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霜之渊》 序 已是凌晨两点的深夜,白家老宅“澜庭阁”的地下室中,此刻正上演着惨烈凄厉的一幕。女子沉沉躺在那张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白色木床上,高高挺起的肚腹不断起伏挣扎,似要撕裂这般柔弱不堪的瘦小身躯。 女子已然陷入昏迷,此刻早已感觉不到因为生产所带来的剧烈疼痛。女子生产如过鬼门关,此时陷入昏迷更是艰难万分。站在一旁不断替换毛巾为她擦拭血汗的中年女人,此刻再也顾不得白家早已明令订下的条条禁令,一把推开大门迅速奔了出去。 未几,终于拖着一名老妇回到房中,带着一身血迹斑斑的伤痕,跪坐在了床上女子的身前。 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从女子身侧骤然传来,刹那间便惊醒了正在一旁面对陷入险境女子不知所措的二人。中年佣人般的妇人听闻婴儿的哭声急忙掀开了湿淋淋的被褥,只觉一抹柔软轻轻触碰到了她的指尖,在被褥掀开的同时,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 陷入昏迷的女子不知何时早已醒来,竟然拼着浑身难耐的剧痛产下了这名女婴。不待佣人和那名接生老妇匆匆赶回,女婴便已安然无恙的诞生了。此刻正娇娇弱弱的躺在女子身侧哇哇大哭,似在发泄着出生于这样阴暗之地的不满与难过。 中年佣人颤抖着双手,轻轻伸过手抱起了襁褓中的婴儿,眼见她冰雪可爱的粉嫩模样,不由通红着双眼滴下泪来。转过身,见那名接生妇人见此情此景转危为安后便准备离开,佣人赶忙上前往她的手中用力塞入了几张红纸包裹着的钞票,方才亲自送她离了房间,放心地回到了女子的身边。 望着这名刚刚出生不到一个钟头的可爱女婴,女子和佣人不由相视一笑,疲惫伴随着喜悦悄悄爬上了眉梢。不去想日后带着这来历不明的孩子,又该如何在这上川赫赫有名的白家生存下去,仅望着女儿咿咿呀呀的稚嫩面庞,女子的心里便如一汪春水般,漾开了点点涟漪与温柔。 正待从佣人手中接过女儿,想要轻轻抚摸她的可爱粉嫩面颊时,一声巨响骤然传入了室内,乍然间便惊醒了昏昏欲睡中的婴孩。只见一名中年男人带着两名青壮年走进室内,不由分说便动手推倒了佣人,一把夺过怀中的婴孩不留情面地抱了出去。 女子眼见孩子被那两名陌生男子带走,即刻便要掀被而出,急切想要夺回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正当她站起身来冲上前时,腹中再次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挣扎间便让她再次倒在了身后的木床上。 佣人见此即刻跪在了女子的身前,为她再次仔细检查着身体的状况。只见她紧紧捂住嘴唇,而后惊声高喊了一声——“还有一个!”,床上女子便如不断挣扎翻滚着的鲤鱼般挺起腰腹,拼尽全力再次用起力来。 一声婴儿的啼哭再次响彻在了女子的耳畔,佣人小心接过刚刚出生的男婴,帮他剪掉了多余的脐带,送到了女子的怀中。男人阴沉着脸不发一言,转身便要再次夺走女子怀中的男婴,女子此时早已疲惫至极,面对执意要带走她第二个孩子的男人至死不愿撒手,只见她气喘吁吁虚弱地靠坐在床畔,轻声开口道: “大哥,你已经带走我的女儿了,我求求你放过这个孩子吧!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他们是在我的腹中孕育而生的,我实在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他们。那孩子没福,我留不住她,可如今我只剩下这一个孩子了。我求求你,求你放过我们!也求你让他留在我的身边,以此来赎清我对白家声誉的亏欠。” “大哥,素宁求你了!” 男子铁青着脸不愿再看女子一眼,只背对着她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了你。从即日起,你的一切饮食起居便只能呆在这个屋子里,上川医药世家的白家已被同行所耻笑羞辱,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不知廉耻而引起的灾难!这个男婴我可以答应让他留在白家长大成人,不过从今日起,他便不再是你的孩子,而是我白政言的独子。以后吃穿用度甚至上学成材与否,都是我白家的独传血脉,与你再无任何瓜葛。” “至于那名女婴,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还是出身于这样肮脏下作的身份,我今日尚且愿意将她放在孤儿院中任人领养,已是对你们母子最大的仁慈。白素宁,还有一个消息我必须得告诉你:从今日起,你不但会被白家从宗谱上除名,更会被这个家族视为盯在耻辱柱上的耻辱!由今日开始,白家不单会收走你的姓氏,更会将你囚禁在此,直至你病死亦或自然死亡。” “作为你的大哥,我只能言尽于此。白家百年世家传承到今日,名声几乎全然断送在了你的手上!今日这些所作所为虽非我情愿,但作为白家现任族长和白氏药业的董事长,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 言罢,再不待那名叫做白素宁的女子回应,白政言从手下手中一把抱过男婴,转身再不回头地离开了房间。身后,女子面若呆滞地盯着满是鲜血的木床,眼泪在通红的眼眶中流转翻滚。终于,似是再也忍不住泪般滚滚而下,衬着那张苍白虚弱满头大汗的憔悴面容,望上去越发让人难过与痛心。 望见自幼年起便一直在她身边长大成人的小姐,姆妈蒋妈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迅速站起身来奔至白素宁的身边,将她一把搂进了自己怀中大哭起来。 蒋妈心中的痛,此刻并不比刚刚产子便被人夺走的白素宁逊色几分。只见她一边哽咽,一边紧紧搂着白素宁沉声道:“小姐,我的小姐啊...从小到大,我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看着你长大成人,成为整个上川最优秀最美丽动人的姑娘。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的痛苦并不会比你少上几分。” “小姐,你明知道眼前的错都不是你自愿发生的,那个劫匪将你绑架后百般羞辱,所以才会有了今日让整个上川都在嘲笑耻辱的身孕。可是小姐,绑走你的人不是善人,你也并不是心甘情愿去付出自己,你才是这场灭顶之灾中的受害者啊!我气不过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在诽谤你、责怪你,甚至连大老爷都没有出面帮你解决眼前的困境,却还要夺走你拼下这条命艰难生下的孩子。” “小姐,蒋妈恨自己没有用,蒋妈恨自己只是白家一条年迈无用的老狗,就连夺下小小姐和小少爷的资格都没有!小姐,蒋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的废人啊!——” 话音未落,女子便已抬起头来,轻轻伸出手去,缓缓抹掉了蒋妈双颊淌下的泪。疲惫不堪的嗓音略显嘶哑,显然已是劳累至极:“蒋妈,素宁从来没有责怪过您。今天如若不是您拼着性命豁出身去找来赵医生,素宁又何谈重树信心艰难生下这两个孩子?” “蒋妈,今日的情形您也看到了。当日我被劫匪劫持,以至于三个月都没有下落杳无音信。后来费尽千辛万苦回到白家,身子却已是残柳败絮,肚子里更是有了这对本不该出生的儿女。上川白家,百年医药世家传承三代,今日却因我的这桩丑闻,盛名就此毁于一旦。我知道,从我回到白家的那一刻起,我便为白家招来了灭顶之灾。我痛恨当初自己的痴傻愚蠢,竟以为自己平安回到白家便可以从此以后安然无恙,所有的麻烦自会有大哥帮我摆平。” “可我没想到的是,在家族利益面前,我始终是这个庞大家族百年来盯在耻辱柱上最不可抹灭的耻辱。白家三代基业清白生意清白做人,好不容易将公司做到了如今这样庞大的地步,只因我闯下的这个弥天大祸,从此便再也不能在医药行业存活下去。蒋妈,我是恨极了大哥夺走了我的孩子,也恨极了他们对我们的赶尽杀绝不留情面。可是蒋妈,我更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自己当日不该私自赶走近身保镖,不该一个人偷偷溜到郊外游园,这才给足了那个劫匪留绑架我的机会,也留足了毁掉白家百年基业的机会!” “大哥今日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心中对于孩子自然难以割舍,但家规甚严,我甘愿替孩子们代过。我替这两个孩子各取了一个名字,女孩叫清茗,男孩叫清谒。你替我将这两个名字告诉大哥,不管他对我的孩子作何安排,我只求他留给我这唯一一个念想。素宁知道大哥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见我一面,如今也只有蒋妈您可以帮我了。清谒留在大哥身边,日后还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将来必定能够成为有用之材。可清茗被大哥遗弃在了孤儿院中,将来日子还长,世事变迁难免发生什么意外,我心中始终是挂念着她更多几分的。” “现在我被白家囚禁在了这里,这辈子不求可以重见天日,但只希望您可以替我多多留意这两个孩子。或许此生唯一可以离开这里的希望,也只有清茗她才能做到了!” “蒋妈,素宁感谢您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伴随我一同经历磨难,与我同甘共苦,我在心中早已将您看作我的亲生母亲一样来对待了。素宁如今别无所求,只希望您能将我这个小小心愿传递出去。不求大哥全然接受,哪怕只让孩子从了我取下的这个名字,我已是心满意足了。蒋妈,素宁这辈子都会记得您的恩情!除了一声‘母亲’之外,其他无以为报,望您可以成全!” 蒋妈沉默着抬起头,轻轻抚摸着白素宁的头道:“孩子,蒋妈是看着你长大的,即便今天你不叫这声妈,我也早已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女儿来看待了。你是我的小姐,更是我的亲人,如果连我都不愿去帮你完成这个心愿的话,那么还会有谁对我的小姐更忠心呢?你放心,拼着这条老命豁出去不要了,蒋妈也会求大老爷为孩子们更名的。至于小小姐,我会前往孤儿院悄悄去探望她的,小姐你大可放心!” 蒋妈轻轻回握住白素宁的手,将她的手轻拍了拍,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不由分说便前往了白政言的书房。漫长时间的等待让白素宁陷入了无尽地沉默,正待起身透过门上的围栏望一望蒋妈的身影,前来通报的佣人便已快步走了过来。 “族长正名:“从今日起,撤除白素宁白家姓氏,只以本名相称。其所生之子更名为‘白清谒’,由白氏族长白政言收为亲子抚养成人;白素宁所生之女更名为‘白清茗’,即日起交由城北孤儿院抚养成人,所有费用均由白氏家族贡担。” 白素宁双眼通红泛起点点涟漪,直对着白政言书房所在的方向深深地跪了下去。从那日起,遥遥一拜便足以借此多了解几分外面正在发生的事,白政言兴之所至,偶尔还会托蒋妈带来几丝关于儿子白清谒的消息。这对终生囚禁在此的白素宁而言,便成了此生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希望与动力。 距离那场风波至今,早已过去了整整十八年的光阴。 而如今,十八年时光匆匆而逝,是非与对错,皆已成蹉跎。 chapter 1 凛冬已至 深夜三点一刻。 k。 奕霜百无聊赖地坐在酒吧吧台的侧面,此刻正媚眼斜视着来往进出的客人,一边悄悄打量着场中几名身份特殊的人物,一边同吧台的服务生天南地北的聊着天。 正当她准备起身走向吸烟房时,一道清丽身影迅疾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这让本已打算离开的她不由微微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好奇地看向了来人。 “他们在哪儿?”那道身影稳稳停在了自己身畔,森冷而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宛若一道裂空而过的闪电,直激得她向那处深深望去。 “a字号房。”男声细致回答的声音轻轻传来,带着几分莫名关心与暖意。 “知道了——”女子低声应了一声便再次转身离开,徒留奕霜同那名男子留在原地。 “喂,那边的那位帅哥,你想要过来陪我喝一杯吗?”奕霜媚眼含笑,望着相貌英武不凡的男子轻启唇畔道。 “有点儿意思。” 落落寡欢的走在街上,北风挟裹着雪花席卷而来落在了她的肩上,将她那件单薄的毛衣外套全然浸湿,头发也因这凛冽寒风的不断吹袭,再次变得僵硬生疼了起来。 再不找到合适的工作,恐怕连这个所谓的“家”都回不去了吧? 想来也是预想中的事,自己对于养父母而言,根本无法开口提出怎样的要求。毕竟这十八年来的抚养恩情到底还是给了自己,即便打骂对她而言早已变成了家常便饭般的习惯;可说到底,自己一个不知被谁遗弃在孤儿院的孩子能被他们收养成人,想来也算是不该绝了性命的幸运吧? 高中毕业到现在,养父母也曾明言交代了不会再供她念完大学的机会。因为无力交付学费而被迫退学后,除了自己外出挣钱贴补家用外,剩下的那部分钱,也只好从每天的饿肚子中一点点攒下,以此才能换得一些独自外出的机会罢了。 从离开学校,到进入星语集团工作,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三年辛苦时间下来,血汗没少出,透彻倒是看多了几分。当年进入公司工作时,对方招聘人员看都不看一眼那本被她视若珍宝的高中毕业证书,一连串的专业问题便已将自己来此之前信心满满的斗志,凉水般彻底地浇了个满头。 不来此又岂会知道面临工作场上的艰辛?可来到此处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视若珍宝的那纸文凭,在这些早已历经职场生涯多年的专业人员面前,原来才是真的一文不值。 她没有重点大学的毕业证书,甚至连一张三流大学的毕业文凭都没有,又该如何去谈那些所谓的“专业”呢?可即便真的境况如此,这些公司就不能给自己一个学习锻炼的机会吗?还是说,真的如同他们所讲的那样,出于年纪尚小的目的才一直不愿录用她? 现在想来,这些不过是对方筛选人才的,一种再常用不过的手段罢了。 失魂落魄地在人群中冲锋陷阵左右突袭,终于来到了标着“星语酒店”这几个大字的招聘台前。今日是为自己所在的部门招聘新的服务人员,奕霜作为服务部的一线经理,自然被上司委以重任,要求前来招聘现场亲自挑选合适的人选。 想及此,奕霜不由加快了脚步,迅速向着那行大字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及到近前才发现,眼前的招聘台前早已人满为患,前来帮助招聘的人事部同事此刻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面试人员的初选。那些合格初选人员的名单和简历,此刻正放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旁,尚未来得及看上一眼,便已被新的纸页所覆盖。 奕霜从背包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矿泉水,大口大口地灌进了干燥生疼的喉咙。努力平复着自己略显焦躁的心情,转身拿过那沓通过初试的人员简历,准备再一次核对需要挑选的候选人。正当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清晰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与玩笑,缓缓开口道:“这位小姐,不知你是否是星语酒店招聘部门的负责人?这里是我的简历,还请您过目。” 奕霜抬起头迅疾扫过男子的眼角眉梢,手中轻轻翻过男子呈递上来的简历,在望见男子空白一片的工作经验时,不由皱紧了眉头抬起头道:“你的简历上写着年龄28岁,04年从x市立大学毕业后便没有在企业工作过。那么我想请问,04年到14年这样漫长的十年时间里,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男人目光无奈地看着她,轻轻将手中的手机放回到了随身携带的背包侧袋中,似是不愿再与她多做交流般闷声开口,眉梢轻佻道:“谁说毕业后就一定要进入企业工作?告诉你,我可是一名自由创业者!我的创业项目可是曾经上过x市著名电视节目的!以我这十年来的工作资历,写出来只怕是要吓坏你们罢了!来这里寻找服务生的工作是我心甘情愿屈尊降贵,并不是看得上你们这样的公司罢了!” 奕霜望着男子不屑一顾的“清高”目光,不由仰面莞尔一笑伸手递回了这份简历。她本就生得一幅好相貌,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嫩白的肌肤透着健康的绯红色,如此一笑便越发清新动人。四周路过的人群注视着她的举止,不由纷纷驻足原地,见男子理不直仍气壮,打探起了其中的门道来。 “这位先生,我们今日在此设立招聘台,目的是为了寻找真正适合我司发展的服务型工作人员,而不是你口中不屑一顾的服务生岗位。我们星语集团成立多年,也曾在无数基层服务的工作人员中挑选出得力精英进行悉心培养。我自身便是从一名服务部的服务生做起,直到今日担任x市分部服务部一线经理的职位。如果您对服务生的工作如此抵触的话,那么相信今天的招聘大会对您而言无论何种职位,显然都是不符合您的心意的。” “今天在场的一百多家餐饮类服务公司,大多岗位都是来此聘请工作在一线的基层人员。您的眼光‘经验’如此之高,想来这些职位,也必定入不了您的法眼。既然如此,还请收回您的简历,也请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星语集团尊重您的就业选择,也希望您可以正视自己的言行。言尽于此,请您离开,谢谢您的配合!” 话音既落,男子也不愿再在此地纠缠下去。本就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简历上更是胡编乱造口吐狂言的他,此刻狼狈不堪迅疾逃离出招聘会场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一旁驻留原地看热闹的路人,此时正一边回想着刚刚这幕囧事,一边继续打量着星语集团的招聘台。因着奕霜专业而认真的态度,不由对这家公司的工作人员,认真看待了几分。 深深呼出一口气,奕霜快步越过招聘台前的行人,回到了星语酒店的招聘台后。 “您好,请问贵公司现在还有工作岗位在招聘吗?我刚刚从高中毕业,还没有正式参加过什么社会工作,工作经验可能也达不到贵公司的标准。但我现在急切想要找到一份工作,如果可以的话,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参加贵公司的面试吗?” 清澈干净的嗓音从耳畔轻轻传来,礼貌客气中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羞涩与不安,一身简单朴素的连衣裙穿在女孩的身上,搭配着稍显几分不合时宜的新手妆容,让素颜朝天的她略略感到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尴尬。 小心翼翼地从背包中取出了那张崭新的高中毕业证书,再同样以小心翼翼地姿势递给了站在眼前的奕霜。女孩通红着脸嗫嚅着嘴唇,再次低声开口道:“不…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现在还招聘服务部的服务生吗?” 认真端详了女孩几分,看着她稍显稚嫩的年轻面庞,奕霜不由疑问道:“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还小就出来找工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女孩听闻奕霜的话,不由紧张地从背包中取出了身份证件颤抖着双手递给了她,等待着她的表态。奕霜仔细核查着身份证上的信息,看见上方清楚地标明着的女孩的生日,不由惊讶道:“你才刚满十六岁?今天是你的生日?” 女孩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解释道:“今天确实是我十六岁的生日,成年了就可以出来工作了,所以我才在网上填写了今天的报名表赶来这里,想要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你的家人同意吗?你的年纪还小,现在应该才念高二吧,怎么会越级提前拿到了毕业证?”查看了女孩在网上提交的报名信息,奕霜不由得疑惑地看着她道。 “姐姐你相信我吧!我真的是刚从高中毕业的!这是我们校长的亲笔签名,这是可以在学历网站上查到的编号。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急切需要这份工作!”女孩望着奕霜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奕霜尴尬地致了声歉,望着女孩轻轻开口道。 “没关系,请问我的条件符合贵司的招聘标准吗?”女孩轻轻扯起嘴角微微笑了笑以示无碍,继续提问道。 望着女孩干净清澈的纯真眼眸,如同那年刚刚来到这个陌生家庭时的自己一样,面对这个充满复杂多疑的社会,只能小心翼翼尽量规避着那些一切可以规避的法则。 想及此,奕霜不由理了理领口温和解释道:“是这样的,按照往日我的招聘标准,如果没有工作经验的话,我的确是会把简历放在后面进行二次筛选的。但今天你既然依约准时来了,那我也把我们的招聘标准告知给你。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很满意,所以希望你可以综合考虑一下自己的定位,再来决定是否想要进入星语集团工作。”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认真听起了奕霜对于星语集团的介绍。未几,在话音结束时,女孩便已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在同奕霜做了简单交涉后,拿过她给予的录用聘请书,便随着其他通过初试的人员一道,向着星语集团旗下酒店的方向前行而去。 chapter 2 身陷沼泽 怎么会再次梦到当年那场招聘会时的熟悉场景呢?明明这件事已过去了两年之久,如今却总会不定时地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三年时间转瞬即逝,自己也在这家酒店的工作中得到了更多磨炼与经验,由最初职场上的小白,摇身一变成为了星语集团驻x城分部服务部的一线经理。 23岁的年纪尚轻,却已拥有了比同龄人略显一筹的成绩。不得不说,她是真心想要感谢当初选择录用她的招聘人员;也同样想要感谢最后让她通过层层考验的招聘人员,给了她这样一个二十年来都不曾体会过的全新生活,以及那份独特的工作体验。 想及此,奕霜不由深深呼出一口气,将那抹微笑轻轻挂上唇角,起床洗漱准备出门。今日便是集团授权通知x市分部,到了她正式上任的时刻了! 早早赶到酒店时,酒店副总及集团总裁罗明川的秘书长,早已等在了大门口。见奕霜出现在大门口的身影,沙钶迅疾飞奔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强行带离了原地。 “沙总,你放手!这是要做什么!”奕霜恼怒地推开沙钶的肩,甩开了他仍旧紧抓住自己的手,目光森凉地望着他道。 沙钶微笑着靠近奕霜将她的目光微微打乱,一手不断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一手轻托着她的脸阴森笑道:“明知故问!这几年来我对你百般照顾,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该如何报答我吗?” 奕霜冷笑般望着他不住打探着的眼,语气森然道:“我同沙总相识不过三年多的时间,又何来相互照顾之说?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说着这些所谓的场面话?沙总刚来这里时便想要数次冒犯于我,我之所以选择避而不谈,一来是顾全自己的面子;二来也是为了顾全集团的面子。至于沙总您的面子,我个人觉得—— “比之猪狗都不如!” “啪”地一声脆响,一计响亮的耳光骤然扇在了奕霜白皙的脸上。沙钶的双眼早已涌起数道血丝,此刻正怒火中烧地紧盯着奕霜恶狠狠道:“老子今天就在这里办了你!不过一个女人罢了,难道还真以为罗总会因为你而开了我!” 言罢,只见沙钶骤然伸出手去狠狠撕扯着奕霜的上衣,将她按在墙边不得动弹。奕霜挣扎着身子,张开口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头,直咬得满口血腥方才松口。 未等回过神来,便又是一记耳光骤然打在了她的脸上。 挣扎拉扯间,仓库大门骤然间被人从外推开,明亮晃眼的光线从外照了进来,直刺得二人迅速闭上了双眼。沙钶只觉怀中一松,再抬头时奕霜早已逃离了他的桎梏,向着仓库大门的方向疾行而去。 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沙钶迅速追上了奕霜的脚步,想要将她拖行回来。待到奔至门边时才发现,门口竟是站着十来个人,为首那人更是面色铁青,轻轻伸手将奕霜护在了身后。来人此时正一言不发目光凛然地盯着他,令人震颤的眼神扫视而来,直激得沙钶呆愣在地,扑跌在了仓库灰蒙蒙的地面上。 “罗总,我——” 未待沙钶将话说完,罗明川早已将古井幽深般的眸子投向了他,口中漠然一句:“带走”,此事便已全然转了风向。 身后跟来的两名男子见罗明川下了命令,迅速上前绑住了沙钶的手,将其反身扣了起来押在一旁。罗明川将奕霜轻轻拉至身前,为她披上了自己的外套后,方才望着沙钶开口道:“把他带回总部,让董事长亲自审问!” “是!——” 未待众人回过神来,沙钶便已被二人架了出去。他颤抖着双手,低垂着不复斗志的头不发一言,早已没有了刚刚神气活现的架势。 事情已了,奕霜的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将身上披着的那件外套轻轻脱下,将其递给了罗明川身侧的助理,轻轻开口向他道了一声诚挚地谢意,便不再回头,转身离开了原地。 罗家是什么样的身份,她心中再清楚不过;“罗门”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再不会有其他人比自己更明了。 罗家是占据着这个行业的重要财团,罗门是这片土地上的一方霸主。无论今日面临何种身份的罗氏,对于奕霜而言,都是不能轻易招惹的存在。 今日是罗明川在这三年间时间里,再一次利用自身职务帮了她。虽说外人当前,她不能表露出和他之间的那份密切关联;可说到底,如果一直依靠着这样的身份隐藏在他的羽翼庇护下,那么这一切对于自己而言,都不是她真心想要的。 罗明川的出现看似巧合,实则故意为之。沙钶在罗明川身边八年时光,从总裁助理一职到后来被分派到x城分部担任副总,其间帮助罗明川处理无数大小事宜,堪称他的左膀右臂。 后来的沙钶依仗自己大权在握便开始目中无人,渐渐将罗明川这个名义上的总经理不放在眼里。来到这里工作的新人无数,被他威胁引诱的更是不计其数。奕霜生来一副好相貌,唇红齿白巧笑嫣兮,自有一番清丽姿色,这在沙钶阅人无数的眼里,更是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因而在这不到五年的时光里,他便数次想要将奕霜占为己有,却苦于罗明川的身份,迟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令他万般没有想到的是,奕霜一早便已接到了罗明川的密令,让她以身为饵诱他上钩,事情得手后,便可让她坐上沙钶的位置取他而代之。如此方才有了这招“美人计”,彻底地将沙钶将了一军。也正因为对于这件事情的坦然接受,奕霜的大胆敢为让罗明川对于这名名副其实的美人,逐渐有了新的看法与了解。 商场如战场,你来我往间,罗明川对于冯奕霜的心,便已开始有了怦然心动之意。大家都是为了生存而算计,在这冰冷无情的战场上,又该如何谈得同情之说?沙钶既已获得罗明川多年来给予他的优厚待遇,即便今日淘汰出局不得归来,却也曾享受过公司以往给予他的无上荣光。而那些却并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与他相提并论,轻易可以同日而语的。 沙钶是星语集团的蛀虫,如同一只永远未曾饱食过的饕餮,极尽一切地想要吞掉罗家的资产。罗门这一代的掌权者罗明川却并不愚笨,身边人如何,他心中尽知。 除掉一个身边的蛀虫,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可除掉一个费尽心思想要夺得他一切的人,他罗明川的眼里就容不得这样的沙子!既然一个有所求,一个又如所愿,岂不何乐而为之?将冯奕霜这样的女人放在自己的身边,既是一种警醒,也是一种威慑。聪明人为己所用,才能体现出她的价值。 他从她的眼中看到的,远不止她现在拥有的这一切这般简单。 他相信,假以时日如不对她加以控制的话,她定然会成为一个比沙钶更加可怕的,存在着的最大威胁。 chapter 3 灰色边缘 从什么时候认识的罗明川,自己早已记不起来。依稀记得当年通过最终考核后他从内室走了出来,选择将她一人留在房间,并告知他想要她去完成的事情,而后自己便在权衡利弊的考虑下,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可她也知道,罗明川之所以会选择她来完成这项任务,目的无外乎是那样几个:一是自己网路上填报的那些资料早已尽入他手,即便不去查阅这些信息,他也大可凭借自己的力量暗中调查得一清二楚。这样的做法看似多此一举,实则也是利用了自己的恐惧心理,害怕自己被他查得清清楚楚;更是因为她是一名刚入职场的新手,对于陌生的工作环境的畏手畏脚罢了。 一个崭新面孔出现在沙钶的面前,又是这样一幅好相貌,此举必然会引起他的注意。好色是沙钶的通病,也是他最为致命的弱点,想要取得他利用职务之便所犯下的罪证,“美人计”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一计。 其二是因为自己在言谈举止间,所表露出的那份目标与野心。在这个暗潮汹涌金钱织成的奢靡大网里,如若自己再不挣扎着摆脱掉身上的命运,那么,那个“孤儿”的称谓就会一直堆积在她的心头,成为她在这个家乃至这一生中,再也无法逃脱的噩梦。 这不是她想要的自己,更不是她想要去面对的未来。所以,不管前路如何艰险,不管未来有多困难艰险,她势必会在这条路上杀出一条血路,站在孤峰的至高点上,傲然俯瞰着那些曾经欺辱她的蝼蚁! 眼下出现的最大问题,便是自己同罗明川之间,那个不清不楚的“恋人”身份。当初答应罗明川的要求未多时,他便向自己表明了心意。她知道他的心中对于她的感情并不是爱,可到底还是接受了他的表白,“顺理成章”地站到了他的身侧,成为了“罗门”上下众人皆知的“大嫂”。 这几年风里来雨里去,明面上在星语集团担任着x城分部一线经理的职务,实则是在暗地里为罗明川本人,做下了无数见不得光的事。近一两年的时间里,罗门已同帝宸集团联手合作,共同除掉了不计其数的敌人。罗门源源不断地为帝宸输送着独有的消息,而帝宸也选择了为罗门除掉了更多阻碍其发展的对手。 罗门做的是售卖情报的生意,走得是灰色边缘地带;帝宸同样也是灰色产业起家,如今却早已渐渐改变了自身的价值。 如此一来,倒真的如外界传言所说的那样:罗门是依附着帝宸而生,帝宸则是凭借着罗门而立。两个组织相辅相成,倒是难得一见的和谐与相亲。 可这些对于奕霜而言,眼前的这些荣华,然则都是游离在自己生活之外的事。她不懂那些为了家族奋斗终生的无上荣光,也不必知道那些圈子里的肮脏与辛密。 她只需要知道的是,她要顽强而努力地活下去!哪怕外人对她众说纷纭,哪怕他人对她如何成见,她也要在这样艰难的世道里,踩碎所有向她伸出獠牙的敌人的头颅,昂首挺胸地一直活下去! 这是一个会吃人的世界,是一个不为自身努力,便会被迅速淘汰出局的世界!即便今日她仍保留着心底里的最后一抹善良,也不愿就这样踩着沙钶的头一跃而上,得到他在罗明川身边辛苦八年换得的位置。 但事情既已发生,便不存在那样多的假设。除掉一个沙钶,还会有更多想要同样踩着她奋勇向前的敌人。与其境遇如此,何不率先出手将这些意料之中的危险,通通消灭在自己的目之所及中? 念及此,奕霜不由甩了甩因着思虑过久此刻正微微泛起疼痛的头,随手招过一辆出租车,让它载着自己前往这个城市的那处去狂欢舞蹈,肆意奔腾。 去尽情享受夜晚来临的时刻! 来到“k”的时候,早已过了夜间最热闹的时刻。 午夜的“k”就像一朵令人窒息的罂粟花,散发着其独有的幽香与魅力。明明是一间规模尚可的清吧,造型上却被设计成了哥特式复古的样子。上好白枫木雕制而成的大朵鸢尾,被雕刻家紧附在门口木柱的两侧蜿蜒而上曲折明晰。远远望上去,竟如真的一般活灵活现,灵动无比。 室内的装潢则改为了真正哥特式的风格,森冷阴郁的布景搭配着音响中播放着的低沉音乐,俨然将这里变成了一座令人不敢轻易冒犯的凛冬宫殿。来到这里的客人大多不为散心而至,而是出没于这个城市的灰色边缘,出没于这个地下王国的冷血之人。更有甚者,曾是江湖世界中赫赫有名的老手,只出现在这样漆黑森冷的夜晚,贪婪注视着四周一切可得的东西,宛如猎豹般紧盯着不远处的猎物,瞳眸中纷纷闪烁着嗜血残忍的光。 可她不怕,她偏爱这里的独特风格,也偏爱这里的小小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她可以看到众多与自己生活截然不同的人,可以看到千般风景,万般命运。更是在这里,她认识了那个清朗俊秀的男人,也同样看到了他身边那个女子的独特风姿。 “今天怎么想起过来了?”男人从身前的酒柜中取出一瓶上等苏维翁,回头望着奕霜,微笑询问道。 奕霜轻轻饮着长岛冰茶,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失落道:“闲来无事便过来这里看看,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到她的身影?” “你总爱提起她,可我也提醒过你不要随意去冒犯她,你却总是不听。”付堰桥微微转过身,取过吧台柜中上方的水晶杯为奕霜和自己倒上一杯酒,温和开口道。 奕霜轻轻端起酒杯,对着堰桥的那杯轻手一碰,酒杯瞬时发出一道清脆明晰地撞击声。奕霜见此,不由莞尔一笑道:“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时,我就见到了她,那时觉得她很冷漠,是那种无论如何亲密也无法靠近她的寒冷。可如今来得次数多了,我倒真的想要去主动了解她。或许我们之间真的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你说呢?” “我可再一次警告你,她不是你心中善解人意的知心大姐姐,之所以能够在今天安然地站在这里,站在郑锋的身边,事情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简单。”付堰桥担忧地看着奕霜,望着她说起那人时明眸闪亮的样子,不由担心道:“她向来不喜生人靠近,如果不是真心实意想要与她交好,我劝你还是不要靠近为妙。”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言罢,奕霜俏皮地望着堰桥微微一笑,饮下口中的酒道。 “你啊,不在这里给我闯祸,我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如若你在这里出了事,我可不敢面对罗大哥的质问。”堰桥转身放下酒瓶坐在奕霜对面,望着她严肃道。 “知道了!”无奈般翻着白眼,望着付堰桥的神情,恶声恶气道:“付堰桥,你少跟我提罗明川这个名字!每天在工作里面对着他,已经是烦上加烦的事情了,好不容易抽出空闲时间来这里,你却还要再三叮嘱着他的交代。依我看,你们两个干脆在一起好了!总好过郑大哥天天叨念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你这丫头...”正说话间,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从她的身后缓缓走了过来,一袭黑衣将她的曲线衬托得淋漓尽致,轻松披在肩上的长卷发此刻正散发着令人愉悦地清香。 一双凤眼微微挑起,目光凌厉间,摄人气势袭卷过境。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大哥呢?”堰桥远远望见来人,嘴角不由弯起一抹微笑,快步上前道。 “今日南省有事,他已带着江楠先行一步,项目已经丢给了我们,明天如若没有其他事宜的话,我会前去公司处理。”森冷淡漠的声音自奕霜背后习习传来,不带有一丝和缓安宁的气息,直惊得奕霜微微打了个冷颤,安静坐在了吧台的座椅上,沉默着不敢造次般多发一言。 “这样啊…”堰桥摸了摸下巴开口应道:“既然这样的话,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也不早了,你的身子向来不好,还是不要过于辛苦的好。” “不必了。”阿九默默看了眼奕霜所在的方向,继而抬起头来望向堰桥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不用担心。时间已经不早,稍后记得早些送冯小姐回家,我可不想明天一大早便接到罗明川打来的质问电话,你应该明白怎么做。” 言罢,再不回头看上一眼,女子已然离开了原地。 chapter 4 光影背后 眼前刚刚离开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自己认出来的?今日因为感冒加重特意戴上了大大的口罩,宛若一名再普通不过的路人甲,可这一切到了她的眼中,反倒变得像小孩子过家家般荒唐无稽,让人觉得可笑无比。 这样短短的几分钟内便已让她现出原形再难逃脱,想来不仅仅是自己在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恐怕每次装作不经意的出现在这里,也早已成为了对方眼中的幼稚把戏。 眼见她一直这样防范自己,如今再想去结交认识,恐怕只会难上加难。不知是因着什么样奇奇怪怪的原因,每每来到这里时,自己却总是一如既往期盼着她的出现。 这个在她二十岁生命里骤然出现的女子,宛若一道极其耀眼的闪电般,迅疾而凌厉地划破了她原有的世界,为之前那些单调而又枯燥的日子,带来了一抹新的生机与活力。 时间已然不早,早已过了午夜场的欢腾,是时候动身回家了。可一想到那个战火纷飞吵闹不休的家,奕霜的心里便止不住地厌恶了起来。 如若不回家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办呢?到底是冯家从孤儿院中抱养的女儿,吃的是别人家给的饭,挨得也是别人家给的打。看似不合理的生活,实则却被周围无数双眼睛紧盯着,自己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事到如今,唯有自己才能为将来的命运谋得一条新的出路。工作期间尚且还能以忙碌作为借口住在公司提供的公寓里,可今日是周末公休的时间,又是自己和其他同事调休的日子,上一次便借用了这样的借口没有回去,难道这次还要妄用这样的借口做搪塞,还能行得通吗? 想及此,奕霜静静离开了“k”,叫过路旁缓慢行驶的出租车,一路绝尘而去。 刚刚踏上楼道的阶梯,漫天破口而来的脏话便已随着寒冷空气呼啸而来。奕霜安静站在距离家门口一层楼的位置,耳中听着那两道再熟悉不过的争吵声,心中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再次登上了前行的阶梯。 家门没锁,此刻正大喇喇地推在一边,屋里扔出的东西就这样随意铺了满地。眼见着另一样东西扔了出来,奕霜迅速闪过身子侧身躲过,等到养母再次发出凄厉呼喊声时,将背包拉至身前遮挡着,快步走进了屋中。 “这是干什么!在楼下就已听到了你们的争吵声,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这样继续闹下去,不怕邻居报警吗?!”奕霜快步走到养母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疾声厉色道。 “没良心的东西,这么晚了才知道回来,我和你妈在家等了这么久,你倒是没心肝。整日里东奔西跑,陪着你们老板吃香的喝辣的,倒是给老子几个钱,让我也去潇洒潇洒啊!真是没心肝的玩意!”养父面色铁青地死死盯着奕霜,仇视的目光恨不得扎在她的身上,想要生生剜出几个洞来。 “冯远之!你还算是个男人吗?!白天我辛苦赚钱,晚上拼命加班,一个月的生活费转眼就变成了你赌博机上的码子,这么多年我嫁给你就是瞎了眼!成天胡说八道,以为自己真的担得了大才被人重用,就凭你这样的人,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养母听闻养父的话,不由艰难站起身来,挺着六月怀胎的肚子破口大骂道。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养父听闻养母的责骂,怒火中烧般冲上前来挥起拳头恶狠狠道:“你这个贱人,如果当初不是兰馨被你气得大病一场离开人世,抛下我和儿子活着,今天又怎么会有你在我冯家的立足之地!别以为你现在大着肚子我就不敢动手打你!我告诉你,老子今天就是要按家规治治你!” 养母听闻养父的话,再次伸腿往地上匍匐卧倒,大声嚎哭道:“冯远之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怎么会浪费大好的青春年华跟你在一起!卫兰馨她自己命薄死得早,可当初是你来我店里执意要跟我在一起,我这才上了你的当!这三年来我把你的儿子当成自己亲生的儿子,他要风是风,要雨是雨。现在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却天天喝醉了酒回来打我骂我,今天还要这样羞辱我!我真的没法活了,你打死我吧!朝这打,来朝这打!打死打活,肚子里的都是你的种!” 污言秽语夹杂着肮脏不堪的话,宛若刀子般割在弟弟奕洺的心上。望着父母再次大打出手的情形,年仅六岁的奕洺不由吓得哇哇大哭,直躲在房间的角落里望着满地狼藉的画面,小手用力抹着脸上的眼泪。 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争吵,奕霜转身拿过自己的包,准备快速离开这里。想到今晚家中这样丢脸的事情,明天必定又会成为整个小区里议论纷纷的“头条新闻”,奕霜目光森凉地望向养父母道:“知道为什么互相厌恶,还非要纠缠在一起过日子的后果吗?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是你们咎由自取!” 言罢,不待二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奕霜已然先行一步,大踏步地离开了家门。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炸裂声,听在奕霜的耳中,却早已将此当成了工作之余的家常便饭。 不用去猜便知道,这是他们这个月以来扔出来的第九个暖水瓶,也是因为同样事件的发生,再一次将她全权当作了用来发泄仇恨的对象。 如果在一起这样痛苦的话,那么当初又何必在仇视过后屡屡装作和好如初的样子,以此来维护这段本就不值一提的婚姻? 她不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也不愿去了解这样一个人性扭曲的家庭。即便认真了解又如何,又能如何?奕洺还小,自己又是冯家抱养来的孩子,在这样的一个家里,他们并没有可以自由发声的余地。 与其这样,倒不如闭口不提。自己同罗明川之间的关系已然烦心不已,又何必在此刻自找不快,过问太多他们之间的事情? 到底是徒增烦恼,多此一举罢了。 “姐姐...” 弟弟奕洺的声音从身后娓娓传来,奕霜回过头去,只见他穿着薄薄的睡衣,此刻正站在身后的台阶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睡衣还是夏日的薄衫,想来养母近日只顾着自己和冯远之之间的战火,根本疏忽了对于奕洺的照顾。更何况现在的她身怀六甲,肚子里的那一位,才是将来用以为她养老送终的亲生子女。对于丈夫前妻子女的关怀与否,想来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大的关系。 高兴了赏一口饭吃,不高兴的话,洗衣做饭挨打挨骂都是常事。都说没娘的孩子早当家,眼下虽然有这位后娘的照顾,可终归在婚姻的磨折里失了心气。 打从她与养父第一次发生争执以来,便再也不见了养母对他们姐弟二人的和气。难以入耳的绰号和叫骂在日积月累中,变成了再熟悉不过的家常便饭。只是如今那孩子即将出世,倒是更苦了弟弟奕洺。 念及此,奕霜不由轻轻唤过奕洺,将他早已冻得微微发抖的身子小心护进怀中,用自己的身躯温暖着弟弟弱小的心灵。 “姐,你别走…我害怕…”怀中传来弟弟奕洺颤抖着的稚嫩童音,他紧紧地抱着姐姐奕霜,将自己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依靠在她的怀里,似是这个冰冷世界上只剩下紧紧相拥着的他们般不住呜咽道。 “姐不走,姐等你睡着了再回公司,好不好?”奕霜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小心哄着他,让他的恐惧渐渐平静了下来。奕洺听闻奕霜的回答后摇了摇头,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她的怀中钻了出来,喑哑着哭过的嗓音懦懦道:“姐,我知道你不想待在家里,可是每次你走了之后他们都会继续打我骂我,用那些恶毒的话说给我听。姐,我害怕有一天他们动起手来会打死我,姐…我真的不想死!” 奕洺的哭声让奕霜的心彻底感到了寒意,原来自己每次夺门而出不愿与他们过多纠缠,换来的却是奕洺在背后被他们羞辱责骂吗?如果因为自己这个出现在冯家多余的人,直到今日她都可以无话可说。可奕洺是冯远之的亲生骨肉,难道仅仅因为他的生母卫兰馨的撒手归西,从今以后便要对他这样折磨吗? 想及此,奕霜拥着弟弟奕洺的臂膀不由加重了几分气力。转过头,轻轻抬起弟弟稚嫩的脸庞,帮他擦掉满脸的泪水,望着他温柔道:“放心吧奕洺,姐姐不走,姐姐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今天晚上他们谁都别想再对你动手,也别想再拿你充作出气筒!他们敢来,姐就算是跟他们拼了命,也一定会护着你!” chapter 5 她的归来 周四晚上安排在星语酒店的这场晚宴,委实让奕霜的心情沉到了谷底。此次罗明川精心策划这场晚宴想要针对的目标不是他人,而是那个早已随同意大利著名生物学家斯特姆逃离在外长达三年之久的,凌川药业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凌嫣然。 三年前,罗明川在与凌川药业交流的合作晚宴上,第一次看到了相貌惊为天人的凌嫣然。那时的她傲视群芳清冷示人,并未将罗明川这样的新生合作伙伴放在眼里。她不了解罗明川的家世背景,更不知晓“罗门”在这个圈中的地位,对于罗明川的公然示爱,凌嫣然首当一击便给予了一道明确的回绝令。如此做法不仅让罗明川极度好胜的颜面当堂扫地,也让他对凌嫣然这位红颜美人,更加激起了男人的征服占有欲。 然则好景不长,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x市头条早报上便刊登出了一条令人震惊的不雅新闻——“凌川药业董事长千金随同著名生物学家斯特姆私逃出国,凌川集团业已面临公关危机!” 这一新闻对于与凌川药业长期保持合作关系的罗明川而言,无疑不是一个震人心魂的重磅炸弹。凌川药业因为这样一出丑闻,不仅大大影响了其股票市值的浮动价格,更是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种种波折不断袭来,直接影响到了罗氏旗下各大产业链与健康品牌的发展。 与此同时,罗明川眼见自己看中的女人竟同他人私逃在外,心中更是怒火中烧。连带着星语集团旗下所有员工因为这样无厘头的怒火,均受到了罗明川的牵连斥责。 奕霜便是在这样怒火冲天的氛围里,出现在了罗明川的视线中。 她衣着朴素面貌清新,五官精致却又自成风景。初试通过时,招聘组的工作人员便已将这一情况报给了他。后来的复试中,他不仅亲自见到了她本人,对于眼前这名娇小可人的女孩,罗明川更是即刻赋予了诸多的青;更是从私下里直接找到她,向她安排了除掉沙钶这样棘手的机要任务。 他清楚地看见了她眼中那道讳莫如深的光,也看见了她分外倔强的年轻面孔里,所呈现出的那份不甘与炙热。他知道她内心深处涌动着的欲望,也明白她费尽全力都想要拿到的东西。于是他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自行前去摸索与探究;也让她一步步地,爬上了自己想要夺得的王座。 事实证明,她的确是名聪慧狡黠的女子。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她便已从素面朝天的清新动人,转变成了红唇娇艳的妩媚容颜;从初初来到公司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害怕和畏惧,转眼便成为了游走在男人与权力之间,那把最锋利的武器。 对于罗明川此人,奕霜是打心眼里钦佩和敬畏的。 眼下的罗明川,不过28岁风华正茂,在这个圈子里尚且有着诸多重要事宜等待着他去完成和执行。更何况,他是罗氏家族中唯一一位被认可的继承人,其身上自是拥有比及常人更需要承担的,诸多压力与重担。 可正因为如此,现在的罗明川在接手罗门生意后,更是越发变得精明能干了起来。这让这陪伴在他身侧不过三年时光的奕霜,因而对他更加产生了依赖与归属感。 一个男人若能无时无刻给予女人最大的安全感,这应该便是自己心中最渴望的那份爱情吧?可如果这份看似稳定的爱情,实则有了另一名强劲对手的争夺的话;那么,这场看不见一丝硝烟的战火,迟早便会引发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而现在,这个让奕霜开始有了些许慌乱的对手,早在她无暇顾及时,便已登上了这个舞台的大幕。 那便是那个名动一时的天之骄女——凌嫣然。 凌嫣然的回归看似无意,实则其间深意颇多。三年前她同意大利著名生物学家斯特姆私逃海外,这一新闻不仅轰动了整个x市,更是成为了无数报纸周刊的头条新闻。 三年后的今天,斯特姆因在企业中滥用私权,擅自与凌嫣然拍卖公司机密,在走私违禁品前往纽约的途中被当地海关抓捕归案,凌嫣然却在部分手下的帮助下,不仅成功逃脱了共犯的罪名,更是顺利回归到了大陆这片土地上。 她的回归不仅为凌川药业带来了新的技术成果,更可怕的是,那场风波所涉及的罪名,早已在其部下不断地争取中,成功帮她抹掉了旧案的痕迹。这个圈中对于此事,自此以后便再也无人敢于问津。 一个星期前,罗明川隐瞒自己私下里举办了家宴,并邀请了凌川药业董事长及其千金凌嫣然前来赴宴。期间三人到底谈了些什么,除了那些参加过当天家宴的人,其他人根本无从得知。 而让奕霜感到无助的是,这场“分手”来得猝不及防,甚至于连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再见”,他都没有选择真心实意地告诉她。好在她并不是那样死缠烂打之人,当初坦言在一起时,便是抱着互利互惠的目的。而今即便分开,她也还是当初那个她;所要去做的事,也仍是当初需要认真完成的那些事。 自己同罗明川之间的关系,本就不被罗氏一族所认可。“身份不配”是这场感情中的大忌,既然如此,又何需谈及以后该当如何? 从最初的承诺相护,到现在罗氏中人对她冷眼相见,自己遭受那样多的非议与折磨,又何必不识大体多生事端,让那些本就看不起她的人在此刻越发对自己嘲笑与讥讽呢? 不过一段感情而已,罢了便罢了。自己不过双十年华,只是因着过去阅历工作的长久,方才渐渐磨蚀了叛逆的性子。到底年纪还是放在一边,外人眼里也实在无法从此处挑出错来,如此倒正好成全了自己。 她是想要成为那人那样处事不惊的人,或许一些保护自己的想法与行动,也是时候拿出来较量真章了。 晚上的晚宴定在“关雎庭”,罗明川倒是一门心思,想要借此求得凌嫣然的好感与青睐。清楚如奕霜,知道他心中抱有的真正目的,不过是为了求得与凌川药业长久合作的机会,从而拿到凌嫣然手中经由意大利带回来的制药机密。因此罗明川才会借此机会向凌家放下一个台阶,亲手抬着凌嫣然的脸面,让她从那场风波里走下阶梯。同样不过是利用了女人的好胜心理这样卑鄙不堪的手段,借着这三年来的成绩向凌嫣然证明当初自己选择的可笑,让她去后悔罢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罗明川啊罗明川,我倒想看看,你所谓的那名“名门淑女”是否真的在河之洲,等待着你亲上前来“君子好逑”! 想及此,奕霜不由放下手中剩余的工作,大步迈向“关雎庭”所在的方向,帮着现场的工作人员认真布置起了场景来。 晚上八点,晚宴在优美的舞曲声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凌嫣然尚未出席,罗明川却已早早陪同凌川药业的代表团们,一同来到了会场。自助晚宴早已在奕霜的安排下陆续呈上,服务生端着盛满红酒与香槟的高脚杯小心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宾客中,为前来参加晚宴的这些贵宾们尽心尽力地提供着最优质的服务。 转过身,抬眸间便望见了站在舞台侧面,眼下正在调试话筒音响的奕霜。森然幽深的表情从罗明川俊朗的面庞一闪而逝,再抬头时,已是一片清明与平静。 欲待上前询问她为何将工作班次调至今晚时,大门前方已然出现了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动人身影。凌嫣然身穿白色简约礼服,在厅中形形色色的复杂目光下,骤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几年时光不见,相较之前的凌嫣然,此刻看起来却稍显几分丰腴。一身白色手工裁剪的晚礼服搭配着今日精心打扮的妆容;远远看上去,恰如三年前在交流晚宴上第一次看到她时那样美艳动人,绝世无双。 罗明川在望见凌嫣然遥遥出现在了晚宴大门处时,心中早已涌起了几分别样的心思。这几年来,虽然凌嫣然因为当初做下的那件丑事,选择继续留在异国他乡不断躲避着家族和法律的追责,因此也让自己同凌川药业这一庞大的药业家族,减少了几分过往的亲密。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既然凌嫣然已从意大利安然无恙地回到国内,那么便可以断定的是,现在的凌嫣然早已多了较之以前更多的机警与灵敏,因此才能获得家族额外的青睐,摇身一变大方自然地回归到了这个经由五代人传承而来的,古典医药世家中。 想及此,罗明川不由将那道深深地目光,遥遥望向了站在舞池中央边侧的凌嫣然。看着她熟稔地游走在与凌氏密切合作的那几位资深投资人的身畔,看着她巧笑倩兮婉约动人的别样身姿,罗明川的心思,不由越发加深了几分。 chapter 6 支离破碎 安静地站在大厅的边侧,望着罗明川深切看向凌嫣然的目光,奕霜心中的灰意不由再次加深了几分。尽管知晓今日这件事情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到底还是选择陪伴在了他的身边长达三年之久的时光。眼下说不难过是假,说不愿挽留才是真。 如若说真的难过的话,奕霜反却不会因此留下眼泪,不过各取所需的一段“爱情”,既无爱也无情,那么又何来强行拼凑在一起的妄想之后的幸福呢?只是凌嫣然骤然回国这件事,倒是确有几分值得深思与怀疑的地方,听闻凌川药业近日将要宣布更替集团行政秘书长的最新人选,也不知凌嫣然此时选择回到国内,是否与这件事有着怎样密不可分的关系。 话说回来,即便因着这样的事情与凌嫣然有着莫大的关联;可说到底,这样远在天边的事情又与自己有何关联?选择与罗明川“分手”,并不代表她会在这场游戏中强制性的被淘汰出局。即便因为如此,自己却也认真思虑了许久,早已不愿再在这家企业中多做停留了。 两个月前曾亲手写下的那封辞职信,现在仍藏在办公桌的那个抽屉里。在这里工作的三年时间里,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两年前拿到了自修研究生学历的认证书,以及作为市场开发和客户服务专业人员的资历证明;一年前的今天,她额外参加了几门关于商务语种的培训,两周前也已全部拿到了相关的证明。这些都是在星语集团工作的这三年时间里,拼尽所有付出所有努力,所换来的辛苦与回报。 而现在,她已考虑清楚了自己的定位与未来,做好了即将离开这里的打算。她相信,现在已然是离开的最佳时刻了。 悄悄离开了这场晚宴,将剩下的事宜嘱咐给同为酒店经理的kevin,奕霜独自离开了现场,不任何留下踪迹。 眼下的场景不用去猜,自然也能再清楚不过的明白。三年前的罗明川便已对凌嫣然另眼相待,即便当日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并未给罗明川一个足以放下身段的台阶;然则红颜美人香气如兰,即便真的让人懊恼,也必定不会让这些男人们因为这样的小事,就此停下追逐她动人身姿的脚步。 这世上之事本就如此,美貌与眼泪,聪明与机敏,从来都是女人在世间最为锋利的武器。它可以在不经意间让你领略爱情的美妙,也可以在情至深处时让你深深体会到,那些需要付出的代价与可怕。 而现在,既然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又与她有何相干?人生还有大好前途锦绣前程,离了这里,自然也会有下一个归属之地。 然而下一个归属之地又在哪里?想来当真是遥遥无期。 轻轻打开抽屉从中取出那封辞职信,走过那排再熟悉不过的办公区,奕霜快步走进罗明川的办公室,将它放在了办公桌上。 工作的事情早已交代给了此时正在现场的kevin,同在这里工作这么久,kevin对于向上晋升机会的种种表现,早已不是什么私人的隐秘。他将满满的斗志整日挂在脸上,也将自己饱胀的情绪全部投诸在了工作职责里。或许这样一个对于这里包含无限动力与热情的人,才会比自己更加适合现在的工作吧? 至少相对而言,自己对于工作的投入,确然要比kevin少了几分。现在的自己对于这里,更多的,则是染上了那股莫须有的倦意。 转身离开罗明川的办公室,奕霜将那条早已编辑好的短信息发送到了他的手机。收拾了自己留下的东西,便再不回头地离开了办公大楼。 再见,罗明川!不管未来结局如何,终归是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吧! 抱着摇摇欲坠的纸箱一路回到家中,奕霜早已累得说不出话来。今日的晚宴虽说自己只做副手,主要交代了kevin负责主场的安排,可连着几天都在接待之前预定的vip客户,其中几家更是星语集团常年合作的重点对象,自己本就担任着x市服务部一线经理一职,接待贵宾的事宜更是自己难以摆脱的职责所在。 连着加班好几天都未曾得到休息与调整,何况还有今晚这样的场合令自己身心俱疲,此时一路飞奔回来躺近柔软的沙发里,可谓得到了全身心的放松。 奕洺去了补习班,还有接近三十分钟的路程才会回来。养母的身子一天大过一天,现在早已住进了妇产医院。养父因着即将出生的孩子,不得已只能家中医院两头奔波。此刻恐怕又是留在了医院那边,家中全无一人的存在。 听见那道早已布满锈迹的防盗门被人从外打开,书包上锁扣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声响时,奕霜正坐在厨房的餐桌旁发着呆。灶上煮着用蔬菜煨成的营养粥,此刻正“咕嘟咕嘟”地发出令人愉悦的冒泡声。 奕洺突然的出现,惊醒了陷在沉思中的奕霜。她慌乱地擦了擦眼角,快速带上防烫手套将粥抱下了灶台,轻轻将其放在了桌上的防烫垫上。转身熄掉了燃气,从壁柜中取出两套碗筷为弟弟奕洺盛上一碗,放在了他的面前。 “快吃吧!刚刚煮好的蔬菜粥,这时候味道正好。刚从补习班回来,一定饿坏了吧?”奕霜摸了摸弟弟奕洺的头,掩住了自己心头屡屡浮现的那抹不悦,微微一笑道。 奕洺轻轻拿过桌上的碗,盛满了另一份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她,望了望奕霜此刻正打量着他的双眸,奕洺不由嗫嚅着唇道:“姐,你刚刚...是不是哭过了?” 奕霜疑惑地摸了摸眼角,假作根本不介意道:“哭?怎么会?姐姐什么时候在你面前哭过?” 奕洺轻轻摇了摇头,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汤匙,默然开口道:“姐,你说...他们会离婚吗?” 奕霜看着弟弟这样凝重地表情,不由敛了敛面上的微笑,深深地叹了口气。 望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年轻而稚嫩的男孩低垂着头,面上因为光线的遮挡稍显模糊。奕霜清楚地知道,奕洺的心里此时是真的难过。可正因为如此,才会让她不知该去如何劝解。 她向来不是那种软弱无助的柔弱心肠,养母平日里命她杀鸡宰鱼时,面对满池鲜活的血液,她都尚且冷漠无闻;更何况今日坐在她眼前的是这么多年生活以来,与自己的命运本就无甚关联的,那个名义上的“弟弟”。 说到底,奕洺终归只是一个还没长大成人的孩子。亲生母亲英年早逝,父亲在母亲身体本就孱弱的情况下出了轨。如今后母一朝入门,现在不日又将迎来他们亲生的孩子,自己尚且得过且过,本就无甚亲情,又何来在乎之说。 可奕洺同她的处境不一样。他是这个家里的长子,是后母眼中存在着的一根刺。以前因着自己无所生养,因而还能顾得上他几口吃食。可现在后母即将产下自己的亲生子女,在这未来漫长的日子里,身为这个家中无足轻重的孩子,奕洺又该何去何从呢?难道要向自己这样放弃学业,放弃这些年来心中所追求的一切,去成全这个根本不在乎自己幸福与否的家庭吗? 她不知道该去如何劝慰眼前这个不过六七岁大的孩子,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让他重新建立起面对未来一切挫折与困难的信心。她只知道的是,她所能给予他的,不过只有现在这样零星微弱的关心,以及那点委实可怜的同情罢了。 想及此,奕霜不由轻轻抚了抚弟弟的头发,帮他把稍显凌乱的衬衣拉直,看着他年轻稚嫩的脸庞,莞尔微笑道:“奕洺,这些都不是你现在需要关心的事。你要知道,不管未来发生怎样不美好或很美好的事,他们都是我们的父亲和母亲。或许你会觉得宝宝的降生将会影响他们对我们的感情,不过事情并不是那样的。” “奕洺,既然想做男子汉,那就要拿出一个哥哥应有的态度来。就像姐姐对你关心对你好一样,你是家里的男子汉,理应也拿出这样的态度来迎接我们家中的新成员,明白了吗?” 奕洺轻轻点了点头,抬起头望着奕霜认真道:“姐,你说的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们班里的同学也说了,他们家中也有弟弟或妹妹,对待弟弟妹妹是一定要用心去照顾的。妈妈以前告诉我们,宝宝是上帝送给我们的小天使,你说对吗?姐。” chapter 7 不复相见 看着奕洺那双小鹿般雾气迷蒙的双眼,黝黑的瞳孔此刻正认真地望着她,从中迸发出了那些对于未来的美好期待,奕霜轻轻地点了点头,将早已吃完的饭碗轻轻收离了餐桌。奕洺则乖巧地帮她收拾好了桌面,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认真复习起今日所学的功课来。 怎么忍得下心去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尽管拥有着无数美好的事物,却也拥有着太多悲哀的一面。孩子是爱情的美好结晶,是一个家庭的可爱天使,可那些必须是在基于家庭所附有的素养与文化之上。面对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和一个即将降临的粉嫩婴儿,谁又能够保证十几年后的他不会成长为养父养母现在那般,令人厌恶丑陋的嘴脸呢? 生而为人,谁不希望自己获得幸福美满的家庭?再如何相较,奕洺到底是养父的亲生儿子,即便养母再不愿提起他的原配妻子卫兰馨,但他的存在,便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那么自己呢?自己这些年来孤苦无依,一个人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那个曾经狠心将她抛弃在孤儿院中的生母,会不会曾在午夜梦回时潸然泪下,哭诉着对于孩子的遗失和痛心?又会不会在过去的某一天,真正用心地去寻找过自己? 疲倦与困顿席卷而来涌上心头,让她渐渐闭上了双眼,想要短暂休息片刻。即将陷入昏沉的沉睡时,一声怒骂不带分说便已将她从梦中惊醒。待到看清眼前人时才发现,原来养父冯远之早已回到了家中,此刻正将自己从公司带回来的箱子随意打开,从中挑挑拣拣地扔出了诸多属于她的东西。 “你干什么!为什么乱扔我的东西?”奕霜望着养父令人发指的行为,不由从沙发上跃身而起,高声怒喝道。 养父听闻她的声音不由转过身来,紧盯着她的双眼狠狠道:“干什么?你竟然擅作主张从公司辞职,胆子倒是不小,我看你是活腻了!公司一定在你走后给了不少赔偿金吧?快点全部交出来!不然的话,今天你休想再进我冯家大门!” 奕霜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唇畔勾起一抹森冷笑意,望着养父令人作呕的苍老面庞,轻声开口道:“离不离开是我的自由,想要赔偿金,我劝你还是了解一下什么叫做法律,然后再来开口向我要钱吧?冯远之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会搬离这个家,从今以后你若想请我回来,我也绝不会再踏进这个家门一步!” “哦,对了!”看着养父被她的话语震惊而可笑的样子,奕霜不由扬起唇畔,微微一笑道:“想要我的钱,也得经过我的同意不是吗?让我想想...” 轻轻抚摸着下巴,转过身来笑望着养父道:“你不是知道‘赔偿金’是什么意思吗?那么这三年来你在家中四处装上针孔摄像头从中偷窥我的一举一动,悄悄在手机电脑中录下视频的丑恶嘴脸,不知道在律师和法官的眼中又会存在多少赔偿的价值?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惧怕任何一个司法机关的法律处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便再简单不过了。明天一早我们市法院门口见,到时候我却想看看,你是否能同今天与我站在这里一样面目狰狞!咱们到时候再见真章!” 言罢,不待养父答复,奕霜带上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再不回头的走出了这扇大门。 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时至今日,早已全然没有了自己存留下去的必要。自三年前无意间看到了冯远之的所作所为时起,奕霜的心里对于这样一个恶心至极的男人,便采取了收集证据暗中探查的手段。 今日向罗明川递上辞职信的同时,自己便已做好了搬离冯家的打算。这几年来自己省吃俭用,虽然在考取学历证明时花费了不少的费用,可到底职务在身拥有按时发放的薪水,虽说不足以过上富足的生活,到底也算是衣食无忧,不存在用钱困难的问题。 今日骤然离开了冯家,虽然将要面临居无定所的困境,好在终于获得了财务和人身上的自由。从今以后,自己便再也不用去面对那两张贪得无厌的丑陋嘴脸了。算起来,也算是一桩值得欢喜的幸事。 可是…就这样不打招呼的走了,恐怕奕洺知道了,一定会伤心难过的吧?家中大半的纷争,多半因着养母早已看破冯远之对自己的不轨心思而引起,想必现在自己手握证据离开,也必然不会影响到奕洺同他们之间的关系。 养母是对自己多有芥蒂,可对奕洺的照顾仍是有待考究的。虽说不及自己的亲生子女,生活上倒也不算苛责。但愿在她离开后,养母不会对奕洺转变这份仅剩不多的照顾吧!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拖着沉重万分的行李,抬起头,望向漆黑如墨的无垠天空,奕霜对于即将到来的全新生活,同样感到了几分对于未知的无奈和担忧。 半晌,深深叹了口气将行李箱拉至身侧,再次向着前方的路慢慢走去。 天,终究是暗了。 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走在长长的街头,望着街边行人偶尔路过,或单独疾行在深夜中往家的方向赶去;或成双成对一路同行,亲昵地低头并肩而语。奕霜将这些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说不出的落寞便这样在骤然间,迅疾而猛烈地袭上了心头。 正在思索今晚该去何处,“叮——”的一声传来讯息的声音,骤然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出来谈谈,我有话问你。” 简洁明了,向来是他说话言谈的方式。简短回复了消息,叫过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带着一身疲惫与无奈向着罗明川所在的方向,一路疾行而去。 chapter 8 覆水东流 推开咖啡厅的大门时,罗明川正同凌嫣然并肩坐在靠窗的位置旁。只见她笑意盈盈挽着罗明川亲昵无比的娇俏模样,眼神婉转间明媚如火,却在望向奕霜所在的方向时骤然间横眉怒目。待到罗明川疑惑般望向她的动人面庞时,那记眼神却早已换上了温婉得体的笑意。 奕霜望着这般虚假伪善的面孔,心头间骤然燃起的那股无名之火早已随风翻滚,汹涌潮汐般迎面而来。 今日在晚宴上罗明川公然示爱凌嫣然的样子,难道还嫌自己不够丢脸吗?如今却在这里再次作出这番样子,不知究竟是真的因为破镜重圆,亲婚燕尔般亲密无间;还是因着她的突然离职,让罗明川处在了那个被动的位置上,不愿去面对被她“弃之不用”的事实。但不管眼前二人是何种目的,看在奕霜的眼中,都是如同沙钶般伪善恶心的。 想及此,奕霜不由微微勾起嘴角,望着凌嫣然探究般打量着她的目光,莞尔一笑道:“罗总,凌小姐,这么晚把我叫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因为今日递交辞职书的事,那我想,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之所以选择前来赴约,不是因为还有什么样的难言之隐,只是想告诉二位一句——我已在离开星语集团前找到了新的发展机会,既是早已做好了离开的打算,那也就不再考虑多做停留了。” 抬眼笑望着罗明川的脸,见他目光森凉面无表情,奕霜不由微微一笑,认真端起面前的咖啡轻轻饮上几口,不再言语。 罗明川阴沉着面庞,望着奕霜全然一副不在乎的神情,沉声道:“擅自作出这样的决定,你可有问过公司的批示,问过我的意见?冯奕霜,跟在我身边这么长的时间,你难道不清楚在公司做事的原则,不清楚我的原则吗?” “正是因为太过清楚,所以才会选择全身而退。罗总,客套的话您也不必多说了,我清楚明白这三年来自己应有的位置和身份。于公,我是您放在x城分部的服务部一线经理,是帮您打理公司一切事宜的得力助手;于私,我是您的私人秘书,除了工作之外,还要帮您打点好所有需要安排的一切。我想这些对于您而言,都是这些天来再熟悉不过的工作事务。” “至于其他身份和所附带的标签,我自是不明白我个人对于罗总而言,究竟还应拥有着怎样的身份?” 奕霜的话说者客气含蓄,听者却有意难为。她不是没有想过今日在凌嫣然的面前,为自己这么多天以来的尴尬身份凭此来证明些什么。可她也知道,自古成王败寇多说无益,这场看似公平交易的关系里,除了那些好听的头衔与名声外;其他的,都比不过眼前这个美艳绝伦的女人,深深扎根在罗明川心中的位置。 既如此,今日她又何必再这样自寻难堪,将眼前本就难堪的情形变成无法挽回的局面呢? 想及此,奕霜轻轻站起身来,将一张百元钞票压在了杯下,抬起头微笑道:“话已至此,我想,再谈下去的话,未尝不是现在看到的相同结果。既然去意已决,那就还请罗总保留您的意见。辞职书已呈递给您和人事部门,所有应该办理的流程也已完成了办理。kevin是一名得力干将,相信公司在他的帮助下,一定会运转地越来越好。” “关于这一点,想必与他日后与您相处长久的他,必然会让您放心!” 不再选择继续交谈,亦没有对他说出那声“再见”,便这样轻飘飘擦肩而过,选择离开了相伴三年的那个人。 不是没有联系的必要,而是如今说来却更像是一种无稽之谈。这个世界上每秒钟都可以在街边遇到无数个陌生人,想要与这些陌生人建立起相关的联系,然而却只需要一个简单微笑和一句同样贴心的问候罢了。这样为人所熟知的交谈,甚至能够让彼此在未来数十年的时间里,发展成为更为亲密的关系。但同样的逻辑用在罗明川的身上,却是根本行不通的最坏主意。 对于罗明川而言,自己这几年来的辛苦付出,或许在他的心中根本不值一提。但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来说,不再选择对这个家庭一忍再忍,终于在撕破脸后转身离开,面对眼前毫无去处的处境,也不过是将问题再一次严重化罢了。 走吧!命运从不过问过路人。既然尚无停留之处,又何必在此多做留恋?多愁善感并不是她的性格,与其这样萎靡不振,倒不如重新振作起来。现在的她尚且还有一些存款,那就代表自己并没有完全弹尽粮绝。既是如此,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她想要的,迟早会在某一天,全部还回来! 抬头望向市民中心广场上方那个巨大无比的led显示屏,此刻正直播着今晚罗明川同凌川药业董事长、董事长千金凌嫣然的晚宴现场。美酒佳肴,美人在侧,自是说不出的华贵与奢侈。 奕霜清楚地明白,今晚本是罗明川名义上安排的“家宴”,现场布置安防全都由她和kevin一手安排,如今又怎会有这些记者的前来采访和问询?收买记者是罗明川的惯用手段,他知道凌川药业对于这样的安排自是反感至极,可既然选择与凌嫣然重归于好,罗明川又怎会放弃这样大好的公布机会,一鼓作气将星语集团再次带上热搜的头条新闻? 想来他虽没有事先通知自己,必然也是通知了kevin为他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不知是真的碍于她的面子和那短短三年间的“情分”因而特意避开了她,还是因为他心中对于自己的离开早已成竹在胸,所以才会选择让她在离开星语后,通过外媒的手段,方才得以知晓这样的消息。 看着大屏幕上如璧人般的那对身影,看着罗明川在记者的提问下熟练回答着提问的官方式的客套,在被问及何时与凌嫣然再续前缘时,罗明川深情地望着凌嫣然,目光坚定道:“自从嫣然选择出国深造后,我便同她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系。得知她学成归来时还是单身,我便有心与她共结良缘,想要再次追求与她在一起的机会。” “当然!这一切的安排都要归功于我的好友兼罗氏的行政秘书长。至于他的名字,我在此就不再多提了,想必来访各位以往与他均有所接触,已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今日我与嫣然能够再度前缘,他的辛苦搭桥功不可没!” 记者笑吟吟地望着凌嫣然道:“凌小姐,刚刚听罗总说起,星语集团的行政秘书长沙先生,也是此次你们二位重归于好的‘月老红娘’。那么请问凌小姐,你们会在后续的婚礼中邀请他本人作为伴郎吗?” 凌嫣然颊间一抹红晕,轻轻抬头拂了拂稍显凌乱的发丝,轻启唇畔莞尔笑道:“这是自然。沙秘书长是我和明川共同的好友,我在认识明川之前,便已同他相识多年。至于后续婚礼伴郎的安排问题,我觉得你们应该去问问明川的意见。” “毕竟婚礼伴娘团的人选才是我应该考虑到的范围,至于其他问题,那就全部交给明川好了!其他时间我还要继续用来管理课程的研修,你们说对吗?” 不再看凌嫣然后续的回答,奕霜漠然拉过行李箱,将它放进了刚刚约好的出租车后备箱中。 有些事情一目了然,并没有完全解释的必要。罗明川既然已将沙钶交给罗氏董事会制裁,此刻又怎会放他在媒体前胡言乱语?今日的罗明川与凌嫣然二人双宿双飞修成正果,沙钶那种不值一提的绊脚石有留有何用?过往一切不过覆水东流,既然那人已经选择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作如今这样难堪的地步,那么她又何必自寻苦恼,再去做些无谓纠缠? 无论昨日是非与否,罗氏的事情都将与自己再无瓜葛。想及此,奕霜轻轻闭上了双眼,跟随着出租车向前飞驰的方向绝尘而去。 chapter 9 再见那人 再次走进“k”时,已是深夜两点时分。未曾想到的是,此次居然在这个时间点里碰到了最想见到的那个人。此刻她正紧闭双眼轻轻趴伏在吧台上,双颊绯红间,俨然已是酗酒过量难受至极的样子。细长的睫毛微微卷曲,眼角上方的蓝色血管在“k”独特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微微发亮。 依旧是那身黑色外套和裤装,似乎上次见到她时,也是同样这番装扮。今日的她妆容精致眉目如画,此刻却双颊坨红昏昏欲睡,显然喝了过量的酒,此刻醉得不成了样子。可看她此刻安静沉睡的样子,自己倒是不便打扰。 想及此,奕霜不由轻轻放下了行李箱,走到吧台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还是点上次的酒吗?”调酒师乔杰亲切地问候着奕霜,知道她是这里的常客,更是付堰桥的异性好友,因而熟络地打着招呼,微笑询问道。 奕霜轻轻点了点头,转过身回问道:“乔杰,今日怎么没有看到付总?平日里她醉成这样,他不是必定陪在她身边的吗?” 乔杰微微一笑,轻声开口道:“堰桥哥现在在九姐刚刚待过的那个包房里。今天来这里的是上次和公司谈项目的同一批人,九姐酒力不济就被堰桥哥先带了出来,这会儿怕是仍在里面帮九姐谈事情呢!” “原来是这样...”奕霜轻轻拿过乔杰调好的酒向他道了声谢,微微看向楼道后方那个vip包房的位置,继而转过身来看了看仍旧陷在沉睡中的她。 此情此景,已是了然于胸。 “你怎么来了?——”正思考间,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男声从前方正正传来,蓦然惊醒了陷在沉思中的奕霜。迅速抬起了头,将手指放在唇间轻“嘘”一声,奕霜指了指那人所在的位置,轻轻摇了摇头。 堰桥好笑地看着她的动作,不由放低了声音微微一笑道:“你同她见面次数寥寥无几,反倒是真的关心她。”低下头,骤然看见奕霜放在身侧的行李箱,堰桥惊讶地望着她道:“这么晚怎么会提着行李箱出来?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苦笑着咽下喉间的那口酒,奕霜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左不过是辞了工作又同冯远之撕破了脸面,这下真的是有家归不得,有苦说不出了。” “怎么会突然辞了工作?”堰桥听闻奕霜的回答,不由皱起眉头看着她道:“罗总知道这件事吗?” 奕霜望着付堰桥认真问询着的目光,微微勾起唇角苦涩一笑道:“自是知道的,可即便知道,事实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你是再清楚不过的,这几年我虽然人前风光,既是星语集团x市分部服务部的一线经理,又是‘罗门’兄弟们公认的当家大嫂。可凌嫣然这些年在罗明川心里的位置,又岂是我这样的身份可以相比较的。” “离开星语集团,从此以后便代表我与‘罗门’之间的决裂。虽不用这样赶尽杀绝把话吃透,可我的心里对于罗明川,却总是有着几分难过的。” “你并不比凌嫣然相差几分,何必这样看轻自己?”堰桥漫步走过吧台,缓缓坐在了她的身边道。 “堰桥,恐怕只有在你眼中,我才不会比她相差几分罢了。凌嫣然是什么样的身份?凌川药业董事长千金,留学归来即将担任集团新任行政秘书长之职的精英人士。即便不能担任这样高的职位,有着这种身份的存在,未来何愁没有好差事?” “而我呢?我和她是云泥之别,她是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仙女,我是冯家从孤儿院中领养多年的弃儿。在这个让人绝望的家里,我这个可有可无的人活得就像一场笑话,就连奕洺都要比我有价值。” “罗明川今日选择凌嫣然而放弃我,这样的局面是我早已预料到的。虽说这几年我们之间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可到底我也是个女人,还是会心痛的。” “堰桥,你明白这种被身边跟你唯一有关联的人抛弃,这种痛苦纠结的感受吗?” 堰桥默然坐在她的身边,对于她话语中的惆怅与茫然,此刻更是觉得无从开口。他明白奕霜自小的经历便是如此波折,虽然她只来过这里不过十数次,可她却是愿意将自己看作知心好友般,将自己的身世讲述给他去知晓的。 想来奕霜身边,真的不曾拥有那般可以倾心以付的人,就连那些深藏在内心深处的知心话,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诉说。这样在冯家屋檐下艰难生存的十数年光阴,真不知她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你知道吗?我是真的羡慕她。之所以这样关注着她,时常想在这里见到她,只是因为发自内心地想要靠近她。” “我不知道她这样的年纪,一个家庭优渥的女孩为什么也会选择同我一样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选择将自己的生活过成如今这样风口浪尖的样子。可是堰桥,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对她都保持着疏远,却又想要亲近的样子。” 堰桥微微点了点头,将她拉至另一边的空位处轻声开口道:“奕霜,阿九素来不愿别人提及她的过去事。可我知道,如果今日不告诉你的话,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让你同她往来了。今日我想把她的一些事情告诉你,也希望你可以做到之前所说的那样,对她的事情严格保密。” 奕霜了然地点了点头,示意堰桥继续讲下去,堰桥的眼神幽暗而茫然,带着一丝无助和痛苦,轻轻地飘向了远方。 “在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不过十一岁的年纪。那天大哥将她带来这里,让我悉心照顾她日后的行程,我便是在那一天里,和她的一切关联在了一起。” “我从未在其他孩子眼中看到过这样狠厉果决的眼神。那时候的阿九就像是脱离了队伍却冷傲无比的狼,即便脱离了团队,也要擦亮獠牙,将那些折磨狠狠还击给过曾经伤害她的人。那时的阿九年纪尚小,可却一跃众人成为了现在的她,这样的能力与手段,我自问向来没有再见过第二个人。” “那年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大哥只交代了所有兄弟不许私自过问。可我这几年来历经各种风雨波折,试问什么样的惨剧没有见过?因而便在私下里,悄悄查到了关于她的过去。” “阿九那年惨遭意外处境堪忧,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将实情公之于众,因而便成为了如今这般冷漠决然的性子。那件事情发生在她当时的学校,大人们只作孩子间的玩闹罢了,因而此事便只被人轻轻揭过,就此不提。” “后来在大哥的安排下带她去了帝宸旗下医院,进行心理医师专业的康复治疗。可事已至此已成定局,阿九的身体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好起来过。以至到现在,她早已失去了成为一名成为母亲的资格。” 奕霜惊讶地捂住唇,颤抖着眼角望向堰桥,缓缓开口道:“怎...怎么会?当年她还那样小,怎么会完全得不到医治?阿九她...她自己知道吗?” 堰桥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自身的病痛,自己又岂会不知?她自然是全都知道的。可这些年来,大哥一直严令禁止我们再议此事,阿九常去心理医院复查,我们即便心如明镜也只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选择继续帮她隐瞒下去。” “我知道,这是大哥心里同样难以言喻的痛,他不想让我们提起,也是怕再次伤了阿九的心。既然如此安排,那便装作一切都不知道罢了。如今只能时时给予她关怀和关心,如此也算是尽了我的心意。” 话音未落,清晰明澈的清冷之声自耳后缓缓传来,带着数九寒冬里无尽寒霜,缓缓袭上了二人的心头。 “付堰桥,今日之事在你这里到此为止,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出现。我不希望我的事情从别人的口中将以这样同情的方式表现出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阿九做人做事,向来对得起天地良心。我不需要别人的在乎,更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我...”话音未落,阿九便已转身离开了原地,徒留堰桥望着她的身影,目光悠远而深长。 “这或许就是这么多年以来,你始终甘之如饴陪伴在她身边的真正原因吧?”奕霜从卡座那处光线阴暗的地方缓缓走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堰桥的肩,莞尔一笑道。 堰桥的目光幽深而笃定,带着一丝奕霜并不熟知的凛然与坚决,轻轻闭上了眼: “疾风方才知劲草,她,是我的逆鳞。” chapter 10 白家风波 深夜,上川白家老宅——“澜庭阁”。 白政言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在落地窗前,此刻正遥遥注视着别院大门处那个即将被押往地下密室的中年女人。精瘦干净的脸上布满了浓重阴郁,然则百年家族根深蒂固的教育方式却让他在这样的情绪下,彻底选择了隐忍。 此刻透过站在密室门边不断向外打望着情形的女人的脸上可以猜到,这里定然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因而才会让在白家家族中有着极高威望,乃至整个上川地区都有着赫赫威名的白家现任族长——白政言那张从不轻易表露悲喜情绪的面庞上,显露出了几份来自内心深处的愤怒与痛苦。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那名中年老妇便被带到了白家禁地,见到了白家族长白政言,以及那位早已被家族除名且关押在此地长达二十年之久的白家次女——白素宁。 二十年的囚禁折磨让白素宁的身体状态,早已落下了不便行走的残疾。密室虽在地下,但巧在设计之上,每日里总会有五六个小时的时间能够见到充足的阳光。然则密室终归不是适宜常人生存的地方,房间临近白家别院“澜庭阁”的水脉之处,又处于整个别院莲塘的近处,因而房间内部总是弥漫着一股浓厚且无法驱散的湿润水汽。 尽管每日有几小时的阳光照射,但白家别院位于山脚谷地,向来是夜来风凉的天气,冬季与夏季的房间更是异常潮湿与闷热。白素宁当年面临难产的危险,不惜拼下自己半条性命产下了一双儿女,却也因此落下了一身的伤痛。更兼当年白政言狠心抛弃她的女儿清茗,夺走她的儿子清谒占为己有。对于一名刚刚生产过后便痛失爱子的母亲而言,这样的经历可谓锥心之痛,只会让人郁结于心,从此再也难以纾解。 那般情绪剧烈的波动下,白素宁终于在儿子白清谒被带走后一病不起。从此以后便留下了每隔数日腹中头部绞痛难捱,浑身大量浮着虚汗,四肢酸软无力的病根。能够这样艰难地在此生存下来,委实太过不易。 加上这二十年来终日处在这样潮湿闷热的环境里,白素宁的身边除了蒋妈这个唯一亲近之人,可前往密室对其进行探望外;其他同白素宁关系要好的家中族亲,均不被允许前来探视。 如今的白素宁已按照家族族规接受了惩罚被除了族姓,二十年来只能被唤“素宁”二字,不能唤其姓氏。起先还有族长白政言安排交代过的仆人对她二人用心照看,可时间一久,见这主仆二人再无翻身逃离牢笼的余地,这些佣人因而便从此傲慢不敬了起来。以至到后来白素宁病情复发,不得不需要聘请医生前来诊脉开药时,在外看守的家仆才急匆匆赶往书房,告知白政言前来处理。 一来一往间,白素宁的病情便生生被耽误在了最佳的治疗时期,成为了诊治医生口中再也无法调理恢复的那个病根。身体状况的糟糕也让白素宁双腿的关节变得愈发僵硬难行。就连每日靠在密室铁栏门口向外观望,都需要撑着双拐折腾上数十分钟的时间。哪怕从那张木床到铁门的距离不过寥寥数尺,都会让她累得精疲力竭气喘吁吁。 白素宁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这些年来除了贴身仆人蒋妈对其一清二楚外,唯有白政言一人对此知情。身边固有时刻盯梢的手下帮他传递信息,可白家历来手段强硬,这些人之所以心甘情愿为白家出力拼命,也是因为均有着或多或少的把柄握在白政言的手里。 对于白素宁的事,白家佣人虽听命于白政言的命令,时刻不敢松懈地紧盯着这间密室里的一举一动。然则白家这位曾经风头一时的小姐,此刻不过是一名将要年过四十的中年老妇,病体孱弱地风一吹便能摔倒,又何谈会再生出什么样的闹事来? 况且二十年被囚禁的时间,早已让这位千金之躯的大小姐饱受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折磨,死了一颗此生妄想离开这座牢笼的心。因而这些下人对于白素宁的看管,便也多出了几分懈怠和懒散的情绪。 密室的门被看守者从外用力推开,连同那名中年妇人一起推了进来。白素宁尚来不及躲闪到一边,便被那道惯力推倒在地。此刻虽气息孱弱地歪倒在地上,倒也反应灵敏地扶住了同样摔倒的妇人,互相借力搀扶着慢慢站了起来。 白政言面无表情地缓慢步入室内,将那一幕均看在眼里。刚刚发生的一幕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愈发难看铁青,伸手一记耳光用力扇在了看守人的脸上,白政言勃然大怒道:“白家虽没了二小姐这个名号,可素宁到底是我的妹妹。她在这个家中一天,自然便轮不到你们这些下人来欺负!自己去找莫管家领罚,滚出去!” 看守人口中喏喏答应,右手连忙捂着已然浮上红肿的面庞,颤抖着退出了门外。白素宁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由勾起嘴角嘲讽般呵呵一笑道:“族长今日真是给白家上上下下做了好大一场下马威,不知是对素宁真的关爱有加,还是这二十年来因为作恶多端寝食难安,所以才对素宁心怀有愧。” “不过...族长这恩威并济的好手段,素宁委实佩服投地。想来这么多年风雨兼程,白家正是因着这样的好手段,所以才能发展地如此庞大。” “族长,当真是厉害至极!” 白政言并不理会她话语中的讥讽与嘲弄,只微闭着眼睑呵退了身边所有人,抬起头望着白素宁憔悴不堪的面容,低沉开口道:“你不必这样挖苦我,这二十年来我奉父亲的命令将你关押在这里,但我对你究竟如何,你心里自是有一杆秤的。我今天将这妇人带来这里,只是想让你们一同证实几个问题。你放心,你们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便不会为难于你。此事关乎清谒的身体,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会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听闻白政言话毕,白素宁不由震惊地抬起头来,惊慌开口道:“是清谒...清谒他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哥哥,这么久以来我都没有如此唤过你,事关我的亲生儿子,我请求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chapter 11 清谒之谜 白政言望着妹妹白素宁那张灰败颓然的衰老脸庞,因她对于清谒身体状况有所隐瞒的愤怒和痛苦,此刻竟已慢慢平复了下来。看着她空洞无神的双眸,白政言缓缓开口道:“素宁,清谒身上的病症...恐怕从他出生的那天起,你和蒋妈便已找人秘密查探过了吧?” 白素宁的双瞳透露着几分颤抖,抚了抚被窗边被风吹乱的发梢,假作不经意地开口道:“哥哥这话素宁不懂,清谒自出生之日起便已被你带走,从不曾在我身边停留过一分一秒,我和蒋妈又怎会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何况这些年来,清谒在哥哥的身边长大成人,如今已有二十岁的年纪,这么久以来难道哥哥都没有发现清谒与其他孩子有什么不同之处?如若这样的话,那么当初哥哥从我身边抢走清谒作为自己亲生儿子来抚养,想来不过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罢了!” 听闻白素宁话语中的咄咄逼人,白政言的脸色再度难看了几分。转身思索良久,终于选择吐露这个秘密般深深呼出口气,方才开口对白素宁道:“素宁,我知道这么多年以来的确对你亏欠太多,但我自始至终对待清谒都是真心实意的。这孩子天性有几分顽劣,我对他的教育便要比其他后辈更严厉几分。自从入学接受教育至今日结业,这孩子便不再同我和你大嫂多讲一句话。我们请了专业的心理导师来家中看病,才知道清谒居然患上了极为严重的自闭症。这些日子更是每况愈下,连医师探访都不见成效了。” 白素宁闻言,不由自嘲般苦笑道:“哥哥说的这些,何尝又不是这些年来我心里的那个结?自我被绑架后怀有身孕的那天起,我便遭受到了绑匪无尽的殴打与羞辱,以至于在那三个月后我险中求生逃回了家中,身体却也自此受到了重创。后来我在家族禁闭惩罚的艰难下生下了这两个孩子,如若说他们生来是健康无恙的,就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所以,在你抱走清谒后,我便拜托蒋妈偷偷将他出生时的状况,交给了产科医生赵医师,委托她这些年来一直帮我留意着清谒的身体状况和心理问题。” “清谒这二十年来能够长大成人,我是发自内心想要感谢你当年的不杀之恩。可这些年来你对他严苛至极,对他的要求也逐年递增,让他做出了诸多心里根本不愿去做的事;甚至连我被囚禁在此的消息,经由别院中多人口舌相传到他的耳中,你这个做养父的,都不曾知晓一分一毫。” “如今我不知道你是故意为之,还是根本不愿去理会这些对你而言,完全没有一丝动摇的荒谬事实。可我知道,这些经过不断无端揣测、扩散,甚至于如同毒液一样的恶毒话语,早已根深蒂固地扎进了他的心里。这些年来他接受着你的严苛教育,一边在心中对你的抚养感恩在心,一边却又偷偷来看过我几次,对我被囚禁在这里的遭遇怨恨交加。白政言,你知道吗?事到如今清谒他都只敢偷偷躲在密室的那个楼梯口观察着我,丝毫不敢靠近。每当我想要出声唤过他来仔细看上一眼时,他就会像一只受惊的鹿一样飞快逃离开这里。那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啊!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是我的骨血变成的一条命!如今他变成了这样,你又怎么会懂得我有多痛心?!” 白政言沉默不语地听着白素宁在耳边的指责,心中因她这么多年以来刻意隐瞒的怒火中烧,早已在她的泪流满面下化为了乌有,变成了无尽地愧疚与痛苦。清谒的病情他又何尝不知道?可自从三年前的那场车祸起,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渐渐脱离了原有的轨迹。直到今日他想重新来过,这一切却都已变成了于事无补,再也不能轻易让他原谅。 三年前的冬夜,白政言带着妻子苏凝叶、养子白清谒一同到f市参加一场博弈论坛。因许久没有同妻子儿子驱车出游,此次的出行便由最初决定的航班改为了自驾。三人一路驱车前行言笑晏晏,妻子苏凝叶破天荒地没有因为家族中的事务与他大吵不休,养子白清谒也因为外出散心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因为工作和家族事务深感不安的白政言因着一家人和睦的氛围弥漫开来,心中的焦虑不由也随之纾解了大半。 归来的途中本是平静祥和的氛围,妻子苏凝叶却无端谈起了白素宁所在密室楼层的清扫工作。苏凝叶本就抱着借由此次机会,想要将白素宁这个白家多年清养的无用之人驱逐去别庄居住的心。此次更是借题发挥深意外露,言谈间便多出了几分对于白素宁陈年旧事的,不屑一顾与嘲讽。 白政言在驾驶位上沉默着不发一言,对于苏凝叶的话中深意,内心实则深恶痛绝。妻子的恶毒刻薄绝不仅限于此,自她嫁入白家的这些年来,稍微面带几分姿色的女佣便遭到了她的辞退和毒手。对于这个让白家出尽丑闻的大小姐,苏凝叶更是不带一丝一毫的好感,恨不得时时刻刻找到合适的理由来将她驱赶出府。可碍于白政言对于这位名声尽失妹妹的多加照顾,苏凝叶因此便只能敢怒不敢言,因而放任手下佣人对她苛待上几分,却从不敢轻易将白素宁驱赶出去。 谁知今日的苏凝叶不曾想却抓住此事不依不饶,一定要白政言给她一个合理的说法才算完。白政言不愿搭理她的勃然怒气,只专心致志地驱车赶回家中。坐在后排的白清谒听闻白家主母这样恶毒地诋毁自己的母亲,一时间便凛然生怒迅速伸出手来,从她的背后狠狠扼住了她的脖颈。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苏凝叶惊恐万分地尖叫了起来,一边用长长的的指甲用力掐住白清谒的手,一边不断恶毒咒骂着白素宁母子三人。白政言见此闹剧面色大变,想要帮助苏凝叶拽开白清谒紧紧掐住喉咙的手;与此同时,手中的方向盘却在不经意间,悄悄地转换了方向。 chapter 12 因果报应 眼见方向盘渐渐脱离控制,转眼间便要撞上一旁的山路,白政言急忙松开了帮助苏凝叶挣脱的手,一边将方向盘狠狠拽回了原来的方向。白清谒见车子慢慢转回正常的轨道,在靠近山崖边缘时猛然伸手解开了苏凝叶的安全带,以极快地速度打开了车门,将她狠狠地推了下去! 苏凝叶惊恐万分地尖叫着,身子紧紧贴附在了车门的一侧,双手始终用力抠住车门边框死死不愿撒手,细长的指甲早已在下坠的重力下变了形。眼见车子在疾驰中迅速刹车停在了山路边沿的位置,因为惯性的冲击,急于求生的苏凝叶转眼间便在这样的绝望情况下,彻底掉下了路旁的悬崖! 白政言从始至终都不曾开口吐露一言,眼见妻子就这样活生生地掉下山崖,如今是死是活根本无从考究,此处距离白家别院尚且还有数百公里的距离,本就不是常规大道的荒僻小路上,此刻除却他们这一辆疾驰前行的车子外,其他便再也空无一人。 事已至此,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苏凝叶是死是活对于白政言乃至整个白家而言,都已是早已选择弃而不用的棋子,苏家四代药业早已在这一辈被后辈消磨殆尽,白家只不过用了几分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便将这个百足之虫死而已僵的躯壳收了过来。 苏家与白家的这门联姻,二十年前看来或许是苏凝叶委身下嫁,略显得几分委屈与薄待。可如今风水轮流转,苏凝叶至死恐怕都不会想到——原来那个足以让她骄傲百倍的苏家,早已在数年前便沦为了白家的附属品。 此时的白政言选择抛弃苏凝叶这颗棋子,一来是因为多年来受够了她的嚣张跋扈为所欲为;二来也是因为苏家早已没有了足以利用的价值。对于一个吸血鬼般不断妄想噬人的棋子,白政言自信没有责任也没有这样的义务来陪着她,就此耗上一辈子的心血。 今日苏凝叶的意外死亡让白政言在感到震惊的同时,心中却也骤然少了几分过于沉重的负担。如今少了苏家这个战场中的竞争敌手,少了苏凝叶这个对自己鬼魂般纠缠不休的恶毒女人,白家的版图,自此之后便又能扩上了几分! 然则苏凝叶的死,到底是由养子白清谒一手造成。对于白家而言,这位未来唯一继承人的身上拥有这般“此仇不报非君子”的品性,固然是成大事者的必备手段之一;可对于外界和那个被囚禁在密室中多年的妹妹而言,清谒成人不多时,行事便这样狠辣决然;恐怕素宁一旦知晓此事的话,必然会让她孱弱不堪的身体,再次深受打击罢了。 脑海中的回忆至此而终,白政言终于回过神来,一边认真端详着白素宁那张苍白虚弱的面容,一边沉闷开口道:“素宁,清谒今日变成这样,确实与我的教育有着莫大的关系。但你也知道,自三年前的那场车祸时起,苏凝叶虽然在那起车祸中丧生,但我和清谒却没有完全得以幸免。苏凝叶被甩下山崖的同时,我们的车同样因为冲力撞在了山崖的防护栏上。车祸事件发生后,清谒双腿受伤严重,直到抢救数月后,方才逐渐有了好转的趋势。可自从他从昏迷中醒来后,便变成了今日这样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的性子。而我更不必多说,自此以后便失去了生育子女的能力。” “素宁,我和苏凝叶虽然怨偶多年,到底也曾有过一子半女,只是终究天不遂人意,不能将那些孩子们养大成人。这些年来你虽被囚禁在此,但我知道,蒋妈一定会将有用的信息传递给你。且不说这些都是在我的允许范围内授意她去做的,相信即便我不去这样做,在这个家族中长大成人的你,必然也有着能够查到事实真相的非常手段。如今我的亲生子女们英年而逝,身边所剩养子唯有清谒一人。如今清谒也变成了这样,白家这偌大的产业,将来又该有何人承担起来?” “素宁,想必我不用再多说,你也一定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白素宁轻轻站起身来走向窗边,背对着白政言和那名中年妇人沉默着不发一言。半晌,终于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今日你愿意前来这里看我,必然也是因为苏凝叶的死因牵连到了清谒。清谒自我怀胎时起便体弱多病不堪重负,如今更是因为这场车祸的发生雪上加霜。今天你来密室告诉我这些肺腑之言,不过是想要我帮你找到那个当年被你遗弃在孤儿院的女婴,我的亲生女儿——白清茗。” “可是哥哥,因为白家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我已经搭上了我的儿子清谒。现在你又如何让我心甘情愿,为你再次搭上我的亲生女儿清茗?固然这二十年来你对我恩重如山,我虽被囚禁于此,你也愿意同以往那样对我百般爱护。可这并不代表我不恨这个只要名利不要亲情的家族,不恨你们过往对我做下的所有的折磨!” 白政言轻轻垂下了头,深深呼出一口气道:“今日我前来找你,便是已经做好了被你拒绝的打算。事已至此,我也不怕明白地告诉你:白家哪怕不用赵医师和蒋妈提供的线索,也必然能够轻松找到清茗的下落。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尽管当年发生那件事情时,我心里同样不愿接受。可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之久,你我之间所有的恩怨,我却并不愿意再去恨你怨你。” “素宁,二十年了,我们都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我们了。可这二十年来我心里唯一可以确认的一件事,那就是你是我的妹妹。白家如今到了我们这一辈,恐怕气数是彻底消耗殆尽了。清谒已成如此难以挽回,我拼尽后半辈子的时间也愿意去伴着他。可是素宁,你忍心清茗一人流落在外,有家归不得,有名无从认吗?” “还是说,这个自出生时便被带走遗弃的女儿早已被你视作死物,在你的心里,早已没有了她丝毫存在的位置?” “白素宁,你才是这二十年来,最冷漠绝情的那个人啊!” chapter 13 清谒病危 白政言的一席话毕,那个站在窗前再也不能经受住一丝打击惧怕的孱弱背影,终于痛苦万分地缓缓蹲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他说的何尝不是她心中的锥心之痛?这二十年来,自己虽在白政言的有意“疏忽”下,足以得到关于儿子白清谒的重要消息。可对于女儿清茗,到底是自己亏欠她百倍之多的。当年白政言从她的手中夺走清谒,同时在白家家族的授意下带走了清茗,继而将她遗弃在了x市偏远地区的孤儿院中由着她自生自灭,最终得以被那户冯姓人家带走养大。 白政言虽暗中无数次向孤儿院送过抚养金,并让其通过基金会的名义补贴给冯家,可到底清茗长在那样一个肮脏龌龊的男人手中,从小便过着艰难万分寄人篱下的生活。说到底,只是因为作为母亲的自己不管不顾,以及那份缺乏关心的,对她良心上的最大亏欠罢了。 念及此,白素宁的双眼涌出了大颗的泪珠,泪水顺着白皙的面庞滚滚而下。双眼通红中,她口中得话语早已泣不成声道:“不是这么多年以来我狠心决绝不想去找到她,只是如今我自身难保,自二十年前起便已被囚禁在了这里。自己尚且不能逃离这个绝望的牢笼,又该如何在断了线索的情况下帮助我的女儿走出困境?哥哥,我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在让孤儿院以基金会的名义补助冯家,也一直在帮我尽职一个作为母亲应有的责任。可自从你瞒着苏凝叶的耳目,让蒋妈和赵医师暗中帮我联系到了孤儿院的老院长时起,我便对清茗越发感到了自责和痛心。” “这二十年来,我何尝不是一位失职失责的母亲?对于清谒,我尚且没有做到时刻陪伴在他的身边,对他的品性进行完善教育,所以才会让他在那件事中闯下这样的大祸,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对于清茗,我更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她从我的手中被你们抢走抛弃,那样小的年纪就已饱受生活的艰苦,如今更是在那样一个肮脏的家庭里长大成人。我不知道我的女儿到底遭受了些什么,可如果有朝一日她能回到我的身边,我必然不希望她再次卷进这样家族的漩涡里。” “白政言,如果你们不能保证我女儿的安危的话,那么哪怕此刻我再清楚不过她的消息,我也绝不会允许你们对她用下那样恶劣的手段!” 白素宁的话语一声声地回荡在了这间狭小密集的房间里,或许她说的对,白家已然走到了这样颓败的地步,难道真的需要拉上这样一个二十年来都流落在外的女子,试图以她的力量来挽回白家昔日荣光的吗?这样一个瘦弱单薄的身躯,真的能够做到力挽狂澜,能够让白家那些高高在上的元老们所信服吗? 即便他们能够对此做到视若无睹,深信不疑地认定白家尚未步入绝境的地步,可这样一个决定在白政言看来,如今却是不得不去再三考虑的。 白家自祖辈深山老林辛苦采药治病创下的基业起,从那时发展至今,如今已是第三代的传承,其中历经艰难险阻商场险恶更是难以言喻。如今到了眼前这一步,白政言已无生育子嗣的能力,其亲生子女也因各种各样的原因相继离开了人世。养子白清谒虽聪明伶俐,但终究性情过于细腻暴力,更是亲手杀死白家当家主母的罪魁祸首。如今固然因为双腿重伤而被白家申请保外就医,可到底造成了白家在外名声的破败,从此一蹶不振后便再难成器。 眼下唯有流落在外的白家后人,白素宁的亲生女儿——白清茗,方才足以承担起白家这个百年基业的重担啊! 想及此,白政言不由缓步走上前去轻轻搀起了白素宁,帮她小心拭去脸上的泪珠,面色凛然道:“素宁,我知道你不愿让清茗再次回到白家,让她承受这个年纪里所不能承受起的负担。可今日我在这里必须要把话跟你说清楚,不管她现在流落何处,她的身上流淌着的,始终是我白家的血脉!此生她生是我白家的儿女,死便是白家的亡魂,自是应当承担起我白家的责任!现在白家已成这个局面,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找到清茗接她回到别院,那么等待我们二人的,只会是白家整个家族的审判!到那时不仅仅是你我二人将会遭到惩罚,清茗和清谒更是难辞其咎,事关紧要由不得你半点犹豫,如今你竟还要如此执迷不悟吗?” “素宁,我辛苦经营白家三十年基业,自二十三岁父亲意外离世至今,而今已是如此之久。白家在这个领域的版图之所以能够如此扩大,我不敢说对白家有着怎样大的功劳,但至少也为这个庞大家族的数十口人,一力承担起了责任来。白家自祖父那辈起,便再也没有了重男轻女那般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你自英国留学归来,学的又是时下正兴的商务管理学,在父亲和祖父的眼中,你才是能够让这个家族名声光大的得力支柱啊!” “当年我一心扑在绘画上,甚至于连高考志愿都填报上了中央美院,想要借画咏志,以此过些田园般怡然自得的闲适日子,固然未来没有家族的支持日子会过得清贫几分,那时的我都不会觉得有何艰难。可正因为当年你留学归来,不愿尽快接受家族的安排进入公司掌管事务,只一味享乐游玩逍遥度日,终于导致惹火烧身遭人绑架,从此之后便坏了身子,更是产下了这对不知生父为谁的孩子。可正是因为你的任性妄为,才让我的梦想我的理想都变成了遥望不可及的一场梦;才让我这么多年不得不背负着你的任性,从此过上我并不想要的人生!” “素宁,你可有想过,如若我的人生没有被改变,没有当年那样无可奈何的选择,那么如今的我是不是又会变成这样拥有着废人身体,却还要被你憎恶痛决视若敌人的样子?!” 白政言的眼泪轰然而下,透过那道迷茫晦暗的眼眸倾泻而出,缓缓掉在了地上。泪珠一颗接一颗不断滚落而下,终于在那块灰色的地砖上汇集成了一小滩泪海,久久地无法轻易消散开来。 chapter 14 肺腑之言 那是白素宁近四十岁的年纪里,第二次看见哥哥白政言那般歇斯底凄惶大哭的样子。七岁那年她因不打招呼擅自离开别院偷跑出去玩耍,终因迷路之后被过路的“好心人”送回别院,狠狠地挨了父亲的打。哥哥白政言放学归来,第一时间得到了妹妹此刻正在书房受罚的消息,因而便不管不顾急奔上楼,连最基本的敲门礼仪都忘了去。以至于他被父亲狠狠责骂并责打了一番,严苛要求他用整整一晚的时间去抄完那本《论语》,并且不许母亲送晚餐给他。 在抄完那本《论语》后,父亲方才在检查过后松了口,答应放他回到房间休息。回来时哥哥早已累得不成了样子,第二日仍旧要去私人学府学习功课,便是已然累到了极点,也仍需在父亲的呵责下起床前去。 第二次便是若干年后的今天,在他们同样成长为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在那场已然毁掉她一生岁月的灾难后;也在这二十年后早已变得形同陌路的他们,至今都已再回不去的时光尘埃里,统统被焚烧殆尽。 父亲就像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哥哥白政言一样,对于子女的教育,实则要比外界相传的更加严苛。 早饭时间,起床只有五分钟的预备铃,超过一分钟便要扣掉牛奶和面包中的一种,还要额外在别院外的草场中罚跑三圈。早课在父亲的监督下在私学上课,每个人每日清晨均要被抽查一次。抽查题目不限数量不限知识新旧,且在过去学习过的所有内容中进行随机。 午餐时分是难得放松的时光。虽规定了同样再短暂不过的午休时间,好在还能借此补上早上根本睡不醒的疲乏困意。等到下午上课的时候,新的功课便会接踵而至,连带着再一次的随机抽查,直让他们兄妹二人深深感受到了惶恐。 自己是在父亲和白家这样严苛的言传身教中长大成人的,白家百年基业传业三代,虽不是清流之族出身,但大家族向来重规矩严规定。即便小小的喝茶饮汤,都有专门教习礼仪的妇人前来教导。做得好,不会得到任何的表扬与鼓励;做的不好,稍不留神便是一顿“竹板炒肉”,直打得手心通红眼角挂泪才算完。 从小到大,白素宁都是白家手心手背捧在心上的一个宝。她聪明伶俐易学好问,就连祖父父亲教过她的知识道理,只需看上一遍便牢记于心。不像哥哥白政言从来都是呆板木讷,一篇《卫风·氓》都要背上无数遍,才能稍稍默写出三言两句。幼年私学时期,哥哥没少挨父亲与白家老族长祖父的打,相比白素宁的惬意生活,实则要苛责几倍之余。 可只有一点,每当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又闯祸时,哥哥白政言却总会在第一时间里自发地站出来,既帮自己顶了黑锅,又替自己受了责罚,被父亲一遍遍痛斥“孺子不可教也”。 这样嬉笑玩闹的年纪一去不复返,转眼便已是二十年青葱岁月匆匆而逝,再难在记忆中寻回罢了。 如今的哥哥,哪里还有当年那般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青春姿态?只同自己相差不过一岁的年纪,哥哥的头发竟已开始呈现出灰白之势,眼角眉梢更是悄悄爬上了数不清的苍老皱纹。如若不是隔三差五便会悄然前来密室探望,她定然要同那些不认识他的人一样,在心中悄悄猜测着他的年纪吧? 这二十年的纷纷扰扰,转眼间已化为烟云。哥哥自掌家时起,白家从当初险要破产的地步,一路坐上今日上川药材行业的前三甲,其中艰难困苦可想而知。这二十年来,他对清谒的关爱有加,以及女儿清茗的暗中关照,白素宁都深深地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如今白家再次走到面临破败的地步,自己这个做了白家将近二十年的不肖女,此刻是否应该站出来牺牲自己的小我利益,从而换得这个家族生存危机的解除? 可说到底,她同样是一位母亲,一位在面临自家儿女的问题上同样自私的母亲。一方面,她既不希望女儿清茗回到家中,就像哥哥白政言替她承担起本该属于她的那份责任般,就此失去了心中的梦想与自由,以此代替这个家族完成需要继续下去的使命。另一方面,女儿现已长大成人,她有着自己的想法与看法,她同罗明川之间以及冯家那对夫妻之间的是非恩怨,作为母亲的角度,她都深深地看在眼里。她坚信女儿可以以一种成熟的姿态来处理好眼前的问题,而让她更加坚信的是,女儿如今的成熟懂事,如若有一天在她逼不得已回到白家时,也必定会让她大放光彩得以立足下去。 思来想去,如今选择这样纠缠下去,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女儿清茗尚处在罗明川情感纠缠的水深火热中,对于“罗门”那样声名在外的地下情报组织,身为白家的一份子,自然不会对此做到置若罔闻。但如今离开了“罗门”名下的工作环境,清茗她真的能够与罗明川分道扬镳互不打扰吗?想必其中,必然有着同样难以捉摸的那层含义。 既如此,倒不如趁着女儿尚未回到白家时,便为她做好最合适的打算。她可以答应白家和哥哥的要求,让清茗回到家中接手公司管理的事务,为他们的后继有人奉献自己的心血。可她也必然有着白家不可推卸的条件,如若清茗在掌管途中出现任何意外,白家以现任族长白政言做出承诺,白家元老自请搬离白家别院“澜庭阁”,从此再不得插手白家事务。 如此看似刻意为难的条件,方才足以保得清茗在白家的平安顺遂。这是一个狠绝至极的条件,也是让清茗同意接手白家基业的唯一条件。这在白家元老会中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在清茗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的哄然大笑中渐渐散去。他们必然以为这样一个身份来历都惹人话柄,年纪不过刚刚二十岁出头的丫头片子,必然不能帮助这个家族重返昔日的辉煌盛景。如若白家有朝一日分崩离析面临破产的境地,按照祖父白鼎礼的遗言和公司的责任所属,自然会由现任族长白政言全权承担。那么,即便白家破败公司破产,也不过是他白政言一房受尽牵连,与他们其他人又有何关系?如今的白家产业市值过亿,随便分得一家子公司或门店,后半辈子便可轻松享尽清福,再不用担心生计问题。可唯有白素宁一人知道,不管未来需要承担的风险有多大,白政言也必然会让女儿清茗回归白家,帮助她去夺回那些年所失去的一切。 因为她知道,自始至终对她心意都不曾变过的那个人,除了陪伴她二十年风风雨雨饱受折磨的蒋妈外。 其他的,便唯有这个一母所生的亲生哥哥——白政言。 chapter 15 香槟美酒 从星语集团离开,对于奕霜而言,并不算得上怎样开心愉悦的事。且不说她和罗明川这三年时间的是非恩怨爱恨情仇,到如今转眼便已走到了如今这样尴尬难堪的境地。既然选择不再在冯家过着以往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如今除了银行卡上一眼便能看见余额的微薄数字,其它又能如何呢? 罗明川是铁了心要将她在利用完后驱逐出境,眼下正是“罗门”联合凌川药业集团强强联手的最佳时机,罗明川与凌嫣然这对在无数外媒看来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经历了之前那般尴尬的处境后,此刻终于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对于这场早已被凌川药业董事长凌朔里默认的婚事,众人对此均视作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当事人都未曾表态,作为媒体人的他们,此刻又何必在这个当口涌上前去惹人讨厌呢? 与其与罗、凌二人玩着“躲猫猫”的狗仔游戏,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对他们进行邀约采访。想来因为这场“家宴”所引发的小小风波,必然会在x这座城里,翻起几个翻腾跳跃的“水花”来。 距离罗明川同凌嫣然公开宣布在一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月之久。 这段日子以来,罗明川似是同奕霜达成了和解,不但邀请她重新回归集团担任身边更为重要的“总裁助理”的职务;更是破天荒的自行出资,邀请她在前去参加由h省各位金融大家共同举办的座谈会。虽摸不透罗明川的意图,奕霜却也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眼下距离那场家宴过去不久,罗明川便迫不及待的为凌嫣然举办了求婚典礼。 更为荒谬的是,此次婚礼邀请来访嘉宾的vip名单上——“冯奕霜”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此时却是出现在了凌川药业董事长千金凌嫣然的邀请函上。是想借机嘲讽她的败兵下场,还是想要借题发挥,在各大媒体前为自己三年前丢脸至极的丑事去洗白?奕霜对于凌嫣然的做派,显然是摸不透却不在乎的。 嘲讽也好,借题发挥也罢,那些都是她和罗明川今晚所需去表现出的虚伪做派,与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更何况,自己这三个月来一直在努力应聘面试,试图找到一个更加适合自己发展的工作。可一次次面试时均因这份该死的学历惨遭淘汰,甚至于部分面试官曾毫不客气地指责她——“学历不够,还妄想那些高不可攀的职务,即便工作经验如何丰富,也不过是一只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 这样伤人自尊的话,奕霜虽不曾听过千百遍,却也曾亲眼见到过十数次之多。尽管那些笑容可亲的人们在招待她时,并不会如此明显的表露出来;可当她刚刚转身离开的同时,讥讽与嘲笑便纷至沓来,透过不远处那扇刚刚离开的大门,越发显得空虚与可笑。 尽管如此,自己仍是要咬着牙坚持生存下去的,不是吗?过去那些被冯远之虐打,被后母言语侮辱的日子还少吗?既然活得如此卑微,她都可以咬着牙坚持下来,像一只狗一样苟延残喘般的活着;那么今日面对这场明摆着要她请君入瓮,明摆着要让她沦为众人笑柄的订婚宴,她又何曾真的惧怕过 想及此,奕霜不由微微勾起了唇畔,手中端着香槟,向着罗明川和凌嫣然所在的方向缓缓走去。 正待靠近二人时,一只冰冷苍白的手骤然间便已扼住了她的手腕,只轻轻一用力,奕霜便被她转过身子带至一旁。来人出手行云流水不见一丝紊乱,站在背后的罗明川和凌嫣然二人尚未发现眼前正在上演着的一幕,奕霜便已被那只手的主人带离了原地。 “今日是星语集团和凌川药业两家联姻的大喜之日,此时出手前去挑衅,你只会死得更惨!” 阿九目光冰冷地望着奕霜,面色漠然如常道:“你在罗明川身边三年之久,想必也知道‘罗门’意味着什么?‘罗门’既是我帝宸的合作伙伴,也是我们暗中交易的重要砝码。今日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要来搅了这场局,我都不会置之不理。今日我既代表郑锋和帝宸前来这里参加这场晚宴,便必然不会允许其他人前来刻意滋生事端!” 奕霜微笑着勾勾嘴角,轻轻将一口香槟抿入那抹红唇中,认真看着阿九莞尔一笑道:“香槟之所以迷人,除了它的色泽迷人口感高贵外;剩下的,便是来自葡萄酒庄园的纯正血脉与精心培育。不同于葡萄酒的贵族享受,香槟却只适用于这样的晚宴场合。我虽没有葡萄酒那样的动人本事,但我却清楚地明白,自身并不能堪比香槟的价值。” “放心吧!今晚我的目的,并不在于罗明川和凌嫣然二人。我只是想认真看看这二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灵丹妙药。大幕尚未拉开便请来了你这位帝宸的二把手,想来今天罗明川送给我的这份奇耻大辱,并不会让我完全失望!” 阿九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岁年纪的女孩,妆容精致的双眸流转间迅速闪过了一丝冷意,继而快速恢复了原状,缓缓开口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看人却要比罗明川这个年近三十岁的狐狸准上几分。凌嫣然和凌家固然是块肥肉,可罗明川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想,这块肥肉他是吞不下的。帝宸一早便对凌家动了心思,郑锋的手段如何,这个局中的人,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仅凭一个暗中贩卖情报的商人和组织便想要借此和帝宸分一杯羹,罗明川,恐怕这次…你真的应该失望了!” 阿九眸中泛起的杀机与冷意,让身处一旁的奕霜不由缩了缩肩膀。她好奇地望着她那双清亮凛然的眸子,望着她选择沉默下来不再多言的身影,奕霜轻轻端起身侧自助台上的两杯酒,向她递上其中一杯道:“如若今日是你的话,你会选择香槟还是葡萄酒?” “香槟和葡萄酒都是中人之姿不堪一击,我的选择是,一击毙命!” chapter 16 大幕已落 二人正谈话间,凌川药业董事长凌朔里协同凌家次子——凌川药业集团执行董事凌瑞阳,已然登上了演讲台。此刻在秘书进行话筒调试的帮助下,准备为这次的晚宴进行开场发言。 阿九同奕霜停止了对话,转过身去将目光投向了站在遥远演讲台上的凌朔里父子。早已年过花甲的凌朔里因常年工作的辛苦早生华发,眼角眉梢处均带着浓重的眉眼纹,尽管眼中透露出了几分疲惫,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 不同于凌氏家族其他成员的做派,凌朔里十六岁便已参军为国效力,因自身表现出众,更是被组织上选为了“优秀干事”等荣誉标兵的称号。从军十年来从未行过一件错事,历来都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从部队走出来后自行选择了下海经商,凭借妻子一家对药材药物的数年精研,从而选择了这条艰难的创业之路。因而得以在他夫妻二人艰难困苦同心协力奋斗多年后,终于为凌氏一族打下了这份享誉整个上川地区的基业。 凌氏家族现在的这位执行董事,便是凌朔里与原配妻子所生的次子——凌瑞阳。凌朔里与原配妻子当年是在军营中成婚,因而享受法律保护范围内的“军婚”体制。凌朔里与妻子数十年恩爱有加琴瑟和鸣,无奈数年前妻子因一场大病抱憾离世,因而便只剩下凌朔里与长女凌嫣然、次子凌瑞阳三人。一年前在一场商务晚宴中,凌朔里有幸结识了现洛嵘集团的法人代表柳漱涵。两人一拍即合间,话语更是难得的投机,因此便在双方儿女有心的撮合下登记了结婚证书,从而走到了一起。 柳漱涵的丈夫柳峥嵘是洛嵘集团前执行董事,亦是洛嵘集团董事长的长子。柳漱涵在嫁给柳峥嵘前便已接受了柳家的要求,将原本姓名改名柳姓,因而才有了“柳漱涵”这个名字的出现。柳峥嵘因过度劳累去世后,柳漱涵便一力承担起了丈夫的工作职责,将整个洛嵘集团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女儿柳戈也已进入了“明澜国际商学院”这所享誉国内外的重点院校就读,可谓让她暂时放下了心。 凌朔里对于原配妻子的怀念及至深感情,看在柳漱涵的眼里却丝毫不会感到妒忌。原配妻子陪伴在凌朔里的身边数十年光阴,不仅为凌朔里生下了一子一女两个孩子,更是耗尽了自身心血来帮助凌氏在整个上川地区的药业市场上站稳了脚步。如若说凌川药业能够有今日这般光景是凌朔里的辛苦功劳,那其中必然不能缺少了其原配妻子的心血与付出。柳漱涵对于这样的女人向来都是放在心里默默敬佩着的,因而对其遗留的这两个孩子,更是心甘情愿地呵护与关心。 如今站在台上的这位凌氏副董凌瑞阳,便是凌朔里花费二十多年的时间精心培养的合法继承人之一。凌家对于孩子的教育,历来都可堪称上川地区的教育典范。凌家长女凌嫣然和次子凌瑞阳二人,均接受过礼仪与教养方面的专业培养,为人处世对外皆彬彬有礼言谈不俗,曾被多家集团作为案例教程,以此来培训自家企业的高管人员和继承者们。此刻台上的凌瑞阳同父亲凌朔里一样神态严谨,目光认真望向父亲正在发表着的讲话,在凌朔里言罢后从容接过了话筒,继而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阿九遥遥望向发言台上的凌瑞阳,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容貌,同站在身侧奕霜的面容却稍有几分相似,不由转过了头望向她戏谑道:“凌川药业的这位小公子,面相上倒是生得与你几分相似。年轻有为,外表出众,此次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招待外媒的公开晚宴,想必明日新闻早报上也会有所报道。这样一来,倒是吸引了不少女性粉丝。想来凌川药业的招聘广告不用多做宣传,如此必然也会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了。” 奕霜的脸上微微泛起了几抹绯红,眼中含着嗔怒,望向阿九道:“这是开的哪样玩笑?我同凌家不仅没有工作上的往来,更是连边都碰不上几分。凌氏执行董事还是凌家少奶奶这样的身份,背后没有几分财力人力怎敢多想?你啊!就会拿我开涮罢了!” 阿九收回看向发言台上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望着奕霜道:“罗门不是同凌川药业一样财团大族?可罗明川这几年来却对你依然旧情难忘。且不说为了星语集团的发展不得不让罗明川做此选择,今日与凌嫣然的这场订婚实则不过是形势所迫;单就相貌才情而言,台下那位与你又差得了几分?无外乎是背后缺少了几分助力罢了。” 奕霜将目光转向站在台下的凌嫣然,望着她此刻笑意吟吟地看着身侧的罗明川,右手毫无顾忌地挽着他的臂膀,声音不由低沉了几分道:“既是缺了这几分助力,又如何妄想能够与这样优秀的人并肩而立?对于罗明川,三年来除了利用,便只剩下他对我的冷酷无情,我自是输得彻底。罗门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离了他身边,到底是一件好事;但对于凌家,我却从不敢有所奢望。” 阿九认真看向站在身侧的奕霜,目光中悄然划过一抹诧异,继而平静道:“缘分这种东西,谁又能解释清楚到底如何?或许今日的离开正是一件契合之中的注定,也预示着未来可能会产生的变数。我从来都相信那些命中改变一切的运数,一半靠运数,一半要靠自己,如此方才能得长久。” 阿九言罢便不再多语,奕霜静静回味着她话语中所蕴含的那句“运数”,心中对于未来的未知和坚定,自此算是更加明确了几分。 也罢,人这一生中需要经历无数坎坷方能成事,缘分这种东西正如阿九所说的那样,谁又能真的预料到最后的结局?与其这样折磨自己的心,倒不如放手自由成全自己。既然罗明川对自己只剩下了利用,那么自己又何必对他保留这为数不多的几分真情? 想及此,奕霜不由轻轻点了点头,望向阿九道:“听说你要离开x市了?” 阿九听闻后并未反驳,只微微点头致意道:“的确如此。” “这么突然?”奕霜困惑地望向她道。 “大幕已然落下,这里已经不再是我们的舞台。” “该走了。” chapter 17 她的离开 阿九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x市,无论对于郑锋还是帝宸而言,都无异于是一个极为重大的损失。刚刚在那场争夺战中让她受了伤,更是在与郑锋长达两年之久的精心布局下,顺利拿下了叶征明手下所有的pub与势力,并从中铲除了多次作梗挑拨离间的幕后黑手——杨霆。眼下更是借机会除掉了一直埋伏在他们身边出谋划策的杨霆的未婚妻——言柳及周沐琴等人,可谓帮助帝宸立下了大功。 正当这个重要时刻离开帝宸,选择与过去一刀两断再不往来,不知是郑锋的决定,还是阿九自身多年以来的深思熟虑。但在奕霜看来,眼前这两人的心思,都是极为复杂玲珑的。局中到底是怎样的光景,她却委实看不明白。 念及此,奕霜不由轻轻拉住阿九的臂膀,认真望向她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你离了帝宸选择前往那么远的s市继续念书,我不能阻拦任何决定,只希望你可以万事小心。” “你在这里处事多年,恐怕还有不少难以对付的仇家,离了这里便离了郑锋和帝宸的护佑,如今我人单力薄,恐怕帮不上你。” 阿九轻轻回握住她的手,望着她此刻认真凝视的双眸,不由莞尔一笑道:“我在他身边多年,也算体会到了无数危险的事情,既然已经做好决定选择离开,那便是做好了一切需要应对的准备。至于我的安危问题,这一点上,你大可放心。” 眼见她一副云淡风轻无所畏惧的样子,奕霜不由放心地点了点头,轻轻放下了因为担心而紧抓住她的手,平了平复杂的情绪道:“看来你去意已决,我和堰桥都没有办法再留住你了。既然如此,今日便只好在此以茶代酒,敬你这几年来对我的暗中照顾。” 阿九了然地点了点头,回眸一笑道:“客气话到此为止,你我之间如若不是因为堰桥的缘故,想来今日也不会聊上数句。以前我帮你,是因为看在罗门的面子上,不好拂了罗明川的脸面。今日他既已选择搭上凌氏这条船,而我又即将离开这里,那么其中恩怨,我也不想再多做计较。今日便点到为止,以后不用再提。” 言罢,阿九快步上前向罗明川、凌嫣然二人打过招呼,转身便离开了会场,再不多言。 就这样离开了吗?奕霜心里对于阿九的选择,因此却凭添了几许怅然若失。记得第一次在“k”里见到她时,她还那样杀伐凌厉,冷漠的就像一座冰山,远远地便无法让人靠近。可今日她就这样走了,这场大戏也便随着她的离开缓缓拉上了帷幕。说到底,不知是郑锋的有意刁难还是对她执念至深,因而才选择出此下策,送她离开罢了。 一边回忆着这些年来与阿九之间的点滴细节,一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离开星语集团后便收到了来自帝宸的邀请,工作邀请函虽由付堰桥一手带来,到底在上面扣上了郑锋的亲笔签名。不知郑锋的心里对于自己到底存着怎样的看法,自己虽不相信天下会有这样唾手可得的免费午餐,但也清楚阿九的这个位置,究竟会有有多难做。 现在的帝宸少了阿九这位主心骨,想来必然是由付堰桥暂时顶替她的职务罢了。至于郑锋诚意邀请自己前去工作,其中必然也有着付堰桥等人的额外的助力。 奕霜目光如水般平静地望向阿九离开的方向,默默在心中考量着究竟是否应该答应郑锋的邀请。可在看到凌嫣然与罗明川相依坐在台下专属的vip座位时,奕霜的心中仍是毫无防备地,泛起了一抹苦涩和辛酸。 三年时光的相伴竟是如此廉价,自己对于他感情的付出,在他看来也不过只是利用而已。这些年陪在他的身边,就像阿九陪在郑锋身边一样,她冯奕霜又何尝没有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做尽一切恶事,背得一身骂名?可为何同样的故事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便会改变成这样大的结局?阿九陪伴郑锋历经风雨坎坷十年,虽不愿再同郑锋共度余生,到底换得了郑锋此生的倾心以付。那么自己呢?自己陪在罗明川身边这样久,现在看来,又真的算的了什么!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到底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眼前的晚宴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奕霜却同刚刚来到这里时的自己判若两人,心情也随着台下两人的越发亲密,变得越发郁结在心。 与其留在这里添堵倒不如抽身而退,给自己一段平复的时间,或许帝宸会是星语集团之后,最适合自己生存下去的不二天地。那么对于郑锋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也许是时候该做出回报了。 转身再不看身后那对郎情妾意两两相望的男女,奕霜决然回头地离开了晚宴的会场。付堰桥同郑锋站在不远处的地方观望着阿九离开的方向,眼见奕霜跟随其后同样离了会场,不由微微点了点头,派人悄悄跟上了她们的背影。 “阿九真的选择离开了?”堰桥面色不解地望着郑锋道。 郑锋对于他的提问,并没有做出过多的回应,半晌,只轻声叹道:“辛苦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她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堰桥,阿九离开后要继续安排人手保护她的安全,我不希望再像上次一样让她受伤,明白吗?” 堰桥轻轻点了点头,带着身后其他人迅速离开了会场,郑锋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默然伫立。未几,只见他默默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婚宴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通知下去,让叶静做好准备。至于阿九开出的条件,就按合同书上的要求执行,不得加以阻拦。她的所有事情都需要在离开之前处理掉,如若发生任何意外,你就不用回来再见我了!至于其他的事,我会自己亲手处理。现在即刻备车出发,会场门口等我。” 言罢,郑锋同凌氏众人及罗明川打过招呼,再不待他们热情挽留便悄身离开了会场。 chapter 18 入驻帝宸 答应了郑锋同付堰桥的邀约,奕霜便也不再犹豫,即刻便答复了加入帝宸的请求。不知是出于对罗明川与凌嫣然二人的厌恶至极,亦或是对阿九就这样离开帝宸之后的心有余悸,奕霜总觉得此刻应该留在这里。即便不是因为阿九的缘故,帝宸愿意开出这样高的条件来聘用自己,对于眼前早已面临生存问题,又何尝不是一个让人放下戒备的最佳选择呢? 站在帝宸大厦的正门前,抬头仰望着这座伫立在阳光中的巍峨大楼,奕霜发自内心感叹着郑锋一行人的财力雄厚。记得刚刚到达星语集团进行复试时,奕霜便在那时感叹过罗氏的实力充沛。如今离开星语来到帝宸,再次站在大同小异的摩天大楼前,对于这样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厦,奕霜同样出声感慨道。 或许是命运使然吧,否则又何谈天生的这样好命? 再不纠结心中的困惑,快步走进了帝宸大厦,因着付堰桥提前打好招呼的原因,前台小姐并未对自己多做阻拦,只简单询问后便亲自带着她到人事部门做好了入职手续的办理。未几,女孩便在上司的示意下将她带到了位于27层的总裁办公室,见到了等待已久的付堰桥与郑锋。 “冯小姐,你好!闻名多时今日才约你过来一谈,很抱歉。”郑锋从办公桌后站起身,向着二人所在的方向快步走来。 “郑大哥客气了,奕霜收到你们发来的邀请函,实在受宠若惊,自问本人没有什么大才可当如此重任,以后还需要多谢你们二位担待。”奕霜望着站在身前的二人微微一笑道。 “客气话就不必多说了,既然堰桥和阿九极力推荐你来帝宸工作,那你的身上也必定有着他们二人所青睐的地方。你在罗总身边工作三年,能力水平均十分出众,关于这一点的问题上,我与他们二人不谋而合。”郑锋微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一同坐下道。 “既然郑大哥开门见山,那我也不再客气了。我从星语集团离开,一来是因为工作上的问题,二来也是因为我个人的问题。星语集团这些年对我开出的条件虽足够负担我的生活,但这并不代表可以满足我想往上走的想法。这些年我在星语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工作,虽说从中学到了不少关于管理方面的内容;但说到底,对于那些高层真正所应当管理的事务而言,都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情罢了。” “而我想要的,在罗明川罗总的手中,他并不会给我做出这样的承诺。” 奕霜望着此刻正认真聆听她发言的二人,面色沉静的神情中目光凉薄,透着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决与杀伐。看在郑锋与付堰桥的眼中,像极了当年初初见到阿九时的样子。 奕霜见二人并无任何意见上的反对,继而开口道:“二来则是因为我个人的问题。这几年我在罗明川身边担任他贴身助理的职责,至于需要负责哪些事情,想必不用我在此多言,您和堰桥哥也早已调查清楚。” “离开星语集团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情感问题,也是我从此以后不愿再和罗家人有所往来的根本原因。我承认,这些年我爱过罗明川,同样也为他做过很多不应去做的事;可那晚你们在会场也看到了,罗明川为了罗门和星语集团的发展,早已为自己选好了凌嫣然与凌家那艘大船。我虽自诩不够聪明,却也不想因此变成他手中的玩具。来到帝宸,是我逼不得已的最后选择。” 郑锋了然地点了点头,见付堰桥未曾发言,只沉声开口道:“你倒是真诚,愿意将这些实情告诉我们。既然选择让你加入,那我们必然也是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工作。那些你与罗门之间的恩怨情仇,自你进入帝宸大门的那一刻起,便已是前尘往事无须再提。你既愿意为帝宸效力,那么也希望你记住今日在此说的这些话,希望你不要辜负了阿九和堰桥他们的情意。” 奕霜听闻郑锋的话,不由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同意。郑锋见二人再无其他意见便开口交代道:“堰桥,带冯小姐去我楼下找一下hr经理,让她为冯小姐重新拟好聘用合同后交给我查阅。从现在起,你便是我帝宸集团的正式员工,无需聘请试用期,现在便可前往我旁边的独立办公间工作。你的任务不需太多,堰桥会将阿九之前负责的一部分事情交给你去处理。至于做的好坏与否,我会让堰桥来从旁协助指导你,你暂且无需担心。” 奕霜轻轻站起身来向郑锋道了谢,转身便跟随着堰桥的身影离开了原地。一切来得太突然也太顺理成章,这让奕霜已然平静的心,再次感到了些许的紧张。好在刚刚来到27层时,堰桥已同人事部门打过了招呼。想必现在整个帝宸集团上下,都已知道了这则消息。 既来之则安之,好在自己暂时不用处理太多过于复杂的事,还有堰桥从旁协助她来处理。这对一个刚刚入驻公司的空降兵而言,委实称得上是难得的助力。 想及此,奕霜因为初来驾到惶惶不安的心,便在这样自我安慰的情绪下渐渐平复了下来。开始在堰桥的带领下对于眼前需要完成的工作,渐渐熟悉了起来。 忙碌而有序的交接工作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堰桥虽然将阿九负责的事情只大体上串讲了一遍,但这其中的无数的细节与繁杂,委实让奕霜感到了震惊。 风光如阿九那样的人物,转身回到工作岗位上需要负责的内容却是如此繁杂,这是让奕霜都难以想象到的。从公司的一应管理,到郑锋的出行安排落实情况,其中细节不说成千上百,到底也到了细节处的几十项归类。如同阿九这样做起这些事来得心应手的人物都已忙成这样,又该如何将其交给初来乍到的自己? 望着眼前堆成小山一样的文档和文件,奕霜不由深深叹了口气,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chapter 19 触目惊心 从不适应到得心应手,奕霜只花费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以来,付堰桥的交接工作做得非常认真,每一个交接明细都做得详细无比。正因如此,方才让初来帝宸工作的奕霜快速适应了需要负责的事宜,并尽快掌握了其中的处理要诀。 可即便奕霜学习能力如此之快,郑锋也并未交代付堰桥将阿九负责工作的大半交由她来处理。想来他对于自己仍是报有怀疑的态度,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尚且不能证明自己的站队,所以才会借由堰桥交接工作的名义,让他名正言顺地盯着自己在帝宸的一切行为。 果然是当局者迷罢了。 一边揣摩着郑锋此举的用意,一边感叹着工作的忙碌,奕霜在心中无奈道。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以来,付堰桥交代的工作难度虽然不大,到底也是细节处见了真章。既需要费尽一切心思用来学习,还要在班余时间里尽快让自己掌握处理的技巧与方法。实可谓劳心劳力无比认真,就连脑细胞都不知道耗损了多少。 好不容易最为艰难的两月时间匆匆熬过,自己已然能够分担起一部分的重任,开始协助付堰桥与郑锋处理一些外联部分的事情。现如今细细回想起来才发现,还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得他青眼相待,原来也不过是在心中有了这般的较量罢了。 现在的自己果然是当局者迷,拎不清那些弯弯绕绕的曲折心思。好在付堰桥愿意倾囊相授,倒也让自己从其中,真心学到了诸多实打实的东西。 阿九半年前便已离开了x市,现如今只身一人前往s市求学这件事,已经成为了整个帝宸不能公开谈论的秘密。听闻在她离开前,郑锋曾同她之间爆发过一场最严重的争吵,所以才会导致二人关系的分崩离析。现在这一切看来想必确有其事,所以才会成为员工们茶余饭后,小心翼翼私聊起的秘闻罢了。 然则阿九不过离开短短半年时光,郑锋便动了另娶他人的心思。听闻对方来头不小,是郑锋与帝宸竞争对手叶征明遗留在世的独女。也曾听闻她遭受意外身陷险境,如今已然是疯疯癫癫头脑混沌的痴傻之人,不知道郑锋所作所为究竟意欲何为。关于这一点,就连他身边的付堰桥,都难以猜透这其中的道理。 十月十三日的上午,婚礼如期举行。经过长达半年之久的时间后,奕霜终于见到了再次返回x市的阿九。她妆容精致,面上含着三分凉薄笑意,身畔紧紧跟随着一名身材微胖白皙的女孩,丝毫不见对于今日将要发生事情的愤怒与失望。 奕霜作为此次婚礼的负责人,需要同堰桥一同为郑锋和叶静二人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阿九带着那名女孩走进礼堂时,奕霜站在她们身侧只微微打了个照面,便继续不停忙碌了起来。此时新郎新娘已等待入场,不用她和付堰桥费力安排,阿九的身边便早已没有了多余的位置,奕霜便只好站在不远处,遥遥望着她们的身影。 郑锋同叶静入场时,阿九正专心致志喝着酒。眼角余光撇过那抹身影,精致的妆容上不见一丝起伏的波澜。 宣布誓词与交换戒指的仪式进行时,阿九正低下头默然不语,手中不停把玩着那把银制餐叉,偶尔微笑着抬起头与那名女孩谈上几句。可当那把金色餐叉从阿九的身后迅疾袭来,身后那声剧烈爆炸的枪响骤然响起时,付堰桥快速挡在了阿九的身前却受了伤,奕霜方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转身便走到一旁的自助餐桌台下取来了自助医药箱,快速推开眼前众人来到了二人的身边,为堰桥做好了简要的包扎。回头望向那名早已面目狰狞倒在地上的女子,血液在地上汇成了一条暗色的小溪,转眼间那名女子便被站在一旁的阿远等人拖离而去。 正想出声询问到底所谓何事时,坐在身旁的阿九却骤然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言辞犀利地向着郑锋前行而去。 恍惚骚动间,只见她微微勾起唇畔倾城一笑,向着郑锋遥遥敬了一杯酒道:“刀锋就是刀锋,想必心里早就想除掉这个残留的余孽罢了。煞费苦心地设计了这样一出戏给我们这些前来观礼的宾客看,就连自己的大婚之日都不放在眼里,阿九也算是生平头一遭见到这样的情景,实在佩服至极!” 奕霜惊讶地盯着她勾起嘴角的面庞,惊讶着今日之事到底让她动了怒,所以才会不顾场合地说出这些话来。可眼下这个局面又该如何收拾,自己是否应该提醒堰桥拉回阿九,让她不要继续冲动下去,以免引起郑锋的不快?眼见堰桥端然坐在原地无动于衷,奕霜心中焦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只能眼睁睁地观望着于事无补。 郑锋望着阿九面色铁青,双眸中似要喷出火来,一场大战已然点燃了导火索,爆发即刻便在眼前。原以为郑锋会大声斥责阿九的无理取闹,让众人未曾想到的是,郑锋竟一把拉过阿九的手,就这样轻易将她带离了会场! 堰桥见郑锋与阿九已然离开,捂住受伤的伤口便交代了奕霜留下来处理后续的事情。奕霜一边无奈地做着善后的工作,一边在心中对于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胡乱揣测着。不知不觉间竟微微出神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待到阿九身边那位白皙女孩开口说话时,方才在骤然见全然清醒了过来。 “你没事吧?是不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到了?赶快坐下来休息一下吧!”女孩轻轻拉住奕霜的手认真关心道,一边不放心的将手放在她的额头摸了摸温度。 奕霜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惊醒,眼下望着她此刻正紧盯着自己的眸子尴尬道:“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今日的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我们工作人员的预料之外。你是堰桥哥和九姐邀请来的观礼嘉宾吧?请跟我来这边吧!我们已经安排了车辆送你们前往山庄,你可以在稍作那里休息。” 言罢,奕霜带着那名女孩快步走向了礼堂正门口的方向,将她送上了前往玉龙山庄的商务车。女孩从窗口处伸出头来,向着奕霜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道:“对了,我叫李林果,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今日的招待,希望明天可以在山庄见到你!” 尚来不及回答,司机便已跟随着出发的大队伍绝尘而去。奕霜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微微一愣,而后轻轻摇了摇头,快步回到了会场中。 chapter 20 李家有女 会场已然打扫完毕,堰桥与江楠二人早早便驱车赶往了玉龙庄,以便帮助在那里等候多时的大左等人。奕霜将李林果率先一步送上前往山庄的车,紧随其后便上了堰桥的车随同他一道前往,在那里等待着郑锋与阿九二人的归来。 刚刚那名女孩出于好心询问了自己几句,言谈间虽没有说上几句,但将她送走后,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便骤然间在眼前炸裂了开来。如果说奕霜与阿九尚且算得上是点头之交,那么这位能够在她允许之下,陪同她前来出行此次晚宴的女孩;想来在阿九的心里,必然是有着不可或缺的分量的。 今晚的事情看来荒谬无比,但奕霜生性心思细腻善于观察,旁人看不见这其中的波云诡谲,却是瞒不住她那双明亮的眸子。阿九同郑锋及堰桥当时的反应,显然对于即将上演的一幕了然于胸,因而才会顺理成章将计就计地将这场戏就此演完,将来往众多宾客统统蒙在鼓里。 面对这一切突然发生的事故,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大戏便已落下了帷幕。跟在付堰桥工作的时间身边虽说不久,到底自己也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过一阵子,也同样见识过罗明川的种种手段。再度回想起刚刚所发生的那一切,奕霜的后背不由渗出了一层冷汗。那抹凉意透过后背直达胸臆,激得她不由自由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此刻正专心致志驱车前行的堰桥,抬眸间便从车子正上方的后视镜中,看见了奕霜苍白无神的脸。只见她微微颤抖着坐起身来,似乎想要靠在车门边稳稳立住;未几,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缓缓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堰桥了然地望着她的脸,目光如常般认真驾驶着车子道:“见你现在这个样,想必也猜到了今晚这件事情的深意。阿九总夸你一向心思细腻,一早大哥便交代了不许对此事过多询问。如今你对这件事情的安排再多好奇,我也没有办法为你解答上几分。” 奕霜轻轻点了点头,双臂微微交错着,环抱着身子道:“既然郑大哥已有交代,那我必然也不会再去询问。他与阿九二人,为人处世向来自成章法,我们也不用为他们过多担心。” 堰桥见她知趣不问,也便不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谈论,微微笑道:“此次前往落霞山庄观景游玩,应当也是你第一次去那里吧?以前阿九还在公司的时候,总是喜欢带着她的朋友来这里小住几日;不过更多的时候,则是同大哥一起。前段时间忙着和你交接工作,没有过多时间带你过来看一看,这几日一定要好好前去转一转。” 奕霜见堰桥难得对这些景致愿意多言,不由跟随着他的话题笑道:“那是自然!把我当作劳工一样狠狠压榨了两个多月,难得前来这样好的地方放松放松,我又怎么能够浪费这里天价般的消费呢?付大秘书长,您就放心吧!这些天的消费账单,我会都算在你的账上的!想必你一定不会介意吧?” 堰桥听闻奕霜言谈间的逗趣诙谐,不由迅速转过头望了她一眼,哈哈大笑道:“这些你不必担心!工作上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但私下里,我跟你之间也是难得的朋友关系。本来连轴转般辛苦忙碌了这么久就应犒劳犒劳你,这几日你就放心地去享受山庄的服务吧!客我来请,单我来买,你开心了就好!” 听闻堰桥的允诺,奕霜轻轻勾起唇畔莞尔一笑,脑海中如闪电般掠过的那道身影骤然出现,令她不由自主开口询问道:“对了,今天陪同阿九出席的那个女孩是谁?方才送她上车的时候,她同我打过了招呼。我略有几分印象,但却不知道她的来历。” 堰桥小心避让着山路上来往的车辆,将车子迅速转过一个大弯,思索了几秒方才解释道:“那个女孩叫李林果,是阿九在s市的大学同学,也是一个宿舍的舍友。她们二人刚进入大学感情便很好,听阿九谈及过得之前那些事,似乎这次她愿意回来参加大哥和叶静的婚礼,也是听从了这个女孩的建议。” “那...有没有调查过她的用意?”奕霜小心般试探着,一边认真观察着堰桥的神情,一边轻声询问道。 堰桥见她提及阿九安危问题便谨慎小心地样子,不由戏谑道:“放心吧!但凡出现在她身边的陌生人,哪一位没有经过我们的特意排查?这个女孩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家世清白为人善良,阿九同她之间的互动也很单纯,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复杂。” “那…如果是伪装呢?难道你忘了周沐琴当初在阿九面前扮演的弱小姿态吗?正是抓住了她的软肋,所以他们才敢这样无休止地去伤害她啊!”奕霜听闻堰桥的答复,迫不及待地便同他争辩了起来。那份担心与焦虑的样子看在堰桥的眼里,只觉多了几份真挚与友善。 堰桥并未多言,只驱车继续前行了数十公里,终于在华灯初上时分到达了目的地。将车稳稳停靠在了山庄的正门口,转过身望着奕霜,堰桥面带疑惑道:“奕霜,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事?”奕霜见他一本正经望着自己的样子,同样疑惑不解道。 堰桥盯着她的脸,见她并无想象中的慌乱模样,继而伸手摸了摸自己微微浮上几分胡茬的下巴,淡淡开口道:“我只是好奇,对于阿九的事情你为何这样认真仔细?虽然之前在k时我曾问过这个问题,但今日你这样激动的反应,却是让我为之不解。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你才会如此费心费力地去关心一个人?难道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你对阿九…只是出于同情的原因?” 奕霜面对堰桥的询问,只微微低下头去不再多言。她明白此刻的他不是在质疑些什么,更不是想要从她的身上了解到什么。出于这些年来对阿九默默关心的爱意,堰桥只能轻轻摇了摇头,在心中沉默地思考着这些问题。 半晌,奕霜终于抬起头来,望向他平静如水的双眸,缓缓开口道: “正因感同身受,才能体会到那种玉石俱焚的绝望。我不是阿九,但我明白她的心。” chapter 21初初相遇 堰桥望着她那双已然泛起点点泪痕的双眸,幽深古井般的黝黑双瞳,不由轻轻颤抖了几分。轻轻关闭发动机将钥匙拔了下来,将她送入大门口时,堰桥再不愿无动于衷地开口道:“去见见那个女孩吧!或许从她的口中,你能知晓更多想要知道的事。” “但是奕霜,即便可以做到感同身受,你却和她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你的生活就像那个简单天真的女孩一样,从来都不属于我们这个圈子。所以,帝宸对于你而言,是工作,是任务。可你你不会像阿九一样,那是她十年来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这份工作,我和大哥自然会心甘情愿让你离开。但你同阿九不一样,你同帝宸的合作是互利互惠的。我们帮你摆脱罗明川的纠缠,也希望你能够为我们做些应该做的事。” “阿九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因为被逼绝境,也是因为足够失望。这些年来,我们之间虽不曾有过任何书面以及口头上的合同,但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选择去忠心耿耿慷慨赴死。我想,关于这一点的问题上,你并不是她,也无需为了那份折磨她十年的感情来惩罚自己。你有你的选择,我和大哥都会理解的。” 奕霜沉默着站在原地,面对堰桥的掷地有声,心中却无法做出任何的辩解。她清楚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那些话时刻都在提醒着她需要去做的事,而不要妄想那些根本达不到的目的。 见堰桥已然走回车中,奕霜知晓他不顾路程远近也要返回的原因,随即便同他打过招呼,转身前往了自己的房间。 有些话不必说也能知道,现在选择返回,无外乎是想去找到阿九,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回山庄,交回那个叫做李林果的女孩身边。可即便找到能如何?带走她的是郑锋,是那个同她之间有着千丝万缕恩怨纠缠的男人。找到她,却只能等待着她,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可以带走她。 这样默默付出的爱情,真的值得吗?或许只有心里真正装下了一个人,才会发狂到如此的地步罢了。 念及此,奕霜再不多言,快行几步便来到了那个女孩的房间。 轻轻敲了敲门,清脆明晰的声音从中轻快地飞了出来。上一秒仍是紧紧关闭着的房间大门,下一秒的时间里便轰然打开。女孩笑意吟吟地出现在了奕霜的眼前,见是那位亲自送她上车的女孩,稚嫩的脸庞上越发添了几分笑意道:“原来是你呀!会场那边忙完了吗?今天真是要多谢你的安排,房间很舒适。” 见女孩言谈举止礼貌有加,不由在心中多了几许认可。抬眸望向她的双眼,奕霜轻轻点了点头,莞尔开口道:“介不介意我进去坐坐?之前会场嘈杂,见你坐在阿九的身边,想要过去打声招呼也不能抽身。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下来,便想着过来同你聊上几句。” 女孩轻轻拉住奕霜的手,将她带进了房间。一边招呼她在沙发上坐下,一边从客房的冷藏冰箱中取出一瓶红酒,连同两只高脚杯一起端了过来。 轻启瓶塞,波尔多泛着冷藏的微微凉意浮上了她的手心,将她激得微微颤抖了几分。霜花渐渐弥漫在瓶身和瓶颈处,汇聚成了一片氤氲好看的别样景致。女孩望着这样美丽的风景一时微微出了神,直听见红酒倒在杯中的清冽声响,方才从神游中回过了神来。 “实在不好意思,第一次见你就出了神,真是尴尬呀!”女孩羞怯地挠了挠头,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白皙稚嫩的脸颊,越发显出了女孩的天真与羞涩。 奕霜微笑着摇了摇头,将两只酒杯均匀倒上酒后,轻轻端起其中一杯,摇了摇杯身道:“你同阿九一样爱喝这种口感的酒?”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麻雀般欢快道:“以前我滴酒不沾,就连这种红酒都不会喝上一口。可舒窈总说,红酒可以让一个女人充满无限的魅力,让我也去尝试着接受这些东西。当我从第一次品尝过后,我便喜欢上了这种酒的口感。今日既然来了这么高级的山庄,美酒佳肴自然是不能错过的咯!” 奕霜了然般望着她开口笑道:“是这样没错了。她推荐给我的东西,总让我感到惊喜和开心。” 女孩看着眼前神态可亲的奕霜,面色却从开心,骤然降为了忧郁。只见她撇了撇嘴,神态郁结道:“可是舒窈她一点都不开心!明知道今天这场婚礼会让自己难过,却还是忍不住作为邀请嘉宾前来观礼。虽然机票是我帮她订的,虽然是我劝她不要辜负自己的心意。但当我亲眼见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和她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她一点都不开心,我也不会为此而开心。” 奕霜轻轻站起身来坐在了她的身旁,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顶,莞尔一笑道:“你们都不开心,我和郑大哥又何尝开心呢?可是林果,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是阿九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错不在你。” 望着神态自若的奕霜,李林果深深呼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不说那些让人不开心的话题了!想必明天一早,堰桥哥也会送阿九安全回到这里吧?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来到x市,早就听闻这里钟灵毓秀人才辈出,如果有空的话,可以麻烦你带我外出看一看吗?” 奕霜微笑着点了点头,莞尔致意道:“远来是客,作为东道主招待你,自然也是我们情理中的事。希望你可以在这里愉快地度过这几日,尽情享受你们的假期!” 林果开心地蹦起身来,迅速在奕霜的面颊上亲了一口,欢呼雀跃道:“这样就太棒了!对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林果,和舒窈是一个班级的同学,也是一个宿舍的舍友,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奕霜微笑着伸出手轻轻回握住了林果,展颜愉悦道:“林果你好,我叫冯奕霜,你可以叫我奕霜,也可以唤我其他名字。随你心情而定,怎样都好,很高兴认识你!” 女孩缠着自己叽叽喳喳讨论着女孩子之间的那些话题,奕霜虽擅长交谈,却也因此感到了几分头痛。 果然是孩子心性啊!也许刚刚同付堰桥之间所做的那些猜测,真的是多此一举的阴谋论罢了。话说回来,有这样一个开心果一般的女孩子愿意陪在阿九的身边;如此看来,倒也算时候一件天大的幸事。 但愿眼前的她,不会变成第二个让人恨之入骨的“周沐琴”,也望她能够记得今日这份对于阿九的初心。 于此,便算是让她彻底地放心了! 天明了。 chapter 22 惊心动魄 郑锋同叶静的婚礼匆忙结束后,阿九便带着李林果回到了s市,两人之间默契十足地同样选择保留了当晚的秘密,堰桥这边虽知道实情却同样接到了不得透露的命令,以至于接连数月的时间里,奕霜都不曾在大厦见上郑锋和付堰桥一面。直到阿九携同李林果匆忙离开后,奕霜才从阿远的口中,终于得知了二人的离去。 半年时光稍纵即逝,奕霜整日沉浸在工作的忙碌中,除了与付堰桥奔走在各大供应商与客户之间,还要对郑锋交代的工作做到事无巨细小心处理。眼下虽已不再是初来乍到的新人,但郑锋对于奕霜在工作中的表现,同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表面上对她仍有所戒备,到底开始愿意将一些机要的工作交给她和堰桥一同处理。 想来他同阿九那时匆匆一面中也有交代,如此才开始愿意相信这个从星语集团旗下跳槽而来的女子。 听闻阿九与那个叫做“肖明熠”的男子开始交往时,奕霜同堰桥的表情却大不相同。两人一个脸色铁青,如墨汁铺了满面愤怒不已;一个则瞠目结舌,像是听闻百年一遇的怪事般只觉荒诞无比。 但不管二人各自反应如何,郑锋那边却依旧是雷打不动面色如常。除了不断出席公司中的高层会议及面见重要的客户团队外,郑锋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铺在了帝宸的工作事务中,似是同眼前正在发生着的关于阿九的所有事情,都有他再无关联。 奕霜惊奇于郑锋与堰桥二人的表现,却也好奇地对两人做了几分猜测。正当事情逐渐风平浪静时,帝宸集团内部却发生了一件足以登上各大报刊头条的重大新闻——“帝宸集团董事长夫人叶静女士失足跌落大厦身亡!” 这条新闻就像一个猛然掉进大湖中的巨石,“噗通”一声便将这个已然平息纷乱的圈子,砸出了万丈高的滔天巨浪。事发后不久,郑锋和堰桥等一系列高层人员便在警方陆续登门拜访的情况下,配合完成了各项调查。期间更有目击者声称,曾亲眼看到叶静从帝宸大厦的顶端坠落,疑似其落下时的姿态并非自杀,而是被人大力推下! 一时间风雨四起甚嚣尘上,帝宸集团内外黑云重重,再次陷入了纷争不断的迷雾中。 奕霜同堰桥刚刚送走第三批前来拜访的机要官员,眼见行政秘书带着一队相关部门的干事陆续走出电梯门,此时正向他们缓缓而来。奕霜无奈地抚着额头,苦笑着对堰桥道:“今天是第几批过来拜访的工作人员了?再这么下去的话,不仅大哥心烦气躁,就连我们二人见了他们,都会像老鼠见了猫一样避之不及。” 付堰桥轻轻在她的头顶敲下一记爆栗,微微一笑道:“非礼勿言!赶快打起精神来接待这批访客吧!不把他们安然送走,大哥就该找我们两个‘喝茶’了!” 言罢,再不待奕霜多言,堰桥已然微笑上前,向这些访客一一打过了招呼。眼角眉梢处丝毫不见热情愉悦的笑意,只礼貌性地挂起几分似笑非笑的笑容,眼神一瞥间示意奕霜同行政秘书外出做些招待的准备,方才带领着队伍的领头人一行人,进入了楼层中央的大会议室。 将这批大人物陆续送走时,天色已然不早。堰桥神色疲惫地同郑锋步出大会议室,将一行人等送至电梯门口由行政秘书带领下楼,方才站在原地稍作上几分钟的休息。奕霜从办公室中走了出来,正待锁上大门离开时,转身却看见了站在电梯口正在交谈着的二人。 眼下离开不合适,重新回到办公室也甚是多余,于是便只好尴尬不语地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二人谈话结束后再离开。未曾想,堰桥却向她所在的位置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去道:“奕霜,这么晚才忙完工作,一定还没有吃晚饭吧?走吧!我和大哥带你去吃之前提到过的那家料理,你也可以跟我们聊聊工作上的问题。” 奕霜面色不悦地瞪了眼付堰桥,心中埋怨为何要拉上她同郑锋走在一起,脸上却如常般换上了淡淡一抹笑意道:“好啊!正好遇到你们,既然盛情难却,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付总和郑总的招待!” 郑锋将二人之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眼眸中不由含了几分浅薄笑意,轻声开口道:“不必这样客气,家常便饭罢了,你自便即可。堰桥,晚饭过后让阿远过来接我回家,你送冯小姐回家。” 堰桥点头应了声“是”便不再多言,转身按动楼层关闭大门的按钮,跟随着二人步入了电梯。 来到这家有名的日料餐厅点完餐后,本就沉默不多言的郑锋,今日却破天荒地率先打开了话题。三人由工作谈及生活,丝毫不曾提起叶静坠楼身亡这件事情。郑锋既然开口不提,奕霜同堰桥二人便默契懂事地不去过多揣测询问。 一时间,气氛因为上个话题的结束,渐渐趋于了尴尬和冷凝。 奕霜轻轻端起手边那杯有着浓烈果香口感的干红葡萄酒,正待轻启唇畔品尝一口,一旁沉默已久的郑锋突然望着她开口道:“听堰桥多次提及过,你同阿九之间...” 念及那个记忆中刻骨铭心的名字,郑锋的语气微微一滞,停顿几秒后方才继续道:“听堰桥多次提及过,你同阿九之间的关系匪浅,想来她的那些事情,如今你也都知道了吧?关于这次我的夫人叶静意外身亡的事情,在外人看来或许是我一手造成,实则未尝不是当局者清。现在我想问问你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意阿九的情绪。” 奕霜手中的红酒轻轻晃动了几分,抬眸见郑锋并非玩笑而是真心实意想要询问她的意见,不由怔愣了酒意微醺的目光,收敛起唇畔微微勾起的微笑,淡然开口道:“郑大哥,此刻不在公司中,请容许我这样称呼你。郑夫人的意外身亡,实话说来,我确实感到很震惊。外界传言叶静本人精神疯癫,早已是行将就木的临死之人。帝宸即便有着任何非同常人的手段,也断然不会用在这样一个早已没有丝毫用处的,废弃棋子的身上。” “叶静的坠楼身亡是意外,亦或者是为人所害,其间个中曲折,想必也只有你们二人才最为清楚。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便是为自己越多地增加危险。我虽算不得如何聪明,但却也清楚地知道这个道理。这件事情,并不是现在的我所能够去窥探的。” chapter 23 几分试探 郑锋眼眸深处隐约露出了几分笑意,面色却如常般沉声道:“你很聪明,同她一样都是精于谋略的女子,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却不能去问。但是冯小姐,有一件事你可能会错意了。今日我在这里询问你的意见,并不是想要你替我去解决这个眼前的麻烦,只是想要经由你的口中,知晓几分旁观者的看法。” “我想,你应该明白阿九对我、对整个帝宸而言意味着什么?如若我就这样轻易放她离开,允诺她所应有的自由的话;那么对于帝宸而言,又该是如何去计量的损失?关于这一点,想必你作为一个旁观者,自然要比我们这些当局者看得更加清楚。” 听闻郑锋的解释,奕霜心头的无名之火骤然迸发,眼见眼前这名男人丝毫没有向她解释利用阿九的用意,不由怒火中烧道:“郑总,郑大哥,今日奕霜在这里愿意这样叫一声你的名字,并不完全因为现在的我是隶属于帝宸的一份子;更重要的是,我是真心拿阿九当作朋友去看待的!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原来这么多年你在外做出同她恩爱有加的样子,其实不过是愚弄外媒这人眼目的下作手段!阿九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为你痴心付出多少血汗和眼泪,你对她的感情却如此儿戏!” “郑锋,如若我是她的话,听闻你这些锥心刺骨的话,一定悔极了这么多年对你感情的错付!你又何尝体会到她心中的寒意与绝望?!” 郑锋听见奕霜毫无顾忌地严厉指责,眼眸中的那份笑意再也掩藏不住般露了出来,朗声开口道:“看来是我多疑了。她同堰桥推荐过来的人选,自然是百里挑一最合适的。奕霜,我很高兴你能够接受我和帝宸的邀约,加入我们的队伍;同时也要感谢你这样真心维护阿九的声誉,她值得你这样朋友的背后相助。” 奕霜闻言,不由微微怔愣着开口道:“刚刚那番话…原来竟是这样的套路?我以为你同阿九之间经过那么多的争吵与分离后,你再不会同她和好如初了。郑大哥,我虽同阿九谈不上是如何关系至深的朋友,但关于她的事情,我都记在了心里。谢谢你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用心照顾着她!哪怕你们现在没有在一起,我也同样感谢你!” 郑锋听闻奕霜的感谢,微微垂下眼眸,俊朗的面容中露出几分苦涩笑意,缓缓开口道:“既是已然分开,又何谈和好如初?这些年来我对她一直心有亏欠,她越是比旁人优异,我心中的负罪感便越是多上几分。所有人都以为她行事老练果断狠觉,是商业场上难得的狠手。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如今她也不过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不过是一名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这其间需要吃尽多少苦头,才能换得今日这样的云淡风轻啊!” “说到底,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做不到对她好好保护,也做不到陪她相伴一生。如果可以的话,我仍是希望将来会有这样一个机会,来补偿她这十年来我未曾做到的关心与爱护。” “可我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一切…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郑锋黯然失色的话,如今听来却是字字诛心。奕霜将他痛苦难言的神色看在眼里,转头望向堰桥眼中隐约泛起的几分怒气,一时间只沉静在这样的凝重氛围里难以自拔,眼角渐渐泛起了几分水雾来。 想及此,奕霜不由轻轻抹去缓缓淌下的泪,望向郑锋失落万分的瞳眸,轻声开口道:“郑大哥,你放心!即便你不能陪在她的身边,我也一定会帮你事事关心着她,定不会让她受到别人的欺负和委屈。无需你承诺我什么样的条件,我和堰桥都一定会做到的!” 郑锋轻轻点了点头以致谢意,之后便再也不愿多谈般沉默起来。他生来便是这样凛然沉静的性子,心中有恩,却是开口难言。好在堰桥与江楠等人都是深知他为人之人,平日里也与奕霜有过这类话题的多次交流。如今虽然不言谢意,但到底表明了态度,奕霜同堰桥也便记在了心里,再不多言。 一顿晚餐吃得晦涩难咽,也让奕霜的心情沉沉跌到了谷底。手机屏幕上骤然传来的那张照片,在房间的黑暗中越发显得刺眼夺目。照片上男子眼角微微扬起的桃花眸,此刻看来却是如此讽刺至极! 一早安排下去的事情,现在也已查到了的结果。堰桥同郑锋在帝宸有着诸多眼线,但却并不代表她冯奕霜初来驾到,便没有其他可以调用的人手。眼前所用这些人虽无足轻重,到底也是步步为营恩威并重才换得的人心。如今第一次正式投入眼线去查便换来这样好的效果,倒是也让奕霜在短时间内理清了一个思路——能够在此工作的人果然都非常人可比,自己也该整理下思绪,行事也需要更为谨慎了! 看着照片上那个其貌不扬,神情却刻意装作一本正经的严肃男子,奕霜不由轻蔑地撇过双眸,唇畔扬起一个攻于算计的精致笑容。 转身取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邮箱里线人提供的那些资料,在登陆进那款红极一时的网络游戏后,奕霜快速锁定到了男子的id号,即刻便与他攀谈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男子正演技拙劣地向她卖弄着愚笨的搭讪技巧,奕霜不由扬起唇畔莞尔一笑。如此拙劣的演技真是蠢笨至极!也不知阿九到底存了如何的心思,愿意委身同这样一个垃圾般的男人站在一起。 亦或者,她同她一样看透了对方的目的,因而想要瓮中捉鳖,来个愿者上钩的一出好戏?如今的阿九行事做派越发诡谲,就连之前屡次破解她心事的奕霜,如今都再难以揣测。看来是自己多想罢了,有这样一个人物的存在,阿九她又何尝没有为自己找些多余的乐子呢?自己真是担心过甚,倒也不负了对郑锋的许诺。 大幕已开,主角都已缤纷上场,这样的好戏里缺了自己,岂不如实缺了一个有趣至极的角色? 想及此,奕霜不由轻轻合上了笔记本的屏幕,唇畔一抹冷笑微微勾起。 好戏已开演,你,准备好了吗? 肖明熠。 chapter 24 好戏开演 “魏灵然——” 奕霜口中默默念诵着这个听来陌生实则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唇畔勾起一抹不屑一顾的冷笑,轻轻抬起手将那张微微泛黄的老旧照片,彻底撕成了粉碎。 肖明熠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相貌家世不过一般,手段倒是出奇地厉害。自从上次安排人手前去调查他的背景资料后,他就像是提前知晓了一般,对阿九等人纷纷起了戒心。肖家不过一般家世,历年收益正常,是再寻常不过的商人世家。从肖家老爷子肖太铭创建肖氏药业这门生意起,发展至今历时四代人的传承,终于在大陆东北部地区占据了一方经营的天地。 然则肖明熠此人却相貌平平资质平庸,更是没有做生意的合适头脑,扔在人堆中都不能将他轻易寻出。肖家到他这一代是第五代传承,肖明熠作为家中唯一的后辈,将来接手肖家的产业却是指日可待。 遗憾的是,肖明熠的父亲自小便闲散自由,不愿多加接触肖家的事务,只在成年后考取了当地的师范大学,而后便进入了当地中学成为了一名数学老师。肖母身世则更加普通不过,工人家庭出身的她,自小便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子承父业”是那个年代里工人们的本职,因而在十八岁成年后,肖母的父亲便从工厂申办了手续,将自己的工作职位转交给她来担任。 肖家第四代这一辈人的结合可谓“南辕北辙”,根本谈不上门当户对。好在两家都是家风正派之人,因而并未同其他人一样带有那种异样目光,欣然间便同意了二人之间的婚姻关系。 肖家父母为人正直,为人处世从未动过歪门邪道的心思;然而在这样家风严谨下成长起来的肖明熠,为人处世处,却与肖父肖母大相径庭。 从奕霜获取的资料上可以得知,肖明熠此人原本有着光明无比的大好前程,学习成绩自小便是优异有佳。初中毕业后更是以第一名的好成绩考入了当地著名的高中,并在毕业时以全校前三名的成绩进入s市外国语学院,拿到了本系入学考试第二名的好成绩。 光从这份光鲜亮丽的简短介绍上,自然看不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名堂。可正因为此人与介绍上的行为处事大相径庭,因而才会在此额外引起了奕霜的注意。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仅仅挖出这些众所周知的东西,难道就够了吗?或许在阿九的眼中,对于这样不堪入目的一个人,无非想要玩玩而已;可对于她而言,任何存在于她身边的隐患,便都是“春风吹又生”的无穷祸患。想要护她安危,就必须得对这些祸患斩草除根不留余地!这是她对郑锋保证过的承诺,更是对阿九内心深处的绝对维护! 想及此,奕霜轻轻打开了放在列车桌板上的笔记本,再次登入到了那款游戏的界面中。 同自己预想中的一样,肖明熠此刻果然在线,连同那名id叫做“灵动跃然”的女子一道,此刻正在做着帮派限时活动的副本任务。抬眸望向两人不时在帮会频道中打情骂俏的暧昧画面,奕霜唇畔的泠然笑意越发森寒了起来,双眸间微微一闭,继而在频道中唤了一声肖明熠的名字。 “明熠,原来你和灵然在打活动任务啊?昨天不是说好带上我一起的吗?你怎么失约了?”奕霜不动声色般快速在键盘上敲击着嗔怒的话,眼见肖明熠的角色扔下魏灵然放置不管,即刻便点击了拥抱的动作挽住了他的手。 “霜寒,你来了!正巧我和灵然在说等你一起,但这活动有时间的限制,十五分钟后便要结束了。灵然她…她说你或许不会上线,所以就让我带着她们那一队小号先去打了。”肖明熠言辞闪烁般避重就轻地回答着奕霜的问题,迅速在频道回复道。 奕霜冷笑着盯住屏幕,在他的答复后迅速甩出一行字眼,而后便快速下了线。未多时,肖明熠的电话果然即刻拨了回来,低沉好听地声音中带着几分晨起时分的慵懒,含着三分笑意道:“霜儿,今天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没等到你就带灵然去下活动副本。可你也知道的,我这人最是心软,妹子们稍稍撒个娇认个错,我就狠不下心来了。” “霜儿,我知道你为人大度不计较,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奕霜故作沉默般不作回答,未几,渐渐换上一抹微笑,轻声对肖明熠道:“我不过是你的女友罢了,灵然是我们的妹妹,自然没有不去照顾她的道理。不跟你多说了,上周答应你的来学校看你,我这边已经向公司请了假,现在正在前往s市的火车上,下午我们便可以见面了。哦对了!你们学院还有我的一位旧友在此念书,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去见见她。” 肖明熠在电话那头听闻此事,眉心骤然皱起面色阴沉了下来。下午已同学校告假且答应了要陪灵然去拜访美术课的课外主任,奕霜此次前来不仅没有提前告知,反却在突然间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眼下刚刚甩开了那位叫做“宸儿”的女孩,更有一位心思细腻至极的慕舒窈没有解决。此时奕霜的前来,可谓雪上加霜,情况根本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想及此,肖明熠不由揉了揉酸痛不已的眉梢,缓缓开口道:“下午我早已约了团委的领导进行冬行季安全排查问题的讨论,恐怕没有办法前去火车站接你了。这样吧!你到了之后再拨我的电话,到时我安排其他干事过去接你到会议室休息,晚点再带你出去酒店安顿,你看这样可以吗?” 听闻肖明熠“顺理成章”般的谎话连篇,想象着他打着幌子眼皮都不眨上几分的撒谎模样,奕霜的心中不由感到几分莫名的恶心。 想到今日同阿九商定的计划,奕霜不由迅速抹掉心头对他的反感与厌恶,重新换上了笑容,对着听筒缓缓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去拜访我的那位好友吧!说不定世界如此巧妙,你们刚好认识也不一定呢?我们到时再见!” chapter 25 再见故人 乘坐出租车一路疾行而来,转眼间便来到了阿九所在的学院。向门口正在巡逻着的校监察队成员打过招呼,顺利拿到了校门口保安室的放行条后,无需监察队员的带领,奕霜便已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阿九曾向她多次提到过的办公楼,踩着高跟鞋一路迤逦而去。 门口那位负责来访登记的女孩见到奕霜大咧咧地走进了门口,眼见她丝毫没有登记的意思,便想要从旁边的楼梯步行而上。女孩急忙伸出手臂拦住奕霜,一边迅速递上一张空白的登记表,一边急匆匆开口询问道:“同学,同学!请问你是哪个院系的?进入团委办公楼是需要登记的,请填完这张表格再上楼!” 奕霜轻轻挥开女孩手无缚鸡之力的细嫩胳膊,慵懒莞尔道:“小学妹,师姐刚刚归国便想回到学校,前来拜访一下当年照顾我的老师教授们,早已从外院毕业多年了。你若不信的话,现在便可以打电话给你的部长慕舒窈,问问她是否认识我这个‘学姐’。学妹你在这里乖乖听话,认真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学姐上楼见见舒窈就下来,不会耽误太多的工夫,你就放心吧!” 言罢,再不待女孩阻拦她前行的瘦弱身影,奕霜灵巧地躲过她的再次询问,转身便从一旁的楼梯上跑了上去。 轻轻敲响正在举行会议的大门,奕霜安静地靠在门边,静静等待着里面那道许久不见的身影走了出来。那位阻拦她的女孩此刻也跟随着她快步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口,正欲同奕霜争上几句,眼见阿九已然出现在了门口,不由羞赧着脸庞道:“对不起慕部长,实在不好意思!这位访客自称是您的学姐过来拜访,没有填写登记表就上楼来了,我实在是拦不住她!没有打扰到你们开会吧?” 阿九了解地点了点头,平静开口道:“没关系,小颜。这里我来负责,你去忙你的工作吧!会议接下来需要安排的事宜,麻烦你通知到今天没来参加的各分部部长和负责人,通知他们做好明天活动第一天的准备工作。” 叫做“小颜”的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快速奔下了楼梯的拐角。阿九望着许久未见的奕霜,见她的口中不知何时悄悄点燃了香烟,不由眉心微微皱起道:“这里是团委办公室,明令禁止吸烟。跟我进来坐会儿吧!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你想知道的,等我忙完之后,自然会告诉你!” 奕霜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扔掉了手中早已熄灭的烟尾,转身便跟随着阿九的步伐走进了会议室,安静地在会议桌的桌尾坐了下来。 “这次的冬行季是学院本年度最为重视的年尾活动之一,既然作为学院团委各部门的各级部长,我们宣传部定然首当其冲,需要为各个部门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明天早上全体学生干部大会散会后,我会再次召开本部门的本周例行例会,并及时宣布活动的具体流程与安排。具体实行的方案,还希望各位部长能够集思广益,在收集整理后交给小颜,并上报团委办公室进行筛选。” “现在,我想向各位简单介绍一下本次冬行季的各大活动版块,以及实施的基本操作流程,请大家观看ppt…” 奕霜坐在会议桌的桌尾认真聆听着阿九正在进行着的简短介绍,抬眸间,正巧与坐在对面的肖明熠视线相撞在了一起。电光火石间,奕霜不由微微勾起了唇畔,带着挑衅般的目光,望向了肖明熠对于她的出现感到震惊无比的脸。从他此刻五彩纷呈的表情可以看出,奕霜同阿九的相识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因而才会感到如此震惊与诧异。以至于被阿九点到监察队的安全管理部署问题时,肖明熠都迟迟没有回过神来,只一直紧盯着奕霜的脸发着愣。 在阿九的数次追问下,肖明熠终于回过神来,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会议中。面对他同奕霜二人之间的脸色变换,阿九并未过多深究,只轻眉淡扫望过一眼,转眼便继续介绍起ppt上的内容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会议终于在桌椅拖动的巨大声响中结束了。奕霜揉了揉干涩惺忪的睡眼,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华灯初上的景色,眼见阿九将那沓资料锁进了身后的保险箱中,方才惊讶着咂了咂稍显干涸的嘴唇道:“我该不会在这里睡了整整一天吧?” 阿九见她早已醒来,不由轻声微笑道:“如你所见,外面已经天黑了。” “长途旅行果然疲惫,只不过坐了这么久就累成了这个样子,真不像原来的自己!”奕霜轻轻揉了揉稍显发痛的太阳穴,不住在上面轻轻摩挲道。 阿九转身拿过手提包,将其中一部分的资料装了进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走吧!想必你也饿极了。今天是周五,冬行季的展会设在校外,明日我也不用再回宿舍。你想知道的,今天晚餐时分,都可以对你知无不言。” 奕霜轻轻站起身将椅子推回原地,跟随着阿九的身影关上了会议室的大门。阿九观望着她所做的一切并未多言,只迅速锁上大门便带着她离开了团委办公室的大楼。 华宴西餐厅。 奕霜把玩着手中的叉子,面容莞尔地看着眼前正在品尝猪扒的阿九,望见她心情稍显几分愉悦的样子,不由伸过手去帮她添上一些红酒,再次沉默着不发一言。 “我向来只给别人一次机会,错过这一次,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情,可别怪我缄口不言。”轻轻放下手中的刀叉,阿九轻靠在椅背上淡然道。 “你不爱他。”奕霜沉默地望着她的面庞,淡淡开口道。 “哦?这么确定我不爱他?”阿九似笑非笑般望着奕霜年轻的脸,面带戏谑道。 奕霜轻笑着将手中的刀叉丢在一旁,支撑着双臂望着阿九姣然月色般的好看眉眼,趴伏在餐桌上不以为然道:“你若真的爱他,此刻便不会不知道他现在正在一步步地背叛你;可若是你真的不爱他,你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调查手段。” “你说对吗?银狐阿九。” chapter 26 同气连枝 “你查我。”阿九并不动怒,只看着眼前不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奕霜,默然开口道。 “你有你的关系网,我自然有我的人脉。当初杨家灭门一案那么轰动的新闻,背后又怎么少得了你这样的好军师?”奕霜微微勾起唇角,莞尔一笑道。 阿九闻此并不以为意,只轻轻饮了口咖啡道:“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既已了解当年事情的全部经过,如今又何须旧事重提自讨没趣?更何况,肖家如今是不知道这些的,即便是你告诉肖明熠,想必他也只会把那些过去当成匪夷所思的笑话一样来看待吧?” 奕霜静静观望着阿九并不多言,只再次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道:“聪明如你,这次却恰恰猜错了。他询问了所有关于你过去的‘光辉事迹’,只是对你有所隐瞒罢了。” “陈年往事,即便知道也无妨。”阿九望着奕霜年轻的面容,平静开口道。 “你不介意就这样将自己曝光在太阳底下?”奕霜诧异地望着她道。 “黑夜比之白天更显可怕。可在这个世界上,我却是连黑夜都不怕的,更何况是区区白天?你跟他坦明事情的真相,反倒少了我一件麻烦事。如此说来我还得谢谢你,不是吗?”阿九回望着奕霜的眼眸,认真开口道。 “那…昨天晚上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你和付堰桥彻夜未归,想来此时的肖明熠,早已经暴跳如雷了吧?”奕霜望着阿九的面容不由戏谑道,唇畔再也忍俊不禁般绽放出了极美的笑靥。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阿九轻轻抬起头,同奕霜一样展露出笑颜道。二人发自内心诚挚而简单的笑意,透过对方毫无顾忌地眼眸显露出来,不由相视一笑一解千愁。 “我料想的没错,我们果然不适合做情敌。”奕霜微笑着伸出右手,递向阿九道。 “经年一别,许久未见。如你所愿,我们将会是最合适的朋友。”阿九轻轻回握住奕霜的手,莞尔一笑道。 奕霜看着眼前那个熟悉中却带着几分陌生的阿九,那些年相处之中的细节片段,便在两只紧紧相握住的手中,在脑海中瞬时间翻涌而过。 这世上本就没有所谓的大仇与大怨,与聪明人相交,好处自然是双赢的。奕霜自始至终都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她和眼前的阿九是同一类人,她们清楚明白自己心中所需要的东西与追求,会在最为合适的时候做出取舍。 而同样,她们都是有着玲珑七窍心思之人,懂得对于恩情投桃报李,懂得人情冷暖是非成昨;更懂得在面对背叛的同时伸出锋利的獠牙,狠狠刺向那个伤害自己的敌人。 今夜与阿九的重逢,不过是眼前这场闹剧中的必要起点,同样也是阿九和奕霜之间这段共同拥有情感的最后终点。阿九对于这场游戏,看来并非如同堰桥口中所说的那样一概不知。想来她也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只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后,方可出击制胜一招制敌。 两天后,一条新闻在s市外国语学院的网站上,一跃成为了当日的“重磅炸弹”。事件中的主角除了肖明熠外,就连阿九、林果等人均被校团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陆续叫到了团委中心进行谈话。 处罚通知书上扣着大红团委字迹的公章刺眼夺目,这条处罚通知的风头甚嚣尘上,渐渐越过学院论坛的其他新闻,成为了风靡一时的重点话题。 “涉外工程学院土木工程系2011届学生肖明熠,在担任学院团委监察处处长期间,多次违反校纪校规,擅自携带外来人员出入宿舍,导致男生宿舍c栋509室丢失现金叁仟元整、智能手机两部。肖明熠本人日常生活作风混乱,在担任学院学生干部期间,曾多次夜不归宿,出入ktv、酒吧等场合且多次旷课请人答到,并长期沉迷于网络游戏,因宿舍私人问题数次参与聚众斗殴。 现通知全院全体教师、干部及各院系学生,撤销肖明熠‘s市外国语学院院团委监察处处长’一职,记大过处分,并留校察看。择日学院将安排其监护人与校方董事进行会面。 s市外国语学院院团委宣 2013年x月x日” 这场纷争来得突然,去势却不似来时那样迅速平静。校园论坛上关于校规校纪这一板块已然沦陷,无数由此事件滋生而起的话题衍生而来,肖明熠本人更是因此陷入了风波的漩涡中心。 电话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时,奕霜正在s市外国语学院教学大楼旁的林荫大道上悠闲地散着步。抬头望见此刻站在四楼阳台外的阿九,目光骤然迸发出了一抹奇异而绚烂的光。 向着她所在的方向微微勾起一抹微笑,奕霜轻轻伸手一指,示意阿九向着校门边宣传栏的方向望去。阿九站在阳台上了然般点了点头,眼见奕霜向她勾起了那抹计谋得逞后狐狸般的笑容,同样向她投来一抹淡淡的笑意。 眼见宣传栏那处早已乱作一团,肖明熠的父亲此刻站在身侧紧紧搀扶着险些昏倒的肖母,魏灵然则站在一侧铁青着面容不发一言,电话铃声却在此刻骤然响了起来。阿九轻轻按下手机上的接听键,将其放置在耳畔认真倾听着对方的声音,奕霜在电话那端爽朗一笑道:“这份送给你的礼物如何?喜欢吗?” 阿九静静观望着校外新闻宣传栏处人头攒动的喧闹景象,将身体轻轻靠在了阳台的边沿,慵懒开口道:“的确是难得的精品。只是游戏仅是这样,未免过于简单了些,你岂会甘心如此?” 奕霜抬起那双漆黑如墨的明眸,遥遥望着阿九的面庞,莞尔一笑道:“仅是如此儿戏,又怎能消除得了我心头对他的痛恨?放心吧!好戏还在后头,这道正餐前的开胃小菜先送给你。” “大幕已然开启,主角还不打算现身吗?”阿九微笑道。 “功臣身退是你的作风,我的风格是出其不意。你且等着,过几日我再送你一份大礼!”言罢,奕霜向着阿九所在的方向轻轻挥了挥手,挂断电话后便离开了那条林荫大道,转身向着校门口的方向疾行而去。 chapter 27叠浪涌决 一早便已在眼线的帮助下,收到了关于肖父肖母即将到达s市外国语学院的消息。奕霜早早便在阿九所在的院系做好了接下来的安排,自然不会放过这样难得的好机会。 惩罚通知既出,s市外国语学院这所知名高校为了自身的名誉问题,也必然不会允许肖明熠这类败坏风气之人在学院继续就读下去。学校的知名度及声誉问题将会为下一季度的招生计划带来深远的影响,肖明熠此时的所作所为却像一枚投掷而下的重磅炸弹,在s市外国语学院这个平静无波的高等院校中,炸出了千层浪高的庞然水声。 今日随同肖父肖母前来学院接受处罚的并非肖明熠本人,而是目前正在同其交往,与肖家自十年前便有结亲约定的魏家长女——魏灵然。 此时的魏灵然盛气凌人目中含怒,仿佛想要将屡次陷害他未婚夫的得手凶手一网打尽。肖母正不断打着手中的电话,在无数遍听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时,不由怒火中烧地将手中的手机“啪”地一声用力关上,将它迅速扔进了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中,再不去看上一眼。 肖明熠的父亲则站在校门口的宣传栏处,眉头紧锁目光森寒地紧盯着那张上面书写着——“关于2011级院校级学生干部肖明熠的处罚”的校务通知,口中不断向站在门外其他的监察队队员询问着关于这件事的发展状况。其余队员对于这一突然的处罚通知尚且不知所云,对于肖父的一系列询问,纷纷只做摇头状毫不知情。 眼见在此再也打探不到更多关于儿子的消息,肖父终于回过身来,想要向着魏灵然和肖母所在的方向快步而去。奕霜见此急忙上前,口中故意向着大门外出即将离开的快递员唤了一声,脚下却不偏不倚“恰好”绊倒在了肖明熠父亲的臂膀处。 不待肖父出声责问,奕霜便已迅速站起身来望向魏灵然所在的方向,缓缓唇畔勾起那抹似有若无的泠然笑意。 “好久不见,魏灵然。” 魏灵然望着奕霜似笑非笑地森冷笑意,不由瑟缩着向肖母身后微微躲闪几分。正当肖母疑惑不解地望着魏灵然不同以往的反应时,魏灵然却突然抬头望向肖母认真道:“母亲,她就是冯奕霜,那个害得明熠如此下场的罪魁祸首!” 奕霜看着她因为自己出现在这里,此刻却变得恐慌无比的畏惧眼神,不由微笑着上前,向肖母自作介绍道:“阿姨您好,我是奕霜。” “灵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肖母听闻魏灵然的介绍,苍老疲惫的脸上呈现出几分微薄怒意,不由提高了几分音量望向她道。 “阿姨,想必您还不知道肖明熠在这座高校的所作所为吧?没关系,如果您想了解的话,我可以在此一一为您解释清楚;但如果您不想了解的话也没关系,您大可以向这所学校的校方和当地警局以诽谤罪的名义,对我进行抓捕。” “不过…我还是要在此劝告您一句,眼前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您儿子肖明熠玩弄感情败坏风气所作所为。目的如何,想必您心中自有衡量,对此也未必不曾了解过几分。”奕霜微笑地望着肖母,语气中带着几分凉意,缓缓开口道。 “这…这怎么可能?明熠他不是这样不辨是非的孩子,我是最了解他不过的!他是我的亲生儿子啊!他从小在我身边的长大,又怎么会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定是你!是你这个女人在撒谎!是你害了我的明熠!”肖母歇斯底里地望着奕霜,口中不断吐露着那些恶意伤人的话,口不择言道。 望着如此是非不分的父母,奕霜眼神不屑地扫过仍旧躲藏在肖母身后的魏灵然道:“是非对错我刚刚也有说过,您心中自有衡量,我也不愿再在此多浪费口舌。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知子莫若母’,想来肖明熠能够有今日这样的好下场,其中必定少不了您这些年来的苦心培养!” “有您今日这样的百般袒护,所以才成全了他现在得行事放荡无所顾忌。肖阿姨,事实已经摆在了您的眼前,无论您现在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肖明熠即将面临校董办公室的谈话和处罚,都已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不能让您做到相信,那我也只有将更多的证据呈现在您的面前,让您感受一下何为‘痛定思痛’了!” “不!不可能!我现在就去找校长,要他为明熠做一个最公正的处罚!校长他德高望重,必然不会做出那等故意陷害学生的事情来!无论你现在对我说出什么样恐吓的语言,我也不会相信你的一字一句!” “冯奕霜,你若对我肖家有仇,那便向着我夫妻二人而来,不要为难我的儿子明熠!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肖母面带狂怒般狠狠盯着奕霜年轻无畏的脸,眸光中写满了对于这个陷害他儿子至深之人的厌恶与痛恨。躲在身后的魏灵然见事态如此,神情中早已不见了初来乍到时的盛气凌人,此刻见奕霜悠闲自得平静如常的神态,不由瑟缩着肩膀,越发向里躲藏了起来。 “都说前人因后人果,但在我这里,却是行不通这条法则的。既然您执意选择袒护肖明熠犯下的所有过失,那我也便不再同您继续客气下去了。关于肖明熠和魏灵然二人的所作所为,我已通过网络全程发送到了您的邮箱里。想来今晚的肖家应该不会寂寞,你们母子四人,必定会对此乐于谈及的!” 言罢,奕霜向着肖母深深行了一礼,再不待肖父追上前来的追责,转身便快步消失在了校门口处林荫大道的尽头。 chapter 28 温言暖心 事情经过这几天来的不断发酵升级,似乎早已超过了她与阿九之前所预想到的那样。肖明熠因严重违反校纪校规,除了记大过并通知父母来校方进行详谈外,更是因为行为出格登上了校方论坛的新闻头条版面。最终以“严重扰乱院校教育教学秩序,予以开除学籍,五年之内不得再次参加关于本校任何录用考试”等严厉处罚。 肖父肖母的话,似乎并未给肖明熠带来如何正面的作用,反而在学院论坛上开出了另一篇“腥风血雨”的热烈讨论。无数关于肖明熠与魏灵然之间的丑恶事迹被深挖出来,冠以大篇幅的版面刊登在了校内官方的校刊上。学院论坛vip星级博主“奥洛克”,对于肖明熠为学院带来恶意影响的所作所为,只在头版头条上做出了八个字的评论——“跳梁小丑,恶臭至极”。 一时间,风声骂声如台风来临之际的狂风暴雨,引发了新一轮攻势强烈的热烈讨论,直逼肖明熠所在的宿舍和班级。 涉外土木工程院系男生宿舍楼5楼肖明熠所在的宿舍,前几日在宿舍长的执意申请下获得了院系批准,以“妨碍舍友之间友好关系,挑拨同学在校闹事“等缘由,将肖明熠的床位从此宿舍彻底注销,并以宿舍长的名义收回了他的宿舍钥匙,归还给了楼管管理处。 “涉外土木工程院系11届3班”班级指导员同样以此为由,向其所在学院与校方领导,申请了转交肖明熠学籍的处理条款。经由校方同意后,在此事发生后的第一时间里,班级指导员便将肖明熠所有管理档案的管理权,全权交由校方处理不再过问。 肖父肖母在与校方董事第三次沟通无果的情况下,心中极不情愿地接受了关于肖明熠的处罚规定,踏上了回程的列车。与肖明熠有着婚约关系的未婚妻魏灵然,眼见处罚通知改变无果,便随同肖明熠一起办理了自动退学手续,从s市外国语学院文体教育系悄身而退,再不见往日那般嚣张跋扈的凌人景象。 眼见此事尘埃落定,奕霜的心情因而便也多了几分雀跃。本以为事情再无其他后患,未曾想到的是,周六的晚上阿九却主动在酒吧找到了她。 望着骤然推开酒吧包厢大门,此刻目中正含着森冷寒霜的阿九,只见她一把抢过身旁那名男人的手机快速登上了邮箱。奕霜对于她的动作不由微微一滞,即刻间便恢复了仍旧挂在嘴角的那份笑意。 随着眼前缓缓下滑的邮件内容一扫而过,望着那个在她二人看来再熟悉不过的姓名,奕霜的双眸迅速闪过了一分凛然。望见阿九此刻正怒火中烧的表情,奕霜挥手让那名男子退到一边,戏谑开口道:“所以,这是她主动来挑事了?” 阿九目光森凉,口中平静无波道:“如你所见。” “不过查出了一些陈年旧事,对于整个肖家而言你都是无所惧怕的,更何况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气大伤身,更何况是对这件事罢了,这可不像你平日的作风。此事真的值得你这样愤怒?” 奕霜望着阿九目光凛然般的神情,面带不解地看着她,不由开口询问道。她不是不了解阿九的性子,过去那些年与她虽相交无多,到底也是明白她为人处世的风格的。阿九待人向来会留三分情面,对待那些狠极之人,必然也会在调查清楚后再做回应。可今日却因为这样一封莫须有的谩骂邮件,让向来淡定处事的她,生出了这样大的滔天怒火。其中原因是否真的如她所了解到的那样,真是触碰到了她的底线,所以才会让她如此勃然大怒呢? 可阿九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关于这一点,奕霜并不敢对此作出过多的揣测。 “触碰到我的底线需要保护的人,她这是在玩火。”阿九并未对此多加解释,只安静端起手中的酒,缓缓饮下一口道。 奕霜望着她渐渐平静下来的淡然神情,刚刚怒火中烧的表情此刻早已换回了以往的数九寒霜,不由向她好奇询问道:“你的底线?据我所知,她并不认识帝宸中的任何一个人,那么你心中所执意要去保护的那个人,是谁?” 不愿对此话题过多交谈的阿九,伸手端过桌上那杯鸡尾酒狠狠灌了下去,只盯着奕霜好奇万分的脸,静静吐出了一个字。 “你。” 听闻阿九的简短回答,一种异样却激动的情绪在奕霜的心中骤然炸裂,不由让她感到微微错愕与震惊。 原以为阿九愿意同她之间多做交谈,无外乎生意场上的利益往来,其他便谈不上几分多余的交情。那一年阿九虽阻止了她向罗明川和凌嫣然二人问个究竟,却也并未因此与她产生过多的交情。 阿九和堰桥在她从罗门走后主动为她引荐,并让她轻松得到了郑锋的聘用,这一点是奕霜深记在心的恩情。她知道,如若只是堰桥向郑锋简短引荐她的话,想来郑锋也或许不会记在心里。可唯有阿九在郑锋心里的重要性,才会让这件事情产生如此大的作用;但无论对公对私,郑锋对于阿九的品评,却总是极为重视般看待着的。 这些年来,他虽不曾同阿九之间有着过多的交流,即便彼此之间都有着通讯方式,但那都只是工作上或帝宸之间事务的交流罢了。堰桥交给她的事情有很多,但却没有阿九亲自交代的细致周到。奕霜以工作的名义从堰桥那里拿到了阿九的联系方式,却从未向阿九提及过工作之外的事情。 现在看来,想来也是一种畏惧和不知如何面对罢了。 如今在这里听见阿九面色平静地谈及这些,谈到自己原来也是她心中不可触碰的底线之一,奕霜对于阿九的敬畏之心就像混沌中出现的那道光,骤然间便明白了过去那些年来她对她虽冷漠如他人,实则却是在暗中保护着她的做法一样。 原来在她的心里,“冯奕霜”这个名字竟能够和郑锋一样,成为她的第二道“防线”。原来在她生命中骤然出现的这个人,对于自己却是同样不可或缺的重要啊! 一股暖意弥漫在自己的身侧,让奕霜早已忘了何为“人世温暖”的心,渐渐因此感到了几许温暖。 那么阿九,你可愿意让我真心实意唤你一声“姐姐”? 你可愿意让我帮你摆平眼前这黯然无光的一切,以还你一场琼瑶之礼! chapter 29 黎明初现 在酒吧的那次对话后,奕霜便同阿九之间默契地“断开了”联系。阿九在学院仍旧如鱼得水般出现在各大活动开展的场合,奕霜这边却像突然失去了行踪般,骤然不见了身影。 对肖明熠做了第一步的谋划后,奕霜便被前来s市秘密探访阿九的付堰桥抓了个正着。付堰桥表面上虽没有指责她行动上的冒失,但那张年轻俊朗的白皙面庞上,却也因此始终呈现着一抹阴沉之色。 奕霜深知付堰桥因为她的此番行事真的动了怒,不仅因为担心奕霜的个人安危,更害怕她们行差就错的冒然处事,影响到了阿九在s市的现有状况。 现在的阿九不比当年还在帝宸的日子,身边除了付堰桥和奕霜安插下的人手来保护她外,其他可用之人,可谓寥寥无几。如此冒然行事不仅会影响阿九一直想要度过的,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生涯;甚至于还会因此轻易将其二人,置于危险的境遇中。 离了帝宸的她们,身边不能有付堰桥的时时照看,此番轻易牵连肖家这个占据h省药业生意多年的药业世家,虽说不比罗门那样风险十足,可到底也是拥有着不同寻常人家的手段。想要对阿九等人加以迫害,委实更为容易上几分。 奕霜深知自己在此事的问题上考虑欠缺,虽然短时间内看上去,确然报复了肖明熠和肖父肖母等人;也让那些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失身的女孩,通过此事得以认清他的真面目,为这所知名高校解决了一大祸患的存在。但付堰桥说得对,自己此次行事确是鲁莽了许多,险些将自己看得同样重要的阿九拉下水。 这样的结果虽然有惊无险,但却委实不是自己所想要的。想及此,奕霜不由深深皱紧眉头,轻轻拨通了付堰桥的电话。 见到付堰桥时天色已晚,不知他在此地等待了多久,却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她般留在这里,等待着她的出现。 终于,奕霜仍是同他预想中的那样准时到达,两人相约在阿九校外附近的咖啡馆中碰了面。 奕霜轻轻拉开付堰桥对面的椅子,在他的注视下快速坐了下来,唇角含着几缕歉意道:“对不起堰桥哥,我没想到事情竟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此番行事确实是我的错,是我鲁莽了!” 堰桥轻轻端过手旁的咖啡壶,为她倒上一杯新鲜滚烫的咖啡。望着她几欲落泪的神情,缓缓开口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倒想知道在这件事上,如今你打算怎样收场?” 奕霜轻轻取过咖啡杯,摩挲着稍显几分滚烫的陶瓷咖啡杯沿,认真注视着付堰桥道:“我对肖明熠的这一切算计,以你和大哥的心思,必然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肖明熠这样的垃圾人品,不仅将阿九玩弄于鼓掌之中,更是想要借此谋得她身上更多的利益。前些日子她已同我真心交谈了许多,我也完全知晓了她待我的良苦用心。既然称她一声‘姐姐’,便不能让这样腌臜的东西再这样继续去打扰她的生活!” 付堰桥听闻奕霜的坦言心声,黑如曜石般的双瞳间微微颤抖了几分,转而迅疾平复下心情,望向奕霜道:“想不到阿九竟主动与你交谈了这些,看来你在她心中的分量,确实比之前重了许多。肖家此次因为肖明熠的事情已然动怒,肖明熠是肖家唯一拥有继承权的继承人,此番你的行事为肖家带来如此大的负面影响,肖家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怕日后会有其他手段,只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奕霜望着付堰桥紧张难安的紧皱眉头,没来由却舒缓了几分心中的不安,将心中早已做好的计划缓缓告知道:“肖家有肖家的手段,但却瞒不了互联网上的那些信息。在他们有所行动前,我便已经通过眼线在网络上寻找到了线索,将魏灵然过去发生的事情一一查了个清楚。肖家眼中最合适不过的儿媳魏灵然,实则却是一名私生活混乱的伪善女人!她同肖明熠之间不仅拥有着非法同居的关系,更是在现实与网络中与多名男子,同样有着金钱交易等关系。” “魏家这位长女数年来功于心计,被她的单纯相貌骗倒的男人不在少数。肖明熠不过是她谋取更高社会地位的垫脚石罢了,可怜他却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以为魏灵然从此会心甘情愿地跟随自己。肖家固然有数千万的家产实力,可相比权力而言,金钱又真正算得了什么呢?” 唇畔扬起一抹动人笑意,奕霜在堰桥的点头示意下继续道:“之前我向肖母发送的那封包含他二人秘闻的邮件,加上肖明熠此事经过学院多人在网络上的发酵,因而肖母现在正怒火攻心卧病在床,已在医院接受治疗一月有余。听闻肖父因为肖明熠的事情受到了肖家大家长肖呈彦的苛责,碍于面子便只好辞掉了工作,近些时日都在医院小心翼翼照看着重病中的肖母。” “如此看来,现在的形势却要比之前缓和了几分。肖魏两家现在已然陷入了愁云惨淡的境地,所以才在百般无奈的条件下,最终选定了肖明熠同魏灵然的成婚日期。想来这件事情你也早已收到了线报,如今已做好了新的安排吧?” 听闻奕霜云淡风轻地描述完事态发展的经过,堰桥一直阴郁着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放缓了语气轻声开口道:“肖家这趟浑水委实太深,我根本不愿你与阿九深陷其中。但如今事已至此,再去计较前因如何,反倒更多了几分不必要的麻烦。肖明熠同魏灵然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和阿九面对他们,万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如果遇到什么麻烦,记得要在第一时间与我联系,千万不可轻举妄动,知道吗?” 奕霜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她与阿九都不是愚笨之人,自然深知付堰桥口中所谓的“麻烦”;可若那些麻烦真的触及到阿九和她的利益,那便唯有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果断狠绝,方才能让他们险境重生罢了。 想及此,奕霜不由再次重重点了点头,按照付堰桥的要求,率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chapter 30 报应不爽 奕霜同付堰桥之间的那场谈话很快便传到了阿九耳中,肖家对于奕霜和阿九二人早已恨之入骨,因而无论碍于帝宸情面与否,此次婚礼都不曾向她们发出任何一封邀请函。阿九对此倒是乐得清闲,不愿前往现场观礼;奕霜这边却是听从了付堰桥的安排,将手中那份尚未做全的计划继续进行了下去。 婚礼当天的会场安静无比,众人皆知肖魏两家近来所发生的丑闻,因而才会对于这场婚礼并未进行大张旗鼓的操办。会场现场只简单邀请了四五桌宾客,来往间除了肖魏两家的重要人物外,便只剩下了酒店的工作人员穿梭其中。 付堰桥便是在此时安插进了他和奕霜的眼线,并成功伪装后混入了媒体操作间。此刻酒店原本那名操作间的视频播放人员,早已被付堰桥的手下捆在一旁,对其彻底击晕后放倒在地。替换后的工作人员眼下正等待着奕霜发来的指挥,准备在最佳的时间段里,放出那段早已替换过的视频资料。 大厅中。 肖父肖母面色难堪地坐在舞台左下方那张偏僻至极的圆桌旁,面对坐在正中那桌的肖家族长及肖家各位长辈,只尴尬着神情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手中端着几杯薄酒向肖家族长的位置遥遥致意。 肖家众位长辈与魏家分别坐在不同的酒桌,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狠厉氛围,让整个会场森冷至极。魏家见肖父肖母率先站起身向肖家敬酒,一时间人人面色不快眼神凌厉,凝滞的气氛再次降到了冰点,让人身处其中只觉喘不过气。 奕霜将自己伪装成其中的一名工作人员,此刻正在酒桌间不停穿梭提供着酒水菜肴。轻轻抬头望向早已在前一日安插好的针孔摄像头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计划照常进行。 操作间中的二人在看到她的示意后伸手按下了播放键,优美悦耳的音乐透过会场四壁的音响,渐渐带动起了冷凝至极的气氛。肖魏两家众人的面色稍现几分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逐渐平缓了下来。 正待肖明熠同魏灵然二人携手登上舞台阶梯时,一组不堪入目的价目表和照片,骤然出现在了眼前那方数百英寸的大屏幕上。本已准备妥当的婚礼视频此时不知因何原因,竟是变成了一份关于魏灵然的隐秘资料! 此刻大屏幕上正不断滚动播放着关于魏灵然丑闻的全程录影,其中涉及到的,不仅有她与肖明熠之间的对话记录;更包含了之前与众多高知男子之间,明码标价的交易记录。肖家家长见此不由勃然大怒,大声指责幕后操作之人的恶毒用心;魏家族长见事情已然严重至此,即刻便携同另外几名后辈愤然离去。 肖明熠同魏灵然二人面色恼怒地站在原地,肖家族长气愤之余,带走了颤抖站在旁侧的肖父肖母;此刻场中除了肖明熠与魏灵然二人恼羞成怒且面色难堪地站在原地,便只余下数名工作人员间的面面相觑。 奕霜从其中一名服务生手中轻巧接过那个托盘,继而迅速将托盘底部的那枚摄像头抠了下来,快速装进了口袋中。回转身,迅速脱掉工作人员的装扮,奕霜快速离开了会场。 与此同时,操作间中的二人在付堰桥的示意下将刚刚录下的现场内容,全数发布在了网络平台上,而后快速黑掉了操作间中这段时长的监控录像;将两名原来的操作人员松绑后放回原位,方才迅速翻身撤退,迅疾离开了酒店大楼的后门。 肖家婚礼的现场已是一片狼藉,魏灵然与肖明熠的所作所为,此刻在网络上甚嚣尘上愈演愈烈,一石激起了千层巨浪。网友们纷纷谴责着魏灵然等人的丑恶嘴脸,关于肖魏两家生意场上的黑色手段,则是更多地被人扒了出来。 一时间,肖魏两家股票跌至崩盘,肖家药业供应商纷纷登门问责,要求解除彼此之间的合作关系。肖式出动整个公关部门拉起商业红色警告处理通知,却仍不及网络风言风语传播的迅猛之势。 魏家将魏灵然丢在现场弃之不顾时,便已毫不留情地选择将这枚棋子弃之不用。眼下见肖家已然自身不报,更是将魏灵然直接推上了导致魏家破败的“罪魁祸首”之位。 魏灵然见魏家弃自己于不顾,心下了然之余,不免更多了几分悲凉绝望之心。早在这场婚礼开始时,肖明熠便已通过肖家查到了自己过去的那些事。科技不曾发达时,便能通过势力查到想要了解的信息,何况今日这样便捷迅速的网络平台?想来不待自己作何辩解,那些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便已轻易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之下。 如今再去向肖家解释又该如何?肖明熠在此之前便已清楚了解了是非经过,更是在背地里对自己多次毒打。当初背负所有骂名选择跟他站在一起,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魏家的控制;终于寻得良人,不用再做魏家拿来联姻的傀儡。 未曾想到的是,肖明熠对自己到底只是玩弄而已!一方面他想要慕舒窈和冯奕霜那样精明干练的女子陪在身侧,另一面却希望自己能够对他言听计从,只乖乖做他一人的禁脔,再不能同那些社会中人多做交流。 肖明熠的胃口之大,魏灵然跟随在他身侧数年之久,又何曾不能做到洞察人心。可魏家同肖家一早便订下了这份婚约,哪怕今日肖明熠是个半身不遂的废物垃圾,她魏灵然也必然会在魏家的安排下嫁进肖氏联姻。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本就有着与生俱来的悲哀,既是命中注定要与肖明熠捆绑在一起,又何谈什么狗屁自由的爱情! 想及此,魏灵然不由扯了扯尴尬至极的微笑,轻轻拉住站在身侧肖明熠的手,尴尬般微微苦笑道:“明熠…他们都走了,那…我们也走吧?” 肖明熠面露凶光地紧盯着魏灵然惊恐至极的面容,骤然伸过手去狠狠扇了她一耳光道:“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的曝光我有多丢脸?肖家又有多丢脸?!我告诉你魏灵然,今日你就是从这个地球上消失,我肖明熠也必然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魏家既然想让你作为棋子,变成一个可以联姻的工具;那好,我肖家成全你!” chapter 31 回归白家 事情既了,这里便断然不再是适合停留下去的去处。肖家与魏家虽已完败,到底是卧居于此地的一方地头强蛇;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是再清楚不过地阐明了这个道理。 余下的那些小打小闹,就交给阿九和堰桥来处理吧!想来他们只在网络那端观赏全程,欣然之余,却也少了几分参与进来的兴致。既然如此,何不将这场游戏的残余交由他们二人处理?如此一来,既为阿九报了那份受尽羞辱之仇,也让她尝到了手刃敌人的快意! 想及此,奕霜不由微微勾起嘴角,想要将这抹快意化作珍馐美味吞咽下肚。正待查找附近品相不错的餐饮店面时,两道修长人影骤然间便已拦在了她的身前,身手敏捷地将她带上了车,一路疾驰着离开了原地。 午餐时分,白家别院——“澜庭阁”。 流水般的午宴正在来往宾客间陆续呈现,大厅中央早已空了出来作为舞池使用,眼下已在白家族长白政言的示意下开始播放舞曲。无数外媒架着“长枪短炮”般的拍摄工具,此刻正正襟危坐地在大厅一角待命,只专注等待着那个姗姗来迟身影的出现。 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奕霜便是在这样高端严肃的场合下,被人从身后的大门处带了进来。一时间,数十家媒体记者纷纷架起相机开始拍照,无数早已准备好的麦克风对准了奕霜所在的位置,恨不及在第一时间里便要搜集到将要刊登在明日新闻上的,那个最佳的头条热门消息。 白政言轻轻放下手中端然品尝着的白兰地,向着奕霜所在的方向缓缓而来。只见他轻轻拉起奕霜白皙稚嫩的手,将她拉置身旁靠近外媒话筒的位置,脸上绽放出一抹极大的笑意道: “诸位,今日是我的生辰寿宴,但同时也是白家的大日子。二十年前我在那场惨烈车祸中不仅失去了爱妻,更是从那日起遗失了我的爱女——白清茗。今日在这里,在白家无数人的努力下,终于得以找到了我的女儿。” “我白政言以白家族长和白氏百年药业的名誉起誓,自今日起,白清茗即为白氏药业第五代合法继承人!相关合法手续自即日起便开始办理执行,直到手续处理完毕后,她将正式接管白氏药业的全盘工作事务!” 白政言的话宛如一枚投入水中的奔雷炸弹,一番发言让在场众人均感到了万分震惊。望着眼前这名容颜美艳无双,眉目间自成凛然之气的娇小女孩,记者们均已按捺不住涌上前来,想要对此提出询问的问题。白政言却在下一刻将奕霜轻轻拉置身后,转身将她交给身后的管家带离了原地。 面对选择对女孩执意保密的白政言的行为,媒体记者们只好叹气着站起身来,陆续撤出了白家别院的大厅。记者们对于眼下只拿到这些无足轻重的消息分外不满,碍于白家护卫队的影响下,却只能就此驱车离开。 午宴在白家族长白政言和新任夫人的热情招待下,完美而圆满地结束了。前厅的打扫工作还在继续,奕霜却被管家带置后院的卧房停了下来。 三日前,奕霜在路边徘徊探寻着酒店餐厅的位置,骤然间却被两名男子带到此地。奕霜深知能够这样在路边随意带走他人的手段,来者的身份必然也不会太过简单。 可让她万般没有想到的是,带她一路前行而来的,居然是白氏药业护卫队的a级护卫!此次前来带走奕霜,也是受了白家族长白政言的明言规定:在不许弄伤她的条件下将她带回白家别院,务必做到安然无恙带她回归! 奕霜对于白家的做法深感不解,自己虽同帝宸和郑锋等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到底未曾在药业这个市场领域多做驻足。帝宸是做高端消费起家,幕后自有郑锋这样黑白通吃的人物,操控着“与众不同”的生意。这些是帝宸多年以来得以生存下来的根本所在,也是这个圈中人人皆知的不二法则。 如果说非要与“药业”这门生意扯上怎样的关系,恐怕也只有自己心中再不愿提起的那人的名字,才会与这个陌生的名词,有所牵连罢了。 一路行来的车上,奕霜对于对方的身份也曾多做打听。但与那些轻易带走可利用之人不同目的的是,车上两名男子对于奕霜的提问,竟是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对于奕霜针对他们带走自己的疑问,男子对此均是做出了解释。白政言交代这些话可以透露至此,那便谈不上那些所谓的顾忌。想来白政言一早便猜到了奕霜对此莫名之举的提问,因而便安排了两人带她离开,再在车上为她做出这番解释罢了。 可说到底,一个自小仅凭他人收养且无父无母的孤儿,竟会在二十年后的今日,被白氏药业这样的世家“认祖归宗”?这样的新闻听来震颤人心,更是让奕霜本人深觉犹在梦中,愈发难以相信。 可话说回来,白家百年医药世家,又岂会犯下难以解释的错误?也许命中注定会有这样的人生转折,所以才会在今天这样的隆重午宴中让自己在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荣幸”。 仿佛这二十年来的艰苦生活就是一场噩梦,奕霜无数次在梦中幻想着一觉醒来可以从此摆脱困境,不再继续难熬着与命运对抗下去。每当梦醒时分午夜梦回,冯远之同后母那般撕心裂肺凶狠毒辣的谩骂便会这样绕过空气,如同一记强针般,狠狠扎进自己的脑海深处。很多次选择在午夜时分离开家,然后乘坐出租车来到那家装修独特的酒吧——“k”,都是因为同样痛苦难受的理由,始终在不间断地折磨着她的心。 无数个同样的夜晚,她一个人坐在吧台边上喝着酒,企图用冰冷覆盖住自己早已麻木不堪的心。有时堰桥和阿九会在这里简短谈上几句,可话语中却总是工作居多,并未能同她纾解胸臆。 那个骄傲如满月的阿九啊,何尝不是同自己一样在为命运不停挣扎着的人呢?如今骤然变成这样,自己却真的很想同她谈上一谈。想来她正处理着那堆琐事,必然不会有这等闲下来的工夫,对自己的烦心事多做回应罢了。 奕霜望着房间雅致兰馨的装扮,呼吸着空气中清甜好闻的花果香,转身看向大门打开的方向,目光中不由微微一滞。一道修长身影迈步而入,未曾看见他的眼睑,陌生而熟悉的询问声便已在耳畔幽幽响起: “奕霜,你可还记得你的母亲——白素宁?” chapter 32 身世已定 话语声传来方向所站那人便是刚刚拉着她在数十家外媒面前,宣布白家大事的现任族长——“白氏药业集团”第三任理事长,白政言。 奕霜面色如常,转身望着他缓慢踏步进来的方向,并未多发一言。白政言见此却并不恼怒,眸间淡淡一笑,侧身挑了一张椅子便坐了下来,目光凝聚在了奕霜的身上。 “想必一路前来的路上你早已问了个大概,所以对于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并未感到如何吃惊。奕霜,二十年前白家将你丢弃在那样荒废颓败的孤儿院中,由得冯远之那样的废物轻易抱养了去。现在你的心里对于白家,可曾有过一丝恨意?” 白政言将那一抹淡然笑意挂在脸上,似在说着与眼前人毫无关联的往事般,轻描淡写地询问着奕霜对于此事的情绪。 奕霜只静静注视着白政言,以沉默漠然抵抗着不愿与他多做交谈的心绪。然则今日白政言偏似一枚铆钉似的扎在了这里,她越是不发一言,他便越是要将事情的真相血淋淋地挖出来说与她听。 正待开口继续询问下去,奕霜骤然间眸中森然地站起身来,向着白政言微微致意道:“白理事长,如果您今日这样大费周章地‘请’我过来,目的是为了向我讲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那我想,我们之间确然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谈下去的东西了。” “至于您说的白素宁是谁,我自问这么多年来来从不曾听到过一丝一毫关于这个名字的消息。这二十年来,我虽由冯家和冯远之代为抚养,却也深知自己不过是寄人篱下无父无母,自小便被人抛弃在孤儿院中的一个弃儿罢了。” “您所述的人和事我略有耳闻,您在媒体面前所做的那些事,我也可以帮您打下这个圆场来。毕竟话说回来,白氏药业三代传人百年基业,如若在认祖归宗的这个根基问题上出了茬子;想来以后白家的经营,必然也不会再继续顺利下去。” “奕霜并非您看到的无心无情之人,不想帝宸从此少了一个未来值得去考虑的合作伙伴;更不想因为自己一人私怨和纷争,害得你们白家从此破败下去。那些在外应该如何去说的话,往后您和整个白氏大可以放心。”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还请您准许我的离开。想来付堰桥与郑大哥二人现在正在追查我的行踪,您和整个白家必然也不愿与这样两位强龙卧虎为敌吧?暂且谢过您今日的招待,也让奕霜见识到了何为世家大族的风采。我还有事,就先不在此陪您继续谈下去了!” 正要踏出房门的脚步,却在下一秒间被人轻巧地拦了回来。一位鹤发鸡皮的老妪紧紧跟随着站在一旁的护卫队长,此刻正不断探出头来望向这里,似要打探出何样重要无比的信息来。护卫队长快步进入房中,悄然在白政言的耳畔耳语数句几句,而后便躬了躬快步离开。 未几,那名老妪便轻轻扶住门栏步了进来。 “族长…这位是?”老妪颤抖着双手缓缓上前,似是想要探出手去触碰眼前那名唇红齿白容颜俏丽的年轻女子,目色中却又带着几分惊惧般,回望向白政言的神情道。 “二十年匆匆而过,如今的她,恐怕连素宁都认不出了。蒋妈,这位就是素宁二十年前被带走的那个女儿——白清茗。” “今日我将她带回来与你见上一面,你也可以同素宁说与此事。白家元老尚在,现在她还不能与素宁见面,如今人也安然无恙地见到了,你们这些年的心事大可以暂缓一缓了。马上便是午间备饭的时候,你该回到素宁身边去了。” 言罢,白政言面无表情地唤来了退出门外等候多时的护卫队长,一边拉住她风烛残年早已衰败至极的身体,一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 老妪跟随着护卫的脚步缓缓转过身去,行色间却仍旧盯在了坐在原地的奕霜身上,颤抖着右手想要再次抚上几抚奕霜的脸,终于狠了狠心离开了这间待客厅。 踏至门栏外时,老妪终于忍不住心中呼之欲出的悲痛,急切开口道:“族长,小小姐回归白家的事情,小姐已经全数知悉了。如今她身残体弱常年多病,想要踏出密室与小小姐见上一面,恐怕也要费尽心力地挣上一挣。我同她相伴多年,一路见她长大成人,如今见她这样也委实难过揪心。近来她的身体更败了几分,可否请您安排人手多加照看一下她的身子,给她请个医生过来看看?” 白政言听闻此言沉默着点了点头,继而开口道:“素宁一向身子不好,这些我都是知悉的。午餐过后我会让张医师过来给她瞧瞧腿上的寒疮,熬好药后你盯着她好好喝下去。白家对她这些年的表现已然不满,如今更是不愿再在这件事情上顾忌几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便以我之名让张医师过来,再不必事事向我汇报请求了。” “这些年我只能对她照顾于此,你们的花费都可记在我的名下,安心让她去服药吧,用度的问题不必担心。” 老妪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躲闪般望了望奕霜所在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族长,白…冯小姐如今真的要担任白氏的新当家了吗?您也知道的,小姐她一直不愿小小姐踏足这些事情,您…” 白政言默默站起身来,转身望向老妪所在的方向,面无表情般森然开口道:“蒋妈,念在你多年陪在素宁的身旁,且我也是由您自小陪护长大的份上,有些话今日便止于此处,我不再多做深究。眼下白家的现状,这些年来风风雨雨一路坎坷,您心中再清楚不过。如今清谒病重卧床之久,我除了这一个儿子以外后继无人,难道您想看着白家几代人耗在此处的无数心血就此一朝殆尽,看着我们白家人从此流落街头再也无法重振家威吗?” “二十年前的素宁风华正茂且锋芒毕露,丝毫不知何为避让。可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就连性子也变得过于软弱了些,更是难以担当家族的这份重任。我身为白家族长和白氏药业第三代的全权负责人,身上所扛重担何其重要,要远在你们这些无足轻重的心思之上。今日我便可以明言告诉你,如今是已然寻回了清茗,我需要她成为白家合理合法的继承人;但如若今日没有寻回清茗,我也必然会找到其他更为合适人选,就此顶了她的名字与身份!” “如今是白家关乎生死存亡的时候,外有鼎南药业这样的劲敌虎视眈眈,内里白家后继无人实为根本的生存隐患。你二人若真的是为这个家族考虑,此次便不要再加以阻拦!否则的话,别怪我这么多年不顾亲人情分,做出那些让人难以接受的决定来!” chapter 33 言谈相较 “话已说到这种地步,想必你也看出白家现如今存在着的危机了吧?我同蒋妈之间所言,不过是白家明面上那些可以看见之事。内里诸多机要之事,如今却并不能全然与她知晓。今日我愿意在此将这一切和盘托出,目的也是为了将你正式迎回白家。如若今日不成,我必带着诚意再三叨扰。想来你也不愿让自己的生活受到其他人的控制和干扰,所以还请你为自己、也为白家上下数十口人,认真考虑一下。” “我在此代表白家所有族人,恳请你的谅解与配合!” 白政言同那名老妪之间的对话,宛若一把锋利至极的尖刀,狠狠扎进了奕霜的心中。或许他说的没错,如若不是到了今日这样危机深重的地步,白家又怎会放下自身的高贵身段,费尽心思也要来x市寻回自己? 现在白家已同外媒做出了“白氏遗失二十年小姐白清茗即日起正式回归白家”这样的重磅新闻,如若在这个紧要关头真的不顾白家上下所有人的颜面,选择抽身而退的话,一来白家在上川这个地方将会颜面尽失,从此彻底失去应有的药业发展市场,落得一败涂地的地步;二来遇事而逃这种卑鄙的行事风格,并不是她冯奕霜为人处世的原则和信条。 实情究竟如何,奕霜通过眼前二人的对话也已细数知悉:一则因为白氏第四代继承人白清谒遭遇意外车祸,失去了本应由其承担家业的资格。对于白家这样的家世而言,现如今的白清谒却早已如同一位废弃之人,再无一丝可利用之地。 二则看来,白政言同蒋妈字里行间的意思,实则早已溢于言表。奕霜自信从不是一个愚笨之人,简短几句谈话间,却也逐步掌握了白家的大致情况。对于白家,奕霜被“邀请”至此的路上,也曾从那二人的口中探听到了几分虚实。白家除了白政言外,实则还有一位当年可担重任的合法继承人——白家二小姐白素宁。可自从二十年前白素宁遭人绑架回到白家后,从此在外媒的新闻上便已销声匿迹,再也不见一丝一毫关于她的讯息。如此看来,固然其中疑雾重重,可白家却必然对外隐瞒了一些极为重要的线索和消息。 就蒋妈所说看来,白素宁本人应该还存在于白家,且是长年居住在白家别院“澜庭阁”中的。至于身份地位如何,想来二十年前遭人绑架惨遭欺辱至极的白素宁,在历经一路艰辛终于回到白家后,身份地位也必然受到了来自白氏元老一族的重创。 蒋妈口中的“身体孱弱病痛在身,且长年需要医生诊治却无人关心”,如今这样悲惨的现状,如何会是当年那个在上川地区风光一时的白家二小姐白素宁?可若联系之前种种疑云看来的话,此人必定是被多年前便被囚禁在白家,根本不被允许外出的白素宁无疑。只有她才会让白家上下轻视至极,就连身份最卑贱低微的下人,都可以轻易地踩上一脚;也只有她才会被囚禁在这样的条件下身患重病,就连聘请医生上门问诊都需如此小心谨慎,生怕消息泄露给了外媒所知悉。 奕霜纷飞翻转的思绪在经历记忆快速地整合后,终于理清了关于眼前正在发生着的一切。此刻对于这个拥有的新身份,奕霜终是做到了接受与承认。她终于明白了白政言竭尽一切,都要命人将她带回白家的原因;也终于知道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并不是外媒各大新闻中所刊登的那样,如此轻易和简单。 原来眼前的这一切,早已是顺理成章的安排和策划;原来这一切从二十年前开始,便是一个关乎自己命运的精心大局。如果说,如今她所需要承担的一切是白家这些年来布下的局的话;那么,那个自己尚未见过面的弟弟白清谒呢?那个本应享受着白氏药业日后数十年荣耀与地位的他呢? 面对一个骤然间从天而降的“姐姐”;面对即将需要将这一切拱手让人的现实。 对于此,他又该当如何? 想及此,奕霜不由轻轻转过头来,看向白政言所在的方向凛然道:“族长,不管今日我是不是白清茗,这声称谓都应如此唤您。奕霜从来都不是遇事退缩之人,刚刚您和蒋妈之间的对话,我也委实听在了耳中。今日我可以答应您,帮助白家摆脱眼前的这个危机;但我也想知道,我在帮您做完这些事后,是否真的可以安然无恙地抽身而退?” 白政言听闻她言辞间的深意,不由错愕般望着她道:“怎么?你想要在助我完成此事后离开白家?面对眼前这样的安逸生活,你却不愿意留在这里?如今你才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往后还有诸多需要用到金钱名誉的地方,你想要的也可以放心。这些问题在上川这个地方,我都可以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白家便是拿着这些所谓名利的东西来收买人心的吗?”轻轻抬起头,奕霜嗤笑般看着他道:“在这里,白家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谓一手遮天。可离了上川,白家在大陆大陆这片广袤土地上,究竟又算得了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 “白家开出的条件确实吸引人,可我也并不是那等未曾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离了罗门还有帝宸,我冯奕霜不需要你们来弥补我些什么,同样也自有我生存下去的本事!白族长,关于这一点,恐怕是你多虑了。” “奕霜做事向来对事不对人,您今日交代的,我心中自有分寸。功成身退也是我开出的唯一一个条件,如若您执意要将我留在此处,那请恕奕霜对您不敬之罪,也希望您可以另请高明。” “你所说的这些,我需要同白家元老们仔细商量,并不能由我一人而定。既然你已想好了对策,那我便允诺先行送你回去,待你考虑清楚后,再安排人手前去接你。”白政言默然开口道。 轻轻点了点头,奕霜转身便离开了白家别院。停在澜庭阁外附近一公里的那辆车,尾随着奕霜所乘的那辆车一路疾行而去,不再多做停留。 向前飞驰的那辆车上,奕霜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绽放在唇畔深处,开出了一朵美艳至极的花。 chapter 34 罪魁祸首 一路跟随白家安排的车子风尘仆仆地回到x市,在离“k”不远的地方下了车,眼见车子渐渐开离自己的视线范围,奕霜方才转身快步踏入了大门。 本以为付堰桥尾随在他们身后并不会早先一步返回,未曾想到的是,当她踏进大门之时,他便已端然坐在了吧台的正前方。此刻正往酒杯中倒满一杯龙舌兰,欲待轻轻举起品尝一口。 奕霜快步上前,轻轻拉开他身旁的那张椅子,取过一旁的另一只酒杯为自己斟满道:“本以为你会直接回公司,没想到目的地却和我一样。说吧!你们两个到底跟了我多久?” 堰桥听闻奕霜话语中的惊疑,不由轻轻放下了早已喝完的酒杯,微笑开口道:“早在你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和大哥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他虽言谈间并未涉及太多关于你的消息,但这么多年兄弟之间的默契配合,到底还是让我猜到了几分。如此才经了他的同意前往上川,跟在白家人的身边,以此来暗中打探着关于你的消息。” 听闻堰桥话语中的担忧和关心,奕霜那颗微微紧张的心,终于就此放松了下来。转过身,深深呼出一口气,望着付堰桥认真道:“你和大哥既然已经打听到了我失踪这几天的行踪,必然也已知道了白家的那些事情吧?想来无需再多做什么介绍,你这边得到的情报,应不比我知道的少上几分。” 堰桥轻轻点了点头,不待奕霜的询问便继续道:“事实的确如此。在你被白家人带走的当晚,我和大哥便调用了情报人员去探查消息,得来的秘闻确实不少。不过这其中一些消息,想来对你日后的计划,也有着更大的一分助力。” “二十年前,白家地位仅次于现今白家族长白政言的小姐——白素宁,能力出众堪当重任,从海外留学归来后便深受白家元老们的喜爱与支持。白家老太爷本欲将白家第三代合法继承人的位置传给白素宁,未曾想到的是,白素宁却在这个紧要关口出了遭人绑架凌辱一案。这件惨案也曾轰动一时,然则却在不到短短一日的时间里销声匿迹。可以完全判定的是,白家对白素宁这件事避讳至深;因而才会出动如此大的手笔,来抹平这件惊动一方的大事。” “你说的没错,关于这一点,白政言这几日也曾亲口对我承认过我是白素宁的女儿,而非白政言亲生之女的事实。”奕霜微微低下头沉思道。 堰桥轻轻抬起手往杯中添上一杯酒,继而开口道:“话虽如此,但其中有些事情才是最为重要的线索。关于这些消息,今日我需要全数交代给你。” 奕霜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堰桥继续说下去。堰桥缓缓吞下喉间那口酒,略略思索了几分,复而开口道:“白素宁当年被绑的案子,如今时隔多年,早已查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但前些日子我们却意外地收到了一份信,信上说明了白素宁这几年的身体状况,更是详细描绘了当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们根据这封信上交代的一些线索,终于确定了绑架白素宁——也就是你母亲的罪魁祸首。” 奕霜沉默着微微错愕,脑中不断翻滚着这些天来得到的全部线索。面对突然得知的事情真相,奕霜虽不曾对白素宁有着过多的复杂情感;却也因“生母”这个称谓,委实感到了几分心惊。 想及此,奕霜不由缓缓抬起头来望向堰桥,微微颤抖着声音道:“这个人…是谁?” 堰桥望着她焦虑万分却稍显害怕的神情,低下头沉思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此人正是你的养父——冯远之。” “什么?!”听闻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奕霜不由惊呼着捂住了唇,目光惊惧地望向了堰桥。面对冯远之二十年来对于自己的收养,奕霜原以为事情真的只是领养一个孤儿如此简单。这二十年来,冯远之更是对自己从未客气相待,每每与继母争吵打闹,奕霜和弟弟奕洺便会沦为家庭暴力最大的出气筒。 奕霜在冯家仅有的几年舒坦日子,便是奕洺生母卫兰馨还活着的时候。那时候的冯远之尚且还算有着正经工作,对待他们姐弟二人也并不会过于苛责。可自从卫兰馨去世,冯远之迎娶继母这个女人进入家门后,他们在冯家的日子便越发苛待了起来。如今堰桥告诉自己,冯远之才是害了白素宁一生的真正元凶,那么白家呢?对于这样一个收养白家血脉多年的犯罪分子而言,他们又该做着如何的打算呢? 事情远远超出了奕霜的想法和控制,堰桥见此情形,不由对她担忧道:“奕霜,冯远之的确是这件案子的元凶;可他也是这么多年以来,白家竞争对手所精心安排的一个设计。当年白素宁留学归来成绩斐然,尚未进入白氏药业工作,便已做出了诸多有利白氏企业发展的重要手段,赢得了白家上下一致的认可;就连当地新闻报刊上都称她为——‘药业行业一颗冉冉升起的闪耀之星’。白家当年风头正盛,难免会在此遭遇挫折,未曾想到对方出手居然如此之大;更未想到的是,冯远之会在事后接受对方的安排,如今竟收养了你整整二十年。” “白政言从商多年,自然不会有着普通商人的那些简单手段。他在抛弃你之后便安排了人手对你多方打听,直到听到对方竟让冯远之收养你作为养女后,方才就此罢手。” “此后他便以白氏药业基金会的名义,对整个x市地区符合补助指标的家庭,予以每月两千元基金资助的合作条款,对这些家庭进行了额外的救助。当年参与这笔款项补助的家庭不过寥寥二十余户,因着白政言和白素宁生母出自x市的原因,对于这项补助款项的根本目的,外媒也并未作出过多的猜测。想来白家必然知悉这是竞争对手故意设局的手段,目的就是为了让冯远之在提心吊胆中惶恐度日,从而胆小如鼠般不敢轻易去自首认罪。” “如若说白家对此事一无所知,那又何必对冯远之予以补助这样多年?单单是人力物力便也罢了,白家这盘棋一下就是二十年,资助基金除了补助款项,加上其他陆续拨出的经费,如今早已高达上千万之多。今日如若不是继承人白清谒病危,恐怕这步棋今日便要到此为止了。” “奕霜,白家的这趟浑水你若想淌个彻底,恐怕更需要花费一些心思在其中了。” chapter 35 水落石出 面对突如其来错综复杂的线索,奕霜深深感到了陷入危局的恐惧与无力。堰桥深知此刻不将事情和盘托出只会将问题更加复杂化,便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继而开口道:“白素宁这七八年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几乎到了需要参汤吊命的危急时刻。但多次病危的情况下都没有撒手人寰,想来也是在等一个多年前便想要实现的愿望罢了。” “这封信字迹工整,言谈举止间,皆可看出大家风范培养出的举止有礼。听阿远他们说,前来送信的那人却是一位家仆装扮,你怎么看?” 奕霜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指尖轻点酒水,一边在桌上打着圈,一边在沉思间缓缓开口道:“我在白家这几日见到了一位换做‘蒋妈’的老妇人,年纪看上去已有六七十之多。白政言同我摊牌的那一日她来找过他,言语间的意思,是需要白政言为白素宁请一位医生回来看诊的。白政言虽然面色不快,但到底同意了从他的个人经费中划出这笔款项,单独用来为白素宁寻医就诊。且白政言多次对她提到‘您’这个称呼,想来这位蒋妈必然是白素宁身边最重要的人。” 堰桥轻轻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蒋妈便是白政言同白素宁的姆妈,他们兄妹二人自小便是跟在蒋妈身边长大的。白政言话语间言辞恭敬,现在看来,确实情有可原。白家自八年前发生重大车祸时,白政言之妻不幸坠落山崖当场死亡;儿子白清谒虽身受重伤,多次经历了抢救危机,到底只是废掉了双腿,保全了一条性命。但此次意外里,却只有白政言一人幸运般从中逃生,就连皮外伤都不曾落下几分。时隔多年,我却仍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因而便让情报人员细细查了几分。” “果然,不出所料。” “因为白素宁的丑闻让整个白氏得以蒙羞,因而她便答应了白政言抚养儿子白清谒的条件,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放入白政言的名下得以培养成人。白清谒虽说已接受了世家高等教育,但白政言的培养却是严苛至极,多次引得白清谒以自杀相逼。白政言的妻子更是嚣张跋扈,多年来都不曾将这对父子看在眼里。那场车祸如今早已查不到丝毫线索,可罗门与我们的线人范围何其广泛,到底也从中查到了白政言妻子死时的惨状。” “奕霜,她的死并不是坠落山崖而亡造成,而是与人发生了激烈地口角争执,因而被人松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后以汽车的惯性甩了出去!”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坠落山崖身亡摔死,却也是导致其死亡的真正原因,又怎么会发生其他的状况呢?”奕霜不解地望向堰桥道。 “情报线人查到了她坠落山崖时手上与脸上的伤痕,她的脸上有着深重的拳印,左后方牙齿脱落,显然是遭人重击出手而至。此外,她被安全带迅速抽回时打伤的痕印犹在手背上;连同滚落下车门时带来的重度擦伤,都可查到当时的案例档案。此外,我们在崖边找到了车子剧烈转向的车辙印,此前已派人探查过周边的情形,方才可以断定她不是意外事故,而是被人故意陷害至死。” “当时白政言坐在驾驶位,其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而白清谒却坐在她身后的后座上。当时发生了怎样的口角,现在也已无从知晓。但从今日白政言闭口不提当年这件车祸的表现,以及我们所探查到的,他因车祸丧失终身生育的能力这件事上,也可知道这场车祸到底是谁而为了。”堰桥回望向奕霜的脸,面对她的疑惑不解,坦然答复道。 “如此一来,白清谒身受重伤,白家第四代便只剩下了遗落在外的唯一一个后辈。白清谒如今卧病在床时日无多,白政言因而便想到了要接我回到白家,以此来承担白氏药业这个历经三代基业的重任?白政言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此费尽心思布局多年的筹谋,今日一旦就此说破,就不怕我哪天放任不管,从此消失在白家人的面前?”奕霜听闻自身身世的复杂多变,不由自嘲般戏谑道。 “以你今日的身份,如若要消失的话又谈何容易?更何况,白素宁现在仍被关在白家别院澜庭阁中,你就真的不想同她见上一面?奕霜,我知道这不是你行事的一贯作风,你想做的就大胆去做吧!我和大哥必不会阻拦你。”堰桥望着奕霜复杂忧虑的神情,不由关心道。 奕霜不再同他多言,只缓缓端起手边酒杯仔细打量着杯沿上精雕细琢的独特花纹,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 白家这趟浑水,自己如若不一脚踏进去的话;那么那个自己所谓的生母白素宁,日后在白家的日子还会好过下去吗?听闻蒋妈所言的惨状,如今的她早已是风烛残年病痛在身,现在竟已经到了委曲求全以此换来寻医问诊的地步。可想而知这二十多年来的辛酸坎坷,她又该是如何度过。 如若说白家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正需要去面对的“亲人”的话;那么冯远之对于自己而言,究竟又算得了什么?他既是绑架白素宁的元凶,又是害得白素宁生下她和白清谒的亲生父亲。这二十年来,自己与他之间均是横眉冷对,丝毫不曾有过一分好看脸色。如今骤然间却被揭出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让自己这么多年以来面对那个恶心至极之人,又该如何做到放下与释怀? 过去纷争与否,她都可以不再去追究。可面对如今白家拿她作为筏子的状况,想要利用她的身份将她迎回白家,成为白氏药业新一代合法继承人的这件事。或许在外人眼中看来风光无限,可内里究竟又会有着怎样的危机,需要她去独自面对的呢? 想及此,奕霜不由沉沉地闭上了双眼,骤然间便喝光了杯中的那杯酒,凛然开口道:“堰桥,你说得对,这世间所有事都必定有着相应的解法。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何不主动出击掌握先机?风雨也好,危机也罢,我倒想看看白政言现在…究竟在玩些什么样的把戏!” 言罢,凌厉的眸间刹时划过一丝清明。再不同堰桥多言,奕霜转身便快步离开了“k”的大门,向着帝宸大厦所在的方向,一路疾行而去。 chapter 36 暂离帝宸 “堰桥已经将他手中得知的消息告诉你了吧?”郑锋站在帝宸大厦顶端会议室的落地窗前,望着遥远宽广的江面,面色平静道。 奕霜轻轻走至他的身畔,同他并肩遥望着远处风光无限的壮阔景色,微微思索片刻后,方才轻声回应道:“他已同我交待清楚了,多日不曾回到公司,原本应向您过来请罪的,可终究不知道如何向您解释这几天的离奇怪谈,所以便近乡情怯,更不敢回来了。” 郑锋听闻她孩子气般的回答,唇畔间不由扬起一抹微笑,回转身来看着她轻声道:“这几日你被困在白家不能回来,实情究竟如何,我都已知悉。这件事错不在你,白家抛弃你在先,想接你回归担起重任在后,本就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正义之举。你对白家的言行,我和兄弟们都看在眼里,我很高兴你能够同阿九一样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也很高兴在你的心里,已然将我们看作了值得去依靠的家人和朋友。” “当初阿九和堰桥不惜余力地向您推荐了我,从那时起,我便愿意跟在了你们的身后。我来这里的初衷,想必您心中是再清楚不过的。时至今日,我仍是不愿就这样轻易离开帝宸回归白家,这些年来我对白家的事情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因为今日身陷困局,恐怕这辈子也难以靠近这样一个家族。现在白家出了事,白政言便心急如焚地想要将我接回去。我虽对他心中有恨,却也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郑大哥,奕霜在此要多谢您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与关心。如若不是您安排了堰桥陪在我的身边一路指导,恐怕现如今的我,时至今日都难以接手阿九留下来的那些复杂的事宜。今日不得已要离开帝宸,虽然您明面上不说,到底我心中是有愧的。奕霜在此向您道上一声歉,希望有朝一日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帝宸仍可以有奕霜的一处容身之地。” “郑大哥,谢谢您!” 郑锋听闻奕霜的道谢,轻轻转过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道:“客气的话就不必再说第二次了,当日你已经说过一次,今日便是最后一次听闻你的道谢。你虽是堰桥带进帝宸,但责任也在我范围之内。阿九既已选择离开,我自是不能对她阻拦万分;既然她对你如此上心,那我也能够在可以承诺的范围内护你周全。” “你去吧!工作方面的事情不用担心,公司自会有人帮你承担起这些。如若日后你能再次见到阿九的话,便麻烦你替我向她问一声好。如此…我也可以放下心了。” 奕霜重重地点了点头,向着郑锋所在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继而快步离开了这座工作时日尚短的地方。堰桥静静站在帝宸大厦的停车场处,见她出现在大门口的方向便将车驶了过去。 一路奔赴白家别院所在的上川地区,再不多言。 似是猜到奕霜定然会选择回到这里,尚未下车进到院里,白政言便已带着蒋妈站在了澜庭阁大门口处,等待着她和堰桥的到来。 起身下车停好,奕霜跟在堰桥的身后随同白政言一道,留在待客厅稍作详谈。蒋妈在见到奕霜安然无恙地回到白家后,转身便快步离开了澜庭阁的大门,将这一消息报给了尚在接受医生问诊的白素宁。 “付先生请坐,这是家中茶娘精心烹制的大红袍,特意用来招待贵宾。还望付先生在此能够舒心自如,不必同我们之间多作客气!”白政言望着付堰桥年轻的面容,微笑礼让道。 堰桥见此也便不再客气,端然坐下品了一口茶韵清香的好茶,微微一笑道:“白先生果然客气,您年纪年长我诸多,按礼应是我这个做后辈的向您敬上一杯。近日不巧大哥去了南部,同年前签下的几家供应公司的负责人要做几日会面,因而今日便委托我送奕霜…哦不,送清茗回到白家。” “如今清茗已然安全回到白家,付某的任务便是完成了。今日还要赶回公司处理其他事务,便不再在贵阁多做叨扰了。”言罢,堰桥快速站起身来,欲向着澜庭阁的大门离去。 白政言听闻付堰桥的话中之意,只好随同他一道站起身来,微笑迎送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留付先生了。清茗既已经回到我白家,此后为人行事,必然会有严师加以指导。白某不才,略认得几位女学中的好先生;对于清茗日后的教导问题,还请郑董事长放心。” “白家,必不会让帝宸为此丢失了颜面。” 听闻白政言话语中的苛责之意,付堰桥微微垂下眼睑,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再抬起头时,那抹笑意迅疾随着眼角眉梢铺平开来,只化作淡淡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意道:“白先生客气了。清茗既已回归白家,关于日后如何教导,那便是白家自身需要交代的问题。帝宸虽与白家无甚往来,到底算得上是商场上的一方霸主。当初清茗是我与阿九力荐之下方才进了帝宸,想来阿九如今对于清茗的处境,必然也极为上心。” “白先生,帝宸虽不是白氏药业的朋友,但也不是白氏药业的敌人。我相信您和大哥一样,都是聪慧敏锐的商界雄才。有些话,言尽于此,也望白家上下可以明白——清茗在白家安然与否,帝宸与大哥或许不会过多询问,但却并不代表阿九不会知悉。” “阿九虽已离开帝宸,可如若清茗在此重要时刻出了问题;想来,倒也不会因此堕了她的‘银狐’之名!” 再不多言,更不愿回头看上一眼,付堰桥便飒然离开了白家别院。站在二人身后的奕霜目送着他的离开,心中却是骤然平添了几分难过与不舍。 回过神来,奕霜望着白政言凛然不发的面容,平静开口道:“话已至此,你也无需向我交待些什么规矩礼仪。我既已回到白家,便是从此刻起答应了你的要求,自是会帮你担好这个‘继承人’的身份。” “我的要求也只有一个。只要你答应这件事,从今往后但凡白氏面临的所有危机,无需你多言,我都会与白氏上下共进退!” “什么条件?”白政言面色不解道。 “带我去见我的母亲——白素宁!” chapter 37 相见时难 听罢奕霜的请求,白政言默然点了点头以示同意,转身便让站在一旁的护卫队长带领着她,前往密室探视白素宁。见面也好,不见也罢,只不过一次会面而已,又能翻出怎样的水花来?如今她既已回到白家,一切行动言语,自然便落在了他的掌控之下。如果说过往在郑锋和付堰桥的庇护下,白家对她的所作所为无可奈何;那么从今时今日脱离了郑锋等人的掌控时起,白家便越发减少了几分来自帝宸的压力与控制。 想要保全白清茗的安然无恙,自然不会存在过多的问题。可若是需要她为这个家族付出一切代价去联姻呢?如今只怕帝宸的手伸得再长,也并不能管到他白家的家事上来! 白政言的心中此刻正默默算计着接下来应该进行的计划,眼见奕霜同护卫队长的背影消失在了回廊后,方才踱着步离开了待客厅。 澜庭阁密室。 白素宁面色憔悴地斜倚在床头,耳畔听闻密室大门锁链骤然间打开的声音,不由缓缓转过头来望向了门边。目光平和处,只见一名看护人员带着蒋妈同一位相貌娇艳的少女步入室内,继而便将二人留在原地锁上了大门。 望着少女面色冷凝森然的目光,白素宁认真端详着她的面容,脑中不断思索着所有可以预想到的关于她的讯息。未几,似是终于回过神来,白素宁轻轻抬起孱弱瘦削的手指指向少女的方向,缓缓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清茗…” 不带一丝犹豫和疑惑的称谓,让奕霜的心微微感到了几丝颤抖。望着眼前这位年纪不过四十来岁,面容枯槁如同腐朽之木的女子;看见她眼前蜿蜒而上的皱纹与深痕,心中那抹酸涩苦痛不由渐渐袭上了心头。 奕霜再也控制不住般,快步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哽咽着喉,唤了一声:“母亲。” 听闻女儿这声本应时刻伴在自己身畔,却因意外长达二十多年分别的呼唤,白素宁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般铺了满面。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悄然滚落,直看在奕霜的心中,愈发增添了几分心痛。 “母亲,我回来了…清茗回来了…” 奕霜紧紧握着白素宁的手,迅疾站起身来扑进了她的怀中。想到自己这些年在冯家和社会中摸爬滚打所受到的辛酸与委屈,奕霜不由将那一腔酸涩统统发泄了出来,用力抱着母亲白素宁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久别重逢的蒋妈,在看见备受折磨的白素宁终于与自己的女儿得以见面,迷蒙的眼中同样泛起了点点泪痕,却在下一秒间轻轻抬起手来将其抹去,一边哽咽道:“小姐,小小姐已经平安无事的回到了白家,原本是件大喜事,您就不要再哭了,仔细再哭伤了眼。这几日赵医师再三叮嘱,一定要您保持心情平和才能逐步恢复常年的头痛顽疾。今日这样大悲痛哭过了,明日又该泛起头痛的病症来了。” 白素宁轻轻应了声是,抬起手来帮着奕霜擦掉了眼角的余泪,微微勾起嘴畔,抹开一分虚弱至极的笑颜,轻声开口道:“是呢,今日是茗儿回来的好日子,久别重逢哭过也就罢了,以后必定会有更多得以见面的日子,不该如此痛哭。” “茗儿,你过来,让母亲好好地看看你。这二十年来未曾相见,本以为再次见到你时,你必不愿接受我这样无能的母亲;可今日看到你愿意在我怀中痛哭的样子,母亲便是今日咽了气,也算是彻底地放下心了。” 奕霜听闻白素宁和缓温柔的话语,不由急急从她的怀中退出来道:“母亲,一路上听蒋妈讲到您的身体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接受过几次医生正规的治疗,现在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很难受?都是清茗的错,这么多年才回到您的身边,让您担心了。” 白素宁轻轻抚了抚奕霜的头,望着她再次泪流满面的容颜,凄然一笑道:“说来惭愧,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应当向你道这个歉。当年母亲身处困局无力自保,只能听从白家元老们的安排将你送走,暂由他人代为领养成人,这一切都是母亲的过错,自是怪不得你。如今兄长既然将你带回了白家,想来这期间发生的变故,你都已然知晓了吧?母亲在此也不愿再多费口舌惹得你心烦,如今却只想问你一句真心实意的话。” “你是否恨极了你的亲生父亲——冯远之?” 从亲生母亲白素宁的口中骤然听见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奕霜望着她经由岁月扑面而来的沧桑与疲惫,不由缓缓摇了摇头,轻声一叹道:“说实话,如今我却根本不知该去如何表达对他的感情。原本以为他只是我的养父,所以这些年来对我打骂,总觉得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事情。可自从知道了实情,我心里对他…却是再也提不起了那几分恨意。” “事隔二十多年,那些父辈之间的恩怨情仇,更多的细节,今日早已无从得知。如若说我对他真的有那么几分恨意的话,恐怕便只剩下了当年他对您所作所为的那些肮脏之事,因此带来的心头之恨。” “母亲,清茗不知道当年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恩怨,可清茗今日将您这些年来所受屈辱与折磨都看在了眼里。如若您心中真的放下了这段往事,清茗日后便不会再继续追究下去;可若您的心中仍旧旧恨难消的话,清茗也必会将让冯远之那个男人尝尝牢狱之灾的痛苦,让他从今以后都不能再逍遥法外侥幸度日!” 白素宁温和地抚着奕霜的头,深深叹了口气道:“事隔多年,当年即便再大的怨气,也已在这么多年的平静中烟消云散了。母亲不是那般作茧自缚的人,不会同那些无知妇人一样耿耿于怀,因此怨恨百年直到死去。这些年你和清谒都不在我的身边,但我通过蒋妈得知,如今的你们都已安然无恙地长大成人。母亲的心里,今日便愈发释怀了几分。” “当年我是白家委以重任视若珍宝的继承人选,却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里遭了这样一场灭顶之灾。现在看来,只怕是我此生命中注定的运数。如今的白家在哥哥的带领下,到底是从落魄中稳定了下来;母亲虽身陷牢笼,却也能够将这一变化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茗儿,母亲希望你回到白家后可以放下过去的恩怨,重新开始你新的生活。即便所做这些全然不是为了我,也当为了你自己的价值,你明白吗?” chapter 38 匪夷婚约 轻轻地点了点头,奕霜将头靠在了白素宁的肩上。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身子,温婉开口道:“您放心,清茗不是那样睚眦必报之人,母亲如若不去计较,清茗从此也就放下心来了。现在虽然回到白家时日尚短,但我却看不懂舅舅究竟想要清茗去做些什么?母亲如若知晓的话,也请和我交一交心。” 白素宁的面色凛然一紧,轻轻将奕霜扶了起来,望着她的面容正色道:“今日同你见上一面已是困难,所以母亲只能在此长话短说,不可再将时间拖延下去。白氏药业和白家族长现在均由你舅舅白政言担任,清谒因为之前的车祸,现如今已是双腿残疾卧病在床,恐怕难堪这份重任。母亲听闻这个消息虽然难过,但到底长在这个家庭,深知大家族为人处世的行事风格。如今他既已接你回到白家,日后也必定是想要将你培养成为白氏的下一辈继承人的。但依白家现有的经营状况与我让蒋妈打听到的消息,恐怕他的下一步计划,便是要让你同凌川药业的小公子——凌瑞阳,尽快便能订下婚约来。” 骤然听到“凌瑞阳”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奕霜的心头不由微微一紧。记得那日在罗明川与凌嫣然的订婚宴上,凌瑞阳作为凌川药业的少东家第一次在外媒面前公开亮相。作为凌嫣然的家人,虽只是出席罗凌二人的订婚宴,到底年纪轻轻便承担起了凌川药业的运营大任,言谈举止间便多了几分非比寻常的凌厉与果断。看在外媒的眼里,不由将他与早几年前便活跃在商界的帝宸集团董事长郑锋互相评比一番,因而也便生出了几分生意场上的较量来。 凌瑞阳是这个圈子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郑锋却是游走于商界数年的经验老手,两人的交谈与碰撞,不可不谓是一场精彩的辩论赛。 从市场运营模式,到公司内部管理机制;从选人用人深谋远虑,再到企业未来发展的立足观点。二人之间高谈阔论间意气风发,大有“大评天下大局,一指即江山”之味。在无数外媒看来,这次的订婚宴不仅是罗凌两家结为秦晋之好的表象,实则却更像是一场合情合理的精彩博弈。报刊杂志上对于此次谈话的重点内容,均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与赞扬。 一时间,“郑锋”与“凌瑞阳”这两个看来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骤然间便成为了h省风头正盛的商界骄子。 白氏药业妄想与凌川药业合作联姻,这是奕霜万般都不曾、也不敢想到的事。 当日白政言要求自己回归白家,口头上声明,目的只是为了担起白家的重任;话语间却只字未提,自己要与凌家订下婚约这件事。今日骤然间从母亲白素宁的口中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奕霜早已平静下来的心,此刻却再也无法安静了下来。 想及此,奕霜不由急急开口道:“母亲,同凌家的这个婚约,请恕茗儿不能答应!” “这是为何?”白素宁望着女儿如此激烈的反应,不由微微抬起了头,看着她冷峻的神情道:“哥哥虽有心让你担任白家下一任的继承人,可到底你是个女孩子,日后必定是要找到门当户对的合适人选来结婚生子的。现在凌川药业愿意抛下这个橄榄枝来与白家结亲,不管对于白家,还是对于你将来的婚姻大事而言,都是个再合适不过的选择。母亲不知道对于这件事你为何这样强烈反对,但也希望你可以对此事再认真考虑考虑。” 奕霜的内心对于这场匪夷所思的婚约,显然是无比抗拒的。 早在星语集团担任一线经理职务时,自己便同罗明川之间有着长达三年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罗明川虽从不曾对外界承认过自己的身份,但所有与他熟知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个不争的事实——“冯奕霜”这个名字,便是代表着罗门大哥罗明川的号令。他所发布的所有命令只有服从没有反对,任是罗门其他高于她级别的领事,都不能轻易干涉其中。 可到头来,三年时光用尽,奕霜便也成为了罗明川手中的一颗弃子。星语集团最大蛀虫沙钶已除,凌嫣然回国之后二话不说便率先一步抢回了罗明川的心;此后的凌嫣然更是极为迅速地拉拢凌家为她做下了担保,终于在数月前为她和罗明川二人,办下了这场盛况空前的婚事。 说到底,奕霜在这场面临生存一线的博弈中,实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一方面,自己不仅浪费了三年时光陪伴在罗明川的身边,作为他埋在旗下分部的一道灰线,为他不断扫清着关于公司处理问题上的,所有的反对意见与阻力;另一方面,这三年的时间动情至深,今日却是换得如此狼狈的下场,对于罗明川的为人,自己的心中,又何尝不会恨上几分? 此情此计难以消除,何来日后平定下来的安稳太平? 想及此,奕霜轻轻抿了抿干涩微苦的嘴唇,望着白素宁关切的眼神,苦苦一笑道:“母亲,不是清茗不为将来之事考虑,实在是我不愿再与凌家有所往来。您的良苦用心我都明白,但请原谅清茗对此事恕难从命。” 言罢,奕霜便将过往同罗明川之间的是非恩怨,不做犹豫般地向白素宁交代而出。 听罢奕霜同他之间的过往,白素宁细致动人的眉梢,不由紧紧地皱了起来。微微低下头思索几分,白素宁方才抬起明亮的眸子,直直看向奕霜道:“茗儿,今日母亲同你所说的这件事,希望在你舅舅同你讲明之前,你都可以装作尚不知情的样子。白家虽日渐式微,却不代表我的女儿可以任由他们作为交换生意的码子!纵然兄长这些年来对我暗中关照有佳,到底目之所及能力有限,一切都仍在白家元老们的掌控之中。” “茗儿,你且记着,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千万不得莽撞冲动。母亲会在这里助你一臂之力,你且宽心耐心地等下去。我这一辈子生于此处,必然也将葬于此处,但你却与我不同。如今我只盼着你能够事事舒心写意,不要再同过去那样任人摆布,便可安心罢了。” 奕霜凝重地点了点头,在看护队长的提醒下转身走出了密室。 回过头再次深深地望向白素宁,看见她苍白羸弱的脸上微微浮现的几抹绝望,混着那份再次见到她时复杂且饱含着希冀的淡淡笑意。奕霜的眼泪,不由再次浮上了眼眶。 白素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向着奕霜的面容粲然一笑道:“茗儿,去吧!母亲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万事有母亲在你身后,不必担心!” chapter 39 久别重逢 离开帝宸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自己不仅同堰桥之间少了诸多联系,就连与阿九的交谈,从此也疏离了几分。再次站在这所知名外国语学院的正门口时,奕霜不由感到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怅惘与失落。 自己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长达数月之久,阿九会不会埋怨自己,就这样丢下肖魏两家的烂摊子留给了她?虽然知道她必然有自己的法子,大可以处理好后面的事;可到底因为自己被白家突然带走,因而才生出了诸多不该发生的变故来。奕霜的心中对于阿九,此刻反却生出了几分诚挚的歉意。 来到大礼堂门口时,阿九正同自己部门的干事做着工作的交代,并未看见藏在林荫大道旁的她的身影。轻轻抬眸望向礼堂楼梯口的方向,两道熟悉的身影骤然出现,就这样直直刺入了奕霜的眼中。 一时间,奕霜脸上那抹淡然笑意早已敛了起来。明眸骤然生出了几分狠厉与凛然,顷刻间便让路过她身旁的学子们感到了几分森凉凉意,不由迅疾绕过她的身侧,快步离开了原地。 还以为是谁这样鼠蚁般躲躲闪闪不敢正面示人,只敢躲在背后用这样阴毒的眼光看着她?原来不过是肖明熠与魏灵然二人。数月未见,这二人如今竟敢不顾他人非议和流言蜚语,便敢青天白日地出现在学院活动人员最多的大礼堂中心。想来肖明熠同魏灵然在肖魏两家的日子的确不好过,所以才敢冒着胆子前来这里,想要与那件事情“同谋”的阿九,做个鱼死网破的最终对决。 只是几个跳梁小丑罢了,阿九又怎会将这种人看在眼里?前来挑事事小,自取其辱,才是今日最大的看点。 今天在这里,总算有一场难得的好戏,即将开演了。 “男人做错的事情却让一个女人来顶罪,这一巴掌,你挨得也是活该!”阿九面容森冷地看着肖明熠道。 “是我对不起你,背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轨。可是舒窈,做人都是要给自己留一步退路的!我没有当众给你难堪,你却一再出手害得我肖家现在一片狼藉,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丝愧疚之心吗?” 肖明熠捂着受伤的脸颊,目光中含着几分失望,看向阿九高声道。不了解实情的人,或许会被他这般可怜的面孔所打动,甚至会在背地小声窃窃着阿九的咄咄逼人;可只有站在一旁观战的奕霜才知道,眼前这个两面三刀的男人,究竟是有多可恶! 肖家也好,魏家也罢,不管情场与否,商场上便注定是帝宸与白家的垫脚石。这样以不择手段长久运营的家族所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将来对那些真正需要用药的平民百姓,岂非要下更凶残的狠手?如若今日不是她们联手整治他的话,恐怕那些早已看他厌恶至极的人同样会按捺不住,选择先下手为强。 于情于理,阿九同她的出手都势在必得。直到现在,肖明熠尚且仍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大网里,甚至以为阿九会同他一样愚笨至极。这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赢得她和阿九的心?想来之前发生的种种状况,不过是阿九对他的逢场作戏罢了。 “是不是我出手伤人,你心中再清楚不过。我阿九就是这样一个人,你碰了不该碰的人,就应该知道自己需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话说的没错,做人的确都是需要给自己留一步退路的。” “很显然,你并没有。” 不待阿九转身离开,魏灵然便在身后恶狠狠地盯着她道:“慕舒窈,你别太过分了!万事都有因果循环,你会遭报应的!” 阿九目光轻扫过魏灵然脸上的青紫色伤疤,微笑着勾了勾唇角,不屑一顾道:“万事都有因果循环?你不是已经遭到最好的报应了么?是不是在肖家每日遭受殴打辱骂生存不下去,所以才会想要回到这里来寻求避难?” “我阿九生来不会惧怕那些所谓的牛鬼蛇神,更不会惧怕你这样的伪善小人。报应?呵,那便尽管来吧!你若是不相信的话,咱们尽可以赌上一赌” “说得好!”不待三人继续下去,奕霜便从林荫大道的那棵树旁站了出来。望着肖明熠同魏灵然脸上那抹震惊愤怒的表情,似要将她这个罪魁祸首撕碎般,充斥着无尽的阴毒与恨意。奕霜轻轻越过二人,向着阿九的面容莞尔一笑,乖巧站在了她的身旁,轻轻开口唤了一声——“姐姐”。 阿九望着她的目光,唇畔勾起一抹笑容,莞尔一笑道:“多日不见,以为你留在哥本哈根爱上了那边的好风景,所以不愿回来了。” 奕霜听闻阿九的话,心中自是感到几分难以言喻的酸涩。今时不同往日,自己被白家悄悄带走的那件事,想来还没有传到阿九的耳中。白家收走了她身上所有联络外界的设备,并打着她的名义同外界进行交流。也不知除了阿九之外,白家究竟拿着她的联络设备做了些什么。但今日见到阿九并无异常的惊讶,想来白家定然也知道她的手段非常,所以才敢冒此大胆,做了骗她自己已去哥本哈根旅游这件事。 念及此,奕霜微笑着勾了勾嘴角,轻声开口道:“山美水美,自然是心情不错。可有些人却总是这么不识适宜的出现,只想着捅了娄子,却丝毫不去想解决的办法,只一味将全部的责任推卸到了别人身上。只凭此事,倒还真是令人看不下去呢!” 阿九微笑着伸出手来戳了戳她的额头,莞尔一笑道:“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给我,自己却去逍遥快活。捅了娄子不去想办法,现在却全部堆在了我的头上。这笔账,咱们得慢慢算!” 见阿九丝毫没有与她生分,奕霜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掏出一个装饰精致的盒子,丢进了她的手中,微微一笑道:“给你带回来的礼物。放心吧!在这件事情没有结束前,我又怎会轻易善罢甘休?到底是我给你惹了麻烦,今日你便好好放下心来去休息。既然选择回到了这里,剩下的那个烂摊子,你便大可以交给我来解决。” chapter 40 大败之势 阿九见奕霜俨然一副做好处理这场残局的轻松状态,不由微笑着接过礼物道了声谢,转身便快步返回了礼堂中心,只奕霜同肖魏二人留在此处。 轻轻目送阿九的背影消失在了礼堂楼梯的拐角处,脸上那抹淡然的笑容顷刻便已变幻了风云。目光森凉处,奕霜薄唇轻启,凛然开口道:“肖明熠,魏灵然,今时今日你们二人还敢出现在这里,想来是那些资料不足为重,所以才会让你们这样轻松地逃了出来。今日你们既已选择回到这里,必定也做好了应对一切的万全之策吧?真不巧,此事虽有阿九出手,但你们却委实找错了应该报复的仇家。” “肖明熠,当日那些事情究竟如何,我想你心里对此再清楚不过。我同魏灵然之间的恩怨,并不是妄想以你一己之力,便可以就此轻松化解的。” “我告诉你,今日既然我已回到这里,你和魏灵然便最好给我收起那些龌龊不堪的心思来。否则当日教训如何,想必以你们二人如今的难堪境地,必定也不想再去尝试第二次!” 肖明熠铁青着脸色,面露不屑地扬起头,傲慢望向奕霜道:“现在将慕舒窈所做的那些恶事推卸的一干二净,会不会太晚了点?冯奕霜,你和魏灵然之间的恩怨,那是你同魏家之间的事情,与我肖家没有半分关系!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仅仅是打着我未婚妻的身份,在此招摇撞骗无恶不作;同样更是我肖家生意场上,从始至终都不屑一顾的竞争对手。今日你若想借我的手来了解了她,我自是再同意不过的。” “不过,如果你能看在我们之间往日的情分,愿意同我再结连理的话,或许我会考虑今后不再为难于你。” 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笑话般,奕霜面带嘲讽的看着肖明熠,唇畔不由勾起一抹冷笑道:“不再为难于我?肖明熠,直到今时今日,你都没有醒悟吗?你以为现在的你还是以前肖家的那个大少爷,足以承担得起肖家未来数十年的产业与重担?你以为如今的肖家,还是十年前那个红极一时的热门首选?仅凭这样的话,你未免也太小看魏家对你们肖氏的容忍了。” “今时今日,你以为我还是当初任你摆布的冯奕霜?那些喧闹一时的新闻头条,我不信你从来不曾听闻过。今日我在这里,代表的是我真正的身份,代表的是我白氏药业百年世家的风姿!肖氏如今狼狈不堪难以自保,你又有什么资格来与我白氏谈这些条件?简直狂妄可笑至极!” “且不说今日她在这里,足以让我说出那些你们听不得的事实来;即便今日她不在这里,我也可以断然拒绝你这样恶心至极的要求!肖明熠,我与魏灵然之间的恩怨,并不是你今日在此三言两语,便可以轻易化解去的。今日我回到这里,并不是要在此处与你多余废话上几句,而是来找她魏灵然的。你若算个男人,此刻便应该闭上你这张聒噪难听的嘴,将这个战场腾出地来!” 肖明熠听闻奕霜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伪善,俊朗的面容再也绷不住那丝冷静,森凉狠绝的笑意从他的眼角蔓延至唇畔,低沉着声音缓缓开口道:“冯奕霜,不要以为你身后有着帝宸集团与白氏做依靠,今日便可以在此为所欲为!在这个远离他们的地方,即便郑锋同白政言的手再长,也根本不要妄想伸进来!” “你不要忘了,上川地区的凌川药业和舜和药业,目前可是帝宸即将拓展板块上的最强对手!你以为…如今躲在郑锋和付堰桥的庇护下,便可以这样抽身而退吗?!” 奕霜眼波流转间朗然一笑,再次望向瑟缩着躲在肖明熠身后的魏灵然,轻轻伸出手指,指向了她所在的方向:“魏灵然,当日你曾在众人面前羞辱于我,我却并不曾回击于你。今日魏家势败,你便沦为了这样丧家之犬一样的存在了吗!今日我来这里,便是来此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 “虽说人善被人欺,但你这种人摔下悬崖也要拉人同死之人,却连被我欺辱的资格,都没有!” “肖明熠,时至今日你还在妄想借助肖魏两家之势,来帮你洗清身上所犯下的恶行吗?!你的所有犯罪记录以及关于魏灵然的那一份,早在来此之前,我便已交由上川地区相关部门全权代理,对此进行立案侦查。你不是妄言凌川药业与舜和药业为何迟迟不愿对我动手吗?我告诉你,凭你今时今日这般愚蠢的做派,也必然查不到郑大哥同凌朔里之间所做的交易。” “郑大哥今日如何行事,自然轮不到你这样一条丧家之犬在此咆哮!凌川药业与舜和药业结盟长达十数年,如今又岂会被你二人这样的鼠目寸光所挑唆?也罢,肖魏两家有你们这样目光短浅毫无远见之人,又怎能及得上他们三人的雄才大略?” “这些年你们两家的所作所为,直至今日为止,我也算是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好事!魏灵然,你之前那句话说的对:万物都有因果循环,人在做,自然天在看。我冯奕霜从不自诩为一个好人,但对于你这样恶臭的坏人,今日你的下场便是你口中最好的报应!” “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清晰响亮的警铃急促响起,转眼便已从道路的彼端传了过来。不待肖明熠同魏灵然二人抽身而退,一声响亮枪响便已破空奔袭而来,直直射向了肖明熠所在的方向。 电光火石间,站在树荫旁边的肖明熠迅疾伸出手来,一把将躲在一旁的魏灵然挡在了自己的身前。眼见子弹袭来早已来不及闪躲,魏灵然望向奕霜茫然无措的眼神,刹那间便已变成了一片死灰之色。 望着肖明熠转身逃离的方向,魏灵然濒临死亡的泛红眼眶,不由泛起了几丝泪雾与恨意。肖明熠早在魏灵然被子弹射中倒地时仓皇出逃,此刻正疯狂地向着林荫大道的尽头飞速掠去。早已埋伏在教学楼顶端的射击手在得到队长的指令后立即开枪,子弹追随着他的背影而去,在他年轻的背上骤然开出了一朵暗红色的花。 轻轻走到她的身前蹲下身去,看着仅剩一丝气息却仍在死亡线上徘徊挣扎着的魏灵然,奕霜那张倾城的动人容颜不由泛起了一丝快意,森然开口道:“魏灵然,你总说人在做天在看,这些年来也总把这句话口头禅般挂在嘴边。我同你自相识以来,你便是如今这般恶臭的样子,可真是让人厌恶至极啊!” “你…是你!冯奕霜,我今日的悲惨下场,都是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所害的!是你给肖家寄了那些关于我的资料!是你在我婚礼当天潜入酒店放出了所有的信息!是你要杀了我!冯奕霜,我魏灵然就是死,来日也要变成恶鬼,一定会找你来索命!” 魏灵然濒临死亡的瞳孔中弥漫着一丝灰白,她的面容狰狞容颜扭曲,早已不见了昔日巧笑倩兮的美好容颜。只见她目光森冷决然般狠狠盯着奕霜,一边用最为恶毒的字眼咒骂着,一边以极快地速度沉沦下去,陷入了死亡的昏迷中。 望着倒在血泊中的魏灵然,奕霜微微勾了勾嘴角不再言语,转身望向疾步而来的特警长官,朗然开口道: “何叔叔,今日这两名重犯已经落网,想必过几日便会听到您荣获战功的好消息了。届时奕霜必会和郑大哥一道为您接风洗尘,望您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也给我们几分薄面敬请出席。奕霜今日这番配合您的演出,到底也不算是辜负了阿九姐姐这些天来的良苦用心。” chapter 41 意外相约 将一片狼藉的血案现场打扫得不见一丝污秽,何警官便带着其他工作人员迅速撤离了学校。肖明熠逃逸途中虽未丧命,却同样因此受到了极重的枪伤。因他手中还握有肖魏两家生意场上的重要线索,因而警方对其保留了不允当场击毙的做法;只在其受伤后押上了救护车,在两名警员的看守下带着他一路疾行,撤离了原地。 奕霜向阿九发送了短短一条讯息,并简明交代了事情的经过结果,继而便跟随着警方一道离开,回到了当地警局去做笔录。校级活动所在的大礼堂此刻正因精彩节目的上演喧闹不止,此时此刻的校园,除了在门口保安室处值班的几位安保人员外;其他便再无一人,清楚查看到整件事的发生。 奕霜心中再清楚不过的明白,这一切看似顺其自然抓捕犯罪嫌疑人的事情,实则都不过是堰桥与阿九在背后布下的局。 肖明熠同魏灵然所在的肖魏两家,虽不同于凌川和白氏这样的百年药业;到底也在这个城市的市场里,占据着一席不争之地。如果说,当年肖老爷子苦心经营的公司,的的确确是在为老百姓研发出一系列低价有效的药物,方才为肖家博得了与魏家合作的机会的话;那么从肖明熠与魏灵然的父母接手两家公司的这代人起,当年那个精益求精力求精品且极为看重质量的公司,便早已在利欲熏心的诱惑下,渐渐迷失了原来的初心。 正如自己曾在电影中所看到的那样,肖魏两家从国外的黑作坊中,以极低的价格买到了进口制药的药源;后来却以不断抬高的价格,渐渐控制了此类药物的价格与市场。虽然总体市场仍在其他几位大家的手中力求平衡,但源于其他人的手中都不曾对这类药剂进行过深入开发与研究;因而才让肖魏两家钻下了这个空子,在这座城市里,独占下了一席之地。 如若不是今日肖魏二人同自己与阿九之间的那件恩怨,对于眼前这样一个人,她们又何须报复于此?魏灵然总把一句“人在做天在看”时刻挂在嘴边,天真相信肖氏同魏氏的药剂毫无任何质量的问题。 可纸终究是有包不住火的那一天。肖明熠与魏灵然所在的两家公司生产出来的药剂,终于因为成分超标致人死亡的问题,在网络平台中甚嚣尘上遭人唾骂。祸事愈演愈烈,身为肖氏和魏氏法人的肖明熠与魏灵然二人,终因这件事沦为了拒不入狱受审、叛逃家族逃逸的重点犯罪分子。以至于事到如今,一个成为了正义枪下的孤魂野鬼,一个重新抓捕归案,自此接受媒体大众的公然庭审。 奕霜自信从来不是一个善良之辈,但在自己的眼中,也确然是容不下这样伤天害理的龌龊之事。更何况,肖明熠二人不仅仅是在情感上欺骗了自己;如今更是触碰到了奕霜心中,做人的那道根本底线! 惩罚也好,嫉恶如仇也罢,自己不过是在这件事情的发酵上,添了一把大料与薪火。之前通过那场婚礼发送到网络平台的资料,现在已然为肖魏两家带来了更多的讨伐。尤其是在肖家用毒药害人性命事发之后,肖明熠与魏灵然二人便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遭人唾骂。直到得到奕霜回归的消息后,二人才胆敢悄然潜入s外国语学院,妄想从阿九这里讨回一个公道来。 未曾想到的是,阿九和奕霜早已从付堰桥的手中得到了消息,并以此制定了通知警方抓捕二人归案的计划。两周前阿九便以“冬行季活动尚未准备妥当”为由,以此通知了校方,活动需要数日延期。同时,为了营造这次规模最大的冬行季活动,阿九更是出动了全体干部团队所有人手,借此将全校当天所有可以到场的工作人员,做好了妥善周密的安排。 肖明熠辗转旅途至s市外国语学院的消息,一个月前便已被确认了下来。因害怕他性格狡诈多疑,途中察觉后改变自己的行程,奕霜同时也多次改变了自己的行程,不知不觉中变动了几个途径的站点。如此方才引诱着肖明熠与魏灵然二人,顺利出现在了这里;为实施抓捕二人之计,布下了所有的眼线。 另一边,阿九在得到确切消息后便带领所有参会人员,随后发布了冬行季新的活动通知。因其在学院中关系网的广泛,因而并未受到他人诸多阻拦与猜疑。奕霜出现的时间并非偶然,在此之前,警方便已在四周做好了埋伏和消音的准备。只待肖明熠同魏灵然出现在此的第一时间,便对二人所在的范围,进行了包抄和锁定。 奕霜凭借三人之间的激烈矛盾,既成功转移了肖明熠的注意力,也帮隐藏在身后的大队人马打好了掩护。可未曾想到的是,肖明熠确然阴狠至极!自己在逃命的过程中居然以魏灵然作垫背,拉过她挡在自己身前,替他挨过了最为致命的一枪!如此才有了今日魏灵然身死,肖明熠不过重伤被押的情形。 看着当地新闻日报上一笔带过的内容,回想起事发当日的触目惊心,奕霜只对此感到深深地疲惫。从小长大至今,虽不同于其他人一样单纯良善,到底算不得一个大恶大善之人。从被冯远之一路打骂,到结识了阿九这样差别悬殊的朋友;从进入高不可攀的帝宸工作,再到后来被白家强制带回。 其间是非曲折,可谓一言难尽。 正如在那间狭小密室中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白素宁时,那种二十年来都不曾相认的感觉般,心中纠缠只觉扑面而来,时时徘徊在自己的身边,充斥着无尽地疲惫与酸涩。这些日子以来,她总觉得自己似是活在梦境之中,所经历的那些人与事,都不过是自己二十年来幻想中的一场大梦。 可今日在刊登的这条言语晦涩的新闻内容中亲眼所见,她才清楚意识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原来这一切并非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着的,是如今正在经历着的,再绝望绝望不过的事。 想及此,奕霜不由轻轻地放下了那份报纸。报纸彼端传递而来的轻薄触感,如今却如千金之重般,让她感到了几分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抬起头,注视着手机屏幕上此刻正显示的那条讯息,奕霜漆黑如墨的瞳孔蓦然间便睁了开来。 “白家与凌家订婚一事,想必他们已通知到你。今晚冒昧请你一聚,自有要事与你相商。地址在此,今晚19:00,望你会来 ——凌瑞阳。” 白政言不过有几分这样的打算,凌家那边反却如此迅速地放出了消息,此刻凌瑞阳竟率先一步做好了面谈的打算。既然如此,现在看来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有些话、有些人只有见上一面,方能知其是敌是友。 念及此,奕霜望着那条简单讯息不由扬了扬嘴角,轻轻将机盖合了起来。 “凌瑞阳?那么…很高兴与你见面!” chapter 42 毫不相让 不管凌瑞阳的心里此刻正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奕霜均以微笑面对的态度,欣欣然地接受了他的邀请。今时今日的白家在生意场上,可谓一败涂地日暮西山,先是与凌川药业的竞争对决中失去了重要的西北市场;再是这几年来继承人白清谒的病情加重。 种种情况看来,都不是一个乐观的、利于长期发展下去的良好局面。 凌川药业同帝宸集团数年前争夺市场上的做法,实可谓如出一辙。当年在郑锋阿九二人精心算计之下,帝宸便率先击败了占领x市一方之地的叶家;同时收购了叶家旗下那支最核心的研发团队,为自己的商业版图,再次划进了一大块领地。 据说,现如今这支研发团队经过精雕细琢地精心培养,早已成为了帝宸集团旗下最得意的生意——帝凰酒庄的“独门暗器”。除了大规模租赁征用新地,在市郊边沿建造高新培育技术的葡萄种植庄园外;郑锋更是派出多名在此工作的研究人员,多次赴法、澳等知名酒庄进行交流学习,以至于在数个展览会上获得了不少奖项与荣誉。 此刻帝凰庄园在帝宸集团中的地位,经由付堰桥的直接带领下,实可谓水涨船高风头正盛,渐渐成为了帝宸集团的中坚力量。可只有她和付堰桥及江楠等人身在其中,才能真正了解到郑锋的的良苦用心。 酒庄在付堰桥接手前,一直都是交由阿九精心打理着的;甚至于整个酒庄的装修设计,均是出自她的手笔。郑锋将这座酒庄的产权全权交给了阿九,也因此足以证明她在他心中无可替代的重要分量。直到今日,二人即便分道扬镳再不往来,郑锋也不曾提过一次要将酒庄产权交由他人的话;更没有将其交给郑氏名正言顺的董事长夫人——付紫萱来打理。 郑锋对阿九的良苦用心,她和付堰桥都看在了眼里。 自阿九走后,郑锋将所有与酒庄相关的文件资料全部调回到他的档案库,由他亲自接手负责这一块的运营。尽管奕霜也曾多次陪同他前往酒庄出席重要的会议,但她心中再清楚不过的是—— 那间景致最好的vip贵宾室,从阿九走后的那一起天起,自此便不再对外开放。现在新的那间vip接待室,则是由酒庄另一处改置而成,用以招待前来这里消费的贵宾。 眼前白家的处境和叶家何其相似?只不过是,凌瑞阳到底不是郑锋那样黑白通吃的厉害人物,只规规矩矩做着凌家的生意,从不轻易招惹不该招惹的人物。但如今的白家,却是今时不同往日的境遇。少了第四代合情合理的继承人选,家族中又无其他继承者可替,即便有着旁支的孙子孙女,到底是年幼无能、懦弱平庸资质者居多,多少少了几分能成大事的心气。 白家想方设法不顾一切困难险阻,誓死也要将自己从帝宸这棵大树的根部挖出来,并不代表着现在的白政言,同样拥有可以小觑郑锋的实力。 白家同凌家一样虽然是生意场上的好手,却本就存着治病救人的良善心思。精心策划的算计中,并不同于郑锋做事历来狠厉冷血的非常手段,对于对手的之间的恶意,到底存了几分“无铸成大错,便释怀原谅”的善良。因而才会对草根出身一朝成龙的郑锋,有着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不过,凌瑞阳今日确是打定算盘希望奕霜能够抽出空档,来此与他见上一面。对于白家而言,此刻正是一个敏感时期,无论见与不见,都不是什么值得推敲的问题。 凌家实力雄厚,其他方面虽不及帝宸家大业大,到底也有着自己精心培养的情报线人,因而才能在这个市场上混得风生水起。自白政言想要将自己作为一名可以用以联姻的棋子时起,到他确定了不再与凌川药业继续斗下去,反却想要与其强强联合为止。凌家这位小少爷对此看似无动于衷,实则在不动声色间,却是早已做好了全然地应对之策。 如此一来,方才有了今日的这场邀约。 看来自己的确低估了他的心思,凌家能够花费这么多年的时间,用以培养出一个处处让自己败退的凌嫣然;那么今日对她选择弃之不用,再添一个新的竞争砝码凌瑞阳,又有何难? 想及此,奕霜不由轻轻抚着下巴,微微勾起唇角莞尔一笑,转身快步踏出了门。 “白小姐你好,第一次见面便这样守时,确实让凌某感到惊喜。”凌瑞阳眯缝着好看的单凤眼,眼角轻瞥过一缕目光,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奕霜道。 望着他同那日遥遥见到的眉眼一样,此刻微微眯起的单眼皮中闪烁着的,一缕精于算计的光。奕霜的眸光同他一般,似是不经意地悄悄划过,唇畔勾起一抹动人微笑,缓缓开口道:“正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守时难道不是一件最重要的事吗?还是凌副董以为,从我白家这样小门小户走出来的人,根本配不上‘守时’这样的准则?” “凌副董,您个人的眼光未免和凌川药业一样,委实过高了些。”言罢,再不待他的答复,望着凌瑞阳的俊朗面庞,奕霜目光挑衅自若地端起他面前的那杯红酒,一口将其吞咽干净。 此刻正认真端详着她姣好面容的凌瑞阳,听闻奕霜话语中的挑衅,不由同她一样勾了勾嘴角,绽放出一抹动人笑意道:“第一次见面,的确是我唐突佳人了。凌家苦心经营多年,自然不会低看他人;更不会轻易看轻同自己竞争多年的有力对手白氏药业。只是…让我感到好奇的是,白氏药业的董事长白政言先生,多年前曾与我凌家在生意场上交互不和,如今怎会动了缴械投降的心思,将你这样一个刚刚回归白家的继承人视为联姻的棋子?” “想来白小姐并非其他平庸之辈,身上必然也怀揣着一些非比寻常的本事。看来凌某也应当重新打起精神,来好好为这场荒唐婚约做准备了。” 轻轻拿起桌上那支红酒往凌瑞阳的杯中倒上一杯,将其微微端起送到了他的唇畔,奕霜莞尔一笑道:“生意场上的往来,从来不都如此?凌副董今日约我在此见面,恐怕也不是为了风花雪月约会之事。” “我这个人向来不爱打哑谜,咱们还是明人不说暗话为好。凌副董在公司身兼要职,今日恐怕还有其他要事繁忙;如若是为了婚约的事情,请恕清茗不愿再谈,先走一步。” chapter 43 诚意相求 “尚未品尝到这家著名餐厅的精致法餐,又何必急于离开呢?方才那些话只是为了探一探白小姐的口风,既然你如此果断,那凌某也不再客气直抒胸臆了。”凌瑞阳笑望着奕霜道。 轻轻叫过站在不远处的服务生,为她取来了一支新的酒杯。待到服务生转身离开,奕霜方才支撑着下巴,认真端详着凌瑞阳的眼眸,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便请您讲出来吧!清茗算不得是一个无利不往的人,但也从不会做出让自己愧疚的亏本生意来。凌副董今日话中有话,清茗也大致猜到了几分。眼下最为棘手的,想来不过是凌家大小姐凌嫣然突然回国就职公司高层之事,对凌副董今日的处境带来威胁了吧?” 凌瑞阳朗声一笑,轻轻将手中那份切好的鹅肝递到了奕霜的面前,抬手示意她先请后,方才继续沉下声道:“不错,今日前来与白小姐面谈,的确是有这方面的意思。前几日尚不知道白小姐的行事风格,总觉得今日之谈会有几分阻拦。但如今看来,难怪白政言白董事长会突然低下身段愿与凌家主动联姻,看来他的确是找到了一个最适合继承白家家业的人选。白小姐聪慧伶俐,凌某自愧不如。” 奕霜伸手接过鹅肝,轻声道了声谢,方才细细品尝起来道:“凌副董,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既然你也说我点出了凌家现在的问题,那么我想知道的是,在您的眼中,究竟我需要帮您做些什么?亦或者说,我需要达成什么样的目标,您才会心甘情愿同我之间应下这场交易?” 凌瑞阳认真端详着眼前这位风华正茂的美丽女子,望着她青春正好年纪里那过于老练的成熟,看似与之不和,然则却如此相得益彰。再次看向她好看的眉眼,凌瑞阳的眸中,不由泛起了一抹晶亮的光:“凌川药业现已是整个上川地区药业行业的领军企业,更是有着领头羊的领导作用。我的长姐凌嫣然虽同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可对于我这个对她有着最大威胁的弟弟而言——利益和亲情相比较,后者更是无足轻重。” “三年前她同斯特姆潜逃出国一事,我虽从中了解到一星半点的消息,却也不能全然得知。不过,从我手下的那些线人发回的情报可知,凌嫣然确实是因为盗取家族机密而被驱逐出境的。和斯特姆的私奔在外界看来,不过是一场太荒唐不过的儿女游戏。可只有凌家真正能够接触到这件事的人才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是凌嫣然盗取集团机密的‘遮羞布’!她的目的不是别的,而是妄想拿到那些资料交给罗明川,以图换得与帝宸集团合作的最后机会!” “长姐的野心我从来都看在眼里,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想要借此搭上郑锋这条大船。凌川药业四代人呕心沥血创下的基业,从炮制药材到规模成型,历来都是规矩商人本分生意,从不敢轻易招惹郑锋这样一手遮天的人物。她知道罗明川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更知道罗门和帝宸之间的紧密联系,更清楚知道自己的狼子野心。当日将她所作所为上报相关部门的人,根本不是外界所言的内鬼,而是我们的父亲凌朔里!凌嫣然的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连父亲都无法包庇她的地步,只能交由家族元老们公开处置。如此才有了外界所看到的,这则荒诞无稽的‘私奔’丑闻,以此来坐实了她的丑恶名声!” “可我却错了,凌嫣然就是凌嫣然,即便境遇如此,也能一朝涅槃重生。她从斯特姆手中拿到了生物研究的重要报告,再以盗取机要信息的罪名,向当地要务处匿名举报了他。如此一来,斯特姆的丑陋事迹被当局侦查;凌嫣然却在一早埋好的眼线及家族尚有支持她的元老手中,得以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凌家。” “而那个可怜兮兮的斯特姆,不仅因此丢掉了研究院近三十年的高级职务;更是被法律判除盗取企业重要机密、非法参与出口贸易等刑事责任。余下的几十年时间,斯特姆不仅需要将现有财产全数上缴,更需要付出后半生的时间在监狱里服役忏悔。可怜他一心惦记着的凌嫣然,只在离开时为他留下了一封虚情假意的信。从线人传回的消息得知,斯特姆至今都认为凌嫣然是被家族囚禁,因而才会在事发当天突然消失,只能在监狱中打听关于她一星半点的消息。” “得知凌嫣然同罗明川订婚的消息,斯特姆直至今日都仍在为长姐开脱罪名;期间不止一次在法律上帮其做出伪证证明,以此让事件的全部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话说回来,到底长姐有着这样倾国倾城的好皮囊,又有着一颗惊人的聪明头脑;如此聪慧如狐的女人,什么样的男人不会为之动心?斯特姆的下场便是如此。说起来,不过是色字当头,命该如此。” 所以说,凌嫣然从三年前起,便已同罗明川有了瓜葛;之所以在外媒面前做出那等对他不屑一顾的样子,实则不过是一场早已精心策划出的好戏? 看来这位大小姐确实让自己太过掉以轻心,以为她不过旧情复燃,想要借此重回罗明川的怀抱罢了。想不到,其中竟还有妄想搭上帝宸这条大船的意思。 当真是有趣。 凌瑞阳对于三年前那件轰动一时旧事的详谈,奕霜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如果说三年前的凌嫣然,便已开始对这件事有所算计的话;那么当年的自己在罗明川与凌嫣然二人眼中,必然是蠢笨至极,轻易便可以加以利用的。 如此看来,罗明川从不愿公开承认自己的身份,且对凌嫣然归国一事格外用心;想来不过是在她的眼中,设下了一个障眼法罢了!只是因为自己对他用情至深,所以才在感情中冲昏头罢了。 想及此,奕霜不由轻轻望向凌瑞阳的眸子,莞尔一笑道:“不管今日您与我相约在此,究竟是不是为了除掉凌嫣然这个阻力。但我想,有些梁子既然已经结下了,那便是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她想借助罗明川之手从此搭上帝宸这条大船,也实该问问我白清茗同不同意!” “凌副董,不管今日开出的条件如何,您的合作我都欣然接受!但我也有一个条件,对您来说无足轻重;可对我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的。” “说说看。”凌瑞阳疑惑不解地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瞳眸不由生出了几分疑惑道。 “助我救出我的母亲,白素宁!” chapter 44 温柔情意 “仅此而已?”凌瑞阳神色错愕地看着她,望着她认真凝视着自己的明亮双眸,不由询问道。 “仅此而已。”奕霜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正视他道。 凌瑞阳摸了摸稍显微凉的鼻尖,不由哑然失笑道:“你心甘情愿冒着同白家整个元老会作对的风险,就是为了同我之间达成这样一笔微乎其微的交易?白政言费尽千辛万苦才将你从冯家那个深渊沼泽里带回来,如若知道你的心思根本不为他所用,日后更不会承担起白家这个百年世家的重任来,会不会因此七窍生烟怒火攻心?” “还是说,对于眼前这笔唾手可及的巨额财富,你真的能够做到视之不理,无动于衷?” 轻轻为自己斟上一杯酒,观望着红酒浮在杯沿上的那抹猩红,奕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凌瑞阳,缓缓开口道:“凌副董,对于您而言这些巨额财富究竟算得了什么,或者代表着什么样的地位?亦或一文不值,尚不如凌川药业这个百年基业名声远远来得好听。可对我而言,我本就不是这个繁华世家中应当出现的一份子。我自小被他们遗弃在孤儿院中,在这个根本就不友善的社会里,一路摸爬滚打长大成人。冯远之对我没有一天的好脸色,继母的非打即骂,更是我和弟弟的家常便饭。” “名誉?金钱?还是地位?对于白家这些泼天福贵带来的名利,我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那些本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必然不会为了它去争些什么,也不会想要费尽心思去抢夺属于别人的什么。或许他们说的对,如果不是那年发生的那场车祸,如今清谒才会是白家最合适的的继承人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便还是冯奕霜,他便还是他的白家大少爷。我辛苦忙碌我的工作,他也必定会让母亲过得好受一些;更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的境遇,让自己身陷囹圄进退维谷。” “凌副董,金钱地位固然重要,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沉迷于此。二十多年前我被抛弃在了孤儿院里,从我懂事后在冯远之的醉酒中,得知自己才是那个被领养的身份时;那时我就有了一个再清晰不过的目标——我要找到我的母亲,当年抛下我的亲生母亲。” “我知道,凭我个人的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找到失去二十多年线索的那个人。我被白家抛弃的时候,尚且还是襁褓中的一个婴儿,身上除了那封信函,其他便再无证明。信函上字迹潦草,且不曾提过一丝一毫的重要信息,这便如同大海捞针一样艰难,更何谈带着本就没有多少的线索去追寻?” “后来,我被白政言派人带回了白家,同我的亲生母亲白素宁见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面。或许她曾见过我出生时的样子,也曾抱过我、哄过我开心,但那确实是我成长至今第一次与她相见。也是这么多年以来,我心中一直对她描绘着的样子。” “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二十年前她才貌无双风华正茂,二十年后我却只能从她的脸上看到无尽沧桑与绝望。我不知道她是否一直被白家囚禁在那间密室里,但从她浑身的病痛来看,想来也不是一日而成的事实。” “凌副董,向您说句冒昧的话,不知您是否介意。凌董事长的原配妻子,也是您的亲生母亲,当年因为心力交瘁含恨离世,导致您和凌嫣然此生都再不能感受到生母的关心与爱护。如今您对凌董事长的现任妻子柳漱涵表现冷漠,想来也同样在情理之中。” “奕霜想在此问问凌副董,如若是您的生母被禁于此长达二十年之久,您又该做出如何抉择?如果你我能够交换一下身份,更能交换一下各自二十年来命运的话,您又该做出如何抉择?” 凌瑞阳望着奕霜渐渐泛起迷蒙雾气的眼,轻轻取出怀中手帕,帮她缓缓擦掉了那滴泫然而泣的泪:“如若是我的话,想来必定会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母亲离世那年我才刚刚考进中学,长姐也正在国外进行管理课程的进修。听闻她骤然离世的噩耗,我和长姐一瞬间都感到万分崩溃。可长姐不一样,她对自己尚且都能狠下心肠伏低做小,但我却不是她那样的无心之人。” “我在母亲的墓碑前坐了整整一日,就连狂风暴雨打在身上,都不曾离开她的碑前一步。因为我知道,母亲生前最怕雷声,一到这样雷雨阵阵的日子,她的心情总会变得焦躁难安。以往父亲还会陪在她的身边轻声安慰,可后来一经过的争吵后,他们之间便再也不见了当初的脉脉温情。” “母亲总是一个人在雷声里躲进房间哭泣,那个时候的我才明白,原来像她那样要强的女人,也会有着内心害怕恐惧的一面。她很孤独,也很无助。可从前那个一直陪伴着她的身影,因为生存艰难、生活磨砺的问题,终究是从她的生命里,彻底地消失殆尽了。” “奕霜,我不愿唤你那个听起来过于陌生的名字,请允许我可以这样称你。今日你同我说的这些,我都可以感同身受。你说的对,换做是我的话,必然是会将母亲的幸福放在心中的第一位。可我也想向你道一声歉意,是我以小人之心猜度了你的心思,不该以如此市侩的眼光去看待你。” “你放心,你愿意倾尽全力助我拿到凌家的产业,我也必然不会辜负你的期许。你的事情不必多说我自会答应,他日你遇到更多难以解决的问题,我也会尽力去帮你。” “白家同凌家的这纸婚约,今日我便暂且收下了。我希望这一切不是你对我做出的虚情假意,而是真心实意想要在此求助于我。如若有一天你觉得这纸婚约束缚了你,那么请你将它告诉我,我必然不会为难于你。” 轻轻取过手帕擦拭着奕霜眼角的那抹余泪,凌瑞阳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的面庞。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小自己几岁的年轻女孩,望着她眸中那抹为了所爱之人的坚定,凌瑞阳的心里,不由升起了一抹微暖爱意。 或许自己这次,真的是错怪她了吧?如若从此误会至深,那便让他用日后的关照与爱护,来尽力地帮助她吧! 想及此,望着奕霜认真凝视着的双眸,凌瑞阳的眼中,不由绽放出了一抹发自内心深处的温暖笑意。 chapter 45 揪心之痛 那日同凌瑞阳之间结束谈话后,奕霜私下里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一面。凌白两家虽未提及凌瑞阳同奕霜之间似有若无的关系,但凌朔里本人却出乎意料地率先向公众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将二人之间的婚约一事昭告天下。 如此一来,不仅将凌川药业搭上线的白政言等人狠狠将了一军;同时也让白家清楚意识到了,自己再也不能轻易抽身而暗中筹谋,只作“坐山观虎斗”的姿态。白政言有苦难说,只能自己吞下这个屈辱;连对着凌家不经同意便昭示众人的先斩后奏的行为,同样给与了几分难看脸色。就连凌家派来和谈的管家,私下里,白政言也并未给几分好脸色。 奕霜同凌瑞阳谈话过后便回到了澜庭阁,白政言好整以暇地坐在不久前招待付堰桥的那间议事厅中,此刻正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双眸含怒的看着这个刚刚回归白家不久便已然在上川这个地方,搅得乌烟瘴气风生水起的年轻女子。深深咽下喉间那口气,白政言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道: “清茗,想必你也看到了各大媒体报道的新闻。凌川药业的董事长凌朔里先生对你的表现青睐有加,已经同我们白家商谈了你和凌氏少董瑞阳之间的婚事。我作为白家的现任族长又是你的至亲,今日能够见证你们之间的大好姻缘,心中委实为你高兴。” “不过,你同凌小公子不打招呼便见面的事,是不是做的有些出格了?白家到底是医药世家,虽不能与其他家族相提并论,到底也是有着自己的规矩。今日你这样随意抛头露面接受外男邀约,更是同他单独相处了一日之久。如果被外媒有心看到的话,岂不是要让整个白家背上缺乏礼教的名声?” 听闻白政言一本正经的教训,奕霜不由微微勾起唇角轻蔑一笑,直直盯着他的眼神,朗声道:“舅舅说的是,清茗的确考虑欠缺,未打招呼就离开了白家,确实是让母亲和蒋妈担心了。但对舅舅而言,这究竟又会有何担惊受怕呢?我在白家的一举一动,不都是有舅舅‘精心安排’的护卫在保护着的吗?有了这层安全保障,舅舅难道还会害怕清茗有什么‘意外’发生吗?还是说,舅舅希望清茗在外面发生些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好以此来博得凌家的‘另眼相待’?” “可今日事实不过如此,我并没有发生任何事,凌家却率先一步抢了您的风头。这场看似正常实则根本不公的婚约,您自问心中是否真含有几分诚意的祝福?可见舅舅才是白家最堪当重任的人选,清茗自愧不如。” “你!”听闻奕霜的一番言辞,白政言不由怒火中烧,狠狠一掌拍在了那张名贵茶桌上,凛然回应道。 看见白政言如此激烈的反应,奕霜不由再次勾起微笑,缓缓开口道:“舅舅大可不必激动如此,清茗今日所作所为,也是为了白家日后发展得越来越好。不过,话说回来,现如今这开朗世界青天白日,又岂能用出格行为等制约当今女性!舅舅的话未免大失偏颇,对女子的行为自由,也过于教条了些!” “清茗既已答应舅舅帮助白家承担起这个责任,便希望舅舅不要再从中作梗。否则的话,清茗不能保证未来的白家能够变成什么样的境遇;更不能保证自己会在凌氏面前,说出一些什么不该的话来。” 言罢,再不及白政言神情错愕的表情,奕霜率先一步便离开了议事厅,行云流水般转身踏出了澜庭阁的大门。驾上付堰桥“借”给自己的爱车,一路向着那地疾驰而去,再不多言。 s市区,某私人医院。 此刻的阿九右手手背上插着输液瓶的细针,双眼紧紧闭合着,面色苍白如纸地躺在病床上。趴伏在她身侧的李林果一只手紧紧握着阿九的手,一手正抵着下巴支着头,陷入了沉沉地睡梦中。 奕霜森冷着面孔走进病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静谧的景象。看着阿九病房门口的告示牌上,早已不见了那个红色的“急救”字眼。神情不由微微一滞,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来,将心中那块大石压下心头,暂时收了心。 三天前,当奕霜与凌瑞阳正在那家菜品优佳的意式餐厅就餐时,李林果突入而来的一个电话,宛若一道惊雷般,彻底轰透了她的脑海深处。容不得再同凌瑞阳攀谈下去,含着几分歉意地向他迅速道过歉;顾不得凌瑞阳面容惊愕的神情,奕霜转身便驾车离开了餐厅。 回到澜庭阁同白政言交代了这样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奕霜再顾不得自己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的疲惫神态,便再次驾车一路疾行到了这家私人医院,快步来到了阿九的病房前。 本以为数月未见再次见面时的阿九,必然会同过往一样安然无缺地站在她的眼前。可正当她准备借她之手,用以打听几分关于一些营救母亲的法子时,让她不曾想到的是,阿九竟然瞒着她和其他人走上了生命的极端!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出乎她预料之中的事情,值得她不惜以命相搏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到底又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会让那个记忆中一直果决狠厉的她崩溃如此,再也承受不住这样大的非议与压力? 奕霜深深呼出一口气轻轻走至房外,掏出口袋中的那盒万宝路将其点燃,缓缓放进了唇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竟同阿九一样抽起了这个牌子的香烟。亦或者,从她内心的深处,便早已认定了她的存在;更是通过这些年来的风雨与共,因而了解了她的真心。 她爱她护她,把她视为亲姐一样对待关心;她同样恨她怨她,也曾多次埋怨过她对自己的狠心绝情,不留余地。 可是她知道,所有的一切她都知道。阿九的病,从来都不是那些医生口中可以治疗的顽劣之疾。她再清楚不过地明白,今日她的选择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那个梦魇般缠绕不断的病痛,再次击毁了她千疮百孔残破不堪的心。 但当看到她那样虚弱不堪地躺在病床上,宛若跟死神拼尽全力,才能搏回的一条命时。奕霜的心里,到底还是难过地心如刀绞。 慕舒窈,今天你若是死在这里,我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原谅你! chapter 46 重归旧好 再次踏入那间气氛异常的病房大门,阿九早已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此刻正抚着李林果额间的乱发,轻轻将那只被她握住的手抽了出来。 眼见站在门口的奕霜出现,阿九素日冷静果决的眼眸,不由显露出一丝慌乱与惊惧;而后却迅速恢复了平静,变回往日那般的波澜不惊。 奕霜将手中刚刚清洗过的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见林果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醒了过来,此刻正望着她冷若冰霜的面容疑惑不解。转身看到早已醒来的阿九时,林果不由惊呼一声,迅速握了住阿九的手:“天啊!你终于醒了!舒窈,你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吗?我们差点以为你…” “死了才好!” 森凉冰冷的语气带着龙卷风般席卷而来,骤然便已贯穿了整个房间。寒意彻骨的话语宛若一根冰锥,深深扎进了房中所有人的心灵深处。 “霜…霜霜啊!舒窈才刚刚醒来,你…”林果望着面色依旧冷漠如常的奕霜,不由瑟缩着脖子嗫喏道。 奕霜快步走上前来,泛红的双眸中含着深切恨意,凛然切齿道:“你怎么不问她吞下药的时候怎么想!” 言罢,再不待阿九回应,奕霜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阿九的脸上。不顾她脸上渐渐浮起的红肿掌印,奕霜的眸中带着难以靠近的森冷寒意,直直望向了阿九道:“慕舒窈,如果想死的话,你就给我死得彻底一点,从我们的眼前彻底消失!你多大了,如今还要玩这样幼稚的把戏?你不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了吗?!你看看林果,再看看我!从你出事后她打给我电话的那刻起,我便即刻抽身赶来了这里,你…!” 话音未落,站在一旁的李林果听闻她的言辞不由愤然出声,用力护住阿九道:“霜霜!阿九不了解实情,难道我们还不了解她的病因吗?舒窈的病情有多严重,明明你是再清楚不过的!她承受的压力和病痛已经到了极限,根本容不得她再过多的考虑。你现在这样去羞辱她,难道你想看着她再死一次吗!” 听闻林果一心护着阿九为她辩解,看向阿九一言未发的漠然神情,奕霜的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勃然大怒道:“再死一次?她倒是再试一次啊!你压力大,你痛苦,难道现在这样我们就不会痛苦,我们就能够怡然自得地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吗?你死了事小,可我们呢?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你以为自己是那些言情剧中病恹恹的大小姐,那些垃圾败类不过三言两语,便可以轻易将你击垮的吗!” “十年了,那么多难熬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你却告诉我熬不下去了,你走不出那个十多年来一直缠绕着你的梦魇了。慕舒窈,这么多年以来,你的心都是被狗吃了吗!你不会痛吗!” 望着阿九那样沉默着一言不发的苍白面容,望着她手上此刻正缓慢输进身体里的药剂。奕霜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压抑,任由渐渐泛起的泪雾迷了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就这样铺了满面,却仍旧执拗着不愿伸手去擦。 “对不起——” 一声细微清澈地应答声,突兀地在这间病房中骤然响起。房间里渐渐冷却的静寂氛围,却是越发显得清冷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奕霜诧异地望着阿九,似是怀疑自己听错般不由开口道。 阿九缓缓抚开面上的长发,抬起头来望着奕霜此刻震惊无比的眼眸,目光认真平和地看着她,轻轻道出了刚刚所说的那句话。 “对不起。” 只这只言片语,便已让人百感交集。愤怒在骤然间土崩瓦解,滚滚泪珠伴随阿九充斥着红肿血丝的双眼潸然而下,让站在一旁的奕霜与林果二人不由难过非常,同她一样泪如雨下。 用力擦掉滚至唇畔的泪珠,奕霜快步上前用力抱住了阿九,喉间不断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明明记着医生们的叮嘱,明明知道不能再去刺激你,可我却还是那样肆无忌惮地骂你伤害你。我明明那么害怕你再也不会醒过来,可当我看见你躺在这里毫无生气的样子时,却还是想要狠狠地骂醒你…” “你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真心想要去在意的姐姐啊!看到你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我生怕前一秒刚刚走开,医生下一秒便会进来通知我们你就这样停止了呼吸。” “两天了,我虽不在这里,却同林果一样不曾睡过好觉。姐…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紧紧抱着阿九瘦削的身体,趴伏在她的怀中泪如水下。听着她轻轻回应的那声“好”时,奕霜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得到了释压,一时间心头苦辣酸甜轮番滚过,只留一声怅然臆然于心。 那些磨折与苦难早已不复如昨,今日的阿九与她,都已有了新的身份与经历。相较于眼前的李林果,二人中的哪一人,谁又能如她一样单纯天真,至今仍保留着那份良善之气呢? 这些年来,她与阿九虽然并无多少秉烛相谈的时候,可自己的心中却是时刻记着她的重要性。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想要倾尽全力去保护着的人吧?即便她锋利如刀,即便她独立坚强,根本不需要自己费尽太多心思去为她担惊受怕。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便是姐姐一样的存在,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更是自己若干年前第一眼见到她的那时起,便发誓要一直陪着她、追随着她的,那个最重要的人啊! 看着病床上虚弱不堪的阿九,奕霜轻轻将头靠在了她的怀中。亦如那时见到母亲时的那样依恋,珍惜着难得的温存时光。 阿九轻轻抚着她的发丝,一旁的林果也识趣般悄悄退出了房间,给她们保留了一分私人谈话的时间。房间一时间少了几分喧闹,只觉岁月静好,想要让人深陷其中,不愿再去面对尘世中的纷扰与喧嚣。 夕阳顺着落地窗的轮廓悄然滑落,和煦的阳光仿佛给它镀上了一层好看的边框,直望得人们的心中,同样生出了一丝暖意来。 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有需要去拼尽全力保护的人啊! 奕霜如是想。 chapter 47 告别之际 阿九的病况日渐恢复,借着临近毕业之际她的最后一个暑假,奕霜便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同她在乡下度过了数日悠闲无虑的快乐时光。长期生活在压抑中的二人,骤然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便多了几分释怀与轻松。 趁着愉悦的氛围出行,心情也便少了几分过往的沉重,更添了几分舒心与惬意。 付堰桥在任务结束回到帝宸后,得知二人已然回到x市出行散心,便邀约了阿九同奕霜一道会面。深知他已同阿九之间近半年不曾见面,不待阿九多言,奕霜便已打过招呼,提前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华灯初上,阿九方才与付堰桥告别回来。夕阳将天空泼洒的如同绚丽的远古画卷般,遍布着大片金色的流光。天空中溢彩华光美丽万千,自有一种说不出的艳丽风情。 轻轻依靠在酒店房间阳台的门边,阿九点燃一支万宝路放进了唇畔。寥寥升起的烟雾,透过夕阳的浅金色淡淡地打在她的眼睑处,投下了一道深深地阴影。奕霜轻轻从冷藏柜中取出一瓶苏维翁,右手取过柜上的两支酒杯走至阿九的身边,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正望着远方出神的她,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谢谢。”阿九回过头来伸手接过酒杯,轻声开口道。 “谢我做什么?你我姐妹之间,自是不必这样客气的。”转身坐在阳台的秋千吊床上,奕霜细细品味着手中的红酒道。 阿九望着奕霜悠然自得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道:“谢你和林果这般拼命,才能在今日救回我这条命。” 听闻阿九这番话,奕霜不满地撇开了紧盯着她的视线,口中冷冷“哼”了一声:“知道就好!你若是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阿九望着她严肃刻板的老学究模样,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知道啦,我的大小姐!” 看着阿九终于露出难得笑容,心情也便随着她一道开始平静了下来。用力回握住阿九的手,奕霜轻轻道:“姐,这边的事情都已处理完了。接下来的时间,你想好要去什么地方了吗?” 阿九望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目光中显露着几分茫然与失落,深深感叹道:“有些事情,终究是由不得我来做出选择的。亲人的质问与期待,往往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狠厉的一把武器。” “真的要去那里吗?不再考虑同我们留在一起?”奕霜失落地望着她道。 见阿九长久陷进了沉思中,奕霜心中深知,慕家定然已对她下了严令。今日的她,必然有着难以严明的酸涩,也必然面临着无法抉择的选择,因而便不再多言,只安静陪她坐在一旁,静静品尝着手中那杯由冰冷渐渐变得温热的酒,一口一口吞咽着喉间的苦涩。 如今阿九这样的性子都难以抉择自己未来的那条路,那么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她有着她的烦心事,有着自己需要面对的困难与坎坷,自己理应不去叨扰她更多为好。 话说回来,她的身边除了付堰桥能够为她出谋划策,能够为她遮风挡雨外;自己便也只剩下了阿九一人,方才能够让她寻得几分帮助。可即便如此,如若不是真的遇到麻烦,奕霜也不愿就这样去打扰她的安宁生活。 阿九同她不一样,她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有更多的精力与时间,需要去付出在那些高不可攀的任务上。她可以求助于她,但决不可能去依赖她。这是奕霜同她相交多年以来所保留的底线,也是出于自己内心深处,对于她的另一层关心罢了。 即将离开这个战场的阿九,早已做好了毕业旅行的准备。既然选择脱离与帝宸之间的纠缠,那么以她多年来养成的凌厉性格,必然也不会再同郑锋之间有所关联。 这样也好,离开了帝宸和x市,或许她会变得更加快乐起来。过往的那些纷纷扰扰是非恩怨,不要再去打扰她便好。这些不仅仅是她个人的心愿,即便在自己的心中,也是同样希望她能够一路顺心下去的。 事到如今,凌瑞阳同自己之间那份再荒唐不过的婚约,似乎已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凌家没有针对这个消息做出新的筹谋,白政言也乐得同这条大船搭上了界。奕霜将他的种种表现看在眼里,却也在心里痛恨着他对自己的无情利用。 距离同凌瑞阳之间的见面早已过了长达三月之久,这段时间以来,凌瑞阳从不曾主动联系过她一丝半毫,也不再同白家之间保持更多的关联。奕霜深知他在为自己的计划着手做着准备,因而也不便再去打扰到他。 白家似乎减轻了对于自己的监视,从以往出行时总会有护卫驾车跟在身后,到现在只剩下远远跟着自己的护卫队长一人。白政言似乎不再将重心放在自己的身上,这些天来留在澜庭阁中的时间反却多了起来,也不知他心中究竟打着怎样的算盘。关于他的所作所为,奕霜只深深记在心中,并不曾多言。 自那日同母亲见过短暂一面后,白政言便下了命令,自此不许二人再次相见。深知现在只能听从白政言的安排,奕霜对于这个决定便也不再多做反抗。只偶尔与蒋妈私下碰面时得知,母亲白素宁近日以来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如今已是大不如昨。 害怕自己的大限之日不过寥寥数月,白素宁在挣扎之际便已委托蒋妈代话给自己,告知她提前做好接受现实的心理准备。深感母亲的绝望与痛苦,与母亲一道饱受内心折磨的同时;奕霜的心中,不由对白政言的所作所为,越发加深了几分恨意。 与母亲之间方才见到短短的一面,如今便要阴阳两隔。今日她们饱受折磨的这一切,都是源于这个打着“慈悲心肠,治病救人”为名号的,所谓的百年医药世家——“白氏药业”! 如若说心中无恨,奕霜自认不能做到一笑泯恩仇。即便今日母亲安然无恙,对于她被白氏一家折磨如此,也同样让自己的心中涌起了滔天的愤怒。 母亲,对不起!女儿不能答应您以德报怨;更不能答应您,对于眼前所做一切的袖手旁观! 天道轮回,今日如此,来日亦如此。女儿不能看着您就此丧命黄泉,一定要为您讨回这个公道来! 母亲,请原谅清茗的自私。 chapter 48 王的战争 “晚上19点老地方见,有要事相谈。——白清茗敬上” 迅速发完手中这条简短讯息,奕霜将自己扔进了卧室那张柔软的大床中。一边思索着白政言如今开给自己的条件,一边徘徊在母亲病重的心理折磨中。反复挣扎徘徊间,竟渐渐忘却了时间,陷入了沉沉地睡梦中。 凌瑞阳并未拒绝请求,如约而至的举动让奕霜感到惊愕非常。自己不过同他见过短短一面,他竟愿意放下身段和忙碌不堪的时间如约前来,这一点委实让自己难以置信。 好在凌瑞阳并不是一个爽约之人,且平日里便十分注重时间的重要性。奕霜愿意主动相邀,想来也是有要事相商。二人从来都不是那种能够坐下来轻松约会喝茶之人,今日一见,来意便已知悉。 晚19:00,凌瑞阳同奕霜二人准时在西餐厅碰面。 凌瑞阳伸手取过桌上那瓶红酒,同上次见面时一样,为自己倒了一杯。不过今日却带来了一只精雕细琢的水晶杯,不待奕霜的拒绝,便全权将其当做了送给她的礼物,让跟随前来的助理重新包好后送到了白家。 眼见奕霜神情错愕的盯着自己,凌瑞阳不由微微一笑道:“可是觉得我太鲁莽,不过短短第二次见面,就将这样贵重的东西送给你作了礼物?” 奕霜轻轻点了点头,骤然惊觉自己的呆愣,不由羞红了脸庞嗫嚅道:“哪…没有!怎么会?凌副董送的礼物奕霜十分欣赏,谢谢您的赠送。” 见她慌乱之余连白家的名字都不再顺口说出,只唤了自己过往的名字,凌瑞阳眼眸微眯,唇畔间骤然绽放出一抹粲然笑意,望着她通红的双颊笑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便推掉所有的例会,只单独留出一天的时间来陪你,你看我何时去接你合适?” “不…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前往就好,您把地址发给我,我会按约前来。”不待凌瑞阳说出更多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奕霜便将这个话头原地掐灭,不再任由它轻易滋生下去。 见奕霜不愿再提及此事,凌瑞阳微微点了点头,手中早已将提前订好的地址发给了她。见她认真看过后,方才继续开口道:“不逗你了。言归正传,今日约我前来想必有要事相谈,正巧我这边也有新的事情需要你的协助,你且说说你的想法,我再看是否可行。” 奕霜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开口道:“我母亲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她托蒋妈告诉我需提前做好接受的心理准备,想来时间也不过这短短数月了。” 凌瑞阳了然地叹了一声,开口询问道:“所以今日你约我前来,心中一定是有了新的计划了吧?” 奕霜并未回应他的提问,只继续讲道:“当日同母亲短短见上一面,她一直规劝我不要对白家心怀恨意,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但这些年来,她一直饱受着病痛的折磨,白家为了掩盖这场二十年前的丑闻,平日里只为她治疗一些感冒咳嗽之类可治愈的小病症,身子骨疼痛起来,甚至连自家的家庭医生都不愿给她做一些康复治疗和检查。如今母亲大限将至,你要我在此坐以待毙,我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母亲总是教导我不要以德报怨,需要慈悲为人,才能对得起白家在外的百年声名。可这么多年以来,白家一直打着伪善的名义救治外人,却连自己家中亲人都不愿出手相助。事隔多年,白家为了掩盖这件事情,选择将母亲囚禁削籍,此生再不得走出澜庭阁大门一步。可我曾亲自去过那间密室,知道她所饱受的那些折磨与痛苦,究竟会将人折磨到如何的地步。” “仅凭这一点,我此生便不能容忍这个所谓的恶毒世家,再此继续存活下去!” 听闻奕霜话语中的激烈与难过,看着她眼眶中渐渐泛起的泪雾,凌瑞阳的心不由同她一道,紧紧地揪了起来。 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将那份冰冷小心翼翼藏进自己温热的掌心,轻声开口安慰道:“奕霜,不管这件事的结果如何,我会在你的身边陪着你,直到这场危机解除为止。凌某虽不是大善大恶之人,到底也对亲情伦常存了几分良善之心。你我都是孤勇之人,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你…大可以放心。” 从未想过会在凌瑞阳这样凌厉果决的男人面前流泪的奕霜,此刻再也经不住内心的激烈翻涌泪流满面。看着他起身坐到自己身旁时,奕霜不由将头缓缓靠在了他的肩上,任由滚烫至极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在他的肩头,让自己那难过酸涩的满腹委屈全然吞进了腹中,隐藏在了他看不见的阴影里。 从小到大骄傲至极的自己,何曾有过这样进退维谷的艰难局面?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一名刚入社会不到数年的青春女子。虽要比其他女孩在面对这一切家事变故时,表现得更为坚毅勇敢;可到底自己只是一名娇弱女人,内心深处也需要有人来抚慰着自己,经由生活折磨的千疮百孔的心。 不管是之前在他身侧陪伴多年的罗明川也好,还是如今与自己的命运即将绑缚在一起的凌瑞阳也罢。虽然有过一次男女欢情般的愉悦,到底却只是自己一人对于罗明川的单相思。如今身旁既有了凌瑞阳这样的优质陪伴者,自己内心深处涌动着的孤独感,便越发强烈了起来。 眼看着凌瑞阳将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头顶摩挲着,奕霜再也不愿顾忌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只轻轻将头靠近他的怀中,静静依恋着这份短暂的暖意。 未几,悄然抬起了头,奕霜从凌瑞阳的怀中挣了出来,看着他眸间一瞬即逝的柔情道:“凌副董,今日奕霜以白清茗的身份向您求助:我,白清茗,想要借助凌氏的力量,尽可能占有白氏现有的股份,让凌川药业集团顺利收购白氏药业,并自愿帮凌副董您拿到凌家的实权。从今以后,我要让凌嫣然与罗明川二人,彻底退出上川这个战场!” chapter 49 战争初始 回到澜庭阁时天色已不早,白政言坐在大厅的正堂,此刻正一言不发地盯着手腕上的石英表。在见到奕霜出现的身影时,白政言缓缓站起身来,面带几分愧色般走上前来,缓缓开口道:“清茗,去看看你的母亲吧!今日请了赵医生为她诊脉,情况不是很理想。或许...左不过这几日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白政言的话宛如一道奔袭而来的惊雷,骤然击在了奕霜的心上。望着他不含一丝假话的神情,奕霜不再质疑过往那些谎言,转身便快步向着密室所在的方向走去。 身后,白政言通红着双眼默默抬起头,将那双刹那间腾然升起几分泪雾的双眸隐藏了起来。唤过身后相差几步之遥的护卫队长,向他低声交代了几句,方才快步离开了大厅的正门。 密室中。 白素宁的目光涣散身形疲惫,此刻正支撑着羸弱不堪的身子静靠在床头,左手手腕处正被一名女医师把着脉,右手不断抚着胸口做着艰难的喘息。 远远看上去,恰似油灯枯尽,即将面临大限之日。 奕霜快步走下阶梯,不待看守刚刚打开密室的大门便已推开了他的身子,侧身挤进了密室中。望着白素宁面如金纸般的神情,奕霜迅疾上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喉间涌起一抹苦涩道:“母亲...清茗回来晚了,让您受苦了。” 白素宁艰难万分地抬起她早已瘦削不堪的手,轻轻抚了抚奕霜的头,温柔轻语道:“你终于回来了,茗儿...母亲...怕是不成了,以后在白家,便只有清谒与你相依为命了。” 奕霜轻轻地摇了摇头,面色中充斥着几分焦急道:“不是的!清茗不会就这样放任母亲不管的!您放心!清茗现在就去求舅舅,求他让您出去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母亲,一定会好起来的!” 白素宁微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茗儿,母亲的身体如何,我自己心里早已清楚。二十年被囚于此,母亲没有一日怨恨过白家任何一人。此生命定如此,母亲毫无怨言。只是如今将要离世,只剩下你和清谒二人相依为命,你年纪还小,清谒也病痛缠身,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奕霜轻抚着母亲的手,不住摩挲着她冰冷的掌心,颤抖着声音道:“母亲放心,清茗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希望,必然会带着弟弟好好活下去。只是母亲您也一样,一定不能放弃求生的希望。茗儿还等着有朝一日带您和弟弟游览大好河山,好好享受这些年来你们所不曾见过的风景,以此来弥补清茗二十年来都不在你们身边的日子。您要答应女儿,只要胸中揣着这份愿景,女儿就一定能救您出去,好不好?” 听闻奕霜话语中的执拗,白素宁终于放下了话语中的绝望,转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柔道:“茗儿,母亲深知你的心意,你放心,母亲都记得。如今你长大了,自己的心中也有了主意,母亲看到你如今的样子很欣慰,这便已经够了。” “时候不早了,你来此处探望我已经是哥哥最大的默许了,母亲也不便再多留你。记得凡事小心处事,切不可擅自莽撞行动,知道了吗?” 抬手擦掉眼泪,奕霜抬头来轻轻应了一声,转身不再留恋地离开了密室。白素宁望着女儿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未及停留片刻便再次离开的身影,目光留恋处不由深深呼出一口气来,长长叹息了一声。 悄然回转过头,双眸紧闭处将那抹恨意悄然隐去,白素宁终于颓败地靠在了床头,不再多言一句。 白氏药业对外大幅抛售股票的新闻,早已不同前几日坊间散播的那些流言蜚语般纷至沓来。此刻由黑色粗体大字正正刊登在了《晨报》的头条之上,骤然间便在上川这个不大的战场上,砸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 直惊得业内相关人士纷纷侧目,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移到了,白家这位未来继承人——白清茗的身上。 此次股票大幅抛售这样的惊天消息,对于其他早已对白氏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而言,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到嘴肥肉”。可碍于白氏千金白清茗如今与凌川药业副董凌瑞阳之间这一纸婚约关系,对于这样轻松到手的便宜,此刻却变成了偌大一个的烫手山芋。凌氏不曾出手相助,是否代表着与白家的婚约有着即将破裂的趋势?还是说这背后有着凌、白两家合谋的计划,并不能让外人轻易所得知的呢? 鉴于这样一种诡谲情形,不少竞标对手纷纷选择了放弃此次股权的收购,转投其他风险系数较小的企业。凌氏对于白家落败的局面如今仍是不闻不问,也让不少对此事做观望状的看客们,深深感到摸不着头脑。 未待一众看客和竞标人员激烈追逐,凌氏少董凌瑞阳便已率先出手,以势如破竹的凌厉作风,迅速抢占了白家大比例的股份,俨然成为了风头正盛的“一号玩家”。其他竞标者见状不由发起猛烈追逐的趋势,纷纷开始转投这支风头正盛的股票。 一时间,白氏药业的股票价值骤然倍增。不少没有大笔资金参与其中的竞争对手,面对凌家少董凌瑞阳发起的“疯狂进攻”的行为,不由感到了几分发自内心深处的悚然与害怕。 另一边,帝宸集团秘书长付堰桥在董事长郑锋的授意下,同样参与了此次收购的争夺赛。一方面,白氏药业是郑锋多年观察探测的重点对象,对于药业这一块的市场,帝宸可谓势在必行。如今白氏药业大幅度抛售股权,正是帝宸拓展帝业版图的大好时机。 另一方面,付堰桥此行正是征得了郑锋的同意后,方才展开剩余股份的追击行动。郑锋深知阿九同奕霜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得知奕霜此刻的险境时,碍于阿九的情面便欣然出手相助。付堰桥同阿九之间十年相交,自是对于奕霜的困境不多言语,便已轻松点了个通透。 如此以来,诸路“英雄豪杰”相助其中,反却让身处其中的奕霜成为了这场暴风眼中,最为“清闲悠然”的人。 想及此,奕霜不由缓缓合上了那份摊在膝盖上的报纸,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 chapter 50 硝烟滚滚 任由凌瑞阳与付堰桥对白氏股价的“从中作梗”,尽管两人之间配合的天衣无缝,任外界再如何猜测也难以摸透其中的门道,却也因此更多了几分难得的默契与沟通。眼见战场上硝烟滚滚,自己此时此刻却能如此悠然自得置身事外,奕霜对于此刻眼前波云诡谲的一幕,不由感到了几分轻松。 抽身而退的感觉虽然美好,可这样悠然自得的时光又能停留几日呢?虽然此刻的自己,仿若一个“富贵闲人”将所有的问题,借由他人之手去处理。可说到底,自己的头上仍是顶着“白清茗”这样一个名字;身负这样沉重的担子一天,自己便一天都是白家人。 与其忙中偷闲,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多去白氏药业内部学习学习。如此倒也能让公司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管理人士,为自己扣上一个“无用花瓶”的名头而另眼相看。 念及此,奕霜不由驾车前往了白氏药业所在的办公区,叫上白政言早已为她安排好的工作助理,一一浏览起了那些工作纪要来。 白氏药业不同于阿九如今所在的慕氏集团,其管理模式放眼今日看来到底落伍太久,彻底掉了时代发展的节奏。慕剑是特种军人出身,为人处世自是军中做派,一向追求严格与精益求精的至上效率。白政言虽出生于书香药香这类文绉绉的百年世家,做人行事方面并不能同军人那样严于律己,凡事以铁血律例为准则。因而在公司运营的手段方略上,相较于慕氏而言,到底少了几分严苛,多了些掺杂其中的优柔。 对于离开部队转而从商的管理法则而言,慕剑确然要比白政言高出几个段位的手段与路数,因而才能在阿九的倾心帮助下,对于集团内部腐朽蠡虫般所谓的“董事会元老们”,逐一进行洗牌出局。白家在这一点上则大不相同,百年辛苦建立起如今的企业,其间更是少不了辛苦钻研药业技术的专业性人才和管理人员。但正因为如此,如今的白家才会被这些董事借以“传承”的名义,纷纷占领了企业管理的“制高点”。 如今再想在白氏药业中“蟾宫折桂”,从而赢得这些人的信任;恐怕只能是“尽一人之力,做杯水车薪之事”罢了。 将付堰桥交给自己的那沓资料彻底碎掉,奕霜紧皱着眉头沉默不言。将手边的信函扔回到了助理手中,眼见其转身出去为自己准备午餐,短时间内不会返回,奕霜迅疾抓过手机拨响了付堰桥的电话,轻轻开口道: “喂,堰桥!白氏如今的现状也太惨了吧!白政言真的要让我接手这样一个烂摊子吗?虽然我并不惧困难,可以做到尽力争取;可如今董事会那些人和他们的后辈虎视眈眈,帝宸是否应该给我一些额外援助?” 付堰桥听闻她在电话中的埋怨,不由朗然一笑道:“放心吧!不等你交代清楚,阿九和大哥便已同我打过了招呼。不过,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凌副董前日竟也主动联系上了我,要求我将手中现有的股票值,以最高收购价格转让给他。你老实告诉我,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一个向来不为女人担心分毫的冷血人物,今日却奇怪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奕霜尴尬地挠了挠头,眼见助理即将返回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门边不远处的地方,不由轻轻捂住手机的声孔,小心翼翼道:“说来话长,有空再聊。白政言的助理快回来了,此地不宜多谈。” 堰桥明了地应了一声,奕霜便在助理进门的同时,迅速挂掉了电话。只在其冷冰冰地“友好”通知下点了点头,方才借着“观摩办公区域”的名义,快步溜出了总裁办公室。 下午确然有着一场恶战需要较量,也不知当初阿九带着那个唤作“铃歌”的女孩,究竟是如何同那些心机深沉狡诈如狐的“老狐狸们”做的斗争?如今才能换来公司内部上下一致,极为难得的赞同与认可。 看了看董事会议日程上蚂蚁般密密麻麻排列着的项目明细,以及列表背后附带着的那些文件简要,奕霜深深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压力与抗拒。可一想到白素宁如今已是无力回天的境地,心中这份抗拒便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 下午14:00整,白氏药业二十三层,中央会议室。 奕霜早早地来到了会议室,将手中那份文件轻轻摊开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刚刚翻开纪要的第一页,白政言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自己上手的那张座椅上。此刻他正目光认真凝视着自己的举动,眉目间竟也展露出了几分难得的慈颜悦色。 望着奕霜认真查阅资料的神情,白政言轻轻开口道:“今日总算愿意前来公司学习了?玩够了数日,也该收收心思放在正途上了。今天是白氏股值抛售数额归集的大日子,若是你不来的话,我也何该安排护卫队长押你前来了。” 听闻白政言话中捎带几分“疼爱”的和颜悦色,奕霜不由轻轻翻了翻白眼不发一言,直等到诸位董事会成员纷纷落座,方才对着白政言摆出一副“莞尔微笑”的端然姿态来。 未待奕霜多想,白政言便已起身走至投影仪前将自己准备好的文件,投在了各位董事的眼前,继而便开始了发言。奕霜见诸多董事噤若寒蝉均不做发言,眼下便也收了胡思乱想的心思,将自己全身心的注意力投注在了眼前的文档资料上。 未几,白政言的发言刚刚结束时,奕霜却被那名坐在白政言右手侧位置的董事会成员,提出了质疑:“请问白副董如何看待近日凌川药业与帝宸集团大力参与我司股值收购这件事?针对这一现状,白副董是否觉得我司目前的战略部署有失偏颇,存在需要进一步改善的策略?属下想听听关于白副董您的高见,也请您向在座诸位董事展示下您的‘深谋远虑’。” “现在是21世纪新新社会,捆绑家族这样的商业联姻,早已不是能够完全替代一家企业的最佳手段。更何况,白氏药业百年基业,如果仅凭一个女人的婚姻来决定它未来命运的话,岂不是会让在座各位董事会成员倍感蒙羞?” “您说呢?白清茗,白副董事长。” chapter 51 规矩方圆 听闻董事会成员的刻意挑衅,奕霜只微微侧过身子站了起来,面色淡然平和间,竟是瞧不出一丝恼羞成怒之意。 眼见那位成员想要再次发难,奕霜一把取过桌上的文件,用力拍在了他身前的会议桌上,朗声开口道:“今日前来参加董事会的诸位,不管于白氏药业这家公司而言,还是于我们白家也罢,都不过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如今你们想要拿我作筏子,以为今日在此刁难于我,便足以为自己的脸上添金?” “我告诉你们,不管是我的舅舅白政言白董事长,还是我白清茗这个白氏药业所谓的‘副董事长’,今日我既作为白家的一份子站到了这里,在这里便是我白家管辖的地方!不管你是狮子还是老虎,进了白氏药业这道大门,你就得乖乖的立着!”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白清茗向来深信这个道理。诸位若是真心想要白氏药业从此以后一路溃败下去,现在便可以离开席位退出股权,我白家人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可如若今时今日还有人身怀二心,想要借此刁难白董事长的决定,今日我便第一个不答应!白家可以没有我白清茗日后主持大局,但你们这些心怀二心的人,也休想轻易抽身而退!” “现如今白氏面临破产危机尚且自顾不暇,你们身为董事会的高层管理人员却如此不辨是非,如今居然还要做些见不得台面的腌臜之事,妄想以此来败坏我白氏的名声!白氏药业股值抛售这件事,当初诸位可是在董事会的会议上一致达成的。怎么?眼见凌川药业与帝宸集团如今对我们虎视眈眈,诸位便想要做宵小之辈投诚背叛了吗?” “白氏药业多年间经营不善,其自身的技术问题,本就是长久以来攻克不下的难关;因而才会导致我们的竞争对手逐渐做大,将我们原本擅长的运营板块一一蚕食干净!可真要说起来,诸位恐怕才是白氏百年基业的最大蛀虫吧!内部人员管理散漫,仓库系统管理疏漏;如今就连管理部门都出现了人员短缺,不加报备便擅自离职的严重错误。现如今的白氏,你们还以为是三十年前达到鼎盛时期的白氏吗?正是因为你们的刚愎自用不思进取,才会让公司造成重要部门岗位人员的流失,造成工作关系链彻底断裂,以至于到了如今竟需要依靠其他公司收购,才能换来一丝苟延残喘的狼狈境地!” “在座各位请扪心自问,这其中的种种问题,难道真是因为我白清茗的回归才发生的吗!” “我作为新人初来乍到,你们要给我几分颜色瞧瞧,我自是无话可说。但我却不是那样愚笨之人,根本看不出你们之间的端倪来!如今我要在此奉劝各位一句——白氏药业百年基业,一朝崩塌却死而不僵。今日诸位所作所为,清茗手中已握有证据,还望各位谨慎考虑!” “来,我白氏药业自当欢迎!走,白家人自当恕不远送!” 一席话让出席本次董事会的众人冷汗淋漓,除了性格胆小、不愿惹是生非的几位股份占比少的董事离席退出外,其他人竟无一人自愿离开。 奕霜前面的话,对于这些长年奔走在风口浪尖,也曾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而言,或许起不到几分作用;但她最后那句“手中已握有证据,望各位谨慎考虑”,却不失为今日狠狠撞击在诸位董事心上的惊堂木。 这个看上去刚刚踏入复杂世界的女孩,年纪不过二十来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青春。可未曾想到的是,这样一个远远望上去心思单纯天真烂漫的女子,心中居然蕴含着如此复杂周密的计划。桌上摊开的那一沓资料里,除了今日需要在董事会交代的考察报告和产品信息外,其中竟包含着诸位董事身上不便见人的“黑历史”。 此刻摊在那位言语挑衅董事面前的文件,正是关于他婚内孕期出轨,与公司财务人员合谋套空项目经费的丑陋档案;其中更有他与那名财务人员一道,曾多次出入各大酒店的私密照片。 照片此刻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摊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位自信谨慎隐藏多年的董事,终于露出了几分惊恐狰狞的难看脸色。想要伸手夺去那沓资料,不料却被站在其身后的副董助理一把夺过,彻底将其撕了个粉碎。 目光森冷地望着他,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示意那名女助理的离开。微微勾起唇畔,望着那位董事莞尔一笑,奕霜轻轻开口道:“自信自己所做之事天衣无缝,岂不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即便你夺走了手上的这份文件,你以为我就没有nb的准备吗?” “对了,别妄想去找那位女孩报仇雪恨,今日之后你便再也见不到她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想来也不是现在你该担心的问题,我劝你还是想想如何甩了那个纠缠不清的女人,来摆脱你现在的困境自求多福吧!” “毕竟,以公司公款私自挪入个人账户使用,且还是高达数千万的项目经费。这个刑事案件,我想...理应交给法院和警方来处理更为合适。” “你说呢?” 言罢,一直紧密跟随在奕霜身后的护卫悄然现身,再不待那位董事挣扎反抗,便将他轻易带离了中央会议室。身侧众人见那位出头之人已回天乏术自顾不暇,也便老老实实地安静了下来,再掀不起诸多波澜来。 眼见众人再无反抗之意,奕霜方才在董事长助理的手中取过新的资料,重新站在了发言台上,一一陈述起自己的考察报告来。此刻的会议室虽身处暖冬和煦的微风中,可众人却在台上那人眼角扫过之时噤若寒蝉,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的极寒冰窟中。 偌大一个中央会议室中,此刻只清晰听见空调机吹过的声音,以及台上那人语气凌厉的讲演声。今日以此事做足了阵势,奕霜的心中深感达到了效果,连带着预想中的汇报工作,竟也顺畅了许多。 回过头,太阳渐渐西沉,万丈霞光正四散而来,远远望去竟是分外绚丽夺目。 如此喧闹开场,已足够了。 chapter 52 针锋相对 同洛嵘控股集团驻z市市场部总监柳戈的会面,虽是在付堰桥与阿九的精心安排下,到底却也多了几分凌瑞阳参与其中的意味。 这位刚刚毕业不过数年便已凭借着洛嵘集团前任董事长柳峥嵘,及现任董事长柳漱涵之女身份进入公司的新人,转眼间便已成为了这家大型企业的中坚力量;以自己独特的思维模式与判断力,成功帮助柳漱涵拿下了g省重点区域的代理合作。并与慕氏集团现任代理理事长慕铃歌本人,于一年前的五月开始了同慕氏之间,长达十年的签约合作。 那些本以为白富美身份出身的柳戈,不过是一个外表清秀无足轻重的黄毛丫头。可自从柳漱涵同凌氏药业董事长凌朔里喜结连理后,凌朔里对于柳戈这一女儿,便已开始了全新战略经营模式的重点培养。如今更是对外放言,柳戈将与凌嫣然、凌瑞阳二人一同进行训练学习,将来会将其作为自己的合法接班人之一,从而对三人进行评估考量。 如此一来,柳戈不仅在洛嵘集团名声大噪,更是在凌氏药业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柳戈”这个名字风雨袭来甚嚣尘上,可谓风头正盛。 今日奕霜便是在阿九授意、慕铃歌的精心安排下,即将与这位“风云人物”会上一面。 时间还未到,奕霜却已先行到来。不为别的,出于对这位即将达成合作的商业伙伴的尊重,礼节上便应是如此。更何况,柳戈要比自己虚长几岁,是阿九闺中密友与得力助手慕铃歌的大学舍友,更是这几人中认知的熟人。商场上来往有佳,更何况这几人都是同一圈中所需交际的人物。知之甚多,也不足为奇,到底算是自己的前辈,理应多些尊重。 正待陷入沉思时,一张带着黑框眼镜的清秀面容,悄然间便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来人一身白色简约ol装,正是今夏当季的channel新品;脚上搭配一双同款色系的低跟鞋,头发只松松散散披在右肩的一侧。整个人看上去清爽而不失利落,清纯中更是多了几分来自女人天生的妩媚。 如此看来,来者应是那位早已名扬g声商圈的新星人物——柳戈了。 早已认出奕霜的柳戈,倒也不因对方长久沉默不言而恼怒,只睁着一双雾气蒙蒙小鹿般的眸子,此刻正侧着头好奇般打量着奕霜。眼见奕霜脸色微红,稍显几分尴尬地撇过头后,方才轻轻勾起了嘴角,笑出声来:“我是该叫你冯奕霜,还是白清茗呢?你好,我是柳戈。” 眼见柳戈如此坦诚,奕霜也便轻轻侧过身来,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衣领,望着她俊秀的面庞莞尔一笑道:“柳总好,我是白清茗!你也可以唤我奕霜。” “是个有趣的孩子啊!——”似是忘了自己不过虚长眼前这个小人几岁,柳戈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微微卷翘的长发,缓缓低下头道。未几,只见她迅速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抽出一沓文件,将其轻轻放在了奕霜身前,开口道:“不过嘛...既然是阿九姐姐一心要护着的人,即便与我们洛嵘控股毫无关联,我也会看在铃歌的面子上去见一见的。” “可是奕霜,你不介意我第一次见你便这样称呼吧?瑞阳哥为什么也会同阿九姐姐一样在意你呢?难道仅凭朔里叔叔给你们订下的那一纸婚约,便可以让一个见面不过数次的男人倾心以付了吗?” “你若是我的话,该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不明来意的“杀气”让奕霜感到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恼怒,初来乍到见到的第一面便已被对方将上一军,以后又该如何拉拢她与凌氏去谈合作的问题?听对方话语中的意思,似乎对于自己同凌氏少董凌瑞阳之间的一纸婚约十分不满。可柳漱涵既然已同凌朔里结为夫妻,那柳戈与凌瑞阳之间,便是法律上认定了的“兄妹关系”。 眼下看来,柳戈话语中的意思,可不单单是“兄妹关系”这般简单。这其中饱含深意的探究与仇视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凌瑞阳虽曾万花丛中过,但到底也是情场老手,不见片叶沾身。能够入得了凌家大门的女人屈指可数,想要成为凌瑞阳眼中青睐的女子,更是寥寥无几。 至少如今看来,除了凌嫣然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凌瑞阳的身边当真没有其余女伴的出现;更是不曾听闻他在婚约签下后,在此出现什么新的绯闻八卦来。可如果只是为了在外媒面前翻过自己以前顽劣不恭的形象,铁了心要跟自己绑在一起;即便如此,自己也并不算是这场争夺战中的“头号通敌”。如今柳戈这幅要吃人的样子,究竟从而何来? 细细想来,就连身为柳戈闺中好友的慕铃歌,或许都难以了解她的原本脾气。 想及此,奕霜不由尴尬地抹了抹额头的虚汗,望着柳戈如刀般的锋利眼神,轻声开口道:“柳总,今日请您前来,的确是有事关洛嵘控股和凌氏药业的事情相商。出于对慕总的感谢,所以白氏也很重视同您的这次会面。但就您刚刚提出的这些疑问,我在这里有必要做两点解释,还请您给我几分钟的时间,让我为您阐述清楚。” “第一,我同阿九之间的关联,说来有着过往太多的渊源。一方面是生意场上的往来合作,一方面也是我同她之间的额外承诺。至于内容如何,请恕我不方便同您透漏过多;但您可以放心的是,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背叛阿九,不会去做那些不可饶恕的事,更不会背着她去陷害她身边的亲朋好友。这不仅是出于道义,也是出于我对她的尊敬。” “第二,我与凌氏少董凌瑞阳之间的婚约,除了凌氏药业董事长凌朔里先生与我的舅舅白政言之间所做的协定外,其他并无瓜葛。据我所知,凌少董如今并没有中意的女伴,更没有将我本人列为他的女伴之一,所以柳总您尽可以放心。奕霜从来不是那种自作多情之人,也必定不会做上赶着的鸭子,任人摆布。” chapter 53 达成合作 “果然有意思。”柳戈眉梢微微一动,轻轻扫过奕霜的面庞,轻启唇畔道:“但若仅凭你的一面之词,我又如何能够相信你是阿九姐姐足以信赖之人?要知道,今日我既然选择前来这里与你会面,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自踏入洛嵘以来,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今日你既代表白氏前来,那么也希望你可以拿出十足的诚意,来说服我与你们白氏药业合作。如若仅仅依照打感情牌这种戏码来探底,我想我们之间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不是吗?” 奕霜微微皱起了眉头,望着柳戈挑衅般的犀利眼眸,只淡淡开口道:“柳总,您说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真巧,奕霜也是如此。” “长久以来,白氏因为自身产业技术的问题深受困扰。如今市场已达饱和的趋势,相应产品应运而生,各家公司的竞争力要远比之前十年来得更为凶猛。相信这一点不仅仅是白氏自身,便是您所在的洛嵘控股也是如此。同一产品单一化,技术没有相应的投资成本与研发效率,导致市场上被其他竞争对手驱逐,这不单单是白氏药业的发展运营问题,更是白氏董事会做出的错误战略的问题。” “早在数日前,针对刚刚我所表述的问题我便召开了董事会,并且在会上严肃讨论了白氏如今现状与那些错误战略导向的问题,并将我个人的意愿传达到了整个会议中。白氏如今选择大幅抛售股值,并不是因为真的无力挽回一败涂地;而是抛售这些股值换来更多盈利的资本,此后才可以成功夺回当年巅峰时期的无上荣誉。” “据我所知,洛嵘控股之所以在近期同帝宸开始合作,名义上只是在原有的项目上达成交易,实则也是在药业这块全新的领域上动了心思。从您的母亲柳漱涵女士,开始逐步接手凌朔里董事长交代的项目考察时起;到今日洛嵘集团选择派出您这位大将前来与我会面,一步一步,都已代表了您的出发点。从而也足以证明了帝宸集团即将踏入药业这块领域,的确是为洛嵘集团打开了全新的运营市场。” “白氏药业虽已面临颓败,到底是经历百年之久的本土产业。在药业方面,白氏有其独特的研发理念与制药方式,更是有着我们所独有的药剂配方。试想一下,目前帝宸、凌氏都已拿出相应实力,陆续大力收购了白氏抛售的股值;如若您所在的洛嵘集团参与进来的话,那么这块蛋糕最终将会被帝宸、凌氏与洛嵘三大企业所占有。且不说这三大企业之间根深蒂固的友司关联,便是诸位领军人物之间,也少不了彼此间的人际往来。如今药业这块肥肉逐渐趋于饱和,如若你们强强联手的话,日后白氏能够寄存在这些仁义之人名下,能够换得不多的生存之地,倒也不算辜负了白家前人辛苦打拼下来的事业,更不算彻底让白家就此没了名声。” “柳总,或许您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即将走向消亡的企业会东山再起,但我却相信。不仅仅是因为如今我身处此地,有责任也有义务将它带领到正规的路径上来;更是因为我身为白家的一份子,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偌大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从此以后销声匿迹。相信您对柳总领导下的洛嵘集团,感情上如此,理性上更是如此吧?” “今日您能够百忙之中出现在这里,奕霜已是万分感激九姐提供的机会。我知道事关公司的运营问题,实在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决定的小事。不过没关系,今日您能够前来与奕霜一谈,便是对我的首肯了。奕霜从不做强人为难之事,也在此再次谢过柳总的光顾。” 言罢,再不顾柳戈仍旧毫无忌惮的直视目光,奕霜轻轻站起身来,想要迅速离开这个气氛冷凝之地。 未待迈开离开的脚步,坐在对面的柳戈反却莞尔一笑,朗然开口道:“早知如此,便不做出如此辛苦的刻薄姿态了。要知道扮作一名坏人该有多难,可铃歌和阿九姐姐执意要我如此,想来也真是委屈你了。” “听完你对白氏的见解,当真让我吃了一惊。从你回归白家不过短短数月时间,你便已将这些陈年旧月累积起来的顽疾揪了出来,确实不像一个职场新手应具备的能力。不过...话说回来,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从一个职场菜鸟开始的呢?如今反倒有了架势,开始教训起他人来了,真是不应该。” “来此之前,帝宸的秘书长付堰桥便已同阿九姐姐碰了面,并且带来了关于你和白家的一些资料。正如你所说的,出于道义,我应该答应他二人的请求来同你见上一面。但出于对洛嵘整个集团的责任与义务,我也应该认真听完你的陈述,然后再考虑与白氏是否达成合作。这是我作为洛嵘控股集团市场部总监的职责所在,也是出于对柳家对凌家的一个交代。” “不过...或许铃歌说的很对,你是一个会让人感到惊喜的孩子。至少今日见过的这第一面,我并没有对你感到失望,想来在帝宸的那段日子你也学会了新的道理。商场如战场,一丝一毫都容不得松懈,今日是个好的开端,祝你之后更加顺利!” “接下来的一切,除了我们会在背后为你助力外;白家的内部矛盾,我们希望你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来搞定。商场上你是新人,更是我们看重的新人,事关公司战略问题,我们都可以捎带几分私心,助你顺利度过这个新人最尴尬的时期。可白家自身的问题,却是必须由你自己来解决的。” “人生路上多的是坎坷与磨难,如若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想要救你母亲于水火之中;那么,还请更加用心地去面对现在的困难。求人,终究不如求己。” “话尽于此,未来的数月时间或许我们都无暇见面,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chapter 54 全新洗牌 同柳戈的那次会面后,奕霜同她之间便再也没有了交谈。今时不同往日,正是最关键的重中之重:一方面,洛嵘集团与郑锋所在的帝宸集团,目前正进行新一轮的战略融资;另一方面,白家突生事变,的确让这个圈子里的参与者们大吃一惊。如今白家愿意清算自己的股值对外进行大幅度抛售,这一行为不仅为郑锋等人带来了巨大收益,更是为外媒带来了写不尽的头条热点。 洛嵘控股对于白氏主动抛出的“橄榄枝”欣然接受,对于日后即将进军的药业市场而言,自然愿意“君子成人之美”。可对于白氏而言,此时无异于烈火烹油,仿佛油锅上的蚂蚁焦躁难安。 仅仅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二上午,如雪花般飞来的公函公文,便已成堆地递到了奕霜的办公桌。望着泰然自若且面色纹丝不动处理着眼前文件的奕霜,白政言的脸色早已露出难看的铁青色。眼角蕴含着的隐隐怒气正呈上升的趋势,很快便在这一方天地中爆裂开来。 “瞧瞧你做下的好事!——” 怒然至极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了过来,眼见重重耳光悄然而至,被她灵巧偏过头去躲了开来。抬起头,奕霜冰寒之霜般的森冷眼眸刀般刮过,紧盯着白政言的面庞凛然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先看看今日你在股东大会上所做的决定吧!”白政言铁青着脸色勃然大怒道:“如今外媒面前你可是真是出尽了风头,什么‘白氏药业决定裁决占比10%的高层管理人员,以此开启新的战略部署’?什么‘白氏药业副总裁暗中会见洛嵘控股集团市场部总监柳戈,白氏败势即在眼前’?这些头条如今可是占尽了各大新闻的版面,也让我们白氏彻底丢尽了脸面!” “白清茗,如今我是越发看不懂你的所作所为了。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奕霜微微勾起唇角,将手中那份早已签完的资料,轻轻丢在了审批过的文件上,目若寒星般直直凝视着白政言,继而翻过另一沓资料扔在了他的面前,缓缓开口道:“干什么?时至今日难道你还看不懂我的行事吗?白家的问题自有白家人来解决,至于股东大会和董事会那些伸手过长的东西;我想,时至今日,我也没有给他三分脸面的必要了。” “你!...你想做什么?!”白政言惊恐万分地注视着奕霜似笑非笑的面容,眼见她不再过多解释,只一味盯着自己缓缓露出笑颜,不由心生惊悸道。 “人这一辈子,既然做错了事,那就应该有承认错误的样子。白氏在您的领导下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那么那些只拿钱不担责所谓的董事们,自然要沦为企业负罪的替罪羊。” “舅舅,今日我唤您一声舅舅,并不是站在讨伐您作为白氏董事长的职务,所犯下的错误问题上;而是真心实意站在您的角度,想要替您、替白家去铲平这些阻碍白氏药业现在与将来发展的害群之马。如今您不来感谢我便罢了,怎么还会对甥女如此生气呢?” “试想,如若有朝一日您退下此位由清茗担任,到那时如白家仍是今日这般田地,清茗又何以堪任白家的重任?想来您也不希望到清茗如此辛苦地去维护白氏的基业,不是吗?” “舅舅,清茗今日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白氏、为了您啊!您可不要误会了清茗的良苦用心!” “你!”白政言怒指着奕霜道:“今天的事,我就当是白氏为你的任性付出了代价。可若你执意如此,他日祸水东流你自身难保,且不要怨恨白氏和白家对你从此弃之不用!” 言罢,再不愿同奕霜争辩下去,白政言用力拉开办公室的大门,大踏步地迅速离开了原地。 奕霜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后,一边并不在意般扫过桌面下方微微露出的那张纸;一边抬起头来漠然注视着白政言离开的方向,沉默着一言不发。眼见白政言的身影远远离开,终于将那张标注着白氏现有产值情况的文件抽了出来。奕霜细细扫过文件中的那些数据,一丝晦暗不明的心思便已在心中,暗暗扎下了根。 凌氏果然已经联合帝宸开始动手了,就连不过短短数日前才见上第一面的柳戈,所代表的的洛嵘控股集团,如今也已开始了暗中的行动,只为在最佳时机将白氏一举拿下。想来白政言这个老狐狸早已有所防范,因而才会在短短数月时间里重新组建了公司的财会法务团队,力求在这场耗尽一切的争夺战中扳回一局。 可未曾想到的是,阿九同慕铃歌早已抢在凌氏之前,布下了精密细致的计划。帝宸因着阿九的出手暂时选择了停止进攻,改为防守的戒备模式;暗中却悄悄将手中早已拿下的股值,委托给了慕氏的团队进行处理。帝宸这一系列的操作,外人或许看不明白所图为何,可奕霜的心中却明镜般地明白: 郑锋的心中,除了江山之外唯一重要的,便只有那个早已离开帝宸,如今进入自家企业出任前理事长之职的,慕氏集团坚不可摧的中坚力量——“银狐阿九”。 这是要以江山为聘礼的架势向阿九求婚么?可据她所知的是,郑锋早已在数月前同自己同岁的校友付紫萱成婚。据说当日付紫萱曾在郑锋危机时分救过他,因此也付出了从此失去生育能力的惨痛代价。 作为对于她的赔偿和承诺,郑锋对外公布了自己同付紫萱之间的婚讯。如果只是明面上的婚姻倒也罢了,可如今看来,这一纸婚约恐怕是同自己一样,不过是为了报恩,以及出于对付紫萱的愧疚罢了。 但即便如此,郑锋却还是在背后做出了如今这样大手笔的动作,只为了送给慕氏和阿九一份大礼。究竟出于旧爱难忘,还是出于何种目的?恐怕连郑锋自己心中,都再也难以说清。 爱情总是让人身陷苦痛烦恼之中,关于这一点,聪慧如银狐的阿九,或许都难以拎清。 那么那个与自己有着一纸婚约的凌瑞阳呢?是否又会对她存在着一丝一毫的真心实意呢? 乾坤未定,一切都未可得知。 chapter 55 胜利在望 时隔上次谈话数月之久,当初同柳戈会面的情形如今想来,依旧历历在目。 自那日起,洛嵘控股集团便在柳戈的大力扶持下,成功参与了这场战况空前的激烈“厮杀”。一时间,风头正盛的帝宸集团,反倒不再吸引众人的焦点;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群众,却将目光陆续投向了洛嵘控股集团。不仅如此,就连白氏药业的股值也跟着“沾了光“,股价也连带着往上翻了数倍之多。 h省的药业舞台上何曾有过这样风光无限的好风景?如今几大巨头你争我夺互相追赶,正是一旁看热闹的好时候。眼下白家已然接近颓败之势,将来白家将会被谁收入囊中,正是那些不懂行情群众们八卦的最大热点。不少人甚至在私下设了局,暗中打赌白氏最终会“花落谁家”。 此番盛景之下,蠢蠢欲动之人不在少数。阴谋诡谲纷纷藏在了娇艳皮囊之下,见证了这个世界的翻天与覆地。 白氏股值抛售完毕的最后一天,郑锋曾同柳戈代表的洛嵘控股、及凌瑞阳代表的凌川药业,进行了一段长达数小时之久的交谈。具体内容如何,想来只有当日与会人员才能知晓。只不过,仅在会谈过后的当晚,凌川药业便已宣布退出赌局,所有股值由洛嵘集团市场部总监柳戈接手处理。风向转变的太快,直打得人措手不及。诸多准备坐山观虎斗的“玩家”,纷纷开始转投到了洛嵘控股集团。 另一边,帝宸集团董事长郑锋随同慕氏集团理事长慕舒窈达成协议,同意将手中白氏药业股值占比全权转入柳戈手中,并交由她代为处理。如此一来,作风凌厉果决却为人低调处世的慕氏集团理事长——慕舒窈,在洛嵘控股集团退出战局的同时被外媒,再一次推上了风口浪尖的最高处。 外面的世界热闹非凡,白家内里的斗争,却是从来没有停止过。 自与白政言发生大吵后,奕霜便再也没有按时回过澜庭阁。付堰桥同郑锋对白政言的施压溢于言表,对于奕霜的行动,如今也有了几分松懈的态势。奕霜在白氏药业一战成名后对于白政言的命令,俨然已成为了一道形同虚设的摆设。 这些天来,不管白政言温言软语还是强硬恶言,奕霜均对其视而不见。现在并不是同白政言撕破脸皮的最佳时刻,母亲如今还在白家人的手上,想要将彻底她营救出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简单;更不是仅仅夺得白氏药业的总裁之位,便可以轻易办到的。 看来是时候去那里见一见自己那位,二十多年不曾见过的弟弟白清谒了。数月前,外界曾风传他已病重昏迷,甚至于熬不过今年这个冬天。可在奕霜看来,任何传言都不是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依着白政言的性子,其中必然隐藏着几分隐情。 亦或者,那个传闻中“病重将死”的弟弟,实际却并未发生任何灾祸呢? 想及此,奕霜不由向着白清谒所在的医院快速驶离,尘土飞扬的烟雾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这座传闻中的医院并不同其他医院那样,建立在位置较好的中心地区。反观医院周边荒草丛生不见一丝人烟的荒芜景象,奕霜的心中,对此早已有了新的考量。 眼前这座所谓“市专业级最优秀的三甲医院”如今看来,不过是白政言对外散播的一个谎言。牌匾脱落人烟稀少,说是鬼影重重都不足为奇。与其说是一座医院,倒不如说是一个面积不大的荒废院落。 如果说,这里是白清谒在发生车祸后,第一时间被送来接受治疗的医院;倒不如说,这里不过是一所白家为白清谒“量身打造”的看管所。或许院内有着优秀且专业的医生,在其中帮他做着康复治疗;但这些前来治疗的医生护士,却无一不是白政言和白家安插在此地,用来监视白清谒一举一动的眼线。 或许白清谒第一时间在这里得到了救助,但在长达如此之久的时间里,白清谒都因病重的缘由,未曾被允许离开过这里一步。哪怕他曾被白政言带离此地进行培训教育;如今看来,想来不过因为弟弟的负隅反抗,因而才会被再次囚禁在了这座人烟稀少的院落里。 奕霜小心翼翼地踏上庭院的台阶,一边将手中那沓现金重重拍在了门口看护的脸上,一边命令他们打开了庭院的大门。发现弟弟被关在这里是帝宸的功劳,自己未曾言明一切,郑锋便已安排了付堰桥,为她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如今这座庭院里安排的医生护士,乃至门口看护的数名守卫,早已由付堰桥彻底换成了自己人,只留下几个摇摆不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如今还在充当着白政言的耳目。虽如此,到底应是在此处留下几分威名的。那沓钞票,不过是用来探路的敲门砖。 而她要做的,还有太多太多。 一路行到二楼,找到白清谒所在那间狭小的房间。奕霜轻轻敲了敲门,眼见门未关上,便径自推了开来。遥遥望见白清谒侧坐在窗边早已陷入沉沉地睡梦中,手中却仍旧捧着那本他时常放在枕边的书。奕霜不由轻轻走了过去,将床上那张干净的毛毯轻手取过,缓缓盖在了他绵软无力的双腿上。 慢慢取下他手中的那本书,奕霜静静望了望书籍的封面,那本带着镂空图案法文书的封面,早已随着翻阅时间的久远褪了色。书页微微泛起黄色,不知是他长年翻阅的缘故,还是次数过多渗透了汗水,此刻静静躺在奕霜手中,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却增添了几分独到的魅力。 细细打量着那双在十年前的车祸中,便已变得如此无力的双腿;奕霜的心中微微一沉,姣好的眉眼不由紧紧皱在了一起。 清谒的双腿...如今仍是这样糟糕的境地吗?刚刚探下身去轻轻抚了抚他的脚踝,今日这样阳光充足的天气,他的身体却仍旧冰冷异常。难道真的会像郑大哥暗中请来的那位大师所言,清谒此生便再也难以站起来了吗? 正待奕霜继续沉思下去,白清谒那双紧闭着的双眸却在此刻,轻轻睁开了。 chapter 56 有名清谒 望着眼前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瞳深处所散发出来的逼人的光,奕霜不由微微偏转了自己久久凝视着白清谒的眼眸,将目光轻轻撇向了窗外不远处的景色。 如今的白清谒虽双腿残疾,在医师多年的治疗下仍只能艰难无比的站立行走,到底却没有在那场车祸中伤及根本。因而如今不过同奕霜年纪相差不过一刻钟的他,却同样面临着白家多年以来的诽谤和伤害。如今只能孤身一人身困牢笼,然则却只能于事无补。 自当年那场车祸事件发生后,白家便在这个所谓“看护医院”中,彻底将他囚禁了起来。仿佛他的生命和母亲白素宁一样,一眼望去,便只剩下了满眼苦涩与苍凉。 这么多年以来,白家虽对外界宣称过‘白清谒’这个名字,也曾吐露过仍会由他承担白家下一任家主之职。可外表光鲜靓丽,内里却肮脏不堪的白家,又怎会向外界公然宣布,这个百年家族经由时间带来的纷争与可恨? 白清谒作为白家第四代唯一一位男丁,如若白清茗这个亲生姐姐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即便他此生再也无法站起来,将来白家家主这个位置,到底仍会落在他的头上。 可如今,白清茗一朝回归,自己也便成为了白家弃而不用的一颗废子。对于这个前二十年来素未谋面的亲生姐姐,白清谒的心中,此时却是跌宕起伏般饱含着痛苦与无奈的。 未待白清谒开口,奕霜便已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取出一份文件,轻轻递到了弟弟的手上。望着他清朗俊秀的眉眼,奕霜微微勾了勾嘴角,唇畔扬起一抹笑意,缓缓开口道:“这是这几日我从公司整理出来的消息,关于日前白氏大幅度抛售股值的消息,你怎么看?” 白清谒轻轻接过那沓递至身前的文件,细细翻看着文件中那些早已被奕霜标注起来的重点内容,目不转睛道:“所以今天你来这里并不是想要同我认亲,而是带来了这堆早已不属于我来负责的东西?如今的世道,倒真是人情冷漠反复无常。我才不过数年时间没有出现在公司里,这帮所谓‘忠心’的手下便已转了舵,真可谓人心不古。” 奕霜仿若没有听见白清谒话语中的嘲弄,只再次扬起一抹微笑,轻启唇畔道:“认亲这种东西日后再提也不迟,现在本就是母亲同我姐弟二人之间最为艰难的时刻,日后能不能在这个角斗场里活下来,尚且需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眼泪与温情那种根本不值一提的东西在我的身上可不能停留,你说对吗?弟弟。” “话虽如此,可今日你突然出现在这里且不打一声招呼,委实让我有些吃惊。你既不好奇我如何会变成了今日这幅废人的样子,也不过问当年那件事的真相究竟为何,如果就这样唤你一声阿姐,我心里自然是不情愿的。可如果今日就这样让你走了,那么我这孤苦的后半生岂不是要一直停留在这里?你说对吗?姐姐。” 宛若一块天然而成的璞玉被人雕琢成了两块同样精美的玉珏,望着同自己面容八分相似,如今正安然靠卧在自己眼前的亲弟弟,奕霜精致的妆容不由皱起了几分。 这个与自己太过相似的弟弟啊,不仅眉眼宛若一人,就连这份性子,也同自己有着八九分的一致。真不知当初冯远之是如何堂而皇之的绑架了白素宁这位千金大小姐,才生下了这样两个白家的“奇葩”。 可话说回来,冯远之那样恶心至极的品性,又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功德才能拥有,自己同白清谒这样懂事明理的孩子。且不说如今在白家的姐弟二人,就连冯远之同卫兰馨生下的儿子——冯奕洺;细细想来,竟也同自己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可见,当真是血脉传承的神奇。 细细回想起白清谒话语中的深意,奕霜却并不恼怒他对自己深埋在心中的,多年以来的怨怼与责怪。深知相较于自己而言,母亲白素宁和弟弟白清谒在白家的日子,才是真真正正的雪上加霜。本以为母亲一人被囚禁是白家元老们的意思,可直到后来弟弟白清谒竟也被看守起来,白家甚至害怕他二人串通一气,所以才将白清谒同白素宁二人,分别关押在了不同的地方。 这样危机重重的情况,却是超过了奕霜心中的预期。 想及此,奕霜不由轻轻站起身来,将白清谒身上微微下滑的绒毯帮他盖了回去,方才坐在了床边,望着他的面容淡淡道:“今日我来这里看你,一来是想要了解你现在的情况;二来,白氏药业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目前正被数个实力悬殊的公司争夺,连我本人也搅进了这个漩涡里。如今却只能坐山观虎斗,根本无力去改变白家早已颓败的事实。三来,当年你身上的那件事,如今我虽有着一些证据,可到底时过境迁,再难去查明其他的线索。现在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保证你的安全,如此才能有朝一日帮你惩治凶手,也帮你离开这个牢笼,重新去接受新的生活。” “你若不信的话,大可以仔细查阅手中的这本资料,我已将目前手中所掌握的所有信息全然告之于你。清谒,我之所以答应白政言的允诺回到白家,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和你去争那份并不属于我的家产。今日我来这里私下见你,只是为了想告诉你一句话:不管日后白家是不是需要我来担此大任,只要你尚在白家,我便会选择抽身而退。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母亲,这是我给出的允诺,也是我生而为人的最后底线。” “你我二十年未曾谋面,之前我不曾伤害于你,之后更不会。无论亲情与否,也无关至亲血脉,你都是我的弟弟。话尽于此,信与不信,皆由你自己判断。” 未待白清谒出声挽留,奕霜便已快步踏出房门自行离去。 望着那个匆忙离开的单薄身影,回忆着那张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年轻面庞,白清谒缓缓合上了手中的资料,陷入了沉沉地思考中。 太阳在他的身后缓缓落下,夕阳的侧影在他的眉间,描画出了一层浅浅的淡金色。卷翘的睫毛轻投下一片干净的阴影,直直打在了那滴滑落在纸页上的眼泪里,荡起了点点涟漪。 chapter 57 大局已定 白氏药业被收购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早间的晨报上,一举登上了头版头条。谁都未曾想到的结果,却是洛嵘集团最终获得了白氏的收购权。洛嵘集团现已成为白氏最大股份占有者,帝宸同凌氏药业两大集团却成为了这次争夺战中的“陪跑者”,引起了药业圈内的一片惊呼。 一时间,“埋伏”在帝宸与凌氏药业的记者们,纷纷带着自己的“长枪短炮”奔赴战场,只为在第一时间抢得一手新鲜资讯。洛嵘集团门口人山人海,无数记者只为在此等候白清茗等人的出现。在看见一行人出现在门时蜂拥而上。数名记者刚被白家聘请的贴身护卫隔离,下一秒却再次涌上前来。 气势可谓山呼海啸! 柳戈一身亮银色剪裁有致的西装套装,此刻正端然生姿地站在洛嵘集团内里一段距离的位置。面对记者们伸出的无数话筒,柳戈只礼貌浅笑着挑选了几个无足轻重的问题,脚边轻轻一转便换过了姿势,轻巧地避开了那些不怀好意地问询。 奕霜等人在护卫们的层层保护下,终于顺利得以进入了洛嵘集团的正门。眼见柳戈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奕霜不由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稍显凌乱的领口,微笑着快步走了上去。二人刚刚碰面便不再闲谈,柳戈在前做着向导,奕霜则紧紧跟在了她的身后。 转眼间便离开了集团大门如浪涌海啸般的,记者们的庞然队伍。 “真没想到,今日果然如铃歌与阿九姐姐所言那样,这么快你便敲定了想要合作的商业伙伴。如此一来,倒不是因为洛嵘控股赢得了这场争夺战;反而是你同阿九姐姐的高瞻远瞩,才在我们洛嵘集团在今日蓬荜生辉了。”柳戈认真望着奕霜的眸子,莞尔一笑道。 “话不敢当!外界谁都知道,当日如若不是郑大哥自行选择了放弃,将之前握在手中的股值以低价全权让给了你,恐怕今日也难有我们白氏药业同洛嵘集团的合作。话说回来,郑大哥的所作所为,到底还是看在九姐的面子上。如此才有了白氏抛售股值这样顺利被接盘的事情,可见郑大哥对阿九姐姐的情深意重。”奕霜轻轻回握住柳戈的手,笑望着她道。 “其实真的有一个人,你倒真应去感谢的。这次的收购案他虽然不完全对接,到底也为了你的事情忙前忙后,出尽了心血与力气。因为你的身份,帝宸和凌氏对于白家股值是否参与争夺,到底都不是最为合适的人选,而我忙碌了多日才知道这其中的究其原因。事情的根源并没有商场上的万般险恶,只是因为你的缘故。”柳戈拉着奕霜的手轻轻坐下道。 见奕霜并未出声应答,柳戈只微微一笑,从行政工作人员手中取过两杯现磨咖啡,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奕霜继续道:“在此之前,你同帝宸的郑锋与阿九等人关系密切,且曾在其中担任高级职务工作了一段时间。其间深浅缘故,自是不必言表。后来你回到白家,凌氏药业的总裁凌朔里却为你和凌瑞阳订下了婚约。如今凌瑞阳甘愿为你放弃了白家的核心团队,甚至放弃了这个早已存在于他心中多年的收购计划;如若说他对你没有丝毫的感情,我自是不相信的。” “奕霜,我也不愿同那些在乎你的人一样,唤那个给你带来无数烦恼与麻烦的名字。时至今日,我想,你最应感谢的人其实不是别人,而是凌瑞阳。正是因为他的出面,所以才会劝动郑锋放弃吞掉白氏药业的计划。阿九在他的心中固然重要;可说到底,也正是因为凌瑞阳为了你不管不顾的样子,同郑锋当年不顾一切想要同阿九在一起时的样子太过相似,这才真的打动了郑锋漠然狠决的心,愿意放弃这个他十分看重的案子啊!” 记忆中那个数月未曾见面的身影,就这样经由回忆扑面而来。层层叠加在自己的脑海深处,让自己无从着落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个停靠点。奕霜缓缓低下头认真思考着柳戈话语中,那些再清晰不过的答案。 终于,奕霜望着柳戈的面容,绽放出了一个美丽娇艳的灿烂笑容。 是的,直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这些天以来,自己究竟在担心些什么;也终于看清了心中徘徊不清捉摸不透的那颗心,究竟选择了什么样的方向和道路。如今在柳戈这样直白毫无避讳的解答下,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 是的,她爱他,爱那个记忆中拥有深邃目光棱阔分明的面容,爱他同她缓缓道出自己心中悲哀之事时的样子;也同样爱他这些天来为了自己,甘愿倾心付出的诚恳模样。她想得到他,更想费尽一切心思的去占有他。脑海中的那张面容如今竟开始渐渐涌上心头,如同此刻蹲守在洛嵘集团大门处的记者们一样蜂拥而至,浪花重重拍击在心头般袭卷而来。 甚至于她已然开始幻想着如果那纸婚约产生效应后,那么她便会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凌氏少董凌瑞阳之妻”这样美好的称谓,如果真的变成了自己此生最为珍贵的头衔,想来会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吧? 想及此,奕霜不由轻轻点开了手机界面,找到了那个已然灰暗了数月且不曾联系的邮箱。正待此时,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跃然屏上,来电之人仿若完全洞察了她的心意,竟如春日甘霖一般泛着甘甜,轻轻浇在了她的心头。 “祝贺你同柳戈达成了协议,也祝贺洛嵘控股同白氏达成了收购的合作。抱歉没有帮你拿下这次的竞标,但我仍想为你真诚庆祝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如若同意的话,请于今晚19:00赴此地址。 我会在那里,一直等着你。 地址:洛水阁。 ——凌瑞阳” chapter 58 大限之日 白素宁病情恶化的消息,已不是一两日的事了。自白氏药业开始大幅度抛售股值,倾尽一切想要挽救其颓败之势的那日起,她的病便随着白氏药业的身份一跌再跌。 而今终于在这一日,彻底走向了消逝的终点。 得到这个消息时,奕霜正同凌瑞阳在一起。为了答谢连续数月以来他对自己的帮助与付出,奕霜便欣然答应了凌瑞阳的邀约,与他和柳戈等人一道参加了庆功宴。 门外那些架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眼见前几日还斗得乌眼鸡似的众人,此时竟不顾之前竞争中的是非恩怨,此刻正在晚宴厅中言笑晏晏欢歌笑语,不由纷纷感到了几分商场中人的心思难测。 但不管是非与否,还是新仇旧恨。总而言之,明日各大媒体头版头条的新闻内容,算是彻底有了着落。不去管那些之后再难获得的,这样大的case;眼下只要能够保全自己的饭碗,就是一件本就不易的事。 此刻的奕霜正笑语盈盈地揽着付堰桥的臂膊与他共舞,站在其身侧手握香槟酒的凌瑞阳只沉默不语地观望着,面色却在不经意间,悄然变成了铁青色。奕霜笑嘻嘻地同付堰桥闹在一块,只充作完全没有看见他的样子。凌瑞阳微微恼了火,不甘示弱般随手扯过一名女宾,带着她便同奕霜二人一样跳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白政言同凌朔里见此情形,不由默契般相视一笑,继而转过身去轻轻碰了一杯。 其间深意如何,自是不用言表。 奕霜望着白政言同凌朔里之间的交谈,对于二人默契十足的微笑,心中却是狠狠一沉。 白氏药业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昨日更是将公司现有占比股权的最大值全权售给了,由柳漱涵与其女柳戈带领下的洛嵘控股集团。眼下的白氏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盛况空前的繁荣景象,既然临近颓败之势,凌氏药业的董事长凌朔里又为何仍愿继续这门根本无从谈起的婚姻? 到底自己不过是初入白氏不到短短一年时间的新人,这其间深意恐怕也只有凌朔里与白政言二人,才能知晓罢了。 正待结束这首舞曲回归原位,凌瑞阳却是异同往常,面色捎带一分震惊般快步走向了奕霜。将手机荧幕上那条刚刚发来的简讯点开,一抹灰败之色骤然间便悄然拢上了奕霜的面容。 不待同在场众人打过招呼,奕霜已然甩掉脚底数公分高的鞋子,赤脚迅疾跑出了宴会大厅,徒留一干人等在此地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匆匆赶回澜庭阁时,蒋妈早已焦虑不安地候在原地等待着她的归来。踏进门的同时便看见了早已由佣人陪伴归来,此刻正坐在正厅沙发一侧轮椅上的白清谒。 奕霜见到他的出现,脚下步伐匆匆一乱,脑中不由分了神,心中对于白素宁今日的情形已然明了。一时间险些绊倒在白清谒的身侧被他紧紧搀住,三人方才在佣人的带路下,迅疾前往了白素宁所在的那间密室。 密室里早已被各种混杂迷乱的药味所包围,刺鼻的辛味让骤然闯入的他们感到了十分地不适。不待药味刺激地无法保持呼吸,奕霜早已快步踏进了房间大门,跌坐在了白素宁的床边。 近些日子以来,因着白素宁身子寒冷如骨如坐针毡,整个人也逐渐陷入了时间越来越久的昏迷中。蒋妈便向白政言请求了一名佣人同她一道,用以照顾病重中的白素宁。 日寒天长,屋子中的暖气总是不足。白素宁的身子又是病重之躯,看似尚有几分转机,实则内里早已腐朽不堪,形同一名将死之人。今年的冬天要比往年更加漫长,寒风裹挟着霜雪不断来袭,让这间本就临湖透风的屋子,如今更是湿气氤氲。 眼前的这一切惨状都毫无意外地昭示了一个结果:白素宁已然到了大限之期,恐怕只回天乏术罢了。 奕霜望着呼吸艰难沉重此刻早已面庞如雪,毫无一丝生气的白素宁,心中的绞痛随着她无法顺利开口说出话来的呼吸,愈发渐渐蔓延开来。 原以为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今日以后她便可以将那个曾经绑架她,害了她一辈子的男人绳之以法;她便可以将手中那些利用这些天来明察暗访所得到的证据,一一付之堂上做个定论。如此一来,白家便再也没有了囚禁白素宁的无理要求;母亲这么多年以来饱受身体心理双重折磨的心,也终于可以得到释怀。 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甚至于刚刚让她尝到了胜利的喜悦,眼下便要面临这般天塌地陷的痛彻心扉。母亲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如今距离上一次昏睡已然度过了十四小时的时间。下一次呢?下一次又会是多久?十五个小时,十六个小时,甚至于此生...都将要这样永久地沉睡下去了吗? 心中对于未知后果所带来的预想,让奕霜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此刻更加茫然无措。回转身,抬首望了望弟弟白清谒坐在身后轮椅上那张清隽白皙的脸,望着他那双始终波澜不惊古井般幽深的瞳眸,奕霜竟没来由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膝盖旁。 母亲今日如果就这样去了,那么往后的日子里,自己便只有这个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可以依靠了。可是...如若连母亲就这样去了的话,自今日之后他们姐弟在白家的日子,又该沦为何种境地呢?白氏已败,其中虽有自己在众人的帮助下力挽狂澜,到底也与舅舅白政言有着不便明说的关系。如若说,母亲这些年来的囚禁是白政言对白家全族交代的话;那么今日母亲将死白氏已灭,这个名义上所谓的“亲舅舅”,又岂会如此大度的允许她苟活于世? 帮助外人除掉白家,帮助外人忤逆自己,难道不应罪加一等,愈发不可饶恕吗?可眼下奕霜正在经历着的实情,却是与这些预判中的抉择,都要大相径庭的。 白家除了那些上了年纪,眼下由家族后辈们供养着的所谓的“元老们”,对此义愤填膺大发雷霆,隔三差五便以“小则头痛脑热,坐立难安;大则寻死觅活,直言后辈有辱先人”;以及动辄便要死在澜庭阁的堂前,以谢白家祖上亡魂外;在白政言带领下的其他人,却并未对此做出过多表示。 也不知其中原因究竟为何,其间更是难以摸清白政言的复杂心思。 chapter 59 生离死别 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从来都不是生生离别,而是阴阳两隔,新仇旧恨都已无人说。不论你同那人之间化为何样关系,何种方式的存在;无论那人生前恩怨情仇是非与过,此生你都再也不能与她见上一面。 那种痛是一种不断在心间叠加涤荡的痛,是一种经由岁月铺陈而来都难以无法弥补的痛。生离尚有等待重逢的机遇,死别却不同。它只会数十年折磨着你饱受煎熬的心,只会让你在夜深人静百无聊赖时,越发回忆起那些年你同她在一起的日子。 离开的人,终究是带着几分残忍的人。病痛离去,对于逝者可谓解脱;可对尚在人世的人,却只剩下往后数十年难以消愁的回忆与磨折。欢笑也好,痛苦也罢,或许你能见到她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面,亦或你根本无法去见她的最后一面。但无论如何,当你听闻那个让你数年来心中都有所牵绊的人就这样抛下一切撒手人寰之时,你的心便在那一刹那如坠深渊,如临深海。 只剩下胸腔中叠浪般涌起的执拗与痛苦,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懊悔,山呼海啸般狂风入境,袭卷而来。 此之谓,死别。 白素宁的呼吸渐渐轻了几分,仿若一个甜美可爱的孩子,陷入了甜甜地睡梦中,不愿让人将她轻轻唤醒。灰白的天空再次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打在雾气迷蒙的窗上,转瞬便已消失不见。密室中的空气再度冷凝了几分,白素宁的面色变得越发苍白了起来。未几,只见她缓缓睁开了沉重的双眼,将头轻轻转向了奕霜与清谒所在的方向。望着儿女如今都已长大成人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的床畔,白素宁凄美动人的容颜上,渐渐绽放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只是,这抹笑意却如昙花一现般,转瞬间便已掉落在了这一年的冬雪里。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一句交代,白素宁就这样如开败的花般,凋落在了这个凄风苦雨的季节里。 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句委屈,她就这样坦然接受了自己此生被囚禁数十年的牢狱生涯;就这样在饱受病痛与心灵双重的折磨下,度过了不过短短四十余年的人生。 那年刚刚被舅舅白政言带回白家与她相认时,她的精神虽差,到底却不至于现在这样的形同朽木,内里衰败。时至今日,眼见亲生母亲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眼前;奕霜早已冰霜般冷漠的那颗心,骤然间便随着母亲的离去,狠狠绞痛了起来。 母子三人相认相聚的时间不过短短三年,一千多个日子。当年那个害她一生的可恶之人,至今仍逍遥法外,如今正同后妻过着稍显好转的日子。可同样是当年案件的当事人,母亲却在此被囚禁了长达二十年的时间,受尽了外媒对她风言风语的恶毒中伤。 母亲呢?母亲又何其无辜,需要放弃本就属于她的一切,来承受这般常人难忍的诛心之痛?又该默默承担了多少不该由她一个人扛下的家族压力,得以换来她和弟弟清谒的苟活之地? 母亲的今日撒手人寰,彻底激怒了奕霜急切渴望复仇的心。是的,她的确曾答应过母亲,如今事过境迁不再追究往日究竟如何,可那仅限于母亲生前的日子,限于母亲还能接受在白家疗养看病的日子。虽然那些日子根本没有什么太大改变,那些白政言同意前来问诊医生的治疗,实可谓全然救不了白素宁命的杯水车薪。可到底他还是心软,还是同白氏元老们商量过了,也为母亲挣来了这一分难得的照顾。 到底说来,这个所谓的“舅舅”却是仍旧挂念着这个此生唯一的妹妹;也在私下里尽可能的放宽了,对她囚禁中的那些条件。 但冯远之那颗垃圾堆中的肮脏之物却是奕霜心中,此生都难以纾解的顽疾。 过去这些年来,她曾不止一次打探到了冯远之的口风。对于自己和弟弟清谒的存在,冯远之并不是完全不知情;而是因着那个神秘竞争对手开出的利益,让他猪油蒙了心。因而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女,他都选择了置之不理视而不见,甚至于转手将他们的信息出卖给有需要的人。 利益之下出生的孩子想要从这样一个腌臜不堪的父亲身上,以此寻求片刻父子之爱的温暖,无外乎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可据付堰桥和郑锋等人提供给她的详细资料中所言,冯远之上家开出的条件,只是让他绑了白素宁,从而让白素宁在当日的竞标中完全落选,继而失掉白家合法继承人的资格。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冯远之一时色迷心窍,在对方合谋的情况下不单绑走了白素宁,更在看守的食物中偷偷下了药,将那三人彻底迷晕了去。因而才能在当日深夜毫无一人察觉的条件下,先是打昏了白素宁,后来便将其带至更为隐蔽的地方,进行了强暴。 事情发生后的当日凌晨,冯远之便带着昏迷中的白素宁迅疾逃离了上川地区,辗转数日来到了位于x市下属的村镇中躲避追捕。直到风声过去了一段时间,对方再无他人前来骚扰后,冯远之方才借由外出的名义,一人逃到了镇上独自营生。白素宁便是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逃了出来,最终选择回到了白家。 将手中这些证据详情,全权交给了柳戈带来的法务律师团,奕霜便在弟弟清谒的轻轻招手下离开了原地。推着清谒慢慢走向前方早已埋下的那块碑文,望着碑文黑色背景上那些凄然白色的字眼,它们无一例外的标明着这块墓地中的主人身份;无一不在向那些路过之人哀婉诉说着这个长眠在此处的美丽女子,凄婉而又悲剧的一生。 望着奕霜同清谒渐渐走近的步伐,白政言陷入了深深痛苦的自责中。只见他缓缓抬起头来将眼角那抹泪悄然隐去,看着奕霜冷漠如常的面容,缓缓开口道:“清茗清谒,过来跟你们母亲说说话。再过几日清茗便要开始着手准备同凌少爷之间的婚事了,如今公司之事大局已定,我自会尽快安排清谒的康复治疗。清茗你便好好准备你的婚礼,近些日子便不用再来公司了。至于你的工作事宜,我会和各位董事一一交代做好处理,你大可放心。” “怎么?母亲刚刚去世,舅舅便迫不及待地要将清茗扫地出门了么?”奕霜望着白政言虚假苦笑的痛苦神情,唇畔不由勾起一抹泠然笑意,缓缓开口道: “还是说,舅舅怕清茗久不成婚,唯恐占尽了白家最后的几分产业,也不愿给我这个外人一丝便宜?” chapter 60 肺腑之言 “白清茗!你眼里还有没有一丝对我这个舅舅的尊重?!往日你在公司任性胡闹,我都可以视而不见放任不管;可今时今日你母亲已然离世,难道直到此时此刻,你都不知万事要以大局为重吗!” “这些年来,不管对于白家也好,还是对于白氏药业这个名存实亡的公司也罢。我不敢说为了这个家有何作为,但至少也让这个早已衰败的家族存活至今。是!我的确是没有你母亲白素宁那样的商业头脑,能够在当年将白氏一举带向更负盛名的辉煌成绩。可这原本并不属于我的一切如今却由我一力承担,难道能够仅凭当年那件事,我便可以做下这样的决定吗?!” 此刻的白政言却在骤然间收起了片刻之前的熊熊怒火,认真端详着奕霜脸上隐忍愤怒的神情,见她并没有再出言顶撞,继而开口道: “清茗,我知道这些年来你恨我对你母亲的不管不顾,所以才至今日让她囚禁多年饱受病痛折磨后,令她枉死牢狱之中。可是清茗,你要知道,作为一家之主,尤其作为我白家的后人,这样大的决定又岂能是我一人可以抉择?素宁是我唯一的亲妹,我们相伴成人一路长大,我看着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最想要的未来,我心里要比任何人都为她欣喜。但这是白家,并不是那些普通工薪阶层可以任由你自由成长的家庭。即便当年素宁光芒万千那样优秀,父亲到底仍是在她即将走进白氏的时候,对我进行了秘密谈话。这些虽然已是陈年旧事,但如今人已故去,有些话我还是需要讲给你们二人去听一听。”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前,上一任家主,也就是我和素宁的父亲,在素宁外出他省接手新项目的时候,已然将尚在美术学院的我叫回了家中进行密谈。他言辞狠绝地告诉我,不管日后素宁是否工作顺心学业顺利,也不管当年她是否比他早进入白氏开始工作。今后白家家主和继承人的位置,都只能由他这个白家后辈适龄的唯一男丁来继承。父亲对于女子担任大局的观念根深蒂固,我虽在他的逼迫下答应了这个要求,到底仍是没有过多干预素宁的工作。当年我的志向并不在此,相信你同在这样复杂的家庭里,一定可以明白我的苦衷。” “事情发生后,我在线人提供的线索下找到了素宁,于是便让那人给她一些佯装偶遇的相助,以此帮助她回到了白家。一个大家出身的女子,尤其是她那样风华正茂稍显盛名的女子,一旦发生这样肮脏不堪的事,日后将何以立足,大可以想象得到。可我没想到的是,父亲竟借由家族名声被污,此事完全不能由外界知晓的名义将她彻底囚禁了起来。如若当年我能猜到父亲假意让我去帮助她的意图,我又怎会将她带回白家,让她受尽这样的折磨?倒不如让她就这样一路逃离去其他地方生存下来,也好过这么多年直到去世,都得这般忍受着这样多的痛苦。” “直至今日我才明白,当年为何能够这般轻松便将素宁营救了出来。且不说冯远之那人仍会继续纠缠,更不用说陷害之人的来历不明。如今素宁一去,所有的一切却是已然明朗了起来。能够为素宁提供逃生之路的,从来都不是足以任由我去操控的人。我在那日父亲与请来处理这桩事件的律师谈话时偷听到了一些内容,原来那个提供线索给我的人,实则是律师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只是假借寻事的名义入了白家,如此才能顺理成章将素宁回归的路线告知于我。” “也正是因为他们早先做好了一切准备,因而才能将这桩恶心至极的买卖做得如此天衣无缝,根本查不出任何诡异之处。” 奕霜紧紧盯着白政言充满愧疚与痛苦的脸,年轻时俊朗无双的眉眼如今已由岁月变迁,化为了时光烙印下的深纹。 看着这样一张饱经风霜雨雪的脸,奕霜的心中没来由得泛起了一抹苦涩,不知此时此刻是否应该为这些年来他的所作所为而释怀,还是应该真的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一字一句。命运就像一张揉皱破损的纸,一旦改变成了某种形状,那白净如洗的纸面上便再也恢复不了以往的光洁与平整。白政言如此,母亲白素宁更是如此,他们生在这样的家庭,从始至终都难以逃脱自己的命运,又何谈世人都心向往之的至高自由呢? 想及此,奕霜轻轻摇了摇头,望着白政言苍白憔悴的面容缓缓开口道:“你走吧,想来母亲也不愿再见到你了。这些年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自我回到白家时起便知道,你在私下里对母亲那些一点一滴的帮助。如若你真的是她此生最大的敌人,一日两日心怀有愧,尚且可以对她有所照顾;如今又何必数十年如一日这样小心谨慎着,既要不留痕迹地维护着她最后的尊严,还要仔细应对着白家人的冷眼恶意?” 望着奕霜漠然怅惘的面容,白政言的眼角轻轻滑落一滴眼泪,默然开口道:“清茗,舅舅知道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让人憎恶,或许你此生都不会再原谅我了,可事到如今,我还是想把实情全部告知于你。我所做的这些,并不是为了洗脱我的罪孽。只是如今素宁已去,我这个作为兄长的大哥也不想再去打理这些,本不该由我去承担的事情了。” “或许你会觉得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家长,更是一个不堪重任的族长,但请恕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有追求毕生志向生而为人的权力。昨晚素宁离世后,我便即刻向董事会申请了退隐。从今日时起,我在此郑重将白氏交还给你和清谒打理。不求你二人能够将其发扬光大,唯愿你们能够将白氏这点残存的意志,留给白家后来的小辈。” “明天我就会离开澜庭阁,也会从此离开白家再不回来。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未能够任性地做一件我想去做的事,现在时间到了,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日后你们不必担心我在哪里,此生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去做一名浪迹天涯的画者。虽风餐露宿衣食难得,到底随心所欲,可以真正称得上是放下了。” “你们放心,每到一个地方,我便会给你们寄一封信。如若有朝一日我找到了心灵最想停留之处,我必然会选择留在那里,不再归来。” chapter 61 人生如此 奕霜轻轻点了点头,转过身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泪。半晌,静静回转身来看着白政言那张此刻愈发沧桑颓败的脸,认真道:“舅舅,清茗最后再唤您一声舅舅,如此也算是成全了您的心意。过去的那些年,到底是清茗任性妄为了。不断驳斥您的脸面,也不断干扰您的计划,是清茗的冒失冲撞,在此只能对您说一声对不住。” 白政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唇畔挂着一抹淡然释怀的笑意,静静开口道:“罢了,过去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不提也罢,只是有件事临走之前我须得告诉你们姐弟二人。你同凌瑞阳之间的婚约,当日却并不是我极力促成。此事如今说来,倒还要感谢你母亲的从中相助。如若不是她极力要求同凌朔里书信往来坦诚此事,又何来白氏今日这样的田地下,凌家仍愿同你订下这门姻亲。” “母亲?!这是为何?”奕霜诧异地盯着白政言,平静的神情骤然间浮上一抹错愕道。 “当年事发前,素宁曾与凌氏药业的董事长凌朔里,是大学的同校校友。凌朔里是她的学长,早于她数年前毕业后,便回到凌家继承了家业。后来在前董事长的要求下去往国外深造,素宁便是那时与他相识的。” “他们二人虽年纪相差几岁,但到底问题不大,家世相同无差,脾性也知根知底,一来二去间便有了感情。当年凌朔里极力要求回国聘娶素宁为妻,可凌老爷子到底看不上白家家业没有凌氏盛名在外,因而便在凌朔里刚刚回到国内便为他订下了婚约,娶了那个飞扬跋扈上市公司的独女千金。” 白政言微笑着谈起了旧事,往事历历在目,一时间只觉如画轴般缓缓展开,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那...为何凌董事长没有向凌家争取与母亲在一起呢?还是已经选择了放弃,所以才会导致二人关系的破裂?”奕霜轻轻偏过头去看着弟弟白清谒同她一样面容,微微错愕道。 白政言苦笑着叹了口气,继而看着她好奇的眸子娓娓道来:“那些年素宁的脾气又何曾如今日这样温柔可亲?当年她比凌朔里晚毕业一年,正当回国之际听闻对方已同他人订婚的消息,一怒之下便选择与凌朔里断了来往,不愿再理会他的解释。商场上的女强人们何曾不是如此果决?当年素宁心在公司的工作要务上,对于儿女私情这种东西,实则并不如其他女子那样的柔情蜜意。听闻凌朔里即将结婚,她心中虽恼,却也找我谈过数次,到底骨子里是倔强不愿低头的。” “现在想来,如若他二人当初拼尽全力争上一争的话,或许以后发生的所有苦难都可以避免了吧?可说到底,命运这种东西都是天生而定的,缘分如此,人生更如此,即便今日后悔又能如何?说到底,珍惜眼前人,看清眼前事,才是最为重要的。” 舅舅的话像一记骤然袭来的惊雷,狠狠地不待分毫思索地击在了奕霜的心上。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是啊,母亲充满悲剧的一生尚且还有这样一段白月光般的爱情生涯,那么自己呢?如果说同罗明川之间的过往,只不过是一段再可笑不过的笑话,那么凌瑞阳呢?那个为自己付出全部心思,为自己甘愿耗尽心血前功尽弃,才换来白氏被洛嵘集团顺利收购的凌瑞阳呢? 是否自己真的应当同舅舅口中所说的那样,需要擦亮双眼去珍惜眼前人呢? 似是看穿了奕霜犹豫不决的心思,白政言只微微一笑,欣然开口道:“所以,当素宁执意要将你同凌氏药业的小公子订下婚约时,我自然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的。素宁骨子里向来都是一个骄傲的人,当然,她也有着足以骄傲的资本。所以,即时早已过了这么多年,即便她同凌朔里之间再无往来纠缠与瓜葛,但心中却仍是执拗地爱着这样一个才华出众的男人的。” “你同素宁见到面的第二日,那天你刚离开澜庭阁,素宁便让蒋妈带话给我,说有要事相商。之后便是你看到的那样,凌朔里二话不说,便同意了你和凌瑞阳之间的婚事。即便后来白氏颓败成如今这个狼狈不堪的样子,凌家与白家的这纸婚约,却自始至终都未曾毁约终止。” “清茗,想来今日你同凌氏少董之间的缘分,也是素宁与凌董事长之间,那些至今都不曾放下的恩怨纠葛与牵绊。两个同样优秀却不能相守的人,心中对于彼此的执念,定然也有着比常人更为难懂的深意。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凌朔里的心中仍不曾忘记对素宁的这份深情,哪怕后来与柳漱涵订下婚约成为夫妻,可素宁的一席话仍是打乱了他的心弦。因而才至于让他甘愿让步,将自己身边最优秀的儿子,放心交到了你的手中。” “可见到底是真心相爱过的两个人,即便岁月变迁变化再大,却也抵不过对于对方的心意。清茗,素宁对你的终身大事实可谓考虑周到殚精竭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她的心意。更何况,以你近些年与凌瑞阳的相处来看,想来你心中对于他的为人,定然也有了自己的考量了吧!” 听闻舅舅话语中的深意,回忆脑海中那人当日在晚宴上故意逗她生气的任性模样,奕霜的脸庞渐渐泛起一抹绯红的羞涩,唇畔间悄然爬上了一抹不言而喻的淡然笑意。 看着她难得一见的小女儿模样,白政言不由微微一笑,轻轻抚了抚她额间的碎发,将那点零散帮她收进了鬓角。难得与她这样心平静气的坐在一起,白政言放下心来,不无感慨道:“自从车祸事件发生后,清谒从中受到了重伤,我也因此失去了作为父亲的能力。你也知道,清谒是我自小带大的,对他的培养和用心难免更多上几分严苛。当初事情发生那日我在驾驶位,白家因着自身声誉的重要影响,因而选择对外谎散播了虚言。” “话说回来,这一切也是因为清谒出现在白家的缘由。父亲害怕素宁二十年前的丑闻公之于世,从此会让白家彻底垮败,因此便让清谒顶了闯下这个弥天大祸的罪名,而后又高新聘请了律师团队,动用白家所有的力量来将其摆平。” “如今想来,这些年来最可怕的,并不是白家那些只会虚张声势坐享其成的元老们,而是一直活在我和素宁身边的父亲啊!” chapter 62 后会无期 “清谒,说到底,这么多年以来都是白家委屈了你,也是我白政言委屈了你。这么多年将你囚禁在别院,实非我的本意。可如今你也看到了,我虽身为白家族长,话语上却仍由其他人在不断约束着行为举止,并不能擅自更改任何决定,或许这就是出生在这种家庭的悲哀罢了!如今大势已定,白家元老们终于偃旗息鼓不再挣扎反抗,我希望你们姐弟未来的日子,可以真正过得自由幸福!”白政言望着白清谒深邃的眸子,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道。 白清谒只微微点头并不多言,想来这么多年与白家之间的隔阂,都已被他深深铭记在了心中。白政言虽对他严苛非常,到底是将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般,培养成人的。更何况,他既是自己的亲外甥,又是妹妹素宁的亲生骨血,亲情伦理尚且知轻重,更不论人情道义上理应如此。越是出身白家这样的人家,才越应对未来堪当大任的继承人选严格教育。不管出于亲情也好,还是出于私心也罢,白政言对于白清谒这个孩子,都是足以胜任一个父亲的职责的。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即将到来的离别,白清谒和奕霜二人此刻都不再多言,只静静聆听着白政言对于过去和未来的倾诉。这么多年以来,姐弟二人真正待在白家的时间少之又少,更别提待在澜庭阁中,与母亲的见面次数更是寥寥无几。 如今白素宁虽刚刚离世,但白家人却早已接受了她长久以来的病痛折磨,打心里也逐渐接受了她即将不久于世的噩耗。今日既然已为白素宁办理了葬礼,白家剩余的事情也已逐步得到了解决;剩下的,便只有清谒和奕霜二人的终身大事,以及如何带着这个早已被洛嵘控股集团收购,仅剩核心技术团队的白氏药业了。 昨日柳戈打来电话与自己详谈了半个钟,白氏如今的技术团队已经正式收编进了洛嵘控股,开始了新的运营模式和项目的开发。团队由洛嵘控股代理董事长柳漱涵亲女,洛嵘控股市场部总监柳戈一手打理;奕霜也由原白氏药业副董的身份正式改了编制,成为了柳戈手下的项目副总监。同时其将在洛嵘控股集团享有一定比例分红与股份,在董事会占有3%的董事之位。 在白氏药业前任董事长白政言的要求下,前白氏药业执行总裁白清谒重新加入洛嵘控股,正式开始同白清茗一起在柳戈手下工作。同时,在奕霜本人的授意下,自愿将手中股值占比全权转让至白清谒的名下;并在洛嵘控股董事长柳漱涵的同意下将自身的董事之位,转让给白清谒担任。 眼下对于白政言的做法,惋惜坦然也好,还是惭愧无奈也罢,奕霜对于转让自身股份占比和董事之位的事,对于白政言都选择了保密不谈。一方面,她从未想过仍要继续留在白家;另一方面,如今所可以换来的一切,都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些东西原本就是白家数代人的心血而成,弟弟清谒和舅舅白政言二人,同样在其中付出了自己宝贵的时间与精力。这些于初来驾到不过数年的自己相比,都不是自己心中能够坦然无畏,所可以轻易去接受的。 母亲傲骨如此,自己又何曾是一个可以享受嗟来之食,安心受人怜悯之人?如今母亲一朝离世,独留下自己和弟弟清谒孤零零的活着。今日之后,自己和清谒身边唯一的舅舅白政言也将远离故土,再不回来。如今这一切看似由她顺理成章可以去接受的东西,时至今日,也该物归原主了。 但此时尚有一事不曾解决。 白政言承诺帮自己严惩冯远之的可恶行为,但却不曾考虑到一个问题:冯远之入狱之后,那个恶毒的继母又将如何对待自己的弟弟奕洺?没有了生存下去的保障,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今后又该如何继续自己的学业,又该如何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中存活下去? 虽说奕洺是冯远之的儿子,但话说回来,自己同弟弟清谒又何尝不是冯远之的亲生子女呢?母亲一生良善坚强,对于遗失多年的自己,尚且可以寻回白家;舅舅对于清谒也是照顾有加,悉心培养。那么,可不可以让她将奕洺带回白家,让她也这样自私任性的,为自己去考虑一回? 那是那段二十多年生命中最难熬的日子里,她所可以依靠的唯一陪伴啊! 弟弟奕洺对于自己而言,同样是这个世界上值得用心交付,且不能再次失去的难能所在。 想及此,奕霜不由微哂着面容,抬起头轻轻望向白政言的脸,嗫嚅道:“舅舅,如今证据已然收集完毕,陷害母亲的罪魁祸首,日前也已得到了惩罚。清茗知道万事要以大局为重,如果就这样继续追查下去的话,恐怕只会让清谒受到更多的陷害,也会让白家最后的生机彻底断送。不若此事便到冯远之这里为止,想来母亲心中必然也同我们一样,不愿再将此事公之于众。母亲生前曾对我说过不愿再追究此事,冯远之既已判刑入狱,我也算是遵守了母亲最后的嘱托罢了。” “可我想,冯远之被判入狱后,冯家便只剩下了长子奕洺和继室母子二人。奕洺同清谒一样,虽身份不同往日,到底也是我的亲弟弟。此事之后,恐怕奕洺在冯家的日子,只怕是会更加难熬了。” 听闻奕霜话语中的含义,白政言不由微微一笑,朗然开口道:“你所说的这些我都了解。你放心,来此之前,我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冯远之入狱,他的继室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白家虽败落不如从前,到底如今也在洛嵘控股拥有自己的一席之位,想要认领这个孩子,不过小事一桩罢了。律师那边你不用担心,白家如今仍是拥有自己的律师团队,法律上也有足够的证明,来改判冯奕洺的最终抚养权。更何况我们可以凭借自身实力和冯远之本人的犯罪记录,来全权作为冯奕洺的领养者。你与冯家过去也是领养的关系,如今事情证实后,你与冯远之之间,更是有着同一血脉的所在,法律上来讲,你与奕洺同样拥有合理合法的关系。 “此件事足以完全打赢这场官司,你且不用担心。” “时间不早了,航班的时间是凌晨1点,我也该出发了。清明清谒,你们只需答应舅舅一件事:日后不管如何艰难困苦,你们姐弟二人都要团结一致共渡难关,为人处世需量力而行。万不可...万不可再像我与素宁这样抱憾终生,明白了吗?” 奕霜轻轻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了白清谒微微泛起冰凉的手。再次转过身时,白政言已然离开了原地,向着机场所在的方向毫无保留和遗憾的转身而去。 远处那片绿荫下的那人久久伫立在原地,目光澄澈而温柔眺望着站在原地的奕霜二人,向她轻轻点了点头,致以一个温暖了然的微笑。 乌云徘徊多日,今日终于一朝散尽。 天晴了。 chapter 63 佳人有约 白氏的事情如今告一段落,自己也将手中所有的权力交还到了弟弟清谒的手中,儿时常听身边老人言——“无债一身轻”,想来便是这样一个道理。 既如此,是否应该认真考虑下舅舅那日的肺腑之言,考虑下母亲临终前的心中事。对于自己同凌瑞阳之间的感情,真正应该开始重视起来了呢? 想及此,奕霜不由微微扬起唇角粲然一笑,心中骤然间便已有了主意。既然想要主动采取下一步,那便借着这次收购背后的辛苦付出,以此来邀约他共进晚餐吧。 更何况,前有母亲红娘做媒,后有舅舅助力牵线,倘若自己再不争气去争取那人之心的话,这样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岂不是要辜负了所有人的心意?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到他了吧?也不知道此刻他的心中,对于她这样一个即将变成未婚妻的独特角色,究竟含着几分想念和思虑。 说邀便邀! 正待拿出手机找到那个许久不曾拨出的号码时,一通电话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手机的大屏幕上。 望着那个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奕霜的唇畔再也掩藏不住那抹笑意,迅速缓了缓激动中的情绪,方才装作淡定般接通了电话:“凌副董,您好!我是白清茗。” 屏幕那端的凌瑞阳此刻却是再好不过的好心情,凌家之事至今日为止已然了结,刚刚得到线报的他便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奕霜的电话,想要将这则喜讯毫无保留的全然告诉给她。可刚刚听到她清晰无比的声音时,心中那股狂喜激动竟却渐渐扩散成了一抹暖意,在这样寒凉湿漉的深秋里,她的声音宛若一碗温度恰好的美味热汤,悄悄在心中翻滚着涌动着,随着微风带来了阵阵香气。 “听你终于愿意唤出这个名字,想必已经打心里接受了这个身份了吧?”凌瑞阳俊朗的面容缓缓绽出一抹微笑,淡淡开口道:“奕霜,今日我得了不少喜讯,心里高兴的难以形容。我想...我们许久不曾见过面了,不如今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二人并非第一次见面,话语中却透露出无比紧张的怯意。屏幕那端的凌瑞阳此刻正小心翼翼紧张无比地聆听着话筒中的答复,然则此刻的奕霜却是紧紧捂住了手机的话筒,等待自己激动无比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方才佯装淡定般开口道: “刚刚同柳戈谈起要答谢这些日子以来你在背后的助力,正准备同她一道做东,想邀请你在这个城市鼎鼎有名的那家餐厅叙上一叙。未曾想到您居然领先我们一步,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坦然接受了。” “不过有一点,这顿饭钱得由我们二人来付,您只需要尽情享受便好!您看如何?” 果然还是那只精打算计的小狐狸,到底害怕这顿饭吃的她血本无归,因而便先主动附和上那么两句,连带着将主动权看似塞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实则却是占尽了主导的权利。今日这个邀约,如若自己果然如她所想那样大吃大喝的话,恐怕自己这位即将过门的娇妻在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给自己几分好颜色看了吧? 脑中骤然冒出关于奕霜未来的身份,不禁让面对其他女子都冷若冰霜视而不见的凌瑞阳,面上骤然绯红了几分。也不知自己这个七尺男儿此刻到底在矜持个什么劲,优秀如奕霜柳戈这样的女子身边虽有,但并不多见。眼下已同她有了婚约这样的亲密关系,那么自己约她出来相见又如何不可?当真是思虑过度了! 想及此,凌瑞阳不由学着几分霸道冷峻的语气清了清嗓音,木然森冷道:“既是这样,那便定下来吧!地址我会发过来,望你们准时前来,到时见!” 轻轻巧巧答复了一个“好”字,奕霜将手机重新扔回到了软绵绵的大床上,开始在硕大无比的衣柜中翻找起合适的衣服来。这次见面虽有柳戈的存在,但她却同柳戈一早商量好了对策,到时柳戈必然会找到理由先行一步,那么凌瑞阳这只乖乖巧巧的小白兔,岂不是更加轻易到手了吗? 想象着凌瑞阳面色绯红话语矜持的乖巧模样,奕霜宛若一只露出奸诈笑意的大灰狼般按捺不住心中的笑意,大声在房间中哈哈大笑了起来。途径大门之外的白清谒在听闻房中如此骇人的大笑声后,不由满眼无奈地耸了耸肩,示意管家悄悄将其推离了原地。 见到凌瑞阳时已是华灯初上的傍晚,此刻他正安静坐在靠窗的位置,既没有同其他等待上菜的宾客一样寒暄聊天;也没有不断翻动着手机,以此来打发这段漫长无聊的等待时光。 此刻的他只淡然地坐在那里,任由桌边和煦的灯光轻轻打在他棱阔分明的侧脸上,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窗外不远处海边翻涌滚动着的白色浪花,看着它们轻轻拍打在鳞次栉比的岸边礁石上,亦不知究竟在思考些什么。 奕霜轻轻坐在了他的对面,目光在他俊朗明晰的脸上淡淡扫过,缓缓梭巡开来。见他仍认真深沉地注视着窗外尚未发觉自己的到来,转身便召来调酒师,为自己送上了早已存放在这里的那瓶好酒。 轻轻碰杯的清脆之音在耳边响起时,凌瑞阳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见奕霜早已端然坐在自己身前,柳戈亦在邻近一桌扬了扬手微笑示意,方才微微愕然地望着她开口道:“不是说要做东一同就餐吗,这是何意?” 奕霜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细细品尝了一口微笑开口道:“她说自己本就是凌家的一份子,今日凌川药业的事情早已知晓,明日便会召开董事会公布这个消息,今日便不想再听某人老学究一般重复一遍了。既然选择来了这样一个风景如画又昂贵无比的地方,反正今日也是由我来付款,不如索性敞开肚皮品尝美食,不愿同我们二人叽叽喳喳,倒不如乐得一个人享受一番。” chapter 64 难诉衷肠 “那你呢?你是否愿意听某人老学究一般的肺腑之言?”凌瑞阳好整以暇地观望着奕霜,不由戏谑开口道。 “我...我自是愿意的。啊!菜上齐了,可以...可以开始品尝了!”听闻凌瑞阳骤然间的发问,奕霜白皙的面容上不由呈现出一抹绯红。神情尴尬间,语气便也因此结巴了几分。 凌瑞阳将这一情形看在眼里,望着奕霜脸上此刻“五彩斑斓”的尴尬表情,不由爽朗一笑淡淡开口道:“今日约你前来便是有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想要告诉你听:昨日长姐已经同意卸下凌川药业行政秘书长之职,明日便会动身前往国外不再归来。待她走后,董事会便会向外媒发布这则消息,日后凌川药业便只剩我一人独揽大局了。” “这是为何?”奕霜错愕地看着凌瑞阳神采飞扬的面容,微微惊呼道。 过去的数月时间里,她一心扑在如何将手中所有财产转交到弟弟白清谒的手中,因着董事的权力交接起来事无巨细,因而便更多了数不尽的资料需要完善。加之自己在白氏被洛嵘控股收购后的全新职位,一方面要尽快将那些职责明确起来,一方面也要迅速整理过后转交给弟弟。如今的奕霜仿佛回到了数年前伴随在郑锋身边的日子,每日除了工作上的事宜,私下里可用来休息的时间,可谓寥寥无几。 虽说洛嵘控股如今的代理董事长柳漱涵是凌朔里的夫人,柳戈此刻是凌瑞阳之妹这层关系;但到底不在同一家公司,关系再过亲密,也不便将这些未曾公布的消息轻易透露出来。如今一见到本尊的面容,这些关系网里的事宜自然纷至沓来,何况还是凌瑞阳此刻最想阐明的实情。 凌瑞阳轻轻取过身旁座椅下藏着的那个蓝丝绒盒子,将其打开后推到了奕霜的面前,唇畔间绽出一抹笑意的看着她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处理公司的事情,少不得对你有些疏忽。今日路过那家手工作坊的时候方才想起来,之前有在那里订过一枚戒指。今日索性取了一同带过来,现下刚好给你试试合不合尺寸。” “戒...戒指?”奕霜盯着盒中那枚精巧无比的戒指,抬起眸望向凌瑞阳的面容,不由疑惑道。 “你我之间本就存着一道婚约的关系,更何况我对你也...”抬起头认真注视着奕霜,凌瑞阳目光深情地看着她道:“我对你也心生欢喜。” “很早之前我就应该告诉你这件事了,可那时我没办法确定下来,自己对你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一时冲动所致。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也在不断地纠结与徘徊中挣扎了这么久。霜儿,我对你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想要尽自己可能去助你一臂之力。” “不仅仅是现在,就连往后半生,我都想要和你在一起。” “你…愿意吗?” 再也经不住心中对他的柔情蜜意,奕霜迅疾坐到了他的身旁双臂轻轻拥住了凌瑞阳,在他的耳后轻轻倾诉道:“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句话,究竟等了有多久?” 凌瑞阳轻轻揽着奕霜将她小心拥在了身前,大手温柔抚着她额间的碎发微笑道: “我知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不敢就这样去打扰你。直到昨日清谒兄在房外听见你的笑声,方才敢确认了消息告诉给我。如此我才敢把心中的秘密,在今晚全部告诉给你听。” “好啊!原来是清谒在背后捣的鬼!难怪这些天来你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更是不遗余力地帮我助我。今日才终于让白氏的股值在还未落败最合适的时机里出售给了洛嵘控股,才终于让白家百年基业不至于完全消亡。原来你们早已暗中做了交易,只剩我一人被蒙在鼓里!” “可是你多傻!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难道就不会考虑到凌氏其他人对你的恨意吗?先前便已为白氏出手,大量收购了白家分文不值的股值,现在却一分不要的送给了自己继母所在的公司,成功为白氏找好了最合适的收购方。如此一来,岂不是要让那些恨你至极的人在暗中,越发对你加深恨意了吗?你的心意我自然知道,可这样拼尽全力为我,真的值得吗?” 望着奕霜担忧自己的焦急神情,凌瑞阳不由微微勾起唇畔地笑望着她,温柔道:“放心吧!自今日以后,这些人将不会出现在凌川药业的董事会议上。他们将跟随长姐离开大陆,由父亲出资重新组建新的投资公司与团队,且不得再在药业这块领域上做手脚了。今日邀你前来,一来是为了表白我的心意,二来便是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你。” “近数年以来,外界谁都知晓凌嫣然的回归是何意义,今日这样将她所有手下连根拔除自立门户,且凌董事长还不允许她继续插手药业这个领域。如此盘根错节的复杂事宜就这样轻松简单地了了?那些尚在凌氏的董事们又该如何作想?”奕霜目光复杂地望着凌瑞阳,言语间不无担心道。 “事情其实并非想象中的困难。当年长姐选择同生物学家斯特姆逃离家族,并在斯特姆所在的研究院,利用职务之便擅自走私违禁品后潜逃归来。斯特姆为保全长姐的声明选择了一力承担,因而才会让她在这场险些祸及整个凌氏的情况下顺利归国。可如今想来,这件事情未尝不是父亲布下的一个局。或许凌嫣然与斯特姆当年确实倾心以付,但利益当头事关生死,以长姐那样的性子,向来便只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狠决了。” “话虽如此,可凌董事长真的忍心自己的亲生女儿惨遭他人陷害?斯特姆与凌嫣然确有情分,但并不至于在事发之后做到一力承担。恐怕这件事的背后另有深意,眼下能猜到的无非只有两点:一是斯特姆被凌嫣然的手下买通,以高额利益希望其完全承担责任,从而让凌嫣然在此事中得以开脱。其二...便是凌氏有人希望斯特姆可以撒谎伪造事实,在最大的可能下扛下这个罪名,让凌嫣然在顺利逃回大陆后仍免不了这些过往证据的追责。” “而唯一能够帮助凌嫣然摆脱这个罪责的人却只有一个,那就是...” 奕霜语带停塞地望了望坐在身旁的凌瑞阳,有些话由她胡乱说出口只会引起纷争,却并不合适。 事已至此,只希望凌瑞阳可以对她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罢了。 chapter 65 万众归心 “你猜的没错,这个唯一能够力挽狂澜的人,便是我们的父亲——凌朔里。” 凌瑞阳轻轻推了推奕霜的肩,在她慢慢坐起身后,一手将桌上那两杯早已变得几乎温热的红酒取了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奕霜道。 微微抿了口杯中酒,继而开口道:“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原来早在长姐出事归国前父亲便已派人找到了斯特姆,并同他之间做下了交易。凌氏出了这样极端处世的一份子,必然也由不得她潜逃在外安稳度日。这样一来不仅仅会害了她自己,同样也会为凌川药业现有的盛名,带来最为恶劣的负面影响。” “今时今日的凌川药业,远非十几年前仍只具备小规模研发团队的初代工厂,如若凌嫣然的问题不能得到最好的处理,那么凌家便会同白家一样为自己埋下炸弹,也会为以后的运营带来无尽的祸患。” 奕霜轻轻点了点头,微微开口道:“既然是这样,想来凌嫣然归国也是凌董事长的手笔罢了。先是借由媒体的宣扬为其做了铺垫,再光明正大接她回到凌家担任更高的职务,直至今日一击必中坐收大网。如此一招“捧杀”之计,想必今日你提到的她被凌家洗牌,从此驱逐出境不得归国,其中也必然少不了凌董事长的暗中相助吧?” 轻轻抚了抚奕霜的头,凌瑞阳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该如此,但到底父亲对她存了恻隐之心。虽然剪掉了她在公司所有的得力羽翼,只留下几个微不足道的人手跟着她被迫离开;却仍是选择给她数千万的资金,用以在其他国度生存下去。” “说到底,我和长姐都是他的子女。眼望着女儿不成气候,说不痛心,的确是不可能的事实。” “这是自然,凌嫣然再如何折腾,到底也是凌董事长和前夫人的亲生女儿,更是凌氏家族的嫡生长女;和继任夫人柳漱涵带来的女儿柳戈相比,后者却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待遇的。你又是凌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身体力行接受公司的管理培训,尚在她二人之前。且无论凌嫣然出事与否,日后凌氏药业未来的继承人,自然少不了由你来主持局面。凌董事长纵横商场多年,对于她这样的小把戏,又岂会放在眼里?” “不过嘛,日前我倒是听柳戈随口一谈,言及凌嫣然此事是因小牵扯至深,起因不过是因为一杯研磨咖啡的缘故。如传言消息真实可靠,那可真是匪夷所思,令人捧腹大笑了。”轻轻叉起一块早已切好的牛排块,奕霜笑望着凌瑞阳道。 “想不到风讯传递的如此之快,昨日父亲还对此事下了严禁讨论的通知,今日便借由我家小妹的口实对你传了个通透。只是...这件事她只猜对了一半,到底是有身份隔阂在的,父亲也并不会一味全盘托出。长姐的事情并非一杯咖啡如此简单,其中牵连的关系人脉,实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轻轻揽住奕霜将其放入怀中,凌瑞阳目光幽深道。 “让我来猜猜。一杯咖啡的事情可大可小,可作为行政秘书长所需要经由这杯咖啡带来的灾祸,实在让人感到匪夷所思。想必凌董事长不过是借由咖啡之事,从中挖出了凌嫣然埋藏在公司多年的暗线;且其中因为涉及多个部门的重要管理人员,因而才会遭此大劫罢了。”奕霜将头轻轻靠在凌瑞阳的肩上,轻尝着杯中的美酒道。 “你向来聪慧如此,这次的事情却也不难猜测。父亲昨日在召开的董事会议上借由咖啡上错的名义,率先责斥了长姐手下部门的不负责任,并借着揪出了其幕后克扣油水相关部门的负责人。而后便借着行销部年终核报的名义,对其手下所负责的项目团队与工作全权搜查了一遍。终于,在直到昨晚方才结束的搜查工作中,父亲才将长姐手中所有相关联的人物一网打尽,彻底将其驱逐出了如今的项目组。” “本以为父亲的怒火不过借由一件小事而发,昨夜过后,一切便会恢复如常。可未曾想到的是,这场战火到底仍是蔓延开来。先是行政部助理与经理引咎辞职,后是牵扯出采购部报价出现大规模纰漏,继而延伸到客服行销部门对于客户问题的纷争。其中虽然都是一些接待中的细节问题,但均由长姐手下部门直线负责。如此牵连甚广,长姐在公司的眼线,恐怕早已被父亲掌握手中,今日算是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将近日遇到的这些事宜全然吐露给了奕霜,凌瑞阳的心中骤然间便感觉轻松了几分。很久没有同这样一个知心知己之人谈话了。小时候还能够同长姐聊上数句,可未曾想到的是,如今的她却早已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她渴望权利也享受权利,这是他自小便了解到的她的心思。 时隔多年人事变迁,这个叫做“凌嫣然”的女子终究在权力的斗争中,彻底丧失了一切。如今的她犹如一条丧家之犬般,既失去了过往的雄心壮志,也失去了东山再起的资格。 人这一生究竟能有多少次足以珍惜的机会?聪慧如长姐那样精致的女人,都已败在了命运翻转的道路上,那么自己呢?眼前这个同样聪慧如狐的女子,会不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也遭受如此磨折,方能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呢? 念及此,凌瑞阳不由紧紧抱住了奕霜将她拥进了怀中,低声温柔道:“霜儿,如果有一天你将面临这样的抉择,请你一定要答应我,答应我不要让自己处在这样危险的境地里好吗?我知道生而为人我们都很艰难,但我更希望你能够回到帝宸和郑锋那样领导者的身边。以你的聪慧,我相信那里才是更适合你的生存之地。虽然今日我不该出言引导你去做出选择,但我是真心为你考虑过的。我希望有朝一日你回首往事时,面对过去这些风云诡谲的旧回忆,不会真的去后悔。” “至少,在我还在你身边的时候,请你拥有一个足以让自己独立生存的境地。我相信这绝不仅仅是我的想法,你心中也必然如此。” chapter 66 哀莫心死 回到帝宸不过数月的时间,那件宛如核弹般的信息却在自己的脑海中,轰然炸出了万丈高的狂风骇浪。 阿九死了。 在那片不属于大陆的,远在遥远之外的大洋洲上,她选择了一个人浸海身亡,也选择了一个人彻底解脱。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过去数十年来纠缠过的经历,此刻仍会将她折磨成这个样子。 她只知道的是,那个叫做“阿九”的女子,此生将再也不能相见了。 当初接到董大师病重住院的消息时,自己尚同堰桥在酒庄小酌庆祝,大家热烈欢迎着自己再次回归到这个阔别已久的大家庭中。未曾想到的是,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董大师的病情便已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9月26日凌晨,x市驻解放军医院传来消息:现代画大师董承铭因病逝世,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郑大哥在听闻消息后不顾眼前正在处理的至关重要的合同方案,便已将其全权交由付堰桥代为处理;自己则驾驶着车子飞速前往医院,在董大师的病房里却未能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董大师曾是郑大哥与阿九二人的师父,这是他们这个圈子里,早已传为经典的佳话之一。董大师逝世当天,堰桥仍在陪同那批至关重要的客人勘探现场。生死虽然重要,但帝宸这个硕大的公司,尚且有着诸多繁忙的事务需要去处理。郑大哥悲痛欲绝,付堰桥忙碌不堪,此时这个烫手山芋般的消息通告,便全权落在了奕霜的手上。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阿九前有安氏集团利益相逼,后有爱人安凛另娶他人。此时如若再将这样一个令人心痛的消息告诉给她,恐怕只会为她带来无尽的打击与折磨。这对将其看作亲姐的奕霜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心理上的挣扎与痛苦? 如若当初知道这件事会糟糕到这种地步的话,哪怕自己触碰郑锋的逆鳞去死上一万次,她也绝不会将这则消息告知阿九;如若不是因为董大师逝世的消息引发的连带关系,郑大哥又怎会当夜吐血病重,在董大师逝世后不久的日子便尾随他而去? 短短数月的时间一连失去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个人,奕霜的眸子彻底失掉了过往的光彩。她独自驾车回到澜庭阁,将自己锁在房间中不许任何人打扰,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疯狂举动,吓坏了这个惯常冷静自持的弟弟白清谒。他命人将房间的门锁拆掉,除了每日为奕霜提供三餐等服务外,再不许其他人擅自打扰。自己也从洛嵘控股告了假,专心致志地回到家中陪伴着她,想要伴她走过这段最为艰难的时期。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在“k”时见到阿九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意气风发,那双冰冷的眼眸中,带着数不尽地果决与凌厉,也同样带着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也是因此让她执拗地不顾危险,心甘情愿地去靠近她的样子。 后来,离开郑锋身边后的阿九,少了几分当初的狠决与漠然;更多的,却是那双幽深瞳孔中无尽地怅惘与茫然。 那是时隔多年后,她再次见到她的样子。 再后来,肖明熠魏灵然二人身死,肖魏两家彻底落败;她却在病魔的攻击下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走上了绝路。 那是她此生以来,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直至今日,那个聪慧如狐的女子,那个初见时神采飞扬的女子,终于仍是在旧情难忘及心魔梦魇的不断折磨下,再一次选择走上了绝路。 将自己彻底投进了异国他乡中,那片碧蓝如洗的海面。 这一次,她将永不能再见到记忆中的那张脸。 这一次,她将永不能原谅自己心中对于她的,愧疚与抱歉。 闻讯赶到奕霜身边时,已是三天后的凌晨。 因在国外偏远地区考察新的工厂地址,飞行航程回到国内后,便已长达两日之久;更兼自己需要率先将方案供给催逼不已的甲方,往返路上便已耽误了最合适的拜访时间。所幸白清谒已将门锁破除,此刻凌瑞阳正在身边一直陪伴着她,自己却也因此少了几分担心。 澜庭阁,宴客厅。 付堰桥将手中的资料交给身边的助理,命他此刻即刻动身回到总部处理,方才同白清谒一道坐了下来,细细讨论着关于奕霜的事情: “大哥和董大师去世的消息传来,我和众位兄弟也感到很痛心。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和大哥出生入死多年,就连彼此之间的相识也已有了十多年的时间。不管是以前陪着他征战四方,还是到后来阿九的加入,我都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如今大哥和董大师先后离去,阿九她也...她也选择跟随其后。我心中的痛苦,恐怕并不比奕霜要轻减几分。” 望着付堰桥眸中隐隐泛起的泪花,以及那些多日以来奔波不断心神俱裂的红色血丝,白清谒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往他的杯中再次倒满了清茶,低声开口道:“付大哥,这段日子可谓多事之秋。承蒙你和郑大哥多年照顾,也感谢阿九姐姐这些年来对家姐的教导,如今人虽故去,但情分仍在,澜庭阁和白家仍旧欢迎诸位前来。如此,倒是不辜负他们几人之间的深情厚谊了。” 付堰桥轻轻点了点头,继而开口询问道:“凌川药业的小公子凌瑞阳呢?如今清茗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他也不曾来看过她?之前早已听清茗说起他们之间关系确定的事,本是天大的喜事一件,却没想到遇上这样的变故。凌小公子虽与清茗有婚约再前,到底二人现已有了感情的基础,此次事情还希望清谒可以提点下他,如此才能让我们这些关心奕霜的人,真正地心安下来。” 轻轻点了点头,冷凝的面容中似是添上了几许暖意,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奕霜所在的房间方向,白清谒缓缓开口道:“付大哥尽可以放心,昨日午后凌副董便已来到白家。想来同您一样暂时抛下了工作上的事宜,如今早已在房中陪伴家姐许久了。” “眼下怕是只有我这个未来姐夫的话,方才能够让姐姐绝望至极的心,动容上几分罢了。” chapter 67 破碎光影 已是凌晨三点,奕霜仍坐在窗前的木椅上。 她将双脚放在椅子上,双臂轻轻环抱着自己,头便这样埋在怀中安静地不发一言,也不愿同陪在她身旁的凌瑞阳谈上一句。就这般静寂般地坐着,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而去。 凌瑞阳轻轻走到她的身前,将她鹌鹑般窝在自己怀中的脑袋扶了出来。蹲下身抬起她的眸子认真打量着,此刻的奕霜双眼红肿泪眼滢滢,三日不曾进过一丝饭食的面容早已变得苍白虚弱。此刻看上去,竟是如此憔悴不堪让人怜惜。 凌瑞阳心疼万分地将她从椅子上抱了下来,将她轻轻带置床上小心躺好,侧过身来环抱住她,娓娓开口道:“小时候我曾听母亲说,父亲年轻时曾深爱过一个女子,那个女子高挑美丽,更是有着十分精明的好头脑,是商场上难得一见的好手。可后来两人之间的缘分便被爷爷和其他董事会的家族成员给拆散了,于是母亲才得以嫁给了我的父亲。直到五年后,父亲才终于开始接纳了母亲。母亲因此终于生下了长姐嫣然,而后便有了我的出生。” 见奕霜仍旧沉默不言,此刻只静静躺在他的怀抱中等待着他继续开口,凌瑞阳伸手将她额间的碎发轻轻抚平,方才继续开口道:“母亲曾说过,或许她这一生最可悲的,便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没有爱情,没有自由,更没有可以选择的权利。嫁给父亲并非是她心中不愿,相反的是,她极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事业有成,胸中怀有雄才伟略的男人。” “可是,直到进入凌家生活多年后她才发现——原来只自己一人遥遥仰慕着那个人,才是远远不够的。她同样是一个女人,极力渴望父亲能够把心中的爱,从那个女子的身上转移到自己的心中。可惜的是,直到她病重去世前的最后一天,父亲也不过是匆匆赶来见了她一面。除了这些年来同她之间相敬如宾的情分外,他所能够给予她的,便只剩下那份数十年墨守成规的习惯罢了。” “可我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亲对于母亲的爱,从来都不是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爱情,那里面包含着太多的含义:有家族,有利益,有互相利用,也有互相成全。可唯独少了一样最重要的,就是人们口中的爱情。” “阿九同郑大哥之间的那些往事,我虽不曾在你们的圈子里停留,到底也曾听说过几句耳闻。十年光阴,十年陪伴,她为了郑大哥耗尽心血,两个人最终却是分崩离析不复从前,确实让人感到惋惜。可后来我从肖魏两家公司的提案上发现了很多来自慕氏的手笔,直到如今听闻堰桥告知的一切原委,如此才明白了他们二人的用情至深。” “霜儿,这世上有诸多不能在一起的有情人,可像他们这样即便分开也没有吵闹不休,而是选择在背后默默成全对方的例子,实可谓少之又少。哪怕后来她与安氏集团的安总相知相爱,但对于当年这个一起生死与共十年光阴的男人,心中到底还是存有一丝余地的。” “关于这些事,我知道,也明白。那时候她对郑大哥的感情,或许早已不再是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生死与共的爱情;更多的,我更相信她是如同母亲那样坚韧独立的女子,对于自己过往的那些选择,更多的则是成全,更是一种对心中多年心结的最终和解。”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喑哑的声音自怀中缓缓传来,奕霜轻轻地抬起了头,望着凌瑞阳隐藏在黑暗中的年轻面容,轻轻开口道。 轻轻抚了抚奕霜的脸,温热的掌心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明晰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再次传来:“霜儿,不管过去事情与否,阿九与郑大哥他们...都已经故去了。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时间终究是在往前走的,它只会在浩瀚漫长的岁月里无尽流失,不会再次折返而归让我们重新去考虑,当初那些犯下的错误和遗憾的决定。我知道你心中对于阿九有愧,你觉得不该在那时向她的知心好友通知这个消息。可是霜儿,即便不是你去做这件事,堰桥也终归会安排其他人手前去通知。这本不是你的问题,是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的我们,最需要去面对,也最无可奈何的事实。” “不...你不明白。”奕霜挣扎着从凌瑞阳的怀中坐起身来,望着他冷峻的面容目光凄然,眼泪就这样迅捷而汹涌地铺了满面: “你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我会执意踏入这个本就不属于我的圈子,你不明白为什么我心甘情愿答应堰桥代替阿九在帝宸的职务;你更不明白为什么她死了,而我的心里却像刀绞一样绝望和痛苦!” “你知道吗?那时的我第一次在‘k’里遇到她,她就像一道耀眼的光芒一样,深深照入了我的心底。冯远之的纠缠,以及那个肮脏可恶的家庭;从不休止的纷争与谩骂,以及随时可见讽刺蔑视的冰冷目光,二十年的时间里,就这样一直徘徊在我的身边。我过够了这样的日子,也受够了冯远之在我身上不断逡巡着的无耻目光,那些都让我恶心至极,无时无刻不想到逃离!” “可是...直到阿九的出现,直到我从堰桥口中听到关于她的那些事,那一刻的我才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有些人生来就活得太不容易。我在为如今的局面困扰,而她却只是想要简单平静的活下去,仅此而已。” “瑞阳,阿九对于我,就像凌嫣然对于你。我把她视若亲姐一般对待,我心中爱她敬她,也一直以为她会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强大。曾经我总以为,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不管我闯出怎样的弥天大祸,她都可以抛下所有来帮我解决,都可以带我走出那个最艰难的境地。可现在...这个我心中所剩无几的坚定后盾不在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甚至连她去世前的最后一面我都不能见到,你又如何让我去原谅自己...” 眼泪再也忍不住般潸然泪下,顺着她苍白不堪的面容,流向了此刻痛苦不堪的心中。 奕霜轻轻抬起头,目光中含着几许痛惜般望向凌瑞阳,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原谅自己,可我也不知道该去如何原谅她的心。这些年来,我一直都知道她很难过,也很孤独和无助。她在不断找寻着新的人生目标,也在不断忍耐着所有那些折磨着她的变故。但我从来都不曾想到的是,从前我从死亡线上救回了她,可知道最后却仍是看着她走向了绝路。” “放不下,求别离。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这样万箭穿心般的痛苦与折磨,瑞阳,我又当如何自处?” chapter 68 雨后初晴 阿九同郑锋的葬礼定在了周五的早上,澳洲本地将提前三小时准备,与大陆时间一致举行。 大雨过后的天空一碧如洗,空气中散发着泥土新鲜的潮湿气味,奕霜一大早便同凌瑞阳一道出了门,乘上付堰桥停在白家的车前往为郑锋选好的墓园,一起参加奠礼。 爬过漫山小坡走至墓碑前时,四周早已站满了前来祭拜的人。 董大师的葬礼早于一月前被后辈安置在了其妻的身边,阿九则被安凛执意留在了大洋彼岸的自己身边,葬礼也便选择了同时在当地举行。眼前的坟墓里只安静躺着因病去世的郑锋一人,墓碑上摆放着的诸多鲜花与蔬果,见证着墓主人年轻鲜活生命的抱憾而逝。 直到生命走向终结,郑锋同阿九至死都不曾葬在一起。不知此刻躺在墓中的他,如今究竟魂归何处;亦不知对于这份十多年来一直纠缠于心的深情厚谊,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生离死别,对于这样一段令人唏嘘的璧人而言,命运又何尝真的公平过? 轻轻走至墓前在众人纷纷让开道路的尽头蹲了下来,抚了抚墓碑上因着雨水落下打湿的水珠,奕霜深深呼出一口气,向着照片中的郑锋道:“郑大哥...我来看你了,对不起要以这种方式回到帝宸,回到你的身边;也很抱歉今日竟是在这里,见到你的最后一面。” “想来你在那边已经见到阿九姐姐了吧?她被海水搅乱了身子,早已变得不复从前的样子,希望你不要怨憎于她。今后有你在她的身边,我便再也不用担心她被人陷害污蔑了。她这一生匆匆来过,短短三十年的光阴,却是吃尽了人世间的苦头与折磨。郑大哥,愿你在天有灵,请替我们好好地照顾着她。” “如此,我才是真的放下心了。” 堰桥轻轻将她搀扶起身,见凌瑞阳站在身侧细心地帮她擦掉了眼泪,方才沉声开口道: “今日这种场合谈工作委实不够妥当,可大哥当日离世前的遗书上便已交代了诸多后事。奕霜,哦不,清茗!自今日开始你便要正式代替我的职务,来处理公司的重要事宜了。不管日后这家公司究竟由谁来担任董事长之职,大哥都希望你可以恪尽职守,尽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如此才算不辜负了他和阿九对你的良苦用心。” 奕霜端详着堰桥严肃认真的脸,凝重开口道:“我知道了。还请诸位放心,不管今后我是冯奕霜还是白清茗,对于帝宸,我终将尽心尽责,不让阿九姐姐与郑大哥二人失望!” 堰桥轻轻点了点头示意道:“既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三天后公司会在碧水苑为你举办接风仪式,到时还望凌副董同奕霜一道赏脸光临。奕霜,这不仅是对你的认可,也是兄弟们对你的肯定,相信你会明白我们的用意。” 闲话不再多谈,众人匆匆话别后便各自离去。同在这样一个来不及告别便天涯两断的江湖,生离死别这种事,委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奕霜明白此刻自己身上所肩负着的重担与希望,更明白此时并不是儿女情长你侬我侬的恩爱时机,待付堰桥带领手下兄弟刚刚离开,自己便同凌瑞阳匆匆道了别,驾车紧紧跟随在他们的身后,向着帝宸所在的方向疾驰而行。 不再是豆蔻年华十三四岁的小儿年纪,二十五岁的奕霜此刻更加清晰地明白,关于自己与公司未来的定位。老人常言:“四十才为不惑之年”,可到底每个人生来经历不同,并不能全然证明少年不懂老来事。此时的她早已在这样青春正好的年纪里,悄然褪去了年少轻狂的傲气与焦躁。剩下的,便只有一边不断勤勉工作,力求将公司的事宜做到最完美的程度;另一边,却是抱着关于母亲、阿九与郑锋等人过往的无数回忆,将自己投掷在了心间的无垠荒岛上。 再次见到凌瑞阳时,时间早已度过数月之久。这段时间二人都在为公司的事宜忙得焦头烂额,约会和共进晚餐这种小儿女的事,自然便成了为时不多的奢侈时光。 凌瑞阳最近接手的案子很重要,一方面既是为凌川药业带来了新一季度的巨大订单;另一方面则是为其即将打向国际市场,做着蓄势待发且必不可少的准备。这批订单来自某要塞部门,是为目前正在南非进行实地考察的医疗队,连续输送药力支持与供给。对方来头不小手笔很大,产品质量却同样要求精益求精。 面对这样极为严苛且不容抗拒的要求,凌瑞阳和手下团队的核心骨干早已在公司熬了近两周的时间,就连吃喝拉撒都选择留在了公司。好在凌瑞阳本人并非冷血之辈,因此便也承诺了团队中人在项目顺利完成后,均可以拿到相当丰厚的奖金与物质奖励。 团队中的成员听闻他的决定,本身便对这次项目格外重视的众人,此刻更是拼尽全力耗尽心血来完成相关部门的要求。终于在第一批物资成功运送至考察队身畔,并针对相关病情进行有效医治后,收到了来自南非大陆的最佳喜讯。 凌瑞阳带领的团队拿下头功风头正盛,在凌川药业上下炸开了锅。凌朔里不仅在物质条件上满足了众人,更是大笔一挥从容签下了凌瑞阳团队新办公楼选址的提案,最终答应将这个由集团副董直接带队的中坚力量,一手捧上了公司最重要的位置。 一时间,凌瑞阳及其团队成员集团出现在了g省的报道上;期间更有国内知名周刊邀请他作客访谈,可谓声名远扬好评如潮。与之带来的八卦周刊便在此时,转头盯准了奕霜这边的情形。 这段时间以来,奕霜不断忙碌着公司的事宜,余下的时间还要抽空跟随付堰桥,再次进行公司管理实务的学习与深造。郑锋虽然故去,但留下的工作量之繁杂,可谓不胜其数。就连当初阿九离开公司时遗留下的项目跟进问题,此时也如纠缠在一起的杂乱线团,少不得要她花上更多的时间来打理。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从公司众多项目不断调整的款项与合同,到内部行政人事事宜的处理与跟进;公司规模越大,自身所需承担的工作量和额度,便会愈发趋于饱和。 奕霜本就不是高等学历出身,此刻更是不同于这些早已熟练操作多年的老人。自己尚且算是初入高层管理的新人,甚至于只能被称作一个,徘徊于门内门外的菜鸟而已。对于未来究竟有何可期,想来只有做到阿九那样不遗余力地将自己投进工作中,才会品味到其中的甘甜罢了。 chapter 69 柔情蜜意 同样忙碌不堪的二人,终于在工作告一段落后的这天碰了面。所幸对于彼此的工作尚能做到了解,日常更是公司出了名的“工作狂人”;如今偶一见面,稍有几分长久不见的生疏,倒也生出了几分“小别胜新婚”的小儿女情态来。 静静在楼下等待着奕霜的凌瑞阳,此刻正同多日不曾相见的白清谒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事。难得正值春节假日,公司也早早放了假,奕霜便已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澜庭阁,选择同弟弟清谒、奕洺见上一面。 日前早已委托柳戈帮她寻到的律师团队,如今已同奕洺的继母做了调解。事情发展的再顺利不过,那个女人二话不说便答应了白家开出的条件,同意让出奕洺的抚养权。白清谒倒不介意他的存在,对方前脚签下条约条款,他便将人带回到了澜庭阁中。眼下只待寒冬过后开春时节,白家便会将奕洺转学至自己曾经念书的那所学校,重新开始学习。 许久不曾相见的奕洺此时却不再同小时候躲在她怀中,害怕父母争吵的小男生一样。此时的他早已长高了许多,身材高瘦略显几分轻薄,头发瓢浮着几分不健康的淡黄色。想来冯远之获罪入狱后,他在冯家的日子,实则并不好过。 再次见到姐姐奕霜,奕洺只乖巧站在她的面前伸手轻轻抱了抱她细弱的肩膀,在望见站在不远处的凌瑞阳时便迅疾撤出了奕霜的怀中,只望着他的面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礼貌地打过招呼。 数年不见,弟弟奕洺委实变成了一个大男孩,既有着青春正好的蓬勃朝气,也清楚明白了男女有别的原则。以前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爱哭鬼”,如今也变得如小树一般芝兰玉树亭亭而立。 奕霜不由深深感叹着“时光委实不等人”,心中对于奕洺的现状,更是重新加深了几分印象。 伸手轻轻抚了抚奕洺微微发黄的发梢,奕霜不无心疼地看着他道:“头发变得这样差了。这些年跟这样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委实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今日既然回来了,姐姐便不会再让你去过过去的那种苦日子。你只要答应姐姐,以后要乖乖念书,日后万万不能做社会上那些顽劣不堪违法乱纪的人便好,知道了吗?” 奕洺乖乖点了点头,回望着奕霜轻轻笑道:“知道了姐。这么久没有见到你,我很想你。对了,这位就是我的姐夫凌大哥吧?你好,我是奕霜的弟弟,奕洺”。 凌瑞阳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坐在一旁的白清谒起身为奕洺倒上一杯茶,递到他的手中道:“奕洺,今日既已回到白家,那么关于以前的名字,我们也希望你可以考虑换掉。白家虽不同于其他枝繁叶茂的家族,到底是传承近百年的大家,在上川这个地方也有着久远的盛名。如今你的抚养权既然已经转交到了白家,那么日后,你便是白家的一份子了。名字这个东西虽说对我们而言不甚重要,但事关白家家族声誉,我希望你可以慎重考虑。” 奕霜轻轻拍了拍清谒的手,莞尔一笑道:“今日回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跟你们讨论关于奕洺的身份问题。我对奕洺的新名字有了几个拟定,当然,如果他有任何想法,我们也可以参照他的意愿来定。至于转学的问题,相信这些都不是什么大的难处,有清谒你在,必然能够给白家上下一个最为满意的交代。” 白清谒轻轻点了点头,将手中早已成空的茶杯放回桌上,缓缓开口道:“长姐做事,我自然放心。本以为奕洺之事尚在提议之中,不曾想长姐已然拟好了名字。果然诸事都不用清谒再三考虑,是我多虑了。” 奕霜轻轻回握住他的手道:“你别吃心。这件事到底是我考虑欠妥,一心只想着你工作中的忙碌,却忘了如今你才是白家的领头羊。此事本就应由你定夺,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人才是最关键的。既然今日都已回到家中,那今晚便由我和瑞阳做东请大家共进晚餐,权当做送给全家人的新年贺礼,如何?” 听闻奕霜的邀请,在座之人不由纷纷欢呼出声,抢先一步出了宴客厅的大门,驾驶着车子向着奕霜发来的地址疾行离去。 凌瑞阳站在奕霜的身畔,见众人早已离开不待奕霜发言,便已将怀中那枚装着订婚戒指的盒子掏了出来,率先一步将那枚戒指放进了她的手心。待到奕霜戴上戒指快步踏入副驾驶坐好,凌瑞阳俯身便是一个深情长吻,愈发将她拥进了自己温热的怀中。 “霜儿,不知道现在向你求婚会不会不合时宜,可你知道吗?我想和你在一起,想要无时无刻陪伴在你的身边。我一直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可接二连三的变故纷至沓来,直打得我和你措手不及。每当我想要把‘求婚’这件事情说出口的时候,命运就像看尽玩笑一样捉弄着我,让我完全无法将这些心里话说出口。直到今天看见你和清谒、奕洺那么和谐的站在一起;看见你们姐弟三人这样幸福开心的一家人时我才发觉,原来我是真的嫉妒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同样,更想与你们共享家人般的那种温暖。这不是说我的家族唯有冷情的一面;只是,有你的存在,那种家的感觉,才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你...明白吗?” 轻轻将自己投进他的怀中,奕霜微微点下了头,声音中微微浮起几分哽咽道:“我明白,都明白的,你不必多说,我也能够明白。我答应你,不管未来如何变化,此刻我都答应你。” “凌瑞阳,我从未对一个男人许下这样的承诺,付出这样的用心。这辈子还长,我们还有后半生可以相依相随,但请你此生坚定不渝的陪着我,陪我安康病痛,陪我踏进坟墓,也陪着我来生再见。” “你...可愿意?” 情至深处的二人终于紧紧相拥在了一起,今晚的月色极美,彼此间的轮廓就这样清晰地印在了对方的心里。 相顾相识相无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终章·大结局 刚刚步入深秋时节,奕霜便在这样秋风微凉的宜人天气里有了身孕。同凌瑞阳喜结连理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二人便欣喜若狂地迎来了这个被众人视若珍宝的爱情结晶。 如今奕霜的身子极为重要,被凌、白两家众人捧在手心,生怕有了一丁点的差池,让这个尚未来到美好世界的小生命受到任何波折。凌朔里更是公然大方的为儿子“开了小灶”,一边命手下得力干将将凌瑞阳的工作事宜均摊的干净利落,只为让其在凌家安心陪伴着孕中的奕霜;一边则将年底即将出国拜访合作方的热情邀约推掉了大半,只求分毫不差地看着孙子孙女的平安降生。 继母柳漱涵与义妹柳戈等人,日间更是接二连三常来探望。二人不遗余力的为奕霜送来了各类补品用具,就连孩子长至三岁后的衣服,如今竟也开始准备了起来。 每每看见二人在她身边不住念叨着让她“千万小心身体,不要过度劳累,有什么事情都交给瑞阳去打理”之类关心的话,奕霜总是安静坐在一旁满脸笑意。看着众人不停为她忙碌的身影温柔笑着,心中自是说不出的感动与暖意。 这些年来母亲与阿九等人相继离世,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人陆续消逝在这个世界,难免会让自己感到孤独难过;加之以往的遭遇与经历,更是让这个从未感受到亲人间温暖和煦氛围的女孩,逐渐心生出诸多凉意。 如今白家虽然势败,自己却仍旧幸运地嫁给了生命中最爱的人,感受着他带给自己重获新生的独特感受,腹中更是有了二人爱情的最好结晶。每每想及此时的幸福,奕霜总会感叹着苦尽甘来,此生已足矣。 另一边,凌瑞阳却是被奕霜孕期带来的小孩心气,彻底败了火。 先是自家夫人午夜时分大开冰箱大门,抱着那把香芹嚎啕大哭甚是惨烈,不知所云;再是某天被她不知从何处翻到的奶嘴中伤感不已,接着自是一通痛哭流涕。 再后来就连柳戈与慕铃歌二人前来探望,都不再起到任何作用。奕霜只委屈地挺着比自己身形大上一圈的肚子,独自一人抱着沙发上的抱枕泪眼滢滢,直哭得二人头痛不已,纷纷告辞。终于待到这年年底将她送进医院安全待产后,众人才将心中的大石彻底放了下来,真真松了口气。 望着保温箱中安静躺着的两个小家伙,凌瑞阳年轻俊逸的面容上悄悄爬上了一丝笑意。姐姐总是比弟弟顽劣许多,即便刚刚出生不久,也时常翻来滚去地踢到一旁乖巧的弟弟。 凌瑞阳静静地站在保温箱前,望着这两个晶莹可爱的小家伙,眉间不由感到一阵无奈。白家和凌家这两家的基因到底是出了怎样的奇异,到了自己儿女的这一代,却是和妻子白清茗身份一样的概率。早已一步出生的竟也是个女儿,果然是应验了要做姐弟的命运。 凌家到了他这一辈也是如此,长姐凌嫣然虽只比自己早出生十来分钟,到底是在自己前面降临人世。妻子的身世离奇更不必说,此时早已身为人母的她,原本也是白家年纪最长的千金,即便她和弟弟清谒、奕洺二人年纪相差无几,便是这短短的几分钟,便也因此确定下了三人关系的顺序。 如今看来,女儿和儿子的诞生,或许真是随了两人的家族基因。婴儿初生虽说并不能完全看清相貌,但看着自家孩子身旁那些肤色稍显黝黑的小家伙们;做父母的心中,自然难免几分别样惊喜。 刚刚出生临近半月的宝贝们粉妆玉砌五官鲜明,此刻正沉浸在甜甜的睡梦中,唇畔扬起一抹弯弯的微笑。姐姐似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微微抬起粉嫩的小脚轻轻一动,不经意间,便将躺在身侧的弟弟踹了一记 唉!以后的凌家,怕是有闹腾的时候了。凌瑞阳一边感叹着人类衍生的神奇,一边提着装有温热参鸡汤的保温桶,快步赶回了奕霜所在的病房。无可奈何地回首轻轻摇了摇头,再次深深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终于不再留恋地转身离开。 早已转入普通病房的奕霜此刻正靠在窗边,享受着秋日里难得一见的充足阳光,怀中那本用来打发时间的诗集早已在她的沉沉睡梦中落在了地上,此刻正正掉落在了脚下的羊毛地毯上摊开着。凌瑞阳脱掉鞋子走进房间,将手中提着的参鸡汤轻轻放下,俯身将那本书捡起来放在了床头柜上,方才轻轻抚着奕霜的手,安静蹲在了她的身前。 察觉到手上传来的细微触感,奕霜缓缓睁开了双眼。见来人是自己的丈夫凌瑞阳,此刻便毫无顾忌般大大伸了一个懒腰,慵懒开口道:“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子公司成立的开业典礼么?爸这是又批了你的假让你溜出来了?果然做了父亲后,万事都可以借孩子来逃避。” 凌瑞阳既好气又好笑地为她盛了碗鸡汤,轻轻取过勺子舀了一勺吹一口气,慢慢送进了她的口中道:“你呀你呀,自打怀孕之后便变得越发牙尖嘴利起来。今日是子公司成立的大日子,可最应出现在那里的,难道不是身为子公司负责人的清谒吗?话说回来,这次子公司能够顺利成立,公司最应给予奖赏的人便是清谒。他年纪虽轻,但却为人处事稳重自持,目光高远。相信日后子公司在他的精心打理下,一定会带领公司的发展迈上新的高度。” 听闻凌瑞阳老气横秋的官方说辞,奕霜不由轻轻翻了个白眼,指了指鸡汤道:“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一个年轻人言谈举止却如此老套,以后该让女儿儿子如何跟着你学习。凌瑞阳我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把我的宝贝女儿带成老学究一样,我可跟你没完!” “为什么只有女儿像老学究便惹你生气,那咱们的儿子呢?作为他的妈妈,难道你就不心疼他吗?”凌瑞阳无限怅惘地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 “那是因为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儿子是爸爸的调皮小钢炮。女儿由我亲自教养,自然会出落得独一无二,儿子就交给你这个当父亲的来照顾吧!喂,我说,婚前便说好了如果生下双胞胎的话,我们二人是要竞赛般一人带一个的!你不会这时候不认账吧!” “我说的是双胞胎,又不是龙凤胎。你生的是龙凤胎,自然由亲妈来带嘛!老婆你说对不对?”委屈般撇了撇嘴角,凌瑞阳露出一副万年难得一见的哀怨表情,轻轻抱住奕霜的腿道。 “凌瑞阳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大骗子!你欺负人...哇!” 不用猜,那个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此刻又开始了。 奕霜的嚎啕大哭在凌瑞阳的温柔“哄骗”下悄悄静了声,嘴唇传来的绵软带着一丝爱情的香甜,缓缓涌动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 直到黄昏初现,直到时光尽头,都不曾轻易散去。 (全书完) 番外篇·白清谒 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姐姐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时,我对此感到毫不意外。这些年我被舅舅以“疗养”的名义禁锢在这个不过方寸大小的远郊庭院中,虽无法与外界过多接触,到底这些消息还是会不胫而走地传入我的耳中。 直到吴妈某一天悄然探访我时才知道,那个素未谋面的她原来早已被接回到了白家老宅——澜庭阁中。 精致小巧的五官透着一抹眸间化不开的凌厉杀伐,明明同我出生时间相差不过短短数十分钟,眼前的她却是带着历经岁月翻滚而来的弥久气息,骤然间便扑面而来。可从那样一双小鹿般雾气蒙蒙的清澈眼眸中,我却看到了她对未知领域和陌生人的害怕与恐惧。 轻轻走到我的身边,将早已滑落的绒毯为我重新覆上,我只装作沉睡中不愿苏醒的样子悄悄打量着她。看见她眉目如画的那双弯眉紧紧地皱着,望着我的姣好面容,骤然间却生出了五味陈杂的复杂神情。我不知她是在同情着那场车祸为我带来的惨烈悲剧,还是在叹息着命运对我们这对姐弟的委实不公。 我只知道的是,那是一个灰雾蒙蒙的下午,阳光照不进这个常年封闭着的庭院,也照射不进我早已冰冷麻木的心。 我见过她的崩溃,亦见过她的欢喜。 那是她极力争取让我重新回到白家的日子,同样是母亲久病去世的日子。自从当年事发后,我和母亲便被白家人分别囚禁在了不同的地方。自此一别再次相逢的这一面,没想到却成为了此生看见母亲的,最后一面。 她在母亲面前哭得不能自已,她将头轻轻靠在我早已不能站立行走的双腿上,轻抚着我那双察觉不到丝毫触感的腿,眼泪就这样大颗大颗滚滚而下。我看着她的悲痛欲绝,看着她的憔悴不堪,心中除了叹息,便只剩下疼痛之下的失落与无助;更多的,便是那份来自内心深处无尽地空洞与绝望。 除此之外,早已沦为一个废人一般的我,又能为她、为母亲做些什么呢? 没有了双腿可以行走的白清谒,早已失去了这个家族可以利用的最好价值。如今的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我,看不见未来,也看不见希望,更看不见恢弘蓝图般的壮丽未来。 我想要的,只是一份真正属于我的自由,而已。 发生那场意外的时候,是我十五岁的年纪。 当晚陪同舅父白政言参加晚宴归来的路上,舅母对我和母亲口吐狂言恶语相向,如此方才逼得我同她大吵了起来。 万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因为精神崩溃早已带来恶性循环的女人,此刻竟是如此疯狂。她率先解开了安全带,奋力从副驾驶上跃起身来,想要用力扼住我的肩膀;而后将另一只手狠狠扣在了我的脖颈上,妄图将我掐死在后排的座椅上。 舅父眼见这场闹剧无法停止,情急之下便想伸手阻拦,却被早已疯癫至极的舅妈一掌推开。车子终于不受控制地向着山道边的悬崖坠去,我在她动手的同时早已解开了安全带,用尽全力抵挡着她的攻击。舅父白政言眼看紧急刹车无望,也同我一样解开了安全带,迅速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一声轰隆巨响自崖边传来,车子彻底掉落进山崖,发动机紧随其后因泄油起火发生了爆炸。舅母尚未从这样紧急的生死关头反应过来,便已随着这一声巨响彻底炸成了灰烬。后来在警方调查的消息中得知,车上的行车记录和黑匣子,早已同样轰成了齑粉。这样一件荒唐至极的闹剧,自此便已这样可笑至极的方式匆匆结尾,只留下外人所不知道的内幕和秘密。 白家到底是上川地区的重要商业代表,家族出了这样的丑闻,那些闻讯而来的外媒,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警方查到家中时,舅父拿出舅母多年来的精神诊断报告做出了最合理的解释;警察谅在我尚未成年且身受重伤的情况下,针对白家的情况简单做了处理。我被关押进当地警局长达数月之久,每日不间断被质询着事件发生的根本原因。 可我明白,那些事情的原委,我都不能全盘托出。舅父在探监时已有交代,如今我的一言一行都被外媒钉在了眼里,任何一句不假思索的言谈,都会让白家百年基业就此毁于一旦。可事情到底传了出来,白氏药业股票跌破历史新低,管理人员们开始陆续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公司,想要凭此另寻出路。 我被舅父以车祸病重的缘由申请了保外就医,从此便被白家囚禁在了这个远离澜庭阁的别院中。这一禁便是长达十年的时间,白氏却也因此不断缩减产值,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个辉煌鼎盛的盛名时代。 我从未恨过舅父,更不曾在被囚禁后,怨憎他对我的所作所为。从小到大,他对我虽然严苛有加严厉对待;但我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恢复白家昔日的荣光,都是为了能够尽快营救出我的母亲白素宁。 我心中一直都再清楚不过的知道,仅凭他一人之力,是根本无法做到的。白家对母亲当年的事情严禁开口再提,母亲这些年来也遭到了太多无法想象的病痛与折磨。如若不是舅父在暗中悉心相助的话,恐怕她早已撑不过这数十年的漫长光阴。 百年基业一旦腐蚀烂透,自内而外便都回天无力。除了我们将这些产业抛售与融合进更厉害的团队运营,以此来保存它仅剩最后一丝的血脉外。 其他的,都只能是遥遥无期的观望,以及那份心灵深处的痛惜。 清茗回来后对白家那些无所作为的顽固分子,彻底进行了整顿。她不顾白家诸位董事会成员的抗议,坚决执行大额抛售白氏药业股份产值等操作;终于将白氏仅剩的核心团队,成功并入了由洛嵘控股集团旗下市场部总监柳戈带领的团队中,并顺利拉回了白氏药业濒临破产的惨败局面。 那一刻,我才终于看清了这位长姐的深谋远虑;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才终于明白了,她对白家的良苦用心。 舅父走了,长姐亦是选择退出了白家的舞台。临走之前,她将白氏药业在洛嵘控股仅剩的股份占比与董事会的席位,全权转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明白她最终仍会选择回到帝宸,回到那个她心中信仰的所在之地。我虽不曾见过那个让她坚定的女子,但我知道的是,那是她心里最向往和珍视的一道光。 那个叫做“阿九”的女子将永远照耀着她,带领她走向那个不可战胜的,灵魂高地。 番外篇·付堰桥 同那个叫做“冯奕霜”的小丫头刚刚认识的第一面,是在公司名下生意并不景气的那间pub——“k”里。 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眉目间却带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稚嫩气息。她在大门外闹了一通,责令巡场放她进来;鬼使神差,我却答应了她的要求。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为何我会对她如此放纵,任由她在此处胡闹无礼。无疑是她同阿九眉眼间那抹一样的执拗与果决,同样惊艳般绽放在了,这个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来此之前,我便已在罗明川罗总的口中得知了这样一个女孩。我知道她的身份,同样了解到她的过去,她本是一个孤儿,从小被父母遗弃在市郊的孤儿院中,是养父冯远之将其带回抚养成人。 后来的日子里,那个所谓的养父竟却将恶心至极的目光打探到了她的身上。终于在摆脱罗明川的利用后,她选择离开星语集团加入了我们,与那个生活二十多年的“家庭”最终决裂。 之所以愿意对她出手相助,我想并不全然是阿九的缘故。这个叫做“冯奕霜”的小丫头对于公司日常繁忙不堪的高度工作,有着天生默契的适应感。刚来此地她便已学会了如何去替大哥分忧,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工作之间的艰难磨合。时至今日,虽已相隔多年,她出色的表现却仍让我感到惊喜。 她跟白家人之间的恩怨,作为旁观者而言,我是再清楚不过的。她同阿九出奇般地发展成了闺中密友,因着这份情谊的存在,也让她在帝宸得到了大哥等人的庇佑。 我知道,这些不仅是因为她的优秀,从商多年的大哥并不会轻易被儿女情长所羁绊;可我也知道,那是一个骄傲如他一样的男人的最后底线,即便不能与阿九共伴此生,可但凡与她相关的任何一点关联,他都不会弃之不顾视若罔闻。 我不知道这是奕霜的幸运,还是作为一个替代者的不幸。可我知道的是,大哥的确将她看作了最为得力的干将之一,但也远非当初阿九在时,所可以取代的那些情深与意重。 爱情是一朵最噬人心魂的花,大哥对阿九含笑饮砒霜,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对阿九深爱多年,终究未成同她修成正果,这一切都被奕霜看在了眼中。 记得她曾问过我,耗费十年时间去爱这样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心中是否会有一丝悔意?我清晰明确地回答了她,只简简单单两个字:“不曾”。 我从未怨憎阿九是否深爱着郑锋那么多年,甚至甘愿为他出生入死,愿意陪他生死与共;我只知道的是,正如奕霜当初面对罗明川的爱情那样奋不顾身时,她同样选择了作为他的棋子任他摆布和利用,哪怕将她一手推进了万丈悬崖,哪怕是他毫无顾忌转身牵住了凌嫣然的手,就这样将自己弃之不用。 我知道,那一刻的奕霜,却是同样甘之如饴的。 后来,她被白政言带回白家,对外公布了她本应拥有的身份,更是遭遇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我虽不能时时跟随在她的身边,到底也从大哥和阿九口中,得知了诸多关于她的事。她是那样聪慧如狐的精明女子,懂得如何明辨利弊,更懂得如何自保逃生,我自信从没有看错过她。如今她所得到的这一切安逸生活,便是时间带来的最好不过的证明。 阿九离开这里多年,我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生儿育女,繁衍生息,为帝宸为大哥不断奔波操劳,也为了自己心中执拗坚守着的意义。我和奕霜都是那样意志坚定的人,为了心中所想所念,便必然会答应将这个高地一直守好如初。 奕霜如此,我如此;而那个叫做“阿九”的女子,亦是如此。 九月二十六日凌晨,董承铭大师因病逝世,此生再不能与郑锋阿九二人相见。短短不过两月的时间,大哥竟因伤痛欲绝旧病重犯身故,紧随着董大师随后而去。 原以为这是我所面临着的最大悲痛,未曾想到的是,阿九竟是如此决绝刚烈的性子。在得知二人相继离世后,趁着台风过境海浪滔天,她便转身将自己投进了万丈深渊的,大洋洲的宽广海域。 我从未想到此生竟会与他二人这样作离别,奕霜因此一病不起抑郁成疾,我也终于在她面前撒下了第一个谎。大哥亡故,公司尚有诸多事宜需要处理,二哥江楠自会打理好这一切,此刻的我却只想如此自私任性地疯上一回。我对所有人都撒了谎,一边取消了早已安排下的同客户之间的见面,一边将自己埋在家中数日不曾出门,只在酗酒怅惘中泪不自禁情难自控。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能够倾心相知之人又有几何?在我尚且不到四十岁的年纪里便这样接二连三失去了生命中最为珍视的人,我想,这份心中的伤痛在此时此刻,恐怕唯有奕霜才能清楚地明白。 明白这种来自内心深处深入骨髓的,诛心之痛。 时间是一剂毒药,也是一副让人解脱困境的良药。 三年时光转瞬即逝,凌家到底选择同白家结下了亲。这门凌朔里与白素宁年轻时令人扼腕叹息的,才子佳人般的美好爱情;终究在凌瑞阳与奕霜的身上,画上了一个最为圆满的句号。 我见证了他们的相知相爱,也见证了他们爱情结晶的诞生。只是我知道,这样美好和暖的画面,此生我再也无法将其分享给那二人之一。他们在天堂彼端携手共进,我却独剩一人徘徊在回忆中,唯有清风明月伴我孤独与惆怅。 如今已是第四年的清明,我带上几许清酒三两点心,只带着儿子一人前往墓园扫墓。他细嫩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那张依旧年轻的面容,望着我双鬓稍显发白的苍老发梢,好奇地向我询问着这里的主人是谁。我微笑着将大哥的照片擦了又擦,通红的眼中泛起点点涟漪,将那个名字缓缓告诉了他: “这是爸爸此生最重要的一个朋友,一个兄弟,一个家人。” “那...爸爸,以后我也会有这样的朋友吗?” 孩子般稚气的话语轻轻徘徊在我的耳边,眼中饱含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般潸然而下。我微笑着转过身,用那般温柔的语气轻轻告诉他:“会的,一定会的。你要相信,未来的人生中一定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他会成为你生命中最耀眼的那束光,陪着你走完往后漫长余生。” 远处,奕霜带着凌瑞阳和孩子们静静地观望着,唇畔泛起的微笑轻轻荡漾在了我的心中,连同远处渐渐铺满天空的晚霞,只剩下深陷在眸间的耀眼与灿烂。 还好,此生尚有这一至亲知己,我亦已足矣。 【文中出现公司名及人设名字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后记 写完这个长达17万字的故事时,我花费了近两年的时间。这不是说我对此毫无头绪无从下笔,只是,我想告诉大家的的是:这个故事相对前两部它的姊妹篇而言,无论对于故事原型人设的她,还是身为原作者的我而言,同样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时至今日我总觉得在自己的人生目标中,完成了一件数年前都不敢做到的事。我把那些身边真实存在着的,他们经历过的那些成长统统选择性的记录了下来,然后以这样一个讲述故事的形式写了出来。 我想,对我而言,这不仅仅是一次锻炼原创作品的最佳时机;更多的,我很荣幸借助这些故事、这些亲朋好友,甚至于那些不曾陪伴我一路成长的陌生人,来为他们还原一个最近真实的世界,来重新讲述一次他们动人离奇的成长经历。 所授执笔,与有荣焉。 《别离之城》完成时,那是这个系列的第一部完结小说。我对它的创作时间最久,同样花费的精力也最多。那是一个略有不同于后两部的故事,因而便更容易沉浸在剧情的创作里无法脱身;以至于故事写完的时候,我才终于深深松了口气告诉自己,终于能够从这个故事回到了现实的生活。 相较于第二个故事《失梦之境》而言,这一次所写的故事,同样算得上有几分“励志”的含义。故事的女主人公白清茗,同《失梦之境》的女主人公慕铃歌一样,都是经由成长中的家庭变故所发生的一系列的蜕变。最终得以以一种全新的姿态站立在人生的顶点,达到自己心中设想的最后目的。 我想,这些不仅仅是源于故事的剧情需要,更是来自现实生活中他们身上的美好品质。正是基于这样一种足以让人学习进步的优势,因而才会在不断经历磨难与挫折的过程中,坚定树立起自己的自信、自知与自爱;如此才会在人生的道路上愈发懂得何为沉稳自持,何为勤恳付出后的,方得回报。 所明感悟,与有荣焉。 直到今日,这个三部关联长达近五十万字的小说,终于告一段落。不论是在屡屡同团队的伙伴之间的讨论删减,还是在创作的同时,不断要求剧情更加逻辑圆满的地方;五年的时间里,我们共同完成了诸多不可能完成的事,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共同致力于将这个系列的故事创作得更为完满。无论台前幕后,无论多少付出与关注,我想对所有参与创作过程的你们,诚挚地道一声谢。 感谢你们不计时间与精力地帮助我完成这三部作品,感谢你们无数次阅览同一片段与我细心细致讨论出的剧情;同样要感谢提供故事原型人设的每一个参与人员,是你们给予了这些故事的创作背景,同时也赋予了书中这些人物的鲜活生命。 所书历程,与有荣焉。 五年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别离”系列的故事已全部完结。这期间有欢笑有眼泪,有失落,也有孤独;但今日仍能够将它们完整地赠与读者们阅读观赏,虽五年匆匆,但我心中却是万分情愿的。 故事止于此,但未来的创作之路,并不仅仅止于此。 未来还有更多值得写出来的故事,还有更重要的人值得去相识。我相信,不仅是文字这端的我与故事中的那些人设;更多的,是来自万千世界繁华深处的你们。 有你们的陪伴,便是我创作路途上的最大动力。 愿你三冬有暖,无愁也无疾。 五年时光陪伴,何其与有荣焉! 我们下一个故事,再见! 溯而婉兮 2020年0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