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美炼香师》 1携女归来 离城外十五里,风丘之上,大风呼啸有席卷天地之势。 “槿儿,我错了。原来,我早就放下了仇恨,只是我明白的太晚。这许多年的筹谋算计都不及你脸上的三分春色,报了仇又如何?若你从此不再有笑容,我该拿什么换?如今就让我去了罢,但愿我们去日已去,来世可期。哪怕来世不辨四季,不食五谷,也要换你一世温暖纯良,云淡风轻。”一道冷光闪过,肖长青袖里的短剑飞速刺入木萧然胸膛,身前的人毫无抵抗,手执利剑倒在血泊当中,殷红的血色染上那一袭白衣,眼神凄楚地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黄衣女子,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但那女子却听得真切,她的萧然哥哥从此便不在了,可是她要使多大气力才能走过去抱住他呢?双脚像被施了魔法般绵软乏力,再无可能移动半分,他在她的眼里失去了颜色,天地黑了下来,一切终将散场,一切终会重生。 “世人皆念我不祥,那我便将这不祥之名坐实,我要这北地皆归我属,我要让风丘成为世人心中芒刺,他们弃我、厌我、骂我、辱我,好,我就让他们永远拔不出这根刺。早晚有一天,我会回来,让他们尝尽人间疾苦,偿还我今日失去的一切。” “呵!当年我在萧然碑前立下誓言,出去后方知这历练有多艰辛,一心想着回来重建忘忧阁,这其间诸多筹谋,竟也过了5年。”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轻纱遮面,罗裙粉黛,手里牵着一个约摸五六岁上下的小姑娘,鹅黄色衣衫,扎着俏皮的圆形发髻,飞扬的发梢迎风扬起,圆润白皙的小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女子双手合十置于眉心,朱唇微启,口中念念有词,周身大风忽停。“娘亲,风停了,咱们快点儿走吧,你看前面好多花儿,我们去采花好吗?” “好,我们采了花去看你阿爹,他最喜欢这里的花了。” “阿爹?我阿爹在这里吗?” “是啊,絮儿不是一直吵着要见阿爹吗?娘亲今天就带你去找他” “好呀好呀,娘亲快来。” “絮儿,慢点儿,小心摔倒。” “不怕的娘亲,絮儿现在已经可以跑得很快了,不信你看。” “嘻嘻,娘亲知道,絮儿最会跑了。” “哇!这里好漂亮,你和阿爹以前就住在这里吗?” “嗯,是啊。”女子冰蓝色的眼睛被这一地繁花异草占据,神色翻飞。 “风丘,我终是回来了。离开时,大抵也是这般光景吧?” 此时女子的眼底尽是婆娑,眼前的风丘,早已失了儿时的繁华盛景,唯一不变的只有这刮了千百年的大风。她闭起双目,跟着不绝于耳的风声走过风丘旁侧的百花谷,霎时花香四溢,弥漫周身,好生自在。“槿儿,你回来了,来,到阿爹这儿来,以后可切莫乱跑了。”一个沧桑低沉的声音轻唤她,“阿爹,阿爹?是你在这里吗?” “娘亲,你在同谁讲话,这里只有你和我,分明没有旁人啊。” 女子惊醒,抬眼环顾四周,果真再无旁人。她牵起女儿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絮儿乖,娘亲恍神了,走吧,就在前面。” “娘亲,快看,那是什么树,它开了满树的花,好美啊。”女儿指着远处的一棵树高兴地笑着,恨不得马上飞奔而去。 “是桂花树。” “桂花树?怪不得这么香,它真的好大,它在那里很久了吗?” “是啊,真的太久了。” “咦?娘亲,前面好像有人,他们在干什么呀?咱们过去看看吧。” “有人?这百花谷是木家的势力范围,怎会有人?大概是家里人在采花露吧?” “花露?什么是花露啊?” “花露就是用功法把花瓣里面的露水凝结成冰,再将这些冰收集起来和花瓣混合,加之内力催使最终提炼成香。” “哦,不懂。” “絮儿还小,以后娘亲再慢慢教你。” “嗯,娘亲跟我走。” “好,但是你要轻一些,花露凝结起来相当不易,稍微用力踩踏就会将它们打散。” 母女二人走近一看,女子的双眼简直要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戳瞎了,牵着女儿的手猛然收紧,“啊,娘亲,疼。” 几个身着皮毛的猎户正在草地上撕扯几只刚刚打到的小鹿和一些灰兔,他们用锋利的尖刀破开猎物的肚皮,将里面的秽物粗鲁地扯出,丢在新鲜开放的杜鹃花上,猩红的血液四下喷溅,动物的哀嚎伴着尸体的腥臭,浸染在这一片鲜花青草之上,女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欲晕厥,强忍心火,厉声质问。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这百花谷内行这等肮脏之事?” “肮脏?我们乃是山中猎户,世代打猎为生,处理自己打来的猎物怎能说成肮脏之事?我们不曾偷抢,又碍你何事?” “碍我何事?你们可知道这是谁家的地方?百花谷内不得见血腥,这些花草每一株都是至宝,怎容你们这般糟蹋?” “你这小娘子才是奇怪,风丘之上多年不曾有外人踏入,看你衣着也不像北地人士,你们是如何躲过丘上的大风上来的?” “笑话?旁人上不来,不见得人人都上不来,又何须向你们解释。” “听你方才的问话,你许是上来找那忘忧阁求药的?我劝你还是趁着天色尚早,尽快离去吧。” “此话何意?” “看你是外乡人才与你说道一番,那忘忧阁早在五六年前就落败了,老家主死了,膝下无子只有三位小姐,女子成年终是要嫁人的,大小姐早年出嫁,二小姐忤逆被逐出家门,三小姐......” “三小姐如何?” “说来也怪,木家一直对外宣称只有两个女儿,这凭空冒出来的三小姐听说是灾星降世,木家隐藏其身份多年,她倒自己跑了,在离城招惹了厉害的人物,害了木家自己也销声匿迹了,传言都说她被仇家杀了,死在了乱坟堆里。” “什么?这传言哪里听来的?” “既然是传言嘛,自然是有一半可信一半不可信的,你又何必如此动气,说的又不是你。” “那,那木家总还有人吧?怎么会容许你们在这里处理猎物?” “呵!木家,哪里还有什么人?那些老家伙可没有精力来维护这百花谷,他们还要靠我们的猎物来开荤呢。” “呼!呼!” “快走吧,走吧,你这衣裙看着金贵,弄脏了我们可赔不出。” “娘亲,咱们还去吗?” “去。” 女子紧闭双目,重重地呼一口气,恨不得把方才吸进去的所有浊气一并吐出,她浑身颤抖着早已无法挪动脚步,不得不催动内力使自己保持镇定。 离那梦中的院门越来越近了,女子放慢脚步,眼神凝望脚下被杂草覆盖的小路,不觉湿了眼眶。 “娘亲,我们为何不走大路?这里又没有路。” “这里有路,絮儿要跟紧娘亲。” “嗯”。 2 被幽禁的三小姐 这里常年百花不败,绿草茵茵,幼时的我总爱在山涧里奔跑,因为这里的风很大,跑起来的时候我海蓝色的头发会随风飘舞,发梢扫过脸颊时软软的,痒痒的。跑累了,便席地躺下,头顶的阳光很强烈,但我喜欢盯着它看,我胜雪的肌肤闪烁着银灿灿的光芒。这里便是风丘,我的家。 “槿儿,槿儿......” “哎,阿爹,我在这儿呢?” “你这个小丫头,每天不好好在园子里跟着姐姐们学制香,跑到这山涧里来做什么?不怕野兽把你叼走吗?” “不怕,阿爹会来找我的。” “小机灵鬼儿,走吧,跟阿爹回家。”他总是喜欢用力捏捏我的鼻子,然后牵着我的手回家,一脸宠溺。 “嘻嘻,回家喽。” 他就是我的阿爹,木澜远。阿爹是这风丘之上最强大的男人,掌控着整个风丘,也是远近闻名的炼香师,炼制的香不仅有安神解忧的功效,还可治愈奇难杂症,短短十年他就让忘忧阁成了北地上最神秘的存在。 阿爹牵着我走过百花谷,花香阵阵,蝴蝶翩飞,伴随着虫鸣鸟叫,煞是欢腾。 透过潋滟的光影,远远便能看到南苑大门外那棵古老桂花树,“阿爹,是萧然哥哥。”木萧然挺拔的身影伫立在桂花树下,一袭白衣,剑眉星目,看着我的时候会眉眼带笑。每次在桂花树下看到他,我都会欢愉地跑去牵他的手,那双手凉的叫人心疼。 “丫头,看见萧然就不要你阿爹了。” “阿爹~” “阁主,有客到,管家已将人带至偏厅。”木萧然对阿爹总是谦恭有礼。 “知道了,带槿儿回去。” “是。” “阿爹,是什么人啊,我也要去。” “槿儿乖,跟萧然回去找你姐姐好生修习,不可再到处乱跑了。”阿爹的眉头不经意间凝聚,神色略显威严。 “槿儿,走吧。” “是。”我撇着嘴,不情愿地被萧然牵着走向北苑。 “萧然哥哥,我阿爹为什么从不让我到南苑去,姐姐们都可以在阁中各院随意走动,而我却只能居住在北苑,偶尔溜到山涧里玩耍,还会随时被阿爹逮到。” “好槿儿,你还小呢,南苑整日访客不断,什么凶神恶煞都有,阁主是怕吓着你。咱们忘忧阁呀,就属这北苑最好了,景致好,又清净,独独只留给你一个人,大小姐和二小姐也只能和二夫人住在西苑,成日在二夫人眼皮底下,日子哪有你逍遥啊。” “萧然哥哥真会说话,可是你知道吗?我倒愿意大家热热闹闹挤在一起,我一个小孩儿住这么大的园子,好生寂寞,再舒服有什么用。” “阁主疼你,生怕你孤单,特意命人挑了家里最精灵的丫头伺候你,这园子里到处都是丫头、弟子,你闷得慌可以找她们玩呀,大小姐和二小姐也会每天来教你制香,再说还有我呀。” “哎?萧然哥哥,不如你搬来陪我一起住吧,这里空屋子那么多,喜欢哪间你随意挑,阿爹那边我去说,他一定会答应的。”我随手扯过木萧然的衣袖,笑着冲他撒娇,“好不好嘛?” “槿儿,别说傻话了。我是阁主的贴身护卫,要时刻保护阁主的安全,你这里离南苑那么远,我还怎么保护阁主呀。”木萧然双手握着我的手,神色里闪过一丝为难。 “好好好,你们都有道理,真不知道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安全的,阿爹功夫又那么好,谁敢近他的身?算了,你快走吧,我自己去找姐姐。”我甩开他的手,心里多少有些怨怼。 “槿儿,我......” “呵,你不可能搬来,我自然是知道的,刚刚也不过是说来打趣罢了,你快走吧,一会阿爹又该找你了。” “好槿儿,小时候你总嫌烦,不愿有人成日跟着你,如今你长大了也该挑个贴身侍女供你差遣了,我看凝霜那丫头便很好,人机灵手脚也麻利,你身边多个人我也放心。” “凝霜?她自小就在这园子里,我与她倒也亲近,等我改日问过阿爹再定吧。” “如此也好,我该走了,你千万不要再乱跑了,赶快回去啊。”木萧然轻轻揉着我的头发。 “知道了。”我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回北苑,刚进苑门就被一股刺鼻的异香熏的睁不开眼,不用想也知道,二姐又在假山后面的荷花坛里放了香薰。二姐非常不喜欢我园子里的荷花,每次看到有刚刚开好的荷花她就用奇怪的香把花朵熏黑,小时候我不知道为那些荷花哭了多少次。 “二姐~~~,二姐你又在欺负我的荷花了。”我捂着鼻子大喊着冲到二姐面前。 “哼,我就是不喜欢你养这些漂浮不定的东西,就像你...” “二妹,你是被熏糊涂了吧,胡言乱语什么,槿儿还是个孩子,你别老欺负她。”大姐是个美丽的女子,美的像画里的仙子,气质如兰,灵动飘逸。 “大姐,你看二姐,老是欺负我。”我挽着大姐的胳膊撒娇。 “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再胡闹了,乖乖练习,省的父亲问起来又说我没看好你们。” “哼,我走了,自己找地方炼香去,你慢慢教这个小疯丫头吧。”二姐白我一眼,甩头离去。 “你才是疯丫头呢。”我不服气地要追去理论,却被大姐一把拽住。 “好了槿儿,让她去吧。你们两个从小吵到大,每次你都哭着来找我,你二姐那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你现在追过去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那也不能每次都是我让着她吧?她仗着自己有二娘撑腰,老是招惹我,还不把你放在眼里,真是太过分了。” “你还有父亲呢,我只是一个人。”大姐的眼神有些暗了。 “嗯?大姐,你说什么?” “呵,没什么。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了?我在园子里找了一圈都不见你。” “没有啊。呵呵,那个,大姐,我也找地方自己练功去了,你好好修习吧,我不打扰你了啊。”大姐和阿爹一样啰嗦,我还是躲远一点吧。 “哎,槿儿,你回来。” “大姐,我不会乱跑的,你放心回去吧。嘻嘻。”我笑闹着穿梭过满园的木槿树,跑到了园子最深处的听风楼下,抬头仰望。 3 听风望月 我是忘忧阁的三小姐,从出生开始便是这忘忧阁里隐秘的存在,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阿爹和家里人从不与我讲外面的事情,也不允许我到阿爹住的南苑走动。所以在15岁之前,我一直幽居在忘忧阁的北苑,这里是忘忧阁最深处的院落,幼时听阁里的老人隐约提过一些,说阿爹在和娘亲相识后,特意修建了这座园子送给娘亲,他们是在这里约会定情的。阿爹说,这里是整个风丘景致最好的一块地方,因为这里是风丘之巅,登上听风楼的三层,可将整个风丘尽收眼底,还能眺望到远处的离城。 园子里种满了木槿树,据说是因为娘亲喜欢,阿爹特意命人找来上百株树种亲手栽种,后来由于北地的气候原因,死了过半,阿爹为此还懊恼过一阵子。幸运成活的这些树种在阿爹的精心养护之下,倒是逐年繁茂,每年夏秋,木槿盛放,花香飘满整个忘忧阁。阿爹会在木槿开的最好的时候,登上听风楼赏花,一站就是一整天,目光注视之处便是离城,每每看到他怅惘的模样,我便知道,他定是想念娘亲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阿爹十年来仍念念不忘?而我对那个被称作“娘亲”的人,没有丝毫执念。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生母,不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或许是从小不曾见过听过,更未曾感受过母爱,才会对她没有太多心思,仅存的一丝好奇,也在10岁那年的中秋夜,从大姐口中得知。 那天所有的园子都张灯结彩,阿爹难得的好兴致,邀全家人来听风楼看花赏月,不胜酒力的大姐在席间多饮了几杯,白皙的小脸上泛起红晕,往日本就轻盈的步伐也变的更加飘摇,仿佛稍一用力就能乘风起落。阿爹对于大姐的失态虽有些不悦,但念在大姐幼时不曾有阿爹陪伴,大娘又常年忧思,对她疏于关切,在她们母女身上阿爹始终有无法弥补的亏欠,所以他对大姐既无法接近又不忍苛责。只好摇摇头,命木萧然带她回房间休息,我和二姐也吵闹着跟在后面。 “萧然哥哥等我,我也一起去。” “阿爹,娘亲,蕙兰也回去歇着了。” “去吧兰儿,好生照看你大姐和槿儿,不要满园子乱跑,早些回房歇着。” “是,阿爹。” “兰儿啊,慢点儿跑。” “老爷,这芙蓉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自姐姐走了之后她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哪还有半点儿闺阁小姐的模样。”二娘苏棉提着嗓子,眉眼翻飞的望着阿爹。 “这孩子和我本就疏离,她娘走了之后,她身边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今天就随她吧,过些日子你找个机会去宽慰宽慰。” “呦,老爷,这芙蓉要是肯与我亲近那自然是好的,可您瞧瞧她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我靠近她一丈之内都觉得寒气逼人。” “她娘走后,我让她搬到你的园子里本是想有个知冷暖的人帮我照顾她,但凡你多给她些许关怀,也不至于如此,时至今日,难不成还是我错了?” “老爷,棉儿可不敢这么说,只是芙蓉早就过了婚配的年纪,不如咱们给她寻一处人家,以后也好有个归宿,免得日后招人口舌。” “口舌?妇人之见,以后好好待在园子里,悉心教导女儿们修习,没事儿别出去听人嚼舌根。” “老爷您这么说可就冤枉棉儿了,只是近年来西边的桑叶谷,南溪地的水星庄,人丁兴旺,财力日盛,我们在联盟里的首位已然岌岌可危,棉儿实在心焦,既然我们早已与东边寒月庄的三公子定了姻亲,不如……” “急什么?我忘忧阁的大小姐还怕嫁不出去么?孩子们的婚事还是要让她们自己拿主意,芙蓉虽和我不亲,但她毕竟是我嫡出的长女,我又何尝不想疼她,如若她不想,我是断然不会让她成为换取利益的筹码,女子一辈子的幸福不能毁在祖制的枷锁下。” “老爷,怕是想那个女人了吧,才会这样反对祖制。” “够了,谁给你的胆子和我这么说话,我看你今日酒也喝了不少,早早回去歇着吧,我今晚就不过去了。”阿爹气愤地摔碎了手里的酒杯,拂袖而去。 “哼,我在木家苦苦撑了这么多年,如今她们都死了,今后我就是这忘忧阁唯一的主人。”二娘眼里闪过一丝寒意,仿佛要冰封这满园的繁花,昨日刚刚用紫红色凤仙花染过的指甲此时已经深深嵌入掌心,暗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晕染了翠绿的绣花罗裙,狰狞的向四周蔓延。 “二夫人,您的手。” “滚。”二娘推开意欲上前搀扶她的侍女——芍药,纵身一跃,一抹翠绿的暗影踏着各色花枝,在园中迅疾穿梭而去。 “娘亲,娘亲等我。”正在回廊里和我打闹的二姐,看到二娘,便跟着跑回了西苑。 “三小姐,萧公子,月霜也退下了。”二姐的贴身侍女名唤月霜,是个机敏的小丫头。 “走吧走吧。”我冲她摆摆手。 “这二夫人的轻功更是精进了。”木萧然看了一眼二娘,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萧然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大姐喝的太多了,我们到前面歇会儿再走吧。” “紫鸢,大小姐今夜怕是不好过,快回房铺好床铺,然后煮一壶醒酒茶,我稍后送大小姐回去,你好生伺候。” “是。”木萧然支开了大姐的侍女紫鸢。 我和木萧然把大姐带至回廊尽头的长凳上休息,一向敬畏阿爹又谨言慎行的大姐,在酒力的作用下开始喋喋不休,从每天练功的辛苦,到我们不听话连累她常常被阿爹责难,最后说到过世的大娘,说她是如何在二娘和我娘的阴影之下自怨自艾,悲戚而终。 “呵,听风楼,你们知道父亲为什么喜欢这里吗?都是因为那个女人,龙赤霞。你知道她是谁吗?是你的亲娘啊。”大姐摇晃着手指着我。 “大小姐,您失言了。”木萧然听到这个名字感觉像全身触电一般,神情慌张的想要阻止大姐。 “你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大姐挣脱开木萧然的手,用力把他推在一边。 “萧然不敢。”木萧然见状只好退到一边。 “龙~赤~霞?”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陌生又神秘,我瞪圆了眼睛,攥紧了大姐的衣袖,听她娓娓道来。 大姐说,她也没有见过我的娘亲,她只记得,在她8岁那年,离家多年的阿爹突然抱着襁褓里的我回了忘忧阁。那天的风很大,盛放的木槿花瓣被风吹落了一地,花瓣绕着整个忘忧阁漫天飞舞,阿爹一脸颓唐地跪在南苑的中庭里,双眼绝望的看着那些花瓣。 他把我交给年事已高的祖母,“母亲,这是我和赤霞的孩子,今后就叫她木槿吧。” “你到底还是把那个女人的孩子带回来了,你这个孽障,这个孩子在这里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祸端的。”祖母的责备里更多的是担忧。 “母亲,她也是木家血脉,我怎能让她流落在外,况且也只有您能压制住她体内的火阳盛气。我立誓此生绝不会再离开风丘半步,若他日长老发现了这孩子,我定会拼命保全忘忧阁,定不会牵累我木家上下。赤霞已经不在了,这孩子是她留下的唯一念想,澜远只有这一个请求,还望母亲成全。”阿爹的头在青石的地板上磕的“嘣嘣”直响,额前的鲜血染红了一地落花。 “婆婆,这孩子,交与我来养吧,说到底也是他的骨血,我不忍看他左右为难,只要咱们以后小心谨慎一些就好。” “哎,罢了,我老了,是福是祸你们自己担着吧,只是苦了你了,但愿你日后不要心生悔意才好。”祖母把我交给大娘,连连摇头,老泪纵横。 “我和她争了那么久,最后还不是把澜远逼走了,这些年,我也熬得辛苦,现在她人都不在了,澜远也终于肯回来了,我还能容不下一个孩子?”大娘伸手接过幼小的我,掀开襁褓看了一会儿,眼神暗了下去。 “哎,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说到底,你们的羁绊纠葛,又与她何干?既然你愿意养她,就要护她这一生平安无虞,喜乐安康。”祖母满含深意地看着我,用她藏于衣袖之中的桃花针划开了我的眉心,一道血光闪过,不见其踪。大姐怔怔地站在大娘身后,眼神落在我熟睡的脸上,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我。 大姐幽幽地说着这些往事,若不是借着酒力,这些禁忌的话语是万万不可在忘忧阁里被提起的。我不知道大娘当年回想起这些旧事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但她应该是痛苦的,因为小的时候她从不与我讲话,总是满眼哀怨的看着我,直到我7岁那年她终于带着满腹心酸和愤懑离世。而此时,我在大姐的脸上看到同样哀怨的神色,她眼里的汪洋,澎湃地几欲将我淹没。 “大姐……” “好了槿儿,快回自己房里休息,大小姐酒后失言,这话要传到阁主那儿就糟了,我先送大小姐回去,晚些时候再去看你。”木萧然真是个不错的护卫,从小跟在阿爹身边早已学会察言观色,他知道此刻不赶紧阻止大姐的话后果一定更糟,下一秒他抬手打一记响指在大姐眼前略过,大姐即刻被迷晕,回头用力捏了一下我早已凉透的指尖,抱起大姐飞奔回西苑。 “龙、赤、霞,娘亲。”我独自徘徊在木槿树下,十岁的小姑娘,第一次有了心事,有谜团被开启的欣喜,也有想继续追问下去的焦灼。 “槿儿,槿儿,你不在房里睡觉跑出来做什么?”木萧然喘着粗气跑向我,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萧然哥哥是在找我吗?怎么出这么多汗?” “我实在不放心你,刚刚送大小姐回去之后我就直接去了你房里,敲了门一直没人应,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一时想不开自己跑出去胡闹了吗?” “你的性子我清楚,万一出点儿意外你要我如何自处?” “萧然哥哥,谢谢你一直这么疼我。” “槿儿你记着,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有什么事情千万不可以瞒着我,知道吗?” “你不用这么担心,听了大姐的话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突然就想起大娘了,是她一手把我带大的,虽说她从不与我亲近,但我的吃穿用度,她总是亲力亲为,送到我房里的皆是最好的。小时候二姐欺负我,也是她一次次在二娘面前维护我,还会为了我对二娘的过分要求委曲求全,她疼爱我,这我是知道的,她只是心里太苦了,不知道怎么亲近我。至于,娘亲,我好像没有那么在意......” “你难道真的一点儿不想念你的亲娘?” “我连她的画像都不曾见过,该想念谁呢?倒是大娘,心里放不下对阿爹和娘亲的怨念,又要维护阿爹的颜面,体恤他的艰难,搬来北苑与我同住的那五年,她是怎么过的?尽管阿爹同意她住进正房,但她执意要住偏房,五年间除了照顾我,她鲜少出门走动,你那时候有看见过她吗?我那时太小了,如今我才终于能明白一点儿了。” “好槿儿,不想了,回吧。” “萧然哥哥,你从小在阿爹身边,你可见过有关我娘的信物?哪怕是画像?”嘴上说不想念,好像是假的。 “没有,我和你一样,今天才知道这些。”木萧然似乎在刻意回避我的眼睛。 “那祖母呢?小时候祖母可是把你当孙子看待的,她......” “槿儿,你这个年纪不该存着这些心思,我送你回房睡觉,明天醒来就都忘了。”木萧然轻抚过我的脸颊,那冰凉的触感呼之欲出,我知道不能再追问下去了。 “那你等我睡着再走。” “好。” 木萧然还像小时候一样,坐在塌边安静的看着我睡着,喃喃自语道:“槿儿,一切终将会过去,不管以后我们是敌是友,我都会护你周全。” “嘭。”房门突然被什么砸了一下,“谁?”木萧然机警地回头,就见一道黑影从窗外闪过,他关好房门顺势追去。 4 私入禁地 翌日凌晨,我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惊醒,大姐一脸懊恼地站在门外。 “大姐,怎么了?”我睡眼惺忪地倚在门边。 “槿儿,和我去个地方。” “大姐,这么早去哪啊?哎,慢点儿啊,大姐。”我被大姐连拉带拽穿过北苑的侧门,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野草丛生的小路,来到后山的一片密林前。 “哇,原来风丘还有这么大一片林子呀!这路也太难走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大姐,大姐你说话呀。” “吵死了,闭上嘴乖乖跟我走,要是被人发现了你我都要受罚的。” 大姐拉着我在高大挺拔的树木间穿行,走出密林时天光已经大亮,一座气势恢宏的陵寝坐落在眼前。 “哇!大姐,这是?”我睁大了眼睛环视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是我们家族的世代陵寝,木家的历代先祖,祖父,祖母,还有我娘全都葬在这里。”大姐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林子里采来一些野生墨菊,分别供奉在祖母和大娘的墓碑前。 “可是大姐,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每年的祭日阿爹都会把我锁在房里,他从不允许我来祭拜祖母和大娘。” “槿儿,过来跪下。”大姐从腰间扯下一条水蓝色绣着芙蓉花的丝帕,跪在大娘墓碑前,轻轻擦拭。 “嗯。”我赶忙跟着跪下。 “我昨天借着酒力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你可全都记得?” “记得,可是萧然哥哥让我都忘了。” “萧然,他昨天给我用安神香了吧?” “大姐,你可千万别生气,萧然哥哥只是怕你说的太多被有心人听去了,那园子里丫头婆子那么多,难免有些个碎嘴子。” “他做的很好,我怎会生气。你当真以为我是喝醉了?我只是太憋闷了,才借着酒力发泄一下。” “你不怕阿爹知道了?” “我出生时父亲就和寒月庄的东方庄主约定,把我许给了他家三公子东方俊琪,按照祖制女子16岁就该成亲的,但母亲身体不佳,希望我多些陪伴,弥留之际在病榻上求了父亲,才推迟了婚事,后来我又借着给母亲守孝为由一再推脱,眼下3年孝期将过,我怕是没有时日了。” “大姐,你可是不愿意?如若不愿意嫁那咱就不嫁啦,我去和阿爹说。” “好了,两家联姻自古以来就是巩固势力的最直接做法,父亲嘴上不说什么,但实则也希望我能早些帮他了却这桩麻烦事。” “麻烦?难道是东方家来找麻烦啦?” “东方老爷与父亲是挚交,自然是不会找麻烦的,只是平日往来的书信里总是提到这桩婚事,父亲怕是早已找不出借口回避此事了。” “可是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啊?这和你的婚事有关系吗?阿爹知道了会罚我们的。”我定定地跪在原地不敢挪动,对于大娘,我始终心有敬畏。 “我就想带你来看看我娘,她一生过得凄楚,虽说不曾笑脸待你,但她心里有你,你理应记着这份情。” “大姐,我会记着大娘的,你放心吧。” “槿儿,你已经10岁了,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你亲娘的事情,但这件事你只要记在心里就好,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在这北地上有太多禁忌,父亲不愿提起或许是为了保护你。” “大姐,我知道了,我也不愿被阿爹责罚。” 大姐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一瓶安魂香,均匀地散在大娘的墓碑上,霎时芳香四溢,引来无数彩蝶,翩然起舞。 “你可认得此香?” “这是安魂香,我记得。大娘过世时,见阿爹用过。” 大姐带我坐在陵寝旁边的凉亭里,眼光含泪,默默注视着大娘的坟冢,沉默良久。 “大姐,你说我娘真的死了吗?她的坟在哪里呢?”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不知道,父亲说她死了,而且十年来不曾有半点音讯传来,更不见父亲去寻她。” “那她以前也住在忘忧阁吗?” “是啊,大概13年前吧,那时我刚5岁,仅存了一些模糊的记忆,关于你娘的事,我也是从长辈们嘴里略微听过一些。” 那天的风丘,被一场巨大的风暴席卷,漫山的花草都被连根拔起,山涧的鸟兽也在慌乱中四散奔逃,木府四处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和动物的哀嚎。父亲和叔伯们拼尽全力也没能抵御住肆虐的大风,无奈只好带领全家人躲进地宫。 向来心细的父亲,让叔伯们先行安顿妇孺老幼,自己却跑向了后厨。 “远儿,你去干什么,快过来呀。”祖母焦急万分地冲阿爹招手,示意他赶快进地宫。 “母亲,这大风不知何时才能退去,那地宫里没有水和干粮,大家撑不了多久的,我去拿些来。” “我儿小心啊。” “母亲不用担心,我快去快回。” 就在父亲背好水袋正要返回地宫之时,突然听见有人敲击大门的声音,隐约伴随着一声声“救命”,父亲顾不上危险跑去开门。只见一个浑身是伤的年轻女子趴在大门外,鲜血刺痛了父亲的双眼,还来不及问话,两扇漆红大门已被大风吹得几欲倒下。 “门要倒了,快走。”父亲抱起女子跑向地宫。 “谢...谢...”怀里的女子气息微弱,满脸血迹,看不清五官。 “你坚持住,快到了。” “远儿,这是哪来的姑娘?” “母亲,她刚才受伤倒在门口,怕是过路之人被这风暴所伤,无处藏身才来的吧。” “过路之人?我们木府在这风丘上安家几代人了,什么时候见过外人?” “是啊二弟,这里可是风丘之巅,这小姑娘孤身一人,怎么上的来?怕是来者不善吧?”全家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母亲,外面风这么大,她又受了伤,不如就先收留她,等她醒来问清楚了再做打算,如何?” “可是......” “咳咳,大家...不必担心,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们的...”女子颤巍巍地强撑着身子坐起。 “既然醒了,就说说吧,你是谁?从哪来的?”祖母目光如炬地质问女子。 “这大风,我有办法。” “什么意思?难道这风?” “是啊母亲,您不觉得这风暴来的怪吗?咱们这风丘虽说常年刮风,但也从没见过如此风暴呀。” “甚是,我们从小修习抵御大风的秘术,再大的风都无法逼近木府周遭十里,这风确实蹊跷。”叔伯们纷纷开始猜测,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大风产生怀疑。 “好了,大家先不要着急。姑娘,你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扶起女子,让她轻轻靠在自己怀里。 “抱歉,这大风,是来追我的,我是...咳咳...” “追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夫人,今日贵府所遭受的一切损失,皆因我而起,我会设法让它停下来,绝不连累大家。” “刚才你说有办法解,到底是什么办法?你要是敢骗我们,那我们也不能保你平安,只好把你丢出去。” “老夫人,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敢有所欺瞒,只是......”女子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来环顾四周,脸色略显迟疑。 “远儿,你把她带进里间来,其他人都留在外堂休息,不得随意走动。”祖母马上明白了女子的意思,率先进了里间。 父亲搀扶着女子跟在后面,搂在她肩上的手稍稍收紧,眉宇间闪过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同,但这看似普通的一切,却被一直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苏棉看出端倪,嘴角上扬的弧线刻画出一抹邪魅的笑。 没有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听说祖母用她贴身的桃花佩,和那女子的心头血,幻化成屏障阻隔了风暴,后来,女子便留在木府养伤,父亲对她照顾有加,两个人日日相对,情根深种。这自然引来了大娘和二娘的强烈不满,为避开两房妻妾的争风吃醋,父亲特地找来能工巧匠为女子兴建了北苑,并派了亲信日夜守护,不许旁人进入,那女子自此也从未踏出北苑一步,后来父亲几次想与她行迎娶之礼都被祖母拦下了,所以她的名字才没有记录在木家的祖典里。 大姐说完,默默起身,“槿儿,我们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 “可是大姐,那后来呢?他们为何离开?离开后他们去了哪里?”我小跑步跟在大姐身侧。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只听说你娘住进来的第二年,两位叔伯没来由地相继过世,祖母震怒,归咎于你娘,认为她是不祥之人,于是便将她赶走了,父亲后来也跟着走了。” “叔伯们不是因生病过世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槿儿,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你别忘了刚刚答应我的,回去之后把它烂在肚子里,不许再提。” “哦。” “对了大姐,你刚才说地宫?我们阁里还有地宫吗?在哪啊?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从前是有个地宫的,那儿是木家历代先祖闭关修习之处,好像那次风暴之后就被毁了,我那时太小了,不记得大概的位置。” “那......” “好了槿儿,你的问题太多了。” “好了好了,我不问便是。”面对大姐的严词警告,我只好安静下来。 我跟在大姐身后,看着她纤瘦的背影,不由地难过。整个忘忧阁只有大姐天天陪着我,和我一起长大,如今若不是她知道自己快离开我了,她又怎么会做违背阿爹的事? 我回头遥望大娘的坟冢,想起她温婉的容颜,哀伤的眼神。她理应怨我,大娘名唤顾星落,原是南溪地水星庄的长女,据说降生之时天空落下了一颗极亮的陨石,刚好砸在南溪地的湿地浅滩里,砸出一个形如六芒星的巨大坑洞,顾家长辈视其为吉兆,万般宠爱。15岁跟随父兄来北地商谈联盟事宜,因而结识阿爹,16岁嫁入木府,18岁产女,大姐生在9月,正值芙蓉花期,故以芙蓉命名。大姐生的美丽乖巧,深得祖母喜爱,我想,那时的阿爹也定像宠我一般宠爱过大姐,二娘进门之前,她们母女也定是幸福满足的。“一朝红鸾情动,一时虚妄执念,一生痴缠愁苦,奈何情深缘浅”大娘秀在锦帕的句子,我如今才了然。 “槿儿,想什么呢?快走。” “哎,来了。大姐,你见过那位东方哥哥吗?他长什么样子呀,俊俏吗?” “你小孩子想这些做什么?” “你就不好奇吗?万一是个丑八怪呢?” “父亲要我嫁,我便嫁,相貌人品与我何干?” “大姐,槿儿舍不得你去受苦,如果他不好,我不会让你嫁的。” “傻丫头,快回去再睡会儿吧,今天起太早了,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你们都要我忘记,那你呢?能忘么?” “今天我说的话你不一定全都懂,但你要牢牢记住,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了,等长大之后,你或许会想出去找找答案。” “大姐。” “前面就快到了,你自己走侧门回去,小心点儿不要被人发现了,我先回西苑,千万记得你答应我的,今天的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知道了大姐。”大姐冲我挥挥手示意我回去,自己则隐进更深的密林里。 “三小姐,您今天为何起这么早?” “凝霜?你在这里做什么?”刚到房门口便看到等候在那里的凝霜。 “萧公子命我来的。” “进来吧,我刚好也要找你。” 5 旧日落花 “娘亲,娘亲。你怎么啦?快走啊,阿爹在哪里啊?”小姑娘扯着女子的裙摆,一脸甜笑。 “絮儿乖,爬上前面那座最高的山丘就到了。” “好嗳,娘亲快来。” “萧然,你的槿儿回来了,我带着絮儿回家了。” “娘亲在叫谁?萧然是阿爹的名字吗?” “是啊。絮儿,上面那片红褐色屋顶的大房子就是忘忧阁了,那里是娘亲的家,以后也是絮儿的家。” “哇,娘亲的家好大呀!” “絮儿乖,娘亲带你回家。”女子轻柔的牵起女儿的手,走进忘忧阁外的环形廊道里。 如今的忘忧阁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采,院落清冷,雕廊破败,唯有南苑大门外的桂花树还依然繁盛,香气四溢。木萧然还像往日一般静静地守在树下,遥望着风丘的秀丽风光,承受着年年岁岁的大风,只是,那一席白衣的翩翩少年如今只是青石板上的一个名字。 女子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对身边的女儿温柔浅笑,“絮儿,去吧,你的阿爹就在那儿。” “阿爹?这里只有一座碑啊,他是死了吗?” “絮儿,你记住,他叫木萧然,他是北地最恣意潇洒的情郎,这里是风丘的忘忧阁,以后我们要和他一直在一起。” “那絮儿去给阿爹看看我们采的花。” 女子的脚步无法向前移动半步,她痴痴看着女儿奔跑的背影,时间仿若隔世,她也曾无数次脚步轻快,毫不迟疑地奔向他。如果他们早已预知结局,她会不会选择留在这里,永远只做忘忧阁见不得光的三小姐?他又会不会放下仇恨好好地守着她? “三小姐?是三小姐回来了吗?”一位老者颤巍巍的从大门里走出来,眯着双眼想努力看清对面的人。 “楠伯?我是木槿。我回来了。”女子上前搀扶住老者。 “真是三小姐啊,真是太好了,今年的木槿花开的格外早,那园子里香极了,老奴就想着三小姐要是能回来看看就好了。没想到,还真把三小姐盼回来了,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絮儿,来。叫楠伯。” “楠伯好。”小姑娘弓起左腿往身后轻轻一蹲双手捧腹乖巧地行礼。 “楠伯,这是絮儿。” “哎哎,好,好。一转眼,这孩子都这么大了,看来我真是老了。你们回来了就好了。” “楠伯,您老身体可好?” “老了,近几年越发不中用啦,可老奴要替三小姐守着这忘忧阁,便一天天的硬撑过来了。” “如今忘忧阁只剩你一人了吗?” “年轻力壮的早些年都散去了,忘忧阁的余钱实在是养不起那么多人,他们趁着年轻,出去总能谋到生计,留在阁里不过虚耗光阴罢了,阁主和大夫人对待弟子和下人们是极好的,大家感怀在心,好些人不愿走,老奴做主给了他们些许钱粮硬是散去了,剩下我们这些老人儿,也是撑一年少一年了。” “大姐呢?如今她过得可好?可有回来过?” “这,大小姐?三小姐离家之后一次都没有去寻过大小姐吗?” “大姐在寒月庄本就处境艰难,我去了恐会平添出事端。” “哎,算起来也有三年了,大夫人忌日前大小姐曾回来过一次,说是想家了,要去给老爷夫人进香,但是不愿有人跟着,我们便让她一人前去了,可至今不见返回,我们去寻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后来想着大小姐许是从其他路口出去了,便没有再找。” “知道了,我会再去找找看的。楠伯,我和絮儿此次回来便不走了,以后我会照顾你们终老的。” “好好,太好了,三小姐回来家里就有希望了,老奴总算把忘忧阁交到木家的子孙手里了。” “木家子孙,我记得我仍不在族典里。” “哎,三小姐,您莫不可为此事介怀呀,阁主最疼爱的始终是三小姐,如今大小姐不在,二小姐被除了名,您就是这忘忧阁唯一的家主。” “二姐…...如今她在桑叶谷倒也过的风生水起。” “说起来二小姐能顺利继承桑叶谷,也少不了阁主在中间周旋,虽说阁主当时对二夫人使了些手段,但也是被伤透了,可她却在出事后落井下石,丝毫不念及多年的父女情分。” “算了楠伯,这是阿爹当初的选择,错的是她娘,她也是被无辜牵连的可怜人,到底是养了18年的女儿,阿爹自是对她狠不下心。” “是啊。咳,您瞧我,人老了话也多了,以后咱不聊那些旧事了。” “楠伯,我还是想住在北苑,那里现下可还能住人?” “能,能,虽说如今忘忧阁没落了,但是老阁主当年修葺木府时用的都是上等的木料,看着破败其实结实的很嘞。老夫人和阁主还留下不少珍奇物件,那些可都是宝贝,老奴一天都不敢懈怠,小姐们和阁主的厢房老奴每天都命人打理,房里的陈设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物件细软也都是干净整齐的,三小姐改日空了,老奴再陪小姐清点一二,咱们今后就跟着三小姐重整旗鼓了。” “呵。凝霜呢,现在何处?” “这丫头对三小姐还真是忠心一片,起初说什么都不肯走,一个人守着北苑闭门不出,日日清扫园子、打理花木,老奴怕她闷出病来,便唤她来田里帮忙收粮。有一日山下的猎户看中了她,年前的时候来向老奴求亲,问了她的意思,那丫头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待他日小姐回来之时她还回来,只带了些衣物便跟着去了。” “猎户?说到猎户,我来的路上看到几个猎户在百花谷里折腾,到处都是血腥,你可知晓此事?” “哎,三小姐,老奴无能,实在无力抵抗呀,他们……” “算了,我知道。” “小姐。” “楠伯,辛苦了,你先下去吧,我去看看阿爹,晚些时候我想见见大家。天快黑了,山路不好走,明日你找人去给凝霜捎个信儿,看她可愿意带着家人一起搬回来?还有,放消息出去,就说我回来了,流落在外的木家人可有想回来的,木槿敞开大门欢迎,在外已有家室的可一同回来。在外安家的,若生活富足不愿回来供人差遣的,也要记着自己是木家人,今后有困难随时捎信回来,木槿定会相帮。” “好好,三小姐同阁主一样有情有义,老奴先去准备饭食,三小姐和孙小姐吃过饭好生歇歇,此事明日就去办。”楠伯脸上堆满笑容,老泪纵横。 “有劳了。” “娘亲,我们要去哪儿?”絮儿乖巧的牵起木槿的手。 “絮儿乖,今后你就和娘亲住在北苑吧,娘亲小时候就住那儿。” “娘亲,这里可真大。” “是啊,从前这里很热闹,家里人都在,南苑也是整日访客不断,倒也不觉得大,眼下看来倒真是挺大的。” “娘亲,这里为何到处都是花,真好看。” “絮儿喜欢这里吗?” “喜欢,喜欢。” “听娘说,我们木家人世代炼香,不同的香有不同的功效,风丘上处处遍布花草树木,这里的花种类多的娘亲都数不过来呢,我们就是靠这些花来炼香的。” “炼香?娘亲是炼香师吗?那絮儿为何从未见过娘亲身上有香?” “这是木家的秘术,所炼的香可以救人亦可害人,你阿公不许我们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这也是忘忧阁的规矩,只可上门求香,不准出门送香,你要好生记着。” “娘亲,絮儿也可以学吗?” “絮儿想学吗?” “想。” “那就乖乖跟娘亲去休息,休息好了才能学。” “嗯嗯。” 木槿带着女儿踏进北苑大门,木槿花的香气如阿爹温热的手掌般扑面而来,这里倒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若不是看到干涸的荷花池,她真会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家里人也都在。 “娘亲,这池子里都是乱石和杂物,一点都不好看,咱们种上几株睡莲可好?” “为何?” “咱们在离城的家里也有一样的莲花池,我见娘亲日日站在池边出神,定是很喜欢那睡莲,要不然七叔也不会整日精心打理。” “絮儿,今后不准再提这个人,也不准再去离城。”木槿面色突变严厉斥责女儿。 “娘亲这是怎么了?七叔不好吗?他对絮儿和娘亲明明就很好啊。” “他是很好,但他不该在这里,今后莫要再提了。” “娘亲不要生气,絮儿不提了。”絮儿一脸委屈的低下了头。 “三小姐,您这是?”这一幕被刚刚进来的楠伯看在眼里。 “楠伯,有事?” “噢,三小姐,饭备好了先随老奴到前厅用饭吧。” “你先带絮儿去,我随后就来。” “是。” 二人走后,木槿轻抬莲步纵身跳进池底,用手轻抚靠近池壁的一块大石,那上面的纹路已经被大风侵蚀破败,看不清具体画的什么。“娘亲,我回来了,当年我远走离城,不过是为找寻你们被害的真相,可是你们明明一直在这里,经过这么多年我才明白,你们把真相埋藏在这里,只是为了我能平安喜乐,是我太任性,害了阿爹,也毁了忘忧阁。” 木槿静默地站了许久,不觉间已然入夜。 “三小姐,三小姐?您还是上去吧,菜都凉了,老奴去热。”楠伯不知何时来到木槿身侧,把一件丹砂素衣披在木槿肩头。 “撤了吧,我吃不下。絮儿呢?”木槿收紧了外衣,顿觉一阵暖意。 “孙小姐用过饭后睡着了,老奴已把她送回您的卧房。” “我去看看阿爹,你召集大家到南苑等我。” “是。” “算了,还是来这里吧。”小时候天天好奇南苑长什么样子,如今可以自由出入了,反倒没了勇气。 “三小姐,侧门那边那条小路许久没人走,怕是早已被野草挡的严严实实了,不如明日再去。” “无妨,我去去就回。”木槿执意前往,楠伯只好作罢。 木槿说完便不见了踪影,楠伯只看到一抹黑影在屋顶与树枝间闪过,“从小最不喜练功的三小姐,如今却有这等身手,看来忘忧阁复兴有望啦。” 木槿踏着轻功找到木芙蓉带她走过的那条小路,果真杂草丛生无处下脚,她莞尔一笑,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只做工精细的雕花小瓷瓶,双手合十置于掌心,指尖轻松发力,用内力催动瓷瓶悬于半空,一片紫红色的荧光霎时洒向前方的杂草,伴随着沁人心脾的冰冷香气,挡在路上的草全部结上冰霜倒在一旁,正好空出了一条小路。木槿满意的收好瓷瓶,隐进了密林深处。 6 当上家主 午夜时分在北苑前厅,十几个老奴正恭恭敬敬的等待着他们的新家主。 “楠伯,这三小姐去了三个时辰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是啊,要不我们去看看?” “大小姐那时候也是去陵寝后就失踪了,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你们莫要胡说,如今的三小姐可不比过去了,那轻功了得,绝对在大小姐之上,不会有事的。”楠伯制止了大伙的议论。 “砰。”前厅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众人闻声纷纷向后转身。 “抱歉,让各位久候了。”只见木槿身着一身青衣,发髻轻挽,除了一只成色上佳的木槿花图案的白玉发簪,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妆容清丽有不失庄重。步步生香,神情淡然地走进前厅,众人瞪大眼睛看着这位许久未见的三小姐。 “三小姐万福,欢迎三小姐回府。”一众人跪倒在木槿面前,目光殷切的注视着她。 “都起身吧,木家感念各位多年的守护,往后你们可以不必向我行大礼。”木槿轻撩衣裙稳稳地坐在堂中的梨花木椅上,手边冰冷的触感如利刺般顺着指尖游走在周身各处,这把木椅还是小时候她的阿爹亲手为她打造的,座椅的形态如同一朵盛放的木槿花,阿爹总喜欢坐在这里把她抱在腿上逗她玩耍。 “三小姐。”楠伯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我既已回来,阁里的大小事务自然是要有人管的,离家之前这些我都从未接触过,故不知忘忧阁究竟有多大家业,如今可供耕作的粮田还有多少,几处炼香室可否能用,还有书室的典籍我也要一一盘点记录。” “三小姐,老奴这就着手去办,三日之内定将准确数目报于小姐。”楠伯应声达到。 “还有,从今日起我便是阁主。”木槿站起身褪去绛青色的外衣,露出洁白盛雪的右肩。 “这。这是阁主令?拜见阁主。”众人面面相觑,停滞片刻之后纷纷下跪叩拜,一朵暗红色的彼岸花盛开在木槿肩头,那花朵骄傲的像是要吞噬掉一切。 “都起来吧。” “是。” “老阁主果然深谋远虑,那年小姐们相继走后,族里的各股势力就坐不住了都想来分一杯羹,成日来闹,可任谁怎么翻找都找不到阁主令,几家又相互牵制,这才让我们得了几年清净,谁能想到这阁主令早已随小姐远去了。”楠伯兴致勃勃的说着。 “这朵花在阿爹出事后突然出现了,我起初也看不懂,出去之后听到说书人的传言才知道它就是阁主令。”木槿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肩膀,眼睛里闪着忧伤的光,声音里多半带着些悲悯。 “楠伯,你又说错话啦,现在还叫什么小姐,要改口了。”一旁的杜鹃婶甩着丰满的腮帮子和楠伯打趣。 “是是,不说那些了,那阁主还有何吩咐?” “若想重振忘忧阁不能单靠你们,我需要更年轻更有才能的人来为我所用,你除了要把出去的人找回来之外,还需要招贤纳士。前尘往事统统不计,只要身手好的忠肝义胆之士,自愿追随我的,忘忧阁敞开大门接纳。” “这……,从过去的木府到现在的忘忧阁,从来没有招纳过外姓人。”众人面露难色。 “你们不必如此,忘忧阁一直都是木家人的,我们只会变得更强。我这些年学别人做生意也赚得一些家当,足够给你们养老了,今后你们只需要帮我把人看好,把家守住,外面的人终究是靠不住。” “此事交给老鹿去办便可,老鹿身手好,在外面人头熟。” “有劳鹿伯了。” “是,阁主。” “很晚了,都退下吧,楠伯,你随我来。” (听风楼上) “风丘还是原来的样子。”木槿伫立在听风楼的三层,定定的看着整个风丘,任张狂的大风肆意灌满衣袖。 “阁主,夜里风大,还是明日再来吧。” “这一程山长路远,我带着絮儿着实费力,物什还有银两不便带着上路,还需你亲自去一趟。” “是。” “离城的城南街市上有一间‘吾有’茶楼,你拿着这个去找粉姑娘,她会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把我需要的东西交给你,你拿到东西之后立刻回来,不可久留。明日便御风启程,路上稍作休整,三日后应该能到,跟去的人不必太多。”木槿取下发髻上的白玉发簪,递给楠伯。 “是。”楠伯双手接过木槿的发簪。 “记着,进城后换成粗衣,不可在城里流连,不可引人注意,更不能暴露身份。” “老奴年轻时也曾去离城替老夫人办过差,街道多少还是识得一些的,定不会给阁主生事。”楠伯弯腰揖手向木槿行礼。 “各处园子也该修缮了,你们这些老人还要多费心啊。” “阁主,老奴先送您回去吧,孙小姐还独自在房中呢,这些事务不急一时,还需按部就班。” “嗯,也好。”木槿转身向楼梯走去,楠伯退到她身后紧紧跟随。 “楠伯,近几年是谁在看护木家陵寝。” “回阁主,无人看护,老奴们有心无力,也只能在祭日之时前去打扫祭拜。” “那你们每次去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阁主是何意?几年来并无异常。” “无妨,我只是今日去祭拜之时看到陵寝周遭甚是整齐。” “阁主如此一说老奴也有同感,一路上杂草丛生,且一年比一年更盛,唯独陵寝周遭的花草生长缓慢,老奴们都觉得这是老阁主的福泽深厚,连草木也不敢近身呢。” 木槿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不再说话,想起了几个时辰之前的怪事,暗自心想:“大姐,是你吗?” (几个时辰前) 木槿穿过密林来到陵寝,这还是她第三次来这里。这里对她来说有无法承受的重量,让她不敢冒犯,哪怕是头饰歪了她都觉得是对祖辈的亵渎。她像个孩子般慌乱的整理好头发和衣物,提起裙边,轻移莲步,安静地走到木澜远的墓碑前,乖巧地跪坐在碑前的石阶上,顺手从腰间扯下了一只白色瓷瓶置于掌心,双手轻璇瓶身,瓷瓶随即倒置并在墓碑上空盘旋,芳香溢出,如满月清辉般闪着微光撒满整个陵寝,那香气令人内心安宁,身体舒展。“阿爹,槿儿回来了。这么久才来看您,您不会恼我了吧。我这安魂香如何,可有您的八成功力?您放心,槿儿已经将您的《百花集》了然于心,您的毕生绝学不会失传,有生之年我定会研习通透并传给木家的后世子孙。阿爹,还有一事,我骗了您,当年您逼我喝下那碗了空香,我在您离开后自剜了心头肉,放血把香逼了出来,毕竟是我和萧然的孩子,终究狠不下心。我后来去了离城,在柳絮乱飞的时节把她生出来,取名絮儿,是个清丽的小丫头,下次带来给您瞧瞧。” “唰。” “谁在那里?”木槿应声而起,却不见人影,只见不远处的树影摇曳,夜色中看不清树上是人还是动物,但敏锐的嗅觉还是让她察觉出异常,她环顾太夫人木氏及大夫人顾星落的坟冢,碑前均整齐摆放着一排野生墨菊。木槿走过去抓起其中一把仔细查看,花瓣还是新鲜的,应该是不久前刚刚摘下的,会是谁呢? “我乃忘忧阁三小姐木槿,你若是来祭拜的,定是故人,为何不愿现身相见呢。”木槿眼神如炬,凝望着前方的密林,却久久没有回应。 “罢了,木槿感念你替木家后人照料先祖,今后这里有我,便不劳烦了,此处乃我木家世代陵寝,并非旁人可随意踏足之地,望阁下早些离去。”木槿说完向各位长辈行了礼便御风离开了。 “槿儿,你这功夫从何处学来?真是精进了许多。”黑暗中一双桀骜冷峻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木槿的背影,他倚在一棵高大梧桐树上,硕大的树影遮住了半张脸。 木槿一边想着心中的疑惑,一边走回房中,女儿甜睡的小脸上泛着红晕的光,木槿一脸宠溺的看着女儿,帮她盖好被子,起身站在床边向房中四处环顾。 窗边的案头上还整齐摆放着她儿时的玩物和一些首饰。她随手拿起一只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小狼,仔细的瞧着,嘴角带笑。 “好槿儿,不气了好不好?” “哼!”木槿撅着小嘴别过头不看木萧然。 “你听我说嘛。我不是故意打死小灰的,实在是因为它野性难驯,追着谷里的小孩子乱咬,已经咬伤好几个孩子了,那些猎户们都吵着要打死它呢。要不是看在阁主的面子上,他们早就动手了。” “那你也不能打死它呀,小灰是我从小养大的,它从不咬人。”木槿倔强的高高仰着头。 “可它毕竟是头狼,几年时间已经长得如此庞大,野性也慢慢表现出来,你这样整日不加束缚的任由它满院子乱跑,早晚要出事。”木萧然眉头微蹙。 “可是它死了,我的小灰死了,它可是俊泽哥哥送给我的呢!” “你是在意小灰,还是在意东方俊泽?”木萧然脸色铁青没好气的问她。 “哼!方正我不管,我就是生气,你出去出去,再也不喜欢萧然哥哥了。” “好槿儿,你看这是什么?送给你赔罪好不好?” “呀!是小灰,这是你刻的吗?” “我可是刻了好几天呢,你瞧瞧我的手,都被割伤了好几处呢,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快给我看看,这么多口子,你等我一下,我去找药。” “不用了,只要你不再生我气就行了。” “那我不生气了,你快去敷药。” “呵呵,太好了,你喜欢这个小灰吗?” “喜欢是喜欢,可是它不是我的小灰啊?” “那你是更喜欢我还是三公子?” “俊琪哥哥是姐夫,你是我哥哥,我都一样喜欢。” “可我不想只当哥哥。” “嗯?” “不说了,你自己玩儿吧,我去上药。” “嗯!” 木萧然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转身离开。 7 关不住的木槿 “嗯!娘亲,娘亲!” “絮儿乖,娘亲在呢,好好睡吧,娘亲不走。”木槿坐在女儿床边轻柔地抚摸她粉嫩的小脸,眼角眉梢写满疼爱。 “你也曾这样守护过我吧?如果……” (14年前) “萧然哥哥,我听丫头们议论说东方家要来人啦,是来下聘礼吗?” “哪个丫头如此没规矩,胆敢在你耳朵里嚼舌根?” “萧然哥哥你真的很爱生气嗳,阿爹只是不让我出北苑,怎么我现在连自己家里的事情都不能知道啦?” “你想知道什么大可以去问大小姐,何必去与丫头们闲话,你虽然年纪小,但是丫头们也该是守礼数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就莫要教训我了,给我讲讲呗,大姐她这几日都不出门,我去找她也被拒在门外,就连紫鸢都怪怪的,真不知道大姐是怎么了。” “呼!大小姐自然是不开心的,可是父命难为。” “为何不开心?是嫌那个三公子相貌丑陋吗?” “虽不曾相见,但落月城里一直有传闻,说三公子仪表相貌一流,谈吐不凡,能文能武,是个不可得多的美男子。” “是吗?这世上还有这么传神的公子啊,他什么时候来提亲啊,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木萧然脸色一沉,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木槿的鼻尖,微愠着看她,“你见他作甚?女子要矜持。” “哈哈哈,我是小孩子怕什么?萧然哥哥你不说就行了,阿爹不会知道的。” “那也不行。” “好嘛。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东方家是要来人了?既然三公子那么出众,大姐又为何不开心?” “东方庄主是差人送来了书信,不日将会启程来风丘下聘,眼看婚期将至大小姐心中烦闷也是自然。毕竟三公子是义子,且出生于市井,大小姐怎么说也是嫡长女,大夫人的身份也不容小觑,老爷这样的安排未免伤了大小姐和大夫人的体面。” “我不懂,义子又如何?只要他是个好人就好啦?” “呵呵,傻丫头,等你长大就懂了,在身份门第的禁锢下,真情何其难得?” “反正我不会离开萧然哥哥的,你要一直和槿儿在一起啊。” “呵呵,走吧。我送你回去,这几日可千万不要到处乱跑,万一被其他人撞见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能出什么大事啊?我又不会跑到南苑去捣乱。” “不行。我可不信你,这个小脑袋里鬼主意太多了,快随我回去。” “哦!” “凝霜呢?” “她呀,在屋里帮我抄书呢。” “什么?槿儿你,我让你找个丫头是来伺候你的,不是帮你偷懒的,阁主命你抄书是为了让你尽快掌握心法,你再这样顽劣小心阁主罚你。” “萧然哥哥真是越来越像阿爹了,都喜欢皱起眉头训我,槿儿不喜欢这样的你。” “那槿儿喜欢什么样的?” “咦?画眉鸟,等我。” “哎,你慢点儿。” 一只画眉鸟扑簌着翅膀从回廊上飞过,木槿跑得飞快,追着它跑远了,木萧然低头轻笑一声,竟然有些羞涩。 “凝霜,凝霜,快出来,帮我一起抓住那只鸟。” “小姐,您要抓什么?” “哎呀你快点儿过来,它要飞走啦。” “哦,哦,小姐等我,我去拿网子。” “嗯嗯,快去快去。” 凝霜一路小跑去了后院的杂物房去拿网子,等她再回来之时木槿已经在树上了,一帮丫头婆子吓得围城一圈形成了一道人肉屏障,三小姐要是摔下来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可就后果难料了。 “小姐,您还是下来吧,我们上去给您抓。” “是啊小姐,那上面太危险了,您不能在上面。” “石榴婶,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凝霜你跑到哪里去了,三小姐爬到树上去了,你快去劝劝。” “啊?我的小姐呀,快下来吧,让凝霜上去抓。” “哎,凝霜,快把网子递给我。” “不行啊小姐,我还是上去帮您吧。” “等你上来它早就飞走了,快给我网子。” “哦,接着啊。” 凝霜踮起脚尖努力想把网子递给木槿,不料木槿爬的实在太高了,根本够不到,“小姐,太高了。” “哎呀,笨死了,等我啊。”木槿松开一只手微微向下探出身子,使劲绷直每一根手指想要抓住网子,眼看就要够到了,可是画眉鸟却飞走了,木槿失望地撇着嘴,“什么嘛,看吧,飞走了。” “对不起啊小姐,我实在够不到,要不你先下来吧,在那上面看着都危险。” “好吧好吧,等着我啊,本小姐要下去了,哼,气死我了。” “小心啊小姐。” “啊!!!” 木槿一生气居然忘了自己此刻正骑在树上,两手一松从树上摔了下来,正在要落地之时,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托起来,“萧然哥哥?” “嗯。” “哎?等一下,外面怎么那么多人?” “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在木萧然抱着木槿下落的瞬间,木槿的目光瞥见了南苑院门外徘徊的一行人,惹不住好奇的木槿一跃身从木萧然的怀里跳下来,转头拉着惊魂未定的凝霜就要往外跑,“凝霜,快跟我来。” “小,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快先给凝霜看看。” “哎呀不用看了,我没有事儿,你看,没事儿吧。” “嗯,幸好有萧公子在。” “快走,外面好像很热闹,咱们快出去看看。” “去哪儿啊?不许去,凝霜,带小姐去练功房练功,两个时辰以后再出来。” “这。” “嗯?” “是,萧公子。”木萧然冷着脸给凝霜递了一个冷酷的眼神,凝霜吓得立刻面色下沉赶忙低头答应。 “萧然哥哥,就让我出去看看吧,我保证就看一眼,绝对不会被阿爹发现的,好不好嘛。” “不行。” “为何不行!那些是什么人?是东方家的人?” “不是,只是来找阁主求药的,因为病入膏肓无可医治,阁主才将他们赶出阁外的,那人身上有异症,面目可憎,你莫要出去受了惊吓。” “惊吓?到底是何种异症连阿爹都治不了?” “你马上去练功,千万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刚才若不是我尚未走远刚好看到了,你现下恐怕早就躺在床上了。” “那我不是没事嘛。” “快去,我还要帮阁主办事,先走了。” “萧然……” 木萧然不看木槿,转头告诫凝霜,但面上依旧冷着,“凝霜,如若小姐再有闪失我为你是问。” “是。” “哼!不去就不去。” “小姐咱们去练功房吧。” “凝霜,你快回头看看萧然哥哥走远了没有。” “走了,萧公子已经出去了。” “好诶!” “小姐,您想干什么?” “嘿嘿!快跟我来。” “嗯。” 8 初见 “诶呦,呃,呼呼呼!终于上来了,凝霜你磨蹭什么呢?赶快上来扶着我呀。” “小姐,咱们还是走吧,万一被阁主发现了凝霜会被打死的,萧公子还让我陪着你去练功呢。” “你到底是谁的人?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凝霜当然是小姐的人,可是这里是南苑啊,咱们不能来的,不如凝霜陪你去谷里玩儿吧。” “一会儿再去,就看一下,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是……” “你别婆婆妈妈了,跟着我就得像我一样机灵,知道吗?” “知道了。” “快上来。” “哦。” 凝霜左顾右盼一番后终于鼓起勇气爬上了南苑的屋顶,一只手紧紧护着木槿的腰,生怕她再像刚才一样掉下去。木槿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大大咧咧趴在屋檐上,用手帕半遮着脸,身上穿着凝霜的衣物,发髻也换成了丫头的环形双髻,不带任何饰品,唯独插着一只木槿花式样的白玉发簪。 “小姐,你到底要看什么呀?那些人不过就是一些求药之人,平日里来南苑平日求药的人不计其数,为何小姐唯独对那位患者如此感兴趣?” “你没听萧然哥哥说吗?此人无药可医,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何种异症让阿爹将人拒之门外。” “咦?小姐快看,楠管家又带着人进来了。” “在哪?” “这边。” “嘘!趴下。” 两个人趴在屋檐下静静看着园中发生的一切,楠伯快步跑进园中,此时木澜远正端坐炼香房的木格窗棂下打着坐,听到脚步声立刻闷哼一声,问道,“咳。木楠,你慌慌张张跑什么?不是说了那孩子我救不了吗?速速把人清走,我正要打坐凝息。” “回阁主,那孩子已经送至丘上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快说。” “那老者听闻孙子的病无药可医,没走出多久就昏厥了,一行随从心有不甘,本是带一人来求药,没想到却要带两个病人返乡,他们在苑外吵吵嚷嚷恐生事端,咱家眼下还有喜事要办,老奴是怕此事被其他家的探子探去了,不敢擅自做主,遂将人抬进来请阁主拿捏。” “既如此,抬进来,平置于梨树下。” “是。” 楠伯领了命又快速折回门口招呼着几个随从将一个耄耋老者抬进来,放置在南苑西北角的梨树下。木澜远隔窗运气,只见一缕白烟透过窗棂的缝隙徐徐飘出,在老者头顶徘徊少时即刻散去。 “无甚大碍,只是气急攻心晕过去了,一炷香功夫便能清醒,身体上的病症方可痊愈,至于心病,还需调养。” “心病?这心病可有法解?还请木阁主不吝救治,多少钱两我们都会付。”一个精瘦的高个子随从双手行礼向木澜远讨药。 “既是心病自然是需要特殊药引的,我木家不是贪财之辈,求药之人只需拿来我所需药引即可。” “何等药引?” “一滴伤心泪、两滴感恩泪,三滴凄苦泪。” “什么?不要金银,专要眼泪?” “木楠,带下去吧。” “是。走吧,你们随我来。” “楠管家。” “随我来。” 一行人见状不再多言,跟随楠伯来到门廊下,楠伯从腰间取下一只锦囊递与精瘦随从,“丘上百花谷里有一处别院,是供远道来的客人歇脚的,你们先去那里休整数日吧,集齐药引之后交给弟子们就好,我自然会派人送香去,这个可助他尽早醒来,回去之后混在浴桶里沐浴一个时辰便可。” “多谢楠管家。” “小桑,带他们去别院。” “是,这边来。” “楠管家,我等告辞。” “阁主仁义,你们切莫再生事了。” “刚才真的只是一时心切,失礼了。” “无妨。” “告辞。” 木槿眼见这一幕,心中疑惑更甚,某种声音驱使她定要下去看个究竟。 “凝霜,走,咱们跟去瞧瞧。” “哦,哦,好,那小姐你等着,我先下去接你啊。” “快点快点。” “嗯呃,小姐,我扶好梯子了,你慢慢下来。” “诶,走。” 主仆二人顺着木槿常走的小路来到了百花谷里,木槿像只撒开欢的小鹿般在谷里轻盈地奔跑,“咯咯咯,凝霜你快看,好多蝴蝶呀!” “哇!这里原来这么美啊?我还是第一次下到百花谷里来呢。” “你也被禁足了吗?怎么可能没来过?” “小姐你又忘了,凝霜年纪还小只能留在阁里学规矩学干活,只有成年的姐姐们会被派出来采花蜜。” “哈哈,我忘了你也和我一样大,那以后你要好好跟着我哟,我会经常带你出来玩儿的,在外面多好呀,谁愿意整日被关在练功房练功,我才不喜欢呢。” “小姐,咱们真的要去别院吗?那边可是有很多人的?” “跟我来,本小姐自有办法。” “嗯嗯。” 凝霜跟着木槿跑到别院外面的菜园里,机警地躲在一旁的杂物后面观察里面的情形,随从们把老者抬进院内便没有人再出来,不一会儿,院门紧闭。木槿做了个手势招呼凝霜开始行动,“走。” “恩。” 木槿本想一个健步冲过去然后再趁人不备爬上屋顶的,可是无奈自己功夫不济,没等跑出几步呢就被地上的碎石绊倒了,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痛的呲牙咧嘴的,这下可吓坏了身后的凝霜。 “诶呦,疼死我了。” “小姐,你摔到哪里了,快起来让凝霜看看。” “呃,好疼啊,你先不要动我,我好像动不了了,不知道是不是腿断了。” “什么?腿断了?那,那怎么办?” “你别叫了,小声点儿,去找萧然哥哥,不要让别人看见了。” “哦哦,那我现在就去,可是小姐你怎么办,我不能把你丢下呀。” “这里是家里的地方,我在这里不会有危险的,你可要快点儿来啊,我这么趴着实在难受。” “恩,那小姐你一定要等我啊。” “啊!你好啰嗦呀。” “走了走了。” 半晌,凝霜迟迟未到,木槿趴在地上都快睡着了,正在迷迷糊糊之际,一双靛青色长靴出现在她眼前,继而听到一个清脆有力的声音,“小妹妹,你为何睡在这里?” “睡?你也不看看这是睡觉的地方吗?我明明就是摔倒受伤了爬不起来而已,你是谁呀?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来求药。” “求药?你生了什么病?” “不知。” “哦。哎,你能不能先把我抱起来呀,我的腿好像动不了了。” “让我抱你起来?男女有别,这恐怕不妥吧。” “哎呀你这个人真啰嗦,我都这样了你还计较什么呀?一点侠义精神都没有。” “那好,月白得罪了。” “谢谢啊,诶呦,轻点轻点,好好,好。” 木槿被那人抱起好生放在一边的石块上坐定,抬眼看见一个脸色煞白的紫衣公子,眉宇间透露着寒凉,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倒是澄明,对方也正在打量着她。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月白?” “在下肖月白,离城人士。” “你是从离城来的?那你给我讲讲离城的事吧,我从来没有下过风丘。” “好啊,但是,你是什么人?” “我出生就在这里了。” “哦,你是忘忧阁的丫头吧?我看出来了。” “呃,恩,是。”木槿尴尬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算了,懒得解释了。 “小姐,小姐,我带萧公子来了。” “哦,我在这儿呢?来了。我先走了,下次再听你讲故事。” “好吧,你当心。” “对了,我叫槿儿。” 木槿不愿让木萧然看到他与外人在一起,匆匆起身迎了上去。 “你又乱跑,这下好了吧?” “萧然哥哥你就不要骂我了,人家很疼的。” “真是气死我了,来,上来我背你。” “恩,果然萧然哥哥最好了。” “槿儿。幸会。” 9 山中岁月乐悠悠 几日之后,木槿的腿伤终于在木萧然的精心照料之下痊愈了,为了避开木澜远的责问,木槿只好乖乖待在房里闭门养伤,但她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位紫衣公子,“不知道人还在不在?他的病阿爹到底为什么不能治?” “小姐,点心拿来了,快来吃呀,还热着呢,我一直在灶台边守着,亲眼看石榴婶加了两大勺桂花蜜在里面的,可香着呢,不信你闻。” “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呢?” 木槿想心事想得出神全然没有注意到,凝霜端着一碟子香喷喷的桂花糕进了房间,她见木槿没有理她,踮着脚悄悄绕到木槿身后,将脸凑到她耳边,“小姐想去看什么?” “啊!”木槿被吓得花容失色,连看都不敢看,本能地掀开被子把头蒙了起来,厉声大叫,“凝霜,凝霜,有人闯进我房里了。” “呃,小姐,是我,对,对不起,我……”凝霜也慌了神,低头站在床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手里的桂花糕都差点打翻。木槿听出凝霜的声音,这才从被子里出来盘腿坐在床上,两眼盯着凝霜。 “你,凝霜?你吓死我了,进来怎么没声音啊?” “我刚刚叫了小姐的,是你在想事情没听到,所以我,才。” “看见我在想事情还吓我?你真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小姐放在眼里了。” “小姐,你错怪凝霜了,我哪敢啊,咱们平时不是经常这样玩的嘛?” “好了好了,你手里拿的什么呀?” “小姐,桂,桂花糕。” “放在外面吧,去把你的衣服拿来,咱们出去透透气。” “啊?小姐又要溜出去呀,萧公子让你在房里养伤。” “我早好了,整日闷在房里我都快要长草了,你快去。” “好,马上去。” 穿戴整齐之后,木槿顺利地溜出了北苑,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飞快地在风里奔跑,感觉脚下的土地都要飞起来了,心情无比舒畅,凝霜也兴奋地跟在后面,像两只小蝴蝶一般在各色花丛中跳跃。这一幕都被站在远处的肖月白看在眼里,他苍茫的眼底第一次有了色彩,那一抹淡粉的身影一下下跳进他心里,许久没有表情的脸上竟浮上一丝笑意,嘴角微微扬起,左边脸颊上一个浅浅的酒窝时隐时现。肖月白看得认真,没有察觉出自己脸上的变化,但一旁的胡四却看出了少年人的心思,直了直略带佝偻的腰,慢条斯理地问道,“公子莫不是对那丫头动了情?切记我们此时的目标,儿女情长最是误事。” “四爷爷,你不用一直提醒我,该做的事情我一天都不敢忘记,那个丫头,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 “嗯。老奴去歇着了,这忘忧阁真不是浪得虚名的,那香我用着甚好,近几日感觉身上舒爽了不少,若是这里真能治好公子的病,不管多难找的药引老奴也会找来的。” “呵!这些年为了我的病,你和娘亲煞费苦心,月白心里实在不忍。” “公子,小姐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她的事情就是咱们胡家的事情,你就是胡家未来的主子,这一切都值得。” “你去休息吧,我想再站会儿,别人的屋子我待不惯。” “是,不要站太久,本来身子就凉。” “好。” “呀!看见了,在那边!”耳聪目明的木槿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的肖月白,他煞白的脸在阳光下反而显得熠熠生辉了,看着比自己都要闪光,不由得大笑起来,“呵呵呵,真好看,天下居然还有比我更白净的公子呢。” “小姐,你在看谁呀?哪里有什么白净公子,咱们阁里的弟子个个都黑的像木炭一样,唯有萧公子还比较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木槿不愿让凝霜看到肖月白,她故意叉起腰挡在凝霜前面,“萧公子萧公子,你整日嘴里提的就只有萧公子,要不然长大以后我把你指给他怎么样?” “小姐又在胡闹了,凝霜可没有其他心思,我就想一直守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一辈子。” “我就知道没有白疼你,那你现在就返回路口去帮我望风,阿爹好几日没来看我了,我好怕他今日来寻我,你快去找个地方藏起来,看见人来了就吹叶子。” “是,但是小姐你不能跑远啊,今日阁里有访客,万一遇到歹人就不糟了。” “好啦,我会小心的,我知道很多可以藏人的地方,看见生人我会躲起来的。” “嗯嗯。” “快去快去。” 看着凝霜跑远了,木槿脸上再次挂起大大的笑脸,她像个云中的仙子一般,就那样曼妙地蹁跹到肖月白身侧,那天的风吹得刚刚好,木槿海蓝色的头发散在风中,美极了。肖月白感觉自己有些沉醉,坐在草地上忘了起身,惨白的嘴唇微启,“槿儿?” “嗯,就是我,你还记得啊,太好了。” “你们忘忧阁的女子都可以随处走动吗?” “当然不行啊,我是跟着小姐偷跑出来的。” “小姐?是哪位小姐?” “嗯,就是,其实我是二小姐的贴身侍女,我家小姐不爱练功,常常会溜出来玩。” “哦,那你家小姐呢?” “呃,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她让我望风,我就看见你啦!” “嗯。” “你话也太少了吧?你也笑一笑啊,两次见你都冷着脸。” “我从未笑过。” “为何?你很不开心吗?” “一生下来就身患异症,被父亲厌弃,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心,也没人教过我如何笑。” “哈哈哈,就这样笑啊,笑还需要人教吗?你看我,像这样,把嘴巴自然张开,然后嘴角向两边微微提上去,你试试。”木槿做了一个微笑的动作,温热的之间轻轻按压在肖月白的脸颊上,帮助他摆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脸。肖月白没有任何反应,直直看着眼前这个笑容灿若桃花的小姑娘,四目交汇之际,木槿快速抽回了双手,不是因为被他看得害了羞,而是那张脸散发出的寒凉之气让她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 “呀,好冰,你的脸为何如此?” “异症。”依旧简短的回答,依旧没有表情。 “不妨事的,萧然哥哥的手也很凉,每次只要我牵起他的手捂一会儿就暖了,我也帮你暖手吧,给我。” “这,你……”不等肖月白拒绝,他的手已经在木槿手里了,木槿牵着他走在开满鲜花的山谷,他只能安静地跟在后面,一句话也没有,木槿小小的背影成了他眼中最坚固的屏障,他竟湿了眼眶。 “木槿。好暖。” 10 山中岁月乐悠悠2 是夜,肖月白躺在羊毛毡铺就的卧榻上,侧卧难眠,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引来了隔壁房间的胡四,他起身捧来自己的棉被,轻叩房门,“公子,老奴进来了。” “四爷爷,我睡下了。” “老奴就是进来给你送床棉被。” “不必……” 不等肖月白答话,胡四就抱着棉被进得房中,见肖月白榻前仍亮着烛火,床榻上的人应声盘腿坐起,煞白的脸色在微黄的灯下泛着阴森的光,半眯着眼睛对胡四说话,“四爷爷,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们不日即将启程,你不必如此挂念我。” “哎,自小姐差人将你送回胡府交到我手上那一刻起,老奴就没有安枕过,你房里的一点动静老奴都听得真真的,这山中风大,尤其夜里更是寒凉,老奴听你迟迟无法入睡,便来加床被子,公子盖上它睡个安生觉。”胡四说着话,将怀中棉被附在肖月白身上。 “多谢四爷爷记挂,月白现下暖多了。” “那老奴告退。” 肖月白点头不语,目视胡四将门合上。他不会让胡四看出来自己不是因为夜里风大而睡不着觉,从八岁起他就学会了隐藏心事,如今更是练就出了两副面孔,就连最亲近的胡四也常常感觉他不在掌控之中。 披上披风秉烛站在窗口,抬头仰望皓月当空,想着残留在手心里的余温,此生第一次有人愿意牵起他的手,那双手好似棉花般柔软温热,睡梦中无数次渴望娘亲可以牵牵他的手,将他拥入怀中,或是亲昵地蹭蹭他的头,然而每每清醒眼前出现的都是二娘与兄长长青在一起的画面,二娘虽然跋扈,但对兄长倒是极其温柔宽厚。 是的,他羡慕无比,娘亲虽然爱他,但是也是怨他的,他自幼就明白这些无可奈何,也只能默默将眼泪咽下,长大后的他,心里唯一的期盼就是找到绝世名医治好自己的异症,哪怕只是多活几年也是好的,他也想尝尝让世人欢愉又苦痛的痴缠爱恨。 “呵呵,明天见?明天真的能见到你吗?” “叽叽吱吱。” “你也觉得我该见她?” “叽叽。” “闭嘴,睡觉。” 窗棂下挂着一只金丝楠木制作而成的精美鸟笼,一只画眉鸟正在里面欢实地扑打着翅膀,好像听懂了肖月白的话似的,正在与他据理力争呢。 一夜好梦,清晨的鱼肚白刚刚在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头,肖月白就迫不及待地起床了,招呼随从帮他打水梳洗,一通精心折腾。胡四捋着长长的山羊胡慢吞吞地走进他房中,一双如智者般通透的眼睛上下观察一番,依旧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公子今天很精神,到底是咱家小姐的骨血,这眉眼这不凡的气质,不知要迷倒多少丫头小姐,今日你去见她,定能达成所愿,不虚此行。” “四爷爷,月白心中自有定法,你们就收拾好细软准备出发吧。” “老奴今日就去向楠管家此行。” “嗯。我出门了。” 肖月白冷着脸独自去了百花谷的南坡,他与木槿约定在这里。 半晌,那梦中的可人儿却不见丝毫踪影,闲来无事,摘下手边一片绿叶,贴近唇边,一曲悠扬惆怅的小调流淌而过,他毕起眼睛仔细听着自己的心跳。 突然,一双小手从背后蒙上了他的眼睛,那好闻的香气顺着均匀的鼻息直入心肺,木槿故意压低嗓音说道,“猜猜我是谁?” “呵!你迟到了,槿儿。” “哼!不好玩儿,人家都故意伪装声音了,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嘛。” 木槿噘着小嘴坐在肖月白身旁,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故意别过脸去不看肖月白。 “怎么啦?这就不开心了,那要不然我让你再重新蒙一次,这次我保证猜不出来。” “月白哥哥你真的很无趣诶,那样还有什么可玩的,你真的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啦?” “你叫我什么?” “月白哥哥呀,你不喜欢我叫你哥哥吗?” “呃,没有,我只是,不习惯,我家里只有一位兄长,不曾有妹妹,自然也从来没有人叫过我哥哥。” “嘻嘻,那我不就是你唯一的妹妹了?太好了。”木槿开心地拍起了手,脸上的笑容真叫人沉醉。 “你,还不承认自己是小娃娃,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每日都很欢喜,在风丘上吹风会让我欢喜,在百花谷里追蝴蝶也会欢喜,就是千万不要叫练功。” “那你想不想和蝴蝶一样在这百花丛中飞翔?” “飞?我可以吗?” “走。” “啊!” 木槿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经被肖月白紧紧环在腰间,而且,他们正在百花谷上空飞翔盘旋。她只觉心脏地狠狠地抽了一下,双腿有向下坠的感觉,两只手死死抱着肖月白的脖子,紧闭的双眼都快挤出眼泪来了。 “睁眼,往下看。” “我不敢!” “不怕,有我在,我会护着你。” “好。”木槿壮着胆子慢慢睁开了眼睛,果然比平时看到的百花谷更有看头,可以同时看到一整片花海。 “槿儿,把你的胳膊伸开,我带你靠近一点。” “嗯嗯。”在肖月白的怀抱里,木槿也渐渐不害怕了,她缓缓伸直了双臂,想象自己是一只蝴蝶一般在花瓣上飞过,香味弥漫着两人的身影,自在徜徉。 “哇!好玩好玩!我还想玩。” “你可忘了我是个患病之人?刚刚那一遭已经耗费了大半力气,倘若再来一回我怕是要被你背回去了。” “月白哥哥你轻功这么好我看着也不像病人呀,你这个体寒之症怕许是没有大碍的。” “你若是看了我发作起来的样子就不会如此说了。” “那,那阁主当真解不了吗?” “嗯,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数。” “我从不信命,你等着我,等我练好了功法,学会了炼香,我定能医好你。” “那我定会等你。” “哈哈,约定了就不能食言了。” “好。” “不过话说回来,你轻功怎么那么好,你那个寒疾不影响练功吗?” “自然是比旁人多吃了一些苦头的,但是我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那你的家人呢?” “双亲健在,只是......” “只是什么?” “无妨,不提也罢。” “嗯。反正你现在武功这么高,以后一定可以好好保护自己的。” “......” 两人并肩坐在正午的日头下,一个滔滔不绝话如雨落,一个安静聆听颔首微笑,相谈甚欢居然忘记了时辰,直到凝霜吹响了口信才把木槿的话匣子给关上,她急急与肖月白告别,又急急离开。 “哎,每一次都风风火火。”这个热情似火,爱说爱笑的小丫头像扎进肖月白心底的一根刺,每次想拔出就扎得越深,让他苍白冰冷的人生重新有了颜色。 11 认真的三小姐 北苑炼香室的内堂里有一间小型的典藏室,木澜远把多年搜罗来的功法典籍放置在此处专供木槿研习,虽说那些典籍算不得上乘,但却暗藏精华,可惜木槿生性跳脱不爱此道,因此这个典藏室也就成了虚设。 今日木槿主动钻进去找书倒也是让弟子们跌破眼镜,“咱们三小姐今日这是开窍了?竟会心甘情愿走进炼香室。” “是啊,这下阁主和萧公子可就放心啦。” “我看啊,最放心的还是咱们大小姐,这眼看要出阁了,最惦记的还是这位顽皮的三小姐。” “快去练功去,小姐们的事岂是随便妄议的?去去去,都散了。”凝霜踩着小碎步端来一壶青梅茶和几碟子小点心走到香室门口,眼神灵动翻转,故意提起嗓子散去了众人,小心翼翼地推门入内。 “小姐,小姐?我拿吃的来了。” “哦,先放着,快过来帮我。” “到底要找什么书?你今日为何突然要进来找书了,好生奇怪呀。” “本小姐幡然醒悟,想要用心练功了,不行吗?” “行行行,那小姐告诉凝霜在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嗯,我也不清楚,就是那种可以治疗极寒之症的功法。” “极寒之症?什么是极寒之症?还有人得这种病的吗?” “自然是有的,别说了快来帮我找。” “嗯。” 两人在典藏室里翻翻找找,几乎要把这里小小的空间倒过来了,可依然一无所获,甚至连“极寒”、“寒症”之类的字眼都不曾看到,木槿不耐烦地盘腿坐在书架一旁,用手撑着重重的小脑袋,双眼早已困地睁不开了,嘴里喃喃低语,“阿爹净会拿这些等级低的典籍来糊弄我,我猜啊,真正的秘籍可不在这里。” “小姐,要不咱们先回房休息吧,明日睡醒了再来。” “不,我要再找找,渴死了,还有茶吗?” 凝霜眯着眼睛转身望向外堂的茶桌,只见几个空空如也的碟子随意摆放在一处,想来那茶壶里也早就空了,一歪头看看木槿,“小姐,咱们已经在里面找了几个时辰了,吃的喝的早就没有了,凝霜再去取些来吧。” “那,算了,回房吧,这里大致也没什么有用的了,不如明日我去找萧然哥哥问问。” “好,我扶小姐回房。” “哈啊!好困!”木槿靠在凝霜身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小姐慢点儿。” “嗯。” 凝霜伺候木槿洗漱睡下之后已经到了后半夜,想到自己明日还要早起为木槿准备饭菜,就打消了回自己屋里睡觉的念头,随便窝在房间一角的睡榻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了木槿的呓语,“到底要如何才能医好你?” “嗯,小姐怕是白日里又见到什么受伤的飞禽走兽了。” 一夜好梦,木槿裹着被子从床上掉下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院子里的丫头弟子们已经练完了晨功。 “啊哟,嗯嗯。凝霜,凝霜!” “砰!小姐。你怎么还掉下来了,凝霜扶小姐起来。”凝霜应声推门而入,连忙跑上前把木槿扶到床边坐定,自己一边掸着被子上灰,一边说着话。 木槿迷迷糊糊坐直身子,又使劲撑撑僵硬的脖子,“啊呜!什么时辰了?” “小姐,现在都巳时了,石榴婶一大早熬的梨花羹已经在灶台边温了两个时辰了。” “那,萧然哥哥来过了吗?” “今日一大早萧公子命弟子传话来,说是外出提阁主办事,要几日后才会返回。” “什么?他没说去哪里吗?” “不曾提起,哦,对了,萧公子留了书信给小姐。” “书信?快拿来。” “嗯,在这里。” 木槿顿时来了精神,眼神里闪着渴求的光,快速接过凝霜从衣袖里取出的书信。 木萧然的字迹潇洒飞扬,上书:三日便归,槿儿切莫生事。 “切莫生事!我又不是长不大的小娃娃。”木槿急得脸一红将书信拍在床沿边,撅起了小嘴。 凝霜拾起信,“小姐这是怎么了?萧公子怎么说?” “阿爹许久未派他出过远门,这些天好端端的为何要出去?难不成阁里有什么大事要办?” “凝霜不知。可是小姐又为何如此?萧公子不在咱们不是更自在了吗?” “可是我还等着他救命呢。” “救命?小姐昨日连夜查找典籍,今日有如此,莫非小姐身体有什么异状?凝霜这就取禀告阁主,他一定有法子救小姐的。”凝霜这个可人疼的丫头,倒是十分爱护自己的主子,不等木槿答话就急急地要往外跑。 “回来,莫要告诉阿爹,本小姐无恙,患病的另有其人。” “哦,不是小姐就好,凝霜才不关心旁人呢,他要瞧病大可以依着咱们阁里的规矩去摇南苑门廊下的铃,只要他摇得响阁主自然是会赠香的。” “铃是响过了,奈何阿爹不予理会呀。” “啊,我知道了,小姐你说的莫非是那天在屋顶上见到的那位公子?” “嘘!不许告诉任何人。” “知道了小姐,凝霜是小姐的人,小姐的秘密就是凝霜的秘密。” “嘻嘻,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我要出去,你帮我望风。” “恩。” 木槿轻车熟路地来到与肖月白的约定地点,那抹靓丽的紫色光影很快映入木槿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她欢欣地小跑着,“月白哥哥,看见你真好,我还以为你要收拾行装今天不会来了呢。” “既是答应了你,我便是要来的。” “为何?” “来告别。” “抱歉月白哥哥,都怪我平日里太过懒散了,昨夜我翻遍了能翻的典籍也没有找到医治你寒疾的法子。” “不要紧的,我这寒疾也不是一两天了,我倒也不急,回城后再接着打听其他法子就好,只是……” “只是什么?” “江湖传言,风丘之上有一宝地,可解百忧,可消百病,为了上这风丘来求得一缕香,我和家人一路上受尽大风侵袭,出门的时候尚有二三十人,可上得来的也不过区区几人。” “月白哥哥,你莫要灰心,一定会有法子的,不是约定好了要等我的吗?” “呵!我记得,那你可要早一些来寻我呀?” “哈哈哈,月白哥哥你笑了。” 肖月白难得的一个浅笑很快让木槿忘却了心事,她围着肖月白转起了圈,像一只快乐的雀鸟,肖月白看着她,心中不免升起不舍。 12 点花盟约 “呜呜呜,呜呜,呜呜……” 听到凝霜传来的口信,木槿整个人像中了箭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才反应过来,“呀!是凝霜的口信。”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哦,没什么,是我的掌事婆婆来抓人了,我得赶快回去要不然会挨手板的。” “那快去。” “恩,月白哥哥再见。” “后会有期。” “我走了。” 木槿提起素纱裙边轻盈地跑远了,肖月白甚至来不及告诉他自己是哪里人,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看着那个小小的影子在自己眼里越来越小,他的眼神再次暗了下去,苍白的底色,毫无半点颜色。 “呼呼!月白哥哥,呼!” “你怎么?” 肖月白瞪圆了眼睛,一脸诧异地望着正在他前方不远处喘着粗气的木槿,她涨红的小脸着实可爱,好似落日之前的霞光。 “槿儿,你。” “月白哥哥,我,我还不知道你家在哪里?你几时走?” “家住离城肖家,明日启程。” “离城?你也住离城?”木槿的眼里突然闪起了亮光,她疾走几步来到肖月白近前。 “是。” “明日便走吗?” “是。” “那好,待我长大了便去离城寻你。” “我等你。” “嗯。月白哥哥,槿儿变个小戏法儿给你吧。” “戏法儿?槿儿还会变戏法儿呢?” “嘻嘻,其实也不算是啦,就是练来防身的。” “那是什么?” “你看好了。” 话毕,木槿从系在腰间的绛红色腰带上取下一个绣着木槿花式样的锦囊,小心翼翼地将一片形态极佳的木槿花瓣倒在掌心,而后附在肖月白冰冷的右手上,双手交握,朱唇轻启,内功心法由唇齿间生发,两人四目相对之际一道微红的亮光在交握的掌心倏忽闪烁。 “槿儿,这是什么功法?” “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好。” “好。” 木槿毕起眼睛开始运气,肖月白也自觉不说话安静地站在对面看着她,只觉得掌心慢慢有了温度,进而整条右臂的血液好似也通透了许多,甚是舒爽。 “好了,月白哥哥你看。”木槿放开肖月白的手,指着他的掌心给他看。肖月白低头,一片娇艳欲滴的花瓣在掌心盛开,隐隐的还向外散着香气,那味道虽然清淡却直抵心肺,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这是?你把花瓣种在我掌心啦?你是怎么做到的?” “呵呵,这是忘忧阁的功法,它叫点花术,好看吧?” “这里真是个神秘的地方,我从来没有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这种功法。” “其实这真的没什么厉害的,就是一个小招式罢了,都怪我学艺不精,其他的本领都不会,唯独习得这一招用来防身的。” “防身?这又如何防身?” “假如将浸泡过毒香的花瓣种入人体内,那会如何?” “有毒?” “哈哈哈,月白哥哥莫慌,这个什么都没有浸泡过,只是一片普通的花瓣而已。” “哦,那它会不会消失?” “不会,有了这个印记我就不怕认不出你了。” “嗯。我懂了,我会等你,快去吧,小心一会儿真被人逮到了。” “呀!我差点忘记了,凝霜还在下面呢,可别让她代我受罚,我真该走了,月白哥哥再会。” “嗯。” 肖月白再次目送木槿离开,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一趟风丘之行他觉得自己收获颇丰,虽然没有求到治疗寒症的香,但他遇到了可以改变他往后命运的大救星。 他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置于头顶的高度,热辣的阳光直直投射下来,那只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手居然变得透亮,掌心闪着莹莹的光晕,嘴角再次不自觉地开始上扬。 这一幕美妙的好比一幅画,肖月白有一些沉醉,但身后的胡四却十分冷静,他藏满心事的老眼早已将一切看穿,轻嗟一声,“成了。”然后转身进了别院大门,招呼随从们赶紧收拾细软马上动身返回离城。 “凝霜,凝霜?死丫头你躲哪去了?快出来咱们回去了。”木槿在凝霜平日里望风的路口四下寻找,可是不管如何叫都没有人应答。 “不会真的被抓了吧?” “槿儿。” “阿,阿爹!”木澜远低沉的声音还是将木槿吓了个不轻,她本能地从木澜远身侧弹开,嬉皮笑脸地说,“呵呵,阿爹,凝霜呢?” “倒是个护主的丫头,要不是看她对你忠心不二,我定会罚她抄一百遍家规。” “嘻嘻,阿爹,槿儿在屋里实在憋闷,今日刚刚出来透口气,您就莫要怪我了。” “快随阿爹回去。” “嗯嗯。”见木澜远的眉心稍有舒展,木槿这才放心地跑到他身边撒着娇牵起他的手,像往常一样说笑着走回北苑。 “阿爹今日不见客吗?怎么会有闲暇出来寻我?” “你这个鬼丫头,知道阿爹连日来忙于见客,萧然又不在家里,你就借机出来疯耍啦?” “嘻嘻,还不是逃不出阿爹的眼睛?” “我今日无事想去看看你可好,谁知道你给我吃了个闭门羹。” “阿爹,你是派萧然哥哥出去接东方家的提亲队伍了吗?” “你怎会知晓此事?” “我就是知道,你们有事总瞒我。” “你既已知晓,那阿爹就不瞒你了,芙蓉的婚事是你祖母在世时就已定好的,拖到今年已经不能再拖了,你东方世伯的催婚信都快压塌我的案头了。” “那他们这次来提了亲大姐就要跟着走了?” “婚期定在下月初七。” “下月初七?那不是很快就到了?” “这些天你就好生留在北苑练功,不可到处招摇被人看到。” “啊!阿爹,我不爱练功,你就不能让大姐过来陪陪我嘛!” “也罢,不练功就不练吧,随便你怎么胡闹都依你,但你不许踏出北苑半步。” “可是阿爹......” “乖女儿,听爹的,平日里你偷跑出来也罢了,左右这谷里再无旁人,此次来的人必定少不了,虽说我与东方家相交甚密,但毕竟几家之间还要相互约束,阿爹必须要更谨慎才行,还有啊,你这穿的是什么?赶紧回去换下来。” “好好好,槿儿知道了,阿爹真啰嗦,整日都是这几句。” “呦,现在就嫌弃你阿爹了。” “哼!不用阿爹送我了,槿儿告退了。”木槿噘着粉嘟嘟的小嘴,胡乱向木澜远行了个礼便独自跑回了北苑,气呼呼的小模样把不苟言笑的木澜远也逗乐了。 “呵!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13 木萧然接来提亲队伍 “噗,噗,噗。” “小姐,今日咱们做些什么好呢?” “不做不做,什么都不想做,院子里那些玩意儿都看腻了,改日你就叫人送出去。” “啊?全都送出去啊?” “送送送,看着就心烦,统统都不要了。” “就连小姐最心爱的小木马也不要了?” “不要了,本小姐都几岁了,怎么还能骑那种小娃娃才会骑的木马呢?我要骑真正的宝马良驹。” “哦,那凝霜都帮小姐送出去。” “噗,你也吃呀。” “谢小姐。” 肖月白走后的第三天,木槿一下子失掉了溜出去玩儿的动力,百无聊赖地坐在屋檐上吃着葡萄,眼巴巴望着重重高墙之外的广阔天地,竟也心甘情愿的接受了父亲的禁足。 “凝霜,你说萧然哥哥今天会回来吗?月白哥哥也走了,大姐不知道整日在房里忙什么,都好几天没来找我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真是要憋死了。” “我听西苑的姐姐们说,大小姐正在赶制成礼当日献给未来夫婿的团被。” “团被?那是什么?” “凝霜也不懂,听说是咱们北地的习俗,女子出阁要亲手缝制一床团圆被铺在喜床上,好向夫家证明自己是个心灵手巧的喜妇。” “这是什么习俗?女子出阁本就心里不舍,还要亲手缝被子,更可气的还要被夫家挑剔,换做是我,我宁愿不嫁了。” “小姐又说胡话了,这可不能乱讲的。” “哈哈,不管了。” “不过小姐,算着日子萧公子是该回来了。” “是今日吗?” “大概是。” “那你快去再拿些吃的喝的来,我就坐在这里等他回来。” “小姐还是下来等吧,凝霜可以躲在南苑门口帮小姐盯着,只要萧公子回来我定禀报小姐。” “不用如此费事,我坐在这里就很好,你快去。” “那小姐你千万要坐稳了。” “好。” 凝霜动作麻利地顺着墙边的长梯爬下去,不一会儿就提着一只精美的竹制食盒重新爬上了屋顶。 “小姐,我拿来了你爱吃的玫瑰糕和迎春饼,你想先吃哪一个?” “就那个吧。” “嗯,小姐给。” 木槿接过凝霜递来的迎春饼放进嘴里,小小的淡黄色糕饼入口即化,迎春花的香味冲击着每一颗味蕾,简直是人间美味,木槿不由得毕起眼睛慢慢地品味。 凝霜此时却被远处浩浩荡荡走来的一个队伍所吸引,她顾不上自己尚且横跨在屋檐上,兴奋地直起身子大喊起来,“回来了,小姐,你看!是萧公子!” “啊?在哪里?” “就在那边啊。” 木槿顺着凝霜手指的方向朝更远处眺望,果然看到了正骑在一匹枣红马上的木萧然,虽然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他的硬朗的身姿,还有那飘逸的一身白衣,怎么看都让人欢喜,“嘻嘻,我看见逐风了,是萧然哥哥没错!” “嗯嗯,就是呢,咱们家逐风可是北地里少有的骏马呢。” “走,咱们下去找他。” “小姐又忘了,阁主那日刚刚才训斥了咱们,他让小姐在北苑禁足,若是咱们在这个时候又跑出去,恐是不妥。” “哎呀,算了算了,你莫要给我摆这个脸,明知道我在意你。”看着凝霜一脸委屈的样子,木槿还是心软了,她可不希望凝霜再因为自己的调皮被父亲惩戒了。 “呵呵,好小姐,凝霜就知道你疼我。” “就你嘴甜。”木槿宠爱地在凝霜圆圆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声音轻快而温暖。 “那小姐,咱们还下去吗?” “不下,坚决不下,阿爹让我禁足又没说不能爬墙,咱们就在这里看两眼也行啊。” “那凝霜陪着小姐。” “玫瑰糕呢?我还饿。” “哦,这里,我拿了很多上来,都是小姐一人的。” “呼!香!你也尝尝。” 两人悠闲地坐在屋檐上吃着美味的糕点,眼睛密切关注着提亲队伍越来越靠近,木槿稍稍欠起身子,脖子带动上身往外探了探,看到没有自己的目标之后又失望地收回了身子。 “都不像,到底哪一个才是呢?不会没来吧,那也太没有诚意了,把咱们忘忧阁当什么?” “小姐在找什么人?莫不是找那与大小姐定了亲的三公子?” “正是啊,可是你看那些人,穿着长相和神态气度没一个出众的,并不见萧然哥哥口中的美男子啊,不会连萧然哥哥也被骗了吧。” “小姐莫急,许是在那辆马上之上。” “传闻中的文武全才出门不骑马要坐马车?又不是哪家的小姐。” “不如明日见了萧公子问问便是。” “诶,不管了,先看看再说,如果他们东方家敢戏弄我大姐,我定要闹他一闹的。” “喂!小疯丫头!你们在上面玩儿什么呢?我要上去看看。” 一个尖利刺耳的女声突然传入木槿的耳朵,她感觉全身想被惊雷劈到了一般难受,猛地回头就看见二小姐木蕙兰双手叉着腰站在墙根下冲她叫嚣,她也只能没好气地回应。 “二姐,你来我的院子做什么?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跟着二娘去瞧热闹了吗?” “娘亲自然是许我跟着的,我就是来看看你,今天可是咱们家的大日子,你这个不懂规矩的疯丫头就乖乖留在这里禁足吧,千万不要偷溜出去生事,免得丢了阿爹的脸面,到时有人问起你来阿爹都不知道怎么介绍你。” “哼!你要去便去,不用在我这里显摆。” “哈哈,你生气了,我就知道你想出去,爬上那么高的墙头也是想偷看一眼那个三公子吧?” “二姐操心的事情未免多了些,我嫌房里闷热,这里风大凉爽,我坐在这里好生自在。” “那你慢慢坐着吧,在那里能看到什么呀,本小姐可要陪着娘亲去南苑了。” “二姐你莫要得意,大姐出阁后很快就轮到你了,往后我可就逍遥了。” “你!哼!”木蕙兰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甩手离开,她自小便与这个来历不明的三妹妹处不来,没说两句准能吵起来。 “小姐,真解气。” “解气吧?嘻嘻,不管他,咱们看咱们的。” “恩恩。” 14 东方二子的到来 红顶琉璃镜面的套在三匹焌黑的高头大马身后,车冠四角的凤头上各挂着一盏吊有金丝绣球的硕大铜铃,缓步行进在风丘的崎岖山路上,经风一吹,声音清脆,直传云霄,那响动在木槿的耳朵里好似鬼魅在高唱。 “好大的气派,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里面坐的是哪家的小姐呢!他当真是来求亲的?” “小姐,他们东方家一向的作风都比较奢华高调,这不是早就人尽皆知了嘛?” “是吗?” 马车在一处低洼处用力颠簸了一下,坐在车里的人差点儿被甩出车外,三公子眉头一皱,脸上稍显不悦,真是活脱脱一个美人模样,明眸皓齿,皮肤细嫩白皙,嘴唇红润似殷桃,身着一身式样简单又不失华贵的淡青色素衣长衫。 “俊琪莫慌,有兄长在。” “兄长,你以前来过此地吗?” “幼时跟随父亲来过一次。” “这里虽然风大,但确实是个得天独厚的隐居地,如此看来这忘忧阁还真有世人口中的几分神秘。” “木家与东方家世代交好,父亲与木阁主更是渊源颇深,到了你我这一代虽然无甚来往,但毕竟木家生的是两位小姐,长辈们做此安排也不单单只为了延续情分,更多的还是为了两家在联盟中的地位。” “兄长放心,这其中缘由我自是明白的,但唯有一点。” “唯有什么?” “木阁主的大夫人不是顾家人吗?父亲为何如此信任他与木阁主之间的联盟?” “呵!俊琪怕是糊涂了,自古女子出嫁从夫,更何况如今顾家是大夫人的兄长在当家,大夫人虽备受家族长辈喜爱,但毕竟人走茶凉,对于顾庄主来说,故去的妹妹自是比不得那位姿容出众,巧舌善言的枕边人了,她可是桑叶谷里最恣意的大小姐,再加上离城那位。” “离城?” “顾夫人原有个孪生妹妹,嫁给了离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贾。” “那……” “罢了,这个话就扯远了,说到底也是人家的家事,你还是好好想想要与木阁主说什么吧?” “呼!”东方俊琪重重地叹了口气,用细长的手指撩开了马车上的锦帘,探出半张脸痴痴望着外面的满地繁花,不再说话,东方俊泽自然是看出了弟弟的心事,心中多少升起几许心疼,目光温柔绵长地看着他的侧脸,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俊琪,你莫要气恼,只此一次。” “兄长早已弱冠,我以为可以先看到长嫂进门。” “呵。不急。”东方骏泽面带浅笑,故意躲闪开弟弟澄澈的目光,弓起身子探到车门处,推门看向在前面带路的木萧然。声音洪厚有力,似有鹰击长空的魄力,“萧公子,快到了吧?” “大公子请看,前方便是忘忧阁了,路途遥远,还请二位公子再忍耐片刻,说话就到。” “有劳萧公子了。” “大公子客气,萧然只是在做分内之事。” “嗯。” 二人一阵客套寒暄后,东方俊泽重新在弟弟身侧坐定,“腿酸了吧?就到了,再忍一下。” “车里憋闷,兄长不如出去骑马。” “我在车里还能陪你说话,甚好。” “今后就要换人陪了吧?” “这……” 四目相对,各怀心事,却谁都不能言明。 “俊琪,赶快整理一下,就到了。” “好。” 爱干净的东方俊琪不管身处何处都十分在意自己的仪容,听了兄长的话立刻端坐好身子,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袖,头发,就连靴子下沾着的一片花瓣都不放过,仔细地掏出怀里的绢帕将花瓣取下又轻轻擦拭干净靴底。 “俊琪,这里不比家里,既然出了门不如就索性放开心扉,在这风景绝佳的风丘上自在游玩一番,莫要再管什么规矩了。” “兄长,父亲不喜欢沾满污垢的人。” “再忍忍。”东方俊泽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南苑大门外,木楠早已率一众弟子等候多时了,见木萧然骑着逐风来到桂花树下,马上命人上前牵马,自己则双手交握立于十步之外,难掩兴奋。 “可算回来啦,这一路可顺畅?” 木萧然下马行礼,应声答道:“一切顺利,你身体见好了?” “好了好了,老奴的身体好着呢,先请二位公子进外堂休息,阁主一大早就命人备好了茶点,现下正与二夫人在内堂等着。” “是。”木萧然转身来到马车旁轻扣车门,“有请二位公子,阁主及二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好,有劳了。” 东方俊泽倒也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世家公子,一路上对木萧然也是谦和有礼的,这让木萧然很是舒心。他动作敏捷地跳下马车,然后极其自然地伸手拉紧弟弟的臂弯护着他下了马车。 东方俊琪在木萧然面前站定,拱手行礼,“多谢萧公子一路上的照拂,接下来的几日恐怕也免不了继续劳烦萧公子。” 木萧然回礼,“二位公子实在不必如此,你们是阁主的贵客,萧然只是阁主的近卫,奉命行事而已。” “哪里?阁里的人都称呼你一声公子,想见你在阁主的眼里也必定是看重之人,我们兄弟二人不懂北地礼数,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萧公子提点。” “大公子言重了,萧然必当全力协助。” “多谢。” “请。这位是楠伯,你们可随他先去外堂休息,我需得先向阁主复命。” “好,请便。” “老奴木楠,见过二位公子,请随老奴来。” “嗯。” 两位公子跟着木楠率先进了门,木楠不忘回头招呼下人们,“你们把公子的随从带下去好生照顾。” “是。” 一行人规规矩矩地从南苑侧门进入,大批的细软也被整齐摆放进偏厅。 “小姐你看,进来了两位俊俏公子,不知哪一位才是三公子呢?” “离这么远都看不清相貌,凝霜走,咱们回房。” “小姐还没看到人就不看了?” “笨。萧然哥哥不是回来了吗?你赶紧回去帮我梳洗打扮,咱们就坐在这院里等着,他见完阿爹一定会来的。”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还是小姐聪慧。” “快走快走,喂,你低一点啊,不要被发现了。” “放心吧小姐,凝霜已经很小心了。” 15 木槿的新伙伴 南苑内堂,二夫人苏棉正陪着木澜远下棋,一个老奴弓着腰悄悄入内,抬手行礼,将头深深埋入臂弯,相比较木楠来说,来人对木澜远极其恭敬,声音里略微带着畏惧,“阁主,二夫人,萧公子回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 “是。” 老奴弓着腰倒退至门外,始终未见抬头,苏棉挑了挑眉,斜了那老奴一眼,捏着嗓子开腔,“老爷,你怎么还留着此人?这种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不如早些打发了,虽说咱们也不怕他翻出花来,可就是看着碍眼。” “你看着碍眼就少来南苑走动,好生留在西苑照料女儿们,那里都是你的人,没人碍你眼。” “怎么现在我说什么都不对了,你这是连我都想禁足啦?” “近日家里待客,人多口杂,你口无遮拦也总要避讳一些。” “是是是,棉儿知错了。” “阁主,二夫人,萧然前来复命。” “进来吧。” “是。” 木萧然带着一身风尘毕恭毕敬地在木澜远近前站定,“回阁主,三公子已安全接回阁里,只是此次大公子也一同来了,他们带来二十箱金银细软,随从共32名,现下楠伯已招呼他们去了偏厅,二位公子也已经在前堂等您了,一路上还算顺利,并无发现异样。” “顾家和夏家,确定没有尾巴跟着吧?” “确定,属下在沿途安插了暗哨,并无可疑人出没。” “老爷,咱们出去吧,萧然办事总是稳妥的,快放他回去休息吧。” “嗯。萧然啊,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我亲自去见见那兄弟俩,晚些时候你再过来见我。” “是,阁主。” “还有啊,去看看槿儿,那丫头这几日被我禁足了,在屋里关了几日,现在听到你回来的消息,怕是早就坐不住了,你去看看,千万不能放她出来。” “她,当真没有偷跑出来?” “还真没有,一连几日都没人来报,想来是十分老实的。” “那属下这就去看看,刚好带了个小玩意儿给她。” “快去。” “萧然真是有心,槿儿这孩子命真好,老爷宠她都快宠上天啦,还有个萧然这么护着念着,我们兰儿就没这么好的命喽!” “你又在胡说什么?我不宠兰儿?” “哼!” 苏棉冷笑一声,迈着妖娆的步子拐出了内堂,木澜远摇摇头也跟着走了。木萧然独自出得堂前,刚刚进屋禀报的老奴正在院外迎他,“萧公子是要去北苑吗?” “嗯。” “那让老奴陪你去。” “不用了槐叔,我不习惯有人伺候。” “可是我,我心中有愧呀。” “不必歉疚,你的事,阁主既已有了裁定你便无需自责,只是今后还需谨言慎行。” “公子,你可万万不能不管老奴啊,老奴也是为了公子才......” “槐叔你是当真不知如何谨言慎行?这里是风丘木家,这一点希望你牢记在心。” “公子......” “今日我不曾与你交谈,你且下去吧。” 木萧然眼里略过些许不悦,冷着脸快步离去,身后的老奴见主子不理睬他,只好耷头耷脑地默默消失在无人的大院深处。 重新装扮整齐的木槿此时正在荷花池边逗弄着几尾金色小鱼,“凝霜,快把你抓来的菜虫给我,我看着它们好像都瘦了。” “小姐,都在这里啦,我帮你一起喂。” “嘿嘿,你快看呀,吃了吃了。” “吃了吗?我怎么没有瞧见?” “哎呀,你仔细瞧瞧,那不是正在吃嘛。” “嗯,我倒是瞧见了。” “啊!” 两个人玩得正开心呢,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木萧然,他压低身子把脸凑过去,在木槿耳边轻声说话,尽管声音真的很轻,但还是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木槿给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她心里一惊,手上的动作自然不受控制,原本装在瓷碗中的菜虫此时早已爬满木萧然的头顶和肩膀。 “呃,小姐,是,是萧少爷。” “啰嗦,我看到了。” “嗯?槿儿!” 木萧然面上虽冷着,但眼神里却没有任何一点责备,反倒更多的是宠溺,木槿见此情形马上变得乖巧起来,她从衣袖里拿出绣花绢帕一条一条地把菜虫清干净,还时不时地吐吐舌头。 “萧然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了,这些虫子很可爱的,你应该不害怕吧?” “嗯?”木萧然不说话,微哼一声,斜着头看她。 “是你先吓我的,什么人走路没有声音啊?” “那你是怪我喽!” “呵呵,不怪不怪,萧然哥哥回来了就好,槿儿怎么会怪你呢?” “这还差不多。” “好了,我都检查过了,保证你身上一条虫都没有了。” “你确定?” “嗯。凝霜,快去备茶,我有好多话要和萧然哥哥说。” “是,小姐。” “走吧萧然哥哥,咱们去里面凉亭里说话。” “呵呵,走啊。” “萧然哥哥,落月城好玩儿吗?” “嗯,东边的气候自是比咱们北地要温煦很多,落月城虽然繁荣,但终是比不上北边的离城地广人多。” “那寒月庄呢?你可进去了?” “只去拜见了东方庄主,帮阁主传了话,送了见面礼,不曾四处流连,不过寒月庄家规森严,还真是应了这个名字,处处透着森森寒气。” “什么?那大姐嫁过去岂不是要受苦了?” “槿儿你想多了,大小姐是嫁去做夫人的,又不是去拜师求学,况且寒月庄富丽堂皇,家底殷实,怎会受苦?” “当真?” “嗯。” “那,三公子人品相貌如何?可是良人?” “二位公子相貌谈吐不凡,确是人中龙凤。” “那......” “槿儿,你怎么一直在问三公子的事啊?我都走了这么些天了,你就不想我?” “想啊,我都憋闷坏了,你一走阿爹就禁了我的足,我都好几日没有出门了。” “槿儿会这么听话吗?” “阿爹派了人来看着我,我还敢乱跑吗?你就好了,我也好想出去见识见识。” “不要难过了,你看这是什么?”木萧然从怀里取出一只手掌大小的金丝笼,里面养着一只形态怪异的虫子,木槿看得眼睛都直了,“哇!好精美的金丝笼,这里面是什么?” “这是幻形虫,是落月城独有的一种生物,我在街市上转了一日,胭脂水粉,金钗玉镯你都不缺,想来想去你应该会喜欢这些稀罕物。” “嗯嗯,深得我心,可是它为何叫幻形虫?” “因为它周身无骨,可以变换成各种形态。” “如此神奇?” “嗯,你看。” 木槿小心地将金丝笼捧在手心里反复端详,那虫子果然在不停变换身形,她兴奋地嘴都合不上了,只能连连发笑,“萧然哥哥,这个也太好玩了。” “你可要小心养着,也不知它来了北地能不能成活。” “嗯嗯,我会当心的。” “你过来坐啊。” “不坐不坐,萧然哥哥你自己歇会儿吧,我要拿去给石榴婶和凝霜她们看看。” “你慢点儿跑。” 不顾木萧然的叮嘱,木槿早已抱着她心爱的新伙伴跑到后院去了。 16善妒的二夫人 木澜远端坐在外堂的桃花木椅上,这把椅子还是他的母亲在世时用过的,他与母亲感情深厚故不忍更换,每每坐上这个位置,他都能感受到母亲身上的桃花香气。这里是木澜远接待贵客、商议族中大事的特定场所,旁的人是进不来的,东方家的两位公子恭敬地立于堂中,四周有八根雕花立柱支撑,其上分别是梅花、桃花、梨花、墨菊、芍药、木兰、莲花以及曼珠莎华,装饰以素雅的帷幔,妙趣在于雕花其间散发着花香,整个室内除去几张桌椅外再无多余的物件,人置身其间仿若进入幻境。再加上木萧然的凌冽威严,不苟言笑,更让他们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直抵心肺,沉默许久之后才敢发声。 “拜见木世伯,拜见二夫人。”两位公子弯腰拱手向木澜远及苏棉行礼,在对方没有答话之前一直着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妄动。 “呵呵,老爷,公子们在等着呢。”坐在一旁的苏棉先沉不住气了,笑容可掬地拍拍木澜远的手。 “呵!两位贤侄请起,来了我这里要像在你们寒月庄一样,不必拘谨,都坐下吧。” “谢过世伯。” “嗯。” “世伯可还认得俊泽?” “你随你父亲初来的时候还是个八岁小儿,这转瞬间都能独当一面了,真是后生可畏。” “世伯过誉了,家父尚且康健,庄中事务坚持亲力亲为,俊泽也只是从旁协助而已。” “哼。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嫌你父亲碍事了。” “世伯莫要吓坏侄儿了,俊泽可不敢有如此想法。” “好了老爷,就莫要再逗他了,小辈们可经不起你这番吓唬,咱们还是赶紧认认那位吧。” “哦,对,俊琪过来。”苏绵这么一提醒,东方俊泽才发现自己原来忘记向木澜远引荐自家兄弟了,忙起身招呼东方俊琪上前,“世伯,二夫人,这个就是我弟弟俊琪。” “俊琪见过世伯,见过二夫人。”东方俊琪身形雅正地向木澜远及苏绵行了礼,然后抬头看看身侧的兄长,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无甚惧怕。 “俊琪,果然是人才出众,恣意潇洒,看来你父亲没有给我选错人。” “多谢世伯赞誉。” “快坐下。” “老爷真是会说笑,眼前这二位公子都是不凡的,不管选了谁都不差,咱们芙蓉嫁过去你也可以放心了。” “不错,俊琪呀,芙蓉可是我嫡出的长女,自幼在老夫人膝下长起来,能文善武,善炊事,善女红,在我心里她可是珍贵的女儿,如若她不好,你可知道我木家是做什么的?” “今后大小姐便是俊琪最珍贵的妻,我自当护她周全,给她喜乐。” “嗯,好,你这句话我们可记下了。” “是。”东方俊琪话毕,给兄长递了个眼色,似乎是在求救。东方俊泽马上从随从手中接过一只镶嵌着宝石的木质锦盒交于木澜远。 “世伯请过目,这是家父为大小姐准备的聘礼。” “好好,你父亲有心了,以我们之间的交情,不用一一过目了,我信得过他,夫人,芙蓉的嫁妆你备的如何了?” “回老爷,都按照老爷的意思给备齐了,团被芙蓉也已经绣好了。” “嗯,这些就交由你打点吧。” “是,棉儿自会尽力让咱们家大小姐风风光光的出嫁。” “你先下去吧,我和两位世侄还有话聊。” “好,那我先去厨房看看,大公子三公子,今晚我特意准备了我们风丘的特色家宴,你们回房后好生歇息,晚饭时我命人去请,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见到芙蓉了。” “二夫人辛苦了。” 苏绵抱起桌上的锦盒扭着水蛇腰出了门,随即换了一张脸,将盒子甩给等在门廊外的芍药,“快跟上。” “是。”芍药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生怕慢了一步又惹得自家主子不悦,可是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匆匆跑来的木蕙兰阻了去路。 “二小姐。” “你让开,娘亲,娘亲?” “兰儿,你跑来做什么?回房去。” “我听下人们说了,里面那两位公子生的温润如玉,叫人看得过目不忘呢,女儿也来看看大姐的未来夫婿有何不可?” “你阿爹正在里面谈正事呢,你先随娘亲回去,晚些时候自然可以见到。” “真的吗?” “娘亲还能骗你不成?快随娘亲走。” “咦?这是什么啊?里面有宝贝吗?”对于娘亲深藏在心底的妒意,木蕙兰没有觉察分毫,一把扯过芍药的胳膊就要抢夺她手上的锦盒。 “胡闹!那是你该拿的东西吗?没出息的东西。”苏绵被女儿的贪念彻底激怒,面色速速下沉,狠狠瞪了木蕙兰一眼,倒是真把她镇住了,一时间乱了方寸,畏畏缩缩收回了放在锦盒上的手。 “娘亲这是为何?兰儿知错了。” “哼!凭什么长女就要这般厚待,连聘礼都是上佳的,我的女儿哪里不如她们。” “娘亲。” “滚回你房里好好想想,为何你样样比不过她。” “娘亲。” 苏绵不理会女儿的央求,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木蕙兰一脸委屈地站在原地。 “小姐,咱们也走吧。” “哼!没用的丫头,让你去北苑盯着三小姐,你就给我盯到这里来啦?” “可是小姐,三小姐那儿......” “怎么啦?” “萧少爷一回来就去了。” “怕他做什么?你去给我盯好了,这几日千万不能让她跑出来。” “是。”月霜唯唯诺诺地领了命,站在北苑侧门边上来回踱步,满腹苦水无处发泄。 “月霜姐姐?你为何不进来?可是二小姐有事?” “哦,是凝霜啊,我,我,无事。”月霜虽然年长几岁,但两个丫头从小一起在忘忧阁长大,感情也似亲姐妹一般深厚,如今各为其主,二小姐又是个得理不让人的性子,平日里没少欺负三小姐,她在凝霜面前自然多少有些歉疚。 “姐姐,瞧你这样多半是有事,这里只有你和我,有什么心事可以与妹妹说说。” “凝霜,你,哎,还是因为二小姐,她经常命我来打探三小姐的事情,明里暗里地与三小姐作对,可是阁里人都说三小姐年纪最小,却最明事理,对下人和弟子也是最好的,我实在没脸见你和三小姐。” “好姐姐,就这个事情啊?三小姐早就知道了,我们三小姐是孩子心性,她才不会在意那些呢,姐姐也不用放在心上,二小姐坏又不是姐姐坏。” “嘘!隔墙有耳,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嗯,记下来。” “我不能再聊了,今晚的家宴二小姐要盖过大小姐的风头,还等我回去帮她梳妆呢,我先走了。” “哎,姐姐等一下,什么家宴?” “老爷和二夫人为两位公子摆的家宴,顺便让大小姐和三公子见见。” “还有此事?我知道了,姐姐快去吧。” “嗯。” 17 初见少年郎 南苑门外的桂花树下,东方家来的两兄弟正并肩站立,遥看着远处的万亩花田,风丘的独特景致煞是迷人,让他们一时抬不开眼,任由大风吹乱了耳后的青丝。 “兄长在想什么?” “俊琪,往后站在你身边的人又多了一个,有了木家的支持,你在家族中的地位便更加稳固了。” “我的心思,兄长是知道的,那个虚位,从来都不是我想要就可以要的,我有今日,全凭兄长照拂。” “往后你有了木家小姐,可要改改这个凉薄的性子,莫要伤了人家小娘子的心。” “呼!兄长可想过我想要什么?” “是兄长的疏忽,这些年不曾带你出过远门,害你没有结识到寒月庄以外的人,等大小姐进了门,你要多与她接触,还要多结识一些外面的友人。” “兄长的意思,是要我出寒月庄吗?” “你怎会有如此想法?我只是……” “兄长不必再说了,那些陈词滥调我都记下了,我不会悔婚的,这桩婚事会如你们所愿。”三公子说罢,别过脸去故意不看自己的兄长,他是他的人,他的世界从来都是有主人的,他为此懊恼,却还没出息地甘之如饴。 “俊琪你……” 东方俊泽一脸哀伤地注视着三公子涨红的侧脸,他心里不愿,他怎么会不知?可是这个弟弟毕竟是自己带回来的,父亲和家里的其他长辈虽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三公子,但他吃了多少苦,人前人后多少次的左右逢迎,因为惧怕被赶出去夜夜扯着被角缩在角落里入睡,哭湿了多少床被子,这些只有他一人知晓。当年父亲定下婚约之时不是没有考虑过他,但与夫人思虑再三后还是许给了老三,父亲的用意他虽然理解却不认同,成年之后也曾试图劝解父亲取消约定,但奈何家族的兴衰永远大过于儿女私情。 两人并肩站立在风中,沉默良久。 “小姐,咱还是回吧,这样出来太危险了。” “这满院子的人走来走去的,谁会注意这边啊,咱们等到天色再沉一些了就出去。” “小姐啊,你就饶了凝霜吧。” “嘘!安静。” 凝霜此时应该很后悔自己刚刚把晚上有家宴的事情告诉了木槿,她瑟缩在北苑通往南苑的回廊一角,小心谨慎地查看着周遭的情形,木槿倒是一脸不着急的样子,坐在廊边把玩着金丝笼里的新宠。 等到暮色渐沉,凝霜见南苑开始掌灯,出出进进的丫头下人们个个步履匆匆开始准备餐食,真的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回到木槿身侧小声询问。 “小姐,没人了,咱们走哪边?” “好,走这边。”木槿顺着南苑大门的方向大步走了出去,却意外地撞见了站在桂花树下的两位公子,刚想凑上去仔细瞧瞧呢就被凝霜拉了回来。 “我的小姐呀,你想做什么?凝霜求你了,咱们就远远地看看好不好?切莫生事啊。” “那是什么人啊?你知道吗?” “凝霜不知,不过看衣着不像是咱们北地人,八成就是那两位寒月庄的公子。” “可是这里太黑了看不到脸,怎么才能出去呢?还得支开凝霜这丫头。”木槿眼珠子转的飞快,在一旁小声盘算着,可是看看凝霜那张紧张到快要打结的脸,她又不得不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小姐在说什么啊?” “嘘!” 趁着凉白的月色,虽只能看到后背,但也能看得出是两位英俊挺拔的少年人,一位身着一身灰蓝色衣袍,另一位则是一袭黑衣腰间配着长剑,修长的手指握在剑柄上,好像随时准备出鞘。木槿看得有些出神,心里暗想,不管哪位是三公子,都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糟,能与这样的偏偏公子在一起,大姐一定会一生喜乐的。 “哎呦,可让老奴一通好找,二位公子原来在这里呀。” “是楠伯啊,我兄弟二人初来风丘便被奇异景致吸引来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公子们若是想看的话,明日白天老奴命人好好带二位公子去四下看看,风丘下面还有一个百花谷,那里的珍奇花木才多呢!” “既如此,就有劳楠伯了。” “大公子客气了。” “楠伯寻我兄弟二人可是有事?” “家宴备好了,阁主和二夫人命老奴来请。” “劳烦楠伯带路。” “是,公子们这边请。” “请。” 木楠恭敬地请两兄弟走在前面,自己则跟在后面小声地指着路,三人不紧不慢地拐进了回廊。 “嘭。”木槿只顾着听他们说话了,一个不注意把手里的金丝笼摔了出去,三人的目光齐齐朝这边看了过来,再看凝霜,早已吓得面色惨白两腿瘫软了,缩在一根大柱子后面不敢做声。木槿心里也是有些慌的,毕竟在这种时候她也不想给家里找麻烦,但一想到她的新宠可能会被楠伯捡到,还是硬着头皮出去将金丝笼捡了回来,然后又低着头迅速躲在了另一根柱子后面。 “什么人在那里?出来!”木楠生怕是哪个不长眼的丫头冲撞了贵客,他可承担不起,于是厉声质问,“为何躲躲藏藏,快些出来,莫要逼我动手。” “凝霜,凝霜……” “小姐,我不敢。” “算了,死就死吧。”木槿看了凝霜一眼,压低脖子站了出去,捏着嗓子说话,“楠伯,我……” “你是?”楠伯眯着眼睛,微微凑近了一些,终于看清了她身上的衣裳和头上的发饰,他比谁都清楚唯有北苑的三小姐才会佩戴木槿花式样的发饰,心想着,“今日这种日子,那位小主子要是不来凑个热闹,还真就怪了。” “哦。是凝霜啊,你可知道咱们阁里今日有贵客?” “嗯,知道。” “那还不赶紧回去?这里不用你。” “是。” 听了木楠的话,木槿舒了舒僵硬的身子,朝对面的人行了个礼,缓步走向回廊的另一端。 “哦,家里的小丫头不懂事,无意冲撞了二位公子,老奴实在难堪。”眼看她走远了,木楠立刻转身向兄弟二人致歉。 东方俊泽不以为然地点点头,继续朝前走着,一旁的东方俊琪却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因为他看见了那只笼子的小物。 “兄长,我,内急。” “快去快回。” “嗯。” 18 你是三公子? “小姐,小姐等等凝霜。” “你现在不怕啦?” “我瞧着楠伯和大公子走了才跑出来的,小姐你也不等我。” “我为何要等你?刚刚明明是你先弃本小姐于不顾的。” “小姐你恼我啦?凝霜不是被阁主责罚的有些怕了嘛。” “行了,还不快跟上?” “嗯。小姐,凝霜不明白,为何刚刚楠伯见了你却不责罚?” “笨,楠伯可是阿爹身边的人,他刚刚见了我,先是看了看,见我穿着你的衣裳原是打算开口的,可他又愣了一下,我猜他定是看见了我的发簪,他怎么敢在这种时候多事,还不是草草将我打发了。” “哦,那他不会报给阁主吧?” “他们现在恐怕没有功夫理我吧。” “人家和和美美地共进家宴,咱们也不能饿着肚子呀,回去通报石榴婶,咱们今晚也吃家宴,好好准备上一桌酒菜,本小姐要宴请院子里的所有人。” “所有人?” “嗯。” “小姐平时待大家本就极好,眼下这种时候咱们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我在自己院子想做什么谁能管得了?你还不快去!” “那,就依小姐。” “快去。” 凝霜领了命一路小跑先行回了北苑,木槿则哼着小曲穿过回廊,边走边回头看看北苑的动静,一个没留神,脚下踩空摔了出去。 “啊。谁?”在木槿紧闭双眼准备投入大地的怀抱之时,腰间突然有一股捆缚的力量将她向后拉了起来,站定之后急回头,身旁却空无一人,只看到腰间有一条红色的轻纱飞速抽出,不见了踪迹。 “不要藏了,赶紧出来,再不出来我喊人啦?” “呵!这位小姐看着年纪不大,还挺有脾气啊。”东方俊琪微微低头,嘴角邪魅一笑,形如清风般从假山背后飘忽而出,一条红色缎带穿梭过修长的手指仔细地缠绕在腕上。抬头,明眸闪现,朱唇微启,高挺的鼻梁在泛红的烛光下隐隐发着光,真真的美人。 木槿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美貌干净的男子,怔怔地愣在原地,不能自已地痴痴地笑着。 “咳。小姐?”东方俊琪来到木槿面前,假装咳了一声,终于唤回了木槿的思绪,离近了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呃,你,不是东方家的公子吗?” “正是,在下东方俊琪。” “东方,俊琪?你就是三公子?”木槿睁圆了眼睛努力想看清这位三公子的相貌。 “怎么?小姐认得我?” “就是不认得才要好好瞧瞧啊,还有,我不是什么小姐,没看到我穿着下人的衣裳吗?” “呵呵,可是我看你不像。” “什么像不像的,说了不是就不是,你莫要胡猜。” “也罢,不重要。” “你不是应该在那边和大家共进晚饭吗?跑来这里做什么?” “喏,我为它而来。”东方俊琪指着木槿手里的金丝笼故意抬高了声音,并冲她笑笑。 “它?你也喜欢这个虫子吗?” “你叫它虫子?” “不然呢?它不是虫子吗?” “这可是我们落月城的稀罕物,一般的乡士是寻不到的,你这只体型肥满,看着已是成虫了,到底从何处得来?” “我看它不过就是只肥肥的虫子罢了,你倒是说说看,它究竟有何神奇的?” “你年纪尚小,无非就是一些修法之事,不说也罢。” “莫非吃了它还能长功法不成?” “呵。你还没有回答我,此物到底是何人所赠?” “嘻嘻,这么说它当真是个宝物,那我更不能说给你听了,免得你抢了去。” “你这小丫头,此物虽然少有,但我们寒月庄怎么说也是落月城的大家,还没有我们取不来的物什,我怎会抢你个小丫头的心头好?” “那你问来作甚?” “你可知此物生在那山野密林深处,要想到达必先穿过森森密林,其间多有鸟兽出没,一不小心还容易中了山中迷障,走入迷障的人想要出去可就难了,可谓是凶险万分,我方才见你拿着它,便知道定是有个高手在你身边,一时好奇才忍不住跟过来的。” 听了东方俊琪的话,木槿面色渐渐沉了下去,眉头一皱,娇嫩的小脸涨得通红,心急之下一把扯过了东方俊琪的衣袖,“俊琪哥哥,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个幻形虫当真这么难寻?你是不是故意拿我打趣的?” “你我初见,我尚且不知你是谁,哄你作甚?” “我,我是槿儿,是木家的旁系之女,此番前来是为观礼的。” “哦?既如此,又为何做如此打扮?” “阁主怕外人冲撞了公子们,不许我们前来,所以我……” “呵呵,还是个机灵丫头。” “俊琪哥哥,我不能与你多说了,我有个必须要去的地方。” “嗯。” “我走了,多谢俊琪哥哥刚刚出手相救,后会有期喽!” “后会有期。” 东方俊琪轻轻摇头,目送木槿跑远,自己才不紧不慢地回到席间。东方俊泽偷偷给他递着眼色,他只低头淡笑,“世伯请谅解,南苑实在太大,我没留心走远了。” “不妨事不妨事,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不能给你们瞧的,你要流连我这风丘景致,明日可叫小女陪同游玩一番。” “俊琪还要问过大小姐的意思,不知大小姐可否愿意。”东方俊琪十分讨喜地冲木芙蓉行了拜礼,从小循规蹈矩的木芙蓉自然也不会失了大家千金的风骨,微微颔首,双手交叠置于下颌,刚好遮了半张脸,身子稍稍前屈,这是北地女子面见贵客时才会行的礼。礼罢,操着清脆的嗓音,一字一句如玉珠落盘,“芙蓉见过二位公子,我们北地风骨洒脱,女子亦可以修习宴客,公子若不嫌弃,芙蓉愿亲作向导。” “那......”四目相对,东方俊琪注视着近前这位如仙如画的大小姐,心里还真有些说不上的滋味,原先单单只在画像上看过几眼,就已经觉得她是位美人了,如今见到面才更确定,果然美得像那画中的芙蓉仙子,美丽而不妖,如此佳人错配与他,不知道是幸与不幸? “那就劳烦大小姐了。”东方俊泽满脸堆笑地回敬木芙蓉,无意间将弟弟拉回了坐席。 “大公子不必客气。” “是啊,你们就不必太过拘谨了,几日后便是一家人了。” “阿爹,我也可以一同去吗?” “兰儿,莫要胡闹。” “世伯,不妨事,我们兄弟平日里太过刻板无趣了,有二小姐这么跳脱的妹妹陪同,许是会热闹不少。” “这,那好吧。” “嘻嘻,多谢大公子。” “这菜都要凉了,快些动筷子吧,楠伯,还不给二位公子斟酒。” “是。” “多谢二夫人的款待。” “好说好说。” 一场家宴,看似温馨而热络,实则各怀心事,木芙蓉虽对自己的婚事不甚关心,但见着三公子的一瞬间,她仿若知道了什么叫一眼万年。 或许情根就是这时种下的吧?只是她不知,在这场联姻里,从来不应该认真。 19 探望木萧然 “凝霜,凝霜!”木槿跑得飞快,几乎是一气跑回了北苑,满院子呼唤着凝霜。 “小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萧然哥哥呢?走了没?” “萧少爷?方才跟着小姐兴冲冲地跑出去,就把萧少爷给忘记了。” “去问问,他还在客房歇着吗?” “小姐找萧少爷做什么?” “算了,我自己看吧,你还是帮着石榴婶快些把菜做好,萧然哥哥走了一路一定很饿了。” “嗯,那小姐有什么需要再命人来叫我。” “好。” 木槿来不及多等,小小的身影穿梭过北苑的大小门廊,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走进去,木萧然侧卧在睡榻上睡意深浓,难掩倦容。 “萧然哥哥?”木槿从腰间扯下一只小小的白瓷瓶,将里面的香洒在窗边案几上紫金香炉里,拿起旁边的火折子将其点燃,袅袅白烟乘着窗边的清风徐徐上升,霎时间满室生香。她在木萧然身边盘腿席地而坐,侧着头静静看他,“睡吧,我的安神香虽比不得阿爹与大姐的香醇厚,但也可伴你好好睡一觉了。” 木槿说着话,小小的脸往前凑了凑,木萧然耳后那几条深深浅浅的新鲜伤口像带着刺一般入了木槿的眼,她颤抖着嘴唇轻轻撩开了木萧然的衣领,顺着细小的缝隙还是看到了那张健硕的背上布满了伤口。 “这,难道真是为取这胖虫子才受的伤吗?笨。”眼泪噙满眼眶,既心疼又自责地爬在塌边,伴着木萧然粗重的呼吸声进入梦乡。 半晌,凝霜前来轻扣房门,“萧少爷,萧少爷?您在里面吗?” “嗯,凝霜,我睡着了,方才刚刚起来,你不用进来了,我稍后就走了。” “小姐命人备好了酒菜,萧少爷吃过再走吧。” “也好,你去准备吧。” “呃,萧少爷你见到小姐了吗?她刚刚说要来寻你的。” “我不曾见到她,许是看我睡着,自己又跑去玩儿了。” “那凝霜退下了。” “嗯。”支走了凝霜,木萧然满眼带笑地瞧着趴在身边的木槿,他的手心里还放着木槿温热的小手,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温暖,只要她喜乐,只身穿越密林又如何?身上的痛有算什么? “槿儿,槿儿,醒醒了,该用饭了。”木萧然用拇指慢慢揉搓着木槿的手背,轻声唤她。 “嗯?萧然哥哥,你醒了?”木槿微张着惺忪的睡眼,人尚未清醒但笑容倒是先挂起来了。 “快起来,凝霜找不到你都急了。”木萧然摸摸她的头将她扶了起来。 “啊!我的脖子都酸了。” “那你为何要睡在这里?” “我是来看你的啊,见你睡着了我就燃了些安神香,本是想助你安神的,自己却睡着了。” “呵,真糊涂,你定是忘了解香的心法。” “呃。对了萧然哥哥,你快褪去外衣给我看看你的伤。” “我哪有什么伤?你定是做梦了。” “我都看到你耳后的伤口了,还瞒我。” “槿儿你莫怕,这只是小伤,我练功的不注意自己弄的。” “我见到三公子了,他说,这个幻影虫极难抓到,你是为了哄我开心才去犯险的吗?” “你见了三公子?”木槿的话可把木萧然吓坏了,一个激灵就从踏上弹起跳到了地上,他紧张到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光脚立于冰凉的地面上,额角细细密密渗着汗珠,双拳紧握,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木槿。 “是啊,我见到了,三公子看着极好,谦和有礼,雅正端方。” “你现在了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萧然哥哥怎么了?你这是……” “你可知道今晚阁主和二夫人要在南苑宴请两位公子,你又是在何处见了三公子,如何见得?” “我知道啊,我就是在南苑的回廊里见了他。” “什么?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居然溜去了南苑,还是在今日。” “萧然哥哥急什么?我穿了凝霜的衣裳混在丫头中间,况且那时天色已暗,没有会注意到我的。” “槿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你恼啦?我下次不敢了。” “下次?我说怎么让凝霜把我送来客房,你自己却跑得连影子都看不到,原来是避开了我跑去了南苑。”木萧然被木槿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又舍不得骂她,只能跟自己怄气。 “萧然哥哥,我很小心的,没有人发现我。” “呼。呼。呼。” “好了,没事的,你太紧张了,阿爹不会知道的。” “你可暴露了身份?” “自然没有啦,我告诉三公子我是木家旁系之女,来参加大小姐的出阁大礼。” “他信了?” “嗯,他并不关注我是谁,他是看到了我手上的金丝笼才跟过来的。” “你都知道了?” “嗯,我也看过你的伤了,这个虫子真的那么难寻吗?它到底有什么神奇的效用。” “这是落月城的神物,据说用它入药可强健筋骨,畅通血脉,加以内力驱动可有助于功法大成。” “真的吗?你不会被骗了吧?这世上还有这种神物?” “你也听三公子说了,他的话应该不假。” “可是你为何送我这个,我也用不上啊,还害你受了一身伤。” “你很快就会长大,修习功法是必须要做的,如果真能帮到你,我愿意。” “那你的伤怎么办?上过药了吗?” “上过了。” “不行,快给我看看。”木槿说着话就要上前扯木萧然的外衣,可惜自己个子太矮了,怎么都够不到。 “槿儿,真的没有大碍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 “可是我饿了,吃饭。” “嗯嗯,我今天命人摆了好多菜,还有好酒,都是你的。” “槿儿今日这么好啊?” “我几时待你不好啦?你可是槿儿最喜欢的哥哥。” “哥哥?” “对啊,我不会告诉阿爹的,放心吧。” “......”木萧然的脸色一沉,再无言语,大步流星推门走出屋外。 “哎?萧然哥哥,等我啊,我也饿。” “萧然哥哥,大姐哪天走,我还能再见她吗?” “真舍不得大姐啊。” “......” 木槿自说自话地走在木萧然身边,一轮弯月挂在屋檐,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20 大姐的计划 “大姐,你要去哪里?带上槿儿好不好?你走了我就没有人陪了。大姐,等等我,不要走……” 还是那边开满鲜花的山谷,木芙蓉身披一件大红的披风走在前面,木槿眼泪汪汪地追在她身后,可她始终没有回头,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妹妹已哭成泪人。大风吹散了成熟的花瓣,纷纷扬扬地在两人中间飞舞,逐渐凝聚成一道密实的屏障,将两人牢牢隔开,木芙蓉的影子在木槿眼里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木槿失重般跪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大姐,大姐…不要,不要走…” “槿儿,槿儿快醒醒,我来了,大姐在这里,槿儿。”木芙蓉心疼地轻轻摇晃着木槿的肩膀,想把她从梦魇中唤醒。 “啊,大姐……”木槿惊坐而起,脸上挂满未干的泪痕,哀伤从眼底泛出。 “槿儿,你看看大姐,我在这里。”木芙蓉坐在木槿身边,抚摸她湿漉漉的头发,并用手里的绢帕帮她擦拭眼泪,动作轻柔而舒缓,引得木槿更难过了,她喘着粗气定了定神,看看木芙蓉泛着红光的脸,一头扎进她怀里,双手紧紧环着她的腰,冲木芙蓉撒着娇,“大姐,你可算来了,我都想死你了,他们都说你忙着缝喜被,忙着出嫁,没有时间来看我,我还以为在你远嫁之前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呵呵,你可是做噩梦了?梦到我了?” “嗯嗯,我梦见大姐走了,我在后面拼命叫你,可是你就是不回头,急的我都摔倒了。” “傻妹妹,我不是在这里吗?出嫁之前是一定会来看你的。” “大姐,你见过三公子了吧?你可欢喜?” “我不与你说这些,小孩子听不懂的。”木芙蓉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羞赧之色,腮上挂着一抹绯红。 “大姐你脸红了,定是中意那三公子的。” “呀!槿儿,你从哪个大胆的丫头嘴里学了这些话,看我不教训她去。” “大姐,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阿爹不许我出门见人,萧然哥哥整日冷着一张脸,你又逼着我练功,哼!我已经长大了。” “呦,咱家槿儿还不愿意当小孩子了。好好听我说,过几日我就走了,以后再没人逼你了,但功法不能废,你也不许到处乱跑,更不要过多招惹蕙兰,以后没有我护着你了。” “我招惹她?明明每次都是她招惹我的。” “你们俩真是冤家,父亲虽偏爱你,但他事务繁重,又常常闭关炼香,蕙兰身边好歹还有亲娘,你今后的日子怕是有些难了,凡事要多与萧然商量,他从小就待你真心实意,有他在,我也放心些。” “大姐,我会想你的。”木槿今日倒是难得的温顺乖巧,依偎在木芙蓉怀里,鼻息间都是她身上好闻的芙蓉花香。 半晌,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眼睛里闪着光,“咦?大姐,你出阁是不是会有人去送亲啊?阿爹说了让谁去吗?” “萧然是一定会去的,蕙兰也吵着要去,昨日已经在二娘那里缠了半日了。” “二娘允了吗?” “这我不知,不过此事二娘是做不了主的,还要看父亲。” “嘻嘻!” 木槿灿笑着下了床,开心地站在梨花木柜前翻找着衣裙,木芙蓉一眼便看出了她的鬼心思,莲步轻移走到她身旁,顺手从桌上的包裹里扯出一件鹅黄色缀着碎花的衣裙套在她身上,一边帮着穿戴一边嘱咐她,“你这个丫头,总是由着性子瞎玩儿,在家里如此也就罢了,阁里的弟子们都是自家人,见了你也不会乱说什么,外面人世嘈杂,人心难测,你这个心性极易被人利用,可千万不能轻意下山,记住了吗?” “大姐,我舍不得你。” “那也不许。” “你嫁了之后还能回来吗?” “寒月庄也是习武世家,虽许多门规,但却没有女子禁足这一条,我若抽得开身便会回来。” “大姐,你说我何时才能出门呢?阿爹到底在怕什么?难道我的亲娘真是个人人厌弃的坏女人吗?” “槿儿过来。”木芙蓉拉着木槿的手让她坐在铜镜前,拿起桌上的木梳为她梳妆,木槿看着镜子里那个模糊的影子,想起了儿时祖母帮她梳头时的样子,“大姐,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梳头。” “呵!我想记住你最美的样子,你也要记着我最美的样子,那日,我找人安排你进我的卧房,随侍左右,为我梳妆。” “大姐,此话当真?”木槿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开心地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却被木芙蓉按着肩膀压了下去。 “坐好,等我把头饰戴好。” “嗯嗯。”乖巧地应答,殷红的唇瓣欢快地上扬,笑容覆盖了整张脸。 “槿儿,等一下你叫凝霜进来,记好了这个发饰,那日也要如此装扮,记得把你的头钗取下来,还要安排一个稳妥的丫头扮成你。” “那万一阿爹发现了怎么办?” “父亲不会进我的卧房,你在天亮之前偷偷混进来,这个本事你在行吧?” “哈哈,大姐,你想的真周到,南苑是禁地,你的西苑又不是,我要进去还是方便一些的,可是为何要打扮成这样?这不是咱们忘忧阁的服饰。” “这是寒月庄的服饰,依着落月城的规矩,娶妻进城是要穿夫家送来的喜服的,三公子心细如尘,怕咱们的人不会装扮闹了笑话,特意从庄里带了几个丫头来随侍,到时你就混在她们中间,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 “大姐果然是大姐,这个法子真是妙哉,就这么办。” “我只许你进我卧房陪我梳妆,待我出门之时,你务必换好下人的衣服趁乱溜回去,你要胆敢动其他心思看我不告诉父亲。” “知道了大姐,槿儿会乖的。” “大姐走了,记得常去看看我娘,她碑前的墨菊要记得换。” “嗯,槿儿记下了。”木芙蓉的眼神暗了下来,再次将木槿拥进怀里,前路茫茫,她不知道自己将来的日子会不会比现在好过,三公子会不会是她的良人,但这个妹妹真真是她放不下的人。 门外的凝霜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屏住呼吸不敢入内打搅,直到听到木芙蓉唤她,“凝霜,你进来。” “是。” “帮槿儿重新梳妆。” “是。” 木芙蓉摸摸木槿的头,快步走出房间。 21 大小姐出阁 成行前一晚,东方骏泽在弟弟房门外徘徊许久,见灯下的人起身了才推门缓步进入,“兄长来啦,可是担忧明日的行程?” “不是,来瞧瞧你这里准备的如何。” “一切妥当,就等吉时到了。” “嗯,早些歇着吧。” “兄长,明日不会有事,不必太过忧心。” “我早些时候已收到父亲的飞鸽传书,沿路的村落山口都已经安插好了弟子们来接应,可是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兄长莫急,我能护好木家小姐。” “你的功夫我自是不担心,就怕?” “两家联姻是大事,夏家和顾家定会有所异动,这些你我能想到,木阁主难道没有防备吗?木家的秘术可是至今无人能破的。” “好了,或许是我多虑了,你歇了吧,我出去走走。”尽管弟弟一直在宽慰他,他还是放心不下,脸上愁云密布的,弟弟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安静地看着他开门出去。 一夜难眠,有人忧心,有人彷徨,有人忐忑,有人兴奋。 木槿在床榻上辗转反复,时不时地坐起来问,“凝霜,什么时辰了?” “小姐,寅时了。”凝霜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斜靠在窗边帮木槿看着香炉。 “寅时了?快快快,我要梳洗,快把那件衣裳给我拿来。”木槿像只小兔子一般一跳一跳地在房里蹦跶,凝霜只好用力揉揉眼皮,跑到厨房去打来一盆热水。 “小姐,小心烫啊。” “嘻嘻,不烫不烫,正合适呢。” “大小姐的法子倒是不错,但是真的不会有问题吗?我还是很担心呢。” “担心什么?你小姐我是没眼力的人吗?我会随机应变的,你就乖乖留在房里等着我,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凝霜委屈地噘着嘴,一边帮木槿梳妆一边小声嘀咕,“是吗?可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小姐。” “你干什么呢?我不会胡来的,你就放心吧,你的小命我会留着的。” “小姐你每次都这样说,可是每次你都反悔。” “我不是反悔啊,那些都是意外,我可阻止不了意外发生。” “是是是,小姐总是对的,我听小姐的。” “呵呵,好凝霜,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小姐,你的簪子,我不能戴,还是帮你收起来吧。” “嗯,也好,就放在这里吧,香炉给我,我走了。” “小姐一定要快点回来啊。” “知道了,你就躺在被子里装睡,谁来都不要应声,阿爹今日一定顾不上来我这里。” “嗯,记下了。” “那我走了。” “等一下小姐,要不还是叫其他人来吧,我陪着你。” “其他人不放心,就你最合适了,快去找一件我的衣裳换上,别站在门口了,小心被人发现。” “是。” 木槿身轻如燕地闪出了房门,凝霜虽心下不安,但面对眼下的情况她也只好披着木槿的外衣乖乖躺在了被子里,原本还满心担忧的丫头,一碰上温软香甜的床榻便沉沉睡去了,哪里还记着她家小姐的嘱咐,更是忽略了木槿的好奇心。 “咳咳咳,咳咳咳。” “紫鸢,去开门。” “是,小姐。”紫鸢轻手轻脚打开了房门,探出头去小心地四下张望了几下,确认没有人跟着,低声细语地将木槿迎进房中,“三小姐快进来。” “嗯。大,大小姐,我来了。”进到房中便看到了四五个同她一样装扮的丫头正围绕在木芙蓉左右,喜服已经穿在身上,大红的喜服上用极细的丝线绣着大朵的凤凰花,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面上略施粉黛,淡雅脱俗,令人神往。 “槿儿来,帮我缠上这个。” “是。”木槿来不及细细欣赏木芙蓉的美艳,连忙两步并做三步上前接过大姐递来的盘云锦缎腰带,将手里的香炉交于紫鸢,学着平时凝霜的样子亲手为大姐系在腰间,玲珑有致的身段凸显无疑,“好了。” “小姐,该配花冠了,三公子命人送来好些贵重首饰,小姐看看戴哪样合适?”紫鸢端着一个重重的大锦盒摆在案上,里面琳琅满目盛满了金银玉饰,不得不赞叹东方家的手笔,果真是东方富庶之地啊。 木芙蓉抬眼随意扫了一眼,淡淡地说道,“紫鸢,去把我那只桃花钗取来。” “小姐,那这些?” “这顶花冠是一定要的,旁的都收起来吧,我不喜奢华,只佩那只钗就好。” “可这......” “三夫人,这些都是我家庄主和老夫人精心挑选的带来的,他们还特意吩咐我们好生伺候夫人梳妆,倘若回去之后老夫人见您装扮如此清淡,我们怕是不好交代啊。”一旁的侍女低着头小心底说着话,木芙蓉没有看她,阴沉着脸,眼睛盯在那一堆首饰上沉默良久,屋子里的空气好像结了霜,一屋子人慌得大气都不敢喘,那个方才说话的侍女更是瑟缩成一团,心下想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给了这位新夫人借口,让她来了个下马威。 紫鸢扯了扯木槿的衣袖,冲她递了个眼色,木槿咧嘴笑笑,往盒子瞧了一会儿,随手扯出一条色泽鲜红颗粒圆润的珊瑚珠项链,“大小姐,您的脖子上还缺一条项链,您看这条如何?” “珊瑚?”木芙蓉这才回了神,转身看看木槿手里的珊瑚珠,颗颗光泽夺目,倒是与她身上这喜服的颜色相近,虽然有些艳了,毕竟是大婚,这种程度还是该有的,于是她冲紫鸢发话,“就这个吧,紫鸢你帮我戴上。” “是。” 那几个侍女摸不清木芙蓉的性子,经过刚刚的一出,她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附和道,“夫人真是气质如兰,这珊瑚佩得极好。” “好了,戴花冠吧。” “是。” “小姐的桃花钗还取吗?” “去拿来,我要戴着它出嫁。” “小姐,也不知道东方家有没有这个忌讳,那桃花,恐是不吉利。”紫鸢一脸担忧地在木芙蓉耳边咬着耳朵。 “不怕,那是祖母留给我的嫁妆,她说希望我出阁的时候能戴着,这样她就能看见了。” “大姐......” “槿儿,你帮我戴。” “好。” 一只粉白素雅的桃花钗安安稳稳地插在了木芙蓉的发髻间,与叮当作响的奢华花冠放在一起,有说不出的突兀,但只要大姐愿意,木槿自然是为她高兴的。她看着眼前的木芙蓉,突然觉得她不认识她了,这个美到一塌糊涂并且一脸娇羞的新娘,从今日起便是东边落月城里寒月庄的三夫人了,不再是她随时可以缠着玩闹的大姐了,心里越想越凄凉,早就把与凝霜的约定抛在脑后。 “不行,我不能这样送她走。” 22 大小姐出阁2 “笃笃笃。” “芙蓉啊,你装好了吗?二娘进来啦?”天光大亮之后,苏棉扭着细腰走到木芙蓉房门外,脸上顶着浓浓的妆容,穿着比新娘子还耀眼的紫红色锦缎衣裙,头上插着一只浮夸无比的凤头钗,由于袍子下摆太长,芍药只能弓着腰在后面拖着,只走了一小段路鬓角已经有了汗珠。 “槿儿退后。紫鸢,去开门。” “是,小姐。” 木槿不免有些紧张,听话地退到了那几个侍女身后,因为她身形娇小,躲在后面刚好被挡的严严实实,紫鸢见她藏好了,便去开了门。 “二夫人,您请。” “嗯,芍药,你先在外面等我吧。” “是。” “你们也退下吧,我想和大小姐说几句体己话。” “小姐?” “紫鸢,我这里没事了,你带着她们先去偏房休息,再去检查一下咱们要带的东西,吉时到了再来。” “知道了小姐,我马上去办。” “三夫人,我们也先下去了,有需要再叫我们。” “嗯。” “行了,都下去吧,我也是她娘,也能照顾好她。” “二娘,您坐吧。” “好,芙蓉啊,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二娘也没帮上你什么忙,今日你就出阁了,这一路山长路远的,你要多加小心呀。” “二娘,您放心吧,我既然是远嫁,这辈子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回来了,不管我在寒月庄境遇如何我都不会牵累父亲,今后你和兰儿可以不用防着我了,我只求二娘能够善待槿儿,她还是个孩子,虽是有些顽皮,但她聪明又知分寸,不会碍着二娘的。” “呵呵呵,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你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操心,你能这么想我自然是放心的。” “二娘,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装什么母慈子孝了吧?父亲没有儿子,槿儿又身份特殊,愿你实现心中所想,到时如若嫌槿儿碍事,大可以给我送来。” “那,《百花集》?” “二娘,父亲与我疏远,这你是知道的,他怎会拿《百花集》给我看?” 见木芙蓉怒气上涌,苏棉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木澜远和东方家两位公子还在南苑前堂等着接新娘子呢,万一这位大小姐使起性子来,在木澜远耳边说些什么,那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呵呵,我就是与你说笑的,你莫要放在心上。” “嗯。” “行了,你随我去往南苑吧,你父亲还有话要嘱托。” “好。” 苏绵拿起了桌上的面纱帮木芙蓉戴好,牵着她的手腕走向了南苑,一脸喜气,笑得合不拢嘴,远远看去不知是嫁女儿还是娶儿媳。身后众人齐齐等在南苑大门外,木槿见送嫁的丫头们个个都以轻纱遮面,索性也换了行头混在其间,因为她不常在西苑走动,西苑的丫头们大多没有见过她这位神秘的三小姐的真容,也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木槿随苏绵移步到南苑前堂,不等木澜远开口,她忽而跪地向父亲叩了三个头,“父亲,女儿不孝,今后不能在您膝下承欢了,万望父亲保重身体,阁中事务繁重,切莫过于忧心,愿父亲福泽恩厚,诸事皆宜。” “芙蓉,快起来,你打小就是个有心的孩子,为父对你有愧,年轻时只顾阁里事务,对你疼爱不够,你可怪我?”木澜远双手托着女儿的手,将她从冰凉的地上扶起来,老泪纵横地看着她,希望从她眼里看出更多的情绪,然而木芙蓉对他始终是一副客套疏离的面孔,话语里不带一丝情感。 “父亲是一阁之主,祖母年迈,偌大的家业交到您手里,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您只是做了自己最该做的,这其间的道理女儿明白,我娘亲更是如此教我的。” “嫁过去了好好与三公子相处,这小子我是越看越中意,能文能武,性情温煦,样貌生的还俊俏,如此人中之龙到哪里去寻?自古儿女姻亲都是父母之命,可为父不愿逼迫你们姐妹,若那人不好,他就连我这关也是过不了的,如今看来,你定会喜欢上这小子的。” “父亲的嘱咐女儿记下了,我知道该如何自处,定不会失了风丘和父亲的颜面。” “如若你住得不如意,家里的门随时可以进,你的屋子我会一直为你留着。” “谢父亲怀念,您多保重。”木槿弯腰颔首再次向木澜远行礼。 “好,好。” “禀阁主,吉时已到,大小姐该动身了。”木楠弓着腰站在大门外。 “好,你通知下去,即刻出发。” “是。” 木澜远回头招呼东方俊琪,并把木芙蓉的手交到他手上,“俊琪啊,你来,我的女儿今后可就交于你照顾了,如若他日你要苛待了她,我忘忧阁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世伯放心,俊琪不是凉薄之人,定会照顾好大小姐的。” “好,那我就放心了,吉时已到,话不多说,你们尽早上路吧,回去代为转告你父亲,联盟的事宜,婚宴过后我自会与他通信。” “是,告辞。” “世伯,俊泽告辞,后会有期。” “父亲,女儿走了。” “嗯,去吧。” 东方俊琪牵着木芙蓉的手扶她上了重新装饰过的大红马车,车的四周全部覆盖着新鲜的芙蓉花,那日,好像整个百花谷里的胡蝶都来了,围绕着马车久久不肯散去,也许是那花朵实在太香了才让它们留恋吧。木槿不知,她只看到木芙蓉在纱帘落下的一瞬间落泪了。 “出发!”木萧然骑在马上高喊一声,送亲的队伍开始缓缓前行,木槿生怕被木萧然识破,整个人紧张地缩成一团,隐进比她高一些的丫头中间,好在是有惊无险的下了风丘,她的心情逐渐放松了下来。 踮起脚四处张望,看见大树也开心,看见石头也开心,心里别提多兴奋了,“呼!终于出来了,怎么外面连风的味道都和风丘不同?咦?他们在说什么?” 回程的路上,东方俊琪与木芙蓉同乘一辆马车实在尴尬,只好时不时地把头探出车外,东方俊泽始终骑马跟在一旁,不靠近也不走远,看到弟弟探出头来,他也只是报以微笑。木槿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难过,她在想三公子会不会不喜欢大姐,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就这样交付到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身上,真的会好吗?将来有一天她会不会也被父亲这样送出去?想着想着她有些不耐烦了,使劲摇摇头,“算了,反正都跟到这儿了,跟去看看,那三公子要是当真不喜欢大姐,我就带着大姐回来。” 队伍在那条狭长的山道上浩浩荡荡的前进,未知的危险正在向他们靠近。 23 秋鸣镇遇袭 “吁!大家停一下,原地休息。”木萧然叫停了队伍策马来到马车前,抱拳行礼,“大公子,前方就到秋鸣镇啦,大家一路马不停蹄赶路着实辛苦,又有众多女眷,不如今晚就在此处歇脚吧,明日一早再出发。” “也好,还是萧公子想得周全,我等只顾自己赶路,确实不曾考虑到大小姐的千金之躯,那就依萧公子的,只是这秋鸣镇中没有我们东方家的暗哨。” “此事大公子不必担心,阁主为大小姐挑选的这些陪嫁丫头都是从小跟在大小姐身边修习过功法的,她们可以护好大小姐的安危,再说外侧还有我在,一般的歹人还近不了大小姐的身,至于二位公子,萧然就更是不担心了。” “既如此,那就这么办吧,一切全凭萧公子安排。” “是,萧然会派人先行前往帮大家安排好住处。” “嗯,好。” “大小姐,您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萧然有心了。” “那我先去安排。驾!” “俊琪?” “兄长何事?” “我们今晚要在秋鸣镇歇脚,等一下进了集市,你要看顾好大小姐。” “兄长放心。” (秋鸣镇同福客栈) “几位贵客到了,楼上上房已备好,请随我来。”瘦高个子的店小二摸着腰间热乎的大金叶子咧嘴大笑,恨不得把牙床骨都给乐出来,有了金子声音自然也高了,吆喝声惊动了整个客栈的客人。 木芙蓉在丫头们的搀扶之下,单手掩面进了客房,二位公子也紧随其后各自回了房间,一脸严肃没有理会任何人,那小二忍不住好奇地打听着,“这位小姐穿着喜服,可是要远嫁到别处?” 木萧然瞪圆了眼睛,举起手里的剑抵在店小二胸口,将他逼出了走廊外,“嗯?小二,去备些热水来,我们一路风尘需要沐浴。” 不料那店小二也是经过人事的聪明人,目光一转主动退到了楼梯口,依然陪着笑脸答应着,“好嘞,公子您稍等,热水马上就来。” “另外,叫厨房多备一些酒菜送来我们房里。” “你们这,这么多人都要在房里用饭?” “怎么?有何不妥?” “哦,这位公子莫动气,小的只是好奇,我们这秋鸣镇地处两方交汇处,素来过往客商不断,新鲜事情自然听的多了些,来我们这里歇脚的,多半都是打听事的,看几位的装束不像本地人,小的还以为你们会愿意到楼下茶座听听戏文呢。”店小二煞有介事地冲木萧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向楼下,木萧然方才注意到楼下确实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吧。” “得嘞,公子稍等。” 店小二下楼后,木萧然先是进了木芙蓉的房间,向她报告了客栈的情况,又叮嘱了丫头们好生照顾大小姐梳妆休息。随后约了两位公子在楼下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三人看似闲散地对坐喝茶,实则早已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着周围的来往客商。 “哎呦,终于可歇歇了,我的腿都粗了。”木槿进了房间不由分说地摊在床上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侍女们正在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她。几人面面相觑,一路上只顾着赶路,却没有人在意身边这个娇小的丫头到底是谁? “你是哪个院子的丫头?我们看着你甚是面生,你叫什么名字?” 木槿闻言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紧张地笑笑,小声地询问,“呃。姐姐,你们都是哪个院子的呀?” “我们是西苑的,她们几个是南苑的,你们有人认识她吗?” “没有。”众人纷纷摇头。 “嘿嘿,姐姐们莫急,我是,北苑的。”木槿调皮地吐吐舌头,故意转到门口不看她们。 众人侧目,脸上挂满疑云,“北苑?可是那位小姐身边的人?” “阁主怎会抽调她的人来送亲?” “就是呀,这丫头看着年纪尚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如咱们先报告萧公子吧。” “哎哎哎,姐姐们,姐姐们,不用劳烦萧公子了,他贵人事忙,我还是自己坦白吧,我的确是那位正主身边的体己丫头,她和咱们大小姐感情深厚人人皆知,姐姐要远嫁了,她自是十分不舍彻夜难眠的,无奈自己不能亲自来送,最后就想到了这个法子,派个自己人留在大小姐身边帮她尽些心力。” “当真如此?” “我怎么敢欺瞒姐姐,如若不是得了两位小姐的首肯,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哪有这么大的本事混出来呢?” “姐姐,我听她说的不像假话。” “嗯,那好吧,不过你可要听我们的话,不许生出事端。” “是是是,我不敢,一定听姐姐的。” “过来吧,一头的灰,赶紧过来洗洗,大小姐最爱干净,莫要污了她的眼。” “嗯,姐姐们先洗吧,我去催催店小二,让他快些送饭菜来,姐姐们一定都饿坏了。” “呵,还是个机灵丫头。” 木槿哪是饿了,她是迫不及待要跑出去看看,来的路上她就被这里的集市勾去了魂,心里惦记着那香气扑鼻的大肉粽子呢。在得到了姐姐们的同意之后,她便大摇大摆走出了房间,还没等下楼呢,就看到了坐在楼下品茶的三个人。 “坏了,我这样出去太显眼了,得想个法子。” “去看看是何人住进来了,闹出如此动静?”素衣公子放下手中的书卷,径直走到窗边,背对着门口。 “公子先歇着,容老奴出去瞧瞧。” “嗯。” “吱嘎。”木槿身侧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白发老者,木槿一惊立马调转身子背对着走廊的另一侧,听到脚步声走远了才转过身来,顺着半敞的房门便看到了那位素衣公子,“这小镇上竟有这种淡雅公子,看来我真要好好出去见识一番了,可是这身衣服?” “为何去了这么久?”素衣公子等得有些着急了,竟腾空一跃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木槿面色一惊,“哇,轻功这么好?怕是比萧然哥哥也不差的。”一个念头在脑瓜里闪现,“既然房中无人,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个箭步闪进了房中,快速从包袱中取出一套长衫套在身上,发髻高高束起,不一会儿一位白净俊秀的小公子从房中悠然走出。 “哈,我真是太聪明了,看来我这几年的功夫还是没有白练,居然能在萧然哥哥的眼皮底下出走,心情太美了。” 木槿开心地有些忘乎所以,在集市上乱跑乱逛,一会儿拿一个胭脂,一会儿拿一个大肉包子,自小没有出过门的她哪里知道买东西要付银子呀,她也不管那些,只管没头没脑地往前走,差点儿忘记了回客栈的路,好在她记性还不差,吃饱喝足也逛累了才悄无声息地回到客栈。 “你这个小丫头,这半天功夫跑到哪里去了?” “姐姐,我是去替大小姐办事了。” “办什么事?” “大小姐特别交代了,谁问都不能说,要不姐姐亲自去问问大小姐?” “你……” “算了姐姐,她一个小丫头也不能成事,说不好就是出去玩儿,咱们此行是保护大小姐,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生事了。” “罢了罢了,你快去睡吧,明日一大早还要出发呢。” “是,多谢姐姐。” 是夜,木萧然独自徘徊在客栈门外,心内波涛翻滚。 24秋鸣镇遇袭2 天光微亮,木萧然就率领着一行人动身上路了,尽管他们已经十分小心,尽量没有太大的声音,但住在走廊另一端的两人还是听到了动静,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彻夜未眠在紧紧盯着这个从风丘来的送亲队伍。 老者轻轻关上微开的房门,压低声音对立在窗边的素衣公子说,“公子,他们走了,咱们也动身吧。” “不急,再等等。” “还要等什么?” “等时机。” “时机?” “人都安排了吧?” “是,他们昨天夜里就宿在指定地点。” “很好,四爷爷,陪我下去喝盏茶吧。”素衣公子缓步转身,老者将一件连帽披风披在他身上,“早起天凉,莫要冻着了。” 肖月白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戴起帽子下了楼,胡四跟在身后大声唤着店小二。 “小二,上一壶你们店里最好的茶,要快。” “来嘞,二位客官这一大早就喝茶吗?不如尝尝咱家店里的早点?那在别处可是吃不着的。” “……” 这个话多的店小二见两个人都没有答话,也只好知趣地跑进后厨,“得,近日这是怎么了?走了一群脾气暴的,这有跑出来一位不说话的,好嘛,咱这小店可是要热闹喽。” “瞧你这个没见识的样子,咱这店里什么样的客人没住过,我看这八成啊,又是谁家要有大事发生了,你还是管好你的嘴吧,话那么多早晚要坏在这张嘴上。”店老板用三根手指小心地从陶罐里捏出一撮茶叶放进茶壶里,催促着自家的伙计赶紧上茶,“快去快去,把这个送出去。” “客官,您的茶来了,请慢用,有什么吩咐再叫我。” “嗯。”胡四把一块碎银子丢进店小二手里,斜着眼睛看他,“小二,打听一下,你这店里近日可住过什么江湖人士?” 这一问可打开了店小二的话匣子,他干脆走到胡四近前,饶有兴趣地大谈特谈起他的奇遇。 “您二位别看我们这秋鸣镇小,但却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整个镇子就咱家客栈最大,见的人也最多,就说昨日吧,那好家伙,乌央乌央来了一大批人,个个俊俏貌美,出手还大方,一把金叶子呀,把咱们客栈的上房都包下来了,可就是个个都不说话也不出门,连饭食都是端进屋里用的,不过都是姑娘家见不得外人那也在理,可是男随从也不出门,今日天还没亮就张罗着走了,你们说怪不怪?” “哦?那倒是挺怪,还有吗?” “要这么说起来还真有,几日前也有几拨人住进来过,看他们的衣着都不像是本地人,成日就在楼下喝酒听书,也不去集市采买,更不与旁人闲谈,有几人还配着兵器,一连住了几日,直到昨日那帮人住进来之前统统退房走了,我只顾着收拾房间,也没有顾得多想,现在想来,是有些古怪。” 胡四眼神有些狐疑,挑起眼皮看看肖月白,他稳坐着喝茶,面上没有看出多大波澜。 “行了,你去忙吧。” “好嘞,小的退下了。” “公子,这……” “呵!终于忍不住了。” “是顾家?” “不妨事,走吧。” “是。” 肖月白在胡四的搀扶下上了停在客栈门口的一辆旧马车,“公子当心。” “他们走了多久了。” “约摸着也有一个时辰了,现在应该快到红树林了,需要发信吗?” “再等等。” “是。公子昨夜没有睡好,先靠在车里睡一下吧。” “槿儿,是你吗?”肖月白微闭着双目,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日自己在集市看到的那一抹身影。 肖月白等不到胡四只好自己到集市查看,没走出几步就被几个乡民打扮的人拦下了,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为首的一个靠近肖月白低声唤他,“肖公子,借一步说话。” “你们是何人?胡四呢?” “请随我们来。” 见来人面色凝重,肖月白不再说话,几人环顾一下四周,神情谨慎地引着肖月白拐进了一旁的巷子里,又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处无人居住的破院子门口,为首那人拍着门闩轻扣三声,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个同样装束的青年男子,他侧身把几人让了进去,又探出半边身子朝外面张望了几下,确定没有人看见才快速地关上门。 见此情形,肖月白也不免紧张起来,他攥紧双拳体内暗自运气,“你们到底是何人?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要见胡四。” “萧公子请稍等。”那人向肖月白行了礼,转身用力拍了两下手掌,屋子里呼啦啦涌出来足足有二十几号人,皆是同样的装束,这群人在肖月白面前站定后齐齐拱手行礼,“见过肖公子。” “你们这是?” “公子。”胡四从人群中挤出来,对他解释道,“这些人都是从鹤云堂的密室里出来的,个个都受过你师父水中鹤的秘密训练,是专程来助你成事的。” “鹤云堂还有密室?我跟着师父修习多年为何从未听说,这些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回公子的话,我等皆是孤儿,从小被堂主收养并训练成死士,我等誓死追随堂主,只有在执行重大任务的时候堂主才会派我等出来。” “嘶!”肖月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师父深居简出,自小对他们师兄妹几人相当严苛,虽然他对于师父的事知之甚少,但他从没想过师父居然还背着人养着那么一群死士,他一个习武之人要这些死士做什么用?想着想着,后背竟湿了一大片,经风一吹,凉透了。 “那,师父是如何知道我此行来了秋鸣镇?” “堂主收到消息,近日风丘要将大小姐送去寒月庄与东方俊琪成婚,堂主算到顾家和夏家定会有所异动,遂命我等前来,半月来我等一直守在这里,今日他们果然来了秋鸣镇,我在前去打探消息时撞见了公子,于是发了信给堂主。” “这么说来,刚刚住进同福客栈的人是木家人?” “正是。” “你们计划如何?” “堂主的意思是先暗兵不动,躲在暗处观察其他两家的动静,如若他们只是试探虚实并无进一步行动,那我们可以帮他们一把。” “师父是想制造矛盾,动摇联盟势力?” “老奴猜想是的。” “我们并非联盟世家,自古以来四方联盟势力不管如何变革,也从未波及过当地的百姓。他们之间的恩怨与我们何干?师父为何如此?” “回公子,我等只是奉命办事,旁的问题我等不该问,您且回客栈去,明日他们一动身,我等自会有所行动,公子只需护好自身便可。” “公子,老奴陪您回去吧。” “罢了,做什么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愿管。” 死士们行礼目送肖月白和胡四走出院子,肖月白隐隐觉得心内不安,这其中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缘由,“四爷爷,你怎么看?” “公子,方才在里面不便多说,老奴年轻时听说这寒月庄有一宝物,名唤“泣血珊瑚”,此珠通体褐红,长在深海中,形似珊瑚,但比一般的珊瑚珠还要大一些,长期佩戴可改善体内血脉运行,对增长功力大有作用,如若用在公子身上倒也是不错。” “你是说?” “老奴只是推测,毕竟是木家嫁女,东方家想必也不会出手平平,说不好你师父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来的。” “哦?” “下月初六就是公子16岁生辰了,不知道今年你师父会送什么?” 肖月白沉默了,即便师父会为了他做出这等不义之事,他也是无话可说的,比起生身父亲,师父是这个世上最关怀他的人了。 两人从小巷出来刚要往客栈的方向拐去,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从肖月白身侧蹦跳着跑过,他看到了和自己相似的衣衫,于是下意识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可是他跑的实在太快了,只匆匆扫了一眼就不见了。肖月白的眉头紧紧皱了一下,一个声音告诉他,“那背影,是槿儿?她也来了?” 25 秋鸣镇遇袭3 “大家小心!”送亲队伍刚刚行至红树林附近,树林里的异动就引起了木萧然的警觉,他急急抬起双臂左右一挥,藏在衣袖里的飞刀速速向着林间飞射而出,枝叶一阵猛烈摇晃,林中鸟兽哀叫着开始逃窜。 “萧公子,发生了何事?”东方俊泽策马追赶上来,凝神定气地环顾四周情况。 “林中恐有埋伏,大公子还需当心。” “萧公子顾好其他人便好,我们兄弟二人会护着大小姐。” “多谢大公子。” “萧公子言重了。” “我先去探探虚实,这里交给二位公子了。” “放心。” “嗯。”木萧然跃下马身,手握长剑,走进了红树林,“阁下是何人?为何阻拦我等去路?” “唰唰唰唰。”不等木萧然话音落地一阵箭雨就不由分说地朝他射来,“不好。”木萧然原地飞旋而起,挥舞长剑抵挡住了箭雨,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连忙转身往回跑。 “快上,木大小姐在马车里。”一群乡民装束的蒙面人正挥舞着刀剑与两家的随从们打做一团。尽管东方俊泽竭力抵抗,但仍是双拳难敌四手,眼看着四五个死侍跳到了马车上,东方俊琪只好拉着木芙蓉的胳膊破窗而出,始终护在木芙蓉身侧。 “大小姐,你可有恙?” “无事,三公子要小心些。” “哈。”一个死侍端着明晃晃的大刀直直砍在马车上,把站在车旁的两人分开来,伸手抓着木芙蓉的肩膀意欲将她掳走,木芙蓉脸色一变,怒目圆睁地瞪了那死侍一眼,隔着面纱低声训斥,“大胆狂徒,本小姐岂是你等可随意触碰的。” “哼!木大小姐,下了风丘可没人当你是大小姐。” “找死!”那人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东方俊琪,他拔出身后的临渊剑一剑砍下了死侍的右手,那死侍疼的直在地上嚎叫,“啊,啊,呃,你。” 木芙蓉冷着脸不看那个躺在血泊里的人,紧紧跟在东方俊琪身后。 “大小姐,我来晚了,您可有受伤?” “我没事,这里有三公子呢,你去照看其他人。” “那有劳三公子了。” 木萧然冲东方俊琪递了个眼神,而后急急转身朝混乱的人群里张望。一边击退死侍一边左右搜寻,心下慌乱不堪,“这个疯丫头,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呵,哈!” 也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一群人也加入了打斗,随从们疲于应对纷纷受伤,大家只得靠在一起把木芙蓉围在里面,木萧然等人也已是应接不暇,眼看那些死侍就要冲破包围圈靠近木芙蓉了,只见她不紧不慢地从腰间取下一只黑色瓷瓶置于掌心,轻璇瓶身,一阵令人鼻酸的冷冽之味迅疾扩散,木芙蓉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寒风凛冽天降冰霜,冻得众人瑟瑟发抖,树叶上也结起了厚厚的冰霜,有些细小的枝干干脆被压垮了,轰隆隆地折弯在地,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像极了猛兽的嘶吼,林间鸟兽倾刻逃窜。 虽说是训练有素的死侍,可他们哪里见过这等情形,就连东方家的二位公子也被震慑住了,为首的一人方寸大乱,握着刀的手都在颤抖,“这,这是什么妖法?” “啊,好冷啊,木家的香当真如此玄妙?” “哼!我们大小姐可是没什么耐心,你们最好速速散去,免得一会儿吃苦头。”紫鸢挡在木芙蓉身前大声呵斥着面前的死侍。 死侍们面面相觑,此时的确不是再打下去的时机,“撤,快撤!” 木萧然欲上前追赶,问清楚来人的身份,却被木芙蓉拦下了,“萧然回来,不用追了,咱们还是赶路要紧,不要多生枝节。” “大小姐说的是,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埋伏,还是速速出发吧。” “是。” “俊琪,快扶大小姐上车。” “兄长没事吧?” “嗯。” “大小姐,请上车。” “多谢三公子。”东方俊琪扶着木芙蓉的胳膊上了车,眼波流转看出了东方俊琪的窘迫,莞尔一笑,从衣袖里拿出一块绣着并蒂莲的绢帕递给他,“三公子拿去擦擦吧。” 东方俊琪看看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妨事。” “这几日在风丘我多少留心了一些,三公子酷爱干净,方才溅的一身血迹怕是十分难受吧,眼下你我同车多有不便,只能委屈三公子回到落月城再沐浴更衣了。” “多谢大小姐体恤。”东方俊琪接过绢帕轻轻擦拭着袍子一角的血迹。 安顿好随从丫头们,木萧然开始四处寻找木槿的身影,急得手心直冒冷汗。 “啊!救命呀!呜呜。” “槿儿?”木槿的声音就算是混在千军万马声中他木萧然也定能听得出来,他轻轻发力朝林中一跃隐进了红树林里,“呜呜,救命。” “槿儿?你在里面吗?槿儿?” “嗯?萧然哥哥,萧然哥哥我在这里。” 木萧然抬头,木槿正骑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哭得一脸惨兮兮的样子,带着哭腔说道,“萧然哥哥,你总算来了,还以为我自己一个人死在这里了呢,呜呜,吓死我了,那些人为何要打我们啊?” “呼,还不快下来?你想气死我呀?” “萧然哥哥,我,对不起嘛。” “罢了罢了,等把大小姐安全送到寒月庄再来说你的事情,现在你乖乖跟在我身后,切莫声张。” “嗯嗯,槿儿一定听话,对了萧然哥哥,刚刚那是什么?” “是大小姐的寒冰露。” “哇!大姐就是厉害!” “嗯?” “哦!嘘!” 除了木槿,这世上也再无人令木萧然如此手足无措了,只要人没事就好了,他紧紧牵着木槿的手走出红树林,“我去帮看看大小姐,你趁乱回到队伍里,不可被大小姐撞见。” “知道了。” “四爷爷,快一些。” “公子有事?” “有些不放心,还是跟上去瞧瞧。” “是,公子坐稳了。” 马车在颠簸的山路上疾驰,肖月白被颠的差点儿吐出来,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在胡四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可是红树林里此时已空无一人,只看见树叶枯黄了一大片,好些大树都几近枯死了。胡四快走几步在林中搜寻一番,手里拿着一捧枯黄的树叶走到肖月白身侧,此时的肖月白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愣在原地。 “公子,你瞧,这难道就是?” “呼!木家的秘术。” “确定吗?” “四爷爷,看来咱们轻敌了。” “这……” “动身回离城吧,我该回去看看师父了。” “先上车吧。” 肖月白虽然有些失望,但一想到木槿可能无甚大碍,还是舒了一口气的,心中诸多疑惑只能等回到离城再向师父讨教一二了。 26遇袭的事有蹊跷 “大小姐,落月城到了,你一路辛劳,回到寒月庄之后我先让随从们送你回房里歇息,我随兄长拜见完父亲再去寻你。” “嗯,三公子想得周到,请向都东方世伯及伯母转达,待芙蓉梳洗整理过后再去拜见。” “如此甚好,大小姐知礼数,我自当禀告父亲母亲。” “多谢。” 终于走进了人声鼎沸的落月城里,木槿的心也跟着欢快了起来,一路左顾右盼恨不得马上跑出去好好逛一圈,无奈木萧然犀利的眼神一直盯着她,她只能噘着嘴冲木萧然做个鬼脸,“呃。” 一行人整整齐齐来到寒月庄大门外,这里不愧是富庶之地,庄园之大不可丈量,只见四周围杨柳依依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景观,苍翠的枝条下映衬着红墙碧瓦的建筑,踏上门前的九十九级台阶,两扇暗红的高大木门伫立眼前,上浮两条呼之欲出的青龙,口里吐纳着火光,好不威严。 “哇!”一众丫头们瞠目结舌地站在台阶上,虽说木家也是风丘第一大世家,但今日一见,忘忧阁只是大,而这里可以说是富丽堂皇,丫头们私下里都切切私语,“大小姐真的好福气,咱们以后也跟着享福啦。” “呵!”可她木槿却不这样想,她们姐妹才不是爱慕虚荣之人,大姐要不要留下来还要看三公子的表现。 马车落定,东方俊琪率先跳下马车跟着兄长进了门,大门两侧站满了前来迎接的丫头小厮,见了二位主子都恭敬地行礼,“恭迎大公子、三公子回庄。” 东方俊泽面上没有表情,抬手一挥,“都起来吧,去把东西抬进来。” “是。” 东方俊琪回头看一眼木芙蓉,她正被木萧然和紫鸢扶着站在门外,“你们几个要照顾好大小姐。” “是。恭迎三夫人。” “……”木芙蓉被这一声三夫人叫的有些晃神,愣在原地没有发声。东方俊琪的面色也有些局促,两人关系已定,但尚未行成婚之礼,他的内心还有些许抗拒,突然听到这个称呼,多少有一些荒唐,好在有善于察言观色的兄长在,他悄悄扯了一下东方俊琪的衣袖,才将他点醒,“大小姐不必客气,她们是专门来侍候你的,请随她们去后院歇息。” “多谢。” “哦,萧公子还是随我们一同见见父亲吧。” “也好,紫鸢,大小姐就交给你了。” “是。” 穿过空旷的操练场,三人齐齐在明泽堂前站定,弯腰拱手,“拜见父亲。” “拜见东方庄主。” “坐吧。” “是。” “萧然啊,又辛苦你往返这一趟,澜远有了你真是如虎添翼啊。” “东方庄主过誉啦,萧然不过是守好本分。” “好,哈哈,澜远教的好呀,想必芙蓉那孩子也定是温婉端庄,内外兼修。” “我代大小姐谢过东方庄主了。” “嗯。” “父亲,大小姐知礼,想着自己一路风尘仆仆不好拜见父亲母亲,我做主安排她先行回房梳洗了。” “做得很好。俊泽,一路上可有变故?” “父亲,我们在途径秋鸣镇红树林的时候,突然从林中蹿出一行人,打斗中伤了几人,不过好在伤势不重,已经带回去疗伤了。” “哦?你二人可有事?” “无事。” “知道何人所为吗?” “不知,他们改换粗衣,所使功法也杂乱无章,有的使刀,有的使剑,看不出是哪家哪派。” “顾家和夏家可有异动?” “庄主,我曾在林中查探,在几棵树杆上发现了夏家的记号。” “那顾家一定也去了。” “父亲,会是这两家吗?” “不会。” “为何?” “这不是他们的行事作风。” “对了父亲,我隐约感觉到那些人是冲着大小姐去的。” “哼!”听到东方俊泽的话,东方庄主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仿佛计划达成般看着身侧的三人。 “父亲。父亲?” “哦,你们这几日舟车劳顿的,都下去歇着吧,萧然啊,有什么需要不可告诉俊泽。” “谢庄主。” “可是父亲……” “俊泽,退下吧,俊琪的婚事还有许多事宜等着你操持呢,今日就先歇下,其他的事情待到婚事办完了之后再议。” “是。” 三人悻悻地退了出来,他们心里隐约察觉出父亲在有意隐瞒着什么,但又无法言明。 “来人。” 一个小厮弓着腰跑上前来,“大公子。” “带萧公子去客房歇息,好生招待。” “是,萧公子这边请。” “大公子,三公子,萧然告辞!” “告辞。” “兄长方才可是想到了什么?” “俊琪,木家这位大小姐不简单呐,真不知你这桩婚是幸与不幸。” “那日我也确实怔住了,看来木家能号令联盟百年也是有点儿玄妙的。” “嗯,如同我想,今后你还需谨慎,切不可怠慢。” “兄长你知我……” “俊琪,不可……” 东方俊琪冷着脸看看兄长,握紧了手里的剑,极不爽利地转身离开。 “你们都退下吧,我这里有紫鸢就够了。” “三夫人,热水备好了,您要不要先沐浴更衣?您的四季衣裳都是老夫人亲自备下的,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可以告诉小的。” “知道了,我想先歇着,你们下去忙吧。” “是。” “小姐,我先帮你把这个花冠下了吧,这几日你戴着它头上一定不舒服,待会儿我帮小姐按按,再点上一点儿安神香小姐好好睡一觉。” “嗯,也好,三公子那边,你要多留心,我初来寒月庄,还是不要给人犯下口舌的好。” “小姐的心思紫鸢自然明白,只是我看小姐忧心忡忡,莫不是在路上同三公子说了什么?” “三公子待我甚是谦和,谈不上爱慕之意,但也不失大家风度。” “那小姐这是?” “咱们木家素来低调,父亲更是十年不曾下过风丘,那些人到底是为何而来?” “小姐的意思?” “东方家可以占据落月城大半产业,想来也是有些手段的。” “小姐……” “莫慌,万事小心即可,还有,我要修书给父亲,你找个背人的地方给送出去的。” “好。” 27月下独酌 月色皎洁,花灯闪烁,寒月庄经过了一整日的喧闹之后终于静了下来。木萧然拎着酒壶斜斜地坐在木芙蓉卧房的屋顶上,一边仰头喝着酒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状况,肩膀上搭着木槿小小的头,她倒是一脸怡然自得的样子,侧靠在木萧然肩上,手里把玩着木萧然送她的金丝笼。 “哇!好暖啊,萧然哥哥,这里真好,就连夜晚的风都是暖的,好舒服啊,不用使用秘术都可以安心地吹风。” “再好有家里好吗?你这个鬼丫头,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留在院子里的。” “嘻嘻,萧然哥哥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我明明已经换了装还遮着面。” “送咱们出发之后阁主就去了北苑,他原本想着你不能亲自送大小姐出阁,怕你伤心难过,谁知道一进房门就看见凝霜睡在你床上鼾声震天,阁主大怒,命人将她关进了炼香室,罚她给全院子的弟子集花露,你什么时候回去她才能出来。” “什么?阿爹这么快就知道了?那丫头许是累坏了。”木槿一听这话可真是吓坏了,脸色一惊,急急从木萧然身上弹开,睁圆了眼睛瞧着他。 “嘘!这里不比你自己的院子。” “呜。” “胡闹也该有分寸,这次你真的闯祸了,阁主发信给我,他要我在大小姐礼成之后即刻带你回风丘。” “那怎么办啊萧然哥哥?阿爹一定气坏了。” “你还知道啊,闯祸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你就不要骂我了,我也是不放心大姐才想跟来看看的。” “你不放心还能如何?这些事情是你一个小孩子能管得吗?” “我……” “你还不服气啊,快过来。”木萧然嘴上骂着心里宠着,拍拍肩膀示意木槿靠上去。 “哎,对不住了凝霜,又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哼!别想了,还是想想这两天怎么过吧?” “嘻嘻,萧然哥哥,白天过来的时候我见街市上很是热闹,不如你明日带我逛逛落月城吧?” “怎么?又想去街市上白吃白喝吗?” “白吃白喝?萧然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槿儿,你看这是什么?”木萧然解下腰间挂着的钱袋递给木槿。 “这是金子啊,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那你可知道这些金子银子有何用处?” “不知。” “在街市、店铺里拿东西是要付银子的,也就是这个,百姓的生活都离不开银子,有了这些才可以吃饭住店,还可以换好看的衣裙和首饰。” “那,那日在秋鸣镇?” “呵呵,傻丫头,你我从小一同长大,你改换男装我就不认识你了吗?” “嗯?那你……” “好了,不说那些了,不重要,接下来我说的才重要,你要好好听着。” “你说。” “你这几日就乖乖留在房里,不可随处乱跑,更不可让大小姐和紫鸢看到你,大小姐初来乍到,时时处处都要小心谨慎,你千万不能给她惹麻烦。” “好吧,我知道了,走到哪里都要把我关起来。” 木萧然侧目看看木槿噘起的小嘴和一脸不乐意的模样,轻柔地摸摸她的头,柔声道,“等告辞了东方庄主,我带你去城中逛逛,只你我二人。” “哈哈,好哎!” 小丫头的心思是干净的,哭和笑全凭心意,木萧然看着这样的她,心里的重担似乎也轻了不少。想起了那日的秋鸣镇集市,这个自以为乔装完美的小丫头就在他的眼前大喇喇地走出客栈,在人头涌动的集市上横冲直撞,看着什么都新奇,把没吃过没玩过的统统体验了一遍,丝毫听不见人家摊主在后面叫喊着,“哎,小姑娘,还没给银子呢。” “嘘!大叔,我来付。” “得嘞。” 或许在他的眼里木槿做什么都是讨人喜爱的吧?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呵。” “萧然哥哥怎么啦?” “没怎么,想到了一只小鹿。” “小鹿?在哪里?我也要看。” “好啊,回风丘就看到了。” “嗯。” 木萧然揽着木槿的腰将她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快回去歇着吧,我今晚要在这里守夜。” “嗯,那这个披风给你,我去睡啦。” “早些睡!” “嗯嗯。” 木槿轻手轻脚地推门进了房中,独留木萧然一人仰头站在清凉的月色里喝着酒,一脸踌躇。 “槿儿,如若有一日我做了非做不可的事,你我会如何?你还会不会像这样靠在我身边?” 中秋夜那晚,木萧然追着一道黑影来到了忘忧阁背后的密林里,“你何人在此造次?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那人突然从近旁的一棵高大桐树上跳下来,木萧然在耳朵微微一震,毕起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刺向那人的肩膀,“啊,嘶!”那人惨叫一声没有抵抗,反而单腿跪地左手紧紧抱着受伤的右肩,低头叩拜起来,“属下拜见少主。”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唤我?” 下跪之人一把扯掉自己面上的黑巾,迎着微弱的月色缓缓抬起头,“萧公子,您可认得我?” “你是西苑的槐叔?” “少主好眼力,没想到在下这么不起眼的老奴您都能认得。” “起来说话,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引我出来?” “少主乃我旧主独子,旧主临终托孤于我,我奉夫人之命带少主来风丘,多年来深入简出躲在暗中守护少主安危。” 木萧然一脸狐疑地听着这些完全听不懂的话,厉声质问槐叔,“你胡说什么?我是孤儿,尚在幼时被人遗弃在木家门前,幸得老夫人和阁主收留,他们待我视如亲子传道受业,如今更是委以重任,这份情意感念天地,岂容你在此胡说一气?” “少主莫急,您胸口是否有一块拇指大的红色胎记?” 木萧然一惊,不由地伸手摸摸自己胸口,眉心紧蹙,一把抓过槐叔的衣领,咬着牙关压低声音问他,“你如何知晓?” “少主,少主先不要动气,可否先看看属下怀里这封书信,看完之后您自会相信的。” “滚!”槐叔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送到木萧然手里,木萧然一手死死捏着那封信一手用力将槐叔推倒在地,见木萧然如此动怒,槐叔只得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发一言地跑走了。 “离城?”木萧然将信撕了个粉碎冷着脸回了南苑。 28混入喜宴 两日后,木芙蓉身着东方老夫人特意为她准备的华贵喜服,头戴嵌满珠玉的花冠,身上环佩叮当,在几十个侍女的搀扶簇拥之下来到大红的帷幔前站定,东方俊琪脱下素衣换上一袭绣着金边的大红喜服,神情淡然地等在一旁,东方朔月和夫人端坐堂前,眼底含笑地看着两位新人。 “朔月,你看这两个人多登对。” “嗯,到底是澜远和星落的女儿,看着确实有几分风骨,俊琪这小子可有福了。” “呵呵,朔月,俊琪再怎么说也是跟在俊泽身边长大的,这孩子生怕你有一丁点不满意,这么多年时时处处都苛求完美,满城的人哪个不赞他雅正,如今他也长大成人了,你该对他宽容些。” “有你与俊泽护他还不够?” “呵!今日大喜,我不与你说这些。”老夫人眉眼翻飞瞥了东方朔月一眼,起身来到木芙蓉身前,亲昵地牵起她的手,灿笑着说,“芙蓉啊,抬起头给我看看,哟,瞧这小脸白的,比起昨日见你时更俊了呢。” “多谢夫人。”木芙蓉微微欠身向老夫人行了礼,朱红的唇角微微带笑,眼睛里闪着晶莹莹的光。 “还叫夫人?今日过后你便要随俊琪改口叫母亲了。” “是。” “嗯。来,喜娘,人都来了,开始吧。” “是,老夫人。” 一个身材丰腴的喜娘一扭一扭地走到新人近前,大声吆喝着,“吉时已到,请宾客们堂前观礼。” 话音一落,众宾客们纷纷走上前来,原本就站在门边的木萧然彻底被挤到了门外,他无奈地笑笑,既然大小姐身边有这么多人护着,那他不在也罢,不知道槿儿现在在做什么呢? “喂,小九,你别睡了,我问你啊,现在大姐是去拜堂了吗?我从来没有看过人家拜堂,也不知道好玩儿不?你说那里有没有好吃的?” “小九,你就陪陪我嘛,不要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木萧然进到木槿房里的时候,她正背对着外面手里抱着她的幻形虫自言自语,“你说好不好嘛?同意的话你就翻个身。” “你要带它去哪里见识见识啊?” “当然是去看大姐拜堂啊。” “好啊,那你去吧。” “真的吗?” “嗯。” “啊!”木槿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个声音,她被吓得大惊失色,一下跳起来躲在桌子后面。 “槿儿,出来!” “嗯?萧然哥哥?” “是,快出来。” “嘻嘻,萧然哥哥,你怎么来啦?不去观礼吗?” “大小姐那里不用我,倒是你,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那你能带我出去玩儿吗?闷在房里真的太难受了。” “嗯?你忘了你答应我的。” “我没忘啊,这两天我可是很听话的呦!” “呵,做得好。” “那你今日就带我出去看看吧,我好不容易来了寒月庄,什么都没有见识见识呢就要回去了,我回去都不知道怎么和凝霜吹牛了。” “哎,你呀!还想着玩呢?怎么就不担心回去之后被阁主责罚?”木萧然咬着牙轻轻在木槿额头上拍了一下,眼神既心疼又生气。 “啊!反正都已经跑出来了,阿爹要罚就回去给他罚好了,现在想来做什么?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可不想错过。” “真拿你没办法。” “好不好嘛,萧然哥哥?” “再等等,今晚在花园里有盛大的喜宴,来的宾客不少,你就在那时候出去吧,我会在花园入口等你,出来之后不要与任何人说话,懂了吗?” “嗯,懂了懂了,萧然哥哥最疼槿儿了。” “不可大声。” “哦!” “我走了,你要乖。” “嗯嗯。” 木槿高兴地在房中转起了圈,“哈哈,听见了吗小九,咱们可以出去玩儿了,真是太开心了。” 是夜,木槿如约来到花园入口跟着木萧然走进了一众宾客之中,“萧然哥哥,好热闹呀。” “东方家是个大家族,落月城半数以上的产业皆归其所属,在此地声望极高,城里的商贾显贵们有哪个不想攀附。” “哇,这花园好漂亮啊,比咱家的院子还漂亮。” “那是自然,我听说阁主当年回风丘重整家业的时候东方庄主在背后出了不少力,阁主为了感念他的情谊,特意带了许多奇花异草送来寒月庄,来亲力亲为帮忙修整过这个花园呢。” “真的吗?阿爹种的花就是比旁人种的好。” “行了,这里人多,你还是不要再讲话了,安生跟着我便好。” “是,萧公子。” “萧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可让我一通好找。”东方骏泽像画中仙人般飘逸而过,面色沉静地穿过人群来到二人近前。 “大公子,您找我?” “是我父亲想见萧公子,父亲说今晚你是贵客,定要你与他同席。” “同席?萧然不敢当。” “萧公子就不要推脱了,父亲在等了。” “那,我先随大公子去拜见庄主。” “这边请。” “好。” 见东方骏泽的盛情难却,木萧然只好先应下了,二人来到主位上,向东方朔月行礼,“恭喜东方庄主,恭喜夫人。” “哈哈,同喜同喜,萧然啊,快坐。” “这,恐有不妥。” “诶,妥,澜远不能亲临,你可代他喝下这杯喜酒。” “萧公子,请坐。” “萧然敬庄主、敬老夫人。” “好好好,坐吧。” “为何不见三公子啊?” “俊琪他......” “哦,我们俊琪是风雅之人,不忍心芙蓉一人在房中苦等,早早便去陪她了。”老夫人见东方骏泽面露难色,故意抬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木萧然也不好多问,只能报以微笑,席间觥筹交错,他竟忘了回头看一眼木槿。 此时的木槿早已晃悠到了大姐的新房门口,张灯结彩,铜铃阵阵,高大的屋檐下挂着一块方正的匾,上书“清风朗月”。 “咦?这个院子倒是雅致,大姐定会喜欢的,就是不知道大姐现在在做什么呢?好想进去同她说说话呀。” “紫鸢姐姐,以后咱们就在一起共事了,就是不知道三夫人有喜好什么,憎恶什么,还要劳烦紫鸢多多提点,免得犯下大错惹恼了三夫人。” “好说。” 看着紫鸢和一个侍女端着吃食走了过来,木槿只好悄悄躲起来,她还是想找机会再见大姐一面,毕竟这可能是她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29对饮成三人 “来,大公子,阿修敬你一杯,这以后三公子成了婚,可就不能日日跟着大公子了,大公子手底下事务繁多,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交给阿修去办,我的能力可不比三公子差。”一个绿袍公子手里端着酒壶一脸不屑地晃到东方骏泽跟前,先是给自己到了一杯酒,顺势又想帮东方骏泽斟满酒杯,却没想到被东方骏泽躲开了。 “阿修,你醉了,不如先回房歇息吧。” “等等,我没醉,哪个说我醉了,我是替俊琪高兴。这庄里好久没有办过喜事了,自打我娘被害死之后我就没这么开心过了,哈哈哈。” “阿修!父亲母亲还在此处,你胡言乱语什么?”东方骏泽脸色大变,本就沉郁的眼神此刻变得更加冷峻了,一把夺过阿修手里的酒壶,厉声呵止住他的疯话,阿修一个没站稳倒在了东方骏泽身上,双手瘫软地攀着他的肩。东方俊泽抬眼看看父亲,东方朔月的脸色比自己的还要阴沉,他气得怒目圆睁,但席间还有许多宾客,尤其当着木萧然的面,他也只好忍下了,冲东方骏泽递了个眼神,东方骏泽意会,搀扶着阿修出了花园。 “哦,萧然啊,来喝酒。” “嗯。” “大公子,修公子这是喝醉了才会失仪的,小的这就扶他回去歇息。”阿修的随从战战兢兢地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他的主子开脱。 “也罢,去吧。” “滚开!本公子再没有地位也轮不到你来求情,你算个什么东西。”阿修一个反手重重的一掌拍在随从身上,那瘦小的随从哪里经得住他这一掌,踉跄几步朝后跌了出去。 “阿修!今日这种日子你也敢出来胡闹?我看你还是不用回房了,直接去戒律堂领罚吧。” “呵!我从小到大挨的罚还少吗?我才不怕,我就是不明白了,我也是你弟弟,我母亲再不值一提好歹我也是父亲的亲儿子,如何就比不得那个鸡笼里买回来的小乞丐了?” “你!”阿修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东方俊泽,他抬手便要拔剑,却被跌坐在地上的小厮保住了腿,他带着惊恐地哭腔对东方俊泽说,“大公子手下留情啊,修公子他当真是醉了,庄里宾客众多,人言可畏啊大公子。” “你别求他,废物。”阿修搭着东方俊泽的手臂不断地问,“你倒是杀了我呀,你敢吗?敢吗?”满嘴滚烫的酒气入热浪般拍打在东方俊泽的脸上,他握着剑的手不由地紧了紧,眼睛愤怒地快要喷出火来。阿修说得没错,他也是父亲的亲子,自己又如何能下得了手? “大公子,大公子?” 东方俊泽双目紧闭,深深叹出一口气,“带走,到戒律堂领罚,十日之内不许出来。” “是是是,多谢大公子。” “哈哈,十日,哈哈哈哈。” “修公子,您还是随小的走吧。” “废物,全都是废物,哈哈,我也是废物,我才是废物。” “嘶!”看着随从把阿修带走,东方俊泽才得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烟波流转之间发现自己手里还提着阿修的酒壶,眼见四下无人,刚刚又被阿修气得心绪难平,索性举起酒壶边走边痛饮了起来,全然不顾他大公子的体面,直至走到了回廊深处。绕过一座假山,那后面有一扇漆红大门,黑色的木梁下一排大红的灯笼跳跃喜庆,房门上的红色娟带映照得他眼底通红。他静静坐在假山旁,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喝完了一壶再唤下人送来一壶,直到月至中天,所到宾客悉数散尽,他仍全无睡意,打发了下人小厮,独自拎一酒壶晃荡至新房门外,重重跌坐在门槛下。 “好酒。” 房中的东方俊琪此时也是内心动荡无法安宁,回头看看端坐在喜床边上的木芙蓉,他们已经如此沉默的对坐了快2个时辰了,心里再不愿意也总要依着父兄的意思把该办的办了,他无奈,伸出修长的手指掀起喜帕,盯着木芙蓉看了一会儿,悠悠地说,“大小姐,起身活动一下吧。” “夫君何必如此生分,你我既以拜堂便是夫妻了,今后唤我芙蓉就好。” “嗯,我记下了。” 东方俊琪脱下厚重的外袍,转身走到案几旁在杯中斟满何欢酒,自己仰头喝下,另一杯则递给木芙蓉,“喝了这杯酒才算真正的夫妻。” 木芙蓉愣了一下,然后浅笑着接过酒杯放在案几上,又帮东方俊琪斟满了酒杯,东方俊琪一动不动地怔怔看着她,她只是笑笑,将自己的手臂套在东方俊琪的臂弯,双臂交错,“合欢酒要这样喝才叫合欢酒。” “......” 仰头一饮而尽,回头之际便瞥见兄长映在窗纸上的半面身子,攥紧了酒杯捏在掌心,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夫君你怎么了?” “无事,我高兴。” “夫君放心,芙蓉定会守好本分,好生照料夫君的一应事物。” “得妻如此,此生何求。” “夫君莫要哭了。”芙蓉伸手想要帮东方俊琪擦拭眼泪,手却被对方紧紧握在手里,“时辰不早了,你我该歇息了,不可错负良辰。” “夫君!”木芙蓉难得的娇羞,脸上绯红一片,微微颔首,“那我伺候夫君宽衣。” “好,辛苦芙蓉了。” 木芙蓉满心欢喜地转身铺床暖被,却不曾关注到东方俊琪正盯着窗纸上的暗影流泪,三个人的影子渐渐交叠在一起,让人心生悲凉。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荡,流着眼泪压倒木芙蓉,像一头小兽般粗重的呼吸,霸道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木芙蓉绵软的脖子上,脸颊上,唇瓣上,逼得木芙蓉喘不上气来,直到舌尖尝出鲜血的腥气,她才努力睁开紧闭的双眼,滚烫的热泪顺着眼角一直流耳朵里。 “呃,夫,夫君。” “嘘!不要惊扰了旁人。” 又是一阵疯狂的索取,木芙蓉痛得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东方俊琪趴在她身上毫无感情的草草了事,然后起身,将案几上剩下的酒一口气喝下了肚,压着声音说,“你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去给母亲问安。” “那你呢?”木芙蓉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问他。 “我习惯睡前沐浴更衣,你不必等我。” “素来听闻夫君爱干净,不如芙蓉陪你去吧。” “不必,睡吧。” 东方俊琪整理好衣物便开门出去了,四下寻找,终不见兄长的影子,独自落寞而去。 此时东方俊泽已被躲在暗处的木槿拉走了,他挣扎着问她,“你是哪一房的丫头,为何在此拦我?” “是你大公子?” “不认得我?莫非你是?” “是,我是木家的人,今晚我们大小姐大喜,大公子在房门外偷听恐怕不好吧?” “偷听?你竟说我偷听?” “你不是偷听那你在此做什么?” “我,我是醉了。” “醉了就回房睡觉,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这里不是你们木家,你还是不要乱跑的好,快些走吧。” “哼!我才不愿意管你呢,自己待着吧,我走了。”木槿把东方俊泽拉到一处凉亭里自己气呼呼地走了。 30 喜获小灰狼 翌日清晨,木芙蓉早早起床独自坐在镜子前面发着呆,紫鸢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为她点燃一支明目香,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头上繁杂的发饰去掉,“小姐,昨日睡得可好?我看着你气色欠佳,不如我去煮一点玫瑰茶来吧。” “也好。” “小姐,咱们还要再快一些,老夫人房里的姐姐们等了有一会儿了。” “你去回了她们,我等一下自己过去问安就好。” “刚刚姐姐们拿着床上的帕子回去,老夫人高兴坏了,一定要她们再来请一趟,实在不好回绝。” “是吗?” “小姐,紫鸢知你不喜欢这些场面,可是咱们刚刚进了门,总不好第一天就驳了的老夫人面子,这往后日子还长呢。” “紫鸢,去把我那件蓝色素衣拿来。” “小姐,老夫人送来了许多落月城的服饰,我们不换上吗?” “不换。” “为何?” “呵,你等下就知道了,我还有话要问三公子呢。” “是,我去拿来。” 木芙蓉换上了一身极其简朴的素色衣衫,头上松松的挽着一个蝴蝶形发髻,配一只桃花钗,莲步轻移地捧来热茶给东方老夫人问安,“母亲,请用茶。” “好好,快起来吧,这里没有旁人,以后你来我这里都不用行大礼。” “是,母亲。” “昨晚你和俊琪聊得如何?” “这……” “呵呵,你也不用难为情,俊琪虽不是我生的,但也自幼在我身边长大,那孩子的心思全扑在练功上了,这几年也鲜少出门,家里倒是有几个兄弟,可独独没有姐妹,他们兄弟二人不知道如何与女人相处,这也在情理之中,你莫怪他,今后你来了就好了,你们小夫妻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才好。” “是,母亲,芙蓉记下了。” “你娘年轻时候与我也是好姐妹,眼下我看着你,还真有些想她,你不仅长得像她,连这性子都像,可惜呀,偏偏你爹又是个情种。” “母亲。” “哦,是我扯远了,都是上辈子的旧事了,不该与你们这些小辈们说的。” “我只是想我娘亲了。” “你是该想她,往后啊,你什么时候想回去看她了,不用通报你父亲,知会我一声就行,我允了。” “当真?” “那还有假?” “多谢母亲体恤。” “芙蓉啊,母亲看着你是真喜欢,往后俊琪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只管告诉我,我这院子你也要常来走动呀,吃穿用度有什么缺的,直接让丫头报上来就好。” “是,母亲。” “哎呀,如今我就盼着你们早日有好消息,咱家好久没有添人了。” “母亲!” “呦,还害羞了?” 东方老夫人的宽厚慈爱让木芙蓉心中的不悦与不安稍稍放下了些,一个早上的时间她们二人相谈甚欢,也给木芙蓉解了不少心中疑虑。 “萧然哥哥,咱们是要回去了吗?” 木槿跟着木萧然来到寒月庄的大门外,木萧然将她与逐风安置在一处隐蔽的树丛后面,再三叮嘱,“留在此处等我,我去向庄主和大小姐辞行之后便来寻你,千万不可再像昨晚那样到处乱走了。” “知道了,昨晚我是被人群挤出去的,又不是故意要跑丢的,你一会儿可要快一些啊,我还等着你带我去逛落月城呢!” “你呀!藏好了,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的侍女。” “嗯嗯。” 木萧然见四下无人便放心地去见东方朔月了,“庄主,我出来已有数日,阁里事务还等着我回去协助,大小姐的婚事也顺利办了,萧然就此别过,在寒月庄叨扰多日,如有不妥之处还望庄主海涵。” “哎!萧然言重了,你如此明理的孩子,时时处处都想得甚为妥帖,哪里算叨扰。” “那萧然就告辞了,阁主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 “一路小心,俊泽啊,去送送萧然。” “是,父亲。” “多谢庄主。” “去吧。” 二人并肩走出东方朔月的书房,尚在宿醉中的东方俊泽不由地脚下一软险些摔倒,恰巧木萧然扶起,“大公子小心。” “无妨,昨日高兴多饮了几杯。” “大公子可要当心身体呀。” “多谢萧公子记挂,我睡一觉便好。” “嗯,大公子,萧然这就告辞了,不必远送,我还要去见见大小姐。” “也好,那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二人互相行礼告别。 “小巴,小巴别跑!” “咦?有人来了吗?”正在逗着逐风的木槿听到人声,动作敏捷地躲进了一旁的草丛里,顺着青草的缝隙往外看。东方俊琪正追着一头肥硕的灰狼在树丛中奔跑,那灰狼嘴里还叼着一只带着血的小狼。 “那不是三公子吗?他为何追着一头狼?”正想着呢,那头疯跑的灰狼朝着她藏身的草丛一头扎了进去,吓得她失声大叫,整个人瑟缩成了一团,双目紧闭,脸上的五官都开始扭曲,“啊!救命呀!有狼!” “小巴出来,不可伤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方俊琪从腰间取下一条黄金绳索快准狠地套在了灰狼的脖子上,灰狼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呜呜,呜!” “啊!” “起来吧,你是何人?” 当木槿再次睁开眼睛,那只被含在嘴里的小灰狼正趴在她身上用湿漉漉的小舌头舔舐她的脸,两只小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她吓得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快静止了,东方俊琪见状反而笑出了声,“哈哈,你这个调皮的小巴。”说着伸手将小狼抱起,安安稳稳地放在了一块方巾上,仔细地擦拭它身上的血迹和粘液。 “起来吧,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我家的林子里?” “呃,真脏,这是什么呀?”木槿慢慢坐起来,用手摸摸自己沾满粘液的脸,胃里翻江倒海。 “这小狼才刚出生,那是它身上的粘液。” “哦。三公子,这是你养的狼吗?” “嗯?你认得我?”东方俊琪抬头看看她。 “你不记得了吗?那晚在忘忧阁,是你救了我,今日你又救了我。” “哦!你是那个同宗的妹妹?” “是我!” “没想到你也来了,那你为何跑来此处?” “我们要回去了,萧然,萧公子让我在此等他,我是听到有声音才躲起来的。” “呵!那你等吧,我要走了。” “哦!” “对了,不许说你见过我。” “这是为何?你不能来这里吗?” “父亲不喜欢我碰这些野蛮之物。” “它哪里野蛮了,我觉着它很温顺啊。” “你当真这样觉得?明明刚刚就被吓得不敢起来。” “那是,那是它突然就冲过来了,我没有防备嘛。” “那你喜欢吗?” “喜欢!” “不如我把这只小狼赠与你吧,我也确实养不了这么些。” “真的吗?” “嗯,既然我能救你两次,那看来你我还是有缘,我相信你定会善待它的。” “嗯嗯,我会的,谢谢俊琪哥哥。” “给你,我都擦干净了,你抱着吧,我走了。” “俊琪哥哥,你会来看它吗?” “不知。” “那你一定同我大姐相亲相爱呦!” “我会。” 31 纨绔公子 “嘻嘻,真好玩儿,萧然哥哥你看它,它在对我笑呢。”木槿怀里抱着东方骏泽送她的小灰狼,一跳一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木萧然。 “这狼当真是三公子送的?他怎么会……” “嗯,就是呢,我在林子里遇见他了,她见我喜欢就送给我了。” “那可是头狼啊,你不怕吗?” “不怕,它才这么小。” “难道它不会长大吗?” “我会好好教它的。” “说什么胡话,狼是有野性的,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教好的。” “呵呵,你忘了吗?我会用香啊。” “你?你会用什么香啊?” “啊。萧然哥哥你笑我。”木槿撒着娇冲木萧然做个鬼脸,吐着舌头跑开了。 “好了槿儿,马上就要进城了,你还是安分一些,最好把你的狼藏起来,莫要吓到了其他人。” “嗯,那好吧。”谁叫自己还要靠着木萧然才能顺利回家呢,木槿只好听话地把小灰狼包在包袱里交给木萧然。 “走吧。” “嗯。” 人潮熙攘的落月城里热闹非凡,商品琳琅满目,木萧然找了一个拴马桩把逐风安置妥当,然后牵着木槿的手走进了热闹的人群。 “萧然哥哥快点儿,你看这个,这个也有意思。” “你慢点儿,小心撞了人。” 木槿挣脱开木萧然的手跑到了一个卖匕首的摊位,一手拿着一把开始把玩了起来,卖匕首的摊主脸色一惊,诧异地问道,“你是谁家的姑娘?快放下,这不是姑娘家该碰的。” 木槿不服气地大声与那摊主理论,“怎么急碰不得了,你这店家,没有见习武的姑娘吗?” “呵!我一门铁匠,打过的兵刃不少,江湖中人认识一二,如你这般的姑娘家还真没见过,这身板,一眼便知不是习武出身,快走吧,不要挡着我做生意,胭脂水粉在前边。” “你,你怎么以貌取人呢?” “快走吧。” “萧然哥哥他欺负我。” “啪!”木萧然把手中的剑用力往摊位上一拍,冷脸盯了摊主一眼,“她要什么你只管给。” “好好好,这位公子莫动气,只要有银子,谁都能卖。”摊主见状只得乖乖把自己摊位上的匕首兵刃都拿出来,任由木槿挑选。 “这个好吗?”木槿拿起一把小小的弯刀交给木萧然,木萧然接过来细细地查看,“确实配你,收好了。” “嗯。” “姑娘真是好眼力,这把弯刀是用城外老君山上的晶石打造,可削铁如泥,刀鞘上的宝石也是落月城的稀罕物,是我爹无意间在海边拾得的海蓝株,配这位姑娘的气质刚刚好。” “行了,拿去。”木萧然丢下两片金叶子拉着木槿悠闲地走远了。 “金叶子,是金子,要发财了。”那摊主高兴地捧着金叶子左看右看,乐得合不拢嘴。 “呵呵,萧然哥哥,以后我也有佩刀了。” “你还未练好功法,千万不可随意使用此刀,以免误伤了自己。” “知道了,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勤加练习的,看今后谁还敢看不起我?” “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那我要吃肉,还要吃桂花糕,还有……” “你吃得完吗?” “吃得完,吃得完。” “我记得前面有一家茶楼很有名,带你去。” “在前面吗?” “嗯。” “月下居?是这里吗?” “是,进去坐。” “好啊,这里好热闹啊。” “您二位里面请。”小二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坐在了靠窗的位子,一边往茶杯里倒着热水一边笑脸逢迎,“需要用点儿什么?我们店里的酱鸭可是远近闻名的,要不要来一盘?” “酱鸭?一定很好吃,我要吃。” “小二,再来一坛美人醉。” “好嘞,马上就来。” “美人醉?是酒吗?” “落月城的美人醉可是酒中极品,来了一定要尝一尝的。” “还是萧然哥哥疼我。” “呵!你喝这个。”木萧然从怀中取出一只白底镶蓝边的锦囊,把一颗幽冥果的种子泡在木槿面前的茶杯里。 “啊?哼!还以为可以尝到美酒呢。”木槿噘着嘴一脸不情愿地捧起了面前的热茶喝起来。 “滚开!你算是什么个什么东西,也还来拦本公子的路?” “修公子饶命啊,小的小本经营,家中还有老母妻儿等着活命呢,您还是把这账结了吧。” 不一会儿,窗外的大街上就聚拢了一群人,吵吵囔囔的动静引得茶楼里的食客们也纷纷起身朝外面张望,木槿好奇地趴在了窗棂上,伸长脖子探出头去。 “萧然哥哥,外面在吵什么?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吧。” “这恐怕不是热闹,咱们只是过路之人,吃完了还要赶路,你最好安分一些。”木萧然没有抬头,只是慢慢地喝着茶,压低声音制止了木槿的冲动。 “哼!” “小姐莫恼,这个公子看得通透,这个热闹呀,还是离远一些的好。”店小二端着酒肉上了桌,低眉顺眼地跟二人小声嘀咕。 “嗯?什么意思,这位小哥哥给我讲讲呗。” “呼!这可不敢当。那位叫的最凶的呀,可是咱们落月城里人人避之不及的主。” “他是坏人吗?”木槿的好奇更盛了,木萧然起身来到窗棂前定睛一看,脸色稍变,“是他?” “是谁啊?萧然哥哥可认得?” “不认得,那晚在宴席上见过一面。” “小姐公子有所不知,那位纨绔公子啊,是寒月庄的表公子,名叫东方修。” “东方修?他也是东方家的人?” 小二压低的身子,往前靠了靠,故作神秘地小声说,“是啊,听说啊他是东方庄主与老夫人的陪嫁丫头私通所生下的,老夫人善妒,孩子出生之后便把那名陪嫁丫头给关进柴房活活饿死了,要不是看生的是个儿子啊,估计这孩子也活不到现在。” “竟有这种事?” “寒月庄原有三位公子,二公子不学无术、霸道无赖,成日在落酒肆勾栏闲坐,几年前喝醉了酒,失足掉进了城中的镜湖,溺水死了。二公子活着的时候就时常带着这位修公子作恶,他死了之后修公子就更加猖獗了,城中无人敢管。” “那东方庄主不管他吗?” “庄主为了遮丑,多年来一直不承认他的身份,只说是表亲家的遗孤,在外面也不好管得太多,索性他也不曾惹出大乱子,也就随他了,这几年都是大公子在管教着。” “呵!还真是难为大公子了。” “得,二位慢用,小的先下去了。” “槿儿快吃,尝尝你的酱鸭肉味道如何?” “嗯嗯,萧然哥哥你也吃啊,真的好香。” “好。”木萧然冷笑着看了一眼正在外面叫嚣的阿修,面色一沉。 “萧然哥哥,我想给阿爹也带一只回去。” “好。” “嗯,还有凝霜,那丫头因为我受苦了,我还要带一只回去哄哄她。” “好。” “嘻嘻。”木槿灿笑着,用手拿起一块鸭肉大块朵颐。 32 阿爹,我回来了 “驾!” “呵呵,萧然哥哥再快一点儿!” “驾!坐稳了。” 木槿坐在木萧然的怀里策马疾驰在绿草茵茵的山路上,怀里抱着憨态可掬的小灰狼,笑得没心没肺,木萧然眼底却布满忧伤,不知是风沙太大迷了眼睛,还是心中太过难忍,这么快活的傻丫头他如何忍心伤害呢? “萧然哥哥,看到了风丘了,嘻嘻,小九,小灰,咱们回家啦!” “驾!” “哎呦!我的小姐啊,你可回来啦,这几日阁主把自己关在香室里闭门不出,就连老奴送进去的梨花酿都被丢了出来,这回阁主怕是真的气恼了。”楠伯听到了逐风的嘶鸣声,三步并作两步从南苑大门里面迎出来,自然地把逐风牵在手里,一边摸着马脖子一边说着阁主的近况。 “那个,楠伯,阿爹他……” “三小姐先回房去吧,容老奴先去禀报。” “是啊槿儿,你先回去,凝霜不是还被关着吗?你该去看看。” “那好吧,我走了。” “去吧。” “三小姐慢走。” “对了楠伯,那个包袱里有一只酱鸭,是我们专程从落月城给阿爹带回来的,你让厨房热好了拿去给阿爹尝尝,还有那个美人醉,萧然哥哥说那是世间少有的美酒,兴许比阿爹的梨花酿好喝不少呢。” “是,三小姐真有孝心,阁主定然见了定然欢喜。” “呵呵,走了。” “楠伯,我去拜见阁主,你带逐风去喂食吧。” “是。” 木槿蹦跳着回到了北苑,一进院子就被丫头弟子们围了起来,吓得她连连后退,一脸抱歉地笑笑,“呵呵,师兄师姐们,我,回来了,你们好啊。” “小姐,您可把我们害惨了。” “是啊小师妹,你胆子太大了,怎么可以偷偷跟去送亲呢?外面多危险啊。” “呵呵!不怕啊,不是有萧然哥哥在嘛,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那也只是运气好,万一萧公子没有发现你呢?” “啊?我没有想那么多嗳,我也是,太想大姐了啊,你们就不要怪我了。” “呜呜,小姐,我们不是真的怪你,大家都是因为太担心了才会生气的。” “就是就是,不说一声就走了,我们大家都快想死你了。” “嗯,你不在的时候咱们院子里都快安静的发霉了。” 大家纷纷围上来抱着木槿,你一言我一语表达着对她的担忧,木槿的笑声轻快欢腾地飞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北苑又恢复了往日勃勃生气。 “哈哈哈,好了好了,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三小姐回了吗?我在厨房就听见笑声啦。” “石榴婶,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有有,小姐爱吃的梨花羹还在炉子上温着呢,我这就拿。” “嗯。” “哎,小姐回来了就好了,真是太好了。”石榴婶是个面善心软的妇人,从小也是看着木槿长大的,大夫人顾不过来的时候她也会帮着带,因为心疼木槿她便终身未嫁,所以对于这个孩子,她就像待自己的女儿一样,木槿走后她也会日日煮好木槿爱吃的点心等她回来。 “呀!我怎么把凝霜给忘了,那丫头还在炼香室里关着呢吧?” “是。” “那你们有没有好生照顾她啊?” “小姐放心吧,阁主只是罚她禁足思过,并没有加重责罚,更无人用刑,我们每日都会去送饭菜给她。” “多谢师姐们关照,那我先去看她啦,那丫头肯定闷坏了。” “小姐跑慢点儿,把包袱给我吧,我拿去房里。” “嘻嘻,不用了,这里面有好玩儿的东西,我要拿去给凝霜看看。” “是什么啊?” “嘻嘻。”木槿抱着小灰狼跑回了炼香室。 “叩叩叩。阁主,萧然回来了。” 半晌,香室的门开了,木澜远洪厚的声音亮起,“进来。” “是,阁主。”木萧然理理衣衫,恭敬地走进去立于正中。 “槿儿呢?” “已经回了北苑。” “路上可有异样?” “并无异样。” “东方庄主可有话带回?” “庄主及老夫人待大小姐极为喜爱,一应生活用度都安排的十分妥帖,临行前大小姐告知萧然她一切皆安,望阁主切莫挂念,保重身体。” “呼!芙蓉这是在给我宽慰,那个孩子就是贴心。” “是,大小姐是笑着送我出门的。” “嗯。你们在秋鸣镇遇袭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带去的人可有受伤?” “有几人受了轻伤,已无大碍。” “这几日要看好槿儿,切莫再让她出北苑一步。” “阁主的意思?” “我大概知道是谁做的?” “我在红树林里看到了夏家和顾家留下的记号,莫非?” “不是,他两家确实派出了探子在秋鸣镇蛰伏,但四家联盟尚且稳固,他们不会在此时有所行动,不过就是打探虚实而以。” “那会是谁?” “此事你不要过问了,我心中自有定数,你先去歇着,一路风尘,辛苦了。” “是,萧然告退。” “去吧,叫楠伯进来。” “是。” “阁主有何吩咐。” “去把我的药浴泡好,再把那套素色的袍子拿来,我要去看看那个疯丫头。” “是,阁主。” “呜,呜!” “啊!谁?是谁在外面?” “呜!” “啊!狼?这是狼吗?怎么会有狼?快来人啊,救命啊,小姐,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凝霜就要被狼给咬死了,不能等你回来了。嘤嘤嘤。”凝霜见一只小狼嚎叫着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吓得整个人缩在书架的背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往外张望。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木槿捂着肚子推门进去,笑得前仰后合。 “小姐!真的是小姐回来了!” “笨蛋,还不快出来!我带好吃的给你喽!” “小姐!凝霜想死你了!”凝霜从地上站起来一个箭步扑进木槿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放手。 “咳咳咳。凝霜,松开!” “呵呵,小姐!你可回来了,我都被关在这里好几日了,阁主罚我抄写功法,你看看我的手,都磨出茧子了。” “好了好了,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给你,那去吃吧,这个可是很好吃的。” “多谢小姐。” “走,跟我回去。” “可是阁主?” “不怕,我都回来了阿爹还罚你做什么,有我呢,走吧。” “嗯嗯。还是小姐最好了,但是你可不能再下次了啊,就算有下次也总要带着我吧,你身边没人侍候我实在不放心。” “哎!你还想有下次啊,阿爹往后一定会更加严厉地看管我的,咱们想出门啊,难了。” “那就在家里待着,外面哪有家里舒服啊。” “那是你没有出去见识过,外面可热闹啦,我以后一点一点讲给你听啊。” “嗯嗯,好啊!” 33 阿爹,我回来了2 “哈哈,小姐你看它,眼睛小小的,爪子也小小的,真有意思。” “听见了吗小灰,凝霜姐姐在夸你呢。” “嗷呜。” “呀!小姐,它好像能听懂你说话诶。” “呵呵,小灰真乖,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个真的是三公子,哦不,现在改叫大姑爷了,真是大姑爷送的?” “嗯嗯,是啊,哄你做什么?而且大姐夫还有一匹更大的灰狼呢,长得可神气啦。” “真没看出来,大姑爷看着斯斯文文的,居然喜欢养狼。” “是吧,我也吓了一跳呢,不过世家公子们哪个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嗯,小姐说的是。” “呵呵,来,小灰过来,到这边来。” 木澜远刚走到房门外便听到了木槿和凝霜嬉戏的声音,怒火瞬间消失过半,提起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但对于木槿的顽皮举动还是要小惩大诫一下的。因此他故作严肃地拉长了脸,“咳咳。” “谁呀?” “小姐,是,阁主。” “咦?阿爹!我可想死你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呀?”木槿回头看到是阿爹来了,兴奋地一下子扑进木澜远的怀里,左右扭动身子撒着娇。 “呵!你这个鬼丫头,当真想阿爹吗?” “阿爹怎么不信槿儿呀,你看我想你想得都瘦了。” “我看看,你瘦了吗?我怎么瞧着这脸蛋还圆润了一些呢?”木澜远拉着木槿的胳膊上下打量一下,语气里透着疼爱。 “哎呀,阿爹你定是看错了,快进来坐着说话。”木槿有些羞怯地牵着木澜远的手坐在案几边,悄悄给凝霜递着眼色,“凝霜啊,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泡茶?” “哦,哦,是。” “不用了,我刚用过茶,喝不下。”木澜远没好气地叫住了凝霜。 “是。”凝霜战战兢兢地立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深深地将头埋进胸前。 “呵呵,阿爹!你就不要责罚凝霜了,她是我的人,做了什么也都是听了我的话而已,我现在都回来了,就饶了她这次吧。” “哼!” “阿爹!好不好嘛?” “你先下去吧。” “快去快去。” “哦,是,阁主。”凝霜几乎是第一时间闪出了木澜远的视线,退出房间后单手撑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吐着气,“呼!呼!呼!吓死我了。” “阿爹,吃梨花羹,石榴婶刚刚端来的,还热着呢。” “我几时爱吃甜食啦,自己多吃一点吧,出去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吃的好不好。” “好好好,落月城的食物每一样都合我的口味呢,哦对了,我还特意给阿爹带了酱鸭肉回来,你吃了吗?味道不错吧?” “呵!是月下居的酱鸭肉吧?” “阿爹如何知道?” “我与朔月自小相识,他比我年长几岁,年少时常常带着落月城的好东西来看望我,算起来我也有十几年不曾去过落月城了。” “阿爹既然如此惦念,那你为何要把自己困在风丘十年不下山?” “我要留下来看着你啊,有个爱胡闹的宝贝女儿,我哪里出得去?” “阿爹!” “哈哈哈!我与你说笑的。月下居的酱鸭肉可是远近闻名的,要是再配上一壶酒……” “酒?对对对,阿爹你是想说美人醉吧?带了带了,萧然哥哥说那可是好酒呢。” “萧然连这个都知道,正和我意。” “那快回去尝一尝啊,看看味道变了没有?” “嗯?你这孩子,刚刚还说想阿爹想得紧,怎么这才聊了几句就想赶我走啦?” “呃,呵呵。阿爹,我……”木槿的小心思可瞒不过木澜远,她一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结结巴巴地说,“阿爹,我,我先认错,你就不要怪我了好不好?我,我好怕,你会,责骂我。” “嗯!你呀,你知不知道阿爹很担心你,江湖险恶,你年纪还小以后可不能如此胡闹了。” “是,阿爹,槿儿知道了。” “呜呜,呜!” “嗯?后面有什么?” “啊。呵呵,小灰出来。” “哪里来的狼?这个萧然真是宠你宠上天了,再怎么胡闹也不能把山中野狼带回家里来呀,风丘的畜生都是有灵气的,小狼丢了母狼能闻着气味寻上门来。” “阿爹莫急,先听我说嘛,这不是萧然哥哥从丘上给我抓来的,小灰可是我们从寒月庄带回来的,它可不是山中无主的畜生。” “寒月庄?不曾听闻朔月养着狼啊?他最爱干净,是万万不能忍受自己的地方有一点脏乱的。” “嘻嘻,阿爹。是俊琪哥哥送我的,他养的母狼生了小崽子,不敢养在庄里,也不放心留在林子里,他见我喜欢所以才索性送我的。” “俊琪送的?” “呵!看来朔月还是不了解他这个养子啊。” “阿爹,就让我留下它吧。” “也罢,我走了,你好好歇着。” “这就走了吗?我还有许多话要说的,阿爹就不想问问大姐的事情?” “你既已回来了,以后自然有时间慢慢说,今天就早早歇下吧。” “哦,阿爹慢走。” “嗯。” 木澜远面色一沉走出了北苑。 “小姐小姐,阁主走了吗?” “走了啊,你慌什么?阿爹已经不生气了。” “不是啊小姐,是,二小姐来了。” “二姐?她来做什么?她这么快就知道啦?” “我刚才在回廊外面看见月霜姐姐了,她说你一走二夫人就知道了。” “算了,来了就来了呗,不管她。” “可是小姐……” “来,小灰,跳一个,呵呵,凝霜你看见了吗?它会跳了。” “哈!舍得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要住在寒月庄不回来了呢。” “二小姐好。” “渴死了,主子不懂礼数连你也不懂吗?”木蕙兰一进屋就吊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奚落起了木槿和凝霜,凝霜虽心下难忍,但也不敢多言,只好俯着身子退出去泡茶。 “二小姐请坐下歇息,凝霜这就去泡茶。” “哼!” “二姐,你是来做什么的呀?你房里没有水喝吗?” “怎么啦?大姐走了我连你的院子都不能来了吗?” “那你请自便吧,我没空招呼你。” “你怎么这样啊,越来越没规矩了。” “来,小灰,咬它。” “啊呜。” “哪里来的小狼?忘忧阁不准养牲畜你忘了吗?” “没忘啊,可是阿爹许啦。” “我要去找阿爹,他也太偏心啦。” “嘻嘻,二姐慢走啊。” 木蕙兰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门,一掌打翻了凝霜刚刚端来的热茶,热气腾腾的茶水撒了一地。 “小姐,您的手没有烫到吧?” “走开!” “哎,月霜姐姐真是命苦。” “还是我好吧?” “嗯嗯,我家小姐最好了,我要一辈子都守着你。” 34画中画 用过晚饭,木澜远意兴阑珊地提着半壶美人醉登上了听风楼,不知是因为美酒的作用还是此次木槿的出走让他心中不安,酒量很好的他今日居然喝了半壶就已经微醺了,站在楼台边摇摇晃晃,惹得身后的楠伯一阵担忧。 “阁主,您当心,老奴还是扶您到楼内茶室歇着吧。” “不用,不妨事,你去把萧然找来。” “是。” 不一会儿木萧然便踏着园中树枝飞身上楼,恭敬地在木澜远身后行礼,“阁主。” “你随我来。” 木萧然跟随木澜远来到茶室内,木澜远侧着身子斜斜地看着书案正中一只紫砂香炉,微微吐着酒气,“呼!真是醉了,这美人醉可是好酒啊,喝上一口,浑身舒展,口齿留香。” “阁主,您醉了。” “无妨无妨,你去点一支艾草给我提提神。” “您慢一些。” 木萧然扶着木澜远坐在书案前的八角凳上,再从一旁的漆木香盒里取出一支艾草点在香炉内,一缕幽香摇摆着曼妙的身姿在眼前舞蹈,木澜远有些感伤,举起酒壶仰头一饮而尽。 “阁主可是有话要问?” “过几日,你去一趟离城,有些事情只能你去办。” “是有线索了吗?” “接到你的传书我就即刻命人出去查探了,不是顾家和夏家做的。” “确定吗?” “我自认一生淡泊,没有亲近之人,也不曾与人结怨,唯有一人……” “是何人?” “此人极为诡谲,善于掩藏身份,几年间我不断打探他的消息终一无所获,而后我只好开放忘忧阁,不取钱财只问因果,为的只是从那些旁人口中探得一点消息。” “阁主尽管吩咐,萧然愿往。”听到木澜远道出心中内情,木萧然不由地生出一丝惧怕。 “去吧,这几日多陪陪槿儿,此一去,归期难定。” “是,我先去安排一下师弟们的操课,我走后就让五师弟来保护您吧。” “木冬?那孩子倒是机警,就是功法逊色了一些。” “师弟尚且年少,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们必定各个都可练成。” “就依你。” “萧然退下了。” “叫楠伯也回去吧。” “是。” 待到木萧然和楠伯走后,躲在大树背后的木蕙兰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她惦着脚尖上了楼,本想找阿爹撒撒娇讨个说法的,却意外撞见了木澜远的秘密。 她就怔怔地站在茶室外面,透过半开的窗棂,她看到阿爹捧着紫砂香炉缓缓起身靠近了挂在茶室正中的一幅山水飞鸟图,袅袅烟尘附上画面的一瞬间,山水枯竭飞鸟散,一阵奇特的香气迅猛地灌入鼻息,呛得她赶忙掩紧口鼻。再定睛一看,一个绝美的女子出现在画中,那女子周身燃着火焰,好似火中仙子走向尘世,面上笑着,但眼睛里却是藏着利剑,木蕙兰不由地向后退了两步,阴冷的风忽而吹进脊背,她瑟缩着脖子,双手交叠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再上前一步。 木澜远静默地伫立在画像前一动不动,眼泪浸湿了眼眶,他都不忍心眨一下眼,仿若一座石像般定定地看着眼前人。 “阿爹!”木蕙兰愣住了,那不是他心里严苛冷漠的阿爹,那俨然就是个温情脉脉的寻常男子,她甚至都不曾见过阿爹对她娘亲那般深情过。 “那画中女子究竟是谁?” “小姐?你刚刚去了哪里?芍药姑姑刚刚来过了,说是二夫人炼出了新的香,找小姐过去试试。”木蕙兰刚回到西苑就被月霜拦下了,她心里琢磨着那个画中的女子,根本无暇理会月霜说的事情,整个人魂不守舍的被月霜搀扶着进了苏绵的房间。 “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是。” “兰儿你过来,试试娘亲刚炼成的香,名字我还想好,你帮娘亲想想。” “哦!”木蕙兰心不在焉地接过苏绵手上的瓷瓶,一股脑的全部倒在了自己手心里。 “哎呀!你这个孩子,一天都在想什么呢?我在香室里闭关了整整十天才炼成了那么一小瓶,就这样让你给糟践啦,你是成心想气死我呀,功法不好好练,旁的倒是学了不少。” “呃呃,娘亲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想事情。”木蕙兰一脸委屈的扯着苏绵的衣袖。 “你能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又跟哪个弟子打架啦?” “娘亲!槿儿回来了。” “是吗?几时回来的?” “今日刚刚回来。” “你阿爹去过了?” “嗯,她还带回来一匹野狼,说是阿爹许了,娘亲,你可要给女儿做主啊,你是没见着她今日对我那个嚣张的神气。” “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儿用?不就一匹狼嘛,你跟她计较什么,将来我能给你的只会更多,你今后莫要再去找她,就让她像她娘一样一辈子见不得人。” “她娘?对了娘亲,听风楼茶室里那幅画你记得吗?” “记得,那不就是一幅普通的山水飞鸟画嘛,是你阿爹自己画的,不是什么值钱货。” “当真是阿爹所画?” “是啊,当年他画那幅画的时候我就在场。” “你亲眼看着阿爹画的?” “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对那幅画感兴趣了?” “那是一幅画中画,阿爹真的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啊。” “画中画?此话何意?你快说给娘亲听听。”苏绵一听是画中画立刻来了兴致。 于是木蕙兰就把自己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说与苏绵,苏绵听过面色大变,歇斯底里地把铜镜前的一应物品统统打翻在地,时而大哭时而大笑,这可吓坏了一旁的木蕙兰,她怔怔地看着你苏绵的异常举动,眼泪都快吓出来了,“娘亲,娘亲兰儿知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去北苑了,也不会整日虚耗时光了,我从明日起就跟着娘亲好好练功法。” “出去,你先出去,告诉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娘亲!” “出去!” “哦,好好,我出去,我出去。”木蕙兰哭着退了出去,苏绵趴在桌子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咬着牙根说,“木澜远你够狠,原来你一直把她藏在身边,那我算什么?你拿我当什么?” 那双眼睛里喷射着吃人的火焰,炙热的几欲将整座房子点燃。 35客栈奇闻 寒月庄东方朔月的书房内,东方俊泽正襟危坐于蒲团之上,眼神凝聚地看着父亲,他们已经如此对坐了一个时辰,自从他把探得的消息告知父亲,期间父亲只叹了两口气,并无言语,眼睛始终盯着手中的书卷,直到东方俊琪拿着刚刚传回的手信叩开了房门。 “扣扣扣,父亲。” “呵!是俊琪来了吗?快些进来。” “父亲,有消息了。” 东方朔月轻挑眉头,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饶有兴趣地示意东方俊琪打开手信,“哦?写了什么?” “这,父亲,我们留在风丘的探子说,木萧然今晨天不亮就下山了,大致是朝着离城的方向去了,两个时辰之后又有一队人马扮作商队下了山。”东方俊琪面色一惊,赶忙把信交于兄长查验。 “父亲,俊琪才刚刚与木家大小姐成婚,木阁主此时遣萧公子赶往离城,不知是否与秋鸣镇的偷袭有关?” “澜远的行事作风我再了解不过了,他一向谨慎低调,不喜与人结交,结仇就更是不可能了,要说真是有什么仇家来寻仇,那大概也是为了十年前的事情。” “十年前木阁主回到风丘之后便销声匿迹不在江湖上现身了,莫非他当年在离城真是惹上了什么大麻烦?” “为父不知,我与他虽一直有联系,但却不曾问及当年的旧事。” “那依父亲的推断,秋鸣镇那伙人是冲着木家来的?我们起初还怀疑过顾家和夏家呢。” “是不是冲着木家我尚且不知,但一定不是顾夏两家所为。” “也罢,但愿萧公子此行可以全身而退。” “俊泽你马上回房收拾一下,不日前往离城,咱家在离城还有一处老宅,是你祖父当年购得的,一应用具都齐备,看护的老翁名叫东方信,是你祖父的伴读书童,你祖父过世之后他就一直守着那处宅院,你去了他定会照顾妥帖的。” “去离城?这是为何?莫非父亲另有打算?” “去伺机接近木萧然,我要知道他去离城的真正目的。” “父亲,我也去,兄长一人多有不便,外出行事总要有个帮手,就让我去吧。”东方俊琪一听父亲要让兄长去离城,脸色一下大变,急得浑身的汗毛都在颤抖,巴不得自己马上就和兄长一起离开呢,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 “俊琪啊,听你母亲说你有几日不曾带着芙蓉去看她了,今日刚好得了空闲,你该去瞧瞧你母亲了,她整日在房中闲得发慌,都与我念叨好几次了,她嘴上说是想你们,其实就是想孙儿了,人老了,总想着家里能热闹一些。” “可是,父亲……”东方俊琪刚想开口说什么,手却被兄长紧紧攥在手心里。 “父亲,那我们先下去了,我这就回房准备,临行前再来拜别父亲。” “去吧。俊琪啊,为父赠与芙蓉的红珊瑚项链可是至宝,你们要好生收着。” “是。” “是。”两人拱手行礼退出了父亲的书房。 “兄长为何不允我?” “父亲说的有理,你莫不能怠慢了木家大小姐,如今联盟内部也只是表面和平,她对你有什么微词都会传回风丘,木阁主若发难下来,到时我们该如何自处?” “我都明白,只是你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切莫挂怀,我自会小心。” “兄长,你可看出父亲与往常有何不同?” “你也察觉到了?” “其实从我们回来之后父亲的举动就有些奇怪了,我只是一时也说不上哪里奇怪。” “他定是有意相瞒,不过父亲一定有他的隐衷,我此去也会弄清楚你的。” “千万当心啊。” “嗯,希望我再回来之时你能有好消息传来。” “……”东方俊琪不再搭话,眼眶含泪地瞧了兄长一眼,独自走开了,只留给兄长一个惆怅的背影。 “俊琪。” 东方俊泽看着弟弟走远了自己又折回父亲的书房,“父亲。” “俊泽?你还有事?” “父亲,确有一事不明,特向父亲讨教。” “来,过来坐着说。” “我与俊琪在秋鸣镇歇脚的时候,曾听客栈里的说书人讲起一件奇事。” “是何等奇事?” “那人说,多年前曾出现过一个以火为尊的家族,常年生活在隐秘的山林里,长期修炼神秘术法,导致体内血液逆流,且具有一股火阳之气,其血更是有无人知晓的神奇力量。据说是因为当年有一伙在盗匪在皇城犯了事,被官兵追杀的无路可逃,慌乱之中逃入山间密林躲藏,却无意间误入陷井,幸得这个神秘家族相救,那群盗匪在山中将养数日深受族人照拂,临行前族长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不得对旁人提起见过他们的事。怎料那帮盗匪贼性不改,不但抢了族人的金银还在外面四处宣扬,最终给那个家族招致了巨大灾祸,江湖人士纷纷趋之若鹜,最终还是有人找到了他们的村寨并将族人们关押囚禁起来,逼迫他们说出血液的秘密,族人们不堪受辱最终自焚而亡。” “以火为尊?”东方朔月安静地听着,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父亲可有听闻过此事?” “呃,不曾。” “父亲立足江湖多年,不可能没有耳闻吧?” “说书人的段子有几段是真的,都是编出来哄人花钱买乐子罢了,不足当真。” “可我总感觉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好了俊泽,你许是这些日子来回奔波太过劳累了,今日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养足了精神好尽早动身。” 东方俊泽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父亲确实有所隐瞒,但此时自己是在不便继续追问下去,或许此次的离城之行是个机会,他也可以脱离父亲的眼睛自己去追查真相,“呼!是,父亲,我先出去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澜远啊,咱们这些老东西是时候出去走动走动了。”东方朔月起身站在门外,望着瓦片上的莹莹微光深深地叹气。 36 火烧听风楼 “阿爹,阿爹,你为何要萧然哥哥去离城啊,咱家在离城又没有田产,去那里做什么?” “大人的事情你莫要管,你只要好生修习功法便可。” “阿爹!大姐走了,二姐与我素来不睦,现在连萧然哥哥都走了,谁来教我修习啊?” “萧然走的时候不是派了你二师兄来教导你了吗?况且为父还在,南苑没有访客的时候我就来看你,好不好?” “嗯呃,那阿爹你走吧,槿儿自己去找二师兄。” “呵!你这丫头,还跟阿爹动起气来啦?” 北苑的荷花池边,木槿正噘着粉嘟嘟的小嘴跟木澜远撒着娇,木萧然走后她实在是太无聊了,整日懒洋洋地伏在莲花池边逗弄着池中的大红鲤鱼,就连百花谷都懒得去了,凝霜只好想尽法子哄她开心,小灰狼也在脚边不停打转,可她就是提不起精神来。 木澜远看着女儿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槿儿?不如这样吧,只要你能冲破第六重功法,为父就准你去离城探望萧然。” “六重?阿爹你是不打算让萧然哥哥回来了吗?我现在才练到第二重,练到六重那要几年才能冲破啊?” “怎么?我木家的女儿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吗?江湖险恶,你要没有这点儿功法傍身如何行走江湖?倒不如就留在风丘与阿爹作伴。” “阿爹说话可算话?” “自然算话。” “楠伯,凝霜,你们可都听到了?”木槿突然来了兴致,转身询问站在一旁的木楠与凝霜,他二人相互看看,脸上挂着笑意,赶忙点头应和,“听到了,小姐。” “嘻嘻,阿爹你可不准反悔哦,我可是有佐证之人的。” “好!你要只要你能练成,为父定当说到做到。” “多谢阿爹。”木槿自顾自地兴奋了起来,她哪里想得了以后得事情。 “哈哈哈,这丫头。” “师父,大事不好了师父。”二徒弟木云柳慌慌张张从院内跑出来,顾不得行礼只管冲着木澜远大喊,“师父,听风楼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木澜远面色一转,不等木云柳把话说完就驾着轻功纵身跳上了屋顶,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消失的不见踪影。 “阿爹等等我!”木槿见状也一路小跑赶往听风楼。 “哎呀,三小姐慢些跑!云柳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风楼走水了,楠伯你快去召集大家都来扑火,我要赶去相助师父。” “怎么会走水啊?哎!算了,此事容后再议,你快去帮忙,我去找人来。” “好。” 楠伯的腿脚看着也比平日利索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北苑,扯开老嗓大声呼叫,“快来人,都拿上水桶出来,听风楼走水了!走水了!” 木澜远赶到的时候火势正燃得旺盛,一众弟子们忙出忙进又是浇水又是往里填土,累得气都喘不匀了还是无济于事,见木澜远来了纷纷叫嚷求助,“师父,这可如何是好?弟子们方才在院中练功,看到楼上起了黑烟便马上赶来扑火了,可还是晚了一步,楼前的御风结界被毁,眼下正值风大时节,这火势怕是难以压制了,这该如何是好?” “慌什么?全都退后。”木澜远深邃的眼神死死盯着被大火包围的听风楼,心内也像是被猛火焚烧,当年他亲眼看着他心爱的女人被活活烧死,如今他竟连她最爱的楼和她仅存的画像都保不住,他定不会再让自己有第二次悔恨终生的机会。 于是,纵身一跃飞升上楼,瞬间被血红的火光包裹。 “阿爹!不要阿爹!”木槿急得在楼下大声叫喊,只是木澜远此时已然听不到任何声响,他只看见龙赤霞美艳绝伦的脸,她在魅惑地笑着站在火焰深处。 “呜呜呜,怎么办啊师兄,阿爹会不会有事啊,你们让我上去救他好不好?”木槿哭喊着瘫软在木云柳怀里,红通通的眼睛里布满泪水,仍然努力地想在漫天的火光中搜寻父亲的身影。 “小姐!嘤嘤嘤,小姐。” “槿儿不要着急,这里火太大了你千万不可妄动,这里有我们呢,大师兄临走前交代了,他不在家里你要听我的话。” “可是……” “凝霜,看好槿儿。” “嗯嗯,我知道了。” 木云柳把木槿交到凝霜怀里,快速组织弟子们跑向离听风楼最近的屋子,纵身跃上屋顶,终于看清了木澜远身影,“师弟们,师父在修复结界,咱们快助他一臂之力。” “是。” 只见木澜远怒目圆睁,紧闭双唇,双手手掌相对手指微微卷曲,吐纳出身上所有的内力集于掌中形成一团白色的球形团雾,而后口中念念有词,“集四方之气,召八荒之灵,化混沌于天地,止风祸于人心。” “就是现在,大家都撑住啊!” “啊!!!哈!!!” “噗!”一口褐红色的血从木澜远口中喷出。 “师父!” “无…妨…,撑住啊!” “哈!” 在众弟子的协同之下大风终是止住了,而木澜远也因为内力虚耗过度双膝跪坐在地上,脖子上爆出的青筋一道道爬满了他的半张脸,他的头倚在围栏边上,望着眼前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茶室悠悠地叹气,“你当真是要离我而去了!”沉浸在伤心悲痛中的木澜远此时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发意气,全然忘记了自己尚且身处火海之中。 “阿爹,阿爹!啊,怎么办?凝霜我该怎么办?阿爹为何还不下来?凝霜!你说我要怎么办?呜呜呜!”木槿急的几次都要冲上去了,到都被凝霜死死抱着给拦下了。 “小姐,你连功法都没有,这样冲进去会有危险的,你就好好听话,好好等着云柳二师兄回来吧,凝霜求求你了!” “快,风停了,大家赶快去救火啊!” “槿儿,你莫要急坏了身子,这么一直哭可是不好的,大家都在全力扑救了,况且师父的功法深不可测,他是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的,倒是你,要相信我们大家,火很快就灭了。” “哎呀二师兄,你就不要在我这里说话了,快点去救阿爹,你快去啊。” “啊,好好好,我去了,你也不许再哭了。” “呜呜呜,呜呜!人呢?五师兄呢?人都去哪里了?” 木槿哭着晕倒在火场外面,等她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然躺在自己温软的大床上了,木澜远一脸担忧地坐在她身边。 “阿爹!火呢?这里是哪里?” “傻丫头,连自己房间都不认得了?火扑灭了,你不必再害怕了。” “嗯?阿爹快站起来,我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木槿紧张地从被子里跳起来,抓着木澜远的胳膊好一顿检查。 “哈哈,阿爹无碍。” “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不必挂念,安心躺下歇息吧。” “阿爹!呜呜,你吓死我了。” 木槿哭着扑进木澜远怀里,就像儿时一样欢乐。 37 夫妻生嫌隙 木槿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来回晃荡,目光始终停留在出出进进休整残垣的工匠身上,一脸疑惑地自言自语,“为何突然就着了呢?这楼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从来不曾听说有风吹翻烛台的事。” “小姐,你嘀咕什么呢?茶拿来了,过来喝一口润润嗓子吧。” “嗯。凝霜啊,阿爹今日来过吗?” “今日尚未见过阁主,许是在忙其他事情呢,这几日他不分昼夜的守在这里,楠伯送来的饭食他都不曾用过。” “哎,我还是第一次见阿爹如此难过呢,咱们要想个办法逗他开心开心才好。” “全听小姐的。” “哎?二娘呢?她可曾来过?” “不曾。嗯,小姐你过来一下。”凝霜小心翼翼地抬眼扫视一下四周,然后靠近木槿的耳边悄悄说着话,“小姐,我听月霜姐姐说,二夫人这几日火气正盛,满院子的丫头都跟着遭了殃,大家见着她连头不敢抬着,姐姐们都传言二夫人是在与阁主生气。” “呵呵,不管她,咱们回房去。” “是。” 木槿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兴头,就只是觉得心情舒畅,蹦跳着满院子疯跑。 大火扑灭的第二天,木澜远一面命人加紧维修听风楼,一面暗中调查走水的内情,他对外宣称是由于风太大吹倒了茶室中的烛台所致,可是却在冲进火场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遗落在围栏旁的火折子,毕竟楼上的结界是他亲手设下的,整个风丘乃至江湖百家也无人可破。 “阁主,您有两日不曾合眼了,不如今日就早些歇下吧,听风楼那边的工事交于老奴办就好。” “此事莫要再提了,这事我万不能松手。” “老奴跟在阁主身边也有四十余载了,也算看着阁主长起来的,阁主的心性老奴岂会不知,今日就容老奴放肆一回,阁主说什么也出不得这扇门。” 木澜远显然被楠伯的反常举动惊到了,他眉头微蹙言语里略带责备的询问楠伯,“木楠!你要做什么?” “阁主!您就去躺一下吧,老奴斗胆了。” “罢了罢了,你去弄些吃食来,我确实是饿了。” “哎哎!灶台边一直给您备着呢,老奴这就去取来。” 木楠一脸满足地侍候木澜远吃饱喝足,而后又把木澜远扶到床榻上睡下,“阁主,你歇着,老奴退下了。” “木楠啊,近日家里可有什么事?” “回阁主,一切照旧,老奴按照您的吩咐闭门谢客后再无人上门。” “好。” “只是?” “说,莫要吞吞吐吐。” “二夫人近日闹得甚欢,阁主得空了要不要去瞧瞧?” “让她闹。” “是。” 西苑的花园里,苏绵难得地在园子里赏起了花,木蕙兰百无聊赖地跟在她身侧打转,“娘亲,我就去瞧一眼嘛,就让兰儿去吧。” “不行!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香室里,哪里不准去。” “我不嘛,真的真的就去一下下好不好?” “你的功法练好了吗?我可是要考你的。” “娘亲!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去?” “哼!那女人的地方,烧了便烧了,有什么好瞧的。” “可是阿爹他日日往北苑跑,我都许久不见他来找娘亲了。” “滚回去练功去,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成器的?” “娘亲!” 正在愤懑中的苏绵被木蕙兰的一句话戳中要点,胸中火气更甚了,一把扯断了身侧的牡丹花枝,恶狠狠地丢在芍药身上,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远了,木蕙兰悻悻地叫了两声,见娘亲没有回头答话,也只得作罢。 “月霜你想你娘吗?” “我娘生我之时就难产走了,在阁里跟着嬷嬷们长大,倒是觉得她们比娘亲要亲近呢。” “呵!连你都有亲近之人可以依靠,我只能一次次望着娘亲的背影,不管我如何用力追赶,她却一次都不曾停下来等我。” “小姐。”木蕙兰突然地感伤倒让月霜有些不适应了,以致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去忙吧,我要自己待一会儿。” “是。” “哗!”一记闪亮桑叶形的信号响彻了风丘的西南角,后山的密林里,一个头戴斗笠的蒙面黑衣人警惕地从一棵粗壮白杨树后面探出身子笔直地立在苏绵跟前,声音略带沙哑地对苏绵说,“那夜整个北地的天都红了,你该收敛一些。” “笑话!我一个堂堂阁主夫人还烧不得一栋楼啦?木澜远都不曾说什么。”苏绵冷笑着躲开了黑衣人伸过来的手。 “这是谷主的意思,他要我代为传达,你莫不是过惯了安逸日子就忘了自己谁的人吧?当真做起你的阁主夫人来了?”那黑衣人毫不客气地用力捏住了苏绵的下巴,尽管苏绵痛得直皱眉他也不愿卸下手上的力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谷主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可以回去了。” “哼!你好自为之,在谷主发信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知道我的手段。” 苏绵咬紧牙根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滚!” 黑衣人轻哼一声,一把甩开苏绵的脸,疾如闪电般消失不见。 “我是他一人的下人,你们这些旁人休想再将我捏在手里,如今的苏绵已已不是过去的棉儿了。” 苏绵右手托着自己被捏红的下巴,气急败坏地折回西苑,刚踏进院门就被木澜远叫住了,“棉儿,你这是又怎么了?” “呃,你不是在那边忙着嘛,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底下人都说你近日闹的凶,我要再不来瞧瞧啊,怕是以后都进不来这个院门了。” 苏绵莲步轻移来到木澜远身侧,眉眼乱飞地冲木澜远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说的哪里话,这前后院子还不都是你一人的地方,你要想去哪里,谁敢拦着,谁又拦得住?” “呵呵,看来真是吃味儿了。” “棉儿不敢。” “你这脸怎么啦?” “呃,没什么,练功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你事务繁重,就不必在我这里消耗精力了,快点去吧。”苏绵慌忙遮掩着半边脸,急急赶回房里。 “也好,那等我忙过了这几日再来。” “好。” “木楠,方才的响信你可看到了?” “老奴看到了,阁主莫非是……” “哼哼!” 38 城中偶遇 离城胡宅的内院里,肖月白正在静心打坐,双目微闭,手若莲花,耳朵里传来阵阵鸟鸣。胡四脚步略重地从后门探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四平八稳地立于肖月白身后。 半晌,肖月白深深吐出一口气,眼目轻轻张开,也不急于起身,反倒换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斜坐在草团之上,面上一如既往的苍白没有血色,淡淡地说话,“四爷爷有话说?” “公子,这城里的天恐怕要变了。” “呵!查到是什么人了?” “风丘、落月。” “何人?” “木家养子木萧然数月前来了离城之后便开始四处追查秋鸣镇遇袭一事,近日大概快查到鹤云堂了,咱们要不要暗中使点儿力?” “四爷爷,你与我师父是如何结识?为何我近日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公子,何出此言?” 肖月白双手撑着地缓慢地从草团上站起,一边整理宽大的衣袖一边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是快变天了,我想去看看我母亲。” “那老奴这就去准备。” “四爷爷不必忙了,我许久没有出门走动,连日来越发觉得腿脚酸麻,今日就不坐马车了,我走着去。” “那披风总是要穿一件的,入夜之后天气寒凉的紧,莫要着凉了。” “不用,入夜之前我定赶回来。” “公子这是不愿老奴跟着了。” “今日就让小春跟着便好,你去把灶房看看我命人蒸的玫瑰糕好了没,上次娘亲说想吃呢。” “是。” 肖月白在伴读小春的陪同下,不紧不慢地走在人潮汹涌的街市,“小春,走慢些,今日不急。” “呵呵,公子可真有意思,平日里每次回府探望大夫人您都是急急火火的,生怕晚了一时半刻就会同大夫人少说了一句话似的,今日怎么学起人家考学的门生那般慢条斯理来了?” “你这小厮,平日里就没大没小,出来外面还不能安生待着吗?” “公子莫恼,旁人怕您那是他们对您不熟悉,在小春眼里公子可是这世上最懂人心的主子了。” “就你会讲话,食盒你可拿好了,若是不小心打翻了,看我如何罚你。” “是,公子。” “走吧,先去前面的济世堂给娘亲抓些补药。” “好,小春给公子带路。” 肖月白不理跑在身前的小春,自己倒是在街市上闲逛了起来,眼神不时地打量着身侧的路人,“哎呦公子!我说怎么一转身的功夫您就不见了,原来是在这里啊,您有什么缺的物件可以吩咐小的帮您置办呀,何必亲自做这些事。” “我许久不逛街市了,没想到竟如此有趣,看来往后我该常常出来走动走动。” “那太好了,像公子这样的少年人就不该整日闷在院子里打坐,您瞧瞧外面多热闹啊,说不定还能遇到一位有缘人呢。” “大胆?你说的什么话。” “呃,公子不会当真要娶秋蝉小姐吧?” “你再多嘴就给我回家去。” “不要,我还是跟着公子您吧。” 肖月白微微侧着脸朝自己身后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走进了济世堂,“老板,我来给肖家大夫人取药。” “好嘞,公子您稍等片刻,我怕这就去抓药。” “有劳掌柜了。” “公子哪里的话?肖夫人可是我们济世堂的老主顾了,我朽行医多年,诊过的患者无数,像小妇人这样的病症还真是少见,老朽也只能尽力医治了,只盼着肖夫人能有些起色。” “多谢掌柜挂念。” “抓好了,公子请慢走。” “小春。” “是,公子。”小春麻利地从腰间的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交于掌柜,提着药包随肖月白走了出去,刚走了几步又被掌柜拦了下来。 “哎!公子请留步。” “掌柜何事?” “公子,老朽看着小位小哥甚是面熟,他月月来给肖夫人取药,你们定是肖夫人亲近之人,老朽有些话想说与公子。” “掌柜请讲。” “不知夫人可否同时服用其他医馆所开药物?” “这个?” “这些药不可与其他药物同服,否则会有反噬,我上月去府上给夫人诊脉之时确实发现夫人的脉象中有些异样,不知是否老朽多虑了,烦请公子千万留心。” “还有此事?多谢掌柜,在下会提醒夫人的。” “嗯,那老朽不便多说,公子慢走。” 肖月白只觉得背后涌上一阵凉意,面色更沉了一些,催促着小春赶快去肖府。 济世堂门外的拴马桩背后,东方俊泽的肩膀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本能的反手扯过那人的手腕顺势摔在拴马桩上,一手死死摁住他的脖颈,恶狠狠地低声质问,“什么人?” “大公子好身手。”那人倒也不慌,慢慢地抬手摘掉了套在头上的黑色纱帽,嘴角微微上扬,“怎么?一别数月大公子就不记得故人了?” 东方俊泽一脸错愕地望着他,好一会儿功夫才反应过来,“呃,萧公子,你不是在……” “我不是该在骡马教场吗?为何会折回这里?” “这……” “呵呵,大公子不必多言,萧然心中明白,这里人多眼杂,不如你随我换个地方叙话如何?” “也好,烦请萧公子带路。” “嗯。” 肖月白伫立在肖府大门外,眼巴巴望着那两扇漆红的大门,守门的家丁见了他都极其自然地背过身去,仿佛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避之不及。他把眼底的渴望化成了心中的浓浓恨意,紧紧握起双拳,从牙缝里吐出来一句话,“我定要堂堂正正从这个地方走进去,被你们夺走的我定会一样一样拿回来。” “公子,咱们走吧,莫让大夫人久等。” “小春,你留在外面等我,不要让那些尾巴跟来。” “公子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在。” 穿过狭小的后门,肖月白小心翼翼来到母亲居住的偏院,院里的杂草比他上次来的时候又多了一些,他的眉头微微抽搐了一下,没有言语只是俯下身子开始拔草,不一会儿,他就动作熟练地清理了一大片空地出来。 母亲胡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迟缓却优雅地走了出来,定睛看到是自己的儿子在劳作,柔声细语地说,“吾儿,你不能总做这些事,留给下人们来做,你来了就陪娘亲说说话该多好。” “娘亲这院子里哪里还有什么下人?除了陪嫁来的娴妈妈,谁还愿意来照顾您?” “呜呜,是娘亲没用,让吾儿跟着受了牵累。” 肖月白虽与母亲无法亲近,但他心里还是时时惦念她的,见母亲哭得梨花带雨他多少有些难过,放下手中工具,把搁在一旁石阶上的草药包和玫瑰糕递给母亲,“娘亲,你近来可有服用其他药方?” “你阿爹数月前从外面找了个江湖名医来给我诊过脉,留了一副方子。” “江湖名医?” “嗯,说是从西边来的,叫什么我忘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没事,只是这药不可多喝,这是济世堂的药,我给您取来了,以后还是喝这个吧。”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娘亲聪颖,儿不便多言的话娘亲心里定然有数。” “吾儿一定要万事小心,不用担心娘亲。” “今日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 “去吧。” 胡氏满眼深情地目送儿子走出那扇令人憋屈的小门,喃喃自语道,“送他走时还是个小人儿,眼下倒是比那门框还高了。” 39 茶楼相见 吾有茶楼的雅室里,木萧然慢条斯理地为坐在对面的东方俊泽添着茶,“雨后新摘的碧牙,大公子尝尝比你们落月城的螺带如何?” 东方俊泽伸手轻轻捻起瓷白的茶盏细细品了一口,“茶汤清亮,茶叶舒展,如此好茶确也配的起天亮之前的露水。” 木萧然挑挑眉,脸上显出了欣慰的笑意,转而又低下头一边煨着茶汤一边说,“呵呵!大公子如此心细如尘难道就没有觉察到被发现了吗?” “哦?听萧公子此话的意思,你我的目标莫非是同一人?” “萧然并无目标,至于大公子的目标嘛,怕是不止一个吧?” “萧公子说笑了,你还不是一样在注意我吗?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们是何时知道我来了离城的?” “如果我说是从你第一天来找我的时候就知道了,你信吗?” “既如此,我想萧公子一定也很清楚,我此次前来并非针对你,说不定还能助你成事呢。” “当然,所以我来了。” “哈哈,果然。”直到看到木萧然的笑脸东方俊泽才放下心来,四目相对之时他们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友善。 “哈哈,来,大公子请用茶。” “不知萧公子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大公子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你八成也是追着秋鸣镇那事的线索来的。” “是。” “阁主交代了,不可打草惊蛇。” “你也查到了那位白面公子?” “他确有可疑。” “这肖家也算是离城首富,在离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想要混进去一探究竟还需好好筹谋。” “肖家尚且不急,树大根深,要查他倒也不难。” “萧公子所言有理,反倒是我太心急了,今日竟被他发现了。” “大公子不必太过介怀,那肖月白虽是肖家二公子,但并不得势,眼下看来也不足为俱。” “那你可有计策?” 木萧然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难得你我在此处相遇,今日不说那些事情了,大公子不如留下来陪萧然畅饮几杯。” “呃,也好,虽只有几面之缘,但我与萧公子甚是投缘,如今更是在这样的乱局中不期而遇,我看你我也不必以公子称呼了,你今后就唤我俊泽吧。” “好!大公子好性情,来,萧然以茶代酒先敬俊泽一杯。” “请。”两人共同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送走了东方俊泽,木萧然独自站立于长街之上,此时月已当空,街市上的小贩路人皆已回家关门闭户,与白日的热闹喧嚷比较起来倒真是清冷了不少。来了离城已有数月之久,他发给木槿的书信八成都被扣在木澜远的案头了,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有没有闯祸,会不会如他这般思绪难平。 “少主,属下来迟了,还望少主莫怪。”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像砸进深海的大石块一般,打破了街市的宁静,也搅乱了木萧然的心神,他眉心紧紧聚拢起来,眼神变得犀利冷峻,尝尝叹了一口气,压低嗓音驱赶身后的人。 “走开!莫要在我这里胡言乱语,我手里的剑可有许久未出鞘了。” “少主!” “滚!” 尽管木萧然竭力抗拒,那人却丝毫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反倒更靠近木萧然的耳边再三暗示,“少主既已到此,难道就不愿去看看自己的至亲吗?”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木萧然气急,转身怒视身后之人,一样的夜行装扮,面上遮着黑布,手腕上刺着形态怪异的图案,竟与那晚在林子里槐叔的装扮无异。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少主,借一步说话。”那人左右环顾一下,给木萧然递了个眼神,木萧然也很快意会,迈开大步走进茶楼并示意茶楼的伙计紧闭店门。 二人来到木萧然的房间,“说话之前是不是应该把脸上的面巾摘下来。” “是,少主。”那人取下面巾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礼,“属下青鸦,见过少主!” “青鸦?你起来。说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找我所为何事?”木萧然端正地坐在床榻边,双目紧紧盯着那人。 “少主上次已经见过槐叔了,我乃槐叔的部下,我等年轻时都曾效命于主上,主上遇害离世之后夫人命槐叔带着少主出了城,我等就留在城外秘密集结暗中接应,不久前接到槐叔密信,说少主您进了城,我等不曾见过少主真容,少主在城中活动又极为隐秘,故而直到今日才得以前来相见。”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回少主,这些年我等一直在城外关口与来往的客商通商,加上夫人的暗中扶持,实力不断扩充,如今也有百余人了,金银人马都很充足,可供少主随时差遣。”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旧主之子,到底这位旧主是何方神圣?” “少主可知这离城的主人是谁?” “槐叔曾交给我一封书信,难道那信便是莫家那位夫人所写?”木萧然惊坐而起,面色由红变白,眼眼睛里写满震惊。 “少主,切莫声张,当心隔墙有耳。” 木萧然倒是不以为然,毕竟这个茶楼是他一手开起来的,作为忘忧阁在离城的秘密居所,他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表面看起来只是个茶楼,事实上却坚不可破,绝不会有人从这里带出去任何消息。他冷眼盯着那人,声音里透着不屑,“即便我信了你,你们又凭什么觉得我定会认下这个至亲,我姓木,这个姓氏我此生都不会丢弃。” “少主!夫人她是忍辱负重,多年来的翘首期盼为的也只是等待少主归来,如今万事具备只差主帅,夫人及属下等人就等着少主回来一同成事呢。” “成事?你们所谋之事皆与我无关,回去转告你们事主,恕不奉陪,请回吧。” “少主只是一时不能接受,我此番前来也不是要逼少主马上就跟我走,少主不如再想一想,您是甘愿一辈子做他人身边的护卫,还是想拥有更大的金钱权利?” “罢了,今日你先回去,方才的话我自然会去查个透彻,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以后不可随意来茶楼寻我。” “是,我等静候少主召见。” 那人抱拳行礼,然后从腰间摸出一只信号箭交于木萧然,木萧然接过来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看着箭尾上那团红色的火焰发呆,头皮一阵发麻。 40 喜事来临 自济世堂被跟踪之后,肖月白就鲜少出门了,整日在院中打坐调息,倒也落得自在。 “老奴瞧着公子近日气色欠佳,可是寒症犯了?” “四爷爷不必忧心,我尚且可以控制。” “公子放心,老女定然会将那身怀火阳盛气的孩子带回来。” “四爷爷当真信了我师父的话?” “上师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呵!不急。” “公子是真的动心了?老奴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的,岂会看不清公子的心?只是那人,并非良人。” “说谁不是良人呢?你们在说什么?” “呃!”胡四转身看看从门廊外风风火火跑进来的月媚,赶忙拱手行礼,“是月媚小姐来了。” “起来吧四爷爷,我爹又不在这里,你不必回回都行礼,我就是来看看师兄的。” “是,那公子和月媚小姐先聊着,老奴去备茶。” “好,去吧去吧。”月媚摆摆手打发胡四下去,见肖月白还在院中的草团上闭目打坐便也不好打扰,自己在院中来回踱步,重重的脚步踩在院子里的银杏叶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媚儿!”肖月白敏锐的耳朵往上抽动了两下,终是忍不住了,微微张开双眼,苍白的嘴唇似动非动地喊出了师妹的乳名,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是写满疼爱和宠溺。 月媚欢快地跳到肖月白跟前,吐吐舌头,一脸抱歉的样子注视着肖月白的眼睛,极其自然的撒着娇,“啊,我吵到你了吗?” “你呀!都多大的人了,好歹自己还是个姑娘家,你就不能稍稍注意一点吗?一开口声音大的如响雷,走起路来又像小马驹在狂奔。” “我来你这里还需要讲究这么许多吗?你可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们自幼就在一起朝夕相处,你希望我在你面前也装作其他人吗?” “哎,罢了罢了,你开心就好,我看以后还有哪家的公子愿意上门提亲。” “那最好不过了,我在月老祠发过愿的,等师兄的事了了我就嫁给师兄,我还要一辈子都吵着你,让你不得闲!”月媚调皮地冲肖月白做着鬼脸,微微扬起的下巴,流萤般闪动的双眸,像极了某人,他不由地抬起苍白的指尖轻轻摁了一下月媚凸起的小小鼻尖,那寒凉的体温如电流击打在月媚身上,她也跟着微微颤抖了一下。 “公子,月媚小姐,茶点备好了,进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媚儿,陪我进屋。” “嗯!师兄,近日身体可好?” “无碍。对了,月媚,你今日怎么来了?”肖月白微微一笑走回了房中,月媚顺势拿起搭在一旁的斗篷披在他身上。 “你都有些日子没来鹤中堂了,我担心的病,一直想来看看的,只是前阵子我爹出门了,嘱咐我留在家中管事,要不然啊,我早早便来了。” “师父出门了?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不知,我问过我爹,可是他没有说。” “嗯。” “师兄,喝口茶吧,暖暖身子。” “你也喝啊,这点心可是四爷爷单单为你备着的。” “呵呵,多谢四爷爷。” “小姐言重了,你们慢用,老奴就不在这里讨嫌了。” “四爷爷说的哪里话,哪个会嫌你?” “哈哈,不嫌不嫌。” “四爷爷,这几日外面可太平?” “哈。前两天隔壁街王麻子家娶亲,去了不少人,老奴也去凑了一把热闹,街市上人人喜乐,锣鼓喧天的,一切可太平着呢。” “是吗?” “对了公子,门口的灯熄了。”胡四故作玄虚地压低了声音说话。 “什么灯熄了?这青天白日的,你们胡府还需点灯吗?” “呵!四爷爷你下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侍候。” “是。” “不对,你们在说什么啊?肯定有事儿。” 肖月白不再说话,低头细细品着茶,脸上的气色看起来也泛起了一点光泽。 “师兄!你有事瞒我!”月媚在一旁不依不饶的,她这个被人宠上天的娇蛮大小姐眼里哪能容得下沙子呀,自己的师兄有心事怎么可以瞒着她? “这茶旧了,茶汤微涩,唇齿间少了一分回甘,倒是多出来九分酸涩来。” “师兄家里没有新茶了可以直接告诉我呀,不用为了这点小事烦闷,明日我就给师兄送来。” “那就多谢媚儿了。” “嘻嘻,现在知道谁最在意你了吧!你可不能负了我,我都我爹说过了要嫁给你,他也是点了头的。” “呵呵,快吃点心吧,都凉了。” “嗯嗯,师兄也吃啊!” 肖月白笑而不答,月媚娇俏的脸在眼底闪着光,那光刺的他挣脱不开,耳朵里响起画眉鸟的叫声。 东方家的老宅里,东方信将一封家信交于东方俊泽,“大公子,庄主来信。” “快拿来。”东方俊泽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脸色就往下沉一些。 “公子这是?信上可是说了什么不好的事?” “哦,喜事,家里要有小公子了。”东方俊泽提了一口气,努力做出一副高兴的模样,动作缓慢地将那封家信放在烧的火红的炭火上看着它燃尽。 “这么说来,是三夫人有喜了?这可真是大喜事啊,木家这位大小姐老奴年轻的时候曾随老庄主见过一面,那时候就看着十分有福相,这才进门半年就为咱寒月庄添了位小公子,当真是有福啊。”东方信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老态龙钟的样子着实可爱,但东方俊泽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说不上自己此刻的感觉。 “大公子?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送什么礼给小公子才好?” “送礼?” “是要送的,不过大公子有更要紧的事做,这个见面礼就交给老奴准备吧。” “呃,也好,那你去办吧。” “是。对了大公子,胡府外面的暗哨就这样撤了?咱们要不要……” “等等再说,肖月白看起来不像表面上那样病弱,实则是个厉害的对手,不如就交给更厉害的人去办吧。” “大公子的意思是,木萧然?” “父亲命我前来本就是为了他,自打我来离城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可他却选择在此时出来相见,这是他在助我。” “此话何意?” “信伯,就让他们在前面探探路,咱们做个闲人看客岂不是更自在?” “大公子就不想查清楚那个神秘的家族?” “真相总会大白的,你我且静心等待。” “是,全凭大公子吩咐,那老奴还是去准备送给小公子的见面礼吧。” “嗯。” 41 白草店凶案 月黑风高夜,一位紫衣蒙面公子提着剑把一头戴斗笠身穿黑衣的男子逼至离城外围的白草店浅滩里,初冬夜凉,浅滩里的水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发白的枯草一簇簇被冻死冰封在冰面上,借着微微的月色,隐隐约约发着幽白的光。 黑衣人左手持剑,右手死死按着受伤的左臂,一步一个踉跄地跑进冰冷的浅滩深处,脚下发出吱吱嘎嘎地声响,细薄锋利的冰片划破了裤腿,冰水很快渗入了鞋袜。 “嘶,啊!” “束手就擒吧,你已无退路。”紫衣公子端正地立在浅滩边上,眼神冷冽地盯着黑衣人,声音冷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你为何不杀了我?” “一路从寒月庄跟着我到了这里,你那些死去同伴你也看到他们的死状了吧?不想同他们一样的话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我等是死侍,领了命令就会以死相搏,你休想威胁我,看招吧。” “你……” 还不等紫衣公子的说话,黑衣人腰间的暗器就飞射而来,好在紫衣公子身手敏捷,左右躲闪着避开了那些如雪片般砸来的飞刀。 “找死!”紫衣公子怒目直视着那个站在冰水中前后摇摆的身影,双脚离地轻轻一跃便腾空飞升到了黑衣人头顶,只见手中那柄明晃晃的剑在空中飞舞了几下,而后直直刺入了黑衣人的颅顶。 “啊,呃!” “砰!咔嚓,咔嚓!”更大的冰面被砸开,黑衣人哀嚎一声猝然倒地。 紫衣公子身轻如燕地飞过白茫茫的浅滩,稳稳地落在地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哼!”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袍子,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袍子一角沾上了斑斑水迹,把剑收回剑鞘之时还不忘用怀中的丝帕仔细擦拭。 “这是什么人啊?” “哎,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啊?杀人啦!” “什么?谁敢在离城里杀人?明诚君还不把他给撕碎了。” “你还不信啊,刚刚被抬去义庄啦,不信你自己跟去瞧瞧。” “哎哎,还是算了,我胆子小,见不得血腥。” “瞧你这个胆量。” “哎,我听说啊,是城外来的杀手干的,下手极其狠辣,被杀的那个人已经被砍得不成人形了,怕是他亲娘来了也认不出的。” “嘘!你们这些个不要命的,咱离城的天怕是要变了,还敢在这大街之上乱嚼舌根,不怕杀手混在其中把你们给认下了?” “哦,说的是,咱们快散了吧。” “就是就是,散了散了啊。” 人群退散之时,他正闲坐在街边一处面摊上旁若无人的往嘴里送着面条。 “这位公子好生贵气,不是我们离城人士吧?” “嗯。” “来投亲?还是通商?不管来做什么,办完了事还是早些离去吧,连日来城中生人不断,八成是真的有事发生了,公子还需当心啊。” “掌柜,面很好吃。” “哎,多谢公子奖赏!可这,这真的太多了。”掌柜双手接过他送来的金叶子,见他没有言语便也欣喜地收下了,“哎呦,这世道真是不一样了,公子慢走!” 他面上冷冷一笑走入行色匆匆的人群。 “信伯,外面出了何时?为何一大早就如此嘈乱?”东方俊泽被吵嚷之声吵醒了,浑身酸痛地坐在床榻边上,带着满脸倦容打眼望着明晃晃的天光,猛地一下被刺的睁不开眼,本能的抬起手掌挡在眼前,一圈圈光晕包裹着他修长的手指,暖融融的光线模糊了视线。 “大公子来了离城倒是过起逍遥日子来了,天光大亮了还在梦游太虚?” “这……”东方俊泽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站在光晕中的黑影,却始终无法睁开,直到眼角生涩流出泪来,他抬起的手掌才被人握在手里缓缓移开。 “兄长。” “俊琪?” “兄长可看清了?”东方俊琪一边说着话,一边用衣袖擦干兄长眼角的泪痕,他高大的身影此时已经立在眼前,把刺目的阳光挡在身后。 “你此时为何来了?父亲知道吗?”东方俊泽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赤着足站在冰凉的地板上,满眼担忧地望着弟弟。 东方俊琪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轻盈地转身盘腿坐在一旁的矮几旁,两个手指捻起几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哎呀,那是昨夜的陈茶,喝不得。”东方俊泽快走两步夺下了他手中的茶盏,转头大声唤着东方信,“信伯!” “呵呵!兄长为何如此慌张?” “你真的……” “大公子,您醒来了?”东方信弓着腰一路小跑进如房中,方才听东方俊泽的口气似乎有气,心中暗自担忧主子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没有唤他早起而气恼了,吓得头也不敢抬,根本没有注意到房中还多了一个人。 “信伯,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 “为何不来唤我?” “老奴昨夜一直守在外面,见大公子屋里的灯一夜未熄,直到最后燃尽了老奴才敢进来查看,大公子昨夜……” 见东方信面露难色,东方俊琪可坐不住了,一下子窜到东方信面前,急急地问,“兄长昨夜如何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呃,这位公子是?”东方信被吓得后退了几步,定睛看着东方俊琪,“方才您称大公子兄长?莫非是,三公子?” “哎呀,我是谁等一下再说,你快说我兄长昨夜如何了?” “回三公子话,大公子昨夜,喝醉了。” “什么?” “信伯!” “怪老奴多言了,老奴也是实在看着心焦哇,大公子是何等端正风雅之人,老奴还是头一回见您喝成那副模样,嘴里还喃喃呓语了一整晚。” “兄长有事?” “无事。” “信伯你说。” “休得胡闹!这外面为何吵嚷?” “哦,老奴方才差人去打听了,说是城外来了杀手,今晨在白草店发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 “知道是何人所为吗?” “尚未查明,莫家的人已经在查了,咱们不好插手。” “死的是何人?” “也不知。” “呵!不过是个草包罢了,兄长不必在意。” 东方俊泽闻言,转头看了弟弟一眼,意味深长地撇了一下嘴便打发东方信出去了。 “你不是胡闹之人,究竟是为何?” “说来话长。” “那就坐下来慢慢说。” “有吃的吗?我赶了几天的路了,好饿!”东方俊琪故作乖巧地冲兄长讨要吃食,仿若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呀,跟我来吧!” “好!” 42 浮出水面 鹤云堂的密室里,一个身着白袍头戴面具的白发老者端坐在一把虎头椅上,目露凶光地盯着堂下跪着的一众下属。 “主上饶命,属下办事不利,请主上责罚。” “主上!” 白发老者挑了挑眉,发出一阵粗重的冷笑,“呵呵呵呵。” “主,主上。”下跪之人纷纷面面相觑,把头埋的更深了一些,不敢吱声。 “好一个东方俊琪,我秘密训练了十几年的死侍居然让他在几天之内就杀光了。哼!看来这个孩子还真是有些本事的,东方家能将他视若己出还传授功法当真是有意思。” “主上。” “起来吧,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养着你们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任务没有办成就接着办,要活命还是去送死,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是,我等定当完成任务。” “寒月庄就暂且不要去了,你们就留在城里继续盯着吧。” “是。” 众人起身行礼,倒退着出去。白发老者缓缓起身,对着密室正中一扇画着浴火凤凰的屏风邪魅一笑,隐进了屏风背面。 “阿爹,阿爹!你站在祠堂外面做什么?” “媚儿啊,过来。你这是要上哪去?” “呵呵,阿爹明明猜到了还问。”月媚低头颔首,羞红了脸。 “你干脆把你爹也送给月白吧。” “师兄要阿爹做什么?您呀,不如多帮他想想根治寒疾的法子。” “你这丫头,一心想得都是他,但愿他也能懂这份心意才好。” “师兄当然知道了。” “嗯,去吧,早些回来。” “知道了阿爹,那我走了。” 月媚踏着大步飞快地跑出了园子,怀里还抱着她阿爹今年夏天刚刚收得的新茶。 老者铁青着脸来到一个四面围着红色高墙的教场,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看着正在认真打坐调息的一众弟子们,他虽顶着一头银丝步履却十分稳健,看起来功力深不可测。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阿尧,你来。” 一个年少精壮的弟子听到老者的话便大步走了过去,抱拳行礼之后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说道,“师父今日来晚了,我方才刚带领师弟们练完了晨功。” “有你在为师放心,我连日来一直在山中禅修,眼看就到第九重了,八成是年纪大了,总觉得浑身乏力,整日无甚精神。” “不如我每日去帮师父调息吧。” “阿尧啊,师父要出门游历,我走之后堂中一应事务都交于你执掌,你可敢接?” “师父打算去哪里?何时归来?” “不知。” “这……” “阿尧莫急,这几个弟子当中就属你最稳健,功法练得也甚好,把家交于你,为师放心。” “大师兄那边?”阿尧一脸为难地看着老者。 “哎,为师最忧心的也是月白的身体,此番出门游历也是想顺道寻医问药,你要常常去他府上走动走动,为师给配的药也记得按时去送。” “是,请师父放心,我应当尽心竭力喂师父看好家。” “嗯。” “师父告诉小师妹了吗?” “等我走后再告诉她,那个丫头要知道了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呵呵,小师妹年纪尚轻,难免有些活泼,在阿尧看来却十分可爱呢。” 一提到月媚,阿尧脸上像是开了花一般,竟羞怯的不敢直视师父的眼睛,一只手不知所措地不停揉着自己的后勃颈,俨然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年少的情感是无论怎么都藏不住的,老者一眼就能将他的心思看穿,他深深看了阿尧一眼,驾着轻功翻出了院子。 “师父!” 东方信端着一壶热茶走进了东方俊泽的卧房,不紧不慢地给二位公子斟满了茶杯,“大公子,三公子,新沏的茶!” “信伯,查的如何?” “依然不知是何人作乱,但那具尸首被抬进了离城东南角的一处宅院。” “噗!草包。”一旁正在擦着剑的东方俊琪听了东方信的话不由发出一声嗤笑,东方信但嘴边的话生生给压了回去,只好不知所措地看看东方俊泽。 “这……” 东方俊泽微韫,抬眼瞪了弟弟一眼,授意东方信继续说下去,“信伯,你继续。” “大公子,依老奴看来,咱们数月来追的答案就快浮上水面了。” “哦?可是查出了那处宅院的主人?” “鹤云堂。” “鹤云堂?是做什么的?为何之前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这个组织平时十分低调,一般不与外人接触,再加上位置隐蔽,是很难被人发现的,就连离城里住了几十年的老翁都不曾听过此地。” “是吗?” “大公子,探子们在打探过程中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更加坐实了老奴的猜想。” “信伯,有什么话能不能一次说完,真是要急死人了。” “三公子莫急,人老了难免啰嗦一些,老奴在监视胡府的时候曾见过一位十几岁上下的小姐,可是据老奴所知,肖月白的母亲是胡家的独生女,出阁之后胡家便再无子嗣,他母亲才得以顺利地把他送回娘家抚养,老奴觉得此事应该另有文章,所以今日专程命人在胡府院外守着,结果跟着那位小姐回到了鹤云堂。” “呵!还真是收获不小啊,辛苦信伯了,您老回房歇着吧,我们这里不用侍候。” “老奴可闲不住,还要上集市去给小公子准备贺礼呢,趁着三公子还在还能赶得上给小公子带回去呢!” “去吧。” “什么贺礼?你们说什么呢?”东方俊琪急得脸都红了,赶忙凑到兄长跟前询问。 “连信伯都如此欢喜,父亲母亲一定乐坏了。”东方俊泽目光里闪现着一缕哀伤。 “兄长,这是父亲的愿望,是不是今后我就可以做初七了?” “俊琪,虽说这里是离城,可总有其他人在,你也不好太过分了,还需谨言慎行。” “兄长,装作别人真的太累了。” “初七,再等等。”这句说不出的话一直在东方俊泽心头萦绕,他又何尝不想见到那个整日怯生生跟在他身后的初七弟弟呢? 43浮出水面2 按照东方信的指引,东方俊泽兄弟二人趁着夜色悄然潜入了鹤云堂内院,两人轻手轻脚地在院中各处查看一番发现并无异样,偶有几名弟子在院中巡视,其余房间都已经熄了灯,透过屋顶的瓦片他们看清了里面的情形,就是陈设及其普通的卧房,弟子们在里面睡得正酣。 东方俊泽给弟弟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先回去。” “嗯。”东方俊琪点头,两人一跃而起从跳下屋顶。 本来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动,却被藏在围墙外面的一双眼睛瞧了个仔细,那人眉头抽动了一下,背在身后的右拳暗暗收紧了。 “主上,我去杀了他们。”身后的黑衣人双手抱拳,声音坚定不移。 “哼!你去?只怕还没有追到近前已经被解决了吧?一帮废物!” “主上息怒,属下就是拼上性命也要去帮主上办最后一件事。” “罢了,多说无益,你的命留着还有用。” “是,单凭主上差遣。” “你去把剩下的人都找回来,你们随我进山,往后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那安插在四大家族的暗哨也撤吗?” “全都撤了吧,最近你们在外面活动过于频繁,能被东方俊泽那个小子发觉,怕是其他家也早有警觉了,还是先避一阵子再说。” “是,属下马上发信。” “把自己的尾巴都收干净,不要再生事端。” “属下明白。” 话音未落,一抹煞白的影子就隐进深浓的夜色里了。 兄弟二人对坐房中沉默不语,半晌,东方俊泽起身从门边的矮柜里拿出一壶美人醉放在桌上,东方俊琪一看,眼睛突然亮了,笑着拿起酒壶顺势在桌上的茶盏里倒了两杯,“嗯?美人醉?兄长这房里还私藏着酒呢,为何昨日不拿出来给我喝?” “啧!俊琪。”东方俊泽皱皱眉,语气里带着责备。 “好好好,我知道了兄长,只此一次,好不好?回去之后我就继续做冷傲端正的三公子。” “你。” “呼!”东方俊琪端起酒一口灌了下去,眼神哀伤地盯着手里的杯子看了起来。 “喝慢一些,这些都是你的。”东方俊泽不忍心地从袖子里取出方巾仔细地帮弟弟擦干净嘴边的酒。 “呵!那我就不客气啦。”看着这样的兄长,东方俊琪也只好收起情绪,故作轻松地拿过酒壶喝了起来。 “今晚夜探鹤云堂你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不过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也有这种感觉?” “兄长也察觉到了是吗?” “嗯,表面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小门派,但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那些弟子们的反映又显得太过平庸了,咱们两个人在院中四处走动,即便是轻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有的,他们不会一点警觉都没有。” “是啊,还有房中那些弟子,他们的睡相未免太安逸了。” “嗯。” “或许,这是个陷进。” “陷进?” “你我在明,他在暗,说不定此时正有一双眼睛也在盯着咱们呢。” “那日你说发现有人一路跟踪你,被你发现了才会杀掉他们,那你可有问出什么?” “没有,那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死侍,我检查过其中一人的尸体,他的舌头下面藏着一粒药丸,我猜那定是毒药,一定被人擒住他们就会吞药自尽。” “难道说这个鹤云堂是个杀手组织?那他们为何会在我们家外面监视呢?” “或许他们的目标不止咱们。” “俊琪,你的意思,他们想离间联盟?难道?” “兄长猜的没有错,这也是我最担心的,秋鸣镇只是个开始。” “此事事关重大,你我二人不能随意决断,我马上修书给父亲,一切请他做主。” “好。” “还有,明日你随我去见见萧然。” “萧然?兄长何时与他交好了?” “哦,我也是前几日刚刚与他见了面,毕竟两家联姻了,我们年纪也相仿,彼此之间无需太过约束。” “是吗?” “是啊,你快些回访歇着,明日一早就去,他在离城开了一间茶楼,很安全。” “嗯。”东方俊琪沉着脸退出了兄长的房间,走前还不忘把桌上的半壶酒带上。 “呵呵!”东方俊泽浅笑着摇摇头,端坐在书案前开始提笔书写。 “公子,有客到。” “哦?请进来。”木萧然等了几日,他等的人终于来了,急急起身开门将二位公子迎了进去,剪短的寒暄后三人落座开始交谈。 “俊泽兄,小弟等二位许久了,今日总算得见。” “你知道我来了离城?” “三公子的剑法我在秋鸣镇一役时也曾见过,那日我潜进义庄查看过尸首身上的剑伤,心中已有八成把握,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一向行事稳当的三公子拔剑。” “萧然,我们兄弟二人此番来找你也正是为了此事。” “哦?俊泽兄请讲。” “你来离城这么久了,可有听过一个叫鹤云堂的地方?” “那里是肖月白师父的住处啊,我跟踪他去过那里几回,就是个普通的院落,里面还有十几名弟子,练的功法也都是最基础的功法,并无发现什么异常。” “肖月白的师父?”兄弟二人一脸懵的相互看看,“那萧然,你可曾见过他的师父?” “这个倒是没有,我曾偷窥过他们的校场,听那些弟子们都叫肖月白大师兄,每次都是他领着弟子们打坐调息,并没有见过他们口中的师父。” “昨晚我们夜探了鹤云堂,感觉里面甚是古怪,我们怀疑秋鸣镇一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你们可是查到了什么?” “你见到的那具尸身,实际上是个死侍,他们埋伏在寒月庄外被俊琪发现了,他们大概是想袭击俊琪,才会一路追杀到离城,却没有料到会死在俊琪手里,后来我们查到,那具尸身被抬进了鹤云堂。” “那就讲的通了,仔细想来,那日在秋鸣镇客栈里我大致见过一个素衣公子,看身形很像是肖月白,当时没有在意,现在可以确定那人应该就是他,他或许是冲着咱们去的。” “我们现在担心的是,既然他们的人能去寒月庄,一定也去了风丘,你还是赶快告知木阁主比较稳妥。” “俊泽兄想的真是周全,多谢提醒。” “嗯,咱们在明他在暗,以后还是多加小心为妙,我们就先告辞了。” “二位公子慢走。” 44 见到萧然哥哥了 翻新好的听风楼比之前更华丽,更坚固了许多,但是木槿瞧着它,总是想哭,木萧然走后,她就时常学着阿爹的样子,笔直地立在围栏边定定地望着远处的那座城,站累了就盘腿坐在草团上打坐,一待就是一整天。她觉得那里好远,远到她根本看不清那座城到底还在哪里,她只是知道,肖月白回了那里,木萧然也去了那里。 “小姐,小姐。”凝霜兴冲冲地跑到楼下大声呼喊着木槿,一脸的兴高采烈,眼见木槿没有反应,她干脆跑上楼凑到木槿耳边大叫一声,“小姐!” “呀!呼,呼!你这个丫头,做什么大呼小叫的。”木槿被这一声吓得全身的皮肤都战栗了起来,撅起小嘴瞪着凝霜。 “嘻嘻。对不起小姐,我也是太高兴了,刚刚在楼下喊你好几声都没反应,我只好上来叫你了。”凝霜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你是得了什么赏赐吗?还是发现了新鲜的玩物?”木槿说着话,边整理衣物边从草团上站起来。 “小姐,你猜猜是谁回来了?” “谁啊?不会是萧然哥哥回来了吧?” “嗯嗯,就是呢,萧公子回来了。”凝霜的小脑袋都快晃下来了,冲着木槿不住地点头。 “当真?他几时回来的?现在在哪里?”在确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后,木槿的反映比凝霜还要兴奋,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楼下,凝霜还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呢,只好追在后面大喊,“小姐你慢一些,萧公子方才刚回来,他先回了南苑去见阁主了,小姐啊。” “不管了!咱们马上去大门外等他,呵呵。” “小姐等等我啊。” 石榴婶捧着一床刚刚洗干净的被褥正要去院子里晾晒,险些被飞快跑过的木槿给撞翻了,吓得她打了一个踉跄,“诶呦,我的小姐啊,你慢些跑,这是又去哪里啊?” “嘻嘻,石榴婶,我太开心了,萧然哥哥回来了。” “呀!这真是太好了,萧公子回来就好了,咱这院子里啊,又有笑声了。”石榴婶也跟着欢喜了起来,笑得合不拢嘴。 “见过阁主,我回来了。” “萧然啊,不必行礼,快进来与我说说,你信上的话是何意?” “回阁主,此番还要多谢寒月庄的二位公子,我才能确定鹤云堂的堂主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东方朔月这个人就是心眼小,生怕被人给害了,不管他们,他们要跟就他们跟,你还查了什么?” “阁主……”木萧然下意识地往窗口看了一下,木澜远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写了起来,听着里面没有了动静,窗外的黑影才知趣地逃走了,木萧然邪魅地瞧了一眼,心中大石终于落了地。 木槿焦急地在荷花池边来回踱着步,眼睛时不时地向北苑大门外张望,“怎么还不过来?萧然哥哥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同阿爹讲啊?” “小姐莫急,不如让凝霜先去看看吧。” “那你快去,看看他们到底在聊多久啊?” “诶。” 凝霜转身刚要出门,木萧然便大步跨了进来,声音浑厚地问凝霜,“这是急着去哪里呀?” “萧,小姐,萧公子,来了。”凝霜激动的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了,现在门口直跳脚。 “哈哈哈哈,萧然哥哥!”木槿老远便听到了木萧然的声音,这个声音她是不会认错的,她快走了几步直直扑进木萧然的怀里,木萧然也顺理成章地回抱着她,数月不见,这个小丫头个子倒是长高了不少。 “来,快让我看看,嗯,是长高了,脸也清瘦了一些,不过模样还是一样的美。”木萧然拉着木槿的双手站在他身前仔细打量一番,两人的眼波流转之间夹杂着许多思念之情,但不善言辞的他此时却连一句想念的话也说不出。 “萧然哥哥,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里的日子我过得多无趣。” “我……” “你什么你,你不会还要走吧?哼!那你还回来做什么?你走你走,不理你了。”见木萧然面露难色半天支吾不语,木槿一把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生起了闷气。 “好槿儿,你这可冤枉我了,我的任务就是听从阁主的指示行事,这是去是留何时由我说了算呢?”木萧然也是一脸委屈的样子,站在木槿身后慌忙解释着。 “不听不听,阿爹这么多弟子呢,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大可以换二师兄三师兄去啊,也不一定非要你去吧?” “此事非比寻常,阁主也是不放心交给师弟们去办,才命我去的。” “哼!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告诉我,也不来陪我,阿爹也是一连好几日都没有来过了,就连讨人嫌的二姐都不来捉弄我了。”木槿越说越委屈,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木萧然只好给凝霜使个眼色,凝霜是个聪明丫头,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娇俏地开口哄着木槿,“小姐,萧少爷连日赶路一身风尘仆仆的,都没有顾得上回房梳洗,见了阁主就直奔咱们这儿了,他是真的想见小姐,你要在这么生闷气的话可就错过了与他聊天的机会喽,谁知道阁主几时又会差他出去办事呢!” “就是啊,阁主方才还叫我晚些时候去见他呢,不知是何事。” “真的吗?那我去找阿爹,求他多留你些日子。” “呵呵。还是不要去了,你不是有话要说给我听吗?还是陪我坐一会儿吧,我真的好累,连日不停地骑马我的腰都快折了。” “那你不早说,赶紧随我到炼香室,我新学的舒华散炼成了,刚好拿你试一试。” “什么?你要我帮你试香?” “哎呦,你就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我现在已经练到三重功法了,阿爹都说很好呢。” “当真?” “真,比金子还真,快走吧,凝霜你备茶。” “是,马上来。” “槿儿,你的小灰狼呢?” “今日一大早就没见着了,不知又溜到哪里玩儿去了,不管它了,饿了就回来了。” “连狼都跟你一样,可别让它到处乱跑伤了人。” “不会的,小灰很乖的。” “最好是。” “快走吧。” 木槿牵着木萧然的手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在满院的木槿花枝里,芳香飘满鼻息,看着木槿欢快的背影,感受着她手上传递过来的温热,木萧然犹豫了,或许莫家的事本就与他无关,与他们无关。 45 天大的喜讯 木槿小心翼翼地把锦盒中的舒华散倒在掌心,双手交叠平举,微微发力使其发热,霎时芬芳四溢,木萧然盘腿坐在香炉旁自然地闭起双目,慢慢感受着来自腰间的力量,木槿温热柔软的小手正一下下拍打在他紧实的腰上,他瞬间觉得浑身的血脉都热络了起来,舒适放松的感觉让他不由地生发出了一阵睡意。 “小姐,萧公子他......”凝霜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瞧着熟睡的木萧然轻声说话。 “嘘!出去说,让他睡一下吧。” “嗯。” 木萧然足足睡了两个时辰,他迷迷糊糊的醒来才发现自己正靠在熄了的香炉边,身上还搭着木槿的大红色斗篷,那上面有他熟悉的味道。他起身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揉着脖子出了木槿的炼香室,木槿正在院子正中逗弄着小灰狼,鹅黄色的衣裙衬着她胜雪的肌肤看起来更加明艳了,她的笑声还是那么让人欢喜,数月不见,她好像又长大了一些。 “呵呵呵,小灰快来呀,来吃肉啦,快来。” “呜呜,呜呜。” “哈哈哈,小灰真聪明,你都学会声东击西了,有意思。” “小姐,萧公子醒了。”一旁的凝霜见木萧然醒了便赶忙提醒她。 “萧然哥哥,你终于醒了,你怎么睡了这么久,你在离城都不能好好睡觉的吗?”木槿关切地跑到木萧然身边,小灰狼也乖巧地围着他们不停打转。 “都是你的香功效太好了,我用了之后果然浑身筋脉舒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木萧然温柔地摸摸木槿的头,眼神定定地注视着她,“刚刚你在帮我试香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你的功法确实精进了不少,应该在三重之上了,看来这些日子你真是十分用功啊。” 听了这句话木槿真是开心极了,她大笑着问木萧然,“真的吗?我真的已经练到三重之上了?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发觉呢?” “怪不得小姐近日炼香时间越来越短,而且香味也比以往更持久了,原来是功力提高了呀,恭喜小姐了,这样下去小姐很快就能达成与阁主的约定了。” 木槿使了个眼色打断了凝霜接下来话,“凝霜!” “哦。” “怎么了?什么约定?你不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没有啊,就是阿爹逼我练功而已。” “呵,这是好事,你也该好好练功了,将来忘忧阁还需要你来执掌呢。” “我可不要,不是还有二姐呢?” “二小姐早晚会嫁人的。” “那我也会嫁人啊。” “你……” “我怎么了?” “没什么。”木萧然没有再说下去,他心里早就认定了,“你有我呢,我会一直留在这里陪你。” “嗯?你今日好奇怪呀。” “哪里奇怪了,让我来看看你的小灰。” “呵呵,它不是就在这里吗?小灰,去咬他。” “呜呜,啊呜。”小灰狼倒是十分听话,听到指令后立刻做好了攻击的姿势虎视眈眈地盯着木萧然,木萧然也瞪起眼睛与它对视,好一会儿功夫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旁的木槿还在静静有味地看着热闹。 “哈哈,怎么样萧然哥哥?我的小灰是不是很厉害呀?你还是认输吧,只要你求我一句我就让小灰走开。” “我不。” “呜呜。” “嗯嗯嗯……”木萧然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嘴巴里发出一阵深长的低吼,手里的剑也在不经意间拔出了一半,小灰狼目光一转,可能是动物的本能让它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它渐渐收回了前腿,见木萧然没有再上前,它便飞快地跑走了。 “呜。” “小灰!” 木萧然站直了身子,满意得收回了剑。 “萧然哥哥你好过分啊,你怎么可以拔剑呢?你看小灰都被你吓跑了。” “好了槿儿,它不过是一个野性难驯的畜生,怎能这么容易就被吓死。我来了这半天净同你玩闹了,咱们都没有好好说说话,你就不要管那只狼了,陪我到亭子里说说话吧。” “嗯嗯,好呀,凝霜,你去备些点心来,萧然哥哥睡了两个时辰了,现在一定饿了。” “是,小姐,我去去就来。” “走吧萧然哥哥。” “你同我说说这几个月你都在做什么?” “嗯。我也没有做什么啊,就是整日在炼香室里翻翻典籍,修修功法,天气好的时候也跟着院子里的姐姐们去百花谷才花露。” “哦?你现在也会采花露了?” “嗯,我学会的事情可多呢。” “槿儿真是长大了。” “对了萧然哥哥,听风楼被烧毁了,你可知道?” “嗯,阁主发信给我了。” “那日听风楼周围的结界全部被破了,二师兄他们都说是风太大吹倒了烛台才走的水,我知道他们是在唬我。” “你为何这么想?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那倒没有,不过我就是知道,听风楼的结界是阿爹亲自设下的,在咱们风丘也没有几人能有那种功力可以破了它,况且青天白日的谁会上听风楼去点燃烛台呢?他们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呵,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木槿朝四周看看,确定没有经过之后才把头凑近木萧然,小声地说,“我觉得阿爹已经查到纵火之人了,他不说只是在保护那个人。” “阁主与你说过什么吗?” “他自然不会说给我听我啊,是我自己感觉到的。” “呵呵,行了,阁主不说是不希望你身陷泥沼,你就不要管了,高高兴兴做你自己的事不好吗?” “你又不在,我自己一个人做什么都没有兴致。” “那我就告诉你一件有兴致的事情吧。” “什么啊?” “大小姐有喜了,你很快就要当姨母了。” “什么!姨母!”木槿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跳起来紧紧抓着木萧然的手,满脸疑惑地向他再次确认,“你方才说了什么?” “大小姐有喜了,她要做娘亲了。”木萧然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给木槿听,这一次她听懂了,她开心地在亭子里来回打转,温热的眼泪含满眼眶,不管木萧然怎么叫她她都不愿意坐下来。 “呵呵呵,好槿儿,你再这么转下去我头都要晕了,你还要不要听我的另外一个好消息啊?” “啊?还有好消息啊,你快说快说,我不转了。” “不转啦。那好,你坐下来好好听我说。” “嗯嗯!” “东方庄主要孩子办一个隆重的满月礼,特意命人送了请柬过来,阁主再三思虑,他决定下山了,我此番回来有一半的原因也是为了此事。” “你说阿爹要下山?他要去寒月庄?” “是。” “那你也会去喽!” “是,阁主出门当然要我亲自陪同才稳妥了,不光我要去,你也要去。” “我?我,我可以一起去吗?你说的是真的吗?阿爹要带我去参加大姐孩子的满月礼吗?这,这,怎么可能?” “好了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话了,快点喘一口气,你没有听错,就是阁主让我来告诉你的,他说你与大小姐姐妹情深,想着你们见一面能让大小姐欢喜一些,你不是也一直吵着要出门嘛,正好带你出去见识见识,不过你只能装扮成弟子,不可暴露身份。” “无妨无妨,只要能见到大姐和孩子扮成谁都可以,我上一次不是还扮过陪嫁丫头嘛。” “是,你还真敢说。” “那有什么不敢的。” “你呀,开心了?” “嗯嗯。啊,我是不是该送孩子一点儿好玩儿的东西呀?” “不用,阁主会准备。” “我还是赶紧回去想想吧,萧然哥哥你自己回南苑吧,我先走了。” “哎,你怎么每次都话说一半就跑啊。” “嘻嘻嘻。” 木槿跑起来的样子他看几遍都不觉得腻,他歪歪头无奈地回了南苑。 46 木芙蓉产女 “啊!啊!紫鸢!快!快来!”木芙蓉痛苦的躺在床榻上喊得声嘶力竭,豆大的汗珠从头顶顺着发根一颗颗流下来,挂满了她苍白的脸,眼睛死死的地盯着门口。 “小姐,小姐你再忍一下,老夫人已经差人去请方婆婆了。” “紫鸢,紫鸢,俊琪呢?三公子回来没有?”木芙蓉感觉自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用汗湿的手紧紧抓着紫鸢的手,嘴里不停问着她的三公子。 “姐姐们说庄主一早就发信了,许是在路上了,小姐你一定要撑住啊。”紫鸢急的哭成了泪人,时不时起身在房门口打转,再折回去看看木芙蓉,一院子的丫头们在老夫人的指挥下出出进进忙的不可开交。 “呃啊!啊!紫鸢!来了没有?”木芙蓉双手抵着床沿拼命想支起身子,脸上的五官都聚在了一起。 “小姐,就让紫鸢帮你用一些清心香吧,”看着在床上痛苦挣扎的木芙蓉,紫鸢还是大着胆子提出了这个不妥当的建议。 “滚!混账丫头!”木芙蓉气得抓起手边的汗巾朝紫鸢丢了过去,吓得紫鸢扑通一声跪在塌边哭着说道,“小姐,小姐此时千万不可动气啊,紫鸢也是心疼小姐,想让小姐好受一些啊。” “我的心你会不懂吗?我一定要清醒着看我的孩子出生,我还要等着俊琪回来,啊!” “来了来了!紫鸢啊,快让开,方婆婆来了。”老夫人房里的碧春姑姑急急忙忙领着产婆进到房中,“快,热水烧好了没有?快端来。” “好好,早就备好了,我们马上去端来。” “啊!啊!方婆婆,有劳了。” “三夫人这种时候就不必客气了,还是留点力气专心生产。” “方婆婆,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她痛得快晕过去了。” “行了紫鸢,你也出去吧,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扰乱方婆婆接生。” “碧春姑姑,就让我留在这里吧,我不放心我家小姐。” “这里有我们呢,姑姑们都比你有经验,就放心吧,你还是先去灶房备一些三夫人喜欢的吃食来,生完孩子定要补一补的。” “哦,哦,多谢姑姑提点,那紫鸢这就去。”紫鸢扯着宽大的衣袖胡乱擦了一下脸,兴冲冲地出了房门。 那日,木芙蓉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把孩子生下来,她像是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一般,虚脱地躺在睡榻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汗湿的头发一缕一缕黏在一起像枯树枝搭在双鬓边,有些邋遢,但在紫鸢眼里,此刻的木芙蓉美的叫人挪不开眼睛,她不明白为何小姐嘴里心心念念的三公子却看不到她的美,她在为他拼命,他却毫不在意。 紫鸢坐在塌边用温热的毛巾帮木芙蓉擦干净手和脸,一下一下,仔仔细细地擦着,眼角含泪,嘴里喃喃自语,“小姐,帮你煮的梨花羹还在灶上温着,等你睡够了紫鸢就去端来喂你吃。” “老爷,你快看,这孩子长得多好看,鼻子眼睛都像咱们俊琪,真俊呐。” “哈哈哈,咱们寒月庄也有小公子了,我要赶快去找命师给孩子占卜个吉利的名字。” “对对,要快去,瞧我这个记性,一高兴就把正事全忘了。” “看把你高兴的,今日的晚饭都不用吃了。” “不吃就不吃,你不高兴啊?” “高兴啊,就是不知何时才能抱上咱们俊泽的孩子。” “嘘!小声一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还不是都一样的吗?” “呼!我不说了,我走了。” 听着隔间里庄主和老夫人的话,紫鸢哭得更加猛烈了,眼泪像珠子一样止不住地一直流,“呜呜,小姐,你太可怜了,他们平日里对你百般哄着,现如今眼里只看到小公子,真不懂为何阁主要定下这门亲。” 三日后,东方俊琪姗姗来到,回房之前还不忘先去寒月庄后院的温泉池中沐浴更衣,把自己整理妥帖后方才去了木芙蓉房里。 “芙蓉,辛苦了。”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话语,撩衣坐在塌边,顺势将木芙蓉的手握在手里,腾出一手帮她理了理鬓角的乱发,眼神里看不出关切之外的其他深意。 “要不要抱抱孩子。”木芙蓉提了提嘴角,努力挤出一抹笑意,用眼神示意他看看身后竹编小床里儿子。 东方俊琪转头瞧了一眼,浅笑着摸摸木芙蓉的手背,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他是睡了吗?” “嗯,刚睡下,他很乖的,不会胡乱哭闹。”木芙蓉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殷勤之色,然而她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东方俊琪的回应。 “你身子如何?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你房里缺什么就告诉我,如若我不在,就叫紫鸢去找我母亲,她还是挺喜欢你的。” “我不缺,可是孩子缺。” “孩子缺?缺什么都可以要,咱们寒月庄不会连一个孩子都养不起。” “他缺......” “什么?” “哇呜,哇呜......” “小姐,小公子醒了。” “快抱来看看,许是饿了。” “哦,小公子不哭啊,让紫鸢来看看你。” “呃,紫鸢,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和小公子,他们有什么事情就去书房找我。” “是。” “夫君这就要走了吗?” “我与兄长还有事情要找父亲商议,你先好生歇着,待我得空就回来陪你。” “好,你去吧。” “嗯。” “小姐,你为何不留住三公子。” “心都不在这里的人留住有何用?” “可是他还没有看过小公子呢,这可是他的孩子啊。” “好了紫鸢,快把孩子抱过来给我,你去弄些吃的来,夫君的事情今后再慢慢说吧。” “我是替小姐不值,咱们在家里虽不如意,但好歹有阁主做主,哪受过这种冷落?” “去吧,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我已经不再是忘忧阁的大小姐了。” “小姐。” 木芙蓉怀里紧紧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眼光含泪地望着他白嫩嫩的小脸,那双微微张开的小眼睛,让她忘记了烦恼。 “紫鸢,我想家了,也不知道槿儿过得好不好?” “三小姐一定会把自己照顾好的,就怕遭殃的是旁人。” “呵!是啊,要是人人都能像槿儿那样没心没肺的多好。” 梁上的报喜鸟叫了三日了,余音绕梁,木芙蓉想着,兴许父亲听到消息会带着木槿来看看她。 47我看见了你的秘密 忘忧阁南苑大门外,木槿把小九和小灰交给凝霜,再三嘱咐她要照顾好它们,凝霜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把包袱一件一件放进马车里,“嘤嘤嘤,小姐,这里面是换洗的衣物,这里面是你爱吃的点心,都是石榴婶一大早赶着做出来的,你路上可千万记得吃啊,还有这个是……”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看看你,哭的难看死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落月城里好吃的东西可多着呢,你还怕饿着呀。” “那外面的吃食哪有家里的好,他们哪里知道小姐喜爱什么?” “这次我是和阿爹还有萧然哥哥一道出门,你就放心吧,照顾它们,乖乖等我回来。” “嗯嗯,好,小姐出去千万要小心啊。” “萧然,可以启程了。”坐在马车里的木澜远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木萧然。 “是,阁主。槿儿你快上去,咱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到。” “哦,好。我走啦,你们快回去吧。”木槿和凝霜一行人道了别,便急急上了马车,开开心心地倚在木澜远身侧,她的心此刻早已飞去了落月城。 “你一个堂堂三小姐,坐都坐不稳,这像什么样子,快坐好。” “知道了,阿爹今日为何对我如此严厉?”木槿撅起小嘴小声嘟囔着。 “出了门不同在家里,你就算再天真不羁也要顾着咱们风丘木家的颜面,不要忘了,你此刻是我的随行侍女。” “是是是,木阁主教训的是,小的记下了。”木槿这个机灵丫头,见父亲面色微沉,一下就坐起身来学着平日里丫头的样子,规规矩矩地给木澜远行起了礼,倒是学的有模有样,木澜远也被她的调皮给逗乐了,好不容易装出来的一丝严厉瞬间就挂不住了,大笑着拍拍木槿光滑的额头,“你这个槿儿啊,就你知道如何讨好我。” “嘻嘻嘻,阿爹!这不是还没有到落月城嘛。”木槿撒着娇靠上了木澜远宽厚的肩头,木澜远也顺势揽着女儿的胳膊,一派其乐融融。 马车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颠簸而去,徐徐的风声如低吟般响在耳畔,木蕙兰双手提着青绿色的轻纱裙摆大步追赶在后面,“阿爹!阿爹!等等我啊。” “小姐,你快回来吧,阁主已经走远了。” “阿爹!兰儿也想出去看看啊,呜呜。”木蕙兰追着马车跑了好久,一直跑到了风丘的入口她才瘫坐下来,眼巴巴望着那辆盖着大红车顶的马车走下了风丘,大风吹乱了她的发髻,发丝飘满了她的脸,她气急败坏地扯起手边的一把青草狠狠地甩了出去,“哼!”。 “小姐,回房吧,二夫人在等着了。”月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赶忙将她扶起,这一次木蕙兰难得的没有训斥她,大概是跑累了吧,她顺从地任由月霜搀扶着回了西苑。 “啊!你在干什么!”木棉大叫一声,怒目圆睁瞪着铜镜中的芍药。 “呃,对不起二夫人,我真的是不小心的。”木蕙兰哭哭啼啼地回了屋,正在给苏棉梳头的芍药一时没有留心,竟把苏棉的头发缠在了珠花上面,见苏棉气势汹汹的样子她也吓坏了,整个人战战兢兢地望着苏棉。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弄下来?你想疼死我吗?” “哦,哦。是。” “专心一些,你到底在想什么?刚刚用花露养护过的头发,都叫你毁了。” “不会的,我等一下再涂一些香蜜在您的发根,不会有损伤的。” “嗯。” “二夫人,小姐回来啦,用不用我过去看看?” “由她闹去。” “可是她那样哭下去的话不会哭坏身子吗?” “呼!没用的丫头!” “小姐还是个孩子,看到阁主带着三小姐出门游玩了难免有些情绪。” “你去做一些百合汤来,我去看看她。” “是。” 苏棉站在镜子前细细看看自己刚刚梳好的头发,确定没有瑕疵之后才满意地转身出去。 “呜呜,月霜你出去,不要再来烦我。” “兰儿,起来!” “娘亲?你来啦。”木蕙兰从床榻上坐起来,顶着一张大花脸看着站在门口的苏棉,眼神里透着委屈。 “你又闹什么?知道你阿爹为何不带你去只带槿儿去吗?” “能为什么?还不因为阿爹独独宠爱她?她从小就讨阿爹喜欢,不像我与大姐,就像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一样。” “你说什么?” “娘亲难道还要自欺欺人吗?我打小就懂了,阿爹不爱娘亲,也不爱大娘,自然也就不会爱我。” “啪!死丫头,你胡说什么?我与你父亲之间的感情岂是你能够妄议的。”被戳穿心事的苏棉气急攻心抬手就给了木蕙兰一记响亮的耳光,木蕙兰被打得一时没了反应,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出现了一片白光。 母女二人相互对视着静止了好一会儿,苏棉的心情才得以平复,她缓缓收回停在半空的右手,心怀愧疚地想要去抱抱女儿,没想到她刚向前迈开一步就被木蕙兰推了出去,她大声哭喊着,“你走开,我讨厌你,你和阿爹都不疼爱我,你只会拿我和她们比,我就是不争气,就是不及她们聪慧,可这样的我却是你创造出来的,你能怨我吗?” “兰儿,娘亲不是,娘亲这也是为了你。” “你是为了你自己,因为你嫉妒那个女人。” “我……” “我都看见了,是你做的吧?” “你看见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 “听风楼,是娘亲打翻的烛台吧?”木蕙兰的眼神变得有些寒凉,像带着利剑般死死盯着苏棉,她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冷,如梗在喉,怔怔地立在原地一句话都发不出。 “你闭嘴!”苏棉的声音有些嘶哑,她要用全身的力气把那句话打回去。 “呃,夫人,我陪您回房歇着吧。”芍药端着百合汤一脚跨进了屋里,另一只脚还没有来得及迈进去就被那句不该听到的话给拦在了门外。 “趁热喝。”苏棉看了木蕙兰一眼,只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有些软弱,在木蕙兰的记忆里,娘亲是跋扈强硬的,这样的背影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芍药把手里的百合汤稳稳地放在木蕙兰的房中,声音低沉地说,“小姐,二夫人特意命我煮的,她还记得你喜欢喝,不要哭了,趁热喝了吧。” 木蕙兰没有动,歪着头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哭红了双眼。 48 小小公子 “二夫人,您已经两日不曾见过小姐了,她今日一大早就来了,现在还在房门外跪着。” “让她跪,谁都不许管她,这个孩子都被我宠坏了,如今她都敢那样口无遮拦的同我讲话了,不受些罚以后更无法无天了。” “可是小姐她……” “嗯?那日你可听到了什么话?”苏绵斜睨着眼睛质问芍药。 “没有,我没有听到任何话。” “下去吧。” 支走了芍药,苏绵起身从床榻下方的暗格里取出一只褐色雕花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只响信,她犹豫了一会儿,取出一只响信驾着轻功翻出了西苑的高墙。 “大小姐,小姐!醒醒。”紫鸢轻盈地踮着脚掀开木芙蓉房中的纱帐来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拍了两下正在熟睡中的木芙蓉,脸上难掩喜悦之色。 木芙蓉在迷迷糊糊中醒来,睁着惺忪的睡眼疑惑地看着紫鸢,声音里带着些许疲倦,“紫鸢?你做什么?是孩子哭闹了吗?你快抱来给我。” 木芙蓉说着话便要强撑着起身,紫鸢赶忙把她扶起来靠在床头上,“小姐,你这是何苦呢?老夫人派了那么多人来帮咱们带小公子,你为何还要亲力亲为把自己累成这副模样?” “等你做了娘亲你就懂了,有再多人在身边护着也总是不放心的。” “那最少也让我点一些香在房里吧,好歹能调节气血,让你睡个好觉。” “这孩子还小,咱们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闻得了香气,万一伤着孩子就不好了。” “嘻嘻,小姐自从有个孩子之后都变了,现在的小姐呀,真是十分细致呢。” “你就会哄我。没听到孩子的哭声啊,到底为何叫醒我?可是有事?” “是,有事,还是大事。”紫鸢故作神秘的表情让木芙蓉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用力直了直身子,冲紫鸢笑笑,“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庄上来人了,是小姐心心念念的人来啦。” “谁?你是说……”木芙蓉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紫鸢,刚到嘴边的话都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生怕是自己想错了。 “是,小姐没想错,阁主来了。”紫鸢顿了顿,又凑近木芙蓉的耳边小声说,“阁主把三小姐也带来了。” “她在哪?人呢?”木芙蓉再也坐不住了,拿开被子就要往床下走,紫鸢拉住她的胳膊慌忙把她劝了下来,“小姐,不急,三小姐就候在门廊外,我先帮小姐梳妆一番再请她进来,小姐今日面色发白,我怕三小姐看了难受。” “是是,还是你想的周全,快点扶我过去,再把我那件锦缎长衫取来。” “是,小姐慢一些,我扶你过去。”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日日思念的妹妹了,木芙蓉就显得异常兴奋,她坐在梳妆台前面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珠花首饰都取出来戴在身上,“紫鸢你看,我戴这个如何?这个珍珠的也不错,还有这个玉佩,你快给我看看呀,到底戴哪一个才好?” “小姐容颜姣好,气度不凡,自然是戴什么都好看了。” “那到底选哪个好啊?” “不如就戴这个桃花钗吧,小姐才刚刚生产,不适宜戴这些繁琐的金饰,况且小姐原本就不喜这些东西啊,我觉得三小姐还是更愿意看到之前的你。” “呼!呵,一场联姻,我却变成了别人。”木芙蓉的眼神有些黯然,随即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从容地起身走到小公子的摇床边温柔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回头吩咐紫鸢,“快去把她带来。” “嗯嗯,小姐等我啊。” “宝宝,咱们待会儿就能看见姨母了,你开心吗?” “小姐。” 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身穿白色侍女服的小丫头低着头缓步闪进了木芙蓉的眼帘,泪水顷刻间喷涌而出,她微微抽动着唇角,站在原地一步都动不了,用沙沙的嗓音对紫鸢说,“你先出去,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是,三小姐,去吧。” “槿儿,你进来,抬起头让大姐看看。” “大姐!”看着紫鸢出去闭紧了房门,木槿才敢冲上去一把将木芙蓉和孩子环抱在双臂间,小小的脑袋埋进木芙蓉的颈窝,滚烫的热泪顺着衣领打湿了木芙蓉的肩膀。 “嘤嘤嘤,大姐,我好想你啊。” “不要哭了,快点给大姐看看。” “嗯嗯。”木槿顶着一张大花脸凑到木芙蓉眼前,努力挤出一个大大微笑给她看,“嘻嘻,大姐,你看我是不是变得更漂亮了?” “嗯,还长高了,就是脸黑了一些。” “还说呢,都是阿爹整**我练功,我这脸都是在百花谷里采花露的时候被大风吹的。” “呵呵,傻妹妹,我走了你也该认真练功才是。” “大姐,你看你,哭的眼睛都肿成桃子了,我帮你擦擦。” “咱们都不哭了,你和阿爹来了,我真的太高兴了。” “嘻嘻嘻,我这几日都乐的睡不着觉了,天天盼着来瞧瞧我的小外甥呢。” “你呀!整天冒冒失失的,孩子不是在这里吗?” 木槿这才注意到在大姐怀里安睡着的小公子,“哇!我光顾着看你啦,都没有注意到,他是睡着了吗?” “嗯,给你,你来抱抱他。” “可以吗?”木槿两眼放光地看着襁褓中的小小生命,像是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似的,生怕稍稍一用力就会弄疼他。 “来,把手伸直,小心一点。” “嗯。” 木芙蓉小心地将孩子放进木槿的臂弯,“来槿儿,过来这边坐着。” “大姐!她好小啊。这也太好看了吧,长大以后一定是个俊俏的公子,像俊琪哥哥一样的。” “你这孩子真是口无遮拦,该叫姐夫了。” “呵呵,果然是我大姐,还是这么爱教训我。” “怎么?我还说不得你了?”木芙蓉接过孩子放回了摇床里,一脸幸福地看着木槿。 “大姐,姐夫他对你好吗?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家里呢?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嗯。”木槿想了想,“听风楼被烧了,阿爹怀疑是二娘做的,这次二姐也想跟着来的,求了阿爹好久他就是不同意,我看得出来阿爹是还在生气。” “那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但是你可千万不能去招惹二娘她们,这些话也不可以再说了。” “我知道的,萧然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萧然?他回来了?” “哎?你知道他去了离城吗?” “嗯。” “哦。” “槿儿,你不如就在房里多留一些日子,我还有很多话想与你说。” “好啊,那我这就去问问阿爹。” “让紫鸢陪你一同去,寒月庄太大了怕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嗯嗯。” 木槿走后,木芙蓉眼前一片黑暗,脚一软差点儿摔到地上,她抓着摇床直起了身子,若有深意地说了一句,“看来你终于等不及了。” 49 父亲的嘱托 “芙蓉,娘走后,你要小心苏棉。”木芙蓉永远都不会忘记,母亲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强拉着她的手说出的这句话。 “朔月兄,应该是那个人。” “俊泽回来与我说过了,你先不要妄动,都已经等了十年,千万要忍住这一时。” “该来的终会来,我就在风丘等他。” “你我两家情同手足,如若他日你有事相求,我必定风雨相随,我两个儿子任由你差遣。” “那就多谢朔月兄了。” “走,随我去瞧瞧你的小外孙,那孩子真是可人疼呢。” “好,走吧。” 木澜远在东方朔月的带领之下穿过重重竹林,来到了木芙蓉居住的兰园。 “这园子倒是十分雅致,比我十多年前初来寒月庄时扩建了不少。” “芙蓉这孩子甚好,我与夫人都十分看重她,把她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 “嫂夫人与星落自幼相识感情颇深,我自然是信她的,只是我前日见了俊琪一面,他好像……” “嗨,他们两兄弟刚刚从离城回来,路途辛苦,难免有些疲累,你不必介怀,他们小夫妻两个人好得很呐。” “呵呵,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哈哈哈,澜远啊,你早该出来走动走动,把自己困在风丘十年,这外面的大好山河你不知要错过多少了。” “哎,大事未成怎敢放松。” “你就是太紧张了,前几日夏谷主还来信给我,他在信中提到了你,说起来咱们几个也有几年不曾见过了,联盟中的大小事宜皆是书信往来,确有不妥。” “嗯,我近日也有所感,联盟是该肃清了。” 东方朔月心下一提,眼神似有闪躲,“肃清?这是为何?” “我还不能确定,待我确定之后再与朔月兄相商。” “呵!好。” 木澜远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指着正前方的一个房间问道,“走吧,是在前面那个房间吗?” “呃,哦。对对,就是那一间。”东方朔月连忙回了神,故作镇定地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召唤木芙蓉房里的使唤丫头们,“来人啊,快去通报,木阁主来看三夫人与小公子了。” 两个年纪小的丫头低头颔首地从一旁跑了出来,先是向近前的东方朔月行了礼,而后又转向木澜远,“木阁主好。” “嗯。” “小公子醒着吗?快去通报。” “回庄主,小公子方才醒了,现下由乳娘抱去偏房喂奶了。” “这,那澜远你先去瞧瞧芙蓉,我去书房等着,等一下在一起看孩子。” “也好。” “快带木阁主进去吧。” “是。木阁主这边请。” “嗯。” “三夫人,木阁主来了。” “快,快请进来。” “是。” 木澜远立于房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进了房门。 木槿见是父亲来了,喜形于色地就要上前去挽他的手,见木澜远正怒瞪着她,才收回了自己的手,恭敬地行个礼,“阿,阁主,您来啦?” “嗯?你这丫头,出趟门连规矩都忘了吗?” “呃,小翠,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有紫鸢就行了。” “是,三夫人。” “芙蓉啊,身子恢复的可好?”木澜远拍了一下木槿的额头,劲直走到木芙蓉跟前。 “父亲,您请这边坐着说话。” “嗯。” “紫鸢见过阁主。” “起来吧,你是怎么照顾大小姐的?” “阁主,大小姐这是……” “紫鸢,你去煮茶。” “嗯。” 木槿灿笑着也坐在木澜远身侧,两手抓着他的手臂摇晃了两下,“阿爹!你快给大姐瞧瞧吧,你看她都瘦了。” “你这个丫头,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小声些。” “哼!你与东方庄主不是挚交嘛,难道连他也不知道我的存在啊?” “嗯?” “槿儿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们到底在瞒着什么?” “父亲,你莫怪她,她还小。” “你在寒月庄过得还好吧?这里的饭食可吃得惯?” “一切安好,劳父亲挂心了,风丘事务繁重,父亲就不必记挂女儿了,好生保重身体要紧。” 木澜远从怀中取出一只黑色木盒放在桌上,“这个你收好,每晚入夜之后点于房中,可祝你恢复体力,更能助孩子打通经络。” “这难道是?” “赶快收好。” “父亲!”木芙蓉一脸感动的望着木澜远的眼睛,她如今才发现,眼前的父亲不再是那个冷漠威严的一阁之主,而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他头顶何时冒出来几缕白发,她竟一点都不知。 “大姐,你快试试,阿爹炼的香一定是最好的。” “没听父亲说嘛,入夜之后才可以点的,现在试什么。” “嘻嘻,对哦!” “父亲,我想让槿儿在寒月庄多陪我些日子,不知父亲打算何时启程回去?” “也好,你们姐妹此次一聚又不知要等到几时才能见面了,只是这个皮猴子在你这里恐有不便吧?” “父亲放心,槿儿她怕我,我在这里她不敢。” “嗯嗯,我一定不会闹事的,阿爹你就放心吧。” “你的话在我这里不做数,我信你姐姐的,她说可以菜可以。”木澜远捏捏木槿的鼻子,故意惹恼了她。 “大姐,你快说呀!” “呵!槿儿你先出去找紫鸢吃些干果,我来和父亲说。” “我在这里就不能说吗?” “听话!” “好吧!”木槿垂着头走出了房门。 “父亲十年未离开风丘半步,此番却突然前来落月城,还带着槿儿,大概不只是来看我与孩子这般简单吧?” “你太像星落了,一样心细如尘,即便闭门不出也能洞察一切。” “芙蓉只是看多了娘亲对父亲的深情,关于父亲及风丘的一切自然也就格外上心。” “是啊,知我心者唯有星落,是我福薄。” “娘亲如若听到了定会忧心的,父亲还是不必介怀了。” “芙蓉,你一直是我最放心的孩子,我带槿儿来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这几日我要出去办一些事情,槿儿就留在你这里,务必护好她。” “与听风楼被烧有关?” “是,我要去趟西边。” “父亲怀疑是桑叶谷夏家做的?” “还不确定,此事你先不要声张,恐怕打草惊蛇。” “女儿明白,父亲一切要当心。” “萧然会随我一起去。” “那父亲,我陪您去看看孩子吧,他还没有取名字,我想请您取一个小字。” “好。” 50 故友相见1 顾南乔背着手站在清冷的小溪边,仰头望着零星飘落的秋叶,耳朵里充斥着潺潺的溪流声,满面愁容。 顾泱泱提着裙边蹑手蹑脚地窜到顾南乔身后,趁他不备之时一把抢过了他捏在手里的书信,“呵呵呵,爹爹你在想什么呢?这是谁来的信啊?不会是哪个小蹄子送来的情信吧,你不敢在书房里看,才躲在这里的吗?” 顾南乔猛地转身,怒气冲冲地对顾泱泱大吼一声,“你,泱泱!休要胡闹,快拿来还我。” “哼!不给,不然你告诉我这是谁的信?”顾泱泱向后退了几步,把拿着信的手高高举起,在半空中挑衅地摇晃着。 顾南乔的怒气更甚了,他再一次提高声音警告顾泱泱,“泱泱!爹有正是要办,你快回去,再胡闹的话爹可要用家法了。” “你要对谁动家法?”一个霸气十足的女声在宁静的山林间想起,那声音的主人是个身形妖娆,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虽说人到中年,但身上的强大气场却难以掩藏,手中握着一柄通体紫红的佩剑,脚步坚实有力地从顾南乔身后的石阶上走下来,眼神如炬地看着顾南乔。 “娘亲!你看这是什么?不知是哪个小蹄子竟敢背着你给爹爹传信啦。”顾泱泱见是娘亲来了,便开心地连蹦带跳跑到她身侧,扬着手中的书信在娘亲眼前不停地晃荡。 “放肆!”顾南乔被彻底激怒了,跨了一大步上前扯掉书信死死攥在手里。 “爹爹!平日里我与你如何胡闹你都不动气,今日这是怎么了?莫非那信真有古怪?”顾泱泱见状,知道父亲是真的动气了,赶忙收起了嬉笑,一脸委屈地小声问着顾南乔。 “泱泱,你先回去,娘亲刚给你煮好了猪脚汤,回去趁热喝了。” “可是娘亲……” “嗯?听话。” 顾泱泱仍不死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娘亲的一个眼神打断了,“是,爹爹,娘亲,女儿退下了。” “顾南乔,你冲泱泱发什么火?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一双儿女都让你宠上天了,整日里没轻没重的。” “自从你那妹婿回了风丘闭门不出以来,也有十年不曾有事情发生了,你还能何大事要办,不会真是招惹了哪家的小蹄子了吧?” “孩子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这样?我的行踪你能不知?我顾家可是大家,我岂能做出此等不齿之事给祖宗祠堂蒙羞?” “呵呵!我知你不敢。” 顾南乔这位夫人也真是个厉害角色,她是西边桑叶谷夏家的大小姐夏荷,自幼随父亲习武练剑,使得一身好剑法,嫁到南溪地之后更是深得老宫主顾溪寒的赏识,顾南乔对这个夫人也是既爱又怕。 “这是澜远的书信,他正在来南溪地的路上,同行的还有东方朔月。”为了佐证自己说的话,顾南乔将手中的信拿给了夏荷。 “还真是经不起念叨,你这个妹婿为了个女人把自己关在风丘十年,几乎是断了与你的联系,如今是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夏荷掌心用力揉碎了那封信,提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着话。 “诶!你话也不能这么说,他身为联盟首位,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常年闭关练功也是说的通的,你又何必计较这么多,怎么说也是自家人。” “哈哈哈,自家人?怕是只有你自己这般想吧?人家木阁主要是真当你自家人怎么会先去了落月城?” “那不是芙蓉刚刚进门嘛,他许是想孩子了。” “哼!四大家里就你最窝囊,别等到哪天人家打上门来了你还不知情呢。” “澜远不会如此,星落不在了他还是会认我的。” “行行行,我不同你说这些了,你倒是说说看,他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信中不曾提及,但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什么?” “秋鸣镇设伏的事是你安排的吧,你会不知?” “这,你既然知道了为何不阻拦?” “多年不见了,探探他们的底也好,左右还有你兄长的人,他们若是察觉了也不能奈我何。” “呵呵,世人都说南溪地的顾宫主为人谦和,行事温驯,谁知你才是那笑里藏刀之人。” “哈,都是夫人调教的好,你又何必揭我的短。”顾南乔一脸憨笑地揽过夏荷的肩,两人并肩漫步在一片火红的枫林里。 “夫君当真以为他们只是为了秋鸣镇一事而来?” “当然不是,两家联姻这么重大的喜事他们都能悄悄办了,咱们顾夏两家都没有接到请柬,就连我这个亲舅父都不在受邀宾客之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是有意与我两家生分,二是他们不想声张。” 夏荷翻着白眼,嗤笑道,“哼!你这话说的未免牵强,谁人不知寒月庄三公子娶妻请来了落月城半数的人,偌大的寒月庄被挤得水泄不通,光是谢客的流水宴就足足摆了三日,那个场面别提多壮观了,他能差你一个?简直是笑话。” “错了,全错了。” “错在哪里?” “他东方朔月是什么人,寒月庄在落月城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那些宾客他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寒月庄里四处都设有明岗暗哨,他是算准了不会有歹人混进去,他那双耳朵可灵着呢。” “那他们究竟为何?” “当日在秋鸣镇是不是杀出来一群盗匪?” “是啊,回来的人说他们埋伏在红树林里暗中观察,突然有一伙黑衣人抢在他们前面袭击了送亲队伍,他们的目标似乎是木芙蓉,好像是要抢什么东西,好在那丫头功夫还不错,不但没有让那伙人近了身,还使了香把他们都击退了,咱们的人看到情况不妙就都撤了。” “那就对了,那伙人八成不是真的盗匪。” “这……” “夫人啊,你不必惊慌,先回去好生准备,明日我要在明德堂宴客。” “好啊,我倒是很想看看这江湖的水到底谁能搅的动。” “走吧,铭轩在哪里?” “在父亲房中下棋呢,一大早就被阿鸿喊去了,父亲近日许是老迈了,常常嚷着要铭轩去陪他下棋。” “我去看看。” 夫妇二人相视一笑,各自怀着自己的小心思,不知木澜远的到来又会给这片溪地带去什么呢? 51 故友相见2 明德堂宽敞通透的宴客大厅里,顾南乔眉眼带笑地招呼着远道而来的木澜远与东方朔月。 “澜远,朔月兄,我已经安排了人去城外接你们了,谁料到你们走的是山路,这一路山高水远的真是辛苦了,略备酒菜咱们今日可要痛饮几杯。” “子贤兄不必如此客气,都是自家人。” “对对,来,我先干为敬,多谢子贤的热情款待。”东方朔月率先端起酒杯仰头灌了下去。 “哈哈,朔月兄还是如此快人快语,来,澜远啊,我给你斟满,你我二人也有许多年不曾对坐畅饮了。” “澜远惭愧,本就早该与兄长联络的。” “不提那些,来,咱们来喝酒。” “敬兄长。” “干!” 三人相互客套寒暄之际,梳妆好的夏荷才不急不慢地姗姗来迟,门外还站着她的一双儿女。她身着一身明艳的宝蓝色刺绣长衫,内搭碧色罗裙,干净利落的发髻上只佩了一顶镶嵌着幽绿宝石的银色发冠,虽没有佩剑但身上的女侠气息还是如山呼海啸般重重的迎面砸来,木澜远心下不禁感叹,“多年不见,她的气势更甚从前了,今后如若刀兵相见了,倒是个不可小觑的厉害对手,但愿不要那一天。” 夏荷一边招呼着身后的侍女将刚刚煲好的汤放置于桌上,一边像二位家主抱拳行礼,以示友好,“欢迎二位家主。” 木澜远收起了自己的心思,赶忙起身回礼并将夏荷让进了主位,“嫂夫人不必客气,快请入座吧。” “是啊,多年不见怎么反倒生分了,我们可是自幼相识的老朋友了。” “呵呵,二位家主突然到访,我们也是有些仓促的,我有好多拿手菜都来不及预备,就简单煲了一锅汤给你们尝尝,等会儿可要多吃一些啊。” “呦,还有汤呢,我有生之年还能喝到顾夫人亲手熬煮的汤,真是有口福了。”东方朔月一脸的喜形于色,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年轻时与夏荷的那段夭折的婚约似的,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早早盯在了面前那只汤碗上了。 “朔月兄你急什么?还烫着呢。” “哈哈哈,那就再等等,我不急,不急哈。” “多谢嫂夫人记挂,难得你还记得星落的口味。” “那是自然,妹妹在出阁之前可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生活的,我煲的糯米鸡汤她每次都能喝上好几碗呢,可惜啊。” “是可惜。” “哎哎,你看你,一来就提这个,不是成心给澜远添堵吗,这孩子们都站在门外好一会儿了,你还不快点叫他们进来同两位长辈行礼?” “是啊,看我,倒把他们给忘了。”夏荷“噌”的一声站起来,放开嗓子大喊一声,“轩儿,泱泱,你们两个快进来。” “哥哥,走啊,娘亲叫咱们呢。” 顾铭轩抬眼看看妹妹,对她还是不放心,于是忍不住告诫她,“你可要收敛一些,不可口不择言。” “知道了,我又不傻。” “快走吧。”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快进来。” “来了爹爹。” “来,铭轩,泱泱快给两位长辈行礼。” 兄妹二人分别像木澜远与东方朔月行了礼,“见过姑丈,见过东方世伯。” “快起身吧。” “子贤这一双儿女真是才荣兼备,仪表堂堂啊,将来一定是人中龙凤。” “哈哈哈,朔月兄过誉了,小孩子可是经不住夸的,他们都是天资愚笨的孩子,可比不得你家的三位公子。” 东方朔月慌忙摆手,想到他那个不成器又早夭的二儿子他真是没面子再说下去,“诶?哪里哪里,可比不得。” “哈哈,你们二人真是有意思,这有什么好谦让的,要我说呀,孩子们都是个顶个的好,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啊,还是咱们妹婿会说话,你们两个快坐下来一同吃饭吧。” “对对对,快让孩子们坐着。” “是。” “澜远啊,年初芙蓉出阁的时候你都不曾下山观礼,如今却随朔月兄一同来了我这里,你们怕是有要事相商吧?” “的确如此,我们确实有事情要与兄长商议。” “哦?是何事?” “一来是告知兄长,芙蓉前几日刚刚为寒月庄产下一位小公子。” “啊,这,这是好事啊,星落在天上看到了也会欣慰的。” “恭喜二位家主了,芙蓉生产可是大事,咱们联盟里有多久没有添新人了,我定要预备一份大礼给她们母子送去。” “哈哈哈,那就多谢顾夫人了,虽说我寒月庄什么都不缺,但你这舅母的礼却是少不得的,我先代两个孩子谢过你了。” “芙蓉也是我顾家的亲外甥女,她娘不在了,我这个舅母就是半个娘,今后还要给她们母子撑腰的,你们可不得怠慢了。” 夏荷眨巴着眼睛生生要把东方朔月给夹死了,拿腔拿调地说着话,东方朔月也只得好好地接着,陪着笑脸说,“那是一定的,咱们四大家自古就是亲密的盟友,我自然也会拿芙蓉当我自家的孩子,他们在我那里好着呢,俊琪的为人也是有目共睹的,就放心好了。” “呵!” “娘亲,芙蓉姐姐是嫁给那个温润如玉、文武双全的三公子了吗?真是好羡慕她啊。” 顾铭轩斜眼看了一眼正在犯花痴的妹妹,嗤笑一声,“哈!世上的雅正公子不止他一个,看看你那个样子。” 顾泱泱不服气地挺着鼻子,回呛了兄长一句,“哼!在我眼里他就是顶好的。” “你连见都不曾见过,说什么顶好。” “你……” “好了你们两个,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今日当着长辈的面就不能收敛一点。” “娘亲,这都怪哥哥。” “快吃饭,女孩子吃饭就安静地吃,食不言寝不语。” “是,我知道了。” “嫂夫人,无妨,都是还是孩子,我家里那两个丫头也是如此。” “嗯?姑丈,兰儿如今可好?” “难得你还记挂着她,那丫头好的很呢,就是功夫差了点儿,我与她娘也为这事犯愁呢。” “呵呵。” “澜远啊,女子比男儿,功夫差一些也无伤大雅,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夫家功夫好就行了。” “哈哈,兄长说的是,来来来,我再敬你一杯。” “好,朔月兄,请。” 三人推杯换盏,越喝越起劲,一旁的顾泱泱和顾铭轩不住地挤眉弄眼,最后还是被夏荷赶了出去。 “哥哥,你等等我。” “你干嘛?” “不干嘛,你要去哪里?” “我回房间啊,你不要跟着我,快回你自己房里。” “你是不是喜欢蕙兰姐姐?” “喜欢谁?你少胡说了,我不喜欢。” “别不承认了,你的耳朵都红了。” 顾铭轩慌乱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眼神刻意躲闪着顾泱泱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我,我这是热的。” “已经入秋很久了,你还热吗?” “我,你走开,我困了,回房睡觉。”顾铭轩一把推开挡在身前晃荡的妹妹,加快脚步走了出去,但妹妹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 “都这么多年不见了,人家还记得你吗?” “要你管!” “哈哈哈。” 52 一见倾心 “好!公子好剑法。” 翌日,顾铭轩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练剑,行云流水,剑法精湛,三招两式就将圆形练剑场周边的十个木桩都击中了,正要收剑之时却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搅乱了步伐,一个没有站稳险些摔了出去,幸好他反应敏捷及时用手中的剑插进地上的松石里,才得以撑住自己歪倒的身体,这一下可吓坏了在一旁观看的元宝,他连跑带爬地奔到顾铭轩身旁,伸手将他扶起来。 “啊,公子小心啊。我,我不是……” “行了,不怪你,是我在想别的事情。” “那也要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磕到哪里?” 顾铭轩把手中的剑交给元宝,整了整衣衫摆摆手对他说,“不用检查,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公子当真没事?” “说了没事,还不快去?再不去当真要罚你了。” “呃,不要啊,小的这就去。”元宝领了命两条腿跑的飞快,生怕多耽搁一秒钟顾铭轩就会反悔了。 热气腾腾的洗浴房里,顾铭轩正舒服地趴在宽大的木质浴池中闭目养神,元宝在背后用力地帮他擦着背,“公子,今日的药汤可舒服?” “恩,尚佳,算你小子机灵。” “嘿嘿,公子方才在寻思什么呢?我都站在那里好久了你都没有发现。”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的事?莫不是在想那木家二小姐吧?” 顾铭轩猛然睁眼,转身盯着元宝,一脸的羞赧之色,“恩?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好好的想人家做什么?” “公子你又何必害羞,昨日你与小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啧!你不许出去乱说啊。” “我不会乱说的,公子你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不如请宫主帮你去提亲?” “提什么亲?都许多年不曾见过了,都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咱们家公子仪表堂堂,剑法在精湛,虽说比不得那东方家的两位公子,但在江湖上也是叫得上名号的,她怎会不认得?” 一听这个话,顾铭轩更加不痛快了,前一日刚在妹妹那里吃了瘪,现在就连自己身边的贴身侍从都说出这种话来,他岂能忍得下,一脸不悦地质问起元宝来,“你也觉得东方家那兄弟俩更好是吗?” “哦,没有没有,在元宝眼里自然公子你最好了。” “哼!不洗了,帮我换衣服吧。” “公子这是又恼了。” “话多,谁说我恼了,我要去溪边打坐,你不要跟着我。” “那我煮好茶等公子回来啊。” “今日不喝茶。” 顾铭轩快速换好衣物气呼呼地拂袖而去,元宝在他身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最后只能耷拉着脑袋走开了。 “哼!人人都夸赞你们,我倒要看看谁才是最好的。” 顾铭轩自言自语地站在小溪边,刚想坐下来打坐静心,可是却发现自己心乱如麻根本静不下来,他的整个心思都回到了五六年前年前那个百花齐放的夏天。 那一年,顾星落病重,躺在病榻上的她向木澜远提出了她生命里的最后一个请求,她想见一见娘家的亲人,木澜远允了。于是顾溪寒带着妻儿前来探望病重的胞妹。顾铭轩那时很贪玩,见了百花谷里的遍地花草和那些披着奇怪外衣的彩色蝴蝶他便激动得忘乎所以了,本以为可以肆意撒欢的,却被木蕙兰狠狠地捉弄了一番,最后还被困在打野兽的陷阱里熬了一夜。 “哈哈哈,你看看你,像一只大花猫一样,全身脏死了。” 顾铭轩迷迷糊糊地醒来,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脸蛋圆嘟嘟、眼睛又大又圆的小姑娘,她笑容比那日清晨的微光还在耀眼,粉红色的衣裙衬得她格外可爱,顾铭轩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就在那一瞬间化解的一丝不剩了,他看呆了,竟忘了开口让她把自己拉上来。 “喂!在里面待了一夜不想走了吗?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你就继续待着吧,我会命人给你送些水和干粮来的。” “糟糕!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我该怎么办?心好像,怎么办?跳的好快。”顾铭轩依然没有答话,他只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声音,一时忘记了要说些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木蕙兰。 木蕙兰有些不耐烦了,“你莫非是个哑巴?也不对啊,没听阿爹说过啊。算了,你要愿意待着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回头阿爹问起来可别说是我见死不救啊,我走了。” “哎哎!你等一下,不要走啊,快把我弄上来啊,我被冻了一夜现在又困又饿的,你们赶紧带我回去呀。” “哈哈,原来你会说话呀!那你刚刚干嘛不说话?” “我,我那是饿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已,你赶快拉我上去,我爹娘一夜不见我回去一定急坏了。” “你就放心吧,他们昨夜在南苑喝了一夜的酒,怕是现在还没有醒呢,没人注意到你不在。” “那,那你,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快上来吧。” 木蕙兰命人将顾铭轩拉了上来,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木蕙兰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的样子真好笑。” 顾铭轩一脸无辜地眼巴巴看着她,“你不要再笑了,昨日是不是你装狼叫把我逼到这个陷阱里来的?” “是又怎么样?谁叫你在我家的百花谷乱跑的,你知不知道这些花都是炼香的上品,被你这么一跑不知要糟蹋多少呢!我罚你在这里睡一夜都算轻的了,要不是看在大娘的份儿上我早就把你交给我阿爹处置了。” “大娘?难道你就是二小姐?” “对啊,我是木蕙兰,我还罚不得你了?” “蕙兰妹妹真是伶牙俐齿,我错了,你罚的对。” “呵呵,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算给你赔罪了,你可不许把这件事情告诉我阿爹啊。” “好!谁都不说,多谢蕙兰妹妹照顾。” “快走啊,谁是你妹妹,不许叫我蕙兰妹妹。” “怎么还叫不得啦,你我两家本就是姻亲,你既是我表姐的妹妹,那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喽,有何不妥?” “我不与你说了,先追上我再说吧。” “呵呵,等等我啊。” 顾铭轩追着木蕙兰在风丘的大风里不知跑了多少路,那时的光景,如手中的书页般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仍能让顾铭轩笑出声音。 林间的溪流也为顾铭轩的痴笑动容,时而平缓时而湍急。 53 三家同盟 退散了下人,顾南乔领着东方朔月与木澜远行至顾家老家主顾溪寒的“草堂”。 顾南乔在院门外驻足,小声吩咐了守门的小厮几句,便点头示意两位家主随他一同进入院内。这里是南溪地水星宫边上的一座独门院落,隐藏在一大片密密层层的杏树之间,他们来的当下已到深秋,虽没有见到满眼杏花的壮丽景象,但这满眼金黄倒也是另一番意境。院子不大,一进院门便能看到整齐有致的三间碧色瓦房,门廊低矮,其上攀附着大片枯败的藤蔓,除此之外院中再见不到多余的物件,看似简陋杂乱,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敬畏感。 三个来到主屋门口站定,顾南乔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轻声唤道,“父亲,我来了。” 只听得里面传出一个老者粗重的声音,“嗯。” 顾南乔等了片刻,见门内没有任何动静,也不敢起身,继续低头说道,“澜远来了,还有落月城的东方庄主,前日他们来访,孩儿已经招待过了,今日特意带来给父亲问安。” “什么?你说谁来啦?”声音的主人显然比刚才多了几分兴奋,提高了嗓音再次确认。 “是澜远和……” 不等顾南乔的话说完,一个鹤发白须的老者已经从半开的门缝里探身了头,一脸顽皮地笑着看向院中的三人,眯起的眼睛快速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木澜远的脸上,样子还真有些许可爱,“嘿嘿,女婿!果然是你!快快进来,陪我下棋啊。” 木澜远被这阵势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慌忙转头看看顾南乔,此时的顾南乔也是一脸的无奈,摇摇头小声说着,“父亲年纪大了,如今的个性真有点像个老顽童了,不过他大多时候还是清醒的,你无需惊慌,应着便是。” “哦,好。”木澜远长长舒了一口气,也堆起笑脸迎上去行了个礼,“岳丈大人许久不见,小婿给您赔礼了。” “哎哎,快起来,赔什么礼,先赢了我再说。”顾溪寒说着话拉起木澜远就进了房内。 “子贤,这……” “朔月兄莫见怪,里面请。” “好,那就叨扰了。” 东方朔月跟随顾南乔进到顾溪寒房中时,木澜远早已被顾溪寒拉到一旁盘腿坐在放置着棋盘的矮几旁,顾溪寒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拉开架势就要与木澜远比拼,“澜远你快坐好,这副残局我已经琢磨了三日了,想得头疼,你来看看。” “是,您先喝口茶,容我慢慢看。” “好好好,子贤拿茶来。” 于是,顾南乔与东方朔月就理所当然坐在矮几的另一边,干起了端茶添水的活儿,木澜远很快陷入沉思,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凝视了好久,老人家也在专注地看着,他二人便不敢插话,四个人彼此缄默地在房中对坐半晌。 “这里,您看合适吗?”木澜远抬手拿起了一枚黑子毫不犹豫地落在靠近中心的位置,然后顺利吃掉了它周边的一排白子,棋面瞬间干净了不少,让人眼前一亮,其余三人都像看到了黎明的第一缕白光一般睁大了眼睛,顾溪寒嘴里发生一声惊叹,双手用力拍打着双膝,发出阵阵声响,“啊!原来阵眼在此处,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您是太过专注了才会深陷其中,许是我学艺不精,想法不够高深反而就解开了。” “你不必过谦,厉害就是厉害。” “父亲,既然这残局已解,我们还有要事与您说。” 顾溪寒摆摆手,起身说了句,“不急”,便低着头摇晃着老迈的双腿走向书案边,顾南乔只能默默跟在身后,陪着父亲把方才的解法一笔一划记录在了书册上,然后又搀扶着父亲坐回了矮几旁。 “子贤呐,你方才要说什么?” “父亲,还是先听听澜远与朔月兄的吧。” “哦?小谦也来了?” 东方朔月突然听到老家主唤起他的乳名,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了,他忙看看顾南乔,对方不说话只是冲他眨了一下眼,他也明白了,老家主这是恢复正常了,便速速回话道,“顾世伯,是我来啦。” 顾溪寒清了清嗓子,半眯起眼睛看着他,“咳咳。你们这些个小子,当上家主还是有模有样,连我这个老家伙都忘记了。” “十几岁初初练剑的时候小谦多是受了世伯的指点方能开窍,长大后更是一时都不敢忘记世伯,如今我还常常与犬子说起世伯教授与我的内功口诀,真是受益匪浅呐。” “行了,你也不必紧张,我与你们说笑的,是我老了,太多事情记不清了,这不怪你们,联盟里的事务澜远也拿捏的极稳,我才得以有这个空闲在这林子里玩乐。” “岳丈,我们此番前来是有事想求证。” “何事?” “您可曾听说一个叫作“鹤云堂”的神秘组织?” “呼!该来的还是来了。”顾溪寒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一些,脸色也跟着沉下来,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话似的。 “父亲,您这是听过?” 顾溪寒不回答,只是一股脑抛出几个问题,“他们出现了吗?在哪里?可有犯什么事?” “先前芙蓉出阁途经秋鸣镇红树林时,曾遇到一伙来路不明的黑衣人袭击,后来我与朔月兄都差人混进离城暗中探查消息,结果所有线索指向这个鹤云堂之后就断了,我们都不曾听过这个地方,所以才想到来问问您。” “什么?竟有此事?我的芙蓉丫头没有被伤着吧?” “世伯不必担忧,当日有萧然与犬子在,索性没有出大事,况且芙蓉深得澜远的亲传,炼香的功夫深不可测,一般的歹徒且近不得身。” “哦,这就好。” “听萧然回来报告说,那批黑衣人都是有人训练出来的死侍,个个都是不要命的,只奉命行事,被擒住之后便后服毒自尽。” “那就是了,最初我与你们父亲见识到的鹤云堂只是个小帮派,他们的门主是从西域来的外邦人,会一些邪术妖法,据说是家乡发了水,全村的人都死了,她只身一人沿路乞讨来了这里,后来也不知是用了何等妖术在桑叶谷招揽了一些不学无术之人,从此便在此处落了脚。” “西域人,那后来呢?” “后来,是嫁人了吧。” “是个女子?” 顾溪寒眼光泛泪,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是啊,还是个美丽的女子,当年不知迷惑了多少世家公子,那代价实在惨痛啊。” “是发生了什么吗?” “老了,记不清了。” “岳丈!您再想想。” “啊!困了,子贤啊,你们出去的时候给我把门拴上,我要好好睡一觉。”三人刚要追问下去时,顾溪寒张大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满脸倦容地下了逐客令。 三人面面相觑地退出了顾溪寒的林中小院。 54 顾溪寒遇害 三人走后,顾溪寒颤巍巍走到床榻边,脱鞋坐在床沿边,伸手扭开了床头一个莲花形状的装饰物,继而听到“咔嚓”一声,原本放置在床头的枕头应声掉入了一个小凹槽内。顾溪寒从里面摸出一只雕有火焰的黑色木盒,婆娑的手指在盒子上细细摸索,眼里满含深情地自言自语,“敏月,我终于可以去见你了,等着我,大仇得报之日你我终将团聚。” 顾溪寒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门缝里投来的那一道阴森的目光。 “报,报告宫主,出出大事了!”顾溪寒身边的随从乐天心急火燎地冲进了明德堂,扑通一声跪倒在顾南乔和夏荷面前,吓得面色煞白,目光呆滞,说话时嘴唇和牙齿都在不住地打颤,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一直滴进了眼睛里,酸涩的刺痛感让他睁不开双眼,只能和着泪水流出来。 顾南乔见了乐天这副模样也吓了一跳,脑海唯一的念头就是父亲的安危,他急急走过去抓着乐天瘦弱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大声质问,“把话讲清楚,父亲那里出了何事?” “老,老家主,他他,他……” “他到底如何了?” “他,他他,被人杀,杀害了。” “什么?你个混账东西,一大早跑来我这儿触什么霉头?”顾南乔不太相信乐天的话,使足了劲儿把他丢在一边,那乐天早就被吓得双腿发软,瘫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喃喃自语道,“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日,今日天亮之后,我照例去问安,一进门就看见,看见老家主仰面躺在床榻上,浑身上下都是血,胸口还插着一只,凤头钗。” “你还敢胡言,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顾南乔恨得咬牙切齿,像只愤怒的猛兽般恶狠狠地瞪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乐天,要不是被夏荷抱着,他下一秒就能扑过去把乐天给撕碎了。 “夫君,你先冷静一些,乐天是父亲身边的人,你我都知道这孩子的品行,他不敢胡言,不如我陪你先去看个究竟,如若父亲真是被歹人所杀,不用你出手,我也会将他找出来碾碎的。” 顾南乔听了夏荷的话才稍稍有些缓和了一下情绪,他也深知为难乐天并无用处,撩起长衫大步流星地奔去了杏树林。 “乐天,你去把公子找来,要快。” “是,是,是,夫人,小的这就去。” “记住,此事先不要声张,一切等宫主查验之后再说。” “小的记下了。” 夏荷嘱咐乐天几句后便追随顾南乔而去。 夫妇二人刚刚走进顾溪寒的房门就被眼前的惨相吓住了,顾溪寒浑身是血的躺在榻上,双目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干涸的嘴唇也半张着,好像有什么话没有说完就去了。 “父亲!呜呜呜!” 顾南乔冲到近前,整个人扑倒在父亲的尸身上,强忍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他老泪纵横地望着父亲沾满血迹的脸,伸出颤巍巍的手附上父亲的眼睛让他得以瞑目。 见顾南乔如此悲痛,夏荷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但她看起来比顾南乔镇静多了,因为她生来就对气味异常敏感,一进房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气,她带着怀疑在房中四处查看一番后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顾溪寒放在床榻下的一双鞋子上。 “夫君,你快看看这是什么?” “看什么?”顾南乔顺着夏荷的指引,拿开了父亲的一只鞋子,果然在鞋底发现了端倪。 “这是?”夏荷走近一看,顾溪寒的鞋底上有一个用血画出的火焰图形。 “父亲,你这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吗?莫非那个凶手与这个图形有关?”顾南乔手里死死抓着那只鞋子,眼神渴望地望着父亲。 “阿爷。”顾铭轩听到消息也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见到房中情形瞬间被吓得两腿发麻摔在了地上,一脸不可思议地说,“爹爹,娘亲!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是谁干的?” 顾南乔不说话,整个人陷入了沉思,夏荷叹了口气,走过去拉起儿子靠在门边,回头又抱住了顾南乔的颤抖的肩膀,沙哑着声音说,“夫君,起身吧,不要吓坏了孩子们,家里还有客人在,要找出凶手咱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顾南乔点点头,不忍心再多看父亲一眼,任由夏荷搀扶着走到门边。 “爹爹!” “呼!走吧,你陪爹爹回去。”顾南乔将手搭在儿子肩头,仰头望了望秋风萧瑟阴郁天空,然后深深叹了口气走出院门。 “娘亲!” “去吧,这里有我。”夏荷摆摆手让顾铭轩陪顾南乔回去,自己有转身折回房中,将那只带血的鞋子用丝帕仔细包好揣进了宽大的袖笼。 “来人啊,去找一些手脚麻利的人来帮老庄主入殓。” “是,夫人。” 夏荷闭紧房门正要离开之时,正好遇到了匆忙赶来的木澜远与东方朔月,“嫂夫人,这里发生了何事?为何下人们都形色匆匆?” “发生了什么你当真不知?” “澜远不知,还请嫂夫人告知。” “哼!也还告诉你,亏得父亲如此看重你。” “岳丈出了何事?” “他被人杀害了,就在昨夜。” 澜远与东方朔月听到这个消息都心下一惊,忙不迭地要上前追问。“什么?被何人所杀?兄长可有什么发现?” “并无发现,夫君他受了不小的打击,现下心情郁结刚刚回房歇息了,你们勿需过去扰他。” “让我进去看一眼,或许我们能有所发现呢。” “不必了,父亲遇害死状凄惨,他老人家生前是个体面人,如今落得这副模样,怎可供人随意观看?你们请回吧,等这里入殓完了自会让你们见的。” “这,也好,如果你们有需要我们从旁协助的请尽管开口。” “呵!不敢,你们这几日还是安生留在房中为好,没事不要随意走动,我会命人好生照顾你们的。” “顾夫人这是要将我二人禁足?莫不是怀疑我们与此事有关?” “你要这样想也对,你们突然到访,昨日见过父亲之后便出了这等事,我不该怀疑你们嘛?不能怀疑吗?” 面对夏荷的厉声质问东方朔月也不好再接话,此时此刻他们确实也脱不清干系,木澜远暗暗扯了一下东方朔月的衣袖,上前向夏荷行礼,“嫂夫人请节哀,我们会安生留在房中静待结果,澜远告退。” 夏荷眼波流转注意到了木澜远系在腰间的一个暗色香囊,目光炯炯地直视他的眼睛,语气里带着试探,“木阁主这个香囊好独特啊。” “哦,这是我刚刚练成的百里香,有助眠的功效,嫂夫人喜欢的我隔日可以送一些给嫂夫人。” “那就多谢了。” “告辞。” 夏荷的眼神好像要把木澜远的后背看穿了似的,死死盯着他走入密密的杏树林。 55 夏荷的怀疑 三日后,顾氏一族在南溪地的顾家墓园给顾溪寒举办了一场声势壮观的葬礼,夫妇俩携一双儿女换上肃穆的孝衣,腰间缠绕着一捆粗重的麻绳,跪在灵堂一边送走了一波波前来送葬的族人及其亲眷。连日来的疲累让顾南乔看上去一下子老迈了许多,他操着沙哑的声音跪坐在父亲的灵位前喃喃自语道,“父亲,您老一路走好,儿子定会手刃仇人,以告慰您的在天之灵,但求你保佑我尽快找出您留下的线索。” “爹爹,阿爷留下了什么线索?” 顾南乔深知此事不简单,他不愿儿女卷入更深的漩涡里,只好敷衍着打发他们离开,“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先带泱泱回去歇着,这里有我与你娘呢。” 顾泱泱梗着脖子倔强地不肯离开,“爹爹,我们不回去,我要留下来帮着你们抓凶手,哥哥也不走。” “是啊爹爹,我也想为家里尽一份力。” “胡闹,泱泱不懂事你也跟着一起闹吗?快走!” “娘亲!您也说句话呀。” “铭轩,听你爹的,你瞧瞧泱泱这个样子,这几日哭的眼睛都肿成桃子了,你还是先带她回房梳洗一下然后踏实睡一觉,等睡醒了再说。” 顾铭轩低头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妹妹,便不再多说什么,揽过妹妹的肩带她出了灵堂,“听娘亲的,走吧,咱们明日再来。” “夫人,东西呢?” “在书房的暗格里。” “嗯。走吧,去拿出来给我看看,父亲拼死留下那个记号定是有用的。” “好,走。” “对了夫人,澜远他们,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关着吗?恐有不妥。” “我自有我的道理。” 夏荷阴沉着脸快步走在前面率先进了书房,带顾南乔也跟进去之后她才放心地打开了隐藏在书柜背后暗格。 “夫君。” 顾南乔接过夏荷递来的鞋子,盯着鞋底那个已经干涸成暗红的印记,“这个火焰图形你可曾见过?” “不曾,但我觉得这事一定与他二人有关。” “夫人但说无妨。” 夏荷在顾南乔身侧站定,提起架子上的毛笔蘸着丹砂在纸上画出了一簇燃烧的火焰。 “夫君想一下,当日你率先冲进房中之时可有闻到什么气味?” “气味?满屋子全是血腥味,真要是凶手留下什么气味的话也都被血气盖住了,我怎能闻得到?” “可我闻到了,且那味道与木澜远身上的香囊并无二致。” “你怀疑澜远?” “他出自炼香世家,炼香用香的功力更是无人能及,试问天下人还有谁能与之相抗?” “那也不能怀疑他呀,他可是星落的夫婿,咱们家与他木家也也并无仇怨,他没有理由杀害父亲。” “那或许是父亲知晓了他的什么秘密,才被他给灭口的。” “灭口?澜远你也是了解的,咱们几人都是自幼相识,他木氏一门向来清心寡欲,为人坦荡磊落,不喜参与江湖纷乱,澜远更是十年不曾下山入世,他能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你可别忘了你妹妹是怎么郁郁而终的,他离开风丘的那几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晓,但我敢断言,他回去之后性情大变闭门不出,这其中定有内情。” “夫人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莫非他此番前来另有目的?” “八成与你们昨日所谈之事有关。” “……”顾南乔不再说话,抱头沉思了半晌,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起身在书房的书架上一通乱翻。 “夫君在找什么?” “鹤云堂。” “鹤云堂?你说的可是西域那个鹤云堂?” 顾南乔猛然转头,目光定在夏荷精致的脸上,“你知道在这个组织?” “因为这个名字比较特别,所以我还有印象,记得之前在我爹的案头看过一幅画像,画像上有个绝美的女子,画的题字里就有鹤云堂三个字。” “那女子叫什么名字?你可还记得?” “其他的就不记得了,阿爹不许我们兄妹进他的藏书室,怎么?与那画中女子有关?” “呼!你先去把两位家主请出来吧,他们毕竟是一家家主,不是我们可以随意禁锢的,一旦消息传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还查不查?” “查是自然要查的,真要是他们做的,那谁也跑不了。” “嗯。” “你带着泱泱回一趟桑叶谷吧,不是许久没有去看你哥哥了吗?” “那我叫铭轩来帮你。” “也好。” 夏荷自然明白顾南乔的用意,此时的她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唯有自家的兄长才是她最信赖之人,回去既是查找有关线索,更是为了搬救兵。 “来人啊,去请二位家主过来见宫主。” “是,夫人。” 木澜远他们二人面色阴沉地跨进了顾南乔的书房门,不等顾南乔开口,东方朔月便沉不住气地抢过了话头,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对着他,“子贤你们夫妇二人这究竟是闹的哪一出啊?她是女流之辈也就算了,可你硬生生地把我们关在房里三日,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当真不把我落月城寒月庄放在眼里吗?” “朔月兄这话言重了,夫人她不过是怀疑而已,更何况这三日我家中忙于办丧事,我确实抽不开身去应对你二人,如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说我不把你们放在眼里就更没道理了,这从何说起,我们不曾用刑,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哪里不满意?” “你,澜远你可听见了,他这说的哪里话?我就不提咯,你还是他的亲妹婿,这样怀疑我们恐有不妥吧?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朔月兄稍安勿躁,我相信兄长他定有公断。” “澜远啊,我自是信你的,只是你们来了之后父亲便出事了,这实在不能让人接受,夫人也只是在保护家人而已。” “兄长不必解释,清者自清,我就在风丘等着兄长,如若查到真凶了烦请兄长告知。” “也好,继续留着你们实为不妥,你们还是先行离开吧,有消息了我定修书与你。” “嗯。” “朔月兄你也莫要再气恼了,我眼下没有余力再协助你们办事了,等我们把凶手找到之后自会从旁协助你们查探那个鹤云堂。” “好生处理你的家事吧,其他事情不用多想,告辞。” “那二位,后会有期了,恕不远送。” “兄长告辞!” “一路当心。” 56 无辜受屈 木澜远与东方朔月一同回到落月城之后一直深感愤懑,一生坦荡磊落的他如今却招致了一身无端的非议,而且还是被他敬重的兄长怀疑,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东方朔月看在眼里也着实不是滋味,他夺下了木澜远手里的美人醉,语重心长地宽慰他,“澜远啊,你也不必如此,顾老家主去的突然,这是你我都始料未及的,相信子贤他们很快就能找到线索了,到时候你我的嫌疑自然也就洗刷干净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从咱们两家联姻开始的,你让我如何安心?被杀的那个人可是星落的父亲,这让我,哎。”木澜远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杯接一杯地痛饮了起来。 “那更应该冷静下来,子贤不允我们从旁协助,那我们就暗中调查。” “暗中调查?” “不错。” “这……” “你可有其他想法?” “没有,就依朔月所言,我回去之后会秘密差一批弟子前来供你差遣。” “好,如此甚好。” 不一会儿功夫,四坛美人醉便下了肚,木澜远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醉了过去。 “来人呐。” “庄主有何吩咐?” “木阁主醉了,把他扶回房里好生照顾。” “是。” 下人扶起酒醉的木澜远正要出门之时,就被刚好赶来的木萧然拦下了,“等一下!” 东方朔月先是一惊,而后面色迅疾转为平静,轻声问道,“是萧然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查的如何?” 木萧然大步跨进房中,抬手低头向东方朔月行了礼,“见过东方庄主,今日实在不便叨扰,待明日阁主酒醒之后萧然再一并禀报。” “嗯,也好!你这几日在外想必也很是辛劳,不如先行回访歇息吧。” “多谢庄主。” “嗯。” “交给我吧,有劳。”木萧然从下人手里接过木澜远的胳膊向身后一靠,然后稳稳地背起木澜远走了出去。 东方朔月在他二人身后冷眼瞧着,嘴里不清不楚地吐出一句,“哼!还真像亲父子。” “庄主?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退下吧,去找大公子过来。” “是。” “萧然哥哥,你去哪里了啊,为什么没有同阿爹他们一起回来?我自己在这里都快闷死了,大姐都不让我出门去玩耍。”木萧然刚刚把木澜远安顿好木槿就从虚掩的门缝里溜了进来,扯着木萧然的衣袖与他玩笑。 “嘘!小声一些,阁主方才刚睡下,你莫闹醒了他。” 木槿顺着木萧然的目光所及之处看了看,“这才什么时辰呀?阿爹为何就睡啦?是身子不爽利吗?” “阁主方才在东方庄主房中饮酒,席间多饮了几杯,醉了而已,无事。” “阿爹说喝酒误事,从来不会过度饮酒,也不许忘忧阁弟子贪恋酒肉,怕损了味觉炼不出好香,他今日这是为何?” “出去说。” “哦。”木槿跟着木萧然来到了落月城热闹非凡的集市,木槿被束缚了好几日的热血在这一刻算是彻底放飞了,比起上一次来的时候她看起来更加兴奋了,沿着整条街逛个不停,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木萧然有没有跟上来,生怕他错过了任何一件好玩儿的物件。 “槿儿,你都从街头走到街尾了,累不累啊?” 木槿在一个卖糖饼的小摊子前面停下来,随手拿起一张热气腾腾的糖饼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又喂了木萧然一块,“萧然哥哥,给你尝尝这个,很甜对不对?” “甜。” “嘻嘻!甜吧?咱们多带几个回去给大姐尝尝。” “好。掌柜,再给我们包五个。” “好嘞,这就好。” “真好吃!” 木萧然轻轻拍拍木槿的后背,眼神里柔情任谁看了都会沉溺,“你慢一些,这里还有,没人跟你抢。” “走,去喝茶!” “呵!走路的时候不要吃东西。”木萧然伸手擦干净了木槿残留在嘴角的糖,看着她小小的脑袋在他眼前欢快地晃动,原本紧绷的情绪也瞬间不见了。 “快走啊萧然哥哥,我带你去买美人醉。” “呵,你还认得路吗?” “记得记得,不是就在前面嘛!”木槿一边回头与木萧然说着话一边往前走,却不慎一脚踩空,幸运的是她并没有摔倒反而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了一团棉花上,脚下软绵绵的。 “哎呀!姐姐!疼!” “嗯?”木槿急忙转身,只见一个约摸四五岁上下男童正爬在她的脚边,一只又脏又瘦的小手臂被木槿不小心踩在脚下,他痛得咧开小嘴哇哇直叫,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像两颗熟透的葡萄般闪着委屈的光。 “你是谁?你爹娘呢?”木槿收回了脚蹲在地上把男童拉了起来,“过来,你不要害怕,姐姐不是有心要踩你的,你痛不痛啊,我给你呼呼就不痛了。” 男童不做声,许是被木萧然手里的长剑吓到了,或是面对这么温暖的木槿一时放松了戒备,他也蹲下身来任由木槿拉着他的小手不停地呼气,“嘻嘻嘻,痒,好痒。” “呵呵,你笑了,笑起来真好看,长大了一定是个英俊的男子。” 木萧然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他无法忍受那只沾满泥垢的手在木槿的青绿色纱裙上留下印记,他皱着眉头一把将木槿拉进了自己身侧,“槿儿,你在做什么?这只是个小乞丐,我们给他一些吃食便好,你不可靠这些人太近。” “哎?萧然哥哥,你把糖饼给我。” “这个不是……” “哎呀给我。”木萧然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木槿就将他手里的糖饼抢过来全部递给了男童,“嗯!给你的,拿回去吃吧。” “谢谢姐姐!”男童开心地把糖饼捧进怀里死死护好,本想去拉拉木槿的手,目光却对上了木萧然的冰块脸,也只好怯生生地跑开了。 “喂!你别跑啊!” “跑了更好,还叫什么?你还渴不渴啦?” “啊,我忘了,咱们还要去喝茶的,阿爹的事情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是,原来你还记得啊?” “走啊,萧然哥哥。” 木槿推着一脸嫌弃的木萧然进了茶楼,没有人注意到巷尾的草垛后面正有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在注视着她们。 57 无辜受屈 2 “什么?他们竟然怀疑我阿爹?真是气死我了。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茶楼的雅间里木槿正气得满地打转。 “好了槿儿,你莫要如此激动,我正在暗中追查了,一定会有线索的。” “那你查到了什么?快告诉我听听。” “小声一些,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地方,为今之计还是先回风丘比较稳妥。” “那咱们快些回去呀,走啊!” “急什么?这茶泡的刚好,你且喝一杯再回去。” “哎呀,不喝不喝,我要马上回去叫醒阿爹,还要与大姐和华生告别。” “华生?是谁?” “华生就是大姐的孩子呀?大姐请阿爹帮孩子取个小字,我便求了阿爹,华生这个小字是我给取的,怎么样?听着可顺耳?”木槿一脸骄傲的样子冲木萧然挑挑眉。 “芳与泽其杂糅兮,羌芳华自中出。呵,人家明明是众星捧月而来,你偏要人家和与杂乱为伍,亏你想的出来。” “身在江湖,哪里还有清静之地?唯有自身清静。” “这么听来,倒是有几分大小姐的风骨,没想到我们槿儿还懂得这些呢。” “我自幼读书怎会不懂,是你们总拿我看做小孩子。” “那还是我们的错了?” “就是就是。” “快走吧,你不是心急吗?” “好啊。” 木槿不以为然地牵起木萧然的手到了集市上。 “呜呜呜,疼!不要打我,我疼!呜呜呜。” “你跑啊,让你跑,偷了东西还敢跑吗?看我不打死你。” “啊!呜呜呜。” “萧然哥哥,你听到了吗?好像有人在哭。” 木萧然抻着脖子左右看了一眼,用手指着一个被人围起来的摊位,“走,在那边。” “嗯。” 二人走过去拨开密密实实的人群,本想看个热闹就走的,但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无法坐视不理了。一个小孩儿瑟缩在一个体型彪悍的中年男子脚边,双手抱着头任由男子挥舞手中的鞭子疯狂地打在自己身上,嘴角和鼻子正汩汩地淌着血。 木槿的耳朵里充斥着孩子的哀嚎和男子的咒骂,她被气得满脸通红,冲上去大声质问,“住手!你为什么打人?他是你儿子吗?”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今天的事谁也管不了,快滚开。这个小贼隔天就来偷我的包子,我等了他好几天了,今天被我逮到了,我非打死他不可。” “你敢!今天被我碰到了就非管不可。”木槿取下腰间的匕首握在身前,“这把匕首还不曾试过呢,今日正好拿你开个刃。” “小丫头口气不小啊,我今日就看看你要如何护他!”男子说着话举起鞭子就是重重的一下,木槿急了整个人扑在孩子身边将他护在怀里。 “啊!萧然哥哥救我!” “啊,啊,公子饶命,饶命啊!” 只听得有人在身后连连求饶,木槿起身一看,那人早就被木萧然拿住了,“哈哈,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你说,我管得管不得?” “管得管得,公子快放手啊,我的胳膊要断了。” “槿儿,一可有事?” “我没事。” “嗯,滚!”木萧然冷着脸用剑柄在男人背上重重一击,那人痛得爬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连连叫苦。 “槿儿,我们不便久留,快走吧。” “那他怎么办?” “哎,先带着吧,出了集市再说。” “嗯嗯,好啊。” 木萧然俯下身抱起正抱着头不住发抖的孩子,“不要哭了,我们不是坏人。” “呃。” “咦?怎么是你啊?看来咱们还真有缘分呢,不怕啊,他不敢打你了,跟姐姐走吧。” “嗯嗯。” “呵呵,给你。” 男孩小心翼翼地捧着木槿带着香味的丝帕,左闻闻右闻闻就是舍不得用来擦眼泪。 “怎么啦?你可以用的,送给你了。” “嘻嘻,香!” “哈哈,那当然了,我告诉你啊,我们可是很厉害的炼香师呦,姐姐家里还有好多好多不一样味道的香呢,要是能带你回去就好了。” “槿儿,慎言!” “怕什么,他还是个小娃娃呢,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听话!” “知道啦。呵呵,咱们不理他,这个哥哥好凶哦!” 木萧然白了木槿一眼,加快了脚步走在前面。 “咯咯咯。” “哈哈哈,你看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啊?” “安安。” “原来你叫安安啊,你在哪里?不如我们送你回家吧。” “我没有家。” “怎么会没有家呢?那你总有住的地方吧?” “土地庙。” “你住在土地庙里吗?” “嗯嗯。” “可以带姐姐去吗?” “就在那边。” “萧然哥哥,咱们送他回去吧。” “嗯。” “安安,姐姐问你啊,我不是给过你糖饼了吗?为什么还要出来偷人家的包子呢?” “妹妹饿,糖饼给妹妹吃了。” “你还有妹妹啊?” “嗯,还有弟弟。” “呼!真是可怜,想不到富庶的落月城还有这么多吃不上饭的小孩儿。” “快走吧。” 安安带着他们在街市上拐了两个弯终于看见了一个破败不堪的土地庙,“姐姐,到了。” “就是这里吗?这里哪里还能主人啊?你们当真就住在这里?” “走啊,在里面。”安安的神色明显轻松了许多,他拉着木槿的手径直走进了破庙里面,不一会儿就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七八个同样衣着破烂的小孩儿,他们见安安带了人回来,纷纷围上来伸出手讨要吃食,“姐姐,我饿,饿。” “好好好,你们都不要吵,一个一个来好吗?” “姐姐,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你不要怕。” “安安乖,姐姐不怕,你让他们去坐好。” “嗯,都去里面坐好,这个姐姐是好人。” 木槿转头看看木萧然,“萧然哥哥,给他们些银子吧,太可怜了。” “给你,给完赶紧走。” “多谢!来,安安,这个银子你们可一定藏好了,不要被其他人抢了去。” “哇!这么多,谢谢哥哥姐姐。” “呵呵,去吧。” “姐姐,你还会来吗?” “大概不会了吧,姐姐要回家的,等你长大了来风丘看我啊。” “风丘!” “走啦,下次再去偷包子的时候千万不要再被抓住了。” “呃。” “走吧,哪有你这样的,还教小孩子偷东西。” “那不然呢?他们要吃什么?” “槿儿不必担心,今后这些孩子都归我管了。” “谁?” “呵呵,是我!” 一袭白衣的三公子从损了半边的石阶上翩然而入,真是干净的不染尘埃。 “三公子?你怎么会?” “哈哈,萧公子,我是跟着你们来的。” “俊琪哥哥,你不是最爱干净了吗?为什么要跟我们来这里?” “呵!我在这么大的时候住的地方还不如这里呢,方才在集市上我本来想出手相助的,没想到被你抢了先,见你们来了就跟进来瞧瞧,萧公子不会介怀吧?” “不会。” “那就好,这些孩子我会看顾的,你们大可放心回风丘。” “当真?那真是太好了!安安,你听到了吗?这位公子可是寒月庄的三公子,他说话一定作数的,还不谢谢他?” “谢谢三公子。” “走吧,此地我还真是待不下去呢。” “嗯。” 58 妖女惑心 1 木芙蓉梨花带雨的将父亲一行人送出了落月城,离别之际木澜远攥紧了她的手,“芙蓉啊,多保重身体,照顾好华生,受了委屈记得给阿爹去信,功夫不可荒废。” “嗯,我记下了,父亲一路走好。” “大姐,我走了,我还会来看你的,等着我啊。” “好!” “回去吧,俊琪还在等你。” “芙蓉拜别父亲。” “大姐!我舍不得你。” “槿儿,照顾好自己。” “嗯嗯。” “萧然,这一路山高路远,父亲和槿儿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是,请大小姐放心!萧然定当尽力。” 木芙蓉擦干了眼泪,回身走到东方俊琪身侧,柔声道,“夫君,我们回去吧。” “槿儿那个丫头定是在忘忧阁里最得宠的丫头,每次都带着她。” 木芙蓉迎上东方俊琪疑惑的眼神,不慌不乱地回话,“是啊,槿儿鬼主意最多,人也很伶俐,常常随侍父亲左右,我们姐妹都很喜欢她。夫君怎么会认识她?莫不是那孩子不知轻重冲撞了夫君?” “呵。无事,只是一时好奇。” “那回去吧,华生该醒了。” “你去吧,父亲那里还有些事情要说。” “好。” 东方俊琪面上挂着一副经年累月练就出的完美假笑,伸出手帮木芙蓉取下刚刚掉落在头顶的枯叶,动作轻柔而缓慢,经过她脸颊的时候指背不慎触到了她滑嫩的肌肤,“好了!” 木芙蓉娇羞地莞尔一笑,眼光闪动,心中所想尽数映照在东方俊琪身上,在她眼中他早已是她认定的夫,声音里自然也流露出许多爱意,“多谢夫君。” “外面风大,快些回去,叫紫鸢煮些热茶给你去去寒。” “还是夫君想到周全,那芙蓉就先回去了。” 东方俊琪目送木芙蓉走远,脸上的笑意才自觉收了起来,此刻他心下却在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但他终究是动不了心,此生怕是要负了这么好的娇妻了。” “阿爹,你昨日喝了那么多酒,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呵呵,槿儿知道心疼阿爹了,萧然在我房中点了清心香,我的酒昨夜便醒了,今早起来更是浑身舒爽,好的很啊。” “呵呵,萧然哥哥真好!” “嗯,萧然是不错,将来倒是可以担当大任。” “什么大任?” “哈哈,你长大便知道了,快坐好吧,不要一直在马车里晃来晃去的,女子要有女子仪容,你该学学你大姐。” “是,阿爹其实也是惦念大姐的吧,为何你就不能明白说出来啊,我看着都心疼。” “不提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阿爹说的可是顾老家主被杀的事?” “你怎么?萧然怎么能告诉你这些?” “你不要怪萧然哥哥了,是我逼问他的,我还不是担心你嘛。” “这件事情疑点太多,我们还需要暗中观察,你先不要急,这不是你能插手的,回去之后继续闭门修习,不要忘了与阿爹的约定啊。” “不会忘的,不就是六重功力嘛,我定能练成,今后我来守护您和风丘,看谁还敢随意冤枉我阿爹!” 木澜远笑着捏捏木槿倔强的小鼻子,难掩心中宠爱,“好!阿爹就等你练成之日了。” “哼!” 马车在萧瑟的秋风里疾驰而过,只留下木槿欢快的笑声和深深浅浅的车辙,木萧然骑在马上忧心忡忡,他却无法像木槿一般没心没肺,因为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先前跟随夏荷潜入桑叶谷藏书楼所见到的一幅画,那画上的女子生得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细细看上几眼就会让人生出错觉。当日木萧然就是因为多看了两眼画中女子,他便感觉浑身酸软乏力,连手中的长剑都快握不住了,耳朵里不时传来牲畜的嘶鸣声和人的哀嚎,眼睛里仿若有红红火光在闪耀,周身顿感燥热,仿若整个人正置身火海被熊熊烈火炙烤着。 “少主,少主快醒醒。” “噗!”在他即将被火焰吞噬之时,幸得青鸦及时赶到夺走了他手中的画像,在他背后重重击了一掌才把他体内的毒血逼了出来。 “你,你为何在此处?”木萧然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边的血迹,强撑着直起身子站定,目光涣散地看向身旁一身布衣的青鸦。 “少主这一路难道没有发现属下吗?我等分了三路人马日夜兼程在暗中护着少主,方才见少主进来后便再没了动静属下才迫不得已闯进来的。” “呵!今日的事我还要多谢你及时相救,但是接下来就没有你们的事了,还望你们尽数散去,不要再跟着我。” “属下等只是在保护少主的安危,至于少主所行之事我等不会插手更不会外泄,少主大可放心。” “呼!罢了,此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功力虚耗,你先带我从这里出去。” “是。” 木萧然在青鸦的搀扶下出了看守严密的桑叶谷,木萧然不敢耽搁片刻,也就顾不得与青鸦细说了,匆匆别了他之后快马加鞭赶回了南溪地。 “萧然,你随我来!” 木澜远的一声召唤唤醒了沉思中的木萧然,他连忙把逐风交给楠伯,又看了一眼木槿,“是,阁主。” “萧然哥哥你等一下来找我啊。” “槿儿,不得胡闹,疯了一路还不累吗?今日你且早些休息,不得四处乱跑。” “是是是,阿爹一回来就变凶了。”木槿撅着嘴小声嘟囔着。 “哈哈,三小姐快回去吧,这几日可把凝霜那孩子闷坏了,日日站在这桂花树下张望。” “那阿爹我先走了,嘻嘻。” “木楠啊,我与萧然还有事商量,你在门外守着,不可让任何人接近。” “是,阁主。” 两人快步进了木澜远的炼香室,木萧然将自己被画中女子摄魂一事细细讲给木澜远,他听后倒是没有过多的惊讶,反之开口说了一句,“果真有此事。” “阁主曾听说过此事?” “嗯,那大概是四十几年前了,我曾听族里的长辈们提及过此种术法,但因当时没有人亲眼证实,也就当做一个传言不了了之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四十年前?” “是啊,那时候我父亲还活着,有一日……” 木澜远正身立于窗棂之下,望着院中梨树,缓缓讲起了那件匪夷所思的陈年旧事。 59 妖女惑心2 三年一次的同盟聚首盛宴在风丘的望香亭里召开,四大家的家主携家眷及子女前来赴会,场面盛大而热闹。又因为正值春夏之际,百花谷的奇花异草都大放异彩,吸引来了成群的蝴蝶在花间飞舞,木澜远和他的两位兄长就充当起了小主人,带领着各家的公子小姐们在风丘各处肆意疯闹,原本欢快喜乐的气氛却被突然闯入的几个素衣女子给搅乱了,她们浑身带伤的爬在百花谷里动弹不得,有几个眼看已经奄奄一息了,其中一个伤势较轻的年轻女子微微抬着头,用极低的音量对小伙伴们说,“救命,求你们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兄长,她们是什么人啊?为何伤的这么重?不如咱们带回去请父亲医治她们吧。” “我也不知,但是二弟你忘了吗?父亲不准我们带来路不明的人回家,还是先回去问过父亲再来。” “嗯嗯,好啊。” “好什么啊,你们兄弟三人真是优柔寡断,你们不敢救我来救,我父亲才不会责罚我呢。” “子贤你也莫慌,还是再等等吧,这里毕竟是木家,咱们来者是客还是应该多遵照木家的规矩办才好。”年纪较长的东方朔月在一旁劝阻起了顾南乔,少年时的顾南乔也曾是义气满满的狭义公子,他哪里听得进去,蹲下身子用力扶起那名女子背在了自己背上,一边吃力地躲开众人的阻拦。 “木家的规矩也没说不能把受伤的人带回去救治吧,星落,快来帮我一把,这人重死了。” “哦,来了。”13岁的顾星落温婉可人,见大家都不赞同的兄长的做法,自己怎么说也要站在兄长这边,柔声细语地转身央求木澜远,“二公子,你就帮哥哥帮这些人带回去吧,木世伯要是责怪下来的话我会去求他的。” “呃,好吧,兄长,这些人就这样躺在咱们的花田里也确实不好看,不如就先抬回去再说。” “那这样吧,你们几个先把她抬进来,我回去再叫一些人来。” “那你快点啊。” “好。” 后来,那几名身份不明的女子都被安置在了木澜远父亲的炼香室里,孩子们虽然救了人但也惹怒了老家主,于是他们被带到木家祠堂外面的空地上罚了跪。 “嘤嘤嘤,兄长我腿疼。” “落落,给你这个。”木澜远见顾星落腿疼的紧,便坐在地上从自己的裤管里取出两只软垫递给她。 “这是什么?” “来,我给你绑上,这样你就算跪的在久也不会腿疼了,我经常发错误被我爹罚跪,这些小伎俩还难不倒我。” “谢谢澜远哥哥。” “谢什么?你试试,不疼了吧。” 绑上垫子的顾星落感觉像是跪在一个棉花软垫上一般,马上就破涕为笑了,“嗯,果然不疼了。” “嗯?你们在做什么?罚跪都不能好好的,看来两个时辰还是太少了。” 见到几位长辈来了木澜远立刻收起了笑容,极力央求着父亲,“呃,爹,不少了不少了,我们知道错了,您就让我们起来吧。” “你们当真知道错了?” “当真,我们再也不敢了,子贤他也得到教训了。” “阿远你说什么?好像你没有份一样。” “子贤!几位在此你还敢放肆!” “爹,我不敢啦。” “是啊爹,子贤他们都是客人,再说星落还是姑娘家,要不就免了他们的罚吧。” “还是江儿想的周到,你们都起来吧。” “哎,孩儿谢过爹。” “休得再胡闹了,去玩吧。” “木世伯,那些是什么人啊?她们的伤势如何了?” “已无大碍了,只是伤得太重还需静养数日才能下地,说起来你们今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哎,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顾兄为何有此感叹?” “不知你们注意到了没有,那几人的衣着貌似是西域的风格。” “西域人?她们缘何出现在这里?” “这恐怕只能等她们醒来才知道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心里盘算着这波人的来历。 三日之后,那名伤势较轻的女子醒来了,她证实自己的确来自西域番邦,同行的是她家中侍女,她们因为家族内部的地位相争而被同族追杀,无奈之下逃离了西域,一路打听才上了风丘,为的只是来求药,不料伤势过重还未上到丘顶便晕了过去。 “后来呢?她们去了哪里?” 木萧然斜靠在门边听着木澜远讲述往事,他讲着讲着突然停下来掩面而泣,低哑的哭声让木萧然有些茫然失措,刚走过去想要搀扶木澜远,他却摆摆手不许他靠近,“无妨。呼!她们伤好之后不但没有走,父亲还安排她们在南苑住了下来。” “老家主让她们住在南苑?” “是,那女子生得美艳,又弹得一手好琵琶,比起我母亲来更是温柔多情,试问哪个男子可以抵挡,她嫌西苑人多吵闹,父亲便让她住进南苑,数月之后又突然来辞行。” “这是为何?” “不知,她说要去离城自立门户,父亲就赠给了她一箱珠玉亲自送她下山去了,可回来后却对母亲越来越疏远,时常一个人对着院中的这棵梨树发呆,不久后就疯癫了。” “难道是……” “不错,父亲练功走火入魔惨死在百花谷深处,暴尸数日才被母亲找到,后来母亲一怒之下把树根挖了出来,树根之下竟然埋着一个身披符咒的人偶,那人偶的眼睛画得颇为逼真,凡是看过的人最后都失踪了。” “那人偶呢?” “烧掉了,这也是母亲痛恨巫蛊之术的原因。” “阁主是觉得那个画中人与当年埋在树下的人偶有关?” “当年我尚且年幼,时隔多年也就健忘了,方才听你说起被画中人引入幻境之事我才将二者联想起来,如今这一切都连起来了,那女子带着父亲的金银去了离城,建立了鹤云堂。” “那她的画像为何会出现在桑叶谷?” “夏老谷主当年也是风月场上的常客,他的胆量比起我父亲可大多了,那么美丽的女子想必他早就趋之若鹜了吧,有一段风流韵事也不稀奇。” “那接下来阁主有何计划?杀害顾老家主的凶手会不会出自鹤云堂?” “先不急,看看其他家的反应再说。” “是。” 60 妖女惑心 3 “兄长,我今日回来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求你帮忙,你可否带我去密室找一样东西?” “你要找什么?” “一幅画。” “画?” “事不宜迟,我容后再说。” “好,跟我来。” 夏荷跟随兄长夏知鸣来到桑叶谷的密室之中,夏荷刚刚向前走了两步就被夏知鸣拦住了,“阿荷莫急,你先退后。” “嗯。” 夏知鸣将夏荷挡在身后,气沉丹田暗暗发力,双手间突然就燃起了一团火焰,他伸直双臂对着面前的空气用力一击,只听得“啪啪”两声清脆的巨响,一面薄如蝉翼的结界就散落了一地,夏荷有些不解,“兄长何时在这密室中设了蚕丝结界?” “你出阁之后便不曾进过这里,大概是七八年之前吧,咱家的密室突然被盗了,从那之后我便设了这道结界,咱们桑叶谷养的蚕可是全天下最有灵气的,蚕丝透明细密,一般肉眼是极难分辨出来的,所以我特意挑选了当年最好的一批蚕丝结了网,每三年定期更换一次,以保证结界的完整。” “被盗?抓住那盗匪了吗?” “没有,弟子们一路追到林子里还是让他逃脱了。” “那他盗取了什么?” “发现的及时,我们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被翻得一塌糊涂,我做了清点,并无失窃,许是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吧。” “兄长确定都清点清楚了?” “是,我很确定。” “哦!”夏荷愣在原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荷,快进来呀,你到底要找什么画?自己进来找吧,你也知道的,我对谷里事务不太上手,这里基本还是原先的模样,父亲留下的典籍字画什么的都在这里了,你有用就拿走吧,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兄长,我要找的那幅画你大概也见过,事关重大,兄长赶快帮我一起找找。” “什么画这么重要?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家老家主他,前几日被人杀害了,就死在他自己屋里。” 夏知鸣担忧地询问妹妹,“什么?知道凶手是何人吗?你和南乔近日可有与人结怨?” “南乔那个窝囊的性子,旁人不欺负他就不错了,他哪里还会与人结怨,我们是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人做的,但是兄长你也要多加留意啊,咱们四家相安无事那么多年了,为何最近会频频出事?先是秋鸣镇木家送亲队被袭,现在又轮到我顾家头上了,此人既能混入水星宫里杀人于无形,那必定是来者不善呐。” “阿荷此话有理,看来这江湖又要变天了。” “兄长还是先帮我把画找到吧,或许兄长能解开我心中疑惑。” “哦?” “兄长可记得父亲的藏书室里曾经挂着的那副美人图?” 夏知鸣显然有些惊慌失措,他眼神慌乱地打量着夏荷,说话的声音都在躲闪,“你,你找那个做什么?你怎会记得它?” “兄长这是怎么啦?难道传闻是真的?那个画中的女子真是妖女?” “你快说,你到底知道多少?是谁告诉你的?可还有其他人知道此事?” “兄长莫急,你听我慢慢说,前几日风丘与落月城的两位家主突然造访,他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才特来向我家老家主请教的,谁知他们见过老家主的当晚就出事了,南乔说他们是为一个叫作“鹤云堂”的地方而来,我依稀记得在父亲的画中见过这个名字,所以才来找兄长的。” 夏知鸣突然颓唐地跌坐在密室一角的八角椅上,两手死死抓住木质扶手,“哎!竟然是为了此事,父亲在世的时候想尽法子对你和阿莲万般隐瞒,为的就是让咱们夏家的儿女就此渡过此劫,没想到终究还是逃不过。” “到底发生了何事?那画如今还在吗?” “在,父亲走后我便将它封存在这里,数十年来不曾动过。” “那,兄长可否拿来给我瞧瞧?” “嗯。”夏知鸣缓慢起身,手掌轻轻一推便将八角椅推至一旁,由于地板上没有了重量,继而触发了隐藏在青砖下方的机关,青砖猛地弹开,一个一手宽一臂长的暗格出现在青砖底下,夏知鸣给妹妹递了个眼色,“就在这里了。” “呵!原来这里还有个暗格呢?”夏荷俯下身小心翼翼取出暗格中的锦盒,刚要打开之时就听见了夏知鸣的厉声警告,“阿荷!不可打开!” 夏荷有些怔住了,定睛看着夏知鸣,只见此时的他两眼充斥着惧色,面色煞白毫无血色,嘴唇也在微微颤抖,像是见到了什么惧怕之物似的。 “兄长?难道这盒子里面还有暗器?” “你且坐下,这画就在这里,先不急着打开,我还有些话要说。” “你说啊,我听着。” “你可还记得父亲和母亲是怎么死的?” “他们不是生了怪病才死的吗?” “那不是怪病,是中了这画中人的邪魅之术。” “邪魅之术?是何等邪术能让父亲母亲同时暴毙呢?他们当年可是四大家里功夫最好的,若有人下蛊他们不会没有察觉的。” “呼!你与阿莲那时尚在襁褓,家中的事情多半没有亲历,后来发生了诸多变故,母亲先逝,父亲也不行家里人与你们姐妹俩提及过去的事情,其实啊,那名女子早在你们出生之前就来到桑叶谷了。” “她在谷里住过?” “是,她曾是父亲座上宾,那时父亲一心想要扩大桑叶谷的势力范围,不知是何种机缘巧合下与她结识,她自称是西域使者,略通一些玄术,可助父亲成事,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有个栖身之所,事成之后要父亲帮她壮大鹤云堂。” “父亲答应了?” “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自然要答应,起初的时候她还算安分,也帮父亲做了些事,父亲的功力也一天天深厚起来,后来父亲变得越来越依赖她,与母亲的关系也就渐渐疏远了,母亲自然是不服气的,多次与她发生争执,可父亲总是要母亲忍让,终于有一天母亲再也忍不下了便拔剑刺伤了她,她面上没有说什么,但那次之后,母亲突然就病倒了,可父亲却毫不在意。” “什么?我自小就听说父亲与母亲是两小无猜,两人感情亲厚,他为何不护着母亲?” “母亲后来变得疯疯傻傻,父亲就把你们送去南溪地交由顾老夫人照顾了一阵子,直到母亲过世才又接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是因为顾老夫人喜欢你们才带回去作伴儿的?” “呵!兄长啊,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些年。” “是父亲临终的嘱托,我不敢不从呐。” “在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父亲迎娶她过门,就在成亲当晚父亲发了疯,症状与母亲别无二致,幸好东方世伯及时赶到用金针封住了父亲的经络救了他一命。” “那妖女呢?就没有人管她吗?” “父亲发病后她就被弟子们绑起来关进了柴房,两日后柴房突发大火,烧的什么都没有了,连具尸身都没有找到,自那之后家里就频频发生怪事,大家都传言是妖女回来索命了,父亲就将她唯一的一幅画像供奉在了藏书室里,日夜叩拜,不许旁人接近,说来也怪,那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难怪小时候父亲不准我们进他的书房。” “你还不是偷溜进去了?” “那时候贪玩嘛。” “那你可曾看过画中女子的眼睛?” “眼睛?好似没有,我只进来看了几眼就被父亲发现了,只记得是个绝美的女子,其他的并我印象,她的眼睛是有何诡异之处吗?” “我也是在父亲走后收拾这幅画的时候才知道了其中的秘密,她的眼睛,可噬人心魄,只专注地看上一眼便会陷入幻境,那次我真是九死一生,醒来之后我就决定终生不娶妻不生子,这个梦魇,本该在我手里终结。” “兄长!” “这画就先留在这里吧,以你和南乔的功力,恐怕有损。” “那兄长干脆把这害人的画像毁掉不是更好?” “在没有头绪之前我又怎敢轻举妄动,这里有些父亲留下的残卷,与你说的这些我也大抵是在这里看到的,你且带回去与南乔细细翻看,说不定有助你找到头绪。” “多谢兄长。” “你我一母同胞,如若有人敢伤你分毫,我定第一个挡在你身前。既然来了,你与泱泱多住几日再走吧,抓凶手也不能急于一时。” “好,泱泱一路上都在吵着见舅父呢。” “哈哈,走,出去瞧瞧,莫叫孩子久等了。” “嗯。” 夏知鸣把画卷重新放好,来不及重新修复结界便于夏荷一道出了密室。 61人去楼空的鹤云堂 半月之后,木萧然与东方俊泽还有顾铭轩再次夜探鹤云堂,却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一副久不住人的景象。三人在院中各处仔细搜查一番,竟连一页纸呕不曾找到。 顾铭轩有些焦急地说,“你们确定是这里吗?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有人住过的院子,不会是找错了吧?” “你急什么,数月之前我与俊泽兄确实来过这里,当日还是生机焕发的景象,如今看来,他们定是跑了。” “不错,萧然说的对,他们的人也损在俊琪手里不少,这次去杀害顾老家主多半是肆意报复,为的就是破坏我们几家人的关系,让咱们相互猜忌,好实现他们的目的。” “目的?能有什么目的?说到底人是你家三公子杀的,却可怜我爷爷当了替罪羊,这件事情你们东方家必须给个说法。” “你放心,等此事了结了我父亲自会带着我们兄弟二人登门请罪的。” “哼!” “顾公子,你且冷静下来,眼下还是合力铲除外敌重要。” “你们两个看着倒是熟络了许多,不要忘了你是木家的人,见了我也要恭敬几分的。”木萧然本想给两人当和事佬,没想到顾铭轩却不领情,还横眉冷对地冲木萧然扔出了这么一句话,东方俊泽怎么忍得了,他攥紧了手中的剑,死死地盯着顾铭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顾铭轩你不要太嚣张!”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来呀,我刚刚练成的剑法还没有与人比试过呢,正好练练手。” “好了两位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回茶楼再慢慢商议吧。” “哼!懒得理你,萧然咱们走。” “嗯。” 木萧然不再说话,冷着脸走出了鹤云堂,顾铭轩见没人招呼他,也只好不服气地跟在两人后面,“就知道你是怕了我。” “萧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信伯那里可有消息?” “我走后信伯一直都在暗中留意肖月白的行踪,他还是不太出门,每月初三会定期回肖府看望他母亲,其他时间均在府中,也没有见什么陌生人去找过他,一切并无异常。” “不对,这不对。” “哪里不对?” “你们想啊,这个肖月白自小不受父亲喜爱,还被母亲送出府外生活,日子定然不好过,幸得鹤云堂堂主栽培,又与堂主女儿交好,那么他与鹤云堂的情分一定十分重要,鹤云堂彻底在离城消失了,他竟然还能坐得住。” “除非?他知道他们的去向,深知他们很安全。” “嗯。我刚才就在想这个。” “今天太晚了,你们早些休息吧,我先告辞了,明日咱们再找机会去探一探肖月白的住处。” “好,抉择兄慢走。” “明日早些。” “嗯。” 东方俊泽显然是瞧不上那个急脾气的顾铭轩,始终一句话都没有与他说,径直走出茶楼。 “顾公子也早些歇着吧,我还要去楼下嘱咐一下伙计。” 顾铭轩用力向头顶上方撑着双手,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啊哈!我早就困了,那我走了,明早晚些叫我,我要好好睡一觉。” “那明日打探胡府你去不去?” “有你们两个人就够了,功夫又好又会谋划的,带着我反而累赘,我还是去街市上转一转顺便打听一下消息的好。” “也好,那明日咱们分两路行事,如果遇到麻烦你可以回来找伙计帮忙,他们都是我的人,只要你开口他们就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行了行了,我回房了,真困呐。” 他二人走后,木萧然的心却始终放不下来,一日找不到杀害顾老家主的凶手,他家阁主就一日不得心安,思来想去自己还是要多做一些打算的。他快速换了一身暗色的衣衫骑马来到城郊的一处废弃茶园里,警觉地将马藏好,只身立于疯长的茶树中,这个地方是青鸦找的,为了方便他们私下会面,便找了一处茶园作掩护,一旦被人察觉也可说成是来收购茶园的。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青鸦就如约来了,他见到木萧然先是恭敬地抱拳行礼,而后目光如炬地扫视了四周的情况,确定没有尾巴之后才开口说话,“少主召唤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今日来得倒是及时。” “自少主回来之后属下日日都会去茶楼看看,方才终于看到少主悬于门廊下的玉佩,便匆匆赶来了,少主的吩咐属下们不敢怠慢。” “行了,长话短说,我此番是为鹤云堂而来,你们这些时日可有察觉到他们的去向?” “属下一直派人监视着那里,大约二十天前,他们突然就凭空不见了。” “凭空不见?那么一大院子的人怎会凭空不见?你的人确定没有看错吗?” “这个属下等也百思无解,但回来的人都说他们连眼睛不曾眨一下,人确确实实在青天白日之下消失了。” “消失了?你信吗?” “开始的时候不信,为此我们还有两个兄弟以死明鉴,他们都是我们一手教出来的,我自然也就信了。” 木萧然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头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那他们当日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异常?并无异常。” “不可能啊,一定有什么的,你再想想。” “那日是属下亲自带人进院子里搜查的,确实没有什么发现,那院子就像很久没住过人一般,很是杂乱,还有一股刺鼻的怪味,属下实在被熏得受不了就带人走了。” “怪味?什么样的怪味?”木萧然的表情突然紧张起来,转身直直盯着青鸦的眼睛。 “就是一种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十分令人作呕。” “难道这也是幻境?” “少主您说的什么幻境?属下不明。” “呼!你先回去,我明日要与东方公子一同去一趟胡府,你带一些人暗中协助,没有我的指令不得现身。” “属下明白。” 木萧然冲青鸦摆摆手示意他先走,自己也一脸愁容地跃上马背离开了茶园。 62 试探肖月白 翌日,彻夜难眠的木萧然挂着一张布满倦色的脸来到东方家的老宅,轻扣门板,东方信小跑着前来开门,“哦,是萧然公子来了,快请进,我家大公子正在前院练剑,请随我来。” “有劳信伯了。” “不妨事的。” 木萧然跟着东方信来到老宅的前院,东方俊泽只穿着单衣正在心无旁骛地练着剑,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木萧然也不吵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东方信下去,自己则倚着身旁的墙壁静静地欣赏起来。一直就听闻东方家两位公子的剑法精湛,却一直不曾见识过他们的真正实力,如今一见,真是让木萧然打心里叹服。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俊泽甩剑转身的瞬间终于发现了立在一旁对他投来敬佩目光的木萧然,他嘴角微微一俏,双脚稳稳地抓地,继而收回了手中的剑,冲木萧然笑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萧然,你何时来的?为何不打断我?” “难得亲眼目睹俊泽兄的剑法,我自然是要多看一下的。” “诶。你我剑法不相上下,你又何必过谦。” “呵!快走吧,咱们还是先去办正事要紧。” “好,等我换件衣裳,马上就来。” “好。” 为了掩人耳目,两人没有直接抵达胡府,而是绕道附近的客栈,在进入客栈之前木萧然特意留意了一下身后的街市,“怎么了?” “哦,没事,进去吧。” “小二,给天字一号房上一壶好茶。” “好嘞,二位爷楼上请!” 天字一号房里,木萧然警觉地站在房间四处查验,东方俊泽站在窗边透过虚掩的窗口观察着对面的一处宅院。 “还是俊泽兄想的周全,你是如何知道这个位置的?” “这全是信伯的主意,他老人家在这方面很是精通,先前我派他出来监视肖月白时发现了这个地方,后来我干脆出了一年的银两把这间房长包了下来。” “受教了。” “来,你过来看看。” 此时肖月白正在院中打坐,胡四和小春站在左右随侍,院中除此之外再无旁人,一个老妈妈正在门外倒着药渣。 “俊泽兄,你可知道肖月白得的什么病?” “不知,但我观他面色惨白,唇无血色,定是大病,不然他也不会去抢父亲赠与大小姐的泣血珊瑚。” “泣血珊瑚?” “不错,正是迎亲当日大小姐佩于颈间的那串珊瑚项链。” “珊瑚虽然贵重但不至于稀有,胡家家境还算过得去,也不至于为了一串珊瑚去冒险吧。” “你说得对,泣血珊瑚的确一般的珊瑚,它是我们落月城的至宝,生长于深海,极难捕到,长期佩戴对血气不畅之人有极佳的功效,而可助增长功力,我推断肖月白抢它定是为了稳定自身的病情。” “既然你早就猜到了为何一开始不说?” “我也是近日才联想到的,那日匪徒似乎都是冲着大小姐去的,她一个养在闺中的小姐,不可能与人结怨,不是寻仇只能是图财了,可车上的陪嫁之物没人来抢,大小姐身上除了那串项链可就没什么贵重之物了。” “这样就说得通了,肖月白身患重疾于是盯上了东方家的泣血珊瑚,得知了两家要办喜事,所以提前在秋鸣镇设了埋伏静待咱们自己送上门来,他又是鹤云堂主的爱徒,红树林一站不但没有抢回泣血珊瑚,反而伤了自己的死侍,他们有意反扑,因此在寒月庄外徘徊监视,却遇到了功法高深的三公子,所以……”木萧然不敢再说下去了,他面色往下沉了沉,紧紧盯着东方俊泽。 “分析的不错,八成顾老家主的死也是他们的计划之一,他们这是要与四家联盟挑衅。” “呃,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我总感觉他们在退隐了许多年之后突然现身的背后并没有这么简单,他们一定在谋划更可怕的事情。” “那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这个我还想不到,只是你不觉得蹊跷吗?既然他们会使用幻术,那肖月白的病还怕治不好吗?” “你可听说过火阳盛气?” 木萧然的眼前突然闪过一片漆黑,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掩盖心底的秘密,冷着声音说,“那是什么秘术?是我孤陋寡闻了,请俊泽兄不吝赐教。” “呵!我也是偶然听到了一些,据说是与一个神秘的家族有关,这个家族的人自古习得一种秘术,可使全身血液逆流催生出一股火阳盛气,取其血液可治寒症。” “寒症?你是说肖月白身患寒症,唯有找到身怀火阳盛气之人的血液才能根治?” “我观察他许久,看他的症状多半是这样。” “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 “嘘!快看!”由不得木萧然多想,他就被东方俊泽拉着躲在了木窗背面,窗口的缝隙里隐约能看到一双眼睛在朝这边注目。 “俊泽兄,他是发现咱们了么?” “应该不会,这叫灯下黑,他不会想到咱们会在这里盯着他。” “还是不可大意,这个肖月白不像你我眼睛看到的这般虚弱,或许这一切的主导正是他。” “那就难办了。” 木萧然与东方俊泽整整在天字一号房里守了三天,肖月白依旧晨起打坐,过午安寝,入夜练习字画,院子里一众下人出出进进一片祥泰。他二人不慌不乱的安稳模样可气坏了耐不住性子的顾铭轩,想来也是,毕竟死的人是最疼爱他的爷爷,他可忍不下这口气,便私自带了人闯进胡府,话不多说见人就打。 胡四听到院中的吵闹声急急忙忙从房中跑了出来,抬起颤巍巍地手指着顾铭轩,声音里略带心虚,“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胡家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你家主人呢?你不配与我讲话。” “这,这个疯子,俊泽兄,现在改怎么办?” “不急,先看看,铭轩虽然年纪尚小但也该是有分寸的人,他心里有数。” “恐怕……” “再看看,他再闹一会儿肖月白该出来了。” “你是想?” “哼。”东方俊泽浅笑着看看木萧然。 只见肖月白披着一件烟灰色的披风,怀抱一只铜制手炉悠悠地从门帘里闪出来,依旧面色煞白唇无血色,像一株枯草般孤立于冷秋的风中。 “你就是这家的主人?” “正是。不知公子是何人?这样闯进来又是何意?” 顾铭轩颐指气使地指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厮大声叫嚣着,“你,过来!他是你的人吧?他冲撞了本公子我还打不得啦?” 那小厮跪在地上央求着肖月白,“公子,公子你要给我做主啊。” 肖月白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走到顾铭轩近前,“那公子想如何?” “我想,我就想揍他。” “他已经受了伤,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公子的一切损失我愿意补偿。” “哈哈哈!你看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吗?本公子不要钱,只要人。” “那我要是不肯呢?” “不肯?”顾铭轩眼神一横,不等肖月白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打翻在地,任由顾铭轩一拳一拳重重打在他身上,他只是死死抱着自己的头一声不吭,一旁的胡四眼睛里马上要喷出火来,但是他不能动,因为肖月白给了递了眼神,他必须要忍着。 顾铭轩打累了,见无人反抗也只好作罢,挥着袖子扬长离去。 63 无功而返 乘着顾铭轩在胡家前院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木萧然与东方俊泽得以找到机会混进了胡府,他们动作迅疾地在每一处房间里查找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坐在茶楼的内堂,木萧然一脸不解地问东方俊泽,“是不是我们找错了目标?胡府怎么看都极其平常,没有看到丝毫与鹤云堂有关的事物。” “这……” 顾铭轩仰头喝了一大口茶水,抢先说话了,“就是就是,我方才打得手都软了他也没有还击,我看他根本就不会武,不然的话怎么能爬在地上任由我打他呢。” “你确定他不会武?” “当然确定啦,他抱着我的腿求饶的时候我还假装拉开他的手,他脉象非常微弱,感受不到丝毫的功法,反而像是和病重将死之人,我都生怕自己下手太重把人打死了。” 东方俊泽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木萧然,“信伯的消息不会错啊。” 木萧然的看法与他们不同,他一边在东方俊泽茶盏里添着茶一边说,“依我看,他不会功法倒也不奇怪,鹤云堂修的是巫蛊之术,肖月白身体有恙习不了武,但他可以学术法啊。” “错了错了又错了,巫蛊之术也要有内功心法催动的,他身上一点儿内功都没有,就那副身体根本无法凭自身的力量催动术法。” “不错,鸣轩说的极是,看来此事咱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那俊泽兄的意思是?回去?” “事情查到这里所有线索都好像断了,我要回去请示父亲,况且咱们明处,既然他们有意躲避又怎会轻易让我们找到?我现下反而比较担忧家里,他们既然能派人去一次就难保没有第二次。寒月庄人口众多产业庞大,单靠父亲去俊琪怕是也应付不来。” “俊泽兄说的有礼,我也需要给阁主发信。” 顾铭轩一听他们都要打道回府了,一下就急了,“腾”的站起来拍着桌子对他们大吼,“什么意思?你们这就放弃啦?那我爷爷的仇呢?不报了吗?别忘了,你们的家主可还没有洗脱嫌疑呢。” “你这是怎么了,冷静一些,你也是一家的公子,不久的将来还要继位当家主,如此冲动怎么执掌水星宫?” 对于东方俊泽的劝解此时的顾铭轩丝毫听不进去,他眼睛里含着泪,咬紧牙根一字一句地哭喊着,像一个受伤的小孩子,“你要我如何冷静?你们只会叫我冷静,我爷爷被人杀害了,凶手还在外逍遥,凭什么要我冷静?我凭什么冷静!” “顾公子,我们也希望早日挖出这个为祸一方的组织,还江湖一片安宁,你的仇也是我们共同的仇,不管到了哪一天我们一定会报的。” 顾铭轩颓唐地坐在了地上,难掩泪水,“那要等到哪一天啊?” “鸣轩,你且先行回南溪地,一切静待时机,宫主及夫人那里我会请父亲亲自去说明。” “呼!” 三人不再说话,各怀心事地独坐一边。 (五年后) 木槿花盛放的那个月,整个忘忧阁都被浓郁的芳香填满,北苑更是连日来香气不断,还时常伴有火红、浅紫、明黄等各种颜色的烟尘飘荡出来。 “哇!石榴婶你看见了吗?那是绿色的香雾。” “嗯嗯,看见了看见了,太好了,小姐这是成了。” “成了?太好了,我要去看看小姐!嘻嘻!” 凝霜开心地冲进了炼香室里,一把抱住正在草团上调息的木槿,也顾不得她满头的大汗了,把脸凑近她的鬓边大声说着,“小姐,刚刚那是?成了吗?” “呵呵,凝霜你干什么?我很累,你让我再调息一会儿。” “嗯嗯,那好,小姐你饿不饿啊?想吃什么?我这就和石榴婶准备去。” “嗯,好啊,闭关了三日我还真是饿坏了,有什么现成的都给我拿来吧,不用做太复杂的。” “好,小姐等我啊。” “诶,我要沐浴,你也一并准备了吧。” “是,凝霜还要去通报阁主。” “去吧。” “呵呵,太好了。” 木槿微笑着摇摇头看着凝霜出去,闭起眼睛继续调息,此时的她心中唯一的念想便是赶紧去找父亲兑现承诺,自从五年前鹤云堂突然消失之后,木萧然就没有再回过风丘,他在帮木澜远继续调查,也因此错过木槿最努力的那五年,木槿为了早日去离城找他,干脆搬进了炼香室,整日闭门研习功法及炼香的心法口诀,如今终于练到了六重,这下父亲没有理由再关着她了吧! “小姐,这水温合适吗?如果不够热的话我再去加。” “正合适。” “那凝霜帮小姐按按,这几日你太辛苦了,我们看着都快心疼死了。” “你懂什么?我都五年没有见到萧然哥哥了,阿爹当初可是与我承诺的,这次我一定要正大光明地从风丘走出去。” “小姐,你真的那么想出去吗?说不定外面还没有咱们风丘好呢。” “你怕啦?那你就自己留下来吧,我还想说带着你出去见识见识呢,如此说来也对,江湖险恶,就你那点儿修为啊,还是不要给我添麻烦啦。”木槿故作玩笑地仰面躺在木桶里,两手拨弄着水里的玫瑰花瓣。 凝霜一听可急坏了,赶忙陪着笑脸又是捏肩膀又是揉脖子的,“不要啊小姐,你出门在外总是需要一个端茶送水的人吧,你用惯了我怕是用不惯旁人的,还是带着我一起去吧,凝霜可以保护我自己的,小姐就不要把我丢下了。” “哦,你这样说也有些道理,那我就勉强考虑一下吧。” “不要考虑了,就带着我吧,凝霜最懂小姐了,我可不放心小姐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好不好嘛小姐,凝霜给你赔不是了。” “哈哈哈,瞧瞧你吓的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忍心不带你呢,笨蛋。” “呵呵,我就知道小姐对我最好了,那小姐还需要吃什么喝什么,凝霜去准备。” “什么都吃不下了,你当我是饭桶啊,方才你和石榴婶已经把我喂的够饱了,我现在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那小姐洗好了便去睡一觉,路上需要带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去备着。” “先不睡,我一会儿还要去见阿爹,你去找二师兄帮忙,让他把阿爹请过来。” “嗯嗯,这好办,那我先侍候小姐换衣裳。” “嗯。” 1 三小姐又跑了 “驾!”在通往离城的官道上,木槿身着一身白色衣裙外面披着一件大红的连帽斗篷,以轻纱遮面,身形矫健地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上策马奔腾,所过之处扬起一阵巨大的沙尘。 “小姐,等等我。”凝霜骑在一匹深棕色的马上紧随其后,累得气喘吁吁。 “吁”,木槿拉进缰绳,马头一扬前蹄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她灿笑着回头,“凝霜,咱们离开风丘了吧?” 凝霜快跑两步追上她,回头望望远处的风丘,张大嘴巴喘了几口气回话道,“是的小姐,咱们已经离风丘很远了,前面应该就快到了吧?” “我也不知,咱们先慢慢走着,一会儿路上遇见了人再问路也不迟。” “嗯,那小姐你渴不渴,我带来了家里的蜜糖纯露,你喝一口润润嗓子吧,方才咱们一路风尘的嗓子都干了。” “哎呀我不喝,你渴了就喝吧,我啊,现在可是兴奋得很,巴不得马上进到离城里面去见识见识呢。” “小姐你急什么?阁主一定不会派人来追咱们的,他最疼你了。” “我知道啊,我才不是害怕阿爹来追我呢,我是有……” “有想见的人吧,我早就知道了,萧少爷见到小姐一定会激动得晕过去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萧然哥哥每月都与我通信,他早就有准备了,比起见他我还有更想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啊?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呢?” “呵呵,快走吧,我才不会告诉你。”木槿拉了拉缰绳独自走在了前面,眉目之间尽是羞涩。 凝霜扶了扶马身上的挂着的包袱,嘟囔着嘴小声说,“小姐等等我啊,不是说好慢慢走的嘛,又丢下我。”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多时便看到了城外的一间驿站,三三两两的过路人正在驿站前的凉棚下面休整,木槿动作轻盈地抬腿跳下马背,凝霜也跟着跳下来,主仆二人牵着马来到凉棚近前,“凝霜,你去问路。” “嗯。” 凝霜走到一位中年男人面前弯腰行礼,轻启朱唇,“这位老爷,打搅一下,我们要去离城投亲,请问这里便是离城吗?” 那人抬眼瞧了凝霜一眼,表情冷淡地回了一句,“是是是,你们过了这个驿站就能看到城门了,快走吧,不要吵着我喝茶。” 凝霜有些委屈了,不由地要上前与那人理论几句,“你,你人怎么这样啊?我好好的问路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呀?你这个小丫头脾气还不小,我好好地喝茶谁让你来打搅的,再不滚开信不信我揍你。”那人说着话就要起身扑过来,幸好被他身旁的同伴给拦下了。 “行了三哥,你何必与个小丫头动气。” 那人恼火地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哼!滚!” 见凝霜受了委屈一人悻悻地站在那里,木槿忍不住把她唤了过来,“凝霜。你来。” 凝霜撅着小嘴脸颊憋得通红,娇声娇气地指着那人,“小姐,你看那人,这离城里面怎么都是些野蛮人呐?” “罢了,咱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能太过显眼了,走吧。” “可是,就这么算了?” “呵呵,你这个丫头还挺记仇。” “小姐!” “嘘!你看!”木槿冲凝霜使个眼色,示意她看向那边的凉棚。 只见那人像是被虫蚁咬食一般,突然躺在地上来回翻滚,表情痛苦不堪,不停地大声嘶叫,“啊,痒死本大爷了,你们这破驿站是不是养着什么毒虫啊,快来个人,有没有人啊,痒死了,啊,你们都是死人吗,快给我挠挠呀。” “三哥,你到底哪里痒,你不要乱动啊,掀起衣裳让我看看。”他的同伴一时被吓得无从下手,围在他身边不停打转,急得只跳脚。 “滚来!啊!啊!” “嘻嘻嘻,小姐,你什么时候?呵呵,我都没有看到。” “好了,快走吧,再耽搁下去天要黑了。” “嗯嗯,我扶小姐上马。” 此时,木澜远正伫立在南苑大门外的桂花树下,遥望着下山的那条蜿蜒小路,久久不能回神。 “阁主,既然您这么舍不得三小姐,您为何要放她走呢?这一走又不知几时才能回还了。” “呼!木楠啊,你几年春秋几何啊?” “哈,老奴已过花甲。” “看来你我真是老了,这风丘早晚是要交到孩子们手里的,早些年我根基不固,刻意隐瞒槿儿的存在也不过是考虑到她的安危,如今的忘忧阁已今非昔比,族里的长辈也都相继故去了,我已无忧虑,剩下的就靠她自己了。” “阁主这是打算让位?” “有何不可?槿儿在五年之内就已练到了第六重功法,假以时日定会超越我的,交给她我放心。” “可是,二夫人和二小姐那边……” “我已有安排。”木澜远的眼神暗了下来,我没有告诉木楠,他是故意放木槿走的,唯有木槿走了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处理苏绵的事情。 木槿与凝霜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街市两旁的店铺都相继燃起了烛火,长长街市一眼望不到底,街上人头攒动丝毫没有因为入夜而变得冷清,比先前去过的落月城还要繁华热闹。 “哇!小姐小姐,原来离城这么漂亮呢,怪不得萧少爷来了便不想回去了。” 长大后的木槿比起小时候更加沉得住气了,她虽然也被眼前的集市迷住了却不像凝霜那样迫不及待,“哈哈,凝霜你又胡说了,萧然哥哥哪有不想回去,是阿爹不许他回去。” “是,小姐就是护着萧少爷,他做什么都对。” “行了你,快擦擦你的口水吧,咱们要先找到吾有茶楼。” “不是先逛一下吗?” “往后咱们住在这里有你逛的时候呢,现在人困马乏的还是早些回去吃顿好的然后睡一下。” “嗯嗯,刚好我饿了,咱们赶紧走吧。” “我怎么收了你这个馋猫啊,当真饿了吗?” “哎呀,小姐快走啦,你不是着急去找萧公子吗?走啦走啦。” “哎。眼睛放亮一些,不要看花眼了。” 两个娇俏的姑娘牵着马穿行在热闹的街巷里,自然是引人注意的,然而她们并没有发现那双从她们进城便牢牢盯着她们的眼睛。 2 她回来了? 胡四拖着老迈的双腿急急忙忙地进到院中,“公子,公子!老奴有急事要说。” 肖月白缓缓吐了一口气,抬起眼皮定了定神,轻声唤着身后的小春,“小春。” 小春弯着腰一手托住肖月白的背一手紧紧抓着他的手,稳稳当当地把肖月白从草团上扶了起来,又蹲在地上帮他理好衣衫,“公子您慢一些。” 肖月白面色平静地与胡四开着不冷不热的玩笑,“四爷爷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街上又有哪家的公子娶亲了?” “哎呀公子,老奴今日哪里还有心思去瞧旁人的热闹,是咱们的好事来了。” “是什么好事?胡管家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出来给我和公子听听。” 肖月白不像小春这般孩子心性,他此时求的也不过是可以活得久一些,“如今咱们这样,什么好事能落在我头上,只求不添祸事便好了。小春,起风了,扶我进去吧,今日有些乏了。” “哦,那我扶公子回房。” 胡四不死心地跟在后面,“公子呀,你还不信我的话吗?真是好事,这下你的病可有救了。”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正是。” 肖月白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他的心好似被人重重击了一掌,顿觉憋闷难忍,他攥紧了小春的手,深深地把头埋在胸口,不住地喘着粗气,“呼!呼!” “公子。” “公子你怎么样?” “呼!呼!呼!快,进去拿药。” “嗯,胡管家你看好公子。” “好好,公子不急啊,咱们进去慢慢说。” “走。” 二人将肖月白扶到床榻边喝了药,“公子先躺一下吧。” “不用,四爷爷你接着说,可看仔细了?” “五年来老奴心心念念就只有这一桩事,那孩子的画像我可是看了上千遍了,尽管她如今长得风华正茂,样子也与小时候不同了,但眉目间的神色老奴是认不错的,更何况我还亲自跟着她们主仆二人进了吾有茶楼,绝不会错。” “她来了!” “公子,你打算怎么做?这次可是绝佳的机会,咱们一定不能放过了,须得好好谋划一下。”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公子,你这是?” “四爷爷,出去吧,容我想想。” “好,那可要快呀,也不知她此次来多久?万一过几天走了可就麻烦了。” 月至中空,肖月白的房中还亮着灯,他独坐榻前辗转难眠,捧在手心的茶碗早已没了温度,目光直直落在自己的右手上,掌心那枚娇美的花瓣还如当年一般可人,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素衣公子了。 “槿儿,你到底还是来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正如胡四所言,肖月白靠着他师父水中鹤留下的丹药勉强续命虚耗至今,为的就是等木槿长大成人自行解开封印,好利用她身上的火阳盛气帮他治疗寒疾,可是如今木槿自己来了,他为何一丝欢喜都没有呢? “哒哒哒。师兄!你起了没?” “哦,进来吧。” “师兄,听小春说你昨日又发病了,这个药汤是我一早起来熬的,你快趁热喝了。” 肖月白有气无力地接过月媚递来的汤,“媚儿,你辛苦了,这些事交给下人们做就好了,我不忍心你做这些。” “师兄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这些事我做惯了,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呵,随你吧,你高兴就好。” “那可不是随我嘛,我是谁呀?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值得我月媚做这些。” 月媚灿笑着走到榻边帮肖月白整理好了床榻,眼神无意间瞥见了一旁的烛台,看着地上残留的油渍,脸色突然一变,气不打一处来地数落起了肖月白,“师兄又不是七八岁的孩童,自己身子什么状况自己不清楚吗?你怎可彻夜不眠?你真是气死了我,万一真出了事情我该怎么办?爹爹留一封信说出门游历,把我留在你这里一留就是五年,我本想就这样与你厮守一生也甚好,可你呢,心中丝毫没有想过我。” “好了媚儿,说慢一些。” “师兄你又嫌我烦了,枉我还给你熬汤喝,拿来,我不如拿去喂给大黄喝。” 月媚气恼着就要上前来夺肖月白手中的汤碗,肖月白也不急,端起汤大口大口喝下了肚,“呵,好喝,多谢媚儿。” “师兄你就知道欺负我。” 肖月白头一歪,望了望窗外的湛蓝天空,“我瞧着外面的天气甚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吧,许久不出门走动,都不记得这离城长什么样子了。” “师兄你想出门啊,好啊,你早该出去走走了,大夫人那里也有些日子没去了。” “你去叫上小春,我娘喜欢贵福斋的糕点,咱们带一些去。” “嗯嗯,那师兄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裳。” “这个便好。” “不好不好,去见大夫人当然要穿最好的去。” “呵,快去。” “好,等我啊!” 看着月媚欢喜地跑走,肖月白心底的愁思也减少了一分,“小春!” “哎,来了公子。” “准备一下,陪我去趟肖家。” “公子昨夜一宿没睡,小春担心您的身子骨,不如咱们晚些时候再去吧。” “无妨,我也想出门走走。” “那我去取件披风给您备着。” “嗯。” 三人缓步来到贵福斋给肖母选购糕点,肖月白特意没有用马车,他或许是怕错过了谁。 “掌柜,我们要买糕点。” “小姐这边请,这些都是咱们店里的招牌,您看看想要哪一样?” “师兄,大夫人爱吃什么?” “让小春去选吧。” “好。” “公子,您先坐。” “嗯。”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肖月白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休息,他此刻懒理糕点的事,一双被暮色蒙上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走过的每一位路人,“没有,还是没有,她的性子,怎会放过这么热闹的街市,昨日到的,今日也该来了。” “公子?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呃,没有了,买好了吗?买好了就走吧。” “来了来了,走吧媚儿小姐。” “师兄,我来扶着你。” “不用了,我还没有病入膏肓呢,叫人看去了不好。” “师兄是怕肖家人看到吧,媚儿明白,有我在呢,他们不敢欺负你。” “呵,走吧,那我还要多谢师妹了。” “嗨!好说好说!” 肖月白回了神,三人照例走进了肖府的后门。 3 无赖肖长青 木槿来离城已有两日了,却天天窝在房中睡觉,任凭木萧然怎么做都叫不醒,凝霜夹在两人中间也是左右为难,木萧然深知木槿的意图,但他就是想逗逗她,毕竟他们已有五年不曾见面,这次好不容易她自己跑来了,木萧然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吧,都几顿没吃了,咱们来离城两日了还没有出过门呢,你还说要带我上集市上去吃好东西的,你快起来吧。” “小姐,小姐……” 木萧然立在门外偷偷瞄了一眼躲在被子里装睡的木槿,故作严厉地唤着凝霜,“咳咳,凝霜,你家小姐许是连日赶路太累了,你就让她好生歇着吧,等她歇好了自然会起床的。” “可是小姐两日水米未进了,这样下去会出大事情的,萧公子你快想想办法吧。” “槿儿从小什么没玩儿过啊,饿两顿不妨事的,五年不见,我看她倒是圆润了不少,少吃一些也好。” 木槿哪里受得了这种话,她听得耳朵快炸裂了,暗暗在心里咒骂着木萧然,“什么?圆润?他是在说我圆润吗?人家的脸明明就很小啊,哼!” 凝霜吐吐舌头,小心地回头看了看木槿,又对木萧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嘘!萧公子,小心小姐听到了。” 木萧然的表情瞬间明朗了起来,他努力忍住了脸上的笑意,放大声音冲着木槿的方向大声说,“凝霜啊,你方才是说想去集市上逛逛?” 凝霜也偷笑着配合木萧然演起了戏,“哦,啊,是啊萧公子,进城的时候小姐答应我了,要带我去玩儿的。” “是吗?那不等她了,我刚好要出门去收茶叶,你也一起来吧,回来的路上我带你逛逛,离城的小吃可是相当地道的,在其他地方都吃不到的。” “真的吗?那凝霜多谢萧公子了。” “快走吧,伙计都在楼下等着了。” “哦,好。” “什么?想丢下我?哎呀,不管了。”木槿用手摸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实在难以抵挡美食的诱惑,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叫一声,“站住!你们两个想丢下我去哪里玩儿啊?我也要去!” “小姐?” “哟!咱们贪睡的三小姐终于睡醒啦?你要不再睡会儿?” “不睡了不睡了,凝霜快来帮我梳妆。” “哦,来了。” “萧然哥哥你先去楼下喝口茶等我一下,我很快。” “哈哈,好!我不急,你慢慢来。” “快点凝霜。” “嗯。” 一盏茶的功夫木槿便梳妆好了,她提着素纱裙边大步走下楼,明艳的容颜如流水般缓缓流进木萧然眼里,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好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步都挪不开,长大后的木槿比起小时候更加令他心醉,那明眸皓齿,微启的朱唇,流泻的长发,优美的身段,都让他移不开眼睛,看着看着竟有些痴了。 木槿大笑着跳到木萧然身侧,调皮地拍拍他的肩,说着话就把脸凑到了他眼前,“呵呵,萧然哥哥,你现在还说我圆润吗?你可看仔细了,我的脸明明就很小嘛。” 木萧然一惊,紧张到不敢大口呼吸,他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伸出手指抵在木槿额头上,轻轻一推把她的脸从自己眼前推开了,侧身垮了一步清了清嗓子,“咳咳,嗯,果真圆润。” “什么?” 木萧然故意不看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茶楼,“快走吧,不要耽搁了。” “凝霜,看看我的脸,圆吗?” “不圆不圆,小姐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这还差不多!” “小姐快走吧。” 木槿看看木萧然宽厚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嘻嘻!分明就很喜欢嘛。” “哇!小姐,白天的离城与晚上的十分不同诶!真是热闹啊!” “这世间如此繁华,好玩儿的地方一定不止这一处,真搞不懂我阿爹,也不知他为何将我困在北苑十五年?” “阁主是在保护你。” “你真是越来越像我阿爹啦,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万一我不在呢?” “不在?你又要去哪里吗?” “哦,我随口说说的,走吧,带你去看戏。” “好啊,我还没有看过戏呢,什么是戏啊?” “凤城来的彩戏班都在广华楼唱了十日了,你来的正是时候,再晚一两日估计他们就该走了。” “彩戏班?快带我去看。” “街上人多,你们跟紧我。”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广华楼是离城最大的酒楼,是一幢三层高的建筑,一层正中设有一个巨大的奢华戏台,远近的戏班若是能被请来这里唱上几场戏,那收入可是够整个戏班的人吃一年的。当然,也不是谁都能来这里听戏的,进得去的人都是离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木萧然的茶楼在离城做得有声有色,再加上青鸦他们的暗中助力,短短五年他也成功跻身于离城的商贾之中。 门口的小二见识萧老板来了,纷纷上前热情迎接,“萧老板,您可是稀客呀,许久没来了,今日可是彩戏班的最后一场戏,您可是来巧了。” “有包厢吗?” “有,您来了自然是有的,里面请。” “槿儿,走吧。” “嗯。” 穿过大堂的两排散桌,他们被小二安排在二楼靠西的一间包厢里,包厢的偌大木窗正对着戏台,坐在窗前便可以安安稳稳地看戏了,木槿和凝霜欣喜地趴在窗边,“萧然哥哥,这家酒楼可真气派,你是常客吗?我看那小二很是热情呢。” “常客?也不算,都是些趋炎附势之人,咱们茶楼还算有些名气,他们自然认得我。” “哦。戏快开始了吗?” “嗯,你想吃些什么?” “你定吧,当然是什么好吃拿什么了。” “嗯,我出去一下,你们不可乱跑,更不可与旁人交谈。” “呃。” 凝霜指着戏台之上的戏子给木槿看,“小姐你快看,有人上台了,他们穿的衣裳真好看。” “嘿,凝霜快坐好,戏要开了,我今日要好好看看这戏文到底是如何唱的。” “嗯嗯。” 木槿特意把凳子往窗口挪了挪,一手托着下巴斜倚在窗边津津有味地听起了戏。 对面的包厢里传出一个男子嚣张跋扈的声音,“人呢?都死哪去了?” 小厮猫着腰从门外跑了进去,“大公子,您还有何吩咐?” 窗口里探出了一张轻佻的脸,他冲木槿的包厢挑了挑眉,声音邪魅地说,“去,爷瞧上那位紫衣小姐了,你去给爷请过来,我要请她听戏。” 小厮凑近瞧了一眼,“回大公子,那位小姐恐怕是外地人士,咱们城中的名门闺秀也都是见过的,这位……” “我管她是哪里人,爷就是瞧上了,快去!信不信爷要你的狗命。” “是,小的这就去,大公子莫要动气。” “滚出去!” 小厮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怯生生地来到了木槿的包厢门口,敲门进去。 凝霜出门打问,“你是来送点心的?放下就好。” “哦,小的不是,小的是来请那位小姐的。” “你是何人?为何要来请我家小姐?” “是我家大公子想请贵小姐过去听戏,他就要那边。” 木槿和凝霜顺着小厮的指引朝对面看去,那人正在窗口打量着木槿,眼神里透着古怪,凝霜一下就急了,一把将小厮推出了包厢,并大声责难,“哪里来的登徒子,我家小姐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请的吗?” 那小厮也急了,从地上站起来便要与凝霜理论,“我,这,你,你们,知道我家大公子是谁吗?整个离城想巴结我家公子的命门贵女不知有多少,瞧上你是你走运,不是抬举。” “你说什么?我看你是找打。” “来啊,这里可是我们肖家的地盘,你敢打我?快来人啊!” 小厮大叫一声,不一会儿就从楼下窜上来十几个身形健硕的伙计,将包厢围了起来。 “你,你们……” “凝霜,退后。” “小姐!你进去,这里有我。” “不怕,你退后。”凝霜缓步从包厢里出来,将凝霜挡在自己身后,浅笑着看看周围的人,淡淡地说,“这位小哥,我们初来此地,多有得罪,可否请你家公子来此一叙?” “早些如此不就好了,你随我来吧。” 木槿没有移动半分,只是低头冷笑了一声,“呵!” “你笑什么?快走!” “冬子,不得无礼。”那位公子拨开人群走到木槿近前,驱散了众人,“都退下吧。” “是,大公子。” “你找我?” “咱们里面说。” “不必了,不方便,在这里说就好。” “呵!在下肖长青,我们肖家在离城有一些权势,这里只是其中的一处产业而已。” “所以呢?与我何干?” “在下瞧着小姐眉目清秀,气质如兰,想与小姐结识……” “肖大公子,不知舍妹有何冒犯之处?” “哦,萧老板?这么巧啊,这位小姐是萧老板的妹妹?” “正是,舍妹刚从家乡过来小住,不懂离城规矩,还请肖大公子海涵。” “没有,没有,是我想结交令妹,既然是萧老板的妹妹那今后你我两家可要多多走动啊。” 木槿实在瞧不上肖长青这副谄媚的嘴脸,拂袖走出了酒楼,木萧然只好随便敷衍几句便告辞了,他攥紧的拳头恨不得将这个目空一切的纨绔公子哥打翻在地,可惜他是肖月白的兄长,今后还有用的到地方,只好忍下了。 4 我不走了 没有看成戏又被人骚扰的木槿有些心中恼怒,走在街市上也无心玩耍,两颊气鼓鼓的,还有些泛红,木萧然看在眼里,他心中又何尝不愤懑? “槿儿,你不要与他置气,那种人就是天生的无赖相,放心吧有我呢,他不敢再来找你麻烦了。” “我没有恼他,那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混小子才入不得我的眼呢,只可惜今日看不成彩戏班的戏文了。” “想看戏还不简单?咱们明日再看就是了。” “可是刚刚店小二说彩戏班明日就走了,还上哪里看去?” “他们在广华楼的戏唱完了,我可以把他们请回家里来独独唱给你一人听。” “请回茶楼?” “呵呵,你不要管了,我去办。” 木槿低下头想了想,自己初来乍到还是不应太过显眼,再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于是就只好婉拒了木萧然,“还是不要了,戏文何时听都可以,我不急。” “当真不急?可你分明就是在气恼啊。” “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吗?我现在已经改掉任性妄为的毛病了,咱们毕竟是外乡人,你身上还有任务,不可太显眼。” “呵呵,我的槿儿居然会说这种话,你是槿儿吗?速速现出原形让我瞧瞧。”木萧然旁若无人地与木槿在人声鼎沸的街头打趣玩笑了起来,一扫往日的冷脸。 “哈哈哈,萧然哥哥你干嘛啊?痒死了,快停下,凝霜救我啊。” “呵呵呵,小姐快跑啊。” “咯咯咯。” “好了好了萧然哥哥,我不气了,不气了。” “不气啦?走,去那边看看。” “好啊。”木萧然动作自然地牵起木槿的手,挤入看热闹的人群,一个西域装扮的弄蛇人正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吹一只破旧的木笛,三五条粗壮的大蛇在他身上盘踞,还时不时在他黝黑的脸上吐出紫红色的信子。 “好!好啊!”人群里发出一阵一阵高喊。 “萧然哥哥,他那是在做什么?” 木萧然紧了紧眉头,嘴巴凑近木槿的耳朵小声地说,“你听他的笛声,我猜他是用笛声控制着那些蛇。” “笛子?” “小姐,你看那些蛇都不咬它,还挺温顺的。” 木萧然神情凝重地看着弄蛇人自言自语,“最近离城的西域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咱们走吧。” 三人退出人群,木槿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叫住了木萧然,“萧然哥哥,你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木萧然与凝霜都使劲吸起鼻子闻了闻,“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我也没有闻到,小姐你是不是闻错了?” 木槿抬手在凝霜光滑的额头上敲了一下,“笨丫头,我的鼻子几时闻错过味道?” “那也不稀奇啊,这里这么大,还有这么多卖吃食的摊贩,小姐你许是饿了,咱们就找点儿东西吃吧。” “你就想着吃,走吧。” “味道?”木萧然深知木槿有异于常人的味觉,方才她闻到的味道一定与那西域人有关联,“看来,有人藏不住了。” “你藏什么啦?是不是在哪里藏了个美娇娥怕我撞见呀?” “槿儿,你又胡言乱语了,我哪里有什么美娇娥,我只有……” “只有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心神不安的,定是有事情瞒着我吧。” “呃,我只是,在想购置新茶的事。” “你就不要想啦,一会儿我再陪你去收茶。” “也好,走吧,去前面看看。” “凝霜等我啊。” “小姐快来。” 不远处的角楼上,肖月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等了五年的人终于活脱脱出现在他的眼前了,她比那时更加楚楚动人,眼角眉梢跳动着的欢喜还是能牵引他的心绪,能让他展颜欢笑的,这世间唯有她。 “公子,你笑了。” “笑了吗?”肖月白回头问胡四,面上依旧挂着一抹笑意。 小春在一旁诧异地插话道,“是笑了,公子都许久未这样了。” “呵!”肖月白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转身坐在桌前,自斟自饮了起来。 “公子不胜酒力,今日为何要破例呢?” 胡四瞥了小春一眼,接过酒壶帮肖月白添满了酒,“小春,多嘴。” “胡管家,你怎么也由着公子?” “四爷爷,广华楼的事你怎么看?” “大公子虽是庶出,但毕竟是肖家长子,二夫人又恃宠而骄,这母子二人着实是个大麻烦,稍有不慎小姐在肖家的日子恐怕更加艰难。” “但愿他只是一时兴起。” “公子倒也不必如此介怀,木萧然能成为木澜远的副手他也是有些本事的,那个草包大公子怕是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木萧然?肖长青?哼!那咱们就静静看他们斗吧。” “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一定要在木槿走之前见一面才行。” “明日,咱们到吾有茶楼去喝茶。” “公子是要直接杀上门去?不愧是咱家公子,这就对了。” “小春,你又得意忘形了,此事不可声张,这个时候咱们不宜与大公子结怨,明日只需安静地进去便好。” “我还懂这个了?跟在公子身边这么久,我也懂咱们公子的性子。”小春不服气地与胡四理论着,肖月白懒理他的小心思,此刻他的心里想的全是木槿脸上的笑。 木槿正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吃得有滋有味,凝霜的手里也已经挂满各种新奇的玩意儿,木萧然背着手并肩走在木槿身侧,云淡风轻地望着她。 “槿儿,今日逛的可尽兴?” “嗯,吃了好东西,还买了这么多好玩儿的,见了这么多人,自然尽兴啊。” “那,过几日我差人送你回去。” “什么?我不,我才不回去呢,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赶我走啊,我不走了,我就留在这里陪你。” “你偷跑出来阁主会担心的。” 木槿睁大眼睛瞪着木萧然,“我不管,是阿爹不守约定骗我在先的,我就不走,你知道我为了能来离城有多努力练功吗?现在好不容易跑出来了,我才不回去,除非你打晕我把我抬回去。” “槿儿!这里的人事真的很复杂,我是怕你受伤害。”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我好歹也练成了第六重功法,旁人想伤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 “好了,你要可是了,反正我决定了,我不走了,你若是再说这种话我就和凝霜搬到客栈去住。” 木槿越说越生气,把手中的冰糖葫芦丢给木萧然自己气呼呼地走远了。 “哎,槿儿,槿儿你不要跑。” “小姐,萧公子,你们都不管我啦?”可怜的凝霜怀抱着一大堆东西一边追赶一边捡拾。 木槿的离城生活就此便开始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个决定会让她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5 茶楼相见 1 茶楼刚刚开门营业肖月白就带着小春来了,一进门倒是把茶楼小伙计吓了一跳,他摸着自己的后脖子仔细打量着肖月白,半晌才开口,“这位公子可是来喝茶的?” 小春从肖月白身后窜出来,抬着下巴拿鼻孔看看小伙计,“废话,你这不是茶楼吗?难道吃酒不成?” 小伙计很是机敏,往一旁挪开两步弓着腰把肖月白迎了进去,“呃,是是是,公子里面请,想喝什么茶我马上去准备。” 肖月白冷着脸径直走到一张靠里的桌上坐下,声音里透着凉薄之气,“今年凤城的白茶产量极少,反倒成了公子贵女们的新宠,我今日特意来尝一尝,不知贵店有吗?” “哦,有有有,昨日我家掌柜刚刚收了一些回来,已经连夜炒好了,公子稍后,我马上去沏。” “好。” 小伙计火速跑进后厨,一边烧水沏茶一边自说自话,“真是中邪了,一大早的就来喝茶,咱们公子昨日刚收来的凤城白茶,他们今日便闻着味来了。” 正在这时,凝霜刚好进来了,她见小伙计没有发现她,于是就想逗逗他,她蹑手蹑脚站在小伙计身后,捏着鼻子学起了木萧然的声音,“阿宝!你又偷懒了。” “啊!公子,我,我没有,我,我正在烧水,外面来客人了。” 凝霜见小伙计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哈哈哈,臭阿宝,胆子真小,这就把你吓唬谁住了,哈哈哈,真有意思。” “好啊,凝霜你不学好,吓死我了。” “哈哈哈。” “不要笑了,再笑我不帮你干活啦。” “好好,我不笑了,呵呵,真的不笑了。”凝霜努力忍住不笑,转头问小伙计,“咦?阿宝,你刚刚说什么人来了?” “嗨,就在外面呢,我跟着公子在离城开了这么多年茶楼了,还是头一次有客人大清早来喝茶的,他还点了咱们公子昨日刚收来的凤城白茶,你说怪不怪?” “是什么人啊?” “我也不认识,先前不曾见过,看衣着倒也像个大家公子,还跟着一个没大没小的随从。” “那等一下我去上茶,让我开开眼界。” “开眼界?我不敢劳驾你,你可是槿小姐的人,这种粗活还是我自己来吧。” 凝霜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她才顾不得那些呢,不等小伙计沏好茶她就抢先一步夺过了茶碗,临走还不忘冲小伙计行了个礼,“阿宝哥辛苦了,快去歇着吧,这个交给我啦。” 被挤在一边的小伙计此刻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楞楞地杵在原地,两眼滴溜溜打转,“今日这都是怎么了?我怎么看不懂啊。” 奉茶的活儿对凝霜来说并不难,她恭敬地端着茶盘放在肖月白桌上,又动作娴熟地帮他斟了一杯,柔声道,“公子慢用,刚沏的茶,您当心烫。” 肖月白没有答话,凝霜也不敢动,她偷偷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前方的肖月白,“哇,这也太冷了吧,不过长得还真是俊呢。” “你怎么还不走?看什么看,快走快走,我家公子不用你侍候。” 听小春这么一说凝霜心中的不由气恼,她急抬头狠狠瞪了小春一眼,向肖月白行了礼,气呼呼地大步走回后院,“哼!这真是个恼人的小子,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整你。” “凝霜,你又怎么了?让你去帮我煮甜汤,我的甜汤呢?” “呀,对不起小姐,我忘了。” “忘了?你就是专程去后厨煮甜汤的,怎么会忘呢?是不是又跟阿宝斗气啦?” 凝霜气得把嘴巴撅的老高,“才不是呢,我这是被客人给气的。” “活该!你是我的人,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了,谁叫你跑到外面去招呼客人了?还杵那儿做什么?还不快来帮我梳头?” “是,我来了。”凝霜一脸不高兴地走过来接过木槿手里的檀木梳子,心不在焉地帮木槿梳起了头发。 木槿实在看不下她这幅模样,砸着嘴问她,“啧。到底是什么人呐,瞧把你气成这幅样子。” “小姐可要帮我好好整整他们啊,那主仆二人甚是怪异,一大清早就来喝茶,那位公子生得倒是俊秀,就是面相太冷了,比萧公子还不好亲近,身后那个随从更是令人生厌,句句咄咄逼人,我好心给他们上茶他还赶我走,真是气死我了。” “好了,你今日是怎么了?” “我就是生气嘛,咱们在家里的时候我几时受过这等气。” “呵呵!你还当在家里呀,我真是太由着你了。” “小姐!”凝霜拼命撒着娇,娇滴滴的声音险些将木槿的耳朵震聋了。 “你再不安静我就只能先堵上你的嘴了。” “不要啊小姐,我不说话了,我梳头。” 木槿看着镜子里红着脸的凝霜不禁笑了起来,“呵呵,行了,梳好头带我去瞧瞧。” 凝霜一听立马开心地帮木槿选起了头钗,“嗯嗯,好!小姐今日想戴哪一支钗?” “我的白玉发簪呢?” “哦,在盒子里。” “就它吧。” “好!好了小姐。” “走吧,你带路。” “嗯,就在前厅。” “你急什么?咱们先躲在一旁听听他们想干什么?” “哦好,还是小姐心细。” 二人来到前后院连接处的花厅里,那花厅中有一扇雕花木屏风阻隔着,木槿立在屏风后,静静听着前面肖月白与小春的对话。 “公子,咱们都坐在这里半个时辰了,你究竟在等什么?不如小的现在就去找店小二打听一下那位小姐的消息。” “不急,再等等。” “可是……” “小春!” “是。” 木槿忍不住用手抓住了屏风的边缘,心下有些忐忑,“这个声音?难道真是他吗?” “小姐,你怎么啦?” “凝霜,你跟我说说那位公子长得什么样子?” “呃,那位,公子他,就是眉目清秀,眼睛里面好像有一层雾色,面色惨白,唇上也毫无血色,像是个病重之人。” “对,对,这就没错了,是他。”木槿难掩心中的激荡之情,眼里瞬间涌满泪水。 “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是他!” “是谁啊?” “啪!” 凝霜只顾着询问木槿的情况却不慎将屏风推倒了,四人皆被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肖月白快速起身循着声音来到屏风前,木槿吓得一动不动,四目相对间一切像是全部都静止了,肖月白的眼底也早已衔满泪水。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任由眼泪挂满脸颊,小春和凝霜也不敢上前打扰,四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站立了许久。 “怎么啦?这里发生了何时?”小伙计阿宝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慌慌忙忙从后厨跑出来,他像个画外之人一般突然闯入打破了死寂。 “月白哥哥!” “槿儿!” “小姐,你们认识?” “凝霜,甜汤还没煮呢,你先去吧。” “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不用,你和阿宝都进去。” “是。”凝霜不情愿地走了,木槿平复了一下心情与肖月白对坐在桌前,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视线。 6 茶楼相见 2 凝霜和阿宝并肩挤在狭小的钱柜背后窃窃私语,“凝霜,你认识那位公子吗?槿小姐好像很难过。” “小姐那不是难过,她是太欢喜了。” “为何欢喜?槿小姐与那位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之前我与小姐一直被关在家里,阁主都不准小姐出门,我从未听她说起过萧公子之外的其他男子。” “我怎么瞧着他们的眼神很是暧昧呢?那不会是槿小姐爱慕之人吧?” 凝霜反手给了阿宝一记重拳,“你这个臭阿宝,瞎说什么呢?我家小姐心里只有萧公子一人。” “我也觉得萧公子更好。” “咦?萧公子去哪里了?为何一直没有看到他?” “哦,他天没亮就出去了,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办,其他的他也没说。” “走的真不是时候,万一我家小姐被这个白脸公子骗走了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咱俩呢嘛,你一会儿见机行事我全力配合你。” “呀!没看出来啊,你这个臭阿宝关键时候还挺仗义。” “呵呵。” “哎,这到底在说什么呀?听不到啊。” “再仔细听听。” 肖月白难掩眼中的波澜,深深凝望着木槿,“槿儿,你终于还是来了。” “老样子你的病还没有好,这些年你还是没有找到可以治愈寒疾的良方吗?” 肖月白故意不答她的话,摊开手掌给她看,“你看,这朵花近年来越发鲜亮了,我就知你快来了。” “呵呵,它还能感应我的么?我给你点下这朵花的时候可没有施魔法。” “我没有骗你。” “我看。” 木槿抓住肖月白的手细细看了一会儿,浅笑着说,“它好像是比那时候显眼了。” “我又看到你的笑容了,真像做梦一般。” “你的手,好凉。” 肖月白猛地收回了他的手,“哦,我失态了,如今你已不再是孩童,我不该如此。” “月白哥哥不必这样,我没事的,你放心吧,现在我来了,我定会找到法子救你的。” “你能有什么法子,我本已不再奢求那些,可今日见到你了,我只恨不能陪你太久。” “你信我,一定可以的,我这次就是为了你而来的。” “为了我?” “嗯!” “槿儿!”肖月白眼底的暮色似乎在这一刻散去了一些,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月白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的眼睛与旁人不同,还有你的头发。” “我的头发?你看得见?” “还记得吗?我说过我有一位师父,他的功法深不可测,自幼他就教我一种双目辨色的功法,你虽用香粉化去了头发上的颜色,但我却看得真切。” “难道?你第一次见我便看到了?” “是。” “呵!你可要帮我保密啊。” “对了槿儿,你怎么会住在茶楼里,为何不住客栈?如若你没有合适地方住的话我可以安排。” “不用了,我住在这里很好。” “当真不用?你跟我无需客气的。” “当真不用,多谢月白哥哥,我在这里很好。” “那……” “槿儿!你过来!”两人齐回头,只见木萧然正怒目圆睁地站在茶楼大门外望着他们。 “太好了,是萧公子回来了。” “恐怕不太好吧,你没看到萧公子的脸都白了吗?” “那许是他着急赶回来被风吹的吧。” “真是个笨蛋,外面晴空万里的,哪里有风?” “那你说他是怎么了?” “哎呀,我不理你,我得出去帮我们家小姐了。” “那我呢?” 凝霜才不管阿宝呢,她急匆匆地跑到木槿身边挽起了她的胳膊,“小姐,是萧公子在叫你。” 木槿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看向肖月白,“月白哥哥,他是木萧然,是与我从小一同长大的哥哥,你当年在风丘的时候应该也听过他吧?” “槿儿,我先走了,你若要找我话可到安西街上的胡府。” “你要走了吗?可是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呢。” 肖月白伸手摸了摸木槿鬓角的碎发,柔声道,“记得来找我。” “好!” 木萧然看在眼里早已愤愤难平,他快步走过来用力抓住了肖月白的手腕,语气生硬地对他说,“肖二公子,你逾越了。” 肖月白也不示弱,眼神犀利地对上木萧然快要喷出火的双目,“呵!是么?既然萧掌柜如此不欢迎,那我们就告辞了。” “等一下,你若是来喝茶的,我们自然开门迎客,但你若是另有所图,那我木家的大门阁下今后也就不便再踏进来了。” 眼看两人的氛围越来越不对劲,木槿站在旁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凝霜偷偷捏捏她的手,小声说,“小姐,快想想办法啊。” “呃,萧然哥哥你干什么呀?人家怎么说也是客人,你就不能态度好一些吗?” 木萧然转头瞪了木槿一眼,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但她知道木萧然此刻定是十分恼火的,于是只好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槿儿,我走了。” “呃,好。” 木槿刚想跟出去送一送肖月白呢,却被木萧然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慢走不送!” “哼!”肖月白冷笑一声离开了吾有茶楼。 “公子,方才那位就是风丘的木萧然?木阁主的左膀右臂?” “正是他。” “我看他还真是个不好惹的,那公子的计划?” “他?还不足为惧。” “公子这是有把握啦?” “先回去吧,出来有一会儿了,媚儿找不到该着急了。” “嗯,公子这么在意媚小姐,那那位槿小姐还当如何呀?” “小春。回到家后不可多嘴。” “是,我知道了。” 肖月白走后,木萧然心中还是怒火难平,他厉声喊着小伙计,“阿宝!阿宝!” “公子,阿宝在。” “把大门关上,今日不待客!” “公子,这……” “你听不懂吗?我叫你关门!” 阿宝吓得只得哆哆嗦嗦跑去把大门关上了,“好好,我关门,关门。” 木槿在一旁扯着他的衣袖小声哄着他,“萧然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不喜欢月白哥哥吗?” “月白哥哥!你叫的倒是挺亲啊。”木萧然红着脸质问木槿,这句“月白哥哥”可真是戳到他心尖上了,他怎么能忍得了? “不亲不亲,你才是我最亲近的哥哥,你不喜欢听我不叫就是了,干嘛冲我吼啊?” “你说我是你什么人?亲近的哥哥?” “是啊,你的确是我最亲近的哥哥啊,在我心里你最重要了。” “哼!我回房睡觉去了,你乖乖待着哪里都不准去。” “睡觉?不是刚睡醒吗?” “我累了。”木萧然气冲冲地走回了房间,木槿莫名其妙地被留在了原地。 “凝霜,他这是怎么了?” “不懂。” “……” 木萧然脑海中不断地重复这个问题,“哥哥,我只是哥哥吗?你这个笨丫头。” 7 到访鹤云堂 生了一夜闷气的木萧然有些于心不忍,心里想着木槿左右为难的模样,还是被她打败了。早起煮了甜汤去哄她,可是站在门外敲了十多下门都没有人回应,不由地在心里责怪起凝霜,“凝霜一大早又不知跑到哪里偷懒去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他轻轻推门进到房中把甜汤放在桌上,见床榻上的人正睡得香甜,嘴角稍稍上扬,走过去把头往里探了探,轻声唤着木槿,“槿儿,来了离城怎么反倒变懒了,这个时辰早该起来打坐了。” “呼!呼!呼!”锦被下传出了一阵粗重的鼾声。 “槿儿?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睡得如此沉?”木萧然有些担忧地掀开了蒙在她头上的锦被,一张白皙的小圆脸出现在他眼前。 木萧然大惊,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凝霜?你,你怎么睡在这儿?” 凝霜睡得鼾声如雷,根本就听不到木萧然的大声训斥,木萧然脑海中立刻闪过了一个令他不安的念头,他简直一刻都不能等,“阿宝!阿宝!给我打盆冷水来!” 不一会儿,阿宝就端了一盆冷水进了屋,“公子,我来了,您要冷水做什么用?” 木萧然没有看他,一脸不耐烦地用手指指还在云游太虚的凝霜,“给我泼醒她。” 阿宝站在原地不敢动,疑惑地盯着木萧然气得发白的脸,再次向他确认,“公子,您要我把这盆水泼给凝霜?” 木萧然咬了咬牙,冷冷地说,“你的耳朵不好用了吗?需不需要我给你治治?” “呃,我,不用,我听到了,这就泼。”阿宝端着木盆慢慢踱步到榻边,双手有些颤抖,小声地说,“凝霜姐,你可不能怪我啊,我也是听命办事,不怪我啊。” “哗!”阿宝闭着眼睛把一盆冷水全部浇在了凝霜娇嫩的脸上,浇完了拔腿就跑。 “啊!谁?小姐,发水了!”凝霜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她不明所以地使劲儿摇晃着脑袋,嘴里不停胡言乱语。 “凝霜!醒醒!” “啊?你是谁?这是在哪儿?” 木萧然转过正脸盯着凝霜,眼睛里全是冰峰,“嗯?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清醒了吗?没醒的话再来一盆冷水。” 凝霜定了定神,双手撑在身后坐了起来,“萧公子?我刚刚怎么啦?您怎么在小姐房里?” “我问你,槿儿呢?你又为何睡在那里?” “我,小姐……”凝霜转头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儿,然后一手托着沉重的脑袋下了床,“萧公子,我想起来了,我是中了小姐的安神香了。” “我自然知道你是中了安神香,我是问你槿儿为何把你迷晕?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凝霜一听便知是木槿把自己迷晕跑出去了,心里一急双腿不由发软,她跪在地上慌乱地答着话,“公子,小姐,小姐她昨日夜里曾对小的说过今日要去找哪位肖家二公子,我还以为她是说说而已的,本想着今日一早再去告诉您的,没想到天还没亮小姐就起了,她说肚子饿想喝粥,我煮了粥端进来,然后,然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木萧然静静听着,心中犹如烈焰灼烧,这种事情如果放在从前的话他还可以大大方方跑去闹一场,然后再把人拉回来,可留在离城的这五年他是真的变了,他有了母亲,有了执念,他心里念着木槿,一年又一年地拖着母亲,在还没有说服母亲之前,他必须努力压制自己的妒火。 “萧公子,我这就出去找小姐,一定把小姐好好地给带回来。” “不用了,忙你的吧。” “是。” 木萧然出了门腾空一跃便闪到了墙外。 “凝霜!你快起来吧,公子他早走了。” “呼!吓死我了。”凝霜听到阿宝的话才稍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摸摸自己的胸口。 “你也不用如此害怕,我跟了公子五年了,他虽说面上看着冷,但其实他是个会体贴下人的主子,我从前犯了错他也只会嘴上说着扣工钱,有几次还气得要赶我走呢,可是最后他却一次都不曾罚过我。” “你知道什么,这次的事情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家小姐的事情再萧公子那里可是顶天的大事。” “啊?那该怎么办?” “算了,我不能就这么坐着等,我得出去找我们家小姐去。” “你知道该上哪里找吗?” “胡府。”凝霜说着话便从地上爬起来夺门而出,只留下一句话给阿宝,“如果小姐回来你记得去胡府通知我。” “哦,好!” 木槿跟着肖月白穿过一片竹林,两人并肩在早已废弃的鹤云堂门前站定,“鹤云堂?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胡府不是挺好的吗?” “这里是我师父之前的居所,我儿时一半以上的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来,我带你进去看看。” “这里看起来像是好久没有住人了,你师父呢?还有其他人在里面吗? “师父带着弟子们出门游学了,这里也就没有人住了,我偶尔会到此处练功。” “你是想让我在这里帮你治疗?” “此处安静,不会有人打扰,你可以安心在此制香。” “好啊,那我改日带凝霜来帮我准备一下,我从风丘带来了许多花露,兴许能用得上。” 木槿在荒废的鹤云堂里来回徘徊,满心期待地开始规划自己的炼香室该安在哪里,肖月白眼光闪烁地跟在她身后,听着她漫无边际地开怀畅谈。 “月白哥哥,你看这里如何?这间屋子背荫,刚好可以用来放置那些花露,还有那边,我想种一些花木,回风丘太远了采集花露实在不便。” 肖月白深情凝望着木槿,忍不住将她的双手攥在自己手心,“槿儿,你为何待我如此?” “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啊,我怎能看着你日日受寒疾之苦,我一定要治好你的。” “你当我是朋友?” “是啊,你不想吗?” “只怕我想要的太多。”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你不用与我见外,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说出来,我木槿可是要行侠仗义,救世济人的。” “呵呵,你这个志向还挺高的。” “怎么?你不信啊?” “信,我信,那今后小的就全仰仗木女侠了。” “哈哈,好说好说。” “走吧,等我把这里收拾好了再接你过来。” “好啊!” 木槿的手实在太暖了,肖月白牵着牵着便不愿再放开,直到把她送回了吾有茶楼,才在木萧然敌对的眼神里松了手。 8 你要做什么都随你 皎白的月光下,木萧然独坐在高高的屋顶上喝着闷酒,心中反复想着白天木槿与他说的话。 “槿儿!你可愿意同我说说肖月白的事?” “他,几年前他来风丘找阿爹寻药,阿爹说他无药可医便打发走了,我是在百花谷里玩耍时遇到他的。” “你可知他的病?” “他的寒症是娘胎里带来的,寻遍名医都不见起色,想来是顽疾,不然的话阿爹怎会束手无策?” “既然阁主都救不了你又能如何?” “萧然哥哥,你就要我试试吧,这是我与他的约定。” “那你对他?” “嘻嘻,你不觉得他很特别吗?他可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不想他再受寒症所苦。” “可是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不是肖家的二公子吗?是你说的啊。” “呼!好酒!”木槿无邪的笑容始终在木萧然眼前闪现,“你当真以为阁主是救不了才不救的吗?” 眼看着半月的光景已过,木槿在鹤云堂种下的花种也全都生根发芽了,只是她试了很多种方法都炼不出可以缓解寒疾的香来。她有些急了,干脆就带着凝霜搬进了鹤云堂,木萧然虽然十分不悦,但他始终存着私心,只是命青鸦在外面密切监视,毕竟肖月白留着木槿有用,他不会轻易伤害她。 木槿把新炼制的香倒进一旁的青铜香炉中点燃,青白色的香雾轻缓地从香炉外壁的小孔中流出,一时间满室生香。肖月白褪去上衣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调息,木槿立于近旁双手发力催动功法,缕缕香雾在她的操纵下将肖月白包裹在其中,肖月白只觉周身渐渐发热,体内的血液也跟着顺畅了不少,细细密密的汗珠从毛孔里生发出来,在屋外光影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闪动着光亮。 “噗!”肖月白眉头紧皱,原本平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深深地嵌进了皮肉,猩红染上了墨色裤腿,一口黑褐色的脓血。 木槿见状,深吸一口气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心中默念几句心法香雾方才散去,她收了功跪坐在肖月白跟前关切地问,“月白哥哥,你今日感觉如何?” “呼!槿儿,这是什么?” “今日的香中混入了曼陀罗,可助你打开心脉排出费血,只是我第一次尝试,也不知道用量是否恰当。” 木槿不知所措的表情反倒让肖月白松了一口气,他直了直身子,抬手轻轻摸摸木槿的头,柔声安慰她,“不要紧,你只管大胆去做,我这副残身早已没什么可惧怕的,从我带你来这里那天起,我就把自己完全交给你了。” 木槿一时间感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满眼柔情地看着肖月白,柔软白皙的小手一下一下小心地帮肖月白擦拭着身上的汗珠,“月白哥哥!” 肖月白的眼神跟着她的手游走,任由她在对自己“上下其手”,还饶有兴致地指着自己的脖颈打趣道,“这里,这里还没有擦干净。” “哦,我帮你擦。” 肖月白又指着自己的脸颊,“还有这里呐。” “哦。”木槿抬头的瞬间眼神刚好撞上肖月白炙热的眼神,四目相对之时好似有无数条火焰在灼烧,肖月白眼睛里带着戏谑的火焰热烈地几欲将木槿融化,她的小手此刻正僵在肖月白微微发热的脸上,原本捏在手里的丝帕也不知何时不见了,木槿紧张地忘记了呼吸,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她的眼睛再也不能从这张俊俏的脸上移开。 “呼!”肖月白浅笑着在木槿脸上吹了一口气,“快擦啊,这里还没有擦干净。” 木槿慌忙起身,故意躲闪着眼神不去看他,“呃,好了,你自己擦,我先出去瞧瞧凝霜的药膳好了没有。” “你要去哪里啊?我后背的汗还没有擦干,你想把门口的风放进来看着我寒毒入体吗?那你岂不是白忙了。”肖月白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她走呢,他伸出长长的手臂一把便将木槿拽倒拉进了自己怀里,喘着粗气的嘴唇贴近木槿的耳垂一边轻轻咬着一边同她说话,声音里透着些许低哑。 木槿被肖月白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整个人紧绷地靠在他身上动弹不得,嘴唇微微张开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月白哥哥!你,怎么了?” “槿儿,以后不许再叫月白哥哥。” “那,那要叫你什么?” “我母亲幼时唤我念安,她是念着此生安乐呢,谁知会如此艰难。” “我怎可直呼你的乳名?这不合规矩。” “你还不懂吗?我为何任由你在身上试药,又为何将你带来这里?” “你不是?”木槿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她只是想从肖月白嘴里听到她想听的话。 “是,我心中有你,你要做什么都随你。” 环在木槿腰间的手臂悄悄收紧,两个人贴得越来越近,近到木槿可以清楚地听到肖月白有力地心跳声,他滚烫的呼吸带着特有的气味打在她的脖颈间,让她微微有些发汗,紧握的拳头不安分地轻锤在蒲团上。 他苍白的嘴唇轻轻吻上了她的玉颈,“槿儿!不怕。” 木槿浑身战栗般打了个冷颤,本能地伸手想拍拍肖月白的胳膊示意他放手,可是刚触上他的手臂便意识到他此刻还没有穿好上衣,只好小心翼翼地收了手,“呃。念,念安,我,我还是去帮你准备药膳吧,凉了的话就不好吃了。” 肖月白见木槿早已羞涩难忍便也不再逗她,他松开了环在木槿腰间的手臂,像没事人一样安然起身,木槿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快步跑出了房门。 肖月白在身后邪魅一笑,“小春!进来!” “公子,槿小姐这是?” “呵呵,没事,你过来帮我。” “是,我看公子今日气色好了许多,是不是今日的香起效了。” “嗯,我确实感觉血脉畅通了,这丫头还真是有办法。”一想到她,肖月白忍不住抿嘴一笑。 “公子怕是真的喜欢上槿小姐了吧?” 肖月白瞪了他一眼,“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我现在就去,公子你就好生在这里调养吧,晚些时候我再来接你。”小春你这个机灵鬼早已看出了端倪,他才不会等着肖月白发威你,还是赶快走人为妙。 9 小姐是怕是动心了 那日之后,肖月白没有再去找木槿,她也难得忙里偷闲独自一人在院子里浇花,整张脸上都挂满融融的笑意。 凝霜捧着刚刚晒好的花瓣走到她身后大声唤她,“小姐,小姐?” “呀!你这丫头怎么走路都不出声的,吓我一跳。” “明明是你没有听到嘛,我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还不小心踢翻了那边的草垫,那么大动静你都没有听到,真不知在想什么?” “是吗?我自然是在想新的香料啦,还能想什么。” “我看不像,这几日小姐没事儿的时候就来院中浇花,还时常发呆傻笑,你自己瞧瞧这些花苗都被你浇成什么样了。” 木槿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看,原本整整齐齐的几排花苗如今都被水冲得歪歪扭扭了,她更觉得难堪了,赶忙放下手中的木勺故意清清了嗓子,“咳咳,这,定是你又偷懒了,我叫你好生照料这些花苗,你究竟是如何照料的!” “我,小姐啊,这明明是你……” “嗯?”木槿歪着脑袋冲凝霜皱了皱眉头,凝霜也只好把委屈收回了肚子里,撅着小嘴一脸不痛快地低下了头。 “好了,还与我犯上冲啦,快先救救这些花苗吧。” “是。”凝霜不情愿地蹲在花苗边上用手整理起来。 “凝霜,我当真有发呆还傻笑吗?” “我跟着小姐这么多年,虽说有些没规矩,但我从不敢戏弄欺骗小姐,我说出来的自然是真话,就看小姐信不信了。” “呵呵,知道了,我又没有责怪你,不用这样给我使性子,你且说说,我究竟是怎么傻笑的?” 凝霜起身在木槿面前绘声绘色地演示了起来,“傻笑就是傻笑呗,你就是站在这里发一会儿呆乐一下的,比知道大小姐生孩子那时候笑得还美呢,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啊?我当真如此?” “嗯嗯,就是就是,小姐你近日到底有什么好事儿了,是不是二公子的病有起色了?” “嘻嘻,好像确实与他有关。”木槿说着说着脸上的神色有开始娇羞了起来。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是不是咱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 “小姐怕是与二公子相处太久有些乐不思蜀了,咱们当然是要回茶楼去啊,萧公子都多久没有见小姐了,他一定想你了。” “那他可以来看我啊,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萧公子似乎不太喜欢二公子,他又怎么会来?但是他一定在盼着小姐回去呢。” “对了凝霜,前日叫你准备的曼陀罗备好了吗?上次的香月白用着略见起色,我想再试一次。” “早就给小姐备好了,我这就去炼香室里准备,早日治好了他咱们才能早日回去。”凝霜嘟着嘴走回了炼香室。 “回去?”木槿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她的心跳好像又加快了一些,“他几时才来呢?” “少主,您就这样看着她们整日住在仇人的地方?用不用我去……” “不用。” “万一……” “我自有分寸。” “少主莫不是想钓鱼?” “我母亲那里,近来可有异动?” “夫人自上次看了少主的信之后便不再过问我等的行动,还命我全权听从少主调遣,她的病情看起来好转了许多,只是……” “只是什么?” “少主出生便与夫人母子分离,她想少主想得紧,每次我去探望之时她都会问起少主的近况,她十分期盼与少主见面,又生怕误了少主的计划,每次都生生地咽下了。” “呼!走吧,先回去。” “那这里?” “留个人盯着便好。” “是。” 木萧然翻身跳下鹤云堂的屋顶,与青鸦分头隐进竹林里。 经过两日不眠不休地炼制,一瓶新的香料终于制成了,木槿欢喜地跑到院子中央对着银盘一般的满月伸了个懒腰,“啊!凝霜!” “诶,小姐我来了,怎么样?成了吗?” “嗯,成了,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有有有,早就给小姐做好了,都在炉子上温了好几回了,热水也烧好了,你先回房中泡个热水,我这就把吃食端来。” “嗯,真好,还是你最懂我。” “我估摸着时辰小姐该出来了,就索性都准备好了。” “累死了,你要快啊。” “马上来。” 沐浴用餐完毕后,木槿才得以悠闲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小姐且歇着,凝霜给您按按。” “不用,你先出去吧,这几日你也跟着累坏了,我这里不用你。” “多谢小姐体恤,我不是怕小姐一个人待着容易瞎想嘛。” “你这丫头,我看是你在瞎想吧。” “嘻嘻,小姐啊,临走的时候萧公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看好小姐的,我只怕对萧公子不好交代。” 木槿抬眼斜了凝霜一眼,没好气地说,“坏良心的笨丫头,你是谁的人?” “我自然是小姐的人啊,所以我才更要护好小姐,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你想多了。” “我才没有想多,我看小姐怕是对肖家二公子动心了。” “我有吗?” “你确实想多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穿过窗棂传进了房中,木槿与凝霜齐齐朝外面张望,见是肖月白来了,凝霜面上有些挂不住了,慌忙欠身行个礼退出了房间。 木槿起身将他迎进了房中,脸上浮起一丝惊喜与羞涩,“念安,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 “现在不是你该调息的时辰吗?今日不用吗?” “我是心有牵挂,实在等不了。”肖月白双目含情地把脸凑到木槿耳边,他双唇间吞吐的热浪几欲将木槿融化,她竟有些站不住了,试探地与他对视。 “牵挂?你在牵挂什么?” “你说呢?难道这里没有人牵挂我吗?” “我,也不知你是牵挂我还是牵挂我的香?” 肖月白缓缓绕至木槿身后将她的腰紧紧环进自己臂弯,下巴压在她的颈窝,幽幽地叹气,“哎。” “好了,我信你。” “呵,当真?” “嗯。” 肖月白这才放心地松开了手,“这几日没来,你过得可好?” “我一直在忙着炼香,刚好你来的及时,不如现在就去试试吧。” “这次有几成机会呢?我不愿看你太辛苦,你不必如此着急。” “我不辛苦啊,前几日我见你用过加了曼陀罗的香后有些起色,于是我又做了一瓶出来,今日咱们试试,定会有好转的。” “好,就依你。” “那走吧。”木槿不顾自己的疲累拉着肖月白再次进了炼香室,她也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对肖月白动了情,只是每次靠近肖月白的时候她都无比欢喜。 10 发现香中秘密 凝霜满心不高兴地在院中整理着晾干的花瓣,一旁的小春时不时走过来在她眼前晃晃,晃地她心里更是烦闷,正愁无处发泄呢,索性冲着小春大骂了起来,“你这个没眼力的,好歹也是跟在大家公子身边出入的人,奈何这般讨人嫌?” “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家小姐性情那样洒脱无羁,怎的有你这般气性大的丫头。” “你说什么?我气性大?我家那是正经的世家小姐,胸怀像大山一般高深,哪能把什么事情都放进眼里,我若是再不帮她看着点儿,那还不是早被你们这些别有用心之人给害了?” “你说谁别有用心呢?你家小姐是自愿给我家公子诊治的,我家公子可是没有强迫你们来此地。” “那还不是我家小姐心善?你们若是没有旁的心思,那就该好好记在心里,不要想着占我家小姐的便宜。” “凝霜,我说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说话如此难听,说什么占便宜,你家小姐已到婚配之年,我家公子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他们二人日日相见,萌生的情愫也是自然的,咱们做下人的就该守着本分替他二人着想。” “我就是在替小姐着想,她不可以与你家公子有情,她早已有我家萧然公子了。” “这你说的不算,还是听他们的吧。” “哼!你走开,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头一回见面我便看透了你,快走!” “凝霜,那次的事情我都已经赔过不是了,你还要我怎样啊?你我总是要见面的,不能每次都这样横眉冷对的吧?” “你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我虽不如小姐那般功力深厚,但是弄一些小玩意儿在你身上还是绰绰有余的。”凝霜说着话就要从身上解下香囊,小春见状只好灰溜溜地跑开了,风丘的用香术他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走就是了,真是坏脾气的丫头,看什么人敢娶你。” 在凝霜那里吃了瘪的小春悻悻地来到炼香室外面,听得里面没有动静便也不好打搅,又想到凝霜那丫头还在前院,只好独自一人晃到后院,找了一处尚且干净的石台盘腿坐下。 “臭丫头,神气什么?要不是看你家小姐对我们公子还有些用处,我才不用在这里与你废话呢,你看不上我们公子,我家还有个媚小姐呢,那才是公子的良配。” “笃。笃。笃。” “嗯?这是什么声音?是谁?谁在这里?”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小春的自说自话,他坐直了身子四下张望,那声音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似的突然就止住了,小春以为是围墙外面误闯进来的野狗,便也不再多想。 “笃。笃。笃。” 敲击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把小春吓坏了,他一个激灵从石台上跳下来警觉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找了个墙角靠了过去,壮着胆子虚张声势地大喊,眼神时不时环顾着左右,“究竟是谁?你最好赶快出来,知道我是谁吗?你,你要是不出来,我,我就,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依旧没有人回应,只是那个“笃笃”声又大了些,小春定了定神,循着声音的方向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是石台下面有动静,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朝石台走去,“不怕,没事的,公子看不见我定会来寻的。” 他取下腰间给肖月白用来暖手的手炉轻轻在石台上敲了一下,“啪。” 石台下很快有了回应,“笃。笃。” “你,你是人是鬼?这里可是鹤云堂,什么妖魔鬼怪敢在这里造次?” 不出意料,对方停止了回应,小春又用手炉敲了几下,那个声音仿佛是被他吓住了一般,可他心里明白,这哪是被他吓住的,分明是被鹤云堂的名号吓住的,说不定这下面关着的就是水中鹤豢养的邪物,小春不敢在想下去慌慌张张拔腿就跑。 “今日真是倒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小春!” “小的在。” “你方才跑去何处了?” “后,后院。” “你不在门外候着,跑到后院做什么?” 小春看了一眼跟在肖月白身后出门的木槿,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下了,“我见公子进去后没有动静,便去后院找了处眯了一会儿,公子不会责怪小的吧?” 肖月白看看木槿,“只怪我平日太由着他了,才会这般不懂礼数。” “呵,不怪小春,八成是这些日子跟着凝霜学会了,这些都是那丫头时常会做的事。” “哈哈。” “二位主子都是贤德圣明之人,待底下的人自然宽厚,能跟着这样的主子是小的们的福气。” “小春嘴真甜。” “油嘴滑舌而已,你莫见笑。” “那你今日便先回去吧,我还要再看一遍香谱,你说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槿儿你听话,先去休息,其他的事情明日在想,此事不能心急。” “嗯,好。” “凝霜!快去煮些姜茶来给你家小姐驱驱寒。” “驱寒?小姐你着凉了吗?” “无事,你先去送送二公子。” “是,二公子请!” “我走了,好生歇着,这几日不必忙着研习香谱,我过几日再来便是。” “可是。” “来日方长。” “这个你带回去,入睡之时燃于房中,可助你安眠。” “嗯。” 入夜之后,凝霜看着木槿将满满一碗姜汤喝了下去,一脸不解地问道,“小姐身体一向健康,怎会突然感染了风寒?” “咳咳,我这不是风寒,是因他体内的寒气反噬所致。” “寒气反噬?怎么会这样?之前试过那么多次都不曾出现过反噬的情形呐。” “我也觉得奇怪,明明这次和上一次所用香料相同,怎么结果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差?” “是不是所用剂量不同了?” “不是,莫非,是那曼陀罗?” “不会啊,都是同一时期所采的新鲜花瓣,晾晒时辰我也仔细算过的,不会出错。” “这究竟是为何?” “小姐别急,咱们先想想你上次与这次在制香过程中的顺序是否一致,中间有没有发生其他的状况?” “状况?”木槿慢慢踱步到窗边,陷入了深思。 “嘶!”木槿想得出神,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手指的伤口,握拳的瞬间不慎触碰到了那个伤口,印出一片猩红。 凝霜赶忙上前用丝帕帮她止血,“小姐!你怎么了?这是何时受的伤?” 木槿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这是那日清理香灰之时被炉盖划伤的。” “炉盖破了吗?那我明日便去换个新的来。” 木槿没有听到她的话,眼光一转茅塞顿开,她开心地抓住凝霜的手大声说,“我懂了,凝霜我懂了。” 凝霜被她弄得有些糊涂了,“啊?懂了什么?” “我知道了,是血,一定是那些花瓣上沾染了我的血。” “我不懂,小姐的血还有这等奇效?” “我也不知,明日我再试一次便知。” “小姐要用自己的血来炼香?” “嗯。” “那怎么行啊,小姐的身份何其尊贵,这要是被阁主与萧公子知道了他们定然不会同意的。” “就试一次而已,你不许告诉萧然哥哥,你若是让他知道了,我便不留你了,把你随便找个人嫁了。” “不要啊小姐,凝霜要一辈子跟着小姐。” “那你可要乖哦。” “这......” “我真的只是用一点点血来试验一下,说不定是我想错了呢,无碍的。” “那万一成了呢?小姐岂不是要?” “万一成了就让他去找旁人的血好了。” “嗯嗯,好,这样最好了,那咱们就能早一天回去了。” “你呀,整天想着回去,是不是惦记着阿宝呢?” “阿宝?我才不惦记他呢,笨的要命。” “是吗?” “哎呀我不说了,小姐你歇着吧,我回房了。”凝霜实在抵不过木槿的调侃,羞赧地低着头跑了出去。 11 惊现密室 回到家中的小春一连几日都心神不宁,甚至在肖月白问话的时候他都不能专心。 “小春,公子问你话呢,你最近是怎么了,我看你小子是又想偷懒了。” “胡管家你真能胡说,我几时偷过懒啦?” “那你方才在想什么?” “我,我没事,我没睡好不行吗?” “看我不扣你月钱,你是公子的人,就该守本分,怎能在公子面前叫苦?” “你,公子你莫听他胡说,这老管家八成是老糊涂了,净拿我开刀。” 胡四和小春两人吵的肖月白实在无心饮茶,他放下茶盏轻叹一口气,“四爷爷,您老先出去吧,小春年纪尚浅,莫与他计较。” “他这样都是你宠出来的,我走了,你们谈吧。” 胡四甩甩手走了,小春将他在后院发现石台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肖月白。 “走,随我走一趟。” “公子真要去?” “自从在秋鸣镇见到这些死侍之后我便一直在找师父的秘密训练场,五年前他突然说要出门游学,而后师兄弟们也相继失踪,这其中的隐情我至今无法参透一二。照你所说,那个石台下方定然藏着一些我想知道的秘密。” “好,那咱们现在就去,我去叫胡管家。” “不必了,就你随我去,你万不可泄露半分。” “那槿小姐那边?” “呵,走吧。” “哦。” 小春心情忐忑地跟着肖月白来到鹤云堂的后门,“啊,原来这里还有一扇后门呢,小的来了这么多次居然都没有发现。” “进去吧,带路。” 小春虽然心里害怕,但他也不敢拒绝,只好畏畏缩缩地带着肖月白来到石台旁,颤巍巍地用手一指,“公子,就在前面。” 肖月白绕着石台仔细瞧了一会儿,低声对小春说,“退后。” “哦,好。”小春赶忙跑到了一旁的墙根下躲着。 肖月白在石台边站定,双手在身前运气,屏气凝神打出一掌,“啪。”石台被推了出去,激起一阵烟尘。 “咳咳,咳咳,公子小心!”小春见状立刻跑出来用身体护住了肖月白。 “咳咳。”肖月白拨开小春的胳膊,一边用袖子驱散烟尘一边慢慢靠近,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架陡峭的石梯正立在洞的内壁上。 “原来石台下竟真的藏有一间密室。” “公子要当心啊。” “火折子带了吗?” “哦,带着呢。” “走吧,随我下去看看。”肖月白说完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公子当心啊。” 这个黑洞很深,两人爬了很久才到达底部,穿过一道未上锁的拱门,里面的空间却是别有洞天。 小春新奇地举着火把正要往里走,肖月白伸手拦住他,“切莫大意,你退后。” “公子,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老堂主为何要建这个密室呢?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是他平日里藏宝贝的地方?” “不得妄言。” “哦。” “笃。笃。当。当。当。” “公子,就是这个,又来了。”小春吓得瑟缩在肖月白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来。 肖月白冷着脸不说话,径直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小春惊慌地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公子,等等我啊。” 他们先是来到了一处像是书房的空间,四周围除了一些书籍与一张十分平常的案几之外再无其他,一眼看去不过是一间寻常人家可见的书房,房间面积并不大一眼便可看完。 “公子,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嘘!” 肖月白对这里的陈设倒是不感兴趣,他太了解自己的师父了,他既然决定了离开,又怎会将贵重之物留下来?这里即便曾经有什么,如今也早已被转移走了。 “你再听听,那个声音还有吗?” “没有了,自咱们进来之后就没有再听到了。” “找。” “找什么?” “这里一定还有一间密室。” “那就一定有机关,公子觉得老堂主会把机关设在哪里呢?” 肖月白四下打量了一圈,指着靠近门边的一排书架,“你去那边。” “嗯。” 两人在书房找了好几遍都不曾发现任何机关,小春摊摊手站在一旁颓唐地叹气,“哎,会在哪里呢?为何找不到啊?” 肖月白突然注意到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容貌美艳的女子,那女子身着一身红衣,第一眼看去只觉得她很美,并无其他特别之处,肖月白不是好色之人,对女子的容貌自然也没有太高的审美,唯一让他动容的是那女子的眼睛。 他看得出神,就连小春拍他都没有察觉到,最后还是被小春用力摇晃了两下才清醒过来。 “公子,公子,公子!” “啊?”肖月白惊醒,睁大了眼睛愣着小春。 “公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想到了什么?” “小春,快,把这幅画取下来。” “在这里吗?我这就上去。” 小春踩着凳子取下了那副画,果然,画后面隐着一个圆形的小孔,肖月白凑近了仔细琢磨着。 “公子,这小孔会不会钥匙孔啊?” “钥匙?” 肖月白扒开衣领从里面取出一只红玉吊坠,吊坠形似一团燃烧的火焰,是拜师那年师父所赠,多年来一直贴身戴在身上。 肖月白把吊坠插入小孔内轻轻一扭,整面墙突然开始向右移动,墙后竟是一间装饰精美的卧房,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死侍训练场。 “公子,这是?” “你留在外面。” “公子当心啊。” 肖月白轻手轻脚地走进去,里面除了一些简单的陈设外还有一张梳妆台,上面放满了女子用的脂粉及首饰,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位小姐的闺房呢。 “你来啦?” 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响起,肖月白顿觉脊背发麻,再往里走去,白玉雕刻而成的玉床上竟躺着一个老迈的女子,那女子还穿着大红的嫁衣,头上的凤钗像极了方才画中女子。 “你是在说话吗?你是何人?为何被困在此?” 女子紧闭的双目微微张开,干涸的嘴唇顿了顿又微微张开,“你不是他,他呢?” “他?你是在问我师父?” “水中鹤是你师父?” “正是,你莫非是被师父关在此处的?” “啊!你放我出去!你这个无耻狗贼,你还我女儿!”那女子突然发起疯来,拼了命地大声叫嚷,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无奈被腰间粗重的铁链桎梏着无法动弹,只能不住地叫喊,怒目圆睁地瞪着肖月白。 肖月白也被她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他眉头紧蹙地看着这一切,想要再问些什么,可是却张不开嘴,本想帮女子解开铁链,却不慎被女子抓伤了手。 “啊!疯婆子,你就自己待着吧。”肖月白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开了,刚要出门的瞬间却被女子的叫住了。 “你掌心的花是谁种的?” 肖月白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心,那朵花瓣竟然在闪光,可是他太疼了,他要赶紧离开这里。 “你告诉我!是谁!你是谁!” 肖月白不理女子的叫嚷,急匆匆吩咐小春关上了密室的门。 12 不速之客 “老头,这鸟是你的吗?” “诶,是我的,公子好眼力哇,这可是纯正的画眉鸟,您瞧瞧这羽毛都漂亮,这眼睛多精神!” “我看看!” 头发花白的卖鸟人半猫着腰一脸谄笑地将一只装有画眉鸟的笼子交到肖长青手上,“给您,慢慢看,大公子若是看得上它便是我赵老汉的福气,我定双手奉上。” 肖长青挑起眉毛看了赵老汉一眼,转而将目光全部投射到笼中的画眉鸟身上,“呵,你倒是会来事儿,不过这鸟还入不得我的眼,你莫不是想拿个没人要的来唬我的吧?” “哎呦,大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一家老小全指着这个小铺面过活呢,我们在这条街上也不是一两天了,全是仰仗大公子与肖家照拂,我怎么敢糊弄您呢?” 跟在一旁的东子狐假虎威地拍了拍赵老汉的胸脯,“谅你也不敢。” “是,不敢,东子兄弟,你看这?” “公子,这画眉我瞧着品相还挺不错的,要不咱们留下把玩吧,就当给赵老汉个面子。” 肖长青一把将鸟笼丢进了东子怀里,“蠢货!你懂什么?就这种品相怎能与他那只相比。” “他?您是看上二公子那只了?赶明儿我带几个人去给您抢了来。” 肖月白一脸不悦地用力在东子头上扇了几巴掌,“抢什么抢,我肖长青是谁?这离城里还有我要不得的东西?我何至于去抢他一只鸟。” “公子教训的对,是我小家子气考虑不周全。” “蠢货!” “大公子您有所不知,二公子那只我确实见过,的确是极品,如今南边闹得凶,林子里的鸟都被打散了,实在不好捕啊。” “竟有此事?” “听说四大家这几年不知得罪了何方高人,接连发生怪事,联盟内部闹得极其不稳,商贾们都不敢去那边走动了。” “哼!” “去去去,我家公子才不关心什么四大家联盟呢,我看你就是技不如人捕不到好货色,这店也不必开。” “呃,东子兄弟,咱可不敢说这种话啊,我这店不能关门啊,大公子您可要多多照拂呀。” “罢了。” “多谢大公子!” “走了东子!” “诶!给你吧,你可要收好喽!”东子把鸟笼好好地放在赵老汉手里,装作认真的样子冲他点点头。 “诶诶。” “公子为何不要了。” “我本来也不喜欢养这些孱弱的东西,我就是喜欢他喜欢的。” “那好办啊,反正这些日子二公子也时常不在胡府,咱们就去瞧瞧呗,公子说了不许抢可没说不能收礼啊,我有的是办法让胡四那个老家伙把画眉鸟送给咱们。” “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有的办法让胡四送给咱们。” “不是,前面第一句。” “第一句?二公子不在胡府啊。” “那个病秧子不在胡府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没有告诉我?” “公子只让我留意他的行动,可是他只是上街闲逛,并无异常啊。” “上街闲逛?你真是蠢得可以,他那副身体能去哪儿啊?除了每月两次回府看他娘亲外,他几时出过门?” “那,那兴许这阵子他喝了什么药寒疾好些了。” “他出生的时候父亲又是请郎中又是做法事驱邪的,都说他得了不治之症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怎会突然就好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敢当做小事,我养你能做什么?给我滚!” 东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求饶,“我的公子呀,小的是一时大意,公子您要怎么罚我都可以,就是别赶我走啊。” 肖长青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不屑地说,“起来,随本公子走一趟。” “诶!公子要去哪儿?” “哼!好歹也是我肖家的人,我这个做兄长的也该去瞧瞧。” “诶!” 东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甩着手臂在前面给肖长青开着路。 “让开让开!都起开!” 两人还没走到胡府门口就遇上了急匆匆从里面走出来的肖月白与小春,他们走得十分急促以至于没有看到远处的肖长青。 “公子,快看,他们又出去了。” 肖长青看着眼前步履轻快的肖月白,心里自然有些盘算,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不急,跟上去看看。” 他们跟着肖月白在城中各处瞎转了几圈,也不见肖月白购置什么东西或是去哪里做什么?东子腿疼的实在受不住了,不由抱怨着,“他们究竟出来做什么?都快把城里放个底朝天了,可累死我了。” “他越是故意兜圈子,越是有问题。” “嗯,公子说的有理,那咱还跟吗?” “废话!跟紧了。” “公子您当心脚下啊。” 兜兜转转几番过后,肖月白终于可以放心地去鹤云堂了,这条路线是他打小就走过的,水中鹤怕人知道肖月白的行踪特意叮嘱他要多绕几圈再来。 “公子,咱们今日还是走后门吗?” “嗯。” “那个疯婆子上次抓伤了公子,我还是觉得您一人去见她太危险了,不如咱们明日多带几个人再来。” “不行,此事不可宣扬,你也把嘴闭紧了,尤其不可告诉槿儿。” “小的自然不会多言,我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危。” “我上次仔细看过了,她腰间的锁链是我师父特制的黑铁锁链,此链相当坚硬,一般人轻易打不开。” “那小的在洞外给公子守着,绝不让他人靠近。” “嗯。” 肖月白警觉地回头张望了一会儿,确定没人跟着他才放心地隐进了鹤云堂的后院。 “公子快看,他们进去了。” “鹤、云、堂?离城何时有这么个地方?” “他们这么谨慎小心,里面定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咱们也跟去看看吧,没准是二公子私藏了什么财宝呢。” 肖长青咬着后槽牙在东子的脑门上重重拍了一下,“你就知道财宝,胡家能有多少钱财?” “那他们神秘兮兮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想打公子您的主意吧?” “走,上去看看。” 肖长青自幼深受父亲肖守志的疼爱,请了全城最好的私塾先生亲授课业,还重金招揽来不少能人异士教授其武艺剑术,他也就更仗着自己的本事横行一方。 跳上鹤云堂的外墙对他来说简直太过容易,他轻松自如地在鹤云堂的屋檐上来回行走,可是却始终不见肖月白及小春的影子。 “奇怪,能去哪呢?” “公子,你听,前院似乎有动静。” “走。” 肖长青跃上前院的一颗银杏树上,定睛一看,他嘴角不自觉地笑了,“呵呵。” “公子,您笑什么?是不是看见了?” “是,看见了。” 肖长青正了正身子,坐在树杈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可急坏了身后屋檐上的东子。 “公子,您别光笑啊,那我现在怎么办?” 肖长青不理他,正看得出神的时候却不料被飞来的一只簸箩打了下来,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摔死我了。” 木槿气冲冲地站在他身边厉声质问,“你这个登徒子,猫在我家树上想干什么?” “呃,小姐莫生气,这是个意外,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 “这里只有我一人,你倒是说说你来找谁?” “这个,我。”肖长青支支吾吾地从地上站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快说!不然我可要动手了。” 木槿的步步紧逼让肖长青一时编不下了,他假意只好承认,“是,我是来找你的,自上次酒楼一别我甚是挂念,不知小姐可有挂念我?” “小姐小姐,怎么啦?你在与谁争吵?” “他......” 木槿还没有说完话肖长青早已消失不见了,“小姐,后会有期。” “你别让我碰见你!”木槿气得脸都白了,恨不得翻墙出去追上他好好教训一番。 “好了小姐,不气了,我刚才在后院好像看见小春了,或许是二公子来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一听肖月白来了,木槿立刻浮上了笑脸,“真的吗?你看我今日妆容如何?” “小姐美极了。” “不行,我刚刚晒了药材,衣服上全是草药的味道,你去帮我换一件。” “小姐几时变得如此爱美啦?” “我一向爱美啊。” “嘻嘻,小姐快走。” “嘻嘻。” 13 盛气苏醒 肖月白按照先前的路线小心翼翼地进入囚禁女子的密室,那女子看起来比那日更加亢奋,见了肖月白就是一通歇斯底里地大喊,四肢不停挣扎着想要挣脱锁链,以致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唇角撕裂鲜血缓缓流出来,那血液的颜色竟像火焰一般火红。 肖月白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靠近,他想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试探着问女子,“你的血里可有火阳盛气?” 女子大惊,挣扎地更加用力了,双只血红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会知道火阳盛气?难道是他?不,不会,他不会说的,他怕我,他是个卑贱小人。” “你住口!不准你出言污蔑我师父。” “哈哈哈,卑贱小人还有这么维护他的徒弟,不是他手段高明就是你太傻了,哈哈哈,傻瓜,大傻瓜!哈哈......” “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剑刺死你?”肖月白气恼地举起手中的佩剑,锋利的剑锋带出一道寒意逼人的剑光直抵在女子脖子上。 “哈哈哈,我被他困在这里十多年了,整日昏昏沉沉,近几日才刚刚有些清醒,我早就活够了,是他不愿我死,死在谁的剑下与我而言并无分别,只是你在动手之前必须让我知道你手心的花瓣是何人所种?” 肖月白没有收剑,只是握紧了右手,“这是胎记。” “呵!我就算中毒再深也不会忘记自己族人的气息,是你掌中的火阳盛气将我尘封的力量唤醒的,我说的绝不会错。” 肖月白下意识后退两步,定了定神说,“你说我掌中有火阳盛气?” “是,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身患寒疾,正是这半点带有火阳盛气的血在压制你体内的寒毒,不然的话你恐是活不到今日。” “胡说什么?你都不曾为我诊脉,如何看得出来?” “哈哈哈,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你方才一拔剑我便知道了,何需诊脉。” “这......”肖月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几年他能够安稳的度过不是靠着师父留下的药,而是掌中这朵木槿花,一直是木槿在护着他,可是木槿是何时将血注入花瓣的,她那时明明还没有冲破封印。 “呵!小子,你现在还不愿说吗?我已是将死之人,你的秘密不会外泄的,我只是想要死前了一个心愿罢了。” “心愿?” “女儿,对,我生过一个女儿,我女儿呢?你一定见过她,快带我去见她,快放了我,我要见我女儿!”女子越说越激动,眼看又要发起疯来了,肖月白只好退了出去,可是他刚刚走到密室的外间便撞上了木槿。 在这种场景下见面不免有些难堪,肖月白顿了顿,揽着木槿的肩膀就要往外走,“呃,槿儿,你怎么下来了,这地下阴气太盛女子不宜出入,随我上去说话吧。” 他似乎低估了木槿的好奇心,她才不是三两下就能骗走的,来了离城之后就除了无有茶楼就是鹤云堂,她逗快要闷死了,如今有稀奇的事情可看她怎会错过? “我自小就不怕寒气,我说为何一到了夜里总能听到后院有动静,凝霜还说是外面跑进来的野猫野狗,原来这里还有一间密室呢,里面关着什么人啊?是不是你师父之前的仇家?可是这院子都荒废这么多年了她为何还活着?” “这,我也不知具体缘由,那个女人得了失心疯,我问了半天什么话也问不出来,她正在里面发疯呢,样子极其粗陋,我怕吓着你,咱们还是走吧。” “念安你今日很奇怪,就让我瞧瞧嘛,到底有多粗陋。”木槿微笑着推开挡在身前的肖月白径直向咆哮中的女子走了过去。 “槿儿你......” 肖月白见拦不住了只好生气地瞪着小春,“公子,我,她们,我方才突然肚子疼,就,我真的只离开了一小会儿,谁知道凝霜那丫头眼睛那么尖看到了我。” “闭嘴吧你,回去自行领罚。” 小春委屈地垂下了头,“是。” 木槿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是谁?为何被困在此处?” 那女子先是顿了顿,然后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缓缓转过脸借着密室中昏黄的烛光仔细打量着木槿。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 女子眼中闪着泪光,整张脸开始抽搐,她抬起手轻轻召唤着木槿,“你过来,我看不清你。” “嗯。” “槿儿不可,她很危险!” 木槿澄明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女子,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我不怕,她不会伤害我的。” “你的香囊可以给我闻闻吗?” “香囊?好啊,这里面阴暗潮湿的,想来气味一定很不好吧,给你。”木槿大大方方地取下自己挂在腰间的香囊放进女子手心。 女子显然很感激,双手捧着香囊捂在脸上使劲嗅闻了起来,滚烫的热泪顺着眼角一直流进了耳廓,木槿不自觉地坐在她身侧,用自己的丝帕帮她擦拭干净,这一举动可是吓坏了一旁的几人。 “小姐!” “槿儿!” 女子像是也被吓了一跳,突然发起狂来一把将木槿拉到自己身上,她的脸直直对着木槿的脸,大声的低吼让木槿不禁打了个寒颤,“你,你是谁?” 肖月白再一次拔了剑,“放开她!” “小姐,你快放开我家小姐!” “你究竟是谁?你快说啊!” 木槿屏住呼吸看看她,然后转头对肖月白说,“你们先出去,念安,你把剑收起来,不要吓坏她。” “不行,我不能看你置身危险。” “我不会有危险,你忘了吗?我身上带着十几瓶有毒的香,在她动手之前我会先动手的。” 女子歪过脸看着肖月白他们出去之后又小声地问了木槿一句,“你会用香?你与风丘有何关联?” 木槿正脸看着她,同样的一脸疑惑,“你知道风丘?莫不是上风丘求过香?” “你这香囊是如何得来?”女子的手慢慢松开了。 “这是我自己绣的啊,呵呵,实在有些丢脸,我不精通绣活,绣的不好。” 女子拿起香囊仔细看了看,确实绣的很拙劣,有好些针法都交错在一起了,“你绣的?那这么说你是风丘来的?你是木家人?” “你怎么知道?” “这香囊中的香我认得,只有木家人才有。” “你认识木家人?谁啊?” 女子的眼神有些躲闪,“哦,不认得,我年轻时曾到过木府,在那里闻过这个味道,觉得好闻便记下啦。” 木槿心里有些疑惑,她深知此香是他父亲私藏的,因为她喜欢父亲才独独送给了她一些,旁人是不会有的,眼前这个女子定是见过她父亲,她不愿说出实情定是有所顾忌,“是吗?那你为何被囚禁在此?” “太久了,忘记了。你快告诉我,你是木家的几小姐?” “我,我不是木家的小姐,大小姐几年前出阁了,二小姐还在风丘,我是萧公子身边的侍女,此番是随公子前来办事的。” 女子听后又有些激动了,她迫不及待地追问,“两位小姐,你确定风丘只有两位小姐吗?” “是,是啊。” “呵呵呵,我真傻啊,我在期待什么?死了,早就死了。” “是说谁死了?” “滚!滚出去!” “啊,你怎么啦?你不要这样,这样喊会喊坏嗓子的。” 肖月白听到女子的叫嚷赶忙跑进来把木槿拉了出去。 “凝霜,你去把这个安神香点上,她需要休息。” “是。” “槿儿,你没有受伤吧?” 木槿微笑着摇摇头,“没有,走吧。” “槿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我家小姐自然是有颗菩萨心肠,还用你说?” “你又想找麻烦是不是?” “行了你们两个,去准备一下,既然来了就试试我新炼制的香吧。” “槿儿,你这样太辛苦了,我于心不忍啊。” “于心不忍啊,那就好好补偿我吧。” “你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 “好啊,不过我现在还没想到,这次先欠着吧,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密室中女子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得无比香甜,梦中她又去了那个自己做梦都不到的地方,哪里有她的心上人和女儿。 14 找上门来了 “公子,该打赏了。” 肖长青瘫坐在酒楼的包厢里面无表情地盯着楼下的戏台,手里的银子被他捻得沙沙直响,毫不理会东子的召唤。 “公子!” “嗯?你说什么?” “戏唱完了,班主还等着您打赏呢!”东子弓下腰指着戏台之上的一众戏子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哦,唱完了啊,拿去拿去,叫他们都散了吧,下一场也不必唱了,本公子没心思听。” 东子接过肖长青手中的银子,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公子,下面那些客人可都是特意来看周班主的新戏的,人家打赏的银子可不少呢,不演恐怕不行,要是他们闹起来闹到了老爷那里该当如何?” “算了算了,说起来也是自己家的生意,你去交代一下让他们卖力唱,我走了。” “诶。” 百无聊赖的肖长青出了酒楼行至街市上,东子一路小跑才追了上来。 “呼!哈!呼!公子,今日可是身体不适?为何小的看您这般无精打采,要不要去找个药铺瞧一瞧?” “瞧什么瞧?我好的很!” “那您这是怎么了?” “我在想事儿呢,你别吵。” “哦。” 东子耷拉着脑袋跟在肖长青身后四处闲逛。 “东子,你说她是不是故意在躲我?” “还有人敢躲咱们家公子?是哪家的小娘子?小的这就去找她!” “找什么找?咱们又不是盗匪。” “公子说的究竟是何人啊?” 肖长青不接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怪不得我去了几次你都不让我见她,原来人早被你藏起来了。” “公子?您这是说什么呢?” “哼!东子,咱们走!” “去哪?” 肖长青嘴角一抽,一脸混世魔王的架势,压低嗓音对东子说,“哼!我肖长青看上的人还没有要不来的。” “哈!公子这是要去抢人啊,那我这就回府去叫人来。” “不用,就你随我去。” “好嘞!” 肖长青没有带东子去鹤云堂,而是直接去了吾有茶楼,彼时木萧然正在内堂密会青鸦及几名得力属下。 “小二!来壶茶!” “诶!二位里面请!敢问这位公子您要点什么茶?”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了,我家公子自然要最好的茶了!” 东子甩着脸上的肉无理蛮横地对着阿宝一顿乱吼,气味浓烈的口水喷了阿宝一脸,他恶心地险些当场吐了出来。 “呀,原来是肖大公子来了,小的眼拙没认出您来,您稍坐一下,上好的凤城白茶马上就来。”阿宝飞速转身想要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却被肖长青叫住了。 “等等,你,去把萧掌柜给我找来,就说我要要事找他。” “可是我们掌柜不在家里,他一早便去茶园了。”肖长青来来回回也有几趟了,每回都与木萧然不欢而散,木槿搬走后木萧然一直愁眉不展的,阿宝可不愿意他再来给木萧然添堵了。 “哦?是吗?那我就自己进去等他了,今日等不到他我便不走了,不过明日你们这间铺子还在不在我就不好说了。” 阿宝一听这话可吓坏了,满离城的人谁不知道这个顽劣的公子哥最喜欢捉弄别人,他可是百无禁忌,万一因为自己的小聪明误了木萧然的大事就惨了。 “那,您不如一边喝茶一边等他,小的去找人送信。” “好,可要快啊,我耐心不是很好!” 肖长青狠辣的目光让阿宝有些心里发毛,“是是是,现在就去!” 阿宝跑得飞快,两条腿都差点儿打了结,他小心地来到木萧然房门外轻扣几声,“公子,是我,阿宝。” 青鸦等人立刻警觉起来纷纷在房中找寻着可以躲避的地方,木萧然冲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躲进了屏风后面。 木萧然故意轻咳了两声,起身开门。 阿宝神秘兮兮地将他推进了房中,进去之后还刻意朝外面张望一下才关上房门。 “阿宝,何事惊慌?” “嘘!公子,那位肖家大公子又来了,一副要吃人的架势在外面等您呢。” 木萧然嗤笑一声,“哼!无聊之人,你去回了他,就说我不在。” “我说了,可是他偏不走,非要硬闯进来等您,还说什么等不到便要咱们茶楼消失,我好不容易给骗过去了,您说这该怎么办呀?” “不要慌,你先下去招呼他,我过会儿便去。” “好,小的知道了,那您可要快啊,我,我有些害怕。” “就你这个胆量,怪不得老被凝霜欺负呢。” 阿宝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那我先出去了。” “嗯。” 青鸦等人走出来站在木萧然身侧,青鸦冷着脸说,“少主,肖家这几年风头越来越盛,就连夫人都要忌惮他们三分,尤其是这个大公子,更是横行乡里目中无人,不如我等去会会他,帮少主除了这个祸害。” “慢着,此人看着跋扈,实则十分诡谲,我与他接触过几次,他并非世人眼中那般无能,倒像是个深藏不漏之人,你们不可鲁莽,搞不好会坏了大事。” “他整日来闹,少主就由着他?” “他大概又是为了槿儿的事而来,刚好我也想接槿儿回来,不如借他之手。” “他是肖月白的兄长,又是肖家未来的继承人,让他去对付肖月白的确是个好计策,还是少主精明。” “今日之事就到这儿吧,你回去转告穷母亲,静待时机,离槿儿冲破封印之日不远了。” “是,属下等告退。” 几道黑影翻窗跃下,木萧然整了整衣衫提着长剑就下了楼。 “十分抱歉,木某在茶园有事耽搁了片刻,大公子久等了。” “萧掌柜你是贵人事忙,不比我这般清闲三人,等个一盏茶的工夫倒也无妨。” 木萧然不愿与他假意客套,撩起长袍坐在他对面,“大公子若是为了我家小姐而来,那恐怕您又要白走一趟了,她果真不在。” “每次都用这话搪塞我,是当真不知道我肖长青的手段呀。” “不敢,大公子的名号在离城乃至周边城镇都是响当当的,木某从外地来讨生活的怎会不知分寸?确实不在。” “哦?那她能去哪里呢?莫不是回老家去了?” 木萧然故作为难地抬眼看看肖长青,“那倒不是,只是小姐去的这个地方,在下实在不好说。” “你不用试探我,只管说好了,还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 “我家老爷会一些医术,小姐自幼跟着老爷学了一两手,不知为何她来离城的消息被您家二公子听到了,硬是求了去给他治病,我家小姐医者仁心,见他心诚便跟着去了。” “原来是这样。”肖长青爽快地站起身拍拍木萧然的肩膀,“那我就代舍弟谢过木小姐了。” “客气。”木萧然起身点头回礼。 “东子,我们走!别忘了给茶钱。” “是。”东子将一块银子交到木萧然手上,两人得意洋洋地走了。 木萧然眼神里透着寒气,用力将手心的银子捏得粉碎。 15 解救神秘女子 炼香室里,木槿温柔地帮肖月白披好上衣,“念安,看来我这次真的用对了法子,你今日的气息平稳了好多,发出的汗也不像之前冰冷了。” “有镜子吗?我想看看。” “哦,你等着。” 木槿出门去拿来了一面光滑的铜镜举在肖月白面前,“看吧!面色是不是红润了?连脖颈上也有了血色呢!” 肖月白一手接过铜镜细细瞧着自己的脸,原本煞白的颜色确实不见了,眼珠看起来都黑亮了不少,一抹满意的笑意不自觉地浮上嘴角。 “嘻嘻!念安,你笑起来多好看,今后也该多笑笑。” 木槿笑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还要欢喜,一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治好肖月白的寒疾了,她就更加兴奋了。 肖月白突然把铜镜丢在地上,双手紧紧环住木槿的杨柳细腰将她抱在怀里,瘦削的胸膛紧紧贴着少女姣好的身上。微微发热的脸颊顺势贴上木槿的脸,耳边是急促的呼吸声,木槿虽然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坏了,可是她却没有力气推开身前的人,两只手慌乱地不知该放在哪里,就只好僵在一边。 “呃,念安你,你抱的太紧了。” “不行,我就是要紧紧抱着你,你这么好,我生怕一松手就被别人抢去了。” “嘻嘻,念安!你不都不知羞的!” 情窦初开的姑娘怎么能抵挡这么情意绵绵的话语呢,他看似粗暴的动作却深深抓住了木槿的芳心,让她沉浸在暧昧的气氛里不能自拔。 “怕什么?这是属于你和我的地方,我不想在你面前还遮遮掩掩的,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的心意如何?是否也如我一般?” “我,我不知道!”木槿娇羞地低下了头,身子轻微地颤抖了几下。 “过来,你看着我。”肖月白松开手捧起木槿的脸正对着他,“你说啊,如今你当我是你的什么人?” 木槿半推半就地慢慢抬起了头,朱唇轻启露出一排皓洁的牙齿,“你想我把你当什么人啊?” “嗯?你明知故问,自然是,心上人喽!”肖月白宠你的拥着她,腾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发。 木槿被逗得合不拢嘴,害羞得直往肖月白怀里钻,这次她不再胆怯了,环住双臂回抱了肖月白,“嘻嘻,好痒!” 轻柔试探的力度让肖月白很是满意,他知道时机到了,眼下他问什么问题木槿都会知无不言。 “槿儿,你是风丘木家的人,那你可听说过木家老夫人惯用的桃花劫?” “桃花劫?”木槿歪着脑袋放开肖月白,看着他想了想,“不曾听过,那是什么功法?” 肖月白牵着木槿的手走出房门,两人并肩坐在门前的回廊下,肖月白一脸郑重其事地再次追问,“你再仔细想想,是老夫人惯用的功法。” 木槿的大脑飞速运转,她想了又想确实没有听说过,祖母在世的时候她还小,对祖母几乎没有什么记忆,她怎会知晓祖母她老人家惯用什么功法。 “怎么了念安,瞧你这幅样子,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吗?” “是,很重要,所以你再好好想想吧。” “我也很想帮你啊,可是我确实不知道,你想啊,以我的年纪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老夫人,阁中规矩又多,阁主不准个院的丫头婆子们随意走动,我们根本就无从知晓南苑的事情啊。” 肖月白失望地叹了口气,“呼!怎么会这样?” 木槿摇晃着他的手,“那要不然我回去问萧然吧,他是阁主身边的人,问他一定没错的。” 肖月白努力挤出一丝苦笑,“不用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再想其他办法便是。” “真的不用吗?” “嗯。” 木槿见肖月白不再叹气了就试探着问他,“那,念安,我,我有件事想求你。” “何时?你需要什么直说便是,你我之间说什么求啊。” “这是你说的啊,什么事都可以吗?” “嗯,只要我能做到的。” 木槿瞬间有了底气,高兴地抓着肖月白的手大声地说,“能做到能做到,这件事只有你能做的到。” 肖月白一看她这副模样立刻明白了几分,他站起身将木槿压在回廊的立柱上,“等等,你不会是想?” 木槿坏坏地一笑,“呵呵呵,正是,不愧是你,我还没说完呢你便猜到了,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这个要求不准,你换一个。” “为何不准?你自己说的什么都行。” “唯独这事不行。” 木槿这个急性子哪受得了肖月白这样,她见撒娇不起作用只好演起了苦肉计,“你放开我,我自己去,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从明日起就住在下面啦。” “槿儿!你这是何苦呢?你究竟是为何?” “她可是个大活人啊,尚且不说论是因何缘故被关进密室的,她都生病了,怎能让她继续住在不见光亮又阴冷的密室中呢?” “你可知她身下的白玉床乃稀世珍宝,长期躺在上面可以滋养心脉,尤其对重伤之人有恢复功力的奇效,我猜她定是受了伤才会被师父安置在密室的。” “那如果是为了救她,为何你师父走了这么多年却没有带走她呢?难道是见她疯了才把她留下来自生自灭的?” “呵呵,真是伶牙俐齿,你的问题我确实不好回答,方才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我只是怕她出来之后会伤到你。” “我不怕的,失心疯而已嘛,我们风丘的香还没有治不好的病,我都能把你医好还有什么能难倒我啊!” “哈哈,还没有医好呢,这种话说早了吧?” “不早也不晚,就今日刚刚好!” “为何是今日?” “这个嘛,你就不要问了,我的香谱是密不外传的,就算是你也不行!” “好好干,我不问。” “那你现在同意了吗?就让我把人接上来医治吧,好不好嘛好心的二公子。”木槿这招软磨硬泡的功夫还真屡试不爽呢,没有不中招的。 肖月白把她拉到自己身侧,认真地看着她,“你好好说,你救她,是不是还有其他理由?” “呃,其实,她那日要走了我随身携带的香囊,她闻着味道突然就情绪失控了,还一直在我风丘的事情,我觉得她一定认识阁主,或许我们治好了她能对你的寒疾有帮助呢。” 肖月白听到这些话,心里暗自琢磨着,“这就说通了,师父将她囚禁起来定是与木澜远有关,可师父究竟与他有什么仇怨呢,他三番几次找风丘的麻烦会不会与那女子有关?” “念安?你想什么呢?” “哦,我在想把她弄上之后该关在哪里合适,毕竟是个疯子,不要闹出乱子才好。” “那不如就住隔壁那间吧,离的炼香室比较近也方便我照顾她。” “也好,只是我需要找几个人来帮你看着,今日你就先不要轻举妄动了,等我安排好了自会来告诉你。” “那好吧,我等着你,不过一定要快啊,我这两日都睡不好觉了。” “你呀!” “嘻嘻,多谢念安!” 再次将木槿抱在怀里,肖月白满脑子想得却都是她的封印何时能解。 16 解救神秘女子2 肖长青这个混世魔王可真是衬得起这个名号,从吾有茶楼出来之后他便直接去砸了胡府的大门,吓得一众老妈子小丫头躲进柴房不敢出声。 胡四还算是个见过场面的老人,他一面陪着笑脸安抚肖长青的情绪,一面支了下人溜出去给肖月白送信。 “呵呵,大公子您先莫气恼,老奴新沏的茶,拿来给您尝尝润润嗓子。” 肖长青翘着腿坐在院中的凉亭下,斜着眼睛盯着胡四,“胡四,你这老头倒是稳得住,怕不是已经打发了人出去送信了吧?” “没有,老奴不敢在大公子面前做小动作,只是我家公子出去散步也有些时候了,老奴实在担忧他的身体。” “呵!你这么说反而显得我这个做兄长的不通情理了,我是肖家长子,更是月白的亲兄长,他从小受寒疾之苦,我怎会不放在心上?这些日子我在酒楼街市上听到了一些传闻,今日也是特意来瞧瞧他,毕竟那些好事之人的闲话也是听不得的。” “是是,有劳大公子挂心了。” 被胡四藏在后院的月媚此时可是坐不住了,眼见胡府被肖长青搅得一团乱,肖月白不在她可不能让这一家子人被欺辱。 她把父亲特意为她打造的一对小巧的弯刀别在腰带上,气冲冲地跑出了院子,“你都听说了什么啊?不管你听说了什么你都不能来别人家里闹,堂堂肖家的大公子也该懂些礼数吧!” 肖长青放下茶杯抬眼看了看月媚,再看看正在一旁抹汗的胡四,然后轻哼一声,“胡家不是没人了吗?何时多出了一位有胆量又美艳的小姐?” “哦,她是,是内子老家的远方表亲,年前家里大旱人都快饿死了,内子见这个孩子可怜便问了公子意思给领回来了。” “哦?是这样吗?” “是,乡野长大的孩子不懂礼,她不是故意冲撞您的。” 月媚急得直冲胡四使眼色,可是她也知道此刻不能再给肖月白增添是非了,便也就忍下了,规矩地站在胡四身旁。 “你这孩子,公子仁厚养着你,你怎么敢如此放肆,还不快点儿给大公子赔礼?” 月媚倔强地不肯说软话,生硬地来了一句,“大公子,我错了。” “呵呵,看来月白在胡府住的真是好呢,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肖月白不紧不慢地踏进着满地杂物进了门,“兄长要是觉得我这里有意思的话不如搬来与我同住,我将上房腾出来给兄长。” “月白回来啦。” “兄长要来为何不提前只会一声,我这里粗陋,都来不及打理一番。” “我也是临时起意,你不必在意。” “四爷爷,你泡的什么茶?课不能怠慢了兄长。” “回公子话,家里没有新茶了,这岁是去年的白茶,但老奴存放的极好,气味也是不错的。” “嗯,你们都下去吧,兄长来找我定是有话说。” “是。”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保护你。” “媚儿,听话!” “不!” “嗯?” 月媚执拗地不肯离开,却被肖月白的一个眼神吓得不敢胡闹了,乖乖地跟着胡四进了后院。 肖长青端起茶杯在嘴边抿了一下,“这里是冷清了一些,不过挺适合你的,要是有什么缺的就回来找账房领,就说是我许的。” 肖月白也不急,慢慢在他对面坐下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这旧茶我喝着甚好。” “还是月白是修为高,为兄就比不得。” “兄长特意前来我这里不会就是为了与我比修为吧?” 肖长青煞有介事地看着肖月白,假笑着说,“二弟呀,你的寒疾可好些了?” “兄长也看到了,全凭一口气吊着呢,到哪天阳寿尽了也就该走了。” “诶?净说丧气话,我瞧着你今日的面色就很好,方才走进门的那两步路也很是稳当,是不是近来遇见什么高人啦?” “高人?兄长莫要与我说笑,胡管家自幼带着月白四处求医问药离城上下谁人不知?世上如若真有高人的话恐怕也不会来给我瞧病吧?” “为兄近来也甚是不爽利,想来你这里讨一剂良方,看来是我错听了谣言。” “兄长生病了自然会有人争着上门给你瞧病,何必来我这里。” “可我听说我要的人在你手上啊。” “我这里就这些人,兄长想要谁?” “她不在这里。” “月白愚钝,不知兄长究竟是何意?” “有个叫槿儿的丫头,你可见过?” 肖月白冷着脸答道,“从未。” 肖长青点点头,起身的瞬间趴在肖月白耳边悄悄说,“戏文听多了自然也知道传言不可信,我信你,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为兄走了,离城这么大,找个人确实不容易。” 肖月白用力死死抓着自己的大腿,“小春!出来送送大公子!” “是,大公子您慢走。” 眼看着肖长青走远了,小春才跑过去扶起肖月白,“公子,您怎么样?切莫气坏了自己。” “小春,走!” “又要去哪里呀?您现在需要休息。” “来不及了,我一刻都等不了,我要在他找到槿儿之前先拿到她的火阳盛气。” “鹤云堂的位置那么隐蔽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公子就放宽心吧。” “不对,恐怕他早已知晓了。” “啊?” “快走,走近路!” “哦,好!” 小春搀扶着肖月白抄近路来到鹤云堂,木槿与凝霜正在院中浇花。 “槿儿。” “咦?不是刚走吗?怎么又这回来了?” “我回去的路上仔细想过了,你说的有理,还是把那个女子救上来比较稳妥。” “真的吗?你是回来救人的?” “嗯。” “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善之人,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好,走。” 密室的门打开了,女子还在玉床上躺着,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惊扰而发狂,肖月白不解地问木槿,“她这是?” “哦,我见她情绪亢奋不宜修养,就在洞口燃了一些安神香,定是凝霜放多了她才会睡到现在的。” “那我现在可以靠近他吗?” “稍等一下。” 木槿从腰带里取出一小包粉红色香粉轻轻捻于指尖,闭目运功使指尖微微发热,而后它将手指伸向女子的眉心画出了一朵木槿花。 “好了!你放心吧,她不会醒的。” “咖!”肖月白拔出长剑迅速出手,腰间的铁链被劈开,散落一边。 木槿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知为何,那一夜她睡得无比香甜。 17 女子要去风丘 回到家中的肖月白却是彻夜难眠,整夜都在床榻上来回翻滚,他感觉一股股燥热之气在体内游走,攻城略地般地想要吞噬他的每一滴血。 “啊!来人!小春!”他终于忍不住大喊着滚到了地上,贴身的衣物全都被汗水浸湿,脖颈及胸口更是红得厉害,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翻过身来仰面躺在地上,嘴里喘着粗重的气息大喊着小春的名字。 住在隔壁小屋的小春迷迷糊糊听到了肖月白的喊叫慌忙起身,甚至顾不得穿好衣服鞋子就出了门,眼前的一幕可把他给吓坏了,他跪坐在肖月白身侧用力将他的头抱起靠在自己怀里,急得眼泪直流,“公子?公子您这是怎么了?胡管家!胡管家快来啊,有没有人啊?快来人!” 几个下人听到了声响都跑出来查看,众人在院子碰到了蹒跚走来的胡四,“胡管家,你也听到了吧?小春这是在喊什么?” “走走走,快去瞧瞧,八成是公子出事了。” “哦哦,快走,去看看。” “嗯嗯。” 大家匆匆忙忙冲进了肖月白房中,小春一见到胡四来了哭得更凶了,“呜呜,胡管家你可算来了,快来救救咱们公子吧,这白天还好好的,到底是怎么了?” 下人们也乱了都冲过来想要帮忙,有的抱头,有的拉胳膊不由分说便要来抬起肖月白。 此时肖月白正在地上不停翻腾,嘴里喃喃自语道,“热,好难受,四爷爷我好难受!” 胡四大喝一声,“都别动,先让我瞧瞧。” 大家立刻散开把位置留给胡四,他走过去弯下腰摸了摸肖月白的脉搏,又拉开他的衣襟仔细看看,他起身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对大家说,“你们两个过来把公子抬到榻上,你去烧着水来,其他人都回去睡觉,公子并无大碍,都管好自己的嘴巴出去不准乱说。” “是。” “对了,不要去惊动月媚小姐。” “是。” “快去吧。” 听到胡四的安排,大家都马上行动起来,小春帮着大伙把肖月白抬回床榻上,焦急地坐在榻边不停抽泣,肖月白昏昏沉沉地躺着,死死扯着他的大拇指,他吃痛地紧咬住牙关不敢出声。 胡四在一旁着实看不下了,他举起手中的拐杖在小春腿上敲了一下,“你是男子,怎可像小娘子一般哭哭啼啼,传出去我胡家与公子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小春不服气地瞥他一眼,“我也是担心公子啊。” “别哭了,公子没事。” “都这般痛苦了怎会没事?” “我方才摸过公子的脉了,他体内有一股力量极强的内力在涌动,你摸摸公子的额头与后颈部是否温热了不少?” 小春停止了抽泣,他按照胡四说的在肖月白额头与后颈部都摸了摸,果真温热而且流出的汗液也不再是寒凉的了甚至还有一些暖意,他瞬间破涕为笑,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胡四,“胡管家,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整日跟着公子出出进进,你们都做了什么了啊?你来问我?” “我,我不知啊,你这老管家,这个时候倒是装起蒜来了,快告诉我吧。” “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丫头的火阳盛气要苏醒了,咱们公子有救了。” “什么?此话当真?” “待明日公子清醒了你自己问问不就知道了?” “那,现在怎么办?公子这么痛苦要怎么办啊?” “慌什么?一会儿热水打来了你就湿手巾不停地帮他擦身,记得,水不能太凉,如果凉了就马上去换热水来,这样可以帮助公子散去体内的热量。” “这样就行了吗?为何会这样呢?” “火阳盛气真的名不虚传,恐怕是这气太盛公子首次尝试有些消化不了了,撑过这关就好了。” “呼!吓死我了,这下我就放心了。” “我这副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你好生照看公子,我回去补眠了。” “哦!” “太好了,有救了,有救了。”胡四压在心里多年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他喜笑颜开地走入了夜色中。 “呃,难受……” “公子你再忍耐一下,很快就没事了。”小春用力按着不停翻腾的肖月白,一遍一遍给他擦拭着身上的汗珠。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鹤云堂里的木槿,她彻夜守在女子身边等着她醒来,枕头旁边是被女子要了去的那只香囊。 “小姐还是先去睡一下吧,她还不知道何时才会醒呢,我守在这里就好了,等她醒来了我再去请小姐。” “再等一下,我算着时间就快醒了。” “真搞不懂,咱们明明可以用香把她熏醒的,小姐为何还要这么辛苦在这里守着?” “她究竟被关了多久咱们都不知道,万一身上再走其他损伤,那我贸然用香的话再次伤了她可怎么办?” 凝霜心里有些不服气,冲熟睡的女子撇撇嘴,“哼!你可好了躺在这里,我家小姐还没有待谁如此好过。” “行了,快去煮些平淡的粥来,她醒了正好可以吃一些。” “什么?我还要去给她煮粥?” “你去不去?” “去去,我去!”即便凝霜心里不服气也只能乖乖照做。 约摸半柱香的功夫女子才缓缓醒来,她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眯着眼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你醒了?” 女子一听到木槿的声音立刻惊坐而起瑟缩地往躲进墙角,一双血红的眼睛惊俱地盯着木槿,“啊!你是谁?你不要过来!” 木槿只能站在原地不动,柔声唤她,“你不要害怕,我叫槿儿,你还记得吗?你在密室见过我,哦,对了,这个。”木槿一把抓起枕头旁边的香囊举在手里,“这个香囊还记得吗?我给你的。” 女子看见香囊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她蹑手蹑脚靠过去想要拿回香囊,却又担忧木槿会伤害她。 “给你,我不会乱动的。”木槿将手掌摊开,香囊置于掌心,她微笑地看着女子,“嗯!给你!” 女子盯着木槿的脸看了好久,好似被她的微笑感染了,她眼睛里的血色渐渐消散变回了正常的黑色,她快步走过去夺了香囊双手紧紧捧在怀里。 “你看吧?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过来坐啊,刚刚从安神香里的烟瘴中醒过来还不能一直站着。” 不一会儿,凝霜端着滚烫的清粥和几碟子小菜走了进来,一脸没好气地说,“醒了?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我家小姐命我给你煮了粥,来吃啊。” “对,也不知道你在下面都吃什么,我就让凝霜准备了一些爽口的清粥,你先过来吃一点吧。” 女子依然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动,木槿只好小心地靠近她。 “小姐你做什么?快离这个疯婆子远一些。” 木槿不理会凝霜,她一点一点靠近女子,然后试探着握住她的手,女子没有反抗反而跟着木槿走回到塌边,木槿接过粥递到她手上,女子此时也顾不得烫不烫了,捧着那碗粥狼吞虎咽地喝下了肚。 “还有吗?” “哈!你很饿啊,饿就多吃一些,凝霜,快去再盛一碗。” “被关了那么久胃口倒是很好。” 女子恶狠狠地瞪了凝霜一眼,木槿微笑着看她,“你不用理她,凝霜人不坏,她就是牙尖嘴利。” “你叫槿儿?” “嗯,你呢,你叫什么,是哪里人啊?” “我,我忘了。”女子的表情有些迟疑,“你能带我去风丘吗?” “你要去风丘?为何想去?” “寻人。” “要寻何人?” “我的女儿。” “女儿?你还有个女儿?她今年多大?叫什么名字?或许我能认识。” “我不知。” “你什么都不知如何寻人?” “你只要带我上风丘就好。” “我们风丘从不接纳外人,自古以来去求香的人都抵不过风阵,能上去的都是九死一生,即便是我也不能带你上去。” “我自有办法抵御大风,绝不会拖累你。” “这件事情太大了,我需要与萧公子商量,你且安心在我这里将养身子,你的病我也会尽力救治。” “你真是心善的好姑娘。” “那你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 “哦,我怕你夜里又发病,我会把房门从外面锁上,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大声喊凝霜来帮你。” “嗯。” 18木槿得知火阳盛气 “小姐,你还是坐下来喝口茶慢慢等吧,二公子一定是有事要做,他平日也常常三五天不来啊,也不见你如此心焦,莫非?”凝霜一脸坏笑地打趣着木槿。 “你又在瞎想什么?我只是担忧他此次用的香有没有效果。” “你都留舍了那么血给他了,即便没有效果也不能再试了,小姐的血多珍贵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珍贵,还不是都一样?” “小姐在我眼中就是与旁人不一样。” “呵呵,你也赶快遇见你的意中人吧,到那时你自然明白,只要他好我便好。” 凝霜一听这话一下子羞红了脸,低头扭捏地说,“人家才没有意中人,我还要一辈子陪着小姐呢。” “嘻嘻,你先遇到了再说吧。” “小姐!” “笃笃笃。” 木槿欢喜地从石凳上站起身来,慌忙招呼凝霜去开门,“嗯?凝霜,有人扣门,你快去瞧瞧,许是他来了。” “不应该啊,他们每次都是自己推门进来的,二公子生怕惊动了外人还特意嘱咐小春不可大声敲门的。” “那会是谁?” “小姐,你说会不会是萧公子?” “不会,萧然哥哥与我约定好了,等我治好了念安的寒疾再接我回去,家里若是有急事找我他自会发响信告知我。” “那,这是......” “笃笃笃。” “小姐,他又敲了,怎么办?” “不怕,你且从门缝里瞧一下便知。” “嗯,好。” 凝霜轻手轻脚走到门后把眼睛靠近门缝一瞧,门外的人让她瞬间大惊失色,“怎么是他?” “是谁?” 凝霜凑近木槿的耳边小声说,“二公子的兄长,就是那日咱们在酒楼遇到的那个无赖公子。” “什么?他来做什么?” “怎么办小姐?” “先不管他,敲一会儿没人应他自然就走了。” “嗯。” 肖月白难以抵抗体内的火阳盛气,在床榻上一躺就是五日,木槿日日在院中苦等却等来了这位“不速之客”。对于他几次三番的骚扰,木槿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她心里恨地直痒痒,要不是怕给肖月白招来祸端的话她早就出手了。 “呵,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可就不能怪我喽!” “小姐想怎么做?” “你去房里……”木槿贴近凝霜的耳朵把自己的主意告诉了她。 “嘿嘿,好啊小姐我这就去。”凝霜偷笑着跑回房中拿了一只黑色瓷瓶交给木槿,“小姐,拿来了。” “嗯,给我!”木槿从瓷瓶里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窝在掌心,不一会儿药丸便化成了水,木槿示意凝霜去开门。 此刻,东子正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公子,你确定里面有人吗?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啊。” “确定,再敲!” “诶!” “笃笃笃。” 听到外面一声接着一声地拍门声,凝霜故意提起嗓子尖声尖气地说,“来了来了,谁呀?我家的门都快要坏了。” “公子,来人了。” “退后。” 东子很自觉地退到了肖长青身后,于是凝霜一开门就对着肖长青大骂起来,“究竟是谁啊?拍拍拍,拍坏了可是要赔银子的!” “哦?小姑娘你大可开个价,这扇门要多少银子?我赔给你。” 凝霜抬眼仔细看了一眼,见是对方是肖长青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她们对肖长青还是要忌惮几分的,“肖大公子?您为何出现在此处?” “我来找人,不知槿儿小姐现下可否在里面?” “呃,我家小姐是在里面,只不过您突然到访,恐怕不太方便。” “有何不方便?我与你家小姐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了,算不上陌生人,你还不迎我进去?” “这……” 见凝霜为难地不肯让出门口,东子不耐烦地上前推开凝霜把肖长青请了进去,“哎呀快让开,公子何需与她客气,离城就没有咱们进不去的门,您请进去吧!” 凝霜被重重地推在门板上痛得喊出了声,“你这人怎么这样粗鲁?你们肖家人都这么不讲道理吗?” “你闭嘴,在离城我家大公子就是道理。” “哼!一副奴才相,我才懒得理你呢!” “你说什么?”东子气得抬手就要打凝霜,好在肖长青还算理智。 “东子!不可无理!” 木槿假意从花田里出来,“凝霜?何事这么吵闹?” “哦,小姐啊,肖大公子来了。” “呵呵,槿儿小姐几日不见愈发标志了。” “你又来做什么?我们好像并不熟。” “不熟才要多见面啊。” “大公子身份高贵,来我们这种破败的小院子会不习惯吧?还是请回吧。” “我是哪里得罪小姐了吗?为何你每次见我都这么厌烦?” “那倒没有,我只是,不喜欢结交外人。” “那月白呢?你一来离城就被他安置在这里,你们又是如何结识?” “并非结识,他只是我的病人而已。” “这么说你真的再给治病,你可知他患的是什么病?” “我当然知道,是寒疾。” “那你可知他的寒疾是如何得来?” “不是生来如此吗?” 肖长青冷笑一声,渐渐逼近木槿,“呵。我劝你还是省着力气,他的寒疾世上无药。”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知道他患病的原由?” “那倒不是,只是我父亲虽与他不亲但毕竟是自己所出,他幼年的时候父亲也曾求医问药,后来决定放弃他也是因为他天生带煞,留在府中不吉利。” “带什么煞?” “不重要,重要的是,想治好他的寒疾须得找到身怀火阳盛气之人,取其血入药才能痊愈。” “怎么又是火阳盛气?”木槿心里不禁一惊,“到底什么才是火阳盛气?那要去哪里找那种人?” “巫族。” “巫族?” “嗯。所以啊,你还是听我的话不要再管他了,你医不好他的,还不如跟我出去玩儿呢,我可知道许多有趣的地方,你来离城之后一定没有到处走过,我带去看看如何?” “不必了,我想去的话自己会去,你走吧我很忙。” “哎,都不用治病了你还有什么好忙?” “为何不治,医者仁心,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放弃。” “那要不然你先跟我出去玩儿明日再忙?” 木槿抬手推开肖长青逐渐逼近的肩膀,毫不留情地推着他退到了门边,“呵呵。凝霜!送客!” “请吧,大公子!” “诶,好,那我明日再来!走了啊。” 关上的瞬间凝霜才彻底松了口气,“呼!小姐,成了吗?” “嘻嘻,他恐怕有月余出不了门了。” “哈哈哈,活该!” 两人正在院中为了小小的恶作剧开心不已,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门缝里那道冷峻的目光。 19 神秘家族 翌日,木槿照常在房中帮女子调息,女子突然发问,“你究竟是木家什么人?” 木槿一愣,“怎么了?我就是普通的弟子啊。” “不对,你替我调息也有三日了,我虽然疯癫但尚且还有分辨力,你所用的功法并非一般弟子可以修习,你小小年纪就练到六重修为,恐怕不是天资聪颖这么简单。” 听她这么一说,木槿反倒不急了,她扶着女子起身坐回椅子上,慢慢地反问她,“既然你这么通晓我们木家的事情,那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毕竟你还在我这里。” “槿儿小姐这副冷静的模样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故人?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我本该谢谢你耗费心力为我诊治,可奈何我实在身无长物,不如就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好啊,我自小被困在风丘之上,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你不妨多讲一些,反正你我时间都宽裕。” “呵呵,你的性子我很是喜欢。” “是吗?” “嗯。呃,你不要介怀,我那日口渴本想要点水喝,无意间在门后听到你与一位面相轻佻的公子在讲话,我听他说到寒疾,巫族还有火阳盛气,你可知那些都是何意?” 木槿一下来了兴致,同时她心里也泛起一些疑惑,“难道你知道?” “先前在密室里发现我的那位白面公子就是寒疾之人,对吗?” “正是,这也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可是据我了解,风丘木家一向深入简出不问江湖之事,自古都是旁人上门求香,何时木家也开始下山问诊了?” “呃,看来你不是妄言,你真的与我家家主熟识。不错,我确实是自己跑出来的,只因为六年前我与他的一个小小约定。” “约定?” “当时他四处问药未果,于是抱着一线希望上了风丘,没想到却被家主拒之门外,当时家主只是瞧了一眼便说救不了,我偏偏不信,所以我与他约定长大后来离城寻他,帮他治病。” “你可知道为何救不了?” “我来离城之后一直在想办法,直到最近才有了一些眉目。” “哦?你发现了什么?” “曼陀罗,我把香料的主料换成了曼陀罗,他用了之后确实有了一些好转。” “呵呵,你真是天真,就如那个小子所言,他的寒疾并非一般药物可解,这世上唯有火阳盛气方可抗之。” “都在说火阳盛气,究竟何为火阳盛气?” “我先问你,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鹤云堂啊,是念安的师父家,他师父出门游历了,这里清净地方又大,所以他就将我安置在这里了。” “看来你十分信任他。” “我们,嘻嘻,我们......”说到这里,木槿不由地一阵脸红,女子一看便知答案,也就不再追问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何为火阳盛气呢,我要到哪里去找?” 女子眼神暗了下来,“找不到了,族人们早已不在了。” “什么?” “那股神秘的力量来自一个隐秘的家族。” “真的有巫族存在?” “呼!她们并非巫族,只是不了解事实的外人臆想出来的。实则,她们只是从西域逃难出来的一群可怜女子,在这里的百姓眼中她们穿着奇特,说着大家听不懂的语言,就当她们是异类,像驱赶瘟疫一样到处驱赶,她们无处安身只得逃往城外,最终在一座山上发现了一处天然洞穴,里面竟然藏着一处温泉池,池水使洞内的温度提高,住进去十分暖和,后来她们就在那里安了家。” “那再后来呢,她们一群女子要靠什么生活?” “好在山上有很多果树还有一些野菜,勉强可以吃饱,再到后来日子久了,她们发现山上极少有人来,便开始修建房舍开山种田,大家安安稳稳地生活了下来。” “她们与火阳盛气有什么关联?” “在西域时她们本就是以火为尊的民族,人人都善于用火,久而久之便研习出了一套很神秘的心法,练习之人随着年龄与功力的增长会自行倒换体内的血液,使其血液里拥有火神的力量,可以抵御一切阴邪,虽是女子修习,却有着如同男子的阳刚之气,后来便有了火阳盛气这个名字。” “哇!世上居然此等功法,可以倒换全身血液?” “当然,她们会受到这股力量的反噬,严重的可以摧毁心智变得疯癫,所以她们才会选择避世隐居,不与山下人通婚。” “那她们岂不是会自行灭亡?” “族长下这样的命令也是为了大家可以平顺地度过一生,可是大家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当然没有几人能守得住,后来族里就多了许多山下的男子,族人为了不让家族的秘密外泄,花费了许多力气才留住他们,家族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正在大家享受着安稳生活的时候,有一位小姐带着她的随从们溜下了山,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最终连累家族被灭。”女子讲到动情之处不禁眼泪盈眶。 “什么?”木槿睁大了眼睛,“灭族了?就连一个人也没有了吗?那念安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当真想救他?” “那当然啦,我苦练了五年才练到第六重功法,为的就是早日下山来给你治病的。” “那日我摸过他的脉,他并非天生寒疾,是中毒,或许,你可以让他找找下毒之人,说不定会有解药。” “解药?不是说只有带着火阳盛气血液才可解吗?” “血丹,当年我听说有人可以取血凝丹。” “如若真是下毒,那也是在他娘怀胎之时便已中毒,时至今日如何找寻下毒之人?倒不如一边找凶手一边自己炼香吧,说不定普通人的血也有些许作用呢。” “不会。” “我偏偏不信,先前我不小心用沾染上血迹的花瓣炼香,他用了之后顿时面色红润汗液温热,我还要再试试,说不定就成了呢?” 女子听到木槿的话又差点进入癫狂的状态,她一把抓住木槿的手大声问她,“你说什么?你的血?” “是。你怎么了?” “那他手心的那片木槿花瓣呢?” “那是我用点花术给他种的,方便我们长大后相认。” “啊,是你吗?快给我看看。” “看什么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女子顾不得木槿的慌张,挥起手掌在她头发上一运功,木槿的一头黑发瞬间变幻成了一头银白色又泛着清冷蓝光的银发,女子瞳孔放大,双手捧着木槿的脸,激动地一时语塞。 木槿也被她的行为吓坏了,“你,你这是做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从小就用特殊的香粉来掩盖发色,这世上除了我阿爹与大娘还有祖母之外没有人见过我的头发,你怎么会知晓?”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你不要过来。”女子偏偏在这时又发起疯来,她抱着自己的头慢慢所到墙角,不管木槿如何追问她就是不回答,急的木槿直跳脚。 “小姐,里面怎么了?是那个疯子又发病了吗?你快开门让我进去帮你。” “哦,不用了,我出来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呼呼呼!好了,我不逼你,你歇着吧,我出去了,等你想起来再告诉我。” 木槿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用怀中的香粉重新将头发变成黑色,转身的瞬间,女子正用奇怪的眼神的看着她,木槿叹口气疑惑不解地出了门。 20 失而复得的女儿 凝霜担忧地在门外来回踱步,听见木槿开门的声音立刻跑了过去,紧张地拉着木槿前前后后看了个遍,“小姐,你可有受伤?那个疯婆子没有伤到你吧?” 木槿拉住她摇摇头,“她没有伤害我,她只是有些情绪激动。” “你们在聊什么啊?她怎么好端端的又发起疯来了?不是已经好多了吗?” 木槿颇有深意地望着远处,“我也不知,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然也不会被人关起来日日下毒迷惑心智了。”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心肠歹毒?一定是她做坏事太多得罪了人。” “凝霜,不得妄言!” “是,小姐。” “你先去准备香料,我要去看看给念安的香炼好了没有。” “小姐不是又要取自己的血了吧?” “你先不要管,我自有打算。” “可是......” “快去!” “好吧。” 女子趴在门边满眼凄楚地盯着木槿的背影,心中的悲愤与喜悦一同喷涌而出,一大口黑褐色的淤血吐了出来。 “孩子,我是娘亲啊,真是老天有眼,你还活着,我做梦都没想到可以活着再见你。” 女子无声地哭泣将她带回了十八年前那个腥风血雨的午后。 那日是她们来中土正式安家的日子,族长与大家商定把每年的那一天作为她们的重要节日。族人们像往常一样生起柴火架起大锅开始杀鸡宰羊,孩子们身披各色彩条在大人中间追逐笑闹,一派喜气祥和的景象。 就在那天,出走多年的二小姐带着一个年轻男人回了寨子。当年家里突发变故又赶上灾害,老族长带着她的两个女儿及下属们的一众家眷逃难至此,辛苦建起了新家园。谁料二小姐被都城里的繁华吸引,于是她带着几个不愿意在山里吃苦的亲信逃走了,多年来从未再露过面。得知她突然回来的消息,卧病在床的老族长一时激愤昏了过去。 大小姐急得步步紧逼威胁着她,“龙玉珠!你还回来做什么?母亲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姐姐,多年不见你不该如此待我。” “我该如何待你?当年母亲想你想得双眼都快哭瞎了,我四处打听才知道了你的下落,我满心欢喜地跑去接你,怎料你对我冷言冷语,你可还记得?” “记得。” “呵!你记得。你是该记着,你我姐妹从小在一处长大,即便是遭了难也不曾分开,可你却为了桑叶谷谷主夫人的虚名弃我于不顾,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我后悔了!” “你说过你永远不会后悔,难道一个桑叶谷已经满足不了你了?” “他并未娶我。” “哈哈哈!你精于算计,怎么就没有算到这个结局呢?” “姐姐,我十分想你。” 大小姐虽然嘴上句句都是伤人的话,但心里却是日日在惦念着这个妹妹,听到这句想念,比什么解释都更能让她安心,“去看看母亲吧,她怕是时日无多了。” “她的身体?” “她时时叨念你,我知她心中所愿,一直用火灵丹帮她续着命,她在等你回来。” 龙玉珠用下巴指指身后的年轻男人,“哦,姐姐,这是我的徒弟,你找人安顿他一下,我去看母亲。” 姐姐和善地招呼了一声,“你跟我来吧。” 男人弯腰行礼,态度谦卑恭敬,“多谢前辈。” “她那个没规矩又傲慢的人居然能教出你这样的好徒弟。” “师父待我极谦和,她并非无理之人。” “你倒是维护她。” “我是孤儿,师父在乱坟场拾到我,教我养我,视我如徒如子,此等恩情几世难报。” “你心中念着便好,走吧,去前面那间屋子休息。” “好,有劳前辈了。” “还没有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哦,前辈叫我水中鹤就行。” “她给取的?” “嗯。” “去吧。” 龙玉珠满眼邪魅地在老族长房中徘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她对自己的母亲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她不敢动手去翻找只好暗暗使用魅术在房中搜寻。 “没想到你的魅术竟修到这个境界了,你到底还是走了你父亲的老路。” 老族长苍老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吓得龙玉珠苍黄转身,她目光紧紧地看向躺在病榻上的母亲,母亲正用哀怨的神情望着她。 “母亲,我回来了。” “我知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你父亲那颗血丹沾染了太多怨气,会给整个寨子带来灾祸,它会随我一同下葬,你还是回去吧,那里才是你的地方。” 龙玉珠冷笑一声,“呵!母亲真是懂我,我正是为了那颗血丹而来,今日我要是拿不到它,母亲恐怕要提早去见父亲了。” 老族长急得从榻上挣扎着坐起,苦口婆心劝说龙玉珠,“你,你真是我生出来的好女儿,你难道忘了你父亲的下场了吗?我们的秘术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你们却用来伤人,这是逆天而行,会被反噬的。” 龙玉珠不倒不为所动,反而紧紧逼近母亲的脸,她的眼珠变得通红,像两团灼烧的火焰照耀在母亲脸上,老族长被她的魅术控制地反抗不得,只听见她如鬼魅般的声音,“母亲,您还是给我吧,我拿了便走,绝不会伤害寨子里的人。” “休,想!” “你找死!”龙玉珠生气地抬起了手,眼看着掌心也聚起了火焰。 “你,敢!” 大小姐此时恰巧进了屋,她一掌推开妹妹,“玉珠你要做什么?” “芳华,她,保护好血丹。” “血丹?你突然回来就是冲它而来?你要血丹做什么?你明知它是邪物。” “哈哈,在你们手里或许是邪物,但我不同,我已经练通了父亲留下的九本秘籍,现在练到关键时候必须用血丹助我调息,你还是将它交给我吧,不然的话我可顾不得姐妹情分了。” “孽子,这是天意啊。” “母亲!” 老族长伤心欲绝,最终含恨死在大小姐怀里,大小姐撕心裂肺地哭喊声惊动了寨子里的人,大伙儿风风火火赶来帮忙,却不料黄雀在后,水中鹤早已在大伙儿的吃食和水井里下了药,让他们完全使不出秘术。 “龙玉珠你疯了吗?快放了大家,解药拿来!”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休想!她们都是你的族人,你怎么忍心这么做?母亲都被你气死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想救她们啊?拿来啊!” “你!好,我给你,我带你去拿,你拿到之后马上走。” “拿到东西我自然会走。” 龙芳华带着妹妹来到山后一处隐秘的山洞里,经过几个重重叠叠的小洞口才进到山洞的最深处。 “你别想耍什么花样,那些人还在我手上,你赶快取出来给我。” “急什么?就在这里。”龙芳华慢慢靠近一块凸起的山石旁,然后用力一推,山洞开始了剧烈的摇晃,大有倒塌之势。 “你,你想干什么?” “妹妹,咱们一起去吧,母亲在等着。” “你这个疯子。”龙玉珠推开姐姐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 这一切都在龙芳华的计划之内,她在位自己争取时间,趁龙玉珠无暇顾及她之际,她绕小路进了林子里,她的义女正在林间小木屋罚写家训。 “霞儿,霞儿!” “干娘,您是来接我出去的吗?” 龙芳华把揣在怀里的一个小木盒交给她,“这个你拿着,赶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再也不许回来了。” “干娘,我只是不小心打翻了族长的香炉而已,不要赶我走啊。” “来不及细说了,寨子有难,你记住,这是咱们的至宝,千万要藏好了,丢了性命也要守住它。” “干娘!” “快走!” 龙赤霞从地上站起来,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她至今还记得自己躲在后山的大石头上面眼睁睁看着龙玉珠放火烧了整个寨子,那些可怜的族人们在大火中的哀鸣声震彻天地。 21 落难风丘 死里逃生的龙赤霞并没有躲过龙玉珠的追杀,因为她不知道那颗凝聚着巫王之血的血丹不能见到天光,她只是一时好奇打开了装有血丹的木盒,却不料一道巨大的血光喷涌而出,伴随着浓烈的血腥气席卷了漫天漫地。龙玉珠使出了一招御风术,在山寨之中掀起一阵大风暴,百年大树都被连根拔起,山中鸟兽四下逃窜,哀嚎遍野,龙赤霞逆着大风拼命逃跑。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只能沿着山脉向南走,阴差阳错之间到了风丘的属地,那座高耸在山尖的宏大院落成为了她最后的避风港。 重伤的她被木澜远救了,为了平息风暴不连累木家人,她只能违背族规对木老夫人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方才说你有办法解这风祸,你是何人?有何解法?” “回老夫人,我乃梅山龙氏养女,我五岁时被人丢弃在山间,所幸被族长的大女儿龙芳华收养,那日红霞满天,她变给我取名龙赤霞。我们一直居住在梅山上从未入世,此番却被早年叛出的二小姐谋害,她为抢夺家族秘宝放火烧山灭了全族人,我拼死逃出来,却不能躲过她的御风术追击,走投无路才上门求救,求老夫人救救我。” “呼!梅山龙氏?” “正是。” “冬日里的梅山宛若人间仙境,平白毁了真真可惜。罢了,你且告诉我这风阵如何解?”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方才听说了这里便是风丘木家,我才斗胆请老夫人相助。” “你先说来听听。” “我在山上的时候也听闻过木家的御风术,二小姐当年叛出的时候曾在木家住过些时日,我猜想她定是那时学来的。” “你说的可是那个西域女子?” “是,龙氏确实来自西域。” 木老夫人脸上浮起一阵痛恨之色,“这个祸害消失了着么年终于现身了。” “我从小修习的是火术,用我的心头血可消融她的功力,只是我年纪尚轻修为不够,怕是,打不过她。” “今日她胆敢犯上风丘,全然弃当年的救命之恩不顾,那我就更有理由为我夫君报仇了。” 木老夫人带着重伤的龙赤霞出了地宫,她取下头上的桃花簪交给龙赤霞,“给你。” 龙赤霞点点头,手握桃花簪迅疾地插进了自己心口,鲜红的血液顺着簪子注满了簪头的桃花花瓣,体力不支的她应声倒地。 木澜远心急地奔出去将它抱在怀里,“你怎么样?醒醒啊!母亲,你们这是何意?” “回去!谁都不准出来!” “母亲!” “快走!” 木澜远抱着奄奄一息的龙赤霞返回地宫,木老夫人高举手中的桃花簪,双目紧闭立于狂风之中,口中念念有词,周身瞬间被血红的桃花包裹,而后用力一推,一道巨大的穹顶笼罩在风丘之上,将肆虐地狂风密密实实挡在了外面。 木家人这才放心地从地宫中出来,龙赤霞伤重未愈,于是便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更是得到了木澜远的悉心照料。 龙玉珠在屏障外搜寻了三日终不见血丹的痕迹,也只好作罢。 因为有了木澜远的照顾,龙赤霞的伤势很快痊愈了,眼见两人情愫暗结,木澜远的两位夫人怎能坐视不理?明里暗里的争风吃醋早已不奏效了,性子软弱的大夫人终日郁郁寡欢,精于算计的二夫人却在谋划着一场阴谋。 北苑建成的那日,木老夫人终于按耐不住对自己的儿子道出了实情。 “远儿,平日你爱清静不顾家里的事情,我与你的兄长也都不与你顺道了,如今你怎可如此胡闹?你可知这个龙赤霞的真实身份?” “母亲放心吧,我心里自有数。” “你有数?你可知那梅山龙氏什么人?” “她与我说了,她们祖上是西域的修道之人,落了难才带着女眷们逃开中土的。” 木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劝慰儿子,“儿啊,你糊涂哇!她岂会将实情告知与你。” “何为实情?母亲,难道你知道什么隐情?” “她们修的哪是什么道法,分明就是巫术,你可知道你们的父亲是因何故去的?” “父亲!难道父亲的死与龙家有关?” “你们小时候救下的那几名西域女子你可还记得?” 当年木澜远虽然年纪轻,但父亲死的蹊跷他也曾心中疑惑,“难道?” “远儿啊,为娘求你了,天下好女子多的是,你若是有心再娶娘亲绝不阻拦,唯独她不行。” “娘,即便如此那也不是她的过错,赤霞待我真心实意,她定然不会做出有损于木家之事,儿与他已情定终生,还望娘成全。” “远儿你,你是要气死我吗?当日的风祸就是它引来的,你还敢说这种话,她会给家族带来灾祸的,难道你就顾念木家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吗?” “母亲!不会的,她不会的,我会将她关在北苑,你们不看她便是,她定不会出来招惹是非,母亲就依我这一次吧。” 木澜远毅然决然地在南苑正中跪了三日,母亲终于忍不下心应允了。两人在北苑和和美美生活了几年,那是龙赤霞记忆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然而,不幸来的猝不及防。 木家大公子及三公子在三个月内相继离奇死亡,尽管他们死亡原因甚是蹊跷,但木老夫人却将罪责全数加在龙赤霞身上,将她赶出了木家,木澜远一气之下随她远走离城。 龙赤霞想着想着泪湿了衣襟,就聊木槿进了屋都没有觉察到。 “前辈,您怎么哭了?是饿了吗?我准备了一些吃食,都是风丘的口味,也不知你爱不爱吃。” “爱吃,我爱吃。”龙赤霞渴求地看着木槿,随她坐在桌边。 “那你快趁热吃了吧,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你过来,给我看看。” “看什么?” “来。”龙赤霞把木槿拉近了些,用指肚轻轻抚摸她的眉心,“果然!” “果然什么?我脸上蹭了面粉吗?” “呵,没事了,现在好了。”龙赤霞心中欢喜不已,原来竟是龙老夫人在护着她,看来木澜远还活着,他把女儿给她送来了。 “我能抱抱你吗?槿儿。” “呃,为何?” “我,我只是想我的女儿了,她与你一般年纪,你若是不愿意,那……” 不等她说完,木槿就轻轻抱住了她,“我生来没有见过娘亲,养大我的大娘也从未抱过我,今日就且将你当成我娘吧。” “什么?”龙赤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太渴望这个时刻了,她要紧紧抱住她的女儿不放手,这是她日夜思念的女儿啊。 不知为何木槿在她怀里感觉无比安心,她不自觉闭上了眼睛,想象着亲娘的模样。 22 肖月白的野心 “槿儿,近来我感觉甚好,夜里寒疾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看来你的功力又精进了。” “来,我扶你起来。” 肖月白不急着从草团上起来,而是反手将木槿抱在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狗一般不停地用鼻尖去蹭木槿的脖子,“我究竟是修了什么福才遇到你,如若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木槿被他痒的直缩脖子,可肖月白怎么可能让她躲开呢?他步步紧逼靠近木槿,抱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嘻嘻,念安,你做什么啊?我们还没有成亲,你不还要再收敛一点。” “什么?你说什么?” “呃,没什么?”木槿羞赧地低下了头,暗自懊恼:“我在说什么啊?” “我可听见了啊,你到底说什么?这么想与我成亲啊?” “哎呀,谁要与你成亲啊,你听错了。”木槿更用力地挣扎着,结果可想而知。 “不放,我就不放,不然你再说一次啊,再说一次我就放手。” “不,我不说了。” “呵呵,你说不说,说不说?” “哈哈哈,不说,就不说。” 两人旁若无人地在炼香室里打情骂俏起来,坐在隔壁房间的龙赤霞可再也坐不住了,那歹人的徒弟八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走上了不归路。水中鹤最善攻心,当年自己就是中了这个歹人的攻心之术才被他困在密室多年,还要忍受他百般凌辱。 “不好啦抓贼呀,来人啊,屋顶上有人,快来人啊。”龙赤霞的大声叫嚷声惊动了一院子的人,更吓坏了正在屋顶上偷看的肖长青。 “你这个疯婆子,我家小姐刚刚才把你治好了,你怎么又开始发疯了,你快回屋里去,不要惊动了我家小姐。” “哈哈哈,有人,快看啊,有人。”龙赤霞疯疯傻傻地指着屋顶大叫。 “哎呀小春,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忙啊。” “哦,好好。” “你去那边,我在这边。” “好。” 凝霜只顾着抓龙赤霞呢,根本就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和小春一左一右拉开架势准备抓住龙赤霞。 “嘶!可摔死我了。”肖长青被她这么一吓,一个没抓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幸好有东子在下面接着,不然话怕是要破相了。 “哎呦,我的公子诶,求求您赶紧起来吧,我的腿快断了。” 听到东子的哭诉肖长青才从他身上站起来,顺手拍拍自己的衣衫,“你快起来啊,还等着本公子扶你呀。” “呃呃,小的不敢,小的这就起来。”东子揉着自己的腿歪歪扭扭站在一旁,“公子是被发现了吗?怎么会摔下来呢?” “奇怪了,这鹤云堂如今是越来越热闹了,何时多了个疯女人?” “疯女人?” “不要吵,待我上去再看看?” “公子要当心啊。” 木槿和肖月白听到吵闹声也赶忙来到院中,“凝霜,你们在吵什么?” “小姐,不是我,是她!”凝霜没好气地指着龙赤霞,“她刚刚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冲出来了,还说什么屋顶上有贼,哪里有什么贼嘛?” “好了,那你也不能如此待她,她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可吓着她。” “槿儿!”龙赤霞干脆装疯装到底了,一蹦一跳地窜到木槿身边抱住她的胳膊死活不松手。 “没事了,我带你回房好不好?” “嗯嗯。” “念安,我先送她回房。” “去吧,你们也去帮忙。” “是。” 肖月白在院中驻足良久,突然发声,“下来吧,既然来了为何要躲躲藏藏?” 肖长青也不躲了,修长的双腿跨过屋檐,脚下轻盈地一点,整个人腾空飞起跳入院中。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地腔调,“你竟然敢让我进来?就不怕我抢了你心尖的人?” “呵,兄长说的哪里话?我一个将死之人心尖还能装得下什么?倒是兄长近来对我甚是关怀,才让月白心下不安呐。” “哈哈哈,你不用不安,这里你和我,我为谁而来你自然知道,识相的话最好不要与我为敌,毕竟咱们是兄弟,伤了你我也不好向父亲交代。” “父亲?你无需交代,他几时把我当做儿子看待?你要做什么都随你,但她,我有用。” “有用!哈哈哈,肖月白啊,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精于算计,只不过你这次算计的是我要的人,我想放过你都不行了。” “那兄长又当如何?恐怕她不是你能要的人。” “哈哈哈,我走了,你好好享受吧,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肖长青嚣张的笑声充斥在肖月白耳畔,让他如鲠在喉,深深提起的一口还重重地压在胸口。 “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回去的路上肖月白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小春也不敢多话只能乖乖跟在后面。 在院中焦急等待肖月白归来的月媚不停在门口张望,见是他们回来了立刻笑容满面地跑去迎接,“师兄,你今日为何回来这么晚?我都快闷死了,你快进来陪我玩儿。” “媚儿,你先回房去,我有要事与四爷爷商量。” 月媚一脸不情愿地挡在门口,“师兄有何要事是我不能听的?我也要听。” “媚儿,不许胡闹,真的是要紧的事。” 月媚委屈得快出来了,一双眼睛水灵灵地望着肖月白,“哼!我走就是了,我看你就是与那个姑娘假戏真做了,如今你眼里妈还看得到我?” 肖月白沉了一口气,牵起月媚的手,柔声安慰她,“师父将你托付给我,我便今生都不会负你,只是我的寒疾还需要她,你再忍忍,不会太久了。” 月媚的眼睛里放着光,委屈难过一扫而光,她有些兴奋地摇晃着肖月白的手臂,“真的吗?师兄的寒疾可是快好了?” “是是是,你再摇下去我的手臂都要断了。” “嘻嘻,我忘了。”月媚调皮地吐吐舌头,松开了肖月白的手,还不忘在他手臂上轻轻揉几下。 “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嗯嗯,进来吧,我这就回房去,你谈完了正事可要来找我啊。” “好!” 看着她的背影,肖月白竟有些失神,这个背影似乎有几分熟悉。 “公子,您找我?” “四爷爷,肖家历年的项目往来您可整理清楚了?” “是,咱们派去的探子每月都会如实回报,我都细细做了整理。” “我母亲那边可安排好了?” “这个你放心吧,大小姐多年来忍气吞声就是等着你回去呢。” “四爷爷,我恐怕不能再等了,肖长青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做足一切准备需要多久?” “半月足以。” “好,去吧。” “是。” 23 初见肖母 越是与木槿亲近,龙赤霞的神志就越是清醒,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火阳盛气正一点一点苏醒,因为在木槿出生之日她就将自己一半的修为渡给她,自然她也就能清楚到感知到木槿的盛气在消散,她心下忧虑可又不能对木槿说出实情。 “槿儿,你答应带我回风丘的事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我会带您回去,只是咱们还需再等一等。” “还等什么?” “念安的寒疾尚未清除,我实在不放心这个时候离开他。” “你当真以为你能救得了他?” “近来他好了许多,想来是有些作用的,只要我再多放一些血......” “你不可以在冒险了,你自己的身体安危一点都不重要吗?” “不怕的,我每日只取一点。” “他值得吗?” “呵!值啊。你歇着吧,我出去炼香了,有什么需要就找凝霜。” “槿儿,你等等,我还有话……” 不等她说完木槿早已出了门,因为她急着去见肖月白,因为今日肖月白邀请她去肖府见他的母亲,这是她第一次去见他的家人,她可要精心打扮一番。 “槿小姐,公子命我来接您。” “呃,小春!你怎么?” “哦,我家公子在肖家多少有些不方便,咱们要早些去才能避开二夫人她们。” “哦,那你稍等我一下。” “我家公子说,前几日见槿小姐穿那件大红的衣裙甚是大眼,大夫人定会喜欢。” “呵呵,是吗?”木槿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回了房间。 “凝霜,去帮我拿来。” “知道了,人家二公子说好看你便要穿给人家看,小姐再也不是以前的小姐了。” “哈哈,快去拿来,不要要肖夫人等急了。” “小姐这样我可要为萧公子鸣不平了,你从前都是为了萧公子梳妆的。” “你整日提她,我回去之后定会告诉阿爹把你许给他。” “小姐又开始没正形了,凝霜如何能与风丘最俊的公子相配?” “哈哈哈,不逗你了,你在家里玩好生照顾霞姨。” “什么?小姐不带我去?” “要乖哦!”木槿照照镜子,娇俏地看看身后凝霜,轻盈浅笑着出了房门。 “走吧。” “是,槿小姐请随我来。” “咱们是直接去肖家还是先去胡家?” “公子已经先去大夫人那里打点了,下人婆子们毕竟嘴杂。” “嗯,那走吧。” 木槿满心期待地跟着小春来到肖家的后门,眼前这扇虚掩的小门着实让木槿震惊了,她不可思议地愣在原地,小春倒是不以为然,“走啊槿小姐,就在里面。” “小春你等等,方才你领我过来的分明有大门,为何要绕道而行?” “槿小姐您是聪慧之人,进去一看便知,主子们的事情小的不敢妄言。” 木槿不再追问,加快了脚步跟着小春走进院落深处。 穿过一段矮墙便看到肖月白与大夫人胡氏对坐在一处,小春恭敬地上前行礼,“小春见过大夫人。” 大夫人微微点头,面色没有特别的神色,“嗯。” “公子,槿小姐带来了。” 肖月白回头看到木槿,眼角眉梢都挂满笑意,他迅疾地起身向木槿走来,不由自主地要去牵她的手,木槿一惊,小声嘀咕着,“你母亲还在呢。” “呵呵,来,去见见我母亲。” “嗯!” 肖月白将木槿带至母亲跟前,淡淡地说,“母亲,她就是槿儿,我今日带它来给您瞧瞧。” 木槿赶忙乖巧地行礼,“木槿见过大夫人。” 大夫人盯着木槿看了好一会儿,木槿也毫无惧色地与她对视,她心中并无忐忑,更多的是震惊与心疼,那是个苍老衰败的妇人,面容枯槁泛黄,双手粗糙变形,一身老旧的素色布衣,看上去比她院子里的石榴婶还要老上几岁呢。肖家怎么说也是离城首富,即便大夫人再不受肖老爷喜爱夜不至落魄至此啊。 “你过来!坐在我身边来。” “嗯。” “你就是槿儿?你治好了好儿的病?” 木槿瞥了一眼身侧的肖月白,莞尔一笑看看大夫人,“还没有痊愈,但是已见成效。” “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居然有这等本事,看来是天意。” “母亲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叹了口气眼神浑浊地看着木槿,“你可愿意帮我瞧瞧?” “大夫人这话的意思是?” “我中了毒,原本早已认命,这副残躯留着也只能等死,可如今我儿寒疾得以治愈,今日又见了你,我想活着看我儿堂堂正正走进肖家大门,每每见他弯腰低头从那小门进来,当娘的心如刀绞。” 大夫人说着说着便落了泪,木槿慌乱地拿出丝帕想帮她擦拭,肖月白轻叹一声背过身去,木槿知道他是不愿被她看穿狼狈的身世。 “好,我答应了,您快别哭了,念安,你快劝劝大夫人啊,小心哭坏了身子。” “我儿连乳名都告诉你了?莫非?” “母亲想的正是。” “呵,那我更要活着了,我还想看着你们的孩子出生呢!” “大夫人,念安,我……”被当面谈论这种话题,木槿实在羞得无地自容了。 “呵呵呵。” “哈哈哈,孙子是要抱的,不过不是他的,而是我的!”肖长青嚣张的声音打破了三人的欢乐气氛,他迈着霸气地步伐闯了进来。 木槿一见他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起身走到肖长青面前厉声责问,“你来做什么?” 肖长青依旧是一副欠揍的表情,轻挑地说,“槿小姐真是美人多忘事啊,这里是肖府,我是肖府的二公子,为何不能来?” “你!你无耻!” “嘻嘻,我是无耻,可是我有眼光啊,我看上的都是最好的。” “你!”木槿被她气得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肖月白将木槿拉在自己身后,“兄长,今日是我探望母亲的日子,你不会连这个都要与我过不去吧?” “你要看便看,谁拦着你了?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找我的心上人的。” “槿儿她早已与我定情,兄长还是自重一些为好。” “定情?哈哈,笑死我了,又不是成亲了,就算你们成亲了又如何?我就是要她,谁都不能跟我抢。” “兄长这是逼我与你反目吗?” “你说什么?”肖长青突然抬手给了肖月白一拳,肖月白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嘴角都渗出了血。 大夫人也急了,一直苦苦说着软话,求肖长青不要闹了。 木槿哪能忍得了,她从袖口甩出一条长长的白色绸缎,然后又操控绸缎绕着肖长青飞舞了一阵,肖长青突然觉得浑身奇痒无比,不一会儿脸上就冒出来好几个红色的大包。 “啊,啊,你给我施了什么法?痒死本公子了。”肖长青痒得哇哇直叫。 “上次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你若是再敢这么欺负人,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槿小姐,我不敢啦,快给我解药,解药啊。” “这是一种很简单的香,没有解药,你只需在热水中泡三个时辰便好了。” “肖月白,你我的事情还没有完。”肖长青悻悻地走了。 “念安你怎么样?” “没事。” “哼!这个人真是坏,大夫人,下次他要是再敢来闹您只管告诉我。” “他平日也不来的。” “哎,都怪我,他是跟着我来的,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喜欢他的。” “我知道!” “快给我娘问诊吧。” “好。” 24 收留粉姑娘 在回去的马车上,木槿忍不住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念安,大夫人为何会中毒?她方才的反应分明是早已知道自己中毒了,可她为何不反抗呢?” “知道为何我母亲会把我送去娘家抚养了吧?在肖家人眼里我们母子只要活着就是威胁。” “哼!我瞧着你那个兄长也不像好人,她娘恐怕也是厉害人物,要不然怎么会有那样跋扈的儿子。” “槿儿,我不能日日都去鹤云堂守着你,你可要多加小心啊,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我真不知该如何向萧然公子交代了。” “你就怕无法对他交代,难道你自己就不担心我吗?” 肖月白生怕木槿误会了自己,两手抓住木槿肩膀让她正对着自己,“我当然担心啦,你不能怀疑对你的心意,我从小与父母疏离,好不容易有了你,你就是我最在意的人,知道吗?” “嘻嘻,傻瓜,我逗你的。” “呼!你真是调皮,我还以为你长大了会收敛一点,没想到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 “才不一样呢,我比小时候安稳多了。” “是吗?我看看。”肖月白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瞧了又瞧,她如桃花般粉红的双唇一张一翕十分惹人,看得肖月白心中直痒痒,恨不得上去咬一口,木槿似乎也看出了他眼里炙热的目光,慌乱地轻轻推开了他,故意将脸转到一边。 “呵呵。你的脸,好红啊。” 木槿低头摸摸自己的脸,果然很烫,她结结巴巴地负隅顽抗,“才,才没有呢,是车里太热了。” 肖月白看着她的样子就更想逗弄她了,“哦?是吗?我怎么觉得很冷呢?” “不理你!” 肖月白嬉笑着把脸凑了过去,“槿儿?真的不理我了?” “嘻嘻。”木槿偷偷抬眼看看他,笑得一脸娇羞。 “好了不闹了,说些正事。”肖月白拉过木槿靠在他肩上,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我母亲的毒可有解法?” “你母亲中的是一种不会致命的毒药,每日少量放入饭菜中人吃了只会昏昏沉沉没有精神,但是她的情况有些糟糕,毒药已经渗入血脉,我猜这毒在她身上时日已久了。” 肖月白听后脸色一沉,不住地叹气,“此事全都怪我大意了,几年前就有郎中同我讲过一些事情,我问了母亲,她并未细说,我也就没有再过问,要是我当时能多问一句她也不会中毒这么深。” “你先莫急,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此毒无法彻底清除,我会试试看,一定让大夫人再多陪你几年。” “真的有办法?” “明日你让小春来一趟吧,我给他带一些香回去。” “嗯。我该拿你怎么办?一直都是你在帮我,我却没有能力给你承诺什么,我真的恨我自己没用。” “念安,你又何必这样呢?我不在意那些的,我愿意为你做这些啊。” “要是我能回肖家就好了,同样都是他的儿子,他却对我不闻不问,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天生寒疾吗?肖月白越说越沮丧,头抵在木槿头上哭了起来,温热的眼泪滴在木槿的脸颊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这样颓唐的肖月白木槿还是第一次见到,谁会想到那个不卑不亢地冷面公子还有这样脆弱的一面,木槿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抽紧了,她心疼拍着肖月白的背,笨拙地安慰他,“你不要哭了好不好?那,那要不然我帮你教训你兄长吧,他那么坏还喜欢找你们的麻烦,我也十分讨厌他呢。” “说什么孩子话呢,你知道肖家的势力有多大吗?你那些小把戏也就是与兄长开开玩笑罢了,可千万不要去招惹他,我父亲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我不希望你为我做傻事。不过听到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我方才就是一时委屈,现在没事了,你不要在意。” “什么嘛,你以为我在与你说笑吗?你说你父亲不好惹是吧?好,那我就去逗逗他,来了离城我还没有好好玩儿过呢。” “槿儿!不可胡闹,快坐好了,马上就送你回去了。” “好了,知道了。” 木槿哪是这么容易说服的人,她心里早已有了主意,嘴上虽然答应着,可脸上却带着坏坏的笑。 告别了肖月白,她正想着什么时候再去趟肖府呢,刚一开院门就听到了凝霜吵吵嚷嚷的声音。 “快说啊,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 木槿不动声色走近了一看,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正畏畏缩缩地站在院子中间,眼神惊惧地望着面目可怖的凝霜。 “你难道是哑巴吗?为何不回话?你说呀,来这里想做什么?你不会是想偷窃吧?” “不是,我不是,我……”女子急得眼泪汪汪的,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你倒是说呀,哭什么?” “咳咳。”木槿慢慢从一旁走出来,“凝霜,怎么啦?” 凝霜见是木槿回来了就更加无所顾忌了,提高嗓子对木槿说,“小姐,这个人方才鬼鬼祟祟在后院猫着被我发现了,问她什么都不回话,八成是来偷窃的。” 木槿走过去看看她,“你是什么人?” 女子怯生生地抬眼看看木槿然后又快速低下了头,“我是,我叫阿粉。” “哈哈,阿粉?谁会叫这种名字啊,你快说你到底叫什么?” “凝霜,你吓着她了。” “小姐!你就是太心软了,刚来了一个这来了一个。” “你去烧水,先给她洗洗,再去找一身干净衣裳给她换上。” “小姐!”凝霜不情愿地对木槿撒着娇。 “快去,洗好了带她来见我。” “是,你,跟我走吧。” 女子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凝霜白了她一眼,“快走啊。” “哦!” 好一会儿凝霜才把那个女子带来,换了干净衣裳的女子看起来清秀多了,长相也极为标志。 “你进来,不用怕。” “去啊,小姐要问你话。” “哦,哦。”女子小心翼翼踱步到木槿跟前,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她。 “抬起头,你叫阿粉?” 女子点点头,“是,名字是姐姐给取的,说是顺嘴。”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来我这里?” “我,我原本是城中四季花坊的打扫丫头,八年前突然来了一位遮着面的客人,那人出手极为大方,一口气替我们姐妹八人赎了身,后来,后来我们就被带来了这里。” “什么?你说住在这里?” “嗯。” 凝霜一听便知它在扯谎,“你真是能编瞎话,我们在这院子里住了数月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你说的话我怎么相信?” “凝霜,你急什么?先听她说完。” “我的确住在这里,就在后院那口井下。” “那间密室我们去过,并未看到其他人在,你说你就住在那里?那为何我们没有见到你?” “密室还有另外一个出口,是通往外面的树林的,我们被带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那边,我们的任务就是照顾住在另一边密室的夫人。” “那其他人呢?” “那位夫人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发起疯来见人就咬,她还会御火之术,稍不留神就会被她攻击,姐妹们被折磨地苦不堪言,后来有几个人想逃跑被抓回来之后活活打死了,就剩下我们几个了,可是她们也……” “她们怎么了?” “差不多五年前吧,老爷突然说要出远门,给我们留了很大一笔银两,让我们继续照顾夫人,他我们拿了银子跑了,就逼我们服了毒药,每年会派人来送一颗解药,我们就苦苦撑到现在,前阵子我们去给夫人送饭,发现她不见了,姐姐们怕被老爷责罚就跑了,如今只有我一人了,我这几日一直在这里查看,昨日夜里终于见到了夫人,所以才……” “呼!她们中了毒又能跑到何处呢?” 阿粉突然跪倒在地,哭着央求木槿救她,“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既然你能治好夫人的疯病,那也定有办法救我的。” 木槿想了想,然后示意凝霜扶她起来,“想让我救你也可以,你要去帮我办件事。” “好。”阿粉痛快地答应了。 木槿笑笑,“凝霜,带她去歇着吧。” “是,走吧。” 阿粉行了礼跟着凝霜出了门。 25 大闹肖家 今日一大清早,阿粉就来到了肖府大门外,哭得梨花带雨与门外的守卫大闹了起来,眼见门外的人越聚越多,阿粉哭得就更凶了,她干脆跪坐在地上身体不停抽动。 “嘤嘤嘤嘤,肖老爷,肖夫人你们可要替我做主啊,你们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可也不能随意欺辱我们这些人微言轻的百姓。” 守卫毫不客气地推搡着她,“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还敢来闹,信不信我让你有来无回?” “哎呦,各位叔伯大娘们给我评评理,他家二公子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前几日在集市上见了我,他,他就起了歹意,见我不敢反抗他竟然做出了无耻之事,嘤嘤嘤,我本来是打算投河自尽的,可是我家中还有病重的老母无人看顾,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呀。嘤嘤嘤……” “哎呀,真是太可怜了。” “就是,那肖二公子实在不像话,离城里谁不怕他?” “哎,都别说了,肖家人咱们可惹不起。” “苦了这孩子了。” “……” 众人议论纷纷,让门外的守卫也有些慌了神,生怕再闹下去会被老爷责难,“你,你别闹了,在这儿等着,我去通报。” “哎,你们看看,去通报了,一会儿可有好戏看了。” “是啊。” 此刻木槿和凝霜正端坐在街对角的茶摊上若无其事地饮着茶,“嘻嘻,凝霜,好玩儿吗?” “小姐这是何意?我们为何要去肖家闹事?” “肖老爷行踪诡秘,不用这种方法我怎么引他出来?” “引他出来做什么?难道小姐的目标是肖老爷?” “嘻嘻,等着看吧,不胡闹那我就不是木槿了。” “小姐,你就告诉我吧,急死我了。” “呵呵。” “是啊,我挺急的,你到底要干嘛呀?” 肖长青不知何时坐在了木槿身旁,这一出声可把木槿吓坏了,她愣愣地看着肖长青,那副令人讨厌的样子永远挂在他脸上。 “嗯?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家门口啊,你为何在这儿?” “我,我来喝茶啊,这里的茶真是十分好喝呢。” “哦,自己家有茶楼非来这小茶摊饮茶,那看来真是味道独特啊,我要不然把这个摊子买下来送给你吧,这样你就能每天看到我了。” “谁要每天看见你啊,自己家里都出事儿了还不回去看看啊?” “呵呵,不用,反正你是找我父亲的,有他在就好了,我还是陪你看戏吧。” “真是疯子!”木槿不想再与他纠缠,他愿意坐着就由他吧。 “哎,小姐小姐,出来了。” “那个就是肖老爷吗?” 肖长青抢先回答,“正是,他旁边那位一身贵气的夫人正是我娘亲,要不要带你去认认未来婆婆啊?” “你!”木槿险些被她气死。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木槿瞪了肖长青一眼,咬着牙说,“哼!要走他走,我才不怕他,再敢胡说八道我让他三日下不了床。” “哈哈哈。” 肖长青爽快的笑声让木槿接不上话来,她转头看向阿粉,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我真是疯了,居然觉得他站起来的样子有点好看。” “你说我儿子欺辱了你?” “嘤嘤嘤,是。” 二夫人一开口众人立刻收了声,“真是世道变了,如今什么人都敢来我们肖家门前撒野了。” “都站着干嘛呀?还想进来讨杯茶喝吗?还不快散了!” 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散去,只留了阿粉一人还跪坐在肖家大门外。 “好了夫人,这样吵吵嚷嚷有失体面,先将人带进来再说,这种人不过是想讨些银两罢了。”肖守志厌弃地瞧了阿粉一眼,伸手揽着二夫人的腰进了门。 二夫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颐指气使地招呼门口的守卫将阿粉也带进了肖家。 “小姐,他们进去了,咱们还要等吗?” “等啊,万一那个肖老爷欺负她怎么办?” “哈哈哈哈,对,是该等等,我父亲可是个不好惹的,万一等一下被抬出来了呢。” 木槿瞪他一眼,生气地说,“哼!我今日可算是见识了,你们家人那般高高在上,怪不得念安与大夫人会被欺负成那样呢。” 肖长青对她的话倒是不以为然,他端起木槿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诶,那是我家小姐的茶杯,你这人怎么这样粗鲁?” “哈,好茶,真的很是香甜呢。”肖长青冲木槿挑挑眉,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故意挑逗木槿,“真是个笨女人,她不得宠是她自己没本事,这也能怪我娘吗?” “你才笨呢。” “呵呵呵。” “还笑!别笑啦!” “好好好,我不笑,不笑,哈哈哈。” 在木槿面前肖长青总能笑得毫无顾忌,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动心,他满含深情地看着她,生怕一移开眼睛她便会消失一样。 “大公子好兴致呀,如此盯着我家槿儿怕是不妥吧?”木萧然冷峻的脸突然挡在两人之间,他的眼睛里散发着浓浓醋意,目不转睛地盯着肖长青。 “萧然?你怎么来了?” 木萧然没有回头看她,声音冷冷地说,“我若再不来,你怕是要被人给吞了。” 肖长青自觉气氛有些尴尬,歪头看了看木槿,“槿小姐,我就先回去了,咱们下次再会。” “哼!” “走了,萧掌柜。” “呼!这个瘟神终于走了,真是大煞风景。” 木萧然气呼呼地扯过木槿的肩膀,小声数落她,“槿儿你,你真是胡闹!你怎么敢来肖家惹事?当初你跟肖月白走的时候是如何答应我的,你可还记得?” 木槿低垂眉眼跟木萧然撒着娇,“萧然哥哥,我不是有意的,我在鹤云堂这些日子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日,今日只是一时气不过嘛!” “气不过?你气不过什么?人家的家事岂是咱们这些外人可以插手的?” “可是他们欺负念安和娘就是不行,我看着心疼!” 木槿的一句心疼让木萧然心底的五味瓶彻底打翻了,他一言不发拦腰扛起木槿就要走,木槿吓得大叫了起来,“萧然哥哥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啊,我办完了事情自然就跟你回去了。” “你闭嘴!” “放我下来啊!凝霜,凝霜快救我!” 凝霜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想要上前搭把手可是又被木萧然的一个眼神怔住了,“小姐,你,你就随萧公子回去吧,回去好好说。” “你这个没良心的,来人啊,救命啊!” 路人听到木槿的呼救声却无人敢上前,因为木萧然的长剑已经出鞘了,木槿只好乖乖被木萧然扛着走,“凝霜,你留下,记得带阿粉回来啊!” “嗯嗯,小姐放心吧。” 26 肖家生变 肖月白一脸风轻云淡地在院中打坐调息,小春急冲冲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将他在外面探得的消息讲给肖月白。 “公子,公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肖月白不动声色,胡四从他身后走过来,捋着胡子教训起了小春,“你这毛小子,出了天大的事也不能扰了公子调息呀,整日教你要沉稳,你几时才能听懂?” “去,我真有大事,等我成了你这样自然就沉稳了。” “毛小子成不了大事。” “我不与你说,要是误了公子的大事我看你怎么担得起?” “小春,何事?” “公子,来,我扶您起来。”小春殷勤地扶肖月白站起来,一边帮他整理衣裳一边说话,“公子,肖老爷怕是快不行了,我方才上街买糖饼的时候看见城里有名的那几位郎中都慌慌张张地往肖家的方向去了,我跟着去打听了一番,大伙儿都说是肖家的下人出来给肖老爷请郎中的。” “哦?算着时辰,是时候了。”肖月白嘴角微微上扬,回头招呼胡四,“四爷爷,准备早点吧,今日胃口好,倒是有些饿了。” “是,马上就来。” 小春在一旁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停用手挠着头一脸茫然地跟着肖月白进了房,“公子这到底是何意啊?” “你快些去给公子取水来,侍候公子擦手用饭啦。” “我这就准备去了,你催什么?公子如今都不与我生分了,有事做都不用我了。” “呵,公子你看看他,真是乳臭未干。” “你!” “四爷爷就莫要再逗他了,这孩子从小就没主意,你还是说与他听吧。” 肖月白微笑着摇摇头制止了两人的拌嘴,他今日看起来十分惬意,小春从没有见过笑得这样轻松的肖月白,即便在木槿那里也不曾见过。 “快说快说,公子这到底是在谋划什么啊?” “昨日,槿小姐带了人去了肖府,后来……” 肖月白在桌边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饭,胡四一边侍候着一边将木槿大闹肖府的事情说给小春听,他听完脸色大变,瞳孔都快要聚在一起了,嘴巴张得老大,半晌说不上话来。 “嘿,你这是怎么了?吓傻啦?”胡四在小春背上用力拍了一下,这才把他拍醒。 “不是吧,公子,胡管家说的可是真的?您,真的下毒了?可是,他是肖老爷呐,虽说公子从小不在他身边长大,可也不能……” “就说不能告诉你吧,成事不足的小子,别忘了你是吃谁家饭长大的?” “公子,我,我没有那些个意思,我只是,害怕。” 肖月白抬眼看着一脸慌乱的小春,语气变得有些生硬,“怕什么?” “怕,肖家势力庞大,他们万一来对付公子可如何是好?” “呵呵,毒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带去的,那女子又是冲着他肖长青去的,与我何干?谁人看到我下毒了?全离城的都知道我从来没正脸见过我的父亲,我又是如何近他身的?” 肖月白一连抛出几个的问题大大解开了小春心中疑惑,他提着心才算是放下了,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门边休整。 胡四继续调侃他,“这下懂了?不成器的傻小子。” “哦!我懂了,所以公子才会接槿小姐去见大夫人,还特意嘱咐她玩穿上最显眼的红色,您是算准了大公子会寻来。” “四爷爷,钱庄的账目这几日一定要盯紧了,还有布庄那边要早些去打点。” “我今日便去,保证万无一失。” “小春,你再去肖府探探,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见我。” “是,我明白。” 肖月白喝下了满满两碗清粥,心满意足地起身来到窗下,拿起窗檐下挂着的小木勺,舀一勺清水伸进装有画眉鸟的笼子里。 “喝吧,要变天了,也该给你换个地方了。” 那鸟像是能听懂他说话似的,扑棱着翅膀在笼中欢叫不止。 木槿一觉醒来已然日上三竿,她打着哈欠开了房门,刚要开口呼唤凝霜,就被木萧然拽着手拽到了茶楼中厅。 “疼疼疼,萧然哥哥你又怎么了?昨日我不是已经赔过不是了吗?这一大早又是为何事如此啊?” 木萧然把木槿拉到厅里的木椅上坐好,神情严肃地对她说,“你别吵,好好坐着回答我的问题。” 木槿坐定了之后才看到木萧然身后站着的凝霜和阿粉,两个人都深深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犯了大错等待责罚一般,她也跟着紧张起来,试探着问,“萧然哥哥,究竟出什么事了?” “肖守志死了。” “什么?谁死了?”木槿从椅背上弹起来,隔着木萧然的半边身体歪头看了一下正瑟瑟发抖的阿粉,又转头问木萧然,“你不会是怀疑我吧?不是我啊,我炼出的香不会致命。” 木萧然叹了口气,难掩心底的怜爱之情,“我自然知道你不会伤人性命,你心思纯净如水,此番怕是被人利用了。” “谁会利用我啊?”木槿顺着木萧然的眼神看向阿粉,“阿粉,昨日你在肖家都做了什么?” 阿粉吓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地头也不敢头,“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照小姐说的那样进了大堂之后,肖老爷要动手打我,我就顺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后……” “然后你做什么啦?” “我,进门之前我太紧张了,不小心弄散了小姐给我的香囊,我一着急就直接用手接起来了,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把长抹到了肖老爷手上,其他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他们打了两下就把我丢出来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槿儿,你信她吗?这个阿粉是从哪儿找来的?” “萧然哥哥,我信她。” “可我不信!”木萧然突然发起火来,怒气冲冲地盯着阿粉,“在没查清楚你的底细之前我不会放你走的,你休想耍花样。” “小姐!” “萧然哥哥,这件事情来得太蹊跷了,有太多疑点需要查了,但我就是信她。” “你先回去吧,她必须留下,恐怕肖家现在正到处抓她呢,我不能让你带着这个危险在身边,我会发信给阁主,等阁主回了信咱们马上回风丘。” “可是我……” “凝霜,陪小姐回去,这几日不可出门。” “是。” 木萧然生气的样子木槿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她有心护着阿粉,但仔细想开她留在木萧然身边或许更加安全,自己也只好听话地回了鹤云堂,此时她最惦记的还是肖月白。 27 命悬一线 回到鹤云堂的木槿整日忧心忡忡,居然把给龙赤霞用的香拿错了,龙赤霞被“白夜香”浓重的气味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咳,槿儿,你给我用的什么香?怎么气味如此难闻?” 木槿这才发现是自己用错了香,赶忙端着小香炉放在了屋外,龙赤霞跟随她来到院中,关切地拍拍她的胳膊,“是不是出事儿了?看你这样心不在焉的我也不放心,不妨说与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忙。” “霞姨,我没事,你安心在我在这里养着,等过段日子我定带你回去,你中毒太深,我会求阁主帮你解毒的。” 听到阁主二字,龙赤霞心里一紧,眼神有些躲闪,她一直没有问出口的那个疑问或许早有答案了,她多希望那个就是她日夜思念的人,“阁主?他,可还好?” “嗯,她很好啊,阁主修为极高,一定能帮你解毒的。” “嗯,我自然信你,你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我心中十分感激,所以你就让我帮你吧,你一定有事。” “霞姨,这件事有些复杂,我不想你牵连其中,你被关了那么多年,受尽了苦头,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我怎能再让你涉险?” 龙赤霞的脸色大变,她紧张地拉住木槿的手,“这么说就是你遇到危险了?那我更要知道了,你今日必须原原本本告诉我。” “霞姨!” “那个二公子有几日没来了,莫非与他有关?” 见龙赤霞紧紧追问,木槿推脱不及只好把事情的原委告知了龙赤霞。 “你说你见到阿粉了?还让她去捉弄肖老爷?结果肖老爷死了?” 木槿忙不迭地解释着,“我就只是一时气不过嘛,我真的只想捉弄他一下,谁知道他就突然死了,真的不是我做的。” 龙赤霞当然相信自己的女儿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她心疼地安慰着木槿,“好了好了,你连我这样的陌生人都愿意救治,怎么可能会去害人呢?这件事情一定有问题,我就知道那个小子不可靠,你可一定要提防着他啊。” “你是念安吗?不会是他,他怎么会去害自己的父亲呢?” “槿儿,你太单纯了,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的寒疾并非与生俱来,他因为身患寒疾而被父亲冷落,这一切最大的受益者是谁?你可想过?” “二夫人?” “没错,我猜一定是两位夫人争宠让他成了牺牲品,他心中难平自然萌生恨意,杀父夺产取而代之,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路数。” “他是与父兄疏远,可我认识的念安却是个为人谦和,生性淡泊之人,他不会为了利益去杀人的。” 龙赤霞苦口婆心的劝说似乎不起作用,她决定还是自己出手比较稳妥,“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千万要把我的话记在心上。” “嗯,多谢霞姨,你先回房歇着吧,我叫凝霜把清心香给你拿来。” “你记得啊。” “我记下了。” 木槿半信半疑地想着龙赤霞的话,她虽然不相信肖月白会做这样的事情,但还是放心不下,简单交代了凝霜几句便披着斗篷出门了。 青鸦轻叩三下房门进到木萧然房中,双手抱拳面色凝重,“少主,槿小姐独自一人去了胡府。” “啪!”木萧然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打翻了刚刚泡好的白茶,蒸腾的热气在地板上飘忽成影。 “用不用属下去一趟?” “你去给我盯好了,她要是伤了一分一毫我定不饶你!” “属下定当护好槿小姐。” “你去通报一下,我也该去见见那个人了。” “是,属下告退。” 木萧然的眼里暮色沉沉,他不知这步棋走的是否妥当,可他别无选择,“槿儿,今后余生,我的命都是你的。” 槿儿跟随小春来到肖月白的卧房,她太着急见到他了,丝毫顾不得其他,把斗篷随手一丢径直走到肖月白面前,小声问他,“念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月白放下手中的笔抬头冲她笑笑,拉着她坐到案几边,“来,帮我瞧瞧这幅画,这里是不是少了点儿什么?我一直画不好,你来看看!” 木槿此时无心风雅,微蹙着眉头看他,“你还有心思作画?” “呵,急什么?那边的事我插不上手,他们也用不上我,何必自己去讨嫌呢?” “你竟一点都不难过?” “放心吧,你在离城还没有露过面,没人会找上你的,还有我呢。”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担心你,并非为了我自己。” “我懂你。来,正好你今日来了,再帮我瞧瞧,我这几日感觉身上好了许多,兴许是你的香起作用了。” “可是现在……” “槿儿,你说过要治好我的,不会反悔了吧?” “那好吧,你坐下,我帮你看看。” “嗯,这才乖嘛。”肖月白亲昵地在木槿脸上啄了一下。 “呀!你做什么?”木槿羞得捂住了脸。 “怕什么?这里也没有旁人。” “好了,你不要乱动了,我都摸不准脉了。” “好!” 守在窗外的月媚眼里看着心下却焦躁不安,她捏紧了自己的裙摆,恨不得马上进去把这个抢走她师兄的女人赶出去。 “月媚小姐,你万万不可冲动行事啊,公子等这一日等得苦哇!” “我难道不知他苦吗?若不是为了帮他治病我怎么忍到今日。” “那您不妨再等一等,快了。” “你们都说快了,究竟还要多久?” 月媚生着闷气回了房间,越想越气不过的她揣着父亲亲手为她打制的飞刀来到肖月白的窗外,抬手刀落,木槿猝不及防地倒在肖月白怀里。 “啊,呃,念安,呃呃,我这是怎么了?” 肖月白抱起木槿放在床榻上,他一眼便认出了刀柄上的火焰纹,他顾不得多想快速拔出飞刀藏于腰带中,大声唤来胡四和小春,“四爷爷,快去拿止血药来!” “哦,好好!” “没用的,刀上有毒,没有我的解药她很快就会死。”月媚目露凶光地从门外进来,一句话可把房中众人吓坏了。 肖月白抱紧瑟瑟发抖的木槿,她的嘴唇已经开始泛出青色,肖月白急急怒吼,“媚儿你不要胡闹了,快拿解药来!” “不,你越是在乎她我就越不能让她活着!” “你!拿来!” “难道你真的对她动了情?你精心谋划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得到她的血吗?这下好了,我来帮你做决定,她现在不能反抗了,我们不如趁现在取了她身上的血,你的寒疾治好了你就能毫无杂念的娶我了啊!” “念安,你们在说什么?” “没有,你撑住啊,我会救你的。” 弥留之际,木槿觉得自己躺在了绵软的云朵里,四周都是苍茫茫的纯白,拨开云雾便是风丘了,她开心地在百花谷里奔跑,阿爹和大姐都在前方微笑着等她,躺在香甜的花瓣上真的好舒服啊,她任由自己沉下去,再沉下去,直到喘不上气来,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暗处闪着两点小而亮的光,那是,一只画眉鸟,而提着它的人正是那位素衣公子。 28 山河已改 十日后,离城的街巷照灯结彩,震天的锣鼓敲了足足三日,不分昼夜。 木槿从那场冗长的梦中醒来,迷蒙的双眼定定望着黑漆漆的屋梁,嗓子里如同糊了一块杏花糖一般,黏腻地张不开嘴巴,耳朵里时而充斥着万千声响,时而静地好似深处空谷。 “小姐!小姐醒了!快来人啊,小姐醒了!萧公子,霞姨!” “是凝霜的声音,她在喊谁?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了?”木槿微微转动凝滞的瞳孔,手指也跟着稍稍颤抖了几下,“可是我为何动不了?” “槿儿!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要带你回去找阁主了。” “槿儿!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快让我瞧瞧。” “萧公子,小姐她为何不说话啊?她不会不认得咱们了吧?” 屋子里吵吵嚷嚷涌进来一群人,各个面色憔悴形容消瘦,木槿怔怔地看着他们,使出仅剩的力气使劲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听到了他们的话。 凝霜又急又喜,跪在木槿身边抓紧她的手,渴求地看着她,“小姐你记得我吗?我是凝霜。” 木槿又眨了一下眼睛。 “萧公子,小姐她认得咱们,你看到了吗?她眨眼了。” 龙赤霞带着哭腔坐在塌边问木萧然,“萧然,为何槿儿还不能开口说话?” 木萧然俯身摸了摸木槿的脉搏,又探了探她的瞳孔,终是放下心来,“没事了,霞姨用的药太过猛烈,她一时有些难以承接,如今总算救过来了,约摸半日便可下床走动了。” 龙赤霞太过欢喜了,连日来的提心吊胆在那一刻全然释放了出来,她满含热泪地俯下身紧紧抱住了木槿小小的身躯,“呼!谢天谢地,我终于把你救回来了,槿儿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有事了,那些伤了你的歹人,自然不会轻饶了他们。” 凝霜在一旁哭得更是肆无忌惮,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约束了,只管放声大哭。 木萧然的眼里突然浮上一缕寒光,他走到门口嘱咐了阿宝几句便匆匆出了门。青鸦此刻正集结了一众属下候在肖府门外。 “青鸦,里面什么情况?” “回少主,今日肖家新主正式掌事,此时他们都在肖家祠堂祭祖,今夜新家主娶妻,离城一半以上的商贾乡绅都在邀请名单之列。” “肖长青那边呢?” “自二夫人入殓那日起他就没有出过房门,已有几日没见到他了,生死不明,只是两日前我们的人追踪到他的随从东子带了少许银两出了城。” “继续盯着。” “是。” “我先去探探路,你们等我号令。” “少主万不可以身犯险,肖月白此人深不可测,如今又身怀火阳盛气,他究竟从水中鹤那里学到多少功法尚未可知,不如就让属下去吧。” “不用,他敢动我的人,我当然要亲自去会会他。” “属下等就守在门外。” “嗯。” 一个时辰之后,木槿的修为渐渐恢复了一些,她挣扎着起身,“凝霜,扶我下地走走,我躺着背疼。” “那凝霜给小姐揉揉吧。” “是啊,你才刚恢复过来,不要急着下地,需要什么就同我们讲。” “霞姨,我已经好多了,你们就让我活动活动吧。” “那你当心些,就走一会儿啊。” “好。” 凝霜扶着她走到窗边,木槿被窗上斑驳的光影吸引,她太渴望呼吸新鲜空气了,“凝霜,你去把窗子打开些,我瞧着外面天气不错,我想透透气。” “这,可是......” 凝霜为难地给龙赤霞递了个眼神,龙赤霞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走上来挡住了窗子,“槿儿,你才刚醒,不能着凉,还是回去坐着吧,你想吃什么霞姨去帮你准备。” “我方才不是刚刚吃过莲子羹吗?你忘啦?” “呃,毕竟你躺了这么久,我不是怕你饿嘛。” “我不饿也不累,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一直闷在房中太憋屈了,我就想喘口气。” “嗨,咱们小姐不就是想透透气嘛,你们就把窗子打开不就好了。”这个没头脑的阿宝居然从外面把窗子打开了,恨得凝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凝霜你眼睛不舒服吗?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小姐。” “滚开!谁用你守啊?” 木槿本能地将头伸出窗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感觉浑身舒爽了许多,一脸满足地毕起眼睛想要尽情感受久违的清风,喜庆的锣鼓声随着清风缓缓飘入耳畔。 “凝霜,外面有人办喜事吗?这锣鼓敲得好生热闹。” “呃,或许又是哪个大户人家在娶亲吧,我们整日守着小姐都不曾出门呢,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声响。” 龙赤霞也赶忙在一旁帮腔,“是啊槿儿,离城这么大,哪天没有几家娶亲嫁女的,这不稀奇,刚好你今日也醒了,说不定今日真是个黄道吉日呢,你快坐下歇歇,不可一直在风口站着。” “好。我让你们担心了,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霞姨你还没有痊愈呢,又跟着我操劳,我过意不去。” “不许你说这种见外的话,凝霜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扶槿儿去那边坐。” “是。” 两人好不容易才把木槿哄了回来,谁知心直口快的阿宝也跟着进来了,不由分说地与大家分享他在街市的见闻,“你们都还不知道吧?今日是肖家二公子娶亲,锣鼓喧天整整敲了三日,整座城都挂上了大红缎带,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如此深得二公子喜爱,现在城里的姑娘小姐们都快嫉妒疯了,大家都等着今夜一睹新娘子的芳容呢。” 木槿脸色一转,硬生生地质问阿宝,“肖家二公子?可是肖月白?” “是啊。” “你这个该死的阿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凝霜挽起袖子一掌打在阿白背上,阿宝吃痛地大喊着逃了出去,凝霜一路追打将他堵在了柴房。 “凝霜你干嘛打我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到现在还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你就在里面待着吧,不想清楚了别想出来。” 木槿悲愤交加地扯着龙赤霞的衣袖,苦苦央求她,“霞姨,究竟发生了何事?他要娶谁?” 龙赤霞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头,“槿儿,咱们不想那些了,他不值得如此付出,他伤害你的,霞姨定会讨回来。” “不,霞姨,你带我去,我要当面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定有苦衷的,我要去见他,你带我去好不好?” “槿儿,你还不清醒吗?他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帮他医好寒疾,他心里的人从来就不是你啊。” 木槿无声地哭泣,一次次大声质问着龙赤霞,“不会的,他为什么骗我?我从没下过风丘,他也是去求香的时候无意间与我相识的,我从未说过我的身份,他又谈何骗我?” “你这个傻丫头,他若是真心待你就不会任由自己的师妹将你射伤然后又乘机取走你的血。” “什么?你说什么?” “不然你自己想想,只是区区一只带毒的飞刀,以萧然的本事怎会让你昏睡十日才醒来?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快被淘换干净了,他是用你的血换了他的。” 木槿感觉她的天塌了,眼前尽是黑暗,她是风丘的三小姐,此生怎能受此大辱? “霞姨,走!” “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去问清楚,若他不承认,我便亲手杀了他。” “你这又何苦呢?” “我没说过吧?我是木槿,我们木家人的脸面我不能丢了。” “好,我陪你去。” 29 山河已改2 “恭喜二公子,哦不,应该是肖家主才对,恭喜恭喜呀,咱们离城的天地又要改换啦。” “刘掌柜此话是何意啊?肖家主卧薪尝胆多年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入主肖家,你我都是受过肖守志那个奸商的气的,今后可要好好跟随肖家主啊。” “是啊是啊,肖家主年轻有为,如今又娶到了一位如花美眷,真是羡煞旁人啊。” “......” “呵!各位掌柜过奖了,今后还要仰仗各位了。” 深处暗处的肖长青眼里满是寒凉的恨意,他不屑地看着那些趋炎附势的商贾们,昔日那些人是如何奉承他父亲的,如今还不是一样见风倒? “哼!你我的争夺才刚刚开始,不要得意太早。” 胡四兴高采烈地搀扶着胡氏来到肖家正堂入座,声音高亢地召唤着肖月白及他的新娘子,“吉时到!两位新人敬茶啦!” 胡氏今日装扮地格外华贵,画着精致服帖的妆容,头上的彩凤珠钗更显大气富贵,衬得她的容颜更加雍容,不难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肖月白牵着月媚的手缓缓走到胡氏面前,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跪在大红的喜团上,月媚朱唇微启满眼欢欣,面若桃花盛开,身如初春杨柳,一身艳红的喜服,华丽硕大的黄金凤冠,如众星捧月一般灿笑嫣然。 肖月白脸上虽像往日一样冷峻,但观其面色红润,眼神澄明,丝毫没有了从前那个病弱公子的模样,说话的声音也是宏厚有力,“母亲,请喝茶!” 胡氏喜笑颜开地接过茶在嘴边抿了一口,“乖!” “母亲,请用茶!” “好,你也乖!”月媚恭敬地奉上茶盏,胡氏捧着茶还没送到嘴边就被一股莫名奇妙的大风吹到了一边。 众人大惊,“这就怎么回事?方才还是月朗星疏的好天气,怎会突然狂风大作?” 肖月白本能地将月媚扶起来护在自己身后,柔声安慰道,“别怕,好生照看母亲。” “你要小心,我怕……” “如今天地更迭,我会怕谁?你站后面不可出声!” “嗯!” “念儿,你快去瞧瞧这是怎么回事?切莫伤了咱们的贵客!” “母亲放心,万事有我。” “我儿小心啊!” “母亲,我陪您到里面坐着。” “好。” “大家也都随我们进内堂吧,不必忧心,我夫君会保证各位的安全的。” “好好,我们都是信得过肖家主的,那咱们快进去吧。” “走,走。” 月媚带着众人进了内堂,只留下胡四与小春陪着肖月白。 肖月白气定神闲立于院中,接过小春递来的长剑握在手里,大声叫嚣着,“木萧然,你既然来了就现身吧,你们风丘木家果然是身手不凡,今日这御风之术我算是领教了。” 黑暗中一道白影迅疾闪现,一袭白衣的木萧然从高耸的屋檐上飞身而下,眼神犀利地死死盯着肖月白。 “肖月白,槿儿的血用着可好?” 肖月白的眼中闪过一丝恻隐之色,“她怎么样了?” “你不配提她!你这种无耻之徒休要辱没了木家三小姐,你欺她单纯善良,骗得她好惨,她被你害的丢了半条命,你怎么还有脸提她?” “这件事是我对不住她,今后她若有求,我必会出手相助。” 木萧然眼里的怒火更盛了些,他仰天冷笑几声质问肖月白,“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会求你做什么?今日我就是来取你狗命的,用下作的手段骗走了她的血,你也要有命承受啊,那是何等高贵的血统,你怎么敢?” 肖月白也不示弱,句句带有挑衅“呵!你急什么?说到底此事都是我与她两个人的事,她心甘情愿为我治病,你又怎知她不是自愿帮血换给我的?当日若不是你们突然闯进来劫走了她,我在换血之后也定会救治她的,说不定今日她也是我这里的座上宾,你不过是个养子,有什么资格来这里替她出头?” “杀你,有我就足够了,拔剑吧。”木萧然说完最后一句话,动作利落地拔出了他的剑,剑锋一闪直逼肖月白而去。 “哈!”肖月白也不示弱,拔了剑与木萧然拉开架势。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之际,一位身披玄色斗篷的蒙面人出现在了屋顶上,她手持一把黑底画着红花的折扇,折扇一挥便飞出无数全身乌黑的飞蛾,那飞蛾黑压压地将打斗中的两人团团困住。 木萧然挥剑砍了几下发现无济于事,索性收了剑。 肖月白困在飞蛾阵中怒吼,“你又是何人?若你也是来取我性命的,不妨下来与我真刀真枪打一场,何必装神弄鬼?” “哈哈哈,月白,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的你可是十分乖巧可爱的,怎么长大了反倒戾气重了?” “你认得我?你究竟是何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日是来救你的,你可要记在心里啊。” 蒙面女子手腕一转,轻松合上折扇,困住两人的飞蛾瞬间四下散去。 木萧然定定看着那人的双眼,好似认出了她。 女子也看向他,语气变得柔和亲切,“你不可伤他。” “恕难从命!”早已杀红眼的木萧然此刻谁的话都听不到,因为没有人可以代替木槿在他心上的位置,此仇不报他一生难安。 木萧然闭眼催动念力,忽而大风降临,他深知那人抵挡不住他的御风术,眼下再无旁人能够阻挡他,“肖月白,你受死吧!” “不要啊!”月媚突然冲出来挡在肖月白身前,她瘦弱的身躯被一股强大的风柱击中瞬间倒地,吐出的鲜血喷在了肖月白的脸上。 “媚儿!媚儿你怎么样?你怎么这么傻啊?”肖月白怀抱着重伤的月媚,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 “师,兄,你快,快跑,不要管我。” “啊!木萧然!你欺人太甚,我今日誓与你同归于尽!” “那就来啊,休得多言!” “萧然你住手,只要我活着,我定要护下他。”蒙面女子眼见无计可施,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木萧然的攻势。 木萧然皱紧眉头,狠狠地盯着女子的眼睛。 “你随我走吧,大事要紧,我们还用得上他,你一定要听我这一次。” 木萧然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槿儿对我多重要吗?” “人是月媚伤的,你已经重伤她,她可是水中鹤的女儿,若是你再杀了他徒弟,不光是你我,就连木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木萧然不再接话,他思虑再三后恨恨地拂袖而去,“哼!” “你好自为之。”女子丢下一句话也追随木萧然出了肖家。 30 浴火重生 木槿拖着孱弱的身体赶到时,月媚已经奄奄一息了,肖月白紧紧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小春和胡四散去了在内堂看热闹的一众宾客,唯有胡氏一人在身旁陪着肖月白。 “念儿,你们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是有多大仇怨才会在大喜之日犯上门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夫人,公子,你们都不要再哭了,眼下还是去请个郎中来给少夫人瞧瞧吧,兴许还有救。” “是,对,看我都吓糊涂了,胡伯,你快去请郎中,多少银子都给,只要他能救活我的媚儿。” “是。” “算了,还是小春去吧,他跑得快。” “夫人放心,小的这就去。”小春和胡四急匆匆地转身正要出门,却撞见了龙赤霞与木槿。 “不用去了,被萧然的风翼神功击中的人多半活不了,你们就是找了全城的郎中来恐怕都难救,还是省省力气吧。” “你,槿小姐,你,你怎么来了?” 木槿冷眼看看一脸懵的胡四,又转头看向肖月白,不禁冷笑一声,“呵呵!你们都希望我死了吧?怎么办呢?我心中有疑,有悔,有气,去黄泉走了一趟还是不忍进去,我定要撑着这口气来问问,你的心里究竟装着什么?为何如此待我?” 肖月白回头看了木槿一眼,那一眼仿若隔世,他实在无法向木槿表明自己的心意,或许他并不了解自己,这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终究还是住进了他心里,他也终究是伤了她,可是师父对他有再造之恩,月媚更是与他一同长大,这两个人都是他付出生命也无法背叛和割舍的。 “槿儿,你有气只管冲我来,你要杀了我便杀吧,我无法为自己辩解,只求你救救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肖月白的声音在不住地颤抖,那一声声笨重的喘息就像重锤般击打在木槿的心上,她心痛地无法大口呼吸,本想走上前去给肖月白一个巴掌,可她却连站都站不稳了,一个踉跄摔在龙赤霞身上,“槿儿,你慢一些,我扶着你过去。” “我没事。” “师,兄,我,不要求,她,我……”肖月白心疼地握紧月媚的手,安慰道,“媚儿不怕,师兄在呢,你不会有事。” 眼见着儿子儿媳如此痛苦的模样,胡氏五内俱焚,她踏着小碎步跑到木槿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手扯着木槿的手不停央求,“槿儿,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有管教好儿子,我虽不知你们之间有何纠葛,但我是他娘,他做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承担,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救救她吧,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木槿没有言语,龙赤霞一掌拍掉了胡氏的手,冷冰冰地回绝她,“不是只有你会心疼自己的孩子,你睁开眼睛好好槿儿,她如今成了这幅模样都是拜你儿子所赐,这两个人心狠手辣简直不配为人,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了吗?他们用浸了毒液的飞刀袭击了槿儿,然后趁她受伤昏睡的时候放了她的血换给了你儿子,你说,我们能饶了他吗?” 胡氏听后大惊失色,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什么?竟有此事?” “告诉你们,今日我带着槿儿过来就是找你们肖家讨说法的,你们今日若不能让我满意,我定搅得你们不得安宁。” “不!你冲我来,你放了我的血吧,我活到现在已经够了,你们饶过我儿子,这孩子真的太苦了,他只是想活着,他不是心肠歹毒之人。槿儿,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善良体贴的好姑娘,你就看在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的份儿上成全我吧,我不惧死,念儿他不能死啊。” 肖月白简直要疯了,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内心就快要被撕成了好几块,“母亲!你起来,不要求她们,我的事与你无关,我自己会赎罪,你快起来啊!” “呜呜,念儿啊,是娘亲福薄,还把你带来这个家受尽委屈,真是作孽啊,我真是该死。呜呜呜!” “母亲”! 看着他们这出母慈子孝的悲情场面,木槿突然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她冷冷地对胡氏说,“大夫人,您请起吧,我取您的血并无用处,身上的伤会慢慢好起来,我并不在意这些。” “槿儿你?” 木槿缓缓走到肖月白身侧,幽幽地说,“我醒来就听说你要成亲了,你成亲我怎么可以不在呢?你还欠我一个解释,我并不知道萧然已经来过了,想来也是,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呢?既然他帮我报了仇,那我就不需要做什么了,我对你是真心喜欢的,你骗了我也好,伤了我也罢,都是为了完成我的夙愿,如今你的寒疾终于解了,我心里许多年的念想也算放下了,只是你用错了方法,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我一定会给你的。” 木槿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小刀子在剜肖月白的心,他何其有幸遇见她,他看着如今这样的自己何其荒唐。 “槿儿,我错了!我没有办法。” “你怎么会没有办法?你不是最聪明的吗?从你第一次去风丘的时候,你就开始你的计划了吧?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不多等等?” 肖月白的眼神里突然露出一丝惊惧之色,他一时没了话,“你……” “咳咳,咳,师兄。”月媚的伤势越来越重,人也越来越虚弱,她微微张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木槿,目光扫过龙赤霞脸上的时候突然定格了。 “娘亲,你是,娘亲,你来找我了吗?” “媚儿,你说什么呢?” “娘亲,师兄,她,她是我娘,我见过她的画像。” “什么?你说她是你娘?难怪。” “难怪什么?” “没什么,你确定没有认错吗?” “不会错,我爹随身带着她的画像呢,我小时候见过很多次,娘亲,我是媚儿啊,你不认得我吗?” 木槿和龙赤霞相互看看,二人都有些意外,龙赤霞疯疯傻傻多年,她只记得自己是被蒙着面的水中鹤囚禁在密室里,可不记得自己还为他生过一个孩子。 “你说,我是你娘?” “是,我爹说我娘生下我之后便死了,她只给我看过我娘的画像,我记得你的脸,画像上的人就长你这样。” “你一定记错了,我完全不记得我生过孩子。” “你,你看看这个。”月媚艰难地解开自己的衣领,白皙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了一片火红的火焰形胎记。 “你真的,不记得吗?” “这胎记?你难道真的是,我的女儿?”那胎记与她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就连木槿背后也有一个同样的胎记,她怎么不认得?或许是在她疯癫的时候生下了孩子,水中鹤怕她伤了孩子就带出去养大了,所以自己才会全然不知。 “给我看看。”龙赤霞赶忙跪在地上帮月媚把了把脉,她身上果然也有少量的火阳盛气,这大概与龙赤霞身中奇毒有关,她自我封闭了身上的火阳盛气,这孩子才会没有遗传到。 “娘亲!你肯认我了吗?” “槿儿,你可带着香?” “嗯,给你。” “多谢,霞姨谢谢你。” “你先救人吧,我累了,我想一旁休息。”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去找你。” “嗯。” 木槿觉得自己的人生还真是个大笑话,不明不白的出身让她被自己的父亲藏起来十多年,第一次心动的男子却又是个只顾自己利益的虚伪之人。 从灯火通明到漆黑一片,木槿呆坐在肖家祠堂背后的庭院中看着夜空,“今晚的星星好亮啊!” “是啊!” 31 浴火重生2 “咳咳,呃。” “媚儿,媚儿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儿?嗯?你想说什么?” “师,兄,我疼,疼!”月媚在熏了木槿给的香之后开始不停地抽搐,嘴巴里的淤血也越吐越多,她用写满痛苦的双眼看着龙赤霞,龙赤霞有些懵了,身边的人都吓得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你让我再看看她。” “你走开!来人啊,把这个来路不明的疯女人给我抓起来!”肖月白像发了狂的野兽一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怒吼着叫来一众家丁将龙赤霞团团围住。 “你们要做什么?我看谁敢?” 胡氏也是步步紧逼,不明就里地上前就是一通质问,“你究竟给我儿媳妇熏了什么?她为何会这样?这个毒妇,竟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 “你休要信口胡说,我与槿儿到此不是为杀人而来,若你们仍不知悔过,我自然不会手软,我行得光明磊落,要杀谁杀了便是,何须用这种手段?” “你还敢狡辩?小春!你去把木槿给我找回来!媚儿一定不能有事,她若是不从,你们也无需客气。” “是。” “肖月白你敢!” “找死!”肖月白将月媚交给胡氏,难掩满腔怒火,提着剑就要刺向龙赤霞。 月媚死死攥着他的手,声音颤抖着劝阻他,“师,兄,师兄,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娘,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你不要伤她。” “媚儿!” “娘亲,我,我好想你啊,你过来看看我,我是你的女儿啊。” “媚儿,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不动她,但她们今日必须要治好你。” 不一会儿,小春就将木槿带到肖月白面前,他一敢方才的愧疚之色,目光如炬直直盯着木槿。 “你给她用了什么香?她为何会如此?伤你的是我,你不要牵累他人?” “牵累他人?我不觉得她可以置身事外,飞刀是她射的,主意是她出的,我凭什么不能找她讨回来?” “你究竟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呵呵,呵呵。”木槿冷笑两声,缓步来到龙赤霞面前,“霞姨,我们走吧,我好累。” 龙赤霞有些不舍地看看奄奄一息的月媚,虽说自己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女儿没有太多感情,但她始终是个母亲,失去木槿的十六年里她同样过得异常艰辛,此刻的她只是个爱惜女儿的母亲。 “槿儿,那孩子......” “她没事。” “你站住!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吗?” “肖月白你以为我们风丘木家是什么地方?风神柱本来就无解,我给她的香也只能暂时护住她的心脉,待她将体内的淤血都吐干净人自然就好了,不过她多处经脉断裂这辈子都别想再站起来。” “什么?” “师兄,我不想当废人,你杀了我吧,我不能这样活下去。” “媚儿,可怜的孩子。”月媚伏在胡氏怀里哭泣不止。 “霞姨,我只能如此。” “嗯,走吧。” “等等!”肖月白仍不死心地提着剑挡在木槿身前,“你一定有办法,把人治好了再走。” “肖月白你好狠啊,你还是我认得的那个念安吗?那个温柔和煦的你实在是装的太好了,我真是太可悲了。但是如今我清醒了,你听着,我救她是因为霞姨,但我对你们的恨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减少,她能留下一条命已经很好了,你给让开,你我此生不复相见。” “我要是不让呢?” “你当真以为我重伤在身便不能奈你何了吗?” “哈哈哈,我曾经设想过你我刀锋相对的场景,却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这一切巨变我也是来不及细想,要怪你能怪你太善良了。” “呵,你要打便打,什么时候善良也成了罪过?”木槿的心简直要凉透了,她觉得自己此刻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双手暗暗运气做好了与他生死一搏的准备。 “槿儿你快走!”肖长青不知从哪里蹿出来,手持一把软剑抵在肖月白脖劲间,“别动!你我之间的账还没算清呢。” “肖长青?你怎么在这里?” “槿儿你先走,这里有我呢。” “这。” “快走啊!我还没有放下你呢,只要我还活着,你一定跑不远,因为我会穷追不舍的。” 一样嚣张的语气,一样惹人讨厌的模样,只是眼神里少了一点儿没心没肺,木槿看着他,这种还能对她笑出来的人只有他了吧? “那你呢?” “你以为我只会吃喝享乐吗?我父亲教过我的本事他这辈子都望尘莫及,对付一个他还不是难事,你们先走,不必担心我,不过你非要担心的话,我会更欢喜的。” “你怎么还有心思说笑啊?” 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在肖月白面前聊起了天,虽说他与木槿已然不可能了,但他也不能忍受木槿与其他男子如此亲近,“兄长,你终于肯现身了,这几日我找你找的好苦。” “哈哈哈,你找我是想连我一起杀掉吗?我父亲我母亲的命你要怎么交代?” “整个肖家如今都是我的,你还拿什么与我相抗?” “那就试试吧!”肖长青一个翻转跳到了木槿身前,一手拦腰将她抱起驾着轻功迅疾地飞出了肖家大门外,“你快走吧,离开离城回家去,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不行,霞姨还在里面。” “她不是肖月白的目标,你先回去找木萧然,这里有我,她不会有事。” “那你,要小心!” “嗯!” 肖长青的背影一瞬即逝,木槿有些恍惚,“他的轻功竟如此好。” 凝霜和阿粉焦急地在茶楼门口踱着步,见了独自回来的木槿才舒了一口气,“小姐,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差点要去找你了,你到底是去哪里了呀?” “凝霜,萧然呢?” “萧公子不在里面。” “呼!不管他了,先扶我进去。” “嗯,小姐慢点儿。” “你们去简单收拾一下,等霞姨回来了咱们便启程回风丘。” “好,我这就去收拾。” “阿粉,你的去留你自己决定吧,我不能带你回去,你若愿意的话就留下帮我们照看这个茶楼,阿宝会帮你。若你不愿,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我会让凝霜给你留些银两,你拿着便走吧,离开这里后好生过日子,不要再被人控制了。” 阿粉流着眼泪跪下来,“槿小姐,阿粉没有家,离开这里无处可去,让我留下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嗯,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一下。” 32 重回风丘 来的时候有多意气风发,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不堪,木槿把她全部的灵气丢在了这座远离风雨的城池,短短数月的时日就将她初来尘世的一切美好愿景消亡殆尽。如今她只能拖着残躯斜靠在这辆极速奔驰的马车上,她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忘忧阁,她实在太想念她的阿爹了。 龙赤霞心疼地看着一言不发的木槿,比起自己即将回到的那个魂牵梦萦的地方,她此时更在意她的女儿,虽说肖长青用凭自己的一己之力重伤了肖月白,木槿嘴上也说就此放过他了,可她心中的仇恨与痛苦却无法言说,生怕多说一句都会令木槿不安。 “槿儿。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好。”木槿没有力气说更多的话,她乖巧地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一遍又一遍地重现着昏迷之前所听到的话语,还有那只不停鸣叫的画眉鸟,它的样子,似曾相识。 “媚儿,不得胡闹,快拿解药来。” “师兄你放心吧,我与她并无仇怨,我在意的唯有你一人,只要你的寒疾治好了我自然会给她解药。” “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你又何必为了我做出这等不光明之事?快给我解药。” “呵呵,我不光明?我与你从小一同长大,我的心思手段怎敌你万分之一?” “媚儿你!” “当年你从我爹那里听说了忘忧阁三小姐的事情,便借口瞧病带着胡管家上了风丘,你知道木阁主刻意隐藏三小姐的存在,你就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了好多天,终于摸清了三小姐的性子,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故意朝她院子里放了你训练许久的画眉鸟。” “媚儿,你怎会知道这些?” “我住在胡府这几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若急了,这些话她听到会如何?” “公子,我倒是同意媚小姐的提议,时间有限,咱们可是一刻都耽搁不起啊。” 听了胡四的话,肖月白思虑良久,终是下了决定,“诶,罢了,随你们吧,我只能对不住她了。” “那公子请先到外间等候片刻,老奴来就好。” “我要她活着!” “老奴明白。” 木槿静静听着,想要挣扎却无法动弹,直到意识越来越模糊。 “小姐,小姐,到了,咱们回来了。” 木槿睁开迷蒙的双眼,顺着凝霜所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绿树环抱之中那座威严的院落此时看上去更加神秘莫测了,她幽幽地开口,“原来世人眼中所见的忘忧阁竟是这般模样,我却一心只想逃出去。” “小姐,你万不可如此多想,阁主他,不会责怪你的,他只会心疼。” “霞姨,你先随我回北苑住下吧,待我见过阁主之后再向他引荐你,忘忧阁的规矩众多还望您体恤。” “好,我等着你。” “凝霜,一切交给你了,千万照顾好霞姨。” “是,小姐。” 马车逐渐驶向忘忧阁,龙赤霞的心绪就更加难平了,她难掩内心的激动之情,整个人不由地纠在了一起。透过车窗一动不动地盯着忘忧阁南苑碧色的瓦顶,“近了,更近了,啊远,我回来了,你是否还记得我?你是否还有当年的英姿,谢谢你把我们的女儿教得这么好,我想用我的余生去补偿你和槿儿,等着我。” 木萧然还是像从前一样将马车送到了桂花树下,满眼怜惜地用他凉透的指尖轻抚木槿的脸颊,“槿儿,你快回房歇着,我去禀报阁主,咱们此番回来的太过匆忙我还没有来得及给阁主发信,我一会儿再陪阁主去看你。” “嗯,去吧,不要把全部事情告诉他,我怕他担心。” “阁主怕是早已知晓了,我去去就来。” “嗯。” 安顿好木槿之后,龙赤霞被凝霜带至北苑的偏房,房间内一应物品俱全,装饰摆件都很是素雅,龙赤霞置身其中有些五味杂陈,心中的悲喜无从诉说,“这里貌似住过人,这是那位夫人的房间?” “哦,这间房是大夫人住过的,她搬走之后这里就空置了,不过石榴婶她们手脚很勤快,院子的房间都会定期打扫,所以这里很干净的,你就放心住着吧,有什么缺的东西只管知会我就行。” “大夫人?她不是应该随阁主与老夫人住在南苑吗?” “嗯,本来是住南苑的,可是三小姐回来了,老夫人年迈,阁主又是男子,大夫人就主动提出照顾她了,我年纪小具体的不知道,只知道小姐是这间房里跟随大夫人长大的,后来大夫人才又搬回了南苑。” “她竟然没有住正房?呼!她如此记恨我,真是难为她了。” “呃,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三夫人了?之前是我不懂事说话口无遮拦,您千万不要与我计较,我给您赔不是了?” “我亮明身份也是逼不得已,当日情况紧急萧然又怀疑我,眼下槿儿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况且,还有个二夫人在,此时若闹出什么事情来我担心槿儿再次受伤。” “我知道了,那我先去照顾小姐,您请自便吧,这里您应该很熟悉的。” “她有事要马上来告诉我。” “是。” 木萧然阔步来到木澜远的炼香室门外,弯腰行礼,“阁主,我回来了。” 木楠往外探了探头,“阁主,外面好像是萧然,您的回信还没发出去呢,他怎么就回来了?不会出事了吧?” 木澜远运气收功,站定之后理了理衣衫,“去看看。” “是。”木楠率先开门而出,“萧然,你为何突然回来了?” “楠伯,阁主呢?” “萧然啊,随我进去说话。” “是,阁主。” 木澜远将木萧然带至书房,特意叮嘱木楠在外面守门,这才放心地问他,“说吧,为何?” “回阁主,槿儿受伤了,我未能保护她请阁主责罚!” 木澜远一听这话急得脸都红了,赶忙询问情况,“什么?她如今在哪儿?伤得重吗?” “她已经回了北苑,她伤势很重,不过,我们在离城遇到一位故人,幸得她出手相救,槿儿才能转危为安,不过她身体虚弱,还需静养。” “快随我去看看。” “阁主莫慌,槿儿现在已无大碍,我还有事要密报阁主。” “何事?你快些说完随我去北苑。” “方才我所说的那位故人,我们一并带回来了,她一心要来风丘见阁主,她还说,她是……” 见木萧然面露难色,木澜远摆摆手说,“无妨,你接着说,她是什么人?见我有何目的?” “她自称自己是龙赤霞。” “谁?”这个名字多年来像一把利剑一般成了风丘的禁忌,如今却被木萧然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木澜远惊得打了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还好木萧然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阁主!” 木澜远瞪着他半晌没有言语,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果真是她?你们是如何找到的?” “这个,我并不确定,但她的确用自己的血救了槿儿,我生怕错过了会贻误阁主的大事,索性带回来请阁主亲审。” “呼!先随我去看槿儿,此事切不可声张,如若真的是她回来了,风丘未必是安全之所啊。” “萧然明白,此事只有我与凝霜知道,我会盯紧她的。” “走,带着我的香盒。” “是。” 33 落月城受阻 逐风龙赤霞独自一人怅然若失地流连在北苑密密实实的木槿树之间,心中激情难抑,眼下的一切仿佛都变了,又好像一如从前。这些木槿树都长得极好,郁郁葱葱的样子越发在提示龙赤霞,她离开太久了! 苦涩的眼泪滋润了干瘪的嘴角,她纤弱的手掌附上粗壮的树干,那结结实实的触感,她真的回来了! “凝霜见过阁主!” “起来吧。槿儿怎么样?” “小姐刚刚回房躺下,我正要去找石榴婶给小姐煮杏花羹,小姐一路上滴水未尽,就连她最爱的糖饼都没有吃一口。” “哎,你们究竟是怎么照顾她的?” 木澜远严厉的斥责声里带着更多的是疼惜,他生气地看着木萧然和凝霜,见木萧然在一旁铁青着脸不敢吱声,凝霜更是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起来吧!快去告诉灶房,把槿儿爱吃的都端来。” “是,是,我马上去。” “哼。” 木澜远俊朗的侧脸,宽厚的脊背,高亢有力的声音,都像是炎炎夏日蓄势已久的响雷般一下下激中龙赤霞头顶,她紧张地简直不敢大口呼吸,双手紧紧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生怕一松手自己那颗尘封已久的心脏便会飞了出来,她的眼睛里又开始闪光了,因为她见到了她的光源。 “阿远!真的是你!呵呵,太好了,真的是你!” 木澜远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走出去没多远又回过头来朝龙赤霞站立的方向看去,“谁在那里?” “啊!”龙赤霞一惊赶忙藏在一棵大树背后,还不忘调皮地晃晃眼睛,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姑娘。 “呃,阁主,不是人,是槿儿在路上捡来的一只小兔子,她一直喜爱这些小动物。” “是吗?” “是啊,咱们快走吧。” “嗯。” 幸好木萧然及时帮她解了围,此时的她的确不适宜与木澜远相见,尽管她期待许久,但还是要小心谨慎,毕竟眼下尽快让木槿恢复正常才是要紧的事。 “呼!好险,我还是回房间等着吧,不过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变呢?我却已经人老珠黄了,不知你见了我会如何反应?” 木槿的确是太累了,一回到自己房中,看到熟悉的物件,闻到熟悉的味道,她很快就能沉沉睡去。 木澜远满眼忧思地摸着木槿的手,看她的样子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心中郁结难解,这才是木澜远最担心的。 “萧然,究竟是何人如此狠辣?竟如此对待我的女儿?” “回阁主,此人您见过。” “莫非他来过风丘?” “不错,大约五六年前一位老者带着一个身患寒疾的公子前来求香,结果阁主安排他们住在别苑,槿儿就是在那时与他相识的,此次她偷跑出去也是因为二人早有约定,槿儿去了离城之后就被他接去诊病了。” “哦?身患寒疾?容我想想。” “阁主当年只看了一眼便说无解,槿儿偏偏是个死心眼,我拦不住,只能日日暗中保护,可还是没能护住她,是萧然失职,请阁主罚我吧。” “你起来吧,多说无益,她从小被我宠坏了,想来你也看不住她,她一心想下山去看看,如今吃了亏回来,也未必是坏事。” “阁主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去报的。” “不急,你在信中说你找到了水中鹤的徒弟及女儿?” “正是这两人合谋伤了槿儿,不过我已经用风神柱打伤了那个女人,她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至于那个肖月白,我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萧然,你今日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带着我的书信去拜见三位家主,我要召开同盟会议,共同商讨除掉巫族的大计。” “是。” 木萧然领了命片刻都不敢耽搁,稍作休整之后便启程去了相对熟悉的落月城,仔细算来他与东方俊泽也有数年未见了,他继位庄主之后将寒月庄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条,在江湖中的声望也日渐水涨船高,他一直想来祝贺可苦于旅途遥远自己又百事缠身不得成行,此番他定要与东方俊泽畅饮一番。 木萧然满怀期待地牵着逐风再次踏进落月城,却不曾料到一场困局正在向他逼近。 如今的月下居扩建得更加宽敞华丽了,美人醉的酒香隔着大门都能令人倾倒,木萧然依旧选了靠窗的位置,只可惜此刻对面了木槿灿笑的脸,这酒楼的热闹氛围里少了她的嬉笑声,倒真是不习惯呢。 “掌柜,两坛美人醉,一只酱鸭。” “好嘞!公子稍等。” “有劳。” 酒肉尚未下肚东方俊泽就来了,他还是一如从前一般气度不凡,大步流星进了月下居,在木萧然对面坐定。 “萧然,大哥今日确有急事要处理,未能到城门外迎接你,实在是抱歉。” “俊泽兄太客气了,是我抱歉才对,你继位当日我本该来道贺的,这几年离城杂事较多,书信也少了,不过大哥的声名我是日日耳闻呢。” “诶,都是大家谬赞,你就不必奉承我了,我这个庄主不过是替父亲分忧罢了,父亲尚在,多半事务还是要由他老人家定夺的。” “老庄主身体康健为何突然要让位呢?” 东方俊泽眼神有些闪躲,“哦,你还没见过华生的画像吧?那孩子从小就特别会讨巧,深得我父亲母亲的喜爱,后来干脆直接带回他们院中亲自调教,父亲专心教导华生自然是分身乏术。” “不知大小姐过得可好?他与三公子定是举案齐眉的一对璧人。” “他们都很好,你快随我回去吧,刚从离城回来就直奔我这里,我想你定是有大事相谈。” “正是。” “离城虽相距甚远,但肖家的势力庞大,肖二夫人又与夏家有关联,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江湖上多少有些传闻,况且我收到消息,夏家最近有异动,怕是也与此事有关。” “阁主派我前来也正是为此事。” 东方俊泽警觉地环顾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先回去再说。” “好。” 木萧然跟随东方俊泽来到寒月庄,刚想提出请求去探望远嫁多年的大小姐,毕竟东方家的人还是不能完全信服的,他想私下探探木芙蓉的口风,可东方朔月却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萧然啊,你先去客房修整,晚上我亲自设宴,有什么话到时再说。” “这......” “来人!带着萧公子去客房休息,好生照顾着,旁人不许前去打搅。” 木萧然无奈,只好先按兵不动听从东方朔月的安排,他此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坏了,这寒月庄怕是来错了,我得想办法见到大小姐才行。” 34 再见两世欢 伴随着父亲的铃兰香气息,木槿舒缓地睁开了眼睛,身体的虚耗也大大恢复了,这一觉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没有梦魇纠缠,没有误入幻境,真真是睡得好饱。 “嗯!凝霜?石榴婶?人呢?” “小姐,我来了。你睡了好久啊,一定饿了吧?石榴婶准备了好多小姐爱吃的点心,我去拿来啊,你等我。” “诶,不用了,我躺的够久了,想出去走走,你先过来帮我梳洗吧,等一下端到亭子里去吃。” “嗯,那我去打热水。” “对了,阿爹呢?他可有来过?” “你一回房阁主便来了,他一直在床边守着小姐,房中这香也是他亲自看着的,昨夜更是一夜未合眼,天没亮的时候才走,他还特意吩咐了我,等你醒了就去通报他。” 木槿深深吸了一下鼻子,低头莞尔一笑,“你快去吧,记得准备阿爹爱喝的茶。” “嗯嗯。” 龙赤霞此时已经在房中忐忑不安地等待了一天了,她不知道木槿会不会急着带她去见木澜远。一整夜都焦虑地无法安寝,天还没有大亮她就洗漱完毕,换上了凝霜帮她准备的干净衣裳,把头发挽成了初见木澜远时的样子。 终于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了,她轻手轻脚走出来张望,正遇到打着热水过来的凝霜,“凝霜,槿儿起了吗?” 凝霜微笑着行了礼,“嗯,小姐方才刚醒,您有何吩咐吗?待我侍候小姐梳洗打扮好了便去帮您。” “哦,不用,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是担心槿儿,她的身体好些了吗?” “嗯,阁主昨夜亲自为小姐点了一夜的铃兰香,她今早起来后精神清爽了许多,还说饿了想吃东西呢。” “太好了,她好了我就放心啦,那你快去吧。” “是。” 龙赤霞提着心总算放下去一半了,北苑如今人多了不少,为了不引人注目,她转身回了房间,“没事就好了。” “哎呦,你想疼死我啊,连个头都梳不好了吗?笨手笨脚我留你能做什么?” “啊,二夫人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 “是什么啊?有话快说!” “有根白发,我怕您看到不开心,所以……” 苏绵这个睚眦必报的个性,她怎么可以容忍自己在旁人眼里有瑕疵呢,她气恼地一把推到了芍药,声音尖利地责骂她,“你是说我老了是吗?我老了也比旁人有姿色,你看我老了吗?啊?” 芍药战战兢兢跪在她脚边,赶忙给自己辩解,“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夫人姿容出众自是无人可比的,是我自作聪明了,夫人切莫与我一般见识,我以后会格外注意的。” “哼!起来吧,继续梳!” “是,是。”芍药再也不敢多言,屏住呼吸站在苏绵身后帮她挽起发髻,戴好珠钗。 木蕙兰一边呼唤着苏绵一边开门走了进来,“娘亲,娘亲你在吗?” 苏绵没好气地冲她翻了个白眼,砸着嘴说,“啧!你这个丫头,成日里都没有正事能做吗?又跑来我这里做什么?我可没有功夫陪你瞎胡闹,出去找你师兄们玩儿去。” “哎呀娘亲!你整日在房中做什么啊,不如就陪我出去透透气嘛,你都有几日没有见我了。” “净想着玩闹,我问你,功法练得如何了?到几重了?” 木蕙兰一脸嬉笑地靠在梳妆台旁撒着娇,“呵呵,娘亲!您和阿爹都这么厉害了,我还用得着练功吗?反正有你们会护着我的,我才不想自己那么累呢。” 苏绵对这个女儿虽说是恨铁不成钢,但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她心里不满但也只能宠着,“我怎么教出你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我能护你到几时啊?待年后你嫁到了顾家谁还能管你?我看到时候你怎么办?” 木蕙兰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羞涩,“嘻嘻,娘亲!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铭轩表哥他人那么温柔,我嫁给他一定不会受欺负的。” “最好是!他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好了娘亲,到时再说此事吧,眼下还有更新鲜的事情要带你去看呢。” “究竟何事啊?” “槿儿和萧然回来啦。” “那个丫头要走要留我不关心,只要她不碍我的事便好了,随她吧,你也不许去找麻烦,这个时候咱们母女不能再出事端了。” “可是我听说她受伤了,受了很重的伤,而且萧然昨日又走了,好像是领了阿爹的命去了落月城。” 苏绵的神色紧张了起来,“受伤了,有意思。” “那咱们还去吗?说起来她也叫你一声二娘,你不去瞧瞧不应该吧,况且阿爹还在那边,这个时候咱们去关心一下她,你与阿爹的关系会不会缓和一些呀!” “你这些年都把心思用在什么地方了?” “我在回廊里等你啊。” “嗯。” 木澜远抿了一口热茶,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大病出愈的木槿,欲言又止。 “阿爹!我没事儿了,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偷偷跑出去的。” “回来了便好,江湖人心险恶心世道难测,你就当作一次历练吧,回来安心修习,只有你自己足够强大了才能抵御任何困难,那些伤害你的人,阿爹自会处理,你不必忧心,忘记这段过往好好留在阿爹身边。” “可是,阿爹,萧然已经替我报仇了,你就不要再去找他们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已经不恨了。” “我木澜远的女儿岂是任人随意欺辱的?木家百年清誉更是容不得亵渎!” “可是阿爹,我答应了霞姨不会报仇了,她的女儿现在已经站不起来了,如果我们再杀了她夫君,她也就活不成了。” “霞姨?这是何人?” “哦,是我在离城意外救下的一位夫人,她被水中鹤关在密室里很多年,而且中了毒人变得有些疯癫,我救了她之后一直精心照料,她如今清醒了许多,只是不记得自己过往的事情了,不过她说年轻时来过咱们家,在风丘有故人,求我带她回来,我受伤的时候也是她救的,所以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故人?那日萧然也说你们带了一个人回来,莫非正是这位霞姨?” “是啊,她就在偏房呢,阿爹要见她吗?” “好。”木澜远也对这位故人将信将疑,他担忧女儿再次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于是急匆匆跟随木槿来到前院。 “凝霜,霞姨在房里吗?” “在呢,小姐要叫她来吗?” “还是我去吧,走啊阿爹!” “嗯,你去开门。” “笃笃笃。” “谁?” “霞姨,是我,我进来啦。” “好。” 门开的一瞬间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龙赤霞和木澜远相对无言,死死盯着对方看得出了神,龙赤霞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连呼吸都忘记了,木澜远更是难掩激动,满眼衔满泪水。 “阿爹?霞姨?你们怎么啦?说话呀。” “霞姨?这是我阿爹!他就是忘忧阁阁主,我欺瞒了您,您不会怪我吧,我也是有苦衷的。” 龙赤霞此时才回了神,她看着木澜远颤抖着说,“我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了。” 木澜远老泪纵横地看着她,“你回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眼前的场面木槿无法应对,她迷迷糊糊地站在门边看着这两个神情恍惚的人。 “槿儿!槿儿!你出来!我娘来看你啦,你在哪里?” 木蕙兰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木槿眼光一转把木澜远拉进屋里自己闪了出去,“霞姨,你什么话就直接对我阿爹说吧,他是阁主,这里的事情他都能做主。” “诶,槿儿!” “砰!”木槿利落地从外面关上了门。 “二姐,我在这儿呢?” 木澜远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于是龙赤霞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一直没有木澜远的脸。 35 再见两世欢2 木澜远双手捧着龙赤霞哭花的脸,一遍又一遍帮她擦拭掉脸上的泪痕,像是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龙赤霞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她的嘴唇一张一翕想说的话却又挑不出该说那一句。 “我,你……” “好了好了,你莫急。赤霞啊,你想说的话我心中自然都明白,我也亦然。” 龙赤霞紧紧握着木澜远的手,低声抽泣着,“嘤嘤嘤,阿远,我回来了。” “呵,这些年你究竟在哪里?当年我抱着槿儿在崖底苦苦寻了五日,最后在一处浅滩旁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女子尸首,她腕上带着我送你的玉镯子,我以为那就是你,我伤心欲绝本想与你一同去了,可是槿儿在我怀里哭得嗓子都哑了,我实在无法将你带回来安葬,只好就地掩埋了,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你竟然还活着。” “阿远,那个人实在太狡猾了,当日你我都中了他的障眼法了,他故意制造出将我打下悬崖的幻境引你上当,待你抱着女儿跳下去与我殉情之时,我早已被她迷晕带走了。” “什么?那我在崖下找到的尸首呢?” “他担心你没有摔死,随后又派了人去崖下寻找你的尸体,我猜他定是没有找到,否则那日他也不会狂躁不安地一掌打死了家中的侍女,我的镯子也是那时被他抢走的。” “呼!这下就说得通了,我找到尸体的时候那人已经全身焦黑了,我原以为是你的火阳盛气反噬伤了自己,原来如此,竟会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我该去找你的,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木澜远百感交集地将龙赤霞紧紧拥在怀中,滚烫的热泪大颗大颗地砸在龙赤霞银灰的发丝里。 龙赤霞也顺势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这个拥抱他们想了许多年,此时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了,龙赤霞觉得她的天空终于放晴了,老天还是眷顾她的,不仅找回了女儿,现在还被心心念念的爱人抱在怀里,那些受过的苦终于可以放下了。 “阿远,我要谢谢你,你将我们的女儿养的很好,槿儿她的性子太像我小时候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 “她是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每次看到她就像看见你一样,她从小没有娘亲照料,我也生怕给她的爱不够。没办法,只能宠着了,不过她虽然活泼好动,但骨子里却是个十分善良单纯的孩子,真是像你一样。” “我听凝霜说了,是大姐带大槿儿的吗?” “嗯,一直带到八岁,后来她就生病了。哎,星落是个好女人,为了我的事隐忍了一辈子,对她,我有愧。” “我,想去祭拜她。” “再等等吧,不急。” “嗯,听你的。” 木澜远此时高兴的像个孩子,抱着龙赤霞摇啊摇的,也不管她是不是会头晕,就是不愿意松手,“呵呵,真好啊,你又回来了,还能这么抱着你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呵呵呵,阿远!我,你抱得太紧了,我都快喘不上气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呵!你看我,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还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没有分寸,你快坐好了,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呢。” “好啊!我都回来你身边了,今后咱们可有的是时间说话啦,你急什么?”龙赤霞含泪微笑的样子实在美极了,好像春日里的迎春花一般惹人喜爱,木澜远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呀!你做什么?” “咱们女儿都那么大了,亲一口还害羞啊。” “槿儿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呢,我还有好些事情没有想起来,这个时候同她相认我怕她接受不了。” “你就放心吧,槿儿她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她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是很想见自己的娘亲的,这些年我对你的事情只字不提就是不想让她难过,她会接受你的。” “真的吗?” “相信我吧,我来说。” “嗯!” “来,此事稍后再说,你先让我看看你的病。” “嗯。” 木澜远静静地帮龙赤霞诊着脉,脸色越来越阴沉,龙赤霞赶紧收回了手。 “没关系的,接不了也不要紧,我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好了,接下来的日子咱们一家人就开开心心过吧。” 木澜远听到这话就更加难以自控了,他站起身一手拍在床榻边的小木几上,木几瞬间碎成了一堆残片。 龙赤霞心疼地捧起他的手仔细查看起来,“给我看看你的手,你疼不疼啊?” 木澜远反手握住龙赤霞的手,气愤地好久说不出话来。 “阿远,你不必忧心,一切都会好的,我们就静待时机吧。” “我一想到日日受这蚀骨之毒侵害,我就恨不得杀到离城去将那歹人碎尸万段。” “我又何尝不恨他,不过不管他如何逼我,他都休想知道珠子的下落。” “你说他抓你是为了那件东西?” “是,起初我也以为他只是贪慕我的容貌才要千方百计将我抢了去,后来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真实身份,从那之后就开始逼问我珠子的下落了,他见我死活不说,于是就加大了药量,我也变得越来越疯癫,后来的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了。” “这个畜生!他就是用这毒药控制了你这么多年?哦,我听槿儿说,你还有个女儿,莫非也是他的?” 龙赤霞脸上显出羞愧之色,她悻悻地望着木澜远,“阿远,这个女儿,我,我的确没有印象,我也很是疑惑,你要相信我。” “赤霞,你想什么呢?我怎会因此嫌弃你?我只是心疼你,关于你的事情我都要弄明白,以便再发生什么变故,我们也该知道如何应对。” “你的意思是?” “槿儿此番受了重伤回来,我怎能草草了事?与离城肖家这个仇一定要报,还有他背后那个鹤云堂我也要一并铲除,来告慰顾老家主的在天之灵。” “鹤云堂?你是说胡老家主被鹤云堂的人杀了?” “是,六年前他突然暴毙,种种迹象都指向鹤云堂,我安排萧然在离城多年也正是为了调查此事。” “难怪。” “难怪什么?” “六年前他突然不来了,原来是出了这种事。” “你说的他?” “那歹人正是鹤云堂堂主,水中鹤。” “水中鹤!”木澜远咬紧牙关,恨不得将这个名字连同它的主人一起碾碎,一双眼睛里翻滚起滔天巨浪,它正在等待一场巨大的风暴。 36 苏绵起疑 苏绵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在北苑的凉亭里端坐着,身后的芍药面色紧张地帮她捏着肩,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看看她的脸色。 木槿不急不慢地接过凝霜新泡好的茶,动作恭敬地双手奉上,“二娘,请喝茶,这是我刚从离城带回来的新鲜白茶,离城里的那些富贵夫人们都喜爱此茶,您快尝尝味道如何?” 苏绵斜睨了她一眼,脸上挂起一丝诡秘的笑容,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到木槿面前,那新染的桃红色指甲格外引人注意,她接过茶杯放在唇边微微抿了一口,语气微缓,“茶香清淡,入口幽香,倒真是不错。” “二娘喜欢的话我叫凝霜给您送一些过去。” “不急,我听说你是受着伤回来的,现在好些了吗?二娘是特意带着你二姐过来看你的,怎么反倒让你照顾起我来了?你快过来,坐到二娘身边来,让我好好瞧瞧你。” “是。”木槿看了一眼正冲她翻白眼的木蕙兰,无所谓地朝苏绵欠了欠身子,坐了过去。 苏绵装腔作势地摸了摸木槿的脸颊,故作难过地从眼里挤出几滴眼泪,“哎呦,是什么人下这么重的手,槿儿啊,让你受苦啦,二娘真是没用,也帮不上你什么。” “娘亲,你哭什么啊?她这不是没事儿了嘛,我看着她今日倒是挺精神的。” “兰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槿儿你的亲妹妹,今后我与你阿爹老迈了,你就这个家里的唯一能给槿儿做主的人,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 “是,知道了娘亲,我也没说她什么呀,我俩自小玩闹惯了,槿儿不会在意的,是吧?”木蕙兰故意挑衅地冲木槿抬抬下巴。 木槿才不愿意与她们过多纠缠呢,她心里正在惦记着阿爹与龙赤霞,只想敷衍着将这二位大神送走,要不然啊,她才不会任由木蕙兰在她的院子里胡乱撒野呢。 “是啊二娘,大姐出阁多年,如今家中只有我们姐妹两人了,小时候是我不懂事,以后我会与二姐相亲相爱的。您也不必太在意我的伤势了,昨夜阿爹彻夜在房中为我续香疗伤,我今早起来便觉得通体舒畅,想来已无大碍了,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去问候二娘,是我的错,还请二娘莫怪。” “呵呵,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出去数月,我看着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是不是在离城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儿啊?” “二娘,我初入尘世,自然是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呢,尤其是酒楼里的戏文,我听了一次便喜欢的不得了。” “戏文?是干什么的?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啦,以后二姐下了山也可以去看看。” 木蕙兰作出一副无所谓地样子,“哼!我才不像你这么没见识呢,等我嫁到南溪地之后怕是新鲜事儿看都看不完呢!” “南溪地?二姐也要出阁了吗?” “那是,我已与南溪地的顾铭轩顾公子定了亲,半年后便要行成婚之礼啦,顾公子可是水星宫未来的家主,我自然就是顾夫人啦!” 木蕙兰满心满眼的骄傲炫耀之色让木槿觉得可笑至极,她才不屑于这种家族联姻呢。想想她大姐的婚后生活还不是悲喜自知?她宁愿听从自己的心,随心而动岂不快哉?只是她的心她好像还没有看明白。 “恭喜二姐,你果真比我们有福气,今后咱们忘忧阁的地位便更加稳固了。” “嘻嘻,槿儿啊,你也不用羡慕你二姐,你还有二娘我呢,待兰儿的婚事过了,我定会专心帮你物色一位才德兼具的如意郎君。虽说你还不在木家族谱上,但我与你阿爹同样疼惜你,我们不会让你受人非议的,你就放心吧。” “呵!槿儿多谢二娘挂念,我还不急。” “哦,你阿爹呢?我们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为何还不出来啊?还在炼香室里帮你调香吗?” “呃,阿爹,他走了。” “走了?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分明在回廊上看见了木楠在那里,难道他不是在你阿爹?” “阿爹方才就走了,许是他忘记了什么东西才叫楠伯来寻的吧?” “是吗?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好生养病,这几日就不要去谷里乱跑了,我们过几日再来瞧你。” “好,那我送送二娘吧。” “不用啦,你回屋吧。” “嗯,二娘慢走。” “槿儿,我也走啦!” “嗯。” 木槿眼看着苏绵与木蕙兰穿过回廊走远了,自己便招呼着凝霜急匆匆赶回龙赤霞房间。 “凝霜,你留在这里,有人来了就大声叫我。” “知道了小姐,你放心去吧。” “嗯。” 木蕙兰脚步轻盈地走在苏绵身侧,“娘亲,我看那丫头也没什么大碍呀,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嘛,她就会在阿爹面前装可怜,真是讨人厌的丫头。” “小声点儿,北苑可都是她的人,我警告你啊,她这次受伤回来你阿爹定会日日往北苑跑,你不要在这种时候去招惹是非,不要误了自己的婚事。” “哦,我知道了。” “嘘!等一下。” 苏绵突然警觉地拉住了木蕙兰,这时正听到假山背后有两个小丫头正在嚼着舌根。 “你说,三小姐带回来那个女子是什么人啊?” “我也不知,凝霜姐不让问,每日那屋的吃穿用度都是她亲自送进去的,搞得神秘兮兮的。” “就是啊,咱们小姐从前再怎么胡闹也就是偷跑出去玩儿一下,这回怎么还敢把外人带回家里来?” “哎,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被人听到了,万一传到阁主耳朵里你我都没命了。” “走走走,咱们快回去吧。” “好,走吧。” 两人走后,苏绵一行人才从假山一侧出来,口快的木蕙兰忍不住好奇地问苏绵,“娘亲,你听到了吗?这个槿儿可真是胆大包天了,现在居然敢把外人藏回家了,咱们快去告诉阿爹吧,看她还怎么得意。” “蠢货!丫头们的话也能全信吗?你可亲眼看到了?” “可是……” “行了,此事不可声张,我会自己查验清楚的,你不要坏事。” “什么都不用我,我在这家里能做什么啊?哼!你自己查去吧,我走了。” 苏绵没有理她,只是冷着脸对芍药说,“管好你的嘴。” “夫人,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算你识相。” 苏绵心里打着鼓,她的直觉告诉她此事绝非那么简单,“她是随萧然一起回来的,萧然怎可能如此纵容她?他还没有那个胆量,除非?除非萧然也认识此人,说不准他们就是特意将此人带回来的,究竟有何目的?这人到底会是谁呢?” 37 木萧然出逃 “什么?阿爹,霞姨?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木槿一脸茫然地看看木澜远又看看龙赤霞,她多想从他们嘴里听到一些其他的话,不论说什么都好,唯有那一句,她该如何去承受? 龙赤霞眼中含泪,嘴角颤抖不止,她想伸手抚摸木槿的脸,可是手却僵在身前不敢靠近。 “槿儿!” “阿爹!你说话啊!”木槿双手抓着木澜远的衣袖轻轻摇晃,眼神迫切地盯着他老泪纵横的脸。 “槿儿,你小时候从不问这件事,可阿爹知道你的心思,你也在等你娘的消息,现在你自己把她找回来了,她就在我们父女身边了,阿爹要感谢你!” “阿爹!她,她真是我娘吗?我娘不是死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槿儿。” “你说啊。” 龙赤霞哭着抱住了木槿,疼惜地捧着她的额头印下深深一吻,“好了槿儿,娘来告诉你,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木槿的心被这一吻彻底搅乱了,她怔怔地看着龙赤霞,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娘亲!你真的回来了吗?你就是大姐口中的龙赤霞?” 龙赤霞认真地点点头,“嗯,是我,我是龙赤霞,龙家大小姐的义女。” 木槿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番话,她回头再次向木澜远投去怀疑的眼神,直到木澜远回馈给她一个十分坚定的眼神她才放下戒备。 “那,娘,娘亲,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也想知道你是为何被水中鹤囚禁在密室的,可以吗?” 木槿嘴里叫出来的这句“娘亲”虽然有些生涩,但她龙赤霞听来却比天上的星星更加令她心醉,她欢喜地破涕为笑,拉着木槿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悠悠地讲起了她与木澜远的那段往事。 木槿听得动情,她的好奇心像是开了闸的阀门一样,疑问一个接着一个的涌了出来,“这么说来你们是因为叔伯突然暴毙而被祖母逼走的?” 龙赤霞脸上露出惭愧之色,“老夫人她,只是怀疑我,是我自己感到羞愧才主动提出离开的,你阿爹他是个好男人,他不忍我受辱便跟着下了山,你祖母没有逼我走,是我对不起木家,连累了你阿爹。” “赤霞!你说什么呀?你没有错。” “阿远。”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在离城开了一间小小的医馆,你阿爹通晓医术,我又从小在山里长大,也识得一些药材,我们的日子虽然比不得在木家时,但也足够过日子,我们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很满足。直到有一天水中鹤那个歹人来了一次之后,便再无宁日。” “他做了什么了?” “那时候你刚刚出生,你阿爹还没有练成如今的修为,他三番五次上门来骚扰,我们怕惹出乱子来伤了你,于是阿远带着我离开了离城。” “那你们后来去了哪里?” 木澜远摇摇头,接着说,“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带着人在路上追杀我们,一直将我们逼到了断崖边上,你娘无奈之下催动了体内的火阳盛气,本想引火将他击退,怎料我们双双中了他的迷障陷入了幻境,我以为你娘被大火烧死了,便抱着你跳下断崖殉情,老天有眼,护佑你我大难不死,我在崖底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伤心之际将她误认为你娘就地埋葬之后便抱着你回来了。” “呼!”木槿静静地听阿爹讲完了这个冗长的故事,她心中的疑问就很多了,“叔伯究竟是怎么死的?你们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他们死状古怪,身上没有伤口又不曾中毒,所以你祖母才会认定他们是中了巫术。” “如果不是娘亲做的,那一定是被人陷害了,什么人要害你呢?” “不知。槿儿,那些陈年往事都过去了,是不是被陷害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啊,咱们一家终于团聚了,娘亲就是现在死了也无憾。” “赤霞你说的什么话?以后不许胡说,我才是木家家主,整个忘忧阁皆是我的,谁敢不容你?” “呵呵,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思。” 看着两人那腻腻歪歪的甜蜜模样,木槿也替阿爹开心,可又忍不住提醒阿爹一句,“阿爹,你打算如何待娘亲?二娘那里要通报吗?” 木澜远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犹疑,“这个?快了,是时候动手了,我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阿爹,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槿儿啊,就先让你娘住在你这里吧,北苑原本就是她的院子,她住着也习惯,苏绵那边,先不用让她知道,兰儿快出阁了,等到那时候再说,赤霞你不会在意吧?” “好,我听你的,我想多陪陪女儿。” “阿爹!能瞒这么久吗?” “她现在还有把柄在我手里,她不敢来北苑生事的,你们小心些就是。” “嗯嗯,好啊。” “我今日先回去了,明日再来,你们母女俩再好好叙叙旧。” “诶,阿爹!怎么不见萧然,他呢?” “他去了落月城,之后还会去桑叶谷和南溪地,估摸着一月左右能回。” “啊?要这么久啊!” “他不在你更不许去谷里乱跑了,好生陪着你娘修习调养。” “知道了,啰嗦!” “赤霞,你看看,这就是我宠出来的宝贝女儿,你可要好好管管她。” “呵呵!” “呃!” 木槿冲木澜远笑笑,顺势挽起了龙赤霞的手臂。 木萧然被困寒月庄两日了,仍然没有找到机会出去找木芙蓉,他有些沮丧,阁主交代的任务尚未完成,他又无法将消息送出去。正在一筹莫展之时,东方俊琪却主动来了他房中,来的居然不是他信赖的大哥,这让他有些狐疑。 “三公子?你为何会来找我?” 东方俊琪的表情还是一如从前般清淡,他的素色长袍永远洁净如新,他微微欠身坐在桌旁,“萧公子千万不要怪我兄长,他也实属无能为力。” “三公子此话何意?” “如今的寒月庄已不是从前的寒月庄了,我父亲有他自己的谋算,大哥在非常时期继位实权旁落也是无奈之举。” “我此次前来只为请老家主前去共商应对巫族之事,贵庄的家事萧然实在无意窥探,可否请三公子通融?” “你先莫急,我兄长定然不会置之不理的,至于巫族之事?你们还是另寻他法吧,千万不可在我父亲提及此事。” “为何?” “我今日只是来打个招呼,我该走了,萧公子请自便。” “这……” 东方俊琪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行了礼便匆匆出去了,木萧然也不再多言,起身目送他离开,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钥匙。 原来,东方俊琪起身时故意将房门钥匙留在了木椅上,木萧然聪明过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心意。 待到子夜时分,他才打破木窗上的砂纸开门逃出去,混入了沉沉夜色里。 38 木萧然树林偶遇大小姐 木萧然猫在漆黑如盘的寒月庄树林里静待时机,定下心来细细思量一番,眼前的寒月庄确实与他印象中不太一样。素来奢华看中面子的东方家最喜热闹,寒月庄自建庄之日起就不曾熄过灯,所以落月城中才会流传出“落月不灭,寒月胜过红日”的说法。方才他只顾着脱身竟没有观察到这点,想到这里不禁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不对,恐怕有诈。”木萧然不敢多想,快速掏出胸前藏着的响信给青鸦发出讯号。 “谁?是什么人在那里?你最好立刻现身,否则我保证你今日不能活着走出寒月庄!” 一个娇柔却有力的女声从林子的另一端响起,听着距离大概就在木萧然附近,他屏住呼吸没有发声,但他听得出来对方似乎在害怕什么? “这个声音?” “出来啊!敢在这个地方窥探之人想必也不是胆小鬼吧?为何不敢出来以真面目视人?” “大小姐,是我。”木萧然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疑惑,对面的女子正是他苦于求见的木芙蓉,于是他大步跨出来站在木芙蓉面前。 “你认得我?你是,萧然?” “见过大小姐。” 在暗夜的笼罩之下木芙蓉自然是看不到木萧然行礼的,她拿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口气然后举到木萧然脸前,借着微红的一点光亮细细瞧了几眼,脸上的神色才稍稍放松下来。 “别说话,跟我走。”木芙蓉带着木萧然往树林深处走去,就像那年她带着木槿走向密林深处的木家陵寝一样,只是此时她的脚步少了些许镇定与不迫。 二人来至林中一间小木屋内,木萧然打眼一看,里面虽然不大但是陈设雅致,案几上还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等物,看得出来这里主人是个风雅之人,他不由地好奇,是谁会在山林间置办这样一间屋子,“大小姐,这里是?” “夜深露重,你先过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木芙蓉坐在炉火旁动作娴熟地煮着茶,虽然她面上甚是平静,但木萧然从她眼里看出些许悲凉之感。在他有记忆以来大小姐一直没有真正开怀过,拒人于千里的悲凉或许正是她对抗命运不公的利器。 “大小姐,我站着就好。” “你不必拘谨,你我能在这里遇见也是天意,我早已不是木家大小姐了,何况你并非木家下人,在我这里你大可以离城少主的身份与我交谈,我想这样我们之间才有合作的可能,你说对吗?” 木芙蓉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眼神突然诡秘了起来,她冷笑着看看愣在一旁的木萧然,“呵!坐下吧,这是也肚子夜腹子,可解林中瘴气。” 木萧然心一横索性坐下来接过茶盏一口饮下,“大小姐,你怎会知晓我的身份?” “槐叔起初是我娘院里的人,你刚来的时候还是我向娘亲提议留下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有一双巧手,你小时候见过我时常戴在手上的花环吧?” “槐叔?” “你也不必太在意,他隐藏的极好,而我只是比一般人多了一点空闲时间而已。” 面对木芙蓉的话里藏刀木萧然如坐针毡,他迫切想要撇清自己,更不惜在木芙蓉面前发誓,“大小姐,我可以对天起誓,我绝不会做出丝毫有损木家之事。” “萧然,我若不信你,方才就该大叫一声惊动了弟子们来抓你。” “木家对我有养育之恩,阁主更待我亲子,大小姐有任何吩咐我必以死相帮。” “谁都不用死,我要你的命能做什么?我只想为我在乎的人谋生路。” “此话何意?” “你先告诉我此行的目的。” “说来话长,我带着槿儿从离城回来……” 木芙蓉愤慨地听完事情的全部经过,她的眉心越拧越紧,急切地问,“槿儿如今可好?她的伤势严重吗?” “她已经好多了,有阁主在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鹤云堂的事情,我原本是领了命前来三大家族下帖的,岂料被困在寒月庄,我担心老家主是否对阁主有了二心?” “你想的没错,其实东方家的变故早在五年前就发生了,那时候几家因为我外祖父的暴毙而产生嫌隙,父亲成了众矢之的,虽然后来大家都在巫族的事情上达成一致,但东方朔月这个老狐狸却显得异常兴奋,不但不帮父亲追查线索,反而大肆扩充寒月庄的势力,加紧训练弟子们的功法。有一次,我甚至听到了更为可怕的事情,他们发现之后便将我禁了足,就连华生也被他们抢走了,我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他了。” “老夫人不是一向待你亲厚吗?怎会如此?你又是如何栖身在这里的?” “自古亲厚皆因有利可图,如今不过是趋利避害而已。” “大小姐话中的意思可是东方家找了更有力的盟友?” “这个你很快就知道了,你可愿与我合作?” “但凭大小姐吩咐。” “老家主必须要除掉,否则后患无穷,我会想办法找出他作乱的证据,你需要配合我就好。事成之后我会许你一个要求,而我,只要我的儿子将来可以坐上家主之位。” “好,大小姐需要我怎么做?” “这里原本是我夫君饲养灰狼的秘密小屋,他不忍看我困在房中闷闷不乐,于是偷偷将我带来这里,后来我就干脆把这里布置成我喜欢的样子了,每日深夜我都会偷溜出来在这里透透气。你先暂且住下,这里不会有人来查,两日后我再来找你。” “是。大小姐,你几年来一直如此吗?” “是啊,还是多亏了槿儿那个丫头呢,小时候经常看她溜门撬锁,我还狠狠罚过她,呵呵,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有些用处。” “大小姐为何不给阁主发信呢?” “自己已经满目疮痍了,阿爹又该如何自处?” “那三公子呢?他就看着老家主这样对你吗?他们也太不把风丘忘忧阁放在眼里了!” “这个季节,百花谷里的花都开满了吧?真想槿儿啊!” 木槿的眼里雾色沉沉,她怅然若失地看着屋外漆黑的树林,低头浅笑不语。那些她没有说出口的话全部写在了脸上,木萧然全都看懂了,他在心里暗自部署着自己的计划。 39 木芙蓉利用东方修 戒律堂密不透风的内堂里,燃着两盏幽暗的烛火,东方修凄惨的悲鸣犹如鬼魅的魔咒般在声声击打在厚实的墙壁上,伴随着看守弟子应声落下皮鞭木棍,响彻了整个戒律堂,却丝毫传不到仅一墙之隔的外堂。 “哈哈哈,来啊,你们都没有吃饱饭吗?东方朔月来自己的弟子都养不起了吗?再用点力气,我正舒服着呢,来啊。” “你这个疯子!想死啊,我们可不会让你死的。” “哈哈哈,东方俊泽那个废物,你们让他来啊,他为何不敢来看我?我可是他的亲弟弟啊,他不是很想看着我死在他面前吗?我死了就没有人知道他那些肮脏的破事儿了,哈哈,他怕我,他怕我!” “你找死!给我接着打!” “啊!啊!呃,呼,呼,打啊,你们打啊!啊!” 手执皮鞭的弟子突然停了手,他使劲儿晃晃自己的头,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嗯?师兄,我们,头好晕啊。” “呃,我的头……” 弟子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已经晕厥在地了,被按在地上的东方修看了看倒在他身侧的弟子们,使出最后的力气梗着脖子朝外面看去,昏黄的内堂里空无一人,只能看到升腾而起的一团迷雾,迷雾中似乎有个黑影,但又好像不是。 “有人吗?什么东西在那里?” 见没人回应,他又努力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由于吸入大量迷雾而昏了过去。 “阿修,阿修,醒来!” 东方修如临梦境般摇头晃脑地醒来,双目无神瞳孔涣散,耳朵里犹如百鸟齐鸣,叽叽喳喳的叫嚷着几欲将他的耳朵撕裂。而他的四肢此时却完全不受控制,真正瘫软成了一滩烂泥。 “阿修,醒来!” “啊啊!啊!” 一声沉闷的嘶吼从他干涩的嗓子眼里迸发而出,震裂了嘴角刚刚结痂的伤疤,浓黑的淤血狰狞着流出来。 “阿修!” 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幽幽飘进了东方修的粗重的鼻息,如沐春风般唤醒了他迷糊的意识,布满血丝的眼底渐渐显现出一个姣好的身影,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这个味道东方修是熟悉的。 “三夫人?是你吗?你不是被父亲禁足了吗?为何会来这里?那些弟子们呢?” 木芙蓉干净的绣花鞋在东方修身前站定,她不屑弯下腰同这无耻放荡的登徒子对视,“嘘!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是来找你说闲话的,我是来救你的。” 东方修可不这样想,他觉得木芙蓉这是在向他示好,也不枉自己过去几年常常跑去看望她了,这个女人八成是独守空房太寂寞了,终于想起他的好啦。他在心里这样想着,于是大着胆子伸出双手将那双小巧灵秀的玉足捧在手心,如获至宝。 “芙蓉,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一定是不忍心看我在这里受尽折磨才来救我的。” “拿开你的脏手!”木芙蓉冷冷地呵斥一声,随后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脚,扑空的东方修只能惭愧地从地上站在起来。 “呵呵,我手脏,我不能弄脏你,等我去洗漱完了咱们再说话啊。” “来不及了,他们快醒了,你跟我走。” “哦,好,好啊,去哪里啊?” 木芙蓉提起裙边快步出了戒律堂,东方修探头探脑跟在后面。 寒月庄侧门外,紫鸢早已备好马车等候多时了,见二人出来后迅速打开车门扶木芙蓉上了车。 “芙蓉,你究竟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啊?” “修公子,请上车。” “哦,好啊!还挺神秘的啊,其实,我们不用逃出外面的,反正我早已是戒律堂的常客了,我才不怕被他们发现,大不了回去领一顿打嘛。” “闭嘴!我可不想被你牵累。” “好,全听你的!” “紫鸢,快走。” “小姐坐好了。”紫鸢关上车门驾着马车匆匆出了落月城。 马车在山路上的颠簸,木芙蓉身上的香气随着窗户吹进来的微风在狭小的马车内挥散不去,扰的东方修心神不宁。他不安分的眼波一直在木芙蓉身上流连,她白皙透光的两颊,饱满殷红的嘴唇,盛满星辰的眸子,这个年轻女子的一切都令他迷醉。满是脏污的手开始试探着覆盖上木芙蓉的手,木芙蓉闭着眼睛正在休息,对于他的举动并无反抗。东方修这下像得到默许似的更加大胆了,他欠起身子往木芙蓉身边挪了挪,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顺着她的手背、胳膊、肩膀,最后干脆捏起了她的下巴,见她仍无反应,他干脆将脸凑了过去,粗重浑浊的呼吸简直熏得木芙蓉无法呼吸,胃里翻江倒海快要吐了出来。 “小娘子,瞧你这个样子,既然如此难耐又为何一次次拒我于千里之外呢?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放在身边他都不懂得珍惜,你何苦为她守着呢?” 木芙蓉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呃,我还有华生。”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待你的,我大哥与那个小乞丐成太感情用事了不了气候,我比他们有本事多啦,等将来老东西归天了,华生必是寒月庄的主人。” “你?哼!你能做什么?眼下还不是险些被打死?” 东方修把玩着木芙蓉鬓角的碎发,嘴唇一次次试探着她修长的脖劲,“以前我是破罐子破摔,今后可就不一样了,我要是发起狠来,他们谁都跑不了!” “这几年我撑的也委实辛苦,眼下我倒是琢磨出了一个法子,你可愿意助我成事?” “那要看你能给我什么了?”一听木芙蓉有事求自己,东方修更加有恃无恐了,竟然一口咬住了木芙蓉的肩膀,一个带血的齿痕立刻显现出来,木芙蓉吃痛地眼泪差点掉下来。 “啊,你做什么?” “给你做个记号,今日过后你便是我的。” “呵。”木芙蓉冷笑一声将头转向窗外,为了这颗棋子,她只能默许了这个自己厌恶的男人。 东方修动作熟练地扯下了她的衣衫,木芙蓉紧紧闭起了眼睛,鼻子和口腔里都充斥着他活着血腥与汗臭的气味。木芙蓉此刻感觉自己掉进了北苑的莲花池底,池底的淤泥正在将她包裹,各种腥气的鱼儿正在她身体里穿行。她已无法思考,只想要这一切赶快结束,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为了她的家族和儿子,这一切都值得。 马车在红树林里停了下来,东方修心满意足地理好了自己的衣物跳下马车扬长而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紫鸢,扶我下车。” “好。” 紫鸢扶着脸色绯红的木芙蓉下了马车,她不愿意紫鸢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独自一人冲进红树林深处,扶在一棵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想要把全部的浊气都呼出去。 “小姐。你还是喝口水吧,是不是他欺辱了小姐?紫鸢这就带着小姐回风丘。” “不行,计划才刚开始,我没事,咱们快走吧。” “嗯,萧公子说房间已经定好了,他与几位家主也已经到了秋鸣镇,现在咱们还需要做什么?” “等!” 40 水中鹤中计现身 东方修拿着木芙蓉给他的金叶子在落月城中大肆挥霍,茶寮、酒肆、妓坊,哪里人多口杂他偏往哪里钻,他心里深深惦记着与木芙蓉的片刻温存,丝毫不惧怕东方俊泽的人来抓他。 短短两日他的风流韵事就传遍了落月城的街头巷尾,人人见了他都要指着脊梁骨暗自咒骂,“这个混世魔王怎的又跑出来了,东方家那位老家主八成真如传闻中那样衰老不济了。” 在落月城里只手遮天的东方世家怎么可能充耳不闻?东方俊泽面色铁青地在房中生着闷气,茶炉上的茶噗了出来他都没有察觉。东方俊琪倒是一脸地满不在乎,提起长衫盘腿坐在草团上,拿起一旁的干净的手帕掀开了茶壶的盖子,一面往里添着茶叶,一面低头浅笑。 东方俊泽被他的笑声扰的更加焦虑不安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呵呵,兄长倒是忧心忡忡,还不是一样要坐在这里生闷气吗?” “哎!” “稍安勿躁。”东方俊琪将煮好的茶推到兄长面前,“此事并非你我想象的这般简单,父亲是何等精于算计之人?平日里阿修就连调戏一下自己院里的丫头都会被关进戒律堂受过,可眼下他听到阿修在外面的那些胡言乱语竟然毫无反应,你细细想想,他是如何咽下这口气的?” 东方俊琪的眼睛里好似藏着一弯洞悉一切的明月,温润如水的目光流泻而出,照耀在东方俊泽杂乱如麻的心上。 “你是说,父亲另有所图?” “呵呵,兄长终于想明白了,自打你当了这个家主以来啊,脑子和心都被绑住了,你简直就成了父亲的影子。” “俊琪,我也有太多无可奈何。” “我岂会不懂你?如若不是因为你,我怕是早就离开这里四下游历去了。” “你为何会这样想?难道这个家当真让你失望至此?你莫不是因为华生与他娘的事情在怄气?那件事……” “兄长。华生在母亲那里一应俱全,母亲待他极为用心,我怎会不放心?至于芙蓉,她虽从未与我说起任何事,但我知道她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才受到这么重的责罚,要不是碍于木家的势力,恐怕她留不到今日。” “俊琪,你的心思我自然明白,可你对她未免太过凉薄。” “兄长怕是忘了,我不过是你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弟弟,这个家里有谁将我放在眼里?母亲待我好不过是因为我豁出性命冲进着火的房间救出了二哥,这一路我走得不易,婚姻从来不由自己做主,我又能如何?” “你住嘴!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我不爱听。” 回想起自己童年经历的东方俊琪越说越感慨,“对于她们母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待着,或者帮芙蓉偷一把房间的钥匙。” “昨日去送饭的弟子来回报,说芙蓉不在房里,此事你可知道?” “木萧然是我放走的。” “此举欠妥,你想救芙蓉我能理解,可他们两个见了面会不会对父亲不利,眼下两人都没了踪迹父亲那里该如何交代?” “兄长,如若这场灾祸避无可避,我愿与你生死相随,我会报答你的恩情。” “你!我带你回来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不管旁人怎么看待,你心里给我记好了,我是你兄长,你给我好好留着你的命。” “兄长。” “先说正事,我去戒律堂查看过了,里面有燃尽的香灰,看来这位木家大小姐是要对咱们开刀了,近日你莫要再到别院去住了,搬来我这里与我同进同出,不然我心里实在难安。” “好”。 “笃笃笃。” “谁?” “家主,是我。” 东方俊泽对弟弟使了个眼色,“是阿四。” “嗯。” “进来。” 阿四轻手轻脚开门进屋,侧身来至东方俊琪身侧,小声说,“家主,老家主那边有异动。” “哦?说下去。” “方才我看到一抹黑影闪进了老家主房中,待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老家主一人行色匆匆出了门,我悄悄跟在后面看了看,他上了一辆从后门出庄了。” 东方俊泽眉头一皱,“那个黑影呢?” “小的不敢跟得太近,没有看清。” “父亲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秋鸣镇去了。” “秋鸣镇?” “是。” “你先出去吧,继续做你的事,有情况及时回报。” “是。”阿四倒退着出了门。 “兄长,父亲去秋鸣镇做什么?莫非芙蓉与木萧然在秋鸣镇?” “不对,单单一个木芙蓉还不至于让父亲亲自去抓,一定还有事。” “对了,阿修在外面散播的那些传言你可仔细听过?” “无非是些大逆不道忤逆父亲的妄言,我羞于打听。” “兄长,非也。我现在想起一件事来,他好像有说过一个什么血丹的东西。” “血丹?” “那个黑影会不会就是父亲的秘密盟友?他或许正是为了那个血丹不惜暴露行踪来与父亲商讨的。” “走,咱们也去看看。” “好。” 两人握紧佩剑快马加鞭去了红树林。 此时木澜远早已在秋鸣镇客栈埋伏已久了,木芙蓉安静地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她也在等待着一场风暴的到来。 “芙蓉啊,消息确定都散出去了吧?” “父亲放心,咱们就安心等着好了,他们应该快到了。” “嗯,东方朔月这只老狐狸,枉我一直当他是此生挚友,没想到他竟如此生藏不漏,你受得委屈父亲会帮你讨回来的,这件事情之后你就带着华生回来吧,家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父亲,华生必须是寒月庄的主人,女儿这几年的隐忍都是为了他,不然的话他们怎么管得住我?” “呵!也好,将来你与槿儿各居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槿儿她?” “你若担心就回去瞧瞧,她也惦着你呢。” “嗯。” “阁主,小姐,萧公子回来了。” “让他进来,你去门外守着,有人来了马上来报。” “是。” “紫鸢。” “小姐还有吩咐?” “千万小心!” “嗯。” 紫鸢退出房门将木萧然迎了进去。 “回阁主,顾家的人已经在红树林设伏了。” “那夏家呢?” “夏家?” “如何?” “我在夏家见到一人,那人正是离城肖守志的长子肖长青。” “肖长青?” “是,属下也是详谈了之后才得知,肖长青的母亲便是夏家主的亲妹夏莲,肖家夫妇二人遇害之后他又被肖月白迫害,无奈之下跑到桑叶谷求助他舅父。” “呵,真是有意思,夏家确实有位小姐嫁到了离城,没想到还有这层缘分。这样更好,夏家与我们有了共同的仇人,我们的胜算又剩了一乘。” “属下也这样想,所以我与他们约定在秋鸣镇北面集结。” “好,就如此,你去处理吧。” “是。” “铃,铃,铃……” 忽然一阵诡谲的铜铃声响起,客栈大厅里的食客们瞬间被催眠,纷纷躺倒在桌上。 木芙蓉觉得有些头晕,她神情凝重地看着木澜远,“父亲,他们来了。” “蓉儿,快用清心香,不然你会被催眠的。” “哦。”木芙蓉动作迟缓地取出腰间的清心香撒在房中,过了一会儿力气才慢慢恢复。 “蓉儿,你待在房中不要出来。” “那你呢?” “嘘!” “木阁主!久仰大名,我还以为你会躲在风丘一辈子呢?哈哈哈!”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木澜远屏气凝神环顾四周,他在等着一场迟来的复仇。 41 正面对决 肖长青随他的舅父夏知鸣来到秋鸣镇中一处破败的小院儿里等着木萧然的信号,他双目如炬,手中的剑早已擦了一遍又一遍,他今日定要与那害他家破人亡的歹人决一死战,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只要他死。 “父亲,娘亲,孩儿不孝,没有能力替你们报仇,如今他们师徒犯下众怒,舅父定会助我大仇得报。” 夏知鸣默不作声地安坐在半边屋梁下,肖长青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自从他投奔桑叶谷以来,这个舅父待他一直礼遇有加,但却不与他亲近,总感觉他有许多心事。 “舅父。” “嗯。” “长青多谢舅父帮衬,待我给双亲报仇雪恨之后定当好好报答舅父的恩情。” “长青啊,你这孩子说的哪里话?莲儿与荷儿本就是双生姐妹,在我心中她们同样重要,我无所出,轩儿和泱泱都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虽然你娘早早远嫁,我不得见你,但如今看着你倒也与他们兄妹无异,你千万不可多想。” “离城那些整日跟在我身边嘘寒问暖的人在我父亲去了之后都不见了踪迹,长青能在落魄之时得到舅父关怀真是幸事。” “这个鹤云堂与我们四家联盟的渊源由来已久了,虽说他们销声匿迹多年,但我们的追踪从来不曾间断,这等巫蛊之人必须要铲除,更何况他们还害死了我的妹妹妹婿,未免太不把我们夏家与顾家放在眼里。” “舅父有任何吩咐但凭差遣。” “木萧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要跟紧他,还有,不管发生任何事,千万不要看那些人的眼睛。” “眼睛?” “你要记清楚了。” “是。” 片刻之后,秋鸣镇中空亮起响信,夏知鸣带着肖长青与一众弟子速速赶往红树林,前有顾南乔率领的顾家弟子阻路后有夏知鸣断后,木澜远仅凭一人之力便将水中鹤逼至他们精心设下的包围圈。 “水中鹤,你的祸心术委实高深,只可惜你心太贪,总想着一步升天才导致自己会火入魔遭到反噬,天意如此啊。” “哈哈哈,木澜远你这个卑鄙小人,还有你们这些人,真是枉称名门大家,竟也做这种背后偷袭的小人伎俩。” “对付你何须光明正大?你不配与我们谈论什么是名门大家的德行,你犯下累累恶行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少废话,你们故意散播流言将我引出来不就是为了除掉我吗?来吧,是一个一个上呢,还是你们大家一起来?我今日就将你们全部杀光,然后再毫无顾忌地杀上风丘毁了你的忘忧阁。” “你要的东西不在风丘,就算你去了又如何?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那颗血丹。” “哈哈哈,木澜远,你不介意我将你的风流情史昭告天下吧?那个疯女人不是已经被你的私生女给带回去了吗?过去我是没有筹码,现在筹码自己来了,我还怕她不说实话吗?她身上可是种着我师父精心培育出的情蛊呢。” “无耻小人!”木澜远心里很清楚他是故意激怒他的,可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气恼地握紧双拳,额角的青筋暴起,怒目圆睁死死盯着面前一席黑袍遮面的水中鹤,口中念念有词,一阵旋风从他脚下生发而出,越来越高渐渐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周围众人纷纷面面相觑,大家有规矩地稍稍后退,肖长青怔怔看着,不由地小声询问夏知鸣,“舅父,这就是风丘忘忧阁的木澜远木阁主?他这使得是何种功法,为何如此厉害?” “他们木家的独门绝学便是这御风之术,风丘之上大风肆虐,外人难以靠近,唯有木家人能够自在繁衍,全靠的御风之术。” “真不愧是联盟首位,拥有这等功法的想来也不是庸俗之人。” “澜远靠的可不是功法,他们常年避世独居在风丘,专心修习不问世事,是真正性子清淡之人,我们也不知他的功法究竟到了第几重,不过今日一见,当属翘楚。” “风丘当真这般神秘?我倒想去瞧瞧。” “不得胡闹。” “是。” 水中鹤所修巫术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尽管木澜远用深厚的功法将他困在风阵之中,他还是催动念力制造了一具幻象假身冲出阵外。 “东方朔月,你这个老狐狸,在这种时候就不要再躲着了,还不快来帮我?” “他恐怕帮不了你了。” 红树林中木萧然的声音异常冷峻,人未出,一道剑芒先出鞘了,直直刺入假身胸膛,水中鹤一口黑血喷出踉跄着倒在阵外。木澜远收了阵,转头望了一眼满眼血光的顾南乔,两人相对无言,顾南乔快步走上前取下腰间的八宝玲珑绳将水中鹤困住。 “阁主。”木萧然与木芙蓉带着已被迷晕的东方朔月来到众人面前,一把将他重重摔在一旁,“阁主,我们不敢随意处置,所以带回来请三位家主拿主意。” “知鸣兄,人先交给你吧,眼下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不错,此人心狠手辣,不仅屡次派人窥探我们的家中事务,更纵容徒弟及女儿杀害了我妹妹一家,今日我必将他诛心以谢罪。” “呵呵!诛心?你倒是来摸摸看啊,看我有没有心。” “你不要在此大放厥词,有你哭的时候。” “哈哈哈,啊哈哈哈。”水中鹤坐在地上狂笑不止。 夏荷冲出来一把扯掉了水中鹤的头罩,“兄长何必与他多言,先看看他,啊,你,你怎么长得,你长得?啊!” 看到水中鹤真面目的夏荷就像见了鬼魅般惊声尖叫,她被吓得丢了七魂三魄似的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向后退,众人惊惧,投来诧异的目光,但奇怪的是,面罩突然自己带回了头上。 顾南乔将夏荷扶起来揽在怀里,关切地询问,“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何如此惊恐?” “太可怕了,他的脸,他的脸,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见妹妹开始语无伦次了,夏知鸣赶忙阻止了顾南乔,“好了,让荷儿先缓一缓吧。” “哈哈,没有人见过我的脸,谁看了谁就必须死,你们灭不掉我的。” “我才不想看你的脸,我只要你死,去死吧!”满腔愤慨的肖长青可顾不得那么许多,反正他已是孑然一身,是生是死都不用顾忌旁人,他趁着大家都在安抚夏荷之际窜出去一剑刺穿了水中鹤的胸膛,浓黑腥臭的血喷了他一脸。 “呵呵,你想不想看看我的脸,我的眼睛里写着你自己的欲望,只要有欲望的人都能看见我的眼睛。”水中鹤挣脱出一只手握在剑柄上,靠近肖长青悠悠地说出这句话。 “我没有欲望。”肖长青咬紧牙关恶狠狠地说完话又将剑往他身体更深处刺了一下,水中鹤瞬间倒地不停抽搐。 “你,你身在富贵之家,怎么可能......” “啊!长青!你杀了他!” “姨母,您不要再惧怕了,他死了,我替娘亲报仇了。”肖长青没有想到这个大仇报的这样顺利,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踏实。 三位家主没有说什么只是很有默契地带着各自的弟子走了,木芙蓉执意不跟父亲回家,只好派木萧然将她送回寒月庄,在半路上,他们遇到了等在那里的东方俊泽兄弟二人。 “俊泽兄。” “萧然,你可否与我解释一下?” “兄长不必急躁,令尊在夏家不会受屈的,待我家阁主回去安顿好家里事务,定然会来请二位公子前来议事,到时候萧然会亲自赔罪。” “你抓走了我父亲,我难道不该知道始末吗?” “我也不知,但依方才的情形,令尊貌似与那水中鹤有所勾连,如今水中鹤死了,他便是唯一知晓实情的人,还望兄长以大局为重。” “这......” “兄长,我随你们回去,如若你们还有何不放心的,我愿做人质。”木芙蓉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东方俊泽也不便再说什么。 “萧然,你快去追父亲吧,我随我夫君回家没什么可担心的。” “好,有劳兄长了。” “嗯。” 42 苏绵发现龙赤霞 回去的路上东方俊琪一声不响满脸愁容,东方俊泽怎能看不出弟弟的心思。 “你也觉得此事不对劲吧?” “是,以父亲的修为,木萧然是如何将他擒住的?纵使他再少年有为心思修为都极其出色,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拿下父亲。” “凭他一人当然不行,是我用迷障迷晕了他。”木芙蓉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言辞凿凿地走在两兄弟身侧。 “休得在兄长面前说胡话,你真的以为你的迷障足以迷晕我父亲吗?” “我的月迷离可是在足足炼了一个寒暑的,每逢月圆之夜我都会亲自到林中采集照足了月华之气的花露,我不惜耗费五成修为为的就是今日,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无药可救,你当真不怕死吗?”东方俊琪简直快要被木芙蓉的疯言疯语气死了,他眉头紧皱焦急地瞪着木芙蓉。 “你们两个都不要多言了,早些随我回去吧,父亲的事恐怕早已传遍了落月城,我甚是担忧母亲的身体。” “兄长,芙蓉她……” 东方俊泽神情复杂地看了木芙蓉一眼,轻叹一口气,“呵。华生也想他娘了,你回去后不可在母亲面前放肆,我许你把华生接回房去照料。” “此话当真?” “当真,只要你不闹。” “好。” “俊琪,走吧。” 东方俊泽说完话翻身上马迅速跑远了,东方俊琪闷不说话拦腰抱起木芙蓉放在自己马上,两人共乘一骑绝尘而去。 坐在马上的木芙蓉觉得自己此刻十分可笑可悲,嫁与这个男人六年,除了大婚那夜的片刻温存,他不曾再碰过她,起初的理由是怕伤了腹中孩子,后来又以孩子尚小需要母亲照料为由不与她同房。时长日久之后,他便连这样的谎话都不愿意说了,她竟然还埋怨过华生来的太早,是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在他眼中只是旁人。 “你又何必为我得罪兄长?” “你说什么?” “没什么?记得把华生还给我!” “嗯。” 东方俊琪的眼眸暗了一下,他并不讨厌木芙蓉,只是他的心里早已没有了多余的位置,但他也不忍心看这个可怜的女子沦为世家争夺势力的牺牲品,能给的保护他是不会吝啬的。 拉在手里的缰绳紧了紧,“驾!” 木澜远带着木萧然回到风丘,一脸浓妆的苏绵华服宝气穿戴一身,顶着她那张标志性假笑的脸,媚眼翻飞地等在南苑的梨树下。 “阿远!你可算回来了,究竟是出了事情还让你亲自出趟门呐?怎么也不多带些弟子去,只带了萧然一个人,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呐?” “你来做什么?我的行踪还需要与你知会吗?” “阿远!你看你说的,你也有些时日没有来我房里了,人家不是想你了嘛,还有啊,兰儿的婚事,你这个做阿爹的也该上上心吧,当初芙蓉出阁你可是没少花心思呢。” “兰儿的婚事还早,现在急什么?你快回去,我有急事要办。” “阿远,我……” “回去!”木澜远的脸阴沉得好比暴雨欲来之前的天空,乌云密布黑得散不开。 “萧然,你去瞧瞧槿儿,我不放心她的伤势。” “是,阁主。” “等等,你去找木楠取些凝香丸带去。” “是。” 木澜远嘱咐完了木萧然转身大步进了炼香室,似乎忘记了还站在一边生着闷气的苏绵。 苏绵气得快要炸开了,她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你不给我们母女留情面,休怪我不给你留生路!” 尽管木萧然已经十分小心了,但他还是低估了苏绵的轻功,她早已在他进入北苑正堂的时候窜上了木槿的房梁。 “萧然哥哥,我听大师兄说阿爹昨日下山了,你们去做什么啊?你不会是带他去找那个人了吧?阿爹呢?他有没有受伤?” 木萧然温柔浅笑地拉着木槿并肩坐在桌前,顺手帮她理好脸颊上的乱发,“槿儿你莫急,听我慢慢说完。” “那你快说呀,想急死我吗?”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阁主与我都无法视若无睹,你在阁主心中可是比眼睛还珍贵的女儿,我们自然是要去讨个说法的,只不过,目标不是他。” “不是他?那你们去找谁了?” 木萧然从她的语气中仿佛听到了些许开心,他怎么能忍得了,吃味地放开了木槿的手,“哼!他还不配让阁主亲临,要做下这等祸事,他一人可做不到,自然是要连根拔起的,否则后患无穷。” “难道你们找到他师父了?” “正是,而且他已经死了,就在刚刚。” “死了?他不是很厉害吗?阿爹把他杀死啦?” “不是,肖长青来了。” “肖长青?”木槿的眼神忽然恍惚了一下,她急于要确认自己听到的那个名字,“是那个无赖肖长青吗?” “嗯,我也没有想到他竟是桑叶谷夏谷主的外甥。” “外甥?” “难道是?”苏绵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在心里盘算着,“难道他一直不与联络皆因这个孩子?那我的女儿呢?果真男人全都不可信,还是要靠自己的。” “砰!” 正在此时龙赤霞推门进来了,苏绵大惊,险些从房梁上掉下来,“你竟然还活着?木澜远你真是演的一出好戏啊,近来突然出现的人还真是不少呢,我若不把这锅给你们搅浑了我还是苏绵吗?” “萧然,我方才路过门口听到你说谁死了?是那个歹人出现了对吧?” “三夫人,阁主吩咐过,在您的毒未解开之前不可受刺激,您还是回房歇着吧,阁主处理完外面的事情便会来陪您的。” “是啊娘亲,我扶您回房吧,石榴婶煮了百合四物汤,我叫凝霜去给您盛一碗。” “槿儿,萧然,你们不用瞒我,我受得住,就告诉我吧。” 木萧然面露难色,只能求助木槿。 “娘亲,萧然都给我说清楚了,是那个无赖肖长青来了,他无路可去如今投奔了夏家。” “肖长青?槿儿,你以后可不能这么说他,若不是他啊,那日我就无法顺利带你回茶楼了,是他替我们挡住了那个白眼狼。” “是他?” “嗯,说起来还是他救了你呢!下次见了人家要好好道谢不可如此无理了。” “知道了娘亲,咱们去喝汤吧。” “好。” 木槿搀扶着龙赤霞出了房门,木萧然也一脸不高兴地关上门跟在后面。 苏绵此时也已经回了西苑,她需要仔细想想接下来的行动,虽然她此刻心底五味杂陈,但她从小就是在明争暗斗的环境中长起来的,比起得到谁的爱与关心,她更在意握在手中的金钱和权力,她可以为了这些不顾一切。 43 众人讨伐真凶 夏知鸣带着东方朔月这个烫手山芋回到桑叶谷,他是彻夜难眠,眼下这个局势他真的有点看不懂了,他从小体弱,他父亲爱子心切不忍逼他修习上乘功法,因此他在几个世家公子中并不出众。可他经于商道,成年后就早早接管了桑叶谷,经商持家倒也是一把好手,也顺理成章在四家之中坐上了“和事佬”的位置,每逢遇到谈不拢的事情时,大家都会找他来说和。可眼下这个情况,他真是有为为难了。 天光微亮,月白的影子尚未完全褪去,屋檐下的野雀早已衔着幼虫来来回回好几趟了,它们的孩子好像还是没有吃饱,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夏知鸣立在窗下听着听着困意全无,眼皮僵硬地撑起来一半,借着天光凝视眼前这温情的一幕。 “诶!连你们都有家,真是好哇!” “舅父。” 同样一夜未眠的肖长青精神饱满地从廊前跑进来,一脸的盈盈笑意藏也藏不住,他是太高兴太兴奋了,居然这么容易就手刃了仇人。 夏知鸣继续抬头看着、想着,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吐出一句,“小子,高兴得睡不着了吧?” 肖长青走过去倚在夏知鸣身旁的墙壁上,声音响亮地回答他,“嗯!舅父也看出来啦?您老怎么也起这么早啊?谷中树高林密的,尤其如今这么时节更是露水重,您可不能一直这么立在窗口,不如我进去给我捶捶吧!” 夏知鸣嗟叹一声回了神,一双眼颇有深意地瞧着肖长青,“肖长青啊,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个,我还没有细想,不过我最后肯定是要回离城的,我父亲一辈子的心血不能落在孽子手上,我是定要夺回来的。” “你可有财宝?” “没有。” “可我人马?” “信得过的只有一个从小跟着我的随从了。” “那你可练成了上乘绝学?” “也没有。”夏知鸣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投射出来的光让肖长青不由紧张起来。的确,舅父问的这三个问题他都无法满足,他早该接受这个现实,自己如今不再是离城里嚣张跋扈的大公子了,要想夺回一切就必须卧薪尝胆。 “小子,傻了吧?还愣着做什么?我的腿都酸死了。” “呃,哦,舅父慢些过去坐着,我这就进去给您捶腿。” 肖长青像个小随从一般蹲在夏知鸣腿边帮他捶着腿,“舅父,好些了吗?” “嗯,你小子手艺还不错,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做这些事。” “我娘平日里有腰酸的毛病,丫头们手劲儿小,我娘觉得不舒服,我就偷偷跑去城里的医馆跟师父学了几日,专门为我娘捶背。” “莲儿命好,她嫁了好婆家,有得了个好儿子,可惜老天总不让人太完满。” “舅父方才就一直在长吁短叹,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有什么是长青能帮忙的舅父您尽管开口,长青承蒙您照顾,也想替您分忧。” “呼!眼下还真有一件事。” “是何事?” “东方家主昨夜情况如何?” “您昨日将他锁进客房以后他便一直很安静,先是倒头大睡了两个时辰,睡醒了又叫嚷着肚子饿了,弟子们送了两趟吃食还不够,他后来又喝了两坛子酒,喝醉了也不闹,倒在地上一觉睡到现在,刚刚我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有醒。” “除了要吃喝他还有没有说什么话?” “确实没有!” 夏知鸣脸上生出一丝狐疑,起身踱步到门边,“你随我去一趟,我该去看看我的旧友。” “舅父瞧着甚是疲累,不如先补个觉再去也不迟,他关在房里又不会跑了。” “不,要去,要快些去。”夏知鸣内心涌上一阵莫名的不安,催促着肖长青快些随他去。 “好好,我随您去。” 两人匆忙的脚步声在清晨空荡荡的回廊里响起,像是一种暗号似的拍打着节拍传到东方朔月耳朵里,他坐起身盘腿打坐,双目微闭,鼻翼一张一息颇有稳坐泰山之感。 “开门!” “是,庄主。” 夏知鸣迈着大步跨进房中,客客气气地拱手行了礼,“委屈朔月兄了,我昨夜感觉此事颇为突然,他们把你推来我这里,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请朔月兄不要记恨。” 东方朔月轻哼一声,缓缓抬起眼皮撇了站在门口的肖长青一眼,提着怪异的嗓音对他说,“你很有勇气,比你那个贪财的爹强太多了。” “你说什么?不许你羞辱我父亲!” “呵呵呵,满城的人都说是他肖月白心思细腻手段很辣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谁会知晓你混世魔王的外表下竟有另外一张面孔,只可惜摊上肖守智那个视财如命的爹。” “你别再说了,我手中的剑可是不会识人的。”被激怒的肖长青取下了佩在腰间的佩剑,目光灼灼地盯着东方朔月,眼看着剑就要出鞘。 “长青!你出去。” “舅父!” “出去!” “哼!” 夏知鸣支走了肖长青赶忙行礼赔罪,“朔月兄,小孩子不懂事,你莫与他计较。” “你也在怀疑我吧?” “呃,朔月兄不是知道吗?我无意插手江湖纷争,也无力去参与任何争斗,我们还是等着澜远与南乔来了再商议吧。你且在我这里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底下人去做。” 东方朔月站起身逼近夏知鸣,言辞激烈地揭穿了他的伪装,“夏知鸣你这个伪君子,一出了事情就扮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虚弱相,你这招见风使舵左右逢缘倒是使得很顺手。”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那样啊?”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装了,昨日你带着那小子去围堵水中鹤是为了给你妹妹报仇吧?水中鹤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所有人都怀疑我你却来与我假意寒暄,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其实你心中早已有了对策,就干脆亮出底牌吧,你想要什么?” “呵呵!我妹妹大仇得报,你究竟做了什么我并不关心,我桑叶谷上下百余口性命都系在我身上,我只求他们安乐,至于你们怎么闹,我在后面跟着看戏岂不是更好?” “你父母皆被鹤云堂所害,难道你就不想给他们报仇吗?就算你窝囊到忘记父母的仇,你能舍得下你女儿吗?她可还活着。” “你,你怎么知道?”东方朔月的话像一记响雷劈头给了夏知鸣重重的一下,他瞪圆了眼睛凝视着面前一脸威胁的人。 “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来。” 夏知鸣靠近了东方朔月等着听他的交易,藏在宽大水袖里的毒针早已按耐不住。 “你快说!你究竟想要什么?” “百花集。” “我并没有拿到。” “不急,我知道你没有拿到,你的动作太慢了,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是吗?” “啊!你,卑鄙小人,啊……” 东方朔月压低声音闷哼了几声便失去了力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夏知鸣会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段封住他的穴位,但他怎么可能这样就屈服,在完全功力之前他奋力一击重伤了夏知鸣。 “哈哈,你又上当了,你不会杀你的,会有人来杀你。” 夏知鸣踉踉跄跄出了门,“上锁,看好了。” “舅父,你受伤了,让我去杀了他!” “走,当真以为你能杀了他?” “可是……” “你想见那个丫头吧?去吧,去传话,就说我实在无力抵抗他,以免夜长梦多请木阁主速来搭救。” “好,我今日就去,我先扶您回房治伤。” “嗯。” 44 众人讨伐真凶2 “阁主,有访客。” “木楠,闭门谢客的帖子不是早就发出去了吗?去回了他。” “阁主,来人是为英气十足的公子,瞧着不像来解惑的,他说是从桑叶谷来的。” “哦?” “阁主,不如我先去看看他,或许真是夏谷主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快去。” “是。” 木萧然跟着木楠一前一后到庭院正中,“萧然,莫不是江湖上要出大事了?” “楠伯,您老就安心守好家里,守好槿儿便好,阁主身边有我呢。”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能不担心你?” “呵呵,我先去了。”木萧然听到这句话突然觉得心头有一阵莫名的暖意,他破天荒的冲木楠笑笑。 南苑大门外,肖长青正背对着桂花树站着,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木萧然在一旁看了他一会儿,冷着脸走过去立于他近旁,“大公子大仇得报不是应该马上回去叩拜双亲吗?来我们风丘做什么?” 肖长青自然地回头看他,眼里多了一分平静少了一点傲慢,“老天总让我们纠结在一起或许是天意,箫公子又何必如此挖苦我呢?仇报了恩还没还,我岂能在此时离开?” “大公子有这样的胸怀气度倒是让在下自叹不如了。” “箫公子的名号在四大家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是我眼拙在离城时没有看出来,说不定你我会成为好友也未可知。” “呵,大公子冒着被大风吹倒的风险爬上风丘不会只是为了与我话家常吧?” “舅父让我来请木阁主去桑叶谷。” “难道?” “正是,我舅父被他打伤了,如今正在家中疗伤。” “此事事关重大你快随我来。” “好。” 肖长青顾不上惊叹忘忧阁的繁盛,他定定站在木澜远面前,毕恭毕敬地把东方朔月在桑叶谷的怪异行径讲述给他。 “那顾家呢?有人去请了吗?” “是的,与我一同出发的此刻应该也到了。” “你去外面等着,我需要准备一下。” “是。” “这位公子您请自便吧。” “恩。” 楠伯将肖长青带至北苑前厅便急匆匆走了,肖长青环顾着四周的绮丽风光,想象着木槿无忧无虑的笑脸。 “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的确不可将你困在一座城里。” “大公子,我们该出发了。” “阁主呢?” “马车上,咱们走吧。” “呃,箫公子……” 看着肖长青欲言又止的样子,木萧然自然知晓他的心思,可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人再次推给旁人呢? “快走吧,莫让阁主等久了。” “恩。”肖长青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跟在后面快步走出了北苑。 木萧然上马刚要启程却被突然钻出来的木槿拦住了,她小小的身影挡在马车前面,倔强地撅着殷红的小嘴。 “槿儿,你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快让开!” “我不让。阿爹要去哪里?” “你快回去!” “阿爹!阿爹!” 木澜远探出头温柔地唤她过来,“槿儿,阿爹要去桑叶谷你夏世伯那里,处理完了事情便回来,你身子没有好透,万万不可这样横冲直撞的,快回去吧。” “阿爹这几日好生奇怪,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的,您就告诉我吧!” “等我回来再说。” “可是……” “嘘!”木澜远贴近女儿的耳畔说了一句,“你要留下来照顾好你娘,小心苏绵。” 木槿听了当然知道孰重孰轻了,便也不再阻拦,她往一旁让了让,嘱咐木萧然,“萧然哥哥,你要保护好阿爹,还有你自己。” “恩,回吧!” “阿爹,当心啊。” “走!出发!” 木澜远坐回车里缓缓驶向下山的小路,木槿这下才留意到一直冲她使眼色的肖长青,没好气地说,“你来做什么?你是如何上来的?” “舅父给我令牌,山下的弟子带我上来的。” “哦,那就走吧,我要回去了。” “哎,槿儿!” “又要说什么?” “你的伤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快走吧,他们都走远了。” 肖长青伸长脖子看看走远的马车,去,虽然心里还有许多话要说,可一想到舅父还等着救治呢,也只好悻悻地追上去,走远了还不忘回头大喊一声,“槿儿,我还会来找你的!” 木槿翻着白眼回了南苑,“一点都没变,还是那样厚脸皮。” 经过半天的路程,木澜远等人终于在当天深夜赶到了桑叶谷。 顾南乔及夏荷夫妇早已拉开架势将东方朔月围在夏家的祖宗祠堂外,夏知鸣一脸虚弱地坐在祠堂正中目不斜视地关注着下面的一切。 木澜远见此情形,只得先帮夏知鸣查看伤势,“知鸣,我来了,我来看看。” “阿远,你终于来了,咳咳。” “怎会伤的这样重?” “是我大意了,一时心软去劝他向大家坦白,没想到被他暗算了,我自己运了气护住了心脉,不妨事的,你不用管我,正事要紧。” “那你坐着别动。” “好!” 木澜远走到顾南乔身边,“兄长,你们都问出什么了?” “他一句话都不肯说,越是这样就越可疑,我相信芙蓉说的话,况且水中鹤死前已经承认了与他的勾连,他一定有问题。” “呵呵呵,一群无能之辈,你们以为人多就可以让我屈服吗?未免太不把我寒月庄放在眼里了。”东方朔月不屑地扫视着四周的人群。 “你寒月庄是独霸一方,可是你那两位公子呢?他们人在哪里?怎么不见他们来救你啊?” “我看啊,他闷八成早已想除掉你取而代之了吧?” 人群里的讥讽之声此起彼伏,被激怒的东方朔月犹如一头恶狼般盯着那些嘲讽他的人,瞳孔的颜色逐渐变成血红色。 “这双眼睛?”顾南乔与木澜远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叹,两人默契的对视片刻。 “朔月兄,底下人不懂事我们自会惩戒,我让萧然将你绑来实属无奈,只因一位故人曾被那水中鹤残害蹂躏,我实在心中难平所以才设计将他引来,岂料他居然与你一同从家中出来,我心中疑惑这才绑了你。不过依那日的情形来看,你确有事情需要向联盟众人解释一二,不然的话我也保不住你。” “哈哈哈,你不用多言,我知道你们早就怀疑我了,说是设计引他,不如说是一石二鸟,你真是好计谋啊!” “阿远,不用与他多言,你有办法让他开口的。” “兄长莫急。” “哈哈,你们现在倒是一家亲呐,女儿还没有嫁去就开始亲上加亲啦?当初你是怀疑他杀死你父亲的?哈哈哈,真是蠢呐!” “你闭嘴!” “东方朔月!我唤你一声朔月兄是还念着咱们的情分,你不要一次次激怒我,有话大可当着大家的面讲清楚。” “木澜远,顾南乔,你们想不到吧?顾世伯是我杀的。” “什么?果然是你!”顾南乔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拔了剑就要刺上去,幸好被夏荷拉住了,“夫君,你冷静一点。” 木澜远白白被顾家夫妇误会了六年,他可不能就这样算了,衣带一甩东方朔月便中了他的梨花残,再加上被夏知鸣封住了部分血脉,直接导致血气逆流晕厥了过去。 “阿远,不如我们趁此机会杀了他为父亲报仇吧。” “不行,我们是名门大家,怎可做下此等不入流之事?况且他还有事没有交代清楚,不如先将他关起来,明日醒了咱们再审。” “不行!我怕徒生事端,今日他必须死!”顾南乔不依不饶,他才不管什么家族脸面呢,反正世人皆知他窝囊,这次为了父亲他做什么都可以。 “南乔,阿远说得对,今日就听我们的,夜里咱们几个轮流守着,不会出问题的。”夏知鸣这个和事佬做得倒是顺手,顾南乔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也好。” 45 龙赤霞被当人质 龙赤霞日日夜夜泡在木澜远精心为她调制的药浴中,再加上有木槿常伴左右好生照料,身上的情毒已散去大半,也不知是受了忘忧阁百年仙气的滋养,还是与夫君女儿相认解了心中郁结,自打来了风丘她就不曾发过疯病。 “槿儿啊,你阿爹走了得有两日了吧?为何迟迟不归?娘亲这心里甚是不安,你说他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木槿微笑着帮她擦干头发,仔仔细细帮她梳着发辫,“娘亲,阿爹功力深厚哪是旁人能随便近身的,还有萧然在,他们不会有事的,阿爹同我说了,他们办完了事情便会回来,您就安心等着吧。” “我今早起来心口闷的很,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娘亲,您许是一连几日闷在房中的缘故,今日天气大好,我陪您到亭子里坐坐吧。” “槿儿,娘亲想去听风楼看看,从前你阿爹最喜欢我陪他在那里赏花练字,你陪娘去好不好?” 木槿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马上应承了下来,“恩,走吧。” “凝霜,你进来一下。” “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我要陪娘亲去听风楼,你去备些热茶上来。” “是,那我先去拿件披风来。” “快去!” “好嘞,小姐等着啊。” “娘亲,您也要穿厚一些,上面风大。” “恩,咱们快走吧。” 木槿挽着龙赤霞的手臂来到听风楼,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围栏,漆红的门窗,龙赤霞有些失了神。 “娘亲,几年前这里走水了,阿爹命人翻新过了,每一个细节都是他亲自监工完成的,他说一定要复原成原先的模样,可还是有些无法复原,阿爹因为此事着实苦恼了一番呢,您可不能怪他啊。” “呵呵,娘亲就是有点儿感慨,做梦都想不到我还能回来。” “嘻嘻,那快走啊,我扶您上去。” “你慢一些。” “快点儿娘亲!” 木槿仿若又找回了那个肆无忌惮的自己,一脸灿笑地拉着龙赤霞就往楼上跑,一个没注意竟与站在楼梯边上的苏绵撞了个满怀。 苏绵吃痛地大叫一声,“哎呦,这个冒失的丫头,走路都不看前面的吗?” 木槿有些慌张地急抬头,支支吾吾地说,“二,二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苏绵挑着眉毛眼神中带着轻蔑,“真是笑话,我是忘忧阁的二夫人,整个风丘可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倒是你,把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家里带,你阿爹不在家就得听我的。” “二娘,她是我……” 龙赤霞收紧拉着木槿的手,毫不退让地站在苏绵面前,不急不燥地说,“二夫人,许久未见怎么记性也不好了?你应该不会忘记我吧?” 苏绵冷笑一声,“哼哼!龙赤霞,你居然没死啊?没死就没死吧,居然还有脸回来,木家的两条人命至今还背在你身上,难不成你是良心发现了回来赎罪的?” “大哥和三弟的死究竟真凶是谁你理应比我更清楚吧?” “笑死人啦,你害了人还想推给我吗?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了,随你们怎么想,反正你们这些人也活不长了,木家本就不是我久留之地,我会慢慢等着看你们死去的那天。” “二娘!您是木家的二夫人,说话是不是也该注意德行啊,太有失体面了。” “哈哈哈,龙赤霞,你听听你女儿说我什么,我失体面?那你们母女又做了什么好事?在外面招惹了是非还敢回来祸害阁主,我要是你啊,此时就该随他同生共死,而不是自己在这里登楼赏景。” 龙赤霞心头一紧,逼近苏绵追问她,“你知道他去桑叶谷的事对吗?快告诉,他是不是去找水中鹤了?” “呵!现在知道着急啦?我不知道谁是水中鹤?可我知道他回不来了,有人要留他。” “二娘!你不要再故弄玄虚了,既然你认出了我娘亲就应该知道她与阿爹再次团聚多么不易,您就不能放下过去的恩怨吗?” “哈哈哈,你们当真以为我还是十几年前那个善妒的女人吗?他木澜远在我眼里算什么?我早就不在乎了,你回来了又如何?你还是输了,你还是得不到他。” 苏绵的眼角竟然渗出了泪,她有些嘲笑自己。 “究竟有谁要害他?你快告诉我!” “想去送死吗?好啊!他现在人正在桑叶谷中,你去啊!” “槿儿,娘亲要去救你阿爹,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龙赤霞转身就要走,她此刻顾不得多想,恨不得马上飞奔到木澜远身边。 “娘亲等我,我也去。” “你不行,听话!” “不!” “都别争了,你们哪里都去不了。” 木槿冲到苏绵面前,压低声音质问她,“二娘,你想做什么?你不是不在意我娘回来吗?为何又不让我们去救阿爹?” “你起来!”苏绵话锋一转推开木槿,扯过了龙赤霞的手臂,“龙赤霞,你我谈个条件如何?” “什么条件?我身无长物,你若是想利用我要挟阿远的话,那我宁可与你拼死一战。” “你明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你就不怕死吗?” “我的命本就是借来的,早些还了也好。” “娘亲,你不要答应她,她不敢拿我们怎样的,还有师兄们在呢,她还翻不了天。” “哈哈哈,槿儿,你以为我在忘忧阁这些年是只顾着享福的吗?就那几个废物还真入不了我的眼。” “你把他们如何了?” “不过是造了一个幻境而已,他们此时正过得开心呢。” “你,娘亲,她……” “槿儿不怕,苏绵,你要谈什么?” “你我都没有时间多耽搁,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只要《百花集》,你把它找出来给我,我会念在夫妇情分上给他求情留他一命。” “《百花集》是木家秘籍,我不曾见过又如何给你?” “呵呵,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可是你如今在我手上,他自然会乖乖交出来的。” “这,不可能,你杀了我吧,休想用我来换秘籍!” “二娘!难道你嫁给阿爹就是为了《百花集》?” “我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了,我以为我陪在他身边日子久了他会爱上我,谁知他还在这里偷偷挂着这个女人的画像。我说为何他每次心烦时都要来这里,他是来看你呀!他一直忘不了你,那日夜陪在身边的我又算什么?所以我就放过烧了这里,也彻底激怒了他,我与他,早就是陌路了,又何必留情面。” “什么?是你放的火?” “哈哈哈,进去吧,在里面好好想想,想好了告诉我。”苏绵的脸色突然一转,伸出暗红的指甲掐在龙赤霞脖子上将她带进了茶室中,木槿刚要上前阻止就听得苏绵说,“你们最好不要动,我若有事你阿爹可就处境艰难了。” “你!” “槿儿,罢了,娘亲心中有数。” “哼!那我回房了,你好生照看我娘!” “回来!你这个鬼丫头还是放在我身边安心一点儿,哪里都不准去!” “那我饿了怎么办?我身上可还有伤呢!” “你阿爹在这里你就是三小姐,他若不在这里你什么都不是,你们母女在这个世上本就不存在!” “呼呼呼!”木槿气鼓鼓地跨进了茶室。 苏绵破坏了木澜远设下的结界又重新设下了一道只有她自己可解的结界,再三查验安全之后方才离开。 “娘亲,你方才去哪了?我找遍了整个院子都不了你。” “兰儿,你快随我来。” “做什么啊?” 苏绵火速进到木惠兰房中,随意收拾了一些衣物首饰又取了一大包金叶子给她包好。 “娘亲,我们要出远门吗?去哪里啊?” “是你要走。” “你要送我去哪里啊?” “去南溪地,你去找顾名轩,他十分喜欢你,此时你去找他他定会收留你的。” “可是我这样突然去了脸面何存?” “你们本来就有婚约,顾家人不会在意这些的,去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听话,娘亲几日后会去接你的。” “哦,那好吧。” 木惠兰虽然不知苏绵为何突然送自己去顾家,但一想到可以见到顾名轩了,她就不由地喜从中来,在月霜的陪同下上苏绵一早备下的马车,欢欢喜喜地走了。 46 东方朔月的身份之谜 1 夏家祠堂背后有一座隐藏的囚室,原本是用作关押叛逃的弟子的,夏知鸣继任之后便闲置了。如今却成了几大世家讨伐叛逆东方朔月的行刑场,本是相伴长大的几人落得如此对立的结局简直成了江湖中笑话,为了不让此事流传出去,他们只能秘密行事。 夏知鸣称病在房中躲了两日,只留了顾南乔与木澜远守在囚室外,东方朔月的双目已经被他们用白布条遮了起来。 “木澜远!你妄为联盟之首,这样关着我又能如何?你放了我,咱们出去好好比试一场,看看究竟是你的控香术厉害还是我的祸心术更厉害,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自愿比试生死不计,你敢吗?” 木澜远沉默不语,任凭东方朔月如何激怒他,他依然不为所动。 “澜远,你是有主意了吗?” “兄长!再等等!” “等什么?” “等人!” “等人?何人?” 木澜远抬手指指东边,顾南乔点点头不再追问。 半晌,木萧然大步流星走进来回报,“阁主,东方家两位公子来了。” “哦?终于来了。” “澜远,这……” “萧然,去请夏谷主。” “是。” 随后,东方朔月被带至前厅,东方俊泽一见父亲就着急地要跑过去探望,不料却被东方俊琪拉住了。 “俊琪,你这是为何?” “兄长莫慌,木阁主是仁义之人,他既然没有对父亲用刑就是还念着昔日的情意,他还在等,咱们不妨也等等,不可弄巧成拙。” “好。” 东方俊琪谦恭有礼地上前向木澜远行了礼,“小婿见过岳丈。” “恩,芙蓉呢?” “华生那孩子十分粘人,如今与她一刻也分不开,我实在不忍心看她们母子伤怀,所以无法带芙蓉来拜见父亲,等事情平息了我会带她们母子去风丘看望您。” 木澜远点点头,他心中十分清楚芙蓉离不开孩子,把她们母子留在落月城便能用来牵制他,这个三公子才是东方朔月手里的王牌,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用了。 “哼!俊琪,你这个白眼狼,枉我养育栽培了你这么多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东方朔月,你儿子来了又如何?今日这么多人在场,你的罪行能瞒得过去吗?还是大方承认了吧?我们会看在过去的情面上给你留个全尸让他们带回去的,好歹也是一家家主,总要让你走得体面些。” “呵呵呵”东方朔月冷笑几声,“顾夫人,你是唯一一个见到水中鹤真面目的,可否向大家说说他长得什么模样?” 这句话如同一根芒刺般刺中夏荷,她闻言立刻大惊失色地怔在原地,脑子里仔细回想了几遍终于对上了,恍然大悟道,“各位,是他,从头到尾全部都是他,他不是真正的东方朔月,他是水中鹤。” 众人听后都面面相觑地纷纷后退,目光不停地在夏荷与东方朔月身上来回打量。 “夫人,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看清了?” “千真万确,那张脸的确是东方朔月的脸,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那人面目可憎,一双眼睛生的血红,看不到瞳孔,甚是可怕,就像父亲留下的那副画像上的眼睛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东方朔月,你是否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我父亲待你如亲子,况且他已年迈,十多年不曾出过杏林,你为何要害他?你与鹤云堂勾连究竟为了什么目的?” “父亲!”东方俊泽不相信眼前之人不是他的父亲,在夏知鸣的剑刺向东方朔月之际他一个飞身扑了过去,锋利的剑锋刺穿了他的左肩,鲜血汩汩流出,他顾不得疼痛抬眼望向父亲。身后的东方朔月却不为所动,他只是轻哼一声,眼神平淡地与东方俊泽对视,嘴里只要淡淡的一句,“这里不用你,走开。” 东方俊泽眼里的失望只有他弟弟看到了,那个面上清冷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的少年人,看到了自己最不忍看到的一幕,他默默走过去搀扶起了瘫坐在地上的兄长,指节分明的大手紧紧帮他按压住伤口,这个人才是他活在世上的依靠,旁人何时入过他的眼,又何须放在眼里,“兄长,我带你去上药。” 东方朔月突然使出内力挣脱开捆绑在身上的绳索,双手平平举起放置在身侧,强大的内力催生出两团火焰,双目渐渐泛出血色,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召唤什么巫蛊邪祟。 木澜远看出其中端倪,大叫一声,“大家速速躲避,都把双目蒙起来,不要看他的眼睛。” “快跑啊。” “快快,走啊。” “......” 各家弟子们听后全都四下躲藏起来,整个前厅只剩下木澜远、夏知鸣、顾南乔及木萧然。 木澜远拔出木萧然手中的剑划破自己的掌心,然后双手合十盘腿打坐,他让几人坐在自己身后,又命木萧然将带来的百日红分开大家服下。 “好,木澜远,今日就让我领教一下你的控香术吧。” 两人几乎同时发力,木澜远催动内力激起漫天风暴,风暴裹挟着方圆数里的各色花瓣形成一股巨大无比的花瓣雨笼罩了整个祠堂。东方朔月也不示弱,将火球滚得越来越大花瓣被炙烤得褪去了颜色惨败散落一地。 眼看着木质搭建的古旧祠堂就要被这大风和大火击倒了,夏知鸣扯开嗓子对木澜远说,“阿远,这样下去不行啊,祠堂塌了咱们都跑不了。” “是啊澜远,这里毕竟是夏家先祖清净之地,不可扰了前辈们啊。” “好,你们留在里面,萧然,护好大家。”木澜远驾着轻功飞身上到屋顶,东方朔月也紧随其后站在他的对面。 “阿远,阿远,我在这里,你过来啊。” “赤霞?你在哪里做什么?危险啊,快走!” “阿远,阿远来啊。” 木澜远不由自主地跟着龙赤霞来到一片盛放的花海里,她的影子越来越小,木澜远加快脚步跟在后面,可是怎么也追不上,一直追到繁花尽头,龙赤霞就在眼前了,他追过去,她突然不见了,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经置身在悬崖边了。 这里,这里是当年他们一家三口坠崖的地方。 龙赤霞在崖下呼唤他,“阿远,下来呀,我在这里。” “等我!”木澜远直直跳了下去。 “阿爹!你不要送手,我拉你上来。”木澜远睁开眼睛,木槿憋红的脸出现在眼前,一双小手死死拉着他的手。 “不对,这是幻境。”突然意识过来的他双脚用力朝崖壁上一蹬,顺着木槿的力量爬上了崖顶,东方朔月果然在那里看着他,他趁其不备抽出木槿挂在腰间的小匕首直直扎进了东方朔月的心口。 “噗!”一口黑血顺着东方朔月的嘴角喷出来,他踉跄地从屋顶上滚下来,摔在一旁的石阶上。 木澜远从幻境中出来,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定了定神站在东方朔月面前。 躲在四处的众人见风火消散才敢畏畏缩缩地出来查看情况,木萧然也迅速来到木澜远身侧,“阁主,您没事吧?可有受伤?” 木澜远摆摆手,“无妨,只是功力耗费过猛,我怕是难以应付了,你要多加些小心。” “是,我定会寸步不离护好您的。” “嗯,扶我去旁边调息。” “是。” 夏知鸣不知何时来到东方朔月近旁,俯下身来小声说话,“朔月兄,你就不要负隅顽抗了,你跑不了的。” “你这个小人,若不是你用毒针封住我的血脉,我怎么失策?” “呵呵,呵呵呵。” “夏知鸣!”东方朔月扯着嗓子大喊,“木澜远你这个蠢货,你以为只有我一人有私心吗?” “朔月兄,方才我在幻境里已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我想不通你的意图,东方家在落月城是屈指可数的大家,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巫王血丹,我只要它。” “你怎会知道巫王血丹的?” “呵!” 东方朔月陷入沉思,他是如何成为变成如今这样的? 47 东方朔月的身份之谜2 十六岁那年,东方朔月随其父亲到荣城办事返回途中偶遇山匪,纵然父亲功力深厚也奈何不了对方人多势众,且那些山匪应该是早有准备在此地设伏的,他们寡不敌众最终被制服,他父亲深受重伤,山匪抢了钱粮之后便逃之夭夭了。 东方朔月搀扶着父亲在山路上艰难前行不料误入山林迷了路,恰巧遇到在林中采药的龙芳华,她将父子二人带到林中一间供采药的族人暂时休息的小木屋里,亲自煎煮草药帮他父亲治伤。 由于父亲伤势严重,他们父子二人不得不在木屋中小住,期间日日受着龙芳华的照拂,眼看父亲的伤一天天见好,东方朔月心中对这位美丽善良的姑姑深切感激。 他要赠他金银,她不要;他想接他去落月城过富庶日子,她也不愿前往。契而不舍的东方朔月便想尽办法逗姑姑开心,终于打动了姑姑,最后他便成了姑姑的第一位弟子,姑姑教会他识别草药,传授他制造幻境的心法秘诀,并告诫他,此术只可用于防身不可伤人。 姑姑的恩情教诲他感念在心一刻都不敢忘记,即便后来随父亲回了落月城,他仍旧不忘每年回去看望恩师。 直到那一日,他带着整整一马车的吃穿用度来看望师父,在林中小屋等了整整一日都不见师父来采药。于是他顺着师父每次下山走的方向找到了一条蜿蜒的山路,顺势而行,却越走越阴森。血液发酵的味道、尸体腐烂的味道、草木燃尽的味道,他心中不由生发出一阵可怕的预感,加快脚步继续深入,满眼残破,尸横遍野,胃里翻江倒海般难以忍受。 “师父!师父!”东方朔月发了疯一般在寨子里搜寻,他翻遍了每一具尸体却不见师父的踪影。 “不对,这里没有。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东方朔月在废墟里足足挖了一天一夜,终于在一块倒塌的牌匾下找到了不省人事的龙华芳。好在她尚有气息,东方朔月依照师父传授的方法找来草药喂她服下,这才勉强唤醒了她。 龙芳华在弥留之际将事情的原委一一说给了东方朔月,还叮嘱他一定要找到龙赤霞并将血丹销毁,以免屠戮江湖。后来的一年时间里他都在四下探寻龙赤霞与血丹的下落。 听到这里,木澜远脑海的时间链总算是串起来了,“所以,当年你去离城探望我无意间发现了赤霞就是你要找的人,我留你在家中小住你非但没有拒绝还高兴地住了下来,你是在伺机寻找机会拿走血丹?” “不错,当日我一眼便认出了她,因为她的头发与我师父的一样,我本想找她说明来意,可你们那时十分恩爱,我根本找不到机会单独与她相处,而我又不愿意把这件事情暴露出来让更多的知道,所以我只能暗中寻找。” “那水中鹤呢?你既已知晓他是杀你师父的仇人,又是如与他勾连?” “那个蠢货只是我的马前卒而已,他们师徒二人杀了寨子之后便分开了,鹤云堂要壮大需要雄厚的财力物力支撑,那个恶毒的女人靠着自己的姿色混入桑叶谷,水中鹤留守离城继续追查龙赤霞及血丹的下落。我也是某次随父亲来桑叶谷游玩时误闯入夏世伯的书房,在他书房中看到一幅女子画像,我见画中人与我师父十分相像便多看了几眼,画上提着鹤云堂三字,后来我就顺着这个线索查到了离城。” 夏知鸣不可思议地询问他,“你说你看过那幅画?你没有被画中女子蛊惑吗?” “呵,雕虫小技而已。” “所以你去离城是为了查鹤云堂?” “正是,恰巧那时收到你的来信,我也刚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怎料到老天有眼让我见到了苦苦追寻多年的人。” “赤霞可是你师父的义女,你为何要害她?” “女子寡义,她整日顾念着与你的小日子,丝毫没有为师父及族人报仇的心思,我还留她做什么?我是替我师父不值。” “你可知道她为了守护血丹付出了多少代价吗?” “那血丹呢?为何我找不到?不会是她私吞了吧?” “你找不到就联合水中鹤来找吗?” “鹤云堂的位置相当隐秘,起初我并没有找到他,他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这……” “是人皆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好色,他对龙赤霞一见倾心不可自拔,那我就帮他一把喽!” “你,枉我还拿你如兄如父,对你无话不言,你这么做的时候可有想过我?” “你都有两位夫人了,少了一个女人而已,以后遇到更好的女子我定会帮你争取,谁知你对她用情太深,竟然甘愿随她跳崖,事后我下去找过你。” “你只是想报仇而已,你大可以告诉我,我们合力杀掉水中鹤再去拿血丹,只要你开口,我未必不给你,你为何要联合仇人来对付你的挚友?你太荒谬了!” “那是因为我从水中鹤口中听到一个师父没有告诉我的事情,那颗血丹里藏着巨大的内力,可提升十年的功力,我动心了,我要得到它,谁都不能拦我。” 顾南乔也上前质问他,“那我父亲呢?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你们别忘了,龙玉珠当年可是被咱们几个一起救下的,她们在风丘养伤期间就已经与我们的父亲结识了,虽然你父亲及时回了头,但还是害死了你母亲,他恨龙玉珠,所以他一直在找机会杀她。” “难道说那场火?” “火是龙玉珠自己放的,但人是你父亲救走的。” “这不可能,我父亲怎么会跑到桑叶谷去救她呢?” “这些话都是水中鹤亲口说的,不管你信不信,你父亲在救出她之后便将她秘密带回了杏林,后来她死在了那里,你不信的话可以掘地三尺,看看那里有没有一具女子尸骨。” “你胡说!她若死在杏林,为何水中鹤不去将她带走,或是找我父亲寻仇?” “你以为他没有去过吗?龙玉珠怕他不服管教并没有把上乘的功法传给他,他自知不是你父亲的对手,贸然前去只会丢了性命。你父亲这些年长居杏林或许也是想有个了结,那日我们去拜访他,他在与我对棋之时早已看出了我身上有龙氏功法,我担心事情败露,于是入夜之后又潜入了杏林,本想试探一下他是否装疯,没想到他竟然在房中布下了机关。” “所以你就杀了他?那香粉呢?为何房中有澜远的香粉?” “他曾赠给一些他随身的香料,拉扯过程中不慎散了一些出来,没想到你们竟然怀疑他头上了。” “你!你还是人吗?你怎么下得了手哇?” “哈哈哈,你们要杀便杀,我无话可说!” “你该死!”气愤难忍的顾南乔一剑刺入了东方朔月的胸膛。 “噗!呵,呵呵,澜远,你也来啊,我还有个秘密告诉你,过来。” 木澜远一时心软走过去蹲在他身侧,“你要说什么?” “小心,小心,呵,呵……” “小心什么?”木澜远俯下身子将耳朵凑了过去。 “你这个无耻叛徒还想死到临头还想祸害人吗?你死吧!”夏知鸣的剑擦着木澜远的肩膀深深穿过东方朔月肚子,献血溅满了木澜远的衣衫。 “呃,呜。” 东方朔月的一生就此终结了,但他那句还没有说出口的话木澜远还是猜到了,他默默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萧然,咱们回去吧。” “是。” 众人散去,人群背后的东方俊泽此刻欲哭无泪,他缓缓走过去背起父亲走出了冷艳旁观的人群,他的弟弟一直跟在身后,尘埃落定,他们该走自己的路了。 从此江湖是路人,落月城不欠任何人了。 48 落入地宫 辞别了顾南乔与夏知鸣,木澜远心急如焚地上路了,他顾不得自己倦怠疲乏的身体,卸了马车策马疾驰在曲折的羊肠小道上。 “驾!驾!” “阁主!您骑慢一些,您的功力还没有恢复,这样太危险了!” “萧然,家中恐有变动,咱们要再快一些,驾!” “驾!” 二人为了尽快回到风丘特意选了一条难走却较近的山路,一路颠簸人困马乏,眼看就要到山脚下了马却累得不肯再跑了,无奈只好下马休息片刻。 “阁主,您先喝口水吧,眼看就到了,咱们歇一歇再慢慢往回走,我先到前面喂喂马。” “去吧。” 木澜远一刻都不敢松懈,东方朔月死前说的那句“小心”一直在他脑中盘旋,还有夏知鸣急于杀人的举动是不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他与苏绵究竟有何图谋? “谁在里面?出来!”木萧然拔剑挑开了簌簌抖动的杂草,一个浑身挂满枝条的女子正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 “你是什么人?为何躲在这里?” 女子听到他的声音好忙抬头,她大笑着扯掉了头上的枝条,欣喜地跳起来大叫,“箫公子,你们终于回来了。” “凝霜?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模样?槿儿呢?你不在家里陪她,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凝霜突然抽泣了起来,“呜呜,箫公子,嫂夫人和小姐都被二夫人关在听风楼的茶室里面了,她还设下了新的结界,我打不开,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也都被二夫人施了香,他们全都困在南苑出不来了,我是从后门偷偷跑出来的,我一直守在山下等着给阁主报信呢。” 木萧然急得瞪圆了眼睛,“你跟我来,阁主在前面。” “嗯嗯。” 木澜远听了凝霜的话起身上马直奔风丘而去,“快走!” 三个人两匹马,扬鞭驰骋。 刚刚登上风丘木澜远就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怨气,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苏绵的功力竟练到了如此之高,她的木家绝学是从哪里学来的?竟然连他在谷中设下的屏障都换了。” “阁主,里面有问题。” “萧然啊,你先回南苑,尽快找到木楠,看看他情况如何?如若安好的话让他拿着我的锦盒前来见我。凝霜,你随我去听风楼。” “是。” “是。” 二人异口同声答应着。 木澜远驾着轻功跳上听风楼时,龙赤霞与木槿正在被苏绵盘问,看她气急败坏的表情定是一无所获。 木澜远猛力推门而入,厉声训斥苏绵,“苏绵你在做什么?趁我不在家就把槿儿关起来审问是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苏绵调转身子挡在二人前面,扬起下巴对着木澜远,她也一脸骄纵无所畏惧,“你问我眼里有没有你?那你呢?你心里有我吗?你要有我就不会把这个妖女给找回来了,还将她偷偷藏起来不告诉我,我在你身边陪着你照顾你,给了生了女儿,操持阁中琐事,你又把我当什么?” “女儿?还敢同我提女儿?你们处心积虑混进木家留在我身边,是为什么?《百花集》吗?” 苏棉见心机败露,干脆亮明了意图,“原来你都知道了,那你为何还要留着我?” 木澜远不答话,用力将苏棉推开,快步走过去护在龙赤霞和木槿身前,轻声安慰道,“我回来晚了,你们可有受伤?” “没有,你回来的刚好,我们都没事。” “站到我身后来,有我在。” “阿远,你不用担心我们,若不是她拿你威胁我们,我是不会束手就擒的,我们龙家的秘术我也是学到一些的。” “就是阿爹,我们才不怕她呢?” 苏棉眼见这温馨和美的一幕,心里尽是说不出的酸楚,自己虽是为了心爱之人甘心嫁入木家的,可是多年来那人却只关心她有没有得手,丝毫不过问她是否幸福。他也曾被木澜远吸引和感化,也幻想过死心塌地做木家二夫人,可是这个位置毕竟不是主位,是她要的太多。 “呵呵,呵呵呵,好让人羡慕的一家人啊。木澜远,既然你不顾念我和兰儿,那就不要怪我绝情了,你今日若是将《百花集》交给我,我保证此生绝不踏入风丘半步,你若是不给,那咱们就一起去了吧。” “《百花集》是木家家传典籍,先祖留有遗训,《百花集》与阁主令互为一体,只可传给木家家主。今日就算我死了,你也休想得到它。” “你是不怕死,难道你愿意看着她们母女还有风丘众多弟子下人们都给你陪葬吗?” 龙赤霞实在不忍心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让木家的百年基业毁于他手,“苏棉,你究竟想做什么?若你只是容不下我,那我离开便是了,为何你要牵累其他人?” “赤霞,这不怪你。” “呵呵,龙赤霞,来不及了,忘忧阁上上下下都布满了我设下的烟瘴,如果明日之前我没有活着下山,便会有人攻上来开启机关,到那时,可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啪!”木澜远抬手一个巴掌重重拍在苏棉脸上,“你这个毒妇,心肠怎能如此狠辣?兰儿呢?你连你自己的女儿也不顾了吗?” “兰儿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南溪地了,顾家那小子对她用情至深他不会为难她,你还是想想你们自己吧。” “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 “好啊,哈哈哈,来吧!” 苏绵狂笑一声,抓起木槿的衣领奋力一跳,木澜远与龙赤霞也紧随其后,四人追赶着来到北苑莲花池边。 “苏绵!你快放了槿儿,我可以放你安然离开。” “少废话,快点交出《百花集》,否则我就将她推下去。” “阿远,怎么办啊?槿儿的身子刚刚恢复,她不能动内力啊。” “呼!看来只能硬拼了,我来对付她,弟子们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看好他们。” “可是你……” “我有办法。” “恩。” 木澜远上前一步,双目微闭体内暗自运气,虽然刚刚经过一战使得他虚耗过重无法使出全力,但应付苏绵他还是有把握的,岂料苏绵在他运气召唤风阵的时候竟拉着木槿一头栽进了莲花池底。 “啊!槿儿!槿儿!” 龙赤霞一惊,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赤霞!” “阁主。” “阁主!发生了何事?” “萧然,锦盒呢?拿来了吗?” “在这里。” “给我。”木澜远接过锦盒就翻身跳上了莲花池。 “阁主!您这是做什么?” “你们快去山门外守着,如若夏家的人来了,千万要拦着,我去救槿儿。” “槿儿在里面吗?那我也去。” “不可,总要有人守山门的,你快去!” “好。” 苏绵拽着木槿一直向下沉,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池底竟然如此之深。想要返回,可是龙赤霞和木澜远还在后面紧追不舍,可怜不会水的木槿在水里不停挣扎,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木澜远扯过了木槿的手腕,拉着她们游到水底一块形状奇特的大石头旁边,然后从锦盒里取出一块六芒星状的石块插入一个小孔中,眼前的大石居然开启了,几人迅速游进去,池里的水也顺着边缘的小孔倒流回了谷中暗河。 木槿睁开双眼惊恐地打量着这个未知的洞穴,“阿爹,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池底还藏着这样一处洞穴?” 龙赤霞跑过去帮她拧干衣服上的水,“快过来,冷不冷啊?” 木槿摇摇头,疑惑地等着木澜远的答案。 苏绵走进地宫的内室找了火把和火折子,一边点火一边冷笑,“哼!呵呵!原来木家的地宫没有塌陷啊?你们留着这里定是另有他用吧?难怪我那么多年一直一无所获,就连你的书房及香室都任我随意出入,原来是藏在这里了。” “苏绵,你要的东西的确在这里,你想要就自己去找吧,不过,你再也用不到它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善待兰儿的,你就放心吧。” 木澜远静静看着她,然后不动声色地触发了手边的机关将内室的石门关上了,苏绵撕心裂肺的嚎叫他没有听到。 “槿儿,没事了,阿爹不会在让你们受苦了。” “阿爹,这里难道就是大姐说的地宫?” “当年修建北苑之时,无意间压断了一块根基,造成了坍塌,母亲就命人将这里填土掩埋了,后来我发现其实只塌了一小部分,修缮比掩埋更省力,就自作主张把它留下来了。” “阿远,她?” “自作孽不可活,我几年前就发现了她与夏知鸣的关系,一直给她机会是她自己不值。” “阿爹!” “走吧,他也该来了。” “恩。” “槿儿,你听着,真正的《百草集》早已毁了,你小时侯阿爹教给你的童瑶还记得吗?” “记得。” “那个就是《百草集》的最后一重,其他的心法阿爹全都传授给你了,只要你专心修习定会有所顿悟。” “什么?那些不是基础的心法吗?” “槿儿,今后风丘就交给你了。” “阿爹!” 49 共赴鸿蒙 “夏谷主,这里是风丘,不是你的桑叶谷,阁主命我看守山门,我定不会贸然放你们进去,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木萧然,你不过是个捡来家仆,其他人叫你一声箫公子你就是木家的公子了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能拦得住我吗?” “那就只好得罪夏谷主了。” “自不量力!” 夏知鸣话音未落一根银针已然向木萧然投射而来,木萧然灵活闪躲,拔剑将银针打入草垛。 “哼!都给我上,我就不信你三犬能敌四手?” “嘿!呵!”木萧然用他出色的剑法盘桓在众人的包围圈中,虽能够自保,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他也实在难以找到突围的机会,暗藏在一边的青鸦此时也已经按耐不住了,可是在没有看到木萧然的求援手势之前他不可妄动,只好要紧牙关屏气凝神观察着局势。 “舅父!舅父!”肖长青提着剑气喘吁吁地跑上了风丘,他拉住夏知鸣的马,“舅父,您为何要来硬闯忘忧阁?木阁主与您不是世交老友吗?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夏知鸣斜了他一眼,声音沉闷地说,“你是我外甥,理性站在我这一边,既然来了就帮我杀了木萧然,待我夺了《百草集》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 “舅父,万万不可冲动行事啊,那日在谷中的情形您也瞧见了,木阁主的功法深不可测,如若我们杀了木萧然从而激怒了木阁主,那后果不敢想象啊。” “滚开!我夏家怎会出了你这样的子孙?你在离城不是有名的纨绔子弟吗?怎么就这点胆量?” “舅父!我是担心……” “你担心谁?不会因为几面之缘就把他当朋友了吧?肤浅!你退后!” 夏知鸣的斥责虽让肖长青有些许不悦,但他也只好无奈地退到一边,此时他不能随意说出担心木槿的话。 “木萧然!你这个小子果然没白养,功夫好又衷心,只可惜你护错了人,今日他怕是自身难保了,你不如降了我,我定会重用你的,总比为了他丢掉性命强。” “话多,要打便打。肖长青,你也来啊,我早就想领教你的剑法了。” “箫公子,你我并无愁怨,我肖长青不是无理之人,你也不妨考虑一下我舅父的提议,以免造成更多的杀戮。” “肖长青你住口!这里是萧然哥哥的家,他才不会背叛我们呢,我阿爹在这里你们休想伤害他,更不要妄图从风丘带走一分一毫!” 众人停止了攻击,木槿跟随父亲母亲从北苑大门跑了出来,径直跑到木萧然身侧抓紧了他的胳膊,对他微微一笑,“萧然哥哥,你可有受伤?” 木萧然宠溺地揉揉木槿的头,“我没事,没有受伤,你呢?阁主把你从池底救上来了?” “嗯嗯。” “衣服都湿了,你快回去换了,这里我顶得住。” “不!你是我哥哥,是我们最重要的家人,我和阿爹都不会丢下你的,谁也不能在我面前欺负你。” “嗯。” “槿儿,我……”一见到木槿,肖长青就变得笨拙起来,她对木萧然的维护让他心生嫉妒。 “夏知鸣,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你桑叶谷上下有多少人愿意追随你丢掉性命?” “绵儿呢?你把她杀了?” “你既然心中有她又何必将她拱手送人?你可知《百花集》里的许多心法是与你夏家的心法相悖的,你根本练不了,木家控香术只有木家子孙可修习,这点你从惠兰身上就可印证。” 夏知鸣的脸色明显有着心虚,“你知道兰儿的事了?” “不错,她是我养大的女儿,我怎会试不出来?” “哈哈哈,绵儿原是我的侍女,从小伴我长大,她深知我因为体弱我法修习上乘功法而在你们面前抬不起头,于是她就想着来盗取你家的《百花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本来我们已经打算放弃了,可是你却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冷落她,她的执念都是你逼出来,你理应承受这些。” “这是我木家家事,怎可由旁人枉议,你走吧,我无意与你为敌,我只愿今后余生陪伴妻女死守风丘足以。”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你杀了绵儿,我怎么可能放过你?” “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过去或许不行,但如今我们大家知道了更大的秘密,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你口口声声铲除的巫族正住在你的房里,你召集大家杀了水中鹤,杀了东方朔月,不过是为了你的枕边人铲除异己罢了,木澜远,你好毒的用心。” “我毒?他们罪有应得,难道我没有帮你妹妹报了仇吗?你怎可颠倒黑白?” “或许你还需要给他们一个解释。” 顺着夏知鸣手看过去,顾南乔正带着一些江湖剑客登顶风丘,人群最后竟然还跟着一顶通体黑色的大轿子,由八个身着黑色长袍的轿夫抬着上了山。虽始终与人群保持着距离,但那种直冲头顶的压迫感还是引起了木萧然的恐慌,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草垛背后的青鸦。 “兄长,你这是?” “澜远,旁人不知我知,星落当年可是郁郁寡欢而终,我在她病中曾多次来信询问她的心结,她到死都没有松口,最后一封来信更是只有一句话,她说心有悔恨,恨只恨自己十三岁那年来过风丘。” “兄长!” “我只知你有过一段奇缘,却不知你竟然还偷偷养着这么大一个女儿,那个女人当真是不是东方朔月口中的西域女子?” “兄长,赤霞她与水中鹤不同,她心地善良从未害过人,她也并不会使用幻术,槿儿更是从未离开过北苑,她们绝不会伤害人的。” “这么说来那颗巫王血丹的确在她手上?” “血丹已毁,我龙赤霞以龙家祖训起誓,我被水中鹤囚禁之时早已趁机毁了血丹。” 夏知鸣根本不买帐,他最擅长的不就是见风使舵嘛,见众人都在等着看木澜远的下场,更是步步紧逼不留余地,“你有何凭证?水中鹤能独步鹤云堂这么久,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怎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大家回想一下,当日诛杀水中鹤的时候是不是太过容易了。这个女人既然与水中鹤想处多年,说不定这里面就是她在作怪,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纷纷附和,“是,有猫腻。” 木澜远将龙赤霞护在身后,目光如炬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阁主,现在该怎么办?” “护好槿儿。” “是。” “夏知鸣,你不要在这里混淆视听,赤霞回来的时候身重情毒,整个人神智不清的怎么可能是装的?她说血丹毁了就是毁了,你又何必步步紧逼,难道是你也想要那枚血丹?” “你!我要来做什么?” “澜远,你无需动气,知鸣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们毕竟分开这么多年了,她的事情你未必都清楚,还是问清楚的好。” “兄长!” “好了阿远,既然他们不信的话就让他们把我杀了吧,我死不足惜,不能再牵累你了。” “赤霞你说什么呢?有我在,看谁敢动你!” “娘亲别怕!”木槿气冲冲站在人前大声质问,“顾宫主,夏谷主,还有各位前辈,我不知你们今日为何要攻上风丘,但如若你们是来杀我娘亲的,那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吧,我好不容易有了娘亲,我绝不会让你们伤害她的!” “槿儿回来!”木萧然心疼地拉过木槿揽在怀里。 远处的肖长青也紧皱眉头握紧了佩剑,“槿儿,你还有我呢,他们定会先从我身上踏过去的。” “等一下!” 突然人群里站出来一位素衣公子,这个声音,木槿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来了。 “你是谁?” “在下有话要说,我是水中鹤的徒弟,他不是被旁人所害,是我,我把他用来调息的药浴换了,时日一长自然经脉逆流走火入魔,他早在六年前就发现身体异常了,所以他才逃到了落月城甘愿被东方朔月利用,因为,只有寒月庄里的冷泉可以助他恢复。”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肖月白说完转头看向一脸冷漠的木槿。 或许他是来赎罪的,也或许另有目的,但这些木槿再也不关心了,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白月光,没有那个双眼蒙尘的素衣公子。 50 共赴鸿蒙2 肖月白深知自己此时现身对局势并无益处,反而会过早的暴露了自己,但他眼下已没有更稳妥的法子,看着木槿焦急难过又故作坚强的小模样,他深切感受到心痛的滋味,这个曾经对他百般柔情的女子,如今他再也不配与她站在一起了,可她的安危他想拼死守护。 “你说你是水中鹤的徒弟?那就是你害死了我妹妹?呵呵,我还没有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一并受死吧。” 肖月白轻蔑地瞥了夏知鸣一眼,冷笑一声,“哼!夏谷主,久闻大名,不知我那落荒而逃的兄长是否在这里?我与他,倒是还有些事情没有算清楚。” 夏知鸣不想与他多费口舌,转头唤来肖长青,“长青!你来。” 肖长青穿过人群来到夏知鸣跟前,拱手行礼,姿态谦恭,“舅父。” “你去吧,说到底也是你们的家事,你们兄弟二人自己处理吧,舅父会看着你的。” “谢舅父。” “嗯。” 肖长青提着剑走到肖月白面前,满眼的怨恨、愤怒,几欲喷薄而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还不等他们拔剑,木澜远的满腔怒火就已经压不住了,他深切感受着切肤之痛,当即下令木萧然,“萧然,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我杀了。” “是,阁主。” “阿爹!不要!”木槿红着脸挡在木萧然身前,“求你了阿爹,先不要。” “槿儿!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他吗?我一定要他把你的血全都还回来,你退后,到你娘亲那里。” “阿爹,我不是护着他,只是眼下还是先将几位世伯安抚下来吧,大家僵持在这里恐有不妥啊。” 木澜远抬眼看看虎视眈眈的这些人,也只好作罢,“先将他绑了。” “是。” 肖月白没有反抗,十分配合地任由木萧然给自己绑上绳索,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木槿脸上,内心五味杂陈。 “槿儿,你的衣服都湿了,我陪你去换了吧。”肖长青故意挡住肖月白的视线关切地走到木槿面前,却只得到了木槿的一记白眼。 “你也走开!”木萧然将两人隔开,牵着木槿的手拉至一边,看得肖长青很不是滋味。 “木澜远,就算这个小子说的是真的,那也不能证明血丹毁了,口说无凭怕是难以服众吧?” “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若心里没鬼就让我们大伙进去搜搜,倘若那血丹真是至邪之物,我们必定要当众毁了它才可放心。” “笑话!我木家岂是你们想搜就搜的?” 顾南乔面露尴尬地阻止夏知鸣,“是啊知鸣兄,这样不好吧?” “南乔你真是,东方家已经倒了,难道你想落后尘吗?” “这……” 夏荷扬着下巴冲顾南乔翻了个白眼,“就是,这里有这么多江湖人士站在我们这边,你怕什么?真是没用,你不去我随兄长去,我倒是很感兴趣。”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随我来吧!” 夏知鸣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今日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样子,跳下马来底气十足的引领着众人就要往里冲,木澜远一家极力阻拦却也无济于事。 “阿远!这可怎么办?” “哎。这个卑鄙小人,他知道我虚耗过度此时无法运气,阁中弟子又困于苏绵的迷阵,他才敢这样有恃无恐,他这招里应外合做的可真好啊。” “那现在我们该如何?” “萧然,你速速去找木楠,苏绵房中应该有破解之法,一定要找到,尽快唤醒大家。槿儿,你随我们进去,我还有话要交代你。” “嗯。” “那我先去了,有事您给我发信。”木萧然绕过在忘忧阁四处翻找的人群,找到了老泪纵横扒在门边哀嚎的木楠。 “楠伯,快跟我走!” “呜呜,萧然啊,这,他们,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呐?” “楠伯,眼下顾不得那些了,快快随我去西苑,要赶快唤醒师弟们才行。” “好好,走。” 两人绕着院子后面的小门率先进入西苑,分头在苏绵的卧房及茶室翻找了数遍都不见任何有用的东西,木楠急得直打转。 “究竟还有什么法子?再找不到那些人就要搜到这里来了。” “楠伯。” “哎!” “箫公子,楠总管,我……” “芍药?”芍药浑身瑟缩地从门外探进来,一双眼睛惊惧万分。 “箫公子,你们是在找这个吗?” 木楠走过去一把夺过芍药手中的锦囊,迅速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写着纸条和一个瓷瓶。 “萧然,你看。” “芍药,你说实话,这是什么香?” “回箫公子,这是,我背着二夫人偷偷抄来的,我自小在木家长大,阁主待我们也极好,我实在不能看着二夫人害人,可是我不敢告诉其他人,昨日二夫人把二小姐和月霜送走了,我觉得肯定要出事,所以我,我就偷了她的配方和解药,偷偷躲进北苑的柴房里,方才看着二夫人跳进去莲花池底我才逃回来躲着的。” “呼!你也是个苦命的丫头,跟了个厉害主,一天都不得安生。” “芍药,你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没有动静了再出来,我们现在顾不上你。” “嗯嗯,我明白!” 木萧然带着芍药的瓷瓶飞身去了南苑。 木槿随父母再次回到莲花池底,只是此刻池水已干涸,池中的荷花全部衰败得挂在池边,池底尽是被晾干的小鱼。 “阿爹,为何又要回来?你们不会是想把二娘放出来吧?” “槿儿,你来。”龙赤霞拉着木槿在地宫外面的几块大石旁站定,“你看,这几块石头上有什么?” 木槿仔细看了看,惊喜万分地叫道,“这是娘亲的像!是阿爹刻上来的吗?” 木澜远点点头揽过龙赤霞的肩,“槿儿,血丹就在这些石块后面,你要好好收着它,万万不可落去歹人之手。” “阿爹!” “快来呀,血丹找到了,木澜远你真会藏啊,难怪放心让我们进来搜呢!” 三人齐抬头,夏知鸣一众人等正趴在池边巴望着他们。 “夏知鸣,你的狼子野心天下皆知,今日我就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大家都听到了吧?木澜远私藏巫族邪物还敢大放厥词,大伙随我下去毁了那邪物。” “好!好!” 一时间几十人齐齐跳下池底无木澜远拔剑相向,双拳难敌四手,十几个回合下来木澜远就被伤的难以招架。 “阿爹!” “阿远!你怎么样?” “赤霞,护好槿儿。” “你当心。” “血丹在石头后面,大家快把它推开!” 众人听到号令都转头朝着大石块劈去,千钧一发之际龙赤霞用身体护在石头上,可杀红眼的人们根本停不下来,他们一剑一剑劈在龙赤霞背上,血光染红了石块,也刺痛了木槿的双眼。 “娘亲!”她大吼着扑向母亲,龙赤霞在她怀里不住地抽搐,“槿儿,不要哭。” “赤霞!夏知鸣,你逼人太甚了!”木澜远怒摔了手中的剑,拼尽余力召唤起风阵,天空大风忽作,山中鸟兽四散,花草被连根拔起,众人皆倒地不起,面目模糊。 “啊!啊!啊!”木澜远一声怒吼震动天地,如一击重拳拍在众人心口,重伤的夏知鸣已然奄奄一息,他的眼睛始终停留在被震碎的石块上。 “噗!”木澜远内力耗尽双膝跪地,献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浸染了大半个池底。 “阿远!” “阿爹!娘亲!你们这是怎么了?我该如何救你们呐!呜呜!” “槿儿,槿儿不哭,你扶娘亲过去。” “嗯,娘亲要去做什么?” 龙赤霞指着乱石堆当中的一个缝隙说,“就在里面,你伸手将里面的盒子取出来。” “哦,我去拿,你不要乱动!” 木槿伸进手去果然摸到了一个小木盒,她赶忙取出来交给母亲,龙赤霞打开木盒,一阵腥气顿时弥漫在整个池底,木槿掩紧口鼻,一脸嫌弃,“娘亲,这是何物啊?为何味道这般难闻?” “这就是血丹。” “血丹?” “给我!它是我的!血丹在这里!” 夏知鸣强撑着站起来,招呼上面的人下来抢夺血丹,那些伤势不轻的弟子又全都跳了下来,龙赤霞见无力阻拦,万般无奈之下竟将血丹打入木槿口中,“槿儿,吞了它。” “呃,唔,唔,呕。”木槿难忍口中异味差点吐了出来,无奈龙赤霞在她背后拍了一掌,一颗血丹就这样吞进来木槿的肚子。 “啊!”木槿感觉自己身体里燃起了火焰,强烈而巨大的灼烧感让她小小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撑,她痛苦挣扎了几下之后就晕了过去。 51 共赴鸿蒙3 木槿静静躺在金灿灿的阳光下,一头闪着蓝光的头发在和煦的微风中飘舞,阵阵花香如涓涓细流溢满鼻息。睁开生涩的双眼,阳光沾满毛茸茸的睫毛,一双掌纹清晰的大手如同一把纸伞遮蔽住晃眼的光线,斑驳的光影流出指缝洒在晶莹的肌肤上,像仙子般明媚惹人。 肖长青看着看着竟有些醉了,他再也移不开眼睛,生怕一眨眼这个仙子就会随风飘走。 “怎么是你?我们在哪里?” “槿儿,你醒了。我,我们在百花谷啊,这里是你家别院。” 木槿坐起身来仔细打量一番,自己果真躺在别院的阁楼上。 “为何我会在别院?其他人呢?我爹娘怎么样了?萧然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肖长青双手按着木槿的肩不让她离开,“槿儿,你也莫急,你坐下来慢慢听我说好不好?” “你放开我,这里是我家,我想去哪里便去,你能阻拦吗?” 木槿用力推开肖长青,她下床穿上绣鞋就要往门口冲,肖长青无奈只好挡在门板上拦着她。 “你让开!” “槿儿你先冷静一下,先听我说完不行吗?” “我要找我爹娘,你凭什么拦着我?” “槿儿!你爹娘还活着,木萧然也安然无恙,你就放心吧。” “那你为何将我困在这里?既然他们都活着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他们?” 肖长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声音柔声问木槿,“你冷静一下,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发生了何事吗?” “发生了什么事?”木槿双手抱着头仔细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她一脸懊恼地盯着肖长青,“我娘给我吞了血丹,然后,我只记得我好热,头很痛,心也痛,痛得快要炸裂了,然后,后面发生了什么?你快说啊。” 肖长青扶着木槿坐回去,一边小心翼翼整理好她的头发,一边将手边的铜镜递给她,“你先看看吧。” 木槿捧着铜镜,仔细观察着镜中的自己,并无异常啊,她歪头问肖长青,“你怕我吗?” 肖长青摇头,“不怕。我过去就知道你和一般的女子不同,你现在的样子美极了。” 这句话是真心的,但木槿此时无瑕回应任何人的真心,她的眉心突然皱了一下,手指轻抚过去,一个微红的印记若隐若现,“这是什么?” “不知。你被血丹强大的力量震晕之后,我舅父他,他……” “他又做了什么?” 肖长青实在左右为难,但他也不愿意欺瞒木槿,只好吞吞吐吐说出了当时的情况,“舅父他本想将你掳走,是你母亲用了龙家禁术,舅父和其他人,都被,活活烧死了。” “呼!烧死了?全都死了?” “顾宫主受了重伤,后来被姨母带走了,那些江湖人士没了支持,也都散去了。” “萧然呢?” “他带着你师兄们赶来的时候已经满目疮痍了,他忙着照看你父母,还要同弟子们清理忘忧阁,所以他才托我将你带来这里的。” 木槿狐疑地看着他,“是他将我交给你的?” “是,他虽与我不合,但他也知道我会拼死护你周全。” 肖长青眼里的炙热木槿不是完全看不到,而是她在与他对视的时候刻意闪开了,“那现在我醒了,既然那些坏人也都撤了,你为何还不让我走?” “这,你父母伤得很重,他也是担心你承受不了。” “让开!我要回去,你陪我!” “槿儿。” “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 “那,那好吧,我陪你去。” “你跟紧我,我知道一条小路。” “好。” 肖长青跟随木槿来到南苑大门外,师兄弟们都在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她随手抓了一人慌忙询问,“我阿爹呢?他现在何处?” “呃,三小姐,阁主在炼香室里。” “炼香室,走。” “槿儿你慢一些。” “啊!”木槿只顾着往前跑却不慎一脚踢在一只打翻的巨大香炉上,膝盖和小腿都被撞得青了一大片,钻心的生疼让她流出泪来。肖长青心疼极了,他跪下来一把将木槿抱起,嘴里却连连责备,“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躁,我说的话你一句也不放在心上。” “好了好了,我着急啊,赶紧抱我过去,看见那边的梨树了吗?就在那里。” “你抓紧我,要是等一下再摔了我可不管你了。” “知道了,要不是因为我着急见阿爹,我才不给你抱呢。” 肖长青三步并作两步抱着木槿来到炼香室门外,他像抱着一件珍宝一般轻轻放下木槿,“来,你扶着我,站好啊,我去敲门。” “诶,等一下。” “怎么了?腿疼啊?” “嘘!里面有人。” “当然有人啊,木萧然和你父母在里面啊。” “不对,有女人的味道。” “女人?” “快躲起来。” 木槿拉着肖长青躲在炼香室一侧的小木窗下,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几乎要了她的命。 一个黑袍加身的妇人正站在木澜远病榻前,龙赤霞奄奄一息地躺在他身边,眼睛里满是哀求。 木萧然冷着脸站在妇人身侧,手中的剑上还残留着血迹。 “萧然,我收养你长大,用心栽培你,视你如亲子,我甚至还想把槿儿和风丘都交给你,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木萧然不忍再听下去,他背过身定定站在门边,紧闭双目不让眼泪掉下来。 妇人拉下了头上的帽子,幽幽地说,“木阁主,你可还记得离城莫离渊?” “莫城主的确与我有过几面之缘,自我回了风丘之后已有十几年不曾见过了。” “哼!你当然见不到了,因为他死了。” “呼!人世还真是无常啊,莫城主可是个难得的贤明之主。” “你这是在替亡夫惋惜吗?木澜远你真是个伪善之人,明明就是你害死了他,如今你还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莫夫人,你此话怎讲?我木澜远此生从未害过人,我木家人修习炼香术自古只能救人从不害人,你说我害了莫城主,这话从何说起?” “那我问你,当年我夫君突患头痛症是否曾来找过你?” “确有此事。” “你那可曾亲自去离城为他诊治?” “有,莫城主派了亲信前来求香,我听闻他的声名,遂决定亲去离城为他调香,可是我只在离城住了十日变离开了,我走的时候他的头疾已有好转,你因何认定我是凶手?” “夫君他日夜不间断地在房中燃着你留下的香,起初他是对我说感觉神清气爽,可好景不长,我夫君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你知道他死的时候有多痛苦吗?” “这,绝无可能。” “你休要狡辩,我忍痛将刚出生的儿子送来风丘,苦苦等待到今日就是为了让我儿子亲手给他父亲报仇!” “你!这里面有误会。” “没有误会!我夫君的执事带着那些燃尽的香灰去找人验过,那里面有曼陀罗,而北地只有风丘种植曼陀罗,你还想抵赖吗?” “这,我没有在他的香里加过曼陀罗。” “哼!然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杀了他给你父亲报仇?” 木萧然猛然转身,皱着眉头看向母亲,“母亲!” “快去啊!你若不去,我今日就死在你面前。” “母亲!” 妇人不为所动,动作娴熟地戴起了斗篷上的帽子,遮蔽了整张脸。 木萧然内心挣扎了无数次,还是逃不开这个结局,他提着剑步步逼近木澜远。 “萧然,你要三思啊!” “呀!” 剑起剑落,快得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木槿疯了似的冲进房中,踉跄着扑向榻上的双亲,“娘亲!阿爹!” 木萧然愣住了,因为他的剑锋直直刺穿了龙赤霞的身体,她在剑落下的那一刻扑在木澜远身上替他挡了一剑。 “阿远!槿儿!我,我好累。” “娘亲,你不要说话了,我会救你,你等着我。” “不用了,槿儿,娘亲能回来见到你,我,我很开心,我无憾了。” “不,娘亲,不够,你还没有看到我嫁人呢,你不能丢下我。” “赤霞。” “呵,阿远,谢谢你,给我的爱,我很,幸福。” 龙赤霞口含鲜血说完了最后一句,永远得闭上了眼睛。 “娘亲!” “赤霞。” 木槿哭的泣不成声摊在地上动弹不得,她抬眼愤怒地盯着木萧然。 “槿儿,我,我也没有法子啊,我不想的,可我别无选择。” “赤霞。”木澜远眼里的光芒在那一刻全然溃散了,他看看站在木槿身后的肖长青,“你带她走吧,好好待她。” 肖长青不知他这是何意,但还是微微点点头。 “阿爹。” “呵。”木澜远伸出双手抱紧了趴在身上的龙赤霞,脸上浮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然后握紧了剑柄,用力刺入自己胸膛,他和他的爱人终是不会再分离了。 “不!阿爹!不要啊,你们不要丢下我,家里只剩下我了,你们回来啊!” “槿儿,槿儿不怕,我在呢,我带你走。” “你走开!” 失去理智的木槿此时听不进任何话语,她用力推开肖长青,奋力扑向木萧然,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拼命摇晃,“你有心吗?是木家将你养大育你成人,你就是这样报答他们的?你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就当真比我们从小到大的情意还深厚吗?你真的相信我阿爹会害死他?你还我阿爹,还我娘亲!木萧然,你去死吧,我恨你,恨死你了!” 面对槿儿的质问木萧然无言以对,他无法面对这个他爱到骨子里的槿儿。 “槿儿,跟我走吧!” “你滚开!这是木家的家事,我看谁敢带走木家的三小姐!”木萧然一把拉过木槿揽入怀中。 “木萧然,你放开她!” “滚开!” “然儿,斩草除根。” “母亲,够了!欠你的命我已经还了,你若是再苦苦相逼,我带着我的尸首回去吧!” “你!哼!”妇人气愤地拂袖而去。 “槿儿,你哭累了,我带你回房休息。” “我要杀了你!” “好,等你睡好了,再吃顿饱饭,有了力气再来杀我,我一定不会逃。” “槿儿,你不能再被它骗了,我现在就杀了他替你报仇。” 木槿虚弱地摇摇头,“你走吧,已经死了太多人了,不要在手上沾满鲜血。” “槿儿!” “走啊!我不想看见你们任何人,我要和我爹娘在一起,你们都给我出去!” 木槿哭喊着跪倒在爹娘身旁懒理身后两个男子的争吵,木萧然实在不忍心看她这么哭下去,抬手一掌拍在她后脑交给她打晕了。 “你干什么啊!” “她需要休息,你最好马上离开风丘,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 木萧然抱起木槿快步回了北苑,寸步不离地守在身前,就连凝霜也进不去。 真不知木槿醒来还会不会接受他? 52 你是我的人 被木萧然赶出忘忧阁的肖长青心事重重地独自徘徊在百花谷里,他心系木槿,即便自己不会御风术也不愿下山离开。 百花谷中一片狼藉,漫山遍野尽是被人踩踏砍倒的残败花枝,血液凝固的腥气尚未散去,搅的人心神难安。 “槿儿,你放心,我会坚持下去,只要有机会我定会带你离开。” “呵呵,你还在痴心妄想啊,她从来就不属于你,不管木萧然做了什么他们都是密不可分的,旁人根本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你还是想想自己今后该当如何吧。你舅父死了,桑叶谷你还回得去吗?” 肖长青寻着声音找到了瘫坐在不远处的肖月白,他正用轻蔑的眼神望着他,从小到大他就讨厌的他这副样子。 “你为何还不走?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 “呵,你要杀便杀,那日与你交手之后我是彻底醒悟了,你的功力在我之上却没有杀我,你就是想让我一生都受尽煎熬,如今我如你所愿,可是你我都输了。” 肖长青大步走过去提着他的衣领将从草滩上拽起,不屑一顾地瞧着他,“你想错了,从头到尾输的人只有你,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流着槿儿的血,你能安生活着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你好自为之吧,我是不会回去与你争夺肖家的,你给我好好留着这条命。” “哈哈哈……”肖月白惨淡地一阵狂笑之后,步履蹒跚地隐没在遮天蔽日的大风里。 肖长青不屑追赶他,自己独自住进了木家的别院,木家人忙于恢复忘忧阁,已然无力看顾这里。 一连几日都不见忘忧阁里有任何动静,也不见有人出入,一切就好像静止了一般,肖长青忍不住趁着夜色潜入了北苑。 木槿此时正愣愣地缩在一个角落里,面上冷清的看不出任何表情,凝霜跪坐在她身前不住地啼哭,哭声虽细微,但却是丝丝缕缕地流进了肖长青耳朵里,他握紧拳头捶在墙壁上,心里恨恨地咒骂,“木萧然!你不得好死!” “嘤嘤,小姐,你都两日水米未进了,凝霜求求你吃一口吧,这是石榴婶儿小火煨了两个时辰才给熬好的玫瑰蜜露,你不是最比个这个吗?喝一口吧,就一口,好不好?” 纵使凝霜怎么哭怎么劝木槿依然无动于衷,双手紧紧抱着膝盖,绝望中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去找箫公子来,他一定有办法的。” “不要,凝霜不要去,不要找他,不要。”听到木萧然的名字她突然变得惊恐万状,拉着凝霜的手不住地颤抖。 这可吓坏了凝霜,她连忙将木槿抱在怀里,一下下抚摸着木槿的后背,“小姐,那些人都散了,箫公子也重新修复了结界,阁主与三夫人也已经体面地送进了木家陵寝,你就放下吧,等小姐身体好了我再陪小姐去祭拜,好不好?” “下葬了?” “嗯。” “我大姐呢?她可有回来过?” “箫公子给落月城发了信,大小姐尚未回信,山高路长的怕刚刚收到吧,小姐再等等,大小姐一定会回来的。” “大姐来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那小姐可要保重身体呀,还是趁热吃一点东西吧,我扶你去那边坐着吃。” “嗯。” “呕。” 由于太久没有进食的缘故,木槿刚吃下去两口就全部吐了出来。 “小姐,你怎么了?” 木萧然推门而入抱起木槿放回榻上,“槿儿!你感觉如何?” “你还来做什么?” “我刚刚处理完二小姐的事情,你是不是又没有按时吃饭?” “二姐的事?二姐又如何了?” “阁主在去往桑叶谷之前就已预感到二夫人可能知道了三夫人回来的事,他担心二夫人会对你们不利,早早安排楠伯在银库里挑选了许多贵重之物,还有两箱金叶子,那几乎是忘忧阁八成的财富。” “阿爹这是何意?他是想送走她们母女?” “二小姐其实是夏谷主与二夫人的亲生女儿,阁主原本打算在她与顾家公子成亲之后,把这批财物当作嫁妆送去,以此作为条件希望顾宫主日后助二小姐入主桑叶谷,也算是给她们母女一条好走的出路吧。” “阿爹!木萧然你的心会痛吗?我阿爹如此深明大义的好父亲、好家主,你却把他给杀了,你叫我怎么原谅你?你还有何脸面留在风丘?这里是我阿爹的地方,到底都有他的影子,你难道就不怕吗?” 面对木槿的指责木萧然无言以对,他只能一动不动任凭木槿一下下打在他脸上、身上。 “箫公子,您还是先出去吧,我来陪着小姐。” “凝霜,你先出去。” “这?” “出去!” 凝霜自然是不愿的,但是她又能如何呢? “槿儿,你早已是我的人,今后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你若赶我走我就带你走,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放开你,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赎罪。” 木槿的眼泪像开闸的洪水般流泻而出,“你走开,我不要你,我那日是没想清楚,我被肖月白伤得失了心智,你是趁人之危,不作数的。” “你宁愿自剜心头肉来逼出那碗了空香,是为了什么?我以为你心里有我,这么多年我们从未分开过,你终究是我的。” “你这是什么道理?你就是仗着我在意你,我会让你后悔的!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 “槿儿,好槿儿!都是我的错,我们不要争了,你好好休息,等你身体恢复了我给你打个够好不好?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看着心疼。” “你走,我要睡了。”木槿挣脱开木萧然的怀抱,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与他做着无声地抗议。 见木萧然走了肖长青才得以找到机会溜进木槿的房中,他轻手轻脚走进去,不料却撞翻了放在一旁的瓷碗。 “凝霜,你也出去。” “呃,槿儿,是我,肖长青。” 木槿回头,肖长青果然站在门内。 “你怎么进来的?” “我,我一直没走,我担心你。” “呵!我在自己家中有何好担心的,这里不是该留的地方,快走吧,后会无期。” “不,你如今这番模样我怎能一走了之?我是带你走的。” “是吗?他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就杀了他。” “杀他?” “他对你做出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你能忍我也忍不了,你等着,我明日就去找他决一死战。” “好啊,你要去便去,我累了,请你出去。” “那你睡吧,我走了。” 木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世事浮沉,她一连经历这么多变故,心里早已乱如盘丝,管它谁主江湖,她只愿一夜安眠。 53 木萧然被杀 木萧然提剑来到密林时肖长青早已等在那里了,面对满目怒火的肖长青,木萧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 “你是要杀我吗?” “是。” “为何?” “你死了,她才能活。” “就凭你?” “为她,我愿。” “好,拔剑吧!” “哈!” 肖长青率先拔了剑,踏着细碎而密集的步子迅速跑向木萧然,刺出的剑被木萧然挡下。两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在林间穿梭,你攻我守,你退我进,打得不可开交,难分伯仲。 “小姐!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吧,箫公子跟人打起来了。” 站在窗前赏花的木槿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平静,她望着窗外的一树木槿淡淡地说,“木槿花又开了,不知我以后还能不能看到。” “小姐。你说什么呢?咱们这一院子的木槿树都长得十分好,每年都会按时开花的,怎么会看不上呢?” “凝霜,他们在哪里?” “哦,就在后面林子里。” “你帮我简单收拾一下,记得带上我的发簪,我去看看。” “小姐你这是,要有吗?你不要凝霜啦?” “你要留下来,帮我看顾好这些木槿。” “呜呜,小姐,凝霜舍不得你!”凝霜抱着木槿的肩膀哭的稀里哗啦,木槿有些动容,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或许以后她能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会再回来。 “好了,你去吧。” 木槿寻着小时候大姐带她走过的那条小路,亦步亦趋地向密林里深入。 “肖长青!你放弃吧,你我无仇无怨我不想杀你,今日就放过你,不要再打了。” “你是认输了吗?还是你觉得我杀不了你?没有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接招吧!” 透过晃动的枝叶,木槿看到了执剑对峙的两人,她无法想象她的萧然哥哥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会怎样,但她心中的恨呢? “肖长青!你住手!” “槿儿?”两人双双回头,木槿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槿儿!你快让开,我是在为你讨公道,他对你做了天地不容的事情,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是我与他的事。” “你是舍不得他死吗?你太心软了,他们就是看你这样才敢一次次伤害你,如今你的身份早已人尽皆知,江湖上那些不怀好意之人更是借此事前来挑衅,可是他呢?他做了什么?” “你不要再说了,我需要时间想清楚,总之他不能死。” “你糊涂啊!” “我阿爹死时也未解释清楚莫城主之事,如果是真的,那……” “槿儿!”木萧然静静看着她,她穿着他送的鹅黄色衣裙站在和煦的暖光里,她心里的疼痛,眼神里的挣扎,他岂会看不见? “槿儿,萧然哥哥怎么忍心看你左右为难?” “哈哈哈,肖长青!你就这样而已吗?来啊,你我还没有分出胜负呢!” “哼!” 木萧然成功激怒了肖长青,只见他一个箭步飞过来右手挥动长剑的瞬间,左手趁机将藏于袖间的短剑射了出去,木萧然微笑着倒下了,他终于可以安心地看着木槿了,那抹小小的身影变成了红色,又变成了灰色。 “萧然哥哥!”木槿始终没有迈开步子走过去,她定定地站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直到双腿发麻跪倒在地。 “槿儿!来,我带你回去。” “不要,我要带他一起回家。” “我会好好葬了他的,毕竟他也是你放在心上许久的人。” “为什么?你告诉我啊,为什么?” 楠伯按照木槿的意思将木萧然葬在了南苑大门外的桂花树下,那天的风丘出奇的风大,大风卷着北苑的木槿花瓣漫天飞扬,迷蒙了木槿的双眼。 她在一块青石板上刻下他的名字,他的萧然哥哥爱穿一袭白衣,他的双手凉得让人心疼,他的眼睛里除了她什么都装不下,他的剑叫“孤情”。 “三小姐,你当真要走吗?三位小姐都走了,这个家可就散了呀!” “楠伯,今后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只是,银库中的银两都送给二姐了,你们……” “不要紧的三小姐,我们够用,家里的粮田每年收成很好的,我们饿不着,你还是带走吧。” “不用,我走了。” “三小姐何时回来?” “不知。” “哎!这是怎么了?”木楠无奈地抹着眼泪。 凝霜则躲在门后不愿出来相送,木槿回头找了几次都不见她,只好上了马车。 后来,凝霜追着马车在风丘的山路上跑了很久很久,在回来时鞋子都丢了一只,满脚都是血。 “槿儿,离城到了,进了城先随我回家吧。” “肖家?” “不,广华楼你还记得吗?爹娘死后我命东子出城筹集资金,后来我们秘密买下了广华楼,你不是一直想看戏文吗?我欠你一场戏,还你一辈子好不好?今后你就住在广华楼里,想听什么我命他们唱什么。” “呵,如今倒真是如了愿了。你送我回吾有茶楼吧,我想去看看阿粉。” “那也好,广华楼的屋子还需要花时间布置一番。” “谢谢你。” “不用与我客气,为你做这些我求之不得。” 木槿好像从未认真看过他,原来的眼睛那么亮,像是有一汪清泉般洁净,他如今这幅模样,实在无法想象他从前是个多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傲慢公子。 “呵呵。” “你笑了?方才是笑了吗?诶呦,你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多如屡薄冰吗?你笑了就好了,这说明终于愿意从过往走出来了,真是太好了,我保证,以后的每天都是晴空万里的好日子。”肖长青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期盼这个微笑盼得眼睛都肿了,他是真的为木槿感到欢喜。 “我只是在笑你,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想知道啊,那就好好同我在一起啊,你有的是时间了解我,我性情究竟如何,你以后会知道的。” “呵,走吧。” “那你坐稳了,马上就进城了。” 木槿撩开车前的布帘,重新审视着这座写满回忆的城,街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来来去去的路人脸上带着各种悲喜。时移势易,忘不了的只有她自己罢了。 1 木槿决定回风丘 一晃已过六年,木槿用自己的努力在离城站稳了脚跟,无有茶楼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已经远近城镇屈指可数的大茶楼,拥有了自己的茶园和田产。当然,这一切也离不开肖长青的帮衬,否则的话,她独自一人带着女儿也恐难为生。 “娘亲,娘亲你在这里呀!让絮儿一通好找。” 木槿放下手中的鱼饵,蹲下来轻柔地抚摸女儿肉嘟嘟的小脸蛋,眼睛里的宠爱疼惜流泻而出,“你不是随阿粉姨母去逛集市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好玩吗?” “是七叔送我回来的!” 顺着小手指引的方向,肖长青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茶楼的前厅喝着茶,眼神清淡地望着窗外的车说马龙,茶楼就像一块天然屏障将熙攘的人群阻隔在他们的世界之外。在这里,他亲手为她种下一池子饱满的睡莲,亲手给她打造了一方无人惊扰的净土,他给自己更名为肖七,他说如若必须尝尽人世七苦方可得偿所愿的话,他甘愿一试。 “絮儿乖,你找阿粉姨母换身干净的衣裳,你看你吃得满身都是糖。” “嘻嘻,七叔买了絮儿最爱的糖饼,我没忍住就多吃了一个,现在还撑着呢。” “明明有那么多好吃的为何单单只爱吃糖饼呢?” “我也不知,爱吃就爱吃,那娘亲为何单单钟爱这池中睡莲呢?它们再美丽也不能日日都守着看呀!” “你这张小嘴呀,真是让阿粉给教坏了。” “姨母才没有教坏絮儿呢,是絮儿自己聪明。” “呵呵呵,好了,知道你聪明了,快去!” “絮儿退下了。” 小姑娘笨拙地行了礼,然后欢快地跑走了。 木槿信步来到肖长青的桌前,动作熟练地将一壶新沏的茶斟满送到他手边,“入秋了,还是喝下这个吧?你的头痛症来得凶猛,还是要放在心上。” “呵,都好了。”肖长青微笑着喝下她沏的茶,满腹生津,唇齿留香。 “你总是这样,我走后你要如何照顾自己?” “你说什么?”肖长青蹙紧眉头,认真看着木槿再次确认,“如何?当真要走?” “是,絮儿越发长大我就越是忍不住想起过去的自己,每每想到阿爹都会夜不成寐,心里着实难受的紧,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带着絮儿回去看看,毕竟木家的百家基业乃是我阿爹毕生的牵挂,如若再荒废下去怕是真要消亡了。” “那,我去安排一下,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并给置办了。” “长青,我带着絮儿走山路回去,不能带太多东西。” “这,你不愿我一同前往?” “你在离城挣下这份家业实属不易,本该好好守着它,我们母女生如浮萍,你却不同。” “槿娘你说什么呢?” “我会把这间茶楼留给阿粉,今后你要多费心了。” “你可想好了?” “嗯!” “那我送你们出城。” “好!” 肖长青憋在心里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们彼此沉默地对坐良久。 “彩戏班都来了十多日了,你还想看吗?” “好!” “我走了,明日叫东子来接你和絮儿。” 肖长青宽厚的背影此时看上去有些悲凉,他缓步走出茶楼,不经抬头仰望街边泛黄的柳枝,苦笑一声,“呵,果真是秋凉了。” “长青!”木槿在身后叫住了他,“我想去瞧瞧月媚。” “哦!”肖长青没有回头,他裹了裹身上的长衫,说了句“真冷啊!”,便大步流星地拐进了隔壁的巷子里。 “对不起!”木槿的眼神暗了一下。 “槿娘,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絮儿想喝甜汤,你要来一碗吗?” “我不要了,太甜。” “你呀!就是逼自己太紧了,当初你突然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像疯了似的整日整夜都在茶楼里忙活,害的我和阿宝成了闲人,阿宝也是有趣,哭的稀里哗啦的,还以为你要赶他走呢。” “呵呵,我记得,当时若不是他哭着央求我,我还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呢。” “如今我这样看着你,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就好像只要你在这里,我们就有了主心骨,咱们茶楼生意也越来越好了。” 木槿笑笑,眼前的阿粉已经成了一个沉稳内秀的女子,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大家风范,丝毫不见当年窘迫拘谨的模样。 “阿粉,我一直忘了问你,你可有意中人?” 阿粉愣了下,脸上明显挂起一丝羞赧,“我的意中人怕是还在红尘之外吧?我也不想随意许人,你给了我这个安生之所,我替你守着这个家,我心里已经很安稳了。” “我要走了,这里留给你吧,你经营得比我好,日后遇到了意中人,这就当做是我送你的嫁妆,你进了门也可体面一些。” 阿粉眼泪涌上眼眶,“你这个没良心的,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你让我们如何?” “呵,我还是会回来的,你也说了,这里也是我的家,我怎能一走了之,可是我原本的家园已经荒废很久了,那里也有很多人等着我回去。” 这句话说完,木槿犹豫了,她是真的不敢确信,“应该会有人等我吧?” “槿娘!我舍不得你!”阿粉抱着木槿哭了好久,她几年的眼泪怕是都在那一天流完了。 “好了阿粉,你去我房里把桌上那只紫檀木锦盒拿来。” “那是什么?” “这几年茶楼赚的银两我都分好了,其余两只你收好,黑色的那只是给你的,另外那些我有用,回去之后我会派人来取。” “你不会是要送给那个人吧?” “呃,你就别管了,拿来吧。” “哎,你就是这个性子,永远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好了,我走了!你继续煮甜汤吧。” “哎。” 木槿捧着镜盒自然地穿过肖家的后门来到月媚房中,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扇小门走的极为舒服,不用看门外那些人脸色,也不会碰到那个人。 “姐姐,你来了。” “今日感觉如何?” “用了你新换的香之后我精神好了不少,前几日脚趾好像也有了反应,你说我是不是快好了。” “我会定期送香来,你乖乖用着,会好的。”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真想快些好啊,那样我就能随姐姐回风丘祭拜娘亲了,我太想她了。” “媚儿,我就要回去了,下次再见可能要等很久,你不可胡闹哦,有事情就给我捎信来。” “你要走?为何?” “絮儿前些日子总是嚷着想见阿爹,我想着她都六岁了,总该回去上柱香吧。” “你何时回来?” “不知。” “可是……” “这些银子留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姐姐,我,谢谢你,我做了这些坏事你不仅原谅我,还认我做妹妹对我百般照顾,你不委屈吗?” “娘亲跟我回去之后一次都不曾提起过你,可是我在留下的包袱里看见了这个,我想她希望我如此。” 木槿将一只绣着“媚”字的香囊置于月媚掌心,“我走了,保重!” 月媚捧着那只香囊泣不成声,放在鼻尖闻了又闻,“真香!真香!” 肖月白跟在木槿身后一直跟到了“无有茶楼”,他不敢上前,只是默默瞧着茶楼大门上的牌匾出神,“如今你什么都有了,却将“吾有”改成了“无有”,你可是心里缺了什么?” 2 归来消息不胫而走 “娘亲,娘亲,你快醒醒啊,外面来了好多人,娘亲!” “嗯?” 絮儿稚嫩的声音一声声唤着木槿,小手抓着她的手摇晃个不停,终于是将她从冗长的梦里唤醒了,她浅笑着起身将女儿抱在自己腿上,一双眼睛弯成了新月。 “絮儿真乖,都能叫娘亲起床了。” “娘亲快些起床梳洗吧,絮儿都梳好头发也换了新衣裳了。” “我看!”木槿捧起絮儿的小脸瞧了瞧,奇怪地问她,“咦?这个发饰好漂亮呀,是院子里的婆婆帮你梳的吗?” “嗯~不是,是一个好看的姐姐给絮儿梳的,她还打好了热水给娘亲洗脸呢,你快洗吧,我帮你叫她进来!” “好看的姐姐?谁啊?” “嘻嘻,姐姐说你见了就知道了。” “嗯?” 不等木槿仔细询问,絮儿就调皮地开门出去了。 “这孩子,呵呵!” 木槿坐在熟悉的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凝霜缓步走到她身后,拿过她手里的桃木梳像从前一下帮她梳起头发来。 “小姐,我来吧。” “凝霜?你回来啦?快站过来给我瞧瞧。”木槿欢喜地拉过木槿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目不转睛地瞧着。 木槿反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不敢直视木槿的眼睛,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游离到木槿脸上,“呃,楠伯一早就托人捎话来了,我,我正在喂鸡,我只是太想小姐了,我……” “好了,好了凝霜,我知道,我回来了,以后你哪里都不准去了,就住在家里。”木槿摩挲着凝霜满是老茧的双手,还有她干枯的头发粗糙的皮肤,不禁潸然泪下,轻轻拥她入怀。 凝霜靠在她肩上才感觉到心里有了着落,眼泪簌簌滴落在她肩头,“小姐,你回来就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你有孩子了吗?” “嗯,有个儿子,三岁了。” “你夫君,待你好吗?” “他是个猎户,虽说是粗人,但心肠极好,日子是辛苦一些,但很安稳。” 凝霜脸上的幸福是掩藏不住的,木槿也稍微安心了,她重新坐好让凝霜帮她梳头。 “你见过絮儿了吧?她有没有去闹你?” “见过了,絮儿小姐和小姐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调皮得紧呢。” “呵呵,你以后可有的忙喽,要带两个小毛头。” “那我可不怕,我喜欢孩子。” “凝霜,我当时没有带你走,你可有怨?” “我不怨,小姐满身伤痕离开,心里最不舍的还是自己的家,你让我留下来,我就该替你守着,小姐的心思凝霜都明白。” “多谢你。” “小姐说的哪里话,谢我做什么?我也是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 “也对。” “好了,小姐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生疏?” “你梳的头是最好的。” 两人正在镜中调整着发饰,一阵吵闹之声在从外面传来,“外面发生了何事?” “哦,我忘了说,今日一大早外面就来了许多人,都喊着要见木家的新阁主,现在都被挡在大门外了,小姐要去看看吗?” “消息倒是传的真快,才一天就有人来了,你说这些人,是敌是友啊?” “其他人我是不知,但有些人啊,一定是自己人。” “嗯?谁啊?” “是大师兄他们回来了,大家也是许久未见了,方才还聚在南苑前厅抱头痛哭了一阵呢。” “是吗?师兄们都回来了?” “嗯,不光他们,还有他们的家眷也都来了,往后咱们风丘可要热闹起来了。” “当真?家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走,随我去瞧瞧。” “嗯。” 木槿到南苑时,院子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炼香炉里也升腾起了缕缕烟尘,香气阵阵扑鼻而来,这个场景,就好像父亲还在时一样。 “嘻嘻,伯伯快给我,我要玩儿。” “来啊絮儿,自己过来拿!” “好!” 絮儿的到来让这个沉静的院子显出了勃勃生机,木云柳把一个编得精美的花环戴在絮儿头上,微笑着看向木槿。 “给你,去玩吧!” “娘亲,我去玩儿了。” “不可跑远。” “嗯嗯,娘亲放心我不会出大门外的。” “去吧。” “二师兄!” “槿儿,你瘦了,也黑了。” “整日在灶间煮茶给熏的吧。” “呵,还是没正形。”木云柳眼底尽是疼惜,“回来就好了,我带其他师兄来见你。” “不急。” “急,如今你当上阁主,四方势力都会盯着你,忘忧阁须得做出个样子,该立的规矩还是要立起来,要不然你明日如何去应付门外那些人?” “我听师兄的。” “去里面等着吧。” 从各地召回来的弟子和侍从们在前厅里行了跪拜之礼,这就算正式回家了,大家心情都很激动,况且木槿还相当贴心的为已经有了家眷的人分到了更大的房间,给每人都安排好了位置,这些漂泊在外的人总算感受到了一丝安稳。 众人散去之后,木槿把木云柳带到了木家陵寝。 “师父,云柳无能,不能帮师父光复门楣,到今日我才能回来,今后我会尽心辅助槿儿的。” “二师兄,你看看这些墨菊。” “这?”木云柳拿起坟前墨菊瞧了瞧,“新鲜的?” “是,我回来的当晚就来祭拜阿爹了,当时这些花就放在这里,我看过了,花瓣上还有露珠,应该是刚采的,我问过楠伯了,他说这几年并没有人来打理这里,可是你看看周围,这里被打理得很干净。” “会是谁呢?” “你离开之前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并没有,除了族里的几家旁系人来闹过几场之外,似乎并无异常。” “师兄,咱们先回去吧。” “嗯,槿儿啊,你才刚刚回来,虽说百废待举,但也不可操之过急,忙坏了身子可不行,有什么事情还是该让我们分担一点。” “我知道了师兄,你以为我能放过你呀。” “呵呵,是是是。” “对了师兄,你回头问一下楠伯,派去离城的人几日能回来,我想翻新一下那几处老房子,你们帮忙看看该如何处理。” “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去找楠伯,先送你回北苑。” “嗯。” “小姐,你和二师兄去哪里了呀?怎么才回来?” “有急事?” “倒也不急,只是有些棘手。” “何事?” “你先看看这个。” 凝霜把一封粘着兰花花瓣信交给木槿。 木槿一看便懂了,挑着眉问道,“她也来了?” “不是,是月霜姐姐。” “人呢?” “我把她带进咱们院子了。” “你去看着她。” “是。” “师兄,你猜这信中会写些什么?” “八成是挑衅之词,她就是那个性子。” “这么快就传到桑叶谷去了,那其他两家定然也知道了。” “木家重来山门是大事,江湖上都在等着看你呢,这不稀奇。” “呵呵,那就让他们看吧。” 3 黑影再次出现 听风楼下,木槿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翻新的工匠们,比起其他地方,这里是一定不可马虎的,没有亲眼看着他实在是放不下心。 “小姐,喝口茶吧。” “嗯。絮儿呢?” “她在花园里陪着念儿呢。” “那你还不去看着?絮儿太能闹了,万一把念儿给摔了怎么办?” “没事儿的小姐,我夫君看着呢。” “他一个男子哪里会带孩子,不如你去找楠伯给他安排个差事做,在家里总比跑遍山谷狩猎强吧。” “他是个粗人,那些事情他做惯了。” “那就不行了,那些人把百花谷里糟蹋得胡烟瘴气,我已经告诉师兄们把百花谷的结界重新设好了,以后风丘不准狩猎。” “是,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找楠伯。” “把茶放下,你去吧。” “好。” “还有一事。” “小姐请说。” “我房里有一罐羊脂膏,我没用过,你拿去吧。” 凝霜低头看了看自己皲裂的双手,感怀在心,默默点点头,“谢小姐。” “行了。” “对了小姐,月霜姐姐还在西苑。” “她还没走吗?二师兄不是早已把门外那些访客打发走了?” “月霜姐姐苦苦求着,云柳师兄看她可怜就去求了楠伯,楠伯答应她过几日等小姐得空了便会带她来见你,可是她等不及,今早又偷偷跑来找过我。” “呵!这么迫切,究竟是要做什么?” “小姐还没有看信吗?” “你走吧,去把二师兄找来。” “是。” “槿儿,其实你不用整日守着,楠伯找来的工匠都是北地最好的。” 木槿不愿一次次刨开自己的心给人看,她浅笑一声,转身走向花园,“师兄,我想同你商量一下月霜的事情。” “哦,那丫头也不肯说到底所为何事,只是一问就哭哭啼啼的,信呢?你实在不愿看的话便交给我处理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从前她就处处与我争抢,实在难缠。” “给我吧。” “在我房里,等一下叫凝霜拿给你,你看了之后就打发月霜回去吧,她不能再留在木家了。” “那,寒月庄那边呢?是否需要派人去送信?” “你说大姐还在寒月庄吗?” “自从东方老庄主去了之后,大小姐就极力将年仅五岁的华生推上了庄主之位,之后几年更是殚精竭虑为华生扫清障碍,靠着东方修那个混账公子为华生争来了一路坦途,就连阁主离世也只是回来匆匆吊唁了一下,谁料到她竟会突然失踪呢?” “你说大姐靠着那个东方修?那大公子和姐夫呢?他们不管吗?” “你一点都不知?” 木槿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凉,“我出去之后难过了一阵子,后来又太忙乱了,就忽略了大姐这边,我原以为她好歹是寒月庄的少夫人,就算处境艰难,也是大家族的人,应该不会太差,而我的身份,不方便……” “你何必在意那些,师父可是把你当做至宝好好养大的。” “就是这样才会让两位姐姐更加心寒吧?” “罢了。我接着说。” “嗯。” “三公子的性子本就清淡,再加上他又是大公子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孩子,从小看着全家人的脸色长大,不得不学会了察言观色,卖乖讨巧那一套。其实他心里十分挣扎,这份挣扎也只有大公子看在眼里,所以两人从小就感情深厚,他对大公子也相当依赖,大公子对他呢,自然也十分迁就。” “这么说是大公子主动放弃了庄主之位?” “江湖中的传言是两位公子抱着老庄主的尸身回到寒月庄之后便失踪了,只留了一封信交代了一下家中事务。” “那后来呢?” “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大姐是如何一人扛过家族及外人的压力的?我居然不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去帮她。” “槿儿,你的心思大小姐怎会不知。” “我以为姐夫只是不爱她,但至少会对她和华生好,看来我想错了,一个人若不爱了,那就真的不爱你身边的一切。” “呼!”木云柳伸手拍拍木槿的肩,安慰她,“你也别急,反正大家都回来了,近日还添了许多不错的高手,我明日就发动大家出去找,一定能找得到。” “但愿吧。” “沙沙沙……” “谁?”两人对了一眼,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隔壁西苑墙外的一棵大槐树上,树叶不住地来回乱颤,一道黑影迅疾地闪过,踏着树干飞入了后山的密林中。 “别跑!” “师兄!不要追了,他轻功极快,追不上了。” “这……” “他又来了。”木槿皱着眉头轻叹一声。 “是何人?你可认识?” “不知,那晚我在陵寝祭拜时曾有个黑影躲在树上窥视,等我唤他现身之时他就跑了,我感觉应该是同一人。” “那墨菊一定也是此人所放,那他一定就在后山,我明日带人去搜山。” “不急,他一定还会再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他会来吗?” “一定会。” “我还是不放心,今夜我会加强各院的巡防,你也不要四处乱走。” “嗯。” 木槿若有所思地朝四下看了看,转头问木云柳,“师兄,如今东方家的长辈都相继失踪,华生是谁在看顾?东方修吗?” “正是那厮,这几年他可是捞的盆满钵满啦,一面管控着寒月庄,一面在落月城欺行霸市,恶行路人皆知,可怜了华生年幼无知,还要处处受他影响,只怕那孩子的心性也跟着长歪了。” “不会,他是我大姐的孩子。”木槿的脸色沉了下去。 “我说错话了。” “絮儿该休息了,我去找她。” “那我去布防。” “你决定就好。” “行,我去了啊。” “哎,师兄。” “还有事情?” “你留下的那些人,我想见见。” “好,那就明日吧,我让他们在南苑前厅等你。” “好。” 木槿脚步轻盈地穿过后院的小门再次去了陵寝,她静静站在父亲的墓碑前,轻轻闭上了眼睛,周围很静,有风吹过脸颊,有小虫爬上脚背,还有,阵阵熟悉的香气。 “是你吗?不,这不可能。” 4 报恩 今日木槿特意起了个大早,换上了一身大红的轻纱长袍,发髻高高束起,除了木槿花簪外再无多余的首饰,妆面画的极为明艳,苍蓝的发色衬着大红的双唇看起来美极了。她大步流星走进南苑,这个曾经的禁足之地,如今她这样走进来,却尽是苦涩。 “阁主,您来了?” “楠伯,二师兄呢?” “哦,都在里面啦。” “随我进去吧。” “阁主请!” 木槿一脸严肃地跨进大厅,然后在桃花椅上坐定,目光如炬地观察着堂下的每一个人。 “这位就是木家的新阁主。” 听到木云柳的介绍,堂下众人纷纷拱手行礼,“拜见阁主!” “起来吧。” “谢阁主!” “师兄,这里总共有多少人?” 在外人面前木云柳倒是很有分寸,缓步走上前来行了个礼,“回阁主,自我忘忧阁广发令旗招募天下贤能之日起,共有近百人抵过谷底风阵上到丘顶,他们之中有独步江湖的侠义之士,有各城的能工巧匠,更有一些受过歹人迫害的可怜之人,自然也有心术不正想借机混进来行恶事之徒,我与楠伯进行了细致地甄选,最终留下了二十一人,现皆在堂下了。” “嗯,辛苦你二人了。” “分内之事。” 木槿面上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些,声音也比先前温和了不少,她毫不迟疑地迎上二十一双陌生的眼神,对他们每个人报以微笑。 “你们可是自愿来的?” “是。” “我们都是自愿的。” “没错。” “……” “好,既然来了忘忧阁就要熟悉我的脾气,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既然来了忘忧阁,我对你们只有两点要求。第一:忠心,前世不咎,来世不计,在我这里就要对我忠心。第二:干净,手脚干净,心思干净,忘忧阁从来不做为祸人间的事情,但求坦荡。” 众人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 “你们可有未完的心愿?或是心中可有疑惑?今日不妨都说一说,过了今日,在忘忧阁里就不得再提过往种种了。” 一个身形魁梧的彪形壮汉从队伍的后排站出来,双手抱拳简单示意了一下,操着粗犷的口音大声说,“阁主,我是从乡里逃出来的,俺们那儿有个欺行霸市的恶霸经常欺负穷人,我实在看不过便一拳将他打死了,他爹势力庞大逼得我无路可走只能四下躲藏,无意间听闻木家招人便来了,我虽不是江湖人士,也不会修身练剑那一套,但是我有的是力气,只要阁主需要,我定不惜一切守护木家,只求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俺们这些人上山的缘由虽然不同,但目的都是一致的,忠心可鉴。” 众人纷纷应和,“对,说得对!” “哦?你们都同意他说的吗?” “同意。” 木槿的眼神突然在人群中的某一处停留了片刻,一个身材高挑瘦削的黑脸少年吸引了她的目光。 “阁主?”木云柳轻声提醒她,“大伙儿等着呢。” 木槿回了神,“你们可有谁听过我的事情?” 一个中等个头手中持剑的青年剑客上前说,“世间本无巫族,传说你身上有巫王之血就更是无稽之谈了,风丘的木家一直有着清雅仁义之名,试问在场的有谁听过见过木家人在外作乱的?我辈儿郎岂会被这等妄言所扰?” “就是啊,今日一见阁主就更加觉得不可能了,这样一位眉目清秀,气质如兰,满眼正气的闺阁小姐,怎么可能是修习巫术之人?” 看过了忘忧阁的起落,此时的木槿早已不会在意这些奉承之言,她不喜不悲地看着、听着堂下众人群情激奋地表演,她心里明白,这些人不过是图个着落罢了,有欲望的人反而更容易掌控。 “好了,都下去吧,今后你们凡事都听楠伯差遣,我要潜心修习,尽快重整忘忧阁,你们将是我最需要的左膀右臂,我们木家不会苛待各位的,也请记着你们方才的话,恪守本分,不得给我惹麻烦。” “是。” 众人行了礼有序退散,只有一人慢吞吞地不愿出去,木槿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举动,眼神示意木云柳将他留了下来。 “楠伯,那几处炼香室修缮的如何?” “哦,北苑及南苑的已经基本修缮好了,至于西苑嘛,当年二夫人,哦,苏氏在的时候那个炼香室就不常使用,破损的实在厉害,修缮起来颇费了些力气。” “不急,先把书室整理出来,上次你说的那些典籍要尽快清干净给我统统移到北苑去,我近日要看。” “好,这个容易,老奴马上就去安排。” “嗯,告诉家里人,今后眼睛都放亮一些。” “老奴明白。” “辛苦楠伯了,等忙过了这阵子您老就去别院住些日子吧,谷里的药泉我已经清理过了,也重新放了香料,您老可过去泡泡。” “诶,多谢三小姐照拂。” “师兄,你也去忙吧,我有话问他。” “好。” 木槿安排好一切才转眼看向那名黑脸少年,“你上前来。” 少年望着他,缓步向前进了两步,“阁主,您有何吩咐?” “莫非不是你有话说?” 少年有些慌乱,不停搓着自己的手指,“我……” “人家都在夸夸其谈极力表现,唯独你缩在人后痴痴望着我一言不发,你不说有话说那便是有图谋,你混进木家究竟有何目的?” 看似云淡风轻的表情,实则句句带着利器,少年被吓得跪倒在地,一时说不上话来。只见他颤巍巍从怀中取出一块微微泛黄的丝帕双手摊开在木槿眼前,一双清泉般明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木槿拿起丝帕轻轻打开,丝帕虽然很旧了,但一角绣着的木槿花瓣却依然盛开着,木槿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丝帕,满脸疑惑地,“你起来答话,这个你是从何而来?” “是您送给我的。” “我送的?怎么会?” “阁主您贵人事多自然不会记得我们这种小人物,到您当年的一饭之恩安安及弟妹们却永生不敢忘记。” “安安?是你的名字吗?” “嗯,我听说姐姐回来了,便从落月城赶来找你。” “你叫我姐姐?你从落月城来?”木槿在脑中想了又想,“你是土地庙里那个孩子?” “是,姐姐当年走的时候说过,让我长大了来风丘看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来了风丘却没有等到你,我只好回了落月城。” “你弟弟妹妹呢?他们也来了吗?” “有好几个都饿死了,现在只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跟着我,云柳师兄不让他们进来,我就把他们藏在后山林子里了,我们在那里找到一处住过人的木屋子,打扫一下就能住人。” “你说后山林子里有人住过?” “嗯,是啊,前几日我们还看见林子里有火光呢,那不是木家的护林人吗?” 木槿突感心中沉闷,她压低声音说,“你去找楠伯把他们带回来,林子里有野兽,不能住人的。” “哦,谢谢姐姐。” “出去吧,以后有人的时候还是要叫我阁主。” “嗯。” 5 得知大姐的消息 听风楼的修缮事宜终于完工了,木槿独自站在楼上极目远眺,木楠蹒跚着走到她身后,言语之间颇有惋惜之感。 “三小姐真是越来越像阁主了,过去老奴也是这样陪着阁主站在这里,他总是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座城。” “他最终还是等到了娘亲,他们现在应该很幸福吧?” “三小姐,当年我们不敢私自做主为三夫人立碑,您一定很难过,现在您回来了,那碑还是立起来吧。” “不必了,我娘亲不需要那些虚名,她只要能与阿爹同穴便已满足,阿爹的夫人就只有大娘一人。” “三小姐真是仁义,是老奴多嘴了。” “楠伯,桑叶谷那边最近可有动静?” “自从月霜回去了之后倒是没什么异动,不过二小姐近来随顾公子搬回了水星宫,有消息说顾宫主身体抱恙,有好些时日不曾露面了,他们夫妇二人此番突然回去,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你觉得顾家会让谁继位?” “顾宫主只有顾铭轩一子,自然是交给他了。” “那顾泱泱呢?” “顾小姐?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要他们不来扰我,我不愿参与他们的家事。” “呵呵,是啊,真希望二小姐能恪守本分,几家相安无事,那就天下太平咯。” 一只纸鸢突然出现在木槿眼前,她猛然回头看向木楠,“楠伯,你看那是什么?” 木楠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楚突然出现在天上的东西,无奈盯着瞧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纸鸢?是谁在丘上放起纸鸢来啦?老奴的赶紧去瞧瞧,这些人也太没有规矩了,云柳也不管吗?哎,这就老奴如何放心去别院小住。” 木槿浅笑着扶起木楠颤颤巍巍的胳膊,这个老头儿着急的样子着实可爱,“呵呵,楠伯,您老就安心去歇着吧,放个纸鸢而已,他们还翻不了天,我去看看吧,您就不用操心了。” “这可不行,老奴在一天,这家里就不能乱,三小姐这是不用老奴这个管家啦?” “怎么会?您就是木家的管家,谁也不能替代。” “哈哈哈,那老奴随小姐一同去看看?” “好啊,您老慢一些。” “诶。” 二人循着纸鸢的方向出了北苑一直走到了百花谷里,棉线的另一端牵着的不是别人而是絮儿。 “是孙小姐。” “这个纸鸢你见过吗?是家里的东西吗?” 木楠摇摇头,“家里从没有做过纸鸢,阁主不喜欢这些。” “你先回去吧,我去陪她玩会儿。” “是。” 木槿缓步走向在花海里奔跑的絮儿,走近了才看到一旁的草地上还坐着两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和女孩子,风里全是她们的笑声。 “絮儿!” 絮儿欢喜地冲她招手,“娘亲!你快来看啊,我放的纸鸢飞得高吗?” “嗯,絮儿真厉害,你都学会放纸鸢啦。” “是哥哥姐姐教我的,这个纸鸢也是他们送给我的,是一只小灰狼,娘亲看看像吗?” “小灰狼?”木槿抬头仔细看了看,她这才看清了那只在蓝天上张牙舞爪飞翔的小灰狼,心里不禁一惊,“小灰?” “娘亲,你喜欢吗?” “娘亲喜欢,你自己玩一会儿,娘亲有话同哥哥姐姐说。” 絮儿乖巧地点点头,拉着纸鸢继续跑起来。 木槿转身看向一旁的两个孩子,轻声地问,“你们是安安的弟弟妹妹?” 小姑娘腼腆地点点头,“嗯,漂亮姐姐我记得你,你给我送过糖饼,你是好人,哥哥说你当了这里的阁主,让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要听你的话,以后我们就不会再挨饿了。” 小女孩儿甚是乖巧可爱,眼神中时不时流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木槿忍不住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声音顿了顿轻声询问她,“你告诉姐姐,这个纸鸢是从哪里找来的?或者,是谁教你们做的?” 小女孩儿抬头望了望,好像松了一口气,她笑着告诉木槿,“不是我们做的,是我在木屋里捡到的,我看它还完好无损,便带出来了,方才我与哥哥拿着它想来这里玩耍,刚好遇见了絮儿小姐,我们就,同她一起玩儿了。” 木槿脸色一沉,用力抓住了小女孩儿的肩膀,眼神闪烁着看着她,“是后山林子的木屋里吗?” 小女孩儿有些慌了,她小声回答,“嗯,我们,先前住在那里。” 一旁的哥哥着急,他担心木槿会责罚妹妹,懂事地跪在她身侧央求着,“阁主姐姐,你不要责怪我妹妹,我们以为那间屋子无人居住所以才拿的,她只是太贪玩了,我们保证下次不会了。” “起来吧,一个纸鸢而已,拿了便拿了,我看起来很小气吗?” 小男孩儿把小脑袋摇得晃来晃去,“不是不是,哥哥说你是好人。” “你们告诉我,你们可在林子里见过什么人?” “我们没有见过有人,但是哥哥说那间屋子里从前一定住过人的。” “为何这样说?” “因为我们在窗口见到过一只发簪,可是后来又不见了。” “什么样的发簪?” 男孩儿挠挠头,“我记不清了。” “小哥真笨,明明就是一朵桃花啊。” “桃花?” 小女孩儿用力点点头,十分笃定地告诉木槿,“发簪上有一朵桃花,与寒月庄里那位漂亮夫人头上戴的一样,我见过几次的,一定不会看错。” “什么?”木槿心里的防线此刻彻底崩溃了,她原本还在猜测木萧然或许还没死,怎么会出现木芙蓉的发簪呢?难道?当年她不是失踪,而是躲进了后山树林?但是她为何不留在家里呢? “大姐,究竟你有何苦衷?” “娘亲!娘亲快点帮我,小灰狼要飞走了!” 听到女儿的呼叫木槿迅疾从草地上腾空而起,一个完美地空中翻转,断线的纸鸢就被她稳稳地接住了。 “娘亲好厉害啊,太好了。” “絮儿,就把纸鸢还给哥哥姐姐,咱们该回去了。” “好,谢谢哥哥姐姐,咱们下次再来玩儿啊。” 小女孩儿微笑着接过纸鸢,冲絮儿点点头。 木槿牵起絮儿的手,转头告诉三个孩子,“往后不可在百花谷里放纸鸢,你们可在北苑的花园里玩耍,这些花很金贵,不可乱踩乱踏。” “是。” 木槿笑笑,心中暗自嘀咕,“我那时不也整日如此吗?” 6 木惠兰来了 月至中空,茭白的月色打在古老的窗棂上,小小的姑娘安睡在娘亲身旁,做着什么颜色的梦呢?一抹黑色剪影静静伫立在窗下,这已经是他第六次来了,他始终没有勇气推开窗子往里面瞧上一眼,尽管内心波澜壮阔,伸出去的手也只能颤抖着缩回来。 “嗯!娘亲抱!” 木槿向一侧斜了一下身子,揽过女儿的小脑袋枕于自己臂弯,温热的亲吻落在女儿的额头,“絮儿乖。” “絮儿!” 借着白亮的月色,木槿一眼便看到了窗外的黑影,本想开门抓个现行的,可她还是忍住了,只因那抹身影过于熟悉,她也不知自己在避讳什么,或许只是害怕窗外之人不是她心中所想之人吧。 思量片刻,那黑影便消失了。 “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藏头藏尾。” 又是一夜无梦,一大清早就被絮儿的吵闹声惊醒了。 “凝霜!” “小姐,你起啦?” “絮儿呢?” “哦,絮儿小姐起得早,我怕她吵了你,就抱去我房里陪念儿玩了,这会儿啊,两个人玩儿的正欢喜着呢!” “呵,这孩子似乎精神特别好,自从有了她呀,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絮儿活泼好动还不是像极了小姐小时候?” “哦哦,你都开始拿我寻开心啦?” “呵呵,凝霜可不敢,这本来就是嘛!” “嗯,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你从小也不不怕我。” “小姐这么好的人才不可怕呢,快些坐过来我帮你梳洗一下,楠伯一早叫人来回报说,几处炼香室及新的典藏室都整理完工了,等着小姐过目呢。” “这么快?那咱们得快点儿,你叫石榴婶把餐食给絮儿拿来,我就不用了,我着急去南苑。” “嗯。” 木槿踩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南苑,楠伯兴致勃勃地拉着她走进木澜远曾经的炼香室里,情难自禁地便抹着眼泪便说话,“三小姐,你过去没有来过所以不知道这件炼香室的陈设,老奴不敢改换阁主的喜好,这里的每一处都是照着原先的模样修复的,老奴如今站在这里还能相见阁主打坐调香的模样。” 木槿默默听着,缓步走到炉台旁,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父亲坐过的草团,仿若看到了木澜远慈祥的面庞在冲她微笑。 “丫头,你来啦?” “阿爹!” “木槿!你在哪里呢?快点给我出来!木槿!” “夏谷主,请你自重!这里是我们木家阁主的私人住处,外人不可乱闯。” “你滚开!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看看我是谁?还轮不到你们来拦我!木槿!” “快,拦住她!” 木槿怔住了,转头望向窗外,“楠伯,你可听到有人叫我?” 木楠也向门外探了探身子,仔细听过之后冲木槿点点头,“三小姐,确实有人在外面吵嚷,你先留在这里,老奴出去瞧瞧。” “嗯,叫二师兄一起去。” “是。”木楠不慌不忙推至院中。 此时木蕙兰正带着一众属下在南苑大门外叫嚣,依旧是那般盛气凌人的架势,守卫们极力想拦住她,奈何她桑叶谷主的身份无法对她动粗,谁知他们更加有恃无恐眼看就要破门而入了,幸得木云柳及时赶到制止了她。 “二小姐?哦不对,如今该叫夏谷主了,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通报一声,我们忘忧阁可不是没有规矩的地方,一定会广开大门迎接您进去的。” 木蕙兰挑着眼皮斜了木云柳一眼,提着嗓子回应他,“哼!木云柳,这木萧然死了倒是便宜你了,怎么?如今你成了木槿身边的狗了?快给我让开,我要见木槿。” 木云柳气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你!” “呦,是夏谷主来了,是老奴来迟了,你就不要同底下人置气了,您大老远回来定是有什么私人物品要拿回去吧?老奴这就带您去西苑,您的房间可是一直没有人动过呢。” 木楠到底是老管家了,这样的场面他轻松两句话便缓和了,只要能大大方方走进去,木蕙兰也不好再闹下去,毕竟她还要在下人们面前维护好自己的谷主颜面。 她语气沉了沉,趾高气昂地冲随从们摆摆手,“你们就等在这里吧,木槿她也不敢把我如何?” 众人马上收了剑低头行礼,“是,谷主。” “楠伯!” 木楠使了个眼色示意木云柳闭嘴,然后恭敬地请木蕙兰进去,“夏谷主,这边请!” 木云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用力甩了下衣袖下令守卫们,“看好这些人。” “是。” 木蕙兰是来者不善,她岂会乖乖跟着木楠去西苑呢,即便见不到木槿她也定是要去木澜远的书房里走一遭的,毕竟她要的东西还没有拿到呢。 “夏谷主,您还是留步吧,那里许久未打扫,弄脏了您的衣裳就不好了,老奴还是带您去西苑吧。” 木蕙兰丝毫不理会木楠的劝阻反而一把将他推开,若不是木云柳在后面接住了,木楠的一把老骨头怕是要摔散了。 “你干什么?当真以为我不敢拔剑吗?” 木蕙兰瞪着木云柳,咬牙切齿地说,“当真以为我还是过去的木蕙兰吗?你拔剑试试啊,看我接不接得住?” “你!” “滚开!” 木蕙兰猛地转身走进了书房,没想到一回头刚好撞上了正在翻阅典籍的木槿,她骨子里的不安分又开始跳出来作怪了,就连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三步两步跳到木槿面前夺过她手中的书。 “哼!原来你躲在这里啊,正好,省得我满院子找你了。” 木槿愣了一会儿,后退了两步冷冷地说,“听说你改了夏姓,夏谷主来我木家为何不通报?不请自来恐怕不妥吧?” “哈哈哈,木槿,你别以为你跑出去躲了几年就可以回来自封阁主了,谁知道你的阁主令是真是假,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了。” “是真是假都不关你们夏家的事吧?你究竟来做什么?” “罢了,我堂堂谷主何必与你在这里费口舌,把《百花集》交出来。” “你想要《百花集》?你凭什么?” “凭我娘亲,她的尸身还在你北苑的地宫里吧?这是我该得的,我用她一条命给我争来的,你说我凭什么?” “你恐怕忘了吧?《百花集》是木家典籍,概不外传。” “既然你这个妖女都能修,我为何不行?至少我娘不是巫族,你这身不干净的血也配掌管风丘?” “呵呵,你好大的野心啊,入主桑叶谷,占着南溪地,今日还想来抢取我风丘不成?” “是又怎样?” “那我等着你,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你还嘴硬啊,行,今日你不给我也罢,我要先将我娘带走,你不会不依吧?” “请便,她留在这里我娘也会不开心的。” “你,哼!今日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快,等我将寒月庄那个小子收拾了再来找你。” 木槿一听便急了,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厉声质问她,“你要做什么?” “怎么?你想抓我?也好啊,抓住了我你可就永远别想见到你亲爱的大姐了。” “你说什么?你把大姐如何了?” “你放心,我当年一时心软放跑了她,不过我感觉她就快要出现了,不如,咱们再等等。” “什么意思?” “放手!”木蕙兰用力挣脱开木槿的手,大步垮了出去。 “槿儿,要追吗?” “不用了。” “你当真相信她有大小姐的消息?” “其实,我回来后一直有个黑影跟着我。” “那个黑影?你遇见他了?” “嗯,后山树林,你要多留意。” “好,我要先去盯着蕙兰,我可信不过她。” 木云柳带着一脸怒火风风火火地跑去了北苑。 7 风丘惊现死尸 “啊!” 木惠兰走后的某一天清晨,正在百花谷里采花露的侍女们突然翻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死尸,侍女们吓得个个花容失色,忙不迭地跑回去通报木云柳,慌乱中连刚刚采好的花露都打翻了。 木云柳听后不敢怠慢,急匆匆地敲开了木槿的房门。 “槿儿,你起了吗?出事了。” 木槿悄然起身,在女儿熟睡的小脸上印上轻轻的一吻,快速换好衣服出了门。 “二师兄,出了何事?” “百花谷里发现了死尸,我去瞧过了,人应该是昨天夜里死的,身中数十剑,剑剑都击中要害,死状极其惨烈。” “走,带我去。” “我已经叫人抬回来了,就放置在南苑门厅下,楠伯在守着,我没有惊动其他人。” “嗯,走,去看看。” 木槿赶到的时候死尸身上已经被蒙上了一块黑布,隔着布便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木槿不禁皱起了眉头,楠伯十分会意地在一旁点燃了一炷清心香。 木槿满意地微微一笑,轻启朱唇,“楠伯,打开。” “三小姐,你还是不要看了,此人死状实在可怖,我担心你一会儿吃不下去饭了。” “呵!楠伯,还当我是小孩子呢?我早就不怕这些了,开吧。” 木楠心疼地点点头,“唉,看吧。” 黑布一掀开,木槿就被一双瞪得巨大且布满血丝的眼睛吓了一跳,木云柳上前一步将她拉直身后,“还说不怕,还是我来吧。” “我,我只是没有准备,他的眼睛?” “这么惊恐万状的眼神,我猜他死前一定经历过特别可怕的事情。” “这剑伤?你看着像谁家的剑法?” “入口极细,刺入身体之后又迅速从里面挑开皮肉,以至于伤口出血量较少,他一下子连刺了这么多下,这个人八成是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干而死的,这手法真是够狠。” “他穿的是什么?”木槿注意到死尸身上的服饰,藏蓝色麻布质地,襟口绣着盘龙云海的纹饰,脚上穿的则是一双干净的锦缎长靴,上面绣着同样的纹饰,一般的江湖人士是不会穿着如此复杂的服饰的。 木云柳仔细辨认之后摇摇头,“这个不像是北地的纹饰,我也不曾见过其他家用过此种纹饰。” “楠伯,您见过吗?” 木楠眯着眼睛凑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缕着胡子告诉木槿,“这是顾家家主惯用的纹饰,只有宫主的近卫才能使用。” “顾家人?” “不错,因为顾宫主极少极少来风丘,所以你们没有见过也是自然的,老奴年轻时曾在顾老宫主身上见过这个纹饰,所以还有些印象。” 木云柳一听更加气愤难当了,“又是那个惠兰,她究竟想做什么?” “看来顾泱泱还是被她给算计了,二娘的攻于心计她倒是学了不少。” “哼!要我说啊,那日就就不该放她走,我倒要看看她还如何翻天?” “师兄你又糊涂了,先不说她知道多少大姐的事情,就看桑叶谷与水星宫的势力咱们也不可在此时生事,我刚刚重建忘忧阁,有太多事情需要顾及,她的事,以后再说。” “既然是她派来的人,那又是被何人所杀呢?江湖中能有这等剑法的人真的不多。” 三人同时陷入沉思,突然一个细节让木槿脑中灵光一闪,她赶忙掀开黑布细细看了一遍死尸的手指,若有所思地问木云柳,“师兄,我记得你说过东方家的两位公子双双失踪了是吗?” “是啊,东方朔月在桑叶谷被杀死之后便无人再见过两位公子,就连大小姐回来祭拜之时也对他们闭口不谈,如今两人生死难辨,这其中缘由就不得而知了。” “呵呵,这个问题还是让他们亲自来解答吧。” 木云柳一脸疑惑地歪头看她,“亲自解答?你难道知道他们在哪里?” “他们此刻正在风丘之上。” “什么?你是说他们来了?这个人不会是他们杀的吧?” 木槿笃定地点点头,脸上流露出轻松自在的笑意,转而吩咐木楠,“楠伯,快去命人准备餐食,有客人到了。” “好好,我这就去准备酒菜。” “嗯,先把这里清理干净。” “是。” “师兄,随我出去接人吧。” “接人?去哪里接?我方才明明在四下巡视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人藏身的迹象啊。” “呵呵,师兄不用怀疑,他们曾来过忘忧阁,在偌大的阁里找个藏身之处并不困难。” “可是……” “好了,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 “走吧。” 木槿毫不迟疑地出门直奔门外的桂花树下,果然有两位锦衣公子伫立在木萧然的石碑前。 “瑾儿,果然有人。” 木槿感到无比舒心又怅惘,眼含泪花地缓步上前,“瑾儿多谢姐夫帮我除了尾巴。” 兄弟二人齐回头,东方俊琪还是那般清淡雅致,他对她颔首微笑,“瑾儿。初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定不是普通的侍女,再次见你,你已是木阁主身边最宠爱的三小姐,如今你又做了阁主,可我眼中你依旧是那个抱着小狼满山林里笑闹的小姑娘。” “姐夫,隐藏身份也只是阿爹护女心切罢了,我并非有意欺瞒。” “不要紧,身份什么的,在我这里都不重要,是吧,兄长。” “不错,正是如此。” 木槿毕恭毕敬向东方俊泽行了礼,“二位里面请吧,我已备好了酒菜。” 东方俊泽看着墓碑轻叹一声,“想不到桑叶谷一别竟是最后一面。” 木槿不愿与人谈论起关于木萧然的事情,她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注目。 “兄长,走吧,瑾儿还在等着。” “好。” “二位这边请!” “俊琪啊,三小姐如今已是忘忧阁阁主,该讲的礼数还是要有的,阁主名讳还是不要叫了。” “听兄长的。” “嗯。” 木槿笑而不答,走在最前面带路。 席间,木槿直抒胸臆询问了百花谷里发现死尸的来由。 “我们兄弟二人云游途中听闻木家三小姐回风丘重开忘忧阁之事,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前来拜访一下,于是我们便来了,没想到一路上却遇到不少埋伏,也听闻了那位昔日二小姐的勃勃野心,由此断定那些人是她派来对付你的,索性就给我二人的剑开封了。” “你们为何帮我?我的身份……” “一方面是因为芙蓉的嘱托,另一方面则是俊琪欣赏你,他不觉得你会是为祸一方的巫女,反倒是那位谷主更令人担忧。” “多谢,我们木家人不可饮酒,这些是用花露发酵而成的花露酒,此酒不烈却十分清口,我两位公子一杯,感谢你们出手相助。” “好。” 木槿闷在心头那句话始终没有问出口。 8 木芙蓉失踪之谜 东方俊琪走后,木槿独自坐在木萧然的碑前,手里握着一壶美人醉,心事重重地喃喃自语。 “喝吧,就连东方公子都记得你的喜好,我却不能好好同你说说话,你一定在怪我吧?” 当然,她没有听到想听的回答。 “你还真是好啊,躺在这里听风看花,还有人给你送酒,不像我,这么多事情理不清。” 东方家两兄弟的到来显然让木槿乱了心神,她反复思量着他们的讲述,想从中找出一些破绽,可是他们又为何骗她呢?这样清雅淡泊的人不会觊觎她什么。 “木阁主,我们今日要说的事情可能会有些难以理解,但请耐心听完,毕竟你与芙蓉的感情如同我们兄弟一般要好,她的嘱托我们一定要带到。” “姐夫,您不用如此谨慎,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因为我也在打探大姐的下落,她怎么会突然失踪呢?你们寒月庄财力势力那么雄厚,应该也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她吧?这其中缘由还望你们明示。” 东方俊琪转头看了一眼东方俊泽,面色沉静地说,“这件事情细说起来也是我们没有思虑周全,以至于让阿修那个不守规矩的家伙趁虚而入了。” “这是何意?老庄主虽然没有给他儿子的身份,但他在寒月庄里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他又为何算计你们呢?” “这……”东方俊琪欲言又止,面露为难之色,东方俊泽贴心地拍拍他的肩给与安慰。 “这个,还是我来说吧。” “嗯。” “当年,我是在落月城的人口贩子手里见到俊琪的,那时候的他十分瘦弱,浑身穿得破烂不堪,脸上手上也满是污垢,唯独一双眼睛生的十分干净透亮。他被关在鸡笼里,让人不愿靠近,可我却不怕,他蜷缩在笼子里安静地与我对视,我就那样被定住了,我那时就在想,他都这般可怜了为何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绝望?他的眼睛太干净了,所以我毫不犹疑便把他买回了家。父亲母亲自然是不同意的,不光他们不同意,就连家里的下人们都颇有微词,尝常常欺辱他,可他从来不会与我诉苦,只是越来越依赖我。” 木槿静静听着,这个故事她也听过其他版本,但今日能听到他们亲自讲述,她才真正明白他们在彼此心里的意义。 东方俊泽看着弟弟温柔浅笑,然后继续说下去,“战战兢兢的日子过了几年,突然有一天,我二弟醉酒不慎打翻烛台失火,他不顾安慰冲进去背出了二弟,自己也因此重伤,父亲看出他的仁义,便认作义子。” 东方俊琪眼含泪光,“人人都说我命好,舍命为自己谋了个好前程,他们哪里知道,寒月庄的三公子整日殚精竭虑,如履薄冰。我自小便要学习如何看人眼色,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做出正确的反应,父亲的一个眼神常常可以杀死我。他对我笑,我怕。他对我皱眉,我也怕。我要学习很多东西,还必须要学得好,我不能如兄长这般从容,也无法像阿修那样无赖,因为我是寒月庄的三公子,身上永远抹不掉被买来的印记。” “俊琪!” 木槿心里有些隐隐作痛,有些事情或许真的无法感同身受,“想不到世人口中的翩翩公子,能文能武的三公子居然过得如此令人心酸。” “那些都是小事,我原以为我长大了就能撑过去,却没想到那些枷锁永远无法挣脱,直到父亲过世之后。” “什么?” “父亲走后我虽然也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为自己难过,原来自由呼吸的感觉那样轻松。” “那你们为何要走?” “父亲走后不久,母亲也自缢身亡,她与父亲是少时夫妻,一时接受不了天人永隔的痛苦,便跟着去了。我同兄长把他们下葬之后本想重新整理寒月庄的事情,不料阿修趁大家忙乱之际劫走了华生以此要挟我们,芙蓉苦苦哀求他却始终不肯说出华生的下落。” “他居然敢这么对待大姐和华生!” “无奈之下,兄长便答应了他的条件,把寒月庄的钱库交由他管理。我本就对那些钱财没有贪念,刚好我也萌生了出门远游的念头,兄长就索性把庄主之位让了出来,也是为了给芙蓉和华生一个交代,兄长与阿修达成了共识,庄主之位交给华生,他只管继续他挥金如土的日子就好了。” “他那个草包一定是痛痛快快便答应了吧?” “是啊,既能花天酒地还不用操心庄中事物,他自然是一口应允了。” “你们留了个空有其表的庄主之位又有何用?大姐她们母子要靠什么生活?” “东方家并非普通的小门小户,旁人看不见的财产还是有一些的,我兄长不会亏待她们,毕竟我父亲对令尊也确实做了那样的事情,我们不会不认。” “二位公子如此仁义也实属令我佩服,可是为何我大姐会无故失踪呢?” “她并非无故失踪,而是有意离开。” “难道是为了躲避东方修?” “具体的我们并不全然知晓,但还是能听到一些的,阿修她觊觎芙蓉已久,过去是碍于父亲的施压,要不然,他哪里会怕我?” “那时我年纪小,大姐说你对她无意,我也不太能明白,可是就算你们的婚姻不是自己选的,可是她也为你生了儿子,难道就不能......” 东方俊琪轻叹一声,眼神里尽是无可奈何,“感情之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她该有自己的选择,只是阿修,并非良人。” 东方俊泽接着说,“我们今日前来也是想告诉你,木大小姐是把华生安顿好之后才离开的,曾有人见她上了风丘,我们猜想,她可能一直未下山,你不妨在风丘四下找找线索。” 木槿想到了安安他们看到的那只桃花簪,那是祖母贴身佩戴的簪子,临终之时给了木芙蓉,她出阁也是戴着它,按说是不会轻易丢下的,除非是她走的匆忙。 “楠伯也曾说她三年前来祭拜过大娘,莫非?” “华生你们就不必担忧了,我们会护好他,告辞。” “好,二位慢走。” 兄弟二人辞别了木槿,姿态翩翩地迎着大风走过百花谷,一身傲骨,两袖清风。 9 族人受惑上门闹事 “快去,沿着林子两侧开始往里搜索,眼睛都放亮一点,不可错过任何一处地方。” “是。” 下人们领了命便开始行动起来,他们手持棍棒一边打掉林间的杂草一边向林子深处探去。木槿安静地站在小路的一端瞧着,双手紧紧我成一团。 “槿儿,你莫急,咱们散了这么多人进去,横竖能找出一些什么,若大小姐真在林子里住着,那一定有痕迹。” “我第一次来这儿还是大姐带我来的,那时太小,她说的好些话我都听不懂,我方才站在这里想了又想,大姐若真是在寒月庄受了辱,她是会回来的。” “你就放心吧,大小姐吉人天相,她功法又那么高,一定没事的。” “走,咱们也去瞧瞧。” “嗯。” “小姐,小姐!” “凝霜?你不在院子里好好看着孩子们跑来这里做什么?” 凝霜双手抱着肚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小,小姐,叔公带着他那一脉的族人们闹上门来了,人都来了后山,楠伯和几位老人实在顶不住了,我也是趁乱跑出来通报小姐的,你们快回去瞧瞧吧。” 木云柳急了,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一掌拍在身旁的小杨树上,“吱嘎”一声,小树被拦腰拍断了。 “他们真是欺人太甚了,你刚走的那几年他们就总是找各种借口来闹,搬走了阁里多少好东西,如今你刚刚回来把房屋修缮好了他们又来闹,究竟还想要拿什么呀?看我不出去打得那些势利小人找不着家门。”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他们来了便来,无非是来给我下马威的,你可不能太冲动,万事有我。” “走,凝霜你去护好孩子们,我陪着槿儿去。” 凝霜担忧地迟迟不动,“那咱们要不要把其他人都叫回来?” “不用,叔公他们不善武力,又不会炼香术,我和师兄两人足矣。” “那小姐你要小心啊,我带孩子们待在炼香室里的。” “好,走吧。” 刚刚穿过南苑的回廊,木槿便看到了四平八稳坐在老梨树下摇着蒲扇的叔公。这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儿她还是第一次见,从前就听父亲提过他为人刁钻,是北地有名的药师,他不主张族人们习武,也对木澜远他们这一脉的炼香术不屑一顾,因为他觉得唯有自己的医术才是救人济世的真本事。然而自己却因为脾气怪异常常将前来求药的病患拒之门外,导致族人的吃穿用度皆要木澜远的父亲来接济,久而久之这种接济仿佛成了理所当然的供应。 “槿儿,就是他,那个为老不尊的叔公,你先别出去,我去把他赶走。” 木槿冲他浅浅一笑,“我若是连族里的事情都处理不好,那才是真的无法在北地上立足呢。” 她故意太高了嗓音,脚步坚实地走出回廊,“楠伯,有客人到了为何不看茶呀?倒是显得我们忘忧阁不懂礼数了。” 众人齐齐回头,对于他们来说这个身怀火阳盛气的“巫族妖女”也是头回见到活的,没想到却是个眉清目秀,模样可人的小女子。 叔公身旁的一个小厮靠近他小声地说着,“叔公,这就是那个妖女吗?这看着也不像啊。” 叔公甩开蒲扇朝小厮脑袋上重重打了一下,冲他翻了个白眼,“滚开!你知道什么?那头发你没看到吗?” 小厮摸摸头,一脸的花痴状,嘴里喃喃自语,“挺好看的呀。” “蠢货!” 木槿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地绕过众人劲直走过去站在叔公对面,弯下腰行了大礼,叔公却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眼神躲闪着不敢与她对视,双手藏在袖子里不住地抠着椅子的扶手。 “木槿见过叔公。” “你,起来吧。” “谢叔公。” 木楠搬来椅子放置在叔公对面,“阁主请坐。” “按说我回来数日了理应上门去拜访叔公的,可是我真的太忙了,一时忘记了,叔公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咳咳,问罪不敢,你既不在木家族谱上,那便不是我木家子孙,我问罪也问不到你头上。” “哦?那您老今日来做什么?” “你休得明知故问,澜远从未同族人们说起过你的存在,你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三小姐凭什么回来继位阁主?况且还是个怪模怪样的巫族人,我这个叔公如今是木家最大的长辈了,此事当管。” “呵呵呵,叔公这话说的真是好笑,巫族人?你相信这世上当真有巫族?即便有,那我也是阿爹亲生的女儿,我有阁主令在身,说到底这也是我们忘忧阁自己的家事,你认不认我与我何干?只要他们认我便好,您老还是回去安享晚年吧,不要闹到最后晚节不保。” 叔公被木槿气得简直要七窍生烟了,他颤抖着手指着木槿,“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们今日不是来与你逞口舌之快的,你最好把阁主令与《百花集》交出来,否则我今日定搅得忘忧阁不得安生。”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叔公这一脉是习的药典,你们一向看不上忘忧阁的炼香术,突然上门来讨厌炼香师的独家秘籍,怕不是要为他人作嫁衣吧?” “你说什么?你还是赶快交出来,我们木家可是容不下你这个异类。” 叔公说着便丢出了手中的蒲扇,随行的侍从们像是得了指令一般纷纷从宽大的衣服里面抽出了长剑短刀,闪着森森白光朝木槿刺来。 “啊!”木槿躲闪不及手臂上被深深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她吃痛地咬紧了牙。 “瑾儿退后!”木云柳拔剑将木槿护在身后。 “师兄当心!” “快闪开。” 木槿安顿好木楠出来之时木云柳已经腹背受敌难以抵挡了,木槿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制。她发动全部内力催生出体内的火阳之气,瞳孔逐渐变得血红,两团火焰在掌心升腾。 “快,快杀了她,她要用巫术了!等她完全使出来就没人能杀她了!”叔公扯着嗓子大声喊着。 “杀!” 其中一个领头的人一脚踢开木云柳,率先朝木槿扑来,岂料他还没有靠近木槿半步就被木槿掌中的火焰击倒在地。 “叔公!你究竟收了夏蕙兰多少好处?你们都不想我活,那我便不能如了你们的愿,说我不祥?好啊,你们都好好看看,我究竟是什么人?” 木槿奋力跳上屋顶,双手用力将两团火焰推了出去,十几号人瞬间被大火团团围住,看着他们痛苦哀嚎的样子木槿不禁笑出了声。 “哈哈哈,叔公,你最好赶快走,不然的话休怪我这个妖女心狠手辣,回去告诉你的雇主,她若想要什么便自己来取吧,我等她。” 叔公早已瘫坐在地吓傻了,他一个药师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赶忙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南苑。 10 是你吗?还是幻觉? “槿儿!快停下!你出来啊!槿儿!” 木槿莞尔一笑站在熊熊大火中,不管火光之外的木萧然嘶吼得如何歇斯底里她都不为所动,整个后山都被烈火吞噬其中,林中鸟兽四下奔逃,哀嚎遍野,风丘的天都被映红了。 “娘亲!娘亲你在哪儿啊?絮儿好热,絮儿口好渴。” “絮儿!你为何在林子里,快出去啊。” “娘亲!”小姑娘见了娘亲欢喜地朝她跑来,丝毫不惧怕前方的大火。 “絮儿!” “娘亲?我口渴了,我想喝水。”絮儿迷迷糊糊地醒来,用她稚嫩的小手推推身深陷梦魇的娘亲,木槿没有醒,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嘴里喃喃自语着一些什么。 “嘘!絮儿乖!你口渴了吗?来,喝水。” “伯伯,你是谁?” “我是你娘亲的护卫,娘亲生病了,你要乖乖的哦,不可以吵醒她。” “嗯嗯,絮儿不吵娘亲睡觉。” 絮儿忽闪着明月般的大眼睛看看眼前这个俊朗的伯伯,开心地笑笑,小手捧着他手中的茶杯喝了几口水,然后十分乖巧地躺回被子里睡着了。那人却僵在一边动弹不得,方才落在他手背上的温热触感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人,他的心还在微微颤抖。 “不要,絮儿!” “槿儿!”那人回了神,伸手摸摸木槿的额头和脖子,“糟了,你发烧了,定是伤口处理不及时引起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里面是一些白色香粉,他精心为木槿上了药重新包扎好伤口,然后盘腿坐在她身侧,俯下身痴痴望着她,伸出手帮她擦拭汗珠。 “凝霜,你去睡吧。” 昏睡中的木槿突然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怀里,虽然是错将他当作了凝霜,可还是让他手足无措,他慌乱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起身就要往外跑。 “嗯?凝霜,你的手好凉啊。” 他就那样僵在房门边紧张地攥紧了手,心里想着:千万不要在此时醒来啊,虽然我也很想很想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木槿支起脖子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向门边的凝霜,她皱着眉心眯起眼睛细细看了又看,“你不是凝霜,你是何人?为何在我房中?” “我……”那人刚想开门出去便被木槿叫住了,她的声音里满是愤懑。 “木萧然!” “你认错人了。” “你站住!”木槿这下是彻底清醒了,她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不料起的太急没有站稳摔在地上,“啊嘶!” “槿儿!”木萧然见状心疼地跑过去将她拦腰抱起放回床上,“你还有伤。” 木槿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四目相对,半晌说不出话来。 木萧然宠溺地捧起木槿哭红的脸,“你哭什么?都是阁主了还这么爱哭,叫底下人看到了还如何服众?” 木槿紧紧攥着木萧然的手,泪眼婆娑哭诉,“真的是你吗?你竟然还活着,这不可能啊,是不是我受了伤脑子不清醒产生了幻觉?会不会明早一醒来你就不见了。” “槿儿,你坐好,听我说。”木萧然反手把木槿的手握在掌心,轻声说话,“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等你睡醒了我慢慢告诉你,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木槿摇着头,像小时候那样冲他撒娇,“不要,等我睡醒了你就不见了,你现在就说。” “好,我说,但是你要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激动,你受了伤又耗费了太多内力,需要静心修养才行。” “嗯,我不激动,你快说啊。” 看到木槿温顺的样子,木萧然的心里暖融融的,他从小放在心间上的小丫头又回来了,“呵呵。” “你快说啊,看着我傻笑什么?” 木萧然笑得更开怀了,木槿越心急他越不急着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躺在身旁甜睡的絮儿。 “咱们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你把她养的很好,辛苦了。” “你早知道我带女儿回来了对不对?” “是啊。” “那你为何总是躲躲藏藏不出来见我们?” “我只是,只是……”木萧然眼神躲闪着不愿直视木槿真挚的眼睛。 “只是什么?你究竟在躲什么?还有,你为何还活着?当年我是亲眼看着你被肖长青杀死的,南苑大门外还有你的坟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槿儿,你看你,不是刚刚说好的不激动吗?你慢慢听我说,我全部都告诉你。” “好,那你说。” “我是被大小姐救了的,那天你们走了之后她就来了,她回来祭拜阁主,看到了我的,我的“坟”,她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我杀害阁主的事,本想将我的尸骨挖出来曝尸荒野的,她也没有料到我尚有气息,于是她便给我服了长生香,我就这样捡回了一条命。” “什么?是大姐救了你?她既已决定将你曝尸荒野了为何还要救你?” 木萧然长叹一声,“用大小姐的话来说,她觉得那样太便宜我了,她要我活着供她折磨一辈子方可解气。” “不会,我大姐心地善良,她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对,她的确没有那样做,她救了我之后便把门口的坟复原,她将我藏在后山林子里养伤,不许我再见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唯一的条件就是,我要答应她一个要求,待她有需要的时候我必须为她办事。” “她要你办什么事?” “这个?她还没有说,三年前我曾见过她一面,当时她看起来有些憔悴,我问过她,可是她没有说。” “那你知道大姐后来去了哪里吗?她为何会失踪?” “她没有失踪,她就在风丘。” “在风丘哪里?那为何我们找不到她?” “她在地宫。” “地宫?北苑的莲花池底?” “是。” “这不可能啊,我曾去过那里,前几日二姐也去过,我们都没有见到她啊。” “她若一心躲你又怎会让你找到呢?” 木槿听到这话突然涌上一阵委屈,鼻子更酸了,“你们都成心躲着我,大姐躲我,你也躲我,你们也怕我是妖女吗?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出来。” 木萧然一看就慌了,他一把抱过木槿,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她,“好槿儿,你可不要再哭了,我的心都快化了,我不见你是因为我心里惭愧,我没脸见你。” “当年的事我也想明白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为父报仇有你自己的苦衷,你背叛木家我纵容肖长青杀了你,这件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我,我当年本来可以反抗母亲的,只是因为,我气阁主给了你了空香,我以为他杀了我的孩子,所以我才……” “你为何不问我?还是你不信我?” “我错了,我看到你牵着絮儿回来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明白了,我悔得肠子都青了,不敢出来见你们。” “呼!你真傻。” “是,我是傻。” 木萧然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抱紧他的槿儿了,这个拥抱他等了太久太久,两行热泪簌簌落下,拥着木槿的手收的更紧了。 11 姐妹对峙 “嗯,嗯!”一觉醒来已然天光大亮,木槿舒服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抬手摸摸身旁的空位,不见有人。 凝霜放下手里的热粥走过来帮木槿收起掉在床边的被角,“小姐,你醒啦?身体怎么样了?伤口还疼不疼?” 木槿扭头看了一眼包扎完好的伤口,也不搭话只是痴痴笑着。 凝霜迷茫地看着她,“小姐这是怎么啦?疼糊涂了吧?” “去!你才糊涂呢,我今日精神好的不得了,你快点儿帮我梳洗换衣服,我等会儿还在去找人呢!” “找人?要后山吗?小姐还是不要去了,那里的人手够用,哪有阁主常常做这些事的?” “我不去后山。” 凝霜小心翼翼地扶木槿起来,又叠好了被子,“不去后山吗?那你要去哪里?” “嘻嘻,我不告诉你。” “小姐!你跟我还要保密吗?”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对了,等一下你去告诉师兄把人都撤回来吧,不用找了。” “小姐说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一会儿要找一会儿又不找了,真是奇怪。” “好了,你也不用奇怪,快点儿把那件红色的衣裳给我找来。” “哦,马上。” “珠钗,快快来看看我戴哪一只更配?” “小姐你变了,从前你根本就不喜欢这些花哨的珠钗的,今日怎么突然打扮起来了?” “呵呵,算了,不听你的,就这只吧。”木槿兴致勃勃地从首饰盒里取出一只镶嵌着大颗宝石的珠钗戴在头上,喜滋滋地自顾自在镜子前欣赏了起来。 凝霜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已经够美了,现在怕是百花谷的花蝴蝶都不敢飞出来与小姐你争艳呢。我端了热粥来,小姐趁热吃一点吧。” “是吗?虽然你说的不对,但是我还是爱听,走,去喝粥,我还真是有点儿饿了。” “嗯,小姐当心烫啊。” “絮儿吃了吗?” “吃了还不少呢,现在在院子里同石榴婶她们玩儿呢。” “哦。” “对了小姐,昨夜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咳,咳咳。”木槿一心虚差点儿把粥喷在凝霜脸上,“呃,你说什么?” “小姐这是怎么了?”凝霜撤出丝帕帮木槿擦着嘴角,“今日一早我过来看絮儿小姐的时候发现门是半敞着的,我明明记得昨夜我走时将门闩挂好的,也不知是如何就掉在了地上,你当真没听见声音啊?” 木槿只顾着低头喝粥,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里,心里暗自咒骂着,“这个萧然,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把门带好,万一被人发现可就解释不清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啦?慢点儿喝,这里还有呢。” “哦,我,我的手臂都快疼死了,睡得昏昏沉沉的,就算是有声音也听不到。” “那不如我今晚留下来陪小姐吧,这也不太安全了,谁知道二小姐还不会派人半夜溜进来伤害你啊,她可是对咱们家里每个角落都十分清楚呢。” “不用了,我好了,再说我不是好好在这里嘛,许是夜里起了风把门吹开了,你就不要大惊小怪了。” “不行,小姐几次出事我都没有护在身边,凝霜心里惭愧,我一定要陪着小姐。” “我说话你也不听了吗?要不然我今晚在房门外加一道结界,这样总可以放心了吧?” “那好吧,你可不要忘了啊。” “忘不了,你快去请楠伯过来,我有事找他商议。” “好,那小姐你先吃着。” 吃饱喝足一身轻松的木槿无比惬意地站在莲花池边等待着木楠,絮儿和念儿吵闹欢笑着在她身边打转。 “絮儿,你跑慢一些,念儿还那么小,你要让着他。” “娘亲,你又在看这个空池子了,到底何时才能种好莲花呀?我都等不及了。” 木槿弯下腰在絮儿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你急什么?快去陪念儿玩儿吧。” “哼!娘亲总当我是小孩子,我就是知道你喜欢嘛,还不许我说。” “是是是,娘亲错了,我们絮儿是大孩子了,快去带弟弟玩儿去吧。” “哈哈,孙小姐这个性子与三小姐小时候真真的分毫不差呢。”木楠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走进门来。 “楠伯好。” “孙小姐好,去玩儿吧。” “咦。”絮儿调皮地冲木槿做了个鬼脸,然后背着念儿跑开了。 “哎呦,孙小姐你可慢点着儿。” 木槿一脸无奈地摊摊手,“这像我吗?我哪有这样过?” “哈哈哈,三小姐怕是比我这个老头子记性还差一些呢。” “呵呵,好了楠伯,随他们去吧,我有正事同你商议。” “三小姐请说。” “如今忘忧阁里外都已经修葺完好了,唯独这里我们忽略了,那个人的尸骨既已挖出,我想,把地宫重新封好,蓄上水,还种莲花。” “三小姐可想好了?” “嗯,当年阿爹封了这里改成莲花池的时候您应该也在场吧,所以我想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来负责,不需要太复杂,只要恢复原样即可。” “那倒是不难,当年北苑的构造图纸应该还存放在阁主的书房内,我等一下便找出来研究一下。” “嗯,随你安排,若是银两不够,再去找凝霜拿。” “够,足够了。” 木楠转身尚未走出去几步就被逼退了回来,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正抵在他胸口,“你,夏谷主,你怎么还敢来?” “老东西你闭嘴,我今日是来找木槿算总账的,不想死的话就带我去找她。” “你休想!三小姐快跑啊!” 木槿听到木楠的喊声猛然回头看到了这一幕,冷笑一声飞身跳过去用一根枯树枝挡开了木蕙兰的剑。 “哼!你还没完啦?你应该也听说了吧,现在的我,你惹不起。” 木蕙兰收了剑,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她阴阳怪气地吊着嗓子挑衅木槿,“你别以为破了祖母的桃花封印有得了什么巫王血丹你就了不起了,旁人怕你我可不怕,我今日若不能拿到我想要的,那咱们就一同去死吧,到了阎罗殿见了阿爹再接着斗。” “你要发疯寻思自己去好了,我有女儿有家,我不陪你,在我发功之前最好赶紧从我的地方滚出去。” “哈哈哈,废话少说,来吧。” 木蕙兰趁着木槿不备之际,将早早涂抹在掌中的有毒香粉撒了出去,虽然木槿及时躲开了,但还是有一些残留粉末吸入了鼻息,她只好纵身一跃跳上身旁的木槿树。 “你真是没有长进,干脆把桑叶谷交给更贤明的人掌管吧,免得百年基业毁在你这个私生女之手。” 木蕙兰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她冲着木槿大声叫嚷,“你说谁是私生女?” “你娘到底还是没有进了夏家的门,她到死都顶着木家二夫人的名号,为此,你应该感激木家才对,是阿爹仁慈,不然的话你能有今天的一切吗?如今还要回来大闹风丘,你良心不会痛吗?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不怕阿爹去找你吗?” “你不要与我巧舌如簧,我才不会听你的,要打便打。” “找死啊,拿我便成全你,省得你一趟一趟的来,我可没工夫应酬你。” “好啊,看剑,我倒要给你看看我有没有长进。” 木蕙兰说着话就提剑刺上来,木槿本想调用内力将她击倒的,可是不知为何她刚一用力便口吐鲜血从树上掉了下来。 “噗!”木槿吃痛地摔在地上,“你下了毒?” “哈哈哈,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独自上门来找你?没有识破我是你太傻,你不能怪我,去死吧!” 木槿眼睁睁看着木蕙兰的剑向自己,眼神里没有一丝惧怕。 “你住手!” “啊!你是谁?”木蕙兰被一脚踢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影出现在两人中间。 “大姐?”木蕙兰惊恐万状地看着黑衣人。 “蕙兰,你已经中了我的万里无云,今后还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动怒了,否则你会受万虫挠心之苦。” “哼,你休得吓我。” “我不用吓你,你不妨摸摸看,刚刚你中的那脚是不是有酸痒的感觉。” 木蕙兰伸手一摸,果然一阵酸痛而且有些痒痒的。 “你,快给我解药。” “此香无解,你走吧,姐妹一场,你的命我们不要,以后你不许再出现在风丘。” “你们,好,我走!”木蕙兰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跑走了。 木芙蓉转身将木槿扶起来,“你可还好?快回屋去,我帮你逼毒。” 木槿早已哭得没了人样,她抽泣着拉紧木芙蓉的手,“大姐,真的是你吗?你去哪里啦?为何现在才肯出来见我?” “走,先解毒,我一会儿全都告诉你好不好?” “嗯。不用,我没中毒。” “没中毒?可你刚刚明明?” “我就是故意引你出来的,我想看看如果我有危险你会不会出来救我。” 木芙蓉长长舒了一口气,“呼!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中毒了,我也说为什么云柳不出来救你呢。” “嘻嘻,大姐,见到你真好。” “鬼丫头。” “大姐,我带你看看絮儿吧,走啊。” 木槿欢喜地拉着木芙蓉跑去了花园。 12 真相大白 “娘亲,我好困啊,你和姨娘快些睡吧!”絮儿扶在床榻边无精打采地小声嘟囔着,一双小眼睛困得已经快睁不开了。 木槿帮她盖好被子,轻柔地拍着她的小胳膊,“呵呵,这孩子,你睡你的吧,娘亲就在这里守着你。” “瑾儿,你都拉着我说了一整日的话了,也该歇歇了,明日再聊也不迟啊,你快陪着孩子睡觉吧,我走了。” 木槿一把拉住木芙蓉的手,“不行,你又要回那黑漆漆的地宫去睡吗?我不许你去,明明家里就有许多屋子,你的房间更是经常打扫,你为何偏偏要躲进地宫呢?真是搞不懂你。” “唉,不是同你讲过了嘛,我有自己的主意。” “主意主意,你们一个两个都有自己的主意,就我傻,每日想着你们,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黑影还特意跑去林子里寻找,我真是可苦呢。”木槿故作生气的样子埋怨着大姐。 木芙蓉没办法,谁叫她喜欢这个妹妹呢?如今还是自己惹恼了她,只得陪着笑脸哄着了,“呦,这是又生我气啦?我不是不想出来与你相见,只是我怕丢面子啊,你就原谅我吧。” “哼!面子,你跟我何时在意起面子这种东西了?我还会笑话你不成?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不然为何我追着你问了一天你都没有说出当年的实情?” “好,我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你既然一直住在地宫里,那你也一定知道了昨夜萧然来找我的事情吧?” “嗯,我看到了,本想阻止他的,可是我知道你受了伤,有他在照顾你也好。” “他说是你救了他。” “是,我救了他,他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我本来是想让他替我去杀东方修的,可是情况有变我只好先按兵不动了。” “你为何要杀东方修?难道真如姐夫所言,你是被东方修钳制住了?我是不信的,大姐的炼香术仅次于阿爹,一个区区东方修还不足以放在眼里。” “不错,此事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那真相究竟如何?你倒是快点告诉我呀!” “大公子与俊琪接受不了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又觉得对不起我,便承诺了把庄主之位给华生,家业由我一人代为打理,但是银库的钥匙却把持在东方修手里,因为华生还小,我必须为他谋个未来,所以我忍了,我的心思也都用在了孩子身上。谁知那个混蛋早已在华生的饭食里下了慢性药物,害得华生日渐清瘦、精神不济,待我察觉到时已为时晚已。” “什么?那此事三公子可知晓?” “他们一直云游在外与家里断了联系,我根本没有办法将消息传出去。” “那你究竟是何种毒药,连你都解不了吗?” “太晚了,我也只能勉强把孩子体内剩余的毒素逼出来,又输了内力给他,这才渐渐有些好转了。” “那你为何会回来?不是应该要守着华生吗?” 木芙蓉一脸惆怅地起身站在窗边,皓月当空也难以照亮她心中的哀思。 “是我糊涂,当年为了引出水中鹤与东方朔月,我利用了他,给了他继续要挟我的把柄,华生是未来的寒月庄之主,他的娘亲不能有污点,我没脸继续留在他身边,只要能看着他安然无恙地长大便已知足了。” “那你就不怕东方修继续害他,然后取而代之吗?” “他还不敢,也不屑,只要有银子供他花天酒地便万事大吉了,他才不会傻到去给自己惹麻烦呢,毕竟东方家那两位公子的厉害他还是惧怕的。” 木槿心疼地挽着木芙蓉的臂弯,“大姐!你就是太心软了,那种狗东西,我用一柱香便能除掉了,你怕他作甚?明日我就去杀了他,然后送你风风光光回去做你的当家主母,我看谁敢有微词?” “你又说傻话了,你忘了木家的家训了?父亲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阿爹是说过木家炼香术只可救人不能伤人,可是他先伤害你在先啊,这我可忍不了,反正我也成了世人眼中的巫女,我就索性如了他们的愿,说不定这样更好呢,以后就没人敢来忘忧阁捣乱了。” “槿儿,木家占据风丘百年,靠的是什么?木家几代人的心血你要好生守护着,切不可意气用事,今后你做了阁主,更要稳之又稳,你不想有人来捣乱只需在山下重设一道风障即可,这风丘的大风就是咱们得天独厚的保护罩,何需费那些没用的心思?不如安心修习,既然《百花集》给了你,你就该静心钻研,前阵子乱哄哄的,闹也闹够了,这风丘也该恢复平静了。” “大姐!这些我都懂,可是,我也不能让你无故受了屈呀,我不高兴!” “你看你,还阁主呢,当日当众亮出阁主令的时候有多神气威严,怎么你这么快就打回原形啦?” “在大姐面前我用端着架子嘛?” “罢了,你也受了不少苦,过去那些事我也听说了,我一直在等你,生怕你忘不了过往不愿意回来了,感谢父亲保佑,让我此生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大姐!我也好想你。” 木槿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一头钻进大姐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 “好了,再哭就要把一院子的人吵醒了,陪我亭子里坐坐吧。” “嗯。” 木芙蓉含泪帮木槿擦干净眼泪鼻涕,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门,两个人并肩走在北苑清冷的月光下,仿若回到了小时候。 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在前面肆无忌惮地疯跑,温婉的大姐提着裙边努力追在后面,生怕她摔倒,生怕她偷溜出去,生怕撞见她严厉的父亲。 “槿儿,你当真要封了地宫?” “嗯,那个地宫本来就不该被打开,如今里面的东西都空了,还是封了吧,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也不准再住在里面了,明日我就把你介绍给其他人,你必须住回你房里去,或者,你就北苑。” “槿儿,你听我说,我,我想下山。” “你又想回落月城了吗?好啊,我和萧然送你回去。” “不,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这么快又要走吗?我舍不得你。” “还撒娇啊,小心叫底下人看了去,还不笑死人啦?” “谁管她们啊,我大姐回来了,我才不管那么许多呢。” “你呀!打算什么时候让萧然回来?” “他呀,和你一样固执,非说什么等一切都安稳下来才出来见大家,怕这个时候回来给大家添乱。” “明日吧,我去把他找回来,你召集大家一起见一见。” “嗯,好啊。” 13 东方修暴毙 寒月庄的花园里,一个穿着暴露顶着一脸浓妆的青楼女子正妖娆地坐在东方修腿上,她身上的廉价香**得人睁不开眼睛,手上捧着一大包刚刚从东方修这里讨来的金叶子,拿腔拿调地讨好着她的恩主,“修公子!这些金叶子都是给我的吗?您真是出手大方,您待婉儿这般好,婉儿都离不开您了,这可如何是好?” 东方修倒是一副豪气十足地模样,漫不经心地玩着女子的发辫,满眼桃花地戏谑着,“那还不简单?离不开我就搬来与我同住啊,我这里还差个暖床丫头。” 女子脸上显出些许不悦,噘着嘴撒娇,身子好时不时在东方修身上蹭蹭,像得了软骨病似的,“公子!人家陪了你这么久怎么就当个暖床丫头呀?婉儿的心都凉了,我还是走吧,免得在这里讨嫌。” 东方修笑着在女子满是脂粉的脸上使劲亲了一口,“嗯,你还想当我夫人不成?那要看我满不满意了。” 女子的脸一下子红了个通透,忙不迭往东方修怀里钻,“公子!可羞死人了,这里还有下人在呢。” “怕什么?他们都是我的人。” 东方修回头的瞬间正好撞上从书房里走过来的华生,华生正用厌弃的眼神望着他。 “呦,这不是咱们庄主大人么,来来来,华生你过来。” 十二岁的华生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长起来,早已练就了其他孩子没有的诡秘心思,他收了收眼里的戾气,转而微笑着走了过去。 “修叔叔,您找我啊?” “来,华生,修叔叔有事同你商量。” “好啊,修叔叔想说什么?” 东方修转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微微皱眉,“你,你叫什么来着?” 女子也不惊讶,娇嗔地拍了一下东方修的肩,“哎呀!公子你真是的,人家名唤婉儿,都同你说过多少次了。” “哦,婉儿。我想带她回家来住,就安排在前院那间东厢房吧,你们认识一下,免得日后见面不自在。” 华生心中怒火难平,但面上还要陪着笑脸,在这个没爹没娘照拂的家里,他能做的只有忍耐和等待。 “修叔叔自己决定便好,婉儿姐姐今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同修叔叔讲,我还要温书,那我先回房了。” “行行行,你去吧,好好读书啊。” “嗯。” 华生红着眼睛转身离开,身后两人戏谑的笑声如刀子一般声声刺在他心上。 “东方修!你等着!” 心中愤懑的华生支开随从独自躲进母亲的房间,他每次伤心难过的时候都会捧着母亲留下的衣裙偷偷抹眼泪,可是房间里属于母亲的味道越来越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脑海里母亲的叮嘱还历历在目。 “华生,你要坚强,娘亲留给你的手稿你要收好了,里面记录的全是娘亲整理的炼香心法,你要用心修习,只有你自己强大了才不会有人敢伤害你,到那时,娘亲便可以回家了。” “呜呜,娘亲!你要等着我啊,华生很快就长大了。” “华生。” 华生泪眼婆娑地抬头,父亲的脸越来越清晰,他在向他靠近。 “爹爹?你回来了。” “来,先起来,为何坐在地上哭泣?你可是寒月庄的庄主。” 华生扯着袖子擦干眼泪,倔强地扬起头,大声回应父亲的问话,“我才没哭,爹爹看错了。” “呵呵,臭小子,这点倒是跟我挺像的。” “爹爹还没说呢,你是回来看我的,还是云游够了打算回来住?伯父呢?他也回来了吗?” 东方俊琪帮他收好木芙蓉的衣物,拉着他出了门,“你伯父在前院同阿修说话,我们再不回来你怕是要将眼睛哭瞎了。” 华生不服气地说,“爹爹休要再说了,我分明没有哭啊,我方才是,只是被那个青楼女子的香粉熏了眼睛。” “青楼女子?你是说阿修身边站着的那个女子是青楼女子?” “嗯,以前他只是拿了银子出去挥霍,这段日子他变得越来越嚣张了,竟然还要让那女子住进东厢房,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东方俊琪歪头看看生着闷气的华生,故作玩笑地说,“哦,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华生立刻听懂了爹爹话里带话的含义,急的拔腿就走,东方俊琪在身后笑得没了眼睛,如此开怀的自己也只有在兄长与儿子面前才会释放出来吧。 “等等爹爹啊,这孩子不懂礼数啊。” “谁让爹爹一直笑我的。” “我不笑了。” “兄长,兄长饶命啊,我,我不过就是带了个女人回来嘛,你若不喜欢我将她轰走就是了,你可千万不要杀我呀。” 父子俩来到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华生推至爹爹身边小声询问,“爹爹,伯父这是怎么了?” “没事,咱们就在这里看着便好。” “真的不用过去吗?伯父他不会真的杀了修叔叔吧?” “你伯父自有自己的主意。” “哦。” 东方俊泽手握长剑直抵东方修额前,瘫坐在地上的东方修早已吓得面无血色,浑身战栗地连连求饶,他身后的女子更是吓得晕了过去,身前的金叶子散了一地。 “来人!先将这个女子拖出去。” “是!”几个守卫听到东方俊泽的指令立刻上前将女子丢下了寒月庄长长的石阶。 “啊!兄长,不要杀我啊,我可是你亲弟弟呀,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发誓再也不带人回来了,兄长饶命呐。” 东方俊泽眼神冷峻地盯着他,“父亲虽没有将你写进族谱,可他是认了你的,我若不是念着父亲,怎会留你为祸落月城这么久?人都该守好本分,寒月庄不是你藏污纳垢之地。” “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华生才是庄主,你可有将他放在眼里好生辅佐他?” “有,我有,咱们去找他来问问,我真的待他极好。” “是吗?可我听说你都快将银库给败光了,近几年庄里的田产也被你卖的差不多了,你究竟想做什么?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东方修吓得脸色更苍白了,他瘫软地爬过去抓住了东方俊泽的脚,“兄长,我一时糊涂欠了赌债,不给钱会被杀的,我也是没办法啦。” “冥顽不灵!父亲在时就剁了你一根手指,你还敢赌?” “我……” “你下去找父亲解释吧。” “呃!” 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东方俊泽的剑就已经贯穿了东方修的胸膛,他睁大眼睛瞪着东方俊泽,可是那双眼睛里再也泛不起光来了。 14 联盟新格局 不久后,东方俊泽手刃兄弟夺回寒月庄实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江湖,在四家联盟里也产生了不小的震动。大家都在纷纷猜测东方华生本就坐的不稳的庄主之位会再次被他的伯父拿回去,更有甚者置喙东方俊泽只是看似端正,实则在其父过世之后显露本性,人浮于事,只顾着自己游历山水,却将一个被人非议的寒月庄丢给一个奶娃娃。 书房里木槿姐妹俩安静听着木云柳的传话,不禁心中百感交集。 木槿时不时侧目而视,即便木云柳在传话时刻意省去了木芙蓉的部分,但明眼人都能想到外面会把他们这段过往传说的多么离谱可笑。 “大姐,人言可畏,江湖之事自古都是一时兴起,风波过了便不会有几人记得,无需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们爱说什么便随他们说去,你就留在我身边安生修习,左右《百花集》里还有好些心法我看不透,正好你得了空帮我看看。” 木芙蓉目光呆滞没有任何回应,手指死死抓着桌角。 “大姐。”木槿没有多言,只是轻轻攥住了木芙蓉的手。 “瑾儿,我……” “师兄,没事,你先出去吧。” “好。” “大姐,你若是想……” “没事了瑾儿,他们回来便好,东方修一死华生的日子也自然会好,我放心了。” “我可以陪你回去,那孩子,也会想念娘亲吧?” “走吧,萧然还在后山等着,我去将他带来。” “呼。也好,总不能一直让他住在林子里,回落月城的事情咱们再想想。” “你先去南苑等着,我们马上就来。” “嗯。” 见木芙蓉如此回避,木槿也只好作罢,毕竟她才是华生的娘亲,没有人会不想见自己的孩子,大姐这样抗拒也是有她的不得已。 南苑前厅里,众人前呼后拥下迎回了“死而复生”的木萧然,他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伤害了师兄弟们的感情,可今日却没有人责怪他,这是木槿与木芙蓉的功劳,是她们姐妹的容人雅量才让他光明正大回了忘忧阁。 “各位,今日我木萧然已是重生之人,前世不记,往后余生我誓与风丘共存亡,与储位师兄弟同生死,木萧然在此敬大家了,我先干为敬。” “好,好,敬师兄!” “欢迎师兄回家!干!” “干!” “……” 酒过三巡,不胜酒力的木芙蓉歪歪扭扭地起身离了席,木槿在后面紧紧跟随。 “大姐你醉了,我扶你回房吧。” 木芙蓉笑魇如花地冲木槿笑笑,伸手指着烛火闪烁的听风楼,“我要去那里,你扶我上去。” “大姐,你喝醉了。” 木芙蓉甩开木槿的手执意要自己去听风楼,可没走出去两步路就险些摔倒,“谁说我醉了,我没醉,我就要去那里。” “诶,大姐你小心点儿,还是把手给我吧。” “嗯?不用,你回去吃饭吧,你是阁主,今晚是为萧然办的宴席,你得在场,快回去。” 木槿无奈地扯过木芙蓉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好了,我都已经出来了,就不回去了,萧然自己可以应付,我正好也想回去瞧瞧絮儿,她还不明白自己的阿爹是如何从坟头爬出来的。” “哈哈哈,你说的什么呀?” “我不说了行不行?你要去听风楼是吗?我带你去好不好?” 木芙蓉乖乖点点头,“嗯,好。” “真是没想到啊,忘忧阁温婉贤淑的大小姐喝醉了会是这幅模样。” “你说什么?骂我!” “没有!骂你做什么?你小心脚下啊,咱们要上台阶了。” “嗯。” 木槿十分费力地把木芙蓉搀扶上了听风楼,木芙蓉坐在翻新好的围栏边上,眼神迷离地四下张望。 “瑾儿,那里便是离城吗?” 顺着木芙蓉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个灯火辉煌的城池正如明月般璀璨在漆黑的遥远夜色里。 “是啊,就在那里。” “它果真好美,那光看着就好暖和,不像风丘这般风大,也不像寒月庄那样清冷。” 木槿叹息,“初见它时是暖的,再见它时却不然,城池再大再富裕又如何?它在我心中却是小的装不下一个人的美梦。” “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我们分开的那几年里所有的事情,都讲给我听听吧。” “大姐当真要听?那很惨的。” “你是我妹妹,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那我要想想该从那里说起,就先讲讲姐夫送我小灰狼的事情吧。” “他还送过你狼?” “嗯,我的小灰可听话了,可惜后来被萧然给杀死了。” “啊?” “后来啊……” 姐妹俩依偎在一起谈天说地相谈甚欢,时而笑的前仰后合,时而哭的稀里哗啦,木萧然站在木槿树下抬头仰望着她们,心中满是欢喜,如此难得的恬静时光谁又忍心打扰呢。 然而深居桑叶谷的木蕙兰就没有这么好过了,因为她几次三番派人来风丘捣乱,致使顾夏两家的弟子死伤不少,弟子们对她早走不满。再加上她成婚之后一直没有所出,本就挑剔的夏荷认定是她母亲做了错事损了阴德,她在夏荷眼里自然讨不到什么好处,甚至连累顾明轩也被母亲冷落。顾明轩不敢与夏荷对抗,眼睁睁看着母亲将水星宫传给了妹妹泱泱,他却只能日日忍受蕙兰的责难与白眼,至此,女蕙兰联盟霸主的美梦也算做不成了。 “兰儿!你莫要如此气恼,咱们夫妇一同守着这桑叶谷安稳一世不是也挺好嘛,泱泱她发了誓此生不嫁,娘亲把水星宫给她也是怕她今后没了着落,她是我最疼爱的亲妹妹,我如何与她争抢?” “滚回你的亲妹妹身边去,从此以后我桑叶谷不欢迎你们顾家人,你我夫妇缘分就此结束吧,你回去再找个娘子,说不定马上就能开枝散叶呢,省的你娘整日在我这里作威作福的。” “兰儿!你说的什么气话?我小时候见了一面便久久难忘,我的心里如何还能装进旁人?你这是要将我赶去哪里呀?” “滚出去!”羞愤难平的木蕙兰拔了剑逼着顾明轩出了桑叶谷。 此后没人再见过顾明轩。 15 木芙蓉远走离城 “娘亲!姨娘!我捡到一个小哥哥。” “嗯?絮儿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小哥哥?” “絮儿你过来,好好同娘亲说话,你方才去哪里玩儿了?” 絮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就在百花谷底,安安哥哥已经把他背回来了,娘亲若不信就与姨娘一同去南苑瞧瞧,絮儿可没有说谎。” “大姐,要不咱们就瞧瞧,这孩子说得有模有样的,说不定真碰上什么人了。” “你不是已经加了结界吗?” “八成他硬闯上来受了伤,没听絮儿说吗?是安安背回来的。” “那还是快走吧,说不定是山下谁家的孩子误闯了结界,不要重伤才好。” “嗯,走吧絮儿,你带路。” “好啊,娘亲,姨娘,你们随我来。”絮儿走到两人中间一手牵一个走去南苑。 安安背着他去见了木楠,木楠虽不认识这个孩子,但他身上穿着刺有寒月庄印记的衣衫,木楠不敢怠慢,为避免声张遂将人安排在了木澜远的炼香室中。 见木槿她们来了,木楠忙上前迎接,“三小姐,大小姐,安安方才背回来一个孩子,看衣着像是寒月庄的人,老奴正要去禀报。” “楠伯,小哥哥是我捡到的,我已经请了娘亲还有姨娘来了。” “呵呵,孙小姐真是厉害呀!” “嘻嘻!” “好了楠伯,你带着絮儿去找凝霜吧,这里交给我们。” “欸,走吧孙小姐,老奴带你去吃些点心。” “嗯嗯,那我要吃梨花羹。” “有!” “大姐,你说会是谁呢?” 木芙蓉的脸色越来越沉,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快速回了一句,“华生!” “华生?” 不等木槿细想,木芙蓉早已抢先一步进了炼香室,木槿也紧随其后。 “呃,呜呜。”木芙蓉只用眼神扫了一眼便认出了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他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昏了过去。 “大姐,他真的是华生?” “是,他长高了,黑了,也瘦了。”木芙蓉满心满眼都是华生,她一步步慢慢走向他,在他身侧坐下来,伸出去想要摸他的手悬在半空犹豫不决,嘴唇隐忍地颤动着。 “大姐,他没事,只是被结界震晕了,睡一下就会醒的。” “嗯,我知道,我只是,太想念他了,三年未见,我竟然不知我的华生已经张成大人了,我不是个好母亲。” 木槿轻轻捏着木芙蓉的肩安慰她,“你做的事情是无人能及的,既然他肯来,就一定是听到了你的消息专程来看你的,华生他也在掂着你。” “他难道不该恨我吗?”木芙蓉难过地掩面哭泣起来。 “娘亲,娘亲,你不要哭,我不恨你,从未恨过。” 姐妹两人齐齐看向苏醒过来的华生,真是喜出望外。 “华生你醒了,有没有哪里受伤?快起来给娘亲瞧瞧。” “娘亲别急,我没有受伤,我很好。” “呼!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木芙蓉如释重负。 “娘亲!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华生终于可以卸下身上的枷锁做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了,他痛哭着扑到娘亲怀里不愿意撒手。 “华生,娘亲也好想你啊!可是娘亲不能回去看你,我不能让你遭人非议,我……” “爹爹都告诉我了,既然娘亲不能回去,那我就来看娘亲了。” “你爹爹让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来的,可是我不知道山下有结界,都怪我学艺不精才被打晕的,你留给我的手稿我尚未完全练成,我会更加用心的。” “你已经很好了,不用太勉强自己。” “华生,我等一下就教你一个心法,下次再来的时候就不会再被结界困住了,你还要学会咱们木家的御风术,不然啊,光这丘顶的大风就够折腾人的。” 华生转身看向木槿,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是新阁主?我的姨娘?” 木槿温柔浅笑,“正是,东方庄主好啊,我是木槿!幸会!” “呃。” “槿儿,在孩子面前像什么样子,一点正形都没有。” “大姐!你瞧孩子紧张的小脸都白了,我这不是缓和一下气氛嘛!” “呵呵,姨娘可真是有趣,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呢。” “哦?传闻中我是什么样子的?面目可憎,不近人情还会吃小孩儿啊?” “槿儿!” 华生看着这个初次见面就无比亲切的姨娘不由地生出许多好感,说话时也自在了不少,“姨娘,我初次来风丘,听说这风丘上常年百花不败,四时风物皆与他出不同,我可以四处瞧瞧吗?” 木槿欣喜地拍拍华生的肩膀,“这种话今后不许再问,这里也是你的家,去吧,想去哪里都可以。” 华生懂事地看看木芙蓉,“娘亲?” “去吧,絮儿在前院呢,还是她将你带回来的。” “絮儿是姨娘的孩子吗?” “是啊,今后她就是你妹妹了,你要好生护着她。” “娘亲放心,我会的。” 华生行了礼,脚步轻快地出了前院,看着他与絮儿肆无忌惮玩耍的样子,木芙蓉不禁泪湿了眼眶。 “大姐这是为何?孩子们都长得极好,应当开心啊。”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华生。” “身在江湖,他该有这样的历练,将来他定有作为,咱们就等着瞧好了。” “既是如此,我想同你商量去离城的事。” “大姐,你可想好了?” “嗯!看着华生如今的模样,我也就放心了,江湖之大,我也该出去走走。” “既然大姐决定了,拿我便不再留你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再去丘顶接你,茶楼那边我已经发了信,你到了之后阿粉会照顾你的,万望多多保重。” “好,你常念叨的那个戏文,我也会去听听的。” “他,替我谢过他。” “好。” “那华生那边,你要如何说?” “他此番前来的目的大概已经实现了,这孩子心事重,他其实什么都懂,等他玩好了我会送他到红树林,之后我再走。” “呼!” “娘亲!你们快来啊,看看华生哥哥多厉害,他能把纸鸢放到像太阳一样高呢。” 絮儿蹦着跳着呼唤姐妹二人加入他们的游戏,今日的风丘,风和日丽,欢声不断。 16 风雨同行 江湖再见 “阿爹!这莲花好生奇怪,它为何开出了两朵花?” “呵,这个呀,叫做并蒂莲,也是“花中君子”,一个花径上开出两朵花,寓意两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哦,我明白了,阿爹特意为娘亲种上并蒂莲就是要与娘亲永结同心!” “哇!我们絮儿真是冰雪聪明。” “絮儿你过娘亲这里来,那池子边上太危险了。” “娘亲你过来看看呀,阿爹种的这个是并蒂莲,比咱们离城家里的那些好看许多呢,娘亲看了定然欢喜。” 絮儿跳下莲花池小跑着来到木槿面前,肉嘟嘟暖烘烘的小手牵着木槿来到池边,她满脸都写着抱歉,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木萧然眼里的释然之后全部咽了回去。 “再等一下,就快种好了,等我种完了这些,我还有东西送你们。” “嗯?还有啊,你到底在林子里藏了多少好东西?” “哈哈,不急不急,现在还不能说,咱们絮儿想不想看啊。” “想啊。” “想看的话你就让娘亲下来帮帮阿爹吧,阿爹手都酸了。” “好啊好啊,娘亲你快去,快去帮阿爹啊。” 絮儿听了木萧然的话可来了劲儿,绕着木槿不依不饶地非要拉她进池子里帮阿爹种莲花,木槿拗不过这个小丫头的软磨硬泡,索性褪了鞋袜挽起裤脚跳进去池子里。 “萧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休怪我不客气了。” “你,你要做什么?孩子还在这里呢。” “哈哈哈,我可管不了这么多,我木槿要是玩闹起来可是谁都不管的。” 木萧然从木槿挑衅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不祥之感,他忙不迭扔下手中的莲花径转身就要逃,木槿哪里会给他这种机会呢,要论玩儿还没人能敌得过她呢。 “想跑啊,来不及了。”木槿坏笑着撩起一大捧池水朝着木萧然身上发起了攻击,吓得木萧然连连讨饶,池边的絮儿笑地合不拢嘴,一蹦一跳跃跃欲试的。 “啊哈哈,真好玩儿,娘亲好厉害,哈哈哈,笑死我啦。” “好啊,你们两个倒是一个鼻孔出气,絮儿你忘了我是谁了?” “嘻嘻,你当然是我阿爹啊,絮儿怎会不知?” “絮儿,你想不想一起来玩?” “想,想!” “来,过来这边,娘亲抱你进来。” “你们要做什么?槿儿你快放下孩子,我可告诉你啊,你们要是敢泼我的话,我,我就生气啦。” 木槿也不管她,只管抱着絮儿在及腰的水中扑腾,“好玩吗,絮儿?” “嗯嗯,真好玩儿,娘亲,咱们快点泼阿爹水呀。” “好!” “诶诶,你可小心着点儿啊,这池底的砂石还没有放牢靠,你小心别把絮儿给摔了。” “少废话,接招吧。” “啊……” 一家人在浑浊的池水中玩耍的不亦乐乎,全然不顾凝霜及石榴婶她们投来的嫌弃的目光。 “哎呀,咱们小姐这都是做了阁主的人了,还是这般不管不顾的,这要叫外人瞧了去还指不定要说些什么呢?” “你可莫要这么说,哪个外人能上的来?就算来了也不怕,咱们忘忧阁今后可就不一样咯!” “呵呵,此话也对,算了,还是回去给他们备好干净衣裳吧。” “诶,那我也去熬些姜茶来,孙小姐可不能冻坏了。” “嗯嗯。” 本该眨眼功夫就种好的并蒂莲,他们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种好。换洗好衣物喝了姜茶,絮儿就开始嚷嚷了,“阿爹方才说有东西给我和娘亲看,我都等不及了,咱们现在就走吧。” “你急什么?手还这么凉,再暖暖再去。” “不要不要,我不冷了,现在就去,快起来啊娘亲。” 木槿拿她没有办法,转头看向木萧然,“好好好,走吧,你就不必故弄玄虚了。” “嗯,那你们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究竟是什么啊?说的我也好想马上去瞧瞧了。” “走!” 木萧然露出个神秘的笑容,一手一个将妻女揽进臂弯,腾空一跃驾着娴熟的轻功来到后山树林中。 “哇!阿爹我飞起来了耶。”絮儿开心地大笑着。 笑声引来了一声声狼叫,“呜呜,啊呜,啊呜。” 木槿眼神一亮,惊诧地问他,“怎么会有狼?快放我们下去。” 木萧然不说话,他找了一块较为空旷平坦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跳下来,手指放在嘴里用力一吹,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发出一阵沙沙声,随着野草的晃动,一只身形不大的小灰狼飞快地窜了出来,直蹦上木萧然的臂弯。 木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只小灰狼竟然同她的小灰长得一模一样。 “这,小灰?” 木萧然见她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将小灰狼递给她,“你再看看。” “啊呜,啊呜。”小灰狼似乎与她甚是投缘,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还时不时用湿热的舌头舔舔她的手背。 “呵呵,好痒。” “哇!阿爹,我也想抱抱,原来你藏了一只小狼啊,它好乖啊。” “来,絮儿你要当心啊,它的牙齿是很尖利的,一不小心便会被划伤。” “啊?那我还是不抱了,就让它跟着咱们回家吧,好不好娘亲?” “好,今后它就是你的了。” “哇,好诶,我喜欢。” “走吧,带它去山谷里玩儿。” “嗯嗯。” 南苑桂花树下,木槿依偎在木萧然身边,树叶在风中细碎作响,不远处的山谷间有女儿和小狼欢乐奔跑的身影,木槿觉得时间仿佛可以在此刻精致了,她要的幸福生活不过如此。 “明日让楠伯把这个碑拆了吧。” “不必如此麻烦,这里就很好,从小到大我都是站在这里远远望着你,每每看见你大笑着跑来牵我的手,便是我唯一可以期待的事情。” “往后换我等你。” “不用,往后你我要一直在一起。” “好。” 落日清辉下的风丘更加恬静安宁,花香沁入心肺,木槿额前的桃花印记渐渐变得清晰,从此风丘的忘忧阁真正成了世人口中的隐秘之地。 ------题外话------ 总想和宝宝们说些什么,可是近来有些混乱,眼看就要完结了,新文的大纲也在酝酿中,虽然不知前路如何,但还好自己不是做不起梦的年纪了,即使梦魇缠身也会辨清方向继续前行。这个故事完结的有些无奈,还有很多旁支没有展开细说,为了更好的开始还是决定就到这里吧,等我有了更多的新想法定会再将他们拿出来好好写写的,我不会忘记每一个我脑海里的人物,更不会忘记支持我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