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别逼我娶妻》 第一章 公子,走好 楔子 昏暗的大殿,只有一盏青灯挂在床头,时时有阴风吹过,灯光摇曳,始终不灭。 一缕游灵飘荡过来,他早已破碎不堪,只怕任何一个游魂都可以将它吃掉。他走到了床前,看着床上的人,那人的容颜依旧,脸颊有点点红晕,绝无半点死气。他伸出手来,那手只剩下手骨,小手指已经断掉,连着手掌一起被削断,只剩下半掌。 “别碰她!” 是的,他现在浑身怨气,手上都是血腥,怎能再去触碰? 他已经配不上了,他想到之前女孩儿嘟着嘴缠着他要吃冰糖葫芦的模样,要喝庆元山间最甜的泉水,要看莫西林中最美的花儿,要走遍世间每一个角落。她还要捉一辈子的妖魔,哪里有不太平,就要牵着他到哪里去。 可是现在都不可能了,他这一身残躯,只能寄托给来生了。 “你决定好了?” “是的,你答应过我的,不要忘记。” “好,去吧。” 那缕游灵走到了大殿的阵法中间,黑袍人叹了一口气,祭出法器,刹那间阵法变作了红莲的形状,阴风肆起,吹落黑袍人的帽子,竟是满头的白发!而那游灵的半掌手骨居然开始生出血肉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游灵已经恢复血肉,样貌十分英俊。 -------------------------------------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宋泽在家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拿着一把黑伞,带着一瓶二锅头就出门了。 大巴里各种汗腥味混合着久未打扫的车厢味道一直往脑门上串,宋泽带着耳机都没有办法阻隔身边女婴突然响起的哭泣声。 女婴还不到一岁的样子,嗓子却比四十岁的中年妇女还能喊,直喊的人心烦意乱的。 宋泽摘下耳机,不耐地看了过去,抱着女婴的妇女十分歉意的模样,似乎看出来宋泽晕车的样子,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香包递给她。 “不好意思啊,这是我自己做的香包,可以安神清心的,你带着它会好些。” 宋泽接过来,那香包上绣着一株兰花,绣工倒是很不错。 再看那女婴,已经喝着奶只会心满意足地咕噜咕噜了。 宋泽拿着香包,凑近闻了闻,味道清新爽朗,冲淡了不少心里的燥气。她将耳机摘下,窗外雨声咚咚,身边那抱着女婴的妇女身上也是这个气味,模样秀气,眼尾有些许细纹,轻轻拍打婴儿入睡,嘴里嘟囔着某首儿歌,很小声,宋泽在她旁边都听不太清。 是个善良的人呐。 可惜,活不过今日了。 宋泽自小与别人家的小孩儿不一样,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不管是人是鬼,她都可以看到他们的魂灵,而身边的这位母亲,她的魂灵已经很淡很淡,几乎透明了,做人是做到头了。 大概两个小时后,终于到了目的地,宋泽下了大巴,外面的雨依旧下着,尽管撑了伞,还是有细小的雨扑到了宋泽的脸上手上,宋泽叹了口气道:“姐姐,你说你最喜欢雨天,可是我偏偏,最讨厌下雨了。” 今天是宋苑去世的第五年,宋泽也就只有清明的时候才会带着酒过来看看她。 宋泽来到宋苑的墓前,后面的坟头上的杂草已有半人高,就连前面也有不少从石缝里长出来的青草,宋泽也不动手整理,想着姐姐平日里最爱养花种草的,在下面有这些陪着她也不错,也是因为这样,宋泽给她挑了最边上的地方,旁边就是一片山林,清净,少孤魂野鬼,多花草树木,都是宋苑喜欢的东西,就是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她最爱的酒。 不过作为酒鬼一枚,相信怎么着也不会让自己没有酒的。 “姐,我把酒带来啦,是最正宗的二锅头,你喜不喜欢?”宋泽把酒瓶打开,酒气顿时飘出来,若是宋苑在世,估计早就拖着哈喇子闻着酒香扑过来了。 宋泽刚把酒倒完,就又听到熟悉的婴儿哭叫,原来,刚坐在宋泽身旁的那对母女此次也是过来拜祭故人的,宋泽偏头一望,正巧和过来勾魂的使者对上了眼,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还未等有动静,就听“轰隆”一声昏了过去。 “哗啦”酒瓶摔了个粉碎,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将不远处的松柏电成了两半,噗呲噗呲引起了火花。 慌张的母亲将怀中的婴儿抱紧,顾不得倒下的宋泽,匆匆跑出了墓园。 若是宋泽此时睁开了眼,便会发现她原本透明的魂灵开始凝实,逐渐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这可怎么办,老大,你可一定要帮我。我这也是替你顶差的。” 宋泽刚一睁眼,就听到一个白衣少年在自己面前哭唧唧,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在止不住地流。 宋泽默默地往后面挪了挪,视线从这个奇怪的人面前挪开。 挪开之后才发现自己在一艘小舟上,身边除了这个奇奇怪怪的人之外还有一个船夫和一个大胡子青年。除此之外,就是数也数不清的遍布海面的游灵了。 那个船夫,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已经看不出多大岁数了,宋泽喊了好几声,船夫只顾划船,就是不理她。 不用多想,宋泽选择了这个大胡子青年来询问了。 “这位大哥,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去哪儿?”宋泽不由地靠近了一些。 仅仅靠近了一些,宋泽都差点被这冲天的酒气给掀了过去。 “女客稍等,这是无妄之海,我们这是要去见冥帝。”大胡子想着待会儿少不得要挨一顿训,若是这位女客能说上几句好话,或许自己可以少受点刑罚,不由地往宋泽这边靠近了起来,态度也软了很多。 宋泽被这酒气熏得几乎立刻就想吐他个昏天黑地,但也只能忍着。她刚一醒来,就发现那白衣少年就是在墓园见到的勾魂使者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到了此处,按理说自己的魂灵很稳当,在墓园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怎么给姐姐倒了一瓶二锅头,就把自己送到这里来了,身边还有个酒鬼?莫不是姐姐想她了,请了冥界的好友把她接过去叙叙旧不成? 没想到,她在这里,混得也还不错啊。宋泽满意地点点头,甩了甩手,没料到把手里的香包给甩了出去,正好扔在了那白衣使者身上。白衣使者看着怀里的香包,没有什么安神清心,倒是哭得越来越大声了。 宋泽倒是不敢去问他要香包了。那使者却将这香包扔到了海里,冲着宋泽大喊道:“以后不要随便收别人的东西,尤其是要死的人!” 宋泽愣了愣,还不等她多想,身下的舟已经靠了岸。 “到了,女客跟我来。”大胡子酒鬼领着宋泽下了船。宋泽慌里慌张地和船夫道谢就跟着酒鬼上了岸。 “不谢不谢,公子走好!”船夫摆了摆手,又将小舟驶了回去。 这会子船夫倒是能够听见了。 “这船夫在这里行了三十万年的船,早已老眼昏花,女客莫怪。这是南枝,女客抓好,千万不要丢掉,拿着它其他魂灵就不会近身了。”宋泽接过南枝,问道:“我们这就要去见姐姐吗?” “我不知女客的姐姐是谁,我们先去见冥君。”大胡子带着她拖着哭包子,走到某处法阵,转眼间就到了冥殿。 宋泽恍恍惚惚地落地,方才还是一望无垠地无妄之海就变成挂着冥灯的大殿门口了。 迎面走来了一个女子,长得十分可爱,穿着红衣,却不显张扬。 大胡子酒鬼向她行了一礼,道:“忘忧君,冥君可在殿内?” 只听那女子咯吱咯吱笑道:“就在里面,他脸色不太好,你进去可要小心了。”说完便准备离开,眼风扫到宋泽,倒是站住了,顿了几秒,回过头来,问道:“这位女客的魂灵不似旁人,莫非就是你勾错了魂的那位?” 大胡子一怔,身边的白衣使者答道:“正是她,我临行前去看过这次亡者,可是留影像坏了,但记住了她的香味,这次去勾魂,我唤了她的名字,这位女客回头看到了我,自古只有亡者或将亡者才能看到勾魂使者,她身上又有那位亡者的味道,我着急回来复命,便并未多想,就勾魂了。” 其实也不怪这位使者,这留影像坏了已有三百年,至今未有人去修缮,使者大多喊亡者名字,亡者只能听从召唤,其他人不会受此召唤的,谁竟料到宋泽竟能够看到他,被使者误以为听从召唤的亡者,这才阴差阳错地勾了魂,来了这冥界。 第二章 红石 白衣使者哭唧唧地走到这忘忧君身边,只想着忘忧君与冥君一向交好,此次犯错,老大都自身难保,恐怕只会往自己身上推,自己估计又要回到那无间狱中,便哀求道:“忘忧君,还请您帮帮忙,替我去和冥君求情,下次我去凡间您想要什么我都带给你,好不好?” 宋泽心想:原来不是来见姐姐的,是被这小子勾错了魂,那自己岂不是已经死了! 还未等她理出个什么头绪,就听那殿门突然打开,一个浑厚的男声说道:“进来吧!” 宋泽就觉得自己身后仿佛伸出了一只手,瞬间就把自己推进了殿中。大胡子和那白衣使者站在自己身后,眼观鼻鼻观心。那被称忘忧君的女子向他们使了个眼神,示意安心。 众人拜礼呼道:“见过冥君。” 就见一位男子拿着一个青色灯笼,白发顺着身上的黑袍直接垂到了地上,简直就是一个行动的扫地机,眼尾处一抹红莲伸展着直入发间。 “此事我已知晓,女客送回凡间,二位使者打入无间狱百年,无忧你亲自送这位女客。” 宋泽心稍稍定下来,可以回去就是最好了。不过那两位使者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忘忧君说道:“冥君,这白衣小使因错认亡者体香,勾错了魂,虽说失职了,但这位”她顿了顿,往宋泽处看了一看才继续说道:“女客,与旁人不太一样,是能看到咱们使者的,所以也是有缘由的。冥君不妨网开一面吧。” 冥君被忘忧君提醒,这才细细看向宋泽,这才发现她的与众不同来。 又听忘忧说道:“而且我方才进殿时,已经看了这女客的凡间事,此时,她在凡间被勾魂的时候,昏倒的地方正好引起山火,此时已经被烧得渣都不剩了。” 宋泽惊叫道:“我已经死了!不可能,我晕倒的时候还在下雨,怎么可能会引起山火!” 忘忧君说道:“天象多变,墓园旁正是一处山林,那日闪电引起一处起火,你晕倒的地方离此处很近。” 其他话也不必多说,有多近宋泽是知道的,当初自己亲手挑选的地段,没想到竟成了自己的埋骨之地。 那边厢忘忧君拉过宋泽,安抚道:“女客稍安,魂灵尚在,还是可以回到人间的,我与冥君给您找个合适的肉身,您自然就可以活过来过日子拉。”忘忧轻轻拍着宋泽的背,却半点没有把她心中的燥气安抚下来。忘忧咯吱咯吱得又笑说;“女客您放心,这次事件是我们的过错,我们肯定给您挑个好身份。” 原来是要她借尸还魂,不过她以前只看到恶灵这么做过,那她这样子,岂不是也成了恶灵! “这种法子不是只有恶灵才会做的吗?” 冥君转过身背对着宋泽说道:“自然不是恶灵,走前喝一碗忘忧的魂合汤,自然会与肉身融合,然后再慢慢调理,有忘忧帮着你,自然不会让你成为恶灵。此事就交给忘忧你去办,都退下吧。” 不等宋泽理论,一挥袖,宋泽和忘忧便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此地正是忘忧的居所,忘忧殿。一股有着下水道气味的大殿。 “你们这冥君也太霸道了,都不听我说话,招招手我就来了,挥挥袖就把我赶走了,简直把我当成小狗一样!” “女客莫气,冥君就是这个性子,你就别与他老人家计较了,来来来,喝了这碗汤,我带你回人间。” 忘忧端着一碗咕噜咕噜直冒泡的东西,脸上一对酒窝时隐时现,笑吟吟地递给了宋泽。 宋泽看着它,恶心地差点把它打翻掉。运了三次气也没能把它给喝了。 宋泽弱弱地说道:“我可以不喝吗?还有还有,我想问我姐姐,我姐姐在哪儿,既然来了这儿,我想看看她。” “女客放心,你去了自然能找到她的。” “什么意思?我去的地方我姐姐也在?” “在是在的,只不过女客要费上一番心血才可以见到。怎么样,这下该喝了吧?”忘忧君脸上笑得甜美,手上端着的却让人看一眼就反胃。 宋泽端了过来,还在犹豫着,心想:忘忧虽然长得秀色可餐,厨艺真是不行,不知道哪一位若是娶了她,那以后日子还真不好过。 忘忧伸手从喉咙处掏出一块红石,对宋泽说道:“公子,你就喝了吧。” 鬼使神差地,宋泽将那晚黑乎乎地东西喝了下去之后,头晕目眩,只看见忘忧似乎拿了一个册子,打开之后,撕下来一页纸,那页纸化成了一道蓝光,像飞蛾扑火一般,嗖的一声飞进了脑子里,然后他就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了过去,耳边有忘忧的声音在说:“公子,走好。” 宋泽再睁开眼的时候,入眼帘的首先是层层叠叠的纱幔,然后脑袋猛的一疼,耳边蝉鸣不止,像什么东西生生地钻进了脑子里一下一下地敲打。 “小公子醒了,小公子终于醒了!” “快,快把大夫请过来。” 耳边是叽叽喳喳地一片,宋泽扶着额角坐起身来,就发现自己小手小脚的,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一般。 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丫头往自己身后垫了两个靠背,宋泽顿时感觉舒服多了,然后又见她递了一杯茶过来,说道:“小公子已经昏迷了七天了,如今终于醒了,若是再不醒来,医者说可能就醒不过来了,还好菩萨保佑,总算醒了。” 说完又去抹眼角,宋泽看她泛红的眼睛,估计这几天没少哭过。 宋泽不知说什么,接过茶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的,估计想说话嗓子也不允许,温度刚刚好,一大杯喝下去,宋泽才有了些许的真实感。 那少女接过茶杯又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说道:“慢慢喝,不要太猛了。” 宋泽刚一大杯灌下去,已经解渴了,现在也不着急喝了,但是肚子空空,她按着肚子眼巴巴地瞧着少女。 “现在还不能吃东西,等待会儿大夫过来看过了,才可以吃。”一旁大约二十多岁的妇人说道:“绢子,大夫已经到门口了,你快去准备一下。” 那被叫做绢子的少女很听话就起身去迎接了。 大夫切脉之后,说了几句已无生命危险,开个方子,好好养着,不出十日就可以好了。众人放下心来,抹着眼泪高高兴兴地付了好些诊金千恩万谢地送了出去。 一番折腾之后,宋泽脑袋里那一次又一次的敲打也终于告一段落,疼痛慢慢平息,关于这个小公子生前的记忆也慢慢浮现在脑海里了。 本来她还纳闷,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怎么被他们一口一口小公子的叫,原来她从小就被娘亲当做男孩子来养着。 这个前身是天心门的小公子,排行第二。就在出生的前一天,出门在外的门主宋炎和门主的长子宋棋一同突然传来死讯,门主夫人柳烟忍痛生下了她,为了稳固局面,门主夫人下了狠心给这刚出生的婴儿喂了阴阳丹,此丹可以混淆性别,本是易容的圣品,古方早已失传,传言世间只有十枚,吃上一枚若不服下解药可维持九年,昭告世人说生了位小公子,便是这天心门的新门主,族人将命灯摆进祠堂三日,无异常,证明这位小公子被列祖列宗认同了,是有资格担任门主之位的,这才认下这个孩子的门主之位。 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小公子满月的时候,门主带着大公子回来了,柳烟又哭又笑,来不及说明情况,天心门门主真的以为自己又得一个儿子,在满月酒席上将战利品罗生玉送给了她,取名宋泽,也正是确定了少门主的身份。这名字,倒是和她原来的名字一模一样了。 待到宾客散尽,柳烟和宋炎关起门来将实情和盘托出,宋炎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只是宋泽的身份已经确立,天心门又是多事之秋,人心涣散,若在此时说出来,恐怕不妙。 夫妻二人合计了一下,决定把孩子送到好友寒涧那里打着求学的名头避一避,指了几个心腹过去照料着,那宋泽刚醒来时见到的妇人便是夫人柳氏的陪嫁张氏,而那个绢子就是张氏与宋家家臣庄军的孩子庄绢。这样一来旁人只知道天心门有个幼子,却甚少有人会主动打听他的事情。 再说回这个地方,是一个妖灵精怪横行的世界。天下大势,大可分为“三城四派,魔教十三狱”。 三座皇城,呈三足鼎立之势。有妖灵精怪,自然就有除魔卫道的群体,其中有四派最成气候,分别是青城、归元门、天心门和千山寺,而在这四派当中,青城拥有最顶尖的资源,也是最强盛的门派,最重要的是青城人士道心最正,出来的修士大多兼济天下,追求本心,而非为一门荣辱,因而最受百姓爱戴,反而尽自己所能给予资源。而魔教十三狱遍布各地,有的妖灵精怪选择修行魔道,便会找就近的魔域来依靠,虽然说是十三狱,不过粗粗估计罢了,虽然魔域众多,但是不成一势,也好应对。 宋泽便出生在四派之一的天心门。 宋泽这边刚把记忆稍稍理清楚,也算明白为何这小公子有性命之忧,只有这些丫头婆子,却没有亲人在身边。她简单吃了一碗粥之后,感觉脑袋还是有点疼,稀里糊涂地发昏。张氏看着她疲惫的模样,便服侍她睡下之后,带着屋里人出去,只留下绢子在里面守着。 院内,一个小小的人儿跪在青石上,后背挺直,即使是跪着也是端端正正的,丝毫没有小孩子的顽皮闹腾。 他已经在这儿跪了三天三夜了,宋泽在里面睡了多久,他就在这儿跪了多久。已经是初秋的时节,夜里十分清凉,跪在这青石上,就算一个成年人,也撑不过三天。 张氏看着小小的人,略微行了一礼,这个礼是极其不端正的,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上前指责她。 那孩童抬了抬眼,片刻之后问到:“宋泽他,他已经醒了吗?”声音已经哑了,想来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说话了。 “回小公子的话,刚刚醒了,吃了点粥又睡下了。” 那小公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张氏唤了身边的随从,说道:“跟先生说一声,小公子已经醒了,大夫来瞧过了,再养几天就可以下床了。” 身为一家之主,怎么会没有人通知呢,不过是给出宋家这边的态度罢了。 张氏想到前几日收到丈夫的来信,天心门那边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了,门主和夫人这几天就会过来接小公子回去了,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脸色也变得和缓起来。 一切都会变好。 第三章 忘忧 宋泽在床上躺了几日,终于可以下地了,虽然还是不怎么喜欢着缩水的身子,但魂灵并无异常,竟十分适应,灵海空静,除了刚来的时候脑子钝痛了一会儿,倒像这就是她的原身。看来忘忧给她挑的还真是最合适,就是身子疲惫,提不起来力气。 宋泽洗漱完之后,撅着小嘴对着绢子说道:“我饿了,赶紧做些吃的吧。” 绢子笑着说:“小厨房早就准备着了,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可以摆桌了。” 宋泽任由他们打理,洗漱更衣之后,终于坐到了饭桌前。 她看着眼前清清淡淡的粥和几碟小菜,都是些素食,不过比之前也好多了,饭菜虽然看着清淡,味道却也可口得很。 刚用完饭,就见绢子就快步从外间走过来,嘴角几乎要伸到耳朵根去。 “小公子,门主来了!大夫人也来了!现下正与寒夫人说话嘞!” 原来是要见爹爹娘亲啦,这次过来,宋泽知道,是要把她接回去的, 她在这几天,已经听说过了,十年一次的青城大选已经结束,本来她是要去参选的,只是掉进莲花池里,躺了这许多天,硬生生地错过了这次大选,而她的启蒙先生家的一对儿女都已经被选中,过几日也要准备启程了,最近都在忙着给他们收拾行装。 宋泽的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寒先生依旧让她在房间里休息,不准她出去受风,所以她就看着下人们忙里忙外地给寒家的公子姑娘们收拾着。这几日卧床休息的时候她也会歪头问问绢子:“你说青城有什么好,呆在先生身边不一样可以学道求仙吗?” 绢子懵懵懂懂地摇摇头:“听说青城的子弟们都很厉害,曾经培养出好几位宗师大家,就连在青城里挑水砍柴,都比我们要有仙气得多呢!不过,我还是喜欢呆在娘亲公子的身边,如果让我这么小就要离家,我肯定受不了的。小公子,再过几日,你就可以会天心门了,可以日日见到娘亲爹爹啦。” 现在绢子站在宋泽的身后,眼睛里闪着光。是啊,就要回家了,很快就可以看到她的爹爹了。 没过多久,就见一个模样清秀的妇人被寒府的人领着来到了宋泽的小院,来的正是宋泽的母亲宋夫人柳烟。她穿的十分素净,乌黑的长发也就用一根木簪挽着,并没有其他的饰品,看起来就像一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妇人,只有手腕处镯子略微透露出身份的不同,宋泽看到这个镯子,生出不少亲切的感觉,或许这镯子在原身的记忆里便是母亲的象征吧。 柳烟看到宋泽,已经是七岁的孩子了,身量却和五岁的孩子差不多,她自知并非寒家照顾得不好,多半是因为阴阳丹的缘故,又想到这些年来都没能亲手照顾他,心中一酸,还没来得及抱一抱她,眼泪就已经落下,这柳烟平常的时候只能说得上是清丽,可是泪水一落,一双眼睛顿时灵动了起来,却不夺人,只让人心间一揪,生出了几分怜惜。 宋泽心想:我现在好好地,就哭成这副模样,要是让她知道这幅小身子里面装的不是她女儿,那会怎样? 宋泽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举着小肉手想抹掉柳烟的泪水,奈何身高原因,够不到啊。没办法,宋泽只好拼命眨巴着眼睛,生是挤出了两三滴泪水,捏出一副软绵绵的腔调来,说道:“娘亲不哭,娘亲哭了我也想哭。” 这些年来柳烟很少能和宋泽接触过,就算见面了,孩子也与她疏离得狠,总是苍白着一张脸躲在寒涧身后,不怎么样喊她娘亲,她虽然心痛,但天心门并不太平,也就只能强忍着想着来日方长。不曾想今日能够得她如此亲近,看着小小的人还想给自己抹眼泪的模样,虽然有些笨拙,却煞是可爱,赶紧抹了眼泪,牵着她的小手,在一边坐下说话。 还好只问了一些在寒府的日常琐事,宋泽的记忆里都有,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场面却也不算太多热闹。就见一个侍女在柳烟耳边说了几句话,神色有些慌张。没过多久就起身告辞了。 宋泽这几日陆陆续续见了爹爹和寒先生,没露出什么破绽,心中放心,听说明日寒家的公子小姐就要出门学艺了,而她也要和爹爹娘亲回到天心门了。 这日晚上,宋泽在半睡半醒之间,听见有窗户上一下一下的敲击声,实在是扰得没有办法继续睡下去,只好起身打开窗户看看。 窗外桂花十里飘香,十分沁人心脾。宋泽的角度只能看到枝头的一轮圆月,只好再办一个脚踏过来,她刚刚踏上去,正低头的时候,就被一个桂花枝敲了脑门。宋泽“啊”地叫了一声捂住脑袋,守夜的张氏在外面说道:“小公子,可是要喝水?” 窗外的始作俑者赶紧双手合十做请求状,宋泽揉着脑门细声说着:“不用了不用了,我这就睡下了。” 倒不是宋泽没有什么防范之心,只是这个拿着桂花枝的小公子她在原主的记忆里还是有印象的,正是寒先生的儿子,此次青城大选被评价天赋异禀,根骨最佳的公子,寒战。 “我明日就走了,这次过来是要给你一样的东西的。” 宋泽把他手中的桂花枝拿走了,说道:“我收下了,你走吧。” 寒战伸手向前抓了抓,说道:“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上次你落水,是我太较真了,对不起,我把这个给你。” 他从脖子处解下了一个小东西,是一块红色的小瓶子,用黑色的线绑住,举得高高的,让宋泽拿。 宋泽光是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既然是好东西,那就算不要也要瞧瞧。 宋泽趴在窗户上,伸手去够,还是够不到,她说道:“你等一下,我再去半个脚踏。” 皎白的月光下,一个小少年捧着他自出生便带着的小石头,呢喃着:“以后,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不要让他再因落水生病了。” 等到宋泽好不容易搬好了脚踏踩上去的时候,那个红色的小瓶子已经静悄悄地躺在了窗户边上,窗外空无一人,桂花枝带浙那个小公子不知去向了何处。宋泽拿起它,外壳光滑如玉,去不冰凉,反而有一股温热感透出来,温热的气息让宋泽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瞬间包裹了宋泽,这几天的病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 “公子,我是忘忧。” 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得宋泽手一松,就把玉瓶给扔掉了。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身体里钻了出来,袅袅婷婷的,一对酒窝衬得笑颜越发甜美,正是冥界的忘忧君。 瞬间宋泽突然摸向自己的脖子,那个地方挂着一块红石,正是宋泽在冥界喝那恶心要死的药时,忘忧从喉咙里掏出来的东西!她忍住大叫的冲动,刚刚扔玉瓶那么大的动静守夜的张氏都没有声响,想来是听不到了或者被使了什么法子入睡了,只是即使她进来了,估计也是无用的。 她稳了稳心绪,想着忘忧应该也不会害她,便问道:“你来此处,可是有话要说?” 忘忧飞到宋泽跟前,一双手摸了摸宋泽的脑袋,示意安抚,但宋泽全身戒备。忘忧发现,自己的法术在她这儿一点儿用都没有,便也不做他想,只说道:“这个红石是我本体的一部分,公子在这儿魂灵不稳,难免会被恶灵觊觎,或者为了自保食他人魂灵变成恶灵,喝了那汤可以净化你的魂灵在冥界受的浊气,回到肉身不受排斥,但还要带着这块红石,才可遮掩得住。你放心,冥君准许我每三月可以有一次机会来到凡间,届时可以为你再清理一起浊气!” 她神情十分郑重,宋泽本想推脱,实在是对忘忧从喉咙里掏红石的情景给吓着了,但听说魂灵不稳又只能收下了,她见过不少恶灵夺舍之后因为魂灵不稳被其他恶灵吞噬的例子了,就好比,她的姐姐。 “好的,我会一直带着的。” 忘忧的身影逐渐变得淡薄,慢慢缩回在了红石里。宋泽捡起来,戴在了脖子上,温热的气息从红石处一直往心口蔓延着,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轻松了起来。宋泽关好窗户,捧着红石说道:“宋泽,好好生活,替自己,替姐姐。” 第二日,宋泽是被绢子给摇醒的,还没等她睁开眼睛,绢儿就已经拿着中衣外衣各种衣服往上套了,等她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洗漱完毕了,宋泽迷糊着问:“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赶?” 张姨进门看到宋泽已经穿戴整齐了,赶紧招呼着绢儿赶紧往主厅去。看着小公子迷迷糊糊的样子,捏捏他的小肉脸,又给它把衣服整了整,温声说:“小公子,寒家的公子姑娘今日就要去青城求学了,夫人和门主商量着今日也启程这就回去了,听说寒夫人也要一起回去。” “昨天是和我提到过今日要走的,没听他们提起寒夫人也要走啊,那先生呢,也一起吗?” 张氏把宋泽的衣服整理好,一把抱起她边往主厅走边说着:“听说先生要去一趟青城,这次正好送送公子姑娘们,送完之后也不回来了,直接去天心门了。” 那看来寒家应当是和爹爹娘亲商量好了。只是不知道先生要去青城做什么,寒夫人有一大半的可能是交托给爹爹娘亲的,不过寒夫人与娘亲是手帕交,先生二人的姻缘似乎就是娘亲牵的线呢,彼此之间早就很熟悉了。宋泽在张氏的怀里抱着,舒舒服服的,昨夜没有睡好,这会子倒是窝在她的肩头上眯着了。 第四章 送别 等到她悠悠转醒的时候,众人已经在大门口站着了,宋泽抬眼一看,没有见到寒战的身影,不过瞄到了先生,略微定下心来,赶紧从张氏的身上下来,恭恭敬敬地向先生行了个礼,说道:“先生这七年来,待我如同亲子,教我识字读书,教我立人学道,我时常贪玩犯懒,先生也不离不弃,此次我离开南淮,欲回故土,在此拜别先生,先生之恩,永不敢忘!青城路远,先生切要珍重!” 寒涧看着她小大人的模样,哭笑不得,想起她虽有犯懒的时候,却襁褓离家,性格乖顺可怜,身体又时常染病,这些年自己还是没有照顾好,不由地心中酸楚起来。此次去青城,不知结果如何,但也求个问心无愧,不负重托了。 寒涧将她扶起来,一眼就看到她腰间挂着的玉瓶。 宋泽连忙解释道:“这个是昨日寒战送给我的。”宋泽摸了摸那块玉瓶,将腰间的另一块玉佩取下,正是她满月时爹爹送给她的罗生玉。 “只是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回赠的,只有这玉,是陪伴我多年的,爹爹说它可以保护我,是一块护身符呢。寒战既然要去青城,之后遇到的危险肯定比我要多,我想把它送给他。” 寒涧并没有接过来,他轻轻摸了摸宋泽的头,说:“可是战儿他已经启程了。” 宋泽有点伤心,总觉得就这么平白地接受了别人的东西还是不好,虽然当时想着不要白不要,实际上她只想看看那个是什么样的宝贝,并不想占为己有的,可惜之后便见不到他人了。 “你就别逗他了,阿泽,你把这玉交给先生,他自然会替你带到的。”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妇人,穿着蓝色衣裙,胸前绣着莲花图纹,正是先生的夫人,宋泽娘亲的手帕交,寒夫人祁忆雪。 宋泽落水醒来之后倒一直没有好好见过这位寒夫人,也不是寒夫人没有去瞧过他,只是很不巧,每每去见宋泽的时候,她都睡着,因此到了此时,宋泽才第一次把她的模样和脑海中的符号给对上了。 作为一个见过各种各样的美女的现代女性来说,也不得不承认寒夫人的美,光是那深邃的眼睛,淡蓝色的眼眸,眉眼间颇有一股异域风情在,要是在现代,宋泽铁定是觉得她是个混血儿了,只是已经生过孩子的人,却不想现代国外的人那般显老,还是犹如少女一般,若不是绾起了妇人头,便是说她尚在闺阁,也是信的。相比起来,宋泽的娘亲就显得清淡了许多,只能说清丽二字。 寒夫人接过宋泽手中的罗生玉递给了先生,又嘱咐了几句,后来又对宋泽娘亲柳氏说道:“可惜你家这个是个男儿身,若是个女儿家,那倒是与战儿般配得很,你看这玉佩都权当定情之物了。” 柳烟听手帕交这番话,心里想着,她未必是调侃这两个小公子,虽然寒战和宋泽是不可能了,但是寒家还有一个孩子,正是祁忆雪亲生孩子寒星儿。这些年来,两家来往书信中,祁忆雪没少透露出结亲的意思。这个事情寒先生也知道,只是关于宋泽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每次教导孩子的时候,都把自家孩子与宋泽分开,不让孩子之间有所接触。 “难得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情谊,待战儿学成下山之时,找个机会让二人义结金兰结为兄弟吧。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出发了,这一路上,还有劳宋兄和宋夫人对雪儿多多照拂了。” 两家人相互寒暄,就各自启程了。 宋泽感觉还好,对南淮诚没有多少感情,因此也就陪着寒夫人伤感了一会儿就躺在马车上由张姨拍着睡了。 本来宋泽一直都有点晕车,坐在这古代的马车上却丝毫不感觉颠簸,行得十分平稳,这幅身子总是嗜睡得很,宋泽在车上的日子就一直睡着,等到终于到天心门的时候,柳烟抱过她格外心疼,觉得她不似一般孩童那样有生气,乖顺得过了头,想自家那个大儿子幼时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一大家子人老是要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就连去魔域那大公子都要跟着。 相比之下,宋泽这孩子早产出生就有不足之症,又被她服下阴阳丹,此丹自带三分毒性,一直以来她一直也没找到解药的配方,只能靠一般法子压着。柳氏想着她襁褓时就离家,一个人只能跟着先生生活,一时间又是愧疚又是悲痛,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 等到终于到达天心门的时候,宋泽感觉仿佛把这一辈子的觉都睡完了。 她也见到了传说中的混世魔王,她那位十二岁就跟随爹爹去魔域的便宜哥哥,宋棋。 刚刚下马车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自带笑脸穿着青色衣袍的少年,十分欢快地跑了过来,半点没有世家子弟这个年龄该有的稳重或者迂腐气,整个人都是欢快的,张扬的。 “爹爹,娘亲,你们终于回来啦,我都想死你们啦。”宋棋简单的拜礼之后,明明是对宋氏夫妇说话,眼睛却左右乱跑,然后终于看到目标,对着宋泽吐了个舌头。 宋泽只好对他拜礼。 “见过兄长。” “起来,起来。你就是宋泽啊,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长得和娘亲真像,这么俊俏长大了天心城的姑娘们肯定得伤心了!” “阿泽还小,胡说什么呢,什么伤心不伤心的。没个正行,让你给弟弟收拾个屋子收拾了没有。”柳氏赶紧打断他。 哪里能指望他来收拾屋子啊,主要还是让庄叔做的,不过是交代个事,好歹能拴住他一些。 宋棋心想:这有什么,阿泽这么小就这么俊俏,长大了肯定招桃花,不知要伤了多少姑娘家的芳心,到时候自己一定要跟在后面,劝慰劝慰人家,可不能败坏了咱家阿泽的名声。 “早就收拾好啦,就在我院子旁边,我带阿泽去。” 说完就拉着宋泽跑了,动作十分迅速,至少宋泽是没有反应过来的, 柳氏除了摇摇头也就只能叹叹气了,拉着闺蜜说了几句这小子也就一道进去了。 宋泽险些被宋棋拽倒,还没等她稳住身体,就被他拉着跑起来,跑过了前院,跑过了练武场,跑过了小花园,她听了一路向宋棋的问好声。 宋棋简单地回复之后,索性就换出他的佩剑带着她飞了起来,低低的飘着,并不着急带他去,反而开始细细地介绍起天心门的各个地方的称呼,用途等等,说了老半天才发现宋泽紧紧抓着他的腰带,眼睛紧闭,嘴唇冻得已经开始发紫了,然而还在嗯嗯知道了这样答应着。 宋棋拿衣袍给她挡了挡风,也不再磨蹭时间了。 宋泽刚刚适应了飞的感觉,就已经降落在一个院落里,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棵小小的树,十分突兀地栽在了靠近院墙的地方,与这院落的风格十分不搭边。 “这里其他东西都不重要,只有这棵树最重要啦。” 宋棋蹲下身子,对她说:“这是棵桃树,有镇宅辟邪的作用。你身体不好,最容易招惹阴邪,这棵树就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啦。” 宋泽很乖巧的点了点头,她能够感觉到这棵树的力量,仅仅是身高和她差不多高,枝丫都没有几个,但是她站在它身边,却觉得非常舒服。 宋泽抚摸着树干,甜甜地笑着,眼眸清亮:“我很喜欢它。我会照顾好它的。” 这棵树的确被照顾得很好,它的身体都已经伸到隔壁宋棋的院子里了,春季的时候,总是落英一片,宋棋就会踩着那根不安分的桃枝到宋泽的院子里,让她去给他扫地,然后蹭一瓶桃花酿回去。 可惜,它一直不结果,今年已经是第十年了,宋泽也十七岁了,那个不着边的哥哥也二十五岁了。 听说要给他说亲了。 宋泽坐在桃树下,歪着头问绢子:“你说会给哥哥许个什么样的嫂嫂呢?” “听说寒家有意结亲,寒家的星儿姑娘与公子倒是年纪相仿,不过棋公子还没有娶妻,所以应该是说给棋公子的。” 宋泽点点头,站起身来,“去拿个铲子,我要把桃花酿挖出来,到时送给未来嫂嫂!” “公子你怎么那么肯定就是棋公子啊,万一...” “哪来的万一,快去吧!” 阿爹阿娘还有先生都知道自己是女儿身,怎么可能会将寒家姑娘嫁给自己呢? 宋泽接过绢子拿来的铲子,蹲下挖树下埋着的桃花酿。瓦罐刚露了个头,宋棋就踩着桃枝跳到了她的院子,虽然是二十五的人了,但依旧是少年心性。 “哥!你不能每次从正门进来吗?每次踩着桃枝都浇得我一身花瓣!等阿爹回来,定让他好好收拾你。” 宋泽好不容易挖到桃花酿的罐子已经露出来,不曾想隔壁那个便宜哥哥就翻过来了。她赶紧翻身坐在了刚刚挖出来的坑上面,今天这桃花酿怎么样也要保住。这个哥哥,比起她的姐姐爱喝酒的脾性,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五章 春风笑 “你坐地上干什么,你都好久没有出门了,我上次上春园,洛水说好久没见你了。” “你还敢去上春园,不知道现在正给你议亲吗?下次见到洛玉,我可要好好和她说说,不能再接待你了。”洛玉是是上春园的花魁娘子,在天心城里有些名头,宋泽见过几次,特别喜欢听她弹琵琶,因此格外照顾她一些。想到这,倒是应该送一罐桃花酿过去,让她尝尝。 “你这个小子,不过是带你去了几次,怎么人家就记着你了,我可是又作诗又送珠宝的,可是她就是不上心。” 宋泽心想,你但凡有个什么,那上春楼的每个姑娘都送了个遍,人家怎么会对你上心,好容易作了一首诗,不说作的怎么样,碰到个姑娘就说一遍,还真是物尽其用。宋泽说道:“我听说她最近又做了新曲子,正打算去听呢。” “那正好呀,我带你去,悄悄地,反正母亲不在家。” “得了吧,你最近少去上春园,阿娘正和寒家议亲了,虽然去了外婆家那边,但过两日就回来了,你还是安分一点!” 宋棋最不愿听的就是他的亲事,他倒不是像归元门的蓝景封一样,是为了好好修炼,不愿议亲,而是舍不得这花花世界,要不是家里人拘着他,早就跑得没影了。因而宋琪听了这话,就上前要打宋泽,嘴里说道:“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现在像我们这样的年纪,正是好好修行的时候,怎么平白无故就要定亲,我还没玩够呢!” 宋棋心里清楚,自己作为老大,理论上要比宋泽先成家,寒家这门亲十有八九定的是自己了。 宋泽本来是坐在那坑上,看到宋棋过来,赶紧翻身躲过,又怕宋棋发觉,就准备往房间跑,引他来追。宋棋看他要跑,使出无伤剑,挡住去路,然后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向她走去。结果脚底下踩着了小铁铲的木棍,摔了个狗吃屎。 宋棋唉声叹气地揉着屁股坐起来,去看那到底什么东西摔了他,正想大骂,结果看到了坑里的桃花酿。 “好你个小泽,上次还框我说已经喝完了,这又是什么?”宋棋说完就高高兴兴地将坑里的挑花酿挖了出来,全然忘记了疼痛,眼看就要打开瓶塞了,宋泽也顾不得许多,扔了一张符贴在了酒罐上。 这符是宋泽自创的,贴了之后任凭你使多大力气也打不开,摔不烂,就算用三味真火去化,也是化不掉的,是保管宝物的一大利器。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它揭掉就好了,它不似其他符箓十分难揭,甚至有的符箓,必须本人来揭,而这个符,就算是个凡人小童,也是可以揭的,宋泽给它起了个名,叫芝麻不开符。 那无伤剑还挡在宋泽身前,不过只封了她的去路,并不影响她往回走。宋泽跑过去,赶紧把桃花酿抱过来,可惜只抢过来一罐,便收进锁物袋中,这个袋上被宋泽画了芝麻不开,因而只有宋泽自己可以打开,除非她死了,否则就算真仙再世,也奈何不得。 “哥哥,就剩这两罐了,我要给洛水一罐,哥哥既然想喝,那正好和我同去,到时候你自去同洛水要去。” 这个简单,这罐我的,那罐她的,我们现在就去。” 宋棋起身,随手拍了拍衣服,抓着宋泽的手腕唤回无伤剑就走。 宋泽在桃树下扒了半日的坑,衣服下摆早就被泥土污了,宋棋更是摔了一跤,比他还不如,犹如两个避难的乞丐。宋泽大叫:“哥哥,我还没换衣袍呢!” “换什么,事不宜迟,喝酒要紧!” “还有一罐我还得留给未来嫂嫂啊!”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就已经站在了上春园的门口了,只是宋泽死活不愿意进去,拉着宋棋跑到隔壁的锦绣阁。 锦绣阁的伙计看到两个浑身是泥的公子进来,看着气度不凡,发髻不乱,尤其是那位年纪稍小的公子,一双桃花眼着实好看,眉眼间虽然有些烦乱,却丝毫没让人感受到一丝郁气,反而要显得亲近。伙计赶紧迎了过去,招呼道:“二位公子好,我们这儿今天刚出了上好的料子,也有现成的衣袍,都是凡素坊的绣娘做的,二位公子不如瞧瞧看。” “不拘样式,挑上两件便可。” 宋泽不依,白了宋棋一眼,上前和伙计说道:“要上好的料子!” 伙计应是,选了当下最时兴的款式和最好的料子奉上,宋泽看中了红色的哪一件,换上之后果真精神气儿都提起来了,贵气逼人,衬得一双桃花眼更是风流多情,哪有刚刚浑身是泥的土小子的样子。 宋棋哀叹道:“完了完了,估计洛水又只盯着你,哪里还记得我啊。” 悲伤归悲伤,但是能够看美人,听小曲,喝美酒,还是很高兴的。着急结账之后,拉着宋泽就出门进了上春园。 虽然现下还是白日,上春园却还是很热闹。这里与别处不同,来这儿的姑娘小子大多以卖艺为主,若是两厢情愿,到管事的地方领个牌子便去后院细谈,做什么也不会有旁人多问的,老板供应个酒水点心,其他也是不管的。 不过宋泽觉得这儿的酒水点心却是很好吃的,尤其是芙蓉酥,宋泽每每来了这儿,都是必须要吃的。这次自然也是要的,宋泽一进门,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管事的自然迎了上来,这位管事了宋泽也认识,三十年前也是这儿出了名的花魁娘子,虽然样貌不算十分出众,但跳舞堪称一绝,因跳舞最爱穿红衣裳,所以又有一名叫做红娘子,后来腿脚受伤,就退居幕后做一名管事妈妈了,自她手底下倒是带出了不少好苗子,出了好几位花魁娘子。红娘子虽然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过驻颜有术,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和其他的十几岁的莺莺燕燕们站一起,竟然也不输半分颜色。 “宋公子,您来了呀,来来来,请上座,这次是先听小曲,还是看舞啊?” 宋泽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生得一副好样貌,而且身边这位宋棋公子是这儿的常客,所以红娘子也记得。 “老样子,东边的开上一间,酒水点心还是老一份,多上一份芙蓉酥,我这弟弟特别爱吃,记得把花魁请来啊。” 红娘子点头应是,带着二人就上了二楼东边的香字房。 有伶俐的小丫头已经在厢房内置办好了茶水点心,又按照宋棋的喜好添了香料。二人刚坐下,就见红娘子领了一排小娘子过来,都是青葱水嫩的模样。 “二位爷,这几个都是咱们这儿最近才艺最好的小娘子了,都是识字读书的,像牡丹,她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这小莲吹拉弹唱也是一绝,还有这风萍,最会说书了!其他几个,也有各自擅长的,爷儿不妨都听听吧。” 宋棋看向那个会说书的风萍小娘子,瞧着虽比不上洛水,模样却很是生动可爱,像个小孩子一样望着他们。 “风萍还会说书呢,都说什么类型的?” “我最喜欢说志怪小说,对娇媚小狐妖深夜偶遇白衣书生一类的有一箩筐,各种结局的都有!” 风萍比划着狐妖和书生的模样,两眼一眯邪魅一笑就是狐妖,眼睛放空表情呆滞便是书生,虽然没能做出一二分的神韵,但区别还是有的。这风萍也不似其他小娘子一般故作端庄,说着就走到了桌子旁坐下,倒了茶水喝。 红娘子挥挥手其他人也就退了下去,在风萍耳边低语了几句,就准备退下了,宋棋觉得风萍也活泼有趣,虽然平时精怪小妖小鬼也没少见,但百姓口口流传的话本子向来都很有意思,也就默认留下了。 风萍这丫头性格活泼好动,有的时候说错了什么,公子们多担待些,这些个点心今天就免了,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和旁边的小厮说一声就行。那公子您先玩着乐着。”红娘子娇笑两声,看打头的宋棋没什么意见,心里暗暗放下心来。像他们这种公子打扮的通常指名要谁来陪,偏偏没法儿过来的,红娘子就会叫几个姑娘过来看看,挑一个合适的,免了酒水点心,好脾气的客人也能会意,都是来寻乐子的,也不是非要找晦气,所以也就不与他们计较了。 红娘子这边准备退下,就看到宋泽吃着芙蓉酥,搬了一瓶桃花酿搁在桌上,晃了晃。 “哎哎哎,红娘子,洛玉呢,花魁不来,找个说书的小丫头来打发我啊!” 红娘子脸上堆笑,向风萍使了个眼色。 “公子是觉得我说的不好吗,不如先听我说一个可好,就说一个琵琶精的故事吧。” 风萍声音生动绵软,又夹杂着一丝委屈哀求,咬字却十分清晰。 “哦~什么样的琵琶精?”宋棋有点兴趣,他们二人之所以特意要此处的花魁,是因为初见时她一曲琵琶惊艳众人,也是因为琵琶结缘了。此时也算有点兴趣了。 那红娘子笑着说:“我们这儿还有一个好酒,平常只有过年元宵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一年只有一坛,因为去年我们院装修,所以去年那坛也就没能拿出来了,都说我们这春风笑不如归元的千人面,我瞧这红衣小公子是爱喝酒的,不如您帮我品鉴品鉴?” 不管是归元的千人面一杯醉,还是上春园的春风笑不知愁,都要世上万万难寻的美酒了,就算是宋泽都没有喝过的。 宋泽笑着说:“那就拿过来吧。” 宋棋高高兴兴地喝酒,对风萍说:“来来来,讲讲你那个琵琶精的故事。” 第六章 重逢 “这个琵琶精一开始只是个小灵体,她附在了琵琶上许多年,有多久它自己都不记得了,最后落到了一个富绅手里,这个富绅姓安,家里有些钱财,为人也算和善,他捡到这个琵琶后就一直放在库房里,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直到有一天,这个琵琶被富绅的小女儿拣出来修复了大半年才算可以用。这个小女儿非常喜欢这把琵琶,就连出嫁的时候都带着它,出嫁那天,琵琶上的小精灵醒了过来。 它刚刚醒来,不懂世事,但是也能感觉得到安家姑娘身上的气息十分好闻,也模糊地看到了她穿大红嫁衣脸上遮掩不住的又是高兴又是羞怯的笑意,它以为世人都是这样好看和善,但是后来它发现安家姑娘婚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她的丈夫心里一直都装着一个人,这个人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夫人,所以阖府上下虽然由安家姑娘主持中馈,但是只称呼她为安夫人。不过安夫人不在意这些,每次弹琵琶的曲调依旧有欢快欣喜之意,这曲调的喜怒哀乐是能够影响到琵琶精的,所以琵琶精的心情也很好,不久便开了灵智,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化形了。 只是,它本来可以化成了一个快乐的小精灵,可是化形的那天,安夫人流着泪弹了一夜的琵琶,曲调中满满的都是哀怨,第二天安夫人眼睛就不行了。” 风萍说到一半,舔着脸伸手一根细细的食指,说:“公子们猜猜看,这精灵如何了?”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宋棋搁了一块玉簪放在桌上,“你说的好,它就是你的。” “我不要这个,公子您这个春风笑能不能给我一杯,我还从来不曾尝过,我喝一口就说,可好?。” “那你问问小泽吧。” 宋泽摇摇头说道:“不碍事,给你一杯又如何,你继续说。” 宋泽亲自到了一杯递给了风萍,风萍伸手去接,宋泽耍了个花招,围着她饶了一圈,又搁在自己的桌上了。 风萍款款走到宋泽旁边,轻声软语地说道:“公子,就一杯~您就行行好,就给我尝一口吧~” 宋泽左手伸手握住风萍伸出的食指,右手拿着酒杯引着逗她万,看她眼巴巴地盯着,颇有意思,发现她左耳的耳垂上有一颗红痣,之前被耳环挡着,倒是没发现。宋泽把酒递给她,放开了手。 风萍也不在意自己刚刚手被握住,香香甜甜地喝了酒,然后转头要和宋泽道谢,看着那亮晶晶的眼眸,温柔小心的模样,风萍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似乎颤了颤,感觉晕乎乎的,似乎真的醉了。她甩了甩脑袋,只看到这位公子伸手碰了碰脑袋,他的手带着些凉意,贴着额头很舒服,想起刚刚这只手还握住了自己,感觉胸口的热意要泛到脸上,于是想伸手遮住脸,却使不出力气了。接着就脑袋一昏,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这儿的姑娘没这么不能喝酒吧?”宋棋拍拍风萍的脸,还是昏睡的模样,懊恼着:“这红娘子是怎么做事的,一杯倒的姑娘就敢往这儿送,故事还没听完呢!” “有什么好听的,这琵琶精化形之后是要报恩的,那安夫人哭了一夜,自然是因为她的丈夫,那琵琶精必然要给她出气了。”宋泽起身让出位子,由着宋棋去叫醒风萍,慢悠悠地说:“你也别敲了,她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醒了,你就在这儿守着,等着听你的故事,我去找洛玉去。” “唉,我也要去。”宋棋怎么能依他。 “你不是要听故事吗,在这儿守着吧。这坛春风笑就给你了。” 宋泽拍了拍装着另一罐自个儿酿的桃花酿的储物袋,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洛水住的地方在后院,宋泽走了没有多久就到了洛水的院子前面。奇怪的是,现下正是白天,洛水的院子里却被树荫遮挡,凉爽之下却显得有些阴冷了。宋泽刚刚推开门,一道剑气便直接戳上面门,幸好宋泽因为这个诡异的气氛有所警觉,侧身往院里一钻躲过了剑气。 宋泽刚稳住身形,就听见洛玉的屋内铮铮两响琵琶声传来,声波带着威力化成两道蓝光向屋顶弹去,这琵琶声十分柔和,乍听就想平凡琴弦之声而已,并不像一般修音律的修士那般灵力包裹着琴音,而是琴音就是灵力,能有这个能力的绝不会是泛泛之辈,只要被琴音波及到,哪怕一点点,也会拉出一个大口子。这琴音的方向是屋顶,宋泽抬头这才发现屋顶上站着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被识破,错身躲过之后,起身便向宋泽的方向飞了过来。宋泽这才发现此人虽然身穿黑衣,却并未蒙面,倒不像一般刺客的打扮。模样十分英俊,比他那玩世不恭的哥哥还要强上几分,刚刚仅仅是错身走了几步,竟轻而易举地也躲过了杀招,气度不凡,身形间颇有深意,而且在如此短的时间能计算的如此精准,可见神识十分凝实,应变能力之强。 宋泽心想:我的天哪,是个厉害人物。 可是你往我这儿飞干什么,要么逃走,要么就从你翻开的屋顶跟里面想杀你的人干架啊。 十有八九是把我当成同伙了! 宋泽可不敢跟这人硬拼,想到洛水还在屋里面,不知怎么样了。就朝着房屋的方向跑了过去,结果刚跑到门口,就被弹了回来,又被身后的结界弹了回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看到房间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红衣女子抱着一把琵琶走了出来,虽然穿着红衣,但这红衣不能和宋泽这身刚买的比,它的袖口领口衣摆都已经被磨成一条条的衣絮,裙摆更是像被人撕扯过一般,整个红色已经褪得几乎看不出来。说它是一件红衣,完全是因为上面的刺绣,宋泽知道,这是嫁衣。 嫁衣很旧,但女子的面容却十分姣好,穿着这样的乞丐装依旧散发出几分高贵来,有几分新娘的味道。 “你们,都是来娶我的吗?” 她咯吱咯吱的笑着,伸出五指就要掐宋泽的脖子,宋泽赶紧往后推,身后却有一个无形的阻力,嫁衣女子却碰到包裹宋泽的结界,被弹了回去。 宋泽这才发现身边包裹着的结界,估计这原本是给这女子预备着的,不料来了她这么个程咬金给占用了。 这结界其实是一个阵法,叫做一叶阵,一旦触碰就会形成一个结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半个时辰自动打开。若是想以灵力破之,反被其吸收再加强结界并延长破界时长。一般的布阵者都是用来捕捉猎物的。 困住宋泽的一叶阵只要会收阵心决就可以收阵,恰巧的是,宋泽知道这个心决,而且这个一叶阵显然施的灵力不多,时长较短,收起来也比较容易些。 女子看伤不了宋泽,便转向黑衣人。宋泽看二人斗法,黑衣人的灵力强劲,女子身形诡异,周围还有琵琶声在干扰,暂时打成了平手。宋泽等待了一会儿,黑衣男子慢慢熟悉了对手的招数,却迟迟不收服,感觉就像在逗她玩儿似的,但是态度又极为认真,没有丝毫轻佻放荡之感。 宋泽略略思索:估计是一个刚出师门的小子,拿这个女子当喂招的。心下已经默念收阵心决,片刻之后结界已撤,那黑衣男子正打得酣畅,不曾关注到这边,宋泽便偷偷溜进房里,便瞧见洛玉躺在床上,神情木讷,没有往日半分活泼模样。 最要命的是,那个熟悉的感觉没有了。 宋泽走得近些,食指与中指并拢,按住洛玉的额间,察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 怎么回事?去哪儿了? 宋泽初见洛玉之时,便发觉到洛玉的魂灵特别熟悉,因而经常过来找她,经过了大半年,经忘忧提醒,才知道姐姐的魂灵在她体内养着。 宋泽知道后,大喜过望,来上春园找洛玉更加频繁了些。 宋泽不死心,又寻找了一番,将洛玉体内每个角落都细细地找了个遍。 还是一无所获。宋泽彻底绝望了。 正当她愣神的时候,眼前的洛玉突然被黑衣人抱走了。 “你干什么,她只是个普通人。” “你是什么人,你使用的收阵心诀是寒家独门秘笈,你是如何知晓的。” 一把剑横在宋泽脖间,霜寒剑意让宋泽打了个抖,丝丝血迹顺着剑身流下,片刻又是光洁的模样。 剑是干净了,我可受伤了。 “既然是寒家的独技,那我自然是寒家人了。” “你是何人,与寒家什么关系?” “我是寒家家主的长子,青城华英峰弟子寒战。” “我看你是想死!”话虽然说得重些,神情依旧冰冷。 “你不信,去问问寒家大小姐寒星儿呀,一问便知。” “你怎么知道。”黑衣人向前走了一步,霜寒之气更重。“你把她怎么了?” 宋泽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冻僵了,再过一会儿嗓子估计就要废了。 宋泽看到这把剑,就知道是霜月,那持剑之人自然就是寒战了。本想逗逗他,没想到一提寒星儿这人竟激动成这样,不禁懊悔,都怪自己嘴贱,赶紧想解释清楚,“都,,,” 不好,已经冻得说不出话了! 都是一家人啊! 寒战也没想到这能够破解一叶阵的人身子骨这么弱,赶紧收了霜月,宋泽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火符,却怎么也点不燃,身上霜寒之气太重,灵力都夹带着冰冷之意。 寒战接过火符,瞥了宋泽一眼,宋泽看出那眼神绝对是满满的鄙视,却也不敢有什么反应。不出意料,寒战果然以灵力点燃火符,将火灰倒进宋泽手心,不一会儿宋泽的脖子终于有知觉了,但也只是有知觉而已,宋泽最惧寒冷,霜月是极寒之地的玄铁打造,寒气最重,宋泽能够感觉到血脉都流淌着寒气。 “说,星儿在哪儿?” 宋泽赶紧先倒了杯茶,不想却也是冷的,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现在好得很,宋家已经正和寒家议亲,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你大可放心。她现在就在前院的二楼香字号房。” “议亲?!!” 发出这个声音的不仅是寒战,还有寒战右手搂着的不知何时已经清醒的洛玉。 而在寒战被妹妹定亲的消息震惊的同时,也看到了屡受摧残的脖子上掉出来的玉瓶。 正是他幼年佩戴的那一块! 第七章 烂桃花 “公子,你与寒家小姐在议亲吗?” 洛玉睁大了双眼,眼睛雾蒙蒙一片,她早前就听宋棋公子说过,寒家夫人早就属意宋泽,想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他。只是寒星儿一直在青城修学,此事就一直这么搁置着。没有想到,今天,他们就已经定亲了。 洛玉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想上前走去,想抓住宋泽好好问问,但是脑子里那么多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只是走了两步,就被一把剑拦住了去路,其实不用的,她不敢上前的。 “寒战,住手!” 寒战将剑收起,他已经认出眼前的人是宋泽,而且很有可能还会成为他的妹夫。只是宋泽对于旁边这个陌生的美丽女人的关心,让他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你这会儿知道寒战是谁啦?” “当然了,我的老朋友嘛。” 宋泽对洛玉招了招手,说:“过来。” 寒战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往旁边让了两步。 洛玉鼓足了勇气,跑到宋泽身边,神情凄楚。 “公子,您今天怎么想起来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上次听哥哥说,你想喝桃花酿了,我上次酿的还剩下两坛,这次特意拿来给你的。一坛被我那哥哥发现拿了去,这一坛是给你的。” 洛玉接过桃花酿,她凑到封口处闻了闻,酒香浓郁,她将那坛子酒抱在怀里。吸了口气。 “公子,我素闻寒家姑娘的雅名,也清楚宋寒两家交好,这些话本应该憋在心里的,只是倘若不说,我将终生抱憾。” 宋泽思索,糟糕糟糕,我那个哥哥成天没个正形,最爱招惹桃花,平时来这上春园就喜欢找洛玉听曲子,自己还好几次向他打听洛玉的现况,难不成这一来二去的洛玉对哥哥动情了!那我不就成了罪人了。不说那寒星儿知道会怎么样,就是眼前这个冷面阎王爷不会饶了我去! 宋泽苦苦思索,希望能想出个办法来,就见洛玉满目含情又神情凄楚,她多说一句,寒战的面上就冷上一分。 “公子,我心悦你良久,以前宋棋公子过来,我就拐着弯儿地打听您的消息,说什么桃花酿好喝,不过是因为想让您知道,看看能不能见到您。”洛玉顿了顿,她本来也就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看看宋泽会不会因为她而真的过来找她,送她一坛桃花酿,她看了看怀里的酒,那触摸的真实感给了她勇气。她抬头正视宋泽,“公子,若您对我并非无意,我愿意离开这上春园,与您在一处,不管您贫贱富贵,我都会陪着您的。您之前不是也说,只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 宋泽确实说过这话,洛玉也各方面都不错,可是,她没办法和洛玉在一起啊。宋泽才为还好不是哥哥的消息放下心来,却也不像自己沾染这朵桃花,她心想,之前可能由于姐姐的缘故待洛玉和别人不同,而且琵琶自在上春园亮相之后便一直被她包下,可能也是有所误解。 “洛玉,我可能之前让您误解了,只是,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待你就像我哥哥一样,是当做妹妹看待的。你也不用担心,虽然宋家和寒家结亲了,但是也不会让你在这儿受苦的,你若想离开这儿,我便让人给你赎身去。” “公子,你不喜欢我,一点点也不喜欢?难道你真的喜欢寒家小姐才答应的?” 寒战看着他们黏黏糊糊,转身便想离开。 宋泽这边焦头烂额,看到洛玉不想相信怀抱希望的样子,正想澄清与寒星儿定亲之人的并非自己,就见一道蓝光就朝她面门扑过来。本来就心乱如麻,更是不曾防备,她想掏出个什么东西都好,但是都来不及了。 “噗呲” “洛玉!” 洛玉这一缓冲正好多给了宋泽时间,宋泽将怀中的符扔向突然发难的琵琶,赶紧又掏出一颗药为她吃了下去,暂时护住心脉,再粗粗切脉,还好这个嫁衣女子之前被寒战制服,灵力大减,虽然是偷袭,这次的威力也不强,只是洛玉凡人身躯弱了一点,若是把她带回去医治应该一个月便可痊愈。 “公子,我头好晕,是不是要死了?公子...” “瞎说什么呢?死不了的,我刚刚给你服下的丹药有助眠的效用,你先休息一下,我带你回宋府去医治!” 洛玉还想说什么,想说你不要骗我了,我肯定要死了,想说我死了你千万不要忘记我,还想着那坛桃花酿还没有喝。可是脑子里昏昏沉沉,控制不住地就喝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那边琵琶被符箓所致,不能动弹。宋泽回头一看,便看到她匆忙之间掏出的符竟然是“夭下”!这符她刚刚制出来,还从未使用过,许多地方尚且不完善,还要进一步完善才行。不过琵琶果然被制住,只能“啊啊”地嘶叫着。 “你这个小白脸!负心汉!快松开我!” 宋泽心想,怎么自己就成了小白脸,负心汉了。她刚把洛玉抱上床,回来就看到琵琶被寒战用霜月指着,不敢动弹,只能叫嚷。 我说寒战,你这把霜月就是用来威胁人的吗?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寒战本来已经将琵琶制服,并且打成琵琶原形,将她锁进收妖囊中了,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妖性大发,竟然可以从收妖囊中逃脱。 宋泽上前检查了一下,有转头看看那个松开的锦囊,一脸无奈地说:“你这是储物袋啊?” 琵琶在霜月下不敢动弹,只能老老实实地被夭下影响着,一点点被夭下吸引,不一会儿夭下就浮现出一个抱着琵琶的嫁衣女子,只是这嫁衣已经是全新的了,头戴着凤冠霞帔,坐在花轿上,只是没有了盖头,露出了面容。宋泽拿起夭下,不禁赞叹道:“是个美人啊。” 将夭下放进收真正的锁妖囊中,递给寒战。 “这回你可要看住了。” 寒战接过不说话,耳朵尖儿却已经通红。 “走吧,去找寒家二小姐!” 这时候的寒战早已没有刚刚的模样,抓住宋泽就御剑飞了过去。 出了房间,宋泽看到院子依旧黑乎乎的,原本以为依旧和初来的时候一样,是这琵琶精使了什么妖术所致,等被寒战拎起来飞在半空中才发现天早已黑了。她心里叫了一声糟糕,寒星儿估计已经已经醒了,只怕哥哥那边应付不了。 原本是寒战着急地拉着她,但等落了地,就变成宋泽在前面跑着了。 果然,宋泽刚踏进前院,就听到二楼吵吵嚷嚷的声音,她随手拉了个姑娘,问道:“上面怎么了?” “公子,香字房的人不知怎么闹了起来,红娘子正在上面劝呢?” “他们怎么吵起来了?” “我也不清楚,就听见咱们姑娘说那位公子耍阴招,在酒里下药了,那公子又说这酒是红娘子送的,要找也去找红娘子。我看可能是这姑娘性子烈,红娘子特意送去的,接过被姑娘识破了,大吵大闹的。太不像话了。” 宋泽这会子不着急了,看被拉住的姑娘长得还不错,便从怀里掏出了个胭脂出来,笑着递过去,眉眼弯弯,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起来。 这胭脂水粉之类的在姑娘这永远不嫌多,那姑娘拿过来瞧了瞧,包装盒上便是一个美人梳妆图,只是这美人神情却带着几分苦楚,打开盒子闻了闻,花香清冽,她轻轻抹了点正想往手背试色,宋泽拦着她,说道:“慢着。” 宋哲就着她的手,将那抹了胭脂的手指抹到了胭脂盒上的美人上,那美人顿时变得艳丽了许多,就连眉角眼梢上都露出几分欢愉出来,就像快要出嫁的新娘子一样,含羞带怯却又美艳大方。 “果然是好东西。”姑娘将胭脂递还给宋泽,“这东西,肯定是给重要的人吧。” “这是城东胭脂铺的胭脂,叫美人妆,都是俗物,不值几个钱,送给姑娘,全当是个乐子。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美人妆,寻常人是没有听过的,就是上春园的姑娘知道的也不多,听说城东胭脂铺专门送给几家有名头的夫人姑娘,就算再有钱也求不来的。上春园中唯一有的就是花魁洛玉了,而这被拉住的姑娘恰好是洛玉的朋友,芍药,她常去洛玉的住处,女孩子家自然最关注的的就是这些胭脂水粉的,所以芍药认得一些。 “我叫芍药,公子可是宋家二公子?” “芍药姑娘果然蕙质兰心,冰雪聪明。那香字房的姑娘,芍药可熟悉?” “你说风萍啊,她呀是个嘴甜的,虽然来上春园不到半月,但是却能够讨红娘子欢喜,早早地就让她接客了。” “芍药姑娘,你刚刚还说风萍姑娘性子烈呢。” “这公子有所不知,这上春园的姑娘要么就是身处困境投奔来此的,要么就是其他地方赎身过来落脚的,其他的基本上就是在这院里长大的了,但是半月之前,红娘子突然领了七个女孩子过来,个个都长得十分貌美,又各怀绝技,红娘子把她们当做宝贝一样,风萍就是其中一个。不过据说她们是绝对不卖身的,只是过来找个知心人罢了。说的倒不像公子们在找姑娘,反而是姑娘在挑秀才了。” 宋泽听了心里不禁纳闷,倘若楼上那位是真风萍倒也罢了,可明明是寒星儿呀,她暗暗地假扮成风萍混进来有什么目的? 一把无伤突然飞到宋泽面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它一劈两半了。 “赶紧过来救我!” 一声暴喝在她耳边炸开,宋泽这才发现寒战不知何时已经上了二楼。红娘子带着围在香字房门外的人一脸惊慌地退了下来。路过宋泽,脸上露出苦笑来:“公子,你终于来了,赶紧上去看看吧。” 然后抱着怀中的金银拉着芍药避之不及地走了。 第八章 新人相看两厌 等到宋泽上去的时候,就看见他那个翩翩公子的哥哥被寒星儿按在地上摩擦。 那刚买的衣袍早已变成乞丐装,脸上更是惨不忍睹。 “救我啊!!” “住手,冷静冷静!” 寒星儿不搭理,继续打。 “风萍姑娘,有话好说,好说。” “跟这个只会是下贱手段的东西有什么好说的,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姑娘你看你穿戴整齐,他根本没对您做什么呀。” “要不是我早早醒来,只怕现在就不是这样了!!不要脸的下贱畜生!” 宋泽吃惊地看着在下面被挨打的宋棋,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该不会,她这份风流哥哥见她美貌,起了歹心吧! “都是误会误会,阿泽你信我!哎呦!” 就算这样,人也不能这么打下去了。宋泽拿出一张符来,欲念口诀,霜月却横在脖子上了。 宋泽放下符箓,讨好地对站在门边上的寒战笑着。心思百转,最后喊出一嗓子。 “别打了,你们就要定亲了!” 四人相对而望,除了宋泽一片淡然,其他人都是满满的震惊。 “没错,她是寒星儿。”宋泽又指了指下方那个呆若死猪的人,“他是宋棋,母亲已经和寒夫人决议好,让你们下月十五,完婚!” 四人在桌边坐下,霜月和无伤在门口如同两个门神一般直立着。 宋泽看着桃花酿和春风笑早已被摔了个稀巴烂,就连碎片也就寥寥几块了,心里默默叹气,真是暴殄天物!还是脸上堆笑,屋内没有杂人,只好由她给各位倒了茶水。宋棋不短那茶水,只抱着宋泽的胳膊,做出自认为惹人心疼的表情。只是凑在了这么一张鼻青脸肿的脸上,就像猪八戒装纯,蠢上加蠢! 宋泽将连别了过去。 宋棋心里更酸了,你看,阿泽都心疼得不敢看他了! “阿泽,你说我和她,已经定亲了!” “嗯。”宋泽抽了抽手,没抽动。 “婚期都定了?”宋棋将他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嗯。”宋泽继续抽胳膊。 “就在下月十五?”宋棋依旧不死心地问。 “嗯!”宋泽放弃抽胳膊了。 “我不同意!” 说话的是两个人,一个女声一个男声,女声是寒星儿,男声却是寒战。 宋棋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楞了片刻,吸了口气说道:“阿泽,以后爹娘就托托付给你了!” “无伤!” 宋棋收起无伤推门欲走,宋泽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霜月照旧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们寒家的亲事,我阿娘亲口替我定下的婚约,你就打算一走了之,剩下我一个被天下人耻笑吗?”寒星儿冷声道。 “那你去退亲啊?反正我是不要什么脸皮的。” 宋棋扔下无伤坐回座位上。 “星儿放心,亲事肯定是不成的,只是你现在在上春园脱身不开,不如我先回去,找阿娘解释一下,先拖上一段时间,等到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再请师父出面和母亲说说,或许这桩婚事就可以逃脱了。”寒战安慰道,“不过在此之前,宋二公子最好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 其实,这件事也是宋泽无意中听到的。 就在上个月,寒家接到了寒涧的两封信,一封是给宋家的,一封是给寒夫人的。 信中具体写了什么宋泽不清楚,但是自从这封信来了之后,便有宋寒两家准备议亲的说法了。因为宋家只有两子,寒家一子一女,便是说将寒星儿许配给宋家。 很多人都认为肯定是宋泽,因为凭借两家的交情,寒家不可能把自己的亲生闺女嫁给一个纨绔的,而且宋泽毕竟是宋家未来的少门主,又为人亲和,长得十分俊美,更是不少名门闺秀的待嫁人选,因此,大多数传言都是寒星儿要与宋泽成婚的。 宋泽对两家准备议亲的事情并不奇怪,这几年寒夫人一直住在宋家,早就有两家结亲的意向了,只是寒先生虽然知道她女儿身的事情,但寒夫人并不知情,这几年几次对她示好,似乎有结亲之意,现下寒先生不在天心城,宋家如此风言风语,已经让她心惊了。 那天,绢儿对她说,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月十五。 绢儿的娘亲张姨是娘亲的陪嫁,和娘亲的身边人关系自然亲近,所以此话是真的,只是还没有说到底是和谁定亲。不巧那天正好娘亲去外婆家了,说是表哥出了什么事儿,而阿爹又因为姑姑的病情忧心忡忡,第二日就准备再去归元门看望她,宋泽也不敢轻易去打扰。 宋泽心想,姑姑病情如此,阿爹可能不会有太多心思来放在两家定亲的事情上,所以亲事应该是由母亲来定下的。 既然如此,宋泽决定去寒夫人那边瞧瞧。 寒夫人的住处其实就是宋家的一处园子,因为梅花开得极好,之前一直叫做梅园,一开始是小住,后来寒家决定在这里住下,便在旁边的房舍买下,将原本的园子与宋家砌了一道墙,中间再开一道门,彼此也可以互相照应。宋泽虽然很少往这处院子里跑,但是还是熟悉的。 宋泽本打算明日去瞧瞧,在自家园子里晃荡,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那梅园的门口,便是寒府的侧门。正在她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发现一道黑影,那人虽戴着面罩,背影却非常熟悉,但是身形极快,宋泽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宋泽决定尾随其后,她一进入梅园,一股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梅香扑鼻而来,本是黑夜的院子却仿佛白天一般,她能够清晰地看到每棵树,每条路,每颗小石子。那黑影身形太快,宋泽进来就瞧不见他的影子了。 迷影阵! 此阵并不难破,但是烦就烦在即使你走出了这个迷阵,也会留下痕迹,给设下迷影阵的人提醒,没有办法全身而退,这还算好的,若是走岔了,很有可能会踩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更让人头疼,防不胜防。宋泽转念一想,多半是先生所设,寒家只有寒夫人一人住在这院子里,有个阵法护身也是常理。 在这阵中呆的时间过久,容易忘却时间,而且若寒夫人被黑影所伤,那更是糟糕。宋泽当下决定先走出此阵再说,至于其他,便是有了黑影这个由头,也好解释。 这个阵法先生曾经教过她,当她走到最后一步时,不出所料,身后的一棵梅树沾染了她的气息,浸入到树干之中,树上的花瓣顿时消散,朝一个方向飞去。宋泽顿了顿,向另一棵没有花瓣的树干走去。 这棵梅树上的气息被人掩藏住了,但是宋泽感觉十分熟悉,肯定是十分熟悉的人。 她没有多想,先往主屋找去。没过多久,她就淹住自己的气息爬上了一个屋顶。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寒夫人,只是与她对话的黑衣人仍披着外袍,正好挡住了模样。 “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月十五。” “下月十五,日子不错。我已经书信让战儿和星儿回天心城了,大概不到七日,他们应该就可以到。”黑衣人的声音十分清冽,蕴含冰冷之意,但还是做了掩藏。 “只是,我怕星儿,她不愿意。” “不愿意,有什么不愿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宋家长子虽然性格好动,但是正直善良,只要踏实求学,必能有一番成就的。而且我们与宋家早就有约,当初在我们这一代没办法结亲,在下一代肯定是要结亲的。” 话到此处,宋泽已经知晓此人正是寒家家主寒涧! 只是,先生回来,不让旁人知晓也就罢了,为何连她都不知道!她突然想到,每次先生回来,都鲜少有人知道,她有时试探过,就连娘亲和哥哥都不知道,她以为每次先生回来都会来找她,那是不是有可能先生回到天心城,但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边寒夫人递上一杯热茶,叹道:“星儿并不是寻常女儿家,而且我看宋棋那孩子,时常流连花巷,怕是不能对咱们星儿一心一意啊。此事目前还没有拍板,我觉得既然要与宋家联姻,不如选那宋泽小公子,既有少门主的名头,为人也算雅正,而且长得也十分讨女孩子的喜欢,星儿见了,也会更欢喜些。” “星儿只能与宋棋定亲,你趁早把这个念头从脑中给抹掉,以后休要再提!” 宋泽一惊,不巧,胸前的红石闪烁,糟糕糟糕,三月已过,无忧要来找她了! “是谁!” 完蛋了,宋泽心想。 黑袍人一个冰刀便飞了过来,速度非常快,在宋泽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能够感到冰刀的寒意! 她觉得整张脸都冰冻了!只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在她睁眼的时候发现已经站在自己的房间里,仿佛刚刚的一切是一个梦境一般,可是脸上的寒意告诉她:她刚刚真的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 而寒夫人的屋檐上已经被切出一个口子,非常细小,如果不是地上的一点点灰尘,都无法证明刚刚发生了什么。 黑影看着灰尘,默默不语。 ------------------------------------- “光和雪姨说有什么用,你们还是得找先生说才行。”宋泽试探道:“你们什么时候到天心城的?见到先生没有?” 寒星儿一直对宋棋横眉竖眼的,对着宋泽态度却还算友好。她见寒战不想和宋泽搭话,便说道:“我们半月之前过来的,只是父亲那边,自我们去青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我们之前和娘亲书信的时候,也会问起,娘亲也说没有消息,我们见信上常有泪渍斑驳,以后也就不再多问了。我的这门亲事,不是我娘亲给我定下的吗?” “寒姑娘,你真的从来没有收到过有关先生的音讯吗?” 寒星儿蹙眉,“阿泽,你是有听过爹爹的消息吗?” 阿泽?这还没成我嫂子,就这么称呼我吗?这个寒姑娘果然活泼自来熟。 寒星儿巴掌大的脸,眼睛圆圆的看着宋泽,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寒战低声说道:“注意言辞。” “阿泽和我同龄,又是爹爹的徒弟,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叫名字怎么啦?”顿了顿,又说道:“阿泽,你以前也是叫我星儿的,现在一口寒姑娘寒姑娘的,多生分啊。” 宋泽仔细想了想,好像她和星儿幼时的确是一处玩耍过,难怪自己看到她耳后的痣就下意识的确定这是寒星儿。 不过,好像记忆中没有寒战。 宋泽抬头看了看寒战,寒战只是端了一杯茶喝下,遮掩神情,看不出来什么。 寒战觉察到宋泽的目光,抬眼问道:“泽公子似乎还没有说是不是听到家父的消息。” 眼神威压,似有深意。 “哦,前不久,宋家收到了寒先生的书信,然后寒夫人便和母亲一同商量两家的亲事了。虽然之前也有些风言风语的,但这次似乎是因为寒先生的意思。”宋棋解释道。 寒战与寒星儿对视,目光中又是焦虑又是欣喜。 “哥哥,你还是先回去看看吧,我在上春园这边处理好就走。” “好。” 霜月唤回,无伤也就飞到了宋棋身边。寒战站起身来,说道:“我有些事要叮嘱她,你们二位?” 都到这个时候了,才想起来撵人吗? “哥哥,咱们爹娘可是去了外婆家去看望的,你别忘了雪姨的娘家也在那里。”宋寒两家夫人自小是手帕交,两家长辈也都是世交,所以平时走的都很近。 “对了对了,我这就去外婆家,千万不能阿娘在外婆那边定下来!” 宋棋是个急性子,行动力贼快,说完就拿起无伤走了。 宋泽笑嘻嘻地目送他出去,在他身后叫道:“哥你回去叫几个人过来把洛玉接回家,她受伤了!” “知道了。” 宋棋的身影早已不见,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宋泽心下安定,慢悠悠说:“有什么要叮嘱的现在可以说了吧?”然后眉眼弯弯,瞧着寒星儿:“星儿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寒星儿是个实打实的颜值主义,看着宋泽这幅模样,心都要酥了一半,但又不敢做决定,只能瞧着宋泽,拿余光瞥着寒战那边,不敢说话。 寒战冷冷的说道:“此事与泽公子无关,只是洛玉姑娘,还请泽公子照顾好,待她醒来,我有话问她。” 真是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啊! 宋泽心系宋宛的魂灵,很有可能与刚才的琵琶恶灵有关,但是寒战不愿意说,看来只能慢慢磨了。 “那既然如此,我便在门外稍候,等会儿和寒公子一起回去吧。” 寒战想到自己并不熟悉天心门,又事关星儿的终身大事,有宋家人在场,好歹也能多少代表宋家的立场,对之后解除婚约也能多几分胜算。 第九章 做邻居啦 宋泽出了香字号房,找个机灵的小厮说道:“把你们这儿最好吃的点心都给我装上一份,等会儿我要带走。待会儿若是里面的寒公子出来了,就把锦囊里的东西给放了,然后千万给我拖住他。”那个小厮高高兴兴地捧着锦囊和赏银答应下来了。 然后去了隔壁的锦绣阁要了当下时兴样式的女子衣裳,出来的急没带小厮,就问锦绣阁的人要了个挑夫帮她拿着东西,接着又是跑了倾城胭脂铺又是跑了德善药房的,领了一堆东西回到上春园。 刚到上春园门口,宋泽就收到寒战已经出来的消息了。 寒战抱着剑靠在大堂的一根粗粗的红柱上,身后是身段优美的舞姬在台上妙舞清歌,身前是推杯换盏的客人在醉生梦死,没有人上前去打扰他,四周的声音也影响不了他,他看似很突兀,像一个冷看旁观的过客,却十分巧妙地融了进去,似乎自小在这里生长的本地人。 宋泽随手从身后拿过一匹锦布,抛给了寒战。 “拿好,回家了。” “你让我等了半天就是出去买了这个?”寒战心想,宋泽还真是一位大少爷公子哥。 “不是,是带给雪姨的,你回趟家总要带些什么,这些虽然是这里的物产,但是女人都爱的。” 寒战皱皱眉,还是老老实实地拿着了。 “来来来,把手上的东西都给这位公子,然后可以回自个儿的店里了。” 这回寒战手中就由孤零零的一把剑变成了山海一般的礼盒。 脸上也有了人气,虽然是生气。 “好啦好啦,跟我走,回家咯!” 寒战将东西装进储物袋,跟着宋泽走出了上春园。 走出来的时候,寒战还是忍不住往后望了望,不知道是对星儿的担忧,还是为了心底莫名的烦躁。不过,总算可以透透气了。 宋泽和寒战到宋府的时候,天已经黒透,等到进了寒家,问了下人才知道,寒夫人已经歇下了。 寒战低头,说道:“不必打扰祁夫人了,明早再向她问安好了。” 寒府的管家是祁忆雪的贴身婆子的夫家,姓张,这位张管家虽然已经年过半百,精神却很好。 他点头应是,说道:“不过夫人之前并未听闻公子回来的消息,所以房间并没有收拾出来,再加上前几天天气不好,好多地方都发霉了,这可怎么办?” “我不拘这些,有个地方呆着就行,我自己简单收拾一下便可。” 张管家很是为难。 “这可怎么行,战兄,这说上来也是在我们宋家,哪有让你住发霉的房间的道理,这样吧,你随我来,这许多年不见,我好想好好和你聊聊呢。”宋泽楼着寒战的肩膀,一副相处得很和谐的模样。 张管家似乎更为难了。 “这不行不行,公子已经到了寒家,哪有上别人家留宿的道理。” “也好,我这些年也想你的紧。”寒战打断道。 既然两个公子都这么说了,张管家只好为难地应下了。 两个公子走后,张管家心里嘀咕,这泽公子不是很少过问寒家事情吗,平时也是很少往这里走动的呀,而且听说是个冷性情的人,没听说他与战公子有什么交情,回头还是要回家问问家里那婆子怎么回事才好。他心里一咯噔,突然想起泽公子还是少门主,千万不能得罪了,这下子也不管事了,直接去夫人那里去问问了。 宋泽心里暗喜,本来还想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往寒府里跑,没想到寒家自己把寒战往自己的怀里推,这下可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呸呸呸,是得情报! 她一路领着寒战一直走到了宋棋的院子里,宋棋的动作迅速,没有留下来过夜就直接出发去外婆家了。 “这是寒家的公子,这几天要在我们这儿休息几天,哥哥临走前吩咐过我,要好好照顾他,从今天起,便住在哥哥的院子里,你们都要仔细地照顾好了!”宋泽说完就找了个小厮,问道:“阿聪在哪里,这次哥哥走了把他带走了吗?” “没有,棋公子走得急,没带阿聪,带着阿明就走了。” 宋泽心想,天助我也! “叫上阿聪,让他贴身照顾战公子,战兄你可不能拒绝哦,现在的世家公子身边哪能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你这样一个人也太冷清了些。” 寒战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出了寒府就更加没有表情了,仿佛那时抢话的人说想宋泽想得紧的人是别人一样。 这正是宋泽想要的,又说道:“我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倘若你真想我想的紧了,也可以过来找我啊!” 然后又贴近他低声说:“看到墙边上的桃枝没有,也可以翻墙过来找我,这样也不怕被别人知道啦。” 宋泽笑着走到那处墙角,轻身一跃,踩着桃枝飞了过去,笑声连连,似乎带着那促狭的笑意一同挂在了桃枝上。 阿聪听闻有个人要住进棋公子的房间了,赶紧起身收拾整齐了去寻这位临时的新主人。 等他收拾好的时候,寒战已经准备歇息了。 “公子舟车劳顿的,我已经将热水备好,还是洗浴一番再休息吧。” 阿聪说舟车莱顿并不虚假,这一番赶到天心城,寒战的确没有好好休息了,一来他需要照顾寒星儿,而来他不计较这些东西,所以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整过。但是阿聪自小便是察言观色的好手,怎能看不出寒战的一脸疲惫呢。 只是没想到是一副好相貌,不过是一副冷冰冰的好相貌。 寒战的确需要好好休整了,便跟着阿聪进了浴房。 棋公子的浴房看着像是一处温泉,但这里的水确实认为加热的,寒战褪下衣袍,阿聪接过来挂在了一旁红木的衣架上,衣架上有几个雕刻的小人,大头笑颜,短手短脚的,憨态可掬的样子,他们在抢着一个球,从上面抢到下面,从左边抢到右边,十分有意思,寒战看出了神,阿聪见怪不怪地将刚刚挂上可衣服挪到一边,刚好碰到了寒战的手臂。 寒战这才惊醒过来,说道:“你手怎么这么冰?” “听人说泽公子将我安排到你身边伺候了,所以刚刚起的着急了些。” 寒战这才发现他穿的很是单薄,阿聪并非修行之人,难怪手这么冷了。 “也不用这么着急的,不如你褪了衣裳也洗一下吧” “那怎么能行,我回头多穿点衣服就好了,公子还是先沐浴吧。” 寒战见他推脱,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红珠子,放在他手里,将衣架上的连环画看完,便去休息了。 阿聪拿着红珠子,热度从掌心一直过度到心尖上,暖得似乎要捂出个什么东西出来,他低头想着:这寒战公子,和我们公子真是又像又不像。 这个浴室不仅仅是外观像温泉,就连这热水都带着一种清香,寒战虽然对香料什么的无感,泡在里面却觉得意外的舒适解乏,暖暖的感觉让四肢百骸完全放松下来,他不用刻意地让自己融进这个情境中,因为他感觉不到任何格格不入,这里是接纳他的,是欢迎他的,他居然在这个小小的浴室中找到了某种归属感。 真是离奇! 等到寒战起身的时候,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那个小人衣架旁边的竹凳上已经摆好了干净的衣裳,在旁边整整齐齐放着的是他的一些物品。 寒战穿好衣服,将锁药囊等一应物品佩戴整齐,阿聪将罗生玉递给他的时候,寒战愣了半晌才拿了过来。 这里是宋府,他差点忘记了。 阿聪感觉到寒战拿到这块玉的时候脸色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这块玉有什么典故吗?战公子是想到什么了?” “哦,是你们家的泽公子送的,叫做罗生玉。” “罗生玉!那可是泽公子满月的时候,门主从魔域归来的带回的战利品,也是用这块玉为泽公子正了少门主的名头了呢!看来战公子与泽公子交情真的是好呢!” 寒战将罗生玉佩戴好。 “战公子穿上这一身真的十分好看,估计也就泽公子能和您比一比了。” 寒战平时穿的大多是深色的衣服,以黑色为主,主要是耐脏好打理,今天换上的这一身白衣虽然看着素净,但是袖口领口腰带都是凡素坊的绣娘精心绣的落霞纹,整体裁剪也显得他身形修长,宽肩窄腰。 倒显得几分色若春晓,清雅出尘了。 寒战说道:“嗯,阿泽他的确是长得讨喜。” 一抹笑意揉化了周身的冰霜。 “啊~~~欠!” “又是谁在说我!”宋泽揉了揉鼻子。 “夜深了,公子该歇息了,刚泡完药浴,又在窗边吹风,该着凉了!”绢子把床铺铺好,将宋泽眼前的窗户放下。 “等一下,留个小口子吧,通通风。” 宋泽从窗边起身,想着,明天还要陪寒战去寒家一趟才行,年少的记忆中寒战出现的次数太少,但今天晚上明显能感觉到张管家对寒战的敌意。 一个管家能够如此对待本家少爷,若说没有背后主人的支持,是没有人信的。 而且寒战对祁忆雪也只是称呼为祁夫人而并非寒夫人,现在一般男女结亲,女方基本上会冠以夫姓,除非女家势大。 可是祁忆雪和阿娘是故交,祁家也只是普通商贾,没什么名号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寒战心中的寒夫人,另有他人! “绢子,你有没有听说先生在雪姨之前有娶过别人的?” “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听说寒家和祁家是定的娃娃亲,在这之前寒先生没有娶过其他的女子。” “这个我也听阿娘说过。” “公子是因为今天寒家战公子过来了,所以这么问的吧?可是不都说战公子是寒先生在外认的义子吗?” 说是义子,可是看他们的长相,年少时不觉得,今天初见寒战,宋泽才发现简直是先生的年轻版! 今天与寒战初见,他几乎以为是先生的某个私生子出来了,若不是霜月,她差点无法那么确认寒战的身份! 只是先生在外人看来消失已久,年轻一辈的人大多不记得先生的样子,但是作为寒家的老人张管家肯定是知道的,今天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诧的样子。 “不过,我听阿爹一次酒后说起过,寒先生在娶妻之后,纳了一门妾侍的!”绢子小声地在宋泽耳边说着。 纳妾!先生那样的的人,也会纳妾吗? 第十章 原来是我 “绢子,我今天要和寒战去寒府了,” 宋泽唉声叹气嘀咕着:“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想去。” 这十年来,宋泽很少踏足寒府,不单单是因为害怕身份被戳穿,其实在年少时的记忆里,祁忆雪很少照顾过她。她的起居生活只有先生管着,基本上只让绢子和庄姨照料着。 可是不知为何,自从她切切实实地来到了这个世界,祁忆雪总会想着法儿靠近她,让她每每都害怕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露馅了。 “公子,每次去一趟寒府,回来就不舒服一晚上,每每都要泡个药浴才可以睡着。昨天还好,泡一个半时辰也就好了,可上次公子半夜回来,连续泡了三天精神才养好,要我说,不如就别去了。” 这正是宋泽最最犯愁的地方。 “香囊准备好了吗?” “早就备好了,公子以后就一直带着这个香囊吧,我在里面加了些香料,没有那么难闻,公子别再嫌累赘了!” 哪里是嫌累赘,一看到香囊她就想到那次大巴车上抱着婴孩儿的女人递过来的香囊。 “知道啦,还是绢子最疼我!” 宋泽将香囊系好,安抚地摸了摸绢子的头。 “可不能再像那次一样了!”绢子再次强调说,那次宋泽浑身红疹地过来可是把她给吓着了。 一切收拾妥当,宋泽意气风发地出门去找寒战了。 宋泽路过桃树下,轻声一跃,现在天方方亮起来,天边的红霞晕染了整个院子,就连桃枝上也开始暖了起来。宋泽站在墙上,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整个院子。 一切如常,府里的人没有因为院子里来了一个陌生人而窃窃私语什么,只是做着自己的事。宋泽坐了下来吹了个口哨,一个洒扫院子的小厮直接看向墙角,凑上前去。 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更是平常了。 “阿聪呢,我怎么没看见他,不会又犯懒了吧,把他叫过来。”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冷冷的语调一点儿也没有被春日刚升起的太阳所暖化。 “你找他做什么?他昨日有些受风寒了,我叫他去休息了。” 寒战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衣袍,身形修长,淡化了不少身上的锐气,却显得愈发得冷了,宋泽将腰间的香囊向他投掷过去。 “这个带上,腰间什么都不佩戴怎么行,里面放了药草,有一定驱妖避邪的作用。” 寒战拿在手上,宋泽担心他不戴,没想到寒战老老实实地系在了腰间,香囊是用红色的绸面做的,小巧精致。不知是不是由于香囊的作用,寒战戴上之后整个人都显得有温度了起来。 而且,很帅气!虽然宋泽偶尔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也会偶尔自恋一把,但是她总觉得这是用周身的锦绣堆出来的,但是寒战只要站在那里,你就会被他的相貌惊叹,其余种种,不过锦上添花。 宋泽飞身下来,站在寒战面前夸到:“很听话嘛,很好很好。阿聪既然生病了,要不我给你另找一个小厮?” “不用,他很好。” 很好就行,要不她上哪儿再找一个听既她话又聪明机敏还在她哥哥院子里侍奉的人呢,太难了。 寒战瞧着她从墙头跳下,在这样高的墙头上还不忘摘了一根桃枝,身形轻盈,十分轻巧。 “你内功强劲,为何不见你佩戴武器?” 宋泽低叹道:“我这内功,也就这点用处了,从小便是如此,任何武器到我的手上,都如破铜烂铁一般,毫无用处。”她看了看寒战手里的霜月,轻笑说:“不过没关系,我轻功最好,还是可以保命的!” 寒战点点头,“可有问医者?” 然后又想到,父亲最善医药,若有医治之法,也不会这般。 “我会帮你。” “啊?” “走吧,去寒府,你今天翻墙过来,不是为了和我一起去寒府吗?” 寒战说完,便拉着宋泽往门外走。 什么呀,变脸太快了吧! 这次去寒府是从宋府与寒府连接的小门进去的,也就是上次宋泽跟随黑影进去的小门。这时的寒府早已没有了迷影阵,也没有了怪异的梅香,宋泽与寒战刚进去,就有小厮在一旁候着领着他们去了主厅。 他们在主厅等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祁忆雪走了进来。 “战儿,昨天我睡得早,竟不知你已经过来了,后来听到动静,一整夜也没睡好,我已经吩咐好把你的院子收拾出来了。” 她似乎精神不太好,眼底有着青色的影子,还真有几分一夜未眠的模样,却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反倒添了一分病西施的味道。 “雪姨,我与寒战多年不见,早就想邀他到我家小住几日了,也并非因为昨夜的缘故,如今他既然已经过来,不如住上几日等星儿也回来了,再搬过来,还请雪姨答应侄儿。” “我却不知道你们竟这么要好,还以为你们会成为冤家对头,没想到倒成了兄弟手足。”寒夫人笑着又说道:“这样也好,咱们两家既然已经定下亲事,以后自然是一家人,阿泽你既然同意了,那战儿你可要好好替星儿观察观察他,倘若他有什么品行不当的地方,你可要和我说啊!” 宋泽手中的茶杯突然有些拿不稳了,微微喝了一口茶,问道:“我什么人,雪姨不知道的话先生也是清楚的,不过自然是比不得青城弟子的,所以还是要多向战兄学习。想起当初青城大选我生病错过,现在想来真真可惜,即使上不了青城,亲近亲近青城弟子也好呀。” “哈哈,你也是我们看着的长大的,哪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若这么喜欢青城,将来两家结亲之后,就让她带你过去玩玩。” “祁夫人有所不知,青城弟子的确是可以带家属去青城拜见的,可是,只有成婚夫妇方可。”寒战突然插话,宋泽想果然寒战与祁忆雪关系冷淡,直接称呼为祁夫人,奇怪的是,祁忆雪脸色并无异常。 “这个我当然知晓,待星儿与小泽成婚,不就可以上青城了吗?” “什么?!” “什么?!” 两道疑问同时发出。宋泽心中的那份不安还是变成了现实,可是那天晚上,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与寒星儿定亲的人是宋棋! 更何况,先生是知道她是女儿身呀! 阿娘更不会同意的! 寒战与宋泽四目相对,寒战的眼神里是直接明了的质疑,但是他看到宋泽明显错愕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继续相信还是宋泽依旧在做戏! “寒夫人说话要慎重!两家结亲本是喜事,阿娘临走之前分明和我说过与寒家姑娘定亲的是我宋棋哥哥,您这般作为,是想让我们兄弟不睦吗? 寒家姑娘美丽端方,又是青城弟子,人品贵重,我自小在先生身边学习,先生对我关怀备至,我心中十分感恩,听闻哥哥与寒家姑娘的亲事,我自然是非常赞成的。别说我阿爹,若他朝我做了门主,也会一直敬重寒家以及哥哥嫂嫂的!” 祁忆雪听了这夹枪带棒的话并不生气,只是站起身来拉过宋泽的手放了一块木牌。 这木牌只有宋家嫡系才有!宋泽仔细瞧着木牌上的纹路,这竟然是,是阿爹的木牌! “果真年轻,这么容易就着急上火,你先坐下,听我说给你听。本来说的的确是宋家棋公子,毕竟长幼有序,只是后来门主说,让你与星儿成婚,并在大婚之日将门主之位正式交给你,以这块木牌作为信物,将亲事就此定了下来!不仅有这木牌,就连婚书也是签好了,等星儿回来,再让星儿与你签字,也就成了。” 寒夫人又走回座位上,坐下说道:“此事是你阿爹一手定下,你若有什么意见自找你阿爹去说,我家星儿也不是非你们宋家不嫁的,我与你阿娘自小一起长大,若是可以结为亲家自然是亲上加亲,若是不成倒也没什么,不会因为这点事毁了我们两家的交好的。” 宋泽知道刚刚说话太急,她拿着手中的木牌,心中忐忑不安,难不成真的是阿爹定下了亲事!她疯狂翻着之前的记忆,突然没有那么肯定了,宋家门主从未出现女门主,是不是意味着传男不传女?倘若真的是这样,父亲又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又怎么会在她回到天心门这么多年一直让她做着少门主,从来没有起过交给哥哥的意思? 这些都仅仅是猜想,最最要命的是她竟然完全没有阿爹把她当成女儿的回忆! 的确是这样,自己一直以男儿身示人,加上阴阳丹的作用,自然不会被识破,阿爹对她的态度像对待儿子的态度她也没有任何怀疑,而娘亲给她服下阴阳丹的时候都是私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所以,阿娘是骗了自己,阿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所以阿爹才会同意这门婚事! 宋泽神色已经慌乱,祁忆雪看在眼里,只是淡淡说了句:“战儿,告诉星儿,师命固然重要,既然已经来了天心城,赶紧回家,我很想念她。” 寒战起身,点头说是。 “我有点乏了,你们年轻人一起出去玩乐吧。我去歇歇了。” 祁忆雪摆摆手起身走了。 寒战心惊,自己好像从来没说星儿为何没有和他一起回来,那祁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转头问宋泽。“你有说过星儿为什么不回府吗?” 宋泽将茶水喝了干净,起身往门口走了。 第十一章 记忆 她现在不知道是沉浸在阿爹不知道她是女儿身的震撼多一点,还是和寒星儿定亲的人是自己的震撼多一点。 她边走边回忆着,那天晚上她撞见先生和祁忆雪商议定亲的事,那个时候定亲的对象还是宋棋,而且先生十分要求定亲对象不能是自己。第二天阿娘就收到外婆的消息,去外婆那边解决事端了,然后过了两天,阿爹就去归元门了。那要么祁忆雪说谎,要么就是阿爹在这两日内和祁忆雪达成了某种协议,同意把定亲的人换成她,那这个前提一定是阿爹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那么阿娘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很有可能是阿爹一个人决定的。 除此之外,还有寒星儿!只要寒星儿不同意,那么这个亲也很难结成!当事人不愿意,总不能按牛头强喝水吧!不管怎样,这件事也要告诉她,必须去上春园一趟。 宋泽差不多稳定下来,稳住脚步,大呼出一口气。 结果气呼出了一半,就被人从后背猛地一撞,整个身子向前摔倒。 这一瞬间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地面上的每一个小石子,完蛋,这是脸朝地的节奏啊,要毁容的! 然后她脚底翻转,想着不如摔个屁股蹲也好一些。但是她刚翻了一半,就感觉到一只手在自己的腰间,她这些年躲避别人的触碰习惯了,只好往旁边一躲,手一推,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她按着额头坐起来,心里一边说还好还好,没有脸朝地,一边说哪个王八蛋不长眼睛往我身上撞! 然后就看到一只手朝自己伸了过来,向上看去,是寒战。 天哪,她怎么忘了,反对定亲的还有寒战啊,而且寒星儿一个小姑娘能怎么着,这件事还得找能说上话的人,对了,不仅有寒战,还有寒星儿的父亲,先生! 那天晚上,她绝对没有看错,那个人肯定是先生,先生一定会帮她的! 宋泽突然高兴起来,笑着拽着寒战的手起身,便想回宋府给先生放信。 “等一下,你陪我去上春园找星儿说一下情况。”寒战拉住她说道。 宋泽低头懊恼,啊~~~我不想去上春园! “哈哈,我今天起得太早了,现在早饭还没吃呢,这寒夫人也真是的,连饭也不留,我要回去吃饭了。” “正好去上春园吃吧,你不是很喜欢吃那里的糕点吗。” 寒战边说着话边拉着她走。 “可是,糕点也不能当饭吃啊!” 反抗无效。宋泽还是被寒战拉着走了。 等到寒战和宋泽进了上春园的时候,整个园子真是安静得不得了,只有一些打扫卫生的丫头小厮。红娘儿撑着腰一脸疲惫的样子迎了过来,脸上依旧挂着笑。 “这么一大早的,二位公子怎么来了呀。” “还不是昨天风萍姑娘给我讲的故事,昨天听了一半,没听完,一宿没睡好,索性今天早上过来找她,照例还是香字房。” 红娘掩面笑道:“这听故事啊,就当是个趣儿,不用太认真,也不用学了那捉妖的打虎的现场演练起来,要是想玩,跟我说一声,我给爷们换个大点儿的地方。” “知道啦,红娘,你也别打趣我们了,这次保证一个桌角都好好的。” “那行,你们稍坐,我这就叫她过来。” “唉,等等,那个芍药姑娘可还在?我昨天碰到的,聊得挺投机,让她也过来吧。” 寒战听到之后,眉头紧皱。 红娘将手中的帕子绞了两圈,面露难色,说道:“不巧了,昨儿晚上,芍药姑娘已经被人赎身了。她呀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现下已经离了上春园了。要不我叫个其他机灵的过来给泽公子瞧瞧?” “昨天就赎身了?这么巧啊。” “对呀,洛玉被您给接走了,芍药又被赎身了,她们这一对好姐妹都是有福气的。” 宋泽摆摆手,倒了一杯茶,说道:“红娘你带出来的姑娘都是好的,放心,等洛玉好了,我还是把她送回来的。其他姑娘也不用了,我本来就随口一问,红娘只管叫风萍姑娘过来便是。” 红娘子笑着退了出去。寒战问道:“你叫那芍药姑娘做什么?莫不是还要过来消遣作乐?” “没有,她似乎是洛玉的好友,我本想着让她去帮忙照顾照顾洛玉的。” “我看你们家下人挺多的。 “哈哈,战兄若是看上谁了,和我说一声就是。” “胡闹!你的身体......武器总不能没有,若实在不行,可有想过炼体?你这身板虽然脆了点,但是也算是个路子。” “身板脆?十个你我也举得起!” “果真?那若真是这样,炼体倒是不错,我有一个师叔,他炼体已至九层,到时若有机会去青城让他教你!” “青城哪有那么容易去?!” 额......倒是可以带家属去的,不过嘛~ 房间里顿时寂静了许多。 正在这时,寒星儿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些点心,腮帮子圆圆的,还在吃呢,本来就是个娃娃脸,现下更圆了。 “哥,这里的芙蓉酥好好吃,我在青城从来没吃过!”寒星儿把盘子放在寒战面前,拿起一块递到他嘴边,“你快尝尝,真的好吃!” 寒星儿又转头对着宋泽,也捻了一块糕点给她,说:“怎么一大早过来了?红娘说你听我讲故事啊?” 紧接着自己又吃了一块糕点,看着宋泽继续说故事:“我们上次说的是琵琶精的故事对吧,说到哪儿了呢?我想想,嗯,想想。” 寒战将那块芙蓉酥吃完,然后给寒星儿倒了一杯茶,换下她的酒,“慢慢想,不着急。” 宋泽目瞪口呆:不着急?我着急啊,大哥!咱们过来不是说亲事的吗? 寒战慢条斯理:星儿要讲故事,等她讲完再说,不着急。 宋泽再接再厉:可我不要听故事啊。 寒战握紧霜月:不听吗? 宋泽缩缩脖子:听。 “啊,我想起来了,阿泽,我们说到琵琶精化形了,对不对?” “星儿,你给他们讲琵琶精的事了?”寒战看着星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看向宋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都是琵琶精,她想不知道什么都难。 “哥,怎么了?” “其实阿爹临行前,和我说了一些,你也不必责怪寒姑娘,你们这次下山可是收到了归元的信笺了?” 天心门与归元门世代交好,两家也是经常来往,宋炎的亲妹更是嫁给了归元门门主金舒,几乎都在那里扎了第二个家了。所以两家的事几乎都不怎么样瞒着对方,而且想瞒也未必能瞒得住。 “听说有一个琵琶精在归元城作乱,善夺人心智,极其狡猾,归元弟子在捉妖过程中,损伤不少。金门主听闻此事,便亲自去捉,正好阿爹在归元,便与他同去捉妖。可惜,让它给逃了。” “宋门主可说了逃到何处?” “战兄,你说呢?若不在天心城,寒姑娘又何必做此伪装?又何必故意说着琵琶精的故事给我听?” “阿泽,星儿也是好意提醒,你可听宋门主说过受琵琶精所害的都是什么人?” “阿爹倒没有和我说起过,不过按照寒姑娘的故事来看,应该是负心汉之流。” 这秦楼楚馆之地,可是负心汉的聚集之所啊。 宋泽沉思片刻,说道:“你们觉得我和哥哥会被盯上?” “这倒不是,不过的确与宋家两位公子有关。归元门不仅请了宋门主,我师父也请了。” 寒战的师父,便是青城华英峰的峰主苏清尧,目前离宗师只有一步之遥。 而且,是青城手段最严厉的峰主,听闻曾经一人便清理了三个魔域,只因为一个魔修抢了他的一个侍卫。 “师父这次去归元门要比宋门主早些,发现那琵琶精的顺水而行,正是天心门的方向。便派人送来了一样东西,让我和星儿过来相帮。” 寒星儿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来,正是一个香囊。 又是个香囊!宋泽十分不愿的接过,绣的是一对比翼鸟,针法一般,布料也是普通红色锦布,一般人家也是买得起,只是形状有些奇怪,穗子拖得老长。 宋泽将香囊凑近了闻了闻,不过也是寻常香料,白芷、川芎、芩草、排草、山奈、甘松,没什么不同。 不过好像有一点点不一样。 宋泽瞧不出来,抬头看他们。 寒星儿笑道:“这是一只普通香囊,可是这只香囊就是被琵琶精杀死的妇人身上所带着的,所以还有一丝妇人的体香。” “这妇人有何不同?” “这妇人出事那天正是她出嫁的第二天,或者说是当天晚上。归元门出嫁习俗,女子出嫁,嫁衣可以不做,但是香囊必须亲力亲为,而且出嫁前要佩戴九日,在出嫁之日方可佩戴。以此祈求夫妻和睦,长长久久。师父发现出事的几位夫人身上都有香囊,而香囊都有一味体香,怪就怪在这体香都是一样的。” “你们在上春园找到了这味体香?” “不错。”寒战说,“正是昨日被你接去宋府的花魁,洛玉。” 第十二章 杀人 宋府,弦乐阁,白色的纱幔被不知何处来的风撩了起来,床上的女子呓语着,听不出什么话。她的鬓发早已被汗水浸透,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了诡异的红晕,姣好的脸庞显出病态的美。 美得有些妖冶了。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 门外的丫鬟听到一声叫喊,才悠悠转醒,收拾着衣裙急忙走了进去。 窗户吱啦一声突然关上,床边的纱幔也只是微微摆动,丫鬟轻步走上前,掀开床帘,床上的姑娘呼吸平稳,依旧在沉睡着。 “姑娘,姑娘?” 丫鬟呼唤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想起昨天的医者的叮咛,估计还要几天才能醒,怀疑刚才的呼喊可能是自己的幻听,准备退了下去。刚刚转身,手腕却被一双冰冷的手攥住,手指纤长,指甲被染得血红,衬得皮肤越发的白。 “我饿了,去给我拿点吃的。” 丫鬟抬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全无,刷的一下雪白,整个人呆在原地,似乎血液停止一般,但片刻后,又似有一道暖流流过全身,她浑浑噩噩地应是,低头退了出去,一直走到了小厨房的门口,才微微晃过神来。 她摸了摸手腕,纳闷说:“怎么这么冷。算了,先给洛玉姑娘拿点清粥吧。” 在香字房的宋泽也偷偷地端过桌上的另一碗粥,吃着桌上的小菜,想着红娘真的很贴心,配的小菜也非常可口。 她细细想着,若是洛玉的话,那出现在洛玉院里的琵琶声也能说得通。而且昨日她粗粗为洛玉把过脉,洛玉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伤,养个几日也就好了。那嫁衣女子目前已经被夭下收服,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战兄,那昨日收服的那个嫁衣女子可是作乱的琵琶精?” “那个嫁衣女子是否就是师父所提的琵琶精,我并不敢肯定。虽然她以琵琶声为武器,善惑人心智,但是手法不娴熟,最多只修炼到四层,这样的小妖,不会在宋门主和金门主的手底下伤到金夫人的。” “你是怀疑她还有同伙?”宋泽问。 “很有可能。”寒战握紧霜月,眼中有冰冷之意,“那味体香,不见了。” 昨日寒战与那嫁衣女子缠斗,并非试剑拖延时间,只是他总觉得琵琶精的力量不应该仅此而已。知道他接过洛玉,发现她身上的味道已经不见了,这才将洛玉交给宋泽安置,寒星儿继续潜伏在上春园。 少的不仅仅是那味体香,还有姐姐的一息魂灵! 姐姐的事情还是得找忘忧问一问,只是离三月之期还有段时间,怕是等不了。 “你们放心,上春园只管交给我,我鼻子很灵的,若是发现了,我再叫你过来。”寒星儿甜甜地笑着,好不容易可以下山一趟,还能捉妖,自己终于不用老是缠着师兄师姐们听故事了。“等到我们把琵琶精和它的同党一网打尽,我也可以回到青城给师弟师妹讲故事了。” 寒星儿两眼放光,简直可以看到师弟师妹钦佩的目光了。 吃饱饭才可以干活! “阿泽,你怎么把我的粥都吃啦!”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宋泽每日早上最不能缺少的就是早饭,那碗小米粥早就被她扫荡完了。 宋泽抹了抹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以为是给我的......” 虽然话这么说,但脸上半点歉意都没有,“我一大早就陪战兄去了寒府,然后就被战兄拉过来,早饭都没吃,看着这粥香甜,不由自主地就想吃了。原来这是星儿的早饭,我说怎么这么好吃。” 寒星儿人生有两大乐事,便是看美人吃美食。青城哪个人不知道,寒姑娘的吃食是绝对不能抢的,但是寒星儿看着宋泽解释的委屈模样,满心怒火都化成了一汪秋水,只能微微泛起涟漪了。 “好吧,我待会儿再吃一份吧。对了,哥,你今天见到阿娘了?亲事怎么说,阿娘有没有答应帮我取消掉?” 额......可算是说到来上春园的目的了,可不就是为了这门亲事嘛! 寒战看向寒星儿,正色道:“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星儿,这门亲事是宋门主所定,现下宋门主在归元门,待我们将琵琶精的事情解决了,就去归元门找宋门主解除婚约。” 寒星儿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哥,那个人又猥琐有风流,空有一番好皮囊,内心肮脏不堪,人品极其卑劣!我绝对不要这门亲事,我未来的夫君,必定要我喜欢才行。他要陪我一起吃一起玩的!” “星儿,你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你满心欢喜的夫君的。”他的声音十分有力,冷冽却让人信任。 “说得好!星儿姑娘是铁定不想要这门亲事了?”宋泽鼓掌起身。 “当然不要!大不了拿一把拂尘做道姑去,从此脱离寒家宗谱,我一样可以逍遥自在,除妖降魔!”寒星儿也昂着脖子站了起来。 “星儿姑娘好气节!不如这样,你我结为异姓兄妹,你从今以后就是我和宋棋哥哥的妹妹,这样自然就不能再有婚约一说了。”宋泽说做就做,不知从哪里拿来了笔墨纸砚,一会儿工夫就写好结拜书,签好自己的名字,铺展开来递给寒星儿。 “战兄不如就做我们的见证人吧!” 寒战不语,他看着宋泽狡黠的双目,猜出了几分意思。他喝了一口茶,不回应,仿佛不存在似的。 寒星儿情绪激动,听着倒也是一个好法子。而且宋泽长得好看,若是与宋泽结为兄妹,那和他关系也更近一层了!便接过纸笔,就要签上自己的名字。 宋泽勾起嘴角,寒战用眼角的余光盯着纸笔,他们似乎商量好的屏住呼吸,只待那结拜书上的落款。 “不好了,战公子!泽公子!” 一声呼喊打碎了房间的宁静,寒星儿手中的笔一抖,一滴黑墨滴在了结拜书上宋泽的名字,晕染开来,已经不能看了。 门外的一个少年推门而入,粗喘着气:“战公子,泽公子,不好了!昨日接回去的洛玉姑娘杀人了!” 宋泽对着那张结拜书叹息一声,没好气地问:“洛玉病着,怎么杀人啊?” “她杀人了,杀的是寒家夫人的贴身丫鬟!夫人让我对战公子说,若是星儿姑娘也在,让她务必回府一趟。”那少年说完话,身子站的很直,一看就是府中的侍卫。 话已至此,看来必须回府一趟了。 无论如何,宋泽,必须保住洛玉! 第十三章 红盖头 宋泽是与寒家兄妹一起回府的。 她刚进入宋府大门,就被张姨迎上来一同往弦乐阁的方向走去。 “寒夫人的丫鬟怎么会到我们府上来?还照顾洛玉?” “这丫头是寒夫人的贴身丫鬟松枝,原先也是咱们府里的人,后来寒夫人过来了,咱们夫人就把她调到寒夫人面前伺候了。松枝与小远自小交好,这次是安排了小远去照料的。小远晚上不舒服,正好松枝过来看望,就代替小远去值夜了。” “我们宋府的人都没了吗?要寒夫人的贴身丫鬟来值夜?”宋泽转头质问道:“庄叔怎么做事的?” “是是是,老庄管家不当,还请公子责罚。”管家是张氏的夫君,张氏立马向宋泽请罪,就要跪下来。 “不急,先瞧瞧那松枝去。”宋泽赶紧拉住她,现在还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这小丫头偶尔顶班换班的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这次苦主是寒府的人,就有些不当心了。 宋泽心里估计着,是寒家听闻昨日她接了个青楼女子过来,那寒夫人心里不安,派了松枝过来探探情况。 宋泽又问道:“洛玉现在何处?” “寒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便要把洛玉姑娘押到九幽狱中,被老庄拦阻了,等公子回来再处置,现在在弦乐阁关着。” 宋泽一行人先去了弦乐阁的偏殿,目前松枝就被摆放在这儿。 “公子,松枝便停在这里了。” 宋泽点点头,便让其他人下去,只留下了寒家兄妹。 寒星儿从寒战身后走了出来,奇怪地说:“这里原先就是摆放死人的地方吗?怎么如此阴森?” 弦乐阁本就处于竹林环绕之地,夏季尤为清凉,而这偏殿更是地处西方,阳光找不到此处,只有两个蜡烛照明,十分昏暗,四周窗户大开,虽只有微风,却夹带了几分潮湿,显得十分阴冷。 寒星儿走向前去,掀开那松枝身上蒙着的白布,她的手微微一顿,继而大力地将白布全部揭掉。 “这是什么人啊?”寒星儿惊呼着,“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杀她的凶手肯定妖化了。” 只见那躺着的尸体身上没有一块衣服是完整的,早已被撕成一片一片的,衣服上血痕累累,估计衣服下也没有一块好皮。那脸上更是有五道抓痕,就像五条长长的线,几乎要连在一处,也就是凭借着五官才能认出来。致命伤应该是脖颈处的抓痕,几乎见骨。 “致命伤应该是脖颈处了,若是先伤了其他的地方,再致死,必定会引来其他人,依照这妖性大发的趋势,死的就不止这一个人了,应该是先死后伤。”宋泽转头问寒战:“以前在归元门的时候,可有这样的例子?” “并未听闻。” 若没有,那怎么会这样,难道与归元门琵琶精一案没有关联吗? “夭下怎么样了?” “夭下?” “就是捉住那嫁衣女的符咒,你拿出来瞧瞧。” 寒战掏出锁药囊,取出夭下,宋泽接过来看了,那夭下上的嫁衣女依旧美丽,只是似乎更好看了些。 “战兄,你瞧瞧有什么不同?” 寒战皱了皱眉,并没有看出什么。寒星儿凑近瞧了瞧,“咦”了一声,说道:“她为什么不盖上盖头?拿着做什么?” “星儿姑娘真是聪明非凡啊!”宋泽这时候还不忘吹捧一番,“战兄,你可还记得这嫁衣女那天是没有盖头的,双手也只是舒展着安放在膝头,而现在却攥着一方盖头,这件事绝对与这嫁衣女有关,还请战兄和星儿姑娘如实和寒夫人说明,洛玉暂时还不能关进九幽狱中。就算要惩处,也要等这事情了了才好。” “好。但是只是洛玉姑娘害人是真,你昨日已经为她把脉了,也没有察觉她体内异常,又怎么保证她和别人的安全呢?” 宋泽心想:啧,这是在说我技艺不精了。说道:“我将洛玉搬到我的院子里,我亲自照料,若是她真有妖性,我也能制服一二,再不行,旁边院子里不是还有战兄吗,若真有什么,战兄一定帮我的吧?” 这下好了,不管怎样,寒战也只能在宋府里住着了。 寒战:“好。” 宋泽:“那我们去瞧瞧洛玉吧。” 宋泽带着寒战和寒星儿踏出了偏殿,刚踏出门槛,宋泽顿了顿,说:“等一会儿。” 然后宋泽踏进房内,将地上的白布拾起,把松枝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有微微弯了弯身子,这才转身说:“好了,这就去看看洛玉吧。” 寒星儿跟在宋泽的后头,嘴角微微弯起,是个挺温柔细心的人呐。 三人走进洛玉的房间,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捆妖索捆着,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眼睛里始终噙着一汪眼泪,有几分惊恐有有几分委屈。 宋泽看了看她的双手,指甲如常,但是双手泛红,还有血迹存在,衣服上也满是鲜血,凑近了血腥味扑鼻,十分恶臭。 他们三人还好,也见过了这种场面,只是洛玉一向被人捧着过日子,小脸煞白,嘴唇没有几丝血色。 “公子!公子救我!公子救我!”洛玉那噙着的眼泪啪嗒一下流了出来,像是一直憋着一口气,终于可以放下了。 “公子,我没有杀人,你救救我,救救我!” 一声一声地呼喊着,声嘶力竭。 宋泽坐到她的床边,握住她被困着的双手,那手十分冰凉,宋泽低头细看,指尖早已发紫,指甲很长,里面的血渍已经结块,嵌在指甲肉里面。 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里面甚至还有几丝衣絮。几乎已经可以确认害死松枝的人就是洛玉了。 宋泽揉搓着她的双手,轻声问她:“你告诉我,你还记得什么?” 洛玉虽然哭泣,觉得委屈,但是那些杀人的记忆依旧很清晰地存在脑子里,不管她怎么回想,她心里十分清楚,她是杀人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躲不掉了。寒星儿看到美人落泪,本就不忍,也晓得多半洛玉是被人利用了。就走到床前,附和说道:“就是啊,洛玉姑娘,你记得什么就说出来。我是寒家的大小姐,有我在,不会让我母亲过分行事的。” 洛玉抽泣着说:“公子,这就是寒家的星儿姑娘吗?” 宋泽突然想起来洛玉混到前误以为自己与寒星儿定亲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啊。我就是寒星儿。我们之前见过的,在上春园,你还记得吗?” 洛玉停止了抽泣,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木木地转过头,说道:“公子,你还是要娶寒家的星儿姑娘吗?” 啊? 寒星儿疑惑,心想:与我定亲的人不是宋家的大公子吗? “小心!” 宋泽感觉被一股冰寒之力拉住猛地后退,再转身就见洛玉的双手的指甲疯狂生长,床边散落的便是刚刚长出的被霜月削断的半截指甲,还有点点血迹。 宋泽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吐出一口鲜血。 不好!夭下被毁了! 第十四章 琵琶弦上说相思 夭下本就是个半成品,当时情况紧急被宋泽随手扔出去的,很多方面都没来得及实验。 宋泽也是从先生给的书中查阅了古籍制出来的。 夭下被洛玉的鲜血浸染,毁了上面的符脚,那嫁衣女的笑声便从夭下传来,嘻嘻哈哈,好不渗人。 “放我出来,放我出来!” 夭下蹦蹦跳跳,真是生命不息,折腾不止! 寒战:“你这夭下,可有解救之法?” 宋泽:“我照着古籍做的,现在符脚已毁,效用失了大半。我也无计可施。” 寒星儿:“刚刚洛玉什么意思,与我定亲的人是你吗?” “......” 都什么时候了,寒大小姐你的关注点怎么还在这里! 夭下蹦跶了几下,跳到了洛玉的受伤的手指尖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夭下已经被血染透。尖利的嘶叫,血红的嫁衣,那女子从红的发黑的符箓里钻了出来,她的衣服依旧十分破旧,面容却艳丽了三分。她踩住那符箓,轻轻趴在洛玉的身边,舔过洛玉的指尖,没一会儿就已经不流血了。 霜月再次出鞘,寒战飞身向前,嫁衣女拉住洛玉飞身躲过。 琵琶声又起了!叮叮咚咚,玉珠走盘,都是冲着宋泽而来! 宋泽本就魂灵不稳,听到这种至纯妖灵之力的琵琶声,更是头痛。她四处张望,弦乐阁乐器很多,她挑了一把琵琶在手,跑进院中。 宋泽信手波动,声音清脆如小溪叮当,宋泽稳定神识,不管有用没用,依旧夹了灵力进去。 洛玉的手指已经恢复如初,手指甲也变成了深红的颜色,她瞳孔发红,眼神呆滞,嘴角朝下,是一脸的苦相。 “乖,去杀了那个贱女人!” 寒星儿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那指甲扑面而来,在微光的照耀下,仿佛钢铁一般锋利,就像地狱而来的勾魂之手。 寒战正与嫁衣女子纠缠,并不注意到这边。 宋泽弹着琵琶,只能稳住自己不被嫁衣女子操控的琵琶声侵扰,即使她注意到寒星儿这边,却不能分神曲支援,只能将身体里的灵力疯狂地往手中的琵琶里传送,却如石沉大海,半点痕迹也无。 嫁衣女子嘴角勾笑,看向这边,寒战捉住她的空处,霜月立刻刺向她的腹部。只听她惨叫一声,按住伤处,流血不止。一脸的难以置信,仍然不甘心地望向寒星儿这边。 寒星儿情急之下用手臂隔档,那钢铁般坚固又锋利的指甲从手臂滑到手背,却连一个线头都没有抓下来。 “挠痒痒呢,下手倒是重些啊。哈哈~” 原来是个练体的! 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娇娇俏俏的美人,居然跑去练体了。 嫁衣女子不甘心地喊道:“乖,再去~” 顿时四周被铿将有力的琵琶声包裹着,洛玉更显癫狂,在声音的指使下勾起了内心深处的不甘和绝望,此刻统统华为恨意,攻向寒星儿。 于是,这院中的两个大美人你一来我一往的,都是拳拳到肉,真真是野性美。 那边厢嫁衣女子受了霜月的一剑,寒气已经逐渐侵入肌理,身形越来越笨拙,没多久便被寒战擒住。 然而琵琶声依旧不止,宋泽转而弹奏《洗尘》,有安神抚灵之意。 又唱道:“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洛玉身形一顿,嘴里呢喃着:“琵琶弦上说相思...” 宋泽看得真切,取出一空白符箓,以血画之,一笔而就。趁洛玉呢喃之际,将符箓抛向她,念道:“天地气,存正义。百事欣,万恶尽!” 洛玉被符箓沾身,当场立住,过了一会儿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寒星儿:“她这是怎么了?” 宋泽:“你别管她,还有一会要吐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走在那嫁衣女子面前,她已经被寒战用霜月架住,动弹不得。 宋泽拿出她加强的捆妖索出来,比之前府中捆洛玉的要强上十倍不止,然后又画了一张夭下,画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画就。她单手拿着,牵起一丝笑容,说:“小乞丐,是你自己乖乖走进去,还是要我帮你啊?” “什么小乞丐,你这个负心汉!我才不进去呢!” “那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就不叫你小乞丐了。” “我叫安然。” “哦~安然,那你去这里面看看吧。” 那被叫做安然的女子恍惚着闭上了眼睛,便化成一缕白烟,飞进了夭下。 夭下上浮现出的女子和刚才又有不同之处,她将原先手中的盖头盖在了头上,将脸蒙住,只露出了圆润的下巴,和一点点似乎撅着的嘴巴,透露出几分委屈和羞怯。 委屈和羞怯?宋泽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怎么会这么想?这么凶神恶煞的女人,还委屈羞怯?! 最委屈的是她自己好不好。 寒星儿跑到宋泽身边,欢欣鼓舞地说:“阿泽,你好厉害啊,居然就这样将她们都制服了!”她又瞧了瞧夭下中的女子,“咦~这是......?” 宋泽:“对,被盖头蒙住了。“ 寒星儿点点头:“对了,刚刚那洛玉姑娘说的怎么回事?与我定亲的是你吗?” “......” 寒星儿又问寒战:“哥,你说。” 寒战:“的确是他。” 寒星儿笑道:“哦~那我要再好好想想了,结拜的事情不着急,我们先培养感情吧,若是不成,再结拜不迟。哈哈。” 宋泽:呵呵。 “咕噜噜。”寒星儿摸了摸肚子,叫到:“我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吃早饭!我先去找阿娘了,哥你和阿泽收拾吧。” 然后路过已经吐完昏倒在地的洛玉,跑走了,最后又回头说:“哥,照顾好阿泽啊,不准欺负她。” 宋泽:这里是我家,是宋府,明明是我照顾寒战,好吧? 寒战收起霜月,问道:“现下,你打算怎么办?” 宋泽摇摇头:“战兄,你可别逼我娶妻啊?咱们可是一伙儿的!” 寒战闭上眼睛,又睁开,向地上的洛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洛玉姑娘,你打算怎么安置?” 宋泽:“哦哦哦,洛玉嘛,还是按照原计划送到我的院子里照顾,等她清醒些,我再问问。” 寒战:“也好,如果你要问她,必须我要在场。” 宋泽:“没问题。往后还要多多依仗战兄了。” 寒战甩了甩手,不理他。 宋泽拿着手上的夭下,想着:这个安然,倒是要问上一问。她站在院子里,大声喝道:“还不都出来。” 院子里眨眼间便涌进一群侍卫,列成两队,齐声喊道:“战公子灵力充沛,剑法卓越。泽公子英俊潇洒,才艺双绝!” 宋泽:额...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第十五章 帮手 宋泽站在院子里,双臂环胸,边走边说:“真是我的好侍卫啊,我养着你们,究竟是让你们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们啊。” 一个侍卫站了出来,说:“师兄,以前经常和我们说,要量力而行,不能争强好胜。再说,区区一个小妖,师兄肯定能搞定的啊。” 这个侍卫正是宋泽的师弟,名叫卫邵,平时最喜欢缠着她,因此偷偷混进宋府的侍卫当中。 “你怎么过来了,回头卫师叔又要训你了。”宋泽又说道:“你既然来了,怎么不知道帮我,就算不敌,报个信也好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报信?师父说了,若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了,师兄你这少门主趁早让贤吧!” 卫邵又偷偷在宋泽耳边小声说道:“师父听到有青城弟子在,就没有过来。而且...寒星儿姑娘也在,就不打扰少门主英雄救美了~” “好你个卫邵,敢消遣我了,看我不收拾你。”宋泽便要打他,卫邵赶紧躲到寒战的身后,以求保护,寒战不管,依旧挨打了好几下。 宋泽也跑累了,向卫邵介绍道:“这是寒战,青城弟子,寒家的公子。”又指着卫邵说:“这是我师弟,卫邵。欺软怕硬的东西。” 两人相互拜礼之后,卫邵便走到寒战身边,说:“你就是青城弟子啊,我师兄的罗生玉是不是送给你了?那可是门主从魔域九死一生带回来的战利品,我也想看看。” 寒战抬手抓了抓胸口的衣襟,有些踌躇。 “别闹了。把洛玉背着,赶紧和我回去。”宋泽又对着寒战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卫邵期期艾艾:“这么多侍卫,干什么让我来背啊~”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洛玉,容貌是美,可四周的呕吐物和浑身的血腥,着实不好看了些。 寒战向卫邵点头,也走了。众侍卫如鸟兽散,卫邵只能认命。 月圆高照,晚风习习。两只木鸽规律地摆着翅膀慢慢地从窗口飞了出去,它们的身体被涂了一层黑色的颜料,加快速度穿越了层层桃花之间,轻轻地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花瓣落地的声音。 这两只木鸽要飞往了不同的方向,一只是给寒涧的,一只是给宋炎的。 宋泽还是要搞清楚其中的原委。宋泽将夭下取出,又唤出红石,红石的表面十分圆滑,没有什么颗粒感,像鹅卵石一样躺在她的手心里。宋泽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它,说道:“忘忧,对不起啦。借你身份一用!”声音调皮,眼神却十分坚定,从窗户溜进来的晚风卷起她的黑发,一双桃花眼没了往日的温柔,仿佛被黑暗席卷,显得十分幽深,红石从掌心飞起,她的脸上似有酒窝浮现,她轻声对着夭下呼唤道:“安然,醒来。” 夭下上的嫁衣女子将搁在膝上的双手抬起,揭开头上的红盖头,乖巧地坐在花轿中,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没有半点白日的癫狂。 “公子。”声音婉转好听。 宋泽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天心门少门主宋泽。” 嗯,脑子还算清楚。 “你今年多大?” “二十。” “何方人士?” “北齐人。” 天心城也是在北齐的范围,只是若是修士,必然会报上门派,那么她生前应该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了。 既然是普通百姓,可是她的确有琵琶精的气息没错,奇怪的是,她的魂灵幽蓝,并没有杀孽的痕迹。 “你可杀过人?” “没有。”安然摇了摇头。 果然没有。那松枝...... “你是怎么死的?” 安然突然大哭,可惜没有眼泪,只有一脸的哭相,她将手中的盖头绞了绞,捂住胸口仿佛患了心绞痛,哭喊道:“我是被人害死的,公子!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虽然安然只是符上的人画,但是看惯了白日里的凶神恶煞,宋泽是在受不了现在的样子。 “是你的夫君吗?” “夫君?不不不,我的夫君他待我很好,他会泡茶给我喝,会舞剑给我看,他身上总是冰冰凉凉的,他说喜欢牵着我的手,喜欢我穿红色的衣裳,她说这样才热烈,才温暖。他还说...” “打住。”宋泽万万没想到这都能吃一把狗粮,而且是强塞进嘴里的。宋泽停顿半晌,窗外似有人影闪过。 “你夫君纳妾了吗?”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正是寒战。 他的声音打断了宋泽与安然的连接,红石突然熄灭,夭下里的安然也恢复成盖着红盖头的模样。 寒战从窗户跃进来,说道:“她怎么不说话了?” 宋泽摸了摸红石,痛心疾首道:“谁让你插话的?” 寒战问道:“你这个仪式不能插话吗?我怎么记得...” 宋泽:“当然不行!” 这个仪式只有月圆之夜阴气最盛的时候才能进行,她是用红石来连接她与安然的魂灵以冥殿使者的身份用来问话,只有这样安然才能受她的召唤对她的问话知无不言,要不然白日里那么凶横之人怎么会像小白兔一样呢! 寒战低头,说:“我担心洛玉,所以过来看看,结果看到你再问话,听了半晌不说话,就问了一句。” 又说:“我曾在青城的藏书阁中古籍的一片残页中,看到过问亡灵这一段:唤姓名,呼亡灵。能对答,话无假。没说双人问,就不能回答了。” 宋泽收起红石,坐下倒茶,拍了拍旁边的凳子,说:“那是冥殿使者在召唤亡魂,我这是假借身份,你又不是使者,怎么能问话?” 寒战顺着宋泽的意思坐下,问:“你为什么可以假借身份?” 宋泽心想,你若是死了一回,你也可以。可惜就算死了一回,能像她这般,也是机缘巧合,还是好好活着较好。她仔细瞧着寒战,思考着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要么是防备着她,要么,就是为着白日她求保护的事情担心她了。她不知怎地,就是觉得是后者,她这十年来,也不是没有人对她非常好的,但她总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待发生的事情,待人温暖和善,有几分真心也只有自己明了。若不是此次事关姐姐的魂灵去向,她又怎么会牵扯这么多? 第十六章 猜测 她终究不能靠一己之力去完成这些事情,寒战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好帮手。宋泽叹道:“我曾梦中一游,神识游至冥殿,结识了一个好友,她赠我一块红石,以备不时之需。用这块红石,我便可以假借她的身份对其问话。” 寒战:“那你再试一次。” 宋泽:“没用了,只有月圆之夜才可以,只能再等一个月了。” 寒战:“那不如你找你那个朋友,或许可以帮你。” 忘忧是不能来这里的,若是找其他的使者,或许可以一试,但其他的使者,也不搭理她呀。 宋泽说:“他们只在冥殿行事,只怕不行。”她顿了顿,眼神狡黠,说:“不如你帮我,看看最近有什么” 寒战像犯错的小孩儿一样低着头。宋泽偏头看他,没想到这么冷若冰霜的一张脸上,也能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来。 宋泽手瞧着桌面,问道:“战兄,你怎么会问可有纳妾的话?” 寒战抬头说:“我们收到的信笺里上面琵琶精上大多数行事的都是有妾室的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妾侍死亡,家主悲痛欲绝,失魂落魄的。” 宋泽笑了:“对于安然说她是北齐人,你怎么看?” “她应该是一个普通百姓,你是说,她不是我们要找的琵琶精?” “你之前不是觉得安然功力太弱,不是归元门作乱的琵琶精,怀疑她有同伙吗?” 寒战点头,说:“她的确用琵琶声来应敌不假,但功力不够,归元门的琵琶精纵使受伤,也不会如此,只怕是个幌子。阿泽,你可还记得星儿的故事,那个修复琵琶的安姑娘?” 宋泽停止敲击桌面,正色道:“你是说安然便是安姑娘?” 安姓不多,这个是太巧合了些。 宋泽:“安然既然是个魂灵,肉体已毁,必然是有人相帮,若是那个化形的琵琶,倒是有可能。若是安然的魂灵附在了琵琶精的本体上,确实可以躲过魂灵的召唤,后来这把琵琶很有可能流转到洛玉的手中。琵琶精在归元门作乱,便回到本体上打算修养,所以你们才依据她的体香找到了洛玉。” 宋泽又笑道:“安然的几次发狂都与洛玉有关,洛玉以为我要娶妻,她伤心欲绝,安然才发狂出手伤我。” 寒战问道:“那味体香,又去哪里了?” 寒战与宋泽对视,答案呼之欲出。 琵琶精逃走了。 在昨日去抓安然的时候,就已经逃走了。 寒战问道:“还有一个疑点,若她已经逃走了,那松枝又是怎么死的?” 宋泽心突然有一点冰凉,只怕,果真是洛玉所为。 琵琶精杀孽太重,回到本体修养,洛玉肯定受其影响,感染了妖气。但是作为一个平凡的人,尤其是半梦半醒之间,最容易被妖性所控,所以才妖性大发,杀了松枝。 这个猜测早已在宋泽心间,她问道:“可是,为什么洛玉她之前并没有杀人,偏偏我把她接过来,才在我的弦乐阁里杀了人?” “只怕是情绪失控,大起大落,心神不稳所致。” 宋泽尴尬地喝了一口茶,耳朵尖滚烫,这难不成还是因为她? 寒战继而想到了那张糊涂的婚约,笑着问道:“与星儿的亲事,你怎么看?” “现下我阿爹阿娘都不在,我找谁说去?你放心,我不会娶她的,” 寒战点点头,说:“其实,星儿不答应,我觉得还情有可原,可是你怎么会拒绝呢?” “......” 额,真是好哥哥,难不成寒战是个妹控不成? 寒战又说:“星儿今天说要和你相处看看,你怎么想。” “当然拒绝了。” “星儿的邀约,你敢拒绝!” “额,那我答应?” 寒战噎住,说:“嗯。不过我必须在旁,以防你图谋不轨!” 是你妹妹会对我图谋不轨吧!(╯‵□′)╯︵┻━┻ “你觉得星儿姑娘会带我去哪儿?” 寒战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多半是上春园那样的地方。” 额,口味真是特别。我怀疑她昨天不和你一起回来,就是为了在上春园多玩一会儿。 这位口味独特的寒星儿姑娘在寒夫人房间请安出来之后,伸了伸懒腰,退下了身后的随从,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手帕里包裹的是甜香的糕点,将糕点吃完,她拍了拍手,拿着手帕的背面摸了摸嘴又放回怀里,又静站了大约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转身往回走了。 她身形十分轻盈,一路来到了寒夫人的院子里,寒夫人的房间已经没有了灯光。她微微松了一口气,钻进了旁边的院子里,正是寒夫人的书房。 这个书房一直都是寒夫人自己在用,里面的东西大多还是依照在南淮的书房布置的,东西摆放也一致。 这正好方便了寒星儿。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了书架前,将上面的一个花瓶扭动,不出所料下面一个暗格打开。 寒星儿轻轻微笑,她屏住呼吸低下身子去翻暗格里的东西,那暗格里面只留下两本乐谱。寒星儿纳闷地将乐谱放回原处,又翻找了一番,并没有找到什么东西,没找到反而让她更加心慌。 她略略思索,小心抹去痕迹,溜出书房,回到自己的院落。 连续三天以来,洛玉都不曾苏醒,宋泽只好吩咐人给她灌一些米汤喝下,这个任务众人退避,生怕自己便是下一个松枝,纷纷过来找宋泽推托抱病请假的。 一时间最热闹的院子反而冷清了不少。 宋泽觉得这样不行,便把卫邵叫来,将这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他。 而她已经在德仁堂里呆了整整五天了,德仁堂是天心城里最大的药房,这里来往的病人也是最多的,只是宋泽在这里也只有三天,就已经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药味了。 “战兄,你去问问温大夫有没有要死的人啊?” “阿泽,该你去问了,昨日便是我去的。” 宋泽小心的望了望这位温大夫,本来慈眉善目的模样在转向她的时候立刻变成了横眉竖目,没有一个好脸色。 第十七章 又见芍药 温大夫医者仁心,只有盼着病人好的,哪有盼着病人死的,这两个人,一上来便问有没有病重垂危神仙难救的人,这不是过来砸招牌吗! 不过也算他们还算有点济世救人的心思,否则早就把他们撵出去了。他诊治的病人无数,遇到个贫困买不起药材的病人,除了免了诊金,时常看望,对于那些昂贵药材也是只能哀叹一声了,只能开些便宜的药材暂且保命了,但是效用却大大减少,不过能拖一口气便拖一口气罢了。最近便有几个这样的病例被他们遇见,宋泽便掏腰包付了药材的费用,倒是救治了不少人,也就是因为这样,温大夫若是遇到病重之人,也会叫他们一同前去。 “我不敢,还是坐着喝茶吧。”宋泽缩了缩脖子,反正自己就是一个提款机,不怕老头子不带着自己。 寒战英雄所见略同地点点头。 闲着无聊,宋泽便将椅子搬到了门口,坐在那儿看街上的来来往往。 德仁堂在最热闹的一条街上,坐在这里望远一点可以看到小桥流水,看近处便是各种摊贩叫卖。 “战兄,帮我买根冰糖葫芦可好?” 寒战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个十几岁大的少年举着根木棍,上面插满了冰糖葫芦,圆圆滚滚,色泽红润,看着感觉都有红糖要滴了下来。少年的身边围绕着很多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要吃,有的心满意足地买了,欢欢喜喜,有的被大人连拖带拽,垂头丧气地走了。 寒战轻轻勾唇一笑,心里想着,若是星儿在这里,肯定也会像这些小孩一样缠着她让她买东西。 他走到货郎身边,买了两根冰糖葫芦。 宋泽接过一根,吃了大半,转头望他,发现他依旧举着,一颗也没吃。 “你怎么不吃,虽然现在还未入夏,但也会化的。” “无妨。星儿爱吃。” 宋泽看了看他背着的霜月,了然地点点头,摇头晃脑地继续吃手里的冰糖葫芦。 “啊!” 她闭着眼睛,小脸皱了起来,叫道:“好酸!” 但还是不甘心地把剩下的都给吃完了。 寒战递过去一杯热茶,说道:“既然酸到了,那你还接着吃干什么?” “不过酸了一颗罢了,我原本以为后面还有甜的,应该会好吃,就想把它吃完看看。”宋泽喝了一大口,又说:“不过,以后应该不会再吃了,没有我的芙蓉糕好吃。” 其实,她以前还是很喜欢吃冰糖葫芦的,也不只是这一种,就是小摊贩的东西,她都挺爱吃的,不过,最喜欢吃这些东西的还是她姐姐宋苑。 小的时候,没有小朋友愿意和她玩,她就会跟在姐姐的屁股后面,像个小跟班。 姐姐每每攒了一些钱,就会花在吃的上面,她跟在后面分了不少。一开始只是姐姐分给她,后来便是姐姐的朋友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在这些人的眼里,她不再是个小怪物,而是需要宠爱的小妹妹。 寒战只顾看着自己手中的冰糖葫芦,似乎不曾注意到她的话。宋泽叹口气:何必解释这么多,我这是对谁说呢? “温大夫,温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吧!” 宋泽兴奋地转头,看着药房的一个男子正苦苦哀求温大夫。 “你不上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看着男子穿着打扮,也不是富贵人家,若家中夫人真的重病,还怕温大夫不带上我?” 寒战这些天多少也了解宋泽的心思,明白她应该是不会上前打听情况的。以往几次,都是直接给钱了事,也不管其中到底什么缘由。 寒战走进药房,便见那男子哭求温大夫,只是温大夫今天正好轮诊,虽说现在客人不多,但是要外诊也是不便。 那男子的夫人似乎病得很厉害,只能卧床养着,下地都不能,更别提要过来问诊了。 寒战看着他穿着,的确不算华丽富贵,但也是干净整洁。 “温大夫,我和我家夫人昨日才成亲,今早本要去拜见我爹娘的,可谁知她就卧床不起了呀。我请了我们村的陈大夫,他也是无可奈何,便叫我过来找您,温大夫,如今只有您能救我家夫人了!求求您了!” 温大夫将跪着的男子扶起来,说:“陈大夫与我是故交,他的医术还是不错的。既然他让你来找我,我便去瞧瞧,只是这......” 寒战说道:“温大夫先去,我已经叫店里的伙计去请王大夫过来坐堂问诊了。” 温大夫点点头,便收拾药箱。那男子抹了抹眼泪,扶着他走出去。 “叫那个小子和我一起去。那小子的马车更快一些。” 宋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叫上马车,便与寒战一道跟着走了。 路上的时间那男子便把家里夫人的病情给交代了。 这男子叫王哲,家里也有几亩田地,生活过得还算安乐。不过年纪已经二十有七,一直想考个功名傍身,却名落孙山,屡战屡败。他说不愿耽搁人家姑娘,就一直不曾娶妻,但是今年遇到了心仪之人,便是如今的夫人,也不再去求什么功名,只听从家里安排,准备在家务农,和和美美过日子。 谁知道昨日二人刚刚礼成,今早新娘子便卧床不起,口吐白沫,王哲吓坏了,赶紧找了村里的陈大夫来医治,却也束手无策。只好来到德仁堂求助温大夫了。 原委刚刚说完,马夫便拉了马缰,原来已经到了。 王哲掀开帘子一看,果真到了村门口了,惊叹道:“这...这也太快了吧。我赶了牛车,也走了一个时辰呢!” 温大夫见怪不怪地说:“王公子还请引路。” 王哲收起下巴,为马夫指路,大约一刻钟就到了家门口,喜字红绸挂满了房梁台柱。宋泽与寒战尾随着来到二人的婚房,一对红烛早已燃尽。宋泽抬眼往里一看,竟然是她!正是上春园被赎身的芍药,原来竟然就是王哲将她赎身的。 第十八章 小白来了 宋泽看过便走了出去,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怎么出来了?” “等人。战兄,我们这次应该是来对了。”宋泽进去看了一眼便知道芍药是救不回来了。她之前在上春园见到芍药之时,便知道她近期必有大灾祸,那时送她的胭脂里便添了一些驱妖避邪的东西,即使不能抵挡,也能削弱一点。只可惜,她似乎没有用过。 寒战刚刚也瞧过芍药,姿容憔悴,唇色发紫,应该是中毒的样子,但是未必不能解。 寒战:“为何这么说,她目前只是中毒,找到解药即可。” 屋里的温大夫无奈的摇头,抚须叹息道:“唉~这位夫人是中毒了,我从未见过此毒,怕是难解。” “温大夫,求求您了。救救她吧,便是让我做任何事情我都甘愿!” 王哲一直在哭求着,仿佛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已经断裂,温大夫的话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哭求变成哀嚎,声音已经沙哑。 温大夫也只能叹气,这次倒不是银钱药材的事情,而是他是真的力有不逮了。 寒战听着里面王哲的哭咽声,心里似乎突然揪着疼了一下。 他低声说着:“我想帮帮他们。” 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那少年举着一根银棍,棍上不知雕刻着什么,看着就觉得头晕。 “终于来了。是个老熟人呢!”宋泽站起身来,对白衣少年行了一礼,说道:“一别十年,好久不见啊。小白。” 人界一年,冥界十年呐。他在无间狱百年,终于熬出来了。这个人影正是那日勾了宋泽魂灵的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还是当初小哭包的模样,眼睛通红。 宋泽:“你的眼睛怎么了,是在无间狱受的罪吗?” 白衣少年抬手揉了揉眼睛,心里哀叹一声。无间狱的日子虽然难熬,但是哪有在这里办事难熬啊!自从冥君把他打发到此方世界做事,他便很少能睡一个好觉了,日日都在办差写文件,他们这一组已经业绩垫底好久了。 “女客,额,公子原来被冥君安排到这里了。”白衣少年回了一礼,说道:“我还要做事,就不和公子说话了。” 寒战:“你在和谁说话?” 宋泽转身,说道:“是冥殿的勾魂使者。” 寒战:“是为了芍药吗?” 宋泽:“应该是吧。” 寒战:“我要帮他们。” “不可!”白衣少年喝道。他最近勾的亡者魂灵,十个里就有三个不成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眼睛通红,熬夜通宵地写文件了。难怪使者都不愿意来这里,冥君才派了他这么个刚从无间狱出来的使者过来了。 “公子,我前几天才勾丢了一个魂灵,您可帮帮我,别让这位公子再插手了。” 宋泽笑道:“你放心,就算这个魂灵没了,我也送你一个,可好?” 少年愁眉苦脸,又是要哭的样子。他性子本身就软,看到宋泽更是气短三分,先不说自己先头犯了大错,便是忘忧君的嘱托,他也不敢怎么顶撞她。 可是想到桌上三尺高的文件,鼻子就是一酸。 “你打算怎么救她?” 寒战看了看屋内的人,说:“并非我就她,就看他们情有多深了。阿泽,你可知道为什么寒夫人一直昏迷不醒,宋门主为什么要撇下天心门赶往归元?” “姑姑的病很严重吗?”宋泽至今都没有去看过姑姑,一直也不知道她的病情如何。 “师父有提到过金夫人的病情,她身重琵琶精的妖毒,归元门上下都找不到医治之法。直到请了我师父过去。我师父云游路过归元门,曾碰到一例与金夫人相同的病情,那病人在昏迷的第三日,有一张纸条出现在了她的床头,上面说若要救治,必须要喝下心上人的心头血,每七日喝一次,不可间断。” 宋泽惊到:“要喝多久?” “只是暂时拖着病情罢了,并不能去掉病根。金门主九层修为,尚不能受此损害,才请了宋门主前去压阵,没有导致门派动荡。” “姑姑是被琵琶精所害,那之前被琵琶精所伤的人家,也是用这个办法吗?”宋泽心中一动,“是我傻了,若是他们用了,姑姑也不用等到第七日了。” 这个宋泽思虑了片刻,问道:“那这些人家,知道这个办法吗?” 寒战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知道的。” 金门主得知这个办法便立即去找那些人家询问真伪,有的家主疯了,有的家主避而不答,有的家主死了,不管是哪一种,归元门都查到了每户人家都收到了这个纸条。 宋泽又问:“那苏峰主遇到的那位病例,那位家主可用了此法?” “用了。等到金门主找过去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凡人之躯,撑不过半年。”寒战顿了顿,又朝着宋泽的方向走了几步,解释道:“我师父后来调查事因,发现是琵琶精在作祟。因为此事发生在归元城,华英峰不好插手,所以告诉了金门主,金门主这才携归元弟子一同去捉此妖物,而师父便回到青城的藏书楼里翻阅书籍查找是否有其他的解法。后来金夫人被伤,金门主便传信请我师父过去。” “哦,原来如此。”宋泽低下头思考着。 寒战感觉她声音冷淡,心中一慌,便又急道:“我之前,之前不是有意瞒你的。” 宋泽摆摆手,说:“无事。”又问道:“战兄,你和星儿来到上春园探查,除了因为那味体香,我记得我有问过是否因为琵琶精的目标都是负心人?” 宋泽回忆了一下,说道:“你似乎并没有回答我?” 寒战认命地说:“绝大多数是的。不过金夫人绝对没有!” “这我当然知道。要不然在姑姑昏迷的第三日便有纸条了,何苦要等到苏峰主?” 那张纸条必定是故意告诉这些家主的,既然是琵琶精的妖毒,那解毒之法琵琶精肯定也是知道的。它恨毒了天下的负心人。它在二人最情热的之时对一方下手,若另一方救了,不出三月便双双毙命;若另一方不救,那受害之人只能慢慢死去,而活着的人只能冷眼旁观,往日的恩爱许诺如同嘲讽一般在耳边提醒着,注定要背负着心爱之人的死因过完这一辈子,又有几人能活得心安理得? 不疯癫也必定冷血了。 第十九章 选择 真是好狠的心计! 宋泽转头看向屋内的伤心人,笑道:“你觉得你告诉王哲,他是否会用这个方法?他若真的是负心汉,你也要帮他吗?” 寒战也不知怎的,看到刚刚的场面脑子里便只出现了一句话:他要帮他们。 “用不用在他,我问心无愧。” “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是帮了琵琶精吗?” 寒战不语。 宋泽笑道:“赶紧决定吧。芍药体质弱,熬不过第三天的。今夜子时若不用此法,这位小白自然是要勾了魂灵回去复命的。我可拦不住。” 宋泽对着白衣少年甜甜地笑着,桃花眼里似有星光,唇角一弯,冲淡了不少冷意。 “太假了。” “?” “你笑得太假了。” 宋泽:(╯‵□′)╯︵┻━┻ 小白感觉到了一阵冷意,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感到冷了。他不得不抖抖嗖嗖战战兢兢地说道:“你能不能让旁边那位公子把那把剑挪开一点吗?” 宋泽也感觉旁边好像降温了好几度,忙说:“你把霜月拿出来做什么?” “闪开。” 寒战将霜月划过左手手掌,滴滴鲜血在银白的剑身结成了血霜,月华的寒霜之气更显,在即将入夏的正午时分似有冰雪飘过。他眉目凌厉,以灵力驭之,嘴里默念着什么,片刻之后在婚房的门口立了一叶阵。此阵刚刚形成便护住了整个婚房,一旦有妖邪之气侵入,便会自动触发,瓮中捉鳖。 宋泽畏冷,离得老远,待冰寒之气渐去,才敢挪动步子靠近几分。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一粒药,递给寒战。 “何必呢,过来坐。”宋泽轻声叹息。寻常的一叶阵画阵即可,但是寒战以血就之,又加以霜月的寒霜之气,将一叶阵的威力大大提升,寒战更是用了十成十的灵力在里面,就算是八层高手,也能被困住一时。 “赶紧服下。你现在气血不足,灵力不稳。这是护魂丹,你吃了明日才好抓住它呀。” “多谢!” “我没想到你居然已经六层了。刚瞧你画阵,似乎快要突破了?”不过以血画阵大大伤身,最近这几年要想更进一层,不容易。 不过以寒战这个年纪,在他们这一代,也只有归元门的蓝景封可以一比了。 “本来是要在山上突破的,只是星儿要回来,我便同她一道了。” “嗯,”宋泽把他的伤口包扎好,故意在他手背系了一个蝴蝶结。“万一明日琵琶精不来呢,你不是白费了?” 寒战笑道:“它,肯定会来的。”站起身来,对宋泽拜了一礼,便向屋内走去。 宋泽目送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 好吧,反正她也是要抓琵琶精的。转头掏出红石对白衣使者晃了晃,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哦。” 她刚准备进去看看,便瞧见两个老人家在门口张望。两位老人家衣服整洁崭新,一边好奇地往院内窥探着,一边你推我让地互相不愿意进来。 “老人家好。” “仙人有礼。”老人家边说边要跪下。 宋泽哪敢受这个礼,连忙将二位扶了起来。心中猜测可能是刚刚寒战的动静被二人瞧了去,这才会对着她这个小孩子跪下。 宋泽问道:“两位老人家应该就是王哲的父母了吧。” “正是。我和老婆子今日本来是要等着喝媳妇茶的。一直没等到,所以过来看看。” 宋泽疑惑:“二位没有和新婚夫妇同住吗?” 老爷爷叹了一口气,“没有,这小子说要成亲,便和我们分了家。” 一般娶妻要分家的话,也是在结婚之后分家,可是看着王哲这院里的东西装饰,只怕已经搬过来有些日子了。 宋泽继而问老爷爷:“老人家,我看王哲年纪已经不小了,这是他第一次娶妻吗?” 他眼睛低垂,点点头。“对的。是第一次。” 如果是第一次的话,那......宋泽又问道:“那之前可有定过亲?” 他们彼此看了看,有些踌躇。老太太抓住宋泽的手说道:“仙人,不知道我儿媳妇得的什么病,可会危及到我儿子啊。” 宋泽笑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又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所以,老人家,你可要告诉我实话哦。王哲之前定过亲对不对?是哪家的姑娘?” 老太太听了这话立马嚎啕大哭,哭咽着说:“我儿子也会这样吗?像那个女人一样吗?” 她情绪激动起来,老人家别看年纪大了,力气还是有的,宋泽的手脖子立马被她扯红了。 老爷爷把她往后拉了拉,总算把宋泽的手解放了。他问道:“我明白了,是和之前定的那门亲事有关吧。” “原本就是我们对不住啊。其实我们本来和林家就是那个林家米铺他们家的女娃定了娃娃亲的,可是哲儿要强,非说要等到考到功名之后再娶妻。所以就一拖再拖,林家姑娘也痴心,是一心要等的。不过哲儿二十五那年,已经是第三次不中了!林家就来人要催婚,那林老先生说了好一会子话,意思是让哲儿上门去,不必再考功名了,将来接手她家米铺,安心过日子就好。哲儿本就满腹伤心,素来心高气傲,又壮志未酬,便说要取消这门亲事。” “林家姑娘怎么说。” “那天过后,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林家姑娘也无可奈何,听说后来林老先生又为姑娘寻了一门亲事,倒的确是一位上门女婿。” 这边话音刚落,便听屋内一年轻男子一声惨叫,两位老人家便惊惧着着急着往屋内走去,没有半分之前的胆怯。 看来王哲对芍药还真是用情至深,不仅不顾年少的誓言,而且愿意以命相搏,只为换取她的一丝生机。 宋泽慢步走过去,看见两位老人家哭天喊地地抹眼泪,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丢下一瓶伤药就出去叫上小白走了。 她原本就只是为了等勾魂使者过来的,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这边的事情就交给寒战自己处理吧。 第二十章 问询 寒战瞧见宋泽进来又走了,便追了出去。 “你怎么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几乎每次都是这样,这个人到了看一眼,有帮助的就丢银钱,没帮助的就把他一个人丢下转头就走。 他在青城一向被人说性子冷清,但是每每跟这个人走在一起,自己反而是逗留最久的那一个。 宋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要留下呢。” “不用,明日再来。我现在受伤了,明日估计有一场大战。” 寒战还能听到屋内的哭嚎声,喊骂声, “我有什么用,灵力在充沛也是使不出来的。再说,你已经吃了我的护魂丹,绝对没事。” “我之前和你说的......” “对了,你御剑带我回去吧,把马车留给温大夫。对了,你把霜月的寒气控制一下,太冷了,我受不了。”宋泽打断道。 “好。”寒战笑容和煦。 宋泽又想起了什么,对小白说:“你去我的房间等我,天心门少门主的院子,知道吧?” “知道。可是......”哪有什么人听他说可是,早就没影了。白衣上年抱着那根银棍,恨恨地说:“别的离体魂灵见到我都听话得不得了,怎么轮到她就反过来了呢?” 待到三人聚在宋泽的房间里,两两相望,窗台上飘来几片被风卷进来的花瓣,宋泽突然觉得有一丝尴尬。 没什么话说,那就直接开始吧。╮(╯▽╰)╭ 宋泽对小白嘱咐了一些必须要问的东西,其余就直接交给小白自己发挥了,又将那颗红石掏出戴在了寒战的身上,这样寒战就可以看见小白了,也能够更加贴切地观察问询的过程。 一切准备就绪,宋泽拍了拍寒战的肩膀:“战兄,若夭下有任何异常,你得帮我守着。” 宋泽掏出夭下,对小白说:“剩下的便靠你了。” 小白用力地点点头。 “安然。出来。” 夭下上的女子像上次一样掀开盖头,袅袅婷婷地从夭下飞了出来,今日的她更显美艳动人。 她神情安静,气质端和,整个人没有了半分戾气,柔和得就如同一个待嫁的女子一般,却又没有那个年纪的张扬明媚,多了几分历练的沉静。 寒战也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见到这样的安然,他心中一动,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可是他一生中遇到的女子并不多,青城一向是男女分开教学修行的,若真有此人出现,他绝对会记住。 安然向使者行了一礼。 “你执念很深,是什么?” “有人害我。” “是谁?” “琵琶精。” “琵琶不是你的东西吗?由琵琶化形的精灵怎么会害你?” “对啊,它是我最最宝贵的东西。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修好了它,我出嫁带着它,高兴的时候对它说,伤心的时候也对它说,可是为什么要害我呢?” 安然像一个搞不明白问题的孩子一样又乖巧又可怜地问着,一边问一边回想。可是无论怎么回想,她的记忆里总是会出现那个夜晚,那个穿着鹅黄色的小姑娘,她说她叫琵琶,是琵琶曲养育出来的精灵。她甜甜的语调十分好听,还会哼曲给她听,像她的衣裳的颜色一样让人感觉在清冷的夜晚也是暖暖的。可是到了月圆的那天晚上,她没有等到这篇鹅黄,等来了是能够把她魂灵撕裂的琵琶曲,她拼了命的嘶叫着,可是即使她的喉咙叫得出血了,也没有人过来帮她,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感受着琵琶声的鞭挞,她似乎能感受到老人家常说的魂灵,因为那个东西正一片一片地从她的身体里剥离出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淋淋地感受着,她的手里也模仿着撕裂一块又一块的锦布,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天蒙蒙亮了起来,好似一场噩梦才过去,她也终于可以晕过去了。 宋泽和寒战是能够看到安然的所思所想,这样的场景的确需要消化,一阵短暂的安静过去之后,宋泽抬手示意小白继续询问。 “你恨琵琶精?” “不。我不恨它。它也很可怜,它已经为我做了够多的了。我不能恨它了。” “那你的执念是什么?” “我丢了一个东西,我的秘密。我把我的秘密弄丢了,我要找回来。可是它,它不肯给我。” “是谁不肯给你?” “琵琶精。她拿走了我的秘密。” 宋泽突然想起来寒战那夜打断她问的话,向小白暗示:纳妾。 “你的夫君可有纳妾。” “有的,我便是他的妾。他对我很好,一直很宠爱我,自从有了我,他就再也没有碰过那个女人了。” “哪个女人?你夫君的妻子?” “嗯。别人都说她是他的妻,那我是什么?我是什么?”刚刚回忆了死亡情境依旧平和的安然突然癫狂起来,她像那个夜晚一样发疯似的嘶叫起来。 宋泽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琵琶弹奏《洗尘》,过了片刻安然才安静下来,恢复了乖巧的模样,嘀咕着:“我是妾,我是妾,他们都说我是妾。” “你夫君的妻子是谁?” “那个女人,呵,祁忆雪!”说完这句话安然就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宋泽惊讶地望向寒战,寒战也是一脸惊讶。 原来,安然便是先生纳的那门妾室! 小白挥了挥手,安然听话地飞进了夭下里,盖好盖头坐好。 “公子,她的魂灵破碎,虽然已经修补了大半,但是也不能再问下去了。”小白又沮丧着说:“这么破碎的魂灵,就是无妄之海她也渡不过去的。更别提进入冥殿了。” 宋泽想到前段时间绢子在耳边说起过先生是纳妾过。她完全想象不出来先生居然也是多情的人,她突然想到祁忆雪和寒战之间微妙的关系,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战兄,你为什么叫寒夫人为祁夫人啊?” 寒战瞥了她一眼,很是无语的样子,偏偏宋泽还不死心的继续问:“你不会是安然的孩子吧?” 这样一切不是都可以说得通了吗? “不是。我是寒家领养的。”寒战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宋泽的想象,他说完这句话就甩袖走了,免得宋泽继续发问,到时候他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说。 宋泽看见他径直走出院子,突然又停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将一样东西扔了过来,宋泽赶紧接住,正是那颗红石! 宋泽摸了摸鼻子,心想:他这是恼了吗? 第二十一章 慌张 她没有跟过去,反而悄悄地把门窗都关好。 “小白啊,能不能帮我查查我姐姐是不是在安然身上?我查不到。” 白衣少年举起他手中的银棍,这是离魂棍,每个使者都有,可以用它离魂、验魂,听说曾经有厉害的使者甚至都可以用它来聚魂。 片刻之后,白衣少年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会儿,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说:“公子,你还在找你的姐姐吗?” “对啊,怎么能不找呢。” 宋泽轻轻地叹息,有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意义是什么。这么弱的能力顶着这样的头衔,若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走下去,未免也太窝囊了些,不如找些事情去做,日子还能精彩一些。 寒战虽然离开了宋泽的院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宋泽的问话他否认了,可是对于安然温和沉静的模样,他却感到很熟悉。 他回想着在哪里见过,又驾着霜月不自觉地就停在了一处院落。 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是寒星儿的院子里。 还好,他没有冲动地飞到祁夫人的院子里。 寒星儿在院子里啃着一颗大桃子,笑吟吟地跑向寒战:“哥,你怎么来了,这几天都找不到你人,阿泽也见不到。正好我有话要和你说呢。” 寒战宠溺的笑着,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根冰糖葫芦,用油麦纸包着,寒气震着,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哇,哥出去还记得给我带吃的,还是哥哥对我最好。” “酸不酸?” “不酸啊,蛮甜的。不要站着说话,过来坐,我有好多事情想和你说。”寒星儿便拉过寒战的手,这才注意到他的手已经受伤了。她举起来细看。“是出去英雄救美了吗?这个包扎一看就是个姑娘家。” “不是的。今天琵琶精在天心城作案了,我过去看看。” “可查到什么没有?” “有一点。星儿,你可记得父亲有娶过别的女人吗?” 寒星儿愣住,慌道:“不记得。”然后将冰糖葫芦放下,舔舔嘴唇上残留的甜味,又说:“哥,父亲娶过别人吗?” 寒战点点头。 “是安然吗?就是那日你们捉住的那个嫁衣女?”寒星儿眼睛低垂,说:“那次我见到她盖着盖头的模样,其实,我小的时候在阿娘的书房里见到过一张画卷,上面的人和安然盖着盖头的模样很像。” “哥,我有一点害怕。你说安然的死不会和阿娘有关吧?”寒星儿拉过寒战的手,平日里的总是笑着的眼睛也染上了一丝丝哀伤,她看着寒战,希望可以从他的身上得到回答,一个可以让她放心的回答。 “放心。安然是被琵琶精害死的。”寒战摸了摸她的头,说:“如果有关的话,星儿你会怎么做?” 寒星儿放开寒战的手,拿起冰糖葫芦的木签两手搓着转悠。 “若是有关,我会......不叫她们继续作恶!我还是想知道事情真相,要为那些人讨回公道的。” “这样不是就好了吗?” 寒星儿笑道:“哥,你说娘为什么要我嫁给阿泽呢?我和她虽然不像其他母女那般亲近,可是她也从来不插手我的事情。她待我和其他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好,但总觉得不太对。若不是我和她长得这么像,我都怀疑是不是亲生的了。” “你下山之后心境受到影响,心思也开始多了起来。我看那日你与洛玉相斗,似乎退步了不少啊?” 寒星儿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说:“最近吃的有点多。嘿嘿。” “有时间想这想那的,还是要多修炼。你看你在五层上呆了多久了?” “知道了。”寒星儿瞟了一眼桌上的果盘,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又想:哥自己不还是给我带吃的了吗? 第二日宋泽与寒战,还有寒星儿三人穿着粗布麻衣在王哲家照顾着芍药,王哲被他的父母接过去修养,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宋寒三人守株待兔一般等着琵琶精过来。 寒星儿本来是不知道这里的,只是昨夜看到了寒战的伤口,说什么也要和他一起,寒战把事情的原委和她说清楚,便把她带了过来。宋泽本来是一直躲着寒星儿的,生怕她又说什么相处看看,成则夫妻不成兄妹的话来。但是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寒战昨天以血画阵难保没有什么影响,寒星儿也算年轻一辈中比较优秀的修士了。 总比她好,空有一身灵力,却半点使用不出来。 ╮(╯▽╰)╭ 一直到黄昏时分,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三人简单吃了一点清粥小菜,寒星儿便拉着宋泽到院里聊天,宋泽摆脱不得,便留下寒战在芍药跟前看守。 寒星儿看着宋泽,一派天真地问:“阿泽,你是不是檫了粉,用了胭脂啊?怎么皮肤这么好呀?” 不仅说,她还要上手,宋泽赶紧伸手阻挡,却发现她的胳膊跟个石疙瘩一样,她竟然动不了她。然后脸颊就被她一捏,一拽。 宋泽皱着眉,无奈地叫着:“你,你你放开!” “手感也很好哎!不过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 宋泽捂着脸,寒星儿还在旁边嘀咕着什么,无非就是香料啊,衣裳啊,首饰啊之类的。宋泽顺带着把耳朵也捂住了。 小祖宗,消停点吧! “来人啊,来人。老爷不好了,王公子叫我来请仙人去瞧瞧,他今天吃完晚饭之后就呕吐不止,后来还咯血了!” 这个时候,王哲出事,宋泽犹疑地望着说话的丫头。 那丫头赶紧跪下,“求求你们了,去看看吧,我们老爷年纪大了,经不起的。” 寒战站在门口,说道:“你们去看看,我守在这里。” 寒星儿顿了顿,上前一步,说:“不行......” 便被宋泽拖了回来,寒星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泽。 宋泽说:“那你保重~我们去去便回。” 寒星儿本想挣脱,看到寒战的目光也不敢争辩了,便顺从地被宋泽拉着一起走了。 天边的落日染红了晚霞,染红了稀疏的枝丫,枝丫上的鸟雀飞走,带着一身的杏花。 微风卷着杏花落在了冰凉的石凳上,那儿出现了一个鹅黄色的姑娘。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若是寒星儿再这里,估计又要问姑娘,用的什么胭脂啊? “听说芍药生病了,我和她姐妹一场,过来看看她。” 她轻声笑着,声音婉转动听,像个懵懂的稚子。 第二十二章 莫欺少年穷 寒战鞠了一礼,说:“我家夫人病重了,现在还没有醒,怕是不能接待您,不如改日再来。” 姑娘笑着走了过去,拿着手中的帕子拍了一下寒战,笑道:“无妨,我隔着帘子看看她就好,我带了上好的人参,给你家夫人滋补的。” 寒战被帕子一打,愣生生地没有躲开,一股芳香扑面而来,寒战屏息低下头去,往后退了一步让出空间来。 那姑娘哼着小曲走进房间,她感受到里面气息微弱,心情挺好的掀起帘子,床上躺着的夫人满脸的病容,嘴唇苍白起皮,面色发灰。她轻声唤刚刚的那位小厮,“端一杯茶水来,你看你家夫人嘴唇都起皮了。真是,怎么不找个丫头照料,教你一个男人能有什么用。” 寒战听话地递给一杯茶水,姑娘接过扶起芍药给她喂了下去,然后把她被子盖好。 “以前再好的皮囊又有什么用,一场病痛,便面容憔悴,男人见了怎么会再爱你呢?可怜啊可怜。”姑娘站起身来,便往外面走,便走边说,“记得把那人参入药熬给你家夫人喝,好歹能补补气色。” 姑娘四处张望,刚刚那个说话的小子站在院子里,即使身着粗布麻衣但是背影却依旧挺拔,不想之前那样一直弓着身子。 不带她细想,寒战便低声念着什么,转过身来,对着她一指。而鹅黄色的姑娘正好踏在了门口已经布好的一叶阵中,便再也没有办法挪动半分。 “呵。我以为他们会请无情无欲的和尚来收我,原来只叫了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她的声音清越却鬼魅,见挪动不了,便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居然一丁点惧怕慌张也无。“一叶阵而已,我知道。我越是挣脱它就越是牢固,我不傻。只是小子,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把我放了,看在你是寒家人的份上,我不伤你。” 寒战唤出霜月,便直指她而来。 “好好好!”她默念心决,那一叶阵的颜色逐渐变得深蓝,她轻笑道:“果然是一叶阵。” 四周的蓝色屏障出现了一丝丝裂痕,如同玻璃上的窗花,雪花的冰凌形状一般地裂开细缝,伴随着滋滋的灵力震碎的声音逐渐散开。琵琶女和暖地笑道,心想着:原来一叶阵收起来是这个样子,挺好看的。以后有机会把这个小子带回去专门放一叶阵玩玩。 那些细缝终于扩散至各处,一叶阵像一个再也支撑不住的巨人一般瘫倒,然而就在破碎的一瞬间,刚刚破碎的冰蓝碎片尾的尾稍被染红,宛如饥饿已久的野狼飞向了中央的猎物,完全没有给任何人一点点反应的空间。 瞬间琵琶女的身子就被万千冰棱洞穿! 鹅黄色的衣服被鲜血染红,她吐着鲜血说道:“你居然把收阵心决改了,真是好心计!” 而她来不及再说更多,那一把银白的剑含着巨大的威力直朝着她的面门而来! 她撕心地喊道:“弦来!” 四根弦自她四肢出来聚拢合成一股,刹那之间便阻住了霜月的去势,同样的冰寒属性,四根弦团团绞住,竟然让霜月无法再前进半分,寒战唤回霜月,琵琶女也见好就收收回四弦。 “你早知道我知晓收阵心决吗?” “没有。只是改了,无论你做什么,它都会攻击你。” “寒涧的孩子果然不一般。”琵琶女笑道,她虽然满身伤痕,却依旧站立着,和暖地眼神里透出一丝阴鸷。 “你一个区区六层修士,比你修为高的修士大有人在,你可知道为什么要派你来捉我吗?你看现在在天心城,好歹也是四派之一,为什么那些九层修士都不曾出现呢?偏偏让你一个少年郎过来捉我?要知道,归云门不少高手都死于我手呢?” 寒战并不是一味遵从师命没有思考的人,他接到师命之后,调查了不少卷宗,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就算师父被请在了归云门,那青城那么多师兄师姐们,为何要让他一个从未下山历练过得人来捉降琵琶精呢? 在说话的途中,四弦隐藏在地面,贴地而行,琵琶女话音刚落,一根弦已经馋住寒战的一脚,周围琵琶声四起,威力比安然的要强上百倍,声音并不刺耳,反而带着温暖和煦之意,但是就这门困住他的四肢他的神识不能动弹,只能不停地接收这琵琶声的输入。 寒战原本就因昨日血祭一叶阵而神智不稳,对于这样的弦音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而脚下被一根弦猛地拉着,就这么“碰”的一声跪了下去! “战兄!寒战!你醒醒!” “战兄!” “寒战!” 当宋泽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寒战单膝跪地双手捂着头的模样,待到她跑到身边,寒战的右耳已经流血了,而她无论怎么呼喊寒战仿佛完全听不到似的。 宋泽情急,不知怎么唤出一方古琴来,她立即席地而坐,弹奏《洗尘》。 琵琶女之前因为小瞧了寒战所以受了大伤,所以看到宋泽过来,却不受周围音琵琶影响,心下拿不定注意只是一直静观其变,可是片刻之后,发现她的弦音并不含任何灵力,她嗤笑一声,暗想道原来是个普通凡人,轻轻挥了挥衣袖,便将古琴打翻在地,琴弦尽断。 宋泽看着自己流血的十指和断裂的琴弦,自嘲地想:果然无用,不知道若是此时逃走可还来得及呢? “你想要救他啊?我偏偏让你看着他死。”琵琶女整整衣裳款款走到二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那些老头子,以为来了个未经人事的少年我便没有办法了吗?可惜,这个年纪的少年啊,心事最多了,让我瞧瞧这寒涧的孩子有什么心事。” 她也不理睬宋泽,相比之下明显这个寒涧后人更让她感兴趣。 寒战眉头紧锁得更深,明显比刚才更加难受。 “居然没有?”琵琶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着:“这不可能,不可能!” 宋泽见她状况不对,便说:“看来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 琵琶女尖叫道:“你懂什么?以前的日子难道就是这一世吗?” 第二十三章 前世 琵琶声依旧在耳边,只是威力突然变成原本的一成。琵琶女收回其余的三弦,缠缠绕绕不知叠成了什么模样,宋泽却能看出她在制阵,画阵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若要制阵更要全身心地投入,不能有一丝疏忽。 宋泽趁此捡起地上的霜月,霜月的冰寒之气立刻将她席卷,她用尽了全身的灵力去抵挡,她四肢冰凉,心却火热,她只渴求这一刻的力量,再给她一点点时间,然后就算冻成冰雕又能怎样?就这一点点时间,请给她! 琵琶女突然觉得一丝不安,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感觉到一丝从未感受到冰冷,待她睁眼的一瞬间只看到银白色的光从面前闪过! 断了!真的断了!那根缠着寒战左脚的琵琶弦被宋泽用霜月斩断了! 这四弦就如同琵琶女的心脉一样,一弦骤然断裂,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她恨恨地仇视着宋泽,拼尽了全力揪着她的衣领拎着她站起来。宋泽拼命地挣扎,但是四肢早已冻僵,只有刚刚拿着霜月的右手不知为何居然开始一点点地回暖,物极必反一般。 琵琶女将她拎起后便将她狠狠地扔向了刚刚制成的阵眼之中,而在宋泽被扔出的一瞬间,琵琶女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胸口出现的一张符纸。 “阿泽!” 宋泽被摔在了地上,在她闭眼的一瞬间,看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印在了夭下上缓缓落下,放心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魂灵逐渐离开。 大不了再回一次冥殿咯,去向忘忧求求情,或许还能再回来呢! ------------------------------------- 她再次睁眼的时候,是一个艳阳天。 阳光都是温暖和煦的,她舒舒服服地睁眼之后,耳边从原来的安静无声变成了喧哗热闹,道喜声如浪水一叠又一叠,红绸堆满了整座山,整座城。 宋泽好奇地走过去瞧瞧究竟是哪一对新人,居然有这样的排场。走的时候才发现红绸上,窗花上,梁柱上都雕刻着青城的忍冬纹,才恍然明白这里就是青城了。 她走到最热闹的厅堂,正赶上新人拜堂。 她挤过层层人群,才站到了可以看清新人的地方。 “咦,这不是战兄吗?” 那新郎正是寒战,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那一向冷清的神情也不复存在,整个人神采飞扬的,居然还有一丝丝罕见的羞怯。 真是奇怪的感觉。宋泽再去看那新娘,可惜蒙着红纱盖头,虽然不至于完全看清面容,却也能隐隐约约瞧得出来是个美人。 可惜新娘背对着她,任凭她怎么去看,也只能瞧见一个侧颜。 “兄台,寒战娶的是哪一位啊?”宋泽猛拍身旁的以为青年,可是青年孤傲,身边喝彩声不停,也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假没听见,就是不理她。 三拜之后,新娘被送进新房。 宋泽便偷偷溜了出去,一定要看看这新娘到底长什么模样。 她路过一间茶坊,看见一个姑娘在哭泣,正好迎面撞见寒星儿,不知怎么条件反射一般躲进了茶坊的后面。 寒星儿走进茶坊,小心地关上房门。她在哭泣的女子身边坐下,安抚着她的背,叹道:“木已成舟,师姐还是放下吧。” “我知道,我本来也就不敢存什么想法。世人都说战师兄冷清,但他有多好多优秀,我是知道的。自幼时相助,我便怀揣着这份心思,却也不敢言说。他一直都是青城最有天赋的弟子,他来到青城的第五年,便已经修炼到四层了,便是师父当年,二十岁才晋四层的。我一直只希望能看着他就好了。” 她虽然在说话,哭泣却也未曾间断,眼珠一颗一颗连成线地往下掉,就是宋泽也不由地被她所感。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在意他娶了谁呢?你自守好你的这份心思,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寒星儿劝解道。 宋泽在心里点点头。 “可是为何是她?就因为她孤苦无依吗?她哥哥不是找到了吗,她可以回到她的天心门过她的大小姐日子,为什么要赖在青城不走!”那女子顿了顿,声嘶力竭起来,“星儿,我宁愿是你,我宁愿是你啊!” 星儿抱住她,女子在她的肩头嚎啕大哭,抽咽不止。 宋泽没想到过来居然看了一场情感大戏,叹了一声。 “是谁在那里?” 啊?她听到我的声音了?一道强有力的掌风直指面门而来,十分突然,宋泽无处可躲,只好伸手去迎。 “碰”的一声巨响,墙板顿时碎掉。宋泽居然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掌,事发突然,寒星儿虽然只用了六分力,但是依照她现在的八层修为,愣是谁在这匆忙之间都无法全身而退。可是这个人,居然不仅接住了,而且还伤了她! 寒星儿的右手伤了一道裂痕,她握紧了手,隐忍着不让血液流出。 宋泽来不及多想,撒腿便跑,随便找了一间房间便躲了进去。好巧不巧,她的藏身之处正是那新娘等待的新房。 宋泽和新娘面面相觑。新娘将手中被啃了一半的苹果往身后藏了藏,竖起一根食指在嘴前。 宋泽木木地也竖了一根食指在嘴前。然而更让她惊讶的不是新娘的偷吃苹果,而是她的长相!这不就是另一个女版的她吗?!! 啊呸!她就是个女的。 只是这新娘更加的柔美,虽然长得英气,但身段十分柔美,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更是柔化了不少,而且由于刚刚偷吃苹果的行为显得格外俏皮可爱。她什么时候这么贪吃过,这样一看,倒也只有七分相似了。 “你是谁,我怎么在青城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哥哥身边的吗?” 宋泽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奇怪,为什么这个“宋泽”看到她一点儿都不惊讶呢? “有刺客,捉刺客!” “阿泽!” 宋泽听到房外的声音,更是听出来寒战正往这个房间的方向走,她也不顾自己什么时候听力这么好了,便翻窗欲逃,却在窗边的梳妆镜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这不是她还没死之前的模样吗? 来不及细看,她翻窗跳下。刚落地的一刻,周围的红绸喜景便成了一片血海,而刚刚就在身后的新房也变成了高高的塔楼。 她立在风沙之中,却也能够看到塔楼之上的一个黑影,他手中的霜月散发着银白色的月光,而剑尖,正指着她! 第二十四章 风沙 周围除了那高高的塔楼便是满天的风沙血海,毫无避身之处。 宋泽看着霜月的剑尖,心中已有几分寒意。她踌躇不定,心中知晓这个寒战并不是她所认识的寒战了。 但是情况已经不容她细想,在满天的风沙中,霜月已经破风而来! 它在空中化成了十剑,百剑,千剑,万剑!天地之间无处不是霜月的身影,而方才的艳阳天瞬间黑了下来,遥遥的天边不知何时挂着一轮圆月。 宋泽的神识极速运转着,计算着时间和方位,在霜月与她胸口只有一厘的时候,身形一错,但是还有万千霜月。 只有那座塔楼了。 身边全是霜月的寒意,带着风沙挂在脸上都像小刀一样。宋泽一边计算着一边朝塔楼移动。 然而她发现不仅她一个人这么做,身边还有身后无数个人都和她一样。 那座塔楼就像一个巨大的吸铁石,而风沙中的人群就是被它吸引的铁砂。 不知过了多久,宋泽身边的修士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三人,而宋泽终于到了塔楼,也终于可以看清这三人的样子。 都是魔修。而且修为极高,至少九层上,其中一人连衣角都没有破一点,身上半点伤痕也无,更是深不可测。 那人将身上的披风摘下,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身法极快,是山河碎吧?”他笑着将带子系好,说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宋泽楞楞的。 “你不会说话?” 宋泽点点头。情况不明,装傻再说。 “尊主,这女子我们从未见过,带在身边实在不妥。” “无妨,我和她有缘。” 明明长了一张邪魅的脸,笑起来却十分单纯。 他牵起宋泽的手,走进塔楼,一阶一阶地走上最高层。 宋泽终于与寒战面对面地对视了。 不,还是她单方面地看着他,此时的寒战眼中空荡得很。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在乎。 而在他的身边,是一座冰棺,里面的人,正是宋泽那日看到的新娘! 所以,她死了? 塔楼外的霜月化形合一,飞到了寒战的身旁。 “你不想救她吗?我有办法帮你。”男子牵着宋泽走到了那副冰棺面前,伸手去碰的一瞬间,一道寒意袭来,宋泽伸手去接,正好抓住剑柄。 霜月老老实实地被她握着,额外乖巧。 “你是谁?” 宋泽懵懵的转过头,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伸手,更不明白的是,霜月到她的手里,不仅减了去势停了下来,就连寒意都一并去了。 男子颇觉有趣,伸手去碰霜月的剑柄,试图接过来,却不料被一阵无名的力量反弹,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刚刚还好好地右手瞬间红肿了一片。 宋泽站着不知所措,她慌张地四处望着,突然发现冰棺的女子好似睁开了双眼。她再一次瞧了瞧,发现那女子的冰棺变成了一张黑色的床,床边悬挂着一盏青灯。女子悠悠转醒,一脸懵懂。 床边的男子说道:“把床边的药喝下,一切就都结束了。” 那男子白发及地,宋泽觉得有一丝熟悉,便走过去去瞧,那男子突然转身,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眼尾一抹红莲栩栩如生,似乎在动。 “阿泽!” 宋泽听到一声呼喊,猛然惊醒。 一个人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声音哽咽。 “阿泽你终于醒了,你都已经睡了三天了。” 宋泽心跳得巨快,额上冷汗淋淋,久久缓不过气来。 “棋儿,你赶紧放开阿泽,你快让她喘不过气了。” 一道亲切的声音传来,她抬眼向上去,心跳慢慢地减速,一抹酸意自胸口泛滥开来。 “阿娘~~” 柳烟赶紧坐在床边,将宋棋拉开,轻轻摸着她的头,说:“你受苦了。” 柳烟轻轻抹去她的眼泪,谁料却不知怎么触动了宋泽,她猛地保住柳烟,嚎啕大哭起来。 “阿娘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好想你啊。” “看你哭的,像个小姑娘似的。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宋棋在一边打趣道。 “要你管,先把你自己的眼泪擦擦吧!”宋泽翻了个白眼。 宋泽平静了一会儿心情,小声的在柳烟耳边说:“阿娘,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棋儿,你去药房看看,把先生说的药熬一碗端过来。” “那叫绢子去做就行了,我......” “赶紧去!给弟弟煎药也计较,自己好好盯着。” 宋棋只好点头退了出去。 他站在门外看到屋里的人都退了出来之后,才往药房的方向走去。 “阿娘,你知不知道阿爹给我和寒星儿定亲的事?” 柳烟点了点头。 宋泽将床头的挂钩一拽,将棉被掀开,漏出了床板的一处方格,她将方格里的木盒取出打开,拿出其中的一张纸条递给柳烟。 “寒家姑娘,蕙质兰心,实属良配,泽儿小子,不得慢待。” “阿娘,阿爹,他是不是不知道我服食阴阳丹的事情?” 柳烟将纸条看了三遍,确定这是宋炎的字迹,她满脸吃惊,缓缓地摇摇头:“不,夫君他知道的,我和他说过,还是他为了保护你,才让尚在襁褓中的你离开我们到寒家生活的呀!” “那阿爹他,他怎么会这么做?阿娘,现在的阿爹会不会不是我的阿爹了?” “不许胡说!夫君怎么可能?”柳烟闭上眼睛,稍微定了一下思绪,她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说:“你放心,这人是我的夫君,我不可能会认错的,等你阿爹回来了,我再去找他商量。” 宋泽拉住柳烟的手,低下头去,“阿娘,如果,如果我不是您的女儿,您会怎么办?” “傻孩子,说那什么胡话,你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我看着你长大,你怎么会不是我的女儿呢?” 宋泽慢慢地躺下,柳烟给她拉好棉被,“你精神不太好,现在先不要想这么多,先休息一下。” 宋泽乖巧地点点头,翻过身闭上眼睛。 柳烟又摸了摸她的头,便走了出去。 宋泽听到关门声后睁开眼睛,想着:阿娘,我是您的女儿,一直都是。可我不想做那一世的宋泽。 第二十五章 不眠 宋棋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才过来,刚到门口就被张氏给拦着了。她一直照顾宋泽,又是柳烟的陪嫁。就是宋棋也是要喊一声张姨的。 “阿娘让我将先生的药煎好,趁热送来给阿泽喝下。张姨可不要拦我。” “棋公子,公子他现在已经睡下了,他临睡前特意交代了,不许人进去打扰,还说若是棋公子带着药过来,更是不必了。” “他这是不想喝药!都睡了三天三夜还睡什么,张姨你可不能这么惯着他!” 绢子从屋内出来,眼角似乎有泪。她对宋棋鞠礼说道:“公子他,刚刚初醒,喝了口水又睡下了。确实疲倦得很,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棋公子还是让他休息一下吧,看在他病了的面上,别与他计较了。” “那我这药…” 绢子走向那药罐,掀开瞧了瞧,笑道:“果然是这药,公子说......” “给我吧。正好我哥哥也醒了,我听说阿泽这边醒了本来想过来看看,既然他歇下了,那就算了。你这碗药就给我哥哥吧。” 说话的人正是寒星儿,寒战目前依旧住在宋棋的院子,兄弟住处只有一墙之隔,所以消息传的也很快。 “可这是阿泽的......” “棋公子,公子听说战公子醒了,也说把这药送给战公子呢!”绢子打断宋棋的话。 “那好,我和姑娘一同去吧。”宋棋只好答应。 “嗯!” 寒星儿高兴地从宋棋的身后阿明手中准备接过茶托,不料被绢子伸手阻隔了。 “就让阿明端着吧。哪有让姑娘端药的道理。” 寒星儿点点头,二人走了出去。 “寒姑娘,我走的时候以为我要娶你,没想到是我弟弟要娶你。真是有意思。” 寒星儿笑着说,“幸好不是你,要不然......” “不然你想怎么?” 寒星儿捏了捏拳头,“不然,我非揍死你不可。” “哈哈哈,就你这个小粉拳,你能揍死哪个?”宋棋用手指着寒星儿的拳头,满脸的调笑模样。 空气似乎安静了那么一会儿,风撩起她的头发,又静止了。寒星儿腼腆地笑了笑,像是被人戳穿不好意思的模样。 她眼神一凝,嘴角勾笑。那个小粉拳裹着一道风就向宋棋的脸上招呼过去,“刷”的一下宋棋就飞进了寒战的屋子,砸碎了屋内的茶桌。 这次和以往在上春园打闹不同,是带了一层灵力的。宋棋的脸立马就肿得老高,他双眼瞪得浑圆,懵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在寒战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猪叫。 寒战听到声响坐起来,看到宋棋的模样,便置之不理。阿聪将宋棋扶起来,寒星儿拍了拍手走进来,一脸自豪的样子走到寒战的床边。 ╭(╯^╰)╮ “我好心过来给你送药,结果还被你妹妹这么揍了一拳,真是好人没好报!”然后就叫阿明把药搁下,便由阿明扶着出去了。 “你好端端地打他做什么?” “哥,你放心,过一会儿我会去找他道歉的。我刚刚去瞧过阿泽了,他身边的侍女说他疲倦得很,又歇下了,我也没见到人。” “那,那张符纸?” 寒星儿拍了拍腰间的锦囊,说:“还在这儿呢。我也不敢冒然把它拿出来,太恐怖了。哥,你说怎么这么巧,你这边刚醒,阿泽那边也就醒了?” 寒战摇摇头,说:“你把这个锦囊给我吧,你看你这黑眼圈,好几天没睡好了吧?” 寒战瞧得不错,那天寒星儿刚到门口,就看见宋泽倒下怎么叫也醒不了,还有一张符纸到处乱跳,周围琵琶声歇斯底里,没有半点章法,难听得要死。她好不容易抓住那张符纸,符纸上的印着一张琵琶,四弦中断了一弦,噼里啪啦流着眼泪。她赶紧将它装进锁妖囊却只能锁着,那琵琶声依旧在耳边不停,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只好一手拽着一个人把二人送到宋府。 到了晚上她翻遍了储物袋才找出师父给的一个锦囊,将锁妖囊里装进锦囊中,耳边这才消停。 可惜一道晚上就要入梦,梦中很不安生,偏偏白日醒来又忘个干净,所以一直也睡不好。 “算了吧,哥你才刚刚醒,再养几天我再给你吧,也就睡不好觉而已,没关系的。哥,我收到苏师叔的信了,你看一下。” 寒战接过信,说:“师父要过来?” 寒星儿点点头,说:“我看到你昏迷不醒,又被这琵琶折腾得心神不宁的,就写信给归元门了。估计除了师叔,宋门主也会一起回来。” “你不是说宋夫人回来的吗?怎么宋门主没有回来?” “嗯,听说,归元门的金夫人醒了,宋门主好像没走成。” 寒战看到桌上的药碗,指了指。寒星儿便把他端给他,星儿说:“这个,好像是爹留下的方子。” “父亲,他来过了?” 寒星儿摇摇头,“不知道,这是阿娘递过来的,说是给你们喝上三天,肯定就醒了。” 寒战将药一饮而尽,寒星儿把它接过来继续搁置在那个茶托上,而茶托下面贴着一张没人注意到的符纸。 而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宋泽握着木盒里的另一张纸条,那是木鸽从先生那里带来的纸条。 片刻之后,她将纸条收拾妥当。 那日情急之下将夭下贴在了琵琶流血的心口上,本来只是抱了一丝丝希望或许能借此收服琵琶精,没想到还真的做到了。夭下居然这么厉害,她倒是真的没想到,只是刚刚听寒家兄妹所言,先生似乎来看过他们了,那先生知不知道琵琶精已经印在了夭下上面呢? 绢子突然推门而入,十分着急的样子。 “公子,不好了。有一个魔修过来说我们以多欺少,要我们放了他的朋友。” 这又是什么事情啊。 “他可说是什么朋友?你去找卫邵,让他解决去,还能让一个魔修丢了天心门的门面吗?对了,问清楚是谁捉了他的朋友,让他过去自己先和那魔修掰扯。” “那魔修说的朋友就是公子你捉到的那个琵琶精,卫邵公子才让我过来请你的。” 宋泽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这边刚醒就有魔修闻着味道过来了,真是好极了。 第二十六章 挑衅 宋泽到的时候,那魔修正坐在山门口的刻着天心门的石碑上,石碑大概有三米,他坐在上面晃荡着两只腿,天真无邪的模样。 他手中攥着一根黑色的长鞭,其上似乎还有血迹。 “快给我下来!给我下来!” 山门口围了很多天心门的弟子,他们在下面叫嚣着,叫嚣的越厉害,那两条腿就晃荡的越高兴。 “叫什么?你们当中有几个人没爬过?” 这话说的不错,别说这一块石碑,就是这门楣上,训规石上,各处屋檐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踩过闹过,自己做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是这个魔修坐在上面,顿时觉得好像坐在了自己的脸上,厌恶的不得了。 但是宋泽的话还是会听的,弟子停止叫嚣,偶有不忿的也只是小声嘀咕。 “阿泽,你怎么出来了?”宋棋听见她的声音便走到她身边。 宋泽虽然知道宋棋挨揍了,但是想着家里祛瘀消肿的药最多,应该还好,只是偏偏宋棋生来一张瓜子小脸,被寒星儿这么一揍,一边脸肿的老高跟馒头似的,另一边脸依旧棱角分明的,看着实在太逗了。 所谓打人不打脸,宋棋又经常靠脸吃饭,寒星儿和他每每见面都把打成猪头,这回他们二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宋泽不忍直视,找到卫邵问道:“这魔修是哪里来的?” “师兄,这个魔修名叫阮松,一开始是个散修,后来听说他修炼的地方被一个魔域的域主看上了,要作为洞府,被阮松打了出去。那域主集结了自己手下的魔徒又去找上他,结果阮松一个人屠灭了所有魔修,而且全是一招致命!后来听说那域主手底下剩下的魔修纷纷找到他,拥戴他成为了域主。” 魔修一向以实力为尊,只有实力够强才可以赢得尊重,若是实力不够,便只能寻求强者庇护,才可以生存。 看来这个阮松不能小觑。 只是这什么名字,又软又松的,怪里怪气,不想魔修取的名字。 阮松见下面的人不叫唤了,颇觉无聊,看到下面来了一个人,病恹恹的,察觉不到一丝灵力浮动,他轻蔑地一笑,从石碑上跳了下来。 “这个人该不会就是捉了我琵琶姐姐的人吧?病恹恹的,娘里娘气,你们就算要拿个人送我赔罪好歹也找一个像一点的。” “胡说八道,这是我们少门主。”弟子甲哼的一声。 “就是,区区一个魔修,敢说我们少门主,真是不要命了!”弟子乙一脸不屑。 “我们少门主长得这么俊美,居然敢说他娘!”女弟子丙愤愤道。 “就是,看他长得什么样,一个娃娃脸的样子,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偏偏脸上那么长一个疤,估计就算是让招财见到了必定是要扑上去咬一口的,将他撕成碎片!”女弟子丁作咬牙切齿状。 “对啊,招财每次见到少门主都高兴得不得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女弟子丙赶紧接话道。 阮松最讨厌别人说他的长相,这个疤更是错到了他的痛点,甩起长鞭向女弟子丁扫去。 那女弟子本就愤愤不平,早想上去打他了,只是师门有命,不得肆意寻事,就等着他出手了。 她拔出剑来,一跃而起,轻轻躲过了他的鞭子,直指阮松而来。 鞭子是远距离武器,所以这个女弟子首先要做的便是缩短距离。弟子们赶紧散开看戏。 黑鞭轻轻一收,裹挟着强风又向她袭来,她只好停住方向,可后方鞭风已至,只要轻轻一挥,只怕她立时就要拦腰截断! “叫你们看看嘲笑我的下场!” 他下了十足十的力量向她的腰部袭去,女弟子惊慌的面容突然轻轻一笑,像极了春风中的桃花,那鞭子挥了过去却只是挥了一个莫须有的笑脸,长鞭没有着到实处,只得继续向前。阮松惊讶地发现女弟子在长鞭的反方向出现,身形十分轻盈,带着一缕笑意,眼见就要飞到他的面前。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一招是桃花笑,是天心门身形法的基本功,这名女弟子练得还算不错,又因为是女子,身形更加轻盈,只是轻盈有余,力量不足。阮松将长鞭扔向石碑,鞭子便像黑蛇一般将那块石碑绕了个螺旋,他面朝着她向后退去,二人的距离依旧在缩短。 宋泽心想:不对! 桃花笑是身形之法,而且看着优美轻盈,只能做一时干扰作用,若是一击不中,最好借力换招,而且她修为不够,灵力不足,不足以支撑这么远的距离! 果然阮松突然向前,拽住她的手腕,猛地一看,手中之剑便“啪”得掉了下来,然后将手臂向后一别,竟生生得折断了!他轻轻在后背一拍,她便像个断了胳膊的木偶娃娃落在了地上。 女弟子被摔得眼前一阵模糊,她只能看清一道银白的光芒,待她看清的时候,才发现那是她的剑。 阮松拾起地上的剑,笑得一脸轻松,孩童似的眼睛黑呜呜的,可惜拿到不合时宜的刀疤却显得愈加恐怖。 “既然嘲笑我的脸,那就把你的脸画花,一定好看。” 阮松桀桀地笑着,便伸手去抓女子的后背。不料眼前的木偶却被一个人给拎走了!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眼睁睁地看着手底下的猎物被别人给抢了!而他几乎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任何修士出现过! 宋泽见势不妙,赶紧上前要带回女弟子,宋棋被她一推,根本阻止不了。 宋泽既然已经得手,便也不恋战,带着她便逃。可是阮松已经察觉,愤恨追来,并且释放境界威压,宋泽这才发现这个小子居然已经修炼到六层了!宋泽怀中的女弟子已经喘不过气了。而且阮松自小便捕捉猎物,擅长追踪,轻功本就了得。 宋泽虽然轻功很好,但是手里抱着一个成人,又受六层境界威压,额上已经冒出冷汗。 他看着宋泽那张脸很是不爽,又在他的眼下带人溜走,怎能不恨,眼看只有一点点距离,更是高兴,中间借力便扑了过去。 然后扑到了地上! 宋泽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宋棋旁边,将怀中的女弟子递给旁人,吩咐他们带下去治病修养。 这才是真正的桃花笑,身形之快,面容之真,怎能叫人不服! 阮松愤愤地从地上爬起,他竟然栽在这个地方两次了! 第二十七章 初醒 “果然以多欺少就是你们名门正派的强项。我这次来是想要回我的朋友,你们把琵琶放了,我就离开。不然,我必要踏平你们天心门。” 阮松走到石碑旁,抽出黑鞭,就这么靠在石碑上说着话。 “琵琶戕害了许多百姓的性命,我姑姑更因为她至今未醒,你想救她?莫非你是她的同伙?”宋泽走到众人面前。 阮松看着她,就是这个人刚刚让他被坑了好几次,她轻功不俗,自己恐怕也未必比得过,可是确确实实没有觉察到修炼境界,可就算是掩人耳目,也不会分毫不露的。他站直身子,说:“就是你,捉走了琵琶?我不管你们名门正派什么事情,只是她对我有恩,如今她落难了,我必须要救她。这样,你们挑三个人与我比试,不管境界高低,我绝不多说,只要我输了,我就离开,也算尽力报了当日的恩情。” 他话说的虽然坦荡,但是他模样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却有六层修为,而天心门六层以上的都是收徒师尊级别的了,他说是不计高低,但是就这么在山门前挑衅,若真让某位师尊与他比试,怕才是真的落了天心门的门面。 他若直接打上来也就罢了,偏偏坦坦荡荡地说要比试,如今魔修虽大不如从前,但是与仙门之间也算彼此共存,平头百姓对其包容度极高,只要不伤人害人,也就只是修炼途径不同罢了。 阮松见他们交头接耳,轻笑道:“莫非你们怕了我不成?看来,天心门也不过如此。” “我来。” “哥!” 宋棋早已看不下去,拔出无伤便冲了过去。他本来天赋就很不错,只是盛兴好动贪玩,在练功上心思不多,但是从小教学,也勉励上了五层,宋炎又将自己的无伤剑赠给他,也算是这批少年里的佼佼者了,他来对阵阮松,正适合。 阮松先前栽了一次跟头,此次虽然看到这个人虽然境界比自己低了一层,但所持之剑确实不是凡品,也带了几分小心谨慎。 宋泽在外旁观,虽然宋棋一直在猛攻,看似强劲,但是破绽百出,只是身形过快,阮松顶着无伤的威力,一时只是防守。 待几招过后,阮松已经熟悉路数,神情开始不耐起来,懒得再和他纠缠,捡了个错处,便将宋棋踢了出去。 “这个猪头也就手上的剑好一些,其余不行。下一个!” 宋棋捂着胸口听着这话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吐出来,这时候才愤愤地哀叹自己以前的光阴都被狗吃了,要是能重来...... 估计还是被狗吃了。 宋棋已经是五层修为,而且没几招就被踢了回来,已经够丢人了,同龄的人也没有比他更优秀的了。 难道真的要去请师尊他们吗? 大家把目光都纷纷投在了宋泽的身上。 宋泽上前,字字有力。 “我来收拾你。” 所有人都想阻拦,所有人都不敢阻拦。 他们只能站在宋泽的身后,心中默默地为他加油。 宋泽随手抽了一把剑,就与阮松相斗。黑鞭虽然很长但是十分灵活,每一鞭都夹带着几分灵力,宋泽被压制地十分难受。 但竟然没有一鞭近身,宋泽的神识迅速的在计算着时间和方位,在每一鞭的来临之际都四两拨千斤般轻松躲过,让人上一个瞬间在为他担惊受怕的时候又在下一瞬间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桃花笑,而是山河碎! 宋泽的每一步并不是如春风一般的笑意,而是踏破山河的从容刚烈!这小小的天地,在她的脚下不过只是游戏罢了。 而阮松并没有,半个时辰过去了,他就像猫捉老鼠一般一直在捕捉一直狡猾的猎物,但是又像是虚影,他每一次都全神贯注,即使每一次都没有让对方受到一丝伤害,但也丝毫没有方才对阵宋棋那样的不耐了。 这样对宋泽非常不利,她不能够长时间的防守,长此以往,她已经没了起初的从容,她的神识计算着,极大地消耗心神,而她魂灵刚刚归位,还不曾好好休养,就已经被这个魔修逼出来与之对决! 宋泽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愤恨! 而就在这一刹那,她手中一时不稳,手中的剑已经被卷了出去。 更是糟糕! 她平复心绪,不能再这样和他纠缠!她需要一把剑! 天心门的弟子纷纷将剑抛给宋泽,但都被黑鞭挡了回来,就连无伤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只能搏一搏了! 她看着从侧面而来的黑鞭,起跃飞跳,脚尖借力向前,阮松的黑鞭碰到实处,他因为先前虚影的缘故,一直都只使了三分力在里面,他这次逮住机会,黑鞭便从宋泽的背后卷了过来,旁观的有些修为不高的弟子受不了在这样境界的威压下如此强劲的鞭风,纷纷吐出血来,而宋泽无论如何也躲之不过了。 她料到此番一来后背必定大开,所以她将早已准备好的火符贴于自己的右肩,微微侧身,那黑鞭便裹着火符重重的打在她的身上,但火符也被十足的灵力点明,刺啦一下就要从鞭身燃烧到执鞭之人。 阮松赶紧甩开,手上已经撩起已经水泡,而黑鞭已经不能再碰。他咬牙从袖口拿药随便洒在手心,眼神黝黑,将药收进胸口,竟然又掏出了一枚暗器飞向正在拾剑的宋泽! “叮!” 一把剑将暗器削成了两半,飞到宋泽面前,正是霜月。 霜月在宋泽面前上下抖动,像极了哀怨的小妇人。 宋泽诧异地将信将疑地刚握住霜月,那边阮松的又飞来几枚暗器,霜月竟然拖着她抵挡起来。 阮松只好唤出他的剑,他就是拿着它清扫了一个魔域,算是他最好的伙伴了。 而在这片刻之间,宋泽才发现霜月用起来非常顺手,而且她的灵力可以在霜月上使出来,她心中小鸟飞跃,兴奋地将全部灵力灌之,霜月发出铮铮作响。她执剑飞过去,众人在这暖暖的春日里竟然感觉到一丝丝凉意,但是她的心却热得沸腾,终于有一把剑是接受她的,她这么多年并不是一个废人! “碰!” 宋泽拿着霜月将阮松的剑斩断了! 阮松的双手发麻,虎口流血,耳鸣阵阵。他看着地上断剑久久不语,完全没有在意到脖子上架着的霜月! “捆了,扔出去!” 弟子们纷纷向前,捆人的,喝彩的,收拾场地的,忙个不停。 而宋泽手拿着霜月,刚刚的兴奋退去,一股寒意涌了上来。 就在刚刚一瞬间,她脑中闪过一个片段,不,是一个画面。 画面中的女子长得和她有六分相像,这把霜月穿胸而过。 所以,那一世的宋泽,就是死于霜月吗? 第二十八章 闲话 “发什么呆呢,阿泽你可以握剑啦!” 宋棋拍着她的肩膀,一脸兴奋地模样,刚刚气馁都烟消云散了。 “有什么好高兴的,一个魔修,宋家的两个公子轮番上阵才把他打下来,还真应了他来时的那句以多欺少了。” 宋泽将霜月递给宋棋,说:“拿着,这把剑又冷又重,我都要冻僵了。” 宋棋赶紧伸手接过,谁知霜月竟然自己动了,宋棋手伸长一寸,它便挪一寸,宋棋扑过来抓它,它便飞了起来就是不让他碰。 宋棋气得去追它,却死活追不上。他叉腰说道:“这向来只有姑娘喜欢玩你追我躲的游戏,怎么你一把剑也玩啊?” 霜月一个回旋不停地在脑袋上敲打,无伤护主,出鞘与霜月在空中斗剑。 “霜月,回来!” 一个清脆的声音呵住了霜月,霜月乖乖地飞到了她的手里。寒星儿将霜月插入剑鞘,对宋棋躬礼道:“棋公子对不住了,霜月有灵,一般人是拿不得的。我代它还有今天早上向你道歉啦~” 宋棋嘟嘟囔囔,“我和一把剑计较什么。”眼睛紧盯着霜月,“它刚刚打了我的头,我也要敲打敲打它不是?” 说着便隔着剑鞘打了几下,寒星儿也不躲避,任由他发泄。 “我哥常说我像小孩子,没想到你更像小孩子。”寒星儿笑着说完话,便跑到宋泽身边,拜礼道:“我都不知道阿泽你什么时候和哥哥这么好了?霜月好好地在剑鞘里,突然一下飞了出去,我当是出了什么事,原来是来救你来了。” 宋泽回礼:“幸好有它,在此谢过了。不知霜月是出自何人之手,我也想寻一把呢。” “那就难了。这把剑是文山仙人在月食之日用诸圣时代苍莽山山顶的寒冰所铸的剑,所以载满了月华冰寒之意。这可是咱们青城大比的时候哥哥拿了第一,掌门亲自送的呢。” 宋泽点头,“还真是厉害。” 宋棋揉了揉她的头,“别灰心,阿泽一定能有一把自己的剑的。” 宋泽自从用不了任何武器的时候,就开始寻思自己打造一把剑,但是每次出炉的时候剑身都断掉,因此早已放弃了自己打造剑的可能,本来想着霜月如果可以的话,或许可以再造一把,只是月食之日难测,文山仙人四处云游行踪难觅,而且如今的苍莽山早已被青草覆盖,哪有半点诸圣时代的寒意了。 宋泽笑着在宋棋耳边小声说:“剑倒没关系,不过哥哥你要帮我一个忙,刚刚那个魔修,你帮我跟着他,然后把他行踪告诉我。” 宋棋拍着胸脯说:“小事一桩。”然后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他怎么走了?不管了,阿泽,我哥哥醒了,我看你生龙活虎的,要不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吧!” 宋泽赶紧摆手,说:“我不行了,要回去休息。哎呀,腰好酸,胳膊好疼。” “那我扶你回去吧!” “啊?”宋泽赶紧往后退,向瞎忙活的卫邵使眼色。卫邵识趣地上前,背起宋泽就说:“没事,我背师兄回去就行。寒姑娘您自便吧。” 接下来的日子就舒心了很多,没有什么奇葩魔修上门挑衅,也没什么受难亲戚过来寻求帮助。柳烟和宋棋的回归彻底解放了宋泽,他似乎开始回归到他刚来这熟悉安稳的生活节奏。 只要寒星儿不要隔三差五地拉她去见寒战。 也不知道是真的要见寒战,还是只是找个借口培养感情。 不管哪一样宋泽都避之不及。 自从上次从琵琶的阵中解脱,她突然就莫名地害怕起来,所以索性便不去见,或许还好些。 还好有宋棋在这里,阿娘本来就是想让宋棋娶寒星儿的,虽然两个人目前是冤家对头,但感情也是可以打出来的,所以整天让宋棋陪着宋泽,尤其是寒星儿在的时候。 所以往往宋泽在吃点心的时候,寒星儿过来蹭吃,两人打起来。宋泽看杂书写注释的时候,两人互相嫌弃打起来。宋泽准备再酿几坛桃花酿的时候,两人打起来给宋泽来一场桃花雨。 宋泽就伴随着这样的背景音乐等到了阿爹的回来,也见到了终于可以勉强行走的寒战。 宋炎先是看看宋泽的伤势,看他没什么大碍之后也就放心了。苏峰主也见到了寒战,他其他的伤势这几天都养回来了,只是脚踝受伤严重,毕竟被琵琶弦勒紧肉里几乎见骨,伤了不少经脉,不过还好及时接上了,又吃了不少补药,否则真的是要不良于行了。 “战儿,你受累了。”苏峰主又递给他一个药瓶,里面是最好的伤药。 几人相互寒暄之后,便由寒战和宋泽简单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宋泽的暗示下,隐去了借由冥殿使者询问安然的事情,事情也涉及到寒家的旧事,此事尚未查明,寒战本就有意不说,也就配合了宋泽的话。 宋炎:“那个锦囊现在还在寒姑娘那里?” 寒战点头,寒战本来有意要放在自己这的,只是寒星儿一直不放心,后来寒战瞧着寒星儿的状态也比之前好很多,所以一直也就放在她那里。 “那要尽快取回,琵琶精最喜欢对姑娘妇人下手,久放在寒姑娘那里只怕不妥。而且金门主那边也等着救人。”宋炎一直都挂心着妹妹的伤势,已经拖了很久,既然抓到了琵琶精,那要尽快解决才好。 苏峰主抚须点头,“战儿,你将锦囊取回,我与宋门主得再回归元门一趟了。” 寒战:“是。只是王哲那边也在等着,不如先将他这边治好,师父再去归元门吧。” “要做解这妖毒,需八名九层上的修士和一名宗师坐阵,将其魂灵打碎入药,才可制成解药。天心城目前做不了这样的阵法,你若挂心他们一家,不如与我同去,届时拿一瓶解药回来即可。” “宗师?” “对,文山仙人此时正在归元门。” 既然这样,只能先去归元门了。只是...... 寒战突然跪下,说道:“师父,恕我不能同行,不如就让星儿陪师父一道会归元门吧。” 苏峰主皱眉问道:“你是有事未了?” 寒战低头不语。 苏峰主叹道:“既如此,便不强求了。只是若有难处,必须要与为师说明啊。” 第二十九章 生疑 大致聊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既然已经商量好,事不宜迟,明天就走。 在大家都散去的时候,宋泽晚了几步留了下来。 宋泽这几年与阿爹的相处并不算特别亲近,因为阿爹总是很忙很忙,不用说自己,就连大哥也是这么散漫着养大的。 相比起来宋家两个公子都与母亲的关系近些。 而此时此刻,刚才还热闹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泽儿,你是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宋泽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搓着衣袖口,她没怎么犹豫便说:“阿爹,与寒家的亲事,我...我不能娶她啊。” 宋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我瞧过星儿那孩子,活泼可爱,天赋又高,你们在一起一定合适,而且这孩子不好虚荣作假,心志也顽强,将来你若做了门主,有她支持你,我们也放心。” 宋炎还在说着寒星儿的好处,但是宋泽已经明白了,阿爹他这就是认定了寒家这门亲事,认定了要让自己娶寒星儿。 宋炎说着一半,发现宋泽在走神,止住话头,问道:“你该不会有心仪之人了吧?” 宋泽呆呆地摇摇头。 宋炎紧皱着眉,说:“那个上春园的洛玉我知道,本来你要是喜欢,娶她也无碍,我们本不想干涉你的婚事,只是你如今连武器都拿不动,将来如何坐稳门主之位啊?” 原来还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太弱。 宋泽抬头,满含期待的望着他,“阿爹,如果让哥当门主呢?” 宋炎拍桌而起,哼了一声,“那个皮猴,走个路都恨不得蹦上天,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已经颓废成什么模样了。”他叹了一口气,看了宋泽一眼,无奈地回去坐下。 “此事不要再提。至于婚事,等我回来再说。” 宋炎扶着额头,很是头痛的样子。宋泽这才发觉阿爹似乎老了许多,他的精神很不好,一向挺直的背脊微微勾着,露出了年老的痕迹,即使他看上去还如此年轻。 明日又要启程去归元,都来不及好好休息。宋泽心中突然有几分不忍,便起身深深地鞠躬拜礼:“明日还要回归元,孩儿就不打扰阿爹休息了。但无论怎样,阿爹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啊。” 宋炎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 宋泽又是沮丧又是难受地退了出去。 她现在已经完全肯定阿爹是不知道她的女儿身了,不然就这么两个人私下的交谈,又是自己的房间,不存在一丁点做戏的可能了。 可是阿娘又不是这么说的。 她到底该信什么? 她浑浑噩噩一般走进自己的院子。 “你在想什么?” 宋泽向声源的方向望去,寒战正坐在屋顶上,他一身黑衣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脚伤了还爬这么高,也不怕摔死。 宋泽当做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你最近在躲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没有!” 寒战轻轻一笑:“那你刚刚为什么要装作没看见我?” 宋泽抿唇,既然说没有,就是没有。 她轻轻一跃,飞到了寒战的身边。 “你脚伤还没好,我是打算叫人扶你下来。” “你不是很厉害吗,还需要别人?” 宋泽扭头笑道:“也是。有我就够了。” 突然想到寒战的脚受伤的时候自己也在现场,而且是自己先前丢下他的, 她刚刚高兴的心情又坏了起来。 “听说你用霜月把琵琶弦斩断了?这次,多谢你了。” 寒战躺下,就这么贴着冰凉的瓦片上抬眼看星星。 “幸好有你在,不然我这只腿,就废了。你轻功这么好,若当时一个人逃走去搬救兵,应该也是可以的。” 搬救兵? 可是时间不等人,万一来晚了,人没了呢? “你不是说我很厉害,不需要别人吗?那还用得着搬救兵。” 寒战笑道:“刚刚不是还有人说要去找人扶我下去的吗?” “......” 聊了这么一会儿,心中的郁闷突然散了。她指了指霜月,“听说它一般不让人使?” 寒战摸了摸它的剑鞘,点了点头。 “那今日,它为何要飞过来做我的剑?”宋泽顿了顿,“难道,是因为我用它救了你?也太有灵气了吧,无伤这么护主,也不会这样啊。” “或许吧,此剑有灵,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真是一把宝剑。”宋泽羡慕道。 寒战抬眼望去,宋泽的眼睛一直凝在了霜月的身上,他的目光纯粹,不似别人的惧怕或者贪婪。寒战想到之前提到的练体一事,宋泽神态无谓的样子,原来,他一直是想用剑的。 “青城宝剑很多,下次可以让掌门送你一把。” 宋泽哈哈大笑起来:“青城宝剑是多,但哪里是说送人就送人的,还让掌门送,算了吧。” 寒战笑了笑,也不辩解。 这已经是第二次寒战或明或暗地提出让宋泽去青城了。 “阿泽,我那几日昏迷着,我梦见你了,我看见你在青城里,只是穿着变了。” “哦,我穿成什么样子?” 寒战回想着:“你穿着大红嫁衣,梳着新娘发髻,蒙着红纱盖头,很是好看。” 寒战转头望向宋泽,眼睛深邃,似乎有天上的星光。 “阿泽,你不愿意娶星儿,是因为你是女儿身对不对?” 宋泽脚一滑,沿着瓦片滑了几步,被寒战拉住了。 “究竟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呀。” 宋泽稳住身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说对了?” 宋泽看向寒战,他满眼都是笑意,与往常非常不同,几日不见,就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新娘既然蒙着红纱盖头,你是如何知道她的模样?” “在场宾客都叫她宋泽姑娘,她还有个哥哥叫宋棋。这还能有假?而且即使她蒙着红纱,我也认得出是你。” “你除了梦见大婚,还梦到了什么?” 寒战的笑意收了起来,思索片刻,说:“没有了,后来有个刺客进来,我的梦也就醒了。”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办了,宋泽问道:“那梦中的这个刺客,是不是从茶坊路过在新房的窗户上飞走了?” 寒战点点头。 “你可看到这个刺客的模样?” 寒战摇摇头。 宋泽暗中松一口气,说:“我确实在那个梦中不假,但我并非新娘,而是那名刺客。” 第三十章 看戏 寒战先是震惊了一下,继而嘴角浮出一丝笑容,了然地半阖着双眼,微微有点头的样子。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也叫宋泽,有个哥哥叫宋棋呢?” 额...宋泽伸手推了他一下,笑道:“你都说是个梦了,梦中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我还没说你,居然把我想成一个姑娘,疯了头了吧你!” 空气有片刻的安静。 如果真的是一个梦就好了。 “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寒战望向她,微微挑了一下眉。 “你是因为安然的事情?可是,你不是说她和你没关系吗?” 寒战虽说是寒家的义子,但是与先生的长相十分相似,而且与祁夫人的关系并不友好,很难不让人有其他的猜想。 “是,也不是。” “你也觉得安然的话有问题?” 寒战点头。疑点太多了,如果琵琶是因为安然而生,又怎会让她魂灵破碎无法往生,可是看安然现在的魂灵模样,她已经有基本的喜怒哀乐了,证明有人给她补过魂灵。 而宋泽更是能够明明白白地看出来安然魂灵补过的痕迹,而且已经完整,但若小白没有办法抓她回去,肯定她的魂灵还有问题,与人世间有某种纠葛。宋泽一开始以为是用姐姐的魂灵为媒介进行缝补,但是安然身上找不到一丁点的痕迹,那么又是谁为她补灵的呢? 不过她只要知道姐姐的魂灵在哪儿就好了,其他的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寒战问她:“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宋泽说:“夜里风大,咱们下去吧,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第二日,宋泽和寒战将宋炎和苏轻尧送走,寒星儿的锦囊已经交给苏峰主保管了,柳烟知道寒星儿要和他们一起走,便让宋炎将宋棋也带着,宋泽这倒是没想到,不过还好宋炎没同意。 待送走了他们,宋泽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的方向。 “你怎么了?” “琵琶精就这么被带走了。” 是啊,太快了一些。 “走吧,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吗?” “走走走,这就带你去。” 两个人来到一个馄饨摊,要了两碗馄饨。 宋泽抓了一大把香葱和香菜放在碗里搅和,又滴了一点辣油,香喷喷地吃起来。 她吃了一会儿抬头看寒战,他腰背直挺地坐在长凳上,面无表情,霜月被放在桌上,坐上的馄饨一点点都没动,汤汁都连成一层薄膜了。 周围的姑娘妇人都好似多了起来,这一块儿地生意好像也比之前好很多。 她上次来吃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多。 宋泽瞧见对面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宋泽便抬头往这个方向示意。 寒战顺着目光望去,是一位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的年轻妇人,穿着青色衣裙,虽然长得一般,但是眼睛却犹如孩童一般纯粹自然,神态却有难得的柔和感。 寒战疑惑着看向宋泽。 宋泽将寒战面前的馄饨端过来继续吃着,寒战只好继续看那个妇人。 她走进了一家米铺,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走出一个男子,也是青色长衫,两个人看上去还真是一对璧人。那男子接过食盒,嘴里念叨着:何必要亲自来送,叫下人过来就是了。 妇人掩唇笑道:“你不想见我,我就走了。” 男子牵起夫人的手,说:“想见你,那你下次让丫头拎着食盒,不要自己拎了。”然后爱惜地揉了揉,就牵着一脸得意的夫人走进米铺里。 宋泽这边碗里还剩几个馄饨,她已经吃了八分饱,因此也就手里搅着勺子,不怎么吃了。 “他们是不是很恩爱?” 寒战点点头,等着他下句。 “他们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可看到这家米铺?” 寒战抬头望去,上面赫然写着林家米铺四个大字。 “林家就是王哲自小定的娃娃亲的那家。” 宋泽就把从王哲父母那边知道的消息告诉了寒战。 寒战说:“林家女既然甘心等了这么多年,必然用情很深,不过既然王哲已经悔婚,她借此看开与别人夫妻恩爱未必不可能。” “的确有可能,只是他们这夫妻恩爱是最近一段时间,听说林家女生了一场大病,她夫君一直贴身照料,待病好了,才开始像现在这样如胶似漆的,林家女像是全然忘记之前的爱恋一般只一心一意地对她的夫君。而她病发的时候,正是芍药被王哲赎身的时候。” “你是觉得她失忆了?”寒战想了想,“她与琵琶精有关?” “没错,你还记得那味体香吗?她的身上就有。” 寒战当场就要提着剑过去瞧瞧,旁边的姑娘们顿时激动起来,宋泽赶紧拉住他坐下。 “你坐下坐下,现在已经没有了。”顿了顿,又说:“大白天的,你穿着黑衣做什么?太招人了,你看看四周的姑娘们。” 寒战后知后觉地看向四周,才发觉姑娘似乎多了一些。 有一个大胆的姑娘端着一碗馄饨走过来,放在了他的桌上。 “公子你好像都没吃,我这碗给你吧。” 寒战转头问宋泽:“你还要吃吗?” 宋泽摇摇头。 寒战掏出一点碎银放在了桌上,说:“我朋友不吃了,这三碗馄饨的钱给你。” “额,我不是...不是来收钱的。” 寒战疑问地望向她。 那女子羞羞答答拿出一枚香囊搁在桌上,说:“我是来送这个的。” 寒战看着自己腰间的香囊,又瞧了瞧宋泽空荡荡的腰间,想起来这个香囊是宋泽送的。 便又掏出一点碎银放在桌上。 “谢谢。”然后就拿着香囊和霜月起身准备走了。 宋泽还全程看戏脸。 “还不走吗?” 哦,走走走。宋泽简单抹了抹嘴便跟在寒战的身后走了。 那女子看着寒战的背影还是一脸痴笑,然后看到寒战将香囊递给旁边的人,脸突然耷拉下来,拿起桌上的碎银走了。 长得是好看,可惜不喜欢女人,真是可惜了。 宋泽看着寒战递过来的香囊,“这是别人送你的。” “你不是缺一个吗,你送我一个,我也送你一个啊。” 宋泽好不容易摆脱一个香囊,怎会再接受。 “那我送你的香囊你也会转送他人吗?” 寒战愣在原地,宋泽便趁这个时候溜走了。 不会。 寒战转回那个馄饨摊,那个姑娘已经不见了,他将那只香囊放在刚刚吃过馄饨的桌上。 而对面的林家女正被青山男子送出来,他们十指相扣,很是不舍。 寒战放弃去询问的想法,他们如此恩爱幸福,自己怎能打扰? 第三十一章 木屋 宋泽这边躲过寒战,左右无事,便悄悄来到一处树林。 这边林中灵药甚多,许多医者都会来此寻药,不仅如此,这里的鸟兽自然,没有外来横祸暴力干扰,因此是一处妙地。 这正是当初阮松的练功之地。 只是修魔霸道,必要强取此地灵气为己用,而且修魔易生邪性,若要将此邪性强行拔除,就得排除体外,那再好的灵地,如此去之灵气,补之邪气,也会失了灵性,成了死地,不知何时才能修复得当。 而且拔除邪性,拔除本就不易,况且邪性是在修炼时顿悟出来的,若胜之,必然更上一层楼,若不胜,便走火入魔。胜之不易,所以修魔常直接拔除,但为了拔出干净常常将一些本源带出,因而修魔常常失了本心,根源便在此处。 那日宋泽观察阮松,虽然性情易怒,却不像平常修魔那般失了本性,直到她用霜月断了他的剑时,却察觉到姐姐的魂灵的气息。 那个气息她十分熟悉,绝不会有错。 她看见一间木屋,便走了过去。 这里怎么会有一座木屋,宋棋不是说这里没有人住的痕迹,只是林中深处有一处石洞,便是阮松的住处吗? 宋泽将衣摆站了些泥土,袖子上也抹上一点,就近取了一些药草,身边没有竹篓只好放进布袋里,然后便走近那间木屋。 “有人在吗?有人吗?” 木屋里走出一个男童,布衣打扮。那男童问道:“你是谁?有何事?” 态度有一些傲慢。 宋泽作揖道:“我是路过的医者,听说此地灵药遍地,便慕名而来过来采药的,不知可否讨口水喝?” “羽乙,是谁在那里?” 声音十分清冽,很干净的感觉。 男童恭敬地回道:“是个采药人,过来讨水的。” “让他进来吧,能来到这里倒是有缘。” 木屋里走出来一名男子,碧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把玉箫,黑色的箫身有斑驳的几块红点,如同深夜的背血染红的落叶一般,自带萧索之意。 宋泽看到这把玉箫便觉的有些不详,她一直低着头,做足了讨水的医者样子。 “公子远道而来,不如我请公子喝茶?” 宋泽拜礼道:“不敢叨扰了,只需一瓢水即可。” “无妨,我左右无事,已经很久没有人过来了。” 男子长叹一声,有些寂寥的样子。 宋泽心中一动,便拜礼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泽这抬头望向他,却愣神了片刻。 那男子样貌普通,只是一双眼睛长得十分好看,像小鹿一般干净,眼尾上挑,有一种坚韧的英气,但这股英气却将这种孩童般的感觉给抹杀了。只见他微微侧身请宋泽入屋,又带了几分笑意,将刚刚的那几分寂寥清扫个干净了。 宋泽入屋,木屋里清扫得十分干净,只是找不到茶桌的地方。这堂屋的地方更像是一种书房,茶桌后面便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架,几乎每一张桌子也是书籍累累。 被叫做羽乙的男童走到一处案牍,将其上的书籍清理,又搬来另一张案牍,两个搭在一起,其上放了煮茶的用具,搬了凳子在各自一边,如此便是茶桌了。 羽乙手脚飞快,宋泽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凳子上。 “有劳公子了。只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男子笑道:“在下姓羽。” 宋泽点点头,等他下句,谁知他竟然打住不说了。 宋泽明白过来,这是不方便透露了,只是倘若如此,编个假名就是了。 “在下姓宋,单名一个泽字,家里人都叫我阿泽。” 羽公子只是微笑不语。 宋泽这才明白过来,想道:这意思是在告诉我不要多问,他什么也不想说,自然什么也不想问。 茶不一会儿便煮好,宋泽一饮而尽,又求道:“可否再一杯?” 羽公子笑着点头。 羽乙嘟囔着:“这么好的茶竟都进了牛肚子里了。” 宋泽如此喝了五杯之后,这才打住。 “我瞧羽兄这里书籍甚多,看来是个爱书之人啊。”宋泽随手指着刚刚挪地方的一本书,“这本《风光记》写了不少名山大川、古迹传说,只是羽兄这本是林老先生的注释那本?” “正是这本。” “哦~这样啊。”宋泽半掩眼帘,低头喝茶。 羽公子等了半晌,没等到话,便问道:“请问宋公子,林老先生这本怎么了?” “羽兄可知三年前的万史之辩?” 羽公子摇了摇头。 “那可真是可惜了,那可是一场千百年难得的辩论,那真真是唇枪舌剑,听得叫一个酣畅淋漓。当时这本《风光记》便也拿出来辩论了,其中有一辩手名叫曹志兴,年仅二十,指出不少林老先生所注的错处来,只是林老先生引经据典又德高望重把那小子浑身上下痛骂了一顿,不过虽然当时曹志兴惨败,但是事后有很多名士大家拿着此书实地游览,确是如那青年所说,也算给他平反啦。后来林老先生亲自拿着这本书请曹志兴作注,世人现在手里拿着的大多也就是曹志兴的《风光记》了。” “哈哈哈,果然有趣。” “确实。林老先生也可爱得很。” “可爱?”羽公子问道,然后点点头,“确实可爱,能屈能伸,捍卫立场不屈不挠,发现错误亦能及时醒悟,这种品格真的是越老越难得。本来我听宋公子一番话,本想扔了这本废书,现在倒也不想了。” 宋泽瞧他似乎对万史之辩十分感兴趣,便捡了一些趣事同他说,她说=说得十分生动,羽公子听着很投入,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我倒很想看看那本曹志兴的《风光记》。” “羽兄若想看,待我下次采药之时,再给羽兄送来。” 羽公子本来一脸笑意,突然又恢复成刚见面时寂寥的模样。 宋泽问道:“羽公子可是不相信我?今日您请我喝茶,我自然会回礼的。决不食言。” 羽公子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泽莫怪。只是...”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她很是自信,神采也变得飞扬起来。 “羽乙!” 羽乙赶紧将桌上溢出的水渍擦干净,耳垂却已经通红。 “让阿泽见丑了。” “无妨,只是我已经解了口渴,是时候告辞了。” 宋泽说完便起身拜礼。 “我送送阿泽。” “不用不用,羽兄留步。” 宋泽退出来的时候天已黄昏,黑夜才好做事。 第三十二章 牵引 “羽乙,你刚才太失礼了。” 羽乙正在磨墨,他轻轻一顿,小嘴撅了起来:“谁让他说大话了。这次误打误撞找到咱们这儿,已经是他的造化了,哪还有下次。” “这样的人太多了,你也不是次次都做错啊。” “我就是瞧不惯他一脸自信的样子,真想看明天他找不到这儿挫败的模样。” 羽公子将笔搁置,晕黄的烛光映照得他脸庞,显得又那么一点烟火气息。 “那你是明天想见他还是不想见呢?” “当然是不想啦!” “那真是可惜了,你看不到他挫败的模样了。” 羽乙吃瘪,扁了扁嘴,好奇地问:“那公子呢,您是想见还是不想见呢?” 羽公子看向门外,想着白日里宋泽自信的许诺,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桌子,说道:“无所谓,反正我们出不去,看天意让不让他进来了。” 宋泽找到那处石洞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悄悄地潜进去,正好碰见阮松在打坐,他双眉紧锁,很是难受的模样。 “噗” 吐出来好大一口黑血,然后掏出个药丸服下了。 怎么会这样,那日她明明只是断了他的剑,就算受了霜月的剑气影响,也不至于此。 “出来吧。”阮松随意用衣袖抹了抹嘴,“这几日一直有人跟着我,就是你安排的吧。” 宋泽不好意思地走出来,“嘿嘿”傻笑了两声。 “兄弟真是好耳力。” “并非我耳力好,只是前几日那个人太次了些,我才发觉到。若不是提前留意,今日也发现不了你。” “那日不想让阮兄弟受伤的,只是那琵琶精我们确实没办法交给你,而且好歹也是修仙门派,怎么真让阮兄弟给踢馆呢。” 宋泽走向前,观察到阮松的气色非常差,分明是伤了本源的缘故。便又问道:“阮兄弟可是后来又受伤了?怎么气色这么差,要我说啊,虽然我没怎么伤着你,但好歹也修养一段时日,实在不应该再肆意兴事了。” 阮松翻了个白眼:“不要惺惺作态,要杀要剐随便你。” 阮松心想:名门正派果然都是小人行径,在山门口要装大度,装高洁,结果背地里还是要除之而后快。只是他现在受着伤,上一次正是在这小子身上吃了亏,自己又看不透他,心里明白估计此次估计难以活下来,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就算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他活得自在! “唉~阮兄弟这是错怪我了,我心里还是十分敬佩阮兄弟的,这次是特意送药过来的。”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递给他,阮松打开一看,这不正是林中草药吗?遍地都是,何必来送!阮松气得拿着布袋砸了回去。 “你的好意心领了!” 宋泽一看这才发觉拿错了东西,忙不迭地道歉,将另一个布袋递给他。 这个布袋里装的是护心丹,本来是留给宋泽自己的,只是他看阮松病情,便知他十分需要这个东西,不如卖他个人情,讨个巧。 阮松是识得护心丹的,知道它不仅价值不菲,更是一丹难求,便也不管好坏吃了就是。 宋泽看他吃了便开开心心地坐在他边上。阮松虽然有些烦他,但也没有赶他走。 宋泽坐在他右边,正好是没有疤的那一边脸,虽然黑了一些,但是偏偏生了一张娃娃脸,还紧皱这眉头,活像一个装严肃的小孩子。 “你居然把这断剑捡回来了,怎么,你还信葬剑之说?” “不是,我要修它。” 断成这样的剑怎么修,就算是回炉也是无用的。 除非...... “你是用骨血铸剑的?你现在受的伤就是因为它?” 这下宋泽算是明白了,以骨血铸剑此剑便与主人一体,威力极大,出鞘必见血,见血必死无疑。虽然伤害力极强,但是世间能够用骨血铸剑的人少之又少,不仅要仍受万火攻心之痛,更是因为血脉难得。 阮松果然不简单,难怪他受这么重的伤,看来护心丹送的正是时候。 阮松点点头,“你为何...” “为何不杀你?” 阮松点点头。 宋泽叹口气说:“我还没有杀过人呢,我也不想杀人。我告诉你,琵琶精你是救不回来的,她也不值得你救,她杀死了那么多百姓和修士,我们是不可能放过她的。不过你不一样,你并没有参与其中,若是你执意帮她,我们会把你一道杀了,而且你们修魔者如今一片散沙,你觉得会有人去救你吗?难道你还指望你那群背弃旧主的魔徒救你吗?” 宋泽是一脸真诚,每个字拆开来讲就是:我都是为了你好。 “果真?” 宋泽赶紧点头。 “我可以看看那把断剑吗?” 宋泽见他没有说不,便拿过那把断剑过来细看,断剑上有很重的血气,她轻轻触碰剑身,剑身翻着蓝光,触碰有一种灼热感。 “别碰它。” 宋泽被惊,手指被划破一道口子,一股电意直通心间,她的魂灵似乎颤了颤,只见那剑把血珠吸食个干净,只留下点点血渍,如同落泪一般。 “都叫你别碰它了。”阮松将伤药递给她:“赶紧擦药吧。” 宋泽放下剑,简单包扎了一下手指。 “这剑可有名字?” “它叫泣血。”阮松打了一下她的手背,“手拿开,被泣血伤到,你若草草包扎,不出三天,必然溃烂。” 然后阮松便将它解开,给她重新上好药再亲自给她包扎好。 “没想到你挺细心的吗?” 阮松又翻了个白眼。 “这样三天估计就好了,只是记得过来换药。” 过来换药?额...好吧,正好她也想不到什么理由过来。 宋泽乖乖地点了点头。 等到她回到宋府的时候,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她看着自己的指尖,有着微弱的感应,那一端便是姐姐。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等了你一夜。” 宋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寒战无奈地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出来。 宋泽见到香囊就发憷,干净后退。 随知寒战拽着他的衣领往前一拉,声音低沉:“别动。” 然后便在她的腰间系上了那个香囊。 “不是说送给别人的东西不要转送吗?” “这是我的香囊。” “啊?” 寒战抬起头来,直望进她的眼底。 “这是我的。” 第三十三张 煲汤 宋泽拽着那个香囊想把它扯掉,寒战握着她的手。 “我要走了。” 宋泽缓缓将手松开,寒战也就放开了她。 “我要去云山城。” 云山城是外婆住的地方,在那里长大的不仅有阿娘,还有寒夫人祁忆雪。 宋泽明白了,说:“一路小心。” “你不送我些什么东西吗?” 宋泽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些符纸给他,有画好的有没画的,她一股脑的全放在他手里。 “怎么用不用我告诉你吧。” 寒战将那些符纸都抚平了,放进储物袋里。 “为什么不把储物袋直接给我?” “这个不行。” 寒战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问她:“你给我的符纸里面为什么没有夭下?” “这个是有时效的,我画早了没有用。” “是吗?” 宋泽点点头。“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寒战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不要夜不归宿了。” 宋泽笑了笑。她慢慢地回到了院子里,看着已经红了一片的天空,突然感到一阵困意。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正午了。 绢子进来帮她洗漱,看见那个香囊,便问道:“公子今天要去寒府吗?” “不去。” “哦,那这香囊我收起来啦。” “等等。” 宋泽转头看着那个香囊,香囊上绣着忍冬纹,正是青城子弟的纹路。 她突然想起那个大婚的幻境中铺天盖地的忍冬纹和那个吃了一半苹果的新娘。 “收起来吧。不必和我说放在哪里了。” 绢子应下,将香囊放在一个小布袋里放在一个箱子里准备拿了出去。 “对了绢子,家里有没有曹志兴注释的《风光记》,帮我找出来。再准备一个竹篓和一些茶叶,茶叶不必太好。” 宋泽这边收拾好,便接过竹篓背在身上,将茶叶随手丢在篓子里,准备出门了。 “对了,公子。洛玉姑娘她...?” “哦,她醒了是吧,你叫卫邵去照顾一下。” 绢子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等下次回来再说吧,让卫公子再撑一会儿吧。 宋泽晃悠着背着一个竹篓,手里还抓浙一条活鱼,她一路小跑着进了昨日那件木屋的院子里。 “羽公子,羽公子在吗?” “别叫啦~公子在午休。”羽乙赶紧跑出来呵住了她。 宋泽将手中的东西扔给羽乙,羽乙被迫接住,接过滑不留手的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呀,怎么粘粘的,好恶心。” “这是鱼呀,我刚在河边抓的,还活着呢,也没地方放,我可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还有竹篓里有一些茶叶,送给你家公子,”宋泽赶紧把鱼给捡起来一脸奇怪地说,“你们厨房在哪儿,赶紧带我去,要一盆水来养着,待会儿熬汤喝。” 羽乙木讷地引着她去了厨房。 宋泽好不容易找到个木盆将鱼放在里面养着,羽乙依旧呆呆地望着木盆。 他趴在木盆的边上,用手轻轻地碰着鱼,又很小心地收回来,手上那凉凉黏黏的触觉也不觉得恶心了,反而感觉很新奇。 “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鱼啊?” “嗯,我只在公子的书里看过,好像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宋泽跟着他趴在木盆旁边,“什么叫好像,它就是这个样子的。待会儿熬汤喝味道更鲜美。” “你要杀了它啊。可是,我还没...” “哈哈,这个鱼就是专门捉过来熬汤喝的,不是赏玩的,下次,下次我过来给你带金鱼过来,再用琉璃缸装着,那才好看呢。” 羽乙兴奋地望向宋泽,两个眼睛都发光了。 “你耳朵上有东西。”宋泽伸手去碰羽乙的耳朵,上面有一个黑色的灰尘,她揉了一下却没有揉下来。 “是痣吗?” 宋泽有点纳闷地问,更探近了去看。 羽乙纳闷着嘀咕着:“我耳朵上没痣啊。”然后突然一时到什么,身子突然后退,而宋泽已经看清楚,那不是灰尘,也不是痣,而是耳洞。 羽乙是个女孩子! 宋泽眼看着她要跌到,赶紧伸手拉了一把,待站稳之后,便松手后退了一步,拜礼道:“在下并非有意,唐突姑娘了。” 羽乙见已被揭穿,倒也没有恼羞成怒。 “没事没事,你来煲汤吧。” 然后便跑了出去。 宋泽面对空荡荡的厨房和一只在水里嬉戏的鱼儿,顿时有点茫然。 自从来到这里好像就没有进过厨房了! 午睡的人是被香味给弄醒的。他问道:“羽乙,你在做什么好吃的了?” “公子,不是我,是昨天的宋公子过来了,正在厨房煲汤呢。” 他起身下床,“咦”了一声,“你怎么把这套衣裙拿出来穿了,不似最讨厌穿裙子的吗?” “我,,,”羽乙嗫嚅着,然后又抬头笑道:“我是为了鱼汤!宋公子在厨房煲鱼汤呢,公子就不想尝尝。” “瞧你这个样,过年的时候不是也尝过吗。” “羽公子醒啦,快出来尝尝我做的汤。” 门外的声音穿来,少年的声音伴随着鲜美鱼汤的香味飘进来,显得格外温暖。 他们三人就着将垂的日光坐在院子里静悄悄地把一锅鱼汤都喝完了。 虽然味道不如自家大厨做的,不过好歹宋泽在现代也独立生活惯了,这些鱼汤做起来还算拿手,所以味道也还不错。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么一锅居然能喝得干净。 那个小姑娘真是太能吃了! “羽公子,这是我昨天答应带给你的《风光记》,你看,我没有食言吧。” 他从宋泽手上接过这本书,待羽乙将桌上都收拾干净才翻开。 羽乙搁置烛台,奉上茶水,站在一旁。 待他看完第三章的时候,才醒悟过来,不好意思的说:“我一时看入迷了,对不住,果然是另有一番滋味。” “羽公子果然是爱书之人,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等等,阿泽,我,我叫羽清愿。上次未告知全名,是我不对。”羽清愿抚摸着这本书,“谢谢你,送我这本书,还有煲的鱼汤。” 宋泽忙摆手:“没关系,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隐世之人,是不愿被打扰的。不知是哪个愿字?” “清澈的清,心愿的愿。” 第三十四章 幽闭 宋泽点点头记下了,背起竹篓便准备离开。 “阿泽,你可还会再来?”羽清愿搁下茶杯,站起身说。 “当然啦,我答应过羽乙,要给她带金鱼赏玩的。” 声音十分坚定,带着一丝俏皮。 待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羽乙摸了摸空荡的耳垂,眼中怀有一丝希望。 她兴奋地说:“公子,你说,我们是不是有机会出去了?” 羽清愿看着远方,心里似有一股暖流回过,这是很久没有过的感觉了,或许,这样幽闭的日子可以结束了? 羽清愿想到刚刚喝的鱼汤,其实并不算特别鲜美,他往年在年夜饭的时候那人也会带来鱼汤,味道比这个要强上一万倍。可是不知为何他喝着那碗鱼汤,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滚烫。他这才想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见过真的活鱼,只是看着书中的死物,这些最平凡的乡野村夫随处可见的东西,他见不到。自己被困在这个地方二十年,只能靠书来缓解心中苦闷,那是不是这个人,就是他可以走出去的契机呢。 “听说阿泽送来了一包茶叶,去拿来。” 他静静的坐在小院里,在这小小的星空下,淡淡的茶香四溢,入口微微发苦,片刻后才尝到一丝甜味。 在宋家的小院里,一个姑娘走在屋檐上,她穿着一声红衣,赤着双脚,走走停停,有的时候坐下,有的时候躺下。 院里只有几个小丫鬟在打扫,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并不曾关注这边。 “你说洛玉姑娘不招夫人喜欢,你看夫人一回来,就把她打发到弦乐阁来住,只怕就算泽公子有心,这事情也难成。” 另一个丫鬟拿着扫把靠在树上低声回到:“只怕公子无心。” “你是说...也是,洛玉姑娘都醒了这么久了,泽公子都没来看过。” 说话的正是松枝替死的丫鬟小远,她那日侥幸逃过一劫,大病初愈之后有些痴傻,这次便又派了她来照顾洛玉。 只是有松枝的先例在前,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愿意近身服侍的。这院子里只有小远和一个打扫丫鬟了。 虽然松枝死了,但是小远却胆大得很,一点儿也不害怕,眼睛嘀哩咕噜地转,特别机灵有神。她看着屋檐上的美人,心中羡慕起来:泽公子无心又怎样,还有卫公子呢,我要是也有她一半的美貌,就算这么疯癫我也甘愿了。 小远口中的卫公子正是卫邵,他被逼过来照顾洛玉,说是照顾,但究竟是监视还是保护,谁又知道呢。 卫邵小公子坐在屋檐上托着腮,他已经连续三夜没有合眼了,这个洛玉真的是夜猫子一般,白日困倦,晚上精神。白日里困倦的时候还好,醒醒睡睡,还算有个人样,只是到了深夜,便像丢了魂一般,最喜欢在屋檐上赤脚走着,偶尔哼着小曲,也听不出来什么调调。他前几次把她强行拽下,都没有用,手臂上还落下不少伤痕,就算夜间点了最重的安息香也是无用,不如就顺着她的心意,自己只要在旁看顾就行。 “杨柳岸,船家女,竹篙划水飞鸟回。 轻舟过,琵琶响,山水相逢把家归。 炊烟起,忆往年,雪满枝头映余晖。 唤真意,无人应,一生陪伴又是谁?” 咿咿呀呀的声音又开始了,小远将手里的东西交给那个丫鬟,让她赶紧去休息,自己坐在树底下听着小曲。 今夜原本就是她来守夜。 守夜地不止有她,还有绢子。 宋泽回到家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歇下了,就看见绢子还趴在桌上等她回来,流了一袖子的口水。 绢子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起身,打着哈欠说道:“公子回来啦,我这就给你打水来。”宋泽赶紧拉住她,揉着她通红的小脸,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绢子摸了摸脸,终于将眼睛给睁开了,从衣架上拿来一件披风给宋泽围上。 “这是做什么,我是刚回来又不是要出去。” “公子不去看看洛玉姑娘吗。卫公子来了好几趟了,我都被他吵翻了。” 宋泽点了点她的脑袋,说:“你呀,为了自己不被唠叨,就让我大半夜地过去吗?洛玉姑娘不要休息啊。” 绢子将系带系好,说:“我不是看公子精神还不错嘛,洛玉姑娘这几日都是白日睡觉,夜里闹腾,公子这时候去正合适。” “别别别,我明晚再去吧,今天累得很。”宋泽就把刚系上的披风给解下来了,然后推着绢子出去休息。 好不容易把绢子打发出去,宋泽独自取了一盆热水,将刚上药包扎好的纱布解开,她将脖子上一直挂着的玉瓶解开,正是幼时寒战送她的玉瓶。 玉瓶很小巧,红玉的瓶身色泽通透,咋一看以为只是一块好玉做成的瓶状物,但实际上它有结魂的功效。之前宋苑的魂灵一直被封存在洛玉的体内,一直将养多年,已经受主体的影响难以剥离开来,所以宋泽一直不敢下手,但是如今不知琵琶女用了什么手段将宋苑的魂灵剥离送给阮松,但是有时时间很短,阮松又是借由宋苑的魂灵来修复合成泣血剑,所以并未与阮松的魂灵交融。也正是因为这样,宋泽才好下手引出姐姐的魂灵。 只是她每次去能够引出的仅仅是附在泣血剑上的些许碎灵,若不加以保存结魂,只怕会消弭在这天地万物中。 宋泽一边扒开手上刚刚结好的血痂,一边嘀咕着:姐姐啊姐姐,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找个魂灵这么难呢。血痂被翻开,鲜血一股一股地流淌,一缕淡蓝色的烟雾顺着鲜血引进了玉瓶之中,乖乖地与玉瓶里的魂灵轻轻缠绕,像久别的爱人。 宋泽重新清洗,又抹上刚刚偷来的药粉,包扎成初始的模样,将玉瓶继续挂在脖子上,这才放心地长舒一口气,收拾好一切才好休息。 远方似乎有熟悉的曲调在耳边轻轻呢喃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宋泽下床将窗户轻轻推开一个小缝,这才沉沉睡去。 第三十五章 跟班 “绢子,去锦鲤池里捉两条小的,装在琉璃缸里,我今天要带走的。” 话音刚落,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便跑了进来,大声喊着:“师兄,你还有心思养鱼,我都昼夜颠倒好几天了。” 卫邵灌了一大口水,他刚从弦乐阁那边回来,眼睛底下好大的一团淤青,看来是有很长时间没休息了。 “我只是让你照顾她,又没让你不睡觉,这个时间你有功夫到我这里,不如去休息。”宋泽抽走绢子刚准备好的捕鱼网,“还是我自己去吧。”卫邵跟在她的身后,拉着她的衣摆,不放她走。 “师兄,你换个人吧,我照顾不来。” “你之前不是一直和我闹,问我是哪个上春园的姑娘让我挂心,非要见见的吗,怎么,现在我把人请到家里来,你倒还不想见了。” 卫邵一脸苦相:我要见也要是娇美懂事的美人,不是夜猫子啊。 “好啦,你找个师弟和你轮岗不就是了。不过,修为不能在你之下。” 卫邵高兴地点点头,看到宋泽手里的捕鱼网,问道:“师兄,怎么想起来捉鱼了?怎么不准备钓钩?” “钓钩的话,锦鲤难免会伤到,还是这个安全。” “师兄,你不会又找了什么美人吧,上次你找我要院子里的雏菊也是这幅模样。那次不就是送给弦乐阁里的洛玉吗?” 宋泽翻了个白眼,顿时觉得无语,扭头就走,偏偏卫邵就在身后紧跟着,嘴里跟八十岁的老奶奶一样碎碎念。 “师兄,你不能这样,喜新忘旧的,你看洛玉姑娘为了你都疯癫成什么模样了?自你清醒之后,你可去看过她一次?你都不知道她每晚都在屋檐上唱曲,我虽然听不懂,但还是能感觉到她挺难过的。而你呢,完全不顾及她,现在还要捉什么锦鲤送给别人!” 卫邵在后面叽里咕噜,宋泽全当没听见,这些时日她已经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人说她忘恩负义喜新厌旧风流多情,什么词都有。她来到池边,将鱼食撒进去,过去了好一会儿,也只有三三两两的几只,而且个头都挺大的。 宋泽茫然地又撒了一些鱼食,结果依旧一样。 “师兄,你怎么这样呢,以前就算有小姑娘喜欢你,你也是客客气气地该拒绝就拒绝,那如果你不喜欢洛玉姑娘,你直接拒绝就是了,何必还把她带回来遭被人奚落?” “别说了,原来是你一直在说话,你看锦鲤都不过来吃食了,我还怎么捉啊?” 卫邵被她呵住,一时也不敢多说,只好闭嘴一会儿。等宋泽终于捉了两只锦鲤上来房子琉璃缸你,这才打算张口,谁知刚准备说话,就被宋泽抢了。 “我不把她接来宋府,你要她这个样子回到上春园吗?你要是真的关心她,就好好照顾她就是了。” “我,我......” 宋泽将东西收拾好,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要和你一起去,去见见你要送锦鲤的那个美人。” “你现在不要休息了。” 卫邵摇摇头。 “想跟着可以,但是有一点,少说话!” 卫邵乖乖地点头。 卫邵一直在宋泽耳边说美人美人的,她突然想到昨天看到的羽乙,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隐居世外还要和她一样女扮男装,但是心里终归有种同类的感觉,她想起昨日羽乙换成女装之后,耳垂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饰品。 “绢子,你把我那个鹿皮盒子里的红宝石镶的耳饰拿过来,我要送人的。” “那可是夫人送......” 宋泽低着头,说:“反正也用不到,拿来吧。” 卫邵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两人来到那个树林中,卫邵老老实实地跟在宋泽后面,不再唠唠叨叨得没完没了了。他这个时候生怕自己把宋泽惹生气了,直接甩掉他,那就不好玩了。不过他在天心城这么多年,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风水宝地,之前居然从来未曾发现过。 “这是乌金草,用它入药制成凝血丹,效果最好了。师兄你等等我。”宋泽放满了脚步,边走边等他。 卫邵仔仔细细小心翼翼的连根将乌金草挖了出来,便起身向宋泽的方向走去,只看到宋泽直愣愣地往一座山的方向走。卫邵赶紧跑过去,心里纳闷: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莫不是要爬山吗? “师兄,你等等我,你,,,师兄!师兄!” 刚刚还在眼前的人瞬间就消失了,确切地说师兄是走进山里面了!他赶紧跑过去,可是无论他怎么撞,都切切实实地被顶了回来! 触手是凹凸不平冰凉扎手的感觉,这分明就是一座山哪! 只是,这座林灵草遍地,万物生机,可这座山只有光秃秃的石头,这是怎么回事?卫邵刚想到这儿,突然就发现手心底下触碰的山石有什么东西在挠自己的掌心,他挪开手一看,竟然是一株嫩芽,它顶开了一处石缝,极其蛮横地生长了出来,瞬间就长了三尺高。 他再看这座山,哪有半点光秃秃的样子,这已经是万木吐翠郁郁葱葱了。 这处处透着诡异,卫邵拔出自己的剑,剑身青光潋滟,便向右侧砍去,刚刚还在自己手心的嫩芽现在已经长成一根碗口粗的藤蔓向他袭来!卫邵瞬间将其劈成两半,可另一半落在地上又生长起来,向他的脚缠绕过去! 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越来越多,卫邵已经不敢下手去砍,只能仓皇着躲避着。 师兄啊师兄,这是什么鬼地方! 可是即使不砍藤蔓,藤蔓依旧在生长,越来越多,落脚之处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没过多久,卫邵就被藤蔓裹住双脚,拖到山上,脚边的藤蔓向上生长着,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腰部以下已经被裹得死死的! 正当他崩溃之际,一只身体细长的小蛇正吐着鲜红的信子婉转地向他爬行过来! “师兄,快来救我!”卫邵只能哭爹喊娘的嚎叫! 宋泽感觉身边安静得出奇,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一直跟着的卫邵已经不见了! 第三十六章 端倪 “卫邵,卫邵,你在哪儿?” 宋泽一边喊一边沿着来路去找,可是除了几片无声的落叶和遍地的灵草,没有任何人在回应他。 难不成他回去了?就算回去也不会一声不吭就走的,或许,他被阮松带走了? 宋泽正准备往阮松的那个石洞去寻人,正好看见一株乌金草,根部完整,上面还沾满了泥土,明显是刚挖出来没多久,上面有一丝血迹,里面有卫邵的气息。宋泽观察地面,发现有被拖拽的痕迹,她沿着痕迹一路走,却在某个地方断了。 宋泽直起身子,看向前面的小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伫立了一会儿,几片绿叶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宋泽伸手拂去,突然想到什么,拈起一片绿叶细看,环顾四周,却并没有这绿叶的树木,可是这一路拖拽的痕迹却残留了几片这样的落叶。 她往前走了几步,没有风。 往后退了几步,清风拂面,有微微的凉意。 宋泽闭上眼睛,手里拿着拿住带血的乌金草,迎着风的方向走去。一开始只是微弱的感觉,然后她的头发被吹起,她的衣袍被撩起,风越来越大,微凉的感觉也逐渐变得冰冷刺骨。 “师兄,救我!” 一道声音在耳边爆炸,宋泽顺着声音的方向,睁开眼睛甩出一张火符,藤蔓碰触火符立刻燃烧,像怕痛的手一样赶紧缩了回去,带着刚刚吐信子的细蛇一道卷了回去。宋泽接住从空中掉落的卫邵,扶着他落地。 “师兄,我们快走,这里怕是要起山火了。”卫邵哆哆嗦嗦地抱着宋泽的胳膊。 星星之火,带来燎原之势。藤蔓缩回的途中带来了一路的火苗,刹那间,由线及面,一整个山头几乎都要燃烧起来。 “完了完了,这要是起风,我们就逃不出去了。”卫邵改抱着宋泽的腰,整个人都要像个挂件一样挂在他身上。 本来就冰冷刺骨的风更是掀起一道风浪,带着一些着了火苗的叶子树枝等散落在他们的四周。 卫邵哼哼唧唧: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怎么办啊~ “闭眼。” “闭眼?我,我,,,” 宋泽在衣摆处撤下一块长条碎布,不由分说就绑在卫邵的眼睛上。卫邵本来就害怕,现在眼前一片黑暗,更是怕得不行,连路都走不稳了。 “放心,有我在。”宋泽拍着他的后背,“你感觉到了没有,风是不是很冷,快要下雨了,火马上就灭了。” 卫邵原本哆嗦的身子逐渐稳定下来,他感觉刚刚的风似乎不再那么刺骨,开始慢慢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似乎有水滴滴落在脸上、头上、手背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水滴落了下来,卫邵高兴地跳了起来,大声地喊着:“下雨啦,下雨啦!” 他能闻到泥土的气息,还有他跳起来落在被雨浸湿的泥坑里的感觉,他着急地抓着宋泽的胳膊:“火灭了没?” “灭了。” 一个非常冷淡的声音。 “那我可以摘下这个眼罩吗?” “摘吧。” 卫邵笑开了花赶紧将眼罩摘下来,结果迎面而来兜头就是一盆水!卫邵直接懵住了,他抹了把脸,问:“我,,,你干什么泼我?” 宋泽将随身带着的水袋倒进还滴着水的琉璃缸里,又将锦鲤放了进去。她气急败坏地说:“你整天都想着什么啊,生死逃亡吗?入了别人的阵都不知道!” “什么阵啊?” 宋泽拉着卫邵走到一处烧焦的藤蔓处,对卫邵说:“不要乱想,连根砍了它。” 卫邵拔剑小心翼翼地靠近,慢慢地挖根。 “用不着这么细心,粗暴一些。” “哦。”声音委委屈屈。 卫邵剑尖一挑,便将那株藤蔓连根拔起,宋泽在拔出的一瞬间以血画符封住了阵眼。刚刚还漫天的藤蔓树林瞬间消失于无。只留下一株根部完好的乌金草在卫邵的脚下。 卫邵的眼前是一座光秃秃的大山,没有什么蛇啊藤蔓啊,就和当初看到的全是石头的石山一模一样,他捡起地上的乌金草放进储物袋中,额角上的水珠落到手背上,他依旧委屈地看向宋泽。 两个被浇成落汤鸡的人大眼瞪小眼。卫邵抖抖嗖嗖地说:“师兄,那里有一座大山。你刚刚直接往山上撞,我追过去才发生这些事的。” 宋泽顺着卫邵手指的方向望去,就是一条平坦的小路,并没有什么大山。 究竟是谁入了阵? 背后的竹篓里锦鲤轻轻一跃,带出一道水花。而身体上的潮湿感又真实地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事情。 “师兄,天快黑了。” 宋泽甩开卫邵一直抱着她的胳膊的手,拉开一段距离。 卫邵那边阴影重重,看不到他的影子,那一片都是阴暗的潮湿的,而自己的影子却就在脚下,身边的花儿微微仰着头,似乎在享受着阳光。 她略微计算了一下时辰,她今天起得不算晚,就算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天也不会黑得这么快。若他们此时依旧在阵中,为何她与卫邵会处于相同的空间,却感觉到两种气候呢?如果假设太阳是真是的,那这两种变化,必定是因为卫邵那边有什么遮住了日光,导致他认为天黑了。 石山。 先生曾经在教她一叶阵的时候,还提到了比之更甚的两面阵。阵如其名,阵有两面,一面正面另一面背面,和叶有两面一样,走进两面阵的人,在不同阵面中是无法相见的。 一叶阵比较明显,阵里阵外形成结界,布阵容易,里外的人可以相见。但是两面针布阵极其繁琐,没有宗师的修为是不能够的,况且耗费时间也很长,基本上是布阵三月,修养三年。正因为耗费太高,而其作用也仅仅是保护正面阵中人,所以很少有人会使用,渐渐也就失传了,如今更是鲜为人知了。 若这个是两面阵,那依照刚刚的险境来看,卫邵入的便是背面阵,而自己能够看到的便是正面阵。 那为什么自己进入的是正面阵呢?先生倒从来没有说过除了布阵之人还有谁可以进入这么被保护的正面阵中。 “师兄?” 卫邵小心翼翼地问。 “哦,没事。你本就没有休息好,刚又经历了这么一场,我先带你回去休息吧。” 第三十七章 不得已 宋泽将卫邵送回天心门休息,又按照约定去了阮松那边换药,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想起绢子和卫邵一直在耳边念叨的洛玉,今天也不知是找了哪个小师弟去看守,她心里放心不下,便往弦乐阁走去。 进院子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姑娘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打着瞌睡,如今已经入夏,夜晚的时候在树下难免蚊虫很多,所以在石桌上点了很重的驱虫香。可能香料并不是很好,闻起来有些刺鼻。她抬头看向屋檐上的洛玉,黑夜里的红衣并不算特别显眼,只是增添了一丝阴郁,不过赤着脚又显得天真,她低声吟唱着不知哪里的小调,模样有些茫然。 只看一眼,宋泽便知道她的魂灵有失,虽然已经将她体内妖异的部分清理干净,但是宋苑的魂灵一直寄在她的体内修养,被琵琶精强行脱离,难免带走了自己的一些魂灵,伤了本元,神识混乱是常见的事情。 宋泽踩在弦乐阁的的屋檐上,轻轻地唤她:“洛玉,洛玉。” 洛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 宋泽这个时候离得近了,才隐约听出来一点曲调,这调子她十分熟悉,便轻声唱到:“杨柳岸,船家女,竹篙划水飞鸟回。轻舟过,琵琶响,山水相逢把家归。”虽然有些走调,但是宋泽唱出来,却一扫之前的阴郁哀愁,尽是欢乐欣喜的感觉。洛玉懵懂的停下脚步,终于抬头看她,宋泽看着她已经聚焦的眼眸,说:“洛玉,回家了。” 洛玉的眼睛有一些湿润,她心里荡起酸酸的感觉,生出一只手来,宋泽牵着她,将她带回了房间。 宋泽牵着她,给她把脚丫子洗净,一边给她将她们初遇到现在发生的事情,都是一些比较美好的回忆。不知过了多久,洛玉眼里的茫然才完全褪尽,眼底里才看到现实的世界。 “公子,我最近怎么了?” 洛玉坐在床上,裹着温暖的被子,手里捧着热茶,她已经能记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只是有些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没什么,不要怕。你只是晚上喜欢唱歌而已,不过你怎么会唱这首南方小调呢?我记得你好像是北方人。”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到晚上这个调子就会在脑子里转悠,就不由自主地哼了起来。好像很久以前我就听过这个调子,或者我听别人听过。” “那你去过南方吗,或者你身边有谁是南方人?” 洛玉摇摇头,“我没去过,我身边的话,上春园的姐妹或许有几个,但是我一向和她们不怎么来往的。” “没关系,可能是安然的记忆影响你了,安然,就是寄养在你那张琵琶上的鬼魂。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你先好好休息吧。” 宋泽将她手里的茶杯接过,准备离开,却被洛玉拽住了衣袖。 “公子,你陪着我,行不行?” 洛玉眼中含泪,神情又委屈又害怕,真真是楚楚可怜,就算是女子见了,也会忍不住答应她所有要求的。 可是,宋泽却非常纠结,她今天所做的一切已经把之前的打碎了,她一直不来看她,一方面是想断了她的念想,另一方面也是防止祁忆雪再出什么手段来。但此时此刻,她感觉到拽着她衣衣袖的手在微微颤抖,其实只要她轻轻一挪动身子,或许就可以脱身了,但前几次的拒绝似乎都让洛玉崩溃,她好不容易从失神中清醒过来,不能再刺激她了。 宋泽拍了拍他的手,“你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洛玉高兴的“嗯”了一声,便拽着宋泽的衣袖慢慢睡去。 待洛玉睡熟之后,宋泽才将衣袖抽出,手已经微微发麻,她用另一只手的手指甲掐着那只发麻的手,一股麻意窜到脑门,顿时清醒了不少,驱散了困意。宋泽站在院子里,刚刚守夜的丫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空荡荡的院子里盛满了皎洁月光,原来又是一轮圆月。上一个圆月的时候她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审问安然。宋泽很清楚地明白刚刚所说的安然的记忆影响了洛玉,不过是安慰她的话罢了。安然是北齐人,一直在北方长大,怎么可能会对这支南方小调念念不忘呢! 寒战,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泽重新给洛玉开了药方,主要是安神养气的,最近几天晚上宋泽总是会去看她,洛玉的病倒是一直都没有发作,洛玉的庭院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卫邵听说此事,每天就跟扎根在弦乐阁一样,基本上宋泽到哪里他就哪里,将粘人的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所以若说天心城里哪里最安全,估计也就是弦乐阁了。 不过即使这样,宋泽隔三差五地也会跑到阮松那边,看看他修复泣血剑的近况,基本上照这个进度,再有十日,就可以修复完好了。不仅阮松期待着,就连宋泽也很期待着。 这天宋泽在弦乐阁里正和卫邵下棋,就看见绢子着急地跑了过来。 “公子,夫人叫你过去。” 宋泽手里捏着一颗黑子,缓缓摇头:“别吵,这局下完就过去。” “怕是不行,夫人神色不对,好像是门主来信了,要你过去商量。” 宋泽将黑子扔进棋盒里,“等我回来。” “哎~每次都是这样,下棋下到一半不是悔棋就是溜号!”卫邵叹了口气,看着棋盘上大好的局势,依旧不甘心地说:“你待会儿一定要回来下完!” 宋泽摆摆手,一转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不见。 宋泽来到柳烟门口的时候,周围十分安静,几只小麻雀在门口蹦蹦跳跳。宋泽推门而入,一个青色衣衫的人站在柳烟的身边,柳烟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在她的手边是一封书信。 “是阿爹来信了吗?” 青色衣衫的人向他拜礼,说道:“在下是归元门的蓝景峰,今天受天心门门主所托,特来送信。” “阿爹来信了?”宋泽拿起柳烟手边的信件,她看到柳烟的眼角隐隐有泪花,心中顿觉不安,那信上布满了血迹,这根本就是一封血书。 第三十八章 奔赴 吾守阵重伤,自知时日无多,棋儿照顾母亲守卫天心门,不可再放荡无羁,泽儿速去... 然后便是一大块血迹,污了字迹,已经看不清了。 “阿爹怎么会受伤?阿爹叫我做什么?” “不仅宋门主,参加布阵的十个人中,其中四位九层修为的门主由于距离太近,当场便故去了。而宋门主等其余五位当时幸存下来,但也是吃了宋门主的护心丹才暂时护住心脉,但是如今也是昏迷不醒。就连文山仙人在此阵中虽然有宗师修为护体,但几乎修为散尽。这封血书是宋门主是在昏迷之前写下的。他让我带信给你,希望少门主赶紧去归元门一趟。” “对对对,阿泽,你赶紧收拾一下,叫上你哥,我们这就出发。” “宋门主的意思是,让少门主一个人去,棋公子和宋夫人就在天心门比较好,以免人心动乱!目前此事还不宜张扬。” 宋泽听到这话,眼泪就哗啦啦往下掉,她已经从这话中体会了一丝遗言的味道。四位九层修为的人殒命,一位宗师修为散尽,这个事情如何能瞒得住呢?只怕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阿爹的安排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的确是最妥当的,只是若阿爹真的有性命之忧,那自己怎么能阻止哥哥和阿娘见阿爹的最后一面啊。 “阿泽,就听你阿爹的吧,你赶紧去看看他,我和你哥哥在这儿把天心门守住,等你消息。”柳烟将血书收好,在抬眼时已经恢复成正常的模样,神情很是坚定。 “那哥哥那边,既然决定瞒着,阿娘还是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他性格好动冒进,若是知道这封血书,只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宋泽撩起衣袍跪在青石板上,向柳烟磕了三个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柳烟赶紧把他拉了起来,眼睛又开始红了起来。 “阿娘,我走了,您要好好保重。”宋泽向蓝景封拜礼道:“蓝兄稍候,我收拾一下东西便出发。” “等一下,阿泽。” 宋泽回头,柳烟跑向她,将她轻轻搂住,声音哽咽:“阿泽,你要保重好自己。再过一月便是你的生辰,你就成年了,家里的重任就要担在你的身上了。” “我知道的,阿娘放心。” 宋泽放开柳烟,笑容十分让人安心。 门外的小鸟扑哧着翅膀飞进来,一蹦一跳地捡着地上的东西吃。叼了一块碎点心又飞了出去,门外的鸟雀顿时聚在了一处,分享那块碎点心。宋泽踏出院子,摸了摸怀里刚刚阿娘放进来的药瓶,心里明白那便是阴阳丹了,只是距离她的生辰还有一月,阿娘是担心她这一个月回不来吗? 宋泽想起这十年来安稳的生活,除了灵力使不出来,其余并没有什么难过伤心的事情,而现在,她突然有一丝害怕,她心里说不清楚是害怕什么。这些潜藏的恐惧宋泽自己都没有发觉,但是阿娘却能够了解她,阿娘说的没错,她是要担起天心门的责任的。 她不能害怕,再多的未知,她都必须面对。 “绢子,快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去归元门一趟,现在就走。” “哦,好的。” 绢子赶紧收拾东西去了,院子里的桃花树的不远处有一口缸,缸里是两只只有手掌大小的锦鲤,自那日从两面阵逃脱。那正面阵明显便是庇护羽公子的,宋泽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进入,但是心里难免不想过多招惹是非,便再也没有去过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这次回来一定去看看他们,不能做他们口中的言而无信之人。 “公子,这对耳环还带着吗?” 宋泽接过那对耳环,本来打算送出去做个人情的,既然没送出去,不如带在身上做个念想吧。宋泽将它收进怀里。 “对了,绢子,我出去的这段时间。院子里的锦鲤一定帮我照顾好啊,我还要送人的。” 绢子将打包好的包袱递到宋泽手里,一脸自信地说:“当然啦,它们如果要让公子养的话,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宋泽无奈地摇摇头,但又不能不承认。 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宋棋回来。 “阿泽,你怎么在这里啊,卫邵还在弦乐阁等你呢,你果然溜号啦。” “我哪里是溜号啊,你没看到绢子给我收拾的包袱吗?我要去归元门一趟。” “要去归元门?我也要去!”宋棋转头对院子里的人说:“叫阿明,赶紧收拾一下,我要去归元门,” 这个小祖宗真是,说一出是一出,风风火火的。 “好啊。正好星儿姑娘也在那边,阿娘本来就想让你去的,阿爹偏偏不让,非要让我过去。既然你要去的话......” “等等!”宋棋赶紧改口,来到宋泽身边,嬉皮笑脸地说:“我刚刚说着玩的。” “我觉得还是你去比较合适。”宋泽不依不饶。 一想到寒星儿那个男人婆宋棋就一个头两个大,一点姑娘家温柔缱绻都没有,处处和他对着干,他是出去找乐子的,又不是吃苦头的!宋泽赶紧摆摆手,“我最近反思了很久,都没有在阿娘面前尽孝道,实在是太不该了!我还是留下来好好照顾阿娘吧。” 宋泽望向宋棋,总是宋棋再怎么装出诚心的模样,宋泽依旧可以看出其中玩世不恭的赖皮样,可也只能长叹一声。 “哥,阿娘就交给你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惹事,好好照顾娘亲。” 宋棋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笑弯了眼睛。 “你放心,你回来的时候保证阿娘一根白头发都不有,还年轻了十岁!” 又开始了,宋棋每天要许下承诺就和喝水一样简单随意。 宋泽笑着保住了宋棋,她在他耳边说道:“哥,你可要说道做到哦!” “当然啦!” “还有我的生辰礼,等我从归元门回来,可是要讨的!” “不会忘的!” “记得帮我和阮松说一声,我等着他的泣血剑!” “没问题!” 宋泽笑着放开了他,拍拍他的肩便走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 虚斜城 他们二人是坐马车走的,马车上画了借风咒,跑起来也不算太慢。主要还是宋泽不能御剑的缘故,如果只靠蓝景封拖着她御剑既耗费灵力,速度会又大大缩小。宋泽大概算了一下,原本御剑只要三天现在却要耗费五天的时间,想到这里她便觉得不太好意思,“蓝兄,这次是我拖累你了。” 蓝景封微微一笑,他倒真没想到天心门少门主居然不会御剑,不过人各有所长,他看着车外刷刷后退的风景,也知道马车的速度有多快,而且坐马车有遮风避雨的地方,车厢内宛如一个移动的小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是比御剑要舒适很多。 “并没有,少门主真是聪慧非凡,这样的借风咒我倒是第一次看到,照这个速度下去,估计三天也就到了,和我御剑速度是一样的。” 宋泽摇摇头,“这是偏僻小道,又是官路,路好走人又少,若是进城了不能扰民,只能慢下来了。”宋泽就着水渍在木桌上画着地图,说:“我们可以避开一些小城,稍微绕远一点,但是这个虚斜城,是必经之路,若是绕远走山路,怕会更不便。” “没关系,我们正好可以在虚斜城里休息一下。宋少门主放心,宋门主目前虽然昏迷不醒,但是我师父一直照看着,应该暂时性命无忧。” 宋泽惊得手里的点心都拿不稳了,她嘴里还含着半截,一把抓住蓝景封的手,说:“你师父?明城散人吗,我听说他闭关很久了,人人都说可能已经飞升真仙了。明城散人可是当世第一位宗师啊。蓝兄能够成为明城散人的关门弟子,将来一定会青出于蓝的。” “师父身怀救世之心,我怎么比得过,还要好好修炼才行。” 宋泽又想到,难怪,若不是明城散人,那四位九层修士殒命和一位宗师修为散尽的消息如何瞒得住,估计也只有明城散人能够做到了,只是此举逆天,怕明城散人之后再要历劫得道,不知要受多大的罪了。 蓝景封这一脉修的是无情道,大多都是避世修炼,以求得道,只是身在世中,又如何能够真正脱离,道是无情亦有情了。宋泽想起自己踏上修道这条路,便意味着弃凡人轮回命数,若真有朝一日不幸落难,那才叫真正的魂灵散尽,消弭于世间。不过如果能够找到姐姐,弥补那时的遗憾,自己也算得偿所愿了。要是像明城散人那样的大宗师,一朝陨落,不知是怎样的情景,听说宗师陨落,魂灵散尽入大地,可滋养一方百姓。明城散人选择在归元门闭关修炼,未必不是抱着这番心思,若成不了真仙,那自己大限将至之时,或许还可以以这种方式回报这一方故里百姓。 “蓝兄,以现在的年纪能有七层修为,已经是很了不起了,现如今有些门派的七层修士都未必有,蓝兄又何必妄自菲薄。” 蓝景封眉心微皱,他有意隐藏自身修为,一般人只能看到五层,就连师父也一直以为他未曾突破,一直在六层修为,不过宋泽却看尽了他,果然少门主的能力不能小觑。不过,看着宋泽一派真诚的笑脸,蓝景封觉得他似乎官话太多。 宋泽还等着蓝景封回话,只是没想到他听完便抱剑合眼休息了。 她还有许多疑问还没有问呢! “蓝兄?蓝兄?” 宋泽唤了几声,那边一丁点儿回应都没有,心里纳闷,不知哪里得罪他了,怎么说不理人就不理人啊。 “我还不知道琵琶精怎么了,也不知道姑姑醒了没有?”宋泽沮丧地噘着嘴。 “琵琶精的魂灵尽碎,文山仙人拼尽最后一丝灵力,总算保住了解药。我过来送信的时候金夫人已经清醒了。” 宋泽看向蓝景封,他依旧抱着那把剑,闭着眼睛,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蓝兄,那金门主呢?这次大阵可有受伤?” “金门主之前割心头血入药,元气大伤,这次没有参与制阵,因此逃过一劫。” “那就好,这样姑姑醒了,还可以和姑父团团圆圆的。不过阿爹与蓝兄并无矫情,这次怎么会让蓝兄过来报信啊?” 蓝景封一直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他注视着自己手中的那把剑,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宋泽不知怎么又戳到他什么痛点了,只能坐好不再问话。她突然想起寒战来,若是寒战此刻在这里,应该不会如此。可惜等他回到天心门的时候,她也不在了。不过,苏峰主在归元门重伤的事情也不知道寒战是否知道,或许他们能够在归元门相见呢。 等到他们终于来到虚斜城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宋泽这一路上没有什么吃的,只能靠一些点心和路边的野果裹腹,早就想赶紧进城买点吃的了。所以到虚斜城成为她这一路最期盼的事情。 刚到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一家最好的酒楼,点上最好的招牌菜,再要一些小酒,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宋泽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这两天郁闷的心情总算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缓解。 “哦,对了。都忘了问蓝兄你喜欢吃什么了。小二...”宋泽赶紧把刚刚退下的小二叫回来。 “不用,我早已辟谷。宋少门主点了就行。” 难怪,这一路上都没有看见蓝景封吃什么东西。 “蓝兄什么时候辟谷的呀?” “七岁。” “这么小?” “辟谷是我修行的第一道,师父说,只有断了口舌之欲,才可以将更多的感官用在大道的体悟上。” 额......宋泽突然有点可怜他,在最爱吃的年纪就要辟谷,那这人生少了多少快乐啊?他们这一代基本上都是年少入道,比起上一代都要早个十五年左右,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势必要少走许多弯路,可也少了很多年少的趣味。 “蓝兄受家父所托给我送信,我都没有怎么答谢你。以后也不知道是否有机会,不如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这顿饭由我来请,全做我对蓝兄的答谢宴了!听说他们这里的麻辣鱼做的很好吃,到时蓝兄今天一定要尝尝!” 第四十章 天真 幼稚 这家酒楼动作很快,没多久几样菜就上齐了,摆在正中央红彤彤的一片就是麻辣鱼了,宋泽看着就想流口水。 她赶紧夹了一片黑鱼,这家厨师还是有几分本事的,黑鱼片得非常薄,鱼肉十分鲜嫩,入口初时感觉有些辣意,但还不至于掩盖鱼的鲜美。宋泽接连吃了好几片,嘴唇微微发麻,额上开始冒汗,这才停下倒了一杯酒喝。 “蓝兄,你怎么不吃啊?” 蓝景封坐在位置上不知道怎么下手,看着宋泽吃得热火朝天的,可是闻这个味道却觉得刺鼻得很。 宋泽看他身子僵硬,心里估摸着:他该不会连筷子都不会用了吧。 “蓝兄,下面那根筷子用虎口和中指固定住,上面那根筷子用大拇指和食指控制,像这样移动上面的筷子来夹东西。”宋泽用自己的筷子比划着,又夹了一块鱼片到自己碗里,眼神示意蓝景封自己做一遍,可是蓝景封依旧坐着不动。 这人怎么回事?莫非怕丢丑吗? 宋泽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己一个人吃怪没意思的,便夹了一块放在蓝景封的碗里,“尝尝看。” 蓝景封终于动了,他熟练地拿起桌上的筷子,将那块鱼片加起来,刚入口便觉得辛辣无比,像针轻轻在脑子扎了一下,不是很疼,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刺痛感。 “怎么样,好吃吧?”宋泽笑着说,对着麻辣鱼的方向抬头示意,“你自己会用筷子嘛,自己夹一片试试。” 她这么哄小孩儿的语气,原本以为蓝景封不会听她的,没想到他还真的伸筷子了。 宋泽这边替他倒了一杯热茶,在他被辣得不行的时候,及时递上去给他喝。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能吃辣,这一大碗几乎三分之二都进了他的肚子。 “好吃吗?” 蓝景封点点头,有点乖巧的感觉。 “听说虚斜城美食很多,不如我们今天就四处逛逛吧。” 店小二刚好这个时候在旁边替他们清理空盘,听到这话,便说:“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虚斜城吧,我们城中最有名是咱们的虚斜庙,再过七日就是我们的庙会了,两位公子到时候不如去看看,肯定是一绝的。” 虚斜庙,宋泽倒是在《风光记》中看到过。 “是祭拜虚斜仙子的吗?” “正是。三日后,便是虚斜仙子仙逝之日,为了感谢虚斜仙子的恩德,我们城中的百姓都会在这日举行庙会,那时常恩河里都是花灯,还有漫天的烟花,更有数不清的舞龙狮、皮影戏等等。还有很多姑娘公子都会在那日表明心迹,论起来成功率,和乞巧节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依照两位公子的相貌,只怕是接花接到手软啦。” “哈哈,小二你可真会说话。”宋泽给了他一锭银子,又叹气道:“可惜我们等不到七日后了,不知今日城中有没有你什么节目啊,倒是可以逛逛。” “我们不马上就走吗?” “蓝兄,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我们就算此时赶路,只怕晚上又得像前两天一样不是窝在马车上就是睡在路边了。这退一步说,就算我们人受得住,马也受不了啊。” 蓝景封独来独往惯了,并不觉得马车里和房间里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让身体休息一下罢了。他平时几乎不出门,偶尔出行也是御剑,所以这些事并不怎么知晓。便听从宋泽所言,今天在这里先做休息。 那小二是个精灵的,听着这事便忙说:“听两位公子的意思今日是要住店吗?可有找到住处?” “还没有。” “两位公子是还没有找吧?” 宋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由于再过七日便是庙会了,所以这几日周边城民都来到城中准备参加,再加上一些小摊贩也会过来贩卖一些东西,所以啊不管是上等客房还是下等通铺,基本上都已经满了。尤其是上等客房,都是早早预定好了的。” 啊~~宋泽本来想这几天都没有睡个安稳觉,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没想到不仅看不成庙会,却因为庙会反而没了住处。顿时整个人都沮丧了起来。 蓝景封:“没关系,我们把马喂好,既然这里寺庙多,便找一处寺庙住着即可。” 小二接口说:“不瞒二位,我们虚斜城最多供奉的便是虚斜庙,最近因为庙会的缘故,都在修葺中,已经不接收外来行人了。不过,因着刚刚公子给的一锭银子,所以我偷偷告诉二位,我们店里刚好有一间上等客房腾出来来了,原本预定的人家昨日没有过来,房钱也没有退掉,我们掌柜的是想把乡下妻儿接过来住的,若二位公子想在此留一夜的话,不如去和我们掌柜说说,没准可以要下来呢!” 蓝景封想了想,如果真是如此,不失为一个主意,便拿过宋泽的钱袋,起身准备去找掌柜的。 宋泽赶集拽住他的手:“你干嘛去?” “我去找掌柜,把那客房买下来。” “可是......” “你不是想要好好休息吗?” 宋泽眨眨眼,她想休息主要是想好好洗个澡啊,她都感觉自己臭了...... 这么一走神的功夫手一松,蓝景封便抽出手来,自己去找掌柜了。宋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哀叹:可是只有一间房啊! “公子不必担忧,我们掌柜是个爱财之人,公子出手大方,想必一定可以将客房定下来的。”小二及时安慰道。 宋泽无奈地点点头,打起精神问道:“你们今天晚上有什么节目啊?” “今晚啊,在凌风台上有排一出折子戏,是说虚斜仙子的伟事,听说是新排的戏,今天是第一次表演,公子有兴趣不如去看看!” 说话的功夫,蓝景封已经回来了,他脸上挂着难得的一丝笑意,“一切妥当,我们今晚就住在这儿。” 宋泽诡异地感觉蓝景封有种得意的表情,她伸出右手,四肢朝内弯了弯。蓝景封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宋泽又弯了弯,蓝景封双手环胸,呈良家妇女遇到恶霸的戒备状。 “我的钱袋呢?” “给掌柜了。” “你全给他了,连钱袋...就是外面那个,那个布袋,也给他了?”宋泽惊讶道。 蓝景封点点头,“掌柜为人和善,我把钱袋一给他,他就答应把那间上等客房让出来,还给咱们的马儿吃最好的饲料。” 能不和善嘛!那里面可是她身上所有的银钱啊! 第四十一章 折子戏 银钱送出,覆水难收。这再想要回来掌柜的怕是也不肯了,经此一役,宋泽对蓝景封也是刮目相看,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比她起码大五岁的人怎么会这么的,,,这么的天真! “怎么了?是哪里有问题吗?” 哪里都是问题啊,大哥! 宋泽控制一下自己的心绪,只是问道:“蓝兄,你师父把你带大,真的不容易。” “没有啊,我从来不要求什么的,师父说我是他最省心的弟子了。”蓝景封皱着眉,连忙否认道。 你师父说的没错,他是省心了,所以就这么把你一个人给放出来,这不是妥妥的刚出墓的小龙女嘛!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要看紧他,要不然万一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呢! 既然钱已经花出去了,再懊悔也没用。等吃完饭后,天已经开始擦黑,宋泽便叫小二领着他们上了客房看看,这客房布置得还算不错,因为之前预定过,所以很明显能够看出最近有打扫布置过,很是干净整洁,桌面上还摆了一盆百合,衬得房间都显得清新起来。 不过房间虽然不算小,但依旧只有一张床... 看来今天得打地铺了。 “小二,可以麻烦打几桶热水来吗?” “好嘞~” 小二动作很是麻溜,没一会而就带着几个人把浴桶里的热水都添满了。 宋泽刚把小二他们送出门外,正准备将蓝景封也请出去,谁料他竟然正在解开外衣! “蓝兄?蓝兄,你解衣服做什么?” “哦,这衣服有点脏了。” “额,,,蓝兄,我想洗澡,您看要不您先?” “我不洗澡,宋少门主不用客气。” 宋泽腹诽:我没和你客气,我只是想让你出去一下。就这么说话的功夫,蓝景封已经把外衣脱下来了,正准备往床上走去。宋泽赶紧走到他前面,说:“蓝兄,我想洗澡,不习惯屋内有人,请您还是先出去一下。”然后便强行把蓝景封掰过去,转了个身子,推着他的背将人请到了屋外。 “可是...” “咔哒”是房间被栓上的声音,蓝景封站在房间外面,听到屋内的水声,心里纳闷:平时在山上,师兄弟洗澡也没这么多讲究啊? “天哪,那人怎么了,居然穿的这么单薄?” “那还用说,肯定是被人赶出来了,要不然怎么只穿着一层里衣?” “真是可惜,长得这么好,怎么还有人舍得把他赶出来呢。” “你不舍得,那就把人领回去啊,只怕人家还不远跟着你呢!” 话到此处,便笑做了一团。不仅这说话的人,走廊里的人群都在议论纷纷,不管是已经嫁人的妇人还是未出阁的姑娘,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看着蓝景封说着话。蓝景封耳力极好,自然可以听得见她们的话,偏偏说话的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也不能怎么样,只好站在原地羞红了脸。 一位白衣公子走上前去,将自己肩头的披风递给蓝景封,他一张圆脸,笑起来格外显得和善,说道:“披着挡挡风吧。” 蓝景封赶紧接过来披在身上,也遮住了不少八卦的目光,那男子陪着他站了一会儿,嘴里说着话,蓝景封没什么心神的应着,周围人见没什么好看的,便也慢慢散了。 吱呀一声,房门终于打开了,蓝景封感觉似乎过了一年这么久。他赶紧逃似的躲进房间,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蓝兄,你穿好衣裳咱们这就出发吧。” 宋泽看着门外的圆脸青年,看着年龄似乎不大,尤其笑起来,更显得年轻气爽。宋泽拜礼道:“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圆脸青年拜礼道:“我叫张辰瑜,时辰的辰,瑾瑜的瑜。” “张公子好,刚刚听张公子说要喝蓝兄一起出发,不知是去哪里?” “哦,刚刚我和蓝兄相谈甚欢,正聊到最近的庙会之事,今晚凌风台上有新排的折子戏,便邀请蓝兄一同前去。” 宋泽本来也有此打算,便转身说:“蓝兄,你也想去看折子戏啊,我还以为你不去呢,正好我们一起,要不然我也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来。” 蓝景封刚刚全副心神都在听廊下妇女姑娘的闲闲碎语中,哪里知道张辰瑜嘴里说着什么,只是随口应着。这个时候宋泽问起,便点点头。他默默地抚摸着已经穿上外衣的胸口,感觉那里的一股郁气总算散开了。 三人便一同前往凌风台。宋泽和张辰瑜聊天发现此人身上虽然没有半点修为,但是修养甚好,谈吐不凡,应该家世不会太差,而且为人和善,有些地方的见解颇为不同有趣,将来或许也能成为一位人杰。 等他们到了凌云台,才发现这里也是要提前买票的,托张辰瑜的面子,他们三人拿到内场vip最佳观赏座位,要不然只能找个外场看台了。 宋泽:“这凌云台的主人是谁啊?这么有商业头脑。” 张辰瑜晃了晃扇子,说道:“正是在下。” 宋泽看了看蓝景封,心想:这人什么福气,刚把她的钱袋送人,转眼就结识了一位富豪啊! 蓝景封只是坐在位置上吃着点心,并能有将二人的对话听进去,更没有注意到宋泽投来的敬佩的目光。 “失敬失敬,张兄真是年少有为啊!”宋泽拱手道。 张辰瑜只是笑了笑,回礼道:“喝茶喝茶。” 没多久折子戏便开始表演,不同于其他歌颂仙人的折子戏,它与众不同在于参加了一些虚斜仙子个人的爱恨嗔痴,而不是一般折子戏中仙子都是为了众生而喜怒哀乐。它将虚斜仙子的一生娓娓道来,添了几缕人味,少了一丝仙气,格外得惹人共情。 “天哪,像虚斜仙子这样的人也会被抛弃吗?” “可惜虚斜仙子居然最后欧还跑去救那个人,要是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她哪里是为了救那个人,明明就是为了救芸芸众生,他不过是捡了个便宜罢了。” 戏已落幕,场外的人儿却将虚斜仙子最后的悲壮牢牢地刻在了心底。 爱众生还是爱一人? 第四十二章 醉酒 “蓝兄,你怎么看?”张辰瑜放下茶杯问道。 蓝景封摇了摇头,“不该如此亵渎神灵。师父曾经受过虚斜仙子的恩德,在我面前提起时,赞她是一位豁达爽朗的女子,她心怀天下,应当不是折子戏中的小女子模样。” 神灵太遥远,世人当然喜欢把这样的女子也沾染上世俗的味道,这样才可以感觉神灵并非遥不可及,人只要成就一番事业,未必不能被供奉为神灵。 只是不管虚斜仙子是为了世人还是冰冻的爱人,能够在渡劫成仙之际,将自己的全部神灵贡献给了祭魂钟,将蕴含天道之火的魂灵在钟内炙烤七七四十九天,最终解冻了这快要冰封的土地,都不是一般修士可以做得到的。更不说她的魂灵散于九州,肉身还于大地,滋养了虚斜城的一方宝地,平衡了三百年的灵力流转,让修士可以寻理修道,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这都不能以一个爱情故事来歌颂,来衡量的牺牲。 宋泽笑道:“想必这折子戏也是张兄的手笔,怕这场戏赚了不少银钱啊。” 张辰瑜晃晃扇子:“不过是为了七日后的庙会添些乐子罢了。” 宋泽:“张兄果然十分精通商贾之道啊。只是不知,张兄这出戏之后可有安排?” 张辰瑜眉毛一挑,收起折扇,问道:“不知宋兄有何妙招?” “哈哈,妙招谈不上,只是我看那扮虚斜仙子的花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我在这儿看着便觉得宛如身临其境一般,实在共情能力很强,觉得她似乎是虚斜再世,很想向她讨教几分呢!我都如此了,更不论那些最爱看戏的姑娘夫人们了。”宋泽略微向张辰瑜倾向了一点身子,轻声说:“若是让那画师将花旦画出一张画来,只怕又不少人过来打听他的胭脂水粉、衣袍绣纹呢!” 张辰瑜眼睛一亮,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宋泽深深一拜,笑道:“多谢宋兄指点。” 宋泽赶紧起身,没有受这个礼,在他拜了一半的时候便将他扶起,说道:“不敢不敢,一点拙见而已。” 张辰瑜就着宋泽扶起的手趁势抱住她的胳膊,“宋兄,幸好您不从商,要不然只怕天下之才,尽入您的囊中啊!”宋泽向后退了一步,对他轻微拜礼,正好将胳膊抽了出来,“没有没有。我今天还把所有的银钱换了一件客房,现在别说天下之才,就连钱袋都没有呢!” 月朗星稀,初夏夜晚的时候风还是凉凉的,吹在脸上很舒服,将心底里的燥热也吹得平静了下来。宋泽心情大好地扔着刚刚得来的钱袋,白日里的心疼劲儿已经过去了,蓝景封却捂着胸口很不舒服的样子,他努力想将那股子呕吐之意给压下去,便感觉它似乎堵在胸口上下难动。 宋泽万万没想到,就她和张辰瑜商业互吹的时候,蓝景封居然把桌上的酒给喝了个干净。她今日知道蓝景封七岁辟谷,便不敢给他饮酒,没想到他倒把自己灌了个烂醉。 “没想到你真是个宝。”宋泽瞧着走得歪歪扭扭的蓝景封,伸手把他往左边一拽,“走错啦。” 蓝景封将她的手甩开,嘴里咕哝着:“我认得!” 嗯嗯,你认得,可是这边才是回去的路啊~ 宋泽没办法,只能在他要走错的时候把他往正确的方向拨一拨,可每次碰他就被他甩开,第三次被甩开的时候,宋泽彻底怒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用一根绳子系在蓝景封的腰带上,便这么拖着他拖回了酒楼。那小二看到二人过来,赶紧迎了上来,扶着蓝景封回到了住处。没过多久,便又打了几桶热水,正准备出去的时候,被宋泽叫住,从刚刚焐热的钱袋里掏出一些碎银给他,说:“麻烦帮这位公子洗澡,我怕他酒醉晕过去。” 小二拿着银子欢欢喜喜,便进来扶起蓝景封到浴桶边,脚步一滑,带着蓝景封差点摔倒,宋泽赶紧扶起来,谁想到刚刚扶起便被蓝景封反手一甩,整个人都被甩到地上。 真是好人没好报! 宋泽甩手便出去了。小二懵懵地看向二人,不经疑惑道:怎么这么像小两口吵架呢! 然后小二便听见蓝景封嘟囔着:虚伪,虚伪... 蓝景封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他觉得脑袋还有一点发晕,嘴里有一丝淡淡的苦药味,他往旁边一看,便发现宋泽正躺在地上,睡得不算特别踏实。他轻轻下床,将窗户关好,缩了缩身子便又回去睡觉。 第二日,二人便牵着吃饱饭的马儿,准备离开虚斜城了。不出意外的话,大概还有两天就能到达归元门了。 二人坐在马车上,除非必要,要不然两人都不说话。以往每次都是宋泽挑起话头,也是宋泽在问,蓝景封在答。而今天,宋泽出乎意料地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让他感觉有些不习惯,他原本感觉经过昨天在虚斜城的休息,自己对宋泽感觉更加亲近了些,但是现在又像刚见面那时一般,疏远得很。 宋泽吃着桌上的果子蜜饯,便看见蓝景封也伸手拿了一个,心里疑惑:平时他从来不吃这些零嘴的。 “挺甜的。” 蓝景封又端走她刚刚泡好的茶,说:“挺香的。” 还是没有回应。蓝景封皱了皱眉,“我今日早起看见小二在烧东西,似乎是你的衣服?” 宋泽的拳头紧了紧。 “今日是你什么故人的忌日吗?听说似乎新衣服烧过去会更好。” 好你个鬼嘞! 昨天晚上蓝景封喝多了,酒楼的小二可以碰他但是她一碰就要被甩开也就算了,谁心底里还没个小脾气呢?可是他竟然吐了她一身!她刚洗澡换的衣服,就被他给吐了,末了还拿着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嘴! 天知道,她什么都能忍就是有那么一丁点的轻微洁癖,可是就像故意和她作对一般,她又得去洗澡换衣服! 还故人忌日,是要让她拔出他的剑刺死他,今日给他烧钱吗? 她慢慢平复心情,可是一想到昨晚她洗完澡之后还得糟心地继续喂他喝醒酒汤,心里就堵得很。 第四十三章 见到阿爹 “不是故人忌日,而是衣服不能穿了。” 昨天他明明看见宋泽那身衣服崭新干净,怎么过了一夜就不能穿了呢。蓝景封听到宋泽又慢慢说道:“蓝兄不会喝酒,以后尽量还是别喝了,若换了旁人,别闹出什么笑话来。” 电光火石间,好像有什么片段在脑海中闪过。衣服,喝酒,宋泽!昨天晚上他好像把宋泽摔在了地上! 蓝景封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整个脖子都变得通红,不用用手去摸,他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脸上的热度。 “额...对不住啊。” 宋泽看着他已经可以蒸包子的脸,也不太好意思继续说他什么了,正想摆摆手说没关系,刚好看到自己右手的手腕上一拳红印,这是他昨天多次甩开她用力过度留下的痕迹。宋泽虽然一直在心底里说不要和喝醉酒的人一般见识,但还是忍不住质问道:“蓝兄,我可有什么对你不住的地方?你看你把我手都弄成什么样了。” 蓝景封向那一截儿手臂看去,原本嫩白光滑的皮肤上青红交加,看着十分可怖。他从怀里掏出了一瓶伤药递给宋泽,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 宋泽哀叹了一口气,接过伤药便不再言语。 接下来的两天宋泽便是在蓝景封沉默地红着脸对她献殷勤中度过的,仿佛她一瞬间成为了不会吃喝的三岁小孩。 还好两天后宋泽终于来到了归元门。蓝景封和宋泽刚踏进门,就看见寒星儿跑了过来,她面容十分憔悴,之前张扬活泼的样子全都不在了,整个人都有些丧气。 “阿泽,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宋伯伯。” 宋泽摸了摸她的头,“你还这么小,你能做什么呀。” 宋泽这才发现寒星儿穿着一身轻便服装,身上还背着个包袱,是要出门的打算。 “寒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吗?” 寒星儿拿出一个锦囊,说:“归元城里之前被琵琶精害的百姓,如今已经把解药都放下去了,我这是要去天心门把这瓶解药送给芍药。” “我可以看看吗?” 寒星儿将锦囊里的药瓶掏出来,是一个绿色的瓶子,瓶身上已经花了符咒,压制瓶内的气息。宋泽拿着药瓶聚到眼前,便感觉一阵头晕目弦,好强的怨气! 这里面的确有琵琶精的碎灵不假,只是怨气太强,虽然已经用符咒封住,但是离得近了还是能够影响人的心神,寒星儿目前这么颓废毫无朝气的状态或许就是受了这怨气的影响。琵琶精这种用土木铸造的本体,人类情感浇注而产生的精灵,本就十分的情绪化,基本上就是以情为主,半点理字不说的精灵,因此这种精灵若是以上善之心浇注长期修为必然可以成仙,但若生出怨念,便是万恶之源。 “这么强的怨气,你怎么受得了?” “没事,我把它装进师父的锦囊,它便不会打扰我的作息了。”寒星儿拉着宋泽的袖子,“我本来以为可以早点见到你,不曾想我刚要回天心成,你便来归元门了。” “没事,等我见了阿爹,我们就会回去找你们的。救人要紧,你若是承受不住这怨气,千万不要硬受着,找到寒战,让他陪着你去救治芍药。”宋泽又掏出一把短剑递给寒星儿,“这是瞬息剑,拿着它一般怨气妖灵不会近身。” “苏峰主这次也受伤昏迷了,我已经传信给哥哥了,他应该明天就会到了。阿泽,宋伯伯他...” “阿泽,你终于来了!” 声音浑厚有力,是归元门的门主金舒。 宋泽拜礼:“姑父。我来迟了。” 金舒扶着宋泽起身,说:“来了就好,这一路辛苦了。快去看看你父亲吧。” “星儿她?” “阿泽,是我自己要求要去天心门送解药的,芍药的事情知道的只有你和我们兄妹三人,我去最合适的。” 说的是,原本宋泽还想让金舒找其他人跑一趟,既然如此,便依着寒星儿的意思了。宋泽说:“那你多多保重。有事便传信给我。” 寒星儿笑了笑,朝着众人拜礼,便御剑走了。 金舒赞叹道:“不愧是青城弟子,遇事果决,有担当。阿泽,听说你与寒姑娘已经有婚约了,可要好好珍惜啊。” 宋泽默默地低下头。 “婚约?”蓝景封问道。 金舒这才注意到宋泽身后的蓝景封,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却不知道若蓝景封有心,便不会让被人注意到自己,甚至记住自己。 金舒赶紧拜礼道:“此次还多亏小师叔送信了。” 小师叔? 宋泽睁大了眼睛,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呆呆地转头看蓝景封故作老成的模样。 如果姑父喊蓝景封小师叔的话,那她喊蓝景封什么?他们竟然差了两辈!可是她这一路都是蓝兄蓝兄地叫,从来没人告诉过她蓝景封是姑父的小师叔啊。 金舒领着一脸惊悚的宋泽和两脸疑惑的蓝景封来到了宋炎的住处,一路上大概回答了一下二人的疑惑。 “明城散人的弟子就是不一样,辈分如此之高,失敬失敬。” “天心门的少门主就是不一样,定亲如此之快,失敬失敬。” ╭(╯^╰)╮ 不巧的是,此时明城散人正好不在,宋泽见不到传说中的宗师之首的模样,没办法现场表示崇敬之情。 宋炎躺在一张石床之上,石床周围都是荞麦草,用以安魂平神,一股涓涓细流包围着荞麦草,细流里有几条小鱼,只是这小鱼充满了黑气,只怕活不过明天。 宋泽想进去瞧瞧,却被金舒拦住了。 “明城散人特意交代过,除非他允准,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法阵。阿泽,还是等见到明城散人再说吧,你一向颇善此道,或许能够助散人一臂之力!” 宋泽只好停止步伐,还不到半月的时间,上次见阿爹时,他还想百般试探看看这个人是不是阿爹,现在他就已经昏迷地躺在这张石床上,鬓角还出现了丝丝白发,似乎苍老了许多。 第四十四章 奇怪 “姑父,我阿爹他,他怎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啊?”宋泽哽咽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阵法怎么会出问题呢?” 金舒双手背后,摇摇头说:“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文山仙人说只要将琵琶精的魂灵打碎,将其碎灵融进阵法中,再将阵法里的水取出给病人服下,病人就可以痊愈了。” “阵法里的水?哪里来的水?” “文山仙人当初用苍茫山的山顶寒冰铸造了霜月,其实还有剩余的一些寒冰被文山仙人藏于冰窖之中,这次将其取出,用真气化水,以寒冰之水画阵而成的。我当时灵力只能勉力维持自身,便无法参与护阵,只能呆在阵外等候消息。” 宋泽疑惑,问:“那姑父是如何知晓阵中情况的?” “多亏了明城散人。阿泽你也知道,每个人只要踏上修道之途,便与自己的命星紧紧相连,修为越高,命星对天道的影响越强烈。那无名丧生的九层修士不说,就是文山仙人这样的宗师修为散尽,天象都会有变。明城散人在关中察觉到此事,便告知于我了。我同明城散人一道去水阵查看的时候,那五名修士已经救不回来了。”金舒眼底青黑,,已经开始显现中年老态,他自从取心头血为夫人延缓病情到现在控制局面,早已经心力交瘁,短短数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大不如从前。 宋泽可是记得之前姑父与姑姑恩爱非常,姑父灵力充沛精力饱满,完全像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的啊。 一般踏上修道的修士,通常不会轻易染上岁月的痕迹,因为断了轮回之路,便相当于把轮回的岁月一同拿来去用,全看自己如何修炼了。宋泽想到,阿爹和姑父如今初显疲态,未必不是灵力衰竭的前兆。 可是阿爹短短几天,就比姑父看起来老得多,莫非真是灵力在逐渐衰减了? 宋泽看着围绕着荞麦草的涓涓细流,颜色碧蓝,水面平静,只有淡淡细纹荡漾开来。而初夏并非荞麦草生长的季节,荞麦草对于生长环境又极为严苛,一般很难种植。但这里的荞麦草却长得极好。 明城散人为何要在此种植荞麦草呢? “姑父还是要保重身体要紧,归元门还有很多事情要姑父处理呢。姑父,不知道明城散人去了哪里?” 金舒摇了摇头,从储物袋中掏出两封信和一本书来,将其中一封信给了蓝景封。 “那故去的五名九层修士都是世家之主,此次在我归元门出事,明城散人说,他要亲自将这五名修士送给各家。至于昏迷的这几位修士和文山仙人,他说,天心门宋泽,可以信之。”金舒将那本书和另一封信递给宋泽,问:“阿泽,你之前与明城散人可有交情?” 宋泽摇摇头,双手接过信和书,正欲打开,却被金舒止住了。 “明道散人特意留言,让你私下里再打开。” 宋泽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一路以来辛苦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二人的房间已经打扫出来,先去休息吧。” 宋泽知道这是给他私下时间,让他可以好好看看明城散人的东西,便点头应了。 金舒便带着他们二人来到了以往宋炎在归元门的住处,这个地方宋泽以前常来,地方虽然有点偏僻,但是还算安静清雅,作为外客再合适不过了。 据说以前姑姑还没有嫁进来的时候,便是住在这里。等到后来做了归元门的门主夫人之后,便一直派人修葺以前的住所,所以一直都十分干净整洁,没有半分荒废之感。不过正因为这是外来女儿家借住的地方,除了两个打扫侍女之外,也没有其他什么人了,所以房间不多,能住的就是一间卧房和一间书房而已。 宋泽想着自己一个人住,也是够了。 “你们二人便住在此处吧,有什么需要的再和我说。”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修士匆忙跑过来,对二人拜礼之后,在金舒耳边说了几句话,很是着急的模样。 金舒眉头紧锁,神情一紧。“归元门中还有一些事情未处理好,我要过去一趟。小师叔和阿泽,你们也早点休息。” “唉~姑父,蓝兄他......” 额...人已经走远了。 宋泽惊讶地转头看向蓝景封,心想:刚刚姑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要我和蓝景封都住在这里吗? “蓝兄,你作为姑父的小师叔,在归元门不会没有住处吧?” 蓝景封抽出那封信,打开来看,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好徒儿,你不懂人间五味,是为师的过错。 跟着宋泽小公子,好好学习,定能参破。 唉,我要道歉认错去了,若是扛不住打,来年徒儿记得给我上香。” 蓝景封将信拎在手上,无奈地说:“或许这就是原因。” 宋泽将信上内容一扫而过,满脑子的疑问号。她指了指蓝景封,又指了指自己,说:“你师父,是明城散人,让你跟着我学习?跟着我?一个连灵力都使不出来的人?” 蓝景封点点头,“从字面意思来说,是的。” “我能教你什么啊?” 蓝景封指了指信,“人间五味啊,之前在酒馆你请我吃麻辣鱼,应该就是辣味了,你再带尝其余四味,应该就好了吧?” 味觉是每个人的本能好吧,你辟谷又不是失去味觉,是个人都可以带你品尝酸甜苦辣咸的! 宋泽晃晃头,完全不知道明城散人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脑壳疼。 “我好想见见你师父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师父虽然师出归元门,但从不过问门中事务的。” 言下之意,我也很纳闷,师父为什么要出去挨骂。 宋泽看着蓝景封,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木头疙瘩。 其实宋泽心里很清楚,这五位九层家主是在归元门出的事,归元门自然要给个交代。金舒琐事缠身,明城散人若愿意去,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毕竟之前这五位家主愿意帮忙,除了侠义为民之心,未必不是为了明城散人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