困难?” 袁芝咂咂嘴吧:“小婢刚才检查过,这种妖材能修补灵宝伤势,它补全了雷元槌的残躯,已经与槌体炼融为一,想要摘取出来,那就必须打碎槌体,小婢可办不到,老爷你得亲自出手!” 雷元槌是一件灵宝,这种级别的宝贝只有三花境修士才有资格驾驭。 以袁芝目前的修为,即使她借助惊蛰浮屠,也击碎不了雷元槌的本体。 八年前她成功把露水红鱼炼入惊蛰浮屠,却也仅仅是炼化,露水红鱼的本体毫发无损。 此鱼曾被三观尊者的佛识所镇,封印在李婵娟体内抵御斩生咒,鱼灵早就萎靡不振,几乎磨灭,这才被袁芝轻松得手,把它炼成惊蛰浮屠的一层塔体。 “你能摘取就行,至于雷元槌,毁就毁了!”袁河没有迟疑:“我以落星钟摧毁此宝,你来分离妖材!” 袁河刚才以血云无垢蚌的法身探测雷元槌,已经证实妖材来自薛无垢,但他只能检查雷元槌的表层,气息来自蚌血。 他必须把妖材尽数从雷元槌中摄出来,才能追根朔源,甄别出妖材的全部来历。 就这样,袁河在浮屠中闭了一场短关。 直到月余后他才现身出来。 未作停留,随即领着李敬之离开落星洞天,赶赴东莱岛而去。 这座岛陆的疆域与广安岛大致相当,袁河与李敬之登陆后潜行小半日,便已抵达目的地。 此时两人站在一座陷落沙土内的半身佛像上,正在迎前远眺。 触目以内,昏天暗地。 黄沙蹿高几十丈,卷刃般肆意掠行,滚滚推进,在这方圆千里的范围内,无始无终的横扫。 凡人看不到沙暴内的环境。 袁河与李敬之却能一眼窥视真容。 沙下尽是黄岩山坡,条条带带千沟万壑。 几乎每一座山坡都有开凿痕迹,或是石窟密洞,或是泥塑雕像,或是灵影壁画,若是走近些看,可以发现它们具备同一个特征,这里的所有建筑都与佛门相关。 “这是就是东莱岛著名的黄岩高窟了!” 李敬之从露水红鱼那里继承了佛法,横渡封真遗地后游历过不少佛门遗址,东莱岛就在其列,他介绍道:“矗立地上的佛窟有三千余座,掩埋黄沙下的密窟有上万,但是经过历代修士闯探,遗宝已经罕有出土,也少有修士光临!” 袁河此行只为寻找向阳子:“大雄残殿在哪个方位?” 李敬之手指过去:“在西北角!那里有一座横亘百里的卧佛石像,大雄残殿开凿于石像身上。” 说完在前引路,他想起月余前袁河突然闭关,骤一出关就立刻赶赴黄岩高窟,便猜测古鼎老道所讲的无垢蚌应该是袁河的二徒弟。 他试着询问:“令徒是不是被向阳子所擒?” 袁河摇头:“她肉身已经不存,全部被炼入了雷元槌里,魂魄是否还在,见了向阳子才能知道!” 第366章 两虎相争 李敬之只觉心口猛跳了一下。 他修的是人道,情知人族修士对待妖族的惯用手段,既然薛无垢妖躯被炼入雷元槌,那么魂魄必然不会留存。 袁河这个徒弟并无活着的可能。 此行前来寻找向阳子,就是为了要报复,或者查出向阳子的身世。 一旦让袁河弄清向阳子的来历,血雨腥风也会随着降临,到时会有多少生灵陪着殉葬,李敬之无可猜测。 这一路走来,袁河始终不露声色,李敬之察觉不到他的愤怒与哀恸,自然也揣摩不了他心中所念,却总觉滔滔杀机在他身上环伺潜藏,天崩地裂似已为期不远。 李敬之不禁暗惑,袁河身背猿祖遗命,有擎天之力,深谋之智,那东涯祭主宰妖族十余个万年,偏在他手上烟消云散,它日统御海宇,妖之外,谁能幸存? “到了!” 李敬之手指远方那一尊旁广的卧佛石像:“传说在远古年间,有佛影从天而降,于黄岩高窟枕山而卧,入寂灭乐,渐化为石,封真修士猜测,这石像本为东莱佛祖的一具化身,但身中俱是凡土,也不显佛光,实为古僧开凿出来的雕刻。” 年限太久,整座石像已经支离破碎,甚至远观眺望,也已经不具备佛躯轮廓。 但像上开凿的寺院遗址仍有矗立,虽然大半建筑都化作残恒断壁,却有一批佛像壁画,仍旧保存完整。 像上的整片佛窟群,就是大雄残殿所在。 那古鼎老道所说的‘大雄法坛’,则藏身于佛眼当中。 两人正欲飞去佛眼,只听李敬之轻咦一声:“不对!上次我来时,这座卧佛外尘沙弥漫,佛躯堆满沙粒,就好似被掩埋一样,如今却能窥视到岩石原貌,像是有谁把佛躯清扫了一遍,难道有某座佛门落户在此了?” “没有人落户!是有修士在这里施法,致使尘沙荡空!”袁河支耳在卧佛内外探听,捕捉到一道熟悉男音。 这男音是在咆神谷与他大战一场的蝶王啸佳,此时位于卧佛之眼的洞窟内,正与一老者攀谈。 他语气极是恭敬:“老爷,那古鼎老道惯于在黄岩高窟出没,自打月余前我们赶来此地,搜遍地上地下的所有密洞,只有这里的香火之气时隐时显,像是藏有洞府小界,料想此人的老巢就在附近!” 那老者沉声下令:“那你还等什么,尽快把洞府找出来!” 啸佳迟疑片刻,请示说:“这缕香火之气过于淡薄,属下法力不够,始终探测不了源头!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佛门传有方寸识的神通,如果洞府是被入微隐匿起来,属下根本找到入口,还请老爷派出几头能立地缩形的虫儿,助属下一臂之力!” “可!”那老者扫了扫袖口,身侧旋即响动翅膀的忽煽声。 此人正是通天蛮族的首领步峰老怪。 一个月前他通过蝶巢的‘转影传相’获悉古鼎老道的身份,猜测袁河会对古鼎老道发动追杀,当即从吕卿岛的七蛮山赶赴东莱岛的黄岩高窟。 这期间他把蝶王啸佳招致麾下,准备一块守株待兔,谁知他们左等右等,迟迟不见袁河身影出没。 但步峰老怪并没有离去,当初在吕卿岛上,他同族索图老怪也离开了七蛮山,两人互有传信。 那索图老祖把袁河消息上报给了小乘寺,此寺听闻有宏愿门徒肆意行凶,当即发出通缉令,这一个月来都在追查下落,可是五境道宫与附近岛屿都没有袁河与古鼎老道的任何线索。 步峰老怪不愿意空手而归,便在黄岩高窟地毯式搜查,试图先把古鼎老道的老巢给找出来。 当日的咆神谷一战,让蛮族列出四个必杀目标,袁河排在首位,古鼎老道排第二,其次是李敬之与白弗。 偏偏袁河与李敬之夫妇都是突然冒出来的散修,谁也不知他们三人的落脚底细,唯独古鼎老道有名有姓,于是引来步峰老怪的执着寻觅。 袁河猜测啸佳与母巢联系紧密,却是料不到他在咆神谷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蛮族获悉。 虽然他此刻探听到啸佳与步峰老怪的对话,但他摸不清步峰老怪的身份。 “那天逃脱的蝶王也到了此地!”袁河对李敬之说道:“他身边陪了一位老修士,被他口称老爷,应该是一位蛮族长老!” 李敬之听到‘蝶王’两字,忙道:“这蝶王法号啸佳,他老爷是通天蛮族的族长步峰,修为已经走到朝元中期!这些蛮修的老巢位于吕卿岛,他们七族各有一位朝元期长老统领,此外还有一位元神真人,不过早在三十年前已经被凌霄宫召走,前去闯探月潮山,至今未归!” 袁河看看他:“这些情况是那头喙凤蝶所讲罢?” 李敬之轻笑:“袁兄闭关一个月,始终对那头凤蝶不闻不问,我倒是天天见她,这些情况却是她所交代。” 其实李敬之在封真遗地游历期间,屡次听闻蛮族渡海的消息,专程打听过他们的情报。 甚至早在东洲期间,李敬之就获悉了有关转气蝶的来历,他出身古螳派,此派镇山灵宝是金莲瓮,当年被通天蛮族借走,复活了转气蝶巢。 他又道:“那凤蝶法号凤晶晶,世居孤月境,与蛮族本无关联,不幸被啸佳灭了国,镇在身边利用!据她所言,那啸佳貌似对通天蛮族有了反逆之心,之所以擒拿她,是为了躲避转气蝶巢的控制!” 这一个月来,他与凤晶晶的多番对话,其实没有瞒过袁河的耳目。 袁河与蜂巢心念相连,时刻都在监控着凤晶晶。 他旋即抖了抖耳朵,悬摆落星钟于掌心。 又往上一抛,罩钟在身,抬指点向星壁上的第四颗星。 只见紫光一闪,蜂巢已从星中飞掠出来。 “巢娘娘,你能不能感应到转气蝶巢?” 袁河已知蝶巢是被通天蛮族执掌,他需要有所防备。 蜂巢听他询问,绕空转了一圈,溃为紫雾,凝成一张女子脸影:“她本体离此遥远,但她巢孔被炼掉一根,就在附近!” 本体应该是留在七蛮山,守护着蛮族老巢。 袁河又问:“巢孔有什么用处,召唤蝶军吗?” 巢娘娘的语气始终摆在柔和温婉的调子上,即使杀机森森的话,在她口中也不显酷厉:“她的巢孔能借用世间的无主法力!若是身处月潮山,能把山火引入巢孔实施打击,你眼下所处的佛域,无论尘封有多少洪荒残禁,只要被巢孔摄住,全能为其所用,不过用上一次,巢孔也会随着崩灭!” 这意味着步峰老怪具备越阶对抗三花境修士的能力。 此人能威胁袁河的性命。 但袁河不会因此就退缩,‘大雄法坛’内的向阳子也是朝元老怪,一旦与步峰碰面,或许会两虎相争。 此时步峰与啸佳已经找到‘大雄法坛’的入口。 袁河决定尾随:“敌修凶悍,劳烦巢娘娘出一次手!” 巢娘娘侧脸凝望:“巢孔脱落一个,法体就要衰竭一分,那些蛮族如此对待蝶巢,实是饮鸠止渴杀鸡取卵,即使你不开口,我也要前去追回巢孔!” 第367章 瓶中炎灵 由蜂巢护法在侧,袁河未再迟疑,飞身掠入卧佛之眼。 其内遍布佛窟,密道贯通整座佛躯,交错纵横,如似迷宫。 如果是第一次前来探险,难免会迷失方向,袁河却有灵耳神通锁定方位,轻松搜到了‘大雄法坛’的入口处。 “那步峰老怪与啸佳,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袁河与李敬之行至一堵岩壁前,止步不前。 这壁上雕刻了十余丈方圆的佛画,表面看去与普通壁画没甚么区别,实则另有乾坤。 整副画卷是在描绘‘佛祖讲经’的场景。 数百僧士盘坐于蒲团,面朝一位亮着大肚皮的胖头陀,这位头陀的模样与龙简在落星洞天竖立的神祗灵影有七八分相似度。 他旁边趴卧一头浑身金毛的熊妖,与神祗头悬的灵熊是同一根脚。 袁河看罢一眼,已经猜出他的身份,应该是月蓬五祖之一的‘东莱佛祖’。 他脑后悬了一扇四四方方的佛门,展露着他所修的佛法方向,这是八识佛纲中的《金门识》,在佛家的教义里,‘门’意为‘界’,求的是自主自我,自成一家。 修真界的孤僧散修,往往都偏爱修炼佛门。 “大雄法坛的入口藏在壁画当中吗?”李敬之只能在画上感应到轻微的香火之力,如何闯入进去,他侦破不得,他猜测必须施法攻击壁画,才能迫使入口显形。 袁河也是这般看法,但他不着急动手。 他翻手托出一颗星笼,笼中封印一缕魂影,正是古鼎老道,此人肉身仍在落星洞天,魂魄被他以‘真言紧箍’镇住,擒拿探路。 他问说:“你往常是如何出入法坛的?” 古鼎老道哼唧两声,禁箍咒的折磨让他萎靡不振。 不过一听袁河问话,他立马打起精神:“这位佛祖脑后的金门,就是法坛入口!门中封印一枚吉祥结,外人强行闯门的话,必会受困,两百年前我初到此间,启门一刻即被佛结给缠住,后来向阳子传授我一套解结术,这才出入自如!” 吉祥结是佛教惯用的禁锢类法宝,任何一柄都存在独家解结术。 袁河令古鼎老道念诵了一遍咒语,又让李敬之在壁画上施咒。 不消片刻,金门便开始闪烁佛光,渐渐形成一层光幕,幕中漂浮着百十根断裂的金绳。 “咦?”古鼎老道见状大惊:“吉祥结竟然被摧毁了,有人捷足先登,闯进了大雄法坛内!” 他才被袁河从落星洞天召出来,并不知道步峰老怪与啸佳在这里出没。 袁河也没有对他解释:“入口只有这一个吗?这座法坛的结界是如何形成的?” 古鼎老道照实说:“据那向阳子透露,大雄法坛是由一座佛瓶所化,瓶口就是这一扇金门,进出必须走这里!” 袁河道:“这瓶中自生一界,肯定是灵宝无疑,此宝专为镇压向阳子吗?” 古鼎老道说:“应该是!那向阳子被囚于瓶中的一座法坛上,他的熊掌法身离不开,当年他诱使我收集五祖血,正是为了破掉法坛禁制,以助他脱困!” 袁河在东洲时闯探过许多小界域。 即使洪荒真宝演化的霜环界他也去过,并通过七十二猿像阵成功毁了此界。 此刻听了古鼎老道介绍,他又冒出这种念头,能不能毁掉佛瓶,直接把向阳子与步峰老怪困死在界中呢? 他侧耳聆听,可惜捕捉不到门内的丝毫声音,他的灵耳神通只能听水与听空,却听不了小界域,等他将来觉醒袁小青那种瓣耳才可以做到。 他忽一甩手,召唤蜂巢出来,让此巢检查佛瓶运转,看看能否找到毁界之法。 那古鼎老道见他到了门前,却迟迟不闯入,顿显忐忑不安起来。 一个月前他怂恿袁河前来大雄法坛寻宝,他觉得袁河无论再厉害,也斗不过向阳子,只要入了法坛,肯定会被向阳子所杀,到时他就能逃出生天。 今日袁河真就来了此地,他却没来由心惊肉跳,自己魂魄被星笼镇的严严实实,心想就算袁河入了大雄法坛,倘若敌不过向阳子,估计也会把火气撒到他身上,极可能先把他给弄死。 他眼下只希望袁河进入法坛一刻,就被向阳子一招诛灭,袁河死的越快,他活命的几率就越高。 但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这佛瓶与整座百里卧佛炼融为一,卧佛法力尽数汇聚到瓶上,禁制无暇无缺,摧毁不了!”蜂巢沿着壁画盘飞一圈,对袁河说:“必须遁入瓶中,或许内部能找到法子,我先进去探一探路!” 袁河叮嘱她道:“如果步峰与向阳子没有斗起来,你不要滞留,立刻出来!” 蜂巢被袁河复活以后,她修为并没有恢复如初,虽然巢体防御坚固,但巢灵相当脆弱,直面朝元修士,挨上三五记重手,巢灵就有可能被打散。 但她一身东朝紫气,遁速超凡,完全有能力与朝元修士周旋,她巢体又遗自洪荒,随便幻化一道形态,即使三花境老怪,也绝对看不穿她的真实根脚与来历。 袁河目视她化作一团紫雾,渗入金门当中。 也就片刻功夫,她的传音已经在袁河耳中响起:“原来是这样!这柄佛瓶被太炎血污秽了,那东莱佛祖摆下月醒阵,试图炼化此血,但是没有成功,反倒被此血给反噬而陨,几经岁月,此血自行诞生了灵智!袁河,你且进来,世间的任何一处月醒道藏,你必须要收回!” 蜂巢当即给了袁河一个瓶界坐标。 袁河听罢以后,一把抓住李敬之,尔后悬出东游翅,轻轻一扇,直接瞬移进了瓶界。 此时蜂巢已经选好一处安全区域,溃为紫雾漂浮半空,袁河直接挪至雾里。 瓶界的疆域只有一百余里,蜂巢藏匿不了踪迹,但她的紫雾能遮蔽神念,无论向阳子还是步峰老怪,全都窥视不到雾中的袁河与李敬之,也察觉不到两人秘密潜入了进来。 “真是一处凶地!” 李敬之环顾打量瓶界环境,见天空黑烟滚滚,下方全是火红色的岩浆,汇流成一汪灼烧火湖。 湖中心矗立一座金字高台,台下围插五座雕像,观其形态,与月蓬五祖灵影颇为神似,台面直径有数丈,像是井口一般,火浆在内翻滚涌动。 一根粗壮兽肢正从火浆中探出,兽掌朝天,掌心浮现一张人脸,他就是古鼎老道所说的向阳子。 步峰老怪与啸佳距他不远,刚才两人闯入瓶口,破掉吉祥结宝,被他察觉,一见不是古鼎老道,即刻对两人展开打击,以岩浆凝结十余条火链,把两人扯到了高台下面。 那啸佳看去满脸惊忧,手持一条软鞭,卷空劈甩几下,缠身的火链一击即碎,浆水零零星星朝四周溅飞,火雨般在他附近狂坠,但火链碎了又聚,让他疲于应对。 步峰老怪则要镇定的多,他悬空负手,身外缠绕一条淡蓝水绫,火链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他仰望高台的向阳子,目中尽是兴奋之态:“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区区一座化外小岛,竟然遗存有太炎神血,而且孕化了血灵,你与那炼荒池绝对是天作之合,倘若能把你封在池中,长耳猿就必死无疑了!” 第368章 六耳先师,乐醒遗碑(上) “封印本座,你好大的口气!” 那向阳子似乎被触怒,声如炸雷,忽地抬肢前探,隔空打出一记金焰灵掌。 他本体并没有人躯轮廓,仅仅是一根裹满岩浆的熊掌,此掌被困在高台,挣蹿不出,但他法力却能自由外散,可以笼罩瓶界的角角落落。 若非如此,那步峰老怪与啸佳也不会被火链轻易击中,骤一遁入瓶界,就被摄到了高台下面。 “去死罢!” 那向阳子彰显狂野之态,他所施的金焰掌神通也是刚猛路数,从台面俯冲而下,直落步峰老怪头顶。 就仿佛是巨熊踩踏,非要把猎物砸个粉碎。 步峰老怪却安然不动,不过是翻了一下手掌,取来身外的蓝色水绫,朝上一抖,瞬结一层碧波灵圈。 ‘轰’的一声。 金焰掌劈头砸来,却受灵圈所阻,急停于半空,但它余威极盛,压着灵圈,‘咔咔’爆响,掌心处另有火焰冒起,一下附燃圈外。 片刻之间,灵圈的亮度就衰弱了三分。 步峰老怪感应到炽热火浪正在入侵,心知水绫法宝克制不住对方这一式掌法,他眼睛一眯,忽地昂首,朝天冷喝:“看我九转蛮功,荡天怒吼……” 腹中蓄积一道蛮力,张口吐出一团啸音。 其声粗野雄浑,势若雷霆,音波如同飓风骤起,以他身躯为中心,朝外横卷。 这一瞬间,整座瓶界的空间颤颤晃晃,扭扭曲曲,似乎要被挤压成碎片一般。 悬在头顶的金焰掌被音波一冲,立时崩溃,甚至不算灰飞烟灭,而是彻底崩为虚无,一点痕迹也未留存。 那向阳子措不及防,被这吼声一震,熊掌下意识往台面的泉浆里缩了缩。 他常年困于高台,修为虽然走到朝元期,其实却没甚么斗法经验,自从他开启灵智到如今,见过的修士不足二十人,全是误入此间的喽啰,挡不住他三招两式。 像步峰老怪这种久经血火历练的杀伐强者,他是第一次碰到。 吼声绵延不绝,持续一盏茶功夫,仍未罢止,那步峰老怪见他不反击,忽然增幅神通:“天蛮长吟,聚啸神针!” 呼! 音波本在瓶界当中四散,忽然汇聚为两条螺旋气浪,滚滚急转,越转越细,力道越聚越密,直至凝成两根发丝状的光针,流矢般射飞出去。 猿族有《三头六臂》这些真术,蛮族自然也有古老传承的秘法,论及威力,首推《九转蛮功》,每炼成一转都能参悟一式神通,步峰老怪所使是第二转的‘天蛮神针’。 这一式打击范围广,攻速又快,适合目前的局势。 神针一出,兵分两路。 第一针冲去高台,料想可以伤到向阳子,谁知遁行到向阳子丈许开外,台下的月蓬五祖雕像陡然闪光,幻出一颗椭圆状的顽石灵影,神针触石即碎,寸功未立。 “哼!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卖弄!”向阳子一副嘲讽语气,但动作却变的谨慎起来,步峰老怪施展的神针看去威力不俗,如果没有困镇他的月醒阵阻拦,他未必能挡住。 那步峰老怪见他毫发无损,显得极其意外,此时他才渐有明悟,这头太炎血灵像是被镇压在这里,那高台犹如铜墙铁壁,易守难攻,但越是如此,他越觉欣喜,倘若太炎血灵无法破台而出,那他大可召集援兵,擒拿此灵则十拿九稳。 又一扭头,盯住了数十里外的蜂巢。 他以‘天蛮神针’发起攻势,绝非针对向阳子一人,蜂巢潜入此间已被他察觉,但是受限于向阳子的纠缠,让他无暇分心,便以音波先行试探。 他随心所欲的一击,直接把蜂巢打落半空,跌入岩浆,照此来看,蜂巢应该弱于向阳子,但也不排除蜂巢是故意示弱。 他神念扫视过去,穿不透蜂巢所化紫雾,窥视不了这生灵的修为深浅,心里仍旧保留着警惕。 不过警惕归警惕,他的首要目标仍旧是向阳子。 “啸佳,传信给母巢!”步峰老怪秘密下令:“让留守的蛮修长老尽数出山,立刻赶赴东莱岛!” 在步峰老怪面前,啸佳始终赤胆忠心,请示说:“老爷,要不要让七蛮山通知凌霄宫与小乘寺?” “不用!”步峰老怪杀机腾腾:“《炼荒祭典》原本就不是霄族的祖物,他们能搭建炼荒池,吾族同样可以,若不是因为太炎血难觅,当年吾族也用不着使用海族的封真祭坛来开启东涯祭!等吾族擒拿这头太炎血灵,不止能对付长耳猿,包括霄族与金族也难逃祭杀!”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其族尚未在封真遗地站稳脚跟呢,竟然想把地头蛇给一股脑全部诛灭。 但话说回来,如果袁河今天阻拦不了他,那么他的壮志野望,极有可能会实现。 啸佳听了,只觉脊背发寒,却是不敢提出丝毫异议。 他先按照吩咐把消息传回母巢,尔后望了蜂巢一眼:“老爷,那东西是什么根脚,它到底是人还是妖?属下每每探测它,体内真血便不可抑止的颤栗,它像是天生克我!” “哦?是它本体克你,还是它携了什么宝物?” “属下甄别不出来,它气息全部屏蔽,属下只是本能的畏惧它!” “那它应该是妖畜了!”步峰老怪如是判断:“东莱岛挨着孤月境,惯有强妖出没,它可能是某种虫类根脚,但肯定没有进阶真灵,法力顶天与朝元圆满相当,否则它不会坐山观虎斗!” “老爷所言有理!”啸佳暂时也是这么分析,不管蜂巢是谁,总之它与向阳子肯定不是一伙的。 截至目前为止,蜂巢只在冷眼旁观,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很容易让人猜出她的念头。 她偷偷摸摸潜入进来,想必是为了让鹬蚌相争,她好坐收渔利。 那向阳子刚刚与步峰老怪过了一招,见此人是个硬茬子,他不再莽撞出手,决定以守为攻。 他转望蜂巢,冷声问了一句:“你本体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让本座都看不穿虚实!” 蜂巢不言不语,宛如一件死物。 向阳子顿显暴躁,哼道:“如果你是这两人的帮手,大可一块围攻,本座在这鸟地方呆的烦闷,正好拿你们找找乐子!” 他一点不担心蜂巢与步峰老怪联手,反而迫切希望他们一起攻打高台,若是能打碎,他就不用再苦苦寻觅五祖真血了。 此时蜂巢已经重回半空,刚才的天蛮神针并没有伤到她,针速虽快,却赶不上她的瞬移速度,但步峰老怪的‘荡天音波’无孔不入,笼罩整座瓶界,她巢灵难以持久抵御,便躲进了岩浆里,这些浆水能削弱音波威力。 袁河身处巢雾内,未受音波丝毫影响:“巢娘娘,你无碍罢?” “没有事!”蜂巢察觉到步峰老怪手段高明,她眼下有一个克敌制胜的法子,但是不稳妥,风险性极高,她做不了主,必须让袁河拿主意。 她先问袁河:“你看到刚才的顽石相了吗?” 袁河瞧的很清楚,但是甄别不了来历:“你提到了月醒阵,莫非顽石是此阵释放的神通?” 蜂巢回说:“不止是神通这么简单,当年在无向冢,那个潮汐小妖陆道恩让你寻找无纪浩土,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怎么会忘!”袁河觉得不可思议:“顽石是由浩土凝结而成?” “不是!月蓬五祖摆下的月醒阵,曾经摄炼了一丝浩土的功德之力,从而显化了浩土之相!”蜂巢知道他迷惑难解,便从月醒阵来历对他讲起: “在洪荒以及更古老的无纪岁月,《月醒道章》是天地最强真法,只有此法才能驱使圆月功德至宝,但洪荒劫持续了十二量,我诞生于末量劫期,始祖们诞生于中量劫期,前量劫期爆发的劫数无法追朔,因此有关《月醒道章》与功德至宝的隐秘,很大一部分都是传说!” 先天始巢竟然也只是道听途说,那尘封的无纪岁月到底有多久啊。 袁河无言以对。 蜂巢继续讲述:“在洪荒前量劫期,三教先师不知出于什么缘故,隐遁了功德至宝,他们授下的《月醒道章》也是残篇,妖族仅仅得了《礼醒道章》与《乐醒道章》,‘礼醒’归在海族,主持祭祀,‘乐醒’归在猿族,吟地颂天,俱要教化万灵。” 袁河一听,奇道:“猿族祖庭是五乐山,这乐字是乐醒的意思吗?” 蜂巢怔了一下:“自然是!耳猿族的始祖位列三教先师,他是天地间第一位启音传乐的至圣,先天功德与人族并驾齐驱,这是天赐给你福禄深厚的根脚,你以为是什么?” 在这之前,袁河一直以为‘五乐山’是猿族求得逍遥自在,希翼普天同乐,于是才取名‘乐山’,想不到竟然与他的灵耳有关。 他忍不住问:“吾族那位先师……” “先师之事稍后再说!”蜂巢重回到《月醒道章》的话题上,这与战局有关:“海族不仅出了一位启礼至圣,传说在无纪岁月还有大圣贤,她们的功德就连人族也比不上,无纪浩土就是至圣所留,可惜她们追朔不了准确来历,见土中有功德之力残留,便世代供奉在月潮山! 偏生也巧,那月蓬五祖在海上游历,寻获了月蓬仙山,山上竟然也有无纪浩土,和海族祖传的功德土一模一样,三海娘娘得到这个消息,自然要追回,但月蓬五祖是散士,根脚又低劣,全是半妖出身,他们便提了一个条件,让三海娘娘拿《礼醒道章》交换,三海娘娘不依,仅仅传了一套月醒阵,但正是有了这套法阵,他们才有资格把‘蓬山’冠上一个‘月’字!” 加上一个‘月’,就是正统的三教嫡传,从那以后,蓬山五仙才被称呼为月蓬五祖。 第369章 六耳先师,乐醒遗碑(中) 早前镇星白猿让袁河鼎立月蓬五祖的神祗,袁河看罢五祖灵相,甄别不出根脚来历。 随后他前往咆神谷营救李敬之与白弗,获悉天残魔祖与咆神犬的一些情况,那时他以为五祖是人族,各自驯服了一头坐骑。 直到此刻蜂巢讲起五祖出身,袁河才算恍然大悟,这五大洪荒散仙竟然全部是混血半妖。 “这一头太炎血灵利诱古鼎老道寻找五祖真血,他不是为了破除月醒阵,而是想通过真血炼化此阵,为其所用!” 蜂巢讲了这么多洪荒往事,到此才点明关键:“但月醒法力不可随便驱使,即使把五祖血收集圆满,也仅仅只能控制月醒阵的五个阵位,假如没有月蓬五祖亲传的道统,仍旧驾驭不了功德阵力,太炎血灵照样要受困于阵中,永难自由!” 但凡是法阵,必有阵器与阵术两大部分组成。 向阳子把五祖血收集齐全,他只能炼化阵器,也就是矗立高台下面的五座雕像,如果没有修炼阵术,他便逆转不了月醒阵的困镇之力。 袁河忙问:“那向阳子能够幻化熊掌,他自称是‘大雄法身’,这法身显然与东莱佛祖有关,他只让古鼎老道出外寻找真血,而不寻找月蓬衣钵,想必他已经继承了所有的月蓬道统,只要让真血圆满,他应该就能破阵而出了罢?” “极有可能,但这不重要!”蜂巢指点他说:“月醒阵中,肯定封印有太炎血灵的血源本体,只要你能找出来,并施法把血灵逼回本体,他的‘大雄法身’就会崩溃!” “血源本体?”李敬之一直在旁边陪听,他见瓶界内岩浆弥漫,插口问了一句:“巢娘娘,这些岩浆难道不是向阳子的本体?” “当然不是!岩浆是他本体外散的本命炎气污秽所致,他能在瓶界中自由施法,并把宝物从月醒阵内挪移出来,也是借用了本命炎气!”蜂巢语态转为凝重: “当年东莱佛祖舍掉佛躯,把一身法力注入月醒阵,才把他本体镇压至今,却是不能彻底净化,等本体把阵中的功德之力污秽殆尽,就能破阵而出,到时整个东莱岛都会被焚烧绝迹!那太炎血灵过于急躁,他完全可以耐心潜伏在此,但这一族天生就是暴虐性情,忍受不了长久的困镇,瓶口的香火之气应该是他故意释放出去,于此才把古鼎老道引诱到此!” 李敬之听罢暗惊,区区一团异血竟然具备这么强悍的威能,到底是什么来历?那月潮山的山火难道也与这种太炎血有关? 他未及询问,时下处在战事里,他不能再打断袁河与蜂巢的商议。 “还请巢娘娘告知,我该如何找出血源本体,又该如何逼迫血灵回窍?” “月醒阵有功德之力封锁,东游翅遁不进去,但若驱使你的额角配合,便可畅通无阻了!” 其实袁河已有预感,蜂巢把《月醒》讲的玄之又玄,貌似连洪荒真宝都难以望其项背,那他身上也只有号角能够与其相提并论了。 他让号角显形于额头,轻抚了一下:“这角到底是什么宝贝?” 出奇的是,蜂巢竟然模糊措辞:“你莫问我,包括星钟的真灵大人,也不知来历,洪荒时期已知的诸宝当中,并不存在这根角出没的踪迹!但它肯定与三教有关,因为它能修补三教真宝的创伤,十二重楼与星钟俱都受了它庇佑恩惠!我与真灵大人猜测,它应该是某位先师的遗物!” 她口称‘先师’,估计全部陨落于岁月当中了。 号角是无主之物,既然被袁河炼入肉身,那肯定当归袁河所有。 蜂巢又忍不住发了一句感叹:“按说这种级数的宝贝,不可能与某位生灵建立如此紧密的关系啊,那头化缘参很不一般!” 袁河当年逃难小藏冰河,落星钟随之出世,雪摩士的一举一动都在落星钟的监控之中,所以袁河如何炼角入额,镇星白猿一清二楚:“当年真灵大人把圆圆老祖诱去小藏冰河,让圆圆老祖与雪摩士两虎相争,这才让我得了落星钟,照此来看,雪摩士应该在真灵大人的推算之下!”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位生灵能完美推算,就连吾族的功德至宝乐醒圣碑,运转都存在瑕疵,何况是吾族真宝!” “乐醒圣碑?这种功德之物也是伴生宝吗?” “非是伴生,功德都是天眷降世,但最先诞在哪一族的始祖身边,它便归哪一族所有,吾族能单独统御洪荒九洲之一,也是此故!” 蜂巢不多闲叙:“你的额角不止能穿透月醒阵,而且可以增幅此阵的功德之力,你不妨驱使荒河卦,遁入五大阵位,调用此阵神通,先迫使太炎血灵回窍本体,到时再以号角慢慢提升阵力,永久镇压此獠!” 袁河听了此言,心绪颇有些亢奋,号角蕴藏先天功德之力,想必与圆月功德至宝有关联。 这种宝物似乎能免疫异力污秽,他不禁问说:“月醒功德能镇压太炎血,那号角是不是也能镇压‘炼荒池’?” “你目前仅仅研修了一套‘荒河卦’,对号角的领悟极其浅薄,还摧毁不了三花境修士主持的大祭礼!不过当你把号角炼入额头时,已经万祭不伤,任何一种祭术都侵不了你法体!” 袁河这才明白,镇星白猿早就获悉‘炼荒池’的消息,却始终不闻不问,原来这池子根本祭不了袁河一根毫毛。 当初袁河以为栖居在落星洞天,就能躲避炼荒祭礼,看来他是严重低估自己了。 蜂巢的办法就是这样。 但这个行动存在危险性,她最后说:“一旦遁入月醒阵,你将直面向阳子与其本体的联手攻击,唯一的依仗就是东游翅,以瞬移实施躲避,在躲避期间,你要借用额角增强月醒阵的阵力,什么时候把太炎本体禁锢到沉寂状态,你什么时候才算安全!” “既如此,我这就施法闯阵!”袁河毫不迟疑,即刻召出落星钟:“还请巢娘娘先行返回洞天!” “我要留在瓶界当中!”蜂巢拒绝说:“蛮修携带了蝶巢的一根巢孔,他极可能拿此孔攻击月醒阵,我必须阻止他!” 袁河又看了看李敬之:“你呢?” 李敬之并不担心袁河,他觉得月醒阵内的危险要弱于阵外:“我陪同巢娘娘作战!” 第370章 六耳先师,乐醒遗碑(下) 蜂巢见李敬之并不趋利避害,觉得这个人族修士颇敢担当,便凝出一颗紫珠出来:“我自复活后,只炼出这一颗紫郢蜜珠,就赐给你防身使用,不止可以镇压那头转气蝶奴,任凭他召唤多少虫群,也奈何不了你!” 这只是其中一个好处,虫族的所有‘蜜’宝,一律具备恢复法力的妙效,蜂巢是先天巢体,她孕化的蜜珠应该具备瞬回之力。 李敬之得了此珠,等会儿与步峰老怪周旋,危险会大大降低。 他心里也稍有激动,巢娘娘炼出的唯一蜜珠,没有上贡给袁河,反而赐给了他,待此战落幕,他把蜜珠温养一段年月,估计能炼成一柄专克虫族的大秘宝来。 袁河见状,自然不会再召他进入洞天。 “你们多加小心!”袁河展开东游翅:“我一旦控制月醒阵,制服了太炎血灵,会即刻驱阵支援你们!” 倘若步峰老怪攻势太狠,导致蜂巢与李敬之面临危局,那么袁河会果断抛祭落星钟,即使长耳猿身份暴露,也不会让他们失陷于此间。 言罢,振翅而走。 高台下方矗立五座雕像,他携带有天残魔血,便先入天残阵位。 这一遁之下,他直接掠入雕像内部,置身一片魔气滚滚的虚空里。 扫视一看,已然锁定阵眼所在。 但见一柄黑葫芦漂浮当空,葫上缠绕着火红炎链,两宝像是在交织对抗。 炎链无疑是向阳子布置,黑葫芦想必是天残魔祖遗留的宝物,也该是驱使月醒阵的核心枢纽。 不过葫芦上色泽黯淡,灵性似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袁河近身施法,‘荒河卦’骤一运转,这葫芦顿起感应,葫身浮现一颗颗七彩顽石的灵影光华。 额前号角随之与顽石建立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袁河心下颇喜,他的号角可以感应葫芦,这意味着月醒阵能够被他驾驭。 刚才蜂巢讲过,月醒阵的功德之力是月蓬五祖从无纪浩土内摄炼出来,这柄黑葫芦肯定在浩土中温养过,从而才有七彩石相显露,这些石相就是功德显化。 袁河再接再厉,以‘荒河卦’凝结掌卦之影,一枚枚打入石相。 同一时间,外边的天残雕像‘轰隆’一声,震碎表层覆盖的那层岩灰,恢复了它的初始面貌,魔气从像上翻滚游走,结成斑斑魔鳞,让它仿佛活了一般,变的栩栩如生。 “咦?” 台面的向阳子见此一幕,露出狐疑之态:“此像竟然魔气焕发,难道有谁闯入了?那古鼎是本座物色的阵奴,但他尚未收集到天残魔血,还来不及镇他入像,怎么会突生异变?” 想到这里,他的熊掌法身闷头下遁,就此消失在台面,那台中岩浆犹似深井,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内部是什么环境,只见他在井内左突右转,寻到一座魔犬雕像,御掌前冲,掠入犬口。 这犬口显然是一道阵门,直通天残魔像内部空间,他进来时,袁河施法正好结束。 七彩葫芦上结满墨绿色的掌卦之影,现已被号角控制,等袁河以‘荒河卦’把五座雕像的核心阵宝全部封印,这一座月醒阵就能被他掌握驱使了。 “你是如何偷入本座地盘的?”向阳子怒气沉沉,狞声说:“敢在月醒阵上做手脚,你活腻了罢!” 熊掌急扑过去。 袁河却报以冷笑,并不恋战,东游翅轻轻一煽,肉身已经消失在原地,遁去了相邻的吕卿雕像内。 向阳子愣神了片刻,没有即时追击,月醒阵共有五大阵位,每一位都是一方独立空间,他不能像袁河一样贯通瞬移,必须从犬口出去,找到吕卿雕像的阵门才能进入,况且他并不清楚袁河遁去了哪一座雕像,寻找起来并不容易。 他围着七彩葫芦转了一圈,试图驱逐葫上掌卦,却毫无效果,这让他不禁泛起愁,心里也起了一股担忧,掌卦像是能增强葫芦威力。 “无耻之辈,等本座抓到你,非把你浸泡在炎心里,烧你魂魄一万年!” 恶狠狠叫骂几声,他才气急败坏前去追踪袁河。 此时袁河正漂浮在一方白云空间,云朵上摆放一柄带有剑鞘的飞剑,这显然是吕卿人祖遗留的功德阵宝。 袁河心知那向阳子随时会追到此间,火速驱使‘荒河卦’封印飞剑。 期间未遇阻碍。 随后他又去了鬼祖帝馗与妖祖荷仙的雕像内,找到一柄渔鼓阵宝与骨笛阵宝,完功之时,始终不见向阳子踪影。 ‘看来,这头炎灵是准备守株待兔了!’ 袁河猜测向阳子驻守在了佛祖东莱的阵位空间,等着他自入瓮中。 眼下尚缺最后一个阵宝没有封印,袁河明知有危险,也须硬着头皮闯探进去。 他抬手一抛,召出一枚星笼护住肉身,又悬了十余颗星斗浮在侧,尔后驱使东游翅掠入东莱雕像内。 “轰!” 他现身一刻,熊掌当头拍下:“你总算现形了……” 向阳子从天而落,一爪震碎星笼。 他潜伏时久,又布下囚笼,本以为能把袁河一击擒杀,却是万万想不到,星笼刚碎,星光已在密集闪动,一层套一层,叠加在袁河身外。 看去他与袁河近在咫尺,却如天人相隔,熊掌层层推进,偏就砸不到袁河头上。 这是袁河第一次近距离直面朝元修士的攻势,向阳子的掌力排山倒海,他每架起一层星笼,瞬间就如碎镜般被破。 如果让掌力击中肉身,他评估不出伤害有多重,便决定暂避锋芒,展翅一抖,试图拉开与向阳子的距离。 谁知整座空间已经被严密封锁。 这里曾经应该是东莱佛祖的本命佛泉,环境与三观尊者的泉池颇为类似,天上呈现一派金黄色,半空高挂一柄芭蕉扇,此扇即是月醒阵宝。 袁河下方是一方金泉,数百条炎链从泉中升腾,触手般扭曲晃动,袁河每瞬移一次,势必被炎链缠中一次,极大迟缓了他的遁度,兼之空间又狭窄,这也导致向阳子可以轻松欺到身前。 “看你这次往哪里跑!” 向阳子见袁河抛丢星笼如同撒豆子,如若克制不了这一手神通,他别想沾着袁河肉身。 念及此处,他熊掌朝上一挑,忽然竖直,掌躯一下扩涨,幻出一头人立的金熊法相。 这像是‘大雄法身’的原始形态,他作了一个暴猿捶胸状,法相旋即一裂为二,不停分化,片刻间已是熊相密布。 如此合围星笼,即使袁河有万星在手,却也难以抛出来。 但他正欲齐齐探爪,忽见一连窜的剑丸从星笼内射至身前,绕着他的熊首转了一圈,瞬结一条紫色法圈,收紧一缠。 呼! 他顿觉法力紊乱,运转竟然出现失控的征兆,施法就此被打断,分化的熊相刹那间回缩,重归于本体。 包括他的金熊法身也被破掉,紫蕴剑圈一出,直接把他打回熊掌原形。 “这是甚么鬼东西!”他登时怪叫,也稍显狂暴,在半空上蹿下颠,似乎是想甩脱剑圈,可惜毫无效果。 袁河身处星笼,单手掐指,驱使剑圈锁困熊掌,但受限于修为,仅能阻断向阳子法力片刻,单凭这十二枚地支剑丸,还无法镇住此獠,甚至重创不了他。 他当即抽身而走,遁到芭蕉扇旁边,他目的是封印阵宝,并非与向阳子殊死拼命,故此他连番遭遇熊掌重击,却一直没有恢复猿躯应敌。 只要让他掌握了月醒阵,到时再对付向阳子,就能轻而易举。 他照旧以‘荒河卦’祭炼芭蕉扇。 前面四件阵宝,掌卦俱都顺利打入顽石之相,途中也未遇什么变故。 但这柄芭蕉扇却另有古怪。 袁河刚刚运转掌卦,勾动扇力,一股梵音忽地响彻耳畔:“吾教为荒,先师六耳,奉月承运,传法乐礼……” 梵音骤起一刻,袁河心神大动,他感应到体内隐隐聚形了一座灵台。 黄岩高窟这一片地界,本来就是东莱佛祖的道场所化,袁河潜入的瓶界也是东莱佛祖所有,月醒阵虽然集合了月蓬五祖的雕像,但布阵者仍旧是东莱佛祖这一位洪荒遗修。 他归寂灭乐之前,在芭蕉扇中留下了一缕佛识,如果在他陨落后,有荒教道统的继承者赶来此间,当可得授他的衣钵。 袁河灵耳捕捉的梵音,正是东莱佛祖的佛法传承,凝为灵台筑就在袁河体内。 这是一场惊险的机缘。 自从袁河研修《金轮佛识》,已经筑成七座灵台,再有一台就能功成圆满,不过在这种险峻环境中,并不适合顿悟秘功。 但是灵台已经显形,袁河没有抗拒的理由,假如错过这场佛缘,他想冲击朝元,不知要苦等多少岁月。 他当即悬抛落星钟,又抬指一点,把袁芝与龙简召唤在侧:“给我护法!” 那向阳子挣扎片刻,察觉到紫蕴剑圈只能干扰他施法,而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便不再理会,目光再度转向袁河,冷森森的嘀咕:‘这秃驴到底是什么来历,明明只有紫府修为,怎么能施展这般大的法圈神通?’ 早前他在步峰老怪手上吃了一回瘪,立马变谨慎。 这次在袁河面前碰壁,他又一次接受教训,不再贴身斗法,准备徘徊在侧,御宝攻击了。 第371章 炎神碎魔 铿! 落星钟浮空荡动,伸涨丈许,把袁河法体罩在其中。 钟外星斗密布,漂浮了数千颗,组成星环,交错流转。 龙简与袁芝盘坐钟顶,凝重打望远处的向阳子,俱在严阵以待。 “这是一尊朝元老怪,修为远胜你我,如果他攻破星环,打到跟前,我拿惊蛰浮屠与他拼命,你带落星钟逃跑,别叫他伤着老爷!” 袁芝掷地有声,看去凛然无畏,但她的这番话,有拍马屁的嫌疑。 龙简暗自苦笑,星环被破之前,老爷肯定提前带着咱们走避,哪里用得着你拼命? 但他也知袁芝秉性单纯,所说之话俱是心中所想,倒也不会认为袁芝是在谄媚讨好。 “即使星环被破,你也不要着急,洞天内的所有星笼,都能被咱们调用,即使耗光耗尽,咱们还有这个宝贝……”龙简托出一张结满霞光的符箓:“此符还能再建一条防线,咱老爷像是在领悟什么秘法,严禁被干扰,咱们要做的是拖延时间,等宝物全部用完,再逃也不迟!” 龙简只有金丹后期的修为,尚未渡妖王劫,按说他不具备对垒朝元老怪的资格,但他是落星洞天护法,能够挪移‘漫天星罗’的方位,指挥星笼,拦截向阳子的攻势。 自家老爷宝贝多,他这个蝼蚁也能撼大树。 袁芝见他祭出符箓,心里有点吃味:“老爷什么时候把六丁符赐给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龙简赶紧解释:“那时你在婵儿姑娘体内,故而不知!这也不是完整的六丁符,当年在无向冢,老爷为了抵御海怪尸气腐蚀与斑斓孔雀虹禁,先后毁了蛮族灵宝烘炉灯与四枚霜戒,六丁符的符灵也被打散,老爷就把它炼成了一颗星器,再用一次它就要彻底归陨了!” 落星钟的第三式神通‘众星祭月’能摄炼万宝,这些年来,袁河每收缴一批战利品,法宝基本都熔炼为一次性的瞬发星器。 龙简不止得了一张六丁符,身上另有十余颗稀奇古怪的星器,别看他只有金丹期的法力,他的光遁根脚与星器配合,已经拥有重创紫府修士的能力。 袁芝其实也不差,虽然她只有一座惊蛰浮屠,品阶却能媲美灵宝,斗法时,她把浮屠往身上一罩,紫府修士可奈何不了她。 她听完龙简所说,顿时咧起嘴:“原来只是一张星器呀,我就说嘛,老爷真有用不着的灵宝,也会先赐给我!” 也是龙简做惯了妖奴,自从跟随袁河,总觉身份低了一等,日常从不敢与袁芝争什么。 他示意袁芝莫再分心:“那老怪要动手了!” 向阳子被紫蕴剑圈缠住,神通被削弱,本体又不能自如施法,他见袁河一口气召唤了数千星笼,顿觉头皮发麻,他想攻破星环大阵,须得费一番大功夫。 “起!” 他触底一捞,数百炎链齐齐转向,结成链网扑向星环,但每一链只能缠绕一座星笼,且只能慢慢焚蚀,一时半刻根本摧毁不了。 他又一摆掌,撒出二十余具样貌奇特的尸骸,妖人各占一半,身上凝结炽热炎鳞,眼珠外散浓郁阴气,整齐列队,如似傀儡。 这是他自创的‘炎冥傀兵’。 误入瓶界的修士,除了古鼎老道,都已经被他尽数诛杀,尸骸留在身边,先使用《阴馗经》把尸骸祭炼为傀儡,尔后侵泡在他的太炎本体内,方得炼成‘炎冥傀兵’。 这种尸兵兼具太炎神甲的防御与帝馗冥术的神通,攻防皆有,每一尊都具备媲美紫府修士的法力,关键是悍不畏死。 《阴馗经》是鬼祖伏馗大帝的道统,这向阳子当年传授给古鼎老道的《千机锁》,则是妖祖荷仙童姑的传承。 早前袁河与蜂巢叙话,猜测他已经获悉了月蓬五祖的衣钵,这是确有其事。 古鼎老道说他守着一座大宝藏,收刮有蜉寿桃与蝣岁杏,同样不是假的,但宝藏原本并不是东莱佛祖所留,昔年东莱佛祖寂灭于此,仅仅留下一道月醒阵与一口佛瓶灵宝。 宝藏实是在两百年前,被人送上门的。 向阳子灵智诞生已有一千多载,期间误入瓶界的生灵尽数被他杀死,但是两百年前的一场意外,让他劫得月蓬五祖的衣钵,从而有了炼化月醒阵的条件,恰在那时,古鼎老道寻上门,他不擒不杀反做交易,诱使古鼎老道前去寻找五祖真血。 这些日子,向阳子一直在苦等古鼎老道归来,谁曾想却等来一批如此骁悍的强敌。 他觉得过于棘手,难以应付。 待他把二十余头‘炎冥傀兵’召唤出来,勒令它们配合炎链攻击星笼,便不再管,转身离开东莱雕像。 龙简与袁芝见他退走,俱是暗松一口气,却也迷惑不解,‘此獠是去搬救兵,还是去取什么宝贝?’ 两人都不知道,向阳子是去找高手询问计策了。 他重回岩井,直线下潜,触地后进入一方充斥火浪的空间,这空间内部摆放一颗数丈大小的岩浆心脏。 他蓄积法力,传音进去:“姓薛的,快出来!” 连喊三声,心脏裂开一道口子,显露一道高挑的女子身影,此女一头火发,以金冠盘裹,身穿铠甲与‘炎冥傀兵’类似,却缝制的精美华贵,甲面绘刻有古朴符纹,时不时的绽放火花,增添了她的玄秘感,还搭配有长靴与披风,这打扮与修真界修士格格不入。 她扫了向阳子两眼,漠然询问:“找我何事?莫非你把五祖血收集齐全了?” “收什么收!”向阳子哼道:“本座遇上麻烦了,外边来了一伙狂修,极难对付,我没有把握弄死他们!” 炎甲女子挑挑眉毛:“你身处月醒阵内,三花境修士也攻不破,能有什么麻烦?” 向阳子火气忽冒:“你净拿瞎话蒙骗本座,口口声声谁也进不来,结果区区一介紫府修士就轻松闯到了雕像里,他使了一种古怪掌法,封印了月醒阵宝……” “竟然有人闯入了?”炎甲女子略显惊诧,打断他问:“他们是不是出身玄都魔族?” “什么玄都魔族,他就是一个和尚!”向阳子换上嘲讽口吻:“你知晓的法术那么多,为何胆子如此小?每次见面,总要提一提玄都魔族,难不成等脱困以后,你见着他们还要绕路走吗?” “如果遇上修为强过我者,那就绕路!”炎甲女子一派淡然:“我早就对你讲过,古时两族爆发过‘炎神碎魔’大战,那玄都魔族是吾族死敌,一旦碰见,必会对我们斩草除根,这世间只剩下你我两个炎人,你最好低调一点!” “少婆婆妈妈!”向阳子混不买账:“你且出来,随我一块去诛杀那和尚,先把眼前的大患给去掉!” 炎甲女子没有响应,她孤自沉思一会儿,提议道:“既然那和尚能遁入月醒阵,想必有办法控制驱使,不妨成全了他,等他寻到这里,咱们和他谈一谈,我手上有天枝寿桃,这世间没有修士不动心,咱们先和平交易,如果交易不成,再动手打他!” 向阳子阴沉着脸:“这颗炎心是被秃驴镇压在此,那和尚说不定就是东莱秃驴的传人,专门找咱们晦气,不能放任他控制月醒阵,你老巢在无向冢,只要不传送过来,月醒阵伤不到你一根头发,但我肯定要倒大霉!” “你放心……”炎甲女子玩味一笑:“关键时刻,我会支援你的!咱们有同族之情,还怕我不管你吗?” “你若真念同族情分,那就放开传送阵,让我也遁入无向冢!”向阳子忍着火气商量:“如此一来,进退自如,我才愿意与那和尚谈买卖!” “这可不行!”炎甲女子果断拒绝:“我家不让任何生灵到访,正如我从不涉足你的地盘一样,咱们最好都遵守规矩!” 第372章 两仪瓶 去你的破规矩!向阳子一阵暗恨。 眼前这女子惯会耍心眼,两百年前她不知施了什么秘术,在炎心中开辟一条传送阵门,竟然从遥远的无向冢直通瓶界。 起初向阳子见她生了一副炎躯,对她以同族相待,盛情有加,但她表面客气,实则戒心甚重,根本就不信任自己,每每提到传送出瓶界,她都拒人千里之外,死活不松口。 向阳子得了她的赠宝,又得赠法,却知道她是在利用自己,另有所图。 偏生她手段机敏,措辞又圆滑,向阳子摸不清她心思,也左右不了她行为。 向阳子心里有时会她恨的牙痒痒,却一想到她是太炎同族,应该不会害自己,间歇性又会遗忘这股恨意,并配合她所提要求。 这两百年来,向阳子都纠结在这种矛盾的情绪里。 “你不让本座去你家,那便算了!”向阳子上瞄一眼:“刚才那和尚施展一道法圈神通,困禁了本座的大雄法身,你给解开,这点小忙你不会不帮罢?” 那炎甲女子早就注意到熊掌上套着的紫圈,却故意不问。 等向阳子提出来,她托出一柄紫纹弥漫的圆镜:“这圈极是稀有,圈上散发一丝类紫华露的气息,我这里收藏一柄紫凝镜,是昔年荷仙童姑用来追踪与镇压露精的宝贝,你试一试,料想可以破掉这圈!” “本座就知道你有法子!”向阳子闻言颇喜。 他接了圆镜,悬在掌前施法,镜中射出一道光束,刚刚照中紫蕴剑圈,只听砰!的一声,镜面忽然溃碎,化作一团紫雾欺上剑圈,攀附在了表层。 他先是一愣,忽然暴跳后遁,瞪着炎甲女子叫嚷:“姓薛的,你敢阴我!” “你傻呀,此刻大敌临头,我有阴你的理由吗?”炎甲女子针锋相对:“况且我要暗算谁,肯定直接算死,不会给其报复的机会,不疼不痒的小伎俩,我历来不屑使用!” “……”向阳子怒目而视,却也觉对方讲的有道理,反驳不了。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炎甲女子追问:“紫凝镜怎么会碎的?” “这是你的宝贝,我只是借来使用,刚把法力注入进去,它便自己碎了!”向阳子见她神态不是作伪,稍微缓和语气:“它粘在法圈上,非但不能破解,反而增加了法圈神通,现在我法力已经被锁了近半,你让我怎么与那和尚斗?” 炎甲女子眼睛一眯:“你莫不是忘了,月醒阵摆在什么地界?” 向阳子脱口道出五个字:“两仪迷心瓶!” 他所说两仪瓶正是被方寸识入微的佛瓶。 此瓶来历他原本不知,全是炎甲女子透露给他。 昔年东莱佛祖在此寂灭,许是预料到炎心会诞生灵智,于是以两仪瓶封印月醒阵。 “这瓶子的法力全盛时,修士入得瓶中,无论魂魄还是念识,或者宝灵,俱要分化削弱,时间一长,就会变得迷迷糊糊,最终灵智大丧,直至消亡!东莱佛祖摆下此瓶,就是为了克制你,防止你出世。” 可惜炎心过于狂暴,最终还是污秽了两仪迷心瓶,并没有阻止向阳子的诞生。 炎甲女子指点他:“当初我传你的大雄法身,可以帮助你驱使两仪瓶,此瓶灵性已经濒临陨落,但仍旧可以供你驱使一次,让两仪之力罩身,料想这紫圈会自动脱落!” 向阳子听了,却以忧虑回应:“可是如此一来,瓶界就有可能复形,甚至崩塌啊!” “如果你顾忌,那就放弃与他斗法罢!”炎甲女子道:“此人能镇住你,却任凭你来去自如,他应该是有把握驱使月醒阵,能驾驭这种洪荒大阵,必有洪荒名门的传承,你继续与他拼斗并不明智!我建议你回到炎心中来,以炎心之力拘禁法圈,等他携阵赶来时,你就有了要挟的筹码!” 向阳子面态为难:“他还有一件更厉害的宝贝,能使撒豆成星的绝技,法圈算什么筹码,万一他不在乎,我猫在炎心里就是作茧自缚!” 炎甲女子不再劝说,这头炎灵看去辣手阴狠,实则优柔寡断:“我要去做与他交易的准备,你自己决断罢!” “那你可得准备妥当!”向阳子犹豫归犹豫,却不代表他头脑愚钝:“你老巢是不是也有一颗炎心与一座月醒阵?本座找古鼎老道打听过,那无向冢距离封真遗地有数年的海程,你困在那么远的地界,肯定逃脱无望,所以你才找上本座,送宝送法,想从这里打开一条快捷通道,本座没有猜错罢?” 炎甲女子不置可否:“错如何,对又如何?” “错的话,当本座什么也没说!但如果对了……”向阳子冷哼:“本座这颗炎心就是你脱困的唯一希望,如果本座被那和尚镇住,你最好设法营救,否则别怪本座玉石俱焚毁掉炎心,炎心一毁,你将再不能开辟阵门,也会永困于无向冢!” “呵!”炎甲女子略带一抹讥色:“你不要自以为是,就算没有你的炎心,我照样能离开无向冢,不过是时常与时短而已!另外我对封真遗地没有一点兴趣,有捷径我也不会走,我想去的地界是东洲! 当年我传你五祖衣钵是两利之举,等你把五祖真血收集圆满,到时你脱困,我得月醒阵,咱们各取所需,然后分道扬镳!我帮你那么多,你反倒来猜忌我,你说你脾气凶恶也就罢了,为何心思也这么不堪呢?” 向阳子吃不准她话里的真假,顺嘴问:“既然你想要月醒阵,为什么不阻拦那和尚?” “我法力不比你强多少,你占据地利都奈何不了他,我亲自出手也未必管用!况且我历来主张先礼后兵,他一没招我,二没惹我,我为何要去打他?你习惯草菅人命,但你不要认为所有人都有这种习惯!”炎甲女子说完转身,消失在炎心当中。 向阳子矗在原地,出神了一会儿,他抽身浮蹿,重回到高台上。 先在瓶界中扫视一眼,环境一派静悄悄。 从他与袁河在雕像内斗法开始,步峰老怪与啸佳已在闭目调息,此间消息已经传回七蛮山,等蛮族大军赶来,才是最终决战的时刻。 他们不动弹,蜂巢与李敬之自然也不会主动攻击。 于是双方就这么耗了下去。 向阳子决定拼一把,祭动两仪瓶对付袁河,再顺手把步峰老怪、啸佳、蜂巢,一并擒拿。 第373章 一根毫毛 经过无数年的污秽,瓶界早已是火浪滚滚,岩浆弥漫,根本看不到一丝两仪瓶的真容。 向阳子想要释放瓶力,必须先把太炎真气尽数缩回到炎心当中。 “收!” 他低喝一声。 但见高台外的炎链齐齐晃动,绕空一甩,各自扎入岩浆。 原本沸腾的浆水也随之趋于平静,很快出现了波平如镜的一幕。 这显然是施法的前兆。 那步峰老怪与啸佳俱有所感,可他们此时并没有揣度向阳子即将施展什么神通,而是盯着熊掌上的紫圈凝神探查。 “这圈颇有些熟悉,外相与那长耳猿的剑圈如出一辙!”步峰老怪脸色稍变。 只要是蛮族修士,都不会遗忘灭真天廊的惨剧,也都对长耳猿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步峰老怪的恨意更显浓烈。 当年他没有入桥参战,却全程目睹袁河在桥上肆意逞凶,并以紫蕴剑圈诛灭他族的洪荒真宝九目神灯。 虽然这场战事已经过去两百多年,步峰老怪仍旧记忆犹新。 他忽然浮空站起,厉声质问:“你掌上紫圈是如何来的?” “如何来的?你们这些外来者惯会使用下三滥的暗算手段,你还有脸问!”向阳子怒斥,忽地持掌击空。 掌力瞬时分化,结成掌影劈向四面八方。 这些掌影骤一没入高空的黑云里,瓶界环境陡然变幻。 铿!铿!铿! 似有什么宝物在隔空碰撞。 每撞击一下,黑云就稀薄一分,浓郁青光穿透云层,铺洒而下。 两仪瓶正在显露真身。 青光照耀在步峰老怪阴沉的面庞上,他忽地扭头,盯住了飘飞数十里外的那团紫云。 向阳子既说紫圈来自外来者,那必然与紫云有关。 ‘这生灵与长耳猿有没有关系?’此时的步峰老怪,心跳忍不住的加快,这是即将探知死敌踪迹之前的兴奋,同时也有即将直面死敌的紧张。 纵然他知长耳猿仅仅是一介金丹修士,但两百多年过去,此猿神通究竟成长到什么地步,他心里没有底。 “随我来!前去探一探那云中修士的底细!” 步峰老怪正准备领着啸佳扑冲过去,向阳子的施法刚好结束。 天上的黑云全部荡空,显露一副青光碎镜的古怪形态,这些碎镜贴满高空,紧密拼揍,宛如一顶残破天盖。 再看下方的岩浆,也在同一时间隐去火红的色泽,蜕变为一块块质地坚硬的青板,方圆百里都是龟裂的青地,在天空碎镜的映衬下,逐渐散发出耀目青光来。 到此时,整座瓶界已然演化出旁广的圆状瓶身。 只是这口瓶子破破烂烂,已经处于破碎崩塌的边缘。 但它仍旧具备玄妙奇力。 “啊!” 啸佳被青光一照,立时捂着脑袋栽倒地上,口中惊惧高喊:“老爷救我……” 喊罢一声,肉身就此陷入僵硬状态,一动不动的瘫倒,却也不算昏厥,因为他双目仍在撑张,但呆滞无神,似是被什么东西给迷惑了。 步峰老怪修为稍高,却也在青光的照射下寸步难行,扑腾!蹲坐地上。 他只觉有股异力渗入肉身,缠裹神魂,不停撕扯,导致他视线断断续续,颤抖不止,他急忙运转法力压制,勉强保持着意识清醒,但若不尽快施法克制青光,他早晚要沦入啸佳一样的下场。 他侧目看了看,见啸佳平躺的十余块青板,隐约浮现出流动画面,这些画面全与啸佳有关,仿佛把其记忆抽出,封印在了青板中。 “这是……”步峰老怪像是瞧出一丝眉目,又朝天凝望,见碎镜上竟然封印有相同的啸佳记忆:“两仪翠光!”他惊喊。 遁入瓶界之前,他专程检查过,却只能捕捉到太炎真气的气息,两仪瓶的原始瓶力被炎气尽数压制,他根本就看不穿,自然也疏于防备。 不过现在弥补也不算晚。 他猛一甩袖,抛射一柄灰白色的磁宝,幻作一口半球状的灵罩,如同巨碗倒扣,把他与啸佳保护在内。 可惜磁宝威力并不算强,仅仅能削弱两仪翠光的强度,却阻止不了光芒穿透,他旋即掐手,火速念诵稳固神魂的法决。 他被搞的狼狈不堪,那向阳子盘踞高台,却在哈哈大笑。 两仪翠光一出,不止能笼罩整座瓶界,月醒阵也在照射范围内,向阳子引来一束青光,在紫蕴剑圈上轻轻一撞。 啪!的一声。 剑圈应时解体,复形了十二枚地支剑丸的原始本体。 但向阳子没有高兴太久,剑丸刚一脱落,隔空就遁,直接洞穿月醒阵,飞向数十里外的蜂巢,沿着巢云一转,再度凝成一道巨大剑圈。 不过此圈已经没有紫蕴之力,完全是剑丸所化,瞬结一层乳白色的光幕,把四周的两仪翠光尽数隔离。 向阳子见此一幕,暗叫“可恨!” 他已经看明白,他冒险驱使两仪瓶,其实克制不了紫蕴剑圈,这剑圈之所以从他掌上脱落,是为了保护那团紫云。 连紫蕴剑圈都镇不住,那自然也奈何不了袁河。 此时向阳子枷锁已经去掉,法力恢复全盛,却短暂犹豫起来,他不知道该击杀瓶界中的步峰老怪与蜂巢,还是返回东莱雕像,继续攻打星环大阵。 “好险!”远处的蜂巢在云中叹息:“这座瓶界竟然是一口两仪瓶所化,两仪之力最是霸道,翠光一出,一光分万念,如果克制无方,魂魄会被撕成碎片,纵然不死,也要灵智大丧,终生浑浑噩噩,痴痴呆呆!” 李敬之刚才被翠光击中,神魂裂开十余道,万幸剑圈来的及时,眨眼就把他神魂愈合为一,并未遭到重创,他指指紫云外的剑圈:“这法圈应该是袁兄投送过来的罢,能克制两仪翠光?” 蜂巢道:“上御人教有七十二支道统,太极、两仪、四象、八卦、十天干、十二地支、二十四星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这九支是真传中的真传,袁河继承了十二地支衣钵,这剑圈是地支剑丸所化,他体内炼有地支道种,两仪翠光奈何不了他。” 言罢,忽见高台处涌生异变。 五座雕像齐齐闪光,瞬结顽石之相。 向阳子见了此石,畏惧难掩,月醒阵的阵力正在启动,这说明那和尚已经把五座雕像的阵宝全部封印,完全掌握了此阵。 他抽搐着面容,仰望顽石劈头砸下,竟是不躲不避。 也是他身处月醒阵中,躲无可躲,即使他逃至炎心,顽石也能畅通无阻追过去,势必要把他镇压起来。 他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希望那炎甲女子看在同族情分,从和尚手中把他与炎心交换走。 自然也颇多后悔,早前就不该驱使两仪瓶,直接拖着紫蕴剑圈困于炎心,他还能有一个筹码在手。 再小的筹码,也总比没有筹码要强一些。 他乱糟糟思虑至此。 顽石已经砸到熊掌上。 呼! 石相穿掌而过,压出一缕火影魂魄,镇在石下,直线坠落到台底,连石带魂,齐齐钻进了炎心当中。 只见那高台之上,一根淡金色毛发飘飘荡荡,落于东莱雕像,再也没了动静。 李敬之远观到这一幕,奇道:“大雄法身竟然是一根毫毛所化?” 第374章 崩灭 蜂巢娘娘却是见怪不怪:“月蓬五祖自求逍遥,从不收门徒,但他们五个俱都精通身外化身的神通,道场里藏纳分身百万众,那人祖吕卿善铸剑兵,魔族天残善凝血相,鬼祖伏馗善炼傀儡,妖祖荷仙善控虫群。 佛祖东莱拔毛化躯,传闻他这一手神通是从大般佛陀那里偷来,他的《大雄化身》其实应该叫《大般化身》!” 李敬之现已转修佛道,但古时佛门的各个分支,他其实涉猎不多,也谈不上了解,此刻听蜂巢娘娘讲起,顿觉眼界大开:“偷?佛陀不怪罪他吗?” 他心里也颇为疑惑,佛陀的东西那么容易偷到手? 蜂巢娘娘轻笑:“他母是一头熊妖,给大般佛陀的一位弟子当坐骑,后来应劫而陨,看在这情分,本来是想收他为真传,但他不愿拜到大般寺,便偷了一部佛经与一件佛宝,浪迹天下去了!佛经就是《大般化身》,佛宝是一枚涅槃荷花的种子,被他养在本命佛瓶里,这涅槃瓶非常有名气,倒是从未听说他有两仪瓶!” 李敬之顺口猜道:“是不是他在瓶中施了两仪禁制?” “也有可能!”蜂巢娘娘说:“他与五祖当中的荷仙童姑最是要好,昔年他从大般寺出来,最先遇上荷仙童姑,那时荷仙仍是人躯!在一次斗法时,荷仙为了救他,法体被打碎,他便使用涅槃荷与一具蚌尸,再造一具灵体,从那以后才有‘荷仙童姑’的名号,传闻他喜爱把涅槃荷养在荷仙的道场内,如果他归寂时没有把涅槃荷召回来,那么单独一口佛瓶,是很难甄别来历的。” 她已经不需要甄别了。 无论是涅槃盘还是两仪瓶,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 整座瓶界开始隆隆爆响。 归陨就在眼前。 袁河的传音也随之送到蜂巢娘娘这里:“佛瓶之力已经耗尽,随时都会坍塌,我摄你们进入月醒阵!” 目前最安全的地方是阵内空间。 但蜂巢娘娘却又迟疑:“步峰老怪怎么办?他刚才找太炎血灵打听紫蕴剑圈的情况,像是已经怀疑你身份!” 袁河道:“无碍的,就让他随着佛瓶一块崩灭!” 蜂巢娘娘远望一看,见步峰老怪正托着一口灵罩,在两仪翠光中缓慢穿行,显然是要撤离此间:“你能把他留在瓶界吗?” 说完这番话,高台处的东莱雕像陡然一闪,飞蹿一道芭蕉扇的灵影,隔空遁至瓶界入口。 长长的扇柄似被虚抓,左抖右晃,呼呼煽动。 墨绿色的阴风从扇身上吹刮,结成十余丈高的龙卷风暴,对准步峰老怪狠狠一搅,他肉身即刻瞬移,从瓶口一下子挪移到瓶底。 瓶界的两仪翠光仍在照射,步峰老怪要全力抵御翠光入侵,此时根本没有余力反击扇风,他直接撞向瓶底的青壁,震的内府翻滚,难以压制。 噗! 他掉在地上时,血渍狂喷而出。 一时半刻竟是爬不起来。 蜂巢娘娘见扇风威力如此犀利,想起一件著名灵宝:“这扇子应该是东莱佛祖的另一件本命灵宝蒲风扇,如果是他亲自驱使,扇出的阴风能直接让元神出窍,吹到万里之外,回不了肉身!” 袁河施展的话,最多百十里而已,但这已经足够拦截步峰老怪:“能让元神出窍,这老怪的神魂应该也可以煽出来,是我施法有误吗?” “不!”蜂巢娘娘道:“他神魂被两仪翠光锁住,以你目前的修为释放扇力,还破不开光禁!” “原是如此!这月醒阵内共有五件灵宝,都能被我驾驭驱使,纵然杀不死步峰老怪,把他留在瓶界却是轻而易举!”袁河又劝一句:“巢娘娘,这一口佛瓶与东莱的卧佛化身炼融为一,佛瓶崩塌时,卧佛也会跟着归墟,这股力道足以抹杀你的巢灵,你不要再滞留!” “蝶巢的巢孔……” “他用不成!你不是讲过吗,巢孔只能借用无主法力,刚才我得了东莱佛祖的传承,已知瓶界的两仪翠光连着月醒阵,太炎真气连着炎心,他俱都调用不起来!他唯一的办法是舍命冲出瓶界,从界外借法,但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那你施法罢!”蜂巢娘娘叹了一声,他知道袁河能拦截步峰老怪,但瓶界与卧佛一块坍塌,即使步峰老怪不祭出巢孔,也要被余威波及,损伤在所难免! 可眼下这种局势,袁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去找步峰老怪抢夺巢孔,性命危亡的关头,这老怪极可能玉石俱焚,拉着蜂巢娘娘垫背。 蜂巢娘娘明白这一点,也只能舍掉巢孔了。 她见啸佳与步峰老怪拉开距离,顺手吸入巢云,携着他一道遁入月醒阵。 这个时候,步峰老怪已经意识到身陷绝境,他盘坐起来,托出一座黑白相间的木屋,此屋没有屋顶,造型四四方方,正是从转气蝶巢摘取的巢孔,孔中自成一界,又有‘巢房’之称。 可惜不待他施法,身外忽然悬出五件宝物的灵影,一剑、一葫、一扇、一笛、一鼓。 笛声先响,剑光又至,葫口尾随,轮番朝他扑冲。 他心知即使能抵御五宝攻势,也绝难躲开瓶界的自毁之力,今日怕是要陨亡在此了。 但他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瓶界一旦崩塌,那潜伏高台的修士也会销声匿迹,即使他同族赶来这里,也无法给他复仇。 必须种下一枚印记不可! ‘长耳猿身上有九目神灯的烙印,但这几十年间,从未有蛮族见过灯咒出没,他应该是有法子遮蔽,如果潜伏紫云中的生灵就是长耳猿,那么我打出蛮咒可能不会有效果,使用这座巢房更为稳妥!’ 让转气蝶巢来捕捉印记,无论佛门的方寸识,还是猿族的入微术,都一定可以精准锁定方位。 想到这里,他一拳击向胸口,吐出一团蛮血在掌心,化了一道血箓。 他施法前,忽见高台上多了三道身影,一位青袍和尚,一位中年儒士,与一团不知是人还是妖的紫云,俱在冷漠注视着他,似在欣赏他的灭亡之景。 他猜测死敌长耳猿就在其中。 最后发了一句诅咒:‘盛极则衰,物极必反!世间没有恒强者,至强有劫杀,吾族灭不了你,天也会灭你!陨亡路上,我等着你大驾光临!’ 这一语落罢,天空的碎镜,地下的青板,同时崩灭。 一股狂暴强绝的冲击力瞬时扩散,结成千千万万的墨绿色气刃,在这方圆百里的空间内混乱劈砍。 步峰老怪的肉身被气刃合围一搅,刹那间荡然无存。 袁河身处高台,运转月醒阵的功德之力,凝聚一颗直径百丈的石笼,这石笼身处风暴眼,却固若金汤,墨绿气刃如似箭雨般在外轰击,始终不能洞穿进来。 天塌地陷的一幕很快上演。 轰隆! 气刃搅动了数息功夫,忽然爆开,以瓶界为中心,朝着卧佛的庞大身躯横冲直撞,遇石碎石,遇土碎土。 这一座横跨百里的卧佛,受此力道冲击,骤然间扩涨,又刹时收缩,就好似突然干瘪了一样,深陷地底,融归大地,再不见丝毫佛像轮廓。 这动静过于爆烈,像极了重宝出世的天兆,把整座东莱岛的修士尽数惊动,纷纷离开洞府,从四面八方赶赴黄岩高窟。 第375章 遇困 待一切归于平静,蜂巢娘娘所化的紫云中露出两道蝴蝶身影。 啸佳仍在昏迷,他魂魄遭受两仪翠光重创,裂分为上百残片,正被蜂巢娘娘祭炼,月余前擒抓的凤晶晶映出一团火圈,把啸佳笼罩在内,她天赋能屏蔽蝶巢与蝶虫的心神联系,从而躲避蝶巢追踪。 “这头蝶妖已经把消息传回母巢,蛮族修士倾巢而出,正赶赴东莱岛,我们要马上离开,可以在孤月境暂避,他们没有胆子潜入此境!” “现在还走不了!我虽然能驱使月醒阵,但向阳子的本体像是被什么法力给锁住,我移动不了此阵!”袁河判断是向阳子在作祟。 蜂巢娘娘听了,忽然驱使啸佳翅膀煽动一下,五祖雕像灵光忽起,各自凝出一缕黑白蝶影。 袁河发现这些影子是印在像上,他早前启阵时并不存在,显然是才烙印不久:“这是什么东西?” 蜂巢娘娘回道:“那蛮修步峰陨亡前毁了巢孔,借用巢力在月醒阵上打了一道追踪蝶印!我能施法化掉印记,但需要时间,你最好尽快转移月醒阵,否则母巢一定会找到我们的位置,入微也躲不过它的探测!” 她催促袁河行动,这说明她没有把握在蛮修赶来之前抹除印记。 袁河并不担忧被蛮修包围,月醒阵易守难攻,他的号角能增幅阵中的功德之力,即使常年被围困,他也能安稳无忧,况且他还有落星洞天可以躲避。 但早前蜂巢曾说,步峰老怪怀疑了他的身份,如果疑似长耳猿的消息被蛮族获悉,那局面就颇为麻烦了,到时非但蛮修会赶赴东莱岛,凌霄宫与小乘寺也可能大军出动,并联手诛杀他。 袁河看了看蝶王啸佳:“他都传了什么消息给蛮族?” 蜂巢娘娘忙道:“仅仅与太炎血灵有关,蛮修步峰准备秘密铸建‘炼荒池’,拿来暗算灵霄族与金戈族,因此蛮族老巢不会把消息外泄!” 袁河极是意外:“炼荒池有一个荒字,难道不是专门针对我荒教弟子后裔?” “在洪荒时,太炎族是以祭祀神通称雄一方,多次与主持祭礼的海族斗法,海族归在荒教,所以他们的法门就被冠上炼荒之名,但炼荒池内只要有了太炎血,万族都能祭杀!如果你能寻获太炎族的《炼荒祭典》,也可以铸成一座炼荒池,不过这类祭术都有反噬力,具体反噬到到什么程度,我也不清楚,你最好先找三海族的嫡传问一问。” 蜂巢娘娘的这个提议让袁河大为心动。 假如能通过祭祀把蛮族、霄族、金族这些杂七杂八的异族全部弄死,那将是一劳永逸,以后他可以不用再东躲西藏的游历天下。 “那月潮山的山火是不是太炎族搞出来的?” “这我可不清楚!你曾观摩过二老爷舍身的经过,月潮山如何陷落,我们猿族都不知道!那海娲娘娘有封真榜在手,如果说哪一族的强者能破掉她的封真祭术,恐怕也只有号称神族的太炎了!”这是蜂巢娘娘的猜测。 有关三圣埋骨月潮山的隐秘,袁河必须亲自攀上潮山,才能追朔出来。 他有一颗娲圣遗留的本命血珠,或许可以感应封真榜,今次又掌握了月醒阵,还可以再感应无纪浩土。 “我先去寻找向阳子的本体,等我彻底降服此獠,咱们就动身前往潮山一行!”袁河令蜂巢娘娘与李敬之在此化印,他独自潜入台底。 自从他驱动月醒阵,阵内空间的太炎真气已经尽数荡空,全部回流到台底的那颗‘炎石’当中。 袁河未费什么功夫,就已经摸到附近。 这‘炎石’的外形如同一颗心脏,体格却惊人的庞大,足有三五丈的宽高。 袁河可以隐约听到砰砰的跳动声。 他法力穿不透炎心,窥视不了内部情况。 当即运转‘荒河卦’,只见一道顽石之影笼罩炎心,浮露在外。 顽石一出,向阳子的炎灵之影也随之凝结在炎心上,被逼显了出来。 “就算你杀了我,也照样奈何不了这颗炎心,月醒阵会永矗在此,你别想收归己有!”向阳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你怎么知道我拿你的炎心没有办法?”袁河翻转掌卦:“我的卦力每释放一次,月醒阵的威力就会增强一分,不出一个月,这枚顽石就能把你的炎灵彻底抹杀,不出一年,你的炎心也会消失于世间,不会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袁河是在夸大其词,即使他一刻不停温养月醒阵,也需要数百年才能诛灭炎心,刚才蜂巢娘娘提到‘炼荒池’,袁河有心镇压向阳子铸造祭池,于是给向阳子施以压力。 但如果向阳子意志坚决,顽固与袁河对抗,那么袁河将长期遇困在此。 “你少吓唬我!”向阳子嘴巴很硬气:“自洪荒以来月醒阵已经在这儿了,这颗炎心有没有少一根毫毛?” 他自问自答:“非但没有少,反而把我给孕化了出来!你区区紫府修为,想在一年内炼灭炎心,那是痴人说梦!” “即使灭不了炎心,灭你总归可以办到罢!难道你察觉不到月醒阵的阵力在增强?”袁河这句话戳中他软肋,只顾忧怒交加,不再吭声了。 袁河旋即召出十二枚地支剑丸,逐一点了点,丸上紫气飞蹿,渐渐聚合为法镜形状,正是早前向阳子借来的紫凝境。 袁河持镜在手,问他:“你的宝贝倒是挺多,这镜子是何来历,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那古鼎老道说你珍藏蜉寿桃与蝣岁杏,又是真是假?” 刚才紫蕴剑圈是自动摄炼紫凝镜,袁河察觉到了异常,便摘镜下来,但他并未捕捉到向阳子与炎甲女子的对话,至今不知道炎甲女子的存在。 那向阳子听他这么询问,语气略显一丝急切,立刻回答:“此镜唤作‘紫凝镜’,能用来感应与镇压紫华露,像这种宝贝,我手上多的是,蜉寿桃与蝣岁杏也有一大把,如果你把我放了,我就把所有财宝全部送给你!” 心想人族修士果真贪心,炎甲女子诚不欺他,既然对方是为了寻宝,而不是找炎心了断洪荒恩怨,那他活命的几率就能大增。 “你不要想着杀我夺宝!”向阳子又发出警告:“宝贝不在月醒阵中,不信的话,你可以慢慢祭炼,就算你把炎心炼为虚无,也决计找不到一件宝贝!” “哦?”袁河立时警觉,月醒阵内像是另有通道,但有这种可能性吗? 第376章 荷仙秘府 整座法阵空间,都在五件阵宝之力的笼罩下。 唯独眼前这颗炎心,阵力只能镇压祭炼,而无法穿透。 如果真有通道,也应该是藏于炎心内,但向阳子为什么不走通道逃脱? 袁河没有追问,他盘膝坐在旁边,闭目施法。 那向阳子见他谈也不谈,就拿炎灵魂躯开刀,不由大急:“你不想要宝贝了?如果我归陨,你什么也捞不到,我有天枝蜉寿桃,你真的不动心?” 袁河理也不理,他需要让对方受些折磨,逼其进入绝境,意志稍有些脆弱,便会自行放弃抵抗,对他惟命是从。 向阳子心知自己是阶下囚,没有提条件的资格,但他也不会轻易缴械投降:“你炼罢,你想逼我乖乖就范,那是绝无可能!” 边想,姓薛的怎么还不露头?她会不会胆小怕事,永久封闭炎心的传送阵? 如果没有炎甲女子这一记后手,向阳子此时说不定已经向袁河求饶了。 他们就这样展开对峙。 同一时刻,在遥远的无向冢海域,炎甲女子正盘坐一方炎血沸腾的法池中,一手摘血凝符。 嘴里则在自言自语:“当年狂狷前辈曾经讲过,炎心不归位这一具神躯,我永远别想练就元神,元神不成,我铸建的太炎池便祭杀不了三花境修士!今次与那和尚谈判,如果他同意留下炎心,只拿走月醒阵,那便罢,如若他贪得无厌……” 另一手托举一辆魔气滚滚的弩车,这车上封印三根弩箭:“狂狷前辈传我的《无极魔策》,我早就修炼圆满,但这一具太炎神躯天然削弱魔气,十成法力我只能发挥三成,以此驾驭射日魔车,到底能不能击退那和尚?” 她把握不大,不禁转头,望向这一座绿意盎然空间的入口,又说:“这都已经过去快三百年,狂狷前辈为什么不回来?当年他说有位强敌在追杀他,但什么样的强敌能让他这种洪荒遗修三百年不敢动弹?” 她正想着,忽见入口处的那扇荷叶,掀起了轻微的禁制波动。 这是有寻宝修士找到这里,正在攻打入口。 自她被困在此,每隔三五年就要遇上一次,她性格谨小慎微,从来不迎外客,每次都会施法稳固入口,拒人在洞府外边,根本就不会照面。 但今天她要对付强敌,不能分心,府外之人极可能会闯入。 “闯入就闯入罢,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她心里叹口气,决定置之不理。 “咦?入口禁制松动了!好好好,无纪浩土指日可待!”这是一道尖锐的青年声音,听去欢乐有活力。 另一道颇显老迈,非但老气横秋,也透着一丝不耐烦:“这几十年来,你偷偷默默跑到这里多少次,每一次你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也没见你破开这扇门,今天它突然松懈,显然是为了请你入囚笼,你敢进去,非死在里边不可!” “死咱家又不死你,你管的着吗!”那青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咱家刚刚寻到一块化身符,摘取一颗露珠,派遣分身闯探进去,一点危险都没有!” “那你快进罢!”那老头催促道:“如果里边住着一个凶类,老夫劝你熄了盗宝念头,随老夫登陆封真遗地,寻找猿大王才是上策!” “找他?呸!”那青年哼唧一声:“你家大王才最凶,找他是羊入虎口!宝光老头,你最好老老实实跟在咱家身边,不要动歪念头,大海危险这么盛,没有咱家保护,你逃不出千里远!再说,你跟着咱家好吃好喝,又有财宝可以搜刮,何必去给他卖命?如果他真在乎你这个属下,一定会拿无纪浩土返回无向冢找你,假如他不来,那就说明他没把你放眼里,你一门心思找他,岂不是自讨没趣!” 这一高一矮两位修士,正是昔年在万剑岛被翼兽海怪吞入腹中的陆道恩与宝光叟。 掐指算一算,他们与袁河分别已有近五十年,一直栖居在无向冢。 宝光叟想登陆寻找袁河,但陆道恩不同意,他单独又不敢渡海,算是被困在了陆道恩身边。 其实被困并不算坏事。 起码这几十年来,宝光叟跟着陆道恩搜遍无向冢的兽尸空间,狠狠发了一笔横财,他不再与陆道恩争执什么,问说:“你确定这洞府里真有无纪浩土?” “咱家确定不了!”陆道恩见他心动,趁机拉拢他卖力,便讲起了一件往事。 翻手捏出一颗显露梅花印的毒珠,示意给他看:“当年咱家使用这个毒宝打你,那猿大王竟然说,这珠子是他一位故友所有,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宝光叟捏起梅花珠看了看:“你什么意思?这珠子与这洞府有关?” “大有关联!”陆道恩绘声绘色的说:“大约四五个甲子之前,咱家在附近游荡,偶遇一位元神真人,咱家吓的大气不敢喘一口,躲在那边的一根兽骨里边,动也不敢动! 期间又听到两个小娘娘的声音,她们当时又惊又怕:‘前辈,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从东洲一路游到这里,差不多已经过去四五年了罢,海中凶兽那么多,何时才能登陆?’ 那元神真人对她们很是和蔼:‘你们莫怕,目的地顷刻就到!你们是否知道,当年在东洲海边,本座为什么要救你们?’ ‘晚辈不知!’ ‘嘿!只因为你们被那群野修追杀时,提到了袁河的名字!本座也不瞒你们,本座与袁河有一段因果,需要偿在你们身上,本座会分别赐给你们一个大机缘,如此一来,日后袁河应该不会算计本座!’ 这位元神真人说到这里,那个蚌妖小娘娘回答:‘既与家师有因果,还请前辈亲自与家师了断,晚辈宁死不要这机缘!’ 那个婠妖小娘娘则说:‘无垢你不要急,先听前辈把话说完,机缘到底是什么?’ 唉,宝光老头,这个叫无垢的小娘娘与猿大王是什么关系?她长了一双慧眼呀,一眼就瞧出那个元神真人有问题! 哼,当年这个恶真人从‘荷仙秘府’打出这颗梅花珠,一击就射中咱家的露躯真体,吓的咱家远遁三万里,修养百十年才取出来,本以为这珠子是一柄灵宝,结果摘取下来一看,呸,就是一颗普通妖珠,但是被咱家祭炼这么多年,便留在身边当作了本命法宝!” 宝光叟闻言大怒:“你怎么净扯这些废话,捡重要的说,这个元神真人要给无垢小娘娘什么机缘?” 第377章 涅槃传说 “修为狂飙突进,直至问鼎元神的无上机缘!” 陆道恩一副回味姿态:“当初那真人口口声声,他能让这两个小娘娘迈过妖族修行的天堑,一步进阶到妖王,他讲出这番话时,把咱家也给引诱了,便冒着风险尾随他们后边,直至找到这一座‘荷仙秘府’!” 以前宝光叟跟着陆道恩寻到这里,因为入口禁制打不开,陆道恩便没有细讲来历,只提到这是洪荒遗址,与传说中海外散仙月蓬五祖之一的荷仙童姑有关。 今天禁制松动,即将开启宝藏,但陆道恩担忧府中有阴谋,为了拉拢宝光叟结伴,这才交了老底。 这洞府多少与袁河有些关联,宝光叟听的很认真。 陆道恩也介绍的相当详尽:“到了洞府门前,那真人指着入口说:‘此府是由一头古蚌的蚌珠演化而出,天赋能入微缩形,被荷仙童姑开辟为道场,本座师姐清愁魔女在洪荒时陨亡在道场内,本座重生以后在无向冢闯探,搜查到她的踪迹,这才让这座秘府重见天日!’ 那蛙小娘娘颇有些见识,先说:‘前辈,我望梅国祖传的一部典籍里,记载有荷仙童姑的传闻,她是月蓬仙山的五祖之一,是也不是?’ 那无垢小娘娘问的是:‘前辈师姐竟然死在这里了,她是如何死的?前辈你能重生,为何你家师姐无法重生?’ 那真人回答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本座是洪荒遗修,参加过月潮山大战,但本座跟在老祖身边,被老祖庇佑,魔魂虽陨,魔相却未灭,渐渐复苏,本座师姐陪同荒教修士,跟随月蓬五祖前去攻打太炎神女司绮摆下的炼荒阵,离老祖太远,魔相灰飞烟灭,死的一干二净!’ 他讲到这里,故作悲叹,又说:‘那太炎神女的元神与五祖中的吕卿、天残、伏馗同归于尽,她的太炎神心与神躯仍有余威,神心困住了东莱佛祖,神躯困住了本座师姐与荷仙童姑,她们鏖战期间,本座被一个金戈族的菩萨给照灭元神,后来的战事本座便不清楚乐,当时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本座师姐与荷仙童姑,连同那太炎神躯,一起尘封在了这座秘府内!’” 陆道恩嘴皮子厉害,讲述期间,模仿莫狂狷、薛无垢、梅婠的语气,把昔年爆发于洪荒的潮山大战,描绘的活灵活现,就仿佛亲身经历一样。 宝光叟听的一脸狐疑:“这位真人竟然是洪荒遗修,而且见证了三圣洲的破碎,还与一尊大菩萨干过仗?那他寿元该有几个万年?” “他自己是这么讲的,真不真谁也不知道!也可能是他故弄玄虚,蒙骗那两个妖族小娘娘!”陆道恩一口一个‘小娘娘’,是因为他判断这两个女妖与袁河关系莫逆。 当年两妖提到袁河时,陆道恩压根没有听闻过‘袁河’之名,后来他与宝光叟厮混,才得知猿大王的名讳是袁河,从而证实袁河真与梅花珠的原主人是故友。 陆道恩追问宝光叟:“那个蚌妖小娘娘法号薛无垢,蛙妖小娘娘法号梅婠,她们到底与猿大王是什么关系?” 宝光叟吱吱唔唔,他对袁河其实并不相熟,他是混迹海外的野修,灭真天廊大战后他才搬迁回青黎妖庭,没住几年就被袁河擒住,随行出海,他哪里知道薛无垢与梅婠是谁?他甚至连袁小青与侠姿都不认识。 “你别管是什么关系,反正是故友!”宝光叟推搡过去,他指指荷仙秘府的入口,催促道:“你继续讲,这洞府里到底藏了什么,那位洪荒遗修赐给两位小娘娘哪些机缘?” 陆道恩以为他口风严,准备以后再找机会打听:“据这洪荒遗修说,荷仙童姑养了一株涅槃荷,这种天地灵根能够逆转根脚,帮助两位小娘娘夺舍太炎神躯,一旦夺舍成功,修为能够突飞猛进,一口气进阶到人族的朝元期行列!” “朝元老怪至少与咱妖族的千六劫期修士相当!”宝光叟刚刚度过千四循劫,那薛无垢与梅婠连一千载寿元都没有,如何能够横跨四五个循劫的法力?一口气冲上去? 宝光叟如闻天书:“这种夺舍之法,肯定存在致命后患罢?” 陆道恩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没有后患!哦,我刚才漏说了一点,夺舍之后再吞服一颗蝣岁杏,修为才能冲到朝元!” 宝光叟一听又怒了起来:“呸!让老夫吞服一颗蝣岁杏,也能立地进阶朝元,吞吃两颗,老夫能直接修成真灵!” 陆道恩悻悻一笑:“宝光老头,这一座荷仙秘府的宝藏大不大?不止有蝣岁杏,也有蜉寿桃,跟着老夫,不比你跟着猿大王混的舒坦?” 宝光叟却不买账:“你不要害我!既然两位小娘娘在这里出现过,那这里有可能是她们的洞府,你想怂恿老夫对付她们,没门!” 陆道恩顿时变严肃:“这都已经过去快三百年,她们未必还在这儿,当初那洪荒遗修提出使用涅槃荷帮助她们提升修为,但她们都不同意,那洪荒遗修又遭遇了强敌追杀,极可能早就离开此府了!” “短期内把修为提到朝元,还没有后患,她们能不同意?” “你有所不知!蝣岁杏封印在一道法阵当中,当年那荷仙童姑与清愁魔女为了镇压太炎神躯,联手布下一道月醒阵,此阵邪门的很,连那洪荒遗修都遁不到阵中,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用涅槃荷,让魂魄重生在阵内,附身于太炎神躯上!但是如此一来,别想再出来,那两位小娘娘一听要永困阵内,便打了退堂鼓!” “涅槃荷?就是传说中能净化根脚,规避夺舍法则的天地灵根?” “可不是吗?重生在荷花里,癞蛤蟆也能变真龙!” “那后来呢?两位小娘娘是如何抉择的?” “没有后来了!这无向冢尸气弥漫,那洪荒遗留的神念辐射不了太远,咱家占了地利,才偷听了这些隐秘的话,后来那洪荒遗留祭出一种魔符,可以探测方圆千里的生灵踪迹,连海怪也能搜查,但这种魔符应该比较难炼,他每隔数日才使用一张,咱家碰巧被魔符击中,导致踪迹暴露,被他丢出那颗梅花珠,一招把我吓的逃之夭夭,他可能是觉得咱家活不长,所以没有追击!” 岂料陆道恩根脚稀有,无论再重的伤势,露躯都能自行痊愈。 宝光叟听罢,最后问:“你说了半天,无纪浩土在什么地方,莫非在那月醒阵中?” 陆道恩自以为是的说:“月醒阵就是从无纪浩土里摄炼出来!咱家猜测,阵中应该残留有一批浩土!” 宝光叟却出言嘲笑:“这月醒阵连洪荒遗修都进不去,也收不走,就算真有浩土,你该如何弄到手!” “天无绝露之路!”陆道恩大手一摆:“来来来,给咱家搭把手,轰开这扇门,进去之后再研究!” 第378章 双阵重叠 陆道恩与宝光叟破禁之时,炎甲女子已经展开与袁河的隔空交锋。 她却不是旁人,正是袁河的二徒弟薛无垢。 舍掉本体,借助涅槃荷夺舍了太炎躯,她所铸建的炎池开辟在一朵横跨百十丈的荷花里。 东莱佛祖的月醒阵需要五件阵宝才能启动,但她受困的月醒阵却截然不同。 当年月蓬五祖在海上寻获月蓬仙山,在山中发现无纪浩土,东莱佛祖闲情雅致,把他偷盗的涅槃荷种在了浩土上。 在常年累月的温养中,涅槃荷有了脱胎换骨的蜕变,它能让浩土的功德之力在荷花中循环无始的流转。 由涅槃荷布置出来的月醒阵,威力要更强,镇压于此的太炎神躯,非但被削弱了神力,也恒久不能孕化灵智。 甚至太炎真气也被严密封锁,渗透不出月醒阵外。 但整座荷仙秘府空间,都已经被涅槃荷的荷体给占据,薛无垢身处荷花,虽然太炎神躯不能遁出阵外,她却能驱使整具荷体的妖力,掌控这一空间。 同时沟通远在东莱岛的月醒阵。 “祭!” 薛无垢伸指一点,池水荡起两团水波,对冲翻滚,隔开一道水缝。 哗啦! 一颗炎心忽从水缝中升腾而起,盘踞于炎池上空。 这炎心分明就是东莱岛那一颗,心上封印着向阳子的魂魄:“你总算来了……” 他刚说了几个字,魂魄一下脱离炎心,闷头扎入水缝当中,就此没了踪影。 此刻的袁河仍旧盘坐在炎心旁边,他所看到的环境却大不一样。 炎池在他眼中并不存在,他仅仅瞥见炎心裂开一道口子,其中漂浮一位炎甲女子的真身,低沉念诵法决,向阳子被她一摄而走,她随之从裂口内踏步出来。 炎甲法体猛一扩涨,一举笼罩炎心,只见这颗炎心滴溜溜一转,瞬间化微缩形,镶嵌在了炎甲法体的胸口处。 月醒阵的顽石灵相并没有消失,把炎甲法体圈在其中,她无法遁石而出,但顽石貌似也奈何她不得。 “这颗心归我法躯所有!”炎甲法体直视袁河:“和尚,你撤掉月醒阵,我带心离去,作为回报,我愿奉上一颗天枝蜉寿桃,你看如何?” 袁河颇感震惊,这具法体是从什么地方传送到此的?她与炎心像是归为一体,原本就是同一具肉身,但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导致身心分离。 如果让她带走炎心,等同于释放一头完整的洪荒太炎族修士。 她拿出天枝蜉寿桃做交易,游说袁河撤掉月醒阵,这说明她只能传送到这里,而无法摄走炎心。 既然如此,袁河绝不能放任她离开。 但她法力正在疯狂外涌,朝元期修为展露无疑,似是在警告袁河,不要轻举妄动,她似乎有法子透过顽石,对袁河实施打击。 袁河忽然抬手,虚空抓来五件阵宝,绕悬在顽石之外。 不慌动手,问了一句:“阁下神出鬼没,是从哪里遁过来的?” 那炎甲法体只冷冰冰的说:“蜉寿桃你到底要不要?” “先交出来!”袁河又朝前一点,地支剑丸连珠射出。 岂知那炎甲法体似乎早有防备,猛一踩脚,地面环境刹那间变幻一新,一株红白相间的荷花拔地而出,像是从地底忽然冒上来,旁广的花蕊足有百丈来大,把袁河也给笼罩在内。 每一片荷叶上都镶着一颗浓紫色灵珠,紫蕴剑圈本欲去攻击炎甲法体,却被紫珠散发的光芒照射,侧空一转,掉头扑向其中一珠,圈在珠上,再不动弹。 这诡奇的一幕让袁河略显愣神,却不是因为紫蕴剑圈失效,而是这一批分布于荷叶的紫珠,竟然是他苦苦寻觅而不可得的‘紫华露’。 他的东游翅能清晰捕捉到‘紫华露’的气息,这让他笃定荷花、荷叶、紫露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宝物。 但他又环顾看了看,自从这一株荷花出现后,花外空空荡荡,竟是绵延了上百里的空间,这空间宛如一座巨型池塘,塘中种满了翠绿色的荷叶,叶间点缀有许多不知名的水生灵根,整体环境与瓶界大致相当。 这导致袁河迷惑不解,炎心本来位于高台底部的一片狭窄区域内,周围岩壁横矗,最多十丈来就能触摸尽头,但眼下哪里还有台底的模样? 他现在所处的小结界,到底是炎甲女子制造的幻境,还是被炎甲女子秘密传送到此,他捉摸不定! “你不要想了,这里是我的洞府!”炎甲女子直白向他透露:“东莱岛的月醒阵此时已经我洞府的月醒阵重叠为一,我这具法体就是重叠的桥梁,如果我把炎心从法体中摘出,重新抛回东莱岛……” 这女子指指荷叶紫珠上的紫蕴剑圈:“你的飞剑将永久困在这里,再也不能返回你手,无论你祭出多少宝贝,你都要失陷在这儿!” “是吗?”袁河盯着她问:“这么说来,你与向阳子一样,都是在月醒阵内孕化而出的太炎血灵了?” “我不想与你废话,也不想与你动手!”她托出一颗金面彩纹的灵奇桃子:“只要你驱使月醒阵,撤掉炎心的顽石禁制,这颗蜉寿桃就是你的,飞剑也会物归原主,这交易对你有利,炎心对你没有一点用!” “有没有用处,你说了不算!”袁河瞥向她脚下的一方炎池:“竟然偷偷摸摸在这里搭建炼荒池,你比向阳子更该杀!” 袁河猛一屈身,挥拳下击,百丈大的荷花被拳力一冲,直接把她震上半空。 她正纳闷这和尚为什么油盐不进,攻势突然展开。 她只觉一道青光在眼前忽闪一下。 雄浑猿鸣已经炸响在耳边。 她抬头一瞧,只见一头十余丈高的古怪青猿巍峨站立,这猿猴的法体宛如青色水晶铸就而成,晶莹闪耀,气势狂暴,拔地一蹿,欺到身边。 “你是猿妖……”她根本来不及说话,那记携着雷光的猿拳已经重击在身。 砰! 一击把她震退数十丈,背撞在凝结于荷花外的顽石气壁上,她似乎被这一拳给触怒,对准炎池飞快一捞。 呼啦一声,浮起条条火链,游蛇般缠卷而上,直挂猿躯的双腿。 她又一甩披风,悬出一辆魔气环绕的弩车。 弩箭横指袁河,外散肃杀的冷厉劲风。 滔滔魔气随之在她身上弥漫,变幻一副体格与猿躯相类的狰狞魔相,一只长有锋利指尖的魔手朝前一探,抓住了弩车内的箭羽。 恰在这时,那陆道恩与宝光叟合力轰开入口禁制,因他们担忧府中杀机,真身不敢闯入,仅仅抛了一张化身符,先行探路。 “咦?”陆道恩指挥化身在府中行走,远眺到袁河与薛无垢师徒的凶险斗法,不由怪叫:“咱家像是看到一头泼猿!宝光老头,你也看一看,那猿猴长了一副青相,但是与你家猿大王不是同一根脚!” 第379章 且慢动手 “竟然有猿猴踪迹?” 宝光叟只瞧一眼,立刻认出那青相就是袁河所变。 当年青黎妖庭诸路妖王奉了星尧圣祖的命令,联手围攻袁河,结果被袁河施展‘法天象地’打的灰头土脸。 宝光叟对那一战刻骨铭心,因为袁河只出一招,就徒手把他生擒。 他不由大叫:“那青猿正是猿大王的法象,这法象使出来,星尧圣祖都奈何不了他!那个浑身魔气的女修是谁?陆道恩,你快认一认,她和猿大王斗了起来,可别是无垢小娘娘与梅婠小娘娘中的一个,这是自相残杀!” 扭头一看,那陆道恩早跑到几十里开外,躲的严严实实,嘴里气冲冲发牢骚:“寻个宝也能遇上那泼猿,咱家也真够倒霉!早知如此,咱家不如待在老巢里睡大觉!” 宝光叟见他这做派,顿显一阵鄙夷。 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陆道恩曾经被袁河生擒过一次,早就被袁河给吓破胆,再度照面,立时退避三舍。 宝光叟并不强迫他回来,远远喊道:“那女修到底是谁?” 陆道恩没好气的说:“咱家哪里知道她是谁?反正她声音不是薛无垢,也不是梅婠,你自己去问她!另外告诉你家猿大王,千万不要来追咱家,没有无纪浩土,咱家死也不从他!” “滚吧你,当你有多矜贵!”宝光叟哼他一句,闪身冲入荷仙秘府。 他刚一进来,就见那位女修架起一辆威势赫赫的魔车,单手拉扯一根魔箭。 铿! 离车射出,隔空瞬遁。 这箭冒头时,袁河已有所感,扬臂洒出数颗星笼,挡在身前。 但他着实低估了魔箭神通,那箭上也不知注入了什么秘法,竟能无视星笼防御,从车体直接遁至袁河眼前,射扎眉心。 轰!一声。 巨大的震荡力在袁河头颅上凝结,如似长钉入头,凶猛一撞,法象立足不稳,一下后仰倒飞,滑空十余步方才停住。 ‘好强的猿甲!’薛无垢凝神探查,她一箭正中靶心,料想即使杀不了对方,也应该能在猿躯留下一道创伤,但对方眉心仅仅荡起一团青波风暴,箭头没有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对方俨然是毫发未损。 她也有些想不明白:‘此人修为是实实在在的紫府期,低了我足足一个大境界,即使我只能释放射日车的三成威力,击退他应该也不困难,他这一副猿妖化身到底是什么神通,莫非与狂狷前辈所讲的荒教有关?’ 她已经来不及细细斟酌,那猿妖受了一箭,扑棱一声,展开一双通体紫晕的大翅,嗡嗡一煽,便已悬她头顶。 她倒是不慌也不忙,这朵荷花只有百十丈的空间,却是她的地盘,被她精心布置了两三百年,她既敢把对方引到这里,肯定有她进退自如的手段。 轻轻掐指一弹,脚下忽起一条炎链,拖着她没入荷花的花瓣中,紫翅阴影刚刚覆盖她,魔躯瞬间隐踪不见。 袁河俯视一看,她已在对角的花瓣中冒起出来,魔车当空悬浮,她手指勾动车上的第二支箭:“这是玄屠始魔炼制的射日子车,你最好不要逼我把余下两箭射出来,即使你有猿族防御最强的七口星钟保护,法体也要被重创!” 这句话是试探,她是在侧面打听袁河的来历。 她以朝元对紫府,完全可以压制七口子钟,但如果是伴生宝落星钟,她的三箭就要失效。 当年莫狂狷传她这一架射日车时,曾夸下海口,‘吾家魔车主攻,你家老师的星钟主防,两宝对上,仍是吾家有胜算!’ 她便追问星钟来历,这才得知她老师袁河继承了摘星始猿的伴生宝落星钟。 她刚才那句话,就是想逼迫袁河祭钟出来看一看。 袁河却道:“你这辆车应该是仿制出来的子车,威力不够,别说是三箭,就算三十箭,你也射不穿我法体!” 心下颇多奇怪,太炎神躯本体的神术应该更强,这女子为什么要转修魔道,舍强而求弱呢? 他哪里知道,薛无垢仅仅是夺舍了太炎神躯,却没有继承一部太炎真法,唯一的一部《炼荒祭典》还是莫狂狷打劫而得,授于其研修。 薛无垢听他满口轻视,顿觉不满,斥道:“你身处炼荒池旁边,不怕我拿你开祭吗?” 袁河报以冷笑:“你随便祭!” 说着,就要再度欺身。 他此刻已经看出来,这女子像是只懂魔法,而且威力不强,这可能是缺少名师教导,导致这女子不能把朝元期的修为彻底发挥。 这也给了袁河越阶灭敌的机会。 “大王,且慢动手!”这时,宝光叟终于赶了过来:“先把这个小娘娘的身份问出来,再打也不迟,她可能是你座下弟子无垢小娘娘!” 这番话让袁河与薛无垢同时一怔,俱都朝宝光叟望了过去。 “宝光?你怎么会在这里?”袁河打望整座空间:“莫非这洞府开辟在无向冢?” “是哩是哩!”宝光叟苦盼五十年,终于与袁河重逢,心情过于激动,闷头就往月醒阵内冲,结果砰地一声,狠狠撞在顽石上。 磕的他火冒金星,悬空掉在池塘的荷叶上。 “哎呦!”他揉着头大喊:“这是什么鸟阵,小老儿飞过来时,明明没有看见这颗顽石啊!” 入口外边的陆道恩瞧见这一幕,大咧其嘴:“哎,妖族修士都是这么蠢呆吗,都已经修到妖王,脑子怎么还是不开窍呢,怪不得让人族整天欺压!” 袁河瞥了宝光叟一眼,没有吱声。 他目光转回到薛无垢身上,使用长耳猿的声音问:“你到底是谁?” 此声一起,薛无垢旋即松开弩箭,神态略显一丝激动,但很快又恢复如初,把手重新摆在箭羽上。 在茫茫深海的秘府里,遇上老师的几率微乎其微,当年狂狷前辈告诉她,老师远在东洲,移居到十二重楼洞天里,跨海封真遗地的可能性并不高,她需要防止对方使诈。 但心里仍旧保留一丝期待,她看看宝光叟,回道:“此人所言不假,我姓薛,法号无垢!阁下又是何人?” 袁河面色不变,这座空间的构建过于玄奇,能让他一步横跨深海,直达无向冢,若说存在什么幻力,也未必不可能,他的警惕心同样未减:“碰巧我有一个弟子也叫薛无垢,她法体已经被毁了,神魂是否还在,我尚未查出来!” 袁河展膀一扇,先行挪移出月醒阵,尔后才撤掉法象,复形本体。 薛无垢见了长耳猿容貌,以及脸上透着的那股沉毅气质,正是昔年对她启蒙传教的熟悉恩师,她语气略显急促:“你怎么知道她法体不存?” 袁河拿出雷元槌:“是此宝告诉我的!” 这世间除了袁河,没有人能从雷元槌内追溯出血云无垢蚌的身世。 “老师在上!”薛无垢已知袁河当前,一下跪倒在地,她渐有哽咽:“无垢不知老师在此,出手冒犯,还望老师恕罪!” 第380章 冲击朝元 袁河看着眼前的薛无垢,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 据他所知,妖修夺舍极为艰难,而且后患严重,修为大跌是必然,往后的修行也会遭遇重重阻碍。 但薛无垢非但融合了这一具太炎神躯,法力竟还勇猛精进,冲至朝元期,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这一座荷仙秘府如此隐蔽,月醒阵的困禁之力如此严森,她又是怎么找寻到此,并洞穿到阵内? 气氛就此安静下来,半晌无语。 宝光叟看看孤自沉思的袁河,又看看垂拜自惭的薛无垢,心想这师徒两个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重逢团聚,这是大喜之事,正该和颜笑语,大肆庆祝,为何都不吭声,反倒沉闷低落呢。 “大王,无垢小娘娘是被一位洪荒遗修从东洲领到这里,指点她夺舍太炎神女司绮的遗骸,好助她一步登天进阶朝元,身份应该不假!”宝光叟自作主张,劝和师徒:“她孤守在这儿,不谨慎一些,怕是早晚要被寻宝修士给暗算,虽说徒弟打老师,但情有可原,你莫怪责她!” 这一句话,让薛无垢对这老头观感大好,也心生感激。 袁河却道:“我与这个徒弟血脉相连,即使她夺舍,我也应该能察觉到她魂魄的异常,可她与这一副炎躯完美契合,已经没有丝毫妖气了!” “那肯定是因为涅槃荷的缘故!”宝光叟手指荷花:“以涅槃荷辅助夺舍,如似转世重生,根脚彻底逆转,前世的痕迹会被消干消净!” 宝光叟没有听懂袁河话里的意思。 薛无垢却听的明明白白,她心思机敏,刚化妖时,灵智就远胜她的四个同门。 急切说:“老师,弟子虽然成了炎族,但妖心今生不会变,弟子永远都是那个被你看着开灵的徒儿!当年狂狷前辈让弟子夺舍,弟子原本不同意,可他说,灵霄族与金戈族早晚会重开炼荒池,拿老师你祭祀,还说如果这两族找到这一具太炎神躯与神心,融入到炼荒池内,威力将比东涯大祭更厉害,弟子为了阻止他们害老师,这才心甘情愿舍掉蚌躯!” 莫狂狷抛出这个机缘,梅婠没有要,但薛无垢果断接下。 袁河隐约听明白一些,这个徒弟像是被魔族算计了。 他问道:“狂狷前辈?是玄都魔族那个洪荒修士莫狂狷吗?” 薛无垢听他一口道出莫狂狷的身份,心知莫狂狷所说的因果是确有其事。 “三百年前弟子与梅婠娘娘流落到海边,天上忽起廊桥,弟子看见老师你在桥上作战,本是想寻你,但海岸被封锁,等廊桥消失后正欲登岸,却被一群野修追杀,逃亡途中遇上莫狂狷!” 她连前辈也不叫了,因她意识到自己像是被魔族拖到一场阴谋里:“他携着弟子与梅婠娘娘来到无向冢,停驻这座荷仙秘府里,他把炼荒池讲的危机甚大,弟子明知要被他利用,但拒绝不了!老师,弟子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袁河疏于照顾这个徒弟,但徒弟仍旧忠贞不二。 是错也是对。 他说:“我本来是想亲自铸建炼荒池,既然你已经小有所成,那将再好不过!不要跪着了,你起来罢!” 薛无垢心里稍暖,又问:“当初莫狂狷说,他与老师有一段因果,这因果到底是什么?” “不重要!”袁河没有透露莫狂狷盗取蜉寿桃树的事情,他扬了扬雷元槌:“这根佛槌你是如何得来的?” “这是莫狂狷在无向冢的一座兽尸内寻获,他说这是洪荒遗宝,但污秽严重,他追溯不了来历,便交予弟子,让弟子以原本的无垢蚌躯祭炼修复,他要的不紧迫,让弟子闲暇时温养,谁知他离开后,一晃两百年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向阳子要采集天残魔血,弟子便把佛槌暂借!” 当年薛无垢犹豫了好几年,不愿借出佛槌,怕没法给莫狂狷交待,但莫狂狷归无定期,佛槌又跌为法宝品阶,来历难以考证,再者五祖真血即将收集圆满,只差天残魔血,她便拿出了这根佛槌,却是万万想不到,竟然把老师给吸引了过来。 她不禁问说:“老师你赶去东莱岛,是为了收回月醒阵,还是专门打听弟子消息?” 袁河看她一眼:“进入瓶界前,我并不知道这世间存在月醒阵法。” 薛无垢听罢展颜发笑,觉得自己在这里苦挨三百年,总算是值了。 丝毫没有质疑袁河说的话是真是假。 袁河与她叙旧时,频频想起侠崇文与朱九戒,这两个憨呆徒弟又在什么地方呢:“你大师兄与三师弟在哪里,他们没有和你在一块吗?” 薛无垢略有黯然:“当年望梅水府遭了战乱,三师弟被人贼捉走,不知是死是活,大师哥在海边的时候晚了一步,被灭真天廊困在陆地,弟子在海上漂泊,从那以后就失了消息!弟子与梅婠娘娘一起逃难,后来随莫狂狷到此,梅婠娘娘跟着莫狂狷去了玄都魔宫,再也没有回来!” 她说到这里,荷花上的月醒阵自行演化防御,结出一颗顽石灵影:“老师,有人在攻打东莱岛的阵位,要不要弟子把你传送回去?” 袁河摇头:“不着急!应该是蛮族修士找上门,他们是倾巢而出,一时半刻打发不了,暂时不用理会!如果我现在施法让炎心脱离月醒阵,你还能开辟通往东莱岛的传送门吗?” “不能!炎心一旦归位弟子法体,弟子与东莱岛的感应就会彻底中断!” “那如果你法体随我传回东莱岛,月醒阵能一并带走吗?” “同样不能!这两阵之间只能建立传送,而无法相互越界,老师你想收取无向冢这一座月醒阵,必须亲自赶来,或者弟子渡海去封真遗地!” 也就是说,袁河可以在东莱岛与无向冢相互传送,但他只能随身携带其中一座月醒阵。 如果是这样的话,袁河仍要暂时受困,蛮族已经锁定东莱岛的阵位,不把那些蛮修清理一空,他无法携阵离开。 早前在东莱岛,他从阵宝蒲风扇内继承了东莱佛祖的一座灵台,紫府期的八座灵台已经筑就圆满,他此时已经具备冲击朝元的条件。 他决定在荷仙秘府冲关进阶,成功以后,再传回东莱岛与蛮族开战。 想到这里,他指示薛无垢:“你施法把蜂巢娘娘与李敬之从东莱岛摄过来!” 留下一座空阵在东莱岛,就算被攻破,被一堆三花境老怪围住,也无妨。 只要让薛无垢收回炎心,袁河的踪迹就会消失在封真遗地。 第381章 招妖幡与大祭礼 不多时,蜂巢娘娘与李敬之就被薛无垢摄到了荷花上的月醒阵内。 他们见有太炎族修士出没在此,俱是大吃一惊。 袁河对他们说了薛无垢的身份,那李敬之抚掌一笑:“在东洲时,袁大圣与侠姑娘多次提到他们二师姐,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着实可喜,也可贺啊!”心里却觉不可思议,这世间机缘巧合之事真是不可揣度。 当初他随袁河赶来黄岩高窟,都已经判定薛无垢身陨,想不到非但没有死,竟然另有造化,修成一尊朝元期高手,似乎可比老师袁河的福禄还要深厚。 但蜂巢娘娘却不这么看,她在薛无垢身上端详一遍,又沿着炎池飞了一圈,嘴里时有叹息,像是遇着什么遗憾之事。 袁河正要问一问,她为何这般态度,却见薛无垢把紫蕴剑圈从紫华露上摘取,交到他跟前,问道:“老师这宝贝是使用紫华露炼成的吗?” “不是紫华露,它只是贪食紫华露的露气,受你诱导,以至不愿斗法!”袁河这十二枚剑丸,并不是自己炼制,而是晓楼圣人的遗宝,他至今都不算彻底掌控。 其实包括落星钟与东游翅,严格来说,这些宝贝全是投靠袁河的额角。 他身上只有本命彼岸屋、惊蛰浮屠、捆仙网才能毫无保留让他驾驭。 薛无垢听罢,准备施法把荷花上的紫华露尽数剥离。 袁河见状,忙问她:“你想要做什么?” 薛无垢道:“弟子要拿这些露珠孝敬老师!” 袁河需要紫华露复活蝣岁杏,他远航封真遗地的目的之一就是寻找这种灵露,但荷叶的紫华露却不能移动:“这座秘府失陷于兽尸体内,结界至今仍在运转,你难道不清楚它能抵御尸气污秽的原因是什么?” 薛无垢自然一清二楚:“正是这些紫华露才保护了秘府长存,但老师你能驾驭月醒阵,弟子也就可以脱困,以后不用再困守无向冢,摘取出来应该无关紧要罢!” 她觉得袁河会把她带在身边。 但袁河却对她另有安排:“你还要在这里栖居一段岁月,直到‘炼荒池’能启动运转,具备祭杀神通,到时你要在这里秘密开祭!” “不!她暂时不能主持炎族祭祀!”蜂巢娘娘忽然插了话。 “为何不能?”这是宝光叟在喊着问:“东涯大祭害了咱们妖族多少年,他们能祭咱们,咱们也该祭他们!” “你们似乎都不了解这种远古大祭礼的运转法则,我便和你们详细说一说!”蜂巢娘娘忽然原地打转,溃为一团紫雾。 这雾上时有画面凝结而出,应该是她把部分记忆抽出,转化为投影,演示给袁河几修观看。 画面首先显示了月潮山的灵影。 随着山影拉近,可以看见山巅处摆了一座高台,台上站立三位女修,正是海族三圣,她们望天拱手,似在举办某种祭天大礼。 “祭祀,本是诸族最原始的一种古典,生灵甘愿献祭己身,朝贡苍天,一来追溯万物起源,二来求得躲避灾劫之法,三来继承无纪岁月天地演化而出的各种道术与至宝!” 她才讲了这一句,袁河就忍不住质疑:“诸族都有先天始祖,他们也需要向天求祭?” “那是当然!洪荒茫茫,混沌无序,杀劫重重,生灵起灭俱在朝夕,在无纪岁月中,陨落的先天始祖不知有多少,有一些甚至刚刚诞生就被诛灭,能够存活下来的,其实寥寥无几,所以即使始祖们,也都对苍天怀有无上敬畏!”蜂巢娘娘口吻严肃: “苍天无始无终,岁月浩瀚长流,先天始祖如似尘沙过客,他们仅仅依靠自身的感悟,捕捉不了天道真义,神通不能增长,也就无法长存,于是才要祭祀,寻求天道所在,三教先师就是他们从祭祀中追朔出来,并得以沟通交流,得授了传承!” 袁河不能理解:“既然祭祀是为了朝贡苍天,为什么会成为诛杀生灵的工具?” 蜂巢娘娘回答道:“族群不同,祭祀的手段也就不会一样!” 画面一转,定格在海娲娘娘身上,她头悬一张转动榜单,侧立一杆带瓢万条的宝幡,掌托浩土,额开三目,目露五颗圆状光华。 蜂巢娘娘介绍说:“娲圣伴生三宝,一宝封真榜,二宝招妖幡,三宝定海五色晶,蛮族主持的东涯祭,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我推测他们是寻到了娲圣的招妖残台,此台本就是妖血所化,一旦启动,便可准确锁定与这些妖血相关的后裔血脉!祭杀过后,妖血会通过招妖台,摄入招妖幡中!” 袁河忙问:“那招妖幡是娲圣之宝,即使摄走了我妖族之血,对他蛮族又有什么用处?” 蜂巢娘娘没有给出答案:“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料想是蛮族镇压了招妖幡,试图通过妖血掌控这一件宝贝,但此幡威力并不强,蛮族得了没有用处,我问过星钟真灵,他也猜不出端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蛮族急缺妖血,他们越缺少,我们就越要阻拦,绝对不能再让吾族之血离开东洲与三圣洲!” 粗略提了一下,蜂巢娘娘回到正题:“袁河,现在你已经得知有关祭祀的大致情况,使用谁的祭祀宝贝,那么献祭的对象就是谁!你徒弟薛无垢逆转为炎族之躯,她亲自铸建的‘炼荒池’,祭品会转贡给太炎族的老巢,这一族的神通太过可怕,如果让他们感应到这一座‘炼荒池’,能通过秘法驱使起来,甚至可以把你徒弟镇压为祭奴!” 薛无垢听罢顿觉一阵毛骨悚然,三圣洲天地已经被封印,那太炎族老巢竟然还可以隔空发咒,照此一看,她夺舍这一具太炎神躯,貌似存在极大后患呀。 袁河看她一眼,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但既然已经夺舍,她已经退路了。 “那这一座炼荒池岂不是鸡肋,仅能当做一个摆设?” “只是暂时不能使用!”蜂巢娘娘把画面上娲圣掌托的无纪浩土放开灵影:“等你在潮山寻到无纪浩土,拿此土镇在‘炼荒池’上,太炎族老巢的反祭之术就无法投送过来,到时再开祭,就没有任何问题了!祭祀之时,切记一定要做好筛选,世间的妖、人、魔、佛、冥,俱都不能入祭,混血也不能,其它都能成为祭品!” 第382章 霸世魔臂 蜂巢娘娘这么一叮嘱,袁河试图拿灵霄几族开祭的行动,就必须要延后了。 “凌霄宫主亲自闯探潮山,目的就是为了采集太炎血,如果被他们找到,妖族会先行遭难,有没有办法阻拦他们?” 蜂巢娘娘素手无策,她只能普及一下洪荒一些隐秘,却不了解太炎族的具体神通。 薛无垢却说:“老师,弟子有一个办法!” 她抬手一点,只见荷花上冒出十余根火红炎柱:“当年莫狂狷把弟子与梅婠娘娘引到这里,曾把这座荷仙秘府的来历原原本本讲述一遍,弟子夺舍的这具太炎躯法号司绮,月潮山大战时,她摆下一道炼荒阵,后被荷仙童姑与清愁魔女联手攻破,她元神寂灭时把这些祭柱封印在神躯内,弟子夺舍后把祭柱摄取出来,只要能重开祭阵,就能干扰凌霄宫的祭祀!” “如何重开?” “须得让身心炼融合一,再等弟子结成元神,才能释放阵力!” “那又如何干扰呢?” “他们拿哪一族献祭,只要让其族住在阵中,祭祀就要失效!” 凌霄宫与小乘寺主要针对猿族,他们为了铸建炼荒池,这几十年来,已经把封真列岛的猿妖捕杀殆尽,目前只剩孤月岛还有猿国存在。 如果袁河在潮山找不到无纪浩土,那么薛无垢所说之法就可以使用了。 袁河吩咐薛无垢:“先解决眼下的困局,你守好月醒阵,等退走了蛮族,再商议此事!” 他说完指了指蜂巢画面中娲圣第三眼中的五颗光华,其中一颗与本名度牒镶嵌的那颗血珠极是相像:“度牒上的宝珠,是不是娲圣的定海神晶?” 蜂巢娘娘没有证实:“等你解开珠上封印,持珠遁入潮山,如果它是,必能牵引潮汐聚身,助你抵御山火,假如牵引不了,那它就是另有来历!” 袁河不再追问:“我现要入驻洞天,冲击朝元,不成功不会出关!劳烦巢娘娘在此给无垢护法,倘若东莱岛情况严峻,月醒阵被攻克,便辅助她摄回炎心,切断传送通道!” 随后祭出落星钟,置放在荷仙秘府内的入口处,悬挂星笼封死府门,尔后领着李敬之与宝光叟遁入洞天。 他们一行离开后。 蜂巢娘娘撤掉紫云,回复本体,忽地叹息一句:“清愁魔女埋骨于此了?” “清愁前辈与荷仙童姑为了封印太炎躯,一块陨在这里!”薛无垢听袁河称呼她为娘娘,又见她阅历丰富,对洪荒隐蔽如数家珍,猜测她也是一尊洪荒遗修,心里好奇她的身世,却没有冒然追问,只在恭敬听她叙话。 她显得是认得清愁魔女,但对司绮与荷仙童姑像是知之甚少,也绝口不提:“昔年清愁跟在四老爷身边学过《霸世魔臂》,有记名弟子的身份,乐山历次举办蜉寿大会,都有她一张请帖,她老师是血魔玄屠,伴生一辆射日魔车,在洪荒时射杀过人教一位圣人,挑起人魔大战,结果月魔山兵败隐遁下界,四老爷也跟着失陷!” 她之所以提及清愁,应该是在追忆乐山的第四位始祖。 薛无垢只从莫狂狷哪里获悉猿族有一位摘星始祖,她顺口说:“敢问巢娘娘,四老爷是谁?弟子只知道老师祖上有一位摘星老爷,伴生一口落星钟!” 蜂巢娘娘笑道:“摘星是大老爷,四老爷道号‘霸尚’,他身怀魔妖两族血脉,在洪荒时代,乐山与魔山都有他的道场,那魔族天性凶暴,法术普遍是极端杀伐的路子,在九洲遍地竖敌,祸害了不知多少生灵,但因为四老爷下了法旨,他们从不招惹猿族。” 薛无垢老早就知道老师与五师弟的根脚得天独厚,听闻猿族始祖的面皮这么大,倒也不觉稀奇。 她把那一辆射日魔车取出,请教道:“请巢娘娘甄别一下,这辆车是魔族正统的遗宝,还是仿制而出?” “这可不是一件仿制灵宝,而是玄屠魔君赐给清愁魔女的射日子车,我曾经见她使用过!就是可惜,损坏有些严重,需要使用无极魔气温养,否则修复不了!”蜂巢娘娘问她:“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莫狂狷交予弟子使用,他是清愁前辈的师弟,还传了一套《无极魔策》给弟子!”薛无垢如实回答,心里却想,原来不是假货,老师不过是吓唬她。 刚才与袁河斗法,她自始自终没有掌控局面的把握,单靠这一辆魔车无法取胜,必须借助炼荒池才行,但袁河似乎对炼荒池毫不忌惮,她不禁迷惑,老师到底是真有克制炎池的手段,还是又在吓唬她? “哦?他不止送了射日子车,竟然把玄屠魔君一脉的真魔术都传给了你?”蜂巢娘娘想到袁河曾经对她讲过的一件事,蜉寿桃树被魔族的莫狂狷盗走。 她便说:“这魔修又是送宝,又是教你铸建炼荒池,恐怕是想通过你,来化解蜉寿桃树的仇怨?但桃树是吾家的,他非交还回来不可!” 桃树仇怨?薛无垢一点就通,即刻联想到莫狂狷所说的因果:“难不成,莫狂狷抢夺了蜉寿桃树?怪不得他如此慷慨,寿桃一批批的赐给弟子,连天枝桃都有!但这辆射日魔车,其实不是他故意传授,因为太炎神躯上中了三根魔箭,必须修炼《无极魔策》才能摘取下来,弩车是他第一次光临荷仙秘府时在荷塘内找到,没有魔箭,他拿着一辆空车没甚么用处,索性就成全了弟子!” 蜂巢娘娘不由起疑:“寿桃只能延长寿元,提升不了修为!听你老师讲,你是在五百年前开灵化妖,法力顶多与妖师相当!” 她又看了看阵下的涅槃荷花:“你应该是在这一株天地灵根内涅槃重生,但太炎族出了名的修行慢,进度与我妖族大致相当,你如何在短短几百年冲到朝元期的?” 太炎族的法力提升慢是慢,但同境界之下,与外族斗法几乎无敌,他们的太炎神甲坚不可摧,往往能够以一敌多,昔年月潮山一战,太炎神女司绮同时对抗月蓬五祖与清愁魔女等同阶修士,硬抗车轮战,最后还能拖着这帮对手同归于尽,骁勇程度可想而知。 薛无垢翻手托出一颗闪烁银辉的杏果:“弟子吃了一颗蝣岁杏,这些杏果放在荷花里,本来有四颗,弟子传给莫狂狷与梅婠娘娘两颗!” “你竟然有岁杏?”蜂巢娘娘见之颇喜,笑道:“你刚才应该拿这颗杏果孝敬你老师,他的《金轮佛识》其实没有修炼圆满,虽然筑成了八座灵台,第三座观莲灵台却没有把香火收集圆满,就算他能勉强凝实金轮,冲上朝元,但是金轮有缺,等他将来研修《月醒道章》,不能顺利‘元神初醒’,杏果却能弥补这一条缺陷!” 第383章 弟子待遇 薛无垢遇困在这里近三百年,不得自由,但她夺舍太炎躯,修为突飞猛进,强的过老师袁河,又被莫狂狷赠送蜉寿桃,寿元已超万载。 无论怎么衡量,这都是一场天大机缘。 不过她也心知肚明,机缘是来自何处,如果没有老师袁河这份渊源,当年莫狂狷根本不会在东洲海边搭救她,更不会带她前来荷仙秘府。 归根结底,她这番奇遇是出在老师身上,别说上贡一颗蝣岁杏,就算把她收藏的宝物尽数孝敬给老师,也是应该。 “当年莫狂狷甄别过,这一批杏果从树上摘取时年限太低,果力不够强,只适合五气朝元境界的修士服用,虽然吞吃一颗可以立地朝元,但再吃却没什么效果,顶多增厚朝元期的法力,却不能辅助凝结元神!” 薛无垢把蝣岁杏递给蜂巢娘娘:“弟子不知如何联络老师,还请娘娘把杏果转交给他!” 蜂巢娘娘却未接:“不着急!等他渡入朝元,金轮会冲出洞天,适应天地元气的操控,到时再把岁杏给他,助力更大!” 薛无垢心想,她是先吞服蝣岁杏,然后才冲关朝元,畅通无阻一举成功,简直是半点阻碍也没有遇上,蜂巢娘娘为什么不让老师也如此? 她是有所不知,蝣岁杏年限不长,她吞吃一颗,只够她破开朝元期瓶颈,修为停滞于朝元初期,不会再增长半分。 蜂巢娘娘的打算是让袁河通过自己的法力,先进阶朝元大道,最后再使用蝣岁杏,补全金轮缺憾,如此一来,修为有望冲到朝元中期。 这就是差别。 倘若袁河现在服用蝣岁杏,顺利是顺利,但结果将与薛无垢一样,修为止步于朝元初。 薛无垢默默计算了时间,她当初冲关用了一个月,料想袁河耗时会更长,便不再关注,只把心思用在月醒阵上,监视东莱岛的蛮修情况。 谁知不一会儿,洞府入口的落星钟忽地一闪,露出三个人影来。 “哈哈,小老儿今生能在洞天福地中一游,死也无憾了!”宝光叟神态兴奋,他刚才跟着袁河进入洞天,震撼的无以言表,心里也美的不行。 虽说他是被袁河从东洲擒到大海上,但在无向冢共患难、同生死,有这一份交情,将来的落星洞天内,肯定有他一席之地,往后再也不用担心祸患上门,这比跟着陆道恩强了不知多少倍。 但也不是没有遗憾,他瞥瞥身边的龙简,这头龙奴走了狗屎运,竟然混上了洞天护法,这差事本来该属于他,可惜五十年他不幸失陷万剑岛,流落到无向冢,结果让龙简捷足先登。 除了龙简,水茗姬也提着花篮陪在一边。 三修奉了袁河命令,各有差事。 却不着急办理,先在阵前跪拜行礼。 水茗姬领头说:“奴婢见过巢娘娘,无垢小娘娘!” 薛无垢方才见过宝光叟,却不知底细,至于龙简与水茗姬,那就更加不清楚身份了。 蜂巢娘娘给她介绍:“水茗是你老师的守府侍女,本是一条小金鱼,当年在青黎长河被蛮修打碎肉身,被你老师所救,留在身边侍候,龙简与宝光都有掣光龙的真血,曾在你老师渡海期间立过功,投身你老师座下效力!你是真传,当受他们的礼数!” 这么一说,薛无垢本欲起身打个客套,旋即又坐着不动。 “老爷让奴婢在池塘内采些灵根,拿回洞天养育,还让奴婢问一问小娘娘,涅槃荷是否有灵种孕化?” “当年我在荷花中涅槃时,荷身的法力已经耗空,它实际上算是陨落了,因它与月醒阵相融,如今的形态就是一柄阵宝,等将来老师收走月醒阵,我会施法让它涅槃返原,回复灵种之躯,但即使有种,也是死的,到时我会把紫华露一并赐予你,浇灌后才能培育成活!”薛无垢指向池塘,又说: “荷仙童姑以本命蚌珠铸建这一座小界,界中所有灵根都是为了抵御海兽尸气的污秽,灵气源源不断送入蚌珠,所以它们存活了无数年,纵然未死,却也不曾开灵,自然也孕化不出灵种,不过池塘底下留有一批死根残骸,你先移走,种在洞天,等有了紫华露,你再浇灌复活!” 讲的明明白白,一点不需要水茗姬动脑筋,照做就是了。 “谢小娘娘指点!” 初次照面,水茗姬就对老爷这位弟子喜欢有加,以往老爷交待她差事,都只有一句话:‘你自己看着办!’天呀,不给奴婢画一条法子来,奴婢哪里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她心无主见,差事吩咐的越清楚,她越高兴,交待的越模糊,她越头大,生怕办不好。 当下提着花篮去忙活。 龙简随之捏出一颗星斗,施法抛入月醒阵内,悬在薛无垢面前:“这是老爷给小娘娘的赐品,生肖旗一套,《地支真经》一部,《紫蕴阵法》一章。” 薛无垢伸手一触,星斗顿时隐踪,掉出三宝出来。 这差事其实应该让袁芝与袁玄来做,童子嘛,就是干这个的,专给大老爷传令传法传宝,但袁芝在祭炼娲圣血珠,袁玄在闭关迎劫,于是派了龙简出来。 龙简自是大为羡慕,真传弟子身份不同,待遇也不一样,老爷昔年在东洲使用‘紫蕴剑圈’诛灭九目神灯,这神通冠绝天下,除了五个弟子,不会有谁能得授传承。 “《紫蕴阵法》?”蜂巢娘娘在旁听了,旋即取来这枚竹简,翻开看了看,不由暗赞一声: “你老师也算煞费苦心了,他的‘紫蕴剑圈’你本来学不会,此圈需要你先凝练地支道种,再掌握东朝紫气,后领悟猿族卦术,道种易炼,紫气难得,卦术你永难修成,但你老师另辟蹊径,让你使用道种与紫华露同时温养生肖旗,可诞生一丝紫蕴法力,以此摆阵,虽然只能释放‘紫蕴剑圈’三成威力,却足够你横行一方了。” 这一道《紫蕴阵法》是袁河自创而出,昔年他在灭真天廊从蛮修流云手上抢得十二杆生肖旗,始终没有祭用过,因这套宝贝蕴含稀有的生肖之力,也没舍得炼制为星器,今次与薛无垢重逢,又见了紫华露踪迹,他便想起了这宝贝。 让薛无垢先修地支道种,再把生肖旗送入紫华露中温养,到时不用掌卦,也能施展紫蕴法术。 蜂巢娘娘判断‘紫蕴阵’能释放‘紫蕴剑圈’三成威力,其实不正确,袁河是以‘荒河卦’驱动剑圈,他的剑圈能锁洪荒真宝的气运,镇压真灵法力,但‘紫蕴阵’做不到。 所以不能使用简单的量比,来衡量紫蕴阵与紫蕴剑圈。 不过纵然如此,一旦薛无垢修成此阵,对付灵宝却是绰绰有余了。 第384章 九曲弄潮 薛无垢听了蜂巢娘娘讲述,心知老师是把最强真法传了下来。 她原本主修《无极魔策》,但这部魔法与她身躯相排斥,当初莫狂狷传授给她,也仅仅是为了让她摘取三根魔箭,包括那射日魔车,留在身边其实没甚么用处。 早前蜂巢娘娘提到《霸世魔臂》,那四老爷即是老师远祖,老师肯定可以驾驭魔法,她便准备把《无极魔策》与射日车上贡给老师。 那莫狂狷盗取猿族的蜉寿桃树,未必愿意交还这一株天地灵根,万一将来与老师起了争执,当可以魔制魔。 此事需要当面与袁河说,就没有与龙简三妖提及。 “老爷令属下在府中竖立月蓬五祖的神位,不敢再打扰巢娘娘与小娘娘!”龙简离开洞天,主要是为了铸建神祗。 袁河也是刚刚才获悉,这些神祗的作用不仅仅是纪念妖族先贤,竟还有传送的神通。 洞天外的神祗形同于坐标,只要钉在这里,无论距离多远,都能沟通洞天内的神位,从而开启传送。 不过传送需要耗费真血,五祖缺一不可,这实质上是一种血术传送阵,现在还不能使用,等袁河征召五祖后裔,温养祭炼了神位,到时才能自由使用。 先把神祗建起来,立在秘府当中,真血祭炼圆满后,薛无垢就能携着月醒阵离开无向冢,再不必横渡深海。 早前宝光叟听闻龙简要办差,主动请缨出来帮忙。 薛无垢听了,示意他们尽管办差。 自顾把赐品收藏,没有翻阅,继续全神贯注守护月醒阵。 蜂巢娘娘见她这般沉稳,暗有赏识,袁河座下五徒,蜂巢娘娘已经见过三个,面前这个薛无垢貌似最类袁河。 就这样,荷仙秘府归于宁静。 如此过了两个月,长闭落星洞天的袁河终于有了动静。 铿! 随着一阵悠长钟音响起,荷仙秘府中忽然绽放出耀目金光。 薛无垢与蜂巢娘娘迎前观望,见一金轮破钟而出,这轮如同纯金铸造,飘飞半空,呼呼急转。 轮上散射澎湃吸力。 遍布百里的池塘荷叶,刹那间拱直竖立,面朝金轮,犹似朝拜。 府内灵气随之荡动,像被一瞬间驱使,结成一条条圆轮之相,又挪移到金轮附近,环绕伴飞起来。 “老师成功了吗?”薛无垢脱口喊问。 “金轮已成,元气涌动,肯定没有失败!”蜂巢娘娘话锋一转:“但金轮不圆,如似盈凸月,冲关并不完美!你现在可以施法了,把蝣岁杏抛丢过去,补全他的金轮!” 薛无垢已经准备妥当,当即驱动涅槃荷身,散开一股涅槃妖气,把蝣岁杏送至金轮旁边。 嗖!一声。 杏入轮身,又朝后一遁,重归落星钟,不见了踪影。 金轮消失以后,府中灵气汇聚的圆轮之相也随之溃散,环境就此恢复如初。 “娘娘,老师炼化蝣岁杏需要多久?” “少则三五日,多则半个月,肯定就可以出关了!” 薛无垢听罢,朝炎池中望了一眼:“这两个月来,东莱岛的月醒阵屡屡遭遇攻打,始终安稳无恙,但七日前忽然没了动静,也不知那伙蛮修是退走,还是在筹谋什么新手段!娘娘,除了老师,封真遗地是否还有其他修士能够攻克月醒阵?” “你老师的破阵之法,世间绝无第二例!”蜂巢娘娘道:“但这不代表其他修士真就素手无策,如果有谁修了《月醒道章》,入阵也能轻而易举,再有就是掌握了与无纪浩土有关的宝贝,同样能破开此阵!那孤月道宫长存这么多年,应该藏有这类宝物,但他们是盟友,不必担忧的!” 薛无垢却说:“弟子是太炎躯,娘娘你知道弟子的真实身份,但孤月宫并不清楚,如果蛮修把消息扩散,把孤月宫修士给引来,他们恐怕不会与弟子善罢甘休!” 蜂巢娘娘沉吟片刻:“你的考虑不无道理,消息一旦传开,孤月宫一定把月醒阵视为祖传遗物,会不惜代价收回去,确实存在危险性,但左右就是几天时间,即使他们真的寻来,你也不用切断通道,只把炎心留在东莱岛就是,等你老师出关后,让你老师去和他们周旋!” 薛无垢闻言点头,心里却总觉不踏实。 这世间之事也是奇怪,越担心什么,偏偏就发生什么。 仅仅过了一日,薛无垢忽地吐出一口血渍,像是被什么秘法击中一样。 “出了何事?”蜂巢娘娘忙问。 “有修士在攻击东莱岛的炎心,法力极强,竟能透过炎心捕捉弟子本体,隔空施咒!”薛无垢试图驱使炎池,把炎心摄过来,彻底斩断两地的通道,但她发现自己的法力已经被锁住: “娘娘,弟子操控不了炎池,如果对方闯入东莱岛的月醒阵,有办法遁入炎心,传送到秘府来!你快快传信给老师,把你转移到落星洞天去,否则咱们两个都要失陷在这里!” 蜂巢娘娘与袁河心神相连,她知道袁河此时刚刚吞服了蝣岁杏,严禁被干扰,否则药力紊乱,会反噬金轮。 她正准备遁入炎池,前往东莱岛查看局势,忽然发现池中升腾一股淡青色的潮汐波纹,在自己的巢躯一冲,连她的法力也已经被封住。 她顿有所思,急忙安抚薛无垢:“不要紧!你并非中了咒语,而是有人在东莱岛摆下了九曲弄潮阵!” “这是什么阵法?” “它是海族的祖传秘阵,阵力笼罩之内,所有修士都要被定住聚顶三花、封闭胸中的朝元五气,它不是针对你,而是为了炼化东莱岛的月醒阵!” “以阵炼阵?” “不错!三海娘娘曾经把九曲阵放在无纪浩土中温养,它能感应月醒阵的五件阵宝,只要炼掉这五宝,就能把月醒阵占为己有!就是不知,摆阵者是蛮族,还是孤月宫的修士?” 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九曲弄潮阵未必还掌握在海族手上,它有可能被五境道宫的任何一方给夺去。 蜂巢娘娘能甄别出九曲阵的来历,但她在封真遗地游历的时间太短,并不清楚这些洪荒遗宝的归属。 薛无垢又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就这么等下去吗?” 蜂巢娘娘正是这般打算:“摆阵者进不了月醒阵,他们只能炼化,但这需要时间!功德之力何其强横,让他们炼化三五个月,也未必能成功!” 娘娘是自我安慰,如果是三花聚顶圆满的大真人,数日就能炼阵成功,也是她运气,摆下九曲阵的修士是一帮朝元修士,至今没有察觉到九曲阵力通过炎心,已经渗透到了荷仙秘府,只当月醒阵只有东莱岛这一座,这些修士压根没有感应到蜂巢娘娘与薛无垢的存在。 第385章 祭火天上来 她们也浑然不知,此时的黄岩高窟已经天地逆转,漫天黄沙不知所踪,反被滔滔青水取而代之。 这些青水犹似一条雄壮青河,横亘几百里,并无奔腾之相,且贴地蜿蜒,河水像是被法力从地底生生抽了出来。 若从高空俯瞰,可以清晰窥视河体轮廓,内有九曲,转了十八弯,但首位相连,组成了九宫格状。 显然是一道玄奥秘阵 河面上。 曲转处分散悬挂着九座墨绿灯笼,每一笼下都有蛮族修士镇守。 主阵者是天水蛮族的广萼婆婆,白发苍苍一介老妪,看去弱不禁风,喊起话来却是锋芒外露: “诸位,今日吾族得遇封真功德阵,一旦炼化成功,当可把九柄灯笼修补如初,重现‘九曲弄潮阵’的神威,届时吾族移居阵内,等同于再造一座洞天,就算元神真人到了此间,也非要被削掉聚顶三花不可!成败在此一举,请务必守好各自阵位!” 这像是临战前激励士气的演说。 待广萼婆婆讲完,所有蛮修俱都转动目光,盯住了与东莱岛隔海相望的孤月道宫,他们心知肚明,只要把‘九曲弄潮阵’摆出来,踪迹就要暴露,势必吸引海族后裔倾巢出动,到此破阵。 这一次,为了炼化月醒阵,蛮族紫府以上的修士尽数出动,可谓孤注一掷的冒险之举。 两个月前,步峰老怪发现这一座古阵,命令蝶奴啸佳把消息传回七蛮山的母巢,当时仅仅支援了十余位同族,他们一路谨小慎微,即使到了黄岩高窟,找到巢孔遗留的印记,也照样偷偷摸摸,生怕踪迹被孤月境的妖族发现,从而陷入被围的局面当中。 直到广萼婆婆发现月醒阵的异常,证实这座古阵与其族昔年从月潮山寻获的海族遗宝‘九曲弄潮阵’出自同源,于是提出一个大胆建议: “想要收回太炎神心,只有一法,摆下九曲弄潮阵,以阵驭阵,一旦成功,我们不止能铸建炼荒池,还可开辟一座类似九目神灯的洞天堡垒,退则安稳无忧,进则攻伐万族!” 步峰死后,金灯蛮族的朝元修士索图出任七蛮山的首位长老,他忧心问道:“你族的九曲弄潮阵是残宝,威力并不够,击退不了三花境修士,甚至杀不了朝元老怪,最多把他们困在阵中!之前我们严防踪迹暴露,始终没有把东莱岛外的修士吸引过来,但只要九曲阵摆出来,不止孤月境会闻风而来,五境道宫恐怕都要被惊动,到时该怎么抵挡?” 广萼婆婆极是狠绝:“舍掉蝶巢!她身上有三百六十五座巢孔,一次舍掉十分之一,能把月潮山的山火隔空借来!只要我们偷袭诛灭一尊三花境强手,就能敲山震虎,让那些岛外修士望而生畏,止步不前!” 这确实是一个法子。 目前五境道宫的元神真人并不齐全,尤其那一批统御封真遗地的老家伙,都已经去了月潮山,那凌霄宫与小乘寺要搜寻太炎神血,孤月宫三境尾随拦截,俱都耗在山中脱不了身。 他们不必担心被重兵包围。 但索图仍旧下不了决定:“毁掉蝶巢,七蛮山会空门大开,万一行动失败,吾族的孩儿们该怎么办?” “一代后裔有一代后裔的责任!”广萼婆婆虽是女流,却没有一点妇人之仁:“七蛮山还有一座封真祭坛,我们行动展开之前,先让他们携着祭坛避居万剑岛与近海水域,将来如何,看他们造化!其实,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就算杀了长耳猿,那东洲还有十二重楼与落星钟,等它们恢复元气,肯定要跨海过来,到时谁也抵挡不住,我们早晚死于非命!” 最后这句话让索图下定了决心。 生存的局势过于严峻,想求稳而不可得。 纵然明知这场行动有巨大隐患,他们最终还是放手一搏。 他们准备了七天,让‘九曲弄潮阵’高挂东莱岛。 也是奇怪,他们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岛外,一致断定敌军会从岛外杀来,浑然没有察觉真正的致命杀机其实藏在他们身边。 这绝不是他们疏忽大意,‘九曲弄潮阵’笼罩之下,月醒阵内的角角落落都在他们的探测之中,反反复复检查了无数遍,并没有发现诛灭步峰老怪的‘凶手’。 他们断定‘凶手’收取不了月醒阵,被迫离开藏匿起来了。 至于那颗炎心,天然吞噬月醒阵力,也能吞噬九曲阵力,但心中炎气弥漫,谁也不知内部藏了什么东西。 袁河感应不到炎心内的传送阵,他们也感应不到,更加想象不到炎心对面竟然连着一具太炎神躯。 他们摆好阵位不久,一艘海船便已抵达东莱岛。 却不着急登岸。 船头那位绿发女修迎前窥视了青河之相,暗自低语:“吾家先祖代代攀上潮山,却始终找不到九曲弄潮阵的下落,原来早被这些蛮修给抢去,但他们大摇大摆把九曲阵设在这里,到底意欲何为?” 一来没有爆发大战,二来没有遭遇世仇,突然摆阵出来,难道是一个诱饵不成? 她百思不得其解。 出于谨慎,她朝后一甩手,下令道:“昊坤子,你先去瞧一瞧,看看这些蛮贼子是在搞什么名堂!” 此音落毕,一位蓝袍男修拔船而起,身影蹿到半空后,刹那间雷光骤闪。 伴着稠密雷花,复形一头遮天蔽日的雷鹰。 扑腾一扇,遁空消失于岛岸处。 等雷躯再度出现时,已经到了九曲阵的上空。 他是近年刚刚进阶真灵的孤月妖修,自从他渡过万古重劫后,始终没有出过洞府,今次跟随绿发女修离开道宫,他一心要展示下真灵之威,顺便立一场小功劳。 鹰身刚显,他便抛落一颗雷球,对准河面的一座灯笼阵位砸了下去。 直接透阵而入,雷术的攻速历来迅猛,但阵力极是古怪,雷球没入其中,顿如枯叶飘荡,落了好大一会儿,才触碰到灯笼。 但此时雷球的威力已经被削弱大半, 轰隆! 雷光在灯笼处绽放,主阵的几十余位修士俱被震的东倒西歪,却没有任何伤亡。 那昊坤子见此一幕,心绪顿时大振,他刚才仅仅是随心所欲打了一击,竟然险些破掉一个阵位,如果他使出全力,岂不是单枪匹马就能破掉这鸟阵? 他正欲再接再厉,却见青河中央忽然升腾一团黑白相间的妖雾。 呼! 雾中悬飞二十余座四四方方的灵屋,对拼起来,结成一堵古怪幕墙。 这墙初显时,看去毫无特殊之处,加之距离又远,就算能释放什么秘法,昊坤子自认遁速超凡,也能轻松躲避过去。 但正是这一份大意,让他陷入灭顶之灾。 他正纳闷这幕墙存在什么玄机,后方遥远的天际下,忽地爆闪一丝火光。 动静实在太大,就连海船上的绿发女修也有感应,急忙扭头一看,只见一排排火线自潮山处冲天而起,隔空遁落九曲阵。 绿发女修大惊:“昊坤子,快回来!” 说着,身影已经掠出船头,赶去支援了。 第386章 万紫千重 可惜晚了一步。 绿发女修赶来时,火线已如丝麻般缠住昊坤子。 片刻间便附燃了整具旁广鹰躯。 他试图施展雷遁逃离九曲阵,但火线并非阵力所发,瞬移根本甩不脱火线缠裹。 火质偏又诡异无比,竟能透过妖身直入内府,连妖魂也不能幸免,那昊坤子甚至不曾爆发惨叫,苦修万载方才凝结而出的真灵就被焚为虚无。 他陨落以后,火躯掉落在九曲阵附近,很快烧空鹰羽,露出了森森妖骨,但阵中蛮修无一捡取,即使看见在火中散发彩色光华的内丹,他们也置之不理。 这并非他们不想贪图,一颗真灵内丹价值连城,足够紫府期修士提升一个小境界,可是他们都清楚月潮山火的可怕,无论沾染到什么东西,必定会焚烧一空,根本扑灭不了,他们去捡会受其害。 绿发女修同样不敢,况且尸骸掉在九曲阵旁边,她现在根本就不敢靠近。 阵中这一批蛮修,所使神通让她心惊肉跳。 她远远探测阵内情况,有近三百人在主持九曲阵,每一座阵位都是朝元期与紫府期修士在镇守,并不见三花境老怪的踪影,但就是这一帮喽啰,联手瞬杀了一头妖族真灵。 真灵之躯的强悍有目共睹,即使面对同境修士,也不可能被一击灭杀,这些蛮修偏偏就做到了。 ‘他们施展的是什么秘术,竟然能调动月潮山的山火?九曲阵并不具备这种神通,难道阵中还有阵?’ 她目光在青河内游走,很快注意到月蓬五祖的雕像,这些雕像显然另有乾坤,但像内高台充斥墨绿潮气,她透视不了。 她冷冷看罢,转身离开。 回到海船后,她扬手抛出几张传音符,尔后静立于船头,等候援兵到来。 同一时间,荷仙秘府的蜂巢娘娘正把啸佳的蝶躯摆在荷花上,此妖曾与袁河斗法,自毁了一扇蝶翅,后被蜂巢娘娘所擒,一直温养在巢躯内,虽是昏迷不醒,但蝶躯始终在潜移默化的恢复中。 谁知刚才蛮修摧毁了二十余座转气蝶巢巢孔,巢灵遭受重创,啸佳也遭了波及,余下的一扇翅膀正在开裂。 “娘娘大人,他这是出了什么状况?”这是喙凤蝶凤晶晶在问话,她天赋能切断啸佳与转气蝶巢的心念联系,为了防止转气蝶巢通过啸佳锁定这里的环境,蜂巢娘娘便让她与啸佳形影不离。 蜂巢娘娘口吻凝重,说道:“他母巢的巢孔正在大量脱落,那些蛮修应该是在使用巢孔施展‘借气还法’,但每使用一次,母巢就要衰竭一分,为了补充施法的妖力,这些蝶虫要替母殉道,他的蝶躯很快就要崩灭,化作巢血,被摄回母巢!” 凤晶晶本是孤月境的一头蝶王,本来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结果几十年前不幸被啸佳镇为奴仆。 自那以后,凤晶晶的心情就没有一天舒坦过,直至她落到袁河手上,被送入蜂巢娘娘体内封印。 这位娘娘不止替她解开了奴印,还让她吞噬先天巢气温养,她就此乐不思乡,打定主意跟在娘娘左右伺候。 但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吃惊的发现娘娘贵为先天始巢,竟然没有当家作主,这一大帮妖怪里,那个叫做‘袁河’的和尚才是老大。 她本想套套交情,表表衷心,可惜和尚压根不甩她,一晃这么久,她连与和尚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判断等自己立了大功,兴许和尚才会接见她。 此刻见蜂巢娘娘一副愁绪,便在旁安慰:“娘娘,这个啸佳心术不正,谋杀了许多族中孩儿,奴婢知道你心有慈悲,觉得他是身不由己,但血债已经做下,他理应受到惩罚,就算是死,奴婢也认为他是罪有应得,你不用给他伤心,不值得!” 蜂巢娘娘对待虫族历来宽和,她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母巢一旦沦落到拿子殉道的地步,这就意味着杀劫临头,距离彻底崩灭已经为期不远,如果巢孔被尽数毁掉,就算拿一株完整的金光莲花,也无法复活她!” 当年袁河使用半妖金兕城主的金花莲台、蛮族的通天绫、古螳派的金莲瓮,以及无花圣祖遗留的金华棒,集合四件宝贝,才最终唤醒了蜂巢娘娘。 即使如此,蜂巢娘娘的巢灵也仅仅是恢复了紫府期的法力,想提升到洪荒年代的大仙神威,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 转气蝶巢复活的时间久,修为要强一些,但如果母巢本体崩灭,那就是烟消云散,彻底泯灭于世间。 “原来娘娘是在替蝶巢伤心!”凤晶晶也跟着难过:“娘娘你没有营救的办法吗?” “哎,其实在蝶巢被蛮族镇压一刻,命运已经注定,就算现在我们杀到东莱岛,再杀光蛮族修士,他们死前也会拉着蝶巢殉葬!”蜂巢娘娘觉得这一劫数已经无可挽回,但心里仍旧抱有一丝希望。 她不由望向落星钟,心想,这口钟是猿族最擅推算的至宝,真灵大人应该能算到蝶巢这一劫,为什么给出一点示警呢? 思虑片刻,她已是赫然醒悟。 自顾言语道:“当年蜉寿桃树也被镇压,那九目神灯本来是要拖着他同归于尽,但是被落星钟所救!如今转气蝶巢应劫,理应我来救!” 薛无垢与凤晶晶在旁听了,俱都有了不妙预感:“娘娘,你想要做什么?” “做我应该做的事!” 蜂巢娘娘言罢,朝月醒阵外的龙简喊道:“去把袁芝唤出来!她的度牒娲珠当可克制九曲阵力!” 不把渗入月醒阵的九曲阵力驱散,蜂巢娘娘不能施法。 她同样有三百六十五个巢孔,每一孔能哺育一支蜂族,孕化蜂卵需要吞噬蜂血,但她巢躯昔年诞生时,世间还没有蜂虫,又如何吞噬呢? 她最初摄取的蜂血是来自最原始的蜉蝣巢中,她自己对这座古巢已经没有任何记忆,只知道当年猿族使用寿桃与岁杏把她从蜉蝣故乡换到乐山,两族为此还定下盟约,她与蝶巢在乐山一日,寿桃与岁杏就要不间断送去故乡。 故乡到底在哪里?她记不起来,也感应不到,但故乡给她的神通却刻骨铭心。 蝶巢转气幻真,诞生于阴阳二气之中,她万紫千重,诞生于东升紫气以内。 今次为了营救蝶巢,她准备碎开本体,把一身千重紫气融入啸佳真血当中,等蝶巢拿子殉道,她会一同被摄入蝶巢。 到时候,蛮修想再脱落蝶巢的巢孔,就必须先炼碎她的本体。 如此一来,蝶巢会绝对安全,但她的本体也会被蛮修在蝶巢中祭炼无数年的禁制所困,如果袁河不能从蛮修手上抢回蝶巢,她也要一同失陷,再也回不来。 第387章 无花后裔 蜂巢娘娘的这一道‘万紫千重’神通,需要随着啸佳而动。 那转气蝶巢什么时候拿子殉道,她什么时候才会施法。 以她估计,等蛮修把转气蝶巢的巢孔毁掉一半,到时巢灵垂危,妖力枯竭,才会使用啸佳这些蜂子献祭,以此释放余下巢孔的残力。 所以她仍有时间等待袁河出关,但即使见了袁河,她也不会改变主意,转气蝶巢她一定要救,不惜任何代价。 不一会儿,袁芝奉命进驻月醒阵。 在她辅助蜂巢娘娘驱散九曲阵力时,东莱岛外已是外风起云涌。 五境道宫修士正一波波朝此开拔。 那绿发女修送出传音符不久,忽见一道绿芒踩着海面跳跃,燕子抄水般由远至近。 靠近海船时,这绿芒绕空复形,化作一头长着尖耳朵的猿妖来,此妖穿着一身墨绿铠甲,头冠上戴着两根长翎子,肩扛一杆金光闪闪的法棒。 如果袁河在此,见了他面,一定会产生错觉,此妖这身打扮像极了当年在岁杏结界处飘飞的都天血画,那画中之猿是无花圣祖,此妖模仿了七八成的相似度。 实质上,他也正是无花后裔,其祖是无花死后统领猿山的无忧王,后无忧王被蛮族诛灭,他这一支尖耳猿举族渡海,逃难到封真遗地,得蒙三海族庇护,扎根至今。 他道号无命,是指他在斗法时悍不畏死,敢于冲锋陷阵,但尖耳猿族历代老祖都是这种德性,作风又偏激,惯爱挑衅外族,基本都死于非命,他是唯一一个在封真遗地活满千岁的尖耳猿,虽有无命之名,却偏偏长命长存。 这其实与他八面玲珑的性情密不可分,他身上没有猿族普遍的毛躁与傲慢,反而心细如发,热衷游交,从而讨得孤月道宫宫主月之华的欢心,拜入其座下,成为最幼的一位真传弟子。 他于五百年前修成元神,进阶三花第一境窥真期,却从不打听有关东洲同族的情况,即使他听闻袁河渡海而来,也没有派遣属下寻找过。 当年海阔真人从无向冢返回,第一个就是拜访他,请他组织猿兵干扰凌霄宫与小乘寺针对洪荒流派的清洗,侧面支援袁河,却被他一口回绝。 他到底是报以什么目的与念头,无谁得知。 绿发女修也是月之华嫡传,与无命有同门之谊,她道号田惜青,根脚是一头苍穹鲸人。 传说三海娘娘诞生以后,曾滴血造出洪荒生灵,这些生灵大多走出深海,登陆栖居,只留十八支海族常伴在侧。 海珊娘娘最幼,掌管诸族繁衍生息,传授采珍、织衣、培植之法,海族善于编织衣裳,打造宝器也是由此而来。 海娲娘娘居中,掌管祭祀教化,因其伴生一件祭宝封真榜,同时肩负着监控洪荒生灵血脉的重任,道场遍布洪荒各地,传承并不限于海族。 海潮娘娘为长,生来就有统御大海的能力,甚至是洪荒有水出没的地域,都在她的法力笼罩之下,古时那条从天流淌的大荒长河,也有她指派传人镇守。 苍穹鲸人的远祖就是海潮娘娘身边近侍,得授过真传衣钵,天赋是定镇各种水灾。 ‘九曲弄潮阵’是海潮娘娘的成名法阵,洪荒时代曾经交给田惜青的老祖掌管,因此蛮修祭出九曲阵一刻,就被她察觉到,并沿途追踪过来,也才会说出‘吾家先祖代代攀上潮山,追寻九曲阵下落’的言语。 但这些往事毕竟过去太久,田惜青仅仅是在祖传的古卷中获悉一些有关九曲阵的线索,就算这套法阵真归她族所有,她也没有必须追回来的意志。 封真遗地的修士普遍问道虔诚,一心一意修行长生,诸族恩怨都是过眼云烟,除了海阔真人这种奇葩,或者亲历九洲大劫的白城老祖与莫狂狷,余者俱都不会把世仇当作己仇。 几万年前的梁子,凭什么让我们拼上性命追根朔源,再决出生死?这也是封真修士公认的看法。 长耳猿是最大祸害,旦要露面,直接掐死在萌芽里,一了百了!这也是他们心照不宣达成的默契。 正是因为这一个缘故,凌霄宫与小乘寺铸建炼荒池,并没有引发其余几族的强烈反弹,如今五境道宫的大军全都摆在家门口,却偏偏没有开战,就是在等待月潮山的消息,如果几位宫主能妥善处理‘太炎神血’,让封真遗地重归往昔的平静,那将再好不过。 没有人愿意为了猿族的复兴大愿,去拼个你死我活。 也是他们不了解诸族的远古祖先,在洪荒时代为了生存的激烈博弈,有这种念头,其实就再正常不过。 今次田惜青跑到东莱岛,不过是想打探一下九曲阵现世的原因,压根不想与蛮族开战,结果尚未登岛,随行的一头真灵就被瞬间诛灭。 这一下子,她不愿打也必须打了。 首先把她师弟尖耳猿无命给叫来,海阔真人也被她传了消息,这位真人只是她同族,并没有拜在月之华座下,仅仅是孤月道宫的一位供奉长老,论交情,与她不算莫逆,但海阔真人仇视外族远近闻名,肯定不会错过狙杀蛮族的机会。 “小师弟你不要着急动手,那些蛮贼子能召唤月潮山的祭火,似乎还能控火为术,调用祭火中的神通,等我邀请的人手聚齐,咱们再联手围攻!” 祭火威力被蝶巢的巢孔增幅,田惜青能察觉到这一点,她担心师弟冲动去找蛮修报仇,照面一刻,先示警叮嘱。 但她虽与无命同拜一位座师,却实在不了解无命的心思。 在无命眼里,蛮修与其他封真修士,没什么两样。 他望了望九曲阵,又回看了月潮山,言道:“这世间有什么法术,能隔着几万里远,把山火召过来?听闻这些蛮族在东洲时驯服一座先天虫巢,名为‘转气幻真’,可施展‘借气还法’的神通,想必是这座虫巢在发威!” “他们用意何在呢?”田惜青很不理解:“这批蛮贼是逃难到封真遗地,藏头缩尾都来不及,竟敢在孤月境边上行凶,难道他们是受了凌霄宫的号令,准备与我们开战了?” “老师进入月潮山前,曾有御令,她不归来,不得与凌霄宫爆发冲突!并说,那凌霄宫也不会主动生事!”无命摇摇头,并不认为这帮蛮修是挑起战火的先锋。 他重新打量九曲阵,见阵内竖立有月蓬五祖的雕像,旋即一抖耳朵,凝出一副瓣耳灵影,这神通与袁小青所使一模一样,可以探听世间的所有小界。 第388章 斩草除根 无命探耳出去,并未捕捉到人声。 此时蜂巢娘娘与袁芝已经驱使娲珠,九曲阵力被赶回东莱岛的月醒阵。 炎心被九曲阵所炼,薛无垢收不回来,却能封闭炎心的传送门。 这座阵门一关,无命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听到炎心当中有潮汐之力在呼呼流转,捕捉不到荷仙秘府的丝毫响动。 但这已经足够他摸清阵中的情况。 “九曲阵力在摄炼五祖雕像,雕像内部藏有一宝,暂时窥视不清此宝真容!这些蛮修应该是在镇压月蓬五祖遗留的宝贝,此宝必然非同寻常!”无命如是判断。 他以及他所在的孤月道宫,全都不知晓有关‘月醒’与‘无纪浩土’的情况,这是洪荒埋藏最深的隐秘,九洲劫过后,传承彻底中断,除非正统的洪荒遗修,否则追溯不了来历。 他问田惜青:“当年蛮修入驻封真遗地,曾把月蛮山祖传的几柄灵宝尽数上贡给凌霄宫与小乘寺,九曲阵被他们隐藏,如今他们冒险把这套古阵祭出来,说明五祖遗宝肯定只有九曲阵力才能炼化,他们为了得到五祖遗宝,已经不惜代价了!师姐,九曲阵是你族旧物,此阵都能摄炼什么东西,你是否清楚?” 田惜青摇头:“我只知道海潮娘娘把九曲阵传给吾族先祖,此阵摆出来,能削掉元神真人的聚顶三花,吾族古卷里倒是有一副阵图,但我曾炼制过摆阵的苍穹灯笼,威力并不强,也不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无命正要回话,忽见海阔真人领着弟子詹泪飞与冉画女赶了过来,除了他们师徒,还有一对陌生男女。 这男女正是易形样貌的花堂与岳真珠,五十年前海阔真人把他们从无向冢带来孤月境,一直藏在洞府里,无谁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时间一久,孤月修士都把他们当作海阔真人新收的弟子。 到了海船处,海阔真人并不说话,远眺了九曲阵一眼,扬手抛出一柄白玉法瓶。 隔空遁去阵中,瓶口忽然倒悬,对准其中一柄主阵灯笼,此笼被瓶力一吸,即刻颤颤晃晃,已有不稳之像。 海阔真人见状,思忖这法阵威力并不强,他使用本命灵宝攻击几次,就有望直接拔掉阵笼,他听说蛮族首领广野真人跟随凌霄宫主去了月潮山,应该不假,九曲阵内并没有元神强者主持,他单独一人就能破阵。 但他刚才从田惜青手上得了传信,这批蛮修能借用月潮山的山火,料想是杀鸡取卵,把猿族的转气蝶巢当成了护阵工具。 思虑到此,他见九曲阵上忽然悬挂一排巢房。 “回来!” 他顿一招手,白玉瓶自动回飞,落于他掌心。 转过头,他望向无命:“这些蛮族的紫府与朝元修士倾巢出动,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这儿,吕卿岛的七蛮山如今已经不设防,你有没有派遣猿兵去端他们的老巢?” 无命闻言一怔,颇为反感他质问的口气,心想你不过是孤月道宫的客卿长老,有什么资格来发号施令。 但无命也知海阔真人的脾气,倒也不着恼,平静回话:“老师下过严令,不准妄起战端!” “那是针对凌霄宫与小乘寺,可不包括这些蛮族余孽!”海阔真人看不惯眼前这头泼猴,竟然把老祖宗无花圣祖的死难都给忘个一干二净,但妖各有志,强求不得。 他便不逼迫,只提建议:“你应该能看出来,这批蛮族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宝,非要据为己有,为此不惜拿全族命运下赌注,虽然我们暂时无法攻破九曲阵,但这却是一个斩草除根的好机会!我让泪飞与画儿走一趟,前去覆灭七蛮山,你要不要派一批属下随行?” 无命略有犹豫:“吕卿岛距离遥远,万一途中被凌霄宫与小乘寺的门徒狙击,我们可来不及支援。” “支援个屁!”海阔真人朝后一指:“这几十年来,五境道宫的三花境修士全都滞留在老巢,没有一人外出,这些蛮族探知到秘宝,并没有上报给凌霄宫,否则先赶来此地的绝对不是我们!不会有谁支援这帮野心图谋之辈,你给个痛快话,去不去?” “也好!”无命缓缓点头,忽一摆手,原本平静的海面浪花急翻。 哗啦! 探出一颗山峦般的猿头,仰天一矗,半截身子也从海中浮出,他骤一显露猿躯,那两条如似天柱的猿臂,砰砰砰!狠狠锤击胸口,附近海水被震高十数丈,这点距离却及不上他一根猿指的长度。 他是封真遗地仅存的一头瀚海猿后裔,体内流淌有乐山第五头猿圣的嫡血,猿躯透明无色,毛发俱是水流凝成,只要入了大海,神通会有增幅奇效。 封真遗地的猿族,除了无命,就属他的道行最深。 他又擅长水遁,而且隔着千里远,可以通过海水甄别各类外族的气息,适合追剿残留吕卿岛的蛮族喽啰。 “厄沧,你不是见天发牢骚,想要打仗吗?现在就是好机会!” 这位厄沧却不理会无命之言,鼻子朝着东莱岛一嗅,勃然暴怒:“蛮!好啊,蛮来了,杀蛮!” 当下迈开双腿,趟开两道巨大水缝,握紧猿拳就要冲上岛去。 无命忽一伸手,凝出一记霞光拳影,正是摘星臂中的‘只手摘星式’,凌空扩涨了百十丈,一把摁住厄沧的肩膀:“你斗不过他们,跟着詹泪飞与冉画女去吕卿岛,他们会给你指引目标,保准让你杀个痛快!” 厄沧被霞拳所阻,回眸瞪了无命一眼:“等俺再渡一次天劫,你别想再管俺!” 说完,他把猿躯缩回海中,只露一颗猿头,朝詹泪飞与冉画女吐口气:“快上来,俺驮你们去吕卿岛,俺海猿族的孩儿都在俺脚下,咱们一块去杀个痛快!对了,你们不是见过俺家的长耳猿吗,他到底在哪里,等把长耳猿找到,让他和尖耳猿做一场,谁赢谁是俺家猿王!尖耳猿不敢打仗,天天缩在老巢里,俺不服他!” 詹泪飞与冉画女无言以对,这种话,没法接。 那无命在旁听了,却是不动声色,封真遗地的猿猴们惯爱惹事生非,这些年来,他为了约束孩儿们,简直是伤透了脑筋。 海阔真人暗自叹口气,他本以为无命会是他的强援,结果却事与愿违。 今次攻打九曲阵的蛮修,他可指望不上无命,自己必须担任主力。 第389章 瑞雪囚岛 就在海阔真人与无命商议攻打九曲阵的办法时,孤月岛又有一位元神真人支援而来。 此次田惜青共邀请三位强援,无命出身尖耳猿,其族与蛮修有世仇,况且与她同拜一位座师,必不会袖手旁观,海阔真人最为仇视封真遗地的异族,旦有招呼,也会前来助拳。 最后一位是冷逸姥姥,根脚是一头坐雪雕,与雷鹰昊坤子位列孤月境两大飞禽真灵,族中又世代联姻,听闻昊坤子陨亡的消息,必然会赶来复仇。 其实田惜青传信给冷逸姥姥,还有一个考虑,这头真禽的瑞雪妖气能够削弱潮山火力,另外孤月道宫内有一位常年钻研潮山山火的降霜麒王,田惜青传信时,特别叮嘱冷逸姥姥,务必要拜会降霜王,求取克制山火之法。 如果放在往常,田惜青能把降霜王直接请来,但如今是多事之秋,五境道宫正在陈兵对峙,降霜王修为已经走到三花境第二步悟真期,需要镇守孤月道宫,一旦他离境,势必要把其余几座道宫的强手尽数引来,到时局势就不可收拾了。 所以这次剿灭蛮族修士,悟真期长老都不会出马,就算凌霄宫与小乘寺收到消息,跑过来看热闹,也只会派遣第一境的窥真修士。 “昊坤子的尸骸在哪里?” 冷逸姥姥的道号里有一个‘冷’字,其实面容和蔼慈祥,往常最喜爱开坛授课,教化孤月境的妖子妖孙,但今天却难得发起脾气。 她也没有好脸色,恼怒瞪着田惜青:“辛辛苦苦修了上万年,好不容易铸成真灵之躯,跟着你出趟家门,就让人给一招打杀了,你偏就看着不管,连魂魄都收不回来?” 田惜青唉声叹气:“蛮贼突然偷袭,借用了潮山之火,姥姥你该知道这种祭火的可怕,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她指指昊坤子的埋骨之处:“不信你瞧,他尸骸仍在燃烧,灵宝都靠近不得!” 冷逸姥姥哼一声,不再搭理她,甩袖抛出一根冰鞭,在那残骸处一缠,隔空捞到跟前。 啪啦!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冰鞭竟已融化,碎成一块块冰石,掉在残骸旁边。 冷逸姥姥见这火质威力竟比潮山外围的火焰还要炽热三分,脸上怒气顿时消了一些,闷声道:“倒也不能全怪你!这祭火确实非同寻常,已经与山巅之焰不相上下了。” 她扭头远望九曲阵,又问:“你们把底细摸清楚没有,这些蛮贼,到底是如何借用的山火,他们借火是否有限制?还是说,能够源源不断的施展?” 海阔真人回答道:“他们应该是驱使了转气幻真蝶巢,摧毁巢孔才能借来山火,数年前冥族的白城真人曾经到访老夫府邸,曾对老夫讲过这座虫巢,它共有三百六十座巢孔! 如果位于潮山脚下,单独一根巢孔就能把山火调为己用,距离潮山越远,损耗的巢孔就越多,白城真人老早就想去吕卿岛收拾这帮余孽,正是忌惮这一座转气蝶巢,因此未能行动!” 冷逸姥姥凝住眉毛,问海阔真人:“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远在吕卿岛,就能使用巢孔施展山火神通吗?” 海阔真人点点头:“但吕卿岛过于摇摇,必须一次把巢孔全部摧毁,才有望把山火调动!若是在东莱岛施法,老夫估计耗掉二三十座巢孔就能办到了,他们至少能施展十次‘借气还法’!” 不止白城真人没有把握抵御转气蝶巢自毁后的打击,包括凌霄宫与小乘寺的长老也没有信心,因此他们没有逼迫蛮族把这座先天始巢上贡。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蛮族在东洲一家独大了数万年,就算沦为丧家犬,他们积攒的宝贝也仍有威慑力。 “我们只有四位元神修士,他们却能驱使山火十次之多,如此一来,便不能分散突击,也不可强行破阵,稍有不慎就要着道!当年宏愿寺覆灭时,那三观和尚拖着小乘寺的长弥尊者与问静尊者瞬移到月潮山,尽数被山火烧死,我们不能重蹈覆辙!”冷逸姥姥说罢悬出四枚颜色不一的令牌。 牌中各自凝结一副妖相,青牌浮露一条云龙,白牌浮露一头地虎,火牌浮露一条雀禽,蓝牌浮露一头水龟。 冷逸姥姥把龙牌抛给田惜青,虎牌抛给无命,龟牌抛给海阔真人,自己留下雀牌。 “四象避祭令!”田惜青三人接了令牌,无不是面露喜色:“降霜大王竟然把这套古阵借了出来,收拾蛮修应该可以易如反掌了!” 冷逸姥姥却道:“你们先不要高兴,仔细瞧瞧这些令牌,仅仅是一套仿制品,阵力未必能支撑到转气蝶巢把巢孔消耗完毕!” “这已经足够了!”海阔真人这些五境道宫的长老,常年驻扎在月潮山下,各自都有躲避山火的宝物,只须把转气蝶巢消耗过半,到时再联手强行破阵,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他追问冷逸姥姥:“祭火可以使用四象阵克制,九曲阵该如何对付?” 四象阵是降霜大王专门为躲避山火炼制的古阵,却不存在额外的杀伤力,空摆这一道法阵,那些蛮修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冷逸姥姥张口吐出一颗彩晕妖丹,丹中有雪花飘落,她托丹在手,指着说:“老身会把这一颗瑞雪丹融入四象阵,冰封九曲阵,那些蛮修想不被冻成一座座冰雕,那就必须祭用巢孔,引山火攻打四象阵,等他们把巢孔消耗一空,就是他们毙命之时!” 表面上,万事已经具备。 但尖耳猿无命仍有隐忧:“如果我们摆阵期间,凌霄宫与小乘寺门徒前来捣乱,我们该如何应对?” “无妨!”海阔真人转去玄都境的方向:“我已经传信给白城真人,请他老人家走一趟,只要他来,就算留守凌霄宫的三花境长老全部出动,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我们!” 这么一说,他们算是彻底解除了后顾之忧。 当下兵分四路,于东莱岛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开一座阵位。 东莱岛上原本是朗朗晴天,但随着他们施法展开,很快便是乌云密布,雪坠于天。 半个时辰后,暴雪已把横跨千里的黄岩高窟尽数笼罩在内。 到了此时,其余四境道宫的修士方才渡海过来,他们远远眺望到冰天雪地的一幕,全都滞留在海面,在他们弄清雪中详情之前,俱不敢冒然行动。 唯独洪荒遗修白城老祖浑不畏惧的登上东莱岛,他左手握着哭丧棒,右手拎着一条血色锁链,链上趴着一头瞒天蜂虫。 他在距离海阔真人十余里外的黄土坡上停步不前,把锁链往跟前一拽,冷冰冰的说起话:“当年在东洲,老夫好心赠给他三张哭丧符,助他躲灾避劫,他倒好,竟然把勾魂锁链的锁灵给炼死,真是岂有此理!” 第390章 破阵 勾魂锁链颤抖一晃,响起了一道雄沉男音: “怪不到俺家老爷!当年在霜环界,锁灵毁了俺的肉身,连俺的蛟魂也要一并诛灭,幸得俺家老爷所救,俺才能存活至今!是俺苦苦嚷求俺老爷,助俺吞噬锁灵,再造一副灵宝之躯,这锁灵恶贯满盈,凭什么不能杀?你要撒火,只管针对俺一个,随便你折磨,但此事与俺老爷无关!” 这男音颇为担当,所有责任尽数推在自己身上,一点不怕白城老祖把他打杀。 他不是旁人,正是投拜到袁河座下的蛟龙藤引。 他根脚本是五首蛟族,昔年在青黎妖庭的三王宴上与袁河初遇,后陪同袁河、俞驰老祖、曼陀娘娘一块潜入月蛮山水域,结果失陷在了霜环界。 在界中探险时,他不幸被勾魂锁链缠住,肉身被打碎,魂魄奄奄一息时被袁河所救,袁河为了把勾魂锁链收为己有,帮助他吞噬锁灵,并使用化缘参气把他魂魄与勾魂锁链融炼为一。 他知恩图报,从那以后开始追随袁河,并一起扬帆出海,待他们行至无向冢时,袁河被凌霄宫的古璇真人追杀,他就此与袁河分别,陪同花堂与岳真珠,一块投靠了海阔真人。 谁知在六年前,白城老祖找上了海阔真人的洞府,打听有关袁河的消息,在洞府中感应到勾魂锁链的气息,不由分说抢了回去,并带走了一头瞒天蜂虫。 这些年来,白城老祖一直避隐于玄都境,他当年离开东洲,就是为了追踪另一位洪荒遗修莫狂狷,好夺回蜉寿桃树,以便在封真遗地重建冥国。 他陨亡于洪荒的九洲劫大战,灵识复苏不足万年,在他重生以后,发现封真遗地被五境道宫统御,且每一座道宫都有一尊三花境圆满的老修士,他不能匹敌,也就无法抢占地盘,重聚冥族大军。 他也只能避世隐居,慢慢复原他的法力。 如果不是几百年前星尧子找到他,请他前往东洲解封十二重楼,共同对抗九目神灯,他压根不会渡海。 今次接到海阔真人的传信,他获悉蛮族竟然能隔着万里之遥调用月潮山火,即刻猜出是转气蝶巢在施法,毫不迟疑赶了过来。 倒不是他贪图这座先天虫巢,而是想使用虫巢却感应蜉寿桃树,他在玄都境潜伏几十年,找不到蜉寿桃树的丝毫线索,也不知莫狂狷把桃树藏在了什么地界。 但这难不住转气蝶巢,此巢在洪荒时搭建在桃树上,双方陪伴了无穷岁月,只要找到蝶巢,就一定能锁定桃树的方位。 白城老祖听了藤引的‘豪言壮语’,转而一笑:“你这小蛟倒是衷心,但任凭你说破天,袁河也别想推卸责任!他当初把你炼入锁链里,并不是好心救你,他就是想让这条锁链替猿族效力!” 藤引是蛟族第一直性子:“不管俺家老爷抱了什么念头,他救了俺命,这总归不是假的!原本的锁灵见妖就杀,它已经被蛮族霜气污秽,就算俺不吞噬它,它也不会替你们冥族卖命!” 白城老祖忽地闭目,沉吟良久,他才说:“事已至此,就算老夫杀了你,锁灵也不会复生,既然你已经融入链体,那就慢慢温养,老夫会传你一套法决,助你掌管链体,但你要牢记自己的身份,你是冥族之宝,而非猿族,立场须得分明,如若你将来吃里扒外,到时老夫可不会再客气!” 藤引听白城老祖退了一步,赶紧借坡下驴:“俺愿意跟在老祖你身边,也愿意为咱冥族拼斗,毕竟俺现在是冥族根脚,但俺做不出谋害妖族的事,俺藤引只是一介小人物,却也有顶天立地豪杰志,下三滥的勾当,俺死也不做!” 白城老祖没有搭理他,好话谁不会说?生死危亡的关头,才能见证本性。 他会拭目以待。 当下捏来锁链上的瞒天蜂,笑道:“这里不止出没了转气蝶巢,就连万紫蜂巢的气息也有残留,如果老夫所料不错,袁河就在这座东莱岛上!” “什么?俺老爷……”藤引意识到称呼不妥当,赶忙改口:“猿大王竟然到了此岛!二爷,那他具体藏在什么方位?” 称呼二爷,是因为白城老祖在洪荒地府时位列十大判官第二位。 藤引吞噬锁灵后,慢慢复苏了部分记忆,获悉了鸿清地府的部分情况,十大判官包括黑白无常,黑无常排老大,白无常就是白城老祖,排名老二,那位忘心桥的原主人陆婆婆排行第三。 白城老祖指向九曲阵:“想必是藏在阵中!此阵封印的月蓬五祖雕像可是大有来历,你瞧见那块七彩顽石没有?这东西在洪荒时威名赫赫,无论谁能得到,都能跻身三教遗脉,鸿清地府有一座‘六道池’,与这顽石法出同源,因此咱冥族六位帝君才有三教嫡传的身份,受九洲修士朝拜敬仰!” 藤引忽然迷糊起来:“二爷,咱冥族在洪荒时地位如此尊贵,为啥越混越寒酸?无论东洲还是封真遗地,尸鬼阴骷全如过街老鼠一般,族族喊打,连处像样的地盘都没有!” 白城老祖正欲回话,忽见九曲阵中悬出密密麻麻的巢房,他顿时大摇其头:“这些蛮修忒是狠绝,一口气祭出半数巢孔,简直是要把转气蝶巢扒皮剔骨了!” 他有心阻拦,但如此多的巢孔同时施法,他也不敢靠近,否则必被山火给缠住,就算他能甩脱,也必要重伤不可。 藤引在海船上时,多次见过蜂巢,他知道蜂巢与蝶巢相伴相生,如今蝶巢遭难,蜂巢肯定要被连累,忙问白城老祖:“二爷没有办法救一救吗?” “难!难!”白城老祖也素手无策:“转气蝶巢被蛮族驯服时久,历代蛮修都在祭炼,那巢灵其实已经蜕变为蛮族,就算是死,它也觉得是理所应当,老夫出手救它,它却会把老夫也当作敌人!” “那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崩灭?” “毁掉一半巢孔之后,巢灵会先一步陨亡!蛮修想驱使余下的巢孔,必须使用蝶巢孕化的蝶虫献祭,但献祭需要时间,到时老夫再出手,或许能把残巢给抢过来!” 白城老祖选择等待。 不一会儿,蛮修已然启动施法,一次性毁掉半数巢孔,他们借来的山火宛如天幕,架在东莱岛的上空,火雨般簌簌直降,坠落到四象阵所构建的暴雪禁制上。 此时此刻,整座黄岩高窟已是冰火叠加,一丝火焰缠裹一片雪片,胶着厮杀,斗的难解难分。 白城老祖心知这是他出手的好机会,但他往九曲阵内一看,赫然发现蛮修簇拥的转气蝶巢爆发了惊变。 原本是黑白相间的巢躯,竟然裹上了一层浓郁紫气,任凭蛮修如何施法,巢躯的巢孔再也脱落不了一根。 白城老祖见此一幕,眼睛忽然一眯,寻思:“莫非是万紫蜂巢与转气蝶巢合一了?蜂巢既然显踪,袁河也该出来破阵了罢?” 他的判断非常正确。 转气蝶巢被紫气封印不久,一股浓烈金光骤然爆闪于九曲阵的中央,又一步瞬遁,结成金轮挪移到主阵者广萼婆婆的身侧。 第391章 北斗星陨 “给我护法!” 原本空荡的月醒阵内悄无声息蹿出一柄金轮,导致广萼婆婆突起一声惊吼,也着实被吓的不轻。 阵内竟然藏有伏兵? 她主持布置的九曲阵正遭遇四位元神真人的联手攻打,本就疲于应对,转气蝶巢又被紫气锁住,最强的杀招被镇压,在这种关键时刻,另有杀机在阵内冒头,可真是祸不单行。 一着处理不慎,不止九曲阵要被攻破,她这一批蛮族修士也非被连窝端掉不可。 “快给我拦住他!” 金轮横冲直撞,沿着阵位处的墨绿灯笼绕圈一扫,那十余位蛮族的紫府弟子俱被震飞出去。 立足尚未稳当,只见金轮内佛掌凝结,呼!十余枚掌印探轮而出,隔空拍在这些紫府弟子的身上。 如碎腐土般,直接震溃为团团血舞。 那广萼婆婆到此才认出金轮来历,正是早前在咆神谷诛灭通天派,并逼着啸佳断翅求生的僧士。 当初她在七蛮山观摩蝶巢的投影传相,对这僧士印象极深,其自称是宏愿寺门徒,为报师门被灭之仇,以‘宏愿大佛手’偷袭狙杀蛮族修士,步峰老祖也是为了追踪此僧,才一路追来东莱岛的黄岩高窟。 “原来是你杀了步峰!”广萼婆婆死了十余位弟子,心绪反而镇定了一些,这金轮僧士虽然厉害,但修为顶天止步于朝元,她的九曲阵内有三百蛮修,无论如何也能把其击毙。 她最怕对方是元神真人,此刻把金轮身份甄别出来,心中忧虑便已荡去不少。 她双掌忽一合击,又一拉,掌心之间水波急滚,浮出一艘翠绿竹筏,筏上悬摆九颗珍珠,珠光窜连一线,结成光圈,越映越厚,此时她身侧仍有天水蛮族的弟子在护法,见她祭筏出来,争先恐后施法进去,试图增强筏力。 那金轮佛手一击落罢,绕空回转,自四面八方扑冲广萼婆婆。 十余枚大手印齐齐拍在竹筏光圈上。 但这一击却是失效了。 佛掌如雨入水,仅仅在光圈表面震出点点余波,尔后溃散无踪。 “这金轮的法力只走到朝元中期,奈何不了吾族的江明筏……”广萼婆婆稍松一口气,但这口气尚未舒完,忽见一道浓紫色的剑圈劈头落下,在她身外轻轻一转,筏力瞬间崩溃,就此空门大开。 她猛一抬头,只觉瞳孔止不住的收缩,恐惧感霎时便已弥漫全身:“长耳猿?完了!” 金轮长驱直入,行至广萼婆婆身前,变幻一只旁广金手,一把抓她在掌心,趁势回捞,挪至九曲阵中的一位青袍僧士面前。 到此时,袁河方才露出真身,他凝视着广萼婆婆:“你是不是在后悔?如果早早认出我来,肯定不会冒险摆下这九曲阵罢?” “你……” 广萼婆婆只吐出这一个字,金手忽一收缩,径直抓碎她肉身。 袁河旋即收手于脑后,重化金轮之相。 他此时站立的位置处在炎心前面,炎心被滚滚魔气笼罩,气间隐约浮现一座弩车的踪影,薛无垢控车于荷仙秘府,朝他说道:“敌手人多势众,老师务必小心,弟子会在此替你掠阵!” “你不必关注这些蛮修!”袁河扬手指向九曲阵外的四大元神真人,叮嘱说:“九曲阵已经被我使用星笼尽数封闭,他们一个也逃不走!但我清理他们期间,会有人尝试闯探阵中,给我盯好阵外,无论谁进来,即刻发箭射之!” “弟子领命!”薛无垢抬起芊芊手指,轻摁弩箭的尾羽,这三根魔箭伤不了元神修士,但刚才老师出关时,放了一颗星斗在箭上。 还对她言,落星钟的第五道神通‘北斗星陨’已经被解封,虽说‘北斗七星’伤了五星,只有一颗‘摇光星’与一颗‘天玑星’可以驱使,但单独一星已经具备威胁元神修士的星力,如若猝不及防,被北斗星击中,陨在元神当中,她能直接越阶射杀三花境老怪。 她并不认识阵外的田惜青、海阔真人、无命与冷逸姥姥,那个无命有尖耳猿样貌,一看就是老师同族,但老师的法令是入阵者一概射杀,她可不会手软。 又在九曲阵内环顾一圈,蛮族修士有三百之数,朝元期修士不到十人,余者都只有紫府修为,她心想老师能否把他们一网打尽? 砰!砰!砰! 九曲阵内原本只有青河奔腾之相,此时却已是星斗密布,每一座阵位都被百丈大的星笼给罩住,笼外还有星环飞转,任凭他们如何轰击笼壁,也别想破笼而出。 再往上看,其实整条青河也已经被星笼锁住,只不过体格太大,阵外仅仅残留一座若隐若现的星痕,无法窥视到整体轮廓。 早前袁河从炎心出来时,先拿金轮去攻击主阵的广萼婆婆,他的真身入微游走,撒出星笼封锁九曲阵。 等他把广萼婆婆擒杀,星笼也随之成型。 这些蛮修胆大妄为,兵行险招,实则是作茧自缚,他们刚才瞥见‘紫蕴剑圈’的踪影,也已经预感到这一点。 长耳猿竟然藏匿在这里,他如何能遁入太炎神心当中,如何能克制九曲弄潮阵的阵力?那月蓬五祖的雕像能幻化顽石,石壁坚不可摧,他又是如何破石穿行的? 种种疑问涌在心田,他们解之不开。 慌乱之态正在他们体内蔓延。 咔嚓! 随着一阵雷声爆起,一头结满金色雷花的巨人先一步瞬移出星笼,他是五雷蛮族的闪回老祖,施展雷遁挣脱了星笼束缚,但九曲阵外有四位元神真人封锁,他逃生无望,闷吼一声扑向袁河。 如今这处境,直面袁河,兴许要比直面元神真人更安全一些。 闪回老祖双手握着一把长柄战斧,高举过头,斧上雷电交织,层层叠叠宛如蚕茧,他一个蹦跃突进到袁河上空,气势也已经蓄积到巅峰。 这惊天动地的一斧,携着诛灭敌手的无畏意志,当头劈下。 铿! 似有钟音在耳边回荡,斧刃逼近袁河数丈处,突然滞空不前。 一条霞光流转的猿臂不知何时探到半空,五根猿指合拢一抓,竟是生生截住了雷斧,也抓断了凶猛雷击。 闪回老祖朝下一看,见袁河的佛躯急涨升腾,墨绿色的水流交汇身侧,法象在狂暴的猿啸中拔地而起。 刹那间,猿象的高度已经与闪回老祖平行,擒拿斧刃的猿指使力一压,闪回老祖顿觉两条粗壮蛮臂激烈颤抖,斧柄已经握之不稳。 “东涯祭的罪孽,就在此地一并清算!我保证让你们死的一干二净,半点痕迹也不会残留这世间!” 其声冷酷至极,也在悠远回荡,扩撒了整座九曲阵。 盘踞阵外的四个元神真人也能清晰捕捉,那坐雪雕冷逸姥姥的阵位距离袁河最近,她见袁河说完话,蓝色雷光忽然结满猿臂,五指成拳,重击斧身。 一拳砸烂雷斧,威势却不停,朝前一探,直接镶在闪回老祖的胸前。 噗! 那闪回老祖仰天喷出一条血泉,胸口竟被猿臂贯穿而过,他淬炼五雷蛮躯多年,但修为仅仅走到朝元初期,袁河以‘三象六臂’与‘法天象地’实施打击,他连一招也挡不住。 拳出一刻,骤然回缩,又抬掌在蛮头上大力一拍,整具蛮躯便已烟消云散。 “这泼猴……当真了得,怪不得能诛灭九目神灯!”冷逸姥姥被袁河凶暴的杀招给惊到,不由瞥向尖耳猿无命,心想无命已经修成真灵之躯,但与袁河对上,谁胜谁败?她竟一时间判断不出来。 第392章 今时之因 冷逸姥姥曾被孤月宫宫主月之华私下叮嘱,如果撞见长耳猿袁河的踪迹,须得请回孤月道宫。 如果‘请’不动,那就擒抓起来,反正不能让袁河在外流窜,挑起祸端。 但今次赶赴东莱岛的几个妖族身份特殊,海阔真人绝对不会为难袁河,反而会相助,无命与袁河是同族,料想也不会对付袁河。 冷逸姥姥便秘密传音给田惜青,询问意见。 “长耳猿忽然在此现身,过不多久,凌霄宫与小乘寺就会大举攻到这里,我们该如何自处?” “见机而动!”田惜青道:“只要霄族与金族发起攻势,咱们就暂时撤避!” 冷逸姥姥听罢,已经心中有数,这是让长耳猿自生自灭! 她瞥了一眼九曲阵,袁河孤身闯入蛮修阵位,如同虎入羊群,肆意搏杀,其实也替雷鹰昊坤子报了仇,她与昊坤子有同族之谊,于情于理都不该对袁河袖手旁观,但孤月宫既然下了御令,她会严格遵守。 田惜青身为道宫嫡徒,更加不会忤逆宫中吩咐。 但她估不准师弟无命的想法,传音问了一句:“师弟,这长耳猿使的臂法应该是你族的惊雷臂,但那猿相是什么神通?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无命目光不在袁河身上,而在紧盯着九曲阵内的星笼,他随意回道:“在洪荒时代,猿族有一道真法《无象御真功》,分作‘法天’与‘象地’两式,吾祖无花传承的《解真入微功》就是‘象地’式,他所使应该是‘法天’式。” “那你会不会用?” “我仅仅学了入微功!臂法也只学了三臂,还是老师在潮山找到的衣钵,传授给了我!” “他驱使的星笼又有什么来历?竟然能把三百蛮修尽数困住,就算咱们这种级数的修士,也绝难办到!” “这星笼……”无命想起一宝:“孤月境的猿国有一支星罗族,传承一口星罗钟的炼制器图,此钟能释放这种星笼!” “这么说来,他是继承了星罗猿族的祖器?” 田惜青不知晓猿族祖器与洪荒真宝的关系,无命却一清二楚:“不!” 他说:“长耳猿继承的是母钟落星,当年他在东洲的灭真天廊大战里,能够诛灭九目神灯,就是依仗了这口祖钟,他渡海时应该是随身携带,否则他在无向冢暗算不了凌霄宫的古璇老道!” “我倒是忘了,他曾杀掉一尊元神真人。”田惜青这才道出心迹:“师弟,我知你与他是同族,但老师有令,不能放任他挑起战乱,否则凌霄宫与小乘寺会不惜代价攻打孤月境,他自己有洪荒真宝庇佑,我们却没有,他能在战祸里全身而退,我们却要倒大霉!” “此事我早与老师禀告过,他是他,我是我,两不相干!”无命回望东莱岛外:“霄族与金族修士已经过来了,我会对师姐听命行事!” “那好!”田惜青一甩手:“撤掉令牌,咱们远遁!” 她这一下令,四象阵即刻撤掉了三处阵位。 只剩下海阔真人在孤守,他见田惜青、无命、冷逸姥姥飞身而走,全部挪移到海边看热闹,脸色顿显阴晴不定起来。 他身侧的花堂与岳真珠见此一幕,无不是大惊失色:“前辈,他们在搞什么,大敌当前,为何不战而退?吾家老爷已经现身,这岂不是明摆着让凌霄宫与小乘寺前来围攻吗?” 海阔真人冷斥一声:“怕什么!你家老爷连九目神灯都敢杀,围攻又有何惧?” 话虽如此,但海阔真人还是涌出了极重压力,从岛外飞来的元神修士有五六个,他却单拳难敌四手。 想到这里,他不由埋怨凌霄宫主月之华息事宁人的做派,此时蛮贼内外交困,正是诛灭的大好时机,但那田惜青、无命、冷逸姥姥显然是受了月之华的法旨,导致临阵脱逃,给了这些蛮贼一线生机。 他心里止不住大骂,这一帮苟且偷安的东西,真以为袁河死掉,孤月境就有安逸的修行环境了?这是做梦!如果蛮族、霄族、金族真愿意和睦共处,当年他们的始祖压根不会攻打三圣洲。 三海娘娘拼上性命,也没有斩断这些外族的侵入爪牙,如果不尽快把封真榜找出来,一旦这些外族卷土重来,再一次兵临城下,到时该怎么抵挡?等着被活活祭死啊。 海阔真人正犯愁之际,忽见白城老祖遁到身侧,他顿时松了口气:“真人来得及时,你若再不现身,我就要劝告袁河速速逃离了。” “不用担心他!”白城老祖瞄了阵中的袁河一眼:“他做事比你想象中更谨慎,又有落星钟示警,真若遇上威胁性命的劫难,他肯定比你跑的快!你死了,他也未必会死!” 海阔真人闻言苦笑:“真人如此说,倒是让我汗颜了!如今吾家道宫的长老临阵脱逃,那凌霄宫与小乘寺的人马已经杀过来,该要如何抵御,请真人示下!” “与他们稍作周旋即可!他们目的是擒杀袁河,不会与我们拼命,等袁河解决完这些蛮修,就会溜走!”白城老祖眺望远方: “凌霄宫的紫姻女派了一具化身过来,此修已经快要打破悟真桎梏,极难对付,老夫会盯着她,其余修士你自己看着办罢!” 说完抬掌劈空,凝出一记鬼爪,直落通天蛮族镇守的阵位,一爪洞穿瑞雪与山火覆盖的禁制,朝着九曲青河触底一捞,转气蝶巢已被擒拿,又趁势回缩。 这攻势快若疾风,眨眼就已完成。 白城老祖把蝶巢在手中抛了抛,传音给袁河说:“蝶巢先放在老夫身边一段时间,用罢自会还你,老夫替你挡一个强敌,等此间事了,就算两清,你灭吾家勾魂锁灵的事情,老夫不会再追究!” 他得了蝶巢,就此遁走。 等袁河朝他远望时,见他已经跑到海边了。 薛无垢早就得了袁河叮嘱,无论任何修士传入阵中,都须第一时间驱使射日魔车,但白城老祖神通太快,薛无垢察觉到鬼爪侵入阵中,尚未来得及放箭,那鬼爪已经不见踪影:“老师,弟子没用!” “无妨!你莫要分心,凌霄宫与小乘寺的修士已经合围过来,专心应敌!” 第393章 真灵吼,笼中屠戮(上) 袁河的‘北斗星陨’原本就不是给白城老祖准备。 薛无垢距离通天蛮族的阵位比较远,来不及释放北斗星拦截,但袁河已经靠近阵位,他杀掉主阵的广萼婆婆后,就把目标放在了转气蝶巢上,准备第一时间收回来,可惜刚才被五雷蛮族的修士所阻,晚了白城老祖一步。 他其实有机会释放另一颗‘北斗天玑星’,拦住白城老祖的鬼爪神通,却临时改了主意。 早前他在荷仙秘府时,炼化了蝣岁杏,修为一口气进阶到朝元中期,出关时蜂巢娘娘尚未施展‘万紫千重’。 蜂巢娘娘曾经说过,一旦使用这道法术融入转气蝶巢,她会被蝶巢内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禁制给困住,这种禁制不是某一位蛮修所布置,而是数万年历代蛮祖接力祭炼的结果,其中就包括那位陨在灭真天廊的无涯子。 无涯子活着时已经走到三花境顶峰的归真境界,以袁河目前的修为,想破掉他参与构建的蛮禁,把蜂巢娘娘与转气蝶巢给剥离开,至少也得几十年的钻研。 但白城老祖却不一样,这是一尊洪荒遗修,由他亲自破禁,速度肯定比袁河快的多。 就算今天白城老祖没有来,等袁河拿回两巢,也会亲自登门寻求白城老祖的帮忙。 所以白城老祖抢走两巢,袁河一点也不抗拒。 袁河唯一的不解是,白城老祖怎么知道勾魂锁链的锁灵被自己给弄死了?难道藤引已经被白城老祖镇压了吗? 此刻正处在战时,袁河也来不及细想,他一拳砸塌五雷蛮修镇守的阵位,把九曲灯笼收入囊总,尔后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九曲弄潮阵共有九个阵位,天水蛮族与五雷蛮族各镇一座,都已经被袁河诛灭,还有七股蛮军等着他冲杀。 这座法阵笼罩了几百里的范围,袁河早前斗法时,外围的蛮修并没有坐以待毙,俱在奋勇攻打星笼。 但袁河的‘满天星罗’犹如繁星,闪烁于阵中的整条青河上,这些蛮修每破开一星,就又新星升腾附身,重新搭建囚笼,让他们如似网中鱼儿,挣脱不得。 袁河纵跃一跳,浮到半空,在阵中俯瞰一遍,发现有四个朝元老怪神通不俗,以遁术避开了星笼封锁,许是担心单枪匹马危险太大,他们并不主动寻找袁河,而是合拢在一处,试图联手抗敌。 首领是金灯蛮族的索图,头悬一盏独目蛮灯,他又把道袍猛烈一撕,袒露脊梁上犹如鱼鳞的蛮甲,双拳交错一握,凝出两柄厚背金刀。 双目恶狠狠瞪着袁河,使着悍勇的口气,仰天怒喊:“我蛮士狩猎这天,统镇这地,有进无退,有死之荣!长耳猿,你放马过来罢!” 确实能提升士气。 他左侧的石枭随着暴吼,这是一头磐石蛮,踏空一踩,身躯涨到百丈高,那两条岩石状的手臂齐齐高举,托起一座黑幽幽的山峰。 就连牙齿竟也演化为石块,蛮口开合之间,伴之砰砰的撞击啸音:“杀!” 右侧是飞霜蛮族的流放老祖,他脚踩两柄冰风轮,轮上散发寒霜雾气,笼罩肉身,让他看去若隐若现,一枚银圈围着他隔空挪位,结成一道道环影,蓄势待发。 在这三人身后,还漂浮一具火焰女躯,眼珠与头发都已经着了火,根本就看不清初始容貌。 她是拜火族的司徒蛮女,体格最是弱小,但浑身散发的真元火力却最为雄厚,她修为已经走到朝元期巅峰,也是七蛮山公认最有希望问鼎元神的蛮修,掌中竖着一柄火焰长弓,弓弦被她拉开,箭体由她真元凝结而成,箭头横指百里外的袁河。 但她目光并不在袁河身上,此时正仰头望天。 头顶二十丈的位置是袁河搭建的星笼灵壁,壁上是瑞雪与山火交织的冰火禁制,再往上,就是东莱岛晴朗的艳阳天了。 天上悬空站立六个身影,其中三位紫发紫袍,余下三位光头金身,正是凌霄宫与小乘寺的元神长老。 司徒蛮女情知长耳猿神通霸道,又有洪荒真宝保驾护航,单凭九曲阵的同族,根本无望胜出,她便朝天上喊了一句:“几位前辈,这座九曲阵内藏有一颗完整的太炎神心,而且已经孕化了灵智,只要得到手,炼荒池就能立刻开启!” 那六修听罢俱是不动声色,甚至毫无一丝情绪波动,他们只在冷冰冰盯着司徒蛮女。 既然发现炎心,就该早早上禀,但蛮族却私自在此摆阵,分明是想据为己有,这些东洲人是想把凌霄宫与小乘寺也算计在内,统统该死! 六修登陆东莱岛,到了九曲阵上空,却不着急动手,就是愤怒于蛮修的知情不报! “凌施主,长耳猿已经显踪,咱们不必再等了,等擒杀了此猿,再顺手清洗这批蛮族宵小!”说话的和尚不是旁人,正是昔年在无向冢与袁河有过一面之缘的金眉圣僧。 此僧当年受了古璇真人的邀请,前往无向冢营救紫元初与金盘罗汉,结果被海阔真人拦截,导致他无法支援古璇真人,这梁子结了五十年,迟迟找不到机会报复,今天却碰巧遇上,必须好好算旧账。 金眉圣僧盯住海阔真人,又说:“贵派的古璇真人之所以陨身在海上,这头海族老妖罪责难逃,既然他离了老巢,可不能再让他回去!” “那就请金大师与黄师弟过去会一会海阔!”这位风度沉稳的霄族青年道号凌上京,在凌霄宫位高权重,六修俱都以他马首是瞻。 待他看罢九曲阵的情况,又听了金眉圣僧的讲述,下令道:“孤月境的猿妖无命、海妖田惜青、雕妖冷逸也在这儿,虽未与海阔携手,却不能不防,班师妹与问师太去看着他们。” 一言发出,六修去其四。 只剩凌上京与一位满脸虬髯的壮汉,这壮汉道号卫霄士,人如其名,号称凌霄宫第一号忠犬,极端仇视外族,但他本身却不是纯粹的霄族血脉,他母亲是一介凡人,在他修真后,因混血身份不被师门看重,便杀光了母族,同时专干清剿外族的差事,以此表明衷心,从而赢得凌霄宫的赏识,赐下真法助他修行。 他于两百年前冲破五气朝元的桎梏,问鼎元神成功,六修当中,他道行最浅,却适合干一些脏活与险活,于是凌上京每次出门办事,都会带上他。 他知凌上京背景深厚,不止是凌霄宫主凌归一的真传弟子,还是嫡传血亲,便有心讨好,请示道:“小老爷,要不要属下先入阵探一探那长耳猿的底细?” “不着急!”凌上京顿一摆手:“等长耳猿与那四个蛮修斗起来,你再入阵!” 第394章 真灵吼,笼中屠戮(中) 从东洲传来的消息,长耳猿袁河仅仅只有五百年的寿数,妖修进阶缓慢众所周知,这种寿元的法力普遍与人族的金丹修士处在同一级别。 但袁河身背乐山猿族遗命,执掌有猿族至宝落星钟,单凭这一点,就无谁敢小觑他的神通,自然也不会低估他的杀伤力。 那凌上京能看出袁河内外兼修,人道修为已有朝元境界,却并未突破到元神,但凌上京出于对落星钟的忌惮,仍是小心谨慎,即使派遣卫霄士探阵,他也要选择一个恰当时机。 就在他与卫霄士观望之际,东莱岛外已是浪涛席卷,灵光遍布。 沿岛的水下、海面、高空云层,都有修士出没的身影。 自从蛮族在岛上高挂九曲弄潮阵,并借用潮山之火摧毁一头妖族真灵,附近列岛的修士就在一波波赶赴东莱岛。 此战动静太大,局势又激烈,像极了五境道宫开战的前兆,修士们闻风跑来打探情况,如若封真遗地真的掀起滔天战火,他们会考虑暂避海外,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回来。 还有一些修士是想浑水摸鱼,越是战乱,越有横财,随便捡一批尸骸遗物,就能坐享百十年。 八年前参与宏愿寺之战的魔道修士丁鹰老祖就在其列,此魔惯于趁乱捡漏,哪里有战祸,便往哪里蹿。 “他就是让五境道宫集体寝食难安的长耳猿啊?果真名不虚传!”丁鹰老祖啧啧生叹:“单枪匹马就把蛮族连窝端,那广萼婆婆与闪回老祖可都是朝元期的老前辈,竟被一拳砸死,他神通是真的强!” 丁老祖藏在岛边的一处岩礁上,身边陪着李敬之与白弗的徒弟白芷兰,八年前她在宏愿寺外遭灾,获悉长耳猿与老师是故友,这几年混迹玄都境,曾多方打听,却始终搞不清长耳猿与老师的具体关系。 今次跟随丁老祖赶来东莱岛,有缘得见袁河真身,自是同仇敌忾,她希望袁河打赢此战,并全身而退:“这位袁前辈是不是有点托大了,他明知道凌霄宫与小乘寺在通缉他,凌上京真人也已经亲自赶来,他偏就不走,难道他有把握硬撼元神修士?” 丁老祖道:“孤月境的无命真人也到了此地,他根脚是尖耳猿,与袁前辈出身同族,应该不会坐视不理,或许这才是袁前辈敢于留下的原因。” 白芷兰却是摇头:“早前无命真人就在岛上破阵,一见凌霄宫与小乘寺逼近,马上抽身避到海上,猿猴族以骁勇敢战著称于世,但这位无命真人可名不符实。” 丁老祖也觉得无命的行为有点反常,虽说孤月境的妖怪被宫主月之华下了严令,约束门徒不让争斗,但猿猴族不该如此啊,东洲猿族与蛮族有世仇,就连无命真人的老祖宗无花圣祖都被蛮族干掉,如今死敌就在眼前,正该调派猿国所有喽啰,前去报仇雪耻,为何不见一头猿兵给袁河助拳呢? 丁老祖思虑到处,忽感环境陷入昏沉,他抬头一看,见天上乌云急滚,涌出几十位打扮古怪的修士身影。 附近海域也有惊变,浮露一条吸水漩涡,从涡中踏出同样数量的怪修。 白芷兰见他们俱是人族模样,以为是蛮族援兵抵达,焦急问:“他们是不是要对付袁前辈?” 丁老祖摇摇头:“不!他们是来投靠袁前辈的!” 白芷兰大感迷惑:“投靠?他们都是人族,为什么要投靠猿族?” 丁老祖给她解释:“这些修士全是封真遗地的混血半妖,他们出身低劣,诸岛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他们听闻袁前辈在东洲时给了半妖厚恩,帮助半妖入住十二重楼洞天,自从袁前辈的消息传遍封真遗地,他们便有了投靠之意,这些只是先头兵,过不多久,封真遗地的所有半妖都会闻风赶来,其中有不少强手!” 白芷兰一听顿觉欣喜:“有这么多半妖支援,袁前辈肯定能打赢此仗了!” 丁老祖指向岛中的九曲阵:“没有他们支援,袁前辈也未必会打输,你瞧,袁前辈已经与那些蛮修交上手,一招就撕下那头石人的臂膀,好不威风!” 围观者甚众。 那些半妖距离九曲阵最近,却忌惮凌霄宫的凌上京,都不敢冒然闯入阵中。 仅在远远眺望着战况。 只见一抹紫光骤然闪烁于袁河身上,背后展开两扇大翅,忽煽抖了抖,那具水晶法象已然隔空瞬移,直接遁至石枭变化的岩甲蛮躯脚下。 四大蛮修原本联手搭建了防御结界,却袁河轻而易举洞穿。 横臂一拍,竟是携着这头百丈巨人挪移百十里,刚一现身,法象已经攀上石枭肩膀,雷光聚满拳头,趁势下击。 轰隆! 整条手臂齐肩断开,崩裂为一团碎石,但伤口处并无蛮血飞溅,碎石绕空一转,聚合为一,瞬间凝结为臂型,咔一声,又重装于肩头。 “吾族的《翻腾蛮术》,可千转百移,就算你打碎我这一身石躯,也能再度重组!”石枭话音未落,他单臂托举的黑色山峰已经抛出,横撞袁河的法象。 但象上挂有东游翅,无论他的山宝蕴含什么样的镇禁神通,也别想打到袁河。 这一击毫无意外的扑空。 他侧头一看,见袁河已经遁至石头处,突起一记墨绿手印,他察觉不到丝毫力道,但视线却刹那间急缩,原本百丈的巨躯,一下入微成普通人族的体格。 这股入微妖气并不算强劲,他有把握立时驱逐,重复真蛮之体,但袁河的拳头已经劈头落下,正中天灵盖。 这一拳把他整具蛮躯尽数笼罩,他顿如散架了般,一溃而散,崩裂为成千上百块碎石。 蛮力在石上狂搅,结成一条风暴石带,正欲再度重组,却见一柄殷红色的法鼓忽然悬出,对准石带铿铿一敲。 蛮魂顿起一阵哀鸣,在乱石丛中浮现而出,他根本来不及思虑对策,法鼓绕空变幻为一座冥屋,在蛮魂上一坠而落,屋门大开,直接摄入其间。 闪电噼啪横流,瞬间把他蛮魂吞噬的一干二净。 到了此时,那索图三人的攻势方才杀到。 司徒蛮女的火焰灵箭第一个奔袭到袁河跟前,但是在法象后背上一撞,顿时反弹而走,并未造成丝毫创伤。 第395章 真灵吼,笼中屠戮(下) 袁河尚未回头,一柄银环与一盏火灯又已欺身,左右夹攻锁住东游翅。 这银环散发的霜力颇为不俗,但品阶过低,克制不了东朝紫气。 昔年漫天霜环传承下来的祖器全部留在东洲,最终落在袁河手上,并被摧毁,眼下这柄银环不过是流放老祖祭炼的一口本命法宝,对袁河构不成威胁。 袁河朝前轻轻一迈步,左翅的银环便已脱落,但右翅上的独目法灯仍旧牢牢粘着。 呼! 法灯骤起一道曜目火光,化作一层烈焰附燃起来,火势却被翅身紫气所阻,蹿不上袁河后背,攻击不到他的本体。 袁河明显察觉到这盏法灯的威力,远胜于银环,料想应该是九目神灯遗留给蛮族的一盏子灯,纵然对抗不了东游翅,却能对遁力形成一定干扰。 这两宝附身一刻,袁河的遁速明显慢了一拍,破绽似乎已经显露,那索图老祖高高一跃,先一步追到跟前,手持双刀,当头便斩。 流放老祖与司徒蛮女也不迟疑,游走在外围,趁势猛攻法象。 到此时,三蛮已经成功围住袁河。 九曲阵外的凌上京见此一幕,示意身侧的卫霄士:“你可以动手了!” “哈!且看属下枭其猿首!”卫霄士求战心切,却不莽撞,他身形仅仅下降了十余丈,便又滞空,翻掌托起一柄淬了紫雷的灵锤:“去!” 先以本命法宝试探攻击。 这紫锤是由元神真人所释放,威能自是非同寻常,锤身雷花向外辐射,结成一张刺网,对准袁河罩了下去。 此刻袁河正单臂抵御索图老祖的金刀,嘴角忽地露出一抹冷笑,反手一伸,捉住刀口,掌上急蹿条条紫线,游蛇般缠住索图的手腕。 那索图老祖斗法时眼观六路,他看见卫霄士抛丢紫锤,目标对准了袁河,原本心生喜意,元神强者的雷霆一击,就算杀不了袁河,至少也能重创法象,但袁河偏偏不躲不避,任凭紫锤临头,他顿有不妙预感。 闷吼一声,就要闪避。 谁知他手腕上的紫线怪之又怪,竟然与袁河心念相连,他一次瞬移,遁逃了十余里,袁河却如影随行,猿掌紧紧捉着金刀,金刀又被紫线缠绕,他根本就甩之不开。 卫霄士的紫锤却不会区分敌友,既然认准了袁河,就会一砸到底。 锤身骤一挪移,重新架在袁河头顶。 直线坠落。 轰隆! 落顶一刻,金图老祖赫然发现,手腕紫线瞬间消退,袁河的法象凭空消失在身侧,只留他一人孤零零矗在原地。 他根本来不及抬头,紫锤已经击中脑门。 如同砸西瓜一样,一锤震碎他本体,连蛮魂也一并消亡。 袁河徘徊在数外里,一见索图老祖陨亡,猿掌忽一摆动,重新施展‘游线拳’,此拳是‘东游臂法’中的一式,当年他在无向冢对付金盘罗汉时使用过,血肉之躯一旦被拳线击中,那便是行转相随,逃到哪里,袁河就会贴身追到哪里,瞬移也无用。 那卫霄士想拿区区一柄紫锤就想灭杀袁河,却反被袁河利用,拖着索图老祖定于紫锤之下,借力打力,一举成功。 袁河展翅一遁,‘游线拳’已然挂在了飞霜蛮族流放老祖的身上,他这才抬头望天,冷冷盯着卫霄士,喊道:“元神真人,就只有这点神通吗?来来来,继续发锤!” 卫霄士暗有怒火,却不是气愤袁河的挑衅言语,而是在凌上京面前丢了大面皮,为了赢回颜面,他必须亲自入阵,与袁河当面做一场。 “既然你猿皮这么痒,老夫就成全你!” 卫霄士身形一坠,直落九曲阵。 但他刚刚漂浮于青河上,尚未站稳,忽觉背后涌动一股强绝灵流,他顿觉心底冷飕飕,好不自在。 ‘阵中还有长耳猿的帮手吗?’ 袁河位于他前方几十里的位置,他尚未扭头探测,只听‘嘣!’一声箭啸,闷响在耳边。 箭声一响,箭体已经破空,直入他后心。 他倒也有临危不乱的气度,镇定立在原处,双臂猛的一提,朝天大喝:“雕虫小技,看我‘紫霄筑甲功’!” 言罢,肉身表层突起一层紫蕴,又瞬时扩涨,刹那间升腾十余丈,演化出一具浑身紫鳞的人躯法相,这种元神合躯的紫霄秘术,万法不伤,万宝不侵,就算有同阶修士拿灵宝在他背后偷袭,他也有把握硬抗下来,而毫发无损。 也果不其然,身后仅仅射来一记魔箭,箭上只蓄积了朝元期的法力,在他紫相上一撞,顿如那司徒蛮女劲射袁河的法象,触之反弹。 但不同的是,箭头处另有玄机,箭体虽然被震飞几十丈远,却在紫相上残留一颗星斗。 那卫霄士也觉察出了异常,正欲驱逐这星斗,却听‘砰!’一声脆响,星斗忽然爆开。 这一爆,真如烟花绽放,径直掀起一团圆状星辉,辐射出千千万万的闪亮星点。 卫霄士的整具紫相都已经被星点霸占。 到了这时,卫霄士仍旧没有法术失控的感觉,星点微不可察,轻如尘埃,也不参杂任何力道,仅仅是沾附在法相上。 他抬头凝望凌上京,问了一句:“小老爷,这是什么东西……” 他并没有等来凌上京的回答。 满身的星点忽一急缩,聚拢他后心处,凝成一颗狰狞的白猿头颅,猿口猛一张开,爆发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 这一吼之下,他的紫相顿如碎镜一样,刹那崩裂,碎的千疮百孔。 轰! 他的肉身也随之坍塌,溃为无数颗星点般的残粒,散落于脚下青河,顺水飘走,很快就没了痕迹。 一尊元神真人就这样烟消云散,一击被打的形神皆灭。 咔咔!咔咔咔! 卫霄士骸骨后方的那团炎心魔气内,随之响起宝物挪动的声音,片刻后,一辆半丈高的弩车被推出炎心,车后浮现一缕女修的朦胧身影,她把弩车微微一台,车上的两个弩箭朝天远指。 摇摇对准了凌上京。 这位凌霄宫的天骄修者嘴角一抽。 嗖! 一步腾空,直接上拔到高空的云层里,又狂召百十层紫云,把他肉身保护的犹如乌龟壳般。 若非他担忧逃的太远,在众目睽睽之下折掉凌霄宫修士的脸面,回宫后受到责罚,他会一口气逃到海上暂避。 原本在九曲阵上恶斗的金眉圣僧与海阔真人,同样罢止干戈,各自后退里许,震惊盯着弩车与女修,脸上挂满忌惮之色。 能够瞬杀一尊窥真强者,这女修的修为到底该有多么强横? 阵外的猿妖无命、海妖田惜青、雕妖冷逸姥姥,以及奉命阻拦他们的两位凌霄宫与小乘寺长老,俱都下意识后撤十几里,自然是担忧魔箭继续射出,把他们当作目标。 至于那些围在东莱岛附近看热闹的修士,更是吓的狂逃海面,生怕被接下来元神真人之间的斗法给波及,此时他们已经一致断定,释放魔箭的女修就是一尊元神强者。 女修自己却浑不在意万千修士都把目光集中她身上,传音问道:“老师,北斗星陨真是厉害,元神真人连一招也扛不住,如此敲山震虎,料想不会再有谁敢入阵了罢?” “应当可以震慑一段时间!”袁河也对‘北斗星陨’的威力大吃一惊,但卫霄士之死,应该是此人过于倒霉,偏偏要召出‘元神’抵御魔箭,这简直是给北斗星竖了一个活靶子,倘若卫霄士以灵宝防御,最多被诛灭肉身,‘元神’或许有可能存活。 但死已经死透,这也是袁河最期待的结果。 他不会沉浸于北斗星的战功,忽地横拳出击,准备趁势剿灭九曲阵内的蛮修。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的男音传到耳边:“老夫飞熊道人,乃是封真遗地的三族半妖,此番共有一百七十七位半妖共聚岛上,朝元期修士只老夫一位,紫府期修士二十八位,余者都有金丹期的道行,特来给猿王效力!” 薛无垢一箭震退万千修士。 有一批半妖却不退返进,见袁河一方竟能瞬杀紫霄宫的元神长老,当即一涌而来,请缨作战。 袁河扭头扫了他们一眼:“你们可以入阵,我会放开一个星笼缺口,给我拔掉笼中的那个阵位!” 今次蛮修在此摆阵,最低修为也是紫府期,半妖中的金丹小辈没有资格入阵斗法,进来也是死,但袁河没有提到这一点。 他要试一试这批半妖的资质,对于那些悍不畏死的金丹期喽啰,都是给五祖神祗护法的上佳人选。 缺口一经打开,飞熊老道召集的一百七十七位半妖,无一人犹豫,尽数冲进了袁河指定的星笼。 这些半妖既然靠近了九曲阵,都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因为他们心知肚明,赢得猿王庇佑的唯一途径,就是战功。 其实目前赶来的半妖早就超过五百数量,余者都在犹豫要不要冒险,至今还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登上东莱岛。 但机会只有一个,等他们下定决心时,殊不知战事已经落幕,袁河神龙见首不见尾,到时他们想找袁河说一句投靠的话,都已不可能。 第396章 化血魔茧 半妖入阵以后。 九曲阵中很快血流滚滚。 横亘东莱岛数百里的青河逐渐蜕变了颜色,血腥味透阵弥漫,钻入岛边魔修丁老祖的鼻孔里。 他远嗅几口,叹道:传闻凌霄宫的古璇真人是被袁前辈暗算,死在海怪腹中,但今时这一战,证明传闻有虚,那古璇必然是被袁前辈亲手杀死,他有诛灭元神的神通!” 又朝薛无垢的魔车上望了望:“奇怪,那辆魔车像极了莫老祖的射日车!难道老祖悄悄藏在了九曲阵里?但这不可能罢,自从两百多年前莫老祖从东洲回来,常年隐居在魔宫,他曾有口谕传下,修为冲不上三花第二境,他是绝对不会出关的!” 白芷兰在玄都境游历了几年,打听出不少玄都魔宫的长老情况,她知道莫老祖是魔宫唯一的一尊洪荒遗修,道号莫狂狷,虽然修为仅仅处在窥真期,却让统镇玄都境的赫克宫主都礼让三分,每逢见面,必要唤一声‘莫师兄’。 她有心支援袁河,就怂恿丁老祖:“既然莫老祖的射日车显踪,那必然与莫老祖有关联,咱们也应该入阵,陪同半妖一块给袁前辈效力,一来能与袁前辈结个善缘,二来能讨莫老祖欢心。” 丁老祖真就心动了。 但他只有紫府期修为,白芷兰更是一介金丹士,现在入阵,危险实在太大:“咱们再等一等,九曲阵的阵位已经被破了三座,一旦毁掉一半,便再也封不住朝元五气,到时咱们入阵,不会被阵力干扰!” 刚才入阵的一百多位半妖,空有一身法力,却被阵力所克,并不能尽数调用,好在朝元期的飞熊道人单独抗下蛮修的攻势,导致半妖没有出现损伤,反而联手打掉一座九曲灯笼。 白芷兰也在关注着战事,刚才薛无垢一箭射杀卫霄士,把凌上京真人都直接惊退到云层里,但凌霄宫却有不怵怕的门徒,此时又从海边支援了两人,飞落九曲阵,看那样子,是要入阵对付袁河了。 “他们两个是谁?” “他们就是古璇真人的徒弟皇甫冲与秋隋,五十年前曾经在无向冢追杀过袁前辈,他们曾经夸下海口,沿途追杀袁前辈十余万里,差点把袁前辈斩杀于海上!”丁老祖一眼认出皇甫冲与秋隋,嗤笑道:“他们应该是刚刚收到消息,从老巢赶过来,没有看见袁前辈的神箭之威,否则必不敢靠近九曲阵!” 丁老祖的猜测很准确,皇甫冲与秋隋却是没有目睹卫霄士的陨落,一心要找袁河报仇,直接杀到九曲阵上空。 可不等他们掠入阵中,附近忽然窜动几团魔气,一下把两人包围起来。 丁老祖瞧的相当清晰,那魔气里藏了五颗血茧状的魔物,茧内幽幽闪光,浮露五具形如尸魅的身影:“这是化血魔茧!血胤老祖炼制出来的魔傀儡,具具都有朝元期的修为,魔茧既来,血胤老祖肯定也会现身,这位老祖本是一介散修,昔年得了莫老祖指点,才问鼎了元神大道,从那以后,对莫老祖俯首帖耳,他应该也是认出了射日魔车,所以才出手对付凌霄宫修士!” 丁老祖已经按耐不住,朝白芷兰摆摆手:“咱们走!前去给血胤老祖助威!” 白芷兰心想他真是善变,刚才还让等一等,这会儿又要出战了。 他像是猜到白芷兰心思,又回头解释一句:“论及齐心戮力,我魔族当排在诸族之首,一魔参战,必有万魔追随!不用血胤老祖下令,潜伏东莱岛的魔修,肯定争先恐后汇聚他身边!” 他不用单独作战,料准会有大量帮手现身,这才提前加入战局。 也确实如他所说,血胤老祖的五颗化血魔茧犹如征召信号,刚一露面,东莱岛四面八方无不是魔气涌动。 他们一动,先后赶来的凌霄境与小乘佛国修士也不敢继续袖手旁观,直接在海面出手拦截。 就在这场大混战一触即发的时候。 袁河一拳洞穿流放老祖肉身,此人出身飞霜蛮族,炼有霜禁秘术,心知在‘游线拳’的禁锢下已经逃生无望,发狠舍掉一身道行,兵解于袁河掌中,法体幻化一枚银环,直落袁河法象。 昔年在灭真天廊上,飞霜蛮女流云主动舍身,以一记‘霜环禁’镇住岳真珠,逼的此女碎掉金丹方才脱困。 袁河可没有遗忘这场战事,他早就有所防备,银环凝结之前,落星钟已经化为一轮彩月,悬在头顶。 咔! 银环忽一紧缩,直接圈在了彩月上,渐渐融化于月中。 斗法到现在,四位朝元蛮修陨亡三位,只剩司徒蛮女仍旧活着,但已经危在旦夕,她的火焰蛮躯上套着紫蕴剑圈,眼睁睁看着流放老祖死于袁河之手,却是无能为力。 她见流放老祖的霜环禁被落星钟克制,杀劫就要临头,忽一咬牙,念诵秘法,当场舍掉蛮躯,蛮魂聚在一根火梭内,冲破天灵盖,嗖!一声,瞬移出了星笼。 正欲逃之夭夭,谁知一只魔掌凭空悬出,一把擒住火梭,反手一掷,又抛回到笼中,距离袁河只有一臂之遥。 袁河抬手就是一拳,火梭应时崩灭。 背后的东游翅本已在运转当中,一次瞬移足够把火梭截杀,想不到竟有帮手忽然出现。 袁河仰头看了看,见笼外显露一位穿着血袍的老者,一边驱使五颗血茧围困皇甫冲与秋隋,本体横移到海阔真人旁边,这才垂头俯瞰,对他说:“长耳猿,老夫奉了莫狂狷老爷的御令,前来助你一臂之力,刚才那个驾梭逃命的蛮修,算是一个见面礼,古璇老道的两个徒儿,老夫也一并替你收拾,你抓紧离开罢,凌霄宫死了一尊元神真人,掌宫的紫烟女很快就要杀来,白城老祖未必挡得住,再滞留一会儿,你处境可就不妙了!” 袁河未有答谢,仅仅点了点头。 那莫狂狷先是帮助薛无垢夺舍太炎神躯,此时又派遣属下前来支援自己,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蜉寿桃树。 这颗树既然魔族抢了过去,肯定不会舍得再交出来,袁河不打上玄都魔宫,别想让桃树回归故乡。 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机,如今司徒蛮女已经毙命,九曲阵的蛮修彻底丧失反抗之力,袁河要尽快清洗这帮余孽。 第397章 诱饵 袁河盘踞九曲阵的中央,召来紫蕴剑圈,散开十二枚地支剑丸,分抛困禁蛮修的星笼当中,见宝就毁,见人即杀。 但蛮修数量颇多,屡有漏网之鱼,找着星笼漏洞,挣脱束缚,在阵中来回逃窜。 “去!” 袁河顿一甩臂,彼岸屋与惊蛰浮屠于左右飞出,沿着青河展开追杀。 屋外闪电急转,凌空劈落,如似红龙俯冲,撞的河面水花四溅,宝光叟、水茗姬与龙简并肩站在门前,驱屋飞行,搜查亡命河中的蛮修。 但若遇上,水茗姬先拿阴神电轰击,龙简再以星器诛杀,屡试不爽,宝光叟见龙简被袁河赐下如此大威力星宝,心里颇多吃味,也基本出不上力。 早前入阵的半妖们见袁河腾出手来攻击星笼,笼中蛮修的数量正急速锐减,他们留在笼中帮不上大忙,便尽数分散于青河上,跟随彼岸屋与惊蛰浮屠,围杀逃出笼外的残兵败勇。 “这些半妖里有不少妖师喽啰,如果被屋电波及,恐有损伤,不如把他们接引都屋中,两位意下如何?”水茗姬见身后尾随一批半妖,找宝光叟与龙简拿主意。 “也好!五祖神祗需要半妖之血祭炼,正好招募他们!”龙简见宝光叟不吭声,勇于担责,当即朝后喊话,示意半妖入屋作战。 片刻就接了三五十人。 龙简扫了他们一眼,问说:“你们常居封真遗地,应该听过月蓬五祖及其麾下五位妖族坐骑,你们当中可有血脉与五骑相近者?” 半妖面面相觑,月蓬五祖他们倒是听闻过,但麾下坐骑的根脚都是什么,他们多不知晓。 仅有一位紫府老怪阅历较深,回道:“老夫与飞熊道人相交时久,他曾对老夫讲过,他有赤金熊的血脉,貌似与东莱佛祖的坐骑有那么一丝渊源,但他自己也不敢笃定!” “赤金熊?血脉差了点!”龙简透过屋门远望,见飞熊道人单独滞留在星笼内,协同地支剑丸诛杀笼中蛮修。 这道人不止修为高深,也在卯足心思给袁河展示效忠之心,等此战过后,五祖神祗的大护法估计要落在此人头上了。 收回目光,龙简又盯住一位半化形的金丹小修身上,这修士有一具人躯,背后却长了一双蝙蝠翅膀,翅上闪烁幽光,龙简随口问道:“你是不是含了光属妖血?” 这小修赶紧抱拳:“小的祖父是一头少阴蝠,确实能施展阴光冥术!” 少阴蝠遗自远古九阴冥族,根脚极其稀有,非但对袁河练功有帮助,还能直接祭炼月蓬鬼祖伏馗大帝的神祗。 这小修当可委以重任。 龙简朝他招手:“你来!往后就跟在老夫身边!” 如此亲睐有加,一旁的半妖俱是心生羡慕,同时也在暗自嘀咕,宝光叟有妖王之力,能够匹敌紫府老怪,龙简修为与金丹期大致相当,为何看起来,龙简却像是头领呢。 彼岸屋内兵强马壮。 另一处的惊蛰浮屠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袁芝与李敬之夫妇同矗于佛塔之巅,雷音轰隆爆响,雷力不分敌友四处乱劈。 看着蛮修一个个灰飞烟灭,袁芝抚掌大乐。 李敬之却留意到尾随后方的半妖被劈落两三个,赶忙劝道:“这些半妖是来助拳的,你不要误伤了友军!” 袁芝咧咧嘴:“无缘无故,他们凭什么来助拳,还不是贪图老爷的落星洞天?连区区一丝散雷都躲不过去,必然没甚么本事,我家从不收废物,死了拉倒!” 李敬之指挥不动她,也懒得再费唇舌,只顾驱使蜂巢娘娘赐他的‘紫郢蜜珠’,拿蛮修磨练此珠的威力。 不一会儿,蛮修就已死伤殆尽。 九曲阵被打的支离破碎,青河就此隐踪,弥漫阵上的瑞雪与山火禁制也逐渐荡空。 到此时,方圆几百里的区域,只剩下焦土尸骸,和一座孤零零的月醒阵。 笼中大战已经落幕,但笼上的几尊元神真人,再度大打出手,于半空斗的不可开交。 海阔真人得了血胤老祖的支援,联手对抗小乘寺的金眉圣僧与凌霄宫的黄姓修士,许是忌惮薛无垢的‘魔箭’,金眉圣僧与黄姓修士刻意腾空拔高,把战场设在凌上京潜伏的云层附近。 星笼外只有五颗化血魔茧,结成血阵,围困着皇甫冲与秋隋。 此时袁河已经着落地面,就站在魔茧下方,他法象却没有撤掉,并不着急离开,这两个凌霄门徒当年在无向冢对他穷追不舍,今天既然遇上,须得趁机诛灭。 可就在他施法时,云层内的凌上京突然打落一件宝物,结成一座寒气森森的冰魄罩,直接把五颗化血魔茧圈在其中,皇甫冲与秋隋也被牢牢保护在内。 袁河旋即停住了手上动作。 他朝上一瞧,见那凌上京忌惮魔箭,并不对他发动正面打击,却在侧面干扰,如果他要逃离此地,想必凌上京也一定会出手拦截。 须得想一个法子,抛一个诱饵给凌上京,引诱此人显露真身,放一颗北斗星给他,于此袁河才舍得离去。 这时,地支剑丸环绕着飞熊道人,悬在了他的法象身后:“启禀猿王,笼中蛮修已经尽数杀绝,无一留存!” 彼岸屋与惊蛰浮屠同时回归法象肩头:“老爷,九曲阵的摆阵灯笼已经全部收取,流窜之蛮也已经清理干净!” 助战的一百余位半妖,除了阵亡者,余下陆续聚拢在法象附近,等待袁河的进一步命令。 他们环顾看了看,见满地的黑沙里,只剩下一座旁广星笼,笼外剑光频闪,先后从岛外赶来上千位半妖,喊声此起彼伏:“小的们前来给猿王效力!愿为猿王肝脑涂地,死亦无悔!” 战事已经落幕,他们过来表忠心,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 但任凭他们说的天花乱坠,袁河始终置之不理。 那飞熊道人朝他们看了一眼,恭声对袁河言道:“猿王,那些同道有很多是浑水摸鱼,却也有一批是刚刚赶来东莱岛,他们确有替你效力之心。” 袁河却说:“此事稍后再谈!咱们处境不妙,先躲开这场危机,再联络封真遗地的半妖不晚!” 飞熊道人便不再多嘴。 他知袁河所讲是实情,虽说蛮修被尽数诛灭,但凌霄宫与小乘寺派来数位元神真人,早就盯死了袁河,如何逃出生天,却是一个大难题。 “起!” 却见袁河手掌上翻,落星钟自掌心一跳而出,悬在头顶,钟面打开一扇星门。 “龙简,你先入洞天,安置这些半妖同道!” “属下得令!” 龙简掐指施法,星斗鱼贯而飞,一颗颗罩在附近的半妖身上。 这些半妖早就听闻东洲半妖入驻了十二重楼洞天,这也是他们不惜性命支援袁河的原因,今次一听‘洞天’之名,无不是激动难掩,也好奇袁河所说的‘洞天’是何面目。 正思虑时,他们已被星斗瞬移,一个接一个涌入星门内。 袁河也没有闲着,摇手驱使地支剑丸,演化紫蕴剑圈,隔空圈在了冰魄罩上。 双臂又猛的一抬,镇禁九曲阵的星笼忽然拔地而起,朝上挪移了数十丈,一举把冰魄罩拽到笼中。 那皇甫冲与秋隋见此一幕,登时大急,他们原本有办法冲破魔茧封锁,但凌上京为了保护他们,抛丢一柄冰魄罩,这宝贝等同于天罗地网,一旦被罩住,那是绝对冲不出去的。 此时的凌上京也在大皱眉头,袁河施展的紫蕴剑圈极是诡异,竟能切断他与冰魄罩的心神联系,他想在罩中打开一道缺口,释放皇甫冲与秋隋出来,已经办不到。 这两个门徒的失陷已经进入倒计时。 冰魄罩刚刚遁入星笼,袁河即刻打出一团入微妖气,化作一颗指甲大的星斗,摆放在落星钟的钟顶。 “去!” 袁河扬手一挑,落星钟滑空飞走,直奔数里开外的月醒阵,钟口急涨了百丈大,砰!一声,把整座阵位尽数罩在钟内。 薛无垢与射日车就在月醒阵中,这一修与一车被落星钟盖住,魔箭就再也发不出来。 (小区网络坏了,两章一块发。) 第398章 摧枯拉朽 凌上京顿时蠢蠢欲动,试图扑向落星钟,抢夺星斗。 但他转念一想,袁河有胆量自困魔箭,应该还藏有比魔箭更强的神通,这像是诱敌之计,他敢下去,恐怕就要失陷在钟外了。 他硬是忍着没有动弹。 眼睁睁看着落星钟把月醒阵摄炼一空,他始终隐忍不发。 袁河见他如此沉得住气,心里多少有点遗憾,暗自摇了下头,朝彼岸屋与惊蛰浮屠喊了一声:“咱们该走了!” 凌上京不上套,袁河也不恋战。 谁知他正欲收钟离开。 却见百里远忽起一道灵光,一举射至落星钟上空。 铿! 凌空化作一根法棒,垂插于钟顶。 此棒两端雕刻有古朴花纹,随之散发出五彩斑斓的炫光,落星钟被这股炫光一照,钟身的彩霞之色瞬间黯然,它与袁河的联系也被同时切断。 “封卦斓光?这是谁使用的神通?” 袁河凝神望去,见一位身穿绿袍的猿猴已经尾随过来,抬手握住法棒。 正是尖耳猿无命。 他并不看袁河,也无交流,横棒一扫,狠狠砸向钟身,这股撞击力极是凶猛,一棒把落星钟抽飞几十里,落在一头坐雪雕的雕背上。 此雕是冷逸姥姥的本体所化,田惜青站在雕脖处,双手接住落星钟,等她施咒稳定钟身,无命已经瞬移回来。 三头元神真灵看见袁河驱使落星钟时,就定下了抢夺计策。 这一系列动作,真是一气呵成。 抢钟成功以后,坐雪雕展翅一抖,片刻也不留,直往孤月道宫飞去。 半空的海阔真人与血胤老祖见三妖抢钟,俱都看傻了眼,一时之间呆若木鸡。 那凌上京看见两头猿猴竟然在生死关头展开內杠,怪叫一声坠下云端,这叫声充满了狂喜之态。 此刻落星钟与魔箭都已经被抢走,袁河单凭一具法象,已是必死之局。 凌上京毫不犹豫抓住战机,且为了一击诛灭袁河,他施法不做任何保留,坠落之时紫霄真气疯狂涌出体外,肉身节节攀涨,元神出窍合体,演化一尊千丈紫躯,躯外紫雷密布,雷声震动整座东莱岛。 这神通与卫霄士所使法出同源,但威力显然更加恐怖。 此刻的凌上京就好似一尊天神,坠云而落。 那海阔真人与血胤老祖见状,齐声大喊:“袁河,这是‘紫霄归元躯’,速速逃走,不可硬挡!” 说完退避三舍。 唯独海阔真人身边的花堂与岳真珠,当空滞留,两修对望一眼,一把甩开通天绫,驾绫冲向袁河,闷头扎进了袁河肩头的彼岸屋里。 “呀!花大王,岳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屋中几修,只有水茗姬见了他们,在海船上时,宝光叟一直被袁河镇压,仅仅听过他们的声音,却没有蒙过面,不过心里着实敬佩他们的胆识:“两位,猿王的落星钟被抢走,你们不怕有命来,没命走吗?” 花堂嘘了一声:“猿王是谁?诛灭九目神灯的妖杰,就算与他并肩战死,也足够花某引以为傲!” 这完全是拍马屁,连带抬高自己价码,其实是他对袁河有信心,可以有惊无险避过此劫,如果他押注正确,那以后在落星洞天,地位就不可撼动了。 他当年跟随袁河出海,就是一场豪赌,不差这一次。 至于刚刚从岛外投奔而来的半妖,一见袁河遇险,全都吓的一哄而散,他们料定猿王丢了落星钟,要必死无疑了。 唯独一个身披彩妆衣裳的女修站着未动,但她此刻已经紧张到极点,从她语气中可以听出来,牙关已在咔咔打颤:“猿老爷,各位老爷娘娘,小女子来投奔你们,让我也进屋罢,我愿替猿老爷死战!” 听见这声呼喊,就连袁芝也受了鼓舞,心想生死关头,真有不怕死的同道啊,她扬手抛出一条雷链,把这女修摄入惊蛰浮屠。 她身影刚一消失,漫天紫雷从天而降,方圆十几里俱被雷力击中,大地开裂,如同天劫降下。 袁河法象却孤零零站在原处,仰望着千丈紫躯压顶而下,这巨躯的一只脚掌就能把他法象尽数笼罩,要是踩在身上,非得砸成一堆烂泥不可。 但袁河却出奇般冷静。 单臂一甩,抛丢一颗星斗,迎着脚心射飞过去。 尔后煽动东游翅,瞬移过后,法象的眉心处浮现一枚孔雀印记,这印记骤一显露,身外瞬时挂了一层斑斓法光,五颜六色朝外照射。 摘星掌卦随之运转,卦相在掌外游走一圈。 呼!一声。 落星钟重新摄了回来,悬浮在了头顶。 恰在这时,凌上京的‘紫霄归元躯’也已经落地,轰轰踩踏在了焦土上。 但他晃动山峦的头颅一看,顿时怔住:“这钟……怎地又回来了?” 他判断这是袁河与无命联手使的奸诈诡计:“不要脸的猿畜,竟敢阴我!” 雷脚再次抬起,就要再踩袁河,但脚下微闪一道星辉,悄无声息的溃散,化作密密麻麻的星点,霎那之间,已然分散沾附在了整具紫躯上。 凌上京想起卫霄士陨落的一幕,心口忍不住狂跳,陨落的不安预感在这一刻传遍全身,他满脸惊惧的转望东莱岛外,喊出了他的遗言:“紫姻娘娘,快来救救孩儿……” 此声尚未落毕。 盘踞袁河头顶的落星钟,忽然绽放了万丈霞光,在这光中,显露出镇星白猿的巍峨身影,它双臂猛捶前胸,猿口张开,仰天怒吼苍穹。 凌上京的千丈紫躯,此刻就似一张薄薄的纸片,被白猿的吼声一冲,就此分崩离析,化作一片片紫云,飘荡于半空。 一阵冷风扫过,紫云也消失匿迹,世间再不见他任何痕迹。 他的陨落,简直是平地一声炸雷,直把东莱岛外观战的万千修士俱给震的不知所措。 一招诛灭卫霄士,也便罢了,此人仅仅是凌霄宫的客卿长老,但又一招瞬杀凌上京,此人可是真传弟子,而且贵为凌霄宫主凌归一的嫡亲血脉,竟然也沦落为如此下场,袁河的神通也实在是强的匪夷所思。 战场上,一直与海阔真人缠斗的金眉圣僧与黄姓修士,看见凌上京也被灭杀,斗志被彻底摧垮,二话不说冲去海边,心里也都打定主意,今后见着长耳猿,有多远便避多远,永不再见面。 袁河却收钟在手,往耳朵里一塞,展翅就走,半刻也不再停留。 “血胤老祖,你的五颗魔茧暂且寄放在我这里,改日见面再还你!” “海阔前辈,花堂与岳真珠我带走了,多谢这些年的照看,等我从潮山归来,到时会去孤月境拜会你,当面致谢!” 第399 章 山禁 袁河传音落毕,远离东莱岛后,被凌上京呼唤救命的紫姻娘娘才支援过来。 但东游翅一遁之下,别说是紫姻娘娘,就算凌霄宫主凌归一也追踪不到袁河的痕迹。 紫姻娘娘看了看凌上京的陨亡地点,找不到这位宫主嫡脉的丝毫生机,她目光冷冷一转,盯住了坏她大事的白城老祖:“你最好马上离开封真遗地,走的越远越好,否则等吾家宫主归来,必会把你的洪荒道基彻底抹除!” 早前袁河释放‘北斗星陨’时,她本体已经靠近海边,谁知白城老祖偏不给她营救凌上京的机会,强行把她拦截在海上。 因此她对袁河并不怎么痛恨,毕竟她连袁河的面都没有见过,但白城老祖却成了她的眼中钉。 只是她修为与白城老祖半斤八两,即使舍命拼斗也胜算不大,她只能搬出凌霄宫主,空放这么一句狠话。 白城老祖却哈哈大笑:“老夫在洪荒时已经死过一次,不在乎多死一次,让你家宫主尽情来杀,老夫接着就是了!” 他又话锋一转:“但是紫姻女,你须得最好凌归一回不来的心理准备!” 这是一个劲爆消息,他是指凌归一有可能陨亡在月潮山,再也回不了凌霄宫。 如果是旁人这么警告,紫姻女绝对无动于衷,但白城老祖身份不一般,既然提到了这种局面,那就存在半成的可信度。 她正欲追问,见孤月宫、玄都宫、小乘寺与三祖境的掌宫长老全部到齐。 这几十年来,五境道宫屯兵边境,一直处于对峙状态,紫姻女离开大本营,私自跑到东莱岛,其余几派也按耐不住,俱都追了过来。 碰巧听见白城老祖的猜测之言。 小乘寺的长乐尊者,抢在紫姻女前面,质问道:“白城施主,你是什么意思?论及修为之深,除了归一居士,封真遗地不做第二者想,难道他会失陷在月潮当中?” 长乐尊者与昔年攻打宏愿寺的长弥和尚同拜一位座师,两人老师即是统镇小乘佛国的天贤圣僧,此僧有‘活菩萨’的称号,寿元在封真遗地最为悠久。 长乐尊者又问:“吾师天贤受了归一居士邀请,共同攀上潮山,他又如何了?” “如何?小乘寺与凌霄宫同气连枝,既然凌归一受困,天贤老和尚自然也不会好过,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掐指算一算,那几个宫主入山至今已有多少年了?足足半甲子都杳无音信,难道你们不觉得反常?” 白城老祖的这番话,让人找不到破绽,但半真半假,虚虚实实。 他的本意并不复杂,就是为了让五境道宫把精力放在营救各自宫主上,迫使他们放弃针对袁河的重重追踪与狙杀,减轻袁河及其追随者的压力。 至于五境道宫会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须知那些宫主是真的被山禁所困,并非白城老祖危言耸听,等他们派人进入潮山一查,就会清清楚楚。 白城老祖留给几位长老无限联想,这才抽身离开。 行至半途,遇上一伙妖修。 刚才无命、田惜青、冷逸姥姥原本已经把落星钟抢到手,可惜袁河竟有克制‘封挂斓光’的神通,很快又把落星钟摄了回去,搞的他们狐疑万分,但他们也没有再返回东莱岛。 一次抢空,第二次再抢已经没有意义,反而会遭受袁河报复。 他们便丧气返回孤月境,即使途中遇上掌宫长老,也没有跟随,谁知海阔真人很快追上他们,跑来质问。 他们抢夺落星钟的一幕,并没有逃过白城老祖的耳目。 白城老祖见海阔真人与无命激烈争吵,马上就要大打出手,他随即召唤一声,把海阔真人给叫走。 等两人远离这片海域,白城老祖才叮嘱海阔真人:“蛮族在外海应该还一批小喽啰,你去把他们清理了,那个无命你千万不要动!” 海阔真人看不惯无命抢夺同族的行为,但他相当信任白城老祖,既然这位老前辈下了指示,那肯定是另有深意:“我早就派遣两个徒弟去了吕卿岛,不会放跑一个蛮族余孽!但是真人,那无命怂恿田惜青抢夺落星钟,这是把祸患引给吾族,等袁河将来报复,田惜青这一脉的孩儿,俱都要倒大霉,他如此居心不良,你为什么要保他?” “哎,局势难测啊!”白城老祖叹息一声,如是回答:“东洲三圣洲与耳猿族牵连太深,不管是长耳猿、蒲耳猿,还是尖耳猿,沾上就有劫数,你最好不要为难他们,有时看上去无关紧的小冲突,就有可能在未来导致你丢掉性命!” 白城老祖与莫狂狷全都明白这一点,因此他们染指蜉寿桃树时,屡屡给袁河提供帮助,化解袁河对他们的怨恨之心。 即使他们把桃树抢到手,也不会恒久霸占,等积攒一定数量的桃子,培养足够的兵源,也便够了。 当然这期间他们也会关注袁河的行动,如果袁河追回桃树的意志过于强烈,甚至不惜与他们开战,那他们会提前物归原主。 “另外,无命他老祖宗无花,并没有死,这头女猿与我冥族有大渊源!” 这才是重点,白城老祖是在追踪蜉寿桃树时,被莫狂狷告知,有头尖耳猿无花,是复兴鸿清地府的关键,叫他不要再惦记桃树,赶快去寻找无花。 但他压根不知道无花在什么地方,除了十二重楼与袁河,谁也不知无花封印在岁杏死界,释心颜倒是帮助袁河镇压过死界的三头生灵,可她仅仅被告知,三头生灵里只有一个霍残红。 白城老祖是想周全无花的嫡系子孙。 “无花圣祖竟然还活着?”海阔真人大为意外:“这位圣祖极其护短,传闻在她活着时,无论她的猿子猿孙惹了多大祸,她都一概庇护,杀猿一头,她会拿成千上万条性命来报复。” 海阔真人对无命的不满就此压了下来,也打定主意往后不再插手猿族间的内斗。 “真人,袁河走前说要去月潮山,以你推算,他能否把封真榜给找出来?” “封真榜一定会现世,只是早晚而已!就算袁河找不到,也会有其它继承者开榜!不过袁河的希望颇大,你可以开始做准备!榜单一开,榜位都是空的,到时袁河会给你们海族一些榜位,你须得提前安排!” 海阔真人眉头忽皱:“袁河是猿族,就算他找到封真榜,没有我海族血,他有资格签名入榜吗?他掌管不了这张榜!” “你自己权衡罢,反正老夫言尽于此!” 白城老祖说完独自遁走,只留海阔真人在海上,久久沉陷。 此时袁河正手持海族娲珠,他也在考虑着封真榜的事情。 他能在九曲弄潮阵内畅通自如,且施法不受任何干扰,全靠娲珠保护。 如今九曲阵被他镇压,蛮族被清剿完毕,追兵也被他尽数甩脱,他终于有时间研究‘闯探月潮山’的计划了。 这颗娲珠,正是他攀登潮山,并找出封真榜的关键所在。 第400章 星位 广漠岛。 这是毗邻孤月境的妖族列岛之一,岛上栖息的生灵多是虫族,也是绣花真螳花堂的故乡。 袁河登上潮山之前,此岛就是他的前哨站。 他把落星洞天开辟于地底深处的一座蚁穴当中,暂时潜伏了下来。 最近这段时间,入驻洞天的修士越来越多,他也需要妥当安置。 原本这些俗事需要交给弟子来办,但薛无垢仍要驻留无向冢一段岁月,直至她把太炎神心炼入法体,到时才能搬进洞天,统管群妖。 袁河便决定亲自处理。 谁知此时镇星白猿在第四颗星上高悬了一张‘星罗图’,又在第二颗星上挂了‘星火图’,这两图一出,算是把他的麻烦给解决了。 图上各有数量不等的星位,一个位置代表一位镇星护法,护法一旦集齐,便可联手驱使落星钟的七大星术。 但无论谁想成为洞天的永久护法,必须出外办差,积攒星功,等功劳足够多时,袁河会赏赐星位出去。 目前定居洞天的近两百位修士,谁先拿到星位,谁就有落星钟的嫡传身份。 “龙简那厮,不过是妖奴出身,运气也忒好!” 这是一条不足寸许高的蚁道,宝光叟刚从洞天出来,便忍不住发起牢骚。 他身边还有花堂与岳真珠,这三修在东洲时已经开始追随袁河,为了尽快拿到星位,他们决定联手外出,替袁河收集光属妖血,目前洞天内养了七种光虫,仍缺近十种,广漠岛内虫族遍地,花堂熟知巢穴所在,数年就能完成任务。 为了方便他们办差,袁河特别把那一柄感应光虫的霓光鼎赐了下来,寻找起来速度更快。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成为继龙简之后,第二批拿到星位的洞天护法。 宝光叟继续不忿的说:“有星位就有身份,等将来出外行走天下,能借用落星钟真灵老爷的神威,碰见三花境修士也不用怕!那龙简不止获赐一座星位,还独霸一座星岛,那岛上被水铭娘娘培育的灵田也划给了他,甚至能开府招募属下,他区区一介妖师,竟然招到一个金丹大圆满的半妖做喽啰,也真是邪门了!” 岳真珠觉得宝光叟过于碎嘴,简直比婆娘还唠叨,便不搭腔。 花堂天性喜热闹,也爱攀谈,笑着接话:“老爷赐给龙简的那座岛,种了几株‘银首乌’,这种灵根能冲破金丹瓶颈,所以那上官老头才委身在龙简身边。” 一旦投靠在某位护法座下,成了喽啰与跟班,那便再不能获赐星位,只要在洞天一日,就要效忠护法。 上官老头是急切想冲到紫府期,他困在金丹已经几百年,寿元快要耗空,这才拉下脸面,做了龙简的属下。 其余半妖,无论修为有多低,他们效忠的对象只有袁河,也都想拿到一个星位,如果将来混不到护法身份,他们才会退而求其次,投拜到一位护法座下做喽啰。 三修走远以后。 半妖首领飞熊道人与喙凤蝶凤晶晶也出了洞天。 飞熊道人是袁河麾下唯一的一位朝元修士,在东莱岛战功最多,但他仍需办完袁河吩咐的一件差事,才有望登位成功。 他翻开一副卷轴看了看,上面记载着月蓬五祖及麾下坐骑的血脉,他此行任务就是接引根脚同源者,好祭炼五祖神祗,开辟落星洞天的远距离传送通道。 但同源者普遍是妖族,需要潜入孤月境寻找,他常居在三祖境,对孤月境并不熟悉,于是与凤晶晶同行。 这是一趟漫长旅途,袁河特别赐给他们入微星斗,助他们藏匿行迹。 “哎,我家蜂巢老娘娘失了踪,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归!”凤晶晶对星位兴趣不大,因她不需要落星钟庇护。 她只想一心一意伺候蜂巢娘娘,只要伺候好了,来日成就就不可限量,可惜东莱岛一战,蜂巢娘娘为了营救转气蝶巢,被白城老祖抓走,也不知此刻流落到了何方。 “凤道友,这位蜂巢娘娘有什么来历?老夫见洞天内栖居不少虫族,难道都是她的属下?”飞熊道人既已投靠袁河,自然希望袁河兵强马壮,但他对袁河一点不了解,早前在洞天内逛了一圈,除了知道袁河地盘广袤,其余便一抹黑了。 “娘娘是洪荒遗修!蜉寿桃与蝣岁杏你肯定听过罢?”凤晶晶颇是傲娇,口吻与袁芝有七八分相似度:“昔年东洲猿庭还在时,娘娘专门看管这两棵天地灵根,那乐山之中,除了五大猿祖老爷,就属娘娘身份最尊贵!呵,等将来袁河老爷把寿桃与岁杏追回来,问鼎三花、长寿长命易如反掌。” 世间修士谁不知道,只要有了寿桃与岁杏,道途将会一路畅通,但问题就出在这儿,寿桃与岁杏在哪里?自洪荒以来,也没见猿族成功把两棵天地灵根搬回家。 飞熊道人做事脚踏实地,从不好高骛远,因此他未受凤晶晶的幻想所感染。 但他对猿族历史的兴趣相当高,这事关他今后在落星洞天的修行生涯:“乐山具体矗在什么位置?五大老爷又都是谁?听闻咱们袁河老爷当年在东洲大杀四方,把蛮族的九目神灯都给灭掉,你是否目睹了这一战,不妨给老夫讲一讲!” 凤晶晶也是一知半解,但为了凸显她在蜂巢娘娘身边有面子,吹嘘道:“我也是封真修士,但受了娘娘疼爱,教导极深,我便和你详细说说,咱们边走边谈!” 此番奉命外出者,只有她与花堂这两股人马,其余全部留守洞天。 其实李敬之与白弗夫妇也想出外游历,早前在东莱岛作战,他们在惊蛰浮屠内探测到徒弟白芷兰的身影一闪而显,但是距离星笼太远,当时他们又在作战,无暇分心。 等把蛮修剿灭干净,白芷兰已经找不到了,星笼外边魔气太密,也不知白芷兰藏在哪一片区域,但肯定与玄都魔族有关,夫妇俩便想潜入玄都境查找一番。 这件事问过袁河后,却被袁河告知:“八年前我在宏愿寺见过她,她跟在一个叫丁鹰的魔修身边,这魔修救过她的命,应该不会谋害她!等飞熊与凤晶晶寻来五祖血,祭炼完五祖神祗,还要前往玄都境开辟传送阵,到时你们再前去找她不迟!在这期间,你们暂时统管洞天修士,让他们各尽其职,各安修行!” 如此一说,李敬之与白弗便打消念头,这对夫妇认识袁河最久,渊源也深,根本不需要办差立功,就有常居洞天的资格,还被委以重任。 “爹爹,娘亲,这些星位到底有什么妙用呀?” 这是李婵娟在问话,她此刻站立的位置是在袁河居住的镇星岛上,抬头就能看见镇星白猿,以及在白猿头顶呼呼旋转的‘星罗图’。 说是图,其实是一把把座椅并排,组合而成的环状星带。 座椅基本是空的,只有龙简一修的灵影挂在上面。 李敬之与白弗也被袁河送了两个星位,但目前落星洞天仅仅开封了两颗星陆,也只悬挂两张星图,一旦登位,那就只能继承这两星的猿术神通。 袁河建议他们等待一些年月,等七星全部恢复如初,到时再择位。 所以他们目前是虚位以待。 第401章 飞石落雨 “妙用?”李敬之笑道:“洞天内自孕灵脉,循环无息,结界又坚不可摧,能抵御万千杀劫,仅仅在此开府修行,已能受益终生……” “这些女儿都知道,女儿是问星位,洞天内搬入这么多修士,星位才十几个,如今只有龙简前辈登位成功,他既坐了上去,应该另有一番造化罢?”李婵娟只觉龙简的星影看去很有威势。 有这一把星椅,修为怕是要突飞猛进,神通大增了。 整座洞天内,就属李婵娟法力最低,她练气修行没几年,却并怎么喜欢,因为整天要枯燥打坐,她无法适应。 自从她住进洞天,隔三差五就要参拜镇星白猿,想让这位真灵前辈指点她一下,找出一条捷径来,可惜屡屡得不到回应。 李敬之听了她话,就已猜到她的念头,其实她并不是急躁之人,只是受不了这洞天约束,心想等飞熊道人与凤晶晶回来,到时就把她带出洞天,一块到玄都境游历。 游历也是一种修行,李婵娟的性情并不适合坐苦禅。 “这些星位,其实与真灵大人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修士一旦坐上去,他们可以借星施法,同时也能增幅落星钟的神威!”这是袁河私下透露给李敬之,等这一张‘星罗图’的星位圆满以后,到时再施展‘满天星罗’,镇星护法可以辅助作战,星笼之力会更强。 但有一点被袁河隐瞒了下来。 越是位高权重,责任相应也越大。 今日落星钟给予这些修士庇护与恩赐,来日‘灭真天廊’再次搭建,镇星护法都要首当其冲,他们不死绝,落星钟的真灵不会覆灭。 袁河建议李敬之夫妇,等七大星陆全部开封时,再让他们登位,正是为了等待落星钟本命真灵的现世。 到时让他们入驻本命真灵的星位,那么将来再打‘灭真天廊’时,这对夫妇陨亡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他们与李婵娟叙话时,袁河正待在洞府的月醒阵里,给远行月潮山做准备。 这是阵中的炎心位置,只有薛无垢在陪着他。 师徒两个正联手祭炼娲珠。 他们中间悬飘着五件阵宝,分别是人祖吕卿的连鞘飞剑、魔祖天残的黑葫芦、佛祖东莱的芭蕉扇、鬼祖伏馗的渔鼓与妖祖荷仙的骨笛。 这五宝是构建月醒阵的核心,能释放无纪浩土的功德之力,袁河准备把五宝祭炼在娲珠当中。 如果成功,那么他驱使娲珠时,非但可以克制山火,还能驱使月醒阵防御,有利于他在潮山当中躲避意外袭击。 可惜行功了数日,即遇上一个大难题。 “老师,这五柄灵宝品阶过高,没有元神修为,我们驾驭不了!”薛无垢指出问题所在: “一旦把五宝渗入到娲珠内,它们原有的神通就会被封印,只能释放出一缕石相,作为防御使用,想拿五宝实施攻击,暂时还做不到。” 当初袁河借用月醒阵对付步峰老祖,能够自由驱使五宝的威能,可只要袁河移动阵位,携带五宝离开,阵力就要失效。 他以后碰上外敌时,需要重新摆阵,否则连石相也召唤不出来,但潮山之中的危机那么大,动作稍微慢上一拍,就有杀身之祸,袁河根本就没有摆阵的时间。 于是他才与薛无垢商议,想法把五件阵宝摆在娲珠内,试图达到瞬放瞬收的效果。 谁知五宝品阶太高,他的法力驱使不动,若非娲珠能够自行感应五宝蕴含的功德之力,就连石相防御也难以发挥。 “我只看中月醒阵的功德阵力,只要石相能够显露,目的就算达到,至于月蓬五祖的灵宝,封印便封印罢,我并不指望拿它们御敌!” 袁河听罢薛无垢的分析,仍旧决定把五件阵宝炼入娲珠。 月醒阵的石相坚不可摧,还能感应无纪浩土,这些威能对于袁河来说,已经足够使用,他并不贪图把五宝之力尽数释放出来。 薛无垢见他下了决断,便开始辅助他炼珠。 因为娲珠与五宝可以自行感应,师徒俩只需要让五宝渗入娲珠内部,就算大功告成,耗费的时间并不长。 短短小半个月过去,月醒阵已经转移到了娲珠里。 袁河初步判断,这两物仅仅是挪移了一次方位,威能应该不会有什么新变化。 但是当他重新驱使娲珠时,却有了意外收获。 “去!” 只见他掐指一弹,娲珠飞至半空,呼呼一转,瞬变为一颗数丈大小的彩石,砰!的一声,旋即又碎开,分化为千百块小石粒,凝成稠密雨帘之相,簌簌坠落。 奇怪的是,雨珠到了地面,忽然间自动倒卷,回流而上,好似一条条转带般,在这数丈区域内,循环起降。 这些雨珠本为彩色,但表层隐约汇聚了一层红晕,朝外散射灵芒,薛无垢被这股雨芒一照,顿起一声哀嚎,身上滋滋的冒起白烟,隐隐有了皮开肉绽的征兆。 她原本藏身在炎心的传送阵处,赶紧托着炎心闪避,一下撞到洞府的墙壁,方才止住:“老师,这团娲雨天然克我,仅仅一丝雨芒就能射穿我肌肤,如果让雨珠淋身,怕是要形神皆灭了!” 袁河瞥她一眼,虚空回捞一下,让雨帘远离她肉身:“它不是克你,而是专克太炎躯!妖族却是无碍!” 说着,袁河起身站到了雨帘当中,任凭雨珠顺着法体流淌,半点创伤也没有,反而在雨芒笼罩之下,体内妖气渐有充盈之态,竟能慢慢回复他的法力。 娲珠与月醒阵融合,唤出这一式‘飞石落雨’,出乎袁河意外,有这一层雨帘保护,深入潮山火焰当中,应该可以毫发无损了。 他又实验了几次,发现在他驱使之下,飞石与雨帘可以随意转换,待驾驭纯熟以后,便收藏起来。 尔后抛出在东莱岛收取的五颗魔茧。 这是血胤老祖祭炼的魔傀儡,原本被凌上京驱使的冰魄罩给封住,冰魄罩早被袁河收入囊中,那皇甫冲与秋隋也被他诛。 他便尝试祭炼魔茧,当作闯探潮山的另一件防身宝物。 他想到这些魔茧是一种傀儡,又把炎灵向阳子祭炼的二十余具‘炎冥傀兵’取出。 “无垢,这些炎兵是不是你教向阳子炼出来的,那向阳子又在何处?” 第402章 退路 薛无垢并没有杀掉向阳子。 “弟子祭炼的太炎池缺少一头池灵,便把向阳子镇入了池中,他今后会成为弟子的仆从!” 她见袁河拿出了魔茧与炎兵,又说:“弟子研究过鬼祖伏馗的《阴馗经》,这位洪荒前辈擅长炼制傀儡,功法颇有独到之处,老师不妨把这两物交予弟子,让弟子代为祭炼,我有把握给这五枚魔茧赋予太炎神力与阴冥傀术。” 袁河正有此意,他以前从未涉猎过傀儡法门,也不准备费时修炼,只需要使用化缘参气把五颗魔茧驱使起来,便已足够了。 他随之把魔茧与炎兵交给薛无垢:“接下来,我要闭关修补北斗星,这期间你暂且替我炼宝,等飞熊与凤晶晶把荷仙秘府的神祗传送门打通,你再摄走炎心,祭炼你的太炎法体!” 按照袁河的计划,他至少要闭关数年,什么时候使用号角把北斗七星全部修补如初,他什么时候才会出关。 ‘北斗星陨’是他目前的最强杀招,必须随身携带,落星钟则会滞留在广漠岛的蚁穴,他将孤身前往月潮山。 这是出于退路的考虑。 自从洪荒以来,潮山一直矗立于封真遗地,它见证了太多修士陨亡山中,其中不乏三花境圆满的老修士,所以就算袁河,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山火太烈,山禁太多,稍不留神就有失陷的风险,甚至东游翅也有遇困的可能。 假如袁河遇上这种大灾难,落星钟将成为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等飞熊与凤晶晶把五祖血脉收集齐全,袁河会交代下去,专门替他炼制几套神祗阵门,到时候,无论他失陷在月潮山的任何位置,也不管那些区域有多么危险,他都能通过神祗重返落星洞天。 这条退路,决定了袁河不能携带落星钟进入月潮山。 在他探险潮山期间,自然会封闭落星洞天的星门,杜绝所有洞天修士出入,但现在却是无关紧要。 薛无垢听了他闭关的消息,旋即把射日魔车推出来,又把莫狂狷传授的《无极魔策》上呈。 “老师你已经赐给弟子《地支真经》与《紫蕴阵法》,弟子所修的太炎真气与魔道相克,这两宝留在身边作用不大,对老师却有莫大助力,那月潮山是世间最有名的险域,老师可带上这辆魔车,以策万全!” 她其实想跟随袁河一道进入潮山,但袁河没有同意。 袁河见她拿出魔道功法,便取在手上观摩。 如今他已经进阶到朝元期,下一步就要考虑冲击元神。 修炼魔功早在他计划之内。 这些年来,为了提升修为,他陆续修炼了妖道的《三象六臂》,人道的《地支真经》,冥道的《六转行丹书》,佛道的《金轮佛识》,这些功法一律传自洪荒,等他再修一部真魔术,朝元五气就能功成圆满。 当初他在参悟‘三葬佛法’时曾有预感,一旦集齐妖、人、佛、魔、冥五大道统,他能轻松跨越元神天堑,如今他修为冲到朝元中期,问鼎元神已经为期不远。 有关五大道统的隐秘,袁河是时候找镇星白猿请教了。 他把《无极魔策》翻看一遍,尔后转头,传音询问镇星白猿:“我现今所修的几路道统,对我凝结元神可有帮助?” 片刻后,袁河耳中响起一道沉闷声音,这声线过于粗重,宛如某种巨兽在嘶吼鸣叫,还伴随有钟音回荡,以致话语略显模糊。 好在语速相当缓慢,袁河仍能明白它的意思: “从五气朝元冲上三花,难的不是瓶颈,是劫数!元神一成,会有天劫降下,你须考虑如何迎劫,而非如何冲关,以你的资质,就算不修这几道真法,结成元神也不困难!” 这是长耳猿的根脚天赋,得天独厚。 但镇星白猿的回答,却让袁河觉得自己的预感像是没甚么意义,纵然获悉自己能够修成元神,他也谈不上愉悦。 他又问:“这种元神劫数与我妖族的真灵劫是否一样?” 镇星白猿答道:“自然没有区别!不管人族修成元神,还是妖族修成真灵,都要三花聚顶,天劫是来削掉三花,打回你的原形!三花第一境被称为‘窥真’,这是指修士走到这一步,已经具备偷窥天道的资格,能施法看清天地运转的部分法则,天劫也不是要杀你,就是要遮蔽你的窥视能力,三花一削,修为跌回朝元期,倒也不会被劫诛灭!” ‘窥真’是只能看见,但仍旧要被法则约束,等到第二步‘悟真’时,就可以利用法则施展神通了。 袁河的‘北斗星陨’能杀掉‘窥真’修士,却奈何不了‘悟真’老怪,这种级数的强者能够轻松躲避北斗星附身,甚至是袁河放星出去,根本就命中不了目标。 这一点,早在袁河从落星钟内开启‘北斗星陨’时,已经被镇星白猿告知。 “我猿族的《万象镇劫身》能够克制天劫,等我进阶元神时,施展此术应该可以平安渡过罢?” “你仅仅炼到第三重‘圆月重光’,只能用来镇住‘妖王劫’,你想镇压‘真灵劫’,必须回炼猿躯,等你冲上妖王境界,学成了第四重神通,然后才能迎劫。” 这意味着袁河需要等待,就算他修炼到朝元期大圆满,也不能冒然冲击元神,必须回来打磨猿躯,直至经过‘妖王劫’洗礼。 如此一来,问鼎元神可就急不得了。 袁河把《无极魔策》扬了扬:“我准备把这部《无极魔策》当作朝元期的主修功法,真灵大人觉得如何?” 镇星白猿沉吟一会儿,忽然抛丢一颗星斗进入洞府,悬在了袁河面前:“魔道专修魔相,无极魔相耗时最长,你不要修!这是四老爷从月魔山取来的几部魔典,你随便修哪一部都可以,关键是要尽快炼成,五路道统也不是关键,《月醒道章》才是你今后要倾注心血的根基!” 袁河凝神往星斗里边一看,赫然发现星文汇聚而成的心法。 自打当初蜂巢娘娘对他提到月醒两个字,他便十分留意,但他万万想不到,要炼《月醒道章》,必须先有五路道统的真气打底,否则便入不了门庭。 第403章 解惑 袁河草作浏览,便把星斗收了起来。 薛无垢上呈的《无极魔策》他用不到,却也没有推辞,连同射日车一并保留。 其实这个徒弟不止排斥魔功,即使袁河赐下的《地支真经》,也不适合她的体质。 袁河就找镇星白猿打听:“太炎族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们的道统又起源于何处?” 他猜测镇星白猿收藏有太炎族的神通,或许可以替薛无垢讨要几部。 “在洪荒时期,根本没有太炎族的生灵踪影!他们诞生于九洲纪初,突然将世,即使落星钟的真灵合一,恢复全盛期的法力,也给不了你有用的信息,你想追溯他们的起源,必须前往人族的圆月祖庭打听!” 镇星白猿似已看穿袁河的心思:“乐山猿族不屑掠夺外族神通,你要猿术,我给你,你想要太炎术,我没有。” 他重点强调‘乐山猿族’,以此自称,这显然不包括袁河。 袁河微微一笑,朝薛无垢摆摆手:“我要与真灵大人商议一些事情,无垢你且退下罢。” 薛无垢旋即离开,把炎心置于旁边的一间密室内,专心祭炼起魔茧。 “听真灵大人你的意思,在九洲大地,圆月祖庭才是正统,难道那人族比我猿族还要古老?” “不!论及根脚的古老程度,人族未必先于猿族诞生,但他们的洪荒先民数量最多!”镇星白猿措辞严谨: “洪荒纪持续了十二量,从第一量期开始,就有无数生灵替三教奋战,人族存活的数量最多,所以才有了正统之名!我乐山五位猿祖诞生于第五量期,当时洪荒的先猿族几乎死绝,仅仅剩下耳猿族这一支,但数量稀少,直至投靠到乐山繁衍生息,才得以慢慢恢复元气!” 袁河到此才明白,他身背的血脉,竟然是先猿一族,想必与先师六耳有关,刻意在洪荒初期保全了耳猿族。 “那蛮族吗?还有凰、金、霄三族,他们算不算洪荒遗民?”袁河一直搞不清这个问题,甚至甄别不出这些异族到底是不是人类。 “洪荒岁月太长,天地又探索不到尽头,生灵在洪荒之中起起灭灭,本就是常态,若说遗民,他们都是,但吾等传自三教,他们俱在三教以外。” “这么说来,他们的远祖挑起九洲劫大战,是为了道统之争吗?” 袁河心想,争夺道统,性质等同于争夺地盘,争夺生存领地,但真有这么简单? 镇星白猿并没有给出准确答案,他只说:“洪荒纪的十二量,每一量结束时,三教修士都要遭难,我们把这些灾难称为‘洪荒量劫’,但我们全都抗劫成功,守住了各处祖庭!等到洪荒纪终,九洲纪开,我们诛灭了天地间已知能够威胁我们的所有教外生灵,本以为九洲大地从此可以得享安宁,可惜挑战者络绎不绝,九洲纪连第一个量期都没有渡过,三教就陷入了灭顶之灾!” 他又换上迟疑口吻:“昔年乐山被诸蛮与诸凰攻打,几位老爷传信到圆月祖庭求救,援兵其实没有来多少,那晓楼圣人常年厮混在乐山,他是被动与我猿族并肩作战,他判断圆月祖庭也有大难,本想回归去捍卫祖庭,却失陷在大老爷的道场里!如今东洲与三圣洲之外,到底是一副怎么样的光景,谁也推算不出来!” 袁河忽然有点迷糊了:“真灵大人,既然九洲纪前,你们已经把洪荒异端尽数诛灭,当初攻打乐山的流霜蛮祖是从哪里来的?” “全是从下界流窜上来的!” 镇星白猿叹声说道:“统镇圆月祖庭的那几个牛鼻子老道,满口仁义道德,我们三教修士联手,付出惨重代价才把蛮凰这几族的始祖尽数诛灭,本来是想把他们连根拔起,永诛于洪荒,但那几个牛鼻子老道偏要给他们一线生机,把他们的后裔全部流放到下界,口口声声飞升一批监管一批,就算不杀,他们也翻不起大浪!结果下界出了大问题,导致流霜蛮祖这些隐遁的始祖偷偷潜入,领着他们重新杀回洪荒!” 袁河忙问:“那下界出了什么问题?” 其实不难猜测,袁河即刻联想到那些潜伏深海的异兽,或许就是从下界遁入。 镇星白猿也确实指向了这些海兽:“大老爷舍身之前,察觉到东洲与三圣洲同时被封印,但他当时正在斗法,分心不得,仅仅草作推算,感应到与两洲间的下界入口有关!他便把我与惊雷棒交给破香太子,让这位太子携带我们,前去守住入口!当年咱们一块渡海,见了那批海兽,我才明白大老爷为什么会有这种安排!” 当年九洲劫在乐山爆发,东游始祖与海山娘娘并肩作战,摘星始祖、惊雷始祖与晓楼圣人携手抗敌。 落星钟跟在摘星始祖身边,镇星白猿身为真灵之一,他原本担负有责任,那便是跟随破香太子守护下界,但他明显改了主意,出世以后一直追随袁河。 “谁曾想,刚刚离开乐山,九洲忽然破碎,这法力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反正当时天崩地裂,仿若末日,那个破香太子道行太差,我为了保护他,差点被那股法力给打的形神消亡,从此沉寂于东洲,至今都复原不了!” 袁河听完这段洪荒隐秘,随之解开了心头一个大疑问:“破香太子与惊雷棒待在一起吗?那他们想必都在下界的入口罢?” 镇星白猿对他说:“可能在,但也可能不在!下界的飞升台位于东洲与三圣洲的交汇处,九洲破碎后,飞升台肯定要沉陷于海底,海中疆域那么大,想把飞升台找出来,可一点不容易,不过你在无向冢遇上的那个陆道恩,身上或许有线索。” 袁河大感稀奇:“当初他让我帮忙寻找无纪浩土,说是奉了一位恩公之命,我当时以为‘恩公’说辞是他在胡编乱造,难道真有其事?真灵大人觉得他的恩公就是破香太子吗?” “十有七八就是了!”镇星白猿是一头善于推算的真灵,但他耐心很好,早在他见陆道恩第一面,就察觉到陆道恩身上潜伏的一枚冥印,却迟迟没有告诉袁河:“他身上被冥修种了印记,能施展这种法印的冥族,也只有破香太子能够办到。” 这道冥印其实也是保命符,当初莫狂狷在荷仙秘府侦破陆道恩的踪迹,原本是准备追上去,直接打杀,却受了冥印警告,登时给吓住,不得不放陆道恩一马。 第404章 姽影与憎恨刀 这是袁河第一次听闻惊雷棒的确凿消息。 相比于海族的封真榜,他更为看重猿族的祖宝。 他便提了建议:“既然有了祖棒踪迹,不如先去找一找破香太子,然后再登潮山?” 镇星白猿却说:“没有无纪浩土,就算你见了他,也没有一点用,你什么也得不到!他肯定是遇困了,否则早该现世出来,否则何必委托一头潮汐露精替他办差?” 袁河心想也是,但以这位太子的神通,世间有什么样的禁制能够困住他?那月潮山的山火,他也应该可以畅通无阻。 随即讲出了这个疑惑。 镇星白猿给袁河解释:“东洲与三圣洲被下了封印,不止封住了这一方天地,就连修士法力也给一起镇住!就算落星钟本体伤势康复,我修为也要止步于三花圆满!破香太子只要身在两洲以内,同样要受此约束!” 如果不出意外,破香太子应该是两洲硕果仅存的一尊完整洪荒遗修,其余不是重伤就是重新唤醒灵识,但受限于封印,破香太子空有一身洪荒法力,却施展不出来。 镇星白猿点明破香太子的困局,又补充:“下界并不是三教修士开辟出来,洪荒之前已经存在了,传说下界是随着洪荒伴生,界面法则与我们所遇的封印比较相似,下界修士的修为也是止于三花境,修至大圆满就要飞升,所以无论破香太子在下界,还是在海中,他法力都会被压制!万一他被海兽之母吞噬,道体未必能够保全!” 袁河立刻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下界飞升台有可能进了海怪之母的肚子里,如果破香太子沦落到这种下场,那将大大不妙。 如此一来,袁河必须先入潮山,取来无纪浩土,再找到克制海怪之母的办法,才能前去追回惊雷棒。 他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难得今天镇星白猿雅兴浓厚,他便转而打听有关五位始祖的洪荒隐蔽:“当年乐山那一战,只有摘星老爷、东游老爷、惊雷老爷在道场内,其余两位老爷去了何处?” 问起这件事,袁河自然是为了《三象六臂》的完整心法。 他目前仅仅修炼了三臂法与一象功,其余全部缺失。 这部猿术专为提升妖道修为。 虽然袁河现在的猿躯仍旧停留在妖师境界,法体强度承受不了《三象六臂》的完整变身,但先把功法掌握齐全,有备无患。 “四老爷霸尚失陷在了下界!他根脚是一头霸世魔猿,诞生时就被月魔山的几头始魔给感应到,直接杀奔到乐山,认定四老爷属于魔族,非要接走不可,当时还打了一仗,结果打输了,他们才悻悻而归!但四老爷对他们并不抵触,后来在月魔山建了道场,时常入住!” 镇星白猿说话的时候,又抛一颗星斗落于洞府,演化出霸尚的分影,以及这头始猿练功的影像。 这是在传功。 《霸世魔臂》分了十八式臂法,每一臂上都凝结有相似的魔相。 这种魔相是一记血红刀印,挥臂之时,刀影陡转,杀伐之力极为强劲。 袁河忙问:“四老爷所修的魔相是哪一种?” 镇星白猿道:“这可不是魔相,而是他伴生宝憎恨刀的刀气所化,他当年把月魔山九位始魔的神通全部研究一个遍,最后发现影魔姽妮的魔功对他有助力,便兼修了《姽影魔策》,你也可以修炼这一套魔法,等你将来施展《霸世魔臂》,神通会有增幅。” 早前他交给袁河的几部魔典当中,就有《姽影魔策》,袁河遵照了他的意见,初步观看霸尚始猿施展《霸世魔臂》,招式似乎走的是偷袭路数,任何一臂都神出鬼没,关键是暗藏了刀劲,让敌手防不胜防。 其实袁河也喜欢偷袭,杀人于无形,才是他的最爱。 “既然四老爷失陷,他的憎恨刀也应该落于下界了罢?他是不是仍旧还存活于世间?” “魔刀肯定是在下界,至于四老爷的生死,我就不得而知了。”镇星白猿说道:“洪荒纪结束时,诸族封圣,统镇九洲,魔族独占了北洲,可能是觉得三教大敌已经被尽数诛灭,这些魔君便有了更大野心,准备取代圆月祖庭,坐一坐九洲之主,于是便与人族斗了起来,奈何实力有限,反而被人族攻破北洲!” 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时四老爷并没有参与圆月大战,他是受邀坐镇月魔山,防止被人族端了老巢,结果战败以后,那几个魔君一个个逃的无影无踪,把月魔山丢给了四老爷,人族一口气攻到山上道场,劝四老爷不要趟混水,赶紧返回乐山,但四老爷承诺了那几个魔君,决意死守月魔山,他就是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也不知那一战是怎么打的,反正到最后,四老爷随着月魔山一起失陷到了下界!” “乐山几位老爷就袖手旁观吗?” “你说该怎么管?”镇星白猿摇头说:“中洲圆月祖庭是公认的洪荒之主,魔族是在反叛,九洲修士没有谁帮他们!乐山几位老爷也不待见这些魔头,仅仅是想营救四老爷,但是刚出家门,就被鸿清地府的帝君与菩提山的佛陀给拦截,他们当时也说了,等把月魔山攻破,会把四老爷送回乐山看管,谁知一直等到九洲劫爆发,也没有四老爷的任何消息。” 最终成了一桩悬案。 针对这件往事,镇星白猿似乎还有新的看法:“这期间大老爷与我多次推算四老爷的行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圆月祖庭把月魔山撵去下界,有可能是想借刀清洗蛮凰几族的余孽,他们口称仁德,其实虚有其表,那些牛鼻子老道也惯于下黑手!” 整座月魔山都转移到下界,以四老爷霸尚的脾性,肯定不会放任三教异端安安稳稳的繁衍飞升。 但是可惜,这个计划最终没有实现,下界也不知出了什么样的天大变故,让圆月祖庭也失去控制,最终导致九洲劫的爆发。 第405章 天宫传说 听了有关霸尚始祖的情况,袁河只得把乐山的第四柄伴生宝抛之脑后。 深海凶兽不是无缘无故遁入洪荒,极可能是从下界流窜而出,太炎族也应该是随同凶兽一块到来。 如今的下界就算没有生灵绝迹,也已经被三教外的异端给窃占,所以纵然袁河获悉憎恨魔刀尘封于下界,他也没有寻找的念头。 “那五老爷呢?他是海猿根脚,即使与哪一族的血脉有关联,也该是海族才对,难道他常居在月潮山吗?” “你应该称呼五娘娘!她是乐山的瀚海猿女,出世就有一番大磨难,不得不离开乐山,且再也没有回来过!”镇星白猿略有唏嘘,他身为先天伴生之宝,但在天地劫难之下,也屡屡要经历无可奈何的局面。 他娓娓言道:“乐山五峰同时孕化于积雷河畔,前四位老爷在同一个万年内先后诞生在山上,但五娘娘却晚了他们两个量期!当时四位老爷都能感应她的存在,知道她灵智已经苏醒,却迟迟不见她的猿躯凝结,只有一团灵水常年流淌她的本命乐峰上! 大老爷能算出她的根脚与海族有关,却算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降世,于是就把三海娘娘给请到乐山,请她们卜上一卦,看看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袁河越听越有趣:“后来呢!” 镇星白猿道:“三海娘娘来了以后,对四位老爷说:‘她要么是道体先天有缺,导致无法聚形,要么就是天地有缺,让她诞生去补全天地运转,她自己应该是有所感应,所以宁可永融于乐山,也不愿化形出世!’ 四位老爷听完这番话,各有不同意见。 大老爷说:‘若道体有缺,就给她补上,助她出世!若天地有缺,我等俱是天生地养,天为父,地为母,理应报效,况且报效未必会舍身,未尝不是一场功德造化,她既不愿出世,那就逼她一逼!’ 二老爷心软,劝了一句:‘不妨再等一等,她早晚会想通,让她自己做决断罢!’ 三老爷举着棒子就往山上打,边打边吼:‘好啊,原来你早就醒了,竟然耍赖皮,快滚出来,陪俺饮酒!’ 四老爷在旁嘀咕:‘天地有缺?管俺鸟事!就算它没缺,惹俺不高兴,也非去砍一个缺来!老五既然诞在乐山,天就管不着,地也管不着!’” 四位老爷意见相左,但最终还是大老爷与三老爷占据上风,强行迫使瀚海猿女诞生于乐山。 镇星白猿讲到这里,抽取它的记忆,凝为一副星图,展示给袁河。 但见巍巍五乐山上,拔地站起一头擎天猿猴,它单单一只猿脚已能把周旋数万里的乐峰尽数笼罩。 诞生之初,它原本蜷曲一团,待它睁眼观摩这方天地,旋即晃动它旁广猿躯,摇摇站起。 它周身瀑布飞降,水流狂卷,状若透明无色的灵液,层层叠加汇聚而成,待它天柱般的双腿立直,上半身已然钻进了云层,根本窥视不到头颅在哪里。 它独矗云中,发出它降世的第一声咆哮。 这刹那间,盘踞高空的云层一溃而散,天穹之下忽然闪烁霞辉,浮现一座晶玉铸成的牌楼巨门。 袁河观看的角度是在乐山之巅。 镇星白猿幻化的星图是以他的记忆为主,当年他在乐山上目送瀚海猿女离开,牌门空悬的距离过于遥远,也透着一股朦胧之状。 以致于袁河不能清晰甄别牌门来历。 这牌门一出,瀚海猿女便腾空而走,无限拔高,直落天穹之门外,它没有把背影留给乐山的几位老爷,而是转过身,拱手拜了几拜,一步步退入门中。 等它身影消失,牌门随之隐匿无踪。 星图的影像也到此结束。 袁河着实被震撼了一把:“天之门?这又是甚么来历?” 镇星白猿回道:“传说是上御天宫所在地,也是三教先师的道场,但洪荒诸祖追天穷极,却寻找不到,除非参天祭祀,才能唤醒天宫的惊鸿一影!昔年在乐山时,传闻那圆月祖庭曾有修士进出过天宫,受赐上御令,他们便在人教前面冠上了上御之名,连他们的道术也用了上御嫡传的名义,意旨他们是在代天统镇洪荒,至于真假,却是从来没有被证实过!” 袁河听了,方才得知上御人教的真正来历。 他又问:“天有宫,地有界,那远古洪荒年代,除了九洲,到底还有多少隐遁的界域?” “已知就这三界,上御天宫,圆月九洲,洛古下界!” “那鸿清地府呢?” “地府归圆月管辖,六道转生池位于南洲,他们也负责下界生灵的投胎转世!” “九洲劫爆发以后,六道池是不是停止运转了?” “东洲与三圣洲肯定已经不在池力笼罩之内,否则那白城与莫狂狷必然无法重生,他们的法力克制不住池力镇压!但这有可能与天地封印有关,这座冥池是否彻底被摧毁,需要你亲赴南洲才能知晓!” 今天镇星白猿与袁河讲了这么多洪荒往事,并非一时兴起,他最后对袁河说:“当年袁小青上贡给你的号角,是我追随你的原因,这宝贝的来历我不能追溯,但它一定是先猿族的遗物,既然它选择了你,那你就是猿族当仁不让的首领,我会尽我所能协助你!” 却也不是没有条件。 袁河早在进入落星洞天一刻,第一次见着镇星白猿,他就请示询问过,旦有叮嘱与差遣,他俱都不会推脱:“真灵大人有什么交待吗?” “仅有一事!”镇星白猿说:“等你从潮山回来,须得遁入下界,找到憎恨刀,让五乐山重立,让吾等归位!” “此事不难办!”袁河并没有潜入下界的打算,但镇星白猿既然提了出来,他愿意冒一冒风险,问题是让五山重立,猿宝归位,到底意欲何为? 难不成,这几件伴生宝有办法让始猿重生吗? 那袁河辛辛苦苦把伴生宝找出来,再替它们疗伤,又有什么意义,岂不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的对话终止于此。 袁河未作细想,他连惊雷棒都没有找到,谈何寻找憎恨刀,真就具备了潜入下界的条件,也不知道要等到多少年以后,暂时不用操心。 他便潜心闭关,祭炼他的‘北斗星陨’。 镇星白猿独自盘踞,如似雕像般仰头张望,久久都不动弹一下,心里只在重复着一句话:“上御天宫到底有没有覆灭啊,如果连天宫也已经崩塌,那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第406章 祭师与安排 洞天之中无岁月。 半甲子的时间匆匆流逝。 这一天,落星钟的钟声急促敲响,回荡于解封的两座星陆间。 栖居星上的修士顿有所感,立时放下手头事务,成群结队赶去袁河闭关的镇星岛上。 这些修士的数量已有数千,除了当年跟随袁河在东莱岛作战的一百余位半妖,余者都是近年陆续接引到洞天。 修为普遍止步于紫府期,这是参与接引的花堂与飞熊道人刻意而为,法力浅一些,方便他们管辖,也不会耽误袁河分派的差事。 一晃三十年过去,洞天星位又多了飞熊道人、花堂、岳真珠、宝光叟、凤晶晶五位护法。 这几修最先降落镇星岛,待洞天修士全部聚齐,袁河也随之出了洞府,薛无垢负手立在他身后。 “参见大老爷!” 袁河微微顿首,在群修身上扫视一遍,不见李敬之夫妇与李婵娟,先问这一家人的去向。 飞熊道人踏前回报:“三年前属下奉命前往玄都境鼎立五祖神位,敬之道友随同前往,他打听到弟子白芷兰逃离玄都,流亡去了封真列岛,执意去寻找,属下劝阻不得,便先行返了回来!属下知道老爷即将出关,尝试与他联系,谁知传音星斗失效,属下猜测,他一家极可能远离了封真遗地,到了海外!” 袁河闭关前曾有交待,等飞熊道人把五祖后裔接引齐全,再让李敬之前去寻找白芷兰,他也判定白芷兰不会有危险,但玄都境的局势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问:“那玄都魔宫出了什么变故?” 飞熊道人回说:“自从当年东莱岛之战结束,五境道宫原本风平浪静,传闻几位宫主遇困于月潮山,这些道宫都在卖力营救,便放弃打探老爷你的消息!谁知数年前那凌霄宫的紫姻娘娘问鼎到归真之境,成为除潮山之外,唯一的一尊元神第三境大修,也不知她出于什么考虑,直接挑起战火,攻陷了玄都道宫,目前把兵峰对准了三祖境,此境陷落已经为期不远!” 若非孤月道宫内留存有三海娘娘的遗物,堡垒坚不可摧,那紫姻娘娘会先攻打孤月境。 但这些战事与袁河无关,任凭五境道宫打的天塌地陷,他也会无动于衷:“神祗传送阵你一共布置了多少座?” 这几十年来,飞熊道人几乎没有一天空闲日子,全在召集属下忙碌五祖神祗的祭炼与搭建,他禀道:“毗邻五境道宫近海区的海底,各建一座,万剑岛海域的四个方向,各建一座,最后一座位于无向冢!” 整整十座传送阵,此外还给袁河准备了几座,飞熊道人麾下征召了上千位半妖与妖修,全与五祖坐骑血脉有关,常年累月不停祭炼神位。 袁河对他的差事非常满意,却没有让他闲着,忽然伸出一手,薛无垢即刻会意,把珍藏的那颗天枝蜉寿桃放在他掌上。 “飞熊,眼下还有一件要务,我是从东洲而来,需要在故土摆下一座阵门,此门必须渡海前往东洲才能搭建,鉴于危险太甚,你可以选择拒绝,我不会强迫你,但你若接了这差事,这颗天枝桃就是你的赐品!” 赐品肯定要办成差事以后,才会赏赐给飞熊道人,先赏的话,如果他渡海期间被海怪给吃掉,那就是浪费。 飞熊道人并无犹豫,冒这一次险,他能凭空多出一万年的寿元,急忙抱拳:“属下愿办!” 况且落星洞天可以直通无向冢,海程已经缩小一半,危险也减少一半。 他同时深知自己的地位,比不上龙简、花堂这一批老属下,但如果他舍命给袁河效力,那他的身份就大不一样了。 袁河见他答应爽快,直接抛给他一颗火焰星斗:“这是一柄蛮灯灵宝炼制出来的星器,假如偷袭得力,能重创元神修士,你可拿着防身!” 当年在东莱岛,袁河诛灭金灯蛮族的索图老祖,缴获了这件蛮灯,炼星以后,又被袁河打了一记姽影魔术,威力更胜一筹。 他最后叮嘱:“到了东洲,谁也不要接触,即使碰上我的故交!你只以入微躯潜伏在积雷大泽,守着阵门即可!” 这种传送阵是双向,就算东洲阵门常开,只要落星洞天的阵门封闭,传送就要失效,所以袁河提前安放飞熊道人这一颗棋子,等他什么时候需要返回东洲,才会动用洞天之门,到时不用再辛苦渡海。 飞熊道人接了星器,即刻回洞府做准备,袁河马上要启程前往潮山,一旦袁河离开,落星洞天会彻底封闭,他也要提前遁入无向冢,远航东洲。 “花堂,光属妖血是否收集圆满了?” “启禀老爷,这些年属下共接引了十三种蕴含光血的妖族!”花堂翻手托出霓光鼎,妖气往鼎中一送,但见镇星岛外妖光频闪,不一会儿,即有数十万的虫群盘浮于岛外。 光虫数量已经足够多,但各族首领普遍是妖将修为,这种级别的妖血过于淡薄,必须等它们进阶到妖师,还得整个族群集体摄血,相融以后,才能满足真灵印的凝结。 这是一项漫长的豢养过程,估计需要数百年时间才能功成圆满。 如果蜂巢娘娘还在洞天,以巢孔哺育虫族,时间当可大大缩短。 等潮山之行结束,袁河才会动身寻找蜂巢。 他便下令给花堂、岳真珠与凤晶晶,在他离开期间,一起负责看管虫群。 随后又抛出十八座新的神位星,交给龙简与宝光叟:“他们是洪荒年月,跟在三海娘娘身边侍奉的十八封真祭师,你们可以开始铸建雕刻了!” 当初镇星白猿赐下月蓬五祖的神位星,并未告知身份,但十八祭师星却是给袁河讲的明明白白,因为没有这十八祭师的后裔血脉,就算袁河找到封真榜,他也驱使不了,甚至连观摩榜单也做不到。 六位镇星护法各司其职,诸事都已准备妥当,远行潮山就在今日。 袁河先朝镇星白猿拱了拱手,尔后环望岛上群修,朗声说道: “真灵大人有训示,令我登入潮山办差,何时归来我也不知,在我离开期间,落星洞天会被封闭,尔等俱不能外出!府中一切事宜,均听无垢一言而决!” 群修都知薛无垢是袁河真传弟子,修为在洞天内也是袁河之下最为深厚,即刻恭恭敬敬给她施礼:“愿听无垢娘娘差遣!” 薛无垢始终无话,直至袁河召出彼岸屋,乘屋离开落星洞天,她才袖袍一扫,在镇星岛上抛出一座炽热火池,面无表情的下令:“老师归来之前,除镇星护法,余者全部入池修行!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危着想,凌霄宫与小乘寺已经铸成炼荒祭坛,随时会拿你们祭祀,身在池中,才能避开祭杀降身!” 避祭仅仅是一个借口,薛无垢的真正用意是约束这几千名修士,杜绝洞天传送阵遭遇破坏的可能性。 即使她明知这些修士忠心可靠,但为了防止万一,她仍旧决定圈进这批属下,绝不能让老师回归通道,遭遇一丝一毫的阻碍。 第407章 彩裳妖女 离了洞天,袁河直奔潮山而去。 水茗姬掌舵彼岸屋的方向,两大童子袁芝与袁玄站在门前,眺望广漠岛上一望无际的黄沙景致。 袁玄已在近年渡过脱壳雷劫,进阶为妖师,他根脚是玄晶蚕,虫族化形人躯普通瘦小,他体格与人族幼童相差无几,比袁芝还矮了一个头位。 行为举止也不像大人,其实他一直都适应不了人躯。 他总喜欢四肢着地,匍匐前行,这显然是做蚕妖时的习惯,改了几年都改不过来。 “你起来!” 袁芝揪着耳朵把他拽直。 但是刚刚站稳,他扑腾一声又瘫了下去,嘴里嘟嘟囔囔:“站着不爽快,趴着才舒坦!” 袁芝立刻呵斥:“你是二童子,趴着算什么,一点气派都没有,丢老爷的面皮!” 他扭头偷瞥袁河:“老爷都不吭声,要你管!”忽见袁芝托起惊蛰浮屠,吓的他一跳三尺高:“莫打,莫打,我站,我站还不行吗?” 即使站着,也是扭来扭去,半刻也安静不下来。 他见袁河跟前站着一位女修,偷偷问袁芝:“这婆娘是谁?她有什么能耐,竟然让老爷带上她?” 此番闯探潮山,除了两个童子与水茗姬,只有这个女修随行。 袁芝却无反感:“那天在东莱岛打仗,这女人不怕危险,前来投靠老爷,我见她有胆有识,便把她接到佛塔内,后来一问,才知她根脚不凡,竟是诞生在潮山当中,她对山路熟悉,老爷听了以后,就招她为向导。” 这女修穿了一身彩妆,出世时就是这种打扮,便给自己取了一个叫‘彩裳’的道号。 当初东莱岛大战,尖耳猿无命联手田惜青与冷逸姥姥抢走落星钟,当时局势极其险峻,原本投靠袁河的半妖全部闻风而逃,只有这个彩裳妖女不逃不避,执意追随袁河,被袁芝摄入惊蛰浮屠,后来推荐给袁河。 袁玄忽有迷糊:“向导是什么?有没有童子威风?” 东莱岛打过什么仗,潮山在哪里,他统统不知道,也懒得打听,他只关心他所遇见的修士地位,谁能压过他,谁又比不上他,这也是虫族与生俱来的惯性思维。 袁芝哼道:“她就是一个引路的,等从潮山回来,立马撵走!想跟咱们童子相提并论,那是做梦!” 说完发现袁玄又卧了下去,登时大怒:“你怎么不长记性呀,丢人的东西,快滚起来!” “俺不是人!”袁玄贴地爬走,爬到袁河身边睡觉去了。 此时袁河正盘膝而坐,面前悬着一副潮山的全景灵图。 这座灵山可谓参天入云,仅仅山巅的顶平处就有万里之遥,周旋了多少里,至今没有准确探险出来。 “潮山之火每隔三千年熄灭一次,每次开山时,除了山脚的‘解剑台’与山巅的‘封真台’没有变化,山中各处道场都会挪移变位,从而导致山体轮廓混乱没有规则,即使修士在上一次入山时发现了某座道场,下次再进,也会失去道场踪迹!” 彩裳妖女指着山图给袁河做介绍,这幅山图是根据她的记忆绘制出来,并不算完整,因她仅仅探险了潮山疆域的十分之一,而且她光临的山区,目前是不是还在同一个位置,她并不敢保证。 “你诞生在哪一片区域?”袁河问话时,很自然联想到陆道恩。 这头露精同样是在潮山内孕化出世,但潮山常年被山火封锁,生灵绝迹,这批生灵到底是如何降生的呢?袁河相当好奇这一点。 “奴婢生在山腰的‘呈祥福地’!”彩裳妖女手指一片宫殿群,所有建筑上全都残留有龙凤雕刻,也指明了她的根脚,与龙凤两族有关。 她继续说道:“在洪荒时,妖族全都供奉东洲的乐山猿祖与三圣洲的潮山海祖,龙凤两族也不例外,走兽往往投奔到乐山,飞禽与水妖投奔到潮山,‘呈祥福地’就是龙凤两族使用洪荒残宝呈祥图,联手在潮山开辟出来!” “你既然如此说,想必根脚与龙凤有关,这两族在洪荒时代也应该有先天始祖罢?” “没有!我妖族在洪荒时诞生的始祖只有八位,乐山五猿与潮山三海!但龙凤之中存在古族先民,非是洪荒造灵所出,在更久远的无纪岁月,肯定存在始祖!” “那洪荒残宝是何种宝贝,难道是真宝破碎后的遗宝吗?” “算是!但这些真宝追朔不了来历,它们的真灵已经陨灭无数年,再无法复生,仅仅剩下一副残躯,使用残躯开辟的小界,威能弱于洞天,但强于灵宝,便被称呼为‘福地’!但凡构建‘福地’的残宝,也都是伴生宝,可它们到底伴生在哪一位先天始祖身边,已经湮灭在无纪岁月当中!” 袁河听罢,想起当年在小藏冰河的经历,雨过庭与霍冬珑通过‘无象门’传送到大荒,那大荒洲的妖族大本营,就搭建在‘玉景福地’当中。 这么说来,‘洞天’与‘福地’法出同源,但‘洞天’是有名有姓的洪荒真宝所化,‘福地’是无主之宝,貌似谁先占有,那便是谁的。 彩裳妖女的修为与花堂大致相当,刚刚度过妖王的千三循劫,她是在上一次月潮山开时觉醒灵智,并流窜到山外,一直处于潜伏状态,直至遇上袁河,她才决定现身。 她其实大有来历,但袁河从在东洲躲避东涯祭开始,所见所闻俱是来历超凡之物,他接触的任何一件宝贝几乎都有洪荒传承,因此袁河对她并没有探究意思。 当初在落星洞天,袁芝把她引荐给袁河,仅仅说了一句‘此女光临过潮山’,就被袁河所阻‘知道了,等我出关前往潮山时,让她随行!’ 等袁河把她带进彼岸屋,此刻已经到了开拔潮山的途中,才开始过问她的来历。 虽有那么一点意外,却并没有引起袁河太大的吃惊。 甚至她的根脚,袁河都没有追问,这还是她自己主动透露出来。 “奴婢本体是一颗妖卵,应该是产自月潮山覆灭期间,但是受了山火封印,迟迟不能脱壳出世,直至‘呈祥福地’被潮山法则挪移到‘潮汐涧’,被潮汐之力哺育,这才开启灵智!” 她说的‘潮汐涧’必然是陆道恩的诞生地,有关这头露精的根脚,袁河请教过镇星白猿,得到的答案是,海潮娘娘曾经抽取她的伴生宝‘三海潮汐瓶’,摄了一滩潮液铸造‘潮汐涧’,专为枯死的草精木怪、胎死腹中的妖卵重换生机。 当年无花圣祖曾经讲过,想要复活蝣岁杏,首选就是‘三海潮汐瓶’,潮液随便一洒,就能让枯木逢春,紫华露的效果要弱一些。 第408章 龙凤悲鸣 那陆道恩其实就是‘三海潮汐瓶’内的一粒潮汐所化。 他也不是封真遗地唯一的潮汐露精,无数年来,他有不少同族孕化在潮山,但流窜出山后俱被修士捕杀,他幸运活了下来。 当初袁河与他相遇时,他戒心那么重,正是因为他频繁遭到追杀,不止人族贪图他的露躯,妖族也不例外,随便摘取他肉身的一个部位,就能让白骨生肉,多重的伤瞬时都能康复。 他这才逃到大海里亡命,宁愿一辈子躲在无向冢,也绝不再登陆。 真追究起来,孕化他的潮汐涧对彩裳妖女有活命厚恩,两者渊源极深。 “有一个叫陆道恩的露精,他也诞生在潮汐涧,你是否认得他?” “非但不认识,连听都未曾听闻过。” “那他应该是在你胎卵挪移到涧中之前,已经离开潮山了!” 这说明陆道恩的寿元比彩裳妖女多了三千年,两者相隔了一个开山数。 待了解完彩裳妖女的出身,袁河最后问她:“你常年隐遁避世,却突然在这时现身,又寻到我身边,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奴婢确实有苦衷!”彩裳妖女跪地拜叩:“自打奴婢出生,日日夜夜都有惨叫声响在耳边,每每听到,奴婢无不是肝肠寸断,心如刀绞,这惨声是奴婢父母遗留,但奴婢本领低微,化解不了声源!” “你父母仍旧活着吗?” “不!他们俱都已经陨亡在当年的月潮山大战里,只是死的凄惨,舍身之前在‘呈祥福地’留下悲鸣绝唱,这是怨气成音,只要他们怨气不散,惨音永远不会消失!” “你想让我去破解这怨气?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可以办到?” 彩裳妖女立时复形了本体。 让袁河奇怪的是,她即不是龙躯,也不是凤身,仍旧是一枚妖卵形态,卵上浮现有与月醒阵相似的顽石印记。 袁河看罢似有所悟:“原来你本体也曾在无纪浩土中温养过,你当初赶赴东莱岛,是感觉到月醒阵的阵力所致!但你的卵躯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至今都没有脱壳成功,潮汐涧并没有把你孵化出来,仅仅帮助你开了灵智吗?” 彩裳妖女语态悲凉:“奴婢在‘呈祥福地’获悉的洪荒隐秘不全,始终弄不清自己的死因,可能是在卵生后因故陨亡,也可能在母躯当中就是死胎,以致于现在的本体呈卵形!奴婢也许是龙族,也许是凤族,还可能是混血,但无论是什么根脚,都须找到父母的埋骨处,让他们归墟苍天! 奴婢卵躯上的石印能净化怨气,但印力不够,如果大老爷愿意动用月醒阵,施力奴婢,想必就能成功了,还望大老爷成全!” 袁河若有所思,这妖女表现的一腔孝心,却未必是为了让父母的悲鸣惨叫烟消云散,也可能是想寻找父母骸骨炼化,好破开她的卵躯,炼卵化形。 仅仅一枚妖卵,根本释放不出龙凤两族的神通,她受限于先天缺陷,修为会止步于五气朝元,毕生都无法修出真灵之躯。 若事实真就如此,那她在袁河面前的低眉顺眼,就是一种伪装了。 但这不重要,袁河招募她,仅仅是想让她引路,探险潮山的各大道场,至于她个人存在什么私心,只要不影响袁河寻找封真榜与无纪浩土,那就随她心意。 袁河与她的目的并不冲突。 “我当初降服月醒阵,是为了前往潮山寻找一件宝物,宝物找到之前,我不会把阵力浪费在你父母的骸骨上,这点提前给你说明白!” “奴婢一切都听大老爷吩咐!大老爷愿意施援奴婢,奴婢感激不尽,就算因故办不成,奴婢也愿意跟在大老爷身边报效!” 彩裳妖女说的滴水不漏。 也就此与袁河达成了合议。 此时月潮山已经遥遥在望,袁河起身去了屋门处,眺望着冲入云霄,横锁深海的无边山火,颇有种末日灭世之感。 洪荒年间,这仙山曾经威震九洲,引来无数修士朝贡参拜,不曾想竟被一场大火给彻底吞噬,恒久困禁了它的仙姿。 袁河在心中黯然叹息一声,问彩裳妖女:“我有月醒阵保护,不受山火焚伤,能否直接冲去山巅?” “不能!”彩裳妖女掌托山图,指着说:“潮山虽被山火笼罩,禁制却没有崩溃,无论任何修士,必须走‘解剑台’攀山而上,从其它山区闯入,都会被瞬移到‘解剑台’,仍要从山脚开始!” 袁河听罢弹出娲珠,定在彼岸屋的屋顶,略一施法,珠化雨帘,把屋体罩在帘中,又一挥手:“水茗,启程罢,先入解剑台!” 解剑台通向月潮山的第一道关口。 据彩裳妖女介绍,洪荒时月潮山共有十八重峰,每一峰都有一座关隘,关隘越高,禁制越多,遁入的难度越大。 但现在却大不一样,因月潮山曾被攻破,山体部分禁制陷入紊乱,各座重峰常年都在调转移位,关口数量也在随机变化。 袁河要攀登多少座重峰、破解多少关口才能抵达山巅,他可一概不知,必须深入山体,才能窥视真面目。 那五境道宫的宫主们失陷在山中,也是被山禁所阻。 “解剑台,顾名思义就是解除宝贝的意思,昔年三海娘娘还在时,但凡九洲修士前来拜山,诸宝都要上交,暂压于剑台上,离山才会归还!” 洪荒时的诸路名山,全都有这种规矩,并非潮山一家所定,当然如果神通足够强悍,能避开解剑台的禁制,宝贝便不用离身。 彩裳妖女说着话,彼岸屋已经冲入外围山火,在火中滑行了百十里,总算穿透重重火层,抵达山脚的陆地上。 山火封锁了整座潮山,就连岩石也在汹汹灼烧,但是个别道场禁制,能够把火势隔绝在外,身处这样的环境中,仍能自由呼吸空气。 袁河此刻置身的‘解剑台’,就是一方空荡无火的区域。 地面呈现焦黄的色泽,偶有火苗飞蹿而起,其实周围尽是昏黄一片,犹如夕阳坠在此间,恒久没有移动。 鉴于月潮山的山体过于旁广,又有山火阻碍视线,袁河根本看不到山体轮廓,仅仅在暗黄色的火雾中,隐约瞥见前方蜿蜒向上的山脊。 在山脊下面,竖有一座十余丈高的剑碑,碑身破破烂烂,已经看不出初始样貌。 彩裳妖女走过去说:“这座解剑碑从来没有移位过,早被封真修士破开禁制,如果碑禁尚存,靠近一刻,我们随身携带的法宝就要被尽数摄入碑中!” 袁河的注意力不在碑上,他有娲珠开路,同时携带了观莲菩萨的本名度牒,却感应不到‘封真榜’、‘无纪浩土’、‘宏愿佛泉’的一丝一毫痕迹,看来他的这趟寻宝旅途可一点不乐观。 他问:“入山通道在哪里?” 第409章 天禄神兽与追溯法目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河从昏迷中,悠悠转醒了过来。 睁开双眼的一刻,他顿觉猿魂传来强烈的刺痛感,似有崩裂的征兆,灵智也略显昏昏沉沉,一时之间竟不能回忆昏迷前所经历的变故。 这种被动而不能自控的局面,让他心神颤颤惊惊,险些失守,若非额前号角与他血肉相连,循环无始流淌妖气,一丝丝稳固他魂魄,他此刻极可能已经遭受此间怪力的反噬,就此神智崩溃,道途终止了。 自他当年在青黎长河夺舍开始,五百年间屡经生死险关,却从未像现在这般,不明不白遭遇弥天杀劫。 这简直比他直面元神修士还要可怕。 他抓紧调息,待恢复了猿躯常态以后,他根本不去查探附近环境,先行追忆他落入这一方诡异空间的原因。 他此刻身处潮山。 刚才他在解剑台询问彩裳妖女:‘入山通道在哪里?’ 那彩裳妖女回答他:‘潮山山脚的解剑碑不止这一座,每一座都开辟有入山通道,原本这些通道应该直达第二重峰,但如今山禁混乱,从入口遁进去,谁也不知会出现在山间的什么区域,可能是光秃秃的山道,也可能是某座洪荒遗修的道场,还可能是某件灵宝的结界,等跨越了解剑台,奴婢才能开始辨认山体分布,在这之前,大老爷你只能碰运气!’ 袁河听了以后,为了防止几修失散,把彼岸屋收入悬空耳,只留娲珠在身,独自踏入位于解剑台附近的山门。 那山门隐于山脊上的一片火焰中,门外被禁制封锁,如果袁河使用东游翅强行攀山,瞬移一次,就要被禁制扯回来,重归解剑台处。 这也对应了彩裳妖女早前的诫告,想要攀上月潮山,必须走解剑台的山门入口不可。 等遁进入口,整座潮山的广袤腹地才会对袁河开放,到时再驱使东游翅,才可以在山中的各大区域内畅通无阻。 也就是说,潮山外围布置了一层锁山禁,解剑台是唯一的出入口,无论登入潮山,还是从潮山出来,解剑台都是必经之地。 可是袁河前脚迈入山门,后脚就昏迷了过去。 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他没有一点概念。 他目前所处的空间也极其古怪,像是一片漆黑的虚空,无日无月没有星斗,也听不到一点声响,除了他自己与头前那颗恢复原形的娲珠,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猿躯孤零零漂浮在空中。 这里显然是一座小结界,四方尽头隐约绽露着暗黄色的微光,这应该是界外有山火在燃烧,火力侵入进来,才导致了火光的微弱释放。 袁河正欲施法,把彼岸屋从悬空耳中抓出来,让彩裳妖女甄别环境。 却见一头巨兽之影忽然在身侧凝结。 袁河未作细看,先把东游翅悬于背后,呼的一声,远远避开。 谁知诡异的事接二连三,兽影仿佛认准了他,不管他瞬移到什么方位,兽影都能在同一时间追过来。 却也不对他实施攻击,偏就围着他盘飞打转。 袁河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他便滞空于原处,不再移动。 凝神朝兽影上看了看,见此兽生了一副四不像的样貌,兽躯类似虎狮,却长有龙尾与龙角,背部开了两扇短小羽翼。 袁河辨认不出它的根脚,以为它是妖族混血。 又施法渗入兽影,察觉不到灵性,它像是某头洪荒妖修残留的一缕投影幻相。 但让袁河想不明白的是,这投影为什么围着自己阴魂不散。 它似乎是受了自己身上某件宝贝的牵引,这才显露出来。 刚才袁河昏迷时,猿魂遭遇过它的攻击,但它骤一感应到那件宝贝,旋即终止了敌对,转而亲近起来。 袁河伸手去额头,先摸了摸漂浮头顶的娲珠,又捏了捏长在额前的号角,寻思:‘它是在亲近娲珠,还是我的额角?’ 袁河暂时难解其中蹊跷,便把彼岸屋取出。 朝屋里一看,彩裳妖女与几个童子全都昏迷不醒,他们显然都被结界之力击中,各自神魂或多或少都有创伤。 袁河驱使号角妖气替他们温养,不禁心想,今次误入这座空间,到底是随即事件,还是那彩裳妖女故意而为,成心引他到此? 袁河先检查彩裳妖女,发现她同样有伤势,应该没有理由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袁河并没有怀疑她,但出于谨慎,袁河仍旧做了一番防备。 不一会儿。 彩裳妖女头一个转醒,她在兽影上一瞧,登时大惊:“这是……” 袁河掌托彼岸屋,袁芝袁玄仍在昏迷,他施法未停,边问:“怎么,你认得它?” 彩裳妖女回忆着说:“昔年月潮山上有一头守山神兽,根脚是瑞貅,其天赋能追溯古物来历,洪荒任何一件不知名遗宝,被他法目一照,都能窥视原始投影,但这一族性情极端凶暴,根本驯服不了,它们只心甘情愿投靠身背天禄血脉的始祖,因此有被称为天禄神兽!洪荒时只有三海娘娘能与此族沟通,而不被攻击!除了潮山,九洲也再无其它瑞貅神兽的踪影!” 袁河不由想起当年撑伞童子曾经吹嘘的狂言:‘想当年,我家老爷的道场里,妖族非双元四象,龙凤海猿麟貅犼,一个也别想进来!’ 撑伞童子所说的‘貅’,无疑就是瑞貅了。 这童子所提的几种妖族,应该也都有天禄血脉,根脚不是普通妖族可比,所以才在人教那里有地位。 袁河又问:“你曾在潮山闯探,这一方空间是怎么形成的?难道是瑞貅遗骸所化的结界不成?” 彩裳妖女摇头:“奴婢诞生的‘呈祥福地’中遗留有一些潮山大战的残影印记,昔年的镇山神兽确实已经战死,但它像是死在三海娘娘身边,应该早就形神皆灭!奴婢出山以后,在封真遗地潜伏了两千余年,曾从打听不少有关潮山的情况,历次开山时,封真修士都在寻找这头瑞貅的遗物,可是空无所获,所以奴婢也不清楚这空间的具体来历!” 她凝神沉思片刻,看了看身侧的瑞貅残影,又问袁河:“大老爷你是如何躲避瑞貅残影攻击的?它见魂就吃,却像是对你并无敌视,如果你能收取这残影,必能解开它幻化的起因,也能洞察这空间的虚实!” 第410章 诛仙(1)擒天臂 袁河当即挑下手指,娲珠离体飞走,定于兽影头前,却未有激烈感应。 那兽影被娲珠短暂吸引,在空中停滞片刻,尔后就又故伎重施,继续围着袁河打转。 袁河见此一幕,心知身上吸引兽影的东西不全是娲珠,他的额角才是主要目标。 他即刻运转荒河卦,掌卦翻动之间,角上渗出缕缕碧青妖气,待攀附于兽影以后,只见一道亮光骤然扩散。 那兽影凌空一涨,竟是幻化成一颗直径数丈的竖目,目中瞳孔红芒绽露,瞬时让这一方虚空变换了色泽。 彩裳妖女见之颇喜:“大老爷,这应该是瑞貅神兽的神眼,此兽天生三目,第三目长在额头,就是大名鼎鼎的追溯法目,咱们所处的空间,料想就是它法目离体演化而成的小界!” 袁河也已经探测出来,早在荒河卦打在兽影上,这座空间的初始形态就被他感应出来。 这兽影其实是法目空间的界门,袁河只须穿透瞳孔,便可以离开了。 但他并不着急,瑞貅的‘追溯妖法’极其稀有,能帮助他辨认埋藏潮山的各种古物,他准备把法目炼化,如此一来,不止可以缩短他的寻宝时间,或许也能助他解开海族三圣埋骨的真相。 这头神兽生前的修为也不知走到了什么程度,单从它‘独目化界’上推算,就已经超脱了三花境,肯定是有仙位在身的。 妖族修成真灵之躯,本体倒也可以演化为小结界,像袁河的悬空耳,其实就是这种神通,但如果陨亡的话,法力会从妖躯上慢慢流散,过不了多少岁月,躯中小界就会崩溃,能在山火焚烧之中长久维持小界的运转,也只有问鼎真仙的妖修才能办到。 按说这一颗‘追溯法目’品质太高,远非袁河能够驾驭,但号角的神威更加强悍,不照样被袁河炼入肉身了? 他的化缘参气可以融炼万物,即使他不能释放‘追溯法目’的终极之力,却可以先行炼目于躯,建立血骨相连的关系。 况且他的荒河卦能镇住天禄神兽,只要把掌卦渗入,就能唤醒法目神通。 如此双管齐下,这头神兽遗留的妖目当可在短期内被袁河随心所欲的驱使。 “你暂且在此等候,我要收了这颗追溯神目!” 袁河说完盘膝虚坐,闭目施法。 那彩裳妖女静矗一旁,见他手掌急翻,掌影一枚接一枚升腾,劈向四面八方,很快就封锁了整座空间。 这种诡奇猿术让彩裳妖女大开眼界,也意外难解,使她琢磨不透袁河身上蕴藏的真正实力究竟有多强。 三十年前的东莱岛上,袁河先以化缘和尚的面貌现身,施展的法术也源自佛门,后变身为猿族法象,神通瞬涨,仅以一双猿拳就能横扫同阶的朝元期修士。 大战期间,袁河又抛丢两枚古怪星斗,瞬杀了两尊元神修士,这样的战绩在修真界不可能出现,五气朝元与三花境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天堑,无论朝元修士有多厉害,也杀不死三花老怪。 所以袁河的杀手锏并非源自他自身能力,而是洪荒真宝落星钟,那凌霄宫的元神真人卫霄士与凌上京,归根结底不是死在袁河手上,是落星钟把他们一击诛灭。 今次袁河远行月潮山,为了防止被山禁困住,落星钟并没有随身携带,那如果在闯山期间再遇三花境修士,袁河还有灭敌之能吗? 针对这一点,彩裳妖女权衡不出来。 闭关的三十年间,袁河重新化形一次,目前他不是猿躯,也非僧士,而是一介魔族样貌。 一头乌黑长发凌乱披在肩后,举止彰显狂放不羁,双眼赤红如血,也透着杀伐之状,他苦心钻研魔功几十载,应该已经习到魔族真谛。 像他这种天禄深厚的妖杰,就算没有落星钟,想必直面元神真人,也有进退自如的抵御之法。 彩裳妖女暗瞥着他,心绪乱飞之际,忽见空间内的掌影隐踪消退。 那颗数丈大的竖目随之一动,掠至袁河头顶,急转过后,缩成一颗拇指大小的圆睛,她心知袁河已经炼目成功,便问:“大老爷可曾找到离开空间的办法?” 袁河摘睛在手:“只须运转此目,这座空间结界就能复形为原始形态,但我们现在还不能离去,我要先看一看这头瑞貅神兽的陨亡经历!” 以法目神力内照结界,可以追溯出瑞貅神兽妖躯崩溃,独目埋骨于潮山的投影。 “祭!” 袁河轻喝一声,但见圆睛之中劲射一道扇形光束,直入高空,刹那间光阴流转,投影凝结,浮现出潮山升平祥逸的古时风貌。 这一副流动画面的角度,是从瑞貅神兽的妖目中展开。 画面中并没有它的妖躯,仅仅呈现了它视线笼罩的环境。 这是潮山之巅,它盘卧在一座高崖上,注目到远方。 那高崖显然是毗邻海边,但高不可攀,崖下彩霞汇聚、云朵斗旋,偶有浮空灵车、飞剑宝器从霞云里钻出来,靠近它时,无一例外都会恭敬施礼,但它俱不回应。 在不知几万里远的山脚处,偶有蝼蚁般的身影行走,它仅仅扫视一眼,便不再关注,目光惯于集中在茫茫海面。 看到这里,袁河低语一声:“月潮山竟是面朝大海而矗?” “是哩!”彩裳妖女附和说:“九洲诸路名山,只有潮山诞生于海边,传说先有潮山后有海,海水就是从山上流淌而出,因此潮山也成为洪荒大地与无尽沧海的分界线!” “那它算是占据了世间最肥美的景致了!”袁河略有神往,但这股情绪转瞬即逝,画面中,宛似天阙的潮山即将迎来灭顶之灾。 瑞貅神兽朝大海望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它雄健的身躯也紧跟站起,心中似有一股不可抑止的畏惧,导致它兽口大开,颤抖着朝天嘶吼。 这吼声过于强烈,瞬间震碎了环山霞云,也将山中修士尽数惊动。 “瑞大人,出了何事?” 修士的询问是从它身后传过来,它尚未来得及回答,满天流火已经降临,雨珠如似标枪,连环尾随,簌簌射落大地,整座潮山全在火雨笼罩之内。 惨叫声就此响彻山间。 它仍在举头仰望,苍天像是被劈开一道缺口,火雨从口中洒落而下,遇物即焚,遇人便烧。 这时候,它面前闪现两道女影,背朝着她,齐齐望天,这两女一影着红妆,一影着白纱。 那红妆女修单手掐指,冷厉说道:“这是祭火,但我算不出是哪一族在开祭,他们很厉害,直接把祭火引向了上御天宫!” “这火既然落入洪荒,天宫恐怕已经失守了!”那白纱女修突起飞走,直冲天顶,掌托一柄透明法瓶,瓶中潮汐翻滚,浪涛狂卷:“你守好封真台,我去补上这天缺!” 谁知她尚未靠近天口,海面骤起风暴,一道旁广旋涡刹那间成型,伴随着雄沉的海底吼声,扑腾!一声,冒出一记横亘数十里的炎火拳头。 这拳头瞬时拔高,冲出漩涡,腾出一条擎天巨臂,一举跨越白纱女修,五指伸开,如似天盖,劈头就把白沙女修抓个严实。 第411章 九洲道子 袁河目不转睛盯着投影。 他此时已经猜到红妆女修与白纱女修的身份,她们必然是统镇三圣洲的海潮娘娘与海娲娘娘。 他驱使瑞貅法目,只想找出这头神兽陨亡的情况,想不到直接追溯到两位海族始祖,难道陨灭就在眼前吗? 那擒天一臂。 轻轻的一次打击。 竟然导致海潮娘娘失陷其中,困于掌上挣脱不出,由此可以看出,施展臂法的生灵修为,与海潮娘娘比起来只高不低。 当然也可能是丢失了伴生宝的缘故,在那擒天炎臂从海中打来,海潮娘娘先行抛出了她的三海潮汐瓶,冲进天上缺口,瓶身一下消融在天上,补全了这个漏洞,杜绝了祭火的继续降落。 宝瓶一失,海潮娘娘的神通大打折扣。 那头瑞貅神兽见她遇困,嘶吼着蹿离高崖,踏海狂奔,扑向擒天炎臂。 “瑞儿,快回来!”海娲娘娘在后急喊,却未能把它拦在潮山上。 它只顾凶猛前冲,行至半途,却见海面又起波澜。 呼啦一声。 前方又冒出另一记炎拳,却仅仅伸出了一根食指,对着它额头虚空一点,顿有狂风大浪横扫而来。 这力道强绝之极,它的行进路线即刻受阻,妖躯不受控制的向后急翻,它只觉视线在天晕地转,也不知在半空翻滚多少圈。 砰! 它眨眼就从海面折返,回撞了潮山山体。 那擒天炎臂只用一指就把它打了回来,但指力并没有摧毁它的妖躯,而是在它额前的第三目里留了一缕炎火。 ‘想镇压我?’它已感应到这股炎火的用意,只为驯服,不为杀它。 它倒是狠绝之辈,一爪子抓向额头,直接把第三目挖了出来,随便丢弃一旁,垃圾一样扔了不要。 尔后扇着翅膀飞去山巅,被海娲娘娘一把接住。 投影的角度仍在第三目上,这颗妖目刚刚脱离瑞貅神兽的妖躯,投影就此陷入模糊,追溯的画面也随之结束。 只有声音残留,那是海娲娘娘在说:‘他们有心给你一线生机,你不必如此!’ 瑞貅神兽接说:‘怎么?二娘娘觉得此战没有胜算吗?但大娘娘已经把天口给补上,难道还打不赢他们?’ 到此连声音也已经不全,似有海兽在爆发音啸,把他们的对话给淹没。 等投影彻底陷入沉寂。 袁河仍在反复回味,久久缓不过神来。 投影最后出现的兽啸,并不是那条擒天炎臂所发,声源与袁河在海上遇到的海怪之母极其相似。 他此刻几乎可以笃定,月潮山不止受到祭火偷袭,同时也遭遇了海怪攻打。 这些异类生灵,攻打乐山猿庭时并没有大动干戈,仅仅派遣同级别的修者围攻猿族始祖。 但为了对付海族三圣,他们却使用了更强更诡异的手段,这应该是为了克制洪荒祭宝封真榜。 仅仅依靠灭真天廊、诛仙天笼,他们并没有把握杀死那位号称妖族救星的海娲娘娘。 虽然投影不全,但袁河已经对海族三圣的陨亡经过有了预感,她们不是被祭杀,就是死于海怪之手。 想到这里,袁河召回圆睛,问彩裳妖女:“这颗法目所追溯的记忆为什么如此少,像是只能抽取死前的部分投影,难道是因为遗骸的缘故吗?” 彩裳妖女也解释不清:“奴婢只是在‘呈祥福地’获悉潮山有这么一头神兽,洪荒残宝‘呈祥图’就是它被追溯出来,属于龙凤族的遗物,但它的神通具体有多强,奴婢也不知道!兴许修为越高,追溯的内容才越多,况且它本体已经崩灭,只留这一颗独目,还被祭火给镇住,妖力肯定会大幅衰竭的!” 如此的话,即使把独目温养如初,但失了本体,它的追溯之力也不可能再增强。 袁河便不再过问,先让彩裳妖女返回彼岸屋,然后动手复形独目。 随着他运转掌卦施法,整座空间的界面缓缓消隐,原本微散于四方的炎火之光逐渐闪亮。 等空间之力全部回缩独目,天地环境腾然生变。 汹汹烈焰如似狂潮,也如喷泉,无孔不入的弥漫。 袁河此时已经踩在地面上,脚下是被烧成焦黄色的岩石,他已经重新回到潮山的山体当中。 环顾四周,净是蹿高几十丈的山火,火质能够遮蔽神念,他身处火势包围,无法检查附近环境。 抬头向上窥视,可以隐约瞧见蓝天白云,他当即驱屋上爬,等他冲出火带,开朗已然开阔了不少。 虽然天上仍有火线坠落,但稀稀散散,不比地面的火层火海,已无法阻拦视线。 袁河可以清晰目睹山体轮廓。 这里应该是组成潮山的某一座重峰,峰顶平整广袤,如同着了火的平原,绵延了上千里地,穷极远眺,可以望见淹没火中的宫殿废墟。 彼岸屋在半空缓慢滑行,袁河与彩裳妖女在门前俯瞰着火中建筑,逐一甄别来历。 “大老爷,这座重峰奴婢没有来过,但观看废墟上残留的印记,像是某位佛修的道场!大老爷你看,左方三十里外有一个倒塌佛像,右方五十里凸露一株金竹残根!” 袁河闯探潮山的目标之一就是寻找‘宏愿佛泉’,昔年身化苦海的三观尊者也潜伏在泉中。 如果袁河能顺利遁入佛泉,就能故交重逢了。 他回头示意袁芝:“芝儿,惊蛰浮屠可有感应?” 早前在法目结界,袁芝与袁玄都被界力冲击了神魂,伤了一丝元气,好在袁河及时救助,彼岸屋本身也有养魂妙效,现已恢复过来。 她知此时身处潮山,虽不见生灵踪迹,但山禁极多,危险要超过东莱岛大战,她便收起嬉玩心思,专心操控惊蛰浮屠:“启禀老爷,浮屠度牒没有任何发现!” 没有感应,就意味着‘宏愿佛泉’不是开辟于这一座重峰。 袁河并不清楚昔年入住潮山的佛修情况,就问:“传闻月蓬五祖曾在潮山开辟道场,五祖之中有一位东莱佛祖,除他之外,还有哪些著名佛修?” “最著名当属宏愿佛陀座下的观莲菩萨,这位菩萨在潮山的地位比东莱佛祖还要高一些!”彩裳妖女介绍说: “洪荒时,始祖们奉命统镇九洲,为了维护各洲间的安宁,每一座月山都常驻有外洲始祖的亲传弟子或者嫡系血亲,这些修士也有九洲道子的称呼,他们的责任是加强诸洲间的交情,因此无论身处何地,他们都备受尊敬!观莲菩萨就是西洲月菩山派驻潮山的道子。” 第412章 榜单遗刻 “九洲道子。” 这性质等同于使团了。 袁河觉得鸿清地府的破香太子也应该拥有道子身份。 “那除了观莲菩萨这位道子,散仙东莱佛祖,潮山当中还有哪些著名僧士?” 彩裳妖女回说:“东莱被称为佛祖,其实法力与观莲菩萨相当,潮山里与他们修为相近者,还有一位‘千劫佛姑’,她老师是鸿清地府的冥藏大帝,这位帝藏虽是地府缔造者,但是崇佛,经常游历去西洲,听诸位佛陀讲经,门徒基本都剃度出家,所以千劫佛姑身背冥佛两路传承!” 袁河掌握有六种真冥法术,帝藏一脉传的是《小藏转轮经》,以前袁河搞不清楚,为什么小藏冥轮与佛门金轮会法出同源。 现在听了彩裳妖女的解释,袁河方才明悟过来,帝藏竟与佛门有如此深厚的渊源。 袁河也发现彩裳妖女获悉的洪荒隐秘过多,随口问她:“大战爆发时,你应该仍是一枚妖卵,并没有亲历这场战事,怎么会对潮山修士了解如此深?” 彩裳妖女自有她的理由:“大老爷你肯定听过封真榜的传说罢,孕化奴婢的‘潮汐涧’里,有一座封真榜的榜单遗刻,九洲道子全都榜上有名,每一个名字都封印有详细来历,奴婢所知的情况正是来自遗刻!” 她这么一说,勾起了袁河对‘潮汐涧’的莫大兴趣。 袁河非常想亲眼看一看所谓的遗刻。 就说:“那潮汐涧位于哪一座重峰,你可以感应到方位吗?” 彩裳妖女抬手远指,峰顶一侧悬浮有另一座重峰,环绕相邻,如似叠山:“当年奴婢离山时,呈祥福地与潮汐涧合位,但时过境迁,现在肯定已经分离,而且这些结界常年都在瞬移方位,今年位于这座峰顶,明年可能就跑到了另一峰上,除了耐着性子一片片山区寻找,没有更好的办法!” 潮山的重峰这么多,山火又无孔不入,假如是地毯式搜查,那和大海捞针也没甚么区别了。 袁河一时踌躇起来。 身处在茫茫峰顶,他却如同没头苍蝇,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这座峰顶上倒塌的佛像都是尼姑,且形态相近,此间应该就是‘千劫佛姑’的道场了!”袁河忽然止住彼岸屋,悬停在那棵金竹残根处。 他抬掌朝下一捞,把残根从炎石中摄出,仔细端量了一番,不禁摇起头。 竹躯早被山火渗透,灵气不存,已经没有丝毫用处。 彩裳妖女见他对金刚残竹好奇,便说:“大老爷,整座潮山里,所有暴露在山火当中的东西,统统不再有灵气,包括那些宫殿废墟,虽然形态仍是建筑,其实与山火已经大致无二!唯一可用的宝贝全部藏在各处结界当中,找不到结界,就找不到宝贝!” “那结界惯于出没在什么山区?” “这可没有规律!以往开山时,封真修士一律沿着峰脚,直至峰顶,掘地三尺进行搜查,入微界、隐形界、界中界,多不胜数,但因为山火遮蔽灵气,想感应界力,全靠自身机缘,潮山是洪荒遗留,探山最注重造化,三花境修士寻不到的结界,总会被一批玄胎金丹期的小喽啰发现!” 目前五境道宫的几位宫主全都在山中,但他们肯定是困在某一座结界里,谁也感应不到袁河。 月潮山三千年才开山一次,在这之前闯入潮山,会有陨亡之忧,袁河拥有娲珠保护,可以畅通无阻,那些宫主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们都不敢在山火中停留太长时间,必须躲进结界当中,才有短暂的安全。 这也是袁河的最大优势,就算让他遭遇某位宫主,他也能全身而退。 他眼下大摇大摆在峰顶行走,也是出于这个缘故。 不过他的处境虽然安全,结界却难觅,就像是刚才的瑞貅神兽结界,他是被动摄入进去,而非他自己找到,这其实也是机缘,瑞貅独目应该是天然与他的额角相吸,这才导致他刚刚入山,就遁入了独目空间。 他皱眉道:“真若如你所言,那我岂不是要漫无头绪的瞎闯瞎碰?” 彩裳妖女无言以对,闯探潮山,还真是瞎碰! 如果宝贝容易找,那么封真榜早就应该出世了。 彩裳妖女忽然施法,把残竹旁边的那颗佛像头颅摄到门前,仔细分辨了一番,她言禀道:“大老爷,千劫佛姑是鸿清地府派驻到潮山的道子,据榜单遗刻上介绍,她的道场位于‘巫祖福地’内,这座福地的运转与鸿清地府极为相像,非尸鬼之躯进不了!另外,瑞貅神兽喜爱吞魂,它的独目就算脱落,也会被冥气给吸引!” 袁河不由想起当年在青黎长河闯探霜环界的情形,此界就是一座隐界,阳间生灵看不见界中环境,一旦做了鬼,天地就会焕然一新。 他瞧了瞧彩裳妖女:“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目前已经踏足了某一座冥域结界,只是尚未让结界显形?” 彩裳妖女点头:“有这种可能!‘巫祖福地’是潮山唯一的小冥界,但凡带有冥族根脚的潮山修士,都把道场开辟在此界!” “潮山到底有多少个福地?” “只有三座!龙凤族的‘呈祥福地’,大老爷你猿族的‘巫祖福地’,还有一个是麟族的‘山河福地’!当年大战时,潮山险些崩溃,许多道场脱离山体,‘山河福地’崩至山脚处,显化了原形‘山河壶’,后来被海族后裔找到,以此缔建了孤月道宫,永保了海族后裔的安全。” 袁河早就听闻孤月道宫有一柄海族遗宝,庇佑了妖族无数年的安危,原来此宝就是演化‘山河福地’的洪荒残宝‘山河壶’。 最让袁河意外的是,‘巫祖福地’竟然是猿族所有?巫与猿还有什么血脉关联吗? 彩裳妖女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赶忙解释: “大老爷,演化‘巫祖福地’的洪荒残宝‘巫祖残箭’,来历极其罕见,翻遍九洲找不到一个后裔!但它最先被一位蒲耳猿前辈找到,所以才归在猿族!” 袁河的几支同族,蒲耳猿天生听地府,袁小青就是蒲耳,自幼浪迹天下,专往尸鬼扎堆的地界钻,若说他们能找到与冥族相关的至宝,倒也不算反常。 但‘巫祖福地’既然是冥界,这就意味着巫与冥出自同源。 袁河着实理不清这里边千丝万缕的关系。 须知在东洲时,凰族可是号称巫凰,他们到底是真巫,还是冒牌的假巫呢? 袁河需要逼显‘巫祖福地’的真容,才能找到答案来。 第413章 钥匙 当年在霜环界,袁河并没有刻意寻找界口,等他被寒禁炼化,肉身隐形,就能顺其自然的遁入界中。 但今次的‘巫祖福地’,袁河却不能采用相同的办法。 整座潮山都被山火封锁,山中的任何结界都处于淹没状态,界力外散不了,枯等下去起不到丝毫作用。 如果遇上三千年一次的山火熄灭,开山时前来闯探,袁河单凭一座彼岸屋,就能把‘巫祖福地’搜出来。 可是现在却不行。 袁河空有一身宝物,却受山火所阻,犹似摸黑赶夜路,就算结界开辟在身边,假如他不亲手触碰,也很难觉察到。 考虑再三,袁河决定降落山体,深入到火丛当中,翻遍这千里区域的角角落落,他总归能找出一丝线索来。 虽然这么做非常浪费时间,袁河却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五境道宫的宫主们,在山中一困几十年,恐怕大半时间都耗在了结界的勘探上。 他把这个办法与彩裳妖女讲了,彩裳妖女并没有表示反对。 当下驱屋落入火丛,在各个遗址废墟里穿行起来。 如此搜查了数日,直至袁河把整座重峰都搜了一遍,仍旧是空无所获。 那彩裳妖女就建言道:“巫祖福地应该是破碎了,导致千劫佛姑的道场崩离出来,散落在此!这一座重峰像是并没有洪荒结界残留,大老爷,咱们去其它山区寻找罢!” 袁河不愿离去,他掌托瑞貅独目:“这法目称得上是稀有珍宝,但历次山开,都没有修士发现它的踪迹,说明它藏匿巧妙,肯定是缩在界中界里,巫祖福地应该近在咫尺,我们仅仅是缺少开启界门的钥匙!” 问题是,钥匙在哪里呢? 袁河同时驱使瑞貅独目与彼岸屋,持续探查数日,半点眉目也没有找到,也真是太诡异了。 就在他纠结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山体挪位的轰鸣声。 他注目一瞧,见邻近的重峰之巅,原本是光秃平整之状,忽然矗立一座炎火瀑布,就像是凭空瞬移过去,霎那间拔地而起。 那瀑布有万丈高度,飞流直下却不是灵水,而是汹汹烈焰。 “潮汐涧!”彩裳妖女见之惊喊:“大老爷,那瀑布便是潮汐涧,当年它就是这般挪移到‘呈祥福地’,从而把奴婢孕化出世!” 她脸上原本挂满喜态,但随之又转喜为哀:“可惜!它每次挪位,必然遁入一座结界当中,显形片刻就会失去踪迹,即使咱们现在赶过去,不等咱们找到入涧通道,它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可未必!”袁河目露亢奋,东游翅一悬而出。 他察觉到开启潮山各大结界的‘钥匙’已经找到了。 他可以驱使东游翅遁入潮汐涧,然后随着潮汐涧挪移方位,这座灵涧重合哪座结界,他自然也能进入哪座结界。 只须把潮汐涧当作一个中转桥梁,所有结界的大门都会向他敞开。 虽然他掌握不了潮汐涧的运转规律,但只要此涧不断挪位,他早晚能把‘呈祥福地’、‘巫祖福地’、‘宏愿佛泉’全部找出来。 “我们走!” 袁河一把揽住彩裳妖女,驾翅闪遁。 一飞之下,横跨上千里,径直抵达火瀑边缘。 袁河浮空打望片刻,翅膀忽又一抖,就此没入火瀑,遁入灵涧结界当中。 他在山脚的解剑台时,东游翅受制于锁山禁,但眼下他已经身处潮山腹地,只要结界在他面前显形,有了坐标,他就能自由穿梭。 他身影消失不久,万丈火瀑也随之消隐。 这一座重峰之巅重新恢复了原始的光秃样貌。 而袁河此刻已经到了火瀑内部,置身于一方湖面上。 炎火在外剧烈燃烧,却蔓延不进内部结界。 这结界只有几十里的空间,灵气却异常浓郁,时而幻化为兽影,在湖面上奔腾。 湖水源自前方那座清水瀑布,整座空间内,除了瀑布外,再无其它灵物。 此时的彩裳妖女喜悦非常,她算是重归了故乡:“大老爷,当年‘呈祥福地’与‘潮汐涧’合位后,奴婢就是从瀑布水帘内穿出来,这一层水帘也是两座结界的出入口!” 想知道另一座结界是哪一位潮山修士的埋骨道场,必须穿透水帘,才能一窥真面目。 但袁河却不着急前去查探,他此时的注意力全在榜单遗刻上。 瀑布两侧各有一面玉璧,壁上刻满了名字。 这一副榜单,应该是‘月潮山’大战时签押的名单,但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导致封真榜没有救下榜中修士。 左侧一壁,显示的是真位,右侧一壁,显示的是仙位。 真位数量极多,袁河一时无法测算数量,他也不认得榜单的任何一个名字,猜想他们生前都是三花境的元神修士,俱都陨亡在月潮山大战,无一人存活。 仙位共有三百六十五个,袁河一眼就瞧见了几位熟悉的洪荒遗修,‘清愁’、‘白城’、‘莫狂狷’全都榜上有名。 那清愁魔女是魔山派驻到潮山的九洲道子。 此女根脚竟然是玄屠始魔滴血所造的魔人,与玄屠有父女名分,可是清愁魔女对外只以师徒相称,对内高呼老祖,从不僭越。 洪荒遗修莫狂狷与清愁魔女是师姐弟,月潮山遇袭以后,莫狂狷才赶来支援,他自己曾言被老祖打了一记魔咒,终得幸存,这说明他老祖玄屠也参与了月潮山大战。 榜单上封印的名字信息也证实了这一点。 昔年潮山血战,除了三海娘娘,只有玄屠这一位始祖赶来支援,最终陪同三位娘娘埋骨于此! 那玄都境的命名,就是为了源自玄屠前辈,这位前辈的道号本来就是玄都,但因为他杀孽太重,九洲修士便把‘都’改成了‘屠’,他也欣然受了玄屠之称! 袁河曾经与镇星白猿聊过洪荒往事,‘人魔大战’先行爆发,等‘月潮山大战’时,魔山已经隐遁下界,那时魔族在九洲到处流窜,估计当时玄屠始魔碰巧隐居在三圣洲,于是才出手参战。 封真榜的三百六十五个仙位,从上至下进行排序。 让袁河震惊的是,名单的前三位竟然是三海娘娘,排名第四是始魔‘玄都’,排名第五是蒲耳猿‘巫山’! 这意味着先天始祖也能上榜。 那彩裳妖女见袁河仰望榜单,忍不住问:“奴婢灵智初醒时,并不清楚封真榜的来历,后来逃离潮山,才听说封真榜有回天神力,只要签押榜中,就算形神皆灭,真灵也能在封真榜内复苏!大老爷,这是不是假的?” 袁河失去了判断力。 如果连始祖也能签押入榜,那这件封真榜的威力就过于逆天了:“假如封真榜能让先天始祖也重生,那潮山根本不会有安宁之日!所谓怀璧其罪,海娲娘娘会成为九洲修士的公敌,其他始祖会不惜代价镇压她!” 袁河觉得始祖不应该入榜,否则外患去后,必有内斗,但凡惜命的修士,肯定都想染指封真榜,海娲娘娘别想安然待在潮山平静修行。 但三海娘娘与玄屠的名字确实在榜上! 袁河心想,难道封真榜的签押,是按照修为来评定的吗? 须知榜单第一位是海娲,第二位才是海潮,这是不是说明海娲神通要强过海潮一些呢? 第414章 诛仙(2)打真锏 袁河并没有深究,封真榜的真实神通到底为何,必须把此榜找出来,才能一见分晓,凭空想象意义不大。 而这座潮汐涧内既然封印了榜单遗刻,袁河认为它应该与封真榜本体存在某种关联。 他当即捏出瑞貅独目,镶在额头,对准遗刻启目照射,试图找出遗刻来历。 但结果却让袁河意外难解,追溯法目竟然失效了,遗刻上未起丝毫变化。 “大老爷,瑞貅法目只能追溯死物,对活物不会有任何效果!”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座潮汐涧是一头生灵不成?” “大老爷你忘了吗,你曾经对奴婢讲过一个叫‘陆道恩’的露精,他曾经诞生在这里!” 彩裳妖女点到为止,这一方潮汐湖泊能周而复始的孕化生灵,虽然跑走了一头陆道恩,却有新的露精在孕化途中。 湖面上奔驰了那么多灵气之影,极可能是这些露精诞生的前兆。 看去沉静死寂的潮汐涧,实则蕴藏造命的神力。 袁河不由想起早前观看的瑞貅投影,海潮娘娘为了克制祭火,把伴生宝三海潮汐瓶扔进了天口,这口宝瓶因此遗失到了天外。 潮汐涧正是由‘三海潮汐瓶’的灵液演化而出,只要宝瓶不被诛灭,那么这座潮汐涧的造命之力就能永存。 待袁河想通了这一点,心里顿时涌出降服潮汐涧的念头,如果把此涧炼为己有,不止能复活岁杏,等将来离开东洲与三圣洲,肯定也能使用此涧,前去感应三海潮汐瓶。 这两物已经形如母子了。 但潮汐涧显然已经融合了潮山山体,几乎不可能被炼化,除非袁河有办法摧毁山禁。 此事急不得。 袁河暂且搁下,朝彩裳妖女挥了挥手:“走,咱们穿过这瀑布,去看一看瀑外是谁的道场!” 瀑帘之后是一座充斥着灰褐色雾气的残殿,透过层层雾气,袁河能隐约瞥见一丝紫光。 这里的环境让袁河似曾相识,他刚一进来,就嗅到了海兽尸气的味道。 袁河边走边言:“无论这洞府归属于谁,昔年肯定被海兽造访过!” 彩裳妖女离山以后,一直隐居在封真列岛,仅仅了解一些海怪传闻,却没有亲眼目睹,她接道:“那呈祥福地也弥漫有这种气味,奴婢还以为是修士陨亡后的气息,想不到与那些海怪有关!” 踏步之时,脚下屡有潮汐蹿起,发出哗哗的踩水声。 袁河不禁回眸:“潮汐之力已经涌了进来!那潮汐涧之所以不断的挪移方位,应该不是漫无目的的游荡,而是职责在身,它像是在给潮山的各大道场提供灵气,阻止道场结界的崩灭!” 彩裳妖女同意这个判断,若非如此,她不可能开启灵智。 她也忍不住发了一句感叹:“幸亏是海潮娘娘遗留的仙涧,偏巧又处在月潮仙山当中,如果换成其它灵液,或者其它灵山,奴婢的妖卵恐怕早在几万年前已经化为虚无了!” 言罢驻步不前,两修已经发现了紫光源头。 面前的一座高台上,摆放了一张残破云床,床间垂插着一根半人高的棍状宝物,表层附燃一层紫焰,难以窥视它的真面目。 从瀑布处涌来的潮汐水流,贴着地面冲上云床,缠绕紫焰,渗透而入,像是在哺育焰中的法棍之宝。 袁河凝神往紫焰上一瞧,登时想起一件战利品。 彩裳妖女的注意力却不在云床,她见通向高台的台阶两侧,竖立有展翅的鲸妖雕像,回忆起榜单遗刻的一个名字,便说:“大老爷,这座宫殿应该是‘玉琼仙子’的道场,她根脚是一头白皑翅鲸,善使风水两术,但这缕紫焰是什么来历,不像是她的本命神通!” 早前观摩榜单,袁河牢记了仙位上的名字,‘玉琼仙子’是唯一一位登入仙榜的鲸祖,无论她的天赋妖术还是本命宝贝,都无火术。 “这紫焰不是我妖族所使,而是灵霄族的神通!”袁河翻手托出一张四四方方的手帕,这帕上燃烧的火焰与云床紫焰一模一样,显然是出自同源。 这是袁河从凌霄宫修士皇甫冲与秋隋手上得来的宝物,唤作‘三阳神瘴’,早在昔年袁河渡海期间已经遇过此宝。 当时袁河在无向冢闯探埋葬斑斓孔雀的兽尸空间,擒拿紫元初为质,此女老师古璇道人得了传信,领着皇甫冲与秋隋追踪过来,师徒三人各祭一张‘三阳神瘴’,试图诛灭袁河,结果把一击把紫元初给杀掉。 后来古璇道人失陷海怪腹中,他携带的那张紫帕失落于兽腹,皇甫冲与秋隋得以保留,在东莱岛被袁河擒住后,两件紫帕都被袁河缴获。 这是一柄封真灵宝,能够克制‘凌霄道术’,袁河并没有炼制为星器,而是把两帕炼融为一,留在身边防身。 他把灵帕丢去云床,如似放盖头一样,往棍宝上轻轻一罩,那棍上的紫焰立时被牵引,一丝丝缩回灵帕当中。 随着火势越来越弱,棍宝也露出了它的原始样貌。 竟是一根血锏,锏体浑圆,共有二十一节, 袁河与彩裳妖女看罢,齐声说出三个字:“打真锏!” 此锏是三海娘娘麾下十八祭师之首,镇元海女所执掌的宝贝。 洪荒时的三圣洲,潮山上除了几件伴生宝,就属这根灵锏的名气最响,专打榜上有名的元神修士,如果签押了仙位,也要受她制约。 她在封真榜上排在第六位,修为仅次于蒲耳猿‘巫山’。 袁河旋即开启追溯法目,探照‘打真锏’,寻找这位大祭师的死因。 这一看之下,着实让他震惊失神。 投影浮现于打真锏中。 仍是潮山之巅。 镇元海女仰头望天,见一座血红法台漂浮半空,海娲娘娘盘坐台上,封真榜横亘天穹,道名如似蝌蚪般在榜上流转。 海娲娘娘忽地俯望,朝云集山间的修士喊道:“签押入榜,天摄不走,地拘不住!任凭他们法有多强,也别想攻克我潮山,全都莫慌,守好各自道场即可!” “尊二娘娘法令!” 潮山修士万众吼喊,目光齐齐投向海上,镇元海女却提着打真锏,微微一抖,召出一颗潮汐露珠,一锏抽在露身,直入瑞貅神兽血淋淋的额头,又劝说:“你伤势颇重,用不用我送你去潮涧疗养?” 瑞貅神兽理也不理。 她便不再多言,这才转望海面,海潮娘娘仍在与擒天炎臂斗法。 不一会儿,在遥远的深海天际,一根庞广魔箭劲射而来,一箭射穿臂肘,引发海底炎獠的惨痛哀嚎。 这一幕让潮山修士士气大振:“射日箭!魔族血圣来了潮山!” 呼喊尚未落毕,一辆擎天魔车已经冲至山巅,数十万的魔族修士,携着滚滚魔气,从车上鱼贯而出,但是却不见玄屠始魔的踪迹。 群修俱问:“血圣老爷呢?他在哪里?” 领头的几位魔头指向炎臂:“吾家老爷早就失了魔躯,祭身在射日箭里,他此刻就在那条火臂当中!” 此言一出,旋即引发一阵叹息:“哎,都是三教余脉,那圆月祖庭也忒不留情面!” 袁河看到这里,便知玄屠始魔的肉身崩灭,与‘人魔大战’脱不了关系,肯定是被人教给打毁。 第415章 吞噬者 但就算失了魔躯,有这位玄屠始魔的助力,联手海潮娘娘之下,必能诛灭炎臂。 潮山修士俱都抱有这种看法。 谁知弥天杀劫,却以他们预料不到的方式突然降临。 轰隆! 一股强震之音从不知多深的地底骤然爆发。 没有人能够捕捉到音源来历,似从地底传出,也像是从海底传出,辐射范围不可测量。 这股冲击力毁天灭地,一震之下,导致海水瞬时上蹿几十里,形成一幕无边无际的海啸,一举冲向海岸。 巍峨的月潮山,也在同一时间荡动摇摆。 此时的投影画面已是天摇地晃,不管镇元海女还是她手中的打真锏,灵识俱都陷入了短暂眩晕,导致视线模糊不清。 袁河自然也看不到这场变故到底是从何处发起,但他能听到海怪的吼叫声。 早在之前观摩瑞貅投影时,袁河已经捕捉到海兽踪迹,他判断月潮山的失陷与海怪有关,确实不假。 等这一场暴虐袭击落下帷幕,天地重归于稳定,滔天海水已经淹没潮山,仅剩下山巅仍旧保留着原状。 但山巅修士却无一例外陷入惊诧当中,他们朝山下一探,赫然发现,组成潮山的十几重峰全都不见了踪影。 他们目光所至,只有一头头外形狰狞的旁广巨兽。 当初袁河在海上时,他法力有限,窥视不清海怪轮廓,但镇元海女修为远胜于他,神念笼罩之下,瞬时就把这些巨兽的真容给摸的一清二楚。 它们的轮廓也显化在了投影里。 每一头的长度都超过了万里之遥,非如此,它们一口吞不下潮山重峰。 这意味着它们全是海怪之母。 袁河在它们的身影上细细打量,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十几头母怪同时发动攻击,它们显然不是无意间流窜到三圣洲,肯定是受了某个族群的驱使。 这也让袁河匪夷所思,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灵,又具备了什么样的惊天法力,才能把母怪驯服成为马前卒啊? 另外月潮山大战结束后,这无数年来,海兽全都潜伏在深海,从未听闻它们出现哪怕一件开灵的事件,也不见它们攻打陆地,如果真受了奴役,它们应该执行主人的命令才对。 袁河难以解开这个谜团。 他继续往投影上观看。 山巅修士俱在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异类?法体大的离谱,竟然能把潮峰给吞掉!” “气息过于古怪,与洪荒诸族的根脚俱无相似!” 海娲孤矗天头,凝重仰望着封真榜,签押榜上的道名清晰显露,她能感应到每一个道名的肉身所在,榜上修士虽然被巨兽吞噬,却并没有陨亡。 但她心底却冒出一股未知的担忧,因为封真榜出了问题,运转的法则受了干扰,即使干扰力道并不强烈,却让嗅到了局面失控的征兆。 过去她与三教异端斗法,俱是先以封真榜试探,捕捉对方的伴生宝方位,要么搭建天廊,要么铸就天笼,只要锁住对方的伴生宝,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这一次,对方除了派来一尊炎躯与一群不知名异兽,便再无任何攻势了。 此时山巅修士已经开始围攻异兽,唯独镇元海女等十八位祭师站着未动,他们要护法封真台,等候海娲的指示。 海娲俯望一眼,见那群异兽鳞甲坚固,短时间难以摧毁本体。 兽躯又如此庞大,腹中空间肯定是杀机森森,便下令给镇元海女:“你速速返回潮汐涧,以打真锏接引遇困修士,助他们挪移来封真台!” 镇元海女领命离开。 手掌翻转了几下,结出一记记掌卦,携着她肉身瞬遁而走,再出现时,她已经到了潮汐涧的瀑布上。 涧中环境极是昏暗,除了湖面泛起的灵光,四周俱是烟雾弥漫。 潮汐涧显然也已经进了兽腹,镇元海女本想孤身前去营救潮山修士脱困,但她刚刚飞出灵涧,脱离潮汐之力的笼罩,顿觉身形不稳。 她赶紧滞在半空,惊道:“这些异兽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够干扰我的法力运转?” 以这样的状态在兽腹中穿行,一旦遭遇外敌,别说是救人,她自己也非要失陷不可,便掉头返回,重落于瀑布。 又施展早前使用过的掌卦,不过这次的施法时间比较长,而且卦法相当奇特。 她的起手式,是以手掌凝结卦相,先在瀑布上印出一记掌影,尔后又手指相触,开始显露指卦之相。 等到指影融掌以后,她启开红唇,吟吟念咒,肉身外瞬起一层梵卦。 那彩裳妖女通过投影画面,见她施展这些稀奇古怪的法术,真是如观天书,半点眉目也看不出来。 但袁河却瞧的津津有味,他不止认得镇元海女所使的神通,而且自己修炼过,这一系列卦术正是《月醒道章》。 集合妖族掌卦,人教指卦,佛门梵卦,魔山影卦,地府阴卦,五卦合一就能施展月醒法力了。 袁河在落星洞天闭关三十年,仅仅把五路道统的初始卦术研修了一遍,筑了一个根基,但他闭关时短,尚未开始修炼《月醒道章》的玄妙神通。 镇元海女所使的月醒术,应该专为驱使潮汐涧。 早在袁河遁入这座湖涧时,就有降服此涧的念头,却苦无良策,想不到竟在投影当中,一举解决了他的麻烦。 虽然镇元海女的施法速度相当快,眨眨眼睛,就要错过她的某一路卦式,但这是一副投影幻相,袁河可以使用追溯法目反复观摩,肯定能够驾驭纯熟。 等镇元海女的五卦合一,她在瀑布上结出一枚彩月灵印,忽地伸手一捞,整座山峦瀑布应时入微,漂浮她掌上。 摄瀑在手以后,她开始在兽腹中瞬移穿行,每途径一座道场,遇上一批潮山修士,她便驱使打真锏,把所遇修士送离兽腹,转移到封真台上。 可惜她的救援行动并没有持续太久。 她仅仅造访了不足十座道场,兽腹空间开始涌现一座座传送阵门,敌军潮水般杀出,把她困在了‘玉琼仙子’的洞府里。 此时投影画面已经与袁河所在的高台重合。 玉琼仙子被打真锏送走,只留镇元海女孤身作战。 第416章 巫祖福地 敌手不止一个。 紫焰贴地燃烧,封锁了整座洞府。 火中拔起三位灵霄族的身影,合围镇元海女身侧,修为俱都与她旗鼓相当。 她占据着潮山地利,并不怵怕这三个强敌,但她此时却无战意,无论遭遇多险峻的局势,她始终牢记自己的职责。 海娲娘娘派遣她潜入兽腹,是为了接引潮山修士,而非与入侵之敌周旋。 她连一招也未发,就要驱使潮汐涧瞬移出这座洞府,可敌手显然有备而来,她们布置的紫焰竟能克制她遁术,强行留她在此。 她并无惊慌,当即又运转打真锏,此锏与封真台是配套之宝,同为海娲娘娘祭炼,不管敌手的紫焰禁制有多强,绝对无法切断此锏与封真台的联系。 她决定先回封真台,效果是一样的。 谁知她法力送入锏中,却无一丝感应。 这变故让她心底一沉,不安之感忽地冒出来,如果打真锏的锏力被克制,那就意味着海娲娘娘与封真榜出了问题。 “你逃不走了!” “水漫洪荒,待海水席卷三圣洲,这一方天地也会被吞掉,你家娘娘现已是瓮中囚徒,封真榜救不了你的命!” 那三个灵霄族人孤自站着,齐齐抬头上望,并不瞧镇元海女,等她们每人讲了这么一句话,才把目光转过来:“交出打真锏,我们让你死的舒服点!” 在她们的咄咄逼迫下,镇元海女已经无路可退,这一战避无可避。 但斗法一旦展开,短期内结束不了,她遇困的时间越长,陨亡兽腹的潮山修士就越多,她不能鏖战下去。 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她心想海娲娘娘或许真的遇困,但封真榜的回天之力绝对不会失效。 她对海族的这一件伴生宝偏执信任,导致她决定直接舍身,拖着面前的三个灵霄族人玉石俱焚,如此一来,她的真灵与打真锏能以最快的时间返回封真榜上。 她也几乎没有犹豫半刻,法体随之溃散,结成一幕潮汐风暴,瞬间淹没了整座洞府。 投影画面就此陷入血红之状。 那三个灵霄修士的呼声此起彼伏,时有宝贝闪现身侧,试图抵御风暴,但这些宝贝刚一露头,旋即就被风暴搅碎。 估摸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血光缓缓消退,镇元海女与三个灵霄修士全都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根打真锏漂浮半空,剧烈颤动。 “这疯子,都已经警告过她,封真榜再无复生之力,她仍是顽固不灵,竟把一身道行尽数舍弃!” 这声音是从锏中发出,说话时锏面浮现一缕魂影,正是灵霄修士的其中之一,刚才镇元海女的舍身一击,并未把她彻底诛灭,残魂被卷入打真锏内。 她正欲挣脱出来,忽见一汪瀑布顺锏而下,把她残魂牢牢锁在锏上,她面容随之一变,歇斯里的尖叫:“不!” 咔嚓! 打真锏的锏体裂开条条细缝,浓烈血光从缝中散出,一举摧毁魂影,但这一击也耗尽了打真锏的灵力,锏上光华随之一黯,从瀑布中掉落,垂插在洞府高台上。 瀑布则轰隆落地,冲刷地面上残留的汹汹紫焰。 投影终结这一幕。 袁河与彩裳妖女看完镇元海女与打真锏的陨落过程,俱是一脸不解。 “大老爷,这三个灵霄修士口口声声,天地被吞,海娲娘娘成了囚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该还有更厉害的海怪,把整座潮山与海娲娘娘都给囫囵吞掉!”袁河如是判断。 他重新开启瑞貅独目,回放追溯投影,又说:“封真榜极可能失效了,但镇元海女不相信这一点,所以她出手不惜命,与灵霄修士拼个两败俱亡,她以为她能在榜上重生,结果埋骨在了这里。” 也是死的可悲。 镇元海女身为十八祭师之首,连她都察觉不到封真榜的异常,其余潮山修士也会被蒙在鼓里,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的结局肯定与镇元海女一样。 此时投影继续展开,袁河重点关注镇元海女驱使潮汐涧的卦术,这座山涧能在潮山当中任意穿梭,袁河要尽快驾驭它。 彩裳妖女在旁打量高台上的打真锏,此锏为了诛灭幸存的灵霄残魂,自毁了锏灵,锏体也几尽破碎,幸得潮汐涧温养,慢慢修补了创伤,只是锏灵不存,至今无法觉醒,威能肯定已经大打折扣,不复灵宝之力。 但此锏虽然无法拿来与敌手斗法,作用却至关重要,它可是封真榜的护法之宝,海娲娘娘亲手铸造了它,关联如此之深,说不定能使用它把封真榜给找出来。 想到这里,彩裳妖女偷瞥了他一眼,传闻这位猿老爷尽得乐山猿庭的天眷,应该不是假的。 月潮山矗立封真遗地这么多年,历次开山都吸引了无数修士,可任凭他们掘地三尺的搜查,也找不到与海娲娘娘相关的一件遗物。 袁河才刚刚入山,不止寻到天禄神兽的独目,还遇上了打真锏,如果再把潮汐涧也降服,那么整座潮山在他面前,将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她见袁河全神贯注研究投影中镇元海女的法术,不修成此法,恐怕不会离去,便请示问了一句:“大老爷,咱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袁河头也不回的说:“潮汐涧什么时候移位,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如果不跟随此涧的步伐,他一座结界也别想进去。 彩裳妖女道:“当初潮汐涧合位呈祥福地,停留了近三年,但它在山中不停挪位,是为了温养海族遗宝,如果大老爷收取了打真锏,它丢失目标,应该会即刻离开!” “哦?”袁河缓缓顿首。 起身走去瀑布,穿瀑而过。 彩裳妖女跟在后边,见他飞抵榜单遗刻上,抬掌拍了一记猿印,便又折返高台,抓住锏柄,抛入悬空耳内。 打真锏收走之时。 只听哗!一声,矗立洞府的瀑布就已消隐无踪。 果真如同彩裳妖女的判断一样,只要结界内的海族遗宝,潮汐涧也会瞬间挪位。 潮汐也随之退走,紫焰重新在府中地面冒出来,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三位灵霄修士布置的紫焰禁制竟然仍旧没有彻底荡空。 好在袁河与彩裳妖女有三阳神瘴保护,否则非要被困死其间。 “大老爷,你能锁住潮汐涧的挪移方位吗?” 刚才袁河在榜单遗刻上打的是化缘手印,这印记就是他留在潮汐涧的坐标。 东游翅一扇之下,他携着彩裳妖女遁出洞府。 再出现时,两修已经到了潮汐涧的瀑布旁边。 这是他们第二次转界,未作停留,直接穿瀑进去,竟是一眼瞧不到尽头,这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广袤结界。 天空阴雾积压,大地坑坑洼洼满目疮痍,散落着无数化为骨石的残骸,在那结界的中心处,矗立一座千丈高的神猿雕像,手持一根长弓,肩背有箭筒。 “巫祖福地!大老爷,那是猿祖巫山的神祗!” 袁河也已经辨认出来,但他好奇的是神祗脚下,升腾了一圈紫色雷柱。 毫无疑问这是罚天雷域,在巫祖福地当中,埋葬了一座无象门,从瀑布渗透进来的潮汐之力,径直冲向神祗的两脚之间。 如果袁河没有料错,无象门应该就在那个位置。 他曾在东洲的小藏冰河与无向冢的兽尸空间见过雷域,这是第三处,或许今天可以解开无象门的起源。 第417章 交锋 巫祖福地内尸气极重。 放眼望去,残骸遍布,但全都已经归墟化石,找不到半点通灵之物。 如无宝贝防御,即使袁河也无法在结界内自由行走。 月醒阵能庇护他不受尸气污秽,他却没有动用,而是踩着潮汐前行。 行走途中,他不由浮想联翩,海潮娘娘的伴生宝三海潮汐瓶能够克制海怪,可惜大战骤一爆发,宝瓶就离了潮山,前去补天了,这肯定是入侵者故意而为,不让宝瓶与封真榜联手。 但潮山还有‘无纪浩土’,同样能克制海怪,为什么三海娘娘仍旧战败了呢? 袁河渴望着谜底揭晓。 猿祖巫山是除三海娘娘之外,潮山修为最强者,袁河猜测他应该会跟在海娲身边作战,追溯出他的死因,或许真相就能大白。 不过在这之前,袁河需要先弄清罚天雷域与无象门的来历。 袁河踩着潮汐,流动了上千里地,直至靠近了雷柱,他才驻步不前。 彩裳妖女从未见过这种雷阵,但她在封真遗地游历时,曾经遇见过凌霄宫门徒,那些修士施展的雷法也是紫色,与眼前的雷阵颇为相像。 她忍不住问:“大老爷,这雷法是不是灵霄族人留下的?” “可能是!”袁河昔年在无向冢对垒紫元初,就曾见其族使用过紫雷,那时他就有了预感,罚天雷域像是这一族所布置。 但那紫元初追踪陆道恩的时候,碰上兽尸空间的雷阵,却表现的一无所知,貌似她并没有从师门继承有关‘罚天雷域’的相关衣钵。 此域到底出自何处,仍有待袁河考证。 他忽然浮空拔高,俯瞰之下,发现这一座‘罚天雷域’损坏严重,应该是遭了海兽尸气的严重污秽,整体威力已经十不存一。 潮汐之力其实能够修补这雷域,却故意不管不问,流淌到此以后,直接穿透雷柱,汇聚在巫山神祗脚下,只去温养无象门。 袁河粗略计算了一番,目前仍旧完好矗立的雷柱也就几百根,雷域的运转法则已经残缺不全。 这对袁河来讲,肯定是有利无弊。 如果‘罚天雷域’保持初始状态,袁河将素手无策,昔年雪摩士为了推演雷域法则,耗费不止几百年艰辛钻研,它越是完整,越如天堑般不可跨越。 相反它越是破损,漏洞就越多。 面对这一座雷域,袁河根本不用费时费力研究它,就能在雷柱之间顺利穿行,直达无象门处了。 待他弄清了这个局势,甩袖抛出五枚血火相间的魔茧,悬在彩裳妖女面前,吩咐道:“你驱使这几头傀儡,闯探雷阵,找出一条通往神位的安全路线!” 彩裳妖女顿起压力,她能看出雷阵的漏洞极多,但阵中孕化的紫雷威力太强,稍不留神就要被波及,她担心傀儡中招,若是有所损伤,没法给袁河交待。 如此一想,她可不敢莽撞探路,即使找到漏洞所在,也会反复权衡,直到她有九成把握,才会放出傀儡,小心翼翼的穿阵。 袁河让她在旁行动,自己则开启追溯法目,探照雷柱。 投影在雷光当中浮现出来。 但画面始终与巫祖福地有关。 而且是在月潮山大战结束后,罚天雷域才降临而来。 袁河凝神观摩,首先看到了巫山神祗,两脚之间银光闪闪,显露着无象门的真身,此门仍旧没有入微,目前还保持着原状。 门外则是血流如注,尸体横七竖八,堆积在附近,投影画面仅仅显示了神祗方圆几十里的区域,如果把整座结界都笼罩在内,肯定会是尸山尸海的。 片刻后,无象门忽地转动,探出一柄柄剑尖。 剑体都有几十丈的长度,上面站满了人族修士,但不等他们跃门而出,剑身刚刚冒出一小半,轰轰雷音就已响起。 紫雷从天而降,直接穿透结界,坠落在无象门四周,横插门前的半截剑身,以及剑上的数百修士,竟然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发生,被紫雷轻轻一劈,瞬间灰飞烟灭。 同一时间,一记墨绿色的手掌隔空打来,对准紫雷狠狠一抓,尽数溃为点点紫星,再不能靠近无象门。 但紫星碎了又聚,像是能自行愈合,演化为一根根雷柱之状。 砰砰砰! 直落地面,密密麻麻插遍巫山神祗四周,组成一座圆状的旁广雷阵,这阵法成型以后,瞬结一张雷网,试图把手掌镇禁在此。 那手掌似乎觉察到不妥,猛的横空下拍,无象门应时入微,消隐在原地。 手掌忽又上蹿,一击冲垮雷网,没入了天顶云层。 袁河以为紫雷与手掌的斗法已经结束,谁知过了一会儿,手掌再度从云中浮现,此时掌影已经扩涨。 袁河看不到手掌的轮廓,掌影几乎把整座结界给遮蔽。 凌空一压,巫山神祗与雷柱立地缩形,但这两物的入微区别于无象门。 袁河通过投影,根本捕捉不到无象门的丝毫踪迹,却能看见这两物,这说明它们的入微层次并不相同。 到了此时,掌影消退,追溯的画面也已经结束。 袁河又反复观摩了几次,但每一次观看,他都觉得一头雾水。 施掌者与御雷者显然是在隔空交锋,一个在保护无象门,另一个在摧毁无象门,但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做呢? 袁河早在小藏冰河时已经获悉,无象门是猿族与地府的两位始祖联手搭建,它既然被施掌者所救,那么施掌者肯定是盟友,而非敌人。 但既然是盟友,在月潮山大战期间,施掌者为何不前来支援? 袁河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能猜测,施掌者身不由己,应该是被同一级别的对手给缠住,以致于无法脱身救援月潮山。 等到月潮山覆灭后,那施掌者才有机会赶来,但他并没有保护幸存者,偏偏施法把无象门给封印起来,他又用意何在? 袁河仔细回味在小藏冰河时,通过无象门与玉景福地凌风猿的对话,当时那位猿族前辈讲的很清楚,东洲与三圣洲的天地被某位圣人施展无象仙法给镇压,所有生灵都无法遁入两洲。 但洲内生灵可以通过无象门离开。 袁河不禁心想:“难道施掌者是想给洲内的三教后裔,留下一条离开的通道吗?” 第418章 音信 瑞貅独目的追溯之力有限制,只能窥视遗骸的短暂投影,为了寻获无象门的更多信息,袁河一根根探查残存的雷柱。 可惜每一根雷柱投影都一模一样,画面不曾添多,也不曾减少,袁河便无法找出施掌者与御雷者的身份,只能留作谜团,以待来日再解了。 这时彩裳妖女早做禀告,穿行雷域的安全路线已经打通。 袁河行至巫山神祗脚下,前去查看无象门的情况。 此门目前处于入微状态,袁河却不敢冒然把它复形。 当年在小藏冰河,袁河不知底细,刚刚让无象门显露真身,门上吸力骤然爆发,直接把小藏树、雨过庭、霍冬珑扯入门内,若非它体格涨的太急,一举冲入雷域,导致门体被破坏,传送磁力失效,袁河早在几百年前已经流浪到大荒洲了。 首先他不能让磁力笼罩,其次不能让雷力轰击门体,做好了这两个准备,他才能复形这座无象门。 他记得冰河之门大约有百丈宽长,神祗的双脚间距碰巧也是这么大,正好避开了雷击。 在投影当中,那御雷者先行施雷在门外,雷击的波及范围颇广,已经覆盖了神祗双脚,却仅仅瞬杀了穿门而入的飞剑与修士,没能一击摧毁神祗与磁门。 袁河不禁抬头,凝望神祗,暗自思量起来。 东洲与三圣洲的几座无象门威力相近,一旦被雷力击中,难逃崩灭的下场,但‘巫祖福地’的这座磁门却逃过了一劫,这应该与神祗有关。 如果袁河没有料错,这座磁门早就与神祗炼融一体,而神祗极可能是支撑‘巫祖福地’的核心所在,正如霜环界东游道场的七十二座猿像。 彩裳妖女也介绍过,‘巫祖福地’是洪荒残宝‘巫祖箭’所化,这座磁门上应该弥漫有箭力,远比其它几门更加坚固,因此才能抵挡那御雷者的先手一击。 复形此门,袁河不必担心被雷柱毁掉。 他只须考虑躲避磁门吸力即可。 “到彼岸屋中来!” 先把彩裳妖女召回屋里,尔后运转《小藏转轮经》,让屋身演化为冥轮之相,此轮与无象门有同源之处,当能化解磁力。 但袁河仍旧觉得不保险,又驾轮遁后了一段距离,再把东游翅召出,这才施法复形。 久违的一幕随之出现,那神祗双脚间,原本只有一团潮汐盘转,霎时过后,银白色的磁墙已经拔地而起。 那彩裳妖女见一座磁门显露出来,惊的合不拢嘴。 早前袁河追溯投影,她也曾观摩过,她知道在洪荒时代,神祗的双脚下曾经搭建了磁门,但斗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袁河到底是如何像变戏法一样,让磁门重新现世的? 她正欲找袁河打听来历,忽听一道龙啸从门中响起,这声音里充满欣喜之态。 “一晃四百余载,无象门终于再度显踪了!”这是一个雄沉男音,龙啸就是从他口中爆发。 “道兄先且不要庆贺,上次启门者是一头长耳猿,这次可未必,须得问清楚才行!”这女音苍老沙哑,听去冷森没有情感,与那男声对比鲜明。 “嘿,罗刹婆,你是不是在南洲被追杀惯了,干什么事都畏畏缩缩,哪里还有昔年地府公主的气派!”那男声揶揄一番,又说:“这几座无象门是传庶先师特别留在东洲与三圣洲,非我三教嫡传,别想开启,只要启门成功,那也是诸位先师为我等指引的灭劫门徒,上次是长耳猿,这次就一定是他,绝不会出错!” “既然道兄如此说,老身也不啰嗦,你且召唤他罢!”那女音不作争执,却轻声提了一个意见:“往后道兄莫要再提地府,也休要再提公主!” “倒是老夫唐突了!”那男声还了一句客套,这才加重语调,似在对着磁门喊话:“长耳猿,是不是你?吱一声!” 袁河眯眼瞧着磁门,未有搭腔,心想这一男一女像是专门猫在无象门处等着他啊,而且一等就是四百年,难道是从雨过庭与霍冬珑传入大荒时,他们就常驻门前了? 彩裳妖女在旁望他,传音说:“大老爷,门外那位前辈,像是出身龙族,料想不是敌人!”刚才那股龙啸她听的真切,猜测是遇上了同族老祖,心里极是好奇,便想交流,但她以袁河马首是瞻,袁河不点头,她绝不会吭声。 沉吟一会儿,袁河试着询问:“你们是从何而来,守着无象门又是出于何故?” “你其实不用警惕,反正老夫又进不了此门,法力也渗透不进去!”那男音言谈和善。 他笑道:“老夫先给你介绍一下,老夫法号龙爵,根脚是一头冰龙,昔年是北海龙宫五太子,受了三海娘娘的差遣,在北洲出任道子一职,魔山隐遁以后,老夫一直待在中洲厮混,直至九洲劫后移居去了大荒,老夫身边这位是罗刹婆婆,她根脚是白嫦族,我们早前的谈话没有瞒你,她不愿回首往事,出身就不提了,反正都是洪荒遗修,道场俱在大荒,你可以称呼我们一声前辈,总归是比你年长嘛,叫老不死也无妨!” 袁河没有回应,因为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答,隔着一层无象门,他甄别不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自然不会合盘交底。 “哦,我们之所以守着这座无象门,是受了你猿族老祖虞无祚的邀请。”龙爵见他不出声,继续自说自话:“自从四百年前你开启东洲无象门后,虞无祚就广发妖贴,把昔年搭建在东洲与三圣洲的八座阵门全部守护了起来,就为了等候你的消息。” 虞无祚就是玉景福地的主人,乐山东游始祖座下真传,当初与袁河对话的凌风猿也有飞猿血脉,袁河就问:“那年启门以后,我有两个故友传送去了大荒,她们在何处?” 龙爵知无不言:“这两头小妖是九洲纪以来,唯一从东洲出来的妖族修士,各有责任在身,雨过庭跟随虞无祚遁入天河,前去寻找瀚海娘娘,她夺舍的海躯吞服了一粒潮汐灵露,或许瀚海娘娘有办法通过她,找到失落的三海潮汐瓶。 霍冬珑被昔年海潮娘娘身边的抱瓶海女领去了斩尸山,前去觐见人教遗圣法无天,蛮族举办的那个什么东涯祭,借用了海族的招妖台,台力残留在霍冬珑身上,无天圣人或许有办法通过她,搜出另一件伴生宝招妖幡的下落!她们至今都未归来,如果回来了,老夫立刻领她们来找你。” 第419章 诛仙(3)缚魂箭 这位龙爵讲的言辞灼灼,像是确有其事。 但袁河并不会完全信任他。 打定主意不透露有关东洲与三圣洲的情况,万一其言有诈,那么袁河暴露的消息,未来会给带来致命灾祸。 他此时的心情其实也颇为憋闷,这帮生灵都是洪荒遗修,神通不知强了他多少倍,竟然常年驻扎在八座无象门旁边,那他该如何出去? 他却是不知,就算他想穿门而出,暂时也做不到。 “那蛮族凶暴,拿妖族祭祀,老夫知道你遭了不少磨难,但修行就是历劫,就算没有祭祀,也有其它劫数降临头上,一波接一波,寿数越长,杀劫越重,老夫早在洪荒时已经修成正果摘了仙位,照样要应劫,所以你须看开一些!” 龙爵并不清楚蛮族已经被袁河给搞的绝户,他以为袁河目前处境艰难,猜测袁河压力深重,道心不稳,于是先好言好语,宽一宽袁河躁狂的猴心。 但这对袁河来说,全是废话。 “前辈可以直明意图,不必转弯抹角!” “那好,老夫就照实说了,你暂时不能离开东洲与三圣洲,须得办妥一件差事才行!” 他尚未与袁河打牢交情,先行诫告这件事,说明至关重要。 袁河听了这番话,更是无语,他本在犹豫该不该使用无象门,对方竟然直接堵死了他的出路,逼着他留在两洲。 “前辈此言何意?难道你们已经把八座无象门全部封印,彻底锁死了传送通道吗?” 龙爵立时给他解释:“奉命行事而已!洪荒遗存的诸位圣人全部下了御令,必须这么做,你有重责在身,除非你办成,否则你跨越不了无象门!” 重任是什么?为了封真榜吗?袁河却道:“四百年前,那位凌风猿前辈已有交待,让我寻找封真榜,但这宝贝如似石沉大海,你们自己可以算一算,九洲劫至今过了多少年,它始终没有现世,我可没有信心找到。” “封真榜很重要,却不是你的差事!你也不要着急推辞!”龙爵顿了片刻,心想这真是一头泼猴?哪里有乐山猿祖的担当气派,分明就是人教那帮善于避害的滑头! 龙爵心想,既然懂得避害,那就一定喜爱趋利,须得拿出一些甜头来,否则这头小泼猴估计会撂挑子。 他便先说赐品:“只要你把这差事办圆满,出了无象门就保你超脱三花,立地成仙!我三教统镇的任何一座洞天福地,都会赐你一头真灵,在你有生之日,伴随你左右,护佑你安危!这是诸圣亲口承诺,如果你觉得不够,还可以继续加赏!那几位大老爷都有交待,你若是不相信老夫的话,他们会亲临无象门!” 听上去,赏赐丰厚到了极点,但袁河有所不知的是,九洲劫后,三教的洞天福地根本就没有剩下几座,这是空画大饼而已。 但袁河拒绝不了,圣人开了法口,他不办也得办,否则他只能一辈子住在东洲与三圣洲,修为止步于三花境圆满,终要陨于万古重劫的轰击之下。 他就问道:“请前辈说一说,差事具体是什么?” 龙爵不着急透露:“你身边可有外人?此事严禁外传,老夫蓄音成线,你附耳到磁门上来!” “磁门吸力太强,我若靠近的话,稍不留神就要被摄到门中!” “当年有一株小藏树陪同那两个小妖传送,你手上是否炼制有小藏冥宝?” “倒是有一柄!” “那就简单了,你把此宝贴到磁门上也一样。” 袁河旋即照办。 他才在龙爵的传音中听到‘无纪浩土’四个字,不由面露古怪之色,等龙爵把差事内容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他却是眉头深皱了。 他把龙爵所说牢牢记住,等潮山之行结束后,他会找镇星白猿求教,以验明龙爵身份的真假,然后才会慎重考虑这件险差,值不值得他冒险去办。 那彩裳妖女本想与龙族前辈套套近乎,一见他与袁河这般谨言慎行,就没敢再开口。 龙爵见袁河一味推搡,始终不正面表态,心里颇有些着恼。 却偏偏拿袁河没有办法,便说:“三圣洲的无象门,只有一座通向大荒洲,在洪荒时,此门搭建在巫山前辈的‘巫祖福地’当中,你目前是不是在这座福地内?如果在的话,你可以尝试降服‘缚魂箭’,只要你收了此箭,无象门就能随身携带,咱们也可以随时联络了!” 以龙爵的寿数,竟然称呼巫山为前辈,可见这头蒲耳猿的资历深厚。 袁河在结界内环望一圈,他确实有心收取这一柄‘洪荒残宝’:“缚魂箭?它不是应该叫‘巫祖箭’吗?” 龙爵身为洪荒遗修,而且还有龙宫太子的身份,自是见多识广。 那‘龙宫’有‘万宝宫’的美誉,虽然龙族在洪荒时不曾诞生先天始祖,但龙宫内珍藏的不知名洪荒残宝肯定不止一件‘呈祥图’。 龙爵对九洲各个道场的洪荒残宝也都耳熟能详,他给袁河讲解道:“‘巫祖’是潮山的守山兽瑞貅大人追溯出来,它的法目从残箭中捕捉到一种奇特生灵,这生灵身上浮现有巫文图腾,因为只能甄别文字,而甄别不了根脚,便给此箭冠上了‘巫祖’之名! 巫山前辈继承此箭后,炼为本命之宝,但因为箭中真灵早就绝灭,神通远远比不上诸位老爷的伴生宝,巫山前辈也仅仅领悟了一种箭术,名唤‘缚魂’,一箭射出去,修士的法体与魂魄必然分离,而且魂魄会被此箭给钉住,即使修成元神,也照样回不了窍,正是这一式神通,让此箭又有了‘缚魂箭’的称呼。” 袁河听罢目光一亮,竟然可以把元神打出窍,这岂不是给‘北斗星陨’送上的绝佳辅助吗。 “请前辈稍后一段时间,我有一些琐事要处理,咱们等会儿再谈!” 袁河腾空飞走,冲上了巫山神祗的肩头。 早前他判断无象门、神祗、结界融炼为一,如果猜测属实,那么神祗必然是由巫山猿祖施法所铸,倘若以追溯法目探照神祗,或许就能解开巫山猿祖的死因。 袁河需要先看一看投影,假如在投影中追溯不到‘缚魂箭’的驾驭之法,袁河再回来龙爵请教。 这些洲外妖族目前是有求于他,连圣人都愿意屈尊和他一介小修士面谈,让那龙爵久候一下,晾他也没辙。 他孤自施法时。 那龙爵正偷偷给罗刹婆发牢骚:“这刁猴,嘴巴忒是严实,老夫对他掏心掏肺,他却对老夫疑神疑鬼,讲了半天,东洲与三圣洲的情况他半点也没有透露,老夫不喜他!” 他本来想问一问两洲内的龙族孩儿们过的怎么样,但袁河架子太大,让他极是不爽。 第420章 诛仙(4)亘古矛 罗刹婆却对袁河报以赞许态度。 “他不说是最好的,其实我们就不该问,知道的越多,祸患就越大。” 这是一个隐晦提醒,不让龙爵追问两洲情况。 因为罗刹婆以往有过这种惨痛教训,自鸿清地府覆灭后,凰族窃占南洲,为了防止地府大太子回归,世代都在擒拿地府嫡系,罗刹婆这一支已经被斩尽杀绝,若非她早早隐姓埋名,也肯定逃不过此劫。 她的同胞嫡亲在洪荒时全都受教于六位帝君,掌握有地府的隐秘,结果被凰族尽数获悉,以此铸造了‘无难炼狱’,专为诛杀破香太子。 她十分希望从袁河口中打听破香太子的消息,但她绝对不会追问,她宁愿破香太子永久隐遁。 如果她知晓这位太子的踪迹线索,万一将来无象门的消息走露,她被擒或被俘,那么就会连累太子丧命在两洲。 大荒并不是安全堡垒,存在被攻陷的可能性。 所以她赞同袁河的做法,无论在任何局面下,都不能彻底信任无象门外的生灵修士,包括圣人在内。 九洲劫时,被镇压的圣人可不止一位。 龙爵显然是听懂了罗刹婆的言外之意,点头道:“确实不该问他太多,只须把差事告知他就可以了,他愿不愿意去办,或者如何办,应当让他自己拿主意,我们不该干涉!况且他在四百年前已经找到落星钟,其实我们也帮不上大忙!” 说到这里,龙爵开始耐心等待起来。 此时袁河已经追溯出巫山的埋骨原因。 他正在观摩这位猿祖的死前投影。 投影浮现在神祗上,从头至脚流动演化,画面仍旧集中在‘巫祖福地’的结界当中。 喊声频起,处处是战场,成千上万的修士在结界中展开混战。 唯独有四位修士一动不动,安静待在神祗前面。 这里摆放了一张横跨数里的四方棋盘,金光闪闪,把原本充斥灰褐色海兽气雾的空间,照射的亮如白昼。 棋盘的一端升起三座巨椅,一椅悬金轮,一椅漂木鱼,一椅搭宝盖,三物闪着佛光,浮现有金戈头陀的身影。 盘中矗立了几百余个人形棋子,个个都有十余丈的高度,打扮也类金戈族,俱是使用佛门金身炼化而成,如似被操控的傀儡,手持佛宝,紧盯棋盘另一端的那头蒲耳猿。 此猿模样与神祗完美契合,正是猿祖巫山。 局面是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只见巫山左手握着一柄猿弓,另一手忽然拉开弓弦,迎前劲射。 但箭支骤一飞出,即刻被金身棋子所阻。 偏偏这些棋子只是傀儡,不能释放箭上的缚魂之威。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早前海兽突袭潮山,一口把‘巫祖福地’吞入腹中,兽血腐蚀整座结界,金戈族大军顷刻间就已攻入界门,不待巫山施法堵上缺口,这一幅棋盘先行打到跟前,一举把他扯入盘中禁制内,就此封印了起来。 这棋盘是由金戈族的三尊菩萨联手驱使,他们像是摸准了巫山底细,直接碎掉各自法体,融入棋盘布成禁制,只留元神与巫山斗法。 他们的打算倒也简单,一旦缚魂箭射出,他们抵御不住,索性先让元神与法体分开,如此一来,就算元神中箭,最多回不了窍,但巫山却受困于棋盘内,照样躲避不开他们的打击。 巫山一时半刻不能破盘而出,眼睁睁看着麾下妖军在盘外杀的血流成河,却无法前去支援。 他忍不住朝上凝望,此时山巅又是什么样的局势?海珊娘娘远在东洲乐山,时下只有海潮与海娲,单凭她们两个,又能否守住封真台? 如果封真台被毁,封真榜的运转将会遭到严重干扰,到时海娲娘娘无法在短期内复活战死的榜单修士,己方的兵力会越打越少,最终会沦落到海娲娘娘孤军奋战的地步。 真到那个时候,即使敌军杀不死海娲娘娘,也能把她镇压起来,一旦海娲娘娘成为囚徒,封真榜就再也起不到作用,所有榜单修士都要被镇在榜中,永久的沉寂长眠。 巫山深知不能鏖战下去,必须尽快解决这三位金戈菩萨,但他并不像镇元海女那般孤注一掷。 身为潮山排名第一的悍将,他的真正神通远非镇元海女所比。 只见他忽一收弓,抬掌虚抓了一下。 身后的神祗与无象门,附近的灵泉灵田,整座结界刹那间隐去踪迹,化作一枚暗黄短箭,扎入他眉心。 这之后,他双手交错于胸,不停变幻,打起一种不知名掌法,随着他行功运转,短箭之上开始浮现密密麻麻的图腾印记,猿躯就此扩涨,瞬时拔起几百丈高。 这是一种奇特的变化神通。 袁河反复打量投影中的巫山变身,却是瞧不见来历,从轮廓上看,这是一个人身蛇尾的异类,与海族有那么一丝相像,或许这也是巫山选择在月潮山定居的原因。 但海族的上半截人身完全是人类,巫山却不同,他的法象有两颗头颅,胸前两手,背后四臂,若说这是猿族《三象六臂》之法,可所有手臂都结满鳞甲,如同蛇躯凝结而成,根本就不具备丝毫的猿族特征。 袁河只能猜测,这就是瑞貅法目从‘缚魂箭’中追溯出来‘巫祖’图腾。 待巫山图腾加身,法力似乎也已经暴涨,六臂齐齐一撑,棋盘禁制应时崩溃。 他晃动着硕大双首,朝下俯瞰一眼,蛇尾忽又甩动。 一尾劈在盘面,砸的四分五裂,盘端座椅上的三尊金戈菩萨见势不妙,赶紧腾空急蹿,却被巫山一手擒拿一个,轻轻一抓,就已形神皆灭了。 他不由放声大笑:“既然贪图俺家洞天福地,就该派遣厉害的秃驴来,就你们这三个不成器的喽啰,可不够俺打!” 说罢,长尾甩击地面,化作一根黄色光柱,一飞冲天。 此时‘巫祖福地’入了眉心,他肉身暴露在重峰之上,但整座灵峰已经被海怪吞吃,乌烟瘴气让他好不难受,脚下还有一大批潮山修士,承受不了兽气污秽,正在朝求援,他便决定破腹出去,前往封真台瞧一瞧。 轰隆! 他直接穿透海兽的厚实鳞甲,又在海水中翻了一个跟斗,一举弹出海面,冲至山巅。 谁知他刚刚蹿到半空,赫然发现天色正在变暗,他抬头看了看,瞳孔忍不住急缩,高空之上有一层无边无际的黑幕,如似天顶,大地之下也有一道类似黑晕,仿佛一张吞天噬地的巨口,正在蚕食整座潮山。 他又凝神打量,见天幕中盘踞一位身穿黑甲的骑士,驾着一头形如马妖的怪物,手握一杆黑气环绕的标枪。 他认定黑甲骑士是吞噬潮山的元凶,爆喝一声冲锋过去。 “巫山,不要过去!” 在他身后,是海潮与海娲以及所有山巅修士的喊声,但他并不理会。 猿族斗战历来有进有退,况且他遁移一次,法体已经到了黑甲骑士面前,这骑士戴着面罩,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声冷笑传到他耳中。 “不知死活!”骑士话音未落,手中标枪已然探出,一击震碎巫山体外的妖光,穿胸而过:“亘古矛下,从无活着的生灵!” 第421章 决战前后 巫山察觉到生机正在体内流逝。 他眼中展露着疑惑之态,不愿相信自己会被一招瞬杀。 他是九洲已知寿元最悠久的耳猿族,虽然没有位列先天始祖行列,但他诞生在洪荒中量劫期,无论修为还是寿数,都已经可以比肩乐山的五头始猿。 在他漫长的一生当中,多次遭遇始祖级别的对手,纵然能把他重创,可要杀他却并不容易。 今次遇上的黑甲骑士,他不知来历,不知根脚,但修为与洪荒诸位始祖差距不大,为何神通会强悍如斯? 那骑士把他挑在矛上,侧了侧手臂,故意让他面对潮山,似乎是想让山巅修士目睹他死前的惨状。 此时海潮与炎臂的斗法已经告一段落,双方俱无诛灭对方的能力,暂时罢止,海潮娘娘与玄屠始魔回飞山巅,矗于封真台上。 那炎臂仍滞留在海面旋涡里。 等到天上那层黑幕与地上那层黑晕跃过潮山,在深海处完成合拢,天地彻底被遮蔽,一座旁广无边的囚笼就此形成。 天地环境陷入到令人压抑的漆黑当中。 早前镇元海女与灵霄族修士斗法时,曾被告知待海水席卷三圣洲,这一方天地会被吞掉,此言确实不假。 袁河判断那是一头更厉害的海怪,如今观摩了巫山的陨亡投影,已然证实了他心中猜测,那天幕与地晕应该是一头超凡海怪的嘴巴,只是形体过于庞大,以致于巫山这种级别的洪荒修士,一时半刻也窥视不出整体轮廓,因此投影上仅仅展示了潮山被吞的一幕,却没有显露这头超凡海怪的真容。 袁河大致评估兽口辐射的范围,被吞的不止是一座潮山,整座三圣洲恐怕都已经到了兽腹之内。 他不禁想起盘踞封真遗地外海的万剑岛,这些岛屿到底是如何形成的,是不是与这头超凡海怪有关联呢? 月潮山大战过后,三圣洲演化为封真遗地,这说明今次入侵的海怪都已经被灭杀,即使那一头超凡海怪也没有幸存,问题是这样的庞大大物,谁能够杀死它呢? 那黑甲骑士坐镇在它的兽口上,想必是驱赶它的主人,面对这种恐怖可怕的敌手,三海娘娘真有诛杀他们的手段吗? 这一连窜的疑问涌在袁河心田,他渴望观摩最终的埋骨之战,但投影已经到了尾声。 天地被吞后,海中炎臂随之冲出漩涡,露出了他巍峨的灼烧身躯,携着铺天盖地的火影,提着一条炎溶锁链,矗立在黑甲骑士下方,他拥有一副人族轮廓,朝着山巅修士凶猛咆哮:杀!杀!杀! 伴着这股吼声,又有两尊至强身影显露在黑甲骑士的身后,一影有女躯,身上紫雷密布,就连双目之中也已雷电满溢,在她脸上结出雷云风暴,以致于模糊了她的面容。 另一影光头金身,脑后漂悬千丈浮屠,共有三十三层塔身,每一层都以一种生灵的头颅铸就,其状狰狞,也显肃杀。 太炎、金戈、灵霄,三族始祖各到一尊,但他们都不是首领,从站位上就能看出来,黑甲骑士才是当仁不让的主力,他出自哪一个族群,无谁知晓,因为整座月潮山战场,这一族仅仅到了他一位,除了他的坐骑外,再无任何与他相关的喽啰。 或许,那十几头海怪之母与超凡海兽,就是他的喽啰或者族人。 面对这无穷杀机,潮山修士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封真榜。 但他们脸上无不是露着惊惧之态,原本签满道名的榜单正在逐一消隐,一个接一个溃散,道名一旦散去,他们便复生无望了。 这可是他们的最大依仗,假如封真榜失去回天之力,战斗意志也会被瓦解。 此时的封真台上,只有海娲海潮与玄屠三修,他们也在仰望榜单,商议着棘手局势。 海娲是封真榜的主人,先行告知说:“那骑士召唤的巨獠能克制封真榜,气味化掉了签榜道名,即使再次签押,仍旧要被摄走,我们只能背水一战了!” 玄屠道:“他们有四祖降临,胜算在握,须得想一个法子,总之不能让他们成为收尸者!” 他法体已毁,己方劣势明显,斗到最后,极可能是己方全灭,对方却有幸存者,他不能容忍这种局面出现,就算是死,也要让对方一块埋骨在这里。 海潮明白他的意思,便道:“三妹肯定会回山,等她到了,就有法子把他们全部留在这儿!” “海珊道友……”玄屠摇起头:“杀劫这么烈,封真台被毁已经不可避免,那乐山也一定会被攻打,恐怕海珊道友想回也回不来了。” “她一定能归!”即使封真榜被克制,海娲也没有惊慌之状,潮山是她的诞生地,无论对手有多么强大,她也有把握把对方诛灭于山间,虽然这要以她的生命为代价。 她有捍卫潮山的决心,却不明白玄屠为什么坚持留下,早前天地被吞时,玄屠本来可以离开的,便问了一句:“玄兄,我记得当年魔山隐遁下界,你也随着遁入下去,为何突然就回归了!” 玄屠略有一丝怒意:“这些异类是先从下界发起的突袭,魔山派我返回洪荒报信,当时战事激烈,局势其实相当严峻,若非四弟替我殿后,我未必能出来!” 海娲一听便已明白,他口中的四弟是乐山魔猿霸尚,应该已经陨落了,或许当年随同魔山遁入下界的魔族都已经覆灭,他是从下界逃出来,口称‘报信’不过是顾及脸面,他支援潮山是为了复仇。 商议到此,决战已经到来。 “此间众灵,有死无生!” 黑甲骑士忽然抬起手臂,一矛震碎巫山法体,漫天血雨洒落潮山,那枚‘巫祖箭’随之掉落山间。 投影最后定格在一道炫目的蓝光之中。 袁河对这种光华并不陌生,正是海珊玉璧爆发的灵芒。 当年在霜环界,袁河观摩过东游折翼的投影,这位始祖把玉璧一分为二,帮助海珊娘娘破开了诛仙天笼,此壁貌似具备破界之力,成功遁入了超凡海怪的腹中。 第422章 宫主秘影 看罢巫山投影,袁河心里明白,就算海珊回归,也不能力挽狂澜。 三圣埋骨月潮山,注定要发生。 海珊起到的唯一作用,不过是让三圣具备玉石俱焚的能力,阻止敌手享受胜果的快意。 这一场洪荒杀劫,残酷绝伦。 但袁河却想不通,到底是什么缘故,竟然导致这些先天始祖宁愿寂灭存活不知多少年的道体,也要无畏交锋呢。 他认为绝不仅仅是争夺道统这么简单,背后肯定还有隐藏的意图。 他对此抱有好奇,却并没有深究的欲念,他寿数只有五百年左右,与始祖们横跨数个量期的古老生命相比,实在是显得微不足道,他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去探索这些遥远而复杂的隐秘。 不具备足够神通,即使窥视一点眉目,也不存在任何意义。 念及此处,袁河旋即收起乱绪,回放巫山投影。 这位猿祖施展过一种图腾古术,能够帮助他降服‘巫祖福地’,此行赶赴潮山,他是为了寻宝而来,这才是他的当务之急。 早前他收取了海娲娘娘遗留的‘打真锏’,从而触发潮汐涧的挪移换界,他要故计重施,待收了‘巫祖箭’后,继续换界探险。 月潮山疆域广袤,结界众多,他不能顺其自然的等待,如果任凭潮汐涧在每座结界都停留数年时间,那么等三千年一度的山开时,他也无法把所有结界都光临一遍,也不可能找出封真榜。 他先从投影中把图腾古术牢记在心,尔后盘坐神祗肩头尝试修炼,谁知参悟数日,连门庭都入不了。 他搞不清问题出在哪里,只能找龙爵与罗刹婆询问。 “耳猿共有六支,你们俱是被六耳先师缔造出世,但根脚之中分别参杂了一种古族遗血,巫山前辈是蒲耳猿,他体内的遗血能感应巫祖箭,你却不行!” 龙爵听袁河主动求教神通,他乐得传授:“不过六耳先师厚爱你们这些孩儿,特别留给你们一套《万象镇劫身》,你能让落星钟追随,想必修了这套猿术,如果你摄炼有六冥族真血,那就直接驱使真灵印铸印巫祖图腾,速度最快,效果最佳。” 罗刹婆接道:“假如你没有冥族真灵印,也不要紧,老身可以传授你《鸿清太阴经》,炼化巫祖福地,只是耗时极长,而且炼化完毕,你仅能收走福地,却无法复形巫祖箭,也不能驱使此箭,释放其缚魂之威。” 袁河昔年陪同阴阳修罗云克邪躲避东涯大祭,曾被赠送了煞云修罗真血,早几百年前已经炼了一枚修罗印。 修罗族俱是帝土一脉的嫡系,符合条件,正好拿来修炼巫祖图腾。 但对方愿意传功,袁河也不会拒绝,罗刹婆口称的《太阴经》被冠上了‘鸿清’前缀,想必是地府真传冥法,这种法术对于袁河来说,多多益善。 罗刹婆不知他念头,听他求取功法,不吝传教。 等袁河把心法记熟,却是不修,转而去研究图腾古术。 正如龙爵所言,以真灵印练功事半功倍,进展极快,袁河仅仅耗时数月便已圆满。 这天袁河决定行功,收取‘巫祖福地’。 他按照投影中巫山的运转之法,一掌一式俱都契合,修罗印随之在眉心处浮现,印中凝结一缕人身蛇尾的灵影。 此影刚一出来,天地环境陡然变幻,他附近的神祗、无象门、罚天雷域,以及遍布四方的骨石遗骸,瞬时消隐,山火贴地上蹿,原本灰褐色的气雾也被汹汹火浪所取代。 彩裳妖女陪在他身侧,见他眉心的灵印中多了一根暗黄小箭,心知‘巫祖福地’已经复形,并被他降服在身,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先是瑞貅独目,又是打真锏,再是巫祖箭,袁河连闯三界,便轻松收了三宝,她怀疑等袁河把潮山结界逛一个遍,能把埋藏山中的遗宝尽数收入囊中。 不禁又想:‘封真榜必然能在他手中现世了!’ 她此时已经笃定这一点。 袁河对于这次闯探潮山的行动,也越发乐观,期待着与封真榜会面。 可惜接下来整整三年,袁河跟随潮汐涧挪移了一百余座结界,再也没有遇上类似打真锏、巫祖箭这种级别的宝贝。 那榜单遗刻上,仙位有三百六十五座,那么山中遗留的仙人道场也该是这个数量,但袁河这几年造访的结界,普遍是真位修士的洞府,即使幸运进入几座仙人府邸,也仅仅是找到一批追溯不出有价值投影的灵宝。 不过袁河也不算收获甚微,他穿梭结界的三年时间,一直在研修镇元海女的神通,不止掌握了打真锏的驱使之法,潮汐涧也被他种了一枚月醒彩印。 这枚彩印打入潮汐瀑布后,这座灵涧已能被他占为己有,遗憾他修为太低,仍旧捕捉不到灵涧的挪移规律。 他能感应到整座潮山存在一种运转法则,潮汐涧受困于法则当中,袁河修不成元神,他便窥视不了法则奥秘。 所以他虽然炼化了潮汐涧,却仍旧要被动跟随此涧挪位,而不能自己选择路线。 如此又过了半年,随着潮汐涧的再度挪位,袁河突然被扯到一头巨龟的龟壳上,此壳横亘几百里的方圆。 自从领教过超凡海怪那种吞天噬地的异獠,袁河对巨龟这样的庞然大物已觉稀松平常,但他此时仍是一副震惊之态。 因为这座结界实在太过古怪,俨然就是一座探索不到边际的虚空,龟壳外缠绕一条直径数十丈的炎火锁链,这链子让袁河回想起那头与海潮娘娘斗法的炎祖,像极了此祖出海时提着的炎链。 袁河又朝四方远望,炎链长度如同天桥,在虚空中延伸不知多少万里,而且不止缠了一座龟壳,附近处,袁河可以窥视到山峦轮廓,这链子像是把一座重逢给禁锢住,重峰之外,还束缚有其它东西。 但龟壳、炎链、重峰,全都不是袁河惊诧的原因。 他刚刚遁入这一方大界,体内的十二枚地支剑丸就开始爆发剧烈反应,他此时已经有了预感,这道场一定与上御人教有关。 他自己可瞧不出端倪,便开启了瑞貅法目,谁知追溯妖光方才射出一半,旋即被炎链上散发的火光给冲散。 “大老爷,法目为何失效了?” “它曾经中过炎臂一指,这才导致瑞貅神兽挖它离体,此间的炎链应该与炎臂有关,因此克制了它!你要留神一些,五境道宫的宫主全部遁入潮山,只为采集太炎神血,他们极可能被困在这里!” 袁河觉得与那几位宫主的碰面,已经为期不远了。 他没有沿着炎链深入探险,先行摄出巫祖箭,找龙爵与罗刹婆打探情况。 第423章 四象混元符 “虚无之界?龟壳?” 龙爵仅仅听了袁河的简单描述,袁河甚至没有向他透露地支剑丸与此界的感应,他便一口道出底细。 “潮山当中没有仙龟坐镇,这一族性情温顺,偏爱担任诸位老爷的坐骑,一旦修得仙果就会离开三圣洲,前往圆月中洲定居,但潮山有一头黑浪玄武,是文象圣人麾下弟子萧伤隐的持符童子,如你所说,那龟壳被疑似太炎始祖的宝贝所镇,必然是此童子的遗骸无疑了!” 萧伤隐是封真榜上名,排在仙榜第七位,修为仅次于巫山与镇元海女,也是圆月中洲派驻潮山的道子。 他老师文象圣人是统御圆月祖庭的九位道圣之一,修的是上御四象术,继承了人教至宝‘四象混元符’。 “敢问龙前辈,这座结界是如何形成的?” “老夫没有亲眼所见,只能猜测,极可能是四象符的真灵陨落后演化而成!” “人教会把至宝派来潮山?” “本体肯定不会派!”龙爵道:“但四象符有四张,每一符都孕化有两头真灵,那萧伤隐当年入驻潮山时,被他老师文象圣人赐了一头真灵,此灵极其古老,诞生于洪荒前量劫期,海族三圣也要称他一声老前辈,可惜本体不在,神通比不上萧伤隐,法力却深厚,它缔造的结界足以镇压太炎族的祖宝!” 袁河听罢,对这座结界有了新看法:“本以为是太炎链囚禁了黑浪玄武,想不到是四象真灵困住了太炎链!前辈觉得,这条锁链有无可能是太炎始祖的伴生宝?” 袁河不由想起当年在青黎长河寻找到的霜环界,那是流霜始蛮的伴生宝漫天霜环所化,此环真灵绝灭,残环演化为界。 如果东洲与三圣洲没有被封印,偏又被霜蛮族给寻回,极有可能让真灵重新复苏,好在东游始祖留下七十二座阵位,最终被袁河彻底摧毁。 今次在月潮山,袁河像是遇到了与霜环界相似的一幕,这一条太炎链肯定也是一副空壳,真灵早被诛灭干净,既然让袁河碰上,绝对不会放任它继续长眠,只要让袁河找到法子,就会毫不犹豫毁了它。 奈何龙爵对这条锁链知之不深:“太炎此族,来历颇为神秘,我们至今没有把这一族的底细调查清楚!昔年九洲劫爆发,他们作为主力攻打圆月中洲,目前与人教割据,号称有两大始神统御,这两人有名有姓,但昔年攻打潮山的始神是谁,其族把消息彻底封锁,即使抓了俘虏也拷问不到! 驻扎潮山的四象真灵与这一位始神肯定有过交锋,如果四象混元符本体没有被毁,完全可以追溯出来,可惜此符早就随着文象圣人舍身于斩圣之战了!” 斩圣之战? 袁河猜测是人教的遭殃日,上御有七十二路传承,在那人教当中,修为问鼎到圣人境界者,应该也是这个数量,肯定是死伤惨重,否则圆月中洲不可能让太炎族给霸占一部分。 袁河听龙爵甄别不了锁链,就说:“不管此链是归在哪一位太炎始祖身边,必须毁了!前辈有没有法子让四象界坍塌?” 如果毁掉此界,仍旧诛灭不了此链本体,到时袁河再想办法。 龙爵与罗刹婆听完他的‘豪言壮语’,顿觉极对胃口,他们历来喜欢姿态强硬的妖修,越是主张斩尽杀绝,他们越是赏识。 前几年龙爵还对袁河颇有芥蒂,但此时忽地释然了:“毁了好!就该把这些异类的宝贝统统毁个精光!可老夫对人教至宝不了解,尤其是文象圣人的四象混元符,自从这位圣人舍身,人教的四象宗早就没落,如何让你所在的真灵结界坍塌,老夫还真没有好主意!” “既如此,那我慢慢摸索!”袁河的地支剑丸能感应结界法力,等他把整座结界闯探完毕,或许就能找到办法。 那龙爵应该是好脸面的龙妖,急忙又说:“无须你摸索,你稍等一些时日即可!咱大荒洲驻扎的人教道子昔年在文象圣人的道场听过讲,只要召他前来,保准能解决你的麻烦!” 袁河顿有古怪之态,心想这局面怎么像是孙猴子搬救兵啊! 但袁河并没有枯等,他见潮汐涧的水流沿着炎链横冲,便尾随了过去。 这一次行进,可真是不短的距离,他直接把整条链体给游历一遍。 他发现炎链上共缠绕了四物。 其一是龟壳,这显然黑浪玄武的遗骸,其二是山峦,袁河判断这是潮山的一座重峰,确实不假,但山体宛如岩浆聚成,也让他嗅到一丝太炎神心的味道。 他猜测此山埋葬有那位太炎始神的部分遗骸,如果五境道宫的宫主真就位于这座结界,那么他们最有可能藏身于山内。 危险实在太大,袁河不着急探查。 他掠过山体,继续随着潮汐水流探索炎链。 彩裳妖女跟在他旁边,频频回头,忍不住说:“大老爷,奴婢靠近此山后,龙凤两族的悲鸣声忽然增强,而且奴婢隐约感应到呈祥福地的一丝气息,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 “你是说,呈祥福地封印在山中?” “奴婢从来没有到过这座结界,当年奴婢从呈祥福地逃出来,直接出现在重峰上,沿峰而下,便远离了潮山!” 她的感应是真实的,直觉告诉她,呈祥福地就在附近。 但就算如此,袁河也没有在炎山停留,他须把整条炎链束缚的东西全部勘探。 链上先缠了一枚龟壳,后缠一座山峦,其三是一颗幻化的庞大泪珠,袁河神念穿不透,窥视不了泪中详情,但随着他靠近这颗泪珠,体内三观尊者的舍利灵台起了感应。 他苦苦寻觅的宏愿佛泉终于被找到! 昔年三观尊者化身苦海的时候,曾经言辞灼灼的讲过,苦海一成,他就有机缘登上封真榜单,但眼下的环境却如此险恶,即使三观尊者从泪珠冲出来,也要困守于四象结界,他又该如何登榜呢! 袁河思虑片刻,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怪异念头,问道:“彩裳,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是一次大转界?潮山把呈祥福地挪位到了这座结界?” 第424章 宗正我 “大老爷,转界极有可能,但呈祥福地挪位到这里,像是有职责在身!” 彩裳妖女手指炎链上的四物:“大老爷请看,链头的龟壳呈黑色,链中的炎山呈火色,这一颗泪珠呈青色,尾端的旗宝呈白色,正好对应了四象之态,这座大界应该是古时遗留的四象阵,专为镇压这一条炎链,此阵原本该有四旗,却缺了三杆,不得不实施转界,寻找替代物!” 她的判断是源自榜单遗刻上针对萧伤隐的介绍。 这位人教门徒的本命宝就是四象旗,炎链末端的最后一物呈旗形,旗上浮现有白虎灵影,应该就是白虎旗。 袁河朝链尾远望,已经相信了彩裳妖女的猜测。 因为缺少的三杆象旗在封真遗地流传时久。 彩裳妖女续道:“人祖境的古竹门、净台寺、岐黄派,他们的镇山灵宝碰巧是三杆象旗,一旗能召玄武真影,一旗能发朱雀神火,另一旗能放青龙啸音,传闻这三派在古时是一家,同气连枝,渊源正是来自这三旗,他们号称人族嫡传,也是因为这三旗出自人教!” 显而易见,三旗本该是这座结界的主阵宝贝,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流失在外,彩裳妖女发现白虎旗后,联想到人祖三派,从而做出这样的猜测。 那龟壳是黑浪玄武所留,非常适合取代玄武旗,她出生的呈祥福地是洪荒残宝‘呈祥图’所化,图中有凤焰流淌,想必可以取代朱雀旗。 就是不知,泪珠中的宏愿佛泉藏有什么异力,竟能取代青龙旗。 “如果真是四象旗构建了这个结界,那么想要毁界,就必须先毁旗。”可是四旗缺了三杆,袁河心想,如果把龟壳、呈祥福地、宏愿佛泉一并摧毁,是不是也能诛灭太炎链? 这四物当中,宏愿佛泉对袁河至关重要,他须得先行潜入进去,洗掉九目神灯的烙印,再把三观尊者与宏愿寺众接引出来,然后才能毁泉。 但他探知不了佛泉环境,虽然他猜测几位宫主困在炎山内,可万一他们困在佛泉里呢? 潮山的运转法则是三海娘娘亲手布置,那几位宫主单枪匹马绝对闯不进这座结界,他们必然是受到转界牵引,被动挪移到这里,所以他们有可能藏身在四物中的任何一个。 在摸清他们的准确方位之前,袁河不能冒然遁入宏愿佛泉。 至于方位如何寻找?袁河很快就有了线索,而线索来自于无象门外。 龙爵与罗刹婆搬来一位替袁河解惑的援兵。 此人道号宗正我。 他是人教天罡宗的嫡传门徒,这一支也已经没落。 宗正我的老师子罡圣人舍身于九洲劫,昔年圆月祖庭鼎盛时,子罡圣人亲传了三十六位贤徒,到了今时,仅仅剩下两根独苗,神通都不够强,俱被人教的其余分支给排挤出了中洲。 宗正我被逼到大荒洲做道子,他师妹岑正惜去了月菩山,常伴青灯古佛,很快就要剃度做尼姑,总之都已经远离人教的统御中心。 说起来,人教内部的争斗历来激烈,分支有七十二路,全是正统,但人教传承的至宝只有九柄,这些宝贝的继承不论根脚,也不看身份,只比修为神通,谁最厉害,谁掌宝掌教。 妖魔佛冥的统御者全是先天始祖,他们是以伴生宝开山立派,始祖权威从不受挑衅,伴生宝归谁所有,谁就至高无上。 但人教是古时先民所创,一代代优胜略汰,统御者全是从凡人中脱颖而出,他们供奉的九柄媲美伴生宝的至宝,全是先天诞生于圆月祖庭,属于人族公有。 九洲劫过后,子罡圣人舍身,但他执掌的‘天罡如意’仍旧还在,可惜门徒宗正我与岑正惜修为不够,不能发挥‘天罡如意’的最强圣威,结果被上善宗拿走,此宗在劫后出了一位善非圣人。 善非加冕圣位后,宗正我与岑正惜乖乖上交了‘天罡如意’,本以为交宝能帮助他们在上善宗赢得一席之地,谁知最终还是被放逐。 人教八卦宗也是这般下场,至宝‘乾坤图’落到法渊宗的法无天手上。 自洪荒以来,人教里谁掌至宝,谁是真圣,若无至宝傍身,即使修为与先天始祖并驾齐驱,身份也终归要矮上一筹。 宗正我做完自我介绍,先问了袁河一句话:“你在结界中有没有发现萧师兄的四象旗?” 袁河道:“只有一杆白虎旗。” 宗正我随即答:“既然有旗,那么这座结界应该是萧师兄舍身演化而出!四象混元符的符灵重杀伐,它若舍身,必然是去诛灭同级数的敌手!” 袁河觉得这种推断比较合理:“前辈的意思是,混元符的真灵前去诛灭那条太炎链的链灵,萧伤隐前辈则以四象旗镇压了太炎链本体?” 宗正我轻笑:“不错,这才是结界形成的原因!” 其声温文尔雅,听去使人如沐春风,虽然袁河未见其面,最初印象却比龙爵与罗刹婆要好一些。 但越是这种虚怀若谷的修者,越容易神不知鬼不觉套出袁河的话。 与他交流接触,袁河非但不能放松,反而需要更加谨慎。 宗正我又道:“但四柄象旗缺了三柄,即使黑浪玄武的壳甲能够取代玄武旗,威能也要被严重削弱,这么多年过去,结界应该被太炎链焚毁才对,其余三旗是不是最近才遗失的?” 月潮山大战结束后,三旗已经脱离,被人祖境的修士占为己有。 袁河随之把潮山转界的情况透露出来。 “哦,原来如此!”宗正我给袁河点明其中的关键:“昔年瑞貅追溯呈祥图的来历,曾在图中发现古时真妖图腾,根脚难以准确甄别,只知有模糊的龙凤之状,龙悬月,凤悬日,御图时有合璧祥瑞,故而取名呈祥图,其中凤火与雀焰法出同源,能取代朱雀旗。 至于那口佛泉,本是宏愿佛陀无意所留,佛光衰竭太快,于是潮山的青邑祭师就以娲泪铸建了一座灵池,用于温养佛泉,这位祭师是海娲娘娘糅合青龙血造命而出,她的泪池能取代青龙旗。” 怪不得宏源佛泉会呈现泪珠之相。 到此,袁河已知结界形成的来龙去脉:“宗前辈,想要毁掉这条太炎链,我该如何做?” 第425章 地支冲象 宗正我道:“这一条法链应该是炎族的一件伴生宝本体,就算你碎旗碎界,也抹杀不了它,如果能杀,萧师兄舍身前就会这么做,他不用留下四象旗把链体镇压起来!” 袁河心想确实如此。 当年他能毁掉霜环界,那是依靠东游始祖亲手布置的七十二座猿像阵,这位始祖有能力彻底抹杀漫天霜环的本体,但东游翅受困在霜环界,为了不让这柄伴生宝陨亡,始祖舍身前没有摧毁猿像阵,留了东游翅一线生机,同时也给后裔摧毁漫天霜环制造了充足条件。 但这一座结界却不同,布置结界的修士是萧伤隐,他神通远逊于东游始祖,就算舍身也只能困住太炎链。 袁河自以为让整座结界坍塌,就能摧毁此链,却是有些想当然了。 他并不甘心:“前辈没有其它办法吗?” 宗正我没有回答,反问道:“吾教至宝十二重楼尚未陨落,既然落星钟出世,它也该现身才对,你是否见过它?如果你有晓楼师叔的衣钵,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 他选了一个恰当时机,来追问十二重楼的下落,他丢了老师的‘天罡如意’,念念不忘追回来,如果能从袁河手中拿到十二重楼,不止能得偿所愿,还能让天罡宗再度统镇人族。 袁河心想这位宗前辈真会见缝插针。 十二重楼是人教至宝,袁河有心把此宝驱逐出东洲与三圣洲,绝掉人教在两洲的道统,这样一来,妖族就能一家独大了。 妖族有足足四件伴生宝守护,这可是一股极端强大的力量,等将来两洲封印解开,就能成为打破九洲势力平衡的关键。 但送走十二重楼需要精心谋划,首先要物色一个有价值的赠送对象,在人教当中拉拢一个牢不可破的盟友。 宗正我才只是初次与袁河交涉,自然赢不了袁河的信任。 袁河便说:“我曾听星钟真灵大人讲过十二重楼,昔年跟随晓楼圣人捍卫过乐山猿庭,可惜至今未能发现它的踪迹!宗前辈,如果将来我唤醒了它,必会领它前来与你叙话!” “可!”宗正我未对他做丝毫质疑:“我先把办法传授给你,我人教的九柄至宝及道术,两两联合都能施展诡奇神通,晓楼师叔昔年炼制了许多本命灵宝,如果你能寻到蕴含地支力的宝贝,可以用其联合四象旗,在太炎链内种下‘地支冲象道印’,此印一旦结满太炎链,便可借力打力,引动炎链神通,攻击其本体,如此一来,你非但能够保全四象旗,还能毁掉太炎链!” 这种‘地支冲象道印’貌似与‘星魂夺’有那么一丝相似之处,威能却更胜一筹,根本无须中转桥梁,只要施印出去,就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四象旗缺了三杆,使用呈祥图与宏愿佛泉替代可以吗?” “不可以!必须使用四象旗,这是文象师伯亲手祭炼的宝贝,昔年与晓楼师叔的地支宝相互印证过,只要你运转《地支真经》与《四象真经》,就能轻松打出道印,替代之宝不会有一点效果,你要把遗失的象旗找回来!” 文象圣人收授有真传门徒,本命灵宝基本都赐给了弟子,晓楼圣人是人教七十二宗最晚封圣的修者,麾下只有童子,他没有一个徒弟。 袁河听了以后,心想那晓楼圣人混迹乐山时,曾拿地支剑丸与猿术相互印证,从而悟出了‘紫蕴剑圈’。 三教遗留的诸法,待修炼到极致时,已经修无可修,想继续提升神通,那就必须独自顿悟,开创己道先河,谁能自成一家,谁肯定可以技高一筹。 当然以袁河目前的能耐,悟道是不可能的。 他目前仍需老老实实修炼祖传神通,等他把所有神通融会贯通,才是参悟己道的时候。 那五境道宫的宫主全部遁入潮山,没准人族三派会随身携带象旗,袁河便继续打听:“这座结界的四物当中,极可能潜伏有灵霄族与金戈族修士,如何才能探测他们的踪迹?” “这简单!”宗正我极有耐心,他给袁河解惑时,简直比对待自己门徒还要全面,这也是他与袁河打交情的手段。 他心知十二重楼早晚要从无象门传出来,袁河拥有指定继承者的权利,袁河想赠送给人教的哪一座宗门,这个宗门就一定可以得到。 所以即使袁河连仙位也没有,却能让宗正我这种洪荒遗修折节下交:“我现在就把《四象真经》传授给你,等你修成以后,前去炼化结界当中的白虎旗,此旗只要驱使起来,呈祥福地与宏愿佛泉内的一举一动都能尽收你眼底!” 宗正我的传功举动,让一旁的龙爵与罗刹婆颇感意外,上御道术历来看管严格,非真传门徒一概不外传,宗正我仅仅与袁河聊了几句话,竟然把镇山秘术倾囊相授,看来宗正我是在惦记失落两洲的人教至宝十二重楼了。 过不了多久,等袁河再度显踪的消息传到中洲斩尸山,那人教圣人肯定会派遣门徒赶赴大荒与袁河会面,到时袁河有可能把上御道术、甚至是三教古术、洪荒诸族的外术,统统一网打尽,全部学全。 至于哪一座人教宗门能从袁河手上继承十二重楼,那要看谁的筹码最能吸引袁河。 但袁河自己尚未预料到这种局面,他得了《四象真经》后,径直返回潮汐涧修炼这部功法。 人教真术一脉相承,《四象真经》也要先从凝练道种开始,虽只有黑水、青木、赤火、震金四路,难度却比十二地支道种更大,因为这是一部内外兼修的法术,必须修出‘四象混元身’的法相,才算小有所成。 不过袁河目的只为驾驭白虎旗,他根本不需要把《四象真经》学全。 他也没有闭关多长时间,第一枚‘震金道种’刚刚在体内凝结,他即刻离开潮汐涧,直奔炎链末端缠绕的白虎旗旁。 他按照宗正我指引的御宝之法,把道种送入旗上,原本闪烁白金灵光的旗面,刹那间变作了透明状。 这旗内自成一界,袁河神念可以直接透视,内里却空空无物,并没有五境道宫修士的踪影。 他又御旗一摇,神念随之瞬移,直落炎链上的其它三物,并渗入进去。 第426章 诛仙(5)山河血 黑浪玄武的龟壳与宏源佛泉内寂静无音,都没有任何异常。 唯独那座炎山里藏有石破天惊的奇异景致。 袁河一看之下,竟是刹那失神,目中满是震撼之色。 那山中另有空间,孕化了一方浪涛急滚的血湖,层层叠叠的湖水规律上蹿,在半空凝结出一缕缕的血像。 这些血像根脚各异,却栩栩如生,数量有千千万万,正在捉对厮杀,分明是在进行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 湖水凝像,构建仿真画面,像极了袁河观摩过的一幕幕投影。 起初袁河认为这是一种幻术,不过很快就有了新的看法。 随着战场上飞出一头血龙与血凤,它们合璧相融,变成一副卷轴,缓缓展开。 等这卷轴出现的时候,附近的血像瞬间溃散,散了又聚,重新演化新的战场。 在那战场之中,矗立着一座由十八头血兽叠加而成的庞大血山,卷轴从山腰的兽体内穿出,复形龙凤真躯,飞向山巅处高挂的那张血榜。 山脚处则站着一位手提锁链的擎天血人,它头顶盘踞一位持矛骑士,背后垂悬一座佛塔与一柄雷剑,这四影俱在朝着山巅咆哮。 袁河一看就知,这正是潮山决战的投影,七大始祖的厮杀就要上演。 但投影为什么会显示在这一座血湖上? 袁河正起疑时,湖中忽然升起两座高台,分别位于血像投影的两端,台中各有十余位修士。 那左台上盘坐两位首领,一个是紫发老者,姿容挺拔,冷厉双眸闪烁生辉,顾盼间极有威严,另一个是金眉老僧,他身形消瘦,偏又拱背垂首,看去萎靡不振,尽显老暮之态,单论气度,远逊于紫发老者。 他们不是旁人,正是让袁河警戒多时的凌霄宫主凌归一与小乘寺方丈天贤圣僧。 只见那凌归一抬头远望,穿过血像投影,盯住对面的高台修士,喊道:“月道友,赫道友,自从数月前转界过来,咱们在湖底探险这么久,总算对此界有了一丝眉目,料想就是昔年龙祖傲毅与凤母焚岚,联手开辟的呈祥福地了!传说这福地是一副洪荒残宝呈祥图所化,可惜山河血灌满界内,想收取此图可是千难万难!” 袁河随之把目光转向另一座高台,孤月宫主月之华与玄都宫主赫克都在台上。 “呈祥图是我妖族祖宝,该要如何收取,不劳凌道友你费心!”月之华根脚是一头冬眠鲛,身为海珊娘娘的嫡系后裔,她容颜永远不会老,生来也有超凡美貌,海鲛族又善于织衣,她本来可以把自己打扮的芳华绝代,但她偏偏不注重仪表,仅仅是一介普通老妪的形象。 事实上,她除了长生,其余什么也不在乎。 从她尾随凌归一与天贤圣僧潜入潮山,宁肯携手闯探,也不愿大打出手这一点,就能看出她的行事风格。 她又说:“甲子前那长弥与问静被三观和尚暗算,圆寂在宏愿佛泉里,死前传了消息给你们,发现至宝太炎神链,你们兴师动众杀奔潮山,在佛泉内等待几十年才终于遇上转界。 当初我随你来时,咱们有过约定,等古竹三派让四象旗重新归位,太炎神链归你们,山河血归我们,这已经是我们所做的最大让步!如果你敢染指呈祥图,那就斗一场,谁活着,谁取宝!” 双方的首领显然是凌归一与月之华,在场的二十几位修士,只有他们俩在不断的口舌交锋,余者俱都不发一言。 凌归一摇起头:“这么多年来,凌霄宫什么时候主动挑起过纷争?若非那长耳猿逼人太甚,老夫用得着冒上性命风险,跑到这杀机四伏的险界?既然呈祥图是妖族旧物,那就理应归还你们,老夫不争也不抢!” 他话锋一转:“但是月道友,老夫仍要旧事重提,这座结界显然是四象旗构建出来,四杆法旗是在镇压太炎神链,如果它们归位,太炎神链显而易见会更难取,你却口口声声取宝易如反掌!老夫丑话说在前面,你若虚言蒙蔽,老夫不会对你们留丝毫情面!” “凌道友的疑心病还真是重呐,你到底想让我给你解释多少遍!”月之华冷笑一声,她手指血湖上的血像投影: “昔年潮山守山兽瑞貅神兽的洞府位于荒河之心内,正是此心孕化了‘黎公主’,她出世就携了瑞貅的追溯神通,她遗留的山河血天然具备追溯之力,我们在宏愿佛泉住了几十年,你天天都在观摩山河血的追溯画面,那‘黎公主’为什么舍身,月潮山为什么三千年会开山一次,那画面中清清楚楚俱有展现!” 袁河听到这里,不由回想潮汐涧的榜单遗刻,昔年月潮山中共有三座福地,猿祖巫山执掌‘巫祖福地’,龙祖傲毅与凤母焚岚联手执掌‘呈祥福地’,最后一座‘山河福地’的主人是‘黎公主’。 这位黎公主没有道号,她诞生于汇聚潮山的荒河之心中,以山为父,以河为母,因为根脚过于稀有,被三海娘娘认为女儿,这是独一无二的身份,她的地位比十八祭师还高,潮山修士都称呼她‘黎公主’或‘黎殿下’。 那洪荒残宝‘山河壶’,原本是一头麒麟最先找到,也与麟族有渊源,但三海娘娘偏爱黎公主,就把‘山河壶’赏赐给了她,让她执掌‘山河福地’。 袁河猜测‘山河血’应该是这位黎公主的遗骸所化。 月之华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 她继续道:“昔年月潮山大战,那太炎始祖的神躯被娲娘娘打碎,他自毁神心垂死反击,黎公主为了营救娲娘娘,舍身挡了此劫,残血牵引大荒河心,冲入太炎神链,锁住此链真灵的法力,这才被人教萧伤隐给诛灭,并使用四象旗镇压了链体!谁知遇上九洲剧变,天地移位,三旗脱离此界,只剩下白虎旗独自驻守! 单此一旗却镇不住链体,以致于链上炎力外散,常年灼烧月潮山,转界三千年,山河血才能恢复一丝法力,降下血雨浇熄炎火,如果四象旗归位,潮山之火就会绝迹,到时我们可以把这一座四象阵给挪移出潮山,你用太炎池摄走太炎链,我用山河壶摄走山河血,就是这么简单!” 她这一番话,直接解开了袁河的诸多疑惑。 原来炎山就是‘呈祥福地’,袁河早前嗅到的炎心味道,必然是山河血所散发,那位黎公主舍身抵御了一颗太炎始祖的神心,难免会沾染神血。 潮山三千年才开山一次,竟然也是山河血的缘故。 这一条太炎神链被镇压至今,真正的功臣是黎公主,人教萧伤隐起到的作用只能排第二。 如此的话,萧伤隐布置的四象旗,不止是为了镇压太炎链,也担负着温养山河血的责任,如果潮山失去此血,山火将会恒久燃烧。 袁河同时想起一件往事,昔年释心颜曾经对他讲起过‘荒河’传说,曾言三圣洲已经没有河水流淌,但大河之心仍旧还在。 自袁河抵达封真遗地,从未听闻有关大河之心的情况,原来潮山每隔三千年降临一次的血雨,就是大河之心演化而成。 东洲荒河名为‘青黎’,难道就是为了纪念‘黎公主’吗? 第427章 古族 一直以来,袁河都以为这几位宫主是被困在潮山的结界里,无法破界离开。 今时今日,袁河才明白过来,他们是故意失陷。 更离奇的是,他们能在潮山找到宏愿佛泉与四象结界,也不是偶然事件,一切缘由竟都出在袁河自己身上。 当年袁河在无向冢暗算古璇老道,消息传回封真遗地,凌霄宫与小乘寺开始铸建炼荒池,同时四面出击,清剿拥有洪荒传承的宗门。 正是在这期间,宏愿寺受到牵连,小乘寺派遣长弥与问静掀起覆灭战,那三观尊者依靠袁河的帮助化身苦海,拖着长弥与问静瞬移到月潮山的宏愿佛泉内,借助山火把这两尊强者给灭杀。 那时袁河还觉得三观尊者神通厉害,殊不知这是给自己埋下了一个祸根。 如果长弥与问静不死,凌归一绝难找到宏愿佛泉,也更加不可能发现太炎神链。 说来说去,这一帮宫主出现在四象结界,归根结底是被袁河引来的。 他们原本是敌对双方,为了取得宝贝,暂时携手合作。 听他们的口气,已经研究几十年,追溯出月潮山大战的部分隐秘,摸清了四象阵的运转,也已经掌握摄宝的办法。 目前只待让四象旗归位,他们的这场漫长行动就将功德圆满。 可惜行动中存在一个致命漏洞,他们不具备克制炎火的能力,只能龟缩在呈祥福地内,根本不敢露头。 即使他们掌握有三柄象旗,也顶多是把玄武龟壳、呈祥福地、宏愿佛泉替换掉,而无法像袁河一样在结界内自由行走。 他们的每一次挪位,也必须随着结界运转,局势极其被动。 这将是袁河狙击他们的最大优势。 袁河没有多听那几个宫主的谈话,他们修为虽然高深,却非取宝的关键因素,三柄象旗的持有者才是袁河首要对付的目标。 他当即远离炎山,潜伏到了泪珠附近。 宏愿佛泉就封印在这颗泪珠里,泉中环境同样是一波广湖,不过充斥墨绿之色,且风平浪静,早前袁河施法探查,听不到半点响动。 此时深入细看,他发现湖中隐约浮现一座四四方方的池台,台内像是盘踞有修士身影,人数还不少。 袁河断定人祖境的岐黄、古竹、净台三派大祖师,肯定藏身在佛池里,四象旗是他们的镇派之宝,也只有他们才能驾驭。 但让袁河迷惑的是,那几位宫主为什么会脱离宏源佛泉,跑到呈祥福地去了呢? 谨慎起见,他召出了巫祖箭,眼下的局势过于诡异,他不能冒然行动。 那宗正我听完袁河的介绍,先行诫告了一句话:“那三名修士是在炼化青邑祭师铸造的佛池,因为四象阵牵引的是这口灵池,而非宏愿佛光,一旦他们炼池成功,就能把宏愿佛泉据为己有,同时让青龙象旗复位!鉴于他们温养青龙旗时久,复位成功后可以探测整座结界,到时你需做好隐蔽,稍有一点法力波动,他们就能捕捉到!” 反过来说,插旗成功之前,袁河仍旧能够随意施法,他现在把神念渗入宏源佛泉,三派祖师感应不到。 袁河对此心中有数,又请教下一个问题:“这帮修士本来是一路人马,全部被挪移到了宏愿佛泉,但此时却兵分为两路,一路留在佛泉炼池,另一路遁入到呈祥福地内,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宗正我随即回答他:“如果真像你所说,黎公主舍身卫道,抽取荒河之心融入太炎链,那么她的山河血会在四个阵位内反复瞬移,遁入呈祥福地那一路人马,是随着山河血移位,炼池者持有四象旗,他们能借助旗力滞留在宏愿佛泉!” 他话音刚落,炎山突起变故,原本通体火红的山体瞬时变幻了色泽,炎力像是一下子隐踪,整座重峰就此恢复了初始样貌。 袁河远望一看,见链端的玄武龟壳忽然汹汹灼烧,漆黑色的壳甲被炎火彻底覆盖。 宗正我的判断相当准确,山河血为了恢复灵力,频繁在四大阵位上挪位,那几个宫主在随着山河血瞬移。 “宗前辈,这批修士里有一位海鲛族,她目前是三圣洲修为最高的妖修,执掌着一柄洪荒残宝‘山河壶’,但她并没有阻拦灵霄人与金戈人寻宝,反而与他们达成了合作,她目的是为了采集山河血,为此宁愿把太炎链送出去,山河血到底有什么神通,竟然让她如此不惜代价也要得到手?” 宗正我尚未回话,一旁的龙爵忽地斥骂:“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想把太炎链交给灵霄人与金戈人,这是养虎为患啊,太炎是祭族,最擅长祭祀,如果灵霄人与金戈人使用太炎链献祭,无象门的消息就要暴露,到时太炎族的始神会亲自杀到大荒洲!袁河,你必须阻止他们,太炎链绝对不能落到这两族手上!” 罗刹婆随着叹息一句:“你让小袁如何阻止?他都没有修成元神,对方是三圣洲最强的一批修士,小袁差了他们整个三花境的法力,连面都不能照,危险太烈!那一方天地还有封印,就算落星钟亲自出手,都未必能打赢,反而有可能被他们镇压!” 龙爵也觉棘手:“宗老弟不是传授了‘地支冲象’吗,尽快去布置,他们插一柄旗,就种一柄道印,抢在他们前面毁掉太炎链,反正不能让他们抢走,这是大祸患!” 如果真的丢失太炎链,袁河不会倒霉,但大荒洲就要血雨腥风了。 “宗前辈?” 袁河仍在等着宗正我的回应。 “黎公主的根脚在九洲独一无二!”宗正我不急不躁:“她诞生于潮山与荒河的天地精华里,三教有位先师也是如此降生,人、荒、古都是洪荒大地的正统生灵,其中古族最为稀少,偏偏黎公主还身背了一大功德,她是伴在无纪浩土身边出世的,那个执掌山河壶的海鲛不惜代价抢夺山河血,其实是为了寻找无纪浩土!” 今天请假 晚上七点已经下班回来,但坐了几个小时,一直删删改改,写了不到两千字,像是凑字数一样,不敢发,抱歉了,容我调整一下思路。 第428章 打榜初试 局势看去紧迫,但袁河与宗正我都无担忧之态。 袁河有潮汐涧与东游翅在手,就算斗不过几位宫主,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宗正我则是有法子阻止几位宫主抢走太炎链。 他直言道:“如果你不想与他们争斗,我可以教你摄取白虎旗之法,你带着此旗离开这座结界,如此一来,潮山的转界法则会自动寻找替代物,太炎链跑不了,他们也取不走!等他们按耐不住逃离这里,到时你再回来,结果是一样的!” 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集不齐四象旗,山河血便封印不了太炎链,山火也就不会熄灭,那么凌归一与月之华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如果袁河这么做,虽然能保住四象旗与太炎链,却奈何不了几位宫主,他只能眼睁睁纵虎归山。 袁河决意与几位宫主斗一场:“这些修士霸占了三圣洲,洲内全是他们的徒子徒孙,放任他们离去,后患太大,假如能把他们尽数困死在这里,那将再好不过!” 宗正我听他有心周旋,先问了一句:“你想必没有携带落星钟,否则你不必找我问策!我比较好奇,整座潮山都被太炎链的炎火焚烧,三千年才被山河血浇熄一次,你没有落星钟保护,是如何在潮山穿梭的?” 昔年九洲劫大战,失落在东洲与三圣洲的宝贝可真不少,宗正我需要问清楚袁河的依仗,如果袁河执掌有三海娘娘亲留的遗物,那么他非但能指点袁河收取太炎链,还能诛灭那几位所谓‘宫主’。 同时也能侧面了解袁河的底细。 袁河听了宗正我的询问,心想这位前辈又在打探十二重楼的消息了,同为洪荒遗修,宗正我貌似比龙爵与罗刹婆加起来都难缠。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宗正我的手段越厉害,自然就越好。 袁河需要宗正我给他提供尽杀五境道宫修士的办法,他就透露了两件随身佩宝:“晚辈在入山之前,侥幸找到海娲娘娘的一颗定海神晶,由此晶保护,就算晚辈站在太炎链上,也毫发无伤!另外昔年海潮娘娘铸建的潮汐涧已经被我短暂驾驭,我能转入这座四象结界,也是因为此涧!” 宗正我忙道:“你确信那是娲圣遗留的定海神晶吗?” 原本袁河无法确定,当初他找到这颗神晶,曾请落星钟甄别过,镇星白猿说此晶只要克制住山火,就该是娲圣所留! 袁河进入潮山后,依靠此晶在山中自由行走,但他仍有一丝质疑,直至找到瑞貅法目,他才最终证实这是海娲娘娘伴生的一颗定海晶。 “晚辈可以笃定!”他说。 “既然你有娲圣神晶在手,所遇的麻烦当可迎刃而解!另外那座潮汐涧归大祭师镇元海女执掌,如果你连她的打真锏也一并追回,那么杀掉这一批修士也能易如反掌!” “哦?该要如何杀?” 宗正我一听,心知打真锏已经落到袁河手上,他不由联想到封真榜,袁河能找到娲晶与打真锏,那么封真榜很快就能出世了。 昔年九洲劫爆发,诸族陨亡那么多始祖,唯独海娲娘娘的死因最让九洲修士震惊,也至今没有解开封真榜被克制的缘故。 宗正我期待袁河能追溯出答案。 斟酌片刻,宗正我给袁河提供了一套胜算充足的行动计划:“娲圣神晶能够摄取山河血,你先耐心等待,让那些修士复位四象旗!等四旗重新归位,山河血势必要冲入太炎链,封印此链法力,到时候你提前下手,使用娲圣神晶把山河血摄入晶内!” 这是行动的第一步,摄走山河血。 那凌归一与月之华敢染指太炎链,打的盘算就是让山河血回流太炎链体,封印链力,到时四象结界再无炎力弥漫,他们就能脱困而出,从而把四象旗、太炎链、山河血全部据为己有。 假如袁河摄走山河血,那么他们的行动就要功败垂成。 宗正我继续道:“当你摄走山河血后,那些修士会觉察到取宝失败,他们不得不谋求退路,一定会尝试冲出四象旗,逃之夭夭!到时你手持打真锏守在旗外,出来一个,打走一个,你身处潮山法则笼罩当中,打真锏一挥,三花境以下所有生灵,俱要登上封真台,他们躲无可躲!” 这是行动的第二步,封真打榜。 袁河曾经观摩过镇元海女的投影,昔年海怪吞噬潮山,镇元海女正是手持打真锏,把潮山修士送上了封真台。 但那是营救行动。 如果袁河照此来做,岂不是成全了五境道宫修士? “前辈,让他们登上封真台,此举不妥罢?” 他这话一出口,宗正我、龙爵与罗刹婆俱都笑了起来。 “看来你对封真榜毫不了解呀!”宗正我替他解惑道:“非我三教修士,只要上了封真台,必会被封真榜抹杀,越是异血,死的越快,那些灵霄族与金戈族挨上打真锏一击,都要瞬死在封真台上!至于妖魔两族,入台后会被封真榜摄走,没有打真锏,他们将永困榜上,哪里也去不得,生死也俱在持锏人一念之间,所以你放心去打,保准万无一失!” 袁河登上潮山已有数年时间,至今没有封真榜的丝毫线索,今次听到有关打榜的情况,他忍不住问:“生灵入榜后,封真榜是不是就能现世了?” “不能!”宗正我三修齐齐摇头:“封真榜是祭宝,你必须召集海族十八祭师后裔,联手祭祀娲圣神晶,否则封真榜不会重挂潮山!太炎链也必须先行摧毁,山火不熄灭,你根本无法开祭!” 怪不得无数年来,封真榜没有一丝线索,原来是需要祭祀才能迫显真身。 袁河登上潮山之前,那镇星白猿让龙简铸建十八祭师神祗,想必也是给祭祀封真榜做准备。 但三圣洲早就不复洪荒时的兴盛,海族血脉传承至今,已经相当稀少:“如果十八祭师后裔绝嗣了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难住了宗正我三修:“你先打榜,我们已经传信去了中洲斩尸山,抱瓶海女收到消息,不日就会返回大荒,等她回来后,会告诉你如何补全缺失的十八祭师血脉!” 商量到此,袁河收了巫祖箭,开始给打榜行动做准备。 他修为只有朝元期,原本面对凌归一与月之华这些三花境圆满的老修士,并不具备对抗能力,但他执掌了几件关键的海族至宝,又占据天时、地利与人和,逆袭反杀,已无难度。 在他杀机显露时,他的对手们仍旧困于四象阵位,对他还一无所知。 第429章 困兽 数日过后。 青龙象旗复位成功。 那颗由宏愿佛泉演化的泪珠就此隐踪,挪位到了旗界当中。 此刻泪珠外漂浮了三道人影,其一是古竹门的万仞门主,其二是净台寺的显晦方丈,其三是岐黄派的焦禾老祖。 他们俱在凝望泪珠,脸上满是迷惑之色:“真是奇怪,我们已经使用象旗替换了这座佛泉,应该是炼化成功了,但为何感应不到泉中佛力?” 宏愿泪珠已经不受四象禁制约束,按说他们应该可以驾驭自如,但他们多番尝试,除了能把泪珠收藏,便再无其它效果了。 三人之中,显晦方丈专修佛道,他推测说:“这口佛泉能被我们锁定方位,全赖小乘寺长弥与问静传递消息,当年他们之所以遁入潮山,是三观师弟施法所致,这位师弟曾经摘心求佛,并修了苦海秘法,贫僧以前并不清楚此法源自何处,今时才算明悟,正是这一口宏愿佛泉,他必然是把苦海融入泉中,并遮蔽了佛光,防止外人掌控佛泉!” 三观尊者的启蒙恩师出自净台寺,与显晦方丈的老师同为一代弟子,因此显晦方丈称呼三观尊者为师弟。 “三观?当年宏愿寺大战,我等救援不及,结果导致全寺被灭,说起来,我等俱都欠了三观一份人情。”万仞门主也与三观尊者有交情,他有位徒弟是三观尊者俗世家族的族侄。 他望了望泪珠:“当年三观施法时,不止带走了长弥与问静,还把宏愿门徒尽数瞬移,他们应该全部逃到了这口佛泉内?咱们须得营救他们出来!” “又该如何营救呢?三观法力仅仅处在窥真期,差了咱们一个境界,可他化身的苦海忒是邪门,咱们都已经让青龙旗复位,也感应不到他的苦海气息!”这是岐黄派的焦禾老祖在插话。 这三人的修为都是元神第二步的悟真期,比不上凌归一与月之华四位宫主,原本他们并不乐意闯探潮山,但四大道宫俱给他们下了请帖,他们拒绝不了,况且请帖中透露了白虎旗与三观尊者的消息,于是他们才结伴入山。 此行他们对太炎链与山河血都没有兴趣,目标只有两个,一是追回失落的白虎旗,二就是尝试寻找三观尊者。 但营救三观,并不是说明他们多重道义,完全是唇亡齿寒的心理在鞭策,古竹、净台、岐黄号称人族祖庭,却长久处于弱势,实力始终不能与四大道宫并驾齐驱,历年以来,旦有人族的元神真人遭难,三派掌教心照不宣都会帮衬。 这也是显晦方丈、万仞门主、焦禾老祖偷偷摸摸搜查三观下落的原因。 早前四大宫主随着山河血遁入‘呈祥福地’,他们本可以使用四象旗阻拦,却故意放任四大宫主离开,正是为了寻找时机唤醒三观尊者。 奈何他们对‘宏源佛泉’与‘苦海’了解不深,心有余而力不足。 显晦方丈掐指算了算时间:“山河血很快就要回流过来,咱们暂时放弃探查罢,等让诸旗归位,凌霄宫取走太炎链,孤月宫取走山河血,四象旗仍归我们所有,到时慢慢钻研佛泉即可,倒是不用急于一时!” 万仞门主皱眉道:“四象旗是洪荒人教所留,就怕那四个宫主言而无信,等我们复位四象旗,他们有可能卸磨杀驴,我们不能不防!” 焦禾老祖冷笑:“卸磨杀驴?那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我等已经把元神寄生在四象旗里,想杀我们,就必须毁旗不可,但象旗一毁,看他们如果把太炎链与山河血运出潮山!” 这些修士心怀暗谋,各有盘算。 但谁能笑到最后,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一会儿,山河血携着四大宫主冲入青龙旗内,他们见宏愿泪珠没了踪影,都无深究,甚至连问也不问一句。 等三派掌教把象旗全部复位,到时再计较不迟。 就这样,一干修士平静等待,当山河血再次启动运转,所有修士都离开此间,一道转移去了呈祥福地。 此处该有朱雀旗取代,三派掌教轻车熟路,施法复位。 四大宫主已经提前光临一次,各自都找到了滞留办法,即使不依靠象旗,待山河血流动之时,他们也能留在福地当中。 这样一来,三派掌教把朱雀旗复位成功后,想把呈祥福地收入囊中已经不可能,这座福地最终被月之华收走。 他们的最后一站是黑浪玄武的龟壳。 待玄武旗复位,天贤圣僧弹指打出一道方寸识,把龟壳入微后收了起来。 那月之华与凌归一像是早有协商,宏愿佛泉归人祖境三派,呈祥福地归孤月宫与玄都宫,凌霄宫与小乘寺拿走了玄武壳。 反正各有所取,不让任何一伙势力吃亏。 四杆象旗骤一归位,结界环境陡然生变。 哗啷啷! 原本浮空横悬的太炎锁链盘绕急缩,卷为一团。 四旗环飞在侧,于东西南北各占一角,旗外灵光频闪,映出层层光幕,裹在链体之外。 “困守潮山甲子岁月,终于苦尽甘来!如今四旗已经复位,山河血马上就要灌入链躯,自洪荒以来灼烧潮山的山火,将在咱们手上永久熄灭了!” “这是功德之举,可喜可贺!” “哈!哈哈!” 此时五境道宫修士全部位于玄武旗内,山河血正在疯狂外涌,等此血干涸,冲入太炎链,就算大功告成。 群修透过玄武旗,窥视旗外结界的环境,只见山河血如似长河,在链体上奔腾流动,但奔流的时间并不长,也就眨眼功夫,就已消隐在链上,料想是渗入链中。 但他们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太炎链被封印。 凌归一与月之华已经预料到不对劲,问道:“显晦大师,万门主,焦老祖,旗内的山河血已经荡然无存,料想已经冲入太炎链,为何旗外炎力仍旧没有被镇压?” 显晦方丈三人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他们至今都没有发现袁河的存在,也瞧不见娲晶正在抽取山河血。 说明 不是太监,就是没有写作动力了,调整不过来。 这本书已经有百万字,我本以为坚持下去会有起色,但结果是订阅越来越差,我脑子一团浆糊,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本书,我想过写新书,但新书开了,这本书就完了。 我不愿意完结,想把这个故事讲完,可我又不知道该拿什么支撑我写下去,每个月的稿酬与全勤差不多,连我家人都不支持我了,我感觉很苦恼。 如果按照大纲写完的话,可能需要两三年,但我总不能两三年都这样挥霍心血。 情况就是这样。 第430章 合璧落宝 自从袁河遁入这一方结界,就以入微躯潜伏,始终不曾暴露行踪。 不过为了摄取山河血,他全力驱使娲圣海晶,已经无法遮蔽晶上散发的澎湃法力。 这股法力波动很快被那显晦方丈三人个捕捉到:“链上似乎藏了某种异物,牵引了山河血,导致此血不能封印太炎链!诸位最好登上链体查探一番,把这异物给找出来!” 这是一个颇为危险的提议。 潮山山火正是因为太炎链所引发,链体辐射的炎力无孔不入,笼罩整座结界,目前只有四象旗内是安全区,一旦出了旗,若无秘宝防护,那将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在场的二十余位修士,包括几位宫主在内,轻易都不愿出旗探险。 但山河血出了变故,他们必须设法弄清原因,否则这几十年的苦熬就要白费功夫。 群修沉默了一会儿,那凌霄宫主凌归一忽然盯住了月之华:“如今四象旗已经归位,但事态并未按照预期中发展,你曾口口声声取宝易如反掌,结果却出现如此棘手的局面!月道友,老夫可是有言在先,你若虚言蒙蔽,老夫不会对你们留丝毫情面!” 他这么一质问,让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群修携手同闯潮山这么多年,一直合作顺利,谁知在最后关头却出了差池,这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月之华刻意布置的圈套? 凌归一显然是把责任归咎于月之华。 那月之华并没有反驳理由:“四旗归位,照理应该可以镇压太炎链,这也是从山河血里追溯出来的办法,并非我一家之言!如今出了差错,实在是与我关联不大!” 她先解释一句,又说:“但我愿意冒一冒风险,前去查探山河血失效的原因!”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她是海族后裔,继承有不少洪荒秘宝,今次闯入潮山,她并没有携带孤月道宫的镇宫宝‘山河壶’,而是带了一颗潮汐露珠。 孤月宫历代宫主闯探潮山,一律是使用这颗潮汐珠开路,传闻此珠能够感应海潮娘娘铸造的潮汐涧,但是世代以来,只有海阔真人的老祖海狸发现过潮汐涧的踪迹,并以此找到半块海珊玉璧。 可惜从那以后,潮汐涧再也没有露过面,月之华本来也不抱希望,但她早前穿梭四杆象旗,竟然通过露珠捕捉到旗内弥漫有潮汐之力,这说明潮汐涧也转界到了这里。 月之华心里已经笃定,山河血的失效,必然与海族遗物潮汐涧有关。 这件事她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准备找一个恰当时机前去寻找潮汐涧的踪迹。 她甘愿出旗冒险,看似是示弱,实质上却是碰巧满足了她的私心。 那凌归一听她主动承担责任,便顺水推舟:“那好,既然月道友愿意自证清白,就请尽快行动罢!” 凌归一暂时没有怀疑她。 毕竟眼下局势严峻,他们受困在四象旗中,必须派人出旗探险,就算不去探查山河血失效的缘故,也要寻找离开这座结界的出口。 月之华未作迟疑,当即把潮汐露珠往眉心一点,便从四象旗内冲了出去。 今次她要直面太炎链,这是山火爆发的源头,火力最是猛烈,安全起见,她又把早前收取的‘龙凤呈祥图’悬在头顶。 玄武龟壳、呈祥图、宏愿佛泉都是四象旗的替代物,单独一宝俱能克制太炎链的炎力,月之华手持呈祥图与潮汐露珠,已能在太炎链上自由行走。 她在链上检查一遍,很快发现了异常。 ‘入微真气!’ 她抬掌猛拍,掌力所至,忽然拔起一座百丈高的山涧瀑布。 她迎前一看,心里颇多惊喜,眼前的瀑布无疑就是海族遗物潮汐涧,瀑布的水帘上有山河血翻滚涌动,也证实了她早前的猜测,山河血之所以没能镇压太炎链,正是因为受了潮汐涧的干扰。 她暗忖:‘山河血失效的缘故已经找到,但这座潮汐涧为什么要摄取山河血?涧内又埋藏了什么遗宝呢?’ 她又凝神打量,见灵涧瀑布内,隐约藏了某种法印,泛着彩纹灵光,却是遮蔽了她的神念搜查,让她不能窥视涧内的环境。 到了这时,她仍旧以为灵涧是转界而来,并非被某一位修士控制。 须知目前仍在封山期,整个封真遗地,除了她这一批三花境修士,谁也不敢闯到潮山来。 至于封印太炎链本体的四象结界,连她都是无意间转界进来,其余任何修士都不存在造访的可能性。 退一万步讲,就算月之华判断失误,潮汐涧内藏有其它生灵,也对她构不成半点威胁,她修为已经处在修真界的巅峰,东洲与三圣洲加起来,能与她周旋者只有凌归一、天贤圣僧、赫克老魔,此刻偏又待在四象旗内,所以不管她在灵涧遇上谁,自认应对起来都可以游刃有余。 想到这里,月之华便无所顾忌,闷头冲进了瀑布。 谁知世事无常,再万无一失的局面也存在变数,月之华相当不走运,她碰巧遇上了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变数。 她刚刚穿过瀑帘,顿觉一股冷风拂面扫来,她心知这是遭遇了伏击,却是不慌不忙,轻轻挑了一下手指,欲用头前的呈祥图化解这攻势。 余光趁机打量,见有一柄血锏与一颗彩色卵石拦空悬挂,俱与她近在咫尺,稍一移动,就能打在她身上。 但在她法力加持之下,就算间隔一寸一毫,她若蓄积全力反击,那血锏与彩卵也别想沾身。 她的打算是先拿呈祥图收了血锏与彩卵,但她对自己过于自信,呈祥图尚未运转起来,只听呼!一声,那颗彩卵直落图中。 “咦?”她顿有意外之态,那彩卵也不知是什么宝贝,竟然一举切断她与呈祥图的心念联系。 此图是一柄洪荒残宝,蕴藏一式古怪神通,图上浮现有龙悬月、凤悬日的图腾,一旦施法驱使,让日月交融,龙凤合璧,那么无论敌手祭出任何宝物,都能一概打落。 因此月之华不止丢失了呈祥图,镶嵌她眉心的潮汐露珠也在同一时间被呈祥图吸走,她也不能再祭其它宝贝,祭出来一件,就要被呈祥图摄落一件。 那彩卵落入呈祥图之时,血锏同时挥动,朝月之华劈空一挥,在她体外结出一层血色光圈,她正纳闷这血锏到底蕴含了什么神通,肉身便已消失在原地,她甚至没有看清施锏之人,就被瞬移出了这一方结界。 “大老爷,咱们一击得手了!这可是一尊三花境圆满的大修士,竟被大老爷一锏打走,她怕是至今都弄不明白,是如何着道的!” 第431章 意外的內杠 月之华是海族后裔,却对打真锏一无所知,以致于抵御无法,一锏就被袁河给打走。 她此刻肯定已经登上封真台,不过正如彩裳妖女所说:‘她虽然拥有三花境圆满的高深修为,却弄不明白如何着了袁河的道!’ 这怪不得旁人,要怪只能怪月之华对自家祖物不重视。 身为海族的嫡系后裔,月之华只顾一门心思苟且偷安,从不愿主动追溯本族史迹,结果面对本族遗宝封真锏,她是连半点周旋之力也没有,被袁河轻松偷袭得手。 其实,月之华还携带一张‘龙凤呈祥图’,如果把此图驱使娴熟,她仍旧可以避开袁河的暗算。 日月交融,龙凤合璧,呈祥图能尽‘落’世间灵宝,此图的落宝之力,比袁河淬炼的‘落宝云鲨’真灵印厉害的多,假如月之华早早追溯有关呈祥图的遗迹,而不是临阵磨枪,她完全有机会阻拦彩裳妖女的入侵。 只要把此图牢牢掌握在手,打真锏根本近不了她的法体。 可惜她对呈祥图的领悟远不如彩裳妖女,照面一刻就被彩裳妖女夺图易主。 看上去,袁河与彩裳妖女的一招制敌是出于侥幸,实则不然,他们的作战成功是源自对洪荒、潮山、海族诸多遗宝遗迹的追溯,了如指掌并善加利用,这才以弱胜了强。 “彩裳,既然你能驱使呈祥图,当年离开潮山时,为何不把这宝贝一块带走?” “奴婢难以忍受悲鸣声,龙凤两族绝唱于呈祥福地内,奴婢日日夜夜要受其煎熬,奴婢之所以离开潮山,正是为了逃避图中惨音,又怎么可能带上它。” “这种惨音,我是丝毫也听不见!” 袁河捕捉不到呈祥图中爆发的龙啸凤鸣,也就理解不了彩裳妖女遭受的折磨。 当初彩裳妖女在东莱岛投奔他,理由是为了‘月醒阵’,此阵能够化解龙凤两族的‘怨气成音’,但他也有言在先,找到无纪浩土以后,他才会借出月醒阵。 经过这数年的潮山探险,袁河对找出封真榜与无纪浩土的信心越发强烈,等他料理完这一批五境道宫修士,毁掉太炎链,就会转界封真台,前去查看三海娘娘的埋骨处。 “四大宫主去其一,余下三人,咱们继续诱敌深入!” 打走月之华后,袁河并没有选择主动出击,潮汐涧非常适合打埋伏,袁河决定在此等候,让强敌自动入瓮来。 他有打真锏在手,彩裳妖女又驾驭了呈祥图,两宝配合施法,接下来无论对付谁,都可以无往不利。 就这样,一锏、一图锁死瀑布入口,静候下一位光临者。 此时藏身四象旗的修士们却稍显烦躁,他们眼睁睁看着月之华攀上太炎链,钻进一座古怪瀑布,却再不出来。 像这种杀机四伏的凶险之地,任何一件未知事物,都足以引发他们的忧虑不安,惊心动魄的厮杀,随时都有可能上演。 那凌归一觉得等待下去并不妥当,目光转向玄都宫主赫克老魔,问了一句:“都已经过去大半日,月道友为什么还不现身?” “本座哪里知道!你我法力相当,你看不穿那座瀑布的底细,本座也看不穿!”赫克老魔的寿数在四位宫主当中最小,道行原本也最弱,但因他魔宫中供奉一位洪荒遗修莫狂狷,所谓家有一老,如得一宝,这导致他实力直线上涨。 其余三宫之主,轻易都不愿与他正面交手。 他自己也总是展现一幅高深莫测的派头,使人难以测度他的虚实,他余光剜了剜凌归一,试探说:“月道友有可能是遇困了,她是在探查山河血失效的原因,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不如让本座潜入瀑布去瞧一瞧,凌道友你觉得如何?” 他越是着急潜入瀑布,凌归一越是怀疑他与月之华有联络,便说:“还是让天贤大师走一趟罢,他研究太炎神血时久,那太炎祭池就是由他一手主持,派他潜入瀑布,更为合适!” 那赫克老魔一听,并不反对,淡笑一声:“可以,本座乐得清闲!” 这几个宫主虽然携手合作,却也时刻警惕,猜忌心理异常强烈,月之华下落不明,有可能是遇困,却也有可能是在瀑布中找到某件洪荒遗宝,为了不让她与赫克老魔串通一气,凌归一才决定派出天贤圣僧,各作牵制。 但凌归一千算万算,却是算不到天贤圣僧会一去不回。 这老和尚遁入瀑布,下场与月之华没有什么不同,穿过瀑布水帘以后,就此失去踪迹,半点音信也没有传出来。 就在凌归一起疑时,只听小乘寺有位尊者大喊大叫:“不好!凌宫主,方丈的元神碑忽然破碎,他,他老人家圆寂了!” 这是一个极其严重的噩耗,凌归一伸手把那尊者抓到面前:“圆寂?你确定天贤已死?” 那尊者哆嗦着说:“这柄元神碑是方丈亲自交予贫僧,不该有假!” 凌归一心头顿起沉重的危机感。 他偏又是多疑之辈,认定这是月之华与赫克老魔联手设下的毒计,天贤既死,下一个就会轮到他。 ‘不行!绝对不能让月之华与赫克老魔联手!’凌归一也是果断,刚刚想到这一层隐患,即刻先发制人,猛的抬袖一扫,连出七十二口雷剑,直落赫克老魔周围。 天贤已死,如果赫克也死,那么他仍旧可以掌控局面。 万一他与赫克斗法期间,月之华从瀑布中冲出来,那他就放弃这一次取宝行动,逃离这座结界,把太炎链与山河血拱手让给月之华与赫克。 那赫克老魔见他二话不说就动手,尝试拖延他:“凌道友,你千万不能误会,天贤大师的陨亡与本座没有丝毫关系,本座与月之华也没有任何联络,月之华并没有留下元神碑,她极可能也死在了瀑布里,你对本座出手,实非智者之举!” “嘿,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如果你是老夫,恐怕出手更快!” 就算赫克老魔讲的是实言,月之华真就死在了瀑布,凌归一也不会放过赫克老魔,因为老魔一死,这座空间的所有宝贝都能被凌归一收入囊中。 这两大宫主突然大打出手,他们带来的门徒自然不会冷眼旁观,不消片刻,他们所在的旗界就已成为血腥战场。 待他们鱼死网破的斗起来,却是把袁河给惊到了,他实在是匪夷所思,这帮修士为何突然间就开始自相残杀了?难道与他打走天贤和尚有关? 第432章 破香与榜灵 袁河的猜测没有错。 四大道宫修士忽然自相残杀,意外内讧,正是因为获悉天贤和尚的死因。 早前这和尚孤身闯探潮汐涧,骤一入涧,即着了袁河的道。 他出身金戈族,其族不列三教余脉,只要被袁河的打真锏击中,上了封真榜,瞬时就要被抹杀,他可没有月之华被封镇的侥幸,进入潮汐涧一刻,杀劫便已临头。 须知四大宫主的修为都已经达到三花境巅峰,原本互为牵制,如今陨亡了一个天贤和尚,实力平衡就此被打破。 无论出于灭口,还是出于自保,其余几位宫主都会先下手为强。 那凌霄宫主凌归一获悉天贤和尚陨亡的消息,第一时间发起攻势,正是出于猜忌后先发制人的心理作祟。 其实这局势正合了袁河心意,他乐的坐山观虎斗,也巴不得这些道宫修士杀的两败俱亡。 当下开始静观其变,等候战事结果。 但袁河并不知道,他祭用打真锏先后攻击月之华与天贤和尚,却是把两位尘封在海底无数年的老前辈给惊动。 那是位于无向冢极西的尽头海域。 一条横跨不知几千里长的庞广海底漩涡,正在周而复始的运转。 漩涡之上,海水静逸堆积,漩涡之下,深渊不可窥视。 此涡的来历无处可考,却蕴藏着汹涌狂暴的至强力道。 远观过去,它的转速相当缓慢,但无休无止都在掀动潮汐风暴,外围那些无意间闯到涡边的海怪,被风暴轻轻一搅,即有石破天惊的哀嚎从兽口传出,尔后就会灰溜溜朝外逃窜,再不敢靠近分毫。 这风暴能够抵御海怪,却不是漩涡最致命的神通,假如那些潜伏海底的海怪之母冲锋过来,风暴是无法抵御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海怪之母航至涡心肆虐。 每到这个时候,垂插涡心的那根雷棒,总会担负起驱赶海怪之母的重任。 若是走近涡心细细打量,会发现这根径过千丈的巨大雷棒,仅仅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末端,像是一座圆状台面,凸起在涡心处。 此时此刻,台面上忽然浮闪两团血纹,绕水一转,凝成两具人躯。 左边是位披着红沙的女童,七八岁的样貌,稚嫩又无耐心。 只见她掐着手指,侧头远望封真遗地的方向,脸上略挂焦急之态,尖着声音喊道:“不好了,有人找着我本体了,殿下,你须得尽快想个法子,把他们统统撵走!” “撵走?为什么要撵?”右边是个沉稳的青年男修,他凝水铸了一把椅子,甩袖落了座,这才慢悠悠的又说: “你我困在这里,哪里也去不得,可又时不我待,惊雷真灵为了补上下界缺口,早就陷入沉睡,一旦下一个量劫到来,他根本抵御不住,到时本体都会被摧毁,我们不能继续隐遁,需要联络东洲与三圣洲的同族,给避劫做准备。” 这男修的打扮极是华贵,看去也讲究排场,即使受困于海底险恶的环境当中,仍旧不愿意委屈自己。 说话间,他又抛出一座冥屋,立地扩涨,摆在身后。 门口一开,走出几位冥傀侍从,驱水撑伞,摆几奉茶,在旁伺候他。 如果袁河此刻在此,一定能够认出他与冥屋,正是当年在青黎长河霜环界观摩东游投影时,所见到的破香太子与其本命灵宝彼岸屋。 破香太子身侧那位女童也大有来历,她是海娲娘娘伴生宝封真榜仅存的一头真灵。 海娲娘娘舍身前,唤她叫做七真或者七儿。 她听了破香太子所说,大摇其头:“现在的同族都是不成器的东西,那些小辈没有道行、没有本领,最关键是没有胆量,这都多少年了,除了陆道恩,楞是没有一个小辈寻到这里,连大海都不敢闯探,根本就靠不住,你别想指望他们。” 太子闻言,忽然大笑:“你不要以偏概全,那陆道恩确实胆小,但你不要把所有小辈都当成陆道恩,吾族可是从不缺悍不畏死者。” 他知七真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当年陆道恩为了躲避追杀,逃亡到此,幸得两修所救,并委托陆道恩寻找无纪浩土,结果陆道恩一去不归,导致七真严重不满。 “哼,那个小露精,他是俺家的潮汐涧孕化出来,你瞅瞅他的德性,让他去办差,拖拖拉拉几百年,那是一点功劳也没立,下次再来,一巴掌拍成露水,非得打散他灵智不可,免得再让他丢俺家面皮!” 太子知道她嘴硬心软,不会舍得抹杀陆道恩。 便不在陆道恩身上多费唇舌,等七真发完牢骚,太子抬手示意:“阿七,你施个法,把封真榜的灵影给摄过来,让本殿与闯榜者谈一谈。” 七真能摄取封真榜的一记投影,跨海传影传音,但因封真榜在潮山大战时受了重伤,七头真灵陨落六头,本体至今仍在潮山中温养,七真无法把本体召唤过来。 “唉,好!”七真听命行事。 其实她寿数要比破香太子古老,作为封真榜的真灵,她是陪同海娲娘娘一同诞生,比较起来,她与破香太子的父母是同一代修士。 但七真性情所致,厌烦与人交涉与沟通,更不喜动脑算计,自从昔年她与破香太子受困于此,大小事宜都让破香太子拿主意,她乐得图省事。 施法之时,她又把封真榜的情形给破香太子作了详细讲述:“殿下,那人仅仅是被摄在榜外镇压起来,尚没有遁入榜中结界,刚才还有一个和尚也被摄上来,却是一个金戈族的余孽,直接被榜力抹杀,以这种情形来看,该是有人在潮山找到了封真锏,持锏打两人上榜!” 破香太子点点头,他其实已经猜到缘故:“阿七你尽得九洲天眷,本体一旦隐遁,即使本殿也无迹可寻,大劫过去这么多年,现在的小修们,那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本体方位的!他们唯一接触封真榜的办法,只能通过打真锏,但是不掌握《月醒道章》,那可驾驭不了此锏的打真之力啊!” 这最后一句话,并非对七真所讲,而是他在自行琢磨持锏人的底细。 七真也不接他话,打真锏是她家之宝,她却不愿意管,封真榜有七头真灵,她是最懒那一个。 “摄来了!” 七真抬臂一甩,在头顶拉开一层水幕,幕上浮现一张血色卷轴的灵影画面,随着她摇动手指,卷轴缓缓张开。 只见中心处悬挂一条冬眠鲛,身躯被困禁在卷轴上,被一枚枚蝌蚪状文字所组成的字链所缠绕,这些血字蕴含奇力,直接逼显了冬眠鲛的原形,并封死所有法力,此刻连动弹一下,都已经办不到。 此鲛不是旁修,正是孤月宫主月之华,她看不到破香太子与七真,只顾在榜上苦苦挣扎,直到破香太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忽然安静下来。 破香太子言语温和:“这是封真榜,别说你只有三花境的道行,就算你修了仙位,一旦被打上榜,也照样挣脱不了!” 一听是封真榜,月之华心思连转,她万万想不到,自家的祖宝竟然被自己遇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但封真榜现世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心里并不愿意相信,脱口问:“你是何人?” 她做惯了五境道宫的统御者,一举一动都展露着君临威严,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囚徒身份,极可能会有求于耳中这个无名声音,旋即又缓和语气,唤上恭敬的口吻:“既然前辈知晓吾族的封真榜,想必是懂得驾驭之法罢?” 七真听了这话,本想炫耀一下,却被破香太子阻拦,并示意她不要吭声。 破香太子看了冬眠鲛身,已知月之华是正统海族,而且是海珊娘娘的嫡系后裔。 但破香太子并没有给予月之华信任,月之华值不值得被委以重任,破香太子会亲自验证。 他回应说:“驾驭?除了舍身的三海娘娘,谁也驾驭不了封真榜!”他又补充:“不过驱使些许神通,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 月之华心知脱困的希望已经有了,但她并不着急求援,只说:“前辈可否告知尊讳?晚辈在封真遗地掌有一座道宫,愿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她是在展示价值。 谁知不待破香太子回话,忽见榜单再起光芒,榜上的蝌蚪血文‘呼呼’蹿起。 先后有三个修士灵影,几乎同时在榜上浮现出来。 那月之华侧目一看,见是净台寺的显晦方丈、古竹门的万仞门主、岐黄派的焦禾老祖,这三人统御人祖境,因执掌了四象旗,受到四大道宫的邀请,联合闯探潮山。 他们三人自知修为低了几位宫主一筹,自始至终都保持中立,试图在四大道宫中间左右逢源,早前凌归一突下杀手,对月之华的孤月宫、赫克老魔的玄都宫门徒展开血洗,却没有难为他们。 但他们担忧最坏的局面出现,万一打到最后,凌归一与赫克老魔玉石俱焚,那肯定会拉着他们一起殉葬,绝不会放任他们留在战场捡漏。 于是凌归一与赫克老魔交手不久,他们就联手祭出宏愿泪珠,悄悄遁出战场。 谁知他们的逃亡举动尽落袁河眼里,刚刚撤离四象旗小界,就被彩裳妖女抛出的呈祥图摄走宏愿泪珠,尔后又被打真锏击中,瞬移到了这里。 “月宫主,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到底身在何处?刚才偷袭我们的法锏又是何物?” “天贤大师又是怎么死的,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即使有关也无妨,反正那凌归一已经发疯,非要杀绝孤月宫与玄都宫修士,我们肯定不会与这种刽子手为伍,只以你月宫主马首是瞻!月宫主,你倒是说句话啊?” 显晦方丈、万仞门主、焦禾老祖你一言我一语,争先质问月之华。 但月之华自己也搞不清法锏来历,关键是她不愿意给耳中的破香太子透漏太多底细,想好措辞之前,只能沉默。 破香太子却是玩味一笑,把声音悄悄传去显晦方丈三人:“你们放心,月宫主的法力已经被封禁,她威胁不到你们一根毫毛,所以你们无须忌惮她!你们不妨先给我讲一讲,三千年一度的山火并未熄灭,你们为什么要冒险闯探潮山?讲的好,都有活路!” 第433章 岁杏亡魂 破香太子与七真法力极强,却因长久受困在这里,除了陆道恩,便再未接触过任何修士,因此他们对东洲与三圣洲的情况并不了解。 仅仅知道潮山每逢三千年开山一次,以及三圣洲更名为封真遗地,现今被五境道宫统御,这消息全是陆道恩所透漏。 掐指算一算,与陆道恩上次见面,那是几百年前的往事,当时东涯大祭都尚未爆发,所以有关十二重楼与九目神灯的灭真天廊之战,破香太子一无所知。 他自然也没有听闻有关袁河的事迹。 不过破香太子身为洪荒遗存下来,身份最高的古修士,只须让他拿到蛛丝马迹的线索,那些汇聚在袁河身上的谜团,在他手上就能迎刃而解开。 他见显晦方丈、万仞门主、焦禾老祖三人与月之华相互猜忌,便分开探听底细,先问这些人闯探潮山的原因。 显晦方丈出家人不打诳语,先说了一句:‘不敢隐瞒这位施主,我们此次进入潮山是奉了孤月宫主与凌霄宫主的邀请,支援他们采集太炎血,拿去举办炼荒祭典,好对付一头凶猿。’ 这位方丈其实另有考虑,他猜不准破香太子的身份,但既然破香太子与月之华不对付,那想必与妖族有仇怨。 但他殊不知,仅仅这一句话,就差点让他陷入杀劫里。 昔年覆灭月潮山的元凶,可是有一头太炎始祖,此祖是七真最痛恨的族群之一,骤然听闻这些修士在寻找太炎族遗物,还准备搞什么炼荒祭典,顿显憎恶不己。 若非破香太子在旁拦着,七真恐怕已经痛下杀手,让这几个修士陨亡榜上了。 破香太子不动声色,继续追问:“哦?对付凶猿?封真遗地以五境道宫为尊,你们联手之下,竟然奈何不了这妖孽,非要借用炼荒祭典,此妖有什么能耐不成?” 他当年从陆道恩那里获悉,凌霄宫与孤月宫是三圣洲最强霸主,能把宫主逼到潮山冒险采血,可见‘凶猿’的手段之可怕。 “此猿……”显晦方丈见破香太子对凶猿如此陌生,揣摩不定他的意图,心想他如此孤陋寡闻,难道是潮山孕化出来的什么古灵不成? 想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拿眼去看月之华,但月之华被困榜上,法力全消,连传音入密也已经办不到,纵然有心示意他闭嘴,却也不敢张口,否则必要惹恼破香太子。 他只能草作回应:“此猿在东洲挑起天廊之争,诛灭洪荒真宝九目神灯,险些灭绝月蛮七族,手段凶悍至极,不使用祭术,绝难伤的了他。” 即使破香太子老谋持重,也被这个消息给惊起了滔天巨浪,九目神灯竟然已经陨亡! 当年乐山的摘星始祖与惊雷始祖联手之下,都未能打杀九目神灯,区区一头近古‘凶猿’真能办到吗? “你确定,九目神灯已经真灵归陨?” 显晦方丈突然不吭声了,破香太子这般急切,让他料不准破香太子对九目神灯是友是敌,这可是相当致命的问题,他不能草率回答。 但他不回答,却丝毫不影响破香太子获悉有关‘凶猿’的情况。 “呼!” 此时的封真榜再起变化,又有修士被打上榜单。 早前显晦方丈三人试图脱离战场,被袁河驱使呈祥图与打真锏击中,这一幕俱被四大道宫修士看见。 当时袁河与彩裳妖女躲在潮汐涧内没有现身,仅仅把呈祥图两宝隔空抛了出来,这导致四大道宫修士,笃定这两宝是被月之华释放。 那孤月宫与玄都宫门徒面对凌归一的咄咄杀机,心知留在四象旗内凶多吉少,便决定效仿显晦方丈三人,逃出四象旗界,冲入潮汐涧,前去投靠月之华! 那位赫克老魔第一个冲向潮汐涧。 他自认敌不过凌归一,必须联手月之华才有胜算。 虽然他不清楚月之华是否还活着,那潮汐涧内又藏了什么东西,是否存在杀机,但他仍旧决定冒险一试。 在他看来,闯入潮汐涧的危险,要小于直面凌归一。 就这样,赫克老魔领着孤月宫与玄都宫门徒,一股脑全部入了潮汐涧,虽然途中遭遇凌归一的截杀,却仍有十余人成功入涧。 殊不知袁河早就镇在涧口守株待兔,进来一个打走一个,纷纷上了榜单。 人数一多,破香太子打听起来就更加容易,不一会儿就把袁河的情况给大致摸清。 待落星钟的消息从这些修士口中讲出来,破香太子与七真俱是长舒一口气,喜意不自觉涌上了脸庞。 “乐山大老爷的星钟已经出世,不日必回携带无纪浩土前来寻找咱们!” 破香太子与七真全都相信这一点。 同时他们还有更振奋人心的期待。 七真忽作乐呵呵的表态:“既然有猿族后裔能执掌落星钟,身份必然非同寻常,说不定能把下界缺口给彻底补全,帮助咱们脱困!殿下,咱们运气好啊,竟然遇上一头天眷猿子!” 破香太子却说:“想补缺口,哪有那么容易?” 他垂头俯望海底漩涡,不禁摇头道:“无纪浩土容易搜取,难的是潜入下界!昔年九洲移位,飞升台被摧毁,两界通道已经彻底被封死,即使惊雷棒拼着真灵崩溃,他也没能重新建立起联系,无论你的封真榜本体,还是大老爷落星钟,俱都破不开两界壁垒!” 七真忙道:“不是还有俺家三娘娘的海珊玉璧嘛,只要寻来此宝,穿梭两界轻而易举!” “难就难在这里!”破香太子微微叹息:“海珊玉璧在哪里?当年我去支援乐山,东游老爷舍身之前,他把玉璧一分为二,海珊娘娘拿着半壁返回潮山,另一半在岁杏身上,封印在岁杏的尸界空间内!” 他经历了乐山大战,却没有参加潮山之战,因此他没有亲眼目睹海珊娘娘的舍身过程,他仅仅是从七真口中获悉了部分情况。 “阿七你多次对本殿讲过,海珊娘娘曾经手持半块玉璧,破掉了浑天睺的吞天神通,但最终陨在了浑天睺主人亘古始祖的手上,半块玉璧也被亘古始祖抢走,如果两璧不能合一,那是绝对破不开下界壁垒的!” “但亘古始祖也死在了潮山,玉璧肯定在潮山当中!” “你确信他真的死了?” 第434章 贬为坐骑 七真闻言陷入沉默。 亘古始祖是否已经形神皆灭,她自己并没有答案。 因为她不曾亲眼见证亘古始祖的陨落。 当年攻打月潮山的诸族强者,最厉害就是这一尊亘古修士。 此修不止能降伏驾驭浑天巨睺,掌中那一杆亘古矛更是凶残绝伦,一招瞬杀猿祖巫山。 在他同伙太炎、灵霄、金戈三族始祖相继战死后,他却仍旧毫发未损,一直坚持到潮山大战的尾声,与海娲娘娘展开终极斗法。 可惜战前七真被海娲娘娘传送出了潮山,这是为了防止封真榜彻底绝灭于亘古矛下,留着七真,潮山还能留存一丝香火。 但七真也因此没有目睹海娲娘娘与亘古始祖的大战结局。 后来她逃亡到海上,与破香太子偶遇,当时太子奉了摘星始祖与惊雷始祖的御令,前往守护飞升台,她无处可去,便一道随行,期间感应到海娲娘娘的陨灭,至于亘古始祖的结局如何,她并不清楚。 “就算那亘古始祖还活着,他也斗不赢星钟与十二重楼联手!”七真极是乐观:“殿下你不要忘了,乐山二老爷的伴生宝东游翅也还在,如果再加上这宝贝,还有我,咱们想不赢都难!” 七真实在是找不到打输的理由,己方足足有四件洪荒真宝,在东洲与三圣洲,应该已经无敌了。 可是破香太子却有不同看法。 他环顾四望,凝重远指:‘洪荒真宝再厉害,你们能把这大海中的浑天睺给杀绝吗?这些海怪是亘古始祖的奴仆,如果亘古始祖真还在世,并对海怪发起召唤,到时生灵涂炭,你们四个联手是否能抵御?’ 七真顿时语塞,她脸色颇是郁闷:“星钟智如繁星,又闯探天下,世间修者应该被他尽算于胸,咱们等他寻来,让他出谋划策!” 太子点头:“可!” 言罢,目光转去封真榜的投影,只见那月之华、赫克老魔、显晦方丈、万仞门主、焦禾老祖正在窃窃私语,商议着对策,似乎是想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与太子交涉。 但太子此时已经对他们失去兴趣。 今次太子与七真决定出世,是为了物色合适的后裔弟子,既然星钟先一步选择了袁河,那么袁河也会当仁不让成为所有三教道统的天然继承者。 太子已经不需要另行筛选,只须等着与袁河会面即可。 至于囚禁在封真榜上的月之华与赫克老魔等修士,太子对他们讲: “你们既然登上封真榜而不死,那就是我三教后裔血脉,本殿不会杀你们,但你们胆敢谋逆执掌星钟的猿子,死罪可免,活罪不能饶!都听好了,立时交出元神,镇入榜单,本体贬为坐骑,替猿子效力三个重劫期,届时可得自由,如若不从……” 七真接道:“叫你们一个个瞬死当场,抽干血骨,去温养封真榜!” 这番话讲出来,月之华等十余位修士,俱都傻了眼。 太子所言的贬为坐骑,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贬? 清楚其中含义者,唯有赫克老魔。 他的玄都魔宫供奉了一位洪荒遗修莫狂狷,曾有耳闻,封真榜不止能起死回生,这张榜单中汇聚有洪荒万族的真血,能够随意易形诸族本体。 指鹿为马、点虎为狮、变人成禽、易兽为树、化虫为草,法力超不过封真榜的真灵,那么永久无法复形。 洪荒期间,九洲各大道场里,那些犯有罪孽的修士,往往都要贬到下界,施法者一律是通过海娲娘娘的门徒,有些罪责极重者,先把元神抽出,本体直接贬为畜生,世世代代不准开启灵智。 赫克老魔深知破香太子所说的‘死罪可免,活罪不能饶’是什么意思,一旦执行在自己身上,他将浑浑噩噩做上三万年的驮乘坐骑,这是生不如死。 他忙道:“这位前辈,我道宫中有一位洪荒遗修莫狂狷老爷,与我有授业传道之情,不知前辈是否认得他?我是奉他的法旨赶来潮山,我以前可从来没有得罪过星钟猿子,请前辈你明察!” 太子却铁面无情:“你胆敢与灵霄金戈族余孽沆瀣一气,本殿不管你认识谁,罪孽都不可恕!” 这算是钦定了这一干修士的命运。 原本太子与七真被困守在海底,隔着潮山那么远,如果放在往常,想施法惩治这一批修士,根本就办不到。 也是这些修士倒霉,偏偏被打真锏给打上榜,而只要粘着封真榜,统统都要成为七真的砧板鱼肉。 七真略施小法,就能隔空把他们变成牛马猪羊。 “殿下,你说那个驱使打真锏的修士,会不会就是星钟猿子袁河?” “十之八九就是他,只有得了星钟指点,他才能修成《月醒道章》执掌打真锏,并以弱斗强,把这些修士给打上榜!” “那他下一步应该会设法寻找封真榜的本体了罢?” “这岂不是再好不过?他若找到本体方位,你正好可以与他联络,让他赶来这里碰面!” 太子与七真推算袁河会在近期内找出封真榜。 但袁河有自己的计划,他这次赶赴月潮山,主要目的是寻找封真榜,这不假,却还有一个同样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洗掉身上的九目神灯烙印。 烙印不消,他不会把精力用在封真榜的出世上。 他此刻仍在潮汐涧内,正在研究从显晦方丈、万仞门主、焦禾老祖手上夺来的宏愿泪珠。 这颗泪珠内封印有宏愿始佛遗留的普光泉,能够净化神灯烙印,同时还潜藏有一方苦海,海中隐遁了三观尊者及其门徒。 袁河曾经摄炼有三观舍利子,宏愿泪珠近在咫尺之下,他能清晰感应到泪珠内三观尊者的气息,但这老和尚早就化身苦海,陷入长眠当中,他无法与其取得联系。 他正欲潜入泪珠小界,试一试佛泉的净化之力,忽听彩裳妖女站在潮汐涧口处,朝他喊道:“大老爷,那凌归一像是在施法炼化四象旗,要不要阻止他?” 随着天贤和尚陨亡,月之华、赫克老魔、显晦方丈三人登上封真榜,封真遗地五境道宫的领袖只剩下凌归一,仍旧具备统御力。 但他至今搞不清楚潮汐涧内的情况,偏又不敢闯到涧内一探究竟,于是他打定主意,只要月之华不从潮汐涧出来,他就守在结界内不离开。 这次五宫修士联手闯探潮山,一是为了太炎神链,二为山河血,三为四象旗。 其中四象旗的作用至关重要,只需炼化四杆灵旗,就能把太炎链与山河血永久镇在旗中。 当然,这是凌归一的个人看法,他觉得四象旗是核心,因此尝试炼化。 袁河见他不来闯涧,原本不想主动出击对付他,但他偏要染指四象旗,这让袁河不能容忍。 听了彩裳妖女的汇报,袁河旋即收了宏愿泪珠,尔后祭出十二枚地支剑丸,甩袖一抛,飞出涧口,高悬在潮汐涧的瀑布上。 早前在‘巫祖福地’的无象门处,洪荒遗修龙爵与罗刹女给袁河搬来一位人教援兵,其人是天罡宗的宗正我,他给袁河出了一个诛灭太炎神链的办法,那就是联合地支剑与四象旗,结出‘地支冲象’道印,并打入链体。 这种道印能够借力打力,引动炎链神通,反攻其本体。 袁河招出地支剑丸,正是为了布置‘地支冲象’道印,尝试摧毁太炎神链。 因他是在隔空施法,担心道术难以施展,谁知十二枚剑丸刚刚复形为飞剑,即与四象旗产生感应。 那宗正我曾有介绍,四象旗是人教文象圣人亲自祭炼的宝贝,昔年与晓楼圣人炼制的地支剑丸相互印证过,一旦袁河释放飞剑的地支之力,就能被四象旗捕捉,从而触发‘地支冲象’道印的自行运转。 也就眨眼功夫,墨绿色的符箓印记已在潮汐涧外形成,一枚接一枚漂浮在地支剑与四象旗附近。 这种异变爆发于瞬间,导致凌归一措手不及,他虽有几千年的深厚修为,也可谓见多识广,但在洪荒人教的古老神通面前,仍旧显得迷惑稚嫩。 即使凌归一精通推算之术,一时半刻他也领悟不了‘地支冲象’道印的玄机。 他藏身在玄武旗内的结界当中,目睹着符箓状的道印绕空移位,一枚枚镶嵌在太炎链体上,始终按兵不动。 他如此有耐心,却是让袁河迟疑难决起来。 在袁河的计划里,他把地支剑摆在潮汐涧上空,目的是为了引诱凌归一冲出玄武旗,前来攻击地支剑。 那么等袁河启动太炎链的自毁时,凌归一绝难抵御,势必要丧命在链力的打击下。 如此一来,袁河非但能毁掉太炎链、算死凌归一、还可以趁机收取四象旗,这是一举三得。 但是眼下凌归一待在玄武旗内一动不动,任凭袁河把道印结满太炎链体,却一直在静观其变。 而且不止是他,凌霄宫与小乘寺门徒全都如此,没有一人冲出来干扰袁河施法。 他们俱不动弹,袁河就必须把四象旗一同毁掉,否则会后患无穷。 因为‘地支冲象’道印一旦启动,月潮山的山火会瞬间熄灭,到时凌归一将再无束缚,可以游刃有余的攻打潮汐涧。 “大老爷,拿一件灵宝换一尊三花圆满修士的性命,奴婢觉得值!”彩裳妖女见袁河犹豫,在旁道出了自己看法。 但四象旗不是一般灵宝,旗中留有洪荒圣人的印记,威力仅次于洪荒真宝。 袁河决定再等一等,谁知那凌归一见‘地支冲象’道印结满太炎链体后,便没了动静,他就不再重视,继续炼化四象旗。 这举动让袁河最终下定了毁旗决心。 四象旗、太炎链,这两件封印在潮山无数年的宝贝,就此迎来寿终就寝的时刻。 第435章 诛仙(6)三圣埋骨 毁灭只是一瞬息的过程。 在袁河决定以‘地支冲象’道印摧毁太炎链与四象旗后,天塌地陷的一幕已在不经意爆发出来。 这种道印神通讲究借力打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把道印种在太炎链与四象旗身上,借用链力与旗力,来摧毁它们的本体,它们本身蕴藏了多么强大的力量,毁灭的程度就有多么惨重。 作为洪荒遗存下来的至强祖宝,一旦把它们的最强威力释放出来,即使袁河也不敢正面抵御。 在道印毁灭四象旗的一刻,潮汐涧失去了哺育目标,瞬时转界而走,携着袁河与彩裳妖女离开了这座结界,只留下凌归一等人,在目瞪口呆中迎候他们的末日降临。 早前袁河祭出地支剑丸、凝界道印之时,凌归一曾经猜测过道印神通的诸多可能性,因他先入为主,判断月之华藏身潮汐涧,地支剑丸是为月之华所使,便认定道印是在降伏太炎链。 其实就算袁河现身出来,凌归一也不愿相信道印的存在,是为了摧毁太炎链,像这种先天诞生的洪荒真宝,凌归一觉得任何一位修士都想占为己有。 正是抱了这一狭隘心理,凌归一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离开四象旗界。 当袁河发起最终的攻势时,凌归一措手难及,即使他想逃脱,也已经丧失先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太炎链与四象旗崩溃后,那一股接一股的撕裂力量,扑面而过,把他无情吞没。 再也没有未来。 此时袁河已经转界到了山巅的一座洞府当中,他并没有目睹凌归一的陨亡过程。 也不需要观摩,在太炎链与四象旗的联合自毁打击下,凌归一绝无幸存的一丝可能性。 轰隆! 隔着洞府的重重禁制,袁河也能感受到太炎链陨亡时所造成的石破天惊的啸音,震动着潮山的角角落落。 并掀起一股无边无际的庞广音波,贴着山体扫向山脚,直至掠入海面,掀起一层几百丈高的潮汐水幕,朝着四面八方汹涌横扫。 这速度之快,不过是刹那间的起始,几乎在眨眼间,潮汐就已冲上山脚附近的五座岛陆,一举覆盖大地,洪流般弥漫去了内陆。 这些岛陆正是五境道宫的老巢所在。 在洪水袭来时,无数修士御剑腾空,远眺潮山的方向,他们并没有疑惑太久,随之爆发出齐整划一的呼喊声。 “快看,潮山的山火熄灭了!” 山间灵光频闪,建筑层层叠叠,即使被山火灼烧无数年,也没有蜕去原始的仙宫本状。 这一幕瞬时勾动了万千修士的闯探欲念,纷纷祭剑前行,成群结队向潮山开拔。 而此时,袁河已经化身入微,来到了宏愿泪珠的小界内 太炎链已被他毁掉,五境道宫的统御者也被他暗算殆尽,如今的封真遗地可谓群龙无首,再难对他造成多少威胁,虽然山火熄灭后,潮山势必会迎来一波接一波的探险过客,但他们想搜出袁河的藏匿地点,几乎没有可能。 袁河可以安心在宏愿佛泉中,洗去九目神灯的烙印。 不过在这之前,他心里仍有一个遗憾没有解决。 入了泪珠小界,他降落于一座四四方方的池台边,此台径过里许,台中汇聚了淡金色池水,波平如镜,安逸无声。 整座结界内,仅有这么一座池台是实物,台外烟云流转,似是虚身幻相,缥缈无踪。 据宗正我前辈介绍,佛光泉本是宏愿佛陀无意间所留,因为佛光衰竭太快,潮山的青邑祭师就以娲泪铸建了一座灵池,用于温养佛泉。 所以袁河所处的池台,就是青邑祭师所留。 青邑是潮山十八祭师之一,她本体是海娲娘娘滴血所造,昔年跟随海娲娘娘陨在了封真台上。 袁河的遗憾正是三圣埋骨之战,他当即驱使瑞貅法目,开始追溯青邑祭师的陨亡过程。 池台是青邑祭师的娲泪所铸,一经瑞貅法目探照,那一幕幕来自远古的画面随之浮现出来,在池水的水面上流动演化。 袁河目光投注过去,只觉胸口微微起伏。 这是投影中残酷血腥的斗法,影响到了他的心境。 正如当年观摩东游折翼,虽然袁河明知那是发生在无数年前的往事,却仍觉身临其境,受其感染,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不过袁河经历过这么多杀伐事件,对修真界的认知在不断变化当中,他已能快速调节自己的神绪。 他已知三海娘娘必定要埋骨在潮山,像她们这种存活了数个量期的古老生命,活着如同大梦一场,死亡也未尝不是在睡觉,所以生与死,对她们这种存在而言,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即使袁河观摩到她们的陨落经过,也大可不必让悲意动摇道心。 因三圣也无悲,她们死的其所。 画面里。 乌云压顶,整片天地都仿佛置身在阴影里。 忽有一道深蓝灵光劈开乌云,照亮了处处战场的潮山。 这光是从东洲传送而来的海珊娘娘所释放,她回家一刻,浑天睺已经把三圣洲一口吞入腹中,她来不及阻止。 吞洲是诛灭三海娘娘的必由之举。 浑天睺的气息能够削弱祭宝封真榜的威能,甚至让潮山修士集体神通大减,在浑天睺腹中斗法,对潮山修士异常不利。 好在海珊娘娘有一块能够破开这世间所有界面的玉璧,她凭着此璧,在自成天地的浑天睺腹中打开一道缺口。 这缺口相比于浑天睺庞广的身躯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正是因为有一道缺口存在,潮山修士才不致于一败涂地。 海珊浮空在乌云里,驱使玉璧不停攻击浑天睺的身躯,她试图摧毁这一头不知是何族类的异兽,但是下一刻,致命杀机便已到了跟前。 咔嚓! 山巅之处,忽然暴起一道黑芒,只见那亘古始祖高抬着手臂,掌中那根长矛已经不见了踪影。 顺着他的目光朝上凝望,矛体已经贯穿海珊的身躯,丝丝黑纹染遍她海洋般的衣裳,黑雾滚滚,把她感知世界的所有灵识全部遮蔽。 “三妹!” 海珊隐约听见两个姐姐的呼喊声,但她们此时无暇它顾,敌人有备而来,一招一式、一举一动都经过了缜密筹划。 那太炎始祖擎天一臂,砸向封真榜,把海娲死死钉在封真台,金戈头陀悬抛一座三十三层浮屠塔,自海潮上空一坠而落。 第436章 骨中石与娲心咒 潮山之战越演越烈。 袁河观摩的异常认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因他心里清楚,昔年发生在潮山的任何一场战斗,都有可能藏有封真榜与无纪浩土的线索,尤其与三海娘娘有关的追溯投影。 这次袁河以瑞貅法目探照青邑泪池,不曾想竟然让他看到了三圣埋骨的最终结局。 第一位陨落的是海珊。 她以海珊玉璧遁入潮山,却被亘古矛一击射中。 就此僵在半空。 不过天地缺口已经开了,她朗声喊话: “切莫在山中恋战,快快冲出去!” 随着她声音传遍山中,一道道剑光拔地飞高,掠入缺口,向外转移。 那亘古始祖见此一幕,五指急抓,试图把法矛与海珊一块召回镇压,不过在海珊元神的抗拒下,一时半刻未能成功。 他忽一摆手,只见那位灵霄族的始祖立时脱离战场,携着紫色雷电,遁至海珊附近,肉身刹那解体,凝成一层雷网天幕,如似锁天雷阵,把缺口堵个严实。 嘣! 玄屠始魔的射日箭紧随其后,一箭穿入雷阵,此魔法体早碎,只剩元神寄附在射日箭内,神通逊色于灵霄始祖,他只在阵中坚持片刻,箭光已有暗淡之相。 海珊回眸凝望,神色变的决绝。 只见她法体忽然脱离亘古矛,化为一方奔腾海水,冲入雷阵,一点点蚕食,协助射日箭抗击灵霄始祖。 留下元神与亘古矛纠缠,但她失去法体,神通遭了削弱,被亘古始祖虚空一抓,矛体拘着她的元神,滑空回飞。 一旦落到亘古始祖手上,她将难逃被抹杀的命运。 眼瞅着距离亘古始祖越来越近,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海珊竟有了刹那间走神。 许是她自知已经到了归墟寂灭的时候,不禁回味起发生在她生命中,那个最美好的时刻。 那时她诞生不久,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尤其钟爱远行深海,去探索那无尽无涯的地域。 有一天,她抵达一座蓝光四溢的孤岛,岛上悬一古璧,与她似有不解之缘,让她倍感亲切。 正欲登岛取璧,忽见天空滑飞一道紫影,截住她脚步。 这紫影自称东游,也是洪荒刚诞不久的生灵,这天在试翅遁飞,无意间途径小岛,见古璧很是不凡,有心据为己有。 海珊初次与东游见面,自然不愿把玉璧相让,她先讲道理:‘整片大海都是我家的,海中的一宝一物也当归我家所有,况且是我先发现,这玉璧与你无缘!’ 东游笑道:‘整座洪荒还是俺家的呢!你说宝贝归你,俺说宝贝归俺,不如咱们比一比,谁的神通大,让它归谁!’ 海珊尚未与旁修斗过法,问东游如何比。 东游说:‘比谁飞的快。’ 海珊摇头:‘你在天上飞,我在水里游,这才公道。’ 东游说:‘好。’ 当下选了一个海上目的地,一个在天,一个在海。 随着东游一声令下,海珊如鱼狂奔,一次甩尾就有数万里远,结果等她驶航一次,回眸一看,东游压根就没有动弹,等她游远,孤自跑到岛上,取走玉璧,就要逃之夭夭。 但是在海上,即使东游长翅膀,也别想飞走。 海珊当即传信给两位姐姐,一前一后把东游给堵住,谁知东游也有救兵,一见三海娘娘集体围殴,立刻把乐山的两头始猿给请来。 斗了几场不分胜负,最终只能和谈,商议的结果是把玉璧一分为二。 海珊得了半壁,等她随着两位姐姐返回潮山,孤自研究半壁的威能,元神不经意钻入璧中,等她从璧里出来,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跑到了乐山的东游洞府里。 ‘咦,你怎么追到俺家来了?’ 从那时起,海珊知晓了玉璧的神威之一,此璧不止能够破界,如果一分为二,两块玉璧之间还能够远距离传送。 海珊的回忆到此而终,她与东游的姻缘完全是因为这一块海珊玉璧。 早前在东游道场,东游始祖把玉璧分开,目的正是为了给海珊留下一线生机,如果在潮山作战不利,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可以借用半块玉璧逃脱,重新传送回乐山。 此时此刻,海珊的元神被亘古矛击中,很快就要落到亘古始祖的手上,如果她现在驱使半块玉璧,仍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但她没有这么做。 如果她逃走,当初又何必要与东游分别,返回潮山呢? 她不能让亘古始祖,拿着亘古矛去伤害她的两个姐姐,最终舍掉了一身道行。 她把元神融入亘古矛,一寸寸震裂矛体,却也就此耗尽了所有生机,她无声的舍身在了潮山战场上。 元神寂灭以后,她法体汇聚的海水也随着自毁,在雷阵中掀起滔天巨浪,一举重创灵霄始祖,这给了射日箭灭敌时机。 随着一团雷闪划过天际,玄屠与灵霄始祖同时陨亡在缺口处。 这股玉石俱焚的力量掀起一阵剧烈强震,直让袁河所观摩的投影画面都在地动山摇,晃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整片天地才重新归于平稳。 这期间袁河无法看清投影内容,一切景象都趋于模糊。 袁河猜测玄屠与灵霄始祖的斗法,导致天上缺口扩大,这让吞吃三圣洲的浑天睺也遭受重击,它吃疼之下这才搞了一个天翻地覆。 待画面重新变清晰时。 袁河赫然发现,原本幽暗的潮山上空,裂开一道横跨数万里的裂缝,阳光直照而下,形成一道庞广光束,把潮山山体笼罩在内。 山巅处,海娲与太炎始祖的斗法已经落幕。 只见海娲踩在那具破烂的太炎神躯上,直面着亘古始祖。 袁河打量着潮山山体,已经找不到多少修士身影,包括海潮娘娘在内,也没了踪迹,不知是与金戈头陀斗法而陨,还是瞬移到了缺口外边。 眼下仍在战斗的潮山修士,只剩下海娲身边的几名弟子,其中就包括青邑祭师。 袁河所观摩的这一幕投影画面,都是以青邑祭师为视角,她此刻忽然仰头打望,见缺口外隐约浮现一刻七彩巨石的灵影。 第437章 土灵女 七彩巨石不是旁物,正是袁河苦苦寻觅的无纪浩土。 除袁河外,彩裳妖女也陪在泪池边观摩投影画面。 骤一看见浩土爆发的灵芒,她顿有熟悉之感,脱口道:“这光,与奴婢本体几乎一模一样!奴婢应该在浩土中温养过,故而才有如此灵相!” 袁河扭头瞧她一眼,她道号彩裳,源自她本体携了七彩妖光,据她自己所说,她本体是卵状,存放于龙凤族的‘呈祥福地’内,生来就能听见龙凤悲鸣,她就笃信自己是龙凤血脉。 但她的妖卵在‘呈祥福地’温养这么多年,却迟迟不能脱壳,这给她身世留下了最后一道谜团。 今次见了无纪浩土的真正本尊,袁河不禁怀疑起她的根脚来,心想:‘她自认是龙蛋凤卵,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她本体就是无纪浩土的一部分。’ 这个假设十分大胆,却碰巧是事实。 随着袁河与彩裳妖女继续观看月潮山大战,两修俱被最后的结局给震撼的呆若木鸡。 只见七彩巨石被海娲以血文束缚,在天顶的缺口处呼呼急转,对准一座残破金塔狠狠撞去。 轰隆! 金塔就此分崩离析,化作漫天的金色瓦砾,从缺口处一坠而下。 早前投影画面中天摇地晃,这期间金戈头陀与海潮斗法于天顶,海潮失去了伴生宝‘三海潮汐瓶’,面对金戈头陀与其族至宝浮屠塔,她难以力敌,迫不得已祭出无纪浩土。 但她对无纪浩土的祭炼程度不够深,不能发挥此土的终极威能,最终与金戈头陀两败俱损。 那座浮屠塔的真灵却侥幸存活,海潮舍身前没有来得及摧毁。 不过恰在此时,海娲已经诛灭太炎始祖,及时掌控了无纪浩土,只用一击,就把奄奄一息的浮屠塔彻底诛灭。 大战持续到现在,双方俱是死伤惨重。 但战局仍旧没有结束,反而有越发血腥狂暴的迹象。 随着海娲扬臂施法,七彩巨石回落山巅,携着铿铿啸音,砸向亘古始祖。 此祖的三位同伙俱都已经陨亡,他此时孤身迎战海娲,面上毫无一丝促迫感。 “浑天在世,王睺之躯。”亘古始祖目视海娲:“无论你功德之力有多强,对我都无用。” 他忽一闪身,遁出潮山,法体在半空突然溃散,化作万道黑芒,射入盘踞在四面八方的滚滚黑雾里,就此不见了踪迹。 海娲追寻一看,发现那黑雾当中,探出一根根擎天矛影,遥遥对准了她。 呼! 万矛在同一时间射飞过来,结成一张铺天盖地的黑影矛阵,直把整座潮山给全部封锁。 海娲有至宝护身,不惧矛影攻击,但此时幸存的潮山修士,以及汇聚在山下千千万万的生灵,甚至经不住矛影气流的轻轻吹刮。 这些矛影是在黑雾中凝结而出,那黑雾显然是浑天王睺所释放,取之不竭,连绵不断,海娲每击溃一根,就有成倍数量重新射来。 正当海娲疲以应对时,忽见天顶缺口处,涌出一头头体格幼小的浑天子兽,以身躯做补丁,悍不畏死的修复伤势,缺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海娲神游天顶,朝外探查一看,绵延无尽的兽群正蜂拥而至,她瞬间意识到,如果不设法诛灭这一头浑天王睺,那么被吞吃的就不止是三圣洲,等她陨亡之后,洪荒九洲都要进入这头王睺的腹中。 无处可逃,永久陷落。 但像这种遮天蔽地的巨兽,到底该如何杀死它? 就算海娲有屠兽决心,也须先过了亘古始祖那一关。 想到这里,海娲驱使七彩巨石,迎着漫天矛影,冲入亘古始祖潜伏的黑雾中。 待彩石穿透黑雾,海娲赫然发现,浑天睺的真躯已经近在眼前,如此庞广一头巨兽,躯体竟然是一根根天柱般的骨骼所组成。 那么毁掉骨骼,是不是就能屠兽成功了? 海娲当机立断驱石毁骨。 但亘古始祖显然早有防备,无论海娲试图攻击哪一根兽骨,亘古始祖都会抢先一步掠入骨中,抵御七彩巨石的撞击。 面对浑天王睺与亘古始祖联手,海娲束手无策,最终舍身于潮山之巅。 轰! 投影画面中,忽然呈现爆闪的一幕。 那颗七彩巨石在海娲的驱使下,从中碎裂,分化为万道霞光,冲向浑天王睺的命骨。 每一道霞光击中命骨,顿有雄沉的啸音在天地间扩散。 但威力仍旧不够,单独一颗七彩巨石根本诛灭不了强敌。 海娲随之飞离山巅,法体一溃为二,由二分四,直至成百上千,当她化身的虚影挂满高空,忽地冲向四方,一道道融入了七彩碎石里。 下一刻,已是天崩地裂。 浑天王睺那无边无际的庞广身躯,在海娲舍身的攻击下,刹那解体。 天地环境来了一次大逆转。 这神通爆发于瞬息,眨眨眼的功夫,碧蓝天空与翠绿大地就已经重现在了人间。 袁河凝神一打量,投影画面中的浑天王睺,已经只留下万剑岛,仍在三圣洲屹立了。 看罢月潮山大战的结局,袁河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万剑岛是昔年吞吃三圣洲的浑天睺尸骸所化。 而无纪浩土也并不在潮山当中,海娲娘娘为了诛灭浑天睺,直接碎了浩土,封印在了浑天睺的真骨里,演化为万剑之状,世世代代抵御浑天幼睺对三圣洲的冲击。 早在青黎长河时,袁河就不断听闻有关海娲娘娘的传说,无论人族还是妖族,俱都受过她的大恩惠。 但恩惠具体是什么,各地修士都有不同说法,其实他们大多一知半解,一代代流传下来,真正的史迹便渐渐湮灭在岁月里。 今次借助瑞貅法目,追溯了这段往事,袁河才总算明白,在月潮山大战爆发后,海娲娘娘舍身挽救了三圣洲的所有生灵,他们以及他们的后裔能够平安存活于封真遗地,或者渡海前往东洲栖息,全部有赖于当年的海娲功德。 这份功德甚至一直延续到现在。 假如没有万剑岛,封真遗地根本就不复存在,就连东洲也要被浑天王睺一口吞吃。 但袁河此行月潮山,一为追寻封真榜,二为追寻无纪浩土,眼下他已经找到浩土的埋葬地点,却又该如何收取呢? 一旦他把浩土给挖出来,万剑岛会在顷刻间沉没于海上,到时潜伏深海各处的浑天睺群肯定要大军进犯,封真遗地必将成为一方死域。 第438章 灭劫 海娲舍身以后,潮山之战并不算彻底结束。 袁河还没有来不及思索无纪浩土的摘取办法,旋即就被投影画面给吸引了注意力。 到了此时,仍旧驻守山巅封真台的修士仅存三位,俱都是十八祭师之一,那位铸造宏愿泪池的青邑祭师赫然在列。 只见她左手托起一颗卵状七彩石,环望身侧两位同门,说道:‘王兽虽陨,还有子兽,必须把它们尽数驱逐,否则三圣洲将再无一片修行净土,这一颗浩土之眼可助我们一臂之力!’ 言罢,右手不断翻转,凝结掌卦,似在驱石施法。 浑天王睺虽然陨亡,身躯化为万剑岛,但它召唤的子兽仍在岛内游荡杀戮。 青邑祭师三修显然是海娲专门留在潮山,用作善后清理子兽,护佑生灵并重建三圣道统的人选。 随着青邑运转浩土之眼,石上开始浮现血文环带。 袁河对这种血文并不陌生,早前海娲驱使无纪浩土,正是施展了这种血术,且需要妖族掌卦做配合,如此才能驾驭无纪浩土。 血文转动之间,立时与万剑岛产生感应,早前被海娲封印在岛上的彩石纷纷显露法相,各有血文环绕,运转法则与青邑掌中之石一模一样。 青邑一石在手,竟可操纵万岛。 岛中彩石齐齐射放霞光,如似万箭穿空,在岛内横冲直撞,一头接一头诛灭浑天子兽。 “咦?原来这万剑岛不止是为了抵御海怪冲击,海娲给后裔们留下的遗物,竟然是灭睺法门!” 袁河的猜测一点不假。 骨中彩石,娲心血咒,正是海娲所留,克制浑天睺的不二之策。 但想以娲心咒驾驭万剑岛,必须使用青邑掌中的浩土之眼,这是整座法门的运转核心。 “彩裳,这一颗浩土之眼也有卵相,与你本体是否有相似之处?” 此刻的彩裳妖女已经呆愣多时,在她第一眼瞧见青邑掌中之石,就已陷入难言的迷惑里,她一直认定自己是龙凤血脉,想不到本体却是一颗石头。 她目不转睛盯着投影画面,看着看着,法体忽然虚化,缩形为拳头大小,变作一颗彩石,漂浮在袁河面前。 石外浮现着她的脸孔:“奴婢也万万想不到,本体是来自无纪浩土,自从奴婢有了灵智,从未觉醒过娲娘娘在奴婢体内留下的咒文,也感应不到万剑岛内的浩土气息,这才把本体与龙凤两族联系了起来。” “你之所以感应不到,是因为你没有修炼潮山的镇山秘术。” “镇山秘术?大老爷,这秘术是否与你驾驭潮汐涧时所使的神通有关?” “不错!” 袁河所说正是《月醒道章》。 他准备把这部功法传授给彩裳妖女,此女身份太不一般。 浑天睺污秽大海,这是东洲与三圣洲修士的共同劫数,想要灭劫,非彩裳妖女不可。 将来能否把盘踞深海的浑天睺群给彻底清除,重现洪荒时四海龙宫驻海时的盛况,关键都在彩裳妖女身上。 袁河正欲略作介绍《月醒道章》,却见投影画面里另有惊变。 那青邑三位祭师联手驱使浩土之眼,很快把万剑岛内的浑天子兽诛灭大半,谁知那万剑岛上忽起一黑影,结成矛状射向山巅。 这一矛直接把青邑三位祭师打的重伤垂危。 中了这记偷袭,青邑也方才弄清楚,亘古始祖并未彻底陨落,仍有一丝残魂潜伏在万剑岛内。 遗憾青邑道行不够,难以抵御强敌,别说她单打独斗,就算潮山十八祭师联手,恐怕也奈何不了一尊先天始祖。 不过海娲仍旧留有后手,自从月潮山大战打响以来,封真榜一直高挂在山巅。 只要这柄诞洪荒真宝没有彻底归陨,那么潮山就永远不会失陷。 青邑祭师垂危之际,封真榜的真灵倾巢而出,抗住了亘古始祖幻化的矛影攻势,双方在山巅展开一场激烈缠斗。 一时半刻难以分出胜负,就在此时,天地滕然生变,九洲忽然移位,这股强绝的毁灭力道导致整座潮山出现刹那扭曲。 投影画面就此陷入模糊,袁河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潮山状况。 等到天地重归于平静,亘古始祖与封真榜灵都已经不知所踪,山巅只剩下青邑祭师一位修士。 她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视角是仰望状态,她瘫在地上,颤颤晃晃抬起一条手臂,把封真榜本体打入潮山当中。 这一次施法像是耗尽了她的所有生机,她本想把浩土之眼也封入山中温养,以待后裔们将来继承这份衣钵。 但她法力透支过度,已经办不到了,浩土之眼刚刚被她施法腾空,忽又坠落,沿着山巅道场的残破缝隙,跌去了山下不知名的方位。 她叹息着转过头,视线最终定格在沉落山间的半块海珊玉璧上。 投影画面到此而终。 “她到底在看什么?” 袁河极不理解青邑的做法,到了临死一刻,她先藏匿封真榜,后试图安排浩土之眼,这两宝与潮山道统息息相关,她如此做合情合理,但她为什么对海珊玉璧也念念不忘? 袁河揣摩不透。 直至他重开瑞貅法目,第二次观摩投影。 待青邑临终的画面出现时,彩裳妖女忽然在旁喊道:“大老爷快看,玉璧中显露一道矛影,那亘古始祖,那始祖……他应该没有死!” 袁河不自禁锁紧眉骨,他也捕捉到了矛影,这影子虽然在玉璧中一闪而逝,却逃不过他的探测。 “他竟然没有死,那他现在肯定是隐遁在岁杏死界内无疑了!” 今次观看三圣埋骨之战,意外之事一桩接一桩,真是让袁河猝不及防。 早在几百年前,袁河与释心颜相遇,请这位婆婆探查岁杏死界的情况,被告知界中栖居着三个生灵。 袁河亲眼目睹霍残红被摄入死界,她肯定是其一。 通过云梦猕猴蒙不离的记忆幻境,袁河得知无花也遁入了死界,这位圣祖是其二。 至于第三者,当初袁河在霜环界观摩东游折翼之战,本以为第三人会是青翼始凰留下的残灵残识。 此时此刻,袁河才最终揭开谜底,岁杏死界的第三者,竟然是亘古始祖。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事件,但袁河并不觉得紧迫。 亘古始祖虽然厉害,却是依靠海珊玉璧藏匿,从洪荒一直藏到现在,如此久远的岁月里,始终没有苏醒并露面,这说明什么? 说明亘古始祖在潮山大战中遭受的创伤过于严重,他醒不过来。 况且释心颜早就把陆婆汤灌入死界,此汤在冥府大名鼎鼎,专为迷惑灵智,就算那亘古始祖能克制陆婆汤,但他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必会迎来十二重楼的打击。 毕竟在离开东洲前,岁杏已经被袁河转移到了十二重楼内。 袁河的当务之急是协助彩裳妖女祭炼无纪浩土,清剿浑天睺。 只要把浑天睺群给斩尽杀绝,即使亘古始祖重生,跑出岁杏死界兴风作浪,也不要紧,因为袁河有落星钟、东游翅、十二重楼可以借用,或许连封真榜也可以唤醒出世。 失去浑天睺群的助力,亘古始祖单枪匹马,他绝对抵御不了四大洪荒真宝的联手一击。 他非死不可。 海娲杀不了的强者,注定要陨在袁河手上。 “守好这座泪池,替我护法!” 待袁河弄清亘古始祖的踪迹,旋即收了瑞貅法目,纵身跃入青邑祭池,他要尽快洗掉九目神灯烙印,尔后赶赴万剑岛,摄炼无纪浩土。 第439章 洛古深空补天士 月潮山。 持续数个元会的山火突然离奇熄灭,这场变故几乎把封真遗地的修士尽数惊动。 传闻潮山有圣人埋骨、真榜高挂、洪荒秘宝无计无数,修士们都想前来分一杯羹,自火灭那一天起,冒险者就如过江之鲫,日夜不停在山中搜索闯荡。 最初的两年里,冒险者主要来自凌霄宫与小乘寺,这两座道宫把潮山当做私有领地,严酷杜绝外派修士入山。 谁入杀谁,绝不留情。 他们有胆子独擅霸占潮山的遗产,这是因为凌霄宫的新任宫主紫姻女修为突破,进阶到了元神第三步归真期的境界。 紫姻女三花聚顶的无上修为,除了原四大宫主凌归一、天贤和尚、月之华、赫克老魔,能与她并驾齐驱,余者无谁能与她争锋。 可是四大宫主早就失踪数十年,如今的封真遗地,已是紫姻女一己独强。 由她在潮山主持大局,即使外派修士再贪恋潮山秘藏,也不敢跨越雷池半步,只能盘踞在山外,望山长叹,过一过眼瘾了。 不过当第三年到来时,凌霄宫一家独大的局面忽然被打破。 那位隐遁于玄都魔宫的洪荒遗修莫狂狷前辈,宣布重返元神第三步归真期的道行,统领妖魔两族万千修士,大摇大摆杀奔潮山。 战火一触即发。 恰在此时,袁河在宏愿泪池中成功洗掉了九目神灯烙印。 他本想就此离开潮山,领着彩裳妖女赶赴万剑岛,谁知他正欲收取宏愿泪池,临时冒出一个念头,导致他又滞留了一段时间。 他当时寻思:‘我在洗印之时,每时每刻都能清晰感应到三观尊者的气息,但我偏偏不能在池水中寻出他的真身,难道这一方池水就是他真身演化出来的吗?’ 袁河猜测当年三观尊者化身苦海后,彻底与宏愿佛陀的普光泉相融合,于是他祭出打真锏,对准池水敲了下去。 这一敲不当紧,整颗宏愿泪珠刹那间消隐在原处。 见此一幕,袁河不禁发笑起来。 他的推测是正确的,宏愿泪珠内封印了三观尊者的法体,以致于受了打真锏一击,与封真榜产生感应,料想是上了榜。 而袁河早在宏愿泪珠上种了印记,他只须顺着印记寻找,或许就能捕捉封真榜的本体所在。 谁知不待他施法追踪,只见潮汐涧内瀑布两侧的榜单遗刻上,原本封印的姓名血文,竟在自行挪移方位,并相互拼凑重组,似在凝结什么画面一样。 这三年闭关期,袁河一直潜伏在潮汐涧,从未见榜单遗刻发生任何变化,今天是怎么回事? “袁河施主,还记得贫僧吗?” 这是三观尊者的声音。 袁河抬头望去,见遗刻上的画面逐渐趋于清晰,浮现的正是三观尊者的脸庞。 “大师?”袁河十分稀奇:“你现在位于何处?又是使了什么秘术,竟然能借用潮汐涧来传音传影?” 他心里惊叹不已,当初发现榜单遗刻,他以为就是一面普通的雕刻,想不到却蕴藏如此通玄的神通,真是让他匪夷所思。 三观尊者替他解惑道:“贫僧已经上了封真榜,遇着两位洪荒前辈,他们得知贫僧曾在潮汐涧出没过,便打通了封真榜本体与榜单遗刻的传送通道,是他们施法把贫僧的一缕影相送到了这里……” 言罢侧了侧头颅:“这两位前辈有话对你讲,他们要当面和你谈。” 他的脸相随之溃散,见那遗刻处,血文重组为一张青年修士的样貌。 袁河只看一眼,就脱口叫道:“破香太子!” “哦?你认得本殿?” 青年修士正是潜伏于深海的破香太子,三年前他与榜灵七真镇压了月之华与赫克老魔,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修士登上封真榜。 苦苦等候了三年,今次终于迎来一批新修士。 破香太子与七真原本判断三观尊者也与袁河有仇,谁知一问之下,得知三观尊者是友非敌,还曾帮助袁河洗掉九目印,于是尝试联络。 整座潮山内,只有潮汐涧的榜单遗刻是由封真榜文所演化,也才能建立与封真榜本体的联系。 换作其它秘宝,破香太子与七真别想见着袁河。 看起来,这是双方的运气,其实不然,他们能隔空见面,完全是受益于昔年三海娘娘在潮山内留下的各种后手。 一见是破香太子当前,袁河拱手施礼:“晚辈当年造访过东游道场,曾在一副幻相内见过殿下!” “东游道场?”破香太子忙问:“这么说来,你不止执掌了落星钟,也已经请出了东游翅!请他们现身出来,本殿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星钟真灵大人不在晚辈身边,至于东游翅……”袁河翅膀一煽:“他昔年受过重创,至今没有痊愈,尚不能正常沟通。” 言外之意,破香太子有什么话,大可一并对袁河说。 沉默了片刻。 破香太子道:“也罢,反正这件事最终需要你去办!你听好了,本殿是从那头小鲛月之华口中得知你的消息,既然你是落星钟与东游翅的继承者,那你必须肩负起责任,取来无纪浩土,潜入洛古深空,做一回补天士!” 初次见面,破香太子并没有一味施压,他又补充:“作为回报,等你完成这件差事,本殿会把你族的另一件洪荒真宝惊雷棒交给你,包括海族的封真榜,也可由你继承!” 这位太子给出的赏赐,可比无象门外的龙爵、罗刹女、宗正我优厚的多,而且赏赐实实在在,让袁河唾手可得。 袁河此刻却略有走神,他听太子讲到‘无纪浩土’、‘洛古深空’、‘补天士’,不禁回忆起与龙爵三修的对话。 当初龙爵堵死无象门,不让袁河离开两洲,逼着袁河去办一件重要差事,那差事的内容与破香太子所说,竟然大致是一样的。 他追问道:“殿下,洛古深空是下界罢?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你能不能给晚辈讲明白一点?” 破香太子却说:“具体的来龙去脉,本殿也知晓不清!” 他只把自己了解的内容与袁河和盘托出:“洪荒有三界,上御天宫,九洲大地,落古下界,下界实则是深空之域,昔年九洲劫爆发,深空当中裂开一道天缺,那浑天睺应该就是从缺口中流窜出来,必须把缺口补上,否则洪荒生灵劫数难逃。” 一听与浑天睺有关,袁河对这件差事已不怎么抗拒,因这种生灵过于可怕,袁河不能独善其身,如果再有王睺降临东洲与三圣洲,那就真是末日了。 “是不是使用无纪浩土,就能补上天缺了?晚辈正好已经获悉浩土的下落,取之不难!” “你已经找到浩土?”破香太子大为意外,袁河身背的气运远超他的料想: “但找到浩土只是第一步,你还需要携带完整的海珊玉璧!当年的九洲劫,导致通往下界的飞升台被摧毁,虽然惊雷棒依靠本体锁定了下界入口的大致方位,但通道早就不复存在,必须使用海珊玉璧才能潜入落古深空!” 惊雷棒的存在,是定位九洲大地与落古下界的通道坐标,正是因为有这根猿棒的指引,袁河才具备遁入下界的可能性。 假如当年破香太子没有携带惊雷棒,那么坐标会丢失,飞升台与入口将永久消隐在落古深空当中,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到时候,三界就会丢掉一界。 听闻要用到海珊玉璧,袁河马上提出自己的顾虑:“殿下,海珊玉璧在东洲的十二重楼洞天里,取来并不困难,但那玉璧当中封印一头凶灵,不逼出此灵,晚辈驱使不了玉璧!” “凶灵?到底是什么样的凶灵?” 袁河当即把亘古始祖的情况讲了一遍,考虑到对付亘古始祖,需要使用无纪浩土,袁河又把彩裳妖女也一并说了。 破香太子听罢,他叮嘱袁河: “如果你能使用娲娘娘留下的浩土阵诛灭浑天睺群,这是再好不过,问题在于你清剿海怪期间,亘古残灵有可能复苏,必须防备这一点!你可先取出封真榜,然后携带榜单返回东洲,集合此榜、星钟、游翅与重楼,先镇住玉璧,如此一来,你再入海灭睺,应该就可以万无一失了。” 袁河却是摇头:“但晚辈修为尚低,没有星钟与游翅保护,根本抵御不了灵霄与金戈族修士,他们随便派遣几位元神真人,就能把晚辈堵死在海上。” 破香太子即刻说道:“不要担心,本殿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护卫,三年前你用打真锏把月之华与赫克打上封真榜,他们俱都有三花聚顶的修为,此外还有十余人修为走到元神期,你先驱使他们平定东洲与三圣洲,再灭睺不迟。” 袁河难以置信:“他们愿意听从晚辈的调遣吗?” 破香太子笑了笑:“本殿这就给你一个潮山方位,你去那里征调他们,这批修士都已经被封真榜贬为妖身,正合适为你所用!” 半日过后,袁河乘骑一头碧玉麒麟从山巅一处结界内冲出。 此外还有托天魔牛、火眼狻猊、九头飞狮、金甲仙鹤,俱是传说中的洪荒真灵,仙人出游般,拱卫袁河左右。 到了山间,一举杀入莫狂狷与紫姻女等修士斗法的战场。 第440章 苍莽破浪行(大结局) 原本莫狂狷与紫姻女斗的旗鼓相当,迟迟不能分出胜负,等袁河携带十余头练就元神的坐骑杀入战场,这场斗法很快以碾压的方式落下帷幕。 紫姻女孤木难支,甚至未能逃离潮山,在她陨亡以后,莫狂狷开始铁血清洗五境道宫,试图君临封真遗地。 袁河知道他是洪荒遗修,位列玄屠始魔坐下真传弟子,对昔年参与攻打潮山的族类深恶痛绝,由他挑起复仇战火,无论灵霄金戈,还是巫凰诸蛮,恐怕都不会在封真遗地留下血脉了。 袁河由此便去了心腹大患,可以安心给下界之行做准备。 他先陪同彩裳妖女赶赴万剑岛,让她炼化岛中浩土,并传授《月醒道章》,助其驾驭昔年海娲娘娘布置的娲心祭咒。 鉴于万剑岛相隔遥远,横跨整座三圣洲,彩裳妖女想把这些剑岛彻底炼为己有,估计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岁月。 这期间,袁河不可能陪着彩裳妖女驻守岛上,就留下一头坐骑给她,让她自行闭关。 袁河转道返回落星洞天,未过几年,即动身重返了东洲。 从这时起,他频繁往返于东洲与三圣洲。 根据他与破香太子制定的计划,他开始有条不紊的布置灭睺行动。 一晃两百年过去。 在袁河邀集落星钟、东游翅、十二重楼、封真榜共聚东洲积雷大泽,封印了海珊玉璧后,深海之上,追剿浑天睺的行动也在激烈展开。 ………… 东海。 一头体长千丈的巨大牛妖正在海面上踏水奔腾,此牛身份特殊,正是玄都宫主赫克老魔所变的坐骑托天魔牛。 两百年前他受破香太子之命追随袁河,后被莫狂狷发现了根脚,莫狂狷念在同族情分,亲自出面找袁河说情,希望袁河赦免他的贬化之罪。 但袁河虽然拿到封真榜本体,却仍旧没有执掌的权力,就算有心赦免,也不能施法,于是袁河把破香太子的遇困地点告诉莫狂狷,让莫狂狷去找太子请示。 等莫狂狷赶到地方,碰巧遇上白城老祖与释心颜,这两位冥府旧将也在太子跟前,太子听了莫狂狷的禀告,言道:“先办差!” 太子说:“不久以后,猎杀浑天睺的行动就要开启,你与白释两官联手,合为一路斥候兵力,替袁河与彩裳寻找猎杀目标,等差事办完,本殿会根据你的功劳,考虑给那头小牛减免多少年的刑罚。” 这是袁河与太子商量的灭睺行动,虽然海怪体格庞大,但是散落在茫茫海上,潜伏在海底深处,仍旧不容易寻找。 袁河就以东洲为中心,把大海分为东西南北四块海域,每一块海域派遣一支斥候队伍,一旦发现海怪踪迹,即刻传信给袁河与彩裳,两修会通过神祗传送阵,赶往目标海域。 世间只有袁河与彩裳能对浑天睺造成致命打击,所以这场行动里,他们是当仁不让的唯一主力,余者都是替他们锁定目标的助手。 莫狂狷出现在东海海域,正是在寻找浑天睺。 他此刻正陪同白城、释心颜,位于魔牛头顶的一座平台上,虽然任务是寻找海怪,但他心思却在袁河身上:“白道友,杀光这些海怪后,袁河就要遁入下界了,到时他会携带几件洪荒真宝?” 这件事非常重要,像寿桃与岁杏这种洪荒灵根,虽然在下界也能生长,灵气却满足不了开花结果的需要,肯定要留在九洲。 另外海珊玉璧能够破开下界壁垒,但传送时仍旧有不可预料的危险性,因此洪荒真宝的真灵不会全部跟随袁河,哪一柄真宝会留在东洲与三圣洲?袁河又会指定谁来掌管? 这些都是莫狂狷想打听的消息,等把海怪清理干净,大海会重复灵机,到时各种灵山也会重新孕化,甚至东洲与三圣洲也能再度合一。 修行盛世即将来临。 用不了多久,冲上三花境圆满的修士就会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肯定有敌有友,莫狂狷希望先与执掌真宝的修士打好关系,这样一来,他魔族的后裔们可以减少大伤亡。 听他问起这件事,白城回道:“听我家太子说,袁河去下界,他只会携带游翅与星钟!那十二重楼是人教之宝,继承者是撑伞童子在管,袁河干涉不了,封真榜是七真大人一言而决,但殿下与七真大人已经和袁河讲妥当,等玉璧里的残红小娲出来,会让她执掌真榜洞天。 你交还的蜉寿桃树,由袁河的五弟子袁小青执掌,老夫昔年借走的万紫蜂巢与转气蝶巢,也已经还给袁河,他的大徒弟侠崇文与四徒弟侠姿会陪伴两座始巢左右,至于被露精陆道恩温养的蝣岁杏,归他二徒弟薛无垢所有。” 莫狂狷以前从未关注过袁河的真传弟子,便问:“他到底有几个真传?他把四宝分给四个徒弟,还有一个老三呢?” 莫狂狷身后那位宫装女修,忽然接话:“早在几百年前的东涯大祭时,老三就被人贼捉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这女修眉心处点了一道梅花印记,她不是旁人,正是昔年与栖侠洞有极深渊源的梅娲,昔年她与薛无垢在东洲海边偶遇莫狂狷,被带去封真遗地,一直跟在莫狂狷身边修行。 今次出海寻找浑天睺,她奉命随行,她也知道,袁河的几个徒弟全部都在海上。 ………… 西海。 袁河的大徒弟侠崇文与二徒弟薛无垢正乘骑一头金甲仙鹤,浮在高空,俯望远方的那浑天母睺,此睺是被他们最先发现,立即传信回星钟洞天,袁河随之赶来,正驱使浩土阵猎杀母睺。 仙鹤距离母睺相当遥远,但即使如此,母睺垂危一刻的反击也掀起了石破天惊的海啸,一举把仙鹤本体笼罩在内,差点击落半空。 “哎呦!”侠崇文立足不稳,背摔在鹤背上,显得无比狼狈。 他龇牙咧嘴爬起来,自顾发起牢骚:“这怪忒是厉害,若不是二妹陪着,我说什么也不会来做斥候!” 他身后追随一大群妖修,以洞天护法飞熊道人、凤晶晶为首,听见这话,都以为他胆小怕事。 谁知他冷不丁又来一句:“如果我单独出海,肯定要坏了老师大事,不如不来!” 这是一个草包!飞熊道人、凤晶晶心下如此判断,俱在心想,大老爷的首座首徒,怎么是如此德性? 首徒已经失踪几百年,他与一头白龙马相伴,一直隐居在青黎长河北岸的东岛湖里,前些年袁河返回东洲,派遣妖军驻扎海岸,探查海怪的出没规律,正巧遇上他,听说他是袁河徒弟,起先都不信,结果领回落星洞天以后,发现竟然是真的。 自从侠崇文到了洞天,生活过的越发安逸舒坦,却也因此越发思念那位仍处于失踪状态的师弟。 他此刻又给薛无垢聊起这件事:“二妹,你是否知道三弟在哪里?他是死是活?” “他还活着!”薛无垢回道:“老师派人追查当年掳走老三的修士,早已坐化多年,老师以瑞貅法目照探骸骨,最终发现了老三的下落。” “那他在哪儿?” “应该藏匿在某一处海域!当时我跟在老师身边,观摩了追溯老三的影相,他当时昏迷不醒,趴在一头雪参背上,飞去了大海。” “雪参?那雪参可有名号?” 薛无垢摇了摇头,并没有回应。 其实她没有把话说全面,当初观看影相时,老师显得异常吃惊,口中吐出一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化缘老妖!这怎么可能!’ 她至今不知道化缘老妖是谁,但她与李敬之、李婵娟闲聊时,获悉老师昔年做了一段化缘僧,这两者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 南海。 袁小青与侠姿同乘于坐骑九头飞狮上,也在搜索浑天睺,星钟洞天护法龙简与宝光叟追随左右。 此次参与围剿浑天睺的修士有数百位,最积极者无疑是龙简。 龙简认为这场行动利在千秋,功德无量。 关键是他祖上的四海龙宫,很快就能在他手上重新崛起了。 “龙简,你是不是特别心急,想搬回龙宫安居乐业啊?”袁小青对老师的这帮属下,时常调侃捉弄。 “不敢!”龙简却从来不会附和袁小青开玩笑,他一本正经的回道:“小的时时刻刻牢记替大老爷效力,绝不会有一丝懈怠,小的虽是龙躯,却不会再归大海!” “可老师马上就要离开了呀!”袁小青问他:“到时你还怎么效力?” “大老爷走了,还有小老爷,小娘娘!”龙简忠勇而语:“况且小的身为星钟护法,须得镇守洞天,绝不可擅离职守!” “嘿,蛮贼子早被俺老师杀绝,那些人贼子历来臣服强手,一见俺老师势大,一个比一个乖巧听话,咱们以后不会再有敌人了!”其实袁小青并不开心,没有忧患的危机,他顿觉索然无味。 “真想跟着老师跑下界去玩一玩啊!”袁小青叹口气,又对龙简说:“老师走了以后,俺也可以当家作主,等大海恢复洪荒时的肥美,你要尽快把龙宫给盖起来,还要盖的豪华气派,等俺闲的时候,好带师姐师哥与姿妹一块去游玩逍遥!” 龙简听了,不再分辨什么。 如果栖侠山的四大真传都同意龙简重建龙宫,他绝对不会推辞。 ………… 北海。 在波平如镜的海面上,盘卧一头火眼狻猊,背上站着一群修士,他们簇拥在孤月宫长老海阔真人身边。 除了海阔真人的徒弟詹泪飞与冉画女,星钟洞天护法花堂与岳真珠,巴髯客与李敬之夫妇,全在这一路斥候队伍里。 海阔真人知道花堂几修都是袁河的心腹属下,便找他们打听有关封真榜继承者的事情。 “前些日子老夫去拜会七真大人,她曾对我讲,封真榜的大祭师会交由霍残红担任,这位残红孩儿诞于东洲青黎长河,与袁河相交于微末,你们是否见过她?” “不曾!” 花堂几修不是敷衍,他们是真没有见过霍残红。 事实上除了当年在积雷泽千针林与袁河偶遇的青芳与麻平,谁也不知霍残红芳容为何。 不过巴髯客在十二重楼洞天住了几百年,深得撑伞童子赏识,曾给他透漏了一点情况,他便说:“残红道友被封印在了海珊玉璧里,就算她从玉璧中出来,也无法苏醒!” 海阔真人忙问:“哦?这是何故?” 巴髯客道:“这一场灭睺行动,并不是把海中睺兽杀光杀净,就算大功告成,还须诛灭玉璧中的一头凶灵,此灵与睺兽生死相依,却偏偏与残红道友困在一处,据撑伞童子大人说,若杀凶灵,残红道友就要迎一次劫!” 劫数具体为何,除了袁河与破香太子寥寥几修,旁者俱都不清楚。 ………… 一晃又是三甲子岁月。 随着海中浑天睺群被彻底清剿一空,诛灭亘古始祖的行动也同步展开。 此祖一死,昔年掀起九洲劫的入侵者,算是被彻底消灭于东洲与三圣洲。 不需太久,大海就能重复生机,修行盛世也会同时降临。 但袁河已经无法亲眼见证。 他刚刚抹杀亘古始祖的残魂,就马不停蹄赶赴海底的飞升海域。 当此时,他的四大门徒侠崇文、薛无垢、侠姿、袁小青,洞天护法龙简、宝光叟、飞熊道人、花堂、岳真珠、凤晶晶,昔年以化缘大师收授的徒弟连孤依与连蝶依,俱都在侧,前来送行。 冥族同道白城与释心颜,昔年被赠勾魂锁链的藤引,魔族同道莫狂狷,昔年于东莱岛支援袁河的血胤老祖,宏愿寺外与袁河有过一面之缘的丁鹰与白芷兰,还有人族同道巴髯客与李敬之,从封真榜脱困的三观和尚,也都共聚一堂,等着观摩袁河遁入下界的盛况。 主持这次大典的修士自然是破香太子,早在四百年前谋划灭睺行动之前,他就在给袁河的下界之行做布置,他以惊雷棒在飞升海域劈开一道雷门,只要海珊玉璧归位,袁河手持玉璧穿透雷门,就能遁入洛古深空了。 万事早就具备,只待袁河的最后一步。 该准备的要务,早就准备妥当,该交待的话语,也已经重复了多遍。 但袁河仍有一事不能放心,诛灭亘古残灵时,霍残红遭了波及,法体险些崩溃,现送入封真洞天温养,什么时候醒来,袁河并不知道。 他考虑过把霍残红一并带入下界,但此行不知会耽搁多少年月,桃树与岁杏全部留在东洲,霍残红也需要留下,以得到这两宝的哺育。 “当初她被摄入玉璧,曾言千年后还能再见,眼下千年之期已至,想不到我们仍旧是分别!”袁河颇多惆怅。 他最后转望榜灵七真:“等她醒来,请大人告诉她,大河在,袁河就在,河水不枯,袁河不会灭,终要重归东洲,以应当年誓约!” 言罢法象瞬变而出,彼岸屋摆在左肩,惊蛰浮屠放上右臂,胸口张贴捆仙网,头顶落星钟,背悬东游翅,身环浩土阵,一步跨入雷门,消失不见踪影。 “老师慢行啊!” 侠崇文几位弟子的喊声,徘徊在雷门处久久回荡,聚而不散。 但袁河已经听不到,他单骑闯洛古,已然进入到一个全新的界域里。 正是: 家住青河中,生来逞妖风,苍莽破浪行,摆驾游深空。 (全书完) 完本感言 长耳猿袁河的故事到此落下帷幕。 新书一脉相承,不过主角从猿猴变成了人类。 所以《青猿传》可算是一部前传。 其实我至今仍有极大犹豫,新书要不要与《青猿传》有联系,因《青猿传》成绩太差,新书再沿袭,会继承扑街的老路。 开一本没有关联的新书,或许会更妥当。 但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继续《青猿传》的世界观,把故事整体给你们讲出来,不让订阅的读者失望,也不让我构思的心血弃之敝履。 请你们不要担心《青猿传》揭开这个世界的部分面纱,填了部分伏笔,就对新书丧失新奇感,新书故事发展迥异于前传,风格也不同,两部小说的情节脉络完全独立,绝对可当做一部全新的修仙小说阅读。 当然也希望你们不要在新书的书评当中,提及有关《青猿传》的情节,这会影响新读者,造成他们的阅读障碍,另外这些情节未必与新书相关。 新书的设定我会有不少修订,如你们发现与《青猿传》有不符之处,请以新书诠释为主。 写书一年,感触颇多,虽扑到天上,毫无成就,但我仍有乐趣,至少还有你们在追读,得有共鸣,是遇知己,当为人生一大幸事。 新书《长命酒师》已经上传,审核需要世间,这是一个炼酒师的冒险故事,希望你们能喜欢,也希望你们多多支持,如果你们有推荐票,请投给新书吧。 作者山过,不算剧终的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