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声蕙色》 第一章 逝去 “相公,娘抬了一下眼皮!” 高昂的一声女尖叫,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大声嚷嚷什么?要是将人都引了过来,仔细你的皮!” 苏韫竹端着一盏蜡烛在四周照耀,他的声音严肃又刻薄,将他对面的妇人呵斥的不敢再抬头说话。 外面是晴空高照的艳阳天,照在这间仿佛被人遗弃的小院里,那丝丝缕缕的光线却怎样也穿不进来。 房内,蜡烛的光线将周围照的一片昏黄,两人的视线统一都落在了西南角的雕花大床上。 大床上躺着一位老妪,头发灰白,脸色难看,盖着蚕丝被子,枕着绣花枕头,虽说穿用看上去华贵,但此情此景下反而更加衬托出老妪惨败身体的凄凉。 这人便是妇人口中的娘了。 云蕙眼皮动了两下,她的嘴唇干涩得紧,想要张口要水,却没有力气,身边的仆从也不知去了哪儿,好不容易听见了人声,她想要费力睁开眼睛,却又在下一秒听见了那熟悉又绝情的声音开口了。 “还站着干什么?这老东西定是将那株五百年的老参给藏在了这间屋子的某个角落里,你和我快些找到,有了它,以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找!我找!只是相公你可否告诉我,一株上百年老参顶多就是值个万两白银,虽多时是有价无货,可万两白银与我们来说也还是改变不了商人身份,那富贵是享受了,可这荣华从哪来?” 小妇人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与兴奋,显然是对荣华十分向往。 苏韫竹想了一会,反正等他拿到了老参,事情就算是办妥了大半,也就不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索性告诉这个妇人也不无可。 “从前你进门时,我也好,那老东西也好,不是都告诉过你,我的父亲不是早早就去世了吗?其实不是,我的父亲不但没有去世,反而活得特别好,只是一些原因导致我们不能相认,现在新皇登基,我父亲也成了内阁首辅,而我,作为他的长子,当然是要光明正大的回归苏府做一位公子哥!” 商人之子,官宦之子,哪个更高贵?哪个更有前途?这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小妇人听的激动万分:“如此说来,那我岂不是也成了官宦家的贵妇人了吗?” 苏韫竹将小妇人的喜悦尽收眼底,心中很是满意她的表现,不自觉得更是将自己的姿态放的高了几分,仿佛他此刻便已经是官宦家的少爷了。 “当今皇上孝顺,太后病危,需要百年老参吊命,年份越久越好,可上了年份的老参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如今建邺城里又有几个人能拿得出百年老参的?何况这老东西当初的嫁妆里便有一株五百年的珍贵老参,这可是好东西啊!等我找到了,拿去做回归苏府的筹码,你说,我父亲还能不答应?” 就算父亲碍于现任妻子不答应,他也可以自己将这株老参做投名状递到今上面前,反正今上已经下了皇榜,不论身份,只要有人能递上一株百年老参,都能得到丰厚的奖赏! 至于那丰厚的奖赏是些什么不重要,无非黄白两物,加官进爵当然不能想,但他却可以在皇上面前露脸,到时他在说出自己真实身份,想来他的父亲顺势也就可以将他从正门带回府去。 苏韫竹早就将出路谋算好了,做商人之子有什么好?既没有什么身份,赚了再多银子不也拢不到几分进自己腰包,这样的日子他早已过够。 两人窸窸窣窣的在房内搜寻了起来,声音很轻,应该是担心动静太大,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这老妇人虽然病了许久,看上去也时日无多,云家如今也被苏韫竹把控的彻底,但难免没有几个念旧情的老仆看见了他们的行为而将事情捅破出去。 “相公,这周围都找遍了也寻不到踪迹,你在想想看,会不会是娘将东西藏到了一个更为保险的地方?那可是五百年的老参,其珍贵程度怎样也不该是随意放在这个屋子内吧?” 小妇人的声音很低,刻意压下的声调,外面的人是听不见,可躺在大床上的云蕙却听得一清二楚。 云蕙此时心中怒意翻腾,想大骂面前狼狈为奸的二人,无奈身体实在不允许,于是她只好任由自己听着二人动作和声音,心里却将苏韫竹狠狠看白了好几遍! 真是好一个被她视如己出的儿子啊! “不可能,其它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我都找了好几遍,眼下就剩这间屋子没找过了,你我再仔细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然后又是一阵翻找声响起,云蕙感觉身体被人翻来翻去的拉扯,她努力扯起眼皮,缝隙间遂看到自己被人翻扯到了床脚,在她眼前的是两双一黑一粉的锦鞋。 “这个老东西到底将东西藏哪了?整个屋子包括她躺着的床也翻遍了,居然仍不见踪迹!” “相公,该不会这五百年的老参早被娘拿去用了?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原小妇人便不是特别相信,整个建邺城的勋贵豪门都拿不出一株五百年的老参,偏偏商人妇孺却能有一株五百年老参的嫁妆?若不是被荣华迷了眼,她恐怕都不敢想。 “哼!你可别小巧了这老东西,当初她确有这样珍贵的嫁妆,嫁给我爹的时候,那嫁妆单子头一列便是五百年的老参,这还是父亲亲口给我说的,不然你以为没有人为我指引,我就真能想到凭一株人参就想回到首辅大人家做少爷?” 苏韫竹再怎么心大,当然也想不到用一株人参就能打开回府之路这样的想法,还不是因为他的父亲其实一直就记挂着他,不然为何会想着法子助他? “可我们就连这床也翻找了数遍,哪怕蚕丝被子我都往里摸了又摸,仍是不见一点踪迹,难道这老参是长脚跑了?” 夫妻俩在一侧细细低语,殊不知在他们脚下的人却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已没了气息。 ......... “云蕙,慧慧!” 一阵悦耳温润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地低喃,是在叫她吗? 眼皮酸涩,头脑发胀,云蕙好不容易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身边已经换了景象。 绣着彩蝶的床幔,鸳鸯戏水的绸缎枕头,两步外香炉里飘散着的丝丝若有若无好闻的气息,鱼儿戏水的荷花图案插屏隔档住了外间,她看不太仔细,却能感受得到外间有人说话的声音和一道高挑的身影。 “啊!夫人醒了!夫人您渴不渴?要不喝点温水润润喉?您已经高热了两天,大夫说要多喝些温水才好呢!” “细荷?” 云蕙沙哑着嗓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喊道。 不知何时走到近前的人,十六七的年纪,身着淡绿色的襦裙,粉色褙子,梳着丫鬟髻,容颜俏丽,明媚动人,如此鲜活的人儿不是早已逝去,为何如今她又能再见到她? 还有四下的环境和摆设,这些东西既熟悉又陌生,这里不是她十几年前嫁给苏文谦时,她的父亲在恭州水都城给她的陪嫁宅子吗? 可这里的一切明明已经被战乱破坏,她也因此不得不得背井离乡十几年,而她的记忆里明明自己已经病死在了建邺,建邺距离恭州甚远,她是如何又回到了这里? 第二章 恍若隔世 茶杯递到了云蕙的面前,“夫人快来喝口水吧,瞧瞧您的声音沙哑得,赶紧润润喉,这样也能舒服些。” 云蕙顺着细荷的手喝了些水,嗓子焦灼得仿佛被火烧过,有了水的滋润,她感觉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还未等云蕙拉着细荷问问话,就听见那阵在睡梦中就一直喊着自己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云蕙你醒了!” 声音带着惊喜,云蕙自然而然的抬起头来望去,这道声音的主人已经近在咫尺。 来人穿着一席灰蓝色的锦缎衣衫,身姿卓越,风华正茂,脸上恰到好处的关心与那温润悦耳的声音,若是换做从前,云蕙定要红着脸,心脏突突如小鹿乱跳般激动起来。 “苏文谦?” 这人的长相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年轻俊朗了?她记的在自己病逝前三个月时,两人还见过一面,那时这人的容貌早已被岁月侵蚀,虽依旧不掩他俊逸面庞,可也不是如今这般能比。 苏文谦见云蕙声音冷淡,表情没有他想象般的热情,不禁微皱眉头,一双好看的眸子带着丝愧疚,随即温声说道:“蕙蕙千万不要恼了我,伯爵家的千金这次我是不娶也得娶,不然他们便会来危害及我的家人乃至你,你可要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啊,不然我做的这一切退让与屈辱就算是白做了!” 云蕙恍若做梦般,这人为何要将同样的话对她说第二次? “慧慧?慧慧?你不会真生气了?” 苏文谦半天没得到云蕙的反应,他表情纠结且复杂起来,眼眶很快便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半点不让其掉下来,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偏苏文谦文质彬彬的模样,要哭不哭的那种坚韧劲却更让人心动且心酸。 要换成从前,云蕙早在苏文谦解释的第一遍时就已经释怀了他停妻另娶的苦衷,可云蕙终究已经在苏文谦的温柔话中上过当,吃过亏了,这再来一次,云蕙的心仿若磐石,根本没有一丝意动。 “夫人您就谅解老爷一二吧,老爷也是不得已啊!那建邺城里的伯爵爷看上了我们家老爷,非要将自己女儿嫁过来,若是老爷拒绝,惹了伯爵爷的怒,我们一介商人如何能够抵抗得了官家权威啊?老爷应下了这门亲,也是为了保护夫人少爷等人的性命,并非是想要攀得高枝,于夫人你们不顾啊!” 一道不合时宜的女声清脆响亮的在屋内发出,云蕙看过去,与细荷一般大年纪,也是与细荷一般的穿着颜色,脸盘姣好,双目明亮,发髻上还多插了一支镀金的珍珠发簪,映衬的这张小脸更是娇媚。 只是一旁的细荷听的此人突然发声后便一直紧皱着眉头,对着那人轻斥:“没规矩!老爷与夫人说话呢,有你什么插嘴的?” 问梅憋着嘴鼓囊道:“我还不是为了夫人着想,这不是怕夫人左了性嘛!” 细荷一听,怒眉呵斥道:“快闭了你的嘴吧!你一个丫鬟,犯不着由你替夫人做主!” 问梅不服,很想回嘴,却不料被苏文谦打断了:“好了,你们两个先退下吧,没看见你们夫人高热刚退吗?还在她面前打扰做什么?” 细荷有些不放心,但苏文谦发话了,且云蕙从醒来到现在便一直愣愣的,她也只好听从着向两人福了一礼,随即扯着问梅退了下去。 两个丫鬟绕道从插屏退了出去,云蕙实则仍是有些云里雾里,她刚经历了一场病痛折磨,又见识到了身边人的凉薄,本以为该到了地府的,不想再次睁眼却回到了十几年前,这是梦吧?但鲜活的人,温热的肌肤却都真实无比,这样的梦也太真了吧? 苏文谦见云蕙眼底晕满着忧伤,只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要娶伯爵千金在伤心,他也劝慰了,该说的道理相信凭云蕙那么在乎他,最后也该按着他预期的路走下去,随即也不欲继续待在这里。 “好不容易退了烧,在多休息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等到明日我再来看看你。” 声音里充满了关心与温情,如此让人留恋的声音,也难怪从前的自己会对他一再放任底限,最后将自己赔进去。 从明媒正娶的夫人最后变成了弃妇,然后又投入进了苏文谦蜜糖谎言里,赔上自己的嫁妆,还要舍身出去为苏文谦上升的道路赚取银钱,呵!喂饱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又替他养老送终了老母,最后还为他养出了一个白眼狼庶子! 云蕙恨啊!与其说恨苏韫竹的自私自利!恨苏文谦的薄情寡义,贪婪绝情!不如说恨自己那不值几文钱的痴心一片!恨自己自甘堕落!作茧自缚! “你出去吧,明日也不用来了,我并不想再见到你,从前是我傻,是我蠢,才信了你的甜言蜜语。。” 云蕙押着嗓子说道,她虽然刚润了吼,但两日来的高烧早就将她嗓子烧的干涩无比,所以说出话就像是隐忍未发的感觉,本来云蕙是厌绝了苏文谦,说出的话自然而然便带有几分疏离,但偏偏嗓子发出的语调却让苏文谦误以为云蕙是在强忍着哭意,再说气话呢。 于是苏文谦道:“好好,这几天我都不来惹你,等你身体恢复好了我们在好好谈谈,好吗?” 云蕙没在做声,而是翻身面朝床内,将自己的背部对着苏文谦。 苏文谦只是无奈一笑,又嘱咐了好多话后便转身而去。 殊不知的是,在苏文谦看不到的一面里没有他想象中的悲痛,云蕙的表情实际却是冷到冰点,没有一丝因为苏文谦的关怀而感到动容。 ....... 又过了两日,这两日里苏文谦果真没有再来看云蕙,不但人没来,反而叫人传话说有急事要忙,人便又走了。 走就走吧,云蕙对他已经无感,倒是人在的时候,她还会感到恶心,她觉得,哪怕是在梦里,也不愿这人出现。 不过等云蕙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的时候,她已经就此浑浑噩噩过了三日,最终在第四日时,她狠狠掐了自己手臂后,那剧烈痛感总算让她清醒过来。 她,果真是重生回来了啊! 既然上天再给了她一次重新生活的机会,那么她便要好好的,顺心意的过自己的生活,至于苏文谦为她编织的美梦陷阱,她是再也不会自投罗网了。 第三章 稚子 “母亲!母亲!” 屋外传来孩童稚嫩的叫声,打断了坐在窗前正发着呆的云蕙。 不等丫鬟通报,就见只及成人大腿高的男童已经朝云蕙跑了过来。 男童不过四五岁的年纪,穿着棉布内衬衣衫,外挂了一件灰色福纹绸缎褂子,脖颈处带着一把纯银长命锁,一双神似苏文谦的眼眸里正对着云蕙闪烁着孺慕之情,两颊软嫩的腮帮一鼓一鼓,看上去极为可爱。 “母亲您的身子好多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小孩童在云蕙面前满是关心,小手还伸了出来轻轻探到云蕙额头上,摸了片刻方呼出一口气,满脸轻松的的道:“儿前几日便听闻母亲身体不适,本来当时就想来探望的,只是祖母担心儿会扰了母亲清净,不便母亲养病,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希望母亲别责怪儿可好?” 这般小大人做派,一副关心口吻,换做别人估计早已被他模样融化了心,偏云蕙不是。 重生回来后几天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孩童年纪的苏韫竹,这个庶长子。 “母亲怎么不说话?是头还很不舒服吗?..问梅!问梅!快去府外叫大夫来!”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 云蕙按住了着急忙慌的苏韫竹,这时从外应声而来的问梅停在了插屏外问道:“少爷可是要奴婢去请大夫?” 苏韫竹想开口说话,云蕙却已经抢在前道:“这里没什么事,你退出去守着吧,顺便让细荷将蕴香叫来。” 问梅看了看内室,视线在苏韫竹脸上扫了几下,最后还是应声下去了。 云蕙见问梅这般的动作,不禁冷笑,原来早在如今,这个丫头便已经起了二心,现在这个大院虽说门上挂着苏府的牌匾,但整个大宅都是她云蕙的嫁妆,苏文谦一介穷书生,若不是当年她下嫁给他,苏文谦后面又哪里来的机会可以继续寒窗苦读八年,最后考中进士,被周家看上? 如今她这还没跟苏文谦合离,苏文谦也还没娶上伯爵家的小姐,苏家也还没有开始发迹呢,这问梅便已经舍弃了原主子,开始巴结起苏家庶长子了?哼!殊不知就算苏文谦同周家结亲,最后也不会将庶子、老母亲一同接去建邺享福,甚至还会将这几人当做累赘,弃之不忍,放在身边又碍事,前世更是骗的她成了弃妇后,还心甘情愿给苏文谦养孩子,侍奉苏余氏。 苏文谦倒是心安理得用着她的嫁妆钱财为自己铺路,最可笑的是,偏当初的自己跟魔怔了似的,亲自给苏文谦赚取银钱,给他一切他想要的便利。 前世苏文谦最后能走到首辅的位置,没有她云蕙在下面铺路,他哪里能走得那般容易? 至于面前这个庶子,当初的她为什么就是看不出他的伪装呢?小小稚子,偏眼神里的濡慕情义是那般的真实不作假,要不是重来一回,她如何能得知一个五岁稚童便就能够伪装得炉火纯青,这样的心机,这样的虚伪,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母亲是想妹妹了吗?可是祖母说妹妹还小,担心这会来母亲这里会过了病气给她,要不还是在等...” “没什么事你也先下去吧。” 云蕙实在不想在听苏韫竹聒噪下去,她现在还有些后悔呢,前两日苏文谦还在时,就该让他先与自己和离了,等和离书到手,这如同吸血虫般的苏家一众人她也好顺势赶走,免得在留在这里继续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了。 偏偏才苏醒那会,她还沉浸在云里雾里,没有把周围一切当真,等到她真的清醒过来时,苏文谦又走了,她这会就算再讨厌面前这些人,也不能此刻就将人都给赶出去,毕竟在名义上,她现在还是苏家的媳妇,还为苏家孕育过一个孩子。 苏韫竹愣了一下,还没见过云蕙对她这样冷漠,脸上霎时雪白一片,云蕙看了一眼,心道再怎么会伪装,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五岁稚童,功夫还不到位呢。 云蕙也不去想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无非不过是担心自己因为苏文谦要与自己和离,她就此会恼上苏家人,至此将他们赶出去。 苏文谦肯定是不会将苏韫竹带去建邺,毕竟周家可还不知道千里迢迢外,苏文谦其实还有一位明媒正娶的妻子,更是早已有了庶长子,要是知道了,恐怕周家再怎么恨嫁女,也不会将女儿嫁给苏文谦吧。 至于苏余氏,原本便是乡野村妇,大字不识一个,还行为粗鄙,试想周家小姐又怎么会想要跟这样一个人做婆媳? 苏韫竹眼眶即时红了一圈,偏还默默忍受着,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禁生怜,不过云蕙铁石心肠,看也不看,苏韫竹只好乖顺地给云蕙福了一礼便离开了。 又过了一刻时,外面进来了细荷,云蕙看了她四下左右无人,便问:“叫你喊的人呢?怎么没叫过来?” 细荷回道:“奴婢去了老夫人那,禀了来意后,本以为就能将二小姐带过来,哪知老夫人身边的郭妈妈递话说二小姐这会刚午睡,不便叫醒,让奴婢先回了夫人,说等二小姐醒了在带着过来见夫人,只...” 云蕙见细荷欲言又止,便问:“有什么话就说,不用顾虑我。” 细荷这才又道:“只是郭妈妈拉着我悄悄问起夫人的身子有没有好些,说要是夫人身子不好,就别让二小姐过来了,免得过了病气,二小姐又小,哪里禁得起?” 细荷说着说着声音便变得有些愤怒起来,看了眼没什么表情变化的云蕙后,遂又有些生气说道:“夫人您看看郭妈妈她哪里还有将您放在眼里?二小姐可是您亲生的,您想要见自己的女儿,哪里有她一个奴才说三道四?说得好像您会害了自己亲生女儿一样!” 细荷愤愤不平,眼神望向云蕙时,还有着怒其不争的哀怨,这样的神情在前世时也曾对云蕙有过,那时细荷不止是这般说话,还对她选择继续为苏文谦养着一家老小时,也是劝过她不要犯傻。 只是前世的云蕙是一个一心爱慕着苏文谦的人,只要是为了苏文谦好的,她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帮助他,直至将自己伤的遍体鳞伤,回头时才终于醒悟了当时的自己是有多么愚蠢。 “我知道了,你去把何叔叫来,我有事找他。” 见云蕙又是一副和稀泥的态度,细荷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又已经习惯了云蕙这样的态度一般,只能顺从的退了出去。 第四章 苏余氏 何叔来的很快,半盏茶不到便已经候在了门外。 细荷走了进来禀告:“夫人,何管家来了。” 云蕙从内室走了出来,外屋大堂内,这会除了细荷外,便只站着一位中年男人,说是管家,但穿着却是一身短打服,身子强健有力,国字脸左侧眼垂下还有一道及颧骨的刀痕。 云蕙还在闺中时,这道伤疤便已经在他的脸颊上,据说这伤还是为了救她的祖父时受的。 “小姐!” 何贵恭敬有礼的朝云蕙福礼,云蕙在见到此人时,眉眼总算是有了笑意。 哪怕她都已经嫁了人了,但何叔却至始至终都只是称呼自己为小姐,而不是随着其他下人一样唤她夫人。 “何叔别那么多礼,快来坐。” 何贵也不客气,等云蕙坐到上座后,他尾随着坐到了下首右侧的位置上。 “小姐叫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云蕙点点头:“自然,我明日想要出门回云府一趟,好些天不见二弟,怪担心他的。” 云蕙的弟弟云开,如今还不到弱冠之年,便独自一人住在云府里,身边也没有个什么亲人长辈照顾,更是还没有娶妻生子,云蕙作为长姐,自然是会不时的去关心下的。 何贵:“那我待会就下去叫小厮准备马车,说来自从老爷病逝后,云府也就只剩下二少爷一人了。” 一提到父亲,云蕙的眼里便暗淡了几分神采,当初她嫁给苏文谦的时候,实际并没有得到父亲的认同,只是那时的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死心塌地的要跟着苏文谦,云父无奈下才只好答应了苏家的求亲,但同时也将何贵给了她做自己的管家,怕的就是苏家会欺负自己,有何贵在,至少还能有一个忠心的人做帮衬。 这会何贵见云蕙似乎是吩咐完了事,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开口问起话来:“小姐,您对苏老爷到底是个什么看法?他如今为了前程要跟您和离,他负您都到了这地步了,您可千万不要再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去啊!” “想他一介穷酸书生,要没有我们云家帮衬,他就算在满腹经纶,也到不了如今这地位,要知道他的进士出身可是小姐您用自己的体己银子给养出来的,何况您还替他养着这一大家子人呢!结果他反过来不说感激您的辛劳付出,却还要这样负您,娶了高官贵女不说,还要让您继续为他做牛做马,小姐,您可不要头脑发热就答应了啊!” 何贵不愧是个明白人,一眼便瞧出了苏文谦的目的,不,应该说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是个人都能够看明白的,可恨当初自己就是如何也看不明白。 当年何叔也是这样对她语重心长的说过,可惜那会她满心都是苏文谦,哪里会接受何叔的真心实意?倒过来因为苏文谦的挑拨,最后她更是打发了何叔离开,以至于后来她最需要用人之际时,才发现身边居然都没有几位能用的忠仆。 “何叔不用担心,我心中早已有数,不过我还有几句话要吩咐给你.....” 等到了傍晚,问梅进来问云蕙可要摆晚膳。 云蕙:“叫厨房做两道清淡点的小菜,在上两道二小姐爱吃的菜即可。” 又转身对细荷道:“你再去一趟老夫人处,务必将二小姐给我带过来,如果有人在多话,你就直接告诉那些人,这里可是我云家产业,我一个当家主母要见自己的女儿,难道还要三催四请?也不用顾忌老夫人的态度,这样,你再叫个粗使婆子跟你一道去,我就不信那几个人真敢拦你!” 细荷有些不可置信,她还没见过夫人对那边的老夫人难堪过,这会见夫人总算是强硬了一回态度,她赶紧答应着,脚步生风的去叫人去了。 云蕙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好笑,她看着是那么没有信用的?这速度是担心她待会又突然反悔,将她给叫回来?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太阳下山得早,屋外走廊上的灯笼里已经点燃了蜡烛,屋内晚膳也已经摆好,云蕙一边坐在屋里等着细荷将人带来,一边闭目养神着。 或者说不是闭目养神,而是闭着眼在看热闹。 云蕙的院子隔着一道月亮门,在穿过一个回廊便是苏余氏居住着的牡丹院。 苏府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不算大,但就这么几个人住着却也很宽敞。 云蕙住在二进院子揽月居里,而苏余氏便被安排在了三进院子牡丹院中。 牡丹院一开始也并非叫做牡丹院,只不过是苏余氏觉得牡丹繁荣华贵,刻意叫苏文谦给改的。 而此时的牡丹院里,苏余氏正拉着三岁小儿在怀,怒斥细荷道:“你个下贱胚子!你怎敢来冒犯我?云氏呢?你把她给我叫来,我今天倒要看看,谁能把我的乖孙女从我手里抢过去!她云氏要是敢!就是忤逆长辈,不孝不悌的东西!你看看她倒是敢不敢?” 苏余氏骂人不带喘气的,她劈头盖脸一顿好骂,口水飞溅到了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细荷身上。 细荷倒是十分冷淡,被骂了也不怯场,抬头挺胸的对视着苏余氏,在她对面的人一身花红柳绿的打扮,满身绫罗绸缎,手腕间赤金镯子锒铛作响,已是做祖母的人,穿着打扮却极为轻浮随便。 不过苏余氏可没这样的自觉,穷了苦了三十年,好不容易得到了富贵,她自然是什么华贵用什么了。 “贱婢,还不带着你的人给我回去!要不然就把云氏给我叫来!我就不信她还敢不听我的吩咐,居然敢从我的手里抢人,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儿子如今可是进士出身了!那往后加官进爵还会少?你们夫人现在不赶紧着来巴结我,倒净想着惹我生气,也不怕我一怒之下,叫我儿子休了她!” 这会苏蕴香从苏余氏怀里钻出来,也狠狠瞪了细荷一眼:“不许你欺负我祖母!” 细荷憋了一眼苏余氏,心中暗暗讽刺她的不要脸,嘴巴上却依旧不冷不淡回答:“小姐莫要误会奴婢,奴婢可不没胆欺负老夫人,只不过是夫人想念小姐,还做了一桌小姐爱吃的菜,特意叫奴婢来接小姐过去用饭的,难道小姐这么多天不在夫人身边,您就不想夫人吗?” 第五章 天赋 不想夫人吗? 细荷的话只不过是让三岁的苏蕴香稍作了一下犹豫后,便见苏蕴香紧紧地抱住了苏余氏道:“我不要娘!我要祖母!我要小娘!娘坏!祖母好!小娘好!” 此话一出,苏余氏更是挺直了胸脯,“贱婢,没听见吗?你们小姐说了不想去见你家夫人,孩子那么小,你逼她干什么?” 细荷没有理苏余氏的话,而是因为苏蕴香提及的小娘,不免朝着堂内左侧坐着的一对母子看去。 那个五岁大的男孩便是苏韫竹,而在他一旁的娇艳妇人便是苏文谦的生母盈姨娘。 此人容貌谈不上惊艳绝伦,但也是小家碧玉型,两眼水波盈盈好似秋水,身姿姣好,衣着一件月色襦裙,头上只簪着一只宝石金钗,手腕上还有一对碧玉镯子,看上去倒是雅致,跟恨不得将金银都贴得浑身都是的苏余氏作对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 细荷眉头蹙紧,她还记得夫人的吩咐,见好好说已是行不通,于是也就不再纠缠,给身侧粗使婆子一个眼神后,那婆子便一挽袖子很会来事的上前去将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给分开。 “我要祖母!我要祖母!” 苏蕴香耍起浑来,她被粗使婆子抱着下不来,于是便手脚并用在婆子身上又大又蹬。 只是人家粗使婆子见天干惯了粗实活计的人,一个小丫头的力气在她看来就跟挠痒痒一般,于是继续面不改色将人抱着要走。 “还愣着干嘛?快给我拦住她们啊!” 苏余氏可能是有些不可置信,在苏府这么些年里顺风顺水惯了,还没人敢冒犯她。现下被粗使婆子抢走了她怀里的人后,还愣了好大一半晌,等回过神来时,就见苏蕴香已经被人抱着要走了。 郭妈妈被吼了一句后,随即叫上另一个平时服侍苏余氏的丫鬟就要上来拉扯,结果被细荷一瞪,呵斥提醒道:“郭妈妈,你可不要忘了平时月钱是谁发给你的?端谁的碗就该听谁的话!还是说你想叛主?” 别说,细荷这样一个不大年纪的丫鬟,发起火来还是有那么几分威严在的。 郭妈妈立时就被唬住了,她跟另一个丫鬟停在了原地,是继续上前也不是,但不作为也不敢。 “哎呦!听听这贱婢的话啊!这可是苏府啊!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贱婢爬我头上拉屎撒尿了?居然还敢呵斥我的人,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你这个贱人!” 细荷冷哼一声,看了眼只会在跟前撒泼打诨的苏余氏,知道她也只能耍个嘴皮子,心里还想着夫人等她带小姐回去呢,便凉凉看了苏余氏跟盈姨娘一眼,就带着粗使婆子一路离开了牡丹院。 云蕙唇角翘带起了几分讥讽的弧度,这一出热闹看的还算是稍微解点气了。 不过她却也惊讶于自己的这个无师自通的本领,是的,前两天当她重生醒来过后,除了看到了十几年前的人和物,她的耳边更是时不时的响起一些说话的声音,伴随着声音的还有一幅幅映入眼帘的场景,她就算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得到十丈以内,各色形式的人们之间交流内容和面部表情。 所以哪怕隔着几道院墙,她也能清晰感受到牡丹院里的场景,闭着眼也能看到她们愤怒的神情,乃至在细荷带着人离开后,苏余氏背着人骂她的话。 “夫人,奴婢把二小姐带来了!” 门外很快便走进来了三人,细荷、粗使婆子,和被粗使婆子抱着的苏蕴香,她的亲身女儿。 “我要祖母!我要祖母!你们这些贱人都不得好死!快放了我!不然我让爹爹把你们都卖了去!” 苏蕴香死命的在粗使婆子怀里挣扎,搞得婆子被弄得不知所措。 毕竟是夫人亲生的小姐,粗使婆子也不敢真使力,半圈半抱着,就让苏蕴香有了从怀里想要挣脱出来的可乘之机。 云蕙见苏蕴香从被带到揽月居后,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嘴里叫骂着难听的话,对婆子骂骂咧咧拳打脚踢的模样,简直像极了苏余氏。 这样的现象让云蕙看的眼底不禁泛起了复杂。 “将二小姐放下来吧。” 粗使婆子一听,忙将人放到了地上,心里也大松了口气。 苏蕴香一站稳,就立即推了一把身边的婆子,然后就想往外面跑。 只是细荷堵住了路口,让苏蕴香无处可去。 “贱婢!还不快给我让开!” 细荷没有任何动作,纹丝不动把守着门口。 “让开!” 苏蕴香无视了站在她上首的云蕙,只一心想要回到牡丹院。 “细荷,带二小姐过来用膳吧。” 云蕙只当苏蕴香的无视看不见,亲生女儿只当自己看不见,要说不心酸那是假的,小小年纪便被养的满嘴脏话,果然是跟着苏余氏待久了,一言一行都学到了骨髓。 “我不要和你一起用膳,你是个坏人!我要祖母!我要小娘!” 苏蕴香歇斯底里怒吼道,一张生来便跟云蕙像极了的脸蛋上,如今却刻满了疏离与敌视。 云蕙也疏离着一张脸说道:“既然二小姐不想同我一起用饭,细荷你便将她带到西厢房去用膳,以后就让她住在西厢房。” 想了想又补充:“如果她不吃,也不用将就她,把饭菜放那儿,等她什么时候想吃了在热一热。” 细荷的脸上涌现出一副不可思议来,今天她算是颠覆了对夫人的看法,往常夫人可不舍得这样对待二小姐。 就算二小姐从小就被教的不肯亲近亲娘,夫人也只是暗自伤心,但也不会这样冷待。 只不过做奴婢的,只管照着主子吩咐的事去做就是,何况这也是细荷乐见其成的,很早前她就想劝夫人要重视二小姐的教养习惯,只不过那会夫人满心满眼都是老爷,真是做到了以夫为准,哪怕婆母刁难,还要出钱替丈夫养小妾。 “那奴婢这就将二小姐待下去。” 云蕙点点头,她原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唯一一点的期盼之情,也在刚才被消磨掉了,想起前世的点点滴滴来,她不禁捂住胸口,怪她自己,是她前世的愚蠢最终落得那般下场! 第六章 母女 苏蕴香如何闹腾终究只是一个孩子,虽然西厢房挨着正房近,哭闹的声音在云蕙耳朵里也显得非常清晰,但此时的云蕙却心如冷石,不为所动。 苏蕴香身边有自己的奶娘,这会好不容易被奶娘哄着用了点饭,不肯换下身上的衣服,又闹得久了,身体也困顿起来,此刻正合衣躺在床上睡着了。 细荷见二小姐这边已经安顿下来,便独自往正房来。 问梅在给云蕙铺床,刚铺好要伺候着云蕙休息,细荷就已经候在插屏外了。 云蕙看了眼问道:“蕴香现在怎么样了?” 细荷:“吃了小碗鱼片粥,用了一块芙蓉糕,现在已经睡着了。” 云蕙点点头,心里早就知道的事,不过是过场上走一遍问问罢了。 摆手便让问梅回去休息,今日是细荷守夜,睡在她的床下,细荷默默给自己铺好被褥,在云蕙坐靠在大床上时,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她。 细荷这人心细如发,稳重大方,对她这个主子从来都是有话直说的性格,今日却难得见她一副犹犹豫豫,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云蕙瞟了她一眼:“想说就说吧,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虽说你是奴我是主,但从情义上来讲,你我更是如同姐妹一般!所以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哪怕不好听我也不会怪你。” 细荷这才开口道:“奴婢没什么问题想问,只不过是对夫人突然一下子转变的态度感到惊奇,往常夫人不是最敬重老夫人,最宠爱二小姐,大少爷的,为何今日就...” 就怎样?态度大转变,往日对他们和风细雨,今日却变得强硬起来,不给对方留脸面,甚至对自己的亲身女儿也是没有了耐心,是不是? 云蕙心里这样想,却没有说出口,这让她如何说?总不能告诉细荷自己其实重活一世,上一世中,她就是被这些人利用了一辈子,到最后自己失去了所有价值时,便被抛弃在院落里,直至病逝也无人问津。 这样的话她别说不能告诉细荷,就算是明日见到了弟弟,她也不会告诉。 重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别说讲出来不会有人信,就算真有人信,恐怕她还会被动陷入危险中。 云蕙:“苏文谦负我在前,我何必继续自讨苦吃去讨好那群人?所以你不必感到惊讶,我云蕙岂是那样不知廉耻之人?放着大片森林不要,非要吊死在这么一颗歪脖子树上不成?” 细荷见云蕙眼眸大放异彩,没有了从前那般卑微到尘埃里的委曲求全,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自信,这让细荷仿佛又看到了曾还在闺阁里的那位风姿卓越,光彩夺目的云府大小姐。 “只是二小姐毕竟是您的亲生骨肉,如今夫人已将小姐留在了身边,哪怕为了保全母女情分,像今日这般冷淡对待小姐,时日长了,就算没有牡丹院那边的人挑拨,恐怕小姐长大了也还是不会与夫人亲近啊!奴婢以为,对待小姐还是要循序渐进,只要没了牡丹院的人横叉枝节,小姐慢慢会了解到谁待她才是真心!” 知道细荷是真心为她打算,她只是淡淡一笑道:“睡吧,明日一大早咱们还要去云台府,到时候将蕴香也带上就是,听你的,对她耐心点!” 细荷一看云蕙这个样子就知道是不想继续说话了,她无奈抿嘴,给云蕙掖好被子后,便吹息了灯,自己也钻进了棉被里去。 而在黑暗里,细荷看不见的地方,云蕙却是睁着大眼怎么也睡不着。 前世,要说最让云蕙放不下心怀的不是苏文谦,也不是苏韫竹,这两人虽然都将她利用到了极致,更是在她将要病死时,都还不放过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可说来这也算是她自己造的孽。 可唯一让她意难平的还是她的女儿苏蕴香。 苏蕴香自出生后便被苏余氏强制性抱了过去养着,那时候她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有苏文谦从中调和,又有孝道压身,最后云蕙也只得不了了之。 于是苏蕴香也就自小长于苏余氏之手,又有善于心计的盈姨娘在侧,姑侄两人硬是把苏蕴香养得从小就很敌视她。 那时云蕙不是没有努力修复过两人的关系,无奈苏蕴香只认贼做母,把盈姨娘当做自己亲生母亲看待,而她这个亲生母亲最后反而成了敌人,面对云蕙时,除了伸手向她索要银钱还有点笑脸,其余时候哪里能见到她踪影? 也就是那时,苏韫竹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以一个绝对乖巧,绝对依赖她的模样出现在她视野里,这让云蕙从一开始的疏离最后慢慢地被他的真情所打动,也正因如此,等到苏韫竹在大一点后,她更是将他带在身边亲自辅导,将手上的生意一点一点交到他手上。 云蕙以为苏韫竹自小就在自己膝下长大,就算最后不被苏文谦带回府上认祖归宗,她也能让他给云家顶立门户,可哪里知晓,苏韫竹到底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原以为的真情也不过是装的。 在她三十五岁那年里,云家内外已经被苏韫竹把控在手,而自己却因为多年操劳弄垮了身体,而那时苏蕴香早已嫁人生子,就算是知道亲生母亲病重了,云蕙躺在病床上也没能等来她来看望自己的身影。 直至今日,苏蕴香虽然还只是一个三岁稚童,但她一言一语已与从前一般无二,这让云蕙如何能够释怀那一抹失望与心寒? 翌日,何叔早早就让小厮备好了马车在正门口候着了,云蕙用过饭,冷冷扫了一眼憋气嘟嘴的苏蕴香。 “快吃,不然待会在路上饿了,可没吃的给你。” 苏蕴香本就一肚子委屈和怒火,见云蕙不但不哄她,反而一脸严肃威胁自己,她哇的一声就大哭出来:“你这个坏女人,你坏!我不要你,我要祖母!我要小娘!” 一时之间,揽月居里便想起了苏蕴香委委屈屈的哭声。 云蕙正要起身教育,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接着就见郭妈妈扶着苏余氏走了进来。 苏余氏一见苏蕴香哭的撕心裂肺,顿时皱紧了一张满是鱼尾纹的脸,伸手指着云蕙怒斥道:“你这个泼妇,不下蛋的母鸡!居然敢这样对待我的乖孙女,你的心难道是铁做的吗? 第七章 何贵发怒 云蕙对苏余氏的责骂置之不理,见苏蕴香仿佛看到了救兵一般,哭声更加大了之后,她只是神色不渝对旁边的苏蕴香的奶娘说道:“没看见你家小姐在哭吗?还不把她带回房里,看着她用了饭?” 那奶娘倒是很早之前云蕙自己选的,所以一听到云蕙的吩咐,很听从的就去拉起苏蕴香要走。 “干什么?不许带她走!今天我就是来带我孙女回牡丹院的,你们谁敢动一步,我就叫我儿卖了你!” 苏余氏中气十足,又在苏府中积威已久,一时间余下的下人都被吓住了,就连奶娘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看向云蕙。 云蕙冷冷对奶娘说道:“要是不想干了,今日我就可以找个人来替代你。” 这话一出口,让在众一干下人神情一变,尤其是奶娘,她想起了自己的卖身契可不在老夫人手中,真正主掌他们生死的从来都是眼前这位苏家夫人手里。 只不过一直以来,苏余氏都以婆婆的身份将云蕙压得低低的,而云蕙又因为苏文谦,无论喜不喜欢都是给足了苏余氏体面,时间长了之后,大家都已经逐渐以为苏余氏才是苏府的当家主母,苏文谦才是苏府真正的主人。 如今仔细想来,苏文谦也不过是寄居在自己妻子宅院下过活的人。 苏余氏一见下人的眼神都发生了转变,耳边回想起今早盈姨娘教给她几句话,于是说道:“苏云氏,你如今嫁到了我苏家,俗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已经是我苏家的人了,你的一切也是我苏家的,包括这些下人的处置权也该是我苏家决定!” 云蕙深感盈姨娘的心机谋算,说来盈姨娘与苏余氏也是亲姑侄,都是出生于农户之家,家中都只是薄田两亩,家境贫寒。 苏余氏过了半辈子的苦生活,陡然富贵,整日巴不得腻在金银堆里不出来,就连苏文谦也是从此锦衣华服在身,再不碰棉麻细布。偏偏余盈盈这人是个列外。 她冷静,智慧,暗于背地谋算。如今细细想来,女儿对自己的敌视,苏韫竹对自己的靠拢,在这一世里,她才清楚看明白,哪里是苏余氏的有心疏离,尖酸挑拨?分明就是余盈盈这人在背后搞鬼。 疏离她与苏蕴香的母女情分,让自己失落之余,又让苏韫竹润无雨细无声的融化自己的心,最后让云府所有一切都被苏韫竹光明正大继承。 就连今日苏余氏这一段的对话,按照往常大字不识一个,说话粗鄙难堪的人,居然还能说得清这么一通道理,细看看,背后没有余盈盈的影子,云蕙说什么也是不相信的。 只不过苏余氏的话表面听着再怎么像一回事,可到底避不开一个真理。 云蕙冷声答道:“苏家的东西?哼,我记得初嫁给苏文谦时,你们苏家拢共两亩薄田,就连那间茅草房都是松松垮垮。我大元王朝,自来出嫁女的嫁妆都是归出嫁女所有,夫家不得觊觎!不得占有!若有人违反,自然是会受到惩罚!” “苏文谦如今也是两榜进士的人了,这传出去说苏家居然不要脸皮的占据媳妇的嫁妆为己用,也不怕别人笑话,更不怕你那好儿子被取消了功名?” 听云蕙说的有条有理,她顿时吓得白了一张脸,苏余氏如今之所以能够扬眉吐气,不就是因为苏文谦出息了?要真因为这样的闲话被传出去,因此害了儿子,那她上哪里哭去? 再看云蕙已经没了往日的服从,她心底里一阵邪火又压住了那股不安,冲着云蕙怒道:“真是大胆了你!我是你婆婆你可知道?居然敢顶撞我?你也不怕我叫文谦休了你?让你成为一个人人厌恶的弃妇!” 这样的话放在从前,可能云蕙既会害怕,更会伤心,不过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本想要反击苏余氏两句的,哪知就听一道沉稳内敛的声音冷冷响起:“简直是不知廉耻为何物?真是仗义每是屠狗辈,无情多是读书人!这句话讲得就是苏大老爷这样的人,苏老夫人难道不知苏大老爷前几日回来为的是什么?” 随着话音,便见何叔从外走了进来。 何叔是外男,本不该走于内院中的,但前院跟这揽月居实在挨得近,何况苏余氏嗓子洪亮,若想要何叔不知,哪里又可能? 苏余氏看见何叔后,适时的瑟缩了一下脑袋,要说这苏府里还算让她忌惮的人物,恐怕也就只有何贵了。 何贵虽然只是一个管家身份,但他并没有卖身给苏家或者云家为奴为仆,对云蕙来讲,更是长辈的存在。 之前是看在云蕙的态度上,何贵一直对苏家的人和事隐忍不发,直到昨日明白了云蕙的想法后,何贵根本不会再对苏家任何一个人好脸。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们苏家这是打算撕开脸皮干上一场吗?二小姐是我云家大小姐亲生骨肉,你个老妇凭什么让她们骨肉分离?” 苏余氏从一看到何贵走进来后身体就一直打哆嗦,脑瓜里本来还算清明的也变得浆糊起来,哪怕临走前盈姨娘拉着她细细教了无数遍的对应之策,她此刻也都记不清了,唯一还能记得清楚的只有何贵这张满是杀气的脸。 苏余氏:“我,我...” 我了半天,苏余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分辨,尽管她在苏府作威作福了好几年,但面对何贵那一身杀气时,胆怯还是占了上风。 何贵,那可是杀过人,凭一人之力就能猎杀孤狼,她一个老太婆如何不害怕? 何贵冷哼一声:“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不好好回你的牡丹院,难道是要在这里住下?” 苏余氏浑身一个激灵,有种连滚带爬的姿势迅速逃也似的跑出了揽月居。 这可是何贵对她第二次态度恶劣了,第一次是在云蕙两年无所出后,她逼迫着云蕙替文谦纳了盈盈,那时虽说最后是云蕙亲自出面劝说了何贵,但至那以后的一年里,何贵总会在云蕙背后有意无意为难文谦,让他们当时吃了不少暗亏,偏偏还无能为力。 而这一次又是如此,苏余氏心脏噗噗跳着,感觉有一种不妙情绪浮上心头,算了,还是赶紧回去拉上盈盈一起商量商量才是! 苏余氏连滚带爬的模样映在一众人眼前,郭妈妈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她原本是该跟着老夫人一起走的,只不过碍于何贵在,又听他连番呵斥老夫人,一时间,郭妈妈竟然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云蕙淡淡对她说道:“下去吧,好好伺候好苏老夫人。” 语气冷淡疏离,与以往的态度大相径庭,这让一干下人都突然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苏府可能要变天了! 第八章 押送囚车 苏余氏一大早的闹腾在云蕙看来不过是个小插曲,最后收拾了一番后,云蕙强行的带上了哭闹不止的苏蕴香上了马车。 何贵始终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磕了一下马车壁,顷刻间,车窗帘布便被人挑了起来。 云蕙见到何贵那一张紧绷的脸,不禁说道:“何叔你就放心吧,有小厮替我赶车,不出两个时辰就能抵达云台府,再说,这一路治安一向都好,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何贵还是纠结道:“可我还是不放心!” 云蕙:“那一屋的人还需要何叔替我看牢了,我这一去估计要花上好几日的时间,这几天里苏府可只能靠何叔为我掌管了!” 提到不安分的苏家人,又想到了云蕙给自己交代的一应事物,何贵只好不继续争执下去。 马车车轴滚滚行动起来,云台府距离水都城虽说只有两个时辰,但因为苏蕴香又在家中闹了好大一会脾气,此刻出发时都快要临近午时。 云蕙迫不及待想见到弟弟的心,令她根本不愿等到用过午膳在行动,而是带上了几样点心干粮在身,饿了垫补一下即可。 所以当马车行至不到半个时辰时,车窗外坐落在麦田上的农户屋檐上就已经飘起了炊烟来。 “我要如厕!” 苏蕴香跟云蕙大眼瞪小眼,马车才走了半个时辰,偏这半个时辰里,苏蕴香一会要街上卖的糖葫芦,一会要捏泥人,不给便哭个不停,云蕙只好让细荷去买,这才让苏蕴香稍微消停了一会。 结果等出了城门,又说渴了要喝热茶,可云蕙着急着出门,哪里有空给马车里备小火炉? 无奈,停了车,让细荷去到茶寮里又买了一壶热茶来,等苏蕴香舒舒服服喝了个痛快后,这会估计是想要小解了。 云蕙捏着脑仁颇有点头疼,实际上从她重生回来后,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这个女儿呢,现在把她放在身边,也只是不想到时候与苏文谦合离时,被拿来当做束缚她自由的借口。 当初虽然也有她痴情苏文谦而心甘情愿做下堂妇,但也还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苏蕴香,毕竟是自己亲生骨肉,她又哪里舍得苏蕴香离了自己受苦? 可惜当初苏蕴香非但不体谅她的慈母之心,反而帮着苏韫竹将她的一切通通送到了庶子手边,这样一个亲生女儿,你叫她如何能不恨? 纵然现在还只是刚开始,而苏蕴香也还什么都没做,但就看她现在对自己敌视的态度,也不能叫云蕙释怀。 细荷看出了云蕙脸上的愠色,赶紧抱过苏蕴香道:“奴婢带二小姐去小解。” 大道两旁蒿草都有人膝盖那么高,苏蕴香人小,钻进去小解也不算什么难事,何况周围也没什么人经过,于是云蕙便允了。 或许是这一路云蕙对苏蕴香的表现都比较冷淡强硬,倒是让苏蕴香开始对云蕙产生了惧意,毕竟还是一个小人,就算平时被苏余氏哄得刁蛮任性了些,但好在还没有坏到骨子里,这会细荷将小解后的苏蕴香抱上车时,云蕙看到了她望向自己时瑟缩的眼神不禁一愣。 算了,怎样也是自己的怀胎十月的骨肉,这一世就让她好好教导这孩子,只要不再让她与苏家人接触,渐渐地也能把她性格给矫正过来。 马车刚要准备启动,便听见不远处一阵马蹄轰鸣的声音。 “细荷,你叫外面的小厮将马车赶至一边停着。” 细荷也听到了声音,那马蹄声声势浩大,直逼她们这处而来。 马车刚停在了道路旁,就见不远处尘土飞扬,一队衣着大元将领服侍的军队便匆匆行至而来。 那队车马看也不看停在一旁的马车,直径而过,人数有百来人,前面有二十几人的再前开路,中间则是一辆两马齐驱的囚车,后面便是七十余人尾随,一路风尘仆仆,一看便是朝着水都城而去。 云蕙仔细看了囚车上坐着的三名男子,年纪都大不相同,看上去最大的也有花甲之年,最小的也已经弱冠了,而另外一人的年纪也是到了不惑之年。 三人模样都有相似之处,一看便是祖、父、孙的关系。 军队来得快,也去得快,等马车又正常行驶上路后,细荷脸上惊惶的表情都还没褪去。 “夫人,您说这囚车里坐的是谁啊?光是押送的人就有这么多,这阵仗真是!” 云蕙淡淡的回道:“被关押的那三人不出意外便是郑南国大将军和他的儿子孙子了。” 细荷先是一惊,后转即愤愤不平道:“柱国大将军郑南国!不会吧!他可是我大元的大英雄啊!守卫我们边疆不被侵犯的大功臣!为何会被关押?这不公平啊!” 云蕙眼神微动,别说是细荷觉得不公平,就是重活一世,知道未来局势的她来说,也不禁替郑氏一族烈门感到惋惜不平! 细荷出生在边疆,那里常年战乱,她的父母便是被吐蕃人所杀,要不是郑南国大将军最后将吐蕃人赶回了他们自己的领土,很有可能就算是靠着边疆最近的一个城镇云台府也会被屠杀。 这也是为什么细荷会有刚才那么激烈的情绪。 云蕙对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轻声说道:“别大声嚷嚷,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心惹祸!” 细荷闭了嘴,但脸上愤怒不平的情绪依旧还在。 云蕙默不作声,脑海里却死死的盯住了马车后方一处地方。 又过了片刻,当马车又行驶了两里地后,云蕙才渐渐松了口气。 而就在刚才马车驶过的一处地方里,这会正有两个身着大元军队服饰的人在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 其中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人对同伴道:“应该就只是路过的行人,这条官道上,平时来往水都城与云台府之间的人司空见惯,没什么大问题的。” 另一个同伴也是点点头,不过神情谨慎得多:“再怎样也要小心一些才是,这次我们押送的人可不是小人物,一路上要是遇到劫车的,死了兄弟还是小事,要把人给弄丢了,那我们可就惨了!” 那留着两撇胡子的人也是闻言面部一肃,随后道:“赶紧走吧,跟上大队伍去!” 第九章 回云府 云蕙直到那两人彻底离开自己能窥探的范围后,才发现自己后背的汗已经将衣衫打湿了一片。 如今建邺城中势力错综复杂,随便一个势力都不是她能够抵挡的。 哪怕是这押送郑氏祖孙三人的百来军队,背后都有一个大势力。 那两名军士一路尾随了她们两里地,估计是把她们当做路上劫车的人了,好在那两人没有另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不然她们还真可能要有危险了。 当然,这一路上,想要劫持郑氏祖孙的人大有人在,那一队军士不谨慎也是不行的,只不过就如同细荷所说,这郑氏一族忠烈敬国,就这样成了阶下囚,确实是不公平的。 马车最终还是安稳地行驶到了云台府城门脚下。 云蕙坐于车内,一手掀开车帘,双目定睛望向面前这座巍峨的城墙,坚固的砖石,厚重的朱红大门,还有包围着城墙宽约十七丈的护城河。 很难想象,在过后即将到来的岁月里,这里居然会被吐蕃与南夷轻轻松松携手攻破。 云蕙感慨不已,而身侧的细荷却出声提醒道:“夫人,我们已经到了云台府城外,今日要不要顺路给公子捎上他爱吃的栗子酥?” 云蕙回神,马车这会已经慢慢驶入城墙,一进入里面,就看到周围人声沸腾,大街小巷全是商贩吆喝买卖的声音,与人们往来之间谈笑的声音。 这些声音熟悉又亲切,这里是她自小出生的地方,虽然水都城离这里不远,但云蕙的记忆里,却是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再见到过这里。 “好!除了栗子酥,待会在城西窜花巷再给他买一碗羊汤馄饨,嗯,买四份吧!给我和蕴香还有你自己也买一碗。” 记忆就像流水似的,哗啦啦从云蕙脑海流过,云开好吃,尤为爱吃栗子酥,从前每次来时,她总要顺道带一份去。 不过云蕙实际也是一个爱好吃食的人,不过很久之前,这样的爱好便消逝在岁月里,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当她重新再踏进云台府时,那一点爱好也被唤醒。 细荷见云蕙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不禁抿唇一笑,好几日不见她这般快乐了,只希望日后也能这般快乐才好! 最后马车终于到了云府,小厮上前敲门,云蕙下了车,苏蕴香这一路自己折腾自己,现在已经精疲力尽睡着在了细荷的怀里。 云蕙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苏蕴香,她这睡着了模样倒是恬静得多,细长卷翘的睫毛,樱桃般的小嘴上还流着一丝不明液体,两颊睡得绯红,看上去既可爱又乖巧。 云蕙:“把她给我吧。” 细荷将苏蕴香小心递给了云蕙,一上手,便发现她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沉,身子软软糯糯,抱在自己怀里,云蕙却心里微动。 她这还是头一次抱着自己的孩子,从前这孩子被苏余氏看得紧,根本不让云蕙与她多有交流,后来苏蕴香长大了,更是不愿意与云蕙亲近,就算云蕙如何对她苦口婆心,她依然听不进去。 “大小姐回来啦!” 云府门房小厮眼尖,刚打开府门便看见云蕙在外站着等候。 云蕙冲那门房小厮笑了笑,随即身后的细荷便上前递过去一个荷包打赏,那门房小厮的笑脸便更加灿烂了。 云府是一座五进五出的大宅院,坐落在城西窜花巷子里,左右亭台楼阁,假山湖泊应有尽有,装饰清幽雅致,这么一看,云府才算是真正大家大户。 进了云府,穿过影壁,跨过垂花门,面前便是萱羽阁,这是一个会客厅,在朝右侧回廊过去,在穿穿绕绕了几道月亮门后,总算是到了内院,她闺阁时住过的庭楼,关雎院里。 关雎院中还留有两个打扫婆子,屋内摆设与她出嫁时一模一样,上面陈设一尘不染,可见自己不在这里时,两个婆子也是很用心的在打扫了。 云蕙眼中流露出了怀恋,将女儿放在了大床上盖上被子,又叫细荷好好打赏了两个婆子后,便开始慢慢摸索起周围自己曾经留下过的痕迹。 细荷默默站在一侧没有打扰,只耐心等待着。 不过这样的宁静没过多久,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没多时就见一位清风俊朗的少年,左肩还斜挎着一个药箱,快步走了进来。 “阿姐!阿姐!” 少年脸上含笑,眉眼清亮,与云蕙的五官有七成的相似度,这便是她的弟弟云开了。 “阿姐你来啦!” 云蕙笑看着他道:“怎么到家了还挎着你的宝贝药箱?赶紧放下来,多沉啊!” 云开挠挠头,仿若才想起来似的:“我一听说阿姐回来了,就赶紧从药铺赶了回来,要不是阿姐提醒,我都忘了这茬!” 说着就有云开的常随眼明手快的替他接下那沉沉药箱。 云开拉着云蕙想寒暄几句,云蕙却压低了声音:“小点声,蕴香还在内室睡着呢,我们去外面聊聊去,正好逛逛园子,好久都没有回来看看了。” 云开眸色闪过一丝惊喜:“我那小外甥女也来啦!” 云蕙点点头,云开便适时激动的禁了声,比云蕙还要积极的拉到院子去,一边还感叹道:“这还是蕴香头一次回外祖家呢!对了,她现在有多高了?长得像不像阿姐?都说外甥像舅,蕴香她像不像我啊?唉!我记得还是在她刚出生那会见过呢,才这么小....” 云开嘀嘀咕咕说了一路,云蕙好久没见这么鲜活有趣的弟弟,也是一路含笑着答话。 前世,苏余氏将女儿把控得非常紧,就连身为母亲的她想要见上苏蕴香一面也必须在苏余氏的眼前才行,而私下里想要单独见上一面都是很难,就更别说带着她回云府了。 如今她不再把苏文谦看的比什么都还重要后,突然的就发现,原来从前那些她认为特别艰难的事情,居然其实还可以这样轻松就能办到,就比如说只要态度强硬一点,女儿也能被自己要回到身边。 家里有点事会耽搁一下,晚点再来发送一章哈! 第十章 惩治 云府整个大宅占地面积总共有十余亩地,在云台府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宅院了。 在外院通往内院途中,刚好有一个人工开凿的湖泊,上面种着莲荷,此时正值深秋,花早开谢了,只留下几片成团的荷叶浮在水面上。 只不过水面下时不时能看见一尾尾深红色锦鲤,游动时偶有一两条浮出水面,鱼尾荡起了水波纹来。 “阿姐,你细细闻一下,看闻到了什么?”云开故作神秘问道。 云蕙闭上眼嗅了嗅,然后笑了:“是金桂的香味!真甜!” 云开也笑了,指着两人对面岸上那株金桂树道:“你看它开的多好!这是当年阿姐你出生时,父亲与母亲一同为你栽种下的树,二十几年过去,已经比你我都还要高了。” 云蕙深深地看着,眼神带着眷恋与回忆,云府的一花一木,对她来讲都曾是遥不可及的回忆,现在重新站在这里,她的心里难免波澜起伏。 云蕙深叹一口气:“是啊,父亲都已去世七年了,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啊!” 云母在生云开时难产而亡,而云府则是在云蕙成亲的第二年冬天去世。 若不是她的父母那么早便去世了,苏家也不会欺她至此,不会等他父亲百天都还没过完时,苏余氏就嚣张着要给苏文谦纳了他的表妹,更不会再她刚一生完孩子,月子中就将女儿抱到了牡丹院去。 云开眼见云蕙眸中似有化不开的愁绪,不免关心问道:“阿姐,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难道又是那个老虔婆找你麻烦了?” 云蕙心里暖噗噗的,见弟弟满心满眼都关心着自己,这样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她没有找我什么麻烦,你就不要担心了。” 苏余氏确实还没找她什么麻烦,不过这次等苏文谦一回来,她便要找苏家的麻烦了,不过这些事她就不欲跟弟弟讲了,免得他既担忧也帮不上什么忙来。 “不过这次回来,我除了来看你,也确实是有事要找你。” 云蕙神色一肃,她这次来的匆忙,一是因为自己重生回来的时间太不赶巧,稍微回来得晚一点,很可能前世弟弟的悲剧就会又要发生。 二便是另一件云家从祖父开始便一直守护着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也该是让弟弟云开知晓了。 云开见云蕙脸上神情严肃了不少,立马便聚精会神起来。 不等云蕙开口,却听远处细荷气喘吁吁跑来过来,“夫人,二小姐醒了,这会正闹脾气闹得凶,喊着要小娘要祖母,不然就要打骂奴婢们,硬是不让奴婢靠近,否则就要摔烂东西,奴婢实在劝不住,无奈只好来请示夫人了。” 细荷被云蕙安排着照看苏蕴香,没什么重要事不得来打扰她,要不是事态严峻,估计细荷都不会急匆匆赶来通秉。 云蕙脸上陡然黑了起来,这孩子还真是任性得可以! “阿弟,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我先去看看那孩子。” 云开倒是想跟着去瞧瞧,但看见云蕙脸上溢满的怒火,瞬间就歇了心思,只得无奈嘱咐道:“阿姐,蕴香再怎样也只是一个孩子,骂一骂罚一罚就行,但别太狠啊!” 云蕙心思漂浮只嗯了两声,便快步带着细荷回了关雎院。 关雎院是一座有两层楼房的小院,闺房在二楼,一楼则是平时接待小姐妹说话的地方。 现在苏蕴香便被云蕙放在二楼里,人还没跨进院门口,那高昂的哭声伴随着一阵阵瓷器破碎的声音便已经传入云蕙的耳朵里。 云蕙皱着眉头问:“二小姐怎么一觉醒来就这么哭闹不止?这一路过来不是都还没这么能闹腾吗?” 细荷左右四顾了下,神神秘秘,犹犹豫豫的才答道:“夫人,我们前脚刚离开苏府,苏老爷后脚就回来了,他知道二小姐被带到云府,奶娘也没带来,便叫了问梅来伺候二小姐。” 说话间两人便已经到了关雎院里,细荷也适时住了声。 云蕙还没上楼呢,便见问梅已经闻声走了出来,见到云蕙只敷衍两下行了礼,然后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这样的场景云蕙还能有什么不明白?这问梅早已变了心,前世就有她配合着苏余氏一起挑拨苏蕴香,如今这人依旧踏上了前世轨迹。 云蕙越想就越加愤怒,于是喝令人道: “细荷,将这个目中无人,以下犯上的贱婢给我拉下去,仗责二十大板!然后在给我发卖了!” 细荷只愣神了片刻,随即便领命要去执行云蕙的命令。 而问梅这时却震惊了半晌,估计没搞明白自己为何会受到这样的重罚。 “夫人,您,您不能这样对我!” 云蕙理都不理,径直就要走进室内去。 偏巧这时问梅抓住了云蕙的一只脚,而在问梅身后的,则是云家家丁前来要拿问梅去行刑。 “夫人,奴好歹是苏家的丫鬟,您不能让这云府的人来欺负我吧!俗话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真是不死心啊! 云蕙不禁对问梅这样有胆却没大脑的人感到一阵无语,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拿苏文谦来挑衅她? 别说现在苏家还没到前世最后那昌荣繁茂的地步,就算到了那也离现在还有十来年,如今苏家不过一个小小农户,没背景没钱财,只靠苏文谦一张嘴一张脸才能换来大树乘凉。 就这样的她云蕙都有的是办法能让苏文谦吃亏,就更不要说问梅这样一个小小奴婢,生死都还掌握在她的手中。 “啪!” 只听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云蕙看过去,却见细荷怒气冲冲的扇了问梅一巴掌道:“别忘了,你的主人是夫人!主人要打自己养的狗,还需要问谁?” 问梅还想要说话,细荷已经将她的嘴给堵住,很快便拖了下去。 脚上没了束缚,云蕙很快便踏入进了室内。 室内此刻一片狼藉,地上满是碎片渣滓,云蕙走在地上都十分小心,就更别说内室还跪着两个云府丫鬟。 那两个丫鬟颤颤巍巍的靠在一起,膝下全是尖利的瓷器碎片,这会苏蕴香正站在大床上,颐指气使的对着那两名丫鬟道:“不许动啊!谁要是敢动,我就将这青花瓷瓶砸过来!” 云蕙看的两眼冒火,当即大喝:“苏蕴香你敢!” 抱歉发的晚了些哈!最近周末到周一固定发一章,当然有时也会多发一章,周五周六固定两章哈!大家请多包含! 第十一章 母女情分 “苏蕴香你敢!” 云蕙怒吼的声音立马让苏蕴香还抱着青花瓷瓶的手一抖。 但随即很快苏蕴香便镇定了下来,她望着云蕙不屑撇嘴道:“坏人!赶紧把我送回去,我不要待在这个恶心的地方!” 云蕙理也不理她,而是将跪在碎瓷器上的两名丫鬟小心扶了起来。 “谢谢大小姐!” “多谢大小姐!”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的说道。 云蕙看了她们膝盖两眼问:“还能走路吗?” 那两丫鬟强忍着包住眼眶的泪珠,试着想站直身体,但估计是跪的久,加上还是跪在尖锐锋利的瓷器片上,膝盖上的衣料都被摩擦坏了,鲜血已经侵染了一大块,哪里还能站得起来?都不知道两人的腿会不会因此就废掉了。 云蕙狠狠瞪了苏蕴香一眼,最后还是叫来了人道:“你们快将这两位姑娘扶回去躺着,然后在请大夫来替她们俩医治。” 身后的是两名云府的粗实婆子,两人一人一个扶着慢慢往外走。 云蕙又瞅了瞅四下的狼藉,又叫来人将屋子给打扫干净。 最后才将目光锁定到了苏蕴香身上。 苏蕴香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状态,回瞪着云蕙道:“你个坏女人!不下蛋的鸡!我不怕你!” 云蕙脸色一变,“你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不怕你!” “再上一句!” “你是个坏女人!不—下—蛋—的—鸡!” “不下蛋的鸡!” 苏蕴香眼见云蕙脸色越黑,就越发得意,嘴里的声音越发得大了起来。 “这话是谁教你的?” 苏蕴香撇过头去不答。 云蕙的脸有多黑,心便有多痛。 她冲着苏蕴香指去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是你的祖母便是你的小娘!哼!好!很好!好得很!苏蕴香,你小小年纪嘴巴就如此狠毒!当真是好得很!” 苏蕴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那又怎样?祖母说了,对你不用客气!你不过是贪恋我父亲才华和出息才不要死活动用一切逼着在一起的,小娘原本才应该是父亲的正经妻子,是你!是你这个坏女人生生插足了他们!” 云蕙心中又是一痛,她原以为自己重活一次,心志必定坚硬如石,不想,却被自己的女儿一而再的伤透了心。 “苏蕴香,有本事你把刚才骂我的话再说一次?” 苏蕴香不以为然:“说就说!你就是个坏女人!是个不下蛋...” “啪!” 一道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将母女两人的争吵给打断。 云蕙只见云开满脸怒气的站在苏蕴香床前,那一巴掌直接把苏蕴香给扇飞到了床上。 云开目光冷淡,朝苏蕴香开口道:“莫说你母亲根本不是你祖母口中那般夺人姻缘,坏人好事的人,即便真是,这个世界谁都能说她,偏你就是不行!” “实在想不到,你年仅三岁有余,说话行事已是成人之态,且还恶毒至极!真是令人如何也想不到啊!” 云开不由又一叹,随后将视线落到云蕙身上,目光柔和了三分,态度却极为坚定说道:“阿姐,想不到他苏家竟然如此欺辱于你,居然把一个三岁小儿教育得竟这般仇视误解嫡母,况这还是你的亲生女儿,苏家行径简直可弃可恨!我现在就叫人备车去水都城,我要问问他苏文谦到底是如何想的,到底是我云家插手毁了他原有姻缘,还是当初他不折手段来求娶与你的!” 说着,云开便径直往屋外走。 “给我站住!”云蕙喝声道。 云开脚步一顿,激动道:“阿姐,难道至此你还要为苏文谦那样的人留情面?” 当然不是!可云蕙心里早有打算,知道现在不是让云开同自己一道去水都城说理的,一想到前世的今日不久后,便是吐蕃与南夷携手破城之日,事有轻重缓急,对付苏家,也没有挽救弟弟性命,和云家祖训来得重要! 云蕙快步上前按住了云开的手道:“听话!苏家的事我随后便会回去解决了,你放心,你阿姐我说到做到!” 云开仍然不死心,但云蕙将他的手抓的死死的,他竟然挣脱不开分毫。 “阿弟,这里的事你别管了,我自己来处理就好。” 云开默不作声,显然是不情愿。 云蕙心里稍微好受了很多,也是,就算自己亲生女儿也作践自己又怎样?她不是还有自己的亲弟弟还关心维护着她吗? “对了,我不是让你回去等我吗?怎么又突然到我这里来了?” 云开知道他姐是想要转移话题,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听说府里有人受伤了,再找大夫呢,阿姐你忘了?我就是一名大夫啊?他们怎么会放着我不找,还舍近求远绕好几个巷子去请人?” 因此也便知道了关雎院里发生的事了,云开担心云蕙,便疾步先来看看这里,结果人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自己外甥女那剜心又恶毒的话。 云开摇了摇自己的手臂:“好了,你们母女俩的事我不管,我先去照看我的病人了,但苏家的事我是一定要管的,不管阿姐你答不答应。” 云蕙松开了他的手,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弟弟的手腕已经被她刚才一抓变得深红起来。 她暗自后悔,心疼不已说道:“阿弟,手疼不疼?” 云开轻轻转了转手腕,嘴里嘶了一声:“阿姐,才短短两月不见,你的力气居然变得如此大了!唉,没多大事,待会拿活血化瘀的药酒擦擦就好,我先去看看病人了。” 云蕙见他吃痛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还是没能太熟练把控自己的力气,她由自懊恼,却也只能既心疼又尴尬的目送弟弟离开。 说来也许是命运对她的亲眷,从她醒来后到现在,自己便已经多了两个天赋,一个便是能感知十丈内的场景,第二个便是自己多出来的神力了。 她醒来的第一天就发现自己轻松就能将一个杯子捏着粉末,能将菜刀给轻松掰成两半,甚至她感觉这都不是极限,望着云府假山怪石,她都觉得单手拎起不在话下。 第十二章 惩罚 “哇!” 苏蕴香被打了一巴掌后,就愣了半天,直至此时才反应过来,便又开始了大哭大叫。 “你们给我等着!等我父亲来,一定让他休了你!” 云蕙这才看向了苏蕴香,她唇角冰冷,心里更是冷到了极致,她的心得要多强硬,才能日日去面对这样一个视自己如仇人的女儿? “夫人!” 这时细荷也快步走了进来,她神色惊慌,上下打量了云蕙两眼才见她松了一口气。 “夫人没事就好!” 她这一路刚处置完问梅,便又听说关雎院里二小姐跟夫人发脾气,还说了不少剜心的话,她一听便急的赶紧小跑着过来,就担心夫人会因此伤心之下伤身。 云蕙心中微感触动,心道从前真正亲近我的人,我却不知好歹将他们都从身边赶走,偏留下那一群口蜜腹剑之人在身边,所以前世自己的惨状也是活该啊! “细荷,你去看看二小姐吧,刚才云开怒极打了她一巴掌,你看看她脸,别真出了毛病。” 云蕙神情冷淡,话语间居然也带上了几分对苏蕴香的疏离,细荷一听就感觉了出来,无奈心中一叹,这一路便有人为她叙述了刚才的经过,说实话,换成是自己,怕是早已伤心欲绝了吧,所以,二小姐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代表着什么意思? “哎,奴婢这就去。” 苏蕴香的左脸上确实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细荷想上前左右检查一下,心知到底是母女,夫人在怎样生气失望,始终是担心着二小姐的。 “你滚!我不要你来!快滚!” 苏蕴香一手托着左腮,一边倒在床上撒泼打滚,两边眼角还流着泪,声音震耳欲聋,身体行动丝毫不见迟钝。 云蕙见状就道:“能哭能闹,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也好,细荷,你叫上一个婆子,把她给我关在祠堂里罚跪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云蕙倒是相信自己的弟弟,就算在如何愤怒,下手也还是有分寸,不过即便如此,她的确也是担心。但担心归担心,该罚的一样要罚! 细荷愣住了:“夫人,二小姐还小,让去跪祠堂恐怕不妥!” 云蕙看了苏蕴香一眼,见她面色依旧没有悔改之一,眼睛流着泪,嘴里还威胁着她,说等父亲来了就要她的好看。 心里不禁失望,只得冷声道:“小小年纪就知道作践人,让丫鬟跪在细碎瓷片上,就因为她的一时任性,就很可能毁掉别人健康的躯体,哼!给我老老实实跪着,什么时候她们没有大碍了,就什么时候起来!要是那白兰芙兰的腿真的因此毁了,哼!你看我如何饶得了你!” 说完转身便离开,半点不给细荷留求情的机会,身后是苏蕴香哭闹不休的声音,她越是大叫大喊,云蕙的心便越是坚定,这孩子,没想到仅仅三岁就已经坏了作风,若是任由她继续发展,那离成为前世嚣张跋扈的苏蕴香也就不远了。 冬兰院耳房,这里便是如今云府婢女居住的地方,而冬兰院从前是祖父母在时,云父云母的居所。 云府人口简单,服侍的奴仆自然也不会太多,而今日被苏蕴香罚跪的两位姑娘,从前曾是伺候自己母亲院子的洒扫丫鬟,后来母亲去世后,一些得体的丫鬟婆子便被云父给了银钱与卖身契放出了府,而这两位因为当初年纪不大,出去也不知做什么,便要求留了下来,如此又过了十几二十年,两位丫鬟已从少女变成了龄近三十的姑娘,云蕙出嫁后,更是她们悉心照料着弟弟云开。 为此,云蕙对她们是心存感激的,这次她们俩受了如此委屈,她自然是要亲自到场好好弥补一番,顺便也是想表达自己的歉意。 耳房内,白兰、芙兰的双腿已经被木板捆绑住了,云开正在给两人开药。 云蕙走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云开神色专注在写药方上,上边白纸黑字,字迹工整,笔尖行云流水,很快一张药方便完成了。 “好了,阿福,你快去拿着这两张拿去抓药,内服和外敷的可别抓混了。” 阿福忙答应着,十分小心的将字迹还未干的药方一手一张拿了出去,在门口碰到云蕙时,又赶忙刹住脚道:“大小姐!” “嗯,你快去忙吧!” 阿福哎了一声,随即便跑了出去。 云开这时也已看到了云蕙,云蕙开门见山:“阿弟,白兰,芙兰她们俩伤势如何?有没有伤到骨头?” 云开摇摇头:“幸好她俩只是伤到了筋皮,万幸没有伤到骨头,不然的话怕是这辈子怕都站不起来了。” “那为何要给上夹板?” “到底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特意用夹板给她俩固定好两腿,也是担心她们不小心乱动,以免让伤势恢复得慢,好在天冷了,要是炎炎夏日,就要担心伤口流脓发炎了。” 云蕙松了口气,她刚才看见两位腿上都被固定上夹板时,险些以为是否真的伤了骨头。 “那就好!” 云蕙走到白兰芙兰两人身侧,又与她们说了几番话,替自己女儿道了不是,白兰芙兰连连摆手:“大小姐,您仁厚,我们姐妹二人哪会怪小小姐的不是?再说了,我俩身为奴婢,便是主子喊打喊杀都是应该,又如何经得起您的道歉?” 云蕙这一看便知这两人内心恐怕还是有气的,不过她也不再多说,这次是她理亏,况且即便对方只是两个奴婢,但她也不是那等喜欢作践下人的人。 随即一叹,便转身走出了耳房,只微微拉过云开,从怀里拿出二百两的银票出来道:“阿弟,这钱就当是我给二位姑娘的药钱。” 云开想了想便手下:“行!我知道了阿姐。” 他心知自己姐姐的意思,说是药钱,可他开出的药方里的价值也不值这么多,而剩下的那许多,说白了就是补偿双兰二人的。 云蕙递过银票,便慢步来到了祠堂,有云蕙的吩咐,细荷也不敢给苏蕴香便宜,这会苏蕴香正规规矩矩地面对着云家一众祖宗牌位跪着。 不过在她的膝盖下,细荷还是给她垫了厚厚软垫子,又给她披了一身厚实披风,这样既伤不了她的骨头,也不至于寒风袭身。 细荷眼尖,在云蕙站在大门口时,她就见着了。 细荷有些心虚,她虽说强按着二小姐跪了祠堂,但便利却是给了不少,就比如她膝下那绵软的垫子。 不过云蕙却没有露出责怪的意思,毕竟苏蕴香只有三岁,就算在对她失望透顶,也还做不到伤害她。 第十三章 密道 “夫人。” 细荷走上前来福了一礼。 云蕙颔首以示,没有多言,在一侧看着苏蕴香许久。 这时苏蕴香虽规矩地跪在地上,但人却并不怎么老实,尤其在细荷一离开她身边后,身子就开始歪歪斜斜,哪怕知道云蕙已经站在她身后,仍旧是不改。 云蕙到不欲去纠正,要知道想改教一个人非一夕之间的事,所以,她大可以慢慢来,如今苏蕴香都被她罚跪了也还是不认错,无非是觉得有父亲为她撑腰,只可惜她的傻女儿不知道的是,在利益面前,她的父亲可是连至亲都不要的人,前世要不是伯爵千金多年无子,那苏韫竹哪怕得到了自己的百年老参,怕也进不去首辅家的大门。 “夫人!”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男音,云蕙一愣,转身望去,却见是从苏府带回来的赶车小厮。 “夫人,这是何管家叫人送来的一封信。” 云蕙接过,拿出信纸打开,一目十行,很快便看完了内容。 从内容中可以见得何叔的气恼,她却很镇定,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只冷笑连连。 倒是一侧的细荷见云蕙从拿到信纸后,面上的神色就不是很好看,便问道:“夫人,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云蕙将手中信纸递给细荷,这样的事到没必要遮着藏着,反正他苏文谦都不怕丢人,她云蕙难道还会怕? 再且,细荷作为自己的亲信,这种事知道了也无大碍。 细荷接过看了小会,果然就见她脸色大变,嘴里嚷着无耻。 “夫人,这苏老爷简直是无耻至极!他不仅要同您合离,还要让您出钱给他做迎娶伯爵千金的聘礼!这样折辱您的事,您可千万不要答应啊!” 云蕙毫不在意,她又不是真傻,掉了一次坑后,难道还要次次都跳? “放心吧,没我点头,我的东西他一分都拿不着!” 不仅拿不着,还要让他们曾经是如何一穷二白进的苏府,就如何一干二净的给她滚出去! “细荷,你就在这里看好二小姐,没我允许不准她起来,至于其他,你可以自己看着办。” 这话实际已经给苏蕴香很大的宽容了,细荷一听就明白,顺从点头,就目送着云蕙离开了祠堂。 直至听不见脚步声,才听苏蕴香小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等我回去了,一定叫祖母给你好看!” 从前云蕙一直在苏余氏手底下吃近大亏,在苏蕴香眼里,苏余氏便是那位最厉害的角色。 细荷听了这话暗自摇头,二小姐年幼,人情世故半点不懂,只被苏老夫人养在膝下任由她刁蛮任性成长,半点做人的道理也不教,只乐于整天挑拨母女关系,真不知苏老夫人是真疼爱二小姐,还只是在捧杀于她。 傍晚十分,云开在萱羽阁的偏厅开了桌晚膳,里面菜品不多,但都是云蕙惯吃的菜。 云蕙就着菜吃了两碗饭后,眼里还露出着意犹未尽来,无它,重生回来后她便觉得自己胃口大开,感觉能吃三大盆饭才能满足! 不过她悄悄揉了揉肚子,虽然对面是自己弟弟,但她还是不要吓着他才好。 但即便云蕙已经克制得很努力了,凭她这两大碗饭食,云开看的还是非常惊讶。 “阿姐,两月不见,不止是力气大了数倍,这饭量也见长啊!” 云蕙扯起嘴皮哼笑了一下道:“吃你两碗饭你就心疼了?” 云开忙放下碗筷,摆手道:“没有没有,阿姐,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云蕙见他这样,先是无奈翻一个白眼,偏就是这个动作,又让云开逮着了机会道:“不是吧阿姐!你居然也会翻白眼?你不是说这个行为极为不淑女吗?” 淑女?她上辈子当了二十几年淑女,结果呢?只沦落为弃妇!呵! 最后为苏文谦支撑商铺时,她凭女子之身,同一群男人抢生意,暗地又为苏文谦收集建邺城大大小小消息时,淑女形象便早已不复存在。 不得不说,纵使他苏文谦有千万般对不起她云蕙的,但有一点云蕙却不得不感激他,没有他曾让自己到建邺城走那么一遭,她也无法能够培养出自己一身过人的本事! 只是云蕙也不禁感叹,她从前即便做生意再如何顺风顺水,不依然过不了情关吗?否则又如何能被苏文谦骗的团团转,最后不得善终。 “行了,你就别拿我开涮了,吃完了没?要是吃完了,过来,我有话给你说。” 云蕙很快便正色说道,她一边说一边挥手让两侧的仆人先下去,然后便径直站起身来。 “阿弟,你随我来!” 云开见云蕙这幅神态,随即也面露正经起来,不再有刚才那般随意的神色。 姐弟俩绕着云府走了大半,最后来到了园子边假山怪石里。 这一片假山每一座都有人高,两丈宽余,一共有十几来座,横跨了云府整个园子,且每座看上去都仿佛与地面接壤自然,就像是原本便长在这里。 云蕙带着云开弯弯绕绕在假山中,走至一半,停在了一处假山旁。 这座假山是周围最大的一座,面对着云蕙这边的则是天然形成有一个石洞,在夜色里黑漆漆的仿若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而它的背面便是种着莲花的湖泊,从假山一处口子里还在流出卷卷细水入湖里。 这水自是当年云蕙祖父费了大功夫从城外的河里引进来的,包括整个园子的每一个建设景点都花费心思,便是客人来了都要赞叹一番雅致有心。 殊不知的是,就是这座假山,便隐藏着她们云家保存了几十年的秘密。 云蕙端着蜡烛一边往前一边道:“阿弟,跟紧我,小心点。” 说着,云蕙便摸索着进入了那个天然洞口,这个洞口并不大,最多只能容纳四个成年人,且入口处有些窄,换成一个胖子进入的话,还要破费一些功夫。 按着记忆,云蕙在石壁中照看了半天,最后在一处略有凸起的石块上顺时针转了两圈,反时针又转了一圈后便轻轻一按,随即便只听一声沉闷响声,在烛火照明下,就见面前出现了一道狭窄的石门。 而石门后,则是一条又长又漆黑的狭长密道,从里面还隐隐透着一股潮湿难闻的味道。 云开很是吃惊:“阿姐,这!这是何处?” 第十四章 宝藏 “小点声!” 云蕙适时按住云开的嘴,提醒他注意周围。 虽说这假山又大又密,平时只作为观赏景点,通常不会有人进来,但也还是要小心隔墙有耳。 云府虽然仆人不多,夜间更是不会有什么人走动,却也难保没有一个万一。 云开忙不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云蕙这才松开了手。 哪知云开就小声道:“阿姐,你力气是真不小啊!” 云蕙看到云开龇牙咧嘴的揉抹唇角两侧的肉来。 在烛火的照亮下,云蕙这才看到云开的嘴巴周围一圈被她的手给按红了。 为此,云蕙不禁懊恼,讪讪道:“男子汉大丈夫,脸皮怎么弱得跟个女人似的?” 云开小声嘀咕:“说得好像阿姐你很看不起女人一样!” 云蕙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阿姐,我们快进去吧!” 云开眼里充满着狡黠,唇角上扬,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嗯,跟着我来。” 云蕙一个头探进了石门内,右手在门内石壁上摸索出一盏油灯,旋即点燃,然后又在另一侧找出了油灯点燃。 这时密道才有此亮了一截,云蕙往下又走了十步,又在两侧点燃了两盏油灯,以此办法,没十步就有两盏油灯被点亮。 等云开也跨进了石门后,云蕙招呼了一声:“你身后右侧地方有个门闸,把它拉下来将门关上。” 云开照做,跟着云蕙在这个螺旋状的密道石阶上走了许久,一直走到了底后,云开的视野便开阔了起来,一道道金光灿灿的光芒出现了在他眼里,在烛火照耀下,显得尤为刺眼。 云开震惊不已,“阿姐,这,这是什么?” 云蕙将火星子丢在地下室的火巢里,突的一下,周围景象便更加清晰可见,眼前的壮举令得云开已经傻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了起来。 云蕙柔柔一笑,觉得自己弟弟的表情尤为可爱,却没想过,在从前,被云父领着第一次来这里时,云蕙的表情也不比自己弟弟强多少。 “傻弟弟,你真不认识这些黄白之物吗?还问我。” 面前简直就是一座金山矿洞,金子堆得到处都是,案几上罗列着价值倾城的奇珍异宝,还有几千口人高的红木大箱子里也是装着无数金银珠宝。 这个密室简直就有一整个云府这般大,偏这么大的地方全都装满着令人垂涎的钱财,云府就算是家大业大,但所有的财产加到一起恐怕都不足这里的千分之一! 云开如何能不傻?不吃惊? “阿姐,我的眼睛没有坏吧?我们云府假山下为何会有这么多金银珠宝?还是我在做梦?” 云开使劲捏了自己脸一把,下一刻便哎呦一声,疼的抽冷气。 云蕙看的吃笑,越发觉得自己弟弟有趣。 但很快,云蕙便收住了笑容,严肃起来道:“阿弟,你看到的都是真的,而我要告诉你的秘密也就是这个,我们云府密室里的东西,是祖父从前以性命为保,替别人藏起来的宝藏!” “这个秘密原本不该由我一个出嫁女知道的,只是当年父亲去世时,你太小了,哪怕是告诉你,也担心你年纪小不懂事,一不小心泄露出去引来大祸,父亲只好告诉了我,让我在你成年后,便将这个秘密告诉你,而你身后的这些宝藏,便要由你继续替祖父藏起来,一直到等待它的主人来取。” 说到这时,云蕙难免有些惭愧,前世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弟弟,云台府与水都城的城门便破了,而弟弟则在敌人的乱刀下惨死,而云府也被扫荡的一干二净,便是连房舍瓦利都不放过,通通都给破坏得惨不忍睹。 后来建邺城派了大批军马才将南夷人与吐蕃人赶了出去,云蕙随即赶来时,看到的只剩下支离破碎的云府,好的是假山处的密室没有被人找到,但弟弟却再也回不来了。 而后,为了给苏文谦铺路,云蕙当时便擅自从这里取走了小部分的银钱去到建邺买地开铺子,然后一步步做大。 等到赚够了本钱,云蕙心中有愧,便将钱还回了云台府去,只不过那时的云台府也并不太平。 吐蕃活泛,几次偷袭云台府及附近村落来收集大量粮草,因此早已落寞的云府便已经不再适合藏匿祖父保存下来的那批宝藏。 云蕙那时一番较量之后,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这批宝藏转移到了深山之内,也是那时候,她把那株五百年的老参也一起藏了进去。 那时她倒不知道后来苏韫竹会想要得到这株老参而搜她的房,她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物归原主,因为这老参是当初云蕙出嫁时,云父从这堆宝藏中拿出来的。 那是云父第一次,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违背了祖父的意愿,从里面拿了这株老参。 云父这样做的原因也是为了云蕙,云家实际上不算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从祖父那代开始其实就只是拥有着一家药铺,整天在铺子里坐镇,替人看病抓药,且从来不乱收钱,遇到穷困人家,甚至还会倒贴钱,就这样的情况,云家又怎会多富贵? 苏家爱财,不然当年也不会选择她云蕙,而云父慧眼识珠,一早就认清了苏文谦本性,所以从一开始就大力阻止两人结合,只是云蕙以死相逼,这才使得云父不得不答应,最后为了让她嫁过去好过,才在一众瑰宝中选择了那株百年老参来为她撑场面。 “难怪了!” 云开努力吸收完这些宝藏的事实后,喃喃自语道:“我云家在这云台府里也不算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且又人丁稀薄,当时我就疑惑过,为何祖父会执意将云府扩建得这般大。一开始我以为祖父盼着父亲替云家开枝散叶,现在看见了这一堆堆的珠宝我才恍然大悟。” 云蕙从自己的回忆里抽离了出来,她来不及叹息便听见阿弟这样的话,不禁点点头道:“不然呢,我们云家不过一介药商,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祖父明知如此,这偌大云府建造怎会没有原由?” 说完,云蕙又沉思起来,“只不过这一堆的古玩奇珍,随便拿出去一件都价值不菲,好多都还是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品,想来拥有它的主人身份一定是不凡的。” 云蕙曾在建邺摸爬滚打十年,眼光又怎会不毒辣?越是看出这些东西的不凡处,她心里便越是不安。 第十五章 疑惑 云开反应很快,立马问道:“阿姐,按说这么大堆的财宝,怕是组建一支军队都足够了,你说,它的主人会是谁?” 云蕙摇摇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从身上取出一块墨绿色的玉佩,这玉佩入手温润,光滑细腻,难得的是上面没有一丝杂质,上边雕着祥云飞鹤,雕工精致,便是连羽毛都根根分明,这可谓是难得的佳品,而唯一遗憾的便是,这玉佩一看就是成对的,而眼下云蕙手里俨然只有这么一块,余下的自然不言而喻。 “阿弟,往后要是有人拿着相同的玉佩来,那人便就是这堆宝藏的主人了。” 云蕙将玉佩递给了云开,“今日我就将这东西交给你了,希望阿弟你能好好保存。” 云开郑重接过,两手细细抚摸着刻有祥云飞鹤的玉佩,蓦然便听他问:“阿姐可知,如今我们云台府也快要不安生了,边疆没了郑将军守护,转眼便要入冬,那吐蕃人恐怕不会就此放过这绝佳的机会的,到那时,这批宝藏要是被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说到底这云府终究并不适合在战乱下藏这一堆宝藏。 听得此话,云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眼神充斥着惊愕,她愣愣望着云开久久不能回神,“阿弟,你是如何知道吐蕃人会来攻城的?难道你也...你是从哪听说的?” 云开见阿姐态度陡然变得惊讶,笑了笑才解释:“阿姐,你是没在这云台府转悠,大家可都在议论此事,从前没有郑将军时,那吐蕃人便常常来偷袭,抢杀夺掠无恶不做,搞得百姓民不聊生,现在郑将军又被押送回建邺去了,那从前的日子可不就又要回来了?” 云蕙心里跌宕起伏的,现在才稍微平静,就在刚才,她还以为自己弟弟也重生回来了。 不过听他这解释,云蕙却没有一点轻松的样子,反而疑惑起来,如今阿弟便能猜到吐蕃要来偷袭,那没道理前世不知啊?那么既然是知道的,为什么前世阿弟却一点防范准备也没有,反而还死在了乱刀下? 云蕙原本也是准备提醒弟弟这件事的,因为就在一月后,冬至到来之际,吐蕃人便会与南夷联手攻入云台府,然后包围了水都城,攻城七日后成功抵进城内,然后便开始了新一轮的烧杀抢掠。 “阿弟,既然你也知道会有这样一件事情发生,不如我们早早做好准备,以防有个万一啊!还有这批宝藏,我也有想法,要不我们还是赶紧找个时间将它们转移到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保存,不然这些东西很难不会被发现。” 云开深以为然,“阿姐,我的想法与你不谋而合,只是这说的轻巧,又能有什么地方是适合囤放这些东西的?而且又安不安全?再说,就我们两人,还要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搬运这一箱箱的珠宝,恐怕没个一两月还很难做到啊!” 早就知道阿弟会为难,但前世便有过这样经历的云蕙,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阿弟,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常年无人走动,地方隐蔽,很适合藏东西。” “哦,阿姐快说,是什么地方?” 云蕙一笑:“大芒山深处!” 大芒山是一条极为广阔的山脉,在其深处更是有成片的大群野兽出没,就算是猎人都不敢深入。 不同于云蕙的笑脸,云开在听到这三个字时,青涩的脸上已是皱了起来,“阿姐,那大芒山凶猛野兽遍地都是,就我们两个进去,哪里还能活着回来?不行,不行!” 云蕙摆手:“不用担心,我路熟,知道哪些地方安全。” “路熟?阿姐,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额,是,是何叔从前去那里打过猎,回来经常跟我说起过,正好我也感兴趣,所以便有心听了两回,这不就记住了嘛!...唉,总之你相信我就是了!” “哦?是吗?”云开一脸的不相信。 云蕙语塞,突然有点解释不下去了,要知道前世这会,她可是一心想着如何帮助苏文谦振兴苏家,励志做一位贤良淑德的贤内助,对于像是上山打猎这样有伤风化的事,她一妇道人家是如何都不会去做的,因此云开不太相信也是由此而来。 “阿姐,存放宝藏不是一件小事,你说的那个地方要不先让何叔陪着一道去看看,就我们俩去还是危险了点。” 云开半晌后才说道。 “那也好,既然如此,我明日便回去,等过几天在带着何叔一起过来,这事宜早不宜迟。” 要知道等战乱发生后,再想要藏这堆宝藏难度可就要比现在大得多,前世她还是借了苏文谦背后的势力做后盾,用了许多麻痹人的手断,才成功将这堆宝藏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了大芒山深处而不被人怀疑和发现,但她也因此付出了不轻的代价。 等两人从假山中出来的时候,已是亥时,此刻府内已经安静得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周围景色早已掩盖在了夜色下,只有不远处的楼阁上还挂着盏照明的灯笼,烛光暖黄,静静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 等行至到关雎院大院门口时,云蕙停住脚步,侧过身望向陪着她回来的云开,她看了他一会才说道:“阿弟,等那事办完后,你便跟着我去水都城吧,这里快要不安全了,你独自留在这,我实在是很担心。” 面对云蕙担忧的眼光,云开很自然的点头:“嗯,我听阿姐的,就只是可惜了云府,这里可是祖父建立起来的家业,若是那蛮子真的冲进来了,以他们的个性,这里的一切估计都会被毁掉。” 他的话提醒了云蕙,云蕙也是满眼流露着不舍与怀恋,但她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很快便兀自开解起来。 “只要人活着,在哪里都能重建家业,阿弟,只要我们还在,云家也就还在!” 云开:“是啊,如今这世上,我就只有阿姐你这么一位亲人了,有你在,哪里都会是家的!” 在此先谢过这几天看书的小伙伴们,尤其感谢天成9这位小伙伴,谢谢你每天的推荐票!有你支持,我会继续写下去的!然后在解释下哈,上次写错了,以后每天小说是周一到周五固定一章,周六周日两天是固定两章,不好意思哈! 第一十六章 油盐不进 第二日,云蕙没多做停留,早早便又带着人上了路。 跪了一夜的苏蕴香这会一脸堵气,正独自缩在车脚,挨着门框的位置一动不动的瞪着她。 细荷递过热乎的早点过去,苏蕴香却是极为傲气的不吃。 “这种油腻腻的包子你也敢拿来给我吃?哼!” 细荷手一顿,随即又打开另一包油纸,里边有几块香糯的奶糕,油纸一打开,奶香扑鼻,苏蕴香鼻尖动了动,最后默默咽了一口唾沫,手指刚有动作,却在看见对面云蕙似笑非笑的眼神下,狠狠一撇,居然将那包糕点给打翻在地。 “呸呸呸!什么烂东西,闻着就让人恶心!” 说着还上脚踩了几下,眼神瞟到云蕙,见她神色平静,于是又鼻子冷哼了几下,将头歪向了车窗去。 “细荷,她不吃,我们吃吧。” 云蕙打开了两包油纸包,里面正是几个小笼包,还有几块奶白的糕点。 细荷叹了口气,默默将已经被蹂躏坏掉的奶糕收拾了一番,这才坐在了云蕙下首,接过了云蕙递来的包子。 这两样是细荷一大早便在府城内有名的早点铺里买的,新鲜热乎还好吃,去的时候便已经站了一条长队,等细荷买完离开时,那队伍都已经绕了几条街去了,能受众人推捧的东西,又如何会是二小姐口中那般不堪? 云蕙拨了两个小笼包,兼四个奶糕到了细荷手中,便自己一人拿着剩余的开始吃了起来。 小笼包刚出炉不久,拿在手上还能感受得到那滚烫的热度,云蕙呼呼吹了口气,一口便吃了一个,嗯,她满足的闭上眼,包子皮薄多汁,肉嫩却带有嚼劲,那肉汁鲜美回甘,果真是好吃! 拢共就四个小笼包,云蕙吃的意犹未尽,舔着唇对细荷嘟囔道:“这么好吃的包子,细荷下次你怎么也得带回来一屉才好!” 细荷听的掩唇一笑:“那也得要夫人您先有那么大的胃才好啊!多了吃不完岂不是就浪费了。” 不浪费!不浪费!一点不浪费好吗?云蕙觉得一屉都太少,可惜了,她要是真表现出来,可不得吓坏了细荷? 撇过想法,云蕙又拿起奶糕来,一块只有半根手指那么大的奶糕,看上去就小小的,她一口就能塞两个,但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太与过去大相径庭了,云蕙还是慢慢的吃起来。 奶糕捏在手上时是湿润的触感,等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化成了浓浓的**,香浓的味道瞬间散开在口腔间,还没得她细细嚼咽,奶糕便已经滑进胃里,只余舌尖还保存着它的香味。 云蕙吃的很快,且也很香,另得一旁偷偷看着的苏蕴香也在不知觉间咽了几下唾沫,身体不自觉已经朝前挪了几下屁股。 细荷胃口很小,吃了一个小笼包并两块奶糕便已经吃饱了,她眼光一直关注着苏蕴香,所以很快就察觉出了她的异动。 于是细荷递上了剩下的包子与奶糕,包子还留有热气,两样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却并不难闻,反而更让人充满食欲。 “二小姐,吃点吧,等待会上了大道上,一路都没个摊贩,饿了就更没得东西吃了。” 苏蕴香犹豫着,眼角余光偷偷瞥向云蕙,却发现她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发神,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这边来,她咽了下唾沫,嘟着嘴接过了包子便啃了起来。 细荷担心她噎着,忙倒上杯茶水,这次为了照顾她,细荷寅时便起来,又是张罗早点又是打点路上所用东西,尤其是在车厢内放上了一个小火炉,上边热着水,就为了苏蕴香要喝水时能有。 “慢点,小心呛着了。” 细荷温柔的替苏蕴香拍着背,一时间车厢内倒是显得祥和了许多,云蕙望着窗外倒飞的景色,也不由偷偷翘起了唇角。 水都城苏府 “何叔,您今日还忙吗?” 何贵刚走出自己的屋子,本来准备在院子里打拳修身,结果刚开了门,便见门外站着苏文谦。 何贵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嘴上答道:“自然。” 说完人便径直要往前走,苏文谦一看,脸上怒意微闪,下一刻便上前拦住了去路。 “也是,何叔可是苏府的大忙人,替我苏家上上下下操劳,也是辛苦。” 这话旁人听不出,何贵倒是听出了警告之意,苏文谦的言外之意便是告诫何贵这里是苏府,他是苏府男主人,而何贵却只是一个管家而已。 何贵心下不屑,脸上却露出谦虚:“那倒是,当年老爷去世时可是拉着我的手要我保证一定照顾好小姐的,这苏府上上下下可都是小姐的心血,我可不要替她打点好。” 在苏府里,被何贵称为的老爷自然不是苏文谦,而是早已过世的云老爷云海了,而他口中的小姐自然便是云蕙。 苏文谦嘴角抽搐了一下,何贵的言外之意自然也是在提醒他,这里虽是苏府,可府内一草一木皆是出自云府。 何贵一脸傲然,目光对着他是带着若有若无的鄙夷。 这让苏文谦很是恼火,从前便是这样的眼神,如今他已是两榜进士,就算是这里的知府大人看见他都要礼待,却不想这商人之仆却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何管家倒是能言善辩,不过云蕙是我妻子,我是他丈夫,何管家替她管家自然也是在替我管,再怎样,这门外的牌匾上可是苏府,您说是不是?” 苏文谦笑容灿烂,态度谦和有礼,看上去便是翩翩君子之风,过往下人看了,不免都觉得何管家太过霸道,尽是半点情面不给老爷留。 何贵微眯着双眼,双手背负在身后,老神在在的模样,“苏老爷自然说得对。” “既然何管家都认为苏某说得在理,那么昨日我要求的事便请何管家尽心替我办了吧。” 何贵却不解,忙问道:“昨日什么事?唉,苏老爷见谅,昨日实在太忙,我一直忙到了子时才得以休息,所以还真不知苏老爷是说的什么事?” 便是自认为修养已经很到位的苏文谦碰上这样油盐不进的人,此刻也是将何贵恨得牙痒痒,他忍了又忍,好容易才让自己忍下了骂人的冲动。 第十七章 要钱没钱 “是吗?昨日我派来的人竟是没把我的话传到,看来是他们的失职了。不过我竟也不知何管家为我苏家如此尽心尽力的操劳,苏某简直是大为感动,等云蕙回来,我可要让她好好谢谢你呢!” 何贵摆摆手,“那就算了,我何贵替小姐做事心甘情愿,可不需要这些虚的!” 看着何贵这样不要脸的行径,苏文谦简直气的要爆炸,不过他还是忍着怒气不发,继续道:“那既然何管家不知,我今日便亲口在说一次也好。” 这次不等何贵开口,苏文谦便快速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昨日我去账房要银子时,账房说要何管家的私章才能取,话说回来,我苏文谦的家,竟也不知自己去拿钱还需要别人点头?不过既然是何管家,苏某便不计较了,也不耽误您什么事,何管家只需将那枚私章给我,我便也不打扰您忙了。” 何贵怒了,大有要为苏文谦出气的派头,他冷哼了一声说道:“苏老爷您去要银子,那账房的怎敢不给?苏老爷别急,我这就去替您问问,要是真如您所说,那账房竟敢不给您银子,我立马辞退他。” 说着人便朝外走去,速度极快,倒把苏文谦给扔到了一旁。 苏文谦愣了一下,他到不觉得这何贵是去替他出头,怕不是借此机会甩掉他?不行!可不能轻易让他又滑走,这次他一定要把银子拿到手,要不然他还怎么去娶沁儿。 这样想着,他的步伐也加快了,跟在何贵的背后一路真跟着到了账房。 因为何贵走得快,等苏文谦走进账房时,已经看到他怒气冲冲的骂了账房先生一顿了。 那账房先生年纪比何贵还大,都已快是知天命的年纪,在外别人都嫌他年纪大不中用,是何贵慧眼识珠,知道他一把算盘了得,做账也老老实实,便引进了苏府做账房先生。 那账房先生此时也是委屈得很,也不看苏文谦在旁,连忙解释道:“何管家有所不知,实在是老夫我拿不出苏老爷要的数量啊。” 何贵眼皮一抬:“哦,那你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数?” “一万两白银!” 何贵愣了,他望着苏文谦不禁摇头叹息:“怪不得李老头不给,这个数量他的确是做不了主。” 苏文谦看两人演了半天,最终没忍住冷笑了一声:“他做不了主,何管家不是能做主吗?” 何贵摇头:“您不知,最近水都城什么东西都涨价,米也贵了,油也贵了,哦!就连苏老夫人月月要的那十匹锦缎也贵了几十两银子,唉!府内每月光是支付这些便要花上几百两,还不算大少爷私塾的花费,苏老爷外出的应酬,如果这些东西都加在一起,怕是每月都要少去千两白银,可当初老爷给小姐的陪嫁,也就这座大宅,外加三个五百亩的庄子和一个铺子,就这四个能有收入的地方每月都赚不到一千两银子,不怕苏老爷生气,如今我们苏府可谓是入不敷出,恐怕再过两月,都快要付不起银钱了,又哪里有一万两白银能拿得出?” 说了这么多,何贵的意思便是,要钱没钱。 要说云家给云蕙的陪嫁,从云蕙嫁给苏文谦开始,她的东西就一直是何贵在打理,一点没有让苏家其他人沾过手,当然起初苏文谦也是不乐意的,不过何贵刁滑,总有许多办法能够拒绝他的要求,又因为云父高瞻远瞩,在云蕙出嫁前便要她答应,等嫁人后,她的嫁妆只能让何贵打理,有了这件事在先,苏文谦哪怕在如何说动云蕙,最后也还是没有改变何贵管理云蕙嫁妆这个事实。 因此,这会何贵说没钱,苏文谦还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来,他虽不知道云蕙私产每年收入到底有多少,但却知道这府内每月到底用了多少。 哪怕这会苏文谦觉得何贵实在敷衍他,他却也没其他办法,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里一切都不是真正的属于他嘛! “好!好!很好!” 这下苏文谦都懒得再忍,他连连说了三个好字,指着何贵的鼻子道:“何管家真是好能耐!” 说罢便拂袖而去,人都走出院子了,还能感觉得到他的怒气。 “这苏老爷脾气可真是越发渐长啊!” 账房先生一手溜着那一抹精心养护的山羊胡子,一边幽幽说道。 何贵不屑一哼:“不过是觉得如今成了官家老爷了,可不得要硬气起来了?” .... 苏文谦一路黑着脸到了牡丹院,那苏韫竹眼尖,刚要上前喊人,就被盈姨娘拉住。 “文谦啊,你这是怎么了?” 苏余氏正坐在上座,双腿放在矮凳上,郭妈妈这会正蹲着在给她捏脚,在她左侧案几上,还放着果盘,她这会舒服惬意的享受着呢,冷不防就见苏文谦黑着张脸走进来,连招呼都不打,就见人闷闷坐在下首椅子上。 “噔!” 一阵瓷器磕碰声,便见苏文谦将茶盏往桌上一磕道:“怎么这么凉?是没人了吗?连个端茶送水的人也没有,难道我苏府已经穷到买不起丫鬟了?” 这话一出,盈姨娘便翩然起身,慢慢走至苏文谦身前,换了一盏热茶替他倒上,又端到了他面前:“表哥,请喝。” 盈姨娘态度谦卑,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满是对苏文谦的倾慕,这样的行为,倒是让苏文谦心里的火平息了不少,他接过了茶盏,神色已经逐渐恢复平静。 苏余氏见此,对盈姨娘服侍自己儿子的表现也很是满意,她挥手让郭妈妈下去,等人走远了才问苏文谦:“今日一大早你便去找何贵,这会回来我见你两手空空,是不是那银子没要到?” 万两白银,别说从前苏余氏没见过,就是如今她也没见过,知道儿子要拿去做聘礼,她想想便激动,就算不会给她,她见见也好啊! “哼!何贵那个老狐狸,滑不溜手,我好说歹说,硬是从他那里拿不到手。” 苏文谦说道何贵,简直可以说是咬牙切齿。 苏余氏不以为然:“哼!还是盈盈说得对,你去找何贵要钱,还不如找云蕙那个小贱人要钱来的快!所以不是我说,你啊,就是太急了,等那小贱人回来,你开口要,她能不给?” 第十八章 告状 苏文谦沉默片刻,有些不确信的说:“只是现下我要求娶沁儿就必须休妻,如此一来,云蕙恐怕是不会再心甘情愿替我打点一切花用,就更别说还要花银子帮我凑聘礼了。” 没遇上周沁以前,苏文谦一直自信云蕙对她会言听计从一辈子,毕竟他是她的夫,出嫁从夫,云蕙哪怕是牺牲自己也该要替他铺路,但这样的自信从上次回来见了云蕙一面后,又有这两天苏母老是向他哭诉说云蕙的总总不是,他就敏感的察觉出云蕙的态度在慢慢转变,而这样的转变对他来说明显不利。 他知道,云蕙现如今慢慢对他们变得冷淡的原因应该便是休妻一事了,也是因此,他才会变得急躁,想趁着云蕙不在府中,先一步从账房取走银子,这样就算等云蕙回来知道这事会发怒,那银子也已经到手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是,以往每次去账房要银子都能很顺畅,可就这回他要银子却没有要到。 就在苏文谦一阵苦恼时,余盈盈那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表哥不必忧心,夫人爱慕表哥这是苏府上下人尽皆知的事,何况表哥娶伯爵小姐本就是有苦衷的,夫人知书达理,不可能不体谅你,何况,不是还有二小姐吗?” 苏余氏也插话道:“就是!那小贱人就算不看你的份,也该看在孩子的份上,最终都会服软的,要知道女人在这个世上不依靠丈夫便依靠儿子,她云蕙就算再厉害,后半辈子还不是要靠着你,靠着她生的那小丫头嘛!” 说着说着,苏余氏满目慈爱的看着苏文谦,她如今可不就是靠着自己儿子过上了这富贵日子吗?待日后儿子娶了建邺城中的小姐,她便又有了一个伯爵千金做自己的媳妇,苏余氏一想到这里便红光满面,越来越觉得这日子是更加顺风顺水了。 云蕙回到苏府时,已经是子时时分,刚一踏进大门,便看见何叔迎面而来。 刚要打招呼,就看到苏蕴香挣脱了细荷的手,朝着府内跑去,别看人小,跑的还挺快,看方向就知道是朝着牡丹院而去。 “夫人,可要奴婢去追?” 细荷有些不放心,她心知这次云蕙回来是有正事要办,而那所谓正事自然就是关系到苏文谦了。 这个时候要是让二小姐跑走了,那么接下来苏家那几人很有可能会拿着二小姐做文章,恐怕就算是两人要合离,估计都不会那么轻松放过夫人。 云蕙嘴角撇撇嘴道:“不用,她乐意去哪便去哪吧,让她到我身边她不来,那到时候就让她求着来我身边吧。” 这一路她也想通了,孩子虽然是她生的,但她死活不亲近自己,她也没办法硬要将人扣在身边,反而还继续而自己增加仇恨不是?牛不喝水强按头,没这道理。 细荷皱眉:“可万一那边的人就此便不让二小姐与夫人见面了怎么办?” “呵呵,小姐说的没错,小小姐要去便去,那是她的自由,细荷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何贵笑呵呵的劝说道,随即他对着云蕙颔首:“我这正要出门办事,没想到小姐你就回来了。” 云蕙也笑:“那我就不打扰何叔了,你快去快回吧。” 两人说笑着,何贵便凑上前小声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然后才见何贵朝云蕙眼神示意了一番后,人便径直出了府。 何贵刚走,那边影壁后就疾步走来一个人,不用细看,云蕙便是他化成灰也认得,这人就是苏文谦了。 苏文谦一对上云蕙的眼神,就立马迎上惊喜神色,蕴香才回到牡丹院,他就知道云蕙回来了,为了能得到那万两白银,他简直是即可放下碗筷就赶了过来。 “慧慧你回来了!快!快跟我去母亲那儿,膳食刚摆上桌,你和我先去用膳吧。” 说着,他的大手便要拉过云蕙的手,云蕙不着痕迹躲过,苏文谦眼神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泽,但很快他的脸上便浮现出失望来,对着云蕙欲言又止,随即收回手。 “慧慧,你。” “走吧,我也是有多日未去母亲院里了。” 云蕙从他身前走过,朝着内院牡丹院方向行去。 牡丹院里,这会苏蕴香正窝在苏余氏的怀里,被苏余氏抱着哄着。 “我的小乖乖,这两天真是委屈你了,你看看这小脸,才两天不见都瘦了不少,你娘有没有虐待你?”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苏蕴香就是小脸一皱,委屈巴巴的如同倒豆子般开始告起状来。 “祖母,那女人真坏,她居然罚我去跪祠堂,那里阴森森的好恐怖,我在那里跪了一个晚上呢!” 苏余氏惊怒:“什么!那贱人居然还让你跪祠堂?真是胆大了,自己的亲身女儿都敢这样作践!简直是畜生不如!” 苏余氏怒气未消,正巧这时云蕙已经走了进啦,她眉目一凝,就指着云蕙道:“你还敢来!” 早还没跨进这牡丹院时,云蕙便已经听到了自己女儿与苏余氏的对话,如今见她这样指着自己,云蕙冷冷笑出声来:“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苏余氏这几年自以为已经拿下了云蕙这个儿媳妇,平时总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惯了,这会见对方不赶紧诚惶诚恐向自己道歉,并下跪认错,居然还敢问自己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心火难灭,苏余氏更是怒道:“什么意思?哼!你居然让蕴香跪了一晚上的祠堂,我还要问你什么意思呢?还有,我是你婆婆,你从进来到现在,不给我好好请安,居然就这样没家教的顶撞我,你说说,你还哪里有我苏家长媳的风范?” “娘,小孩子家家跪跪祠堂也没什么,肯定是蕴香犯了什么错,云蕙是她的母亲,罚她也总没什么错,你就别拿这事问罪了。” 一路赶过来的苏文谦见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赶紧劝道,他递了个眼色给上座的苏余氏,希望她不要在关键时刻惹事,但偏偏苏余氏没看懂,她反而觉得苏文谦这个儿子是向着媳妇说话,不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随即脸色更差了。 苏余氏原本也并不是一定要纠缠此事,不过是云蕙刚好在她骂人那一刻撞见了,而这次云蕙没有就势服软,反而还与她对上,让苏余氏一时下不来台,又恰巧苏文谦帮着云蕙说话,这会苏余氏的脸早已黑沉下来,一副你云蕙不下软我就不会消气的神色。 第十九章 啪啪打脸 云蕙一脸冷漠,直视着苏余氏,不见她有什么表示,不服软不说话。 苏余氏这一看,忙对着苏文谦道:“儿子你看看,这就是你那贤良淑德的好妻子!看看她是怎样对待你的老母亲的!你看看她还有没有尊卑?还有没有廉耻?” 苏文谦眼看着局势越来越僵,他一面懊恼自己母亲不分场合恐会坏他好事,一面又觉得云蕙不识大体,就服个软又有何难? “慧慧,你看就给母亲赔个不是吧,她毕竟是长辈,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我知你这些年的辛苦和不易,但就算是看在我的面上退一步吧。” 苏文谦小声在云蕙耳边说道。 “哼!知道我这些年过得不容易,还要让我在这里受委屈?苏文谦,你觉得你说这话心里过意的去吗?” 云蕙不管上方苏余氏如何,她直视着苏文谦问话。 可偏偏就是云蕙这个模样,被无视了的苏余氏越发羞恼,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脸,也顾不得其他,立马嚷嚷道:“果然是个贱人!这在我儿子面前就敢这样嚣张,要是等我儿子走了,怕是你还要欺到我头上来!儿啊,这样的女人还要什么要?赶紧休了她吧!” 苏余氏将苏蕴香从自己身边挪开,快步走到苏文谦身旁,殷殷切切的说道。 神色间还带着得意,心想这小贱人那么在意自家儿子,肯定是怕被休弃的,待会该向她跪地求饶了吧,求求自己不要让文谦休了她。 苏余氏心中这样想着,话语间就更加刻薄了,“像这样生不出儿子的女人,也就是我们苏家能够容忍,这八年来都没有休了你,还让你做着苏家的夫人,你不好好感恩戴德,好好服侍我,居然还敢顶撞我,简直是不得好死!” “啪!啪!啪!” 响亮的三个耳光啪啪扇在了苏余氏的脸上,场面顿时陷入寂静,在场的人都一脸不可置信,都一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 哪怕是苏余氏也是捂着脸,满是惊愕的望着始作俑者。 而始作俑者只是漠然收手,一双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淡淡望着他们,那幽森的瞳孔仿似旋涡,和她对视上的人都好像会被吞噬在那一抹黑暗当中,这样的想法让大家不由生出一股寒意,心惊不已。 “啊~!” 安静只是暂时,片刻,牡丹院便响起了一阵惊声尖叫,随之而来的便是苏余氏的咒骂声。 “你居然敢打我?儿啊!儿啊!你还不教育教育你的婆娘,你看看她欺负我成什么样子了!今天你要是不给我做主,我就,我就在你爹的灵牌前上吊,好让你爹看看他儿子是多没良心!” “姑母!” 盈姨娘上前扶住了苏余氏,等苏余氏的手从脸上拿开时,盈姨娘一双美眸全是惊讶。 苏文谦也立马反应了过来,他见自己母亲两颊瞬间便肿胀起来,心中也升腾起了一股火气,云蕙当着他的面就敢这样打他母亲,这是多下他的脸? “云蕙,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泼妇,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文谦你还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这样的女人直接休了得了,把她给我赶出苏家去!我不想在见到她了。” 苏余氏也意识到自己的脸被打肿了,她又羞又怒,此时若是给她机会,她简直恨不得扒了云蕙的皮。 她打量了周围的丫鬟婆子,见他们诚惶诚恐的凑在一堆,于是吼道:“你们都站着干嘛?还不把这个贱人给我赶出去!” 不过一旁站着的人却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动。 苏余氏一看,更为恼怒,还想骂人,云蕙这时却笑出了声:“让我走?在我的地盘上,苏余氏,你有这个资格吗?” 苏文谦这时暂忍下了心火,望着云蕙满脸的不赞同,他问:“云蕙,你这是何意?” 何意? 云蕙有些好笑,她嫣红细唇微微一翘:“你说我是何意?苏文谦,既然都到这一步了,也没必要装和谐了,我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是想停妻另娶吗?那好,成全你,我们现在就和离,没必要还拖拖拉拉个没完没了,毕竟我现在看见你们都觉得恶心!” “不行!” “不行!不是和离,是休妻!是休了你这个毒妇!” 两道不同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前一道是从苏文谦口中发出,后一道则是从苏余氏的嘴里咬牙切齿发出的。 苏文谦冷冷朝苏余氏扫了一眼,那眼神冷似冰霜,刺的苏余氏瞬间清醒,她已经全然忘了,就在先前,她们还在商量着如何对付云蕙,争取在休妻前拿到那一万两白银。 可惜没想到的是,事情居然走至这个地步,苏余氏刚才有多羞怒,这会便有多后悔。 她手捧着脸龇牙咧嘴的疼,此时就算她想息事宁人,恐怕也由不得她了。 事态到了这一步,也是令苏文谦意外,原以为只是云蕙跟自己母亲的口角,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更没想到事情竟然开始在脱离自己的掌控,这时候,他心头迎上一股不妙的情绪。 “慧慧,你先冷静一点,现在你在气头上,我知道你此时说的都是气话,我不怪你,可是你要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一旦说了情分也就没了,慧慧,你我之间感情那么纯粹炽烈,难道你真想和我就这样结束这段感情?你知道的,我对你有多在乎,你说这些绝情的话可完全是在剜我的心。” 男人说话时,那张英俊的脸庞上露出淡淡的悲伤,他一双迷惑万千少女的桃花眼正一往情深的看着自己,前世她云蕙就是这样肤浅,一双眼只看了人家的皮相便被迷得神魂颠倒,一腔痴情化作空。 “难道你那位千金小姐不娶了?还是说,人家伯爵府最终还是看不上你,所以你这是无路可去,最后不得不待在我这宅子里。” “前两日你回来不就是要与我和离吗?怎么,现在又不和离了?” 连续两个问题当着下人的面,云蕙是分毫不留情面的丢出来,只把苏文谦说的一张脸涨红起来。 各位小伙伴们,求收藏!求推荐!感谢哦! 第二十章 休妻?和离! 苏文谦去了一趟建邺赶考,最后考中进士,又被伯爵老爷看上硬要将人做女婿这件事,苏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因此,与云蕙和离是势在必得。 只是这句话被云蕙问出来,意义就不同了。 府上的人哪个不知道,就在前几日,夫人听闻此事后,大悲大怒一场,夜里就发了高热,可见心里是有多难过,由此可见也是相当在意老爷的,府里下人都还私下偷偷议论过,都说怕是这场姻缘多半分不开。 可哪知,只是回了趟娘家,这态度就来了一个大转变,说要和离就和离,那眼神,那语气,完全没有半分的不舍,更多的居然是厌恶。 苏文谦也意识到了云蕙的转变,或者说云蕙对他已经不似从前。 “云蕙,你是认真的吗?” 云蕙挑眉:“和离这样的事情还能儿戏?” 苏文谦摇摇头,暗自神伤着,“你可想过蕴香?如果我们和离了,她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你真的这么绝情?” “苏老爷,可容奴婢说一句?” 细荷在旁听了半天,越听越听不下去,她忙着插话,见苏文谦神色不愠,也不管其它接着道:“说要找我们小姐和离的是你,现在小姐同意与你和离了,你又说她绝情?奴婢很想问问,苏老爷这做法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不知不觉间,细荷已是对云蕙的称呼有了变化,不是夫人而是小姐,对苏文谦也成了苏老爷。 这让苏文谦眉头一蹙,不悦轻斥:“这里哪里有你这个丫鬟说话的份?难道这就是你夫人教的规矩?” “我的丫鬟有没有规矩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的,你还是先回答我,你要不要和离了?” 苏文谦一阵苦笑:“我就知道你是真的怨恨我了是不是?慧慧,不是我要和离,而是我为了保全你,不得不与你和离,你懂吗?那伯爵爷你可知他的身份?他可是当今德妃的父亲,是四皇子的外祖,如此显赫的身份,又哪里是我一个无身份背景的人能拒绝的?” 哗!在场下人一阵哗然,低头默默私语,伯爵老爷这个身份就已经是他们这样的人高不可攀,现在又与皇亲国戚沾亲带故,那身份就更加的高贵了,一瞬间,竟然还有人开始羡慕起苏文谦来,有人更是悄悄道:“这还有什么好犹豫?和离了还有更好的生活,这苏老爷可真是撞了大运啊!” “是啊,谁叫夫人没个好娘家?就是可惜了,夫人这么多年的心血,结果全便宜了别人,啧啧!” 下面的人都是交头接耳,声音恍若蚊蝇,但云蕙是何人?她便一早就将这些人的话都一一听进耳朵里。 “哼!四皇子的外祖便能强抢别人丈夫做自己女婿?这天子脚下难打就没有王法了?苏文谦,你好歹是一个读书人,一介清流又岂能在勋贵面前低头?你也别说是为了我才要委曲求全,我云蕙可不是软骨头,若那伯爵爷真要为难你我,那我就上建邺去,我去鸣冤击鼓,问问天子,他一个伯爵老爷真有那么大的权势?这个大元还真是他一手遮天了?” 他苏文谦将和离说得好似是为了自己着想一般,要云蕙就此应了,他苏文谦那不仅最后抱得美人归,还能再博得一个好名声,哼,云蕙能容许吗? 别说此时党派相争已经到了一个关键时刻,那周怀仁压根就没那么多时间精力来管苏文谦这档子破事,就算周怀仁真要管,如今二皇子一党的人可都等着抓四皇子一党人的辫子呢。 这伯爵老爷逼迫他人休妻另娶,娶的还是自己女儿,这样好的一个把柄,周怀仁是傻了才会去做。 这些道理云蕙是有过上一世的经历才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当然,苏文谦已经开始身在其中了,有些事不如云蕙看的明白,但早已知晓其中利弊,为此,他怎会真的让云蕙跑去建邺闹事? “云蕙不要胡闹,勋贵世家的底蕴和权势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明白的,这些话你可不要再说,否则当心大难临头。” 苏文谦俨然是一副为云蕙着想的模样,看他那着急表情,云蕙嗤之以鼻。 和离已经在即,哪怕苏文谦这会后悔了,云蕙都不可能在接纳他,又何况,这个和离对苏文谦利大于弊,无非是现在就签下和离书,他不过就要不到那万两白银了而已。 云蕙多了解苏文谦,见他一副婊子要立牌坊的行径,就觉得不耻,这一世,你在想拿我的银子为你自己铺路?哼!想都不要想! “苏文谦,说半天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和离?” 回答云蕙的是苏文谦的纠结,无奈与沉默。 “罢!你不回答也行,细荷,拿笔拿纸来!” 云蕙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本来她还能忍到苏文谦自己来提,这样她便是弱势一方,舆论也会站在她身边,但过了一辈子憋屈的生活,她云蕙也不想在乎别人的看法,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多刻薄,若你还要去在意别人的冷言冷语,那岂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细荷动作很快就见她抱着一叠纸跟笔墨走来,云蕙看也不看苏文谦,撩起袖子执笔就开始在纸上写着,片刻功夫不到,就见云蕙停了笔。 在她手写的那张纸的中央位置上,赫然便是和离书三字,里面内容很简单,大概意思便是她云蕙与苏文谦感情貌合神离,自此一刀两断,各不相干。 字迹干净洒脱,毫不拖泥带水,下方云蕙两字尤其清秀飘逸。 “签上你的字,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苏文谦一双受伤的眼深深凝望云蕙,双手垂在长袖里无动于衷,云蕙的直接果断,完全打断了他的计划,是什么时候开始,曾经那个望着他眼神时充满着爱慕的女子似乎已经变得冷漠绝情,这让苏文谦顿觉一阵挫败感。 苏文谦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准备接受这份和离书,毕竟现在的局面已经不再受他控制,他除了签字,竟然暂时想不到其他办法。 “云蕙,只希望你知道这份和离书不是我心甘情愿而写就是,哪怕我与你和离了,但我的心依然是爱你的。” 在场那么多人,苏文谦竟然不顾仪态,将如此赤裸的表白说了出来。 “不行!要么就休妻!和离岂不是便宜了她!” 苏余氏激动的跑上前,一把抢过苏文谦手中的和离书就刷刷两下撕毁掉。 第二十一章 至此一别两宽 苏余氏将碎纸朝云蕙抛去,轻飘飘的碎屑在空中慢慢缓落,云蕙的眼眸冷的如同尖刀剜向了苏余氏。 “休妻?” “对!就是要我儿休了你!你个毒妇!祸害!就拿你不敬长辈这一条,你就活该被休妻!” 云蕙怒从中来,一股隐没在心底的屈辱和愤怒在此刻彻底爆发出来,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苏余氏,我且问你,我云蕙从嫁入你苏家后,可有哪一点做得对不起你们?你引以为傲的儿子寒窗苦读十年,最终考取功名,可没我云蕙供他吃供他穿,还要为他招待恩师与同窗,替他各处打点关系,你以为他就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在看看你,你身上穿的锦缎,头上插的珠翠,你现在住的地方,哪一样不是我云蕙的?你还敢说我不敬你?难道说我要将自己的头放在你脚下任你踩,这才算是敬你?” 苏余氏倒巴不得云蕙正被她踩在脚下,不过她还没真蠢到说出来。 “从你嫁过来这天起,难道你不就是应该为我苏家做牛做马?再说,你都是我苏家的人了,你的东西不也是我苏家的东西?” 苏余氏扬声说着,眼神还时不时瞟到一处去看看,仿佛那里有她的定心骨,她看两眼,说话都能更加流畅自然。 “你们苏家可真是不要脸!我大元从古至今就没有听说过哪家媳妇的嫁妆是夫家的所有物,这样的事说出去都丢人,苏老爷好歹是个读书人,难道连点礼义廉耻都没有?” 何贵不知何时已经踏步走进了牡丹院,他一身气势猛如虎,两臂强健有力,一双拳头紧绷绷的,脚步轻快来到云蕙一侧,就算是他不开口说话,光是一身气势就已经让苏余氏腿软,更不要讲,这会何贵有意无意的松紧着拳头,那架势像极了一言不合就打人的模样。 “我们苏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来掺和算什么?” 苏余氏躲在苏文谦背后问道。 何贵鼻孔里哼了一声,眼神看向苏文谦:“苏老爷,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你要娶伯爵千金我们不拦着,可做人也总不能过河拆桥吧?虽说如今我云家是没人了,可破船还有三千钉,真要到了那一步,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也不能被你们苏家这样羞辱吧!” 从和离书被撕毁到现在,苏文谦便一直立在一侧充当起了空气人,看着苏余氏上蹿下跳,无非不就是在与云蕙彻底没关系前,将云蕙那最后一点价值也给用了。 可做人不能太贪心,把自己太高看,将别人太轻视可不是一件好事,何贵这一番话不止是在点醒他,同时也是在警告他。 苏文谦瞳孔收缩,下意识皱起了眉头,该如何抉择,他一时也举棋不定。 “要和离也可以,不过你们怎么也得付出些代价才行,不然和离书休想拿到手!” 苏余氏在面对利益上,难得的敢直面勇气对上何贵。 何贵气的嘴角一歪,就想要撸袖子,云蕙却一把拦住,抢在他前面问:“苏文谦,你也是这么想的?” 苏文谦没说话,不过苏余氏那么直白的话,倒是让他脸上微微一涩,读书人该有的傲骨,在面对一切利益前,他倒是都忘得一干二净。 “好,特别好!苏文谦你是不是觉得我云家就该是要欠你的?踩着我上位,反过来还想要我补偿点你什么是吗?你该不会以为,你口中的那点真情真值几千几万两银子?” 苏文谦窘然:“云蕙,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是有苦衷的。” 虚伪!真太虚伪!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舔着脸装无辜。 云蕙深吸一口气,望着那张几欲作呕的脸说道:“给脸不要脸,也好!你不是无辜吗?那我们就一起去建邺,我倒要看看那伯爵老爷是否真如你所说是逼迫着你娶妻的!要真是,我云蕙大不了豁出去,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告到皇帝老爷面前,问问看这伯爵府是否真的只手通天!” 此话一出,苏文谦脸色大变,不仅是他,就连刚才还一脸猖狂,以为凭着一纸休书就能压了云蕙一头的苏余氏也开始惶恐不安。 云蕙见此不妨更是加大了一把火:“苏文谦,这里的人可都不是傻子,你说是被逼无奈,可谁又能替你证明你说的是真?你空口白牙,黑的都能说成白,无非就是欺我无知,欺我身在水都城,那建邺千里之遥,我无法得知真相而已!可谁不知道,一旦我俩恩断义绝,这从中最后的获益者又会是谁?” 苏文谦以弱冠之年便一路劈荆斩刺,在最后殿试中取得二甲的名次,他的才华固然不能忽视,但若没有云蕙在背后为他分忧,替他打点一切,他又如何能安心苦读? 如今又被建邺城勋贵看重欲要将女儿下嫁给他,本就鲜花着锦,等娶了勋贵千金,这无疑是锦上添花,至此官途便会更加风顺。 而云蕙的价值已经不能再为苏文谦提供仕途上的帮助,比起更有价值的官家小姐,她一个商人之女,苏文谦会选择谁?这已经毋庸置疑。 话都到这份上了,云蕙已算是很明白的在告诉苏文谦,你别把我当做傻子。 气氛一时凝固,大堂内众人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云蕙的话既直白又有深意,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继续往下深入探究。 良久,只见苏文谦摇摇一叹:“罢,看来这误会是无法解除了。” 他说着,竟是袖袍一甩,已是走到笔墨旁,素手执笔,一封放妻书便在众人眼里写好。 “至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极有风度,神色淡然,深邃的瞳孔饱含深情望着云蕙,那放妻书默默被他递到了云蕙面前。 所以说,这就是苏文谦的高明之处,无论何时,他都可以将自己伪装得几近完美,哪怕是现在。 “哼!” 云蕙漠然,从他手中抽过那张放妻书,递到了一旁细荷手里,细荷郑重接过,这一次,她们小姐总算是摆脱了这一家贪婪无厌的人。 第二十二章 断绝书 和离已写,从此刻开始,她云蕙与苏文谦是再无任何关系,而唯一还算牵连的便就是苏蕴香了。 云蕙看了眼被盈姨娘抱在怀里的小孩,她伸手招了招:“蕴香,到娘这儿来。” 苏蕴香憋着嘴,将头扭进了盈姨娘的怀里。 “呵!”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苏余氏冷笑出声,“你看看,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愿亲近你,这下又没了男人,云蕙,我倒要看看以后你会是怎样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苏余氏对云蕙就从来没说过一个像样的话,云蕙无视,她看向苏文谦道:“蕴香是我女儿,我要将她留下来。” 苏文谦不赞同:“她是我苏家的血脉,不能留给你。” 云蕙听他这么说,嘴角早就挂上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我猜,过不了多久苏老爷便要动身去建邺了吧,毕竟这建邺还有伯爵千金等着你,想来你也该是拖家带口离开水都城了,届时苏府也会再次迎来新的主母,只不知到那时,我女儿的处境和地位又该是如何?” 两人和离,身份最尴尬的自然便是苏蕴香了,从苏家嫡出小姐变成了一个不上不下的身份,如果还是嫡出,那么伯爵千金要是生了个女儿,这从身份上自然要矮了一头。 周沁爱女如命,又怎会愿意爱女受委屈?何况,算算时间,这会周沁的肚子怕是也快要藏不住了,若是苏文谦再不动身去建邺,可就真来不及了。 “蕴香是我的长女,以后自然也是!” 苏文谦不知何时已经将苏蕴香抱在了怀里。苏蕴香极为亲近他,将自己的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口说无凭,你现在当着我的面倒是能这样保证,可谁知道以后你还会不会把这话当真?再说了,既然你口中那伯爵老爷是个不讲道理横行霸道之人,想来他的女儿应该也不是个容人的主,保不齐以后便会觉得蕴香碍眼,说不定就要折磨蕴香,都说有了后娘便有后爹,这些话可都不是瞎说。”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但我要告诉你一点的便是,孩子我是不会给你的,她是我苏家的孩子,自然只能跟着苏家!” 云蕙笑了,她等的便是这句话。 “简单!口说无凭,那我们就立字为证!只要你保证,在未来的日子里,不管发生什么事,蕴香都是苏家唯一嫡长女,且你苏文谦还要保证,要将她培养成一位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不得让人欺负她,最重要的是,你必须亲自将她带在身边抚养,毕竟,我可不放心其他的人。” 苏文谦陷入了沉默,云蕙也不在意他现在就立马回答,接着道:“有了这字据,若是以后但凡我知道你没按着这上面的做,那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好过就是,当然,你也可以将孩子教给我,这样,我也不会为难你,要知道,我可是她的亲生母亲,自然的,我也不会亏待她。” “我不要!父亲,香儿要和父亲在一起!” 苏蕴香双手双脚一齐抱紧了苏文谦,就怕自己会被苏文谦给送走。 而她这样的反应,更加衬出对云蕙这个生母的厌恶,这让其他的人不禁都开始可怜起云蕙来。 云蕙倒是对此无动于衷,这时她正静静等待着苏文谦的选择。 她的要求换成是任何一位疼爱子女的男人而言,这都不算是要求,毕竟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好? 疼爱是天性,培养孩子让她变得优秀是本分,将孩子带在身边抚养更是应该。 但可惜的是,有周沁在,这一切苏文谦哪怕口头答应,自身也是无能为力的,何况云蕙还要让他写下保证书,有了这保证书,就仿佛是给他安了一个毒瘤,令他寝食难安。 毕竟,为了能让周沁嫁给自己,他隐瞒了自己成亲的事实,更隐瞒了自己儿女双全的真相。 若是周家真的知道,哪怕是周沁怀孕了都不好使,周怀仁就是逼着周沁喝了堕胎药,也不会让自己女儿嫁给苏文谦。 所以,在此刻,苏文谦无论有着怎样的心思,都不会答应云蕙。 果然,苏文谦思虑了很久,才慢慢开口:“你是蕴香的母亲,我相信,她在你身边自然会过的很好!我是个男人,很多时候自然不如你们女人细腻,到时候照顾起蕴香来,自会有疏忽,与其这样,那不如就让她跟在你身边好了。” 云蕙一愣,这就妥协了?她猜得到苏文谦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但却没想过他会直接就答应将孩子让给自己。 “文谦你干什么?蕴香是我苏家的种!你怎么能交给这个贱人来养?” 苏余氏拼命给苏文谦使眼色,苏蕴香如今已是成了牵制云蕙最后的一道防线,要是连这道防线都没有了,那以后她管谁要钱去? 再说了,云蕙的条件也不算多过分,至少她苏余氏觉得,等跟着儿子一起上建邺后,大不了她多看顾着蕴香便是,那些要求完全就很容易做到的。 但可惜的是,苏余氏如何也想不到,苏文谦这个好儿子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过将两个孩子带在身边,更是连苏余氏都不准备带走。 “娘,我已经决定好了,就让蕴香陪着云蕙吧,有自己的亲生母亲教养,这对蕴香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再说了,就算蕴香陪在亲娘身边,她不也一样是我苏文谦的女儿?” “不不不!苏老爷,你想得太多了,我云蕙可不给别人养孩子,蕴香是我的亲骨肉,在我身边长大,她自然也是要跟我姓云的。” 云蕙不着痕迹的打断母子俩的谈论,淡定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协议。 “这是一份断绝书,是你和蕴香再无关系的证明。” 苏文谦一听,瞪大了双眼,语气不善道:“你这是来真的?云蕙,如今我们已经和离,按道理蕴香何去何从已经是由我做决定,就算官府都管不着。我之所以答应让蕴香跟你在一起,无非是怜惜你,你是不是真觉得我能事事都依你?” 云蕙依然淡定的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两个选择,一,你写下一份保证书,将我的要求写进去,那蕴香就跟着你。二,你在这份断绝书上签名,从此后,我的女儿就只是我云家的血脉,与你苏家再无半分瓜葛!当然了,你要是愿意在断绝书上签上你的名字,我也可以适当做些补偿给你。” 第二十三章 撕破脸 细荷已经依照云蕙的指示,带着两名仆人端上来了两盘盖着红布的银子。 那银子被红布遮住,看不清有多少,但按着那红布上凹凸的印记,应该也不少。 苏余氏感觉身后有人在拉她,她回过头去便对上了盈姨娘的脸。 两人多年来的默契,苏余氏自然一下子便领会到了什么。 “文谦,算了吧,反正也是一个丫头,给她就给她吧!” 云蕙见苏文谦面上神色有所松动,随即继续趁热打铁:“总共一千两白银,算是买断她与你的血缘关系,要知道,这孩子从一出生开始,所花费的一切费用可都是我云家所出,在这里面,可没用过你苏家,你苏文谦一文钱,所以一千两银子可不算是亏!” 一千两白银,换成普通的农户家,怕是能够用上一辈子,要知道他们每年花用也不过五六两。 但对胃口早已被养大的苏家人来说,这笔银子显然是不够的。 苏文谦还没开口,苏余氏便先一步讨价还价起来。 “一千两?你打发叫花子呢?要让我们文谦些断绝书也行,一万两白银,你给我们就写。” 云蕙没理会苏余氏,她将目光看向了苏文谦,见他又开始装空气,显然是乐于让苏余氏和她交涉,而他本人,自然矜持于身份,不便插入这档子拿女儿换银子的事上。 也不是第一天了解苏文谦了,他想让苏余氏替他当恶人,可云蕙还偏不答应了,有些人还真是欺善怕恶,稍给点脸,便以为自己已经成了人物。 “罢了,第二条既然谈不拢,那你们这便是要选择第一条了。” 云蕙朝身后招了招手,细荷很有眼色的让两名仆人端着银子下去,而自己则是端着摆好笔墨纸砚的木盘走向了苏文谦面前。 “苏老爷,请!” 苏文谦冷冷瞪着细荷,鼻子冷哼一声,“云蕙,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别以为我真的不会拿你怎么样!” “哼!那你倒是说说能拿我怎样?别说你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有功名的进士,但连个官职辖制都没有,也不过是吓吓那些不懂的人,但我可不怕你!” “再则说,你还真的敢对我怎样?你就真不怕我将事情闹大,让水都城的人都看看,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人是如何对待自己妻子的!到时候,别说是你那千金小姐还能不能等到你,便是你的功名都不知道还能否保得住!” 读书人最重名声,名声更是关乎着自己的前程,要是有人知道苏文谦在刚高中进士,前程似锦时,便突然就和自己的结发妻子和离,哪怕这个和离出自双方自愿,但在有心人眼里眼里,他苏文谦就是一个陈世美。 尤其要是知道苏文谦紧接着便会迎娶勋贵世家的千金小姐,那就更加坐实了这个陈世美的称呼。 云蕙见着苏文谦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她笑着开口继续道:“所以,你确定要和我这样斗下去?” 半晌,苏文谦也顾不得其他,他怒其反笑:“做人留一线,凡事好相见,但看来云蕙是准备把事情做绝了,好,很好!断绝书拿来,我签就是!只望日后云蕙别有来求我的那一天!” 云蕙不屑哂笑,对于苏文谦的威胁,她毫不看在眼里,等他发达那天,都已是十年后的事情了,而在这十年里,她云蕙倒是要看看,没了她的帮助,这一世里,苏文谦还能不能走那么远了! 苏文谦要拿断绝书签字,而还在他怀里的苏蕴香已是泪流满面,再不肯从父亲怀里下来。 “爹!爹!你别丢下香儿!你别丢下香儿!” 可惜苏文谦此刻已经算是与云蕙撕破了脸面,既然如此,留着苏蕴香也没什么用了,况且,今日他要是不留下这孩子,恐怕明日水都城内就会响起他苏文谦这个负心汉是如何如何对不起云蕙的事来,到时候,怕是消息太大,被有心人传到了建邺,那时候,他才真的得不偿失了! 很快,断绝书上便多了苏文谦三个字,至此,她云蕙才总算是从心底里输出了一口气来。 收好了断绝书,苏余氏这时伸手朝云蕙道:“银子呢!银子!” 云蕙笑了笑:“不是都给了吗?” 苏余氏左看右看,不解:“在哪儿?我刚才看见那两个端着下去了,你快让他在端回来。” 云蕙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苏家吃了我云蕙八年的米粮,穿用一应都是花的我云家的钱,如今,我没问你们讨回就是好的,要知道,我花在你们身上的银两,就算是去在买两个铺子,都能给我赚不少利息回来,所以啊,这钱我不是早就给了吗?” 苏余氏被这话气的倒仰,手指着云蕙鼻子你!你!你!了半天,差点就要晕倒过去,感情废了半天功夫,什么也没要到。 苏文谦更是羞恼不已,但此刻大局已定,他便是冲上去找云蕙理论也无济于事。 云蕙强拉过了苏蕴香,见她哭的稀里哗啦,罕见的没有躲过云蕙的手,只是眼睛里的伤心却清晰可见。 给细荷与何叔递了个眼神,云蕙便带着苏蕴香慢慢走出了牡丹院。 没了云蕙的身影,苏余氏仿佛又成了牡丹院的主子,此时她心情极为不好,见着满屋的下人还在,一时又羞又怒。 于是大吼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都给我滚出去!” 苏余氏的话还是有余威在的,一时唬的一些下人战战兢兢的要走,却在这时,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恐怕是不能如苏老夫人的愿了,苏老爷已经跟我们小姐和离了,也就是说,这个宅院也已经跟你们没有了任何关系,所以还是请苏老爷带着老夫人收拾收拾离开吧。” 细荷立在大堂中央,身姿挺直,对着苏文谦这位进士老爷也不显得卑微。 形势不由人,苏文谦忍了又忍,最后一甩袖袍,拉着苏余氏道:“娘,去收拾一下,我们立刻便走!” 说着他又看了看周围,当视线落在细荷与何叔身上时,他露出了一抹邪魅笑容:“你云蕙既然要把事情做绝,那也别怪我不顾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了!” 第二十四章 扫地出门 苏余氏在大事上,一贯都是听从儿子的吩咐,她顺从点点头,望着屋内摆设,和自己惯用的一应物品,突然变有些不舍起来。 她养尊处优惯了,不耐烦动,便慢悠悠坐到了椅子上,这才对着盈姨娘道:“盈盈,这些东西你都帮我包起来,还有些我用惯的,都一起装箱带着走。” 盈姨娘唉了一声,转身便要去收拾,哪知这时细荷又挡在了盈姨娘面前,笑眯眯说道:“我想苏老爷和苏老夫人可能是误会了,小姐说了,这里上上下下都是我云家的东西,包括老夫人身上的首饰,苏老爷的佩环,再有盈姨娘的珠宝,没有一样不是出自云府,哦对了,要是老爷老夫人不相信,我们这里还留有当年买这些东西时所花用的账本,包括在哪家铺子买的,什么时候买的,买时用了多少银子,这些都一一详细的记录下来了。” 苏余氏的脸皱得已经快能夹死一只苍蝇,而苏文谦一张脸也是阴晴不定。 云蕙这是半分退路都不给啊! 就在几人阴沉得快要冒出水来时,细荷又慢条斯理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小姐也说了,毕竟做过夫妻,也不为难苏老爷你们,八年前,苏老爷和苏老夫人是孑然一身来到的这里,这走时,也该给老爷老夫人们留个念想,就让你们穿着这身锦衣华服出去吧,也算是给彼此都留了情面。” 就在此时,苏文谦的拳头已经是捏的紧绷绷的,他眯着眼望向细荷,他目光喊着杀机,仿佛下一刻便能上前捏断细荷的脖子。 但这样的气氛很快便在何贵的一阵冷哼中打断,苏文谦瞳孔扩张,在看到何贵那一身腱子肉时,紧绷的身体这才慢慢消退。 “娘,放下东西,我们这就走!” 纵然苏余氏再不甘心,但有何贵虎视眈眈看着他们在前,苏余氏只得乖乖褪下了身上的金银首饰,盈姨娘也冷着一张脸,将身上为数不多的首饰交了出来。 苏文谦见状,便要领着人走,这时细荷又拦住了他们去路。 苏文谦皱眉,“你这又是要干什么?” 细荷指着苏韫竹道:“还有苏小少爷的没拿下来呢。” 大家望过去,只见苏韫竹脖子上正挂着那一块长命锁,显然,细荷指的便是这个。 “这是爹送给我的。” 苏韫竹一把将那长命锁握的非常紧,小脸委屈,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苏少爷,这块长命锁也是我云家的银子所购买,并不属于苏老爷的私有物。” “一个孩子的东西,你也好意思伸手要?” 苏余氏打断了细荷的话,“不过就是一块小小的银锁,又值几个钱?值得你们这样大惊小怪!” 细荷皱眉,她想开口反驳,却见何贵开口了,“细荷,让他们走吧,那块银锁就当是送给苏少爷了。” 细荷有些不情愿,不是她小气,而是她在替小姐不服气!凭什么这些人好吃好喝被伺候了这么多年,一点感恩没有,反过来与小姐和离了,还怪小姐绝情? 这些人能心安理得,她细荷却不能! “何叔,小姐说,除了他们现在穿着的这身衣服以外,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带出去!” 何贵哪里不知道细荷的这是在替云蕙出头?说实话,他心里都还憋着一股火呢,不过话拿回来说,如今这苏文谦已经是有了些气候,再不是从前那个一穷二白的小子了,他们如果真逼得太狠,也要小心狗急跳墙不是? “只是一个银锁而已,就留给苏少爷当做留恋吧。” 何贵已经是第二次开口了,细荷就算在不忿,也乖顺的让开了身子。 苏文谦默默注视了一眼何贵,最后将目光落到了细荷身上,“细荷姑娘,记得转告给你家小姐,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日子且长,还望多多保重!” 细荷没做声,只垂头立在何贵身侧,一直到苏文谦领着小妾老母愤愤不平的离开了这座住了八年的苏府。 “走了,走了。” 云蕙闭着眼默默叹息,宛如噩梦般折磨了她二十几年的人,这下都走了。 揽月居内,苏蕴香两个眼睛还包着泪花,一个人蜷缩在云蕙的贵妃椅上一动不动,细看下,还能发现她的背在抑制不停的抽动,显然是还没有从刚才被抛弃的画面里抽离开来。 为了讨价还价一个好价钱,素日疼她爱她的祖母,竟然跟自己的母亲争红了眼,而往日在心底一直很高大形象的父亲,居然说不要就不要她了。 苏蕴香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而距离她不算太远的云蕙,也独自默默陷入了回忆里。 直到现在,看着苏家一家老小宛如落水狗般从自己的大宅里走出去,她心里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她做到了,重生回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她总算是做到了! 与苏文谦和离,将女儿的抚养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她的人生至此也将会从这一刻重新开始。 苏府外,苏家老少拢共四人静静站在大门口,眼睁睁看着两名仆人将门牌上写有苏府两字的牌匾给卸了下来,又见一块崭新瓦亮的牌匾被人高高悬挂当空,那黑漆底上正写着云府二字。 苏文谦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他轻笑起来:“原来她早就将这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等我自己咬上钩来。” 这一瞬间苏文谦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轻视了云蕙,或者说他对自己太过自信。 苏余氏左看右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文谦啊,既然我们已经出来了,不如你直接带着我们去建邺吧。” 反正没了这个商人媳妇,她还有一个更有派头的官家千金等着做自己媳妇,苏余氏不免就开始期待起来。 苏文谦看了看自己身旁站着的老弱一家三口,他无奈叹息,云蕙这一行动直接就打破了他的计划,无视了自己母亲眼里的期待,他摇摇头。 “娘,不是儿子不想立刻带着你们去建邺,而是那千金刁蛮跋扈,我担心她会不敬着你,孝顺着你,要知道我如今仕途都还需要她的父亲携带,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娘你被欺负了,我该帮谁?” “唉,眼下我们只能先回祖宅去,将你们安顿好了在做打算。” 第二十五章 苏余氏的不甘心 祖宅?就是那间风吹便倒,大雨一落,屋内小雨四起的茅草房?那怎么可以?苏余氏急了,她哪里还愿意回那个破地方? 苏文谦深知他母亲脾性,见状忙按住那激动乱颤的手,说道:“娘,听儿子把话说完。” “说说说!你不就是嫌弃我们累赘吗?” 苏余氏不假思索,毫不留情面的讽刺。 苏文谦:“娘,那你这是想要你儿子有前途,将来替我们苏家光宗耀祖,还是让我现在就回去,继续当一个农户?” 苏余氏摇头:“我供你吃供你穿不就是为了让你有一天出息嘛!” 苏文谦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于是继续安慰道:“别看我现在好像已经是进士老爷就了不起了,但放在建邺里,像我这样的人不说到处都是,但也不少,僧多肉少的道理娘你也应该懂吧?我往后要是想要在仕途上有个什么建树,背后要是不投靠一个大势力,我如何争得过其他人?有了这伯爵府为我做后盾,起码未来的日子里,能使我少走二十年的弯路,可伯爵府里都是些眼高于顶之人,如何看得起你我身份?要不是这次我与那千金小姐..” 与那千金小姐怎样,苏文谦赶紧闭了口,他四下望了望,才小声道:“娘,有什么话,等我们回去了再说。” 苏余氏倒是还想跟苏文谦掰扯掰扯,但显然也意识到他们此时身处位置并不适合讨论接下来的话题,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她住了八年的居所。 揽月居大门外,细荷一副大胜归来的模样从外就走了进来,她满脸喜悦,行至到了云蕙身前。 云蕙笑看了她一眼:“看把你乐的,那些人都走了?” 细荷笑的眉飞色舞:“按照小姐的吩咐,让他们孑然一身的走出了我们云府!” “那苏文谦就这么忍得住气?” 细荷这下笑不出来了,忧思着说道:“他让我给小姐带话,说日子且长,让小姐您好好保重!” 这保重两字咬得及重,没来由让细荷心生寒意,那苏老爷说这话时明显是暗含着其他意思,细荷怎会不明白? 云蕙不屑撇撇嘴:“除了会背后阴人,借力打力,他苏文谦目前也做不到其他。不用担心,我心中已有主意。” 再过不了多久,这建邺的天也快要变了,等到那时,他苏文谦即便再能闹,也得蛰伏起来。 细荷见自家小姐毫不在意的模样,也不知为何,她的担忧也随之变淡。 云蕙朝细荷努了努嘴,两人目光望向还背对着她们的苏蕴香看去,这人自在听到苏文谦一等人都离去后,便已经彻底僵住了身影,这单薄的背影,如何看如何可怜。 细荷心领神会,凑上前打算哄人,也就在这时,那苏蕴香已经一把抹了眼泪,朝着云蕙恨恨道:“别以为你把我跟爹分开,我就会亲近你!你想也别想!” 说着,她从贵妃椅上跳了下来,狠狠推了一把细荷,竟是要朝着外面跑去。 “细荷,让她去!” 云蕙叫住了想要去追人的细荷,“叫两个人暗自跟着,看她往哪儿去,要是去追苏文谦他们,你就让人随她。” 有了断绝书在手,云蕙已不惧苏家再拿苏蕴香当做威胁自己的筹码,她说过,牛不喝水强按头,这事她做不来,她已经为苏蕴香铺好了后路,接下来要怎样,全看她自己。 也许是心里不甘,或者说还是不愿相信自己被遗弃这件事实,苏蕴香一路畅通无阻的跑出了云府,这会苏文谦母子几人才走出去几步不远,苏蕴香正巧便撞见了他们的背影。 也不多犹豫,她径直跑上前拉住了苏文谦的衣角:“爹!” 这一声爹饱含了不少的委屈和难过,好似在向苏文谦抱怨一般。 苏文谦看着来人也是惊讶不已,“蕴香!” 苏蕴香这一下眼泪鼻涕更是猛地流出,扯着苏文谦衣角大哭道:“别抛弃我好不好?爹!爹!” 苏文谦似是被这几声爹叫的动容,眼眶也红了一圈,他弯下腰摸上苏蕴香的头说道:“乖!听话!留在你娘身边对你来说更好!” “我不要!我不要!祖母不是说了吗,娘是坏人!她是坏人!我不要一个坏人当我的娘!我要爹!” 云府坐落在水都城西南角上,大门口三丈远是一座与云府同样规模的宅院后墙,而左右两边巷子常有挑夫行人路过,这会便已有三两个人聚到一堆,看着眼见这幅父女情深的画面开始指指点点了。 那些人的话里无不是同情苏文谦这个父亲,有人更是在那儿抱不平。 而就在此刻,苏余氏更像是抓住了机会般开始哭诉起来。 “哎呦苍天啊!你怎么这么不开眼啊!我苏家从没做过半点坏心事,怎么就让人给欺负到了头顶上了?看看现在,连亲孙女我们都不敢认了!” 苏余氏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不一会便是连对面宅院都有一些人翻过墙头开始看戏来。 “那云氏逼着我儿子跟他和离,然后还将我们都赶了出来,不仅如此,还强硬逼着我儿子不认自己亲生女儿,强行让他写断绝书,可真是狠到家了的毒妇啊!” 苏蕴香像是为了证明苏余氏的话,她哭的更悲惨了,嘴里嚷嚷着不让苏文谦抛弃了她。 苏文谦悲叹一口气:“蕴香乖,不是爹不愿意带你走,只是,唉!” “我就说今早上我从这里路过时,这个宅门前还是苏府,也就半天时间竟成云府了,和离就算了,还把这房子也让给了前妻,这位苏老爷可真是大义啊!” “可不是?啧啧!就是眼光不行,肯定是找了只母老虎,要不然和离还能像是被拔了层皮?” 两个挑夫挑着担子在一侧嘀咕,很快便将苏余氏几人的只言片语汇聚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苏文谦俨然成了一位胸怀宽广的大义者,而他的前妻云蕙自然便成为了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 第二十六章 舆论 苏余氏的叫声继续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许多的人听的她歇斯底里的哭嚎,再加上苏蕴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一时竟让得围观的人不禁都同情起来。 舆论一边倒,很快就有人想要为这对父女讨一个公道。 “爹,你去和娘说,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苏蕴香缠着苏文谦的大腿不肯放手,苏余氏见状就想跑上前去拍门,这样大好的形势,她是乐见其成。 “娘!” 苏文谦不赞同的叫住苏余氏,他皱眉望着周围,突然有种无力感,更是对自己这看不清形势的母亲生出了一股厌烦感来。 拉过苏余氏,他小声说道:“娘,你是嫌我麻烦事还不够多吗?” 苏余氏无辜的眨巴着眼,问:“怎么了?你看看大家都在为我们说话,这个时候还不赶紧趁机去要点好处?” 苏文谦紧紧拉住苏余氏:“不要去!” 苏余氏一愣,想要摆脱了儿子的束缚,但很快她就发现苏文谦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没办法,她只好罢手。 “行行行!你呀!就是活要面子!又没让你来豁出去,也不知道你急什么!” 语气里是十分的不耐烦,但碍于自己的儿子,苏余氏只好罢手,内心里却无不可惜着。 至于她的可惜,苏文谦却是知道的,但他之所以制止苏余氏,却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苏余氏刚才的卖惨装可怜的确是博得了一堆人的同情,甚至还有爱伸张正义的人士想要为他们出头,这样的形势看上去是对他们一边倒。 但有些事是禁不起推敲的,现在别人是还没有出来跟他们对峙,要一旦对峙,他们苏家又哪里能有什么好名声? 现在苏文谦最在意最爱惜的便是自己的名声,不然他何至于被云蕙逼得死死的? 如今他护之不及的名声,眼看便会被自己母亲无意摧毁,苏文谦便深感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苏余氏简直就像是别人家派来的细作,特意来拉他下水的一样。 “嘎吱!” 崭新的云府牌匾下,一道大门被打开,细荷从里面走了出来。 “哟!这姑娘难不成就是那位公子的媳妇?长得还挺水灵的!” “什么媳妇?都已经和离了!” “.....” 外面一阵喧哗,细荷却充耳不闻,她径直走到苏蕴香跟苏文谦面前,不失礼仪朝苏文谦福了一礼,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苏老爷,我家小姐让奴婢给您带个话。” “呀!原来是个丫鬟?” “哎哟!这丫鬟都那么水灵,那这小姐怕不是更貌美如花了?” 有两名轻浮的青年男子在一侧戏言,两人说话时,眼神毫不避讳得在细荷身上打量。 细荷冷冷瞪了看了那两名男人一眼,才继续望着苏文谦那略带戏谑的眼神。显然这苏文谦也是听见了那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细荷心中恼怒,面上却不显,“苏老爷,我家小姐说,若是您现在后悔了,想要要回小小姐也可以,她可以撕掉那份断绝书,但前提还是当初那个要求,只要您写下保证书,保证小小姐能够由您亲手抚养,并保护她,爱护她,培养她成为一位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并永远是您苏家的嫡长女,只要您承诺,我们小姐现在便放人。” 细荷说完又静静望向苏蕴香,如果忽略掉苏蕴香那些被苏余氏养出来的恶习,其实这孩子还真是天生的人小鬼大,年纪不大,却已经很聪明了。 细荷的话不难被苏蕴香这么大的孩子理解,至少像是苏蕴香这样早熟的孩子。 那些要求任意拿出一个来要求苏文谦都称不上过分,甚至说,这里面还体现出了云蕙对自己孩子的拳拳爱意。 在场的人默默细品着这几句话,没几个人觉得这些要求过分了的。 当然,也有些人不太赞成,比如一些不看好女儿的人家。 就有人说:“一个丫头而已,至于那么费心去养?又不是儿子,还能为自己传宗接代,女儿长大了,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 “唉,你懂什么?没看出那小姑娘的娘的一番苦心?哼!都是为娘的,就算对这丈夫再狠,但是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总是千般万般好的!” 有一妇人哼了一声,对那人瞟过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下面的人如何继续讨论的且不提,就苏文谦这时才是真真感觉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要是能答应,还用得着现在? 不免偷偷狠瞪了自己母亲两眼,苏文谦这才开口,他对细荷回答道:“不用了,既然已经写了断绝书,从此蕴香便与我再无关系,我苏家条件不好,就算将这孩子接到身边来教养,恐怕也没有你家小姐有条件将蕴香养的好,就这样吧。” 这话一出,有人说苏文谦大义,为了女儿更好的生活,宁愿不认自己女儿。当然也有说他虚伪的,总之这会舆论,自然已经不是刚才那般一边倒了。 有人开始替云蕙说话了,细荷偷偷憋了两眼,心里的火这才稍稍平静了点,不过就凭着苏文谦三言两语便想翻过这场舆论风波? 细荷心下不屑,见苏文谦在跟苏蕴香说着什么,这会苏蕴香拼命摇头,嘴里一直嚷嚷着要爹带她离开。 这样一看,细荷就说道:“苏老爷,虽说我家小姐对小小姐也是舍不得骨肉分离,但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小小姐一心想要父亲,小姐也不忍她难过,这才强忍着伤心让奴婢出来再问一问苏老爷,那保证书的要求也并不过分,再说了,苏老爷如今已是进士老爷了,就凭您的身份,如何也不会委屈了小小姐,所以,要不苏老爷再考虑考虑?” 进士老爷!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人风向又偏了,这下说话的人更多了。 “进士老爷啊!在我们镇子上便有一个进士老爷,那可是能够见了县衙老爷都不用磕头的人物,就这样的如果都不能给自己女儿带来好的生活条件,那还有什么能够?” “可不?明显就是不想要这孩子嘛!我就说了,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有什么好争的?你看看,那个老妇人身旁的小男孩,肯定也是这男子的儿子,看看,人家有儿子,还要一个女儿干嘛?” 今天事多,很晚才写,写书状态也不是很好,所以就先更一章,明天再奉上两章! 第二十七章 将悲痛化为食欲? 有人将话题引到了苏韫竹身上,看着人指指点点,而细荷根本都不用解释什么,风向便已经大变。 苏余氏这会也间接醒悟过来,深知自己闹得太过,有些后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文谦暗沉着脸只对细荷说了一句:“不用了,孩子给你家小姐教养我放心。” 不由分说间,他已经强行将苏蕴香从自己身上扒开,不顾苏蕴香如何哭喊,头也不回带着人朝外走。 苏余氏有些心悸,她回头望了两眼苏蕴香,对苏文谦道:“儿子,要不我们就把蕴香带着吧,她毕竟也是你的骨肉啊!” 苏文谦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手下暗自用力,将苏余氏牢牢抓在扶在怀里,强行着带走。 人这回是真的越走越远,苏蕴香蹲在原地小声哭泣,细荷叹了口气,这便是小小姐一心孺慕的父亲? 她走到苏蕴香面前蹲下,温声道:“小小姐,跟我回家吧,你娘还等着你呢。” 也不知是因为回家二字还是再次被苏文谦给抛弃了,苏蕴香没有似从前一样对着细荷满身是刺,她站了起来,擦干了脸上的泪珠,很是疲惫的望着已经看不到背影的苏家众人。 细荷也站了起来,她伸出手来,苏蕴香自然而然去握住,两人慢慢走进了云府大门里。 当大门慢慢被关上时,苏蕴香这才在影壁旁看到了一只默默注视着她的云蕙。 苏蕴香抽噎了一下,僵硬的扭过头去,云蕙一看,乐了,“过来!” 她朝苏蕴香招手,只是对面的人依旧牢牢抓住细荷,却没有半分要动的迹象。 云蕙也不恼,只说道:“我已经给了你选择的机会,是你的爹不要你,从现在开始,直到你以后嫁人之前,你,都得乖乖听我的!” 苏蕴香瘪嘴:“为什么要听你的?凭什么要听你的?” “哼!因为我是你娘!在这里,你就得听我的!” 说完,云蕙也不给苏蕴香开口的机会,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徒留下苏蕴香在那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细荷没忍住笑出了声,笑的苏蕴香恨恨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奴婢没笑什么,小小姐你饿不饿?从云台府回来到现在你都还没吃过东西呢。” 可不嘛,说起来为什么过了午时还没吃上东西,归根结底还是多亏了苏蕴香自己,要不是她一回来就找苏余氏告状,这云蕙跟苏文谦和离的事也还没那么快发生呢。 苏蕴香扭眉哼了一声:“那你还不快去给我弄点吃的!” 她别别扭扭的转身,也是朝着云蕙的方向而去,毕竟她的房间已经被云蕙给转到己揽月居里,这会她也只能回揽月居了。 细荷望着一大一小离去的身影,又是一阵笑意,这娘俩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傲娇! 这边,云蕙进了自己的揽月居后,第一时间也是吩咐了丫鬟去厨房端菜,这次她没有在保留,点了好几个菜,还特意嘱咐多加分量,饭也要了不少。 这可把一旁的丫鬟给吓了一跳,心想这是和离后的后遗症?一个人居然还要那么多的分量? 不过丫鬟也没敢说出来,刚才云蕙对着苏家那些人的气势她可没忘,忙不迭的跑去厨房布菜,乖巧得不行。 苏蕴香从正房门口经过的时候,刚巧憋见云蕙点菜,她哼哼了两声,便朝着西厢房去。 没多久,厨房就已经有人端着热菜来了,一共两拨人,一拨是给云蕙上菜的,一拨便是要送到西厢房的。 云蕙看了看,摆手对着人说道:“去吧去吧,给她单独送菜过去。” 那人这才恭顺的提着饭盒过去了。 等着菜都上桌了,云蕙这才揉着肚子迫不及待的端起碗来,刚要吃,又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那些送菜的仆人还没退去,都一副惶恐的模样望着云蕙,云蕙被看的云里雾里,很是无语。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忙了一大早上,该干嘛干嘛去。” 仆人这才乖顺的退出了揽月居,刚一走出揽月居,便有一丫鬟惊恐的道:“我听说城东有一妇人,她被丈夫休弃后,便每日以泪洗面,甚至到后来自暴自弃,开始大吃大喝起来,结果好好一个苗条身姿硬是变成了大肚婆!你们说,我们夫人难道也成了这样?” “哎哟!还叫什么夫人啊!现在应该叫小姐了!” 一个厨上的婆子连忙纠正,但她也是一脸的八卦,“你说的那妇人我也认识,她是我二嫂子娘家表舅的远方亲戚,那妇人姓万,我们都叫她万娘子,说来也是个可怜人,嫁给前头丈夫十年都无所出,前十年给夫家做牛做马,熬成了黄脸婆,夫家十年没有儿子,又嫌弃万娘子,最后就被休了,唉!也是可怜。” “是嘛?那看来....” “你们聚在一起瞎捣鼓些什么?难道是闲的没事做?” 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几人望去,正是细荷。 那几人赶紧住了嘴,细荷可是云蕙身边得用的大丫鬟,这些人哪里敢在她面前嚣张,于是都作鸟兽散跑走了。 细荷虽没有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但也因为这些人的闲话,揣着一肚子火走进了揽月居主院。 结果刚一走进去便看见云蕙正大吃大喝得起劲,这样的景象没来由的让细荷也不禁联想到了刚才那几个仆人的话。 她眉带忧色走进了室内,云蕙抬头看见了她,忙招手:“快来快来,坐着吃,我特意让人多准备了一双碗筷,这么半天过去,饿了吧?” 细荷站着没动,皱着眉观察了半天,一桌子的菜肴可不少,十几盘碟子,两个大汤碗,里边的菜是平时的两倍量,而云蕙手中乘米的碗也是平时的三倍大小,这会云蕙已经快速的给自己又添了一碗,那盛饭的木桶里已经快要见底,就上菜这么一会功夫,就已经吃了这么多? 难道小姐这真是将悲痛化为了食欲? 细荷难过了,“小姐,您就算是伤心,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这样暴饮暴食,最后伤害的还不是您自己的身体。” 云蕙吃的正香,她都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从重生回来到现在,都一直憋着,这眼看解决了一件人生大事,她可不得要好好招待一下自己的胃了? 外面那几个说闲话的仆人在嘀咕的事,她又不是没长耳朵,自然也就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会见细荷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误会了。 第二十八章 我给你做个赤金手镯玩玩 云蕙搁下碗筷,拿帕子抹了抹沾满油渍的嘴,这才小心翼翼的对着细荷道:“你把门窗都关上,过来我仔细给你说个事!” 细荷不明所以,见云蕙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遂麻利的将门窗都关上,这才走到云蕙身旁。 云蕙瞅了瞅她发髻上的一根赤金簪子,这还是前年细荷满二十时她送的,簪子没有花纹,也没有多余雕刻,就是一根手指粗细的簪子。 “你把那簪子给我一下。” 细荷顺从的拔下赤金簪子递到云蕙手中。 云蕙接过,神神秘秘对着细荷道:“看好咯!我给你做个赤金手镯玩玩。” 接着就见云蕙驾轻就熟的将簪子轻轻松松的掰弯了。 不等细荷那惊愕到可以塞鸡蛋的嘴巴,云蕙已经深藏功与名,淡然的将已经成了手镯的赤金簪子带到了她手上。 “小,小,小姐!你怎么会...”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唉!细荷你是多大的年纪跟着我的?” “七岁,还是夫人见我跟小姐一般大年纪,想着买下来给小姐作伴,然后奴婢便跟着小姐一跟就是十五年。” “嗯,那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七岁以前发生的事了。” 见细荷开始慢慢平静下来,云蕙开始了她的胡扯。 “其实我生来便有神力,一跟金簪对我来讲不过是个小事,就算是让我单手把你给拎起来都是轻轻松松!只是你也知道,我是一名女子,拥有神力并不是一件多好的事,传出去了,我也别想嫁人了,所以我娘便想尽了一切办法帮我遮掩,等我大点了,懂事了,便让我自己注意着,别让人知道了我这天赋,便是我爹也别说。” 细荷听的出神,跟着点起头来,觉得云蕙说的很有道理。 云蕙继续道:“这天生神力也注定了我自小便胃口极好,不过女子胃口大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为了掩盖这些,我自小便极力控制着食欲,这一坚持便坚持了这么久,不过如今我也看明白了,名声这东西对于我这样一个和离在家的妇人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胃口大也好,还是力气大也罢,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反正她也不准备再嫁人,这些名头有没有都无所谓,在大元,女子都以娴静淑良为标榜。 要笑不露齿,行如莲步,吃饭要优雅,说话音量不要过大,不求学富五车,但也要会写两首诗,会画两幅画,有才有貌,方是如今大元男子所追捧的大家闺秀! 这样的标榜在从前也是云蕙一直所要求自己的,但如今,她却并不想活得那么框框架架,虽然她口头上一直要求让苏文谦将自家女儿也给培养成那般大家闺秀的模样,但环境不同,要求自然也不同。 若是她自身便生活在官宦人家,有很多原因牵扯,孩子自然不能放养,标榜的大家闺秀只为了让女儿能够合群,最后能够凭着自身优秀而得到一桩好姻缘。 但孩子是在自己身边养着,她对自己女儿的择偶标准自然便不同,不求对方大富大贵,但求对方人品、性格都能与自己女儿契合,在这种环境下,她对苏蕴香的教养标准自然是要宽松得多! 云蕙讲得头头是道,细荷越听越觉得云蕙可怜,她陷入沉思当中,逐渐开始回忆起来。 “当初有段时间里,府中的大厨房里经常会发生一些莫名其妙东西就不见的事,那些东西倒不算多精贵,不过是些馒头、半个鸡腿什么的,难道说这些都是小姐您太饿了,悄悄去拿的?” 越说越觉得就是如此,细荷眼神逐渐变得慈祥起来,她望着云蕙的碗,自己便挽起袖子去拿快空了的木桶。 “小姐还没吃饱吧?奴婢这就去再给您添点饭来。” 这下换成云蕙自己给惊着了,她呆呆望着一脸慈爱的细荷,直到细荷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她还发着呆。 多年前的事,细荷她是如何能记得这么清楚? 当年云府大厨房常常丢失的一些吃食的确是她拿的没错,不过那也是当时自己悄悄养了条狗,她偷拿出来喂给狗吃的! 云母怕狗,刚好那段时间是云母怀上云开的时候,偏偏怀相不好,弄得整个府内上上下下都小心翼翼的,就更别说是养狗了,只是当时那只狗实在可怜,被人丢弃在大街上孤零零的,云蕙见了心软,就抱回了家中偷偷喂养起来,养了有个把月,结果家里还没发现狗的存在,那狗自己就跑了。 云蕙为此还伤心了一场,养了个把月,怎么也是有感情的了,只是之后云母难产,家里一时之间更是陷入到了悲痛当中,所以云蕙都快忘了这条狗的事,要不是今天细荷想起来,她都记不得这事了。 “唉!也行,反正天生神力这件事算是圆过去了。” 云蕙总不能一直瞒着他们自己拥有神力这件事,毕竟随着神力而来的便是每日胃口的剧增,她总不能一直委屈着自己的胃吧? 除非以后一个人生活,但显然这不现实,别说细荷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光是在情分上就不能允许她随便打发了细荷,就说如今她还要单独抚养女儿,身边就更需要有人帮忙了。 细荷满心都在替小姐委屈,这么多年来一直委屈着自己的胃,想想就觉得辛苦。 她一路小跑着到了厨房,刚进去,就听着里面的人还在聊着关于云蕙的话题,一堆人谈的眉飞色舞,完全忽略了细荷。 等细荷将木桶“嘭!”的一声狠狠摔在了大木桌上时,这才把一堆人给惊醒了。 还来不及骂人,便看见一脸冷漠的细荷站在了他们面前,一时,这些人都有些惶恐不安,唯恐她立马就去找云蕙告状。 下人议论主子这样的事情,如果被主人知道,轻点的只是一顿责骂,扣扣月钱,重点的便是仗责一顿,被发卖了出去。 虽然没有发生在水都城的云府里,但他们这些人还是知道问梅的下场的,就因为她惹得小姐不快,便被打了一顿,然后被卖了出去。 各位小伙伴,如果喜欢我的小说,请给个收藏与推荐,谢谢啦! 第二十九章 遣散下人 “细荷姑娘,这是有什么吩咐吗?” 掌勺的师傅凑上前笑嘻嘻的说道,俨然像是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能这样镇定,无非因为自己只是府内的一个签了契约书的帮佣,只做事,不卖身。 但站在他身后的人就没这么镇定了,因为她们通通都是卖身进府的。 细荷冷冷扫过众人,严肃认真的说道:“在被我发现一次,我便禀告给小姐,后果怎样,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那掌勺师傅舔着脸点头哈腰:“是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 “你,将这木桶给我填满。” 细荷指着刚才一位说的最欢的婆子道,那婆子瑟缩着身子忙接过木桶去装白米饭。 等细荷抱着木桶出去的时候,眼尾淡淡扫了一旁人,颇有种警告的意味在里头,被视线扫到的人都心虚的低下了头,心里万分后悔,暗道今日被逮到两回,真是倒霉透了! 解决完了一顿饱饭过后,云蕙从凳子上站起来,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然后才畅然的“嗯”了一声。 细荷这会正叫人来收拾饭桌上的残局,有了刚才细荷的警告,那几个仆人安静非常,便是提着碗筷走出了揽月居都没敢低头交耳,窃窃私语。 “小姐,这批下人实在是太没规矩,这样喜欢议论主子八卦的人,这府里还能有什么秘密可言?莫不是过几天,这府外就该有传闻说小姐你的闲话了。” 能说什么闲话?无非就是云蕙被夫家休弃,在家开始暴饮暴食,成为下一个城东的万娘子? 正在这时,有人来传话,说何贵已经在揽月居外,现在问是否方便见云蕙。 云蕙赶忙让人进来,然后才对细荷道:“不用担心,我也不准备养着这帮子闲人了。” 没了苏家那几位,这个大宅院的主子就更少了,多出来的下人自然是没有了他们的用武之地,云蕙可不喜欢养着一群光吃不干活,还喜欢八卦主人家的闲人。 这时何贵走了进来,云蕙看了看眼下大厅内就只有她们三人,于是也没什么遮掩,直接问何贵道:“何叔,前两日我托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何贵正是为这事来的,他从衣襟里摸出一个蓝色布包,有一尺长宽,厚厚的,打开了上面的布皮,这才露出了里面的银票来。 “除了这座府宅和临近恭州的一处庄子,其他的都如数卖了出去,三个庄子一共卖了两万两,城内那家卖布料的铺子加上料子一共卖了一千五百两,再有小姐不用的金银细软都加上,这总共是两万五千两。我都换成了润丰银票。” 那蓝色小布包里有二十四张一千两的银票,和十张一百两的银票。 云蕙接过,这银票上印的有润丰票行的印章,再往后的日子里,也就这家润丰钱庄背景雄厚,能在朝廷动荡中岿然不动,不受丝毫战乱影响。 总之就是一句话,大钱庄,靠谱! “哦,今天在赶走了那苏家人后,我也去了牡丹院里查看,翻出了不少的金银细软,算了算价值,拿去典当了也值个几百两银子。”何贵开口补充道。 云蕙皱了皱眉,想到了什么,随即只见她放声冷笑:“我就说这苏文谦怎么就那么忍得住?让他们身无分文走出去,都未能让他大怒,结果是早就给自己藏了一手。” 几百两银子?她云蕙这八年来光是投到苏家身上的都不止这几百两,苏文谦这八年里,除了前面几年一直在家埋头苦读,到后来去建邺参加会试、殿试时,可是在那里单独住了两年。 这两年里,她可没少往建邺送银子,那白花花的银子落入了苏文谦的口袋,云蕙没听到半分响声,倒是总听到他写信来说银子不够。 却原来哪是什么不够?八成早就从那时候开始预谋着从自己手中能要多少银子就要多少攒着了。 细荷有些担心云蕙,“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云蕙苦笑了一番,重活一世,再看过去自己的行为,她简直是傻的令人发指。 “不用担心我,倒是现在我有事要摆脱你们二位帮我。” 云蕙收起了银票,转而正色道。 她先看着何贵:“何叔,我想你肯定也猜出来一些我的想法,我先是一改常态要跟苏文谦和离,然后又让你替我将自家的嫁妆都变卖成银票,想来你也猜到了我不在打算继续住在这里了。” 何贵没有惊讶,他淡定的点点头道:“小姐你想怎么做,我何贵都会支持你,帮助你的。” 没有什么多余的问题,只是云蕙想干什么,他都会支持帮助自己,这样的态度更让云蕙觉得暖心。 “这个宅子何叔你待会就可以挂出去卖掉了,这段时间要是有人买,就直接卖掉,要没有就算了。” 何贵点头都应了,云蕙又看向细荷道:“待会你就去牙行找人来,府里这些下人该卖的就卖了,该打发的也好好打发出去。” 冬至已经不远了,危险在悄悄降临,她救不了别人,却可以救自己,一切都要抓紧时间,赶在敌军来袭前,做好一切保命的准备。 “细荷你先去,等处理好这件事后,我还有事要交代给你。” 知道云蕙这是还有话要对何叔说,她应声慢慢走出了主院。 等细荷走远,云蕙才发现何贵还一直站着,忙不迭的又让人坐下。 “小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的?” 云蕙表情有些严肃,“何叔,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我需要你来帮我。” 两人聊了很久,一直到牙行的人来到云府。 揽月居的庭院里很快便聚齐了一众人,云蕙倒是不意外,一旁的何贵问她:“小姐,你就待在这里,我出去解决了。” “不用了,何叔你还是先去将我交给你的一些事先办了,门外那点小事就不用何叔麻烦了。” 何贵话不多,云蕙不让他去做,他便不再多言。 云蕙走出室外的时候,庭院里已经跪了有几个人了,云蕙府里的下人不多,自己身边除了细荷,便是已经被发卖了的问梅,苏蕴香身边就只有一个奶娘跟着,伺候苏余氏的人也只一个郭妈妈和一个跑腿的小丫鬟,盈姨娘跟苏韫竹共用一个丫鬟,而厨房内一位帮厨婆子,和一个烧火丫鬟。 而除开细荷,这些人都通通跪在了地上,包括院内洒扫的两个粗使婆子,一个门房上的小厮,刚好九人。 第三十章 没规矩 还有一些跟自己签了契约的帮佣也站在这些下跪的仆人身后,一下子十来个人都一齐看向了云蕙。 郭妈妈是最惶恐不安的一个,先前苏余氏还在这个府里嚣张跋扈时,她便是最先给云蕙发难的那个下人,如今苏家众人都被连根拔起赶出了府,郭妈妈便开始害怕起来,就担心云蕙秋后算账,毕竟她的卖身契可是捏在云蕙手中。 见云蕙跟何管家从主院正房内缓步而出,郭妈妈率先冲云蕙磕头道:“小姐,求求您不要卖了奴婢,奴婢知错了,求求小姐原谅小的,小的以后绝对会对小姐忠心耿耿,叫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在她说完,又是一堆仆人点头如捣蒜,尤其是厨上帮厨的婆子,前一刻刚被细荷抓了短,下一刻就听说自己要被卖出去,这下更是害怕的连连磕头。 “小姐,求求你饶了奴婢吧,奴婢不该乱嚼舌根,奴婢知错了!” 说着,还动起手扇起耳光来,“啪啪!”的声音尤为响亮,整个庭院都被她的举动给震惊住了。 云蕙莫名其妙的看着,对着人群中喊了一声:“牙行里来的是谁?请出来说说话。” 细荷这才从大门口处领着人慢慢在人群里挤了进来,原来这些下人一听说要被卖出去后,便拦着细荷等人不让进,自己先堵住了院门口,跪在了庭院当中。 牙行里来人是一位婆子,她恭敬走到云蕙身旁,笑着道:“云小姐安,我是牙行管事的,小姐唤我周婆子即可。” 这位周婆子见了云蕙先是行了一礼,站在一众跪着的下人当中,目不斜视,对那些人的喊声充耳不闻,眉眼间也不见她任何多余的表情,可见这人是个礼数周到的。 云蕙从主院里出来时,便手捧着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着仆人的卖身契,她交到细荷手上才说:“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该卖的卖,该遣散的就遣散吧,刚才那两个叫的最欢,不懂规矩的不要手软。” 细荷点点头:“是,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仔细办到。” 云蕙这才转身回了屋内。 细荷望着院内跪着的一众人,她冷笑了一番,“周妈妈,这里一共是九个人的卖身契,都在这儿了,至于人嘛,全都跪在您面前,您给看好,算算价钱吧。” 周婆子会来事,她一看就知道主家是怒了,养着一府没规矩的下人,换成她都不会高兴。 就冲着那群下人私做主张将细荷跟周婆子堵在外面,不顾主人家脸面,当着外人就要下跪作伐子给人看,这样的一群有心计的下人,就不要怪做主子的心狠。 云蕙原本也没想着要如何处理这批下人,她原有的打算不过是转手给牙行,让牙行重新为他们找一新的主家便是,就是价钱都不打算要多少。 没想到这些下人闻风赶来,就想要以情势来逼迫着云蕙闹一场,跪地求饶就算了,还不由分说堵着细荷两人不给进主子的院子,凭这样的态度,细荷都懒得再为他们做打算。 周婆子处事周到,给了一个很不错的价格,细荷就要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卖身契给交出去。 偏在这时,苏蕴香钻了出来,她一把跑到自己奶娘身边抱住,然后恶狠狠的瞪着细荷说道:“你不准卖了我的奶娘。” 那奶娘不过是顺势跪在地上,看到细荷就要卖了她们,心中本已经悲凉一片,却看到苏蕴香跑来出来,站到她面前为她说话,心里感动不已,眼眶热泪迎出,一脸希冀的望向了细荷。 那周婆子眼看都要递银子了,见此情景却犹豫起来,“细荷姑娘,这...” 细荷叹了口气:“周妈妈,那就不算上她,就算这剩余的八位好了。” 周婆子哎了一声,也不管下面的人神情如何,两人自顾的一手交钱,一手叫身契。 得了卖身契,周婆子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八个人道:“行了,都起来跟我回去吧,如今你们的卖身契已在我手里,我周婆子可不似云小姐那般好说话,谁要是不规规矩矩的跟我走,可别怪我老婆子不客气!” 周婆子不愧是牙行里的管事,她主要的买卖就是贩卖人口,对着一众下人,不管是心气高的,还是不守规矩的,都有自己一番整治手断,说起来话也是颇有威严,这群下人眼看自己自由已经在周婆子手里,纵然不甘心,也得乖乖起身跟着。 “细荷姑娘,这没我什么事了,婆子我就先告辞了!” 细荷忙客气说:“周妈妈慢走。” 周婆子捏着卖身契,带着人走了。 这时庭院里也没剩下几人,就一个掌勺师傅,一个马房上赶马的小厮,外加奶娘三位。 细荷拿出了银子跟契约合同,跟那掌勺师傅和赶马的小厮交接了合同,那两人看着府里下人说卖就卖,主子干脆利落,他们也不敢造次,拿着银子便告退了。 这下宅院里可就算是真的安静下来了,卖了八人,走了两位,就剩下云蕙和苏蕴香这两位主子,何贵跟细荷,还有奶娘五人。 望着有些惶恐不安的奶娘,细荷没做他想,虽是有小小姐出面要保下,但这里还是小姐说了算的,细荷只让奶娘在院子内等着,她自己便先进去回禀去了。 苏蕴香陪着奶娘站在外面,她小小一人拉着奶娘的手道:“奶娘你别怕,她们要是敢卖了你,我就跟你一起走!” 虽然知道这只是童言,但奶娘还是感动得不行,她小声说道:“小小姐莫要为了奴婢跟小姐生分了,有小姐您的这番话,便是现在就让奴婢去死,奴婢也心甘情愿了。” 说着她捂着脸伤心的哭了一场,也是个可怜的人,奶娘姓孙,曾经也是一位好人家的姑娘,嫁给了邻村的一户姓牛的人家里,也生过孩子,不过却都是女儿,连续生了三个女儿后,夫家嫌弃她只会生女儿,便将刚生产完孩子的她给卖了,恰巧当时云蕙要买奶娘,见她模样清秀,为人老实,就买了下来给苏蕴香当奶娘。 苏蕴香虽说生性刁蛮,有时对下人也会拳打脚踢,但对待自己这位奶娘时,还是有几分感情的,至少比对自己亲生母亲云蕙的感情要深厚几分。 第三十一章 威胁?不存在! 细荷进来先是将卖身契的银子交上,在交代了奶娘的事,云蕙不假思索的说道:“不能留下,给点银子,把她的卖身契给她,打发走吧。” 世道就要乱了,云蕙现下心中唯有一件大事,等处理完后,她便要带着家人离开恭州,乱世下想要找到一个安身之所本就不容易,这样一个情况下,身边哪能带那么多的人?又不是准备外出郊游,到时她们跟逃难都差不多了。 细荷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拿着身契就出去了。 云蕙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人倒在贵妃椅上沉思。 耳边刚安静了一会,就听到外面苏蕴香的叫声,接着就看见苏蕴香闯入室内,还拉着奶奶走了进来。 “我不准你赶走我的奶娘!” 细荷匆匆忙忙赶了进来,趁着云蕙还没有动作,先一步到了苏蕴香面前。 “小小姐,这是小姐的决定,请你尊重她。” 这次细荷对待苏蕴香的态度可谓是非常的强硬,苏蕴香怒瞪细荷一眼,“让开!你这个贱婢!”然后猛地踢了细荷一脚,虽不疼,但看在云蕙眼里却已经相当生气了。 “苏蕴香!” 云蕙大喝一声,这声音充斥着怒气,还带着警告的意味。 “你吼我也没用!告诉你,如果你还想要我认你这个母亲,今天你必须留下奶娘,不然我就跟着奶娘一起走!” 此话一出,便先让奶娘诚惶诚恐起来,其实在刚才,细荷要将卖身契还给她,又递上了银两时,她便觉得很满足了,可是小小姐不乐意,不仅怒气冲冲,还要拉着她进来找小姐说理。 奶娘见这母女俩都横眉冷对的看着双方,她当即跪了下来。 “小小姐莫要生气,奴婢这一生还能够拥有自由之身,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如今小姐仁厚,还给了奴婢一笔不菲的银子傍身,奴婢简直是三生有幸啊!” 云蕙从奶娘身上飘过,她只是看着苏蕴香问道:“给我一个理由!” “你将爹,祖母跟小娘他们都从我身边赶走了,无非就是想一人霸占着我!现在又要将奶娘从我身边赶走,哼,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再继续得逞!反正奶娘去哪,我就去哪?” “所以你这是在威胁我?” 苏蕴香没说话,脑袋一扬,眼神自然明了的在告诉她就是这个样子。 “哼!你认为我将你爹他们赶走是想霸占你?那我给了机会让你跟你爹生活在一起,却是你爹不愿意要你,怎么,现在怪我了?” 苏蕴香脖子一歪,蛮不讲理的样子。 也罢,她云蕙也没必要跟一个三岁小孩讲道理,也不想讲道理。 “那你就跟你奶娘一起过生活去吧,都随你!免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金饽饽,让我舍不得放手?要不是看你是我生的,我还不想搭理你呢!” 跟不讲道理的小孩子说话,云蕙都懒得跟她掰扯太多。 “我累了,细荷,你带着她们都出去,她苏蕴香想跟着谁随她!” 细荷见云蕙不似作假,有些着急起来,她虽然也有些恼了小小姐这老是不把小姐当回事的态度,但并不代表就能真眼睁睁看着小小姐跟着奶娘走吧? 还是奶娘先一步表了态,现在卖身契也在手,银子也揣在怀里,她还能有什么好要求的? 于是赶紧磕了头,心里虽对小小姐万分不舍,但主子都不留她了,她还能死乞白赖的待在这? “小小姐,奴婢给您磕头了,谢谢您对奴婢的看重,我这就走了。” 又是一磕头,磕完头后又冲着云蕙磕了一下,道:“谢谢小姐的成全!若是有机会,奴婢一定会报答小姐的。” 奶娘态度真诚,头磕在地上“砰砰”的响,等在抬起头时,那额头上已经是青肿一片。 云蕙不忍,道:“出去了好好过日子,莫要在找一个不珍惜你的男人,拿着那笔银子重新开始生活吧!” 奶娘又是眼眶一热,她哎了一声,便起身走了。 苏蕴香已经愣在了一旁,她发愣的不是奶娘最后还是走了,愣的是,她的娘原来真是说不要她便不要了啊。 “我讨厌你!” 苏蕴香恨恨说了一句,便朝着西厢房跑去。 等到西厢房的门被大力的关上,细荷满是不赞同的望着云蕙,语气带了一些埋怨:“小姐,她毕竟年纪还小,不懂事也是正常的,但您多大了?还跟她计较?就不能母女之间好好说话?” 云蕙见细荷护犊子似的态度,笑了:“这孩子啊,就得这么治,你瞧瞧她说话那架势,明摆着是在拿自己威胁我,多把自己当回事啊?现在不好好治治,真让她以后一有事就威胁我,那你说到时候我是该不该受她这个威胁啊?” 细荷沉默了,苏蕴香这孩子被苏余氏教养的刁蛮任性的气势,简直是没法看,这样的性子换在谁家都不能够受,除非是公主,不然谁有那么大能力天天给她善后? 即便是公主,恐怕皇帝都还嫌麻烦,更别说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这样的性子不说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便是以后嫁人都不好嫁出去。 细荷叹了口气:“奴婢知道了,可您也看到了,刚才小小姐虽是对您不敬,但明显也是被您的话给伤着了,别看她口出恶语,但实际内心也是在乎着您的。” “这不是还有你可以去安慰她嘛!再说了,就算我现在去找她服软,也要她愿意?” 苏蕴香对自己的仇视可不会因为苏家人的离开就能立马改变,而云蕙也不想给她服软,虽说两人是亲母女,但偏偏两人连一天的天伦之乐都没享过,不管是苏蕴香也好,还是云蕙也罢,两人间的相处从来都是一方敌视,恶语相向,一方忍耐过,伤心过,失望过,最后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这是一个结,不要说苏蕴香现在还无法像别人家的小姑娘似的爱粘着母亲,就是云蕙有过前世的经历,女儿曾经对她的种种冷漠与无视,都不能让此时的云蕙可以彻底打开心结。 感情这回事,要朝夕相处,真心以待才能有结果,此刻,云蕙只能说,照着本心,不伤害,不亏待女儿便即可了。 第三十二章 安排 细荷又是一叹,“小姐啊,您就是矫情!” 说是这样说,细荷也不免有些心疼云蕙,明明是母女,却搞得跟仇人没什么两样,说来全是因为苏家那些人造成的。 她从下便跟在云蕙身旁,两人才是真的朝夕相处十几年,可以说,细荷比云开还了解云蕙。 此时又如何看不出云蕙神色里的哀伤? 云蕙望了望天,心中已有做好的决定,她从内室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橡木小盒子,半尺长,一根手指这么厚,打开来,里面仔细叠放着一摞银票和地契。 “这是恭州附近那个庄子的地契,你还记得吧?” 细荷想也没想点头道:“记得,那还是夫人留给小姐的嫁妆呢,当初老爷偷偷给的小姐做私房,没让写在嫁妆单子上。” 云母是恭州城内一位富商家的千金,那个庄子便是云母的陪嫁之一,等云蕙嫁给苏文谦时,云父便将地契给了云蕙。 “也是,几年前我还带着你去过那里一次,我说过,等遣散了府里下人后,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便是要你带着这盒子跟蕴香,你们两人一起去到庄子上等我回来。” 细荷不解:“小姐,为何要我带着小小姐先去?您这是要去哪儿?就不能一起?” 水都城距离恭州也不算远,赶马车也就是一天的事,现在外面世道还算是太平,但云蕙要干的事不宜带着这两人,一来担心危险,二来也是为了保密性。 不是不相信细荷,实在那么大一批宝藏的事,少一个人知道有少一个人知道的好处,何况她也担心宝藏还没藏好,敌军便来了,到时候她有神力可用,但细荷与苏蕴香却手无寸铁,云蕙能照顾好自己不受伤害,却不能保证这两人的安全。 为此,先让她们去到恭州更为妥当! “别问我为什么,我要回云台府一趟有事办,到时候会带着云开跟何叔一起来的,你就安心待在庄子上,你只管保护好你们两个就是!” 要不是这趟需要何叔的帮忙,云蕙还真的想让何叔陪着细荷一起去,这样她也能放心不少。 至于为什么云蕙不在买两个有手脚的奴仆陪着细荷一起,也是因为云蕙不放心,前世她身边奴仆也多,但真到了需要他们表忠心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那时但凡有一个人出门为她请大夫,她都不至于病死在自己的床榻上。 云蕙都这样说了,细荷就算有什么疑问,也不用继续问了。 “事不宜迟,你明早便带着蕴香动身吧,时间紧迫,我明日也要跟何叔一起回云台府,总之自己一路小心就是,不过现在外面世道还算安全,倒不担心会出什么事。” 她主要担心的不是现在,而是等到了敌军袭城时,敌军恐怕还没来得及进入恭州,而恭州怕是自己人先乱了起来,到那时,细荷形单影只,还带着一个孩子,就怕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云蕙这才是越发想要快速妥帖解决好那批宝藏,好在敌袭前赶往恭州城外的庄子。 “好!那奴婢现在便先去收拾包袱,明日就带着小小姐去恭州。” 云蕙点点头:“你们明日轻装前往就是,带几件贴身衣物即可,等到了地方,再去买些衣物回来就好。” “好。” 细荷说着便先忙着出去了,云蕙给的时间太少,府内仆人也被遣退,接下来的事都要她一人忙活,又要收拾细软,又要去联系靠谱的马车,总之就是,一刻也不能歇着。 第二日,云蕙目送着细荷带上苏蕴香上了马车后,她挥挥手对着细荷道:“一路上注意安全,在那儿等我。”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小小姐的。” 云蕙嗯了声,垂下眼帘看了眼苏蕴香,这孩子从昨日奶娘那件事一直到现在,就没理过她,云蕙神色平淡,对着她说道:“我不在这期间,你必须好好听细荷的话,不准任性,不准蛮不讲理。” 苏蕴香鼓着嘴,顾自钻进了车厢内,云蕙也没多在意,又嘱咐细荷道:“你可不能事事都依着她,凡事以大局为重!” 细荷虽不知为什么云蕙语气里总是有着一分沉重意味在里头,但或许是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她为此也更加郑重了几分。 “我记下了,小姐你放心吧。” 此时正是辰时,若现在就赶路,那么到了傍晚酉时时分,便能感到庄子上,云蕙也不多留她们了,便挥挥手目送着马车哒哒哒的离开了。 “小姐,我们也走吧。” 何贵在她身后说道,这时立在大门外还有一架马车,云蕙哎了一声,上了马车。 何贵将这座大宅院的门给仔细关上,又用铁链缠住了大门两边的铁环,上了一把大锁,至此,这座云蕙住了八年的地方就这样离开了。 云蕙只看了几眼,转过头便道:“何叔,咱们走吧。” “哎,小姐你坐好了。” 何贵挥动着马鞭打在马的屁股上,“踏踏踏”地,马车便运作起来了。 这次再回云台府,没了苏蕴香在,马车行驶在路途中非常的快,一路畅通无阻,到达云府时,只用了一个时辰。 云府大门被敲响,开门的小厮刚要问是谁,就看见大小姐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弟弟在家吗?” 那小厮先是愣了一下,心想这姑奶奶不是昨日才回的水都城吗?怎么今日又回来了?这回娘家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不过等云蕙问完话,他连忙答道:“老爷刚出门不久,这会应该是到药铺里坐堂了。” 如今云府就云开一个当家的,府里下人自然而然称呼他为老爷来。 云蕙回头对着准备去放马车的何贵道:“何叔,麻烦你去找云开回来,就说我回来了,有事找他,别让他耽搁,尽快回来。” 何贵立马将手上的缰绳递给了小厮,那小厮眼疾手快,牵着马和车去安置去了。 “小姐你就在府中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何贵转身就走,云蕙也不欲站在大门内,径直朝府内萱羽阁走去。 第三十三章 何叔真彪悍! 何贵来到药铺前时,这会药铺外已经有人排着队在等着就诊了,云开坐在药堂里,正在为一位老妇人开药。 “婆婆,这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一碗,再有,多休息,您的身体可再禁不起多折腾了,否则等到下次再来,就算我给您开人参灵芝都不管用!” “唉,听小开的,我这回回去就不操劳了,好好养着身子就是。” 那老妇人乐呵呵的拿着方子要去抓药,云开也是一笑,这一看便知老妇人是这个药铺里的常客。 “少爷!” 何贵等那老妇人从凳子上一站起来,就先一步来到云开面前。 云开一看到何贵,面露惊喜:“何叔!你怎么回来了?是有事吗?” 昨日他姐才走,今日何贵便来,不由不让云开惊讶。 “大小姐也回来了,这会正在府内等着少爷呢,让你现在就回去,有急事找你,叫你别耽搁。” 何贵身后站着不少等着问诊的病人,还不等云开说话,那些病人便道:“这位老爷,懂不懂先来后到?就算你有急事,能不能让我先看了病再说?” 何贵瞧了身后的人一眼,又默默转回头去,那病人一看有些生气了,想要辩论一番,云开这会已经先抓住了何贵的一只胳膊。 好言好语的说道:“何叔你先稍等片刻,让我给这几位病人看医问诊后,便随你回去。” “不行,小姐吩咐了,见到你一定不能有拖延,即可将你带回去见她。” 云开先是听到自己姐姐又回来感到些许惊讶,不过惊讶后到没有将事情往假山下那堆宝藏上想,而是自持己见的说道:“何叔,你看看,这也没多少人,让我为他们先看病,开了药方,我就跟着回去。” 何贵摇头:“这条街上药铺有那么家,坐诊的大夫也不少,他们大可以去其他铺子上,但这次事情紧急,少爷你还是先同我回去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云蕙非要将时间卡得那般紧张,但何贵多少也能猜出些源头,应该是跟云台府最近流传出的一些事有关,现在大多百姓都在传,说吐蕃人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来突袭云台府。 郑南国将军跟他的儿孙都被关押着带进建邺了,现在城外驻扎的军队但凡跟郑氏一族有牵连的,都被就地正法,如今外面的军队可谓是群龙无首,只一个副将守着。 眼看军队不管用,边疆的主心骨又被莫名降罪用铁链扣了起来带走,现在云台府的人心已经在逐渐乱了,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收拾细软带着家人跑路,现如今的水都城城门口,每日都能见到不少拖家带口的人进城。 便是他昨日刚挂出去的府宅,到了夜间都有人敲门来询问卖不卖,价格都没怎么谈,便以一千五百两白银卖了出去。 至此,云府内那堆任谁看了都会觊觎的宝藏就更是要尽早挪走了。 云开推开何贵的手,“何叔,他们都是些地里刨食的庄稼汉,手无几分银两,这云台府除了我这间药铺以外,还有哪间药铺能为他们看病?你难道忘了,当初我云家在这里开设药铺的初衷?就是为了这些贫苦的人而开,如今病人上门,我云开岂有丢下不顾的道理?” “云大夫仁善啊!” “就是!就是!这位老爷麻烦你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人吧,要不是真到了不得不看大夫的地步,我们又怎么可能来?” 穷苦人家最是怕瞧大夫,就怕真瞧出什么大毛病来,平时头疼脑热无非自己采点草药熬成水喝一碗,这要得了什么大病,他们也吃不起药,若不是云台府这二十年里有云家这么一处有公德心的药铺在,他们这些人恐怕就是病死在床上也是不会上药铺来的。 云开又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对何贵伸手指向一侧:“何叔你先坐着休息一会,我马上就好!” 何贵没说什么,兀自坐了下来,没法,云开这人固执起来比他姐姐还固执,他又不能打人,也不能教育,唉! 云蕙坐在萱羽阁内一等就等到了午时,云开的贴身小厮阿福走了进来问道:“大小姐,午时了,要不要小的现在就叫厨房上的人送上热食过来?” “你家老爷呢?” 阿福通常都是跟随在云开左右,按照往常,这会阿福应该是跟着云开在药铺里,但云开也是担心自家姐姐等的着急,便先让阿福回来照顾云蕙,这不,阿福一回来就看见人还苦苦等候在萱羽阁,也是到了饭点,阿福这才上前有此一问。 “老爷还在为病人诊治,不过应该是快了,小的走时,已经没剩多少病人了。” 云蕙见阿福极力在解释着,她一看便知道,什么没剩多少,怕是还有不少呢,等云开回来的时间又要被拉长好一阵子。 “罢了,也不用去叫厨房的人摆饭了,叫他们把饭菜装在饭盒子里,你同我带着去药铺瞧瞧吧。” 云蕙等不来人,也不打算再等,干脆一起去铺子看看。 阿福当即便应着要去厨房,但也就是在这时,他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声音。 “哎呀何叔你这是干嘛?快把放下来!”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阿福已经瞪大双眼,僵住在原地了。 原因无它,是何贵将云开抗在肩上走了进来,而云开呢,满脸通红的在他肩上抗议呢。 “这不会是从药铺一直扛到了家吧?何叔可真是太彪悍了!”阿福不由喃喃自语,要真是如此,一个大男人被人扛着一路走街串巷的,那可真是丢死人了! “扑通!”一下,何贵将云开给扔到了萱羽阁的软垫上。 “小姐,人给你带回来了。” 云蕙惊得有些没说话,她张着大眼睛看着在地上哎呦翻身的云开,何贵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是很无奈。 等了个把时辰,眼看药铺排队的人是半分没减少的意思,临到午时,好不容易遣散了一批人,哪里晓得突然又有病人跑来,何贵见那人穿着华贵,不像是看不起病的,没了他家少爷,去别家照看不误,于是不打商量,直接将云开给扛肩上带了回来。 “阿姐。” 云开从地上爬起来,语气有些哀怨,望着何贵的神情简直是敢怒不敢言啊。 没办法,别看人何贵是帮着云蕙在水都城做管事,但实际上这人不管是辈分上还是年龄上,都是这两人的长辈,得敬着! 第三十四章 渊源 望着一脸窘样的云开,云蕙就有些忍俊不禁。 “姐你还笑!这一路上人人眼神都憋着笑,可真丢死人了!” 云开一把坐到了一侧椅子上,有点小生气,嘟着嘴,望着外面庭院上方的天,别扭的很。 何贵从他面前过时,云开又扭头转过视线,何贵这一看,对着云蕙表示他也很无辜。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性?阿福,你去叫厨房上多做几个菜来,就摆在隔壁偏厅里。” 阿福哎了声,转身就出了萱羽阁。 云开适时在阿福离开后,才像是恢复过来,他转身上下打量了云蕙两眼,有些疑惑:“阿姐,你这么快又回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蕙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有急事,前晚刚跟你提过的事情,你这么快便忘了?” “前晚?哦!是那...” 云开恍然大悟,他刚要提起那晚在假山下的事情,便立刻想起旁边还站着何贵,随即住了嘴,但眼神却对上了云蕙的眼睛在那挤眉弄眼,意思再问,便是要叫何叔帮忙找地方,可也千万别将宝藏这事说出来啊。 云蕙哪能不了解弟弟的心理,于是解释道:“阿弟,你不用遮掩了,这件事何叔早就知晓,当初爹让我知道的时候,何叔也是跟在我们身边的。” 这事她可没说假话,前世能在不安平的云台府内,将宝藏神不知鬼不觉藏进深山,这其中要没有何叔的帮助,她也不能那么容易的,不仅如此,那藏宝的地方也是何叔找的。 何贵这时也开口对云开讲道:“我知道你可能还有些疑问,你姐估计也还没来得及跟你讲,有什么话,我们过会再说,菜上来了,先吃,再聊!”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般,刚说完,就看见三人从外走了进来,领头的便是阿福。 云蕙拉起弟弟:“走吧,先吃了再说,你阿姐我早上便吃的少,要这会儿再不垫吧点,就快要饿死了!” 三人先吃了饭,然后云开便招呼着阿福去药铺里守着,而其余的人便自行做事去了。 一时,萱羽阁便又冷清了下来,云蕙感觉得到周围没人,而何贵一个习武之人,五感更是敏锐,两人自觉此刻应是好说话的时候,何贵便也没客气,先一步说话了。 “少爷,实不相瞒,这假山下的东西啊,是当初我帮着你祖父一起埋的,所以你很不必有什么担心我会将这里一切说出去。” 仿佛被看穿心事一样,云开脸有些红,神态也有些不自然道:“何叔,你别介意,我也是想着万事谨慎些总没坏处,不是把你当外人。” 何贵大气摆手,继续说道:“没事,你小心谨慎些本就很该!说起来,我跟你祖父的渊源就起源于这堆宝藏,当初你祖父带着这批东西来到云台府时,在路途中曾遭遇过截杀,至于为什么,是何人,我就不知了,总之那时刚好被我碰到,于是便帮着你祖父解决了那批麻烦,那会我正值年轻,艺高人胆大,走南闯北那么些年,也居无定所,你祖父见了便起了爱才之心,定要将我留下来,也是在外漂流久了,被你祖父这么一留,我便跟着你们一大家子人住了下来。” 何贵说着,眼神迷离间,那一双气势逼人的眼眸也暗去了凌厉,透露出了一丝怀念与惆怅。 他又道:“我何贵前半生一直是四海为家,如一缕浮萍飘荡在世间,是云老先生的收留,这才让我感受到了未曾有过家的温暖,少爷,别人或许会对这金银珠宝垂涎万分,但我何贵却是将金钱视为死物,云老先生信我,临死时更是将这秘密交给了你爹和我,现在你爹没了,我何贵就更要替他们一起将这东西守下去!直到,直到它的主人来领走它。” 云蕙是知道的,何贵到她死去那会,人都一直留在大芒山里,当初她将何贵从苏家赶走,何贵当时虽然对她万分失望,但得知她要离开水都城去建邺时,只能频频相劝,最后无果,他便灰心离开,不过人却一直留在云台府,哪里都没去,直到后来将宝藏挪到了大芒山深处,他人也跟着进去了。 云开本就是一个感性之人,他听完后直直站起身,朝何贵深深一礼,然后歉意道:“何叔,是我误会您了,我也代祖父跟父亲对您道一声谢谢!谢谢您对我们云家的付出,谢谢您的无私奉献!” “得了,你这小子啊!” 何贵一张脸突然就笑了,“我们就别搞这些乱煽情的了,还是说正事吧。” 姐弟俩这会也都严肃起来,便听何贵继续说道:“其实早在之前,我跟你们祖父也有过想法,要将这批宝藏转移,毕竟云台府地处边疆,那吐蕃人生性狂野,生长环境物资匮乏,才到云台府那几年里,常常能碰到他们闯进来烧杀抢掠,那会我们就担心,担心哪天真闯进府来,真被他们翻到了不该翻到的东西,该如何是好? 后来郑将军来了,有了他镇守,云台府才总算换得了二十年的平静。不过想要转移宝藏这想法,却一直未能改变,不过当时我们就像是少爷你顾虑的一样,这一是藏宝的地方并不是那么好找,二嘛,便是偌大的宝藏的确也不好运出去。” “不过这些年来,我的确也时常出去转悠,视图寻找到最为合适藏匿宝藏的地点,结果就真的找到了一处比较合适的地方。” 云开不由问:“是在大芒山吗?” 他这样问,也是因为先前云蕙曾提到过这一茬。 “没错,这些年里,我跟你祖父,你父亲时常会去那里采药打猎,但明着是去采药,实际便是想去勘察地形,了解了解有没有更合适的地方,其实在几年前,我跟你们父亲便已经选定地址,只是没料到他竟也早早过世,加之大小姐又出嫁,你又年幼,一时间,这个转运宝藏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了。” “如今要不是大小姐自己提起,恐怕我也会找上少爷你提一提的。” 第三十五章 方法 云蕙在一侧听着,内心却很是愧疚,前世她一颗心都扑在了苏文谦身上,后来这个时候因为和离,她心力交瘁,虽有苏文谦的口头保证,但人却是为此大病了好久,等到弟弟死讯传来时,她还卧在床榻上喝药呢。 何叔那时候在敌军未来偷袭前便隐约发现了不对,提醒过她转移宝藏的想法,但那会她整个人都病得起不来床,更没心思去想这些事,只答应着等自己身体一康复,就带着何叔去云台府找到弟弟将这些事办妥,何叔也是担心她的身体,便就答应了。 结果谁能想到,刚到冬至,吐蕃与南夷人竟然联手攻城,本来哪怕只来一方人马,这云台府都是能够抵挡住攻击的,那时谁又能想到事态会那般严峻? “只是,何叔,就算是找到了合适藏宝藏的位置,但这偌大的东西想要悄无声息运出云台府,恐也不易啊!” 云开依然疑惑道。 “罢了,你俩跟我来。” 何贵说着便大步往外走,云蕙倒是很淡定,经历过一次,自然对何贵这会的故弄玄虚没什么感觉。 但云开倒是非常配合,此刻正一脸好奇的跟着何贵身后,三人没走多久便到了假山附近。 这会周围没什么下人经过,三人快速的进入到了假山内,大家都来过,轻车熟路的便摸到了囤放宝藏的密室里。 云开有些困惑,跟着何叔一路又来到了密室里,这是要做什么? 何贵似看出了云开的想法,他举着火把,笑着往东北角靠着石壁的一处放着一口红木大箱子边走去。 那箱子很大,大到能塞进两个成年人,外边盖沿上还有一把金灿灿的环,何叔手抓住金环使劲一提,红木盖子便被打开了。 三人点着火把朝里望去,不见里面装着的金银珠宝,也不见红木箱底,他们所看见的是一条幽深的看不见底的石阶。 “从这里下去,一直沿着路走就能走到云台府外面的那条大江边上。” 云开有些吃惊:“从我们云府挖到大江,这可是个大工程啊!” 云府在城西,而大江却在城东,云府台不说比得上水都城那般大,可却也不是一般城镇那样小的,从城西到城东步行也要走上半个多时辰,加上地底石基质地坚硬,这想要打通那么长一条通道,可谓是真不轻松简单的。 何贵也是一脸感叹:“是啊,这条通道是我跟你父亲和云老先生花了好几年时间徒手打造的,其中艰辛就不说了,但好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云蕙也不由感叹:“若没有何叔你们前面这番的打算,如今想要轻松将这些东西运出去的确也不容易。” “这还是你们祖父深思远虑,当初带着那么一大批东西来到这里,最后安置在这个云府也是花费了相当大的精力,那时你们祖父便知道,想要得当保存好这批东西,云府始终不是最佳存放的地点,所以很早前就已经开始在做打算了。” 所以,前世时,云蕙想要将宝藏转移,正好便和何叔一拍即合,而何叔也找到了合适的地点与这条密道。 “也不知祖父等待的那位人会是谁,他又什么时候会来。” 云蕙想到了一些事,对着周围的东西喃喃自语。 何贵听了这话,摇摇一叹:“希望那人能早些来吧,就算要用自己的余生去等,我也会一直等着那人的到来,这是当初我自己许下的承诺,说什么也要做到!” “嗯,何叔说的有道理,我自小父亲便教导与我,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诚实守信,仁义二字重如泰山!何况这是祖父的决定,作为他的子孙,我更应该遵守才是!” 云蕙却有些不赞同这两人的话,“若是等了一辈子都不见来人,那我们的下一辈人便也要等,若到了下一辈人还是没人来,那我云氏族人要等多久?” 马上云台府便会遭到一次大规模的敌军袭城,后面即便是有军队来镇守,但真正能对付那群吐蕃人的良将却没几个,至此后,这里才是真的会变成一番混乱之地,在那样的环境下,她如何会想要自己弟弟和下一代继续守在这里? 云开觉得云蕙说的不妥,想要辩解,云蕙却不想继续听,她道:“先不说这些,何叔,你来规划一下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外面传的谣言未必是假,若是吐蕃人真打进来,到时我们再想搬运这些东西就来不及了。” 何贵点点头,正色说道:“办法自然是想到的,你们跟我来吧。” 说着,何贵便先一步跳进了红木大箱子里,火把上跳跃的火星从里面映出了一片火光来,云蕙没有犹豫,接着第二个跳了进来,云开最后进来的。 整个密道很长很黑,且潮湿不通风,火把在里面灭了好几次,最后何贵索性不点燃火把了。 只道:“好些年没有通过风了,有些闷,忍忍就好,你们摸着石壁走,小心些。” 云蕙听话的将手摸着一边的石壁,这通道很宽敞,直觉在里面可以拉进一辆板车,应该是当初考虑到好搬运箱子,所以特意建造的这么宽。 石壁上坑坑洼洼的,地面也并不算很平坦,但可以想象的是,就凭着祖父、父亲跟何叔三人的一己之力,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才挖掘出来,这般毅力简直是令人钦佩! 云蕙这样想着,不禁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让自己的祖父心甘情愿的做这些事? 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后,三人总算是感受到了一些微光从石缝里透进来,而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的新鲜空气。 何贵快走了几步,可以在微光中看见的是,他的前面有几阶梯子,只见他踩了上去,在头顶上摸索了半天,就看他双手向上用力顶了几下,像是移动了一大块石板,就见尘土从上空飞泄下来,这时,一道道刺眼的白光射在了三人眼里,在密道暗无光亮的地方一呆便是半个多时辰,被这光芒一照,几个都适应了好半会才慢慢跟着何贵从密道里爬了出来。 这是一座坐落在荒草里的土地庙,四四方方的,高度与宽度都在半丈左右,里面中心位置坐着一位土地爷,而这会,这位土地爷的雕像已被移动到了另一处,原本的地方这会多了个空洞,这个空洞便是刚才三人爬出来的密道。 第三十六章 怪石嶙峋 周围是一片密集的芦苇丛,比人还高,何贵拨开草丛开路,走了一小会,才走到了一条黄土小路上。 这条黄土路看得出已经废弃很久不用了,地面杂草丛生,只依稀能看见一些牛车赶过的痕迹。 一旁不远便是波涛暗涌的大江了,它蜿蜒在两岸青山间,江面广阔,对岸青山在雾气中朦朦胧胧,深秋,江面上的风刮过,冷飕飕的,还吹起了一岸芦苇丛,淡黄的飞絮漫天乱舞,最后落在了那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又消沉了下去。 何贵像是常来,在芦苇丛里翻来翻去,像是变戏法般找出了一艘渔船来。 “上来!” 云蕙姐弟二人跟着上了船,何贵在船尾慢慢的划,周围两排青山倒飞,不一会就到了一个分叉点,何贵看也不看,停也不停便朝着那条分叉出去的河流划去。 不比刚才大江上的水流湍急,这片河流显得比较平静得多,小船前进着,两边的山谷看上去也越来越险峻,而这河流也变得窄了起来,直到到了一处瀑布前,那高有千尺,如飞龙般从上而下扑来的水流前,何贵这才停了手中的船桨。 瀑布近在咫尺,那巨大水花落在水面上发出的声响宛如巨雷般震大,云开有些紧张不安,望着何贵问道:“何叔,这里没路了。” 何贵露出一抹淡笑:“傻孩子,要是你能看到路,那还叫隐秘?你们俩给我坐好了,待会不管干什么你们可都别乱动,相信我,不会让你们有什么危险的!” 虽是这么说,云开还是下意识抓紧了两边的船沿,与云蕙相视而坐,云蕙要稍微淡定一点,不过这点淡定也称不上多淡定,毕竟这一世她可是第一次来这里,当初刚来时,她的表情可比现在的云开精彩得多,所以该要有的紧张表现还是要有的,不然面前这两位可不会觉得自己胆大是正常的。 船开始朝着瀑布前进,云开已经紧张到闭上了眼,何叔在云蕙身后划着船,等船穿过那瀑布时,姐弟俩不约而同的垂下了头,耳边是它汹涌澎湃的咆哮声,那高处垂落下来的瀑布磅礴激流,打在头顶上宛如千斤巨鼎压下来般,就连这艘小船都在这样的压力下险些翻船。 有何叔的声音,不知在说些什么,耳边被瀑布的声音包围,云蕙只是紧紧抓住船沿,人随着小船在水里晃荡,好在何叔经验老到,没折腾多久船便安全划进了这片漆黑的山洞内。 “哗!” 是何叔从怀里的油纸包内拿出的火折子,他又在周围洞内的石壁上摸索出了一把干燥的火把,等点燃了火后,洞内便明亮了不少。 这是一片天然形成的山洞,在他们头顶上方是一些倒立生长着的针锥形状的石头,又长又尖锐,看上去奇特又怪异。 船又慢慢往前划行,越往里走,这样的石头便更多,还有些是长在两侧石壁上。 “何叔,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 云开一脸惊叹,这个藏在瀑布下的山洞里,竟然还长着这样奇特的怪石,而且越往深处去,就能发现更多形状的怪石,有的像是一盏灯笼,有的像是长到一块的竹笋,总之他算是大开了一回眼界。 若是没有今天何叔的带领,又有谁会想到在大江的一个分叉上会有一个这般奇特的地方? 而云开这样问,也是因为觉得这里够隐秘,故此才会问出口。 然而何贵摇了摇头,只道:“这里怪石嶙峋,周围全是水,地势低,哪天江上涨水了,非得将好东西给淹了。” “那还要有多久?” “快出洞口了,别着急,待会我们还要在爬一会山路呢。” 云开听完便不说话了,安静的跟着云蕙坐在一旁静静等待。 何贵瞧了眼云蕙,不禁奇怪的问了一句:“大小姐,你怎么不问问我这山路要走多久?” 被点名的云蕙本来正在欣赏着周围的怪石,冷不防被何贵叫了一声,她迷茫的看过去,问道:“何叔你们刚才再聊什么?” “阿姐,我们再聊还有多久能到目的地。” 云蕙这才恍然大悟:“哦!那还有多久能到?怪我刚才没仔细听你们聊,只怪这四周石头太独特,没见过,一时间被迷住了。” 何贵嘿嘿一笑:“我就说你这丫头怎么就不好奇问问我,难怪啊!当初第一次找到这儿来时,我也是你这幅模样。” 一般人第一次来到这里,肯定都会如云开那样又是好奇又是忐忑,偏云蕙这一路走来就没问过什么问题,不见她有多好奇,更不见有多紧张,这样看上去反而有些不寻常,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要跟云开一样的反应才算正常,而是自小就看着云蕙长大的何贵,多少也了解一些她的脾性,所以何贵才不免有些疑惑。 云蕙嘿嘿笑了两声,打断了刚才那一丝内心小小的紧张,忘了这何叔不是一般的人,他可是曾经混迹江湖多年的人物,虽然现在已经归隐,但那双毒辣老道的眼却依然精明,还好她机智,敷衍了过去,不然若是露出半点蛛丝马迹,那可不像是自己弟弟那么好忽悠。 云蕙并不想身边的人知道自己重生这件事,这件事且不说有多么匪夷所思,便是为了安全,她都不能对外泄露出去。 说话间,前方已经有光亮透了进来,船又向前划了片刻,就出了这座奇特的山洞。 洞外三面环山,那山陡峭入云,对着他们这面是一大片山石,那山石上纵横交错着沟壑竟是勾勒出一幅图案,远远看去像是一张人脸。 跟着何叔下了船,在一片密林之间走着,地势颇斗,何贵走在上面如履平地,轻松自在,走了小半时辰都不见喘,而云开时常会进入大山内采药,倒也很适应。 两人很是关心的望向了云蕙,就见云蕙已经走的气喘吁吁起来,没办法,这一世这个时候,她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怕给了她神力,但身体却没能匹配得上这神力,就好像是在木钗上镶了一颗宝石,哪怕把这木钗雕刻得在精致,都不如金钗坚固。 第三十六章 藏宝地点 “阿姐,来,我拉着你走。” 云开伸出手来,想要拉着云蕙。 “不用了,你们继续朝前,不用管我,我正好锻炼身体了!” 要是云蕙在说这话时没有配上这幅快要断气的笑容,也许可信度会高上不少。 “不急,慢慢走,快到了。”何贵说道。 云蕙听了这话,停了下来慢慢打量起来四周环境,嗯,是快到了。 藏宝地点是在半山腰上一个向风口处,那是一个朝着对面峡谷裂开的一个山洞,进入山洞的路很窄,要挨着石壁小心贴着走才行,不然稍有不慎绝对会掉下峡谷去。 洞内入口狭长曲折,走至盏茶功夫才算是走到了洞口中心,这里面倒是宽敞得多,勉勉强强能囤放得下那些金银珍宝。 云开四处打量,问何贵道:“何叔,这里虽然很隐秘,但光是入口就已经很难进了,要想在带着东西进来,简直是难上加难。” 何贵:“不急,要真没个万全之策,我今日如何会带你们来?放心吧,这个山洞地形错综复杂,刚才那个入口只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入口实际上就在这个山脚下,我只是想带你们来熟悉环境,等到东西放进来后,除了刚才进入的洞口,山脚下那个洞口我便准备毁掉了。” “那也不行啊!等到日后有人来领走时,难道我们还要让别人冒险从上边那个入口进来?太危险了!” 云开很是不赞同何贵这样的做法,这样的做法看上去很适合藏东西不被人轻易发现并带走,但等到它的主人来拿的时候,那完全是在给自己增加大麻烦。 “狡兔还有三窟呢,阿弟,你别把何叔想的太简单,我猜这个山洞不止何叔说的只有两个洞口,估计还有其它洞口能够进入这里。” 何贵眼神有几多赞许之色望向云蕙,“大小姐就是聪明!没错,还有一条出口,不过这出口就更隐蔽了,就在我们刚才划进来的那条河底里。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山洞路线错综复杂,有一条便是直接可以通达下面那条河里,要不是当初我与你们父亲来到这里时发生了一些意外,也不可能会发现,所以,这个地方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最为安全的藏匿之地!” 被人这么一夸,虽然有作弊的嫌疑,但云蕙还是喜滋滋的照单收下,算了算他们这一路过来的时间,云蕙还是提醒道:“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走的时候可没有跟阿福他们打招呼,要是回去得晚了,他们可就得着急了。”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阿福要满府都找不到人,也没人见着他们三人出府,这不就奇怪了吗?偌大一个云府就这样莫名其妙消失了三个人? 难道还要他们说自己其实是翻墙出去了,要真这样说,那就真的是笑话了!自家的大门不走,改小偷行径爬墙?更不要说平时自己弟弟是多么正经的人,就这样说出去是没人信的。 傍晚时分,夜色将至,街上已经陆续挂上了灯笼,云府内的灯笼也是早早挂了上来。 正如云蕙所料,此刻阿福正在满府里找人呢。 午后阿福便去了药铺,其余下人被云开叫开了,于是从午时到这会,府里下人都以为主子几个还在萱羽阁内。 只有从药铺回来的阿福瞧着时辰不早了,想进萱羽阁问问几个主子有没有什么要求,毕竟也是到了饭点。 结果一进去便发现萱羽阁内空荡荡的,阿福喊了几声都不见回应,按说主子去哪儿本也不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管,但听府内的下人还有门房的小厮都说过,既没瞧见人在院里走动,更没见人出门。 这不,阿福就急的开始挨着一间一间的房找了过来。 “看见人了吗?” 几个丫鬟小厮从院内四面八方而来,阿福瞧见了便问。 一个丫鬟道:“后院都找过了,没人。” 小厮道:“前院也找过了,没人。” 阿福急了:“整个大宅都翻过了?” 丫鬟想了想:“就只有后花园那片假山没找了。” 阿福都没等丫鬟继续说,便转身朝着假山方向而去。 天凉了,夜色来得早,抄手回廊边虽说已经点上了灯,但那烛火的光芒却照不进假山深处。 阿福提着灯笼往里走,刚要喊,便瞧见深处有光亮在晕开,他心下一喜快走两步,就见在一座假山下的一处空地上,被铺了一块棋盘,大小姐跟何管家正蹲在地上下着黑棋,老爷这会也在全神贯注的关注着棋局。 “老爷!大小姐!何管家!” 高兴的一口气连叫三人,阿福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就在刚才没找着人时,他都担心着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塞外蛮子突袭了进来,见着云府家大故而心生歹念,对自家的两位主子做了些什么。 虽然这样想是有点匪夷所思,不说那塞外距离云台府还有百里之远,就说是五十里外驻扎着的十万大军不还在,真要是有蛮子突袭进来,那响动也该是特别大的。 不过人嘛,总是在着急的时候会胡思乱想,特别还是在现如今谣言四起的时候,外面的人都说云台府不久后便会有蛮子突袭,为此还有些家底殷实的人家举家搬迁到了水都城。 但这样空穴来风的事,阿福是不怎么信的,不说朝堂不会放任这里不管,便是几十里外的大军也不该是些吃素的,哪怕郑将军被押送上建邺了,但十万大军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云蕙手持白子,皱起眉头淡淡道:“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叫声,扰得我下棋思路被打断了好几回。” “砰!” 白子被仍在了棋盘上,将大杀四方的黑子搅得一团乱,云蕙这才满意拍拍手,“不下了,不下了。” 对面何贵好脾气的没说话,他一手黑子眼看就要以压倒式对白字进行碾压攻击,结果被云蕙这般无赖一搅,倒是将整个棋盘都给毁了。 “阿姐,你该不会是不想认输,刚好找个借口悔棋吧?” 云开站在一旁,手摸着下巴幽幽开口问着。 “哼!” 回答云开的,是云蕙一个无情的背影,“走啦走啦,这么晚了,吃点东西休息吧,蹲在这里下了大半天的棋,我很累的!” 第三十八章 闹鬼 转移宝藏的事正在如火如荼中,何叔与云开负责从云府内搬运宝箱到船上,然后再由何叔划着一艘稍大的船到藏宝地点的山脚下,而云蕙便在那里接应,一人徒手搬运宝箱进山洞。 原本的决定实际是让云蕙守在山脚,等两人运了一波来后,一起搬箱子,但为了更加节省时间,云蕙当着两人的面来了一个素手碎大石,当场就把两人吓得呆若木鸡。 哪怕是闯荡江湖多年,有眼界的何叔也是张大了嘴,围着云蕙看来看去,还问她手疼不疼。 “不疼,那石头就跟个馒头似的软,我都感觉碎了块假石头。” 云蕙嘻嘻笑着,被一老一少这样盯着,虽说都这么熟了,她还是有点情难自禁。 何贵跟云开一哏,那他妈大的能跟自己比身高的石头,你说它是假的? 看了眼底下四分五裂的碎石块,光是碎石块都比他们脑袋还大,云蕙偏偏还一副嫌弃的模样,顿时让何贵这个平日练家子的人都感到自愧不如! 云蕙抢在两人惊诧之余,又赶紧将当初忽悠细荷的话又给说了一遍,反正母亲已经去世已久,又是关乎着姑娘家声誉的事,云母想瞒着是很正常的,于是她便再一次成功又忽悠了两个人。 云开还一副好奇想要追问云蕙的力气到底多大,云蕙其实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自己满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何贵唏嘘了一声:“从前大楚王朝便出过一位姓武的将军,那将军生于乡野,但天生神力,徒手斗虎,一拳便将大白虎给打得两眼冒金星,当场断气,后来他参军入伍,战场上靠着神力大杀四方,成为了一位令鞑靼闻风丧胆的杀神!” 大楚王朝是在大元王朝之上的一个王朝,大元开国至今不过四十年不到,而那位姓武的将军云蕙也曾听闻过他的传闻,不过那是在大楚王朝前几代皇帝时期的事了。 “就是可惜了,若是小姐是个男子,凭着你这一身本事,在大元,再不济都会是个三品的将军。” 何止可惜,瞧瞧何叔还将目光在姐弟俩前来回打量好久,加上他说的这番话,就差没明着说,若是拥有这神力是她弟弟而不是她自己,那简直是世间妙不可言一喜事! 云蕙无言,这个神力于她确实有点鸡肋,但自从知道了自己这个本事后,云蕙觉得每夜入眠时,心底都踏实了不少。 无它,哪怕再鸡肋,可却实实在在拥有了自保的能力。 一晃,云蕙便在云府待了二十来日,算算时间,离冬至也不过七八天的日子,看了看密室内空了大半的场地,她蹙起了眉头。 “不行,就算是冒险点,也要在这几日里将这剩下的都通通给运出去。” 他们都是在晚间进行的,府内下人无人得知,但要是白日也进行,免不得就会惊动下人。 一大早,云开带着阿福进了关雎院,“阿姐,你可听过最近几日城中新出的谣言?” 云蕙不知,摇摇头问:“难道是吐蕃人进攻了,前方大军被俘?” 云开两眼一翻,不知不觉间,他也被云蕙喜欢翻白眼的行为给传染了。 阿福倒是机灵,忙上前道:“大小姐不知道,最近夜间有打更的说,老听见街道周围偶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明明很近,却找了半天没找见踪影,怪得很!现在街坊都在传,是不是闹鬼了!还有人半夜喝酒回家的,说路过某个巷口的时候还听到了女人的哭声,那人也是喝了二两黄汤,都说酒壮人胆,便过去瞧瞧,结果猜怎么着了?” 云蕙一脸惊悚。 阿福挑起一双很有意思的眉道:“结果那巷子又深又黑,那醉酒之人是半个人影没看着,反而离那巷子越近,越听见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人吓得酒醒大半,两股战战,当时就晕了过去。” 云蕙憋得难受,问了阿福一句:“都是在哪儿发生的?” “城东附近。” 没跑了!那边的密道挨着地面近,他们在下面运,那车轱辘声在大晚上自然就显得空旷又声大了。 只是这女人又哭又笑的声音哪来的? “阿福,你先去替我跑跑药铺吧,最近我都不去,你就替我去坐诊好了。” 阿福虽说是云开身边的小厮,但跟细荷一样,都是从小跟在主子身边长大的,由此,云开学习医术的时候,阿福在一侧也会看,久了,就懂了点皮毛,后来云父见状又教导了几次,有云开在旁帮忙,渐渐的,阿福不说能够医治一些疑难杂症,但普通的头疼脑热还是能摸准脉的。 “哎!那我去了。” 阿福麻溜的走了,留下姐弟两人在一堆吃早点。 “阿姐,你听到了吧,最近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这几天肯定会有不少好奇的人半夜围过去。” 云蕙撇撇嘴:“都是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做!” 说完刚好想起事来,“阿弟,最近白日里我们也去搬运吧,那下面也没剩多少了,也就这两日便能将东西全搬完,就不要在留到夜间去办了,你不都说了最近会有好事者去那儿一探究竟吗?正好白日里人声鼎沸的,我们那点子响声惊动不了人。” 云开有些犹豫:“可是这般大动静,府里下人肯定瞒不住。” 他们前面就突然一下消失在府内不见,后来突然冒出在假山,因为他们是主子,这些下人到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可回数多了,不奇怪也会变得奇怪的。 “我正要跟你说的,阿姐有打算,等咱们下面那东西全都妥帖安置后,便要带你去恭州,那边有娘的一个庄子,我们去那儿住上段时间,你不都说了吗,如今这云台府快要不太平了,为此我们更要早早打算好,但是府内的下人肯定是带不走太多,所以我想将人能打发的都打发了。” “阿姐,不是说去水都城吗?为什么还要去恭州?” 说着,云开见自家姐姐脸色严谨,猜想可能是担心吐蕃人真打来了,其势不可挡,估计只有恭州这样的地方能够抵挡。 “阿姐别担心,且不说那几十里外大军不是吃素的,便是真被击破,那水都城的防御能力又如何会那般不堪一击?但凡云台府被迫,敌军直达水都城,难道恭州那边还能没有大军援手?” 第三十八章 前世造的孽 云开不想离云台府太远,说白了也是因为知道了自家祖父为自家应承下来的承诺,守在这块地方,等着别人来领。 云家的男人都是将诺言当做性命看待的,祖父是这样,父亲是这样,而自己弟弟更是如此。 可是云蕙不这样想,自己命都快要顾不住了,哪里还能给别人看守?重活一次,她只想带着亲人好好的,一世平安的活在这个世上。 至于祖父承诺给别人的誓言,在云蕙看来也没有弟弟的性命重要,何况前世到死她也没看到有人来取,而那时,苏文谦所拥护的四皇子都荣登大宝,他也因此成为了百官之首,风光无限。 到那时,若他想要来为难或者伤害她们这一家人,都只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别人估计都不会问缘由,便会对她们下手。 再说,云台府不久后便会成为大元最为混乱的地方,依照云开的性子,估计等到大军将吐蕃人赶走后,他就会又回到云府来。 可是在前世,云开便是死在了云台府,死在了敌军的乱刀下,虽说重来一次,云蕙有了机会可以挽救自己弟弟的性命,但是谁知道保住了他第一次,但会不会保不住第二次? 突然的,她便有些后悔不该告诉自己弟弟守护那宝藏的事。 “阿弟,这么多天了,也没告诉你,我跟苏文谦和离了,水都城的府宅已经被我卖了,如今我的嫁妆就只剩下恭州那块庄子没卖了,前些日子你不是还问我细荷跟蕴香她们吗,其实她们不在水都城,而是被我安排去了恭州。” 所以,他们这次无论如何都只能先去恭州落脚。 不过这次云开没有先去管去水都城还是恭州的问题,而是生气道:“阿姐你和离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你说都不说一声,你,你,我是你弟弟,真有什么难处,难道我还不会帮你吗?” “阿姐,那苏文谦怎么就跟你和离了?是不是他现在平步青云,成了举人老爷就嫌弃我们商人的身份了?” 云开急的原地转圈圈,和离不是一件小事,何况女子和离回家,听着也就比被休好听一些,但意义上不还是一样被夫家所嫌弃吗? 女子再嫁本就不易,那苏文谦眼看就是大好前程在握,在这个时候跟自家姐姐和离,那不就是觉得云家已经对他没有了帮助,开始嫌弃姐姐了。 越想越恼怒,云开双手捏紧:“苏家简直欺人太甚!我要去找他!问问他这些年他的良心何在?是不是被狗吃进了肚子里?” 想要叫阿福立马替自己备车出府,云开下一刻又想起阿福被自己叫去了药铺,于是便想叫其他小厮来,看架势是真的不见到苏文谦人就誓不罢休的地步。 “去什么去?人这会估计都在去往建邺的路上了,你是要撂下挑子去找他?” 云开一顿,望着云蕙半晌,脸上的表情有种怒其不争的模样:“阿姐,他有什么好的?当初爹就不让你嫁给他,就说了他不是个好人,结果不出所料,刚一有点出息就能将你抛弃,这样的男人不说让他身败名裂,也该好好教训他一通才能解气,你就这样静悄悄跟他和离了,是不是太便宜了他?” 云蕙猛了,心知自己在他心中对苏文谦的形象还停留在前世,故此才会误会自己对苏文谦太好说话了,说要和离便随了他,没给点教训,让阿弟看的心梗。 “谁给你说了我没有替自己解气?行了!你阿姐我是那么怂得没骨气的人?” 云开见云蕙说的云淡风轻,有点不信,这些年他姐给苏家心甘情愿当牛做马的,对苏文谦有多痴情他不是没看在眼里,就连当初父亲去世前一想到阿姐对苏文谦的情谊都忍不住哀叹三声孽缘。 所以,你叫他如何相信阿姐的话? “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何叔,我是怎样将他们一家给赶出府的,对了,现在蕴香也不姓苏了,跟我姓,姓云!” 若说先前云开还有点不信的,这会听了却开始犹豫起来,他姐没必要拿姓氏骗他,这样一看,也许自家姐姐是真的回头是岸了。 被小了自己六岁的弟弟这样不信任,云蕙有点脸红,都是从前的自己造的孽啊! “那待会我定要好好问问何叔,嗯,何叔居然也不跟我替这事,真是,你们是不是都当我还是孩子?阿姐你和离这样的事都不事先告诉我。” “可不还是个少年嘛!要不过段时间阿姐给你瞧瞧看有没有适合的姑娘,说来你也该娶个媳妇回家了。” 云开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六岁,脸上的稚嫩才刚褪去。 “阿姐!” 还不能说,云开脸红红的,都红到耳后根了,看模样是害羞了。 “不说这些了,切回到主题,先把目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这次是云开切入了正题,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云蕙又觉得好笑。 知道水都城的宅子被卖了,云开便没有非要求再去那儿了的想法,反正他就只是跟着阿姐去避避难,只要等到朝堂派来的将军来坐阵,他便可以回来。 总之云开倒是不像云蕙这样紧张,对吐蕃会来进攻云台府这事持一半的相信态度,他跟云蕙一起去恭州住上段时间也不过是为了安她的心。 这些天里,虽然云蕙不说,但云开还是看得出她眉眼间退散不去的忧愁,这回又得知了阿姐和离,天知道他有多愤怒,既如此,自家阿姐心里肯定也非常难受,在这期间,云开自然不想让云蕙为他的事忧心了,索性遣散了下人,跟着去陪陪阿姐。 反正他一个人确实也不需要太多的人伺候。 所以两人商量了一会,府上除了阿福,其余人都可以给了卖身契遣退出府。 云开琢磨了一下:“只是白兰芙兰两人怎么安排?她们现在的腿伤都还没有好的完全。” 白兰芙兰的腿伤是当初问梅怂恿激励苏蕴香的情况下,被罚跪了碎瓷片造成的,云蕙心下有愧,对她们俩自然不能随意打发,何况人家伤都未好痊愈。 “不管如何,先问问她们吧,只管告诉她们,就算给了遣散费,也会将她们先带在我们身边一起去恭州,等她们伤势痊愈后在让她们离开。” 第四十章 捉鬼 一个大早上的,云府里的下人都开始人心惶惶起来,知道云开要遣散了他们,除了将卖身契交给他们,还能得到一笔银子,这样的事倒不至于惶恐不安,反正还很开心。 比起做下人,往后子孙后代都是下人,大家都宁愿做个平头百姓,哪怕日子没有在府里过的好,但自己的子孙再不用给人为奴为婢,那么未来的日子也就有了盼头。 让他们不安的,是因为老爷不久便要随着大小姐离开云台府,这样的不安让他们都联想到了街头上的传闻。 “阿福啊,你命可真好,老爷走到哪都要你陪在左右,不像我们,伺候了这个云府十来年,说被遣散就遣散了。” 阿福正在挨头发卖身契,见一位拿了身契又拿了银子的人在旁发牢骚。 “不喜欢被这样遣散?那要不要我回去禀了老爷,将你卖身契给收回,到时候随便找个牙行将你卖出去也行?” 那人不说话了,他不过就是觉得云开也是想离开云台府避难的,最近已经有不少人拖家带口的离开了,还留在云台府的不过是些离不开的,或者是不能离开的。 说点酸话,不过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担忧,本来传言可信可不信,前些日子县丞老爷就发了话,说谁在传这谣言,就是吐蕃派来的细作,竟在云台府内危言耸听,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为此大家也都消停了下来,开始也认为县丞老爷说的有理,但是云开要走,又让府内下人觉得这事可能会成真,要不然老爷干嘛要放下这偌大云府离开? 阿福视线扫过其余人的面部,他问:“还有没有人跟他一样想法的?若是有,都可以站出来,我们云府对待下人一向宽容,但宽容并不代表没规矩,一个个的可别拿资历来说话,云府里的老人又如何?说白了不还是下人一个?没将你们卖去人牙子那儿就已经是对你们的厚待了,还能将卖身契给你们,又拿银子补贴的,这样的主家你们不说如何感激,还敢说酸话,这还是当着我面说的,要背着我的面,还不知说了多少?” 一通话,说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管心里是不是都跟前一位下人想法一致,反正这会都不敢说什么了,也没人真冒头站出来。 这一个不好,卖身契就回不来了的大事,大家可都不敢冒险,便是刚才那位下人这会也赶紧赔笑,还打了自己两嘴巴子。 虽说阿福倒是很想将那卖身契给收回来,但对方也只是说了两句酸话,吓唬吓唬就行了,还不至于来真的。 于是后面挨着发放卖身契的时候,下面一堆人都安静的可怕,阿福将本需要半时辰完成的事情,硬是就这样缩减了一半时间。 当然这些事,到没有惊动云蕙姐弟,午间的时候,府内的饭菜都是阿福跑到街上的酒馆里带回来的。 云开姐弟跟何叔三人从早间吃过东西后便一直待在各自屋内。 阿福挨个敲了门,将饭菜都给送了过去,这才去药铺里帮忙了,今早本是准备去一天的,结果人刚走到药铺,还没坐下来就又被府里下人叫回来,结果还是让他安排着遣散下人。 补了一会眠,精神好一些的云蕙串门到了自己弟弟的院儿里,发现何叔也在,两人在聊天,聊得还是关于街上要在今夜子时捉鬼的事。 “白兰芙兰两位你是怎么说的?” 云蕙上前问云开,云开道:“她们收了卖身契跟银子,答应跟着我们一起到恭州。” “嗯,挺好,现在府内除了我们,阿福白日要去铺子,双兰姐妹二人腿脚不利索,待在院里养伤,叫阿福注意着点就好。” 少了一批下人,在自己府内做些隐秘的事情自然就更安全一些。 “今晚我们就好好休息,明日争取一天就将下面那些东西全都搬完。” 云蕙发了话,一旁两人都连连点头,没办法,今晚是去不了了,因为已经有人要在今晚子时去捉鬼,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何叔跟云开都听了云蕙的建议,改成白日进行,反正下面的东西也不多了。 虽然这事出的有点滑稽,但不知为何,云蕙心中总有些不好的感觉,眼皮不停的跳,总觉得要出事。 “这么多天晚出,白日也睡不好,今夜倒是能有个好眠了。” 云开轻松的靠在躺椅上,显然他没感觉出什么事来,毕竟云台府里总是会有这么一批闲来无事的好事者。 云蕙细想片刻,望向何贵道:“何叔,我这眼皮老是跳个不停,老感觉要出事,要不今晚就麻烦你多注意注意。” 毕竟密道横跨了一个云台府,就算修的在隐秘,但凡事也怕出一个意外。 何贵答应了,就算云蕙不说,他今夜也是睡不着的,不是谁都能跟云开一样心大。 带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思,云蕙到了夜间也是辗转反侧半天没睡着,直到月上三竿,半夜十分时都没听见什么响动,才渐渐入睡。 可惜刚睡着不到片刻,关雎院的房门就被敲得叮咚作响,云蕙迷迷糊糊中醒来,就发现门外云开独自一人满脸着急的模样。 看这情景,云蕙心里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要发生,忙下了床,披了件外衫开了门,没等自己先问话,云开就着急的开口道:“阿姐,出事了!” 云蕙的第一反应便是:“难道是有人发现了我们那条密道?” 白日才有消息说今夜子时会有一批好事者去城东捉鬼,这会又见两人焦急,云蕙就觉得是不是他们的密道真被发现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云开解释道:“密道还好着呢,就是不知为何,有军队将云台府给围了起来!” “什么!”云蕙一阵惊呼,这是什么跟什么?“难道敌军袭城了?” 云开摇头:“要是敌军还好,偏偏那些军士穿着大元服饰。” “老爷!老爷!不好了,我听见街上有人在喊救命,应该是大军破城而入了!” 正说着,外面又闯进来了阿福,在他身后还有慢慢搀扶着对方的双兰姐妹。 云蕙还听的有些稀里糊涂,不应该啊,就算外面有十万大军来攻城,也不可能那般的快,云台府内至少还有将近一万的军士守卫,那城墙又高又厚,就算不敌,也能撑上至少一个时辰,怎会如此之快?不应该啊! 第四十一章 血案的引发 这时何贵从房檐上跳了下来,他走近道:“我刚才去看了一下,城内有内应,给外面的人开了城门,这会大军已经抵进,估计一炷香时间便会杀过来。” 云蕙心中又是一跳,如此嗜杀总是要有源头的,“何叔,你可查清楚那大军此番到底是为何?” 何贵眼神有些奇怪,最后才道:“都是今夜那些没事要捉鬼的人误打误撞,引发的后果。” 云蕙还想问点有用的价值,就感觉外面漆黑一片的天仿似被火光照亮了起来,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求救声和厮杀声。 隐约间那刺鼻的血腥都传了过来,显然危险已经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阿姐,我们该怎么办?” 云开眼神飘忽,有意无意朝着假山方向而去,似是在寻求她的主意。 也是,这会朝外是跑不了了,云台府就一个城门,现在又被大军围住了,还能朝哪儿去? 这简直就是瓮中捉鳖,想跑没地跑,除非长翅膀飞出去,不然就只能找地方藏起来,云府倒是有藏的地方,不止能藏,运气好还能逃出去,但问题是下面还有一批不能见光的东西,阿福跟双兰姐妹不知情,更不敢让他们知情。 “小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知道你现在还一头雾水,但是外面已经有人再往这边杀过来了,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逃命吧!” 何贵朝她递来了一个询问的眼神,云蕙望了下阿福跟双兰姐妹,她心底只做了片刻挣扎,最终还是说道:“阿福,你去厨房看看,不管是干粮还是果蔬,你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了东西赶紧去假山那边等着。” “白兰芙兰,你们现在就去假山那儿候着。” 阿福没有半分犹豫,几乎在云蕙说完后就立即去了,双兰姐妹却有点搞不清状态,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想办法逃出去? 两人有些踌躇不定,云蕙见了呵斥道:“要么你们现在自己逃去,要么就听我说的。” 白兰芙兰相视看了两眼,道:“我们现在就去。” “小姐,那下边的东西可是见不得光,这真妥当?” 何贵等双兰走了几步远后,才上前轻声询问。 “妥当不妥当也只能这样做,且不说她们都是跟了阿弟多年的人,就算这会你放她们出去,她们又能去哪?难道真让我们见死不救?” 何贵摇摇头,云蕙见状便招呼两人:“我进屋换身衣服,你们去帮帮阿福,一起多拿点东西,这些天我们可能都得在这下面过了。” 大军围困,那密道出口挨着城东不远,现在要是从密道就偷跑出去,铁定会撞枪口,不如先在密室静待两日,再做打算。 何贵跟云开齐齐应声后便快速去往厨房,云蕙则是赶紧回屋穿好衣服,简单收拾下后就急匆匆朝假山去。 半盏茶功夫不到,假山外,何贵、云开和阿福便拿了一大堆的吃食过来。 云蕙提着灯笼也到了,看了下四周,不由问道:“白兰芙兰呢?” 云开一愣,“难道不在这里吗?” 他们三人才从大厨房那儿搜刮了一通,白日遣散了下人,那厨房内的东西倒是不少没用完的,他们就捡着馒头、包子、肉干之类的拿了一大筐,顺便又拿了几个蔬果,都不敢多待,就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 大门外这时已经传来撞门的声音,外面还能听见人的笑声和厮杀声,假山离大门有些远,云蕙感知不了,但耳中隐约也能听见那些人的叫嚣,和无辜百姓的惨叫。 “阿姐,她们腿脚都不利索,你说这个时候会去哪儿?” 去哪儿?从她关雎院到假山这边就算是爬这会儿也该爬到了,白兰芙兰两人虽然腿伤未好,但还不至于走不动。 随着墙外躁动的声响,云蕙的心也跟着浮躁起来,她沉住气开始用心起来在自己可视线范围内搜索,片刻,就见她脸色暗沉道:“来不及了,不管她们,我们先走。” 人她是没搜到,毕竟自己可视范围有限,超出了便看不见了,不过既然她已经给她们打了招呼都能不来,那便是自己放弃了求生希望。 “砰!” 一道厚重巨大的声响传来,那动静应该是云府大门被打破了。 “阿姐,我们快走!” 几人快步朝着假山深处走去,没几下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冬兰院内,白兰芙兰正仓促着收拾细软呢,在那巨大破门声中吓得手一抖,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白兰说道:“何管家不是说有一炷香的时间才会来吗?这怎么半炷香都不到就来了。” 芙兰却慌张起来:“快,别收拾了,我们快去假山看看,刚才大小姐让我们在那儿等着呢,这会这么大动静,估计她们不会等我们的。” 两人接着慌慌张张朝假山处跑,结果刚出冬兰院大门便瞧见门外许许多多的人举着火把走了进来。 白兰吓得大叫一声,更是将那些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有人惊喜道:“偌大府宅,还以为已经人去楼空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两个落网之鱼在这。” 到了这会,双兰姐妹已经吓得浑身瘫软,外面那些求救声她们不是没听见,突然的,她们就后悔起来,要不是半道上想着那卖身契跟银票还留在冬兰院,她们也不会急着赶来拿,这下是真的完了。 地下室里,多数宝藏已被移了出去,空旷出来的地方点上了烛盏,阿福望着一角金灿灿的东西已经瞪大双眼了好久。 云开瞧了半天,最后喊他的名字,阿福回神,转过头发现所有人都望着他,他赶紧道:“老爷,大小姐,你们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说着话呢,他就翻起白眼,装的是挺像个盲人的,但是谁信呢。 云蕙嘴角抽搐,肚子憋笑的疼,云开也是满脸无语,只有何贵皱着脸,语气凝重:“阿福,你是个聪明孩子,若不是为了救你一命,这个地方你根本来不了,所以你应该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 “知道,知道,何管家你放心,我阿福的嘴一定跟石头一样硬,不会对外透漏半分!何况我的命本来就是云家的,没有云老爷,没有老爷,我根本也不能长这么大!” 第四十二章 血案的引发(二) 阿福的忠心,云蕙还是比较中肯的,前世在自己弟弟尸体旁,便是阿福的尸体,阿福抱着云开,那大刀是从阿福背部深深刺进了云开的腹部。 一看就知道阿福是为了保护云开,只是没想到的是,那敌军的尖刀无情又冷厉,一刀命中两人。 何贵见阿福知情识趣,满意嗯了一声。 “何叔,这下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有大元的军队屠城了吗?” 何贵点点头,“我知道的也不多,刚在外面只听到了些只言片语....” 说了半天,云蕙算是了解了一半,说起来却是跟那群半夜出来捉鬼的人有关,不过这算是一个大乌龙,可好巧不巧,这个乌龙的代价有点高。 大江在城东,这条江很大很长,从云台府一直到建邺,源头在大芒山深处,尽头却是从建邺一直流进大海里。 关键的问题便就在这里,那外面屠城的军士不是别人,正是曾经郑老将军麾下的将士,只不过如今已经由其他人接手带领。 而好巧不巧就在今夜,十万大军要临夜渡江,城东外那条大江上乌泱泱百十艘大船齐齐靠在江岸,没有点灯,大军步伐静悄悄的,只靠着月色悄然上船。 那群闲来无事的人本是要抓鬼,在大街小巷里来回翻找都不见其声音和踪影,偏这时也不知是谁的注意,找到了城东处最高的建筑,爬到了房顶往下望,企图能寻到蛛丝马迹,结果事情就来了。 这城东的鬼是没捉着,但城外不远那条波澜壮阔的江岸却让他们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一大片乌压压,黑漆漆的影子在地面前行,像是人影,还有那走动时沉重的步伐,一看便让这群人仿佛是猫闻到了鱼腥味,兴奋的立马就去叫人查看。 子夜,城门按规矩是关上的,但因为这些闲来无事的人中有几个身份不凡的子弟,且对方又是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事,又因为最近街上的传言,大家当时都害怕真的是吐蕃人趁夜偷袭。 毕竟谁会想到,那夜里偷偷上船的会是一直镇守在外的军队? 于是就这样,守卫军出城发现了正在悄悄渡船的十万大军。 试想想,人家趁着夜色悄悄渡船为的是什么?自然是不能被人发现,镇守边关的十万大军不经过调令就这样偷偷溜走,不可能是皇帝的主意。 一般瞒着皇帝调遣军士,且还是边关的军士,那么这起子事不是要造反,那就是要造反啊! 这么大的事,如果云台府不知道就算了,偏还知道了,这屠城的理由便也说得过去了。 “哼,就算不屠城,这云台府也会立马落入他人手里!” 云蕙冷冷的说道,难怪她觉得上一世云台府失守得有点没道理,前世她只以为是南夷人跟吐蕃人联手才一起灭了十万大军,但现在看来,哪里是吐蕃人跟南夷人太厉害?这简直就是大元自己人拱手让出了云台府。 “阿姐,这竟会是谁那么狠心?舍得丢下我们这些老百姓,弃了这先皇好不容易抢回来的江山,就这么心甘情愿拱手让人?” 云蕙摇头,或许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此人是谁,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历来哪个朝代争权夺利不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除了受着无妄之灾,还能如何? “不管是谁,要不了几日便会知晓。” 云蕙说道,总之最后荣登大宝的人,便是最终受益者之一。 云台府城门上,一身披盔甲,头戴军帽的中年将领,满眼寒星的望着城内一片惨败景色,招手叫来了一旁守卫的小兵。 “吩咐下去,留五千清理现场,其余的先一步登船,时间紧,耽误不得!” 小兵领命,缓步下了城楼,脚步踏在青石地板的街道上,脚下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那地板上的鲜血一股汇成一股流进了城外的护城河里,将河都染得猩红。 攻进云台府的一共只有两万军士,城外还整齐站着两万,至于剩下六万军队已经先一步登上了大船开始出发了。 城外,远处马蹄飞驰,朝着云台府而来,近了,才瞧见马上坐着一青年男子,他一身银白盔甲在夜色中像一道白光飞跃,到了城楼下,男子跳下了马,朝着城楼而上。 “雷凯!” 男子声音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那站在城楼的将领转过来看去,就见一道劲风从他脸颊而来,接着就是一个拳头应接眼眸,来不及躲闪,左脸便是一痛。 “你他妈是人吗?看看你做的好事!屠城!你竟然叫大元军人屠自己人的城?老子打死你!” 被揍了一拳的雷凯也是恼怒了,他左闪右闪,在城楼上,两人便打了起来。 “关钰,你别忘了我们此次任务,是他们自己蠢,好好的半夜不睡,捉什么鬼?既然发现了我们的踪迹,难道还能让他们好活?再说了,你也别装什么婊子了,十万大军被你我撤走,边关还有什么防御?那吐蕃南夷还不是轻易就能打进来,到时候就算没我屠城,也会被那些蛮子屠杀!” “与其如此,不如便宜了我们,正好这军中缺粮缺钱,一个云台府虽说不够看,但也聊胜于无不是?” 雷凯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迟早会发生的事实,这云台府的人早死晚死都得死,不过是死在谁的手上而已。 关钰清冷的脸颊上闪过愧意,“那不一样!如何我们都不能杀自己的人!” “哼!成大事者就该不拘小节!你这样妇人之仁简直难成大事!要不是看在关老将军的面子上,我早就将你从这城楼上给扔出去了。” 雷凯不欲再跟关钰瞎扯,“不打了,也不看看时候,要不是还有大事要做,谁会闲得去屠城?” “你怕是就借着这个机会能好好搜刮一番,好祭你那义安候府的私库吧!” 关钰说完气呼呼的绷紧拳头,他现在满身怒火,哪里是雷凯说不打就能不打的? 城楼下厮杀声、求救声已经渐渐变小,关钰无能为力,就像雷凯说的,这里的人迟早会死,就算他没下令屠城,但也脱不了刽子手的身份,从他拿着虎符来调遣大军那刻起,就已经给这里的人下了死刑。 第四十三章 一箭双雕 雷凯摸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渍,关钰下手很重,左边脸颊被打的迅速肿了起来,他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嘶的抽痛一下。 他神色阴晴不定,望着关钰说道:“大侄子,今天这事我就当算了,现在给我乖乖回到船上去。” 说着,雷凯向着两边站着的人使了眼色,便有人过来请关钰离开。 关钰手捏着虎符道:“持虎符者,众将士都该听我号令,现在我命令你们停止屠城!” 此话一出,城墙上的人先是一愣,接着就听见雷凯大笑出声:“大侄子,你这个笑话是我目前为止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人我都已经杀到一半了,你现在叫我停止,你是想直接暴露我们的行踪?还是说你这会想要做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关钰脸色难看,雷凯又道:“虎符虽然在你手上,但你可别忘了,临出发前,显王可只是让你手持虎符,真正调遣大军的是我!你一个刚长开的毛头小子,连战场都没上过,现在就想来瞎指挥,谁听你的?” 关钰将虎符攥在手心紧紧的,雷凯说的没错,他此次前来唯一目的不过是拿着虎符牵制雷凯而已,毕竟私自将边关大军调遣本就是死罪,但显王要夺嫡,就需要军权,建邺内手握军权的就那么几个,偏偏那几个里就有大半明里暗里支持了四皇子李忠,显王想要胜,就只能剑走偏锋,只有舍得下边关几座城池,才能拿下大元。 而雷凯这人虽说是投靠了显王,但兹事体大,显王明显并不是非常信得过他,唯有关钰这样跟显王有着血缘关系的表亲才能信任,故此将他安排来到雷凯身边。 说是拿虎符来调遣军队,实际就是在旁监视着雷凯,以防他突然变卦。 只是雷凯此次屠城不管如何,关钰却是管不了的,云台府的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如果不管,估计不出几日整个大元便会得知这个消息,到时别说造反,怕是十万军队还没走到建邺城,建邺城的防备便会大大提升,四面八方几十万的军队就会来救驾。 哪怕夺嫡真的成功了,显王也会背着卖国求荣的骂名遗祸千年。 “求你,别杀了,你大可以派人将他们守着,只要不放出去就行。” “妇人之仁!我有时候是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关家的人?关老将军也好,还是你前头的两位哥哥也好,哪怕是你的表哥显王也好,都是冷血冷清之人,偏生出你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小辈!你可知,留着他们就是为显王留着一生的污点?哪怕我今天放过了他们,那吐蕃跟南夷会放过他们?” 关钰脸色一下苍白,雷凯继续道:“真想不明白关老将军为什么会派你来这,刘飞!把他押着带到船上去!” 关钰还想挣扎,偏刘飞的功夫也不弱,又有一堆身手好的将士在,一堆人一起将他给制服在地,拉着下了城楼。 雷凯还站在城楼上,黑着一张脸问身边的护卫:“是谁给他传的消息,找到那人,给我杀了!” 都说打人不打脸,要不是看在关钰的身份上,雷凯简直想一刀解决了关钰,不过他动不了关钰,却能拿其他的人来解恨。 护卫尽心尽责,见雷凯不高兴了,连忙找了个话题道:“将军,我们下面的弟兄将云台府搜了个遍,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护卫边说还便让人抬了不少红木箱子上来,那木盖子一打开,露出了一个个十两大的金元宝。 雷凯眉毛一挑:“老规矩,分一些给下面的弟兄,剩下的都给我放好。” “哎!” 或许是多了一笔不义之财,雷凯的心情好多了,平复下来后,朝着边关的方向望去,道:“给下面的兄弟说一声,只要财,粮草都留下。” 要是全被他们拿了,不给吐蕃跟南夷剩点,只怕是不能平息对方的怒火,他们刚与对方达成了协议,事还没成就过河拆桥,显然不可行。 云府地下室内,云蕙四人凑在一堆正商量着事。 何贵说道:“如今那群军队在城东大江边上,我们这会想要逃出去怕是不容易,可光躲在这里也不是事,若不出意外,十万大军离开边关,这个消息吐蕃第一时间便会得知,只怕前脚大军一走,后脚吐蕃便会赶来,到时候我们就更走不了了。” “何况,这里还有一堆的东西需要我们运出去。” 云蕙:“到时候不止是吐蕃,南夷也会插手而来。两方势力齐聚云台府,到时候恐怕遭殃的不止这里,就连水都城也不会幸免!” 见三人都有些吃惊,何贵皱紧眉头道:“这南夷就一小块边境跟我们恭州接壤,他们就算想要分一杯羹,那吐蕃会答应?” 这也就是从前云蕙想不通的事,不过经过今晚屠城一事,前世想不通的事情,这一世云蕙倒是明白了。 她说道:“从前没有郑老将军镇守边关的时候,那吐蕃人都没能直接占领了我们云台府,只不过是在边境骚扰骚扰百姓,如今十万大军守在边关,吐蕃人如果能轻易就破了大军,何叔,你说皇帝能信吗?” 何贵摇头,反正他是不信的,他猜皇帝更不可能会相信。 “可要是在加上南夷的势力,这十万大军被歼灭,也并不算是多大的难事,只要有人说,是因为军中失去了郑老将军这么一个主心骨,所以才会不敌,又有最近城内这些谣言作证,那简直是谁都不会怀疑。” 前世,就在云台府,水都城被攻破后不久,被关押在大理寺的郑老将军祖孙和其族人,都被强制安上了通敌的罪名,最后在菜市口被问斩,那郑家一共一百八十人的鲜血将菜市口都给染成了红色,而后郑皇后跟太子双双被废,被宏臻帝关押在冷宫中。 此事不到半月,太子就死在了冷宫里,而废后也由此疯了。 再然后便是宏臻帝暴毙,而显王被一只神秘的军队拥护着坐上了皇位。 这简直就是一箭双雕啊! 第四十四章 流言,阴谋 说到这,云蕙有些嘲讽道:“怕是最近街上流传的会有吐蕃人打进来这些消息,都是有心人传播的。” 因为这些流言,已经有不少人从云台府搬离,或是去了水都城,或是去了更远的地方投奔亲戚,总之最后这些从云台府离开的人,都能成为人证。 而这个人证便是最好扳倒郑老将军一家的证据。 试想,皇帝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郑老将军镇守着边关安宁本就丰功伟绩,手握重兵又受百姓爱戴,自己的女儿是大元皇后,亲外甥是太子,何况太子还是个勤政爱民的人。 这本就让皇帝感到自己座位下的龙椅不稳,再加上边关十万大军被灭,原因居然还是因为没有郑老将军坐镇,这在说明什么?这不就是在告诉宏臻帝他大元没郑老将军就不行吗? 那宏臻帝要不要直接禅让皇位?将位子直接拿给郑家好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宏臻帝为此必定会恼怒,而恼怒的后果便是不再犹豫,直接处置了郑家包括与他们有关系的任何人,太子与皇后就更不列外了。 没了太子,没了郑家,显王夺嫡路上最大的一颗绊脚石没了,又有十万大军藏于建邺城外,试问皇位还能不到手? “阿姐你这一说,还真是的,如今再一看,那流言简直就是一个阴谋!” 云蕙叹息:“阴谋又如何?都是上位者的心机手段,最后遭殃的不还是我们这些百姓?” 何贵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见他脸上愁容惨淡,云蕙叫他都没回应。 云开见了,拿手碰了碰何贵的肩:“何叔,你在想什么?” 何贵回神,见云开问他,他想了会道:“我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云台府不是久留之地,如今大军包围了这里,想逃也难。” 云蕙:“他们应该待不了多久,既然要带着十万大军离开,时间上一定是要抓紧的,在这里停留的久了,对他们就不利!只要他们一走,我们也立马走!” 十万大军,就算是走水路,但想要不被人发现也不容易,所以,他们只能趁着夜色前进,而白日里,估计只能藏起来。 而这样,他们要花的时间就会长,想要悄无声息的到建邺,又要在最短时间到达,他们就浪费不起时间。 云蕙猜的没错,大军已经开始继续登船,除了雷凯不放心会有漏网之鱼而留下的五千骑兵,包括他自己此刻都已经登船走了。 云蕙想要到密道口处探望,但何贵不放心,于是两人便一起爬上螺旋石阶上到密道入口处。 何贵是耳听八方,云蕙却是眼观六路。 假山外,十来个身着大元铠甲的军人正在假山林里四处查看,而双兰姐妹此刻正被五花大绑着扔在假山口。 “小娘皮,你们说的有密道在这附近,我的人就快将地皮给翻了都没找着,该不是为了活命才哄骗的人吧?” 一瘦瘦高高的男人朝着双兰姐妹踹了一脚,看周围人对他颇为服从的模样,他应该是这些人的头头。 双兰被这一脚踢得战战兢兢,白兰哭兮兮道:“军老爷,我们没有撒谎,是主子叫我们在这里等着的,就在你们闯进来之前,他们都还在府中,所以这个府邸肯定是有能藏人的密道!你们要不再找找?” 再找找? “啪!”那瘦高个的头头手中拿着一马鞭子就朝双兰姐妹挥去,“玩我们呢?” 这府中他们上下都翻遍了,除开这两人口中说的主子以外,倒是也翻出不少值钱的东西,包括几个主院里一些房契地契也都翻找了出来,可见这间宅院的主人的确是在他们破门前慌忙逃走的。 “军老爷,我们真的没有骗你,还请你放过我们好不好?求求你们了!我们不想死!” 那马鞭最后是打在了双兰的腿上,疼的她又是害怕又是难过,两人哭的那就一个稀里哗啦。 虽说两人的年纪也算得上是大龄未婚女,但姿色上却也清秀靓丽,没嫁过人,可身姿姣好,该凸凸,该翘翘,加上这些年来就只在院子里照顾一下云开的起居,连扫地都有粗使婆子做,因此就越发养的她们一身细皮嫩肉,看上去比一些小家碧玉还要有韵味。 偏绑着双兰姐妹的都是一帮久未开荤的青壮年,在军队里别说是女人,就是母猪都没见着两个,这会又见这两人哭的梨花带雨,一时就动了些歪心思。 那头头瞧了瞧,顿时露出坏笑来,“不杀也行!” 说着,他便解下了自己的裤腰带,看着这场景,一旁的军士发出了一阵淫笑,自发的竟然开始给双兰姐妹松绑,拖住她们的双手双脚。 “啊!你们要干什么?” “畜牲!放开我们!老爷!大小姐!何管家!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双兰姐妹惊恐的尖叫声和求救声,就像是一道催促声刺激得那瘦高头头越发兴奋。 云蕙双手捏成了拳,外面白兰芙兰的求救她听在耳里,何贵耳力不错,自然也没错过外面的声音。 “小姐,你可别出去!” 双兰姐妹声音很大,即使密道里也能听见,何贵扯住云蕙的衣袖,担心她一个激动就跑出去救人。 云蕙淡淡摇头,她还没傻到去救一对为了求生不惜想要暴露他们行踪的人,虽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站在自己角度上来看,云蕙他们都是泥菩萨过河,不往双兰姐妹身上踩一脚都算好的! “叫啊!求救啊!看看这里谁会来救你们?” 那瘦高头头卸下了身上的盔甲,上身不着片缕,下身只余一条白色褒裤。 双兰姐妹已经求救了半晌,整个后花园除了自己兄弟,却半点不见其他人踪影,这只证实两点,一,估计这个府邸的主人早就逃了,不过逃到街上只会死的更快! 二嘛,便是周围真有能藏人的密道,不过那又如何,待会一把火烧了这里,一切都干净了!他还不信就算烧不死人,也能困死人! 这样想着,头头的目光便望向了双兰姐妹。 “今日能让你们陪爷睡一晚,也不枉你们在这世间走一遭了!” 说着人便已经欺身而来。 第四十五章 自荐暖床 却是在这时,一阵寒光凛冽,一把剑出现在了头头的脖子上。 几个抓着双兰姐妹四肢的将士停了笑声,齐齐望去,只见一身着大元将领盔甲的青年男子出现在这几人面前。 “战场上,对丢盔弃甲的战士是如何处置的?” 那将领冷幽幽的开口问道,俊逸的脸庞在身后举着火把的火光中映照得尤为严肃,将那头头跟他身边的小兵都惊得扔下双兰姐妹原地站直了身体。 瘦高头头最为这十人小队的头,自然是该他站出来回答,只是这会他的额上已经溢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忐忑的回答道:“回杨千户大人的话,战场上丢盔弃甲的战士,应该当场就处以死刑。” 杨锋脚一勾,便从地上勾起一把大刀来,那刀把上还缠着红色布条,而刀柄上则歪歪扭扭刻着二牛两字。 这头头名叫周二牛,此刀正是他的武器,而从杨锋进来到现在,这把武器却被周二牛丢在地上,显然是犯了军中大忌。 “给你一个体面,拿着它自尽吧!” 周二牛惶恐,“杨千户,这,这不是打仗,我只是,” “刷!” 杨锋不再言语,拿起那把大刀一个手起刀落,快得众人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周二牛直直朝后倒去,他的眼睛还瞪得溜圆。 周二牛死了。 其余几个跟着周二牛的将士立马跪了下来求饶,杨锋看也没看,扫了现场两眼,眼神撇到双兰姐妹身上时,只淡淡来了一句:“雷将军吩咐了,这里的人一个不留,时间紧迫,如果再让我看见有人误时或者跟周二牛一样,那么他的下场也跟周二牛一样!” 杨锋将手中大刀一扔,就要走,这时白兰却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杨锋而来。 “将军,将军!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愿意给您做暖床奴婢,为你做牛做马,只求你饶我一命好不好?” 不同于周二牛的猥琐,杨锋的形象就要高大太多,虽然白兰对他刚才毫不犹豫杀人的模样有些畏怯,但为了活了下去,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杨锋的衣角跪了下来。 比起被周二牛跟那群将士侮辱,她这会倒是愿意将自己交给杨锋,她是看出来了,这人的身份一定不低,若是愿意,保她性命应该不难。 杨锋皱眉,扯出自己的衣角,颇为嫌弃的拍了两下,只道了一个字:“滚!” 说完这个字,杨锋刚要转身走人,却在这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锋芒一般,朝着假山探去,那视线凌厉至极,看得密道里的云蕙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这敏感度也太高了吧! 云蕙收回自己的视线,再不敢往外面看。 而就是这时,杨锋也感觉到了刚才那道一直打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消失了。 他没说什么,直接朝着假山而去,假山林里,一些很可能藏人的角落都被他一遍遍找去,却找不到那道视线的踪迹。 等他走出假山时,便问先前搜索这栋府邸的人道:“这假山你们先前有没有搜过?” 一名将士上前很是恭敬道:“搜了不下十遍,没找到人,只不过那两个女的告诉我们说,先前她们的主子在逃跑时,让她们在这里等着,但是我们找遍整座假山,都不见有什么机关密道,小的以为,应该是这边挨着后门,她们的主子是想从这边往后边巷子逃去。” 杨锋思考片刻,道:“把那两个女的叫过来。” 虽然没有继续刻意去看外面的场景,但云蕙的耳朵灵敏性很高,将杨锋跟将士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下一惊,有些后悔刚才自己一直打量这人,反而惹得他注意到了自己打量的视线。 “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吧,我担心这个密道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先回去,将这事告诉给少爷他们。” 云蕙不做停留,刚朝石阶走了两步,就见何贵朝着石壁一处机关按去,只听轰隆一声,在她面前,一道厚重无比的石墙从下而上,竟是将通往假山口的密道入口给堵住了。 “这是断龙石,一旦打开,除非是有人将它破开,不然就是我们也不能从这里出去。” 断龙石重达千斤,凭外面那些人就算是找到了机关所在,恐怕也要失望而归。 不过云蕙倒觉得这石头虽厚重,若是换成自己去爆锤两下,到也不见得打不破,只不过她没有出声,毕竟不能去给何叔拆台,何况这断龙石本就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人进来,她这时候可不能为了好奇而添乱。 何贵见云蕙摩拳擦掌的样子,暗暗心惊,连忙道:“外面似乎是来了个大人物,我担心这里会被发现,所以才将入口给彻底封断,知道小姐技痒,但也别试在这上面。” 云蕙淡定摇头:“何叔你多虑了!” 这才几天,自从她当着何叔跟云开的面展示了自己特别之处后,她已经很难再从何叔眼里看出自己曾经那乖乖淑女模样。 两人一道下了密室里,云开跟阿福这会正靠在一起取暖。 密室潮湿,他们几人匆匆忙忙逃进来的时候只顾着拿干粮了,身上的衣服倒是没多拿一件。 何贵一下来便将外头的事说了一遍,云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阿福就更慌了,两人齐齐看着云蕙两人。 何贵对云蕙说道:“小姐,如果条件允许,我还是想将这剩下的珠宝给转移,不然我怕后面便真没机会了。” 他担心的是外面的人顺藤摸瓜,虽然有断龙石断了假山入口,可只要是个聪明人估计都能猜到这密室会有其他通道,怕就怕这些人会找到城东外那个密道口。 他们几人倒是不担心会被抓到,毕竟等他们找密道的功夫,完全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逃出去,只要城东江边的大船一艘一艘的开走,就不担心会被发现。 但问题是这剩下没转移完的百十箱装着金银珠宝的大箱子。 做事要做全,既然答应了替别人保管钱财,那至少也要全须全尾的保管好,何况这余下的箱子里装载的钱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少说也有几百万两白银! 如此数字,就是前期买个军队都够了! 四十六章 送佛送到西 云蕙:“送佛送到西,就算有危险,只要有机会,也要拼一把!” 又见一旁那一箩筐的吃食,指着说道:“吃点东西吧,接下来很可能没机会填饱肚子了。” 接下来他们估计要在大军离开之际,抢在吐蕃人来临前,赶紧转移这堆金银珠宝。 相信假山外的人应该也停留不了多久,云蕙寄希望于那些人没能找到假山密道口,这样,应该就能打消那部分人的疑心,毕竟仅凭双兰姐妹说的那几句话,还不足以证明他们是躲在密室里没出来。 假山林中,一群将士将周围又一次仔细搜了一遍,未果,便有人去给杨锋禀告。 “千户大人,这片假山的确没发现不妥,假山这边倒是离这座府邸后门不远,我猜测这家主人应该是想从后门逃出去。” 杨锋在假山外站了半天,脚下双兰姐妹跪扶在地,听到那将士的回话声后,心知这次是真的难逃一命了。 偏在这时,城门方向传来一声号角声,那是收兵回营的号子,杨锋动了动脚,道:“将这两人处理了吧,其余将士跟我一起回去。” 此时的天微亮,最后五千将士也该登船离开了,不然待久了,遇上吐蕃人的骑兵,他们两方相见就不好收场了。 密室内,云蕙四人也没闲着,吃了东西后,便开始搬箱子,何贵在前带路,到了城东出口处,便也听到了城门处号子的声音。 何贵听完心情放松了几分,“他们终于要走了。” 云蕙也很激动,都到了出口,她必然要先查看下外面的情景,这次为了避免被发现,她很小心的朝外探查着。 一丛丛比人高的芦苇依然将小小土地庙遮挡着,再向外不过一丈的地方,便是那大江岸边。 这块区域没人,两人偷偷冒出了头来,四周没什么动静,但芦苇外飘忽着的火光却若影若现,还有人声,若没猜错,那大船就停靠在这附近。 云蕙想要出去看得更仔细点,但何贵却按住了她,“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云蕙想说自己其实不用走太远,只要十丈以内,她不用眼也能看到不少,而且比用眼看得还仔细,所以不会有危险。 但她不能说啊,要说了,何叔非把她当妖怪看不可。 于是只好乖乖点头,何贵轻手轻脚爬了出去,就看他姿势很不美观的猫着腰,垫着脚尖一点一点钻进了芦苇丛里。 过了不多会,何叔有悄悄垫着脚回来了。 “他们在登船,我过去时,那大江上的大船都排成了一条看不见底的长线,这会就剩一艘大船在上人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这些将士全都要离开了,云蕙也想爬出去瞧瞧,何贵却又按住了她蠢蠢欲动的头。 “你别出来,老实在这里等着,我去藏船的地方瞧瞧,希望那船没被发现,不然这下面那么多的箱子,我们就真的没法运走了。” 何贵将云蕙的头摁进了地底,又小心翼翼把土地公公遗回原位,做好这一切后才猫着身朝另一侧走去。 云蕙下了几步台阶回到了密道里,身旁是云开跟阿福吭哧吭哧搬箱子的身影。 见状,有力使的云蕙只好回身加入搬箱子的队伍里。 两个青少年一起合力搬一个大箱子有些吃力,但云蕙却直接轻轻松松搬起一个大木箱,要不是手短人矮,她觉得自己搬两个大箱子都不在话下。 其实云蕙的身量在恭州地界不高不矮,中等个子,腰细腿长,肤如凝脂,举手投足间也是美得不可方物。 只是最近些日子里,在她眉宇之间多出了一股英气,潇洒自得,从大家闺秀变成了一位英姿飒爽的美人。 阿福看得有些呆了,他使劲眨了眨眼,以为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这还是大小姐吗? 居然一人就能轻松搬起一个大箱子,还不喘不累,简直难以置信! 云开跟阿福走几步喘两口,好不容易运过来一箱子,才安慰阿福道:“你眼睛没问题,那就是我阿姐,不过她的力气是天生的,是我娘当年怕她名声不好,刻意隐瞒了。” “哦!” 阿福顺从的哦了一声,心中有些佩服起大小姐来,这简直就是女中豪杰! 云蕙莫名其妙的就收来了阿福崇拜的眼神,她转过头对两人道:“一车的箱子搬完了,你们俩继续推着板车去搬吧,我就守在这里等何叔。” “好!” 云开跟阿福特别乖的点点头,然后就朝着密道深处走去。 大概过了一刻钟,昏黄的密道突然被一道白光照了进来,是何叔回来了。 何贵脸上带着笑,看起来一路出去打探应该是没遇到什么危险。 “他们都登船走了,小姐,趁着这会我们赶紧将这些东西搬去船上吧!” “好!” 云蕙力气大,出力自然就多,两人来回搬了几趟,那不大的船便被大木箱给塞得满满当当。 “何叔,小心!” 只四个字,何贵郑重点点头,便撑起竹竿朝岸边一蹬,船便离了岸。 云蕙没有在江岸多做停留,便返回了密道,这会新一车的箱子也运了过来。 三人默契的开始搬箱子到出口处堆着,然后云开跟阿福便又辗转回云府密室内般箱子去了。 一直就这样来回运输着到了下午未时,期间云蕙跟着何贵一起到了藏宝地,那些箱子需要有人送进去,凭何贵一人肯定不行,她力气大,一个人就相当于四五人的劳动力,自然效率就会快很多。 等到所有的箱子都妥当安置好后,四人已经累得冒虚汗了。 云蕙肚子咕咕叫起来,她问阿福:“阿福啊,吃的还有没有?” 阿福摇摇头:“大小姐你忘了,那一箩筐吃剩的早就被你一顿给吃完了。” 摸着肚子正一脸期待的云蕙一窘,见三人都盯着自己,她尴尬的笑了几下,“是吗?我忘了。” 云蕙正笑着,也巧,其余三人的肚子也咕噜响起来。 此处荒郊野岭,吃的自然没有,哪怕是一两颗野果子也没有。 四人一同遥望向云台府,灰白色城墙依旧,但里面却早已血流成河,没有炊烟,也没有人声。 城内倒是应该还有吃的,但他们四人又哪里能回去? 第四十七章 救治 云蕙想了想,忍着饿说道:“现在徒步走到水都城,应该天黑就能到,我们忍忍吧,到了那里在找个客栈歇脚,吃点东西,最好今夜就租辆马车一路到恭州。” 云台府已无生还,那吐蕃人很快便会闻着味而来,或者说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前世是在冬至袭城,但这一世发生了变化,云台府已被屠城,水都城自然也不会远了。 “人不吃东西是会熬坏身体的,急也不急在这一时,江里有鱼,我给你们抓鱼吃吧。” 何贵这会不知从哪里摸出个鱼篓子来,只见他脱了外衣,不由分说便一头扎进了大江里去。 那江水湍急,何贵一进来水里半晌不见人影,三人看得有些心急,担心何贵出事,又等了一会,就在云开急的想要喊人时,何贵便从水面上冒了出来。 他见着几人担心的模样,只抹了把脸,举起了那鱼篓。 鱼篓被他高高举起时,里面的鱼就离了水,这会正蹦跶得厉害,将鱼篓震得摇晃不止,好在何叔静静掐着鱼篓,不然准会掉进江里。 这通技能,云开跟阿福都强烈表示崇拜,云蕙也看得不禁咋舌,这何叔是真的牛! 烤鱼的时候,何贵顺便也将衣服给烤干了,鱼抓了三条又大又肥的,但这分量,哪怕他们三人匀了一条给云蕙,云蕙实际也不够吃。 但五脏六腑也算是被安慰了一番,吃过鱼,四人便起身离开。 就在几人离开的两个时辰后,云台府外马蹄奔腾,千军万马而来,地面仿若地震,片刻,乌泱泱一群军马便到了城门外。 这群军队分两批,一批来自南夷,另一批便是吐蕃。 通往水都城的官道上,云蕙四人一路走来有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开始暗沉下去,周边也出现了一些村落,熙熙攘攘的坐落在田坎上。 几人又走了一刻钟,身旁便多出了一条泥泞大路,那是通往田坎上那群村落的。 就在这时,那泥泞大路上稀稀落落出现了人影,先时大家都没在意,但又走了几步后,云蕙便感觉有人在喊云开。 “云大夫!云大夫!” 云开本走在前头,听到这声音还颇为觉得熟悉,便转过头来瞧去,一瞧就发现喊他的人是自己往常药铺里的常客。 这人倒不是病人,而是采药人,在山里采了药就往药铺送来换钱,因为他给的价钱公道,比水都城里的药铺还要多给两分,所以即便云台府离他家远了那么一个多时辰的路,这人也愿意去云台府。 “赵大哥。” 云开礼貌的回了一声。 赵辉似乎见到云开很是激动,那表情好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只见他快步跑来,一把抓住云开的手颤抖道:“云大夫救命!我家大哥今天上山打猎被野猪的獠牙伤了,现在就剩一条命吊着,我这正跟几个兄弟出来找大夫,就碰到您了!云大夫,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大哥啊!” 云开下意识点头,习惯性摸了摸自己的右侧腰间,就这么一摸,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现下处境,他朝着一旁默默不语的云蕙看了看,有些气馁。 “赵大哥你还是去水都城找大夫吧,我这次出来药箱也没带,估计帮不上你什么忙。” 赵辉一愣,视线在云开身边打量,转而他抓得云开更紧了,“云大夫,求求您,哪怕空着手去看看也好,您的医术我相信,到时候是缺什么您只管说,我家里还有好些刚采的药,我大哥现在已经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了,就算我跑到水都城,来回也要不下三个时辰,这段时间里就怕他出个意外啊!云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是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大哥吧!” 云开犹豫了,他是一名大夫,天职便是救死扶伤,这是云父从小便在他耳旁叮嘱的,现如今没碰上也罢,但碰上了,云开无法忽视。 “好,你带路。” “阿弟。” 云蕙紧皱眉头,叫了一声。 云开回过头来,似撒娇又认真的拉住她的衣袖道:“我会尽快。” 云蕙沉默,尽快有多快?他难道不知道危险正在降临? “云大夫这边请!” 那边,赵辉已经欣喜的在前带路了,正是刚路过的那条泥泞小路。 云开带着抱歉的神色望向云蕙三人,云蕙没说什么,何贵跟阿福也不会有什么表达。 一路走去,云开在前一直在跟赵辉问他家大哥受伤情况, 这边的村庄名叫枇杷村,因为这边种了许多的枇杷,家家户户院里总有那么两三颗,后山上也是专门有一片枇杷地。 正是初冬,一路行来都能瞧见不少落叶后的枯枝树干,偏这枇杷倒是翠绿翠绿的,叶尖上还有一簇簇黄色小疙瘩结在上面,想等到四月春时,那小疙瘩估计也就长成了一颗颗金黄的枇杷了。 赵辉家住在村北头,是在山脚下的一座四四方方的砖瓦房,青灰色的砖墙,乌黑的瓦片,倒是这片里数得上的好房子了。 到了人家的院门前,云开这会已经忘了自己姐姐还在身侧,自己已经进入了医者状态,让赵辉赶紧带着他进去。 毕竟是男人受伤,云蕙止步在了人家院门口,赵辉又带着云开进了屋,屋内的人正因为赵辉的事忙的团团转,更没人来接待。 于是云蕙三人倒是进也不好进,走也不好走,于是就都站在了人家的院门口。 村里唯一的猎户遭了难,受了伤,在不大的村子里自然不是一个秘密,又是农闲,这会就有不少人围在院门外瞧热闹。 这些人里,关心的有,只看热闹的也有,几个闲着惹是生非的更有了。 云蕙一个青春貌美的姑娘默默站在人家院外,久了,自有人打量她。 一群瞧热闹的人中,有一瘦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泛白的灰蓝棉布大袄,正目光闪烁的望着云蕙,他瞧了片刻后就走了。 云蕙也注意到了这人,只是她并不认识,也没在意,就只等着云开能早点出来。 第四十八章 余麻子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几个村妇齐聚一堆,明着暗里的都盯着云蕙,在一旁说说笑笑,指指点点。 某大婶道:“你看那姑娘,长得那般俊俏,却杵在赵大家门口半天了,莫非这赵大是她的情郎?” 某大娘道:“怕不真是嘞!赵大一出事就赶来守着,可见这人是个有情义的!” 某大姐插话道:“那不见得,看看人家的穿着,那气度,哪里是赵大一个糙汉子能配的?应该不是!” 说的很笃定,其余两人觉得有理,于是又开始了新一番八卦。 何贵凑到云蕙面前道:“小姐,现在天凉,站久了身子容易冷,要不我们走走?” 都走了两个时辰,若是可以,云蕙宁愿就这么站着,但她知道何叔的用意,她也实在不想继续站在这里给人八卦,于是点点头,三人便在村子里散起步来。 云蕙三人以为是离开了是非地,但只要有人在,又哪里会没有是非? 就在三人慢慢走在村子里的时候,先前那从人群里离开的瘦瘪男人佝着腰,双手摩挲着朝着村东头一间土墙屋走去。 这是一座黄土糊的茅草房,三间屋子,东西两厢方,中间是堂屋,一家人吃饭的地方。 有一个半人高的篱笆院子,里边喂着几只鸡和鸭,院里收拾的倒是很干净,没什么鸡屎鸭粪。 这人刚走进院里,许是人有些兴奋,步伐很快,将几只地里觅食的鸡给吓得扑腾扑腾的飞。 这动静不算大,但鸡这种东西在农户家可是值钱的宝贝,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得主人出来查看。 就见土屋大门走出来一妇人,这人年约四十,穿着朴素,头上簪了跟筷子粗细的银簪子,眉目清和,此刻的她一脸紧张的出来瞧是怎么回事。 “表嫂子忙呢!” 瘦瘪男人打了声招呼。 妇人见是此人,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但她还是客气的笑道:“是余麻子啊,这会来我家是有事?” 余麻子,余林氏丈夫的表弟,是村里那几个出名懒汉其中之一,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余林氏自是不喜他,但奈何自家男人却跟余麻子关系好,平时任由这人来家里打秋风,时间长了,别说是她自己有意见,便是家里那姑奶奶也是看他分外不顺眼。 余麻子像是听不出余林氏话里的嫌弃,神神秘秘往屋里钻。 “表姐呢?” 他脑袋在屋子的西厢房打转,视线在一道蓝色布帘子上,又道:“表姐,我这可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来听听?” 西厢房内,苏余氏正摊在炕上无所事事,右手边炕几上,苏韫竹乖乖巧巧坐在上面习字,在他身旁的余盈盈正拿着针线篓子在一边绣帕子。 从离开了苏府后,这些平日被云蕙养得一身娇气的人,为了面对生活,也得重新回归到从前的日子里。 苏余氏是已经过惯了好日子,突然要回到从前住的地方,她是不愿意的,那个倒了一半的茅草房,她是如何也不想回去。 于是便投奔了自己的娘家,也是余盈盈的娘家,枇杷村余大山的家。 这会儿听到余麻子的声音,苏余氏眼皮都不抬一下,无非又是来打秋风的。 “我们家还能有什么东西给他的?昨日一碗米,前日二两糖,也就大山傻,人家奉承两句,他就找不着北了。” 苏余氏嘀嘀咕咕,显得很不高兴,说完尤自不放心,探身对余盈盈道:“前些日子我们从城里带回来的那几封点心跟白面,你快去看着,免得待会你爹一糊涂,又白给了他!” 余盈盈犹豫了半晌,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瞧了两眼又摊回去的苏余氏,暗压下心中不快,走了出去。 “哟!盈丫头几日不见,是越发水灵了啊!” 余麻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一旁余林氏走到他面前,遮住了余麻子视线,“你不是有事吗?找我说也行!” 一边说着,一边给了余盈盈手势,让她离开。 这余麻子可不是个好人,不仅懒,还是个好色的,他要是犯浑起来,就是亲戚都能动手,偏这会余大山还不在家。 “行!大嫂子,你猜猜刚才我在外边看到谁了吗?” 余林氏哪管他见着了谁?现下脑子里全想的是如何打发了余麻子。 没等到余林氏发问,余麻子也不恼,露出一排黄黄的牙笑道:“我刚才看见表侄他媳妇了!” 余林氏一时没明白:“谁?” “唉!文谦他媳妇啊!” “余麻子,你说是哪个?” 那蓝色布帘子被挑开,苏余氏从里面出来问道。 余麻子笑嘻嘻又重复了一遍:“你家媳妇啊!我刚看见她了,这肯定是来找你们的啊!没准还是来接你回去继续享福的!” 余麻子笑的开心,但苏余氏脸上并没有半分喜色,这次她回到枇杷村,村里很多认识她的人都知道,从她们家文谦跟云家小姐成亲后,她便被接去了城里享福,一去多年,有不少曾经的老姐妹都十分羡慕她,这让苏余氏特别的有面子。 但这次回来,她并没有跟旁人说过自己儿子已经跟云蕙和离了,一是觉得丢脸,最主要还是因为儿子去了建邺娶富家千金,做人家伯爵爷的女婿去了。 本是挺有脸面一回事,但儿子却没接她去享福,爱脸面的苏余氏自然是不会说的,因为一说,自有人会笑话她。 回枇杷村的时候,别人问起,她都是这样解释的,她说自家儿子要去建邺求职,媳妇跟着一起去了,担心没人照顾她,于是将她送到乡下跟弟弟弟媳一起住着,就等儿子在建邺站稳了脚再来接她。 因此,余麻子自然是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当在赵大家门口瞧见了云蕙时,自行便脑补了,觉得这媳妇都到了村里,那肯定是要来瞧自家婆婆的。 这苏文谦的媳妇,整个村里的人虽没见过,但都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光是瞧前几次苏余氏几个穿金戴银便能瞧得出。 至于余麻子为什么认识云蕙,也是当初一次云蕙陪着苏文谦回村祭祖时,刚巧余麻子也游荡在那村里,就那么憋了一眼,便牢牢记住了。 第四十九章 对她的误会很深啊! 苏余氏不是个善于掩藏自己心情的人,这会的不悦尽显眼底。 余麻子是个混人,但也懂得察言观色,有时候脸皮厚当不知别人的不喜,但对苏余氏嘛,他一贯都是小心加厚脸皮。 只因为她的儿子现在已经是个进士老爷了,痞子混子最怕的通常便是官家的人,自然对苏余氏的态度就会发生本质变化。 现在见人家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高兴,他暗自搓手,难道他是说错了什么? 一侧余林氏眼尖,从屋内走了一趟,一会就瞧她手上多了两个煎饼。 那煎饼还冒着热气,一股肉香飘来,馋的余麻子没忍住咽了口水。 “拿着,谢谢你来走这一趟,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余林氏将那煎饼塞进了余麻子手里,余麻子笑着接下,这还是头一回从余林氏手里接过东西,他笑的合不拢嘴,拿着煎饼便走了。 等人一走,苏余氏的脸便彻底垮了下来。 “那贱人还有脸来?” 苏余氏呸了一声。 余麻子走后,余盈盈便从东厢房钻了出来,她倒是比苏余氏要想的多一些。 “姑姑,这说不定是好事呢!” 苏余氏不悦:“什么好事?不就是想来看看我的笑话?哼!要不是为了文谦,这次说什么我都要跟着去建邺,什么伯爵千金,嫁给了我儿子,那就是我媳妇!服侍我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余盈盈跟余林氏对视一眼,从苏文谦走后,苏余氏说这话已经不下十遍,两人耳朵都听腻了,那么能耐,当初为什么不强硬一点? 难道苏文谦还真能拒绝? 就算他拒绝,只要苏余氏往府衙一闹,他苏文谦就完了。 不过都是吃软怕硬的人,前一个云蕙看着好欺负,一欺负便是那般久,这下苏文谦事情做绝,将别人给惹恼了,她们都只是跟着遭殃的。 余盈盈心思转动,道:“说不定云姐姐这是回心转意了呢,现在回来找相公,找姑姑您呢。” 苏余氏本想继续再骂两句,听了这话,却也冷静下来思考了一阵,就见她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微笑带着得意,又带着畅快! “哼!这次不让她跪在地上哭求,我是不会答应她回到文谦身边的。” 又想了想,道:“就算回来了,也只能做个妾!还得排在盈盈你之下,让她管你叫姐姐!” 余盈盈启唇轻轻一笑,分外不在意姐姐妹妹的称呼,叫声姐姐也不死人。 苏余氏心情好了,便想打发余盈盈去屋外看看,她有些担心,云蕙可没来过这里,自然不知道她娘家住在哪儿。 担心云蕙找不着地方,谱要揣着,但也不能太过,免得人家从她们大门前过,都不认得门。 余盈盈掩下不悦在眼底,从前在苏府,这苏余氏身边有两个惯使唤的奴仆到还好,自从离开了水都城,她便真成了这老太婆身边使唤的丫头了。 “我去瞧瞧吧!” 余林氏出声道,女儿不高兴的情绪她尽收眼底,说实在她也不喜苏余氏,但谁叫自己女儿已经成了人家儿子的小妾? 只是苏文谦也不是真的不管苏余氏了,临走前还交了一笔银子做苏余氏三人的生活费,而苏余氏本身肯定也是有私房的,所以,惹不起,只能忍着。 别说,这会在村里头四处逛的云蕙三人倒是真的逛到了余家大门口,刚巧,从地里回来的余大山跟三人不期而遇撞上了。 双方都认识,余大山一惊,云蕙更是惊讶,突然便恍然大悟起来,难怪她觉得枇杷村这三个字隐隐透着熟悉,但却没往其他地方去想。 “侄媳妇?” 余大山有些惊喜,云蕙却冷着脸,欲要说什么,何贵已经站过来道:“再乱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何贵这人便是平时不说话,光站在一处绷着脸都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光环,此刻他故意露出凶狠的眼神,一般大汉更是能吓得退避三舍。 余大山就是个有点虚荣的庄稼汉,他见此瑟缩了一下,想起云蕙早就跟自己侄儿和离了,后知后觉的,赶紧埋着头朝屋里去。 就在这时,云蕙也感觉到了几道炽热的视线,她都不用转头看,就能察觉到,看着她的便是苏余氏跟余盈盈,和余盈盈的母亲余林氏。 还真是巧的很啊! “何叔,我们回去吧,估计这会阿弟应该给人看完病了。” 何贵点点头,头转向余家方向狠狠一扫,那几个偷偷探出来的头便“嗖”的一下钻进了屋内。 “你不是说她回心转意,来找我求情回到文谦身边吗?你看看这像是那么回事吗?我就说她是来看我笑话的!” 耳边是苏余氏对余盈盈不满的声音,云蕙听得乐了,看来这些人对她的误会很深啊! 三人朝着原路返回,一路上都走的比较快,走着走着,云蕙便将刚才那番见着苏家人的不快给忘到了脑后。 到了赵大家,就瞧见赵辉在门口伸着脖子探望,见着了云蕙三人,才瞧着他松了口气,几步跑上来,很是愧疚道:“诸位,招待不周,实在不好意思啊!” 这是指把他们放在了门外没管,云蕙不在意,何贵就更没放心上,都是些粗人,不讲究这些。 何况人家也不是故意如此。 在他们站在别人家门口的时候,就听着围观的人谈论,便很快知道了赵大家的情况。 家有一对上了年纪的父母,两个儿子,老大是个猎人,老二是个采药人,两人年纪都不大,一个才十九岁,一个也才比云开大了一岁,十七岁。 至今都还未娶亲,赵大一受伤,老母先是急的晕过去,老父亲又要照顾婆娘,还要看顾着儿子,小儿子带着云开来了,但也没闲着,赶紧去找药,一番折腾,赵家自然没人接待他们三人。 “你家大哥现在可好了?” 云蕙问道。 “嗯,云大夫替大哥止了血,包了伤口,还正了骨,现在就差几味药就可以熬药给他喝了。现在大哥的烧也退了不少,云大夫简直就一个活菩萨啊!” 说着,赵辉满脸感激的双手合十,真诚的朝着天俯首鞠躬,嘴里碎碎念,云蕙听得清楚,一个是求老天保佑大哥平安无事,一个便是求老天庇佑云开这位行善积德的大夫。 第五十章 阿姐,你变了 赵辉感谢完了天,感谢完了云开大夫,便积极为云蕙他们引路。 “三位里面坐坐,外边天凉,里屋暖和!” 赵家小院就是一个普通的四合院,进门小院的中间有一口井,大门往里便是主院,左右两边还各有一间房,分东西两厢房。 那赵大在西厢房,云蕙没有刻意去观察,但一重伤在床的男人画面还是映射到了自己的脑海当中。 赵辉将他们引到了主院堂屋,里面摆设简单,一张四角桌,四根长凳,桌上一装水的瓷壶,几个叠在一起的土碗,就这般简朴,在没多余家具。 不过比起这个村许许多多人家,他们的条件算是数一数二的好了。 赵辉招呼着几人坐下,又殷勤的倒了三碗热水,那水透着一股清甜,在外面游荡许久的三人将土碗捧在手心,一股暖意袭来,云蕙喝了一口,这水甜丝丝的,虽然有点烫嘴,但等水流进身体里时,感觉整个人都瞬间温暖起来。 “家里没什么可招待的,就一点糖水,还望几位不要嫌弃。” 赵辉有些紧张,毕竟他们家里还是第一次招待这样的贵客,尤其还是人家云大夫的家人,看几位穿着不凡,他就怕自家东西粗鄙,上不得几人的眼。 云蕙捧着糖水喝的挺快乐的,闻言一笑:“哪里,这么好的款待,倒是多谢!” 小姐都觉得好了,何贵跟阿福这种不拘小节的人更是不觉有什么。 尤其是阿福,他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糖水,又问赵辉要了一碗,第二碗喝干了,他又不好意思的想要第三碗。 赵辉家那个大瓷壶水装的挺多,又实心的往里放了不少糖,原本还担心人家看不上,现在见阿福这么爱喝,赵辉的心倒是放下不少。 “阿姐!” 门外,云开从院子走了过来。 云蕙望着他只点点头,没说话。 赵辉忙上前请人进来,云开走进屋内坐了下来,赵辉又赶紧为他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糖水。 也是真渴了,云开喝了几大口,一股热气从他口中冒出,只见他说道:“我给你说的那几种药材你记得去买,如何熬药,喝多少我也给赵大爷说了,你大哥幸亏我抢救的及时,若不然是真不好说还能不能挺得住你去水都城请大夫回来。还有赵大娘,你也不要担心,她就是太激动晕了过去,等会她醒来,好好劝慰她就是。” 云开有些唏嘘,到了这会,他越发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要是他执意不来,估计赵辉的大哥命是真难保了。 赵辉又是一阵感激,云开连连客气别过,“治病救人本就是我该做的。” 云蕙慢吞吞喝完了那碗糖水,见赵大的病情得到了稳定,她这才开口道:“时候不早了,那我们便先走了吧。” 云开一顿,随即点点头,几个人从桌上起身,预备要走。 赵辉一看,哪里能就这般让人走了? 他赶紧道:“都这么晚了,要不就在我家歇一晚吧,等会我在做一桌酒席,都这个时候了,几位肯定还没吃东西吧,现在天凉,又黑的早,赶夜路也不妥当。” 何贵已经一马当先走到了屋外,他听了,先瞧了眼云蕙,说道:“赵小哥不用客气,我们还有急事要赶往城里,就不在这里多耽搁了。” 云开像是有话想对赵辉嘱咐,但话到嘴边半天也没出口,只因云蕙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面前对着他,一脸冷淡的表情,让云开有些踟蹰起来。 四人去意已决,赵辉便不好多留,只是在几人还没出院门前,他在房内翻了一会,就见他捧着几锭银子出来,一共十两。 在云蕙几人看来,十两不多,但这对于一个农户人家来看,十两却是可以娶妻生子的钱。 “云大夫,这是您的诊费,多谢您出手为我大哥救治。” 云开看着那几锭碎银子,从赵辉手上取了一锭二两的,道:“这点就够了,毕竟药材是你自己出的。” 赵辉又是一阵感激,但他知道,若这次没有云大夫相助,怕是十两银子都难买回自家大哥性命,于是执意要将剩下的八两也塞进云开手里。 云开再次否决了,“拿着吧,接下来你还要给你大哥买药,这些银子还是留着吧。” 说完,他转身便朝着院外走,云蕙紧随其后,何贵朝赵辉抱拳道别,阿福也是客气的朝赵辉道了声别。 四人就这样出了赵家院子,一出来,云开便抓住了云蕙的手,问道:“阿姐,你为什么不让我提醒他们,说不定这会那敌军就快要来了,既然我都救了他家大哥,这也不能让我白救吧?” 云蕙眼神一冷,“不要说了!” 云开没明白,依然想张口跟云蕙讲理,但这会何贵也凑上前来,“少爷,小心隔墙有耳!” 云开朝着四周望去,他们这会正站在村子中央的小路上,周围没什么人,哪里就隔墙有耳了? 但云开没发现的,云蕙却是发现了,就在她们对面不远,一座房屋后边,正有两个偷偷摸摸的人在看着他们。 都不用看的太仔细,云蕙就知道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余大山跟他的儿子余浩了。 两人窸窸窣窣的藏在黑暗里,一直观察着云蕙这边的动静。 “爹,我记得那女人的弟弟不是个大夫吗?这不就正好了,看来人家确实不是来找大姑的,只是赶巧了而已,顺路来这里给人赵大治病的。” 余大山父子两人在黑暗里也蹲了好一会,这会一阵风吹过,冻得两人哆哆嗦嗦的。 云蕙听了两父子的话,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看了眼云开,说道:“走吧。” 云开垂着头,还回身看了好几眼赵辉的家,眼神里包含了不少含义,不过云蕙没给他机会。 一路走到了村子口,云开却停了下来。 “老爷,走吧。” 阿福默默拉起云开的袖子。 云开没理会,他见这里视野也算开阔,周围更没有能躲人的地方,于是对云蕙说道:“阿姐,你变了!” 第五十一章 是世道变了 阿姐,你变了! 云开生着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冷酷无情?” 云蕙沉默着,她盯着自己的弟弟,才十六的年纪,不过刚弱冠,头上那束发的玉簪还是自己亲手送的,两姐弟关系极好,从来就没发生过争执,也没有红过脸。 今天云开这般稍微重点的话,她还是头一次听他说。 云蕙想到此,抬起头,望着这已经高出她一个头的云开,恍惚间,好似见到了前世的云开,也是这样的年纪,等她好不容易回到云台府时,他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倒在地上。 那年,云台府的冬非常的冷,多年未下的雪将整个府城都掩盖了在一片皑皑白雪中,显得寂静又凄凉。 云蕙伸出手,摸到云开的脸颊上,有些爱怜道:“阿弟,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阿姐?” 云开不明所以,见云蕙没有恼怒,反而面带悲伤,他有些莫名,又想了想,觉得是自己的态度让她伤心了。 “阿姐,你别伤心,我以后不怪你就是!只是我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毕竟都是活生生的命,哪里能看着被人糟蹋了?” 云蕙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他是大夫,从出生会说话起,父亲教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治病救人! 在大夫眼里,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非凡,何况云开还是在父亲耳濡目染下成长,更是认真的对待每一位病人,从不托假。 “阿弟,当你有能力救助每一位需要救助的人时,我不会反对,可现下也许你连自己都无法自救,这样的情况下,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云蕙承认,她就是自私,她不是菩萨,无法大慈大悲救处在水深火热中的苦难人,她只能自救。 “阿姐不是变了,而是这个世道变了,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一尘不染的活着,想要活下去,想要好好活下去,除了改变自己,根本无法生存!阿弟,你记着,今日你的仁慈,说不定便是日后插在你心脏上的一把刀!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 说着,云蕙选择朝着泥泞小路倒了回去,云开见她这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丁点微笑,可就在下一刻,他居然听见官道上一阵地震般的马蹄声,远处隐隐有火光,还有一阵阵喧嚣。 他惊讶的瞪大了眼,这么快! “老爷,我们快走吧!” 阿福拉着云开的袖子,着急道。 “我还以为是自己改变了阿姐的想法,却原来...” 云开苦笑一下,跟着阿福一起跑了起来。 枇杷村就建在官道不远处,这样大的马蹄声响,自然会惊动不少人。 此时已是戌时,许多的村民刚吃过晚饭,正准备歇下了,就听见了外面比雷声还大的轰响声。 云蕙几人一路快步朝着山脚跑去,赵家的门前还亮着灯,正巧赵辉端着一烛台出来,本是想要探探外边是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了云蕙几个。 赵辉还觉得惊奇,问:“云大夫,你们不是走了吗?” 云开气喘吁吁的上前,一把抓住赵辉的手,喘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快!快背上你家大哥,带上你父母赶紧逃,外面官道上来了一大批的吐蕃人!” 赵辉听完,见他们面色慌张不似开玩笑,心想这般严肃的话题应该也不会玩笑,于是也紧张起来,赶紧飞奔回了屋内。 云开转身对着云蕙道:“阿姐,我们帮帮他们吧,他们拖着个病人,家中还有老父老母,没人帮忙根本跑不快。” 云蕙是打算往深山跑去,这会官道上已经被吐蕃人堵住了,再想往官道跑,那就是自投罗网。 这边也就只有枇杷村的后山能躲人了。 但是面对云开的话,她还是犹豫了,能替他们报信已经是她自己最大让步,在将他们也加入进来,那这场逃难简直会增加难度。 云蕙想要否决,但看着云开那固执的眼神,她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救一人是救,你为何不挨家挨户都提醒提醒?” 其实都不用提醒,相信不到一盏茶,全村的人都会知道。 只是早知道便会多一分生机,既然要提醒,又岂能厚此薄彼? 云开眼神一亮,“这是一个好主意!” 于是就见他开始朝着最近的农户家门前拍门了,嘴里吼着吐蕃人来,大家快逃! 云蕙见了,忙对何贵道:“何叔你快帮我看着点阿弟,让他在这附近吼吼就是,别让他在朝前去了。” 在朝前,要是那吐蕃人从前方而来,两边恰巧碰上,云蕙可无法接受再次失去弟弟的画面。 何贵应声而去。 赵家大门内,赵辉的母亲被他给掐着人中醒了,情况紧急,根本由不得赵父赵母反应,先是拿了家中细软,便背上了重伤在身的赵大,带着父母走出了大门。 门外云蕙静静站在那里,周边农户的窗前都亮起了烛火,赵辉还听见了云大夫的声音,然后就见许多见势不妙的人也开始慌忙逃命去了。 知道人家应该就是在等自己一家人,赵辉都不知道感激了多少遍。 他稳了稳后背的大哥,上前对云蕙道:“姑娘,我对这后山熟悉,你们跟着我们一起走,保管不会走岔道。” 这后山实际就是个山包包,但翻过这山包包便是进入了大芒山,大芒山很大,横跨了恭州几大个城市,深处更是一望无际,都说里边有凶禽猛兽,便是身手了得的人都不敢轻易进入。 但要想躲避吐蕃人,除了深入大芒山,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是大家都知道的,大芒山满是危机,但相较于马上就会有的生命危险,闯一闯大芒山自是值得冒险。 赵辉跟赵大一个是猎人,一个是采药人,都是常年在深山打交道的,自然是知道哪有安全能藏人的地方。 跟着他们走倒也不失一个办法。 “阿福,你快去阿弟他们叫回来,就说我们该走了。” 阿福应声,一溜烟跑去喊人了,没多久,那边云开三人就跟着跑来过来。 第五十二章 一打十 当几人刚爬上山的时候,官道上已经有一批吐蕃人骑着大马飞奔进了枇杷村。 有些没来得及跑走的村民,顷刻间便丧命在了那屠刀之下。 云开有些胆寒,他一边跑着,耳边还能听见村民的求救声。 火光中,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倒在泥泞道路前,有些住了三代人的房子瞬间被大火给烧了起来,熊熊大火更是将那些惨死村民的脸给照明,一幅幅惊恐交加的脸交织在云开眼里。 就在前一夜,云台府被屠城时,他们还是躲在地底,虽然知道府城里的人都被屠杀了,但云开没有亲眼直观,还无法感觉得到那场面的震撼,可如今光只是瞧见吐蕃人屠戮一个村落,便就让他心神大震,可想前夜自己的相邻是死的多么惨状! 手腕被一只纤细的手握住,这手虽软若无骨,却极为有力,云开被用力一拉,回过了神。 “别发呆,逃命要紧!” 云蕙提醒他。 这会后山里跑着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大吼大叫起来,有的人像是发了疯般竟然朝着山下跑去。 “狗日的蛮子!杀我父母,我也要杀了你!” 是一而立之年的汉子,离得近,云蕙还看得见他眼里的悲愤。 赵辉认识此人,他背着赵大,却用肩死死拦住了此人。 “赵松大叔!你清醒点,你还有老婆孩子,别让大娘他们的牺牲白费!” 后边那赵松的娘子也咬紧牙齿抓住了自家男人胳膊,红着眼道:“当家的,你可别想不开,要是你这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却原来,在云开给大家报信后,这赵松一家也是最先跑的。 但可惜的是,赵松的爹娘年纪太大,平时走个路都需要杵拐,就不要说往山里跑了。 赵松上有八十老父母,下有三岁小儿,这顾了老的就没法顾小,无奈之下,赵松父母狠下心让他们全都逃去,只留实在逃不动的他们自己。 那火光最旺的一处,正是赵松的家,本就为人子,也是血性方刚的男人,这会他没忍住,热血冲脑,若不是赵辉堵着路,他估计就要下山送人头了。 云蕙不是没有触动,但现实便是,先逃自己的吧。 到了半山腰时,那下边的吐蕃人已经开始分了一批人往山上追来。 这在吐蕃人眼里看来,他们这些四处逃命的就如那过街老鼠,现在他们就是那猫,想要来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下面的吐蕃人脚步很快,将山上的人吓得是真的四处逃窜,赵辉走近了,对着云蕙四人道:“大家跟紧我,我知道有一处捷径能快速通往大芒山内。” 四人跟紧了,赵辉一家走在前面,赵父赵母好在都是庄稼人,虽然年纪半百的人了,但上山下地却如履平地,步伐竟然不慢。 身后的喧嚣声时远时近,他们这一行人没有火把照路,都在黑暗中摸爬前行。 走了一阵,感觉似乎离火光远了,喧嚣声也渐渐静了下来,大家的心才稍稍放松不少。 然而,刚平静下来的心,却在一声尖叫声中,又紧张的提了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这声音熟悉又刺耳,云蕙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这求救的人是谁,除了苏余氏,还能是谁? 心中一股无名火在冉冉升起,从刚才上山开始她便发现了这家人一直偷偷跟着他们,不过都在逃命,也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一直就没有出声。 仔细观察了下,就在他们走过的地方,那苏余氏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背了点,居然摸黑脚滑,人给滑倒在斜坡上,一只手还死死抓住山坎上的野草。 其实不是多大的危险,这颇不抖,她两脚用力蹬,也能蹬起来的,偏偏就属她胆小,这会又有吐蕃人在后面追,于是自己吓自己,就叫了起来。 求救还在继续,云蕙蹙眉,朝着余家人大吼:“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给拉上来?是想将那些蛮子给吸引过来?” 那余大山这才反应过来,跟余林氏两人去拉苏余氏。 余家的人这会也是瞧见了蛮子杀人的场面,更是看见昔日亲戚邻居挨个死在蛮子刀下,那血淋淋的画面,将这几人都给吓的颤巍巍的在逃命。 只是可惜,有蛮子听到了苏余氏的声音,竟然有十个人朝着这边来了。 不一会,那火光就将这块地给照亮了。 苏余氏一被拉了上来,便狠命朝着云蕙这边跑,反正都被发现了,她也不管其他了。 她这一跑,余家其他人自然也跟着过来,而在他们身后,吐蕃人也追了来。 云蕙冷着脸,心底已经将余家这些人杀了千遍万遍,恨不得直接将他们丢在这当肉垫。 可惜的是,那吐蕃人速度很快,都不等云蕙他们多跑几步,就已经瞧见有人嗖嗖地朝他们这里放箭了。 还是何贵眼疾手快,在空中翻滚几下,将那射来的剑给踢飞了去,这才保住了云蕙几人。 “哟!居然还有练家子!” 一个操着一口生硬中原话的吐蕃人说道。 余家众人也是聪明,趁着这会硬是挤进了他们的队伍里,哪怕是大家都瞪着他们,他们也当不自知。 云蕙瞧不上这些人,也知道这会要面对的不是他们。 在场的人里,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除了有两把子力气干农活,但要是面对像是吐蕃这样凶狠要人命的人时,简直没什么用武之地。 她朝着云开道:“你跟阿福站远点,记得保护好自己。” 云开有些踌躇,按道理,他才该将姐姐保护在前的,可此时,却是自己的姐姐站在了前面。 何贵看了眼,问云蕙,“大小姐,你行吗?” 何贵有些不放心,但是一打十,还是勉强了点。 云蕙撸了撸自己的袖子,“行不行都得上了!” 她有一把子无处发挥的力气,说不定在这能帮上何叔的忙。 “哈哈哈!这娘们够俊!比山下那些女的要美!这么没的小娘子,还挺有野性,我喜欢!” 又一个吐蕃人开口说话,他的中原话要比之前那个更流畅,但满嘴的昏话,却让何贵沉了脸。 第五十三章 你可别上头了! 十个吐蕃人说话间,已经踱步将他们半包围了起来。 其中有一位弓箭手,正举着弓对准了何贵。 余家几人瑟瑟缩缩躲在赵辉一大家子身后,平时都是邻居,赵辉虽不高兴他们这明显将自家当做挡箭牌的做法,但在此时,也没出声。 云蕙淡淡扫向那冲自己淫笑的大个子吐蕃人,眉眼跳了跳,下一刻,何贵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姐务必保护好自己,虽然你力气大,但对方都是群会身手的青年汉子,怕就怕你阴沟翻船,总之绝对要小心!” 云蕙点点头,她虽然力大无比,但说到底身体依旧是个大家闺秀的身体,就是防身术都没练过,何贵的担心不无道理。 满**话的那吐蕃人说了几句吐蕃话,云蕙虽然听不懂,但看那几人听完后,就拿着大刀朝着他们过来,就能懂,这是要对他们动手了。 既如此,何贵也不再迟疑,他脚尖朝着地面一石子一勾,那石子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朝着弓箭手的脑门弹去。 “嗖!” 在何贵一有动作时,那剑也飞了过来,何贵闪的快,剑射在了地上,但那弓箭手却没来得及反应,小小一枚石子当场将那人的额头给戳破。 “咚!” 那弓箭手脑袋一疼,竟是晕了过去。 看着同伴被伤,其余九位吐蕃人没了刚才那般兴味,通通都恶狠狠盯着何贵。 何贵倒不在乎,若是眼神能杀死人,他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 整个人便飞身杀进了吐蕃人里。 许是觉出了何贵的厉害,九人里便有七人围着他在打,而剩余两人这才将目光打量到了云蕙这边。 云蕙手颤得厉害,藏在袖子间,努力镇定下来。 “啊!狗日的蛮子,去死吧你!” 就在这时,赵辉已经抱着一根烧火棍大小的木棒子朝着吐蕃人而来。 云开这时也站在了云蕙身前,虽然他比自己还颤得厉害,但还是口吃的说道:“阿姐,别,别怕,我保护,你。” 阿福也是从地上捡了一根木棍,来到云蕙左侧,没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两个吐蕃人大笑,这堆人里也就那老东西看起来厉害些,可是在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们围在一处出不来。 “刷!”一下,那赵辉手中拿着的木棍被大刀削成了两截,赵辉因此不自主朝后退了一步。 那吐蕃人想来第二刀,直接砍死这人,也就是这时,一直默默没动静的云蕙出手了,她摸黑在地上抓了一把小石子,就一颗颗朝着这两人丢去。 意想不到的是,那石头颗颗命中吐蕃人身体,那两人“啪”一下就倒在地上了。 两个壮汉就这样被她石子给砸晕了? 云蕙有些吃惊,感觉有点儿戏,但还是壮着胆上前用脚踢了踢这两人,没动静,又靠近了些,这才瞧见他们身上被石子砸过的凹洞。 特别有一人的脑袋都被石子给砸出了血,那血糊了那人一脸。 云蕙想了想,应该是自己力气大,砸出去的时候使得劲惊人,那两人轻敌,石子砸身上以为跟蚊子咬似的,结果没想到,居然不是蚊子而是老虎。 没做犹豫,云蕙将一人身旁的大刀提溜起来,云开见状以为她是要去杀人,怕出事,着急道:“阿姐!刚才那是侥幸,你可别上头了!” 云蕙一脑门黑线,她弟弟还以为自己刚弄翻了两人正得意,想趁着这得意去跟人杠上。 没理会云开,云蕙冲着何贵喊了一声:“何叔,接着!” 说完,她便将大刀扔向了何贵。 何贵大喜,身体轻巧一跃,一把接住那锋利的大刀。 一直被这七人围着束手束脚,原因就是他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偏这七人人手一把大刀,为此,他都不敢跟着这些人正面刚。 有了武器,何贵进度就快了起来,那些吐蕃人虽个个都长得结实彪壮,但抡起武功来,却是都不如何贵的。 几下打斗,七人都倒在了地上,竟是就这般死了。 有些嫌恶的扔了手中带血的刀,何贵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将脸上的血迹擦干。 云蕙见状,又麻溜的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来,见何贵不解,她解释道:“留着防身啊。” 何贵想想也是,于是将那弓箭手的弓箭取下背到了自己身上,道:“我们赶紧走吧!” 后方黑漆漆一片,但他知道,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来。 赵辉脸色有些白,毕竟没见过杀人,何况刚才他还想要对付吐蕃人,虽然被对方一刀给砍懵了。 赵辉跑去背地上的赵大,何贵瞧着快步上前道:“我帮你背吧,你好生扶着你爹娘一起,这样快点。” 赵辉唉了一声,没有拒绝,他背上人行走山路比不得何贵脚程快。 一行人又向前继续走,那余家几人舔着脸继续跟着,云蕙只余光冷冷扫视了他们,心下虽然不喜,但这个时候,他们跟块牛皮糖一样,帅也甩不掉,只好说道:“接下来的路,你们谁要是再敢大叫,我就杀了你们!” 若是在吐蕃人没追上来前,这话云蕙说了,余家几个人就当笑话听听,但刚才他们也瞧见了,人家光是拿石子就能把人给砸晕,且何贵又亲自当着他们的面杀死了好些吐蕃人。 于是听了这话,就连苏余氏都像个鹌鹑似的连连点头,就更别说余大山等人了。 赵辉在前带路,走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人总算是走进了大芒山深处,身后在没有了喧嚣厮杀声,想是大家都平安逃过一劫。 “歇会吧,这深山里,夜黑了一直走也很危险。” 云蕙认真说道。 他们几人一路行来,实际体力已经不支,更别说是赵辉几人,再有赵大被人背在背上一路颠簸,要是在继续走下去,估计云开都挽救不回他的命了。 云蕙刚这样想着,那边何贵就轻轻将人给放了下来。 结果这一放就不得了了,赵辉摸着赵大的额头,苦逼的发现,他家大哥居然又开始高热起来。 第五十四章 我们有关系吗? 云开走了上来,先是为赵大把脉,黑夜里看不清他的脸,但他声音却是少有的严肃。 对赵辉道:“赵大哥,你快去附近转转,这边应该有车前草,那草药你该认识吧,那个可以退烧,不然再晚点,恐会出事。” “认识,我认识!” 他常在这片山里跑,像是车前草这样常见的药材自是认识的。 赵辉着急的跑出去了,云开又对阿福说道:“你去找点干草来给他垫垫,夜里湿气重,就这样躺在地上,高热更是不好退。” “我也去!” 这时赵父忙上前,而赵母则是坐在地上,将赵大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之上。 而赵大的伤口,这会正在流血。 他是伤在腹部,腿是倒在地上后,被野猪给踩断的,因为被背着走了许久,颠簸下,那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溢血,白色的绷带都被染红了。 云开紧皱着眉头,拿伤口没法。 他喃喃自语道:“金针也没放在身上,不然还能为他扎针止血。” 那赵母一听,连忙问:“云大夫,绣花针可有用?” 云开:“你带来了?” “是,我身上就有。”说着就从自己裙摆上小心抽出两根细细的针来,见云开有些难以置信,她解释道:“我们这边都是如此,往常农活时容易磨坏衣衫,时常要缝缝补补,久了,都习惯将这绣花针给别在身上,要用时也好找。” 云开点点头,又找来何贵要点火,针要烤烤才能用,何贵正巧抱了柴来,两三下点燃了火。 火上烤了烤,云开将裹着的绷带拿开,借着火光,认真严肃的在赵大伤口上扎上了两针。 血慢慢止住了,但烧却未退,赵大的唇瓣都干裂了,脸色也是异常的白。 这会赵辉拿着药跑来回来,云开让他碾碎了喂进赵大嘴里。 又见阿福他们抱着干草回来了,给赵大垫上,又有火取暖,赵辉一点一点的往他嘴里塞药,满嘴都被汁液给染绿了,这会看去活像是中毒了一般。 何贵在点燃了火堆后,就一阵风消失了,这边将将就就给赵大喂完了药,那边何贵就提着两只野鸡回来了。 云蕙几人其实早就已经饿得头脑发晕,何贵的这两只野鸡简直就是来的太是时候。 等鸡被烤的流油时,何贵拔下两个鸡腿递给云蕙姐弟,云蕙没有客气,笑着接下,慢慢吃起来。 接着何贵又拔了鸡翅递给阿福,阿福笑呵呵接过,他便又分了些肉给赵辉一家,赵辉自是感激,也没客气,倒是他的父母有些不好意思,但都还是笑着道了谢。 几个人便开始围着火堆吃了起来。 一只鸡很快便吃完了,何贵伸手要去分第二只的时候,这会一道咽口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接着就传来苏余氏的声音,“儿媳妇,我们都饿了,给了赵大一家吃的,怎么也该给我们吃点啊!” 其他人望去,就见余家几个正眼巴巴的望着他们。 先前何贵瞧他们不顺眼,不允许他们围在火堆旁,云蕙自是也不喜欢他们,赵辉一家看的出来,也就没发言,毕竟他们还能烤上火,能逃出来都多亏赵大夫这一家,他们感激都来不及,又哪里可能会去做帮别人打恩人的脸? 何况火堆不是他们点的,鸡也不是他们打的,就更没资格去打脸不是。 但在苏余氏念出儿媳妇三字时,赵辉一家也愣住了。 云蕙冷哼了一声,有些人真的是,好好缩在一边不好,非要出来找不自在? “这位大娘,我们有关系吗?” 云蕙朝着苏余氏问道。 她的态度非常不好,换做往常,苏余氏能气的跳脚,但这时,苏余氏就像是没看见一般,对云蕙嗔怪道:“看你说的,这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你跟我家文谦做了八年夫妻,孩子都有一个,我们怎么就没关系了。” “是啊,侄媳妇,就算你跟文谦和离,但也还有个蕴香在,我们这关系啊,那是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余大山补充道,他缩了缩被冻得发红的手,一双眼瞧着火堆跟那烤鸡格外炽热。 云蕙翘起唇瓣讥诮一笑,下一刻便将手中大刀狠狠朝着他们面前一插,半截刀刃就这样直挺挺插进了地里。 刀把还在剧烈晃动,那半边刀柄在火光下折射出光芒,晃的余家几人一哆嗦。 苏余氏险些没吓尿过去。 “哇!” 苏韫竹当场就被吓哭了。 苏余氏心疼,抱着苏韫竹拍背,就听苏韫竹道:“祖母,我饿!” “好,好,祖母给你要吃的啊,乖!” 说完,苏余氏朝着云蕙说道:“把那只鸡给我,我向你保证,等文谦回来,我一定让他重新接纳你!” 噗哧!从云蕙身后传来了笑声,就看见何贵在旁看得气笑了。 “老虔婆,你这是卖儿上瘾了?卖了一次不够,再来两次?对了,我都还没问问你呢,你家儿子不是傍上建邺城里的伯爵爷做他女婿了嘛,怎的,没接你一起去享福啊?” 苏余氏黑了脸,尤其一旁还有同村知根知底的赵辉一家,何贵当众说这事,明显就是给她没脸。 “关你什么事?我儿子那是想先在建邺站稳了脚跟,随后就会来接我,文谦最是孝顺,容不得你这样说他。” 何贵嗤笑:“那我们好好的吃肉,又关你什么事?我家小姐早已与你那薄情寡义的儿子和离了,就连小姐的骨肉也与你们苏家断绝了关系,怎的,这是签了字还赖账不成?” 苏余氏被憋得一口闷气只往肚子里吞,简直是要被气炸了! 可惜,嘴皮子说不过别人,打也打不过,就连云蕙都对自家儿子不感兴趣了,她还真没法拿对方怎么办。 但苏韫竹饿的直哭,苏余氏看的焦急,视线扫到赵辉一家时,她眼珠子一转,对着人赵母道:“他大嫂子,你看这肉能分点给孩子吗?你看看,我家孙儿多可怜!” 赵母手上正拿着一块肉,是刚何贵又分给她的,听了苏余氏的话,她有些犹豫。 那苏韫竹平时给她印象还是挺乖巧的,往日碰见了,也会有礼貌的唤她婶婆。 第五十五章 深入大芒山 “娘。” 赵辉朝着赵母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但赵母下一刻便回避了苏余氏的视线,兀自吃了起来。 不是她不愿意给,而是这东西也不是她自己的。 赵辉跟赵父眼神对视了一下,极快的将自家手中的东西也吃完了。 就人家云姑娘跟余家的关系,他们这长着耳朵的都听的一清二楚,这样的情况下,人家没趁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就是好的,还想要别人怎样? 苏余氏见赵辉一家的动作,有些气结,但也没发声,转身对着余大山道:“你也去找些柴火来,要是周围有吃的,摘点回来,没看到我家孙儿都饿坏了吗?” 余大山听了,却浑身都在拒绝,“大姐,这深山老林的,又这么黑,危险啊!” 她以为人人都跟何贵似的,不把深山老林当回事? 往年又不是没村民进这深山一去不回的,有一年他们还小时,冬天,大雪封山后,还有狼群下山吃人的。 余大山的胆子跟苏余氏比起来,简直不逞多让,哪里敢去。 苏余氏哼了一声,最后只能默不作声起来,身下苏韫竹见着模样,也闭了声,一双湿漉漉大眼可怜巴巴望向不远处的火堆。 不过云蕙这边却没人理会。 两只烧鸡分的很快,除开赵大依旧昏迷着,其余七人围着火堆逐渐起了睡意。 何贵看了两眼,对赵辉跟阿福道:“你们和我分批睡会吧,其他人现在就休息,阿福你跟赵小哥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好好睡一觉,明早就启程出发去恭州。” 阿福点点头,那赵辉却说道:“虽然水都城是通往恭州最近的一条捷径,但现在看来,那吐蕃人屠杀完枇杷村后,接着就会朝附近几个村落杀去,等着明早,估计都杀到水都城门口了。但从大芒山走到恭州也不是不行,只是路途崎岖不说,往深了走,怕是会遇上猛兽,这就更危险了!” 这样说,显得赵辉很矛盾,听他话是意识,唯一两处通往恭州的路线都充满了危机,明显是个两难。 “或许我们现在不做休息,一路赶到水都城,趁吐蕃人没到达前,进城,到时既能通报给守城将士,还能穿过水都城直接朝恭州而去。” 赵辉说完,就等待着云蕙几人的答复,却见云蕙摇头道:“且不说我们只靠着两条腿走山路,人家却是骑着马飞奔走官道这样的捷径,就说这还有个病人也经不起连夜颠簸,何况人家吐蕃人来势汹汹,屠戮村庄何需一晚?怕是这会已经有大军先一步去围住水都城了。” 这话让在座的人又沉寂下来,最后他们能选择的路,就只能是从大芒山深处翻过,然后去到恭州。 何贵撩拨了下烧的劈啪作响的柴,道了一句:“睡吧,大家都先休息下。” 几人也是真累了,尤其是云蕙跟云开,身体早就乏了,跟着合了眼,极快的便进入了梦里。 清晨,森林中雾气腾腾,余大山感觉脚心冰冻的要坏掉了,这才迷迷瞪瞪从睡梦中醒来。 身旁几人都紧挨着凑在一起,他醒来时,余林氏几个都还睡着,晃了晃脑袋,朝着一侧看去,那有一堆烧过了的柴堆,地上还有许多鸡骨头。 余大山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突然就一个激灵。 “快起来!别睡了,快起来!他们都走了!” 余大山赶紧推醒身旁几人,苏余氏从梦中惊醒,就见余大山惊慌失措的表情,然后便听见他说:“他们都走了!” 转过头朝那火堆处望去,身体猛地坐起,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哎呀!这些天杀的唉!居然就这样把我们丢在了这里,那良心都是被狗吃了吗?” 苏余氏这么气急败坏的哭丧,而被她骂的一群人早已经翻山越岭,走进了大芒山深处一带。 赵大经过一夜折腾,好在平时身体强健,烧退了,在天没亮时,他们悄悄上路那会便醒来了一次。 一片平原里,这儿有一处深可见底的湖泊,下面水草鹅暖石清晰可见。 岸边草地上,架着火堆,正烤着好几条肥美的大鱼。 赵辉一家坐在一旁,给赵大喂水,那赵母已经唉声叹气半天了。 赵辉见状,朝一边望去,见云蕙几个坐在湖边说话,他才转过头来对赵母道:“娘,云大夫一家都是大善人,你可别对着他们唉声叹气,免得让人误会了。” 赵母唉了一声,道:“我知道云大夫一家都是好人,要不是他们,恐怕我们都很难从村里逃出来。就是吧,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担心余大山一家没法逃命去,你说,这云家大姑娘这性子是真有点冷硬,毕竟大家都走到一块逃难了,就带上他们一起走又怎样呢?” “你这老婆子说什么浑话呢!这各人有各命!那余大山家的就没几个好人,不是我说你,从前你就爱迷糊,老觉得人家个个的好,那些人心思歪的很,现如今你又不是没瞧见,余家大姑跟这云家大姑娘的关系有多差,她那儿子负了人大姑娘去攀荣富贵去了,就这样的一家子人值得大姑娘去照拂吗?再说,人云大夫肯带着我们走已经是别人仁慈,说句不好听的,别人带着我们是人家的情分,不带,那也只是本分!你个老婆子要我再听你瞎说这样的胡话,小心我拿鞋底子抽你!” 赵父黑着脸冲赵母轻斥,手上还对着她比了个要脱鞋打人的手势。 虽然赵辉知道自己爹不会真对娘动手,但还是横在两老中间,劝了劝两人。 赵母还是头次当着自己儿子面被赵父教训,脸上红红的,眼眶也有些红红的,赵辉看了虽有点心疼,但心底还是哀叹一声,他娘耳根软,为人有些糊涂,该被自家爹骂骂了,不然以后指不定出什么糊涂事呢。 赵辉一家挨在火堆旁的谈话,哪怕是不想听,云蕙也还是听见了,她面无表情,只是呆呆的朝着湖面看去。 第五十六章 遇狼群 云开又吊了一条鱼上来,有些开心,“阿姐,这下我们一人一条鱼,管够吃饱了!” 云蕙淡淡勾起唇角道:“快烤了吃吧,吃完我们就走,虽说蕴香她们现下在恭州城,但也只是恭州附近的农庄上,我有些担心,所以等吃完了东西,还是加紧赶路的好。” “嗯!” 云开这刚钓上鱼来的心情瞬间也淡了下来,蕴香是他的外甥女,他也是担心的。 鱼吃完了,大家要起身的时候,云开很负责的给赵大又把了脉。 “脉象还算平稳,现下也不适合他修养,估计等下了山到恭州时,你们还得要再去药铺拿药来熬,不然就是身体底子再好,也无济于事。” 说着,云开便又说了几个药的名字,赵辉一一记下了,便背上了还睡着的赵大。 大芒深山也是相当广阔,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脉望去,竟是望不到头。 这深处,赵辉自是没来过,大家也都只能指着大方向走去,大家又走了两刻钟后,视线便变得曲折起来。 前方是一个山谷,一行人正欲要穿过,便见走在前方的何贵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后面的人都停了下来。 何贵朝着前方死死地盯着,几人顺着视线也看了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狼!狼群!” 赵母瑟瑟缩缩说了一声,然后便偎在赵父怀里。 结果又见赵母眼睛都瞪园了道:“怎,怎么还有大虫!” “大家跟我慢慢退出去,莫要出声。” 前面,十几只灰狼正在跟一只大白虎在搏斗,那大白虎威猛,一只虎爪就能拍飞一头灰狼,眼下,已有好几只灰狼气息奄奄倒在地上,但从形式上来看,却是狼群占了上风。 这大白虎看上去情况不算特别好,身上到处都是牙印,皮都被翻了出来,血淋淋的,俨然有失血过多而死去的症状。 云蕙几个本想悄无声息退开,哪知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赵大,此时却在赵辉背上嗯哼了几下,像是被梦魇了般,皱着眉,难受的哼着,还越哼越大声,赵辉都来不及去捂嘴。 而刚还斗得跟什么一样的群狼,这会正瞪着那双绿油油的眼望着他们这边,那带血的獠牙龇牙咧嘴,弓着背,一副欲要奔上来架势。 云蕙跟何贵都撇着嘴,五官都皱得跟什么似的,若是能听见心声。 云蕙大概是:这可真是太巧了!能不能再巧点? 何贵:真想把罪魁祸首扔进去喂虎狼! 可不管如何,两人还是下意识站在了大家前面,何贵举起了弓箭对准,而云蕙则是拿起手中大刀,都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 灰狼这一看,居然丢下了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白虎,朝着他们而来。 “还愣着干嘛?你们快退出去啊!” 何贵急忙忙道,然后手中的箭嗖嗖嗖的射过去,他的箭法不差,且箭箭毙命,很快就有四五只死在了箭下。 但当他在摸后背时,却没有箭了。 那剩下的还有六只灰狼,许是也瞧见了何贵已经没了能射死同伴的玩意,都押着步子逼近。 云蕙递过自己的大刀,何贵拒绝了,从地上随意捡起一块石头,道:“小姐还是你留着防身吧,这些狼不足为惧!” 先前他要大家退,只是不想制造麻烦,毕竟有这么多人跟着,出于安全考虑,何贵也不想去招惹,但这也并不是真没办法对付这些灰狼。 于是就见他拿着石头上前跟狼搏斗去了。 有狼朝着云蕙而来,一张血盆大口的,还没挨近,云蕙先是被那血腥味给恶心了,下意识用大刀朝着灰狼方向乱砍,只听一阵哀鸣,就看见那灰狼被自己给砍死了。 云蕙有点手抖,前世也好,还是今生,她从未杀过生,就连鱼都没杀过,这灰狼死了,还是死在自己手里,说心里没点虚是假的。 何贵那边相当于赤手空拳对付灰狼,好在他有经验,几下间便将灰狼给打翻在地没起得来。 等何贵收手看见死在云蕙刀下的那只狼时,还有些惊讶,“小姐真棒!” 被夸了,云蕙也小有一番成就感,这已经是第二次靠自己保护了自己。 狼群已除,那十步外的白虎也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应是没气了。 “要不是在逃难,我都想将这虎给带回去!” 何贵叹息了一声,虎是个好东西,光是它身上的虎皮就值不少银子,不过这只虎的虎皮却是被狼给咬坏了。 云蕙笑了下,拖着刀说道:“我们还是趁早走吧。” 赵大梦魇了一番,这会又沉沉睡在了赵辉背上,那赵辉有些愧疚,道:“何叔,云姑娘,实在是抱歉,若不是我大哥,想来也不会惊动这些畜生。” 云蕙摆摆手,反正大家也没事,她道:“没什么,你大哥又不是故意的,不用愧疚,我们还是早点赶路才是!” 说着,她便先行跟着何贵朝前,走到白虎前时,她却咦了一声。 众人朝她看去,云蕙却看着那白虎说道:“它似乎还没死。” 这话一出,赵父赵母先是吓得往后退了数步,云开跟阿福虽也有些害怕,但云蕙离那白虎那般近都没害怕,他们便也没动。 许是感觉被人盯着,那白虎本是紧闭着的双眼也睁开了,众人都有些警惕,却见它快速翻了个身,朝着云蕙的脚咬去。 吓得云蕙拿起大刀就要砍,却在下一刻,她又感觉那白虎似乎并不是要伤害她,而是轻轻咬住自己的裙摆,那铜铃般大的眼珠子居然在眼眶打转,眼角还渗出了泪来,望着自己的样子,像是对她有所祈求。 “阿姐,它好像肚子里怀着个小老虎!” 云开适时说话了,云蕙顺着望过去,这才注意到那被血染得都是的肚皮居然是鼓鼓的。 云蕙看了两眼,有些迷茫的朝着云开望去,道:“它好像是要生了,可是我不会接生啊!” 她虽然生过孩子,但当初全程有产婆在,自己一生完便昏了过去,完全不知道情况啊! 第五十七章 接生小老虎 “阿弟,你会接生吗?” 云开手一抖,他是大夫没错,但接生不在他所学范畴内啊。 云蕙见状,又将目光看向赵母,赵母腿一软,“我,我会是会,可我,怕!” 大白虎虽然已经倒在了地上,可这么一庞然大物,她只是一个小小村妇,就是自己丈夫都怕那老虎,更别说是她了。 云蕙松了口气,“会就好,你只管跟我说如何做就行,我替它接生好了。” 也不知道为何,从对上这大白虎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后,心里突然就软了起来,就这样走了又不忍,也就只好帮帮它了。 许是真的通灵,那大白虎似是听得懂他们说的话一样,在云蕙说要帮它接生后,便松开了一直咬着的裙摆,然后任由云蕙在它肚子上捏扁搓圆。 有赵母躲在远处,靠着喊指导,云蕙硬着头皮,凭着从前自己生孩子那感觉,摸着白虎的肚子揉啊揉,那白虎也给力,使劲地用力,有个把钟头吧,小老虎的头总算是瞧见了。 “加油啊!你的小老虎就快要出生了。” 云蕙拍拍它的屁股为它打气,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云蕙摸了两下,湿漉漉地,也没什么好摸。 又一刻钟,小老虎半截身子出来了,眼见的赵母大喊一声:“姑娘,拖着它的头,一点一点的给拉出来。” 云蕙点头照做,很快,一只跟两月的小猫儿大小的小白虎出来了。 “生了!生了!” 云蕙很开心,那大白虎有气无力的俯下脑袋去舔小白虎的胞衣,云蕙见了,从自己裙摆上撕了一大截出来,小心将那小白虎给裹上,大冬天的,她担心刚出生就被冻死。 小白虎嘤嘤叫着,很小声,可怜又可人。 云蕙刚要起身,哪知大白虎费力大吼,整个山谷都传来了虎啸之声,余音未散,就见她的下面又是一只小白虎出世了。 这下子,大白虎是真的没了力气,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云开在旁看了半天了,这时也赶紧上前,在自己衣服上也撕了一大块棉布下来,细细为那刚生下来的白虎擦干血迹和胞衣。 两只还嘤嘤嘤的叫唤着,云蕙将两只小白虎放到大白虎面前,那大白虎只是眼皮微微动了动,却就这样没了气息。 “放心吧,你的孩子我替你养了。” 云蕙叹了口气,对着大白虎说道。 两只小白虎颤颤巍巍地,小脑袋在云蕙手上拱了拱。 云蕙将小白虎往身子里紧了紧,然后将大刀交给了何贵,才道:“我们走吧。” 大芒山深处,都对通往恭州的路不熟悉,走了许多冤枉路,花了一日功夫,在第二个清晨时,逐渐的,他们才瞧见了一些房舍村落。 继续走了一个时辰,上了官道,在那官道一侧的石碑上总算是瞧见恭州二字了。 到了这里,云蕙自然是识得路的,再不用靠着方向而走,寻着记忆,大家又继续朝前走了几里路。 近了,却发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这些人形色慌张,看着都是些逃难的。 赵父上前一问才知,这里边大多都是从水都城逃出来的,沿途还有许多挨得近的村民也都逃了出来。 “前夜子时,那蛮子跟南夷的人就直接打进城来了,要不是我们离北门近,怕是都很难逃得出来!” 水都城有两个城门,一是通往边关的南门,一个则是通往恭州方向的北门。 这相当于把守边关的一个要道,前可守,后可退,城门更是修建得结实雄壮,比之云台府更要胜一筹。 只是前夜那大军到了枇杷村的时候,不过戌时,沿途路过村落,就跟蝗虫过境般,烧杀抢夺不少,这样一路到达水都城,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要花上两个时辰,也就是子时时分,但即便敌军再多,在勇猛,那水都城的守备军也不是吃素的,如何也能支撑至少两个时辰,厉害点,都能等来援军增援。 可偏偏破城的速度那般快,这样一看,显然是有人在城内做内应,为他们大开了方便之门。 此等的卖国贼!简直是丧心病狂! 云蕙暗暗捏紧拳头,心中愤懑,却无法发出。 眼看就要到了城门,云蕙并不欲进去,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在离城门外一里地远的庄子上。 于是便与赵辉一大家别过了。 那赵辉临走前对云开几人一阵道谢,然后才慢慢背着赵大,领着父母朝着恭州城门口方向而去。 云蕙抱着两只弱弱的小白虎,带着阿弟三人这才朝着自己的陪嫁庄子而去。 杏花村,她的陪嫁庄子所在地。 到了的时候,村子就如这名字一般,周围也是栽种了不少的杏树,这些杏树每年结的果子产量不少,能为她赚点盈利。 她的庄子是建在村子后山的半山腰上,那上头有一处温泉,当年云蕙的外祖母在世时,就是因为这出温泉才买下的,一同买的,还有这附近几百亩的上等水田。 杏花村许多的庄稼人都是租赁她的地耕耘的,往年都是何贵来替她收租子,自己倒是来的次数少。 这刚一走进来,其他的人就瞧见了何贵,有些人神色惊讶,上前结结巴巴打个招呼,有个别人却是形色慌张,不知为何。 云蕙觉得有些不正常,那边何贵已经手快的拉过一位老人家问道:“李老头,最近庄子上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那李老头年近花甲,头发灰白,一溜烟的山羊胡子,手里杵着跟拐杖在这附近瞎晃。 就是眼神有些不太好,先是仔仔细细瞧了何贵好几眼,这才露出一排黄黄的牙,激动道:“哎呀!何管家唉,我可算是在这儿把你给守来了呀!你不知道,前天夜里听说有蛮子把水都城给攻破了后,大家都说这庄子上的主人恐怕是死在了水都城里,今早我们村那恶霸就说要去占了庄子里那才来的小娘子,说要给那小娃当爹,好占了这庄子去!我们这些庄稼汉是想拦不敢拦,都怕极了那恶霸,这不,我大早的就跑这来守着,就是盼望你能回来。” 第五十八章 恶霸 一听讲完,云蕙便慌了起来,心里那是又急又气。 那李老头说着,又眯着眼朝云蕙几人看去,有些迷茫的问:“何管家,这主家可有来啊?” 何贵点点头,指着云蕙道:“这边是我家大小姐,这庄子的主人。” 李老头大喜,赶紧道:“快!快!快!那恶霸估计都打上门了,再晚点,那小娘子估计清白不保!” 云蕙将手中的两只幼兽往云开怀里一丢,在李老头催促间便心急火燎的朝着庄子跑去,一路过去,等跑到了山脚下,就已经看见不少围观的村民围着路在那儿推推嚷嚷的。 一胡子拉碴,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立在道路中间,许多的人在一旁看着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李铁匠,亏你还是我们村的人,居然也勾搭起外来人,跑来欺负弱女子,我都替你爹娘感到羞愧!” 一大婶在一众敢怒不敢言的人群中,到是胆子大的站出来一步,指着那李铁匠大骂了句。 不过再看看她那粗壮的腰肢,身量高挑,从气势上虽比不得李铁匠的一身混气,但也不逞多让。 李铁匠轻飘飘看了她两眼,默默甩了甩手中的大铁锤,漫不经心的在空中甩出个圈来,又快速垂落在地面,那重重的铁锤砸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哼,光是听声音,就觉得这东西极重。 李大婶有些忌惮李铁匠的锤子,但眼神里担忧的情绪却掩也掩不住。 远处跑来的云蕙看了,锁定住了目标,拨开人群,只对着那李铁匠大喝:“给我让开!” 见又来了一位娇滴滴的女子,李铁匠先是眼神一亮,挤着一张满是横肉的脸淫笑着,嘴里下流的话张口就来:“哟!哪里来的小美人?且让哥哥我好好瞧...” “砰!” 最后一个瞧字未出口,那李铁匠便被云蕙提起身子给丢了出去。 一旁围观的村民瞪大了双眼,惊魂未定。 李大婶一双眼睛却亮闪闪的,仿似见到了宝贝一般,在众人呆愣之际,已经跟随着云蕙的脚步朝着半山腰的庄子而去。 云蕙心里慌张的很,早就乱了神,哪里管其他,出手直接快准狠,根本不给人留时间。 她这会担心的要命,既担心蕴香会不会有危险,也担心细荷会被玷污,她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值得拥有一辈子的幸福人生,怎能被一恶霸给欺凌而毁了她一生? 等到了庄子前,云蕙看着面前场景,先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那村子里人人口中的恶霸,此刻还在外面砸门。 门口围着三个青壮年,为首的是一个比刚才守山路的李铁匠更为壮实的一人,生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一双虎眉,怒目圆瞪,长得似那活阎王,瞧着就让人害怕。 三人正在砸门,手中那大铁锤抡成了风,将那大木门撞得“砰砰砰”响。 木门上已经清晰可见三条大裂缝,只需这几人在捶打几下,那厚重的木门便可被打破。 恶霸头头嘴里也是下九流的话,不好听,很刺耳。 大门内,云蕙正瞧见细荷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她正拿着一把菜刀,颤颤巍巍站在那儿。 又用视线搜了搜,这就是一个两进的宅子,她找了找,最后在厨房的水井里瞧到了蕴香,那孩子瑟瑟缩缩的藏在木桶里,看起来吓得不轻。 看清楚了她们的状态,云蕙的怒火也达到了巅峰。 想也不想,她大步流星朝着那门外三人而来。 恶霸头头听见了响动,回头望去,乐了,嘴边嚷嚷着:“今儿是好运连连,屋里躲着一个美人儿,这又来了一个投怀送抱的!” 另两个壮年也是哈哈大笑,那目光将云蕙从上到下打量了个仔细,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云蕙的脸蛋和凹凸的身材。 这一看,更是让云蕙恶心,她大步而来,手掌一挥,那恶霸头头的脸竟被她扇到了裂了三条大缝的大门上去。 门被这么“哐当”一下,竟是分裂开,砸在了地面,细荷站在院子里,一脸紧张,下一刻却在瞧见了云蕙,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小姐!” 云蕙眼眶也是有些湿润润的,好险,要是她在来晚一步,细荷恐怕真的是要被人玷污了去。 那两个跟班,先前还嚣张的冲着云蕙笑,现在云蕙来了这么一手,直接就将他俩给唬住了。 云蕙瞧也没瞧,一只脚踩了一下那恶霸头头的肩膀,只听那恶霸头头“啊!”的一声尖叫,云蕙只当没看见,径直踩了过去。 “你没事吧?” 云蕙一边问,一边将细荷手中的菜刀给拿过。 细荷摇摇头,神色间轻松了不少。 那恶霸头头被自家两个跟班给扶了起来,而被云蕙踩住的那只右手,竟是断了。 “小妞,好手段!不过你且给我等着,老子叫上我十个二十的弟兄来,到时候绝对要你好看!” “砰!” 话刚落,恶霸头头又被人一脚给踢飞在地。 “你就是叫上百来人,爷爷都能把你们给打瘸咯去!” 何贵后脚赶了过来,一听这人嚣张得,他就手痒痒的要揍人。 那恶霸头头悲催的在地上默默流泪,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是遇到了一个两个的高手,妈的!老子的脸都丢尽了! 两个手下又默默扶了一次,在人前灰溜溜地跑了。 那李大婶从一旁窜出来,高兴的鼓掌,对着云蕙就道:“女英杰啊!” 完了,又凑上前对细荷关心道:“好孩子,那人没欺负了你去吧?真是一对天杀的,平日就爱在相邻里横行霸道,以为跟了道上混,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咱们杏花村是惹不起也打不起,你别怪大婶没来帮你,实在是我们大家平日都被他欺负惯了,没人敢出头啊!” 细荷摇摇头,满含感激道:“哪里能怪大婶你们,这些日子里也多亏了大家的照顾,不然我们早就被那杜良栓给欺负了去。” 那杜良栓瞧上细荷不是一天两天了,前边都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偶尔上前骚扰下,但都有李大婶这些人明里暗里给帮忙挡了。 不过是因为前日吐蕃破城,昨日许多的大户人家都大车小车赶到了恭州躲难,偏云蕙她们没回来,于是杜良栓几人便觉得细荷的主子没了,也便没了给她撑腰之人,这才在今日一早就来闹事。 第五十九章 送礼 李大婶听完,连连摆手道:“平时庄子上都多有照顾我们,就是那按时收的粮食也比其他好些庄户收的少,今年收成不好,庄子上了解情况,又特意减了一成租子,可以说,我们杏花村的村民都是受了这庄子东家的恩惠,你是东家的人,又带着东家的小娘子来,我们高兴之余,就怕怠慢了你们,现下因为恶霸的事,没能帮上忙,大家都感到羞愧呢,所以,你千万别说什么感谢了!” 细荷笑笑,刚要说什么,突然呀了一声。 转过身想要提醒时,却见身旁的小姐已经没了踪影。 这会云蕙已经到了厨房,厨房后面有一口水井,云蕙快步走过去将绳子一提,那木桶便提溜了上来。 蕴香正小心翼翼的睁着大眼睛朝头顶上看。 当看到是云蕙的时候,她先是一懵,瘪了下嘴,就朝她委委屈屈喊了一声:“娘!” 然后便红着眼睛嘤嘤哭了起来。 云蕙心揪的疼,赶紧将孩子给抱了出来,拍着她的背道:“没事了,乖,没事了。” 而后赶了过来的细荷便瞧见了这般母慈子孝的情景,她驻足原地,欣慰地瞧着,却没过去打扰。 ...... 一番收拾后,庄子大门是要重新修建的,好在这整个后山都是他们的,阀几根木头做料子也是既方便又快捷。 蕴香受了惊吓,这会正抱着云蕙的手不撒开,云蕙神情复杂,内心思绪波动。 这还是第一次瞧见她的孩子如此依赖自己,那种感觉无法言语,却深深触动着她心底的柔软。 云开这会儿默默上前,双手环抱在胸前,但那胸前的衣襟却是鼓鼓囊囊的。 云蕙见状,猛然回想过来,忙着吩咐细荷道:“这村子可有羊乳?若是有,帮我去换一小桶来,若是可以,每日都能送一小桶最好!” “哦,有!李大婶家便喂了好几头的羊。”细荷虽有些好奇云开那衣襟内是什么,但是手边却已经自动的去寻找木桶换羊乳了。 “蕴香,去睡会吧,待会娘让你细姨给你温一碗羊乳可好?” 蕴香瘪了瘪嘴,那羊乳惯有羊腥气,便是热好了也有,她从小就爱挑嘴。 云蕙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道:“娘最会做羊乳,保证你爱喝,行吗?” 也许是受了惊吓,蕴香乖巧的点点头,云蕙这才将她放进屋子的大床上,盖好被子,见她睡着了才离开。 二进的院子,当初细荷一来便将后院的东厢房给蕴香当做了卧室,而一旁的主院却是收拾的干干净净,云蕙进去,发现隔间内的卧室干净整洁,大床上的棉被又香又软,在打开一侧衣柜,里边按着云蕙的体型,放着好几套的衣服。 这一切,都是细荷一个人很用心的去收拾的。 出了后院,一进庭院内,何贵跟阿福两个正在搬木头,见了云蕙,何贵招呼了一下,道:“这新门估计要放几天水,这两天我就跟阿福守着大门口休息好了。” 云蕙先要拒绝,但再一想,那恶霸杜良栓离开前,那满眼的狠毒,她便觉得还是小心得好。 答应了一声,只是说道:“那夜里你们可要穿厚点,现在天凉,可莫要着凉。” 几人说话间,外边细荷就回来了,她手里拎了个空桶,在她身后还跟着先前见着的那位李大婶。 李大婶笑吟吟的,两个腮帮子肉鼓鼓的,很是亲切。 只见她手上还拉着一头母羊,跟着细荷走进了院里。 她一双眼睛仔仔细细望着云蕙看,然后笑道:“您就是东家吧!” 云蕙也笑着点点头,她对这位李大婶颇有好感,先前众人面对那个李铁匠时都不敢吭声,就这位大婶还敢呛两句。 李大婶眼睛亮亮的,牵着那头母羊拴在了种在庭院四角的一颗杏花树上。 “嗨!刚才细荷来问我要些羊乳,我想着既然东家需要,干脆我就牵着一头过来好了,这一来是想感谢东家对我们杏花村的常年的照顾,二来也是转达我们的歉意,毕竟细荷姑娘差点出了事,我们却袖手旁观,实在是羞愧!” 李大婶说着突然撇撇嘴,转过头朝门外喊了一声:“还藏在外边干什么?还不快进来谢谢人东家这些年来对我们的恩情!扭扭捏捏的,还不如我这个女子!” 话落,大门口便探出了一个脑袋,那脑袋刚出现,又见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接着三个四个大脑袋,就见一群人很是不好意思的抱着东西走了进来。 这些人里,云蕙就只认识李老头一人,他杵着拐,身侧站着他的老伴,那老伴抱着一个蓝布盖着的篮子,轻轻放在一旁的八角石桌上,掀开蓝布,里边整齐的放着二十几颗鸡蛋。 有了李老头老伴先出头,后边的人都齐齐朝着那八角石桌上放东西,也有放鸡蛋的,也有放两把子新鲜蔬菜的,还有直接拎了活鸡活鸭的,更有刚从河边钓上来的鲜鱼,刚放好,就瞧着那鱼活蹦乱跳的从石桌上掉落在青石地板上打滚。 石桌子放满,大家就往石桌下边塞,不一会的功夫,那周围就被堆积成了小山般。 云蕙几个都看的愣神,还是细荷推了推她,然后小声道:“小姐,我没法拦,他们执意要送来。” 片刻,心领神会的云蕙微微笑道:“谢谢大家一片好意,其实你们很不需如此的,毕竟都生活不易,再说我也未有怪大家的意思,刚才细荷也跟我说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大家的帮忙,才让细荷跟我女儿能安安生生在这庄子上住着,所以,我才是要多谢大家的!” 说着,云蕙朝大家拱了拱手,又是福了一礼,那边何贵跟云开几人也是很有礼貌的福了一礼,这般恭谦有礼,倒让这些人有些惭愧,说实话他们实际都没做些什么,就受了东家大礼,于是更加歉疚,赶忙回礼,只恨不得日后若那恶霸再来,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来出头的,不然就实在是对不住东家的一片礼待。 第六十章 哇!好可爱的猫儿 云蕙福了礼后,就对细荷道:“也不能白收了大家的礼不回,这样吧,你去为他们估估价,算作银子付给他们吧,也不能白收不是?” 细荷应了声,就转身回屋去拿银子了。 这边,乡亲们只说不用,云蕙又劝了几句,刚好细荷拿了一包碎银出来,于是半推半就的,就一一收下了。 一个院子实在也装不下太多人,大家又闲谈了几句,人就慢慢的散了。 李大婶是最后走的,走前,她满脸欢喜的望着云蕙,仿佛要将她人给看穿一般,然后才喜滋滋道:“东家,你今天揍人的身姿真是棒极了!” 说完,就扭着腰走了。 云蕙顿时汗颜,她怎么感觉这位李大婶的目光望着自己那么的毛骨悚然呢? 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云蕙便自己拎了木桶去接羊乳。 望了望石桌上一堆的东西,心里慰藉,这刚还在愁今晚上吃什么呢,还担心菜不够,这不瞌睡来了,便有人给送枕头。 “细荷,你来收收捡捡一下,然后再看看,拿出点吃的做膳食吧!” 云蕙双眼也是亮晶晶的,天知道她有多饿,这两日走来,吃的少,一路还奔波,简直又累又饿。 细荷也是瞧见云蕙清减了些,有些心疼,挽起袖子便决定今晚拿出她的绝活来,一定要让小姐跟大少爷他们吃个舒服! 云蕙拎着桶蹲在那母羊身下就开始发呆,望着母羊,手却不知该如何操作,她逞能了,做羊乳虽是会,但这挤羊奶却没经验。 还是细荷看不过去了,上前当着云蕙的面就开始下手,一下两下的,那小木桶便被白色**给灌满了。 见云蕙看过来的眼神,细荷颇觉得意,道:“小时候住在边境,那边地势开阔,多是草原,我们村落到处都会满山坡放牛羊,就是那时,学会的这挤奶的活,从前是没机会,现在上手,还感觉有些生疏。” 这还生疏?云蕙光看细荷三两下的就搞定了一桶羊乳,还生疏? 细荷瞧出了云蕙的表情,补充道:“要知道这挤奶也是大有学问,手法很重要!手法到位,羊一舒服了,这羊奶就更多了!” “哦!” 云蕙深表理解,不多话,起身便拎起羊乳向厨房走去。 细荷知道云蕙藏着几手做菜本事,嫁给苏文谦那几年,为了做贤妻良母,每日都会洗手为他做羹汤,时日一久,自是熟稔。 不过细荷还是屁颠颠地追了过去,主动占了烧火的位置,无它,让云蕙来烧火,那跟烧了这间厨房也没区别了。 两只刚出生的小奶虎还嗷嗷待哺,云开从抱着这两只开始就一直没松手,跟着云蕙进了厨房,站在门口巴巴守着。 细荷见火势刚好,那专门炖汤的砂锅里正热着羊乳,便很是好奇的朝云开望去。 “大少爷,您怀里揣着的是什么啊?” 云开见里边更暖和,朝里面挤了挤,凑近火炉,才扒了自己衣襟一片,适时露出了两只没睁眼的小老虎。 细荷先是哇了一声,便见她道:“好可爱的猫儿!” 云蕙跟云开一顿,先时见她哇的一声,还以为这人是被吓到了,结果是把人家日后的猛兽给认成了猫。 不过也确实跟猫儿很像,若是忽略它们身上那些的那些花纹,到确实是像只花猫。 细荷最见不得这般小的猫儿,一颗心瞬时柔软得不行,尤其其中一只突然张嘴打了个哈欠后,细荷两眼睛都开始冒泡泡了。 一刻钟后,羊乳被熬好了,云蕙装了一碗给蕴香温着,便将剩下地放温,抱着小白虎一点一点地喂了起来。 她也是头一次照顾,手中的勺子已经是家中最小的,但放在小白虎嘴边,依然有些大。 喂的羊乳也是倒进去了一半,流出来了一半。 云开在旁沉思,随即就见他开口道:“明日正好我要进城去一趟,顺便找个铁匠铺专门定制一个小勺子罢。” 云蕙略过定制勺子这事,望着云开问:“这几日外边乱的很,你也看到了,那恭州城外到处都是逃难进城的人,你明日进城怕是不太容易。” 今日他们只不过是在城门外路过,便已经看到了守城的士兵正对着每一位进城的人登名造册,担心其中会有细作混入。 官府虽是这般说的,但她却注意到那些士兵尤为对出生云台府的人特别关注,这样一举动不得不让云蕙警惕。 云开没有察觉,只道:“我届时早些出发便可,进城虽麻烦,但又不是不能进,此次进城,主要是想去重新置办一副银针,不然弟弟我扎得的一手好针法就要浪费了!” 他呵呵笑着,确实,云开有一手好针灸,云台府时,便有一副趁手的银针,可惜当初逃离得匆忙,竟是未带,现在就算想到了,恐怕也再拿不回来了。 云开这人就像是天生就适合做大夫,天赋异禀,三岁便会辨别药材,十岁时,便将祖父的医术看得滚瓜烂熟。 便是如今,也是醉心医术无法自拔,若身边没有趁手的东西做辅助,想来确实不习惯。 这般想着,云蕙便道:“明日我也没什么事,便我去吧,你留在家里,蕴香这几日被吓着了,我担心她会生病,你就留在家替我看着,放心,阿姐知道你惯用的东西,别忘了,你那副银针还是我送给你的。” 直接抢下了云开会拒绝的话,说的他哑口无言,转身想想,心思就转到了蕴香身上,他点点头:“也是,等会我给她把把脉,可惜药箱没带来,不然给她喂点我制的安神丸也好。” 话题便就这般岔开了,两只小白虎从出生到现在,总算是吃饱了一顿,小肚皮鼓鼓的,特别的可爱。 云开闲着无事,跑去找了何贵,要了几根剩下的木头,自己一人在那儿摸索半天,阿福走近了一瞧,却见他在按着猫窝搭架子,雏形已经出来了,阿福也跟着帮忙,反正做门的木头要晾晒几日,这会没事,刚收拾了会庭院,空了手正没事做,这不,就也给自己找点事来做了。 一个猫窝做的还是挺快,云蕙给上边垫了厚厚的褥子,这才将两只小奶虎放了进去。 第六十一章 细作 晚上,细荷做了一大桌子的热菜,煲得黄澄澄的鸡汤,没有一点油沫子,云蕙不顾形象咕咚咕咚喝了三碗,又夹着菜吃了好几碗饭。 自从告知了大家自己食量之后,云蕙便是真的敞开了吃。 唯有不明真相的蕴香在一旁看的咋舌,她惊奇的摸摸云蕙的肚子,实为奇特道:“这肚子也不大啊,那些吃的装进去怎么也不鼓啊?” 被自己亲生女儿调戏,云蕙脑门有些黑线,她吃的意犹未尽,摸了摸吃的有八分饱的肚子,站起了身来,伸了个懒腰,顿时睡意就袭来了。 细荷默默放下手中的碗筷,抹了下嘴,就立马跑了出去。 等云蕙这边跟云开几个说着话聊天的时候,细荷就走了进来,说道:“小姐,我给你放了水,快去洗洗吧,洗完了在舒舒服服睡个觉!” 云蕙这两日的经过,还没有给细荷说过,但细荷也知道他们这几日一定过的不好,就看云蕙那沾满了泥的绣鞋,和一身泥点的衣衫,在联想下这两日发生的事,就知道他们过的很是狼狈。 所以她自是体贴周到的想到了一切,并做了。 深感细荷的体贴,云蕙满心一笑,然后就溜达着回了后院,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 一夜好眠,翌日,云蕙一大早便起身洗漱,穿戴整齐后,便只跟何贵打了一声招呼,便先出去了。 恭州城外难民越来越多,甚至有些人还衣不蔽体,常有两三人抱坐一团,在寒冬的风中瑟瑟发抖。 云蕙派了好一会队,才拿出手中的路引,那士兵瞧了两眼,问道:“水都城人士?” “是的。” “也是逃难而来的难民?” 云蕙摇摇头:“并非,家在恭州附近也有产业庄子,今日只是想进城买些生活所需而已。” 那守门的士兵又认真瞧了瞧路引,没发现什么不对,又见云蕙穿着讲究,与外边那群难民实在天壤之别,就放路让她进去了。 云蕙拿回自己的路引贴身放好,便朝着城内走去。 一走进城内,里边仍旧繁花似锦,两边挤挤攘攘有卖花灯的,卖烧饼的,卖饰品的应有尽有,云蕙走走瞧瞧,越往深处,越瞧着热闹。 街上人来人往,却丝毫不见他们脸上有任何慌张,好似距离几十里外的水都城被破,与他们毫无瓜葛一般。 外边是一群无家可归的难民,在寒风刺骨中瑟瑟发抖,城内却温暖如旧,人人脸上依旧昂扬着笑意。 云蕙默默注视了一会,便找着记忆去了东街一间叫会心堂药铺而去。 这会心堂不仅是买药看病的地方,自家弟弟那银针自是也只有这个地方才有做工最好的,从前送给云开的银针便是在这里买的,今日不过重来买一回。 会心堂很大,占了东街半段铺子,里边坐堂的大夫就有十来人,光是外出问诊的就不下五人,此药铺名声倒是不错,大夫医术也是有目共睹,卖的药也是童叟无欺。 刚进了会心堂,便有小厮招待,见云蕙气色红润也不像是来看病,小厮很客气的问道:“不知姑娘这是来买药材还是?” “我想来你们铺子买一套银针,不知可有?” 小厮礼貌的笑答:“自是有的,姑娘且稍等,我去取来。” 云蕙点点头,就在一侧站着等候。 那小厮去的快,来的也快,就见他手里捧着一套银针来了,外边包着的是一块羊皮套,入手细滑,这皮子处理的倒是不错。 一共七十二根银针,跟跟细如毫发,云蕙见了满意,这一副比之前送的那套还要不错。 “就它了,你替我包起来,算账吧!” 小厮欣喜,这般爽快的客人不常见啊,“唉!一共三十两,客人请这边来。” 小厮引路去柜台付账,云蕙爽快的递了三块十两一锭的白银,那柜台上的掌柜拿着小秤称了称,准头没差,小厮便将银针递给了云蕙,银货两讫,交易便成了。 买了云开想要的东西,云蕙又在成衣铺子里逛了逛,买了几身男子的衣衫,又买了几十斤的棉花,扯了二十几尺棉布准备回去了做几床被子,庄子上东西并没有添置太多,细荷只给她准备了不少,却来不及为阿弟跟何叔几人准备便被恶霸骚扰到不敢出门,因此,昨夜里,家中那三个男人裹在身上的被子都很勉强。 又选了让人包好,付了银子,便准备拿着东西回家了。 因为东西多,云蕙便在街上转的时候,在篾匠铺里买了个大背篓,将东西狠狠往里塞,力气大的缘故,那些看上去很膨胀的棉花倒是像瞬间被榨干了空气般,干瘪瘪的扣进了背篓里,但也还是装的满满当当一背篓。 那布料卷了好几卷,重叠在了背篓上,云蕙那绳子绑紧了,整个背篓瞬间便感觉有了百来斤的重量。 云蕙看上去细胳膊细腿的,却见神色平淡,半点眉头不皱一下就背上了身,然后在抱着一个大布包,轻轻松松就往外走,这一举动看的篾匠铺老板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巳时,这东西买完后,已经午时三刻了,走到城门口附近时,肚子早就饥肠辘辘。 见一旁有家面馆,几张桌椅板凳上都坐了人,每人一大海碗面,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一下便勾起了云蕙的馋虫。 找了一个空位,放下东西坐下,叫了一碗牛肉面加两个肉包子,那小二便去忙活了。 这会城门口外依旧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那守门的士兵挨个的询问,登记造册,看路引。 就在这时,那城门口便一块寻人启事栏上,竟然有府衙去贴了一张黄纸。 府衙很快贴好便走了,他们刚走,就有许多的好事者上前围观。 有不少人边看边念出了声,但人多嘈杂,七嘴八舌的,并不是听的很清,云蕙立着耳朵,也没去用自己的视觉去查看,只听那些人的说话声。 逐渐的,云蕙的脸色便慢慢沉了下来。 因为她听到了这几个字眼,吐蕃与南夷破城神速,屠杀两座城的百姓,其原由在于大元出了细作,而这细作便是郑老将军一党,而接应那些蛮子的人,是云台府人士。 此告示是一个悬赏榜,知情人士若发觉身边的人有异常,皆可来告发,若高发真实,既赏白银千两! 第六十二章 难民抢劫 无耻!可悲! 云蕙心中只想起这么两句话来。 若前世记忆在今世没有发生变化,那么这一切应该都是出自显王之手。 可这么做又对他有什么好处?就算坐上了皇位,这拱手相让的边关,如何又有那般好拿回的? 耳边是百姓们的讨论之声,有人不信郑老将军是叛徒,不相信他是卖国贼,但显然,这样的呼声很快就被一旁守城门的护卫军给围住,毒打了一顿。 事后便再没瞧见有人出来替郑老将军说一句话了。 云蕙无声讽刺,心中道了一句古人诚不欺,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祸千年。 她很是替郑家一门忠烈不值,偏偏她只是一小人物,还是个自身难保的小人物,也是跟许多的人一般,敢怒不敢言。 牛肉面很快便由小二端了来,吃了面兼两个肉包,云蕙放下二十个大钱,便起身离去。 出城时,一样需要检查,云蕙递过自己的背篓跟路引,那门卫看了看,见不是云台府人,就没再多究查,于是云蕙这趟出行倒是很顺利。 等回到杏花村时,已经是未时了。 今儿难得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太阳照下来暖烘烘的,云开百无聊赖的在庭院的八角石桌旁坐着看医书,蕴香正稀奇的逗着两只嘤嘤叫唤的小奶虎玩。 云蕙一走进来,这两人便瞧见了她。 云开神色一亮,笑了起来:“阿姐回来啦!” “娘!” 蕴香有些害羞,但眼中的欣喜溢于言表。 自从昨日她扑进自己怀里哭了一场,便对云蕙亲近了不少,这是云蕙乐见其成的。 放下手中的东西,细荷便已经闻声从里屋走了出来。 先将为阿弟,何贵跟阿福买的冬衣递给了他们后,云蕙又拿出了那套羊皮银针。 云开早就等得急不可耐,一把接过就打了开来,“阿姐,谢啦!若是明日阳光也像今日这般好,我一定要上山去采药草!” “那记得带上阿福,你俩作伴,我也放心很多。” 云开笑笑:“那是自然!” 说完话,云蕙便和细荷抱着那一堆棉花跟棉布一道回了房。 两人埋头赶至着棉被,直到太阳落了山,屋内点上了油灯,两床厚厚的被子才赶至完成。 “今晚,至少他们都能盖得暖和些了。” 云蕙摸着被子感叹道,这会厨间有何贵掌勺,晚膳也是做好了,正巧阿福过来叫吃饭,细荷便将叠好的棉被交给了他。 阿福摸着这两床柔软又厚实的棉被,心中欢喜,便透露在了脸上。 就这般,又是过了几日,云蕙本是想到了恭州后,歇过几日便干脆带着家人离开这里,去到安全的地方生活。 只是前两日进了趟城,竟是发现最近检查分外严格,尤其对来自云台府的人格外谨慎,细细想来,应该是云台府百姓被屠戮一事而担心。 云蕙自己住在水都城八年,她倒是早就将自家的户籍迁到了那儿去,路引自然而然也换成了水都城的。 但自家阿弟的路引却实实在在是出自云台府,若说那府衙官兵一个个的将出自云台府的人问个一清二楚为了什么,其中原因十成都是担心云台府被屠杀一事有知情者活着。 毕竟那夜,大军撤得太匆忙,整个云台府虽说都被屠戮得一干二净,但谁知道会不会有漏网之鱼存在? 云蕙坐在屋内靠窗的榻席上,隔着厚厚的棉被,坐上去只觉绵软。 一旁还窝着两只小白虎,吃了几天的羊奶,身体开始慢慢长大起来,前两日抱在手里还能牢牢抱住它们全身,这两日便抱不牢了。 榻席中间隔了张小桌子,蕴香正规规矩矩坐在上边习字,虽写的歪歪扭扭,但好歹静下心写了两个大字。 “娘!” 这不,在第二字一旁,空白的地方被一滴墨侵染成一片墨团,显然是蕴香停笔一顿造成的。 云蕙有些迷茫的转过头来,一瞧便了然于心,刚要让她静下心来好好习字,外边何贵便瞧了门。 看他神情就知是有事来找自己,于是云蕙只好道:“算了,今日能拘着你写上两个大字已是不易,且先去玩会,待会回来继续。” 前两句时,蕴香满脸是笑,结果在听得后两句时,脸上便耷拉了下来,瞬时便有些想发脾气,但抬了抬眼皮瞧了云蕙一下,还是低着头,小声道了句知道了,就穿鞋跑了出去。 何贵这时也走了进来,云蕙起身走到了外室,请了何贵一道坐在了椅子上。 “何叔,外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何贵皱着眉,点点头,道:“刚才这个杏花村的村长来了我们庄子一趟。” 来了一趟? 云蕙微蹙眉头,她倒是未发现这村长到自家啊?但又想了想,应该是有什么事相求,估计人家何叔没把人放进来,不然,就按照她的感知,也能感觉得到人。 “是有什么事吗?”云蕙问。 “是有,不过这事我觉得不该我们出手,于是听罢便将他拦在门口没让进。” 就在今日,他们刚将大门安好,那厚重的木门,看着就比先前那个扎实。 何贵见云蕙没反应,接着又道:“最近几日,汇聚在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进不去城不说,刺史大人更是半点表示也未有,哪怕在城外为难民搭个帐篷都无,那些难民又冷又饿了好几日后,见城内进不去,便朝着周围的村落而来。今日杏花村便有不少难民拥挤着闯进来,抢走了不少乡亲的粮食,这不,那村长见没法了,就求到了我们庄子上,想让我们想想对策,我想着前日你对我说的那事,未免多事发生意外,便拒绝了。” 从恭州回来,云蕙便找了个时机将自己在城内所见告诉了何贵,至于自家那个整天只醉心医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她想了想,便没告诉。 山下杏花村因为这些年租种云蕙家的上等水田每年收成都不错,又因为她给这些人少算了不少租子,这年年积攒下来,也是过的比别村要富裕得多。 因此,家家户户存粮自是不少,如此富足,难免会被难民盯上。 云蕙磕了磕桌上的杯盏,想了想,道:“外边的事,我们确实不欲多管,这些天里,应是少惹风头才对!” 第六十三章 深夜盗窃 只可惜的是,云蕙这边不欲惹风头,偏偏风头来找她。 夜深人静后,一家人逐渐熄了灯睡去,后院里,云蕙在开辟的一个温泉池里泡了良久,起身擦干了水后,刚披上里衣,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来。 后院院墙外似乎有不少攒动的人头,熙熙攘攘,好像是想要爬上院墙翻进来。 这一察觉,令得云蕙快步穿了外衣往门外走,主院卧榻上,苏蕴香睡得正酣,最近几日,为了促进母女感情,云蕙倒是将她抱在自己屋内睡,反正孩子也还小,一张床,两母女撒欢的滚也滚得开。 不过这会,云蕙却小心翼翼将门给关上,又跑到一侧耳房摇醒了细荷。 “大小姐,怎么了?” 细荷睁开眼,迷茫的望着云蕙。 云蕙小声道:“外边有动静,你起身去我屋里,陪着蕴香一起,我出去瞧瞧。” 细荷有些惊愕:“这么晚,会有什么动静?” 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难道是有财狼虎豹下山了?” 这倒也不惊奇,往年雪天里,也会有猛兽下山吃人的案例,他们又住在半山腰上,细荷第一时间便朝着这方向想去。 细荷说完,拍了拍胸脯,“还好这庄子的院墙修的高大结实,想想,那些猛兽应该进不来。” 云蕙笑了,意味深长道:“猛兽自然进不来,若是换成人就未必了,你快些去主屋里守着蕴香,我要去瞧瞧到底是些什么牛鬼蛇神,竟是在我们墙外打探。” 细荷一惊,快速从床上翻了下来,穿上衣衫便随着云蕙出了耳房,朝着主院而去。 东厢房旁的回廊上,何贵也披着外衣朝着这边而来。 见云蕙正杵在庭院当中,先是一愣,道:“小姐是也发现了不对劲?” “嗯,我先前未睡。突然感觉外边有动静,便出来看看,何叔,你是否发现了什么?” 何贵黑着脸,点点头:“外面围了一群的难民,看他们样子,是想要偷偷翻进来抢劫了!” 白日,便有难民窜进杏花村来抢劫,这到了夜晚不想来的更加凶猛了。 “何叔,我跟你一起出去,把那群难民给打下山去!” 云蕙适时已经从边上顺了跟扫把。 何贵瞧她那副样子,心下不由抽抽,也好,外边人多,屋里似乎除了这看着弱不禁风,实则爆发力极强的小姐,其他人便真不行了。 “我刚叫了阿福去前院守着少爷,你跟我一道出去吧,但记住,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云蕙点点头,真到了关键时刻,吃亏的可不一定是她。 从上次单手揍恶霸后,她便觉得自己的形象都变得高大起来。 院墙外,一群难民围着结实的墙无动于衷,有人去山下抢了一架梯子来,刚搭在墙上,正要往上爬,便见那面墙从里边探出了一颗头,悠悠地盯着他们一群人看。 这一颗头不是别人,正是云蕙,恰巧她也正爬在梯子上,欲想坐在墙头朝外面看个究竟。 “呦呵,竟然是个女的!别怕别怕!大家伙赶紧爬上去,听说这户人最富裕,里边肯定藏了不少吃的,还有钱财,不拿白不拿!” 有人在下面嬉笑着,云蕙听着那声音有点熟悉,但一时也想不起是谁。 下边的人被这声音一怂恿,便齐齐要往上爬,云蕙见状,手抓住那竹梯一个用力,扑通一下,有两人便跟着竹梯一起倒在了地上。 “强闯民宅,不怕我去官府告你们吗?看你们这模样,也不像是哪个山头的土匪,怎的,这是要犯法啊?” 云蕙坐在墙头冷幽幽开口。 “告官府?呵!现在那官府哪有空管我们?你倒是去请啊?请的来算我输!” 那熟悉的声音在人群里又发出声来,云蕙顺着声音总算是找到了源头,看清了人,她便笑了。 这不就是那日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杜良栓李铁匠几人嘛。 以为隐藏在难民中,便真隐身了? “那你便来试试,今儿要是让你们翻了进来,也算我输?” 云蕙两脚垂在墙上,竖了个大拇指朝自己指指,然后一脸轻蔑望向众人,接着道:“给大家一个机会,不然别说待会我做事心狠手辣,念你们还没对我这儿造成什么损失,现在就离开,我就当今晚这事儿没发生,但谁要是那么不开眼,想到我这儿来抢劫,那么不好意思了,刚才那个说话不太利索的人看到没?就是手上还缠着绷带,眼神也不太好的那人,那就是前日惹了我的下场!” 一群人朝着云蕙指着的方向望去,那恶霸杜良栓在人群中确实是太过显眼,试想有几个难民饿了几日还能有杜良栓那般壮实的?说话声音还中气十足,简直就不太像难民。 杜良栓一看自己被云蕙认了出来,心里哎呦一声,但脑瓜子倒是转的飞快,赶紧道:“笑话!你一个小娘们,细胳膊细腿,凭的是哪点能把我打成这般?我这身伤都是那儿王八羔子吐蕃人打的,要不是命大,哪里能逃到这里?” 这番话倒也像那么回事,何况这些难民目前为止最恨的人便是吐蕃跟南夷,若不是他们,又哪里会让大家流离失所,失去至亲? 一时间,难民看云蕙也就没多大的忌惮,都到了这地步,不进去抢点什么都说不过去! 瞧着这大宅子修的也气派,想来那缠着绷带的人说的没错,这家肥的很呢! 这样想着,那倒在地上的竹梯便又被人立了起来,为防止云蕙在上边又如先前一般,轻易就推开了竹梯,于是就有几人在下面握紧了竹梯,想来,那女子再怎么用力,也推不动了。 云蕙翘起唇看着,见那些人的动作不免就觉得好笑。 她起身走到那竹梯的位置坐下,看着人爬到了面前,是个面黄肌瘦的男人,眼见自己就要爬上墙头,望着墙内若隐若现的画面,眼里都开始要冒绿光了,瞧着拦住去路的云蕙,那人冲她吼道:“给我让开!不然我就把你给扔下去!” 云蕙挑眉:“把我扔下去?” 那人打量了她一番,一阵奸笑:“不扔也可以,陪我睡一晚也不错!” “我呸!你也配?” 云蕙脚一用力,朝着那人心口踹去,恶心的说道。 第六十四章 深夜盗窃(二) 这一脚,云蕙踢得不是很用力,但那人却被这脚力给踢的连竹梯一起给摔落到了地上。 “啊!他爹!你咋啦?你咋啦?” 下边想起了嘈杂的声音,云蕙看去,见是被自己揣倒的男人,这会面色苍白的躺在地上,人群里冲出来一个妇人,抱住这人就大哭。 哭就哭吧,那妇人哭了一会就抬头冲着云蕙骂道:“该死的贱人!那蛮子怎么就不来弄死你!你好好的活着,我们却那般惨!家没了,儿女也没了!偏偏老天爷还不给我们留活路,城门不让我们进,饭也不给吃!这是想要我们死啊!” 妇人掩面哭泣,周围的人似是感同身受,不一会便有人站出来要云蕙赔钱,不然便要报官。 云蕙冷着脸,“报官?你们倒是去啊!不是说官府不管吗?我也很想知道,等你们把官兵叫来,看看他们是抓我还是抓你们这群强闯民宅的土匪?” 难民也愣住了,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若那官府会管,他们又哪里敢来做这档子事? “不管了!既然翻墙不行,我们大家就去撞门!还不信了,那大门撞不破!” 那杜良栓怂恿着。 大家一想也对,先前本是想悄悄地潜入,偷拿一些吃的便跑,所以才没有惊动这家主人,但现在看来,翻墙是不行了,那大家就光明正大的强闯好了! 一群人便开始往前边的大门而去,云蕙默默从墙上翻下来,准备去前院,便瞧见下边四个人都瞪着大眼睛望着自己。 “阿姐!” “娘!” “大小姐!” “大小姐!” 云开,蕴香,细荷,阿福,四个人注视着自己,云开先问道:“外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听着像是有人要闯进来,难道是土匪?” “跟土匪也差不多!你们都留在这里别出去,我去前头瞧瞧情况,何叔也在前院呢。” 云蕙拍拍阿弟清瘦的肩膀,便加紧步子往前去。 走到前院的庭院时,大门外已经被人点燃了火把,新做的大门还能闻见一股新木味道,门是好好关着的。 何贵站在门外,在他脚下,是几个欲要撞门,却被他打倒在地的难民,一旁围着的人皆都一脸小心翼翼的瞧着何贵,显然,比起云蕙,何贵满身煞气更容易让人胆怯。 “谁再踏进我房门半步,就都准备好缺胳膊断腿的醒悟吧!” 难民又不经意朝后退了一步,比起饿肚子,缺胳膊断腿更吓人。 何贵扫了扫周围的人群,除了前排的还有些不甘心外,后排的人都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走吧走吧,这家是硬茬,啃不动,还是走吧!” 人群里有人说着,一些人便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就这般,人群便松散了大半,还剩下的一看,好家伙,竟都是杜良栓的人。 何贵鄙夷的朝着杜良栓道:“看来那天的教育你是没放在心头啊。” 他摩擦着手掌,朝杜良栓几人走了两步,何贵走了两步,杜良栓的人便一同后退了两步,何贵又迈了一步,那杜良栓跟着也后退了一步。 “呵呵!”何贵冷笑。 杜良栓眼神阴翳,见他唇角摩挲,以为要放狠话,哪知却听他道:“今天算你厉害,兄弟们,咱们走!” 几个人哪里来,便朝着哪里麻溜而去,竟是比那难民退得还要快。 何贵拍了拍手上并未存在的灰尘,瞧了两眼周边零星站着的人,地上还躺着两个没起来,他冷笑了两下,转身便要进屋。 哪知先前被云蕙一脚踹地的男人婆娘居然疯也似的扑上来,“站住!把我男人伤成这样就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何贵转过头望去,那眼神凌厉似锥子,将还要说话的妇人吓得哑声。 “你好生想想你男人这样难道不是活该?我没打断你们这些强盗的腿已是好心,怎么?还想要勒索赔偿吗?” 何贵吐出这几个字,幽幽朝着她望去。 云蕙站在门内瞧了片刻,见那妇人瑟瑟缩缩,已有了退意,于是便准备转身回房,哪知刚一转身,就瞧见云开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心中暗叹自己刚才关注外边太过专注,已是忘了身后的动向。 “阿姐,外面是不是有人受伤了?我想出去瞧瞧,要真有人受伤,也好及时医治。” 云开这样子,让云蕙一愣,“阿弟,那外面受伤的人,可都是曾想要闯入我们家中抢劫的,这样的人,你也要救?” 云开很不赞同,摇头道:“我刚才也听见外边的动静了,那些都是群难民,若不是活得太艰辛,谁愿意走到这一步?都是群可怜人,我们做不到将自己的米粮分出去,但至少也勿要伤害他们啊。” 说罢,便拿着云蕙为他买的银针出去了。 大门外,那妇人本要扶着自家男人离开,云开却站了出来叫住了他们。 “等等,让我为他看看吧!” 那妇人有些警惕,云开却拿出自己银针解释:“我是大夫。” 或许是这句话,让那妇人有了点松动,只听她问:“你不会是想框我?” “框你图什么?” 被问住了,那妇人露出苦笑,他们还有什么能被框的? “来吧。” 妇人将她男人扶着靠坐在大树下,云开上前摸了摸脉,望了望男人胸口上的脚印,良久,才道:“胸口受伤,淤血积结,待我扎两针,将窝在心口的淤血放出,因无多大碍!” 说着,云开便扒开男人衣襟,开始施针,几针下去,男人便吐出了两口血来。 妇人紧张的抱住男人双臂,问着他难不难受,就见那男人大吸口气,道:“顺畅了,顺畅了!老子憋了半天,这气上不去下不来,真窝火!” 云开见状,淡淡起身,又去一旁为另两位男子把脉,见他们没什么事,才收针。 “起来吧,你们都没什么大碍!” 何贵见云开那模样,挺了挺胸,小样,我是那般下手没分寸的? 躺地上的人一听,竟是没事?那为何手脚都痛得那般厉害? 两人咬牙动了动,手脚是好的,看来这痛不过是伤到皮肉,于是忙起身跑了。 第六十五章 可怜人? “少爷,天凉,夜间露水重,小心着凉,与我一道回去休息吧。”何贵说道。 云开点点头,便往回走。 “等下!云大夫!云大夫!” 树林间有人影飞奔而来,何贵眉头一皱,想瞧瞧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想要捣乱,却见林中奔来的人竟然相识。 “赵小哥?” 何贵低声叫了一遍。 云开也看了过来。 那赵辉神情焦急,在云开面前便直直跪了下来,“云大夫,求求你再救救我大哥吧!那日我们分开后,本是想去城里找大夫,结果门卫士兵瞧我们是些乡下人,身份低微,竟是不允我们进城,就这般,我们在城外滞留了好些时日,大哥的病情竟是又被耽搁下来,没有药来治疗,现在是越发严重。” “求求云大夫,救救我大哥吧!救救您了!” 赵辉磕起头来,声泪俱下,诚恳又卑微。 云开动容,忙问:“你大哥呢?” 赵辉见云开这般,神情一喜,指着树林道:“爹!娘!快!快将大哥带过来!” 树林里便走出了赵父赵母,赵父背着赵大走到了云开面前,云开上前查看,正如赵辉所说,他的病情因为拖延,如今已经伤及肺腑,现如今人虽是半睁着眼,但意识却很薄弱,时不时咳嗽两声,竟是呕出了血来。 云开朝着屋内一指:“将人带进屋吧。” 赵辉神色更是松了下来,这就好! “等等!” 大门里,云蕙神色冷然站在那儿,淡淡望着赵辉道:“先前那群人在这里欲要抢劫时,你们在哪儿?” 赵辉一愣,“我,我们,云大姑娘,请勿怪罪,我们确实是在那群人中,但事先确实是不知道这里便是云大姑娘的宅子,事后知道了,我们真的就没在上前闹事,真的!您相信我们!” 云蕙轻轻一哼,“即便你事先不知道,但事后瞧清楚了后,见我们有难为何不上前帮忙?” 那赵辉赶紧解释:“云大姑娘息怒,不是不帮,而是不知如何帮,何叔与大姑娘您的身手我们都心知,就算没有我们,那些人也奈何不了你们,可是那些人都同我们一般,皆是可怜之人,要我对付他们,我,我无从下手。” “阿姐,现在救人最重要,有什么事,能否事后在论?” 云开提醒着,显然他不是很赞同云蕙现在把着大门的模样,这与他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的阿姐不同了,如今的阿姐,变得沉着又冷心。 云蕙没理会他,眼神直直盯着赵辉,仿佛要把他的一切都看穿一般,“你不是不想救,你恐怕从认出我后,第一时间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要是我跟何叔没能抵抗住那些难民,让难民进了我的房子,你们便可顺手牵羊,若是难民拿我们没办法,你便跑出来苦苦哀求,反正我那傻弟弟心软你是知道的,跪求着也就能动摇他的心了。” 云蕙每说一句,就像是说穿了赵辉的心一般,按说赵辉这人看着也不像是那么背信弃义的人,云蕙他们可谓是救了他们一家好几次,这样的恩情,如何能让他动歪心? 可偏偏,人就是这般,都已经陷入泥潭里了,谁又比谁干净? 赵辉却摇摇头,苦笑道:“大姑娘,你真是高看了我,你们是我恩人,我既在认出你后,又为何会多此一举去抢劫?有一点你说的没错,云大夫确实是个心软的大夫,因此我早在认出你后,便决定等事后来求云大夫的。” 赵辉说的很是坦荡,照着先前大家一同逃难的经历,确实让人难以怀疑此人有什么坏心。 但云蕙依旧默不作声,心中冷笑着,若她没有在先前墙头上注意到他与杜良栓的交头接耳,可能她就真的相信了。 一时,云蕙也有些哑口无言,因为他与杜良栓说了什么,她听的相当模糊,因为那会难民人数众多,个个都在七嘴八舌,还有人朝着墙头爬来,一时分了神,若是真让她听见了,这时也能拆穿了他。 “阿姐!” 云开已经有些生气了。 云蕙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见云开瞧着自己眼神所带的失望,她叹了口气,道:“救治可以,但不可以带进来。” “不行!这人便是风寒入体,若是一直在外边待着,时间长了,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云蕙依旧不为所动,云开着急,上前拉住云蕙道:“阿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父亲叫我们的做人道理,难道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还是说,在你眼里,人命已经一文不值?” “我说了,人你可以救,但就是不能带进来!” 云开气愤,“呵!什么世道变了?什么要想活着只能改变自己?我看这都是阿姐你为了自己的说辞!说白了,就是你变得越来越冷心冷肠了!” 说着,云开便指着远处还未走远的男人,跟扶着他的妇人道:“是,那男人想要翻墙而来偷窃是不对!但试想想,若不是生活所迫,他会想要来做这般下贱之事?便是他做错了,你如何对他也好,可千不该万不该下脚那般狠吧?竟是差点将人给踢死!” 云蕙颇有些心凉,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似真如阿弟说的那般,自己已经成了那冷心冷肠之人。 “在你看来,他们都很可怜,而你想要拯救他们,而阻止这一切的我,竟是显得尤为可恶起来?” 夜间,寒风刮过,云蕙却是觉得那吹在身上的风都比不得心底的寒凉。 “少爷,听闻这山脚下杏花村有好几间没人住的屋子,要不现在我带着人去村长那儿,要间屋子来可好?” 何贵从中插话道,若是这会在不岔开话题,他都担心下一刻姐弟二人便要各奔东西了。 “好!何叔你带路吧!” 云开只是失望的瞧着云蕙,转身便踏步而去,而赵辉一脸惊慌失措,上前对云蕙说道:“云大姑娘请见谅,我们这就先告辞了。” 云蕙淡漠的转身没理会,朝着后院走去,转过影壁,就瞧见细荷正默默等在那里。 她拿着一件披风,一见云蕙过来,便将那披风给她披上,“小姐,以后少爷会明白您的苦心,莫伤心,他们不理解你,我理解你!” 第六十六章 翠翠,红霜 山下,赵辉一路走来很是愧疚,便对云开道:“云大夫,是不是因为我们的存在,让你跟大姑娘生了嫌隙?若是这般,等大哥的病好了,我一定上山去负荆请罪!” “不用了,我跟阿姐不过是在观念上有所不同罢了。” 说着,云开叹息一声,便不再多言,加快了脚步跟着何贵朝前方的路走去。 一日,雾蒙蒙的天色,看上去便晦暗的很,已是午时,这天却像是已经到了傍晚般。 云蕙坐在桌上,看着一桌子的人,独独却少了云开,不禁问道:“阿福,你家少爷呢?” 云府已经算是没了,现下阿福便对云开换了称呼,改重新唤少爷了。 阿福:“去杏花村了。” 云蕙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没让阿福继续说了。 赵大的伤很重,治疗了一周,病情依旧时好时坏,云开这些日子经常要下到杏花村去医治,今日一大早的,人便又被赵辉请着离开了庄子。 “蕴香!” 大门外传来了小孩的软糯声,餐厅摆在前院主厅里,厅堂的大门正敞开着,正好能瞧见外边庭院的模样。 而宅院的门只是半掩,不一会便瞧见两个梳着包包头的小女孩探着脑袋出现在影壁处。 “翠翠!红霜!” 蕴香开心的叫起来! 那两个小女娃不过五岁的年纪,一个是村长家的孙女,叫李红霜,另一个是李大婶的小女儿,名叫李翠翠。 云蕙笑着揉了揉苏蕴香那毛茸茸的脑袋,这孩子在这村子上住得有那么长的时间了,从前在水都城时,从来都是一个人玩耍,也就一个苏韫竹陪着,有时,那苏韫竹要读书习字,大部分时间,蕴香都是孤单的。 现下到了杏花村,倒是在短时间内,找到了两名岁数相当的玩伴。 “快进来!吃饭了没?没吃就上桌来,坐蕴香身旁,一起吃。” 李翠翠望着一桌子香喷喷的米饭和肉菜,咽了咽口水,点点头道:“吃过了,但是还想吃。” 云蕙瞧她这憨憨的模样,觉得可爱,笑着道:“那快些上来,再吃点垫垫肚子!” “好!” 李翠翠说着,利索的爬上桌,细荷这时已经去了厨房拿碗筷过来了。 那边李红霜却有些拘谨,颇有点想吃却不好意思的模样,云蕙瞧了,也赶紧招招手:“红霜快过来,挨着蕴香坐,这儿有你爱吃的糖醋里脊,快来吃点!” “快来吧红霜,这肉真好吃!” 李翠翠早已不客气的塞了一口糖醋里脊,将两边的腮帮都挤得鼓鼓的,说话时,没忍住,哈喇子都险些掉下来。 李翠翠嚼吧两下就吞咽了下去,没办法,这肉真是又好吃,又好嚼! 细荷瞧着也是欢喜,为了照顾蕴香,她将那里脊做的特别软嫩,说是入口即化也不为过。 李红霜到底是没能忍住诱惑,有小伙伴招手,便也爬上了桌,开心的吃起来。 李翠翠许是随了她娘的个性,十分的开朗,吃个饭的时间,竟是多了不少欢声笑语,让沉寂许久的饭桌也增添了许多色彩。 饭毕,云蕙将为蕴香熬得山楂水,端了三碗来,让三个小家伙都喝下。 那李翠翠眨巴眨巴几下,喝完还很是享受了一番,“蕙姨,你这儿的水都那么好喝!” 李红霜也是小脸红扑扑,很认真点点头。 蕴香见两人喝的香,自己也爽快的将一碗山楂水给喝完了。 云蕙瞧见,夸了她两句,这孩子平日里爱吃甜,却不爱吃酸,那山楂本就是酸酸甜甜的味道,比起纯纯的糖水,蕴香竟是有些挑味。 “娘,我想出去玩玩!” 蕴香可怜巴巴抓住云蕙衣角,因为她年纪小,且最近外边也不太平,云蕙是不允许她到处跑的,何况前日好不容易答应她跟着这两丫头出去玩时,还差点把自己给走丢了。 于是云蕙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蕴香瘪起嘴来,那李翠翠瞧了,倒是替她说好话,“蕙姨,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好好看着蕴香的!上次的事一出,我娘把我屁股都打肿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屁股,这一次我都一定会将她看好的!” 李翠翠说着,不由得小手还摸到了自己屁股,像是在回忆些可怕的事情,看她那小模样,云蕙“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大小姐,要不我陪着一起去吧,有我看着,相信小小姐不会有事。” 阿福这时站出来说道。 云蕙见蕴香都快要哭了,又想着这些天里她确实还算乖巧,便点点头,“好吧,出去一定跟紧了阿福,可别到处乱跑!” 蕴香眼睛亮晶晶的,嗯嗯两声,把头点的跟小鸡啄木似的。 两个小女娃,一人牵着蕴香一只手,便欢快的踩着步伐出去玩了。 阿福也小心翼翼跟着后边,小跑着出去。 等人都走了,屋内便只剩下云蕙、细荷跟何贵三人,顿时,才热闹不久的屋子又冷清下来。 “何叔,今日是否是你当值带着乡民巡逻杏花村?” 何贵摇摇头:“今夜才到我。” 从那日夜晚被难民骚扰后,何贵跟云蕙商量了一下,与其自己防来防去,不如主动出击。 便找来杏花村村长,让他组织村中青壮年来,分成四队日夜交替,每日都在村中巡逻,以免又遇上有其他的难民突袭。 何贵便是其中一队队长。 云蕙想了想,问:“最近那赵辉一家在杏花村可还安分?” 何贵思考片刻,有些疑惑道:“从住在杏花村后,倒是日日在家,没见着怎么走动,不过这赵辉人缘颇好,几日功夫,便与周边邻里的关系处的很好了!但是有件事我倒是觉得奇怪。” 云蕙:“什么奇怪?” “赵大的病总是时好时坏,眼见着有好转了,一夜过去,病情却又加重了几分,少爷为此都跑了好几回,那赵大患的也不是疑难杂症,怎的治起来如此麻烦?” 何贵这话也恰好说到了云蕙的心坎里去。 突然的,她想到从云台府跑出来的那日,赵辉将他们请去家中,求着云开治疗赵大时,她站在屋外等候,视线却越过院墙朝内不经意的一看,所瞧见的一个画面。 第六十七章 背故事 距离吐蕃跟南夷攻城已过去半月,总算在腊八节那天,朝廷派下来了钦差到恭州,开放粮仓,并建邺官眷太太们捐赠的棉衣棉裤。 至此,恭州城外的难民,总算是在腊八这天,换上了厚厚的冬衣,也能捧着热粥果腹了。 当然,朝廷不仅是派来了钦差,更是新派来了一支十万大军,由朝中新贵领头的年轻将军带领。 大军而至,恭州城门大开,百姓夹道欢迎,都想一睹将军风采,不过那将军冒似性情冷淡,快马加鞭,匆匆领着大军从恭州而过,直往前方水都城方向而去。 “那将军冷面怒眉,瞧着便是厉害人物,这下好了!那蛮子跟南夷人猖狂不了多久了,总算该滚出我们大元地界了!” 阿福拍手欢喜着。 今日大早,天不亮他便跟着许多乡亲一道跑去官道上看热闹,回来后便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 “厉害?能有郑老将军厉害吗?人家才是真正的英雄,就是现在,那些蛮子听了老将军的名号,都要颤抖几下,哼!你懂什么!”细荷白了阿福一眼,端着托盘过来,上边盛放着六碗腊八粥。 “细荷慎言!” 何贵赶紧制止道。 细荷撅着嘴,很不高兴,放低了声音道:“本来就是,如今朝堂都是些瞎子!那般好的人,凭什么就说别人是卖国贼?别忘了,那蛮子突袭的时候,老将军都已经被绑着到建邺了吧!试想想,人家还怎么与蛮子勾结?” 何贵黑了脸,“这话你在家里说说便是,不,以后都别提!小心隔墙有耳可知?” “知道了!” 细荷愤愤不平,将托盘放到八角桌上。 “何叔也不用这般小心,总之屋里的都是自家人,说说便是了,但细荷你还是多收收这幅表情,何叔这样说你,也是为你着想,你什么都好,就是听不得人污蔑郑老将军,虽然我们这些老百姓都知道老将军肯定是被冤枉的,但如今外边形式比人强,老将军已经被当今圣上砍了头,人都没了,我们便是在下边小声叨咕也无用,反倒是被有心人听见了,还要来倒打一耙。” 云蕙耐心的劝着。 细荷呜咽着点点头,“大小姐你不知,也许老将军已经记不得我了,可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对我的恩情,当年便是他亲手将我从蛮子手里救下来的,他还摸过我的头,给过一颗糖给我,那时,我就觉得老将军分外亲切,就像是我的爷爷般亲切和蔼。” 众人沉默了,良久,还是细荷自己强撑着笑容道:“我知道何叔是担心我这副模样到了外边会吃亏,你们放心,这话我不会再说了,大家快来喝粥吧,今儿是腊八,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别让我破坏了小姐少爷的心情。” 云蕙抓住细荷的手,递过一碗熬得浓稠五色腊八粥来,“你也快拿着吃,眼看也快到了年节了,过几日我们俩一道去城里逛逛,买点节气要用的东西,说来,今年这个年,还是我们几个许久后的一次团圆呢。” 从前云蕙嫁了人,便是苏家的人,过年自然是在水都城,而云开却是独自一人在云台府过的,所以云蕙才有此说法。 云开坐在八角桌一侧,静静吃完了手里的腊八粥,淡淡道了句:“我吃好了,便先走了。” 有了给赵大医治后,杏花村便也知道云开是个大夫的事,如此,便常有村民来寻他出诊,今日,云开便是要去到村里为人瞧病,顺便在看看赵大的伤势。 说来云开也为他治疗十日,这十日里,先时赵大的病情反反复复,那高烧是退了又烧,烧了又退,弄得云开云里雾里,按说他把了脉,就是受了凉,但次次离开时,都着重吩咐了赵父赵母要时刻记得莫在让赵大着凉,偏偏第二日依旧烧得厉害。 于是云开便在诊治的第五日选择了留下,夜间选择亲自照料,如此两日后,赵大的病情总算是稳定下来,但人却因为连续发烧数日,将喉咙给烧坏了,发不出声,人也乏力,日日是醒得少,睡得多。 至此,云开便会常去探望这位患者。 云开这会起身要走,云蕙默默看着,没说话。 他们这样的态度实则已经持续了十日,就从她阻止赵辉一家进门后,云开便一直对她淡淡的,交流也少了,便是饭桌上,也常是一言不发。 云蕙望着阿弟背影发呆,手边被人轻轻拉着,她望去,见自家女儿正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娘,我也想出去玩。” 云蕙:“你的大字可有写完?” 蕴香点点头,“写完了!” “那这些日子我给你讲的故事可有背下来?” 蕴香想了想,点点头。 云蕙又道:“想要出去玩可以,那你便把我曾给你讲过的那些故事背一个吧!也不用全须全尾,只要抓住核心要髓便行。” 蕴香这下放松了神色,若要一字不漏全背下来,她今日也别想出去了。 于是便挺了挺背脊,朗声道:“从前,有一名首辅,他为人正直,忠臣,一直是个忠君爱民的好官,但因为他的存在,阻碍了奸臣道路,于是,那奸臣便绞尽脑汁想遍办法,终于想到了一处栽赃嫁祸的方法,诬陷首辅为官不仁,甚至还贪污百姓民膏民脂,因此,首辅便被砍了头,还累及家人,一同被灭了族。” 蕴香背完了,有些雀跃,问:“娘,我可以出去了吗?” “我日日给你讲不同时期的名臣被陷害的故事,蕴香,你可知道这些故事含义?” 蕴香摇摇头,见她茫然的样子,云蕙又问:“那让你背的这些故事你可又清楚?” “大抵是忠君爱国的官爷爷被人陷害了,那些陷害他的人都是坏人。” 云蕙见状,道:“也好,你只管清楚这些也可,还记得娘给你讲过不少诬陷的方法吧?” 蕴香:“记得!刚才那个故事里,便是因为奸臣悄悄串通了忠臣家中的人,将一些莫须有的证据放进了忠臣的家里,因此,诬陷才会成功。” “既然你都明白,娘便没有什么问题了,去吧,去玩吧。” 云蕙叹息着摸了摸蕴香的头,“别忘了,那忠臣一人被害,可连着遭殃的却全是与忠臣有血亲的家人。” 第六十八章 空口白牙的诬陷 蕴香梳着两个双丫髻,两边都别了一朵小铃铛,摇头晃脑时,便会发出叮铃铃的响声,看上去小巧又可爱。 云蕙又看了看,才放手。 “娘,那我去玩了?” 云蕙摆摆手:“去吧。” 如此,蕴香才转身朝外走去,脚步刚踏出门槛,身后又传来云蕙的声音:“是去找翠翠跟红霜吗?” 蕴香没回头,只嗯了一声。 “记得早些回来。” 蕴香点点头,小小身影便消失不见。 云蕙安静地靠在榻席上,眼神随着蕴香消失的身影而变得缥缈起来。 又是一日午时。 六人照例围在桌前用午膳,本又是一天的平静,不想这时大门却被敲得梆梆作响。 何贵放下碗筷,道:“我去开门。” 敲门声很急促,大家因此都放下了碗筷,齐刷刷朝着庭院方向望去。 便见由何贵在前头领着几个穿着府衙差事的官兵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个官兵,蓄着两撇胡子,人至中年,一双眼睛虽小,却炯炯有神,身高中等,顶着圆盘大小的肚子,挺了挺道:“你们这里谁是主子?” 云蕙站了出来,刚要说话,便听云开在一侧开口道:“正是在下!” 官兵头头上下瞧了他两眼,正色问道:“你可是姓云?” “正是!在下姓云,单名一个开字!” 官兵头头崛了噘嘴,“嗯,云台府人士?” 云开一顿,道:“正是!” “那没跑了!来人,将这个卖国的细作给我抓起来,带走!” 官兵头头招了招手,一旁手下便拔出刀来围住了云开。 云开怒道:“官爷这是何意?我云某何时成了卖国贼了?” “哼哼!当然是有人告发了你,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闲得慌来这一趟?这名字,地方都对上了,难道还能让你抵赖不成?” “抵赖倒不至于,没做过的事又要如何抵赖?官爷,这凡事抓人都要讲究一个证据,您红口白牙,信口拈来便称我阿弟是细作,如何又能服众?” 清脆的声音从云开身后响起,官兵头头朝门内望去,便瞧见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淡漠的神情。 “临死关头还想狡辩?也罢,那便让你们死个明白吧!去,把证人带上来。” 官兵头子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让身边小弟去带人,那小兵便朝着门外走去,不一会便见一行人被带了进来。 来人便有赵辉一家,除了还躺在病床上的赵大,赵辉三人都齐齐带到,而一旁的,便是让人意想不到的苏余氏与苏大山二人了。 何贵一瞧见这几人,眉头便开始紧皱,指着赵辉道:“倒是没想到,这救人倒是救出了一条蛇来!” 云蕙瞟了眼云开,见他神色也不好受,想来也是,自以为是维护了可怜人,但到头来,反把自己变成了东郭先生。 官兵头子瞧着两边人的眉眼官司视而不见,只冲着赵辉几人道:“说吧,把你们告发的内容都说一遍,免得人家还以为我们这些官兵仗势欺人。” 那赵辉朝着官兵头子拱了拱手,然后又望向云开,满面的愧色,道:“云大夫,对不起了,虽然您救了我大哥,但面对家国仇恨,我也只能对不起您了!您是细作这事,我无法遮掩,我的良心也是无法让我违背着替您隐瞒,所以,请原谅我!” 说着,赵辉便朝云开跪下磕了一头,额头碰在青石地板上时,还听得见那“砰砰”响声。 “我呸!说什么呢,什么时候我家少爷就成了细作,我是他贴身伺候的人都不知这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阿福呸了那跪在地上赵辉一口,恨恨说道。 “阿福兄弟,我且问你们,冬至前三日,你们是否从云台府方向朝着水都城走去?我家住枇杷村,因为大哥受伤,正急着出村寻大夫,正巧便撞见了你们。” “当时我本以为是遇见了救星,高兴着将几位带到家中,但没想到的是,接下来没过多久,那蛮子的大军便也跟着而来,原先我也是没多想的,但从瞧见了城门口挂着的告示,我便觉得奇怪,于是在家反复日夜琢磨,越琢磨便越觉得这事情十分巧合,你们说说,怎么你们出现在我们枇杷村的时机就那么巧呢?怎么前脚你们一来,后脚那大军便赶到了。” 官兵头头手里拿着镣铐和铁链,笑着道:“怎么样,没有什么话说了吧!” 云开冷淡开口:“简直是一派胡言!就你这莫须有的罪名便要往我脑袋上扣,莫不是想那千两白银想疯了?什么叫我们前脚而来,那蛮子便后脚赶到,就因为巧合,你便胡乱诬陷我是细作?这个栽赃也显得太过于没有水平了吧!” 赵辉见状,却是不慌不忙,问:“云大夫莫急,没有证据,在下自是不敢随意冤枉了您去!” 一旁苏余氏等了半晌,终见是到了自己开场的时候,忙抢话道:“我有证据!我有证据!我亲眼瞧见过他们跟那蛮子有过交谈来往,当初我们大家一同逃难,但凡是被蛮子抓住的,通通都惨死在了刀下,只有这女人,偏偏被蛮子放了水,她就对着那蛮子丢了几颗石头,那些蛮子便装晕过去,给了她逃亡的机会!试想,若是这其中没有点什么牵连,那杀人成性的蛮子如何能就此放过她!” 比起刚刚赵辉诬陷云开的那些证词,显然苏余氏这个证词更为令人觉得合适。 “云大姑娘,你可还有话说?”官兵头头问道,瞧他那模样,就是明摆着在看好戏。 云蕙无声的笑了,她望了望苏余氏,又望了望余大山,转而又看向赵辉一家,赵辉将头挺得直直的,那赵父眼神转动着,不知在想什么,而赵母却是心虚垂着头,让人瞧不见脸。 “这便是我与吐蕃人的勾结证据?” 苏余氏轻哼着:“当然不止,我还知道,有一份你与吐蕃人来往的书信正放在你的枕头下,云蕙,你可敢叫人去查查你的屋子?” 苏余氏很是得意,仿佛已经早就预见云蕙被拷上了镣铐的模样,叫你这个贱人敢将我给仍在深山之中,害的我深陷深山多日,这笔账,便是要在今日好好和你算算了! 第六十九章 祖母,你撒谎了 “呦呵!这位大娘,莫不是你成仙了,竟然知道人家私通书信的罪证藏在哪儿?” 因为官兵的到来,引起了杏花村人的注意,好事者都跟着来了,刚才发出的声音便是李大婶的。 她双手盘胸,一副不屑模样瞧着苏余氏。 苏余氏却没恼,反而翘起唇角来,说道:“我给大家介绍介绍我跟这女人的关系吧!实不相瞒,我是她曾经的婆婆,她前任丈夫的亲娘,喏,那个小丫头瞧见没,那便是我的亲孙女,那书信的位置自是我从孙女那儿问出来的。” 众人朝着苏余氏视线望向苏蕴香,见是个扎着包包头的小丫头,瞬间更是不屑起来。 李大婶指着苏余氏道:“可拉到吧!蕴香这年纪,大字还不识几个,如何又知道她娘在枕头下藏着的是什么?便真是书信,那么小的孩子又看得懂?” “怎么会看不懂?你们可不知道,我家这小孙女自小便随了她父亲,小小年纪,便已经识得百来个大字,那书信往来再不济,里边也有她能瞧的懂的,若不是这些天里我实在是想孙女的紧,常常偷偷的来探望她,与她说话间,听出了不寻常,我都还不知道,云蕙这个女人,居然是个卖国贼!不,她跟他弟弟一家都是!” 苏余氏说的无比畅快,完了回过头对着那官兵头子道:“大人,您现在就可以去派人去搜查,我敢断定,这些人觉得都是包藏祸心的坏人!想想前些时日死去的同胞,他们多无辜啊,他们多可怜啊!” 周边不少不明真相的人也愣住了,实在是苏余氏这人嘴巴虽毒辣,但句句都说到了人的心坎里,前些时日,这些人虽说没有遭遇过敌军突袭,但日日提心吊胆却是有的,更有嫁到水都城,或者云台府的女儿外孙惨死在了蛮子手下的,他们做长辈的便觉心痛。 官兵头子手一挥,一侧的官兵便蜂拥朝着院内而去,云蕙瞧了不动声色,云开却不堪其辱,想要怒喝,云蕙却拦住了他。 “让他们搜吧,我们清者自清,自是不会被这种荒谬的言论给陷害了的。” 云蕙如此坦荡做派,瞧在苏余氏眼里,便犹如热锅上的蚂蚱,又能蹦跶到何时? “蕴香,快来祖母这儿来,你来给祖母说说,你那日瞧见的书信上可有些什么?” 苏余氏招手朝云蕙身后的蕴香喊道。 蕴香动了动脚,最后还是躲在了云蕙的背后,望着苏余氏摇头:“祖母,你撒谎了,我从来就没有给你说过这些。” 祖母,你撒谎了! 这六个字宛如晴天霹雳,像一道炸雷般劈的苏余氏瞠目结舌。 “你说什么?你母亲跟吐蕃人的来往书信明明便是从你口中说来的,你现在怎么能说祖母撒谎呢?” “可我真的没有给祖母你说过啊,我娘说了,做过的事便是做过,没做过的便是没做过,做人要讲诚信,不可撒谎!” 三岁小儿,说话掷地有声,众人望去,都不住点头,一个这般小的孩子,便是撒谎也能看出端倪,何况苏蕴香讲得那般诚恳,一双眼睛水汪汪,纯真无邪,毫无一丝杂质,这显然就不像是撒谎后该有的心虚表现,而再看已经惊慌失措的苏余氏,谁撒了谎,不是一目了然嘛。 “你!你!你!” 苏余氏指着蕴香你你你没完。 这时,搜查的官兵也过来了,有人手里拿着个灰布包着的东西,递到官兵头子身边,道:“这是在后宅主院的大床里发现的,就压在枕头下。” 这话,像是激起了苏余氏的希冀来,因为那个东西像极了她塞给蕴香的东西。 头头打开了布包,里边不见所谓的通敌书信,却是却是个话本子,那头头翻开瞧了好几页,越往下翻遍越是无语,最后竟是将那话本朝着地上扔去。 有识字的伸了伸脖子看去,刚好瞧见那话本子摊开的两页,上边有一个醒目的标题,论忠臣良将被人陷害,死的冤不冤? 这么一看,便有人道:“这不是前几年卖得很火的一本论英雄死于陷害的话本吗?这本书写着古往今来不少名臣良将被冤下狱,死于非命的故事,当时一出,便引来不少人讨论,引为典故,引经据典呢。” 官兵头头瞟了说话那人一眼,无端的,周围讨论声跟着都闭了嘴。 “找到什么通敌罪证没?” “没找着,除了这个,其它稍微可疑点的便都没找到了。” 听着小弟的回报,头头便望向苏余氏,“这就是你说的通敌书信?老太婆,你可知平白乱诬陷人,也是要遭牢狱之灾的?” 苏余氏抖了抖身子,摆手道:“没有,小的真没有,那日我亲耳听见我那小孙女说的,她说她娘枕头下压着好多的信纸,瞧了几眼,挑了认识的字看,发现有不少与蛮子有关的事迹。” “你说的,是这本子上第三十二页里的一个故事吧,那是我讲给蕴香听的,最近这些时日闲来无事,便把这本子当成我小女儿的睡前故事讲给她听,蕴香才多大?又能懂些什么?怕是你成天就想着让我倒霉,所以听风便是雨,急不可待想要陷害我,苏余氏,你的心肠为何就这般歹毒?” 那话本子掉落在地半天了,直到云蕙报了个书页,才有人捡起来翻看,果见其内容便是讲了一位大将军在边关英勇善战,偏偏奸臣当道,暗中通敌,诬陷将军,使得那位将军被斩首的故事。 不过这偏故事,众人看了就看了,却是不敢说出来的,因为如今郑老将军的事迹可不就印证了这篇故事吗? 如今恭州城内,那是半点找不出一个替老将军说话的人,原因便是怕引火上身。 但不将其中故事讲出来是一回事,可却也算是对证上了云蕙所说的话,大家都看向苏余氏,从她先前得意洋洋自我介绍她与云蕙关系时,众人脑海都有一种,这两人一定不对付的事实来。 所以,苏余氏想诬陷云蕙,自然也坐得住。 第七十章 赵辉的梳理 苏余氏也慌了,云蕙三两句话,便将她的思绪给打断,她瞧见躲在云蕙身后的蕴香,便使劲那眼珠子瞪她,想不到这孩子在她面前时还挺乖巧,结果转眼便使坏! 亏得她还以为这死丫头一定向着自己! 哼!肯定是跟这贱女人待得久了,所以心被蛊惑了去。 “大姐!” 余大山拿手扯了扯苏余氏,苏余氏绷着脸,脑海里想着办法,最后她不管不顾,扯着嗓子道:“不管!就算这件事是误会,那那天我亲眼瞧见蛮子对她放水却是事实!大家想想,一个女人,便就是跟那位大姐一样膘肥体壮的,拿着跟鸽子蛋大的石块砸人,还是砸的那蛮子,你们觉得,能把人给砸晕吗?就算砸晕一个是巧合,可我亲眼瞧着她可是砸晕了两个人!这不是放水,还能是什么?” 被指着说膘肥体壮的李大婶“哎呦”一声,撸袖子就想上前打人,好在她男人悄悄拦住了。 “我可以作证!” 一旁的赵辉举手道:“我也亲眼瞧见了,当时我们大家朝着枇杷村后山逃跑,那蛮子追了上来,就见云大姑娘扔了几颗石子,便把那蛮子给砸晕在地。” 若要按照正常逻辑来想,几颗石子就砸晕两个身强体壮的蛮子,自然是不可能,所以,赵辉这话算是拿捏住了云蕙的命脉。 而苏余氏这时因为得到了盟友印证,忙不停的点头,“对!对!这女人我跟她相处了八年,她有几根葱我还是知道的!就凭她那小胳膊,遇上个女人,我可能当是运气,能弄晕,但撞上的可是两个杀过人,见过血的蛮子,她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就砸晕人?这唯一可以解释的原因,便是她就是细作,所以人家蛮子才会放她一条命!” “呵呵!” 云蕙听了半天,终于笑出了声,“苏余氏,既然你知道我的斤两,那可敢试试我砸你,瞧瞧我能不能把你给砸晕?就用一颗石子。” 云蕙手中静静躺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鹅暖石。 “你要干什么?你这个毒妇,你是见我掀了你的底,想要报复我?天啊!这官老爷还在呢,你就这般猖狂毒辣。” 苏余氏缩在了余大山身后,指着云蕙恨恨说道。 云蕙却懒得跟她费口舌,因为她觉得,就算自己说得过她,也是自己亏了,毕竟谁还跟个乱叫的狗计较? 于是她看向官兵头子,问:“既然这老太婆说知道我的斤两,觉得一颗石子砸不晕人,那可否要试试看?因为我觉得说再多,都不如行动一次,这样,才更能显出我的青白不是?” 那官兵头头也是个看好戏的,眼中精光闪闪,摸着两撇胡子,一脚将苏余氏踹过去,“你不是说你晓得人家有几颗葱吗?那你还怕什么?” 苏余氏身子颤抖着,望向云蕙道:“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伤害我,等我儿子回来,定要你好看!” 云蕙凉凉看着她,翘起嘴角,那鹅暖石便从手中朝着苏余氏脸门砸去。 “砰!” 正中额头,苏余氏还来不及叫痛,便晕了过去。 “哎呀,大姐你怎么了?大姐啊!” 余大山猛了,他摇了摇苏余氏,见她不似作伪,认真的晕了过去,于是手指向云蕙:“这不算,你欺负个老人算什么,当初你可是拿石子砸的壮汉.....” “砰!” 一颗石子又砸了过来,余大山先还没什么反应,但下一刻便抱住自己的膝盖呜呜叫起来。 “我的腿!我的腿!官老爷快救救我们,我的腿断了,我大姐也被她砸坏了头!哎呦!” 余大山抱着膝盖,疼的额头都发出了细汗来,看上去竟真不是作假。 云开默默走上前,给苏余氏把了把脉,又瞧了余大山膝盖两眼,站直了身,冷淡开口道:“都死不了,瞎嚷嚷什么?” 说完,便又回到了刚才站着的地方去。 云蕙拍了拍手,心情很好,对付讨厌的人,就要这样出手,若不是有官差在,她简直是想将石子往他们心口砸去,这还是留了手,不然苏余氏哪里只是晕倒,怕是死过去还差不多! “这下,我是否能证明自己的青白了?” 云蕙问官兵头头。 一颗石子便能砸晕人,还能砸伤一个年富力强的男人膝盖,若是巧合,那这天下巧合未免到处能遇见了。 云蕙见赵辉惊讶的瞧着自己,云蕙淡淡一笑,也是,当初逃亡一路,她并未展现出自己大力一面,很多危险都有何叔在前头搞定,哪怕那次遇上狼群,都是何叔挑大头,赵辉便觉得自己只是运气好罢了。 也是,瞧瞧自己的身姿,却是很难有人朝着自己天生神力这个方向去想。 “那又怎么样?云大夫,云大姑娘,我且问你们,冬至前三日的傍晚,你们是否是从云台府方向而来?” 云开紧拽着手,扬起头道:“是又如何!” 赵辉心中松了口气,随即冷哼一声,“好!你承认了就好!当时从你们到了村子不过一个时辰,那蛮子大军便齐刷刷赶到,云大夫,你说,这时间上是否是太过于巧合?” “这件事我事后反复想,日思夜寐也无法想通,那蛮子想要突袭水都城前,必定是要先包围住云台府,我知道,云大夫便住在云台府,若要是按照正常惯例,恐怕这会云大夫已经身亡在云台府了,又哪里会站在这里?” “仅仅一个时辰的差距,那蛮子大军便朝着水都城方向而来,且问,在蛮子大军未踏过枇杷村之前,他们在哪儿?” “自是在云台府!”那官兵头子悠悠开口,一双小眼睛打量在云开身上。 赵辉朝着官兵头子拱了拱手,接着他的梳理道:“没错!在云大夫几人来到枇杷村前,若是没说错,他们肯定是要先屠戮云台府的,而作为云台府的人,为什么云大夫你跟云大姑娘却没事?” “就算是云大夫你们运气好,逃过了一劫,从云台府逃了出来,那么作为大元人,自是要马不停蹄通往水都城通信的!毕竟谁都知道,一旦前线被攻,云台府跟水都城都将会被沦陷,这个时候,你们不跑去通信,是何居心?” 第七十一章 厚脸皮 “是!那天的确是我叫住了云大夫,因为大哥的伤确实等不得,但即便如此,云大夫你们就不能事先通知,好让我们全村人都能知道消息逃跑吗?你们可知,这失去亲人的滋味是有多么痛苦?就因为你们的私心,害的多少百姓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双亲!你们....” 赵辉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难过到说不出话,另一只手死死指着云开,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换个不明白的人,恐怕真的都要恨死云开他们了。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的所有想法始终都建立在,蛮子攻城时,我们都还在云台府,这样,你说的这段话才算是有可能成立。” “可是赵辉,你说了这般久,可问过我们在到达你们村之前,可是从哪里而来?你只说是从云台府方向,可要知道,云台府方向也有不少地方可去,这些,你可曾问过?” 云蕙站到了赵辉面前,一双冷眸淡淡望着赵辉,那幽暗的瞳孔仿似一潭见不着底的古井,看的赵辉仿佛要溺水般窒息。 “我,” “不过我很好奇,你左说我们是细作,右说我们通敌,但却不见你能拿出什么实质性证据,便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也不过是你随意捏造,这些话,便是我也能对你扑头盖脸捏造一通,我就想问了,你到底是何居心,为何这般想要害我一家!要知道,我阿弟对你们可是充满了善意,先是救你大哥在前,又收留你们在后,偏偏你拿不出证据,却还能捏造谎言诬陷我们于不义!” “这,是为什么?” 云蕙比之赵辉气势更强,她咄咄逼人,问出自己疑问,一步一步,竟是将赵辉逼到了墙角。 赵辉指着云蕙:“正是因为我们没有什么仇怨,我指证不是更加正常?我的疑惑也并不是空穴来风,若说那余大婶跟你有怨,她冤枉你还情有可原,可你们是我赵辉一家的恩人,若不是发现了你们有通敌的可能,我又如何会来指证自己的恩人?” 赵辉说的情深意切,云蕙却觉得这是天下最大笑话。 “哈哈哈哈哈!” 然而接着便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传来,那声音浑厚,让人难以忽视。 云蕙转身看过去,是官兵头头在那儿抱着肚子大笑。 见都望了过来,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拿袖子好好擦了擦,“没事,没事,恭州年年都有奇葩事,偏偏今年特别多!真好笑!那小子,你是如何做到一副欲要恩人死,还一副恩人莫怪我样子?你也教教我,以后我要是看谁不顺眼,我就这么弄他!” 众人嘴角抽了抽,望向赵辉时,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赵辉面露难堪,但他还是据理力争道:“那么我可以问下云大夫,当日你们是从何处而来,又可有认证?” 云蕙面露嘲讽,她望了眼云开,云开会意,说道:“早在冬至前五日时,我便随着我阿姐离开了云台府,那日你所看见的我们确实是从云台府方向而来,但却并不是从云台府来,我们真正来的方向是清水村!至于你说的证人,我想,可能是找不到了,因为,” 因为什么?自然是被蛮子给屠杀干净了。 清水村,是一个较为偏僻的村子,通往它的道路都是山路,从枇杷村去往清水村,那是要朝着云台府方向的官道走上一里地,然后从岔道上山,且要翻上两座山才能到。 如此难走的路,便是有亲戚在清水村的,家境稍微贫寒点的人家都不愿去打秋风,就因为山路难走,去了也要不到多少粮食,偏偏蛮子不辞辛苦,秉着麻雀也是肉的道理,硬是将清水村给掏空了,全村三十户人家,全都死透了。 因此,就算云开想要认证,也是没这个条件了。 赵辉:“就算云大夫是从清水村而来,那我可以问问,你是去做什么?别说是去治病吧?当时你可没带药箱,还为了这个做理由想拒绝帮我大哥医治?” “那还不是遇到了个跟你一样的人,本来我都到了云台府,要带着阿弟同我一道来这庄子小住,偏偏路走了一半,被人给拦了,那人也是认识我阿弟,跪着磕头硬要他去医治,你也知道我这傻弟弟心肠软,便答应了,背着药箱去的,为此还在山里住了两晚,在冬至前三日时才从清水村出来,没想半道上没走稳,阿弟摔了一跤,那药箱便滚进了山崖,所以等我们路过你们村的时候,自然又被你不由分说,劝着求着拉进了你家。” 云蕙说着话的时候,讽味十足,赵辉厚脸皮修得到位,倒是看不出羞愧,但赵母的脸确实悄悄红了。 赵辉:“没人作证,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人?” 云蕙冷笑:“你也没有证据,仅凭你的猜想,难道又不是在骗人?” “我算是看出来啦!这人八成就是为了那一千两的赏银而来,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银子面前,恩人又算什么?” 李大婶先前想揍人的冲动被自家男人给拦住了,现在让她说个痛快话,怼怼赵辉,心中可真是痛快! 人东家一大家子人是多良善的啊,偏偏这赵辉一家不知好歹,还敢那么不要脸说这话? 赵辉一哏,说不出话来。 官兵头头手拿着镣铐半晌,似笑非笑道:“闹了半天,就是几个人在一边瞎叨叨想赚赏银?还累得我跟弟兄几个白跑一趟?” 赵辉脸色难看,冲着官兵头子道:“官老爷,我若是冲着那赏银而来,便让我不得好死!试想想,我与云大夫一家无冤无仇,甚至他还对我家有恩情,在这样情况下,若我所说不是真的,那为何要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风险去揭发他们?而且还有余大婶作证,说亲耳听见了云大姑娘有通敌书信,为此,我今日才敢站在这里,想要为那些惨死的百姓说一个公道话!” 这便是想要摘除自己,哪怕这件事闹到最后无疾而终,他一句是苏余氏的误导,他自己不过是因为有所猜想,又在苏余氏下得到证实,才站出来的。 不过周围的人都不是瞎子聋子,谁又会真的相信? 第七十二章 嗑瓜子 “哼哼,我们哪里是对你有恩?分明就是记恨我们坏你好事吧?赵辉!” 何贵在一旁等了很久,总算是该到他开口了。 赵辉扬起头来,望向何贵,不理解问:“还望明言,我赵辉行得正坐得端,是恩便是恩,何来坏我好事一说?”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立场是与你们对立的,在世人看来,我更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可我也是个大是大非的人!在国仇面前,人人都得退后,这次算是我误会了云大夫和云大姑娘,实在是抱歉!” 赵辉冲着两人福了一礼。 “我话还没说完,赵小哥干嘛那么着急?” 何贵慢吞吞的开口。 赵辉没接话,但何贵却不管,他径直上前,走到了赵母面前,“我且问你,你跟赵辉是什么关系?” 赵母一听,迷茫的抬起头道:“自然是母子关系。” “是亲生母子?” “不是,是我的继子。” 何贵点点头,又问赵父,“老头,我问你,那赵大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赵父摇摇头:“自然不是,他是我这老婆子的儿子,赵辉是我亲生儿子,我跟她是二婚,她带着赵大改嫁到我家的。” 何贵这时笑了,然后面对着众人慢悠悠说道:“让我为大家讲个故事吧,这故事的主人公便从赵辉说起,十七年前,赵辉的生母因为生他的时候难产,不幸去世。所以直到他长到五岁的时候,身边都是没有母亲陪伴的。但偏偏这人吧,越是缺什么,便越是羡慕什么,他尤为羡慕小伙伴家的亲娘,也曾幻想过若是他的生母没有难产该多好。” 说到这,何贵瞧了一眼赵辉,赵辉面色平静,仿佛何贵讲的这人不是他一般。 何贵也没在意,继续道:“后来,就在他五岁那年,他爹便给他领了个后娘回来,这后娘年轻,漂亮!最主要是既温柔,待赵辉也特别的好,不似其他后娘,是真心的好!所以,慢慢的,赵辉便也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后娘。” 赵辉神色依旧未变,只是不屑的说道:“那又如何,这喜欢自己的娘不是很正常吗?难道我还要恨她?” “当然不用!只是你的这种喜欢太过了!已经生出了畸形的爱恋出来,赵辉,你不仅仅是喜欢你的后娘,你更是想将她占为己有!” 何贵大喝!宛如一道惊雷,震得在场的人仿佛晴天霹雳。 那官兵头头默默朝着八角石桌上坐去,又慢慢从兜里摸出了一把瓜子儿来,嘿嘿,这故事可真精彩,今日这趟倒也不虚此行! “你胡说!你个王八羔子,哪里的腌臜玩意儿!也来诽谤我?” 赵辉气的跳脚,竟是忘了先前的小心卑微,像是被抓了尾巴的猫,炸毛了开始。 何贵又是呵呵冷笑:“我诽谤?我可没兴趣对着一对狗母子乱想?要不是别人告诉我,我又从何而知?” “谁?是谁诽谤的我?” 赵辉疯了一样指着周围的人群问。 人群里自是无人回应。 但没人注意的时候,却有人从角落里慢慢走出来,一步一步到了赵辉跟前。 “老大!” 赵母叫了一声。 赵大好了? 杏花村的人都好奇的看去,这些日子以来,村里人都知道赵家大儿子病怏怏的躺在大床上,都以为哪怕治好了病,也得要废在床上了。 没想到是,赵母的一声喊,便叫出了此人的身份。 赵大身材高挑,魁梧有力,他一条腿走起来还有些跛,需要用到拐棍才行,长着一张国字脸,眉目硬朗,只是多日的病痛,唇角都是白的。 “娘。” 他喊了一声。 赵母一听这声音,瞬时眼眶便红了,“唉,你好了!太好了!” 一番母慈子孝的画面,看的周围人差点要感动了,却在这时,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嘿!继续接着往下讲啊!这个认亲的麻烦排下队好吧?等我们大家听完那段不位人知的伦理关系,你们再来认亲好吧?” 众人看去,见是官兵头子,在他一旁的石桌上,都已经堆了一小山高的瓜子壳,大家满脑壳的黑线,有人悄悄竖了个大拇指,心中后悔没在家里揣点瓜子来,现在回去拿还来得及吗? 何贵瞧了,瞬时觉得这人颇为顺眼,他看向赵大道:“有什么委屈现在都可以说了。” 赵大点点头,张了张嘴,却被一边的赵辉冲了过来。 “是你告诉他的对不对?是你说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你怎么不去死?不对,我不应该心软,我就该在你受伤那天直接要了你的命才是!” 赵辉抓住欲要在开口说话的赵大,几近疯狂大喊。 一旁赵母这下不止是红了眼,身体也颤抖了起来,“二郎,你!” “够了!老大,你说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赵父这会儿也颤抖起来,他望着自己婆娘那羞愧的样子,脸便黑黑的,这又是气的,又是羞的,有些东西不能多想,一多想,便是细思极恐,从前他觉得儿子孝顺后娘,是家里福气,至少不像别家儿子争来吵去,耳根麻烦。 如今细细想来,他儿子何止是孝顺后娘,那简直就是孝顺到体贴了! 便是亲生儿子赵大都不如赵辉这个继子体贴温顺。 赵大瞧了赵母一眼,赵母羞的捂面摇头道:“娘求求你别说,别说!” 赵大动了动唇,没法出声。 但都这样了,赵父又哪里还不明白?这便是贼喊捉贼,那赵母话到这个份上,不让人遐想都不能。 本来只以为是单方面,现在看来,两人之间没有私情都是不可能了。 “所以,这事儿赵大发现了,于是赵辉你便要灭口,但又有赵母求情,你便心一软,留下他命,但却要当个活死人是不是?” 官兵头头翘起二郎腿,惬意道,他觉得自己真相了。 活死人,便是有脉搏,但人却是昏迷的,这样的人,说实话,活着还不如去死。 “那日,你虽拼命的求我阿弟为你大哥治疗,但在阿弟给你开了药方后,明明你家有药,但你却将那药给扔了一半,谎称没有,你本来是想让赵大半活半死,只是没想到的是,一场敌袭先是打乱了你的计划。” 云蕙开口出声道。 第七十三 一场戏闭 赵辉这人说是个聪明有心计的人也算,但遇到了自己短肋被人撬开后,便跟个丧了心智的傻子。 被云蕙这样一问,他也没在遮掩,直接道:“是啊!我想要他死,但是娘舍不得,所以我也只能给他请大夫,后来城内不让进,请不着大夫,眼看他就要死了,我是很高兴,但娘却哭了,我心疼啊,没想到一番巧遇,让我撞见了你们!” “既然这样,那我当然也不客气了,谁让云大夫心肠软?为了我们这些人,连你这个亲姐姐都不顾?哈哈!” 云开攥了攥拳头:“所以赵大那几夜里的高烧也全是你搞的!” “是我没错!怎么了?本来我是想要他将脑子给烧坏的,这样他便是个傻子,傻子就傻子吧,也能好好在我眼皮子下活着,可偏偏你为什么要来坏我计划?硬生生守了他好几夜,把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你说说你,他要是醒了,我们的事不就暴露了?” 云开沉着脸:“所以这便是你要报复我的原因?因为我打乱了你的计划,你便找了这个理由来打击报复我?” 赵辉阴沉沉笑起来:“倒也不是,一半一半吧!毕竟我确实觉得你们很可疑,何况余大婶也对我保证你们就是有通敌书信,我想啊,人家毕竟跟你姐姐生活了那么久,怎么的,多少也是了解的,所以嘛,为了我也好,为了给那枉死的百姓也好,我今天自然是要来让你们给一个交代的!” “啪!啪!啪!” 何贵朝着赵辉就是几拳,把他打到地上滚了好几滚。 赵辉受了痛,捂着胸口揉,却不想衣襟被揉开了,露出里面一块红色布巾来。 赵父在一旁瞧了,先是瞪大了双眼,下一刻立马跑去扯了出来,那布巾扯了出来,抖开一瞧,却是一块绣了鸳鸯戏水的肚兜! 赵母先还在掩面哭泣,直到这时终于是没忍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赵父瞧了,先是狠狠打了赵辉一巴掌,道:“你这个逆子!老子从此没你这个儿子!” 然后便转身跪到官兵头子面前,“大人,都是这个逆子的错!是他为了想要那一千两,才想出了污蔑云大夫一家的想法,与我无关啊!” 然后他便开始交代出前两日赵辉与苏余氏共同商量的计谋,目的便是想让云蕙一家倒霉下狱,然后他们两家顺便还能平分五百两的银子。 有了赵父竹筒倒豆子的自供,那么云蕙他们被扣在头顶上的大帽子也便被揭开了。 官兵头子看戏看了半天,瓜子也都磕完了,于是拍了拍手掌,站起身慢慢道:“放心,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敢拿私人恩怨就随意诬陷他人,把我们这些弟兄都当做是好耍的吧?招呼来使唤去?哼!弟兄们,把这些闹事者通通给我抓起来。” 说着,那些看的意犹未尽的官兵一个个嘴角都噙着讽笑,将赵大、赵辉四人,和昏倒在地上的苏余氏跟余大山一同都绑了起来。 “还都愣在这儿干什么?热闹还没看够?走了走了!” 官兵头子朝着人群喊。 那些杏花村的人便蜂拥而散,走的一干二净。 “走了,带着人走吧。” 头头大手一挥,身边手下便抓起人往外走,那苏余氏也被人给打醒了,毕竟谁也不想背着一个长着褶子的老太婆。 苏余氏还有些不明状况,嚷了半天,见没用,便开始大吼:“你们谁都别碰我!哼,告诉你们,我儿子可是进士老爷,你们大人见了都客客气气的,你们还敢带我走?” “嘿,这年头,进士又怎样?我们刺史大人还是宏臻十七年间的状元爷呢!人家刺史家的老太君都没你这个老太婆嚣张,你又算几个葱?老实点,乖乖跟着走!” 一个官兵推壤着苏余氏往前,不管苏余氏如何叫骂,也都没管。 “大人请留步。” 何贵叫住了正准备起身离开的官兵头头。 从怀中抽出了一个小荷包递到了头头面前,那头头拿起来掂了掂,笑着看了眼何贵,“行,这东西等下请我那帮子兄弟喝喝酒,老何啊,今儿我便先走了,下回到了城里,记得来找我喝酒。” 何贵也露出了熟稔的笑来,拍了拍头头的肩道:“谢啦,许捕头!下次进城,咱俩弟兄一定好好喝一壶!” 许捕头笑嘻嘻将荷包塞进怀里,这才悠悠往外走。 人都走了,云蕙便让阿福去把大门给关上。 大厅内,几人皆都坐在凳子上,细荷见屋内的人情绪低沉,默默想走出大厅,结果云蕙拦住了,“你跟阿福都属于这个家的一份子,坐在这里听听也没事。” 说的阿福往后挪的脚也收了起来,撇了眼自己的少爷,默默挪动自己的身子到云开身后站去。 云开垂着头,两只手抓着自己的衣服搅来搅去,阿福瞧见了,默默拍了拍他的肩,“少爷,大家都看着你呢。” 阿福很小声提醒道。 云开抬起头来,见自己的阿姐正含笑望着自己,他张嘴道:“阿姐,对不起,是我冤枉了你。” “你冤枉我什么了?” 云蕙静静的语调听不出喜怒。 “我不该说你冷心冷情,阿姐你聪慧,你早看出了那赵辉不是好人,所以才一直对他有防范之心,偏我误会了阿姐,以为你变了。我不该这样的,你是我姐姐,我不该这样去想你。” 云开低垂着脑地嗡嗡的说道。 云蕙观察了他半晌,才默默叹气:“你没冤枉我,阿姐我本来就变了,就是你说的这般冷心冷肠,就是做不到对外人敞开心扉,不止是对赵辉,便是其他人,我也会有防范之心。” 云开默默看向云蕙,眼神中满是困解,他觉得阿姐还是在生气。 云蕙见状,道:“阿弟,你这一身本事虽然是救人,但若是你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救别人?” “今天这事,是因为我早有防范,所以那官兵带走的只能是赵辉那群小人,可若是没能够提防的住他们,今天被带走的,便是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人!” 第七十四章 又是一番梦一场 云蕙见云开脸色都白了,心知他心底也是不好受的,但她还是继续说道:“阿弟,适当的怜悯可以使你成为一个好人,但过剩的怜悯,却会成为杀死你的一把刀。” 云开站了起来,他问云蕙:“可是爹从小就告诉我们,做人要与人为善,与人帮助便是与己的帮助,难道,是爹教错了吗?” 云开显得有些彷徨,有些苦闷。 云蕙摇摇头,“父亲也没教错,他只是没来得及教导你辨识人心罢了,是阿姐的错,那时,阿姐应该硬气些,将你接到身边好好教导,不该放任你独自长大,但好在阿弟自己照顾自己得很好,善良,聪慧,你只是太心软,总单方面的觉得百姓都是善良的,你太觉得好人有好报,但其实这个世界哪里有那般多的以为?郑老将军不是好人吗?可他得到好报了吗?” 父亲去的早,他十岁不到便独自一人在云台府生成长,他的生活一尘不变,每日便是出行行医,接触的都是底层的老百姓,由此,他对老百姓是天然的亲近,可是,他到底对人性还是看的太过简单,认为百姓淳朴,是最单纯的人。 “阿弟,你心底纯善,小时爹教导你的都是与人为善的道理,所以你至今成长为一个男儿,你的观念依旧是如那朝阳般坦荡,可你的目光实在干净,对人不留防备,以后,你可记得要长点心啊!” 云蕙连番的语重心长,不管云开此刻是如何的想,她作为长姐,该要点醒的,也是该好好提醒了。 “阿姐当初不赞同你去枇杷村为人救治,是因为我们都尚处在危险之中,你应该知道,那场云台府的屠杀到底是何人下手,偏偏那个时候我们却走在官道上,你是大夫,十里八乡找你看病的人谁不知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在那个点上出现在官道,别人是瞧不出什么细枝末节,可只要有心人愿意,不难查出点什么。” “莫说前几日,便是今后,我们也要小心谨慎,阿弟,你记住了,以后不管谁问你冬至前三日我们从哪儿去,你都要回答我们是从清水村朝水都城而去!” 云开点点头,他是个聪明人,不过是涉世未深,对于一些危险并不敏感,但也不代表他就此蠢笨,相反云开是个一点就透的人,从前是不用去担忧,现在却会开始慢慢成长起来。 云蕙见阿弟这样,也觉得欣慰,慢慢说道:“今日这事,不过一场戏,戏闭,望阿弟能细细品味,好好感受。” 有些意味深长,云开依旧默默点头,再不发一语。 说完了弟弟,最后,云蕙将目光瞧准了一侧正小心翼翼拿眼瞟她的蕴香。 感受到娘亲瞟来的眼神,蕴香便乖乖站了出来,在大厅中央跪了下来。 “娘,我错了,您罚我吧,就是别在生我气了。” 面对弟弟时,云蕙端的是一身和气,但当面对自己女儿时,云蕙却坐正了身子,一脸冷眉瞧着她。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那苏余氏若没有你从中掺和,今天能闹到我这里来?前些日子叫你背的那些故事,你可知道到底是什么含义?” 云蕙感觉自己面对这孩子,肝都要气疼了,要不是她警醒,恐怕今日还真能让官差搜出好几封的通敌书信! 云开在一侧有些懵了,“阿姐,蕴香难道真的有做些什么?” “你问她,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云蕙指着蕴香,气呼呼道。 蕴香瞧着舅舅看过来,她又看了眼云蕙,咽了咽口水,脱口说出了这几日她的经历。 早在难民夜袭庄子那天,苏余氏便身在其中,她自然便也认出了云蕙,知道了云蕙的住所,白日里找了机会悄悄从另外方向潜入进了杏花村,专门巧遇了出来玩的蕴香。 便就是头一遭出门玩耍,险些走丢的那天,其实蕴香不是走丢,而是见到了她的好祖母,苏余氏。 蕴香这些天虽然愿意亲近云蕙了,但并不代表她对苏余氏就不亲近了,相反,这孩子从小被苏余氏带大,感情自然深厚,见着了亲祖母,自是开心的很。 就这般,每次蕴香跟着同伴出去玩的时候,都能碰上苏余氏,祖孙俩亲昵了好一会,那苏余氏便哄着蕴香,让她偷偷拿了一叠信纸回家,让她放在自己房里藏好。 于是,蕴香便乖巧的将那叠信纸给拿回了自己的屋子。 本来,这种隐秘的事,蕴香倒是瞒的很好,但云蕙是谁呀?她可是有个重生以来就有的一个神通,那便是相当于透视眼般,在十丈内,隔着墙也能看见你在干嘛的能力。 为此,那叠信纸自然也就瞧见了,所以,这也是为何云蕙会开始给蕴香讲故事,还要她背故事的原因了,本来她是想以此典故点醒这不省心的孩子,可是蕴香好像就真的只是当个故事听了一般。 今早,在云蕙起床后,蕴香就悄悄往她的枕头底下塞东西,云蕙一瞧,就发现是那叠人为伪造的通敌书信。 于是她便直接进了卧室当场抓包。 蕴香有些心塞,望着周围的人,除了云蕙,其余人在她脑海里既陌生又熟悉,此刻,在她身体里的,已经早已不是才三岁的苏蕴香了,而是二十岁的苏蕴香! 今日,她恍恍惚惚间,便瞧见了娘亲,她的娘亲正在骂她,虽然有些劈头盖脸,但她却顿时红了眼。 娘亲变得年轻了好多,变得那么鲜活,那么美丽,就是生气时骂她的样子也是好看的! 苏蕴香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呢,自己的娘亲从她出生到死,可都没有骂过自己,连重话也没说过几回,可面前这个娘亲,却是那么鲜活,骂她的时候,苏蕴香便觉得,若是能再瞧见自己的娘亲,便是天天骂她也好! 就这般,苏蕴香便开始接收起了这一世时,仅有的三岁的记忆。 然后等瞧见了苏余氏,瞧见了许多跟从前不一样的场景,她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她重生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可是却又不像是小时候的记忆,好像,有些东西已经从原来的轨道上发生了变化。 “娘,先前我不懂,但现在我懂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娘你,没人是真心对我好的!” 第七十五章 你该娶媳妇了(求收藏的一天!) 苏蕴香红着眼,总算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云蕙的腿就开始大哭起来。 那声音听的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云蕙倒是懵了,她本是准备大开拳脚好好教育下这个熊孩子,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被她这一哭,瞬间心软了。 苏蕴香又哭了好一会,见大腿的主人没反应,她红肿的眼往上瞄,就看见一双戏谑的眼神正打量着自己。 “哭完了吗?” “嗯?” 云蕙拿着帕子给她抹了眼泪,将她从地上提起来,接着就对细荷道:“将这死孩子给我关进房里好好面壁思过,你以为光是哭哭就能饶了你?做错的事,就该要得到惩罚!等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再来找我。” 蕴香吸了吸鼻子,诺诺地跟着细荷走了,心知这面壁思过是逃不过的,想想先前自己做的那傻事,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就更不要提自己的娘亲了。 眼见着自己那熊孩子跟细荷出了大厅,云蕙叹了口气。 “阿姐,蕴香还小,你耐心点,慢慢教,她会分得清是非的,别着急。” 云蕙却摇头:“你也瞧见了,这孩子离了苏家虽说是亲近了我不少,但只要给苏余氏他们机会,便有无数个机会来挑拨她,你让我如何不着急?” “可现下苏余氏已经被官府抓了去,他们犯了事,就算不被砍头,牢狱之灾也是要坐许久的。” 何贵挑了挑眉,开口道:“怕是少爷想的简单了,别忘了还有个进士出身的苏文谦,他如今身价已今非昔比,只是从牢狱里捞两个人,还不算是难事。” 不然,苏余氏又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不过是苏文谦不在身边,这个狐假虎威不起来,但也不代表人家真的没底牌。 没听今天苏余氏嚷嚷的吗?可见是有持无恐。 云开想了想,“那要不等云台府安定了,阿姐还是随我一道回去吧,云府地方宽敞,便是拘着蕴香在府里不出去,应该也不会闷的。” 说完这话,他又细细想了想,嗯,反正他从小都不觉得云府待着会闷,只要有医术,有医书,自己可以关在屋子里好几日不出来。 云蕙扶额,只觉得换成是蕴香,要成日关在云府内,估计不出两日便会换着花样跑大街上去。 “阿姐,我是说真的,你们是女眷,身边若是没有男人,在哪儿都会吃亏,不如跟我一起生活,我好歹是你弟弟,也是个男人,以后,换我保护阿姐你吧!” 以后,换我保护你吧! 有那么一瞬间的,云蕙都快要感动到落泪了,她亲切的望着云开,突然就觉得自家的阿弟好像真的长大了。 “可是,” “阿姐,你是不是想劝我跟你一起离开云台府,离开恭州?” 云开打断了云蕙即将要开口的话,云蕙一愣,又看了眼在一旁开始眼观鼻鼻观心的何贵。 便听云开接着道:“阿姐,今天你教我的,我记下了,但父亲有一点教导的没错,人要信守承诺,祖父答应了别人,父亲也答应了祖父,而我,虽然没来得及向父亲承诺什么,但我从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使命后,我便决定要替祖父,替父亲去完成这个承诺,哪怕到老,那个人也还没有来。至于我的后人,我没法确定他们会不会继续守诺,但我会好好教导他们的,相信,他们也会跟我一样,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 云蕙愣愣的,半天没回过神来,她好像记得,自己还没有给他说过自己后面的打算,他又是怎么猜到的? 云开笑了,“阿姐,阿弟只是涉世未深,又不是蠢笨至极,你的想法都已经表露在脸上了,弟弟我哪里还能看不明白你的心思?” 云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问他:“那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想法吗?” 云开认真的瞧着她的脸,一本正经道:“阿姐,你不会是想等夜深人静时,一个闷棍把我打晕,然后扛着我离开这里吧?”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事情,从他阿姐跟苏文谦和离过后,他就觉得阿姐完全就是性情大变,以往在意的形象,现在已被她抛之脑后,就是无耻点,他都觉得很符合。 云蕙被他的话呛得一个趔趄,不由得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高!阿弟,你这么幽默,真可惜爹不知道!” 收回了手,云蕙正经了神色,道:“我就一个条件,你可以不跟我离开恭州,但就跟着我在这里待着,也不许去云台府,你可以守着你的承诺,我不会阻止,父亲的遗愿,原本我也该遵守,我想通了,只要你平安,便可!” 是的,云蕙想通了,他的弟弟同她一样,对有些东西都特别固执,就像从前,她认定了苏文谦,哪怕最后尝尽苦头,她依然固执。 人,都是要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痛苦,才知道自己走的路值不值。 反正天大地大,她确实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去处,未来,就算没她帮助,苏文谦估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哪怕他最后位极人臣又怎样? 山高皇帝远,恭州距离建邺那般远,就算真有人想要害她们,她不还可以隐姓埋名吗?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恭州也不错,边关虽然会时不时受到骚扰,但近十年内,应该是不会再有敌军突袭了。 “可是,阿姐,我们的根基在云台府,若是我们都搬到了这里来,那我们等的那人还能找着我们吗?” 云蕙不以为意,慢慢说道:“放心,能继承那笔财产的人,应该都不是些蠢人,到了恭州,只要用点心,自然能找到我们。” 云开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到底住在哪儿,只要不离开恭州,远远地守着大芒山那一角,静等着它的主人到来便是。 云蕙见阿弟算是跟自己达成了共识,于是翘起唇角来,“阿弟,其实刚才我想对你说事情是,我觉得你该找个姑娘做你媳妇了,比起保护姐姐,好好为咱们云家开枝散叶才是大事!” 云开眨了眨眼睛,阿姐再说什么?她好像再说自己,该娶媳妇了。 第七十六章 拉上船(求推荐的一天!) 杏花村,自从云蕙一家到了庄子上住下后,村子里便像是一面平静的湖泊,被人扔了块巨石,炸开了水花般热闹起来。 前有赵辉带着人来闹了一场闹剧,结果云家没什么事,倒是赵家被闹出了大笑话,后娘跟继子那点子不可描述的事就能让瞧热闹的人议论好久。 找来的官差最后是把赵家的人都给下了狱,当然,除了赵大。 这事大家还没私下说够呢,却在第二日又发生了一起子乐事来。 却是住在村头的李铁匠家的恶霸杜良栓,不知是被谁给半夜吊在了村大门口的大梁上了,整个人都被揍得鼻青脸肿,话都说不利索。 要不是半夜有人起夜发现了,估计这吊个大半夜的,早上人估计都得给冻死在外边。 “活该!平时坏事做多了,这就是老天爷遣下来的惩罚!” 庭院内,李大婶很是痛快的骂着,手边堆着柴在烧火,火堆便搭了个架子,那架子上靠着一头油滋滋,香喷喷的羊。 今日,云蕙突然想吃烤羊了,便叫细荷去李大婶家买头羊来吃。 那李大婶家,男人租了她五亩水田种地,平时地里便由男人跟公公伺候,而李大婶自己就买了好几头的羊养着,母羊生了小羊,小羊大了便拉去城里的酒馆卖去。 这刚好到了年底,羊儿们已经长得膘肥,云蕙想吃羊,自是去她家买最是方便。 李大婶接待了细荷,给她牵了头羊来,却是不肯收银子。 “平时我那小闺女常常去东家家里又吃又拿,那些东西攒下来都不止这一头羊的价钱,快到年节了,这羊啊,也是我给东家送的年礼,细荷,你就别见外了啊!” 当时李大婶笑嘻嘻的,死活不肯收银钱。 云蕙知道了,想了想,他们以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住在这里,那么与这个村里的人维护好关系也是自然。 想了想,便干脆让细荷请了李大婶一家,和村长一家到了家里来一起吃一顿。 李大婶一听,自是不会拒绝,就带着小女儿跟婆婆一道来了。 而村长自是也不会真的一大家子都带来,人东家盛情相邀,但他的人口兴旺,光是儿子便有三个,儿子各自的孩子也不少,拖家带口的全去了,也并非是一件懂礼数的事。 于是,就只带了自己的媳妇跟小孙女一道来了。 村长便是那日守在村口的李老头了,云蕙对他的感观也是很好的,所以短暂相处下来,三家挨坐在一起也是十分融洽。 云蕙笑着听李大婶的话,忽视了她时不时打探来的目光,心知这是好奇,想知道那收拾杜良栓的人是不是他们,也是,能在这个村子里收拾得了杜良栓的,除了他们好像还真找不出别人。 云蕙朝一旁转着烤羊架子的何贵看了眼,又看了看在一旁递东西给何贵的云开,她瞧着便觉得这两人配合的默契似乎越来越娴熟了。 看着看着,便回忆起了前几日夜晚的事来。 虽然赵辉一家跟苏余氏最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其中肯定也有杜良栓在里面操作。 云蕙虽然不知道这三人是如何搭在一起的,但既然敢对付她跟她的家人,那么她又如何会放过? 所以,就选了个夜黑风高的时辰,云蕙出了主意,何贵便带着这个主意去收拾了杜良栓一番,揍他是其次,主要还是要让他从此怕了他们,别一直没事找事给他们使绊子。 至于她的弟弟云开,云蕙又回忆了一会,想起那夜他不情不愿,却又说不过她的样子,跟在何贵身后,何贵打人家一拳,他皱一下眉就好玩。 “阿弟,莫非你还要同情他?你瞧瞧这家伙?挑衅了我们几次?头一次要不是我们及时回来,他就要欺负了细荷去?还想要霸占我的房子,我的地!还要当我女儿的爹!你说,这人可不可恶?” 那晚,云蕙一脸委屈,又很是气结问道。 云开点点头,“可恶!” “嗯!我放过了他,结果呢,他怀恨在心,又撺掇难民来夜袭我们的家,你想想,若是那晚我跟何叔都没发现,那后果如何?你可知那天被我踹的人,为何会被我踹的那么狠?因为他见了我,他,他想要我跟他,跟他...” 说的云蕙气喘,捏紧了拳头,脸也开始红了。 云开听罢,很快便转了过来,他恍然大悟,“那人是想要欺负你!” 说到这,云开更后悔了,他就说阿姐怎么对那人这么狠,原来,原来! “阿姐,对不起,我又误会你了!你应该踢得再狠一些的!” 云蕙惊讶的望了他一眼,这人... 拍拍云开的肩膀,继续道:“你瞧瞧,两次了,我对他都是轻轻放下,本是想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结果呢?他居然跟赵辉几个勾搭上,居然想来诬陷我们?这样的人再不给点苦头吃,他真当我们是病猫啊?” 说着,云蕙上前也补了杜良栓一脚,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人跟这次赵辉那档子事无关! 从发现赵辉跟杜良栓在一起悄悄说话起,云蕙便多了心眼,那几日,何贵虽是在村子里跟人一起巡逻,可又未尝不是一直在盯着这几人。 她都觉得自己下脚轻了,可再想又来一脚的时候,那杜良栓居然很没有骨气的,哭了,天地良心,要是再来一脚,他觉得小命真的就没有了啊! 杜良栓伤心透了,感觉自己是给自己招惹了个母夜叉啊! 于是,他开始求饶着,发誓以后再也不敢来招惹他们,瞧那眼神里的畏惧,这是真的怕了,云蕙才不情不愿收了脚。 不过人不揍了,但惩罚还要继续,何贵便将人给拖到村子大门口的那根梁上去吊着,那绳子还是云开递过去的。 云蕙摸着下巴,突然发现她从前为什么那么蠢? 改变不了阿弟的观点,但也可以慢慢潜移默化的诱导他啊! 就算事后他发现了不对劲,感觉自己做了违背他观点的事,嘿嘿,却是下不了船来了! 第七十七章 蕴香心事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这事,就瞧见一道孺慕的眼光打了过来。 云蕙瞧过去,见是蕴香,心中又顿时复杂纠结起来。 这孩子,怎么给她的感觉像是一下子变了个样? 从前,她哪里能在她的眼神中享受到这般亲昵目光?哪怕是前边在这庄子上一起住着时,最多也就是依赖了她一点。 怪!真奇怪! 但怪是怪,却又感受不到她眼底里的伪装,那孺慕的眼神很炽烈,很纯粹。 一时的,云蕙又莫名的觉得这目光将她的心给填的满满的。 朝蕴香招了招手,蕴香便欢快的朝她扑了过来。 刚跟翠翠和红霜在一旁的花丛里完了会泥巴,云蕙见她小脸红扑扑的,手心还有些泥印,便牵着她到了厨房,打了热水来仔仔细细给她净了手。 “娘!” 云蕙回应的望向她。 蕴香心中一动,朝着云蕙的脸便亲了一下,“娘,蕴香可喜欢你了。” 云蕙笑了,但下一刻却板着脸瞧她:“少跟我打马虎眼,人小成精,上次的事我还没消气呢,让你面壁思过这几日你可有想出什么来没?” 今日若不是请了李大婶跟李老头两家,云蕙估计还要拘着蕴香在自己小屋里练大字。 蕴香点点头,正经又严肃道:“娘,我回去想了好多天,我这些天最大的错就是没认清人,我错以为那苏余氏是对我好的,所以我常常为了她而伤害娘,惹得娘难过,又差点为了苏余氏,害的我们大家都遭受牢狱之灾,我亲疏不分,有眼无珠。” 张口闭口便是苏余氏,瞧着像是跟苏余氏划清了界限。 云蕙细细打量着蕴香,好一会才道:“你还小,又是常年长于她的手,你亲近她无可厚非,你的醒悟只能说是悟了一半,还有一半你没说到,你还有最大的一错!” 蕴香眨了眨眼,茫然望着云蕙。 “你最大的错误,便是没脑子!” 云蕙嗔怪蕴香一眼,接着说道:“你没脑子便体现在脑子拿来不用,人家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思考下后果,我都让你背了那般多的故事,这其中也曾仔仔细细给你讲过原由,可你到好,听了便忘,那苏余氏递给你的东西,又让你往我床上放时,你就没觉得有哪里熟悉的?是不是跟我给你讲的故事很像?” 当然熟悉,蕴香苦涩涩想到,但那时的她真的只有三岁,且还是个一心想着祖母的苏蕴香,被苏余氏一番洗脑,她哪里会去多想? 可如今站在这儿的却是二十岁的蕴香! 她经历过了丧母,经历过了背叛、抛弃、落井下石,临死才觉悟,原来最疼爱她的人,早就被她无视了二十年,人死了,才知道,自己能无忧无虑活到二十岁,全是因为娘亲看着。 可娘没了,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被人冷落,欺凌的感觉。 蕴香默默牵起了云蕙的大手,软软的,细嫩的,她抱着云蕙的手臂,却感受到头顶被人轻轻抚摸着,是娘亲,抬头对上眼睛,是满眼的温柔与慈爱。 这一年,她三岁,娘亲二十二岁,看着两人关系,年龄都没变,可变了的,是娘与爹风风火火的和离了。 娘将苏家的人都赶走了,而她也跟爹断了血缘关系,她的爹,苏文谦吃了个闷亏去了建邺,去娶他的第二个娘子,而她的祖母,她的庶哥哥苏韫竹,还有那个面慈心黑的盈姨娘,都没了娘亲的供养,每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狼狈。 娘亲好似也不再如前世那般,对她爹温柔缱绻,也不再痴恋。 她变得果断潇洒,强硬了好多。 所以,娘亲是不是同她一样,也是重生了? 这个想法,蕴香默默在心里思考着,若是真的重生了,那她要不要告诉娘亲,自己其实也重生了? 面对云蕙的温柔,蕴香挣扎了一会,还是不要了,想起前世,她对娘亲做的那些事,伤了她多少次的心? 尤其是在娘亲最后那段日子里,她不去探望,却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那样绝情自私,这样的她,不敢,也没脸在娘亲面前。 就这样吧,就当是重来过,她是个什么都不知的三岁小儿,就从这一刻开始,好好的,依赖着她的娘亲好了。 蕴香抱着云蕙的衣袖,心思百转千回,而云蕙却是不知这些的,她有时候是能通过透视看到别人的举动,但又不是能够透视别人的心思,她只觉得蕴香乖巧了好多,母女天性,云蕙又怎会拒绝蕴香对她的亲近? “好了,没闻见香味吗?我们快去前院吧。” 云蕙牵着蕴香朝着前院走,没注意到低垂着头,悄悄在抹眼泪的人。 母女俩走回到了前院的庭院中,便瞧见何贵已经片上了羊肉,细荷拿着盘子将片好的肉摆放整齐,又拿了一个小碟调了作料放在盘子中心。 大家已经围在火堆旁的小几上坐了下来,小几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总共两张小几,男人一张,女人一张。 见云蕙带着蕴香过来了,李大婶热络的起身去迎。 三人坐下,细荷便端着托盘而来,一一放下吃食,有片好的羊肉,也有炖了许久已经软烂的鸡汤,两碟清炒的蔬菜。 男人那桌,云开陪着李老头相挨着坐,不过他不会饮酒,何贵便陪着李老头喝了两杯。 两桌子人吃的欢快,从傍晚灰青色的天,一直到彻底黑了下来,一桌子的佳肴才吃得精光。 细荷放了碗筷,带着阿福又从厨房端了甜点来,是绿豆糕,加了羊乳,一口一块,很小,入口清甜,软滑香浓。 又有酸酸甜甜的山楂水消食,几人吃罢,李大婶便感叹道:“从没想过,还有一天能与东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且这顿饭,我算是长了见识,食材虽都是常见的食材,做法却精致,味道也是十分美味!” 她意犹未尽瞧了已经空了的盘子,那盘子之前装着的是绿豆糕。 云蕙瞧了,便让细荷去装两篮子的绿豆糕来,个李大婶一家与李老头一家。 李大婶惊喜,“那怎么好意思?” 一旁李老头的老伴儿也很是推辞,“哪还有又吃又拿的。” 云蕙:“李大婶跟万婆婆便收下吧,只是一点点心,带回去给家人尝尝也好。” 万婆婆便是李老头的老伴儿,姓万,云蕙便喊她万婆婆。 第七十八章 练武 “那便多谢东家了,说真的,这般精致的糕点,怕是只有城里的点心铺子才有,但是那里的糕点卖的太贵,平时从那路口过,我都不敢往里瞧。” 李大婶爽朗的接下,那篮子实际就只有两个手掌大小,篮子编的小巧,里边层层叠叠放了大约有十来块,李大婶开心的拿在手里,瞧了会儿天色,便是要带着自己婆婆跟女儿告辞了。 那边李老头两杯酒就已经喝上头了,万婆婆无奈的冲着云蕙笑了笑,接过篮子,道了声谢,便扶着李老头,跟着李大婶一家道了别。 人走了,留下的一桌子碗碟餐盘,自是细荷跟阿福收了去。 云蕙几个围着火堆烤起火来,何贵酒量不错,吃了两杯,精神奕奕的,不似李老头那样看人都开始看重眼了。 云开拿着一截枯枝在火堆边戳着木炭灰玩,再瞧他的人,就会发现已经开始发呆了。 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云蕙却是觉得他有心事,于是很自然的便问了出来:“阿弟,你有心事?” 云开看过来,想了想,点点头道:“眼看,我离开云台府已经快要有一个月了,这么久的时间,我都快要在这里闲得无聊了,现在也没药铺给我开,我感觉自己的医术都快要生疏了。” 云蕙想想,颇有些同情,她还好,平时没事,在家躺着睡睡觉,跟细荷聊聊天,养养孩子,还有一对又长大了不少的小白虎可以玩,总之日子还算是有滋味。 但阿弟就有些可怜了,杏花村的人只要生病了,都会找云开这个大夫治疗,但问题是,他们这里的人都很健康,平日有个头痛脑热,人家自己屋外随便采一把药便解决了。 要是稍微有点麻烦的,才会来找云开,但次数却是很少的,毕竟乡下人不娇气,一点点头疼脑热就去麻烦云开,他们也不好意思。 现在天又冷,山上都已经下了雪,更是没什么药可以采,云开的医书都在云府,如今大元跟吐蕃南夷正打着,想回去拿书也是不可能的了。 因此,他不无聊,谁无聊? 云蕙拍了拍云开的肩,突然的,她脑子里便有了想法。 “何叔啊,你看你这身手这般好,正好现在这个时节也没什么事做,不如你教教我们一些拳脚功夫吧,最好出师后能跟何叔一样的厉害!” 被叫住的何贵抬起头来,看了姐弟两眼,眼神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嫌弃,“你们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早就已经过了练武的年龄,没法教!” 云蕙摸了摸下颚,脸皮厚厚的笑了下,然后默默将一旁烤的暖洋洋,还有点睡意的蕴香往何贵方向一退,险些将蕴香吓得一个趔趄。 “这个怎么样?女孩子,虽然说要娇养,可看看我们这家庭,当娘的是保护不了她一辈子,那还不如自己从小就学些防身的本领。” 云蕙眼睛亮晶晶的,晃得一旁蕴香都差点瞎了眼。 娘,真的是亲娘! 何贵看云蕙不像是在开玩笑,瞬间来了兴趣,他叫过蕴香到面前,摸了摸手脚,有些满意的点点头道:“根骨不错,等再长两年的骨头,就可以练习我的功夫,我现在可以给她打一套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先打基础,等到了时候,在习我的武术,便容易的多!” 何贵津津有道,越看蕴香表情就越柔和,那眼神却跟狗见了肉骨头般,目光要多炽烈,便有多炽烈。 “小小姐,你可愿意跟我学武?若是学成,以后你便可以纵横江湖,就是嫁了人,若是丈夫不贤良,你便可以揍他!相信,在你的魅力之下,绝对能在夫家过的顺风顺水。” 声音很有诱惑力,何贵两眼放光,期待的望着蕴香。 蕴香默默吞了口唾沫,她才三岁,虽然还有几月就四岁了,但是,她还是个孩子好吗?就跟她讲嫁人的事,这样真的好吗? 偷看了眼自己娘亲,见她满眼亮晶晶的,好像很是期待最后能看到她手持佩剑,英姿飒爽与人搏斗的场面。 算了,娘高兴最重要,若是这样的做了,娘就会开心,会放心,她跟着何爷爷学就是。 蕴香:“好。” 何贵开心的笑了,随即又喃喃自语道:“还以为自己这身功夫最后会跟着自己埋入土里,倒是没想到还能有个传承。” 云蕙拉起了坐在一边看傻了的弟弟,凑上前来说道:“何叔,那个什么,你教蕴香的那套基础功夫,不如也让我们学学,教一个是教,教五个也是教嘛!” 说完,云蕙眨了眨眼睛,很是活泼。 何贵头都大了,她把习武当过家家吗?道:“就算把你跟少爷拉上也才三个,你哪里还来两人?难不成是细荷跟阿福?” 云蕙点点头,“哪怕不能跟何叔一样,成为一位大侠,但是有点防身术,同时又加强了身体健康,一举两得嘛!” 何贵觉得有些强买强送的吃亏感,但瞧着云蕙这般开心又期待,他无奈道:“行!不过说好了,包括小小姐也是,一切可都要听我的安排,要是途中虽嫌又苦又累,那我就当你是放弃了。” “没问题!” 就这样,云蕙搭了女儿,将自己和一脸懵的弟弟云开,同还不知道接下来命运的细荷与阿福,一同拉入到学武的行列之中了。 第二日,天还不亮,庭院外便响起了铁盘敲击声,云蕙本来耳力就很敏感,那声音简直刺激得她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一旁被踢了被子的蕴香迷迷瞪瞪睁开眼,就听外边何贵大声喊道:“都起来了!赶紧的,出来练武!” 因为是第一天,云蕙颇为兴奋的便起床穿好了衣物,又拉着一脸被娘卖了,还要强打起精神笑的蕴香来。 前院的庭院中,云开打着哈欠,阿福揉着眼睛,也就云蕙跟细荷像是打了鸡血般,满脸的期待。 云蕙是觉得自己一身力气,要是在练点防身术,会点基本的武术,这样自保能力就会有保障,所以尤为兴奋期待。 而细荷便是从小就对会武的人满怀崇拜,如今自己也能接触,那自是非常开心的。 几个人排成了一条线,云蕙扬起头,开心道:“何叔,开始吧!” 第七十九章 除夕 练习武术,自是先从蹲马步开始。 香还没有燃到一半,云蕙强咬着牙先忍不住了。 不过好在她心志坚定,倒是一直忍着,两腿虽然已经打颤的厉害,但却没有放弃。 一旁,云开情况也不太好,但瞧阿姐都没叫停,若是自己叫停,岂不是太丢脸? 阿福自是同云开一个想法,细荷却是觉得一旦自己叫了停,怕就没机会继续学武了,她不愿意,所以也强撑着。 倒是一侧的蕴香,因为年纪与身体的原因,何贵倒是没让她蹲太久,此刻她已经被何贵开了小灶,围着整个庄子,在回廊里跑着步。 “行了,都起来吧!歇一会,也跟着小小姐一道跑。” 何贵的话刚说完,“扑通”几下,陆陆续续四个人便瘫坐在地上。 云蕙还没来得及舒展下两条腿,何贵便拿着鞭子在青石地砖上甩了一鞭子,响声嘹亮又清脆,“别坐着,站起来都活动活动腿脚。” 云开悄悄凑到云蕙身边,小声道:“阿姐,我后悔说自己无聊了可以吗?我觉得成天在家里发呆也挺好的。” 云蕙好不容易扶着墙站了起来,对着阿弟慢慢吐出四个字:“来不及了。” 就这般,几个人便在何贵“残忍”的关照下,慢慢地,除夕便来了。 多年后的第一次与自己弟弟一起过年,云蕙自是又珍惜,又欢喜。 前两日便进城买了好些年货,不过城门口盘查的士兵依旧严格,对出自云台府的人依旧细心盘查,搞得好些云台府的人都有点人心惶惶。 云蕙带着何贵为此还拜访了一次许捕头的家。 说来,这许捕头跟何贵的认识也是颇为巧合,是一次何贵在山中打猎,打了一头老虎回来,那虎皮保存完好,何贵扒了皮带下山的时候,路过一村子。 刚巧了许捕头在那附近办差,远远地,许捕头就瞧着一个人血淋淋的走着,手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出于习惯,他便上前要拦,不让人走。 说话间,两人便打了起来,何贵身手好,许捕头不敌,一会就败下了阵,又因为瞧清楚了那虎皮,心知自己误会了人,便坦荡的道了歉。 何贵这人就喜欢大方爽快的人,一来二去,不打不相识,两人便熟识了,更是因此成了好友。 后来恭州刺史生辰,许捕头还求着何贵将那张虎皮卖给他,让他去送人情。 何贵给了,当天许捕头便拿了虎皮当做贺礼送到了如今的刺史大人家中,那刺史看了虎皮甚为欢喜,便高看了许捕头几眼,也是如此,如今恭州城内,虽然许捕头只是个小小捕头,但他会做人,与许多往来势力多有交往,如此,消息也很是灵通。 何贵去的时候,就问了他为何城中对云台府的人多有严查,那许捕头倒是知道何贵底细,知道他跟云家姐弟是一家,也知道云开便是云台府人士。 为此,只是皱皱眉,摇摇头,有些严肃道:“莫问,莫问,不过你放心,你家少爷没什么大事,有我帮忙呢。” 瞧他那神色,云蕙便心里咯噔一下,猜到了什么,面上却不敢多一点表情变化。 递上了给许捕头的年礼,两匹细棉布,两匹锦缎,一装满了泰和楼点心的食盒,又送了两坛子的好酒,并一个红封,那红封鼓鼓囊囊的,一摸就知道量很足。 许捕头笑着接了棉布锦缎,食盒并好酒,却将那红封又退给了何贵,道“这些东西我收下了,这东西你给拿来,是把我当什么了?快拿回去!不然这兄弟是没法做了。” 何贵见状,也不推诿,拍了对方肩膀,接了过来,“行!就不跟你来虚的了。” 许捕头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跟何贵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云蕙却又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了一对刻着小猪模样的金锞子,递到许捕头手上说道:“那个您不要就算了,这是给两个弟弟妹妹的,过年了,给他们的红封,今年是猪年,这小猪就是讨个吉利,您可别推辞!” 许捕头看了两个金锞子一眼,手里感受着重量,一颗起码都有一两大小,那刻的金猪圆润可爱,把玩在手里爱不释手。 于是收下,“那我就替家里那两个孩儿多谢大小姐了!” 许捕头家有一子一女,长女今年六岁,叫许真真,儿子才一岁,叫许天。 就这般,算是带了个似好似坏的消息回了庄子。 家中,年节气氛很浓郁,大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回廊上,那讨喜的红灯笼也是一个个的挂上了廊上。 等至除夕这天时,何贵领着云开,阿福三人在门口放了好几挂响炮,“噼里啪啦”的响声震耳欲聋,但过年的气氛确实越发浓郁,这一天里,每个人都挂着笑脸,那洋溢到快要满出来的笑容,一下子就让云蕙忘了担忧,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六个人吃了午饭后,便围着炭盆,在前院大厅里,开始包起了饺子,云蕙揉面,她力气大,揉出来的面团劲道有弹性。 包的饺子,一下锅,煮熟后,个个皮都能晶莹剔透,又有嚼劲。 细荷则是擀皮,而其余的便包饺子,云蕙揉好了面,自是也加入到了包饺子的队伍里。 见几个大男人包的饺子都是些奇形怪状,阿福是干脆放弃了,开始了创作,一个既不像猪,也不像狗的饺子来。 云开包的也有些不好看,比起云蕙包的那个在他们眼里,足以称为典范的饺子,云开便开始较起真来,咬牙默默继续包着。 等饺子都包完了,云蕙看着一堆的饺子,忍着笑,捡了两盘自己包的饺子,让阿福带去村子,给李大婶跟李老头家送去。 这些时日,他们与这两家的关系可谓算是亲近,昨日,两家又递了几篮子的新鲜蔬菜。 要知道,在这个年节里,新鲜蔬菜到成了抢手的货了,这礼尚往来,人家给一篮子蔬菜,云蕙自然也要给人回礼。 第八十章 正式改名 除夕要守岁,夜里,大家吃过了饺子,围着炭盆说说笑笑。 大厅内,两只小奶虎身量又大了不少,只是依旧奶声奶气,叫声跟猫儿一般,听起来就让人满眼冒泡泡。 最初等细荷发现了,自己抱着的小奶猫竟是老虎时,先是吓了好大一跳,但瞧着两只奶萌萌的样子,又不觉心软,这般大小,对她来讲,也没什么威胁。 这会儿两只小奶虎躺在铺了地毯的厅堂中玩耍,兄弟俩正扑来咬去,玩的好是热闹,大家便坐在一旁瞧的欢喜。 细荷拿着一罐羊奶走来,放入了一个竹筒里,那竹筒设计的精妙,底部钻了一个小孔,这个小孔刚好可以插进一根空心木管。 那小奶虎瞧见了,软软的上前来,张嘴去衔那根木管。 这般喝奶的容器,比之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自是要方便很多。 至于这个做工,自是云蕙跟云开想了许几天才做出来的,不算多么精致,但胜在好用。 蕴香在一侧抱过了一只通体雪白,有黑色斑纹的小奶虎在怀里,接过一个喂奶竹筒便喂。 小奶虎衔住了那木管,便开始贪婪的允吸起来,不过它吃奶的动静大,一蹭一蹭,蕴香人小手小,差点没抱住。 云蕙看的好笑,上前接住,又轻轻拍了小奶虎的头一下,道:“小白,不要乱动!” 被叫小白的奶虎萌萌的眨了眨眼,呜呜两声,翻倒在云蕙怀里撒娇起来。 一旁被细荷抱着的一只,背部毛发偏黄的小奶虎喝完了奶,扑通下到了地面,便也朝着云蕙扑去,两只争相恐后的抢着在云蕙怀里撒娇,看上去黏腻的不行。 蕴香见了,撇撇嘴:“亏我平时有好东西都给它们留着,结果到头来,还是最亲近娘亲。” 云蕙有些得意的笑起来,“那是,不看看是谁给它们接生的!” 都说动物嗅觉灵敏,尤其是刚出生的动物,闻见的第一个味道,便会认为这便是自己的母亲,进而产生依赖。 蕴香嘟嘟嘴,拿手戳了戳小奶虎的屁股,下一刻,就瞧见云蕙脸色变了变,然后就看着她大叫一声:“小黄!你怎么可以撒尿到我身上!” 一股湿热感将她一片衣衫都给打湿了,还有并不好闻的味道慢慢传来。 云蕙揪着小黄的耳朵,本想好好教训一下,但对上那双湿漉漉,懵懵懂懂的小眼珠时,瞬时,她的火就不知道该如何发下去。 细荷捂嘴,上前将两只小奶虎抱开,说道:“小姐快去换身衣服吧。” 另一旁何贵拿着烧火钳子欲要去夹那小黄,然后还笑呵呵道:“大小姐别气,要不我把它给烤了,保证香气流油,给你解气?” 云蕙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何叔花样取笑,她翻了个白眼,便起身朝着后院去,回了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心里才觉得清爽了不少。 等再回到大厅时,两只小奶虎已经团在地毯上呼呼大睡起来,看它们的样子,就觉得这两活得没心没肺,却又觉得这样又很是让人羡慕。 云开摩挲了下手里的医术,抬起头看了云蕙一眼,见她果然是换了一身衣服,随即开口问道:“阿姐,记得上次在云台府时,你跟我说,蕴香如今已经跟那苏文谦断绝了关系,还让她改姓云,可我适才闲来无事,想了想,却觉得字也要改改,苏蕴香,听着还好,但云蕴香,却觉得不对味。” 云蕙刚要坐下的臀僵了一下,她抬头瞧着一脸认真的弟弟,心中觉得,这还是闲得太荒了,都开始盘算着外甥女的名字来了。 “不急,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只是前些时候事情一堆一堆的来,搞得没法抽身,等过了年,我便要去改了她的户籍,正好,我自己也要去立个女户。” 大元虽说对女子名声苛刻了些,但一般对待和离不二婚的女人,还算是比较宽厚,至少女子还可以自立门户,只是世人多对二嫁女子刻薄,世人只道好女不嫁二夫,世间多有为了标榜女子忠洁的牌坊来束缚她们的一生,却又有几人会嫌弃一男可拥数女? 说白了,这个世间,男人都只是把女人当做了玩物,女人又何其真正拥有尊严?哪怕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不也时常被皇帝送去和亲吗? “那阿姐可是想到了什么名字?”云开很好奇。 蕴香也是一脸期待,扒在云蕙怀里默默不说话。 云蕙揉了揉脑袋,随意说了几个:“叫云小翠,云小红,云小霜,怎么样?” “噗哧!” 一道水花从何贵的嘴里喷了出来,这口茶水险些没把他给呛死,接着便开始无情的笑了。 蕴香挂在脸上的期待明显消了下去,云开则是惊呆了他阿姐取名字的水平,再想想小白小黄这名字取的就颇没有水平,没想到给自己女儿取名字也是这般没心。 云开摇摇头,“阿姐,你这是在给自己亲女儿取名呢,还是在给小黄它们取名呢?” 云蕙有些委屈,“人家一个翠翠,一个红霜,都是亲娘取的,我怎么了?这不是也挺好?” 蕴香心梗,她觉得其实云蕴香也挺好听的。 云开一副不相信的眼神望过去,直道:“那还是我取吧!” “你是她舅舅,你取名也行!” “嗯!” 云开严阵以待,然后打开了医术,默默翻找着,这时蕴香也打起了精神,重新充满起了期待,盼着亲舅舅能靠谱一点。 过了片刻,见云开满头大汗的关上了医书,云蕙撇撇嘴问:“怎么样?翻了半天的书,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我这里也想出了三个,分别是,白术,味苦回甘,补脾健胃,燥湿利水,不如叫云术可好?还有川贝,润肺止痰,搭上雪梨炖一锅,微甜,云贝这名字也是不错!” 云开说着,瞧了云蕙几眼,见她面色古怪,觉得这是不太满意自己取得名字,接着便要继续,反正医书里不少的名字,他倒是不愁取。 云蕙赶紧打断:“行了,你还是别了,没瞧见你家外甥女快哭了!你怎么不干脆让她叫云白术,云川贝啊!你取得名字比我还不靠谱,哈哈!” 然后便很不厚道笑了起来。 笑过后,见蕴香一脸委屈,这才正了正身姿,说道:“行了,刚才逗你玩的,我早想好了,叫云曦。” 第八十一章 大佛寺点灯 苏蕴香,那是苏文谦给取得,其中每一个字,云蕙都觉得始终有着苏文谦的存在感,所以,在当初让苏文谦签下了断绝书后,便已经想好了。 曦,朝阳,也是新的一天开始之际,宛如一场重生,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她想要自己女儿这一世,活得潇洒恣意,成为自己的主宰,莫在如从前,被苏文谦拿着当做棋子,塞给了别人做妻。 也不知前世她死后,这孩子过的可好。当初等她反应过来时,早就已经被苏韫竹掌控在手,无法翻身,而女儿自也没了她的默默支持。 “云曦,好名字!娘,我喜欢!” 蕴香扑进云蕙怀里,这名字的期望,别人不懂,但她却是懂得,宛如新生,是的,这辈子,她的命运,自是要自己好好对待。 云蕙抱着她,笑道:“往后,我们便唤你云曦,你可要早早适应这名字。” 云曦点点头。 云开看着一边母慈子孝的,不乐意了,马着脸道:“阿姐,你刚才一直在耍我呢!” 云蕙摸摸鼻子,抛了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给他。 因为取一个名字,一个守夜总算是不那么无聊了,等到了子夜时分,外边黑漆漆的天上便热闹了起来。 恭州城上方,一朵朵五光十色的烟花绚烂绽放,将夜色也照亮了。 云蕙适时从怀里拿出了红封,每人都发了一个,那红封厚厚的,大家接过,都笑嘻嘻的说了个吉祥话。 云开摸了摸自己的荷包,也想发一些,却突然想起如今自己也是穷人一个了。 当初云台府逃亡时,家中所有的财产都来不及带走,也不知这次等将吐蕃人赶走后,云府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都这般晚了,大家都去睡吧!” 守过岁了,云蕙大手一挥,大家便纷纷都散了。 年节里,庙会也有很多,恭州城外几个山头,大大小小的寺庙都会大开庙门,许许多多的信徒便会上山请愿。 其中,最大的一个庙会,是在南漆镇外的山上,那里有一个大佛寺,里边曾出过一位得道高僧,据说还得过大元开元帝的称赞。 开元帝便是开创大元的第一位皇帝,如今已故去二十几年。 因此,南漆镇的大佛寺便出名起来,许多的达官显贵都爱上那儿求神拜佛,便是挨着近的郢州,也有不少人会专门来大佛寺一趟。 何贵望了望天,叹息一声,对云蕙道:“今年的祠堂怕是没法去祭拜,也不知老先生在地下可还安好,小姐,不如我们去庙里给他们点长明灯吧!” 云蕙没有犹豫,是该为家人去庙里点灯了。 既然要点灯,自是要选一间靠谱的佛庙,能重生一次,云蕙对鬼神自是有了不一样的敬畏。 选来选去,便选择了去大佛寺最为妥当。 大佛寺只有在每月初一和初十时,才会对外开放。 初十这天,云蕙一家,除开细荷跟阿福留家照看,云蕙跟云开,还有云曦跟何贵四人便一同上了马车。 何贵在前头赶车,云蕙三人便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慢慢跟着马车晃了起来。 南漆镇离杏花村有些远,便是日夜兼程赶路,也需要从清晨赶路到第二日清晨,所以,马车内,细荷是早早就收拾了不少东西在里面。 有厚厚的棉被,也有糕点水果,车上小火炉上还烧着一壶热茶,云蕙倒了一杯,拍了下车壁,何贵伸头探进车厢,便迎面见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倒了近前。 何贵连着喝了两杯,浑身热乎了不少,这才抽出身体到了外边继续赶车。 一路上除了遇到了一个村子,便是都是荒郊,夜间,何贵将马车赶至大路一侧,四人便将就着在路边歇息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马车又开始继续赶路,一直快到巳时,总算是到了大佛寺门口。 下了马车,门外就有引路的小沙弥来,何贵将马车停到了一旁,跟着云蕙一道进了大佛寺大门。 大佛寺香火旺盛,刚一踏入,便瞧见不少的人在求神拜佛,那大殿上佛祖慈悲的雕像下,一排的人都虔诚的跪在佛龛下,一侧一和尚在旁敲着木鱼,一声一声极有规律。 云蕙找了个和尚,说明自己来意,那和尚道了声我佛慈悲,便引着他们一道去为亲人点长明灯。 到了一旁捐香油钱的地方,云蕙很是大方的捐了五百两,那引路的和尚见状,淡淡又冲云蕙道了声佛号。 办完了事,就到了午时,佛庙有素膳,四人坐在一桌叫了些素菜,这佛寺的厨房掌勺也是妙人。 一共六道菜,每道菜吃着都能吃出一股肉味,嚼在嘴里,更是类同嚼肉,味道鲜美,很是下饭。 用过午膳,好不容易外出一次,大佛寺外边又有庙会,云蕙几个商量一番,也并不急着走,那么自然也要去逛逛才好动身回家。 四人起身,刚走出大殿,便瞧着大殿内不少的和尚往着大门走,从他们身边疾步而去时,还能感受到这些人的欢喜。 在寺庙大门口,赫然停了一辆豪华马车,那车顶华盖,下边四角都垂着金铃铛,风一吹,清脆悦耳。 在马车周围,还有一队训练有素的持刀侍卫在旁。 马车有人下来了,是一个身着淡粉衣裙的丫鬟,等她下来了,才见伸手朝着车内扶出了一位老妇。 那老妇头戴抹额,一身素雅的锦缎,头上也是装饰简单,只一只通身碧绿的簪子髻在头上,那碧玉簪通体水润,一看便不是凡物。 何况此人虽看着年迈,但周身气派浑然天成,一看便是哪家官眷的老太太。 有贵人相到,主持也亲自来迎了。 云蕙见出口此刻被人占了,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便带着云曦跟阿弟四人到了一旁,欲等人进了大殿,他们在离开。 眼见着人便到了大殿门口,一侧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在一边站着围观。 那老太太看着面向慈和,一旁的婢子也是个年轻俏丽的,也不知在对老太太说些什么,声音清脆如黄鹂般好听。 似是讲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老太太笑了起来,慢悠悠抓着那丫鬟的手朝着他们身旁走去。 第八十二章 相助 主持站在领着人看着便要进大殿去,却在这时,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从一旁人群里竟是跳出了十来个面带杀气的人,冲着那老太太便杀了过来。 云蕙反应及时,将身边云曦一拉,那边何贵也快速扯过云开,四人往后退了一步,才发现身后便是大殿,这么一退,便退进了大殿中来。 这时,那些杀手纷纷拔出了自己的剑,一时刀光剑影,许多百姓瞧了都慌忙开始逃窜。 这些人百姓跟个无头苍蝇般乱窜,许多倒霉的想朝着大门跑去,却被杀手嫌弃碍事,一剑便刺死了几个,于是,剩下的便朝着大殿涌来,就在这时,那批侍卫也护着那老太太进了大殿。 有人积极关上了殿门,门外还有侍卫与杀手搏斗,殿内,主持也是一脸冷汗。 他很是惶恐对那位老太太道:“殿内有朝后院的路,老夫人不如随贫道去后院,这前边太危险,到后院避避?” 在那老太太身边还剩着两个侍卫保护着,身边的那丫鬟扶着老太太。 “大师请带路。” 老太太的声音显得还算沉稳,那主持便连忙带路。 这会,留在殿内的,除了云蕙四人,其余的百姓人家老太太都跟着去了后院,自是也站起来跟随着去,毕竟留在这里当然不如后院安全。 人都走了,云蕙却没动。 何贵问:“大小姐,我们可也要跟过去。” 云蕙摇头:“那杀手又不是来杀我们的,只要不跟在那老夫人身边,才不会有危险。” 何况殿外的情况,明显便是侍卫占了上风,眼见着一场刺杀便要结束,等外边侍卫进了来,他们便早些走吧。 想是这般想,却又在此时,后院却传来了一阵喧嚣声,刚去而复返的人又慌不择路朝着大殿而来。 “杀人啦!杀人啦!主持都被人给杀了!” 有人吼道。 然后刚被带路朝后边走的老太太,又是一身狼狈的回了来,而在她身后,还有一批蒙面的杀手追了过来。 云蕙瞧着,便跟何贵递了个眼神,纷纷将云曦和云开藏在了身后。 那老太太这会周身狼狈,裙摆上还多出了泥印,显然是摔过一跤。 而刚才还扶着她的那个丫鬟,这会却不见了踪影,想来应该是被那批杀手给毙了命。 杀手杀了过来,老太太身边最后护着的两个侍卫也无奈冲了上去,独留那老太太一人不知所措站在一个角落里。 偏偏这时,还躲在殿内的人群见着杀手已经害怕的开始往外闯,开了大殿的门,门外地上已经死了好些的人躺在地上。 有侍卫的,也有杀手的,更有许多无辜百姓的。 那些逃窜的人都愣了,一时间是出去不是,不出去也不是了。 有杀手的剑偏指着朝云蕙这边而来,云蕙一愣,何贵已经一脚将杀手踢开。 那杀手瞧了,颇有些忌惮的看了何贵一眼,便没再过来,而是朝着那些上蹿下跳的百姓刺去。 老太太被两个侍卫护在周围,已经有些捉襟见肘,那杀手人数竟是暗藏了两拨。 一拨在殿外,另一拨却是潜伏在后院。 两边一夹击,弄得他们十分被动,眼瞧着杀手便要大胜。 却在这时,老太太注意到了躲在一角不见有多么狼狈的云蕙几人,她不动声色朝着云蕙的方向而来,云蕙看了,不禁皱了下眉。 又有杀手持剑朝老太太追来,那老太太见状,求救的望向云蕙。 “何叔。” 何贵动了,垫脚便轻身飞了过去,只是一掌,那杀手便魂归西去。 老太太抓着这个档口,急速到了云蕙身旁,很是感激的对她道:“姑娘,谢了!” 云蕙还未答话,面色便变了几分,因为在老太太身后,又是两个杀手赶了过来。 其中一个被何叔拦下,而另一个却直直奔了过来,云蕙眼瞧着,一把将老太太拉开,也不顾自己力气大,将那老太太拉的太用力,竟是将人给拉倒在地上。 云蕙担心这杀手会伤害到自己人,匆匆对云开吩咐道:“你们小心,可别被伤着了!” 学了几天拳脚,对付一个杀手,云蕙自是不够看,但好在她力气大,在那剑尖指过来时,云蕙侧身,一拳打在人的胸口,直直地便将人给打飞到对面墙上嵌着了。 有些惊讶,更有些惊喜的望着自己拳头,一时,云蕙面对周边几个杀手,竟是跃跃欲试。 她早就想知道自己的能耐,只是一直都苦于没有对手,更是没有机会,这次她就当是自己的一次机会吧。 “来啊!” 云蕙冲其中一人招了招手,那杀手随同另一个杀手便齐齐冲了来,也许是先前云蕙那一招太过惊人,这两人就小心翼翼了许多,出手时竟是时时刻刻躲避着云蕙的拳头。 那些杀手自小就习得轻功,不是云蕙这个半路出家,还是个半吊子的人能比的,优势利用不了,很快,云蕙便有些败下阵。 那杀手像是掌握到了云蕙的弱点,很快便有一人将云蕙牵制住了,而另一人趁着这个空隙便往她身后而去。 云蕙见状,急的露出了自己的手臂,被人砍了一剑,受了伤,却没管,而是抓住了那人,狠狠揍了一拳,将人给扔出了殿外。 得了,让人过去,那老太太有没有事是其次,要是伤到了她的女儿跟弟弟,那她多亏? 另一个杀手这时已经被何贵上前控制住了,一两下的,好在外边的侍卫解决了人,走了进来。 有了他们进入,局面一下子便全都控制了下来。 这时何贵才瞧见了云蕙受了伤,手臂上沁出了血,将衣袖都染红了一块。 何贵见状,赶忙从身上找了瓶金疮药给上上,又撕扯了衣服绑在了云蕙手上,这才松了口气道:“小姐,你身体还有没有其它的伤口?” “没有,我们还是先走吧,去外面找个药铺,重新包扎下伤口。” 何贵点点头,两人便要回身,却听那老太太被人扶着上前到了云蕙身边,先是冲着云蕙大大扶了一个礼,然后很是诚挚的感谢道:“多谢姑娘跟这位大侠的救助,若没有你们相助,老身怕是此刻凶多吉少。” 第八十三章 斗狼 老太太很是感谢,她说的没错,要没有云蕙他们相助,此刻已经被杀手戳成筛子了。 云蕙还是很谦虚摆摆手,这老太太一身的派头,身边又有一队练家子护着,瞧着身份就不简单。 既然都出手相助了,云蕙自也不介意为她留个人缘,说不定这救命之恩,日后还能有用。 于是,云蕙刚要介绍客气几下,给对方留个好印象,话到嘴边,忽然变了脸色,转过身朝着云开跟云曦方向看去,却发现那个角落早已空空荡荡,没有了人影。 “二位若是方便,不知老身可否问问你们的名讳?这样,也好报答二位。” 老太太话刚说完,却瞧着云蕙已经快速往外面跑去。 何贵朝老太太拱了拱手:“先告辞了!” 说着便追了出去。 大殿外,除了地上躺着的尸体,其余的早已人去楼空。 云蕙见何贵也出来了,便道:“何叔,我们分头找,这样可以快一些,找到后便就在这个寺庙门口等着。” 何贵点头,两人便分开了,何贵身手好,先是在寺庙里找了一番,不见人影,便朝着庙会的方向而去。 云蕙却是朝着山上走去,不知为何,她便觉得自己应该往这边来,在刚才厮杀中,她为了全心全意对付杀手,就没有分神去照看云曦两个,只以为他们还在自己身后,哪想,一转身人便都不见了。 这山间的路上,也有不少杂乱无章的脚印,想来应该是杀手杀过来时,许多人慌不择路留下的。 云蕙一路朝着前方走,大肆追踪着两人踪迹,人影没找见,倒是看见不少躲着的人。 云蕙没管,继续朝着前边走,就是一会不着眼的功夫,人就走的无影无踪,要说不担心可都是假的。 “云曦!云开!” 云蕙大声喊了起来,她只能瞧得见十丈以内的地方,再远自然是看不到了,可只要她的声音大,在这山中,足以传开半里。 又走了一会,云蕙在一个竹林边发现了一个荷包,那荷包正是她给云曦绣的,将荷包捡了起来,云蕙便像是有了方向,朝着深处走去。 这个竹林不大,走了半刻钟便走了出来,一出来便发现了一个湖泊,在湖泊边的草地上,一个抱着头蹲在地上的小孩,赫然便是云曦了。 云蕙刚要大喊,却发现了不对劲,这一看才发现在云曦左手不到两丈距离的地方,居然有一头灰狼正虎视眈眈望着云曦。 那狼还没发现云蕙,云蕙看了眼周围,见四周并无什么利器,心一狠,将一根竹子拦腰折断。 那竹子高有十几丈,拦腰折断间,竹叶便与其它的竹叶相互摩擦,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是这声音,使得那狼回了头。 幽绿的眼珠冷冷望着她,像是一潭寒冰,看得人直击心灵深处的颤抖,云蕙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咬牙将竹竿掰成了趁手的武器,便朝着那狼奔去。 她就是要吸引这狼的注意力,毕竟她离云曦太远,想要在那头狼冲过去前拦下,那显然是不行的。 果不其然,那头狼见云蕙如此挑衅它,也是激起了斗志,弓着身,一声声呜咽,似是警告。 见云蕙步伐丝毫没有停顿,那狼一个弹跳,朝着云蕙头顶越去,一下子到了她的身后。 竟是想从后面突袭? 云蕙持着竹竿便操手打过去,这打狼她还是有经验的,何况这次才只是一只畜牲而已。 却哪知,这只狼不同上次碰见的,它极有灵性,且又及其智慧,身姿矫捷,次次都躲过了云蕙的攻击,反而是云蕙身手不及它灵巧,被攻击了两次。 手上才被包扎好的伤口被云蕙大力运动,又开始渗血了,那血腥味很淡,但那头狼嗅觉灵敏,自是闻到了。 只见那狼的眼神变得凶狠了起来,显然是被云蕙这鲜血给刺激的。 跟它打了几次招,云蕙便更加小心谨慎起来,抓着竹竿紧紧盯着那狼,可恰巧这时,一道笛声响起,很快传荡在这片湖泊周围。 云蕙更是谨慎了,朝着云曦那里退去,一边还在用心搜索着周围,却也没瞧见是谁在吹笛。 那狼听了这笛音后,有片刻呆愣,随即不甘愿退走了。 “娘亲!” 云曦扑进了云蕙怀里,云蕙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没受伤吧?有没有事?你舅舅呢?” 云曦:“我没事,舅舅跟我走散了。” 云曦抹了抹被吓出来的眼泪,二十岁的灵魂了,却这般没出息,有些丢脸,但还是乖乖讲了走散的经过。 在寺庙时,云蕙正跟人搏斗的时候,一些乱窜的人瞧着云曦这边安全,于是都朝着角落而来。 但那个角落本来就小,又是云蕙专门为自己女儿弟弟开辟出来的安全空间,偏偏那些人为了活命,都挤了过去,这一来二去,便将云曦和云开挤了出去。 云开见云蕙打的有些吃力,不欲让她分心,便只好躲在外面,可哪里知道,外边也是打的火热,为了避开,云开便带着云曦悄悄躲避着往大门跑。 就在这个时候,躲在大殿的人瞧见了,觉得是个机会,纷纷都按着云开的轨迹逃了出去。 人云开在前面小心躲避,这后边偏一群捣乱的,人群挤着,就将两人挤散。 等云曦从人群里挣扎开时,已经被挤着上了山,又找不着回去的路,便越走越远,迷了路,到了这个湖泊,又撞见了正在喝水的狼。 所谓倒霉大概就是这样。 云蕙听完,也不由叹叹气,见云曦神情恹恹,想了想安慰道:“没事了,这不是有娘在吗?放心,娘会保护你的。” 云曦点点头,她自然知道娘亲会保护自己,可是她也想要保护娘亲啊! 暗暗捏了捏小拳头,决定这次回去一定认认真真跟着何爷爷练习武术,再也不开小差了。 找到了女儿,云蕙便松了大半的气,想着云开这么一个男人,想来丢在大街上也没人要,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便牵着女儿往回走。 第八十四章 避雨 结果刚走出竹林,天上便开始下起雨来,先时还只是毛毛细雨,逐渐的,雨便大了起来。 云蕙抱起了云曦,往前一路跑,好在不远有一个凉亭,她抱着云曦便躲了进去。 雨势颇大,哗啦啦的,裹着一股寒风,将母女二人吹得直直打颤。 风大雨大,凉亭里也漏了不少雨进来,本又是建在空旷之处,也无挡风的东西,就这样,两母女抱在一起寒风瑟瑟了一个多时辰,大雨才逐渐变小。 云蕙瞧着天色,思量片刻,一把抱起云曦,手遮在云曦头上,便大步朝着细雨中跑去。 来时的脚印已经被大雨冲刷干净,一路她一心念着找人,到了返回时,竟有点忘了回去的路。 云蕙跑了半天,在这个小树林间失了方向,也不知东南西北,只在脑海中搜索着十丈内的动静。 好在运气不算太差,就在前头不远处,出现了一间荒无人烟的破庙。 院墙外的大门已经坏了一扇,里屋荒草丛生,只隐约瞧见上方门匾,原是一间尼姑庙。 大殿上供着一尊观音石像,佛龛下有一堆干草,云蕙见状大喜,让云曦赶紧脱了外间湿掉的大衣,把她埋入干草堆里,又左顾四盼,徒手打碎几块已经坏掉的桌子板凳,扔在地上,快速生起火来。 这间尼姑庵虽然破旧了些,但好在有遮挡寒风的瓦舍,比起凉亭,简直好了不少。 外边细雨又变成了大雨,更时不时夹杂起风雪来,幸好屋内生起了柴火,两人围着火堆烤起了衣服。 云蕙搓热了掌心,去摸了摸云曦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烫,心下才稍安。 母女就这样在破庙里坐了一会,外间天色就逐渐暗了下来,看着才刚到申时,天就黑的跟戌时的天一样。 荒郊野岭的地方,屋外狂风吹得门窗呼呼作响,仿似林间野兽的吼叫,云曦不由朝着云蕙怀里拱了拱,有些害怕。 “别怕,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想要走,还得想些办法。” 总不能真留在这里过夜,谁知道明日的天会不会晴? 云蕙身上被烤暖和了,眼睛便开始打量起这间尼姑庵了。 是个不大的庵堂,她们现处的是大殿,大殿后院是个二进院落,瞧着很是荒败,目视地方在一处停了停,有些惊喜,便站起了身。 云曦瞧见云蕙这样,赶紧从草堆里冒出来,也想跟着。 云蕙知道她这是害怕,便将烤干的大衣给她套上,才牵着往后院而去。 就在后院的庭院里,有一块被人曾经开垦出来的菜地,这块菜地如今也是野草肆意,疯狂生长,但在这些野草下,她却瞧见了好些绿油油,宽大的叶片来。 找了快废木块,蹲下身朝着那处挖了下去,土被翻了起来,露出里边连着跟的硕果,被泥裹了一身,但被扯出来后,才发现,是个比手掌略大,外表红皮的番薯。 一连发现了好几个,云蕙只拔了几个,趁着雨水冲刷房檐,在檐下将番薯表皮的泥给冲洗了一遍,这才带着番薯回了前边大殿。 把番薯埋进了火柴堆里,又将大殿那几扇破洞的大门给关上,找了东西将门给抵上,本是想让云曦就待在火堆边等着,她去后院找找看,能不能找着一把伞什么的,结果这孩子死活不要,非要跟着她。 于是云蕙只好在火堆里加了几块柴,牵着云曦继续朝里走去。 那后院十几间房,有些大门敞开,有的门虽关着,却已经破了大洞,唯有在二进最里面一间的屋子,却是门窗都关的紧紧的。 感觉里边是被上了锁,云曦在门前使劲往里推,看她使出吃奶的劲,连额间都冒出了细汗。 云蕙瞧着,见她实在认真,都不忍心了,上前一掌便将门给震破了。 门上赫然一个大手印的门洞出现,云曦便是心里有了底,知道老娘如今多了这个本事,但还是悄悄咽了口唾沫,真是彪悍啊! 大门打开,屋内却不同于外边破旧脏污,里面倒是干净整洁,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和一个脱了漆的衣柜。 像是有人住过的痕迹,那床上还叠有一个整齐的被子,这般一想,云蕙便拉着云曦退出了这间屋子,心里暗暗懊悔,也不知这里的主人在哪儿?若是瞧见了,定要赔人家银子修门。 “走吧,找过了,没见着可以遮风避雨的雨具,我们还是先回大殿休息。” 云蕙摸了摸云曦的额头,时时都在关心这事,就担心她会着凉发烧。 云曦点点头,一路走过来,也熟悉了路,想着火堆里还埋着番薯,便先一步跑回去了。 云蕙则是将门给人家关上,虽然大门已经出现了一个黑漆漆大洞。 抬脚往回走时,到了一侧厢房,停了停脚,犹豫了下,云蕙朝着里边进去。 厢房内是一堆堆的干草,想来应该是住在这的人弄的,现在雨势不停,又处在荒郊,想要离开这里,只能靠自己。 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退回去放在了人家桌上,这才重新给人关了门,才跑到那干草堆去,捧了一大堆的干草往前院大殿赶去。 “你是谁!为什么要偷吃我的番薯!” “快还给我!” 还没走到大殿,便听见了云曦的声音,云蕙快跑了两步,径直抱着干草到了大殿里,就瞧见先还被自己堵住的大殿门已经被人为破开了一个口子。 外边狂风呼啸,吹进来,险些将火堆里的火给吹熄了,而火堆旁,已经多出了一个脏兮兮,衣着破烂的小孩蹲在一边,此时正抱着一个番薯狼吞虎咽。 “娘亲!” 云曦瞧见了云蕙,便朝着她的身边钻去,其实她是害怕的,这男孩突然就出现在了大殿,徒手就从火堆里翻出番薯来吃,皮都不剥一下就吃,也不怕烫手,更是不怕脏。 那男孩像是不知道大殿突然冒出的两人,径直吃完了一个,又徒手朝火堆里探。 “哎!” 云蕙惊叫了一声,扔下干草,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来,便朝着火堆方向去。 第八十五章 小男孩 云蕙拿木棍的动作,一下子将一直默默吃着番薯的男孩给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一脸警惕的目光望向云蕙,连忙退到一边,目光阴狠,仿似一头狼崽一样。 云蕙见状,有些尴尬,她将木棍往火堆里刨了刨,一共烤了五个,刚男孩吃了一个,剩下四个,用木棍都刨了出来。 木棍刨着两个番薯往男孩方向递了递,道:“明火烫手,这番薯现在也烫得很,你吃的时候小心些。” 说完,云蕙将剩下两个扒拉到自己手上,小心在地上放凉了会,这才捡起来,剥开皮,递给了云曦。 那番薯外表被烤的黑乎乎的,皮一剥,露出里边橘红色的肉来,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又给自己剥了一个,开始吃了起来,云曦见状,也坐在一边默默地吃,再没管其他。 而那男孩先是冷冷等了一会,见云蕙对他没什么恶意,这才将地上那两个番薯往自己身边塞。 一会,就瞧着他跑没影了。 云蕙瞧着他身骨,看着也才五岁的年纪,这般小的人,看样子却像是个孤儿,这样一想,她便想到了尼姑庵后院的那间屋子来,若是没差,这孩子应该便是住在这儿的。 这样一想,云蕙便有些愧疚起来,因为她将别人的门给弄破了。 这样小的人,便是手里拿了钱,怕到时门没修着,银子还得被抢。 如此思虑了会,云蕙便又起了身,让云曦跟着,便又到了后院,翻找了十几间房,筛选出了最结实的一扇门,徒手将门给完整扒拉下来,又去给人家住的那间屋子重现换了门。 试了试结实度,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反转回去,这会大殿中心的火堆还在燃烧着,随手添了几块柴,才坐在干草旁。 “娘,我们今晚是要在这里过一夜吗?” 云曦瞧着那干草堆,犹疑问道。 “不是,来,娘教你便草帽。” 这干草是麦秆晒干后的,金黄色,有些韧性,用来编织东西也很适合。 云蕙本是不会这些的,但她的父亲会,很小的时候,还教过她用叶子编蚂蚱,编青蛙,而草帽自是也学过。 云曦挪了挪屁股,手里拿了干草,跟着云蕙有样学样起来,云蕙手巧,编了一会,一顶宽沿草帽便出来了。 戴在云曦的小脑袋上,还颇为合适。 片刻,云曦也编织了一个出来,大小是按着云蕙的头做的,虽然起头那块稍微有些不均匀,但还算紧密,云蕙戴在头上,还问好不好看。 云曦笑着点点头:“娘亲特别好看!” 云蕙笑了,又拿起剩下的干草编织起蓑衣,等两件蓑衣编织好后,天色已经又黑了一截,许是雨天的缘故,夜色来的更早些。 云蕙想了想,最后还是戴上了雨具,牵着云曦往外走。 凭着记忆,母女走了好一会,才走出了树林,看到了山下的灯火。 先前一场大雨,让两人慌不择路,慌乱中就更加容易迷路,如今总算走了出来,两人都开心的笑了一下。 大佛寺门口,天已经黑了下来,门口挂了灯笼,里间一片冷清,只因白日那场刺杀,死了不少人,更有无辜百姓在里边,后来官府的人也来了,更是有刺史派人来问话。 如此大的动静,那白日被刺杀的老太太已经被人护着回家去了。 出了这档子的事,一贯热闹非常的大佛寺一日间就冷清了下来,大门口除了两只白灯笼在风中摇曳,便只剩下门外一辆青布马车里还有人不时探出头观望。 这人便是云开了,他此刻一脸焦急,眼神里透着愧疚,是他没将云曦牵好,一个大男子,竟是连个小孩都没看得住。 “少爷,进车里等吧,外边风大雨大,你这样探出去,容易着凉。” 何贵说道。 本就是大夫,云开自然是知道这道理,但如今外甥女不见了,阿姐为了找他们也未归,心中本就焦急难耐,又如何在车中坐的住? 若不是这会风大雨大,天色昏暗,恐怕他早不顾何叔拉扯,上山找人了。 “阿弟?” 远处,山坡上,一团黑影,看不清模样,却是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云开一愣,随即惊喜起来,试探的喊道:“阿姐?” “是我,我跟云曦两个!” 这下,云开总算是松了口气,从车上拿起一把油纸伞,便朝着外边奔去。 雨势很大,接着了人,三人就上了车,身上因为有编织的蓑衣草帽,只是外衣有点湿润,但内里还是干燥的。 何贵赶紧递了两杯早先就准备下的姜茶,云蕙喝下,直觉一股暖意从喉咙暖到胃里,赶紧又喝了一杯,这才放松了身子。 外边大雨噼噼啪啪打在车盖上,有水珠从车窗跳了进来,云开见状,连忙捂紧了帘布。 这马车虽说外表平淡无奇,但内里却是被精心改造了一番,外边构造得结实牢靠,里边便是油纸都刷了好几层,又用软布将车壁包了起来,既防雨又保暖,只是窗帘子有些纰漏,若是不小心,便会飞进雨珠进来。 云蕙又摸了摸云曦的脑袋,见她果然有些烧了起来,问了问她身体有没有哪些不适,云曦有些晕晕的,说道:“头有些疼,还有些冷。” 云开紧张了,“这是受了伤寒,看样子还要发热,我们这会还是快些去到镇子上,找间客栈住下,让我好好给她瞧瞧。” 何贵动作很快,披着蓑衣上了前边,很快,马儿便动了起来。 镇子上这会儿还没有到宵禁,只是大雨天的,也没人做生意,一路走去,马车行驶的很通畅,到了一家客栈,有小二上前牵马,这边几个人订了两间普通的客房,云蕙便抱着云曦跟着带路的人上了楼。 好在这次云开一路随身带了药箱,里边也放了不少药材,其中治伤寒的药便是常备。 叫了小二,给借了一个药罐,便去给云曦熬药去了。 这边,云曦的头已经很烫了,云蕙连忙给她打了水来,又是换衣,又是拿凉帕子敷额头。 等了好一会,才见云开端着熬好的药进来,给云曦喂了药,又给她逼了汗出来,湿了一身,这才见她精神好了些。 第八十六章 伤寒,救人 云开又把了脉,才见他松口气,“阿姐,给她泡泡澡吧,用热水驱驱寒。” 云蕙点点头,那边已经有小二候着了,听说要用水,麻利的去提热水来,云蕙瞧了,又叫小二给房内放个炭盆,从荷包里递了人碎银子,那小二掂了掂重量,除了炭盆花销,里边还有余,便很是高兴的出门办事。 不一会,小二便端来了炭盆,里边是上好的炭火,不会呛烟,又暖和。 等小二离开,屋内只剩下母女二人后,就又是一番折腾,将云曦泡在热水里,刚出了一身汗,这会热水又给泡出了一身汗,将身子泡的热热的,才将人立马从水里捞出来,擦干了身子,又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摸了摸头,烧退了不少,才让人好好休息。 屋外,云开已经站在外边半天了,里边也收拾好了,云蕙这才开了门,见阿弟一脸的愧疚,云蕙安慰了一会,这才问他今日是被挤到了哪里去。 “今日人多,在大殿外,都怕那剑光不长眼往自己身上戳,便许许多多人竟是拿我们做挡箭牌,躲在身后跟着逃,快要到门口时,身后的人都炸起来,往外冲,这才将我跟云曦冲开了,我被一群人冲到了山下的镇子边,云曦却被另一批人冲到了山上。” 云开脸上微微露着一丝难看,云蕙瞧了,有些摸不透他这模样,心中微微一动,试着问:“你是在难受什么吗?” “嗯,我原是觉得人本善,今日这一场事,又让我觉得,人也是自私的,从前是自己见识太少,身边的人最多是那家里揭不开锅的卖儿卖女,哪里有见过那般多场面。” 云蕙抿了抿唇,也不知这次的事情算不算一件好事,倒让阿弟自己体悟了不少。 “你还小,说不定以后还会遇见不少更为奇葩,甚至是能瞧见不少人心凉薄的画面,没事,慢慢来吧,你以后会习惯的。” 云开点点头,突然又愣住了,他看了云蕙好几眼,问:“阿姐,你这也是安慰?” 云蕙因为女儿退了烧,心里放松了不少,这会也笑的出来,她一脸玩笑拍拍阿弟的肩,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少年,你的人生还长,以后这种事,说不定还会再有,习惯习惯就好!” 说完便要进房里,偏就在这时,客栈大门却响起了小二的叫骂声。 “快出去!快出去!哪儿来的小叫花子,快走!” 他们的客房正好在二楼,出门就是走廊,走廊下就是一楼大堂,那大门正好也看的清楚,云蕙只转过头去一看,就瞧见了被小二赶着走的人。 那是个脏兮兮,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脸也灰扑扑的小男孩。 云蕙还记得他的那双似狼的眼睛,这会他便是用这双眼狠狠瞪着小二。 “快走!不然信不信我拿扫帚轰你?” 那小二被这道眼神盯得难受,作势就拿起一旁扫帚要赶人。 “住手!” 云蕙叫住小二,随即下了楼,到了大堂,那男孩一瞧见云蕙,便冲上来,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抓住她的袖子,从衣襟里摸出一锭银子出来,递到她面前。 云蕙瞧了,这锭银子很熟悉,显然就是她之前放在那间尼姑庵的银子。 正想问这小孩是想做什么,那小孩便开口了:“帮我,拿着这个帮我去请大夫!” 声音有些嘶哑,还带着一点稚嫩童音。 云蕙打量了他一会,很快就明白了,这是瞧着他一身狼狈,那些药铺的大夫怕是白走一趟,所以没人理会,这才跑到客栈来找她。 “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 小男孩:“我跟着你一路来的。” 云蕙一愣,试想自己一路来,分明没瞧见人,但随即又自嘲了下,她这些日子倒是对自己太自信,不过是只能探查以自己为中心十丈内的地方,但超出了,又哪能感知得到? “求你,帮帮我,我大叔生了病,没人给治。” 男孩脏兮兮的小手将云蕙的袖子拽的很紧,很担心一松手,人便会走的模样。 云蕙瞧他的样子,没来由,紧绷的心一软,随即朝后看了眼跟着到了身后的云开。 云开见状,说道:“我跟你一起吧。” “那好,那你告诉何叔一声,让他看着云曦,你去拿三件雨具来,在带上药箱,我们便走吧。” 云开点点头,便快步上了楼,很快,便瞧着何叔从隔壁客房出来,站在走廊上跟云蕙对视了一眼,便往云曦的房间里去。 三件蓑衣,比先前云蕙自制的好太多,只是都是成人大小,云蕙瞧了,便让小二引路到停放自家马车的地方,从里面拿出她为蕴香做的。 那男孩一路在雨中狂奔,衣服早就湿透了,云蕙瞧着,又在马车翻找了下,却是没找到适合他的衣服。 小男孩有些着急,云蕙也不欲耽误时间,便从云曦的衣服里找了件干爽的里衣,和一件素色的棉衣。 “别嫌弃,快去换上,别等你大叔还没好,你又病了,不然谁照顾你大叔?” 云蕙直接说道,不然她担心这孩子不要。 小男孩见状,也没有嫌弃,他确实很冷,本来穿的就单薄,又被一场大雨给打湿了,这会嘴唇乌青乌青,瞧着就不好。 蕴香的个子长的快,小男孩虽有五岁,但两个人站一块,也没多少身高的差距。 为此,小男孩穿上后,也没多少不合适。 又给他披了草帽蓑衣,云蕙才让他带路。 小男孩忘了云开背着的药箱一眼,不再犹豫,引着人朝着先前云蕙走的山路而去。 这次有人带路,云蕙走的通畅得多,小男孩带着人走的是捷径,半个时辰,就到了那间破尼姑庵附近。 “我大叔在这下边一个山洞里,今早他拖着一身病出去为我打猎,结果摔下山去,我拖不动他,只能就近找了个避雨的地方。” “那快带我们去吧。”云开听着这情况,也是很着急道。 于是三人便沿着崎岖的小道往下走,走了小半会,在火把的照耀下,才走进小男孩所说的山洞里。 第八十七章 挖坑 山洞里一片漆黑,除了外边哗啦啦的下雨声,便是一点的呼吸声也没有。 那男孩很是焦急唤着人名:“马叔叔!马叔叔!” 没人回应。 火把朝着山洞照去,四周慢慢被照亮,云蕙跟云开这才在一角发现了一个倒在山壁旁,已经昏睡过去的男人。 那男人怀里还抱着两个黑乎乎的东西,云蕙仔细瞧了瞧,赫然便是之前她递给男孩的两个番薯。 这男人看着很年轻,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面容苍白,嘴唇泛着干皮,男孩凑了上去,先是唤了两声,等不到回应,这才伸起手颤巍巍往那人鼻息上探去。 片刻,那男孩就像是证实了什么,一脸慌张,忙过来抓住云开,沙哑着声音道:“帮我看看,还,有没有救。” 云开蹲下了身,一把抓住人的脉搏,小心着把脉,不足半晌,云开便放开了手,很是遗憾对男孩道:“抱歉,你家大叔已经没了心跳脉搏,我无法挽救。” 这男人的脖颈还是温热的,证明人是刚死不久,云开觉得惋惜,若是他们早些来,说不定结果就不一样了。 瞬间,男孩的眼泪便像是洪水泛滥,汪汪下流,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睛却是不受控制般,泪流不止。 云蕙跟云开默默站在一旁,见他哭的伤心,心中也是不忍,接着等了一会,见男孩抹了两把眼泪,云蕙才开口道:“我们帮你将他带上去吧。” 男孩点点头,没说话。 云蕙力气大,扛起一个人自是不在话下,云开倒是有些忧心,毕竟这要扛的是一个男人,且还是一个死人。 不过云蕙到不在意,死人又如何,她曾经也死过,真真切切感受得到死亡来临时的感觉,至于扛男人,哼,荒郊野岭,她自也不怕谁还会指点她一二? 扛着男孩的马叔到了之前歇脚的尼姑庵里,在佛龛下,还有一堆已然燃尽的火堆,和剩下一些的干草。 云开将干草铺好,云蕙这才将人给慢慢放到了干草上。 外边的雨已经停了,泥地被雨水这么一泡,也很是松软。 云蕙见状,又道:“不如我给你叔叔在这附近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吧,人总是要入土为安才好。” 说着,又想从荷包里摸出块碎银子,让他拿去买口棺材,但转眼一想,担心他年纪小,守不住,于是便想要替他去买。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怕是镇上棺材铺也都关了门,无法,只想着等第二日天亮就去办。 云蕙心里想了许多安排,哪知那男孩却是安静的守在死去的男人身边好久没动静,云蕙看过去,只看得到小男孩那瘦小单薄的背影,孤零零的蹲在那,无声的哭泣着。 这个马叔叔,在男孩心中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人,再瞧瞧他形单影只的身影,便是从此世上再无亲人,自此一人孤苦伶仃。 这样的背影,让云蕙想到了前世自己频频催死之际,一人形单影只的孤苦感。 没人在意你的死活,也无人关心你的存在。 “阿姐。” 云开想说什么,云蕙摇了摇头,在一旁找了个趁手的木板,拉着云开出了大殿。 院子里,两人找了个地方开始挖坑,反正荒郊野岭的,将人往外边埋,不如埋在这个荒废掉的的庵堂,这样,哪怕日后寻找祭拜,也好寻到方向。 有云蕙大力气的在前边挖坑,没过多时,便挖好了。 殿内,那男孩依旧蹲在男人尸体旁,半分没动,云蕙上前想跟他说说,但瞧着男孩这样子,她又住了声。 在一旁重新又燃起了火堆,抱了些干柴放在一边,又从荷包找了几十文钱悄悄放在一旁,这才起了身。 “我们就先走了,人死不能复生,要向前看,好好照顾自己,等明日天亮,我便为他买口棺材来。” 云蕙招呼了一声,那男孩依旧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像,立在一处。 客栈里,还有生着病的女儿,云蕙这会心里惦记,便带着云开走了。 回了客栈,二人都一身泥泞,大半夜的,又找了小二要了两桶水到两间客房,洗了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云蕙这才坐到大床上。 手探着云曦的额头,微烫,还是有些低热未散,又给她头上的帕子换了水,一夜未眠,便到了天亮。 一场大雨下到了半夜,外边街道上青石地板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一早上的,云曦的烧热总算是退下去了,喂了她几口粥,又让着休息片刻,自己便随意吃了两口,就起身去了棺材铺。 买了一口棺材,让人借了辆车往山上拉去,这次,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何贵驾着马车在山脚等着,她一人带着棺材铺的小伙计拉着棺材去了尼姑庵。 庵堂外,云蕙将棺材抬了起来,在小伙计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朝着庵内走,快要走进去的时候,云蕙还道了声,“小哥,就送到这里,你快快回去吧。” 完了,人便进了庵堂。 将棺材放在了院子里,云蕙便朝着大殿里看去,殿内,除了一堆燃烧得一干二净的柴火,就只有前头那尊慈悲为怀的菩萨雕像。 而在雕像下,却不见半点人影,没有小男孩的身影,也没有那男人的尸体。 而院子内,昨夜挖的那个大坑,这会却已经被人填上,还堆砌了一个土包,在土包边上,还放着两个黑乎乎的番薯,像是在用这东西祭拜着逝去的人。 云蕙愣了半晌,随后只将那口棺材放到了土包的一旁,既然男孩已经给自己叔叔入土为安,那她也不便将人给挖出来,放进棺材在埋进去, 想了想,又往大殿后院里走去,进到最里边的院子,那间有人住的屋子外时,云蕙下意识在脑子里搜索起来。 屋内摆设依旧如昨天看到的一样,没有人,空荡荡的,很是冷清。 云蕙见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才回身朝山下走去。 山脚,那辆青布马车正安静的候在一处。 云蕙下了山,到了马车近前,敲了敲车壁,车窗便探出了云开跟云曦一大一小的脸来。 “娘亲!” “阿姐!” 第八十八章 跟踪 从上山到下山,云蕙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恍恍惚惚,或者是见了那男孩孤独的背影,觉得可怜,又或者是从他身上瞧见了曾经自己孤独无助的身影,觉得唏嘘。 “阿姐,那小男孩怎么样了?” 云开朝着外边瞧了瞧,云蕙摇摇头:“不知道,我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讲了讲自己去时所瞧见的经过,云开便没说什么了,云蕙上了马车,何叔便驾着车缓缓离开。 一夜没睡,这会,云蕙便靠在车壁上睡了起来,一直到了傍晚,露宿了一家客栈。 这客栈看样子是新修建成的,木头还散发着味道。 在这里休息一夜,第二天在赶路回去,大致下午申时,便能赶到杏花村。 小二很是机灵,将马儿松了车套,牵到一侧,用上好的饲料喂了起来。 云蕙一行外出,倒也不拘着钱用,该用时自然大方,便拿了块碎银子递过去,让他好生着喂马。 四人到了客栈里,要了两间客房,便进了屋休息。 到了酉时,小二便端来了饭菜到客房里。 云蕙正照顾着女儿,虽然云曦的烧是退了,但精神恹恹,瞧着让人担心,便让人只把饭菜放到桌上,准备待会再去吃。 小二很是恭敬的离开了。 云蕙守着云曦,从桌上端了一碗粥来,又给她喂了一碗,吃下后,人才又睡了过去。 见人彻底睡下,云蕙这才去到桌上吃了起来。 刚动了两下筷子,就觉得什么不对劲,细细打量了片刻,才感觉到屋外有隐藏在墙下的人影。 他们这两间客房就在客栈一楼,大门对着大堂,而窗户却是对着后院。 这道身影便掩藏在后院,她住的这间客房窗户之下。 又仔细探查了一下,云蕙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轻轻走到窗前。 窗户是关着的,毕竟大冷的天,大晚上的开着也冷。 云蕙开了窗,那木窗被开的那一下吱嘎的响,只觉墙外窗下的身影颤抖了一下,便又恢复了平静。 “外面不冷吗?” 云蕙问道。 那身影有一瞬间僵住了,接着便觉头顶又传来了一道温柔细腻的声音:“不饿吗?” 男孩愣愣的抬头,便见一个香软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出现在面前。 想也没想,他伸出手便抢了过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云蕙担心他噎着,赶紧去倒了杯水,结果在到窗前时,已经没了人影。 见状,云蕙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将水放下,从床边拿出自己刚脱下的披风,折叠好后,默默放在了刚才男孩蹲着的地方。 那披风是用细软白净的兔毛做成的,披在身上很是温暖。 当然,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找到的东西。 关了窗,云蕙草草吃了东西,叫了人来收拾了下桌子,便上床休息了。 到了第二日天不亮,房门便被何贵敲响。 云蕙知道,这是要趁早赶路,也不多耽搁,穿好了衣服,又摸了摸云曦的头,温度适常,瞧着人也精神许多。 竟是自己摸起脚边的衣服穿了起来。 云蕙下了床,似想到什么,便朝着窗户走去。 打开窗,下边一簇白色绒毛的披风还在,但在仔细一瞧,就瞧见在那披风下正团着一个小人。 这一看,立马将云蕙给吓了一跳,给云曦打了声招呼,便翻出了窗户。 外边,那男孩窝在披风里睡着了,但越是这样,才是让云蕙觉得奇怪。 明明他挺机警的,能跟着他们一路到这,云蕙还没发现得了,就知道。 可这会她都从窗户跳了出来,这孩子居然也半点动静都没。 用手扒开了披风一个角,露出了男孩半张脸,那灰呼呼的小脸袋上,脸颊两侧呈现驼红色,像是上了胭脂般,不寻常的红。 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手心触及的是灼热的温度,云蕙这才松了手,裹着披风,将他横抱起来。 “娘,这不是那天那个小偷吗?” 云曦这会从窗户上探出了头来问道。 “嗯,他发热了,烧的厉害,我带他上马车,你快去叫你舅舅过来。” 云曦点点头,转身将来时一些细软拿着,便跑到隔壁去叫人。 这时,云蕙已经将人放进了马车,云开这会也来了。 他见到男孩时,先是惊讶了一番,随即很快止住了惊讶,上手给人把脉,片刻,就见他从自己药箱里掏出了一个药瓶,从药瓶中倒了一粒红色小药丸。 云蕙认识这东西,前日夜晚云曦病了,便是先给喂了这药。 这是驱寒药,很有效果。 小男孩浑身冰冷得厉害,到了马车里,云开点上了炉子,又将棉被从暗柜里拿了出来,给他盖上。 吃了驱寒药,很快的,小男孩便不再发抖。 云蕙瞧了,见人都上了马车,这才对何贵道:“何叔,快些开动马车,我们早些回去。” 当看见小男孩高热时,有那么一瞬,她是想留下来先给他治疗的,但又想到家中细荷两人还不知道情况,本就因为莫名卷入大佛寺刺杀而耽搁了半日,这若是在迟迟不归,细荷必会担心。 何贵紧了紧身上的大袄,只道:“都坐稳了。” 然后,就驱动着马车出了客栈,朝着杏花村方向驾马驱使。 到了午时,马车急急驶入了杏花村。 到了山脚下,马车便上不去庄子了,因为是石阶,需要用脚走。 何贵去放马车去了,云蕙便带着云开,云曦三人快步回了庄子。 大门外,阿福已经坐在门槛上望了半天,总算是瞧见山脚下自家马车的身影了,这才开心的往屋内喊了一声:“细荷姐,小姐少爷们回来了。” 大厅内,细荷正做着针线,听了立马放下针线篓子,拍了拍身上,站了起来。 心中欢喜,一颗担忧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本该一早就回来的人,让她等了好些时辰。 细荷都在想,若是到了傍晚,人都还不回来,她怕是要去报官了。 这样想着,人便跟着走到了大门口去,眼睛直直盯着石阶的方向,直到见着云蕙的身影,脸上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第八十九章 吃醋 细荷的笑容张得大大的,凑到了云蕙身边,刚想嘘寒问暖,就瞧见在云蕙手中,一簇白色绒毛下的男孩来。 那孩子瞧着面色绯红,浑身脏兮兮的,便问道:“小姐,这是谁?” 又见一侧云开也是一脸紧张,到了近前,还吩咐守在门口的阿福,让他赶紧去厨房烧热水来。 细荷就回过头看了下,就见云蕙跟云开着急的从她身边走开了。 眨了眨眼,瞧着那小孩也不过五岁年纪,也不像是是少爷的私生子啊! “细姨,我们快进去吧。” 身下,是云曦的声音,细荷垂头,问了句:“那小孩是谁?” 云曦嘟了嘟嘴:“一个小偷。” 瞧着是要跟她抢娘亲的小偷! 细荷听的有些糊涂,这会儿何贵也大步到了门前,三人便一同进了院子。 后院西厢房里,云蕙将小男孩给放到了床上。 他身上现在都还穿着自己给他的那身小衣,这还是云曦的外衣,此刻那袄子上也都是些污水的痕迹,便是黄泥也沾了不少。 瞧着这模样,云蕙便细心给他脱了外衣,只露出一身雪白的里衣。 将人放进了被窝里,云开便出去给他熬药去了。 吃了驱寒药,现在人倒是渐渐在出汗了。 阿福这会凑了上来,麻溜的接过了给人擦背的活,云蕙也就不往上凑,转身便出去了。 她还要给这孩子找两身合适的衣服,一个烧热下来,里衣就要换上一件。 出了门,便瞧见云曦踱着步在庭院里转圈圈,云蕙上前,瞧她那样子,问道:“外面不冷吗?” 云曦噘着嘴,不是很开心的模样:“娘,你是我一个人的对不对?” 云蕙一愣,随即瞧着她一脸吃醋的模样,顿时笑了起来,鼻子一抽一抽在云曦身边闻了闻,搞得云曦侧过头来瞧她。 云蕙笑了:“我怎么闻到你身上一股子的醋味?现在知道怕失去我了?” 云曦绞着手指头,扭捏站在一边不说话。 “真是个傻丫头,你是我女儿,便是以后要对你失望彻底,可我还是你娘,你也依旧还是我女儿。” 云蕙摸着她的头,突然惆怅起来。 云曦心中一顿,似是也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便瞧见云蕙那双雾蒙蒙的眼,看不清她此刻在想些什么,却能感觉得到刚才有那么一瞬的忧愁。 云曦拉住了云蕙的大手,亲昵的蹭上去,一副天真问道:“娘,我以后为什么要让你对我失望?你放心,我会很乖的,再不会惹你伤心了。” 感受到手掌被女儿用脸蹭着,云蕙柔软得不行,刚才那瞬间陷入进回忆里的过往,也被这一下蹭得烟消云散。 不由笑了笑,她是怎么了,从南漆镇回来开始,就时不时会想起很多过往。 “云曦,娘正好要找你,想跟你打个商量好不好?” 云曦歪着头思考了下,在想娘亲会找她商量什么,很快,她便猜到了。 于是问道:“娘是不是想找我借几身衣服?” 云蕙惊讶的拍拍她的脑子,“真是聪明,怎么猜到的?那你答不答应?” 云曦白了一眼,今早她就发现了自己一件袄子被穿在了那男孩身上,你说她能不顺藤摸瓜猜到? 娘找她,除了有这合身点的衣裳能贡献,她又能在这个时候帮上娘亲什么忙? “答应,正好我屋里还有一身新的里衣没穿,还是娘亲你给我缝制的,不过我也有要求,那就是娘你要在重新为我缝制两件!” 云曦掰了两个拇指出来,开玩笑,那男孩看着就是来跟她争宠的,她挪出一件衣服来,不过是不想娘亲暂时伤脑筋,可不是真大方。 “行!在给做一件外衫,秀几多花,缀上珍珠,又好看又活泼!” “成交!”云曦彻底笑了,这个买卖划算,娘亲亲手做的,那可比外边买的珍贵多了! 云蕙实际很是受用女儿这般亲昵自己的行为,但她却是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小心思,便牵着云曦进了东厢房。 翻了一件干净的里衣,这才去了西厢房。 这会,小男孩的脸已经被阿福擦洗干净了。 云蕙进去的时候,便只瞧见了一个白净清秀的小男孩模样,他的眉眼虽还没长开,却已能窥见以后的翩翩少年俊俏模样。 凑上前探了探人的额间,烧热明显退下去了不少,这会人虽是睡着的,但云蕙却能感觉得到,他其实已经醒了,不过是看着周围有人在,没睁开眼而已。 屋外,云开端着药进来了,瞬间,屋子便被一股子的中药味给呛得皱眉。 云蕙:“这药里是加了什么,闻着怎么这般苦?” 云开到了床前,将药碗端在手上,才慢悠悠道:“加了几位驱寒消炎的药,这孩子伤寒入体,早就伤到了肺,可比云曦严重得多。” 云蕙这才理解的点点头,可不嘛,在大雨中肆无忌惮,任冰冷的雨水冲刷透自己轻薄的衣衫一整夜,后又在凉风中跟着他们的马车尾随了一路,这样冷的天气里,他不着凉都不可能。 床边的人还在睡,可药却已经熬好,还冒着热气。 云蕙坐到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细声道:“快醒醒,喝了药在睡。” 男孩触动着眼珠,眼皮跳动着,没一会,人便睁开了眼。 云蕙扶着他的背,他便适时坐了起来,一言不发,云开要给他一勺一勺的喂药,他却一把将药碗夺了过来,一口便喝了下去。 云开都来不及阻止,便见药碗空了,他很是惊讶,又小心的问:“不烫吗?快张张嘴,我瞧瞧,可别被烫出了泡。” 那药是他才熬好的,端来时,还很烫手,他本是觉得一勺一勺的喂,会凉的快点,哪知这孩子就跟八辈子没吃过药般,喝的那么快。 男孩依旧没说话,不过他却是很听话的张了嘴。 云开看去,果然,那舌苔已经被烫的立马起了细小的红点。 “不疼吗?”云开问。 男孩本是想要摇头,但见着云蕙云开一脸关心,他却是将头默默的缩进了被窝里去。 第九十章 扶国大长公主 恭州城东,东三街内,共交错着三条街,东一街,东二街,东三街。 这三条街分别住着恭州城内最顶尖的华贵人家。 其中,东一街住着恭州刺史,相邻还有一王姓宅邸,这家人与建邺户部尚书是一家,两边同气连枝,虽如今恭州住着的王家人里,还未有人有官职,但家中小辈,却是人才济济,去岁还有考上进士,入翰林院为编撰的,枝繁叶茂,也是底蕴十足。 东二街住着指挥使,和相邻的指挥使同知府。 一文一武,便各占了两条街。 而东三街,却唯有一个府邸,占地面积广阔,门口朱红色大门,两个巍峨的石狮子衔着铜铃端坐在大门口。 在那朱红大门的牌匾上,一块鎏金牌匾上,只写着三个大字,“公主府!” 大元创立至今,不过三十七年,基业尚短,其中当今宏臻帝,一共只有五子一女,其中公主自是被千娇百媚宠着长大,是一位嫔所生。 如今在建邺尚了驸马,自不会到恭州来建府。 所以,恭州东三街的公主府,自是开元帝一脉的公主,是开元帝的亲妹妹,亲封的扶国大长公主李莺! 其中,光是瞧着赐封名号,便知其身份的贵重。 恭州是扶国大长公主的封地,其身份位同亲王,自从开元帝病逝后,她便独自搬来了恭州闭门不出。 便是后面宏臻帝三番四请这位姑姑回建邺享福,也是吃了无数道的闭门羹。 公主府,正院内,一老妇坐在堂前,一手扶着眉揉搓,看上去,显得心事重重。 屋外的庭院中,跪了一地仆妇小厮,以这些人为中心,又有一群护卫持刀立在原地。 有人进来,对着老妇禀告:“公主,这些人都交代了,他们通通都是听了上边的安排,家中多少都有亲人家眷或者把柄在手,不得不听从调令,这次您出行遇刺,都出自建邺手笔。” “哼,谁还没个软肋不是?”老妇眉头轻佻,放下手来,从一旁端起青花瓷的茶盏,细细浅啄了一口。 “都拖下去处理了吧,家中出了不二之心的人,留着也无用。” 老妇脚下跪着的人领了名,起身,手中掌着佩刀,便出了门,一手挥下,一旁的护卫便押着那些仆妇小厮走了。 一群人被带了下去,正院便安静了不少,有老仆上前替公主斟茶,却被公主拦下,望着老仆两眼,不由叹息:“叫你下去休息你就去,作何还要强撑着留在这?唉!是我不好,没能护着青青那丫头,让你白发送了黑发人。” 那老仆两眼通红,“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手里拿着帕子,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位公主瞧了,不免红了眼。 这会,若是云蕙在旁,便也能认出公主,因为她就是在大佛寺遇刺,被云蕙救了一命的人。 “这是青青那丫头的荣幸,能替公主挡刀,本就是她该做的,老奴只不过是恨死了那些刺杀公主的人,公主您都避开了那纷扰的世俗,为何他们还要来找您的麻烦?” 老仆抹着眼泪,哭的伤心。 李莺年过花甲,至今未嫁过人,守着这偌大公主府,平日也就这些从小跟着她长大的人最为亲近。 虽说是奴仆,却也胜似家人,那青青便是这老仆的孙女,芳龄十六,花一般的年纪,知进退,懂礼仪。 不说老仆疼的心尖尖,就是她自己,也是将人当做孙女一样疼爱,如今惨死在刺客刀下,李莺又如何不难过? 最终,老仆还是被李莺劝着回去休息了,失去了亲人,年纪也这般大了,李莺自是不能让她强撑着留在身边伺候自己。 老仆一走,屋内站着的丫鬟也静悄悄的。 青青是公主院儿里的一等丫鬟,平日小嘴甜的很,时常能逗得公主高兴,如今青青一死,屋内便寂静的可怕。 李莺坐在榻席上沉思,不一会,刚离开的人便又来了。 此人名叫汪春,是李莺的护卫长,平时便是他负责着整个公主府上下的安全。 汪春如今不过四十岁,国字脸,一脸严肃,没什么表情。 李莺见人进来,便知是有事禀报,抬头示意,让他径直说来。 汪春:“公主,您让我调查的人,我调查出来了。”说到这,汪春停顿,等着李莺示意下文。 “说。” “那家人曾在大佛寺捐过香油钱,并为自己亡故的家人点过长明灯,此户人家姓云,目前就住在恭州城外的杏花村上。” 接着,汪春便开始了更深入详细的调查,云家有长女云蕙,芳龄二十有二,幼弟云开,十六岁,长女云蕙育有一女,名叫云曦,曾叫苏蕴香..... 云家一大家子人,每个人的名字年纪,包括云蕙逝去的父母叫什么,也都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李莺垂着头,神色并未有太多变化,汪春说完了,只幽幽开口:“让你只调查下人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倒是把别人祖宗三代都给翻了出来。” 汪春严肃着一张脸,只道:“虽说他们救了公主,但也不能排除这是敌人故意为之,万一是对方的奸计,引诱公主上当怎么办?属下自然是要调查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不过这一调查,云家的确很干净,救了公主殿下,确实是巧合。” 有的他没说,因为他调查了云蕙一家曾经的过往,更是将云蕙前夫苏文谦的背景也查了遍,查完后,便是他都觉得这云家一家过的实在精彩! 什么父母早亡,所嫁非人,便是前些时候,还被前夫家的婆母给诬陷得差点蹲了牢狱。 李莺见他这模样,只淡淡笑了笑,说道:“既然找到了人,等过几日便陪我走上一趟吧,说来,若不是当日有那姑娘相助,我怕是就见不着这几日的太阳了。” “是!” 汪春下去了。 李莺年纪大了,容易犯困,这会便要着人扶着去歇息。 等婢女将帐子垂下,自己半卧在床时,人却摸着温润的玉枕,心绪漂浮,喃喃自语着让人听不清的话语。 第九十一章 平安 一晃,从大佛寺归来,便又是一周。 云蕙坐在庭院的石桌旁,晒着太阳,微醺的阳光照在身上,有种暖暖的沉醉感。 手里缝制着棉布里衣,是给平安做的。 平安,便是几日前,被她抱回来的男孩。 那日,给他喝了药,云蕙便问了他名字,他只吐出平安二字,便不再多言。 “娘!娘!” 从抄手游廊处,云曦一脸哭兮兮跑了过来,眼角还滴着几颗泪,看上去委屈的很。 云蕙抬起头来,问:“又怎么了?” 一句又怎么了,是最近这几日里,她常问的。 果不其然,云曦嘟着嘴,委委屈屈说道:“娘亲,你怎么又在给那小偷绣衣服?他都已经有了好几件了,你干嘛还要继续给他做?我都没几件你绣的的衣服。” 云蕙叹了口气,起身朝屋内走去,没一会,手里便拿了一叠衣服出来。 “喏,自己拿着,回去试试,瞧瞧好不好看,还有,不许再叫人家小偷,他有名字的。” 云曦撇撇嘴:“知道啦,平安,平安!”一脸不耐,将衣服拿到了手里,忙转身溜回了厢房去。 云蕙看的无奈,她是没想到过,这孩子吃起醋来这般大。 对于平安,她的确是动了恻隐之心,所以,不问其来历,不问其流落在山野的原由,只因觉得他一人孤苦无依,可怜得很, 为此将人给留了下来,平安不喜多言语,性格有些孤僻,与云曦这个好动的性子自是相处不来。 两人摩擦间,自然是云曦气急败坏,更加不喜欢平安。 到了午时,一家人围着用饭时候,平安自也上了桌。 他的病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饮食清淡些,也就没什么特别差距。 没了前几次见面时的狼狈,云蕙跟细荷这几天赶着功,挑灯为他做了两身衣裳,如今穿在身,人也精神了许多。 白净的小脸,一张耐看精致的五官,便是吃饭时,也不再从开始那般狼吞虎咽,举着筷子有模有样,吃饭也很是规矩懂礼。 便是前世云蕙见过的不少高官夫人们,他们吃饭时的动作礼仪都不及这孩子半分优雅。 云蕙眼神暗了暗,但很快便收回视线。 管他,这孩子与她有缘,不论他到底是有着什么身份,但如今,他只是落难时,被自己所救的可怜人。 门外,蹬蹬噔的,跑来了两个小女娃,云曦瞧了,忙挥挥手,“翠翠!红霜!快来快来!” 李翠翠,李红霜见状,欢快的迈着小步伐飞快跑来过来,跨过了门槛,先跟云蕙规规矩矩打了个招呼,这才进了屋。 细荷见了,忙起身要去拿碗筷,这两小孩如今也是成了家中常客,时常这个时候跑来蹭饭。 为了这事,李大婶与李老头两家,都不知常往这边送来了好些新鲜蔬菜跟时令野菜,还有时不时的鸡蛋、鱼肉,就怕占了她家便宜惹得云蕙不快。 云蕙倒是挺喜欢这两小姑娘,家里人就这几个,除了云曦爱闹腾了以外,其余人都很安静。 有了翠翠红霜常来,饭桌上也都欢快不少。 今日,云蕙照例让两人上桌。 结果红霜刚一照面,就瞧见了个陌生的男孩坐在云蕙身旁。 顿时便愣住了。 翠翠大方,问云蕙:“蕙姨,这个小弟弟是谁啊?” 平安生的个子小,站在同龄的小孩中,尤其是翠翠的旁边,看上去自是矮了一头,故此,翠翠唤声弟弟,到不觉得突兀。 云蕙瞧着,笑道:“是云曦新认的哥哥,跟你一般大,你要叫,就叫他平安吧。” 翠翠歪着头想了一会,眼睛亮晶晶的说道:“我知道,岁岁平安!他叫平安,是不是一辈子都会平安啊?” 才刚过了年,这四个字,翠翠倒是记得牢。 云蕙望过去,平安这两个字,是平安自己说的,想来应该是家中父母的期盼吧,就如翠翠说的,平安一辈子。 “是啊,有谁不希望自己孩子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默默吃着饭菜的平安手一顿,抬头悄悄看了云蕙一眼,然后又默默垂下头顾自吃了起来。 招呼了两个小客人上了桌,一时间,一整个饭桌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云蕙瞧着,高兴的多吃了半盆的饭。 饭毕,云曦便想要跟着两个小伙伴出去玩,但鉴于这几天天天都出去野惯了,云蕙还是无情的拒绝了。 云曦憋着嘴,云蕙视图好好劝解:“你昨日,你前日,你大前日,你大大前日欠的字,你自己说说,有多久没写了?我前些天是没时间管你,你便开始忘形了?今天说什么都不许在出去玩,把这些天没写的大字给补上,咱们再说去玩的事。” 云蕙坚定起来,便是云曦撒泼耍赖都不行,何况如今的云曦骨子里,早就是个不折不扣二十岁的大龄女青年,就更加没那脸皮。 至于云蕙说的这些烂账,云曦自是记得,不过她就是故意的,谁让这些天里,娘亲都只记得照顾平安,却忘了自己呢? 一边是出去玩,翠翠跟红霜还在等着,而一边却是娘亲严肃的教诲,云曦倒是很快便选择了留在家里。 比起出去跟真真正正五岁大的小姑娘玩泥巴,她倒是更愿意在家多练练字看看书。 上辈子她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琴棋书画样样不会,被苏蕴馨狠狠嘲弄了好久,今世,她是如何也不会再继续任由自己放纵的。 只不过,三岁女孩,该是撒娇卖乖的时候,云曦自然也要撒撒娇的,不然还不得让娘亲的目光通通都转移到平安那里去? 暗地里,正吃着饭的平安感受到了一股充斥着挑衅的视线,他抬头望去,就见云曦在朝他偷偷吐着舌头。 “娘,我留下好好写字还不行嘛,但你要答应我,等我写完了,就放我出去玩?” 云蕙忍着笑,当她没瞧见刚才那挑衅的目光? “那还不快去?” 云曦配合的从云蕙怀里跳了出来,跟朋友打了招呼,便朝着后院屋子去。 一天一张大字,对于成年灵魂的云曦来说,并不多,很快,四张大字便写完了。 第九十二章 跟我去建邺 写完了大字,自是要去表现一番,穿了鞋,从榻席翻身下来,云曦便拿着纸张跑来出去。 到了前院,云蕙正坐在上边抱着小白小黄逗弄,一脚踏进门槛,便急吼吼将大字交了出去。 云蕙接过,仔细瞧着,字迹工整,虽脱不了稚气,但确实是不错。 见云曦一脸期待,没来由一笑:“去玩吧。” 云曦稍微错愕片刻,没等到娘亲口头奖励呢。 但很快,翠翠跟红霜便上前来,欢快将人给拉了出去。 三人到了山脚,翠翠拉着云曦道:“去我家看羊吧!家里小羊羔可爱极了,好玩,摸着毛也软软的。” 然后又想到了云曦家里那两只大白猫,补充道:“当然,是没有你家小白小黄摸着有手感。” 一旁红霜也是一脸期待,小孩子嘛,通常对软软小小的动物都没什么抵抗力。 云曦点点头,又不能真的跟她们去玩泥巴,这看羊自然是很不错的选择。 李大婶家住在村口的位置,在她家后边还开辟了个大园子,里边专养着羊。 三人小跑着一路到了村口,眼瞧着就要到了李大婶家。 却在这时只听得一熟悉声音喊来,“蕴香!蕴香!” 云曦先时没注意,如今村里人都知道她改了姓名,现在大家都唤她云曦,或者是小小姐,唤蕴香的已经不再听得见了。 这个时候有人唤她从前名字,让云曦停了脚步,找着声音的来源。 就在村口,一个身量高挑,风度翩翩的男子正背手立在那儿,脸上是许久未见才有的思恋之情。 云曦有瞬间的恍惚,从嘴里突然吐出了一个字,“爹?” 一年了,在她看来,她与苏文谦已经有一年未见了,现如今在瞧着,比着从前年轻了太多,脸上仍有着新入官场时的青涩,哪有十几二十年后,那般深沉老道? “刷!” 云曦下一刻,便朝着山上跑去。 庄子上,云蕙正跟细荷抱着针线篓子到了石桌上坐下,今日阳光是真好,想着给家中两个孩子做做衣服,在做几双鞋。 虽说去城里买上几双鞋,几件衣会更快,但这样的话,云蕙只会觉得日子更加无聊了。 两人拿了样子正开始描花,便见去而复返的云曦急匆匆跑了进来。 云蕙瞧着这模样,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将人揽过来,见她气喘吁吁,也不问,只等她喘匀了气再说。 “娘,娘,他来了,他来了!” 云蕙被她这喘着气一顿一顿的话说的有些懵,谁来了?能使她这般着急? 就在云蕙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便传来了。 “慧慧!” 云蕙朝着影壁处看去,便见苏文谦一身的锦衣华服,站在自家的院里,好像是都增添了一股富贵来。 云蕙皱起了眉:“你怎么来了?” 她本来是想问,他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毕竟这个庄子,便是在从前她也没告诉过苏文谦。 但很快的,她就想到了苏余氏一家人,想来是苏文谦来赎人来了,为此,苏余氏便告诉了他自己现在的住所。 苏文谦轻轻蹙起自以为好看的眉头,略带忧愁,又带着丝复杂望向云蕙。 便就是这表情,在苏文谦还未开口时,云蕙便先说道:“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来做什么,我这里可不欢迎你,你赶紧走,免得待得久了,都会让我感到恶心!” 只这么一说,苏文谦便直接冷下了脸,先前刚酝酿好的情绪,被云蕙这么一说,他就是再厚脸皮,也没法继续了。 于是,苏文谦收了收心神,心道云蕙果真是大有变化,对他的心也变得冷硬无情,起先他娘跟他说时,他还稍有犹豫,现在倒是确定了。 “我来,是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被下了逐客令,却还能厚着脸皮的人,估计也就这有这个苏文谦了。 云蕙并不是很想听,给一边细荷使了个眼色,细荷秒懂,起身便从角落拿了扫帚来。 “这位大人,没听见我们小姐说什么吗?这里不欢迎你!还不快走?谁要跟你商量事呢?快走快走!” 细荷拿着扫帚在苏文谦脚边扫来扫去,像是在扫走晦气一般,很是嫌弃人。 苏文谦忍了忍,尽量让自己无视,沉着声说道:“我也是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这才专门跑这一趟的,我为你好,你却要这般待我?” 云蕙默不作声,低着头,继续拿着衣服缝起来。 “云蕙,水都城跟云台府都已经被攻城了,现如今那十万大军都未曾将领土给打回来,可见敌军势力多猛?这样的势头,你就不怕有一日,这恭州城也被打下,到时候,你们可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恭州可不如从前安稳了!我是为你好,想来帮你,跟着我走,我带你去建邺,那儿是天子脚下,便是吐蕃跟南夷都打不到那儿去。” “嘶!” 云蕙手指吃痛,刚才心绪不宁,竟是被扎了手。 “娘亲!” 云曦扑过去,心疼的捂住那被戳破的手指,拿出自己的帕子便包了起来,“不疼不疼!” 云蕙见状,心里柔软的不行,摸了摸她的头,让她乖乖坐一边去。 云曦这会倒是乖得很,安安静静坐到了一旁,不言不语。 云蕙抬起了头,对上苏文谦那双“真挚”眼睛,冷冷一笑。 他还真当自己是无知妇人? 吐蕃跟南夷要有那个气候,早些年便已经打得恭州支离破碎了。 云台府被屠,别人不知,苏文谦这个四皇子党的人估计也还不知,但她云蕙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若没有显王那个真真正正的卖国贼在前,将拦住吐蕃人的大门给打开,这水都城又如何会沦陷? 但恭州城,只要大元不内乱厉害,这道关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那般轻易就被敌国攻破的。 云蕙嘲讽的笑着,打量她不知道苏文谦现在来找她是想干嘛? 想想前世,她也是这个时候跟着苏文谦去的建邺,那时他便是这样说,哄得她进了建邺,拿着嫁妆在建邺开铺子。 为他开启了扑通康庄大道的第一步路。 第九十三章 赶出去! “你看,你意下如何?” 苏文谦自信仰着头,他不信,云蕙这么一个妇道人家,能不想在安稳的地方过日子。 云蕙只轻启红唇,对着他吐了一个字,“滚!” “你!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妇人!你可知,如今想要求到我门下得一庇护的人不知凡几,我与你夫妻情分一场,看在蕴香的面上,只想给你一个安稳日子过,不想,你却是如此鲁钝不化!” 云蕙撇撇嘴,继续道:“滚!再不滚,小心我关门打狗!” 饶是自觉涵养到位的苏文谦,这下也气的跳脚,他指着云蕙道:“云蕙,我是为你好,你再仔细考虑考虑,不然别到时候流离失所,怪我对你不留情!” 云蕙想笑,刚想说些什么,另一边,便飞跑出一人来。 “苏文谦在哪儿?苏文谦在哪儿?” 只见云开操着扫帚从大门外跑了进来,身上的药箱在他身上摇摇晃晃。 绕过了影壁,两人便直勾勾对上了。 云开拿着扫帚的手狠狠一紧,就朝着苏文谦打去。 “你还有脸来!你还有脸来!你们苏家一群人都不是好东西!骗了我姐,让她给你苏家做牛做马,供你们吃,供你们穿,你现在发达了,便又去攀上了高枝儿,你是真当我云家没人了?巴巴又跑来欺负我姐?啊!” 云开那扫帚在手上是虎虎生风,啪啪啪的打在苏文谦身上,手上劲头十足。 这还多亏了每日蹲墙头,练跑步,外加打沙袋的训练结果,他现在别看身板依然清瘦,但仔细摸摸手臂,那肉已经硬邦邦起来。 苏文谦也不傻,不会呆呆站在一边挨打,他皱着眉,朝着云蕙看去,见对方看他被打,连个眉头都不皱,嘴角甚至还翘得老高,如此看戏做派,他如何不怒? “好!好!你们云家一家子都是些地痞流氓吧!不会好好说话,只会动手动脚!一帮子匹夫!” 苏文谦甩袖,极为狼狈的被云开用扫帚给打跑了。 门外,又站着些看热闹的人,苏文谦黑着脸,从人群中钻了出去,等气冲冲走到山脚,还很是不甘朝半山腰看去,手下拳头捏的紧紧的,像是要捏碎什么东西一样。 “走走走!怎么哪儿有热闹你们都在?” 阿福捡过细荷扔地上的扫帚,往一群嗑瓜子的人脚下扫着地,将那群人也给轰走了。 瞬时,庭院内一片清净。 云蕙揉了揉太阳穴,望向云开时,嘴角的笑倒是没有清减,“几日功夫,阿弟也变得极为泼辣起来,我甚是欣慰啊!” 若是换成从前,这会阿弟指不定是上前与苏文谦好生用嘴理论,而不是直接拿着扫帚将人给打出去。 云开虎着脸,“阿姐,那小人竟还敢来?我瞧着人就生气,哪里还能跟他好声好气说话?就凭他刚才的三言两语,我没拿刀子戳他就是好的,还在这里妖言惑众,说什么恭州不安生,跟着他去建邺才安全?哼!要点脸好不好?便真是要去,那也只能是我们一家有了搬迁念头才会去,如何跟他这小人为伍?” 说着,云开将手上扫帚一丢,大大哼出一口气,闷声坐在了石凳上。 细荷麻溜的去递了壶热茶来,给云开倒了一杯,云开接过咕咚两下喝完,用手背抹了两下嘴角。 云蕙瞧着,竟是从他身上逐渐瞧出了点豪气出来。 “消消气,那种人,你有什么好气的?气大伤身,你是大夫,不会不知道?” 苏文谦这找上门来,无非就是想来哄骗她跟着一起去建邺,等到了建邺,他有权有势,自己却无依无靠,到时候,便是不听从他的安排,估计都不可能。 云蕙已经被骗了一次,如何能让他在骗一次? 如此,她便觉得,就待在恭州也是好的,暂闭了他的锋芒,他便是有权势,无非不过是借着周家伯府名头,用来对付自己这么一个无知妇人,自然手到擒来。 但远在恭州这地方,便不是苏文谦的手能伸过来的。 云开顺了顺胸口的气,又喝了一杯茶水。 云蕙见着他这一身外出的行头,便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才刚过午时不久,前三刻大家才围在饭桌用了午膳,她就是一回头的事,便没瞧见云开的踪迹。 这会见他急匆匆跑回家来,又是一身出行装备,便问道。 “隔壁村有人来请我去看病,叫的挺急的,我便没来得及告知阿姐你一声,结果刚走到村里,只顺路去了村长家递个东西,便听说苏文谦这混账来了!” 说着,话锋一转,连忙从石凳上跳了起来,道:“哎呀!人家还等着我去治病救人呢,被苏文谦这事闹的,我都忘了。” 先前来叫他的人还在村长家等着,云开拍拍脑袋,挎起药箱便要走。 云蕙瞧着,忙让阿福也跟着。 阿福毕竟在药铺也摸爬滚打好些年,便是去给云开搭把手也是好的,见阿弟这恍惚样,云蕙也是很不放心的。 “嗳!少爷,走慢点,等等我啊!” 阿福扔了扫帚也跟着跑了,一副人仰马翻的模样,让云蕙看的好笑。 一侧乖乖坐在旁的云曦扯了扯云蕙的衣袖,“娘亲,那人就这样走了,以后还会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云曦可是认识了他爹二十年,苏文谦别看外表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记仇的小人。 前世,新朝刚稳定,苏文谦位居首辅,身下有不少大臣投奔,门下更有许多名门学子拜其为师,一时风头无二,便就是在那档口,有一言官只是站出来指责他有拉帮结群的势头之疑,私底下怕是还有买官卖官的勾当。 虽无实证,却也令苏文谦在新帝面前吃了好一通排头。 为此,那言官便在半年后的某一日,吊死在了家中,其人的舌头还被拔了出来。 这样的惨案,便是有心人也能猜出一二分苏文谦的手笔,只是那时,他风头正盛,便是皇帝也不好对他如何。 所以,云曦眼底是有担忧的,娘亲虽说态度强硬是件好事,但就这般得罪了苏文谦,怕是要吃亏! 第九十四章 被抓 云蕙抿了抿唇,她手轻轻拍着云曦的肩膀,眼神有几分晦暗,却见她说道:“你爹这人眦睚必报,便是没有今天这事,他也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不过,现如今他的手还伸不了太长,放宽心。” 然后看了看一侧静坐着的何贵,云蕙说道:“不过话虽如此,但防人之心却是要有的,从今日起,我们多加小心些就是。” 只要他们不犯什么错,苏文谦便是想给他们使绊子,怕也很难。 何贵点点头,随即有些不甘,凑到云蕙身边,避过云曦道:“小姐,只不过一个进士而已,如今人到了恭州,要不要让我直接...” 何贵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接着道:“这样也就省了一群的麻烦,那人实在是讨厌的紧,都是一群的没皮没脸的家伙,看着想着都觉得恶心!” 云蕙见着,一脸恶寒,她忙按住何贵的手:“何叔使不得!” 什么叫不过一个小小进士?何叔这是又把从前那点子江湖习性给带进来了吗?出口口气如此大,那进士好歹也是入了榜的,何况,如今苏文谦已经成为了显阳伯的女婿。 想要杀了他,那还不得惊动了建邺城里显阳伯府的人? 云蕙若是就只有她自己一人,怕是在重生醒来见到苏文谦的第一眼,她就能将人给活活掐死!还能等着这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何贵复杂的点点头,转身便拉起云曦道:“走,跟我去学武。” 云曦被何贵带到庭院练起功来,云蕙瞧的心烦意乱。 她知何叔的心意,这是把云曦刚才的那番话给听了进去,只觉想要后面世界安宁,非要以除后患才行! 傍晚。 到天黑时,云开跟阿福二人都还未回。 眼瞧着便要到戌时,便是真无法抽身,也该是叫人传信回来也好啊。 云蕙有些担心,便决定出门去寻。 细荷拉住了她,“小姐,你可知少爷是去了哪个村子?” 云蕙摇摇头,今日她也没细问,只听阿弟说是隔壁邻村。 但现在细细想来,挨着杏花村的村落少说也有三个。 往东走,便有一个杜家村,往西走,是张家村,再往北上,还有一个住在山里头的盘子村。 三个村落,成三角形式将杏花村包围在里边。 除开杜家村跟张家村挨着杏花村较近外,那盘子村却是需要走上两个时辰才能走到。 所以这便是细荷拦下云蕙的原因,所谓关心则乱,云蕙多聪明一人,在遇上弟弟的事上,也还是会犯些糊涂。 “可迟迟不归,我也担心,就怕是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细荷也担心,“许是去盘子村了,这会怕是才到村里,小姐莫担心,要不我这就去村长那儿问问,白日少爷还说先去了村长家一趟,后来还将引路的人先留在了村长家,想来,村长应该是知道的。” 云蕙恍然点点头,“是,那我们一起去问问吧。” 云蕙的担忧,从苏文谦走后,便莫名其妙的发生了。 这样不安的现象,她还是重生回来后,云台府被屠那次有过,这次又出现,她始终觉得又要出什么大事。 两人手忙脚乱了一阵,匆匆出了二门,到了前院,正准备要出去,便见门外进来了李大婶。 李大婶跑的气喘吁吁的,见了云蕙两人,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一口气狠狠喘着,才起身道:“不好了!云大夫被人给抓了!” 云蕙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在地上,还是细荷手脚快,接住了她。 “为什么?阿弟他好好的,为什么被人给抓了?是什么人抓的?” 李大婶哎呀一声,愤愤拍腿:“狗日的杜家村那群王八羔子,自己家娘子生产时人死了,便非要赖在云大夫身上,报了官,官府派了衙役来,不由分说,便将云大夫给带走了。” 李大婶跑了一路,又是喘,又是累,还是听了隔壁杜家村自家表姐的信儿,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由她还不知,只知杜家村里现在人人都说,是云大夫医死了人,让人家活生生的产妇死于非命不说,连胎儿都没活成。 据说还是个男婴,那家人知道后,又是难过,又是后悔,后悔作何找了云开这位大夫来,现在显然是媳妇没了,儿子也没了。 但李大婶跟云家接触的久,自是知道云开秉性,如何也不像是个会医治死人的大夫,为此,她便不相信,说给云蕙听的时候,也便是这样说了。 云蕙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事实如何,自然是要去了才知道。 她很是感谢来通风报信的李大婶,便道:“谢谢你了,先回吧,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的。” 完了,便招呼细荷道:“快去叫何叔,你在家照看好两个孩子,我跟何叔先去杜家村打听打听。” 李大婶知道,这是云蕙怕一个不好连累了她,但李大婶这人平时为人豪爽,更兼有一股子肝胆相照之意,云蕙越是这样,她便越是不想就这般撒手便走。 于是说道:“东家别急,说来不怕你恼,若说是真要去打听个什么事,你们去,还不如我去呢!” 李大婶笑了笑,接着继续解释:“别看我们这儿都只是些乡村野夫,但实际是特别排外的,咱们杏花村还好,毕竟一个村里,住着好几个姓氏的人家,自是不如一个姓氏来的团结,可那杜家村里都是一群姓杜的人,就东家你们一去,那些人便会先警惕三分,在一打量你们是云大夫的家人,莫说没人与你们说话,怕是还要将你们给赶出去。” 李大婶这话自是有道理,云蕙思虑良久,最后她带着感激对着李大婶福了一礼,“那边麻烦李大姐了!” 往常,李大婶的女儿李翠翠便是喊她蕙姨,不过她对李大婶时,倒是随着别人也喊她李大婶,毕竟各论各的交情,他们到了杏花村住下,相当于外来户。 不过不同的是,这些村民都是靠着租种她的田地过活,所以她对这些人的存在自是不一样,为此,大家对她自是多少会有些恭维,李大婶跟李老头自是也不列为。 但在这一刻,云蕙倒是真心的,将这位大婶当做了是自己的一位大姐般,能出头帮忙,她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第九十五章 消息 李大婶:“东家莫这般客气,平日你待我们一家多有礼待,比起其他地主老财可是亲切宽容得太多,这些年我们一家能过的如此,全是靠了最初东家你们的帮衬啊!” 她这可不是说的客套话,原先杏花村这边五百亩的良田,还是在云母手上时,那可都是照着云母出嫁前的规矩办。 后来还是云蕙接手之后,来了一趟这里审查,瞧的村民日子不易,心中触动,便改了租子收成。 多匀了两分利给村子里的人,从前种的粮食,那是跟这些三七分,他们得三分,云蕙得七分,现如今却是平分,为此,村子里的人也就能多有存粮了。 李大婶感慨了一句,便也不多留,扭着粗粗的腰肢转身,临走前只道:“东家先别急,在家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人便先走了。 只是若真让云蕙留在家中等消息,那自然不是她的作风。 这会,听到消息的何叔也赶了过来,先前他正在自己房中沐浴,在监督云曦练武的同时,他自是也打了一套拳法,练出了一身的汗。 这个庄子有温泉,在后院开辟了一个汤池,在前院,自是也开辟了一个。 细荷去找的时候,何叔正好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何叔!” 云蕙着急的上前。 何贵沉着着一张脸,道:“小姐莫急,我先出去一趟,既然是被衙役给带走了,想必许捕头应该也会知晓。” 云蕙正是想说此事,想让何叔去城内许捕头那儿一趟,但又有些愁绪道:“亥时一刻便要关城门,何叔早去早回!” 不然今晚人便的留在城内一夜了。 何叔点点头,人便走了。 院子内,云曦跟平安默默站在庭院里,细荷跟在云蕙身后,云蕙转过头,看着几个大大小小三双眼睛,都看着她。 她强忍着笑起来,“细荷,你先去做饭吧,别饿着了孩子。” “娘!” 云曦抱住了云蕙的胳膊,她是知道的,别看自己娘亲外表强装着的淡定,实际心里担心的要命,不过是不想将这情绪外露出来,让大家都跟着难受。 舅舅云开,在前一世里便早早去世,是死在敌军刀下,那时,娘亲接到了这个消息,便是深受打击,直直晕了过去,后来为舅舅办了丧事,好些时日人都没有缓过劲来。 她知道的,在娘亲心里,这个世界上,她的亲人并不多,拢共就只有舅舅与她二人。 细荷默默去了厨房,只是简单的做了两个菜。 端上了桌,两个孩子无比乖巧的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云蕙没有胃口,只安静站在庭院等着消息。 云曦扒拉了几颗米,转过头望向安静在吃饭的平安,顿时火气上涌:“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没良心的小偷!没瞧见我舅舅出事了吗?你怎么还吃得下?” 平安没说话,将碗里最后的米粒给吃干净,便下了桌,径直回了后院。 云曦见状,更是恼怒,筷子朝桌上一拍,气急败坏道:“真是没良心!” “小小姐!” 细荷一旁不是很赞同的叫了云曦一声,云曦瞧了嘟起嘴来,“细姨你也帮他!” 细荷叹了口气,朝外边庭院站着的人看了眼,摇摇头说道:“这个节骨眼上,就别给小姐添麻烦了,再说平安小少爷也是个可怜人,从来到这儿开始,便是这个性子,就算是关心,也不会说出来,再来,便是他这般小的人,除了跟着我们干着急,又能做些什么?” 道理自是如此,可云曦这会也是犯了劲,其实不过是心中着急,见了一脸云淡风轻的平安,便觉得他气人。 云曦没跟细荷顶嘴,别瞧着细荷虽是个丫鬟,但她跟娘亲情分不同,如同亲姐妹般,她自是也敬重细荷三分,当做长辈看待。 眼瞧着便到了亥时,门外寒风呼啸,山边小路始终未有人影,云蕙盘旋在外半天,忽的,视线便往山下望去。 是有人来了。 不多时,就见何贵飞奔而回。 云蕙瞧了,刚要开口,何贵忙止住,只听他说道:“回屋再讲!” 何贵神情严肃,云蕙只觉心里一咯噔。 回了厅内,何贵先是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猛喝了几口,才喘过气来。 便听他开口道:“这次事情有些严重!” 云蕙眼皮子跳了跳,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阿弟不过是出个门就医,怎的就严重起来?难道杜家村里产妇真是阿弟给医治死的?” 何贵点点头,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我去了城内,见了许捕头,他一早便知道了此事,正准备打发人来找我,结果我这一去,正巧碰到。” “少爷这次算是摊上了麻烦,死的人是一个秀才娘子,那秀才有功名,报了官,已经在衙门备了案,有人证物证在,少爷又确实是给那秀才娘子开了药,扎了针,但人确实是死了,一尸两命,许捕头也没办法帮忙。” 云蕙惊疑不定,按她对阿弟的了解,没有把握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既然能给人开药,扎针,就代表着他确实是有把握将人给救回来,如此,又怎么会将人给治死? 外边大门被敲响了,细荷出去开门,李大婶便一身寒气的从外边走了进来。 云蕙忙起身去,“李大姐,可打听到了什么具体消息?” 那李大婶一脸复杂,望着云蕙半晌,才慢慢开口道:“我去了杜家村,死人的是杜秀才家的娘子,也问过我表姐了,秀才娘子生产时,她也在场,当时她跟我讲了,那秀才娘子胎不稳,是早产,从早晨开始发难,到了子时便开始渗血,请了稳婆来,稳婆也没法,便有人提了云大夫的名,当时杜秀才就叫了人来我们杏花村请人,云大夫去了,把了脉,说是能治好,便立时开了药方让人去拿药,又给秀才娘子扎了针,当时那一下确实是止住了血,但等药来,那秀才娘子喝了不到片刻,人便血崩而死。” 后来的事,李大婶不说,大家也都知道后续了。 第九十六章 人证物证俱全 李大婶话中带着无奈,人家人证物证都在,连她表姐都说是亲眼瞧着云大夫治死了秀才娘子,她表姐为人,李大婶还是知道了,在大是大非上可不会乱说。 “这事恐怕难了了!毕竟死了人,还是一尸两命!那杜秀才一家可是一脉单传,如今死了个儿子,可不得闹啊!” 李大婶颇为惋惜,又颇为咋舌。 她去杜家村的时候,那秀才家的院子灯火通明,秀才娘子就摆在院子里,给搭了个草棚,已经在请人做法事了。 秀才娘子的家人也到了,爹娘兄弟的,跪在那娘子尸首旁那哭的,是个人见了都跟着难受。 “不可能!也不对!” 半晌,云蕙才开口。 她阿弟不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若真是救不了,又岂会开药? 云蕙始终不相信,心下着急,自己一个人已经来回在大厅踱步转悠。 李大婶瞧着心知是个人都没法接受这个事实,那云大夫平时瞧着就是个很稳重,很有医德的大夫,换做她,也是没法相信。 “兴许,是那药送得太晚,那秀才娘子已经不行了,就是喝了也不起作用了。” 李大婶想要劝慰几句,毕竟杜家村的人来喊云大夫的时候,云大夫期间确实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去的时候,那秀才娘子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李大婶幽幽叹气,云蕙却是抓住了重点,忙问:“那喂人喝的那药碗跟熬药剩下的药渣总有吧?” “有,当然有了!那个还拿来做了证据,一起被拿走了。” 云蕙泄了气,默不作声起来。 李大婶见这情况,也不做多打扰,便起身告辞了。 人走了,云蕙却还在沉思着,便见细荷匆匆走了来,“小姐,平安小少爷不见了!” 云蕙抬起头来,“都找过了吗?” “都找了!这整个院子我都找过了,就是没见着人。” 细荷急了,如今少爷出事被抓,这平安小少爷又突然不见,一个一个的,细荷如何能不着急? 云蕙起身,“你别着急,那孩子心里一向都是个有数的,应该不会乱跑。” 都能跟着她一路尾随到这里,又哪里会轻易消失不见? 不过,虽是这样说,但人却朝着门外走去,一看便是要出去找人。 “娘!他净会给你添乱!” 云曦很不高兴的拦住云蕙,嘟着嘴,神情不忿,如今舅舅莫名出了事,大家都在担心想对策,结果这人倒好,帮不上忙不说,还净给家里添乱。 “这么晚了,你快回屋休息吧,还在长身体呢,可别闹觉。” 云蕙见云曦鼓鼓的双腮,安慰道。 云曦撅撅嘴,并不是很想走,但细荷已经拉着她往后院去了。 云曦暗暗攒紧了拳头,心道还是她们一家子太弱小,谁人都能欺上她们几分,苏文谦是一个,那杜家的人也是一个。 她虽小,却也知道舅舅平日里的为人,万不是那般没有分寸的,如何就能将人给医死? 大厅里,就只剩下云蕙跟何贵了,云蕙想了想,只道:“明日备上些礼,我们去杜家村那秀才家去看看,不管如何,先探明情况为好!” 说着,又问道:“何叔,你今日前去时,可有去府衙见上阿弟一面?” 何贵摇摇头,“没让进,说是医死了有功名的秀才娘子,人证物证具在,都不需要开堂问审,直接便给定了罪,后面几日便要定出一个章程,是杀是流放就看几日后了。” 云蕙黑着一张脸,手上都似没了力气。 那许捕头好歹如今在府衙里也是威信的人,就算救不出人来,但好歹见一面,说说话也是行的。 “有县令的命令,谁都不能探监。”何贵补充了一句。 “县令?这事莫非还惊动了县令大人?” 云蕙觉得有些莫名,即便是考取了功名的秀才,就算去告了官,按道理,知府也不会如此重视吧? “难道那秀才跟县令大人还有什么关系?” “应该没有。” 何贵否定,若是有,许捕头早已告知了。 若是没有,那就奇怪? 云蕙可不觉得这当地百姓官,县令大门是为百姓而开,若真是个好官,这些年也该有百姓称颂才是。 “估计是这秀才家不忿,欲要治死少爷一个死罪,所以往县令家塞银子了?” 何贵想了半天,颇觉这个答案很符合。 据他所知,秀才家一脉单传,至今家中也只有两个丫头,如今这一胎好不容易盼来了男丁,却是死在了难产中,秀才一时愤怒,觉得少爷学术不精,是个庸医,所以一定要让少爷付出代价,才能泄愤。 云蕙瞧了何贵几眼,随后叹气,“何叔,那县令大人缺一个乡下秀才那几锭银钱吗?” 若秀才一家这般有钱财,还会住在乡下?云蕙可不认为是什么癖爱清幽,住在乡下安静。 读书人,可没有几个愿意闭门造车的,何况只是一个秀才而已,还没达到学子想要的高度,若是有机会,人人都向往着去充满圣贤的学院学习,又为何要留在家中? 何贵一愣。 确实,如今一个秀才而已,便是那功名又有多大派头?他今日便是连进士老爷都冷眼瞧着,看着少爷将人给打出去,一个秀才能有多厉害? 突然,何贵转了转思路,电闪火石间,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看向云蕙,正见云蕙也瞧了过来。 两人心有所想,异口同声道:“是苏文谦!” 何贵歪起了头,思考出声:“他如今哪来这般大的权利?即便是显阳伯的女婿,但这手也伸得太长了些!” 云蕙讥笑几声,道:“何叔,你可知咱们这知府在恭州任了几年的值?又是出自何地?若是你清楚了来源,便也就知道为何了。” 何贵自是不了解,云蕙耐心解释了下:“那县令姓方名铭盛,是宏臻十年被吏部派遣到恭州任县令的,这一来便是十三年,如此长的时间,怕是官望无图了。” 云蕙很快理顺了关系,只淡淡哼了一声,若说她为何如此了解,这还多亏曾经在建邺时,替苏文谦办事,专巧她就是替他打探各方官员的各种消息。 第九十七章 准备 打探官员消息,这都已经快成为了云蕙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前世,大到皇亲国戚,小到这些地方官员,只要有用,她便会尽心尽力去搜寻这些人的消息。 虽说这个方铭盛实际没甚大用处,但从她决定要住在这里后,便习惯性的又去探听了不少消息。 当然,如今自己身份权利都没有,也就是在县令这样的身份能够打探一二,在往上的,自然不好打听。 但这也已经足够。 何贵很吃惊,他讶异的看向云蕙,是没想到云蕙竟然会如此了解一个县令。 云蕙没做解释,谁还没个秘密不是? “那我们该如何办?既然县令跟苏文谦勾搭到了一起,这显然对我们不利,少爷即便真的没啥罪,那县令也会让他坐实了医治死人的名头!” 县令想要攀升,在恭州待了十三年都无升迁指望,可见其人就没什么背景可言。 如今那苏文谦只需要拿出显阳伯女婿的身份出来,怕是县令就要点头哈腰替他办事。 云蕙冷冷笑出声:“本来是不准备对他出手的,如今既然这般急不可耐,那就怪不得我了!” 何贵没听懂什么意思,云蕙也不欲解释,直起身来,朝后院而去。 “小姐你去哪儿?” 云蕙没停顿,只道:“当然是养精蓄锐,明日可是有好多事要做!若是何叔睡不着,就在这儿等等吧,等着平安回来,相信有些事我们便能知了!” 平安这孩子是个重情义的,光看他对那死去的叔叔态度便可寻一二,如今云开出了事,他却在这个时候不见,若不是怕他们会因此拖累了他,那便是去帮忙去了。 不过,这至于是要如何帮,她就不知道了,但她也确实是很疲倦,刚刚想通了些事,不好好休息休息,如何好去为阿弟打个翻身仗? 到了夜间丑时,平安悄悄的翻墙回来了,也不知是找了什么东西垫脚翻了进来,就连守在大厅的何叔都没感觉到。 后院正房里间,平安猫着腰走了进来,垫手垫脚往云蕙的枕头下塞了一张纸,然后又捻手捻脚替云蕙小心掖了被角,这才往自己屋里跑去。 等人跑了出去,云蕙便醒了过来,她起身披了件外套,抽出平安塞得纸,夜色下,也瞧不清写的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云蕙的好奇心。 于是披上了外衣,朝着前院走去。 前院里,何贵烧着炭盆,已经支着一只手撑在下颚,睡着了。 等云蕙走进,轻巧的脚步声叨扰醒了何贵,云蕙轻轻一笑。 在何贵面前,抽出那张纸,在烛火摇曳下看了个仔细。 末了,云蕙露出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杀机,这人啊,真是,你若弱,他便强,你若强,他便弱! 世间,哪里真存在什么真善美? 官宦之家,一群子兄弟姐妹还有互相明里暗里争斗不休,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皇孙不也能手刃血亲? 又何况是这普通百姓,怕是他们狠起来,也是不逞多让! “小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云蕙冷着一张脸,让何贵凑上前来,仔细跟他吩咐了一遍。 何贵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化,最后只是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适才离身,朝外边去。 杏花村村口,李铁柱家中。 自从那日夜里,被人从被窝里捞出来狠狠揍了一顿后的杜良栓跟李铁柱,现下每到夜间,那觉都是不敢睡的太扎实。 丑时,李铁柱家东厢房内,杜良栓在被窝里刚翻了个身,便只觉身边有风涌动,那风里,还夹着一股令人熟悉到胆寒的气味。 杜良栓猛的睁开眼,便瞧见身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 还没来及叫出声,问是谁。 那黑影便自己点亮了一旁的烛火,等屋子都被点亮后,杜良栓狠狠揉了揉眼睛,等看清了来人,身子便不自觉炕的里边挪动。 声音还有些颤颤巍巍问道:“大侠,我,我,好像最近,都,都没做什么坏事啊!” 可不,这声音若不仔细听,还听不出一丝丝的委屈来,他这些天里,光是躺在床上养伤都养了好些日子,就算是想在出去造作,那腿脚也没好利索啊! 何贵笑了,笑意里还带着些温和。 杜良栓使劲揉了揉眼,死命咽了咽口水,他怕不是眼睛花了?为什么感觉这人对他有些面善? “别怕,我今天来不是来揍你的!”何贵说道。 杜良栓又静悄悄往后挪了挪,等屁股触及到墙根时,他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无处可躲。 李铁匠就睡在正院,这个院里一直就他们兄弟俩,想了想前些日子,李铁匠也被凑得不轻的模样,思考了下,还是不要惊动他的好,挨揍这事,还是不要牵连了人家。 不然到时候都没个端茶送水的人。 何贵眼神带着些促狭,这人的小心思在他面前简直是一览无余。 “别墨迹了,我是有事找你帮忙,若是事成,”何贵说着,从兜里摸出一锭金晃晃的金子,一看便有二两重,在杜良栓面前闪了闪,接着道:“这是定金,事成,还有!” 杜良栓眼神便跟随着那金锭上下追随,目光中贪婪一览无余,那金光像要闪瞎了他的眼。 “大侠,请说,若是能办到,杜某一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何贵眉眼抽了抽,能办到的,那能叫做上刀山下火海? “行!你附耳过来,让我细细给你说。” 杜良栓抹了一把嘴角的哈喇子,点点头,脚边像是有人拉他到何贵身边一样,那速度,绝对比刚才后退的速度快了不止十倍! 到了第二日辰时,云蕙几个都翻身起了床。 细荷心事重重的做了几样早饭,大家伙埋头吃了起来。 没一会,几人吃好后,云蕙擦了擦嘴角,只道:“云曦,平安,你们跟细姨留在家,我跟何叔要出去。” “不要,娘,我知道你今天要去哪儿,我也要去!你可不能把我当做小孩来看,你放心,我不会添乱的。” 云曦不同意了,放下碗筷,便抓住了云蕙的手。 第九十八章 祭拜 女儿的这般强硬决绝,让云蕙接着想要脱口的话咽了回去。 她仔仔细细打量了翻云曦,随后道:“行吧,你总是要长大的,我也不能时时替你遮挡风雨,但先说好,接下来你可要乖乖听我的话,不让你干嘛,你便不能干嘛!” 云曦这才放松下来,很是保证了一番绝对听话。 另一侧,一直沉默寡言的平安也低低说了一句:“我也要去!” 云蕙瞧着,也没答应还是不答应。 云曦撇撇嘴,只道:“哼!你去做什么?对了,昨天夜里你偷跑去哪儿了?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是见我舅舅如了大牢,怕连累自己,所以趁夜跑了呢。” “云曦!你可不要这样说平安。”云蕙制止道,虽然这些日子她是对平安关心得多了些,但并不代表对自己女儿就忽视了。 一直以来,云曦便对平安瞧不顺眼,先时她觉得无伤大雅,暂时还能当做是小女儿家的娇气,但这次次重伤人的话,却是可一不可二的。 云曦自知自己出口太重,但又忍不住自己那脾气。 不知为何,从重生回来,她虽明白了许多大道理,也吃了亏上了当,可从前那被纵然的脾气,却是未能更改几分,如此,在见到多了一个跟自己争夺母爱的人,难免语气就会加重。 云蕙:“你可知昨日平安去了哪儿?” 云曦自是不知,她瞅了安安静静,表情没什么变化的平安一眼,摇头。 “他偷偷去了一趟杜家村,替我们探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价值,多亏了平安,不然这次,我们估计都要被真相蒙在鼓里了。” 云蕙说着,揉了揉平安的小脑袋。 平安别过了头,显然还有些不适应云蕙这亲昵的动作。 云蕙一愣,收回了手。 云曦眸子里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但她知道,娘亲不会拿这种事替他开脱。 “那,那谢谢你了!” 云曦别捏的朝平安说了句谢谢,然后便跑了出去。 云蕙见着不禁莞尔,才回过头对平安道:“云曦性子是骄纵了些,但好在是个能听劝的,日后多教导些就会好,倒是你,也莫要整日里闷在一处不说话,多出去走动走动,或者是读读书,识识字也好。” 平安没说话,只低垂着头,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外边,细荷已经收拾了妥当,见她抱着一堆绸缎布匹,兼点心盒子跟两坛子好酒,云蕙才道:“那我们便走吧。” 山脚下,挨着最近的一处房舍,是被何贵租了下来。 当初是租给赵辉那一家子住的,后来出了那启子事,当然便将房子给收回来了。 但交了一年的租金,也不空闲下来,便放了马车进去,马儿也套在里边,请了个闲人,每月给个几十文,让他照料马儿,收拾下屋子便是。 现在,何贵去套了马,将马车给拉了出来,云蕙、细荷跟两个孩子,加上赶车的何贵,一共五个人,便朝着杜家村而去。 杜家村。 村西头,一户矮墙土房,里边,这会更是喧嚣着一股悲意。 院子里,搭了个简单的茅草棚,茅草铺下,摆着一口薄棺,有不少人围在那儿。 其中要属两人最让人瞩目。 是一对中年夫妇,瞧上去四十余岁,两人正相偎在一起,泪流满面,看着,便让人伤心。 马车到了近前,停在了这家矮墙外边。 这时,已有不少人注视了过来,毕竟在乡下,便是牛车都少见,就更不要说还是辆宽敞的马车了。 何贵下了车,从马车帘子里接下来了人,是一对童男童女。 女的长得雨雪可爱,男的更是如同年画上的散财童子般好看。 何贵抱了两个孩子下来,接着便是细荷跳了下来。 在众人眼中,细荷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看着便觉得养眼。 就在这时,便瞧着这姑娘挑起了车帘,手伸向了里边。 围观的人都在一旁好好瞧着,心想会是谁从里边出来。 便瞧着一位衣着精致,眉目如画的女子慢慢下了马车。 这女子眸光璀璨,身材修长,慢慢的到了众人跟前。 有马车停在自家家门口,这样大的事,自然是惊动了杜秀才一家。 只见摸不清头脑的杜家人走了上来,为首的便是杜秀才。 云蕙瞧了瞧,开口问:“你便是杜申杜秀才?” 杜申微微颔首,“不知这位姑娘是谁?到我家是有何事?” 一股子书卷子气,看着眉目平和,说话也带着几分世家子派,云蕙微微撇嘴,又瞧了瞧这杜家的环境,心中便有了底。 这时,细荷也拿着东西走了过来。 云蕙适时温声道:“我是云开的姐姐,你叫我云大娘子便可,听闻贵夫人昨日遭遇,我心中甚是同情,这不,今日便带着些薄礼来慰问慰问,还希望杜秀才别嫌弃。” 云开? 杜申在脑子里转了一遍,随即就冷下脸来,说道:“原来你是那庸医的姐姐!哼!你还有脸来这里?我的娘子都被你那好弟弟给医治死了,你居然还敢来?” 然后又瞧了瞧细荷手中抱着的绸缎布匹,一把抢过来往泥地上一扔,还狠狠踩上了两脚,就像这是什么恶心人的东西一样,嫌弃的要命。 杜申的这动作,很快便吸引了正跪在棺材边的那对夫妻。 两人抹了抹眼,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瞧着云蕙几人,其中一妇人就恨恨冲上来想要打人。 嘴里还骂着话,“你们这该死的庸医,没那个能耐,还开什么药?把什么脉?害死了我闺女,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看我现在不将你们都给打死,好给我家那可怜的女儿出气!” 那妇人膀子粗粗的,腰肢也是跟李大婶那般,粗壮粗壮的。 见着人,便握着拳头打过来。 眼看一拳头便要打在云蕙身上,却见云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便握住了那妇人打过来的拳头。 妇人咬紧了牙,想要抽动自己的手,却发现对方竟是将自己牢牢抓住,她是半点挣脱不开。 “快放了我!” 第九十九章 质问 “放了你,好让你继续打我?” 云蕙稳稳抓住妇人的手腕,一动不动,任由妇人着急。 “你的弟弟害死了我女儿,怎么?我想要给她讨个公道,还不行?” 妇人头上娟了朵白色纸花,眼里噙着泪,一身素缟,这时,另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扶住了妇人。 他眼里装满了悲意,这位一看,应该便是死者的父亲了。 “云大娘子,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你弟弟医死了我女儿,你作为他的姐姐,这里并不欢迎你。” 云蕙松开了手,脚步朝前走了一步,将地上已经沾染了泥泞的绸缎布匹捡了起来。 嘴里喃喃念道:“可惜了,这一匹便要二两银子,本是一番好心,秀才娘子年纪轻轻便难产而亡,这般年纪变没了,当真是可惜!” 这可惜,也不知是可惜糟蹋了二两银子一匹的绸缎,还是可惜秀才娘子早早便逝去的韶华。 反正一旁围观的人却是极为可惜那绸缎的。 虽在泥里打了个滚,但依旧无法掩盖那流光溢彩的缎面,那般光滑,想是触手柔软,穿在身上定是有面极了。 杜申觉得这话像是将他侮辱惨了,他捏着拳,说道:“云大娘子若是觉得用这些俗物便能让我放过云大夫一命,那我现在便先劝你还是莫要想多了,别说是二两银子一匹的绸缎,便是二百两一匹的绸缎,我也不会为此就放过云大夫!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云蕙摸了摸鼻子,正色道:“你也想多了,我今天来是有两件事!一是来祭拜下秀才娘子,二嘛,便是想来问问杜秀才,昨日阿弟被你们请来救人,结果人没救下,死了,随即,我阿弟便被你叫来的官差给带走了,都说是我阿弟医治死了人,可我却不信!” “你不信又如何?他是你弟弟,你做姐姐的,当然是想要庇护他,可昨日我们大家都是亲眼瞧着他把了脉,开了药,我娘子当时人还是好的,偏喝了你弟弟给开的药,人便没了气!这人证物证俱在,还能冤枉了他?” 杜申气冲冲抢话道。 云蕙几番打量这人,等他怒气冲冲说完,也是冷哼一声,是想要比比谁的声音更大吗? 于是加大了音量:“便是犯人,也是有替自己辩解一二的权利,就是到了公堂,也要他自己签字画押才能定罪,你倒是好,我阿弟全心全意给人救治,产妇最终难产大出血而亡,都说是他害死的,却谁也没给他说话辩解的机会,秀才便急急报了官,定了罪,这做法,怕是日后还有哪个大夫敢来杜家村?” 死了人,不由分说便给大夫扣了杀人帽子,若今天这事是他们冤枉了云开,以后哪个大夫还敢来这里?钱重要,命更重要! 云蕙说着,眼神锋利的望向周围一群的人。 这些人都是杜家村的人,她冷冷扫过去,一个个的不知为何,竟是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你们杜家的族长可在?可否出来与我这小女子叨叨,我倒是想问问他,是谁给他的权利?那般轻易就给人定了罪?莫不是在村里作威作福久了,都开始当上土皇帝了不成?” 这话有些诛心,没人感应,若真应了,怕是会给自己惹祸。 云蕙可不敢小瞧这些平头百姓,尤其这种乡野间的大姓族人。 像是杜家村里,一个村都是姓杜的,自然,大家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而族长,便是引领着一村人的主心骨。 在大元,地方上的乡野间,也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村长有着处决族中人命的权利,譬如族中有人杀了族人,村长是可以不用报官,自行处决的,但她的弟弟可不是杜家村的人,这个村长凭什么就以此给人家定了罪? 昨日她虽不在场,后来却是在平安写的纸上瞧清了不少细节。 他的阿弟,在那产妇死后的瞬间,便被杜家的人堵上了嘴,将阿弟跟阿福绑了起来,直到官差来了,才让人将其带走。 “哎,这位杜大娘子,说话可就太诛心了啊!我杜忠义可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可不敢应你这土皇帝的称呼!” 人群里,走出来位白发长须的老头,他衣着藏青色细布大袄,拄着木拐,声音暮霭低沉。 杜忠义?这名字。 云蕙冷笑几下,见到来人,只道:“你敢不敢应这话可不是上下嘴皮子动动就行,我且就问你,那秀才娘子难产,若没人来医治,她会是个怎样结果?” 张忠义眸光晦暗,对上云蕙那明亮的眼神,心中不慌不忙道:“自是很可能难产而死。” “好!即是如此,我再问你,昨日秀才娘子请大夫来时,可是已有血崩迹象?” “是!” 杜忠义摸了两把子胡须。 “我也生过孩子,自是知道这妇人家,生产便是一道鬼门关,等于一脚踏进了阎王殿。那秀才娘子在我阿弟未来前,便已是到了生死危机关头,一个不好,便是一尸两命,或者说,若是我阿弟不来,这一尸两命也是既定结果!” 杜忠义扯动唇角,笑了笑,有些像是看傻子般望着云蕙道:“云大娘子这是想替云大夫开脱吗?若是他不来,那杜申家媳妇难产而亡,我们自是怪不到他头上去,可他来了,还很是有把握声称能治好人,那这不就证明人是有救的,即使有救,我们这才将人交给了他医治,经了他手,自然是他的责任,他信誓旦旦说能挽救人,结果却是将人给治死了,这般庸医,难道不该下大狱?” “就是!治死了人还想不负责任?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那秀才娘子的母亲恨恨说道。 周围的人满是赞同的目光。 云蕙:“你是说,秀才娘子有救,这话是我阿弟说的?” “当然!”杜忠义老神在在的,眼光瞟向云蕙时,已然把她当做了无知妇人。 原以为是个厉害的,却没想三言两语便落了下风。 第一百章 开堂问审 云蕙瞧着他这眼神,无所谓撇撇嘴,接着问道:“我阿弟不才,虽当不得那医者圣手,但说他医术精湛这话我却是敢替他接的!他如今年纪不过十六,但医龄却是已有十年,从出生会走路说话开始,便伴在我父亲身边瞧他为人治病,等大些了,便辅佐着父亲医治患者,到了十一岁时,更是自己就能坐堂问诊,到如今,不说挽救了千千万的生命,但也不知凡几,至今可都未失手过....” “哼!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弟弟在如何厉害,但他的确是医治死了杜申家媳妇!你可知,那婴孩生出来时只叫了两声,便随了他娘去了,都没好生多瞧两眼这个世间的美好!” 杜忠义拄着拐在地上“哒哒哒”地响,人已经悲拗起来。 这副模样,瞧的一旁秀才娘子的家人更是伤心欲绝,他们那无福消受的外孙啊,都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这人厉害,几句话便操动得人心所向。 云蕙冷眼瞧着,继续道:“话可不是这般说的,当时可有人瞧见的,我阿弟给人施针,那血便已经止住,这瞧着明明便有好的迹象,若这般都是庸医,我真不知这世间能有几个这样的庸医!” “哼!我娘子可是喝了你弟弟开的药死的,你少在这里顾左右言他!这里可是有人证的,是亲眼瞧着我娘子当即便大出血而亡!这你可要如何辩证?” 杜申气急,指着手对云蕙说道。 这时,何贵走上了前,挡住了杜申伸来的手,眼神里是危险的警告。 两个孩子默默站在细荷身边,也是眨也不眨的望着杜申。 “请问,人证是谁?现在可在现场?” 何贵平心静气问道。 但他这人明明身上半丝威慑之气也无,却偏偏在他问话后,却是无一人敢站出来。 无它,这就是何贵不经意间养成的一股气场,眉宇间掩藏的杀气只是泄露了一分,便不知不觉间,依旧让周围的人露出了胆寒。 杜忠义眉头轻轻蹙起,似是觉得自己这边的人太没胆量,这人就算再厉害又如何?难道他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不成? 在自己的地盘上,若是都输了阵势,那他们杜家村在这片地带还能有立威之地? 又抬头望了望天色,不欲理会何贵,回头对杜申道:“申小子,时辰到了,还是先将你娘子入土为安吧!” 按说,人死后,自是要停灵七天,做够法事才可以安葬,但秀才娘子张氏死的不吉利,是难产而死,按着村里习俗,自是要早早入土为安的好,否则村里会有晦气沾染。 “等等,你们似乎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何贵拦住欲要转身离开的杜申说道。 杜忠义脸色一变,很是恼怒:“你这是要干什么?不知道逝者为大?再有什么问题,不得先让人早早安葬再说?” 何贵不理,依旧拦着杜申,周身气势再不掩藏,眼神如同一匹吃人的野兽,一眼不错盯着杜申不放过。 杜申也恼了,但何贵这身煞气也让他一个文弱书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他在往前走,何贵便要将他给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轱辘轱辘!” 一阵车马声,由远而近响起,众人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便见一群官差簇拥着一辆马车而来,在马车身后,还有一辆囚车,上边坐着的正是云开跟阿福二人。 云蕙见状,心下一松,时辰分毫不差的来了,拖了这么久,为的可不就是现在。 见来人是官府衙役,何贵松开了手,默默走到了云蕙身旁。 那杜申瞧着,目光闪过一丝讶异,朝着云蕙方向看去,见她神色平淡,丝毫没有一点惊色,眸子微动,心下便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也停靠在了这矮墙院外,官差纷纷将周围围了起来,马车帘子被人打起,一位中等身材的男人走了出来。 此人有些微微发福,三十来岁的年纪,圆润的脸庞,凸起的小腹,只见他头戴官帽,穿着一身青色官府,胸前补子上绣着活灵活现的黄鹂,脚踩皂靴,由人递了梯子,慢步走下了马车。 他先是朝着人群打探,扫了一圈,最终将视线锁定在云蕙身上。 随后又转动目光,看了看杜家等人,问:“谁是杜申?” 杜申这时有些惶恐走了出来,朝着来人鞠了一礼道:“小生见过知县大人!” 他是秀才,有功名在身,见了县令,自是不用下跪。 “昨日听说下面抓了名庸医,说是医死了人,但此人今早签字画押时,抵死不认,非说自己冤枉,本官作为一方父母官,本着绝不冤枉一个好人的原则,我便给他机会,带人到案发现场,亲自主审此案!” 方铭盛大手一挥,便有人捧着昨日从这里拿走的物证出来。 云开也被人从囚车上带了下来。 云蕙望去,眼底压抑着一抹怒色,因为在云开跟阿福身上,已经满身伤痕,十指鲜血淋漓,这一看,明显就是受过了刑。 “云开,我且问你,这些东西你可都认识?” 方铭盛指着那药罐跟一个空碗问道。 云开只是扯了扯眼皮都没看,答道:“认得。” 云蕙一瞧,便知这问话怕是在府衙用刑时,就已经被问过了。 “即然如此,物证你是认了,那么就再来讲讲人证吧!杜申,你作为死者丈夫,由你口述,昨日经过,记得要详细,可不能有半点漏掉的,全都一一讲来。” 杜申拱手先是朝着方铭盛鞠了一礼,然后便将昨日经过娓娓道来:“昨日寅时,内子突然早产,我先是请了村里的稳婆来帮忙,从凌晨到早上辰时一共两个时辰,产婆便急匆匆出来说内子生产有些艰难,她接不了手,于是,小生便只好去请了杏花村的产婆李婆子来,结果人来了,进了产房又是两个时辰,内子便身下出血,当时李婆子便跟小生说,内子怕是要难产,她一人接生估计不行,需要再有一个大夫,又因李婆子的介绍,称杏花村有个云大夫,说他妙手回春,医术精湛,于是小生便叫了人去请云大夫来。” “云大夫来了后,替内子把了脉,称有把握救内子性命,便写了药方让人去抓药,然后云大夫便为内子施了针,血当时确实是止住了,但随后就着云大夫给开的药一喝,刚还生机勃勃的一个人,便立时没了命。” 杜申说完了,很是规矩的等着知县的发问。 第一百零一章 欲加之罪 方铭盛背着手,站在矮墙外边,在他对面,院墙的中心,正停着一口棺材,棺盖还没盖上,虽见不着里边的尸体,但他依旧觉得晦气。 看了云开一眼,抬头又问杜申:“照你这样说,那两个产婆便是人证了?” 杜申:“是!因为男女大防,不敢单独让云大夫独留在产房,云大夫只瞧得见内子上半身,下半身隔了层布帘,由两个产婆说明情况给大夫听。” 在这件事上,杜申倒是讲的无比仔细,就担心一个不慎,自己便被人头上扣个青青草原,就算是大夫,那也是男人,没有一个丈夫是愿意别的任何男人瞧见自己妻子身体的,尤其还是隐秘部位。 这种事一个解释不好,他后半生怕是都要在现如今这群人眼里受到嘲笑。 “那两个产婆可在?” 方铭盛问。 他的话刚问完,便有一人走上前来。 来人是一个皮肤略黑,身材高挑的妇人,瞧着年纪四十来岁,走到方铭盛身边跪了下来。 “民妇李腊梅拜见大人!” “你是产婆?” 方铭盛瞧她年纪轻了些。 “是,民妇是杜家村的产婆。” 来人面色有些不安,毕竟面前是个官爷,还是个县令,李腊梅这一身到现在,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昨日来的官差了,如今一见县令,自是先惶恐起来。 “还有一人呢?”方铭盛问。 杜申上前解释:“大人,李婆子住在杏花村,小生现在便去找人来。” “不用了。”方铭盛阻止道,然后叫来一个官差,让他喊人去了。 杏花村离杜家村不是很远,步行半个时辰,但这点时间方铭盛是等不得的,那官差领了命,骑着大马便飞奔而去。 杜忠义这会已经让人搬来了凳子到外边来,“大人请坐!” 方铭盛有些满意这些人的知趣,便坐了下来。 接着,杜申父亲又端来了茶点到他面前,不过方铭盛却是挑起眉头,看也不看。 也是,喝惯了名茶,又如何瞧得起乡下那一点子茶叶末泡的水? 杜申有些尴尬,这茶已经是他家平日接待贵客最好的茶叶了,可惜,人家看不上。 瞧了好一会的云蕙朝着细荷递了眼色,细荷便笑着拎起那盒没送的出去的点心到了方铭盛面前。 “知县大人,这是泰和楼新出的点心,您尝尝?” 方铭盛打量了下那点心盒子,外观颇为精致,在一侧还刻着泰和楼三字,细荷会看眼色,将盒盖打开,露出里面小巧玲珑的糕点来。 见对方没有嫌弃之色,细荷胆子大了三分,将盒子打开,一叠一叠端放在了杜家人为他放的一个小桌上。 方铭盛觉得这人更识趣,眼神也柔和了不少,捻起糕点便放入了口中。 泰和楼的糕点,在恭州城内本就很出名,一盘子点心就要二两银子,就更别说是一盒子了。 见方铭盛吃下了,云蕙更是笑了起来,一旁何贵从马车里取出了一早准备好的茶具,车内小炉子上还烧了一壶热水,泡了茶,上好的毛尖,递到方铭盛面前时,茶盖都遮掩不住它的香气。 方铭盛拨了拨盖子,一股股白烟冒了出来,茶汤清亮,细细呷了一口,眉上便轻轻挑了起来。 “好茶!” 说完又看向细荷跟何贵,问:“你们是何人?” 被问话的两人微微颔首,冲着方铭盛福礼的福礼,抱拳的抱拳,都道:“我们是云大夫的下人。” 本还有点好感的方铭盛一听,便顿时觉得嘴里的茶水都不香了。 “看来云大夫家境颇为殷实啊!” 这点心,这毛尖,这入手细腻光滑的茶盏,一样样数下来,一个比一个贵,再瞧瞧两个下人,皆是会来事,有眼色,还都知礼仪进退的,这一看,便知家中有底。 为此,方铭盛的眸光深了深,便不再言语。 何贵跟细荷默默退至云蕙身侧,这一举动,让方铭盛也看了过去。 这一看,便与云蕙对上了视线,云蕙悠悠朝着他福了一礼,便安静站在一旁。 等人的时光通常很无聊,方铭盛默默吃了一碟子的点心,又喝了两盏茶,才见远处马儿奔蹄的声音。 只见一婆子坐在马前颠儿颠儿像是要将人给颠下来般,好在是到了。 官差从马上下来,又将那婆子扶了下来。 云蕙瞧着,这妇人倒是眼熟,都在一个村子里,应该是有见过。 李婆子下了马,忍着胃里翻涌的难受,朝方铭盛跪地一拜:“民妇拜见大人。” “你就是杏花村的产婆?” “是。” 方铭盛见证人也来了,拍了拍手上点心渣滓,起身走了两步。 慢慢说道:“既然人证来了,云开你认认,是不是她们这两个产婆,不然别说到时候又冤枉了你。” 被叫到的云开撑起眼皮忘了李婆子跟李腊梅两眼,然后才垂下头道:“认得。” “那好,李婆子,李腊梅,本官且问你们,你们是否亲眼瞧见这人给死者张氏把的脉,是否亲耳听他说能将人救回?又是否亲眼瞧着张氏喝了这人给开的药?” 一连三个问题,李婆子跟李腊梅都没做犹豫便道了是。 “再仔细想想,确定是?”方铭盛弯下腰对着跪在地上的人追问道。 下边跪着的两人很是惶恐,却也不敢撒谎道:“启禀大人,民妇确实是亲眼瞧见云大夫给张氏把脉,说有救,也是亲眼瞧着他写了方子,最后熬成了药给人喝下去的,我们绝对没有撒谎啊!” 方铭盛点点头,直起身来,冲着云开道:“物证,你认了,现在人证也说了事实,你就是误诊,还给人开错了药,令人药不对症致死,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云开倔强的抬起头来,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亲自把了脉,那胎儿早产,胎位不正,妇人身体又亏虚,因此才会难产,我开的药具是温和的补药,即便药不对症,也不可能让人喝了便吐血而亡!” 第一百零二章 口吐鲜血 “可事实就是,人家喝了你的药才死的!如今人证物证再一次证明了你并不无辜,云开,如此,你还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吗?” 方铭盛插着腰,喝问道。 云开绷着脸,不认罪,不服输。 这样的神情恼怒了方铭盛,他喊着身边的人道:“把他给我拖下去再打二十大板!我就不信了,你还不认罪!” 官差听命行事,方铭盛刚说完,便鱼贯上前去拽云开。 “等等!”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是云蕙,她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双手掩藏在袖子里,已是紧紧捏成了拳。 “知县大人,民女有疑问,可否先听完在讯?” 方铭盛习惯性想叫人把云蕙给拉开,按着他往常审人的脾性,这样的人,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但这里不是他的公堂,周围皆都是一群平头百姓,今天他要是随便抓了人就打,不出白日,他的残暴便要传的到处都是。 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示意道:“有话尽管说!” 云蕙:“药方,民女能否瞧一眼给人抓药的药方。” 方铭盛皱了皱眉,问一边的人,“药方呢?拿出来。” 被问到的官差跑去证物旁瞧了瞧,从里边拿出了药方来。 “给她!” 官差又将药方递到了云蕙手边,云蕙接过,看了看,里面确实都是温补药材。 “大人,可否让民女再瞧瞧那药罐跟药碗?” 已经被检查了好些遍的东西,方铭盛一点不觉得云蕙这女人又能看出什么仔细来。 于是便让人将物证都送到了云蕙身边,云蕙仔细检查了下那药罐里的药渣,又闻了闻空碗,气味与药方上的药都相对。 别瞧着云蕙虽只是个妇人,当年云父手把手教云开学医时,可是也拉着云蕙教了好些时候。 虽说治病救人她不如云开,但云蕙对药性气味却是十分灵敏,这样一比对,但的确瞧不出什么问题。 “可看出什么问题来没有?”方铭盛问。 云蕙摇摇头:“这药方跟药罐里的药渣都没问题,那空了的药碗留下的气味也没问题。” 方铭盛冷笑一声:“既然你也说没什么问题,那有问题的自然是这个撒谎的大夫了!” “大人等等,谁说这物证没问题,就代表真的没问题了?” “呵,那你说说,问题出在哪儿?” 云蕙静静朝着院内棺材一指:“当然是出在亡者身上,若是大人允许,不如请来仵作瞧瞧,验尸一证我阿弟的清白!” 框!像是青天白日被人在耳边敲了一记重锤,所有的人都一脸不可置信,验尸? “我呸!验尸?我女儿都死了,你们还想怎样?弟弟医死了秀娥,你这个姐姐又要来侮辱她的遗体!不行!我不同意!” 张氏母亲也不管有知县的存在,便先反对。 方铭盛斜眼瞧了瞧张氏母亲,随后很无奈道:“瞧吧,人家死者的母亲都不同意,我虽是一介县令,但也总不好不顾人家苦主的意愿吧?” “那照着大人这般意思,就是说,只要死者母亲同意,就能请仵作来验尸了?”云蕙像是没听出人家的不乐意一般,反问道。 方铭盛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想了想道:“可以。” “大人,我是张氏秀娥的亲娘,大人,我不同意验尸。” 云蕙还没开口,张母便先跳出来说道。 方铭盛眼神带着挪愉,望向云蕙,瞧吧,人家根本不乐意。 云蕙转过头去,朝张母说道:“这位夫人,你生过好几个孩子,应该是知道,这妇人难产,一般多死于血崩,但你可听说有几个人难产是吐血而亡的?” 张母一愣,随即摇头:“不对,我看了的,她是血崩而死,那床单上染满了鲜血!”那颜色,鲜艳得刺眼,每每想起,张母便觉得心抽痛。 云蕙:“是血崩没错,但口吐鲜血也很关键,要知道,在张氏头次流血时,我阿弟便施针给控制了下来,之后,一直到喝药前也没有继续流血,这事,两位产婆应该是知道吧,你们不是都亲眼瞧见的吗?” 李婆子点点头,“是啊,在云大夫没来前,张氏那血往外渗的吓人,结果大夫来,几下施针便好了,当时我们都还惊叹几句。” 云蕙:“那也就是说,那大出血是在张氏喝了那碗药后才开始血流不止,可问题是,张氏是不是还口吐了鲜血?” 李婆子细想了想,很快在记忆中便搜索到了这一段,然后点点头道:“是吐血了,可接着下边便流出了好多的鲜血!” 她们的关注点被下体流出的大片鲜血给吓住了,谁还注意张氏喝完药后还吐了血的? “确定是现吐了血,下体才鲜血不止的?” 李婆子很是认真想了想,怕记错,还跟李腊梅也对证了一番,最后依旧肯定了这个答案。 云蕙:“那就奇怪了,好好的,什么时候不血崩,偏是喝了那碗药后才大出血不止,这从拿了药方到去抓药,再到熬药也是要上不少时间吧?若我阿弟是个庸医,那在这段时间内,他却能保得张氏这般久,按照几位说的经过,我想,若是没有我阿弟施针那两下,怕是张氏早就一命呜呼,死在了血崩里,这还用等到熬好药来,喝了再死?” “哼!云大娘子好利的口才啊!你如此信任你弟弟,可就没想过他是真的失手在了开药方这上头?药不对症,便就是那几根银针扎的穴位在准又如何?” 杜申问。 云蕙指着手上的药方道:“我看了这药方,确实都是温补药效,就算药不对症,也不至于让产妇口吐鲜血,这是补药又不是毒药,哪有那般厉害?何况不是说了,产妇本身体虚,因为早产,胎位不正,几项加在一起才导致难产,如此,那补药就算不对症,张氏吃了,会吐血吗?刚才人证可都说了,你的娘子喝了药,可是口吐鲜血,人才立马不行了,随即身下鲜血不止,就算要问清起因,难道就不先查清张氏为何会吐血?” 说道毒药,一旁的杜申眉头都跳了跳,云蕙大肆注视着他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讥讽。 第一百零三章 验尸 “若是不信,这药方随便找个城里的大夫瞧瞧,都能作证!”云蕙将药方大大方方拿着对大家说道。 “拿我瞧瞧!” 从人群中,走出一胡子花白的老头,这老头一走进来,先是对着方铭盛拱手一拜,“小民成康年,是杏林堂大夫。” 方铭盛先还坐在椅子上的,一听这名字,忙起身,又仔仔细细瞧了老人几遍,这才很是有礼的朝来者回了一礼。 “原来是杏林堂的成大夫啊!您请。” 若说他为何这般有礼,原因还是在于这成康年原是开元年间,宫中的御医,如今退隐至恭州,开了个杏林堂,城中如刺史家,王家,还有指挥使大人家里,只要家中出个什么头疼脑热,通通都会请他去治病。 这都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而是这位大夫还是扶国大长公主的亲用大夫。 方铭盛他只是个小小从六品知县,这成大夫虽说是退隐了,没了御医官职,但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三品官,他便是再有多大胆,可也不敢对大长公主的人不敬。 方铭盛手朝云蕙方向去,示意她将手上的药方拿来。 云蕙并不认识此人,但还是将手中的药方递了出去。 成康年拿过瞧了瞧,说道:“这药就如这位姑娘所说,都是些温补滋润的药,即便是产妇难产,这药就算不管用,也不会导致产妇出血而亡。” 云蕙朝着老者拱手一拜,虽说她不认识这位老人,但却很是感谢他站出来帮忙说话。 然后她又朝着杜家村的人看去,问:“还有没有谁来看看这药方?” 众人没反应,其实云蕙这也算是为难人了,要知道乡下百姓,又是有几个认字的? 就算是如杜申这般能够识文断字,也只是说看得懂药方上一行行的药,但若论对药性的理解,和搭配的使用,他如何知晓? 见没人说话,云蕙便继续道:“刚才说到了毒药,我便想着,若是秀才娘子是中了毒呢?所以,请仵作来验尸,绝对不是侮辱死者,而是在为她辨明死因!” “不行!秀娥的遗体,不能任由人来践踏,她都已经死了,你就不能放过她,让她完完整整下葬吗?” 杜申质问云蕙,显然觉得云蕙用心险恶。 世人对这个很是讲究,都说人死后,若是尸体不完整,到了地下也投不了胎。 “是,你不能动我女儿的尸体!”刚有一刹那犹豫的张母立马响应起来。 云蕙便知道会是这样,她似笑非笑朝着杜申看过去,看的杜申有些紧张,却强撑着头没转开视线,好似这样对上去,才能显现出他的问心无愧。 “别担心,既然张氏是喝了那碗药才没了的,若是毒药,想来还有余毒残留在咽喉处,只需要仵作用银针验验咽喉,应该就能验出结果。” 张母犹犹豫豫,望向了一边的丈夫,两人对望,显然是有些意动。 云蕙继续加大了动摇张母的心,说道:“这位夫人,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女儿真正死因?若她真是死于毒杀,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瞧着自己女儿死不瞑目?” 张母睁着眼,摇头。 “放屁!简直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谁要毒死她?你是在说我吗?她是我妻子,我孩子的娘,我八抬大轿迎进门的人,为何要杀她?” 杜申气的跳脚骂了起来,瞧着与刚才那位文弱有礼的书生宛若两人。 云蕙:“杜秀才的话才是好笑,我又没说杀人的是你,你为何这般激动?难道,人真的是你杀的?” 这话问的让大伙都不由跟着将视线转移到了杜申身上。 杜申急了,脸上不觉间已经渗出了喊来,大冷的天里,那额上的汗竟止也止不住。 这样瞧着,反而有种心虚的表现。 “休得胡说,我作何这般激动,还不是因为你为了救你弟弟,居然连这般毒杀都扯了出来,这明明就是一起庸医误诊,害死了我妻子难产的案件,你却偏偏要往谋杀上论,话里话外,不就是想将这毒杀罪往我杜家上扣吗?你说我为什么不激动?” 杜申一脸的冤枉。 云蕙却只笑笑,看了看庭院中,摆放棺材的地方,在那儿,有个五岁大的小女娃正穿着一身孝,跪在地上哭泣。 一边,在她身侧,还坐在一个懵懂不知的三岁小女娃。 “这是张氏的两个女儿吧,倒是生的乖巧。” 云蕙打量着。 杜申警惕,“你想做什么?” “杜秀才干嘛这般紧张,我不过看看而已,就算我真想干嘛,也不会傻到在这么多人前做吧?何况知县大人可都还在一旁呢。” 云蕙讥讽说道。 瞧着杜申这般模样,许多人都有些看不懂,不明白他紧张什么? “杜秀才,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妻子真正死因吗?只是让人在张氏口中验验,又不破坏她的遗体,这般都不行?” 云蕙走到杜申面前,见他不答,又道:“还是说,你真的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百般阻拦?” 这话,云蕙说的及重,重到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说不定等会还真要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云蕙能够清晰感觉到杜申在颤抖,也不知他是气的,还是怕的。 “外祖母,我同意让人来检查我娘是不是中毒了!” 这时,就在棺材旁,那个五岁大的女娃站出来,拉着张母袖子说道。 张母瞧着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女娃,有些吃惊:“大丫你说啥?” 大丫紧紧自己的袖子,一脸坚定道:“我同意他们替我娘检查,我相信那位婶婶说的话,我娘她是吐了血的,我瞧见了,亲眼瞧的,那血还是我给她擦的。” 说着,还紧张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粗布帕子,那帕子上血迹斑斑,过了一天,血迹已经干结在帕子上。 但那血腥味却没有散,张母拿到手边时,差点没有晕过去。 这般多的血啊!她女儿是遭了多少罪! 昨日,当她听见消息赶到这里时,便瞧着那白布染成红布的床单,那颜色刺的她心肝肝疼。 第一百零四章 验毒 “大丫!你这孩子瞎说什么,那是你亲生母亲,你就这样让人去糟践?快跟我进屋,别在这里添乱!” 这会儿,一直默不作声的杜申母亲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大丫的手腕,将她朝屋内拉进去。 大丫不愿,扭身想挣脱开杜母的大手,“祖母快放开我!我没有添乱!没有添乱!外祖母!外祖母!” 大丫年纪小,人也小,杜母几下就要将人拉进屋子,还是张母听到了外孙女的呼声,连忙从那张染血的帕子上回神。 “当家的,快!快将大丫给带过来。” 张父动了动脚,却有些犹豫,对面是大丫的祖母,一个妇道人家,叫他如何上前跟人动手? 张母也反应过来,随即叫着自己儿媳:“老大家的,老二家的,都干看着干什么?快去帮忙!”然后转向杜母道:“我说亲家,你这是要干嘛?人家亲母可就躺在这儿呢,你不让大丫跪在外边替她娘守着,你将人往屋里拽干嘛?” 若说刚才还犹豫不决的张母,这下多少也被云蕙的话给听的起了疑。 是啊,她家秀娥若真没中毒,只是验验咽喉,有什么不行? 偏偏这杜家人听不得似的,一个个的是比谁说话声音大,谁就有理吗?瞧瞧他们一个个紧张兮兮的干什么? 张家两个儿媳已经将人给扒拉到自己怀里来了,那杜母瞧着人被拉到院子里,神情有些讪讪然。 尴尬的解释说:“我这不是瞧她说起胡话来了,女儿家家的,可做不得让人动自己生母遗体的事,这事要传出去,毁的还不是大丫自己的名声。” 可惜这会儿说估计有点为时已晚,毕竟刚才拖着人往屋走的样子有些激动,张母狐疑的看过去,显然有些不相信。 但事关外孙女的名声,张母还是停顿了下,将人揽过怀里,才像是下了个很重要的决定似的。 对着方铭盛道:“大人,民妇愿意让人仵作来验查,不过,只是检查咽喉。” 只要不对她女儿动刀子,只是掰开下巴瞧瞧,不伤筋不动骨的,张母还是愿意的。 云蕙笑了,抓住这个空档,立马朝脸色难看的方铭盛道:“大人,既然张氏的母亲都已经答应了,那是不是可以请仵作来?” 那仵作早就跟在了这官差队伍里来了的,方铭盛黑着脸点点头:“刘仵作,快去吧!” 官差中,一身量中等,体型偏瘦的青年男子挎着布包走了进来。 刘仵作没什么表情,默默拎着东西走到棺材面前,只见他从布包里拿出跟银针来,那针比医用的银针略粗些,但也只粗分毫。 棺材内,张氏一脸惨白,闭眼躺在里边。 在她一侧,还有一个男婴尸体,一起躺在棺材中。 刘仵作神色淡淡,伸手探到张氏下颚,便要掰开。 “住手!” 杜母到了棺材前,“你是男子,如何能碰我媳妇的身子?就算她如今已经死了,但男女有别,不懂吗?” 杜母不敢说不同意仵作验尸,毕竟周围这么多双眼睛,她要是阻止得很了,反而叫人起疑,但也不能什么努力都不做。 刘仵作的手僵在了一处,很是无奈的朝方铭盛看去,那样子是,大人你要不开口,我是没办法了。 方铭盛像是没瞧见刘仵作的求救,慢悠悠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来。 “这意思,是说需要换个人来帮忙是吗?” 云蕙几步走到棺材边,已经卷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雪玉肌肤,修长的手指已经探进了棺材。 “没关系,刘仵作是男人,我是女人,我替仵作将张氏的嘴掰开就是。” 杜母神色慌张,“那怎么可以,你,你一个妇人,就不怕,怕碰了死人晦气?” 云蕙淡淡道:“不怕,为了给我弟弟洗刷清白,便是让我在死人堆爬出来,我也不怕。” 声音很冷很淡,没有什么情感。 杜母想看看这人是否跟她说的一样,对上了云蕙的视线要一探究竟,却不料闯进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当中,仿似一道深渊,空洞寂静。 “还有什么问题吗?”云蕙继续问杜母。 杜母犹犹豫豫了半晌,嘴巴张张合合,又说不出什么来。默不作声了。 云蕙回过头,便将手放到了张氏的下颚,细细观察了下张氏那张乌青的嘴唇,心中已有了几分了然,便抬头对刘仵作道:“仵作可要开始?” 那刘仵作点点头,云蕙便合作着将人的嘴给掰开了。 仵作将银针探入了张氏咽喉,不过片刻,等银针从张氏咽喉取出时,银针上头早已经变黑了。 这一下,在场不少围观的人都为之吓了一跳。 刘仵作拿着银针走了出去,来到方铭盛面前禀告了此事。 方铭盛面露复杂,久久后,遂才开口道:“此案另有隐情,张氏死于中毒,来人,将这院子里的人都给我围住,将昨日事发前在这个院里的人都给我找出来。” 事已至此,这件普通的误诊案自然便成了谋杀案。 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在怀疑云开了,道理很简单,若是毒杀,云开毫无杀人动机,他与张氏素不相识。 一个是嫁人生子,宅在家中的妇人,另一个是才搬到杏花村的大夫,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既不认识,云开一个大夫,自是没理由杀人的。 “我闺女真的中毒了?” 张母惊叫一声。 方铭盛没说话,这般没大没小的妇人,声音简直聒噪。 “或许,这毒也是云大夫开错了药,所以张氏喝了才会中毒身亡!” 杜母在一旁补充。 云蕙静静看着,像是看一个愚蠢之人一般,那目光她不仅对着杜母,更是将视线移到了杜申跟杜忠义身上,什么叫自作自受,待会她便能让这些人好生尝一尝。 “这位大娘,你怕不是耳朵不好,我阿弟开的药方上可没有一样药是有毒的,这毒啊,说不好便是谁让了进去,目的就是想毒死张氏。” “那谁知道,你弟弟是大夫,他想要害人,还能没办法?” 杜申站了出来。 第一百零五章 跟你一样没脑子? 云蕙将目光望向云开方向。 那边,阿福心灵感应,很快跪在地上忙补充道:“小人是少爷的助手,本来开了药方,是该由我去抓药熬药的,但过程中,是杜家的人说要小人留在少爷身边帮忙,抓药熬药的事交给他们,所以,至始至终,我家少爷除了写下药方以外,根本不会有机会下毒的。” “对,我俩可以作证,当时抓药的是杜宝根,熬药的好像是张静那孩子。” 李婆子说起话来。 “那就对了!我阿弟只是负责开了药方,那药方这位成大夫也瞧过了,都是补药,没问题的,此外,这抓药的是杜家的人,熬药的也不是我云家的人,张氏又是喝了那碗药中毒而死,如此,此番最有嫌疑的人难道不该是抓药的跟熬药的这两人吗?” 那杜宝根便是杜秀才的父亲,这会被点着说有嫌疑,就先跪在地上喊冤:“大人,那是我儿媳,我作何要去害她?何况她还为我们杜家怀着子嗣,就算不看大人,难道我还能不顾及我杜家的后人?” 云蕙:“这位大叔倒是说的有道理,那剩下的最后一个嫌疑人张静,毒估计就是她下的了。” 杜母:“不可能!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为什么要害她的表嫂?害死了她,有什么好处?” 说的好像都有道理,云蕙也跟着点点头,然后指着杜母跟杜申说道:“都不是,那剩下的就只有你们这两个主人最有嫌疑了,毕竟在自家里下毒,倒是比外人方便得多!” “胡说!云大姑娘,我看你是个女子,一直便不多与你计较,可事到如今我倒是看出来了,你这般抹黑我杜家,就是想为你弟弟开脱罪责,谁知道我内子口中被验出来的毒,是不是你事先做的手笔,目的便是今天这一出!” 云蕙无语了,这人是慌不择路了吗? “我?”云蕙指着自己,很不确定问杜申。 杜申仰起头,目光一缕阴狠的光芒闪过,“是啊,不然云大姑娘怎么一来便指着我妻子的尸体说有问题,还非要让人来检查咽喉有没有毒?连我们这些做家人的都不知道,请问云大姑娘,你若不是事先有所准备,又如何会这般肯定?” “呵!”云蕙鄙夷的瞧了杜申一眼,以一种极为蔑视的目光,慢慢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自然是靠脑子想的?难不成跟你一样,没脑子吗?” “你!”杜申气急。 云蕙默默将指到自己眼角的手给挪开,心想这人是真的沉不住气,这会就炸毛了,那要是等到待会,他该怎么办? “申小子,我知道你媳妇没了伤心,但也别那么毛毛躁躁,是非曲直,自有知县大老爷替我们做主!” 杜忠义眼见着杜申暴起,拄着拐急急上前将人拉住。 杜申是病急乱投医,他说的话禁不起推敲,人是昨日死的,到今天不过一个晚上,这一晚,尸体旁一直就没离开过人,云蕙即便是想做手脚都没机会,这样简单的事情,只需要动动脑子就能想到。 “云大姑娘,申小子他是痛失爱妻跟儿子,这才会一时激动,但我们杜家也不能任由你们胡乱指控,毕竟杀人也需要理由,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就朝着自己妻子孩子下手,若真这般,那谁还敢将好人家的女儿嫁给我杜家村?” 所以说,族长便是厉害,经历过风霜的人,就是事故圆滑得多,便是说出来的话,也是三言两语就给自己证了清白无辜。 云蕙耸耸肩,“我也只是一个猜测,正如你所说,我阿弟也不可能去毒死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妇人吧?不如还是将那熬药的人请出来,当面问问情况再说。” 方铭盛抬起眼皮,朝着人堆里指着,“谁又是张静啊?站出来,我瞧瞧。” 人群中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应答。 杜母站了出来,说道:“回禀大人,我那侄女昨儿便回家去了,家里媳妇去世,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也不适合待在这里,便让她家去了。” 方铭盛:“张静家住何处?” 杜母老实回答:“张家村。” “去,你们两个去将人给我带过来。”方铭盛让两个官差去叫人。 又是一个漫长等待的过程,这期间,对于杜家人来说,完全就是一个煎熬。 云蕙瞧着一边的云开跟阿福,阿福还略好些,阿弟却是一直强撑着站在原地,被阿福给扶着,他身上的大袄已经不知去向,只着了一件白色里衣。 而那里衣也已经被鞭痕沁出来的血迹给染红了。 云蕙瞧的清楚,云开的左腿有些站的不稳,他的重心都在右腿上,寒风秉洌,云蕙心像是被人揪起来了一样,又疼又喘不过气来。 心里担心自家阿弟遭不住,便走到方铭盛身边道:“大人,可否让民女给弟弟披一件外衣?” 方铭盛望着自己手中的茶杯,点点头,“去吧。”在事情还未真正查清时,云开也只是暂时洗脱了嫌疑,却也没真的就没罪了,方铭盛不愿意这会就放人,能点头也不过是看在云家给的这点子东西上,才给了对方一个脸。 云蕙顾自去了马车处,细荷这会也跟了过来。 从马车里拿了一件自己的披风,又拿了一毛毯,才与细荷走到云开身边。 “阿姐。” 云开弱弱地喊了一句。 这一句阿姐,却叫的云蕙心里发酸。 “别说话,保持点体力啊。” 将披风给他续上,云蕙又将毛毯给阿福披上。 到张家村,自是要比到杏花村还要远些。 期间,方铭盛都去了杜家内堂小解了两次,无它,无聊等待时,茶水喝的多了些。 一炷香的时间,远处便飞快跑来了两名官差,在官差身后,还有一辆牛车也驾着过来了。 车上露天坐着几个人,其中有两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一妇人跟一个十六七的姑娘。 赶车的是个中年汉子,在前边牵着牛走,脚步不快也不慢,每一步却都走的很沉重般。 第一百零六章 沉塘 官差先到了,两人跟方铭盛交了差。 “大人,人带来了,不过一起的还有张家村的村长与族长。” 方铭盛来了兴趣,问:“这张家村的村长跟族长都被惊动来了?” 又仔细瞧了瞧两名官差,心想,莫非是这两人去的时候,凶神恶煞的,引起了一众村民的恐慌,所以连着赶了过来看个究竟? “启禀大人,我们去的时候,瞧见张家的族长正带着人要让张静沉塘,不知是为何,所以便将几个重要人物都带了来。” 两官差为此还觉得自己还好来得及时,不然都无法交差了。 “沉塘?” 有些人莫名吼了一句。 要知道将女人沉塘,那一般都是这女人不守妇道,才会做此惩罚,但那张静一个十六岁的黄花大姑娘,人还未嫁便要沉塘,这般情况,倒是耐人寻味。 “咕噜噜”牛车也慢慢赶到了。 方铭盛随即摆手对着官差道:“你们先下去候着吧” 两名官差交完了差,便回了队伍里。 赶车的中年男人小心的将两位老人给扶了下来,而车上坐着的妇人跟姑娘,男人只看了眼,鼻子发出冷哼:“还不下来?” 妇人像是一路哭过,眼眶红红的,那姑娘也是红着眼眶,两人长相相似,瞧着应该是对母女。 四人陆续下了车,中年男人跟在两老人身后一起走了过来,对着方铭盛一跪,纷纷道出自己名字。 “小民张长胜,是张家村村长,拜见大人。” “小民张长庆,是张家村族长,拜见大人。” “小民张从良,是张家村人士,拜见大人。” “民妇杜春花,是张家妇,拜见大人。” “民女张静,张家村人士,拜见大人。” 一排排介绍完,不认识这群人的,也对他们有了认识。 方铭盛让人起来回话,又指着张从良跟李小蝶问道:“你们俩跟张静又是什么关系?” 张从良弯腰回答:“我俩是她的父母。” 方铭盛点点头,朝村长张长胜问道:“我叫人去传张静,却听说张家村的人要将她沉塘,这是为何?” 虽说家族里,村长、族长,都有权利处置族人生死,但这也不是说想让人死便死,没有一个必死理由,那便是草芥人命。 方铭盛作为地方父母官,不管如何,也必须要过问的。 张长胜脸上闪过难堪,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偏偏如今这事闹的,张家村里已经人尽皆知,便是邻村杏花村也都传开了。 想了想,很是羞赧道:“张静未婚有孕,今早她一个人跑到池塘边散心时,不小心落了水,请了大夫来给看病,没想到却看出了两月的身孕来,这事便惊动了我跟族长。” 说到这,张长胜捂了捂脸,觉得自己老脸都红彤彤的,简直羞于见人。 “真是羞耻啊!我张家村从来就没出过这般不知羞耻的女郎,为此,为了张家村的颜面,我跟族长还有几位族老商量了好久,决定将她沉塘,一洗这不堪的耻辱,二是,也好当做一个警告,就怕以后村里会再出现第二个张静。” 众人在听完张长胜的解释后,都一副理应如此的态度,这般没皮没脸的女儿,怕是谁家出了都会丢人。 张静此时一脸无措,抱着李小蝶低低喊着怕。 可眼神却一直在人群里寻找着。 云蕙瞧见从张长胜说出张静有孕后,便悄无声息躲到人群后面的杜申,赶紧大声朝着杜申方向大喊:“杜秀才,敢问昨日给你妻子熬药的是不是就是这位姑娘啊?” 这道声音绝对是云蕙故意的,声量高高的,云蕙更是踮着脚朝杜申方向喊。 于是就这般,躲在人群后边的杜申便被一群不明真相的人给让了位子出来。 有人还好心的扯了扯杜申,“杜秀才,那女人再叫你呢,你放心,我们是绝对相信你无辜的,你表妹都来了,等会一对峙,真相便都出来了!” 那人握拳在胸口给他打气,杜申坚强的扯起一张僵硬的笑脸,被人推了出去。 “表哥!表哥!救救我!快救救我!他们都要我死,可我不想死啊!” 见到了杜申,张静激动得撒开李小蝶,跑到了杜申抱着他的胳膊面前。 杜申一脸尴尬,手僵硬的抬了抬,道:“表妹,你别急,好好说话。” “哼!做了这等不要脸的事,还想找人救你?杜秀才,虽说你跟张静是表兄妹关系,但男女大防不懂吗?” 张族长一板一眼的问道,今天,他们张家的脸是丢尽了,现在再看张静这恨不得贴到杜申身上的模样,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要不是知县在,他都想上前将人给扒开。 张静回头望了望张族长,吓得哆哆嗦嗦,继续拉着杜申说道:“表哥你可别这么无情,你一定要救我,我可是怀的你的孩子,这胎一定是个儿子,你们杜家一脉单传不容易,表嫂给你生不来,我可以给你生!” 我可以给你生!这话要不要这么劲爆? 周围的人全都瞪大了双眼,张静果真是语出惊人,另刚要给她暗示的杜申差点没忍住咬了自己舌头。 张静见杜申没说话,许是求生欲望强烈,被之前沉塘的事吓惨了,抓着杜申便道:“表哥你可要救救我啊!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当初你把我压在床上时,可说了一定会娶我的。”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望向杜申时,都有种五光十色的感觉,这么露骨的话都能说出来? “你个贱人!啪啪啪!” 张母气愤的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张静,狠狠往她脸上扇了三个巴掌,将人扇的立时头晕脑胀,那刚还俏丽的脸蛋瞬时肿成了猪头。 打完了张静,张母又气冲冲抓住杜申的衣襟问道:“我问你,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杜申想也没想,就摇头,见此情况,张静却疯了一般抓住杜申的双脚,心知若今天杜申不承认,她怕是真的就要沉塘了。 狠心道:“表哥,我们肌肤之亲已经不下十次,便是当着嫂子的面也做过,你那臀上一个小圆点的疤痕我都知道,还有你腹部上一块红色胎记我也知道,表哥,你可不能对我见死不救啊!” 说实话,云蕙都有些替那死去的张氏可惜,人都死了,还得带走一片绿色草地。 第一百零七章 伤风露骨 如此露骨,伤风败俗的话,张静就跟不要钱的往外漏,是心怕大家不知道她与杜申是有多么亲密一般。 不过这样子一来,也是颇有成效,至少到了此刻已经是没人不相信她与杜申是真的有一腿了。 何况里边最有意思的一句,便是当着张氏也做过。 如此大胆,张母听的心惊肉跳,她的女儿被她捧在手心尖尖宠着,出嫁后,却被夫家如此对待,简直是,简直是忍无可忍啊! “杜申,你们这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我看沉塘的不止是张静,就是你也该跟着一起沉塘,这样才好慰藉我妹妹的在天之灵!” 张氏的弟弟张也跑了出来,望着杜申满脸杀气。 张也个子高挑,两膀子鼓鼓的,他是个木匠,平日里拉木料子,光靠着两只手便呼啦啦将一堆料子往仓库里拉。 这般有劲的人,到了杜申面前,不由分说便是一拳,那拳头打在了人脸上,都说打人不打脸。 尤其是这读了几本子书,便自予风骨的杜申,尤为的看重自己的脸面。 被张也一打,唇角立时出血,一边杜母护子,尖叫着要拿自己的指甲去划花张也的脸。 这时,张母也不堪示弱,冲了过去,两个婆子便开始把拉起来。 两人打的时候,嘴里也不闲着,互相骂着对方,话音粗鄙不堪,却是越骂越起劲。 杜父瞧着儿子被打了,忙上前帮忙,一直不多话的张父撸了袖子也冲了上去。 而张家两个儿媳自是不能干看着婆婆被打,一齐冲了上去殴打起来。 张氏大哥张华,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他性子比较沉稳些,在一边沉默不发,只有在瞧见父亲处于下风时,才会出手帮扶一把。 杜忠义见了,恨恨跺了跺拐杖,连忙让村里的人去拉开人。 灵堂前,张杜两家打的不可开交,杜家三人显然不是张家对手,几人在被人群拉开时,那身上脸上都留下了不少的伤痕。 云蕙瞧在眼里,直觉痛快无比,恨不能自己便是那张家人,给上杜申心窝子狠狠一脚,叫他当场断气! “好啦!两家的恩怨等本官审讯完了案子再说。” 都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张家跟杜家的仇怨,他是没兴趣管,但他到这儿也待得够久了。 叫了人将张静拖到了面前,方铭盛审问道:“张静,我问你,昨日给张氏熬药的人是不是你?” 张静很是慌张,结结巴巴回答道:“是民女。” “那给张氏下毒的人也是你了?”这是个疑问句,但在不知情的张静眼里,却像是个肯定句。 她惊慌失措摇头:“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下毒,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我看就是你!算我李小蝶瞎了眼,以为你是个好的,却没想到行事如此张狂!我那闺女生头两个都好好的没出过事,怎么这第三胎就早产了?先前想不通,只觉得是她运气不好,现在倒是想通了,怕不就是被你俩给气的!” 可以说,她是真相了,所以有时候是真的不能小瞧了女人,她们气很了,怒到极致,也并不一定都疯狂,也有跟张母一样的,能迅速生出几分急智来。 张母李小蝶被人拉开,手够不着杜母的头了,这会见张静周围没人护着,也不管前边坐着的知县老爷,她血红着一双眼走到张静面前,一把揪住人的头发,恨恨的说道。 那眼神,恨不能拆了张静的骨头,吃她肉喝她血。 张静吓得捂住头大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表哥你快救我啊!我肚子可还有孩子!”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张母李氏就更来气,一双沉着有力的手将人的后脖子衣领抓住,便朝着那肿了的脸又是几巴掌。 “你个贱皮子!没嫁人呢就知道勾引人了,这么小的人就会做这勾当,简直是给我张家人丢脸!” 李氏也是张家村的媳妇,死者张秀娥的父亲叫做张从善,跟张从良是表亲关系。 说来,杜申一家与张从善还是隔了一层的亲戚。 杜申的娘姓张,名叫张琴,是张从良的妹妹,跟张从善便也是表哥表妹的关系。 又因为张秀娥嫁给了杜申,关系自是更亲近了。 没有张秀娥难产这事发生前,三家一直和和气气的。 李氏说的话虽然难听,一旁沉默不语的张从良却是愧疚难当。 杜春花见自己女儿被打脸,心疼得很,想去阻拦,却被张从良抓得死死的,口中还警告道:“你要是赶上去帮忙,等回村,我就把你给休了!” 杜春花颤抖着身子,满脸不忍:“那可是你亲女儿,你就忍心看着她被活活打死吗?” 张从良残忍的别开眼去,他是舍不得,可他不止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还有儿子,有孙子,虽然现在孙子还小,可以后大了也是要娶亲的,若是以后有个未婚先孕的姑姑在前头,怕是都没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进来,与其坏了一家的名声,还不如死了干净。 杜春花噙着泪,难过极了。 她望着被打的一脸哀叫的人,忍不住就将希望看向杜申。 说来,三个村子挨得近,常有通婚,杜家嫁到张家,张家嫁到杜家的,更有杏花村的人嫁进杜家跟张家的。 这杜春花便是杜家村的人,说来,杜申的父亲杜保根跟杜春花也是隔了房的表亲。 自己女儿大了有了主意,杜春花隐隐知道些什么,却也不知自己女儿主意竟是大到这般,与杜申不止有了苟且,更是怀了身孕。 今天之前,她都只单纯以为两人不过是有暧昧,想着杜申已经有了娘子,她这边都准备掐了张静的念头,给她好生寻个婆家的,却没想到今早就被爆出了那般大的消息。 “行了!都说了,有什么恩怨等会再说,本官还在这坐着呢,你们是想扰乱公堂吗?” 方铭盛看了半天,才马着脸吼了一声。 李氏瞬时收了手,想起自己女儿死的冤枉,她便有心想知道女儿到底是死于谁手,如今隐约间,她自己也猜出了几分可能。 一百零八章 大义灭亲 如此一来,李氏便扑通跪在地上,对上首的方铭盛磕起头来,嘴里喃喃道:“大人,我闺女死的不明不白,还请大人一定给小女做主啊!” 一想到自己闺女满身是血的惨样,当娘的就心痛。 李氏的悲切,将周围的人看的都面露同情,便是好些杜家村的人,都觉得张秀娥死的可惜。 不少人这时在看向杜申,就带了不少的审视与责问。 哪怕张氏的死不是他们下的毒,但这妻子怀着身孕,便当着人家的面跟表妹苟且,这般的人还是个秀才?简直就不配好吗? 哼!简直就是那什么衣服什么禽兽的! “衣冠禽兽!” 云蕙在一边恨恨骂了杜申一句。 对于这种读了几本书,就觉得自己好像高人一等的人,云蕙就没什么好感。 “大人,这事透着蹊跷,民女觉得张静跟杜秀才一家都在说谎,先前杜秀才说,他们没理由害死张氏,但现在我却觉得有理由了,张氏早产,指不定便是瞧见了两人苟且,被气得早产了,那张静因为想要嫁给杜秀才,杜秀才又担心张氏生产完后找他们算账,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张氏的药下了毒,然后又担心惹人怀疑,便将这祸事嫁祸给了我弟弟。” 云蕙森然凉意,冷幽幽盯着杜申一家人。 杜申:“胡说!即便我跟表妹有了肌肤之亲那又如何,这便是传出去,无非说我行事分流了些,张氏作为正妻,就是替我将表妹纳入家中做我妾室都是应该,这根本做不得我杀害她的理由。” 云蕙忍着笑,她不知道杜申是哪来的脸说这些话,她真想问问他,是不是这些年读书将自己脑子给读傻了?还纳妾?他有那个钱养小妾吗? 真觉得自己已经是秀才了,便可以左拥右抱美妾了? “我呸!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们杜家原来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家!这还只是个秀才,要是等成了举人老爷,怕不是真要三妻四妾的往家里带了!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有那个实力吗?我当初就说读书人心眼多,偏偏你就是对秀娥死缠烂打,瞧着你那样子,我以为你是真心,这才犹豫着将人嫁给了你,你呢!你当时跪在我面前向我保证的要对秀娥好的话哪儿去了?啊!哪儿去了?” 李氏被打击惨了,想要去抓着杜申质问,刚走两步,脚下晃悠悠的,张从善一把将媳妇给扶住。 一直不怎么开口的张华说话了:“我看,你是最有杀我妹妹动机的人,别看外边的人瞧着你风光,可实际上你就是一个吃软饭的男人!我妹妹嫁给你,我家可是给她陪嫁了十亩上等良田,外加一对赤金手镯,跟压箱底的银钱。你一个整天只知道读书,不出去赚银子养家的男人,现在还能说得出养小妾的话,没有我妹妹那点子嫁妆,你能有什么底气?难道就凭你家那五亩种不出稻米的地吗?你跟张静都闹出未婚先孕的事来了,我妹妹难道还能容忍这事?怕不是你瞧着她难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死了人,这样既可以顺理成章得了我妹妹的嫁妆,又能将表妹纳进门来不是?” 要知道一亩上等良田如今的价格是在二十五两银子左右,十亩便是二百五十两。 云蕙庄子上的五百亩上等良田,每年每一亩粮食产量有七百斤大米上下,六石左右。 这张氏的嫁妆差不多一年便有七千斤大米,如今外边一斤精米是二十文钱,算下来,一年也有七十两的收入。 七十两啊,在这村子里,那完全就是殷实富裕的了。 张从善家是张家村过得极为殷实的人家,两口子除了陪嫁给张秀娥的十亩上等良田外,家中还有二十亩的上等良田,跟二十亩的中等良田,平日里租了一半出去,自己还种着一半。 大儿子张华如今三十几岁,已经是城内万昌银楼的掌柜,干了六七年,积攒的银子更是在城中买了一套小四合院住着。 小儿子张也,十九岁,木匠,手艺好,有诚信,买卖自是不缺,守着爹娘,在主宅边另起了一栋四合院砖瓦房,很是气派。 这样殷实的人家,将女儿嫁给杜申这样子的家庭,可以说,杜申能考取秀才,中间也是有妻子的相助。 若说张氏没有难产,怕是这会一定会找来娘家替自己出气,想想,这表哥表妹都滚床上了,表妹还有了身孕,这样的事,张氏如何能忍? 说不准张氏就能跟杜申和离,一旦和离,没了张氏这颗摇钱树,杜申一家怕是都要哭。 杜申:“这只是你们猜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是不能就这样定我的罪!何况,我对秀娥也是真心实意,要不是张静趁我没防备来勾引我,我又如何能做这对不起秀娥的事来?总之我没有害她,我问心无愧!” 这话说的及其不要脸,不要说云蕙瞧不上,便是张家人就已经先一步呸了杜申一口。 张华:“你的问心无愧还是留给你的小妾去吧,都张静睡了这么多次,你哪里被勾引的?我看,明明你就很乐的享受有人对你投怀送抱!” 杜申没说话了,凡事自然要讲究证据,今天他们不过是推测,却没有证据,只要杜申稳得住,不怕挨不过这道坎。 心中这般想着,杜申就没了先前那般慌张,只是他忽略了一个人。 那人便是大丫。 大丫这时已经到了方铭盛面前跪了下来,说道:“知县大人,我就是证人,我亲眼瞧见我父亲他们给我娘下毒的!” 杜申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望着大丫,“大丫,你瞎说什么?我是你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丫冷冷扫着杜申,不言语。 方铭盛皱着眉,道:“你可知,状告生身父母前,是先要埃上十大板子?” 大丫抿着嘴,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愿意受这十板子,我娘亲是被害死了,我是她亲生女儿,我要替我娘伸冤!” “这是要大义灭亲了?” 方铭盛冷冷道,大丫没反应,显然是要这么做了。 “那就先打了你在陈述吧!” 方铭盛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传出,在他看来,大丫已经属于大逆不道了,敢状告自己的父亲,简直就是孽障! 第一百零九章 指证,推卸 大丫无所畏惧,但却吓坏了张氏几个。 她才五岁啊!那板子都比她这个人还大呢,别说是十板子打下来,就是一个板子她都挨不住! 李氏急急跪在地上抱住大丫,向方铭盛求情:“大人,求求你开恩,我这丫头还小,可禁不住这十板子啊!” 方铭盛冷冷的:“是她自己愿意,我也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云蕙咬着一口银牙,心中很是一声冷笑!这样的人,也难怪待在恭州做了十三年,这知县官位都没半点往上升的动静。 就凭着他这心胸,这处事,能替皇帝办好差事就怪了! 心中想好了话,云蕙便站出来要说两句,大丫是关键人证,若是这板子真打下来,别说人还能不能说得出话,便是日后估计都要留下病根。 她虽恨毒了这杜家人,但对于这个敢为母亲大义灭亲的大丫,还是存着三分感激,七分同情。 只是有人比云蕙先一步开口了,看了半晌的成康年打量着方铭盛,慢慢道:“法理之外,亦有人情,这孩子虽说有些大逆不道了点,可出发却也是为了自己生身亲母,她这般小的年纪,那十板子打在身上可是要人命的,方知县你不是声称自己父母官吗?难道对这样的孩子,不更该宽容一二?” 成康年从刚才站出来替云蕙证明了药方清白后,就暗自退到了人群里,一直默默不出声。 以至于看了半天张杜两家打闹的方铭盛,都快忘了还有成康年在,以为人这下怕是都走了。 没想,竟然还在。 方铭盛嘴角动了动,勉强笑了下,说道:“成大夫说的是,我刚才不过是想要试探下这孩子的心性,按说这般年纪,说出的话可信度并不高....” “正因为稚子纯善,说出来话更有可信度,大人你说是不是?” 成康年打断了方铭盛的话问道。 方铭盛尴尬笑笑,“是。” 然后这才露出一抹亲切,对大丫道:“念你年纪还小,便免了这十板子,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大丫从李氏怀里出来,跪在地上认真指着张静说道:“昨日申时,我亲眼瞧着她将祖父去买的药熬好又倒了,然后父亲拿出另一个药罐熬出的药倒了出来,端去给了我娘,我娘当时喝了便口吐鲜血死了!” 方铭盛:“若是这样,昨日为何不说?见着张静换药,你身为女儿又为什么不去阻止?” 大丫哭了:“我要是知道那是给我娘的毒药,我就是豁出命也要阻止,当时我瞧见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因为她是表姑,平日待我们姐妹还算亲和,跟娘亲关系也还好,何况还有我爹也在,我就没想太多,可是今天才知道她是个坏女人,我一瞬间,就想到了昨日瞧见的画面,一下就联想到了,那很可能就是给我娘下的毒药!” 大丫也后悔,抹着眼泪,哭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喘上了。 李氏心疼极了,捂着嘴又哭了起来。 被指认出来的杜申一脸不可思议的指向张静道:“这事是真的吗?那药里真的有毒?” 完了,方向一转,朝着方铭盛跪下道:“大人,我不知道那是毒药,真的!我不知道,当时去的时候,张静说药被她不小心熬坏了,所以重新找了个药罐来熬的。” 杜保根这下也不傻,赶紧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毒妇!竟然是你害死了我的媳妇,你,你可真是太毒了!” 张静一听,都跑来指认她了,立即不干了,忙摇头:“不是的,表哥你怎么能这样?这事根本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一个姑娘家家的,哪里能找来毒药,那毒药分明是找给我的,对,还有姑父,姑母他们,你们让我熬药时,还替我把风呢,表哥你怎么可以把这些事都推到我一个人头上?” 方铭盛挑眉:“这事杜保根、杜张氏也有参与?” 张静现在就是个棒槌,想要活命,没想到心心念念以为能救自己的表哥,却是更加无情将她往深渊里推。 如此,方铭盛一问,张静不免老实的又补充道:“大人我没说谎!表嫂早产就是因为发现了我跟表哥的事,当时怒极之下,凌晨,天都没亮就想要回娘家去,结果被我们拦着,这一拦便出了事,早产了,又因为难产,胎儿不顺,连产婆都说怕是一个不好就会没命,为此便想着索性让她就这样难产死掉也好,哪里知道那李婆子非说她们村有个大夫医术特别好,说不定能救表嫂一命,因为有外人在,我们也不好拒绝很了,只能去把人给请了来,没想到这人还真的有两把子手,一来就控制住了那血,还开了药方说喝了,表嫂就能顺利将孩子生下来,可是已经有了想要表嫂死的念头,这事,我们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于是就有了偷换药的想法。” 说着,怕大家不信,张静都想要跪爬过去抓住方铭盛的腿,口中一直道:“大人,我说的是真的,这杀人想法,跟那药都是他们找来的,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个熬药的,可真正将那碗毒药送过去的,却是表哥!” 杜申惶恐得很,连忙解释:“我没有,你别冤枉我!” “有没有,只要搜到证据便知道了,若是真在这个家中搜到了毒药,或者说那个熬了毒药的药罐,一切不就自然而然查清了?” 云蕙说道。 方铭盛没说什么,手一挥,便有官差鱼贯而入到了杜家的房里,一阵翻找下,除了找到了昨日抓药时剩下的两包没用完的药以外,就是将整个院子都翻了一遍土也没找到其它。 这下,杜申笑了,他说道:“看,我家没有吧,所以说都是这女人瞎说的,就是她自己亲自给秀娥下的毒,她的目的就是想要做我的续弦。” 杜申还在一阵侥幸中,云蕙却泼了盆冷水,“还有一个地方没找呢!” 云蕙手指着那口棺材,棺材下放了两根长凳,周围地方都被翻找过了,唯独因为那里放着棺材,没有去动那下边的地方。 官差瞧了瞧方铭盛,毕竟这想要往哪儿翻找,就得动棺材,可棺材一旦动了,除非是到了埋葬地方,那可是落不得的,这是习俗,更是风俗! 第一百一十章 以牙还牙 方铭盛颔首,示意他们去动。 这会儿也没人说个什么不是,比起入土为安,先替死人伸冤更重要,这也是如今张氏娘家人的想法。 于是官差便将棺材给移动了地方,将下边那块地用铁锹一锹,果然是翻出了一个黑乎乎的药罐。 那药罐拿出来时,里边还有药渣。 送到仵作面前一检验,得出的结果居然真的是毒。 刘仵作认真仔细观察着药渣道:“这像是山野间的水毒芹,这东西少量服用倒是不至于害死人,但这么多剂量,便是毒死一头牛都足以了。” 杜申脸色一变,有些贼喊捉贼道:“这兴许就是张静去采的,然后拿回来熬了后,又偷偷给埋在了这里。” 他这话一说完,大家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 水毒芹这东西生长在一堆野草中,像花又不是花,认识他有毒实际并不多,因为这东西在张家村不常见,它是生长在大山里边的。 这时有人似乎是回忆起来了什么,开口说道:“我记得从前有段时间,保根家婆娘上山去割鸡饲料,就有割回过这东西,当时养的鸡都被这东西给闹死了。” 这事,整个杜家村的人听着别人一提,就都有了回忆。 毕竟鸡这种东西,在他们乡下那可就是一笔财产,当时可是把杜家心疼坏了,一死都死了,一共就养了三只鸡,全死了,还都不敢吃,只好拿去埋了。 都这般说的明显了,杜申还有什么辩白的? 能将东西埋在自家院中,又能采来带毒的水毒芹,这很显然,除了杜家自家人做起来方便顺手,就算是张静再有能耐,又如何能赶得及瞒着杜家人将药罐给埋在那棺材底下? 方铭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坐了半晌,感觉自己都快要身子都快僵住了。 “人证,物证齐全,来人啊,将杜保根、杜张氏、杜申、张静四人给我带走。” 杜申身子颤抖,跪地不住喊冤,但方铭盛是谁啊?他像是有那么好性子的人? 周边已经有人对着杜申几人开骂了,张家人却是抱在一起都哭了。 云蕙站了出来,“大人,还想问,这几个人抓回去,是会判个什么罪行?” 方铭盛抿着唇,神色冷淡,最后才道:“杀人偿命,张氏的死,脱不了这四人互相包庇,互相协作的功劳,他们皆都是凶手,今日我便会汇报给刑部,等待刑部命令,是判处死刑还是流放,都听上边安排。” 他一个小小知县,自是做不得判刑的主。 云蕙拱了拱手,挑了眉接着道:“可是我弟弟跟阿福因他们的私心,受了这般大的罪受,可要如何交代?” 方铭盛轻哼:“你这是在指责本官?” “不敢!若是民女不能瞧着他们在我眼前受到惩罚,我心中怕是难忍下这口不甘!我想,换做是大人,若是瞧着自己妻子儿子被人这般冤枉,受了罪,怕是也想要以牙还牙吧?” 方铭盛瞳孔一缩,突然笑起来,“云姑娘倒是个不愿吃亏的!罢!这是杜家人欠云大夫他们的,既然是他们做下的孽,便由他们还也好!” 说着,方铭盛挥着手让官差过来:“照着云大夫的伤势,给我狠狠打回去!” 官差去了,将四个人给架了起来,因为张静怀了身孕,免去了仗刑,只用了拶子,将她十根手指头给拶住,立时便疼的张静昏死过去。 而杜申几个,被打了二十大板,又上了拶子,除开杜保根没晕死过去,其他的都已经昏了。 云蕙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点,这般就晕了过去,可他弟弟身上的伤可不止这么一点,他们所受的刑法还是太轻。 但云蕙知道,有些事可一不二,要是太咬着不放,那知县估计就会变脸了。 杜家当着族人的面受了罚,杜忠义首先就不好受,但因为是知县下的令,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拿着眼刀子对云蕙一家放去。 倒是张家的人再看见杜家人这惨状,李氏拍着大腿连声叫好,还道那二十大板少了些!若是能给判给活活用板子给打死的惩罚,那简直太好不过! 光是砍个头,或者流放,都不如这般折磨来得痛快! 打完了人,知县便让人带着四人押送到了囚车上。 云开跟阿福这下是真的无罪释放了,云蕙跟何贵立刻将人给扶到了马车上去,又是给端热水,又是找了车厢内暗格里放着的驱寒药喂给两人。 瞧着两人虚弱的模样,一直忍到现在的云蕙,终是没忍住落了泪。 “阿姐,对不起,又让你操心了。”云开弱弱的说了一句,从云台府破城后那天开始,他好像便一直处在让自己姐姐操心的状态。 昨日他被抓走了,阿姐一定是操碎了不少的心吧。 云蕙握住云开的手,摇摇头:“不操心,只要你能安生活着,我就是操一辈子心都成!” 前世,她的弟弟早就已经没了,如今她偷得的这重来一世,最想要做的一件事,便是保住弟弟的命,这是她的执念,也是上辈子的遗憾。 外边有人拍了拍车壁,云蕙抹了把眼泪,走了出去。 此时外边的人群已经散了不少,官差已经押送着囚车缓缓动了起来,唯有方铭盛的马车还未动。 云蕙出去便瞧见方铭盛在等自己。 走到方铭盛的马车旁,云蕙先是对人福了一礼,笑道:“多谢大人能够如此深明大义,替我弟弟伸张了正义,不然我弟弟就要被杜家人给冤枉死了。” 方铭盛翘起一角唇,说道:“云大夫能洗刷冤屈,可不是我一人功劳,这还是多亏了云姑娘厉害!” 云蕙笑着,很是谦虚又拍了方铭盛几句好话。 方铭盛却不以为意,小声道:“如今你弟弟也没事了,只希望等我回家时,能瞧见我的妻儿安康。” 云蕙有些糊涂,只说道:“大人的妻儿在知县府里,有大人保护着,自是安全得很。” 说完,便又福了一礼后,慢慢退回了自己马车边。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丫的决定 云蕙辞别一脸铁青的方铭盛后,径直到了成康年处。 “先生深明大义,帮我弟弟洗刷冤屈,小女实在是感激!” 云蕙朝着成康年诚挚的鞠了一躬,她是相当感激此人,若非有他在其中搭话,怕是证人要被方铭盛给打死了。 成康年已是把着自己那花白的胡子,笑呵呵道:“不用谢我,倒是令弟这回去后,要好生休养,虽说他也是大夫,但医者自医,此刻恐怕有些困难,不如让我为他瞧瞧?” 云蕙感激得又朝人福了一礼,“那自是感激不尽!” 成康年摆摆手,一脸和气的被云蕙引着上了马车。 原本云蕙也想跟着上马车瞧瞧,左手却莫名被一只小手给拉住了。 回过头来,便见是平安抓住了自己。 “大丫!” 平安提醒了她一句。 云蕙恍然,随即将目光放到那院门前的人里。 此刻杜家小院没了主人,张氏的棺材却还停在院子里,张家的人自不会走,如何也是要办完丧事才行。 像是有所感应,大丫这时也从人群中望了过来。 她牵起了一旁有些懵懵懂懂的二丫,慢慢走了过来,到了云蕙跟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说道:“这位婶婶,求求你收留我们姐妹两人可好?我可会干活,家里的粗活都是我来做,我会做饭,会洗衣,还会缝衣服!” 大丫像是担心云蕙不收留,一样一样捡着自己会的说出来。 瞧着她口齿清晰,说话伶俐,但实际上人却只有五岁,这般小的年纪,却说出这种话来实为让人觉得心酸,这样大的孩子,有哪个不是在父母臂弯中被保护着的? 云蕙想要开口,这是一早前平安便帮她做好的决定,如今不过是点头答应,并不难,却在这时,李氏跑了过来。 她神色很是复杂看着云蕙,半晌才见她很是惭愧道:“云大姑娘,对不起,我们先前误会了你跟云大夫,因为我闺女的事,连累了云大夫受了场无妄之灾,真的很抱歉。” 云蕙对她们没什么感观,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实在正如她所说,他弟弟确实是受了她女儿的无妄之灾,云蕙又不是个真大度的女人,实话讲,她是个心眼小,又记仇的女人。 于是只是淡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氏抱住了跪在地上的大丫,想要让她起来,不想,大丫却很是坚持一定要云蕙答应了自己请求才肯请。 李氏急了,“你这孩子,你虽然没了娘,但不是还有我们啊!干什么要把自己卖去做个小丫鬟?” 大丫神色黯然,摇头道:“外祖母,您年纪大了,我跟二丫不想在去劳累你们,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跟二丫的,而且我也不是将自己给卖了,不过是跟他们签活契,等我长大了,还有选择。” 大丫实际有些话没说,她之所以不想跟着外祖母一起生活的原因,实际上很简单,那便是外祖母家的两个舅母一定不会欢迎她们的。 大丫是个很敏感的孩子,因为自己是个女娃,从出生开始便被家里的祖父母跟爹爹嫌弃,娘亲又是个温柔孝顺的性子,说的好听是温柔,实际就是个面团,又因为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在婆家的日子里,其实过的一点都不好,便是那十亩良田的收成都被祖母握在手里。 因此,在这个家中,大丫从更早开始,就变得异常懂事敏感。 两个舅母她知道,有娘亲时,这个杜家还没散时,她们是乐意奉上几分善意,可如今大丫姐妹已经成了没父母的孩子,两个舅母又岂会甘愿她们去外祖家蹭吃蹭喝? 大丫的目光落在了角落正抱着头咬耳朵的两个舅母身上,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那神情并不是特别好。 李氏顺着视线也跟了过去,许是也了解这两个儿媳妇,瞬间便懂了大丫的选择,心中顿时冒出了一团火,便想去找那两个儿媳麻烦。 大丫抓住了李氏的手,“外祖母,这位婶婶是个好人,她会善待我们的。” 被点到名的云蕙一愣,在李氏看过来时,才点点头:“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是会说到做到,你现在五岁,我跟你签十年的活契,这期间,你可以带着你妹妹跟着我们吃住,如今你还小,估计到了我家,也就只能做点简单打扫,就每月给你五百文钱,等你稍大了,能做得更多时,在酌情涨钱。” 大丫是个聪明孩子,立时拉着二丫磕头:“谢谢东家!” 云蕙笑了,虽说有个那么恶毒蠢笨的爹,但这丫头却是个聪明重情义的,单看她宁愿不要名声也要为自己母亲洗刷冤屈就知道。 李氏见状,还有什么好说? 大丫是她外孙女,可她知道,这孩子自来就有主意,想到家中还有两个儿媳,瞬时,她还真的没法去想,大丫跟着她回去过的好,还是跟着这位的好,尤其是大儿媳,当初她嫁女儿的时候,陪嫁的那十亩地,大儿媳便私下叨咕了好久。 他们老了,很多时候不中用了,现如今家中是两个儿媳当家,若是外孙女跟着回去了,大面上瞧不出什么,可暗地里却也容易吃亏。 云蕙:“那活契等你这边事情完成了,来杏花村时,我们再来签吧,放心,到时候我会找个村里识字的来见证。” 她不确定大丫识不识字,但行事自来稳妥的云蕙还是先想到了这个办法。 哪知大丫却摇头道:“不用,东家,我相信你,再有,我识字!” 这下,云蕙倒是惊讶了,很是有些高看这位小丫头几分。 大丫:“我爹虽然说不喜欢我是个女儿,可他说了,即便是个女儿,也要认识一点字,不然出去了给他丢人。” 李氏愤愤道:“丢人有他丢人吗?活到这般岁数,还做出这些事来,才简直是把祖宗家的脸都丢尽了!” 云蕙跟大丫商量好了时间,等这边她为张氏送葬后,在处理完杜家遗留的东西后,就带着二丫来找她。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贵人相见 心中还挂念着阿弟的伤情,云蕙便告别了大丫,转身去了马车旁。 平安一直很安静的在她身边守着,云蕙笑着捏了捏那张少年老成的脸,在她这儿的几天里,倒是找了不少肉,那两颊边的软肉捏起来软乎乎的。 平安很不适应,一直躲来躲去,把云蕙瞧的更乐了。 云曦将云蕙的手扒拉到自己身上,一脸狗腿说道:“娘亲,捏我的,他的糙,我的嫩!” 云蕙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又满足了女儿的小愿望,将一张水嫩嫩的小脸掐的粉嘟嘟,红润润才松手。 这会成康年已经从马车上下了来,云蕙瞧着赶忙上前,:“先生,我弟弟可有什么事没有?” 成康年神色很轻松:“你弟弟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皮肉之苦,左边小腿骨折,刚刚我给接上了,最近日子注意些,好好保养,就没什么大事了。” 云蕙松了口气,她先前瞧着云开一只脚有些跛,就心存担忧。 “这次要不是碰巧遇上了先生,怕是我弟弟还要在多受些罪了!你看,也不知先生喜不喜欢喝茶,我这收藏了一点六安瓜片,也不多,就只有二两,等这次回去了,便让人送到先生的药馆去。” 大元人士爱好饮茶,六安瓜片是近几年来新炒热的一种茶叶,产自徽州,出产并不高,一年也就只有百十来斤左右,价格奇高,并不容易买得到。 云蕙能有这么二两,还是从前苏文谦想要攀升送礼,云蕙绞尽脑汁得来的,不过东西得来没过多久,苏文谦便要跟她和离,于是这好东西,云蕙自是不会拿出来。 成康年又把玩了下自己的胡须,笑着摇摇头道:“云姑娘,我这次来到这边,可不是凑巧,是有人想来找你,不过她的身份也不方便出现在这里,所以才让我出面,那茶就算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云蕙有些疑惑,“找我?”在脑海中想了半天,硬是没想出会是谁,她记得,自己在此之前,可是从未见过这人。 成康年笑着点点头:“没错,就是找你,云姑娘不用怀疑了。” 他说的神神秘秘的,不禁勾起了云蕙的好奇。 因为想不通会是谁想见自己,便问:“是现在吗?” “是,不知云姑娘这会儿可能跟着我去见见人?放心,她就在这外边的官道上,你们这马车是一路的,正好也要经过官道。” 云蕙没有犹豫了,道了声好。 官道离杜家村并不远,马车因为躺着云开跟阿福,云蕙只让两个孩子坐了上去,而细荷则是跟着自己一起走。 何叔在下边牵着马车走在前边,云蕙便跟着成康年一路到了官道上。 在官道边,一颗粗壮的榕树旁,停着一辆朱纹华盖的马车。 车盖下,吊着四个小金铃铛,昂贵精致的绸缎做的布帘子,车后一队佩刀侍卫,显得格外肃穆。 云蕙这一看,便什么都明白了。 熟人,曾经因为女儿跟弟弟走丢了,她忙着去找人,因此而错过一次机缘,当时心底还觉得可惜,以为白救了次人呢,没想,人家却是记着的。 有人撩了车帘子,露出一个老仆,老仆挂着一个得体的笑容道:“云姑娘,还请上车。” 车下搭着凳子,云蕙提起裙角,两步上了马车,老仆让开道,等云蕙进去了,她便兀自下了车等候。 马车里空间很大,左侧是沿着车窗供人坐的凳子,右侧则是一排多格描花柜子,在柜台上,有一兽脑瑞金香炉。 淼淼白烟,香炉熏着一股好闻的香味,淡淡的,若有似无,却又提神醒脑。 在马车最里边,正坐着老太太,扶国大长公主。 李莺脸色和煦,对上云蕙的目光,温声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云蕙也笑了:“老夫人安好!” “快坐!”李莺指着左侧凳子。 云蕙坐了上去。 “那天姑娘走得急,也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便叫了人去庙里查了查,因此才打探到了姑娘的消息,因为想表达当初姑娘的救命之恩,这才做了打探,希望姑娘莫要介意。” 这是解释了她从什么地方找到的自己,云蕙想了想,倒是记起来,当时在大佛寺为父母点灯的时候,留下的住址与名字。 “老夫人实在太客气了!” 李莺摇头:“救命之恩,姑娘不在意,老婆子我可是很在意的!你救了我,不管出于何种心情,我也是要报答姑娘的。” 这显然是觉得云蕙淡泊名利不求回报,李莺对云蕙观感很好。 可惜她却是误会了,云蕙可不是真的不求名利,若当时云曦跟云开没有走丢,云蕙估计早就报了自己名讳家门,怕是就等着坐在家里求人家上门回报了。 但这种被人美好误会的感觉,云蕙还是挺喜欢的,她笑了起来,两个眼珠子亮晶晶的,像是朝阳,让人难以忽视。 李莺就很喜欢这般朝气蓬勃的孩子,她已经知道云蕙的身份,商人之女,又是弃妇,带着一个三岁女儿,如今跟自己弟弟一起生活。 本来,这样的人应该会被世俗压得喘不过气来,可她却没有那种该有的颓败之气,反而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从她身上,你看不出被丈夫抛弃的哀怨,也看不到凄苦的生活。 有的,是一颗坚韧不拔的心,是在绝境中不服输的性子。 “老夫人已经帮了我,成先生今天的出现,就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 说着,云蕙已经从凳子上起身,正正经经朝着在座的李莺恭恭敬敬跪拜了下去。 “民女云蕙拜见大长公主殿下!” 李莺抿着笑问:“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自然是因为成先生啊!” 云蕙又不傻,在此之前,她虽然没有见过成康年,但却是听过此人的,更是知道他虽说是一个坐堂大夫,但实际真正身份,却是大长公主的人。 就是这样的身份,在恭州城中,便是刺史都对成康年恭敬有加,更别说是方铭盛那小人,面对成康年时,也是恭敬得很。 这般的人,能被使唤着到杜家村来找云蕙,又帮扶她的,除了大长公主,云蕙是真想不出还有谁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财迷 何况云蕙说的也不是虚词,有了成康年在中间替云蕙帮忙,这杜家村秀才娘子毒杀一案,便是代表了大长公主也插了一手进来。 云蕙揪着方铭盛的把柄,这才让方铭盛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云开来了,为此,后边一切才能够顺利进行。 但弟弟是救了回来,却也彻底明晃晃的得罪了方铭盛这个知县。 虽说知县只是个六品小官,但对云蕙一家来讲,已经是不能对抗的势力了。 原先云蕙为了救弟弟,不得不放手一搏,事后也有想过如何去暗中抵抗方铭盛的报复,但这一切可都没有成康年几句话来的安稳。 方铭盛这人虽说升官无望,但能稳稳坐在知县这个位置十几年,也是个有内秀的人。 他会看眼色,也懂得揣摩人心。 他不会认为今天成康年的出现会是巧合,有成康年帮着云蕙说话,以他谨慎小心的态度,在想要对云蕙出手时,自然要斟酌一二。 李莺很是赞赏,“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 问完了话,见云蕙还跪着,连忙让人起了来。 云蕙重新坐回了位置上,这才不紧不慢答道:“在刚才揣摩出来的,成先生的大名,我虽说在此之前没见过人,但等我上了这马车后,便恍然大悟过来。” “倒是个聪明的孩子!” “当不得大长公主的夸奖。” 云蕙笑的腼腆,说实话,她两辈子加在一起,除开后来显贵起来的苏文谦,便没有过真正面对面坐一起说话的贵人了。 何况还是这样一个贵不可言的大长公主! “说说,有没有什么想要我报答你的东西?只要我办得到,都能满足你。” 云蕙一愣,这就跟个天上掉馅饼似的,她晃了晃神,想了会说道:“那就送个珠宝给民女吧!” 李莺疑惑,云蕙赶紧说道:“大长公主不知,民女吧,甚为爱美,爱打扮,但手边却也买不起几件珍贵的头饰珠宝,若是大长公主真想要送点什么东西给我,那就送个珠宝吧!” 李莺瞧着云蕙那样子,哪里像是个爱美的?倒像是个贪财的小财迷。 今日云蕙是要来为弟弟洗白的,穿着上并不怎么在意,只管暖和方便就好,头上只簪了一只珠钗,简单得很。 又想到最近汪春打探来的消息,她笑了,这会的笑很舒畅,连外边等候的老仆秦妈妈都侧目了。 “好,我也老了,曾经的一些珠宝首饰早就压了箱底,没了用处,既然你喜欢,那我便都送给你吧!” 云蕙默默咽了下口水,虽然很心动,但她还是出声制止:“别别!财帛动人心,大长公主的首饰想来样样都很珍贵,民女能得一样就很好了,多了,也保不住不是。” 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李莺在心底暗暗点头。 “没关系,本宫送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可没几个人能截胡的。” 李莺正色说道,此刻她用了本宫二字,人还是那个人,但此时,却已经换了气势,让人看着不怒自威。 云蕙知道,她这算是得了李莺的庇护。 “听说你家中还有两个小孩,快让我瞧瞧吧。” 瞬间,李莺又变回了先前那个和蔼的老太太。 云蕙很是大方,下了趟马车,随即便将云曦跟平安带了来。 看得出来,这位大长公主是喜欢小孩的,从两个孩子一上车后,便细声细气的跟他们说话,看着模样,哪里还能想得到先前那个威慑十足的大长公主? “这是你女儿,那这便是你儿子了?” 平安身体一紧,云蕙瞧出了他的不自然,忙向大长公主解释:“这是我远方亲戚的子侄,他的父母早亡,便来投奔了我。” 李莺打量着平安,良久才点点头,“看的出这孩子被你养的很好,云姑娘很善良。” 云蕙:“自己家的孩子,自是要精心养护,跟善良没什么关系。” 她可没心虚,从决定收养平安开始,便将这人当做了是自己的孩子看待,确实跟她善不善良无关。 “叫什么名字啊?” 这次没等到云蕙回答,平安自己回答了,“平安,平安一世的平安。” “好名字!我猜,这肯定是你父母对你期望吧!”李莺探手想要摸摸平安的头,平安不适的躲了开。 云蕙心尖尖一抖,好在李莺不在意。 “公主殿下摸我的头吧,我的又嫩又香!”云曦又露出狗腿的模样,偏她又小,瞧着让人不免嘴角上扬。 “快来快来,让我抱抱。” 云曦嘴甜,在上车前,云蕙便给两个孩子说了大长公主身份。 云曦很是乖巧,大长公主问什么答什么,童声童语的,又天真又浪漫,将大长公主哄得笑逐颜开。 平安还是那个冷淡的表情,只在大长公主问话时,才像是施舍般露两个字来。 吓得云蕙都有些担心会惹得大长公主一个不高兴,好在大长公主不计较。 不过盏茶功夫,李莺便让云曦坐到云蕙身边,她知道云蕙的弟弟受了伤,也不好久留他们,便道:“你弟弟还需要回去好好养伤,今日这一见,我们也算是相互正式认识过了,快回去吧。” 云蕙心里其实也急,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才带着孩子离开了。 等云蕙一离开,秦嬷嬷便上了马车。 “殿下。” 李莺心情很好,说道:“回去理理后库,将我那些埋了灰的头面首饰收拾出来,给云姑娘送去。” 秦嬷嬷也笑了:“看来公主很是喜欢这位云姑娘了。” 李莺只是笑着,没说话,等回了公主府,秦嬷嬷去捡首饰去了,她自己躺在榻席上休息,便有人来禀报说汪春来了。 让汪春进了屋,这才问:“让你挑选的暗卫可选好了?” 汪春:“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一会便派去杏花村护着云家人。” 李莺满意点点头,却见汪春一脸有话要问的模样,“有什么话没说吗?” “是,殿下,您可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李莺笑的很欣慰:“瞧见了,我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表妹她叫李梅花 “啊!是公主啊!” 细荷一个激动,声音就大了。 云曦从马车里探出了头:“细姨,是大长公主!” “嗯嗯!都行!小姐,没想到你还能亲自跟公主面对面的说话。” 走在乡间泥泞的大道上,云蕙一踩一个泥印。 细荷拉着她的手,激动的不行。 云蕙都拉不下她这激动的心,只能不时应和她的欢喜。 等大家到了杏花村,山脚下,何贵将云开背到了身上,细荷扶着阿福,四人先上了山。 云蕙牵着马到了租的房子,放了马车,又将马儿给套好,在它的食槽里添了不少饲料,这才带着两个孩子要上山。 那边已经等在外边许久的李婆子一瞧见云蕙从院里出来,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东家,都是我这老婆子多嘴,这才让云大夫受了老些罪,我给您磕头了,还请您不要让我们来年不在租种您的地啊!” 李婆子也一把年纪了,六十来岁的人,跟大长公主一个年级,不过公主富贵的养着,瞧着只像是五十岁的人,但李婆子却不是,她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满手褶皱。 这会跪在地上,一身衣裳已经被黄泥地染了大半,看上去狼狈得很。 云蕙神色淡淡,“起来吧,也不关你的事,一码归一码,你家儿子老实本分,租赁我的地也有不少年头了,我不会短了他的租,不过日后,你们便都不要在去给人推荐我弟弟了,因为从今以后,他除了在杏花村给人治治病以外,这隔壁几个村子他都不会去了。” 李婆子千恩万谢的,一张老脸总算露出了笑来。 云蕙牵着两个孩子回了家,云开跟阿福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有些补药,家里没有,还要去趟城里买。 让细荷拿了没送出去的几坛子好酒送到李大姐家去。 虽说人李大姐没帮上个什么忙,可却难为人家有这个帮忙的心。 李大婶开门时,见细荷拿着酒坛子,便很是尴尬道:“我刚听了我那表姐说的事了,云大夫实在是太冤枉了,我也没能帮手什么忙,这东西我实在不能收下。” 然后两人便推壤着酒坛子,细荷不明白,按说李大婶这人为人爽快,不扭捏,往常他们也时常送东西来,也没见李大婶这般。 于是便你来我往说了半天,细荷才搞明白李大婶在扭捏什么。 原来杜家村的李腊梅便是李大婶的表姐,当时做人证,害的云开被抓,就有李腊梅这个不知情人的功劳。 李大婶觉得她表姐虽谈不上凶手,可却也间接害的云开受难了,这样一想,她就心虚。 无法,细荷磨不过李大婶,便提着酒回去了。 说给了云蕙听,云蕙却是来趣了。 “表姐叫李腊梅,你说李大姐叫什么?”她突然想起来,好似自己从来没问过李大姐的名字,都是跟着这边的人唤人的。 细荷比云蕙来的早,自是打听过,便说道:“叫李梅花。” “那是不是还有叫李菊花的姐妹啊?” 细荷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农家给孩子取名字简单,云蕙只是觉得有趣,又跟细荷掰扯了几句。 弟弟平安回来,云蕙这揪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何贵这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他先前将云开带回来后,便有事又出去了,云蕙见了,忙拉着人到一边,问:“可办妥了?” “妥了,我已经让杜良栓将人给放了。” 云蕙满意点点头,便听何贵道:“小姐,真不需要我将杜良栓给?” 又见何贵露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云蕙心跳了跳,赶紧按住他的手:“使不得!使不得!何叔,我还想多安稳活几年了,咱们可不是那嗜杀成性的人!” 说完,见何贵还是一脸杀机,叹了口气:“不用担心,如今杜良栓跟我们就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他不敢将我们给交代出去的。” 云蕙让杜良栓去绑架方铭盛的外室,以此作为威胁,让方铭盛不得不按照他的要求,一早带着云开去了杜家村。 虽说方铭盛能猜得到绑架他外室的人是自己,或者说是与自己有关的人,可没有证据,他也只能暗来。 何贵是担心杜良栓反水,跑去出卖云蕙,直接当做人证,将云蕙给害了。 但方铭盛心眼小,就算杜良栓反水,他也不会放过杜良栓,所以杜良栓自是不敢傻乎乎的跑去告发云蕙的。 “方铭盛在如何,也是个知县,今后我们怕是要多加小心他的报复了。”何贵沉着脸道。 云蕙点点头,不过跟大长公主见过一面后,她的担忧便少了许多。 “何叔放心,我们捏着方铭盛的把柄,他不会对我们轻举妄动。” 方铭盛有外室的事,他没敢告诉给自己的妻子。 云蕙还有些唏嘘。 说来,方铭盛跟他夫人的情况像极了云蕙从前跟苏蕴香的情况。 方铭盛从前也是个穷书生,他的妻子是个商人之女,两人成亲后,方铭盛刚好考取了举人,一般到了举人,便可以做官了。 方铭盛这个知县便是他的夫人砸了银子给砸出来的官位,这一做便是十三年。 不同的是,方铭盛的夫人很强势,对自己的丈夫还是婆婆都不假辞色,也是,自己丈夫就是一个靠着妻子吃软饭的男人,要是这般,在夫家还不能过得顺心顺意,那还嫁给方铭盛干嘛? 因此,别说是养外室,在知县府里,除了正房夫人这么一个,就是连个通房的都没有,或者说是不敢有。 因此,方铭盛有外室的事,自是不敢让他的夫人得知,若是知道了,那跟要了他的命也没什么区别。 正如云蕙所说,方铭盛的确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从回了城,他连府邸都没回,便去了外室所在处,进了门,见外室跟儿子安好的待在院里,这才松了口气。 出了门,便招来了候在一旁等了些许时刻的人到跟前。 “你可打探到那成康年到杜家村是干什么了?” 那人将自己一路瞧着成康年跟云蕙一道上了官道,又上了一辆疑似公主马车的事都说了一遍。 方铭盛脸上一道惊异闪过,随后心惊不已,想不到一个小小云家,竟是能攀上大长公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手笔 消除了何叔的心头大患,云蕙松了口气。 说真的,她云蕙不是个善人,但也不是弑杀的人。 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该谁欠的债,云蕙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今日一大清早的,便拖家带口去了杜家村,索性阿弟是救了回来,也过了午时,一家人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热汤热菜。 细荷一回到家,又是忙着照顾云开跟阿福这两个伤号,又要忙着做饭,云蕙干脆挽了袖子一起帮忙。 将就着吃了一顿,云蕙便想让何叔去城里跑一趟,买些伤药与补药。 何贵抹了把嘴,就要起身离开,便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云蕙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展开了笑颜。 何贵几个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忙去开门,等大门打开,便瞧见外边站着的汪春与秦嬷嬷,在他们身后,还有十几个抬箱子的大汉。 何贵赶紧将人给迎了进来,云蕙此刻也已经在庭院等候了。 虽说她比家里的人早一步知道是公主府来人,但等人都进来后,还是被这些人手中抬着的东西震惊得不轻。 那红木箱子就有半人高大,一共十个,打开了盖子,里边琳琅满目,全是金石玉器,整套的宝石头面,名贵的珍珠翡翠首饰,一列列细看下来,全是些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就是最小最不起眼的一对珍珠耳环,都是用的上好南珠,便只是这一样,价值就不菲。 云蕙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看着十个大箱子,显得有些无措。 她是说了向公主讨一个珠宝首饰,但也没真想到公主竟然这般大手笔,这送来的可不是那么零星半点。 秦嬷嬷看出了云蕙的局促,上前解释道:“这些东西都是过去殿下年轻时用过的,虽然都不是新打的,但做工用料都很是用心讲究,姑娘可莫嫌弃,再有,这些东西如今对殿下来讲,已经都用不上了,殿下膝下也没个子嗣传承,知道姑娘喜欢,便干脆都给送了来,殿下说了,姑娘正值年轻,便不该辜负了这大好年华。” 云蕙扬起头来,疑惑,这是在鼓励她重新再找个人嫁了? 秦嬷嬷笑了,公主殿下的意向,她向来揣摩不透,但也能从殿下口中听得出对云姑娘的赞赏。 “那云蕙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大长公主的厚爱,这些东西,民女便收下了。” 倒是大大方方,秦嬷嬷在心底里也是高看了云蕙几眼,然后又让人捧了两个盒子来。 “这里边有两颗百年人参,还另有一些燕窝补品,殿下知道令弟受了不少罪,现下一定也是需要用到的,便令老奴一并送了过来。” 云蕙自是感激,忙又道了谢。 东西送到了,秦嬷嬷与汪春自是不多留,两人各自跟云蕙互相打了招呼,算是认识了。 云蕙将人送到了门口,秦嬷嬷便没再让人送了,“殿下说了,以后有时间,多带着孩子去看望她,现在便算了,令弟要养伤,等日后空了,一定要去看看她。” “只要大长公主殿下不嫌我们闹腾,我们自是要厚着脸皮登门讨口茶喝的!” 云蕙这般模样,倒是像足了小辈对长辈的撒娇,秦嬷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才告辞了。 一行人自行下了山去,等云蕙回了屋,关上门后,便见身后的人都面色兴奋,尤其是细荷。 “小姐,这么多的好东西,我真是头一回见啊!公主殿下真是太大方了。” 云蕙笑了,这些东西的确是好东西,但想起当初埋藏的那堆宝藏,面前这十个大箱子加在一起的价值就不够看了,甩了甩脑袋,又觉得自己想到哪儿去了,这里的如今可都属于她的了,可山里那堆,是个别人守的。 何贵眯着眼,打量着东西,有些惋惜道:“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可惜了。” 云蕙知道何贵可惜的是什么,救命之恩便只换来了这十大箱子的珠宝,瞧着好像很是划算,但对方是大长公主,一个救命之恩,便是让人家用其他更好的东西来报答都不为过。 比如他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缺的是根基,他们现在便是连商人都不算了,云蕙如今顶多只是个小地主而已。 在杏花村倒是有地位,可若真要走出去,也不过一个小小蝼蚁。 经历了云开被诬陷,有了牢狱之灾,他们云家就显得极为被动。 若是能向大长公主寻得保护,或者是权势,也并无不可。 但云蕙是傻子吗? “我觉得挺好!这些东西可都是大长公主的东西,瞧着里边居然还有一两件出自宫廷,以后便是云曦嫁人了,这些东西都足以给她撑腰长面子了!” 她笑嘻嘻的,将自己快要满四岁的女儿给打趣了一番。 云曦:“.....她娘是真的不把她当三岁小孩看待?” 话虽如此讲,云蕙心里却精的很,大长公主这般经历过大是大非的人,如何看不出他们现在的处境? 虽瞧着只送来了这些东西,但云蕙是看出来了,这次来送东西的,一个应该是公主身边得脸的嬷嬷,一个是一直贴身保卫着公主的侍卫。 这两人时常跟在公主身边,很多时候他们出来说的话,也都意味着了公主的意思。 虽然这次带了十大箱子来,也没大张旗鼓打着公主府的名号,但他们不也没遮掩自己的行踪吗? 要云蕙说,若是今日她直接开口寻求保护,或者说是要公主在恭州城内抬举自己,让他们云家变成城内谁想欺负都要掂量一二的角色,可以说,确实能够办到,但他们跟公主府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是她不想要这么一锤子的买卖,大家都是聪明人,公主有什么,能给什么,云蕙不说,她也早有准备,可贵在云蕙有自知之明,又很识趣,便是这点,日后若云蕙家真出什么事了,公主也不会不照拂一二。 “何叔,既然大长公主殿下给了补药,那便不用再去买了,先前家里还有阿弟留着的药材,我看里边也有治伤药的。” 何贵将两盒子的补品拿着,“好。” 将东西递给了细荷,细荷转身便拿到了厨房,准备去做些药膳来。 而云蕙则是跟何贵一起,将十个大箱子抬进了后院,她的小库房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十年契约 第三日,大丫便带着二丫来了杏花村,拍响了了云家大门。 何贵去开的门,大丫没接触过他,前几日也只远远看了几眼,有些畏惧,但还是问道:“我是大丫,跟东家说好的,来这里干活。” “进来吧。”何贵别开身子,他知道这孩子,云蕙也给他打过招呼。 大丫不是自己一个人带着二丫来的,还有张华,大丫的大舅陪着来的。 何贵进了屋,便告诉了云蕙,此时,云蕙正在后院里指导两个孩子识三字经,知道大丫来了,便让云曦跟平安乖乖练字,自己便起身去了前院大厅。 大厅里,张华牵着二丫,跟大丫站在大厅中央。 云蕙来了,便让人坐,大丫很拘谨,“那是客人坐的地方,我来是做小丫鬟的,可不能。” 张华有些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好歹是城中大银楼的掌柜,也算是有些身份的人。 起先对云蕙一家不多了解,只知家境殷实,有五百亩上等水田的小地主,但他也不差,往日在城中,便是那官太太都接待过好些,就连刺史家的小姐些,他都接待过。 自予虽底子没人家厚,但见识肯定比人家高的张华,本来还想进来摆下谱,好让一会给云蕙来个下马威,如此也好借着机会,让云蕙回绝了大丫的差事。 毕竟他一个大男人,还做不到见着自己外甥女去给别人做丫鬟,又不是养不起,家里也不缺两孩子一日三餐的饭食。 偏偏大丫倔,自家婆娘不帮忙劝,还一个劲支持。 可如今等他进了这家院子,才发现是他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这院子从外边瞧,是瞧不出什么的,但一走了进来,虽没有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但院子地板铺的青石砖都是上好的花岗岩。 大厅内,上座的榻席,下首两侧的座椅,皆都是红木紫檀,那座椅靠背雕着玫瑰纹,就这么一把椅子,便要花五十两,加上这么一整套,少说不下五百两。 张华眼神不敢乱瞟,这还仅是他看到的,就是上边摆着的茶盏也是十分昂贵的,那青花瓷的,白釉青花,花从釉里透分明,他便是没上手,也能感觉得出这杯盏触手细腻光滑,白光从杯沿上过,一圈圈的釉色温润和煦,想必这茶盏是极好的! 如此,自认为自己已经长了见识,但真进了云家里,才发现,他还是低估了云家,这一家,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有家底的。 云蕙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张华,见他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脸上表情五颜六色,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既然来了,一会便让细荷带着你们两姐妹去以后要住的屋子瞧瞧,至于那个活契,我也已经拟好了,待会你看看,若没什么问题,便可以签字画押了。” 大丫高兴的很,牵着二丫又磕了个头。 细荷拿出了契约,那上边期限只有十年,期间,大丫在云家院里做小丫鬟,等到了十年后,是去是留都由她自己决定。 大丫很是痛快的在契书上按了红手印,把一边的张华看的,那表情怎么说呢,五味杂陈的,总之是一言难尽。 云蕙见事情也妥当了,细荷便带着两个丫头去了后院,就在她后院的后罩房里。 后罩房一共五间房,朝西最里间隔了一道墙,里面便是她的库房,而外边一排四间房,便给了两丫头住一间。 契约也签了,张华也不再好多说什么,便客客气气跟云蕙告了辞。 等云蕙回到后院时,两个孩子已经聊上了。 云曦一直就很好奇,前几天那个夜晚,平安跑去杜家村,到底看到了什么? 问了好些天,平安一直不耐烦回答,这不,今天一听杜家村的大丫都来了,就更加止不住云曦的好奇了。 “你快说说嘛,你那天到底看到了什么?还有,那个秀才娘子被毒杀的事,你是去偷听到的,还是大丫告诉你的?” 兴许是被问的不耐烦了,平安面无表情道:“偷听的,那天张静连夜要跑路,杜秀才一家跟她讲了好些话,我跟大丫一起偷听到的,大丫答应帮我作证,我答应大丫,帮她给蕙姨做工。” 平安个子小,前边就是跟踪云蕙都不被察觉,他想要去偷听点别人家的隐私,倒也不容易被发现。 云曦撇撇嘴:“看把你厉害的。” 又瞧见平安的字写的还比自己端正,云曦深受打击,咬起牙来,认认真真写着。 大丫二丫被领到了后罩房去,房间里是一个土炕床,上边铺着柔软的被子,还有个红木大衣柜,大丫细细摸着被子的料子,棉布的,比她自己身上穿的都还好。 细荷笑着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叠衣服,“这是你和二丫的,都换上吧。” 大丫脸红红的收下了,“谢谢细荷姐姐。” 这声姐姐,叫的细荷喜笑颜开,不过她还是说道:“我都是可以做你娘的年纪了,还是别叫我姐姐了,以后就叫我细荷姑姑吧。” “姑姑?” “嗯,我比你大了太多,也不能让你唤我名字,叫姑姑,也显得亲近些。” 大丫点点头,很是乖巧喊了一声“细荷姑姑。” 夜深,知县府邸,前院会客厅里,方铭盛正跟苏文谦两个在吃酒。 “老弟,是为兄对不起你,这次没办好事,来,干了这一杯,算我对你的赔罪!我先干了!” 方铭盛拿着酒杯一饮而尽,他的官途生涯,原以为这次一个小小云家尽在手中,替苏文谦办了事,也能得他一个人情。 没想半路杀出一个大长公主,这下,他便是想背后报复都不敢了。 苏文谦一脸歉疚:“是我的私事麻烦了方大哥,这杯酒该我敬你的!” “唉,惭愧啊!本来是答应你的,结果事没办成,是为兄对不住你!” “方大哥已经尽力了,眼下我立马要回建邺了,家中母亲舅舅一家,还都需要您帮我看护着,又哪里担得起一声对不住!” 方铭盛摇着头,两人你来我往打着官腔,嘴里还不时冒着酒气。 苏文谦将两人的酒斟满,自己先一口喝干了,才接着道:“方大哥放心,这次回去,我便替你向我岳父大人说说好话,总之一定不辜负了你对我的好!” 说了半天,这句话才是方铭盛想要的,他喜形于色,高兴的向苏文谦保证道:“放心,你的长辈侄儿都有我看护着,不会有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绝嗣 客房,苏余氏跟余家几人都住在这里,此刻已经是亥时,苏余氏已经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呼呼大睡了。 余盈盈轻轻给苏韫竹掖了掖被子,便被一直轻手轻脚的林氏给叫住了。 母女俩来到了外间。 林氏:“盈盈,你给娘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过两日苏文谦便要走,他这一走可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次他回来,还是那老婆子废了大劲逼着他回来的,可眼下看着他是将我们都安顿在了恭州,自己可是一个人去建邺享福了!” 说着,林氏朝内室望了眼,那苏余氏在牢里遭了罪,如今出来了,人倒是安心了,整日整日躺在床上的睡,也不知道是在牢狱里睡得太少? 余盈盈:“还能怎么办,据说建邺的大夫人可是个千娇百媚的主,可娇气了,平日里他供着都来不及,又哪里会将我带去惹人不快?” 说到这,母女俩一阵寂静,直到炉子上熬着的醒酒汤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林氏才回神。 “看着也快要回来了,等他来了,你记着,将这醒酒汤给了喝了。” 苏文谦在前院跟方铭盛喝酒,这会回来,定是醉醺醺的,熬了醒酒汤,喝了解酒。 这本也很正常,但下一刻,余盈盈便见她娘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纸包,纸包里只有一小撮的粉末,白色的,通通都倒进了汤里。 “娘!这是什么?” 林氏冷哼一声:“自是要给你筹谋一番,如今没了云氏那蠢人替你开路,苏文谦又是个薄情寡义的东西,也就苏余氏那个傻太婆以为儿子是个好的,殊不知,这一次一旦放走了他,都不知下回是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难道我女儿就该受这份罪?” 余盈盈紧张的搅动着自己手心,问:“难道这是毒?” 林氏嗔了她一眼,“就是为了你,我也不会给他下毒,你放心,这东西不是毒,伤不了他,只不过是......” 林氏越说越小,凑在余盈盈耳边低语,屋子中,渐渐只剩下那火炉子上的汤在咕噜噜响着。 夜深人静,何贵一身劲装,从知县府的房顶悄无声息的走了。 云蕙在挑灯夜读,手中的书是最近几日新出的话本,里边故事很是有意思,讲的是一个穷书生一夕得了功名,抛妻弃子到了皇城脚下,重娶了伯爵家千金的故事。 故事写得很细致,从穷书生清贫日子时,受结发妻子援手的经历,再到书生苦尽甘来,金榜题名那日时,得知自己受到了权贵的青睐,隐瞒了自己已有妻儿的事迹,为了高官俸禄,停妻另娶,至此一步一步,在新岳父的帮衬下,走到了文臣的最高处。 故事到了这一步,自是还未完,话本还有下册,但编故事的人还没想好如何写。 灯下烛火跳动了两次,就见何贵已经到了门口。 “何叔快来,可是打探到了些什么消息?” 何贵进了屋,先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温热的,水冒着雾气,熏得他一脸湿润。 一杯水下肚,何贵一脸神秘,语气带着一股幸灾乐祸:“小姐,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如今我可真解气。” 云蕙本就好奇,听何贵这么一说,更来趣了,“何叔,你到底去看到了什么?” 何贵:“苏文谦的小老婆跟他舅母一起给他下了绝嗣药,啧啧,这些娘们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歹毒,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啊!” 云蕙,这是一杆子打死所有人? 何贵话锋一转,“当然,我们家的小姐,小小姐一定都不是!” 云蕙:“.....” “过两日,苏文谦就启程回建邺了,他将苏余氏跟小妾都寄养在方铭盛的别院里,明日苏家就会搬进去住,这人是真不要脸,在方铭盛面前,他的小妾儿子变成了表妹与侄儿。” 云蕙还震惊在自己听到的消息里,苏文谦竟然被下了绝嗣药!难怪啊!难怪! 前世到死,苏文谦只仅有一子两女,苏韫竹、苏蕴馨和她的女儿云曦。 当初她只以为是周沁生苏蕴馨时伤了身子,所以才在后来的日子里生不了孩子了。 也就是因此,才给了苏韫竹机会,想要被苏文谦认回去的机会。 以前,她只是觉得苏韫竹简直是运气好,若是周沁有了嫡子,便是苏韫竹想回去,怕苏文谦再位高权重,也是没可能,哪怕苏韫竹找到了百年老参,去到皇帝面前现眼。 可要知道,皇帝的母亲便是周沁的亲姐姐,亲疏有别,可不是一颗人参就能改变的。 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这一切,早就是人家未雨绸缪,算计好的了!哪怕周沁生了儿子,可谁嫌自己儿子多?苏文谦怕是至此再无子嗣,所谓物以稀贵,何况日后,怕苏文谦也就只有苏韫竹这么一个了。 哈!云蕙真想笑! 前世,她到死,都以为最后的赢家是周沁,却原来,一直都是不显山不漏水的余盈盈! 见云蕙笑的有些瘆人,何贵没来由打了个寒颤,忙问:“小姐,你怎么了?” 云蕙:“没事何叔,就是没想到,一个乡野村妇,竟是能找来那般毒的药。” 绝人子嗣,这样的药,药铺都不会有,毕竟太缺德,要谁家有卖,那么这家药铺绝对会被人给砸了的。 可好些懂行的,也不会明面上卖,要么是自家有方子,自家配,要么就是有门路,自去买。 可不管是林氏,还是余盈盈,这两人虽说有些脑子,但却没那个身份跟银子,她们能上哪儿去得? 何贵:“小姐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林氏的出身,之前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后来那家人犯了罪,她便被当做罪奴发卖到了恭州,当时也是巧,余家穷,没钱娶媳妇,恰巧林氏是罪奴,只卖二两银子,长得有姿色,就是年纪稍大了点,比余大山大了三岁,但胜在不用出彩礼,只花二两银子,倒比娶的便宜,就买回来做了媳妇。” 这是从前,云父还在世的时候,跟何贵一起去调查的,苏家与余家人的底细都是查得清清楚楚,林氏的底细自然也多少了解。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话本子 既如此,就也说的过去,大户人家谁没点阴私手断?林氏即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奴婢,那么手上有药方,也不是不能。 云蕙深思,到没想到竟还有这关系,又有些埋怨,“何叔,那为何你跟爹当初都没有跟我说过?” 要是说了,她不也能对余盈盈跟林氏多几分了解。 何贵白了她一眼:“得了吧,那时候你就跟吃了失心药一般,除了苏文谦的话,我们说的有几句你是听得进的?只怕我们刚起个关于苏家的头,你就炸毛了,好似我们又要针对苏文谦一样。” 被何叔这么毫不留情的说了一嘴,云蕙似乎也回忆起了从前的事。 那时候她确实是中了苏文谦的毒,总觉得自己爹爹瞧不起人家,所以那会,她很敏感,不管爹爹说什么,只要一提到与苏家有关的,不论好话还是坏话,她都激动得要回嘴,总之就是听不进。 “你爹担心的很,又知道你左了性,油盐不进的很,没办法,求了我,让我跟着你,时时盯着苏家那群人,别让他们最后将你给吃喽!就是最后,云开少爷那么小,都不让我回来照看。” 何贵跟开了话匣子,一吐槽起云蕙就没个完。 云蕙只能乖乖听着,越听头埋得越低,她原以为何叔不在意呢,没想到哪里是不在意,这是太在意了,只是一直找不着机会骂自己。 说真的,云蕙确实是很惭愧的,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父亲的债还不了了,她便要加倍还在阿弟身上。 正如何叔所说,若不是自己,他一定会在父亲去世后,回去照顾阿弟,这样一来,说不定前世时,阿弟也就不会惨死在敌军手下。 还有何叔,她也很是愧疚,前世,是她自己将人给赶走的,这是她自己造的孽,活该最后是那样的结局。 “唉,算了,好在如今你也改邪归正,我替你父亲一直瞧着你呢,现在就很好,你变得有决断,有想法,我想,你爹也该瞑目了。” 何贵感叹,他是由衷的,吐槽完了,再看云蕙时,眼里都是欣慰。 云蕙没想到何贵眼神变化这般快,一时适应不来,忙将手中的话本子递过去:“这书印的好,就是这几日开卖吧?” 何贵垂下头去看,那话本子是前几日云蕙去城里让人印的,又找了书社合作,要将这话本子给卖出去。 现在印刷作坊的人送来了一本给云蕙把关,云蕙瞧着很不错,字迹印刷清晰,故事没差错,她很满意。 何贵:“这样的故事如今倒是少见,肯定能卖的好!” 云蕙贼兮兮的笑了:“是吧!若是速度快,不出一月就能卖到建邺去。” 算算时间,刚好是苏文谦回到建邺的时候,这个礼物,她觉得对方一定会很满意的! 伤了她弟弟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要跑,就算是方铭盛,她也不会放过! 为了让他弟弟认罪,都没有当堂问审,就滥用私刑,这样的人,云蕙记下了,他弟弟身上伤了的地方有几处,总有一天,她会加倍还回去! 何贵似是被云蕙的奸笑感染了,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来,脑中已经开始幻想起苏文谦倒霉的日子,等着吧,这下,就算不弄死他,也要扒他一层皮,就是膈应也要膈应死他! 恭州城的春天来得很快,村子里的杏花也稀稀疏疏的开了。 建邺朝中,先是郑老将军一家被斩,然后又是太子倒台,如今朝中夺嫡最有声望的便是宏臻帝二子显王,和四皇子两人。 宏臻帝原先不大管朝堂,从前有太子坐镇,管理朝政倒是井井有条,但如今太子没了,两个儿子又斗的厉害,许是有了灭郑氏一族的事在前,宏臻帝倒是又重新回归了朝堂,怕是担心有人觊觎他的位子,现如今,就是面对两个儿子,也时常看不上眼。 建邺,周府。 这是一座挨着显阳伯府旁的府邸,三进的宅子,在如今建邺这个寸金寸土的地方,已经是相当昂贵的府邸。 不比显阳伯的华贵,这座府邸显得比较精致,假山流水,人工湖上还有一座小桥,桥下种着莲叶,宽大叶片上,正开着朵朵白莲。 如今才刚入春不久,莲花本是六月季节才开的,但府里有能工巧匠,使得这白莲开了败,完了又继续开。 后院正房,庭院内摆放着数株的名贵牡丹,朵朵娇艳,在初春的阳光里,开的极为热闹。 这座宅院的主人,便是这正房里住着的周沁,她嫁给了苏文谦,偏偏苏文谦是个没钱的,这座院子,便是周家给的陪嫁,两个小夫妻如今一直住在这儿。 正是酉时初,这会一般都是苏文谦从翰林院下值的时候,往常周沁都会张罗着厨房摆菜了。 显阳伯府显赫,住的这条街挨着皇宫不远,从皇宫到府邸,便是步行也不过一刻时,这会,苏文谦该是回了。 但今日,正房里,一桌子的饭菜倒是摆了,可惜主人却没心情用膳。 周沁扶着腰,坐到了罗汉床上,她如今已经显怀了,怕再有几月就该要临盆了。 “老爷还没回来吗?” 周沁问着身边的大丫鬟画珠。 “奴婢去打听了,老爷一回来,便被伯爷叫去了,这会应该还在伯府。” “行吧,将桌子撤下去。” 画珠一愣:“可是夫人您还没吃呢,就算是老爷没来,待会将饭菜给热着也行,但夫人您不能不吃啊!” “吃不下,撤下去吧。” 周沁靠在软枕上,枕边,还有本书摊开放着,她的手挨着了,拿起来,心情不太好,眉头皱得紧紧的,将那书给扔到了地上。 想起几日前听到的一些流言,心中便隐隐不悦,今日有奴婢给递上了最新的话本子,本是想拿来瞧着解解闷,哪里知晓,里边的故事竟是让人恼火。 恭州人士,姓苏,有妻有子,穷书生,考取功名,停妻另娶,拥有了高官俸禄。 这些的这些,都让周沁看的食不下咽。 画珠将地上的话本子给捡了起来,将本子给拍了拍灰尘,这才默默将东西给放好。 知道主子现在心情不佳,但她该劝的却也要劝,“夫人,便是想着小少爷,也该要用上几分,不然等伯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有多担心。” 周沁听到了自己的亲娘,用手按了按眉心,片刻,便见她起身。 “夫人要出去?” “嗯,跟我去趟伯府,我要去见我娘。”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死于话多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恭州城外不少扎堆的难民营总算是见到了和煦的阳光。 但建邺城内,春风却吹不进来,从朝堂到皇宫外的街道,都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寒意。 冬天似乎还没有过去,寒风秉洌,冷得许多的人刺骨颤颤。 街道上,一派肃静,大白的天,却没一个小贩或者行人的身影。 有的,是一队队穿着冰冷铠甲的军队,一列列,仿佛是带着死气朝着皇城脚下进阶,步伐整齐划一,铁骑的踏踏踏地声响像是从地狱而来,吓得屋檐内躲着的百姓两股战战,咬着手不敢出声。 皇宫深处,一处荒废多年的宫殿里,宏臻帝持着剑从外而入,大门吱呀一声,这是多年未维护的大门,生锈发出的动静。 宫殿内,不如外边荒废,虽也破败,但至少干净,像是个有人住着的地方。 大殿中,一个炉子上正架着一口锅子,那锅子里煮着一根骨头,浓白的汤汁咕噜冒着热气。 炉子旁,坐着一青年男人,虽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却也掩盖不了他的气宇不凡,周身气质如虹,一双璀璨的眼眸如皓月星辰。 这间破败的宫殿,似乎都因为他的存在而蓬荜生辉起来。 可越是如此,走进来的宏臻帝就越是阴晴不定。 “吃的还不错,居然能吃上狗食了。” 宏臻帝这是嘲讽男人,只配吃的起狗才吃的骨头。 男人没生气,笑了起来,“来了,坐,别说,这根骨头还是我在御膳房外,不知谁不要的骨头,你可别小瞧了这么一根骨头,里边的骨髓才是精华,比你一顿肉菜可要有营养!” 宏臻帝觉得这笑刺眼,拿起剑将炉子上的小锅子给推倒,只听“哗啦啦”的声音,锅子是个陶瓷的,倒在地上,碎了一地。 男人摇摇头,神情有些可惜,“这么好的东西,以后我俩可都再也吃不到了,知道你要来,才特意做了这么一锅。” 宏臻帝挑眉:“怎么?知道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男人:“都要死了还想套我的话?堂哥,没用的,这么多年了,我瞧着你坐那个位子也挺久的了,结果呢,是不是感觉一切都那么熟悉?自己儿子一个个的都想你死,偏偏最孝顺的一个,还是你自己给杀的!” 男人声音很愉悦,心情很不错,找了根凳子坐下来,好整以暇望着面前的人。 说到了宏臻帝的痛脚,就见宏臻帝气的朝男人踹了一脚,男人没阻拦,一脚踢到了地上,实际对方倒没怎么用力,这宏臻帝十年前便不管朝政,开始炼丹起来,吃了十年的丹药,身子早就垮了,那一脚,就跟挠痒痒。 不过男人摔倒的地方是陶瓷碎片,手被碎片划破了皮,渗出血来。 男人还没叫疼呢,宏臻帝便丢了手中的佩剑,开始握住自己的手叫了起来。 “呵呵!”男人笑了起来,笑的很大声,笑的很幸灾乐祸。 “何必呢,还不如一剑刺死我,这样,你就跟着我一起死了,何必在死前,还要这样折磨自己?” 宏臻帝磨蹭着将地上的佩剑捡起来,恨恨道:“都是贱人,一群的贱人,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是男人出的手,将宏臻帝的脸打了一巴掌。 “早想扇你了,谁是白眼狼?谁是白眼狼?李玉臻,你才是白眼狼!” 宏臻帝更是怒了,他为帝二十三年,有谁在他面前不是小心谨慎,这耳光已经好久没人敢扇了,他倒是敢! “李玉旻,我要杀了你!” 李玉旻:“你早该杀了我!中了阴阳蛊,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宏臻帝:“哈哈!我如今也活够了,话说回来,大伯打下的江山,朕!坐得可比他久!哈哈!” 刚还落魄的模样,这会儿,宏臻帝又摆起了架子来,多年侵淫在权利中心的皇帝,就算这会儿自己儿子要杀了他,可一国之君的气势,此刻倒是如电如虹! 李玉旻蔑视之,在他眼里,宏臻帝已如丧家之犬。 “李玉旻,你就是再恨朕,不也苟喘活着?那老东西厉害,当年下了这么一手棋,让我中了阴阳蛊,生死都掌控在了你手里,你死,朕也活不了,你哪怕是受了一点点的伤害,朕也要跟着受伤,可即便如此,你不也宁愿活着,不也没想过自杀,好为你那父皇报仇?” “知道为什么非要杀了郑南国吗?不是因为他的权势碍着了朕,是因为他一直都对你忠心耿耿,可惜啊,郑家几次向你示好,你就是太谨慎,始终不相信对方,郑家满门的死,都是因为你,就是我那好儿子,居然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也中了魔般,想着从朕这里继承皇位后,就将位子还给你,呵!真是傻儿子啊!” 李玉旻神色冷淡,宏臻帝说了半天,都说的口干舌燥,却见对方完全没被自己的话激起任何的情绪,突然有点颓败。 于是继续再接再厉道:“当年老头本来还能多活两年的,可惜啊,被我弄死了,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你的出现,他完全能好好的寿终正寝,毕竟当初,我也是极感激他的。” 说到这,宏臻帝脸色突然转变,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再一看,就瞧见在他的胸口处,一把长剑已经刺了进去。 “废话太多了,父皇。” 宏臻帝艰难的转过头去,便见自己的儿子显王一脸阴狠的表情,在下一刻,没气了。 抽出了手中的剑,显王阴沉沉的打量起李玉旻来。 “从前本王便好奇,这么个破宫殿,到底是关着谁呢,刚见着,还以为是老头的私生子,但现在瞧着,也不是。” 李玉旻依旧风轻云淡,似乎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慌不忙,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说来,你要叫我一声堂叔。” 显王李淳眸光闪动,二十几年的旧事,他没什么记忆,比不得那时候已经能在开元帝身下承欢膝下的大哥,他那时候还是个四岁的孩子,只依稀记得,皇伯祖曾老来得子,不过最后听闻跟着皇伯祖一起,死在了病中。 第一百二十章 改号 皇家的阴私最多,他父皇的皇位如何得来的,李淳自是知道,如今他不过是在效仿而已。 李淳拿着手中滴着血的剑,说道:“这个亲,本王不想认。” 转身,吩咐了自己手下,“父皇被这人给刺杀了,将人给拉出去,当着外边的大臣将头给砍了。” “扑通!” 李淳刚吩咐完,李玉旻便已经吐出了一口黑血,倒地而亡。 李淳面不改色,“那就将人给拖出去,吊在城墙上以示惩戒,本王救驾来迟,父皇已经驾崩了。” 宏臻二十四年春,宏臻帝薨! 显王在宏臻帝死去的一个时辰后,便在大臣拥护下,登基为帝,改国号为晋元,立生母良妃为太后,外祖父关誊被封为一等国公,忠国公! 李淳动作很快,根本没有给四皇子反应,皇城的主人便已经换了人。 随后,建邺又是一阵厮杀,李忠在一众忠心护卫保护下,与显阳伯一等人南下,占据了江浙两地,,前有重兵追随,后面又背靠大海,一时间,已经成了晋元帝的李淳,倒是没来得及抓住对方。 晋元初,春三月,李淳到了福州,自立为王,称号“天耀王!” 后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要对晋元帝开战,李淳质疑宏臻帝的死因,称是晋元帝谋夺篡位,其位名不正言不顺,他要以大元天耀王的称号,讨伐晋元帝。 由此,大元两大权势开始了正面的交锋。 不过,朝堂中的大事,只要不涉及到百姓的生活,对于大元的百姓来讲,谁做皇帝都一样,总之他们的生活都不会因此得到什么好的改变。 恭州,扶国大长公主府邸,李莺躺在大床上,噙着泪,多年来都未有过的大起大幅的情绪了。 汪春跪在地上,感受着上方的低气压,最终还是开口了:“主子,只要您发话,属下现在就去建邺,定将公子的尸首给抢回来!” 汪春的话像是石沉大海,半天没有回应。 良久,李莺控制住了情绪,一双眼已经红肿不堪,才开口:“别去!” 声音带着沙哑,显然这两个字是用了极大的努力才抑制住的。 汪春暗暗握着拳,没敢继续劝。 杏花村,云家别院。 云蕙默默坐在自己的院子里,身边两个孩子正在认真习字,云曦这几天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平安的打击,就是写字都认真了不少。 反观今日的平安,写字时心不在焉,甚至有时候,还能写出错别字。 云蕙揉了揉眉心,说道:“过几日,我去给你们找个夫子来开蒙吧。” 云曦抬起头来,有些不情愿,重生回来,她就想天天粘着娘亲,可不想让夫子将这时间给占了去。 再说了,娘亲的肚子里还是有不少的墨水的,至少开蒙这样的事,对她来说,自是小事。 “娘,不要嘛,你教我就挺好,要是觉得累,你就给平安请夫子来好了,不用给我请!” 云蕙:“要学自是要一起学的。” 云曦嘟嘴了,头一偏,就瞧见一旁乖巧站着的大丫,大丫这几日除了扫扫院子的地,帮着细姨一起洗洗衣,便没什么事要干。 云蕙看着她年纪跟云曦差不离,便让人没事的时候,可以来陪着云曦,也当是做个伴了。 这不,云曦跟平安两个认真跟着学三字经的时候,大丫便会准时到她身边伺候着。 若说云曦这会还是个三岁小孩的灵魂,估计瞧不出什么,但她不是,便是这会她也瞧出了,大丫也是在认真的听着课呢。 云曦撇撇嘴,想到这人的爹害得她舅舅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就觉得心烦。 “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可以回去陪陪二丫。” 云曦说道。 大丫一愣,被云曦打量的眼神看的心虚,忙埋下头,恭敬的离开了。 云蕙瞧的真切,到没想到自己女儿这般机警,笑了笑,没去多管,因为她想继续看着,看看她接下来会如何处理跟大丫的关系。 对于大丫,云蕙是欣赏的,这孩子机灵,骨子里有着不服输的精神,同时又会审时度势,可以说,这样的孩子若是出生在大户人家里,以后长大了,觉得是个人物。 “行了,时候也差不多了,两个都去休息吧,我这就开始替你们寻找夫子,也不求你们以后能有多出息,但至少该懂得要懂。” 云蕙又想了想,捏着平安的身子骨,一脸满意道:“壮实了不少,从明日起,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在院子里练功吧。” 云曦笑了,抿着唇拍了拍平安的肩膀,一副幸灾乐祸,天知道她如今有多忌惮第二日的黎明,那简直就是一天的噩梦开始。 自从娘亲将她给卖了后,何爷爷对待她那简直是特殊到一个级别了,眼见着,云曦都觉得自己手膀子鼓鼓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觉得手膀子都开始长肌肉了。 平安已经适应了两个女人不时的揩油,他若无其事的点点头,答应了。 云蕙看见了平安眼里的火热,这孩子,也是想要练一身功夫的。 要吩咐的吩咐完了,云曦便拿着自己手中的纸笔回了厢房,平安也默默无声回了厢房。 云蕙去了前院,见着了在庭院打拳的何贵,忙招手,又叫来了细荷,将两人叫到了跟前。 “我想扩建房子,然后在买两个婆子,再给俩孩子请个夫子。” 何贵两人听着,云蕙又道:“何叔,明日你陪我去城里买两个婆子来吧,顺便找些工匠来,在后边挖地基,扩建屋子。” 云蕙先前是因为想着要走,便不在意这二进院子,可如今要长住,虽说男人都住在前院,女人在后院,中间隔了一个庭院,但云蕙的天赋,却使得她这些日子都跟做贼一样。 无它,十丈以内,她就是不刻意去看,脑海里都能自动浮现出周围的景象,后院的庭院并不大,只有七丈长,她很容易的就能瞧见云开几个男人在屋子里做什么,所谓非礼勿视,云蕙可不想整日偷窥人家。 这些日子她都是找些东西转移注意力才控制了下来,可这般并不长久,她也不能整个白日都不休息吧? 想想,她都觉得自己的这天赋有时候挺不靠谱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买人 翌日,云蕙便带着何贵一道进了城。 坐的马车去的,从杏花村到恭州城,步行半个时辰,但要是坐着马车,时间便会在缩短一半。 城内,一派热闹,云蕙先是去了城中拜访了许捕头一家。 也巧,今日,许捕头正好在家休沐,去的时候,正看见他与两个孩子的互动。 许真真扎着包包头在院子里踢毽子,许捕头抱着一岁半的儿子在怀里看着。 父子几人相处正温馨的时候,便见院外云蕙跟何贵两人到了。 许捕头笑着寒暄:“稀客啊!快进来!秀秀,云姑娘跟何大哥来了,快端些茶点来。” 云蕙笑着见了礼,何贵也是满脸笑意道:“别介,那么见外干嘛?快让弟妹别忙活了,又不是外人。” 许捕头笑着摇头,就见屋子内已经有妇人端着东西摆在了院子的石桌上。 妇人名叫王秀秀,长相端丽,是许真真跟许天的娘。 “云姑娘,何大哥快来坐。” 云蕙将手中东西递到了王氏手中,王氏低头一瞧,见是几样山中的野菜干跟活的野鸡,这东西在村子里常见,但城内却不常有,卖的还跟肉一个价。 见不是多贵重的,王氏笑着收下了,还忙让人坐,然后就赶紧要探进厨房里了。 何贵瞧了眼,忙道:“弟妹,可别忙活,我跟大小姐今日还有不少事要做,就是顺路来探望下许老弟的。” 许捕头:“行吧,秀秀,来,抱着儿子进屋里歇着。” 他倒是不多挽留,何贵说话直来直往,说了忙那肯定不会在他这儿多待。 “何大哥,说吧,是不是想找我帮什么忙?” 何贵笑了,不过他没说,只是将目光看向云蕙,云蕙翘起唇道:“许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您帮着找找靠谱些的牙行,还有工匠。” 云蕙说了来意,言语间,对许捕头也是亲近不少。 这几月相处下来,云蕙也会来事,时常给人家送点东西,又有何贵跟许捕头称兄道弟的关系,两边走动近了,云蕙便跟着何贵叫了许捕头为叔叔。 许捕头爱听云蕙管他叫叔,点点头道:“行,要说其他的,我可能还要费工夫,但这牙行,你叔我那是熟悉的。” 牙行是贩卖仆从的,关乎人口,自是要时常与官府打交道,许捕头自然是熟悉。 两人在许捕头家没多坐,便跟着许捕头去了城中一家牙行,那牙行的管事认识许捕头,两个交流了一会,便有牙婆到了云蕙面前。 “这位姑娘,您请先等下,我现在就去叫人来。” 牙婆临走时悄悄打量了下云蕙,能跟许捕头有关系的,瞧着穿着也不错,看来这单子生意跑不掉了。 没一会,牙婆就按着云蕙的要求,叫来了十几个人。 一共十六人,站成了两排,女人一排,男人一排。 男人站在前排,云蕙扫视了下,她需要两个小厮,家里人口虽然简单,但阿福平日要跟在云开身边,细荷一个人也不可能什么事都让她来做。 至于何贵,从小瞧着云蕙长大的,那是长辈,平时只有云蕙不方便外出做的事,会叫何贵,其他时候,她都将人当大爷。 所以,这小厮婆子肯定都要重新买的。 男人岁数参差不齐,大的都是四十岁了,小的也有十八九岁。 瞧了一眼,云蕙问:“你们当中,可有谁会些拳脚功夫的?” 男人们都愣了下,就见其中那个最小的青年站了出来,“回姑娘,小的会些拳脚。” 云蕙打量着他,是个长相平凡的青年,身量在一排的男人中,属于拔尖的那种。 但让云蕙觉得他不同的,还是那双平凡相貌下,遮也遮挡不住的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 牙婆翻了翻册子,这是当初收人时,录下的对方身份信息。 翻开了,才递给云蕙看,云蕙接过瞧了,此人名叫邵菁,十九岁,黔州来的难民,生了场大病,将自己卖给了人牙子,卖的钱买了药将病治好了,命是救回来,就是从此之后就身不由己了。 黔州跟恭州交接,那吐蕃跟南夷攻打了恭州边界后,南夷就南下,将黔州也打了个措手不及,为此,黔州也有不少的难民流窜,有好些便流窜到了恭州来。 云蕙又仔细观察了下邵菁,低垂着头,安静站在一边,也没有东张西望,跟他旁边站着的几个有些紧张的人一比,就显得特别稳重。 “就他吧!”其实会不会拳脚,也只是她刚才突然提起。 云蕙点了邵菁,然后又在一群人里,选了那个年纪有四十的男人,这人是邵菁后,最沉稳的一个,也是观察了下,见他满脸沧桑,看了下册子,也是个苦命人,水都城人士,叫王长坤。原本在城里有间杂货铺,有妻有子,只是蛮子攻城,家没了不说,妻子也被蛮子给撸了去。 他抱着六岁的小儿子一路往恭州逃,结果一个冬天过去,儿子没熬得住,一场伤寒,男人将腰包都掏空了,儿子病也没好,于是就将自己给卖了,哪里知道,儿子最后还是死了。 小厮选了,牙婆便让没选上的男人离开了。 就剩后边一排的女人,这些人瞧着也是年纪参差不齐,小到连七岁的都有,这般小,云蕙看了牙婆一眼,她明明都说了自己的要求,是想要两个有力气干些粗活的婆子,年轻点的,十七八的都没什么,可偏偏还能有这样小的。 牙婆脖子一缩,有些不好意思道:“最近牙行就剩这些了,好的已经被不少大户人家给挑走了。” 如今牙行的生意好,难民多,城外驻扎难民一堆堆的,虽然朝廷有捐衣物粮食,但僧多肉少。 前线又在打仗,那蛮子跟南夷聚齐了十几万的兵力,大元将士这都打了两个月了,硬是没打几个胜仗,就是失地都没收得回来。 因此,这些难民中就有不少卖儿卖女的,卖的还便宜,有些一袋子大米就能换个丫头,他们这些牙行抓住了机会,收了不少好苗子,低价购入,高价卖出,不管是卖去做丫鬟还是去青楼,他们都赚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怎么又被男人卖了? 云蕙瞧出牙婆的意思了,不由摇头,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就不再说什么,好歹矮个子里挑高的就行。 她也不是要给自己挑贴身丫鬟,只需要找两个会做饭,会打扫的婆子就行。 但当她目光在一排人里仔细打量了一番后,云蕙愣了。 “孙奶娘!” 在这排人最后一个,一直低着头,穿着一身单衣的妇人正瑟瑟发抖,虽说如今开春了,但寒意却没有立即全退,如今云蕙都还穿着袄子呢。 被叫到了,孙奶娘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头是埋得更低了。 云蕙到了她跟前,这人不是谁,正是她从前给云曦买的奶娘,后来因为想着要带家人一起远离恭州,这才将家中的下人都给遣散了。 本以为再不会相遇的人,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牙行里。 似是云蕙的眸光太炽烈,孙荷终于抬起了头来,脸上带着尴尬,跟猫儿声音道了句:“小姐。” 牙婆瞧着两人像是认识,赶紧提了一句:“说来,这人也是够惨的,被自己男人用两袋大米就卖了。” 听着牙婆这话,好不容易抬起头的孙荷又羞愧的将脑袋给埋了下去。 云蕙有些怒其不争道:“你怎么又被男人给卖了?” 孙荷垂着头:“小姐,我,我....” 我了半天,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孙荷如今好歹也二十六岁了,再过两年也是三十的人了,却如此不长记性,被男人卖了一次就算了,这还来第二次。 纠结了一会,孙荷双眼通红,也许是这般久了,又遇见了熟人,没忍住,还是说了。 “小姐,我放不下孩子,偷偷回去瞧了她们,结果两个大的已经在我之后就都被卖了,小的那个却被虐待着长大,我舍不得,我想接走小女儿,可那家人不同意,非要我再嫁给他,我想着只要我在,小女儿至少不会再有事,就同意了,可哪里知道蛮子又打了进来,当初小姐给的银子都被他们抢走了,没有银子,我一个女人也没办法独自带着孩子逃走,只能跟着他们一家一起逃到了城脚下,结果女儿太小,经不起折腾,没了!我也被卖了。” 孙荷说着满脸都是泪。 云蕙:“.....”她不知道该怎么劝,最后叹息一声:“算了,我们也是有缘,你跟我回去吧。” 孙荷一张哭脸强撑着露了个笑出来,云蕙看了,还不如不笑来的自然。 又在几个人里,选了两个三十几岁的妇人,问了问,一个姓马,叫马二妞,是水都城周边村子的幸存者,一个姓冯,叫冯水仙,外地人,两人的姓就只差两笔画。 选好了人,云蕙付了银子,拿了这五人的卖身契,这才带着人离开了牙行。 几个人都没什么东西要带走的,大概只有身上穿着的这身衣服,便没多余的东西了。 来的时候是马车,但这般多的人,马车也坐不下,于是便让何叔去找了牛车,将这几人带着先回去,然后在回来接她,她自己将马车先寄放在许捕头家,自己便去了书社。 致远书社。 云蕙一脚踏了进去,里边好几个书架子,上面放着不少的书,在柜台后边挨着摆了两个博古架,上边放着的全是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书社很安静,哪怕里边不少的人,但都相对有意识的保持着安静。 柜台边的掌柜瞧见了云蕙,都是熟人了,掌柜笑着对云蕙拱手一礼道:“云姑娘!” “肖掌柜!” 打了招呼,云蕙就直接道了来意:“我想买些笔墨纸砚,另外还想向肖掌柜打听打听,有没有秀才或者是有学问的夫子想要给人授课的?我家有两个孩子,都等着要开蒙,我想聘任夫子到家去给他们授课。” 肖掌柜会意,说来他们这书社,来往最多的便是书生,有些家境不好的,便会来这里接些抄书的生意,来往多了,肖掌柜自是对这方面熟悉。 “你说的这些,我倒是有不少人选,若是姑娘想要找开蒙夫子,其实一些童生便不错,当然也有不少秀才,只是价钱不一。” 云蕙:“价钱没问题,我这里只有两个条件,第一便是人品一定要过得去,毕竟是给孩子开蒙,虽然瞧着容易,但若是来了一个品德不休之人,很容易将孩子给带歪,另一个条件便是要有真才实学,我想着要是教的好,说不定日后还能一直教下去。” 肖掌柜点点头,她的这些要求并不高,一般学子中,不乏品德高洁之人,但也有例外,不过他们致远书社是不会跟品德败坏的读书人结交的,这点他还是很有自信。 肖掌柜:“人有几个,就看姑娘你想什么时候来看看?要是不忙,我现在便可以差遣人去叫,不过有一位家住在城外,去叫的话,估计要用上一个时辰,若是能等,现在我便去叫人?” 云蕙估摸了下自己的时间算了算,这人买了回去,先是要安排着住处,然后还要找工匠来,先扩建了房子再说,不然这一边动工,一边还要请夫子来,也不妥。 于是道:“我一会还有事,怕是不行,这样吧,我们先定一个日子,五日后吧,五日后的巳时初,我准时来这里。” 肖掌柜也不急,淡定道:“可以,云姑娘怎么方便怎么来。” “那好,先说说我给的待遇,每月五十两白银的束脩,外加四季衣裳一套,年节会有年礼,要求就只有那两条。” 肖掌柜点着头,眼睛亮晶晶的,要不是还要经营这家书社,他怕是都想去给这家的小孩去当夫子。 五十两一月的束脩,比他在这里一月的还多二十两,这价格,就是聘请举人都行了。 “云姑娘放心,你这开的条件丰厚,五日后,相信会有不少人来的。” 云蕙点点头,她自是知道这个价钱贵了,但她的要求也是有的。 讲完了自己要说的,云蕙又买了不少东西,付了银子就要走,哪知肖掌柜赶紧叫住了人。 “云姑娘先别走,我这里也有事找你呢。” 云蕙看过去。 肖掌柜笑起来:“前些日子,那话本子卖的很不错,都卖到了建邺去,如今有不少的人来我们书社问,可否有下册,说想要看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请夫子 云蕙恍然,那书是她写的,故事就只是到了男人娶了高官家的千金,至此发达,看似是结局,但字里行间埋了不少伏笔,意味着故事还没完。 这般的书,在大元很少,所以大家看了都觉新鲜,不乏许多的人都对故事后边的发展感到好奇。 肖掌柜搓搓手,将人拉到一边,怕人不写了,还很激动的道:“云姑娘你知道吗,短短一个半月,你猜猜我们卖了多少银子?” 云蕙:“多少?” 肖掌柜举起肥肥的大手掌比了一个一,“十万两白银啊!还是刨去了成本。” 云蕙也愣了,随即笑起来:“发财了!” “是,发财了啊!所以啊,云姑娘,您让闻乐居士将后边的故事也给写了吧,看啊,这上册在这般短的时间就能卖十万两,那下册出来,最少也能再赚十万啊!” 闻乐居士,那是云蕙在家瞎编的一个名号,毕竟她也不能将真名给署上去。 本来是想要写来膈应苏文谦的,但却没想到,这无心插柳柳成荫,膈应了人一把,还赚了钱。 云蕙眼睛都亮了,伸出一只手摊开,“肖掌柜,当初说好的,这话本子我占三成,你们七成,那三万两什么时候给拿来啊?” 肖掌柜笑容僵了僵:“别急啊,当初不是说了,一个季度结一次,这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放心吧,就是少了我们东家的,也不少不了姑娘您的啊!” 云蕙相信致远书社,眼神无比信赖,没在催银子了。 肖掌柜继续道:“云姑娘啊,这个闻乐居士....” “放心吧,回去我便去找他,让他将后边的故事都给写了。” 云蕙拍拍肖掌柜的肩,她没告诉过他们,写这本书的是自己。 肖掌柜听了这保证,很是高兴,忙又从柜台下边转悠了一圈,拿出一摞宣纸来。 “这是东家叫我放在这的,就等您来了给您,说是送给姑娘的女儿跟子侄的。” 云蕙笑的眼睛都要弯了,这是多怕话本子的下册没人写啊。 “行,那我就替家里两个皮孩子谢过了!” 说着,云蕙就抱着东西告辞了肖掌柜,出了书社,又去找了工匠,这还是许捕头给的地址。 找到了地方,又问着人寻到了工匠,云蕙不吝啬花钱,对方人也耿直,两厢谈了,便留了杏花村的地址,叫人第二日便去看地方,然后云蕙就离开了。 等她抱着东西到了许捕头家门口时,何贵已经在院儿里跟许捕头喝起酒来了。 云蕙笑着打了招呼,把自己买的笔墨纸砚送了一份给许真真,许天现在还小,还握不住笔,但许真真却也是到了开蒙的年纪。 许真真今年开年后,马上就要满七岁了,抱着一摞的东西很是开心。 毕竟在小户人家里,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这样的话,在许捕头家却跟个屁没区别。 许捕头瞧着女儿手上的东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对云蕙开口道:“大侄女,听说你今天进城来,还去找了夫子可是?” 云蕙点头,“现在还在找人,等过些时候找到人了,家里事情也安顿好后,便可以请夫子到家中去教导俩孩子了。” 许捕头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还是继续道:“那啥,就是我家真真这丫头吧,眼看着也大了,起先也想过让她去学学认字,但是学堂不收女子,我们家也请不起夫子上门,就....” “行!” 云蕙笑着打断许捕头那羞涩的脸。 许捕头懵了:“啥?”他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行了? “等夫子上门,你就把真真送我那儿去吧,正好也能陪着我家云曦。” 许捕头这下开心了,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行!大侄女真爽快!叔不占你便宜,你给了对方多少条件,我出三分之一!” 他早先还真的去打听过行情,请夫子上门,一般最少都要二十两,还要四季衣物,跟年礼呢,多的就是上百两每月都有。 可他在衙门当差,每月俸禄也就十两银子,虽然也有些人塞银子来求方便,但许捕头有分寸,不是什么钱都敢收,为此,他的家底还真请不来一月二十两银钱的夫子。 云蕙想要卖许捕头一个人情,笑嘻嘻道:“都是叔侄,何必这般见外?再说,您跟我何叔的关系,我也不能收您的钱不是?不然回去,我还不得被何叔骂啊!” 何贵本来是在喝酒的,听了云蕙这话,一口酒差点从鼻孔呛出来。 许捕头见云蕙这般亲近,心里是高兴的,但还是疑虑:“那不行吧,这多出一个人来,恐怕人夫子会不高兴。” 云蕙摆摆手:“不会,我开的条件,便是请两个夫子都够了,不会的。” 两个? 许捕头脑袋里疯狂的转动,这一算,怕是每月束脩不下于四十两,他便是想出三分之一,怕也要十来两,若是如此,倒真的有心无力。 “行,那就不跟大侄女客气了,日后若有什么事是叔能帮上的,尽管来找叔!” 这就是承了她的情了,与何贵跟许捕头的关系不同,往常人家是看在何贵的面上才多关心关心,但这次,明显是真心想要帮上云蕙家的忙了。 本就有此意,云蕙也大方笑道:“那以后就多有麻烦许叔了!” 许捕头眯着眼,很高兴,又叫了一旁的傻闺女过来,“快些谢谢你家姑姑。” 云蕙喊他叔,辈分来算,许真真要叫云蕙一声姑。 许真真没心没肺的叫了一声:“姑姑!” 云蕙笑了,时辰也不早了,于是就跟何贵一起告别了许捕头一家。 等驾着马车到了杏花村,村子的屋檐上已经升起了炊烟来。 等回了家,在前院,新买的五个仆人,除了孙荷是旧识,一来,细荷便对她很是熟悉,其余的,倒是都很拘谨。 邵菁跟王长坤在洒扫着院子,而孙荷、马二妞与冯水仙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来了。 看着还是挺勤快的,就是不知日子久了会是怎样。 正想着呢,远处便飞奔过来一个人,“娘亲,奶娘又被你买回来了啊。” 云蕙:“....”还好人这会在厨房,要是听见云曦这个又字,怕是要羞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开工 云家院子是建在半山腰上,后院墙外,是一块斜坡,里边有山石,若是要扩建,便要先碎石,好在泥地占的面积也不少,不是一整块的山石,动工起来也不会太累。 第二日,工匠一大早便摸着地址来了,来了有十个壮汉,到了后边打探了一番,最后一口价,一千两银子! 这个价,把跟上来瞧热闹的乡亲给唬了一跳,有人怕工匠看云蕙是个女的,欺负人呢,赶紧道:“我们平日就是建个砖瓦房,最多也不过五十两,你这怎么多出这么多!” 工匠领头的姓吴,外人都喊他吴三。 吴三听人质疑,也没生气,解释道:“这山石质地硬,扩建一个院子出来,耗费工期又长又费力,这从打地基开始,就比一般的地基要困难好多倍,再有建造院子的规划跟材料,更是费钱,我算的这笔账是不止工钱,还有材料钱的。” 云蕙也默默计算了一笔,不贵,人家给的价不仅没坑她,还喊得很实惠。 “成!我的要求不多,庭院规模要大至少长宽十丈,时间尽量要快,最好入夏前就能建成,要没什么问题,现在我们就去签契约吧。” 吴三自是没问题,话说,这一千两银子,已经是他接的相当大的一笔生意了,时间上要求快没关系,他还可以去叫人,人多力量大,不怕完不成。 说着,云蕙就带着吴三进了前院去。 现场写的契约,吴三识字,两人都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纷纷签了字,云蕙又拿出了三百两来。 跟吴三确定了人数,算了算,才道:“这是前期打地基的银子,你拿好,最好明日就开工,吃住我都包了,住就住在杏花村里,不用担心来回奔波。” 吴三笑起来,“行!” 吴三带着人又回了城,他要再去找人,挖地基需要不少的人,至少还要找二十个来。 云蕙这边确定了人数,便让王长坤来了一趟,“你去村里找下村长,告诉他我要将山脚下挨着那两个空屋子租下来,大概租三个月,租好了,再让马二妞跟冯水仙一起去收拾收拾屋子。” 杏花村有好几座空房子,都是很早前在村里发迹了,便去了城里,有的是绝户后,没人了,这般留下的几座空屋子。 王长坤唉了一声,又拿着云蕙给的银子,带着马二妞跟冯水仙下了山。 扩建的事便这样开始了。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上,天蒙蒙亮,吴三便带了三十个青壮男人到了门口,王长坤跟邵菁都是睡在前院的倒座房里,外边人一敲门就能听见。 因为有前一日云蕙的吩咐,王长坤跟邵菁起了身,也没去请示还在睡觉的云蕙,就先带着人又下了山去,先租的放马的屋子,再加上后租的两座,分别的将人都安顿了进去。 这些人来的时候,都是背着铺盖卷来的,有一座院子里,一共有三间房,每间房里有一张炕,能挤着睡四人,挤不下的,还有板凳搭的简易床铺,总之云蕙都让王长坤给安排好了。 到了开工的时候,厨上灶间也忙活了起来,孙荷这些年跟着云曦做奶娘的时候,也学了不少的厨艺,做饭不错。 比细荷做的都好吃,马二妞跟冯水仙便打下手,到了午间,几大盆子的饭菜便摆了出去。 都是肉菜,白花花的大米,干活的都是汉子,还都是干的不轻的活。 人早就饿了,每个人都拿着跟自己脸一样大的碗吃了起来。 吴三瞧着自己碗里那红彤彤的红烧肉,还有一碗的骨头汤,飘着热气,香味早就将他肚里馋虫给勾引了起来。 “这家可真是大方实在啊!” 他说道,这次接的这笔单子,不止是大,便是这待遇也特别的好。 饭菜足,油水也足,就是住的地方也干净敞亮。 叹了一声,心想这样的客人若是以后还能遇到,就太好了,然后便抱起碗开始吃了起来。 云蕙坐在前院的石桌上,见新买来的几个人忙上忙下,对王长坤又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人不错,昨日她就只是吩咐了几句,让人租房子,没想到执行力却特别的好,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这人也都想到了。 又看了眼安静的邵菁,想起这人还有些拳脚功夫,便让人过来。 问:“你的功夫厉害不厉害?” 邵菁:“还行!从前是跟着父亲走镖局的。” 云蕙请了何贵来,“何叔,你试试他的身手呗。” 何贵点点头,给邵菁来了个请的动作,两人很快的,便对起手来。 百来招过后,邵菁败下阵来,看他样子还有些惊讶,估计是惊讶何贵的身手。 一场比武下来,何贵却是不住的欣赏道:“身手不错!” 邵菁不骄不躁:“何管家身手更了得!” 何贵笑了笑,到了云蕙身边点点头:“小姐,你这次是买了个不错的人回来。” 可不嘛,五个人里,就他最贵! 云蕙眯着眼,“行,日后你便做护院吧,平日没事就在倒座房里待着,有事会叫你的。” 邵菁点点头,便回去守门了。 想着过几日还要再去趟城内,谈夫子的事,就又开始计算着,下次去到城里要不要在多买些什么东西回来。 算了一会,云蕙就去叫细荷来,都是女人,自是心细,没一会就一起列出了几行急需物品。 “再添几件棉絮吧,不需要太好,但一定要保暖。” 云蕙有一样想一样,她请的人来,吃住上不说一定要多好,但至少要人吃得饱睡得暖。 如今初春,夜间还是很凉的,那些个汉子来时,背着的铺盖卷并不是很厚,她也担心别人来了没干两天就生病了,这样也耽误自己的进程。 细荷添上了,想了会道:“小小姐跟平安少爷最近长高了不少,怕是也要添几匹布来。” 云蕙点点头,补充着:“那就多加几匹,孩子的要,我们大人也要!” 细荷笑着将需求都添了进去,事先将要添补的东西写好,到了日子去买的时候,也不会突然又漏掉东西。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选夫子 到了进城的日子,因为跟致远书社的肖掌柜说好了时间,云蕙一早就起来了。 吃过早膳,她便带着细荷出了门,这次没在让何叔一起了,而是叫了邵菁驾马车。 巳时,致远书社,云蕙很准时的到达了门口。 书社内依旧很安静,等她走进去后,肖掌柜便很灵敏的发现了云蕙。 “来了,快跟我来,人都已经到了,都在楼上雅室等着。” 肖掌柜也没什么废话,简单在她耳边介绍了几下来人的身份。 一共来了三个人,一位是个年轻的秀才,姓吴,叫吴海,二十来岁。 第二位更年轻,姓刘,叫刘浦新,十六岁,去年通过府试,已经是个童生了,就等三年后,院试,冲击秀才。 第三位已经年过半百,叫方旭,是个老夫子了,还是个举人,云蕙惊讶了下,她只是给孩子请个开蒙夫子,倒真没想过要请举人。 肖掌柜叹了口气:“唉,说来这位方旭也是个可怜人.....” 说了半天,云蕙也唏嘘了,方旭而立之年便已经是举人了,娶过亲,有过孩子,过过风光的日子,但也就几年时光,家中遭了难,一夜之间,发妻跑了,家中老人也去世了,仅留下一个三岁的稚女。 说是举人,但这人性子直,得罪好些的人,想去学院当个教书先生也没人请,他便一直靠着给致远书社抄书,赚点吃饭钱,日子是过的很艰难的。 两人说着,便上了楼,到了雅室门口,肖掌柜将云蕙领了进去。 屋内,三位年纪不等的人已经安静的坐在了雅室的蒲团上。 见肖掌柜领了人进来,三人都抬头看了云蕙一眼,每个人的眼神都有着不同的情绪。 给云蕙最深的一个眼神,是那位二十来岁的吴海,估计是看云蕙一个女人,眼神中的轻视便露了出来,等云蕙看过去时,他又立马掩藏了下去,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刘浦新跟方旭倒是很平静,坐在位子上,等肖掌柜介绍了,这才站了起来见过礼。 云蕙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道:“这里有些测试,是我出的一些问题,大家看看,将想法写在纸上,若是能让我满意,便是我要选的夫子。” 她拿出了一早就准备的问题,都写在纸张上,里边的问题没多少,大多围绕着如何给孩子启蒙,为人师表,遇到一些问题时,该如何解决。 “那请问,若是夫人觉得我们三人的答案都很满意,那要如何选择?” 刘浦新问道,他眼神狡黠,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云蕙:“那就取其中最符合我心中答案的那一人。” 刘浦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了笑。 吴海抢在两人前先拿过了纸张上的问题,看了一遍,表示简单,成竹在胸,径直回到座位上,执笔写了起来。 刘浦新拿到了纸,手顿了下,递给了方旭,方旭笑着:“我们一起看吧。” 两人很是谦虚,这一点云蕙默默看着,时间不慢,大概一刻钟,三人的回答便陆续到了云蕙手上。 云蕙略过了吴海的答案,看了下刘浦新与方旭的,心中很快便有了答案,正想开口,便听吴海道:“夫人,你还没有看我的。” “不用看了,我已经有了人选,” 吴海皱起眉来:“既然心中早已选定了人,那为何还要让我再来?连看也不看我写的,这真是太过歧视人了!” 吴海说着,生气的甩袖离开了,临出门前,还将雅室的门给摔得砰砰响。 肖掌柜几个都看呆了,唯有云蕙很镇定,从她一进来开始,吴海的眼神,再到行为,便已经让云蕙将他从心底给划掉了。 唯剩下的刘浦新跟方旭这下都有些期待,少了个人,便少了个竞争对手,有了一半的几率,自然是很高兴的。 云蕙有些抱歉的看了眼方旭,“抱歉了方先生,刘夫子的答案更加贴切我的想法。” 方旭一愣,但很快便笑了:“是某才能不如别人,没什么的。” 原本,他以为凭着自己举人的身份,如何应该也比童生更要有机会,却没想到,还是落选了,虽心中很有些失落,但好在理智在安慰着他。 云蕙看着这样的方旭,就更不好意思了,“若是日后遇到需要夫子的人家,我一定会介绍先生你去的。” 方旭为人大方,心宽,这一点,云蕙就很欣赏,只是他的学问有些太过于形式,从回答她的问题来看,就能瞧出,若是她想让家中的孩子日后走仕途,方旭倒是很适合,但云蕙要的不是这样的夫子,她想要的是思维更加跳脱,更有主见的人。 在她看来,自家的孩子,不需要念诗作词有多么厉害,她要的,是要会识字,懂道理,便够了。 这方面,如今还是童生的刘浦新就很合适,也是因为他现在的这个年纪轻,更加的活泼些。 刘浦新有些呆呆的,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选中,等雅室内只剩下他一个求聘夫子的人时,还有些没回过神。 “夫人,真的,真的选我吗?” 云蕙点点头:“是,不过,日后见面,便叫我东家吧,我不喜欢别人唤我夫人。” 虽然她是有女儿的人了,可一旦有人叫她夫人,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没从苏文谦的身边离开似的。 刘浦新点点头,“好,东家。” “我家里的情况,我想,肖掌柜应该也跟你讲过一些,地址什么的也都知道了吧,最近家里正在扩建,太吵了,想来也不便教学,六月吧,六月份的时候,你再来。” 云蕙说着,已经拿出了自己拟好的契约书,上边的内容跟上回的一样,待遇条件什么的都有。 “我这里还有观察期,所以先跟夫子签一个月的吧,若是教的确实好,我们便长期签。” 刘浦新见云蕙什么都想好了,也没什么拒绝的,只埋头签字了。 这边找到了教书先生,那边肖掌柜就一脸神秘将云蕙拉到了一边。 “那个,云姑娘,你看,这也五天了,那书,闻乐居士可写完了?” 云蕙张大了嘴,差点啊了一声。 她给忘了,这些天忙着规划院子,将这事给忘了。 肖掌柜看这神情,有些心痛,就知道没写完,今天从人一进门,他就偷偷打量了,没见人拿着书进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关钰 出了书社,云蕙是带了承诺走的,话本子的下册,时间都定好了,即是这般,肖掌柜都心颤颤的,就怕云蕙会忘。 临走前,还说了上册畅销得有多好,一本万利的买卖,不赚白不赚,就差鄙视云蕙这有钱不赚,王八蛋的感觉。 云蕙抹了把没有的虚汗,上了马车。 细荷抿着唇一直偷笑,云蕙问:“你捡钱了?” 细荷:“也差不多吧!” 云蕙:“....我们去买东西吧。” 外边,邵菁已经赶着马上了街道。 要买的东西不少,家里该添要添,新买来的下人,也要给人家添几件衣裳的,东西多,一路上逛着,云蕙跟细荷俩女人逛街的本性就展露了出来。 手里也不是很缺钱,便瞧着什么合适的就都买了,后知后觉间,马车都已经堆得没地方坐的下了。 云蕙笑了:“算了,我们一会走着回去,反正也不是很远,多久没这样走走了,如今城外春色好,还能看看景。” 细荷应和,一旁默默拉着马绳的邵菁不由看了云蕙一眼,这会儿时节,城外野景是不少,但大多都已经被驻扎在外的难民给圈了地,还哪里有什么景色瞧? 云蕙明显就是心大,走着回去,还能有一大堆的理由。 出了城,城门外果然不少的难民,见着进出城的人,都会眼巴巴望着。 虽说如今这些难民都被朝堂管了,一天两顿的粥,但说实话,那粥稀得很,根本不管饱。 前边两座城还没被打下来,这些人完全的无家可归,先前看着大军一队队的开往前线,都以为家园快要夺回来了,却没想,打了好几个月,硬是连块边角地也都没夺回来。 坚持了好些时候,有些难民已经开始卖儿卖女,更有些的,已经朝着北上逃难去了。 如今还剩下的,都是些跑不动,也没法跑的人,坐等着朝堂收复了家园,好重新回去。 “夫人,小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到了云蕙近前,黑漆漆的小脸上都是渴望之色。 再看他身后,一群蠢蠢欲动的人,望向云蕙都是渴望的眼神。 细荷露出了不忍:“小姐。” 云蕙:“走吧,趁早回去吧。” 细荷低下头,跟着云蕙朝前走,身后是难民们失落的神色,包括那个小男孩。 等三人跟着马车到了官道上,远离了难民,细荷叹了口气。 云蕙:“救得了一人,却救不了全部,你不要愧疚,那男孩今天若是得了我的救助,哪怕只是递给他一个馒头,他也护不住。” 还没说的,但凡她递出去了一个馒头,他们三人估计都离开不了那些难民堆,怕是他们马车里的东西都得被抢完。 细荷不懂,但她有一个观念,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依旧叹气:“若是郑老将军一家还在,我们的家园又如何能成这样?” 云蕙仔细瞧了周围,捏住了细荷的手,细荷这才注意到自己又不自觉说秃了嘴,幸好周围没什么人,不然,要让有心人听见,怕又要惹祸上身。 细荷:“小姐,我们快回家吧!”她是怕了,自己这张嘴啊,真是没个把风的。 说着步伐就快了两步,云蕙都想拉人,一旁邵菁开口:“等一下,有许多的脚步声,先等等。” 他们这边马车刚要上官道,就看见右侧方,一列列的马车缓缓而来。 那马车上绑着一捆捆的麻袋,仔细瞧着,能看见有些谷粒屑,再看押着这些麻袋的都是身着盔甲的军士。 哗哗哗,很快,这些便从他们身边而过,队伍很长,他们只是经过了恭州城,方向却是朝着前方水都城去的。 应该是押送粮草的。 粮草一堆堆从面前过完了,后方却还有不少的将士,骑着大马前行,在这些将士前,一会衣着银白盔甲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在前。 云蕙不由多看了两眼,此人面冠如玉,虽说外边披着铠甲,却依旧没能遮住他那孜孜不倦的书生气息来。 但再看他身上的配饰,是个将军。 兴许是云蕙打量的太久,坐在马上的男人将视线也看了过来。 云蕙收回目光,低垂着头,只感觉上方的男人露出了个笑容来。 没多久,队伍便都离开了。 邵菁默默牵着马绳:“东家,我们走吧。” 云蕙点点头,三人与一辆马车都上了官道。 关钰骑着马在前,身后不由有人笑道:“关将军,没想到你到哪儿都有姑娘瞧你,啧啧,果然这世上的人啊,都是爱皮囊的!瞧我,就没谁多看两眼。” 说话的人是个世家子弟,关钰如今派来押送粮草,前方的国土也该到了收回的时候,这会他们来,自是要带着功回去的。 世家聪明,忙塞了个人来,此人姓宋名峥,宋峥,兵部侍郎家的小公子,其人长相也周正,小麦肤色,为人爽朗大方,在建邺,也是招贵女喜欢的。 只不过有了关钰这个珠玉在前,比对起来,宋峥就显得有些清粥小菜了点。 这一路走来,关钰听多了宋峥这般的调侃,犹记得从建邺出发时,在城门口便有不少的女子提着花篮向他丢花的,那模样,像极了状元游街的景象。 “快走吧,趁着天早,赶到军队还能有时间去了解下战况。” 关钰拍了拍马,快了几分,宋峥一笑,痞痞地在后边晃悠悠的,不急不慢。 “还是脸皮薄了点。” 杏花村,将马车栓好后,半山腰上,王长坤早就瞧见了,这会已经带着孙荷三个妇人下了山来。 东西买的多,加上云蕙,七个人将将就就的,把东西给带了回去。 这会买的最多的,是布匹,开春了,以前的衣服都留在水都城跟云台府,现下自是没什么衣服的,要新做,人又多,布匹也就买的多了。 云蕙抱了六匹布来到孙荷三人面前,“没人两匹,自己按着喜好裁剪春衣。” 孙荷几个高兴的收了起来。 云蕙又拿了几身成衣给邵菁与王长坤,女人的衣服还可以自己做,但这两男人,她觉得买成衣最合适。 王长坤笑着道了谢,那衣服料子绵绸的,细软服贴,手掌摩擦着,很是珍惜。 邵菁面不改色的收了起来,这衣服还是他亲眼看着云蕙挑的,早就谢过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献殷勤 又过了几日,云蕙将一叠写好的故事装进了信封里,厚厚的,这是她承诺了肖掌柜的话本子下册。 这次的故事是她结合了上一辈子改的,虽然上辈子到死,也就只知道苏文谦的辉煌,但这不妨碍她的想象。 下册中,男人有了女方家的铺路,一步步的走到了最繁荣的阶段,成为了朝堂中举足轻重的首辅。 但男人的妻子,却多年无所出,朝堂已经换了一个皇帝,所谓一朝君子一朝臣,男人成了现任皇帝的左膀右臂,而男人的妻子娘家却已经逐渐走向式微,没了从前的辉煌。 这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阻挡男人的势力了,他想再娶,为了后代,他娶了自己的表妹,很快,表妹便为他生了儿子,男人很高兴,将表妹抬为了平妻。 妻子本就没有孩子,又因为娘家式微,甚至还要靠着男人才能在朝堂上立足,为此,女人在府中的地位可谓是一点点的下滑。 而身为平妻的表妹,却因为有了儿子,俨然成了首辅家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 府中的下人惯是踩低捧高的人,二任妻子成了首辅家的隐形人,甚至连该有的尊重也没了。 丈夫并非是个念旧的人,小妾一房一房的娶,妻子的日子更难过。 眼瞧着表妹的儿子快满周岁,却就在这一天,府内突然升起了漫天大火,丫鬟小厮到处乱窜着救火,而男人却跟表妹一起,抱着儿子与已经疯了的妻子捆在了房子中,出不去,就这般活活被烧死了。 因果报应,结局其实可以有很多,云蕙却懒得写,一场大火,草草将故事收尾了。 故事让王长坤拿着去了书社,云蕙便悠哉的躺在贵妃椅上晒太阳。 不过因为她耳力好的关系,后边铁器捶打岩石的声音很有节奏的传来,她的瞌睡也没有了。 起了身,这也十天了,转到了后边去瞧,乐了,眼见着,地基已经挖了一半,相信再有十天半月,地基就能打好。 吴三远远瞧见了云蕙,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开干。 他们进展能有这般快,也多亏了这些天里,那油水十足的伙食了,兄弟们吃的饱,干起活来特别的有力气。 这家的人实在,夜间的被褥也都给换了厚实的,还说走的时候能带走,这消息,把大家伙给喜得,手上的力气就更加卖力。 这不,将原定的工程提前了五天完成了。 云蕙在后边转了转,又朝着小树林转了两圈,陡坡上有小溪流涓涓流下,还冒着热气,这是一小股的温泉,大概是常年保持着温度原因,这边的草植一整天都蕴含着水汽,雾蒙蒙的,有时候看着,倒是一场美景。 慢悠悠在山间逛了圈,等回到院里,王长坤也刚回来。 见到了云蕙,王长坤还抱着一卷宣纸,“这是肖掌柜让我送回来的,说是给小姐少爷用的。” 云蕙:“哟,最近我们家的纸都不用买了。” 王长坤将东西抱进了房里,又见云蕙悠哉的在庭院站着,便走了出来,想了会,有些犹豫的过来,开口道:“东家,今日我去了城中,听到了些消息。” 云蕙:“你说。” “说是前日,我们大元的将士将蛮子都给赶走了,现在水都城跟云台府已经被收了回来。” 云蕙笑了:“这是好事啊!” 王长坤陪着笑了两声,犹豫着继续道:“东家,我想跟你告个假,我想回水都城去瞧瞧,家里的基业都在那儿,还有祖宗的牌位也不知有没有被毁了,我想去瞧瞧。” 孩子没了,妻子估计也没能活下来,真是家破人亡,独剩下他一个人苟活在这个世上。 “明日便给你三天假,你去吧。”云蕙没什么好拒绝的,人之常情。 王长坤这下更高兴了,眉开眼笑的,那笑容是直达了心底。 云蕙嘱咐了一句:“自己小心点,这几天想要回去的人肯定很多,现如今水都城估计剩不下什么了,那些吐蕃人在城中这么些时日,该搜刮的也差不多搜刮干净了,你这样子回去,怕是会被人盯上,凡事注意着些。” 王长坤瞧着自己穿着的衣服,绵绸的长衫,不华贵,但在普通人的眼里,是相当奢华了。 眼下最先回去的便是难民,他们困在恭州城脚下够久了,回去了也是要重新发展,如今什么都没有,难免会生出一些强盗之内的人来,王长坤这一身在恭州没事,但回水都城肯定是打眼的。 “好,谢谢东家的提醒。” 王长坤很是感慨,他光想着回去了,一时还真不注意自己周身的变化。 云蕙到了前院,云开的屋子里。 在家修养了一个半月,云开如今的精神已经恢复了正常,便是左腿上的伤也好的看不出痕迹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云蕙要求了,不让人多走动,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云开在床上躺了许久,就是阿福如今都好好的下床走走跳跳,就剩下他一人,腿慢慢恢复着,只能在屋子里走动两下。 云蕙在弟弟屋子刚坐下来,云开就放下了手中的医书,一脸殷勤的望着云蕙。 “阿姐,你渴了吗?我给你倒杯茶水喝吧。” 云开慢慢走到桌子边,给云蕙倒了杯水。 云蕙拿起来就喝了。 云开又将一旁的糕点往云蕙身边推,“孙厨娘做的,味道真不错,阿姐尝尝?” 云蕙低头看去,是枣泥糕,拿起一块吃了口,软糯香甜,满口瞬间便充斥了红枣的香味。 “是挺不错,不过你少吃点,本来就躺着,吃的多了,容易发胖。” 云蕙说着,就将一盘子点心揣入了怀里,别说,孙荷这手艺倒是一绝,便是跟城里泰和楼的厨子都有的一比。 原先她只是看着可怜,又有缘分才又带了回来,却没想是这么大的惊喜,现今家里的厨上都不用细荷去了,自有孙荷掌勺,也因此,她也正式成了家中的厨娘了。 云开瞧着差不多了,一张笑脸凑过去:“阿姐,我刚听见你跟王长坤的谈话了,吐蕃人都被赶回老家去了是吗?” 云蕙笑着点点头,将嘴里的枣泥糕一吞,抱着一盘子点心道:“我想起两个小的还在练字,这点就当你做舅舅给的小奖励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只剩废墟 “阿姐!阿姐!” 云开不干了,抱住云蕙的一只胳膊,一只腿已经支出去挡住了云蕙的脚,再看他一脸的我是无赖的模样。 云蕙嘴角有些抽抽,望着耍赖的弟弟,突然有点辣眼睛。 其实从前那个一脸正经,满口大义的阿弟也不错,至少不会这般耍无赖。 看看现在的,这年纪是越来越活回去了? “有话就说。” 云开眨了下眼,笑的有些讨好,“阿姐!” 云蕙默默抽开自己的胳膊,低语道:“好好说话啊,别逼我揍你。” 云开这才规矩的站直了身体,说道:“我也想回云台府看看。” “不行!” 云蕙回答的很快,抱着点心就要出去,云开眼神倒是机灵,又一次将人给拉住,不过这下没有抓胳膊了,而是小心翼翼抓着人的衣袖。 云蕙回望过去的时候,云开已经可怜巴巴的对上了她的眼。 “阿姐,我们家的祠堂就在云台府,我想回去将牌位都带回来,还有啊,爹娘,祖父、祖母的坟还在那边,我想回去祭拜他们。” 云蕙默了,仔细想想,也是,这好些年她都没去祭拜自己的爹娘了,从前有苏余氏作妖,她连回去跟弟弟过年的机会都没有,她重生回来的时候又没时间,这样一算,她似乎真该好好回去祭拜一番了。 “回去是可以,等再过些时日吧,至少等王长坤回来再说。” 说是将领土收回来了,但这才几天啊,云蕙始终担心有隐患,水都城还好,可云台府挨着边境太近了,她不放心。 等王长坤回去一趟,也好具体知道一些消息。 云开:“好。” 云蕙沉默的看了眼云开的腿,想出声,云开开口了,“阿姐不用担心,到时候我坐马车去,不妨事,我自己就是大夫,腿伤恢复得好,只要不做剧烈活动,是不会有事的。” 云蕙没在多说,抱着东西回了后院。 庭院里,两只小白虎在院子里翻来翻去的打滚,直到如今已经三个月了,小白小黄现在骨头长得好,走起来也稳当。 两小只鼻子灵,一瞧着云蕙抱着东西,便一个激灵,跑到了脚边要吃的。 云蕙也是多久没抱它们了,将手里的点心放到了回廊的栏杆上,一手抱了一只,沉了不少。 两小只活泼,对云蕙很是亲昵,湿漉漉的小舌头便朝着云蕙的颈窝一阵舔。 好生亲昵了一会,云蕙便忘了那一盘子的糕点,将两小只抱去了厨房。 找孙荷要了切碎的肉糜来,一只一个碗,瞧着它们吧唧吧唧吃得香。 孙荷现在都还有些心惊肉跳,起初见着两只白虎时,她跟另外两个是真真吓着了。 别看还小,但该有的特征也已经有了,妥妥的山中小大王模样,好在现在瞧着,除了长得吓人些,实际上倒是跟别人家养的猫儿差不离,都听黏人的,尤其的黏东家。 王长坤第二日便离开了杏花村,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反而将先前在牙行里穿的那身套在了身上,脸抹黑了不少,便前往了水都城。 没等到三日,两日后,人便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人不太精神。 一问才知道,水都城里什么都没了,去的时候,一片废墟,断壁残垣,哪里还有从前热闹繁华的街景?他的家也没了,就更别说那些祖宗的牌位了。 地上斑斑血迹都干成黑渍了,去的时候,还有好多尸体没被运走。 好几月了,便是冬日里,那尸体也保存不了太久,好些都臭了,还有长蛆的,恶心的不行。 王长坤一个大男人,瞧了都忍不住想作呕。 云蕙听了,沉默了好些时候,大家都以为这是受不了王长坤说的那场面。 在场的,唯有云曦知道是为什么。 前世就是这时候,娘亲去了云台府,带着已经生蛆的舅舅跟阿福扶棺到了山上,埋了。 她娘这是回忆起过往,难受了。 云开有些着急:“阿姐,我们明日便启程吧,我想早些回去瞧瞧。” 云蕙没反对,点了点头,便去打点去了,人不能去的多,她只准备带着云开跟何叔,还有身手不错的邵菁,其他的都留在家里。 云曦本来想去的,但云蕙不允许,她就没在坚持。 出发的时候,是凌晨寅时,天都没亮,马车就咕噜噜滚动着离开了。 因为家中只养了一匹马,邵菁便在外边赶车,云蕙三人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等马车赶到水都城的时候,外边的天也昏黄昏黄的,瞧着天色已经是傍晚了,这还是赶着一路飞奔而来,不然怕是天黑才能到。 邵菁敲了敲车壁问:“东家,天色不早了,我们可要留在城中休息一晚再走?” 云蕙想也没想道:“不用了,直接去到水都城吧。” 城内废墟一片,尸体是没有了,但城中依然有着一股糜烂的腐朽味道。 好些难民已经回来了,有的屋子没被破坏得太惨,重新将就着搭建了下,有个屋檐遮挡风雨,也好过在恭州城脚下住着不驱寒的帐篷好。 但他们这些想要落脚,却也没地方落脚,还不如在城外马车上歇息。 这会在街道上,云蕙倒是瞧见了不少衣着鲜亮的人和往来的马车,想来是第二批回来的人。 马车只是从水都城经过,出去的时候,有士兵在,递了路引,只说了想回去瞧瞧自己的老家房子,最近往云台府的人也不少,那士兵也就问了问便放行了。 出了水都城,马车便停在了路边,没在继续打算向前,再往前便是云台府,那里虽然有士兵把守,但也不能保证晚上没有危险,为此还不如在水都城外歇息一晚,到了第二日天亮在赶路。 车上带了不少的干粮,大家都先草草吃了东西,何贵先躺着休息了,他要守夜,邵菁在外边搭了个火堆,三人在下边坐着。 到了天黑,因为他们就停在城外不远,有士兵把守,倒也不怕一些难民抢劫。 这些天里,如抢劫的就已经不下十回,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人,没有生计也没有家人,于是干脆干起了强盗生意来,专抢劫那些穿戴整齐,瞧着就有钱的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祖坟祭拜 一夜无事,云蕙跟云开在马车上将就着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马车又继续上了路。 路途中,经过了枇杷村,此时村子整个都乌漆漆的,田坎上房屋都被大火烧的一干二净,田地里除了麦秆桩子,便再无其他。 吐蕃人可真是蝗虫过境都不为过,田地里就是一粒米都找不见。 等到了巳时,马车才前行到了云台府。 再次来到这里,云蕙再次感觉到了物是人非。 光秃秃的城墙上,到处都是碎石块,肉眼可见的大裂缝,还有秃了大半的墙面,就连大门都没有了。 马车停在城墙外,看着不少的士兵挑着石头砌墙。 云蕙挑开帘子,见着城内也有不少的人迹,这是都回来了。 “进去吧。” 云蕙招呼了一声,邵菁抽了马屁股一鞭子,马车再一次动了起来。 府城内的景象跟水都城一般无二,但好的是销毁得并不多,她还能看见一些保存不错的建筑,甚至还能看到里边有不少生活过的痕迹。 这样一看,云蕙就明白了,看来是有不少吐蕃人在这里边住过一阵子,为此而保留下来的府邸。 等到了云府,这里早已成了断壁残垣,门前那块云府的牌匾已经烧得只剩下一个云字的上半部分。 云蕙下了马车,接着云开也在何贵的帮助下下了车,望着眼前的一切,云开眼眶红红的,声音也哽塞起来。 往里走,院里只剩下没烧断的梁柱,花园里的湖泊早就已经干枯了,只留下一座假山林还保存完好,云蕙想,大概是石头,没给烧毁坏。 但假山上也少不了一些烧过的痕迹,乌黑乌黑的,看着就让人抑制不住的想象那场大火的画面。 “去祠堂看看吧,也不知道祖宗的牌位还在不在。”云蕙道。 姐弟两人往着祠堂方向而去,去了才发现,这是烧的比前院更干净了,只剩下烧不掉的砖墙,其余已经都成了灰。 云开朝着祠堂跪了下来,埋着头,也许是在伤心。 云蕙默默站在一边,没说话,但情绪也不高。 过了片刻,何贵来了,先是将云开从地上扶了起来,安慰道:“牌位没了,在做个新的,只要你们这些小辈安全,便是对得起死去的先生跟老爷了。” 云开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去瞧瞧爹娘吧。” 云蕙:“走吧。” 云父云母跟祖父祖母葬在城外的青山坡上,不远,马车的话,只需要一个时辰,主要是需要上坡。 到了青山坡上,云家两代人的坟已经长了不少的杂草。 云蕙跟云开亲自将杂草给除了,又上了香,摆了祭品,姐弟俩坐在跟前,对着墓碑絮叨了些话。 云开说的最多,讲了云台府的家没了,又讲了自己跟着阿姐一起住着,让父母放心,他会照顾好姐姐的。 云蕙先还搭着话,后来就静静瞧着云开说了。 重生回来的时候,云开还是个青涩的少年,有着自己心中的坚持,每天家里医馆的跑,接触的人多是妇孺百姓,他的怜悯心泛滥,总记得父亲的教导,做人要与人为善,宽恕也成了他自己的执念。 可短短三月,他却变得不一样了,也许是自己经历了不少,现在看着,好像在逐渐褪去青涩,成长了不少,他坚持的一些执念也在慢慢变化着。 这样的改变,云蕙是惊喜的,她乐于云开的成长,也觉得先前他所遭受的磨难珍贵,有什么是比自己去经历过后,得出的经验更难得的? 何贵瞧着天色,提醒道:“该走了,这里日后再来吧,瞧着像是要下雨,我们赶早走,还能趁夜赶到水都城。” 姐弟这才跟父母告了别,上了马车。 眼瞧着马车便驶下了山,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便冲出来了一队骑兵,二十来人,看着气势汹汹。 邵菁拉住了缰绳,一脸警惕。 无它,这群人的打扮不是大元人,穿着着吐蕃服侍,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来者不善。 车厢内,一块帘布挡着,云开不明所以,只觉外面马蹄奔腾声在他们车前停了下来,有些警惕,问了外边邵菁:“发生什么事了?” 邵菁:“二十来个蛮子将我们给包围了。” 云开脸一白,二十来人。 “他们不是已经被赶出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云开问。 云蕙没掀开帘子,却也将外面瞧的真切。 说实话,这些蛮子是真聪明,在云台府这几个月里,他们估计是将周围的山路和一些没人知道的僻径都给找完了,也是因此,才会时不时从这些地方闯进来,抢劫完了东西便走,即便是后面有军队赶来,也不容易逮到。 这就是为何前世,云台府被收了回来,也依旧会这般乱的原因。 只是云蕙没想到的是,这些蛮子会这样的大胆,大白天的就敢闯进来,前世,她所知道的,这些都是趁夜突袭的。 “阿弟,你腿不好,待在马车里别出去,我跟何叔出去应付。” 云蕙拍了拍云开的手,跟何贵对视了一眼,他们现在是跑不掉的,被人给包围了,想突围,除非打出去。 两人下了车,邵菁也跟着站成了一排。 外边,二十几匹的骏马上,皆坐着青壮大汉,为首一人脸上蓄着胡须,下颚的胡须还扎着辫子,左腰上别了一把宝石镶成的匕首,巴掌大小,右边更是有一把大刀。 见着有女人下车,大汉笑的更开心了,嘴里说了不少的吐蕃话,云蕙听不懂,但瞧着其余的人跟着笑出了声,声音带着的意思,云蕙却是懂得。 邵菁皱着眉,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出一把匕首,“东家,你还是上车吧,这里不适合你待着,危险。” 云蕙没说话,也默默从自己靴子上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何贵则是从马车底摸出了把长剑,瞧着是很早就准备好的,硬是让邵菁惊愕,感情人家是时刻准备着的。 可即便如此,邵菁还是不怎么赞同云蕙留在外边,虽说这些日子,也天天看着云蕙一家跟着何贵练武,但凭着云蕙那几招花拳绣腿,怎么看,也怎么不像是能打得过这些蛮子的。 第一百三十章 废话干嘛?开打! 邵菁既嫌弃又担忧的目光,将云蕙看的有些不自然,这般瞧不起她? 马背上,那蓄着辫子胡须的大汉适时说了一句比较流利的官话:“你,女人,留下,其他的都可以走。” 大汉眼神裸露着的淫意再明显不过,更是将云蕙身边两个都轻视了一遍。 也是,在吐蕃,只有身强力壮的大汉才配得上英雄二字,而何贵跟邵菁,瞧着却无二两肉的模样,在大汉看来,他怕是一个手脖子就能将人碾死。 何贵冷哼,“不知死活!” 邵菁没说话,但鄙视的眼神也很明显。 那大汉哈哈一笑,看着两人的模样,如看蝼蚁一般,“饶你们一命,交出这个女的便让你们走,多划算的买卖!” 邵菁走到了云蕙身前挡住了人的视线,“东家,快上马车去,这里有我跟何管家就行,你别逞能了。” 云蕙已经满头黑线了,被吐蕃人轻视也就算了,怎的连自家的下人也轻视自己。 手将邵菁给扒拉开了,那力道,直接让邵菁黑了脸。 他刚才是有一瞬间凌空了吗? 云蕙没去关注邵菁的脸色,阴恻恻道:“废话干嘛?直接开打!” 说着,便从地上捡起了碎石块朝着马背上的人丢去,也不管砸中没有,总之云蕙是先动手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着云台府还有三里地,如今府城内大量的士兵都忙着修补城墙,前方又有大军镇压,这会估计没人能想到半路会有吐蕃人杀进来。 他们在这里耗不起,云蕙就担心这批人只是来探路,更多的人还在后边,现在不杀出去,难道等人更多了逃? 云蕙的石子丢出去的力道很大,好些大意的吐蕃人被砸了个正中,立马疼的摔倒在地上。 邵菁跟何贵这时也动手了。 瞧着被自己轻视的女人,竟然这般能耐,大汉一笑,觉得对方是个泼赖的,泼辣的女人,他喜欢。 手上一用力,一提缰绳,马儿冲了一步到云蕙近前,就在这时,前蹄高高抬起,眼看就要踩踏到云蕙身上,大汉心想着吓唬一番,想瞧瞧女人惊慌失措的表情。 一旁邵菁离得远,够不过来,只来得及叫一声:“小心!” 不想,下一刻,马背上的大汉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邵菁只来得及看见云蕙双手持住了马蹄,一把将马一摔,马上的人跟着倒在了地上。 所谓一鼓作气,云蕙快步上前,将摔倒在地的人从后脖领揪了起来,这人一看就是这队人马的头头,制住了此人的胳膊,一手掐住咽喉。 一时间,大汉的表情变了又变,拼命使劲,想要挣脱,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此刻像是被一座大山给禁锢了,让他动弹不得。 云蕙面露凶残,适当用脚踢了他的腿,只听得“咔嚓”一下,也不知道是骨折了还是断了,只能听见大汉的哭饶声:“轻点,大汉!壮士!英雄!” “哼!叫你的手下住手,快点!不然我掐断你的喉咙。” 大汉急吼吼让手下停手,邵菁这一看,跟何贵立时退到了云蕙身边,双眼警惕的望向周边的人。 “英雄,放过我,我们不为难你们,好不好?我们还有人呢,一会就来,到时候你们可就走不了了。” 他倒是机灵,到了这地步,还不忘威胁她。 云蕙细细打量着大汉,瞧着像是中年男人,但现在离得近,看着他脸上的肌肤,却不像是这般老的。 云蕙哼哼两声:“刚才不是挺能吗?让你的人牵马过来,就要你的坐骑!” 大汉的坐骑刚才被云蕙一摔,都没有什么事,现在爬了起来,很是精神奕奕,瞧着倒是匹不错的马。 “行!行!” 然后大汉便用吐蕃话说了一句,就有人牵着马上前。 云蕙掐着喉咙的手又是一紧,威胁道:“别耍花招啊!不然到时候拉你陪葬!” 大汉瑟瑟发抖:“不会,不敢!” 何贵已经将马给牵了过来。 云蕙:“何叔,邵菁,你们上马车,将马车给开出去。” 说完,又嘱咐大汉:“叫你的人让开一条路。” 何贵皱眉:“我留下跟你一起。” “不用,你们都走!” 云蕙有自己的计划,多一个人留下反而不便。 何贵有些犹豫,倒是邵菁变通得快,上了马车,喊了何贵一声:“何管家,莫要让东家为难,我们快走吧。” 马队已经划开了条道,何贵满是纠结的上了车,接着马儿便动了起来,云蕙等了一会,眼看着瞧不到马车踪迹,又让吐蕃人丢跟绳子来。 吐蕃人照做了,云蕙反手就把大汉的双手给绑的紧紧的,然后快速上了马,手一用力,将大汉给捞了上来。 大汉颤巍巍的,“英雄,你这是要干嘛?” 这会儿,那群吐蕃人也快速围住了出口,就怕云蕙将人给带走。 云蕙轻笑:“放心,不会将你带去领功的,只需要你跟着我走一段路,等到了安全地方便放了你。” 大汉显然不信,他的命都握在这女人手里,眼看着他还有活命希望,可真让跟着冲出了这队伍,他连活着的希望都没有。 云蕙:“想死,我现在就让你死,也不用多啰嗦什么废话,要么让你的手下让开道,要么你现在就死。” 大汉感觉那没有丝毫感情的大手已经将自己脖颈掐的快要断了,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让人开了条道出来。 云蕙持着缰绳,心里是忐忑的,她没怎么骑过马,从前的经验太少,何况身下还是一匹战马,性子肯定很烈。 但即便如此,云蕙还是驾着马肚子,喝了一声,马儿便飞奔了起来。 才跑了两步,身后的马队便跟着追了过来。 一直跑了一里地,瞧着离官道不远了,云蕙不愿意多惹是非,便想要将人给丢出去,哪想她竟是收不住缰绳,马儿继续朝着前飞奔。 云蕙急了,一拳头垂在大汉身上:“这马怎么让它停,快告诉我,不然我只能让你就这样滚下去。” 大汉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天啊,就是从这里摔下去,都比这一拳头来得轻。 喘着气,大汉吃痛道:“松开我,双手拉紧缰绳,用力,我的马会停下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骗你的都信? 云蕙有些慌了神,马儿奔得太快,面前的景象快速倒飞着,这让她有种控制不住的感觉,简直都快要窒息了。 松了牵制住大汉的手,眼看马儿就要奔上官道,云蕙紧紧拉住了缰绳,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用,马逐渐停了下来。 手上正要将人给扔下去,哪知远处便见一队大元将士策马而来。 云蕙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一时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前方的马儿很快就到了近前,云蕙身后的马队也赶至了过来,两方势力,一方来自大元,一方来自吐蕃。 大元这边,关钰打马而来,近了,有些惊愕的看了眼云蕙,这才开口道:“姑娘没事吧?” 云蕙再一看队伍里,何贵也在,顿时明白了,心里微微一暖,这是抢先去求救了。 “没事,这是他们首领头头。”说着,云蕙将手里的人给扔了下去。 大汉一阵闷哼,说好的放了他呢,他这是入了敌营了。 云蕙对着关钰一拱手:“想来经过将军也知道了,我便不再多说,就先告辞了!” 手捏着缰绳,便要走。 “等等!” 地上的大汉猛咳了一声:“你不是说了要放我走的吗?你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云蕙脸不红气不喘,义正言辞道:“骗你的都信?我作为大元人士,你一个吐蕃人,抓到了还能放过?再说了,刚才要不是我技高一筹,都要成了你的阶下囚,你还想让我放过你?” 大汉到现在都被云蕙给绑着,瞧着人身上几处还有伤痕,反正瞧着周围不少大元将士看云蕙的眼光,都带了几分的钦佩。 云蕙身后,二十几人的马队犹豫着,想要上前,可关钰这边人更多。 “将军,我可以走了吗?我的家人此刻还在担心我。” 关钰点点头,情况他都了解了,在自家领土上遇到了敌袭,还能够逃出来,不说其他,他自己都很佩服这人。 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瞧着眼熟,关钰很快便回想到了在恭州城外官道上,遇见的人。 真是巧。 “姑娘大义,能活捉吐蕃小队的首领,也是立了功了。” 云蕙:“功劳不敢当,我只是自卫而已,告辞!” 云蕙不想跟这些人多聊,总觉得再待下去要出什么事,只想着赶紧走了好。 哪知这会,又从她的后方来了一队将领,那吐蕃人轻易便被擒拿住了。 云蕙瞧了何贵一眼,何贵也骑着马,那马瞧着,正是自家的马。 两人对视一眼便要走,却听身后一道冷厉的声音道:“等一下!” 这声音,云蕙背脊一凉,不敢用自己的窥视查看了,因为声音太熟悉,时隔三月,她依旧记得。 关钰温和的对来人打了声招呼:“杨副将!” 杨锋颔首,提溜着缰绳到了云蕙近前。 背后是赤裸的打量目光,云蕙僵直了背部,没转过去。 杨锋绕着从云蕙背面到了面前,云蕙微低着头,只感觉得到一阵冰冷的盔甲慢慢靠近。 “这马不错,但它不是你的。” 云蕙一愣,就在刚才,她都以为自己要被发现了,三月前,云台府,她们一家藏在假山石下,这人便在那里发现了自己的窥视。 也许是一开始就有的心虚,让云蕙忘了一件事,二人之间从来就不认识,杨锋更是从没有见过云蕙的,所以根本谈不上会被发现。 这样一想,云蕙心里松了口气,慢慢抬头,“你是想要这马?” 身下的马是不错,从她劫过来后就没想过要还,何况她是从蛮子身下抢来的,难道这群将士还喜欢打劫? 云蕙目光毫不掩饰,就差直接说出来你们也要打劫的意味。 杨锋同样也毫不掩饰眼底的想法,千里良驹,日行千里,又是一匹青壮年的马,好马难得,何况还是一匹战马。 “我们可以换!” 云蕙顺着他的意思,低头看向杨锋座下的马儿,枣红色,瞧着精神奕奕,四肢发达,青壮有力,真舍得? 杨锋:“季风!” 他喊了一声,从队伍里立马走出来了一青年男人,也是骑着马。 “换他的马,这马更适合你,你现在的这匹性子烈,并不适合。” 云蕙:“...”她能说什么? 转念,便道:“好!” 云蕙麻利的下马,叫做季风的男人也翻身下马,二人互换,实际云蕙也不算亏。 好的战马,性子太烈,云蕙未必驾驭得住,可季风的坐骑,云蕙摸了摸,比较温驯,黑色的,瞧着也不错,本来就是白得的便宜,不花她半分银子,还是划算。 牵着马,云蕙也不再多做停留,只向关钰道:“多谢将军援手了,告辞!” 关钰温润一笑:“好!告辞!” 余光扫向杨锋,见此人自从换上马后,目光便一直在马的身上,云蕙放下了心,也没在骑马,而是牵着缰绳同何贵一道离开。 关钰见云蕙二人走远了,这才低头望着大汉,叫了人带走,离开时又看向杨锋,“杨副将不在边关守着,何故到了这里?” 杨锋摸着新坐骑,悠悠道:“尾随着一众吐蕃军队的痕迹跟到这的。” 说道此处,杨锋朝着云蕙离开的方向突然翘起了唇角,要不说这趟跟着不白来,一网打尽了一批人不说,还让他瞧见了不少令人惊叹咋舌的场面。 关钰挑眉:“可找到了他们潜入的途径?” “嗯,我已经派人将吐蕃人一网打尽,封锁了那片区域。” 关钰又舒展了眉头,这便是当初他们引狼入室的隐患,但好在现如今还能弥补,不然他怕是一辈子都要寝食难安了。 因为发现了隐患,关钰当即便领着大汉同那二十几名吐蕃人回了军营。 夜间,关钰刚在军帐中与手下商讨完事,便听将士来报。 “将军,外面有吐蕃来的使者见你。” 关钰眉心一皱,“不见!叫他回去,不然就直接当敌袭,就地杀了。” 将士领命,便出去了,不过一会,将士又回来了,“将军,那人说事情很重要,要是不见,你会后悔。” 关钰与杨锋对视一眼,沉默良久,脑海里想了片刻,白日才抓了一堆的人,夜里就有使者急吼吼的来了。 看来,他们这是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闻乐居士 夜风呼呼刮着,军营外。 一队吐蕃人悄然隐藏在夜色,离开了大元边界。 索朗一条腿正夹着两根木块,又在木块外缠着绷带,本人一脸的生无可恋,安静躺在担架上,今日,他的脸是丢大了。 吐蕃的使者在他旁边慢慢走着,前边侍卫举着火把开路,瞧了索朗一眼,叹口气:“这次回去,赞普估计会先拔了你一层皮的。” 话语里带了几分叹息,又有几分幸灾乐祸。 索朗哆嗦了一下,脑海先想到的却不是阿帕的脸,而是那张凶神恶煞,几乎未来日子里将会成为他噩梦的一张脸,明明是个女人,却比个男人还凶悍,简直是丧尽天良! 他们这队人,本是乘兴而来,却不想离开时,简直丢兵卸甲,他们的战马都被缴获了,现在要靠着一双腿走回去,等回去了,他索朗怕是要在几个哥哥面前丢大脸! 归根结底都是那女人的原因,要不是她,他们也不用在大元军队面前,低声下气了。 军营里,关钰背负着手站在高处,遥望着远处的烛光渐行渐远,心里的不甘默默压制着。 ..... 一天一夜后,云蕙四人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杏花村。 又休息了一夜,前日的惊险才真的对云蕙慢慢平复了心情。 早膳时,云开搅着碗里的白粥发呆,半晌才对云蕙道:“阿姐,找个时间,我们去将爹娘他们的坟给迁过来吧。” 云蕙一愣,也是,云台府近几年估计有的闹,父母的坟墓还在那儿,他们不说常去祭拜,但逢年过节肯定是要去的,何况青山坡挨着边境的,也不安全。 “好,再过段时间吧,最近还是算了。” 云开没在说话了,默默垂下头,吃着早膳。 辰时刚过,别院大门外便来了客人。 云蕙一看,乐了“肖掌柜稀客啊!” 肖掌柜一身喜气,身后还有个小厮,两人手里提了不少礼来,有给孩子们的书,有笔墨纸砚,还有孩子们爱吃的糕点。 仔细观察了下,带来的笔墨,墨是上好的云烟墨,墨融开,会带有点点清香。 笔是上好的紫毫笔,一送便是一对,这是瞧好了家里的两个孩子。 最是让云蕙觉得惊讶的,还是那雕刻得寓意极好的步步高升图的端砚了,这般的砚台,光是其质地就已经非常难得,再加上雕刻的图案好,就是放出去,也是各大世家学子抢破脑袋都要得到的好东西。 肖掌柜将东西放在了桌上,笑眯眯说道:“第一次登门拜访,也没有提前来说一声,还望见谅!” 说着,将东西往前一推,“我们东家让给送来的,本来这次拜访应该他来的,只是您也知道,闻乐居士写的书太受欢迎,东家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这几日不吃不喝的,让印刷坊连着五天,总算是将第一批的话本子给印刷了出来,这不,前日刚开门,一千本话本,全都被抢空了,如今闻乐居士的书,都快成了千金难求了。” 云蕙没接下这些东西,“东西实在太贵重,我可不敢收,那盒子点心我们便收了,多谢你们东家好意,其他的,肖掌柜还是拿回去吧。” 肖掌柜搓着手,“云姑娘你看这不就见外了,这些东西哪里及得那上下两册的话本重?” 肖掌柜打着太极,东西给送来了,他要是在带回去,东家的脸色估计会不好看。 想着,肖掌柜就从怀里摸出了一叠银票,“这是这个月的分红,总共三万两,云姑娘你看这是给您呢,还是给闻乐居士呢?” 云蕙在这儿坐半天,算是明白过来了,她说呢,前几日去找肖掌柜要分红,人家还要按着规矩来,一个季度分一次,现在可好了,专门上来送钱。 这般积极,感情目的是冲着闻乐居士来的。 云蕙四下看了看,笑了,拿过那叠银票道:“自然我收着。” 肖掌柜:“那不知今日我来,能否有幸见见闻乐居士吗?” 云蕙:“若是肖掌柜想见,当然!” 肖掌柜高兴了,心中觉得这点礼出得不亏。 云蕙叫来细荷:“肖掌柜想见见闻乐居士,你快去将阿福叫来。” 细荷一愣,嘴巴半张,想说什么,又瞧见肖掌柜一脸期待看着她,有些犹豫,就看到云蕙冲她不经意眨了下眼睛。 “哦~!好。” 细荷去叫人了,不一会,便见阿福磨磨蹭蹭的来了,到了大厅,阿福对云蕙福了一礼:“大小姐!” “快坐,肖掌柜今天特意来,就是想见见你。” 阿福感觉自己背心都要冒汗了,莫名其妙的,他就被细荷拉着过来了,还让他顶替闻乐居士这个称呼,可他有那个文笔吗? 但看到大小姐的眼神,默默认了,走到肖掌柜面前福了一礼,“肖掌柜。” 肖掌柜哪里敢受他的礼?这可是他们目前书社的摇钱树啊! “久仰闻乐居士大名,如今一见,额...”嘴里想恭维的话,到了嘴边,又仔细瞧了瞧阿福,穿着普通,再看打扮,明显就是小厮,本来他想说什么玉树兰芝,博古通今,才名远扬之内的赞美之词,可天地良心,他要真说了,这就不是夸赞了,反而容易起反作用。 “我们阿福是个内秀之人,不是有句话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别看他是我弟弟的小厮,可人家从小便跟着一起习文断字,心中自有一番锦绣!” 云蕙接话了,她也怕肖掌柜绷不住啊! 望着肖掌柜这马屁没拍好的样子,心里就乐。 阿福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他是真不敢当,本来就是被拉出来顶锅的,若说他的医术,他还能凯凯而谈几分,可说道写文,那还是算了吧。 阿福的谦虚,看的肖掌柜暗暗点头,不愧是大家,仅凭一本书就赢得了大元人的喜爱,再瞧瞧人家不卑不亢的模样,也没有因为得了成就,便沾沾自喜的样子,肖掌柜心里便起了替自己东家一定要将人给拉拢过来的想法。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想当忠仆 “那个,云姑娘,不知可否让在下与闻乐居士单独聊聊的机会?” 肖掌柜一脸期待,那眼神带着担心,是担心云蕙不愿意吧。 云蕙:“那好,你们聊。” 她走的很干脆,云蕙离开大厅的时候还拍了拍阿福的肩膀,示意安慰他别怕,也别担心。 闻乐居士这个称号是个虚无的,可云蕙却不敢接,如今世上,总是男人比女人办事要方便太多。 云蕙是干脆的走了,但走前她对阿福的动作,却是让肖掌柜误会了。 大家都是人精,肖掌柜这想单独留下来与阿福谈话,本就是个光明正大拉拢人的阳谋。 他原本以为云蕙应该是个坦荡的人,却没想到私底下还能威胁人? 于是安慰着阿福道:“闻乐居士莫怕,我们东家对您可是非常的崇拜,如今您有大才,完全是可以从这里脱离出去的,要是您愿意,我们帮您跟云家解脱主仆关系,日后您便大可自由写作,不会再有什么阻碍。” 阿福一脸无奈,他不觉得自己不自由,真的,“肖掌柜,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肖掌柜:“哎,这里就我们两人,您别担心,三万两白银啊,那可是您自己的创作,您就真甘心让别人拿了?” 他想想就觉得肝疼啊!何况见到了刚才云蕙明显对人的敲打,他就开始自行脑补了,总觉得闻乐居士怕是在这里被人压榨。 阿福默默吞了下口水,打断了肖掌柜的幻想:“我们小姐跟少爷对我挺好的,真的,目前我也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至于那赚来的钱,给了我家小姐,我也是心甘情愿的,真的!” 肖掌柜听完,眼神可怜的望着阿福,好一会才叹气:“日后若是居士愿意,随时都可以来致远书社,我们致远书社的大门会为您永远打开的。” 阿福艰难的跟人寒暄了半天,眼瞧着就要临近午时,云蕙打发了细荷去留饭,肖掌柜哪里还吃得下? 目的没达到,这饭也没胃口了,便托了细荷向云蕙告辞了。 等瞧着肖掌柜走远,阿福才长舒一口气,“真累!我觉得跟在少爷身边太幸福了!” 那肖掌柜别瞧着笑眯眯的,说话也竟是往好听了说,可他就是觉得不真实,也不踏实。 细荷笑了:“得了,快去跟小姐汇报汇报吧!” 阿福摸摸头,傻笑着去了后院。 等阿福说完自己跟肖掌柜的对话后,云蕙也噗哧笑出了声,不是笑别的,只要一想到肖掌柜那张舌灿莲花的嘴,再去对上油盐不进的阿福时,想想画面就觉得好笑! 肖掌柜连午膳都不留下,看来是失望的。 “细荷,我突然想吃酸菜鱼了,你看看今天厨上买鱼了吗?要有,就做一条!” 云蕙心情很好的给加了个菜,细荷想了想,这采购如今是交给了王长坤跟马二妞,她还得去问问。 云蕙食量大,在院里不是个秘密,云蕙自己也没想着隐瞒。 新买回来的五个下人,除了孙荷惊讶了好一会,其他的人都很正常。 为此,采买的,几乎是每天都要去采购不少,这在吃的方面上,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云蕙想的有些多了,但又觉得不多,于是在细荷离开的时候,自己回了房,开始算起帐来。 她从水都城卖了嫁妆跟房产后,手中是有一笔钱的,如今杏花村大半全是她的地,上好水田,每年也能有将近两千两的盈利,原本靠着这些也能够过的不错。 可转念一想,阿弟日好要成家,云曦要嫁人,还有个平安日后也要娶妻,这样细细算来,似乎她挺缺钱的。 细荷这会儿也从厨房走了过来,“小姐,今天没买鱼,要不我现在去村子里看看,要有,看能换两条来。” 云蕙忙摆手:“不用了,让王长坤明日去采买就是。” 细荷看云蕙坐着打算盘,没来由问了一句:“小姐这是在算什么?” 云蕙头也没抬,只道:“算算我的小私房。” 末了,又抬起了头来,“好细荷,你去把阿福再叫过来一下,我有事找。” 细荷去了,阿福来的很快,“大小姐,您找我。” 云蕙招手让人过来,“来,有事找你商量。”说着,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阿福呆了,莫非....“扑通!”一下,阿福跪到了地上,“大小姐,我可没有想要背叛我家少爷的想法啊!那肖掌柜说的话您就当放屁,我可真的没半分想法,再说了,我也没那个才华啊!” 想了想,阿福又哭了,打了下自己的嘴继续道:“啊呸!不对,大小姐,就算我真的有那个才华,那我也生是云家的人,死是云家的鬼,绝不会为了荣华弃少爷不顾的!您可别让我走啊!” 云蕙被阿福嚎叫得一身的鸡皮疙瘩,“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让你走的?你快起来吧。” 阿福觉得望了眼那张银票,摇头,这就是个陷阱,“不起,除非您答应别赶我走!” 云蕙脑壳子都大了,“不赶,你快起来,再不起来,我都不好说接下来的话了。” 阿福像是没听明白,心里咯噔一下,道:“那您别让我离开我家少爷。” 云蕙:“.....你要是个丫鬟,这幅样子我铁定让你离开。”转念觉得哪里不对,补充道:“我感觉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更不敢把你放他身边了。” 这是个女的,顶多是勾的阿弟干男女之事,可换成男人,两个男人要感情好的不正常,云蕙会哭的。 有事来找阿姐的云开,站在门口,“.....” 阿福愣了下,显然还没意识到云蕙已经想歪了。 倒是云开看了半天,开口了:“阿姐,你就别逗阿福了,他不经逗,你再说,他估计得在你这儿哭半天。” 云蕙笑着摸摸鼻子,阿福一瞧,哎呀,他的少爷来了,赶紧爬起来到了云开身边。 “少爷。” 这声音,听得出来很是委屈。 云开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没有刚才阿姐的打趣,他也没什么感觉,可这会儿只要一联想道,还是忍不住恶寒了下。 阿福,他这是被嫌弃了吗?果然啊,肖掌柜误我!我就想一辈子当个忠心小厮不行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生财之道 阿福看着面前两个主子笑望着他,没一会,他便抹了眼睛,不嚎了。 云蕙揉了揉太阳穴,才道:“这一百两给你就拿着,我让你拿又不是白拿,是让你给我干事的,别没事就瞎想。” 阿福眼睛盯着云开,云开:“叫你拿就拿。” “嗳!”阿福不客气了,将银票给拿在了手上。 云蕙:“我想到了个发财的点子,日后少不了要将阿福你推到前边去,我准备多写点话本子,现在才发现,这话本子也是个不错的生财法。” 阿福这下懂了,“大小姐,您要用奴才在前边顶着,我绝对没有二话,只是这钱,我...” 云蕙:“叫你收着就收着,矫情什么?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给自己留点钱娶媳妇了不是?” 阿福一顿,“是!是!” 手上自动的,便将银票放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云开默默转开视线,三个月前,他就已经成了这个家里最穷的人了,本来以为有个阿福垫底,他心里还好受点,可如今瞧着,竟是比自己的私产都还要丰厚了。 云蕙也是不想让人白顶着名头,自然要给点甜头,现在话也说开了,她接着还要想想一些故事,现编的她不行,但前世里,也见过不少人情冷暖,也瞧过一些欢喜冤家,这些就是题材,编好了,也是有卖点的。 想着,云蕙挥挥手:“没事就都走吧,我要开始好好想想发财之路了。” 云开没动,“阿姐,我有事找你商量。” 云蕙埋着头已经在写故事了,头都没抬,问:“什么事?” “我想去给人治病。” 云蕙停笔,抬头:“你伤都还没好呢,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恢复了多久?” 云开:“我是家中的男人,本来阿姐应该靠着我好好生活了,可现实却一直是我活在阿姐的羽翼下,我不想,我想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也想养活阿姐。” 云蕙默了,她阿弟这是近日受了打击,上次遇到吐蕃人包围,云开是处于被保护状态,前面也是,入狱,是云蕙救出来的,再往前,识人不清,差点被陷害,也是云蕙一直在提醒。 好像云开一直在说,要保护自己的姐姐,保护家人,可事实一直是云蕙在保护他们。 云蕙:“那也等你养好伤再说,这样吧,我给你支个招,也让你最近在家不闲着。” 云开来了兴趣:“阿姐,你说。” “我知道你很穷,不如想点办法赚点银子,存着,日后也好娶媳妇!” 云开满头黑线,知道他穷也别说出来啊,“阿姐,你说吧,是什么办法。” 云蕙:“你让我想一会。”说着,她便托腮思考起来,手中还拿着毛笔,没注意的时候,将毛刷刷到了白皙的脸上,立时便成了花猫。 云开看到了,嘴角不经意上扬,默默出去给她找帕子去了。 等云开回来,云蕙还在抓耳挠腮的想着,“阿姐,擦擦吧,你的脸。” 指着云蕙脸上被弄脏的几处,云蕙接过,跑到梳妆台边擦了起来。 “我想到了!” 云蕙对着镜子,灵机一动,“阿弟,你不是熟知药理吗?这样,你制作药膏,专门给女人保养用的,花露、香膏,嗯,不错!挺不错!你出方子,我找销路!” 这也是在前世,她去了建邺才真正发现,最好赚钱的群种,便是赚女人的钱。 布庄、首饰铺子、脂粉铺子,这三个地方,可谓是云集了所有富贵人家的女眷。 这些人,只要东西好,那就是日日砸金都愿意。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再过几年,便会有流行起凝露,香膏这些东西来。 如今大家用的脂粉手工还不够细腻,用在脸上久了,容易伤了肌肤,这才有了后来的保养凝露等。 前世的时候,云蕙也是用过,不仅用过,还买过方子,自己开了家铺面,不说收益多高,但也不差。 云蕙想到便做,照着记忆将前世的方子写了出来,递给云开:“你拿去看看,材料什么的,我资助了,你先制出来,说不定还能自己想着做一些。” 云开拿过了方子,里边多是对肌肤起到保养作用的,还添加了许多花瓣,也是来了兴趣。 “那我就拿去试试。” 云蕙挥了手,“去吧,我要好好静下心来想故事了。” 有了事做,云开也不再要求着下山去做郎中了,回了房,摸出自己的私房,这私房还是过年的时候,云蕙给发的红封。 拿出里边的银子,就迫不及待的让阿福吃过午膳去城里买。 至于另一边,云蕙已经开始奋笔急书了。 也许是赚钱的动力十足,云蕙就这样将自己关在了房里半月,每次都是细荷端了饭菜去屋里。 也就是大半月,云蕙总算是新写出了一本话本子,故事讲得是一对欢喜冤家,女的是将门出生的千金,男的是一个文文弱弱,整天之乎者也的侯门少爷。 一个出生世家,学的是礼仪,一个出生武将,学的是打打杀杀。 两个人性子也不同,女的性格爽朗,整天挥着马鞭畅游在军队之中,男的性格温吞,整日都侵淫在书海之中。 两人对未来伴侣的想象都与自身性格相同,却没想,一次误打误撞,却让两个人有了摩擦,之后,也因为许多的原因,使得两人互相看不惯对方,却没到,兜兜转转,两人最后却成为了眷侣。 如今大元的话本子里,最多的便是寒窗苦读的书生,终于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又被公主看上,尚了公主,成了驸马,于是书生这么一辈子便成了幸福的永恒。 前两月,云蕙的第一本话本子却是不同,不再是寒窗的书生,也没有什么一朝高中,便娶了公主,至此成了皇亲国戚这类的故事。 因为新颖,故事又比较不同,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为此,云蕙深感如今话本子的枯燥,她的第二本也没有过多编造,事实确实是有发生的,不过那是在之后了。 云蕙前世给苏文谦建立的情报网,各大世家的消息覆盖到了每个府上的丫鬟小厮,所以,要说故事,她真的不缺。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财之道(二) 伸了下懒腰,云蕙站直身活动了僵硬的身体,将写好的故事收拢好,放进了一个大信封里,信封被塞得鼓鼓的,看着就不少的内容。 云蕙走出了屋子,外边正是申时,太阳偏斜,金色的光芒斜照在乌青的瓦片上,像是被人刻意撒了金粉,光芒四射得很。 半月没出来了,云蕙背着手踱步到了院外,瞧着地基都已经打了出来,如今瞧着,已经开始动工造房了。 云蕙没有继续多逛,现在已经是四月了,春日风大雨多,今天天气晴朗,暖风呼呼而过,将树林吹得沙沙作响,云蕙从树荫下走过,回到了院子。 一走到前院,便刚好撞上火急火燎的阿福,阿福怀里抱着一堆瓶瓶罐罐。 云蕙皱眉:“院子里这样跑,成什么样子?没得撞到人!” 阿福稳了稳怀里的东西,忙道:“大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少爷找小的去收集瓶罐,说要装东西,都念叨了好久,这不,今天要得特别急,赶紧让我找了送过去。” 云蕙望着阿福手里的瓶罐,在瞧他从什么地方过来的,笑了,“你就抱着装作料的罐子去?这么些时日,你难道不知道你家少爷在干什么,是非要寻这些东西的?” 阿福挺懵逼的,他倒是想知道,可这些天少爷神神秘秘的不行,这些日子完全就是跟大小姐一个节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半日不出来,要不是还需要找他跑腿,恐怕他都要以为人消失了。 云蕙:“走吧,我们一道去看看,他在做些什么。” 从把保养方子扔给云开后,云蕙便没管,现在也很好奇,想看看阿弟到底将东西制作出来没。 到了前院的耳房里,这里被他自己拿来做了药房,走到门外,阿福先叫了门。 门开了,云开从里边探出颗头来,先是很期待的眼神,在看见阿福手里的瓶瓶罐罐后,变得有的无语。 “阿福,这些天让你找的东西,你就给我找了这么些东西?” 阿福瞧了瞧,“少爷,你也没说要求啊!” 阿福怀里抱着的两个陶罐,是拿来装过盐的,不算大,但也真心不小,差不多成年人的两个巴掌大。 再有个陶瓷水瓶,这是用来装醋的,虽然阿福清洗了几遍,却依然能闻见一股醋酸味。 云开嘴角抽抽,很是无奈,无视了阿福眼底的委屈,余光又憋见了一旁一直忍笑的云蕙。 “阿姐!” 云蕙:“阿福,你家少爷找东西来是要装药膏的,你这瓶罐也太参差不齐了,还有啊,盐灌就算了,多洗几遍也能用,可这醋瓶就真的有些过分了!” 说着说着,没绷住,云蕙笑出了声,指着云开跟阿福两个男人,她是真的没忍住啊! 阿福觉得自己挺用心了,去拿这些东西的时候,孙姐还舍不得呢,要不是凭着自己那张三寸不烂之舌,说了好些好话,这才抱回来的。 云开没脸看,别过身进了屋,阿福就站在门外,抱着东西也不知道是进去还是不进去了。 云蕙拍拍阿福的肩,“将东西还回去吧,一会我拿钱给你,你去城里找家铺子,定一批陶瓷瓶回来,” 阿福半懵半懂,点头,将手上的东西又原封不动送回了厨房去。 云蕙进了云开的药房,里边靠墙都放着定制的多格药柜,格子外贴着标签,上边全是药,这是云开受伤后,云蕙去给他做的,也是想到了当时云开受伤后,家里居然拿不出多余药材来,才回想起,是该给他准备上了。 云开在窗边的柜台边,上边摆了不少用陶瓷碗乘着的药膏,是云蕙自己大意了,当初光想着给弟弟支招,却是忘了给他点经济支助,使得弟弟连个瓷瓶都买不起。 “阿弟,这些可都是你做好的成果?” 云开沉默着点点头,兴许是刚才的行为被阿姐给笑了,有些丢脸。 云蕙没多在意,拿起了一个陶瓷碗闻了闻里边的药膏,说是药膏,但也可以叫做香膏,里边有清淡的花香,膏体有些透明,又有些偏粉色。 抠了一小撮到自己的手背上,抹匀了,还算是不错,有点曾经风靡大元的香膏影子了。 云蕙:“挺不错,再多做几次,应该差不离了,味道好闻,就是抹着有些厚,不是很轻薄。” 云开放松了表情,在看到阿姐用的时候,他的心都是紧张的,就担心会失败,现在好了,至少成功了一半。 “本来还想说,让阿福找两个看得过去的瓶子装上,送给阿姐你用呢,结果被你发现了。” 云开幽幽开口道,也怪他只想着给姐姐制造惊喜,却忘了叮嘱阿福了。 云蕙抱了一碗在怀里,笑眯眯的:“好,瓷碗装着也不错,剩的也别浪费,咱们家里女眷挺多,分着分着就都能用上。” 云开摸着头,有些羞涩,第一次的成果,阿姐是真的很给面子了,“好,一会就让阿福送过去。” 云蕙想到如今弟弟囊中羞涩,回了房后,便让细荷拿出了一千两银子来,叫给云开送去。 云开是个行动派,一接过钱,便让阿福去城中采买药材去了,顺便定瓷瓶,还专门比划了大小,用途,这次讲清楚,阿福也能明白自己少爷到底要的是什么,免得到时候又出错,不然云开怕是真的要疯。 云蕙知道后,想起自己的事来,有些嘟囔道:“早知道,便将我写好的书也让阿福带去的。” 她确实是没想到云开速度那么快,还说过一会便去找阿福来呢,明明她先告诉阿福去买瓷瓶的。 叹了口气,便决定第二日再让人去一趟城里。 到了夜里,大家都躺在了床上休息,云蕙也穿着里衣,抱着云曦在大床上说了会话,两人也迷糊的快要睡着了。 偏就在这时,屋顶却响起了瓦片碎裂的声音,甚至还掉落了两块在屋内的地面上。 瓦片落地的清脆声响,很快便将云蕙母女惊醒。 云曦也被吓了一跳:“娘,出什么事了?” 云蕙捂住云曦的嘴,小声道:“别出声,穿上衣服,听娘说,趴到床底躲着。” 云曦感觉得到娘亲话中的凝重,跟着一起悄悄下了床,穿了一件外衫,人小,床底倒是能塞得进她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刺杀 云蕙披了外衫,从床板下小心抽出一把匕首,另一边,一直窥视着外边黑衣人的举动。 仔细观察了下,在她房顶上有两人,屋外两侧有两人,门口还有一个正小心用刀勾着门闩。 在远一点,前院房顶上也蹲了两人,总共七人,门外的人正小心翼翼的在试探着。 因为刚才那块碎瓦片,估计是在等,想等等看自己有没有被惊醒。 换了一般人,若没有她这个本领,怕是下一刻便要立马点燃了灯油,瞧瞧屋内发生了什么,灯油一燃,屋内一亮,这便是一个信号。 看来对方是想要消无声息的杀死自己,并不想惊扰其他的人。 就看在前院屋顶上蹲着的两个黑衣人,那都只是在警惕着四周,却没有多余的举动。 “啪!” 门闩掉在了地上,房门轻轻的打开了半面,一只脚探了进来。 云蕙屏住呼吸,站在大门边静静等待。 一身夜行服,蒙了半个面的男人漏进了一半的身子,只见他左右打量了一番屋内情景。 没有灯光,屋里黑堂堂的,只余月光淡淡从窗外照了进来。 男人感觉不到屋内异常,一个身子轻巧探了进来,便是在这个时刻,云蕙一脚将门给关上,然后趁其不备,快速将人的头给钳住,死死的。 男人想要反抗,手中的刀已经到了云蕙近前,云蕙没躲,另一只手将男人的拿刀的手一抓,扭断了人的手腕。 只听对方一阵闷哼。 门外,另两个黑衣人也到了门口,一人持着一把刀,便要冲进来。 云蕙心里计算着对策,他们轻手轻脚的,也不知前院的何贵有没有听见。 心神不宁间,却听外边凭空的,就又多出了一队人马来,这队人大约有十个,每一个的身手都极好,两三下,便将屋外的六个黑衣人都给擒住了。 外边兵戈相见,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加上花坛的陶瓷破碎声,已经引起了前院的动静。 何贵来的很快,到了后院,就发现院子里一群的人,不同的是,被挟制住的人穿着黑衣,而挟制他们的,却穿着青灰色制服,瞧着就是两批不同的阵营。 何贵也搞不清状况,一时间不敢妄下定论,抱拳冲着灰青色制服的人先道:“敢问各位壮士尊姓大名,来我家中帮忙擒贼,何某感激不尽!” 汪灵同样抱拳:“何管家不必如此,我叫汪灵,是奉大长公主之命,前来这里暗中守护各位的。” 何贵眉头隐隐一皱:“原来是大长公主的人,失礼了!” “砰!” 云蕙的门打开,手边的人被她抛出了门外,黑衣人这会儿四肢已经被扭断,整个人像块破布一般被丢了出去。 汪灵示意手下将人抓过来,然后自己很是恭敬的到了云蕙面前,“云姑娘!” 云蕙在屋内已经听到他跟何贵的谈话了,心底虽然保有狐疑,但到底淡定,“不敢当!大长公主的侍卫,民女不敢当汪大人的这一礼。” 汪灵心中一咯噔,只觉自己怕是给主子摸黑了,让人给误会了去。 云蕙心中想的多了些,她不觉得凭自己跟大长公主的一个救命之恩,便能让人家这么一个大人物时刻记得自己的好,甚至还出动自己的侍卫默默来守着她的小院。 难道是觉得当初那场刺杀是她的手笔?目的就是要来一出救命之恩,为此,这才让人盯着自己? 不怪云蕙阴谋论,因为她确实不觉得人家有什么义务,一定要人来暗中保护,可转念又一想,若没有以上猜测,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人家大长公主惦记的?还非要命人来日夜守护?难道真是因为她的救命之恩? 云蕙实在想不通,也懒得去想,便是人家真有什么目的,也不是她能够反抗的。 汪灵知道人误会了,赶紧解释:“云姑娘不要误会,我们真只是被派来保护你们一家的,绝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平日里,我们都距离你们远远的看着,不然我们又岂能让这群人轻松探进来?” 他没说谎,得了吩咐后,汪灵十人都遍布在高地,远远的守着云家别院,也没有靠近的意思,便就是这样,在这群黑衣人潜进来时,他们才会晚了一步,不然,早就在云家人未发现时,神不知鬼不觉给处理了。 云蕙神色淡淡,心里却是因为他的话好受了些,瞧着确实是,不然离得近了,她不会没有发现。 语气好了些:“不管如何,也还是多谢几位大人了!” 汪灵松了口气,“不谢,不谢,只是这些人,可要我们帮您们处理了?云姑娘可知道自己的仇家是谁吗?” 云蕙也想知道会是谁,她这辈子还真没去主动得罪过谁,难道会是方铭盛? 可又觉得不是,因为在大长公主派人来送东西的第二天,他便派了人来送了不少的补品。 来人是方府的管家,是带着歉意与诚意的,目的便是想要与云蕙和解。 这样一想,云蕙便猜到了些,估计与苏文谦有关了。 想到这里,她还是感慨了,自己还是太弱小,有时候也想过,重活一世,只做个平平淡淡的小民,远离那些看似迷人眼球的荣华富贵。 可偏偏,她想避开的,人家却未必愿意让她避开。 云蕙对汪灵很客气道:“这些人就交给大人处置吧,至于仇家,我想我大致知道是谁了。” 汪灵皱眉:“既然如此,可要让我帮姑娘你去解决了?” 云蕙一笑:“不用了,倒是今日麻烦了!想来大人整日守在这个小山村也是辛苦,不如日后,大家都到我这儿来吃饭吧,我家厨娘的手艺很是不错,虽然比不上公主府,但算是让我对你们,对公主聊表一下谢意!” 汪灵没说话,身旁的手下却是不经意间咽了下口水。 云家新来的厨娘,那手艺,别说,是真不错,有好几回膳食时间,他们手里拿着馒头干粮,特意去了人家工地上的伙食盆边走过,就是闻闻香味那也好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受宠若惊 见对方不回答,又瞧见周围几个的表情,云蕙笑了:“那就说定了,就是这些人还要多劳烦大人帮忙了。” 汪灵心里还想着事,估计一会有的忙,还得回公主府一趟呢,便没多话,点点头:“那好,夜深了,我们就带着人先走了。” 说着,汪灵便让手下提溜着黑衣人快速消失在了别院。 汪灵走了,还带着杀手一起离开了。 院里这会大家都醒了,便是守着前院的邵菁跟王长坤也过来了,在回廊下候着半天了。 云曦这会儿也从床底爬了出来,到了云蕙身边。 云蕙摸了摸她的小脸,冰凉凉的,有些吓到了。 何贵让人都回去休息,人多也嘈杂,邵菁几个走了,孙荷几个也走了,院子中便只留下云开、细荷几个人。 细荷挺忧心的,“小姐,这是谁啊,那么丧心病狂的!” 云蕙没说,只是安慰大家,“别怕,既然大长公主派了人来保护我们,就不用担心其他,没看见吗,那些人根本不是人家汪大人的对手。” 何贵皱着眉,一脸不解:“公主为何对我们这般好?” 云蕙摇头,若不是大佛寺一遇,偶然救了人家一命,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与她有什么交集。 扶国大长公主,这般的人物,便是死去的宏臻帝人前都要小心将人给捧着,就是现如今,当了皇帝的显王逢年过节都不忘送礼到这边,就更别说前世,四皇子最后干掉了显王,自己登基了,也是热脸去凑人家的冷门。 几个高位者,争先恐后的去捧一个公主,云蕙虽然没有去深入了解过对方,却也知道这人一定是有值得被三代皇帝追捧的原因。 所以,这样的人,仅仅因为一个救命之恩,就对云蕙这般的掏心掏肺的保护? 想半天,云蕙觉得脑袋都累,“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且当公主殿下愿意抬举我们一家,想想她老人家这辈子没个膝下承欢的小辈,许是觉得我们与她有缘,便当做了亲人看护吧。” 何贵也想不通,也不见汪灵对他们有敌意,点点头,且这般想吧,这样想着心里便好受些,他也不想整天防备这个,防备那个,太累。 云蕙挥挥手:“都回去睡吧。” 又见平安默默守在自己身边,云蕙:“去睡吧,别担心,有我在。” 平安脚没动,手动了,主动牵住了云蕙的手道:“蕙姨,我也想跟你睡。” 云蕙一愣,到没想到平安还能有这般主动的时候。 “不要!你是男子,怎么能跟我娘亲一起睡!羞!”云曦护食一样将云蕙抱住,不肯让。 平安也没退让,“我才五岁,不是男子,只是个男童。” 云曦噘嘴:“五岁不同席,你不避讳,我却要顾忌。” 平安依旧冷淡着回答:“你才三岁!” “下个月我的生辰,满四岁了。” “那也还差一岁呢!” “....” 云蕙有些懵,她耳朵没出问题?以前她想亲近平安这孩子,他还不乐意,今天是怎么了?还能跟云曦两个动嘴皮子?这样子一瞧,云蕙都觉得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云曦觉得自己重活一世白活了,连个小屁孩都吵不过,决定作弊,撒娇道:“娘亲!我不要跟他睡!” 平安眼皮子也不翻一下,说出的话却气死人,“你不愿意就回去睡,我还不愿意跟你这么个没断奶的小孩一起睡。” 云曦气了,她跟平安也没差几岁,见平安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云曦撸撸袖子就想去跟人打。 云蕙一个头两个大,按住了两个小萝卜头,“行了行了,都一起,云曦是妹妹,睡里边,平安是哥哥,睡外边好不好?” 平安点点头:“可以。” 听着人家多大度,云曦却觉得自己要被气炸了,但又瞧向正一脸期待的娘亲,没来由也答应了。 云蕙呼出一口气,将两个孩子牵进了屋内,上了床,云蕙像是成了两个孩子楚河汉界中的那条河,躺在中间,云曦睡在里边,平安睡在外边。 好在床大,三个人躺上去也够翻滚。 云蕙小心给云曦掖好被子,然后又去给平安掖被子,平安僵着身子,从躺上床后,他就一直紧绷绷的。 亲手拍了拍平安的肩膀:“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练武。” 平安点点头,闭上了眼,云蕙这才也好好的休息了。 到了第二日,等云蕙醒来的时候,床边都空了,左右的人已经不见了,穿好衣服出去到了前院的庭院看时,才发现几个已经在开练了。 看着时辰,才刚到卯时,这两孩子已经开始扎马步了。 何贵在院子中心跟邵菁对打,两人拳脚生风,看起来很是厉害。 等何贵停下,转过头去看了云蕙一眼,说道:“昨天解决的那黑衣人手断还是不错,过来,我们俩练练。” 云蕙激动了,“来!” 话不多说,两人就打了起来,也不知道何贵是有心还是忘了时辰,打到最后云蕙都累了依旧不肯停,等到了天大亮,这才放过云蕙。 何贵:“要没有这天生神力,就凭你三脚猫功夫,危险来了,只能挨打。” 云蕙知道何贵这是担心自己,忙附和:“何叔放心,每次跟你打过后,回去都能得到不少心得!” 何贵没再说了,反而将目光看向了药房,喃喃自语道:“等再过一月,看我不把你给拎出来。” 正在药房里睡觉的云开冷不防身子一抖,以为是做噩梦呢,转了个身继续睡了。 云蕙捂着嘴偷笑,她弟弟她自己知道,除了对药理方面的感兴趣,其他的,还真没什么兴趣,尤其是对习武这件事情上,非常的反感。 这也是伤了腿,不然该怎么练,可都要按着来的。 孙荷已经做好了早膳,大丫跟着将东西端上了桌,看向扎着马步的云曦二人时,目光是羡慕的。 不过很快,她便跟着孙荷回了厨房,新来的下人,都是在自己屋里用饭的,要么就是在厨房用饭。 跟细荷和阿福不同的,他们二人与云蕙一家的感情是不同的。 第138章 砸店 一顿早膳刚过,汪灵的手下便有好几个厚着脸皮来了。 云蕙动作也快,让孙荷一早做好的早膳,都放在厨房的。 昨夜一场刺杀,汪灵等人的暗中守卫也已经在云家里过了明路。 汪生几人这次是从大门进来的,先给云蕙见了礼,“云姑娘,在下汪生。” 云蕙笑着:“汪生大人快坐,给你们做的早点一会就端上来。” 汪生:“担不起大人二字,云姑娘就叫我汪生好了。” 云蕙点点头,又道:“大家辛苦了,以后每天到了饭点都来吧。” 汪生没什么好拒绝的,他巴不得呢,比起一日三餐的冷馒头,能吃上有滋有味的热食,那才是人生之幸事! 云蕙看了看周围,见没瞧见汪灵,“汪灵汪大人呢?怎么没看见他?” 汪生这会儿已经不客气的端起碗吃起粥来,听了云蕙的问话,吧唧一下嘴道:“哦,回城去了,昨日的刺杀,总是要禀告给公主殿下知道的,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云蕙了然,便不再开口,心中揣着事,便想回后院,却不想,别院又来了一位客人。 肖掌柜这次来云家,脸色很差,到了屋内,偏厅还有汪生几个吃着早膳,大厅跟偏厅隔了一道屏风,那屏风是一块布,上边绣的是一道山水画,很是雅致。 隐约间,也能透过屏风看见偏厅的人影。 肖掌柜也瞧见了,有些犹豫,云蕙朝着外边庭院指道:“今日天儿好,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吧。” “好,好!” 肖掌柜跟着出了大厅,两人到了庭院的八角石桌旁坐了下来。 才见他一脸着急的模样,“云姑娘,我今日来,就是想寻个答案,不知您可有得罪过哪个大人物?” 云蕙皱眉:“肖掌柜这话是何意啊?” 肖掌柜叹了口气,也不兜着,只是眉头都被他自己挤成了一个川字,“昨日,我们书社打烊那会儿,来了一群闹事者,一上来便将书社乱砸一通,更是将不少的书籍,诗集册子都给烧了。” 云蕙:“你们没去报官吗?” 说到这里,肖掌柜便满是可惜,纠结着,“那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报官了,但捕头却迟迟不来,等人将书社全部砸完了,临走时才丢下一句话,他们说,我们不该跟你合作,这便是合作出版话本子的下场。” 肖掌柜抹了把额头,到现在回想起昨日情景,便觉得又气又怕,这不,一大早的,他便被派来找云蕙了。 致远书社的老板在恭州城也是有背景的人,可昨日来的人身份神秘,一时半会还没找到背后之人,老板左右逢源,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但话本子得来的盈利实在客观,就因为一场打砸,就让老板不跟云蕙合作,又实在不甘,为此,才让肖掌柜来打探打探,要是能打探出结果,致远书社的老板也好从中掂量一二。 云蕙噙着笑,透过肖掌柜,也是把致远书社的老板看的很明白。 说来,她与这位神秘老板也是没有见过的,中间都只是与肖掌柜往来。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不用担心,昨日来砸店的那群人不足为虑。” 不知何时,汪生已经吃好了早膳走了出来,见云蕙望过去,他不好意思道:“云姑娘,我没偷听,只是你们这在院子里也没避讳,我出来刚好听了一嘴!” 云蕙摆摆手,这事也就是肖掌柜觉得人多,说出来有些丢人,她自己是没什么感受的。 倒是肖掌柜,很是惊奇突然出现的汪生。 别看汪生只是公主亲卫,可人家从小训练,身量到一身的气质看着,却不像是普通人,肖掌柜这双狐狸眼,自是看出来了。 “敢问这位怎么称呼?”肖掌柜问。 汪生拱手:“汪生!” 肖掌柜眼神亮晶晶的,站起身,很是有礼道:“汪壮士,你刚才那番话可是已经知道了那群人的来历?不知是否能告知一二?” 汪生皱眉,觉得这人有点打蛇上棍,“不知,但昨日那群人也来了这里,我说不足为惧,是因为那群人实力太弱,实在不够看的。” 肖掌柜嘴角一抽,又瞧了云蕙一眼。 云蕙开口道:“肖掌柜不用着急,那人应该是针对我的,这些日子,你们书社便暂时不卖闻乐居士的书了,暂停些时日。” 肖掌柜见云蕙这样子,便猜到她应该是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了,不过看样子是不想说出来。 又是一声叹气,今日来,他就是来打探消息的,见也打探不了什么,便垂头离开了。 肖掌柜被王长坤客气的送到了门口,刚要关门,便又听到了一道刺耳的响声。 “别关!天杀的!叫云蕙那个贱人给我出来!” 王长坤先是不明所以,在听到有人骂自家主子的时候,脸色大变,再一看来人,是个糟老婆子。 于是大喝:“哪里来的要饭的?跑到我们这里撒野,你再说一句我家东家的不是,信不信我将你给丢出去?” 来人是苏余氏,被王长坤说一句要饭的还真不为过。 只见她穿的一身粗布麻衣,衣角上还有不少破损,头发也乱糟糟的,唯独耳朵上吊着一对金耳环,在一堆破旧服侍中,那对耳环反而显得特别耀眼。 “哟,是云蕙的小厮?哼!一个下人也敢这样对我说话?去!把你家主子给我叫出来,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一旁要走的肖掌柜停住了脚,他是有些被苏余氏这泼辣的模样吓到了,又听她话语里对云蕙的敌意,不免好奇,便默默站到一旁看了起来。 王长坤也瞧见了,要走的人没走,那苏余氏还在叫嚣,且这会从山下又跟上来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瞧着几人的长相与苏余氏也颇为相像。 王长坤是后来的,对苏家人不认识,若是换成细荷跟阿福,估计立马便认出了来的人是谁。 苏余氏这是将自己一家子都叫来了,余大山、林氏,还有他们的儿子余浩,跟余盈盈兼苏韫竹,一家子都来齐了。 第139章 耍无赖 数了下人,一共六人,王长坤通通不认识,心里没底,便要关了门去通报。 苏余氏看出了他的心思,无赖的窜到门前,一只脚踩在门槛上,一副你敢关门试试的模样。 所谓好男不与女斗,尤其这还是个混不吝的老婆子,王长坤想要说狠话,苏余氏的狠话却抢在了前面。 “你要是敢关门,老婆子这腿就算是没了,到时候我不仅要你吃牢房,我还要告你家主子太张狂,竟然敢叫下人来欺负我这么个可怜无辜的老太婆!” 王长坤的话哽在喉咙里,气的脸憋红,有这么上门强横的可怜人吗?还无辜,他是没看出来哪里无辜了,“你!简直是欺人太甚!” 苏余氏得意冷哼,她是没读过什么书,但自己儿子可是个读书人,来回在她耳边念叨了那么多的诗句,也懂王长坤的欺人太甚是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得意,有什么是把人给气的半死,偏偏人还拿她没办法的? “王长坤,你让开吧。” 云蕙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刚才苏余氏那么大的声音,又怎么可能避得开云蕙呢? 云蕙重新打量了下苏余氏,见她一身破烂,还有些不敢相信。 目光又看向了她身后的六人,穿着的料子都很粗劣,尤其是余盈盈,本来样貌就只是小家碧玉型,如今没了绫罗绸缎,看上去与杏花村不少的姑娘一般无二,也没什么特别的。 苏余氏见到了正主,收起了自己的得意,一脸痛恨的模样,“你个贱人!终于出来了啊!哼!没看出来啊!心思是这样的歹毒!把我们一家赶出去就算了,现在更是为了报复,竟然去破坏我儿子的姻缘!贱人!你怎么就那么见不得我儿子好啊!” 这时正是工匠扛着工具开工的时辰,不想却刚从山下爬上来,便都碰到了一起,苏余氏声音又大又尖锐,一时间,那些工匠都停下了脚,侧目看着。 这会,像是觉得苏余氏说的不够给力,一直喜欢装沉默的余盈盈站了出来,拉着苏韫竹竟然跪了下来。 “夫人,我求求您了,您饶过我们一家吧!我们都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夫人,您就不要在害我们一家了好不好!” 云蕙看着一上来便一通装可怜的人,她沉默了半晌,先前有些阻断的思绪,在看到这群人后,便都想明白了。 嘴角适当勾了勾:“你们这是见到了正主了?让我想想,是周沁派人来了吧,发现了苏文谦的谎言,一下子恼了,把你们从方铭盛的院子里逼了出来,这害你们狼狈的人不找,反而来找我,看来是瞧着我软柿子好捏啊!” 余盈盈眼眶红红的,抹着泪说道:“夫人难道还要昧着良心撇清关系吗?这里边的是是非非您怕是比我们都清楚吧!要不然,人家又怎么会知道?如今我们都已经井水不犯河水了,便是从前再有多大的误会,不都已经过去了吗?为何夫人还要咬着不放,难道是真想看着我们一家都去死了才甘愿?” 这话说的,都快要明着说云蕙睚眦必报,是个小人了。 苏余氏也咬牙切齿道:“我今天不管了,要是你不给个说法,我们一家子就全赖在你这儿,我瞧着这院子小是小了点,但给我们腾出一个院子来住也不错,哼!说来当初文谦就不该放过你,还给你签和离书,就该休了你,你这个弃妇!贱人!” 云蕙这会儿来了气,一双眼像是道钩子似的盯向苏余氏,冷着声:“有本事,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这次,云蕙是真生气了,苏余氏一次两次的对她说些凉薄没人性的话也就算了,她且当被狗吠了两声,但如今她是忍不了了,这家子人是记吃不记打啊!怎的,还真把她当软柿子了? 她是知道了,说半天,应该是她的话本子的锅,她写的故事里,除了名字改了改,其他的根本就没有改动过,就是考取的功名,再娶的千金小姐出自何府都是换了个称呼的伯爵府。 再回想下,她好像还花了不少价钱,请了要到建邺去的人,去显阳伯府外说了几句闲话,闲话是闲话,但只要传到了周沁耳朵里,依着性子,怕也会心中存疑,只要愿意多查查,就能查到不少曾经忽略过的真相。 苏余氏见云蕙生气了,脚步往后退了一步,身后便有一只手按住了自己,感觉到那手的掌力,苏余氏又挺了挺胸脯。 “你让我再说一次我便说?哼!我不管,今日你要是不给个交代,那我们一家少不得要赖在这儿了,谁让是你造的孽,让我们一家子有家不能回,被赶了出来?” 云蕙气笑了,“交代什么?你想要个什么交代?” 苏余氏举起一只手来,比出一个手指来,“一万两,一万两白银,算是给我们的补偿,日后每月一千两的生活费用,就这交代,给了,我们立马的走,不然,哼,我们是不会走的。” “我呸!你个糟老婆子,都给我滚蛋!” 云蕙没来得及说话呢,屋里边的云曦便举着比她人还大的扫帚跑了出来,眼看着就打在了苏余氏的身上。 “哎呦!杀人了!杀人了!”苏余氏疼的嗷嗷叫,一跳一跳到了门外。 别看云曦人小,但这些天练武,手劲还是不小的,那苏余氏已经被养尊处优惯了,早没有从前的力气,她那身的皮子虽然皱了点,但也禁不起扫帚的打。 云蕙看的解气,却下意识夺过了云曦手里的东西。 这里人不少,虽然都是看热闹的工匠,但免不得也会传出去些不好的影响。 云曦还小,又是个姑娘,便是云蕙不在乎名声,却也要稍微顾忌下自己的女儿,毕竟以后要嫁人,也不好传出一个泼辣的名声。 苏余氏瞧清了打她的人,嘴唇摩挲两下,很是愤恨道:“天杀的!小小年纪就对自己的亲祖母下毒手,果然是贱人的女儿,一样的贱!又贱又狠毒!呸!” 第140章 一张纸而已 云蕙皱起眉头,到底云曦也是跟苏余氏有血缘关系的。 默默将云曦推到自己的身后,云蕙说道:“苏余氏,是不是要我去叫回你的儿子来好好问问,我的女儿已经跟他没有了任何的关系,所以,你这句亲祖母,我还真的不能认同,我们云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来做亲戚的!” “夫人这是什么话,俗话打断骨头连着筋,一张纸而已,又如何断得了父女血缘!” 余盈盈冒了话出来,苏余氏紧接着点头道:“就是就是!” 云蕙冷哼:“那照你这样说,一张纸都算不得什么,那是不是我跟苏文谦的关系也还没有了断?那照你们这样一提醒,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大夫人,那周沁不是还得来我这儿给我端杯茶来?” 给正室端茶送水的,那都是小妾,云蕙这是借了余盈盈的话接着说的,暗指周沁就是个小妾而已。 这话云蕙敢说,可余盈盈却不敢,忙摇头道:“不是不是,那怎么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我跟苏文谦不也是一张和离书断了关系?怎的,到了你这里,一不一样都是你说了算了?倒是没想到,平日里夫人姐姐的叫着,看着恭敬的人,结果也是这般行事我行我素的,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余盈盈被云蕙说的慌了神,立马否决,“不是的!不是的!” 云蕙挑眉:“我看盈姨娘倒是更像苏文谦的正室夫人,瞧瞧,连自己的婆婆都这般听你的话,看你的眼神行事,这婆婆都抓在了手心,又生了儿子,都这般岁数了,自己实际又是个说一不二的主,瞧瞧,想来,周沁都不如你呢。” 余盈盈使劲摇头,“夫人说这话是何居心,我蒲柳之姿,如何敢做正室。” 云蕙看都没看余盈盈,人群中,她瞧见有婆子攒动的身影,看着很陌生,但仔细看着,她一身的打扮与气派,却不像是个农妇,反而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嬷嬷。 云蕙已经断定了这人八成是周家派来的,想是跟着苏家的人来看看自家的晦气,云蕙不介意当着余盈盈的面,给周沁上眼药,反正这妈妈瞧了,回去也会递信回去说明一切。 前世她只以为自己是被苏文谦坑害得惨了,对于苏韫竹,她只觉得是自己有眼无珠,但这一世她才发现,坑害她的不止苏文谦,余盈盈也是个罪魁祸首。 这一世,她本来都要放过苏文谦一家的了,可谁让苏文谦他们不放过自己。 招呼着身手不错的邵菁过来,“你骑着马,去城中报官,就说有人要抢劫。” 云蕙讨厌跟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说话,她也不想跟人吵架骂街,苏余氏那招,她看了都烦,多看了两眼余盈盈,云蕙有点失望,这人一直在她看来都是个聪明人,什么时候也这般蠢了? 再看看余大山几个,耸着肩膀安静的瞧着苏余氏跟余盈盈闹,也不知是不是她近些时候太好说话了,三番两次的,苏家跟余家的人总喜欢找自己麻烦。 还有这村子上的人也闲得很,这会竟然也跟着爬上山来瞧热闹来了。 邵菁动作很麻利,出了大门朝左边就要下山去。 苏余氏一瞧,要去抓邵菁:“不许去!” 邵菁可不像云蕙还要顾忌下自己女儿的名声,他就直接得多,反手将人推开。 苏余氏被推的仰倒,身后是余大山去接的,然后两人就一起倒在了地上,余大山垫了底,苏余氏是倒在余大山身上的。 只听余大山喊了句:“我的腰哦!” 然后林氏便快步跟儿子过去扶。 苏余氏这下子气的很了,站起了身子就要去打邵菁,“云蕙这个毒妇哦!我们是来要说法的,不给说法就算了,竟然还让自己的下人来打我,哎呦!果然啊,这根上就是坏透了!大的歹毒,连着小的也不是个好的!” 苏余氏倒是聪明,是掐出她在意的,所以如何也要指了云曦出来。 反正她现在是光脚的,也不怕毁了自己的名声,能坏了云蕙或者是云曦的名声最好了。 云蕙皱起了眉头,看着邵菁:“快去快回。” 邵菁点头,有了先前苏余氏的阻拦在,这次他机警多了,快步离了人群下山去了。 苏余氏着急了,这大狱她去过一次,已经见识过了官府的厉害,方知县现在对他们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与先前的态度大不同了,说不定这会一旦报了官,那些衙役怕是来的比平时还要快些。 这样一思考,苏余氏就开始胆怯起来,拉着余盈盈小声道:“要不我们先走?” 余盈盈皱着手心,脑袋却转动得飞快,现在就走,是好处没捞着,回去更难了! “夫人,您可真是狠心啊!我们可没有来抢劫,您也看到了,我们这边就这么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是官差来了,也没理由抓我们!倒是夫人你,这报假消息,让人家官差老爷白来一趟,怕是到时候还要再请你们去牢里走走。” 云蕙耸耸肩,“谁说你们没抢劫?这里人也挺多,刚才大家可都听见了,你们一来就找我要银子,我与你们非亲非故的,一开口便是一万两白银,还每月都要一千两的花销银子,这不是抢劫,那什么才是抢劫?” “还有啊,我看着你们挺厉害的,哪里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瞧瞧,你那好婆婆不是挺厉害吗?看把我们小厮吓得,门都不敢关了。” 说着,云蕙下巴一扬,朝着一边扒着门角的王长坤看去。 王长坤适时抖了两下,拍着胸脯道:“这老太太可厉害了,刚才硬是扒着我们家门缝不松手,还威胁我来着,说只要我敢关门,就要我好看。” 云蕙唇角勾了勾:“看吧看吧,这到处都是证据,你们还要解释什么吗?” 苏余氏炸了毛:“屁个解释!你们把我推地上了还不能证明?再说了,那是你们的人,自然是向着你说话的。” “唉,我们可都亲眼瞧着呢,明明就是你们一上来就又哭又嚎,话里边全是威胁,我们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吴三这会儿从工匠中走了出来,说话道。 苏余氏不认识这些人,气恼着:“谁知道你又是个什么?说不定你跟云蕙那小贱人有一腿呢,这才替她说话的!” 第141章 心起杀机 吴三被苏余氏的话说的脸红脖子粗,“你不要乱说!” 他也是有家室的人,身后的弟兄都知道他的底细,这老婆子这样瞎说,要传到自己家里,他的日子还能安生? 苏余氏:“我有没有乱说,也就你们俩心知肚明。” 吴三:“你!你!.....” 论耍嘴皮子,在场还真没几个是苏余氏对手,吴三到底要点脸面,也不屑跟个老太婆吵架,最主要还是不会跟人辩驳,却正因如此,倒像是心虚一样。 苏余氏跟抓住了云蕙尾巴似的,得意大叫:“哟哟!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还好啊,这我儿子是跟你和离了,不然你还不得背着他干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 周围人群不知不觉也勾动着嘴角,眼神中攒动的八卦之心如熊熊大火。 “说够了吗?” 云蕙声音很冷,似是寒冰,若与她对视,仿佛心脏被冻成了冰块一般。 苏余氏没来由打了个寒颤,“你想干什么?” 云蕙缓慢朝着她走了两步,苏余氏不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有点害怕。 她这会儿也想起来自己曾经被云蕙打的画面,再看人一步步压过来,心中打着颤。 “我干什么?我当然想好好瞧瞧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了,让我看看,这么能将事非颠倒黑白的舌头,是不是还该继续长在嘴巴里。” 苏余氏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想起了身后的余盈盈,一把将人拉到面前来。 余盈盈紧张的望着云蕙:“杀人是要犯法的。” “呵!犯法啊?那么随意污蔑别人清白的人呢?你们随意就诬陷别人,就真不怕哪一日到了下边,会被阎王爷拔了舌头?” “啊!” 苏余氏尖叫了一声,云蕙眸光杀机隐现,说出的声音也愈发暗沉。 吓得余盈盈往后连退两步,将后边的苏余氏给踩到了脚。 余盈盈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也没去拉苏余氏,只可怜巴巴的摇头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夫人要是不想我们说我们就不说了,请不要伤害我们。” 云蕙:“啧啧,瞧瞧!这心机这手段,到了这会儿还想用言语引诱我认了苏余氏刚才的那番话?” “说起来,真正可怜的人怕是我才是!苏文谦那个穷秀才,若没有我的扶持,能有他今日?他倒好,我给他养父母,养小妾,养庶子,换来的,却是他攀附权贵,把我给患难妻子踢了个一干二净!怎么,他背着我这个正室夫人想要再另娶一房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有说他丧尽天良?” 前边苏余氏带着人来闹的时候,杏花村大概也知道了一些,如今又听云蕙把话再说了一次,更是在一旁暗暗点头。 有人道:“这一家子人怎么那么不要脸?不是说有个攀附了权贵的儿子吗?怎么不把自己的老娘给带在身边?” 知道一点内情的李梅花李大婶鼻孔哼了一声:“说不定人家也嫌弃自己的母亲粗鄙,上不得人老丈人家的厅堂,这不,还有小妾跟儿子嘛!他一个穷秀才,除了靠着岳家往上爬,不好好哄着岳家千金娘子,哪里能把小妾老娘带去碍眼?” 李梅花一语点醒一众的人,所有瞧热闹的都点点头,这说的很有道理啊。 又有人不解道:“说了半天,他们还有什么脸皮赖在东家这儿?刚听了半天,都在说是东家把他们给害了,可害了什么?” 李梅花撇撇嘴:“那谁知道,八成是现在日子过得不好,想起了东家,所以厚着脸来碰碰运气吧。” 人群里,有个婆子慢慢钻了出去,开始朝着石阶下了山。 云蕙翘起唇角,人走了,该是把自己想听的都听完了。 “我的小厮现在已经去报官了,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继续赖在这里不走,等官差来了带你们走,要么现在就滚,我脾气现在越来越不好了,尤其是对上你们这群人,一瞧见你们,就能让我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越是让我回忆,我便越是生气,我生气了,怕对你们都不好。” 云蕙踢了余盈盈一脚,“还坐在地上干什么?装柔弱给谁看?我又不是男人,可没那癖好!” 然后看向余大山几个,“看戏看够了?还不来将你们的女儿妹子给带走?真等着官差来了,再抓你们进大牢?” 余大山抖着两只腿到了自己妹子身边,挽着她的手道:“走吧走吧,别在这里丢人了。” 他本来就不愿意来的,本来就心虚得很,偏偏妹子跟女儿死活要来,如今他们一家子就靠着这两个主心骨,他也没法,就跟着来了。 余盈盈有些不甘心,如今这么狼狈的日子,全是云蕙所赐,她不信,她们一家从方知县的别院被赶出来,没有云蕙的手笔! 原本他们的生路就被这女人给断了一次,如今好不容易攀上了方知县,最后又被赶了出来,这如何能让余盈盈消气。 云蕙也没怕余盈盈那吃人的眼神,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回去了有机会告诉苏文谦,这次只是个教训,若是下次手再伸到我这里,我云蕙发誓,就是豁出一条命,也要断了他的路!” 余盈盈瞪着眼睛:“果然是你!” “就是你去报信的吧!文谦明明隐瞒得好好的,他不可能自己说破口,如今在这世上,唯有你会去戳破这层纸!” 云蕙挑眉,“这么不要脸的言辞,我也是头一次听,盈姨娘,挺让人刮目相看的啊!” 余盈盈恨恨的咬牙,“我们不走又怎样?你还真能去叫来官差?” 苏余氏被关过一次,自然是一听到报官就害怕,但余盈盈想的跟深沉一些,她不是很担心,相信这官差是叫不来的,她们今日能来这里闹事,余盈盈不可能不算好一切。 云蕙垂下眼,眼底一片阴影,瞧不出神色,却越能感觉得到她身上的阵阵寒意。 “不想走是吗?既然给脸不要,那我也不想顾忌什么了,左右人活在世上,也不能被口气给憋死。” 再一次抬起眼皮望向余盈盈时,眼眸中的杀机再次闪现。 余盈盈没有错过这道目光,“你想干什么?” 云蕙笑了:“是我要问你,你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或者说你是哪里来的底气,敢一家子站到我的家门前逼迫我。” 第142章 谁无辜? 云蕙该说余盈盈是蠢还是心机深,早早的爬出来当出头鸟,果然是计划变了,好多前世的轨迹也改变了。 “何叔,王长坤,将这几个到我家闹事的人绑了,我要亲自送到衙门去!” 云蕙可不管余盈盈心底里有什么成算,无非不过是觉得自己跟官府没什么联系,也就是个和离在家的妇人,除了口袋里有点子碎银子度日,在官宦人家眼里,也不过是只蝼蚁。 不过那又如何,她不想在憋着这口气了,今天就是耗尽了自己在大长公主眼里的好感,也要将这些人给打痛了,关进大牢里再次好好享受下牢狱的滋味! 不然,这群人还真把自己当软柿子,长此以往,这周边不说苏家人,就是村子里的人,怕都要觉得这个东家好欺负了。 如今,苏文谦估计在周家都自身难保,怕是在没能力能回来救他们了。 云蕙要抓人,但没等到何贵跟王长坤出面,就听见一道急速声音从院子内冲了出来。 云家的别院大门口,从内已经快步出来了九个侍卫,带头的是汪生。 九人统一的灰青色穿着,腰佩长剑,每个人都没有什么表情,一脸的冷厉。 汪生到了云蕙身前:“云姑娘,不用您的人动手,我们这便替您把他们丢进大牢里。” 云蕙愣了片刻,不等她答话,汪生便跟着弟兄们将苏、余两家人给捆绑了起来。 苏余氏倒是想耍赖犯浑,但这些侍卫身上的杀气比何贵的还要浓郁,她就只剩下打颤的身体抖来抖去。 余盈盈眼神四处飘忽,急得不行,云蕙朝着她的目光四处寻找,笑了笑,她要找的人已经走了好一会了。 “那就有劳几位了!” 云蕙这时也不客气,这几个是公主的侍卫,可比她有脸面多了,就是将人送到衙门,那衙门不开也得开。 汪生:“客气!” 余大山被绑了,吓得一下子软了腿,跪在地上大哭道:“不关我的事啊!不要抓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余浩更无辜了,吓得哭出了眼泪鼻涕,“都是姐姐跟姑姑的错,又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没做什么,今天我也不想来,是姑姑非要拉上我们,我太无辜了!我不要蹲大狱,求求你们行行好啊!我真的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啊!” “是啊,我们爷俩最无辜了!要不是昨夜来了两个女人,跟我妹子她们聊了半天的话,今天我们也不会来这里啊!” 余大山越说越来劲,反正能多撇清自己,就多撇清自己。 云蕙:“聊了些什么?” 余大山:“不知道啊,背着我们聊的,我们爷俩哪里知道。”目光朝着一旁的林氏道:“孩子她娘,你快说句话啊,快帮我们说说话啊,我们爷俩是真无辜啊,你就算不想着我,也要想下儿子啊!” 林氏面皮垮得很难看,却没说话,目光垂在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蕙瞧着几人的模样,还有什么猜不出昨晚去到他们住处的女人是睡? “我猜猜,应该是现今苏文谦的正房夫人派去的两个婆子吧。” 云蕙有一瞬间也想到可能是周沁来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月份大了,算算日子,现在都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长途奔波到这里,不现实。 但看余盈盈几人的惊讶的表情,她想,自己八九不离十是猜对了。 所以这就是余盈盈的底气? 是觉得周沁恨自己这个曾经的正室夫人,巴不得她去死,所以她们来这里闹,那是一点不担心会出事啊。 所以,云蕙觉得余盈盈既聪明又愚蠢,或者说完全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好了。 她这是提前在正室面前挣脸面呢,把自己打入尘埃,以为周沁会高兴,一高兴,说不定就能让她进府做妾吗? 可殊不知,周沁对余盈盈的恨,可不比对云蕙的恨少。 云蕙如今跟苏文谦已经没了关系,甚至还是仇视的敌对方,周沁唯一恨自己的,大概就是那话本子,周沁那样骄傲的人,估计觉得云蕙这是在嘲笑她,因此才会恨自己。 可余盈盈就不同了,又是苏文谦的小妾不说,还是如今苏文谦唯一长子的生母,这样的身份,才是周沁最恨的。 汪生在一旁听了半天,有点不耐烦了,这事要是发生在公主府,都给不了这些人闹事的机会,怕早就没了命嚷嚷。 果然,云姑娘家还是太弱了些,什么人都敢来欺负一两下。 “云姑娘,这人我们可要留下?”汪生问。 余大山像是抓住了话里的机会,忙磕头:“侄媳妇..不,云,云姑娘,我们爷俩从来到这里,可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对您不敬,我们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他在牢狱里待了好些时候,都快要在里边待疯了,他是真的不想再进一次大牢了。 云蕙勾起唇角,无辜吗?要真无辜,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为何不自觉出去找一份工来养家糊口,又何必扒着苏余氏两个吃饭? 余浩无辜吗?云蕙也不觉得无辜,家中唯一两个成年的男人,好坏难道还分不清? 若是真无辜,就该在苏余氏跟余盈盈要坑人的时候,拉住她们,再不济,也可以与她们一刀两断不再来往,可偏偏是到了这会儿才说自己无辜。 云蕙:“麻烦了,将他们都抓了吧,刚才他们朝我说的所有话你也听见了,又是威胁我,又是朝我要钱的,想来这抢劫的罪是逃不了了吧!” 汪生:“那是,我们都能作证,就算我们做不得数,那不还有致远书社的肖掌柜在嘛,他可是全程看在眼里,相信他说的话也是很有可信度的。” 扒在墙角看戏的肖掌柜背后一凉,被人指了出来,又见云蕙几个都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他打着哈哈站了出来。 “我们致远书社,开店百年,靠的就是仁义礼德四字,自是不会说谎的,我会把自己所看所闻都一一赘述,不偏不倚。” 汪生:“那就有劳肖掌柜跟我们一起走一趟了。” 余大山这一听,自己是没希望了,瘫在地上动也不动,侍卫去拉人,他也壮着胆子不动弹。 汪生挑眉:“汪二,既然他不愿意走,那你把他拖着走也是一样!” 反正难受的也不会是他自己。 第143章 替我养儿子 “不用了不用了,大人,我走,我自己走!” 余大山瞬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很没有骨气的道。 汪生鄙夷的看了眼,然后吩咐着汪二道:“你跟老三、老四、老五、老六一起去,我们剩下的留下来。” 说着,从自己怀里摸出块玄纹黑金底的令牌来交到汪二手上。 汪二点点头,将几个人捆绑到了一起,拉着走了。 临走前,余盈盈喊了一句:“等等!” 汪二皱眉:“干什么?难道你也要撒泼一遍?” 余盈盈正色:“孩子是无辜的,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不该被你们抓起来。” 苏韫竹如今已经六岁了,身量不高,只到余盈盈的腰间。 汪二为难了,他还没丧心病狂到对个孩子残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汪生,汪生又望向了云蕙。 余盈盈的目光也转移到了云蕙身上,“我能跟你私下说两句吗?” 云蕙沉默着,没有回答。 余盈盈轻笑:“我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能对你怎么样?” 云蕙:“你想说什么。” 余盈盈往她这里走了过来,汪生觉得这会是不是该避嫌,于是脚步挪动了好几步,一直到觉得自己离得远了才站住脚。 云蕙:“说吧,人都走开了。” 余盈盈眸光复杂,“今日我也不想来,但不来,我的儿子就得死,是你把事情做绝的,最后却要我们付出代价,若是今日你能接受了我们的要求,那人瞧着解了气,也就放过了你,可如今,你才是真的遇上麻烦了。” 云蕙眼神闪动,然后笑了笑,觉得余盈盈有些冠冕堂皇,这人都杀到了她的家里,这都不是麻烦,那还有什么是麻烦? “果然不愧是一家人。”云蕙默默开口。 余盈盈:“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不愧都是脸皮厚的人啊!自己的算计是算计,别人的反扑就是过分,什么因种什么果,苏文谦算计了我弟弟,害的他遭了大难,我不过小惩大诫,你们却觉得替我背了锅,还委屈上了,你说这是不是不要脸?” 也就是敢在青天白日里来闹,要是晚上你们来试试?瞧我跟你们讲不讲道理。 余盈盈皱起眉头,“我们做个交易,照顾我的儿子,我替你挡灾,既然你都知道我们今天来是受了别人的意,那你就该知道自己应该惹了个什么样的麻烦,今天你能躲过我们的骚扰,但日后呢?” 云蕙,她连杀手都见过了,书社都被人给砸了,这些手段她早就见过了。 “自己的孩子自己养,我这里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 余盈盈:“那你会后悔的!” 云蕙笑了,“我后不后悔不知道,但我猜,你一定是后悔了。” 不再管余盈盈的表情,云蕙走开了,汪生知道这是说完话了。 示意了眼汪二,汪二也不再多语,瞧了眼苏韫竹这小男孩,算了,等到了府衙,随便知县如何处置,是关是放都随便。 汪二带着人走了,路口处,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吴三对着自己身后的弟兄:“还站着干嘛?走啊,拿着东家的银子,该给人家好好干活了。” 工匠散了,唯一还在的杏花村村民没了看头,跟在汪二的后边也离开了。 云蕙皱着的眉慢慢散开,对着何贵道:“何叔,我记得这座山头都是我的吧。” 何贵:“当然。” “去把吴三叫来,我要他先帮我在山脚下修一道围墙出来,越高越好的那种。” 云蕙不喜欢别人没事就凑到这里来瞧她的闲话,这些村民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啊。 吴三刚将工具放到了后边的地基上,正要开工呢,何贵便来了,说是东家找他。 他心里还有些忐忑,到了云蕙身边的时候,有些拘谨。 云蕙:“吴工头,我找你来是有事想商量....” 吴三:“东家放心,我现在便去山脚丈量下尺度,只是东家想要尽快修建,时间上就紧了,这人肯定也要增加不少,那费用估计.....” “你放心,一会你便跟何管家对下帐,银子方面不会少了你们,至于人数,我想,你应该有办法。” 吴三点点头,这次的单子更大了,整个山头不小,想要将上山的路围住,是个大工程。 吴三离开了,没一会,就见那些工匠又捞着工具下了山,云蕙瞧的清楚,每个人的脸上多少都带着笑,显然是又增加了单子,这钱可不就是能多赚了嘛。 云蕙交代完了自己的意思,对着汪生感激道:“今日多谢了!” 汪生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要是云姑娘真想要感谢,不如叫你家厨娘每日都多做些好吃的!” 云蕙:“那是应该的!” 进了院子,云蕙到了前院大厅,往药房看了眼,发现云开还埋在自己的药房里钻研着,不免一笑,外边发生这般大的事都不知道,果真是专注。 等云开后知后觉自家门前,苏家又来闹了过后,很是懊悔的对阿福道:“你怎么也不来叫我!” 阿福还委屈呢:“不是少爷你说的吗,这几天就是天塌了都别来打扰你,不然你就要把我给卖了!” 所以,这还是他自己的错了? 云开这是真的体会了一把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也是想到阿福怕离开自己,这不,为了显得自己需要安静,不能让人打扰,才把话说的严重些,让阿福不那么莽撞,可却没想到会出今天的事来。 “阿姐呢?” “大小姐在屋里休息呢,” 云开丢开了手中的东西,回到房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快步去找云蕙。 云开一脸的担心,等到了后院正房的时候,却听见屋内一阵的欢声笑语。 走进去才发现,是云曦在跟平安吵架,云蕙抱着软枕趴在榻席上傻乐。 “重申一遍,我也是个姑娘了,男女有别你真不懂吗?”云曦咬着牙,恶狠狠瞪着身边一脸冷淡的平安。 两个人脱了鞋到了榻席上,云蕙就躺在里边,先前一回到屋子,便觉得累,躺在榻席上没一会便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得到有人给自己盖了被子,等醒来后,就发现这两个小的在互相拉扯着要挨着自己,位子就一个,两人争着争着,见云蕙醒了,索性就动起了嘴皮子。 第144章 夜半人来访 云蕙没料到的是,白日刚平息了一波麻烦,夜间就又来了麻烦。 这还是这么多年,第一次瞧见周沁。 不复从前那千娇百媚的娇容,如今看着气色不是很好,嘴唇微白,身子有些浮肿,肚子瞧上去挺大的,应该是舟车劳顿,又心绪不宁的结果。 “没想到你的气性竟是这般大,竟然不顾身子来了这里。” 云蕙说道,千算万算,真没算到周沁会亲自来,更没想到的是,周沁的亲娘也会跟着一起来。 周沁的娘,伯夫人,黄氏。 黄氏低低打量着云蕙,长得不算倾国倾城,却也独有一番韵味所在。 眉目有些英气,一身简单的居家常服穿着在身,却也掩盖不住那熠熠生辉的风华绝代。 黄氏打量云蕙,云蕙也率直的打量着黄氏。 年过半百的岁数,瞧着却像是个刚入三十的妇人,如墨的青丝,肤色白腻,仪态端庄,唯有藏不住的眼角能看见一丝皱纹,到底是老了,任她在如何保养,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 “你很不错!” 黄氏半是讽刺,半是欣赏。 云蕙也不兜圈子,直问:“昨夜的杀手是你们的人吧。” 黄氏:“是!” “那今日这场闹剧也是你们指示的。” 黄氏:“算是,也不算,余盈盈想要挣表现,我们自然给她个机会。” 云蕙勾起唇角,望着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周沁,“那致远书社也是你们砸的了。” “不懂规矩的书店,本来就该给些教训。” 云蕙轻笑,“倒是不明白,人家一个书社,好好的卖他们的书本,也没有瞧见他们如何对显阳伯不恭敬了,竟是要这般给教训,到底是世家大族,这权利果然滔天,看谁不顺眼,不妨踩一脚。” “少阴阳怪气的!致远书社为什么被砸了,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周沁幽幽开口。 云蕙无视周沁话里的敌意,耸肩道:“说来,你应该感谢我的,要不是我出手,你怕是要被苏文谦瞒一辈子吧!苏文谦没了我的支持,老娘儿子就没人养,要是瞒你一辈子,怕是你最后到死都不知自己还替着丈夫又养小妾又养庶子的,对了,那孩子你瞧见了吗?读书上是挺有天赋的,不过可惜,谁让他摊上了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自出生以来就没照顾过几分,白白浪费了天赋。” 周沁眉头皱得更深了,“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如果你想说,我也挺乐意接受的。” 周沁:“你别得寸进尺!” 云蕙挑眉:“怎么?杀我不成,闹事不成,这会跑我家来对我说,让我不要得寸进尺?到底谁才是那个得寸进尺的人?” 周沁气极,扶着肚子想站起来,黄氏一把按住了女儿,目光深幽道:“云蕙姑娘,请不要随意试探我们的底限,别觉得逃过了一场刺杀,就好像躲过了一劫似的,要知道,你如今不过只是个平头老百姓而已,再多的谋算,在权利面前,你如同蝼蚁!” 周沁不由也高傲睥睨着云蕙,像是从刚才的愤怒中找回了自己的身份,眼光不自主的嘲讽着她。 云蕙眼神冷淡,这般的话她听得多看得也多。 “那你只管放马过来试试,别忘了,这里是恭州,可不是你们江浙两地,这里,可是开元皇帝的领土,伯夫人就算是要发威,也要找对地方才是。” 黄氏冷笑两下:“村姑果然是村姑,不然怎么说你见识浅薄呢,我今日能带着女儿来这里,自是做好了完全准备,恭州城内有权有势,左不过就那两家,他们在你这村姑面前自是个人物,可在我们周家眼里,也不过如此!” 云蕙紧闭着唇没在做声,虽然她不觉得黄氏的话有多么危言耸听,但她也清楚,恭州城内的几家势力,对于现今朝堂双王相争的局面,一直都处于静观其变的状态。 要是黄氏拿着天耀王的名头出来,说不好刺史也会暗中卖给人家一个面子的。 黄氏是做惯了当家太太的人了,周身上透露出来的气势充满了威仪。 一时之间,室内像是静止了一般,双方之间虽未在说话,可眉眼间剑拔弩张的气愤却一直存在。 云蕙手里无声拨弄着手指,算着时辰,从周家人进入自己院子后,何叔这下是走了多久了? “叩!叩!叩!”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黄氏眼底闪过烦躁,果然是乡野村妇,家里下人一点规矩也没有,不知道有贵客在吗? 云蕙无视了黄氏的眼神,朝着外边瞧去,是离开了一天的汪灵回来了,但当云蕙视线从汪灵身后看去的时,有些惊讶,汪春正站在汪灵后头。 云蕙赶紧起了身来,“汪春汪大人,您来了。” 汪春回了一礼,“云姑娘!” 云蕙瞧了眼外边,夜色里,庭院除了灯笼里发出来的暖黄色光芒外,再无多余的人,有些惊奇,便问:“这么晚,大人来可是有事?” 汪春瞧了眼屋内坐着的一对母女,眸光暗沉,又转瞬即逝,随即露出一个歉疚的笑意对着云蕙道:“我家主子知道了姑娘昨日遇刺的事,心里不放心,便想让我来看看,本来该是明日的,但刚得到消息,说是有人夜闯云府,便急的让我现在就来瞧瞧。” 汪春眼里的关切不似作假,不管大长公主对她到底是真的关系,还是有何目的,这一刻,云蕙心底倒是暖暖的,承了大长公主的情。 “多谢老人家的关心了,大人回去记得替我谢谢她的好意。” 云蕙聪明的没有提起大长公主的名讳,因为刚才汪春就没直说,云蕙想,应该是在周家人的面前,不方便透露。 毕竟,谁让大长公主如今在开元帝与天耀王的眼里,就是个争夺的香饽饽呢。 汪春眼底溢满了欣赏之色,觉得云蕙很聪明,很识趣,欣赏之后,皱起了眉头问道:“云姑娘,这些人可是有在威胁你?要不要我替你解决掉?” 云蕙一愣,汪春继续道:“当然,这也是我家主子的意思,她说了,你的恩怨她知道,不要怕,有她保着你呢,不用担心这些鬼魅。” 第145章 口气不小!比试比试? “呵!口气倒是不小,我竟不知这位大人是何来历,是刺史陈郁中家的,还是王家的?亦或者是指挥使高和?还是指挥使同知何川?” 黄氏如数家珍,将恭州数得上的人家都说了个遍,说完言语里满是不屑,看样子颇为觉得瞧不起。 穷乡僻壤里的官员,哪里又能与建邺城中的朝臣比? 汪春没瞧黄氏一眼,手握住了腰间佩刀,就在这一刹那,一直跟在黄氏跟周沁身边的护卫也从腰上抽出了剑来。 云蕙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青花瓷盏,就这样被弄碎了一个在地上,皱着眉,很是不高兴。 但依旧控制着理智道:“汪大人,不必了,我与她们的仇怨,自由我自己解决,若实在不行,在厚着脸向老太太求个忙。” 汪春有些狐疑,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能这样? 云蕙朝他点点头,“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 大长公主的人情,用一次少一次,云蕙还没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自然要留在关键时刻用。 本来收拾苏家的人,就麻烦了大长公主一次,至于周家人,云蕙冷笑,她自是有办法的。 “那好,我便先在外边等着,你也不用担心这些人,他们的身手真的不是很好,我家的老九一人就能干掉所有。” 汪春不免吹嘘了一下自己的手下,却得来了对方黄氏的冷哼,“这位出门是没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脸皮有多厚吗?” “卫冲!” 黄氏叫了一人名,便见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高个男子走了出来,此人面色冷峻,一身玄衣,冷冰冰走了出来。 此人是她护卫里最为厉害的一个,就是以一敌百都不为过,黄氏骄傲的翘起唇角,“好好替我教训下这个不知礼数,不畏天高的庶民!” 云蕙眼睛不由眨了眨,到底谁才是不畏天高?此刻,她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卫冲领命,拔剑朝着汪春袭击,汪春此时就站在门外的走廊上,一动不动,静静瞧着卫冲的动作,在卫冲剑尖刺向汪春胸口处还差一尺的距离时,从房檐上快速飞下来一人。 那人正是被汪春点名的汪老九,只见他同样手持着剑,画了个剑花,将卫冲的剑尖给打开,左手划掌风向着卫冲的胸口打去。 仅仅两招,卫冲便朝后退了好几步,一直到了大厅尽头,身体眼看便要撞上榻席中央摆着的杯盏,云蕙心疼的上前,一脚又将人给踹了一脚。 这一脚直接是往人的屁股上踹的,又十分的用力,卫冲没有防备,身子朝前倾,“扑通”一下,趴在了地上。 最好的护卫,被人轻松两下给打趴在地上,这一下,惊得黄氏差点没忍住呼出声来,多年的教养,让她在人前总是保持着一张淡定从容的面容,可真到了吃惊害怕的时候,人体也会不自觉间发出相应的反应。 “伯夫人,可瞧好了?我家老九人如其名,武力值排行第九,在他前头,还有老八、老七、老六,等等,你看看,还要不要再叫个人出来比比?” 汪春瞧着卫冲惨败的样子,心情还是有点不错的,语气多了两分调侃,又带着些嘲讽意味。 黄氏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几个呼吸间,就稳定了心神,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似是安慰。 “不用了,这一次,算是你们赢了。” 黄氏哪怕不甘心,但不得不面对现实,若是嘴硬,很有可能,她们今日怕是出不去这里了。 大意了,但心中任然有些不可置信,来前,她明明打听了不少云蕙的信息,从内容上看,这人不该有这么多的暗中势力。 尽管昨日她派了杀手来,但那些人的手脚,黄氏自是清楚,身手一般,打听到了一直跟在云蕙身边的何贵,此人身手很是不错,所以昨日派出去的人没回来,就知道应该是没成功。 为此,今日她来,带的人可比昨日的人厉害了不止十倍,就这样的一股力量,没成想竟然还是丢人现眼了。 汪春:“云姑娘,我这就在外边的院子里坐坐,你们聊。” 云蕙拍了拍手,刚才自己的那一脚十分解气,于是很是畅快的来了一句:“汪大人放心,要是再有不开眼的,不用您出手,我自己都能解决。” 这话说的有点大,但云蕙就是纯心想要气气黄氏,让你瞧不起人,让你端着架子,还砸碎了她的一个杯子! 汪春越瞧云蕙这爽朗的性格,就越是喜欢,暗地里偷偷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云蕙瞧了,笑容就更灿烂了。 等汪春到了院子里,云蕙才慢慢坐了下来,“伯夫人今天来,是来向我示威的,还是来杀我的?” 黄氏:“一次没有杀成,我现在倒是不想杀你了。” 云蕙:“那就是来示威了。” 黄氏悄悄皱紧了手心,气死了,她是小瞧了人没错,可今日确实是来示威的也没错,不过怕是示威不成,反被受制了。 周沁扶着肚子,脸色有些不好,“娘,说正事吧。” 黄氏点点头,收回心神道,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本书:“就不绕弯子了,这本书,日后就不要再出版了,想来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我会再给你一万两的银票作为补偿,如何?” 云蕙明白了,正如黄氏所说,她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继不继续再出版已经没什么用处,不过这一万两的银票嘛,云蕙撇撇嘴,没说话。 黄氏看她鄙视的表情,有些怒了:“怎么?莫不是真想要与我周家为敌?” 云蕙:“我倒是想知道,你周家是多大一尊佛了,能让伯夫人动不动就拿出来威胁别人。” 黄氏想拍桌子,可看到门口站着的汪老九,忍了忍,“做人别太过分,说起来,我们周家与你云家确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争论起来,也还要多亏了你呢,不然我这傻女儿可不是就要被个男人欺骗一辈子了。” 云蕙深有同感,点着头,认同道:“伯夫人说得很对!书,我可以不再继续出,但一万两是不是太少了点?要知道这话本子上册,我光是盈利就赚了三万两白银呢。” 周沁白着脸,“果然是商贾出生,眼里只瞧得见金银这般的俗物!” 第146章 救?不救? 一想到话本子里映射的人物,让建邺城内,平日里走动的闺蜜不少在背后暗指她的笑话,让一直高人一等的周沁受了不少气,丢了不少的脸。 如今再瞧着谦朗的前妻,竟是个这般粗鄙之妇,周沁又突然觉得心里顺畅了些。 人都是惯爱比较的,一瞧着云蕙通身粗鄙,周沁便觉得自己多么的清淡如菊。 周沁不比自己的娘,还掩藏不住太多的心思,云蕙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不由在心中摇头。 这样的人,要没有个精明的娘家人在身后庇护,怕是早就被苏文谦吃得连个渣滓都不剩。 云蕙也不是很在意对自己这样的评价:“说的好像你就能离得开钱财似的,瞧瞧你自己穿的这一身,看着素雅,实则料子却是上好烟雀罗,一尺就价值十两黄金,你这身上怕是裁了好十几尺吧,算下来也值不少的银子,再瞧瞧你戴的碧玉水镯,一对的,也是价值千两银子,就这一身的行头,要没有点资产,你又能穿得上?” 鄙视她出生商贾,说的好似你家就没有门面铺子做买卖一样。 在外边,好些太太人前瞧不起商贾出生的人,背地里还不是卯着劲跟人家抢生意。 周沁:“你!” 你了一下,然后便捂着肚子,看样子是有些不舒服了。 黄氏也注意到了,有些紧张起来,“沁儿没事吧?” 周沁摇摇头:“娘,我不想待在这儿了,给她银票,我们走吧。” 黄氏嗳了一声,接着拿出了三万两的银票,“希望你能照做,不然,我会让你瞧瞧我周家到底能不能对你下手!” 云蕙接过了银票,这不要白不要的一笔巨额,她还是觉得很开心的。 但还是叫住了人,“等一下!” 黄氏一愣,直勾勾看着云蕙,眼神里是防备,是警惕。 云蕙笑了,没想到还能有一日,能瞧得见黄氏对自己的这般的眼神。 “我那茶盏的钱还没陪呢!” 黄氏:“....多少钱?” “不多,也就一百两银子!” 黄氏忍了又忍,最后掏出自己的荷包扔到桌上,“这里边有二百两的银票,拿去吧!” 转过身,扶起了周沁:“沁儿,我们走吧。” 周沁是坐着软轿来的,纤夫就候着大门外,黄氏心急着闺女,本来想好的不少的话,便没再多说,而是领着人出了门。 等看着周家一众人走了,云蕙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云姑娘,没事吧!” 汪春走了过来,关切的问道。 云蕙:“没事了,今日多谢汪大人了!” 汪春摆摆手,“云姑娘别再叫我汪大人了,就唤我汪叔吧!算起来,我都是能做你父亲的年纪了,叫大人大人的,听上去怪生疏。” 云蕙赶紧弯腰拜了一礼:“汪叔好!” 汪春笑了:“唉!大侄女快起来吧!” 只这一夜,汪春便对云蕙的感观越来越好。 然后招呼了汪灵汪生,跟汪二、三、四、五、六、七、八到了近前来,很是威严道:“小子给我听好了,这位可是我的侄女,日后记得要多加尽职尽责,别再让人伤到她们。” 十个人忙应着是,汪春很是满意,大手一挥,十个人便都各自朝着房檐上一飞,在云蕙的窥视里,很快的消失了。 云蕙看了看还站着的汪春,问道:“汪叔,现在天色已深,不如在前院歇一晚可好?” 汪春点点头:“也好!” 云蕙让王长坤来伺候着汪春,自己便找来细荷,去收拾客房。 客房实际就是前院的东厢房,也没什么好收拾,里边日日打扫,不过是换了套干净被褥,换了壶热水,夜间,便不再热茶了,免得吃了反而睡不着觉。 收拾妥当了,云蕙便出来请汪春去休息,哪知这会,门外又响起了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汪春皱着眉,就见有人影从房檐飞了下来,是汪灵,“大人,是周家母女。” 云蕙不解:“她们又来干什么?” 难道行走了一半路,觉得不甘心?又倒回来找场子?不能啊,她们的人连汪老八都打不过,哪里能回来找场子。 汪灵:“好像是周沁出了些问题,瞧着像是要小产了。” 这时,像是也要印证汪灵的话一样,门外已经响起了黄氏的声音,“开开门,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帮帮我女儿!” 汪春看着云蕙,汪灵也看着她,云蕙沉默了许久,汪春道:“别管她们,大不了把孩子生在荒郊外就是!不是有句话嘛,叫七活八不活,都死不了。” 这是汪春的真心话,如今这个世道,不是你强就是我弱,今儿要没有他在这里震着,那周家的人不定怎么欺负云蕙这一家子,就凭她们能派人来杀云蕙,就看得出这些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云蕙点点头,沉默的坐到了椅子上,只是手指不停搅动着,暴露了她此刻纠结又复杂的心思。 黄氏能跑回来求救,说明周沁估计出现了危险,不然按着两家现在的状况,她不可能回来求助。 救不救? 云蕙不想救,因为黄氏要杀她,对于要杀自己的人,她凭什么要出手相救?不出去踩一脚就算是对得起她们的了,还想要救? 但孩子是无辜的,说起来,前世时,周沁不也同她一样,都是被苏文谦给蒙蔽的可怜人。 前世,她与周家并没有直接的交集,更不存在仇恨,这一世里,是云蕙先出的手,对方要报复,她也反击了。 “啪!啪!啪!求求你,我知道你弟弟是个大夫,帮帮我,我女儿可能要大出血了,现在回去赵大夫来不及了。” 黄氏很是懊恼,她当初就不该依着这孩子的性子来的,想要知道真相,也不一定非要自己来,可偏偏周沁不愿,觉得不亲眼瞧瞧,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谦朗会是个负心汉。 孩子是被她给惯坏了啊,黄氏也心疼,也无奈的很,先还不答应,在周沁绝食了一天后,黄氏无可奈何的带上了她到了这里。 隔着一道门,大厅内,此时此刻,云蕙的脑海里有着两种声音在来回响着,一个让她救,另一个让她冷眼旁观,云蕙心里乱的很。 “阿姐。” 不知何时,云开走到了她面前,想来是外面的动静太大,惊扰到了他。 云蕙抬头望向他,“阿弟,她们昨日夜里是要杀我的,你说,我要救吗?” 云开想了会,表情认真的说道:“阿姐,现在,我听你的。” 第147章 狠不下心来 “听我的?”云蕙茫然了,揪着手指半天,狠心道:“不救!我们不救!” 她又不是观世音菩萨,做不到慈悲为怀,对要杀自己的人,为何要心软。 “啊!” 外面,周沁尖叫了一声,身下见了红,云蕙窥视到了。 黄氏心痛得使劲拍门:“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她了解云家的实力,云蕙的弟弟有能力的,有能力救自己女儿的。 云蕙想要无视,可周沁的尖叫,和身下沁出的鲜血却刺激着她大脑,见死不救吗? 从前,若是有人对自己伸以援手,她会不会不用死? 没来由的,云蕙想到了过去。 “阿姐。”云开看得出姐姐的纠结,他默默抓住她的手,想要给她一些温暖一些支持。 经历了几回,如今云开倒是比云蕙要平淡得多。 云蕙乱了,挣扎了几回,最后望着云开道:“阿弟,去吧,去救命吧!” 云开怔住了,听着外边的惨叫,最后他点点头,孩子是无辜的,没道理将怨恨发在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云开去了,没一会,周家的人便簇拥着进来了,黄氏让人将周沁抬了进来。 云蕙对细荷讲:“去倒座房收拾一间出来做产房,让孙荷去厨上烧水,马二妞,冯水仙两个去产房帮忙吧。” 讲完这些,云蕙心里一松,好似从决定救人开始,心中堵着的大石就消了一般。 黄氏神色复杂,语带感激对云蕙道:“我周家欠你一个人情,今日多谢你们援手,不管结局如何,我向你保证,日后只要你不出手,我们便不会再还击。” 云蕙淡淡的,“从始至终我就没想过要怎样,只要你们看好了苏文谦,我自然不会再做些什么。” 黄氏没在多说,着急的跟着去了后院,云开也去了,给周沁把了脉,施了针,便留在院子熬药。 马二妞跟冯水仙到底是生过孩子的,没接生过,但至少也会些经验,又有黄氏这个亲娘守着,不一会,云蕙让人去村里请的接生婆也到了。 李婆子没想着自己还能被请来,等到了云家别院里,一瞧着竟是个俏生生的千金生产,又想到前边的教训,乖巧的没多说没多问,尽心尽责的帮着接生。 云蕙没去后院,周沁的叫声太烦,她坐在前院里没动。 平安跟云曦也没回去休息,后院厢房离着倒座房不远,周沁叫声太撕心裂肺,没几个人这会真的能睡得着。 云曦趴在娘亲的腿边,眼神也很是复杂,想起苏蕴馨来,就抑制不住的回想起了前世的总总,最后,苏韫竹到底回了苏府,而她,自然也被曝光了出来,也便是从那以后,苏蕴馨没事便会来找她出气,大抵是觉得自己跟苏韫竹抢了父亲,所以气不过。 大厅内,汪春也没去休息,哪怕云蕙让他好好休息一晚,汪春不在意道:“算了,我也睡不着,等天亮了,我便要进城去。” 云蕙就不再多语,而是等着后院那边的结果。 可能周沁这次是真的有些生产艰难,一直到外边鸡鸣,这边都没什么动静,只瞧着周家的丫鬟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 大致又过了两个时辰,外边天已大亮,才听见黄氏又哭又笑的声音。 细荷一夜未眠,从后院过来,对云蕙道:“小姐,生了,是个姑娘。” 云蕙本来不是很在意,早就知道的结果,可却被细荷那满脸的幸灾乐祸给惊着了。 细荷撇撇嘴:“少爷说,如今周家小姐怕是伤了身子,就是日后都不太好有孕了,如今就只生了个小姐,再看她如何得意!” 细荷可记仇了,谁让这人抢了别人丈夫不说,还要让人来刺杀小姐? 云蕙:“细荷,你去叫少爷过来一趟,我有话问他。” 细荷答了声好,便去找人。 等云开来的时候,也是疲惫的模样,人走近了,云蕙问道:“人没事了吧。” “孩子健康,产妇需要静养,其他没什么大事。” 云蕙点点头,又让弟弟赶紧回去休息,继续招来细荷:“你去告诉伯夫人,既然孩子生了,就赶紧带着人走吧。” 细荷一愣,随即欣喜的走了,是的,是欣喜的表情。 没过一会,黄氏便赶了过来,面上带着歉疚,说道:“云姑娘,我女儿现在不宜走动,能不能...” “不是有软轿吗?若是软轿不行,担架也可以的。” 黄氏皱眉,她女儿身娇体贵,如今遭了大难,最不适合外出的,莫说外边天还不怎么暖和,这出去吹了风,还不得在月子中落下什么病根来。 云蕙见对方不情愿,轻笑着:“我们这儿庙小,可装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再有,虽然答应了救人,我那也是看在孩子的面上,现在孩子也平安降生了,人嘛,你们自己照看的周到也就行了,没必要在住在我这里了吧。” 黄氏犹豫着道:“好,你且等下,我让人去叫一顶轿子来,如今外边风大,仔细沁儿吹了着凉。” 云蕙点点头,没在出声。 黄氏憋着口气走了,到后院抄手游廊的时候,左右也没什么人,身边的嬷嬷便愤声道:“果然是乡野村妇,没识过大体,这般破的房子,我们小姐也不稀得住呢。” 黄氏沉默着,却也没出声打断嬷嬷的唠叨,这样子作态,倒让嬷嬷越发说的难听。 周沁躺在床上,生了孩子,身子虚的很,听了嬷嬷的话,打断了人:“嬷嬷不要说了,人家肯出手相助一次已经是底限了,试想想,换成是你,你愿意去救一个要杀你的人吗?” 嬷嬷有黄氏做底气,就觉得自家小姐慈悲的心肠,把什么都往好了想,忙着劝说道:“哎呦我的小姐,您啊,就是太善良,她们愿意出手,那还不是顾忌着我们伯府的威严,嘴上说得在硬气,不还是怕我们后边报复吗?” “行了,少说一句也噎不死你,这样,你脚程快,你去城里跑一趟,租一顶软和结实的轿子来。” 黄氏终是开口了,那嬷嬷恭敬的应是,便走了。 周沁刚生了孩子,这会儿眼皮子便要耷拉下来,黄氏瞧着心疼,爱怜的摸着她的头道:“想睡就睡会吧,莫要熬着,也是个苦命的,我的儿啊。” 黄氏声音温温软软,周沁依偎在黄氏的身边,沉沉睡了下去。 黄氏又瞧了眼一旁的小家伙,脸红红的,皮皱巴巴的,心却看得越来越软乎,这是她的亲外孙女,那眼睛像她娘,沁儿的眼睛像自己,真是一脉相承。 第148章 吃瘪,撒气 到了正午时分,黄氏磨蹭着才带着人走了,临走前,还以为云蕙会留,却没曾想,云蕙并没有多说什么。 黄氏最后从腰间取下了一枚玉佩,“这个拿上,日后若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拿着去找我。” 云蕙没客气,拿了过来。 这玉佩质地不错,碧绿得像是要出水,她其实不怎么看好周家的人情,只要能管束好苏文谦,比十个人情都还要管用,但这玉佩值钱啊,光是拿去换银子,应该也能换不少。 周沁被人抬着,轿子在大门外,这会她被抬到了云蕙面前,默默看了云蕙一眼,见云蕙也望了过来,两人对视。 周沁表情认真:“谢谢你。” 云蕙:“不客气。” 短短一句话后,黄氏担心周沁吹风,赶紧让人抬着周沁去轿子里边坐着。 “那我们便告辞了!”黄氏说道。 云蕙点点头,让王长坤将人送出院外去。 于是黄氏便带着人浩浩荡荡走了,来时还气势汹汹的,走的时候,心态估计也变了不说。 院子没了那么多的丫鬟婆子,兼佩刀侍卫,一下子就清净了太多。 汪春也要走了,这会正好摆膳呢,云蕙要留饭,汪春却拒绝道:“再不回去,怕是殿下该要着急了。” 他其实可以天一亮就走的,只是担心着自己一走,万一周家的人想搞事,这才一直磨到了现在。 云蕙愧疚,毕竟大家非亲非故的,却能让别人对自己这般细微照顾,云蕙自是心存着感激。 让细荷取了一包糕点来,小心包在油纸里,“汪叔拿着路上垫垫吧。” 汪春没拒绝,收了东西便离开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家子吃好了午膳后,消失了一个大晚上的何叔回来了。 何叔周身疲惫,一路连着骑了许久的马,这会儿一回来,只吃了几个软乎的热食,递给了云蕙两人看得懂的眼神,便要回去休息了。 细荷带着孙荷三人收拾碗筷,又去后罩房里去收拾了一番。 等云蕙回了房里想休息的时候,她看见细荷嘟着嘴走了进来。 云蕙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谁给我们家细荷气受了?” 细荷皱着眉道:“周家人实在是吃相太难看!别以为我没听见她们先前嘀咕的话,也不瞧瞧,没我们家小姐善心,没我们少爷大展身手,苏文谦的夫人能顺利生产吗?” 云蕙也想起了先前,黄氏的嬷嬷在院子里唠叨的事,她有窥视的能力,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 细荷见云蕙不在意,生气的剁了下脚,“小姐你不知道,后罩房那边被弄得多脏,那些人走的时候不知道稍微收拾一下吗?” 云蕙知道了,细荷这本来就憋着口气呢,又听见了人家说闲话,完了更生气,等去收拾产房,估计看到里边一片狼藉,忍不住了。 细荷是真生气,那产房布置的时候可干净了,哪怕后来孩子生了,屋子里除了血腥味重点,真的很干净。 结果等这群人走后,她进去收拾,瞧着桌子板凳都倒在了地上,那炕上的床单被褥都被仍在地上,能不让人生气吗? 云蕙听着细荷说完,不免心里发笑,这应该不是黄氏几人的主意,毕竟受的教育还在,哪怕她们此刻还是针锋相对的敌人,也不会做这样,幼稚的事。 “八成是背着黄氏母女两人的婆子干的。”云蕙说道。 细荷嘟着嘴,不管谁干的,反正都是周家人。 不过这次,黄氏与周沁两人是真的很无辜,这事还真是她们的下人干。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说闲话的那个嬷嬷。 说起来,还是因为云蕙院里的人对她的不理不睬,这眼瞧着就到了午时,偏偏她们这群人滴水未进,肚子早就空空荡荡了。 嬷嬷跑了趟城里,心中怕耽搁了事,回头被夫人责骂,到了摊子上都不敢给自己叫两个包子吃。 等一到了云家,就眼尖的瞧见了厨房里正在做饭。 云家如今做饭挺准时的,量也大,主要是给外边的一群工匠做的。 嬷嬷这个时候办完了差,就想来要点吃的。 可惜细荷是个记仇的,一瞧是她,便板着脸不给,那嬷嬷也自持身份,两人又骂了两句,没要到吃的,嬷嬷也生气。 这不,主子们到了前边,后边也没人守着,便报复性的将屋子给弄乱了。 细荷到底气性不是很大,发泄了一通,又骂了几句后,便又回去接着收拾去了。 云蕙带着两个孩子去休息去了,一夜没睡,别说是大人,小孩都难扛。 睡了两个时辰后,三人便起了身,毕竟晚上还要再睡,也不好白日睡太多,免得晚上睡不着。 外边,何贵已经醒了,云蕙让孩子出去玩,这才有了精神去找何贵。 何贵:“小姐放心,信我已经送出去了。” 云蕙便是想问顺不顺利,见何贵主动说了,一时又没什么要问的,倒是何贵继续道:“那群人,你不该救的。” 云蕙一愣,知道何贵这是不赞成。 不由摇头:“我不是救大人,我只是救孩子。” 何贵:“人心难测,我已经听细荷说了,周家的下人乱说的话,主母只管听,却不管,可见人家也是一个意思,你这救人,跟东郭先生的做法有什么不同?” 云蕙沉默了会,只道:“不管何叔信不信,这辈子我想多积积德。” 她总觉得这辈子能够有幸重生,一定是老天给她的恩惠,为此,不管人家领不领情,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那孩子按照前世,应该再有两月才会出生,是因为云蕙的重生,间接也导致了她的早早出世。 她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恩怨,便让一条本该出现的生命流逝掉。 何贵见云蕙这样子,叹口气,“算了,你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现在瞧着心硬了点,实际里边软着呢。” 云蕙笑了,但没反驳。 “何叔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何贵:“运气好,我们要找的人正好在水都城,这样倒也不用我跑去云台府碰运气了,还是你换来的那马儿好,一直跑着,四个时辰便到了水都城。” 说到这里,云蕙又觉得可惜:“当初被我缴获的那匹战马才是真好!” 云蕙不识马,但不妨碍她观察力强啊,就算那马不是千里马,怕也差不多的。 若是那马没被换走,估计何贵还能在快上两个时辰呢。 第149章 心思各异 水都城,新建的将军府。 关钰的桌前,正摊开着一张纸条,上边只写着几行字。 天耀王亲外祖母,显阳伯伯夫人携幼女悄悄到了恭州府,目前住在方知县的府邸。 关钰问身边的人:“这纸条什么时候进得我房里?” 常随顾真跪了下来,“少爷,属下失责,没看好院落,让有心之人钻了进来,请少爷处罚!” 关钰:“这么说,送纸条的人功夫应该是在你之上了。” 顾真埋头:“应,应该是的。” 关钰也没在意,这世上高手多得是,他倒是对这纸条上的内容更感兴趣。 “让人悄悄去查查看,如果属实,也别声张,让人回来禀告了我再说。” 顾真应了,抱拳福了一礼,才下去了。 恭州城,方知县府邸内。 周家母女果真是暂住在了里边。 周沁刚生产,又是难产,不宜走动,云蕙不收留,黄氏便将人一起带到了方铭盛的地方。 屋内,大夫给周沁把了脉,黄氏一直守在一旁,等大夫松了手,黄氏问:“大夫,我女儿的身子可有大碍?” 大夫摇摇头:“贵夫人难产过,身体大亏,需要静养。” 黄氏自是知道这个,但她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女儿的身子可有损伤。 大夫也是个多年行医的老大夫了,面对这样的事也不少见,自然瞧出黄氏的脸色,这才摇头道:“贵夫人日后怕是子嗣艰难,很难再能有身孕。” 黄氏感觉自己眼前黑了一下,身边有嬷嬷扶着,半晌后,恢复了些清明,黄氏有些不甘心,将这个老大夫请走后,又叫了人来:“去,把这个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请来,我不信了,还没个货真价实的大夫了。” 又想了想,黄氏道:“对,等你身子再恢复些,我们便离开这里,这里穷乡僻壤的,自是没什么可靠的大夫,娘带你回去,我们去找你大姐,让她给你请太医来。” “咳,咳!” 周沁咳嗽了两下,将黄氏的注意力拉了过来,急忙到了床边,见女儿被子没盖全,又亲手去掖被子。 嘴里埋怨道:“都是云家人不厚道,人都救了,就不能多留几日?瞧瞧,昨日都不咳的,肯定是今日出门的时候吹了凉风。” 周沁按着了黄氏的大手,说道:“娘,我没事,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家,还是早点启程回去吧。” 她该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谦朗的前妻也瞧见了,原本对云蕙是有怨的,觉得是她的缘故,才让她丢了脸。 可如今自己的命跟女儿的命都是人家救的,这样一想,她又怨不起来了。 黄氏皱着眉头:“那怎么行?你身子太弱了,不行,我现在便写信回去,让你姐姐派个太医过来,顺便在派几个身手好的人来。” 昨天被汪春打了脸,黄氏如今再瞧着卫冲时,已经不再如从前一样,真将人当高手。 周沁还想劝劝,外边画珠走了进来,瞧着脸色还有些为难。 黄氏注意到了,眉头皱得更紧了,“让你去端的药怎么没端来?” 画珠:“禀伯夫人,小姐,不是奴婢不去拿,是那药在姑爷手里,说是要亲手端来的。” 黄氏这下脸上都没了刚才面对周沁柔和的表情,整张脸已经垮的很难看了,“他还有脸来?出去告诉他,让他走!别让我瞧见,否则我一定拿棒子打他!” 一想到从前,这厮跪在她跟老爷面前的时候,那副用情至深的姿态,现在想着就恶心! 若不是沁儿已经被他染了身子,又身怀有孕了,她是头一个不答应这门婚事的,不止是她不答应,便是老爷跟大女儿都不答应的。 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尽管她的沁儿已经到了出嫁的大龄年纪,可建邺城中也不是没有人不愿意娶。 周沁如今十九岁,在闺阁中确实是算大龄了。 这也是黄氏几个眼光太挑,又因为两王之争,担心自己女儿陷入别人党争中,最后成了牺牲品,这才一直拖到了这个年纪。 可谁知道啊,好好养在闺中的女儿,突然有一日便跪倒在了她跟老爷面前,说自己怀孕了,还私定了终身,非苏文谦不嫁,又死活不要打胎,这才到了如今的地步。 原以为苏文谦虽没什么背景,但好在有才华,有魄力,瞧着也不错,这才将女儿嫁给了他。 可倒好,最后才知道,原来她的女儿是嫁给了二婚的男人,不仅不是原配,还有了个能跑能跳的庶子! 黄氏如何不气? 画珠:“伯夫人,那奴婢便出去回绝了姑爷。” 黄氏没再说了,画珠这一看,便要出去,哪里知道周沁却叫住了画珠。 “你让他进来吧。” 黄氏:“痴儿!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如今再一瞧,可不就如那云家姑娘说的,就是一个虚伪至极的负心汉!听娘的,别再见了,回去就把他给休了,我们伯府又不是养不起你这么一个女儿。” 周沁:“娘,你让谦朗进来吧,我相信他有苦衷的。” 黄氏急了,想说什么,周沁苦笑着抢话道:“娘,如今馨儿也出世了,我总不能让她没有爹吧。” 黄氏愣了,都说为母则强,她仔细再瞧着周沁,也没在继续说话了,撇开头,顾自闷着。 周沁示意画珠:“去吧,让他进来。” 画珠出去了,没一会,苏文谦就端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药来了。 “岳母。”苏文谦朝着坐在床边别着头的黄氏躬身一礼。 黄氏没有回应,苏文谦也不气馁,接着将要端到床前,小心翼翼的要去扶周沁,嘴里还温声说道:“来,沁儿,喝药吧。” 周沁躺在床上没动,从人走进来到现在,她等着苏文谦说话呢,可是却并不是想听这些。 周沁瞧着他的眼神太冷淡,让苏文谦心里一个激灵,忙道:“先喝药吧,你刚生产,身子亏虚着呢。” 苏文谦完美的展现了自己细心又体贴妻子的一面,从前也是如此的小心温存,周沁当时觉得很受用,心想这般生活着,丈夫有父亲,有侄儿照看着,想来她的日子也是会很顺心的。 可如今,周沁瞧着那碗药,有些喝不下。 第150章 送消息 杏花村。 云蕙在屋内的大桌边坐着,手中拨弄着算盘,一旁王长坤很是恭敬的站在一旁。 桌面前摆放着几页纸,上边是这几日建围墙的花销。 人工费用增加不少,材料什么的也不少,一番算下来,竟是花了六百多两银子。 云蕙一直沉默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上拨弄算盘的动作越来越慢,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可面前就是账册,这般模样,好似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王长坤见东家已经看了好一会,有些紧张,“东家,可是有什么不妥啊?” 云蕙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恍然道:“哦!没什么不妥,价钱很合适,我刚才走神了。” 王长坤这才舒了口气,天知道瞧着东家这幅样子的时候,他还以为难道是自己被人给蒙骗了银子? 云蕙:“你一会去告诉孙荷几个,最近伙食在做好一些,人家诚心给办事,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吴三这次为了按着云蕙的要求,想要尽快建好围墙,他是真下了不少的功夫。 光是去城里请同行便请了不少来,这才几天,下边的地基就打好了,如今这会正开始建造围墙了,都说人多力量大,话可真不是说说而已。 最让云蕙觉得吴三实在的,那便是在如今云蕙急需要的情况下,人家也没有坐地起价,反而还给了优惠,不然真算下来,她还得多掏五十两银子出来。 王长坤走了,云蕙从桌上离开,站在自己的屋子堂中央发呆。 站了一会,人便去了前院找何贵去了。 没想,何贵这会儿却不在屋子里,问了邵菁,才知道人这会儿在山下,租的屋子里。 云蕙有些疑惑,便独自下山,到了山脚,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何贵。 何贵这会儿正打着一桶水在给那匹换回来的黑马洗澡,马刷子刷刷刷的在马身上摩擦着,马儿很是享受,等何贵刷到脖子处的时候,马的头还亲切的去蹭了蹭何贵。 何贵笑眯眯的,看着,一人一马倒是分外和谐。 “何叔!” 云蕙站在山脚大喊了一声。 何贵转过头来,挥了挥手,云蕙走进,便听何贵道:“不是我说,你们对养马实在是太缺乏经验,你瞧瞧,我如今换了批饲料,两个吃完,我带在在外边跑了好些时辰都不累。” 说着,何贵还拍了拍了大马的头。 另一边,一棕黄色的马儿脑袋便也蹭了过来,再看它的毛发顺了不少,看着也干净,便笑了:“不如何叔再去马场挑一匹如何?从前没觉得,现在再瞧瞧,家里多养两匹倒是更方便些。” 何贵:“好!就照着黑云这样的来!” 他叫黑云的时候,手边的马儿附和的打了个响鼻,这马是云蕙跟杨锋换来的,虽然不如曾经那匹自己抢来的战马,但也不差。 云蕙:“那样的马可不好挑。” 何贵笑笑:“最近养马养出些心得,好不好带去溜溜不就知道了。” “那好,何叔只管去账上取银票,不如今日便去吧,这会儿去,差不多下午酉时也就回来了。” 何贵只是来了兴趣,但还没有一定非要现在就去不可,有些不解,问:“大小姐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办吗?” 云蕙笑了,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事态如今发展至此,我觉得好像有点将周家母女给坑了,所以为了抚平自己的一点安慰,我打算送个东西给她们。” 说是坑,不过是因为周沁出了意外,早产被云蕙给救了,但在此之前,云蕙却把她们的消息给了关钰。 要说在恭州,周家母女唯一要忌惮的便是关钰了,关家跟周家如今势同水火,天耀王要跟开元帝打擂台,那么没什么是能够抓住对方把柄来的更重要的。 开元帝只要抓住黄氏,那相当于就是抓住了天耀王的一个把柄。 如今孝义为重的天下,黄氏是天耀王的亲外祖母,开元帝只要将黄氏当做人质,让天耀王割让权势,就算不甘,但为了大势,怕也得让天耀王扒一层皮才算的。 何贵打量着云蕙,问:“你想要送个什么东西?” 云蕙:“当然是把苏文谦被小妾下了绝嗣药的事告诉周沁啊。” 周沁不是子嗣艰难了吗?那就算是离了苏文谦,再找下一家,可没有子嗣,怕是日子也不好过。 还不如就此吊着苏文谦,正好女儿也有了,那就让苏文谦名副其实的,一辈子都只能靠着周沁吃饭才好! 何贵翘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哼了一声,用手指指着云蕙上下摇晃道:“你呀!你!” “行!这一趟我去了!”何贵话语里的幸灾乐祸有些明显,这让云蕙不禁想到不久前,细荷也是如此,这样一想,她就笑了。 “只是,大小姐,这个消息你可要让周家母女知道是谁送的吗?” 云蕙挑眉:“要!怎么不要?不让她们知道,那怎么能让她们感谢我?” 别说何贵了,她自己都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周家母女是何打算,瞧瞧会如何对待苏文谦了。 是告诉他真相呢?还是在瞒着? 但云蕙有八成把握,周沁一时半会还真不会甩开苏文谦这个负心汉。 就是可惜了,苏文谦的算盘如今全要落空了。 何贵去了,方知县亲自将人给迎进去的。 这几日,方铭盛过的那叫一个坐立不安,屋内一尊大佛在,又不敢对外声张,偏偏先前还被苏文谦给骗了,干了些傻事,惹得伯夫人对他不快。 天知道他有多倒霉,且隐隐知道了云家多少有大长公主照看的意思后,他更是如坐针毡,一天天的都在担心人家的报复。 尽管送了不少补品,可那东西都被尽数退了回来。 “何先生这边来。” 走到了一个圆拱门下,方铭盛抢先一步指路,态度是要多可亲便多可亲,瞧的何贵浑身不自在。 “知县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您先请!” 方铭盛:“何先生先请,伯夫人正在里边等着呢。” 何贵见对方大有你不先走,我就候着等的意味,没来由眼皮子跳了两下,总感觉是不是前方有诈。 第151章 子嗣艰难 周家众人,被方知县安排在东跨院,紧挨着主院。 主院如今住着的是方知县的父母,东跨院原本是他们夫妻的住所,这不有客来临,又是身份相当贵重的,怕有所怠慢,便将自己的院子让给了周家母女。 何贵到了东跨院,一眼就瞧见了在院子里小心煎药的苏文谦。 苏文谦也瞧见了何贵,两人对视,苏文谦眼里迸发出的恨意止也止不住。 不过何贵并不在意,由着一名叫画珠的丫鬟在前开路。 画珠对着要一起来的方铭盛道:“知县大人还请见谅,我们夫人只见这位先生。” 方铭盛顿住了脚步,“好好!那在下先告辞了,何先生,要不待会到我那儿喝两杯?” 何贵瞧着颇为讨好的人,礼貌拒绝了:“我一会还要回去复命,恐怕没时间打扰大人了。” 方铭盛一听,表示理解:“那好,改日若是有空,还望先是光临小人寒舍。” 说完,人便先行离开,路过苏文谦时,是瞧也不瞧上两眼,形同陌路,已是没了几十天前,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画珠很是客气道:“何先生,请吧。” 何贵去了,屋子里有些热,一看,一角还烧着炭火,这都四月了,虽说夜里依旧还是凉了些,可白日里,站在太阳下也热得很。 “咳,咳!” 一道咳嗽声,让何贵朝着一面屏风看去,里边隐约一张拔步床,还隔着一串珠帘,只闻得见人声,人影却模模糊糊。 黄氏从屏风走了出来,坐到了外边上首椅子上,直接开门见山的问话。 “何先生这次来,不知是有何事?” 何贵从袖子中摸出了一个信封,画珠接了过来,放到了黄氏手里。 “这是我家小姐让我带给周小姐的,说是送她的一个礼物,特意让我亲自送到小姐手里。” 黄氏挑眉,她不觉得云蕙与自己女儿之间的关系会好到相互送东西,手上的信封薄薄的,也不知里边是什么。 何贵见黄氏审视的目光,抱了抱拳道:“东西送到了,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等等!” 黄氏叫住人,将手里的信封递给画珠:“你拿给沁儿去。” 画珠拿着绕过了屏风到了里间。 黄氏这才对何贵说道:“何先生可知里面是什么吗?” 何贵:“你待会问问令千金不就知道了?” 黄氏:“...” 里间的人打开了信封,薄薄的一页纸,里边内容短浅,周沁只一眼便看完了内容。 她神色淡淡,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将纸张折叠起来,又让画珠拿给黄氏,“给母亲瞧瞧吧。” 画珠拿着东西又到了黄氏面前,黄氏狐疑的打开了纸,乍一看,先是皱眉,最后望向何贵道:“可是信口雌黄?” 何贵:“不信,大可自己去查查,伯夫人,小姐还等着,我可以走了吗?” 黄氏:“先生慢走,画珠,去送送先生。” 画珠默默领命,便将何贵带走了。 何贵出了知县府,便去了马场,这边大型马场有两家,临近边境,卖马赚钱,里边种样很多,战马都有。 挑了一圈,拉出了一匹极有精神的枣红色骏马,花了五十两银子。 一从马场出来,何贵便骑在身上一路出了城,回了杏花村去。 等云蕙瞧见马儿的时候,何贵还遗憾道:“想要碰到千里良驹是真不容易。” 云蕙安慰:“马场里但凡有好马,怕是早就被军营挑完了,能留着几匹精神不错,跑得不慢已是很不错了。” 要不是好马难寻,她也不至于对当时那匹换出去的战马耿耿于怀了。 云蕙见何贵表情好了很多,继续道:“有一匹黑云就很好,我们这样的人家,马儿最多时候用来套马车的,日后出行,两马齐驱,速度也能快上不少。” 然后,云蕙便问了问她拜托的事,“她们看完内容,可有什么话?” 何贵:“瞧着那伯夫人表面不信,怕是内心早就欢喜了,这么好的一个消息,即便苏文谦子嗣上真没什么问题,这个消息也是个启发。” 云蕙听了,就没再多说了。 再说黄氏,悄悄找了郎中来,趁着夜色,苏文谦入睡后,往屋中吹了迷烟,人睡得昏昏沉沉之际,便让人把了脉。 老郎中一脸遗憾:“这位公子怕是子嗣艰难,应是不幸服用了绝嗣方面的东西,以后恐怕都不会再有孩子。” 黄氏紧张道:“可有办法治疗?” 老郎中摇摇头:“老朽是无能为力了。” 黄氏有些激动,送走了郎中,又偷偷请了两个大夫,都得到了同一个答案后,这才逐渐平复下心来。 回到屋中时,周沁也没睡,正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小肩膀,哄着人睡觉呢。 一见母亲回来,也知道是去了哪儿。 黄氏欣喜的走进屋子,看了周沁好几眼,才道:“罢了,如今我也不再劝你和离,总之你们日后也就只能抱着馨儿过了。” 黄氏这样说,周沁还哪能不明白,看来苏文谦是真的没了子嗣希望,这从根上就断了,那还能有什么希望? 周沁垂下头,掩盖住了眼中复杂心思,如今对苏文谦还剩下的只不过是些面上的情罢了。 “馨儿需要爹爹,为了她,我也不能和离,不然日后馨儿怕是要遭受不少白眼。” 黄氏点点头,她又如何不明白,一个没了爹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在这世道上,该是在遭受多大的苦楚。 哪怕是她们这般的世家,父母不全的子女,都不会作为自家娶媳的标准。 周沁给女儿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娘,这件事,我们藏在肚子里,别让他知道。” 黄氏不解:“为何?这事告诉了他多解气?也好让他看看,自家的亲表妹是如何对待他的,我倒想看看,苏文谦知道这事后,会不会气得疯掉?” 绝人子嗣,还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苏文谦怕是知道后,会想要冲进大牢里砍死小妾吧! 这样一想,黄氏都有些期待了,在不知道这事之前,为了女儿,她原本是想将牢狱里的人捞出来,让苏文谦看到她们对他的宽厚,至此,让人对她们感激,这样,也才能好好对待沁儿。 第152章 暗中帮手是谁? 周沁摇头:“这事瞒着吧,他不会是个安分的,只要我一日不与他和离,他总能想些办法出人头地,若等一天,当他爬得越高,最后才知的时候,才是最解气的。” 到时候,再将谁害他的人爆出来,发现是唯一给生儿子的姨娘绝了他的子嗣,那他要多气愤? 但在此之前,父亲有本事了,也能给自己女儿一个底气不是。 黄氏凶光一闪,“可那小妾到底是给苏文谦留了一个子嗣在。” 周沁冷笑:“那还不好办,那个余盈盈既然早有谋算,这个谋算若是我不知,那坑的又岂是苏文谦一个?既然敢伸手,我周沁自然要回报的。” 母女俩笑了笑,随即周沁接着说道:“馨儿出生得太坎坷,我不欲给她早杀生,不如,就用相同的办法回报给她儿子吧。” 黄氏赞赏道:“我儿到底是长大了,杀了他们一家虽说解气,可这世上最磨人的却不是杀人,而是让他们活着,以为有希望,但到头来才发现,希望早就没了。” 周沁“那孩子如今在哪儿?” 黄氏撇撇嘴:“还能在哪儿?自然是跟着她娘在牢狱里。” 说到这,黄氏又站起身来,她是个行动派,也不跟周沁说什么了,径直又出去了。 黄氏走了,周沁好一会才淡淡翘起嘴角,不发一言,然后两眼开始无神的望着对面的桌凳发起了呆来。 方府建立在知县府衙后边,在府衙外边的大街上,此刻空无一人,只余府衙大门外的两个纸灯笼还亮着,将周围一块都给晕染出了片片昏黄。 便在这时,一个步伐轻巧,蒙面的黑衣人从府衙上方飞过,就瞧着他到了一处街角,那里树下正拴着一匹马。 黑衣人私下张望一番,便解开了绳索,拉着马儿便要走。 却在这时,一道灰青色衣角在一面墙角一闪而过,黑衣人停下脚步,警惕看着四周,余光却憋见左侧上方白光闪动,剑尖眼瞧着就到了近前。 黑衣人躲闪不及,剑刃直直插进了胸口。 府衙外门口的动静不算大,但却也将府衙守门的人给惊动了。 守门小厮禀告给了方铭盛,方铭盛将黑衣人抬了进来,掀开蒙在脸上的黑布,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又仔细搜了一下,在黑衣人腰间翻出了一块腰佩。 腰佩正中心只有一个字,关! 方铭盛手抖了一下,又觉得是幻觉,揉了揉眼,再仔细瞧,关字没错了,这下,方铭盛不敢再有什么盼望,抹了下额头上被吓出来的虚汗,让人将东西拿去东跨院了。 等那腰佩到了黄氏手里时,黄氏正在吩咐下人办事。 这腰佩,黄氏见过,从前在皇宫里,远远看见关誊大将军戴过这般相似的。 想到了些什么,黄氏不是很确认,把身边心腹唤到身边来,嘱咐道:“那件事抓紧时机办了,切记莫要让任何人发现,办完了事,让手下人现在就去收拾行头,明日我们便离开恭州。” 吩咐完,便让心腹去办事,黄氏这边去了周沁的屋里,这会儿周沁也没睡着,两母女关着房门聊了会。 至于那具已经成了尸体的黑衣人,交给了方铭盛处理。 关家与周家是死对头,两家所代表了两方势力,黄氏知道严重性。 第二天天不亮,方府后门,两辆马车悄然的朝着城外而去,一路上,无数侍卫都暗自前行保护着。 就这般,等关钰那里发现自己派出去的人始终没回来时,才反应过来,等让顾真亲自去打探的时候,方府除了方铭盛一家,是半点也瞧不见周家人的痕迹。 顾真跪在地上,很是惭愧,“将军,属下办事不力,我派出去的人多半被对方给解决了,但也就两天时间,若是我们行动再快点,此时追上去,应该是能追到人的。” 原本只是因为一个消息去探真假,关钰也并不抱什么希望。 只不过秉着宁愿找错,也不放过的意思,这才让顾章派人去查探下真实。 却没想,消息没回来,人却没了,这般就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了,反而让关钰来了兴趣。 只是现在真是追出去,估计也追不到了。 “不用了,都走了两天了,怕是快到荆州地界了。” 荆州,如今是天耀王的地盘,去了那里,怕是人没捉到,反而要被瓮中捉鳖。 顾真有些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难道...” “如今吐蕃在前虎视眈眈盯着我大元这片肥沃之地,要是现在就派遣兵力去追,你觉得妥当?” 黄氏敢来,身边带的人必定不少,他们要去追人,至少也要派出相等甚至更多的人,这般阵势,关钰不敢,如今边疆时常有骚乱,吐蕃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云台府周边安了眼线,任由他们关闭了多少条能够通往吐蕃外的小道,这些人依旧还能找出新的一条路出来。 顾真闭了嘴,默默不多言了。 关钰派去的人功夫不错,潜藏与追踪都是好手,这样的人一般轻易不会被发现,除非是有高手在黄氏身边,不然哪怕是不敌,也是能逃的回来。 所以关钰觉得黄氏身边有高手,这才能杀了自己的下手。 而连夜奔波,眼瞧着就快出了恭州地界的黄氏母子,却是有些懵懵懂懂,那黑衣人是知县府衙大门外被发现的。 发现的时候,人刚死,却并不是黄氏的手下所谓,更不是方铭盛所为了。 黄氏都还奇怪呢,总觉得是有人暗中提醒,并帮助了她。 又瞧了瞧马车中,一脸苍白的周沁,心疼的摸着她的手背道:“沁儿且忍耐一下,等到了荆州,我们便换水路。” 周沁这才生产完孩子几日,月子都没来得及好好坐,便要跟着一路奔波,黄氏原本是想悄悄留在恭州一个月的,等周沁坐完月子再走,可此刻却是不行了。 周沁:“娘,我没事,别担心我。” 黄氏嗯了声,显然没把周沁的话放进心里,当娘的,如何能不担心自己的子女? “娘,你可是将苏文谦的娘与余家的人都带上了?” 黄氏冷哼下:“这样的人,我自然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 再看这本书的朋友们,祝你们元旦快乐! 第153章 公主来了 “何叔,你是说,黄氏跟周沁走了?” 何贵端着一碗羊汤馄饨吃了一口,这才抬起眼皮子望着桌子对面的云蕙嗯了一声。 云蕙有些愧疚,最近几日老让何贵在外跑,都没怎么回来休息。 等何贵一碗羊汤吃完,舒服打了个嗝后,才道:“她们前两日就走了,顺便还将苏家那群人都带走了,你大可放心了,至少短期内,你们不会再见面,她们估计也没时间来找你麻烦。” 云蕙还有些不相信,“黄氏会将苏文谦的亲眷孩子都带走?这是为何?” 何贵白了她一眼:“行了!在我面前你装什么不知道?她们将苏余氏几个一起带走,不是你所愿?” 云蕙嘿嘿一笑:“何叔果真老奸巨猾,我的心思都被你看出来啦。” 她脸皮厚的很,不管何叔的白眼,心中却很是欢愉,如今到了黄氏的眼皮底下,才会有人时时刻刻敲打着他们,这样,苏文谦也好,还是余盈盈几个,都要战战兢兢活在别人阴影之下,而且还翻不得身。 前世,苏文谦能越爬越高,有三个成功要素,一个是云蕙不间断的给他提供金钱和消息,另一个便是踩着周沁的关系,一步步得到了天耀王的信任,最后一个,不得不承认的,那就是苏文谦确实是个有点才华的人,这也是后来,被天耀王重任的原因。 可这一世,云蕙早早断了他的臂膀,让他的计划早产,有了黄氏的防备,周沁的认清,凭苏文谦这辈子是翻不了周家手掌了。 这个认知,让云蕙高兴的翘起了嘴角! 何贵拿了块帕子抹了把嘴,没好气对云蕙道:“不管啊,这几日的辛苦费怎的都得给我,不能算在我的工钱里。” 云蕙忙点头:“行!行!何叔这几日辛苦了,放心吧,您的养老钱我都给备着呢,我说要一次性拿给你,是你自己不要的。” 何贵挑眉:“怎的?我如今是老了吗?”他拍拍自己的两个胳膊,不服气道:“跟你个小辈说不清,回去了。” 说着,自己背着手出了大厅,朝着自己的屋子去了。 云蕙摸摸自己的下巴,仔细想了想,她是不是不该说那句养老钱? 巳时的时候,厨房已经开始在动工做饭了,屋顶上烟囱冒着白气。 细荷来了一趟,欣喜说道:“小姐,门外有客来访!” 云蕙躺在屋子里看书,抬起头来,有些疑惑:“谁来了?” 细荷眨眨眼,想让云蕙猜,但随即很快消除了这个想法,要是小姐不能瞬间猜出来,那岂不是要让贵客久等了。 细荷有些激动,“是大长公主来了!” “啪!”书掉在了地上。 云蕙问:“大长公主来了?” 细荷激动得不停点头,云蕙立马穿上鞋,又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这才走出了大门。 这几天她都没出门,以为就是这几日,估计大长公主便会让人来唤她去公主府,可没想到的是,没有人叫她去公主府,反而是公主自己来了。 一走到前院,就瞧见大长公主正被云开恭敬的引进了庭院里。 李莺看到了云蕙,不等云蕙见礼,便双手托起人来。 眼里还不住欣赏道:“这个小院不错!” 云蕙谦虚道:“哪里及得公主殿下的府邸。” 李莺:“那有机会,便多去我府上叨扰。” 云蕙笑着:“好!只要公主殿下不嫌我们太吵,我们自是愿意时常叨扰。” 秦嬷嬷在一旁笑着打趣:“那姑娘可要常来,殿下平日就是嫌我们太安静,想要热闹点呢,您能去时常叨扰,也能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少些殿下的埋怨。” 李莺笑了,指着秦嬷嬷哎呦几声:“你这老滑头,感情就属你最机灵不是?” 秦嬷嬷捂着嘴笑起来,云蕙见大家都还站在外边,又赶紧将人给领进了前院的大厅里去。 又让细荷端茶上糕点,这次瞧着,大长公主是私服出的城,身边未带多少侍卫,甚至瞧着那些侍卫打扮,还不如最先见着时打眼,穿的朴素了些,瞧着就像是某个富户人家的护卫。 李莺坐在了首位,见着云蕙一会吩咐这样,一会吩咐那样的,忙打住道:“好了,你就别忙活了,看把你给累的,我今日来,是以一个长辈来探亲的,你莫要在意我的身份。” 云蕙老实的坐了下来,李莺慢慢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望向四周,问道:“孩子们呢?” 想起之前第一次见面时,大长公主对自己孩子的亲切,云蕙便道:“这会儿正早,被我拘在屋子里练字呢,还没来得及叫人出来见见。” 说着,云蕙便让人去叫云曦跟平安过来。 李莺却对云蕙的话来了兴趣,“练字?字写得可好?” 云蕙:“小女心性跳脱,写得字如她一样,跳跃得很,倒是平安写得不错,小小年纪,一手正楷很是标准!” 李莺:“可否拿来我也瞧瞧?” 公主想看,云蕙自然没有什么好拒绝的,忙又让人去取,刚好这时候两个孩子到了前厅。 云曦还记得李莺,一走到近前,便拉着一脸棺材脸的平安跪下,规规矩矩的对着李莺磕了个头,嘴里很念道:“云曦见过公主殿下安!” 平安没说话,但还是照着云曦磕了个头。 李莺稀奇得不行,一等两孩子站了起来,就招手:“快过来快过来!你们俩都让我好好瞧瞧。” 云曦拉着平安上前了,李莺瞬时将两个孩子往怀里一拉,很是爱怜的瞧着云曦道:“这么小的孩子,规矩却是学的好!” 云曦一笑,很是狗屁得说道:“是娘亲教的好啊!” “是吗!你娘亲确实是个不错的,能把你们养的这般好,日后长大了,可得要记住回报她对你们的养育之恩。” 云曦昂起头来:“那是自然,我的娘亲是这个世间最好的娘亲了!日后长大了,要换我来好好照顾她!” 这时,一直默默不说话的平安开口道:“你长大了就要嫁出去,只有我能照顾得了蕙姨!” 第也不知几次斗嘴,云曦咬着牙,又卒! 第154章 道明来由 云蕙被两个孩子之间这么小小对话给逗乐了,眼瞧着云曦败下了阵来,吃瘪得拿眼瞪平安。 瘪了半天来了一句:“谁说我要嫁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的!我都决定好了,就跟着我娘过!” 这会儿在场的人没谁会把云曦的话当真,毕竟才只是个四岁的小孩,说出来的话,都只觉得童言童语,当不得真。 就连云蕙也是这么想的。 但云曦自己清楚,她是真有这样的想法,前世所嫁非人,娘亲一死,爹不认,庶长子哥哥不理,一直当做亲娘的姨娘更是暗地落井下石。 至此,惯会察言观色的丈夫立马变了颜色,她的处境变得极为艰难,最后,也落得了凄惨下场。 云曦怕了,前世是她自己识人不清,没有防人之心,也是间接害死自己娘亲的凶手,这一世里,她觉得应该是上苍认为娘亲上辈子过得太苦,特意让她回来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的。 李莺见云曦小小人儿,却是一脸认真颜色,有些讶异,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息道:“你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小小年纪莫要把话说死了,不然将来一定后悔的!” 云曦本还想继续坚持她的话的,但见着这位公主殿下神色突然间有些忧郁,一时间,话到嘴里也没说出来。 李莺仔细将目光打量到了平安身上,眼神透过平安的脸像是在瞧另一个人,似是怀念,似是哀伤。 这样的情绪一闪而归,只有平安自己观察到了,他轻垂下头,好好坐在李莺身边。 对于这样有意又带了些距离的亲近,李莺嘴角微微一勾,很是爱怜的抚摸了一下平安的肩膀。 然后转过头望向云蕙道:“云姑娘,我想单独跟你聊聊行吗?” 云蕙点点头,一边坐着的云开及时站了起来,行了礼便带着细荷几个退了出去。 云曦也从公主身边站了起来,伸手要去拉平安,“我们一起出去吧!” 平安未动,李莺温声对云曦道:“平安留下来一会,云曦乖,在外面玩一会,一会他就出来。” 云曦有片刻怔住,但很快便乖巧点头,不做停留,出了会客厅。 很快,屋内便只剩下三人,云蕙、李莺和平安。 云蕙疑惑的看着上首两人,瞧着平安虽还是一副平淡的表情,但人却以一种很亲昵的方式坐在大长公主身边,这样一看,她既疑惑,却又在某个怀疑中得到了答案。 李莺笑着看向云蕙:“我想,你该是猜出来了点什么吧!” 云蕙:“平安是公主您的什么人吗?” 李莺摸了摸平安的头,幽幽说道:“我的侄孙,小辈一个,但他出生时便命运多舛,一路艰难逃到恭州想要投奔与我,若不是有云姑娘帮忙,怕是我也很难再找到他。” “那日大佛寺,我目的并非是去祭拜神佛,而是去接平安,偏偏那天遭到了刺杀,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姑娘出手相救!” 李莺说道此处,长长叹息一口气:“大概便是缘分吧!我们祖孙二人都多亏姑娘相助,这才能够福大命大活了下去。” 云蕙静静听着大长公主的叙说,脑海里却在搜索着前世对这位公主所知道的一切信息,资料里,并未出现过平安这么一位人,她也没听说过公主身边养着一个小男孩。 前世里,她死的时候,大长公主都好好活在恭州,对于大元来讲,她是个手握神秘力量,却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的存在。 对于大元皇室,云蕙仅知道的也就只有开元帝与天耀王两位,二位兄弟争斗十几年,最后天耀王胜了,从此高枕无忧坐上了皇位。 到了这里,云蕙便再无过多未来记忆,因为她已经死了。 思及此处,云蕙结合公主的叹息,也觉得估计是有缘,可能平安在上一世是真的死在了那次大佛寺刺杀中,公主没事,但平安却因此丧了命。 而这一世,有了云蕙这个不定因素,反而在不知情下,救走了平安,又顺手救了公主,因此结下了缘分,这才有了如今的事。 “公主殿下此次来,是否是要将平安带走?”云蕙问。 李莺看看平安,见平安突然一下将身子挪动了一点,不由苦笑:“你也看到了,这孩子不肯走啊。” 云蕙也看向了平安,平安这时站了起来,走到云蕙身边,很是认真的说道:“蕙姨,我想跟你们生活在一起。” 他是认真的,这里很热闹,也很温暖,每个人对他的关心都很真诚,他觉得很舒服,哪怕是日日都与那个小丫头斗嘴,气的她跳脚,平安都觉得他的生活多了许多色彩。 一想到这里,平安不由会心一笑,笑容来的快又去的快。 云蕙很早便发觉这孩子异样之处,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来历,可当初那个偷偷躲在她的窗脚,钻进那毛绒绒的披风里睡着的模样,她就忍不住的想要好好爱怜这个孩子。 这是个坚韧却又倔强的男孩,有着曾经她所没有的特质。 李莺又叹了口气,“我不会将你带走,放心吧,都随你意,只要你的蕙姨不赶你走就行。” 说实话,李莺心里有些酸酸的,不是嫉妒,而是对平安从前的处境而感到疼惜。 “跟我住在公主府,你也并非会安全,还不如住在这里,倒也没多少人会注意到你。” 李莺接着继续说。 云蕙一惊,她不觉得这句话需要当着她的面说,真的。 能够伤害到公主殿下身边人的,一般身份都不会太小,说给她听了,这是想将她也拉下水? “云姑娘不必紧张,此事与你无关,只是我顺水推舟罢了,既然平安已经在你这好好住下了,我也自要顾全你们一家的安危,这才有了汪灵几个悄然潜伏在你家四周。” “没有告诉你,正是因为不想牵扯你进来,只是事出意外,这才暴露汪生几人,这次我来,一是想见见平安,二便是来跟你说清楚,也以免我们生了误会。” 到这会儿了,云蕙多少也猜出来了,再看向平安时,要说心里不复杂那是假的。 她从前只是怀疑平安出生可能显赫,却也没有往皇室宗亲方面想。 第155章 漏洞百出 她脑袋转的很快,几番下来便大致想清楚了些事情。 平安估计是某个皇亲贵族的血脉,可能自小便遭受着打压,这次来投奔大长公主,想必是与大长公主这一脉血缘比较亲近,可偏偏公主手握着一股能够引起帝王忌惮的力量。 因为是女子,又一直似隐形人的角色,这才使得帝王对于这个很有身份的姑姑、姑祖母多有忍让,甚至是讨好。 可这时候平安来了,他也是皇室血脉,也有着继承皇位的机会,若真被大长公主养在身边,日后便会成为一股足以威胁大元帝王的真正势力,所以这才有了刺杀一事。 云蕙没继续再往下想了,她觉得自己继续深想,只会害了自己。 注意到还一脸期待望着自己的平安,这才想起先前公主殿下对平安说的话。 心中微叹口气,无奈道:“从我将你接回家中,就已经将你当做自己孩子一般看待,这里便是你的家,你若要走,我不拦你,但这里的大门依旧会为你敞开。” 平安难得翘起了唇瓣,有些开心,但很快,这般表情便被他收了起来,露出一脸平静。 这样的笑容不多见,云蕙及时上手揉了揉平安的嫩脸,平安大概是习惯了,虽然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拒绝。 过了一会,云蕙突然恍惚过来,人家正经姑祖母还在呢,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这真不是她胆子大,是手太习惯了。 见着上手大长公主抿唇笑着的模样,没见有什么不满,松了口气。 云蕙想到些什么,很是诚恳说道:“还没谢谢公主殿下呢,上次周家的事,多亏了公主让汪叔帮忙,不然我们云家恐怕也应付不了伯夫人的手下了。” 李莺摆摆手:“算不上什么大事,不是说了,汪灵几人本就是来保护你们一家安危的,若是对周家下人的出手都置之不理,那要他们也没什么用了。” 云蕙摇头,公主不在意,云蕙却不能不在意,又很是真诚的站起来,对着公主一礼,谢了一次。 要没有平安的关系,她觉得人家公主也不会闲得派自己的侍卫来她们这里守着。 云蕙可不敢拿大,真觉得自己救过人家一命,好似就能心安理得收下对方给来的各个好处。 李莺让平安扶起云蕙,心里却觉得这也难怪了汪春那人,回来后对云蕙这丫头的评价了,是个沉稳的,心不浮躁,有进退,知礼仪,又是个爱恨分明的人。 “你啊也别急着谢我,有件事我要告诉你,等你听完,别觉得我坏了你好事才对!” 云蕙不解,李莺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让人去给关钰报信了?” 云蕙点头,她让何叔做的事,也没刻意瞒着汪灵几人,却不免好奇,公主殿下是做了什么事。 “我让人将关钰派去打探周家的人给解决了,没让关钰抓着黄氏母女两个,我想,这大概是坏了你原本的打算了。” 云蕙心梗,她说怎么周家人走得那么快呢! “你可知,你做这件事时,是有漏洞的!” 李莺问云蕙,云蕙仔细想了想,“是哪里出了差错吗?” 她让何叔找时机潜入关钰的府邸,将那字条送到他的岸几上,按道理这一切都很顺利,没人察觉得到,悄无声息的,也不会有人能联想到她身上啊。 李莺见云蕙这表情,便知道她想的什么,耐心解释道:“你以为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就不会有人查到你身上,可你却漏了一个关键点!” 云蕙:“是什么关键点?” “自然是黄氏母女的行踪啊!恭州如今算是在开元帝的手中,两王称霸最是紧要关头之时,作为天耀王的外祖母,如何会无缘无故跑到恭州来?” “恭州这个地方,一不是周家祖地,二也没什么牵扯的官员在内,试想想,关钰难道不会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说到这里,云蕙猛然一下子明白了,“他会顺着黄氏母女来这的目的,顺藤摸瓜查到我这里,然后...” 李莺点点头,还是很聪明的,只不过想的不够老练。 云蕙:“可消息已经发了,公主您又杀死了关钰的暗叹,那不就是此处无敌三百两吗?这样一来,他依然可以顺着往下查啊!” 恐怕第一个要查的,便是方知县吧! 这一刻,云蕙深深意识到后怕来,一个周家她对付起来都相当吃力,就别说被自己悄然算计了一回的关钰了,也不知关钰此人品性如何,记不记仇啊? 想到当时瞧见黄氏母女气势汹汹闯进大门,那股杀机便让云蕙立马想到一个唯一能报复回来的方法,她不喜欢被动挨打,何况黄氏母女若没有公主在中间插了一脚,他们这个时候,怕是都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借力打力是个打击周家人的好办法,可她却遗漏了,自己未尝不也是算计了人关钰一把?熟知对方不会记恨自己? 一时云蕙有些后悔当时思虑不足,这才漏下了许多隐藏破绽。 云蕙咬着唇,一脸沉思,显然是在开始想着应对之策了。 李莺淡淡保持着微笑,适时开口:“放心吧,我既然让人出手了,自是会抹掉你的痕迹。” 云蕙脸色微微发白,问道:“公主殿下可是对知县大人说了什么吗?” 李莺摇头不语,只让云蕙稍安勿躁,半晌,李莺开口了,“云姑娘,时辰不早了,我不便在这里多留,你看,我能不能单独与平安好好说说话?” “当然,公主殿下你们聊。” 云蕙说着,便出了大厅,关上了门,只余祖孙两人在厅内。 云蕙走出来的时候,外边庭院站着不少人,她没心思跟他们打招呼,径直走到外边石桌上坐了下来,开始发起呆来。 很快,午时就要到了,细荷过来问云蕙,“小姐,苏荷让我来问问你,现在可要去摆膳?” 云蕙从思考中清醒,想了会,见大厅的门还未开,说道:“等一会吧,给吴三他们的伙食可送去了?” 细荷:“刚送完,走的偏门,没有惊扰这院里的大人。” 云蕙点点头,偏门实际就是厨房那边辟出来的门,因为工人多,他们这边做好的饭菜都是用大盆装着的,要两个人抬着走。 要是从大门过去,就绕远了,云蕙当时便让人把厨房给开了个门,这样送饭也方便。 第156章 丢了老虎的脸面 云蕙跟细荷两人刚交流完,大厅的门开了。 平安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着云蕙道:“蕙姨,公主殿下叫你过去。” 云蕙愣了一下,随即进了会客厅。 大长公主正端着一杯茶呷了一口,见云蕙进来,夸奖了这茶一句:“味道不错,瞧着有些花骨朵,味道还带了些酸甜,倒是新颖,不知是哪里的新品茶种?” 云蕙:“这是花茶,最近时日我研究出来的,里边还加了点柠檬跟蜂蜜,味道有些清爽,又带着花香,公主殿下若是喜欢,一会我让人备一些放到马车上可好?”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李莺说着,脸色却有些疲惫了,大概是刚才跟平安说了不少话,这年纪也上来了熬不住。 云蕙瞧着,便问:“公主殿下可要歇息下?” “不用了,你来。”李莺招手让云蕙坐到她身边。 云蕙到了李莺身前,微侧着坐在一旁的脚踏上。 李莺:“那孩子是个重情义的,你放心,在他待在你这里期间,我都会让人明里暗里保护你们,只是他身份坎坷,是许多人眼里的肉中刺,为了确保他的安全,我希望云姑娘能为我们保守今日的谈话。” 云蕙:“公主殿下请放心,我会管束好自己跟家中的人,不会到处去乱说话的。” 李莺满意的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公主,现在到了午时,不如随我到偏厅去用膳?” 李莺遗憾的摇摇头:“不用了,我来的时候,汪春替我甩开了不少暗探,这些暗探都揣着狗鼻子,我担心时辰久了,他们会找到这里来的。” 说着,她站了起来,云蕙一旁搀扶着,就这般两人慢慢走出了大厅。 外面站了不少的侍卫,一见公主出来,秦嬷嬷便快步上前搀扶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李莺拍了拍云蕙的手背:“就送到这吧,不用送我出门。” 李莺走了,一大波的侍卫跟在身后,分成了两批,明面上有六个护卫在马车后边跟着,暗里却有十个侍卫紧紧跟随。 杏花村瞧见公主的马车从村子里走过,却没多少人出来看热闹,毕竟到了饭点,比起去看一辆普通的马车,还不如坐在饭桌前吃饭来的重要。 为此,大长公主这次是真的算悄无声息,各方都没收到消息。 细荷上前问云蕙:“小姐,摆膳吗?” 云蕙点点头,然后对着蹲在自家房顶的汪生道:“叫上你们的弟兄,来吃饭吧!” 汪生险些一个趔趄,从房檐上探出一颗头来:“云姑娘,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云蕙翘起唇角,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却没说话,便朝着屋子里走去。 独留下汪生一脸懵:“难道是用脑子猜出来的?...嗯!厉害!” 又连着过了一个月,眼见着便是五月分了,天气彻底热了起来。 云蕙换了薄衣,两只奶虎瞧着也长大了起来,如今身形与一只成年大狗无异,半岁了,活泼得很。 细荷几个女的瞧了,那是又怕又忍不住喜欢。 这日,云蕙在屋内打算盘,自后屋开工以来,到现在也过了两月,山脚下的围墙建好了,后边新扩建的院子也在日夜赶工中,提前了一个月完成了。 工匠提前完工,这该算的工钱自然要给了,而且不仅要给,还得多给些补贴,以此感谢他们的尽心尽力。 云蕙算着钱,外边新扩出来十丈多宽敞的院子里,小白跟小黄就在那儿使劲的蹦跶着。 两个嘴里叼着一只去了毛的母鸡在那儿争夺,一虎叼了一边,用力一扯,就将一只鸡给撕成了两半,然后大口一张,一下便将半只鸡咬进了嘴里咀嚼起来。 等它们吃完,云蕙招招手道:“过来!” 小白跟小黄瞬时飞扑了过来,下一刻直往云蕙怀里钻。 好在她力气大,两只扑过来,便是换了何贵来都承受不起这样正面扑击的。 “一会带你们上山去打猎,好好的给自己赚取伙食费才好!” 云蕙说的有些语重心长,如今家里最大的开支,除开这造院子,造围墙的大钱,剩下的,竟是她与这两只白虎的伙食费了! 她一天吃的量是三个成年人一天的量,而眼见着越长越大的白虎,两个的伙食加起来,已经跟她差不多了。 小白蹭了蹭云蕙的脸,大脑袋毛茸茸的,雪白的毛上只瞧得见淡淡的发黄的条纹状毛发。 而小黄,用着大脑袋顶了顶她的后背,看意思,像是在催促她快些带着它们出去一样。 “别急别急!等用过午膳,我们就去!” “去哪儿?” 何贵从外面走进来,问道。 云蕙笑嘻嘻的让人坐下,“何叔来啦,我刚才在跟小白小黄说话呢,你快坐,我有事找你呢。” 何贵找了凳子坐下,问:“什么事?” 云蕙指着两只白虎说道:“何叔,今日午后带我们上山打猎呗!” 何贵本以为是又有什么跑腿的事要让他办,没成想是去打猎。 他来了兴趣,“好啊!正好这个季节暖和了,林子中有不少过冬的猎物苏醒。” 瞧着何贵兴趣盎然,云蕙笑的更惨来了:“是啊!正好也是何叔您大展身手的时候!到时候猎个大熊来,我给您拖回家!” 何贵见云蕙这殷勤献的,立马警惕起来,问道:“你还是直说,这上山不光是打猎吧?” “嘿嘿!何叔,就是有一点小事。” “什么小事?” “你看啊,这小白跟小黄也大了,总不能让它们老留在家里吃老底吧,我就想,让您日后教教它们自己去捕猎!” 何贵扯着一脸难看的笑容,忍着意见说道:“我就知道你找到我没什么好事呢!” 说好的给他养老呢,说好的再也不使唤他到处跑了呢!这教两只小畜生捕猎? 这活一揽,他怕是好些时日都没得个休息。 “何叔,我们家里,也就您这么一个好猎手,往日连大老虎都能打着,如今只是教它们自己去捕食,不难啊!”云蕙讨好的说着。 何贵嘴角抽抽的,在低头一看两只林中之王,妈的,滚在地毯上跟小猫似的抓着一根鸡毛玩耍,简直是丟虎的脸面丟大了!一点虎威也无! 闷着气又带了些无奈冲着云蕙道:“都是你惯得!” 第157章 新院格局 云蕙弯着眼笑起来:“那我就当何叔您答应了啊!” 她摸着下巴,瞧着两只天真无邪,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白虎,心里算着,等练会了打猎,在教着将猎物往家里带,这样还能减轻不少家里的开支呢。 也不是说家里开支大到了需要节俭的地步,云蕙实际觉得家里不能养闲人,便是两只老虎养着,也得有它们的活干。 云蕙也出了院子,往二进院子走去,午膳摆在那儿呢。 从新扩出了三进后院,前院一进的院子留作了待人的会客厅与客房,而原本云蕙住着的地方便改成云开的院子,药房也搬进了隔壁耳房,东厢房成了何贵的屋子,西厢房任然给平安留着。 不过如今平安还小,云蕙便让他跟着自己住在三进院子里,她的第三进宅子,是个宽敞的大几间房。 正房有两层楼,楼上两间,楼下三间,楼上是个观景阁楼,楼下中间的是会客厅,主屋在进门的右手边,左手边是她的书房。 外边东西两个厢房各有两间屋子,云曦的房间便在东厢房的第一间,第二间空着,而西厢房的第一间挪给了平安,也是空着第二间。 正院后头,新添倒座房,一共五间,住着家里的丫鬟。 云蕙将耳房搬来重做成了自己的小库房。 院子扩建得大了,唯一一个好处便是,她再不用一不小心便偷窥到对面院子男眷的私密。 午膳时,一家子围坐在了一起,细荷跟阿福坐在下首,云曦与平安挨着云蕙一边坐一个,两个小的听说云蕙一会要上山打猎,都兴冲冲的要跟着上山。 云蕙拒绝:“不行!你们两个小萝卜头一样的人,上山是打猎呢?还是把自己当猎物送出去呢?” 云曦嘟着嘴:“可是娘亲,我如今跟着何爷爷练了功夫,手脚好着呢!就连小黄小白都不是我对手!” 云蕙不屑摇头:“你也就只能欺负一下两个没什么兽性的小黄小白了,等上了山,真遇上了猛兽,我看危险。” 云曦憋着嘴,不高兴了,但好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再说话。 平安见云曦被拒绝了,想说点什么,云蕙赶紧道:“你也别想,等再练个两年,身量高了再说吧!” 平安很快沉默了。 反而是一旁的云开积极的举起手来,“阿姐,我要去!深山出好药,我跟你一起上山采药去!” 说完了,又担心被拒绝,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说道:“这几日天天被何叔锻炼身体,身体好得很!” 云开这会儿觉得,从自己伤好后,被何叔天天拎起来蹲马步也是一件好事了,最近走路轻快了不少,学的拳脚不说对付人有多厉害,却也强身健体,走路两个时辰都不累。 云蕙瞧着弟弟兴奋的模样,也不好打击,又想了想这次也不可能去得太远太深,也就答应了。 刚吃过饭,三人正收拾着要上山去,外边邵菁跑了进来。 云蕙瞧见人,不由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如今围墙修建了,自然是需要一个守门的人,云蕙在大门口又修建了一个屋子,便让王长坤与邵菁两个守在下边。 平日里有冯水仙几个轮流送饭去。 邵菁这时候跑来,说明是山下有人来访。 邵菁:“是杏花村的老村长来找,人现在还在山脚下等着,东家您看要不要见?” “哦,那你快去开门,请村长来吧。” 自从围墙修好后,这村里来串门的就少了,看闲话的更是没了。 望着山脚边高高的围墙,就像是一条分水岭,彻底的将云蕙与杏花村给隔离开来。 从前村里的人以为云蕙是要扎根在了杏花村,不自觉的,便爱话她的家常。 可自从多了一道墙以后,就像是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一般,慢慢的,也或许是心虚,还是说云蕙如今是许多佃户的东家,便对云蕙一家更多了几分敬意,再无了从前多少有些散漫甚至因为她是女人,而轻视的人来。 老李头来了,云蕙让人坐在会客厅内,细荷上茶,老李头多少有些拘谨。 “东家,茶就不喝了,我今天来,是有要事所求!” 老李头直接开门见山。 云蕙:“是有什么事?” “我是来找东家买两味药材的,邻村有人生病,高烧不退,急需用药,去城里时间太长,我知道东家家里一定会备些常用的药,便想厚着脸来求一两味,您放心,我这儿准备了银子的。” 说着,老李头从怀里拿着一张药单子,并两锭碎银子出来。 云蕙接过看了看,药方上确实是退烧药,外加一些去伤寒的,缺的药材被红笔画了圈,药材她有。 于是冲着云开道:“你瞧瞧吧,要是有,便去给拿来。” 云开接过了药方,看了两眼,不免犯了大夫的习惯,还问了老李头两句,那病人的状况。 老李头也说不清楚,他是替人办事,自从云大夫被隔壁杜家村冤枉了一回后,云蕙就发了话,除了本村,其他村子病人一概不接后。 便真的是不接了,哪怕后来又因为云大夫名声不错,又挨着近,跑来请过,也都一一被回绝了。 也因此,杜家村也是从外边请的大夫,开了药方,差了几味药,李老头只晓得人高热了,其他的便不得而知。 于是摇摇头道:“只听说是高热不退,都有些说话胡了,难道这药方有什么问题吗?” 云开:“那倒不是,是退烧的没错,只是药效过于霸道,也不知病人身体底子如何?若是稍差些的,这药难免有些承受不住。” 说到这,他又想到阿姐替他推掉的好些病人,也明白姐姐的用心,便不再多啰嗦,免得惹麻烦,快速回了药房,将别人需要的药材给抓了来。 老李头接过油纸包,道了谢,将两个碎银子递出去,云开直接了一颗道:“缺的药材也不算贵,这一锭银子就够了!” 老李头手里还捏着一块碎银子呢,心里却想,一定是人家好心不多收,那两位药放在城里,两锭碎银子觉得是要花上的。 云蕙见老李头还呆站着,忙提醒:“村长,快去把药给家人吧,不是还等着救急呢。” 第158章 十年不晚! 被云蕙这么一提醒,李老头也赶紧站起了身来,忙道:“那东家,我便先回去了。” “快去吧!下山的路小心着些走。”云蕙关心的说了两句。 李老头唉了两声,便急忙忙下了山。 云开回头望着云蕙:“阿姐,我们可要出发上山了?” 云蕙:“自然,也没耽误多少时辰,带上东西,我们走吧!” 说着,三人兼两虎便往着自家后山走去,云蕙的这座山背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大芒山的一角。 原本从前,杏花村的人要上山打猎或者砍柴,都是从云蕙这个山头过去的,因为路程比较近。 可自从她让人把路围了起来后,不是没有多少村民暗自怨言,觉得云蕙不近人情,不过多数都是敢怒不敢言。 云蕙就算知道了,不过嗤笑两下,按她家云曦的话说:“围的是自家的地,有本事花大钱来我们这儿买条路走啊!” 三人翻过后山,进入到了大芒山外围处,一路走过,地面上不时都能采到新长出来的野菜。 矮树丛间,能隐约瞧见一两只野兔,三人刚一靠近,那野兔便撒丫子朝前跑去。 云蕙见了,踹了两只还懵神的白虎,“快去追啊!这是你们今儿的伙食,要不逮着,回去没吃的!” 两只一听,都龇牙咧嘴的追去了,随着它们一路往前跑,后面三人也没什么方向,便跟着一路跟过去。 兴许就是天生存在着兽性,小白跟小黄第一次,开业大吉,将野兔给逮着了。 何贵瞧的眉开眼笑,“还算是有悟性!”这得省他多少的心血去教它们。 云蕙与有荣焉道:“那是!不看谁教出来的,这就叫虎不可貌相。” 三人又接着朝前走,走得越深,瞧见的野生动物便多了起来。 云开走走停停的,还没翻过一座山呢,便采了半背篓的草药,各种的都有。 云蕙见他又蹲下去开始拿药锄翻土,一把接过了他的背篓,免得碍事。 就听云开惊奇的咦了一声:“居然是一株有些年头的黄精。” 云蕙跟何贵默默站在一边面无表情,这一路还没走完,便听见云开惊咦了一路。 不过等云开将黄精全取出来,看着上边十几节的鳞茎,眼里发光道:“收着吧,我们一会去打两只野鸡来,把这黄精拿来一起炖了!” 云开点点头,仔细将上边沾染的泥土刨干净,才小心放进背篓。 云蕙将背篓给了云开,让他背上,等要走的时候,却发现两只白虎不见了。 “何叔,小黄跟小白跑哪儿了?” 何贵指着一个方向道:“它们去追野鸡了。” 看他神色淡定,云蕙哦了一声,然后三人便朝着白虎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大山深处越往里走,杂草便越深,因为没有多少人常来,四处瞧着都没有一条能走的山路,三人只能拿着在地上捡的树枝劈路。 走了好一会,便见面前杂草被什么东西给压倒了一片,远处还有激烈的猛兽厮打声。 离得远了些,超过了十丈距离,云蕙快步往前走,走了大概几十步,才感受到前方不远的地方,两只白虎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跟一只成年豹子打起来了。 在它们周围,正趴着一只断了气的野鸡,也不知是哪知白虎咬死的,但想来应该是那豹子瞧见了,想来分杯羹,小黄小白不许,这便打了起来。 只是,两只白虎毕竟未成年,身量骨都没长壮实,又是自小长于人之手,缺少了些丛林经验,这番看去,两只身上多少都挂了彩。 而那豹子,却是半点事没有,瞧着围在白虎边闲庭漫步起来,幽幽打量着小黄小白,又像是在瞧两个弱者似的。 小白龇着牙,一脸的凶猛,小黄低低趴在地面,一脸警惕,两只看上去倒也不胆怯,至少也学了七八分云蕙的模样,打不过,也别露怯。 云蕙摸了摸自己背后别着的匕首,就想要抽出来,不想何贵按住了他的手,轻轻摇头,悄声道:“再等等!” 何贵这便开始要考验两只白虎的战斗力了? 云蕙有些不放心:“它们还小,怕是打不过。” “放心,不是还有我在?”何贵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云蕙摩擦着匕首,最后才松开了手。 那豹子似乎是对两只白虎失去了逗玩的心,轻巧一跃,便要去叼走那野鸡。 云蕙以为两只白虎估计要去阻止,有些紧张,下一刻,却见两只白虎正安安静静瞧着豹子将猎物给叼远了。 何贵在一边暗自点头:“咱们这两只还算懂得忍耐,知道敌不过,让去又如何?等日后成年了,报仇回来就是!” 云蕙翻了个白眼,从大树后边钻了出去,大呼两只白虎名字。 小黄跟小白瞧见了云蕙,委委屈屈的跑了过来,身上还挂着彩,就想要往云蕙怀里钻。 云蕙有些嫌弃,赶紧按住两只的大脑袋,让云开拿出些止血的药来,给它们上了药。 摸着两只的脑袋,云蕙安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担心,过个两年,它看见你们只会逃!” 小黄小白呜咽着蹭她的手掌心,等云开给两只检查了下身体,松了口气道:“就只是伤了外皮,连肉都没伤着。” 止了血,大家就继续上路了。 等翻过了山头,往更深处的山里翻去时,这边就算是进入了大芒山危险的地带了。 不时的,云蕙能发现缠在树干上的大蛇,人的手臂粗,吐着猩红色的信子,有些瘆人。 云开眼馋得紧,竹叶青,带着剧毒的一条蛇,咬人一口,几乎见血封喉,这般厉害却极为有药用价值。 他急忙忙从背篓里翻出一跟铁棍,铁棍尖端是个有弧形的铁器,瞧着便像是用了捕蛇的。 “阿姐,你跟何叔退后,我要去抓蛇,你把两只白虎看好,别让它们来捣乱!” 语气是极其的兴奋,这种的毒蛇在寻常山间已经不多见了,毕竟它的价值大家都知道,捕蛇的人也多,所以像是外围人们常活动的地方,早就没了竹叶青的踪迹。 只是云开话刚落,脚边两只没什么见识的白虎便扑向了那树挂上青绿欲滴的竹叶青去。 “两个,给我回来!” 是云开气急败坏的声音。 第159章 好收获! 云开气得不行,这一路走来给他捣了不少的乱子。 先是瞧着他翻土好玩,跟着大手掌丫也来刨,偏偏云开还管不住它们,于是好好一株药材就毁了。 这下他好不容易碰上的竹叶青,云开心一横,拿着捕蛇棍便去挥开白虎,却不想,这番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那条蛇朝着树干更高处去了,一会,便消失在巨大树冠中。 “蛇没了。” 云开抬着头望去,低喃道。 树下边,小黄跟小白跟玩游戏似的,在那爬树,云开看了,气的一脚踢了一个,学着他姐的样子对着它们怒目。 云蕙拍拍云开:“没事没事,下次我一定即使阻止,别生气,这边猛兽多,别太大动静。” 然后看了看周围,也不走了,说道:“就在这里打猎吧,不往前走了。” 再往前,那就真的是进了猛兽的家园了,去那里,云蕙这个大力士怕都没把握能活着回来。 云开拿着药锄:“那我就在这附近去找找。” 云蕙:“好,千万别走太远,不然遇到危险,我们都不能及时来救你。” 云开自是有分寸,“不会超过你们十丈远的。” 说着就走了。 何贵想带着两只白虎到处走走,碰碰运气猎物,云蕙对他自是比对自己还放心,便看着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云蕙无聊了,她原是想跟着何贵去的,但阿弟就在附近采药,也不好走远,于是只好在周围找了块凸出的石头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 没一会,云开就回来了,看着他手上的药材,也知道是采到了,两人便往着何贵的方向继续走。 这山是往上爬的,有些抖,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地势平坦点的地方,却见云开眼睛很尖的朝着一处道:“阿姐,那儿有人参!” 云蕙也来了兴趣,跟着云开找过去。 在一块斜坡上,发现了一株人参叶,云开欣喜的放下背篓,小心用手去扒土。 扒了一会,就瞧见埋藏在土里的人参一角,接着又使劲用手扣着泥土,很是费力又小心翼翼的,才将一株完整的人参给抛了出来。 看着个头,也有一百年了,姐弟俩欢喜的对看一眼,这可是个好东西,存放在家里,绝对是救命良药。 云开珍惜的不得了,在附近找了几张宽叶的叶片,将人参轻轻包在了里边,这才放进了背篓里。 “阿姐,这地方人来的少,说不定周围还能有呢,你我两边都仔细找找吧!” 还能让他提醒,云蕙早就在他刨土的时候,就将周围十丈内的地方都细细翻找了一遍,自是瞧到了两处人参。 心中有数,给云开指了个方向让他去找,自己便朝着另一处去了。 两人分开了好些时候才又拿着人参回到刚才分开的地方,云蕙手中的个头要比云开的要大,云开那株瞧着也是有几十年了,云蕙的这株也是有一百年了。 这一趟出来打猎倒是值了,两株一百年的老参,跟一株六十年的。 等将东西放好,云蕙瞧着天色,太阳眼看着就要下山,便跟云开朝着与何贵分开的地方去。 等到了地方,没人,姐弟俩等了一会,总算是看见远处人影了。 何贵拖着一头公鹿走了过来,云开瞧见了,眼睛亮闪闪的,很是崇拜道:“何叔,您也太厉害了!这鹿可是好东西!” 鹿血、鹿筋、鹿皮、鹿茸哪哪都是好东西啊! 何贵淡淡笑着:“要不是这两个帮倒忙的,我还能再抓一只回来。” 云开深有同感,两只白虎简直是丢了虎界的脸面,还林中之王,瞧着也就比普通的猫儿厉害点。 被鄙视了的两只默默到了云蕙身后撒娇去了。 云蕙咯咯笑起来,没发现,自己养的两只白虎不仅聪明,还十分会看眼色,知道自己被人给嫌弃了,就找个不嫌弃它们的人。 “何叔,让我来吧!” 云蕙去接过公鹿的身体,这成年的公鹿还是不轻,何贵虽然力气大,但拖着这么重的猎物下山还是有些累人的。 但云蕙就不同了,她从自己背篓里翻出一件灰色粗麻布垫在自己后肩上,便将一整只公鹿抗在了身上。 一路下山倒比上山脚程要快些,回去的路上,何贵又逮着了两只野鸡,一对野兔并一窝小野兔,灰色,毛茸茸的,瞧着便可爱。 云蕙直接占领了那窝野兔,还有些嫌弃道:“太小,先拿给云曦玩,等长大了,我们在拿来吃了。” 云开默默将兔子放进何贵的背篓,何贵也默默拎着野鸡的脚,两人没搭云蕙的话,心里觉得云蕙这是越发活得粗鲁了。 一路无话,三人都快步走着,两只白虎在云蕙身边一会跑一会闹的,赶在了太阳彻底下山时到了家。 他们是直接从后山回的别院,还不知山下已经开始乱了锅。 等回到了别院,卸下了一堆猎物后,云蕙吩咐着家里的孙荷跟冯水仙马二妞三人收拾猎物。 至于公鹿,云开要自己上手,只让阿福做助手,他要将鹿筋跟鹿血完整取出来存放,还有那鹿角也是一早就定给了自己。 云蕙一身血腥,扛着鹿回来,那鹿血渗了她后肩那块粗麻布整块的血。 云开瞧见了还很是可惜了一会。 云蕙撇撇嘴,抱着那窝兔子直接去了后院,将东西塞给一脸惊喜的云曦后,云蕙累得不行,又浑身血腥味,只给云曦道了句:“先放你这儿养着,等大了,娘拿去给你做烤兔肉,麻辣兔丁,卤煮兔肉啊!” 也不管最后云曦一脸苦兮兮的模样,云蕙去了温泉汤里泡了起来。 等她洗完换上干净衣服,外边已经彻底黑了。 厨上已经拿着两只山鸡下了锅,炖上了黄精,又烤了两只野兔,烤鹿排,一大锅红烧鹿肉。 这味道简直了,云蕙一走到前院,便瞧见一边挨着的小院里飘出来的香味。 便是蹲在房顶的汪生都转移到了厨房的房顶守着去了。 院内,云开已经将公鹿里能做药用的能剔除下来了。 见着云蕙走过来,那张不小心被鹿血滋到的脸,在一旁昏黄烛光下露出了个血淋淋的微笑。 云蕙没来由打了个寒颤,忍住了去搬张镜子来的冲动。 第160章 哪里来的脸? 晚上的膳食很丰富,云蕙让汪生汪灵把弟兄们都叫来,在前院给他们开了一桌,让吃完再去守着。 大家这些天相处也熟了,公主那边只是让他们保护安全,也没说一天十二时辰都得在外边守着,于是几天里,总有那么一天大家要围在一张桌子上吃喝。 汪生对着一盘卤鹿肉开吃起来,咬了一口,砸吧着嘴,香!实在是香!惹得一边汪灵不住啧嘴,觉得他丢了公主的脸面,但手下的筷子生分,与汪生抢的不逞多让。 饭后,汪灵找了云蕙,他表情有些严肃道:“今日你们上山后,杏花村的村长又来了一趟,不过走到山脚的大门口时,却犹豫着没去敲门,看模样,神色有些焦急。” 云蕙静静听着,等着他的下文,因为他不可能只是无聊的去观察一位村长,完了跟自己说。 果不其然,接着汪灵继续道:“听闻这几日附近邻村有不少发高热的病人,退烧药吃了一副又一副,烧没退,好些都没撑过两日便去世的。” 云蕙皱着眉:“都是哪些村落啊?” “多是杜、张两家村落,杏花村到还没有出现,不过我偷偷去打探了一番,就在今日下午,瞧见这两家村子的村长还跑来找杏花村村长求情,想要他出面来求云大夫帮忙。” 也许是因为那一场谋杀产妇的事件,倒让大家觉得要不是杜秀才一家横叉一脚,云开铁定是能救得回那血崩的产妇的,因此,云开反而在周围几个村子里名声大噪起来。 只不过因为云蕙放了话,杜家跟张家与云蕙一家多少有些纠葛渊源,都不好意思,也不敢上门来求云开出诊,但乡下百姓,也请不起几个真正有手断见识的大夫,一来二去,硬着头皮求到了李老头家里。 云蕙冷笑,“那看来今日下午李老头在大门外犹犹豫豫,应该也是为难吧,那些人脸可真大,尤其是杜家村的人,哪里来的脸?” 她可没忘记,冤枉她弟弟的时候,一个村子的人可都相当团结,即便是有不明真相的人,在杜族长的带领下,都是默默站在了杜秀才一家那边,也没见谁出来替她弟弟说过一句公道话。 汪灵:“我讲这些便是想让云姑娘你后边做好防范,虽说到了关键时候有我们护着,但有些时候人心难测,还是小心这些。” 云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汪灵见了这才放心去了前院。 从云蕙三进院子修好搬进去后,前院的厢房便给了他们轮流住着,十个人,通常是五人轮流着晚上歇息,另五人在外守着。 汪灵的关心不无道理,但云蕙也有自己与这些村民的相处方式,再说她也确实犯不着为了让自己难受,去帮助她并不想帮助的人。 好不容易能重新活一次,云蕙想尽可能的活得快乐潇洒些,能说拒绝的,就不委屈自己答应。 第二日,云蕙给了王长坤一个地址,这是早前两月她给孩子俩订的一位教书夫子,让人去城里采买时,顺便去找他,把人给带回来。 王长坤接过地址便要走,云蕙又拍拍自己脑袋叫住人道:“等下,瞧我这记性,去的时候叫上何叔,让他去接许真真来,你只管这么跟他说便是,他一听便能明白。” “嗳!” 何贵一听是让他去接自己好哥们的女儿来,倒也没说什么,爽朗一笑,还让细荷去找了两瓶子好酒来,只让带话给云蕙:“今儿午膳别等我,正好去找许老弟喝两杯,完了再带着真真来便是!” 于是何贵与王长坤还有冯水仙、马二妞四人进城了,去的时候,还拉着家里新买的一头驴拉货。 等人回来的时候,只有王长坤三人,何贵果然是留在了许捕头家吃酒去了。 王长坤:“东家,我按照您的吩咐去找了刘夫子,他说晚上前便会到,先在家中收拾一下。” 午膳后又过了一个时辰,何贵把许真真带来了,但来的不止是许真真,还有许捕头一家子,王氏抱着儿子许天,许捕头则是拎着好些礼品,他这次拿来的东西多,何贵都帮着拎了不少。 云蕙瞧见了,无奈道:“瞧许叔客气的,来就来,怎的还给送这么多的东西?这也太见外了不是?” 许捕头嘿嘿一笑,小眼睛笑的眯成了缝,显然心情很好:“大侄女,这点东西哪里就多了?何况我家真真日后怕是都要常住在这里,就是伙食费也该教的啊!” 云蕙:“真真一个小姑娘,又哪里吃得了那般多?再说了,我跟她好歹也是表姐妹,哪有姐姐管妹妹要伙食银子的?说出去都笑死人。” 何贵撇撇嘴,中间插话道:“行了行了!你们二人也别这边客气推让了,东西都拿来了,还能让人再拿回去?阿福!细荷!来,快来接把手,将东西放进去。” 许捕头:“老哥,还是你上道!” 两人相对,然后哈哈大笑两声,云蕙也笑了,下一刻便赶紧让人进屋去坐。 王氏还抱着孩子呢,等一坐进屋里,云蕙就让人上了软和的奶糕子给许天跟真真。 然后便让一边守着的大丫去后边叫了云曦与平安来。 几个孩子一见面,许真真很是腼腆,跟云曦两个换了名字,就安静的挨着王氏坐着,也不说话。 一岁半的许天就不同了,见着了云曦跟平安,高兴的直鼓掌,瞧的云曦喜欢的不行。 嘴里好听的话便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还想要伸手抱许天,不过云蕙制止了,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子,手脚都不够长便去抱比自己小两岁的人,那哪行? 许捕头目光盯到了平安身上,笑眯眯道:“这便是大侄女你那外乡来投奔你的大表侄孙吧?多大了?瞧着比我家真真小些,但模样俊俏,日后大了不得是个翩翩公子啊!” 云蕙让平安上去喊了声叔爷,又喊了真真一声表姨,这辈分上是要这么论的,好在在外人面前,平安还是特别好讲话,让叫就叫了。 只是之后就独自靠着云曦旁边坐着,也不说话,倒是对上许天的笑容时,也回了个稀有的笑容。 第161章 刘夫子到了 许捕头给许真真送了行李来,云蕙让何叔跟云开在前边招待许捕头,自己则是带着王氏跟许真真去了后院。 给许真真安排的屋子便在云曦厢房的第二间,这也是有用意的,女孩子,又不常出门去,前些时候还有村子里的两个孩子来玩,但从云蕙把山脚下的院墙修好后,来的次数便越来越少。 自家女儿也不知是不是跟人家玩不到一处了,也不像从前一样要去找人家,这一来二去的,就生疏了。 所以把许真真安排在她旁边,也是想着能有个同龄的孩子一起玩到一处,两人也就相差三岁,可目前瞧着,云曦的心智比一般六岁的孩子都要聪慧,想来两人也能玩到一处。 王氏将许真真的东西放到了屋内的大床上,摸着床上的薄被,软枕,瞧了瞧周围的布置,对云蕙又是一番感激。 完了还嘱咐着许真真日后在这里要听话。 许真真是个慢热的孩子,与云蕙相处了一会,逐渐多了话来,笑着跟母亲保证着一切。 云蕙将云曦拉到自己身边,对着许真真道:“日后你们二人便是同窗,这住的也近,希望两个好好相处,云曦被我惯得有些娇惯,若是她欺负了你,也别怕,只管来找我这个表姐,到时候我定帮你!” 云曦不乐意了,撇着嘴道:“娘亲,我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真真小表姨,你可莫被我娘亲骗了,家里要说最不靠谱的,便是我娘亲了!昨儿给了我一窝毛茸茸的小兔子,我心想着还以为是送我的,没想,却是让我替娘养着,等将来大了,好拿去做成菜给吃了!” 云蕙挑眉,这就开始说她不是了? 许真真捂着唇,笑的很是文静,但到底是个孩子,还是对云曦说的那窝小兔子来了兴趣,问道:“表姐真的这么说的?我可不可以瞧瞧去?” 云曦点头,“来啊!我带你去,就在外边院子中央那颗大树下边。” 两个女孩子于是自然的手牵着手去了外边,在庭院中央,移植了一颗长在后山的银杏树,树干有两个成年人双手环抱那么粗,当时移植的时候,周边的院子都没建,便先移植了,想想那时候,二十几个人拼了劲的挪树,那银杏树硬是没移动多少,云蕙实在瞧不上了,担心把树根给破坏了,于是大手一挥,自己一人抱着树根拖回来的。 那时候,吴三几个都瞪大了眼睛,都差点把自己眼睛给揉烂了才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银杏树很高,直接高出了云蕙的阁楼,树冠枝繁叶茂,撑起了半个庭院还要多的范围。 如今天气逐渐炎热,这大树下摆放了一张竹桌,两根竹编的贵妃椅,而在那大树枝干上,云蕙还让人帮着搭了个秋千,没事的时候坐上去荡一荡,累了便躺在贵妃椅上休憩,然后喝喝果茶,吃口点心,日子别提多么惬意。 许真真先时拘谨,从回廊走到厢房时也没乱瞅,这下认真打量了庭院后,那是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一想到后面会常住在这里,还有个可爱的小妹妹陪着,便觉高兴。 一时间,从刚来到这里的忐忑,变成了欣喜。 兔子窝就搭在大树脚下,里边的兔子很小,灰色的,长耳朵,红眼睛,嘴上一直动个不停,在吃着草。 许真真一颗心都软化了,问云曦:“我能抱一只到怀里吗?” 云曦眨着眼睛道:“当然!” 说完,自己还先提溜了一只到怀里,软软的,看着小灰兔在自己怀里乖巧的模样,云曦又忍不住道:“多可爱啊,为什么要吃兔兔?” 许真真一脸认同的点点脑袋,怀里的小兔子十分的与她亲和,就好像认识了好久一般,一点都不生疏。 云蕙跟王氏已经走了出来,听见女儿的话,嘴上没忍住道:“昨儿那烤兔也没见你少吃啊!” 云曦紧紧抱住兔子,头撇到一边,很是无赖道:“那不管,这是我养的,就不能吃!” 云蕙:“那你的意思是,外边养的就能吃?” 云曦回味了下昨儿那道烤兔肉,砸吧了下嘴,点头:“可以!” 云蕙翻了个白眼,余光憋到一旁王氏拿着帕子捂嘴笑的模样,很是不好意思道:“让你看笑话了。” 王氏摇头,眼里透着亲近道:“云姑娘跟你女儿的相处很是温馨,我瞧着眼热,平日里我与真真的关系倒不如你们亲昵随意。” 云蕙笑了:“您就莫要喊我云姑娘了,叫我云蕙,或者跟着许叔叫我侄女也行,还有啊,我倒是愿意有个跟真真一样娴静的女儿呢,瞧我家云曦,人前还乖巧点,背后里那叫一个皮!” 王氏腼腆的笑了,云蕙这才觉得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孩子,她如今性格也不拘束了,反而有些大大咧咧,因此,云曦现如今的个性也开始朝着她的发展。 可在看看真真跟王氏,母女俩那才是真的安静娴雅,就是笑也要捂着,真是附和极了笑不露齿的标准。 王氏:“行吧,那我便唤你云蕙好了。” 云蕙满意的点点头。 这会儿细荷过来了,“小姐,刘夫子来了。” 云蕙惊喜道:“人呢?快请到前边大厅里去。” 细荷:“早到大厅了,现在少爷正招待着。” 云蕙拉着王氏:“婶儿,快跟我去瞧瞧吧夫子吧,日后便是他教几个孩子呢。” 王氏来了兴趣,也想去瞧瞧日后要教习自家女儿的夫子。 不过她是妇人,又及其守规矩,云蕙便让她在偏厅坐着,隔着屏风能隐约瞧见大厅的人。 而云蕙就没那么多计较了,首先,她已经是个和离在家的妇人,还自己立了女户,已经是一家之主了,再不能以一个妇人来看待。 再有,规矩是人定的,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云蕙也不忌讳什么见不得外男,否则会坏了名声的事。 因此,云蕙大大方方到了前院大厅,这会儿刘浦新就坐在下方右侧靠前的位置上。 何贵跟许捕头都坐在下首靠前的左侧,云开也是主人,坐在了上首。 云蕙一走进来,刘浦新便快步站了起来。 “东家。” 第162章 正式签契约 刘浦新站起身来给云蕙行了一礼,云蕙笑着受了,便让人坐下来。 然后才将三个孩子都叫来,站到了刘浦新面前说道:“刘夫子,这便是日后您要给启蒙的孩子。” 刘浦新打量了几眼,两个女童,一个男童,倒也没什么多余表情,只是很认真的问了三个人事先有没有识字,都读了些什么书没有。 云曦大大方方的先说了,“识了百家姓,娘亲教着我们读了些三字经。” 平安见云曦都说了,只在一边附和:“我也是。” 到了许真真时,许真真就拘谨多了:“在家就认得自家的几个字,平时爹爹闲的时候,也教过我一些姓氏,但不多,也没读过什么书。” 刘浦新点点头,算是大致了解了三人的水平,心里也就有了数。 这教书的先生都来了,眼见着也到了下午申时,刘捕头便要告辞了。 “大侄女,我家真真最近些时日便要多麻烦着你照看了,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你一定要来告诉我。”许捕头说道。 云蕙:“放心吧许叔,真真这般的乖巧,我带着可比自家那个省心的多。” 许捕头自是对自己闺女放心的,不过是要客气一下,先将话给说到这里,若是日后自家女儿真出什么事,也好给圆上。 王氏又拉着许真真交代了许多,话里多是让她要乖,要懂事,与云曦相处,要记得自己是个小长辈,多包容云曦等等。 然后夫妻俩便是真的带着许天走了,大概是觉得后面不容易瞧到姐姐了,许天嬉笑的小脸袋上挂起了泪珠子,哭了。 王氏:“云蕙啊,我们便先走了,真真就多拜托你们了。” 云蕙让她放心,又看王氏怀里的许天哭的难受,知道他们这是租的马车来的,回去的时候怕要去村子里找牛车或者驴车回去。 于是便让王长坤架着马车送了他们回城。 许真真这会儿瞧着父母的背影,还是小小难过了一会,也是,从未离开过他们身边,哪怕云蕙待她亲切,又有云曦的亲近,在与父母离别时刻,还是伤心了。 云蕙让云曦帮着去劝解一二,等住上两日就会好的。 等重新回到大厅,刘浦新还在,云蕙便问他:“先生,您看,您这是愿意住在我府上方便,还是要日日回家方便?” 云蕙是没瞧见刘浦新手上带了什么行李来,但却觉得住在这里更要方便些,为此才有一问。 刘浦新苦笑一下道:“家中还有一个妹妹要照顾,所以不能在东家这住了。” 云蕙了解了,她当初也听肖掌柜讲过,刘浦新家境一般,早年父母双亡,留下个未及笄的妹妹,兄妹俩至此相依为命。 要说刘浦新这人别看年纪小,但学问着实不错,要不是家中困难,又有妹妹照顾,这才只考了个童生,不然的话,估计会成为恭州最年轻的一位秀才公子了。 “那好,不如这样吧,以后便让我家仆人去接您,他们每日都要外出采买,到时先生便随着他们回来吧,只是他们去的时候是赶的驴车去,可能就要委屈先生一下了。” 虽说是跟着一堆货物回来,但时辰上却比他自己走过来要快。 毕竟刘浦新是生活在城里,平日活计多是与书本有关,也没做过什么苦力活,这田间山路就更不常走,怕是走不到半个时辰,脚上就会燎泡。 刘浦新却很是感激,忙摇头道:“不嫌弃,不嫌弃!多谢东家好意了!” 订好了明日便上门开始正式教书,刘浦新便先回城去了。 等王长坤送完许捕头回城后回来,知道了自己又多了个任务,便决定第二日比往常更提前一个时辰出发了。 到了第二日,王长坤卯时带着冯水仙跟马二妞去了城里采买,恭州城有早市,这般时辰的时候,街上便摆满了市集,东西更新鲜,更丰富,等买完的时候才辰时,接了刘浦新便往回走,等回到别院,云蕙几个才刚用完早膳。 云蕙问刘浦新:“刘先生可有用过早膳?若没有,快来吃些。” 刘浦新:“早吃过了,东家莫为我忙活。” 云蕙这才让吃好的三个孩子乖乖跟着刘浦新去新辟出来的一间屋子去学习。 这间屋子便在后院,平安厢房的第二间,屋子塞进三个孩子倒是宽敞,三张书桌,前方先生的岸几,桌上放着好几本书,有启蒙的《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等等。 除了书,还有早已放好的笔墨纸砚,整齐罗列放好。 如今许真真已经六岁,云蕙便让两个姑娘坐成了一列,平安单独做一列,中间隔了纱帘,也算是男女五岁不同席的一个交代。 刘浦新一走进屋子,便十分满意,让三个孩子依次坐下。 云曦个子小,便坐在前边,许真真坐在了她后边,而平安,便并排着,隔了一层纱帘坐在了云曦右手边的书桌边。 刘浦新让他们打开了百家姓,三个孩子因为受教育程度不同,又为了不显得特别分化,便打算重新在教一遍百家姓。 因为他多少发现了许真真有些自卑,也许是因为从文化接受程度上的不同才造成的,刘浦新眼尖,于是便让云曦两个巩固了百家姓,而他便多余出时间来仔细教导许真真认字。 好在许真真没让他失望,学的很快,也很聪慧,一天下来便认识了不少,也或许是因为在家的时候有过些基础,这才如此之快。 但好的是,效果是不错的,云曦跟平安两个也没有因为他多出时间教导许真真而有什么意见,两人哪怕早已熟识百家姓,却也依旧认真的重新写着字。 云蕙躺在大树下的贵妃椅上,脑海里很认真观察着先生与孩子间的互动,她还算是满意的。 便就这样,刘浦新一来教学就过了一周。 这一周里,云蕙已经对刘浦新很放心了,他教导很有一套,倒是真适合三个孩子,于是便十分爽快的跟他签下了正式契约书,里边的条款跟开的待遇两方都很满意。 刘浦新珍惜的将属于自己的那份合约小心放进了衣襟里,这才告辞回了家去。 第163章 警醒 翌日,清早,云曦跟平安在树林间新扩出来的演武场上归来,大家一起吃过早膳,云蕙便给她们放了一假。 只因为昨日刘浦新来请了一天的假,说是家中有些事,要处理一天。 吃过早饭,云蕙便拿着账本回了屋去,王长坤也跟着候在一旁。 自从王长坤显露了自己管账的才华后,云蕙便将家中算账的事都交给了他来。 今日又到了固定对账日子,云蕙对了对账本,很是满意,里边没什么差错,每一行有复杂的地方都给注释清楚了。 云蕙将账本又交到王长坤手上,说道:“这账册做的很好,一大早便出去采买,还没来得及吃早膳吧?快去吃吧。” 王长坤嗳了一声,接过账本,却没动,有些犹豫,云蕙问:“还有什么事吗?” 王长坤神色复杂,但东家都问了,他便老实回答道:“是这样的,今日我们回来的时候,杏花村村长在路边与我说了些话,他想让我给杜家村的人说说好话,好让东家大爷出诊。” 云蕙皱着眉:“这是李老头的意思?” 王长坤点点头。 “那你是怎么想的?现在是在替他们求情?” 王长坤摇头:“没有,东家,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该告诉您一声,尤其是上回村长来买了一回药后,邻里两村便似乎老是常来,时间久了,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云蕙歪着头深思了一会,按理说这不过再不普通的高热症状,便是没有她阿弟,普通大夫也是能治好的,可这都过去一周了,为何还没有消停,反而还惹得别人越来越觉得自己阿弟能救他们? 云蕙不知道的是,这一切还是因为那日云开多瞧了两眼那药方,多嘴了几句的缘故,说药方里的药开的过猛了些,李老头当时听了没当事。 可转眼等药抓了回去,那病人喝了,没过一天,人就去了后,李老头便觉着是大夫开的药不对,兴许就是下的太猛,病人承受不住这才遭殃了。 又觉得既然云开能瞧出药方的不对,那必是能人,有些时候,在人们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只要是有一点可能性,就会被无限放大,这应该便是邻村的两个村长将希望寄托在云开身上的缘故。 不过这事云蕙不知,但即便就是知道也不会理会。 但因为王长坤的提醒,反而让她嗅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来。 “最近日子,你时常在城内走动,可有听见些什么动静?就比如说是哪个地方也是出现了不少高热的人,医石无效的?” 王长坤仔细想了下,还真回忆起了不少,“好像城西那块就出现了不少这样的症状,如今我去城里采购的时候,时常能看见送灵出城的队伍。” 云蕙听完,不知不觉间,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黏腻腻的,一个人高热,医石无效还能说得过去,可一周过去了,显然高热的人有很多,而且大都没能治好,那就古怪了些。 如今细细品味,这高热的症状倒不像是普通伤寒,反而与前世发生在江浙一场瘟疫极为相似!也是出现了不少高热症状的病人,起初人们只以为是普通伤寒,可等这事件慢慢发酵了半月后,整个江浙几乎有四分之一的人死在了高热里面。 那时候,大家才惊觉,这哪里是高热?明明便是瘟疫! 只是在前世里,恭州并未发生过啊,算算日子,此刻应该也是江浙一带开始发生瘟疫的前兆了,但江浙距离恭州数千里之远,如何就传播到了这里? 想到这,云蕙思忖良久,最后很是严肃的对王长坤道:“一会吃过早饭后,你把家里所有的人都叫到前厅去,就说我有话说,包括守在山脚下的邵菁。” 王长坤点点头,下去了。 云蕙也没闲着等,出了门,走到二进院子,把蹲在屋顶的汪生叫了下来。 汪生如今都习惯了云蕙次次都能精准找到他所隐藏的位置,很是自然探下脑袋来。 云蕙仰头:“我有重要的事,你把汪灵跟其他的人都叫来吧,一会前厅见!” 汪生摸着后脑勺想不明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最后哦了一声,就走了。 王长坤从后院出来后,只在厨房快速喝了碗粥,手里拿着一个肉包子,递了话给厨房里待着的人,然后便下山找邵菁去了。 等一刻钟中,在前厅已经站满了人。 家中小厮仆妇,汪灵十人,还有云蕙一大家子的人。 见大家到了,云蕙也没啰嗦,将自己的想法跟疑惑说了出来,毕竟瘟疫这东西在没被证实之前,大家都不好妄下定论,但云蕙如今已有五成的把握觉得这一次是瘟疫了。 为此,云蕙一说完,也不等大家是什么表情还是有什么疑虑,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对王长坤道:“一会就再劳烦你带着冯水仙、马二妞在去趟城里,去米粮铺子多收购些大米白面,还有一些干货,你们三人去了城里,再多雇两辆牛车拉货,尽量一下子采购三个月的米粮,因为可能再过两日,我便要关掉下面的大门,不能有任何人出入。” 只有这样子,才能与患病或者是患病家属零接触,这般才能做到防范于未然。 想到这,云蕙想起前世里,预防热瘟疫的方法,便道:“待会出去的时候,都给自己的口鼻蒙一块布,防止被感染,若是有人问起,你们便把我的猜测说出去,至于他们信不信就不管了,你们只管做到我吩咐的事就可以了!”说着又对云开道:“阿弟,等下你给大家都把把脉吧。” 云蕙有些紧张了,她发现的有些晚了,也不知王长坤这几个日日外出采购的人有没有被传染。 云开正色点头,见云蕙对王长坤几个吩咐完了,便招他们把脉去了。 吩咐完王长坤,云蕙又把目光望向汪灵。 汪灵自觉问道:“云姑娘,可要我们做些什么?” 云蕙:“公主那边,还望小汪大人去说一声,哪怕这次是我失误判断了,也不过虚惊一场,怕就怕这不是一场虚吓,若真等后面事态严峻,就真无法挽回了。” 汪灵点点头,就算云蕙不这么嘱咐一回,他待会也会叫人去送消息的。 第164章 刘夫子求见 想了一会,云蕙又补充道:“我还想再麻烦小汪大人另一件事,麻烦在派个人去周围村子探探,我想知道发高热的人到底有多少,不过去的时候,一定要如我所说,最好做些防范措施再去。” 汪灵点点头,“一会我去,你放心,定会帮你探听清楚。” 云蕙微微侧目,也没说什么,只嘱咐小心一些,若她推断没错,尤其是杜家村,估计患病的已经开始有不少了,这会儿去,简直跟淌刀山火海没区别。 但她还是相信汪灵的谨慎,毕竟这东西,你不去接触病患,那么被感染的可能性就会降低。 汪灵找了汪老八来,让他去报信,然后自己便去细荷那儿领了条布巾子蒙面,先走了。 云蕙又看向了邵菁道:“一会你下山后,除了我们自家人,谁来都不要开门,说话便隔着门说好了,也不要与对方直接面对面说话,若我猜的没错,这场瘟疫的传播,应该是通过呼吸传播的,还有,若是后面有人要翻墙过来,你也不要手软,只要不伤了性命,都任你处置!” 邵菁点点头,云蕙就让他去云开那儿把脉去了。 现在云蕙脑袋里一直在疯狂的回忆着前世里,所有预防这场瘟疫的措施。 前世,这场瘟疫从春季一直持续到了秋季初,整整半年时长,当时不少的太医,当地名医去了不少,结果都束手无策,甚至还死了不少大夫。 这场瘟疫,可以说是直接伤了天耀王李忠的元气,正是如此,与开元帝才会拉锯十几年时间。 好的是,开元帝也担心病情没控制住,一发不可收拾,朝着建邺而去,难得的在这方面上与天耀王达成了一个短暂协议。 两方各派了数十名太医,又联合整个大元最优异的大夫聚集,对此瘟疫研究了整整两月,最后在秋季来临前,控制住了病情扩散。 云蕙有些觉得可惜,前世发生这事的时候,她人在建邺,等瘟疫结束的时候,她也只是知道过程,可对医治这类的药方却是不知,只知道一些预防措施。 这还是开元帝担心建邺与江浙靠的近,怕病情蔓延了过来,随即命令城中每一位百姓都要做好的措施,为此,云蕙也仅仅知道这么一些而已。 大厅内,汪灵已经走了,汪老八随后也去了城里,剩下的八人各自又回到了岗位上。 厅里还剩下的,除了云蕙的亲人,仆人们都挨个在云开那儿把脉。 等云开个个都检查完后,只见他神色明显是轻松的,便知道这些人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云开去净了手,拿着干净的帕子擦了手,走到云蕙面前道:“阿姐,让我给你们也把把脉吧,都检查检查。” 云蕙没决绝,先让三个小的检查了一遍,然后又轮到何贵,再接着才是云蕙自己。 好的是,大家都没什么大碍。 云曦一旁沉默了半天,说道:“娘,昨日刘夫子跟我们说今日要请一日假,说是回家有事要办,你说会是什么事?” 云蕙一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刘夫子的家好像便住在城西,今日才听王长坤说起过,那地方已经出现了不少发高热的人。 不是她敏感,而是这时机出现的太巧,被女儿这般一提醒,倒让她忘了这事。 云蕙有些急了,她担心是不是刘夫子的妹妹出了什么事,难道是生病了? 正想着呢,就见刚下山的邵菁又急忙忙跑了回来,云蕙见他朝自己走来,不由问:“发生什么事了?” 邵菁:“刘夫子来了,人在山脚下,我也没敢私自开门,就跑来问问,给开吗?” 云蕙细细想了想,把云开拉着道:“走吧,我们一起下去瞧瞧是发生了什么。” 云开找细荷拿了跟临时弄出来的布巾,这既然要预防,就该预防彻底,顺便还给云蕙邵菁都拿了一块。 于是三人下了山,到山脚的时候,便能瞧见新修葺的青砖高墙,路口处,是一厚重大木门,上边镶嵌了一圈铜钉,门上这会正上了插捎,插捎中央还抵了根木棍。 邵菁:“东家,开门吗?” 云蕙点点头,一边将布巾蒙在面上,云开跟邵菁也照做了。 瞧着三人好像在做一件很多余又很无聊的事,可所谓防范于未然的道理便是在这里的。 大门开了一道够一人进来的口子,外边刘浦新终于等到门开了,但门开后,他却呆住了。 就见里边三人都拿着一块花花绿绿的碎布蒙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出门打劫,但那布巾又着实太随意了些,边角还有明显抽丝的迹象,这随意得有些滑稽。 可又看三人眼神严肃正经,又让人笑不出来。 刘浦新按下心中的怪异,先是对三人见礼,邵菁微微侧身,躲过了夫子的礼,他就是个开门的,要不是东家没让他动,他估计都早去一边了。 云蕙:“刘夫子莫要客气,今日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见人还站在外边,云蕙也不敢就这般随意让人进来,只好将自己的一番疑虑告诉给了刘浦新。 不管刘浦新如何呆愣,云蕙接着说道:“不知刘夫子可否让我家小弟给你把把脉?” 刘浦新自然不会拒绝,探出自己的一只手道:“云大夫请。” 云开搭了块布在他手腕上,有歉意的说了一句:“这样做有些冒犯了,但还望先生理解。” 刘浦新倒是无所谓这一细节,与云家的人也有一周的接触,知道人家不是那般无礼之人,又听云蕙说了前因后果,即便他还有些疑虑,但仍旧是配合的。 云开手探了上去,全神贯注的开始把脉了,他检查的很仔细,又让人伸出舌苔,还瞧了内眼睑,随后才道:“先生身体康健,不过还是要劝告先生,此次回去后,定要多多预防才好。” 刘浦新点点头,云蕙见状,这才请人进来了。 也没说上山去,只在一边树荫下的一张桌子边做了下来,等着刘浦新开口。 刘浦新略过了两个男人,直接看向云蕙道:“东家,我这次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云蕙:“先生不妨直说,若说我能办得到,一定尽力帮忙。” 第165章 请求 听到这里,刘浦新心先放了一半,然后很是紧张又期待的说道:“不知我能否先在东家这儿提前先领一月的月钱?” 云蕙愣了,“夫子可是这些日子缺钱用了?” 刘浦新见云蕙这样问了,苦笑一声道:“是缺钱了,就是想般个地方,换个环境,我们现在住的屋子不大,卖不了几个钱,想换到别处去,却也还差个几十两,所以我这才厚着脸皮来想问问看,能不能提前另一月的月钱。” 云蕙:“夫子可是找到房子了?” 刘浦新摇摇头,说道:“还没呢,不过我倒是有意想在这个村里买间屋子住着,这样平日来给小姐公子上课也方便些。” 云蕙又疑惑了,不免问:“杏花村空出没人要的房子也就山脚边这三座,乡下的房子不贵,夫子便是卖了城里的房子再来买,怕是也能够买上三座的。” 刘浦新便知道东家会疑惑,想了想,有些犹豫,可一想到家中如今的处境,他还是老实说道:“东家,我跟您说实话吧,是我们如今住的房子时常会有恶棍来骚扰,我不在家的时候,就只有我妹妹一人,她年纪小,如今刚及笄,我实在是担心啊!” 他也没继续说自己担心什么,见云蕙表示理解了,又继续解释:“只是那些恶棍有些门道,一听我要卖了房子,便吩咐出去,不让别人买了去,我没法了,可手中也没多余银子,所以才想了这一遭法子。” 云蕙明白了,叹了口气,便说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夫子若是不嫌弃,也可以带着令妹到我们这里先住着,我这里也给您说句实话,那瘟疫如今虽然还没有得到证实,可这症状却依然已经开始发生了,为了家人的安全着想,从明日起,我便会封闭了这道门,三月内都不会出去。” 刘浦新心中有些意动,又听云蕙道:“只是倒也要委屈令妹一番,让我阿弟给把脉检查一下身体状况,若是没什么大问题,便跟着我们住一起,夫子你看如何?” 刘浦新没有忽略云蕙话中的意思,若是自己妹妹真检查出了什么问题,那估计他也别想在这里教书下去。 原因很简单,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妹妹,而这家主人,为了家人着想,更不会去冒风险的。 想着最近时日,挨着两条街的人家,出现了好些发高热的人,夜间里还有不少敲锣打鼓做法事的声音,刘浦新也开始相信了云蕙的话。 他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很快,他便站起来朝着云蕙作了个揖,说道:“东家,那就麻烦了!” 云蕙笑了,又让邵菁到了近前来说道:“你回去,找细荷,让她找五十两银子来。” 邵菁有轻功,脚程很快,领了吩咐,转身就走的没影。 “夫子稍等一会,我让他给您提前先领一月的月钱,待会出去的时候,建议带张布巾出去,尽量避免与人直接对上口鼻。” 刘浦新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月钱还能这么爽快就给了,想说什么,一时间又说不出口,但却是感激的。 邵菁去的很快,半刻钟便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云蕙让他拿给刘浦新。 刘浦新接过,又想了想,打开荷包,里边是一包的碎银子,掂重量怕是五十两还有多的。 他从里边只拿出了十两来,道:“东家好意我心领了,就先拿这十两吧,一会我还要带家妹过来,到时若是不成,我也不好真昧下不属于我自己的那一份。” 云蕙没有去劝,只微微点头,刘浦新便走了。 等人走了,就听云开在一旁叹气:“这位刘夫子真是有骨气的一个人啊,可他的妹妹若真染了病,也是要一大笔银钱的,有时,骨气并没有人来的重要啊!” 云蕙看了云开一眼,静默了半晌,才道:“他是个聪明人。” 云开没听明白,撇撇嘴,姐弟俩就坐在大桌边歇凉起来。 云蕙在细细思索回忆着前世的记忆,云开在一旁发着呆。 过了好一会儿,云蕙问邵菁:“你这里可有纸笔?” 邵菁点点头,从自己的屋子里拿出一叠纸跟笔墨来。 云蕙接过东西,便开始在上边洋洋洒洒写了起来,一张纸很快便写满了,云蕙停了笔,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满意了。 云开好奇,拿过来看,一看之下忍不住道:“秒啊!阿姐,这些想法你从哪里想到的?为何从前我没发现?” 被云开称赞的那页纸上,是云蕙将前世所有预防之策都给回忆了一遍,然后写了上去。 云蕙摸摸自己的下巴说道:“你自是不知,从前小时,祖父跟我提过一两回预防瘟疫的办法,先时忘了,今日回想,将依稀的内容给写了下来。” 云开没多想,哦了一声,祖父在他有记忆以来,便没见过,自然也无法知道真假。 但云家世代为医,瘟疫这样的事肯定也有过经历,所以云蕙能知道一些也不算奇怪。 “这里边的石灰倒是好找,只是这碎金草不好找,多是长在石壁间,便是从前我那药铺里都不常收到这些。” 云开说着有些遗憾,那碎金草与金钱草很相似,但唯一不同的便是,碎金草成熟之后,叶片呈金黄色,一大片金黄面积就像是黄金做成一般,很是好看,为此得名碎金草。 这药有很好的清热解毒功效,又祛湿寒,只是极为难得,好些药铺都处于断货阶段。 云蕙自然也知道,可没办法,那东西预防这次的瘟疫,的确是有效果的。 想前世的时候,人人都担心自己被感染,随即自发的朝深山里去找药,那段日子可谓是云蕙见过的,人与人之间最为团结的时候。 毕竟谁也不想死,十个人里一旦有一人犯了病,那么剩下的九人里,多会出现危险,因此,即便碎金草难得,大家只要得到,都会不吝啬的分出去大半给别人。 云蕙想到这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这张单子我再多抄写几张,一会儿等王长坤他们回来,便让他送去给李老头,让他给村子里的人都说一声,大家都做好预防措施来,好在如今还没听见杏花村的人有发高热的。” 云蕙这般庆幸着。 第166章 病源地 姐弟俩又坐了一会,没等到王长坤跟刘浦新,倒是汪灵先回来了。 他是直接跳墙进来的,一看见云蕙就在山脚坐着,就直接过来了。 “云姑娘,你没有猜错,这次估计真的是瘟疫没跑了,周边村子患病的不少,尤其是杜家村,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染了病,而且据我观察,杜家村应该就是病源地,我去的时候,在杜家祠堂瞧见了不少人,还看见了杜族长在那里说话,听话里意思,他们已经觉察出瘟疫来了,那些患病的人绝大多数都被转移到了一起。” 云蕙这一听,心里阵阵恶寒,不禁冷笑一声:“这么看,他们杜家村的人早就发现了这事,却瞒着不说,还在外面到处找大夫!” 她最气的,还是他们把注意打到了云开身上,这还好当初自己放了话,不然就凭前些时候来找人,怕是她弟弟一个不好也被染上了瘟疫。 云蕙皱着眉头,“这事不能只是我们知道就行,还要去找李老头才是,这么多天里,他不知道跟杜忠义接触了多少回,也不知有没有事。” 汪灵眼尖,看到了桌边纸上书写的内容,“云姑娘,不如我现在就去找他吧。” 云开:“阿姐,还是我去吧,一个村的人,我想去给他们都瞧瞧。” 一直安静的云开也表示自己要出去。 云蕙手指在桌面上敲打了两下,最后决定道:“我和你一起吧,正好当面面述一遍给李老头去。” 瘟疫不是小事,云蕙不管出于什么心,都不想杏花村的人遭殃。 汪灵想说什么劝解两句,云蕙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道:“小汪大人放心,我带着布巾的,会小心处理的。” 汪灵:“那我陪着你们一起吧。” 云蕙也没拒绝,跟邵菁吩咐了一句,若是一会刘夫子来了她们还没回来,便让人现在大门内坐会。 然后三人便出了大门,朝着李老头的家走去。 去的时候,也算是巧,李老头刚扛着一背篓的粮食要出门,就与蒙着面的云蕙碰了个正巧。 李老头见到人还有些惊讶,招呼了一声:“东家,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云蕙:“村长这是要去走亲戚?” 李老头点点头:“我家大姐病了,听说还有些严重,我这不去瞧瞧,给带点东西去。” 直觉告诉云蕙,李老头这是要去杜家村,他大姐早些年嫁去了杜家村,好像就是嫁给了杜忠义的表哥。 “村长,我是来找你的,能耽误你一刻钟吗?”云蕙上前了一步,不经意的挡住了人的路说道。 见着东家一下子挡了道,下意识皱起眉来,李老头是真着急,因为来传信的人说了,他大姐病得重,他就担心啊,要知道,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一个不好便是永别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人东家不会没事来找他,能亲自来,只说明是有重要的事,犹豫再三,左右一刻钟,他无奈点点头,转身去开了门。 屋内空荡荡的,家里的人这个时辰都在田坎间忙活,他本来也在,不过听了大姐病中,这不才丢下手里活计回来的。 招呼着人进了堂屋坐下,李老头便要给三人倒水,云蕙制止了,“村长不用客气,我们待不了多久,这次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给你说,希望你听了能相信我的话,并照着我的要求娶做。” 见云蕙神色凝重,李老头听的有些稀里糊涂,只下意识点头。 “我劝村长最好还是别去杜家村了,相信村长也知道,这些天里,好些人都发了高热吧!” 前面的话,李老头想问问什么,可顺下来又疑惑了,“东家,这跟我去杜家村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可大了!因为那高热并非是普通伤害导致,这是瘟疫,能传染人的!” 汪灵在一边冷飕飕开口。 李老头没见过汪灵,只以为他是云蕙的仆人,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人乱说,但说话还是客气的:“伤寒也是能传染人的。” 汪灵冷哼一声:“若是不信,你尽可以去一趟杜家村瞧瞧,也好看看是不是已经有大批的人出现了高热,仔细想想,普通伤寒能治不好?还有,我也得给村长提个醒,前些时候常来找你的杜忠义也早就发现了这事,现在你去,眼睛放尖点,兴许还能瞧见不少患病的都被安置到了一处去。” 李老头:“这位壮士,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村长,若是你还信得过我,这次便听我阿姐一回,别去杜家村,那里危险。” 云开说话了,要说汪灵他可以不信,但却没道理不相信云家姐弟的话,再说,他也没什么好骗的,就算是瞧他们不过眼,还是不想他们跟邻村往来,那也有的是办法,还犯不着撒这样的话。 李老头:“这,这,那这可如何是好?” 他有些慌,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谁愿意没事往那方面想? 云蕙:“我这次来便是说这事的,若是村长信得过我,便让村民都到村口聚集起来吧,让云开给你们都把把脉,还有,我这里写了一些预防措施,你拿去看看,将办法告诉大家,让大家都预防起来。” 李老头识字,将纸接了过来,瞅了两眼,然后道:“东家要不你们先去村口等着,我这就去叫人。” 云蕙应了声好,便带着云开跟汪灵先走了,李老头没耽误,后边跟着出了门,锁了门,就急忙忙到处喊人了。 汪灵嘟囔了句:“这个村长倒是接受得快,我还以为要再多费些口舌说服人呢。” 云蕙笑道:“他哪里是接受得快?分明是因为我们的到来,更加让他确切了自己的想法。” 汪灵深以为然,三人慢慢走去村口,这时候好些人都在田地里,李老头一个传一个,也没说是什么大事,只说东家有要事要找大家商量,叫都到村口去。 这话,可比他自己大咧咧跑去吼,瘟疫要来了,大家快去村口救命得强。 杏花村总共有一百多户的人家,而他们都好巧不巧,多少都佃租云蕙的田地,这些人就靠地吃饭了,一听东家要找,多少都很忐忑。 但却也很好奇,为此,李老头这一吼,大家都纷纷放下手里的事,聚集着到了村口。 第167章 学会自救 村民来的很快,几乎与云蕙他们前后脚的功夫,便陆陆续续到齐了,当然,也不是全都来了,也就是每家都派了一个代表,不然的话,这村口怕是也挤不下好几百人。 要知道一户人家里最少的都是四口人,最多的十几口,这要真到齐,少说有千多人呢。 李老头给云蕙请示了下,“都到齐了,东家您请!” 云蕙点点头,面上还蒙着那块大花布,熟视无睹的略过一众人眼里打量的神色。 将瘟疫的事又说了一遍,话一说完,一群人里便爆发了许多的声音。 有相信的,也有不信的,更有半信半疑,站一旁看着的。 云蕙觉得只要说服了村长便成,至于整个村子的人都信,那便不是她要管的。 她接着道:“若是相信的,一会就留下来,让我弟弟给你们一一把把脉,检查检查,若是不信的,现在便可以走。” 余下村民愣了会,却没人走。 当然,这也不是说都信了,不信的人觉得有免费问诊的机会,自然也不想错过。 云蕙勾了勾唇角,没有错过好些人私底下的商量,只问:“大家这都是信了?” 村民统一保持着沉默,唯有李梅花吼了一嗓子道:“反正我是信的!东家骗我们有什么好处?还让人家云大夫费心费力给我们大家把脉?” 云开很直接,在一边大树下让人帮着搬了张桌子板凳来,已经让人排队去了。 汪灵偷偷问云蕙:“云姑娘,这好些明显在占便宜,您不知道?” 云蕙:“知道,不过也没事,信不信,云开都会无偿给他们把脉的,何况也不算占便宜,要真早早检查出来有个什么问题,也好解决,若没有,我们大家不也好放心?” 汪灵有些佩服,他还以为云蕙是不知道人家的心思,哪里知道,她早就算好了这些。 杏花村人多,老人孩子一大把,云开一个人自是忙不开,于是她又把阿福叫了来。 因为是在村口,等那边王长坤架着几辆车回来的时候,村口都被堵了起来。 云蕙帮着让开了路口,王长坤到没有跟东家多说话,便带着东西跟赶车师傅先回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刘浦新带着妹妹来了,他俩是步行来的,布鞋上站满了泥泞。 云蕙眼尖,招呼着人到了近前,因为人多,她只给云开打了招呼,便将人往家大门口领。 山脚下,大门还是开着的,王长坤正跟邵菁在卸货,堵住了半边的门,见云蕙来了,赶紧让开了路。 云蕙带人进了门,坐在了先前请刘浦新坐的那张桌子旁。 刘浦新跟他妹妹也坐了下来,云蕙这才好好打量了下面前的小姑娘。 十四岁的年纪,穿着一件鹅黄衫群,头上簪了一朵粉色绢花,鹅蛋小脸上,一双杏眼灵动非常,长长的睫毛,粉润的双颊,还有唇角微微一动,便会露出一对醉人的酒窝。 云蕙这一瞧,也就明白了为何刘浦新会焦虑了,也是,换她,也会日日担心自家妹妹的颜色遭了别人惦记。 “叫什么名字啊?”云蕙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声音。 刘浦新的妹妹倒是大方,笑着道:“东家,我叫刘雅珠。” 云蕙也笑了,她对这样颜色的小姑娘也很是喜欢,稍微聊了两句,就直奔主题:“来吧,我帮你瞧瞧看。” 刘雅珠点点头,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到云蕙面前。 刘浦新倒是有些疑惑:“东家,不让东家大爷来瞧瞧?” 云蕙解释着:“他现在怕是抽不开身,我也一样,可别小瞧了我,我也自小学过医术,并且也不比我弟弟差多少。” 最后一句云蕙说的倒是面不红心不跳,一点没觉得自己脸厚。 要说云蕙医术多高明那到没有,但跟阿福比起来,两人实际不相上下,这把脉是一个诀窍,也是经验积累的总结,她也是从小生长在医药世家的,这对她来讲也不过家常便饭,不过是很少展露人前。 刘浦新见云蕙这般说,就不再多嘴。 云蕙开始仔细的给小姑娘看起来,她把了脉,又检查了人的舌苔咽喉,因为都是女子,也不忌讳,她还问了人家排便的问题,这倒让刘浦新有些坐不住了,只道去一边站会。 刘雅珠眼神充满了期盼,对着云蕙道:“东家,我可有什么问题没有啊?” 云蕙摇摇头,笑道:“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去告诉你哥哥,你们便先在我这里住下吧。” 刘雅珠眼神亮亮的,很是高兴,去找了刘浦新,然后兄妹俩又跑来对云蕙道了谢。 两人来并没带什么东西,刘浦新便想回去收拾细软,云蕙只让人小心着些,早点回来。 这会儿王长坤几个已经将东西都运送回院子了,她便让王长坤守着大门歇着,然后又吩咐了其他人将先前扩建屋子时剩下的石灰撒在住处周围。 吩咐了好些,自己又带着刘雅珠上山回别院,刘家兄妹的住处,云蕙给分配在了前院的倒座房里,靠左便是一个围了墙的小院,里边有两间房,兄妹俩住着也有私人空间。 “你收拾下这屋子吧,被褥什么的都有,等你哥哥来了,就可以方便休息。”云蕙给刘雅珠讲了一声。 刘雅珠笑着点头,云蕙还有不少事要安排,便没陪着人,只将大丫叫了过来,让她帮着忙。 云蕙去了药房,她记的家里存放了些碎金草,果不其然,在最顶层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了。 晒干的,只有半斤。 云蕙拿了药,便自己亲自动手去熬药,等药好了,一人一碗,谁都没漏下。 等天黑了,云开跟阿福才回来了,云蕙问他们:“可有查出什么没有?” 云开:“阿姐你说神不神奇?这些人的身体都挺好,从前便不容易生病,估计底子好,目前反正是没瞧出什么来。” 云蕙松了口气,“那倒是好,不过我说的那些方法可有让他们照做?” 云开皱了皱眉:“好些嫌弃麻烦,又嫌弃里边好些东西贵的,不想照办。” “岂止不想照办,还有人怂恿着少爷出钱去买的,说这事反正揽了一半,就不辞辛苦都揽下!” 阿福在一旁哼哧哼哧的,可不高兴了。 云蕙不以为意:“命是自己的,不学会自救,以为谁愿意救?” 第168章 避难去 夜深,汪老八也从城里回来了,不过他没先去找汪灵,而是直接找了云蕙。 “今日我去说了这事后,殿下便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正好有消息来说,如今福州一带闹起了瘟疫,症状跟我们这边好些发高热的人一样,而且传播得特别快,如今已经传到了扬州。” 她知道长公主殿下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个速度已经算很快了,她猜,若是自己今日没想到,明日也会派人来告知她的。 汪生见她仔细听着,正了正神色道:“殿下的意思,如今情况看来,恭州已经不安全了,让您做好准备,如果愿意,她就安排你们去到雍州避避,等过了这场瘟疫再回来。” 云蕙先是愣了半晌,随即问:“那大长公主她不去吗?” 汪生:“殿下说了,留在这里是她的使命,她哪都不去,除非死了。” 云蕙哑然,虽然有些不明白,她也没去问,便对汪生道:“我们一家子也不会离开恭州的,不如你让平安跟着去雍州避避吧。” 汪生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说道:“我会去说的,只是云姑娘,你不怕留下来有危险吗?” 云蕙:“我的弟弟不会离开恭州,当初我也承诺过,不会轻易离开这里,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的。” 汪生只是个传话的,也没多问原因,便离开了,他先去单独找了平安,两人在平安的屋里说了好一会,汪生才一脸无奈的又离开了云家别院,看他离开的方向,是进城去了。 云蕙端着一盘子点心去了平安的屋子,他这会儿正坐在桌案边看书,云蕙眼尖的看到了外边书皮上的四个大字,“欢喜冤家”。 有些吃惊:“没想你也爱看话本子!” 平安吓了一跳,抬头发现云蕙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无奈道:“蕙姨,你进门不能敲敲门?” 云蕙撇嘴:“我是敲了门的,是你自己没应声。” 平安屋子大门没关,她进来前敲了敲门框,声音不大,却也可以让里边的人听见,她等了一会都不见声响,这才端着东西进来瞧瞧。 将糕点放到了平安的桌案边,“来尝尝吧,这奶糕入口即化,夜间当宵夜很是不错,容易吸收,味道还好!” 平安放下了话本,拿起一块便放进嘴里,咽了进去后,才抬起眼皮慢腾腾说道:“蕙姨这会来找我,该不是想打听刚才汪生找我问话,我的答案吧?” 云蕙:“你不同意对不对?这我知道,别那眼神看我,我可没偷听,从汪生脸上我就看出来了,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不答应?大长公主明显就很关心你,她不愿意你出事,你就应该答应,不该让她担心你。” 平安表情淡淡的,“你们在哪儿我便在哪儿,再说了,她不是也没走。” 云蕙瞧着平安故作平淡的口吻,有些好笑,伸手要去揉他的头,却被对方给躲过了。 平安:“蕙姨,再过些时日我就六岁了!” “哦是吗?我瞧着我家云曦个头都比你要高了,还以为你才四岁呢!” 云蕙见平安明显的黑了脸,得意笑了下,趁机偷捏了他的婴儿肥,知道平安最在意的便是身高,他平日跟云曦瞧着就不对付,一见面总要打嘴仗,偏偏云曦那傻孩子又说不过人家,唯一能赢得过去的,就剩这身高了。 被小了自己两岁,还是个女娃的云曦超了身高,他就觉得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没被保住,为此,只要有谁一说到这话题,他就会极为在意,甚至难得看到一尘不变的表情发生变化。 在平安脸色逐渐黑化前,云蕙收了手说道:“我也不劝你了,我们不离开这里是有原因的,我想大长公主也是有原因,可我们都希望你能平安,所以你再好好考虑下,不要这么快就做决定。” 平安僵着脸没说话,转身拿起话本接着看,云蕙知道他不想说话了,也不强求,起了身要走。 就听平安说道:“蕙姨,你说这性格差到天南地北,见面便掐的人最后真能走到一起?” 云蕙有些不明白,就看平安举了举手中的书,这才恍然大悟,认真分析道:“那也不一定,这得看缘分,有些人吧,看着吵吵闹闹的,可却谁都离不开谁,有的却是真的都看不上对方。” 平安手中的欢喜冤家,是云蕙先前写的话本,这是等黄氏母女走了后,云蕙才将话本交给了肖掌柜。 有了先前砸店的事,肖掌柜还问了好些云蕙问题,拿着话本爱不释手同时又担心惹麻烦,还是云蕙作了保证,这才拿去了印刷,然后便是又大卖了一场。 离开了平安的屋子,云蕙便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这一天里,她都觉得像是过了两天。 等第二日黎明,天刚刚从东边升了起来,外边的演武场上,云家一众的人便都开始打拳了。 云蕙依旧先是跟何贵打了一会,然后就拎过云开练手,练了些日子,云开也认真的学习了好久,跟云蕙对打了半天,虽说最后输在了他姐的神力之下,但他却是高兴,今日成功又在姐姐手下多撑过了十招。 余光憋见阿福那软绵绵的拳法,于是大手一招,“阿福,你这拳打的不行啊!瞧瞧这劲道,就是我家云曦你都打不过,来!跟我对对招。” 阿福知道他家少爷这是想找存在感,认命过去接受挨打,跟云开过了十招后,他就举手投降了。 等晨练过去,大家围着桌子吃早膳的时候,数了数人数,云蕙才想起来自己漏掉了谁。 她赶紧让细荷去前院倒座房的刘氏兄妹叫过来用饭。 昨日事多,她将刘雅珠安顿好后,便没再去管,这会儿一大家人坐一起后才想起,她似乎都还没有带着人来跟大家认识认识。 没过片刻,细荷就带着刘氏兄妹来了,三个小孩一见夫子来了,忙下了凳子,规规矩矩给人问了好。 刘浦新受了他们的礼,眼里是笑,三个孩子是好孩子,尊师重礼。 第169章 小心事 受过自己学生的礼后,刘浦新又对着云蕙问了好,在人家屋子里,自是要懂礼数。 云蕙笑着回了好,又赶紧让人坐下来一起用饭,就拉着刘雅珠坐自己身边,然后便对家人介绍道:“这是雅珠,刘夫子的妹妹,本来昨日就该与你们介绍的,偏昨日事太多,也没来得及,今日大家认认。” 经云蕙介绍,刘雅珠大方朝着大家甜甜一笑。 在桌的,除了云蕙跟孩子们,便是云开跟何贵,细荷跟阿福也在一张桌上,他们二人便是先站起来对着刘雅珠问好的。 然后何贵跟云开对着刘雅珠和善一笑,三个孩子也奶声奶气的问了好,云蕙又对刘雅珠说道:“我们这儿没外边那么多的规矩,你也别太客气,来,快来吃饭。” 吃过了早膳,邵菁就来了。 “村长来了,说有事要说。” 云蕙跟着下了山,到了山下大门时,门给开了一条缝,李老头就站在外边,瞧见了云蕙很是沮丧道:“东家,您真没说错啊!隔壁杜家村真有大批的人被单独关了起来,我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不大早天没亮我就起来了,还是不放心我那老姐姐,就偷偷去了瞧了,没想,这才几天啊,一个村就死了好几户人家了。” 想着他去的时候,看着那些人连丧事都不敢办,就悄摸埋了,他还能看不出问题吗? 心寒啊!这么大的事,硬是瞒着不说,前些日子还来找他出面去求云大夫给治病,这哪是治病啊,简直是坑人! 那瘟疫哪里有那么容易给治好的? 云蕙没有错过李老头的情绪,只上下打量了他道:“你去的时候就这样去的?” 李老头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块布巾道:“我听了您的话,带着它去的。” “一会回去烧了吧,加上你身上这一身都给烧了。” 李老头有些肉疼,可如今他只觉得东家的话比圣旨还好用,便嗳了两声,就掉头要走,他就是心里太难受了想找云蕙说说话,昨天他只是听云蕙讲,可却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云蕙:“等下!”叫住了李老头,云蕙说道:“既然你自己也去亲眼瞧了,就知道这事杜家村便是想瞒也快要瞒不住了,瘟疫有多可怕你作为这村子的老人也该知道轻重,我那方子里好些药,你最好是劝着村子里人买,若还有人想占便宜,就问问他们,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现如今我们还能抢个先,等后边事情闹大,怕是你们有银子也买不了救命良药了!” 李老头小鸡啄米忙不住点头,“东家说的有理,我都知道,要真有那钻银眼子里去的,我就是把他们赶出去,也不能祸害了杏花村啊!” 他是村长,对村子里是有相当大的话语权,这点他还是有自信。 云蕙没在多说了,这才让李老头走了。 总之她方法是告诉了,若人不信,便是真出事了,她这一墙之隔,管好自家一亩三分地也就是了。 刘浦新解决了住房的问题,这会用过早膳,便如往常领着孩子们去了后院厢房学习。 学堂里,三个孩子找着自己位置坐了下去,刘浦新今日让先交上昨日吩咐的功课,都看了看,每个人都夸了夸,也讲了些不足之处。 然后便让拿出三字经,他念一句,大家跟着复读,又讲了其中道理跟生字,一个上午便就这般过去了。 到了午后休息时,云曦便拉着许真真要去银杏树下的贵妃椅上乘凉午睡。 两人躺在了椅子上,云曦话多,说了好些话,嘻嘻哈哈的半天,却发现往日跟她一样话多的人,今日却好像一直不怎么爱说话了。 云曦望着许真真:“小表姨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许真真默默摇了摇头,过一会又点点头,接着又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但就是不说话,云曦瞧着她这样心事重重的,试着问:“你是不是想家了?” 估计是说准了,许真真抿着唇,眼眶里升起了雾气来,最终点点头说道:“我想爹娘了,表姐说,外边好多人都生了病,治不好还传染,我担心.....” 说到这,许真真就哭了起来,许是憋了一天了,被云曦这么一问,担忧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云曦好生安慰这个小表姨道:“别哭啊,你早说啊!等着,我去找我娘,让她把你的爹娘都接来不就好了!” 许真真哽咽着拉住了云曦,有些不好意思说道:“真的可以吗?” 云曦瞅瞅许真真红红的眼眶笑了:“真的!你不用担心,我娘一准答应,你别哭了,跟我来。” 云曦牵着许真真的手往云蕙屋子走去,看着两人背影,云曦倒像是许真真的姐姐。 屋内云蕙正躺在大床上闭着眼休息,外面发生的事她也知道了,等云曦悄悄看她睡着没时,云蕙便睁开了眼。 眼前一只小手正试探的在她面前扫过,云曦的手一僵,差点没被云蕙这突如其来睁眼给吓着。 “娘,你还没睡啊!” 云蕙翻了个白眼,将一边许真真招了过来,“来,坐表姐旁边。” 许真真乖巧的坐了下来,就听一旁云曦说道:“娘,你看今天要不让何爷爷去找真真的爹娘来我们家吧,如今外边待着危险,真真这一天的都想家十来回了!” 云蕙:“叫小表姨!真真是你这样叫的?别没大没小乱了辈分。” 云曦嘟嘟嘴,哦了声。 许真真满是期待的望着云蕙:“表姐,可以吗?” 云蕙揉了揉她那可怜巴巴的小脸:“可以可以,是表姐没想的周到,这样,云曦你现在就去找何爷爷,把这事给他说,他一准乐意去。” 云曦有些苦巴巴的,“现在就去?” 云蕙点点头。 云曦:“何爷爷在睡觉呢,我现在去怕不是打扰老人家休息呢!” 云蕙呵呵直笑:“你都不怕打扰你老娘休息,现在怕什么打扰你何爷爷?感情你倒是挺会欺软怕硬哈!” 说着就逮着云曦的耳朵骂了一句,这孩子如今跟她处久了,到没了从前一开始的敌视,从后来跟个尾巴似的粘着她,到如今也爱跟她时不时顶顶嘴了。 云蕙这会儿不在她有求于人时,好好振振母威,后边可就不好找机会了! 第170章 不敢下定论 不过事就这般赶巧,云蕙逗弄了一会云曦后,就听外面邵菁又来了,就站在外边院子里。 云蕙问:“是谁来了?” 邵菁:“是许捕头一家。” 云蕙这一听笑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忙又问:“人还在山脚下吧?” 邵菁点点头,虽说许捕头一家与云蕙关系好,但他始终记得云蕙的吩咐,也不敢在这关键时期去给人开门。 云蕙想了想,看了眼许真真,说道:“你在这等等,表姐去接你爹娘。” 许真真想跟着一块,云曦拉住了她的手,“一会夫子要上课了,你现在去会耽搁时辰的。” 许真真也怕耽搁了学习,她的基础本就比云曦差,要再耽搁一会,就更落的远了,犹豫了一下,想着爹娘都到了山脚,也就是一会的功夫便能见到,也就不闹着去了。 云蕙松了口气,眼神盯着云曦那一副鬼精的模样笑笑。 站起身招呼着邵菁,便一起出了别院朝山下去。 山下的大门外,许捕头租了一辆马车候在门边,等云蕙到了,便让人将大门开了一边,很快的,她就瞧见了许捕头。 许捕头见着人,忙客气叫了声:“大侄女!” 云蕙笑着应了声,在他身后蓝布马车里,坐着王氏跟许天,虽隔着车帘,但云蕙意识里已经感受到了王氏焦急的情绪。 这一听见大门吱呀打开的声音,就快速的撩开了车帘。 王氏见到云蕙便急着说道:“大侄女,你知道吗,现在外面都在传恭州城里出了瘟疫!那些发高热久久不退的人就是得了瘟疫!” 云蕙见她神情很是激动,怀里的许天有些被吓到了,脸色苍白,嘴唇乌青的。 “大婶别着急,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被激动,小天都快要吓哭了。” “啊!”王氏被这一提醒,低下头看去,果然看到许天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这才哄着道:“别哭,小天乖啊,娘不是要吓你。” 许捕头有些不好意思:“大侄女别笑话你婶,她是被吓到了,昨日这消息一传出去,就有不少人得到了证实,就我们街西头拐弯的一户人家,先前就有人发高热,请了大夫抓了药都没治好,三天人就死了,结果这边人还没去埋呢,家里又有人也发了高热,接二连三的,一家人莫名其妙都生了病,这不,昨儿事一闹出,就有人觉得那户人家的院门安安静静的,好大一家子人呢,一点声响都没有,便有邻居去敲门,结果大门没锁,门一打开,就瞧见一大家子人都死了。” 许捕头说的时候,王氏的脸卡白卡白的,就见她说道:“活生生的人啊,前些日子我还瞧见过,这才几日人就悄没声息没了,这一定是瘟疫啊,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吓人!” 云蕙见王氏情绪又要激动起来,忙看向许捕头,许捕头好歹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还稳得住,忙抓住王氏的胳膊安慰了两句。 见着情况,云蕙已经蒙上了面巾,对他们说道:“叔,婶,既然话说道这儿了,让我先给你们把把脉吧,不瞒你们,那消息就是我让王长坤去说的,就是怕城里的百姓反应不过来,不然等病了一大片,就来不及了。” 许捕头十分配合的将许天的手放到了云蕙面前,说道:“大侄女,我们也是为这事来求你们的,你不知道现如今药馆都被人给挤满了去,好些头疼脑热的都担心自己得了瘟疫,这不,我们家小天这两天也有些咳嗽,就担心啊!” 云蕙听这么一说,也赶紧上手仔细的瞧,半晌后她收回了手,在两人期待眼神下,云蕙犹豫了。 王氏很紧张,“云蕙啊,小天没事吧?” 云蕙有些纠结,“我也不确定,这个症状还真不好看,这样,我让邵菁去将云开叫下来给瞧瞧,你们别担心,小天不会有事的。” 王氏心不在焉点点头,又很是难受,云蕙见了也不好受,但却没让人进来。 她解释道:“叔,婶,劳烦你们现在这外边等一等,这山上还有一大家子,我不敢就这般贸然让你们进来,希望你们谅解。” 许捕头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大侄女,我都明白,你不用在意,要我们真都得了瘟疫,进去就是害了你们,再说了,真真还在你这儿,再怎样,我们许家也得留个根不是。” 云蕙:“要不,叔我给你们都把把脉吧,小天那个我把握不了,但你们这样子倒是能给看看。” 许捕头有些意动,忙把许天抱自己身上,让王氏先去。 王氏对云蕙道了声谢,云蕙也没多说,安静的给两人检查了会,好的是两人身体没什么大碍,至少没有任何高热的迹象。 云开这会儿来了,王氏一瞧见人又开始激动起来,许捕头将人给拉住,云开打了声招呼,蒙着面巾,到了近前。 “孩子给我看看吧。”云开对王氏道。 云开看了孩子的面色,又把了脉,问了好些问题,比如吃东西如何,排便如何,王氏一一答得很仔细,最后见云开不问了,便着急问道:“怎么样,小天有没有事?” 云开也是一脸纠结,按道理,他并没有去真正接触过发高热的人,他没有多少经验,更不敢妄下定论。 云蕙这样一看,也知道他是拿不定注意了,便道:“这样吧,许叔若是不介意,这些日子便住在山脚附近的农家院子里,那里是我租的,你们先将小天安置在那儿,让云开照顾着先。” 王氏的心一上一下,又见云蕙姐弟俩没有下定论,就觉得儿子还有救。 所以哪还有不应的,王氏忙说道:“不介意!不介意!” 云蕙这便带着他们去了地方,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院子很干净,当初工匠离开的时候,还认认真真给她扫了地,擦了桌。 院外已经没有马车了,早在院墙修好后,便将三匹马和马车都放进了院墙里,只是这房子租金交了几年,云蕙就将房子给空着了,有时候邵菁跟王长坤也会来打扫。 云蕙引着人进了屋,让王氏将孩子放在炕上,便嘱咐了不少事。 许捕头听的头头是道,“难怪我们一进村就瞧见地上到处撒着石灰呢。” 云蕙点点头:“叔,你们也要按着我说的来做才好!” 许捕头忙答应了,又嘱咐王氏牢牢记住。 第171章 机会 许捕头来杏花村找云蕙的事,村子里一会功夫,就都知道了。 昨日云蕙这里刚说了瘟疫的人,今日一大早便有不少不相信的人出门打听,这一下好了,不去不知道,一去便发觉还真是这么回事。 有进了趟城的,一进去就瞧见好多人跟疯了一样,街上大大小小的药铺,就连那种蹩脚大夫的家门口,那都是排了老长的队伍在等候着看病。 村子的人回来说起,大家都是一脸惊悚,真的,有时候你给他们将事实吧,没亲眼瞧着还真不当回事,但等你亲自去瞧了,才会发现那种震撼滋味。 因此等村长又招呼着大家一起谈话后,村民的人便积极的开始应对这次瘟疫起来,好在有云家帮忙,这下子,不少原先对云蕙有意见的,这会儿都开始庆幸起自己原先没去招惹人家,要不然人估计都不会帮你。 就是因为开始正视起瘟疫来,许捕头一家的到来便惹得一村子的人都跟着关注起来。 这里云蕙刚把许家安顿好,云开那边去给许天开药去了。 李老头便到了门外。 云蕙见着人,李老头便凑上前试探的问道:“东家,听说这家孩子生病了?可是什么病?” 云蕙知道李老头这是来问什么,不过她没直接回道,只问道:“我听说现在城内药铺都挤满了人,你们的药去买了吗?” 李老头听这问的,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道:“唉,根本挤不进去,这不,已经发动好些年轻小伙上山去找药了。” 云蕙看着,这态度,明显与昨天截然不同,昨天他虽然也很是配合,但哪有现在这般积极? “这就对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家里要是发现了生病的人,一定要及时给隔离开,然后再去请大夫,还有啊,你们就不要再去附近村子串亲戚了,不然谁出去不小心染了病,可不好治!” 李老头深以为然:“东家说的对,这些我已经跟他们都提过了,你放心吧,他们现在哪里还敢去串亲戚,就是亲戚来了,都进不来这村子半步。” 说道这里,李老头目光又盯向了屋内,心想也就是来找东家的,不然他指定不给让路。 云蕙知道他话里深意,叹口气道:“你也别担心屋里的人,他们没什么事,只是孩子得了风寒,虽然保证不了跟瘟疫扯不扯得上边,但你别让人往这里来就行。” 李老头皱巴巴的脸被他皱得更紧了,“东家,我知道了,回去我就嘱咐他们别往这里来。” 说完话,李老头就慢腾腾回去了。 云开熬了药端给了王氏,等看着许天喝了药,姐弟俩这才有了说话的功夫。 云开:“阿姐别担心,我刚才也就是不敢随意下定论,但小天的脉搏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瞧着面色也不错,只估计是夜里受了凉,这才咳嗽的,应该不是染了瘟疫,我就只是怕话说的太肯定,结果却不好,这才没敢应声。” 云蕙也了解,她实际也是这样的想法,两姐弟都不敢随意在这时候给人下定论。 “许天就麻烦你多看看,我先回去了,真真这会儿等不到她爹娘,怕是也听不进书的。” 云开点点头,就先进了屋去照顾许天了。 云蕙径直上了山,等到了后院的时候,庭院外便听见了三个孩子的读书声。 许真真如同云蕙猜想的一样,心不在焉的,时不时望向窗外,这一下盯到了云蕙的身影,就想要出去。 云蕙没去瞧许真真,先是回了屋换了衣服,谨慎起见,她将换下的衣服拿了个铜盆烧了。 做完这一切后,云蕙才走到了学堂窗前,跟屋内刘浦新对视了一眼,说道:“刘夫子,我找真真说几句话。” 刘浦新颔首,许真真便出了门,她眼睛从出了学堂,便四处张望,“表姐,我爹娘他们呢?” 云蕙也没骗她,直说道:“他们被我安排在山下的屋子住着,等晚些时候,你可以下山去见他们。” 许真真这才放下心,欢喜的点点头,倒没问为什么爹娘不上来住,因为她估计觉得是府上没多余的屋子。 “那我先进去听夫子讲课了,表姐,一会你带我去好吗?” 云蕙答了声好,许真真就活蹦乱跳的进了学堂,兴许是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一会又能见着家人,等在坐会位子上的时候,人已经开始认真听课了。 云蕙笑着摇头,刚要离开,就见东厢房的回廊边,大丫正坐在上面,目光一直望着学堂方向,耳边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屋内孩子们的读书的声音,她的唇角跟着在微微启动。 也许是云蕙的视线太过明显,大丫晃了晃脑袋,有些拘谨的望向了云蕙。 “东家。” 云蕙:“二丫呢,你没陪她翻花绳?” 大丫摇摇头:“她被我哄着在屋里炕上睡觉呢。” 云蕙细细打量了下她,这孩子到了这里也有好几个月了,瞧着在她这里皮肤都白净了不少,身上也长了些肉,看着整个人倒是更好看了些。 “你是不是也想要去读书?” 大丫瞳孔紧缩,有些紧张道:“东家,我,我没有偷懒,我已经把今天该做的都做完了。” 云蕙觉得是自己问的太直接,把人给吓着了,于是温声道:“别紧张,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本来你年纪小,就没多少东西要你做,若是你真想读书,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她是真欣赏这孩子,云蕙已经观察了她好久,性格坚韧,有想法,对唯一的妹妹也很是好,这样有情有义的,云蕙觉得不帮帮她都有些可惜了。 大丫很是惊讶,随后是一阵欣喜,忙朝着云蕙跪了下来,“东家,您真的愿意给我机会?” 云蕙:“快站起来吧,这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跪。” 大丫不肯起来,她知道东家是个好人,不,这一大家子都是好人,能被她们收留在这里有吃有喝的生活着,大丫就觉得跟做梦似的,如今东家又愿意给她读书识字的机会,大丫觉得哪怕在这跪上一天一夜都值得。 第172章 采药 云蕙走了两步,弯下腰来,将大丫轻轻扶了起来,说道:“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女子也一样,这个世上,并不只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弱势,就更应该要改变自己,你快起来吧,若不为自己去争取机会,那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 大丫咬着唇慢慢站了起来,心里默默将这话记住,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将会成为她日后永远铭记在心的真理。 “日后你没事便坐在窗口听吧,我不会让人阻拦你,但习字的纸张跟笔墨,我却不会白给你,你需要用你自己的价值来我这里换取,若是得了刘夫子的认可,你也可以坐进学堂里一起学习,知道吗?” 所谓升米仇斗米恩,帮人有度,她不能让大丫觉得自己的帮助很容易。 好在大丫没有露出失望的神情,反而整个人都很激动。 云蕙让大丫端了凳子去听课,大丫高兴的去了。 这会儿正早,云蕙进了屋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衫,她准备上山采药,碎金草在瘟疫前期是很有预防效果,这种药每日都喝才能有用,药店如今是没法去了。 招来细荷,跟她打了声招呼,自己就单独唤着小黄小白一道进了山去。 翻过后山,云蕙看到了不少杏花村的人,有些人她叫不出名字,但却瞧见了李梅花。 李梅花别着药篓子,手里拿着镰刀在山林里翻找着。 这会儿她也瞧见了云蕙,刚想热情的打下招呼,下一刻却变了脸:“哎呦!我天,这是大虫吗?” 李梅花的声音有些大,一会,周围的人也听到了动静转了过来。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大叫的声音,有个汉子拿着镰刀冲了过来,站在云蕙不远处,犹犹豫豫冲着她道:“东家,你,你别动啊!那大虫就在你身后,你小心点!” 看着他想来帮忙又胆怯的模样,云蕙赶紧招呼着两只朝林子深处跑去,才解释道:“别害怕,它们是我养的,平日里不吃人。” 李梅花这会见小黄小白跑远了,松了口气,似是有些无法理解的问道:“东家,那真是你养的?” 云蕙点点头,“你从前还见过,小黄跟小白啊!” 现如今两只白虎是一天一个样,现在站在云蕙身边,都已经到了她腰下,已经是半大的老虎,开始有了虎威。 李梅花只记得年前那会到云蕙家做客时,见过的小黄小白,只那时候两只都还小,就跟个猫儿差不多大小,又是白虎,哪里有多去注意? 那大汉见两只大虫十分听云蕙的指挥,眼神就多了许多崇拜。 大汉:“东家,您一个人上山来,也是来采药的?” 云蕙点点头,“碎金草多长在石壁岩缝之间,你们应该去山石多的地方找找看,在这个林子里并不好找。”想起刚刚人家的善意举动,云蕙决定还一个投桃报李。 那大汉跟李梅花面带惊喜,笑着答好,实际他们倒是想跟着云蕙一道,但看着不远处两只白虎正探着头蹲在石头边等着的样子,就没敢提。 虽说是不吃人,但光看着也让人害怕。 云蕙背着背篓便先走了,她要往林子深处寻,外边的留给杏花村的人。 走了一个多时辰,云蕙已经到了廖无人烟的大山深处,这边她前些时候来过,记得有一处地方有不少凸出岩石。 按着记忆找了会,到了一片怪石嶙峋的石林边。 两只白虎亦步亦趋跟在她周围,云蕙用意识仔细搜索着,脸上带着惊喜,她已经看到了不少碎金草的痕迹。 对着白虎说了声:“来都来了,你们去附近找找有没有猎物,打一些回来,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小白小黄咧着大嘴兴奋的跑了,云蕙看了一会它们奔跑的方向,便进了石林里。 半个时辰,她就找到了半背篓的碎金草,仔细在石林里找了找,云蕙翻出石缝间碎金草的根,小心放进背篓里,试着带回去种种看。 放出意识,已经看不到两只白虎的踪迹,云蕙便朝着它们离开的方向走去,一路走着,幸运的在石壁间又找到了不少。 直到进到了一片草地里,她才瞧见小黄小白的身影。 两只这会逮着了一只体型比它们大一倍的野牛,那野牛的脖颈被咬出了个大洞,鲜血直往外冒,云蕙放出意识朝远看去,不远已经跑开了十来头半大的野牛,有些可惜自己来晚了,不然她还能再拎一只回来。 云蕙在地上拽下来一把草,到了野牛身前,等血放干,在血窟窿那儿擦了擦,这才拽起牛脚想捞背上扛着。 但想起背上还背着药篓子,将背篓放了下来,招呼着体型大些的小白过来,“给我带回去,里边的药不能撒,不然回去了不给你好吃的!” 小白蹭了蹭云蕙的袖子,将背篓叼在嘴里就要走,云蕙还是有些不放心,将小白按住,在附近找了有韧劲的藤蔓,把背篓的口子给缠紧封住,感觉即便小白如何颠簸,草药也不会漏出来后,这才让它给叼走了。 望着一整头的野牛,这般多的肉,一大家子也能加餐个好几日。 等拖着野牛到了家,天也差不多快要黑了,云蕙从后门进的厨房,是孙荷给开的门,一开门就瞧见云蕙背上背着的野牛,顿时哎呦了一声,忙招呼着冯水仙、马二妞帮忙拿下来。 孙荷:“东家,您真是神人啊!这么大头的野牛,您还真不嫌弃重啊!” 野牛个头大,云蕙抗在背上,虽然感受不到有多重,但从体型上来看,那野牛几乎将云蕙整个娇小的身材都给遮挡完了。 孙荷开门的时候,都险些没注意到云蕙,这才惊讶的呼出声来。 云蕙一身都是血,她放下野牛,对孙荷吩咐了几句:“你们三个把这牛给分割下来,今晚做一道烧牛肉,在烧个汤锅子出来涮牛肉,剩下的放进井水里凉着。” 孙荷唉了声,转身去厨房拿了把刀,云蕙见吩咐完了,便往后院走去,她一身脏污,想去洗了。 结果走到二进院子的时候,就见撞见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着的细荷,一见到云开,便急急忙忙找了过来,“小姐,大长公主来了!” 第173章 强行带走平安 云蕙停下脚,“在哪儿呢?” 细荷:“在山脚下,已经来了好些时候,因为你吩咐的邵菁,不给人开门,公主殿下便被拦在山脚没让上来。” 云蕙:“....公主殿下没露身份?” 细荷为难说道:“汪灵来露了身份,结果邵菁说,东家没来,就是皇帝来了也不让进。” 云蕙愣了会,噗哧一笑:“明日你去跟邵菁偷偷讲,我给他涨工钱!” 这人耿直,真牛! 细荷急的要抓头发了,云蕙却还能笑得出来,“小姐,你快跟我下去吧,那可是公主殿下!你能让人等你?” 确实不能,只是她指了指自己一身,“别急,你等我一会,我这一身也不好见人,先去换一身。” 细荷也瞧见云蕙一身脏污,就不再催促了。 公主来了,云蕙也没了冲凉的想法,只将衣服换了下来,拿着帕子给自己擦了一遍,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衫,才出了门。 细荷还在外边等着,云蕙在意识里没瞧见平安,就问:“平安下去了?” 细荷:“平安小少爷被汪灵给带走了。” 云蕙没听明白,皱起眉:“带走?” 细荷:“我也不知道具体,但是公主殿下现在就在山脚下等你,说是要见见你,说说话。” 云蕙没在多问,快步下了山去。 山脚下,邵菁正守在大门口静静坐着,他手里拿着一把剑,面色沉着,隔着一道木门外,李莺就坐在马车里,这次她依然很是低调,马车外就四个穿着普通小厮的衣着。 若不是云蕙眼尖,也很难捕捉得到这四人眼里的杀气。 邵菁见到云蕙,忙从凳子上起了身,“东家。” 云蕙淡淡点头,“将门开了吧。” 邵菁听话的开了门,没了刚才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云蕙走出了大门,便有人掀开了马车车窗的布帘子。 李莺面色平静,云蕙瞧不出她的喜怒,忙行了礼,“见过殿下,家奴不懂事,将您关在门外,得罪之处,还望您海涵。” 李莺翘起唇畔笑了起来:“行了行了!若我真生气,他还能真守在门外?你这家仆不错,虽然为人太古板了些,但却也不失忠厚。” 听着公主赞美,云蕙也笑道:“我就知道公主仁慈宽厚!” 李莺撇撇嘴:“惯会说甜话,行了,你就站那儿吧,我与你说两句就行。” 云蕙站住了,看着自己与马车隔了有半丈的距离,心知这是公主用心了。 “平安我让人强行给带去雍州了,我就是给你说这事,让你别着急。” 云蕙一想到平安那倔强的性子,有些担心:“那孩子主意大着呢,公主您可跟他说好?” 李莺摇摇头:“这事没得商量,他愿不愿意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云蕙想在说些什么,李莺却要走了:“行了,我就先走了,你们这自己多注意着些吧。” 大长公主走了,云蕙在门口一直看着马车拐角到看不见踪影,这才进了门。 见邵菁站在门背后,那张普通的脸上满是平静,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你是真厉害!” 邵菁默默看了云蕙两眼,像是要看出她眼里的职责来,“这是东家的吩咐,若真是来了,大不了赔上这条命去也要执行好您的吩咐。” 云蕙也打量了他好几眼,最后小声在他耳边道:“你做的很好,明天我让细荷给你涨工钱啊!” 说完,云蕙挥手便上了山,徒留下邵菁发呆了半天,原以为要被云蕙骂的,但没想到还能涨工钱? 随即他自己笑出了声,然后又转身回了屋子去。 云蕙一回到别院,就瞧见云曦站在大门口张望,见到云蕙,便问:“平安真的走了?” “嗯,被带去雍州了。” 云曦情绪有些低落,“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云蕙仔细想了想,“大概瘟疫什么时候过去,什么时候回来吧,也或许不会再回来。” 这她是真说不好。 云曦哦了一声,有些怅然,平日里老是希望这人能离开,可真突然没有兆头的就离开了,她还有些不习惯。 等到晚膳的时候,许真真来找云蕙,“表姐,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爹娘啊。” 云蕙摸了摸她的头,“现在就去吧,我让人给你爹娘带了些牛肉,我们一会就给送下去。” 许真真弯着眼睛开心的笑起来,云蕙给她蒙上面巾,提着一篮子做好的吃食,这才一道又下了山。 这次云蕙是事先让许捕头在门外等着,许真真一见到人就想扑过去,许捕头叫住了,“真真乖啊,爹身上脏,别扑上来弄脏你。” 许真真皱着小眉头,她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们了,心里想的很,这好不容易见上面,自然是想依偎进爹爹怀里,“一会我回去就沐浴,爹,我不嫌你脏。” 许捕头也带着面巾,瞧不清他的表情,只觉着眼神黯淡了些,兴许他不是不想抱抱自己的女儿,他只是担心连累了她。 “你听话,就在里面站着,别出来,要多听你表姐的话,好好听夫子的话,爹爹就在这里看着你就好。” 许真真点点头,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就是有点不高兴许捕头不让她亲近,但见着了亲爹,她心情倒是好。 云蕙适时将一篮子的熟食递了出去,“叔,这是烧的牛肉,还有两块牛骨头,你让婶拿来熬汤。” 许捕头道了谢,接过在手里,许真真这才趁着机会将脑袋探出大门张望,“我娘呢?” 许捕头对她指了指不远亮着灯的院子,那儿有个人影站着,“你娘在那儿呢,你娘要看着你弟弟,不方便过来,你快跟她招招手,她能看见的。” 许真真蹦着身子想要探出身子去看,云蕙拉住了她手,“这门槛高,你别小心摔倒了,不然你爹娘该要心疼了。” 许真真哦了声,然后便朝着那道人影招手,还大喊了一声娘。 许捕头几次想探手去摸她脑袋,都给忍了回来,温声说道:“行了,该是要吃用膳了,快跟你表姐回去吧,我们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小院,你就放心吧。” 许真真乖巧的点点头,这才牵着她跟许捕头告辞,一步一步上了山去。 第174章 隔离任由生死 平安走了,他屋子的东西却没有少,云蕙去收拾了一下,将东西都给放整齐,一个转身要出门的时候,便瞧见云曦默默倚靠在门框边。 “怎么不回屋子休息?” 云曦嘟了嘟嘴:“今天我想跟娘亲一起睡。” 云蕙:“天热,挨着睡你不嫌长痱子了?” 云曦:“明明是娘亲你怕长痱子,干嘛推我身上。” 云蕙笑了,“那行吧。” 她一手拦着云曦的头,便向着屋子去,累了一天,沐浴过后,母女二人便安静的在大床上慢慢睡着了。 两人不知道的是,半夜十分,外面就有人急促的在她们门外敲门。 云蕙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意识里,是汪灵在外面。 云曦翻了个身,也被这敲门声弄醒了,“娘,谁在外面啊?” “你睡,我去看看。” 云曦睡得迷糊,见这样说了,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头一转,便又睡沉了下去。 云蕙在外边罩了件外衫,去开了门。 汪灵见门一开,下意识就往屋内看去,这会儿屋子没有点灯,室内一片昏暗,他看了两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云蕙皱着眉,“小汪大人这是在看什么?” 汪灵:“失礼了,云姑娘,今晚上你可有见到平安少爷?” 云蕙:“他不是被你们带走了?我怎会见着人?” 汪灵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像是要看出她说这番话时,有没有作假,显然是有些不相信她的,云蕙见这眼神也恼了,“小汪大人要是不信,大可进屋来找找?” 汪灵脚步顿了顿,他也就是猜测,实则如何也不该进一个妇人的屋内,便道:“不用了,今日送平安少爷离开恭州的人回信说,少爷半途中失踪,找不着人,我们推测了几个他有可能会去的地点,云姑娘这便是一个,这才来问问。” 云蕙虽然有些不高兴对方打量的目光,但她确实是不知道平安失踪的事,因此担心道:“那孩子是个有主见的,你们强行将人带走,他哪里肯就范?估计现在真的往我这跑了,如今外面瘟疫横行,他人又不大,也不知道到了哪儿,人这会真不在我这,这样吧,我跟你们一起出去找找。” 说着,她拢了拢外衫,就要往外走。 汪灵见她这样子,心中的怀疑已经消了一大半,于是忙阻止道:“云姑娘莫着急,我们的人已经在找了,回来这里的路也就那么几条,只要往那几条路去,总能找到人的,您这会儿去,若是出些什么事,我也没法向公主跟平安少爷交代啊。” 云蕙摆手,“今日我听公主殿下说的时候,心里便觉得哪里不妥,如今就算你们找着人了,也没用,他机灵的很,你们又不能把他当犯人关押着,铁定还能在逃,我跟你们一起去吧,也许还能好好劝劝他。” 若是换成一个月前,云蕙都不会这般焦急,可现在外边好些地方的人都患了病,她担心平安出事,要真患上瘟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娘,我也要去!” 就在这时,室内云曦光着脚跑了出来。 云蕙怎么可能会同意,直接将人塞进了大床内,“听话,乖乖睡吧。” 说完,她便跟着汪灵走了。 云曦在大床上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半天,最后从床上翻了下来,穿好了衣服,蹑手蹑脚的开了门。 外边这会静悄悄的一片,汪灵来的时候根本没惊动多余的人,所以便是云蕙跟着走了,除了守门的邵菁跟王长坤,其他的人也是不知的。 云曦左右探头瞧了会,便溜进了平安的房间,屋子内黑漆漆的,借着月光,床头边整齐的叠着一床软绵被,她偷偷进去,在角落里找了会,没找着,试着喊了两声。 “平安,你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回应她的,是寂静的声音。 云曦没找着人,却有种直觉,人一定是回来了。 屋内没找着,穿过庭院,径直又跑到了自己屋里看了看,没人,云曦回到庭院,来回一阵风跑,出了一身的汗,到了银杏大树下的贵妃椅上坐了下去。 人躺在上面,脑子里开始想着人会去哪儿,头顶上的银杏叶枝繁叶茂,月光透过缝隙,柔和的撒了下来,她随着呼吸慢慢平静下来,却在这时,瞧见了上端枝丫上一个人形黑影。 笑了:“我看见你了,出来吧!” 云蕙沿着平安出行的路线一路骑来,却是人声俱静,根本没找到平安的半个影子。 汪灵见天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叹了口气:“云姑娘,您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我们自己来。” 云蕙见自己也出来的够久了,有些犹豫,“小汪大人,若是找到人了,请告知我一声。” 汪灵点头,云蕙便转动马头回去了。 一路又奔腾而回,此刻天已大亮,夏日天亮的早,路边乡野间许多房舍已经有人影出没了。 云蕙扶了扶自己的面巾,一路飞驰,等到了恭州城外时,便见此刻的城门居然已经有大量的将士在把守了。 城门外已经搭建起了数百顶帐篷,外围站满了蒙着面巾的带刀将士。 云蕙离得远,瞧不见帐篷内的景象,见有围观的百姓,她下马,从兜里拿出一块碎银,找了个人问了问。 一清瘦的男人回答道:“里边都是感染了瘟疫的人,这不,前天有人透露出瘟疫的消息,昨日整个城内就轰动起来了,今日一早,刺史大人就在外面搭了老些帐篷,把这些人都给隔离出来。” 云蕙指了指城门口:“我瞧半天了,那里怎么不见一个人出来,也不见有人进去?” 男人叹口气:“谁愿意出来啊?现在城外已经被刺史大人给舍弃了,那瘟疫谁治得好啊?朝廷现在忙着跟天耀王打仗,根本没人管我们,大夫也怕死,根本不会出来,如今城是进不去了,可里面的人想出来也容易,只是出来便再进不去。” “那外边这些患病的人就这样搁置着,随他们是生是死了?” 男人语气酸涩,“可不是吗?本来还有个武将,要把这些人直接给杀了的,但后来也不知为什么,也没去实行,反正就围在那儿,看见没,那些拿着大刀的,只要有人敢冲出来,那些人就可以直接将人砍杀!” 第175章 来自六岁孩子鄙视了 男人耸了耸自己的鼻子,手里拽着那锭碎银子,问云蕙:“大妹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云蕙摇摇头:“谢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云蕙重新骑上马,望了那处隔离区一眼,便朝着杏花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男人倒没想,只说说话就能赚一笔大钱,很是欣喜,见云蕙的身影消失的越来越远,担心一会儿人家后悔会回来要,赶紧的回了家去。 杏花村如今村口仿佛是又回到了年前,难民聚集的那会儿,现在村口又轮起了站哨来。 这会儿见远处飞驰而来的骏马,便已经有人拿着锄头镰刀把住了村口。 直到看清是云蕙后,那些人才让开了道。 云蕙见昨日在山上采药那汉子也在其中,不由招呼了一声:“昨日可有采到药?” 李明忠见东家还记着自己,很是兴奋的上前说道:“采着了,就是不多,现如今我们大家每天都要轮番换人上山采药,还要多谢东家提醒呢,不然我们怕是在上山找个一天一夜都找不到一背篓!” 大芒山很大,草药也多,那碎金草虽然也有,却并不容易找得到,只不过这些人平日里没过多接触碎金草,自然是不懂得这草的习性。 云蕙:“能找着就行,你们先守着吧,我便先回了。” 李明忠憨厚的唉了声,让开道,让云蕙的马进了村,这才拉着同伴又守在大门口。 到了山脚下时,云蕙下了马,路过许捕头家时,就瞧见这会儿胖胖的许捕头正端着一盆水在往外倒。 两人打了招呼,见许捕头脸上神色遮不住的喜悦,云蕙还没来得及问,他自己便先说道:“小天昨儿来的时候还有些低热,咳嗽,今早一起,他就退烧了,虽然还有点咳,但瞧着是好迹象!” 云蕙也欣喜道:“那看来,这确实是好迹象啊!” 许捕头眯着月牙般的小眼,脸上的肉都堆砌了起来,“这还是多亏了云开贤侄啊!要不是他精心治疗,小天也不可能好的那么快。” 云蕙见他心情好,想到今早在城外见到的事,便道:“许叔,今日我路过城外时,发现刺史已经下令封锁了城门,那些患病的已经被转移到了城外,如今重兵把守,只许出不许进,许叔虽说是捕头,但怕是也不好在回去了吧?” 许捕头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大侄女别为我操心,昨日走前我便去打了招呼的,放心,实话讲,只要一家人好好的,那捕头谁爱当谁当去,就算现在进不去也没什么。” 都这样说了,云蕙便不再多言,也没多聊,就上了山。 别院里,大家都已经起来了,云开一早就没瞧见云蕙,这会儿见了人,急急上前来问道:“可找着平安了?” 云蕙:“还没呢,也不知那孩子去了哪?” 云开也愁的很,“这个小子脾气怎么那么犟?大家都是为他好,就是闹性子,也该分场合,现如今外边不安稳,他能往哪儿跑?” 云曦也在外边练功呢,这会儿正支着耳朵探过来,云蕙瞧了,淡淡回答着云开:“自是往回跑了。” 外出一夜了,一身细尘,云蕙也没多说些什么,便先回了后院去,换了一身衣服后,这才到了院子里。 这会儿院子里没人,大家都在前院练功,后院很安静。 她先来到椅子便躺了下来,拿起一旁的扇子扇了两下,才慢悠悠对着西厢房的屋子喊了一句:“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屋内床脚下正躲着的平安身子一僵,这声音这内容,直让他觉得熟悉。 云蕙见屋内的人没动,继续叫了一声:“床底下不脏吗?” 这下,平安算是真的相信蕙姨知道他在哪儿了? 有些不甘心的从床底爬出来,拍了拍自己衣裳上的灰尘,从屋子走了出来。 “蕙姨,你怎么知道我在里面躲着?” 平安望着回廊尽头,也没瞧见云曦的身影,难道是她泄的密? 云蕙慢慢打着扇子,一眼不错望着平安,问她怎么知道?那当然是她意识里找到的。 “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平安听这话,知道大家找了一夜,不免觉得自己在一堆高手中躲藏过来挺厉害的,暗自神气,声音却很平调说道:“你们一走,我就回来了。” 云蕙抬着眼皮问,“谁给你开的门?”外边围墙那般的高,普通人想进来可不容易,平安还小,轻功还没练就小成,根本也不可能翻墙进来,所以,山脚下,王长坤跟邵菁谁是那个开门的? 平安:“围墙东边有一处狗洞,我从那儿爬进来的。” 云蕙:“你觉得我会信?我新修的围墙,哪家的狗那么能啊?还能给我挖狗洞出来?” 平安瞪着眼,“真的有!那里是我带着大黄一起刨的!” 还有大黄的份? 云蕙喘了喘粗气,随手将扇子丢过去,砸在平安的腿上,然后气道:“你个臭小子,了不得啊!都能挖狗洞了,你怎么那么无聊?啊!我好好的围墙你就这么给我搞破坏?” 云蕙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围着平安钻圈,“不对啊,说,你是不是早有预谋?怕不是那狗洞就是给你昨晚用的!” 平安白了她一眼,现在才知道,确实是晚了点,他没说话,但却比说了话还让人难受。 云蕙感觉自己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她居然被一个六岁小孩给鄙视了! “行!你不是挺厉害,一会我便让人去转告公主,说你已经找到了!”也许是找到了人,这会儿云蕙没了着急,语气也轻松起来,有些挪愉的望着平安。 结果平安一点也没被吓着似的,只淡淡说了一句:“城门都被封锁了,蕙姨你是进不去的,汪灵带着人都去找我了,现在院子里没有一个表祖母的人,你就是想去告密也没可能。” 云蕙:“....你又是如何知道城门封锁?” 想起城外被安置在那儿的患病者,云蕙又有些担心,既然平安这样说,那便是去过那儿的。 平安依旧很平淡:“当然是汪灵告诉我的,你放心,我没往那儿去。” 第176章 罪魁祸首是小黄 这下云蕙倒是放心了不少,汪灵的消息必定来源与大长公主府,刺史想做的事,怕是还没开始实施,公主这边就已经知道了不少内容。 云蕙走过去,拉住平安的手腕,细细把了会,然后嫌弃道:“赶紧去沐浴换身衣裳,你瞧你这一身被弄的多脏?” 平安见云蕙没有要让他走的意思,高兴了,眼神里藏着笑,哦了一声。 温泉庄子最大的一个好处,那便是一年四季都不用去烧热水,只需要在池子里泡,或者提着水桶到一边冲洗,很是方便。 平安根本也不需要人帮忙,自己就先去了温泉汤池里,关上门,自行沐浴起来。 云蕙到了前院,这会儿早膳已经摆上了,大家基本都上了桌,都在等着云蕙。 云曦偷偷埋着头往自己的手帕里塞包子,云蕙悄声走过去,一把拎住她的耳朵,疼倒是不疼,就是把云曦吓得手一抖,包子馒头就势滚落到了地上。 也是赶巧,正守在下边的小黄小白一下子就抢了东西塞嘴里。 云曦心疼的看了两眼消失的包子,这才道:“娘,你干嘛呢?” 云开也被他姐这架势吓住了,一脸惊愕:“是啊,姐,你干嘛呢?人小曦好好坐在那儿,你这一上来就拎耳朵干嘛?” “哼!”云蕙冷哼一声,见云曦这小偷小摸样,“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还往帕子里藏?你老实告诉我,平安偷溜回来的事,你事先也是早就知道的?” 这话一出,何贵跟云开惊讶张大嘴,随即便见云曦贼喊捉贼道:“娘你说什么?平安回来了?在哪儿呢?” 云蕙气笑了,一把松开她的耳朵,手点着她额头:“还跟我玩心眼,我刚回后院,就逮着人了,你还装,要不是瞧见你偷摸藏馒头,我还没往你这处想呢!” 云曦这才知道是自己的行为露了陷,一脸紧张的望着她娘,“平安回来了,您不会又给送出去吧?” 云蕙盯着她打量半天,“平日里最不希望平安待在这儿的人就是你,怎的,如今平安能被送走,你还不愿意了?” 云曦躲闪着眼神,“他走了,不就没人陪我斗嘴了。” 云蕙白了她一眼,转过头时,正巧对上刘氏兄妹俩的目光,这才想起如今家里边又多了两个人,想到刚才的行为,不免有些尴尬道:“让刘夫子看笑话了!” 刘浦新赶紧拱手:“东家性子直爽,跟小辈相处也很是随和,并不好笑,反而温馨。” 云蕙又笑了笑,赶紧招呼着大家一同用饭,饭后,云蕙让细荷给平安送了一份到他屋子去。 学要照常上,平安吃过早膳后,便悠哉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开始专心听课起来。 桌上的书本还是昨日翻开的痕迹,平安平静的翻过一夜,好似他根本就没有从这里离开过。 大丫就坐在窗外,脑袋时不时往里探头,她那专心致志,求贤若渴的模样却也是引起了刘浦新的关注,只不过也就是多看了看,有时见窗外大丫在他授课时,露出疑惑不解模样,他也会适当解释,虽没明着让人进来听课,却也当是默认了的。 平安偷跑回家的第二天,汪灵便找来了。 汪灵一脑门的疑问对着云蕙,看的云蕙两眼冒火,将罪魁祸首给拎了出来。 “都在这了,要问什么自己问,别用那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汪灵看着面前一人一兽,眉头颤了两下,问云蕙道:“还有小黄什么事?” 地上,小黄傻乎乎的趴着,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直望着云蕙,汪灵有些没看懂。 “它可是罪魁祸首之一!” 接着,云蕙便慢悠悠将平安带着小黄一起刨狗洞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那个狗洞记得给我补上啊!” 这话是对着汪灵跟平安说的,平安是罪魁祸首元首,云蕙都这样说了,这狗洞自然要堵上,但汪灵人还在这儿呢,就凭着平安的身份,他自是也不可能干看着平安一个人去堵洞。 于是忙将这活自己给接了下来,云蕙才不管是谁去补洞,反正有人去做就行。 等汪灵走了,之前守在别院的人又都回来了。 汪生从云蕙的屋檐上跳了下来,跟她打了声招呼,“云姑娘早啊!” 云蕙望着他跳下来的屋檐,皱起眉道:“下次在房顶上走的时候能轻点吗?给我的瓦都踩碎了一块。” 汪生一愣,陡然翻上了屋顶,没过多久他的头冒了出来,冲着云蕙顶了个大拇指:“云姑娘你真牛!就碎了这么一个小豁口你都能发现,牛!真牛!” 云蕙得意一笑,那可不,从你翻上我家屋顶时候,我就时时刻刻关注着你,你脚踩的每一块瓦片,都在意识里清清楚楚看着呢。 汪生:“云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云蕙:“去用早膳啊,你吃了吗?要没吃的话,一起来点?” 汪生可不就等这句话了,他麻利翻身下地,问:“你家厨娘能给做碗面条吗?” “能,你要不自己去找她,都常客了,孙荷指定给你做!” 汪生兴奋的往厨房方向跑了,云蕙只来得及笑说了声吃货。 刘浦新一如往常吃过饭,便带着孩子们去了学堂,许真真临走前拉着云蕙小声说道:“表姐,我想爹娘了,一会午饭我能去找他们吗?” 许天这两天身体在恢复,咳嗽也停了,瞧着与瘟疫症状不同,按理说也是可以的,可出于谨慎态度,使得云蕙没有直接答应,只让她先去听课,等她去找许捕头问问再说。 许真真还是很乖巧的,虽然难掩失望神色,但也没有闹,乖乖跟着夫子回了学堂去。 云蕙见许真真这样也不是办法,便找来云开再次询问许天状况。 云开这会儿正巧要下山去,便道:“小天没什么毛病,现如今喝了两副药已经好了,真真想见就见呗,不如你将他们接上来吧,许叔一家身子都没问题,这样也免得真真时不时找你了。” 云蕙在弟弟这里得了保证,也不是个啰嗦的人,于是便跟着一起下了山去准备接人。 第177章 说一不二当家人 姐弟俩照例蒙上了面巾下了山,村子这会儿已经有不少的人出门下地去了。 许捕头这会儿正抱着许天在院子里转悠,见到了姐弟两人,乐呵呵招呼了一声。 “瞧你们走的一身汗,快过来坐着歇歇凉。” 云开没有做,先是上前给许天查看了下身体,接着又给许捕头和王氏把了个平安脉,然后才放下自己药箱坐了下来。 这么半天,不见云开有什么反应,云蕙心里放松,知道许捕头一家的身体没什么问题,这才开口道了来意。 王氏听完自是欣喜,只许捕头还有些觉得叨扰。 云蕙:“别院什么都不多,就是空着的房间不少,你们就跟着我一道上去吧,不然真真怕是没什么心思听课了。” 许捕头这才松了口,后又怕麻烦到云蕙一家,补充道:“大侄女,你许叔我不能白住,去了上边,有什么差事你尽管使唤叔,千万别跟我外道!” 云蕙:“还别说,叔我真有事需要你帮忙。” 许捕头笑了,“那感情好,你尽管说,我一定帮你办好!” 云蕙:“现在城里进不去,家里的米粮虽然够吃,但肉食却不够,叔你要觉得行,就跟着何叔一起进山打猎吧,顺便带着我家的两只白虎一道,你放心,我也要一起去采些药回来!” 许捕头知道云蕙养了白虎在家,但见过的次数不多,这一听都能跟着上山打猎了,登时就来了兴趣。 “行!我们现在就收拾收拾,跟你们一道上去。” 许捕头是个行动派,说着就往屋里走,王氏笑着拦下他,“你懂得怎么收拾吗?赶紧抱着小天去,我来。” 王氏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他们来的时候只带了一身换洗衣物,屋子里如今的被褥都是云蕙放这儿的,也就没怎么收拾,就一个布包一卷,所有东西便都收拾好了。 云开要去村子里走一圈,给人把把脉,瞧瞧身体。 云蕙也没阻止,她知道云开闲不住,本就有着一身救人的本领,却要困在家中,云开是不愿意的。 原本先时她也给云开出过招,让他研磨出护肤的凝露霜来,但这里刚有成就,结果恭州便出了瘟疫,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弄那东西? 为此只能搁置到了一边,如今趁着给许天检查身体的空档,便会在村子里转转,给大家每日检查一番。 起先云蕙是不准备云开下山的,便是村子里的人她也是不想云开接触,就担心一个不小心从哪里就感染来了瘟疫,但云开有他自己的坚持,姐弟俩为这事说过了一次,云蕙就没在阻止,反正不出杏花村,她就不去管。 带着许捕头三口人上了山,临走前嘱咐了云开两句,“记得答应我的,除了在杏花村范围内行动,别出村口去!” 云开:“知道了,阿姐我有分寸的,你别担心。” 云蕙:“我要是能不担心你,我也不用说这么多了。” 说完,云蕙便让王长坤开了门,几人进了大门,大门便被关上了。 上山前,看了看平安说的那个狗洞,这会儿汪灵还在那儿补洞呢,瞧着那洞的位置确实是够隐秘,也难怪自己不容易发现。 到了正午十分,学堂下了学,许真真最快冲了出来,一出来就朝着前院跑,一跑近,就发现许捕头跟王氏,这一看,高兴的她大叫了两声,便直直朝着许捕头怀里扑去。 许捕头自从许天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后,也就放心自己身体没问题了,许真真扑过来的时候也没躲,而是直接将人抱进了怀里。 “哎哟,爹的小真真,这几日听你表姐说上课老走神,可有这回事啊?” 许真真嘟着嘴:“表姐明明答应过我不说的,怎么还是给爹告状了?” 云蕙正喝着果茶呢,被这父女俩的谈话听的差点呛着,她也就刚才顺口说了一嘴,这两父女腻歪就行了,作何拉上她? 王氏板着脸去摸许真真的小脑袋:“咋咋呼呼的,看来是你表姐太宠你了,让你都没了分寸,能来这里听夫子讲课,本来就是你的幸运,你如何能不去好好珍惜?” 许真真从许捕头怀里下来,被王氏这么训斥着,一时有些羞愧,垂下头来,不敢正视王氏。 王氏这是难得一次对孩子黑脸,云蕙见状忙替许真真解释:“她也是担心你们,这孩子孝顺,婶子你就别怪真真了。” 王氏如何不知自己女儿性子,叹了口气,却神情严肃道:“不许再有下次!” 许真真点点头。 许捕头见媳妇说的差不多了,赶紧打断:“好了好了!真真都明白的,你就别在板着脸了,吓着你闺女,你就不心疼?” 王氏瞪了许捕头一眼,这人就知道拆她的台,别看许捕头在外面说一不二的,在客人面前,王氏也是极为温顺,可实则关起门来的时候,通常王氏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当家人。 云蕙笑着打圆场:“许叔,都坐半天了,不如我这会儿就带你们去瞧瞧你们的屋子吧!” 说着,她又叮嘱许真真:“快去看看云曦在干嘛,让她跟平安去偏厅去,一会用了午膳,下午接着还要上课呢。” 许真真瞧了自己娘亲一眼,王氏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平静,“快去吧,用了膳早些午睡一会,下午也好有精神听课。” 因为是夫妻,云蕙也不好将人分开,便把人安排在了二进院子的后罩房里,许天人还不到两岁,正是需要人的年纪,也不用两个房间,夫妻两就住在最里间有隔墙的屋子里。 这样也单独有一个小院子,虽说不大,却也胜在安静。 将人给安排好后,大家便都坐上了桌用膳。 因为又多了两人,一张圆桌坐不下那么多人,细荷跟阿福便没再上桌,而是去了厨房用膳。 一顿饭食下来,大家便都分散开来,该做什么的做什么 许捕头记挂着上山打猎,找到何贵一阵瞎咧咧,随即就见何贵显摆似的唤过来两只皮毛油亮白虎来。 小黄小白兴许是被云蕙喂得极好,身量瞧着比一般半岁的老虎还要大上一倍,瞧着身量直逼成年虎。 第178章 吃饱了好干活 两只也没了跟在云蕙身前撒娇的无赖相,这会儿坐在何贵脚下严肃的模样,倒看的许捕头心里跳了两下。 许捕头拍着胸脯,垫着心尖问:“老哥,这畜牲真这么听话?” 怕不是假老虎吧? 何贵皱起眉:“怎么说话呢?什么畜牲?这可是我家俩毛孩子!” 小黄跟小白也冲着许捕头龇牙,吓得人连退两步到了墙根,无路可退了,这才求饶道:“行!行!您说什么是什么!” 见许捕头这怂样,何贵心中不无显摆得意,然后在许捕头注视下,让小黄小白先去玩,两只也十分给面的离开了。 云蕙收拾完着装,又把要下山的云开叫住:“家里药都快没了,你不去采些回来?” 云开一想,好像也是,随即又将阿福也拉上。 这一下队伍又壮大了不少,一下子要上山的就是五人外加两只半大老虎。 云蕙心满意足的就带着人上山了,临走前汪生舔着脸摸过来,瞧瞧对云蕙说:“云姑娘,上次您打回来的野牛肉不错,你看看能不能再打一头回来?” 云蕙沉默的看着汪生没说话,眼神带着一股莫名的鄙视,盯得汪生无助摸着后脑勺,“那个,要不您带上我?我跟着一起去帮忙?” “行!走吧!别耽误时辰,野牛要在深山草地里才能找着。” 云蕙在他说完后,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她正愁着这群能吃死老子的青年汉子又回来了,厨房储藏室肉本来就不多,要吃还得上山猎回来。 汪生是大长公主殿下的人,人家来说是保护她们一家,实则就是保护平安,她们一家只是顺带,何况云蕙也不好去使唤别人,但也是她承诺的给人家一口好饭好菜,不过当时她哪里能想得到后来会发生瘟疫? 如今城门紧闭,没了进城采买的机会,当然就算城门没被关闭,云蕙也不敢去买啊! 汪生又想吃好的,不出力哪行?这次自己要主动自荐,云蕙也不好不让人家如愿不是? 汪生见云蕙说话了,忙屁颠颠跟着一路要走,一直暗中潜伏的汪老八不干了,从暗处跑了出来。 “云姑娘,带上我!带上我!” 云蕙笑弯了眼:“没问题,走,都走!今儿我们去多猎两头来!” 汪生踢了汪老八一脚:“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忘了你来这的职责是干嘛?” 汪老八躲过袭击,不高兴道:“少来,少了我,老七、老六几个不还在?怕什么?要你真担心,你就别跟着去!我去得了!” 当他不知道呢,还不是待在人家屋顶上快生灰了,这是瞧见人家能上山打猎,手痒痒呢,哼!他汪老八又不傻,真看不出汪生这家伙的心思? 汪生说不过汪老八,冷哼道:“你就闹吧,等汪灵来了,看你完蛋!” “看谁完蛋?” 突兀的一道男声在两人间插话问道。 汪生扯过脑袋,吓了一跳。 汪老八眼珠子一转,直嚷道:“头,汪生眼馋云姑娘她们上山打猎,这不就想跟着去呢!” 汪生被人先一步告了黑状,气得暗指汪老八,嘴上不服输:“哦,你不想去呢?我这还不是不好意思嘛,也不好白吃白喝人家的东西,这上山帮着打猎也是为了帮忙,可不像你,纯粹就是在这呆腻歪了!” 汪老八偷看了眼汪灵,内心颤抖着,怯怯的等着人反应,哪知人家汪灵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去吧,你俩都跟着云姑娘去。” 汪老八眼神亮了,跟汪生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神色里看出了惊喜。 汪灵:“快去啊?没瞧见云姑娘她们人都要走远了?” 汪生这才注意到人已经出了院子,于是赶紧招呼着汪老八:“快走啊!” 早就在两个人掐架的时候,云蕙便招呼着人先走一步了,等后面两人赶来的时候,正好一起进了山。 有了汪生两人的加入,云蕙便没将心思放在打猎上,而是拉着云开跟阿福一路采着药草。 何贵几个已经迫不及待要进深山打猎,也没刻意等三人采药,打了声招呼,许捕头跟汪生、汪老八一道带着两只白虎先一步走远了。 云蕙姐弟脚程慢,一路采摘着,却在没有翻找到半点碎金草。 云开:“阿姐,我们走快些吧,跟着一道进深山里去,这外围采不着什么药了,只能往深处去找了。” 云蕙也是如此想法,两姐弟收起了工具,拉着阿福一道快步的朝何贵消失的方向追去。 一直又走了半个时辰,总算是追上了人,这会儿何贵几个已经打了不少的野鸡野兔,更有好几只都已经进了小黄小白的嘴里。 汪生还有些可惜被吃进去的肉,何贵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看着他道:“懂什么?这会儿吃饱了,一会才有力气捕大的!不然等着它们跟我们抢?” 小黄小白这几日见天出来捕猎,兽性算是一天天的被彻底激发了出来,要不是从小被云蕙养着,对跟着云蕙一起生活的何贵气息熟悉,怕是都不会听何贵的话。 何贵这是渐渐摸清了两只的脾性,在家的时候,两只还能管得住,可上了山,不将两个喂饱了,何贵都没把握管得住。 云蕙这会刚好走近他们的身边,正吃得欢的两只白虎抬头朝她方向看去,然后停了嘴上动作,赶紧的将自己的猎物往云蕙身边叼来,讨好的放在她脚边。 云蕙低着头看了眼,去了半边身子的野鸡,没了上半身的野兔,无奈笑道:“快吃吧,没人跟你们抢。” 见云蕙真的不要,两只这才护食的将东西盘在身边大口吃着。 汪生都看呆了,这哪里是管不住,能管住的人没来而已! 别说汪生,便是何贵都忍不住有些小嫉妒,捕猎还是他手把手看着教的,结果却心凉凉。 云蕙没在意大家的或羡慕或小嫉妒的目光,就招呼着云开跟阿福继续往上走,反正一会儿这几人也会很快追上。 三人先行进了深山林子,云蕙还是先去了上回去的石林,前两日割完了一茬子的碎金草,如今又有不少小叶片冒了头出来,嫩绿色一片,还没熟呢。 第179章 移动的鲜肉 云开:“这一片估计要再等上半月才能采摘。” 云蕙指了指前边峡谷说道:“那边有不少,前些日子来的时候都没采摘完,我们一起去那边看看。” 前方几十丈外,一片密林里的峡谷,从这儿穿过去,便是一大片平地,湖泊,前几日来时,小黄跟小白便是在里边抓着的野牛。 这会儿何贵他们也赶了上来,云蕙见状,嘱咐了两句:“往里走有不少野生兽类,你们去的时候小心些,别走太深处。” 里边深处多是成群结队的野牛、野羊,便是豹子老虎也随处可见,那些猛兽可就不是身边养的这两只那么温顺了。 汪生跟汪老八手里的长剑一挥,很是手痒痒的,“不怕,来多少我杀多少!” 云蕙无视了两人,一看他们俩就不常在深山里打猎,不知深浅,等会进去若是大意,迟早吃亏。 何贵是打猎老手了,哼笑一声:“行!待会遇到麻烦可别来求救!” 汪老八是个嘴炮,有些较起劲来:“要不一会就比比?看到时候是我们哥俩猎得多,还是您猎得多些?” 何贵拉过许捕头说道:“比就比,事先说好,真遇上麻烦可别往我们这里窜就是!” 汪老八年纪轻轻就武功高强,除开比他往上数的七位兄弟跟汪春,他还真没服过谁,见何贵这样挑衅,更是加深了赢的欲望。 “行!谁惹麻烦谁自己解决!要是没做到,就是谁的孙子!” 汪生拍了汪老八一个巴掌,“说话怎么那么冲!” 好歹云姑娘还在一旁站着呢,能注意些形象吗?真是到处给公主殿下丢脸! 何贵不在意,招呼着两只白虎就进了峡谷。 汪老八好胜心强,也赶紧拉着汪生往里走。 峡谷里边已经属于野猎区域,云蕙不敢贸然让云开跟阿福进去,便带着人在外围找药,反正进去的都是大男人,身上都有家伙式,功夫也是不错,她也没什么不放心。 三人于是就在周围找寻了起来,峡谷石壁很多,在山脚下能看见不少生长着的药草,云蕙小心将东西扒拉下来,又挖了几窝的根小心放进背篓里。 就这样忙碌了一个时辰,沿着山脚根的已经被他们找完了,剩下的大多在高出他们几十甚者几百丈高的悬崖峭壁上,也就只能干看着,却再采摘不着。 云开也跟云蕙一样,扒拉了不少碎金草的草根,云蕙见状,笑了:“我们俩想法倒是一样,前两日我采回来一些种子丢在院子外的石缝边,现在都生了根。” 云开也跟着笑:“我想带些回去给村子里的乡亲们,这东西不好找,深山又过于危险,不如教他们去种植。” 云蕙见他热心又积极,也说了好。 碎金草的用途实际上并不广泛,也就是如今这次瘟疫预防上有奇效,其他时候,因为难采,多是有不少药材可以替代它。 所以就是各大药铺连储存的药量也不会太大。 因此想要也的确不好购买,但日日都来采摘也总有采完的时候。 云蕙如今即便有了身手,也不敢闯进大山腹地深处,那简直就跟找死没区别。 云开想要将碎金草教给杏花村的村民,倒也是件利己利民的事。 三人的背篓已经塞满了药材,看了眼天色,已是申时,眼见着太阳便往西边慢慢落下。 云蕙找了颗大树坐下,对面便是峡谷,想着等到了人就一起回去,哪知才过了不到一刻钟,就感觉地面传来地震般剧烈的抖动声,在这震动中,还夹杂着嘶吼的人声。 这些声音都很急促,其中有何贵的叫骂,有许捕头被摔地上的闷哼,还有两只白虎急厉的吼叫威慑声。 “你们在这里待着,别到处跑,我进去看看。” 云蕙坐不住了,担心里边人的安危,便冲进了峡谷里。 等她越来越近时,意识里也瞧见发生了什么事。 峡谷内,一片平地上,数十头野牛正发疯似的朝着汪老八几个人追来。 因为数量众多,几个人又飞又跑,手上的剑都差点给撞丢了。 眼看就到了峡谷口,再跑便出了峡谷直接进入平地,野牛群就在离她不到十丈的地方,云蕙及时停了下来。 远处,何贵几人已经奋力的朝着峡谷出口跑来,眼神一下子瞄到了云蕙,赶紧用力嘶吼道:“快回去!不要过来!” 云蕙也被何贵身后的架势震惊到了,野牛群啊!一群群移动的鲜肉! 手上都快要浪费掉的力气好像在回温一样,云蕙仔细数了数,一共三十几头,都跟个二愣子似的,头顶着牛角往几个人身后拱去。 何贵几个脚程快,又会轻功,那四条腿的野牛没追得上,但许捕头就惨了,被何贵拉着跑,两条腿的人,背后已经被野牛给拱了好几次。 何贵眼见着就要跑到峡谷口了,见着云蕙还没动,急了:“你个孩子干嘛呢?赶紧的跑!” 他说着,脚步已经进了峡谷,右手拉着许捕头呢,左手便要去拎云蕙。 云蕙目光闪亮,哪里听得见何贵的声音? 眼见一头野牛立马低着头朝她而来,云蕙一把将牛角抓紧,然后在一群牛的眼神中,举起了那头野牛,接着,急速原地转圈,逮着野牛角就将一头野牛跟着自己转圈圈,速度很快,力道又大,好些想要围上来攻击她的野牛就被自己同伴的身体给砸得头晕起来。 手里的野牛差不多已经快被晃得半死,结果身体又撞上了好些牛角上,这一下,已经就剩半口气了。 云蕙及时停脚,扔下那头野牛,接着抱拳朝着近的野牛就是一拳,别看只是一拳,那重量却好比一颗巨树快速倒塌在地的重击,眼见着就眨眼功夫,两头身强力壮的野牛便瘫在地上。 周围的男人站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都看的傻了眼,便是何贵也没想到云蕙狠起来能这么厉害! 云蕙忙着收肉呢,只大吼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来帮忙啊!” 这个峡谷不宽,六个成年人并排着刚好够的宽度,也就是这样,前边的野牛堵住了路口,后边的便进不来。 正好形成了一个对云蕙有利的地势,不然她也不会真傻的觉得自己无敌了。 第180章 叫爷爷 有云蕙在前做典范,后边一群男人只是呆愣片刻,就立马上前帮忙了。 后面两只白虎轻巧的从野牛背上跳了过来,一下子便跳进了峡谷内。 许是也没想到自己主人的彪悍行为,吓得两只白虎都瞪大了双眼,一张大嘴大开,显得极为惊讶。 云蕙忙着呢,又是将一头野牛的头给按在了泥地里,一脚踩上去,即可就踩晕了一头。 这些野牛能这么厉害这么冲,靠的不就是一身子蛮力跟头顶上的牛角吗?可惜的是,云蕙比它们还要蛮横,今日她算是爽了,一身的力气总算是有了发挥的余地。 好些日子没有出大力了,就跟个瓶子灌满了空气无处泄,涨得难受呢,这会儿云蕙简直是浑身舒服。 何贵从腰上抽出大斧头上来帮忙了,都是大男人,哪能光看着女人逞能? 汪生跟汪老八更是不能认怂了,唯独后背受了些伤的许捕头腆着大肚子靠在石壁坐了下来。 有云蕙这个神力将三四只野牛尸体堆在了峡谷口,里边的一时进不来,外边汪生几个已经各自伸展自己的绝技开始捕杀,好一会时辰,继续要往里面涌的野牛也懵了,好些已经开始往后退着跑了。 云蕙惦念着留活口,赶忙将一头野牛牛角抓住,故技重施,一拳将牛给打晕了。 其余的已经跑了,而剩下的都堆在谷口,快重叠成小山了。 数了数,打死了八头,打晕了三头,其余的都跑了。 本来被打晕的一共是五头,结果被何贵几个补了刀,当场便没了命。 这般的战绩,多是云蕙一人干的,其余几个都是打打下手,何贵有先知,接受得很快很彻底,但汪生几个看云蕙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起来。 汪老八那是看高手的眼神,汪生则是胆颤,心里盘算着近些日子可有得罪过这位祖宗没有? 何贵见这会儿消停了,便先去看自己的老兄弟许捕头,许捕头这会儿背上的衣襟都被牛角给扯烂了,露出里边几道长长的血痕。 兴许是何贵翻看的时候手劲大了些,许捕头没忍住嘴里“嘶”了一声。 汪老八从自己怀里摸出一瓶金疮药递到许捕头面前:“您擦擦吧,这个止血消肿很快的。” 何贵皱着眉,一把夺过金疮药,没什么好脸色道:“不知深浅的两个,要不是有我侄女在,你们都不知道能不能跑的出这里。” 汪老八满脸愧色,是他自大了,见着野牛也不顾当时何贵的提醒便去逮,没想牛没打着,还引来了一群。 “何先生,许先生,是小八的错,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一会回去了,要怎么罚我我都不皱一根眉头!” 许捕头背后疼得一抽一抽的,小眼睛都要皱得没了,何贵瞧见,心里的气也没有全消掉,但汪老八认错态度积极,大家也没事,随即冷冷撇过头去。 许捕头忍着疼,心情倒是不差,还有心情调侃,“汪老八,罚不罚的就算了,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先前怎么说的?谁惹的祸谁收拾,一旦让别人收拾了,你就是他孙子,这话该记着吧?” 汪老八一愣,“记着呢。” 许捕头嘿嘿笑道:“那还不快叫一声爷爷!怎么说后来要不是我们主动为你们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你们怕是得被那群野牛给撞得稀巴烂了!” 汪老八望了汪生一眼,汪生假装没瞧见,这声爷爷还是汪老八自己提的,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说的汪老八自己。 兄弟都不帮忙了,汪老八又理亏又心虚,闭着眼快速叫了一声:“爷爷!” 何贵:“嗳!” 许捕头:“嗳!” 两人答应的倒是快,何贵眼里的促狭意味明显,哪里还有刚才气冲冲的模样。 一旁默默拿着绳子将野牛五花大绑的云蕙见状,赶紧招手问:“谁脚程快?赶紧回去叫人来,多叫点!不行叫些村民来也行,天热,也吃不了这么多,分一半给他们也能改善改善生活。” 汪老八见状,立马自荐:“我,我轻功好,跑的快,云姑娘放心,半个时辰准带着人回来!” 人说完,立马就像一阵风似的的消失了。 留下的人噗哧一下笑了出来,便是汪生没笑出声,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又等了一会,几人将野牛都拖出了峡谷,在外面等了好些时候的云开跟阿福看见了,都来不及惊讶,便放下背篓去帮忙。 如汪老八所说,半个时辰过后,他便带着老七、老六、老五、一起来了。 “云姑娘,李明忠他们带着好些青壮年在后面,估计还有半个时辰才能来。” 汪老八说道。 云蕙点点头,见来的四人都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轻功翻山越岭累的。 “休息会吧,再等等,等李明忠他们来了,我们将牛分了,再走。” 汪老八一听,也不顾及了,赶紧躺在了地上,可累死他了。 不止是汪老八,汪老七、老六、老五三人也是累得够呛,他们三人虽说功夫上比老八厉害点,但论起轻功,还真不如老八有造诣。 就这般,老八都累得不轻,就更别说老七、老六、老五了。 于是大家又等了半个时辰,这才见一群人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 带头的便是李明忠,身后都是杏花村的村民,全是青年汉子,有些云蕙能叫出名来,有些眼熟却不认识名字。 李明忠也没歇,他一听说山上有白拿的野牛领,给兴奋的,一大群的人就拿着镰刀上了山。 云蕙见状,也没耽搁,让人先休息,便将死了的八头牛分出去了六头,自己这边只留下两头,剩下晕过去的三头,云蕙准备牵回家去养着,等什么时候没肉了在吃。 李明忠这次是有备而来,来了二十几个青壮汉子。 那野牛三个人抬一头,六头牛,十八个人便抬走了。 剩下几个要来帮云蕙的忙。 云蕙自然不会拒绝,便让他们帮着抬了两头,汪生跟老五、老六抬了一头,何贵跟汪老八、老七抬了一头。 还剩一头,云蕙轻松的又给扛在了自己背上。 这次换成杏花村的人开始目瞪口呆了。 第181章 罚你不许吃饭 下山的路程就没有汪老八急速上山的速度快了,大家走走停停,歇了一路。 实在是这野牛个头大,便是三个人抬一头,走个一里路也累得够呛。 李明忠喘了口气,一旁的李家兄弟推了推他胳膊,指着一处地方惊叹:“你看看东家这彪悍的,还能算是个女人吗?啧啧!” 顺他的方向,是云蕙几个休息的地方,这会儿正巧有一头野牛醒了,见自己被束缚了四肢,正在疯狂的挣脱绳索,云蕙见了,一拳打过去,那牛又晕了过去。 李明忠立即踹了他一脚,“你再说,这牛你也别抬了,赶紧回家去吧!种人家地,拿人家好处,还在这诽谤,你赶紧滚吧你!” 那兄弟唉哟一声,小声埋怨道:“干什么呢,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我不就是说说嘛!我还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李明忠瞪着他:“东家是不是女人都不管你事,你少吧唧,别整日都跟个娘们似的,正事不干,一天天就去扯人家闲话。” 李明忠是李老头的亲侄儿,人也高大壮实,在杏花村也算是一号人物,总之在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没几个愿意招惹李明忠,李家兄弟心里不高兴,他只是吃惊不小,这才一声惊叹,就被李明忠吃住,还要赶他走? 一想到真走了,这牛可就没自己份了,他也不好跟李明忠争执,毕竟话是他牵起的,说的还是东家话,便是扒拉出来,他也讨不了好,于是便赶紧扯出一个笑来:“是是是,是弟弟我的不对,好哥哥你就别气了,以后我都不说了。” 李明忠冷哼了一声,见前边的人已经开始抬着牛要走了,他也招呼着大家收拾着走路。 就这样一直到了天彻底黑了下来,一大群的人这才从大芒山出来。 李明忠一群人已经在一条人字口的山坡上跟云蕙分了岔,云蕙要回家,翻过她自己的山就到,这群人还要绕着她的山走一会。 不过这次没人为了多走些路就抱怨云蕙的,开玩笑,六头野牛啊,就是每家都能分到一刀肉吃上好几顿的,俗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谁会去抱怨云蕙? 帮着云蕙扛牛的,云蕙只让人放在了她的后山上,就让人先回去。 这里人刚放下牛,便见后山上树林之间便有功夫高深的人飞了下来。 是汪灵几个,他们来接手了,估计是来的太突兀,倒看的帮忙的几个青年汉子吓了一跳,见是云蕙的帮手,心里不免对云蕙又升起了一股敬畏来。 没想后山平日里瞧着没什么人影,却能随时跑出几个高手来,这样一看,几个人都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好奇,从这后山翻进人家东家的别院里。 不然怕是得被这些人当做是小偷给灭了吧! “那个,东家,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云蕙挥手:“行,你们快回去吧,一会村子里该要热闹了,早些回去也好多分两块肉来。” 一回到别院,云蕙就将野牛栓在了两颗粗壮的大树下,已经被云蕙打晕了两次的野牛,这次没在挣扎,乖乖在树底下寻起青草来。 见它们不闹了,云蕙便放心的回去了。 别院里,几个孩子也是好奇的不得了,跑出来看抓回来的野牛。 云蕙:“别靠近啊,它们可不似村里的水牛那么温顺,这家伙会撞人的。” 云曦:“娘你放心,我们又不傻。” 云蕙见他们这样也就没管了,依旧回了屋沐浴了一番,换了身清爽干净的衣物,出来时,两头野牛已经被孙荷三个妇人给分割好了。 汪生迫不及待的指出好几块肉说道:“这个拿去红烧,这个拿去烧烤,这个片下来涮锅子。” 现在已经是戌时了,晚上的膳食她都做好温着了,家里的小姐少爷都已经先用过了,这会儿厨上都歇了火,哪还有在多做些浪费的? 孙荷纠结着:“汪生大人,您说的,我明日做行吧?今晚的膳食都做好了,我们东家不允许浪费粮食,这做好的不吃也不行不是?” 汪生一听,去了厨房灶台上掀开锅盖,一瞧,里边温着不少吃的,叹了口气,“好姐姐,那你明日可别忘了。” 孙荷见汪生松口了,忙笑着道:“是,是,您放心,凭着您啊天天来我这守着,我也不敢忘啊!” 汪生知道孙荷这是打趣,也笑了下,然后就帮着忙将肉都拿绳子绑着,吊着放进了井水里透凉。 这一次一打便打了十一头牛回来,分了六头到了杏花村,这个夜晚,整个村子的人都没睡着。 全都围在了村口处,这会村口灯火通明,六头野牛已经被分割好了,因为是云蕙让给整个村子分的,所以每一户都来了不少人来盯着。 李老头很是公平,六头野牛,每家每户一刀肉,去山上花了力气搬运的,又多得了半刀,可算是让整个村子都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牛肉这东西在村子里就是个奢侈品,也就是野牛,若是家里养的水牛,便是想吃肉都得向官府报备一声,得了批准才能吃,不过一般村民都是养的牛自己摔死了才会舍得吃的,不然庄户人家,谁家都不可能舍得杀牛的。 所以牛肉有多稀罕,光从村子人喜气洋洋的脸上便能看出。 汪灵这会也已经知道了捕猎野牛的经过,望着面前埋着头的汪老八跟汪生两人,他面无表情道:“汪生,罚你两日不准吃饭,这两日就老实的给我待在屋顶上守着。” 汪生都已经接受好了无数酷刑惩罚,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是罚他不准吃饭! “老大,是不是太轻了点,要不你换换?比如绑着二十斤沙袋在树林里奔跑?或者你拿军棍打我二十军棍?” 一条腿绑二十斤沙袋,两条腿便是四十斤,在树林里一边奔跑,一边躲避突飞而来的棍棒袭击,汪生轻功一般,再有脚上有了负担,必定不好躲过袭击,这惩罚算得上往日里汪灵对他的惩罚。 再有二十军棍也是惩罚得不轻,普通军士十棍就能去半条命,二十军棍简直就是能直接灭了一个人的命。 这两个惩罚,论哪一个都挺严重,汪生主动自荐,瞧着倒是很真心的要接受,起码瞧着这觉悟挺高。 第183章 孩子又被看丢了 只是汪灵对他多年的了解,能不明白他的小九九? “我说一不二,说出去的话不收回。” 汪灵见一旁幸灾乐祸的汪老八,冷笑一声:“老八,你是罪魁祸首,面壁思过半月,自己回吧!” 这下换汪生幸灾乐祸起来,汪老八满脸惆怅,侥幸问道:“老大,要不你也罚我两天不吃饭吧!” 汪灵只是冷笑,转身就走了。 汪老八性子是十人里最活泼的,往日里最是坐不住,若不是要守着平安少爷的安全,他宁愿满大元的跑,去给公主收取情报或是做些其他,都不愿意待在这一亩三分地的院子里。 第二日,等孙荷辛苦做了一大桌牛肉宴后,汪生就只能咽着口水在房顶上扒了个洞往下偷看。 也不知下面的人是不是故意的,吃的声音特大声,碳炉上烤着的肉串正“滋滋”冒着油花,一小撮粗盐撒上去,在放点辣椒、孜然,一群人吃的有滋有味。 一旁锅子里噗噗冒着泡,奶白色的汤汁香气腾腾,那热烟直直冲上了汪生的鼻孔里,馋的他口水差点掉下去。 云开拿着昨日从山里挖的碎金草根下了山去,教着村民种植。 这东西也不是丢在地里就能任意生长,必须是要在石缝之间才行,但杏花村一片都是肥沃的田地,山石这样的地方自然不好找。 还是云蕙给了个建议,让人去山里采石,将石头堆叠在一处,里面塞些泥,仿造着一个生长环境出来试试。 这就是她的一个歪主意,不过也误打误撞,埋进去两三日后,便见这碎金草的根开始扎土了。 又过了三日,薄薄一层泥里发出了好些小芽来,这一个发现,将大家伙都好一阵的高兴。 于是家家户户都上山去找碎金草,找到了就连根拔起,带回了家,造着方法种植起来。 一连过去一周,这一周里,汪灵也领着人上山去打了一次猎,猎回来一头野猪,外加两只野鸡。 也许是大家都往山里跑,还每次都没有空手回,引得家里的孩子好一阵羡慕,终于在云蕙第四次摇头不允许他们上山后,这几个孩子偷摸着上山去了。 去的是平安跟云曦,两人特别聪明,趁着汪灵今日又带队先上了山,其余还有五人留在别院守着,就把这几个人的位置给试探了出来,于是便在今日清晨用过早膳后,两人躲着就悄悄跑了。 云蕙抓着一张字条,上边是平安的字迹,写着勿担心,落山前归七个大字。 见汪生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安慰道:“你们也别自责自己没用,这事也就平安干的出来,换了别人,你们还是有用的。” 汪生咬着牙,“我谢谢您的夸奖了!” 偏还在这时,一直守在山下的邵菁跑了上来,“东家,下边来了人,说是大长公主来了。” 汪生脚一软,往后倒退了一步,连声叫道:“完了完了,少爷又跑了,殿下却来了,完了完了!” 云蕙白了一眼,“你还不快上山找人?再等等,一会公主殿下才会真生气。” 得了提醒,汪生便要跑出去,云蕙又叫住他,“你让何叔跟你一道,让他带着小黄小白,那两只跟着去找会快些!” 汪生眼神亮了,是啊!那两畜牲鼻子跟狗鼻子似的。 哪知何贵也来凑热闹了,快步进了后院,就站在银杏树下缠着两只胳膊,平静道:“不用了,那两只早就跟着一起跑路了。” 云蕙一听,心里倒是平静了一些,有两只白虎在身边,安全上倒也有了些保障。 反而是汪生受了启发,丢了一句:“等这事过后,我定要去养两只狼狗来!”然后人就消失在了房顶上。 云蕙招呼了邵菁:“走吧,随我一道下山去。” 下了山,王长坤去开了大门,门一开,就见外边三辆马车排着停在门口。 最前一辆坐着李莺,后面两辆却是放着一堆的行李。 云蕙从意识里观察到了,也来不及沉思,便上前去给李莺请安。 李莺隔着车窗让她不要多礼,又让贴身的秦嬷嬷去扶人。 “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想来麻烦云姑娘的。” 云蕙心里估摸着是什么事,见两车的行李,有些猜测,却又不好说,便忙道:“殿下的事能有什么好麻烦的?到是我们一家麻烦了您不少事。” 李莺笑了笑,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在云姑娘这儿暂住些时日可好?” 云蕙也笑了:“那当然是欢迎!公主殿下能来我这小院走一走都蓬荜生辉,就别说是暂住,哪怕是住上一辈子那也是我这小院的福气!” 李莺被逗乐了,“你这丫头,小嘴真甜,也难怪曦丫头这么小便会说蜜一样甜的话来,感情是遗传!” 说着,李莺下了马车,指着一个方向让对秦嬷嬷道:“你去叫人来。” 接着又对着云蕙说道:“我知道你这儿的规矩,云丫头来为我们这群人都把把脉吧?瞧瞧有没有什么问题。” 李莺说的很直接,倒是让云蕙有些不好意思,实际她下面就想说这话,但面前的人身份高贵,两人关系不算多亲密,这话还真不好说。 但转念一想,以公主的身份,身边随身侍候着太医,还有一大群下人,就是他们染病也不能让公主染病,想来是无事的。 不过既然公主殿下都坦荡的将手腕递来了,云蕙嬉笑道:“那就让我给公主您诊诊平安脉吧!” 李莺忍着笑,“那可要好生瞧瞧,近些时日老感觉后腰酸胀,偏偏成康年那老东西给开的药吃了两幅都不管用,可见是真老了没用了。” “嗨,殿下您就莫要给老朽抹黑了,分明就是您不遵医嘱,怪谁呢?” 说话的人自是被秦嬷嬷从一边大马上请下来的成康年了。 别瞧成康年年纪一大把,都花甲的岁数了,但身子养的好,骑马打猎都还不带喘的,整个人老当益壮,精神奕奕的。 云蕙默默收回了搭在李莺手腕上的手,便向成康年行了一礼,“成先生安!” 成康年笑着将人扶起来,又道:“你这孩子就是实诚,让你别送东西,偏还要送,不过那几两瓜茶味道果真是不错,难怪如今好些人都疯抢这六安瓜片!” 第183章 姜还是老的辣 成康年说的那瓜茶,还是之前云开出事那会,云蕙为了感谢他,说要送的。 只是那时成康年也只是受人之托,当不得感谢,便拒了。 没想,最后云蕙还是让人将东西送到了药馆去,所以才有现在成康年的一番话。 云蕙:“好茶自是要配上懂得品茶之人,这茶在我这儿也就如牛嚼牡丹,在先生您这儿,才算是不枉费它的一番滋味!” 成康年无奈摇头,望着李莺说道:“殿下您听听,果然是一张巧嘴,瞧把我说的心花怒放的,竟觉得理应如此了!” 李莺抿着唇微笑着,又问云蕙:“让你给我把脉呢,可有瞧出什么问题来?” 云蕙:“有成先生珠玉在前,还要我作甚?公主殿下您的身体定是好得很呢!” 李莺嗔怪:“就属你机灵,那我们可能进去了?” 云蕙想到前次她在这儿吃了一回闭门羹,知道这是在挪愉自己,赶紧让开身子,比划了一个开路的姿势,“公主殿下您请!” 李莺笑着,云蕙便牵着她的手一起上了山,后面的人跟着也进了门,直到人都进来了,王长坤跟邵菁这才再次将大门给关闭上了。 等上了山,云蕙还在想要如何将平安偷跑上山的事告诉公主,就见后跟着到的汪春两三下翻进了屋里。 云蕙有那么一瞬间在想,自己下边那墙也就防得住一般的普通人,要换成汪姓兄弟,怕是个个都防不住。 汪春一进来,李莺就问:“那些探子都给引走了?” 汪春:“这几日城里乱的不成样子,那些人胆小,一瞧我们出城,就没敢继续跟,又有我的人去拦路,便没遇上什么些麻烦。” 李莺点点头,然后又问:“平安那小子可去山里给我抓回来了?” 云蕙震惊了,“公主殿下,您都知道了?”她都是刚知道不久! 李莺一副大惊小怪道:“都让他成功偷跑了一次了,你认为我还会在继续让那几个蠢货继续看着?难道不知道在后山好些他会跑的地方多派些人守着?” 这话一出,云蕙都要竖起大拇指了,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见李莺没有半分担心的样子,云蕙也就不担心了,想来他们两个身边定是暗中跟着人的,只要不往那峡谷深处进去,危险自是没有多少。 不过李莺要来住,云蕙自然要安排她的住处,她身份尊贵,云蕙已经准备将自己的主院让出来。 李莺拦着:“本来我就是厚着脸来这里蹭吃蹭住的,你就不要对我太客气,我看你院子后面那排后罩房不错,把那里收拾出来,给我跟几个嬷嬷丫鬟住就行了,至于这老家伙,你就随便丢一处住就行。” 她说的老东西成康年正在一边坐着吃点心,听到李莺编排他,也没什么反应,只笑着摇头道:“云姑娘行行好,可别将老头子我丢外边去,只要是能遮风挡雨的茅草房都行,也没什么其余要求。” 公主跟自己的随身太医相互挪愉就算了,云蕙只是听听,又哪里真能让人去住茅草房? “前院客房多的是,又哪里能让成先生去睡茅草房,再说我这也没有啊。” 李莺笑了,继续道:“你就听我的,将你后边那排房子给我,可别自己搬了主院。” 云蕙点头答应了,又听李莺说道:“听说你这别院还住着两家人吧,我的身份你可别告诉他们,就把我当做是富家老太太便是,免得给别人压力,不然,我住在这儿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李莺这会儿来的也巧,平安带着云曦偷跑上山,现在家里但凡有些力气的男人都上了山,便是刘浦新这个文弱书生也跟着云开一道上了山去找人。 留下的女眷都待在屋子里没出去,邵菁来禀报的时候是避着她们的,家里但凡知道李莺身份的下人都被云蕙打过招呼,所以也没到处说。 因此到现在,王氏跟刘雅珠都只是以为来了位有些身份的客人,因为她们自己也是客人,没有主人来叫,她们也不会刻意凑上来见人。 所以李莺这才又嘱咐了一遍。 云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要亲自去给她整理出房间来。 李莺很是自来熟,将成康年丢在一边就跟着云蕙去后院。 云蕙让细荷去给成康年收拾出一间客房来让他休息,免得自己一人坐在前厅里无聊。 然后才给李莺领路一道从回廊到了后院。 一进到后院,李莺就满是赞叹,指着庭院中央那颗银杏树说道:“这树长得真好,怕是有些年头了!” 云蕙:“有百来年,公主要不要去树下乘凉,休息会?” 李莺瞧着大树下的贵妃椅,还有一桌子水果茶点,一旁大树下还系着秋千,就有些意动。 拍了拍云蕙的手:“还叫我公主呢?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吗?” 云蕙啊了一声,想起自己刚才保证的,不把她的身份告诉许、刘两家的事,可自己还公主公主的叫着。 李莺:“平安喊你姨,我是他祖母,你就是唤我姑姑也使得!” 云蕙有种大便宜突然掉头顶上的惊喜感,这声姑姑,便是没什么关系,叫着也无形拉拢着关系,于是对着李莺作了揖:“那我便厚着脸皮了,姑姑这厢安好!” 李莺笑应了一声,然后就摆摆手道:“你去忙吧,我啊,就去那儿坐会。” 云蕙趁着李莺休息,便带着细荷一道去了后罩房。 这后罩房住着仆妇,她让细荷去叫来孙荷三人,给她们重新换了地方,换到了二进院子的后罩房,那里住着许捕头一家,好在他们是住在里间,有一道墙隔着也方便。 大丫也来收拾屋子,二丫现在人小,整日大半天都待在炕上,这会儿见姐姐忙活,也乖巧的帮着忙。 这个三进的后罩房空间还是挺大,中间隔着的小庭院里放着盆景,景致很不错,也可看出云蕙对家里的仆妇待遇很好。 仆妇搬了出去,云蕙便跟细荷去换新的被褥,这会儿秦嬷嬷来了。 “云姑娘先别忙活,我们带了老夫人惯用的被褥枕套,让我们来收拾吧。” 第184章 拎人回来 云蕙见秦嬷嬷身后还有两个年轻的丫鬟,两人都规矩的上来行了礼。 一个叫檀香,一个叫书玉,都是十六的年纪,面如娇花,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李莺就带了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其余侍卫若干,除了成康年跟汪春住进了前院客房,剩下的便住进了山脚下云蕙租赁的那间房子里。 檀香跟书玉,一人捧着蚕丝被,一人手捧香炉就进了屋子去。 秦嬷嬷要随身侍候着公主,跟云蕙交代了一声便又走了。 云蕙叫来马二妞跟冯水仙二人,她们力气大些,让她们帮着二位姑娘去搬东西。 然后便带着细荷去了厨房,安排一应吃的了。 等她这里忙活完,已是到了午时,这会上山的人回来了大半,云开跟何贵一见李莺,忙要上前行礼,被一旁秦嬷嬷拦住,只笑着道:“姑侄间不用行大礼,云大爷可莫要生分了。” 云开犹如云里雾里,怎的公主殿下与他就成了姑侄,便见一旁云蕙给她眨眼睛。 云蕙:“姑姑好不容易来一趟,想要在我们这儿住上些时日,还不快来跟姑姑问好?” 云开赶忙作揖:“姑姑安!” 李莺笑着应了声。 这会儿许捕头跟刘浦新都跟着云开一起进了大厅,两人是不认识李莺的,见云蕙姐弟唤李莺姑姑,便很是恭敬的上前给李莺行了礼,唤她老夫人。 李莺让他们坐,便望向刘浦新问道:“先生便是平安的教书夫子吧?” 刘浦新应了声是。 李莺又充满了好奇道:“那孩子不知学习如何?听不听话?” 刘浦新:“平安年纪虽小,却聪慧过人,什么东西一点就透。” 李莺笑着又问云曦如何,刘浦新都一一作答。 刘浦新见许捕头期待的神色,便跟着提了许真真一句:“真真做事认真,学习态度也是非常积极,勤劳补拙,这般年纪委实难得!” 许捕头哈哈一笑:“那孩子像她母亲,要强的很!” 大厅里正说着话,就见外边汪春拎着个小人进来了。 “老夫人,小少爷给带回来了。” 说着,汪春就见手里边的平安给妥妥放稳在地面上。 云蕙正坐在一边剥瓜子仁吃,就看见外边晃悠着一个人影,于是赶忙喊了一句:“站外边干什么?还不给我进来!” 见逃不过,云曦磨蹭着走了进来,先是瞧了一眼上座的李莺,又瞧了瞧下首挨着的云蕙,便先给李莺跪下请安。 正要开口说话,李莺便道:“曦姐儿别听你娘瞎叨叨,快上姑祖母这儿坐着,让你平安哥哥好生站在路中间让大家都瞧瞧,赶独自带着你一道上山去,这胆子可真是大得很!” 云曦见云蕙没说话阻拦,又听李莺话里亲近意思,她眼珠子倒是转得快,忙喊了声:“姑祖母!” 然后就在她娘的眼皮子底下到了李莺跟前坐着了。 厅里就平安单独站着,他也没说什么话,一张脸神色平淡,哪里瞧得出做错事的心虚或者是其它情绪。 许捕头也皱起眉头附和道:“老夫人您这就对了,这孩子真该好好跟他掰扯掰扯道理,那深山老林子多危险啊!哪里能当自家后院逛呢。” 说这话的时候,许捕头都感觉自家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在想,这不是他自己生的,要换做是自己生的,他怕是现在就直接脱了他裤子打上几棍子了! 李莺严肃的点点头,表示许捕头这话在理,又顺便感谢了人家一番,毕竟上山找人也不轻松。 许捕头毫不在意,直爽道:“您老人家别跟我见外,这孩子也是云蕙大侄女的侄儿,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太太您千万别跟我客气!” 李莺笑呵呵的点头,不过倒也没说要如何处罚。 许捕头没继续多嘴,他毕竟也不知道两人间的关系,更不知道李莺的身份。 云蕙却知道李莺是单独有话想跟平安说,看了眼时辰,便起身说道:“午时了,大家都跟我去用餐吧,姑母,房间给您收拾好了,两祖孙好些时日没见,要不去屋里聊聊?一会我让细荷给您把吃食送屋里去。” 李莺自然是说好,也在秦嬷嬷搀扶下起了身。 云曦乖巧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趁着这会儿偷溜出去,云蕙眼疾手快的拎住她的后勃颈,笑着道:“往哪儿走啊?眼见着就要用膳了。” 云曦见云蕙笑的和蔼可亲的样子,眼神却朝着四周瞄,李莺这会儿正忙拉着平安回屋单独说话没瞧见。 其余人却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云开这位当舅舅不忍心,道了句:“姐,让孩子先吃了饭再说吧。” 云蕙:“行!去吃点东西垫垫,完了教给何叔,你不是觉得自己练了半年功夫长本事了,都敢上山去,那就好好跟着你何爷爷去外边演武场好好在蹲半日的马步去!” 云曦垮下脸来,拉着云开,“舅舅,好舅舅你快帮我说说好话!” 云开:“听话,你娘说的对,是该好好压压你性子了!” 说着,云蕙便在偏厅开了两桌席面来,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成康年跟汪春上座,云开陪着下首,然后便是刘浦新,许捕头,何贵。 云蕙这里,上座的位置虽然李莺没来,但她没坐,坐在了下首,挨着刘雅珠,王氏,云曦跟许真真。 许天人小,交给了大丫看护着,如今这会在屋子里歇息着。 另一边,细荷已经带着马二妞提着食盒送去了后院。 后院,李莺要住的后罩房已经收拾妥当,她就住在中间的一间屋子里。 里边的炕上铺了一层软和棉絮,在棉絮上又铺了一张蚕丝罩单,一顶松软的烟色薄纱帐子,炕头边的炕柜上放了一个香炉,此时袅袅香烟弥漫,隔着门帘珠翠,都能闻见沁人心脾的香味。 细荷到了门口,便是见着了里边大致的这么一个场景。 不由心中暗叹,这才半晌的功夫,整个室内就焕然一新,看着雅致高贵,哪里能想象得到,在今早时分,这里还只是仆妇们住的地方。 第185章 祖孙间的对话 细荷安静等候在门外,就见书玉快步上前来。 “劳烦细荷姐姐走这一趟了,食盒中,快递给我吧。” 细荷笑着客气两下,便将东西转移到了书玉与檀香二人手中。 “请老夫人好生享用,若是味道有哪里不对胃口,还请吩咐。” 书玉:“老夫人说了,客随主便,哪里有那么多要求,细荷姐姐忙,日后还是我跟檀香去厨房上提食盒好了。” 细荷也没拒绝,想着这话回去了要跟云蕙说一声,看来公主殿下日后是不准备一道在饭厅里用膳了。 细荷带着马二妞走了。 李莺被秦嬷嬷扶着坐在炕上,后腰搁了一个软枕抵着,李莺坐好后,便让秦嬷嬷去外面守着。 檀香书玉两人将食盒拎进来,李莺就挥手道:“先搁置在这儿吧,我要跟平安说会话,你们现在外面守着。” 檀香跟书玉福了一礼,便躬身退了出去。 至此,屋内便仅剩他们祖孙二人。 平安安静的坐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与李莺四目相望,只淡淡一句:“我哪也不去,你别白费力气让我离开。” 李莺叹了口气,望着平安那张冷清的小脸,眉目熟悉,看着他便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那人便是如同平安一样,倔强,冷静,不服输! “我既然来了这里,便是已经默认了不在强制让你离开,放心吧,你既然想要在这里生活,我都尊重你。” 平安没在吱声,李莺知道他还在生她那日强制让人带走他的气。 有些无奈,“安儿,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谁都能害你,唯独我不会的,我让你离开只是暂时,也是担心你出事。” 李莺活了大半辈子,像是这般低声哄人的还是头一次,便是对着当年的开元帝,大元开创者,她的长兄,李莺都没有这般低声下气过。 这会儿要换成开元帝或者天耀王在这,听了李莺这般软和的话,怕是都会受宠若惊。 可惜平安任然无动于衷,此刻已经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了。 “檀香,书玉,你们进来摆饭吧!” 良久,是李莺无奈的声音。 话音刚落,外边的人便开了门走了进来。 祖孙俩无话,安静的用过午膳后,檀香书玉便来收拾桌子碗筷,秦嬷嬷早去了厨房亲手熬了一碗消食的汤来。 李莺端了一碗喝了一勺子,就问:“可有给云蕙,曦姐儿送去?” 秦嬷嬷:“送了,都送了,夫子跟那捕头一家都送了去。” 李莺满意的点头,便转过视线到平安身上,嘱咐着他喝,平安端着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没事了,我要回去歇息了,下午还要上课。” 李莺:“去吧,我让秦嬷嬷去给你铺床,扇风。”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尤其是午间时候最是炎热,李莺素来怕热,便担心平安午睡不好,影响了下午的课程。 平安嫌弃摇头:“我不热,您留着秦嬷嬷给您自己扇风好了,我们这儿山间凉爽,现下不觉,等你睡着了就会发现,别为了贪凉,反而着凉。” 他说完,绷着脸就离开了。 李莺脸上露出笑来,看着平安离去背影说道:“这孩子我还以为不是个会关心人的,现在瞧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秦嬷嬷拿着一把绣彩蝶的团扇仔细的再给李莺扇风,见主子高兴,也附和道:“要不怎么说是祖孙呢,这血缘注定生疏不了。” 只是这话才出口没多久,就见李莺笑容慢慢消失,定定望着大门口发起呆来。 秦嬷嬷瞧她模样,突然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忙跪了下来说道:“主子饶了奴婢吧,是奴婢口不择言了,说错了话。” “起来吧,你又没说错,只是血缘捆绑不住所有人,不是谁都将这血缘当回事的!” 李莺幽幽开口,目光收回,将秦嬷嬷手里的团扇拿过来,然后便躺在了炕上,头靠着软枕,闭上眼说道:“你出去吧,我要歇会觉。” 秦嬷嬷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来,“是,殿下您好生歇息,奴婢在外面守着。” 秦嬷嬷转身出了门,小心翼翼将大门关上,这才大松一口气。 转过身的时候,便瞧见对面屋檐下正躲着太阳的檀香与书玉。 檀香搬过椅子给秦嬷嬷坐下,三人挨靠着坐在一起。 书玉捂着胸口说道:“秦嬷嬷,您说说您,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咱们主子平日里最忌讳的就是这话,您怎么不经过大脑便说了出来?好在主子没为难,不然有的您排头吃呢。” 秦嬷嬷从怀里拿出帕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暗自又打了自己一嘴巴子,“脑子糊涂,嘴也糊涂,瞧着主子高兴呢,” 檀香抓住秦嬷嬷的手,做了个禁声手势道:“嬷嬷别自责了,主子不会怪你,她这会儿估计一个人在里头难过呢,咱们别出声,免得打扰了她老人家。” 秦嬷嬷唉了一声,收回手来,又是懊悔又是心疼,便小声道:“咱们主子真命苦,为了这大元牺牲了太多了,就盼着啊小主子能多体谅体谅她。” 平安午睡了起来,就接到刘浦新的意思,下午不用学习,休息一日,明日在上课。 收到了这消息,平安也没闲着,跑到了院外演武场去,抓了把瓜子看云曦蹲马步。 云曦这会儿满身是汗,两条腿已经蹲了一个时辰,这会儿早已打起颤来,虽说头顶着绿荫遮顶,阳光晒不下来,但她还是热的不行,口干舌燥,偏还不能起来去休息。 结果平安就搬了把椅子坐着,手里磕着瓜子,还提溜了一壶凉茶喝的痛快,一时心里不平衡,云曦便怒从胸口升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就去抢平安手里的凉茶,自己先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就要去抢平安身下的凳子。 只是平安哪里愿意?两人便开始抢了起来。 云曦气急:“上山是你撺掇的,凭什么受罚的只有我自己!” 平安偷偷朝着云曦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骂了一句:“笨蛋!” “你!” 云曦手抓着一把泥就砸了过去,平安躲过,她又要去抓泥,便听何贵的声音道:“我就去上了趟茅房,你就又跟人打起来了?” 第186章 放弃 水都城将军府大门外,一匹枣红骏马从远奔至近前,马上下来一青年男子。 大门口小厮见来人,热情上前迎接,“顾大人回来啦!” 顾真淡淡点点头,问了句:“将军人可在府内?” “在的,刚从外面回来。” 顾真将马递给小厮,便径直朝着府内里去。 顾真在府内转了一圈,问了仆人,寻到了书房来。 书房里,关钰正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内不知在做什么。 顾真对着门口恭敬道:“少爷,属下今日去了恭州城内,到了大长公主府外,但守门的小厮却说公主殿下不在府上。” 门开了,关钰从里面出来,“你确定公主殿下不在府上?” 顾真:“不在,属下本来不信,便偷偷翻墙进去,结果发现府内跟本没有暗哨,只有两队侍卫交替着巡逻,到了公主殿下的院子也未发现人。” 暗哨都没有,那便是真不在府内了。 屋外太阳光亮得让人眼花,关钰转身进了屋,顺便招手让顾真跟进来。 顾真随后踏了进来,只见书房乱糟糟的,地上到处是废弃纸团,顺着桌案往上瞧去,就见桌案右上角是一封来自建邺的书信,桌案正中间,镇纸压着一张铺开好的信纸,上边字迹未干,清幽的墨香淡淡蔓延开来,萦绕在他鼻尖一阵阵的。 没敢看里边内容,顾真收回视线。 关钰坐回了桌案旁,就听他叹了口气道:“顾真,我祖父要我回去。” 关钰的祖父关誊,如今的忠国公。 顾章:“那少爷回去吗?” 回去,那在这里的一切心血将会付之东流,不回去,瘟疫这么一个烂摊子就会压垮他,如何抉择,何去何从? 关钰也在犹豫,他这些日子一直再往建邺递折子,可通通都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眼看瘟疫闹了大半月,偏偏恭州刺史不作为,朝堂帝王置之不理,边疆重地又成了大家抛弃的对象。 水都城、云台府如今刚恢复了些元气,瘟疫袭来,一个不好,更是会传到前方战士营里,到那时,才真是大元危机之时! “关钰!关钰!老关!” 院外,一道爽朗的男音老远就传进了书房,关钰听了,站起身来就将右上角放着的那封家书收了起来,就见宋峥跑了进来。 宋峥穿着一身劲装,后腰上垮着一把短刀,瞧着整个人干练又精神。 “找了你半天,原来你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走,今儿有人说在大芒山里见到了一只花斑虎,快跟我一起去,好猎了等过两日回建邺的时候,将那皮子扒下,好给陛下的万寿节送礼!” 关钰:“你要回建邺了?” 宋峥一愣:“怎的?你这里还没收到回去的命令?” “咦?你这写的什么?” 说着,宋峥已经低下头去看关钰桌案上未来得及收的书信。 就听宋峥道:“老关啊,你就是不死心,前面写了那么多封折子没回应你就该明白,这是陛下的意思,哪怕你私信去给太后也无用。” 关钰急忙将自己写的那封私信收了起来,神色平平,脸上连个笑意也没了。 宋峥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心知是自己心直口快说的多了,也不该随意就看了别人写的私信。 只是往常两人关系不错,不然他也不会冒着这番大不敬说出这些话来。 有句话他还没说呢,后宫不得干政,便是贵为天子生母的太后娘娘也是没有权利去干涉皇帝的决定。 宋峥:“关兄,我绝无他意,刚才的话只是我个人见解,若是不想听,便将刚才的话给忘了吧!” 关钰:“宋兄别介意,不是不想听,只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关钰让顾真先下去,然后请宋峥坐下,这才感叹道:“我只是不明白陛下为何不作为,恭州就是我大元一道防御线,没了恭州,对陛下又有什么好处?” 宋峥脸色一变,做了一个禁声手势:“关兄慎言!你我怎能妄言天子?” 许是愁闷了好些时日,关钰垂头冷笑,笑意里有些凄凉,大概是想起了他们当初抛弃了一次这里,结果死了两座城池的百姓,虽然最后换来荣华富贵,但他心底却多了一根刺扎在肉里拔不出了。 可如今再出事情,仍是要再抛弃一次,关钰今天要是转身就离开恭州,日后他将永远寝食难安。 宋峥见关钰这样的表情,劝道:“你莫想多,如今我们正在跟天耀王打擂台,他们大军正虎视眈眈盯着陛下,陛下已经派了十万大军到了恭州境外守卫,然而其他各地守备军不多,陛下他如今的处境怕是你比我更明白。” 关钰:“哪怕派些太医来也好,即便不是太医,建邺多少名医没有?就不能派来?” 宋峥顿了顿,他不知道关钰到底对现下的建邺有多了解,但看样子八成建邺的消息没往他这里送太多,心里盘算了一会,摇头道:“既然关兄如此想,那我也无法劝解了,我先走了,外边弟兄等着一道上山猎虎,关兄可要一道?” 关钰摇摇头,客气婉拒了。 宋峥早便知道自己这一趟是白来了,也没有什么可惜,就自行离开了。 等人出了大门,外边栓了两匹骏马,其中有侍卫服侍的人正守在马旁,见宋峥出来,笑着道:“少爷,怎么就您一个人出来了?关将军人呢?” 宋峥解开马绳,神情冷淡的牵着马儿往前,“回去吧。” 侍卫不解:“不是要去山里边打猎吗?” “去什么去?回去吧,给我收拾收拾行李,明日我们便起身回建邺。” 宋峥离开了,顾真便又回到了关钰书房内,见关钰端了个铜盆来,将一屋子的纸团、信纸都扔了进去烧了起来。 “少爷,您的信怎么烧了?” 关钰头也不抬说道:“正如宋兄所说,该看的人不想看,既如此就是写上一百封又有何用?” 他自叹一声,总觉得这事如此对待不对,但偏偏家书来信,也没有提过多原因,只让他回去便是。 作者有话说:前边在150、155章节里提到了目前大元皇帝,他的封号是晋元,然而我不小心打成开元帝了,抱歉啊! 第187章 吃相下饭 “你可知大长公主殿下的去向?” 顾真摇头:“若是知道,自然早就禀报给少爷了。” 关钰失望极了,“最后的一个希望都指望不上。” 关钰原是想着恭州如今水深火热,恭州刺史盼不上,去求求公主说不定有期望,却不想人不再府上,暗叹都离开了,这便说明短期内,人是不会回府的。 顾真:“或许公主殿下早便知道会有人去求她帮忙,她本来就是一位喜静不管闲事的人,怕是如此才会早早离府,置身事外了。” .... 一个午睡过去,李莺被秦嬷嬷好生服侍着坐了起来,书玉站在一旁给她打着扇,檀香倒了一杯茶来。 李莺呷了一口,将茶盏拿给檀香,外边候了一阵的汪春便来禀报了。 “让他进来吧,你们在外候着。” 秦嬷嬷跟檀香书玉应声答应,依次慢慢退了出去。 汪春进来了,恭敬的跪了下来,“殿下!” 李莺:“我走后,可有看到都有谁家的来打听过?” 汪春:“刺史大人亲自来拜访过,还有关将军的家奴来过一次。” “陈郁中来,怕是想知道我如今到底有没有离开,也好放大了胆子做事,只是关家的人来作甚?” 汪春不好回答,“要不要属下去打探一二?” 李莺摇摇头,“不用了,如今我们还是不要去接触关家任何人,外面那两兄弟要闹便闹,李淳这人刚愎自用,又多于猜忌,外祖刚把他扶上来,他就开始要削弱外家,哼,真是蠢货一个!” 汪春想了想,皱着眉说道:“只是如今恭州俨然成了弃子,这是想要甩锅给您啊!” 李莺:“不用操心,如今我不在府上,已是表明了态度,李淳只是在赌,赌我会出面管事,他才舍不得将恭州这么大一块地方做了弃子。” 汪春点点头,既然殿下都不担心,想来自是早已盘算好了结果,于是又说了说其他的事,一下子就又聊到了平安身上。 “刚从外边去拿了消息回来,结果瞧见演武场上两个孩子斗嘴甚是有趣,平安少爷最后跟着云曦小丫头一起罚了蹲马步。” 一谈到孩子,李莺缓和了脸色,露出了笑容来,“该!本来就该好好罚罚,哪有曦姐儿都受了罚,平安还干看着的?你快跟我说说细节听听。” 于是汪春就把平安故意捉弄云曦,惹得云曦跟平安杠上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然后何贵这个师傅就出来了,罚了两人又蹲了一个时辰。 李莺掩唇捧腹大笑,“这孩子可真是,哎呦曦姐儿也是可怜,不行,我得去瞧瞧,不能让曦姐儿多遭罪!” 外边秦嬷嬷几个听见了李莺的笑声,心情也跟着舒缓起来。 见李莺要出门子,秦嬷嬷便到了门口请示进来服侍。 李莺没让,“虽说我年纪大,但手脚却还是能走能动,不用扶,我呀,亲自走过去,反正也没多远。” 秦嬷嬷一想,倒也是真的。 就云家别院这么三进的大院,也就只是公主府的零星一角,公主府占地之广,平日李莺回府都要有专人抬软轿子回主院去。 光是李莺的一个主院便是这么一个别院大小,所以李莺这话放在这里倒也不差。 演武场里,云曦嘟着嘴一脸不高兴,虽说平安也遭了罚,但她早已蹲了一个时辰,跟平安比起来,她自是亏了不少。 “何爷爷,我不服!” 云曦蹲了一刻钟后,小腿打颤的厉害,嘴上便不服劲道。 何贵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背靠大树乘凉,一边高凳上摆着一盘子瓜子,一大壶的凉茶。 “本来我就只是罚你蹲完一个时辰即可,但偏偏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偷懒,这一个时辰自是因为你偷懒而罚,所以你有什么不服?” 云曦:“明明是平安他来打搅我,还一个劲挑衅,我这才离开了地方的!” 何贵见她两腿实在颤抖的厉害了,又有些不忍,想了会说道:“行吧,就让你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再将你剩下的给补上。” “何师傅,曦姐儿还小,惩罚已经罚过了,便饶了她这一会吧!” 云曦刚想要争辩呢,就听有人先为她说了好话,转头时,就见李莺慢步走了过来。 “姑祖母!” 云曦脆生生喊了一句,一双明亮动人的眼眸,好似明媚的春光般耀眼夺目,便让李莺心里柔软得不行,脚上便快了两分。 上前来的李莺已经先将云曦扶了起来,然后又歉意的对着何贵道:“先生,女孩子家娇嫩,您看罚也罚过了,就饶这一会吧。” 何贵能怎么说,公主都发了话,他原也有意松动,便顺坡下驴道:“行吧,那平安可要...” 李莺赶忙摆手:“哎,他这才蹲了多久?半个时辰都没有,急什么?” 秦嬷嬷去找了两张凳子来,李莺拉着云曦坐了下来,又心疼的去给云曦揉腿,关切问道:“可是酸的不行?” 云曦极为享受道:“不酸,就是软的厉害,没力气了。” 说着话呢,便瞧见一边书玉跟檀香捧着一叠叠精致糕点水果来了。 李莺招手让人找了张小桌子放上,然后便温声让云曦吃。 云曦也不客气,拿了一片寒瓜吃了起来,寒瓜绿皮红壤,夏日里用着最是解渴。 要是在放进井水里湃一下,冰凉爽口更是解暑。 “寒瓜性凉,曦姐儿少吃几块,来吃几颗葡萄,这个水多也甜!” 云曦掰了一颗葡萄递给李莺:“姑祖母也吃!” 李莺笑眯眯接下吃进嘴里,跟着云曦一道吃的津津有味,云曦满足的嗯了一声,那吃相看的旁观的人都觉得甚为下饭。 云曦有意对着平安舒服的吃着水果,享受着公主的婢女打扇。 李莺默默笑着,然后又招呼着何贵吃些,何贵稍微有些拘谨,在李莺坐下后,他就站了起来。 李莺:“何师傅不用拘束,把我当做是普通老太太便是,你这样毕恭毕敬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老虎呢!” 何贵不好推辞,谢过后坐回了凳子上。 云曦拿起一片寒瓜颤巍巍的走到何贵面前,“何爷爷你吃。” 何贵心里暖贴,接过寒瓜咬了一口,挺甜的。 第188章 情窦初开 翌日午后,云开惯例从山下回来,带着一背篓的山间野菜回了院子。 云蕙赶巧在院子里坐着跟刘雅珠、王氏一起做着围面的面巾,便问云开那一背篓的野菜从哪儿来的。 云开:“都是山下村民送的,李大姐原本还想送我一头羊,我没答应,只是这背篓野菜盛情难却,便带了回来。” 如今杏花村的人越发念云家的好来,从前因为利益关系,佃租着云蕙的地,还能有优惠,因而感激。 但现在,当外间好些村子城镇发生了瘟疫,这个时候,自己村落里却无一人出事,大家便都将这些归功于云蕙姐弟身上。 所以平日里大家上山找草药时,便会采些新鲜的野草,什么鲜笋、木耳、蘑菇等,都不要钱似的让云开拿回来。 云蕙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接过背篓,见里边是些鲜蘑,便道:“正好汪生他们上山打了不少野鸡回来,不如一会便让孙荷拿去炖野鸡,蘑菇炖出来的汤鲜美。” 刘雅珠:“我惯会做汤食,不如让我来做吧!” 这些天里,大家常聚在一起也熟了,刘雅珠性情活泼热情,在家时,也是做得一手好菜,到了云蕙这儿,闲着也闲着,李莺又来了,厨上忙不过来,她便去搭了把手,没想饭菜味道还惊艳了一众人。 云蕙:“不用了,让大丫去吧,你就跟着我在这儿缝缝补补就是。” 刘雅珠一听提到了大丫,哦了一声,便没再动弹。 大丫现如今人不大,能做的事也不多,但从云蕙答应了她可以在外旁听后,便跟她多了一项纸笔交易。 现在大丫想要在厨上帮工,赚个纸笔钱。 云开走到女人堆里,问刘雅珠说道:“刘姑娘,前些时候你拿去种的那些碎金草长势可好啊?” 刘雅珠笑着放下手里的面巾,说道:“长得都不错,你跟我一道来瞧瞧吧!” 云开期待的跟着她一道往着刘雅珠住处走去,留下云蕙跟王氏一脸笑意。 王氏扯了扯手中的棉线,满含意味道:“云开今年也快十七了吧!” 云蕙:“也快了,八月的生辰,如今已算是十七的人了。” 王氏:“这般大了,可是有看好的人家啊?” 云蕙手顿住,抬起头来瞧着王氏,笑了:“婶是不是也觉得这刘姑娘瞧着不错?” 王氏抿唇含笑,点点头,“这孩子瞧着大方聪慧,心性如今看着也很是不错,岁数上吧也刚好!” 云蕙觉得王氏的眼光跟她一样的好,便挪动了小板凳靠的王氏更近些,小声道:“我自是瞧着好,可也要郎有情,妾有意,这两日也有试探过我家那傻弟弟,结果他啊情窦未开呢!更何况,刘姑娘瞧着对我那弟弟也无意。” 可不嘛,刘雅珠面对云开时,一直是坦坦荡荡的神情,未见半点娇羞模样,云蕙自是找不出两人之间那点爱情火花。 云蕙想到这就一脸可惜,她挺喜欢刘雅珠的,若是真做了自己弟妹也是不错,只是两人瞧着都没什么多余情谊,她担心自己拉错了媒,造就一段不美满的婚姻。 自己的婚姻便就这般毁了,云蕙便不想弟弟也如同她一般,何况刘雅珠未必是喜欢弟弟的,她若去问人家小姑娘,指不定人家因为她的收留,恩情难却,不好拒绝,为此造就了一对怨偶,就更不好说了。 王氏噗哧两下笑出声来,“你啊你啊!亏你也是女子,怎就没发现刘姑娘对你弟弟的另眼相看?” 云蕙露出惊愕表情,“婶子这话怎么说?” 她确实没发现这另眼相看在哪儿? 这会外边又有人走了进来,王氏把准备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道:“你且就看着吧,怕是好事将近,你就等着给你弟弟办好红事!” 远处走来了书玉,王氏便不再说话了,只是微笑着跟对方对视一眼。 书玉近前了,云蕙就闻见了一股缥缈淡雅的香气,这股香气是李莺屋子里香炉散发的气味,清幽淡雅。 “云姑娘,我家老夫人想请您过去说说话。” 云蕙一听公主要召见,便放下手里东西,“劳烦婶子辛苦辛苦了。” 王氏挥手:“快去吧,这才多少点活,保准一个时辰全搞定!” 这边云蕙去了后院,另一边云开也满含期待跟着刘雅珠到了前院倒座房的一间单独小院里。 里面青砖墙面这会已经被碎石头又堆砌了一遍,在那些碎石头里,此刻已经爬满了一大片的金黄色碎金草。 云开激动的到了近前,探下身嗅了嗅,又掐了一片小叶子放进嘴里咀嚼,然后赞叹道:“刘姑娘果真是巧手!这才一周时日,碎金草就长成熟了!” 刘雅珠眼里闪过小骄傲,但她还是低调说道:“巧合罢了,我从小便爱莳花弄草,将它当做花儿养着,没想能成,这一批熟了的,你看将它割下,我再养一批出来。” 云开:“那就辛苦刘姑娘了。” 说着,便要去地上拿剪子,他伸手去探的时候,正好一只细腻白净的小手也伸了过来。 两只手不小心碰到一处,云开只觉这手柔弱无骨,指尖犹如葱段般细长,很是好看。 只是下一刻云开便快速抽回了大手,很是不好意思的跟人道歉:“失礼了,刘姑娘海涵!” 刘雅珠若无其事的接着拿起了剪子递到云开手上,“云大夫不用在意。” 云开的教育里,到没有一定要男女五岁不同席的道理。 他是医者,平日里男女老少不少,接触得多,也不甚在意,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懂礼教。 尤其面对的还是一个容色姣好,又正巧及笄的姑娘,两人此时本就独处一室,这个时候,他便懂得注意分寸,因此很是在意。 但见刘雅珠神色清明,没有半分尴尬之色,云开又暗自觉得自己态度不端正了,姑娘都没将这一小插曲当回事,他作何自己庸人勿扰? 室内院子里,两人认真的将药草剪下来,云开这人一旦专注起来,便瞧不见其他的事。 他这会儿一颗心都在请教刘雅珠培育碎金草心得上,毕竟他教村民的方法,那碎金草也是要花上大半月时间才能长成熟。 为此他很是虚心请教。 因此也未注意到刘雅珠时不时对他的注视。 第189章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恭州城内如今不见昔日热闹场面,因为一场瘟疫,显得清冷寂静,街道上琳琅满目的商铺早已关了门。 青灰色的地砖街道上,多是匆匆忙忙的快步离开的人群,行人面色不安,走路时东张西望,就好像是担忧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一队官差来将他们给抓走。 陈郁中坐着一顶轿子从城东到了城西,在城西口处,轿子停了下来。 城西街道上荒凉一片,散落在地的灯笼纸屑,还有横叉一地的木头竹棍,周围空气里隐约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很不好闻,有种令人作呕的感觉。 掀开帘子,城西街头此刻已经是重兵把守,每个侍卫的口鼻被面巾遮住,据说这样能避免直接与感染者接触。 也不知这法子从何时流传起的,总之是当瘟疫传开的时候,便有人这样做了。 自然这效果也是显著的,更有街上每日不要钱的撒一遍石灰粉,熬煮碎金草饮用也是如此。 可惜的是,地方大了,有再好的防御措施,却也容易出事。 陈郁中下了轿,有些嫌弃的朝着城西口里走去,等脚步刚跨进一步时,就有官差头头上前来,“大人莫要在上前了,这里边有人病疯了,抓着人就打,一旦被那人的血染上,就会被感染,大人千金之躯,且莫要进去啊!” 陈郁中:“这事发生几日了?” 官差头头犹豫片刻:“大致有一周了。” “一周?这么大事你们拖了一周才告诉本官?” 官差头头额头冒汗,吓得连忙求饶:“大人息怒,实在是里面的人瞒的紧,得了瘟疫却谎称是普通小病,就这样互相包庇,病情便越发严重起来,甚至好些人在床上抽搐着就去了。” 都知道城里但凡有人染上瘟疫,就会被强制送出城去,没有大夫,只被关在一处任由生死。 百姓害怕,城中大夫先时还有好些愿意给病人瞧病,可这瘟疫来势汹汹,病情没有稳定下不说,接触了病人的大夫也通通相继染病去世。 为此,仅剩下的大夫都躲了起来,便是刀架脖子上都不愿出来了。 陈郁中瞧着官差头头惶恐不安的样子就气的想骂人,但见周围官兵都看着,又不想让人瞧了他失态模样。 只恨恨道:“从今日起,你带着人搜捕,只要发现不对劲的,不管什么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通通给我一道拉出去!” 官差头头领了命,便带着人进了城西街道里去,不一会,便拉出了不少百姓来。 这些人有的并没有染病,只是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四肢无力的,也被当作了染了瘟疫给拉了出来。 “大人!我没有生病啊!真的!小人没有生病啊!” 有一妇人冲了出来,对着一官差手里抱着的一个小婴孩求道:“她真的就只是昨晚着了些凉,偶感风寒,真不是染了疾病,求求您别带走她!” 这样的求饶声此起彼伏,陈郁中却皱紧了眉头坐回来轿子里去,又催促着轿夫抬着他回府。 ...... 云开不是个喜欢拖沓的人,在刘雅珠这里请教了种植方法,人就飞快的又下了山去。 跑到李老头家去,将能缩短碎金草的种植方法告诉了他。 李老头见这会儿太阳都要下山了,便道:“云大夫,您回去吧,明日我就给大家伙说说,现在这个时候人都在田坎上劳作呢。” 云开瞧着也是,他是心急了些,碎金草如今不算多,便是一个村子都种植了些,但长得慢,根本不够割下来做药吃的。 “那行吧,那我便先回去了,您老人家可记得告诉大家。” 李老头点点头,“多谢云大夫了,您且回吧,明日一早我就提这事。” 说着,李老头杵着拐要送云开到后山脚下去,云开不让,“别送,这条路我都走熟了,还能丢了去?” 云开挥别了李老头,便走到了村子的大道上,朝着后山方向前行。 刚走了十来步,就听身后有人叫他,转过身去一瞧,便见是李明忠。 “云大夫,我家侄女今天掉河里去了,您快来随我去瞧瞧吧,孩子这会儿怎么也叫不醒。” 云开这一听,刚想转身跟着去,随后又突然愣住,便往山脚走去。 他这样子急的李明忠大喊:“云大夫您去哪儿?” “你在这儿等会,我去让人给我拿药箱来。” 李明忠老实了,跟着云开到了山脚下的大院墙外,过了片刻,邵菁就将云开的药箱给背下来了。 一拿过药箱,云开便让李明忠带路。 等到了李明忠家里,他的小侄女正神志不清的躺在床上,也就十岁的年纪,头上扎着包包头,脸上褪去了血色,苍白苍白的。 云开把了脉,又施了针,才见床上的小姑娘咳嗽了两声,像是这才喘过了气来。 只是人还没有醒来,但瞧着呼吸平稳了许多,云开开了药箱,从里边拿出几位药来,交给小姑娘的娘说道:“三碗水煎成一碗,快去快回!” 李明忠嫂子唉了一声,抹了把眼泪拿着药就去了厨房烧火熬药。 李明忠问道:“云大夫,我这侄女怎样了?为何还没有醒来?” 云开又检查了小姑娘的头部,摸到后脑勺一处有块凸起的包,确认道:“许是落水的时候撞到了河床下的石头,导致昏迷不醒。” “那可有大碍啊?” 云开皱着眉:“不好说,世上最不好医治的便是脑袋,里边脉络错综复杂,一个治不好,孩子要么一觉不醒,要么成了傻子,要么直接没命,我也不好说。” 这话一出,吓得李明忠一家人惊慌失措,李明忠的兄长李明强急的跪了下来,对云开道:“云大夫您行行好啊,我家娃年纪还小,可不能成傻子啊!” 云开:“你别急,我说的只是后果最严重的,最多等上两日,两日内若是孩子能醒过来,便说明是好的,还有得治,若是两日内醒不过来,那,也不能说全无了希望。” 最后一句说了跟没说一样,李明强又想要给云开磕头,好在李明忠拦下了,“大哥,莫为难云大夫了,他若是能救,自是会尽力的,云大夫的为人难道你我还不清楚?” 恰巧外边妇人熬好了药端了进来,屋内便又是一阵手忙角落,这一打岔,倒是让云开能安静的思考一会了。 第190章 有钱好办事 等到了天黑,云开才从李明忠家回来。 院子里这会儿已经陆续聚齐了人,大家都热闹的在前院坐着闲聊等着他回归了。 一见云开回来了,云蕙关心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可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屋内烛火通明,偏厅里仆妇们正在摆膳,厅内云曦跟许真真两个坐在一边翻绳玩,鬓角上梳着包包头,粉色绣带在上边绑了个花儿做点缀,瞧着便小巧可爱。 看着两个小姑娘说说笑笑着生动活泼,云开便又想起了今日遇到的病人,没来由叹一口气,将事情说了出来。 云蕙也叹了口气:“这伤确实是严重,可惜了,我记得祖父曾留下过一本医书,上边记载了不少这样症状的治疗之法,可惜上次回去,祖宅被蛮子一把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不然还能找出来瞧瞧。” 云开自是也知道云蕙说的那本医书,那是他们祖父行医几十年所留下的心得,不止是这一本,家中医书多是长辈们的心血经验,可惜在一场大火中毁于一旦。 等到了第二日,云开天没亮便又拎着药箱下了山,他心挂着那小姑娘的病情,径直便到了李明忠家。 李明忠的侄女小名叫脆梨,很是平凡又讨巧的名字,村里孩子不兴喊大名,要么叫大名最后一个字的叠音,要么就取个贱命来叫。 因为贱命好养活,大家也都是怕小孩子家家福薄,取得名字过大沾不起这福气来。 脆梨昨日服了药后,听脆梨娘说,夜间发了两回汗,到了此刻人虽没醒,但夜里却说了好一通的梦话。 云开给脆梨把了脉,便嘱咐道:“那药我又拿了好些来,你拿去每日熬一次,每日喝一碗便是,其余时候,用帕子沾水润润唇就是,其余的就得看她自己了。” 脆梨娘又问:“云大夫,那她这症状可是有好转的迹象?” 云开点点头:“能发汗,说明体内退出了不少寒湿出来,我看她还有些低热,那药里便是除湿退烧的良药,至于头伤,一会你配合着我给换换药,好转应该是有的。” 脆梨娘手心都捏出了汗来,听云开说是有好转的,默默松了口气,至少心里没有刚才那般紧张不安。 又在李明忠家待了一会,外边黎明大起,朝霞万丈,湛蓝的天色无一朵白云,又是一个大晴天。 云开迎着日光告辞了李明忠一家。 想着天色尚早,云开依次去给村里的人一一把脉,许是连着快一月都是如此,村子的人已经习以为常,挨家挨户到点便守着自家大门口,等着云开过来。 云开到了一家门口,还没给村民把脉呢,就见那户人家端了好些蔬果来请云开吃。 有人一大早去河里摸鱼,两条四五斤的大草鱼,就提溜到云开手里。 “云大夫,您拿回去做着吃,这鱼刚从河里摸上来,新鲜的很!”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似的,两条鱼鱼尾一甩,打起几滴水珠到了云开的脸上,一股特有的鱼腥气从水珠里传来,惹得云开拿起袖子擦了擦。 云开拒绝道:“不用了,你自己拿回去吃吧。” “云大夫别客气,您为我们村子做了这么些日子的好事,我们大家无以为报,只望您能接受我们这一点子微薄心意,您就别推辞了。” 说着,那人便死劲将鱼塞进了云开手里,让云开挣脱不了,手里一沉,只见那鱼嘴巴一张一合,身上的鱼鳞在阳光下闪烁着磷光,煞是好看。 没一会,云开怀里就抱了一堆新鲜蔬果,就是脖子上还被挂了一串早熟的苞米。 等云开回了家,云蕙瞧见此景,都忍不住笑道:“以后我们家怕也不用每日准备蔬果了,就凭阿弟你这么出去一趟,就能带回这么一大堆的。” 云开苦着脸,“快来帮我卸货吧,这么一大堆东西快要抱不住了。” 细荷跟阿福忙上前去帮忙。 云开瞧着日益见宽的阿福,嫌弃道:“日后你还是随着我一道下山去吧,瞧给你胖的。” 阿福一听,摸了摸自己身上渐长的横肉,也是无奈道:“少爷,还不是你不让我跟着。” 云开下山去转了一圈回来,这会儿已是临近午时。 眼瞧着便要摆膳,却见大门外王长坤急忙忙的上了山来。 一见到云蕙就道:“东家,山下来了一群官兵,说是要来排查人口。” 云蕙:“为何要排查人口?” “说是城内好些百姓包庇染病的人,造成城内更多出了一批被染上瘟疫的,所以刺史下了命令,要挨家挨户的搜出来,通通带走。” “东家,我们可要开门?” 最后王长坤问道。 “先等等,我跟你一起去瞧瞧看,是哪路人领着官差来的。” 一旁许捕头窜了出来,他没让云蕙开口做决定,这个大门是开不得的,这个时节还是避着好,谁知道来的官差就没有被感染上? 王长坤见状,瞧了云蕙一眼,云蕙暂时没想出什么法子,她跟许捕头是一个意思,都是不愿意开门排查。 于是对着许捕头道:“那就有劳许叔帮忙瞧瞧了。” 许捕头不甚在意摆摆手,就跟王长坤一道下了山。 云蕙回了后院,去屋子里取了一张银票兼装了一百两碎银子的荷包出了屋。 都说有钱好办事,许捕头要先下去瞧瞧,自是有他的门路,兴许领队来的人便是熟人。 但云蕙也不好让许捕头做人情,自己自是要做好一番准备。 刚出了院子,就瞧见秦嬷嬷在外边候着,一见了云蕙就道:“老夫人有请,云姑娘可有时间?” 云蕙猜想估计是前边的事惊动了公主,随即心中豁然开朗,她差点忘了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于是忙点头,跟着秦嬷嬷一道进了后罩房去。 李莺这会儿在屋子里看书,等着云蕙来了,书也没放下,只是将头从书本子里探出来说道:“这是手里拿了多少银子准备去贿赂啊?” 云蕙一愣,才想起自己手里的荷包还没揣怀里,包括一张银票都是露在外边。 “也没多少,不是说有钱好办事嘛,说不定下边的官差是好说话的主呢!” 第191章 礼教 李莺笑云蕙实诚,说道:“不用去了,我让人去打发。” “哎!那太好了!” 云蕙打科插诨说了好些话,逗乐了李莺,李莺笑骂道:“该说你什么好?曦姐儿都快被你教的一样混了!好好一姑娘家,可别大了学她娘大咧咧的。” 云蕙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讨好道:“若是姑姑嫌弃我教导的不好,不如您帮我教教云曦可好?” 跟李莺一个屋檐下待了几日,云蕙更加摸清了她的脾性,也逐渐找到了说话的方式。 李莺不摆公主架子,确实很平易近人,这会儿听云蕙这般无赖要求,拿着手里的书本瞧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这脑子可真是会转,就不怕我教不好你家丫头吗?” 云蕙笑嘻嘻解释道:“那哪能,我家云曦能有您亲自教导,那简直是她的福气,我自己几斤几两只有自己知道,想将她教导得出色是不够火候,可姑姑您不同,哪怕她能学到您芝麻点的本事,那也够她受用一生了!” 云蕙这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满脸堆笑望着李莺。 李莺本来想绷一会脸子的,但见云蕙嬉皮笑脸姑姑都用上了,且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自己也有了些意动。 莫说她倒是真觉得跟云曦投眼缘,小小年纪便聪慧异常,这院里还有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二丫,那孩子她也瞧过两回,也是四岁了,可如今却只知道玩玩泥巴,替姐姐捉虫子。 再瞧瞧云曦,小脑袋也不知是装了什么,鬼机灵一个,小嘴帕拉拉一通说,能把人给甜腻了。 “行行!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云蕙见李莺松了口,忙问:“您说!” 李莺想了会,道:“这个别院你打理的很好,不过有些规矩却是缺少了,这一点你应该重视才对!” 云蕙:“可是缺少了什么?您说,我一定有则改之。” 云蕙也知道李莺的身份在那儿摆着,该重视的规矩自是很重视。 只是她这小院人少规矩自然也少,从前世到这一世里,她都出生在小商家庭,娘倒是受过礼仪教导,但去世的早,根本也来不及教导云蕙,宅院里的规矩云父一个大男人也不甚管过,云蕙都是摸石头过河,自也比不上家规森严的大户人家。 李莺:“首先是你们用席,男女五岁不同席这道理你该明白,虽说现在分了两桌,可也挨在一处,这不妥当!” 云蕙点点头,她们小门小户规矩不大,一家人用饭并没什么,乡村间不也是一家子坐在一张炕上用饭的。 但一想到如今家里多了这么些外姓人家,在如此好似也欠妥,只不过因为客随主便,估计王氏跟刘雅珠都不好提。 想到这,云蕙有些歉意道:“您教训的是,是我疏忽了,等下我便让人在两张饭桌间隔一道屏风吧。” 李莺笑着点点头,“其次便是你府上对曦姐儿的称呼,有唤小姐的,有直呼其名的,这样叫法不好!女子闺名如何能让外男大呼其叫?便是亲舅舅,也该唤一声姐儿,而不是叫全名。” 见云蕙不是很明白,李莺接着道:“在我们这样的人家里,那小姐的称呼一般都是指红馆的姑娘,只有一些乡绅家庭不懂其中门道,才会觉得小姐这样的称呼尊贵,但实际这个称谓并不雅,你可明白?” “虽说你自觉的自家不过小门小户,那些规矩礼仪不必拘泥到自家身上来,但该有的规矩礼仪却是有必要了解的。” 云蕙突然有些恍然大悟,一个称谓便有这般多的含义,她前世活了三十几年,却是未有过多关注这方面的礼教,前十几年是因为没人引导,后十几年是没空接触,她后十年里,身边接触更多的都是往来不拘小节的探子,哪里去接触过上流圈子里的妇人间是如何交际的? 如此等她回过味来后,就见李莺已经是一脸疲惫。 云蕙真诚的对李莺行了一个礼,“受教了!” 李莺挥挥手:“去吧,该是要用午膳了,你快些去瞧瞧看外边事情处理完没有。” 云蕙恭敬的离开了,等出了院子,又有些感叹,都说家有一宝不如一老,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些天里与公主接触下来,她便觉得前世学的东西实在太少,与公主多聊一会,就犹如醍醐灌顶,在对着一些往事时,便会更加豁达。 从后罩房出来,就见银杏树下云曦跟许真真两人围着树下休息。 云曦见了云蕙,开心的跑上前来道:“娘!你瞧这是我打的络子,好看吗?” 云蕙低头瞧她手里打的如意节,夸赞着说:“曦姐儿做的不错!”又瞧了瞧许真真的络子,接着夸道:“真姐儿的也不错!” 夸完了,云蕙就急着跟两人告别,她还要出去瞧瞧官差的事,便走了。 留下云曦跟许真真有些愣愣的站在原地,许真真对着云曦道:“我怎么总感觉你娘有些变的像你姑祖母呢?” 那老太太很是规矩守礼的一人,往日见着她们,都直喊姐儿姐儿的,若是她们坐姿有差,只要被瞧见,都会被叫着纠正。 即便许真真有些不习惯,但只要有老太太的身影出现,她都不自觉的端正了姿势。 其实老太太对她们姑娘些都很是和善,说话都温声细语的,看着人也慈祥端和,可不知怎的,许真真对上老太太时,总是有股说不出的害怕,尤其那双慈蔼的眼睛望过来时,就用一种不敢说拒绝的力量拉着她。 云曦也抖了抖身子,往日里她娘见着她不是笑就是动手一顿,刚才瞧着温柔不少,还跟着叫了曦姐儿,不由摇头晃脑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云蕙可不知两个小丫头在后面讲她的话,她一路疾步来到前院,刚要下山,便见许捕头跟汪春并肩从下边走了上来。 两人一道看见了云蕙,没等云蕙问事态发展,就听许捕头先感叹道:“汪老哥厉害啊,竟与指挥使高和大人认识,刚一亮出名头,那一队总旗便退走了!” 第192章 可怜,可恨 许捕头说这话时,眼里多少有些炙热的目光。 汪春淡淡解释:“也就是从前生意上有过交往,与他身边下人也都熟悉,一个小忙,自是愿意帮的!” 许捕头笑着说:“明白,都明白,你不用多说!” 虽说士农工商,商最低贱,但官道上多是与商人合作的,这些个富商家,多多少少都跟某个官场上的人有过或多或少的接触,许捕头自觉自己看的清楚。 毕竟之前他也不是没遇到过,好些商贩送钱来求办事的。 云蕙含笑瞧着,“两位叔叔就别在这说话了,快些跟我进去用膳吧。” 汪春点点头,绕开许捕头炙热的目光朝里走去,许捕头笑着在后面跟着。 云蕙正要跟着一道回去,却见邵菁慌慌张张跟了上来。 “东家,快,东家大爷出事了!” 她回头瞧着院内望了望,没瞧见云开身影,有些着急,“云开?他怎么了?” 许捕头也晃了晃神说道:“对啊,刚才我还瞧见他跟着一道下了山,他出什么事了?” 邵菁:“刚山脚来了一叫李明忠的人,说是要找大爷,慌慌张张的,大爷便跟着一道去了,我有些不放心,就跟在后面瞧着,见大爷进了别人家门没过多久,便见官差将那屋子给围满了人。” 云蕙这一听,就将目光放到了汪春身上,“汪叔,您可否跟我一道去瞧瞧?” 汪春也没有推辞,答了声好,两人谁都没有拖延,疾步下了山去。 杏花村李明忠家里。 脆梨娘抱着脆梨躲在墙角,李明强拿着烧火棍正对着一群官差。 云开站在一侧解释了无数遍脆梨没有染病,只是落水头被伤着了,但无奈这些官差认准了他们说谎,硬是要带人走。 “官差办事,你们若是在阻拦,我只能将你们都抓走!” 云开:“几位大人,脆梨她真的没有染上瘟疫,她只是落水得了风寒,如今已是退了不少热,与瘟疫症状不同的!” 官差里一个小旗露出怀疑神色,“我带着人搜了几百户人家,那些藏匿患者的人家都是这么解释,前几日城西住户便是如此,结果因为藏着人,那人病情加重,竟是引发了颠状,反而抓伤了一整家子人。” “行了,懒得在同你们解释,来,把他们都给我通通带走,就以妨碍公务为由,既然要护着,那就一起去南山营去吧!” 南山营,便是恭州城外关着数千个染了瘟疫的地方。 李明强这一听,又想跪地求饶,却又不甘心脆梨被带走,一时把自己给僵在了原地。 李明忠抢在官差前朝着小旗跪下磕头,“大人您行行好,我们真的没说谎,云大夫他医术高明,我们村的人到现在没一个人染上瘟疫都是因为有云大夫帮忙,所以他说我家侄女没染上瘟疫,肯定是没染上的,您就开开恩,别带走她了!” 弟弟都跪下了,李明强立时丢下烧火棍跟着跪了下来一起求饶着。 云开见兄弟二人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额头磕破了皮,又见脆梨歪在她娘身上人事不省,就这般真被带去了南山营,怕是再无生还之日。 可怜,可恨,一时云开心里复杂至极。 官差也是人,瞧见这样场景不是没有人不侧目,只那小旗却没有半分恻隐之心,只瞧上了刚才李明忠说的话。 他望向云开问道:“你是大夫,医术还很好?” 云开:“不敢称好,不过会些黄岐之术罢了。” 小旗呵呵一笑,绕着他打量,“我就觉得这村子里的人幸运,转了这么一大圈子就找到这么一家染病的,搞半天原是有这么一位高人所在!” 云开总觉得绕着他身边的目光不怀好意,像是有几分瞧猎物的架势,他有意避开,却熟料这话像是一道闸门,打开了李明强的求生之路。 李明强忙肯定道:“大人,云大夫是一位仁心医者,我们村都多亏了他,所以请您相信,我家女儿真的不是染上了瘟疫,有云大夫作证呢,真是昨日不慎落水才造成的。” 小旗望着云开:“原是不相信,但这会儿却是来了兴趣,云大夫,他说的可是真?” 屋内这会儿所有目光都集聚在了云开身上,云开沉默片刻后点点头:“这家丫头确实是昨日落水,今日烧已经退了大半,刚才我还把过一次脉,人没什么事,估计就这两日便会醒。” 小旗展开笑容,“既然云大夫如此有本事,那便信你一次,人就不带走了,不过云大夫同我们走一趟吧!” 一旁李明强一听说总算不用带走自己女儿后,松了口气,忙又磕头表示感谢。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小旗:“谢我做什么?你该谢云大夫,他要是不替你作证,我也不得不带走你家女儿。” 李明强又赶忙去谢云开,“多谢云大夫相助!多谢了!” 云开默默侧过身子,避开了李明强跪下来的方向,冷然的没有回应李明强。 将目光转到小旗身上,云开说道:“不知在云某犯了什么错?这是要跟大人去哪儿?” 小旗:“自是没犯什么错,如今城中最缺少的便是大夫,你医术高超,跟我们一道去了,自有你享不尽的荣华!” 云开拒绝:“既不是云某犯了法必须要跟着各位回去,就不打扰各位办差了,便先家去了!” 说着云开跨上自己的药箱便要出这间屋子,小旗哼笑两声拦住了去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不去也成,那这孩子我便带走就是!” 云开被拦了路,皱起眉来,一边刚松口气的李明强一听,急了,忙又求道:“云大夫您行行好!救救我家丫头吧!” 李明忠拉住跪地的李明强怒道:“大哥你说什么呢?你怎能这样坑害云大夫?” 李明强挣脱开弟弟的束缚,吼道:“什么坑害?你没听人家官爷说的,是请云大夫享受荣华去,这不是好事?既有荣华享,又能救脆梨,一举两得!” 两兄弟争闹不休,一旁小旗嗤笑看着,望向云开时,目光里是瞧好戏的意味。 一个村的,若是云开真不管,便是将人命至于不顾,到时自有村里的人戳脊梁骨。 “那便随你,我只不过是一乡野大夫,来这里只是出于怜悯做一个证明,至于官爷想要如何处置便由不得我干涉。” 第193章 与她有什么关系? 小旗没等到云开的妥协,却是等来了云开的置之不理。 “这么绝情?就不担心这个村子里的人骂你?” “他自是不必担心,说的薄情点,人家的事碍不着我们家,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我弟弟为这个村子做的事情够多了,没道理还要为了他们牺牲自己的自由。” 这到底是去享受荣华呢,还是被拘禁在城中,犹如困兽牢笼,只能听任达官显贵的命令,一个不好说不得还要遭受无妄之灾。 莫说云开生性不喜受人约束,便是愿意,云蕙也不允许。 云蕙声音冷清肃静,小旗怒目一瞪,见在官差里头此时已经多了一位女子。 云蕙在外面站了一会,屋内情形她也闷声看了半天,都说人性本善,其实不然,人都是自私的,抛开利益不谈,自是愿意与人为善,一旦涉及利益生死,便是忠厚老实的李明忠一家就真老实了? 云蕙也是个自私人,脆梨固然可怜,但与她有什么关系?她秉性的原则从来便是能帮便帮,却不能涉及自己生命,哪怕积德积福,命都没了,又拿什么去做善事? “阿姐,你来了。” 云开上前几步,略过小旗到了云蕙身边。 “阿弟,你做的不错!”云蕙当着诸多人面毫不吝啬的夸奖了几句。 云开在看见云蕙来后,眼底里便带了几分暖意,他的姐姐总是如此,在他遇到险境时,都是最先跑来庇佑他的。 “你又是谁?没瞧见这里官差办事?还敢来搅乱,不怕我抓了你去南山营?” 一边默默钻进来的汪春冷笑一声:“这位官爷好大的官威!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刺史大人派你们来排查,你们却是来抢劫了,竟是瞧着人家大夫就要带走是吗?” 那小旗一瞧来人,面色一黑,显然他并不认识汪春,就想骂两声,却料身后同伴悄然拉住他,在耳后说道:“这位爷可是在指挥使大人那儿挂了名号的,不可惹!” 虽说如今恭州城内是陈郁中掌管着各种大小事,但兵马一事却在指挥使手下听从命令,便是这小旗也是在人家下面管着的。 小旗愣怔一会,心道难怪这般嚣张,可在张嘴说话时,气焰便已经熄了火,好声道:“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位爷息怒,小人只是奉命办事,不巧遇见这位妙手回事的大夫,心里记挂着刺史大人的忧虑,如今城中极为缺少大夫,便想带人回去为刺史大人解忧一番。” 汪春:“刺史可有颁发这样的诏令?一定要让大夫都进城去?” 小旗摇头:“自是没有。” 当然是不能有,陈郁中这人虽是碌碌无为了些,但也极为爱惜自己羽毛,就是真遇上医术高超的大夫,多是客气请回去,要么就私底下绑回去,想这会儿大庭广众下,岂会敢绑了人去? “那便是了,即是没有特别诏令,去与不去都在个人意愿上,毕竟如今城中至少大夫是有的,可这外边也不能一个大夫也不留啊!不然可就真的任由百姓生死而不管了,你说是也不是?” 小旗干笑两下,直说是,不然他还能怎么说? 要说不是,那便是直接说刺史为官不仁,置百姓于不顾当中。 眼下虽然刺史下令将染病之人通通移去南山营,手断是狠绝,但总是有由头,可若真大张旗鼓搜刮乡野大夫进城,便是真说不过去了。 汪春手对着人往屋外一指,“这里没什么事了,官爷们也该是回了。” 小旗望着屋内的脆梨想说话,身旁同伴又拉了拉他的衣袖,小旗干咳两声,正色道:“这位爷说的是,走吧,这里没什么异常。” 说着,一屋子官差就开始陆续出了李明忠家的院子去。 等人走完,云蕙也拉着云开要走,一旁看的明白的李明忠愧疚的对着姐弟俩跪了下来。 “东家,云大夫,多谢你们出言留下了脆梨,先前是我大哥魔障了,求你们别和他计较。” 云蕙没只当做没听见,倒是云开叹气道:“没什么计较的,刚才我给脆梨把了脉,脉象平稳已无大碍,我昨日留下过药方,自己去山里找找吧。” 这便是要与他们一家疏离了,往日云开多是自带药草来给村民治病,有钱的给两分药钱,没钱的掰几颗地里的蔬菜,云开知道这些人对药草并非都熟识,自是自己长上山采药给大家。 只不过经此一事后,云开也不太愿意自己的心血白费给不值当的人,没得自己做这些事在人家看来成了理所应当。 人心本就肉长,你可以自私,我自是也能自私,既然你不仁,自然我也不义。 云蕙笑眯着眼道:“阿弟,我们回家去。” 云开嗯了一声,三人出了人家的院子,便对汪春道了谢。 汪春拍拍他的肩头说道:“不用客气,我们还是快些家去。” 云开应声,埋着头一道回了别院。 官差的人来了一趟杏花村后,很快,几处已经不走动的村子便都知道了杏花村安然无恙的事。 尤其是附近几里路远的张家村,与杏花村就有着不少姻亲关系,他们也听说了杏花村有一位不出世的高人,教了法子让杏花村避开了瘟疫。 这一消息引动了周围不少人纷至沓来。 这官差刚走不过一时辰,村子口就来了一堆姑婆叔侄。 村口因为十二时辰都有人把守着,不问明身份自也不能任由人进入。 今日便是李明忠站岗,他与其他村子弟兄一道阻拦着人群。 外边有一老头拄着拐扒开人群到了前头,大骂道:“你们且让开,我是万小草她大哥,是你们村长的大舅子,快给我让路,我要进去瞧瞧!” 这老头稀稀疏疏长着一头大白发,说话有些漏风,仔细一瞧,门牙掉了一颗,下槽牙也没了。 老头已是七十古来稀的岁数,算得上高龄老人了。 瞧着手拄着拐都颤巍巍的,但说话却中气十足,对着李明忠几个毛头小子像极了个大人物。 李明忠几人却是也有些犹豫,按理他们这是遵照村长的吩咐,为了村子安全起见,这期间所有村子的人不能外出,而外面的人也不能进来。 便是嫁出去的女儿抑或娘家亲戚都不能放进来,唯恐不慎,一个村子都被感染了去。 第194章 大舅子来了 李明忠看了两眼身边的同伴问道:“要不我去问问?” 得到了同伴的同意,李明忠便要走。 那边老头见人有了松口迹象,又叫住李明忠说道:“小子,你就说是万宝根来找,记得一定要说我名字!” 李明忠闷着头飞快的跑了,没搭理万保根的嘱咐。 万宝根,万小草,一听这名字,在瞧这人嚣张劲,李明忠都有些好奇从前村长婆娘在娘家待得是否如意了。 一个是宝,一个是草,光听名字便可见其在家中地位如何。 到了李老头家时,就见人家屋顶瓦片上正冒着烟,一看便是在做饭。 李明忠瞧了也没进去,就在大门口喊人,他嗓门大,急吼吼的叫着村长。 李老头慢悠悠走出来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村口来了个叫万宝根的老头,说是村长你的大舅子,飞要进我们村里来,村长你看,要放人进来吗?” 老李头本来悠哉的神色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很是厌恶道:“什么大舅子?赶出去赶出去,现如今外边瘟疫闹的那么大,别放这些外乡人进来,免得弄得整个村子的人都染了病。” 李明忠见状嗳了一声,得了命令便快步回到村口去。 既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人物,李明忠便没多放在心上。 一路走着时候,他还顺便叫了好些青壮年来,外边这会人越来越多,他怕自己那伙人撑不住。 被叫住的人也不拖沓,正是到了午饭时刻,端起碗猛刨了两口,一抹嘴就跟着出去了。 等再回到村口时,果不其然,自家村子的同伴们眼见就要外面的人海给淹没了下去。 李明忠跟着叫来的人一道跑来上去堵住人口,有些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家伙式,锄头镰刀,还有劈柴的斧头。 人群瞧见了,多少收敛了些,开始朝后退了几步。 “那小子!是不是来请我进去的?你们快放开,没瞧见人接我吗?” 万宝根声音洪亮,见着是个小辈就吼人,现在见李明忠回来了,又嚎着嗓子说道。 李明忠懒懒看了他一眼,直言:“我去问过村长了,他根本没有什么叫万宝根的大舅子,你回去吧!” 万宝根哎呦一声:“个姥姥的!万小草还敢不认自家祖宗了?连我这个亲哥哥来了都不接见,还有你家村长也是丧了良心,亏得当初我把万小草嫁给了他!” 李明忠不屑冷哼,“敢问你是个哪个门路上的人?还得让我们村长来接见你?” 李老头的老伴的确姓万,不过李明忠也不知人家全名叫什么。 面前这万宝根或许说的是真的,但见人家村长一听这人名头就嫌恶的样子,再加上他头次见到这样一个人,就知道两家从前肯定是有什么官司在的。 不过这也不关李明忠的事,就凭先前这人嚣张劲,他就不待见这人。 “弟兄们,我们可要将村口给把持住了,别让这些人进来了!” 万宝根一听这话自是头一个不乐意,想要坐地上跟泼妇骂街一个行当,可惜后边人多,他都来不及坐地上,人就被挤开了。 一连几日,村口来的人都很多,因为官差得了令,但凡患病者,无论是否是染上了瘟疫,都得被带走。 搞得整个村子人心惶惶,更有好些村民抱着生病的孩子,或是扶着人到了村口求救。 起初头一天消息还没被传进别院,到了第二日,云开便得知了此事。 云蕙不放心,她担心云开会下山去救人,只是在他药房门口转悠了半晌也不见人出来,倒是碰上了最近常来找云开一道研习医术的成康年。 说是研习医术,不过是云开有意向这位行医多年的成康年讨教。 云开讨教了两日后,成康年便有过感叹,道云开果然在医术上造诣了得,便是他行医数十载,也不及云开的造诣。 于是慢慢的,讨教成了研习。 成康年背负着手老神在在的,“怎么老守在这儿?是担心你弟弟去救人?” 云蕙没隐瞒自己心底的想法:“他再厉害却只是一人,外边染病的人数不胜多,更是没有个支援的人,我担心他去了还要搭上一条命。” 成康年:“好男儿志在四方,拿笔杆子渴望在文章上挥墨,持长枪者渴望在战场上立功,而我们做大夫的,却是渴望解决疑难杂症。” “人各有志,从出生那天起便有他自己的一番使命,你便是拦得了他一时,却拦不了他一世。” 云蕙默然,答不上成康年的话,又暗自叹息一声,瞧了瞧药房大门,枯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等人走了,成康年便上前去敲门,门开了,露出云开的脸来。 “成先生,多谢您替我在姐姐面前说话,她拦我是担心我,只是我已经让姐姐忧心过多,不愿在让她操心。” “刚才的那一番话不过是我个人见解,算不得什么。” 成康年淡笑着,没多说什么劝慰的话,毕竟他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让云开下山救人? 云蕙是云开的姐姐,作为亲人自是有资格去阻拦,而他成康年自己就是一位大夫,不也没有出山救人的意思吗? 想到这,成康年不免叹了一口气,若非不是要照顾着公主康健,怕是他也是想要去替人治病吧。 杏花村外的田坎边,关钰骑着大马从这经过,瞧着不远地方村口牌坊上的三个大字,杏花村,问着一旁的人。 “你说的那位高人便是住在这里?” 顾真:“错不了,这两日属下打听了不少消息,少爷您看外边不是有好些的人围着村口吗?应该便是这里了。” 关钰见状下了马,后边的顾真也随即下马,两人牵着缰绳往前走。 许是他们二人衣着贵气,气宇轩昂的气势让的一旁不少围堵村口的人露出了好奇,见两人朝着村口而去,不由纷纷让道,许是想瞅瞅这二位可否又能进村呢? 村口处依旧有人村子里的人拦路,见到关钰两位气势不凡,虽依旧把着路口,但说话却是客气许多。 “二位麻烦停步,前面不能再进了。” 关钰停下步子,果真没有继续往前,拦路的人松了口气,他人虽是没什么见识,但这两人在人堆里实在是太瞩目的存在,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百姓的打扮,那气势便是有人告诉他是个将军他也信的。 就这样子,哪怕二人直接跨马进村,他们就是有心拦截,也无法阻拦得住啊! 第195章 神医? “请问这里可是有一位神医住在这?” 顾真上前打听。 一旁的人群里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现如今来的人可不都是为着这位大夫而来嘛。 拦路的村民面露为难,想起村长的嘱咐,只道:“是住在这不假,但只是一位普通大夫,不是什么神医,这位公子怕是找错了人。” 顾真充耳不闻:“不知我们如何才能去拜访神医?” “这,我们村子现下不接待外客,以防瘟疫传了进来,二位公子还请见谅,恐是无法让你们见到云大夫了。” 顾真见此路行不通了,便从腰间上拿出一块玄铁腰牌,上边刻着一个关字。 “这位是驻扎边境十万大军的关将军,我们此次前来便是想要来拜访神医,这是我们的身份腰牌,还请这位小哥一并拿去通传一声。” 那人一听不是让放行,只是去告知一声,也不算什么为难事了,倒是立即答应了,于是拿了那块颇有重量的腰牌便朝着村中后山脚下跑去。 半山腰上,云开得知此事时,不由摇头,“这是谁传出去的?怎的几天时日我就成了神医?” 云蕙拿着那块玄铁令牌好一阵发愣,听的云开这么自嘲,便道:“还不是如今病人多大夫少,有一个算一个都赔了进去,杏花村出了你这么一位大夫,使得全村的人都幸免于瘟疫,便觉得你是高人,既如此,不叫你神医又叫什么?” 云开却不想认下这份称谓,说道:“可实际这些并非我一人做得,都是姐姐你的提醒,不然我又如何能及时发现碎金草的妙用?” 云蕙笑了笑,神医这称号若是换成其他时候到也算是一美称,可现下是有多大的手便端多大的碗,外边瘟疫四起,缺的不是药,而是能稳住病情的大夫。 这个神医称号落在了云开身上,便是要他担起神医该有的能力。 云开有些发愁,“阿姐,下边来的是位将军,你说我可是要见见?” 他猜,这位将军来可不是光想瞧瞧他这位“神医”的。 云蕙犹豫片刻,只道:“见吧。”谁让人家身份高,并不是她们不想见就不见的。 不过一大会,村口的两位青年便被人请了进去。 外面围着的好些人虽然羡慕,却也有自知之明,在顾真报出家门时,他们便都知道关钰的身份了。 云开没有请人上山到别院一座,而是在山脚下摆了一张桌椅板凳,桌上放了些水果茶点。 等见了面,关钰先是好一番打量云开。 当是一个俊俏小生,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关钰有些犹豫了,这般年纪真是神医? “将军请坐!” 云开先开口招呼人道。 关钰:“神医也请!” 两人互相客气,云开赶紧解释:“在下只是略懂医术,当不得神医二字,将军还是唤我云开就好。” 关钰笑道:“云大夫谦虚了!您的事迹如今已经传到了水都城去,能够避免瘟疫传染已是了不得,便不是神医,也差不多了。” 云开无奈摇摇头,“只是侥幸而已,若我真这般厉害,村外那些人的求助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关钰见对方太过谦虚,有些拿不准对方医术,不过又觉得能保得一方安稳也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便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可! 于是便直接道明来意:“云大夫,我就不跟您这么客气了,这次来一是也想见见众人口中的神医到底如何,二也是有招揽之意,如今一见,却只觉得年少有为,如今外边正是缺少您这样的大夫,我也不是为别的,只是想请您出山救人。” 将军的招揽,云开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早便料到此人来意,只是现下他有些心慌意乱,道不明此刻心中所愿。 见云开沉默不语,关钰也没有恼,思忖片刻又说道:“云大夫可以先不急着答应我,不过我还想请云大夫同我去一处地方瞧瞧可好?到时候看过了在下决定也行!” “当然,请您放心,我不会强迫您的决定,也不是骗您跟着我一道去了地方不回来。” 云开自是相信关钰应不会是个小人,何况这会儿身手好的邵菁就在大门边看着,就是关钰一朝谈不拢想要抢人,还有邵菁出手拦截。 就算邵菁不敌,便是拖上一刻钟,山上便会有何贵跟着来,再不济还有汪春一行人可做后盾。 为此云开倒是不担心,只不过关钰的要求是否要答应? 云开也很好奇关钰会带他去哪儿,思索片刻便道:“我能带一人吗?” 关钰点点头:“请便!” 顾真收到了关钰递过来的眼神,便先离开了,半炷香功夫,就瞧见顾真架着一辆青布马车停到了门口。 请了云开上车,邵菁在下边跟随着,关钰也上了车,只让顾真驾马。 顾真望着在下边走着的邵菁,客气道:“这位兄弟要不上车坐着吧,一会要走很长一截路呢。” 邵菁没客气,轻轻一跳就坐到了车门前,盘起腿一言不发,像是一座门神似的守在门口。 云开跟着关钰出了村子,云蕙是等到人都出了村子老远后才知道的。 报信的是王长坤,他有些惶恐,担心自己报信的晚,怕云蕙迁怒与他。 “你是说邵菁也跟着去了?” 王长坤:“是,大爷开口亲自点名邵菁跟着的。” 云蕙默默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让王长坤下山继续守着,也没发火,更没有迁怒,让王长坤好生松了一大口的气来。 站在半山腰上,望着山下村子,云蕙发了好长一会呆,神情有些落寞又有些惆怅。 刘雅珠静静站在了云蕙身后,见云蕙没什么心情,也没去打扰,眼珠子直勾勾朝着山下望去,时间久了,惹得院里的人跑了出来。 王氏便是最先发现的,她一瞧两人一前一后呆呆的站着,唉了一声。 这一声叹气打破了山间的寂静,更打断了云蕙沉思的思绪。 未转身时,便发现身后的人是谁了。 “一个个的发呆做什么?也不仔细着这里风大,要是再吹出个好歹,都不知云大夫该是先顾谁了?” 王氏话里逗趣意味明显,云蕙轻轻一笑,嗔了王氏一眼,这话逗趣的对象自不是自己,等到有人听明白过来也不知会不会羞? 第196章 眸子里的渴望 刘雅珠果真立马红了脸,但即刻回味过来,看着云蕙跟王氏打趣的眼神,立即跺脚:“婶子,云姐姐,你们都知道了啊!” 王氏瞧着她不打自招的样子,故作不知:“知道什么?难不成你还有什么秘密没说?” 刘雅珠一瞧,哎呀一声,捂着脸便往屋里跑去。 只听得后边王氏低低笑声,就觉得背后发烫,自己一人先是回了屋子。 今日孩子们休息没上课,刘浦新自己坐在房内温书,就瞧满脸通红的刘雅珠跑了回来。 “这是做什么了,脸这般的红?” 刘雅珠迎头撞上兄长的审视,不禁羞愧低下头,只期期艾艾道了一句:“没,没什么。” 刘浦新直直瞧了好半晌,瞧的刘雅珠脸色红了白白了红,都有些坐立不安了,于是说道:“大哥,我有些不舒服,就回屋歇息一会吧。” 刘雅珠说着便要朝内室而去,这个小院子分内室一间跟外室一间,刘雅珠住在内室,有一扇门隔着,外室进门右手边是一个连通上下的炕,大门直对着的墙面下放了两张椅子,中间隔了一张桌凳,再往下是一张大桌子,右侧靠前立着个放脸盆的木架子。 刘浦新这会儿坐在炕上,炕中间放了张矮桌,此时桌上铺满了他做的文章。 刘雅珠着急着要回内室休息,没料想手忙脚乱打翻了炕桌上的墨汁,墨团一下子染黑了刘浦新的文章,辛苦写了一天的东西便被弄毁了。 又赶紧拿了帕子去擦墨迹,嘴里愧疚道:“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刘浦新瞧着自己妹妹这个样子不禁叹了口气,抓住了还要继续擦墨的手说道:“别忙了,我一会收拾,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说你为了云大夫的事发愁?” 刘雅珠一愣,“哥哥你也知道了?” 刘浦新见自己妹妹惊讶的表情无奈笑道:“也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东家告诉我的,不然凭我哪里发现的了你的小心思?” 说来刘浦新也算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了,自从爹娘去世以后,他便是又当爹又当娘的将妹妹拉扯着长大,好不容易到了及笄年华,他也不是没考虑过替雅珠寻个好人家。 原本他是想着等瘟疫过去后,下了山在仔细打听打听别家儿郎的,只是谁知自己妹妹早就芳心暗许,他虽说是将妹妹当女儿养,可其实他自己也没多大,又没有女子那般七窍玲珑的心思,又哪里发现的了雅珠最近时日的细微变化? 云蕙来找他,自也不是提醒他,而是有意说成亲家,这才提了两句。 成与不成,云蕙也没有说的那般绝对,只是觉得儿女亲事讲究你情我愿,但各方家长自也要心中有数,各自打算。 刘雅珠听闻自己兄长这样解释,小脸红扑扑的,有些羞涩问道:“那云姐姐是如何说的?” 刘浦新:“自是有意结两家之好,不过又拿不准你们二人的意思,这话也是私下偷偷与我说过一回,云大夫我也瞧了好些日子,各方面条件自是不用说,只我与东家一个意思,结亲自是也要讲究两情相悦,虽我们刘家如今比不得云家家境富裕,但你兄长我却信未来必能做你坚强的后盾,所以你的婚事,我自是要奔着你的终身幸福而去!” 刘浦新说了长长的一番话,感动的刘雅珠热泪盈眶,扒着刘浦新胳膊哥哥哥哥的叫。 最后刘浦新又问了刘雅珠到底作何想,别瞧刘雅珠在平安面前装的大方得体,实际哪一次见到人不是内心激动又羞涩的? 也委实是她表现的太过平静,才使得云蕙无法去评估她对平安的情谊到底多深,而平安这人的脑瓜子也像是在用情方面没开窍一般,见着刘雅珠也不见多余表情。 难的云蕙好些天里抓着王氏私下唠叨两人到底能不能凑一对去。 刘雅珠这会也不害羞了,想了想说道:“我自是心悦云大夫的,只是他是个榆木脑袋,我得确定他是不是也心悦我,不然就如哥哥所说的,若不能两情相悦,便是在一处了也难免生成一对怨偶。” 刘浦新来了好奇,“那若是云大夫果真对你没那意思,你要怎么办?难道不会伤心?” 刘雅珠嘟嘟嘴:“那个呆瓜,我定能让他心悦我的!” 刘浦新拿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说道:“姑娘家家的,可真不知羞!” 兄妹俩说着悄悄话,而被谈论的对象此时却随着关钰的马车一路到了恭州城大门外。 南山营就在城门外不远处,从最先搭的几百顶帐篷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千顶帐篷之多。 外围皆是拿刀的官兵,每个人脸上都蒙了一层面巾,在他们身后,是一群了无生机的病患。 有的在帐篷里,有的坐在帐篷外望着天,瞧着远处的人,还有些直接躺在泥地上发病的人。 正瞧着呢,便见一患了瘟疫的小儿难受的在地上翻滚着,身体发着抖,嘴唇煞白,许是多次在地面上摩擦,衣袖已经被磨破了一大截,露出里面青灰色干瘦的手臂来。 那小儿不过十岁的年纪,在地上翻滚两圈,头便转到了与云开这边,许是云开目光过于炽烈,那小儿瞧见了,一双暗淡的眸子发出了一丝渴望,对视着云开,小手艰难的抬起来一段距离,嘴唇微微浮动,不知为何,云开就是觉得这孩子是在朝他求救。 可惜的是,那小儿不过几个呼吸间,手便瞬时耷拉到了地面,眸子里的光芒还未掩去,人却没了。 有官兵瞧见了,便进去抬人,那个孩子本就不大,又被瘟疫折磨数日,整个身体已经轻的一只手就能抓起来。 随着那孩子被官兵带走,云开的心就一直紧绷着,直到见不着人影了,他才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般苏醒过来。 在不知不觉间,云开袖口间的布料已经被他攥湿了一大截,这会儿一松开,那袖口上的温热迅速在空气中变凉,云开一时没注意,只觉手背被一道冰凉给刺激了一下。 “云大夫,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瞧瞧吧,南山营里如今全是感染了瘟疫的人,而还有些地方,怕是未感染上的,相信不久也会被感染。” 关钰让顾真架着马车继续往前,朝着水都城方向而去。 第197章 人各有志 关钰一路都在观察着云开,马车越往水都城方向越近,他便越加肯定云开的心性。 到了天黑,云蕙守在别院门外瞧了许久,山下星星点点的烛火从各家的窗户中透了出来。 夜色抹黑了村口的通道,好半晌,才见一顶照明的灯笼在半空悬挂着,慢慢的将那块黑暗照亮,等着灯笼到了山脚下。 云蕙又站了好一会,才见满脸疲惫的云开从石阶上走了上来。 姐弟两相视了一会,云蕙笑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阿姐在这里等了多久?” 两人同时发声,云开愣了一会,便听云蕙说道:“没等多久。” 云开:“关将军带我到了城外转了一圈,看了好些受难的百姓,他们很可怜。” 也许话到了这里,云开觉得不如一鼓作气,“阿姐,关将军想让我去帮他,他是个不错的人,心系百姓,比恭州刺史好上太多。” 云蕙嗯了一声,默默低垂下头望着自己的一双鞋尖。 云开紧张的咽了下唾沫,继续说道:“阿姐,若是你不同意,那我就不去了,我还没有答应关将军,他也说了会给我考虑的时日。” 又是一阵寂静,云开半晌没等到云蕙的回答,有些心慌了。 “阿姐,你生气了吗?” 不知何时,也许是从云蕙拉着云开从云台府逃了出来,又经历了不少磨难,每次云开都是那个最没有用的人,每一次也都是云蕙将他从危险边缘给拉了回来。 以至于云开逐渐的开始下意识开始又依赖起了云蕙。 依赖,云开又觉得自己太没有男子该有的骨气,阿姐是女子,该是他庇护着姐姐才是,可到头来这一路却都是他活在姐姐的庇护之下。 想起离别关钰时,关钰说的话,“若是云大夫能协助我一同稳住病情,这不仅是做了一件大善事,也是功德一件,届时陛下自会有赏赐。” “云大夫应该也是有在意的人吧,若是能得陛下赏赐,在这恭州城内不仅是大荣光一件,更是一种保障,至少不会随意再被人诬陷下狱了。” 关钰从请云开上了马车,顾真就叫了暗探将云开过往都打听了一遍,知道这人名声极好,在村子里的人谈论他时,多是赞美之词,也知道了他过往一些不算顺利的经过,被人诬陷过,更是被栽赃过。 云开自是被关钰的话打动,救人本就是他心中所愿,不然一身本事怕是要浪费了,何况家训里就没有见死不救这一说。 可关钰的保证也是让云开心动的一个原因,他想要保护姐姐,凭自己的力量,不管这力量多大,他想靠自己。 云开小心翼翼的望着云蕙,好些时候云蕙一直默默无言,夜间凉风习习,吹得云蕙发梢飞舞,院门前挂着的两盏灯笼发出昏黄光芒,打在云蕙脸上,柔和了她满脸的忧色。 就在云开以为云蕙生气不理他的时候,云蕙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才道:“你去吧。” 云开晃了晃脑袋,有些没听见,这会风大,好似吹走了云蕙刚才的那三个字。 “阿姐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阻拦你,你去吧,成先生说的对,人各有志,或许这一世你便该有你自己的使命。” 云蕙觉得这门口的风这会将她脑子吹得特别清醒,多活一世,她就特别惜命。 前世里自己活得有多委屈,这一世她就想活得有多潇洒,前世里弟弟去世的早,这一世里云蕙就想阿弟能够平平安安的活到终老。 可她忘了,她的人生可以自己决定,但云开的人生,却不是她能任意决定。 不是她不阻拦,而是她已经阻拦了,但云开心意已决,云蕙早就拦不住了,哪怕是拦住了人,等到日后时日久了,她就真的不受云开的埋怨了? “你去吧,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人没救着,把自己给累倒了。” 云开有些喜出望外,见云蕙不似作假,高兴起来,“嗯,阿姐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自己,关将军说了,他手下还有两位太医,兼十位民间大夫,等我去了,他还会朝刺史大人再要几位大夫来的。” 云蕙拍拍他的手掌,“我就当你是去积福行善了,去了记得多写些信回来,若是遇到什么难题,要是相信我,你大可以写信告诉我,我同你一道专研。” 云开大喜,“那简直太好了!”说完又有些遗憾道:“早知当初家里会被一把大火给烧光,我就先把家里长辈留下的医术给藏起来,不然今日遇到瘟疫,也能去翻阅查找,说不定还能快些找出解决办法。” 云开只当云蕙是在云府时,瞧多了祖父留下的医书手抄,才能提前想出用碎金草一药来预防瘟疫。 但其实云蕙哪里是从祖父手抄瞧的,不过是前世的记忆罢了。 想到这里,云蕙又后悔不已,若是有这么多的早知道,她必定会在前世好好记住瘟疫期间所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最后几位建树极高的太医与民间大夫一同研制出的解决方法。 那张治疗此次瘟疫的药方到底是些什么? 云蕙不记得,或者说当初她并不在意,根本没去记,毕竟她那时候身处建邺,天子脚下,还没等她操心,便有许多达官显贵操心完了。 “回吧,夜风凉人,莫要着凉了。” 云蕙提醒了一句,姐弟俩便朝着大门走去。 路过影壁,到了垂花门的时候,云蕙瞧见站在垂花门下的刘雅珠。 刘雅珠手里提着一个灯笼,身上披了一件披风,见到云开后,眼神便直勾勾的瞧着他。 云开莫名觉得心脏噗噗跳的很快,有些紧张,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喜悦感。 云蕙见两人对视的有些久,久到她觉得自己站在这里都多余了,于是干咳两声,说道:“也不知曦姐儿睡了没,今日她越发顽皮了些,阿姐不和你一道回去了,我先走一步。” 云开认真点点头,似有所感道:“云曦确实是越来越皮,阿姐你的确应该好好管制下她了,不然日后如何好说人家?” “是曦姐儿!”云蕙强调。 云开:“是,是曦姐儿。” 云蕙这才满意的先走了,走前背着云开偷偷给刘雅珠眨眼睛。 第198章 暗生情绪却不知 云蕙离开了,云开便也想走,他看了眼还站在一旁的刘雅珠,拱了拱手道:“夜深了,刘姑娘莫要在外边逛太久,风大仔细着凉。” 刘雅珠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见他以为自己是在逛园子呢,不由一笑,嘴边的酒窝仿似能醉人,便见她朱唇一展说道:“我是在这等你。” 云开心口漏跳了两拍,是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等我?” “我刚才在大门口听见了你跟云姐姐的谈话,你真决定好要下山救人?” 云开肯定的点点头。 “那照顾好自己!别让关心你的人时时刻刻都为你担心。” 云开:“啊?” 刘雅珠又是一笑,甜甜说道:“我说,记得照顾好自己!” “刘姑娘站在这儿便只是为了嘱咐我这些?” “自然!不早了,我便先回去歇息了。” 说着,刘雅珠脚步缓慢的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云开心下略有些失望,这些天里,好似这般起伏不定的情绪常会发生,却又说不出是为何。 明明自己便是一位大夫,却又无法诊断出身体哪一处出了问题。 到了第二日清早,关钰又来了,这次云开没有在拖沓犹豫,拿了包袱跟药箱带着阿福离开了。 李莺都亲自到了门口送人,等人走的没影了,才听李莺对云蕙说道:“你就真的放心云开这么一走了之?” 云蕙摇头苦笑:“自是忧心忡忡,但又能如何?我且拦得了这一时,谁又知道日后会不会再出个什么事?届时我又有那么大本事能都拦下。” 李莺跟着叹息一声,“倒是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孩子,你这弟弟不错。” 云开按着云蕙的嘱咐,一到了水都城后,便两日一封信的往杏花村寄,有时真碰上了些疑难杂症,云蕙也跟着一起焦头烂额。 云曦在一旁瞧着亲娘整日愁也是焦急的不行,别说云蕙觉得可惜,便是云曦都觉得可惜不已,若她早知自己会重生,怕也会好好记忆一下前世瘟疫时最后所研究出来的药方跟治疗方法。 不过世上哪有什么早知道?若人人都可以有后悔药吃,那这世上又哪里还会有遗憾。 这日又是一封水都城的来信,云蕙看了收好,提起笔便将多日来的一些想法在混合了前世所记起的方法都通通写在了纸上,等字迹晾干,装了信封,便要托人去送信。 刘雅珠赶巧到了云蕙这儿,云蕙见着人赶紧招手:“如今这么热的天,不在屋子躲凉,跑我这来干什么?” “我一路过来都是躲在树荫下,哪里会有多热?” 瞧见云蕙手上的信封,又赶紧说道:“云姐姐这是要叫人送信出去吧?我这里也写好了一封给云大夫的,您看看可否一道帮我捎过去?” 云蕙笑的意味深长:“有什么好客气的?你且给我,一会便让人快马加鞭捎过去,保准今晚就能让我那傻弟弟收到你的来信。” 刘雅珠有些脸红,解释着:“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信件,就是闲来无事翻阅医书所遇到的一些困惑,想着去信问问。” 说道后面,人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后边跟个蚊子音一样。 感觉头顶传来了一阵阵笑意,顶着羞涩抬起头来,“云姐姐还要笑话我多久。” “还不好意思了?我且问你,我那木头弟弟可有向你表露心意?瞧你这换着花样的去引他的注意,偏他跟个榆木疙瘩似的,我看着都心急。” 被看出自己的小心思,刘雅珠也没有被瞧穿的难堪,反而对着这位心上人的姐姐叹了口气说道:“可不就是个榆木脑袋,明明我对他的情谊已经够明显了,偏偏他始终没有给我任何回应,我在想,若是他在没有回应,我便要亲自去问问他,要真的对我没什么意思,那就当做是自己一厢情愿,日后各走各的路好了。” 云蕙见她说的如此洒脱,不免为自己那个傻弟弟担忧,想着,又觉得自己也该在信封里提提这回事了,免得他真就这样错过了一个好姑娘。 水都城,云开到了这里已经一月有余,治疗瘟疫进展缓慢,便是关钰去向陈郁中讨人,陈郁中也是不情不愿放出来两位年纪轻,一看便还是学徒的人。 这会儿云开正跟着两位太医一起在屋子里商量着事,屋外便有人送了信来。 “云大夫,您的家书来了。” 云开正愁眉苦脸的,见是家书,忙上前拿过,对面的人递来的是两封,看了眼,一封是云蕙的,一封是刘雅珠的。 云开笑了笑,将刘雅珠的信封放进袖子里,就迫不及待打开了云蕙的信件。 一目十行看完后,整个人就精神起来了,嘴里不时念着秒啊秒!然后便开始翻阅起医书,又在一旁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大搞一通。 一边的两位太医见阵仗有些大了,好奇凑上去瞧,只见云开在纸上写了好些药材,再有一些不常见的治疗之法,下边处还画了一些花草图案,任是他们见多识广,这上面好些花草却都无法认全。 两人难免就好奇了,问道:“云小友,这些花草可有什么功效且叫什么?” 云开实际也答不出,那些都是云蕙前世搜刮的记忆,好些药材认识的人不多,他自是也不认识,只道:“多是些凉血解毒的药草,具体名字还不大清楚。” 见云开这样说,两位太医就有些意兴阑珊,“也不知这瘟疫还要闹多久,死的人太多,外边的山都不够埋了。” 这是其中一位姓王的太医感叹。 另一位袁太医拍了拍王太医的肩膀,“稍安,莫要太激动了,说不定再过些日子我们便能攻破这大的难关,找到解决之法。” 云开心思已经不再屋子里了,也没去注意两位太医说的话,顾自收了笔,便带着信封连同刚写好的东西一道出了门。 他现如今都住在将军府里,一路走到关钰的书房,关钰人这会正在里边处理军务,见云开进来,很是客气的让人坐下。 云开着急,也没坐,将自己画的草药图递给了关钰。 “关将军,我想进山采药,还有,这张纸上是一些治疗之法,是我与我姐姐一同研究出来的解决的办法,也不知管不管用,但好歹可以先尝试一二。” 第199章 大火一把都没了 关钰拿过仔细瞧了会,认真说道:“行,一会便让人带去试试,你准备什么时候上山采药?” “最好现在便去,这些药草不常见,好些我都不认识,还得让我长姐陪我去一趟深山采摘” 关钰一听连云开的姐姐也要去,不免有些好奇:“难道令姐也是一位医术高超的女大夫?” 这一月多来,云开时常与家中信件往来,每一回来信后,姐弟俩都会研究讨论病情,日子长了,关钰便开始觉得或许云开的姐姐说不定也是一位高人。 不然,云开又哪里这般将云蕙的方法当真? 甚至云开自己都不认识的药草,姐姐却认识,这样一想,关钰就觉得兴许他还错过了一位良医! 云开:“将军误会了,我长姐医术并不精湛,只是从前瞧过家祖父的心得记录,还有一些记忆,我们云家世代为医,自也是遇到过许多疑难杂症,便是时疫也有过参与,为此将这些心得经验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只可惜这些手札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去年蛮子进城,便将我家祖宅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关钰也觉得可惜,这些珍贵手札比真金白银还要价高,是杏林世家一代代可传承下去的珍宝。 为此不由叹息说道:“几代人的珍藏便这般毁于一旦,着实是可惜了。” “将军,您看,不如我现在便动身回去与我姐姐汇合,然后便上山采药去吧。” 关钰想了会,如今他正是用人之际,每一位大夫都得来不易,也担心云开上山遇险,想派侍卫随同,却不放心侍卫办事能力,思索片刻,他放下手中军务说道:“云大夫别急,我现在便去吩咐人拿马车,亲自陪着你上山去。” 云开想也没想就点点头,反正能让他去就行,至于谁陪着倒也无关紧要。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上山有什么危险,毕竟在深山里,只要不碰见大型野兽群,便是跑来一头狮子豹子,见了他姐姐怕都要先一步逃跑。 收到信的第二日清晨,云开连夜回到了杏花村。 这会来传消息的是王长坤,他兴奋的爬上山来吼道:“东家,大爷回来了!” 云蕙刚练完功换了身衣服,只淡淡点点头,云开回来自是她一早就知道的,王长坤没瞧见东家高兴的样子,还有些疑惑,只是云蕙挥手让他回去,他也就乖乖下山去了。 云开既然到了家门口,自是要上山见见家人,只是他在外面时日长了,又担心身上携带了不干净的东西回去,于是就在山下沐了个浴,让人回别院拿了自己的衣裳换上这才上了山来。 云蕙瞧着像是瘦了一截的弟弟不禁说道:“出去一趟,人瘦了也黑了,看着倒是比以往干练许多。” 得阿姐的这番夸奖,云开笑了笑。 “回来这么早可有吃过东西?正好今天做的羊汤混沌,还有葱油饼,都是你爱吃的,我们吃了在上山去?” 云开有些犹豫,云蕙见状问:“怎么了?是特别着急吗?那不如我让人揣点干粮,现在就上山找药?” “不是,是关将军也来了,他人就在山下等着。” 云蕙顿了顿,才道:“那关将军可有用过东西?不如让人带些吃的下去,我说的那些药草不常见,估计要在深山寻上好些天,这些天里,怕是吃不上什么好东西,不如现在先垫补垫补。” 云开也觉得可行,云蕙就让人端了碗羊汤混沌,附加两块葱油饼两个牛肉包带去。 云蕙又招呼着云开进屋子里吃早点,刚巧这会儿刘雅珠也提着裙摆要进屋。 两人走着走着并肩一道进了屋子。 云开不经意间嗅到了刘雅珠身上馥郁香气,一股子沁人心脾的甜味直冲他的大脑,正在这时,刘雅珠突然转过了身子,冲着云开笑道:“云大夫回来啦!” 云开被这一抹笑容给惊艳到了,面前这人眸若空灵,唇若樱瓣,笑容纯真无邪,一身粉色薄纱罗群,身姿曼妙轻盈,如墨如瀑的长发披肩,头上挽了一个双平髻,两边个簪了一朵珠花,耳垂挂着珍珠耳环,珍珠小巧圆润,悬空摇曳,很是好看。 刘雅珠歪着头,目光狡黠问:“看什么呢?云姐姐在叫你呢,别发呆了。” 云开被她一叫忙回过神来,有些尴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才见面前少女已经去了屏风另一面用膳去了。 早膳过后,云蕙便去准备上山要用的工具,便先去了后院。 云开在前院大厅等着,无聊之际就见庭院外,大树底下正坐着一专心瞧书的少女。 想起昨日收到的来信,云开脚步张开,走到了外边大树底下。 刘雅珠正瞧着上边的医书呢,便感觉头顶上传来了大片的阴影,抬头一瞧,就见云开站在她身旁。 “昨日收到你的信也未来得及给你回信,倒是没想到你对医书如此感兴趣,不过一会我便要进山采药怕是没机会替你解惑了,不如等我回来后,有空在一一给你讲解如何?” 刘雅珠点点头,耳垂下的珍珠跟着抖动起来,云开差点又看出了神,见对方眼神盯着自己,云开被瞧的有些心不在焉,又担心对方觉得他太孟浪,忙岔开视线,见此时云蕙轻装上身,背着药娄,拿着药锄走了出来。 心道来的真及时,忙跟刘雅珠告辞,仓皇的到了云蕙身边去,怕是到这会儿他都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莫名其妙的慌张。 刘雅珠看着云开慌忙离开的背影思索了会,随即噗哧一声笑了,“呆子!” 云蕙见到云开的样子,又瞧了不远处大树下偷笑的刘雅珠,便问道:“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倒像是要去做贼。” 云开没空解释自己的失态,拉着姐姐就往外走。 云蕙站着没动说道:“慌什么,且等我去把小黄小白唤来。” 云开默默放开手,哦了一声。 小黄跟小白最近经常随着何贵上山打猎,在山里都快要野惯了,这会儿两只就没在院子里,正在后山某一处玩耍呢。 云蕙也没去到处找,只将周围汪家兄弟问了问,大家都指了一个地方,云蕙便朝着那处去把它们喊了回来。 云开见这次是真要走了,便让人下山给关钰送信带路,从另一边绕道相聚。 不多时,几人便在后山与大芒山交界处碰了面。 第200章 深山寻药 阿福领着关钰走了过来,顺手去拎云开身上多余的一个背篓。 云开递给了阿福,又顺便给云蕙与关钰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阿姐,这位便是关将军,关将军,这位便是我的姐姐。” 云蕙朝着人施了一礼:“关将军。” 关钰则是一脸惊讶,“原来你便是云开的姐姐,当真是幸会啊!” 云开瞧两人似乎互相见过,不由好奇问关钰:“关将军你见过我阿姐?” “岂止是见过,云姑娘还帮着我大元立过一次大功劳呢!就是三月前,在水都城城郊外,独自一人便生擒吐蕃一首领,为此,我们大元还一举擒获不少良驹呢!” 这样一说,云开也回忆起来,那次过程虽然有惊无险,却也深深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助,当时若不是何叔死死拉住他,他怕是当时就会跳车追出去。 云蕙客气道:“当时只是巧合,若不是关将军带着人来接应,恐怕我得命丧黄泉了去!” 关钰只觉得是云蕙谦虚,又想到这次瘟疫,云开的贡献也与这位女子分不开密切联系,不免对云蕙另眼相看,只觉此女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几人闲聊着便一道进了深山,小黄跟小白一路在前奔跑,一会就逮着一只野鸡或野兔到了云蕙跟前。 “我不吃,你们自己吃吧!” 云蕙揉了揉两只的大脑袋,小黄小白见云蕙不要,就叼着猎物跑远了。 等四人又往前走了几里,便见后边一阵风似的从草丛里窜出了它们两个。 关钰先时一直将手搭在后腰上的长剑剑鞘上,见两只白虎如此通人性,又与云蕙如此亲昵听令,也不免羡慕又赞叹道:“云姑娘这两只白虎养的可真是通灵!” 云蕙顺了顺小白身上的白毛,目光柔和,“兴许便是缘分巧合,从将它们接生出来那刻起,这两个便一直是我带大的,也许便是这样,才会对我多有信赖。” 世间万物通灵的不少,却很少有这般既通灵又亲近人的猛兽,关钰仔细观察着两只白虎体型,四肢健壮,牙齿锋利,一只野鸡两三口就全部咬碎进了肚子。 此时几人走累了坐在一块大石上歇息,就见两只白虎守在云蕙身边撒娇,露出白软的肚皮,四脚朝天,一张大脑袋搭在云蕙腿上。 云蕙就随意的将自己手放在它们胸前,那寒光森然的尖牙一把咬住云蕙的纤手来回摩擦,关钰瞧着心脏噗噗直跳,就担心那白虎管不住力,一下子就能将那双好看纤长的素手给咬断了。 好在这般戏耍,小黄小白从长牙开始便爱围着云蕙玩,就是长大了也懂得把握分寸,云蕙自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反应。 感觉歇的差不多了,云蕙抽回自己的手来,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玩心大发的小黄似乎还没玩够云蕙的手,还想扒拉着玩,被云蕙一个巴掌拍过去。 “舔的我到处都是口水,湿哒哒的,刚才吃过野鸡,满嘴的血腥味,不嫌恶心?” 被嫌弃了的小黄呜呜两下翻身下地,抖擞了下身上的短毛,下一刻又跟小白一道厮混着玩去了。 云蕙拍了拍手,拿出自己画的草稿图,里边都是些前世出现医治瘟疫的草药,这些草药因为不常见,她自己都回忆了很久,试着画了百十张图后才确认。 “这上边共有三味药不常见,但其中两位倒也好找,只是剩余一位是生长在沼泽地附近的,叫水木贼,通体光华,成节状,大芒山有沼泽地带的我问过何叔了,是处在东面才有的,我们现在处在南面,朝着冬处走去怕是要用上一天,沼泽地瘴气大,蛇虫多,这是我做的驱虫药包,你们一人带一个。” 云蕙从背篓里拿出三个药包来,一人递了一个过去。 这是一个石青色的荷包,关钰接过又道了声谢,默默将它小心别在腰间。 有了大致要去的方向,一路上,云蕙只要是找到了药草,便会跟云开细说一二,云开也极为认真,小心将药草连根翻了起来,根部带了泥土一同放进了药娄里去。 四人两虎一直走到了天黑,几人便找了个地方休息下来,烧了一堆柴,都不用亲自打猎,小黄跟小白便叼了一只野羊回来。 阿福跟云开收拾羊,给羊拔毛,清理内脏,云蕙便从背篓里拿出调料来。 关钰瞧着大家都有事做,也不好太无动于衷,于是转身钻进了林子去,不一会便见他拖了两根竹子回来。 “我来搭个架子吧,一会烤肉也方便。” 云蕙见状便也来帮忙,等云开那边处理好羊肉后,大家又忙了一会才将羊肉放在了火上熏烤。 等到烤羊外边的皮肉都被烤的金黄焦脆,云蕙拿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仔细的将肉给片了下来,拿了几张宽大的叶片装上,大家这才吃了起来。 因为有外男在,云蕙倒也不好太放开了吃,悄摸着将羊吃了一半,又瞧另外三个男人都只垂着头吃着也没发现,她又偷偷割了一大片焦脆烤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一通晚饭便这般解决了,到后来一整头的羊就只剩下一堆骨头。 关钰见状说道:“这还是我头一次吃的这么满足,云姑娘手艺果然是好!” 云蕙笑着没说话,那头羊大半进了自己肚子,三个男人那点饭量都越不过她的食量。 朝着一边的两只白虎招了招手,等它们近前趴下后,云蕙便倒在了它们柔软的身子上歇息了。 夜间也是要守夜的,虽说有两只白虎在,便是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倒也能第一时间通知他们,但仍是小心起见。 为此阿福积极的守了上半夜,下半夜是关钰守着。 其实云蕙早就让两只白虎在周围撒了尿,周围有了老虎气味,一般的野兽是不会侵入的。 所以一夜好眠,这一晚并没有发生什么。 等到了第二天清早,云蕙又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几张饼子出来,又拿了个水葫芦,里边装着清水,就着大家都吃了一张饼子。 云开吃了饼子,正坐在一块大石上拿着笔写写画画,云蕙凑近了看,发现他拿着一本空白书籍正专注的描绘着药草,并详细的在一旁注释着自己的见解。 第201章 沼泽地斗大蟒 其中便有昨日采摘的药草,不过他并没有在上边注释,应该是要等回去后试用了方才会写。 “阿姐,我们云家藏书被毁,我想亲自写手札,重新将毁去的找回来,你说能行吗?” 云开收了笔,将自己的医书放在石头上晾干。 云蕙:“自是能行,只要你想做,再难也能行!” 云开笑了:“阿姐,我就知道我做什么你都对我有信心!只可惜凭我之力怕是无法将家中积攒下来的藏书恢复至全,顶多恢复八成左右,至少就像阿姐你看过的那几本祖父留下的手札我便没瞧过,既然没瞧过,又谈何恢复。” 云蕙被这话给噎住了,实际上哪里有什么他没瞧过的手札?这人从识全了字后,便开始翻阅家里留下的医书,到了如今怕是早就看完了。 什么祖父留下的手札都是她瞎编的,这也是因为云府被大火一烧,云开也无法找得到,这才编了一个,直说祖父这手札藏的深没让他发现。 若是不瞎编,又让她如何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怎么预防瘟疫?又如何能想出一些治疗方法的? “那确实是很可惜!”云蕙干笑了两声。 “字迹晾干了,收上书我们快些赶路吧,按照何叔说的地方,估计我们再走半天便能走到,到时候采了药也好赶回去,早一日找出对策,也好早一日救百姓与水火不是?” 云开点点头,收了东西,四人一道上了路。 走了两个多时辰后便树木就开始稀少起来,眼前出现了大片的平地,地面上生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周围瘴气开始多了起来。 关钰走到了大家前面,他拿着一根树棍在前开路,云蕙几人在后面跟着。 两只白虎已经被云蕙禁制不要跟来了,前面便是沼泽地,要是不慎陷了进去,怕是就不容易出来了。 “云姑娘,你仔细找找看有没有你要找的药草。” 云蕙道了句好,便认真在周围找了起来。 只是那水木贼估计多是在沼泽附近,这里虽已经离得近了,但应该还没有走到地方。 于是四人小心翼翼又走了半炷香,总算云蕙是看到了水木贼。 水木贼并非什么珍惜药草,在沼泽周围生长了一大片,云蕙跟云开又蹲下,拿了药锄挖了起来。 云开没见过这药,云蕙循着记忆大致讲了一遍,实际她也并不是很了解这位药的药效,因此讲的并不详细,云开听了一会,便安静的采药起来。 湿地上的草丛十分青葱茂密,几个人小心的在边缘采摘,一旁几丈远的地方却窸窸窣窣发出了细微声响。 云蕙停下手中的药锄仔细观察了片刻,直觉头皮一麻,顿时站起了身,拉着就近的云开就往右边倒去。 嘴里急忙忙的喊道:“草丛里有大蟒,大家小心!” 话刚落到嘴边,便见刚才云蕙两人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婴儿人头般大小的大蟒来。 那大蟒的头从草丛间立了起来,灰绿色的脑袋正吐着危险的猩红信子,狭长的眼珠正直勾勾盯着云蕙。 云蕙不由有些胆颤,这么大的大蟒她还是头回遇见。 关钰噌的一下拔出了自己的长剑,许是剑的长鸣引起了大蟒的关注,一下子便见头转到了关钰的方向去。 云蕙推着云开跟阿福让他们往后退,“药采的差不多了,你们两顺着来时的脚印退回去等着。” 云开没有逞能,让云蕙记得小心行事,就跟阿福背着药娄退了回去。 关钰见云蕙没有离开,皱起眉来:“云姑娘也快些离开吧,这里有我。” 云蕙默默退后两步说道:“那便有劳关将军了,关将军可要小心些,这周围到处都是沼泽,可千万别陷进去了。” 关钰持着剑点点头,这会那大蟒已经速度极快的朝着关钰而去,关钰不再多话,操起剑便上前与那大蟒缠斗起来。 云蕙兀自又退了几步,见关钰对付一条大蟒还算得心应手,便想着要不先离开,免得留在这里最后反而成了累赘。 不想下一刻就见关钰翻身在空中一跳,持剑从上方朝着大蟒刺去。 那大蟒身子灵活,在草丛里钻来躲去,关钰直刺中了它的尾巴,而等到落地的时候,左脚却一下子陷进了沼泽地里。 这个时候吃痛的大蟒愤怒回身,巨大身子便想要缠住关钰,关钰挥剑反抗,无奈身子越动,脚便陷得越深,剑只在蛇身上划了一道浅口子,却未刺中要害。 这里地势本就不利于人打斗,这会儿关钰吃了亏,眼瞧着大蟒就要欺身上前,关钰此时右脚也深陷进了淤泥里,瞧着即便大蟒不来缠死他,估计身下沼泽便要将他逐渐给埋进去。 便是在这时,只见一双素手快速钳住了大蟒的脑袋,紧紧捏住,就见大蟒的身子迅速从关钰身上褪了下来,想要缠上这双手的主人去。 只是云蕙哪里还会给它机会,双手一用力,只见血肉横飞,竟是她把大蟒的头给捏断了。 那血液四溅,溅的云蕙一脸的血,好在这大蟒没毒,不然云蕙该是要寻解毒草了。 丢下蛇身,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低下头就见关钰也被溅了一身,有些不好意思道了句:“抱歉啊,刚才没收得住手。” 关钰瞧着云蕙满脸是血,唯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格外有神,一时有些说不出的想笑,又觉得这人莫名有趣。 云蕙在地上捡起关钰丢掉的木棍,将一端递给他,“你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关钰想到刚才云蕙徒手捏断大蟒蛇头的画面,没有犹豫一把抓住了木棍。 云蕙往前稳当的地面走了两步,用力一拉,便将关钰慢慢从沼泽中给拉了上来。 此时两人的身上都极为狼狈,云蕙是沾染了一身的蛇血,关钰则是沾染了全身的淤泥,脸上,头发上也缠着一些细碎的血肉渣。 等出了沼泽,就见外边等候的云开跟阿福都一脸的关心上前来。 “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云开见云蕙满身的血,焦急的要去给她把脉。 云蕙怕弄脏了云开,忙躲避道:“没什么,这是那大蟒的血,我没有受伤,关将军刚才不小心陷进了沼泽里,我记得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有一山涧,我们先去那边休息休息,顺便清理一下。” 第202章 长姐做主 云开自是不反对的,关钰更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四人便朝着山涧的地方而去。 云蕙是女子,关钰自动的将山涧上游让给了云蕙,自己则是朝着下方走了半里地,直到瞧不见人影才脱了衣衫进去清洗。 云开跟阿福也是往前走了半里地。 云蕙身边就只陪着两只白虎,她下了水,这会儿恰是正午,头顶着烈日,她热得不行,一下了水,水中清冽凉爽,云蕙舒服的叫了一声。 意识里十丈远的地方都没有人,她迅速脱了衣衫,在水里快速洗了一遍,又将裙衫上的血迹给洗掉。 云蕙素来喜欢青衣长衫,这会上山也是穿了一身青衣而来,只是那蛇血血浆侵染了衫裙,这会即便是搓洗几遍,也还是留下了暗红色的印记。 有些可惜这身好料子了。 云蕙将洗净的衣衫拧干凉到树枝上,又在水里泡了一会,等衣衫半干时候,云蕙这才穿在了身上。 朝着下游走了半里地,就见云开跟阿福正坐在河边清理药草,见云蕙过来,忙收拾东西。 “关将军呢?”云蕙问。 云开指了指下游,“捉鱼去了。” 正说着呢,就见关钰拎着两条大肥鱼走了过来。 “麻烦云姑娘处理处理这两条鱼,我刚见一边有株大树上长满了果子,且等等,我去摘些回来。” 云蕙接过鱼道了好,关钰便转身朝来时的路去了。 等鱼上架烤了起来,就见关钰踹了满兜红彤彤的果子回来了。 阿福这会儿赶紧在附近找了两片芭蕉叶去接住,等关钰裙摆掀开,一颗颗熟透的杨梅便落进了芭蕉叶里。 云蕙当时便拿起一颗丢进嘴里,一股酸甜清香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牙齿轻轻一咬,一股水便爆开了,那浓郁的酸甜味更足了些。 几人见云蕙吃的香甜,关钰跟云开也拿起了一颗来吃,云开抓了几颗到阿福手里,又让他把剩下的拿去河水里洗一洗。 云蕙吃了一颗觉得不过瘾,等阿福洗干净了拿来,又忙塞了一颗,最后问关钰道:“关将军,你是在哪儿摘的?那棵树大不大?” 若是不大,她都想将杨梅树给连根拔起带回家去栽种得了。 现如今这个时节,正是吃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好开胃,这杨梅个头大,味道也足,比外面铺子卖的还好吃。 关钰不知道云蕙打的算盘,老实的交代了地址。 云开作为亲弟弟,倒是猜到了几分云蕙的想法,便悄悄将人拉到一边去,“阿姐,虽说你如今不准备再嫁了,但外男还在,你多少还是收敛点吧,给自己留一些温婉的形象不好吗?” 云蕙见他弟弟愁的眉头紧皱,噗哧一声笑了,“好好好!你说的我会注意的。” 云开放下心来。 不过既然都被拉出来说话了,云蕙也有话要问云开,便道:“阿弟,你说你现在也大了,等瘟疫结束后,姐姐便给你说门亲事如何?” 云开一愣:“那就有劳阿姐费心了。” 云蕙见他没有拒绝,这般爽快就应了下来,不由又问:“那你可有心悦之人?若是有你只管告诉我,只要那人品德好,便是面露丑陋,还是家境贫寒,姐姐都为你讨来!” 云开想也没想说道:“自古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的父母早已过世,你是我长姐,所谓长姐如母,我的亲事自由姐姐你来做主就是。” 云蕙:“你就真没有什么心悦的姑娘?或者就没个心悦你的姑娘?” “阿弟,你觉得刘姑娘如何?她比你小三岁,又识文断字,又热情大方,长相俏丽活泼,姐姐倒是觉得你们适合,就是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 云开被这么一问,脑子里突然便钻出刘雅珠的容颜来,那一对醉人的梨涡,甜甜的笑容。 云开想了想说道:“阿姐,若是你觉得好便好吧!” 云蕙见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人还是一脸淡定,不由气馁了。 “婚姻大事,自是要两情相悦,若是你不心悦对方,便不要随意让我做主,姐姐我可不想做主给你凑一对怨偶!” 说完,云蕙哼哼着便走到了火堆旁。 关钰将烤好了鱼递给云蕙,两条鱼四个人,云蕙将自己的分了一半递给阿福,关钰跟云开分了一条鱼。 吃好后,熄灭了火堆,拿着药便要返回了。 四人没有原路返回,他们这时候从沼泽绕了出来,已经到了大芒山的西面,从西面下山就绕到了水都城附近了。 云蕙拿出了面巾遮在了脸上,云开跟关钰阿福也纷纷掏出了面巾蒙上了脸。 下了山,几人又走了好些时候,才走到了一处荒郊。 看着这方向,应该是水都城城郊附近一处没人烟的地方。 大家又走了一会,总算是上了官道,这会儿的官道上人烟稀少,几乎见不到人影跟马车。 大概过了半炷香,云蕙眼尖的瞄到了前方一辆倾斜在地面的马车,地上还有一匹后肢被马车给压住的大马,马儿挣脱了两下没能挣脱出来。 站在马车边的是两位年轻的少女,其中一位丫鬟打扮,此刻正焦急的在挪动马车,可惜她人娇小无力,马车半分没有被挪动的痕迹。 另一位主子打扮的少女只站在原地干着急,面上遮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纱,面纱里露出一张若隐若现娇艳动人的容颜,此刻这姑娘抓着手中的香帕搅动着。 “姑娘,奴婢搬不动这马车,要不您跟我走着回去吧,我们不能在外边待得太久,不然等夫人发现我们不在家,一定会着急的!” 那丫鬟哀求道。 “不行,我脚酸了,再走会起泡的。” 丫鬟听她这么一说瞬间泄了气,但马车她也搬不动,只好在周围看来看去,结果就瞧她眼睛一亮,恰好瞧见了云蕙一行人走了过来。 “几位公子请留步!可否帮帮忙抬一下这马车!” 云开先一步上前来,见马车倾斜在地上,还压着了一匹马,也没多说,看了阿福一眼,两人便上前去抬车。 关钰瞧见了,也上前去帮忙,临走前看了眼云蕙。 云蕙锤了捶自己的胳膊说道:“手真酸,在山里待了一天一夜,感觉回家手都会起泡的。” 关钰有些忍俊不禁,摇摇头,去帮忙了。 第203章 好人送到底 三个男人上前去帮忙,也不知道那马车是什么木头做的,三人使了老大的力才扶了起来。 被压着的马儿后肢似乎是被砸骨折了,这会根本起不来。 云开摸了摸马后蹄,给正了骨,与阿福两个将马给扶起来,那马踉踉跄跄好一阵才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后蹄有些瘸。 “这马估计是带不动马车了,两位姑娘怕还要走回去。” 云开说道。 那丫鬟一听快要哭了,就啊了一声。 一旁扭手帕的姑娘低低道了句:“这荒郊野岭的,到城门口还有些路,不知这位公子可否好人送到底,带我们一路?” 云开无所谓,反正都要朝水都城去,不过这一路还跟着关钰,他也没自作决定,将目光投向关钰。 关钰:“我没什么问题。” 云开见状只道:“我们还有事要赶路,恐怕一会步子会走的快些,姑娘要是不嫌弃,便同我们一道吧。” 那姑娘高兴了,“自是不嫌弃。” 然后又问云开名字,云开说了个姓,姑娘笑着道:“多谢云公子相助了,小女子姓吴,单名一个茵字,是城郊吴员外家的幺女。” 恭州民风较为开放些,不像建邺城里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恭州,女子也是能出门游玩,若是在外有了结交,也是可以互换姓名的。 为此吴茵也没有忌讳,道出了名来。 云开客气的叫了一声吴姑娘,又觉得这姑娘将刚才功劳都算在了自己头上,忽略了关钰,忙道:“也并非我一人出了力,若没有关公子帮忙,我一人也无法将马车给扶起来。” 吴茵赶忙又朝着关钰道了谢,目光只是略略扫过关钰一声狼狈的长衫上后,便又将目光放到了云开的身上。 云蕙在边上观察的仔细,就默默瞧了两人,若论长相,二人倒是不分上下,只不过云开温和,背影单薄,有些书卷气。 而关钰呢,天生就带着贵公子的气质,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只不过人靠衣裳马靠鞍,关钰刚陷入了一次泥沼,哪怕是下河搓洗了泥浆,但一身料子也灰尘尘的,头上先时戴的玉冠估计在沼泽地里打斗时也丢了,整个人现在有种狼狈模样。 “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们便快些进城去吧。” 云蕙说道,这会儿太阳西斜,阳光火辣辣的打在她们背后,这边官道上又没有遮阴的大树,多站一会儿,就觉得热。 云开比较听云蕙的话,见云蕙热的冒汗,忙点头要走。 那吴茵娇滴滴一个姑娘,刚还喊脚酸走不动道,这会见人要走了,脚步加快,跟着大家一道就走。 丫鬟柳玉见状忙跟上,一路上吴茵有意无意就找云开闲话,瞧着便像是对他有意思。 云开却无感,有点愣头青,因为担忧云蕙怕热,他步伐走的就有些快,想着早些到了城门下,找个阴凉地方歇脚,便随意敷衍着吴茵,搞得吴茵一个姑娘家最后都有些羞恼。 都道少年慕艾,少女怀春,有姑娘喜欢自己弟弟云蕙心情还是挺不错。 只可惜这位姑娘着实娇气了点,因为前头有了刘雅珠作比对,云蕙便对这位吴姑娘没什么感观,只觉得这次不过偶然,过了也便没什么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不放在心上,后边倒是给惹了一系列的麻烦。 吴茵家的宅子就在城郊东面不远处,理城门口还是较近,眼看不过多走两步的距离,送佛送到西,几人应了吴茵要求将她送到了家门口。 等到了地方,就瞧见吴府门口有许多的家丁小厮聚在那儿,一群人瞧着像是要出去。 柳玉小声嘀咕了一句:“哎呀遭了,肯定是夫人发现姑娘您不见了,这下满府的人出来找来了。” 她看着那么多人,只觉心里拔凉拔凉的,姑娘今儿起了性子非要出府,还不让带小厮,只叫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鬟去赶马车。 她又哪里会赶车?斜斜歪歪的赶到了城外去,结果一个没拉住狂奔的马,马车跟着一道翻进了路旁的水沟里。 “吴姑娘,既然你的家到了,那我们便先在这里告辞吧!” 云开朝着吴茵拱了拱手,很是客气的说道。 吴茵还想留住人说两句,便见一边走出了的家丁眼尖叫到:“瞧见姑娘了,姑娘在那儿呢!” 接着便是一堆人吵吵闹闹的跟了过来,就见人群里走出一位身量普通的中年男人,那人神色忧虑,看见了吴茵,急急的喊道:“茵丫头你去哪儿了?” 中年男子步伐加快到了吴茵面前,见他上下打量了人一会,有些紧张又有些生气说道:“你个死丫头,急死你爹了!不知道现在外边到处都是瘟疫吗?你就不怕出去了染病?” 吴茵也怕,从刚才坠车到现在一直绷着,现在见到了父亲,委屈的瘪了下嘴就想哭,又想起身边还有云公子,赶紧说道:“爹,女儿错了,刚才不该耍小性跑出去,您不知道我出去这一会都经历了些什么,多亏了云公子帮忙,不然现在都回不来。” 说着她转头要去介绍人,结果一转身,身后空空如也,早前的那四人这会儿已经没了踪影。 吴茵往来时的路瞧了瞧,又拉过柳玉问道:“云公子人呢?” 柳玉这会儿尽力在缩小自己的存在,生怕老爷看见自己会惩罚她,早就躲进了人群里,要不是不敢就这样丢下吴茵,她估计都能先跑回府躲着去,所以她又哪里知道云开几人的去向。 可偏偏瞧着吴茵神色期待,又怕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惹恼了人,随口道:“走了,刚才瞧见云公子本是要跟您打过招呼再走,只是家丁太多将姑娘您给围住了,他们进不来就拖了我给您回话也好。” 吴茵一听,就有恼了家丁,见一群家丁熙熙攘攘的在自己周围转,生气道:“爹,这些人围着又吵又烦,女儿都快要热死了!” 吴进一听,大手一挥,让下人都散开,见吴茵确实神情恹恹,头顶着太阳,这会儿他自己都有些眼底发黑,本来到嘴的指责话又咽了回去。 这是生了四个儿子才盼来的一个独女啊,吴进一家子人都当作了眼珠子疼,哪怕现下吴茵又做了这么令人恼火的事,他也不忍心去骂人。 第204章 夜宿将军府 “走吧,跟爹一道回去。” 吴茵点点头,一旁的柳玉一直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哪晓得,吴进刚安慰完了吴茵,便听他声音冷淡道:“柳玉,夫人这会儿正在大堂等你,你就不用跟着你家姑娘回去了,先去大堂拜见妇人吧。” 柳玉身子一抖,眼里是祈求的目光望向吴茵,吴茵视而不见,现下她只觉得自己的脚底怕是都气泡了。 便又耍了些小性子道:“爹,我脚疼。” 吴进一听,立马让人去抬软轿,又看了眼僵住的柳玉,催了一遍:“还愣着干嘛?” 柳玉忙垂下头唯唯诺诺离开了。 另一边,云蕙四人从吴府门前离开后,就径直进了城。 这还是瘟疫发生后,云蕙头次来水都城里。 如今街头冷冷清清,店门开着生意却没有几个,路上行人三两个,都是行色匆匆走过。 关钰直接领着人就想去将军府,云蕙惦念着要回家便婉拒了。 “云姑娘不如在我府上歇息一晚,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去。”关钰指着天色说道。 眼下落日余晖,夕阳西下,已是到了黄昏。 云开也不放心,眼见着天便要黑了,夜色里赶路并不方便,“阿姐你就留宿一晚吧。” 见都这样说了,云蕙就没在坚持,“今晚便叨扰将军了!” 关钰:“没什么叨扰的,我还没谢过云姑娘的救命之恩呢,今日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恐怕我早已成了那大蟒的盘中餐了。” 云蕙不甚在意:“那大蟒起先便是要冲着我们来,若不是有将军先出手,吸引大蟒的注意力,我怕是也难以对付。” 关钰没在说话了,只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便在前带路。 到了将军府邸,府邸占地挺大,有关钰的嘱咐,府里便有两个丫鬟来引路去了后院客房。 许是没有女主人的打理,后院显得有些颓败荒凉,主院次院没有人住,只有一些洒扫婆子坐在院门的石墩上闲话。 丫鬟领着云蕙进了一座雅芳阁的小院里。 “云姑娘请在里面稍微歇息片刻,奴婢就去为您烧热水来沐浴。” 云蕙:“那就劳烦几位了。” 丫鬟淡淡一笑随即出去了,等两个人一走开,云蕙便随意的在这个小院里逛了逛。 院子里栽种了几株湘竹,地面铺满了鹅卵石,只余门口到台阶有一条切好的青石板路。 屋内是中央是个大厅,进门右手边隔了一层纱帘,在纱帘内又放置了一处绣着蜻蜓点水图案的屏风,再往屏风深处走去,便是一张宽大的罗汉床。 床上头挂了一顶石青色的沙帐,床板上铺了一张玉席,云蕙伸手触摸,入手光滑冰凉,在这炎炎夏日里,想必睡着很是舒服。 在雅芳阁待了一盏茶,就见两个粗实婆子拎着大木桶来了,后边两个丫鬟也拎着水桶走了进来。 又见她们在屏风内忙活了一阵,那领路的丫鬟便来说道:“云姑娘,水给您弄好了,可以沐浴了。” 云蕙道了声好,却见粗使婆子走了出去,两个丫鬟却站着没动。 “我自己沐浴就行,你们不用伺候在一旁。” 那两人听了立马就退了出去,一边还拉上了门。 云蕙在外奔波了一路,早就大汗淋漓,立即褪去衣衫就进了大木桶里洗了起来。 洗到一半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就听丫鬟说道:“云姑娘,我给您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要现在给您拿进来吗?” 云蕙意识里就瞧见门外的丫鬟正抱着一叠衣裳,让人将东西放了进来,丫鬟便退了出去。 洗了一会,一身汗渍大致都搓洗干净了,云蕙才起身擦干水渍,换了衣裳。 青色罗裙,款式普通,应该是成衣铺子买的,但衣裳的尺寸大小恰好合适,应该是外边站着的两丫鬟估算的,趁着她沐浴便去买了衣裳回来。 云蕙换上罗裙,去开了门,外边两丫鬟又进来收拾。 到了晚膳十分,府上又有人送了三菜一汤到雅芳阁,云蕙吃了两碗饭,拍着半饱的肚子就让人将东西收了下去。 期间云开派了人来传过话,他本人却是没有来。 将军府跟她的别院不一样,她的别院是连在一起,一条回廊便能走到后院,这里的后院跟前院隔了一道墙,尽管后院如今没有女眷,但到了时辰都会落锁,云开又是外男,没有主家的同意也不能随意进入后院,因此只能让人传话过来。 “云大夫让给姑娘带话,说明日他便不去送姑娘出门了,他一会就要收拾东西随将军出城去北山营。” 北山营,便是在水都城建立的一个收纳瘟疫患者,与南山营不同的是,北山营的病人都没有得到放弃,只要还有一口气,关钰便会管到底。 虽然北山营的创立有些跟陈郁中打擂台,但关钰不在意得罪陈郁中,陈郁中也惹不起关钰,两边各不干涉,即便有些小摩擦,倒也都忍的过去。 云蕙听人这么一说,估计这会儿一定是随人走了,她在别人府上也不好乱跑,便只点点头,在院子里站了会,消了会食后,就进了屋休息了。 翌日一早,将军府侧门便早早候着了一辆马车,云蕙在府内用过膳食后,便上了车。 等回到了杏花村,村子里早已都点上了烛火,这一趟出门便是三日,上了山,云蕙先是又去沐浴一番,还了家中常服,这才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李莺又派了秦嬷嬷传话要见她,云蕙去了,站在门帘子外边,就见李莺穿着一件雪白的里衣内衬坐在炕上看书。 一边书玉打着扇子,檀香站在外边廊下。 檀香:“云姑娘,老夫人等您多时了,快些进去吧。” 云蕙点点头,掀开半掩的珠帘进去,室内一阵凉爽,云蕙眼尖,瞧见屋内四角都放着冰盆,怪道怎如此凉爽。 李莺默默放下手里的书本,望着云蕙,“快上来坐着说话,吃点蜜饯果子,这是秦嬷嬷自己腌渍的,味道不错,来尝尝看。” 云蕙笑着爬上了炕,在炕沿边坐下,又去拈了一颗放进嘴里,酸甜可口,倒让她想起了昨日山里遇着的杨梅。 “味道怎么样?” 云蕙吐了籽又细细品味了一番,说道:“怎的还有股花香味。” 第205章 合作买卖 李莺:“好吃吧?” 云蕙:“不错,甜味刚好,不会太腻,吃几个很是开胃,且还有股花香味。” 秦嬷嬷又递来一叠瓜子道:“云姑娘尝尝这个。” 云蕙见状捡了两粒放进嘴里磕了起来,“嗯,这味道很是新鲜,竟有一股子果香味,怎么做到的?” 不止是吃进嘴里香,就是秦嬷嬷老远端过来时,她都能闻到果香,这味吸引人,闻着就馋人。 秦嬷嬷抿着唇笑,没做声,一旁等了许久的李莺开口说道:“自是加了秘方进去,不过说给你听倒也无妨,就是添加了些蜜糖花露。” 这说了也跟没说差不多,蜜糖要用到几钱,花露又是什么花儿,蜜糖又是哪种,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云蕙听了只嗯了一声,又去拿蜜饯,吃的满嘴甜,秦嬷嬷贴心的递上一杯热水来。 “夜里吃茶不容易睡着觉,姑娘喝杯温水润润唇吧。” 云蕙道了谢,接过水杯喝了两口,见她喜欢吃,李莺才道:“这会儿叫你来,是有桩生意想跟你做。” “生意?” 云蕙有些意外,李莺家大业大,是有什么买卖她能跟着一起沾光的? “是,这生意说来还是你跟云开起的头,你先前写了个方子拿给云开去做,是一个养肤的方子吧,为着这事还在后山找了块地撒了花种,云开拿了花瓣提炼了香露很是好闻,我便让人拿去试着做在蜜饯点心里,没成想味道极好!” 这样一说,云蕙算是搞明白了。 就听李莺继续说道:“那个养肤凝露也挺不错的,所以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做这两笔生意?一笔是那蜜饯点心,另一笔就是这养肤凝露了,若是愿意,咱们六四分账,你四我六,毕竟铺子是我的,工钱也是我出,你只是用一个方子入了股而已。” 云蕙一听,略作沉思就答应了下来,“行是行,不过我也不能光占您的便宜,我这还有两个不错的方子,算是都入股了,至于那蜜饯点心,我也就是给您提供了一个思路,要是就这样拿四成不合适,我占一成就差不多了。” 李莺作为大长公主,开元帝在世的时候就极为受宠,赐封扶国大长公主同时,更是将富庶的扬州作为封地赐给了她,只要她人还活着,扬州的税收都不用上贡朝廷,而是直接流入她个人兜里。 这般的富有了,想来公主门下店铺估计也是从恭州开到了扬州去,她一个养肤方子若是自己一个人做,不说店铺需要找,就是人工、工坊也需要亲力亲为,何况养肤这类的东西只要效果好,自是不愁卖不到钱,但这样下来,自有眼热的人会盯上。 与其到时候求上李莺出面帮忙,还不如直接与她合作,届时这一切的麻烦都有人去解决,而云蕙自己却只是出个方子,卖个主意就能在家坐享红利,这简直就是从前她敢都不敢想的事。 李莺见云蕙没有要自己给的这个大便宜,笑了下,也没有客气劝两句,直接点点头说道:“那也好,等瘟疫这事过去,我们便开始着手做吧。” 云蕙笑着说好,心里这会儿也乐得不行。 去了一趟深山林子采药,回来就莫名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原本她正在为日后生计琢磨呢,没成想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天色已经不早了,云蕙在李莺这儿坐了片刻,就回了屋歇息,一连两周过去,她在别院里总算是收到了这般久后云开的第一封来信。 展开信封,云蕙看了一会,随即就笑说:“果真有效,瘟疫如今瞧着竟是找到了解决之法。” 一旁翘首以盼的刘雅珠伸着脖子问:“云姐姐,云大夫有没有说他自己身体如何了?” 云蕙仔细看了看,将信封看完才说道:“倒是没说,他一向报喜不报忧,在水都城里与病人时常接触,如何又能保证自己的身子安康?不过好在病情有了转变,隐隐得到了控制,只是缺少些药材并不好找。” 刘雅珠:“是缺什么药材?” “碎金草!” 云蕙不假思索道,她果真是灯下黑,早便该想到的,既然这药能做预防作用,那也是能够治疗瘟疫的,只是单单这么一味药自是不够,自是需要配合着其它药草才行。 比如云蕙两周前带着云开几人上山去采摘的那几味。 “细荷,细荷!” 招来躲在大树下乘凉的细荷,“我听说今天汪生跟汪老八又上山打了几头羊回来,你去厨房跟孙荷说说,今日烤两头羊来吃,在做些酱面。” 她心情一好胃口就来了,一个人就能吃掉一整只羊,这会儿一想到脆皮焦香的羊肉就开始馋的流口水。 细荷皱着眉说道:“东家,如今天太热,那羊肉吃多了上火,还是换个吃的吧。” 自从云蕙让人换了云曦的称呼,紧接着整个院里的下人都唤她东家了,除开李莺的人还是叫着姑娘。 “不热不热!一点都不热!细荷你要是嫌热可以吃酱面!” 汪生从某个屋顶上跳了下来说道,这一说到吃,汪生不管在哪儿耳朵都尖,这里云蕙一提到吃烤羊,他自己便动了心,结果细荷要阻止,他赶紧跳了出来阻止。 细荷麻木的看着汪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反驳道:“吃多了上火,对身体不好!” 汪生撇嘴:“说了你可以不吃嘛!” 细荷将目光望向云蕙,云蕙:“我少吃一些,多吃点酱面也可以。” 细荷:“那就只烤一头!” 云蕙见状:“行,只要能吃也不错!” 细荷见好就收,又瞪了汪生一眼这才去了后院。 汪生暗自默默后脑勺说道:“母老虎!怪不得这样大了还是个嫁不出去的。” 说完感觉后脑勺有一道不善的目光盯着,汪生转过去一看,发现云蕙脸都黑了,干笑一声跑了。 细荷跟汪生都离开了,刘雅珠还坐在椅子上发呆。 云蕙喊了她两声,才见她转过头来,“你发什么呆呢?” 刘雅珠回神过来,瞧着云蕙关心的目光问道:“云姐姐,不若您问问云大夫,就说碎金草我会栽种,若是缺少了,我这里可以帮忙。” 云蕙觉得这会儿的雅珠瞧着怎么看怎么可爱,高兴道:“我一定帮你问问,你放心,估计这个辛劳的苦力活该是会托付给你的。” 第206章 染病 刘雅珠想要给云开帮忙,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云开手里。 云开见了有些犹豫,碎金草的数量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培育完的,刘雅珠再能耐也有限,除非人也跟来,一边培育一边将这个方法教授给别人,人多了一起种植效果才能达到最好。 但刘雅珠能来吗? 云开光是这样一想,内心便开始拒绝,北山营一小部分人如今已经得到了有效治疗,虽然治疗过程里依旧出现了不少问题,但少数人已经开始有了好转。 但即便如此,水都城也不适合来,因为危险,尤其她来了还要与大多数当地人接触,教授方法,这样一来,接触感染的机会就更大了。 云开只是思考了两下,就直接否定了这个想法,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其实也是很担心刘雅珠的。 杏花村半山腰别院内。 刘家兄妹两人难得了发生了争吵,刘浦新从小便对刘雅珠多有疼爱,刘雅珠从小也懂事,两兄妹还重来没有红过眼。 这会儿刘浦新眼睛都红了,是被气的。 “你不能去!我不允许!” 刘雅珠:“哥,我想去,你就应我这一回好不好?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求你过什么,就这一次我求求你了。” 刘浦新:“不行,我若是让你去就是在害你,要是这一去出了事,你让我如何给死去的爹娘一个交代?” 刘雅珠绞着帕子也不说话了,但整个人却执拗起来,安静站在一旁低垂着头。 俩兄妹争执的声音很大,吵得外院的人都听见了,于是就有人到了云蕙跟前说了这事。 云蕙恰巧再看云开的来信,再一听下人的回报不由叹气。 云开病倒了,不幸染上了瘟疫。 “细荷,帮我准备些行李,准备马车,我要去水都城。” 细荷:“是要去多久?” 云蕙没细算,若是顺利起码也要一月,可要是不顺利便是两月还不止。 于是说道:“估计两到三月。” 云蕙手一顿,敏感的觉察出一丝不详来,“去这么久,是大爷出什么事了?” “他病倒了。” 就这么四个字,云蕙却像是用完了自己毕生的力气,虽然她早便做好了这一天的准备,可等到真来临的时候,云蕙还是没能忍住。 细荷也被吓的差些尖叫出声,好不容易忍住了叫声急道:“这可怎么办?东家你做什么要去那么久?不能将大爷接回来吗?” 云蕙也想过,只是云开既然染了病,又能往回哪里放? 家中人多,孩子老人,大长公主都还住在这里,何况云开既然染了病,自是经不起舟车劳顿,水都城虽然危险,但那里有太医,还有几人一同研究出来的治疗方法,所以不去水都城就近照顾,她又能去带着人去哪儿照顾? “快去帮我收拾东西吧。” 细荷紧咬着唇默默收拾东西去了,云蕙去了李莺屋子一趟。 先是说了原因,有拜托公主照看着别院,李莺听说云开染了瘟疫也是焦急道:“你放心,这里有我看着自是不会出什么事,倒是你,云开病倒了,你可千万别跟着一起出事,去了那里多保重身子。” 云蕙:“姑姑放心,我一定平平安安带着阿弟回来。” 云蕙走的急,除了细荷跟李莺,便是要送她去水都城的何贵了。 其余人谁都没说,云曦跟平安还在学堂里上学,临走路过前院倒座房时,她还能瞧见刘家兄妹两人僵持的画面。 何贵驾着车带着云蕙一夜不休的到了水都城。 如今水都城跟两周前又有了些新的变化,路上的行人多了些,商铺门口也有了些生气。 云蕙想,这应该是瘟疫得到了控制,已经在逐渐的发生着改变,大家看到了希望,都不在人心惶惶,开始试着上街了。 云开染了病,就没在将军府,而是被安排到了北山营附近一个农家院里养病。 等到了时候,院外篱笆墙里站着两人正在劈柴生火。 厨房在外边,一边架着两个小炉子,一个炉子上正熬着白粥,一个炉子正熬着药。 下了马车,云蕙带上面巾进了院子,院里两人见是生人忙来拦路:“这位姑娘,屋子里有位病人,你可进不得,且留步吧!” 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瞧着正是而立之年,国字脸,人有些憨厚老实,女的也差不多这个年纪,眉眼低顺的站在男人身边,看着像是夫妻,两人穿着朴素,甚至还有些补丁,应该是附近村子的村民。 云蕙:“这位大叔,请问里边的病人可是云开云大夫?” 男人点点头感慨:“是啊!这位可是我们水都城的大恩人!要没他,瘟疫还不知道要残害我们多久,眼看好不容易找到了救治方法,可惜云大夫却累倒了,还染上了瘟疫,唉!所以姑娘还是别再靠前了,在往前些,难免也会被感染的。” 云蕙见男人说的诚恳,劝她们不要在多上前一步,自己却离得屋子大门极近,于是问道:“那你们怎么离得这么近,不担心会被感染吗?” 男人跟女人对视一眼,笑道:“不怕,云大夫救好了我们的儿子,现在别说是感染了,就是要我们去死都愿意。” 云蕙的意识里,屋子里间,云开正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就是这会儿稍稍睁开了一下眼睛。 屋内没人,屋外就这两位夫妻,云蕙瞧着就想进去见人,就解释说道:“我是他的姐姐,大叔你就让我进去瞧瞧吧,我不怕被传染的。” 男人有些疑惑,这会儿他的妻子就道:“今日一早倒是来了位姑娘,还说是云大夫的妹妹呢。” 云蕙:“妹妹?你们让她进去了?” 女人:“那倒没有,她来了就问云大夫的情况怎么样了,我照实说了,那姑娘一听就吓得倒退,也没进去,转身拉着一个小丫头走了。” 说着,女人打量了下云蕙,云蕙带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眸子在外,女人看了一会拉着男人道:“当家的,这位姑娘瞧着眼睛倒是跟云大夫有七分相似,说不定真是亲姐姐。” 云蕙无奈了:“我自然是他的亲姐姐,大叔大婶要是不信,可以去将军府里问问我的身份,他们都是知道我的。” 第207章 憨直大叔 话说到这份上,男人也没什么不信,“将军府就不必去了,若是姑娘不担心自己染上病,便不是云大夫的姐姐,去瞧瞧也没什么,只是有一点,姑娘千万别去打扰云大夫,来的太医瞧了,说这会儿不能被打扰,得用药静养着。” 男人让开了路,云蕙就急急忙忙进了屋子。 一走到屋子,她就闻见了一股刺鼻的药味,房间门窗都关的死死地,云蕙皱着眉去把窗户给支了起来。 结果就听见男人喊道:“唉这位姑娘你做什么呢?云大夫都病成这样了你做什么还要开窗户?仔细着风将他的病搞得更严重了。” 云蕙有些目瞪口呆:“大夏天的本就闷热,你这门窗紧闭空气更是不流通了,我弟弟是染上的是瘟疫,就更应该透气,不然才会病得越发严重呢!” 男人不善跟人交流,摆手说道:“不行不行,大夫说了如今云大夫受不得凉,这要是风吹着凉了就更了不得了!你赶紧将窗户给关了吧。” 云蕙对瘟疫的了解自是比这男人强上不知多少,当然是不同意这样做的,甚至还想问问他到底是那个大夫说的要关闭门窗的胡话呢。 就见男人已经急得要跑进屋子,“我看你哪里是云大夫的姐姐,你这样分明是仇人还差不多!” 男人跑进来关了窗,又去检查了下另一扇窗户,见门窗被他严丝合缝的关上了,才松了口气对云蕙说道:“你还是跟我出去吧,别打扰云大夫休息了?” 见这人如此执着,云蕙险些被气笑了,虽然很想将此人给拎出去,可又担心打扰了阿弟的休息,只好跟着他出了屋子。 “大叔,我能问问你给云大夫瞧病的大夫什么时候来吗?” 男人这会儿瞧云蕙脸都不是脸,很有些不想搭理她,倒是一旁女人搭话道:“通常早上来一道,晚上来一道,这会儿瞧着也快要来了。” 云蕙这样听了,便不再多话,准备去一旁等着。 何叔拉过云蕙小声问道:“大爷可有什么事没?那男人好生聒噪碍事,要不我干脆直接将他们都给赶走好了。” 云蕙摇头:“这年头,敢上来照顾患了瘟疫的人不多,这大叔虽说直了些,心却是向着阿弟的,我初到这里也不熟悉,留着他们吧,到时候也能方便些。” 何贵只是来送云蕙的,不会在这里待多久,为此认同了她的话,没在多说。 此刻已是天色暮辞,远处是一眼就望到底的泥泞小道,小道歪斜着在视线尽头拐了个弯,两边种着高粱米,一下子就遮住了来路。 又等了快半个时辰,总算见到那条小路上多了一辆马车。 “大夫来了,婆娘,去,快去给大夫倒碗热水来。” 女人欣喜的去倒水了,马车缓缓停在了篱笆墙外。 下车来看云开的是王大夫,云蕙跟他有过一面之缘,是跟云开一处的时候见过。 所以王大夫也还记得人。 一下车,王大夫就瞄见了云蕙,忙问:“云姑娘怎么来了?赶快回去吧,这里不用你多操心,有我们看着。” 云蕙:“阿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自是不放心,不亲自来照看我定要夜不能寐了。” 王太医本就只是随意劝说,见云蕙是执意要留下,便没再多劝。 倒是一边来送水的女人听了二人对话,吃惊的望着云蕙问:“您真的是云大夫的姐姐?” 云蕙:“是啊,亲姐姐!” “哎呀!当家的你快来,我就说嘛人家瞧着跟云大夫有七分相似呢,你偏偏觉得在骗人,你看看,连王大夫都认识,这可不就是亲姐姐嘛!” 男人这会儿正在烧火准备热水做饭,一听婆娘说的话愣神片刻,见王太医跟云蕙看上去确实熟稔,也是啊了一声说道:“哎呀,那我刚才岂不是将人家亲姐姐给赶出屋子了!” 说着他放下烧火棍跑到云蕙身边道歉:“云姑娘抱歉,实在抱歉啊!我原本以为你跟早上来的那位姑娘一个样呢,没想到是我自己误会了。” “没什么,那我现在可以进去见我弟弟了吗?” 男人憨直拍着大腿说道:“简直没什么不可以的了!比我们都还有资格能进去呢!” 王太医蒙着面巾也瞧不出表情,只见他听了这话皱起眉毛,总觉得男人行为举止粗鄙了些。 能不被阻挠进屋了,云蕙简直是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屋子,一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将门窗给开了透气。 后进来的王太医一脸嫌弃的在鼻子前挥手,“怎么照顾人的,屋子也太热了,一股子刺鼻的药味。” 云蕙听了忍不住说道:“那大叔不是说是你们的吩咐吗?” 王太医瞪眼:“我什么时候吩咐过这么怪异的事?” 后边跟着进来的男人委屈巴巴看着王太医,“不是您说云大夫受不得刺激,不能饮用凉水,我们这边受了寒不都是用不得凉水吹不得风吗?” 王太医看他还委屈上了,气得险些倒仰:“我说用不得凉水这不是很正常吗?谁家生病了是喝凉水的?你倒是自己开始脑补上了!我可没说过不能吹风,现在什么时节?我就是这会儿跟你多说两句都嫌热,你还将门窗都关上了,就不怕云大夫没被病死反而给热死了?” 男人一听,险些急哭了,左右看了两眼,拿起一把蒲扇就跑到云开身边使劲扇风。 王太医看了急忙去拉扯,低声呵斥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男人无辜的睁着眼睛说道:“不是热吗?我给扇扇。” 王太医气得险些拿起蒲扇去打人,好在他涵养够,直说道:“既然人家姐姐都来了,明天起你就不用来照顾云大夫了,免得人都快给你照顾死了!” 男人一听不用自己照顾,那怎么行?慌忙替自己求情,可惜王太医委实觉得他不中用,过于耿直不懂得变通,险些给酿成大错,又哪里会心软。 “王太医,既然这位大叔愿意留下便留下吧,日后由我进屋照顾阿弟,大叔负责帮我顾看好院子里的柴火,熬药什么的。” 云蕙这会儿已经做到云开床边的凳子上了,她仔细给云开擦拭着汗珠,伸手摸了摸手,湿润润的,衣服已经打湿透了。 虽说是亲弟弟,但男女大防,云蕙却是需要一个男人帮着给云开换衣服。 既然大叔这么想留下来,倒是替云蕙解决了不少事。 第208章 打算盘的说了 “没问题,没问题!云姑娘你只管放心,我胡中先一定给用心打下手,保管不再坏事了!” 男人姓胡,胡中先,他说着又出去拉着婆娘进来道:“这是我婆娘,云姑娘叫她陆二花就是,平时都是她洗衣做饭,她做的饭可好吃了,真的。” 云蕙笑了笑,“行,我知道了,胡大叔,我弟弟衣襟被汗湿了,要不你帮忙给他换身干爽的衣服吧。” 胡中先嗳了一声,又瞧了王太医一眼,王太医眯着眼缝:“既然云姑娘自己都要你留下那就留下吧,还不快去帮着换衣服?” 云蕙起身回避去了,屋子里是王太医跟胡中先在忙活,等了半个时辰,王太医已经给云开瞧好了病出来。 “王太医,我阿弟的病情如何了?” 王太医:“云姑娘不用担心,好在如今我们已经制定出了一套稳妥的治疗方法,云大夫不会有事的。” 云蕙听后忙谢过人,王太医很忙,没有多待,出来说了几句就上了马车走了。 云蕙既然要留下,自然也要给安排一间房来。 这间农家小院是关钰给云开租的,房子有三间,云开住在正房,云蕙便住了东厢房,细荷细致,给她不止收拾了几套衣衫,还收拾了一套床套被褥。 胡中先怕被云蕙赶走,很是卖力表现自己,让陆二花却给收拾屋子,他自己则是去给何贵收拾一间。 等云蕙自己收拾好细软出来后,外边院子已经摆了一张桌子,上边放着几碟子做好的菜肴。 云蕙瞧了瞧,炒了一个韭黄鸡蛋,一碟子酱菜,一碟子馒头跟两碗掺着杂粮的大米饭。 “云姑娘且尝尝,这都是我婆娘做的,她的手艺在我们村子都是顶呱呱的存在,绝对好吃!” 云蕙道了声谢,让他们一起坐下吃,胡中先却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在灶台边吃就好,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说着,胡中先已经先拉着陆二花去了灶台。 云蕙坐着的方向是背对着灶台的,但她意识里却清楚瞧见夫妻两个拿着个玉米碴子窝头,就着一小碟酱菜吃着。 又听见夫妻二人小声嘀咕着,说什么家里白面大米不够,明日去谁家借上两碗米,卖了家里的鸡去换些白面之类的话来。 这么一听,云蕙才恍然过来,道说这顿菜应该算是人胡中先请的客了。 也许韭黄炒蛋在云蕙眼中算得上清淡寡味,可在人家眼中,这估计过年才会吃上这么一遭。 虽说二人是心甘情愿照看云开,但关钰每月也会给他们二人一些钱,但估计也不多,开支不了多少。 云蕙这样一想,默默端起碗筷吃了起来,何贵也在吃,他吃完便去歇息了,明日一早还要赶着回去。 见云蕙吃起了饭,胡中先还热情的问了句:“云姑娘,好吃吧?我婆娘炒的韭黄炒鸡蛋顶好吃的!” 云蕙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吃惯了孙荷做的菜,再吃这个,蛋炒的老了,有些淡,没什么油,还真轮不上好吃。 只是胡中先一家家境不好,鸡蛋在他们看来便是奢侈的东西,别说不放油不放盐,就是生吃他都得说美味。 “好吃,你们也来吃点吧。” 胡中先拼命摇头,就那一碟子他一个人塞牙缝都不够,肯定是少了,所以他又怎么能够让云姑娘少吃呢? 何贵也是聪明人,自也瞧得出胡中先一家的窘迫与诚恳,所以只吃了几个馒头,也没有动米饭,就不吃了。 云蕙吃了两筷子鸡蛋,也没有碰米饭,吃了馒头,就将剩下的硬塞给二人。 胡中先要拒绝,云蕙却道:“快吃吧,要是不吃你们二人明日就不用来了。” 这句话简直就是胡中先的命脉,一听不拒绝了,跟陆二花对看一眼,胡中先将掺了杂粮的米饭赶了大半到陆二花碗里说道:“婆娘你多吃,我吃多些窝头就行。” 陆二花又默默将碗里多出的大米赶回到胡中先碗里:“一起吃。” 夫妻二人就这样毫不避讳的你侬我侬吃了起来。 云蕙等到都吃好了,她便进屋拿了两贯钱出来,递给了夫妻二人。 “胡大叔,这是我在这里一月的伙食钱,你拿着明日去采办点东西回来吧。” 胡中先接过钱,只觉自己两只手都不够用了。 那一贯钱便是一千个铜板,两贯便是两千个,光拿在手里就重的不行,可偏偏他还没瞧过这么多的钱,老实抱手里一时有些发愣。 见云蕙已经进了屋,陆二花这才拍了拍胡中先的胳膊。 “还傻傻看着,这么多铜钱快些收起来吧,免得被人瞧见了眼红。” 胡中先点头,将自家下摆捞起来包住铜钱,这才想起来:“忘了问云姑娘爱吃些什么?我听村里打算盘的说,城里的姑娘都可爱吃肉了,那种白花花的大肥肉,你说明日去买些回来怎么样?在买几斤糖吧,那打算盘说了,爱吃大肥肉,爱喝蜜水,还爱啃鸡腿!” 陆二花翻了个白眼,“那怕是说的他自己吧!” 这个村子名叫胡家村,打算盘的那位跟胡中先一个辈分,叫胡中友,小时候学过两个字,又去账房做学徒会敲打算盘,瘟疫前在水都城一个杂货铺子给人打算盘的,现在瘟疫,城里没什么生意,就回来了。 因为读过几天书,又在城里做工,自觉自己在胡家村是个人物了,就老爱显摆。 村子里有些姑娘好奇城里的姑娘是怎么生活的,那胡中友就道:“爱吃白花花的肥肉,爱喝甜滋滋儿的蜜水,还爱啃油汪汪的大鸡腿!” 当然了,没出去过的人自是相信的,毕竟这几样东西在村子里都是奢侈物,哪怕过年都不一定能都吃到,为此自是好些人又向往又羡慕。 陆二花是外村的人,村子临近城郊,出嫁前常跟着爹娘进城卖菜,日子久了自然多少了解。 论起来,城里真正有钱家的姑娘,吃的用的都不是他们能想象出来的。 胡中先眨了眨眼,“那明早去了买什么?” 陆二花:“先买些大米白面、猪板油之类的吧,明日再买只鸡给姑娘拿山里鲜蘑给炖上,做几个白面馒头,我们地里摘些蔬菜就行。” 胡中先一拍巴掌道:“行!还是婆娘靠谱!” 第209章 就是这么巧 翌日一早何贵便架着马车回去了,胡中先夫妻来了小院子先是挑了柴来,然后就带着陆二花进了城去。 两人速度倒是挺快,去了快两个时辰,回来租了辆牛车,那牛车上堆满了东西,几大口袋的白面大米,还有些作料跟一大块的猪肉。 胡中先递了十个铜板给赶车的车夫,那车夫掂了掂拉住人说道:“兄弟这是不是少了些?” “哪里少了?胡家村到水都城脚程也才半个时辰,你这赶车又没让你走多远的地,十个铜板只多不少!” 车夫:“也不看看现如今这情形,城内还肯出来拉活的能有几家?先前可就说好的,二十文钱我给你赶来,你这才十文不是跟我开玩笑?” 胡中先:“十文顶够了!要知道现如今你能在城内拉活还不是因为将军领着几位大夫把病情给控制了,不然你敢出来?” 车夫:“瞧你说的,是又如何?可这也不是你跟我讨价还价的理由啊!哪有砍价到一半的,我这也是冒着危险出来拉活,都是辛苦钱哪能你说什么是什么?” 胡中先冷笑两声,就等着他说这话呢,于是朝自己背后小院指了指道:“里边就有一位大夫,说来你应该不陌生,就是为了这次瘟疫殚精竭虑最后病倒的云大夫,实不相瞒,这些东西可不是为了我自己,都是给大夫跟他的姐姐置办的。” “胡大叔,人家一个拉牛车的辛苦走一趟不容易,你快些将剩下的十文给了吧。” 在屋内照顾着人的云蕙一早就听见了外边动静,这不见胡中先越说越带劲了,她赶紧出来制止。 胡中先感觉得出云蕙的语气已经有些不悦,忙从兜里又拿出铜板一个一个数着给了车夫。 他有些肉疼,这些钱虽不是他自己的,可过惯了穷日子他实在大手大脚不了,要不是东西实在太多,自己搬不动,他都想自己扛回来了。 车夫却没接钱,他像是要确定消息,就问胡中先道:“你刚才说这里是云大夫的住居?他病倒了?” 云开如今在水都城算是个名人了,尤其是第一批患了瘟疫的人被治愈好后。 胡中先嗯了一声,他不敢多说,因为他怕自己又哪里说错了话让云蕙不高兴,免得真让他离开那就划不来了。 然后见车夫还没走,胡中先着急忙赶人,“是是,你快些走吧,别在这里待着,钱都给了。”胡中先小声嘀咕着。 结果车夫反而将手里的二十文钱都还给了胡中先,“云大夫是我们水都城的大恩人,这钱我不收了,你拿回去。” 胡中先见状笑弯了眼,“那不行,你拿着吧,云姑娘让我给你,要是你不要我可要遭了!” 胡中先虽然舍不得钱,但见车夫是个懂得感恩的,就好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同道中人,很是高兴。 男人的友情好似很简单,刚还能为了十文钱吵得面红脖子粗,这会儿两个已经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甚至胡中先还跟车夫说好了下次拉货的生意,车夫说下次一定不收钱,胡中先却道:“给,该给要给,只是下次可别在狮子大开口,咱就给十文吧,按从前的收费。” 车夫点点头,两人说了一小会,还帮着卸货,最后才走。 期间云蕙到没有在去插一脚,在屋内瞧着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王太医一日两次的来给云开瞧病,现如今云开浑身都烧着。 这样是不行的,为了给云开退些热,不时便给他额头放帕子。 有时候人也会清醒过来,睁眼瞧见是云蕙还很是激动,“阿姐你怎么来了?快些回去吧,别让过了病给你。” 云蕙哪里肯:“你好好休息给我好起来,不要让我对你失望,你的命我可救不了两次!” 云开病得模模糊糊,听了前面两句话的时候乖乖点头,后面一句听不明白也没在听。 只有云蕙自己知道,云开这一世的命算是她给捡回来的,她不希望他出事,前世的遗憾这一世并不想重演。 好在王太医算是治疗有方,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人已经逐渐退热了,这也让云蕙松了口气。 不过她气还没有喘匀呢,小院里就又来了一位客人。 云蕙看见时不由讶异:“雅珠你怎么来了?!” 只见刘雅珠一路风尘仆仆,后背拴着包袱,脚上的绣鞋沾满了黄泥土,头上簪花歪歪斜斜,整个人瞧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云姐姐,云大夫他如今怎么样了?” 这是刘雅珠见到人的第一句话。 云蕙要说不动容那是假的,赶紧将人拉进屋子,仔细瞧了瞧人有没有受伤,看了半晌好在没什么问题,只是脚上打起了水泡。 又让陆二花烧水拿大木桶来,然后才问道:“你是怎么来的这里?你哥哥知道吗?” 刘雅珠没答话,眼神在屋子周围转来转去,知道这是心里惦记着人,要不怎么能一口气憋着到了这儿。 云蕙为了不让刘雅珠担心,忙说道:“云开病情大有好转,你不用担心。” 听说云开的病情有好转,刘雅珠眼睛动了动才想起云蕙先前问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在别院里不经意间听到了细荷跟何叔的谈话,知道了云大夫病了,我着急,就偷摸着从后山翻了出去,兄长不知道,不过这会儿应该是发现我不见了。” 刘雅珠聪明,知道下山走前门肯定是走不了的,她趁着刘浦新给孩子们上课时,假意去后山散步,然后就偷偷从后山翻了出去。 汪家兄弟虽说都潜藏在后山里,但他们的任务是保护李莺与平安,云蕙一家子都只是顺带,就不要说没什么渊源的刘雅珠。 就是看见了也不会管,因此人这才成功的跑了出来。 云蕙想了想又有些担忧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到这里路上没遇见什么事吧?” 刘雅珠摇摇头:“现如今路上还有几个愿意走动的?我一路步行着到了水都城,找了好些人问,最后是一个赶牛车的车夫告诉我的,还好心将我带到了这里。” 云蕙瞬间想起了前几日的那位车夫,不得不说有时候是真的巧! 说话间,陆二花已经跟胡中先将大木桶给抱了进来。 第210章 培育碎金草 “云姑娘,那水马上就烧好了,您看看是放这儿洗吧。” 云蕙点点头,又拉着陆二花问道:“陆婶子可否麻烦你帮我将另一间厢房打扫干净,今晚我这妹妹要在这儿歇息一晚。” 陆二花:“那有什么好麻烦的?我跟当家的一会将水提进来,就去收拾屋子。” 云蕙道了谢,又去给刘雅珠梳头,她挽的发已经松松散散,一路走来乱糟糟的,还有打结,梳的时候都费了好大的劲。 等热水来了后,刘雅珠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沐浴,云蕙便出了屋子。 出去后,她顺便去看了看云开。 云开这两日清醒的明显比前几日要多,这会儿人呢就醒着。 “阿姐,外面是有人来吗?是谁啊?” 云蕙望着他叹息一声:“唉!还能是谁?自然是个傻妞,一听某个人病了,急的翻山越岭跑了来。” 云开愣了一会说道:“谁是傻妞?” 得了,云蕙本是想打趣人的,结果被打趣的人真的跟个呆子没区别,她算是失策了。 “等会人来了你就知道傻妞是谁了,你今日赶紧身子怎样?还难受吗?” 云开自己便是大夫,身体状况的变化也是清楚,低低道了句:“这些天发了不少汗,眼瞧着烧热散了,在吃两日药,配合着王太医治疗,应该会好些。” 云开精神并不是很好,说了这么两句人就乏了,逐渐又昏睡了过去。 云蕙给他额头换了帕子,又擦了擦汗才出去。 等刘雅珠清洗好了自己,云蕙也写好了信交给胡中先:“麻烦胡大叔送送信。”将地址说了一遍,胡中先积极的拿过信就去找他的车夫兄弟去了。 “我刚给家里寄了信去,告诉家里的人你到了我这里。” 云蕙给刚从她屋子出来的刘雅珠说道。 刘雅珠嗯了一声,“多谢云姐姐。” 去信回家,至少能让刘浦新知道刘雅珠我去向,也不会太着急。 刘雅珠急着想去看云开,云蕙没有拦,只是让她小心些,毕竟云开得的是瘟疫,这个院子除了云蕙跟胡中先夫妻二人,就只有王太医会来,其余的人就是来了也不会进入院子,不然很容易被感染。 云蕙这些天里都特别的注意,碎金草用来煎药也没有断过,就是院子每个角落每天都要洒扫两遍的石灰水,吃的碗筷也是要用滚水烫一遍。 只有这般小心翼翼才能杜绝瘟疫传染。 所以,云蕙将一切注意的东西都提醒给了刘雅珠,这才放了人进屋。 到了晚上,王太医又来了,恰好云开醒着,就与王太医聊着病情的事。 王太医就说:“你放宽心,如今我们都在用你想出来的法子,北山营已经有小半的人医治好了。” 云开皱着眉头:“按说这些日子应该能控制住大量的病情了,为何还有大半没有治好。” 王太医叹了口气:“差了碎金草,没有这一位药,效果就差了太多。” 碎金草生长的环境有限,成长速度并不快,起码要用上将近一月才能培育熟一批来。 “让我来吧,我会培育碎金草,只需要一周!” 从屋外抱着一盆水进来的刘雅珠接话道。 这时云开才注意到人,他很是惊讶:“刘姑娘你怎么来了?” 刘雅珠来了都有一下午了,只是这期间云开都昏睡着,就是她进去给他换额头上的帕子他都不知道。 “积德行善的事我自是要来,总不能让云大夫你一个人做完不是?”刘雅珠笑道。 云开见她说的认真,有些感叹:“刘姑娘大义!只是瘟疫虽说已经找到了治疗之法,可你也听到了,因为缺药,每日都有人在病逝,你来了这里,就不担心出事吗?” 刘雅珠淡淡勾起唇角,只道:“我管不了这么多,心里想来,自然没有什么能够阻拦我,云大夫好好养病,你操心的事让我来帮你吧!” 王太医不经都侧目了,他虽然年纪大了,但瞧着小姑娘眉目含情,不由看向云开嘿嘿笑起来。 云开莫名瞧着王太医,不明白他在笑什么,王太医倒是想说,只是当着小姑娘的面也不好直讲。 他是瞧出来了,人家小姑娘不是大义,是为了云开才大义的,虽说恭州女子开放一些,但像是刘雅珠这样追过来的还是少见。 尤其云开还是个榆木疙瘩,姑娘都追到这里来,他却还没有反应。 “若是你们相信我,明日就可以给我些碎金草的种子,一周内我定能先培育出一批。” 王太医都佩服起她来:“姑娘若是愿意的话,不知可愿意将这方法教授给别人?” “那是自然,毕竟凭我一人之力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王太医高兴的对着刘雅珠拱了拱手,十分感谢道:“那就多谢刘姑娘了!” 刘雅珠瞧了眼云开,见他眼皮半掩,她客气的对王太医又说了几句,人便欺身上前到了床边去探云开的额头了。 见额头已经湿润润的,已经退热不少,她松了口气。 王太医见状就告辞了,临走前又嘱咐了一遍:“既然刘姑娘答应了,那我明日便让人将东西搬来,顺便再叫几个人来跟着你学,你看可好?” “自然没问题,只是培育的地方希望是在这村子周围。” 刘雅珠来这里的目的便是想守着云开,若是因为培育碎金草就要离开,她也就失去了来这里的目的。 王太医也不是不通情达理,说道:“只要一周内能成功培育熟一批碎金草,便是放在老夫的屋子里培育都没问题!” 说好了明日要做的事,王太医出门的步子就更快了,他事情多,还要回去找人吩咐,连夜准备好需要的东西跟人等,虽然会很忙,但王太医整个人却很是兴奋,毕竟真能培育出来,病情就能进一步得到控制,他也能早些回家了。 王太医是建邺人士,跟袁太医一样,是关钰头次来这里时跟来了的。 若不是因为瘟疫发生,他们二人也是要离开的。 到了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起来,泥泞小道上便拉来了两辆牛车,上边放着不少石块,牛车后是一辆马车,里边坐着几位村民,这些人平日里都是种药为生,每人手上都一手绝活,坐在车里听王太医讲这里有位种碎金草的高手。 大家或是好奇或是期待,都想瞧瞧到底是什么人这般的厉害。 各位在看书的朋友,马上就是春节了,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211章 一个傻一个呆 马车的人下了车,王太医领着见了刘雅珠,一看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不免就有人说道:“王太医,这真的就是你说的高手?” 王太医:“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又哪里去认证?不过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也是好的,总比没希望的好。 刘雅珠面对几人的质疑也没有说什么,一直到一周后,看见了第一批成熟的碎金草后,王太医已经笑得嘴角都合不上了。 云开在床上躺了十天后,总算是好的差不多了,比云蕙预期的还要快上两倍。 刘雅珠每日定期的都要去照顾云开两次,剩余时间才会去培育碎金草。 这眼看云开能下地走动了,两个人的感情却似乎还是隔着一层纱没有被捅破。 云蕙看的着急,几次都想戳破,只是刘雅珠求她道:“云姐姐,再等等吧,我不信捂不热他的心,如果现在就告诉他我对他的心意,要是他知道其实我就是为了他才来的这里,云大夫这人我也算是了解,他知道真相后一定不想拖累我,一定会让我回去的。” 云蕙听了后不由叹气,又想起刘雅珠才来第一天,云开还在她面前感慨过,“我从未见过如此大义的姑娘,能够置生死之外,来到这里助我们救治百姓,这样的姑娘真是令人称叹!” 云蕙:“......”真是一个傻一个呆! 就这样,云蕙亲眼见证了云开是如何误会人家刘雅珠是特意为了来培育碎金草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撬开自己弟弟的脑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真是豆腐渣吗?这么明显的感情他真瞧不出来? 瞧着云开的病已经渐渐好了起来,最后在云蕙待在这里的第十五天,她准备离开了。 离开前她收到了刘浦新的来信,刘浦新已经默认了刘雅珠的选择,既然默认了,刘雅珠也不愿意跟着云蕙回去,云蕙自然也乐的两人留在这里增添感情。 说不定前面是因为她碍在这,要是她离开,或许两人能有些进展。 云蕙的行李没什么好收拾的,何贵来接的人,临走前云开还很是歉意道:“让阿姐受累了这么些天,是我不对,你放心,这次我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你担心的。” 云蕙瞄了眼站在云开一边的刘雅珠笑道:“我倒没什么,不过雅珠才是真正受累的那人,又要忙着碎金草的事,又要照顾你,你该是好好谢谢她了。” 云开见状又去跟刘雅珠道谢:“刘姑娘多谢你了,等这次事情结束我们回去后,我一定将你前几次问我的一些疑惑好好给你讲讲,以报这次的照顾之恩。” 云蕙心底第不知多少回的叹气。 刘雅珠却是很高兴,她很在意云开说的我们这两字,于是笑道:“不用客气,我来这里不就是想帮助大家,你当时生着病,我自然也要照顾你,当然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我也接受你回去替我解惑。” 就是这样,刘雅珠却是坦荡越是若无其事,就更显得云开越发肯定她是留在这里为了救人的。 两人寒暄几句,云蕙已经越来越失望了,“我就先走了,你们二人可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尤其是雅珠你,别云开刚好你又生病了,不然到时候我都不好向你兄长交代。” 刘雅珠点点头:“云姐姐放心。”说着她似是想起什么来,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麻烦云姐姐把这封信给我兄长吧。” 云蕙接过,见该说的话也说了,于是上了马车走了。 柳玉今儿捡了个早到了胡家村,绕了大圈远远的望着小院,见小院外一辆马车接着一位女子上了车便走,她亲眼瞧见了云开站在院门口一直瞧着马车走远才进了屋子。 “云公子没事了?” 想起最近日子里,姑娘日日夜夜都念着云公子,她也来了好几次,每次都远远瞧着,却是没有一次看见过人走出来,这次瞧着,人倒是精神,怕是好了。 为了要证实这件事,柳玉不经意路过小院,笑着朝陆二花讨要一碗水喝。 陆二花是个热心肠,将碗碟拿热水烫了才给她倒了一碗凉茶。 柳玉收手捧着,低头小小饮了一口说道:“这水真甜,多谢婶子了。” 陆二花笑笑,“都是山里打来的泉水,前些时候我们就拿这个给泡的茶。” 柳玉又夸茶好喝,问陆二花在哪儿买的,陆二花说道:“那我就不知道,这是云姑娘给我们的,叫我们拿去冲凉茶喝的。” 柳玉:“云姑娘?” “哦,是云大夫的姐姐,云大夫你知道吧?” 柳玉点点头:“是跟关将军一起共事的云大夫吧?我不是听说云大夫病了吗?现在如何了?” “好了,自是好了!” 柳玉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就有了退意,将水抵还给了陆二花便告辞了。 陆二花摇了摇碗里满当当的凉茶嘀咕道:“不是渴吗?怎么就喝这么一点?” 柳玉回了吴府,吴茵正坐在水榭边乘凉,见到人回来了,忙问:“今日可有见到云公子?” “见着了,还去打听了人,云公子病好了,远远瞧着人也精神了。” 吴茵一听,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 “真的。” “走!我要去见他!” 柳玉有些着急,“姑娘,现如今外边瘟疫还没有停呢,再说了老爷夫人也不会让您出去。” 她的后背还隐隐作痛呢,那日吴茵的一个任性,最后背责的却是她一个小丫头。 吴茵:“怕了?放心,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我爹不会罚你的。” “我不会罚什么?” 水榭外响起了一道声音,柳玉下意识身子颤抖了几下,忙垂下头站到一边。 吴进携着妻子高氏走进了水榭来。 高氏:“你个孩子怎的一天天竟喜欢上了到处野,姑娘家家的,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哪还能到处走动?虽说现下瘟疫得到了控制,但却还没有完全好起来,你这个时候出去要是遭了罪,你让我们怎么好受?” 高氏有着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四十出头的年纪,却看着像是双十年华的人,跟吴茵站一处好似两姐妹一般。 “娘!” 吴茵站起身跑去搀扶高氏,“娘,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现在不是已经有好些人都痊愈了吗。” 第212章 去请云大夫 “死的人难道还少了?前些日子为着这事死了多少人?我们府上上下下为着这事提心吊胆过了好久,难道你忘了?现在刚一听到点风声你就胆子大到想要跑出去,也真是不长记性!” 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眼看着要大好,可越是这个时候才更不应该到处走,免得惹上了瘟疫,就算能治但也受罪啊。 高氏觉得自己将女儿给溺爱的有些太过,可她刚刚声音高了点,一旁的吴进就劝道:“夫人夫人,小声点,别将孩子吓着了。” 高氏不再说话了,但吴茵想出去的念头却也被掐灭了。 哪怕吴进再疼孩子,在这一点上也跟高氏是一样想法。 因为不能出去找云开,到了夜里,吴茵就病了起来,发了热,吓得吴进夫妻两人围着她的床团团转。 吴进骂起了柳玉:“都是你个贱丫头,是不是你跑出去惹得祸?给你主子染了病回来?” 柳玉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跪在了地上,“老爷冤枉,要是奴婢给带来的,可为什么奴婢没事。” 高氏:“自是因为你命贱这才让逃脱了一截,我家茵儿娇贵当然就被你给染上了病。” 吴茵发了热,整个吴府自然都知道了,吴家老太太听了这消息,也是立马让人搀扶着到了吴茵的院子来。 一进来就瞧着两人在指责一个丫鬟,而屋里的吴茵却还痛苦的躺在床上,吴老太太气的拿起手中的拐杖就打在两人身上。 “混账!这个时候是处理丫鬟的时候吗?宝儿躺在那儿难受成这样,你们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高氏被挨了两下棍子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但到底出事的是自己的姑娘,转瞬道:“娘,现如今城里的大夫都被关将军招进北山营去了,我们还能去哪里找人?” “有!有!我知道哪儿有大夫!老爷夫人让我去吧。” 柳玉赶紧说道。 吴进瞧着小丫鬟颤巍巍的跪在鹅卵石的地板上,许是吓得太惨,脸上已经挂出了泪珠,瞧着倒有些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一时心软了起来,问道:“你若是为了骗我们跑出去怎么办?” 柳玉的身契都在吴家手里,她又能往哪儿跑? 现在去哪儿不需要路引? “老爷,你们可以派个人跟着我,我不会跑的,再说了,我又能跑哪儿去?” 吴老太太心挂着吴茵,忙道:“行了行了,秀嬷嬷,你跟着她一道去请大夫来。” 秀默默是吴老太太的贴身老嬷嬷了,从她嫁到这里就跟着,在吴府也很是有些威信,便是高氏这个当家主母见了也会给她三分薄面。 柳玉想着要立功,也不拖沓,带着秀嬷嬷去了北山营附近去。 到了胡家村,云开住着的小院灯还亮着,屋子里是他跟刘雅珠两人,刘雅珠趁着这会儿没事,便拿着医书去找云开将之前就问过他的问题拿去解惑。 两人才刚说了小半会,就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声音,又听一个女声喊道:“云大夫在吗?云大夫在吗?” 云开放下医书,跟刘雅珠对视一眼,刘雅珠说:“我去开门瞧瞧。” 说着就去开了门,门外,柳玉正急吼吼的又要喊人,就看见门口被一个姑娘开了门。 “云大夫在吗?”柳玉问道。 “你找他有事?” 柳玉:“我家姑娘夜里发起热来,周围也找不着大夫,知道云大夫就住在这,就想来求求云大夫帮帮忙去瞧瞧。” 见丫鬟神色着急不似作假,刘雅珠赶紧进屋去叫了云开。 云开虽跟柳玉见过,但时间过去也有好些日子了,他拿着药箱跟着出去的时候都还没想起人来。 直到跟着到了吴府门口,他才恍然过来,指着柳玉说道:“你不就是那日城外驾马车翻车的那位小丫鬟吗?” 柳玉:“云大夫叫我柳玉就行,我们姑娘就在府里,您跟我去看看吧。” 云开点点头,虽觉得这还真是太巧,也没多想跟着一道进了府。 吴茵的院子在后院吴老太太的旁边,挨着近,周围全是女眷,云开进去后,周围的丫鬟婆子好奇的都瞧着。 进了院子,吴老太太,吴进夫妻两人都在,一见到来人,吴进还是问了人:“这位便是大夫吧?” 柳玉:“老爷,这位便是随同关将军一起救治瘟疫的云大夫。” 吴进自是知道云大夫的名号,脸上焦虑的神色立即一变,“原来是云大夫,小女今夜突然高热,您给看看吧。” 一旁的高氏与吴老太太忙让开道路,云开径直进了吴茵的屋子。 云开给诊过脉后,立即开了几位药,“先吃这些药试试,若是吃了不能退烧,那恐怕便是染上了瘟疫,到时候在用治瘟疫的办法来做。” 吴茵这会儿烧的迷迷糊糊的,听见了一道耳熟的男音艰难睁开眼,见面前的人正是自家朝思暮想的云开,有些惊喜,只是此时头疼脑热,难受的婴宁了两声。 听的吴进心疼道:“云大夫,小女如今烧的难受,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缓解些的?” 云开摇摇头:“自是没有这么药效快的良药。” “听大夫的,快将药方子拿去找药吧。”吴老太太算是清明有主意的人了。 吴进跟高氏在遇到吴茵的问题上时常分不清主次,还是吴老太太关键时刻靠谱些。 仆人拿着药方去抓药去了,这边便没云开什么事了,本是准备要走,等明日再来瞧瞧,但吴进担心吴茵半夜又出什么事,就求着云开留宿一晚。 做爹娘的心系子女云开也是懂的,就没有拒绝,只是让人回胡家村报个信,免得刘雅珠担忧。 到了第二日,吴茵才退了烧,她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找来柳玉问话,“云公子可是留在了我们府上?” 柳玉:“在的,在客房住着。” 吴茵高兴了,看着低眉顺眼的柳玉,又正色说道:“昨晚的事没人发现吧?” 柳玉摇头。 吴茵:“没发现就好,我生病的事你记住,这只是一次意外,若是让别人知道我是故意的,你仔细自己的皮。” 柳玉顺从的点点头,她头低垂着,也瞧不见是什么表情。 不过吴茵也并不是很放心,她四下望了望屋子,见自己床脚边还有些水渍,忙道:“这里怎么有水?不会是昨日漏掉的冰块化的吧?” 第213章 很难猜吗? 柳玉:“姑娘不用担心,我立刻去给您将水擦了。” 吴茵也是个怕热的,吴进宠爱孩子,冰盆不要钱似的给她往屋里放。 所以即便屋子里遗漏了冰块也不打紧,只不过吴茵心虚,现在瞧着冰块就担心自己昨晚做的事被发现。 “那你还不快来擦!” 柳玉见状拿着自己袖子将那一角给擦干,这才将吴茵满意了。 只是她这里刚满意,外边高氏跟云开一道走了进来。 吴茵赶紧又躺了回去,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高氏便已经绕着屏风来了。 “醒了?” 高氏摸了摸吴茵的额头,“瞧着是退热了。” 然后又客气的请云开进内室。 云开进来给人把脉,“没什么问题了,姑娘的底子不错,再吃两副药就差不多了。” 高氏听后松了口气,感谢道:“多谢云大夫!多谢云大夫!小女的病多亏了您!” 云开客气了两下,见人没什么了便要告辞。 “等等。” 高氏叫住云开,又叫人去拿诊金,就见下人端了一盘子盖了红布的托盘走了进来。 有人给掀开了红布,里面整整齐齐码了十锭十两的白银,一共一百两。 “这是给云大夫的诊金,是谢谢您来这里给小女治疗的辛苦费。” 云开从里边拿了一锭银子在手里说道:“这就够了,时辰不早了便先走了。” 高氏:“那怎么够,云大夫莫要客气,我们府上并不缺这几两银子的。” 云开神色淡淡将银子放进了怀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该拿多少便是多少,多的也无功不受禄。” 高氏笑了:“那即使如此,便不打扰公子了,您请便。” 吴茵眼神一直瞧着云开,想叫人多留留,却看见高氏已经客气的送客了。 叫了仆人送云开走了,高氏才稳稳让人端了凳子坐下。 “刚一坐下,高氏陡然转变了温和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来人哪,将这个丫头给我拿下!” 正站在角落里的柳玉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两个婆子将她给拉到了高氏的面前,有人在后面踢了柳玉一脚,将人给踢倒在了地上。 “啊!” 柳玉尖叫一声。 不想却招来了一记耳光。 “贱婢!居然还敢怂恿姑娘拿冰块来沐浴,好在姑娘没什么事,要真出了事,我就是要你两条命都不够你偿!” 吴茵惊得瞪大眼睛:“娘,你怎么知道的?” 高氏冷哼:“我怎么知道?我作为吴府的当家主母,家里的哪一样事又能瞒得过我?” 高氏掌着中馈,那冰盆在夏日是奢侈物,一盆冰便要十两银子,吴茵受宠,冰盆日日都要放上两盆。 可昨日夜里,吴茵房里却去多要了两盆,非说姑娘怕热睡不着,哪知冰盆拿去没多久,吴茵就发起热来。 当时因为担忧,高氏并没有去细思,直到云开来了后,她才有了精神去彻查。 本来吴茵做的就不隐秘,何况冰盆这么一大开销,要想查自是很容易。 “去,把这吃里扒外的丫头给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柳玉将目光求助的望向吴茵,吴茵嘴微张,但在高氏愠怒的眼神下又不敢说话了。 两手已经被婆子拉住了,柳玉瞧着吴茵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没了反抗。 二十大板,这是往死里打的节奏。 屋外只传来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还有柳玉闷哼的声音,吴茵在屋子里听的身子跟着一道发颤。 高氏这时候才放缓了神色,瞧见吴茵害怕了,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不这样吓一吓还得了? “说吧,为何要用冰块沐浴,你这是明知会犯病故意的!这是为何啊?” 吴茵低着头不回答。 高氏等不到她的回答,良久后自己又说道:“让我来猜猜,你可是瞧上今日那位云大夫了?” 吴茵瞪着大眼,“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很难猜吗?” 高氏是过来人,自己生的女儿当娘的还能不清楚? 这些日子老让柳玉跑出去,去的还都是同一个地方,连这次故意生病也是为了见云开,她要是还不知道怕真的要眼瞎了。 “那云大夫有什么好的?只是一个乡野大夫,不过这次因为瘟疫,到了关将军手下做事,虽说稳定了瘟疫有功,但说到底也还只是个乡民村夫,便是朝堂要赏赐,那也是赏赐给关将军,至于底下的人最多赏金银珠宝,可我们家做不缺的便是这些东西,所以你们俩并不合适。” 吴家世代耕读,可惜大概是祖坟埋得不好,家里就没几个能考过秀才的,等到了吴进的祖父才考了个进士,得了个官当,只是从吴进的爹到吴进自己都不是读书的料,反而对经商有着极大天赋,于是便慢慢发展了一条的产业。 因为商人之子不能做官,他们都是将产业放在了自己的妻子名下,等到了吴进的时候,考了好几次的秀才都没能考上,索性就捐了一大笔的钱向朝廷买了个员外当。 员外虽无实权也无官职,但从称呼上却已经脱离了商户,瞧着自然也是有面子些的,因此高氏自觉自己一家高人一等,便是来往的亲友也慢慢的隔离了一些商贩人家,将自家的节礼送给了同是员外或者一些官宦太太家送去。 对于云开,连一个童生都不是的人,仅只是一个大夫,高氏自也是瞧不上的。 吴茵便是了解她娘的思想,这才刻意隐瞒,可如今她还没接触上人家云公子,高氏便要断了她念想,她又哪里肯? 只是吴茵聪明的没有在此刻说话,乖巧的任由丫鬟将药递上来。 高氏见她喝了药,就说道:“眼瞧着瘟疫便要大好了,等彻底好完了,娘便带你出去转转,正好九月中旬是你表舅妈的生辰,我带你去走走。” 高氏的表舅妈,光是听这称呼就够有点隔房隔代的,实际上还不是亲的,只是个干亲。 吴茵无所谓的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听着高氏在那里唠叨,“你那表舅妈家里还有一位未说亲的公子哥,那公子哥小的时候我也见过,是个机巧俊朗的孩子,跟你年龄也相差不大,如今也有十八了。” 第214章 学规矩 又看了看半躺在床上的吴茵,打量几番后又道:“再给你做两身衣裳,只是如今城内没什么好料子,还得让人去远些的地方瞧瞧看,去年买的已经不时令了,得去瞧瞧恭州城如今是什么个情形,届时买来回家给你做身衣裳,再将你打扮的漂漂亮亮也好出去见人。” 吴茵沉思在自己的脑海里,对着高氏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半点没记在心里。 最后感觉额头被人戳了戳,才晃过神来瞧着高氏。 “你这丫头,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又发呆?是不是精神不好?不好就躺下歇息歇息好了。” 高氏也觉得自己话太多了点,又不放心吴茵,非要守着她睡着了才走。 出了门,外边院子里,柳玉已经一身是血的躺在一根长凳上没了动静。 高氏看了只是平静的问道:“死了?” 打人的恭敬道:“没死,还有口气呢。” 高氏:“带下去吧,随便找个地方放着,是死是活看她自己,就是好了也别在放姑娘屋里,这样吃里扒外的丫鬟没将她打死就算是对她的恩惠了。” 说着高氏高傲的挺着胸走了。 云蕙一共就在外待了半月,等她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家里的奴仆也好,还是孩子也好,似乎都变得更加规矩懂礼了起来。 尤其是云曦,性格收敛了不少,瞧着性子稳重了些,颇有了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回来啦!” 李莺笑眯眯的望着云蕙,“倒是跟走前差不多,没有瘦,听说水都城的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不容易啊!” “还不是多亏了姑姑您的挂念,这些天里隔三差五的让人送东西来,我没胖就是好的了,哪还会瘦?” “娘,一早听说你要回来,我给你做了碗银耳莲子羹,你快坐下来尝尝!” 这时云曦端着东西走了过来。 云蕙笑着接过,又见云曦递了一碗给李莺。 “姑祖母您也吃,今儿瞧瞧看我的手艺可有长进。” 李莺乐呵呵的接过,吃了一口赞道:“曦姐儿手艺不错,这火候把握的好,不过你手娇嫩还是少做,家里多的是会做羹汤的,别累了你的手。” “婆子做的哪有我做的贴心?又不会多做,每日就给您和我娘做一碗,不会累手的。” 云蕙看着两人一问一答,突然感觉自己插不进去两人的对话了,于是默默的吃了一勺子云曦做的银耳莲子羹,味道清甜中带了丝苦,银耳熬得浓稠软烂,入口既化,确实是不错。 “娘,好吃吗?” 跟李莺说完了话,云曦转过身来微笑着问云蕙。 “好,好吃,只是你姑祖母说的对,你年纪小,身子也小,别太劳累。” 云曦微微一笑,“娘放心,有檀香看着,我不累。” 她就一个小身板,灶台都比她高,要没人帮忙,别说银耳莲子羹,她怕是连烧壶茶都难。 云蕙嗯了一声就没说话了。 直到细荷悄没声息的走到了李莺屋门口,书玉进来禀报:“细荷在外边候着,说是有事找云姑娘。” 李莺大手一挥:“快些去吧,许是有什么急事找你。”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云蕙有种如蒙大赦的轻松感。 就见云曦给云蕙福礼说道:“娘慢走,一会我再来找您。” 云蕙点点头,逃也似的出了门。 外面的细荷恭恭敬敬的走了过来,对着云蕙也福了一礼,规矩的说道:“东家,刘夫子想要见你。” “那走吧。”她正好也要找刘浦新,刘雅珠交给了她一封信。 刘浦新待在学堂,学堂这会儿没有人,云蕙一看到人就将刘雅珠的信递给了他。 刘浦新先是谢过,才问道:“雅珠她过的还好吗?” 自是挺好,云蕙瞧着她苦中作乐一点也没什么愁闷,跟在云开身边一起做事,没听她说过什么苦。 “倒是好,就是每日辛苦了些,但看着人精神不错。” 刘浦新表情松动了些,应该是稍微有些放心,可要真放下心又谈何容易? 刘浦新拿着信就回去了,云蕙想回屋歇息,一转身表看见细荷默不作声的跟在自己身后,她刚才注意力都在刘浦新身上,这陡然一转身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话都不说一句?” 细荷:“公主说了,做奴婢的自是要守规矩,主子跟人说话,无事不能插嘴,再说了,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当然就站在这儿等着东家的吩咐了。” 这下子,云蕙才彻底感受到大长公主在这半月里对她家里大大小小的人教的有多好! 虽然她很是不习惯,可也不得不说公主殿下做的有多成功了。 回了房,换了一身常服,又让细荷去厨房端了些水果来好生享受了一番,就见云曦来了。 这会儿云蕙正脱了鞋光着脚丫在罗汉床上躺着,姿势自是不雅观,想到刚才守规矩到不行的云曦,她赶紧坐正了姿势。 哪里想到才潇洒了没多时,云曦就跨进门来,随着云蕙的坐姿也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还叹了口气说道:“可累死了!姑祖母太可怕了,这些规矩学着可真累。” 云蕙一听,“所以你就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忽悠你姑祖母?” 云曦翻了个白眼:“才不是,姑祖母是那么古板的人吗?” 这还维护上了?“可你刚还说她可怕?” “我说可怕那是说她眼神毒辣到可怕,姑祖母说了等哪天我的礼仪能骗过她的眼睛,我就算是出师了!姑祖母还说,学规矩不是为了让规矩圈住自己,而是用这些规矩去忽悠那些爱讲规矩的人。” 云蕙服了! 云曦说完了话,也学着云蕙脱了鞋袜上了罗汉床,这会正是八月里最热的时候,为了装淑女,她穿着上就很讲究,又避开了李莺,不用装了,赶紧的就将鞋袜脱了。 好久没跟女儿见面,云蕙也是想的很,母女俩亲香了一阵,平安就跑了来。 一进来也是爬上了罗汉床,云曦照样还是对平安眼睛鼻子都不是的说道:“姑祖母说了,男女三岁不同席,我现如今已经四岁了,你怎么还这样不懂礼节?” 平安淡淡看了她一眼,根本没在意她说的礼节,直接爬到了云蕙身边躺了起来。 云蕙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珠:“刚才干嘛去了,怎么都是汗?” 平安:“热的,蕙姨这里凉快。” 第215章 提亲 等到了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恭州整片区域的瘟疫都已经彻底控制了下来。 云开眼见着也快要回来了,云蕙让人给别院做了一次大清扫,又将云开的被子给在大太阳底下晒了一天。 就这般期待着等到了云开回来。 收到的家书,算算日子也就在今日到了,刘浦新也是翘首以盼,刘雅珠会跟着云开一道。 好不容易瞧着山下村子里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云蕙已经下了山去等候了。 马车到了门口停了下来,阿福赶的车,一见到云蕙就很激动的说道:“大小姐,我们回来了!” 阿福这两月里在北山营瘦了不少,云蕙点点头:“阿福总算瞧着精神了很多!” 阿福嘿嘿笑了两下。 这会云开已经撩开车帘下了车。 “阿姐!” 云蕙笑着应了一声,好生打量了两下,目光又转到了车帘里的人。 等刘雅珠也下了车后,云蕙才凑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别过两个人拉着她往前走,一直走了些距离后,云蕙才问道:“最近两日给你写的信怎么没回?我回来的这些日子里都快要好奇死了,你跟我傻弟弟到底如何了?” 如今云蕙已经将刘雅珠看成了自己的亲弟妹,从前便觉得与她投缘,如今就更是亲昵起来。 刘雅珠勉强的撑起笑容,看着有些疲惫,云蕙见状迟疑着问:“可是舟车劳顿累着了?” “我不累,只是云姐姐日后便不要再谈我跟云大夫的事了,我和他,现在没关系,日后更没什么关系。” 说完,刘雅珠便快步上了山,石阶的尽头,刘浦新正站在那儿等着。 留下云蕙呆呆的站在原地愣住了,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云开已经慢慢走到了她的身边,“阿姐怎么不走了?” 云蕙拉住人,“你跟雅珠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这样一问,云开眼里略过复杂神色,“阿姐,我这里正好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 云开抬起头朝上方即将要消失的倩影瞧了瞧,才垂下头道:“我们上去单独再说吧。” 云蕙嗯了一声,本来她有好些话想问,可现在一路走上台阶,二人却没了交流。 等进了院,院内的云曦跟平安还有许真真已经夹道欢迎了起来。 云曦捧上一盏茶:“舅舅辛苦了,快来喝一杯茶润润喉!” 许真真端了一碟大小不一稍微有些不成型的点心走过来害羞道:“表哥辛苦了,这是我做的芸豆糕,你垫垫肚子吧。” 平安见前边两人都送上了东西,他涩涩道了句:“你辛苦了!” 云开笑着摸摸几个孩子的头,到了平安的时候,他顿住手说道:“谢谢。” 李莺不喜动,这会儿都走到了前厅来,招呼大家说道:“快来吧,膳食摆好了,大家快进去坐好,云开辛苦了,今日我们好好给他做个接风宴!” 说完,一边就是许捕头的笑声:“如今云开的名声可是响彻了恭州街头了,这可是不得了啊!” 云开:“都是关将军让人传的,我自己哪有流言说的那般厉害?” 关钰不居功,该是谁的功劳便是谁的,这一次里主要功劳是云开,关钰自然也不隐瞒,爽快的告诉了患者,更是让整个恭州城也都知道了救他们的人是谁。 云蕙:“就别谦虚了,快些进屋吧,外边太阳晒。” 招呼着人都进了大厅,却不见刘雅珠的身影,刘浦新面色平平挨着许捕头坐在一边,看着脸上没什么喜色,沉着脸一言不发。 云蕙让细荷带了一些膳食送去刘雅珠的屋子,这才进了屋去。 一顿接风宴吃下来,除了觉察出一丝不对劲的云蕙,便是云开跟刘浦新也吃的寡然无味了。 只是这顿接风宴接风的主人便是云开,云开全程都带着淡淡的微笑,大家没有察觉出来。 李莺这位老太太不跟云开一桌,自也是没发现什么。 直到大家散了席,云蕙才拉着云开去了他的药房里。 一走进屋内,云蕙自己找了根凳子坐了下来,就问:“说吧,是有什么事想要让我帮忙?” 云开找了根凳子面对着云蕙坐好,踌躇半天说道:“阿姐,我在水都城结识了一位姑娘,我想托阿姐替我去她家提亲去。” 云蕙脸上的神色逐渐僵硬,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哪位姑娘?你不是去治病救人的吗?”又想了想,倒想的狭隘了,治病也不耽误认识姑娘,于是又问:“你是多久结识的?” “你也见过,就是在水都城外马车翻了的那位,家就住在东郊吴府。” 云蕙:“那雅珠怎么办?算着日子,你跟那姑娘认识的日子也不长,如何就有了求亲的打算?” 她才离开水都城几日?算算日子不过半月之久,就这半月,雅珠的付出他是瞧不见吗?还是说云开对感情并非不开窍,只是没遇上能开窍的人? 云开眼色晦暗不明,只说道:“阿姐,你就帮我去求亲吧,我已经答应了她,等一回来就去请媒人上门,再让阿姐你去一趟。” “阿姐,这里是五百两银票,是我这些日子里关将军给算的工钱。” 云开从包袱里拿出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云蕙,“阿姐,这些钱应该够拿去做聘礼了吧?” 云蕙接过银票仍是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你确定了吗?就是那位姑娘了?” 云开沉默了一会,点头道:“确定了,阿姐不是也说我是时候该成家立业了吗?” 她的确说过,只是云开这次太突然了,突然到云蕙猝不及防。 根本与她预期的不一样。 “那你可以跟我说说那姑娘怎样?你心仪她总是有她独特的地方,能跟我说说吗?” 她总觉得太快了些。 “阿姐,她很好,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能让我自己歇息下马?” 见云开也不愿意吐露更多心事,云蕙即便还有太多疑问也没再问出口。 她只是姐姐,不是云开的爹娘,左右不了他的婚事,也不愿意去左右。 只是有些遗憾,雅珠这么好的女孩子最后竟是不能嫁给弟弟。 第216章 挨揍 出了药房,云蕙将银票收好往后院走去,就瞧见刘浦新飘忽的在外边站着。 “刘夫子?” 刘浦新冲云蕙客气的点点头,然后绕过她便朝着药房里去。 屋内云开还坐在凳子上发呆,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头还没抬起来瞧瞧是谁,就感觉自己的胸前衣襟被人揪了起来。 “刘夫子?” “砰!” 刚叫了人,一个拳头便朝他脸上打去,云开没有防备,身子跟着摔在了墙上,刚要起身,结果又被刘浦新按在墙上狠狠揍了一顿。 很快的,云开就被揍得鼻青脸肿,只是他却没还手,任由着刘浦新打骂。 “你还是人吗?我妹妹为了你不惜冒险去看你,去照顾你,去帮你种什么烂碎金草,这些情谊你看不见吗?你该不会真以为她是为了大义才去的?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为了心中的大爱无私就要去牺牲自己?我那傻妹妹心里眼里装的都是你,她是为了你才去的,这些你就真的看不见吗?” “你现在好了!救了个落水的姑娘,便要去娶她,就因为那姑娘可怜,你担心她自寻短见,你就去娶她!那我妹妹呢?她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又要如何去弥补?” 云开:“对不起,我之前并不知道刘姑娘对我...” “砰!” 没等说完,刘浦新又是一拳打过去,“不知道!不知道!你是人吗?这句怎么说出口的?你还有心吗?不知道我的妹妹对你有情?” 刘浦新往日里说话都很随和,云蕙就没瞧见过他在别院里跟谁红过眼,可此刻的刘浦新跟个暴怒的狮子一样,一边打着云开一边怒声吼着。 云开张开嘴,想说真的不知道,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像是失声了一般,说不出来了。 他想,或许是察觉到了,只是自己一直在忽略这件事,总想着等瘟疫结束后再来好生认真对待这件事情,可谁知道事发突然,会出现吴姑娘落水的事? “砰!” 见云开沉默了,刘浦新便当他是默认了,气不过又是一拳头打了过去。 刘浦新的声音很大,没一会便有人过来瞧,甚至刘雅珠也跑了过来。 “云姐姐,你怎么不进去拉着我哥?” 刘雅珠焦急的说着,便想要提着裙摆进去拉架。 云蕙淡定的将人给拉住,“别去,男人的事由男人自己解决,你跟我来。” 不由分说的将刘雅珠强行拉到了后院,进了屋子,云蕙将门给关上。 “雅珠,你实话告诉我,我离开的这些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想着瞒我,刚才你兄长说漏了话,我听了两耳朵,就算你现在不肯说,我也会亲自去调查。” 刘雅珠犹犹豫豫的,最后竟是落下了泪来。 “云姐姐,我不知道,真的,在你走后不久,那位吴姑娘便时常来找他,我要忙着种草药,待在他身边的时日不多,等我知道云大夫要去吴家提亲的时候,是吴姑娘落水那日。” 北山营附近有一处荷塘,吴茵去找云开的时候,一不小心落进了荷塘里,当时云开离得近,就下了水去救人。 等人上了岸,吴茵因为穿的是轻薄的香云缎,从水里一出来,衣料就湿漉漉的贴伏在吴茵那婀娜的身姿上,前凸后翘全都展现无疑。 吴茵上了岸就哭着闹着又要跳水,只因为清白身子被人瞧了去,觉得姑娘家的清誉已毁,给家族丢了脸面,还不如一死证清白。 本来她落水的时候周围也没什么人,可等云开将人救了上来后,光听吴茵在那里哭了,声音一大就吸引来了不少的人。 云开是个正人君子,将自己外袍披在了吴茵身上,就更是印证了吴茵落水的话。 这相当于是将云开架在了火上烤,好在云开也未娶妻,更是还没有说亲,两人年纪也刚好,男未婚女未嫁,只要云开愿意娶她,吴茵自也是不用寻短见了。 就这般,云开应下了对吴茵的承诺,这才有了刚才云开对云蕙说的话了。 云蕙听完,又见刘雅珠已经哭成了个泪人,这样的情绪感染的她胸口也闷闷的难受起来。 “雅珠别伤心了,为了我弟弟这样不值得,现在我也瞧出来了,云开不是你的良人,他就是个混蛋!你在这儿坐会,我去瞧瞧云开,你兄长打的好!我说的是真心话!” 云蕙说着就从屋内走了出来,一出了屋子,她便深深呼出一口气。 待在屋子里,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刘雅珠,既然事情成了定局,云开又当着那般多的人面发了话,她更不好去毁掉这桩亲事。 吴茵,就是那位在城郊遇到的十足娇气的姑娘,这是云蕙对她的第一印象。 慢慢走到了云开的院子,这会儿院子里人多了些,都将成康年给惊动了来。 这会正拉着刘浦新劝说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动手伤和气。” 显然,成康年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蕙走过来冷笑两声:“要我说就打得好!成先生别拉着,其实我早就想揍云开了!” 成康年一愣,立即头大:“云姑娘你这是什么话?你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成先生请松手吧,我不会在打人了。”刘浦新望了眼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云开,心下的火也歇了不少。 成康年松开了他,刘浦新紧了紧有些松散的长衫,随后冲着云蕙道:“东家,这些日子多谢您的收留了,若是您还用的上我给几个公子姑娘上学,那我便继续,若是用不上了,我这就带着家妹离开。” 刘浦新这是怕自己打了云开云蕙会迁怒,才会先这样说。 云蕙也怕刘浦新想太多,忙道:“刘夫子说的什么话?家里的孩子你都教的很好,夫子要是愿意留下来教导,我自是愿意的。” 刘浦新:“即是如此,那我便厚颜留在这里继续为孩子们教学了,只是如今瘟疫已经过去,我准备明日便带着家妹回去,就不再住这里叨扰大家了。” 云蕙叹了口气:“也好,那我明日便让王长坤送你们回去。” 刘浦新谢过了云蕙,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云蕙看了两眼云开,只道:“我也后悔,早知如此,我便是做一回恶人,也不让雅珠去接近你。” 云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右腮还肿了起来,也瞧不出是什么表情,只看他眼神黯淡,云蕙便没继续在他伤口上戳刀子离开了。 云蕙也是有气的,却又不知道为何生气,大抵是为雅珠不值吧。 第217章 说媒吃冷脸 尽管云蕙替刘雅珠不值,但还是请了一位媒婆在第三天后去了吴府。 周媒婆是水都城家喻户晓的媒婆,本人说成的姻缘没有一千也有五百,每一对如今都过的和美圆满,因此请周媒婆说亲的人家也有很多。 只是到吴家的时候,却也被碰了软钉子。 高氏没出面,只让人好茶好点心的伺候着,毕竟周媒婆声望挺好,家里还有两个公子哥未娶亲,这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媒婆。 等到周媒婆在吴家吃了三盏茶了,才有人告知她主人不在家,客气的被请了出去。 不过前院再怎么平静,后院却掀起了一阵风浪。 吴茵的院子里,不在家的高氏正死死堵着院口不让吴茵出去。 “娘!你让我出去,我就要嫁给云公子,你让我出去!” 高氏怒眉:“他哪里配的上你?我都替你去打听了,被关将军五百两就打发的一个穷大夫,就算是治好了瘟疫又如何,到头来功劳不还是到关将军的头上,与他半毛的关系都没有!家里还有个被休弃在家的姐姐,这样的人如何能做我们吴家的女婿?” 恰在这时,高氏的贴身婢女冬雪走了过来,“夫人,人已经走了。” 冬雪说的时候在高氏的示意下,并没有顾忌吴茵在场,吴茵自也听到了。 高氏见状,说道:“走了便好!亏得还是个官媒,现如今是缺钱了?这样的人家都肯替说亲,也不怕有失了自己身份!日后等见了其他太太,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什么时候都开始替乡野村妇给官家千金说亲了。” 然后又盯了眼吴茵:“好好待在院子里反省反省,像你这样私会外男,还私定了终身的小娘子便是被沉河都不为过,我若不是看你是我生的,早就不想管你了。” 说完,高氏便要甩袖离去。 “那我也不管,我就是喜欢云公子!娘要是不让我嫁,我就不吃不喝饿死自己!” “不吃就不吃吧!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这次高氏是铁了心的,放下这句狠话就走了。 吴茵跑回屋子,没过一会就听见屋子传来稀里哗啦的碎瓷声。 回了自己院子的高氏还没有坐下来喝一口茶,就听人来回报了吴茵院子的情况。 “要砸就砸吧!我们家的东西还能给她砸,她就是烧了这个府都行,但就是不能嫁给那个大夫!” 下人们见高氏态度决绝,都不在多话,只想着等老爷回来了,瞧见姑娘这样估计要心疼。 “你们吩咐下去,老夫人院子里的人都不要惊动,若是姑娘的事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就好生仔细着自己的皮吧!” 高氏又嘱咐了一句。 周媒婆在吴府吃了几道茶后又去了杏花村,从水都城到杏花村差不多五个时辰,周媒婆坐着马车一路连夜到了杏花村。 到了云蕙家的时候,天都要亮了。 别院里的下人知道人家连夜赶路,禀报给了云蕙,云蕙赶紧让马二妞去给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没急着问结果,只让人去收拾一间客房来休息。 周媒婆虽说拿钱办事,但云蕙这样的做法还是挺慰贴,等到一觉睡醒,又有人递来热水洗脸,完了又是送吃的来。 周媒婆一夜睡过,在吴家憋闷了一天的气也就消了下去。 云蕙在屋子里一直等着,见差不离时辰了,就见周媒婆被细荷引路到了屋内。 “周婆婆快来坐!” 周媒婆客客气气的坐下,云蕙就开门见山的问了:“周婆婆这次去可有帮我们问到了吴员外家的意思?” “嗨!别提了,去坐了一个时辰的冷板凳!” 周媒婆想起这事就来气,她一个常年混迹在官家太太之间的官媒,认识的人家最低的都是个九品小官的太太,像是吴员外这般的人家,不过是花钱买的个员外,说是官家太太,却是连个朝廷编制都没有,又算得了个什么厉害人家? 偏还自己厉害上了,以为是个官太太,就开始拿高眼看人,也不瞧瞧,周围人家的官太太有几个是待见吴家的? 云蕙这一听心道这事怕是要黄了,又见周媒婆受了委屈,她便叫了细荷来。 “周婆婆辛苦了,让您去白跑了一趟,细荷,你快去库房上瞧瞧,记得还有一盒燕窝,你拿来包好,一会送周婆婆的时候给放在车上。” 细荷领命去拿东西了。 周媒婆忙客气道:“那多不好意思,燕窝这东西实在不好收下,再说了,本来给的银子就很丰厚!” “周婆婆莫要客气,那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罢了,再说了,能请的您出动为我们保媒简直就是我们的福气,所以这些心意如何都是应该的。” 周媒婆说的亲事多了,自也是身价高的,并不是谁都能请到她去说媒的。 云蕙能请到周媒婆,还是因为关钰知道这是替云开说媒,才亲自去找的人来。 周媒婆又笑着说:“那我便却之不恭了!不过那吴员外家的事,可还要我再去说几次媒啊?” 云蕙想了想:“想来是员外舍不得女儿,这一次不行我们便再多来几次,次数多了也就显得诚心些。” 周媒婆点点头,自来也是有这个习俗,哪有上门第一回就答应的? 只不过周媒婆却不太看好这亲能说成,她头次去的时候,人家连个管事的都没出来露面,这瞧着哪里又像是含蓄舍不得的,那分明就是根本不想女儿嫁给云大夫。 不过拿人家钱,便要替人家办事,云蕙没有放弃,她自是不好说什么,大不了就再走几趟好了。 只可惜后面的十天里,周媒婆三天便去一次,结果回回都被人引着到了偏厅喝茶去,一直这么去了三回后,云蕙便放弃了让周媒婆在上门。 找来了云开,将事情给说了一遍,云蕙很认真说道:“既然吴员外的父母并不愿意,那便算了吧,自古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云开:“真的不同意?” “连媒人都不肯接待,一听是我们家的来说亲,脸都恨不得拉长了,你说这能同意吗?” 说到这,云蕙不得不继续说:“人家估计是觉得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既如此又何必去打扰人家?” 反正两人的口头约定本就做不得数,人家的爹娘怕是瞧不上云开。 本来这事吧云蕙应该会多少介意,可知道人家瞧不上自己弟弟,她或多或少还有些松了口气。 第218章 妥协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云开淡淡的说道。 云蕙想从他眼里瞧出点什么东西,却什么也没看见,但他离开时步伐的轻巧,就好像是解脱了一样的东西似的。 “东家,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刘姑娘去个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一旁的细荷高兴道。 “还是不要了,让这事都淡淡吧。” 有些事,还是得看云开自己,就算她去说了,有情的如果始终只是刘雅珠一人,那她还是不要去多嘴了。 云家这边已经消停了,而吴府的下人却是开始在大门口等着媒婆的身影。 府内,吴茵的院子里,此刻重新聚集了吴进跟高氏,还有吴老太太。 屋子里,沙帐下躺着已经消瘦了一圈的吴茵,自从跟高氏斗起气来,果真是杜绝了一切吃食。 先时还只是堵气想来吓唬吓唬高氏,毕竟更加宠爱她的吴进还没有表态,可直到知道了家里上至老太太,下至几个哥哥们都不同意她这么任性后,吴茵便真的开始绝食了。 高氏老早就知道吴茵只是嘴上说着不吃,私底下却拿着点心垫吧,就不在意,还偷偷的让厨房多做些点心过去。 可直到最疼爱吴茵的吴进也站在了高氏这边后,吴茵这才真的恼羞成怒禁了食。 到今日已经禁食两日了,不止是一粒米都不沾,便是连水都不喝一口,现在人的嘴唇都干裂了。 往常吴茵就是不小心磕碰了一下,大家都要心疼半天的,现在瞧见人奄奄一息的模样,当初坚持的意见就一下子放开了。 “乖女儿,吃点东西吧,我们答应了还不行?你来喝点粥,等下一次媒婆上门,爹便让你娘去,保准同意了这门亲事。” 吴茵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吴进,又慢慢转动眼珠去瞧一旁站着的高氏。 见高氏正流眼抹泪的伤心着,根本没察觉到女儿看过来的眼神,还是一直关注着吴茵的吴进扯了高氏一把。 高氏回过神,瞧着吴茵盯着自己,忙点头:“我的小冤家,娘答应你了还不行嘛!你就别堵气了,快吃些东西好不好!你要是真有个什么意外,可不是要戳死你娘的心窝子啊!” 说到这里,高氏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又开始拿着帕子抹泪起来。 一旁坐在床边的吴老太太皱着眉吼了一句:“行了行了,别哭了,要哭出去哭去!” 高氏便开始哽咽起来,虽不在哭出声,可吴老太太一看到吴茵现在这个状况,就开始恼怒高氏,觉得要不是她阻止了孩子的姻缘,又哪里能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只是她自己忘记了,她一开始也是站在高氏这边,觉得云开身份低微,配不上自己孙女。 “好宝儿,起来吃些东西,祖母特意让人给你做的你爱吃的点心。” 吴茵瞧着大家神色焦急,她才慢慢开口道:“祖母,爹,娘,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答应我嫁给云公子了吗?” 吴老太太点点头:“答应了!” “可是媒人怎么不来了?是不是云公子灰心了,所以放弃了我?” 吴进:“乖女儿别急,就算是灰心了,爹也给你想办法把那心给焐热了。” “是,娘给你想办法,是娘的错,娘去弥补,你起来吃些东西吧!” 高氏说着,招了招下人,下人便端着一碗散着香气的鱼片粥来。 吴茵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一闻到这香味,早已如饿脱了的狼崽冒着绿光瞧去了。 有了大家的承诺,吴茵也不再矜持,端起了碗便吃了起来。 吴老太太这会儿见人吃东西了,自己心中的郁气也散了,怜爱的瞧着人,“慢点吃,都两日没吃东西了,仔细吃快了肚子疼!” 吴老太太话都还没有说完,吴茵已经解决完了一碗粥来,“还要!” 她舔着唇,拿起那个比她手还小些的瓷碗说道。 又有人去给乘了一碗,直到第二碗吃完,高氏便不让她吃了:“别吃多了伤胃,慢慢来,过一时辰再吃些。” 吴茵肯吃东西了,一家子人也就放了心,吴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也支撑不了太久,见人听话了,也就让人扶着回了院子。 吴进跟高氏哄着人睡会,两人便出了吴茵的院子,到了一旁小径边站着说话。 “你派人去找找周媒婆吧,多送些礼去,这些日子你冷着对别人,这会儿估计心里定是不舒服的。” 吴进背负着手吩咐道。 高氏点点头,事不宜迟领着人去了库房,开了库房挑挑拣拣,找出几匹缎子,又拿了一对玉镯,这才吩咐着人来,“你将这些带到城内细水巷子去,送给周媒婆,就说,我们思来想去,觉得云公子极有求娶小女的诚意,请媒婆上门细谈。” 下人小心接过东西离开了。 不过三刻钟人便空着手回来了,高氏见只他一人回来,忙问:“人呢?” 下人:“那周婆婆说这几日家中有急事,一时抽不开身,收了礼道了谢,只道过两日便登门拜访,望夫人莫要介意。” 高氏听了冷笑两声,若不是吴茵以死相逼,她这会儿才不会低三下四的去求人回来。 “真是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了!哼!” 细水巷子最里间一家,周媒婆在桌子边挑挑拣拣的看着吴府送来的东西,也是满嘴哼哼唧唧说道:“还员外郎呢,瞧瞧这点子东西,便是打发给刺史夫人的大丫鬟都不够看,真当我老婆子没那点子见识?还细谈?如今想着要考虑人家云大夫了?哼!哪还有任她这般挑拣的?” 说完话,周媒婆嫌弃的将东西扔到一边去。 自己生气的在椅子上坐了会,又见她去里屋将一盒上等燕窝抱了出来。 然后又开始嘀咕道:“还不如人家慷慨大方!这么一盒子的燕窝才是好东西!” 说着就叫来自己的媳妇说道:“拿去给我炖着吃。” 媳妇拿着东西去了,周媒婆又想起了云家,只觉得一会还是去雇一辆马车来,明日一早便去趟云家。 水都城到恭州城一来一回便是一天,周媒婆这一去至少要两日,回来了定是要休息一日,便是真要去吴府,也是三日后的事了。 周媒婆的男人担心得罪了吴员外,便道:“你就这样拖着人家,万一惹恼了吴员外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 第219章 再次登门 “怕什么?” 周媒婆冷着一对眉哼哼道:“不过一个员外府,我老婆子在没用,但到底在人家官家太太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她一个员外夫人又算个劳什子官夫人?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给买了个好听的称呼罢了,也只不过是换皮不换肉,铜臭味啊还是烂在了骨子里!” 虽是瞧不上吴员外家的夫人,但周媒婆还是尽职尽责的去了杏花村。 云蕙将人客气的迎进门,恰巧今日有李莺的人来送东西。 周媒婆跨进门便瞧见庭院都被占满了,其中好些恭州吃不着的珍贵水果,比如要二两银子一个的寒瓜就装了两大竹筐,比如颗颗水灵灵又饱满欲滴的葡萄,还有一盒盒上等的燕窝、人参、鹿茸等都整整齐齐码放着。 细数下去,还有好些说不上来的好东西,硬是自称自己眼界宽的周媒婆都不禁看的目不暇接,同时又感到很惊讶! 这些东西罗列下来便是小一万两的银子,就是刺史夫人怕是都不敢这般大手笔的败家啊! 想来云家应该是家底殷实却不显山露水,实在就是个低调的存在。 这般想着,周媒婆就越发瞧不上员外夫人的做派,总是一天天的故作姿态,惯会捧高踩低偏又太明显,这就显得太过没人情,却殊不知这样的品性在官家太太眼里,就没两家瞧得上的。 “周婆婆请坐!” 云蕙请人坐下,身边的下人便快速的递上了热茶点心。 周媒婆走的渴了,忙接过热茶呷了几口,缓过劲后,才呼出口一路上山憋着的浊气。 “不知今日周婆婆来这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周媒婆叹了口气说道:“自是为了吴员外家的事来的,本来先前都以为人家不搭理我们了,没想昨儿早上竟然让下人来找我去细谈,我这不是想着不管如何还是先来跟你知会一下,想知道你的意思如何。” “不过老婆子也不止为这事,还有一事想说,希望姑娘听了别介意,老婆子我心直口快,也是瞧着您一家仁厚,是个好的,不忍心你们日后麻烦事一大堆,这才多嘴几句。” 云蕙:“周婆婆有话只管说,知道您是个热心肠,说来的话自也是替我们考虑的。” 周媒婆笑了下,接着往下道:“我也冷眼瞧了吴员外家好些日子,这家人啊都不是些好说话的主,一个个的都是心比天高的人,那眼珠子啊恨不得永远不往下瞧的模样,这样的亲要是说不成也就算了,要是成了,怕日后有的姑娘你们家麻烦的!” 云蕙点点头,认真想了会说道:“不瞒周婆婆,其实我与那吴姑娘也有缘见过一次面,当时便觉得这姑娘着实娇气了些,若说是瞧弟媳妇,吴姑娘我自是没放在首选上,只是找您来前,关将军应该便告诉过您原因吧,云开这人正直有责任心,出了吴姑娘落水的事,他便觉得自己该对她负责,所以才会让我替他说亲,所以这事如何,还是先知会他再说吧。” 周媒婆听完佩服道:“云大夫若不是因为心中正直有仁心,这次瘟疫怕是没得还要有多久才能平息。” 云蕙叫人将云开给叫了来,将吴员外的事说了一遍,又问道:“你是怎么想的?论说你救了她这是一件积功德的好事,可也没得为了救人就将自己的一身赔进去,先前我不说这事是瞧你心意已决这才请了周婆婆去说媒,可你也看见了,人家未必看得上我们,只是我们这刚放弃,人家又改变了主意,想要来说亲了,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一听说周媒婆又来的时候,云开便觉得是来说吴员外家的事,没想果然如此。 他一路走来就想好了,这会儿听云蕙问起,便道:“阿姐,既然我答应了吴姑娘,现在她的长辈也有意结亲,那便再麻烦周婆婆跑一趟吧。” 周媒婆听了直摇头,叹口气答应了下来,只说道:“那行吧,明日回去,若是等人来请,老婆子便再去给说。” 总不能这会儿你改了主意,我还跟先前一样那般主动吧? 也是要让吴员外一家瞧瞧看云家的态度的。 周媒婆这样想着,心中倒也解了些气,只要想到自己在吴府坐了好几日的冷板凳,她便觉得心里的那团火烧的厉害。 可惜云开觉得等对方上门有些怠慢了,说道:“劳烦周婆婆回去后便亲自登门一次吧,我们是男方应该主动些才是。” 周媒婆听了稍稍有些失望,到底答应了。 临回水都城前,云蕙将李莺给她的两大框寒瓜送了两个给周媒婆,又装了一小篮子葡萄让人带回去。 这才让周媒婆眉开眼笑的走了。 高氏这些日子一直等着周媒婆上门,左等右等,到了第三日总算是来了。 这会周媒婆是被高氏的两个大丫鬟一同迎进来的,到了偏厅由高氏接待。 这地方周媒婆都来了好几回,只有今日才算是感觉到了人家的一丁点热情。 “周媒婆快坐吧,红翘上茶来。” 高氏招呼着大丫鬟红翘上茶,又让绿意去端水果来。 “周媒婆来尝尝看,这是最近些日子恭州城里买来的寒瓜。” 绿意端着果盘放在周媒婆面上,上边切了几片薄薄的瓜片,红瓤绿皮,一切开,瓜瓤里便飘出一股芳香串进周媒婆鼻子里。 她小意摆摆手说道:“夫人一番好意心领了,只是昨日云大夫一家送了我两个寒瓜,因为贪吃便吃了一个,结果就闹了一宿的肚子,哎呦,这会儿都还有些疼呢!” 高氏的笑容僵住了,她只是让人切了几片来,就说自己家里吃了一个,这是在说她小气? 忍了忍继续道:“即然如此,绿意,去瞧瞧,记得昨日不是还采买了些葡萄,端一盘过来吧。” 周媒婆又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忙活了,来前才吃了一盘葡萄,人家云大夫厚道,昨儿还送了一篮子的葡萄,您不知道那葡萄多水灵,一颗颗的瞧着就喜庆!” 第220章 狮子大开口 若是寒瓜精贵,那葡萄便是稀罕了,寒瓜虽说只产在江州地带,产量虽不多,但每年也能买到几颗尝尝鲜,可葡萄却是稀罕物,这东西出自西域,地界离着远,想要吃上几串新鲜的,得要快马加鞭没日没夜的赶上小半月的路,期间便是累死的马匹也有好些,这还不算上用冰块镇着保持新鲜,就着成本算上来,等到了恭州,真正吃的上也没多少人了。 听周媒婆说着,不止得了两颗寒瓜,还得了一篮子葡萄,高氏怎么瞧怎么觉得是在说大话。 她早打听过了,如今云家的那点子财产也就只剩下一处别院,外加百亩良田! 这点子的东西都不够她吴家看的,这样想着,高氏就很是不高兴周媒婆的穷显摆,脸上的笑都差点没挂住,只觉得周媒婆不给脸。 本身高氏就很是不情不愿这门亲事,若不是吴茵哭闹,她才不愿接待周媒婆。 只是瞧见一旁屏风下一截淡粉衣裙,她又忍住了气。 “既然周媒婆不用那便不勉强,绿意你去端些点心来吧,要些好消化的奶糕便好,人家周媒婆肚子还疼,自也吃不得太硬的点心。” 绿意应声去了。 周媒婆笑着见人出去,也没在多嘴拒绝,她懂得见好就收,只要瞧瞧高氏吃点瘪就行了,要真过了就是她的不对了。 “前些日子云大夫托我来为令千金说媒,每次来都不巧没碰上夫人,今日夫人终于是不忙了,我想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正好夫人在,便来替云大夫为令千金说个媒。” 周媒婆切入正题说道。 高氏这会儿已经高坐在上首,挺胸昂头的说道:“周媒婆的来意我们一家自是早就知道,只是前些时候府上里里外外都需要我打点,府上的还好说,日日看着也不会出差错,可外边的就不好说了。” “你也知道,前边那瘟疫闹的多厉害?那个时段也不敢外出,更不敢让人进来,这不几月下来,外边就给我堆积了不少的琐碎事,也就一忙忙了好些日子,倒是将周媒婆你给怠慢了。” 高氏这话没假,不过外出处理的不是她而是吴进吴员外。 周媒婆笑呵呵的听着,又道:“怠慢不至于,我一个老婆子平日里也没什么大事,不就是替些夫人走亲说媒嘛,这都是该做的!” 两人客气了一阵,周媒婆便又顺势将云开给介绍了一次,哪怕高氏很早便打听过他的出身底细,但媒婆上门说媒这过程却也要走一遍。 等听完了后,高氏才将自家的意思表达了一遍,“我们家的人吧一般都比较注重人品,对家事看的不重,云大夫的名声我也听了不少,是个不错的,家里的老太太便很是喜欢这般善良正直的年轻人,我跟员外也没什么意见,既然云大夫有意我家小女,那自也是一桩好姻缘。” 周媒婆:“那自是,云大夫如今刚满十七,医术就十分了得,便是好些太医都比不得云大夫,如今又为恭州做了大贡献,恐怕过不多久便有赏赐下来,如此年少有为,令千金嫁给了云大夫,后福怕是享不尽!” 高氏冷冷翘起了嘴角,没搭话,心说还赏赐,也不知到那天赏赐下来的是些什么,但左不过一些黄白之物,难道还能给你一官半爵的? 怕是天大的赏赐都会给了关将军才是,这谁让人家跟天子是血亲的表兄弟呢? “要真有那一天,倒的确是不错!”虽然心底里不屑,但高氏还是附和了两句。 周媒婆见都聊到了这里,便又问:“既然夫人答应了这亲事,且问问您对聘礼可有什么条件没?” 临走时,云蕙给周媒婆交了个底,聘礼最多五百两,这还是云开自己的工钱,至于其他的,云蕙决定亲自拿钱给准备,不过这些想法云蕙自也没给周媒婆说。 “那你且容我想想。” 说着高氏扭动了下手指,做出一副思考的动作,有过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道:“那就拿个黄金百两,南珠一匣,流光锦十匹,都说好事成双,这镶宝石的金镯怎的也要来两对吧,再有足金的时兴头面也要两套,古玩字画也得来一些吧,嗯,就差不多这些了!” 周媒婆从高氏说的第一句话开始,脸色便越来越僵硬,等到以外说完了,哪里知道高氏又开始说话了。 “我们家儿子多,女儿就一个,所以自小就将人娇养着,那是金珠玉露的供给着,刚提的那点彩礼都不够我女儿半年要用的东西,也就是瞧云大夫年少有为,换一个人,这聘礼我得在多说上两倍呢!” “砰!” 随着高氏的话落,周媒婆便将茶盖用力的盖在了茶碗上。 周媒婆这人也不是那么面的,她见高氏这狮子大开口的模样没来由冷笑:“令千金这格调倒是能跟咱们的公主群主比的了,老婆子我说亲也不下百十个媒,这其中刺史家的姐儿还是我去保的媒呢,那也没瞧着人家要的有夫人这儿多,也怪我拙眼了,原来令千金是跟金枝玉叶的公主一般尊贵的人物,这样看来,云大夫倒的确是配不上了。” 那百两黄金便是三千两白银,平日里有一匣子大小一致又通体圆润的珍珠便要上百两,偏还要南珠,岂不知南珠一颗就抵得上一匣子上好的珍珠,关键这东西得之不易,莫说是一颗,便是能攒足一匣子,那也是价格不菲的一笔花销啊! 再有流光锦,这东西出产扬州,因为穿在身上流光溢彩而出名,是需要花上三个月才能纺织出一匹流光锦,每年也才产出百来匹锦缎,而每一匹不说价值千金,便是买都难买到!高氏嘴吧轻松一张便要十匹,她怎的不去抢? 且不说金镯子跟头面,就说那古玩字画那也是极难得的珍品,有时候更是有价无市,这样算下来,周媒婆怎么瞧怎么觉得高氏是在刁难云家。 高氏大口一张,便是要让云家付出好几万两的聘金。 也不瞧瞧她家女儿值这个钱吗? 从前还只以为高氏不过是势力了些,现在看来,那就是心比天高,偏却只是个员外夫人! “我看夫人也不是诚心相谈,既如此我便先走了。” 周媒婆气呼呼的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第221章 要么干!要么算! 哪知人还没踏出门槛,就见屏风里钻出一人拦住了周媒婆的身影。 “这位婆婆,我娘她在说笑呢,您可别当真!” 周媒婆近距离的就瞥见一位粉色佳人出现在她眼前。 吴茵焦急的跟高氏使眼色,“娘,你快说几句话啊!” 高氏没料到吴茵会这么沉不住气,只后悔在她躲屏风处的时候没让人拦住。 “娘!” 吴茵见高氏不说话,急的跺脚。 周媒婆搞半天也晓得了这位姑娘是何人,冷笑道:“这位便是员外千金了,今日一瞧果真是美若天仙,不可方物!” “周媒婆过奖了!不过您好歹是个中间人,还没给对方传话呢,又怎么知道人家云大夫不愿意出这聘金呢?” 周媒婆又一冷笑,这是再说她狗拿耗子多管了不该管的闲事! “行!夫人您的话我一准给云大夫带到。” 周媒婆保持着面上的淡笑走了。 高氏死死拉住吴茵的衣袖,等人跨出了吴府,她才对吴茵说道:“你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吴茵:“娘,人家说的没错,你就是在诚心刁难云公子!你其实根本就不想我嫁给他!” 高氏见自己女儿这样指责自己,一时心里又是气又是累,“刁难了又如何?你不是说你们二人两情相悦,这才有了上门提亲一说?即使如此,我便要瞧瞧他到底对你真心有几何?” “可云公子根本就拿不出你要求的那些,你要让他如何表明真心?” 高氏翘起唇畔,探手去抚平吴茵皱成拧巴的眉说道:“慌什么?他要是真心心悦你,你俩二人自是会在一起,娘做这一切统统为了你,既然答应了让你们俩在一起,自是不会在反水,只是我也要瞧瞧他到底对你有多诚心!” 吴茵这次没能再有自己的小性说过高氏,哪怕是吴进听了也点头说道:“本身那云家的身份就低,你嫁过去那就是低嫁!这已经委屈了你,若是不让云家瞧瞧你的珍贵,日后他们要是不珍惜你该如何?” 吴茵心神慌乱,又去找了吴老太太,吴老太太人虽是上了年纪,可这世面也见得多,自也认同。 轻柔的拍着吴茵的手背说道:“傻孩子,你娘你爹说的对!便是要嫁,也要让他们觉得你是高贵的!这样,云家才能多高看你一眼,我听说云大夫还有个被休弃在家的姐姐,那云大夫又是个孝顺的,对这个长姐多有听从,也不知那个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不是个好的,我啊就怕你嫁去了他们家受欺负!” “就是!妹妹你还小,被我们一家子保护的良善了些,殊不知外边的险恶。” 一旁的吴三补充道。 吴菖在家行三,是吴盛的儿子,吴盛是吴进的弟弟。 吴家因为吴老太太还在,两兄弟没有分家。 只是吴盛常年在外游商,妻子袁氏在家相夫教子,两人共同孕育了两个儿子,其中吴菖在家行三,还有行二的吴荀。 高氏所出有俩,一是幺女吴茵,二是家中嫡长子吴荣。 至于行四的吴茂也是吴进的儿子,不过是姨娘所出。 吴茵与二叔家的吴菖年纪相仿,关系也近,这会儿插上嘴,还攥着拳头补充说道:“小妹你别担心,若是那姓云的被这点子聘金给吓退了,看我不去揍他一顿!” 本来心里就打鼓的吴茵这会儿更是有苦说不出了,她跟云公子有没有两情相悦别人不知道,她自己难道还能不知道? 她见没一个与她站一处的,便拿着帕子掩面跑了。 等回了自己的屋子,吴茵就在屋中来回踱步。 一旁的大丫鬟金玉问道:“姑娘要不要歇息一会?昨儿厨上买了一些寒瓜,要不奴婢去给您端些来?” 这不问还好,一问吴茵就像是抓住了发泄点,便朝着金玉一通骂道:“没眼色的东西!没看见我正烦着吗?这时候不替我解忧就算了,还张口闭口就是吃!我看啊你还不如柳玉机灵!” 金玉算是撞到了马蜂窝,这会儿垂着头挨骂,也不敢还嘴。 吴茵骂了两句,见金玉这个样子也骂的没劲,反而看着心烦,就让人滚了出去。 金玉忙不迭的出了屋,给关上了门便忙拍着胸脯吐气。 “机灵?柳玉就是太机灵坑了自己!” ...... 这会周媒婆没有在舟车劳顿坐在马车上跑来跑去了,只去了一封信到了杏花村。 杏花村里,云蕙接了信瞧了后就讽笑起来:“这好似我家非要娶他家女儿不可。” 说完,便随手写了一封信去,完了还将信里内容给云开看了,说道:“这些聘金我是不同意的,周媒婆走前我就给她交了底,五百两的聘金这就是最多,便是让我在添点也没什么,可你瞧瞧,这是我能添的吗?好几万两的聘金了,就是刺史家的姑娘出嫁的嫁妆能有几万两吗?” 云开还拿着周媒婆的信在瞧,云蕙已经很生气了,“你跟那姑娘原本就没什么感情,这场亲事在我看来本就是个无妄之灾,偏生你是个固执的,我也不好说你,按着你的要求替你去办了事,可如今我也要告诉你一句准话,聘金要么给五百两,要么什么也没有!” “若是你还是遵循着那点子不会变通的责任,你就自己去找去!” 云开无奈的抓住云蕙袖子,低声道:“阿姐别气,我的事让你受累了!你便将信送过去吧,你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云开这些天日日没睡好觉,眼圈底下一片乌青,看着没精打采的,云蕙又消了气,“你就是太固执!” 说是这样说,云蕙却复杂的在想,论说这样子的性子有好有坏,好的是有责任感,坏的是不知变通。 原以为前边那么些事已经让他有了改变,现在瞧着,实际变化不大。 云蕙将信让人送去了水都城,内容很简单,那便是接受不了吴员外家要的聘金数量,为了省麻烦,直接让周媒婆去报了一个数。 总之意思很简单,要么干,要么算! 第222章 送客 兴许是自己也瞧不上吴员外一家的人,等一收到云蕙这么直截了当的消息后,便放声大笑:“这便好,就那聘礼便是娶个郡主都够了,也就吴家人自己把自己当回事。” 其实说白了,就是吴家不把云家当做一回事,若是换成刺史夫人来说亲,怕是分文聘礼不要,高氏估计都会倒赔着让女儿嫁进去。 高氏在家数着手指等了三日,周媒婆这儿上门了。 也不用先说说客套话,周媒婆直截了当道:“夫人,我有话就直说了,您的聘金要求太高,我给云家去信了,人云大夫的姐姐回信说了,只有五百两的聘金,若是您瞧得过去便好,若是瞧不过去,那便不高攀令千金就是。” “想来以令千金的尊贵,便是嫁侯爷,国公爷都是使得的。” 说完这话,周媒婆心里别提多舒畅,毕竟这门亲事是她做的媒,若说高氏真的瞧不上,那在她第二次登门的时候如何也该出面回拒了,可高氏倒好,不拒绝也不见面,就这般冷待着,试问这是待客之道吗? 好不容易又要见面了,结果自己做的那叫一个高姿态,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多高贵似的,好似将女儿嫁给你是你的福气,你的荣幸。 莫说这是瞧不上人云家的人,高氏几乎是连一点字薄面都没给周媒婆留。 周媒婆在水都城甚者恭州城都很是个人物,这周围接触的哪一位太太不比高氏高贵? 可瞧瞧人家哪一位出来,都比高氏会做人,懂礼数。 所以周媒婆也是气的,对高氏喜欢不上,就更是瞧不上高氏所出的女儿吴茵。 要不是云开愿意,周媒婆早先又当着关钰的面应下了这跑腿的事,她怕是早就不愿意登人家这门槛了! 高氏见周媒婆说的这样直接不加遮掩,脸色直接便铁青起来,“这样看来,云大夫也颇为没什么诚心了些,既如此当初又何必请媒婆来跑这么多趟的?” 周媒婆气笑了,“夫人这话就不对了,细数下整个恭州里,像夫人这样要聘金的恕老婆子我没见识,您啊还真是头一个!若真论诚心,倒是反要问问您了,到底是我们没诚心,还是员外郎一家没诚心!” “要是你们不想将千金许给我们云大夫便直说,用不着这样拐着弯的捉弄人。” 高氏也哼笑两声:“行!自己没诚意也就算了,反而怨上了我吴家,也罢,这门亲事就这样作罢吧!既然没什么银子娶妻,那还作何要来提亲?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看啊,没那个福气!” 说完,高氏便拍桌子道:“绿意!来送客!” 周媒婆也不用人送,自己便起身朝着大门方向离开了。 一直等在自己院子里的吴茵焦急的瞧着窗口,大门被红翘跟几个粗使婆子守着,她倒是想出去,可惜出不去,也就只好一直等着消息。 直到瞧见脸色不太好的高氏走了来,吴茵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但还是问道:“娘,你们是没有谈妥吗?” 高氏没好气哼了一声:“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愿意受这般的气呢!” 高氏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气话,吴茵有些懵懂,还是一旁跟着的绿意说道:“姑娘,刚才周媒婆来复述了一遍对方的话,说是聘金只有五百两,若是我们夫人同意,那这门亲事便成,若是不同意,那便作罢!” 吴茵听完心里咯噔一下,身子有气无力的,只觉怕是这门亲事被自己亲娘给搞砸了。 一旁的金玉默默的给扶着,只听绿意继续道:“姑娘不知,那周媒婆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极为嚣张,好似我们姑娘家除了云家就别无选择一样,对夫人也极为不客气,将夫人气的刚才差点没喘上气来。” 高氏听着绿意说完了,气色好了很多,但还是酸道:“行了,这些话不用跟她说,她啊如今只顾着想要嫁给那姓云的小子,她的爹娘便是在外受了委屈,估计也不会关心一二。” 吴茵忙上前去搀扶着高氏,“娘说什呢,我怎么会不关心你们,你们是我亲爹亲娘,我若不关心你们还能去关心谁?” “当然是你那个云公子啊!” 高氏继续冒着酸水。 “娘!” 吴茵脸有些红,又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惭愧,“让娘替我操心了,只是女儿心系云公子,这一生也只想嫁给他,其实五百两的聘金也不少了,云公子没多少的银子,娘就别为难他了。” 高氏听她前两句心里还算慰贴,结果越听越叹气,“都说女大不中留,不然留来留去留成仇啊!也罢,既然你心意如此,我便不多为难,只是有一点你却是要听我的安排,不然日后就是你嫁出去了,我也再不管你!” 吴茵见高氏松了口,忙高兴的点头,哪里还会在意后边的话。 高氏说不管她,可真的会不管吗?吴茵不以为然。 “娘你说,我听着。” 高氏:“姑娘嫁人是大事,这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聘金我可以减少些,不过却是要先见见人,仔细听听他的想法才是,还要在看看对方住的环境吧,要是住的地方不好,那你嫁过去可不就委屈了?” 吴茵忙点头,但又担忧道:“见云公子这事倒是好办,可去人家家里瞧,这是不是显得我们女方出格了些?” 高氏不屑:“有什么出格?到那天我自有主意,上门拜访又并非要用这理由,到时换个理由不就好了?” 吴茵见高氏这样胸有成竹,便顺从的点点头。 高氏:“正好你那表舅母生辰的日子不远了,届时在恭州找家客栈住着,先去看看云大夫家住的环境,然后再去拜访你表舅母去。” 说到这,高氏还有些叹息,人家家里那公子哥多好! 可惜啊,自家这傻闺女偏瞧上了一个大夫! 简直是可惜了! 高氏这样想着,就又有些想反悔,只是一想到吴茵绝食的行为,她这想法又立马偃旗息鼓。 第223章 图他长相才华! 云蕙一直等着周媒婆的回信,周媒婆回的很快,从她被人“请”出了吴府后,第一时间便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一大篇消息。 里边多数能瞧见周媒婆的怨气,云蕙淡定的看完后,不禁莞尔一笑。 拉着云开说道:“也好,既然说不通,这门亲事作罢也好!”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云蕙已经很是不愿与对方结亲了。 对方太高傲了些,原本她准备了好些除白银以外的聘礼,可知道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要求后,她便默默的将东西又给锁了回去。 她的宝贝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给,也是瞧着云开的面上,想着日后成了弟媳也就是一家人了,可瞧着人家那高傲劲,云蕙想估计人家也瞧不上她的东西。 还是留着给自己闺女的好! 云开没什么表情,“作罢便作罢吧,阿姐莫为了我的事伤神才好。” 云蕙这会儿心情极好,“伤神作甚?你不知我听了这消息浑身轻松,说实话,我虽没怎么接触过那位吴姑娘,可瞧着周媒婆给我说的那位员外夫人,便觉得吴姑娘在这样的人家里长大,大抵性子也不是好相与的。” 云蕙这里松了口气,却不知吴家此时的计划。 等又过了四天,在一场蒙蒙细雨里,一辆华丽的马车慢慢的驶进了杏花村。 一路问着村子里的人云家住处,大家也都习惯了村子里会时不时冒出人来打听云家的消息,像是在车盖上缀着一粒粒圆润珍珠的马车虽说是头回见,但比这更奢华些的也不是没见过。 为此大家的表情都很是淡定,没有人因为那些装饰品值钱就直瞧着不放的,这让一旁随时侍候在两边的仆人瞎紧张了好久。 一路缓缓地到了后山下高墙围护的大门边,有人上前去敲了门。 开门的是邵菁,一仆从见人开门便道:“这是水都城吴员外的夫人跟姑娘,我们夫人瞧上了你们这座山头,想来跟你们家的主子做笔生意,你赶紧的回去通知你们主子去,莫要耽误了好事!” 邵菁漠然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马车,随即“砰!”一下将大门给关了起来。 那仆从吃了瘪,“嘿呦”一声!暗暗骂了一句脏话。 “怎的了?” 这时,高氏慵懒的从马车里传出声音来。 仆从赶紧跑到车窗外说道:“夫人,这守门的小厮好生没理,我刚说了是夫人您来了,那小厮就将门给关了。” 吴茵就坐在马车里,一听这话就有些坐不住,挽起高氏的手臂说道:“娘,该不会人家生气了吧?” 高氏轻轻拍了吴茵手一巴掌,没好气道:“生什么气?若为这事便生气了,那他也不配娶你!” 吴茵瞒着当初自己落水的事,只回去跟家里说自己与云开情投意合,也便是高氏几个从始至终还不知道人家云开是被迫接受的这一门亲事。 只是吴茵自己也不敢说啊,本来家里的人就极注重身份,要是知道还是她倒贴,怕是家里会炸了起来,就算她要死要活,到时候就是连她爹也不会松口。 所以吴茵紧张的事高氏感受不着,她这会儿正等着云家听了她们家的名号,好生下来接人呢。 高氏觉得自己做出的让步已经很大了,便跟吴茵说道:“姑娘家矜贵,我只再跟你说一遍,这次是我们吴家最后也是最大的一次让步,若是一会说不好,你可别怪为娘不通人情,想要拆散你们二人,他若是为你好,自也会替你考虑周到,娘的条件并不过分,届时若他连这点子都答应不下来,那娘便是做那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那也得让你俩散了!否则你要是执迷不悟,非往火坑里钻,可就真是伤了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了。” 吴茵静静听着,表面沉着,可身下裙摆早已被她攥的皱巴巴了起来。 云蕙听邵菁通报的时候还拿着账本打算盘,这会儿人正在李莺的屋子里聊事,上回两人说好的开铺子,李莺说干就干,如今铺子都挑选好了,连里边的装饰摆件都放好了,就只等着第一批的养肤凝霜到位。 作为第二大股东,云蕙也不能真躺着收钱的,自也是该去跑跑腿。 李莺拍拍她打算盘的手说道:“去吧,将下边那群麻烦解决了再来。” 云蕙苦笑:“您也就觉得是个麻烦啊!” 李莺笑了笑:“那吴姑娘不行,别替云开答应了这门亲事,也就是云开老实容易受骗,落水这样的把戏真是在哪家哪户都会出现,啧啧!” 云蕙被这话点醒了,恍惚道:“总便觉得有什么不对,难道那姑娘是故意的?” 李莺惊讶的看着云蕙半晌,最后叹气:“我原道这家里就只云开稍微傻了点,没成想你这机灵劲竟是纸糊的?” 云蕙:“我只是没往那处细想啊!” 虽说自己的弟弟自己瞧着优秀,可其实也没真优秀到人人都爱的地步,何况他们家又没有什么家底继承,人家姑娘费尽心机要跟云开在一起图什么? 她就是觉得人家图不了云开什么,何况现实看来,吴茵的家境确实是比自己家好的。 为此她才没往着其它方面去揣度别人的用心。 但李莺看待的事物不同,她活了六十几年,这些小到不能再小的手断,在她眼里过一遍就能猜出人家的想法,云蕙自是比不得人家的小心谨慎,但确实也是大意了。 “你这般就不对了,人不能妄自菲薄,云开不错,日后说不定更有大造化,你说人家图什么?” 云蕙仔细想想:“估计是图他的相貌跟才华了!” 李莺没继续说下去,只挥挥手:“赶紧的去处理了,我这儿好些支出需要你来给我打下手呢!” 云蕙嗳了一声,提着裙摆出了门。 外边邵菁守着,问云蕙:“东家,要将人请上来吗?” 想到刚才邵菁将吴家下人的话学了一遍说给她听后,心里便有了打算,于是说道:“当然要请!没听人家说嘛,瞧上了我们这的山头,听意思是想要买下来了?正好最近我手里缺钱呢,这来了个大主顾,怎么的也要好生接待一番不是?” 邵菁不是一天两天认识云蕙了,听她说的这么客气,却总感觉她要搞事情。 第224章 上门 不过这样子倒是够有趣! 不免得他竟生出一种期待来,想看看一会云蕙是个什么表现。 于是听了云蕙的吩咐,就下去开门去了。 邵菁下山去开了门,对着一众人语气平淡说道:“请进吧。” 高氏在马车里等了好些时候,见人又开了门,便拉着吴茵下了车。 一下车,却只见到门口两个陌生的小厮,不禁皱眉:“你们主子呢?怎么不下来迎接我们?” 邵菁任然面无表情:“主子在忙,特意让我下来开门。” 这意思就是人家根本没空搭理你。 高氏不太高兴,“云大夫呢?” 邵菁:“估计这会儿正在自己的药房里钻研医术吧,我们大爷就是这样,一旦用起功来,谁都去打扰不了。” 吴茵这时未免担忧高氏发火,忙抓紧高氏的手说道:“娘,估计云公子还不知道我们来了,他姐姐在忙这才没有下来迎接,我们直接这样上去就是!” 高氏紧抿着唇不说话,她们这都到了人家门口,不说其他,便是下来迎接的人也没有,这样子的态度如何又显得诚心了? 只是一旁的吴茵死死抓着她的手,眼里是恳求的意愿,高氏心中堵着一口气,忍了半天无奈道:“行了,走吧。” 母女俩进了大门,慢慢地上了山去。 一路走过,山边树木繁茂,隐约间还能听见不远处沟壑里传来的涓涓流水声,几只黄鹂停着头顶树梢上歇息,许是几人步伐沉重,引得黄鹂扑腾翅膀朝着另一颗大树上飞去,一阵悦耳动听的鸟鸣便在山间蔓延。 高氏养尊处优惯了,三百来步的石阶才走了一半就累得不行。 虽说如今进入了初秋,但这个时节正处在换季最为闷热的时候,便是山间凉风习习,也抵挡不住高氏一身的热汗。 “也不知作何偏要住在这样一个山沟子里,简直是累死个人!” 高氏拿出手帕擦着汗,嘴里嫌弃道。 吴茵也没比高氏好到哪里去,不过她显然没有高氏这么多的抱怨。 在石阶一半处几人停歇了好一会,高氏才在红翘的搀扶下一步又一步的往上爬,直至终于瞧到了石阶终点,母女俩脸上都露出了好些轻松之意。 “可算是到头了!” 高氏叹了口气,决定一鼓作气爬上去,等到了终点,站在一块又大又平整的石坝上时,两人的后背已经香汗淋漓。 红翘给高氏擦着后脖子的汗,一边的金玉也老老实实的再给吴茵整理仪容,毕竟汗打湿了鬓角的头发,这黏在一起就去见人也很是不雅。 两母女站在林子里吹了好一阵的凉风,总算是感觉舒服了。 这个时候别院的大门也已经开了,出来迎接人的是向来稳重的檀香。 檀香是李莺专门叫去给云蕙帮忙的,只见人穿着一身丁香色的宽袖交领上衣,下腰穿着是一条藕色的长裙,中间系了一条酱紫腰带,那腰带细长,随着人走动跟着裙摆一起随风飘动着。 檀香长相婉约,面带着一丝得体的微笑,莲花漫步的朝着高氏母女俩走来。 高氏细细打量着她的打扮,只见她头上仅簪了一只金丝缠枝的红宝石钗,耳垂上垂了一对水滴状的宝石,在阳光下水润光亮,正与头上的宝钗相呼应,在见她举手抬足间从袖口处无意露出的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这一身简约而不简单的打扮,高氏只以为此人便是云开的姐姐云蕙。 未料,等檀香开口时,却听她讲:“夫人,姑娘,我们家主子正在大堂里等候二位,请随奴婢来。” 檀香朝着大门口方向一指,很体贴的往前带路。 高氏这才晃神,按说这般气质的女子便是说她是那家千金她都信,可竟然只是这座小小别院的一个丫鬟,倒是让高氏对即将见面的云蕙产生了几分好奇与审视。 就这样子的人家,真能生出一个比这丫鬟还要钟灵毓秀的人? 怀着这样子的心态,高氏跟着檀香跨进了别院大门,一走进门便是一座雕刻着福字纹的影壁,等穿过影壁就到了垂花门前。 进入了垂花门,左右两边是抄手游廊,正面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庭院,庭院对面是三大间屋子,配东西左右两间厢房,庭院四角都栽种着一颗杏花树,瞧着这一个院子倒是整洁明朗。 云蕙此刻便坐在大堂里等着,见檀香引着一位中年妇人和一位妙龄少女走了过来,她就知道这二位的身份了。 吴茵她见过,自也是有几分印象,只是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带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也大致瞧的清人的长相,但当时她未多加注意,便早就忘了她的容貌。 也许吴茵是想着今次第一回上男方家瞧瞧,穿着上就显得很是娇俏动人,也没有上回见面时不自觉露出的娇气,乖乖地站在高氏身侧。 高氏今儿来,穿着一件孔雀蓝的绸缎衫,头上梳了一个牡丹头,上边每一个花瓣形状的发型上都插了镶金戴玉的牡丹花,一双保养极好的手上还戴着两个祖母绿的戒指,手腕上还有俩明晃晃扎眼的大金镯子。 云蕙瞧着都担心那大金镯子晃酸了高氏的手腕,瞧瞧这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将哪家的金楼给买了下来装在了自己身上。 “二位请坐!” 云蕙坐在上首招呼道,高氏微微皱了些眉头,又打量了两眼云蕙。 “想来这位便是云姑娘了?” 云蕙点点头:“正是,二位便是水都城东郊吴员外家的夫人跟吴姑娘了吧!” 高氏仰着脖子点点头,领着吴茵坐了下来。 然后瞧了眼周围摆设,大堂上首两张椅子,下首两排一共六张椅子,这是会客时用的。 再观进门时的左侧有一面精致的屏风,右侧则是放着一排博古架,架子上放了些珍玩,青瓷花瓶,玉雕的罗汉,竟还有一顶火红的珊瑚树。 瞧着外边普通,内里摆设倒是有几分家底样子。 这样一瞧,高氏稍微心底舒服了一点。 檀香这会儿已经泡好了一壶热茶,青瓷茶盏,虽不是官窑,但质地上等,拿在手里光润细滑。 第225章 故作不知 再品一口茶,茶香色浓,入口香醇,味苦回甘,虽叫不出什么名字,但却也能跟名茶所媲美。 这样一来,高氏总算有两分发自内心的好颜色了,看来这云家也还没有到让她想象中的那般难堪。 云蕙在打量高氏,高氏也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她。 比起檀香的清雅,吴茵的娇俏,高氏的富贵,云蕙就很不同了些。 穿着素淡,一袭青衣,青丝如瀑,头上只簪了一只玉钗,耳垂缀着一颗熠熠生辉的南珠,弯弯的柳叶眉,不点而绛的朱唇,一双深幽却有神的眼眸,十指纤纤,秀美中却透着一股英气,秀外慧中,风华绝代! 尽管高氏挑剔,但在云蕙身上她也说不上什么不好来。 “云姑娘,我这人有话爱直说,便先开门见山的说了。” 高氏呷了一口茶后,放了茶盏便说道。 云蕙笑了,“夫人想说什么便说吧,刚也听了下人来禀报,听说夫人这是大老远的瞧上我这块地,想来做笔大买卖,就不知道夫人这是要买下我这山头了?” 一旁的高氏手还没离开茶盏,被云蕙这话一堵,险些没将东西给打翻了。 这人可真真是有些不知好歹了些,难道她们来这儿还要直说是来瞧瞧你家条件的?好看看日后女儿嫁过来是否能过的好? 大家如今都是在说亲的阶段,难道她们这一趟来,云家果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样一想,高氏就有些不愉,不过人家这明显当做不知,那她也不能自甘堕落了自家的名声,免得让人觉得她们好似上赶着嫁女儿似的。 心思绕了一转,高氏顺势道:“买不买,也要瞧瞧再说不是?不如云姑娘领着我们娘俩四处转转?若是不错,这价钱自也好商量!” 云蕙:“那便领着夫人到处转转吧,不过有些地方住着人就不太方便,我就简单在周围大致带你们去看看。” 吴茵从一进了别院开始,心思就已经不在这大堂内了,这一听能逛逛院子了,眼前就散出了光亮来。 云蕙带着人在前院看了看,其实也就是个四四方方的庭院,一眼就看到头的,也没什么瞧处。 高氏就提议想瞧瞧后边两进的大院子。 云蕙想了想,顺着意领她们在抄手游廊上走着,二进大院子里住着男丁,因为有云蕙的嘱咐,这会儿大家都待在屋子里没出来。 高氏跟吴茵走来的时候就觉得这里特别清净,吴茵就开口问道:“敢问云姐姐,这里为何没瞧见一个人?” 云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边住着的都是男丁,知道你们想来逛逛院子,我刚便吩咐了他们暂时别出来。” 吴茵这一听又失望又惊喜,失望估计是瞧不见云开,惊喜应该也是因为云开就住在这个院子里。 不过身旁的高氏紧紧拽着她的手,使得吴茵没敢挣脱去找人。 又想问云蕙云开在哪儿,但又觉得这样太失了女儿家的颜面,可此时她的眼珠子却已经乱转了起来。 云蕙没在二进多做停留,就带着人直接往后院走去。 此刻后院孩子们正在朗朗上口着念着弟子规,刘浦新说一句,孩子们便跟一句。 刘浦新声音清醇,孩子们的声音稚嫩却掷地有声。 高氏多看了几眼,又瞧了瞧庭院中心那颗挺拔的大树,此时银杏树上挂满了银杏果,有风吹来,一阵飒飒的声音,带着股清凉。 “夫人,这便是整座院子的大致规格,您瞧着可觉得满意?” 高氏抓着吴茵的手没理会云蕙,自顾着挑拣道:“你看看这房梁,也太简单了些,整个院子也不大,算下来也就比你祖母的院子大了一点。” 吴茵心不在焉嗯了一声,高氏又去摸了摸游廊上的木栏,撇嘴道:“木头也不是甚好的木头,这栏沿下的雕工也太粗糙了些,日后还得改改,地方也小,这别院着实太普通,格局也太小,都不怎么样。” 云蕙:“夫人这是没瞧上我这别院了?” 高氏有些嫌弃,“将就些吧还行,就是小了点。” 云蕙:“那夫人是看好了?” 高氏撇撇嘴,目光又瞄向后院的后罩房,脚步便走了两步,想要进去瞧瞧。 这时云蕙伸手拦住了人,“里边住着人,就不方便夫人进去观看了。” 高氏挑眉:“怎的?难道里边还住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这是后院吧?那应该便也没什么男眷在,又有何不能去瞧的?” 可不还住着了不得的人物吗?云蕙心想着,却没露半分这意思,只是很绝对的拒绝道:“刚才我便跟夫人说过了,就大致带您看看,可没说什么地方都能去的,夫人还是随我回前院大堂坐会吧。” 云蕙这样子的态度,倒是让高氏起了兴趣,有时候便是这样,你越不让做的事,对方便越是好奇。 高氏也不肯让步,强行往前,还道:“怎的?难道是觉得我买不起吗?” 云蕙淡定的将人拦下不让进:“那倒也不是,只不过我这里可是要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也不知您来这儿的时候,可有将银子都带来啊?若是没带,那这笔生意可就没什么好谈的!” 说到银子,高氏倒是真没往身上带多少,这次来云家,虽打着看山头别院的意思,但其实主要还是来瞧瞧环境跟人的。 只不过这话高氏不好明说,又见云蕙也故意不提,好似真把母女俩当做了一场生意上的客人了。 高氏要脸,这会儿就走吧,她觉得更丢脸了,于是挺直了腰背说道:“我们吴家别的不敢说,但要说银子嘛却是有不少的,你直管开个价,要多少没有?” 云蕙这下子笑了起来,她连忙让人去房里取了算盘来,自己当着高氏的面啪啪两下算了个数字递给高氏瞧。 高氏细看了两眼,深思一会说道:“三千两?” 她有些惊讶,这个三进的院子三千两银子倒是不贵,毕竟还带了一整座山头。 高氏作为当家主母,外边的物价地价了解的很是清楚,知道这个价不止不贵,还相当划算,出于实惠,她一时还真忘了自己来这儿什么目的的,就开始爽快的要掏银票了。 第226章 不速之客 别说,就是这般巧,高氏身上便带着三千两的银票。 这还是吴茵的表舅母生辰,她来时准备送的礼。 “夫人想哪里去了?是三千两黄金!” 三千两黄金! 高氏的笑脸僵住了,瞧着云蕙瞧着算盘好半晌,才咬着牙道:“这么个破山头,值三千两黄金?” 三千两黄金,那便是三十万白银,这是金山还是银山? 云蕙耸耸肩:“夫人买得起就买,不买大门就在前面我就不送了!毕竟我这别院也不是谁都能买的起的!” 高氏瞧了她好半会,总算明白了过来,“好啊!感情这是来戏弄我的!我就说呢,这儿跟我装糊涂了半天,领着瞧了好些时候的院子,又跟我狮子大开口呢,原来是在暗讽我先前提的聘金吧?” 倒不算太笨,只不过高氏却有些蠢,自己就说了出来。 云蕙继续装作什么也没有的样子,笑道:“这位夫人说什么呢,您这次来难道不是为了买我这山头的?什么时候又跟聘金扯上了?” 高氏那个气哟!这会儿才发现,感情这一直是他们吴家当成了一回事,人云家倒是轻松的很。 瞧瞧她们这都来了好些时候,云开也不说来见见就知道人家的态度了。 高氏也不想再继续说了,捏着吴茵的手就要走,可惜吴茵这会儿都到了云家,不见到云开自是不愿意走的。 她见高氏跟云蕙两个态度已经很是不好,急忙忙甩开了高氏的手,便朝着二进院子跑去。 高氏急了:“你去哪儿?” 吴茵没有理会身后高氏的呼喊,横冲直撞的闯进了二进大院里,一走进去便大喊道:“云公子!云公子!你在哪儿?你快出来!” 房门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人开门,吴茵便挨着门拍,一直到误打误撞进了云开的药房时,才见云开一脸迷茫的站在门口。 “吴姑娘?你怎么来了?” 吴茵一见到人,立即就热泪盈眶的跑上去拉住了云开,“云公子是要弃茵儿不顾了吗?当初说好的要娶我现在便反悔了吗?早知如此,当时我就该一头栽进水里淹死算了!” 云开听的一头雾水,“不是姑娘你的爹娘不同意这门亲事吗?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儿女的自是当以父母的意思为主。” 吴茵一听便回想起先前的经过,又忙从自己怀里摸出好一摞的银票出来,“公子是不是没有银子做聘礼?您放心,我这里有!” 云开见她拿着银票就要往自己身上放,忙躲开,又叹气道:“吴姑娘,其实这些日子我也冷静了好些,那日对你的承诺实属于不得已而为之,我是一位大夫,将人的生命看的极为宝贵,姑娘落了水,若是为了名节就这样看着你淹死,我不忍心,可救了你上来,你却依旧为了名节想要自寻短见,我知这个世道残忍,对女子规矩多有束缚,不忍你正青春年少便香消玉殒,所以当急之下才答应了你的请求,只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姑娘的名节并没有多少外人乱传,瞧着对你应是没有伤害,既然你的爹娘觉得你适合更好的,我自是理解,也表示同意。” 吴茵瞪大了双眼:“公子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云开:“吴姑娘出身高贵,在下自觉不配。” 吴茵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若是公子不要我,那我回去了也只好一死了之,我的身子都被你瞧见了,便是外人没有传扬出去,可我又哪里有颜面去嫁给别的男人。” 云开被吴茵哭的手足无措,一时慌了起来,“吴姑娘别哭啊!” 不劝还好,云开这样一说,吴茵哭的更伤心了。 跟着追过来的高氏已经看傻了眼,她赶紧过去抓住吴茵问道:“你不是说你跟这小子情投意合,早已互定终身了?怎的现在又变成了你落水被救,名节尽失!” 吴茵被高氏抓的有些疼,这才想起自己娘还在一侧,被这样一问,她又差点忘了哭,张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高氏不说话。 “你回答我啊?你什么时候落了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哪还有点女儿家的矜持和颜面?你!你简直是丢死人了!” 高氏手用力太狠,将吴茵的胳膊抓的太疼,吴茵受不住挣脱开来,也不知是不是破罐子破摔,冲着高氏吼道:“娘!我落水的时候是云公子救了我,便是不为了名声,为了这救命之恩便是以身相许又如何?我愿意嫁给他!”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响彻在天地间,吴茵细嫩白净的小脸霎时便被打红了。 “娘,你打我!” 吴茵捂住脸,简直是不可置信的望着高氏。 她长这般大,便是连根手指头都没被谁打过,高氏平日里对她那都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又哪里像今天这会一样,竟是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高氏这会儿怒气冲天,直觉吴茵丢尽了吴家的脸,虽然那一巴掌下去后便开始后悔,但她心底的怒火未消,便是看也懒得看吴茵一眼。 只见她转过身去望着云蕙两姐弟冷笑道:“哼,搞半天在这看了我吴家好些日子的笑话呢!这提亲没诚意,今儿明知我们来是为何,更是找各种理由羞辱我吴家,行!既然你们敢做初一,就别怪我们做十五,咱们就走着瞧吧!” 说完这话,高氏便拉着念念不舍的吴茵离开了。 只留云蕙站在原地想了好半会,“这吴家的人是不是都这样?怎的就羞辱他们了?” 去提亲的时候,云蕙便带了十足的诚意,就说媒婆上门都是好几次。 再说聘金,便是按着富家千金,那聘金也不过这个数,就是除开吴员外,什么李员外、王员外家的嫁女儿,就光论上聘金最高也才一千两。 云蕙说的聘金一开始除了那五百两银子,自也是准备了些价值加起来有五百两的东西。 是吴家高抬架子,一口直接要了几万两的聘金,试问问到底是谁家羞辱谁? 今儿高氏领着人上门,她又是通知了谁的? 便是说想来亲自相看下,也该提前送个拜帖,礼数周全才是,又哪里有她这般的不速之客? 第227章 告黑状 高氏一路将人拉着下了山,等进了马车,便不再管一直低声哭泣的吴茵。 为了来云家,高氏母女俩一来到恭州便只在里边找了一间客栈住着,两人带着奴仆回去后,高氏就将吴茵关进了房内,又吩咐金玉将人给看紧。 然后自己这才气喘吁吁回了房去歇火,等到了晚上,吴茵自己才哭累倒在床上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吴茵肿着两只眼睛可怜巴巴的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高氏经过一个晚上气也消了大半,心态平和了,这才来找吴茵说话。 “你告诉我,那个云开到底有什么好的,使得你这样死皮赖脸的去扒着人家?” 高氏气的便是这个,在她思想里,她的女儿应该是被人众星捧月的存在,便是男子也得拜倒在吴茵的石榴裙下,哪里能有吴茵自甘下贱的去攀一个男人? “你是我养大的,我的精明你是半分没学着,倒是将宅院阴私学了九成九!这学了也就学了,偏还只学了个皮毛,玩个手断也是自伤自己的行为,你以为你落水的做法人家那个长姐会没有发现?瞧瞧你!亏我还一直持着身份,却哪里知道,倒是你自己在拖你自己的后腿!” 高氏从昨天清楚知道了来龙去脉后,好好想了一个晚上,这才将吴茵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怎么说是自己的女儿? 吴茵闷声了半天,见高氏都这样说了,抽泣了一下才道:“女儿就是喜欢云公子。” 她相信一见钟情,是云开在她有难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帮助了她,何况云开的长相又是那般的温文尔雅,就跟她常看的画本子里介绍的公子哥一般无二。 后来知道了云开就是救治一方百姓的大夫后,吴茵心里便开始充满了崇拜,又一点一点的靠近云开,去了解他,或许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吴茵便觉得云开就是自己的良人。 高氏:“即便是喜欢,那便慢慢相处着来,何必做这样激烈的手断?你可知道,那根本就是害了你自己的名声!” 知道这是在指责她不该耍落水的手断。 吴茵埋着头低低道:“若是不耍些手断,那云公子便要被别的女人给抢了去。” 这声音很小,高氏没听见,便凑近问道:“你说什么?大声些!” “没什么,女儿只是太喜欢云公子了,想早点嫁给他。” “哼!且告诉你,如今你跟那个姓云的小子是没可能了!你要知道,我们再是如何疼宠你,但都有个度,若是你真做出了给我们吴家丢脸的事,且不说我,便是你爹,你祖母也不会惯着你胡闹!” 吴茵没吭声,垂着头不发一言,高氏深深看了吴茵一眼,“一会让金玉给你眼睛消消肿,等下午时候随我一道去你表舅家,届时可不许耍小性子,便是在那儿受了委屈也给我老实憋着。” 说完,高氏便离开了吴茵的屋子。 出了门,她便让人去客栈的后院清点下马车里带来的礼品,见各个礼品都在,这才满意离开。 等过了午膳,一行人吃饱了歇了个午觉,这才向着吴茵的表舅家去。 几辆马车一直到了知县府才停,高氏让人去叫门,不一会便有人来接待。 来的是府内老太太的大丫鬟如意。 “老太太一大早就听说表姑娘跟茵姐儿要来,这不老早就在后院等着,这左等右等总算是等着了,二位快些随奴婢进去吧!” 高氏听了这话喜得眉开眼笑,随手就从手上撸了一个大金镯子到如意手上,“大半年没见,如意是越来越漂亮了,这小嘴也跟抹了蜜似的甜!” 如意感觉着手腕上沉甸甸的重量,假意推辞了一下,高氏紧紧拍了拍她的手:“这是送你的,赶紧的收下。” “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意引着人从侧门穿过游廊,进入一道月亮门径直进入了后院。 又走了半刻钟,弯弯绕绕的才到了方老太太的和乐居。 刚跨进门,还没瞧见人呢,便听见里边的一道声音:“可是素芬丫头来了?” 高氏笑着快走了两步进了室内,室内高堂上正坐着一位眉目慈和的老太太,体态微胖,穿着一身黛色绣寿字暗纹的绸缎褂子,里边是一件雪青色上衣,手里拿了个杵拐就要下地去接人。 高氏快走两步扶住人说道:“姑母您就坐着吧,哪有小辈来了让长辈去迎接的道理,茵姐儿过来,快跟你姑祖母行个礼。” 吴茵款款走上前行了礼,那边方老太太就将人给拦进了怀里来。 “快让姑祖母瞧瞧,这个子好像又长高了些,模样俊俏了不少!” 然后就拉着高氏问道:“茵姐儿可说了人家没有?今年孩子也都十六了吧!” 高氏摇摇头:“没呢,还没相看好的人家呢。” 方老太太关心道:“可是你们那儿的公子哥瞧不上?” 一听这问话,高氏便拿着帕子开始又叹气又抹泪起来。 这可把方老太太给吓住了,“素芬啊,你哭什么?我不过就是问问你孩子的亲事,你怎么就难过上了?难道是你们那块没人去求娶茵姐儿?” 这不对啊? 高氏低垂着头闷着抹眼泪没说话。 若说没人去吴家提亲那倒不至于,在吴茵及笄那年,便有不少人家上门来说亲。 只是高氏眼光高,通通没瞧上人家的身份,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千户大人给儿子提亲的,只可惜吴茵瞧那公子长的五大三粗,脸若大饼,手臂都能跟她的大腿比粗了,吴茵就嫌弃,死活不愿意嫁。 所以就这般高不成低不就到了今天。 但这也不至于哭吧?方老太太急了,“到底是怎么了,你就说吧,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跟姑母说,我保证给你欺负回来。” 高氏期期艾艾的收了泪,便上前抱住方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还是姑母疼我。” “那你倒是说说啊,你这副模样瞧的我都心疼了,快说说,是有人欺负了你,还是有人欺负了咱们茵姐儿?” 就等着方老太太这样问话了。 高氏便将自己在云家里所受到的欺负和气都说了出来,当然前因后果却掩盖了下来,只道云家欺人太甚,瞧上了茵姐儿便请了媒人提亲,结果又嫌她家要的聘金多,便当着面言语侮辱了她跟茵姐儿。 第228章 上门闹事 方老太太听的直冒粗气:“怎的还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人家?没钱求娶我们茵姐儿做什么?这姻缘不成还敢侮辱你们娘俩,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素芬你且等着,姑母这就找人给你出气去!” 方老太太又问了高氏云家住址,然后就叫来如意说道:“去找钟家两口子,就说我的意思,刚才素芬的话你也听了,该知道怎么做事。” 如意自是心领神会,出了门便去找人了。 钟家两口子,便是钟大锤与他妻子卢氏。 两人曾经都是走镖的人,后来因为一起走镖被绑匪截了去,两人也被打伤仍在荒郊,眼看着生命垂危,是恰巧上山拜佛的方老太太个救了下来。 两口子都是感激人的,便投靠到了老太太名下为她办事。 因为两人都有些身手,后来老太太在出行,多是二人护送,当然有时候更是充当了一些打手的角色。 如意刚收了人家一个金镯子,上边还嵌了三颗红澄澄的宝石,瞧着就喜庆值钱,俗话拿人手短,这会儿又是替人跑路,自也殷勤。 找了人来,简单明了的将方老太太的吩咐说了一遍,那钟家两口子就拍着胸脯保证道:“如意姑娘放心,回去禀告老太太去,这事我们二人定给办妥了!” 于是等到了第二天,钟大锤便集结了好些道上混身手的弟兄一道冲进了杏花村去。 几人目标明确,直接奔向了云家山脚下。 望着高大的围墙,钟大锤拿着手中的锤子便道:“弟兄们,这家人不知好歹,得罪了咱们知县方大老爷,大家伙的一起砸了这家人的大门,将这围墙给他拆咯!让他们好知道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物!” 身后的人应声而起,就拿起大锤子便朝大门围墙的一通乱砸去。 只是可惜钟大锤的大锤还没落到大门上,手臂就被石子给弹中,那挥舞的右手一阵疼痛,大锤忽的掉地砸中了自己的脚。 “哎呦!哎呦!是哪个王八羔子暗中做手脚,有本事给爷爷出来,咱们当面鼓对面锣的好好打一场,背地里算什么好汉?” “哼!你们这偷摸着砸门的行径就是好汉了?” 邵菁这会正坐在墙头上,手里还抓着几个石子,见一边卢氏报复性的要砸门,手腕轻轻用力一甩,就听卢氏“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奶奶的!小子,有本事你下来跟我对打,我他妈保证不打死你!” 钟大锤见自己妻子跪在了地上,忙气节败坏说道。 邵菁不为所动,只淡淡道了句:“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配我动手,给你们三个数的机会,现在离开,我保证不动手,要不然三个数一过,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钟大锤气鼓鼓的插着腰,就听邵菁开始喊了,“一!” 钟大锤只是跑去将卢氏给扶了起来。 “二!” 钟大锤只冷哼了一句“雕虫小技,等你下来,看我不收拾你!” 邵菁无聊的收回手,快速喊了一声:“三!” 然后就从墙上跳了下来,“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们!” 钟大锤笑了:“来的正好!来吃老子这一锤吧!” 说着,钟大锤大手抓住大锤便朝邵菁袭击,邵菁动也不动看着钟大锤冲过来,等两人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时,邵菁只是侧了侧身子躲过大锤的攻击,接着反手就将人右手抓住,然后把人一转到后背就是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一边卢氏瞧了几眼,眼里担忧稍纵即逝,便道:“大家还愣着做什么?我们一起上,就不信他能一打十!” 一旁站着围观的人反应了过来,便拿着各自武器一起进攻,邵菁只是在一群人围住他逼近时,脚尖轻点跳在了几人的大锤上,然后又是一个跳跃,抽出自己腰间佩剑便快速的逐个击破。 就如同邵菁自己所说,来的人都是些乌合之众,都不是邵菁的对手,他仅用了三招,便将这些人的攻击化解。 那钟大锤虽为人鲁莽了些,但眼力见还是有两分,眼瞧着自己一行人都不是对手,忙恨恨招手道:“撤!” 一行十一人便挨个跑了。 邵菁其实是能逮住人的,只是他的职责只是守护住这个大门,不让人进来就行,至于追人便就不在他范围内了。 于是收了佩剑,便轻身翻进了院墙里。 完美的落地后,邵菁不期与得信赶来瞧动静的汪春碰上。 汪春背负着手静静站着,面带一丝笑意道:“小哥的身手倒是了得。” 邵菁:“小时候练的勤,长大了走镖经验多,这身手自是越来越好。” 汪春探究的看了看他,又道:“这身手功法瞧着熟悉,不知小哥是学的哪家的剑法?” 邵菁淡淡道:“学的那可就杂了些,名字都说不上来,不过都不是什么有名的剑法就是。” “外面来几个地痞流氓,这事我还得上山去禀报东家去,汪大人可要一道上山?” 汪春摇摇头:“不用了,既然这事你解决了就行,我还有事要出去,就不耽误你正事了。” 邵菁点点头,便离开了。 汪春默默瞧着邵菁离开的背影沉思片刻,随后又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招来一个暗卫来,问道:“刚才来的是些什么人?” 暗卫:“听他们口气,好像是方铭盛方知县的人。” 汪春咦了一声,“他?” 有些奇怪,按理方知县是最不应该来招惹云家的,奇怪!真的奇怪! “你去好好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查好了就回来告诉我。” 暗卫道了一声是,然后便飞速的消失了。 “你说方铭盛叫了一批地痞流氓来我家院门口捣乱?” 更感到惊讶的还有云蕙。 “这是为什么?” 邵菁摇摇头:“这个就不知了,只听他们说是我们做了什么事得罪了方家,这才找了人来想要报复。” 云蕙这就更加不能理解了,按说两家确实有些恩怨,只不过随着那次周家的事,两家实际已经在某些地方上握手言和了。 所以要真是报复,那也不应该啊! 第229章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本以为外边的一群地痞流氓受到了邵菁的教训后,至少也应该消停两天再来的,哪里知道早上来一群后,到了临近正午时,又来了一批身穿衙役服侍的官差来了。 “开门!开门!官差办事,赶紧开门!” 这次邵菁将门开了半边,见外边的几个都是官差问道:“可有什么事?” 其中一个官差哼哼两声:“捉拿犯人,别挡着路,让我们进去抓人。” 邵菁死死抵着门:“抓谁?可有官府的通缉令?还有,我们这儿谁犯了事?” “我说你一个守门的下人问这么多干嘛?怎的,是想也被抓进大牢去?” 邵菁:“没说清楚,便是你们知县大人来了我都不会放进来,还是先说清楚了来吧。” 几个官差见一个下人竟然不吃这吓唬的一套,几人面面相觑,接着其中一位吼道:“赶紧让开!” 说着便要冲进去,这下子邵菁便越发觉得这几个官差不对劲来。 正好早晨许捕头听了信说外边来了一批流氓,便在这大门口一直守着。 他拍拍邵菁的肩膀道:“让我来瞧瞧,都是哪些弟兄们。” 邵菁这才让开了一边,让许捕头凑了上来,许捕头眯着眼仔仔细细打量几个,问道:“你们瞧着怎么这般眼生?新来的?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们头是谁?” 外边几个官差见许捕头老神在在的问起这个,都有些懵,一时回答不上来,就让许捕头逮住了猫腻。 就见许捕头指着几人大叫:“奶奶的!竟然敢冒充官差了!真是好胆啊!哼!没想到吧,老子我就是恭州大名鼎鼎的许捕头,你们这下是撞上了马王爷的第三只眼,几个小王八羔子,也不知从哪扒来这身皮,就想来坑蒙拐骗,邵菁来,你我二人将这几个给抓住,让我给送去官府,正好我也该回去了!” 邵菁没动,但一边几个官差却是吓的腿软了,然后,就又都跑了。 见人都跑了个没影,许捕头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他都开始撸袖子要干一场了,正好有邵菁这么个高手在,该是要耍耍威风的时候,哪知人就跑完了。 “唉,可惜了,这么几个让我带回去,还能立个功呢!” 邵菁面无表情道:“让让,我要关门了。” 许捕头这才回神,哦哦两声,放下袖子又背着手唱着小调爬上了山。 这些日子跟着何贵常往山里跑,人都瘦了一圈,看着精神不少,许捕头都觉得这个地方养人,都忘了该离开了。 趁着这个时候,许捕头上了山,进了院便向云蕙提出了告辞。 云蕙想要挽留,但许捕头有自己的事要忙,他离开的这些天里,也不知道他原有的位置有没有人顶替,若再不回去瞧瞧,怕是这捕头的称号就真没有了。 “那吃过这顿午膳在走吧,我让王长坤赶车送你们回去,走的时候在带点东西回去吧,你们这好几月没回家,怕是家里都生了灰。” 王氏笑道:“那我们便不客气了,就是真真这丫头要多麻烦你费心了。” 云蕙:“真姐儿乖巧的不行,是孩子里最省心的一个,王婶子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云蕙抓着王氏的手还有些舍不得人走,这几月相处,她自己也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来了两个说得上话的王氏跟雅珠,雅珠因为云开离开了,而王氏却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等吃完了午膳,云蕙便让人将山里的土特产给人装了半车厢,临走时,她拉着王氏的手说道:“婶子可要常来啊!” 王氏:“会的,会的!” 云蕙又道:“要是婶子有空,替我去瞧瞧雅珠呗。” 她倒是想去看,可又担心人家瞧了她便联想到云开去,怕惹了人伤心,云蕙一直忍着没去瞧。 王氏点点头,“那孩子也是命苦,你放心,等我回去了,只要有空一定会去瞧瞧她的。” 就这样,许捕头一家带着许天走了,这次许真真倒是没有哭,只是眼眶红红的,等人走远了,大家上了山,被云曦拉着往院子里跑了两圈,人的情绪便又好了起来。 另一边跑走的官差几个一路跑出村子后,便脱下了身上的这身服侍,然后又沿着官道进了城,在城里大街小巷蹿了半天这才到了钟大锤的家里。 “怎么样?人可有带回来?” 钟大锤在屋内坐着养伤,忙问还没跨进门来的几个弟兄。 其中有个人唉声叹气道:“大锤哥,你说云家到底是些什么人?怎的连捕头都有,我们去的时候不幸撞上了,人家一眼就瞧出我们是假的,还哪里能去抓人?我们跑都来不及!” 钟大锤:“什么捕头?长什么样?” “说是叫许捕头!腆着个大肚子,一对小眼睛。” 钟大锤拍了下大腿:“我认得他!他是刺史大人的人!” “你们可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吗?” 那几个假扮了官差的人赶紧摆摆手,“那捕头说是要逮住我们去官府,我们吓得跑的比兔子还快,没有暴露身份。” 钟大锤松了口气,又觉得事情没办妥,有些对不住方老太太,可眼下自己又伤了脚,只好让弟兄下去,自己带着卢氏去负荆请罪。 当然方老太太知道这事没办妥后会是个什么表情先不知,但方铭盛这边却是不知道自己老娘干了什么,更是与自己的夫人齐氏商量了一番。 由齐氏亲自写了一封烫金的请帖给送到了云家别院去。 这一天里也算是热闹了,云蕙家的大门外光是一个大白天便来了三波据说是方家的人。 最后一波人是方铭盛的管家亲自来的,人家带着满满的诚意,让邵菁都觉得早晨那批人是不是给冒充的。 但因为有了早晨的经历,邵菁也没给管家一个好脸色,而是拿了那请帖后便火速关了大门。 搞得管家有些诚惶诚恐,唯独担心是自己哪里礼数不周到,让人家厌恶了自己。 云蕙收到这张请帖的时候就更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了,那请帖上写着九月十八是方铭盛夫人四十的生辰宴,特邀云蕙跟云开二人参加。 “这早上刚来了两批方铭盛的下人来捣乱,怎的下午便来了这么一份请帖?”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意思? 第230章 赴宴 云蕙拿着请帖去找了李莺,李莺呵呵直笑:“你倒是机灵,搞不懂就跑来找我!” 云蕙也笑呵呵说道:“姑母底下办事的人多,自是不会放过调查今日之事的机会,好姑母你且帮我解解惑,这方知县到底是想干嘛呢?” 李莺先让人好好坐正了,见她仪态端方,这才道:“眼看十八就在后日,届时出去走走也好,别整日跟我这老太婆似的龟缩在屋子里不走动,我前边时候不是送了你几大箱子的好东西嘛,到时候给我戴出去好好亮亮相!” 云蕙实际上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呢,结果李莺便替她选好了答案。 “方知县那儿你也别担心,今日这事说来确实都是方家的人,不过来捣乱的都是方老太太的主意,这事方知县自己是不知道的。” 云蕙听到这就更糊涂了,“方老太太?我不记得自己跟她有什么过节啊?” 李莺:“你跟她自是没关系,可巧就巧在那吴员外的夫人跟她有关系啊?方老太太也姓高,跟高氏是干亲的姑侄。” “哦~!” 这样一说,云蕙就明白了,“我就说那高氏作何如此嚣张,原来这是靠上方知县这么颗大树,所以那眼光也比别的员外太太高一些呢。” 李莺抿唇笑着,话就没继续在说下去。 云蕙又在李莺这儿打了好久的算盘,然后才回了院子。 一回去,便让人跟云开报个信,“细荷你去告诉大爷,后日跟我一道去参加方知县夫人的生辰宴,让他早做好准备。” 细荷嗳了一声,便出去了。 云蕙回到屋子里,此时天色已晚,她脱了衣服便洗洗睡了过去。 日子很快便到了十八这天,一大早的,天还没有大亮,云蕙本是准备起身去演武场练练身手的,结果就被守在门外多时的书玉给按回了屋去。 “书玉你怎么来了?” 书玉噙着笑:“姑娘,老夫人今儿吩咐奴婢跟着您一道去知县府,还说,您去的时候一身的行头打扮都得由奴婢说了算,所以姑娘还是随奴婢回屋收拾收拾去吧。” 云蕙被书玉推着重新回了房间,等再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大亮,而她自己早已经焕然一新。 一水儿的天水碧褙子,里边是青白色绣海棠的抹胸,下身是条石青色百褶裙,走动间,那百褶裙好似一汪被风拂过水面的涟漪,美轮美奂,好似山间仙子。 云蕙本身肤色就很细腻光洁,面色隐隐透着健康的红润,明媚的双眼,柳眉一弯,似嗔似笑,书玉手巧,给她头发梳了一个堕马髻,插了一只透润如霞的红宝石金钗,金钗上垂着金链流苏,下头缀了两颗指甲盖大小的南珠,更是将这支金钗衬得华贵无比。 耳垂上挂了一对金镶宝石的耳环,脖颈上戴了一副八宝璎珞,手上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 整个人瞧着珠光宝气,却难得的没有让人觉得张扬,反而有一种贵不可言的味道。 云蕙仔细在铜镜面前看了良久,最后才捏着手帕出了门。 这会儿天色已经快要到巳时,云开已经穿着整齐在前院大堂等着了。 等一看到云蕙的穿着打扮后,愣是呆了半晌最后才道:“阿姐这身打扮可真是美!” 云蕙得了夸奖,拿着帕子遮住唇轻轻一笑,倒有种半遮半掩的娇羞美,云开可惜道:“阿姐若是日日都这样穿着,那才是真真的赏心悦目,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这也就只是表面现象,等娘在回来了,这些好宝贝肯定又要吃灰了!” 云曦跳出来抢话道。 云蕙轻轻敲了下云曦的额头,撇嘴道:“就你聪明啊?” 这身打扮固然好看,但做事的时候就特别的不方便。 在杏花村住的时间长了,她自己都爱上了这种自由自在没有约束的日子,空闲时带着两只白虎上山打猎,忙的时候就是在家给李莺打算盘,日子充实自在,是前世她没有过的快活! 但要是每日都戴着价值昂贵的珠宝在身上,岂不就限制了她的行动? 云曦摊开手笑道:“没关系的娘,反正你不要送我就行!” “那也要等你头发长了,人长大了才行!你啊,现在还是适合顶着包包头到处玩去!” 云开在旁笑说道。 云蕙见时辰不早了,就带着云开跟书玉一同下了山,山下早有马车停好了,三人上了车,马车便缓缓地使动了起来。 方府就在知县府衙身后,往日这儿人少有凑堆聚集的,因为都知道府衙不是个什么好地方,百姓一般不到这里扎堆。 但今日不一样,知县夫人整十寿辰,门口早早就有仆人在发送寿桃,这会儿来领寿桃的人很多,将方府侧门都给围的水泄不通。 好在正门被仆人给隔开了,倒也不影响往来做客的车马,云蕙的马车停在了正门前,早在门外候了半天的方铭盛眼尖的瞧到了赶车的何贵。 他客气的跟身边的宾客打了声招呼,便快步走上前去,到了车窗边就说道:“里边可是云姑娘跟云公子二人?” 云蕙掀开车帘笑道:“正是我们二人,知县大人今儿瞧着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方铭盛哈哈笑了起来:“二位能来参加贱内的生辰宴,自是喜不胜喜,自是精神劲头足!” 云开先下了马车,云蕙在书玉刻意的搀扶下,慢慢地跟着下了马车来。 许是因为方铭盛这殷勤的态度,这会儿聚在大门口的宾客都十分好奇的打量着云家姐弟二人。 云开今日因为参加人家的寿宴,自是也打扮的很是妥帖,一袭锦衣长衫,头戴玉冠,模样俊俏,风度翩翩,引来了不少有女儿的妇人打量。 云蕙下了车,便让书玉去取贺礼,书玉从马车里抱了两个木盒递给了方铭盛。 “上边的是我送的,下边的是老夫人让我送的!” 方铭盛亲手接过,原本是没在意的,只当听到老夫人三个字后,便立刻明白过来,一时抱着盒子就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脚下一软就想跪下谢恩,但好在周围人多,也没敢真跪下,他知道大长公主殿下喜静,不喜欢与人往来,便是他如今有幸能拜在其门下,那都是因为面前这位姑娘的原因。 因此只道:“还请云姑娘回去了替我向老夫人转达谢意!” 第231章 都是公主的人 想了想又觉得感激之意不足,又低了声量道:“如今我们都是公主的人,姑娘你放心,日后若有用得着我方某的地方就只管开口,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方某都在所不惜!” 方铭盛人机灵,知道如今李莺就住在云蕙家里,平日里难得见到公主,那便讨好了云蕙,日后在恭州城内那也是大有前景。 云蕙忍着笑:“方知县的好意我心领了,那些话日后还是不要说了。” 方铭盛点点头,又看了看周围:“我知道公主不爱露脸,我知道,我都懂,日后我都不会说的!” 云蕙点点头,然后看了何贵一眼,又对方铭盛说道:“我今日来,一是为了给尊夫人贺寿,二也是有一件事想来找知县大人问个清楚。” “这事何叔就知道,我便不与大人多交谈了,让何叔跟您说说可好?” 方铭盛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那自是好,说来上一次跟何兄见面时便说了要请喝酒,正好今日是个机会,不知一会何兄可否赏个光?” 何贵客气道:“蒙大人不嫌弃,在下自是荣幸之至!” 有管家已经热情的招呼着云蕙进了府,这里来的客人分男眷与女眷,云开已经跟云蕙分开了,男眷在前院开席,女眷在后院一处波光潋滟的池塘边开宴。 管家带着到了后院门口就停了脚步,“云姑娘,前面便是后院,老奴不便进去,夫人此刻便在里边招待客人,姑娘只管去便是。” 云蕙点点头,门口处已经有齐氏的大丫鬟彩月候着了。 “云姑娘,我们夫人已经在后院等候您多时了,请跟奴婢来吧。” 彩月极有礼仪的朝云蕙躬了身,云蕙便带着书玉跟在彩月身后进了后院。 知县府的宅院虽不如将军府大,但也比她那三进的大院子大了不知几倍。 后院亭台楼阁,一条石板砌成的甬道,左右随意撒着鹅暖石,假山流水,人工精心培育的盆栽树景,这无不都显现出主人对园子的用心打理。 穿过了几个拱门,最后来到了一处花园里,这边空地上已经摆起了桌椅长凳,在一处高台上还搭起了一个戏架子,这会正有戏班在上边唱戏。 高台下桌椅整齐排放,这会已经有不少的太太姑娘坐在了上边听戏。 彩玉在上首没瞧着齐氏,抓了个小丫鬟问了一句,了解的情况后才对云蕙恭敬的做了个手势说道:“我们夫人刚去安排席面了,姑娘请坐一会儿,夫人一会便回来,若有怠慢还请姑娘多担待。” 云蕙觉得方铭盛两夫妻太过客气,便说道:“夫人事多,今日又是她的寿宴,想来府里上下都离不了她,忙一点自是人之常情!” 彩玉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便退下去找人了。 云蕙百无聊赖的选了个离戏台子远一些的座位坐了上去,一旁桌上摆着瓜果,她便捻起一块奶糕吃了起来。 书玉安安静静的站在云蕙身后,云蕙悄声对她道:“这奶糕不错,书玉你要不要尝尝?” 书玉无奈摇摇头,小声提醒:“姑娘,在外做客要守礼仪规矩,我只是个奴婢,可不能随意吃席上主子们的东西,还有,姑娘吃一块便是,莫不可多吃,以免被人笑话。” 云蕙能吃这事已经传到了李莺的耳朵里,当时李莺倒没多大反应,反而是书玉跟檀香二人惊讶的咬耳朵,后来看云蕙吃饭的时候每每都欲言又止的摇头。 云蕙撇撇嘴,“知道啦!我就只吃这么一块,不会多吃的,你放心好了!” 说着,她便将剩下的半块放进了嘴里咀嚼。 “呵!真是八百年没吃过好东西了,瞧瞧这吃相,一块奶糕就露出这幅吃相,简直丢死人!” 一道熟悉的女音从云蕙身后传来,云蕙不用去看便知道来人是谁。 高氏领着吴茵款款而来,结果一进来就发现了云蕙。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员外夫人啊,几日不见,倒是...更加的金碧辉煌了!” “你!” 高氏见她面带讥讽的笑意,就知道她是在嘲笑自己。 云蕙站起身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高氏。 今日的高氏穿着比上次见面更加的高调,一身绣金线牡丹的绸缎褙子,腰间佩带中心镶着一块如意玉,一双缎面锦鞋也用金丝线绣了一株富贵牡丹图。 在瞧发髻上戴了一整套的金玉头面,手腕间刻意露出来的一截足金手镯,整个人就像是浑身泡在了金子里,像一个闪闪发光的一颗太阳,刺的云蕙都觉得晃眼。 “噗哧!”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高氏青着脸望过去,见来人左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高高挽起,上边只斜斜插了三支雕刻精美的金簪,虽不如高氏的张扬,却也不露丝毫下风。 高氏见到来人,脸上很快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脸:“是孟夫人来了,快请里边坐。” 李氏见她热情却视而不见,而是径直走到云蕙身边左右打量,才温和的说道:“这位姑娘为何我从前从未见过?是哪家的姑娘,芳龄几何啊?” 云蕙对突如其来投入的善意很是积极的笑着回答,却不料一道刻薄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高氏:“孟夫人这次可是看走眼了,这位可不是哪家太太的姑娘,她啊早就嫁人生了孩子,哦!就在去年年底的时候,还被自己的丈夫给休弃了,如今只是一名弃妇而已!” 高氏的声音故意放的很大,周边不少的人都听见了。 李氏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的看了高氏一眼,随后又有些可惜的道:“姑娘瞧着年轻,我看也就二八年华的模样,没成想倒是已经嫁过人了。”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啊?你不知,头回见面便觉得你亲切异常,倒是像认识了许久一样。” 云蕙的双手被李氏给握住,看着她笑容和善,云蕙说道:“我姓云,单名一个蕙字,如今早过了双十年华,比不得未出阁的姑娘家。” “不过一个乡野来的村妇,叫什么姑娘,叫村姑更是妥帖,孟夫人可莫被她给骗了,也不知是谁给放的人进来,这里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吗?” 高氏很是不高兴的说道,她眼尖的瞧见了不远处从花丛里被人慢慢扶着过来的方老太太,胆子更大了些,招手让丫鬟来。 “去,将这人给我赶出去,也不知是谁给放进来的,也不知哪里来的阿猫阿狗!” 预计今天作者要疯狂,会更一万二千字!大家准备好观看了吗?反正最近都只能待在家里,不如一起看小说!嘻嘻! 第232章 你配吗? 高氏的话落,一旁的下人好些都面面相觑起来,有的人刚才便瞧见了齐氏身边的大丫鬟彩珠。 这人可是彩珠姐姐亲自迎进门来的,能让彩珠引路,想必自是经了夫人点头的,说不好此人还真是夫人的贵客,若是就这样赶出去,说不得就会吃夫人的排头。 大家好些人都没动,只有两个不知事的,见是方老太太身边的红人说话了,便想去邀功,要去赶人。 正巧方老太太被人搀扶着进了园子里。 “老远就听到素芬你吵吵,今日可是你表嫂的好日子,你可别破坏了气氛。” 方老太太嗔怪道。 见靠山来了,高氏忙去扶住方老太太的另一只手,然后在她的耳边轻轻低语了两句,就见方老太太露出一副十分惊讶的神色。 “快让我看看,是她吗?她竟然还敢上门来?” 方老太太在高氏的指引下找到了云蕙所在的地方。 云蕙见人瞧了过了,很是客气的见了个礼,“方老太太安好啊!” 方老太太:“好什么好?是谁放你进来的?快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她只觉的云蕙怕不是来报复的,前两日她才叫了人去砸院子,虽说最后没成功,可今日一见来人,那份沉着的气度却瞧的方老太太心发慌,没由来有些心虚。 先前高氏说要赶人还没几个人敢来动,但这会连老太太都发了话,奴仆们便不敢不动了。 有人还是很客气,上前去请云蕙离开,云蕙见了讥笑道:“倒不知这便是方大人的待客之道,既下了贴请我,当我来了却又这般不客气的请我离开,我云蕙长这么大,当真是头一回见,莫不是方家的人存心要这般羞辱我?” “你怎么会有方家的请帖?就凭你一个乡下丫头,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羞辱你?你配吗?” 高氏不屑问道。 “请帖是我亲自下的,你说她配不配?”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又带着严肃的女声传来。 高氏一征,急急望去,身子不由一晃,这话像是再为云蕙证明什么,可又像是在暗讽某个人一样,说来高氏是没有收到过请帖的,不过是拉着方老太太这点子关系腆着脸进来的。 云蕙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一位身着丹色襦裙的妇人娓娓走来,鹅蛋脸,一双精明透亮的眼眸,抹着朱红口脂,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爽利。 周围的仆人见了此妇人,都纷纷散开,由此可见,这人应该便是方知县的夫人齐氏了。 “厨房没个人看管着,刚才出了些小事,就只离开了一刻钟,没想就让云姑娘受到了委屈,简直是我方家太失礼了,望姑娘莫生气。” 齐氏走到近前,面带惭愧的拉住云蕙的手说道。 云蕙原本也就没生气,刚才的话也是故意说的,因为她早就发现了一路赶过来的齐氏,这也是她想试探试探齐氏听了她的话是个什么反应,好叫她知道高氏在方府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不过现在看来,好似并没有多被齐氏高看几眼。 因为从齐氏来了后,便没有给过正眼瞧高氏,而高氏这会儿也消了火焰,夹着尾巴藏在了方老太太的身后。 “齐氏,她真是你请来的客人?” 方老太太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齐氏点点头,然后对周围的人介绍起来:“这位便是如今我们恭州大名鼎鼎云大夫的长姐,今儿是我的寿辰,早便听说了云大夫出力拯救了瘟疫,就想请了看看开开眼界,这不,便请了两位来府做客,所以云姑娘今日可是我的贵客。” “难怪我说怎么瞧着云姑娘就觉得面善,原来是云大夫的姐姐啊!这云大夫可是大善人!听说为了救人,自己都差点病死过去!” 李氏搭腔说道。 李氏,是孟千户的夫人,孟千户官至正六品,比起来,还要比方铭盛的官高一阶。 只是大元重文轻武,逐渐的武官地位就不如文官了。 便是现在,齐氏也只是客气的请李氏坐在了首位,但态度谈不上多么热熔,但也不会生疏。 可这也不重要,今日在场的夫人身份大致都没有这二位高的,所以两人都对云蕙态度很善,甚至是亲热,大家也都转变了心态,对着云蕙也亲切起来。 反倒是先前还嚣张的高氏,这会儿哪怕再不甘心,却也不敢明面上再去怼云蕙什么。 齐氏对云蕙态度算得上极为热情了,因为在整个方府里,除了方铭盛,便是同床共枕的齐氏知道云蕙背后有大长公主的身影,为此自是客气周到。 一旁默默站了许久的吴茵在听到齐氏说请了云开来后,眼神亮了一会,随即在高氏的注视下又黯淡了下去。 人也都到齐了,齐氏便招呼着大家上席开饭。 云蕙自然是被分到了首桌,方老太太坐在上首,齐氏便坐在一旁,李氏被安排在老太太另一边,而云蕙自是挨着齐氏一道坐了下来。 桌上的膳食也很是丰富,云蕙随意夹了两筷子面前的菜,味道不错。 见对面有一道地三鲜,是她喜欢的,便有些想站起来夹,这会儿身后便感受到了书玉的提示,云蕙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人家屋子里坐席呢。 书玉懂眼色,拿了双筷子夹了地三鲜到云蕙的盘子里,之后只要云蕙看了那道菜超过两次,自己的盘子便会多了这么一道。 书玉的会来事,懂眼色倒是让一旁的齐氏观察到了,不经说道:“云姑娘身边这丫鬟倒是个不错的,不像我们这培养的丫鬟,瞧着机灵是机灵,但关键时刻却不中用。” 云蕙:“都是家里老太太培育的好,我啊这都是沾了她老人家的光!” 齐氏惊讶的哦了一声,她自是知道云蕙说的老太太是谁,等再看向书玉的时候,目光便变得温和了许多,又当着书玉的面夸了几句。 书玉大大方方的受了齐氏的称赞,不羞不燥进退有度,倒引得李氏都高看两眼。 “这样子聪慧灵秀的丫鬟,搞得我都想要了,我猜啊,能将丫鬟调教的这般好的,怕是老太太也是个非凡之人!” 齐氏眼睛亮亮的:“可不嘛,人家老太太可是厉害的很!” 第233章 诽谤 高氏这会儿被安排着坐到了后边的席面上。 首席上的人除了云蕙,其他最差的夫人都是百户,而跟她坐一起的,身边也就意味举人夫人身份稍好些。 那举人夫人姓白,白氏就很好奇,拉着高氏问道:“瞧瞧,这云姑娘倒是真受两位夫人的抬举,只不过是自己兄弟立了个功,便能这般得脸,唉!要我也有个这样子的兄弟就好了!” 高氏撇撇嘴:“不就是立个功嘛!到时候赏赐下来不过是些金银珠宝,难道还能给赏个爵位来?” 白氏不以为然,“便是金银珠宝,那也是宫中赏赐,盖了皇家的章,这是不一样的,那东西可是能当传家之宝传下去的!” 高氏听了这话若有所思起来,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又有几个能得到皇帝的赏赐? 便是恭州刺史也没有谁有这个荣幸。 一时高氏又纠结起来,可转瞬不屑道:“那又如何,既无官职有无爵位,赏些能传世的宝贝又如何?搞不好子孙因为上一辈人的无能,都只得典当了这堆黄白之物过活呢!” 白氏只淡笑着感叹道:“听闻那云大夫现如今才十七的年纪,这般年少就有如此作为,也不知可有过婚配?如今怕是恭州城里已是有不少姑娘想要嫁给云大夫了。” 这说着无意听着有心,高氏知道白氏正好有个刚及笄的女儿,还没说亲呢,莫不是就这般瞧上了那云小子? 虽然自己不喜,但高氏却觉得被别人惦记上了也不高兴,忙道:“白夫人想茬了,这云大夫虽说年少有为,可家里却有着两个拖后腿的,试问哪家疼惜闺女的人会想让女儿嫁进去白白受罪的?” 白氏见高氏似乎颇为了解云蕙,来了兴趣问:“这是为何?” 高氏:“白夫人有所不知,瞧见那上首坐着的人没,你不知,那姑娘是个弃妇,带着女儿大归,如今就住在云家别院里,那云大夫家无几分恒产,就只有一间别院,五百亩田地,偏还把持在这弃妇手中,你想想,要是别人家的好女儿嫁进去,可不得受那弃妇的磋磨!” 说着,高氏还叹口气拍了拍白氏的肩膀道:“这长姐如母,那云大夫人是不错,可惜是个愚孝的,二人自幼便丧父丧母,云大夫自小便是被长姐带大,你说,他长姐如此厉害,那对自己的弟媳可不也是厉害?” 白氏这会儿都惊的呆住了,“可我瞧着那云姑娘挺是面善的,怎么会有你说的那般厉害?” 高氏哼了一声:“不瞒你说,其实先前我也是有意云大夫做自己的女婿,这才打发了人仔仔细细去打听的,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简直就是吓我一大跳啊!” 白氏深以为然点点头:“那确实是太可惜了,连高夫人你都觉得这云大夫不错,有了结亲的意,那就说明是真不错!只可惜了。” 只可惜什么,白氏没说,但高氏却是明白的,心里不禁又有些得意,这位白夫人的丈夫白举人,说来在周围一带也很是有些名气的。 白举人在恭州办了一家学院,在里边做夫子教书也有二十年了,这其中教出来的学子不说一万也有五千,便是考取功名的也有不少。 有的最低也是个童生,有的最高的已经在朝为官了。 白举人虽说无官无职,可他的学生知恩知礼的也有,因此本人在恭州城内也有一定的地位。 如此身份,若是白夫人将女儿嫁给了云开,那不是抬举了云开吗? 这可不是高氏想看见的。 坐在首座的云蕙一边跟着两位夫人说话,一边有意无意的听着高氏对她的肆意诽谤,不由笑出了声。 齐氏这会儿正讲到了一些趣事,以外云蕙是笑这个,也没有在意。 女眷这边开席,是将夫人与姑娘分开的,吴茵坐在离高氏隔了两桌的位置,她吃的心不在焉,不时用眼扫高氏的方向,这会儿见高氏正跟白夫人说的热乎,便放下了筷子。 一旁服侍的金玉忙问:“姑娘,才吃了两口,再多吃些吧。” 吴茵:“我突然肚子有些不舒服,你陪我去如厕吧。” 金玉哦了一声,便跟着吴茵离开了席面,朝着园子外走去。 因为是到别人家吃宴,云蕙只吃了一分饱,每样菜夹了一筷子吃后,便不再动筷。 等她拿着帕子擦嘴时,抬头一瞧,见好些太太都早早听了筷。 齐氏见大家都吃好了,笑道:“今儿特意请了我们恭州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大家都跟我一道去听听吧,听说他们又新排了出戏是大家都还没听过的,我们便去瞧瞧,若是唱的好就给些赏钱,若是不好,那就给人家点建议!” 来的太太姑娘往日里都不常出门,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乐子,就是戏班子来了,唱的戏也是耳熟能详了,但听齐氏说是新戏,大家都来了兴趣,又听不好还能给些建议,纷纷都有些期待起来。 先前开膳前,戏台上的戏子都不过是一场热身戏,这会见台下都坐满了人,也都个个精神抖擞,做好了架势开唱起来。 云蕙对看戏是没多少兴趣的,比起人家咿咿呀呀的唱着,还不如听说书先生讲故事来的有劲。 只是身旁的人这会儿都已经进入了状态,瞧着台上一会喜一会悲的,一场戏下来,有人鼓掌,有人偷偷抹泪。 那李氏也红了眼眶叹道:“都说最是无情读书人!果真是如此!” 这话一出有人附和有人持不同意见。 倒是云蕙看的傻了眼,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戏班子排的新戏竟是以她先前写的第一本书为背景,倾情演绎了一个穷书生是如何踩在两个女人的肩膀上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的。 最后是第二位夫人一把火将自己跟穷书生一同烧死了,这样悲痛懊悔的结局,引发了台下夫人的共鸣。 有的姑娘倒是看这戏眼熟,咦了一声道:“这怎么跟前几月卖的火热的话本故事一模一样!” 另一位姑娘也附和着:“可不是,这不就是造着闻乐居士的书演的吗?本来吧我就觉得书里边写的好,没想这演出来也是别有一番味道。” 一些夫人听着姑娘们说起,也来了兴趣,她们在座的知道闻乐居士的不多,来的人基本都是当家主母,每日忙着管理家务就已经忙不过来了,自然没有闲情去看话本。 于是夫人姑娘们便都讨论了起来。 第234章 打人了 另一边,在男客的酒席上,大家就都吃的狂放潇洒了些。 女客那边这会儿都听起了戏,男客这边才刚酒过三巡。 云开不胜酒力,喝了两杯头脑便有些晕乎乎,身边坐着的都是好酒之人,一杯杯喝下去,酒瘾却愈来愈大。 云开站起身朝外边走去,想去吹吹风醒醒神,就看见一个小丫鬟来到了云开身边。 “云公子,云姑娘这会儿吃醉了酒有些身体不适,夫人特请您跟我去后院瞧瞧。” 云开听是云蕙有恙,便着急的跟着丫鬟往前走去。 那丫鬟领着人走在一处假山流水的地方,穿过了不少回廊,是越走越偏,云开不由问:“这怎么越来越僻静了?还有多久才到啊?” 丫鬟:“云姑娘被夫人叫人送去偏房歇息去了,因为后院到处都是女眷,不便惊扰了她们,所以奴婢都是带着公子往僻静处走,再往前经过一个水榭便是了。” 云开不疑有他,继续跟着走,直到走到一处院子,丫鬟请了人进去后,便迅速的将门给关上了。 云开呆呆的望着,显然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刚想要去大门前拍门,身后就传来一阵剧痛,然后人便没了知觉倒了下去。 看戏看了好一会,云蕙就见离席出去的吴茵一直没有回来,不知为何,心里总有股不好的感觉,跟书玉对视了一眼,书玉便道要去方便,然后出了园子。 这会儿戏台子上已经被大家又重复着要求在唱一遍新戏了,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唱着,下边的人一边跟着哼,一边打着节拍。 云蕙却已经没了心思跟着看戏。 等戏唱到一半,书玉便急忙忙的赶了回来,一回来便凑到云蕙耳边低低说了几声。 云蕙听完后脸色一沉,心细的齐氏观察到了,忙问:“云姑娘,可是出什么事了?” 云蕙深深吸了一口气,瞧了不远处还在跟白氏谈的火热的高氏一眼,下一刻,她抓住齐氏的手:“出了点子棘手的事,一会恐怕要劳烦夫人走一趟好做个见证!” 齐氏见云蕙这般严肃,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道:“即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姑娘大可随便说。” 云蕙嗯了一声:“劳烦夫人将高氏也叫上,随着我的丫鬟一同去个地方吧!” 一边坐着认真听戏的李氏这会儿不免也听了一耳朵,瞧着云蕙陡然冷厉的脸,有些好奇。 又见齐氏将高氏喊了出去,然后三人一道快步离开了园子,李氏招了招自己身边的丫鬟道:“坐累了,扶我起来去园子里走走。” 高氏莫名其妙的被齐氏叫住,这会儿前边走的两人一言不发,步伐快速,瞧着云蕙还带着一股怒气的模样,很有些不耐烦,“不过是被高看了一眼,这便开始不得了了?” “你在嘀咕什么?” 齐氏没听清高氏的唠叨,但此刻心情忐忑,没好气的质问高氏。 高氏啊了一下,没想到齐氏会停下问她,“没,没说什么,我就是感慨,这云姑娘是第一次来府上吧,瞧着人家丫鬟在前边带路的样子,好似将这里都摸熟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姑娘才是这家的女主人呢。” 这便是再说云蕙不懂规矩,在人家的地盘上走着,却像是出入自家一样。 对于这样的挑拨,齐氏并没有放心上,她心中有数,像是人家大长公主的势力,别说是这个府邸,估计连她的每日做了什么,人家只要想知道都能知道,这不过是对府邸路线熟悉一些,很是不算什么。 在皇权之下,像是他们这样的小角色也不过是蚂蚁而已。 如今还是公主的贴身丫鬟在前带路,云蕙脸色不愉,齐氏这一路都忧虑极了,生怕是哪里没做好,怠慢了人家,免得人回去了后在公主面前咬耳朵,让人记恨上了他们方家那就遭了! 不过高氏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跟着带路的书玉一路走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来。 院门外这会儿正有丫鬟守着,那丫鬟本是坐在一块石墩上翻花绳玩呢,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齐氏、云蕙并高氏三人,吓得赶紧从石墩上下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浑身都抖成了筛子。 “夫人!” 齐氏皱眉:“我们是能吃了你吗?瞧你这出息!” 说完话她却又觉得不对,往日她治理府邸是严肃了些,但对下人从来不会无故打骂,除非是下人没做好事。 这丫鬟现在瞧着的样子明显是心虚的模样,齐氏来了气:“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院子里,刚将人给打晕过去的吴茵,正奋力的拖着人进屋呢,就听见外边的动静。 辨认出了是齐氏的声音后,吴茵更是慌张起来,也顾不得会不会弄疼了云开,急忙忙的拖着人往屋子里去。 云蕙站在外边瞧的清楚,也不做其它解释,一把绕开那小丫鬟到了大门外。 这门是从外边被锁了起来,想了想云蕙还是没有暴力的去踹门,到了丫鬟面前伸出手道:“钥匙!” 丫鬟瑟瑟缩缩道:“姑娘再说什么,我怎么会有钥匙?” 云蕙:“快些交出来,不然我一会就是踹门也能进去!” 小丫鬟还想狡辩,不料齐氏身边的彩珠已经上前打了丫鬟一耳光了,然后也不多说,直接搜身,很快的,就在丫鬟腰间的束带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来。 彩珠拿着钥匙快速的开了门,云蕙脚步快速的冲进了屋中。 此刻屋内也被上了门闩,云蕙这次不再管顾其它,一脚踹开了门。 屋内的吴茵正脱了云开的外衫,手退到云开的腰上时,云蕙便已经冲了进来。 这个时候云蕙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上去便给了吴茵一巴掌,打的吴茵从床上摔到了地上去。 “哎呦!你个天杀的母夜叉!作何打我女儿!” 后面跟进来的高氏来不及看里边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了吴茵被云蕙一巴掌扇到了床下。 “真是欺人太甚!这次便是有表嫂给你撑腰我也不管了,你敢打我的女儿,我就跟你拼了!” 说着,高氏就朝云蕙冲去。 云蕙什么也没说,给了冲上来的高氏一脚,然后便回身去探云开的鼻息,见他只是被人给打晕了过去,又把了脉,这才松了口气。 第235章 你真的很自私? 一脚被踹在地上的高氏这会儿已经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坐在地上便抱住齐氏的大腿哭道:“表嫂你看见了吧,这女人心太狠了,先是打茵姐儿,现在又打我,你可不能光看着不说话啊!” 齐氏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裙摆,“你还是先好好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茵姐儿这胆子可真是大啊!” 高氏没瞧见,那是因为她一进门注意力便被吴茵吸引住了,但齐氏没有,她一进来就瞧见了所有。 走上前看了看昏迷在床的云开,齐氏关心道:“云姑娘,云公子可有什么大碍吗?” 云蕙摇摇头:“还好只是被人敲晕了,其他没什么,只是又要劳烦夫人去那一盆凉水来,我要把我这傻弟弟给浇醒了,让他自己好好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要!求求云姐姐,不要弄醒云公子,求求你了!真的不要弄醒他!” 吴茵从被云蕙打了到现在一直未说话,直到云蕙要让云开醒过来,这才着急了。 云蕙冷笑了两声:“怎么?敢做不敢当吗?吴姑娘,瞧瞧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还有点女儿家该有的样子吗?” 吴茵这会儿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见云蕙执意要做,气道:“我娘果然没有说错,你就是怕云公子娶了妻子忘了你这个长姐,你真是自私,为了自己竟是连亲弟弟的终身大事都要把控,简直太过分了!” 高氏左右瞧了瞧,总算是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听云蕙这样冷嘲热讽吴茵,一时又替自己的女儿委屈。 “云姑娘,虽然我女儿是做的过分了些,可她这样子痴情的人你就不能可怜可怜她?” 这句话说的,但凡是不知情的人恐怕都会觉得云蕙这个做姐姐太绝情了些,对弟弟的亲事把控如此严格,再瞧瞧吴茵这痴情模样,为了跟云开在一起不惜毁了自己名声都要在一起。 世人都会同情弱者,就是不知真相的齐氏都有点不知所措了起来。 云蕙却是冷哼一声,指着吴茵说道:“但凡你不耍手断,规规矩矩地接触云开,你们俩便是在一起我也不会说什么,可你看看你自己做的都是什么事?从你生病那日说起,细数后边做的每一件事,我想不用我说出来,你自己也该心知肚明吧?” 吴茵摇头:“我不知道你再说些什么?” “听不懂吗?就说你落水那次,难道你不是瞧着云开端方正直,这才想了这招让他对你负责的?再说这次,你将人骗进了这个院子,又把人给打晕,还脱了他的外衫,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怕是得将他全身脱个一干二净吧?” 吴茵拼命摇头,“我没有,我只是瞧着云公子喝醉了酒,好心将他扶上床来歇息的,我没有!” 高氏这会儿也附和道:“对!茵姐儿说的没错,你自己去闻闻,你弟弟身上那么大一股的酒气,定是自己喝醉了酒。” “即使如此,那刚才又为何不让云姑娘将人给浇醒?茵姐儿你那慌张的神色我可是瞧在眼里,莫说这个,便是外边的大门都给关上了,要是真是带人进来歇息,我想男女大防,如何也不该关了门上锁的吧?” 齐氏也淡淡的补充道,她是瞧出来了,云蕙跟高氏之间先前的恩怨怕就出在两家亲事上了,早前还听方老太太抱怨了一嘴,只说高氏先有为吴茵谈过一个说亲对象,只说对方在谈到聘金上又返回了。 当然齐氏也没细听下去具体怎么回事,她对高氏跟高氏一家都不感兴趣,平日事多,也没什么机会陪着老太太说闲话,家里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刚娶了妻不过一年,大儿子有些出息,刚考取了秀才功名,如今正在无涯学府读书,媳妇跟着去照顾了,也不在家。 小儿子整日又在家闲不住,常常混迹在大街小巷中,不到夜里不着家。 至此,方老太太身边就空虚的很,高氏这人懂得钻营讨好,对方老太太极为奉承,又因为两家干亲结来已久,于是高氏便成了方老太太最喜欢的人之一。 也是为此,哪怕齐氏很有些瞧不上高氏这样子眼高手低的人,但因为老太太,对高氏常上门,在外又拿着方家的门面作威作福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没做的太过分。 但现在齐氏有点恍然过来,拉住高氏的手问道:“前两日你在老太太耳边说的那家欺负人的人说的就是云姑娘一家?” 高氏没说话,她现在也瞧出来了,这齐氏分明就是向着云蕙说话的,这里能做主的就齐氏一个,她哪里会傻的现在承认。 但高氏不承认,不代表齐氏就不多想,她回忆起前两日那钟大锤两口子受伤的事,为这事方老太太还来找过她,要让她去找人收拾欺负了高氏母女的人。 当时齐氏因为要忙着自己的寿宴,都忙的分身乏术了,又哪里有空去给高氏出恶气,便没答应。 现在想想,这好在没答应,不然可不就真得罪了人! “咦,孟夫人怎么在这?”彩珠这会儿领命去找水来了,结果刚进院子,就瞧见李氏正站在大门外。 齐氏听见了外边的动静出了门看去。 李氏不慌不忙道:“本来是来逛逛园子的,没想迷了路,结果走着走着就瞧见这个院子,到了门口听见了哭声,想说来看看是哪个小丫鬟在哭,听着可怜,来安慰安慰,没成想倒是瞧见了这情况,方夫人莫怪啊,你放心,刚听到的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齐氏没什么表情,这又不是家丑,就算说出去丢人也丢不到她家来。 “既然孟夫人误打误撞来了这里,那便一道进来劝劝茵姐儿这孩子吧,我瞧这孩子怕是魔怔了,竟是敢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来,简直是丢了她们吴家的脸!” 李氏也点点头,看了眼吴茵,又看了看高氏,“从前瞧着茵姐儿倒是个不错的,长的水灵又活泼,及笄的时候那吴家的门槛都差点被媒人给踏破咯,原以为这大好儿郎都是随着人挑,竟没想到还有一天,是自己上赶着去嫁人的。” 说着,李氏拿着帕子捂嘴无声笑了,这表情刺的高氏眼睛疼。 却又不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李氏是千户夫人,虽还没有诰命,可在她们这些太太之间,却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高氏知道李氏为什么要这样拿话说,还不是因为前些年,李氏替自己的幺儿来向吴茵提过亲。 孟千户战场上有功劳,所以他这个职位是可以传代下去的,但李氏有三个儿子,这职位一般都是传给长子,对于幺子,自是无缘。 第236章 辩解 但这都不是最主要,最主要还是因为孟千户家的三公子是个不学无术,捉猫惹狗的顽固子弟。 长相蛮横粗鄙,偏偏吴茵又是个瞧脸的,自也看不上人家。 吴进自己虽然读不进书,但对读书人却有着一种执着的喜爱,对于出生武将还不学无术的孟三公子当然也没多瞧得起,所以便给拒了! 吴家不过是个用钱买来的员外郎,无官无职,跟真枪真刀挣来的千户没得比,即便武将不如文官,但人家千户手底下千来号的手下听从指挥,有职位有权利,人家就是一根手指都被吴家粗。 这样情况下,李氏瞧上了吴茵,请了媒婆上门,没想还被人给拒了,虽说人家是婉拒,但李氏还是觉得被个小小员外给侮辱了,所以就将吴家的人都给记恨上了。 云蕙没管两家的恩恩怨怨,她已经从彩珠手里接过了水盆一把泼到了云开身上。 这水是刚从井底打起来的,外边天再热,可井底的水是凉的,一盆水泼在云开身上,瞬间将他给惊醒过来。 睁开眸子时,还觉得自己后背一阵阵剧痛,看见云蕙就站在自己一边,问道:“阿姐,我这是怎么了?” 云蕙对云开也没好气,能被人骗到这里,也真是蠢到家了,但见他也受了苦,放缓了语气说道:“要不是我来得及时,恐怕明日我就得给你跟吴姑娘办酒席了!” 一句吴姑娘,更是将云开说的稀里糊涂,“到底怎么了?” 摸着后背疼痛的地方,云开轻轻嘶了两声,显然吴茵下手很重,估计是担心轻了人没打晕,反而提前暴露自己。 齐氏对着彩珠示意了一个眼神,彩珠就出去了,片刻,就见彩珠提溜着一个小丫鬟进来了。 “是你!” 云开见到被仍在了地上的丫鬟惊呼一声,云蕙问:“你认识她。” 云开老实的点点头:“就是这个小丫鬟跟我说阿姐你身体不适,让我来瞧瞧,结果她便把我引到一个院子关了起来。” “然后呢?” “然后,”云开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摇头说道:“我就感觉后背一阵剧痛,接着醒来就是现在了。” 跟云蕙猜的差不多,她冷冷的望着地上的小丫鬟,“你来说,为什么要将我弟弟引到这里?又为何会锁上大门?” “就是!就是!一定是你这居心叵测的丫鬟坏事,故意将两个孩子关在了一起,想要败坏了我茵姐儿的名声!表嫂,这丫鬟如此做事,您可不能对她姑息啊!” 高氏急忙忙插话说道,看这焦急又气氛的模样,好似真是个小丫鬟的事。 齐氏讥讽的勾起唇角望着,“高氏,你是真当我们这些人都是傻子吗?” “你,说实话,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你不说实话,那我也只好按着员外夫人的意思处置你了!” 地上的小丫鬟早就在高氏将所有事情推给她的时候就想辩解了,这会儿得了齐氏的令,迫不及待的就说道:“回禀夫人,这些都不是奴婢的主意,是吴姑娘,是她拿了银子给奴婢,让奴婢将云公子骗过来,然后在将外边的大门给锁上,就这两件事,至于吴姑娘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就不是奴婢要知道的了。” 高氏:“放屁!你个丫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赖给姑娘,你真是!你真是不怕死啊你!信不信我让人把你给卖了!” “这里是我方府,下人做错了什么,自有我这个当家主母做主,员外夫人这样子说,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齐氏不悦的望着高氏,眼底里都是慢慢的嫌弃与不耐烦。 高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这会儿她最重要的事便是替吴茵开脱,不然所有罪名都到了吴茵头上,又有李氏在,怕是吴茵真的就完了。 于是狡辩道:“表嫂别误会,我只是见这小丫鬟满嘴的胡话,怕您被她欺骗了,这才说些话吓唬吓唬她,您可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 齐氏冷冷一哼,有没有别的意思她不知道,但她只是后悔,不应该瞧着方老太太的面上让这惹祸精进门的,今天她要是处置不好,怕是跟云家的关系就要有所嫌隙了。 底下的小丫鬟这会儿也奋力解释:“夫人,奴婢没有说谎,您看,这就是吴姑娘给我的十两银子,哦,还有一个祖母绿的戒指。” 小丫鬟从怀里摸出了一锭白银,又从荷包里拿了一个金子做托,镶着的一颗绿宝石戒指。 这戒指昨儿她还在高氏那儿见过,祖母绿的宝石价值昂贵,是别人从波斯带过来高价卖出去的东西。 一般莫说是小丫鬟,就是外边稍微殷实点的人家也买不起,只有吴家,有一间专卖从外边进来的东西,这戒指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要说白银高氏可以不承认,但这祖母绿却是无法否认的。 但即便是这样,高氏还是说道:“我就说我的戒指怎么丢了,原来是被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给偷了去!表嫂,这样的小丫鬟可留不得啊!今日能偷了我的戒指在诬陷我,明日便可以偷了方家的地契去卖了换钱!” “我没有!真的是吴姑娘给我的,夫人您要相信我!云姑娘,我真的没说谎啊!” 小丫鬟哭着替自己证明,高氏也一直吵吵闹闹不肯承认,而始作俑者吴茵这会儿只默默站在一边抹眼泪,瞧着无辜又可怜。 云蕙见云开已经看傻了,拍了他一下,“看明白了吗?” 云开也不笨,他只是缺少了些人情事故,从小到大也没遇到过多么复杂的人心,最多不过是有人想看病却不愿意花钱,对云开使了些小心眼卖个惨,以博得云开的同情。 之后从云台府逃到杏花村时,虽然也遭遇了两起人心算计,但对于女人间这样子的勾心斗角却是头一回,他对女人没防备,但云蕙让他醒着好好看看,就算先前不知道,可这会儿也看明白了。 云开叹了口气:“阿姐,这事便算了,我们回去吧。”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而引起的,云开知道一个女孩的名声有多么可贵,不忍吴茵因此遭受世人唾弃,以免日后真的毁了自己。 第237章 毁坏名声 云蕙见弟弟看明白了,也没去执着一定要报复谁,惩罚谁,点点头,“能自己站起来吗?” 云开活动了一下筋骨,他只是后背被打了一棍子,又不是四肢都被废了,自然能起。 从床上拿起被吴茵脱掉的外衫穿好,才道:“我没什么事。” 云蕙将人扶了一把,然后默默扫过几个面色各异的几人,最后视线放到齐氏身上,客气道:“多有叨扰知县夫人了,我弟弟这会儿身体不适,便先带着他回去了。” 说完,又对吴茵母女说道:“至于刚才发生的事,我们就当是算了,只是日后还望员外夫人看管好自己的女儿,莫在任由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不然届时我们可不管留不留颜面,是谁做的便该要承担自己的责任!” 高氏心底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真的追究,事情便有转机,接下来她只要将齐氏跟李氏哄好,这事就便过去了。 可吴茵这会儿却是破罐子破摔了,她痴痴的看着云开,也不知为何,心底好似生了魔,一定要得到一样。 她见人要走,忙冲了上去,将人的衣袖抓住说道:“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当初落水的时候你就答应了我,你要对我负责,我的身子都被看了,难道你是想对我不负责任吗?” 云蕙皱着眉,要去将人的手给拉开,吴茵却激动起来,冲着云蕙吼道:“都怪你!都怪你!就是你舍不得出聘金,不然我早就许给了云公子,你说,是不是你想把控着云公子,你就是担心云公子有了妻子后,你便真的成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弃妇,所以你自私的以各种理由让云公子不要娶我!” 吴茵越说越起劲,见云蕙神色越发不好看,以为自己分析的很彻底,又絮絮叨叨说起话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云公子你看到了吧,你姐姐的心事都被我说中了!” 云开慢慢将吴茵抓着自己袖子的手给扯开,冷冷道:“吴姑娘,不是我姐姐不舍给聘金,而是你娘要的太多,我们家给不起,差不多几万两的银子,就是卖了我也给不起。” 吴茵猛地摇头:“不,云公子你听我说,你没有我有,我把我的钱给你好不好?你当初答应过我的,为什么后来又不算数了!你说好要娶我的!” 云开:“当初是为了救你才做的权宜之计,只是我的确来向你家提过亲,是你的爹娘不同意,何况你落水被我救上来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事后没人到处败坏你名声,姑娘你真的不必太放心上。” 吴茵:“我没有名声了,刚才我脱了你的衣服,你,你要对我负责!” “所以,吴姑娘你这还是承认了你将云开骗来的事了。” 云蕙在一边插话问道。 吴茵冷笑一声:“是又如何,公子不是说我的名声没有被毁坏,所以不用对我负责吗?那我就毁了自己名声不就好了?” “你!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高氏捂着胸口气急败坏说道,她是真没想到吴茵会这样说出来,“你简直是魔怔了!快,跟我回去,简直是丢死了人!” 高氏去拉吴茵,被吴茵给甩开了,“还不是因为娘你,要是当初你早应下了这门亲事,又哪里会有今天的事?都是因为你!我恨你!” 高氏的心窝子像是被利剑给戳中了一样,痛的让人窒息。 母女俩突然就反目了,看的一边李氏暗暗松气,这如今瞧来,竟是觉得当初被吴家拒亲也是一件好事! 要不然这准儿是一个红杏出墙的媳妇,到那时她就不是看笑话的一个,而是被人看笑话了。 李氏:“唉,茵姐儿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跟云大夫既然两边长辈都不看好,何况人家云大夫对你也只是出于慈悲之心才应了亲事,可见对你这个人是没什么感情的,即然如此又何必勉强,便是你们二人成了亲,八成也会变为怨偶,这样的亲事还不如没有呢。” 云蕙已经在这里站的够久了,眼看吴茵已经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对齐氏点了点头,便拉着云开往外走。 “云公子你要去哪儿!你不能走!” 吴茵见人要走,就要去拉人,书玉从中横插一脚,吴茵见被一个俏生生的丫鬟拦住,怒从心来,就要用指甲去挖烂书玉的脸,好在书玉会些身手,一把将人的手腕给擒下。 一旁的齐氏见吴茵这动作,眼皮子跳了两下,这可是公主身边的侍女,赶忙让彩珠去帮忙。 李氏身边的大丫鬟也在李氏的示意下,跟彩珠一人一只手拉住了吴茵,吴茵就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云蕙跟云开离开了。 齐氏恨恨瞪了高氏一眼,又客气的对李氏说道:“孟夫人,在这儿待了这么半天,我们还是回去在坐坐吧。” 李氏已经看够了戏,只觉比今日戏台子上唱的还精彩,这会儿满足的点点头,便跟齐氏携手往外走。 路过地上还跪着的小丫鬟时,齐氏冲彩珠示意了一眼,彩珠很快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彩珠等齐氏跟李氏都走远了,这才跟李氏的丫鬟松开了手,吴茵一被脱了束缚,反手就有给两个奴婢一耳光。 “贱人!贱人!” 嘴里骂骂咧咧,但手却没扇得出去,就反被高氏又扇了一耳光。 这个时候高氏对着自己丫鬟红翘说道,你在这儿看着姑娘,既然她喜欢这里,就给我关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 一边的彩珠已经拎着小丫鬟跟李氏的丫鬟早早走了,高氏这下连撒气的人都没了,于是从怀里摸出一张手帕摸了摸眼角,瞬时,眼珠子里便冒出了莹莹泪光。 一路走去,朝着路边的丫鬟问话:“老太太还在听戏吗?” 有刚从花园过来的丫鬟便回道:“老太太听戏听累了,刚回和乐居歇息去了。” 高氏知道了,又调转了方向朝着和乐居去,等到了和乐居,整好老太太在屋子里吃点心。 就见高氏红着眼进来了。 方老太太对这个侄女还是很关心,忙问道:“素芬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高氏心里正难过呢,听了方老太太的话,更是嘤嘤地低泣起来。 方老太太着急了:“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高氏一下子扑倒在方老太太的脚跟边,就道:“姑母,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表嫂她,她欺人太甚!竟然帮着外人欺负我们母女。” 方老太太啊了一下,“齐氏?她怎么你了?” 第238章 寻死 高氏抹着眼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不是因为云家,就因为茵姐儿喜欢云大夫,那云姑娘就欺辱了我家姐儿,害得姐儿这下连名声都没了!可偏偏表嫂却不帮着我们茵姐儿说话,还让孟夫人都来看了笑话!现在我们吴家真的是丢脸丢大了,我已经没脸回去了,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高氏哭着就要去撞墙,一边的伺候的嬷嬷眼疾手快去垫着,高氏的脑袋闷声撞在了人家的胸口上。 只听嬷嬷“哎呦”一下,方老太太却像是听不见,只让人扶起来去看高氏怎样了。 “素芬你这么急的性子干什么?齐氏怎么会做胳膊肘朝外拐的事呢?这事八成是有误会的。” 高氏被屋子里的丫鬟仆人拉住后,只是一个劲的放声大哭,方老太太听她先前讲的话也讲的含糊不清楚,便想问个仔细,哪里知道高氏除了哭声越来越大,便是又要找机会去撞墙。 “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外边是红翘着急的声音,高氏红着眼看过去,“怎么了?” 红翘:“姑娘要上吊,夫人您快去拦拦吧!” 高氏这一听,也不哭了,“姑娘要上吊,你怎么不拦着?还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红翘:“姑娘不让奴婢靠近,只要一靠近,就砸碎了花瓶要割腕,奴婢是被姑娘给赶出来的,她说看见我就来气,正好有路过的丫鬟,奴婢寻思了一下,便请她看着,自己来报信了。” 说道这里,红翘自己都还委屈,吴茵这会儿有气发不出,在屋子砸碎了一地的东西,偏偏她又担心吴茵出意外,硬是不敢离开半步,便是这般,吴茵甚至还拿东西往她身上砸。 什么枕头团扇也就算了,还拿着花瓶、板凳的往她头上来,要不是闪躲的快,这会儿又哪里能跑来报信? 高氏这样一听,瞧了方老太太一眼,只委屈道:“姑母您看,茵姐儿居然想不开要去死,您说这事我还能冤枉了表嫂吗?她肯定嫌弃我们吴家身份低微,所以才不帮着我们娘俩说话的!” 高氏又心酸的抹了一把泪,然后就走了。 方老太太尴尬的站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最后气愤道:“去,去把齐氏给我叫过来,我要好好问问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若说一开始,方老太太还没多大的感觉,可偏偏高氏最后那一句话,却是触动了方老太太心底的逆鳞。 身份低微。 当年,他们方家可不就是穷的只剩下点方铭盛的秀才功名嘛? 是齐家下嫁了齐氏,齐氏用自己的体己供养了他们方家,也是如此,方铭盛才能又考了举人,后来也是齐氏花了大半嫁妆才给他买了一个知县的官做。 可以说,如今的方家若没有齐氏退把手,也是到不了今天的。 但当年的卑微,在齐家面前低头的日子已经成了方老太太的一个心结,虽说如今婆媳俩瞧着和善,可实际上两人都说心照不宣的对对方多有不满。 今日高氏自贱身份的话已经成功引起了方老太太积压多年的往事旧怨。 那大丫鬟吉祥有些犹豫:“老太太,前边夫人还在待客,这会儿去把人给请来,置那些太太不理,怕不是要得罪了人?” 方老太太哼了一声:“怕得罪别人,却是不怕得罪了素芬?得罪了我?哼!果然就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东西!亏我这些年来渐渐觉得她好了,原来都是她装的,瞧瞧,今日不就是露出了尾巴来?” 然后又盯着如意说道:“你快跟去瞧瞧素芬,去了劝着些,这大的刚才才在我这里想寻短见,结果小的也不想活了,看来是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如意嗳了一声,就小跑着去了。 吉祥见方老太太执意如此,无法,暗暗叹了口气,出院找齐氏去了。 等齐氏被吉祥找着时,也是赶了巧,正好李氏要告辞,李氏作为在场夫君中官位最高的夫人,齐氏自然不能怠慢,将人一步步请出了大门。 当看到神色着急的吉祥过来的时候,齐氏还没多说什么,身边的彩珠就去拦了下来。 “吉祥姐姐可是有事?” 吉祥:“老......” “若是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夫人这会正送贵客出府呢。” 彩珠都没等吉祥说话,便快速打断了她,然后就跟着去齐氏身边了。 吉祥愣了会,心想这样也好,便安静的守在齐氏不远地方。 来的宾客一批批的离开,齐氏就又一批批的送走离开,脸上的笑都快僵化了。 好不容易人都送走了,那边已经又派了一位丫鬟过来。 “吉祥姐姐你怎么站在这儿呢?让你来请夫人过去,老太太都等好久了,这会儿都发怒了。” 吉祥:“夫人这儿送客,根本没空搭理我,我也不好凑上去。” 要是就没头没脑的凑上去,得罪了客人,这叫喊人的老太太不会有什么事,但她这做丫鬟的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送客半天的齐氏正好也回过了神来,得了彩珠的提醒,慢慢走了过来。 “老太太那儿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吗?怎的派了一个又一个?” 吉祥躬身顺从的回道:“回夫人,老夫人有事招呼您过去。” 齐氏见吉祥欲言又止的模样,瞧着神色间带了几分忧色,一旁还有个二等的丫鬟在旁,神色间更多了三分着急,心道老太太估计这会儿心情不太好。 她心思转动间,便猜出了几分怎么回事来。 也不急,慢悠悠说道:“刚送走了夫人们,这会儿累得不行,本想回去歇会呢,既然老太太找,那我们便去吧。” 只是步子却走的慢极了,让吉祥两个丫鬟先回去禀报老太太,她这里慢着些走过来。 吉祥跟那二等丫鬟也不敢催,只好先跑回去回禀了。 眼瞧着两个丫鬟渐渐走远,齐氏才拉过彩珠说道,“你去前院瞧瞧,若是老爷那边也散了场,就请老爷过老太太院子里坐坐。” 彩珠应了是,便与齐氏分开了。 望着就快走到的和乐居,齐氏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好整以暇的走了进去。 第239章 婆媳矛盾 和乐居里,方老太太这会儿正生着气。 那边如意红着眼回来了一趟,来禀告老太太的。 方老太太问高氏母女如何了,如意道:“两人这会儿正抱头痛哭呢,好在我们去的快,要是再晚点,茵姑娘怕都要上吊身亡了。” 方老太太听的惊险,忙道:“不是让丫鬟守着的吗?怎的还是上了吊?” 如意:“那小丫鬟是个不经事的,姑娘一发狠就到处砸东西,小丫鬟怕伤了自己,就跑的远远地看着。” 方老太太恨恨道:“这样子的丫鬟要来有什么用?还不如卖了了事!” 说完后,就瞧见吉祥回来了,皱起眉来呵斥道:“让你去叫个人怎么那么慢?怎的,连你也经不起事来了?” “老太太恕罪,奴婢去的时候夫人正忙着送客,奴婢根本没机会凑上去说话。” “那现在人又在哪儿?人呢?” 方老太太在吉祥回来后就一直盯着外边看,却半天没瞧见人影,又是气又是急。 吉祥:“太太今日接待了太多夫人,这会儿脚酸,已经在用最快的速度过来了。” 方老太太眉头皱得更紧了:“脚酸?婆婆叫媳妇过来,还嫌脚酸?这是有多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啊?” 吉祥不说话了,她的本意只是想让老太太对夫人熄熄火,没成想反而火上浇油,索性也不说什么了。 “要是嫌弃,就不要来我这里!哼!” 方老太太又气呼呼的哼了一句。 “哟!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给谁看呢?我这儿都忙了一天了,忙的连口茶都没喝上两口,是怎的又得罪您了?” 齐氏手里拿着一面美人图的团扇摇着风,慢条斯理的跨进门槛走来。 方老太太一见齐氏这悠闲的模样,就瞬时想到了高氏刚才的伤心样,一时来了气道:“你是没得罪我,可我又哪里敢让你得罪?” 齐氏冷冷笑着,自己径直在老太太下首椅子上坐了下来。 “瞧瞧,见了长辈连个礼数都没有就坐了下来,这还有个什么媳妇的样子?” 齐氏依旧摇着扇子没搭腔,只淡笑着盯着方老太太看。 看的方老太太没由来的心虚,她这人便是这样,但凡你跟她大吵大闹,她都能把你给怼回来,可偏偏齐氏就像是个棉花团一样,你骂她吧,她也不回嘴,就静静地瞧着你说,那一双洞隐烛微的眼仿似能将你心底最深的秘密给看穿。 等你自己骂舒服了,你以为就完了? 呵,齐氏可不是那种喜欢白捡骂的人,她能润无雨细无声的惩治你。 比如方老太太如何也是自己的婆婆,齐氏不会做些什么过分的,可她却总能找各种的理由将老太太身边最得信的丫鬟嬷嬷都给换了。 长此以往,方老太太连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两个,就更别提为你卖命办事的人了。 方老太太被看的有些不舒服,可一想起高氏那双殷切信任的目光,她又坐正了姿势,清了清嗓子。 正色道:“好歹你是做表嫂的,素芬如今可是在我们府上白白受了欺负,你难道就不该替她撑腰吗?干什么还逼得两母女去死?” 齐氏:“死了?” 方老太太圆眼一瞪:“说什么呢?没有死!要不是我拦着,这会儿怕是真要抬着出去了!” 齐氏哦了一下,“若真是死了,我还要高看她们两分,结果这是将死给闹着玩呢。” 见齐氏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说两句,方老太太心里就堵得厉害,一时不满的情绪涨到了高潮,大手一拍桌案,将一边的茶碗都震得差点落到地上。 “齐氏!你说话怎的这样狠毒?我已经知道了,你帮着外人欺负素芬母女,你简直就是个毒妇!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又怎么配做我盛儿的夫人?” “嘭!” 又是一声拍桌子的巨响,不过这次对象换成了齐氏。 齐氏一脸怒色大吼道:“我不配?我不配还有谁配?老太太,有些东西可以乱吃,有些话却不能乱说,你这样子说才是过分了啊!我敬你是盛郎的娘,这才对你多有忍让,可你也别太过了,别动不动就想打休妻的主意!可告诉你了,他方铭盛除了我,谁都不配做他夫人,除非是他不想要这官了,不然只管来休了我!” 方老太太被这话气的直发抖:“听听,听听!这是对着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我还是你的娘呢,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素芬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定是瞧不上素芬一家,觉得他们身份低微,所以碍着了你的眼!” 齐氏又冷笑:“这话怕不是再说她自己吧,老太太,今儿她到你这来到底说了些什么?事情经过你又知道了些什么?就开始为她说起话来。” 方老太太也冷笑:“她说什么?难道她还能骗我些什么吗?你是没瞧见素芬的凄惨样,但凡是个心软的看了都会落泪。” 齐氏气笑了,又觉得喉咙干涩的紧,便在一边摸着个茶杯就要喝茶。 一边的吉祥眼尖,端着茶壶去给齐氏蓄水。 方老太太瞧见了,很是没趣,又见一旁的丫鬟婆子具是一脸老实样,根本没得一个敢参与进这事端里的,这样想着就来气。 好在一边的如意憋着嘴,方老太太见了心里好歹宽慰了些,好在有个能跟自己意见一样的下人了。 “别的不说,你现在就去好生安慰安慰素芬两个,她们到底是客,你这做主人的总不至于失了礼数吧?” 这便是变相让齐氏去给高氏母女服个软,说个好话让人家心里好受些。 齐氏没搭理,自顾喝茶。 方老太太这一瞧,顿时一口闷气困在心口,又难受又觉没面子。 刚想继续说两句气话来着,好在方铭盛总算是从前院过来了。 他一身的酒气,一进来,满屋子都是酒味。 方老太太捏着鼻子皱眉道:“你怎的喝这么多酒?酒多伤身,这个道理你不懂啊?” 说着又瞪了瞪一边的齐氏:“自己的男人也不知道心疼,整天就只知道涂脂抹粉,穿金戴银,半点事都不为铭盛分忧!” 第240章 客气的送出去 许是方铭盛的到来,给了方老太太一些底气,她拉住方铭盛的手继续道:“你这媳妇脾气大,我这做婆婆的说不动她,不如你替我去安慰安慰素芬母女吧,好歹素芬是你表妹,你这做表哥的怎么也应该表示些关心不是?” “蹬!” 又是一阵茶盏敲桌沿的声响,齐氏冷笑着站起身说道:“可不是个好姑姑呢,既然这样宝贝您那干亲的侄女,怎的不让人家嫁进来给盛郎做个小妾当当,真是可笑极了!我还从未听说过这让一个有孩子有妻子的表哥去安慰一个已婚表妹的!可笑!真是可笑!” 齐氏讽刺意味十足,瞧了方老太太好几眼,最后目光从方铭盛身边一扫既过,转身就走了。 方老太太捂着胸口指着齐氏的背影说道:“瞧瞧,儿子你瞧瞧,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就是这般对你娘的,她还有规矩吗?” 方铭盛扶着老娘坐稳了椅子,随后叹口气道:“娘,这次还真不怪梅艳生气,您瞧自己说的是什么话?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去安慰一个已婚妇人?这既不合情也不合理,让人知道了,莫说我的名声,便是高氏也会被夫家所厌恶!” 方老太太也是满脸的忧色:“我那还不是想逼你媳妇去嘛,哪里知道她气性这么大?竟是跟我顶嘴都不去安慰素芬,你说说,这谁家的媳妇是这样子跟婆婆对着干的?简直就是不孝啊!” 方铭盛又叹一口气,方老太太抓住他的手蛮横道:“我不管,总之素芬这口气我是要替她出的,儿子,这么多年你娘我就过的不痛苦,整日在齐氏手底下过活,你不憋屈我憋屈,如今你都是知县大人了,这身份早就比齐氏娘家高出了太多,你还怕什么?犹豫什么?” “娘!这话你怎么能这样子说?” 方铭盛脸色大变,朝着窗外仔细瞧了几回,见齐氏真的已经走远了,这才严肃着一张脸道:“娘,高氏的事你就别管了,她这次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痛那也是应得的,你可别插手了,反正我们方家是不会替她出头的。” “这是为何?难道那姓云的一家莫非还是天王老子不成?” 方铭盛抹了两下自己额头上的虚汗,想起刚才与何贵的对话,他不禁说道:“也差不多吧!何况这事的前因后果你都不了解就瞎咧咧要做主,可这事说白了还是茵丫头自己造的孽,我又不是她的谁,凭什么要给她收拾?” 方老太太这会儿执拗劲也犯上了,“不管,我不管!就算是素芬她们做错了事,也得替她出气,当年要不是人家素芬一家给我一口吃的,你娘我早就饿死了!你以为还会有你现在什么事?哼!要是你不帮素芬,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方铭盛:“娘,若是你认为当年的一个馒头之恩比得上你儿子的前程重要,那你就只管去闹!只是我得提醒你,等你儿子我出了事,凭着梅艳的脾气,一定不会管你,届时你就只管去找高氏一家去,看看她还会不会再拿馒头来供养你!” 方铭盛也是来气了,别人家的老太太不说能帮着儿子些忙,至少也不添乱,他家老太太倒好,就怕乱子添不够! 还听了高氏的挑唆,竟然叫人去打云家的门? 天知道人家公主就住在那儿呢,你这去打门,不管是冲着谁去,那都得惹了公主不快! 好在人家明察秋毫,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这才不追究他的责任,可即便如此,估计他母亲做的事应该也让人家给记上了一笔。 方老太太见方铭盛一脸的严肃,一时也没了主意,还有些迷茫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子,你跟娘说清楚点,怎么的素芬这事就牵扯上你的前程了?” 方铭盛自是不会跟方老太太细说,“娘,有的事您就别问了,那高氏我帮的忙还少吗?当年人家就只给了你一个馒头,是你记着恩情,若不是后来我发迹了,她高家谁又记得你我?就说高氏的丈夫,吴进这员外郎,不就是我给上下疏通了关系才帮他得的?前几年高家小儿子打死了个人,若不是有我,那孩子早就蹲了大狱,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惩处死了。” “娘,若说报恩,我已经替你做的很够了!如今已经牵涉到了儿子的前程未来,你可别在为我拖后腿了!” 方老太太本就是个没主见的人,这会儿见方铭盛都这样说了,她还能如何? “那,素芬那里,我...” “娘,你不用想这些了,在我来的路上,已经让人客气的将她们给请出去了。” 方铭盛冷冷的说道,方老太太啊了一下。 此刻就在方府大门外,高氏母女正被四五个人高马大的婆子给架着上了一辆马车,有丫鬟去了她们住的客房收拾了细软给扔进了车里。 这些下人一些列的动作算是让高氏彻底看出来,她们这是遭了人家的嫌隙。 “你们这样子做,可有跟姑姑禀报?姑姑她知道你们这样子对我们?” 有一个婆子冷声道:“吴夫人还请见谅了,这是老爷的吩咐,至于老太太那儿,当然有老爷去禀报,我们这些下人自然要老实的听主子的话了。” 高氏还想说点什么,人就已经被塞进了车里,马车驾驶的很快,一眨眼的功夫,马儿快要跑出巷子口了。 ..... 云蕙跟云开一路无话的坐在马车上,云开小心的瞧着云蕙的脸色,也不敢多话。 马车在知县衙门外绕了大半的街头巷尾,最后绕到了城西去。 车停在了街头边,云蕙要下车,云开问道:“阿姐,你要去哪儿?” 云蕙板着脸:“你老实在这里待着好好反省下自己吧,我去看看雅珠妹妹,一会就回来。” 云开眼瞳亮了一下,随后又在云蕙圆眼怒瞪的时候,缩回了脖子,乖乖偎在角落不说话了。 云蕙这才稍微满意的下了车去。 “麻烦书玉替我带路。” 她还没来过刘雅珠的家,自也是找不着地方的,好在书玉有门路,想要打听一个人住址还是很简单的,所以早在今早的时候,云蕙知道书玉要陪同她一道时,就拜托了这事。 第241章 探访雅珠 到了刘雅珠家的门口,云蕙发现这边的墙才只到她额头的高处,刚好遮挡了视线,但若是有心人想要翻进去,仅仅只需要放一把小凳子垫脚就能翻进去。 书玉上前去敲门,两三下后,云蕙就看见屋内的刘雅珠走了出来。 今日别院里孩子们该是上课的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刘雅珠到了门边,却没有开门,而是说道:“我说了,我这边不需要人帮忙,朱公子还是走吧。” 云蕙眼睛瞪大了,忙喊了一声:“雅珠,是我!云姐姐!” 刘雅珠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这才快速的开了门。 “云姐姐!” 云蕙笑着迎上去,却见她眼神左右看,忙说道:“别看了,云开没跟来,他这会儿应该在街头的边马车里呢。” “云姐姐说什么呢,我哪有在看他,你可别瞎说,免得被吴姑娘知道了不好。” 被说中了心事的刘雅珠忙辩解。 云蕙听她这样一说,微微愣了一下,刘浦新就在他们别院里,自是知道上次高氏上门的事,也该知道她们云家跟吴家因为没达成共识,亲事早就作罢了。 但听刘雅珠这样子说,想来是刘浦新刻意没有告诉她吧。 这让云蕙有些许失望,但很快她又自我调节了一会,也该的,谁叫自己弟弟活该! 人家主动的时候,他就装个鹌鹑,等到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人家早就伤心远走了,哪怕现在对人家有意,那也得靠自己去追回来,可没有姑娘倒贴的,免得便宜了云开! “云姐姐,书玉姐姐,你们快进来坐吧!” 云蕙笑了笑,跟着她进了院子,这个小院不大,只有两丈宽不到,靠着墙面种着好几盆名贵品种花朵,有国色天香的牡丹,还有君子兰,花中娇客的茶花等,有的已经含苞待放,有的才刚抽出新芽。 为这个不大的小院子增添了不少的生机。 “待在家里无聊,便试着自己养了好几盆来玩玩,没想竟是开的娇艳无比,云姐姐可有看好的?要是有,一会走时我送你!” 见云蕙始终盯着自己的花儿,刘雅珠大方的说道。 云蕙瞧了瞧,指着一株长了许多花苞的茉莉说道:“那感情好,这个我喜欢,要是你舍得,一会我就抱回去!” 刘雅珠见云蕙不客气,也笑着说道:“当然舍得,书玉姐姐可有喜欢的?” 书玉摇摇头:“哪里有什么空去养花啊,就在姑娘你这儿看看就好了,让我带回去,好东西都得浪费了。” 刘雅珠笑了笑就没说话了,倒是云蕙一路走来,手里拿着一盒子的东西这会才放进了刘雅珠怀里。 “那日你在别院走的急,我也没来及送出去,你打开瞧瞧,喜不喜欢?” 刘雅珠好奇的打开锦盒,只见里边静静躺着一支雕工精致的珠钗,几片微风卷起裙边的荷叶,荷叶边缀了几颗米粒大小的珍珠,像是叶子上的水珠一般。 在荷叶的上边有一株粉色睡莲半开半包着,一只蜻蜓栩栩如生的立在花尖上头,两边的翅膀薄如蝉翼,连一丝丝的纹路都雕的清晰明了。 “可喜不喜欢?”云蕙期待的问道。 刘雅珠点点头,双手仔细的抚摸着上边的雕工纹路,赞叹道:“这雕工怕是达到鬼斧神工的境界,便是这珠钗本身不值钱,但就凭这手艺就已经是遗世珍宝,何况这些料子却都如此昂贵,那简直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 那荷叶使用水头极好的翡翠雕刻的,荷花是从一颗完整的芙蓉玉上取下来的,色泽光润水透,更有那用金丝缠绕掐边的蜻蜓,那金丝本身就如头发丝儿一般细,在慢慢给编出一直蜻蜓来,尤其是那一对用绿宝石镶成的眼睛,活灵活现,炯炯有神! 云蕙淡淡笑着,可不嘛,这是她从李莺送她的珠宝箱子里翻出来的,从看到的第一眼开始,她就特别的喜欢。 刘雅珠好好观赏了一会,然后又将珠钗给装进盒子里递还给了云蕙。 “好姐姐,谢谢你对我的厚爱,只是这东西实在太昂贵了,便是拿在大户人家里,这珠钗都能当传家宝使了,你可自己收好,给我就浪费了。” 云蕙摇头:“我那儿好东西多着呢,这珠钗适合你,你拿去戴正合适,可别跟我客气,不然我会生气的!” 云蕙决心要给出去的东西,还没几个能跟她推壤过的,刘雅珠哪有她力气大啊? 只半个回合的功夫,锦盒就稳稳的放进了刘雅珠手里。 刘雅珠便是不想要,可又放不回云蕙手里,何况锦盒装着的东西实在昂贵,她也不舍得扔出去摔坏了,为此几番折腾下来,刘雅珠也便收下了。 “云姐姐,要不你再抱两盆兰花回去吧。” 云蕙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这礼尚往来也太快了些!不急不急,日后常走的的机会不少,届时等我生辰,你要不送我一颗梅子树好了!我啊,比起鲜花来更喜欢能结果实的树。” 说到这,云蕙就想起前两月前在深山里吃过的一回杨梅,那味道至今还记得,只是离杏花村太远,不然她一定会去将树移栽回去的。 刘雅珠先是认真点头,随即目光黯淡下来说道:“这样怕是不好!毕竟云大夫要成亲了,我常去恐会让吴姑娘误会。” 她跟吴茵见过面,更何况当初吴茵也察觉出来她喜欢云开,既然自己决定了不再去打扰云开,那最好就断的干净些。 只是她跟云姐姐关系是真好,一时间又舍不得不跟云蕙联络。 云蕙瞧她垂头丧脑的模样,不由跟着叹气:“也不知这事该不该要告诉你,但为了保证我们俩能有来往,我决定还是告诉你,云开跟那位吴姑娘的亲事已经作罢了,日后你只管来找我,至于我那弟弟嘛,你就莫用管他的。” 虽然这话带了几分自己的私心,但云蕙觉得作为姐姐,还是该为云开争取点机会。 没听刚才进门前,人家嘴里念叨的朱公子吗? 听听,这是多大的威胁啊。 第242章 朱安鱼 刘雅珠听了云蕙这话,表情有那么一瞬的惊喜,随后又很快消失。 “云姐姐,书玉姐姐你们都快进来坐会吧,外边热,仔细晒。” 虽说都到了九月中旬,但恭州这边的天属于湿热带闷的,便是进入十月都还有两日热的,就别说现如今的天儿了。 跟着进了屋子,这是个一明两暗的大屋子,左右都有一扇门,中间是堂屋,上首两张椅子,下首一张八仙桌,就再无过多的装饰。 堂屋有道门帘子,穿过去就是后院,后院也不大,里边是个搭了草棚子的厨房,虽然简陋却很整洁。 只是屋中东西似乎都被打包了起来,刘雅珠在一口红木箱子里翻找出两个瓷杯,又去厨房提了一壶凉茶过来。 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目前家里就只有这点东西能招待,二位姐姐可莫要怪啊!也是巧了,你们来之前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呢,有好些东西都已经搬去了新家,所以也没什么好茶好点心招待了。” 云蕙柳眉一展:“是吗?这搬家可是好事啊!怎的没听你兄长说起?不行!等你们搬过去,这暖灶台的事可得通知我们一声,不然可就真不够朋友了!” 刘雅珠露出两边的酒窝笑着说:“估计是准备将新屋子给收拾干净后,兄长才请你们来家里吧。” 云蕙来了兴趣:“新宅买在哪儿的?” “就在隔了两条街的甜水巷子里,是个一进的宅院,院子比我们这儿大了不少,墙也高,最主要那边住着的人都是正经营生的人家,我一个姑娘平日里住着也安全。” 云蕙点点头,也是深以为然。 这边大多住着的人家家境都不太好,不过这倒不是关键的,最关键的竟是这里边局然藏了个暗门,刚才她经过的时候,还有几个地痞倚在墙根冲她们吹口哨。 暗门这东西可不是说的门,而是一些私底下卖皮肉的地方。 虽不是青楼,却跟青楼差不多,只不过暗门里的姑娘自是比不上青楼里专门养尊处优的姑娘来的娇贵。 就在这时,大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云蕙仔细听着,又用意识偷偷去瞧,发现外边正站着一位俊俏少年。 书玉离得大门进,站起身来问:“可要我帮你去开门?” 刘雅珠愣怔了一下,随即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开门吧。” 刘雅珠说着自己便出了屋子去开门,她只轻轻开了一个缝往外瞧,等瞧见了少年时,就见她说道:“朱公子,我跟你说过了,我这里真的不需要你帮忙的,你还是回去吧。” 朱安鱼见刘雅珠说完就要关门,眼疾手快的将手把住门缝,“刘姑娘,我先前听说有人进了你家院子,你现如今可有事啊?” 说着,他还透过门缝往里看,这样子像极了捉奸的感觉,让刘雅珠气的脸一阵红一阵青的。 “朱公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有没有事?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活似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你,你这简直是太过分了!” 朱安鱼一愣,见刘雅珠生气了,忙急着介绍:“不是不是!姑娘不要误会,我知道这周围环境不好,这不是听见姑娘院里来人,担心你像上次一样出现危险。” 说道上次的事,刘雅珠就立马消了三分的怒气。 “里边没什么危险,你走吧。” 朱安鱼还是不肯走,“刘姑娘,我还有一事来找你,我知道你的花养的好,我娘也很是喜欢你种的牡丹,昨日还听她说有个夫人也瞧了你的花觉得好看,这不,今日过来就是想替那位夫人来买花的。” 刘雅珠见他说的认真,不免犹豫了两分。 然后就感觉后背被人敲了一下,回过头去就发现云蕙站在她身后。 云蕙:“有生意来,你还不快把门让开等客人来挑啊?” 说着呢,云蕙还给刘雅珠使了个眼色,刘雅珠瞧了半晌才哦了一声,忙大开院门,将门给敞开,露出里边的院子。 “进来吧,花儿都在这儿了,你瞧瞧看,有顺眼的便抱回去吧。” 朱安鱼嗳了两声,瞧见屋子里还有两位女子后,眼神里的紧张明显松了下来。 客客气气的在一堆的花盆里挑了一株大开的牡丹,傻呵呵道:“这个不错,喏,价钱应该跟上回的一样吧?” 刘雅珠点点头,接过了朱安鱼一袋子的碎银子,又见朱安鱼还站着不走。 刘雅珠皱眉说道:“朱公子还有事吗?若没事便早些回家去吧,这里都是女流,你一个男人也不方便在这。” 朱安鱼笑着道好,临出院门的时候又回过身来说道:“刘姑娘,用不用我帮你搬些东西去甜水巷?” “都说了不麻烦公子了,公子还是早早回去吧。” “那好,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还望两家多走动些....” 后边的话被一道关门声给掩盖了,刘雅珠有些气节败坏道:“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呢。” 云蕙见她有些脸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便打趣道:“你是真没瞧出来吗?我看那位朱公子明显是心仪你啊。” “云姐姐,你说什么呢!我跟他可没有什么,你可别误会啊!” 刘雅珠着急的都要跺脚了。 云蕙见状,也不好在继续打趣:“好,好,是我错了,不该误会了你!” 刘雅珠似觉得云蕙还是误会了,又赶紧自动解释起她跟这位公子认识的经过。 说来二人也算是巧,刘雅珠自回来后,便整日的莳花弄草,没想花养的不错,一日有路人经过时,正巧见着院内的牡丹开的娇艳,便问了刘雅珠两句。 至后她会养花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朱安鱼一家在恭州城里开了一间脂粉铺子,朱母爱花,由爱牡丹,正值朱母生辰,朱安鱼想买一盆国色天香送给朱母,只是这种牡丹不好寻,但为了母亲,他便花了不少的力气寻找。 正巧便有人告诉了他刘雅珠这儿有,于是按着地址就找了过来。 当时一来,便撞上了两个地痞流氓在刘家门外观望,瞧着想要翻进来。 朱安鱼会点拳脚,将人给打跑了,又敲门道明自己来意,刘雅珠这才跟朱安鱼认识的。 只是刘雅珠自己哪里想的道,两人就只认识了几日,朱安鱼就喜欢上了她。 第243章 下猛药 这大概便是英雄救美的故事,可惜美人没瞧上英雄,英雄的心意大概要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云蕙可惜了两下,心底暗暗一松。 她弟弟还有机会,嗯,回去了一定得给云开再下一剂猛药才好,不然这媳妇可真成别人家的了。 云蕙在刘雅珠家也没待多久,聊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告辞要走。 刘雅珠想将人送到街头去,云蕙赶紧握紧她的手道:“你好好待在家里,明日我给你哥放个假,你们俩还是赶紧搬离这吧,一会我们一出这个门,你就将门闩好别出去。” 说完,云蕙便领着书玉出了大门,刘雅珠乖巧的照做了,云蕙感觉到里边的门闩上好了,这才回过头往箱子两边瞧。 这边住的人鱼龙混杂,墙面不高,从刚才朱安鱼来这儿的动静,便引起了这边邻里的关注。 这时就有些人家搭着跟小板凳,伸出脑袋来观望的。 这节巷子钻出去便到了一条大街上,再从大街一直走便到了城西的街头。 马车便停在一边,云蕙上了车,就瞧见云开正一只手抵着额头睡着了。 没有去打扰,云蕙只是让何贵慢点赶车,直到马车出了城,进入了泥泞的黄泥路便开始颠簸起来了,云开这才睡眼惺忪的揉着眼。 “醒了?” 云开嗯了一声,他后背还疼呢,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后又被凉水泼醒,来回折腾了两次,人本身就不精神,这说话的人又走了,何贵也气他,觉得学了这么些日子的防身术,结果还是让人给敲了闷棍觉得丢脸,也不跟他说话,一时无聊就靠着睡着了。 “回去洗洗再歇息吧,马上就要到家了。” 云开点点头,顿了两下带着关系的口吻问道:“阿姐你去瞧过刘姑娘了吧,她如今过的怎么样啊?” 云蕙眼珠子转过去瞧他,见他这一副关心的模样,故意叹口气说道:“挺好的啊!” 云开皱眉:“挺好的,那阿姐你叹什么气啊?” “没叹气,你看错了。” 书玉坐在云蕙身边,见云蕙吊着云开不由拈着帕子捂嘴偷笑。 云开抓住了书玉偷笑的动作忙问:“书玉,你跟我阿姐一道去的,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刘姑娘难道是过的不好?还是生病了?” 书玉跟云蕙对视了一眼,随即又笑又摇头:“云公子莫着急啊,刘姑娘没出事,确实是过的挺好的,这不今日去的凑巧,还碰见了一位来找刘姑娘买花儿的公子,那公子别说,长的挺是俊俏的,最主要啊,瞧向刘姑娘的眼神尤其的痴迷,这不,云姑娘是觉得好白菜怕是很快就会被别人拱走了才叹气的呢。” “唉,可不是嘛,雅珠这妹妹我是真喜欢,从前还一度以为能成自己的弟媳呢,没成想事情会发生成如今这样,那位朱公子我今日瞧了两眼,不加私心的说,就是比我弟弟都还好!” 云蕙一脸的可惜,目光从云开脸上划过的时候就开始嫌弃起来,又当着云开的面拉过书玉的手说道:“那朱公子是真比我这弟弟强上不少,这为人吧热情!真诚!喜欢就是喜欢,半点不掺杂,就是纯粹!比起某些人的迟钝、迟疑、迟缓来,那可真是强了太多太多!你说是吧?” 书玉只是抿着唇细笑,也没拉话帮腔,但那眼神里的意味却很是明显的赞同了云蕙说的话。 云开想反驳点些什么,却觉得这会儿的嘴很是难张开一样,喉咙突然也发不出声来,干脆就不说话了,自己坐在角落沉思了起来。 见效果达到了,人也被刺激到了,云蕙这才满意呼出一口气,只是心里也很是没底,也不知她这说了半天到底对云开有没有用。 坐在外边马车架上的何贵靠着木框也听的清楚,不由嘴角上扬起来。 等云蕙姐弟回了别院,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去拜见李莺。 李莺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这会儿正坐在银杏大树下纳凉绣帕子,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绣不了几针便听见秦嬷嬷在一边念叨,恰巧云蕙过来了,就砰见李莺耍脾气甩了帕子在地上。 “不绣了不绣了!行了吧!老东西可满你的意了?” 秦嬷嬷小心去将地上的绣帕捡起来,轻轻拍掉被染上的细尘,叹气道:“奴婢还不是为您好,您得仔细着自己的眼睛才是,这东西绣多了伤眼,若是老太太您想要帕子,只管跟奴婢说,奴婢去吩咐了绣娘做就是。” 李莺不理她了,撇过头去不瞧秦嬷嬷,却正好看见了迎面走来云蕙。 于是又笑起来:“怎么样?去参加了一趟宴会,可有遇见什么新鲜事没?” 云蕙:“新鲜事没遇上,就是差点摊上了个大麻烦,不过多亏了有您借给我的书玉帮忙,不然啊,今日我是没那么容易从人家的院子里走出去了。” 李莺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拉过云蕙凑近问道:“凡事总要经历一遭,云开那孩子心思还是单纯了点,不能总是打一次才记一次,就算是对女人那也得要有防范心的。” 云蕙点点头,也是很赞成她的话,可随后却愣神望着李莺,“姑母,您不会是早就预测到了这回事吧?” 不该是她想多了吧? 李莺微微弯了眼睛,神秘一笑,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说道:“不用谢我!” 随即又收回了笑容,露出一股子寒意道:“高氏不知好歹,她的女儿更是一个被宠坏了的糊涂虫,不给点教训怎么能行?” 这一刻,云蕙望着面容寒霜的李莺,却像是重新认识一般,好似先前那个和煦慈蔼的老太太不见了。 她竟是忘了,跟李莺住了些时日,倒是渐渐忽略了她尊贵的身份,真的慢慢当做了自己的姑母一般。 却也忽略了前几日高氏来这里的时候,想要闯进李莺屋子的场景,在云蕙看来,不知者无罪,但在李莺瞧来应该是觉得冒犯了。 “姑母,那位吴姑娘今日做的这糊涂事难道是您....”让人去引导着做的? 云蕙还是忍不住好奇想知道。 李莺:“若是她自己没有这想法,别人的诱导又能有什么用?” 说这话的时候,李莺满脸的不屑溢于言表。 第244章 乔迁之喜 李莺没有在大树底下待多久,便倦怠了要回屋歇息。 云蕙目送着她离开后,又静静站了一会儿,这才去了学堂。 叫过了刘浦新,便给他放了一天半的假:“刘夫子买了新宅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跟我说,要不是今日顺道去看看雅珠,我都还不知你们要迁居了。” 刘浦新微微动了动眉头,客气道:“本来是打算等乔迁那日在邀请东家去吃酒的,没想竟是先让您去了一趟。” 云蕙:“罢,即是如此,等乔迁那日定要来请我去做客,我这便先给你放假回去吧,刚从你那儿回来,瞧着就雅珠一个人忙碌也是辛苦,何况那里又新开了一家暗门子,这对雅珠也不大安全。” 刘浦新感激的看了云蕙一眼,露出一丝笑来:“那便多谢东家了,等明日将新居收拾好后,就请东家上门来做客。” “那肯定是好的!” 刘浦新告辞了云蕙,便回了学堂招呼了一下三个孩子,拿了东西又去跟坐在外边听学的大丫嘱咐了几句,这才走了。 大丫也不知道是跟刘浦新说了些什么,手里拿着一叠纸高高兴兴要往自己屋子里去,云蕙清晰的瞧见她手里用毛笔字认真写的大字,应该是写的不错,被夸奖了一番。 云曦下了学,很快便拉着许真真冲出了学堂,一出来便瞧见不远处站着的云蕙,就兴奋的冲着云蕙奔来。 云蕙在她还差一步就跑近的时候用大手抵住了她的额头,叹气道:“你这性子怎么越来越野了?不是跟你姑祖母都学了这么些日子了吗?” 云曦撇撇嘴:“娘,你是不是嫌弃我?要是你嫌弃就直说,女儿不会怪你的。” 说是不怪,可云蕙还没说话呢,她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有了委屈。 云蕙又一叹气,从前是对云曦娇气任性的脾气发愁,如今却是对她能说会辩,脑瓜子机灵发愁了。 “鬼机灵!” 云蕙拿手指戳了戳云曦的额头,然后便不理她了,自己回了屋子去。 在第三日的时候,果然刘浦新来上学了,去学堂前的第一件事便是邀请云蕙、何贵跟几个孩子下午去他的新居做客。 “东家,今日顺便再给自己请半日的假,一会儿午时我便先回去了,地址留给您,等休息好了便到我那儿去坐坐吧。” 云蕙笑眯眯的点头说道:“好,好!” 刘浦新交待完了事后,便去学堂里继续上课。 等到人走远了,云开才从别处跳了出来,又故作好奇道:“阿姐,你们下午要去哪儿啊?” 云蕙见他过来,赶忙将刘浦新给的地址塞进衣袖里,“刘夫子迁居,邀我们去暖房呢。” 云开眼前一亮:“这可是大事啊!刘夫子家乔迁之喜,怕是要送些礼才好,阿姐,我屋子里还留了一颗八十年的人参,还是前边上山采药的时候挖到的,还很新鲜呢,不如我拿这个去添点礼。” “八十年是挺不错,一会用过午膳你便拿过来给我吧,到时候我一并拿去就是了,你放心,我会跟夫子说是你特意送去的就行!” 云开上扬的嘴角被这话一点一点扒拉了下来,“阿姐,我可以自己去送啊。” “可是刚才夫子邀请了我们家里的人,却没有邀请你啊!” 云开眼神恍惚,云蕙已经投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小声道:“你老实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人家雅珠呢?可要说实话,不然姐姐我可帮不了你!” 云开垂着头不好意思的嗯了一下,就感觉自己手心被人塞了一张纸条。 抬起头来时,只见云蕙对着他挤眉弄眼道:“姐姐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雅珠是你自己弄丢的,既然想清楚了自己到底心仪的是谁,那就自己给追回来!我等着给你娶媳妇呢!” 云蕙说完后,便离开了,独留下云开摊开了手掌,上边只匀着一张纸条,是刘浦新新居地址,云开看了又看,随即笑起来。 到了午时的时候,云蕙一家上桌子吃饭,没了许家没了刘家一起,云蕙一家子便又恢复在一张桌子用膳了。 李莺是有专用厨娘做饭送饭了,这当初说好的暂住些日子呢,没成想一住下来似乎就没了要离开的念头。 先时还吃着孙荷做的膳食,但吃了不到一月,就亲自让自己府上的厨娘来了,一来吧,又带来自己好些惯用的东西。 如今在走进后罩房去,里边的东西已经早早焕然一新,从铺面的地砖到衣柜都变了样。 云曦一上桌,就咦了一声,“娘,舅舅怎么还不来?” 云蕙朝着云开的座位看了眼,就让细荷去喊人,细荷去了一趟,结果回来只道:“大爷跟阿福都不在屋子里,刚去问了下汪生,说是一个时辰前就带着阿福下山了。” 云曦:“那估计是下山问诊去了吧?最近我们家门前好些来找舅舅求医的。” 细荷:“应该是吧。” 云蕙见状噗哧笑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小声道:“这个傻弟弟,叫他去追人回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去了?也不说计划着来,就这么愣头楞脑的去了,也不知道雅珠让不让他进门呢。” “娘,你在说什么呢?” 云曦听她娘嘀咕,听的稀里糊涂的。 “没什么,快些吃吧,等吃过了歇个午觉,我们便进城去,你夫子今日乔迁,我们都去给他贺喜去!” “好!” 一说这事,云曦就来劲,兴奋的很呢! “好久没去城里逛逛了,娘,我不想歇午觉,等吃过饭就下山去好不好?” 云曦抱着云蕙的胳膊哀求道,云蕙本来想拒绝,可云曦的小眼神太可怜了些,又有一旁同样满含着期待的许真真,不由心一软:“那行吧,不过我们有言在先,出去了不能乱跑,得在我跟前知道吗?” 云曦猛地点头:“知道知道!娘你放心,我一定紧跟在你身边,绝不会到处跑的!” 说完了,又拉住平安说道:“到时候你可不要乱跑哦!” 平安安安静静吃着自己碗里的饭,突然被点名,只抬头说道:“你放心,我对女人逛街这事本来就不感兴趣,到时候我就在马车里等你们好了。” 第245章 吃糖葫芦 瞧着竟是挺好说话的样子,云蕙笑着对平安道:“要不你先在家里歇息着,等我们到了城里,再让何叔回来接你怎么样?” 平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让何叔多走两趟累,我跟你们一道去。” 一边吃着饭的何贵突然被体贴了一回,于是眼光便热切的在平安身上转了一圈。 “这孩子是个体贴的,比他姨会体贴人!” 云蕙无语凝噎,“何叔,前些日子您才向我借了五百两银子买马,不是说了为我赶一年的车作为工钱吗?” 五百两银子,她就是请个车夫来每日不断的赶马车,一年的工钱最多也才一两百,明明就是她半孝敬半便宜给了何贵,何贵这会儿还来上劲了。 何贵哼哼两下,心怕云蕙就此变卦,也不说话了,顾自吃起饭来。 吃过了饭食,云曦迫不及待回了屋子换衣裳,云蕙去后罩房给李莺说了一声带孩子去给刘浦新家暖房的事,李莺只让秦嬷嬷抱了一个锦盒过来。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到时候捎手替我送给刘夫子,他为人本分又有实才,给几个孩子教学认真,这是我对他的感谢。” 云蕙接过锦盒,这盒子只有她两个巴掌大小,打开一瞧,里边是一块端砚,左侧刻了两株节节攀登的翠竹,寓意很是好,砚台又是好砚台,今年六月的府试因为瘟疫没赶上,但因为新帝登基,特此恩科了一场,就在十月中旬,在恭州会有一场府试,不过这次只允许恭州人士赶考。 所以这个礼倒是能送进人家的心坎里。 云蕙拿了端砚便离开了后罩房,一回去就瞧见细荷正从她的库房里翻出了半年前肖掌柜给送的那块端砚。 “东西放回去吧,殿下想的比我还快,已经找了一块让我送去,我还是在想些别的送去吧。” 云开这会估计已经抱着人参跑了,又已经有了一块端砚,一时云蕙还真想不出送其他的。 好在细荷在旁提醒道:“刘夫子一家迁居,那宅子估计花了他不少积蓄,这会儿家里余粮怕是要没了,今日又要请客,也不知后面几天粮食够不够,不如您给送些去如何?” 云蕙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刘浦新拢共在她这里才领了三回月钱,到下月还有小半月呢,一共就一百五十两,想在城里买一间一进大院子,没有个两三百两估计难买到,想来也是将前边的积蓄投入到了一起。 她大手一拍,便叫来孙荷问:“家里还有多少的山货?” 孙荷:“上一周在城里买了几十斤的榛蘑,前边在附近村民手里也收了一百斤的干笋跟野菜干,还有三大篮子的鸡蛋跟一百斤的腊肠...。” “行!这些都来个十斤收拾出来,另外在装一篮子的鸡蛋。” 孙荷答应了一声就去忙活了,云蕙想了想又从库房里挑了一粉一黛的锦缎出来,粉的给雅珠,黛色给刘夫子。 东西都收拾好后,差不多就带着三个孩子下山了。 等马车缓缓驶进恭州城内的时候,云曦就已经忍不住偷偷撩起车帘往外瞧。 街上恢复了人声,街边小贩摆起了摊子,卖脂粉的,卖首饰的,还有卖吃的,有一抱着糖葫芦串的人正好从车边经过,就听云蕙让何贵停车,探出头去向人买了五串来。 分了三串给孩子,又给了何贵一串,何贵拒绝:“我赶车呢,这玩意小姑娘吃的,我不要!” 云蕙见状也爽快,收回了手,自己痛快的吃了起来。 这时候的云蕙比起云曦三个更像是个孩子。 裹着糖浆的山楂红彤彤又闪亮亮的,咬一口,先是一口糖块,接着便是果肉的酸味,嚼在一起又酸又甜很是开胃,云蕙一串吃完又吃一串,满脸都是满足感。 云曦嚼着嘴里的山楂突然都觉得不香了,她看着云蕙手里仅剩的三颗说道:“娘,我这里比你多,要不我们换过吃吃?” 云蕙大方的将手里的糖葫芦换过去,又瞧见平安吃浅尝了一口就不吃了,教育道:“快吃,别浪费了!” 平安摇头:“我不爱吃这东西。” 云蕙见他挑食,不禁回忆起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又小又可怜,为了一颗烤红薯不惜烫伤手的画面,叹气道:“我记得你最初不是也爱吃吗?人可不能因为现在过的好了就忘记了自己过去,要忆苦思甜知道吗?不要浪费了粮食!” 平安乖乖点头,有些嫌弃的张开嘴吃了起来,云蕙摸摸他的头说道:“这就对了!” 三个孩子里,唯有许真真是真心喜欢糖葫芦,一拿到糖葫芦就开心的吃了起来。 比起来,也就许真真这么一个同龄孩子里要正常些。 平安那是从小老成,云曦是四岁的身体装着二十来岁的灵魂,自然这些云蕙还不知道,只觉得自己生的孩子像她,从小就聪明! 何贵找了一处人少有走动的巷子边停了下来,云蕙领着两个孩子下了车,只留下平安跟何贵两人在马车里歇息。 既然来了城内,云蕙自是先带着许真真回了趟家。 许捕头一回来,便去府衙报道去了,好在他当初离开前打了招呼的,这会儿回去好的是职位还没被撸走,但不好的自然是在他不在的期间,下边的人里自有冒头的,许捕头这一回去,自是要好好应付一番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当然这些都先不论,云蕙到了人家院外,王氏端着盆在院子里洗衣,一边铺了一块干净的凉席,许天被放在上边跟一个小木马玩具玩呢。 “娘!” 许真真冲进院门喊道,大门是半掩着,王氏还不知有人进来了,一听到一道熟悉的声响还愣了一会,等许真真又喊了一声后这才发现云蕙几个。 一把抱住许真真,“几日不见又沉了些!” “娘,我哪有沉?我不过是在长身体,是骨头重了些!” 姑娘家的,哪有爱听自己又沉了的。 王氏失笑:“好好!我也没说你胖了,干什么这么敏感!” 许真真一嘟嘴,王氏只笑着摸头,然后才跟已经走到跟前的云蕙打了招呼,“可是待会去刘夫子家暖房去的?” 第246章 做客 云蕙点点头:“正是!” 王氏:“我这儿事多,等将这盆衣裳洗净了便去给雅珠帮帮忙,你要等我一道吗?” 云蕙感觉到手边衣袖被扯了两下,低头一瞧便瞧见云曦可怜巴巴的眼神,不由一笑:“孩子们好不容易进城,我先带她们去逛逛。” 王氏见状噗哧一笑:“瞧我把曦姐儿吓得,行!那你们去吧,我这儿也用不了不多久,一会就带着小天直接去雅珠那儿。” 云蕙答了一声好,许真真却不想跟着逛街,“你们去吧,好些日子没跟娘待在一起,我想在这儿多待些时候。” 说完,又对云曦嘱咐道:“一会你们从这巷子出去,再往南走,会路过一家点心铺子,那儿的糕点特别好吃,你可以去尝尝味!” “好!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包些留给你的!” 云曦爽快道。 许真真抿唇笑笑,然后就去抱许天玩去了。 云蕙承诺的要带云曦在街上逛,但却没有个明确想逛的地方,于是娘俩从许真真说的点心铺子里买了好些糕点后,就开始漫无目的的逛了起来。 一会在一家脂粉铺子停下看看,一会又去瞧瞧银楼里的首饰,给云曦买了一个银质的璎珞戴在胸前,那璎珞下缀了几个小铃铛,只要一走起来,小铃铛便会铛铛作响,很是可爱。 又转了两圈后,云蕙又购买了些时令水果,还有孩子间喜欢的小玩意,这才带着云曦回到了马车里。 马车上,何贵正跟平安躺在车里假寐,一听到上车动静,何贵先是撑起身子瞧去,见是云蕙娘俩才慢慢撑了个懒腰说道:“都买了些什么?” 云曦先上的车,手里捧着一堆小玩意,从里边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何贵,“师傅,这是徒弟孝敬给您的!平日里练武出一身的汗,您拿去擦擦汗!” 何贵笑着拿过,就是一块四四方方的棉布帕子,黛蓝色的,没有一丝的花纹,却是何贵自己喜欢的样式。 “谢谢丫头了,小小年纪就懂得孝顺我!” 然后就将帕子给揣在了衣襟兜里。 云蕙后跟着上了车,手里拎的东西就多了,一篮子水果,一大包的点心,还有些零碎的东西。 见云曦鬼机灵先表了心意,她笑着放下东西,又从一堆零碎里找出一根马鞭子来。 “何叔瞧瞧喜不喜欢?” 何贵一瞧,眼神都亮了起来,忙接过说道:“喜欢!喜欢!” 说着还跳下了车,将鞭子在空中甩了几下,只听鞭子在空中嗡嗡作响,“啪!啪!”的声音打在墙上清脆悦耳,鞭子弹性好,上好的牛骨打磨的手柄,经过好几道加工才制作出来的牛皮编制的皮鞭,何贵用着趁手,很是高兴。 “比我前边买的趁手得多!” 云蕙见自己送出去东西能让人这么高兴,也跟着开心道:“今日运气好,是个猎户摆摊在卖猎物,我瞧着他腰间别着这鞭子,来了兴趣便问卖不卖,没成想那猎户竟说了价格,我瞧着合理,就买下了。” “这鞭子手工好,也不知是谁做的!”何贵如今爱上了骑马,对马鞭自然也是极为热爱。 云蕙:“我问过了,是猎户的爹做的,那猎户去年在山里猎了一头掉陷阱的野牛,他爹就把皮子跟骨头给扒下来,做了这么一副皮鞭子。” 何贵对这幅马鞭爱不释手,不由问云蕙:“好手艺!要是去开铺子卖,保准能赚钱。” “哪有那么多的野牛等着天天掉陷阱啊?” 云蕙白了一眼,又瞧了瞧时辰,就不再跟何贵聊下去,不然就凭着何贵的热乎劲能聊到天黑。 何贵让车的人坐好,自己便拿起马鞭子打在了马屁上,车便动了起来。 等到了甜水巷子,挨着宅院找了下,便瞧见一个院子门大敞着,里边传来了不小的说话声音,几人慢慢拎着东西走过去,就看见了端着盆菜在院子里洗的王氏。 许真真在一旁拉着许天玩,一个抬头就看见的云蕙,于是忙道:“云姐姐!云曦!平安!何叔!” 把人挨着叫了一遍,引得王氏从菜盆子里抬起头笑道:“还说你们什么时候来呢,结果刚念完就来了。” 雅珠正在屋子里摆桌,听见了外边的动静忙出来迎接。 刘浦新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兄妹俩一道来迎接,云蕙瞬时将家里准备的礼送到他们手边。 刘浦新瞧了瞧,都不是非常贵的东西,就笑着谢过收下了,然后云蕙又将李莺的砚台递给了刘浦新。 “这是我们家老太太送给你的,她知道你就快要去考试了,希望这个东西能给你搏个好彩头!” 刘浦新惊奇的接过,然后才小心打开,里边的端砚现了出来,刘浦新心底里的喜欢是掩藏不了的,但他只是挣扎了两下便要推还到云蕙手里。 “拿着吧!这可不是我送的,是我们家老太太送的,这东西寓意好,届时考试的时候把它带着,我保你能心想事成!” 云蕙早算到刘浦新会拒绝,于是先一步说了这话,毕竟没谁不爱听好话,至于她为什么敢保证,其实还是因为云蕙相信,凭刘浦新自己的真才实学不说能最后高中状元,但一个秀才还是能考上的。 刘浦新:“这砚台太贵重了些,老太太的好意我谢过了,只是我真的无福消受。” 云蕙:“干什么客气啊?若不是这东西寓意好,它也贵重不了几分!你便收下吧,我们啊还巴不得这东西真能有几分运气带给你,好让夫子一举高中,这样我的几个孩子不也跟着他的夫子沾沾光嘛!” 都说到这份上了,刘浦新若是再拒绝,那便太矫情了些,于是他稳稳抓住了锦盒认真道:“东家放心,不管日后如何,几个孩子我定是会悉心教授才不负今日你们对我的信任。” 云蕙拍拍他的肩膀,“你我当然是信任的,不说这些了,还是快把我带来的这些东西都拿进去吧,哦,我刚才路过聚芳斋的时候,买了两只烧鹅,雅珠你快拿去在热热。” 雅珠一听,赶忙去一堆东西里翻找,最后翻出两个用油纸包好的东西,一打开油纸,露出里边红润光泽的烧鹅来。 第247章 上门是客 刘家新宅院子挺宽敞的,长有十丈,宽有八丈,进门左手边是一个八角凉亭。 右手边墙根下种了十来株蔷薇花,花根粗壮,油绿的新枝绕着墙面自由生长,在枝节上一朵朵粉红色的蔷薇花静静盛开,每朵大小相差无几,都有一个茶杯口大,有的分散着开,有的挤挤攘攘的镶在一处,瞧着便喜庆热闹。 正面是一间待客厅,左边是偏厅,里边已经摆好了两张桌子,右边隔了一卷竹帘,靠墙是个竹塌,一张长凳上放着一套竹制茶杯,朝内有一道门。 门外便是后院,后院有东西两间厢房,厨房也在那边,虽说是个一进宅院,但却带了一个后院跟前院,面积是挺大的了。 何况从外边来瞧,墙院高,周边住着的人家院子也是周正干净的。 云蕙不由好奇,便问刘浦新道:“这个院子买成多少的银子?” 刘浦新:“三百多两,我们先前住的那间小院卖了一百来两银子,加上家里的一点积蓄跟这几月攒下来的工钱,正好就买了。” 云蕙也差不多这样算到了,不过言归正传,她很好奇一件事。 来了这么半天,意识里连后院也瞧了一遍,却是没有看见云开的踪影,不禁好奇。 但刘浦新站在一旁也不好直问,云蕙想了一会,就让刘浦新自己去忙,然后不经意的拉过刘雅珠问道:“雅珠,今日你可有看见云开?” 刘雅珠脸上被问的突然一红,“见过,傻乎乎的跑来递了一支人参就走了。” 云蕙哦了一下,又问:“你哥知道吗?” 刘雅珠摇摇头,云蕙想了想,估计是没碰得上。 云蕙松了口气,至少人家雅珠是收了东西,看来对她弟弟还是有感情的。 但不免又觉得云开呆傻,这么好的相处机会不留下,居然放了东西就跑,简直是,太傻了! 刘雅珠今日亲自操刀做菜,王氏跟云蕙帮着打下手。 到了傍晚十分,许捕头也摸着路来了,原本桌子是摆在偏厅的,但云蕙觉得外边的院子宽敞又漂亮,便提议将两张大桌子搬出去。 刘浦新见状没什么意见,便跟许捕头去搬桌子,云蕙今日难得的淑女一次,没去帮忙。 到了席面摆好了,刘浦新、何贵、许捕头一张大圆桌子上一座,摆了酒杯、花生米,又配上几个下酒的凉菜跟一道烧菜。 另一张八仙桌上放了四道凉菜四道热菜,有一道是新加上的,雅珠瞧着云蕙带来的榛蘑好,就拿水发泡了炖鸡,刚一出炉,味道香飘十里。 女人们上了桌自是各倒了一杯不醉人的果酿,三个小孩一人一碗米露,两边的人便要动筷吃起来。 就在这时却听门边传来敲门声。 刘雅珠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三人,一对中年夫妻和朱安鱼。 “朱老板,朱夫人,朱公子。” 刘雅珠客气的挨着叫了一遍,此刻上门,她有些摸不着边。 就见朱夫人笑呵呵道:“你这孩子也是,做什么见外呢?今日乔迁之喜也不叫上我们一家来庆贺,要不是刚关了铺子回来就听见你院子里的热闹劲,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刘姑娘,这是我们送给你们家的乔迁贺礼,快些拿着!” 朱安鱼怀里抱着两盒礼品,手里提着几大块的猪肉跟糕点。 这时刘浦新也下了席走到门边,拍了拍刘雅珠的肩膀,示意她先让开路,即是上门,那便是客了。 然后才拱手对着三位客气道:“都说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做好了一桌席面,刚准备要开席,若是朱老板、朱夫人不嫌弃,便请进来一用。” 朱老板是个面容和善,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他弯着眼睛说道:“刘公子哪里的话?日后都是邻居了,可要多走动走动才好!” 刘浦新大方的接过朱家送的礼来,又招呼刘雅珠道:“快去在拿三副碗筷来。” 刘雅珠点点头,便去厨房了。 朱安鱼目光一直放在刘雅珠身上,他的爱慕之心丝毫不加掩饰,感觉到一股强烈视线打在自己身上,朱安鱼寻着视线望去,便见一脸严肃外带警告的神色。 “刘公子,快请进吧!” 朱安鱼还站在门口,伸手便请刘浦新进去。 刘浦新眉头抽抽:“朱公子请!” 朱安鱼这才回过神来,他刚才似乎以一种主人的姿态去跟刘浦新说话了,有些尴尬,只能讪笑着进了院子。 将朱安鱼跟朱老板请到了男人的桌上,刘雅珠也拿着碗筷出来了。 朱夫人慢慢坐在了云蕙王氏身边,原本她是想挨着刘雅珠坐的,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刘雅珠便坐在了云蕙跟王氏的中间,而云蕙左手边又坐着三个孩子,王氏又抱着许天,还剩下的位置,自是只能在王氏身边了。 朱夫人微胖,面相也很是慈和,皮肤偏黄,但抹了上好的香膏,又上了一层薄薄的细粉,瞧着肤色匀和。 “刘姑娘,前边在你这儿买回去的那牡丹花啊,也不知拿回去怎么照料的,今日瞧着那叶片尖都发黄了,还有花瓣掉落,好姑娘,一会吃完了饭,你可得好好为我讲讲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 朱夫人声音听起来温温柔柔的,坐上桌来很快便找起话来聊。 云蕙一直观察着她,见她从一进来到坐在桌子上时,那眼睛就从没有在雅珠身上离开过。 这种眼神对她来讲很是熟悉,因为她便经常这样瞧着雅珠,总是希望雅珠当自己的弟媳。 朱夫人的话正好说到了刘雅珠感兴趣的点上,虽是在吃饭,但断断续续也会回答朱夫人的话。 过了片刻,朱夫人又慢慢将目光打量到了身边的王氏跟对面的云蕙身上,瞧了半晌,很是热情的对刘雅珠说道:“都一个桌子上吃饭了,我还不知道这二位的名字呢?” 刘雅珠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瞧我,竟是忘记了像几位介绍了。” 刘雅珠自责起来,觉得失了礼,其实也不怪她,从开门瞧见朱安鱼那炽烈的目光时,她便很是不安。 在瞧朱夫人跟朱老板对她目光和善,心底便不知为何开始发愁起来,情绪一时稳定不下来,直到人都上了桌,她都还在发愣。 若不是朱夫人自己开口说话,刘雅珠估计都还端着碗发呆呢。 第248章 嫁谁也不能嫁他 刘雅珠赶忙为朱夫人介绍云蕙跟王氏来。 “这位是许捕头的夫人王婶子,这位是云姐姐。” 朱夫人朝王氏跟云蕙微微一笑,“我们一家子就住在这个对面,两三步的距离,我姓朱,就在这巷子口边的经营着一家胭脂铺。” 云蕙微微颔首笑了笑,王氏也回应了两句,这般一来二去,朱夫人就感觉到云蕙对她并不是非常热络,索性便拉着王氏跟雅珠交谈。 一张桌子拉呱热闹,云蕙只淡淡的夹着菜吃,又不时低头去给孩子夹菜。 云曦舀了碗榛蘑炖的鸡汤给云蕙,“娘,快尝尝,这个味道真不错。” 云蕙笑着接过,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品尝,云曦又给自己舀了一碗,刚要拿勺子,就被平安抢过去喝了。 喝完还对云曦道了句:“是挺不错的!谢谢啊!” 云曦已经见惯不惯平安这有时候突然起来的动作,耸耸肩道:“不谢。” 孩子间的互动,朱夫人瞧着瞧着就说道:“这孩子是这位夫人的吧?哎呦夫人可真有福气,一下子有儿有女,真是羡煞了我这个老婆子了。” 被叫了夫人的云蕙身前微微一鄂,朱夫人这是把平安当做了她自己的儿子,也没去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但朱夫人却好奇啊,除开她已经知道的许真真、许天是王氏的孩子后,对云曦跟平安两个一个比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的父亲就很好奇。 只听她继续道:“也不知哥儿姐儿的父亲是何许人也,这两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云蕙的笑容没变,倒是刘雅珠给吓了一跳,她在杏花村待了些时日,多少是知道云蕙的过去的,也知道云蕙对过去的事可能已经不在意了,但谁的疤痕又是轻易显露在人前的? “朱夫人快来尝尝这汤吧,可鲜了!” 刘雅珠装了一碗的热汤放到朱夫人面前,朱夫人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过去,很是慰贴的拿过喝了一勺子。 “嗯,味道真是不错!刘姑娘这手艺可真好,也不知以后会是哪家小子能娶到你这样蕙质兰心的姑娘。” “不管谁家娶到那都是那家人的福气!”云蕙插话说道。 刘雅珠脸又红了,一边的王氏抿唇偷笑,刘雅珠偷偷拉住王氏说道:“怎么婶子你也来笑话我。。” 王氏摇头,小声回答:“我可没笑你,我这是在笑那两个人,看来啊,人两家都瞧上你了,你就可劲乐吧。” 王氏看看朱夫人,又看看云蕙,朱夫人也许还没意识到,但云蕙对她们一家的防范却早已被王氏看在了眼里。 也是,来了个竞争对手,若再不主动点,也就没她弟弟云开什么事了。 云蕙对朱夫人的确不算热情,就跟王氏所想一样,都要跟她抢弟媳了,又哪里来的好脸,心里不免又开始念叨起云开那个怂货,心道等回去了还得好好鞭策鞭策。 一顿晚宴很快便就结束了,刘家兄妹将云蕙一家送到了巷子口,一直到马车瞧不见踪影了,这才回去。 许捕头也带着王氏跟许天道了别,唯有朱家人还站在人家的门口。 等兄妹俩回去了,朱夫人拉过刘雅珠温柔的说了会话,这才带着人告辞了。 朱安鱼本来也想凑上前来说说话的,只是刘浦新已经早一步拉过人说话了。 一直到刘雅珠进屋了,刘浦新才满意的拍拍朱安鱼的手臂,然后随着朱家的离开,自己才进屋关上了门。 此时的院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刘雅珠就安静的坐在凉亭里往着对面的花儿瞧。 刘浦新一脸正色坐到她身边,“那个朱安鱼,你瞧着觉得怎样?” 刘雅珠:“挺好的。” “我瞧着他对你似乎是有情的,朱老板跟朱夫人看着也挺和善,雅珠你若是嫁给朱安鱼倒也不错,你觉得呢?” 刘雅珠心里一惊,从今日开门看到朱安鱼一家后的那种不安感,此时在听见了刘浦新的话后,就更是尤为的突出了。 “我不觉得如何,朱公子是挺不错,可我却不喜欢他,哥哥还是莫要乱点鸳鸯谱了。” 刘浦新:“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云开?” 刘雅珠没答话,低低垂着头。 “你嫁谁都行,但就是云开不行!那人不适合你。” 刘雅珠依旧低低垂着头不说一句。 刘浦新叹口气:“云开云大夫是个好人,但却不一定是个好男人,他今日能为了救人去娶妻,那日后谁能保证会不会有数不清的姑娘等着他去救,然后再给自己一房一房的娶小妾吗?” 刘雅珠还是没出声,只是无声的眼泪却滴落了下来。 “傻妹妹,忘了他吧,这个男人心中只有大爱,哪怕他能将你放进心里一半的位置我也不至于来阻止,比起以后更伤心,还不如现在痛一痛,忘得更干净!” 刘浦新见刘雅珠哭的伤心,自己心里边也跟着难受。 他对云开的确是不看好的,这不关乎家境,而是云开的人品,他能牺牲自己也要救受难的百姓而不要命,他能为了救落水姑娘失去的清白而娶她,也就能为了再次救人而伤害了他的妹妹。 云开的爱看似无私,实则却是最伤害自己亲近的人。 以小爱换大爱,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但刘浦新认为,这绝对是不好的。 云蕙靠在马车壁上阖眼休息,脑海里响着刘浦新说的话,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慢慢睁开眼,对外边的何贵说道:“何叔,我们回去吧。” 云曦扯了扯云蕙的衣袖,“娘,可是你送我的璎珞还在夫子家里呢。” “明日夫子瞧见了,自然会给你带来的,我头有些疼,还是先回去歇歇。” 马车就停在巷子口,刘浦新的新宅离巷口不远处,正好兄妹的谈话便被云蕙听见了。 云曦见云蕙脸色有些不好,也没闹了,虽然都到了门口,只是下去走几步的事,大也还没有娘亲的身体重要,于是自己乖乖的探出车帘子,嘱咐了何贵驾车慢些走。 嘱咐完了,又慢慢地挨着云蕙坐了下来,细心的给她揉头。 第249章 你会先救谁? 这便是有个女儿的好处,许真真也乖巧的给云蕙端茶倒水,两个姑娘体贴妥当,倒是瞧着很忙的样子,唯独平安安静坐在角落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平安四处张望了下,手脚都有些不知该往何处放去。 “蕙姨你热不热啊?要不我给你打扇子吧!” 平安从车里找了一把团扇出来。 云蕙摇摇头,对着另外两个孩子一同说道:“你们乖乖坐着好了,秋日晚风凉爽,我不热,也别为我打扇,也不用为我端水,更不用为我捏肩,都好生坐着,我靠着车壁歇息一会就好。” 有了嘱咐,三个孩子这才安静下来。 此时外边天色一片昏黄朦胧,出了城,在官道上走着时,两边山峦起伏,墨青色大山,金黄的麦田,秋风卷叶,大树树冠中萧瑟之音一过,便见翩翩起舞的落叶在空中打转。 地里间已没了人迹,只有远处低矮田坎上零零散散着几处烟火人家,正做着晚食。 此情此景虽不如名胜古迹的大气磅礴,却有着一股淡淡人间烟火缭绕下的平凡之美。 云蕙看的醉了,她走时喝了几碗果酿,虽不醉人,但脸上一片绯霞,映衬窗外景色,更是有种景美人更美的观感。 远处骑着大马正在远处走着的一队人里,杨锋停了马安静的在一边看着,等马车下了道拐了弯朝着一条分叉路走去后,才有后边的人跟上来。 季风:“将军,没错了,就是刚才那辆马车。” 杨锋点点头:“派人后边跟着些,距离远些,只要知道车是往哪儿走的,又在哪儿停下的就行。” “是!” 季风掉转了缰绳,下去吩咐人去了。 云蕙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等回到了别院,她一身的疲惫,先是沐浴换了身家居服,然后便去药房找云开。 云开这会儿果真待在药房里研弄药草,手里拿着石槽磨药汁,看起来认真极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云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云开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来好生看了云蕙一眼,才松气说道:“阿姐你是属猫的吗?走路怎么都没声?进来也不说先敲个门。” “你门就敞开着,老远我就瞧见你的身影了,还有,我的脚步声挺大的,在外边就叫了你一声,是你自己想事想的入了迷,这才没听见我的声音。” 云开放下手里的活,找了两根凳子,拍了拍沾在上边的药屑,递了一根给云蕙坐。 两人坐下后,云开先问道:“今日乔迁之宴如何了?” 云蕙笑了两下,“跟我绕什么弯子?不就是想知道雅珠如何了?是不是在担心你送出去的那株人参人家有没有收下?” 云开腼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又是满脸的期待。 他怕人家不收,当时一敲开门,直接就丢给了刘雅珠,然后就拉着阿福跑了。 这一回来也没瞧见自己姐姐,一问人才知道原来是用过午膳便走了,原本还准备回来好生跟云蕙说一声,若是等她去了刘家,要是刘雅珠非要将人参让云蕙带回来,一定要拒绝的话也没机会说了。 云蕙假装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好似真要摸出个什么东西来似的。 云开一瞧,脸顿时垮了下来,目光死死盯着她拿出来的东西,却见云蕙从袖口里只摸出两颗小小的橘子出来。 递了一颗给云开,“后山一颗橘子树十年不结果,今年没成想赶在所有橘树前边先红了皮,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云开内心跌宕起伏的,以为拿出的该不会是他送出去的东西吧,紧张的手心都拽出了汗来,结果是两颗橘红色的果子。 “阿姐,不带你这么吓人的。” 说是这样说,手却主动的将橘子皮给剥开了,里边果肉橘黄,他一口便放进嘴里,先时皱眉变脸,一副难受的样子,好不容易吞进去了才道:“真酸!” 云蕙瞧他那样,就已经默默将手里的橘子给悄悄放他桌子上了。 “酸就别吃了,快吐了吧。” 云开感觉整个嘴巴里都是酸味,他没好气的看了云蕙一眼:“我都咽下去了你才说,有什么用?” 说完了,自己又去给倒了杯茶漱口,一阵倒腾忙活后,云开才有了点精气神的坐回了板凳上。 “阿姐,那东西她真收了?” 云蕙嗯了一声,“收了,不过刘夫子不知道这事,我猜,若是刘夫子知道了,估计如何都会将那人参给还回来的。” 云开听完先是想笑,结果又听了下去,脸上的笑又收住了,“刘夫子怕是对我极失望的。” 就冲刘浦新让雅珠对云开死心是一个道理,既然两人以后不会有什么可能,那自然不能让两人还有什么瓜果,哪怕是一块帕子都不行,就更不要说是人参。 云开从上回被刘浦新狠狠揍了一顿后,两人之前的关系便逐渐变得生疏起来。 并不是云开记仇不与来往,而是刘浦新一直避着云开,就是午膳时候,刘浦新都离得云开远远地坐着视而不见。 他想,要不是当初自己姐姐在人家困难的时候搭了把手,凭刘夫子的脾气,估计早就离开这里了。 不过刘浦新这人还是很明智的,他对云开没什么仇恨,只是因为雅珠在云开这里伤了心,他难过,自然而然就不愿意跟云开一处了。 但对云蕙,刘浦新是感激的,人家在他最是困难的时候援以救助,没有在瘟疫时期将他解雇,反而还替他解决了雅珠的人身安全问题,光是这个就够刘浦新感恩的了。 何况他自己确实也很珍惜在云蕙这里的教书机会,钱多,学生懂事聪慧,主人家又和气好说话。 多种考虑,致使刘浦新不会轻易离开,这事云蕙看的透彻,但云开就不一定能看透了。 “我来其实只有几句话想问你。” 云开安静的歪着脑袋听着。 云蕙:“若是有一日你跟雅珠外出郊游,不巧雅珠落了河,你刚要去救,结果看见迎面被水冲过来一个挣扎求生的小孩,那你就谁呢?” 云开愣了下,“阿姐你就问这个?” 云蕙:“你先回答我吧,你会先救谁?” 第250章 她会浮水 “那自然是救孩子了。” 云开一脸的认真,又带着坚定。 云蕙惊讶到张大了嘴,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救谁?” “救孩子!” “为什么不救雅珠?” “孩子身子骨薄,不抢先救下他,恐怕河水还没有淹死他,他自己怕是就被冰凉的水给冻死了。” 一直到回来,云蕙都在想刘浦新的话,她心底始终觉得刘浦新说的不对,才想要来试探试探。 可这会儿听听云开的回答,云蕙却突然有种赞成刘浦新决定的想法。 “你不适合雅珠,你们不适合在一起。” 云蕙想了半天,只摇头说道。 云开:“阿姐是觉得我没有先救雅珠吗?” 云蕙摆摆手:“你不用解释了,过些日子我去给你在大山沟里说个姑娘吧,人家就算得不了你的心,但至少还能跟着过上点好日子,你就别出去祸害别个姑娘了。” 深山里的姑娘身子骨好,能下河能爬山,等真到了危险时刻自救绝对是妥当的。 “阿姐,雅珠她会浮水,我还亲眼瞧过她下河摸鱼呢,就是我自己的水性都不见得比她好。” 云开无奈说道。 云蕙一顿,有些不信:“真的?” “真的!就是在水都城的日子,钟家村外边有条河,有会我嘴馋了想吃鱼,她就偷偷下河摸鱼,等我发现的时候人在河水里倒像一条鱼似的欢快。” 记起回忆来时,云开竟是满脸的温柔眷念。 “那我在问你一个问题!”云蕙又燃起了希望,“那如果....” “阿姐,你不用问了,你是不是就想知道,在大义面前,雅珠有危险,我若是只能选其一样的时候,该是选择大义还是雅珠对吧?” 云开打断了云蕙的话问道。 云蕙不置可否承认了,“我不想我自己后悔,当初知道雅珠心悦你,我很高兴,但我后悔没能早些给你提醒,戳破你们俩间的那层面纱,可如今我知道你的心意后,说实话我是高兴的,我也希望雅珠能和你在一起,比起那位性子骄纵的吴姑娘,我更是私心里选择了雅珠。” “可今日回来的一路上,我却认真思考了良久,我害怕你不是雅珠的良人,若是日后你真的辜负了她,用大义伤害了她,那么最后悔的人应该是我,因为是我有意无意的在怂恿着你们二人。” 云蕙听着刘浦新的话,也开始会沉思,会担忧,担忧日后雅珠过的不好,她便会内疚一辈子。 云开又摇摇头,然后表情无比严肃认真道:“阿姐,在我心里,你们才是我心底里的大义,只有你们过的好,过的幸福,我才会幸福,医者仁心这是作为大夫作为我云家子孙世代要遵守的责任,但若是大男子汉连亲人爱人都保护不了,让她们伤了心,我又谈何去救别人?” “答应吴姑娘的亲事,那是因为我的承诺,可这样子的事我保证只此一次,是我笨,是我蠢,没将女子的心看透,当初我只以为刘姑娘是为受苦的百姓而来,却没想竟真是因为我,只怪我反应太迟钝,等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声明都晚了。” 云开保证完后又开始自责起来,云蕙见他这么些日子以来还是头一次说出了自己的心事,也算是宽慰。 “这些话还是留着给雅珠说吧,说给我听总是没用的,你的保证也好好说给刘夫子听听,让人家觉得你真诚才管用。” 云蕙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又得了云开的想法,自也满意的回房去了。 日子又平静的过了三天,这天山下有位自称恭州城王家的下人想来请云开去出诊。 “我们家住恭州东一街的王府,府中老夫人身子不利索,想来请云大夫去诊诊脉。” 来人是王府的管家,中等个子,下巴留了一绺胡须,知天命的年纪,却精神奕奕,眼带精明,此刻正一脸客气的望着邵菁。 等邵菁去回禀了云开,云开只道人老夫人估计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也没多想便带着药箱拎着阿福就下山去了。 近些日子都是这样,常会有城内的官宦人家请他去瞧病,就因为他治好了瘟疫,被城中百姓一传十十传百的传成了个神医。 既是神医,自是到哪儿都有人求着盼着来瞧病。 但实际上他去的几家里,要么只是夫人前夜风吹多了着凉,要么便是某个姑娘贪吃坏了肚子,云开去了两回也就不再去了。 只今日一听是位老人,他也耽搁不得,就连云蕙都没去打招呼。 云蕙也习惯了他突然不打招呼便离家的行为,都这般大了,即便是爹娘也烦得整天去管着孩子的踪迹,何况是云蕙。 “邵菁,要不你快些跟过去在大爷身边吧。” 云开这会儿估计才到山脚,云蕙对又特地来找她汇报此事的邵菁说道。 邵菁答应了一声好,又担心人走了,就开始朝大门跑去。 有邵菁跟着,云蕙也放心些。 倒也不是担心人王家会拿自己弟弟怎样,可也怕云开性情耿直,去了人家里得罪了人,先前去的官宦人家这官阶都不算太高,就算是说了些得罪人的话,自也好解决,可王家却是不一样的。 虽在恭州城里,王家人里没有能在其中某个一官半职的,但却有一位在建邺做户部尚书的人。 不是云蕙想太多,实在是先前云开去给前边两家官眷瞧病的时候就说了些太耿直的话。 就说那位官太太吹了夜风着凉的事,当日恰好云开有给一位上山打猎受伤的村民医治,才到一半呢就被人强行拉着上了马车,马车里那下人说的可厉害了。 说自家夫人病得有多惨,有多难受,要不是怕说多了自己受罚,怕是连准备棺材这话都能说出来等云开去救命。 云开也是信了那下人的话,结果一去,那夫人就只是着了风寒,外边街上随便请个大夫都能给治的,于是就有些生气。 直拉着下人说事,说他不该让他丢下重伤的病人来这里,还道若是那村民出了什么大事,定要如何如何。 虽说是对下人说,但那位夫人就在里屋,就隔了一道屏风,什么话是传不进人家耳朵的? 第251章 表露了心意 云开是早上的时候被叫走的,心想着下午也该回来了,可等到了天黑人也还没有回来。 云蕙有些担心,她想去找人,可凭着自己的身份怕是都进不了人家的门。 左思右想,她便去找了李莺。 李莺:“你莫要着急,我让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这个时辰了,估计城门都要落锁了,哪怕你亲自去也进不了城门。” 李莺叫了汪灵来,他是除汪春以外,汪家兄弟里功夫最好的一个。 汪灵去了大概一个半时辰才回来,“似乎是牵进了王家后宅的阴私事了,王家人担心云开跟后宅里的谁里应外合,怕放出去了作伪证去,就直接将人给硬扣下了。” 云蕙拽紧了手,冷哼几声:“云开怎么会跟王家牵扯上关系?” 云蕙气得站起身来就想冲出去找何贵商量事去。 李莺拉住云蕙的衣袖:“你个孩子怎么这般沉不住气?快坐下来好好说话,不是还有邵菁跟着?别担心了,等汪灵把话说完。” 云蕙知道自己急,听这话也意识到她在李莺面前失了态,无奈乖乖坐好。 汪灵见状继续道:“我私下找了云公子,云公子让我带话给云姑娘,他让你别担心,一切事有他自己处理,不是什么大事。” 云蕙皱着眉:“他没出什么事吧?” “听听,你这个做姐姐的就是太操心了,云开如今已经是个大人了,又不是曦姐儿一个岁数的,他自己要是还躲在你的羽翼下成长那还了得?” 李莺笑指着云蕙说道,“都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了,该是时候历练历练了。” 云蕙咽了继续想打探的话,咬咬牙:“您说的是。” 也许是重生那一天开始,她好像就一直操心着云开的安全,就担心他出了意外。 李莺让云蕙安心的回去歇息,“别担心,不是还有我嘛,你们姐弟两都是省心的孩子,我与你们住了这些日子不似亲人也胜似亲人了,真出事哪里能看着不管?” 有李莺这句话,云蕙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也没了焦急。 到了第二日大清早,云开就被汪家兄弟敲开了王府大门,好生生的把人给护送回来了。 云蕙知道这消息忙跑去谢李莺,结果李莺在前院,然后又到了前院。 这一去,就瞧见李莺跟云开正聊着天,云开语气欢快,半点没有昨日被人囚禁下来的不愉。 “哟来了!快些进来,你这个弟弟可不得了,如今总算是心愿得以实现了。” 云蕙心里装满了担忧与好奇,先是好好打量了一番云开,见他衣衫整洁,没有污渍与伤痕。 这才松了口气问:“什么心愿?这走了一趟王家,又被关了一晚就莫不是关傻了?” 云开这会儿脸上的笑就没停下,他道:“阿姐,雅珠她答应跟我成亲了!” “噗!” 刚坐下来喝了一口温水,就被云开这话给呛着了。 “你说什么?” 云蕙觉得自己一大早的就听这么大事有点难以消化,前两日她才听见人家刘夫子不同意这门亲事,今日怎么雅珠自己又答应了。 雅珠?这叫的亲热,直接从刘姑娘换成了雅珠,就这么一天,这是发生了什么? 云开脸红红的:“明日阿姐你能去将周媒婆给请去刘家提亲吗?昨儿在王家我遇到了雅珠,经历一些事情,便对她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李莺已经抿唇笑起来,显然是已经知道了经过。 见云开说的诚恳,云蕙不由信了三人,心情随之也好了,听着云开简要说了一遍昨日的经过。 其实事情说来也简单,就是府内的夫人跟小妾斗法,误伤了王老太太,王大老爷知道了便派人来请云开去瞧病。 好巧不巧,弄病了老太太的是一盆艳丽的牡丹花,花的叶子上被人偷偷抹了药,那药无色无味却极容易散发,老太太也是个喜爱花的。 将牡丹放在自己屋子里观赏,那药也就两日的药效,且作用也就是让人拉一天的肚子,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整整拉了两天,人就没了精神劲。 王老太太平日里是个吃斋念佛的人,吃的东西清淡讲究,身子骨也硬朗,突如其来的拉肚子使得很是不寻常,于是便叫人去细查。 没想便查出了问题出在花上,那花是王大夫人送,一时间冒头就都指向了王大夫人。 为了自证清白,王大夫人又将矛头推给了养这盆花的刘雅珠身上。 原本云开是不准备参场这事的,只想着给王老太太诊脉开药方后就离开,可好巧不巧他就看见了被一群侍卫押着到了后院的雅珠。 雅珠自是被冤枉的,云开站了出来替雅珠说话,并仔细去嗅了嗅叶子上的药味,想了些法子来证明雅珠的清白。 真正下药的人是小妾,小妾买通了大夫人的丫鬟,拿了药抹在了牡丹花的叶片上,原本小妾是想大夫人拉肚子出丑,结果没成想大夫人送给了老太太。 只是没有明确指向小妾的证据,哪怕云开难得精明了一回也无法证明,反而被当做了与雅珠同伙的一道被关了起来,预备第二日送去官府。 好在汪灵掩藏在王家大宅里找到了证据与凶手,等到第二日一大早,他领着汪生一众弟兄直接进了大宅里。 先是交出了证据,在让王家把人交出来。 也就是在此期间,云开有了跟雅珠相处的机会,这才找了时机吐露了自己的心意。 云蕙听完后不由摇头:“你这经历我若是写进话本子里一定是能够大卖的!” 云开这会儿得了人家姑娘的准儿信已经乐的找不着北了,赶紧去抱住云蕙的胳膊道:“好姐姐,你弟弟的终身大事可就要靠你了。” 云蕙笑了:“知道了,一会儿我便让王长坤去水都城一趟。” “叫他做什么,我去吧!我新得的一匹快马还没好好试试速度呢。” 何贵从外边走进来,先前云开求云蕙去提亲的事他也顺便听了一耳朵,这会儿见云开终于开了窍,这也不枉费了人家姑娘的一片情谊啊! 第252章 封爵 “去请人家媒婆来,就做好让人家在这里住上两晚的准备吧,你们这是将人家的兄长给忘记了不是?怕是周媒婆不多跑几趟刘家,这亲事也难成!” 就在几人都笑的一脸和谐的时候,李莺适时出口泼了盆冷水。 三人一愣,云蕙最先反应过来,先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把刘夫子给忘了!” 云开却正色道:“阿姐你别急,这事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云蕙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是很着急,你不用担心我,刘夫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你去好好跟人家说,只要你诚意足,相信他会答应的。” 许是得了雅珠的点头是个好的开端。 这里云蕙刚调侃了一句云开,就见王长坤兴奋的跑了进来。 “东,东家,外边来了一位公公,身边还跟着好些穿着铠甲的士兵,咱们当今圣上对大爷的赏赐下来了,说是要来给大爷颁旨!” 虽然现如今这个皇帝皇位坐不稳几年,但皇家赏赐这可是好事。 云蕙扯了扯云开,“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山开门迎接去?” 李莺见状,笑呵呵的恭喜了云开两声便要回去了。 云开整理了下衣冠,又有细荷端了水来净手净面,这次匆匆下了山去。 山下的老太监见了来人,乐呵呵的说了两句,将云开好生夸赞,然后才正经的端起圣旨念了起来。 云开恭敬的跪在准备好的蒲团上,老太监念了许多,他便听得晕乎乎的,最后等念到赏赐的时候,就有士兵将黄白之物端了来。 原以为这便是了结了,却哪里知道老太监停顿一下接着道:“即日起,封云开为乐善伯,爵位可传三代,钦此!” 云开愣住了。 老太监收起了圣旨递过去,知道他估计是被这赐爵的事惊到了,好心提醒道:“乐善伯,该谢恩了!” “臣谢主隆恩!” 云开有模有样的对着圣旨磕了一头,在旁同样听傻的云蕙也跟着磕了一下。 “公公,多谢您这大老远的来一趟,您看要不跟我们上去坐坐吧?也好让我们孝敬孝敬您。” 云蕙反应快些,已经积极的上前去请人了。 那老太监望了望青白的石阶,有些望而却步,摆手道:“这还有两家要去送旨的,一会还要去将军府,赶时辰呢,就不上去了。” 云蕙见人家不去也不强求,赶紧从怀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地大荷包递到老太监手上。 “公公既然不上去喝茶,那便拿些喝茶钱一会在路上喝吧,是我们招待不周了,还让公公辛苦跑一趟!” 老太监笑着接过荷包,入手便是沉甸甸的重量感,于是心满意足道:“替圣上办事,老奴不觉得辛苦,行吧,二位请回吧,对了,过些日子会有刺史大人来给乐善伯修缮伯府,我们圣上在恭州城里赐了一处府邸给乐善伯。” 老太监说完便走了。 云蕙跟云开一直等到人都走远了才转身要上山。 一边大树下的大桌上还放着一盘子金子银子,还有一对玉如意。 云蕙叫跟下来的阿福与细荷一人端了一盘就上山去了。 一直到回了别院,云开还是有种做梦的感觉,他拿出圣旨又仔细瞧了瞧,然后问云蕙:“阿姐,我现在就是伯爷了?” 云蕙:“除非今日来的公公是假的,这圣旨也是假的,不然你确实是成了伯爷。” 云开拿着圣旨又瞧了瞧,然后站起身来,“也好,趁着这劲头,我便去找刘夫子吧。” 云蕙瞧了瞧现在的时辰,刚过辰时,按理刘夫子今日该是来了,结果到这会儿了也没来,怕是因为雅珠的事耽误了,于是点点头:“去吧,按说你被赐爵是件好事,可自己也要注意着说话的分寸,可千万别让人家夫子误会你是要仗势欺人!” 云开嗯了一声就要走,云蕙又叫住人,然后回身去拿了些礼品出来递给云开:“你这是要去娶人家的妹妹,能空着手去?” 云开:“还是阿姐考虑的周到,多谢阿姐了!” 云开让阿福包了礼品就朝山下而去,等驾了马车要出门的时候,却被一村子的乡亲给围住了。 李老头颤巍巍跑过来问云开:“您如今可是伯爷了?” “老村长,我们大爷刚被圣上封了乐善伯呢,过几日还会有刺史大人为我们爷选府邸做伯府!” 阿福兴奋的说道。 李老头一听,一拍大腿兴奋道:“哎呦太好了!我们村也出了个伯爷啊!这可是当今圣上钦此的啊!” 得了阿福的准信,李老头仿佛是自己得了这荣耀,高兴的转身去吩咐大家:“去,快去,把这消息都传出去,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云开还存着事呢,急着要走,又见李老头这样子高兴,自己心里也高兴,想着确实是喜事一件,就让门口的王长坤去别院一趟,拿他的五十两银子出来散成碎银子来发给村民,这才先抱歉的告辞了。 王长坤嗳了一声,便上山去了,云开的银子在云蕙手里呢,自然是得找云蕙。 云蕙听说这事,忙道:“瞧我,这么大喜的事应该要在村子里摆上两日的流水席,这样,我在搭五十两,你去城里买些粮油回来,让孙荷、冯水仙、马二妞三个去下边的院子里掌勺,要是人手不够,就请些婶子姑娘来帮忙。” 一听这是真要大办了,王长坤也觉得喜庆,毕竟家里刚有大喜事,也乐呵呵的应了。 细荷在旁问道:“那我们的厨娘都下去做饭了,一会我们自己吃什么。” 云蕙嘿嘿笑道:“我听说汪生的手艺的也很不错,细荷你不是还吃过人家做的面条嘛,不如你去叫他来下厨。” 细荷脸一红,“干嘛让我去,东家你不是一样能去叫,再说了,他也不听我的啊。” 云蕙笑了下,便朝屋顶吼了一声:“听见了还不下来?守在上边做什么?是时候轮到你做贡献了!” 汪生原本还在屋顶上偷听了,就又被云蕙给逮包了,他跳到了地面,很是不服气说道:“我这身手如今都能悄无声息混到汪灵身边都不让他发现,姑娘你怎么每次都那么准的找到我?” 第253章 流言四起 云蕙忍着笑故作神秘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汪生苦恼了,心想还是自己轻功不到位,让人给发现了踪迹,殊不知即便他日后达到了踏雪不落痕的地步,只要靠近云蕙十丈内也都会被发现的。 “既然你在屋顶上都偷听到了我跟细荷的谈话,那也就不用让人转述给你了,就麻烦你了!殿下那边有厨娘专门做,自也不用我操心,你就受累帮我们做一顿饭吧,要是觉得人手不够,我把细荷让给你去帮忙。” 云蕙将细荷推了出来,汪生也不知为何打了个哆嗦,假意瞧不见细荷那带刺的眼神摆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哪里敢劳烦细荷姑娘,我去,我自己就能搞定的!” 说着汪生就往门外跨了一步,然后又停下来转身问云蕙:“就煮个面条行吗?我就跟孙姐学会了这个。” 云蕙:“行!我们不挑食!” 等人跑去厨房了,云蕙噗哧一下笑出声,用肩膀碰了碰细荷:“我怎么感觉汪生有点怕你啊?难不成你还会吃人?” 细荷脸又红了,瞪了云蕙一眼:“东家你说什么呢!” 说完人也走了。 云开去了一趟刘家,也不知如何去面对的刘浦新,最后虽然刘浦新还是没点头答应,但至少云开送去的礼品是收下了,也算是个好兆头吧。 只是刘雅珠没太明白自己兄长这做法,按说要是真不同意这门亲事,估计连礼品都不会收下,但若是同意吧,却也不见人松口。 刘浦新见云开走了,他才对刘雅珠说道:“当初你为他折腾自己的时候还少了?我这不过是收他点子利息,不然以后他又如何会珍惜你?” 这样一说,刘雅珠原本应该高兴的,却一下子落了泪,扑到刘浦新怀里哭道:“大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刘浦新给她抹了泪无奈说道:“就你这么一个讨债鬼妹妹,我倒是想对你不好,可也舍不得啊!云家的人都是好人,你嫁过去了我也放心,那云开今日对我保证的话我记下了,若日后他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哥哥便是命不要也的为你讨说法。” 不说还好,一说刘雅珠就哭的更厉害了,“大哥你放心,他不会的,我相信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瞧瞧,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向着别人了。” ..... 又过了两日,云开请了周媒婆到杏花村来,周媒婆一见到云开的第一面便先恭敬的跪下磕了一个头。 “见过乐善伯!” 云开有些不习惯别人冲自己下跪,赶忙将人给扶了起来,“周婆婆干什么呢,快起来!” 周媒婆笑呵呵的站起来便道:“老婆子我就是想来沾沾您的福气!说不得等回去以后,还能将福气带给我那小孙子,日后要是能借着这福气考个举人老爷,那也是好的啊!” 周媒婆一张巧嘴,又说了好些讨喜又好听的话,一时屋内的人都跟笑起来。 云开客气的将人请到厅内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才道明自己的意思。 周媒婆细细问了是那家的姑娘,这会她瞧云开眉眼柔情,同前次求亲吴姑娘的表情都不一样了,便知道这次这个定是错不了了。 干这一行的,最是会察言观色,心道这位刘姑娘定是云开心里满意的人,便道:“乐善伯请放心,老婆子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云开心里还记着李莺的话,于是便道:“还要劳烦周婆婆在这儿多住上些时日了,免得让您来回奔走受了累。” 周媒婆:“那感情好,能住在这儿一些日子,也是我有福了。” 早在来前,何贵去接人的时候便跟周媒婆说过了,因此周媒婆早便心里有了数,连换洗的衣裳都拿了不少来。 “周婆婆一路舟车劳顿,不如歇息一日,明日在请您帮我们去刘家走一趟吧。” 云蕙体贴说道。 何贵怕耽误了云开的好事,大早上便快马出发,等到了周媒婆家,又趁着夜色将人给带了回来。 这会虽然才是辰时,大清早的,大瞧着周媒婆的神色很是疲惫,想来昨夜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没有休息好。 周媒婆有些不好意思,“这不会耽误了乐善伯的事吧?” 云蕙笑了下,“不会,您放心去歇息吧,等歇息好了再去。” 人家刘浦新这会儿正在后院的学堂里了,就算周媒婆现在就去刘家又能找谁去? 周媒婆见云蕙说的如此肯定,便半推半就的跟着细荷去了客房,人上了年纪本来就容易累,这会儿实际都是强打着精神。 细荷心细,带人到了客房,先是上了一碗软和的白粥并一个春卷让人吃点再睡。 周媒婆每次来这里都被人给极为妥帖的照料,这也是为何只要人家一喊,她便一点怨言也没有的来了。 何况如今人家身份一下子陡然转变了,对她这样子的人也还是一样的客气周到,心里就更加的慰贴了。 云开会被赏赐的事是大家都猜到的,只是他被封爵却是未料到的,其余太医和大夫也都得了赏赐,但也不过黄白之物与口头褒奖。 而备受关注的关钰却只被当今圣上赐了黄金百两,一柄玉如意,然后就没了。 这才是让人最难以预料到的,原以为他才是赏赐中获得最多的人。 老太监拿着圣旨在恭州走了一圈后又带着人匆忙的回了建邺。 他这一走,却似乎是将圣上的想法给留在了恭州。 “关将军这是失了皇帝的宠信?” 这样的话在大街小巷中渐渐传开,可接踵而来的却又是另一种声音。 “瞎说什么,关家可是当今的外祖家,太后娘娘的娘家,就是冷落了谁也不会冷落了关家!怕是这云家做了什么手段,往上边买通了什么人,使得圣上把赏给关将军的爵位赏给了乐善伯!反正啊这关将军肯定是饶不了乐善伯的了!” “要真是这样,云家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关家头上动土,也不怕遭报复?” 才短短几日,从云开受了封赏后,这样的流言便疯长似的传开了。 第254章 关将军来了 流言传到云家别院的时候,云蕙只是冷笑两声,云开倒是毫无半点情绪波动。 又怕云蕙担心,特意跑来找云蕙说道:“关兄是个不在意功名利禄的人,流言是假的,他不会在意,我也不会在意,阿姐你可别忧心。” 云蕙淡定的很,只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然后便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她得去李莺房里打算盘,前边着手的香膏香露销售不错,这每月都有账本给送进来,李莺就将算账的事交给了云蕙去做。 所以云蕙哪有功夫去想这糟心事? 如今家里边孩子的教养有李莺看着,学问有刘浦新教导,云蕙觉得自己能对孩子做的应该便是带她们玩了。 这么一看,自己倒成了对孩子不务正业的人。 不过这样一来,三个孩子倒是对自己更加亲近。 等云蕙在李莺屋子里打了一个下午的算盘后,这才有了歇息的空档。 一边书玉瞧着忙上前给她捏捏肩,松松筋骨,完了又递了一杯热茶。 云蕙喝了两口站了起来伸展身子,舒服的呻吟了两声,“可累死了。” 书玉:“再坚持两日就好了!” 云蕙看着账本上的盈利,也笑了:“这辛苦活再累也值得!” “简直就是个财迷!这累活苦活就该你来做!” 远远地,李莺从外边散步回来,走到门口听了两句就笑骂了云蕙。 云蕙只是笑着打科插诨了两下,又转动了下自己的筋骨便要告辞回去歇息了。 李莺挥手道:“去吧去吧!” 云蕙给李莺行了礼就出了门,离开后罩房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又看见汪春站在大树底下。 “汪叔,你怎么站在这儿?” 汪春朝她招招手:“等你呢。” 云蕙走过去,就见汪春直道:“我帮你去查了,可想知道最近的流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吗?” 云蕙点点头。 汪春:“吴家!就是上次那个说亲却没说成的那家人。” 云蕙听完了,却不觉得惊讶,似乎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原本她还在想是谁先传的呢,这些日子以来,云开倒是在外边得罪了些人。 这首要其冲的便是王家,然后还有两个千户家里,再有才是吴家,这些人里边她左右选不定是谁,今日听汪春讲完,也算是知道了源头。 只听他继续道:“这样子老在下边搞动作也是烦人,你看要不要我直接帮你出手对付算了?” 云蕙有那么一刹那的心动,但随即还是摇头道:“不用了,如今的吴家对我们来说就更造不成威胁了,想要报复回来办法多得是!” 可人情却是用一点少一点,就算是自己欠了公主的人情,以后她又能拿什么还? 云蕙这点子分寸还是能把握清楚的。 不然她也不用怕得罪人了,想想自己后边还有个算靠得住的大靠山,在恭州里就是横着走又如何? 但显然这样子的好事她也就只敢想想,凡事还得靠自己,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汪春见状也不勉强,但还是没走,又站了片刻才问道:“邵菁身手不错,你当初是在哪儿买的人?” 云蕙想了想,有些回忆不起来,“也不记得具体在哪儿了,当时好些卖儿卖女的,就出来了好多牙行,要不汪叔你去问问邵菁。” 汪春背着手站在树荫下,他的脸有些背光,此刻天色也开始逐渐昏沉下来,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只感觉一道剧烈打量的目光,好似要瞧清楚云蕙话里的真假。 “那算了,我就是爱才,看他这身手要是在我这儿练个几年,估计都能超过我。” 云蕙撇嘴:“汪叔,您有了一大堆的汪家兄弟还不够?还来抢我的人,要知道我这儿能充当打手的也就邵菁了,我也算听明白了,在这里说了半天,是不是就等我把人送你了?” 汪春听了呵呵直笑:“你呀,你呀,殿下还说你嘴笨,我瞧哪里笨了?光一个云曦就够机灵了,你这当娘的也不逞多让!” 云蕙腼腆笑了笑,汪春没了话要说了,便打了招呼回前院了,直到人离开的彻底了,云蕙的笑容才慢慢放下,一脸平静转身回了屋。 到第二日辰时,云蕙照旧练了功回房沐浴,换了一身衣裳就准备去李莺屋里继续打算盘,谁知道还没出门呢,前边细荷就跑了来。 “关将军来了,还送了好些礼品,还有送给东家你的。” 云蕙停了步子,就见冯水仙跟马二妞抱着一摞布匹跟两个雕工细腻精致的盒子来了。 “都是关将军送的?” 细荷:“是呢,送来了好大一车,这些是给您的,给哥儿姐儿也送了些笔墨纸砚来,哦,大爷的已经被阿福放到大爷的屋子了。” 云蕙哦了一声,对细荷说道:“你去前边替我谢谢关将军一声,然后在去厨房里吩咐苏荷一声,叫她今日午膳做的丰盛些来款待将军,至于我们女眷还有孩子的,今儿就将膳食放我这屋子来好了。” 细荷应声出去了,云蕙这才拿着两个盒子瞧。 一大一小,小的不过巴掌,外边的木头是紫檀木的,边沿雕了一圈飞鸟走兽,在中心位置是两只相对着的鸟儿簇拥着一块镶黄铜边的红宝石。 开了盖儿,里边是一对冰花玉芙蓉镯子,拿起一只,入手冰凉,放在太阳光下,玉质晶莹剔透,两个轻轻一撞,便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好镯子!”云蕙忍不住赞叹一声。 放下了镯子,又去开另一个大的木盒,这盒子有两层,外边用描红,打开了第一层,只见里边放了一套玉石头面,第二层放着一排的簪花,花心都缀了珍珠宝石,瞧着都是极珍贵的东西。 云蕙对戴头上的首饰倒不是很喜爱,但也禁不住上边的样式新颖好看。 不过人家上个门来就送这般贵重的东西实在是太不合常理。 云蕙想了想,既然东西都被送进来了,若就这般又送回去也不好,那就找些相等的送回去的好。 别说,云蕙的小私库如今还是挺丰盛的。 先是有李莺的几大箱子好东西,再有后边发了财,在恭州城里偶尔淘到的好宝贝也有不少。 第255章 不醉不归 只是大多都是女人用的首饰绸缎,也不适用于男人,云蕙翻来找去,最后将目光放到了一块玉雕的盆景上来。 这是一大块的老玉雕琢得山水图,紫檀木为托,整块玉面为衬,前边刻着山水亭台,松柏鲜花,上空还有一行白鹭而过。 瞧着自有一股清晰脱俗的雅致,工匠雕刻水平炉火纯青,上边树木花草淋漓极致,便是白鹭煽动翅膀欲向更高处冲刺的动作也是活灵活现的表现了出来。 云蕙瞧了一会,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好像也拿不出更好的东西相送了,于是找了一个大小合适的木盒子,小心翼翼给放了进去。 出了库房,云蕙就见细荷回来了。 于是便说道:“这东西等关将军要走的时候,你记得带过去给他,就说是我的回礼。” 细荷答应了好,便要去接手抱过来,云蕙赶紧摇头:“这玩意沉,你一个人抱着吃紧,一会你叫上马二妞或者冯水仙来一起帮你抱过去好了。” 细荷哦了一声,云蕙便将玉雕盆景放在了屋子显眼点的地方,放稳了这才松口气。 前院里,关钰正跟云开聊着天,他是来恭喜云开封爵的事,想到最近的流言,他怕云开多想,还道:“最近城里的流言我也听说了,反正我是不信的,你也莫要多心,为了这点子不值得的事情生气。” 云开点点头:“我就知道关兄你不介意,其实我也不介意,有一点他们说的对,按我的身份,皇上赏赐我黄金如意就已经是天大恩赏,这爵位却是来得太突然,不瞒你说,就是到了现在我都很难相信自己就变成了伯爷。” 还是能更世袭三代的伯爵,这样子的荣耀,一般都是前线用命去挣得军功才有的,他不过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哪怕是救了瘟疫,又有多少的功德? 云开是这样想的。 可关钰却不这样认为,“你可知你自己的功劳有多大?因为你找出了治愈的法子,救了一城百姓不说,皇上用这法子可是拿去跟天耀王换了多少好处?你难道忘了,南边也发生了瘟疫?” 这一世已经区别与前世了,因为云蕙带着前世记忆,救回了云开,又在瘟疫里给了云开不少的启发和牵引,使得瘟疫提前结束。 有了治愈法子,晋元帝自然便先一步掌握了主动权,天耀王的地盘上正遭受着瘟疫侵蚀,想要得到法子,要么将云开绑了去,不过这点关钰早就开始提防了,在杏花村外不知有多少名探子守着,便是恭州挨着的荆州关卡处也放了大量军队守着,一个荆州人都不放进来。 这些云开自己是不知道的,汪春倒是也察觉到了杏花村外边的人,不过知道了人家的目的后也就没多事了。 云开这里下不了手,天耀王只好与晋元帝谈条件。 实际上晋元帝倒是想不管,让他们自生自灭,可他也怕最后收复南下疆域的时候是一大片的死城,再有天耀王要是疯起来,不管不顾带起兵来攻城,将瘟疫给裹挟进了他的地盘里也是相当不划算。 谈条件也是让天耀王大出血了一次,这才将瘟疫给控制了下来。 所以云开的这功劳自然是很大的了,这次封赏爵位,便是在上朝的时候都没有一个大臣上来反对的。 关钰给云开解释了一遍,云开笑了,“其实这次瘟疫若是没有我阿姐的协助,我也不一定就能这么快的找到方法,若是真要赏赐,该是给我阿姐才是。” “云兄何必妄自菲薄,你的能力我们大家有目共睹,这是你应得的,云姑娘也的确是位有才能的女子,便是身为男人的我也自叹不如!不过既然云兄得到了封爵,日后只要多照拂云姑娘就好!” 二人说着说着,时辰便到了开饭的时候。 偏厅已经摆好了膳食,就云开跟关钰二人享用。 两人席间喝了些酒,也不知为何,云开总觉得关钰眉宇间有些愁绪展不开,问吧,关钰只是笑笑又给倒了杯酒,等到一壶杏花酒喝完了,云开又叫阿福去上了一壶。 许是喝起兴来,关钰道:“一壶一壶地喝哪里有劲?上酒坛子来,我们哥俩就喝个痛快如何?” 云开也喝上兴了,唤了阿福说道:“快去,将我阿姐藏的好酒都拿出来,今日我要跟关兄不醉不归!” 关钰拍桌子:“对!不醉不归!” 于是就在云蕙带着孩子几个在屋里吃饭的时候,便瞧见阿福偷摸往她庭院的大树底下转悠,手里还拿着一个铲子。 云蕙放下筷子出去问:“你干嘛呢?” 阿福吓一跳,转过身才想起云蕙几个还在屋子里,忙解释:“大爷要跟关将军不醉不归,让我来东家你这儿取几坛子好酒去。” 云蕙:“地窖里不是放了不少好酒吗?你不去那儿取,跑我这大树底下转悠干嘛?可告诉你,我这下边埋得杏子酒可还没到时候,这会儿喝了不可惜了?” 她今年才做的杏子酒,算算时日才几个月不到,味道还不如地窖里的酒醇香甘洌。 阿福:“是大爷在关将军面前吹嘘,说东家做的酒是世上最好喝的酒,这不关将军觉得大爷说大话呢,不相信,这不大爷便让我来取一坛子去尝尝味。” “那也不行!我这下边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你去地窖吧,往里边走倒数第二排的最里边一坛,那是我多年前在这儿酿的杏子酒,拿去给你家爷和将军喝吧。” 虽是不让阿福取,但还是给了个地方让去拿。 阿福一听还是多年前的存货,眼珠子别提有多亮了。 “好咧!” 说着便往厨房方向跑去。 云蕙看着有些不放心说道:“就只有这么一坛子,你可仔细点别让他们都喝完了。” 不过云蕙这嘱咐算是白嘱咐了,等阿福抱了回去,云开跟关钰两个就一通喝上了瘾。 等二人醉成了烂泥趴在桌子上时,那坛子也空了。 云蕙叹了口气,让阿福去把关钰给扶去客房歇息,何贵便将云开给直接扛了起来往他屋子里放。 偏厅一大股的酒味,飘着丝丝杏子的甜香,云蕙有些心疼的提起空坛子走了。 第256章 和谐 关钰跟云开醉酒了一个下午,到了夜晚才稍微清醒了些。 跟着来的顾真一直在照顾着关钰,见人醒了,忙拿过一盅醒酒汤来。 “少爷,喝点醒酒汤吧。” 关钰从床上坐起来,扶了扶有些昏沉的脑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是什么时候了?” “刚戌时三刻,您跟云大夫喝醉了,这院里的下人便将您扶在了客房休息。” 关钰接过汤盅一口将里边的汤给喝了,然后就想起身下地。 结果劲猛了点,脑袋一阵头晕炫目,顾真赶忙扶人,“少爷你没事吧?” 关钰摆摆手:“我没事。” 又在床边坐了会,然后才穿上鞋下了地。 此刻客房外边的庭院里特别的安静,天边月色弥漫着淡淡光亮,漫天星宿铺在夜色长河里,每颗似乎隔了千里万里远,可又似乎伸手就可触碰。 隐约听见一阵阵欢快的声音,关钰往着一条长长回廊看了看,两边交错挂着灯笼,烛光在里边照射出一道道和谐温馨的光晕。 沿着回廊一直吵着声音的源头而去,不知不觉间到了一处宽敞的庭院边。 一颗古老巨大的银杏树生长在里边,枝节繁茂错综复杂,其中一分支粗大且长,上边系了两根大麻绳,大麻绳下栓了一块木板。 此刻正有一女子在上边坐着,下边一个四岁的小姑娘跟六岁的小男孩正一起推着秋千。 云蕙难得被两个孩子独宠一回,坐在秋千上被来回的他们推。 “慧姐姐来吃瓣蜜桔吧!” 许真真殷勤的给云蕙剥了一个蜜桔,云蕙瞬时张嘴吃了,蜜桔的甜浸润在嘴里,“甜!” 云曦:“娘,您看这个高度合适吗?要不要在荡高点?” 云蕙摇摇头:“不用不用,就这样挺好,你们小胳膊小腿的我怕给你们伤了。” 摇摇晃晃在空中荡了两下,云蕙笑看着三个孩子问道:“说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求我啊?” 云曦嘿嘿一笑,“娘,我听汪生叔叔说,他们在这个大山里发现了一处美景,那里有山有水,还有一大片的鲜花地,可美了,我们想去!” 云蕙停了秋千哼哼:“就知道你们哪有这么孝顺,又是为我捏肩又是推我荡秋千,连真真都跟着学坏了,开始主动献殷勤起来。” 被点名的许真真吐了吐舌头,俏皮地笑了笑,云蕙见状又叹气说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曦丫头混久了,不说平安吧,便是你原本文静的小姑娘也跟着皮了起来。” 许真真:“那还不是慧姐姐你愿意宠着我,不然我哪里能这么自在!” 云曦见状也继续给云蕙捏肩:“娘,好娘亲,我以后天天给您捏肩,您就答应了我们吧!自从刘夫子来为我们上课以后,都多久没能出去玩一次了。” 云曦说着,小脸就委屈起来,许真真想笑却憋着,一旁的平安被迫被云曦拉到跟前,也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让一个一直就板着脸的孩子装可怜,那种勉强又努力的样子想想就好笑。 云蕙也想笑了,抱着肚子疼,“行行!这个好说,不过我让你们去玩了,你们又拿什么来感谢我?” “蕙姨,我现在给你捶捶腿吧!” 平安做够了可怜,一听云蕙松口了,赶紧收了表情蹲在她身下认真捶起来。 云曦见状,也忙保证:“娘,只要您日后常答应我们出去走动,您直管说想让我做什么都行,就是让我每日背上一首诗都没问题!” “慧姐姐,我,我给你绣个香包!” 许真真眼神亮亮地说道。 云蕙见好就收,“行吧!明日若是天好,我们就上山玩一天,带点食材上去烤着吃。” 别说是孩子们了,其实当云蕙听汪生这一说后也是极为心动,早便有这意思了,不过是还没机会说出来罢了,没想这几个孩子却先来献殷勤了。 能感觉到腿上的力道更加卖力了些,低下头就见平安十分认真的在履行着自己的承诺,云曦捏肩,许真真在一边给云蕙递水递蜜桔。 云蕙故作享受的嗯了一声。 便听“咔!”的一下,一阵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响起,云蕙下意识地看过去,细心的瞧见了站在背光下的关钰。 “关将军?”云蕙问道。 她没想到这个时候关钰会走进后院里来,倒是没注意到。 关钰面带抱歉地走进光晕下,“一不小心便走到了这里,姑娘莫怪在下打扰了你们的兴致。” 他确实是很抱歉的,想来云家的氛围一定是极好的,姐弟间的信赖,母女间的亲昵,与小辈间的亲近都是如此的和谐美好。 云蕙笑着说道:“没事,这个别院小,不如将军府上的大,我这儿走个几步便到了后院来,也怪院子没有几个下人,想必将军这是迷了路,不如我领着您回去?” 云蕙这个别院虽说小,但还真不至于让初来乍到的人迷路,毕竟一条回廊就囊括了整个三进大院,也就是一个直线路径。 关钰知道这是云蕙暗地里指责他乱闯。 于是惭愧道:“不用,这里很好走,姑娘不用送,我自己就能回去。” 云蕙微笑着点点头:“将军请便吧。” 关钰不好意思地回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顾真跟随在关钰身后,“少爷,这姑娘好生厉害,话里句句藏针,不就是不小心闯进了后院嘛,要怪也只能怪这个地方太小,也没个人引导,至于这样说吗?” “本就是我失礼,你何必这样说?又不是所有的人家都是住的大宅子,我应该早意识到的,院子就这么大,往后走自然会走进女眷住的地方,是我自己没注意,是我的不是。” “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可不要让我听见第二遍,否则小心我处置你。” 说到这里,关钰态度极其认真严肃。 顾章乖乖的哦了一句,他只觉得少爷这几日心情都不好,有些担忧他了。 好容易愿意出来一趟,来找云大夫就算不谈心也能一道喝喝酒,痛快了心里也就舒服了。 所以当云蕙话里带了点刺后,顾章又担心关钰会在意,于是不如先说出来让关钰心里好受些,却没想自己反而被教训了一顿。 第257章 泼水 到了第二日天亮,山下的院门才刚开,王长坤领着人出去采购了回来,就一并送上来了好些帖子。 云蕙坐在屋子里,就看着面前一堆的请帖跟拜帖。 看了一会就笑了:“这些人的帖子送的可真是时候,昨日关将军送了一车的礼来,今日一早这些人便跟风的开始送帖子。” 说着便将一堆的帖子推一边去了。 细荷一瞧忙问:“不瞧瞧都有哪些人吗?” 云蕙:“明日再看吧,今日答应了几个孩子上山玩去,对了,周媒婆那儿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细荷:“去了两趟了,刘夫子态度不显,但还是好生招待了周媒婆,我想应该再去一趟,说不定就松口了。” 云蕙想起刘夫子已经请假好些日子没来了,估计是在躲着她呢,怕云蕙开口让他难做,知道这是想磨磨云开的锐气,日后让云开也知道娶雅珠不是这么轻松容易的。 “去给云开嘱咐一声,这第三回该自己跟着周媒婆去一趟了,既然想娶人家姑娘,亲自去自然要显得诚意些。” 细荷点点头答应了,云蕙又道:“跟云开嘱咐完了你再去厨房里准备点食材吧,我们今日上山去烤肉吃,一会我去后罩房跟殿下说一声。” “好!” 细荷答应完了就走了。 云蕙在梳妆台前收拾好后便出了屋子去了趟后罩房,跟李莺说了一声,便准备趁早带着孩子上山去。 结果刚走到前院就瞧见云开也兴致冲冲的收拾了东西背在身后。 “阿姐,我听曦姐儿说你们一会要上山玩去?” 云蕙看了看远远站在一边的关钰,礼节性的对着行了一礼,然后才对云开说道:“是啊,难道你也要去?” 云开点点头:“雅珠托我帮她去山里寻一种花儿的种子,正好去试着找找看。” 这还没娶到手呢就开始这么讨好了,云蕙都不忍酸了一句:“唉,雅珠可真是幸福啊!” 云开自从感情开了窍,脑袋瓜就灵通了不少,自然也听出了云蕙话里的酸味,不由笑道:“阿姐,我昨儿配了一个药包,专门做来送你的,你瞧,今日上山正好能用上。”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驱虫醒脑的药包是个月色缎面布料的,上边绣着一簇兰花。 云蕙瞧见了摇头一笑:“这兰花绣的极好,想必绣着荷包的人也是花了不少的心血,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云开啊了一下,又仔细一看荷包上的绣花,不由从怀里又摸了一个出来,还是一个月色缎面的荷包,不过上边一个绣花都没有。 “刚才那个拿错了,阿姐这个是你的。” 云蕙勉强接过云开这点子好意,“我们赶时辰呢,关将军还在这儿,你难道不陪陪人家?” 云开:“我也邀了关将军同我们一道,阿姐你不会介意吧?” 云蕙上下瞧了云开两下,“随你吧。” 云曦几个已经很是迫不及待了,叫上了双虎就想要往外冲。 关钰在这儿,汪春汪灵都不好出现,只有汪生跟汪老八在一边看着,云蕙担心这两人叫不住三个孩子,便冲着关钰欠身道:“我便先去照看孩子去了,将军请随后跟着来。” 关钰:“姑娘只管去,不用管我们。” 云蕙也没跟他客气,便去追人了。 汪生说的地方是在一处偏僻的大山石壁间,这是一个天然的缝隙洞口,周围野草茂密挡住了洞口,若不是当初汪生追着一只野兔跑到这儿来,也找不着。 洞口不大,仅够一个人钻进去,一旦钻进去了,里边又是一处开阔敞亮地青草地,远处不知何处流过来的小溪继续蜿蜒着流向远方。 草地便此刻正盛开着五颜六色地野花,闻着有一股子菊的清香,不时会有彩蝶飞扑在花心上,确实是很美。 “娘,你瞧那一处的枫叶红了,好似一团火烧着。” 顺着云曦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远处一座山上尽是红枫叶,红了一片,美的壮丽。 欣赏了一会美景,云蕙又带着孩子们在小溪边摸螃蟹摸鱼。 这边溪流水浅,鱼不大,但搬开大石块,里边的螃蟹却是膏肥体大,钳子更是锐利有劲。 云曦见到那大钳子要夹过来,吓得嗷嗷叫,云蕙见此抓住了螃蟹的身体,拿在云曦面前吓她。 “娘你坏!娘你坏!” “没想到还有你怕的时候,这可是好东西,一会儿做一盘来都不够你吃的!” 云蕙继续拿着螃蟹去吓许真真,两个小丫头一会便抱在了一起,玩了一会,云蕙便将螃蟹丢进了木桶里。 哪里知道两丫头见状报复性的踩在溪水里往外浇水,没一会云蕙的裙衫就湿了一片。 因为有外男在,云蕙也不好光脚下去,可几个小丫头就不同了,脱了鞋袜,挽了裤腿便踩在溪水里乐。 “两个坏丫头!” 云蕙笑骂一声,就蹲在溪边朝她们浇水去,一边默默找螃蟹的平安感觉头顶一阵阵地水珠落在身上,又默默放下石头站起身,然后冲着云曦就开始浇水。 云蕙见状哈哈一笑,“平安厉害啊!” 云曦却急了,“你怎么能跟我娘一头!你得跟我们一头啊!” 平安淡定道:“我瞧见是你朝我泼的水。” 这意思便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后边跟着来的云开跟关钰也到了,远远就瞧见小溪边一大三小在玩水,云开走过去又瞧见木桶里装了不少的螃蟹,不禁赞道:“这条小溪没人来,螃蟹被养的可真肥啊!” “啪!” 一道水声打在了云开的脸上,云开回望过去,见云曦在跟他做鬼脸。 云蕙:“阿弟快来,跟我一起教训教训这个小丫头!” 云开眉眼都带着笑,弯腰在溪里摸了摸水温,凉手却刺骨,于是捧了一手溪水突然地便朝着一边默默注视着这边的关钰泼去。 结果那溪水还没能泼到关钰脸上,顾章一剑就刺去,“啪踏!”一下,水花在剑刃下四溅,溅了顾真一脸,倒是成了个落汤鸡的模样。 “噗哧!” 关钰见顾真的窘样不由笑了。 下一刻又见云开朝着他泼水来,关钰没躲,索性到了溪边跟着云开互泼起来。 顾真站在一旁看了良久,听着关钰爽朗开怀的笑声不由也高兴了。 第258章 是我欠他们的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9章 交接伯府 顾真扶着关钰到了一颗大树底下歇息,云开将地上摊着的狼藉慢慢收拾干净,顾真过来了,他抢过云开手里的东西道:“乐善伯快去歇着吧,这些小事我来就行。” 云开:“一起吧,我也没什么累的。” 两人收拾了一会,将骨头埋进了泥土里,收了毯子放进背篓里,又将碗筷拿去溪边涮了涮放回了背篓。 汪生跟汪老八这个时候也回来了,云开见二人下摆衣衫搂了大堆的红枣不由笑道:“树怎么没有扛回来?” 汪生撇撇嘴:“别提了,我又没有云姑娘那么能耐,别说只有我跟老八,就是在加上你们二人也扛不动那颗大枣树,偏云姑娘刚才还忽悠我,我还以为只是颗小枣树呢。” 云蕙午休觉浅,汪生一回来她便醒了过来,叫醒了三个孩子,又拍了拍二虎,小白小黄起身抖了抖毛,便扑进花丛里扑碟去了。 又在这里玩了一会,大家便收拾着要下山了。 关钰在大树底下安静了一会,人也清醒了不少,一通下坡路很快便到了后山背面。 翻过后山就绕回到了别院。 关钰不欲在进去,他站在别院门口对着云蕙姐弟就要道别。 云蕙忙叫住人,“将军请等等,我这儿有个回礼想要送你,谢谢你昨日送我的那些首饰,很漂亮。” 她说着忙去叫阿福跟细荷进院子去拿。 关钰:“姑娘喜欢就好,那些都是之前打仗的时候从蛮子手里抢来的,我一个大男子要这些也没用,正好送给姑娘你,姑娘就不用跟我客气了。” 云蕙笑笑没说话,等阿福跟细荷一同抱着那尊玉雕摆件木盒来的时候,云蕙一把轻松抱过放关钰面前。 “也不知道将军会不会喜欢,礼尚往来,若是将军不收,日后恐怕我们也不再好意思收你的东西了。” 话到这份上,关钰也就没再拒绝,神情淡淡地接过。 刚一接过,就觉得手里一沉,好在臂力稳才险些没让木盒掉下来。 “我能打开先看看是什么吗?”关钰已经有些好奇了,这般地重量莫不是块石头? 细荷点点头:“请便。” 关钰打开了木盒,就瞧见里边一块雕琢着山水图的玉雕,下边拖着地紫檀木还发散着悠悠木香。 “贵重了些。” 云蕙:“不贵,比起将军送的那两样也是不如的。” 关钰摇摇头,神色稍显黯淡,却没在争执这已经不重要的话题。 这时王长坤上了山来,一来便见到云开正站在院子外,脸上紧张的神色就松了好些。 “大爷,刺史来了,说是要见你。” 大家都站在门口呢,云蕙看过去问王长坤:“才来的吗?” “不是,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了,这会儿正在山下喝茶。” 云蕙:“怎么没将人请上来?” 王长坤尴尬笑了笑:“刺史大人说一路走来累的很,在山脚下歇歇就好,若是大爷回来了便下去同他说说话就是。” 云蕙淡淡笑了两声,这估计是嫌弃石阶太长,哪里是走累了,一路不是坐马车便是被人抬着来的,两条腿又不动,又哪里累了? 云开点点头,又对关钰道:“关兄正好我一道送你下山吧。” 关钰:“也好!” 关钰抱着木盒冲云蕙道了谢,又道:“今日过的很开心,多谢姑娘一家对我的接纳,告辞了!” 云蕙冲他挥挥手,“若是将军喜欢这里,日后可以常来找云开。” 日后怕是没机会了,关钰遗憾地点头,就与云开一起下了山。 顾真要帮着关钰接过大木盒,关钰拒绝:“这个很沉,还是我自己抱着下去吧。” 顾真见关钰将木盒抱得紧紧的,便默默收回了手。 走了几步石阶,云开看了看沉默着下山的人,问道:“关兄,你可选好了日子离开恭州?若是有了日子可一定要告诉我,到时我来送送你。” 关钰:“前日才收到的家书,相信最多半月我就能收到朝堂的召唤,回建邺的时候不远了,届时我定会告知云兄的。” 其实像关钰这样被遣派来的将军,若没有上边的诏令也是不能随意返回的,上次他有收到晋元的密诏,只是因为疫情他没有走,不过这会却是非走不可了。 几人一道下了山,就瞧见一颗大树下坐着一中年男子,此刻正倚在一张桌子前慢悠悠地喝着茶。 许是听见了石阶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抬起了头来,几人双目一对。 这是一位十分儒雅的男人,没有穿官府,只身着一件月白色直领长衫,墨蓝色腰带,下摆直垂,只见他站起身来,身高挺拔,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半开半合欲扇不扇。 腰间右侧系着一块墨绿色的玉,鹅蛋大小,上边雕刻着一只貔貅,玉佩下又吊坠了一个络子。 “关将军,不想这么巧在这里碰面了。” 陈郁中声音温和优雅,整个瞧上去谦虚文雅,与印象中的那位自私不作为的恭州刺史好像半分不符合。 关钰:“是挺巧的!” 陈郁中笑了笑,又将目光放在了云开身上打量,然后道:“这位想必便是陛下亲赐的乐善伯了吧!早便想来拜访了,只是陛下交代给我的差事没完成,我也不敢就这样空手而来,如今总算是给伯爷将伯府给修缮出来了,我这次来,便是要把伯府大门的钥匙跟一应事物就亲手交给伯爷。” 云开听了,先是道了声谢,“让刺史大人劳累了,云开惭愧!” “不累不累!这可是陛下亲自点名让我做的事,能为乐善伯跑腿也是我的荣幸!” 陈郁中客气了两声,就让身边的下人将一大串地钥匙交到了阿福的手上,又有一个木盒。 “这里边是地契跟田契,还有一些下人的身契,伯爷请收好了。” 陈郁中亲自将木盒递到云开手上,云开接过,又是连声道谢。 关钰在两人边上站了一会,便说道:“云兄,我便先走了。” 云开点点头,又看了看陈郁中,“刺史大人可要上去坐坐?” 陈郁中笑着摆手:“可饶了我吧伯爷,前年一次打猎伤了膝盖,这样高的石阶不容易上去的。” 说完见关钰要走,便也道:“该交代给伯爷的我也已经交代了,就不多久留了,也先告辞了!” 第260章 赏菊宴邀请 云开:“那便不多留大人了。” 陈郁中笑了下,就跟在关钰身后一道出了大门去。 云开将人送到了大门口,跟关钰道了别,又跟陈郁中道了别。 两人皆是马车,不过陈郁中是坐在里面,关钰却是用马车拉东西,他将云蕙送的玉雕摆件小心放进车厢里,又让顾真小心赶车,自己便翻身上了马。 陈郁中对着关钰拱了拱手,径直上了车去。 一行人便在尘土飞扬中越行越远。 云开抱着一小木盒回了别院,一到别院便将盒子递给了云蕙。 “这是那伯府的地契跟田契,还有一些丫鬟婆子的身契,阿姐你收着吧。” 云蕙好奇地打开瞧了瞧,地契上边的位置处在恭州东三街,对面便是公主府,这可真是,云蕙不禁称叹:“真是缘分啊!” 又瞧了瞧田契,是一张一顷良田的田契,都是上等水田,这般的恩赐可真是丰厚。 云蕙随意翻了翻,便盖上盒子推到云开手边:“自己拿着吧,这本就是你的,交给我算怎么回事?就算真要给,等雅珠过门了,你交给她来管就好!” 云开摇头:“这些恩赐本就是因为我控制疫情才得到的,可追根问底,若没有阿姐相助,我又如何能有今日这些荣耀?这个伯府至少有一半是阿姐你该得的,哪怕是雅珠知道了,也会跟我一样的想法。” 云蕙拒绝:“我又不缺你这点,若是你真觉得亏欠,日后少让我跟雅珠操点心才好,再说了,这些不过身外物,如今我是最不缺这些的,自己收下吧,一个男人就要成家立业了,也该要赚钱养家了,原本我还在为你愁将来生计,这下好了,有这些东西在,虽说是赏赐的不能卖,但至少能一直用着。” 云开说不过云蕙,也知道云蕙有钱,尤其是跟公主一起合伙开了铺子后,那每日的利润蹭蹭上涨,确实是不缺银子的。 “阿姐不要也行,我就把给你的那份留给曦姐儿攒嫁妆,日后也让她十里红妆嫁出去!” 云蕙笑了笑:“莫说,有你这么个亲舅舅伯爵爷了,日后她的婚事倒是好说了不少。” 云开郑重承诺道:“阿姐你放心,等曦姐儿长大,我一定会给她寻一好人家的公子,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她。” “我倒是希望日后她莫欺负了别人才好!” 云蕙笑着叹气道,一想到当初自己将云曦推到何贵面前的决定,今日便有些后悔起来。 原本是想她有个强身健体,保命的绝技,没想绝技还没熟练,但爬树摸鸟蛋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不仅如此,硬是把好好一个文静的许真真也给带动的顽皮起来,整天跟着云曦平安捣蛋,一天天地,别院热闹的不行。 小时这样还好些,可等到长大说亲的时候,怕是没几个人家能接受的。 想到这些云蕙叹了口气,又盯着木盒说道:“快些收起来吧,正好明日你亲自跟周媒婆一道去趟刘家,我也好为你备好聘礼送去呢。” 等刘浦新点了头,她便亲自登门送聘礼,云开跟雅珠的亲事不算顺畅,中间也波折不断,云蕙就想早早给定下亲来,然后去寺庙里算算八字算算日子,好将娶亲大事一同办下来。 云开也笑着道好,“我想这次去刘大哥会松口的,阿姐你还是早早将聘礼帮我准备好吧。” “还没定亲了,人家的哥哥你便跟着叫了起来,不要脸!” 云蕙啐了他一口,起身便走了。 到了第二日,云开大早就带着周媒婆亲自去登门了,果不其然,这次刘浦新确实是松了口,云开一路脸上的笑就没停过,看的周媒婆不禁摇头笑道:“刘姑娘可真是有福了,伯爷如此厚待她,日后有的是她福气可享了。” 云开:“周婆婆莫要这样说,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 周媒婆:“不管如何,这都是你们二人的福气,这也是伯爷您的气运,多亏了那吴员外家有眼无珠,不然哪里能让你们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若不是吴员外一家瞧不上云开的身份,怕是为了女儿也应下了亲事,这伯夫人的位置可就不是刘姑娘来坐了。 周媒婆不无这样想着,没来由跟着松了口气,这有了个员外郎的身份就狂成那样,要是有了个伯爵爷做女婿,那下巴可不得要往天上瞧了。 云开顿了一下,随即撇开了这个话题:“我预备明日便让阿姐同我在走一趟刘家送聘礼去,这一次都亏了有您的三寸不烂之舌,不然刘大哥还不知何时才能点头答应呢。” 周媒婆甩着帕子唉了一声:“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若伯爷真要谢,就等到伯爷娶亲那日替老婆子我包个大点的红包便是!” 云开这下笑的痛快了,想着娶亲的事,心思就开始飘的远了。 云蕙在家等用了早膳,便又收到了一封来自刺史府的邀请帖。 打开了一瞧,是十月十二的赏菊宴,离今日也就三日,上边请帖上特邀请了云开跟她。 细荷:“东家去吗?从前只听闻刺史家办宴会都热闹极了,当天来的人络绎不绝,很是有意思的。” 云蕙仔细看了看摇头,“那里规矩多,我就不去了。” 细荷哦了一声,又问:“那大爷要去吗?” 云蕙:“去,他当然要去!日后这些应酬自是少不了的,等我将雅珠给娶回来后,便让她出面去应酬就是。” 乐善伯,虽然无职位,却是钦此的传袭爵位,从等级上来看,与刺史也是一般品阶。 所以除了无实权,在这个恭州城里云开也算是一道突然冒出来的新贵了。 云开从刘家回来了,一回来便兴奋地拉着云蕙道:“阿姐,明日你便跟我一道去下聘礼吧!” 云蕙见他这样高兴,于是说道:“我怎么说的,人家刘夫子一定会答应吧!” 云开兴奋的点头。 云蕙:“行,明日我就陪你去一趟吧,正好刘夫子也该回来给几个孩子上课了,这几日没有夫子管教,几个孩子估计都要玩忘了姓!” 第261章 下聘 翌日大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云开便早早起了床来。 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收拾了大半天,最后从屋子出来,就见他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衣衫,头上束管,插了一根玉簪。 公子如玉便是说的云开这样子的,鲜艳的大红色更将他衬得面冠如玉,翩翩公子。 只是云蕙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么猴急吗?今日难道便要去将雅珠娶回来?” 云开脸上一红,紧张道:“我这样不妥吗?” 云蕙:“妥!挺妥的!保管雅珠瞧了害羞!” 没管云开的打扮了,云蕙将一应聘礼都准备好后,简单吃过了早膳便要走。 云曦也想去凑热闹,云蕙坚决道:“这是你舅舅的大事,你们乖乖待在家里,等你舅舅去娶亲的时候在让你们去好了。” 云曦有些失望:“好吧好吧,去了记得叫夫子早点来为我们上课吧,不然我们都快忘了字怎么写了。” 说完人就跑了。 云蕙见她将自己的话给说了不由笑了笑。 云开最终还是重新换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衫跟着云蕙下了山,这次马车一到了刘家大门,就见对面朱家的门开了一条缝隙。 朱安鱼躲在里边一直瞧着,直到云蕙被云开扶着下了车这才惊讶的道了句:“原来是一家人啊!难怪呢,人家近水楼台先得月,唉,刘姑娘怎么就许给了他。” “啪!” 后背被一道不重不轻地力道拍了一下,将朱安鱼吓得一抖,转过身去便瞧见朱夫人正瞪着他。 “偷看乃是小人行径,做人要坦荡,你爹是白教你了?” 朱安鱼耷拉下头很是提不起兴致来,“娘,是你说的喜欢一个人便要去争取,如今她便要成为别人家的了,你倒是告诉我怎么是好?” 朱夫人哼了一声:“抢不过别人那是你没用,怎么怪得了我?走吧。” 朱夫人说着就要去开门,朱安鱼一愣,“去哪儿?” “当然是光明正大的去刺探敌情了!去好好瞧瞧刘姑娘要嫁的人是谁,若那位公子果真不错,你也输的不算太难看。” 朱夫人拎着儿子大方地出了门,笑着几步窜到刘家门口。 这会儿正好王长坤跟阿福在卸货,朱夫人识货,不错眼的瞧着聘礼,因为是聘礼,木盒子从一拿出车厢便将盒子打了开来。 只见迎面而来的便是一盘子白银,一共五十锭,每一锭都有十两重,端着盘子的王长坤都有些吃力。 接着又有两套金镶玉的头面,珠钗耳坠包括戒子一起就是两套,上边的金子在阳光下晒得刺眼,那红宝石更是透亮透亮,显得华贵异常。 原以为便没有了,结果王长坤跟阿福先是将东西放进了屋内大厅里,便又回了马车取出了两物。 王长坤又拖着一木盘过来,上边整齐码放着两对赤足金镯子,每一个至少都有手指粗,上边还雕刻着花儿啊草,这就更加精美了些。 阿福从朱夫人身边过,就见他手捧着一匣子拇指大小又圆润的珍珠进了门。 朱夫人在心底里默默计算着这些的价值,整体加在一块,便是将这半条巷子都能买下来了,若是换成她下聘礼,怕是能拿出这里的一半都牵强。 王长坤跟阿福放下了东西,又朝着外边的马车而去。 此刻朱夫人已经有些被打击到了,她拉着儿子往屋内走,对着刘浦新笑道:“这是哪位人家给下聘礼呢,刘姑娘这简直是好福气啊!” 刘浦新淡淡笑了笑,就见阿福抱着两匹流光溢彩的大红织锦,上边暗红花纹繁复华丽,很是夺人眼球,若是女子用这做嫁衣,等出嫁那天定是美丽非凡。 朱夫人都瞧的有些眼热了,这织锦做工复杂且还难得,一尺布就能卖到二十两,这两大匹得是多少? 王长坤跟着也手捧着绫罗绸缎进来了,等东西都放下后,二人才安静地站在了一旁。 朱夫人瞧二人没了动静,才暗暗道总算是没了,就这聘礼就是娶一个官家姐儿都够娶了。 聘礼送上了,周媒婆也该发挥她的作用了,一番好话说个没完,然后云蕙便跟刘浦新交换了自家弟妹的生辰贴。 “刘夫子,如今你我两家也成了亲家了,还望日后大家多互相照顾啊!” 云蕙捏着雅珠的生辰贴笑的很是热切。 刘浦新对着云蕙自是不会像是对着云开那样摆架子,于是很谦逊的答了声好。 云蕙又道:“阿弟的府邸已经收拾出来了,届时等我去大佛寺求高僧算个好日子便将这大婚之事给操办起来。” 刘浦新点点头:“好!” 云蕙:“再过几日就到了府试,先在这里祝夫子一举得名,好事成双!” 刘浦新道了谢,便请云蕙云开进屋坐坐,云蕙没有拒绝,来送了聘礼,在吃一顿饭。 刘雅珠定了亲,从今日起自是不能外出,更不能与云开见面了。 该是要待在家里开始绣嫁衣,聘礼里,刘雅珠将那两匹大红织锦爱惜地摸了又摸,这才红着脸将布匹抱回了屋里。 然后又开始在厨房里忙起来。 对朱夫人,刘浦新自是本着上门是客的道理,便将二人也一道迎进了屋内坐着。 朱夫人瞧了瞧云蕙便道:“没想能见到云夫人,这位便是给刘姑娘下聘的公子吧!” 云蕙:“我早前便与夫君和离,如今自立门户,朱夫人唤我云蕙吧,这位是我的弟弟云开。” 朱夫人愣了愣,忙道:“看我瞎说话了,云姑娘莫怪啊!” 云蕙摇摇头,她一开始对这位朱夫人并不太有好感,可如今雅珠已经是自己家的人了,又有刚才听到这对母子的谈话,不禁对这位大气的朱夫人产生了好感来。 “朱夫人不用在意,唤我夫人也没什么,只是我不爱听罢了。” 朱夫人笑了笑:“叫姑娘也应得,你如今已经是一身孑然,没有伴侣又如此年轻,还有身边这位云公子,瞧着也是龙章凤姿,就不知如今多大了,在读书吗?” 云蕙:“十七了,是个大夫。” 朱夫人:“大夫好啊!如今恭州城便出了一位乐善伯,他便是一位仁心仁德的大夫,救了多少受苦受难的百姓哟。” 云蕙低下头笑了,就见云开已经站了起来淡定道:“我便是夫人说的那位大夫。” 第262章 乐善伯府 云开瞧着一旁朱安鱼时不时传过来的不善眼神,他当即果断明了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朱夫人先还只是感叹着,下一刻却愣在原地,“公子你说什么?你就是那位乐善伯?” 云开点点头。 朱夫人一拍大腿,“我就说呢,这名字怎的那么熟悉,原来您便是伯爷啊!” 说着,朱夫人赶紧要拉过朱安鱼跪下磕头,云开拦住了,“不用这么客气,这个伯爷我也就才做了几日,自己都还没习惯过来这个身份,你们也来巧了,正好见证我们两家喜事了,既来就是客,是客哪能这样的。” 朱夫人瞧着没什么架子的云开也很是爽快,虽不下跪了,但还是给人见了个礼,然后笑道:“怪不得呢,乐善伯如此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成就,刘姑娘这是嫁对人了!” 朱安鱼抓了抓他娘的衣袖,朱夫人笑着拍掉他的手道:“这下我算是放心了,你啊输的还算是不丢脸,毕竟乐善伯比你出息得多。” 朱安鱼无奈道:“娘,这里人这么多你还说的这么大声,不怕别人知道了笑话我?” 云蕙跟云开默默笑了下,刘浦新眼观鼻鼻观心假做没听见。 “瞧朱公子说的,这少年慕艾不是什么笑话,我这儿倒是有不少出色的好人家姑娘,若是朱夫人不嫌弃,可要来瞧瞧?” 周媒婆笑呵呵插话说道。 朱夫人眼珠子一亮:“那感情好啊!一会媒婆若没事可上我家去坐坐?” 周媒婆在云家也没什么事了,那马车都给准备好了一辆,等一会吃过了午膳就离开的,她自是没什么大事了。 便道:“自是好!” 云蕙临出发前从李莺那儿借了她的马车一用,将自家的马车拿去送周媒婆,由王长坤赶着去。 而李莺这辆更宽敞更华丽的马车自是由阿福来赶车。 到了离开的时候,云蕙替云开去瞧了瞧雅珠,跟她说了说话,然后才离开。 一出了门,周媒婆还真被心急的朱夫人给拉去家里,王长坤便坐在马车里等。 云蕙交代了他一声务必将人好生送回去,才让阿福赶着马车朝着乐善伯府邸而去。 乐善伯府安置在东三街,就在大长公主府对面,两家是对门,伯府占地也很是广阔,前身主人曾是大楚王朝的一个郡王府。 原本李莺来到这里决定安顿下来时候,当时的刺史是准备将这里给她的,只是她觉得不喜欢,便选择了对面,将对面一条街的府邸都重金买了下来,然后又重新修整扩建成了公主府。 云蕙跟云开下了马车,迎面而来是两尊守门的石狮子,嘴里衔着一颗圆球,双目圆瞪很是威风八面,大门上边挂着一块匾,赫然写着四字,乐善伯府! 拿着钥匙将一面新刷的红漆大门上的铜锁给打了开来。 门内一片气派,四角飞檐,雕梁画栋,一进入,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 东面的挽风院为主院,以挽风院为中心,围绕着它逐自排开一共有十三座大小不一的院子。 前院一共四间院子,一间会客院落,两座客房,一座靠近后院的院子是个大厨房。 大门正对着这间正堂上悬挂着一块绘居阁便为接待男客的地方。 绘居阁正厅大堂宽敞明亮,耳房后边开了个门,是直通后花园的其中一条道。 偏房里是一间书房,书房很大,被两道屏风隔成了两个空间,靠里的直接放了一张榻席,靠外便陈列着文房四宝,窗边一排博古架空着,想来从前应该是放了不少藏书。 绕过绘居阁便到了伯府的后花园,一块从临近江边引进的活水直接放入了花园的湖泊里,湖泊很大,周边绿柳周垂,湖边停泊着一艘小船,在湖中心修建着一座水榭。 水榭上有两间房,房外护栏围绕,一条曲折浮面的木板桥,一直弯弯绕绕从湖面沿伸至岸边。 有两只野鸭此刻正靠在木板桥下小憩。 岸边上有假山亭台,脚下种着些不知名的野花,虽叫不出名字,这会儿却开的极艳丽。 挨在湖边依水而建了一座院落,里面纱幔围绕,秋风一过,整个纱幔随风而起,缥缈灵动,宛如仙境。 “这座院子怎么没有起名?” 云开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前院种着奇花异草,异香扑鼻,后院临近湖泊,坐在木板上往远处瞧,波光粼粼的水面涌起一阵阵涟漪,宽广的湖面上一片清幽之色让人瞧着心旷神怡。 “整个府邸走过来,每座院子都有名字,这一座怎么没有?” 云开叹息道。 云蕙仔细看了看,“或许是有,但估计是这里荒废太久,光是修缮就费了力气,也就把这块给忘了。” 这座院子离主院远,相对僻径了些,院外有片紫竹林拦着,倒将它与外界隔绝了一般,隐隐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云开点点头,“即是这样,不如阿姐你给它取个名字吧,这么美的院子怎么能没有名字。” 云蕙动了意,又绕着院子来回走了几圈,最后说道:“紫竹居吧,正好与外边的紫竹对应,不然我也实在想不出好的名字了。” 原以为会被云开否决,却见他拍手道:“好!就叫紫竹居!原本我还在费脑苦思呢,如今我脑子里除了茯苓、杜仲这些药材的名字,还真难想到一个正经些的。” 云蕙笑了:“你不会是想了个茯仲院?” 云开又一次拍手道:“阿姐真是绝了!我刚才便是这样想的!” 云蕙:“这名字虽然不难听,可起花草的名字就要有相对应的,可这院子里也没有个千年松柏生长茯苓,更是没有杜仲,怕是不应景。” 云开嘿嘿一笑,然后又道:“阿姐可喜欢这个院子?刚才逛了一圈可有看重的院子?” 云蕙:“若是你舍得,这个紫竹院我倒是挺喜欢,安静,独立,这么大的一片湖水里,估计鱼也挺多,要是想吃鱼了还能钓钓鱼,等想来看看你们的时候,我便来这儿住上一些时日。” 说着,她自己都还有些小激动,尤其是云曦几个孩子怕是也会兴奋的不行。 第263章 庶务繁杂 云开一愣,“阿姐,你不跟我们住一块吗?” 云蕙翻了个白眼:“阿弟,你如今已经是个男人了,你成家后就自己有家了,阿姐又不是没有房子,为何非要来跟你们挤一块?” 虽然她跟雅珠关系不错,可朋友跟弟媳却是不同的,从前云开便惯常听她的主意,但那时候他还没成亲,由家中长姐做主也说的过去,可如今即将就要成家了,若她还在这里,又该让雅珠如何自处? 说到底雅珠才是日后伯府的女主子,云蕙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雅珠存误会。 何况她自己也不习惯让别人给安排生活,比起这聚集复杂的大城,她更是喜欢山间小道的自由。 云开还想说话反驳,云蕙懒得听他碎碎念,打断了他的话,将话题给岔开。 “这偌大的府邸也没个仆人也不是回事,赏赐的田地上不是有个庄子吗,里边有些仆人,你要不去看看,若是人老实就领几个回来,到时候我让何叔去帮你们管两天家,等雅珠嫁进来了再让她管。” 云开对这些庶务并不是很会,听云蕙说教也认真对待起来,“我昨日翻了翻那些身契,也就十来人,可这个伯府太大了,便是将人都叫来也不够的,我想估计最后还得在买些下人回来。” 云蕙也点点头:“是要添些人来,不过不用太多,毕竟你除了这个伯府外,也就是那一顷亩良田每年能给你带来几千两的银钱,虽然靠着爵位每月能拿到几两银子的俸禄,可若是要养一大家子的下人,还有一些人情来往,你那点子银子是绝对不够的。” 听着云蕙哗啦啦地说了一通,云开只觉得头晕脑胀,“那照这样说,我还是不买下人了。” 说着他又看了看伯爵府邸然后叹气道:“太难了!” 见他这样愁眉苦脸,云蕙又乐了,“你难什么,就算是难也是雅珠难啊!等她一嫁进来便是这伯府的女主人,这位置还没坐热呢,就要开始应付府里所有的杂事,后日你便要去参加刺史家的宴会,等那日过后,接着邀请你的人家自是不断,雅珠也会接待不少的夫人姑娘,你说说到底谁更难?” 云开又一次皱起眉头:“阿姐,既然这般麻烦,那后日的赏菊宴我就不去了,与其去应付一堆头疼的客人,我还不如在这里边躲个轻快!” 云蕙:“说这话你现在倒是痛快了,可你不是想要做我们的靠山吗?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有爵位却无实权的伯爷,若不自己出去打拼又谈何保护我们?既然要出去拼搏,又哪里能去躲人的?” 云开受教点点头,这些道理他其实不是不懂,只是被先前一通的庶务给弄昏了脑子。 “好阿姐你说的对,是我想岔了,不过雅珠她还小,就是嫁过来也没见过那么大世面啊,不如你陪着她住在这里,到时帮着管住这个伯府,也能教些东西给她啊。” 得了,说半天云蕙还以为将早前的话题给绕了过去,结果人家在这等了半天的机会呢。 “雅珠可比你想的要聪慧些,你这到底是小瞧了人家呢,还是心疼她受累,所以把我给拉过来给你们当管家婆呢?” 云蕙哼了一声然后又道:“天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在雅珠没嫁进来前,我先给你将这院子里的东西和下人都安置了,至于其他就等雅珠进来了在自己置办。” 说完云蕙就往大门方向走去。 云开就是想要云蕙跟着他们一块住着,这样他自己也放心些,无奈云蕙铁了心要自己独处,叹了口气跟着云蕙一道出了门。 另一边,在朱家待了一小阵的周媒婆也跟朱夫人相谈甚欢,想着云府下人还在外边等着,周媒婆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等久了,便就告辞了。 王长坤赶了一路夜车,天太黑,在一处凉茶摊边栓了马歇到了天明,然后才将周媒婆给送回了家。 这次云蕙给周媒婆送的东西也是很多,周媒婆下车的时候没让王长坤帮着抱下来。 而是自己提着裙角去门前敲门,喊了两嗓子让人开门。 开门的是自己的儿子,周媒婆便道:“快去叫你爹一起来帮着搬东西,这都是乐善伯一家赏的,快些来,莫要偷懒。” 周媒婆的儿子一听有赏赐,顿时瞌睡也醒了,忙进屋叫爹。 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乐善伯就是前些时候的云大夫,一转身便大声朝着他爹窗口喊道:“爹快出来搬东西!伯爷给娘赏赐了一堆的礼品,你快些出来帮忙。” 就这样喊了两嗓子,隔壁两家便也听见了他的声音。 周媒婆的男人披着外衣忙跟了出来,“哪儿呢,哪儿呢?” “在外边!” 周媒婆站在门口招手,然后院子里的两个男人便快步到了门外。 云蕙这次送给周媒婆的东西不少,此番能说媒顺利,其中不乏人家一张利嘴,在中间替刘浦新跟云开化解了多少的氛围啊。 因此,云蕙为了表示感谢,手里如今银钱多了起来,自是毫不客气的赠送。 男人跟儿子一道在车厢里去搬,就见里边十来匹绸缎,还有一盒子上好的燕窝,再有一手提大食盒的糕点,几框时令水果。 早听到消息的邻居也凑在围墙偷看着,结果没一会这条巷子的人都知道周媒婆去了一趟伯爵府。 不仅在人家府里住了好些时候,回来更是得了一大车丰厚的赏赐。 东西搬来三趟才搬完,周媒婆瞧着王长坤客气道:“辛苦这位小哥了,连夜奔波肯定是累了,要不进屋来歇息一晚吧,等明日趁着日头在赶车回去。” 王长坤摇头拒绝:“不了,就不麻烦了。” 说完他便告辞,驾着马车扯出了这条巷子。 吴员外府,高氏跟吴进一道坐在大堂内听着下边的人打探来的消息。 “你是说瞧见了那周媒婆是被伯府的下人给送回来的,而且还一同送了不少的厚礼?” “是的,附近挨着的几家人都听的清楚,周媒婆的儿子在屋里大喊的声音里就是说的得了伯爷赏赐。” 吴进挥挥手对下人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下人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第264章 后悔? 高氏坐在椅子上兀自发呆,没一会就见她表情越来越古怪,胸口上起伏得厉害,像是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咽在胸口处又难受。 吴进见状叹口气道:“现在你该死心了吧?想必是云家人请了周媒婆为乐善伯说媒,应是说成了,不然能收到这般多的谢礼?从前啊是你瞧不上人家一个大夫,结果呢,谁知道人家摇身一变竟成了伯爷,唉!世事难料啊!” 吴进也郁结得很,见高氏还堵着气,他自己瞧了也心烦,便起身拿着一盏茶往外走了。 等人走了一会儿,高氏恶狠狠地将一边桌子上的茶盏扔到了地上。 只听一阵碎瓷声,屋外守着的丫鬟忙进来跪着收拾地上的狼藉。 高氏瞧的没意思,等到丫鬟收拾了碎瓷,又将身边的红翘招了过来到耳边絮念了几句。 红翘领了命便出了府。 红翘是巳时出的府,可回来的时候却已经过了午时。 高氏得了绿意禀报说红翘回来了,便将人招了进来,“怎么这么久?” 红翘行了个礼才道:“周媒婆说奔波了一夜太累了,我去找她的时候人还躺在床上,那眼睛都睁不开呢,原想着等她睡一早上吧,可等到了午膳后她仍睡着。” “哼!不过就是攀上了伯府而已,这就开始嘚瑟起来,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高氏冷冷哼了几句,然后又道:“那云家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得了个伯位!” 这话说的却是很酸,尤其是早晨时候吴进那两句话,就更是跟刀子一样插在了她心口。 “夫人莫气,一会奴婢再去瞧瞧看,想来那媒婆年纪大了体力不行,这才好觉,可她也不能睡到晚上去。” 高氏又冷哼道:“我看哪里是体力不行,不过是如今瞧着我们这小小员外府不够上她的格了!” 红翘心底也叹了口气,若是当初人家媒婆上门好生招待一番那也不至于将人得罪了去,再说云家当初来求亲的时候,高氏若不抬高聘礼,那如今这伯夫人定是茵姑娘的了。 可惜了,可惜了,红翘不无惋惜。 而高氏难道就不惋惜了?她此刻是后悔的不得了。 “没想到这乐善伯都成了伯爷了,竟然跟关将军的关系依旧这样的好,关将军就不气吗?分明自己也有功劳,便是赐爵也该是他的,他难道就这样甘心?” 高氏低喃了一句,是她错估两人关系,更是错估了关将军与当今圣上的关系。 从知道了云开被封赏了乐善伯后,她便一直注意着云家跟将军府的走动,结果便发现两人关系依旧照常,人家将军还去给送了一回礼。 为此,最近城里瞎传的谣言也便不攻而破。 关钰跟云开关系照常,便也说明了人家关家并不介意,既然不介意,更是谈不上遭到关家的报复了。 哪怕有传言说关钰不得圣上重用的消息,哪怕这是真的,可关家人才辈出,更是手握重兵,大权在手,关钰哪怕在这里得不到封赏,等回了建邺又何愁没有发展? 红翘见高氏又呆呆坐定了,忙道:“夫人,可要我这会儿再去一趟?” 高氏低了语调:“去吧,把态度放低些,去库房挑选两样东西送去吧,那老婆子最是好利,没有好东西自是懒得走动。” 红翘嗳了一声就去了库房,到了库房凭她一个奴婢又能挑选个什么贵重物品? 何况对方说白了也不是个大人物,红翘便在里边挑拣了两匹绸缎,又在荷包里放了几片金叶子进去,这才带着东西又去了一趟周媒婆家。 周媒婆睡好了觉这会儿正在炕桌上拿着旱烟杆子大口抽着,见红翘又来了,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客气了两句:“姑娘你说你,这来就来吧,怎么还拎着东西来呢?” 说完又招呼自己的媳妇去将东西收了下来。 红翘干笑了两声,被周媒婆请到了炕边坐下,忍受着旱烟子飘过来说道:“今日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们太太说好些日子没见着媒婆您了,想请您去员外府说会话呢。” 周媒婆抽出烟嘴,将烟头在炕沿儿边上敲了敲,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还值得姑娘你来回跑三趟的?你只管说了,难道我老婆子还能不去吗?” 红翘一脸惊喜:“这么说您是答应了?”她原以为这老婆子又要摆些脸子的,没想竟是这般爽快。 周媒婆笑呵呵说道:“瞧姑娘说的,有什么不好答应的?” 红翘:“那不知这会儿您可有空?若是有空不如跟我一道去员外府走走?” 周媒婆将烟杆子放下,爽快的答应了,然后便在地上找鞋穿上,两人便要一道去了员外府。 不过红翘来的时候是走着来的,这员外府在城外,光是走也要走上二里多地,既然是特意来请人的,那自是要有请人的诚意。 偏红翘以为这一趟会又是无用功,便没有请轿子来。 于是红翘便对周媒婆道:“媒婆且等等,我这便去请个轿子来抬您去。” 能不走着去,周媒婆自是愿意,便笑呵呵的答应了。 红翘出了门,周媒婆的男人便到了她跟前嘀咕:“那吴家狗眼看人低的,你不是说再不踏进他家的门了嘛?怎的要食言了?” 周媒婆哼哼两声:“这次可不一样!” “怎的不一样?” “你当她为何三番五次来请我去?还不是想从我这儿探听点人家乐善伯的事嘛!哼!现在后悔了吧,当初我上人家门给伯爷说亲的时候,你瞧瞧那家人是什么嘴脸?现在可好了,风水轮流转,她这损失可大了去咯!” 周媒婆说着就去拿一边红翘送过来的礼,除了绸缎,她只撇了一眼荷包,结果打开一瞧,里边就几张薄薄地金叶子,于是冷哼道:“打发叫花子呢!” 周媒婆的男人见她这样又有些不放心:“乐善伯一家可对我们不错,这除了媒人钱,你哪次从那儿回来不是好东西一堆的送啊,你可别被这吴家的这点子东西迷了眼,去了吴家就一通把伯爷给卖了。” 周媒婆撇了他一眼:“乱说什么呢?我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哼!” 第265章 醉酒 最后周媒婆还是坐着红翘叫的轿子去了吴家。 高氏招待了一桌子好菜好酒,请了周媒婆上座。 周媒婆笑呵呵坐了下来,二人边吃边聊了会天,聊着聊着高氏便将话题引到了云开身上。 “前些时候就想找你来说说话,结果派去的人一连几天都说你不在府上,也不知媒婆是去哪里做媒了,或者是去哪潇洒了?简直是让人好等!” 高氏说着,还慢慢给她斟了一杯酒。 周媒婆端起酒杯享受的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开口道:“确实是去说媒了。” 高氏故作惊讶:“这一去这般久的时日,怕不是那地方极远吧,这是去了荆州还是郢州去了?没想到啊,媒婆您这说媒的名声尽是都往恭州外传开了。” “哪里能啊,老婆子我哪有这样大的尊荣?我这是去了乐善伯家,替乐善伯说媒去了。” 高氏虽然早就猜到了,但听周媒婆亲口确认一遍,心里面也还是不得劲。 周媒婆又喝了一口酒,接着也不等高氏继续问下去,便继续说道:“夫人不知啊,昨儿亲眼瞧着乐善伯的长姐去给人家下聘礼,那一箱箱聘礼下去都快闪瞎我的眼了,唉!” 高氏一听到聘礼二字,不自觉的便想到了从前自己提的那些要求,于是便问:“都送了些什么呢。” 周媒婆就等着她问了,然后开始沉思,掰起手指便数了起来:“五百两的银子一盘。” 高氏心底没什么波澜,跟黄金百两差远了些,见周媒婆还在掰手指继续道:“两套金镶红宝石头面,啧啧,跟您说啊,那宝石这么大颗呢,亮闪闪的都快将我的眼给闪瞎了。” 说着,周媒婆还特意用手指比了比大小,再加上脸上特有的夸张表情,显得她人好似头一回见识到一样。 高氏扯了扯嘴角:“宝石头面而已,我家多的是,好歹都是伯爷了,要是连宝石头面都拿不出来那才笑话人呢。” 周媒婆点头应是:“就说夫人见识多广呢,老婆子我就不行,瞧着那两套亮闪闪的头面就走不动道了,当时多亏了一位朱夫人有见识些,瞧了那两套头面私底下就跟我嘀咕,没有两千两银子是拿不下这么一套的,啧啧,两千两是啥概念啊反正我这样的人家一辈子也没有的,哪有夫人您这家大业大呢。” 高氏干笑两声却没在呛声了,吴家说是家大业大不差银子,可也只是在这水都城里比较着。 两千两的头面也不是买不去,可能当聘礼一下子送两套,高氏就觉得心堵得慌。 这得多败家才能舍得出这般多?便是她自己压箱底的都不过一套,平日若没个大场面她都舍不得戴出去的。 周媒婆:“除了这些,还送了两对赤金手镯,一匣子珍珠,绫罗绸缎数匹,再有大红织锦两匹。” 说到前边的时候高氏还没多少反应,也不过是些平常之物,也就在最后说到织锦上时神情一下子没控制得住僵了一下。 周媒婆见状继续称叹道:“那织锦上的花纹是真真儿好看,繁密复杂不说,拿到太阳光底下再一看还会闪亮亮的发光!就跟那红宝石一样漂亮!说实在的,这样子的织锦啊我也就有幸在刺史大人家嫁女儿时瞧过,那做成嫁衣穿在新娘子身上啊,简直就跟仙女下凡没两样了!” 何止呢,一尺布就要二十两,光一匹就要得上两千两银子,何况一年也就只产出那么百来匹,这要是没点子身份的人家就是再有银子也买不着。 高氏一直在给吴茵攒嫁妆,曾经也打过这织锦的主意,无奈等她去的时候订单都订到十年以后了。 想到这,高氏松了松自己的手指,勉强笑着道:“来,媒婆尝尝这道菜吧,红翘,快将酒给媒婆斟上。” 高氏招呼着红翘,红翘会意,拿着酒壶一杯一杯给周媒婆倒满。 喝了好几杯酒后,周媒婆脸颊驼红,眼神就有些迷离起来,但精神却好的很。 见高氏没怎么动筷子,还劝道:“夫人怎么不吃呢,这些佳肴光我一人吃也吃不完,快来一起吃吧。” “唉,说起来啊也是茵姑娘没那福气,要是当初夫人您答应了伯爷的求亲呢,现在那伯夫人的位置怎的也是茵姑娘的了,可惜可惜。” 周媒婆说着可惜,但眉眼里却带着七分讥讽意味。 不过说完以后周媒婆又有点后悔了,这话说的好似太有点揭人家的痛处了,她这会儿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呢。 也是多喝了二两黄汤,原本只是闷着声来瞧瞧高氏的热闹,顺便在拿聘礼的事来刺激刺激她,这也算是替乐善伯出了口恶气。 不过这会儿的高氏却没有立马翻脸,而是笑了下,亲自拿了酒壶给她将酒杯倒满,“难得来一次这儿陪我说说话,来,我们在干一杯吧。” 周媒婆见她没什么表情,也不敢推辞了,拿起酒杯痛快的饮了下去。 高氏瞧她有些醉了,这才又主动说起话来:“那是我们没有这个福气,也不知恭州哪位人家的姑娘有这福气许配给乐善伯呢?” 周媒婆:“哦,是一童生的妹妹,这不,再有几日不就是府试了嘛,那位童生学问好,估计不出多久便会是秀才老爷了。” “只是个童生?” 高氏突然拔高了一个声调,她还以为得是个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吧,结果就只是个童生的妹妹。 见高氏这样子吃惊,周媒婆白了一眼,“嗨,这有什么?好话说了,莫欺少年穷,您瞧瞧乐善伯从前也就只是一位大夫呢,当时又有谁能想到他今日能成为当今圣上亲赐的伯爷?” “呵呵,那倒也是,那不知这位童生家住何处呢,是哪里的人家的啊?想来能跟伯府联姻的,自身应该也是个大户人家吧。” “哎呦,夫人您多虑了,那刘公子一家...”说到这里周媒婆顿时摇了摇脑袋,眼睛有些花了起来,在看高氏时,就发现高氏的眼神里少了些先前的温和,更多了些漠然与高傲。 “媒婆怎么不说了?” 高氏淡淡笑了笑。 周媒婆此刻已经被灌得头晕眼花了起来,脑袋晕晕乎乎,望着桌上的席面突然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第266章 跟踪 她扶起脑袋唉哟一声:“我这是喝多了,这头怎的这般疼呢。” “哪里喝多了,媒婆先坐坐,我们在这儿吹吹风说说话,一会子这酒就被风吹散了。” 红翘这时也端了杯水来:“媒婆喝口水吧。” 周媒婆接过喝了一口,然后皱眉:“这哪里是水,怎么是酒呢?” “瞧媒婆说的,看来真的是喝醉了,把白水看成了酒,来,让我帮您喂水吧。” 红翘笑着拿过水杯,然后一股脑就往媒婆嘴里灌去,一杯灌完又接着一杯来,哪里还管周媒婆的反抗了。 原本周媒婆就已经醉了八分,这会又被强行灌了几大杯的酒,八分也就成了十分醉人。 高氏见周媒婆已经醉的不成人样了,这才马着脸站了起来,一步冲到媒婆面前就是一个大巴掌打了过去。 “哎呦!” 周媒婆虽是醉了,却也知道痛,立马哀叫了一句,但眼睛却是没有睁开。 “果然是个贱人,竟然还敢来讽刺我,哼!” 高氏打完了巴掌又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就像是上边沾染了什么浊物一样。 “拖下去,从她嘴里好好撬出话来,将那户人家住哪里,叫什么名都给我撬出来,然后在给我抬出去。” 红翘应了是,却又有些无奈道:“这媒婆一张老皮子倒是嫩,这会半边脸都红了,一会给送回去怎么交代呢?” 高氏斜眼瞧了瞧,冷哼道:“去拿点冰块来消消肿,放心,都半老徐娘了,那皮子能有多嫩?” 说完,高氏便起身走了。 红翘想想也觉得是,便叫来两个粗使婆子将人给拉到屋子去,然后自己去找了冰块放在袋子里,也不管其他了,直接将冰袋子扔到了周媒婆脸上,直直让人家脑仁上都挨着了冰。 等到城门快要关上的最后时刻,周媒婆被人送回了家去。 一回到家,周媒婆便醉酒睡了一晚,等到了第二日下午才醒,醒来后精神不济,一摸头才发现是染了风寒。 于是周媒婆家里又去请了大夫抓了药,吃了好些天才逐渐好起来。 王长坤赶在天黑时到了杏花村,给云蕙说了一声后,就下山在自己的屋子里呼呼大睡起来。 到了十二日这天时候,云开装扮整齐,便带着阿福骑着大马去了刺史府赴宴。 云蕙则是坐着马车去了牙行,买了二十个下人,十个小厮,两个服侍人的小丫鬟,再有四个敢粗实杂活的婆子,三个厨上帮工跟一个厨娘。 拿了身契,她便将人都带到了伯府去。 何贵现如今暂时便先当着伯府的管家,云蕙就把这二十位人都交给了何贵去分配。 然后自己又出门去转转,给府内添些东西。 毕竟陈郁中只是将府内修缮了一遍,里边的摆设都没有,得需要自己去添加。 转了大半恭州城,云蕙就买了好些东西,给了铺子掌柜地址,让人往里边送去,自己就又空着手接着朝回伯府的路上逛去。 一路走着,街边人来人往很是拥挤,原本这也很正常,可逐渐的云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意识里总感觉有个人影离着她不远不近的跟随着。 两人之间因为隔了不少的人,她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可这都走了好几条街了,她从东边逛到了南边,南边又逛回了东边,期间走街串巷的,那个人影始终都在,这不得不让云蕙警惕起来。 眼看离着东三街就要近了,云蕙走着走着便朝着一处没有人烟的箱子钻了进去。 没过多久,只见一道身影也很快的跟了进来。 云蕙故作不知走在前,绕了一个拐角,走到了一处更为僻径的巷子,身后犹豫不决的身影便加快了脚步,等到两人距离不到两丈远的时候,云蕙更是放慢了些脚步。 身后的人没想到云蕙会走的越来越慢,随着自己的靠近,嘴角便翘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他大掌朝着云蕙后脑勺劈去,掌风一过,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在下一刻僵住了。 就在他大掌扫到云蕙后脑勺时,云蕙已经快速转身,一个侧腰摔到男人身上,接着,他被云蕙双手给扛了起来,然后又猛力往地上一摔。 索朗一阵闷哼,好在摔在地面上他护住了自己的关节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但身上却一阵的肉痛。 云蕙大手俯身将人又给抓了起来,按在墙上仔细打量,然后道:“说!你是谁?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 索朗的背部在墙面上又是一遭撞击,疼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好容易喘口气了却听云蕙这样问自己,索朗圆眼一瞪:“你居然不认识我?” 云蕙:“我为什么会认识你?” “你真不认识我?” “你是金子还是银子?我一定要认识你吗?” 云蕙翻了个白眼,以为是个什么难缠的人物,结果这会儿瞧着却像是个傻子。 被人拿看傻子的眼神瞧着,索朗气的直抽抽,“春日里,云台府外青山坡下,是老子带着人围堵了你们的马车,忘了?” 这样一讲,云蕙立刻就想了起来,当时她还抓了个吐蕃头子送给了关钰,可面前这人她依旧回忆不起来是哪一个了,于是道:“你是来给你家主子报仇的?” “我呸!老子就是主子!呸!老子就是你当初亲手给送进敌军营帐里的头子!” 云蕙歪着头又打量了一会,“骗人!那是个大叔,你这小小年纪的装什么头头?想来替你家主子报仇就直说,还装什么装?” 说这话云蕙也是深思熟虑了的,当初那是个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皮肤还黄,一眼看最多都有四十的年纪了。 可面前这男人顶多二十出头,皮肤白腻,身子虽然壮实,可眉目俊朗,跟那位不修边幅的大汉简直天差地别。 “老子真的是你说的那个头领,你怎么不信呢?” 云蕙冷笑:“你们俩一瞧就相差了二十岁,你当我还是黄口小儿好骗吗?” 索朗气急了,这场子没找回来就算了,结果更气的是对方居然连他是谁都没认出来。 “不管了,老子管你信不信!有本事你现在放开我,咱们好好当面锣对面鼓斗一场,你这样子锁住老子算个什么英雄好汉?当初老子是信了你的鬼话,乖乖跟你上了马,说好的到了地方就放老子下来,结果却把老子给送进了敌人手里!” 第267章 先谈和 “鬼鬼祟祟跟踪我在先,现在被我擒住又想让我放了你在打一场,你当我是你谁呢?这么听你话呢?” 云蕙狠狠的拽着索朗的衣领,他的两只胳膊也被自己束缚了起来。 索朗哼哼直气:“小人!小人!你这是胜之不武,老子为了今天,在草原上跟多少猛汉打斗才打出了个最猛战士!结果就被你给阴了一把,按在了墙上,你要是现在放开我,我们俩当面打一场就不信不能赢了你。” “我呸!”云蕙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呸了一口,“不要脸!偷袭个女人你还长本事了,胜之不武又如何?我只是个女子,也不是你们草原里只知道打架的汉子!” 索朗嘴角一撇,“小人!” “呸!” “小人!” “呸!” 二人争执了一会,就听见不远处一阵脚步声。 云蕙意识里瞧了瞧,没发现人影,估计还离得稍远,只是她五官敏锐,意识达不到的地方,耳力却能听见。 索朗也听见了,这脚步声他熟悉,瞬间就变了脸,“女人,我们先谈和,离开这里,一会有什么恩仇旧怨的在解决,有人来了。” “我呸!要点脸面!来了又如何,总不是来抓我的!” 云蕙见他这样说,毫不客气道,这里是大元恭州,索朗害怕是因为他不是大元人,可云蕙怕什么? “我告诉你,我这一路来都有人尾随着,来的人八成是你们大元军队的人。” 云蕙笑了:“那正好,我把你交出去,说不定还能得到嘉赏呢!” 索朗一愣,想起上一次被这人给卖了的情景,他索性也笑起来,无赖道:“你只管交出去,到时候我只要跟他们说你跟我是一伙的就是,届时他们定把你当做是我吐蕃在恭州的暗叹。” 云蕙一拳给打在他肩膀上,只听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还伴随着索朗一阵冷抽声。 “疯子!你干嘛呢!” 云蕙冷笑:“我将你打伤,在亲自拎出去,见了人实话说,你觉得人家信不信?” “算上今天我们见面也有两次了吧?一回是巧合,这两回算什么?你又觉得人家真会信了你?反正我一口咬死了你是同伙,这一拳也不过是为了洗脱你自己嫌疑,反正杨锋那家伙也对你有些印象,你头一次抓我的时候他也在场,届时他们就是不信也会把你抓走回去审问的!” 索朗恨恨说道。 云蕙一顿,“杨锋?” 这名字不止耳熟,更是让她瞬间便回忆起那道锋利敏锐的眼神来。 意识里,云蕙已经看得见人影了,估计大概再有十息功夫就能到这边。 索朗见云蕙神色已有松动,忍着疼嘿嘿一笑:“怎么样?我们还是暂时谈和吧?杨锋那人可是出了名的阴狠狡诈,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名号!” 六息,五息.. 云蕙一把蒙住索朗的嘴,左右瞧了瞧,一把拎着转瞬跑了。 就在刚跑不到两息的功夫,季风便已经跟到了这里来。 地面有一道微微凹陷的坑洼,瞧着周边一些粉碎的石灰沫,季风蹲下摸了摸,鼻尖隐约还有一丝血腥味,顺着这丝血腥味一路走,只拐了个角,便走到了一处人家后院的后门来。 此处清灰色大围墙,红漆厚实木门,闻着味,上边的漆还是新刷的。 血腥味到了这里便没了,许是被这红漆盖住了,又或许是被这一扇门给遮掩住了。 不管如何,季风试探着上前敲了两下,等了片刻没人来开门。 他想翻墙进去瞧瞧,却意识到这一块似乎已经是东三街大长公主殿下的范围了,思来想去,便绕着这座围墙走了一遍。 这围墙似乎圈地极大,最后从后边绕到了正前方,这才清楚看见了大门上的牌匾,“乐善伯府!” 对面便是大长公主的府邸,门外守卫森严,街道宽敞,青白石板铺成的地面上一尘不染,路边没有多余的行人走过,他一个人站在了街道边倒显得极为突兀。 季风想了想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恭州城内一处酒肆里,杨锋独自一人坐在桌边饮茶,周围来往人不时会瞧他一眼。 有些看不明白的人只道:“既不是来喝酒,干什么白占一张桌子?” 小二正领着他找空位,听了忙道:“那位公子虽不喝酒,却是拿了五两银子买了一盏再普通不过的茶喝,来者是客,只要本店有的,自然是能招待的。” 那人一听五两银子就买一盏茶,不由咋舌:“去茶楼,拿着银子就是针尖猴魁那也能喝上一杯了。” 这样的声音有很多,杨锋毫不在意别人打量的目光,视线一直透过身侧的窗户往下了外边。 外边不远处有一杂耍团,此刻三三两两围着点人看热闹。 那杂耍班子里这会儿正上演着胸口碎大石,一整块的大石放在一个男人胸口上,另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拿着大锤就要猛砸下去。 周边的人或紧张活好奇的观望着,就见那锤子“砰!”一下砸在了大石头上。 “将军!” 季风的声音将杨锋的视线收了回来。 “让你去跟踪的人呢?” 季风:“属下远远地尾随着他一路跟到了东三街方向,然后人就不见了。” 杨锋:“怎么不见的?让你跟了这些天,你就没发现他到底在恭州里寻找谁?” 季风:“找到了,将军料事如神,索朗果然是来找云家那位女子的。” 随着恭州疫情的结束,吐蕃的人就又开始了动作,索朗孤身一人偷偷潜入大元,杨锋察觉到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 担心是否是吐蕃人有什么阴谋,杨锋索性放长线钓大鱼,想着尾随一段时日看看,便派了好些人偷偷跟着。 结果好些时日下来,探子回报索朗的行径,却只得到索朗一直在恭州内打听一位女子的下落。 即是要找女子,杨锋脑海很快便想到了曾与索朗有过过节的一位女子,于是便叫了些人找到了云蕙,又暗中在周围潜伏下,只要一旦在附近看见了索朗的身影,那就与他所想的差不多了。 所以这也就有了刚才季风的话了。 杨锋又喝了一口茶,问:“索朗刚才一直跟着那位女子的?” “应该是的,我离得远,人又多,瞧不清楚,但消失的那条巷子却是乐善伯府周围,应该错不了。” 第268章 一根绳上 乐善伯府内,一阵阵刺耳痛苦的尖叫声从紫竹居传出。 临湖的小院,被一片紫竹林隔绝在里边,院内纱幔轻飘,隔断的缝隙里隐约瞧见里边的两个人来。 索朗趴在一张榻席上,背部上的衣服已经被剪子剪开,露出了里边血肉模糊的后背来。 “啊!啊!” 又是一阵尖叫。 云蕙本身五感就十分敏锐,索朗这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尖叫音刺的耳朵都疼了。 “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云蕙停下抹药的手说道。 “像什么?”索朗问的有气无力。 “像一头被人吊起来要宰割的大肥猪!” 说着,云蕙又撒了些药粉到他的伤口处。 “啊!” 索朗忍不住又尖叫了一声。 “女人,你这是在骂我?” 云蕙冷笑了两下,加重了药粉的剂量,一时疼的索朗又想叫出声来,可又想到刚被人取笑,就忍着疼闷哼起来,嘴下一口咬住垫在头上的软枕。 后背的伤抹了药,前边肩膀的伤云蕙却是没法治的。 递了件披风让索朗系上后,云蕙很无赖的说道:“药也给你擦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索朗忍了很久,想拿手去指云蕙,却牵扯了左手的伤势,一时疼的脸都变了形。 “这里,瞧见没?这是你给打的,怎么?想要不负责啊?现在就想赶我走?不怕我愤怒之下出去了直接自投罗网,然后把你也给卖了?” 云蕙见他给脸就嘚瑟上了,也气了:“还想赖上我是吗?把我给卖了?说的我好像跟你认识似的,你倒是去啊?” 索朗翘起唇不屑起来:“行!既然你不仗义,那也别怪我不仗义了!我这就去杨锋那儿自投罗网,反正他的人盯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去了那儿我保准儿把你给供出来,反正就凭你刚才将我领进这府里藏起来,至少你也说不明白了。” 说起这事云蕙就一肚子的气,她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就该把这人给留在外边的巷子里,怎么能一听见杨锋这两个字就心虚的把人给拎进来了。 这样一来,她就真的是有理也变没理了,一张嘴是真的也说不清了。 想到这,再一瞧有恃无恐的索朗,云蕙阴下脸来,“你这样威胁我,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以除后患?” 索朗:“你不会杀了我的。” “为什么?” 索朗静静看了她半刻慢慢认真道:“你就是不会,如果要杀我,你应该在外边就杀了我的,哪里还会让我进来,还给我擦药,这就证明你不是个嗜杀的人。” “说的没错,不过那是因为当时没法考虑太多,将你拉进来也是顺便的事,可偏偏你提醒了我,若留着你就等同于随时能让你坑了我,既然这样,我不杀你难道还要留着你?” 索朗:“哈!你是不是也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怕被杨锋发现?也是,那人年纪不大心眼特别多,眼睛还尖,你站在他面前感觉跟没穿衣服似的,老子在他面前都不敢藏心眼,感觉稍稍动动脑袋都会被他发现自己心底的秘密。” 云蕙脸垮的更低了,刚要说什么,索朗又道:“你放心,咱俩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也不会出卖了你,再说了,我也想走啊,但我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出去了也是个死,你如何也得让我伤好了再走吧!” “谁跟你一根绳了?” 云蕙激动的站起身喊道,“你这个人脸皮可真厚!如今你是我俘虏可明白?我可是能随时要了你命的!” 索朗忙点头:“知道知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阿古说过,你们大元女人都特别爱脸面,我都懂的!只要让我先留下来养伤就行。” 你懂什么了?你都懂了什么? 云蕙已经词穷了,她现在发现了,这个蛮子就是个厚颜无耻的人! 不过索朗有一句说的没错,她确实不是嗜杀之人,哪怕这人是蛮子,但她也下不了手。 既然下不了手,这人又不肯现在走,云蕙确实是没了办法。 若这人不是被杨锋给盯上了,云蕙还真不怕他的威胁。 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狠狠吐了出去,云蕙道:“行!你说的,等伤养好了,就给我从这里离开,不然你就等着被我卸掉胳膊腿吧!杀你我虽然下不了手,但弄残了你我还是行的。” 说着,云蕙还将手指掰得一根根都噼啪响,做了一个很是凶狠的表情对着索朗。 索朗瞧见她掰手指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的开始咽口水了,这话他信的,见面一次这女人就弄折了他一次,上次是腿,这次是胳膊。 哎呦,一想到这里,索朗都觉得曾经受伤的腿又疼了起来。 “女侠!女英雄!你放心,我草原儿郎自然是说话算话的,等我伤一好就走!” “嗯,记得自己的话。”云蕙见他这会学乖了,满意点了点头。 然后便转身要离开。 却听索朗道:“英雄,能不能麻烦你找个大夫给我瞧瞧胳膊啊?” 云蕙顿住脚说道:“且等着吧,你那伤一般大夫给治不了。” 这伤得要她弟来医治才行。 云开去了刺史府参加赏菊宴也回来了,坐着马车到了伯府,一走进来就瞧见府内多了人气。 大门外已经有了两个守门的小厮,原本云开跟阿福要进府的时候还被拦了一道,好在何贵出来放了行。 将府里新买的二十位下人都叫来了,好生对他们介绍了这个府里真正的主人,下人们都见了礼,云开象征性的吩咐了他们下去干活,然后便跟何贵往着屋内走。 一边走还一边问:“阿姐呢?” 说着话呢,就见大厅已经焕然一新,原本空荡荡的博古架上此时已经摆放上了不少的古玩摆件。 招待客人坐的桌子上也摆放好了崭新的青瓷茶盏。 刚一坐下,新买来的两个丫鬟便忙上前一个倒茶一个端水。 云开正好也渴了,接过喝了一口,便听何贵回答道:“也不知道回来没,出去好些时候了,买了不少东西,这不就在刚才还有店家送东西过来,我这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瞧见人呢。” 第269章 杨锋来见 云开准备喝两口茶就出门找找云蕙,结果这时候就见门外的小厮跑了进来。 小厮对云开还是有些生疏,不过这是自己日后的主子,便毕恭毕敬说道:“伯爷,外边有位将军来求见。” 云开:“哦!难道是关兄?他可有说自己是哪位将军?” “自称是明威将军,姓杨。” 云开皱了皱眉,脑海里寻找了半天显然是不认识的。 何贵:“快些请将军进来吧,这应该是年初那会带领十万大军来边境驻扎地那位将军了,人家跟你同品阶,都是正四品,不过那是个实职,说话都比你有分量,好生招待莫要得罪了人。” 得了提醒,云开哦了一声,论交涉,他还不及人老狡猾的何贵,总之听着就是。 很快小厮就将人给请了进来。 云开这会跟人对上,就见杨锋年纪轻轻,俊朗非凡,不过就是眉宇间戾气有些重,估计是在战场上厮杀,杀孽过重导致。 “没有拜帖便贸然前来,失礼之处还请乐善伯海涵一二!” 杨锋还是很客气的说道。 云开忙回应:“哪里的话,将军不嫌弃我这寒舍粗鄙,某自是欢迎至极!” 客气话谁都会说,云开远远憋见何贵给他偷偷竖了个大拇指,不由笑了下。 “杨将军请进大厅坐坐吧。” 云开将人领进绘居阁大厅内请人坐下,让人倒了茶,这才问道:“不知将军今日前来可是有事找我?” 杨锋端着茶杯呷了一口,不经意打量了周围陈设,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今日休沐,闲来无事便到了恭州城内吃酒,不巧遇上了一小偷,偷了别人的钱袋子便跑,我的随从一路追了过来就发现那偷儿消失在了这边附近,正巧这儿就是伯府,担心那偷儿翻进来盗窃,所以我便冒昧前来叨扰,想说若是那小偷真的逃了进来藏着,伯爷又不知这事那就遭了。” 云开见杨锋这样说,不免有些感激他,看向何贵问道:“何叔,你问问那些下人,刚才收拾院子的时候可有瞧见什么异常没有。” 何贵应声去了,他直接将人都叫到了外边庭院内一一问了一遍,那些下人也是才来,何况伯府如今地大人少,即便是真有什么偷儿翻墙进来,随便找个偏僻院子就能藏好些时候。 下人都摇了摇头,“回总管,我们都没瞧见周围有什么异常的,不过院子大想必就是真有什么也不太容易发现,要不现在我们便去瞧瞧看?” 何贵点点头:“那都去挨个院子仔细找找,千万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缝隙。” 下人听吩咐办事,除了守门的两个小厮,剩下的便都分散着往后院找去了。 云开见何贵吩咐了人去找,他又客气对着杨锋拱手道谢:“多谢将军提醒了,实不相瞒,我们这个府邸也是才刚搬进来不到一天,府上东西也都是新添置的,若是真有小偷进来又没被发现,那被他偷了东西可真就可惜了。” 杨锋淡淡笑着,见云开神色无常,眼带担忧不似作假,手指不由暗暗摩擦在杯盖上细细思忖。 直到一盏茶过后,才有下人纷纷回来禀告道:“回伯爷,没瞧见有什么小偷,家里的东西也没有少。” 陆陆续续回来的人都是这样的说法,云开听了只是让他们回去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杨锋见最后一位回来都说没有找到,就站了起来对着云开说道:“既然没有,那应该是我这随从看错了,叨扰伯爷,告辞了!” 云开客客气气将人送出了大门,回来的时候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他还有些紧张拉着何贵道:“叔,我觉得这伯府地方大,还是要再去买些护院侍卫。” 何贵嗯了一声,“我们去紫竹院瞧瞧,刚刚听下人说东家回来了,正在紫竹院小憩。” “小憩?”云开有些惊讶,“回来小憩为何没惊动这些下人?不是在外边逛街吗?” “你也觉得奇怪吧?” 云开点点头。 何贵:“去看看就知道了,我总觉得那将军来我们这里没那么巧合。” 两人于是并肩一同去了紫竹院。 紫竹院内,云蕙本是准备去前院绘居阁等云开的,不想刚要走就瞧见几个新买来的下人到了这边。 一问才知这么兴师动众是来搜寻小偷的,云蕙有些没搞明白怎的这般大的阵仗,那些下人七嘴八舌只道有偷儿偷了东西往伯府方向来,云开担心进了伯府,这才派下人来搜寻。 想到紫竹院内还有个蛮子住着,云蕙便称累了要休憩一会,院内没人,到别处搜去。 下人不疑有他,都恭敬的离开了。 事后不过半盏茶功夫,云开跟何贵就一同来了紫竹院。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云开指着瘫在榻席上的索朗问道。 云蕙努努嘴,将先前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叹息道:“阿弟,他的伤势就先交给你了,索性这是你的府邸,不如今日你便搬进来住着吧,何叔帮我看着这人别让他捣乱,我一会便回去为你们收拾行李,明日在送过来。” 云开有些不放心自己药房的药材,“要不我跟阿姐一道回去吧。” 云蕙看穿他的心思回拒道:“我让阿福跟我一块回去,正好让他给我赶车,到家了让他给你规整药材。” 云开听惯了云蕙的吩咐,没有在拒绝了,乖乖点头哦了一声。 三人站在室内商量,趴在榻席上的索朗嗯哼两下打断道:“能不能照顾一下病人?我的肩膀快要没知觉了,能不能先给我瞧瞧?要是真残废了,女人我可告诉你,就算你把我腿也打折了都要缠着你!” 云蕙挥了挥耳边的噪音,就像是毁掉讨人厌的苍蝇,只对云开说道:“别怕花钱,尽快的把他伤治好!” 说完她便要先出城了。 索朗叫住云蕙:“老子叫索朗,记得我名字啊!女人,我知道你叫什么,就不用跟我介绍了!” 云蕙会介绍自己吗?显然没那心情,不过是索朗自说自话,但脸皮是真厚。 云蕙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索朗见凶悍的走了,便对着面善的云开道:“你就是那个神医乐善伯吧!一路走来,外边全是你的英勇事迹,你姐说的对,我这伤真不是随便一个大夫能治好的,只有你这样的神医才能医到病除,你快来吧,我都准备好了。” 第270章 谁是罪魁祸首? 索朗这说的,云开好脾性的脸都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 什么叫不是随便一人都行?若云蕙还在一定会忍不住在弄残他一会。 那是云蕙不欲节外生枝,明明家里就有个大夫,自然不愿去外边请大夫来了。 不过有一点确实是因为索朗这伤有些重,伤了筋骨,在这恭州城内,只有两个人能治好不遗留后患,一个是成康年,另一个便是云开了。 人是她伤的,既然答应了人家养好伤,云蕙自然不会糊弄人,偏索朗会错了意,以为云蕙这是以招待贵宾的形式招待他呢。 就连大夫都给他找最好的。 云开嫌弃的看了索朗一眼,这人怎么说好呢,简直就是脸皮厚到了一种境界,身处险境还能过的跟在自己家一样,他就真不担心住在伯府会出事? 云蕙不是滥杀的人,难道何贵也不是? 一直黑着脸站在边上的何贵此刻已经生出几次杀机了,但次次都在云开的劝慰下忍了下来。 出了屋子何贵任然不死心,便找到云开道:“东家心软正常,但你可不能糊涂,不如趁她不在我先给解决了再说。” 何贵一边说着一边又做了那个熟悉的抹脖子动作,眼神里燃烧的熊熊杀机在云开面前毕露无疑。 云开看的一阵胆战心惊,总算理解了云蕙当初说起时的那种感觉。 忍着不适云开按住何贵那只手道:“何叔,这人我瞧着对我们没什么恶意,我们还是少造杀孽了,等他伤养好直接赶走就完事了。” 何贵却冷着脸教训道:“他是蛮子,不是我大元的人,种族不同,在战场上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这样的人我杀了还能为大元百姓少一个威胁。” 云开错愕了会儿,随即叹息道:“种族不同何错之有?我们难道在战场上不杀吐蕃人吗?” “可年前便是这群蛮子领着兵马冲进边防进入了大元,他们毁了村落,屠杀城池,百姓为此民不聊生,我何贵虽不能为国报效,却不愿窝藏一个罪人!” 何贵说到这里,周身散发出一股子的戾气,在他眼里云开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丝遗憾,那遗憾似乎是恨自己没能驰聘沙场为国效力。 云开哑口无声了好久,何贵拍了拍他说道:“你姐姐是个姑娘,平日里在如何那心肠也软的很,可你是个男儿,心肠可不能跟女人一样软。” “何叔,年前吐蕃攻城难道全是他们的可恶造成的吗?别人或许不知,你我却心知肚明,那年云台府到底是谁先屠杀了一府城的百姓?” 云开逐渐压低了声调一字一句又道:“这天下永远难说谁对谁错,也永远难说谁的敌人便是永久,我们跟吐蕃是死敌,可不也有过携手屠杀自己人吗?云台府那一场屠杀是我们大元将士亲手杀死了曾经要保护的百姓,若是要为国效力,要为百姓出头,到底谁才是罪魁祸首?何叔,你会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百姓杀了大元的将士吗?你会杀了指导那场祸事的领头人吗?” “这国不像国,真正想为国效力的人又该为谁效力?” 云开这些话算是问到了何贵的心底里去,何贵一时怔住了,最后喃喃自语道:“是啊,早没了明君,大元最后怕是都要落在这群不孝子孙手里啊!” 何贵何尝不明白?男儿自是要有几分血气,曾经他也是一方有志向有抱负的男儿,曾也有望在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可是君王更替,一代不如一代,真正想效力的人早已成了黄土。 云开郑重对着何贵说道:“阿姐曾对我说过,如今这世道兵不兵,官不官,君王不君王,他们坐其位却不谋其职,真正为了百姓奔波的人最后却都要遭君王嫌弃,我们云家在这看似平静实则动乱的年代,最要做个明白的糊涂人,保全自己予人方便。” 说完这话,云开便要去药铺给索朗买些伤药了,他今日本是去刺史府赴宴的,身边自然没有带药箱,新买来的下人他也不放心,担心吩咐的事做不好。 只好自己去一趟,等从药铺拿了药回来,何贵已经恢复了正常,面容平静地去管理伯府了。 至于受伤在紫竹院的索朗还安好无恙的趴在榻席上享受着湖面吹来的凉风。 给索朗摸了骨,好在只是脱臼,又误时了些时候积了淤血,正了骨又上了活血化瘀的药,云开便拿了一床薄被给人搭上。 “这会儿的风凉,吹多了会容易受风寒,你行动不便,一会我会吩咐两个婢女来照顾你,有什么事只管叫她们就好。” 索朗露出一个大大地笑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起来说道:“那行,我饿了,你让人帮我弄些吃的来好吧!也不用多款待,就来条烤羊腿,烤羊排,再来一坛子烧酒!” 云开瞧了索朗一眼,转身去吩咐丫鬟,“叫厨娘随意做上两道清淡点的素菜端来。” 丫鬟去了,云开也准备离开,索朗耳朵尖,一听没有羊腿吃了,忙道:“不给羊腿也行啊,来块肉呗!老子又不是羊,可不吃草!” 云开淡淡道:“爱吃不爱吃,要是嫌弃,你现在就可以出去,外边多的是酒馆可以任你点。” 说完,云开就只留下个背影给索朗看了,索朗愣愣看着人走远,随即呵呵道:“还以为是个皮子软的,果然不愧是姐弟,一个火辣暴力,一个冷淡狠心!啧啧啧!” “变法儿的想老子走?哼!没门!怎么也得等伤好了,跟那女人正面打一回,赢回老子的脸面才行!” 索朗窸窸窣窣又躺了下来,结果忘了自己后背有伤,“哎呦!”一声,疼的想叫,然后又自我安慰道:“老子是草原男子汉!这点痛算什么?忍着!忍着!嘶!” 云蕙出了伯府便让阿福在外边驾车,自己便坐在车内想事出神。 坏事了。 这是云蕙一上车后脑袋便传来了三个字。 她将索朗拎进来伯府的事肯定是被杨锋发现了,不然又怎么会以抓小偷的名义进府来? 说是抓小偷,估计却是来试探他们的,想看看他们跟吐蕃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好在云开面对杨锋的时候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应对的时候表情自然,杨锋估计看不出什么猫腻来。 第271章 拦路 现在让云蕙纠结的就是,杨锋有没有发现那件事? “砰!” 正在想事出神的云蕙没注意,外边阿福一停车,她的头便撞到了车壁上。 揉着头问道:“阿福,是到了吗?” “不是,前边有两位男子将我们的路给挡住了。” 阿福无辜的说道。 云蕙愣了下,从意识里她看到了外边的杨锋跟他的那个手下正骑着两匹大马拦住了马车去路,于是她的表情就更加紧张起来。 刚想这事呢,怎的人就来了,能不能再巧一点? “云姑娘,在下杨锋,有事想来请教姑娘一二,不知姑娘可有空下来一叙?” 隔着车帘,云蕙强定自己冷静下来,车外杨锋一眼不错瞧着马车,许久后才见一只素手挑开车帘,露出了一张姣好的面容来。 “杨将军不知找民女有何事?男女有别,还请恕民女就待在车里听将军吩咐吧,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行。” 云蕙注意了下周围,此时阿福早已驾着马车出了城来,这会儿刚下了官道到了岔路口,此处人烟稀少,往来不多,这会儿就他们四人在这儿。 杨锋:“也好,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罢,姑娘可还记得三月春在云台府,是你亲手抓住了一位蛮子首领?” 云蕙想了一会点点头:“当然还记得,那次上山祭奠父母,没料下山却被一群蛮子围住了,索性后来有二位将军前来,不然民女这小命怕是要难保了。” 杨锋:“姑娘谦虚了。” 他当日可亲眼看见这位单手斗大汉的画面,那大汉被她高高举起的模样,就仿佛是在举一块轻飘飘的抹布般轻松容易,就这身手若都不能保命,可真就过谦了。 这样想着,杨锋不由淡淡笑了一下,又道:“这人今日跟踪了姑娘一路,最后却在乐善伯府附近消失了,我的人没找到他,也不知姑娘可知他的行踪?” 云蕙就知道这人是猜到了索朗在她那儿,早知道还是会被发现,当时她就不该头脑一热将人藏了起来。 时机一去不再来,这会儿云蕙哪敢承认了索朗就在伯府?就是见也没见过的。 “将军是说那人跟踪我?那人不是被将军你们带走了吗?怎的又出来了?难道他是来找我报仇的?” 一连几个问题丢出去,云蕙害怕极了,眼里惊慌,又说道:“请将军务必将此人抓住,当初便是被我亲手抓给了将军,他此刻心里一定是恨极了我,保不准就在附近准备伺机而动。” 杨锋翘起唇角道:“那人奸猾,从军营逃了出去,又很是懂得伪装,听说今日姑娘为伯府新买了些下人,别搞不好那人就藏在下人里,姑娘可要好生注意些,别一个不小心吃了亏。” 云蕙又点点头:“多谢将军替民女担忧了,不过您放心,那些下人通通都是在官府登记造册过的,官府过了眼的,不会有差。” “官府自也有办不好事的时候,这样吧,不如由在下出马,姑娘领着一道再去伯府好生找找,若说找到了,也算是替姑娘解除祸害。” 云蕙客气笑道:“那怎敢劳烦将军,您放心,等民女回去,若是真发现有这贼子,必先给您绑了送来。” 说这么多,杨锋瞧云蕙一副油盐不进便失了性子,垮下脸来,“姑娘,私藏吐蕃人那是死罪,即便是圣上新封的伯爷也照样会被处置,在下言尽于此,既然姑娘说不用,那我便先告辞了!” 杨锋垮了脸立马转动缰绳,拉着马走了。 云蕙见人远走越远,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你以为我不想将人交给你?可也要那该死的蛮子心甘情愿啊!” 云蕙恨恨说了一句,然后吩咐了一声已经听傻了的阿福道:“驾车走吧。” 阿福:“东家,您刚才是说那蛮子真在我们府上?” 云蕙探出车窗瞪了阿福一眼:“快赶你的车罢,别瞎说了!” 说完又气呼呼地的坐了回来,直到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湿漉漉一片了。 刚才她不是没听懂杨锋的话,这是给她台阶下呢,即便现在她真带着人去了伯府将索朗给搜出来,也自有一番话来圆。 可顺序没对,就算这会儿她带着人去了,索朗也会一口咬定是她窝藏的人,杨锋届时人也抓到了,难道真会手下留情放过她? 不会! 记忆里,云台府那场屠杀里,他便是其中之一的刽子手,能对自己守护的百姓下杀手,他现在嘴里的话又能相信几分? 马车匆匆忙忙朝着杏花村赶去,而杨锋两人一直策马而行了半里地又停了下来。 “将军,这位云姑娘难道真的是吐蕃人的细作?您都这样说了,她居然都不把交出来,显然是有问题。” 杨锋冷哼:“要么那伯府里真没这号人,要么就是她心虚,藏了什么事,季风,你去派人好生查查她跟那位乐善伯的底细。” 季风领命先走了,留下杨锋朝着杏花村方向看了好一会,最后才驾马走了。 云蕙回了家,家中孩子都围在演武场上玩,让阿福去收拾云开的药房了,她又吩咐了下人去收拾何贵跟云开的几件衣裳,就心事重重的想要回屋休息。 哪知又有书玉来请,说是李莺有事找她。 云蕙去了后罩房,李莺招手让云蕙坐下,才说道:“我让你来是有正事给你说,如今刘夫子要考学,等过了府试,明年便又是乡试,他定是会将心思放在学业上,应是没空来教导几个孩子了,这些天你也瞧见了,刘夫子请了好些天的假,不止耽误他也耽误孩子们学业的进程,不如再找一位夫子吧。” 云蕙一听也认真起来,“既然姑母这样问,可是已有了好人选?” 哪知李莺摆手:“我若是有人选,必定先将人给带来了,再告诉你一声就是,这些日子你也忙,孩子的这些事你也托我多照看着,只是人选一时我也没有,就想问问你当初选夫子的时候,可有没有其他中意人选?” 云蕙仔细想了一下,倒是想到了一人,“当初倒也有一位不错的夫子,只不过我觉得他过于正板了些,不如刘夫子松动灵活,但学问倒是真不错。” 第272章 夫子 “哦!那你快说说,那人是谁?” 李莺对云蕙称赞的人显得十分有兴趣,云蕙虽然才学一般,但看人的眼光却是不错。 “那人年过半旬,听闻好似家就住在城郊附近,是个举人,不过日子过得不太顺,曾经遭过难,孤身带着个孩子过日子呢。” 云蕙也就记得这么多, 李莺听云蕙这样说了,先感叹一句:“若不是曾遭受过难,凭着举人身份也不会过不顺日子的,不如你先去问问看这位夫子可有去别家教书了,若没有不如请来教导几个孩子,然后再跟刘夫子说一声,让他就好生在家读书,别先急着教书了,等有空闲再来给孩子们辅导学业也不急的。” 云蕙听了却觉得不妥:“刘夫子若是在家读书了,这月钱就没得赚了,不如这样吧,若是那位举人能请来,便让他们二人错着时候来,每人就教自己最擅长的一部分,这样孩子们的学业不至于落下,也能给夫子们腾出业余休沐日。” 李莺本来也就只是一个提议,见云蕙说的有理有据,于是便道:“你这说法倒是跟那些学院一样了,那不如在找些琴棋书画的夫子来分别教授这些孩子,毕竟再过几年,男孩女孩之间要学的内容就不同了。” 这个云蕙倒是不曾想到过,以往那些大家族里就有这样的族学,男孩女孩学堂都不在一处,可是家族中孩子多,学堂里座位估计都不够坐的。 她们家说多了加上大丫也才四个孩子,就一个夫子来教学也是够了的。 不过从前不曾想过的许多,如今却有了李莺的提醒,云蕙也意识到了许多不同了。 毕竟她对孩子们的要求不太高,只要明事理,会识字不被人蒙骗就很是不错了,只是却忽略了一点,李莺对平安的期盼应该是很高的,这一点李莺虽没有明说,云蕙却是深有体会了。 “那就要有劳姑母帮忙了,若说是找个开蒙的夫子我还是行的,但要是想找个有鸿儒的夫子,那我可就没那么大本事了。” 李莺:“不用慌,现如今这几个孩子也用不着那么大本事的夫子教学,你只管去找你口中说的那位夫子吧,等日后有空了,我会让人去找的。” 有李莺这句话,云蕙自是不用再去想夫子的事了,于是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些什么话便回去了。 一回到了自己屋子,云曦便跟贼一样偷偷摸摸蹿了进来,一下子从云蕙背后跳到了怀里就要撒娇。 “娘,舅舅的大宅子漂亮吗?我怎么听阿福叔说他们今晚就住进去了,那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都说孩子一天一个模样,好几日的忙碌都快要忽略了云曦,这会儿小人儿在自己的怀里撒娇卖乖的时候,就瞧着她肉嫩嫩的小脸可爱极了。 一双鬼机灵的大眼滴溜溜地在眼珠子里打转,红润的小唇嘟着跟个吐泡泡的小鱼一样。 几日不见,个子好似又窜了不少,去年时候,人还有些肉肉的,也就长了一岁而已,就好似抽条了一样,这变化也太快了些。 “娘,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我。” 云曦小嘴一嘟,做出很委屈的模样,云蕙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一把捏住她的嘴巴笑道:“这些天可有乖乖看书习字呢?前些时候刘夫子不是还给你们布置了不少课业,你可有完成啊?” 云曦见云蕙这架势生怕下一句就要检查课业了,忙讪讪道:“娘,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说着便要从云蕙怀里跳下去,云蕙呵呵一笑,将云曦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任她挣脱不得。 “还想从我怀里跑了?也不看看你娘我是个怎样的人物?就凭你个小孩能跑得了?” 云蕙一边说一边去挠云曦的痒痒,乐的云曦哈哈大笑,母女俩就这样滚来滚去玩了半天,最后云曦实在受不住云蕙的魔爪的摧残,逮着机会就跑了。 笑闹了一会,云蕙心情算是开怀了一些,摒弃了今日遇到杨锋的不愉快,她早早躺在床上歇息下了。 到了第二日,先是让家里的下人将云开平日惯用的衣物用具还有药材都收拾好后,再将何贵的也都收拾打包带走了。 让人先运着东西进了城,云蕙就准备事不疑迟去致远书社找找肖掌柜,问问消息去。 结果就被穿戴整齐的云曦给拦住了。 “娘,反正在家也是玩,不如带我们去伯府玩玩嘛,长这么大光是听戏文里说伯府如何如何,可我还没去过呢。” 低头瞧着可怜巴巴的云曦,云蕙倒是想视而不见就走的,无奈这孩子算准了自己会狠心,于是抱着自己的大腿紧绷绷的不撒手,要是自己想要甩开,那云曦一准会被摔到地上去,这样一来云蕙自然又舍不得。 “好不好?我们都快要闷死了。” “好!好!你先给我松开,答应你了!” 云曦激动的笑了,果断松开了云蕙,然后便冲着两边厢房大叫:“我娘答应了,我娘答应了!真真,平安,你们快出来呗,一会谁速度慢了就不等谁了!” 这么一吆喝,许真真的速度是真快,一溜烟跑了出来,快了平安十来步。 云蕙见三个孩子都出来了,只好道:“去就去,但只能待在你舅舅家里玩,不能跑到街上玩去,不然下次我就不带你们出来了。” 云曦忙点点头,保证道:“娘你放心,我们三个就属我最闹腾,我先跟你保证绝不会乱跑的!听说舅舅这个府邸大得很,我要去转转,哪里还有空余跑外边去。” 小孩子不就这样,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很好奇,云蕙笑了笑,让细荷去跟李莺打了个招呼,自己便带着三个孩子坐上马车走了。 到了伯府的时候,外边已有认得马车的小厮上来迎接了。 “这就是乐善伯府吗?看着大门就很气派嘛!” 许真真兴奋的抓住云曦的胳膊说道,云曦也点点头,然后又望向对面的大长公主府赞叹道:“公主府瞧着更气派些!” 云蕙也瞧了一眼,“能一样吗?这从身份上等级上自是有其规格制度的,好了别看了,我们快些进去吧。” 说着,三个孩子也不用小厮抱,自己轻轻松松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第272章 不知道疼字怎么写 许真真也受到了云曦的带动,晨起跟着在演武场做些小幅度的锻炼,三个孩子身子一个比一个好,跳下马车身轻如燕,看着活泼热闹,却是把一边小厮吓了一跳。 他眼不错的瞧着三个小孩脚下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出了事,他可就要担责了。 云蕙见状安慰了人一句:“没事,这三个孩子身体好,跟着家里人学了些时日功夫,不用担心。” 小厮状似感激点点头,一直看着一大三小进了大门才摇头感叹道:“也不知日后新进门的夫人会不会跟这位大姑子一样好说话呢。” 叹了口气,小厮就牵着马车停放去了。 云曦初来伯府,自是看哪里都新鲜的很,活了两世,这算是她头一次见识这般奢华的府邸了。 其实乐善伯府的修缮陈郁中并没有投入太大,不过是叫工匠将放置了几十年的府邸重新改善了一遍,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修补刷新,里边陈设的建筑家具都通通擦了灰,上了漆。 可尽管如此,里边的修建也显得奢侈壮阔,这根从前那位好奢侈的郡王是分不开关系的,毕竟这个府邸的原身本就是个郡王府。 郡王府占地其实很广,到了云开手里,还有小半的面积被一面围墙隔开了,按照伯府的规制,是不能有那般大的面积的,但整体算下来,整个恭州也就大长公主府比伯府要大些,其他即便是刺史府的规模也不敢有乐善伯府大。 云曦拉着许真真跟平安逛了半天也才逛了两三个院子,没办法,几个院落隔了一小段路的距离。 好不容易到了后花园,望着一面碧绿如洗的湖泊,云曦跟许真真兴奋的跑到湖边,就见许真真指着曲折浮面的木板桥说道:“湖中心还有座房子,我们去那里玩玩吧!” 云曦正有此意,忙点头:“好啊好啊!” 说着两人就想要去,平安板着脸:“那桥都没有护栏,你们去了要是不慎落水,可没人来救你们!” “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 云曦兴奋的拉着许真真便往桥上跑,平安拉不住两人,这会儿云蕙估计已经出府了,周边也没个下人,他叹口气小心翼翼跟上去。 就在前边两个姑娘兴奋往前走时,许真真一个不注意踩到了一块松垮的木板上,都来不及反应,噗通一下掉了水。 因为两个小姑娘都是手拉着手,云曦跟着一下子带进了湖泊里。 平安紧皱着眉,见两个人在水面上扑腾,加剧了沉入水下的速度,忙喊道:“别慌!试着往我这儿来,我拉住你们!” 云曦脚下用力瞪着,好在她心智成熟些,遇到这事没有慌张到不管不顾,可旁边的许真真却是真害怕,在水面上呛了好几口水,担心她就这样沉下去,云曦一边试着往桥上划水,一边去拉许真真。 许真真这会儿早已慌了手脚,一触碰到云曦的手就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紧了不放,偏因为害怕另一只手还在上下扑腾着水面。 “许真真你别动作太大了!” 岸上的平安焦急喊道。 可惜许真真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任然缠着云曦扑腾,眼见两人跟着就要一块沉进湖里,平安着急半天就开始褪去外衫要跳水救人。 云曦瞧见了,也不管自己这边困难声嘶力竭喊了句:“你别下来,你又不会水,下来也没用!” 可是平安又哪里管那么多?径直要下水,好在他外衫刚脱了一半时,就听另一边扑通一声,就见从远处游来了个青年人。 那人游得不算快,但好在及时赶了过来,将两个孩子一个一个给弄到了木板桥上。 等他自己上来的时候,就听一阵尖叫声:“哎呦!疼死老子了!” 三个小孩看着男人抱着自己一只缠了布条的胳膊嗷嗷直叫,这才发现这人是受了伤的。 平安冲着男人感谢道:“叔叔,谢谢你救了她们,你是伯府的下人吗?不管是不是,你的救命之恩,我们一定会报答的!” 索朗瞅了瞅三个小孩,忍着疼问:“你们跟这伯府什么关系啊?” 平安指着落水的云曦道:“她是伯爷的亲外甥女,你救了她,她舅舅娘亲一定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索朗一听,笑了,露出八颗大牙说道:“什么都别说了,快去找你的舅舅去,真要感谢就请老子喝酒吃肉!” 说完又抽了口气道:“还有,赶紧的让他来吧,再不来老子这胳膊是真得废了!” 刚还笑的潇洒不羁,这会儿脸扒拉下来瞧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云曦有些不好意思,想去搀扶索朗到岸上去,索朗哼了一声:“老子一个大男人能走的,你们三个小矮瓜快些去叫乐善伯来吧。” 云曦跟许真真浑身都还湿漉漉的,平安瞧了就道:“我去吧,顺便找人给你们俩送两身干爽的衣裳来。” 平安走了,不一会云开大步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云开一路上已经知道了经过,等再来的时候看向索朗的眼神就变得和善了许多。 “你们俩跟着丫鬟去换衣裳,等阿姐回来了让她好好收拾你们两个。” 云开难得冲着孩子严肃了一会,云曦跟许真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只乖乖低垂着头跟着丫鬟走,走了两步云曦转过头对着索朗做了个鬼脸又摆了摆手。 索朗笑呵呵冲着她点点头。 云开见孩子们走了,这才又对索朗道了谢,“多谢你了,要不是有你在,这两孩子唯恐凶多吉少了。” 索朗:“伯爷,咱们客气话就别说了,赶紧的吧,我这手臂怕是真要毁了!” 云开见索朗此刻脸色苍白难看,嘴唇发紫却还能忍着这般久,一时心里既感激又愧疚起来,赶紧将人带回了紫竹院去。 重新检查了伤势,因为下水救人,索朗左臂牵扯巨大,不止扯开了伤势更是上了筋骨,比昨日瞧着还要严重些,隐隐间,肩膀处淤血积多,已经开始发紫。 “你忍着点,我用针灸给你放放血,过程有些疼。” 索朗无所谓道:“草原男儿都不知道疼字怎么写的,伯爷你尽管来!” 云开见他说的坚决,郑重嗯了一声,就开始治疗起来。 过程中索朗却没有如说的那般随意,银针没扎入一根,那尖叫更比前一声还高,都盖过了外边狂风吹竹林的沙沙声。 第274章 方胜雪 云蕙将三个孩子送到了伯府后,就又坐着马车去了致远书社。 从肖掌柜口里得知方旭方举人目前还在为书社抄书后,云蕙便要来了方举人家的地址。 肖掌柜给了地址说道:“正好今日我有事要外出一趟,刚好跟方举人家方向一致,不如我带着云姑娘去一趟吧。” “有肖掌柜带着自然更好些,那便有劳了!” 肖掌柜笑了下,“这些只是小事,如今云姑娘的弟弟成了当今亲封的乐善伯,这身份一下子尊贵了起来,我们这些小人物却还能跟云姑娘你们合作往来,那才是我们致远书社的荣幸呢。” 云蕙听后忙客气了几句,二人便上了马车。 肖掌柜很有分寸,没有与云蕙同坐车内,只是坐在马车前头。 方举人家在城郊往南地界,实际挨着杏花村也不算非常的远,周围环山绕水,一道篱笆小院就是方举人落脚的家了。 肖掌柜站在院门口喊了两声,就见里边的大门开了,露出一张娇俏的脸庞来。 是位小姑娘,头上梳着双丫髻,一张小脸仿若银盘,双眼灵动,朝着屋外打量着。 见是认识的人,小姑娘笑着走了出来,“原来是肖伯伯来了!快请里边来吧!” 小姑娘甜甜一笑,忙出来迎接。 肖掌柜言语亲切问道:“瞧你刚才跟防贼似的,怎的,又有谁打上你家来了?” 小姑娘的笑容逐渐垮了下来,气呼呼道:“快别提了,还不就是那几个爱说闲话的大婶婆子,今儿又跑我爹跟前说亲,哼!我方胜雪早就说过,要为我方家找个倒插门的女婿,想要我嫁出去?没门!” 肖掌柜笑了,朝着方胜雪的脑袋轻轻拍了一巴掌说道:“这还没及笄的姑娘家,嘴里就一直上门女婿上门女婿个不停,也不知道害臊!” 方胜雪亲昵的对着肖掌柜吐吐舌:“那又怎样?反正我这一生已经励志要做一个比男人还厉害的女人,倒要让那些碎嘴的女人瞧瞧,这天底下难道女人就真需要靠男人才能活?” 方胜雪插着腰仰着头,说话时自信飞扬,瞧着很是有趣,云蕙越瞧越觉得不错,这样的女子应该是少见的,就凭刚才说的那番话,她就觉得简直说到了心坎里。 “小姑娘说的不错,这天底下若没有女人,又何来的男人?不过这世间是男权的天下,女人说白了也不过是男人掌中玩物,我们女人本就应该互相怜惜对方,哪里能男人糟践了,又让同胞糟践的?” 方胜雪眼珠子一亮,跑到了云蕙身边说道:“这位姐姐说的好!” 两人这年纪相差也快有十岁了,却突然有了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方胜雪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见认同的声音,简直就是相见恨晚啊! 肖掌柜听着两人对话,感觉满脑门的黑线,赶紧提醒道:“云姑娘,你不是要来找方举人有话要谈吗?” 云蕙这才哦了一声,“瞧我都忘了正事了。” 方胜雪:“云姐姐是来见我爹的?可是有什么事吗?也是不巧了,他昨日偶感风寒,这会儿正躺在床上下不来,刚我才给他端了药去。” 云蕙关心道:“方举人可病的严重?” 方胜雪摆摆手:“不碍事,这病卧床两日,吃些姜汤发发汗就好了。” 见方胜雪这态度,云蕙就觉得方举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人病了躺在床上,她也不好进去瞧。 只好握住方胜雪这个小姑娘的手说道:“小妹妹,其实我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想来请方举人去我家里给几个孩子做夫子的,也是不巧了,既然如此,那我改天再来就是。” 想着大人在屋里呢,面前这小姑娘瞧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比许真真也就大了个几岁而已,也不过一个孩子,虽说许多的想法见解跟个成人一般,但到底也做不了自己父亲的主。 但事实却是方胜雪一听这话,忙激动道:“云姐姐这话可是真的?你真的是来请我爹去做教书先生的?” 云蕙点点头。 方胜雪啊呀一声,就高兴的往屋里冲,一边冲一边喊道:“爹!爹!终于有人请你去做夫子了,爹,你开心吗?” 屋内一间昏暗的卧室内,窗户只开了半截,还被一块窗布给遮住了,室内光线漆黑,要好一阵才能适应里边的亮度,慢慢瞧见了躺在床上的方举人。 方举人咳嗽了两声,两颊上有两片不自然的驼红,想是发热的症状。 他有些气虚说道:“说你多少次了,女孩子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躺在屋子里都听见了,你不用这么大声,没得让人笑话了你,以后你还怎么嫁人啊?” 方胜雪努努嘴:“爹,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让我嫁出去吗?” 方举人又咳嗽了两声,神色平淡道:“跟着你爹有什么好日子过的?嫁一个好人家去过点顺遂的日子不好吗?” “不好!不好!爹,说正事呢,外边来了位天仙一样的姐姐,说是要请你去给她家里的孩子当教书先生,你去不去?” 方胜雪说完,就听见一阵激烈的咳嗽声了,于是她叹气道:“我知道了,你这是答应了,行!我这就出去帮你问问去。” 然后方胜雪又一溜烟跑了出去,留下咳嗽半天的方举人摇头叹气:“一说到嫁人你就顾左右言他,真是!唉!” 方胜雪笑嘻嘻跑了出来,见肖掌柜已经不在了,云蕙见状解释道:“肖掌柜就来了替我引路的,他还有正事要办,本来要给你打声招呼的,没想你跑的快,就先走了。” 方胜雪啊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然后才道:“云姐姐,我替我爹答应了,只是想问问你家住何地?这月银多少?又有什么要求没有?” 见方胜雪问的干脆,云蕙就喜欢这样子爽快的,于是便道:“家住杏花村,月银嘛就照着每月五十两白银的束脩,外加四季衣裳一套,年节也有年礼送上,我们家还有一位夫子,不过他最近忙着考学没什么空闲,就是找个夫子启蒙读书识字,若是这事定下来,两位夫子可以商量着教学,一人上一天课,或是一人几天,两人轮流着来,这样也能有空余出日子休沐。” 第275章 大雨遇刁民 这条件可谓是相当好了,方胜雪听到最后用手指挠了挠耳朵,都有些不相信道:“云姐姐,你说每月多少月银?” 云蕙一愣,难道是少了?找刘浦新做夫子的时候,他是个童生身份,这次是个举人,是价格不对? “五十两白银。” 虽是疑惑,云蕙还是重述了一遍,想着若是嫌少那她恐怕要重新再找一位合适的夫子了。 “多少?” “每月五十两!” “真的!确定?不是五两?” 云蕙确定自己讲的很清楚:“....真的。” 然后就瞧见方胜雪惊喜道:“行!行!没问题的!就这样说好了,等我爹病好了就来!” 方胜雪是真高兴,十年了,她们父女俩十年里没有一家人愿意请方举人去做先生,哪怕每月五百文钱都没人请。 可偏偏云蕙来了,还一来就往大的数给,五十两白银每月啊!这是什么概念?瞬间就赶超了她们这边最富裕的人家了。 哼哼!想想什么芹嫂子,张大娘,王大婶!日后总算是不用在听她们来瞎说媒了! 高兴了一阵,方胜雪怕云蕙最后出尔反尔,又仔细问云蕙家的详细住址,杏花村不大,但里边上百户人家,她也不能挨着去敲门吧? 云蕙见状明白了她的小心思,于是笑了:“我是肖掌柜领上门来的,你就算不信我的人品也总该相信肖掌柜的人品吧?你放心,过两日我会让我家小厮来请你爹去一趟的,届时在与他详细商谈。” 人她都是早见过的,学问什么的半年前就考究过了,云蕙也不担心人去了没个墨水。 方胜雪见云蕙都这样说了也点头答应了,跟肖掌柜十几年的交情,感情自是深厚,她倒是忘了这点。 夫子有了眉目,云蕙心里算是又放下了一块石头,此刻外边起了风,树叶被风吹的呼呼作响,瞧着天色暗了下去,看来再过不久要下雨了,云蕙也就不再多待,与方胜雪告辞上了马车。 马车车轴滚动了起来,朝着城门口驶去,可惜还没走出半里路,路边就狂风四起,两边疯狂生长有半人高的野草被风服服帖帖吹趴在地面上。 车窗帘布也被拉扯发出一小股打雷般的声音,云蕙来不及去拉,就卷进了几株米粒大小的雨点。 “东家,外边雨逐渐大了起来,依照经验,估计待会会是瓢泼大雨,这雨太大路也滑不好走,前边我记得有家茶棚,要不赶到那儿去躲会雨?” 王长坤今日来给云蕙赶的马。 云蕙没做多思考就答应了,于是王长坤便偏了道朝着不远的茶棚而去。 等到马车刚挺稳在茶棚外时,雨果真大了起来,王长坤拴好了马,就打着伞领着云蕙往茶棚冲去。 这茶棚三面都用木板围着,露出一面面向茶客,占地不大,里边只摆了三张桌子,门口倒也摆了两张,不过这个时候大雨哗哗地,又有谁会去外边坐的? 一进了门,头顶上木架顶盖草席搭的房盖只听见“砰砰砰!”的雨滴击打声,声势做大,好似战场上战马奔腾的声音。 三张桌子就只剩一张空桌了,云蕙目标明确一进来就直盯着空桌而去。 刚坐下就有小二跑来,“这位姑娘要几碗茶?” 云蕙:“来两碗,有什么点心没?要是有也来点。” 小二一看是个不拘小钱的,笑了,忙去倒了两碗凉茶来,碗是粗瓷碗,并不精致,被倒了满满一碗,然后又上了一碟瓜子花生。 “小店就这些,二位慢用!” 云蕙点点头,招呼着王长坤喝茶,自己也喝了一口。 桌上的点心她也让王长坤吃了。 直到坐了下来,云蕙才呼出一口气,外边依旧狂风大作,就是这个茶棚也受到了不少影响,许多雨滴被风吹了进来,但却也好过这会儿顶着狂风在路中奔波。 就这样想着,云蕙才有空慢慢打量着周围,这一打量她就愣了一下。 就隔了一张桌子,坐在最里边的一张桌子上有两位男人,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杨锋与他的手下季风。 杨锋也注意到了云蕙惊愕的目光,懒散散抬起头来,目光漠然的看了一眼云蕙,随即又低下头喝起自己的茶来。 云蕙被他这一看心里突突的,又见他只一眼就当做没看见一般,心里一松,又有些觉得倒霉,怎的又碰面了? 刚想着,就见外面又有躲雨的人往茶棚里冲了来。 来人有三位,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此时衣裳湿透透的,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小二,快些给我们拿几条干帕子来!” 小二一见来人,眼神先是慌张了一下,随即忙镇定下来,去翻找了几张帕子来给人擦身。 那三位男人拿着帕子先是从头擦了一遍,在他们站着的地方此刻都已经湿了一片,成了个小水洼。 好不容易擦干了,一个粗眉横脸的男人四周瞧了瞧,仅有的三张桌子此时都坐上了人。 三张桌子,坐了两张只有两人的,还有一张坐满了四人,粗眉横脸男人看了看,最后将目光放在了云蕙这张桌上。 一张横脸露出一个不屑表情,气势十足走了过来,将帕子“啪!”一下甩在了云蕙这张桌上。 “你们给老子滚开!” 王长坤一下子站了起来,身子一横,面露严峻看着男人说道:“你想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还是耳朵不好使?叫你们给滚蛋!” 男人气焰嚣张,说这话,一只腿踩在了云蕙左手边一张长凳上。 王长坤见状挽了袖子,气呼呼说道:“你敢让我们滚试试?” “哟!又撞见了个不怕死的!” 这会儿另两个男人也嗤笑着走了过来,并肩站在了横脸长相的男人身边。 听他们这谈话,似乎从前还遇到过不少,不过这口气应该都被他们教训得很惨。 一下面对三个,王长坤却不肯输了气势,捏着拳头挺直了脊背说道:“知道我们是谁吗?这位...” “说什么说呢?这样的人直接打出去不就好了?还费什么话?” 云蕙阻止了王长坤往下说的话,一把拉开王长坤,整个人站在了三个男人面前。 第276章 配不配? 先前云蕙是侧坐着,手撑着头没动,这几个男人也没仔细瞧见人的长相,这会儿云蕙露了正面,只见一张美艳动人的脸蛋,身姿姣好,小腰盈盈一握,纤细又娇小,男人眼睛都看直了。 “原来是位美人啊!真是失敬了!罢了,你们也别走了,外边雨大,要是出去淋坏了就不好了,不如跟我们在这儿坐会吧!” 那横脸的男人嬉皮笑脸说道。 “对啊对啊!我们家就住在这附近,姑娘若是不嫌弃,等一会雨停了,不如去我们家坐坐?” 男人们话越说越下流了,王长坤怒气冲冲骂道:“个下贱玩意!你们也配吗?” 王长坤怒了,他气哼哼用身体挡住了云蕙,冲着三个男人吼道。 男人朝着门口粗鲁的吐了口唾沫,然后不屑一笑:“配不配不是只有那小娘们自己知道吗?怎的?你还想要英雄救美?就你也配?” 王长坤又是一声大骂,就要冲上去揍人,一边的三个男人也不是摆设,见状就操手要打。 小二一见这情形,担心打坏了桌椅,又是害怕又是心疼的想要来劝架。 云蕙瞧见了,默默从荷包拿出一锭银子抛给了小二:“提前先把小店的桌椅陪了。” 说完,她冲着三个男人冷笑一声,“恬不知耻的东西,也敢到姑奶**上动土?要是你们我都干不过,也是白瞎了这大半年的功夫!” 然后云蕙直接加入了三打一的局面里,王长坤已经被挨了两拳了,那三个男人打的很兴奋,有想要再来几脚的,结果没料先被人狠狠踹在了地上。 尤其是先前那个挑衅的横脸男人,直接被云蕙抓了脖子往上提,然后又狠狠朝地上摔去,摔完了又被云蕙提了起来,来回往地上摔了好几次,那男人先是想反抗的,结果哪里知道云蕙的力气这么大,一下丢出去后,被砸在地上浑身骨头都被摔散了一样,疼的根本动不了。 最后云蕙才又将男人给提了起来,一边提一边冷淡问道:“你说你配吗?” 虽然这对付人的手断单一了些,但配上独有的神力,却是极其的出效果。 男人整个身子悬空着,望着并不高的距离,但他是真心害怕了,眼前这哪里是个娇滴滴的娘们?简直比大虫还厉害十二分! 于是忙道:“不配不配!小的哪里配呢!您是那天仙一样的人物,小的就是个泥里爬虫,哪里配得起?” 云蕙又是冷哼,然后将人丢在了地上,转头看向一边傻了的两个男人,云蕙走过去,那两个男人就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云蕙又走两步,两个男人就一直退,直到退到了墙边,无路可退了,表情就变得极为难受。 跟受了惊吓一般对着云蕙“扑通”跪了下来,直接磕头大喊:“饶命啊仙姑奶奶!小的们是沙子迷了眼才惹了您,求您饶了我们吧!” 云蕙拍了拍手掌,呼出一口浊气,连日憋着的一口闷气算是出了小半,“都滚吧!别让我在瞧见你们,不然见一次揍一次!” 话落,三个大男人跟个爬虫一样在地上爬着走出了茶棚,然后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赶紧的跑了。 等云蕙要坐下再喝一杯茶时才发现自己坐的那张桌子已经毁了,再看另两张,除了杨锋二人安静的坐着,另一张四个喝茶的人早已经消失在了大雨瓢泼中。 有了先前云蕙递的银锭,那重量便是买上三张桌椅板凳都够了,瞧瞧也就毁了一张,小二估算了下,脸上还是笑的热情,忙让人坐下,再倒两碗茶水来。 云蕙没客气坐了下来,这下就拉近了跟杨锋的距离,不过云蕙没说话,毕竟杨锋也当她陌生人呢,她本也不想去接触此人,能不说话自是最好。 哪里知道刚坐下呢,就听见杨锋幽幽道:“姑娘这身手可真是厉害!怪道不担心那蛮子报复了,也是,换我估计不止不会担心,见了人怕是还会直接给绑了去。” 云蕙冷冷瞧了杨锋一眼,翘起一角说道:“坐半天了才发现原来杨将军也在这里喝茶啊!真是太巧了呢!” 说完也没在理杨锋了,顾自喝了口茶,才关心的问王长坤道:“可有受伤?” 王长坤摇头:“就伤了些皮肉,不碍事的。” 云蕙:“一会儿回去了,我找阿弟给你拿些跌打损伤的药酒来,刚才多谢你替我出头!” 王长坤笑了:“您是我主子,遇到这事我们不冲在前头怎么能行?” “是这个礼没错,但还是谢谢了!”云蕙冲着他笑道。 又过片刻,外边的大雨逐渐变小了起来,云蕙见这程度回到城内也算可以了,就有了去意。 王长坤也在瞧着外边天色,看了看回头对云蕙说道:“东家,这里离进城不远了,我们不如趁着雨小先走吧,这雨一阵一阵的,忽大忽小,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是啊,此时天边乌云一片,厚重且风大,也不知雨会下到什么时候,很有可能这雨就会下到明日去,比起等着雨停还不如趁着这会儿雨小了些离开呢。 “也好,你去问问店家可有多的斗笠蓑衣,要是有替你自己买一套吧。” 王长坤嗳了一声,去找了小二,小二见有银子赚,忙将自己的一身蓑衣斗笠拿了出来。 “稍稍有些小了,不过应该不碍事的。” 小二身量消瘦了些,王长坤身量长些,又长得健壮些,常用在小二身上的蓑衣自然要显得短小一些。 王长坤自是不介意,有总比没得好,忙付了钱,便跟云蕙一道走了。 马车被赶着消失在了茶棚外,杨锋眼神随着马车的消失才收回了视线,不经就见他翘起一畔嘴角讥讽笑了笑。 讥讽瞧见了有些意外,“将军,有什么事竟惹得您笑?” 杨锋瞬记扫了个冷冷的眼神过去:“你哪只眼睛看着我笑了?” 季风一哏,回忆了下刚才,忙补充道:“是讥讽不屑的表情,将军,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人这会儿都走了,属下可要追上去?” 杨锋又是一记眼刀子过去:“是这里的茶把你给喝傻了?这会儿追过去,人家怕是早注意到你了,换人吧,换个面生的过去。” 说完,杨锋将手边剩的半碗茶一口饮干,拿起靠墙放着的蓑衣斗笠,拿起剑就走进了淅淅沥沥的雨中。 第277章 堂堂正正打一场 马车上,云蕙深思着这趟巧遇,等进了城内,快到伯府的时候,她便发现周围一些小商小贩瞧着马车的眼神都透着古怪。 这些人不像是商贩,反而是拿着东西装腔作势,实际是来监视着伯府的。 被人监视,云蕙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小火苗,果然是倒霉透了,从被索朗追踪开始,她便开始倒霉起来。 到了伯府大门,已经有人拿着伞来接云蕙了,云蕙下了车,躲在伞下快步进了府门,一进去,就瞧屋内的下人在忙活着什么。 走进绘居阁,里边不见人影,又去隔壁书房瞧了瞧也不见人,心想应该是在后院哪处玩耍呢。 便叫过一个下人问道:“伯爷呢?” “伯爷在紫竹院呢。” “紫竹院?” 那下人手里正抱着一坛子的酒,点头道:“是呢,伯爷正在跟一位公子喝酒,姑娘少爷都在那里。” 云蕙本就心情糟糕,一听是去陪索朗喝酒呢,有些没想明白,“走吧,我也一道去瞧瞧。” 说着,就拿起刚才的伞打着往紫竹院走去。 从前院绘居阁到紫竹院要走上一刻钟,期间经过大片的小石子路,又是雨天,路还滑,云蕙走了一刻多时才到了紫竹院。 还没进门呢,就听见屋内一阵欢声笑语,大人的小孩的,汇成一片声海都盖过了下雨声。 隐隐还从屋内飘散出一股股烤肉香味来,混杂着酒味,丝丝缕缕白烟升上屋顶,将一张张脸映衬得云里雾里,小孩们吃肉喝汤,索朗跟云开吃肉喝酒,这几个人简直是好不快活! 云蕙:“把你的酒坛子给我吧,你下去。” 下人乖乖将酒坛子放到了云蕙身上,又躬身退了下去。 云蕙抱着酒坛子进了院子,就听索朗大声道:“是不是酒来了?快些的拿进来,你们这里的酒可真是太差强人意了,没什么酒味,喝两坛子都不醉人!” 说是这样说,索朗拿着右胳膊还不是一碗接着一碗喝,喝完还砸吧嘴一脸享受。 云开笑笑,又劝道:“你还是少喝些,本来就受了伤,我是大夫,这方面说的话你还是要听的。” “哎!就说你们这大元男子活的太没意思了,人只要不死,嘴还能动,就要好生享受这人间几大快活之一,吃乃是人生大事!乃是一大快事!” 一旁啃着肉的云曦好奇了,“索朗叔叔,那另外几大快活又是什么?” 索朗得意一笑:“你们这儿不是有句话嘛,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再有嫖赌,其乐无穷!” “呸!你个死蛮子,孩子面前说什么胡话!” 云蕙听到这里就马着脸气势汹汹走了进来,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噔!”一下,在座的大人小孩没来由肩膀一抖。 索朗瑟缩了下,又见云开怂了,突然大笑,拍了拍云开的肩,趴到耳边问:“莫不是你也怕这女人?” 云开严肃起来,推开索朗的手说道:“长姐如母,阿姐待我极好,我是尊重爱戴她。” 索朗忽略云蕙投过来的眼神,无所谓道:“一个意思一个意思,你们大元就爱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怕就是怕,非要说好听点,在我们草原,哪个人不怕赞普?尊敬的没几个,都怕他!” 说着自己又哈哈笑起来,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是笑赞普的为人只让手下感到害怕还是没得到人的尊敬而觉得可笑? 不知道,大家一脸茫然看着,好一会索朗才对着云蕙招手道:“来,快来坐啊,咱们一块喝酒吃肉。” 云蕙黑着脸,盯着云开跟三个孩子看了一眼就想教训一顿,这蛮子多危险?居然还能坐在一块玩乐? 正想说话呢,云开赶紧道:“阿姐,今日曦姐儿跟真姐儿贪玩落了水,好在有索朗,救了俩丫头,不然两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云蕙黑脸一顿,又将视线移到了云曦跟许真真面前,两姑娘就这样迅速被云开卖了,正相依在一起,内心瑟瑟发抖,面上试着绽放一张天真无邪又可怜兮兮的表情。 “蕙姨,她们俩不听我劝告非要去踩浮桥,结果有根木板是坏的,一踩就掉了水。” 平安静静在一边补刀说道。 云蕙:“可是真的?”她对着两个小丫头问道。 云曦与许真真没说话,只睁着一张要哭的眼睛小心翼翼看着,这样的表情使得云蕙的脸露出一张古怪的笑来。 “没事就好,看把你们吓得,下次可别再做这些危险的事了,知道吗?” 云蕙笑的温柔,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偏却让云曦听的毛骨悚然,又不知所措,只能乖乖点头。 许真真跟着云曦也点头,但也不敢说话。 云蕙见状望向云开,“明日要是没下雨了,你去叫两个工匠来瞧瞧那木桥,修个围栏,再检查检查有没有坏的,本来这木头泡在手里久了也容易坏掉。” 云开见云蕙没有追究,下意识点头答应了一声:“我早便去让人叫了,只是才去就下起了雨来。” 云蕙嗯了一声,在看向索朗时,就见索朗一脸得意,下巴翘得老高,一副老子成了你恩人的模样,看着就让云蕙莫名不爽起来。 不过还是道:“谢谢了!” 索朗点点头,依旧还是仰着下巴,翘着嘴,心情很是高兴的样子。 云蕙拿过伞又要走,索朗一瞧愣了下忙道:“没有了吗?” 云蕙:“什么?” “就一声谢谢?老子为了救你女儿,这胳膊都差点废了,你就一声谢谢?” 云蕙:“那你想怎样?” 瞧着索朗一副得寸进尺的模样,就听他说道:“老子这伤口,你怎的也要好吃好喝招待着,还有你伤了老子这件事也得给个交代吧!这样,答应老子一件事,就当是你还了这恩情!” 云蕙撇嘴哼笑道:“打伤你那是你活该!要不是你跟踪我,还要偷袭我却反被我给制服了,这会儿躺着的就是我了,一码归一码,你偷袭我,我打伤了你算一回事,你救了我女儿,你养伤这些天我好吃好喝招待你,行了吧?” 索朗不依不饶:“那不行,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这救命之恩怎么能这样轻易就还了?” 云蕙:“那你说什么事。” 索朗露出大白牙一笑:“等老子好了,我们俩堂堂正正打一场!老子要把场子给找回来!” 第278章 大姑奶奶说 感情在索朗眼里,他的偷袭不成反被凑就不算云蕙堂堂正正打赢了他,这样光明正大耍赖皮还是头一回见。 云蕙点头:“行!说好了,到时候不论谁的胜负,打完了你就老老实实给我离开这里,日后爱去哪里去哪里,我们就当作互不认识。” 索朗爽快道:“成交!” 达成了算是一致的协议,云蕙笑着打伞走了。 留下云开并三个孩子都一脸同情的看着索朗,索朗这会儿因为得到了云蕙的答复,正高兴的大口吃肉,根本没去注意周围人的眼神。 云曦觉得自己娘亲不会这么轻松就放过她的,落水的事若是换成别的娘亲,估计会吓得凑上来嘘寒问暖,但云蕙不会,只要你没事,不受些惩罚又如何能得到一次深刻的体悟? 果不其然,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夜晚,在偌大伯府睡的第一个觉原以为会睡不着,不想两个丫头倒头就沉沉睡去,等天明醒来,云曦跟许真真就瞧见两个丫鬟请来了一位绣娘。 新买的两个丫鬟一个叫白芷,一个叫连翘,是云开新起的名,两人年纪不算大,都是二八年华,模样周正,说不出特别的好看却也不丑。 白芷恭敬的领着绣娘进了院子,然后对云曦说道:“表姑娘,大姑奶奶为您跟真姑娘请了位绣娘来。” 云曦心里先是咯噔一下,“请绣娘来干什么?” 白芷:“大姑奶奶说如今两位姑娘也不算小了,该学着做做针线了,大姑奶奶还说她缺手帕子,让二位姑娘秀两幅花儿草儿图样的手帕来孝敬她,还有,这些天里两位姑娘就不要出院子了,好好绣完两幅手帕再说,让姑娘们也不用担心其他,已经有下人回去给两位拿些换洗衣裳来了。” 说着呢,连翘便领着绣娘进来见过二位姑娘来了。 云曦冲着白芷连翘伸了伸手:“我今年才四岁!这小手拿得起针吗?” 白芷淡淡笑起来:“就知道表姑娘要这样说,大姑奶奶说了,您这小手既然连剑都拿得起,这小小一根针又岂在话下?” 被话拿住了,早先何贵给了自己宝贝徒弟做了一把小木剑,云曦拿在手里别提多趁手了,常将木剑挽着花来玩。 云曦一脸颓废,拉着许真真说道:“瞧吧,我就说我娘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了我们?” 许真真倒还好,对于针线在家也跟着王氏缝缝补补过,没有跟云曦在一块玩闹的时候,也是个性子安静的,对于被拘在院里绣线也还没有云曦这样沮丧。 所以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只要乖乖绣好两张帕子不久又能恢复自由了嘛!再说了,表姐不是再为我们寻夫子吗?只要等夫子一来,学堂一开课,我们准能回去上课的。” 有了许真真这通安慰,云曦高兴了一点。 另一边,云蕙早起在自己院里打了一套拳,然后让下人烧了水沐浴了一番,换上了衣裳走在一地湿润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 十月的天一下了雨,便开始凉了起来,云蕙外边还套了一件外衫,许是下了一夜的雨,清早上走在宁静曲折小道上,两边假山楼台云雾缭绕,宛若走在了仙境处,误入了哪家仙人的府邸。 一路到了前院,就见云开正在吃早膳,云开也瞧见了云蕙,就忙问:“阿姐可有用早膳?” “早用过了。” 云开:“我听说了,阿姐你这速度可真快,什么时候找的绣娘?这下子两个皮丫头怕是要被拘在院里老实一阵子了。” 听着声音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云蕙瞧了云开一阵,哎呦一声笑起来,“快让云曦来瞧瞧,她自以为的好舅舅结果是这样一个落井下石的人。” 这话略有深意,分明是在取笑昨日云开先一步出卖亲外甥女的事。 云开笑着摸了摸后脑勺,“阿姐,可不止我一个,平安也是一样的。” 说到平安,云蕙一大早的也没瞧见人,这伯府地方大,院子也多,房舍数不胜数,府里也就她们这几个主子,就是一日睡一间房恐也要连着睡数日,平安一来就被安排在了云开的院子里。 云开:“别找了,一大早殿下的人请了他去了对面的公主府,估计一会会回来。” 云蕙:“殿下回来了?” 云开摇摇头:“没呢,是汪春汪大人来了一趟,还说等会过来跟我和何叔吃酒呢。” 云蕙嗯了一下,然后又严瑾起来:“索朗的事可不能被汪叔他们发现了?” 云开看了看周围,凑近压低声音道:“阿姐放心,好在索朗这长相跟我们大元人倒是挺像的,只要不说话,坐在那儿一板一眼的,就连府里的下人都以为是我从哪儿请来的朋友。” 云蕙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莫说,这大胡子一刮,确实是跟他们大元人无异。 “莫非他这还有我们大元人的血统?”云蕙嘀咕了一句。 云开:“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听闻二十年前,边境还不是很稳定的时候,就有不少蛮子掠了我们大元的良家妇女去,所以这有大元血统的蛮子应该是有的。” 这样一说,云蕙也觉得很是有道理了。 两姐弟又坐着闲聊了一会,瞧着此时的时辰,云蕙起身要走。 云开拉住她说道:“阿姐这是要去哪儿?” “昨儿不是去了方举人家里嘛,虽然没能见面一谈,但倒是与他家女儿相谈甚欢,由他女儿应下了教书先生这门生计,所以我该要去找找刘夫子说说去,知会一声。” 云开一听云蕙这是要去刘家,眼珠子都亮了起来,忙道:“阿姐你稍等一下,我这里有几样东西你替我拿给雅珠!” 说完,云开便一溜烟跑去了自己的卧房,翻箱倒柜一阵后抱着一木盒走了出来,云蕙好奇里边是什么,询问云开,云开就不好意思笑道:“没什么好东西,就是几个小物件,都是之前听雅珠说过的小时候想玩又不舍得买的东西。” 这样一说云蕙更是来了兴趣,云开见状自己打开了盒子,就见里边躺着一对捏泥人,一男一女,瞧模样就是照着云开跟雅珠的模样捏的,怪道先前不好意思,原来是这对泥人啊。 云蕙将盒子盖上,爽快道:“行吧,顺带替你捎去。” 第279章 结善缘 云蕙到了刘家门外,就见大门半开着,院子里还有陌生女子的声音,在大门里侧也同样听着一辆马车,上边有一小厮守着。 云蕙只是憋了一眼,就让赶车的王长坤敲了敲门,先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后,云蕙才笑着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见着堂屋内刘浦新正在接待客人,来人是位四十出头的妇人,妇人体态丰盈,盘着头,右上角簪了碗口大的珠花,珠花下还压了一只金钗,身上穿了件鲜艳的缎面直领束腰襦裙,外披了一件亮紫色的褙子,此刻弯着眉眼正跟刘浦新笑说着。 刘浦新神色平静,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见云蕙来了,忙起身迎接,“东家怎么有空来了?” 云蕙:“来瞧瞧雅珠妹妹,顺便在找夫子说些事,你们这是有事吧,那我先去找雅珠,等夫子你忙完了再说。” 刘浦新又赶紧叫了雅珠来,“带着东家去你屋子坐坐。” 雅珠拉过云蕙的手高兴道:“我还以为要隔上三五六月才能再见着姐姐了呢!” 云蕙笑了笑,先是让王长坤守在外边的马车上,自己跟雅珠手拉着手朝着里边的厢房而去。 绕过堂屋时,云蕙瞧见了一角堆放着几样礼品、绸缎,随意看了两眼云蕙便绕了过去。 到了雅珠的屋子,云蕙眼尖的瞧着正前方上挂了一个衣架子,上边挂着一套裁剪缝补好的红嫁衣,嫁衣是由她送的那两匹织锦做的。 如今瞧着这嫁衣大致的框架结构已经是出来了,只余用线在上边绣些花色了。 见云蕙一进门便直勾勾盯着嫁衣看,哪怕是在大方的雅珠此时也突然有些红脸,毕竟面前这位是云开的亲姐姐,日后嫁给了云开,也就是她的亲姐姐了。 这时候让云蕙瞧了嫁衣去,就总有种云开也瞧见了的羞涩感。 云蕙转过脸去一眼捕捉到了雅珠的羞涩,笑了两声,见对方脸上红霞晕染,也不太好在取笑了。 为此忙找了个话题问道:“外边来的那位夫人是找你兄长干什么的?” 雅珠:“你是说袁夫人啊。” “袁夫人?” 雅珠:“嗯,这位袁夫人是来送谢礼的,说来也是巧,前两日袁夫人来进城的路上,马儿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弄翻了马车,又疯了似挣脱缰绳跑了,车夫急着追马了,就只留下不慎崴脚的袁夫人跟一个随身侍候的丫鬟,当时也是巧,大哥正好路过,将袁夫人背去了药馆里,这不,今日伤好了,特意送了些礼品来。” 云蕙哦了一下,“这也是刘夫子人好,结了善缘呢。” 雅珠笑了笑:“许是吧,你不知,就在刚才正巧听见袁夫人问我兄长可有娶妻或是定了亲,听那意思,袁夫人自己好似有意跟我们家结亲呢。” “是吗!那这倒是不错,你可知道这位袁夫人是何来历?” 云蕙欣喜问道,这说不定一段善缘还能促就一段姻缘呢。 雅珠愣了会,哎呀一声:“没问呢,我哥本就不在意这些,不过顺手的事,大哥连家门都没报,就刚才人家上门的时候,我们都惊讶的不行,也不知是这位夫人从哪儿打听到我们家住址的。” 云蕙想了想,进门瞧着那位袁夫人衣着华贵,应是富贵人家不假了,想来是派了些人废了些力挨个打听的。 虽说在这恭州城内要想打听一个人实属不易,但刘浦新年纪轻轻就考取童生的事当初也燥热过些时候,这样的人物只要有心不难打听。 想归想,云蕙还是提醒道:“若是来送谢礼的倒是没什么,可若是人家瞧上了你家兄长,想让他做自家女婿,那你们可要打听好来历才行,包括人家姑娘如何,尤其是性情一定要打听好了在做决断。” 这还是上次为云开去吴家说亲的太匆忙了些,没有细细打听那吴茵脾性,好在最后是没有说成,若是说成了,相信日后云开两人的日子还真不好说,尤其是有这样一户亲家,那才是真的头大! 刘雅珠知道云蕙的意思,那吴家与云家先前说媒不成的事她也听说了,其中来龙去脉云开都老老实实交代了清楚,自然也知道云蕙的担忧。 “云姐姐你放心吧,这些我们都晓得的,再说我大哥也不是那等将自己姻缘随意乱牵的人。” 这话倒也在理,莫看刘浦新如今也才不过十七的年纪,但为人处世比之云开还要沉稳,有主见得多。 大概是因为云蕙对云开关照过多吧,使得云开始终有些难以自己成长起来,云蕙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前世云开过早的去世,让云蕙始终担忧云开这一世活不长久,老是主动的将他护在了自己羽翼之下。 这是不对的,好在她意识得很快,放手让他一搏,名利得了,如今也快有自己的结发妻子,云蕙想着会心一笑。 “对了,看我跟你聊半天倒是忘了一件差事了!” 云蕙拍拍脑袋,从宽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递给雅珠。 雅珠惊奇的接过,云蕙也没说是云开送的,就也没多想便打开了盒盖,然后人的脸就红了。 “啪!”一下,雅珠盖上了盒子,不好意思的将盒子放进了自己的妆匣里。 云蕙打趣:“忘了说,这是云开死皮赖脸托我带给你的,还务必让我问你可喜欢?” 刘雅珠红着脸愣了下,然后在云蕙期待的眼神里羞涩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在刘雅珠屋里待了也没多久,刘浦新便送走了袁夫人,然后来找云蕙。 云蕙见大的来了,也就没再继续逗弄小的,索性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了刘浦新。 刘浦新眼里藏着惊喜,他表情略带了些愧疚道:“原本我也在为这事纠结,东家不知,我早为了明年的乡试做了好些年的准备,眼看还有一年不到,原该好好安心在家攻读圣贤,只是奈何家里见拙也不舍得现下这份生计,正愁着如何是好呢,不想东家善解人意,竟是想到这样的办法。” 云蕙本来还担心刘浦新会不理解她的想法而优思,没想人家是个会领情的,也忙笑道:“不用客气,这事利人利己,过几日等那位方举人病好了,我就派人去接到你这儿来详谈一个章程。” 第280章 该调教规矩 刘浦新应了句好。 云蕙见他这几日状态不错,眼见再过几日就是府试了,便道:“依刚才夫子的话,应是对这次的府试很有信心了,再过六日便是府试,望夫子蟾宫折挂,早日登得殿台高中状元!” 刘浦新虽自诩不是个大俗人一个,但听得云蕙这话也还是欣然一笑:“就借东家的吉言了!” 云蕙没在刘家留饭,交代清楚了事,又替云开捎带了东西,便要走。 离开的时候云蕙跟刘浦新说道:“过十八这日我便准备去往大佛寺一趟,届时请高僧替两人算算吉日,夫子可有什么需要嘱咐的事吗?” 刘浦新:“东家想的周到,我没什么要求,既然雅珠选择了伯爷,只望她日后能过的平安顺遂即可。” 云蕙笑了笑:“叫什么伯爷?我们就快是亲家了,你便是叫他名字他又岂敢不应?” 说着云蕙提着裙子就走到了大门处,朝着刘浦新挥了挥手:“走了。” 上了马车,云蕙便让王长坤赶车回了伯府。 回来正好也赶上快午时了,汪春跟平安都在,眼见着下人都忙着午膳一应用具,汪春瞧着下人忙的脚不沾地,还不时因为慌乱常出岔子就摇头。 正好见云蕙来了就道:“要说秦嬷嬷就是个擅于调教丫鬟婆子的,要不要你回去在殿下面前说说好话,将秦嬷嬷借来几天,好生调教下她们?这还只是我们而已,出了错也无伤大雅,但在外人面前可是会惹笑话的。” 云蕙愁了:“秦嬷嬷一向体贴入微,对殿下的喜好习惯比对自己的都还清楚了解,殿下一应起居都是离不得秦嬷嬷的服侍,我若是去借了人来,那谁还能跟秦嬷嬷一样伺候的仔细?” 汪春又想了想:“不如你去请书玉或者檀香看看,她们俩虽不如秦嬷嬷那样老练,可在公主府一概丫鬟婆子里,那也是威风八面的人物,替你调教几个丫鬟婆子应不在话下。” 云蕙有些想笑,“听汪叔你这瞎掰人家,我都想知道她们二人究竟是如何威风八面了。” 书玉跟檀香作为李莺的贴身大丫鬟,自然是有自己独到之处,更不可能是泛泛之辈,但二人行事作风谨慎周到,说话待人温风和煦,实难想象用威风八面来形容。 汪春自己也笑了,“她两个小时候也可爱俏皮过,可自从在秦嬷嬷手里调教了两年后,行事作风就越发沉稳严肃起来,那是你没瞧见过,在杏花村也没她们俩发挥的余地啊,不信的话你大可瞧瞧。” 这样一说云蕙倒是来了兴趣,这请秦嬷嬷来是不大可能了,但书玉跟檀香二人借一个来倒是很有机会。 不过说到这里,云蕙不免好奇了,论说这公主在她那儿也待了好些日子了,算下来快有小半年了。 对面的大长公主府宽阔明亮,府中下人侍卫多不胜数,里面这么多侍候的人,她住在里边不香吗? 竟瞧着是喜欢上了她那小山包了。 云蕙想着又将眼神放在了平安身上,随即笑了,哪里是喜欢她那个小山包,应该是太在意这个后辈。 也是,活这么大岁数也没给自己留下血脉,如今能有个近亲血脉的子孙,也算是给自己后半辈子留个寄托。 下人们好容易将餐食摆好,都有些好奇的看了看汪春。 守门的小厮告诉他们说,这汪春是对面公主府的大总管,亲眼瞧着对面守门侍卫对着他毕恭毕敬,如此大人物,让府内小人都好奇的多打量几番。 毕竟大长公主府对恭州城的人来说那就是个极其神秘的地方,因为大长公主足不出户,却年年受到建邺带来的封赏,这般荣宠不衰,即便前朝换了几代都没有变化。 可恭州的人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却是从未见过公主真容,除开守门的侍卫外,里边哪怕是个宫娥也没瞧见。 如今一见还是公主的司丞,总管着公主府一应大小事务,那便是常在人家大长公主底下走动的红人,想着见不到尊主真容,瞧瞧这位总管那也是见幸事! 下人越这样兴奋好奇,也就越发显得没有规矩,因此犯错连连,云蕙瞧了好几遍也没发声,最终云开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才严肃起来,对着下人们呵斥了几句,这才让下人规矩起来。 见下人散了,云蕙也没忍着笑道:“我知道有两种人常惹得人停驻观看,一个是美人,另一个便是俊秀小生,却原来还有第三种。” 汪春问:“第三种是什么?” 云蕙冲着他笑:“就是汪叔您啊!” 汪春一愣,随即也哈哈大笑,“竟没想到有一天我汪春也成了个香饽饽,被人围观着看呢。” 要用膳了,云蕙没跟三个男人凑上桌去,毕竟不合礼数,叫了下人送饭去院里用。 平安也要跟来,“蕙姨你去哪儿用膳呢?要不我们去玲珑院去用膳吧!” 玲珑院便是如今云曦住着的院子了,云蕙将两个禁足半天,也不知道两人对绣帕子可有进展,有了好奇,便答应了。 等到了玲珑院,云蕙早早就用意识瞧见了屋内两个丫头的画面。 两人坐在大桌上,桌面摆着杂乱无章的丝线,云曦苦着脸正在理丝线,许真真这会儿倒是上手绣帕子了。 至于绣娘这个时候早便去歇息用午膳了,倒是负责守在二人身边的白芷一直在劝人:“表姑娘,这午膳到了,先吃了在理丝线吧,不然一会饭菜该凉了。” 云曦埋着头道:“让真真去吃吧,我过会就来。” 看到这里云蕙倒觉得两个孩子乖觉了,竟是如此老实。 许真真从绣帕上抬起头来说道:“我不饿,一会再吃好了。” 云曦好容易理出一绺绿色丝线,就见她唉声叹气道:“光是分丝线就这么难!娘给找的什么绣娘师傅?简直是太折磨人了点,凭着她这样教,也不知猴年马月我们才能被放出去啊!” 许真真头也不抬丢了一句:“本来这丝线没这般乱的,还不是你手笨,越收拾越乱,现在好了,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呢!” 云蕙跟平安这会儿已经走到了门口,见两个孩子说着丧气话就笑了。 云曦耳尖,一咕噜抬起头来就瞧见门缝外的云蕙,刚想高兴喊娘,又立马蔫吧了下去。 闷闷叫了声:“娘!” 第281章 拾麦粒 原以为两孩子乖觉了,没想这般自觉不过是想早些还回自由,云蕙觉得好笑,又难免想到她还在惩罚二人,不免严肃起来。 “姑娘家,虽也不求你们绣工跟绣娘比,但起码也能会绣花,给自己绣个荷包帕子什么的。” 云曦自也知道她娘对她这方面不抱希望,却更知道娘亲这是拿准了她的喜好,像是拿针绣线的事,便是在前世她也不喜欢的,就更别说是如今了。 “娘,若是我跟真真绣完两条帕子,你能不能就放过我们?” 云蕙:“放过?这是何意?我高价请了恭州城里绣技最好的绣娘来教导你们针线,这明明是为了你们好啊?你怎么就开始求着要我放过你了?难道是嫌弃为娘的对你太好?” 云曦张着嘴没话说了,论打嘴仗,她自认还没有她娘的脸皮厚。 又瞧一旁忍着想笑的平安,云曦就将矛头指向了平安说道:“叛徒!日后再做什么坏事,我定不会替你隐瞒,一点仗义都无!” 平安:“我也是为了你好,难道你也是嫌弃我对你的关心太过?” 云曦撇了撇嘴,转头哼了一声。 云蕙笑了笑,不欲在逗她了,“两张帕子,可不能敷衍我,若是我说不好,那就是你不认真,想要自由,且老实学着真姐儿来吧。” 这个时候的许真真很是恬静的抬起头笑了笑,瞧见她此刻已经放下了绣架起了身。 “表姐可有用膳?” 云蕙:“就是来看看你们,顺便在这里吃些。” 来的时候交代了下人将食盒端到这边来,现在已经陆续来了两个下人将食盒放下了。 白芷趁几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将菜碟都摆了出来,碗筷也放好了。 “吃饭吧,吃了再做针线活。” 云蕙招呼着三个孩子道,云曦依旧还嘟着嘴,不过手上的丝线已经被她抛之脑后,到了云蕙跟前上了桌,纠结问了句:“娘,要什么样的才算是满意的?我这小手小手指在绣帕上能有个什么出息?花样子难道还得按照绣娘师傅的标准来?” 云蕙比了比许真真的新绣出一朵小黄花,虽然针线并不规整,还有不少毛头,但至少瞧得出是个什么,便道:“这样子的算是一个标准吧,真真,你可别帮她,等你绣好了,我让你回去住两日吧。” 许真真高兴的点点头,云蕙又道:“过几日等我从大佛寺回来,也该让云开开宴请客了,这搬进来也有两日了,该是要请亲朋好友来庆祝庆祝。” 一听到请客,云曦眼神亮起来,“娘,上回那位将军叔叔不是舅舅的好朋友吗?他会不会来?” 将军叔叔,这是说关钰了,云蕙想了想,前边还听说关钰快要回建邺去了,她摇摇头:“这就要看你舅舅了,既然要请人家来,自然要给发请帖的。” 几人坐着吃了饭,云蕙拿帕子抹了嘴便拉着平安离开了。 “你也一天天大了,虽说曦姐儿还小,但你们二人到底日后的任务不同,别整日跟着女孩们厮混。” 平安乖乖哦了一声,云蕙见他乖觉便让他去前院找云开,自己则是收拾了一阵,就让王长坤带着她回杏花村去了。 到了村子口,云蕙想下来走走,要走着回去,王长坤见状就先行架着马车回后山了。 如今正是秋收季节,田地里稻子黄了一地,昨日才下了一场大雨,今日她便看见整个村子的人都出动跑来收粮食。 小孩们也垂着头弯着腰在田地里捡漏下的麦穗。 云蕙从一旁慢慢走过,就见远处几个眼熟的孩子也在田坎上拾麦粒。 等她一走进,几个小丫头就抬起头来冲着笑道:“蕙姨!” 云蕙也笑着打招呼:“原来是翠翠跟红霜啊!你俩可真懂事,这是在帮着家里做事呢。” 两个小丫头笑了笑,一旁还蹲着个小丫头怯生生瞧着云蕙,想打招呼又不敢的样子,但瞧着她乖巧的模样,云蕙很快便记起来她是谁了。 “这是脆梨吧?你的病可好了?” 云蕙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虽说上次因为这孩子的父母做了些令人不愉快的事,但孩子却是无辜的,何况现在瞧着乖巧样子,云蕙也心生不起厌恶来。 脆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笑了起来,脆生生说道:“早好了,我听小叔说了,是东家跟伯爷将我治好的,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好人。” 这句话脆梨早便想说了,只是从前没有机会,日子久了,估计人家自己早就忘记了,没想到东家会记得她,脆梨就很是开心。 三个还在在这块见麦粒,脆梨算是里边最大的孩子了,见她们一旁每人还放着一个篮子,里边只收集到了薄薄一层。 云蕙:“给你治病是大夫应该做的事,你不用谢,你们去忙吧。” 三个孩子乖乖嗯了一声,云蕙又走了十来步,转身去瞧时,便见脆梨这会儿已经放下篮子,去帮着家里的人抱稻草堆去了。 一路走过,都有许多年纪相差各异的孩童在田野间窜走着做事,小的就跟翠翠一样,在自家地里拾麦粒,大些的已经赶得上半个成年人的劳动力了。 “光知道多懒,赶紧这边稻草也拾掇回去,你弟弟还在家没人看着呢,快些收拾了先回去看着弟弟。” 快要走完田坎的时候,遇到一对母女的谈话,小丫头看上去就跟脆梨一般大小,十来岁,脸蜡黄蜡黄的,人也纤细矮小,可偏偏这样一个孩子,却一攒劲背起了比她大一倍的背篓,上边层层叠叠了好些刚割下来的稻草,看着就感觉很重。 小丫头唯唯诺诺背着背篓颤巍巍从云蕙身边走过,就听一旁有人夸道:“哎呦,你家麦芽儿可真能干,小小年纪就能开始给家里增添劳力了,李狗儿媳妇你们可真是有福气!” “有什么福气?老娘我生了这么一个赔钱买卖,吃我的喝我的,日后长大了还不是别人家的?现在不给我将卖身银子一点一点赎回来,将来我可不就做亏本买卖了?” 李狗儿媳妇气呼呼说道,指着还没有走远的麦芽儿还大吼一声:“没吃饱饭吗?走这么慢干啥?是不想回家照顾你弟?” 麦芽儿正吃力的背着背篓朝前走,冷不防又被骂了一声,吓得赶紧加快脚步,结果不慎脚一扭摔了。 第282章 麦芽儿 这么一摔,麦芽儿背上的背篓直接将她整个人压倒了。 背篓里的稻草被扎得严实,比实际上看着的还沉,这样重的背篓压在小孩身上,小孩哪里受得了? 云蕙见状快走几步帮忙将背篓拿开,正想去瞧瞧麦芽儿怎么样了,就见后面急忙忙的脚步声跑过来。 没回头云蕙都知道是李狗儿媳妇。 李狗儿媳妇哎呀哎呀心疼的跑过来,“你个死丫头!让你做点事你都做不好,怎么不去给老娘死去?也好省了家里的粮食!” 说着就绕过摔在地上的麦芽儿去扶背篓了。 麦芽儿是整个人面朝地摔下去的,到了这会儿还没动静呢,当娘的不去看孩子,却是心疼起一背篓不值钱的稻草。 云蕙绷着脸小心翼翼将麦芽儿翻过来,轻声喊了两声名字,“麦芽儿?” “麦芽儿?你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麦芽儿紧张的闭着眼,全身都紧缩着,云蕙看这样就用手去探她的脉搏,“放松,我给你瞧瞧。” 舒展了她一只胳膊把了脉,人没什么大事,就是一时紧张害怕差点没将气给提上来,这会儿正在慢慢缓劲过来呢。 “没事呢,就是擦伤了皮,别怕啊。” 有云蕙在旁细声问候,麦芽儿逐渐从紧张中放松过来。 “死丫头!还不给老娘我站起来!” 李狗儿媳妇重新将稻草收拾了一遍,就冲着麦芽儿吼道。 这一吼,云蕙明显感觉到麦芽儿身子抖了抖。 “这位大姐,你给装的稻草也太多了些,哪里是个十岁姑娘背得动的?要不你卸下一些来吧。” 李狗儿媳妇哪里听得来别人的劝? 听着这声音就想骂,结果当仔细将人看清楚后,那刚准备好的架势一下子收了回去。 “哟,是东家啊!您怎么走着回来了?刚不是马车才过去,我还以为您是在马车上呢。” 云蕙表情淡淡,觉得自己说的话白说了,将麦芽儿扶了起来,又问她脚有没有崴到,麦芽儿怯怯的摇摇头。 “东家您放心,这丫头皮实,不过就是摔个闷跤嘛,不碍事的!” 自己当娘的都不把女儿当回事,别人又能如何呢?云蕙冷冷朝着那背篓稻草看了一眼,随即就见麦芽儿已经急忙忙去背了起来。 看着她迈步吃力的模样,云蕙叹了口气上前帮着扶住下边,“你家在哪儿?我帮你一起送回去吧。” 麦芽儿一下就感觉压在自己肩上的重量消失了,知道云蕙在帮她,很是感激的小声道了句谢。 李狗儿媳妇一瞧惶恐的跟上来,双手很是无助的在边划空气,“那个东家啊,这粗活脏活哪能让您来干啊?这背篓这么沉,仔细累了您的手。”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云蕙忍不住冷笑道:“我这么一个大人你都觉得累手,你让自己十岁的姑娘背你就不心疼她承受得了?” 李狗儿媳妇讪讪笑了下,“女儿嘛,心疼不心疼还不是那样,再说她不干,我们家谁来干?也不是不心疼孩子,您也知道我们家就这条件,她是家里的老大,不来帮着干活,这日子也没法继续过下去啊。” 云蕙没松手,只对麦芽儿道:“走吧,我送你将这背篓的稻草带回去。” 麦芽儿感受得到气氛不对,她先看了看自己的娘,李狗儿媳妇笑呵呵说道:“既然东家好心,麦芽儿你快带着东家回去,请人家喝水坐坐,娘一会儿就回来。” 地里就只有她们娘俩瞧着,新打的麦穗粒还在地里放着,孩子爹刚运回去一箩筐的麦粒没回来,这时候李狗儿媳妇就是想走也不能走。 要是就这样走了,留下麦粒在地里,可不得让一些烂黑心的家伙给占便宜去? 云蕙没说话,跟着麦芽儿一路到了她家院子,刚要进去,就迎面撞上正要出去的李狗儿。 李狗儿本来想对着麦芽儿骂两句的,家里糖瓜哭唧唧的,惹得他半天走不了,耽误时辰,也就耽误了地里的农活。 结果就瞧见后边跟着的云蕙,于是忙点头哈腰凑上来道:“东家来了!您可真是稀客啊!” 李狗儿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想去屋里搬凳子,云蕙阻止道:“不用了,我就是顺手来帮麦芽儿搬稻草的,既然到了你家,那我便先走了。” 最后一句云蕙是对着麦芽儿说的,麦芽儿:“谢谢东家,您慢走。” 云蕙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走了大致一丈远,就听见还站在门口的李狗儿对着麦芽儿吼道:“个死丫头也不知道早点回来!你弟弟尿了裤子,你快去给换了。” 麦芽儿又是诺诺应了是,就听李狗儿冲着屋里喊了句:“麦穗儿、麦粒儿,你们俩也给老子听着,一会回来要是还没做好饭,你们也就别吃了!” 然后便听屋子里有一声更比一声娇糯的女音怯生生应了是。 云蕙没有刻意去用意识观察,可那屋子内另两个小丫头也还是映入到了她的眼帘,瞧着一个只有六岁,另一个才三岁,加上麦芽儿也就三个姑娘了,在堂屋里间屋子土炕上,还躺着一个蹬腿的小男婴,也就不到一岁的年纪。 环顾四周,可是真所谓的家徒四壁,除开里屋还有个脱了漆的木柜,另一间屋就简单极了,一张土炕上放着有豁口的烂草席,一床黑漆漆已经瞧不出颜色的薄棉被,除此外,整个屋子再没有多余的摆设。 可即便是穷,云蕙却注意到那男婴的脖子带了一块拇指大小的镀银长命锁,这应该算是整个家里边最值钱的东西了。 云蕙已经越走越远,慢慢地,麦芽儿家就逐渐消失在了自己眼前,一直到回了别院。 她就瞧见蹲在庭院里拿树枝在地上划拉的大丫。 走进了一瞧,就见她在大树底下,正用树枝在泥地里一笔一划练字。 “如今可识了几个字呢?” 陡然一道声音将专注的大丫吓了一跳,仰头去看时一见是云蕙,先是放下树枝对着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然后才答道:“百家姓都识全了,三字经也识得了。” 听大丫这般说,云蕙来了兴趣,便抽查起来,让她背一段三字经。 大丫背的很熟,云蕙又问她可明白其中的道理,大丫又将道理说了一遍,云蕙听完很是赞叹了一番。 第283章 老气横秋 “最近这些日子刘夫子也没来上课,没想你这功课却没有落下,实在是不错!” 云蕙夸奖说道,她指着地上用树枝写的字迹,一笔一横有板有眼很是认真。 大丫腼腆笑了下,“笔墨纸都太贵,反正我只是想要会习字就好,写不写得好字是一回事,日后出去了不遭人欺骗才是最主要。” 听这么一说,云蕙便来了好奇,她跟大丫只签了十年的契约,十年后,大丫便会带着二丫从这里离开,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独自在外过活并不容易,大丫有这意识说明她早便开始为了以后打算。 为此便问道:“大丫日后可是有什么计划打算吗?” 大丫认真想了想,“出去了就回杜家村,好在娘亲还给我们留了些银钱,分一半给二丫做嫁妆,剩一半我就拿去做些小买卖养活自己。” 听着大丫这话,云蕙就觉得她说话有些老气横秋了些,她自己虚岁都才六岁,就已经开始替一个不到四岁的二丫想着嫁人的事了。 不过瞧着她一脸成熟稳重,云蕙都不觉得自己是在跟一位六岁的孩子讲话,反而是跟平辈岁数的姑娘说话呢。 云蕙叹气:“届时你也二八年华,自也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为何不替自己觅得一位如意郎君?” 大丫淡淡说道:“嫁人有什么好?我娘嫁给了我爹,最后不也被他给害死了吗?比起嫁人,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要错付身心。” “既然你觉得嫁人不好,那为什么又要替你妹妹择一门亲事?” 大丫:“她日后若是也愿意想要跟我一样,我自然不会阻拦,可我是我,她是她,我还不能替她做了终身决定。” 这话说的,云蕙都禁不住暗自称赞,虽然让一个六岁孩子就说出这样成熟的话确实有些难以相信,可往前一瞧,她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也就都明白了。 “别想太多,你还小,以后日子还长,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遇上了一位值得托付的良人,你爹那样的人固然存在,但好人也多。” 云蕙安慰道。 大丫嗯了一声,云蕙也没强求自己的想法让她即时接受,于是笑了下,“好好练字吧,我便先走了。” “东家慢走。” 云蕙离开了前院,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先是换了身衣服,然后又去了李莺屋子。 李莺倒是在屋子里过的悠哉乐呵,她还没进门呢,就听得屋子里咿咿呀呀的唱腔。 进了门,就瞧见一位娇滴滴的姑娘正字正腔圆的唱着曲儿,一边坐着位老头在拉二胡。 李莺没让人停,招手让云蕙小声些进来坐,等一曲闭,李莺打赏了父女俩银钱,才让人退下走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孩子们这是打算留在伯府了吗?” 云蕙摇头,“被我罚了,趁夫子没来前,先关一关,静静心,免得太皮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这一番话一说自然让李莺有些云里雾里,云蕙便将昨日云曦跟许真真掉水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最后救人的索朗便只成了云开在外的朋友。 李莺听后先是关心问了问云曦跟许真真有没有事,在听到不过虚惊一场后也点头道:“该!这丫头平日里胆子大,又跟着你们练了快一年的功夫,自觉有了身手,行事作风就更为莽撞了些,姑娘家的太皮了也不好!” 云蕙笑了笑:“过些日子还得请姑母您老家人多管教管教了。” 李莺摆手:“你要是舍得,将曦姐儿给我送到公主府去,我啊就替你好好管教管教。” 云蕙一愣:“姑母您这是要回府了?” “自是,府上好些时日没有回去了,我这个当家主人怕是再不回去,府里恐怕得乱了套了。” 李莺要走了,云蕙突然还有些不舍得。 瞧出云蕙的小表情,李莺不免说道:“乐善伯府不就住在我对门嘛,日后常来走动便是。” 云蕙点点头说道好,又想起伯府下人的事来,于是就将自己想要借人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莺:“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便叫秦嬷嬷去一趟就是,书玉跟檀香两个经验不足,让她们管制下人还行,但说到调教,还是不如秦嬷嬷老练。” 云蕙觉得这样不太好,想要说些什么算了的话,就见秦嬷嬷自己拍着胸脯包揽了下来。 “云姑娘放心,伯府的下人老奴定给您调教好来。” 既如此,见李莺跟秦嬷嬷都不曾有什么为难,云蕙便欣喜接受了。 李莺说要走,在第三日时候就走了,不过她住在这里的东西却没有全部搬走,对着云蕙时,只道:“莫要嫌我脸皮厚啊,在这儿给我留间屋,等府上事情处理完了,再来住上些时日。” 云蕙笑了:“那我便给您留着,隔三日就将屋子里的被褥拿出去晒晒太阳,再让细荷点上熏香驱霉味,就只等着您老人家再来。” 李莺拍了拍她的手:“我也在府里给你留座院子,要是在伯府住腻了,就带着孩子到我府上去住住,咱们姑侄俩待在一处都习惯了,别说就这么突然一走还很是不舍得。” 云蕙点点头,答应了。 李莺走了,汪春跟成康年自然也跟着走了,不过汪灵一来十人依旧留在这里,许是大家在一块相处的时日长了,云蕙倒也逐渐与他们熟了起来。 这不,李莺一走,紧接着她的厨娘也跟着走了。 云蕙冲着屋顶瞧了瞧,最后跑到前院倒座房上大喊道:“汪生你下来,前几天我听细荷说你在月红厨娘那儿偷学了一手,手艺还不错,快来快来,给大家展露一下身手呗!” 汪生第不知多少回的被云蕙逮到,已经麻木的他慢腾腾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在云蕙周边瞧了瞧,问道:“细荷那叛徒呢?” 云蕙耸耸肩:“她刚才跟汪老八一道上山采蘑菇去了,她怎么就成叛徒了?” 汪生一愣:“她上山采蘑菇为什么还要汪老八一起?” “那怎么知道?”云蕙摆摆手,随即思考道:“大概是约好一块吧,毕竟山林里时常会有猛兽出入,汪老八身手好,必要时能救细荷一命呢。” “他身手好?他怕是逃命的本事好吧!” 汪生突突吼了起来,那语气那表情活脱脱一只被炸了毛的公猫。 第284章 妙计? 云蕙瞧他这样炸毛气氛的样子莫名笑了一下。 汪生撇着嘴问:“云姑娘你笑什么?” “没什么。” 说是这样说,云蕙的笑更是意味深长了些,然后摇着头走了,只留下汪生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 李莺回了公主府没过两个时辰,云蕙也挂念伯府里的云曦跟平安,于是等到细荷采了蘑菇回来后,便直接将人带着一道进城去了。 汪生端着两碗面来的时候,只瞧见两人走远的背影,于是急吼吼道:“哎这两人怎的这样?做好了又不吃了!” 汪老八不知从何处跳了下来,拍了拍汪生肩膀,又嗅了嗅面条的香气,赶忙夺过一碗说道:“细荷说将这碗留给我吃,我就不客气了啊!” “我!” 汪生皱着眉看向汪老八恬不知耻的模样,忍了会气,最后还是踢了对方一脚。 汪老八无辜望过来:“你干嘛呢!不就吃你一碗面嘛,你至于吗?” 汪生抱着剩下一碗吸溜吃起来,不肯搭理汪老八了。 一边下山的云蕙跟细荷,两人上车后,云蕙跟变戏法似的拿着一油纸包,打开里边是一大块的酱牛肉。 “来,我们俩一人一半,先垫垫肚子,去了伯府正好用午膳。” 细荷接过慢条斯理吃了起来,她垂着头顾自一点一点撕扯牛肉放进嘴里,却没什么话讲。 云蕙见状偷偷笑了笑,心知肚明问道:“发什么呆呢?如今这是秋天呢,春天还没到,莫非就开始思春了?” “啪!” 细荷手上的牛肉被她惊得掉在了地上,下一刻就见她羞红了脸怒道:“东家你说什么呢,什么思春啊,就算你是主子,可也莫要这样打趣奴婢啊!” 云蕙挪愉:“难道你这一路脑子里不是在想汪生?” 细荷手又一抖,睁大了眼睛好生瞧了一会,然后才泄气道:“东家你都看出来了啊。” 云蕙点点头:“除非我是瞎子,不然你们俩间的那点子说不破的情愫我怎么瞧不见?” 这些时日里她数着,汪生往细荷屋顶端点的次数比往常什么时候都多。 “你喜欢汪生是不是?” 细荷红着脸垂下头,也不应声,但也没拒绝。 云蕙见状继续:“论说今年你也二十三的人了,汪生好像刚过二十的年纪,要说的话,你大了他三岁,可不是有句老话嘛,女大三抱金砖,你们俩也还是般配的。” 细荷却不认同:“可我只是一介下人,汪生日后出息的机会多,我这身份如何配得上他。” 云蕙这一听总算知道细荷犹犹豫豫的症结在哪儿了,于是说道:“你担心这个做什么?也不早说,不如这会儿我们倒回去一趟,把你身契拿着去官府消了奴籍,说来你也就比我大一两月,我再将你认作自己的姐姐不就是行了。” 细荷猛摇头:“不行,我怎么能做东家的姐姐,不行的!” 云蕙:“你我十几年的相处,难道感情还比不上姐妹间的亲情?” 细荷:“东家你待我宽厚,可奴婢就是奴婢,我不能越矩,东家你也莫要在劝了。” 云蕙见她执着,也没在强求,只想着等回去了找上汪生聊聊,然后在做打算。 乐善伯府里,云曦安静乖巧的待在屋子里绣花,等云蕙悄悄来审查的时候,上边帕子的图案已经有了雏形。 云蕙瞧了下,决定夸奖夸奖云曦的认真,便道:“这小灰狗绣的不错!” 云曦垮下脸来:“娘,这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狼!” “哦!是狼啊,嗯,真不错!” 云蕙的安慰在云曦眼里反而更像是嘲笑,云曦瞅见一旁忍着笑的平安恨恨瞪了一眼,随即谁也不理,低垂着头狠命的绣了起来。 许真真已经回家去了,留下了两张帕子等云蕙看,云蕙拿过看了下,绣了两朵墨兰花,绣的不算多么出色,但至少认得出模样,算起来也很是不错的。 云蕙将帕子给放好,只道等许真真来了将帕子留给她自己收着。 出了玲珑院,又问了云开紫竹院情况如何。 云开:“你说索朗兄弟啊,他恢复的还不错,这吐蕃人就是比我们大元人壮实得多,身子骨恢复起来是真的快!” 云蕙这一听,就开始暗自计算着日子了,“那他这个伤估计再养上个十天半月就会好了吧?” 云开:“哪有这么快的?即便是恢复的快,可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呢,他这个怎么也要待上一个月才能拆了绷带,可要想行动自如,这怎样也得等上两月。” “两月!”云蕙激动道。 “是啊,这伤着骨头的事你以为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说到这里,云开劝道:“阿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要不等他跟你决斗的时候,你让着他点,可千万别又给伤了哪块骨头,这样下去他还怎么回他的大草原去?要不你干脆直接输给他得了,这样他找回了面子,也就心甘情愿走了,你放心,我跟他说好了,到时候对你下手轻点,不会伤了你,所以你只管故意放水就好。” 云蕙张大嘴惊讶的看着云开,“你还是人吗?还下手轻点让他来揍我?云开我发现你变了,你变的无耻狡猾了!你,你!你这想法实在是太好了!要不别等两个月让他好全了再打,一月后我就跟他决斗,然后我输给他,他也就心满意足走了!” 说到最后,云蕙两眼放光,前所未有的欣喜,看的云开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咽了下口水说道:“阿姐,你不生气?” 他说完这话就后悔了,这不是让他阿姐吃亏吗? 可没想到阿姐却是这样一个反应,又想到前边云曦落水犯了错,他阿姐就是这样温柔笑笑,可随后就迎来了报应。 云蕙温柔一笑,欣喜的拍了拍云开的肩膀说道:“不,我很高兴!阿弟你不知道你为我解决了多大一个难题,阿姐我简直是感激你到不行!” 索朗能早一日离开,她们这里就能早一日脱离危机。 正愁思如何让索朗心甘情愿离开呢,这里云开便出了这么一个妙计。 云开:“阿姐你确定这主意不错?” 云蕙疑惑:“这不是你给出的?难道你又觉得不好了?” 云开狂摇头:“阿姐你觉得好就好!” “嗯,你来,听我跟你说啊....” 云开乖乖地凑过去。 第285章 水火不容 很快便到了十八这日,云蕙是在伯府出发的,云开本来是想跟云蕙一道去大佛寺的,但自从去参加了一趟刺史府的菊花宴后,便有不少的人相继来拜访,或是邀请云开去府上小坐。 十八这日刚好王家老太太寿辰,因为前次的事,王家也不愿跟云开这位新晋伯爷交恶,于是亲自由王大老爷来送的请柬,今日云开自是得去。 云蕙跨上了马,何贵摸了摸马儿的鬓毛,有些不放心道:“要不让我跟你一道去吧。” 云蕙:“现在整个伯府都得靠您呢,要是跟我走了,伯府下人谁来管?” 何贵又道:“那要不派个人去就是,你一个姑娘家的我着实不放心。” 云蕙:“若只是去捎个灯油钱,那便是派个下人去也无碍,可我这是去替云开跟雅珠算八字跟吉日的,如此大事怎可托付给下人?” 何贵还是不放心,云蕙对着何贵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心,自信说道:“您放心,我还能有事?再说了,这些日子里云开都念叨了多少次?这眼见着要娶媳妇,我这做姐姐的总不能给他拖后腿吧!” 何贵叹了口气,又拍了拍马儿的头说道:“黑云啊,好好驮着你家主子,可要稳妥的带回家来。” 黑云打了个响鼻,似是在回应,何贵笑了,又摸了摸它的脑袋说道:“回来我给你好吃的!” 云蕙:“行了,放心吧何叔,时候不早了,我现在快马加鞭还能在天黑前感到落脚地歇息一晚,不然再耽误下去,怕是天黑就不好赶路了。” 何贵点点头,念念不舍拍了下马屁股,随即对云蕙道:“可别亏待了黑云,它可是一匹好马!” 黑云已经在何贵的巴掌下四蹄跑了起来,就这么一瞬间就冲出了十来丈远的距离,何贵的声音在脑后飘来,云蕙笑了,这感情哪是担心她呢,这是担心自己虐待了黑云吧。 笑了笑,双手握稳了缰绳直朝着大佛寺方向而去。 到第二日巳时一刻的时候,云蕙稳稳地骑着黑云到了南漆镇,从南漆镇到大佛寺又用了一刻便到了。 上一回的刺杀,大佛寺的主持不幸遇难,如今换了一位更加慈眉善目的和尚做了主持方丈。 寺庙里来往求神拜佛的人还是有很多,云蕙本是想找一位道法高深的方丈,没想走了一圈,名声在外的几位都已经接待了人。 走了一圈,正垂头丧气之时,迎面便遇上一位僧人上前,“这位施主可是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云蕙:“令弟说亲,两家双方互换了八字,今日想说来拜见各位方丈,瞧瞧这二人八字可合?再求得一段吉日。” 僧人双手合拢在胸前叫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即便道:“今日确实是不巧,几位方丈都有客人接待,一时半会也散不了,若是施主着急,我们寺里倒是新来了一位方丈,他的佛法亦是高深莫测,只不过从前都隐居山林不曾露面,知道他的人也就不多。” 云蕙有些意动,“即使如此,那便劳烦师傅带路了。” 僧人:“施主请随我来。” 说着,僧人便带着云蕙朝着大佛寺后院而去。 后院依山而建,走出数十丈便出了庄严宝相的大雄宝殿,绕过山壁,朝着清幽竹林穿过,依约能瞧见屋檐隐藏在竹林之间,想来那里便是这些僧人往日居住之所,又走了许久,出了竹林就见几座禅房。 僧人领着云蕙直接走到了最里间一处禅房内。 “这位方丈名号慧通,施主请进吧,慧通大师正在里边。” 云蕙谢过了人走进房内,屋内简洁,中间位置一张长条大木桌,底下放了两个蒲团,此刻那位慧通大师则是坐在上首诵读经文。 此人已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瞧着一缕长长胡须,眉目和善,一身僧袍,左手挽着佛尘,似乎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这样瞧着,云蕙想,大概也是个高人了吧。 见云蕙走了进来,慧通停下声音看过去,温声道:“施主请坐。” 云蕙恭敬行了一礼,然后跪坐在了蒲团上,也没等慧通问,自己便拿出两张生辰贴递过去,直接道:“大师,我是想请您看看这两人的八字如何?我们两家说了亲,准备看着找个良辰吉日迎接新娘子进门,还得要请您算个好日子呢。” 慧通接过两张红纸,上边写着云开与刘雅珠的生辰日子,云蕙期待的等待着。 不想慧通一阵仔细掐指捏尖,随即皱眉摇头。 云蕙有些奇怪,“大师,可是这八字有什么不妥之处?” 慧通:“从八字上来看,这二位命里一个带火,一个带水,都说水火不容,亲事上来讲,日后二人成了夫妻,自是有会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云蕙皱眉:“大师这话可是真?” 慧通淡淡点头:“若是施主不信,大可将这生辰贴拿去问问其他的方丈。” 云蕙拿回生辰贴,有些犹豫,“敢问他们二人谁属火?谁属水?” 慧通:“自是男儿属火,女子属水。” 云蕙默默将生辰贴折好放进衣袖中去,又站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慧通,慧通神色淡淡,面不改色。 “施主可还有其他问题需要贫僧解惑吗?” 云蕙笑道:“不用了,我此次来的目的是大师您给解惑不了的,就不叨扰您了。” 说着云蕙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就在她脚刚踏出门外半步时,便听身后的慧通说道:“施主执念太强,也好,拿着这生辰贴去找找其他的方丈一个一个问问也好,安了心也就知道贫僧是不是在说诳语。” 云蕙脚步没停一直走出了禅房,到了外边,只见之前为她引路的僧人早已不在,四周其余几间禅房里空空如也,大佛寺一些名声在外的方丈不在这边,为此也能看得出这位慧通大师确实是名不见经传。 “水火不容?” 云蕙低低嘟囔了一句。 屋内又慢慢传来了慧通的诵读声,一道道晦涩难懂的佛经仿若流水般清晰明朗。 第286章 变相杀生 云蕙站在慧通的禅房外许久,她心里仍是有些不甘心的,更是想不通,可若是换做前世,云蕙大概根本不信这些,但自己重生了一回,便觉这世间玄妙,不信也有了九分信。 想了想最后才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到了大殿处,人比先前要少了许多,云蕙四处观望,却没找见主持方丈。 不过主持没瞧见,云蕙却注意到了人群里一位熟悉的身影。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员外的夫人高氏。 只见高氏混在人群里,跟着大家在佛龛下虔诚的跪着,手里拿着三支香举在头顶像神像磕头。 云蕙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看下去,只觉这事真巧,然后转身离开了。 找了位小和尚,从怀里拿了一块红豆糕来问道:“你们这大佛寺是不是新来了位慧通大师?” 那小和尚也就六七岁的年纪,豁着牙,光秃秃的脑袋,眼睛直勾勾盯着红豆糕出神,见云蕙递了过来,他咽了下唾沫摇头道:“方丈说了,贪吃是七情六欲的一种,圆心不能犯戒,不然会被赶出去的。” 说完又停顿了一下,“不过施主说的那位慧通方丈确实是有,而且道法高深,便是我的师傅都说自己的修为不如他。” 云蕙一惊,这大佛寺果真有这么一位方丈?心下疑惑稍稍减退一些,又问道:“你的师傅可是哪位方丈?” 圆心:“自是蒲戒方丈。” 蒲戒、道来二位方丈便是大佛寺名声在外的得道高僧,这二位除了蒲戒,道来并不常待在大佛寺,为此,一般从山下而来的信徒们大多有事都会寻求蒲戒大师。 云蕙没想自己随手一捉就捉到了蒲戒大师的徒弟,她递过红豆糕只道:“吃吧,这可不是什么贪欲,人虽有七情六欲,可这若是不吃东西,便会饿死,若是就这样饿死了,你还如何安心修炼?” 圆心瞧了瞧还是摇头道:“可是我的确馋了,师傅说过,贪吃也是一种罪恶,每日只要能够果腹便可,要是再多吃一分,那便是犯了戒规。” “咕噜~!”一声饥肠辘辘的响声从圆心肚子里发出,圆心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云蕙见状,只觉这小和尚可爱,拿了一张帕子将糕点包了起来,放到了小和尚手里说道:“原来你不是馋,你是饿了,若是担心犯戒,那便等你到了该果腹的时候将它给吃了吧,这样你也就不算犯戒了,除了不吃荤不杀生,没说饿了不吃东西吧?饿是天性,若是不吃,那便是变相的自杀,你说这算不算对自己的杀生?” 圆心愣住了,他讷讷接过红豆糕,脑袋瓜里一时却消化不了这些个内容,最后只得道:“多谢施主。” 云蕙:“不谢不谢。” “呵呵,这位女施主一番话倒是颇为有禅意,自杀也是一种杀生,这说法倒很值得一番推论。” 身后某处传来一道和善的笑声,就见圆心脸色一变,急急忙忙想要将手里的红豆糕藏起来,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藏呢,一位年迈的方丈便漫步走了过来。 云蕙仔细打量来人,古稀的年纪,白胡子白头发,身着袈裟,背脊挺直,步伐精神抖擞半点看不出这人老迈的感觉。 “师傅!” 圆心有些心虚,手里的东西此刻像是烫手的山芋,想藏来不及,想丢舍不得。 就见蒲戒笑了:“圆心,下去吧。” 圆心圆眼呆呆的,见师傅没有责备,欣喜的走了。 留下蒲戒与云蕙二人,蒲戒便道:“瞧着施主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若是施主不介意,不妨说出来,看看贫僧可有法子帮到你。” 云蕙见来人便是蒲戒,便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两人是我看好的一对,若是八字真不和,那就太可惜了。” 蒲戒:“施主可介意将这二位生辰贴给贫僧看看?” 云蕙当然不会介意,正好自己内心也接受不了八字不合这件事,便将两人的生辰递了过去。 蒲戒看了看,随即就见他笑着说:“虽算不得天作之合,可却也泰若安然,琴瑟和鸣。” 云蕙一愣:“大师这意思可是八字没问题?” “自是没什么问题,若是要说吉日的话,贫僧这倒是替施主算好了两个,一个是腊月初八,另一个是来年的三月十二,这两个日子不错!” 云蕙:“大师要不再仔细瞧瞧,真的没什么问题?” 蒲戒一笑:“施主不知,慧通大师今日不在寺里,他外出化缘去了,就在昨日走的,所以今日施主遇见的自然不是慧通大师本人了。” 突然一下,哽在云蕙胸口的郁气就没了,“若是这样,那刚才遇见的又是何人?” 蒲戒神色一变,严肃道:“此事还多亏了施主,不然日后像是这样冒名顶替的事还会有更多,我这便去通知主持一声,若是施主不介意,还请您给带路,说不定此人还未走。” 云蕙:“自是不介意,我也想去问问他,为何冒名顶替,还替我乱算八字。” 没了郁气,云蕙轻松了不少,可一想到自己被一位老和尚给骗了,心里还是很不高兴,好在她谨慎,没有直接就走,而是在寺庙里多转了转。 要不是遇上了蒲戒,那她回去可如何给云开交代? 二人一道朝着后院禅房而去,路上蒲戒叫了一个和尚去知会主持,那和尚去了,没一会,主持也匆匆跟着一路到了禅房。 禅房此刻空荡一片,不见刚才那位仙风道骨的大师,房内只留一片燃香的余味。 “这位施主,您可还记得先前给您领路的僧人?” 云蕙点头,对着主持说道:“自是还记得。” 主持:“那便耽误施主一二了,待我将寺庙里所有和尚都召集起来,麻烦您给瞧瞧。” 云蕙:“好!” 主持招呼着所有和尚都到了附近来,莫说人挺多的,和尚都围聚在一起,云蕙看着人先是觉得一大片发光的头顶像是一顶顶太阳在闪烁。 一排排看过去,云蕙都没寻到那位僧人,主持有些失望,让人都下去了。 蒲戒:“施主不妨再想想,当时那位自称慧通大师人的长相,可有些什么特别之处?” 得了这提醒,云蕙又细细回忆,突然她道:“这大佛寺附近可有道观?我瞧那人仙风道骨,手里拿着一顶佛尘,现在仔细一想,似乎确实有些不对劲。” 第287章 双兰拦路 岂止是不对劲,那人带着一顶僧帽,可有些不妥的是,僧帽里似乎鼓鼓囊囊装着什么东西,现下想来,大概是头发了。 “道观,这方圆十里都没有。”蒲戒摇头道。 云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来,倒是怪了。 “看来这一时半会是找不出源头了,不过施主放心,经此一事,我们大佛寺会加强严管的,不会再大意了去。” 主持说完又道:“倒是让施主受了惊,好在有蒲戒师哥在,不然怕得活生生拆散一桩亲事了。” 云蕙顿了顿,随即道:“既如此也只好不了了之,好在这事态没有发展下去,也就没什么大事了,那我便先告辞了。” 主持跟蒲戒双手合拢虔诚念了声佛,云蕙对着二人恭敬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等到了大殿外的时候,云蕙就感觉自己胳膊被蹭了一下,她正在想事也没在意,感受到一旁有人在道歉,云蕙摆手道:“没事。” “呀!这是云姑娘吧!” 熟悉又刺耳的声音,一下子将云蕙飘忽不定的思绪拉了回来,然后视线就被高氏的一张大大笑脸给覆盖了。 “真是太巧了些,云姑娘你这是一个人来上香啊?” 高氏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云蕙浑身没忍住颤抖了一下,只觉一阵恶寒。 “是啊,云开这说了亲,我这不得给他来算算良辰吉日,也好将新娘给迎娶进府。” 云蕙这话一说完,高氏的笑没来由垂了两分,“哟,原来这是来找方丈求算吉日的啊!那不知伯爷这大喜的日子可有订下?” “方丈倒是给算了两个不错的日子,我这正准备回去跟云开商量呢,看哪个日子更好些。” 高氏扯着笑问道:“那看来那位姑娘跟伯爷的八字也是及匹配了吧,瞧瞧云姑娘这满意的,该是天作之合的一对才是。” “方丈说了,算不得天造地设,却也琴瑟和鸣,夫唱妇随。” 高氏:“天下能有几对天造地设的鸳鸯啊,能琴瑟和鸣自也不错,说来云姑娘该是要享福了吧,这弟弟好容易出息了,你是长姐,日后可不得想尽弟弟弟媳的福气,这偌大的伯府日后不也得是姑娘您说了算!” 云蕙笑了下,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高氏,将高氏看的心发慌。 “云姑娘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这说的不对?长姐如母,像是我这样做媳妇的,在府里可不也得听老太太的安排,没有她老人家点头的事,我可都不敢做主的。” 说这话,云蕙都不知高氏心不心虚了,要事事都是要吴老太太做主,那这高氏又拿来这样强势的一面? 云蕙:“员外夫人今日这是来上香的?” 高氏愣了下,“来大佛寺不上香还能做什么?” 云蕙:“那夫人这是来请愿的还是来还愿的?” “自是,请愿的。” “那便不叨扰夫人了,夫人请便。” 云蕙说完头也不回便走了,留下高氏呆在原地,见云蕙走远,冷哼道:“我还不信了,真有人愿意将伯府拱手让给一个半路截胡的丫头!” 高氏的贴身婢女红翘也道:“听闻这乐善伯可是从小丧父丧母,一直是由他的长姐看着长大的,长姐如母用在她二人身上简直是太合适,试问又有那家的婆母愿意瞧着媳妇踩在自己头上的?” 出了寺庙的云蕙迁出自己的马来,一个跨越上了马背,坐在马上云蕙没有立即就走,而是瞧着高氏方向静静看了好一会,随后才一阵讽笑。 想要来挑拨她与雅珠的关系? 莫说她对这些不在意,即便真在意,她也做不出对弟媳摆长辈谱的架子。 “驾!” 云蕙两腿一夹马肚,拍了拍马屁,黑云便奔驰起来。 大佛寺到南漆镇有一段下山的路,来的时候能瞧见不少马车轿子,这会儿已经是午时,许多的人都留在了大佛寺用素膳,云蕙没什么食欲,只吃了几口干粮就先走了。 所以这在路上还真遇不上个什么人来,为此下山也算一路畅通。 只是眼见还有半里路的就下了山,却在这时,不知何处突然窜出了一道身影摔倒在路中间,吓得云蕙一个勒马,急急停住了马。 等在看下去的时候,马蹄与那趴在地上一位女人距离不过指尖,云蕙呼出一口气,冲着趴在地面的人喊道:“这位大姐可有什么不适?” 趴在地上的女人慢慢撑地起来,云蕙见状忙想下马去扶人,便见一旁树丛边又迅速窜出另一个女人来。 那女人急忙跑来扶起人,嘴里喊道:“白兰你没事吧?” 白兰? 云蕙欲要下马的身子一滞,又慢慢坐稳在马背上,便见马下两个妇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这时云蕙才得以见到了两人的正面。 快一年未见,二人的脸上更多了些风霜,一身灰布衣裙,头上只用一支木钗挽发,曾经细嫩的指腹多了许多老茧。 不止是云蕙认出了二人,白兰芙兰同样也瞪大了双眼望着云蕙。 “大小姐!是您吗?”芙兰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 “你没死?”白兰含着泪问道,随即又说:“那日你让我们等着,可是你们去了哪儿?为什么要丢下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大小姐,你跟少爷可真是太狠心了!” 云蕙提着缰绳转动马头,想从二人身边绕开,嘴里淡淡说道:“你们是不是认错了人?” 见云蕙要走,白兰张开手挡在路中间,大声吼道:“你不许走!今日若是不把话说明白,你哪里都别想走!” 云蕙莫名其妙:“你是何人?凭得任你指挥?为何就不能走了,我又有什么要给你交代的?” 白兰冷笑:“敢做不敢认吗?大小姐您忘了我吗?我可是云家的丫鬟,您是云家大小姐,您说不认识我莫不是心虚了?” 这个时候从前边来了一辆马车,只是白兰拦在了路中间,又有芙兰也占了地方,一时间马车过不去。 便有车夫吼道:“麻烦让让!” 白兰也冲着车夫大吼:“嚷嚷什么?不让!若是我让了,可不就让这人给跑了?你要是想怪人,那你就怪这个女人好了!” 白兰指着云蕙说道。 那车夫被白兰的气势一震,不由自主将目光望过去,然后跟着就听车里的人说道:“没事,等会就等会,看看热闹再说。” 第288章 是何居心? 车夫一听顿时安静了,将马车赶到一边停着看起戏来。 白兰见状不经一阵得意,又见后边几辆马车也从下边往上而来,于是她如法炮制,使得后边的几辆都停了下来。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看好戏的,自然也有抱怨的人,只不过白兰形象太过撒泼,人家不愿意招惹麻烦,也就只好停下瞧。 云蕙见白兰一副胜利者的模样冷冷翘起唇角,“说完了吗?” 白兰叉腰:“大小姐这可是想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了?” 云蕙:“交代?为何要给你一个交代?这位大姐,别说我不认识你,即便我真与你有主仆关系,那我也是主,你不过是个奴婢,你见过哪家的主子需要给一个下人交代的?就算我这做主子的宽厚,可也容不得一个下人上蹿下跳的!” 白兰气的手指着云蕙:“你这是承认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云蕙不屑一哼,手中鞭子朝着空中一甩,指着白兰道:“也不知你这女人是何居心,说!你是不是一路从恭州城里跟踪我而来,居然知道我的姓什么,这会还能恬不知耻拦路,难道是想讹钱?” 白兰一愣,随即怒斥:“谁要讹钱了?你就装吧!我知你姓名自是因为我曾是云府的丫鬟,夫人还在世时我就在旁伺候,你说我讹钱?呵!我们姐妹二人不过是想来问你两句公道话,难道你忘了去年年末在....” “大小姐这是不想认我们姐妹二人了吗?白兰莽撞不会说话,我替她说吧。”芙兰抢过了白兰接着想要往下说的话。 “大小姐你将我们姐妹二人推进火坑的时候心底可曾有过愧疚?如今我们姐妹日子艰难,却瞧着您衣着光鲜,想来日子也是过得很好,所以这厚着脸来求大小姐看着往日我们照顾夫人老爷一场的份上,将我们从火坑里救出来可好?” 芙兰紧掐着白兰,一脸悲痛的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白兰性子要刚硬得多,却不愿意给云蕙磕头,芙兰只悄悄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这才见白兰也跟着磕起头来。 白兰有了先前蛮横的形象,这会儿又装起可怜来,周围的人瞧着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有芙兰,从一开始便柔柔弱弱的,这会儿磕头也磕得诚心诚意,且说的话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一边就有人喊道:“这位姑娘,你便救救你自己的丫鬟吧,瞧瞧这多可怜啊。” 芙兰见有人替她们说话,忙对着人磕头道谢:“多谢这位老爷为我们说话。” “没什么的,虽然你那位姐妹瞧着泼辣了些,但看看你们这样也是可怜,既然伺候过人家的爹娘,那也是有资历的大丫鬟了,就算是下人,也该是有体面的下人,像是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那是不该随意折磨下人的。” 那说话的老爷看着倒是个体面的人,说三句话就要摸摸下巴上的胡须,腆着一个大肚子,衣着绸缎,站在马车下感叹。 云蕙颇是百无聊赖,拿着手里的小皮鞭把玩,本是想等着瞧若是自己不说话,这双兰接下来还想做什么呢,结果那位老爷就将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 “姑娘,你意下如何?” “我意下如何?” 云蕙指了指自己。 那位老爷点点头,“都求上来了,你也总不好见死不救吧?看着二位女子衣着褴褛,面黄肌瘦,一看便是活得不好。” 云蕙:“这位老爷是觉得她们两个很可怜了?” “自然是!” 云蕙:“既然如此,那不如这位老爷就发发散心将她们救下便是!” “这!这怎么可以?她们与我又没有关系!” 云蕙笑笑:“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她们二人往着地上一跪一闹,非说让我给个交代,我都不认识她们,又如何给交代?若是今日被逼着给了她们想要的交代,那日后是不是随便再来一个人也往地上一趟,那这日子可就真的很难过了!” 这话说的那人哑口无言,想要还击却找不到话题,最后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 不止是他,就是其他的人也是默默点头认同,试想下,这样的风气若真助长了,那日后谁家要是有个什么不痛快,也来一遭这样的,那即便是大户人家也禁不起这般讹诈的。 “大小姐这样说便是想不承认与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白兰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愤恨用手指着云蕙说道。 云蕙:“说够了就滚!都说了不认识不认识!再说了,又有哪家下人像你一样对主子这般有气势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主子呢?也不知心里藏了什么奸,在这里坑蒙我呢。” 白兰还想再争辩,一旁芙兰眼神朝着一处瞟了下,随即扯住白兰,对着她不动声色摇了摇头,白兰一见,便很不甘心咬牙闭了嘴。 “既然大小姐不想认,也不想救我们,那便算了吧,只当我们姐妹二人没福气,也罢,也罢!” 芙兰又是悲切的抹了一把眼泪,在众人视线中拉着白兰让开了路。 这一下,好些人的眼神都仿似带了责怪的意味看向云蕙,好像云蕙真成了见死不救的主子一般。 云蕙在马背上冲着下边的人一哼:“各位,若是你们哪位有菩萨心肠的,就请发发散心救救她们吧,你们瞧这多可怜啊!” “哼!既然你都知道可怜了,为何你不救?让我们来救又是何居心?” 一位妇人撩开车帘,探出头来说道。 云蕙对着她拱了拱手道:“我一介女子,照顾自己都艰难,又如何去救别人?何况还是一对来路不明的女子,她们突然闯入拦路又是何居心?”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云蕙是冲着双兰姐妹的背影说的。 双兰姐妹此刻像是依然听不见云蕙的话一样,一直朝着林中走去,一步一步,没有停顿的走了进去。 就在这周围,树林中,人群里,总是有好几道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看。 远远一颗大树树冠上,一个人影隐没在其中,云蕙只在意识里淡淡一撇便转过视线,随后又看向马车里的妇人。 云蕙笑了:“各位不上山吗?” 这样一说,赶马的车夫回过神来,好些便要驾马而行。 第289章 包围 只一辆马车上就听一道清朗男声笑道:“这位姑娘好生耐性,若我是你,刚才便用手里的马鞭打过去了,那等不知死活的女人,就是打死也不碍事!” 说着,马车里就伸出一只大手来,接着车帘一掀,露出里边青年男子的容颜。 淡如秋水,面如月,清朗寡淡,唇色不见红润,可惜明明是翩翩公子,却病痛缠身,不过这嘴里的话却是肆意嚣张了些。 只这声音还甚是熟悉,想来便是先前头一辆说停下来瞧热闹的人。 云蕙见状说道:“打死了人可就犯事了,再说了,只有狗咬狗的,公子可瞧见过人咬狗的?” 男子一愣,想了想认真说道:“确实见过!” “嘶!”云蕙还没见过抬杠的,上下打量了一眼拱手道:“失礼了失礼了,公子这是要去寺庙上香吧?那可得要快些去了,要是在慢几分,唯恐这上香的诚意就要少了三分,我就不耽误公子了,告辞!” 说着云蕙就操动着缰绳从马车潇洒而过。 路也通了,人也走了,车夫小心说话,“公子坐好了,小的这便要驾马走了。” 那男子只淡淡点头道:“走吧。” 然后就放下了车帘坐了回去。 云蕙一路打马而行,原本计划好了时辰的,黑云脚程快,两三个时辰便能到迎客来,在那儿歇息一晚,第二日快马加鞭,到了下午也就回了城。 迎客来便是半年前在南漆镇到恭州城途径路上的一间客栈,今日一早她还从那儿离开的。 只是因为双兰姐妹的拦路,又有先前寺庙里遇着假扮的慧通方丈等事,现下日头西斜,已是未申之交,十月里天色已经逐渐黑的快了,通常酉时末就黑了下来。 这下可好了,三个时辰怕是不到天便黑了,云蕙想了想,到了南漆镇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预备明日一大早便驾马离开,争取在天黑前回到城里。 在到南漆镇的路上,周围暗藏着的人影似乎已经随着双兰姐妹一起慢慢消失了,云蕙直到进了镇子也没瞧见人影。 随意找了一家客栈进了大门,又跟着小二在一楼一间客房里住了下来,小二将人送进屋后就退了出去。 云蕙先是在屋子里坐了坐,又叫人要了两个小菜吃了,正准备早些歇下的时候,云蕙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意识里,以她这间屋子为准,四周竟然慢慢多了好些人分布在四周,在她左右两间屋子的,外边大堂的,这些人里大部分在下山的时候,她都有印象。 也许是因为双兰姐妹的突然出现给了她警惕,云蕙这会儿明知这些人都暗自将她包围了起来,却也没有任何慌张,而是开始想起对策起来。 “看来这里也不适合暂留住一晚了。”这样喃喃说了一句,就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 云蕙静静打坐了一会,随后起身开了门,就在她开门的这一瞬,外边大堂里坐着喝酒吃菜的人手都顿了一下,在云蕙扫过去时,又都好似不过巧合般,垂下头去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 小二在柜台边过来,“姑娘这是去哪儿?” 云蕙:“想了下,还是趁着天黑前出了镇子,赶到迎客来去的好,这样明日也能多睡些时辰再起来赶路。” 小二哦了一声,又为难道:“那这银子...” “不用退了。” 云蕙说着便出门到了马鹏去牵马,黑云此时正在吃草料,云蕙去牵它,它还有些不想走。 “乖黑云,等回去了我给你吃更好的!” 黑云嚼着草料被云蕙心不甘情不愿的牵着离了马槽。 跨上了马,云蕙驾马奔腾起来,一路朝着迎客来方向而去。 天色随之越来越黑,意识里十丈以内逐渐没了人影,云蕙更是鞭策着黑云驾驶得快了几分。 接近三个时辰的时候,就见山头迎面一里外有一对灯笼还亮着,想来那里便是迎客来了,只不过到了这云蕙却偏了方向,随之驾着马进了一侧的大山里。 直到进了崎岖坎坷的山路后,云蕙才放慢了黑云的速度,远远地,她已经驾着马绕到了迎客来背后的山头上。 朝着山头往下看,影影绰绰还能瞧见里边灯火通明,院子里隐约能瞧着不少人影。 这么晚了,若是客人早便歇下了,可这会儿院子外都有人影走过,云蕙想了想,好在她行动快,绕了过来,不然怕是刚出了虎穴又进了狼窝。 “看来这些人也没有想象的聪明嘛!” 云蕙得意说道。 正如她所说,山下确实是等的有些着急了。 稍看了一会儿,云蕙下马牵着走了一段路,天已经黑透了,唯有淡淡的月光照射在地面上,云蕙也就只能接着这光瞧的清自己的手被,若是再远些却也看不见了。 在附近找了颗大树停下,自觉到了一处安全地方,这才栓了马准备歇息。 “应该是找不到我的了。” 云蕙嘀咕了一句,便摸了摸大树,从前进山采药,若是夜里宿在山里,通常会点火堆,这样一是山里夜露重容易着凉,二也是能驱赶一些野兽。 只是现在云蕙也不敢贸然点火,就怕引起了山下人的注意,于是便打起了大树的主意,下边她是不敢歇息了,想要硬撑着到天明,可惜一路折腾,她早就精疲力尽,便干脆上树小憩一番,养精蓄锐明日也好更有精神些。 这样想着,云蕙就趁着月色往树上爬,这颗树树干略有一人多粗,树冠茂盛,越往上看越漆黑瞧不见出处,云蕙不敢爬的太高,只爬到主树干第一节枝丫处,便准备停下。 哪料脚刚踩在枝丫上,身子准备伸直时,就感觉头顶处好似碰到了什么。 “哎呦!” 云蕙叫了一声,天太黑,树冠里更是瞧不清,她摸着头仔细去看,只觉面前有硬邦邦黑乎乎的东西在眼前晃,哪怕在意识里,这大树上也瞧不清什么。 于是便用手去碰了碰,手指指腹就摸到了一双皂靴,再一比尺寸大小,竟是一双男人的脚。 云蕙越摸心就越凉,就在这时,在她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道熟悉到直击灵魂的声音:“是不是很意外?” 第290章 失去依仗 何止是意外?简直是惊讶到令人发指! 大意吗?一路过来,明明她在意识里都不曾感受到有人,哪怕天色再黑看不见,可人的呼吸声,心跳声,在十丈内云蕙都是可以感受到的,何况还是离她距离这般近的。 不是大意了,该是这人太厉害了些。 云蕙身子僵了片刻,回过神来就见她急急朝着地面跳去,接着就去解马绳,跳上马背,从腰上摸出马鞭狠狠在黑云身上一抽,几个动作快又狠! 黑云感觉吃痛,朝着夜色奔去,也不管前方道路崎岖,跌跌撞撞的在黑暗里乱跑一通,险些将云蕙绊倒在地。 “好黑云,这回只要你将我带出去,回去了我让何叔好吃好喝供着你!” 云蕙抱歉的摸着马脖子,也不知黑云听不听得懂,她现在要做的只有逃! 因为不知杨锋到底知道了多少,不,从双兰姐妹出现的那一刻,杨锋应该就知道当年那场屠杀里,云蕙是知道一切的! 多讽刺? 杨锋如今效忠的人便是当今圣上,试着想想,活在刽子手脚底下,除了小心翼翼喘息着,又还能如何? 现在,她只要不被杨锋当场抓住,先发制人,等回了恭州,没有人证物证,哪怕是双兰姐妹的存在也左右不了她,这事本就秘而不宣,一把大火又将云台府烧了个干净,就是最后的证据也烧毁在了云台府。 如此,即便杨锋想要杀人灭口,那也要忌惮两分新晋伯爷的名头,至少他总不能没有理由强行闯进伯府抓人吧? 夜色里,黑云乱闯着在四周狂奔,风呼呼从耳边刮过,额上已经细细出了一层密汗,也不知为何,云蕙就觉得自己突然心慌意乱,手边力气都不够用了。 “呼~!” 从云蕙背后一阵口哨声响起,先时云蕙还不注意,可在这口哨声又响了两次后,身下的黑云突然一转方向,朝着声音处而去,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云蕙只余手掌紧紧抓着缰绳想要扳回黑云的头,可惜的是,这一次黑云跑的义无反顾,即便云蕙又抽打了几鞭子也不回头。 “啪踏踏...” 黑云逐渐放慢了脚步,直到又回了刚才那颗大树下这才停了下来。 云蕙强撑着从黑云身上下了马,就见杨锋已然站在了树底下,高挑修长的身影,背负着手。 “云姑娘瞧见我跑什么?难道我是会吃人?” 月色里,看不大清杨锋的神色,但云蕙想,他定是得意极了,也是,黑云就是从他手里换来的,归根结底,是谁养大的马跟谁亲呢!这样想着,就觉得心都疼了,这大半年里的上好草料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了! 云蕙:“原来是杨将军呢,这大晚上不声不响的趴在大树上装鬼呢?好在我这人心地善良,不然刚才一个激灵给你两拳你能受得了?” 杨锋:“姑娘要不现在大可试试,说来在下也对您的身手仰慕已久,一直想要讨教一番,不如今日成全了在下?” 云蕙冷哼,也不多废话,抄手就要跟人打,哪知胳膊甩出去,力道却不如往日大了,“砰!”一下,杨锋轻松就稳住了云蕙的拳头。 感受到杨锋手里炽热有劲的大掌,云蕙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挣脱不开。 “你!” “我怎么?” 云蕙:“你的力气竟也这般的大!” 杨锋哈哈大笑:“这天生神力世间百年难出一位,我何德何能?姑娘这会儿可是觉得自己双拳软绵,力气都弱了七分?” 听着对方肆无忌惮的大笑,云蕙瞬间明白过来,当即一怒:“小人!你是不是对我下了药?” “总算发现了?我早在南漆镇上,就让人将药粉细细抹在了黑云的绳索上,只是担心你发现,抹的不多,不然你早该发作了,也不会等现在还有力气站着跟我说话!” 杨锋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不得不说云姑娘你挺聪明的,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在南漆镇上安了埋伏的?” 云蕙:“那又如何,不也还是没能逃脱您的手掌心吗?” 杨锋:“从前倒是小瞧了姑娘,没曾想当初那场屠杀里,你竟然成了漏网之鱼!” 云蕙一声冷笑:“所以呢,将军这是准备杀人灭口了?” “忠君之事,自然要替圣上清除一切障碍!现在不杀你,等将你带回恭州,我还要好好会会我们的伯爷呢!” 杨锋这说话的功夫,山下一片火光已经朝着山上而来,想也不用想,应是杨锋的手下接到了消息,此刻正从迎客来往山上来接应的。 云蕙:“将军放心,若是你在这里杀了我倒也没什么,可若是你非要让我去连累我弟弟,那你可就想错了,我宁愿现在就咬舌自尽,绝不给你可乘之机!” 反正杨锋没有证据前是不可能拿云开如何? 好歹云开现如今是个伯爷,没有证据,尽管杨锋有心要上报,当今知道了,想要除掉云开那也需要正当理由。 唯恐的便是他们暗中下手,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云蕙心里打着鼓,要是现在可以,就是让她杀了他都愿意,死一个杨锋,就能杜绝一切危机。 他们云家如今可禁不起一个帝王的打击! “你想杀我?” 杨锋笑过后,语气轻描淡写。 云蕙瞳孔一紧,淡定道:“人都包围着上来了,我便是想逃也无处可逃了,将军还请松开手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杨锋低下头看了看,随即松开了大手,云蕙瞬时收回手来,一脸警备看着他。 杨锋的手下来的很快,慢慢地,季风便先行打着火把而来,云蕙知道这一下她逃跑的机会就更加渺茫,可惜了,可惜了。 “你是不是觉得可惜了?” 云蕙一愣,错愕瞧着杨锋:“将军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不,我只是透过你的眼睛读懂了你的心思。” 有了火光的照映,杨锋仿似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一头凶兽,寂静里带着无情,唇角上扬,以一种胜利者的仰视角度瞧着她,她还能从他犀利目光中感受到一种睥睨。 这样的压迫感,云蕙有些无力,伴随着一股药效,往日里依仗的能力到了这一刻突然都没了作用。 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云蕙第一次感觉到了不知所措! 第291章 记好了! “将军,我们的人已经来了,可是要将她给押下去?”季风在一旁问道。 杨锋:“带下去吧,好生招待着,可千万别让她寻死觅活。” 这话带着调侃,好似敲定了云蕙不过是拿死作威胁。 云蕙冷哼,刚想说话反驳,却听山下突然大乱,跟着上山的人一个个手中的火把灭了起来。 刚还声势震大的脚步声开始逐渐凌乱起来,依稀听得见兵戈之刃在空中击打。 季风见势不对,忙道:“将军,我去看看。” 说完季风就先一步朝着下方而去,不过他还没能走两步,就见山下的打斗已经蔓延上来。 近了,云蕙就听清楚人声了,更是在一片火光中,她瞧见一群衣着吐蕃服饰的壮汉手拿狼牙棒,或是大刀的蜂拥而上。 其中一位领头的人指着不远处的杨锋说了两句吐蕃话,目光凶狠,说完后,那群吐蕃人就像是找到了目标,通通朝着这边而来。 季风去阻拦了,可是吐蕃这次来的人不少,且个个彪悍蛮横,杨锋的人眼看着就锐减了大半。 “将军,您带着人快些走,他们的人太多,我们抵挡不了太久!” 杨锋自然也瞧出了自己这边的劣势,为了包围云蕙,杨锋的人大部分都分散潜伏着,这会儿还有一批的人留在南漆镇。 可惜杨锋没有退,反而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提起气就要挥剑杀去,只是下一刻他脸色大变,一股奇痒从心口传来,好似身体里有千万只蚂蚁在肆无忌惮的爬行,杨锋强忍着捂住自己的胸口。 “将军您没事吧?” 远处季风一直观察着这边,突然见杨锋这样,不由担忧。 杨锋憋红了脸,一双似鹰的眼眸直勾勾看向云蕙,咬牙切齿问道:“你做了什么?” 云蕙扶着大树枝干在慢慢调息,听得杨锋这样一问,眼里露出一丝狡黠,语气难掩得意说道:“记好了,永远别小瞧一个女人!难道就许你暗中下药,就不兴我给你下药?” “什么药?” “放心,没毒,就是痒痒粉加了点容易让人气血上涌的药,也是时来运来,你若是不用内力这痒痒粉一时半会还发作不了,不过也没多大事,你现在坐下来调息个一二时辰,也就将药效驱散了。” “什么时候下的?” 杨锋记得自己很是小心谨慎的,云蕙一开始便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他都瞧的清楚,如何自己就中了招? “你挡我拳头的时候。” 这话让杨锋突然想到了一开始云蕙跳下马来给他的那一拳,没想终日打雁还能有被雁啄眼的一天。 杨锋忍着怒火屏息盘腿,快速调节气息。 云蕙见杨锋调息起来,慢慢地脚步偷偷往后挪动,就想趁此机会逃走。 哪料杨锋猛地双手拍地,瞬时间一把就将云蕙的肩膀抓住,然后冷冷道:“记好了,下次再有小动作前可一定将自己尾巴藏好!” 说着大手一拉,云蕙整个人都被杨锋扛在了肩头。 “你干嘛?你干嘛?赶紧放我下来!”云蕙想要挣脱,可惜身体被下了药,她现在根本掰不过杨锋的力气。 杨锋扛着云蕙就要走,云蕙见此冲着对面的人大喊道:“杨锋要跑啦!杨锋要跑啦!你们还不快来抓他!” 云蕙是拼了命的大吼,引得吐蕃人齐齐看过来,便见那头领着急的彪出一句中原话道:“杨锋,你给老子站住!快些将我们三王子交出来,不然一会等老子过来抓到你就完了!” 杨锋头也不回,扛着云蕙直往前走,云蕙又打又咬,见吐蕃那群人已经有两三个人突围出来,朝着这边而来,云蕙更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大吼大叫,企图引导着人来。 “唔!” 云蕙被杨锋放了下来,然后手捂住她的嘴直接朝着林子深处拖着走。 黑暗里,远处的火光越来越微弱,一直被拖着走了不知多远,直到再不见任何人声,这才停下脚步,又用随身带着的绳索将云蕙的双手双脚都给绑住,然后才找了块地方坐下调息起来。 这一路虽然两人没有说话,但云蕙能清晰感受得到杨锋的气息紊乱,心脏也跳动的非常快。 “忘了告诉你,本来呢你当时就坐下调息的话,应是需要一两个时辰就行了,可是这一路走来,你强行用内力压制,致使药力在你体内酝酿得更久,所以现在你估计还得再多花上一个时辰。” 夜色的寂静里,云蕙的声音就像是飘散进了大海里没有回应。 虽然看不清杨锋此刻的表情,但云蕙也能感受得到他强忍难受的痛苦。 心里不由爽快了两分,自当在伯府外发现了跟踪后,云蕙便找着云开给制了几包防身的药粉。 虽说杨锋下手的更快,但她也不逞多让,不过如今自己也中了招,这药效估计也得等个一二时辰才能褪去,不然凭这么两根绳索也能困住她? “我很好奇,那群吐蕃人为什么对你如此仇恨?三王子又是谁?为何一见你就让你交出来,你难道是潜入了一趟吐蕃,将人家的王子给撸了来?” 云蕙的话又似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不过她也没有气馁,对着杨锋继续问道:“将军现在可还好?” “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自己丹田里的气息越调息越紊乱?” “唉,忘了告诉你,这个痒痒粉里我添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若是单独用呢,你只会浑身奇痒无比,痒个一天两天也就好了,可你也知道,只凭一个痒痒粉又如何能防身呢?定是要再添些霸道的东西进去,才能防住像是将军您这样的.....” 杨锋:“你加了什么?” 云蕙:“呀,我还以为您说不了话了呢!” 杨锋:“回答我,你到底加了什么?” 云蕙得意一笑:“是不是觉得气息紊乱,越动气,这气血越翻涌?” 杨锋强行压制住自己体内蠢蠢躁动的气血,咬牙:“老实回答我,不然小心我现在就杀了你!” 云蕙:“没什么没什么,早就跟你说过了,除了痒痒粉,就加了点让人气血上涌的药粉。” “什么意思?” 第292章 乌鸦嘴 “就是字面意思,这时候你越是去强行压制它,它也就会强行要突破出来,给你个建议,不如找个水潭跳下去,凉快凉快不耗费真气也能发散出来。” 杨锋直盯了云蕙好久,盘腿调息好半天,他才问:“你突然这样好心了?” 云蕙冲着他动了动自己被绑住的手脚说道:“这深山老林子的,你又把我给绑了,虽说现在我恨不得你去死,可我也担心要是一会出来个猛兽什么的,你又这样了,那我不就得惨死吗?” 杨锋依然不信,云蕙见状很是无所谓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都被你绑住了,就算有坏心思也无能为力,倒是你,现在体内应该极为难受吧?一边强忍着奇痒无比的钻心之痛,一边气血翻涌,浑身炙热又无能为力不得发泄之苦,你虽强行用内力去调息抑制,但终究不是长久办法,想来这会儿若是来个小孩都能将你打倒,就别说是财狼虎豹了。” 云蕙满脸的可惜,杨锋虽然瞧不清她的表情,可从她的语气里也听得出调侃与得意。 杨锋隐去自己眼底的波光暗涌,又用内力运转了一遍自身十二正经,暂忍住那股难言之感,他快速站起身抓起云蕙问道:“你若是知道这里哪里有水潭,就赶紧带路,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云蕙笑了笑:“这黑灯瞎火,我哪里能知道什么地方有水潭?何况这里我又不熟悉,来都没来过,要不将军还是留在这里继续调息好了,虽说过程痛苦了些,但也不过两三时辰的事。” “你真不怕我杀了你?” 云蕙正了正色自顾说道:“这一路来我也有件事十分奇怪,若是将军替我解惑了,不妨可以替你去寻寻水源。” “啪!” 刚说完,云蕙就被扔到了地上去,紧接着就见杨锋自顾在周围中走去。 云蕙磨蹭着好半天才坐了起来,意识里,杨锋朝着西南方向而去,她的耳朵还算好使,隐约能听得见那处有浅浅流水声音。 “到底是个狠人,都这般处境了耳力还是这般的好!” 不止是耳力,定力也非同小可! 云蕙都忍不住对他好奇起来,论说自己这个天赋应该是世上少有,或者说仅她一人了吧。 可偏就这样,她依旧很难发现杨锋的行踪,大抵也是夜色漆黑,她意识里自也模模糊糊瞧不见人影。 从前便听何叔讲起过,江湖上有些功法高深莫测,练就到最高层时,能屏气凝息,你与他哪怕只隔了一层布的距离,也察觉不出分毫。 她想,这人估计便是练过这样的功法。 想了一阵,这次仔细确定杨锋走远了,云蕙才一点一点蹭着地面挪动,原本她以为这人会将她一同带去水潭的。 届时等他一入水潭,她方可在周围寻找乌蕨草,这味药也有解毒的作用,常年生长在潮湿的地方,虽说她未有中毒,可药效类似软骨散,也不知杨锋下的何种药,药效霸道。 若不是他小心谨慎,担心自己起疑,为此只涂抹了少许在缰绳上,那云蕙这会儿怕是连爬的力气也没有了。 是药就有三分毒气,乌蕨草有解毒功效,她也是抱着赌博的运气。 可这下好了,诓的杨锋跑了,徒留下她一人在此地,偏偏手脚被绑住,这要是靠爬的,那也不知几个时辰才爬的过去了。 刚想着,就听草丛中一阵窸窣声,云蕙会精聚神仔细听,就感觉右侧方向有一道黑影正蛰伏在草丛里伺机而动。 紧接着又从另一侧出现了两道黑影,这两道黑影一步一步到了近前,云蕙才瞧清了模样。 或许是人倒霉了喝水也塞牙缝,云蕙前一刻还在诓杨锋会遇上猛兽,可这一刻她便遇上了狼。 “我怎么就这样乌鸦嘴了?” 换做任何时候,云蕙见到它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现如今自己的力气也就还仅存两分,这力气也就好比拿起绣花针绣花。 云蕙好不容易朝前挪动了几尺距离,这下反而倒像是将自己送进了狼窝边缘。 想逃,手脚并用半天坐了起来,这会儿三头狼已然又朝着云蕙近了一步。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云蕙没有转头,她也感觉到了背后不知从哪处也蹿出了两只灰狼身影,眼瞧狼越来越多,朝着云蕙四周包围而来,她已经无路可逃。 “救命,救命!” 云蕙朝着杨锋消失的地方大喊,“救我!我给你解...” 就在云蕙说话间,一只灰狼似乎瞧出了云蕙的焦急,悠悠打量一番,它猛地朝着云蕙突袭而来,云蕙最后一个药字还未说出口,一张血盆大口便近在眼前。 腥臭感直扑而来,尖锐泛着幽森寒光的獠牙冲着云蕙脖颈处咬来。 云蕙本能闪过,那牙齿便咬在了肩头上,一股剧痛传来,云蕙还没来得及反抗,眼前又是一道白光闪过,那咬了自己一口的灰狼便被剑光砍成了两半。 “跟我来,给我解药!” 杨锋冷冷说了一句,随后将云蕙大手一提,在狼群里几个跳跃朝着水潭处而去。 云蕙还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湿漉感,衣领上还嘀嗒掉落着水珠。 身后是灰狼跟着奔来,云蕙见状说道:“它们跟过来了。” 杨锋没有说话,只是大手拦在腰间的力道更紧了几分,一路飞驰到了水潭边,踩稳到了河滩上,云蕙便被抛到了地上。 下边都是鹅暖石,又小又硬,云蕙受伤的肩被重重砸在上边,伤口有种撕裂般的疼痛,云蕙紧紧咬住嘴唇没让叫出声,只闷哼几声。 杨锋这会儿情况也不太好,将云蕙丢一旁后,又朝着她剑花飞闪,绑着她的绳索解开了,完了以后就见他控制不知的单膝跪地,右手扶在地面上,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你还有几分力气,还不快去将火点起来?” 说着,杨锋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扔到云蕙手里,云蕙入手只觉这东西湿漉漉的,刚想说话,跟着后面的狼群便奔了过来。 云蕙咬咬牙,将火折子丢了出去,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干燥的火折子,摸着地上的干草也好还是干柴,通通凑到一堆。 “还不快点!” 一旁的杨锋喊道,接着便见他挥着剑在狼群里打了起来。 云蕙手下的动作更快了几分,眼见一簇火光冉冉升起,心下紧张感稍微缓和一二,便道:“好了!快来!快过来!” 第293章 狼群围困 杨锋立即收了剑火速到了火堆旁,看得出来他一直强忍着,等一坐过来,立马就盘腿打坐,调养声息。 狼群很是忌惮火堆,压低了声音嘶吼着,却不敢冲过来。 云蕙见状不免多抛了些柴火进去,免得火灭了。 从怀里摸出一玉瓶来,倒了一颗红色小药丸递到杨锋面前,“这药有静心凝神的作用,虽不是解药,却对你现在的处境极有帮助。” 杨锋睁开眼望着她,冷言道:“你先吃一颗。” 云蕙也没意见,随手将药丸往嘴里一抛,嚼吧两下咽了下去,然后张开口道:“我吃了!” 杨锋见云蕙这般痛快,狐疑了两下,但紧接着便是体内的不适感,他也做不得多犹豫,拿过玉瓶闻了闻,最后才倒出一颗来放入嘴里。 这药云蕙确实没有掺假的,自也没必要心虚,见他咽下,伸手就要夺过玉瓶,杨锋手一收,疑惑得看着她。 “你这样瞧着我干嘛?还不快趁着这个时候打坐调息?还有,将玉瓶跟里边剩下的药还我。” 杨锋见状,默默塞紧了瓶塞,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云蕙挑眉:“刚才虽说是你救了我,可那也是你先对我下手在先,何况我也给了你药吃,算是扯平了,所以我可不欠你什么,那药可不是什么便宜东西,都是好药材炮制而成,每一颗至少五十两银子,里边还有三颗呢,就是一百五十两,外加这玉瓶也要二两银子,一共一百五十二两白银,你总不能给我占了去吧?” 云蕙的嘴啪啦啪啦算着账,越算越觉得亏。 杨锋仍旧没理会,开始闭眸调息起来。 也许是药丸起了作用,再看他的面色时已没有了先前那般绯红。 云蕙见他不搭理,气的摩拳擦掌,只是目光停留在杨锋那柄寒光森然的佩剑上,她随即又忍住了,从火堆里拿出一根火棍来,就见杨锋瞬时握紧剑柄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云蕙没好气撇撇嘴:“没看见这火快要烧没了?我不去捡点柴火进来?” 杨锋没说话了,慢慢闭上了眼睛,云蕙气哼哼拿着火棍朝着稍微安全的地方慢慢小心移动。 在地上摸索着捡柴棍,摸到草丛时,上手仔细摸了摸,一直小心翼翼地,还真让她摸到了两株乌蕨草。 赶紧码下叶子也不顾其他,云蕙就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嚼一边又在地上摸索着干柴。 她不敢走远,只在火堆不过一丈远的地方,因为手里拿着燃烧地木棍,那些狼也只是趴在地上蛰伏着。 捡了一会,云蕙抱着柴棍到了火堆旁,往里面加了柴跟干草,然后自己也开始小心盘腿打坐,小心调息着自己体内的气息。 她没有内力,不过是跟着何贵学了吐纳之法,调节气息罢了。 就这样,两人各自打坐过了两个时辰,期间云蕙时不时往火堆里加柴,这段时辰里,狼群没有离开,甚至数量越来越曾多了。 从四五只一直到了十来只之多,将云蕙他们包围得更加紧密起来。 这期间里,云蕙一点不敢打盹,到了后面她都不敢去捡干柴了,眼见火势逐渐减小,杨锋却老僧坐定般一动不动起来。 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在手心里,云蕙紧紧一捏,那坚硬的石头瞬时成了粉末,云蕙呼出一口气:“总算恢复了!” 感受着体内慢慢充盈回来的力量,不说恢复完全,可也回来了七八分,云蕙拍了拍手,想站起来伸伸腰,却将肩上的伤口给牵扯到了,疼的云蕙眼泪都出来了。 本来就被咬破了皮,静坐两个时辰,原本开始在慢慢结痂的伤口却被一扯,那鲜血又渗了出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的周边的狼群更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云蕙,甚至嘴边还发出了一声声贪婪的低吼。 云蕙扯开先前包扎过的布条,又从自己衣襟内侧撕扯出一根干净的布条来给自己缠上。 此时天色依旧漆黑,可瞧着已经是初卯时刻,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天便该要亮了。 杨锋中了她下的药,原本立即调息确实耽误不了太长时辰便能驱散药力,只不过中途他诸多用气,虽有她给的药,但原本的两个时辰也会被拉长到四个时辰。 云蕙现在恢复了力量,想要从这里走出去自然不难,可杨锋这会儿显然是还没有恢复的过来。 “算了,看在你到底没有不管不顾将我从狼口里救下,我便帮你将这里的火烧的更旺些,至于你能不能熬得过这火燃尽前恢复过来,那便得要看你的造化了!” 云蕙说着,已经大步流星朝着狼群边缘而去,此刻狼群见她逐渐远离的火堆,已经蠢蠢欲动,云蕙轻松招手,就见一头灰狼跃跃欲试冲了过来。 就在灰狼獠牙快要咬在云蕙手臂上时,云蕙已经快速闪身,反手扼住了灰狼脖子,然后又是狠狠朝着狼群里一甩,伴随着灰狼哀鸣,接着就没了动静。 云蕙给自己砸出了一个路口,便大摇大摆走了出去拾柴火,那群灰狼很是记仇,见自己的同伴死了,更是拼了命的想来报复。 只是云蕙也不是白练一年的功夫的,虽然也没练就个什么,可招式却不是花架子,来一个她便打一个。 甭管灰狼有多铆足了劲冲过来,在云蕙看来,都不过是只蚊虫的重量,就这样过了十来下后,灰狼就不再继续傻乎乎的冲着云蕙奔来。 甚至也开始忌惮起她来,似乎觉得这人简直成了狼群的天敌,又是忌惮又是记恨。 云蕙见它们不敢轻易上前,也乐得自在,搬了两回柴火后,确定够烧了,这才将火堆给重新加柴,等到火焰升高,足够将周围一丈之地都给照亮后,云蕙才满意了。 “若是这次你能活下来,那便算是我救了你一次,要是你还算是个汉子,就别在抓着我们不放,那事我们不会说的,你放心,绝对烂在肚子里,可你要还是扯着我们不放,那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扒了你一层皮!” 云蕙对着杨锋说完后,又等了一会,没等到杨锋的回答,她悻悻看了一眼,随即离开了。 狼群注视着云蕙走远,想追却又不敢,最后犹豫几下后,还是决定盯住杨锋不放。 第294章 还不是你太弱! 就在云蕙离开不到一刻钟的时候,杨锋慢悠悠睁开了双眼。 他的眸子幽邃深沉,一缕杀意必现,紧接着,就见他拍地而起,拿过长剑手起剑落,一群灰狼倒地不起,火光映射下,鲜血淋漓,顺着河堤流进了水潭里。 云蕙回到恭州的时候,刚好赶上城门要关上的最后一刻。 又是一片夜色,好在城内屋檐下都挂着一盏昏黄的纸灯笼。 她面色微微发白,这一日她一直不停歇的在往回赶,等她下了山到了附近小镇上后,到了药店买了些伤药,又买了一身成衣换上,担心杨锋会追来,直接买了一匹马一路日夜兼程回了恭州。 因为骑马,双手都需要用力,为此肩上的伤口一直未能得到痊愈,一直到进城,她的左肩鲜血染湿了一片。 咬着牙坚持到了伯府大门,此时大门紧闭,云蕙上前拍了两下,便有小厮上前开门。 “呀!是大姑奶奶您回来了!快进来吧,伯爷今日未曾见到您回来,在家里着急的不行!” 小厮面若惊喜,赶紧将门大开,让出身子给云蕙过,又有另一个小厮拿着灯笼给照明,结果就听小厮一阵大叫:“呀!大姑奶奶您可是受伤了?怎的这样多血?” 云蕙皱了皱眉慢慢走进大门,耳边到处都是小厮一阵大呼小叫,她觉得聒噪,想制止他们这样,可是眼前好似越瞧越模糊。 “阿姐!” 是云开惊喜的声音,云蕙想要回应,又觉得自己眼中冲着她跑来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四个重重叠叠的影子,还没来得及甩头呢,人便没了意识。 等云蕙再醒来的时候,离她回来已经是两天两夜的事了。 “娘!” 刚睁开眼,就瞧见一只小手在自己面前挥来挥去,然后就冒出云曦的小脸蛋来。 “娘你可醒了!口干吗?要不要喝温水?” 说着,云曦从床上溜下去,然后跑到桌边去拿水。 云蕙慢慢坐了起来,赶紧肩膀隐隐作痛,转过头去瞧,上边是包扎完好的纱布,还有一股浓浓的药膏味直逼她的脑门。 “我睡了多久?” 云曦递过温水来说道:“两天两夜啦!娘,你这出门一趟是去干嘛了?难道是碰上劫匪了?” 云蕙用没受伤的右手结果喝了小口,然后嫌弃的扒开云曦凑过来的小脑袋,有气无力的问道:“你舅舅呢?” “哦,在前边跟关叔叔说话呢。” “关叔叔?...关钰?” 云蕙点点头,说到这里,她一双大眼陡然一亮,脸上透出兴奋且八卦的神情:“娘,你可不知道,两日前你刚回来就晕倒在地,当时关叔叔恰好就在,一瞧见你倒地,他跑的比舅舅还快,冲上来就将你给抱起来,然后急急忙忙让舅舅给你把脉!” 云蕙:“他抱我起来?” “嗯!” 云曦使劲点头,像是怕慢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就会减低似的。 “那你舅舅是干什么吃的?外男抱我,他就干看着?” 云曦一愣:“娘!舅舅那体格跟关叔叔比,你觉得能行?” “行什么?” 云曦话音刚落,云开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阿姐,你可算醒了,这两日千万别下床啊!那日你回来,失血过多险些枉死了。” 云开走过来,在床边找了个凳子坐下,然后将云曦拎开,嘴里还道:“你帕子绣完了?” 云蕙看向云曦,眼里正好也带着疑问,云曦一看,愤愤冲着云开一瞪,鼻子一哼走了,走的时候还顺便将门给带上。 见此,云开摇头笑道:“这孩子就是个鬼灵精!” 云蕙回来受了这么大的伤势,定是在外面遭受了什么,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说,云开这里刚引开云曦,云曦就瞬间来事了。 云开:“阿姐,先让我给你把个脉看看。” 云蕙伸出手来,云开给瞧了,“还好还好,就是亏了气血,这两月里要多调养调养,留了那么多的血,不好好补补回来日后定是要落下病根的。” 说完后,云开神色便严瑾起来,问道:“阿姐,这次去大佛寺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瞧那伤又不像是人为,上边还有野兽的牙印,莫非你是进了山被什么围困了?” 云蕙收回手,也没有隐瞒,直将这些日子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府外被人守着的事,最后才解释了肩上的伤口:“那伤就是被一头灰狼给咬伤的,虽然杨锋救了我,可我们也算扯平了,重要的还是他会不会为了这事去告发我们?” 云开:“阿姐莫要担心,山高皇帝远,即便是知道了,这事圣上自己都做得私密,又如何敢大肆宣扬?若真到了危机时刻,我们大不了一家子都躲进大山里去,凭着阿姐的实力,我们在里边也不愁吃喝!” 见云蕙满是愁云,云开宽慰道。 但即便如此,云蕙仍旧叹了一口气:“这事难办,我们还是先做好两手准备吧,原以为没人发现的,哪知白兰芙兰居然还活着,也不知这个杨将军到底是有何目的。” 云开眸子深沉:“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次阿姐没被他抓着,他即便是知道了这一切,也会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对我们下定论,何况这样的猜测有时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双兰姐妹虽是我们云府的丫鬟,但只要我们不承认,他又能如何?到时反而会因为这对姐妹,陷他自己于困境当中。” 晋元帝本就生性多疑,当初灭口之事想来他自己便知道来龙去脉,可杨锋却将该杀之人留了下来,这事本就古怪,放在晋元帝眼里,这便是不忠! 想到这里,姐弟两人心里稍安。 云蕙随即想起刚才云曦的话,于是又问云开:“前两日我回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曦姐儿说我晕倒是被关将军抱回来的?” 说到这个,云开脸上露出一抹尴尬,“那个,阿姐,是我无能,原本是关兄跑得比我快,最后是我抱不动你,然后才.....” “砰!” 话还没说完呢,云开的头就挨了枕头一击,“胡说什么?往日里就叫你多多练拳,这些日子里你是不是都喂了狗去?也是白费了何叔辛苦教导,我这身材如此娇小,为何你抱不动?还不是因为你太弱!” 云蕙抢着一阵打骂,狠狠拿着软枕揍了云开一通。 第295章 皮实得紧 “是是是!阿姐说的是,都怪我往日里偷懒,阿姐多娇弱的一人啊,结果我还都抱不动,这都不是阿姐的问题,是我太弱了!” 云开唯唯诺诺不敢呛声,云蕙说什么就是什么,挨了揍也只是抱着头不敢反抗,等到云蕙一只手打累了,这才得以喘息。 “阿姐手累没?你才醒来,这会儿定是体弱,要不我让人去给你熬一碗瘦肉粥来,撒上些绿油油的小葱花,再加一勺白油,最是香滑绵软。” 云开眼里透露出无比的真诚与诱惑,说的云蕙肚子居然跟着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行吧,我也没什么力气跟你闹了,也别盛太多了来,就一碗瘦肉粥好了。” 云蕙理了理自己病态的仪容,又心平气和了起来。 云开唉了一声,赶紧出了门去,没过多久就瞧见白芷端着托盘来了,上边果真是只放了一碗肉粥过来。 云蕙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有些没忍住,抬起头来问白芷:“伯爷呢?” 白芷:“伯爷这会儿应该是回绘居阁了吧,前些日子不是说了要开门请客吗?大概是忙着写帖子去了,大姑奶奶,这粥可要奴婢给您盛出来?” 说是盛出来,可一旁连个碗都没有,云蕙睁着眼瞧着白芷,这玩笑实在一点都不好笑的! 白芷也尴尬的紧,伯爷的吩咐,她只能乖乖照办,可等进了屋来面对大姑奶奶的时候,她又觉得不知如何自处了。 “行了,放桌上吧,你先出去,让云开去将细荷替我送来。” 她去大佛寺的时候,别院已经彻底没了主子看着,为此云蕙便让细荷回去看着,主持大局,毕竟汪家兄弟还留了几个在那儿呢。 “是。” 白芷冲着云蕙福了一礼,快步出了屋子。 云蕙等人走了,先是咽了一口唾沫,然后便心急的下了床坐到大桌上。 大碗里的白粥很稠密,一股白油香味混杂了葱味,又有细细的猪肉沫,里边撒了些切的碎碎的蔬菜叶,搅动了两下勺子,云蕙一口两口的吃了进去。 前院绘居阁里,云开陪着关钰在凉亭里下棋,落子间,关钰不经意问道:“云姑娘可是醒过来了?她身体可有什么大碍吗?” 云开:“刚醒没多久,失血过多,如今气血亏,在家静养些日子便好。” 关钰:“府上还有些家里寄来的血燕,我也用不上,一会便让人去拿来给云姑娘补补身子吧,云兄可莫要跟我客气啊!” 云开无奈一笑:“如何能叫关兄在破费?上前晚多亏了关兄那盒荣养丸救了命,现在她身子已经没有那么虚弱了。” 关钰:“东西本就是拿来用的,你我二人关系如此之好,作何要客气呢?我已叫了人去拿了,你莫要推辞,免得生分了。” “关兄才是太客气了,阿姐自小身子骨就好,皮实的紧,家里也有几位补血良药可用,那血燕珍贵,你自己留着不好?” 关钰摇头费解,“云兄你这样说你阿姐,她听了不会怪你?” 皮实?这个词有几个会用在女人身上?何况还是自己的姐姐。 云开大手一挥:“没事没事,她又不在这里,只要你不说,下人不乱讲,阿姐是不会知道的。” 云开说着自己还笑了起来,这些日子里,他话多了不少,许是到了成家的时候,人逢喜事精神爽,眉目间开朗很多,调侃语句张口就来。 关钰:“你确定不会知道?” 云开耸耸肩,若不说皮实些,这血燕他也不好推辞啊,说来关钰的确是为人大方,但也太过大方了,每次上门来,送的东西都一个比一个珍贵。 他们云家哪里能有那么多好东西去还礼? 见云开这样无所谓,关钰偷着笑了两声,然后站起来朝着云开身后拱了拱手说道:“才说起姑娘呢,你今日身子可大好了?怎的不在床上多躺躺?” 云蕙原本是绷着脸的,没成想到了绘居阁门口,老远就瞧见两人在下棋,起初还以为只云开一个人在,等到了外边才看见两人。 不过她想走却也来不及了,因为关钰已经发现了自己,这会儿她定是要上去打个招呼才好的。 为此才多走几步,不巧正好撞见云开正在毁坏自己的形象。 冲着关钰福了一礼,然后笑道:“关将军别来无恙啊!我都听说了,那日还要多谢将军援手相助。” “哪里的话,云姑娘不用和我客气。”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两句,就见云开心虚的转过身来,“阿姐,你怎么过来了?身子还好?步子还踩得稳?” 云蕙冷哼:“我皮实的紧,这点子伤算什么?不过流点血罢了,又不影响我走路。” 云开尴尬讪笑两声,一遇上云蕙他就说不出话来了,与刚才那云淡风轻面不改色判若两人,也是,被当事人抓包,云开能淡定得起来才怪了。 虽说云开毁坏自己形象,但云蕙还是很注重给云开在外人面前留形象的,见他尴尬还有点怂,便赶紧切入了自己的主题。 “刚才也忘了给你说一声,我去了大佛寺,找到了蒲戒大师替你跟雅珠瞧了吉日,日子算了两个,你看看找个时候让周媒婆去替我们问问,原本就在一个城里也住的近,可现在我身体也不好,自然不好外出。” 云开欣喜道:“是哪两个日子?” 云蕙问:“去拿笔墨纸砚来,我写给你。” “好!” 云开兴奋的往书房去,没过一会就见他拿着一堆东西出来,将凉亭里石桌上的棋具先扯开,然后将白纸铺好,又用镇纸压住边角,殷勤的给云蕙研磨。 云蕙拿起笔沾上墨汁便将日子给写了上去,纸上两排工整娟丽又透着潇洒的字迹,写完后,云开像是得到了宝贝似的,无比爱惜的捧起来细细观看。 一旁的关钰看着好笑,往上边多瞧了两眼成亲的吉日,目光突然凝固起来,暗自皱眉,随即又很快消失过去,这一切云蕙姐弟都不曾注意,只在一旁认真讨论着日期。 云开:“我觉得这个腊月初八就不错!” 云蕙却摇头道,她有感觉刘浦新最后会选三月十二,暮春时节,但未免直说打击了云开的积极性。 296章 秦嬷嬷入府 于是咳嗽两声,调整好语气说道:“这日子似乎急了点,马上就是仲冬时节,离着腊月初八百日都没有,猜想刘夫子该是舍不得雅珠这般早就嫁过来了的。” 云开:“那怎么行?这也就只差三月,再说雅珠到了伯府,离刘家也不远,要是舍不得可以常来探望。” 云蕙依旧好声道:“还是要先问问人家兄长的意思,两家好好商量着,再说了前些日子我去瞧雅珠的时候,她还在绣嫁衣呢,那裙边上的祥云纹都还没开始绣,你这样着急,不是催着雅珠没日没夜的绣嘛!” 原本云开迫不及待恨不能立马迎娶刘雅珠进门,结果一听雅珠要受累了,云开心疼了,“那嫁衣干脆出去找绣娘绣了吧,她一个小姑娘绣这些多累啊。” 云蕙直勾勾盯着云开看,过后又笑了:“知道你心疼她,可这嫁衣女人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穿在身上,雅珠说了,她想自己亲手绣,将福气都绣进嫁衣里去,你以为我没有提过?” 经这样一说,云开无话可说了,只好道:“那我一会就让人去水都城跑一趟吧,将周媒婆请来去说说。” “云兄不必请人,待会我便要回水都城去,顺路的事,回去后我便让人去知会周媒婆一声,让人将她送来。” 一直没说话的关钰开口道。 云开:“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关钰拍拍云开的肩笑着道:“有什么不好意思?前边我还请你帮我炮制了好些药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背着我往里边添加了不少的好药,你看看我有对你不好意思?” 云开也笑了,“那便多谢了,正好你的脚程快些,还能早早将媒婆给请了来!” “一定!对了,你过几日宴客的帖子记得送我一张,到时候我准时来为你贺乔迁之喜!” 云蕙来之前,二人一直在聊此事,云开入伯府好些日子了,前边是在忙着买下人跟管束上去了,还要去赏赐的田地去瞧瞧,一应事务下来,就到了现在。 可这也算是乔迁之喜了,请上亲朋好友来庆贺一番自也是亲近之意。 云开自是满口答应,“等我跟阿姐订好日子定会请你的。” “那可要快些,前几日我已经收到了朝廷的命令,再过半月,等交接完手上的军务便要启程回建邺了。” 关钰虽是笑着说,眼里却有无数的落寞意味。 云开脸色稍微带了些遗憾:“放心,也就是这两日的事,届时关兄定要来府上多住两日,临走时我去送你。” 云开长这般大来,第一位挚友便是这位位高权重出身的世家子弟,原本他以为自己不会跟关钰走得太近,却不曾想,关钰没有世家公子的通病,他随和善良,对朋友也很是仗义,是云开愿意敞开心扉结交的人。 云蕙见两人面色不佳起来,知道挚友间定是有好多的话要聊,也不便在其中打扰,说道:“你们先聊,我现下觉得身体不适,先回去歇着了,一会儿我便让下人去置一桌酒席来,将军吃了再走吧。” 关钰颔首,站起身来很是谦和目送着云蕙离开。 丰神俊朗,谦谦君子,关钰便是这样的人。 云蕙离开了,云开在关钰神色间似是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他突有些皱眉,随后找了话题吸引住了关钰。 云蕙在伯府修身养性了两日,隔壁公主府的秦嬷嬷便来了。 先是来瞧了云蕙,“云姑娘身体不适怎的也不去公主府通报一声,事后公主知道了还担心上火起来,好在姑娘没事了,这不,今日老奴安排好了府中一切后,就被公主急急忙忙退了过来。” 云蕙见秦嬷嬷说的话心里极为蔚贴,对大长公主殿下,她一面是诚惶诚恐,一面又是当作了自己长辈看待。 毕竟重活两世,父母与自己缘浅,早早的便去世了,家中再无长辈。 跟着李莺一起生活了几月后,自己犯了错事或者走岔了路,耳后总有她为自己提醒一二。 这样的感觉是她两世来都不曾体会过的,前世,父亲还活着时候,正是她尚未出阁之时,她大可天真浪漫,到了嫁人,父亲身体便已经出现了微恙,等她后知后觉时候,已是垂危之际,如此又如何能有精力教导自己,何况那时的她还执迷不悟当中,早便听不进任何声音。 “公主让人给姑娘带了两盒子血燕来,还有当归、人参,对了,前些时日宫里送来的荣养丸,玉雪凝露都让老奴给捎过来了。” 说着,跟在秦嬷嬷身后的两个丫鬟便抱着东西放了进来。 云蕙谢过,又请秦嬷嬷挨着坐下。 秦嬷嬷仔细打量了一阵云蕙的肩膀,关心道;“可还疼?你说你,非要自己一个人骑马去,看看,出去遭了人暗算还被畜牲给咬了一口,划得来吗?” 云蕙悻悻一笑,“当时并未多想,哪里想到那盗贼瞧我一人,先是下了药药我,害得我逃进林子深处又被狼追,日后定不会了,还望待会嬷嬷回去让殿下放心,莫要因为我反而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这两日云蕙醒来后,身边人自然会问她为何遭了此等祸事,云蕙除了云开跟何贵,其他人她都是这样的说辞。 像是精明如李莺,还是鬼精的云曦、平安都有所怀疑,但瞧云蕙不愿说,自也不会非强迫着问。 不告诉李莺,自然是因为这件事扯上了皇家秘辛,她还不知道李莺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目前看来不过就是偷偷的养着李家某位王爷或者郡王的遗孤平安,可到底还是李家人,且还是皇室的人,云蕙哪怕愿意亲近李莺,也是有分寸不敢乱说话的。 至于云曦嘛,她只觉得这等烦心的大事让一个孩子跟着操心实属多余,倒也不担心云曦知道了会到处说去,她的小嘴通常只会套别人的话,别人哪里套的出她的?云蕙也只是不想多一个担心的人罢了。 秦嬷嬷:“姑娘难道是忘了?前些时候你还求了殿下让老奴来伯府调教下人?” 云蕙被这一问也立马想了起来,惊喜非常,“所以嬷嬷这是腾出了空来!” 秦嬷嬷点点头:“难得姑娘委托,老奴自是要来,并且还要给办好才行,至于你托付的那点子事,倒不如自己去府上陪着殿下说会话,这两边府上离得又不远,走动走动,对你身体也有益处。” 第297章 初入公主府 云蕙嗯了一声:“还从未去公主府里看过呢,听嬷嬷这样提醒,一会我便让人去问问话,先通报殿下一声。” 秦嬷嬷笑了笑:“姑娘去还需要通报?刚才来的时候殿下便让老奴说的这话,你只管去,有的是人给你留门。” 倒是都安排好了,云蕙干脆点头:“行!一会午膳过后,我便将平安跟曦姐儿一道带去给殿下请安。” “听说曦姐儿被姑娘拘起来学针线了,要老奴说这很该,曦姐儿虚岁才五岁就已经这般淘气,姑娘家的该要稳重些才好,可修生养性方法多得是,弹弹琴看看书都是极好的,既可以陶冶情操,也能让人静下心来,比绣针线好太多,那东西学多了又伤眼睛又费神。” 云蕙大受感悟,只觉自己当初这惩戒欠考虑,经嬷嬷一提醒,才发现换个惩戒还能一箭双雕。 “多谢嬷嬷提醒了,亏了您老的这话,我这会儿脑子里倒多了些启发,眼下孩子们也逐渐大了起来,确实是该琴棋书画都学起来了,不求要学的多么精湛,可至少能在其中寻到一些乐趣。” 秦嬷嬷还没料到自己的话能起作用,被云蕙采纳了自也觉得受到了尊重,一时高兴,又想起了自己的正事。 云蕙亲自将秦嬷嬷带着去找了何贵,两人也都算是照面过好多回的了,说话自也熟悉,何贵也听云蕙说过秦嬷嬷要来帮着亲自调教下人的事,也没多问云蕙,好生将人招待着,然后去叫府里的下人来。 云蕙瞧这也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告别了两人,准备带着孩子去对面府上拜见李莺。 大长公主府占地颇广,便是大门也修建的气派非常,云蕙带着孩子到了门口时,对方守门的侍卫都没有问两句,竟是开了正门迎进了三人。 正门,偏门,后门,除了后门在府邸深处,正门与偏门实则不过相差两寸之间,可其中却大有深意与考究。 正门通常一般是不容易开的,多是开着侧门,一般人等都是从侧门而入,只有身份尊贵的贵客才会大开正门迎接。 云蕙踏过正门门槛,低头瞧了瞧平安,该是沾了他的福气,这才能有幸在公主府上走一回正门。 跨过了影壁,便是富丽堂皇的正堂,屋顶统统是琉璃瓦所盖,梁栋上雕着飞鸟走兽,四面游廊下纱幔清垂,每一道回廊都四通八达,穿向不同的地方。 面前正有几个抬着软轿而来的下人停在了云蕙三人面前。 迎头走来的是书玉,她含笑说道:“殿下知道姑娘身体未痊愈,叫奴婢抬了顶软轿来,姑娘快请上座吧。” 云蕙觉得自己修养两日身子骨已大好,不过是被狼咬了两口罢了,虽说牙印较深,但如今已经结痂,身体也没什么不适,便想要拒绝。 书玉见云蕙迟疑,忙又道:“这里到后院少说要走上一时半刻,唯恐姑娘身子虚,便是你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下哥儿姐儿啊。” 都这样说了,云蕙自然也不好再推辞,反正也算是捡了便宜,何乐而不为? 云蕙抱着云曦坐上了软轿,平安撇嘴:“我不要坐!” 他已经来过这里一趟,不算全记下了路线,但到李莺院子的路却不曾忘记,自行便先走了去。 书玉无奈一笑,本来这软轿主要就是给云蕙准备的,云蕙失血过多并不是件小事,也就她自己不当回事。 如今才将将休养了几日而已,气血亏虚哪里那么容易养好? 云蕙一坐上了软轿,轿夫便站起身来抬着人往前走。 这一走果真如书玉说的一样,硬是走了两刻钟的功夫,云蕙都感觉像是绕着杏花村整个村子走了一圈的感觉,好在她先前没有逞强,不然还真难说自己走到这里身体熬不熬得住。 等到了正院,李莺的院子修建的也很是大气雅致。 下了软轿,平安早已等候在了大门外,三人一道跟着在外一起等了会,书玉进去只通报了一声,便被迎了进去。 一进门,屋子里不止是李莺,还有成康年一道在屋内,二人正目光专注的下着棋,室内很是安静。 云蕙牵着平安云曦慢悄悄走进去,三人脚步很慢,但李莺已经抬头笑了起来:“来了,好容易将你们给盼过来了!” 云蕙跟云曦先给李莺行了礼,然后又对着成康年也行了一个礼,唯有平安只对着二人颔首以示,然后兀自找了位子坐下。 李莺瞧着也没什么不悦,还问了两句平安这些日子过的如何,平安任凭李莺问什么答什么,不冷淡也不热情。 虽说这样的不冷不热态度已久,但云蕙仍是担心有一天这位殿下对平安失去了耐性,觉得养一个平安还不懂得知冷知热,索性烦了他。 便趁着李莺神色失望时赶紧插话道:“还没给殿下您说呢,后日我跟云开准备宴请亲朋好友,来参加伯府的乔迁之喜,这是请帖,还望那日殿下您能来坐坐。” 书玉快速接过,双手捧着请帖恭敬地递到李莺面前。 李莺缓和下神态,翻开瞧了瞧请帖,然后又看着云蕙说道:“这字练了这些日子总算是有了长进,不错!不错!” 云蕙谦虚两下,便很是期待的问:“到那天女眷我们就只请许婶跟方知县的夫人高氏,便没得什么外人了,当然,若是殿下多有不便,那就单独请您过去坐一会,说来云开搬了新宅,也该请您去掌掌眼。” 云蕙也是纠结的,知道李莺喜静,又不爱到处张扬自己身份,为此也多有不愿与外人在一处。 但后日宴客,不送请帖来也不行,若是不送,显得不尊重李莺这位大长公主殿下,可送了也是担心人家拒绝,虽然李莺身份尊贵,可被拒绝云蕙心底还是会有些失落。 所以不如自己先给递了梯子顺坡下,届时李莺拒绝起来倒不至于那般失落了。 却不想李莺收下了请帖笑着道:“这可是好事,你都亲自出面了,我如何不来?” 云蕙张大嘴有些惊讶,愣了一会随即欣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算不得什么,倒是你刚才唤我什么?殿下?” 见李莺突然加重了殿下二字,音调显得有些不愉快,云蕙瞬间领悟:“姑母!是姑母!” 第298章 秋浓院 “这才对嘛!”说完李莺招手让书玉领着两个孩子去外面逛逛园子,然后又拉着云蕙说道:“你快来跟我下两盘,这个臭棋篓子我实在不屑的跟他下啊。” 被嫌弃的成康年无奈摇摇头:“臣这手棋艺本就不行,还不是殿下您非拉着凑数。” 其实这也不怪成康年,主要还是李莺棋艺高超,偏偏成康年的太渣,每每下棋李莺都有种难逢对手的挫败感。 但她身边能聊得来的人太少太少,二十来年过去,除了成康年便是汪春,成康年还好些,至少跟着棋谱下过几次。 但汪春整日里舞刀弄棒,你让他给李莺耍个剑玩,他能一日不重样来一遍,可若让他安静坐着下棋,他三子都不用落便已经败得彻底了。 为此,李莺想要找个棋伴自是只能选择成康年,但自从有了云蕙这个个中翘楚后,只要她在,李莺才算是真正遇到了一个对手。 说来云蕙的棋艺起初并不算多精妙,只是有李莺这位良师益友在,渐渐地棋艺也就精进了。 陪着李莺下了两盘棋,日头便过去了接近三个时辰,一看天也晚了下来,李莺兴头高,便留了晚膳。 用了膳食后,李莺又留了三人在府上住一夜,就挨着正院旁边的院子,还是转给云蕙留的,叫秋浓院,院中种植着芭蕉数颗,树下随意种着路边常见的野菊,花朵只有拇指大小,肆意开在院墙里,一股股浓郁的菊香,金黄花朵宛若天上盛开的星宿。 仔细一听,还有潺潺水声,涓涓细流,借着一盏朦胧的琉璃灯盏照去,只见院内墙角开沟尺许,流有一隙清泉,绕墙根流至某一暗处。 里间房屋数间,云蕙住了上房,云曦人小,到了陌生环境非要挨着云蕙睡。 平安则是自有自己单独的院子,为此早已被人请了去。 睡了一晚后,到了第二日大早,云蕙带着云曦去给李莺请了安,这才在李莺留恋不舍神态下离开了。 依旧是走的正门,出来后,云曦便叹了口气。 云蕙看的新鲜,“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云曦说道:“姑祖母常年一人就这样在深宅当中度日,身边没个陪着说话解闷的人可真是孤独啊。” 云蕙还以为云曦这是感叹留在公主府时日太短而觉得可惜,原来却是为了李莺而感叹。 “既然如此,不如日后你常来探望就是。” “娘亲你说的这样好,可过不多时我们便要回杏花村上学去了,那距离也就远了,哪里又能常来探望?” 云蕙听她这样一说,不由笑了下,“算算日子,刘夫子府试也该是考过了,你这么一说,好像不知不觉间你们都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天的课业了,也罢,等后日宴客过后,我便带你们回去好好收收心才是。” 云曦撇着嘴,她是这个意思吗?她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 回了云府,正好看见喜气洋洋的云开送周媒婆出府。 两边撞上了,周媒婆先是笑道:“还要恭喜大姑奶奶了,伯爷的婚期定下来了,只等明日三月迎娶美娇娘了!” 云蕙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有劳周婆婆走一趟了。” “哪里的话,能为伯爷说亲,那也是我周媒婆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周媒婆如今都快些要成了云家的常客了,自也摸清楚了两姐弟的习性,好说话却极有主见,出手大方,不让人吃亏,也更是不会让自己吃亏。 这不,送周媒婆回去的马车上又摞了一堆好东西,虽然不是次次都会送上好的补品什么,可这新鲜难买的瓜果山货却总是不吝啬的给。 拿了云家太多的好处,周媒婆现如今见着两人,那笑脸比对自己亲爹娘还要温和真诚。 送走了周媒婆,云开的笑意依旧没有褪去,云蕙用手肘碰了碰他问道:“三月份的婚期,你难道不该失落一阵吗?” 先时周媒婆来的时候,云开就背着云蕙一个劲灌输想法给周媒婆,只盼望周媒婆能将婚期争取定在腊月里,可就短短一日的功夫,怎的媒婆去了一趟回来他就好说话了? 云开憨笑道:“雅珠给我写了封信,我觉得她说的甚是有道理,便是再多等上几月也无妨。” 云蕙哦了一声,眼里满是挪愉,云开这些时日早已习惯了这眼神,兀自淡定得很,丝毫没有被打趣过后的尴尬。 姐弟俩说笑着便进了大门,平安跟云曦见暂时没人管,二人相视一眼跑了,云蕙也没去注意,跟着云开一路逛着后花园子,在湖泊前停留驻足。 见周围也没人在,云蕙这才问云开:“何叔都去了几日未回,听说昨日夜晚有人送了封信来,可是何叔派人送回来的消息?” 云蕙那日受伤回来,一回来便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后,当着大家的面上,她只说遇上了劫匪,可背着只有云开跟何贵的时候,云蕙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动作? 杨锋被狼咬死的可能性很低,当初云蕙离开时初略算过时辰,杨锋这人她虽然接触不深,但仅有的几次接触告诉她,这人绝对的心思缜密,狡诈狠辣。 那时候她比他恢复得更早些,可她依然不敢对杨锋下杀手,毕竟谁知道他有没有留后招?若是当时她恢复过来第一件事便是杀向杨锋,结果只有两种。 要么灭了杨锋的口,没了威胁她的人,一切皆大欢喜。 要么反被杨锋反击,这样的后果云蕙不敢想象,她对杨锋并不了解,往往不了解一个人底细时候,云蕙通常是不会轻举妄动! 可这并不妨碍云蕙提防这人,回来后她也担心杨锋下了山会派人前去建邺告密,或者是暗中又做什么小动作,为了知己知彼,自然得要去跟踪监视一番。 云家的能耐就这么些,云蕙身边可靠又可信的人只有何贵,何贵也自告奋勇,于是便一去就去了两日。 这两日人没有回来,消息自然也就不清楚,但昨日夜里来了一封信,云蕙猜测是何贵的。 云蕙心切得想要知道消息,只是当时她正在公主府里,又被留着住宿了一晚,心里便一直存着事,直到回来,她自是迫不及待想晓得一切。 第299章 背靠大树 云开点点头:“正是准备跟阿姐说这事呢,何叔去了两日,虽未能靠近杨锋,但远远瞧着,他竟没有派任何人马甚至飞鸽传书出去,阿姐你回来的第二日,云台府府城外竟突然出现了大批不知从何处潜入进来的吐蕃人,将附近村子粮食一通乱抢,扰乱百姓安宁,这事发生后,他便率兵马前去镇压了,一直到现在除了对付外敌,也不见其余动作。” 吐蕃人入境扰民是时常的事,从年初的时候便安排大量府兵在云台府,每日都有府兵在府城外巡逻,保证不受外敌入侵的干扰。 随着十万大军镇压在了边境后,就大规模阻拦了吐蕃人想要入境抢夺粮食的野心,只是周边山石相连,总有一些险境或是一些僻径无人知晓的小路会通往境内某处。 这些路便是云台府本土的人都没有搞得太清楚明白,也不知当初吐蕃人是废了多少心力去找出来的。 只是能让杨锋亲自领兵去驱赶的外敌,这兵力得是要多少才行啊?莫非吐蕃还真派了大军从某一处险境冒险而来? 云开见云蕙陷入了沉思,担忧她太过劳心费神伤了身子,宽慰道:“阿姐别急,这事有我跟何叔,你这些日子好生养养身子就行。” 云蕙知道云开担心自己,宽慰的笑了笑:“说到底我们还是底蕴太差,要用到人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根本没两个可用可信的人,日后你还是要替自己培养一批忠心的人才好。” 经此事,云蕙跟云开自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云开:“阿姐不说这事我也记在心里了,准备等何叔回来后,就摆脱他替我选一批人出来,交给何叔好好调教一番,最好是有功夫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 姐弟俩又说了一会话,然后便各自散去。 等到了开门请客这天,伯府内的下人已经井井有条的开始打点一切了。 这都多亏了秦嬷嬷的功劳,初见成效,下人们至少不再做错事,或者偷懒什么的。 宴客是在午时,大家用了膳,便能在花园子里散散步,或者划船采莲蓬,到了酉时三刻,在开宴用了晚膳方才散席。 来的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朋友,一来就来玩一天,女眷乐的清闲一日,男眷便在前院吃酒游戏,自有一番痛快。 云蕙将一日的内容安排仔细后,再看看外边的天色已是快到巳时了。 一阵穿戴整齐,跟着云开到了大门等待着,巷子口处便看见许捕头一家四口来了。 云曦翘首以盼许真真好久,一见到人便兴奋的跑上前去拉过人就跑,嘴里还凑到许真真耳边小声嚷嚷道:“你快来,索朗叔叔可有趣了,可会讲故事了,我们快去听故事去!” 好在她声音够小,一旁的许捕头跟王氏并没有注意,不过云蕙却是听到了,不免瞪了云曦一眼,云曦被这一瞪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人多的地方说的,马上闭了嘴。 许真真抿唇笑了笑,然后在云曦耳边细声道:“你放心,我爹娘他们这会让可没空听我们俩的悄悄话。” 云曦斜眼看了看刘铺头夫妻二人,只见他们笑呵呵抱着许天被请进了大门去,这才呼出一口气,拉着许真真说道:“走,我们进去玩!” 然后二人便撒丫子朝着大门内跑去,两丫头欢声笑语的,将平安给抛在了后面。 刘捕头到了一会,刘浦新自己一人便走到了伯府门前,刘雅珠没来,她说给了云开,所以在她出嫁前这段日子里是不能来伯府的。 对于这个大舅子,云开态度显得极为殷勤小心,亲自将人给送进了府内才又出来。 这时候远处渐渐驶来了一辆马车,到了近前停下,从里边出来了两人,正是方铭盛与齐氏夫妻二人。 “乐善伯爷,云姑娘好啊!” 方铭盛笑打了招呼,齐氏也对着二人行了礼,云蕙回了一个礼,就见齐氏吩咐着带来的下人搬礼品。 两人这算是头一次正式的被云家邀请上门做客,先时云开被封赐了乐善伯后,方铭盛便派了管家来送礼,自己却不敢贸然而来。 原先他是因为忌惮又想巴结李莺,这才对云蕙一家和善可亲,可现如今云开已不再是往昔那个少年,他现在的身份早已高出方铭盛许多,方铭盛为此更是对二人恭敬起来。 望着这诺大的伯府,方铭盛心中只觉果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大长公主殿下这颗大树,瞧瞧这才多久,便有了这等荣耀与爵位。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叹息,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在知县的位置上往上挪挪脚。 “二位请随仆人们往里走。” 云开客气的对方铭盛说道,方铭盛夫妇便也客气的跟着下人朝屋内走去。 “云兄!云姑娘!” 刚请知县夫妇进府,云开便听见门外一阵呼喊,回头一瞧,便见关钰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顾真,二人一个比一个俊朗出尘,尤其是关钰更为出众。 云开见好友到来,欣喜跑上前去给关钰拉马,“来了,快请进去坐!” 关钰利索的翻身下马,一旁顾真早就下马了,便忙着从云开手里接过马绳。 见此,关钰便揽着云开的肩道:“我带了两坛子好酒,一会我们哥俩可要好好不醉不归才行!” “这是自然!来了住一晚再走吧。” 两人说着话便上了石阶到了大门口,关钰笑意温润,自然而然转过头看了看云蕙,关心问道:“前两日我让顾真给姑娘送来的血燕,姑娘你可吃了?眼下瞧着姑娘气色比前两日好太多,这便好!” 云蕙忙谢过关钰:“将军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我让人炖了日日都在用,这几日身子好太多了,只是劳烦将军关心了。” 关钰淡淡笑了笑,哪怕他在主动热情,云蕙对他似乎总是客气还带了些疏离,眸子快如流星般黯淡了一下,随即勾起唇畔点了点头:“你没事就好。” 说完,他放开了缠在云开肩膀上的大手,潇洒说道:“我先进去等你。” 云开点点头,请的客人都陆续来了,但李莺答应了要来,那他跟云蕙自然要在大门口一直等到人来在给请进去,这是礼节,也是对李莺的尊敬。 第300章 不请自来 关钰进了大门,就见方铭盛站在路口候着,一看到关钰过来,忙问好:“关将军安好啊!” 关钰看了他两眼,很快便想起他是谁了,心中的疑虑更是又减了两分,“方知县也是被云兄邀请来的。” 方铭盛一听关钰对云开称兄道弟的,脸上的笑就更加灿烂了些,点头哈腰道:“是啊,有幸能收到伯爷的邀请,来,将军里边来,小心台阶。” 关钰看也没看,到了地方自动便抬了脚走到了方铭盛前面,到了一处交叉路口,关钰也没问带路的小厮,背着手拐了过去,看着情况对着伯府还颇为熟悉的模样。 这般一看,方铭盛就更确定了这二人间的兄弟情义是很不错了,瞧这样子便是常常往来的。 “关将军,听说您这不日便会述职回皇城了,这一回去怕是少说在皇城里也能某个高位了任职,也算是苦尽甘来,不枉费您在这边关吃苦这么久。” 关钰的笑容淡了些,方铭盛这会儿一个劲的想跟他套近乎,前些日子圣旨下来了,关钰升了职,正三品上轻车都尉,但却卸下了在边关所有的调遣军队权利,不过空壳子一个,名声好听,内里早已架空。 外人瞧热闹,只觉他关钰气运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过是明升暗降。 “陛下只是让我回去述职,没说要让我回去顶替什么职要,知县大人想多了。” 方铭盛觉得关钰这是在谦虚,就道:“哪里是想多了,就算是陛下一时忘了要给将军您安排差事,不还有关钦大人在陛下面前替您说说话嘛。” 关钦,关钰的兄长,也是如今晋元帝当前红人之一,任职吏部尚书。 关钰笑了下,搞了半天是想到了这块上了,“知县大人这边来,小心台阶。” 说着,关钰步伐快了些,不经意的将方铭盛给甩开了好几步。 伯府大门外,李莺算是姗姗来迟了,不过离开宴还有一个时辰,两家又是对门,这个时辰来倒是恰好。 李莺一来,成康年跟汪春自然也一道来了。 “姑母您可算来了,我们大家都等您了。” 云蕙笑着先给李莺行了万福,然后又对成康年与汪春行了礼,这才过去扶住李莺的手,搀着她慢慢进了府。 云开也笑着请成康年汪春一道进门,算算自己发出去的帖子,这人也都到齐了。 于是便吩咐下人将门关上,结果下人刚要关门,却听见外边马蹄声响,车轱辘转动,接着就是两道不同方向传来的声音。 “乐善伯且慢些关门!” “伯爷好生见外啊,乔迁之喜怎的少的了王某?” 云开转过去看,便见陈郁中与王大老爷王放一左一右分错着走了过来。 身后小厮各自都带了礼品,云开赶紧凑上前来见礼道:“刺史大人,王大老爷。” 陈郁中与王放笑着还礼,就听王放道:“伯爷也太小气了些,枉我还以为跟你算的上朋友了,乔迁大喜竟然也不请我,这不,我不请自来,伯爷可别赶我走啊!” 陈郁中等王放说完,也说道:“王兄将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这也是不请自来。” 都这样说了,云开自是客气说道:“二位贵客还请进。” 男客与女客所处的位置不在一个地方,男客在前院一处小花园里,女客则在后花园里,伯府有两个花园,一大一小。 大的便是后花园,里边景色颇多,还有一面碧绿湖泊,远处里养着一片莲,要划着船去采摘。 小花园不算很大,但该有的精致却也一一齐全。 云开在里边款待几位男客自也相宜得章。 男子在一块,多是吃酒下棋,或者作诗投壶。 女子这边就要娴雅些,吃过了午膳,云蕙便跟李莺在高处一座凉亭里下棋,下边就是碧绿的湖面。 云曦跟许真真要去划船采莲,前时落水的教训,这次二人倒是乖觉,将王氏给拉上,倒是只留两个婆子在岸边看着许天。 平安这会不知道何时已经溜去了紫竹院去,从索朗住在紫竹院后,几个孩子便十分与他合得来。 就连平安都及其喜欢跟索朗处在一块。 云蕙在想,抛开种族信仰,索朗这大大咧咧性子直爽又爱玩,处在他周围的人,大抵多是觉得欢乐轻快的,所以也是如此,才会招的孩子们的喜欢。 一阵微风拂过,撩起纱幔轻舞,秋风袭人,细荷跟书玉同时抱了一件披风过来,各自给云蕙与李莺披上。 棋面此刻已经落满了黑白棋子,大致看去,黑子占面更广,瞧着气势逼人,将白子逼退到了一角。 持黑子者是李莺,白子则是云蕙,李莺屏气凝神在一处落子,接着就顺势又吃了三颗白子。 云蕙一看啊呀一声,“我怎么这么大意!” 说这话就想凑近在仔细看看,哪知额头就被手指轻轻一蹙,“你最近难道是拜了成康年那老家伙为师了?这便开始耍赖悔子了?” 云蕙摸了摸头,委屈道:“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吧,这都连着输了两盘棋了,好歹这盘让我输的面上好看点!” 李莺冲着哼了一声,得意道:“下一盘再说吧,这盘我就是现在让你几子,你无非也就这样了。” 云蕙摇头,“不下了不下了,在下我就真的要被您老人家给打击得体无完肤了!” 说着,她已经放下了手中白子,李莺笑了笑,由得她耍赖,便让书玉收了棋,起身说道:“还没好生逛逛呢,我瞧那边似乎有处竹林,不如你领我过去瞧瞧。” 云蕙愣住了,李莺这眼神也太好了些,哪里不逛,偏选了一处僻静偏远的紫竹林去,真让她去了,若是发现了索朗该如何是好? 这样想着,云蕙就突然哎呦一声,柔弱的靠在了椅背上,手抵着额头,一脸难受的样子,简直是做足了戏。 “算了算了,姑母要不我在陪您下棋吧?唉,这几日调养身子好像还没调理回来,现在一站起来头就有些晕。” 李莺似笑非笑看着她,“好吧,既然如此,正好将成康年那老家伙叫过来,我让他给你把把脉,云开那孩子也是,不好生给你瞧瞧,自己亲姐姐呢,这是怎的照顾的。” 第301章 他来了 云蕙一听这就要给她将成康年叫来,她心里便忐忑起来,自己这身体如何了她还能不清楚? 于是讪讪笑道:“不用了不用了,别麻烦成先生,我这就是气血亏虚,多吃些东西补补就好,要多静不宜多动。” 成康年可是老太医了,资历还是医术都不比云开差,他只要一给摸脉,云蕙身子好得很呢! 李莺哼哼跟着笑了几下,也不再纠结要不要叫成康年来了,反而是瞧着下边一阵欢声笑语的,便道:“行了,既然你不舒服那就坐在这里歇会,我下去瞧瞧她们去。” 说着,书玉已经搀扶着李莺慢慢下了凉亭,朝着石阶而下。 这会儿云曦她们采了一船的莲蓬,相当的满载而归了。 在秋季能瞧着莲花莲蓬实属难得,这些都还是前边花匠在大棚里培育出来,随后又给丢到了湖里去,花期也就这两日,过了便会迅速枯萎。 做这般大的工程,也是为了给这湖面上增添些趣意,但银钱着实花费了云蕙不少。 但好在大家都是开心的,云蕙还是觉得这钱花的值了。 就在云蕙静静瞧着热闹时,就见远处阿福急匆匆跑来的身影,近前了便听他喊:“不好了,不好了!伯爷让我来跟您说,杨将军来了。” 云蕙惊得连忙站起身来问道:“谁来了?” “是,是杨将军!” 阿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两句便喘一下,显然是跑的太急了。 “杨锋!” 云蕙脱口而出,“他来做什么?” 阿福猛摇头:“就是,大概应该是在哪儿听说我们在办宴席,所以就不请自来了。” 这说法,倒是跟陈郁中王放二人极为相似。 云蕙:“既然是来赴宴的,那你为何这般急切?” 阿福一愣,脑海里突然想起云开火急火燎的表情,他一看跟着就急了。 “伯爷挺急的,他说话的时候着急,便让我快些来禀报给您,哦!对了,杨将军还有个不情之请,他想要见你!” 云蕙想了想,最后招手将阿福叫到近前,凑到他耳边小声吩咐了两句,阿福哦了一下,然后便走了。 云蕙叹了口气,对细荷说道:“你替我跟殿下说一声,我去会一位客人,去去便来,你帮我照顾着她们。” 细荷面色担忧,“东家,你这一去不会有什么事吧?” 细荷跟阿福并不知道什么,但见阿福都这样紧张了,她便也紧张起来,何况对方是一个男人,谁知道是想干什么? “自己家里能有什么事?再说了,真有事躲是躲不过的。” 云蕙拍拍细荷的肩宽慰,可这话更像是在跟自己说。 杨锋在前院等着,一旁好些的人都在一处说话闲谈。 起先杨锋没来时,园子里一派热闹,在座的人倒是都互相有认识的。 比如许捕头就与陈郁中熟识,许捕头能一直在捕头位置上坐着也多亏了陈郁中的支持。 为此二人一见面,许捕头便热络异常,上前与陈郁中说话。 王放是恭州青山书院的院长,对刘浦新自是也有关注的,早前他还在青山书院读过一两年的书,那时候刘浦新便很是才华尽显,也是引得王放关注过。 至于关钰,大家都互相认识,相互见礼后,陈郁中与王放的视线才放在了成康年与汪春身上。 成康年还罢,他也曾赴过刺史府的宴会,但汪春却是从不曾去过他人府上,作为公主府的大总管,走出去代表的是公主的颜面和旨意。 今日汪春会出现在这里,着实让陈郁中与王放惊讶无比。 然而更惊讶的自然还有关钰。 不过即便心中惊讶,但到底都不是喜形于色之人,哪怕是关钰,也只是匆匆一撇便莞尔一笑,心中如何想法自有自己知道。 几人不管先前认不认识,也都一一客气的见过礼,在云开这里来赴宴的大都认识并熟络,只有陈郁中跟王放是不请自来,所以想要一处说话,自也先将身份放一边,也不管年纪如何,等云开拿上投壶来时,大家便高高兴兴玩起投壶来。 没投进的人要罚一杯酒,这里边属刘浦新喝的最多,其次便是王放,大家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玩的尽兴,一阵笑声过去,彼此间多少拉近了些熟悉感,正想着多在亲近亲近,哪知杨锋就来了。 在座的除了许捕头与刘浦新地位低些外,其余的人倒是没太大压力。 来便来吧,一道玩便是,云开起初也是这样想。 可等杨锋走了进来,语气生硬说了点表面客套话,然后就直接点名要见云蕙,这下周围的气氛也就毁坏干净了。 云蕙忐忑而来,还未走近时,远远的意识里便看到院子里的人三三两两熟识的坐在一块闲聊,可眼神时不时都会看向一处。 那一处都统一朝着杨锋的侧影看去,云蕙的角度里也刚好看到他的另一边侧影。 许是光影正好,阳光刚好打在这半张侧面上,高挺的鼻梁,淡薄的嘴唇,轮廓分明很是阳刚之气,身子挺立欣长,站在园子一角,与周边的人拉长了距离,显得漠然又高傲独立。 云蕙瞧了一会,心想这人心肠虽不怎么好,可模样却是生的极为不错,可惜可惜! 正可惜着,不由一道锋利的视线便朝着她脑中意识划来,咻的一下,好似自己感观都被震动了一番。 云蕙赶紧在意识里回避了对杨锋的注视,等到了园子,这才发现从她走来,杨锋一直盯着她看。 “我有话对你说。” 语气似是凝结着冰,冷的人想要发抖。 云蕙见躲是躲不过了,便道:“跟我到这边来说话吧。” 云蕙指了指几丈远的地方,那处靠墙角,周围宽敞安静,没人会经过,但又不会脱离了大家的视线范围,孤男寡女的,不好单独相处在彻底没人的地方。 杨锋:“走。” 简洁明了,两人便一同走了过去。 到了地放站好后,杨锋开口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绞杀吐蕃大军,他们从一处险境冒险而来,五千大军起码有五百余人还没到达境内便掉落在了崖下,前线更是有几万吐蕃军马抵达边境,称要跟我们决一死战!” 第302章 三分蠢气 说完,他便安静的看着云蕙一言不发,好似在等待云蕙的反应或者是回答。 云蕙一惊,这在前世的这个时候可没有几万吐蕃大军逼近边境的,何况此时此刻云蕙不觉得杨锋会平白无故跟她说这个。 杨锋,不像是那种喜欢说废话的人。 能让他说这些的,那便是这事或许与她有关了,能与自己联系到的,云蕙想了想,电光火石间她突然忆起当初那群变相救了自己的吐蕃人。 在迎客来后山,她被杨锋擒住,后来若不是突然冒出的一群吐蕃人疯了似的要抓杨锋,当时他们嘴里嚷嚷了一句交出三王子! 三王子?索朗? 难道那三王子便是被她藏在紫竹院的索朗? 若不然,现在杨锋来了该对她说的便不该是与吐蕃有关的事了。 这样一想,云蕙恨不得拍自己脑门一下,最近她怎的变得这样蠢了?竟是连这点子联系也想不到一块去,偏等到人家来找了,才去细想。 其实也怪不得她自己没往深处想,从大佛寺回来,云蕙整日都处在担忧之中,比起什么吐蕃三王子,自然是眼下自身处境更重要。 云台府大屠杀这事一旦捅了出来,哪怕是晋元帝如今高坐龙椅,也免不了会被唾沫星子给冲下来,何况还有个天耀王正虎视眈眈的瞧着。 如此劣势晋元如何会同意? 眼下他是不知,若是知晓,哪怕没有证据,却也不会放过错杀的机会。 头顶上视线太过炽烈,云蕙沉思得太久了些,正了正心神,云蕙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问道:“听说了,这几日辛苦将军奋战在前了,若没有你们拼命,也没得我们这些百姓在后安居乐业。” 杨锋觉得云蕙可能没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思及此可能是他表达的不够清楚,便道:“云姑娘可知那群蛮子为何突然拼了命的非要来与我们大军决一死战吗?明明这是件亏本的买卖,眼瞧着马上又是快到了腊月,他们正是粮草紧缺,兵马不足之时,这样的窘态却来混搅蛮缠,你可知为何?” 哪怕云蕙大概悟出了为何,却依旧含蓄笑了笑,摇头。 “因为他们认为是我大元掳去了他们赞普最疼爱的三王子,所以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面子,只要不见人,就是拼死也要来打一场!” “再告诉姑娘一个秘密吧。” 杨锋声量小了些,凑到云蕙耳边想要说秘密,这动作却引得云蕙反弹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是说说话,你怕什么?” 杨锋挑眉看着云蕙。 “男女授受不亲,将军有话还请直说,这里没人听得见。” “那我便直说了,伯府上藏着的那位便是三王子,如今吐蕃大军已经杀到了边境,虽说我大元将士不惧,但一番打斗下来自要死伤无数,为了一个人做无畏的牺牲不值得,还请姑娘将人放出来,这也算是我欠姑娘的一个人情罢。” 这确实算是一个划算的买卖,云蕙细思着,但意识里,周围屋檐上为何多了好些生面孔? 云蕙觉得杨锋挨着自己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仿似一座大山压在了自己头顶上。 走远了两步,云蕙神色冷然,娥眉微蹙,语气严肃道:“屋顶上的都是将军的人?” 杨锋愣了下,随即往上瞧了瞧,肉眼看自然是无法瞧出什么来的,但从耳力来瞧,隐隐能听见微小的呼吸声与脚步踩在瓦片上的声音,有些惊愕云蕙一个没有内力的人居然能这般快就发现了人,但还是诚恳点头道:“是!” “那将军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现在交人,你从前那点子事我就当不知,算是还了你一个人情,不交,那我也只好采取些不尽人意的措施了。” 这话,倒不如直说今日交不交人,乐善伯府的屋顶也是给你白踩了! 云蕙有个不算毛病的毛病,那便是不喜欢受人威胁,杨锋这样明里暗里用云台府那场屠杀来威胁自己简直就是好笑! 这件事难道不该是他们这样的刽子手感到害怕吗? 自己犯了错,她一个受害目击者却要来承受胆战心惊的日子,简直是窝囊! 还有更窝囊的,杨锋一个四品大将,在边关算得上有权有势,手握大军兵马,可云开现如今也已经成为了伯爷,若是他好容易挣来的这番前程最后还是要受人欺辱,又何必要这名头? 今日不替自己正面子,委屈求全,来日欺辱你的便只会更多! “将军真是好生强人所难!一来便以这样强制手断来逼迫,可我们伯府又哪里来的什么三王子?倒是将军您这做法未免激进了些,虽说乐善伯府比不了您这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可好歹还是圣上亲封的伯爷,哪怕不看佛面也要看僧面吧!这样随意让人偷偷潜入进来,这是拿定了我云家软弱无能,只能被欺凌吗?” 一时间云蕙气势高涨,怒目瞪着杨锋,先前心里的那点子心虚忐忑通通被她抛在了脑后,现在脑子里唯有怒不可遏的火气。 云家,不能总是被人瞧不起! 也许过后云蕙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太过冲动,但此时的她却觉得自己简直是相当厉害。 杨锋掩盖失望,摇头道:“原以为姑娘这样的人该是心思敏捷聪慧之人,没成想血液里竟还有三分不依不饶的蠢气,你就真不怕我将那件事上报给陛下?” 云蕙气笑了:“将军是觉得我办事没脑子?我还要问问您了,既然那件事秘不可宣,为何您又留下了那对姐妹?她们可也是亲眼目睹的证人跟受害者,您就不怕自己得了一个欺君罔上之罪?” “我们兄妹二人在如何不过是隐瞒了此事,可将军不同,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威胁人也不是只杨锋才会的,云蕙觉得自己狠起来杨锋也该要忌惮一二。 哪想杨锋却不在意的笑了笑:“姑娘说什么大话?那对姐妹是谁?我留下了谁?没证据的事可别瞎说,反倒是你自己,瞧瞧已经不打自招了!” 云蕙一愣,看着杨锋不动声色间的嘲讽就恨得牙痒痒! 她确实是挺蠢气的,一遇上杨锋好似这脑子就要慢上三分,这人莫不是生来便克自己的? “我自招了什么?没证据的将军也不要乱说。” 第303章 给个交代? 云蕙没来由声调高了几分,引得一旁几丈远的人都注意了过来。 秘而不宣的事,不信杨锋敢说出来,只要他不说,那她又招了什么? 话里的把戏,上当的引,杨锋喜欢玩,云蕙自然不能再将自己推入勾里。 两人对峙,气氛迅速更加的尴尬起来。 关钰一直默默注视着,他慢慢注意到周围的变化,头朝着屋檐扬起,然后便见汪春也是眉头紧皱抬起头来盯着。 二人相视,汪春说道:“将军也发现了。” 关钰点点头,杨锋确实太过嚣张了些。 将目光放在云开身上,见他愁眉苦恼盯着远处,关钰走过去想要提醒他周围的变化,却不想云开突然跑了起来。 随着他的方向望去,远处墙角边,云蕙与杨锋竟然动起手来。 “你去能有什么用?” 一只大手将云开拉住,汪春皱着眉道:“你阿姐好歹有神力,保护自己没得说,可你软胳膊软腿的能有什么用?且跟在我身后来。” 说着,汪春大步流星的过去了。 另一边,云蕙跟杨锋针锋相对两句后,便要离开,哪知杨锋不依不饶拦住了她的去路,这边一来二去便动起了手来。 云蕙拳脚功夫底子却是太差了些,若不是这重生而来的神力,她估计早被杨锋拿下,但即使如此,云蕙还是落了下风,杨锋似乎看出了她出手慢的弱点,轻功点地,几个来回,身法变幻莫测,云蕙的拳头落不到他的身上,可他却能轻易攻击自己。 事实也证明了一件事,当初她没有轻而易举对他动杀手是正确的,这人武功深不可测,便是何贵估计都不是对手。 “杨将军还请住手,在人家府上大打出手,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汪春跑了来,说话间出手了,适时解救出了云蕙,云开见状一把拉过,问长问短,云蕙摇头:“我没事。” 确实没多大事,杨锋没有对她下重手,做一切都只是为了阻拦着她的路而已。 但即使如此,也还是过分了些。 转过头去,就见汪春跟杨锋交上了手,所谓高手过招,招招致命且厉害。 二人速度飞快,云蕙甚至都瞧不太清他们动作,只见他们从这头打到了那头,又从地面飞到了屋顶,惊出了一群便装军士。 汪春短短闷哼一声落了地,对面杨锋轻松站直,说道:“领教了!” “将军好身手!应该是在下受教了!” 云蕙拍了拍云开的手,云开立即便跑去搀扶住汪春,顺便要去给他把脉,汪春摆手:“哪用得着?回去运运气就好,老了,手脚不如当年了。” 叹息了一阵后,云开便没有执着给他把脉了。 “杨锋,你这是来耍什么威风?” 关钰这时也急忙赶到了,他见周围一群军士站在了杨锋身后,这等阵仗太过强势。 杨锋看了一眼关钰,淡淡打了个招呼:“关将军啊,还以为你已经回了建邺。” 如此轻视,关钰还没觉着被冷待了,他身后跟着的顾真已经大吼道:“杨将军!你还懂得什么是规矩礼仪吗?既然知道我家将军,你还不过来见礼?” 杨锋冷冷的扫了顾真一眼,仅这一眼仿佛带了杀气与寒意,顾真眉头皱得更深了,觉得这人好生无礼,闯了伯府的院子,还对自家将军如此轻视,一个寒家子弟,凭得什么身份? 不过是运气好投在雷凯麾下,被他扶植这才有了四品明威将军的名头,可到底比不过三品的上轻车都尉来的高。 只是顾真这想法实在太过于傻了点,关钰轻叹口气,将顾真拉到身后,开口道:“随从不懂事,杨将军莫恼。” “没关系,一只狗而已,叫两声听听响。” 杨锋说道。 “你!” 顾真没忍住想要骂人,关钰及时拉住了他,并暗自警告摇头。 云开看了半天,大步走到了杨锋面前,严肃道:“杨将军这是何意?你的人为何会出现在伯府的屋顶上?私闯进来是想要对我伯府干什么?还请将军今日便给个交代吧。” “交代?既然好说歹说的不行,那也只好采取这般强硬手断,你们伯府私藏吐蕃三王子,致使边境两国交战,我还没有找伯爷给个交代呢!” 私藏吐蕃三王子? 这个信息量就大了去,一时周围不同的神色纷纷看向云开,都在等他的回答。 云开冷冷一哼,挺着了腰背说道:“我并不知道将军此话何意?我竟是有些不明白起来,难道将军忘了,在下的家乡云台府便是惨遭那蛮子屠杀,毁家灭园这样的深仇大恨,我若是见到了那什么三王子,定是要亲手屠了他方能解恨,又如何会私藏?” 杨锋:“伯爷也不用这样来狡辩,有没有,你只管让我进去搜搜即可,到时用事实来证明就是。” 说着,杨锋已经强硬的要派人来搜查了。 云开伸手要拦,杨锋的随从季风用剑鞘将他大手弹开,面色发冷。 云开手一疼收了回来,身子却拦在了前面,季风双手握住剑在前对云开作了揖道:“伯爷,得罪了!” 说着便要动手将云开拉开。 云开跟季风对了几下掌风,季风有些惊讶,瞧着文质彬彬的,没想还是有两招花架子的,不过很快这惊讶就被他扔到了后脑勺,不过是个空会花架子的人,三两下便解决了。 云蕙冷眼旁观着就要上去帮忙,可她身旁站着的关钰速度更快,身影一闪就缓解了云开步步逼退的困境。 季风下一招已经被顾真接住,关钰一把拉过云开,关心道:“可有受伤?” 云开额头发汗,嘴唇发白,却摇头道:“不要紧,没有事。” 他只是从未认真与人对过手,大半年堆练的身手不过尔尔,斗斗街边小混混或许云开还有胜利的把握,可对方是个随着杨锋征战沙场多年的个中高手,云开自然力不从心,也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顾真与季风很快便打成了平手,关钰站在云开身旁看着杨锋说道:“杨锋,你莫不是太嚣张了些?是谁给了你权利可以随意搜寻乐善伯的府邸?你可有搜查令?若没有,那便是以私弄权,你这样做就不但是打了这圣上亲封的乐善伯,更是打了圣上他的脸!” 第304章 什么交代? 如今云开的风头还没褪去,距离封赏也才短短一月不足,这时候一般没谁会无聊到去蹙云开的眉头,偏杨锋来了,而且态度极为强硬。 杨锋:“关钰,边境如今很可能就会面临无辜将士的牺牲,乐善伯私藏吐蕃三王子便是这场大战的罪魁祸首,你说到底是谁打了陛下的脸?” 云开:“将军这话可有证据?没证据的事你便来,我今日要是让你进去了,他日就会有更多的人打着幌子来欺辱我云家!所以得罪了,今日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和你的手下进去!除非你们踏着我的尸首进去!” 云开大手一挥,直直绕过关钰站在了路中央,一旁杨锋的手下步伐迟钝,犹豫着站在那儿。 好歹这是位伯爷,哪怕没有实权,可却不是他们这些能随意冒犯的。 杨锋冷哼:“想要证据还不简单?你且让开,只要让我搜到了人,这证据不就有了?” 说半天,还是要进来搜查,云开也冷笑,挺直了脊骨站在路中央,也不再多说废话了。 杨锋邪邪翘起唇畔,“那就得罪了,既然伯爷不肯配合,我也只好亲手来了。” 说着杨锋就飞快上前,关钰从腰间抽出佩剑来,杨锋一见只道:“想清楚,若一会我从这府上搜出了人,少不得关将军要受累了,自己栽了进去不说,搞不好还得连累了忠国公府。” “这算是威胁吗?” 关钰拿着剑指着对面的杨锋问道。 杨锋呵呵一笑:“这是忠君之事,我从不威胁人。” “呵!”关钰一笑,好似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关钰快速出剑,与杨锋交锋起来,可惜关钰的剑法不如杨锋精湛,内力更是不如杨锋雄厚,且汪春还能与之交手几百来回,但关钰却节节败退。 可即便如此,关钰还是挺身而出,到了这个关头,也不愿意就此停手,拼了命的拦截杨锋。 令看的人不禁敬佩,一旁陈郁中同王放早已见势不妙躲到了一处屋檐下静观。 二人看着事态小声交论道:“原先有传言说关将军对这位伯爷实则不过泛泛之交,外人瞧着亲密,其实是关将军不愿失了大气,让人觉得因为一个爵位封赏而落了下风,可现在一看,传言并不可信!” 王放摇头叹息道。 陈郁中翘了翘唇,“这也不怪院长,毕竟一个青山书院就有的忙了,平日里哪有功夫去关注其他?” 王放嘿嘿一笑:“这倒是,在这些事情上,陈兄你比我瞧的更明白些。” 两人正说着,关钰已经被杨锋击退在地,突然猛咳出了一滩鲜血,看上去受伤不轻。 云蕙一看,忙急着去扶起人来,“关将军,你可还好?” 说着也不顾其他,将人从地上给扶了起来。 关钰愧疚的摇摇头,“无碍,缓缓就好,只是抱歉了,我没用,好似没能帮上什么忙。” 云蕙摇头,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张帕子帮他擦去嘴角的鲜血,心里无比感激道:“将军哪里的话?今日不管帮没帮上忙,但这份心意已经实属难得,我们云家欠你一个大人情呢!” 关钰摆手,刚想说话,云蕙便捂住他的嘴说道:“少说些话吧,赶紧盘腿坐下来调息调息,别担心。” 云蕙语气对关钰难得的轻柔关心,关钰原本想说的话就此吞没在咽喉,听话的嗯了一声。 云蕙这才转身望着杨锋,杨锋此时也直勾勾盯着她看。 “阿弟让开吧,既然将军非要来搜我伯府的家门,想来人家权势滔天,我等这样的人家又哪里能说个不字?” 云开一愣,有些不理解,但云蕙已经开口了,他也不好去反驳。 何况目前看来又能如何反驳? 在场的人能打得过杨锋的有几个? 汪春也许算一个,但真拼起来胜算能有几分?何况汪春凭什么为了云家去拼? 能在先前帮云蕙一把已经算是厚道了。 对于云蕙的松口,杨锋只是冷冷一哼:“早便这样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说着,他便挥手让人分批进入院子搜寻去,云蕙拦住:“等一下,我这话还没说完呢,将军果真是急切,怎么这么想下我云家的脸面?” 云家都说出来,而不是再说伯府,显然云蕙这是觉得伯府伯爵的都不过虚有,说白了这个称号真是有同没有也没差别。 杨锋停足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云蕙:“将军这话好笑了,且问问你,若是有人扇了你一个耳光还不给个解释,你会如何?” 杨锋眉头不动一下说道:“杀了他!” 云蕙佩服了,这人果真血腥。 “行,别人得罪了你,你杀了他来泄愤,可今日这事明摆了是你挑衅我云家,一会进去找着了人,那该怎么惩治就如何惩治,可要是没找着人,将军是不是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毕竟我云家在如何身份低微,可好歹存着一股血性,容不得别人这样糟践!” “不会的,人就在里边,我不可能找不到,所以这个交代我是不会给你的。” 杨锋幽幽的说道,他命令人一直守着,只是这两日撤了大部分的人,但也是有少部分的人围着,都说没瞧见索朗出来,既如此,人定是还在这座府邸里。 “这么肯定,将军看来是笃定了能从我这里搜到人了?...还是说我们云家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将军,所以非要让将军这样来羞辱一次?” 云蕙用手抵住了杨锋要前进的身体。 杨锋身子一僵,云蕙纤长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挡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两人靠的很近,近到他能嗅见云蕙身上若有似无清幽的芳香。 “放手!” “我若现在放手,岂不是说明我云家便是这般任由人欺凌的?” 云蕙态度很坚决,语气也是不容拒绝,“今日要么先把话放下说个清楚,要么你还是从我们姐弟俩的身体上跨过去吧!” 杨锋冷眸,身子一紧,定神瞧着。 云开随即也到了云蕙跟前,谁的路也不拦,只挡在了杨锋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这般强硬,倒也不算枉费了他云开的男儿气概! 双方僵硬了一会,最后杨锋开口了,“说吧,你想要个什么交代?” 第305章 做车夫 “要是没找着将军想要找的人,那便跪下对我们道歉!” 云蕙说道。 杨锋眸子一沉:“不可能!” 这般有失颜面的事,他自然绝不会同意。 云蕙仰头问:“是觉得丢了自己的颜面?” 杨锋没说话。 云蕙继续道:“这样便觉得丢了颜面,那你像强盗一般闯入我府邸的时候呢?可有没有感觉到我们是否也丢了颜面?” “将军你都能将扇了自己耳光的人给杀了,那么就该知道,当你被人冒犯的时候,你该是有多么痛恨并想百倍千倍的还回去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你该懂得?还是将军觉得我们云家确实是很容易被人践踏的?” 若说你期望与一个并不愿同你讲理的人将道理,只能说这些话白讲了。 杨锋瞧了瞧周围,随即漠然道:“下跪道歉不可能!” “那你还是从我身体上跨过去吧!” 云蕙冷哼说道,今日这事如何不过一个态度,纵使最后她也拦不住杨锋,但该要有的态度却是要有。 果不其然,杨锋抄手就要拉开云蕙姐弟二人。 “等一下!” 看了半天的成康年上前来说话了,“杨将军何必将事情闹的这般僵硬?好歹这里是伯府,没有搜查令就来搜查伯府,这事到哪儿去说都不合礼法,但事有轻重缓急,想来将军这也是急了,这样吧,大家各让一步,换个交代吧。” “成先生可是有什么提议?” 对于成康年,杨锋还是很客气,从前在战场上留下的暗疾,多亏了在杏林堂碰见了他,几番治疗下来,暗疾算是养好了大半。 成康年:“说来都是为了寻找一个三王子,若是这人没找到,那便确实是将军冒犯了乐善伯,道歉自然是应该的,不过仅仅口头的道歉自然不能足够抵消今日这事,可男儿膝下有黄金,自是不能随意下跪,为了展现将军的诚意,不如...” “不如给云家做一月的车夫吧,这样既显得有诚意,且这诚意还十足!” 成康年的话到了关键时刻还没说出来呢,结果一道颇为沉稳具有威仪的声音便传了来。 大家随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老太太被一众丫鬟簇拥着走来。 李莺当着众人面不怒自威,一双凤眼仔仔细细瞧着杨锋,唇角微勾,瞧着不像是在笑,反而是一种嘲讽。 书玉默默搀扶着她,一路而来,跟在身后的则是云曦几个孩子,王氏抱着许天同齐氏在队伍里也来了。 远远地,陈郁中便一个激灵站直了身,等李莺近了,他整理了衣冠忙上前拜见。 “臣参见大长公主殿下!” 别人没见过李莺,不知道她的身份,可陈郁中这位刺史却是见过的。 陈郁中这样一喊,身边的人都愣了几下,汪春跟成康年动作也快,纷纷下跪,跟着其余人等自然也跪了下来。 李莺没说话,径直走到杨锋面前,尽管嚣张如杨锋此时已然跪了下来。 李莺身份不同,位同亲王的公主,便是晋元帝来了都要行晚辈礼。 “好孩子,你们俩快起来吧。” 李莺到了云蕙姐弟俩跟前把他们扶了起来。 云蕙有些愧疚:“到底惊动了姑母,实在是我的疏忽,早知如此,便该晚些再请您入府来的。” “不用内疚,世事难料,谁又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李莺抓住云蕙的手拍了拍,然后才让众人起来。 一时间在场的人心情复杂各异,刚才云蕙的一声姑母更是让周围的人惊讶又难解释。 陈郁中眼里放满了疑惑,这位云姑娘什么时候成了大长公主的侄女?难道是哪家远方的亲戚? 要说最是疑惑震惊的要属许捕头跟刘浦新了,他们二人可还曾与李莺同住一个屋檐好些日子,虽然那段日子也并不常待在一块,可想想当时的状况,尤其是许捕头,赶紧的在脑子里搜索着,自己曾经有没有做过什么冒犯了李莺的事。 王氏抱着许天的手稍稍有些不稳,她哪里想的到,自己一介妇人,居然曾与这样一位尊贵的人物住在了一块,就在刚才,她还与殿下说了好些家常,一时内心复杂且又受宠若惊。 总之各人心思各异。 唯有云蕙姐弟的心思还放在杨锋身上。 杨锋瞳孔一缩,心里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次估算错了一件事,他千算万算倒是算漏了李莺。 有大长公主殿下的参与,人他肯定是搜不出来了。 “殿下!” 汪春同李莺抱拳,然后便恭敬的站到了后边去,形成了一个守卫的姿势。 “杨将军,还愣着做什么?派你的人去搜查吧,刚才那事我说了算,要是真搜出了人,这两姐弟随你处置,但没有搜到人,你可要给她们姐弟俩做上一月的车夫才行!” 杨锋脸色黑沉,说话的是李莺,他忍了忍,最后抱拳道:“那便对不住伯爷了,季风,你带着人去搜吧。” 季风顿了顿,最后还是带了人蹿入了伯府内去。 杨锋看着自己的手下走了,自己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李莺咦了一声说道:“你为何不去?” 杨锋:“回大长公主的话,有季风他们便够,臣去不去都无所谓。” 明明刚才还迫不及待的想要往里边冲,这会儿却说无所谓了,云蕙暗自撇嘴。 “既然如此,那边在这里陪我这个老人家喝喝茶吧。” 李莺不动声色笑了笑,就有人去搬了一张靠椅放到了李莺身后,扶着她坐了下来,又有人端茶送水。 一旁的人大多诚惶诚恐的陪着,李莺一眼扫过,最后招呼着大家道:“都坐着吧,大家不用拘谨,到了这里便像是到了自己家里般,好好玩。” “云开啊,你还不快招呼你的客人朋友?” 云开哦了两声,然后便招呼着陈郁中等人坐下喝茶,然后又跑到关钰身边。 顾章一直守在身旁,见云开过来了就道:“劳烦伯爷为我家将军找一间客房歇息一会吧。” 关钰受了内伤,怕是伤了里边的肺腑,云开叫了阿福来,让一起同顾真搀扶着关钰进绘居阁室内去歇息。 若不是这里还有客人,云开倒是跟着一同去照看。 好在这个时候成康年站了出来,“让老朽陪着关将军进去吧,正好给看看身子。” 顾真大喜:“多谢先生了。” 说着,几人便一同朝着绘居阁去。 第306章 后会无期 季风带着人在伯府里仔仔细细查找了两遍,连假山石缝都没放过的找了一遍,结果连个苍蝇都没捞着。 带着人到了前院,对着杨锋摇了摇头,杨锋早便知道了结果,站直了身先是对着云开说道:“抱歉了!” 云开没动,斜了斜身子。 杨锋又对着李莺抱拳道:“既然没找着,边境事务繁忙,吐蕃几万大军还在边关叫嚣,臣得回去了,不然军中没人管束,恐会出大事。” 李莺点点头,“将军莫忘了承诺。” 什么承诺,自然便是提醒杨锋给云蕙姐弟做一月车夫的事。 杨锋:“既然是当着殿下的面答应的,臣自然不会反悔,不过此刻大事要紧,容不得臣耽搁,等吐蕃大军撤退,再来履行承诺也不迟。” 李莺:“那将军请便吧!” 杨锋行了个礼,便恭恭敬敬带着人退出了伯府。 人虽是走了,可府里的气氛自然也活跃不起来了。 本是说好玩一天的,但大家此刻也都极有眼神,被杨锋这么一闹,哪里还能继续待下去? 陈郁中便先提出了告辞,接着便是王放、方知县夫妇,然后许捕头夫妇、刘浦新也都一一告辞。 只除了受伤被安排下去休息的关钰。 等人都走完了,云蕙的笑容也才慢慢收了回来,将人送到了大门口回来后,李莺还在小圆子里喝茶呢。 在她身后站了两排的丫鬟婆子,个个水灵纤弱。 李莺对着里边的人喊了一句:“赶紧出来吧。” 只这一句话,就瞧见丫鬟堆里走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云蕙仔细一看,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若不是李莺还在,她估计得要先笑一笑再来。 索朗一张面皮涂脂抹粉,头上盘了个发髻,上边簪了两朵新摘下来碗口大的茶花,红艳艳的挂在上头,娇艳的出水。 可惜整个身子魁梧了些,比之女人的骨节粗而高大,好在是婆子打扮,若打扮成一个丫鬟,怕是很难逃得过杨锋的眼睛。 “人帮你藏了,你是不是也该老实交代一二了?” 李莺神情严肃起来。 云蕙赶紧走到李莺跟前跪了下来,老老实实将与索朗的认识经过都说了一遍,直道:“若不是他太过不要脸皮,狡诈得很了,我早就把他交了出去,何必今日受这般大的气呢!” 说来这事真是背得很! 与索朗的相遇,那是索朗有计划的,可云蕙却是稀里糊涂的就上了这条贼船。 “杨锋这人狠辣绝情,你能这样警惕对他才是正确的,起来吧。” 云蕙见李莺语气软和了,心里一松,乖乖站起来。 李莺又看向索朗,“你也听到了,你的族人正在为了你要开战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放心,我让人全程送着你到边境,杨锋不会对你如何的。” 索朗犹豫了,他目光盯着云蕙看,“可我的伤还没有养好呢!” “哪里是没养好,索朗叔叔,你昨日还请我坐了大马,我觉得你肩头好了啊!” 云曦睁着大眼睛纯真说道。 索朗话一噎,“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吗?我这才养了几天?” “唉,你这说半天,其实就是想跟蕙姨打一架才肯走呗?” 平安也补了一句。 听着两孩子跟索朗一唱一和,云蕙在一边哪里还能没听明白? 李莺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云曦就好心的跑去她耳边悄悄的说了,然后就见李莺笑了起来,“那就打了再走吧,正好你们俩都是伤了肩膀,也算是公平了!” 索朗眸子亮的跟夜空中的繁星一样,猛点头。 云蕙:“那行吧,不过说好了,打完不管输赢你都得赶紧离开这里,刚才你也看见了,那杨锋逼我逼得有多紧?但凡你要是有点良心,也不该继续在这里多待了。” 索朗点点头,兴致盎然的瞧着云蕙,又觉得自己这一身衣裳碍事,于是便将外边穿的裙儒脱了去,露出里边自己的外衫。 “来吧!老子等这一天太久了,现在便要一血当年的耻辱!” 云蕙嗯了一声,“放马过来!” 索朗挽起袖子只道了一句老子来了,便朝着云蕙冲来,他目的很明确,将云蕙给绊倒在脚下就算是赢了。 可惜这个想法还没有实现,云蕙突然一个转身反手就将他给按倒在地,口里问道:“可服了?” 索朗一愣,还没开始便就结束了? “老子不服!” 云蕙松手,“行!再来!” 她今日心里也攒了不少的不满压抑着,先是被杨锋的权势逼压,再有被他高深的武功所打败,自己这赖以生存的神力与意识到了他那里,好似通通都没了作用。 这样的无助,且让她既担忧又害怕,心里不是不慌张,只是这样的情绪她一概压抑住了没有声张而已。 但索朗这个偏偏非要撞上来,云蕙少不得当他做个发泄桶,虽然有点不仁义,但不得不说索朗是自找的。 一连打了三回,索朗再一次被云蕙按在了地上,凶狠狠的问道:“服不服!” “服!服!姑奶奶你快松手吧,老子又不是你的仇人,你至于嘛!” 索朗已经悲催的发现,自己果真是长期被他的幻想给欺骗了。 这要怪只能怪云蕙的长相太过于有欺骗性,长的娇娇弱弱一个,别人第一眼看很难将她与厉害沾得上边的。 哪怕是前面交过两次手,索朗还是觉得是自己大意了! 可现在事实证明,他确实是打不过人家的。 “好了好了!快些松手吧,别打出毛病了,不然也不好给吐蕃一个交代,虽然我大元王朝并不惧怕这么一个小国,可一旦交战,劳民伤财,这一点我想对你们吐蕃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索朗从地上爬了起来,心中也是有愧,这次是他自己偷跑出来的,家中的确是该担心了。 “汪春,送他去边关吧。” 李莺招呼了一声,汪春便去带索朗走,索朗看了一眼云蕙,突然张着大大的表情笑了:“云蕙,我知道你的名字,希望我们还能在见面!” 云蕙松了松筋骨,对着索朗点点头:“再见!后会无期!” 第307章 你告诉我怎么打? 索朗要走了,云曦与平安很是不舍,纷纷上前道别。 “日后有缘,我们草原上见!到时我带你们去看看草原上的星星,在带你们品尝我们那里的羊奶酒,吃烤肉!” 云曦噙着泪:“一定一定!可别忘了我们。” 平安对着索朗作揖:“日后望有再会之期!” 云开:“索朗大哥,回去后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最近这两月可千万别做太过剧烈的事,刚才被我阿姐揍的那几下也不知有没有问题,要不我再给你瞧瞧。” “不用不用,我们草原汉子身子好得很!” 索朗毫不在意,说完他的视线又落到云蕙身上。 云蕙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最后在他期待下吐了两个字:“保重!” “嗳!” 索朗摸着后脑勺傻兮兮笑了起来。 他的笑仿佛一轮太阳,哪怕云蕙原本是觉得他很麻烦的,也不免被这抹笑容所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或许有一天,当大元与周边小国都和谐那天,他们也许真的还会再有相见之日,但也或许不用那么远,说不定在哪一年后,他们会在战场上相见。 “好了,快些离开吧。” 李莺挥手说道,汪春便带着索朗离开了。 等索朗安全回到草原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事情了。 索朗回去的悄无声息,汪春用了什么手段暂时不知,但逼近在边境的三万吐蕃大军却已经开始慢慢撤退了。 边境内,三万大元将士已经好几日不眠不休,手持兵刃盾牌挨着形成了一道长长的肉墙。 原本两方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境地,没成想今日敌军却已经渐渐散去,眼看着大批人马撤退,只留下尘土飞扬的马蹄背影,一时大元军队这边的人总算是松了一口闷气。 杨锋骑着马在一处高地遥遥相望,身旁季风随侍左右,便听道:“传令下去,撤兵回营。” 季风刚要答应,却见下方马蹄飞扬,一位身着铠甲的将领骑马而来。 到了近前,季风看清了来人,是一位中年男人,他对着人拱手道:“郭副将!” 郭副将嗯了一下,越过季风到了杨锋面前说道:“杨总兵,他们突然撤退又是何意?不是找我们要人吗?怎的人没要到就走了?” 杨锋淡淡道:“想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兵马自然就退了,这不是很正常?” 郭副将一愣:“找到了?” 他的问话只换来杨锋的无视,郭副将思忖片刻,又气道:“冒冒失失就来犯我边境,口口声声非说是我们撸了他们的王子去,现在人找到了,也不给我们一个说法,简直就是藐视我大元的威仪!” 越说越来气,郭副将攥着拳头道:“杨总兵,我请求出战,追过去将人给拦截下,要打要杀也好正面来一场!否则我们大国的颜面何存?” 一番说下来,郭副将自己都觉得心潮澎湃,脚下更是动力十足,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 不过一旁季风却泼了盆冷水道:“郭副将,刚才将军已经下令收兵回营了。” 郭副将脸色一变:“回营?陪着那群蛮子在这守了这么些天,弟兄们心里可都憋着气呢!若不是将军不让我们出去跟他们厮杀,这股子闷气还不定谁给谁受呢!” 吐蕃人来的时候气焰嚣张,走的时候更是嚣张跋扈。 郭副将早憋了一股子邪火没发呢,哪里知道吐蕃大军撤走了,前一日都还在叫嚣着让他们叫出劳什子三王子来,结果今日不声不响走了,走了! 只是郭副将在如何不满意,得来的却是杨锋不冷不淡的一个眼神。 “季风,还不快去让他们收兵回营。” “是!将军。” 季风这才掉头骑马走了。 不一会,三万大军也开始陆陆续续撤退,望着军队返回,郭副将绷着脸咬着牙不甘心的说道:“杨总兵的狠劲倒是倒退了不少,往年你可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敌人的!” 往年,往年的杨锋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曾有过一人独战百人的经历,当时他就凭着一把剑从百人蛮子中杀了出来,等到人找到的时候,他浑身像是个剑筛子,也不知被刺了多少的伤口,一身盔甲染满了血,别人要扶着他走的时候,杨锋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回军营的。 而被他杀死的那一百名蛮子,通通都被砍了脑袋,一颗颗头颅随意滚在战场上,鲜血流了一地,杨锋这般的刚强狠辣,早已经给自己立下了赫赫威名,在吐蕃与南夷,杨锋更是被称之为杀魔! 但正因如此,他才能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上,可现下吐蕃三万大军犯境,按照杨锋的个性自然要迎战,但郭副将等了几日下来,没等到迎战,却等到了这样憋屈的结局,自是不能接受。 “看来郭副将是看不清如今的形势了,也是,关钰走了,关家就派了你来,这么大的重任交托与你,你若不能立些军功,恐怕也对不起忠国公对你的栽培。” “杨总兵这话倒是奇怪了,我不过抱怨几句,你作何扯到忠国公他老人家身上?”郭副将警惕问道。 杨锋盯着他细细看了看,讽笑道:“看来让你效力的这位主子对你还不够信任啊,怎么?你难道不知,这边关的将士拢共就只有四万兵马,你告诉我,若今日与吐蕃一战,我们胜负几何?我们这块疆土上有吐蕃虎视眈眈,下有南夷想来分一杯羹,四万兵马,你告诉怎么打?” 仅有四万兵马?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向郭副将,他不可置信摇头:“不可能!不是派来了十万大军吗!早春时候我亲眼瞧着他们同你一道奔赴边关来的。” 杨锋哼了哼:“你来这里也有半月了,可瞧见这些将士了?” “难道不是在某处秘境操持训练吗?” “哈!”“哈!” 杨锋大笑了两声,看着郭副将这样受打击的惊讶表情,他便觉的好笑,“没成想这样的障眼法果真能瞒住不少的人,连副将都瞒了过去,看来这办法确是好用!”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笑我蠢?” 杨锋:“字面意思!” 郭副将有些怒了,“杨锋!哪怕你是总兵,也不能这样欺辱人的!” 第308章 字迹被发现 杨锋觉得这话分外耳熟,掏了掏耳朵,只丢下一句:“刚才我们二人说的可是秘密,杨副将可别到处外传,以免让敌国得知,不然战争一旦打起来,谁输谁赢可就难料了。” 说完,人便打马而去。 只留下郭副将一个人慢慢消化着这些惊爆的秘密。 “这事陛下知道吗?” 过了片刻,眼见杨锋的马已经走出了两丈远,郭副将一甩马鞭打在自己坐下的马背上,马儿吃痛朝前追去,到了跟前,郭副将忙问了一句。 杨锋翻了个白眼,“若不是陛下授意,这大军调动谁敢随意安排?” “那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何啊?” 杨锋紧了紧缰绳勒住马停了下来,神情冷漠,“郭副将,有些话不该问,我刚才也是好心提醒你,免得你什么都不懂,还要在军中上蹿下跳,给我惹出乱子来这才告诉你一两句,可你难道没听说过吗?有些事知道的越多,就...” 就什么? 杨锋没说了,但郭副将却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嗜血的杀意,又想起来到这里后,军中到处都是杨锋的各种嗜血传闻,杨副将没忍住咽了咽唾沫,只软软点了点头:“我都懂!我都懂!不该问的不问,总兵大人您放心,日后我保证安安生生在军营里,您说一我绝不说二!” 杨锋扯了扯唇角:“那倒不必。” 说完话,杨锋便策马奔腾起来,一溜烟的消失在了郭副将眼中。 边关一场看似凶险的战乱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收了场。 这般大的事,恭州城内才刚有点担忧,结果又听闻吐蕃撤兵了。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恭州城的老百姓却还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索朗这是回家了。” 云蕙得了撤兵的消息后说的第一句话,一旁的云开点头叹息道:“索朗大哥这一走也不知日后还会不会再有机会相见了。” “也许不会了,最好不会!” 云蕙回答,再见面只能是吐蕃又与大元打了起来,这样的见面最好不要有。 云开自然也明白云蕙的意思,所以没有反驳,但神色里的惆怅却未消退,他这是把索朗也当做了自己的朋友吧。 姐弟俩这会儿正坐在绘居阁的大厅里,不一会细荷便从厨上端来一盅熬好的血燕窝来。 见状,云蕙让云开接着,然后道:“替我去向关将军问个好吧,从昨日到现在,也不知他的身体恢复如何了?” 云开接过汤盅,乖乖应了声便走出大厅,绕过一道拱门进了偏房去。 不一会云开便空着手出来了,跟着云开的是顾真,顾真来到云蕙身前恭敬道:“我们家将军让属下来谢过姑娘,将军身子已无大碍,昨晚用内力调息了一晚,又有伯爷熬得补药服用,现在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云蕙:“还请将军不要同我们客气,再说了,那血燕还是将军送给我调养身子的,这声谢我可不敢答应,无非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罢了,要说谢,还得是我们云家来说。” 顾真也没继续客气下去,嗯了一声,神情犹豫了几下,最后对着云蕙拱手作揖:“姑娘,我们将军有事想向您请教,不知现下可否能来?将军就在院子里等着。” 云蕙愣了一下,随即望向云开,云开并不知道还有这茬,他刚去的时候一直到走似乎也没听见关钰有什么多余的话,于是便道:“阿姐便去吧,估计关兄是有什么急事要问问。” “那我便去一趟。” 云蕙说着,就跟着顾真一道出了大厅,到了偏房去。 偏房外一处小庭院里,关钰披着一件白衣已经站在里边等候多时了,一见到云蕙来,便展露出一个笑颜道:“云姑娘来了。” 顾真到了拱门处就没有跟着云蕙进来了,而是捶手靠在拱形砖墙边站好。 云蕙温和笑着走了进去,虽然已经从顾真口里知道了关钰的身体状况,但见了面还是又问了一遍身体如何,关钰露出笑容答了句:“大好,”但一张如玉的脸庞上却还微微发白。 云蕙关心了两句,然后才道:“将军特意找我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关钰嗯了一下,然后就从自己的袖口里摸出两张纸来。 一张是当日乔迁宴客的请帖,另一张上边写了两行字,云蕙眼神好,多看了几眼很快就回忆起来一些事情。 关钰将东西递到云蕙手边,云蕙掩去心底的惊愕,有些没想明白,这两张纸上字迹明显不同,为何关钰会同时拿出递给自己。 指腹摩擦着那张写有关于显阳伯府消息的纸条,这是当时周沁带着显阳伯夫人来这里时,云蕙用左手写的。 关钰一直观察着云蕙的神态,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惊慌,但到了现在都没有说话,心中便已经确定了事实。 “云姑娘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吧,你的字总喜欢在最后一笔上停顿来加重笔墨痕迹,这两幅字虽然字迹不同了些,可仔细瞧,也能瞧出相同之处来,我观姑娘左手中指有握笔时留下的茧,便猜测这副字该是姑娘用左手所写吧?” “不瞒姑娘,这事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就是那日你与云兄商讨他的成亲吉日那天,你当着我们二人的面亲自写下日期,便是那时候我起了疑,后来这封请帖送来的时候,便对着两个字迹好生看了一日,这才瞧出了中间的蛛丝马迹。” 关钰指着那张写着关于显阳伯消息的纸说道。 说完客气问:“云姑娘,我可说的对?当然,若这些都只是在下的妄测,那便请姑娘忘掉这事,还请恕在下的鲁莽。” 有时不得不说关钰是个很体贴留面的一个人,这事他自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可也还是给云蕙留下了台阶。 所以即便云蕙不愿意承认,关钰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不过云蕙还是老实的回答了:“关将军猜的没错,这事说来也是我的不对,想来应是冒犯了您,只希望这事不会影响到将军与阿弟的情谊,若是将军要怪便怪我吧,这事是我当初做岔了。” 关钰笑着摇了摇头,云蕙又道:“既然被关将军发现了,我先在这里跟您道声歉,不知当时有没有惊扰到将军,还请将军见谅,当时我也是存了私心在里头,想利用将军的权势为自己分解一二分烦恼,但那则消息确实是真的无疑。” 第309章 你们不合适 说着说着,云蕙觉得这件事还是解释清楚些好,总不能让关钰误会了,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的她哪里知道后来云开会与关钰成了朋友? 只是这事少不得又要从她自己那堆前程烂事说起,正不知从何处开个头时,关钰却摆手制止了。 关钰忙摇头:“云姑娘不用解释什么,我叫你来也不是想要指责姑娘什么,更不是想听姑娘的道歉,我找姑娘来只是想对你时说,以后若是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大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关钰定不会不管的!” 云蕙愣了愣,但随即又一想,凭着他与云开如今的情谊,就算云家真出了事,他们即便不去找关钰,但关钰这样重情谊的人,定是会来帮助他们的。 这样一想,大抵关钰说这些只是不想日后让这事成为一个误会。 云蕙觉得关钰实在是这两世以来碰到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谦谦君子,于是很诚恳的对着他道谢:“关将军胸襟广阔,实乃令我这女子都佩服感叹!方才是我太狭义了,心里还在想着要如何解释才能令将军释怀,若因为我当初这一昏头的举动使您与阿弟的情谊生分,那才真是我的错了。” 关钰没想到云蕙会是这样的理解,凝神片刻,最后失笑,“也罢,云兄性情仁厚纯良,我视他为至交,他若有难我定然不会束手不管。” 云蕙拱了拱手认真道:“我那阿弟人虽然笨了点,但也视将军为自己的至交好友,将军若是有难,定也不会置之不理,我们云家虽然式微,但说出去的承诺却从来不会收回的。” 或许这话关钰不当回事,可云蕙却没有说谎,她们云家对承诺一向是如此,从云蕙的祖父开始,便为了一个承诺限制了自己的一生自由,到了云父,更是履行着那承诺到死。 哪怕是如今,云开为了遗愿,也不肯离开恭州半步。 这便是她们云家对承诺的忠诚,云蕙是真心感激关钰,不管是昨日他挺身而出,还是今日所说的这一番话,云蕙总之是感激的。 “我没什么事了,云姑娘回去吧。” 关钰说着,将纸条当着云蕙的面毁掉了,“这件事便再次终止罢。” 云蕙道了谢离开了,顾真在拱门处站了一会才走进去,进去只见关钰呆呆的站着没动,不由叹了口气,“少爷,你这是何必?过两日我们便要回建邺了,你与这位云姑娘终归没有缘分,何必庸人自扰,反而误了人家?” “我以为她能瞧得出我的心意。” 半晌,关钰怅然的说了一句。 顾真没回话,这话他真不好回,他旁观着瞧,人家云姑娘怕是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家这位爷的心思吧,也是,毕竟从身份上还是其他,两人都及其的不般配,如何又能走到一起? 不过这话顾真并不好讲出来,免得关钰生气。 关钰留在云家用过午膳后便告辞离开了,云开将人送到门口,关钰说道:“后日我便要离开恭州回建邺了,若是要来送,便在城外官道上来吧。” 他的一应行李通是从水都城拉车上官道离开,途径恭州城,云开想要来送行,自是在城外官道上。 云开不假思索答应了,关钰便带着顾真驾马回了水都城去。 回建邺一旦上了日程,日子就到来的很快,两日匆匆就到,云开早早等候在了恭州城外的官道上。 过了半个时辰,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见一身露气的关钰与顾真驾马而来。 “云兄!” 关钰近前来翻身下马,云开凑近道:“你这是多久从水都城离开的?” “大概是丑时出发的,家中来信,令我速速回去,耽误不得所以只能早些赶路。” 云开眼下满是惆怅不舍,“这一走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会,关兄,此去望你前程似锦,平安顺遂才好!” 关钰笑了笑:“我会记得云兄你的话,只望日后我们还有再见之时!” 二人说了几句,一旁季风便来催促:“少爷,已经辰时两刻了,我们再不走,怕是天黑前到不了驿站歇息了。” 云开:“关兄,赶路要紧,日后若是有空,我便去建邺找你!” 关钰点点头,动作犹豫着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来,长有半尺多长,一寸来宽,他摩挲了两下递给了云开。 云开笑了:“临了你这还要再送我东西不成?” 若是往日里,关钰也就笑着解释了,或者是随着云开的话调侃几句,但这次他的面容有些复杂又带着留恋,话到嘴边几次没说出口,许是不好开口,又或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时候云开已经不客气的打开了锦盒,盒子里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簪静静躺在一块淡黄色的锦缎上,那玉簪头上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粉白雕琢,上边的纹路并不十分细腻,看的出来雕刻的人水平普通,但却心意十足,许多粗糙的地方都被精心打磨光滑。 且这根玉本身价值就很昂贵,哪怕雕琢得不算太好,却也没有过分破坏美观。 云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抬头问:“难道这是关兄知道我明年大婚,送我的新婚大礼?” 关钰见锦盒已经被打开,他摇头,随即正色道:“云兄,劳烦将这玉簪送给令姐可好?我...” “你是不是倾慕我长姐?” 关钰惊愕:“云兄你知道了。” “嗯,看出来了。” 关钰心里一下子好似放松了些,云开知道了这件事,好像能令他喘息一二。 或许是因为他自以为瞒的很好的心思被看出来,这也不失为一件让他轻松的事,毕竟喜欢上了好友的姐姐,又一直瞒着没告诉好友,这样的行为让他好似做贼一般。 “云兄,那这根玉簪你能不能麻烦..” “不能!” 云开没等他说完就神色坚定,语气带着十足的肯定拒绝,“关兄,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你与我长姐不合适,何况你这立马就要离开,又何必带着牵挂走呢?” 关钰:“云兄我知道你的担忧,这根玉簪只是圆我自己的一场心愿罢了,它不会造成任何干扰,你信我。” 云开摇头:“关兄,我长姐是个聪慧的人,这根簪子的情谊她如何会看不懂?你认为她会收吗?你收回去吧,此次一别,恐怕数年未能再见,长姐如今虽韶华依旧,可数年后呢,她是等不起的,关兄,你也等不起!” 第310章 人生完整吗?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深,云开委婉的拒绝了,锦盒又回到了关钰手中,捏着盒子的硬度,渐渐的,关钰失落的将盒子放了回去。 “是我糊涂了,云兄说的对,没有结果的事何必去痴缠,免得误了大家。” 云开脸色随着他的话缓缓恢复了些,点头道:“关兄是个明白人,回了建邺想来家中长辈定会为你寻得一位美娇娘。” 关钰没继续往下回话了,天色逐渐亮了起来,现如今刚入冬月,仲冬的天亮的晚,路上寒气渐重,层层白雾缭绕,关钰骑在大马上,一袭白衣仿若画中谪仙,黯然神伤的模样,瞧的让人有些心疼。 云开终是不忍继续再说些什么话来刺激了,叹了口气道:“冬日天凉,早些赶路吧,不然就得在路上过夜了。” “云兄,告辞!” 关钰没再多话,紧了紧胸前的锦盒,对云开拱了拱手,便驾马而去了。 一路飞扬,踩踏着晨曦远去,慢慢地身影消失后,云开才垂下头离开了。 他或许自己也有说不上来的遗憾,他的阿姐确实不该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关钰是个待人宽厚的谦谦君子,年轻,身份尊贵,放在哪儿多的是爱慕的大家小姐,偏他又倾慕着自己阿姐,论说人品,他若能与阿姐在一处确实合适。 只可惜的是,两人间有着太多潜在的问题,这些问题最终都不能够让二人在一起。 好在有他在前边替他阿姐挡去了这些,一个人的神伤总比两个人求而不得的痛苦来得强。 “伯爷,不上马车吗?” 身后是阿福的喊声。 云开停了脚望去,只见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是走出了几丈远去,阿福拉着马在后追赶。 “阿福,你牵着马先回去吧,我走走,在城里逛逛就回去。” “哦,那伯爷早些回去。” 阿福得了令,便上了马车驾马先走了。 云开漫步走进城内,在城里漫无目的走着,一直走到了一处胡同巷口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雅珠家的巷子口来了。 此刻已经是巳时了,往日清净的巷子口今日却尤为的热闹,平安摸不清是为何,上前找了一位凑热闹的人一问,这才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今日是放榜日,他的大舅子考秀才出结果的大日子。 “这位爷不知道吗,咱们这条巷子里出了一位年轻的秀才爷了,那不就是那姓刘的人家,啧啧,听说啊,这位秀才在十岁的时候便通过了童生试,十岁啊,这个年纪的童生在恭州城能有几个?” “听说考官给了个一等,这一等便是秀才里最好的那类了!” 又一个人插话说道。 云开见此欣喜的笑了起来,理了理衣衫想要进去贺喜,可步伐一顿,好像就这样空手而来似乎也不太好? 想了想,他转身便先回了府去。 等一进了伯府,正想叫人去喊长姐,哪里知道连翘守在大门口好半天,一看见云开回来,忙上前去贺喜道:“恭喜伯爷贺喜伯爷,刘夫子考上秀才了,大姑奶奶让奴婢在这里等您回来,贺礼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跟您一道去贺喜去。” 云开笑了:“阿姐果真是神人也!我们俩竟是想到了一块去!” 连翘抿唇一笑:“这还不是大姑奶奶每日一大早的便派人去守着放榜,这不今早伯爷您刚走不过半个时辰,放榜的消息便出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一道走进了绘居阁,云蕙正坐在大厅无聊的吃糕,半晌后总算听见了云开的笑声,脸上便也带上了笑容,等云开一走进来,忙招手道:“快来瞧瞧,这些东西可够了。” 云开还没坐下呢就被云蕙使唤着看礼品可合适,云开无奈一笑:“自从住进伯府来,一应用具皆是阿姐你在出银子开销,莫说这些礼品已经很够了,哪怕是不够,或者没有,我都不该再继续让阿姐您出银子。” 云蕙不在意的道:“这有什么?你不知道,从我把你从云台府带出来后,我就发了两个誓!” “哪两个?” 云蕙神秘兮兮一笑:“一是定要将你的亲事安排的妥妥当当,我们爹娘去世的早,他们无缘为你打点亲事,那便由我这个长姐来替你好生打点,这样也算了了他们二位的心意,也是圆了我的遗憾。” 云开听的有些感动,但还是有些奇怪:“阿姐,什么遗憾?” 云蕙顿觉自己说漏了嘴,她的遗憾云开如何知道? “别管我什么遗憾,不想听我第二个?” 云开点点头,好奇道:“第二个又是什么?” “那当然是把云曦教养的同我一样独立自强,然后在替她好生寻一门良缘,不求对方荣华富贵,只求他实心实意对我家姑娘好,我再给她攒上十里红妆,将她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嫁出去,怎么样?这个好吧?” 云蕙说的时候,眸子里亮光闪烁,熠熠生辉,仿似这件事已经近在眼前,说的兴奋,脸上的笑都是满足的。 等到云蕙自己说完了,去看云开的脸时,却忽然瞧见他眼眶红了。 “你怎么了?是风大迷着了眼?” 云蕙有些关心的问道。 云开闷声摇了摇头,抽泣两声默默忍了回去,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云开即便是被人用私刑将身上的皮肉划开都没有流泪,却不知为何,听见云蕙这两个信誓旦旦的誓言,心底竟是酸涩难耐。 “阿姐,你的誓言里为何没有自己?” 云蕙一愣,“需要有自己吗?” “怎么不需要,阿姐你该为自己好好活着不是吗?你不要光为了我跟曦姐儿,殊不知在我们二人心里,你过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云蕙笑了:“我当然挺开心的,你不知道,自从搭上了姑母的船,我的小金库简直是日日都在增长着,哦对了,前些日子致远书社的肖掌柜还来找闻乐居士。” 说到这,云蕙偷笑着:“我把阿福推了出去,结果等阿福自己回来了跟我说,肖掌柜这下再也没敢来诱惑他跳出我们这个火坑了,不过却是求着阿福写书,还将分成又多让了一分利出来。” 云开见云蕙这样子的笑容,他默默跟着笑起来,也许吧,这样的云蕙笑的的确很开心,可自从有了雅珠以后,他才觉得人生大概才算是完整了吧。 既如此,他阿姐的人生可算完整? 第311章 中秀才 不管如何,云蕙没在与云开去纠结什么要为了谁活着的事,最后二人趁着子时前,坐着马车一道去了刘家。 当然这次去的时候,云曦跟平安也一起去了。 毕竟一直拘着两个孩子太久了也不好,正好刘浦新也是他们的夫子,夫子今日是大喜事,作为学生去贺礼也是应该的。 云曦今日好似有些乖巧,从上了马车就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里边发呆。 云蕙跟云开说着一会去了刘家要说些什么,更要注意些什么的事,并没来得及去关注孩子。 但一起长大的平安却注意到了云曦的异常,他推了推云曦的手,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云曦淡淡的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了?” 云曦想了想:“现在大概是不想说的。” 平安见状,只要身体没事那便也就没事了,为此他也不再多话,原本他话就不多。 云曦随着马车摇晃,身体无意识的跟着晃动,可心思却飘远了。 刚才,她也偷听见了娘亲与舅舅的对话,是啊,娘亲怎么能只为了他们而活?前世就活得够辛苦了,这一时如何能再为了他们而奔波? 一路上,云曦心事重重,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她知道这是到了。 外边赶车的阿福说了一句:“伯爷,姑奶奶,巷子口被马车堵住进不去,我先去问问情况。” 云开:“去吧,客气些。” 阿福嗳了一声,下了马车去,不一会就见他回来了。 云开:“如何了?那马车是谁家的?” 阿福:“听说是一位姓袁的人家来送礼,马上就走,我们再等一会就好。” 云开哦了一声,便静静等待着。 说是一会,但人家一看是乐善伯的马车,已经飞快的将马车给挪开了。 如今云家的马车早已换了一辆更大更好的马车,且上边还有乐善伯的标志,虽说云家如今是新贵,但随着那日杨锋强闯,惊出了大长公主替云家撑腰后,如今的云家又与先前云开刚得了爵位时的地位不一样了。 云蕙想,这便是背靠大树的真正意义,从前即便是云开靠着救人得了一个爵位,可恭州城里又有几个将云开当回事的? 可殿下一露面明着撑腰后,这股风向又发生了天大的变化,明明才过了三两日,可云蕙却觉得从伯府走出去,别人看自己的眼神里都带了些敬畏。 这样的感觉不是说不好,但云蕙仍旧觉得不踏实,恍然如梦。 “阿姐,我们到了。” 云开喊道,云蕙回过神跟着下了车,刘浦新已经在门口等候着了。 “东家!” 刘浦新恭敬的对云蕙行了一礼,云蕙赶忙侧过身子说道:“夫子如今已是秀才了,我无品无德可当不起夫子这一礼。” 刘浦新固执摇头:“东家良善,若没有您对我们兄妹的搭手,今日估计也没有考中秀才这一事了,您当得起我的礼。” 云蕙知道刘浦新的性子,固执起来相当的要命,她也没纠结,赶紧道:“今日我们是来贺礼的,快些让开路来让我们进去坐坐吧。” “夫子,恭喜你了!” 云曦凑上前来道喜。 “夫子,恭喜你了!” 平安跟在云曦后边重复了一遍。 刘浦新也好些日子没见着两人了,不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最近时日可有复读功课?” 云曦讪讪一笑,刘浦新就知道她定是没有了,然后又将目光望向平安,平安点点头:“我在读四书了。” 刘浦新欣喜:“是吗,那可有什么不明白之处?进来吧,一会让我好生检查检查你的课业。” 说着,平安已经跟着刘浦新先一步进了大门,云曦这一看竟然没有苛责自己,这倒是一件好事,不过看着随后又笑了笑,女子读四书又能有何用? “走吧,傻站着干什么?” 云蕙摸着云曦的后脑勺温声说道。 “哦!” 云曦跟着云蕙还有云开一道进了大门。 云开这次来,雅珠自是要回避的,阿福搬着贺礼进来的时候,屋子里早已堆满了贺礼。 云蕙想起刚才堵在巷子口的马车,便问刘浦新:“可是那位袁夫人送来的?” 刘浦新为难的看着叹气道:“袁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太热情了些,上次便送来了不少,东西都还没用呢,这会又送来了一堆。” “夫子有什么好叹气的,人家头一次来那是送谢礼,这第二次嘛,八成是看上了你这个人,怕是送礼是假,来说亲是真吧!” 云蕙双眼亮起了八卦的小星星,想起上次来时雅珠说的那些话,她当时便觉得有戏,这会刘浦新又取得了秀才名号,如此青年才俊,正是适合家中适龄女儿的良配! 如今刘浦新的身价早已不同以往,怕是看上他的人家有很多。 那位袁夫人与刘浦新也算是有缘,家中又有女儿,真真是善缘变良缘! 云开听的有些稀里糊涂起来,云蕙看了看刘浦新,见他没有半点羞涩,便当着面将刘浦新先前救了一位夫人,后来人家来送谢礼,并看上了他想要做自己女婿的事说了出来。 云开觉得这合该是缘分啊,便来了兴趣与刘浦新讨论起来。 两个男人说话了,云蕙却没兴趣听了,这种事问一个男人还不如问女人更加仔细。 便让平安跟云曦一处玩一会,等下刘浦新定是要检查平安的课业的,她自己就先去找了雅珠。 雅珠如今的嫁衣已经将袖口边上的花纹绣好了,不得不说,雅珠的绣活极好的,上边的祥云纹图案针脚细密,纹样精致。 “绣的真好!” 云蕙夸了一句,雅珠白皙的脸颊红了红,然后说道:“他也来了?” “谁?” 云蕙玩心大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雅珠晓得这是在打趣她,忙跺脚道:“姐姐你就打趣我吧!日后等你嫁人的时候看我不好好笑话你。” 云蕙愣了愣,嫁人这事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了。 雅珠一看云蕙不说话了,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云蕙姐姐别生气,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说到这里,雅珠似乎都差些忘了,云蕙早已嫁过了人,再嫁难,何况大元对再嫁女并不宽容,常常更是会伴随着许许多多的骂名。 第312章 没有嫁人的打算 雅珠眼里的不安伴随着焦虑问了出来,云蕙淡淡一笑,摇头说道:“话没说错,只是我并没有嫁人的打算。” “云蕙姐姐没生气吧?” “没有。” 雅珠瞧了瞧云蕙的表情,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望着她的时候还对着自己巧笑嫣然,虽然没有生气,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是扒了人家的伤疤,心里内疚的不行。 “想什么呢,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倒是说说你大哥吧,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啊?” 云蕙巧妙的转移了话题,否则雅珠得要自责半天,其实云蕙真的只是错愕了一会,从离开了苏文谦,她就没在想过男女之事,更是没有想要再嫁的心思。 何必嫁人呢?她自己一人养着孩子不是过的挺潇洒自在? 雅珠见云蕙这样,乖觉的岔过刚才的话去,认真点头道:“刚才是媒人替袁府来了一趟,大哥的亲事已经有了眉头,我们两家说好了,过两日便去袁府瞧瞧,正好袁夫人生辰,我跟大哥一道去祝寿,顺便我替大哥瞧瞧那位袁姑娘去。” 从袁夫人找到了这里来后,隔三差五不是自己来一趟便是派人来一趟,嘘寒问暖的,尤其关心刘浦新。 恰好刘浦新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自己妹妹都快要嫁人了,自己说亲自然也是正常。 刘雅珠想着便觉得缘分果真妙不可言! 云蕙没想这进展比她以为的还要快,惊讶道:“这便去相看姑娘了!” “是呀。” “那先前你们可有去过袁府?” 雅珠摇头:“还没去过呢,一直便是袁夫人这边派人来,倒是也邀请过我们兄妹二人去坐坐,只是这些时日我们哪有空闲?这不,刚放了榜,袁夫人便派了人送礼,然后便叫了媒婆来,意思也是让大哥去跟袁家的姑娘相看相看。” 云蕙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那等到了日子你们怎么去?” “当然是袁府的人派马车来接我去,他们袁府不在恭州城内,府邸在郊外,地还有些偏,对了,袁府是做皮毛生意的,前些日子还送来两张灰鼠皮子,我拿来做了两件毛披风,一件是给姐姐你做的。” 说着,雅珠就来了兴趣,转身跑去翻自己的箱子,然后从里边找出两件毛茸茸的灰毛大氅来。 “云蕙姐姐这是你的。” 云蕙原本还有些问题想问呢,结果就被这一打岔忘了,任着雅珠将一件大氅披在了自己肩上,灰鼠毛蓬松柔软,披在身上不仅温暖,大氅上还熏着一股若有似无好闻的香味。 “雅珠的手真巧,这大氅真好看,只是另一件我瞧着挺大,你披上怕是大了些,难道是给你大哥做的?” 云蕙指着雅珠怀里抱着的另一件大氅,此刻那件大氅已经被敞开在雅珠怀里,她此刻正细心的去叠好。 雅珠脸微红,瞪了云蕙一眼:“这是给你弟弟的,姐姐你要继续戏耍我吗?” 云蕙瞧她羞恼了,赶紧摆手道:“不了不了,就是逗你玩一玩!” 雅珠哼了一声,将两件大氅叠好这才交到云蕙手上:“我去做饭,你们吃了再走。” 此刻离着午时也不远了,云蕙见她挽起袖子就要往厨房去,忙拉着道:“哪里还用你来?我们来前已经叫阿福去酒楼定了一桌席面,一会就能送来。” 刚说呢,就听见外边阿福的声音,接着便瞧见席面送来了,云蕙陪着雅珠在她屋子里用饭,两个孩子小,便留在大厅里与刘浦新云开二人一道吃了。 吃过饭后,刘浦新便拉着平安考查他的功课,云蕙便与雅珠又聊了会天,意识里倒是看见云开鬼鬼祟祟的在雅珠的窗外溜达。 看到这场面,云蕙没忍住笑了一下,雅珠瞧着她问道:“云慧姐姐,你笑什么?” 云蕙没说,只是绷着嘴等了一会,瞧见平安已经趴在窗棂边偷偷往里瞄,她故作肚子疼,借口要去如厕,便笑嘻嘻走了。 留下一脸懵的雅珠发呆,直到不过多时,窗外传来的响动后,雅珠望过去这才哎呀一声,脸红了。 二人也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云蕙给他们创造出来的机会自然是要好生把握。 一直到了申时,云家姐弟俩这才带着云曦跟平安离了刘家。 路上的时候,云蕙一路保持着沉默,不止是云蕙,云曦也是呆呆的坐在云蕙身旁。 要是往日,这娘俩一个比一个话多,云开有时候都接不住二人放过来的话,但现下马车明明坐满了人,却令他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云开有些不习惯,观察了一下才问道:“你们娘俩这是怎么了?怎的一个比一个安静,可是午膳时吃多了胀气?来,我替你们把把脉瞧瞧。” 云开说着,手已经伸向离自己近的云曦身边,探了探脉认真道:“小儿积食,回去喝点山楂水。” 然后又用手去晃了晃还在发呆的云蕙,“阿姐!阿姐!” “啊!” 感觉面前一只大手挥来挥去,顷刻间将云蕙从发呆中拉了回来。 拍开讨人厌的手,云蕙轻蹙柳眉问道:“烦人!” 被嫌弃的云开觉得自己有些委屈,“阿姐,我只是想给你看看身子,一路上都不说话,就想知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没什么不舒服的,不过是在想些事情入了神。” “阿姐在想什么?” 云蕙此刻正思考着刘浦新这门亲事的问题,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偏偏又指不出来,所以一个人愁闷了半天不得解。 既然云开来问了,云蕙也没瞒着,就将事情说了出来。 云开听了,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心事呢,原来是为了刘大哥的亲事,阿姐不用担心,就算觉得不对劲,人家又能对刘大哥一家怎样?通常说亲要么是结两姓之好,要么就是骗婚,人家是女方,吃亏这种事不也轮不到刘大哥吗?” 话虽如此,云蕙仍旧觉得还是有哪里没对的,可细细想来,云开说的并无道理,哪怕是下套,最终吃亏的仍旧还是女方。 若是刘浦新娶了个有问题的新娘,他大可休了或是怎样。 想到这,云蕙顿了顿,“到那天雅珠也要跟着刘夫子一道去祝寿,届时有她长眼,想来对方姑娘才貌如何应该也会知道。” 第313章 确定不是来了一位祖宗? 云开点点头,然后又道:“阿姐要是真担心什么,不如到时候跟着雅珠一同去看看热闹怎样?” 怎么样? 云开张着一双明亮明亮的眸子一脸期待,他那点小心思不要太明显,云蕙想了想,都有些不好拒绝他的这个要求了。 “不好!” 云开:“既然担心,为什么不去看看?” “刘夫子去相亲,我跟着去算怎么回事?” 她不过就是觉得这位袁夫人的出现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云蕙心底没由来的警惕,这才忧心半天,可陪着无亲无故的男人去相亲,这说出去于情于理都不合。 云开想了想,觉得云蕙说的的确是个道理,随即道:“那要不我替阿姐瞧瞧去吧,反正我一个男人,陪着大舅子出一趟也不算什么,到时候我就冲当他的车夫好了!” 云蕙没在说话了,但眼下藏不住的挪愉却是顷刻必现,嘴角嘲讽的笑着,就问这个她的这个表情云开看了心不心虚? 云开自己觉得替云蕙干了一件大事,回过头来瞧对上云蕙那若有若无的嘲弄,唇角一扬,很是不要脸的来了一句:“阿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替阿姐分忧也是我该做的,阿姐不用谢我了!” “你老实告诉我,索朗在的时候,他是不是把他的厚脸皮传授给了你?如今你怎的这样不要脸?” 云开只是嘿嘿笑了两声,便听云蕙问道:“今早去送了关将军吧?两人聊得怎么样啊?” 这本是云蕙无心一问,却让云开的笑容突然一滞,想到今早关钰临走前的黯然伤神,他便心里打突,“阿姐怎么突然问起关兄来了?” 云开表情古怪,似乎是一谈到关钰便这样了,云蕙莫名其妙问:“聊天不就是东扯西扯胡天海聊吗?你怎么这样表情?难道你俩还闹了矛盾?” 云开定定神,摇头说道:“没有,就是关兄这一走估计日后再难见面,我心中有些伤感罢了,索朗大哥也走了,关兄也离开了,好不容易结交的两位朋友都纷纷走了,心里不免悲感。” 云蕙伸手摸了摸云开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没事,我猜过不了多久你说不定还能在见到关将军的,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悲伤,至于索朗,你还是想着这辈子都别在见面了,他是吐蕃的王子,这次回去他定没有机会在私跑出来,若是再有见面时刻,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云开嗯嗯两声,眼神一直观察着云蕙的表情,见她果真对说到关钰时半分难过反应都没有,心下稍安,这便好,关钰倾慕他长姐的事便到他这里截止就好。 只是他却有些不懂,感觉云蕙的话里带着十分的肯定,他们与关钰之间不久后还能再见面? “阿姐,你怎么能笃定我们与关兄不久后还能再见面?” 云蕙本是觉得自己弟弟好不容易结交的好友就这样走了,怕他难过,为此安慰一番,不想自己一不留神似乎又说多了些话,她愣了愣,心里想了想,随即耸耸肩不在意道:“猜的呗,关将军这样的人才不放在边关来行军打仗,那不就可惜了吗?” 可不可惜云蕙不知道,但在前世的时候,关钰确实是被派到恭州一待便是好几年。 杨锋是雷凯手下的前锋将军,独自一人执掌着边关大军,这对关家来说那就是夺权,所以关钰是关誊用来制衡雷凯分权的棋子。 晋元帝在做皇子的时候,便是靠军功战绩说话,这才坐稳了皇位,当时他的麾下有两大心腹将领,一位便是他的外祖父关誊,另一位则是义安候雷凯。 雷凯亦是以军功起家,最后靠着累累战功被宏臻帝封赏为义安候,后来成了禁卫军统领。 可以说在宏臻年里,除开当时还未倒台的镇国公外,能与之抗衡的便是最受宏臻帝信任的义安候了。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宏臻帝已经老了,雷凯若是不重新站队,日后终归落得日归西山的下场。 如今大元已是进入了晋元年里,义安候却能屹立不倒,这多亏了晋元帝多疑且暴躁,曾经对关誊有多信赖,如今何便有多么防备。 在朝堂中,能与关誊相抗衡的除了义安候雷凯,想来也很难在找出别合适人选。 雷凯是心甘情愿被晋元帝拿来针对关誊的,也因此,关家与雷家打擂台,如何又会甘心把恭州这么大一块军权让出去? 不过从前世的走向来瞧,关钰从来到恭州后,期间倒也没有被叫回去过,也不知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或许在这一世里,很多事情早已经改变了,与前世有了不同,说不定这一世里,关钰也许不会回来了也说不准。 云开到没有去深想太多,他见云蕙提到关钰,也只是紧张云蕙会不会同时也对关钰有着什么情愫。 也是他自己太过小心紧张了,见云蕙说的轻描淡写的样子,便也不再问了。 马车缓缓便到了伯府大门口,几人刚要下马,就见伯府大门外安静地站着一个青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衫,头上簪着一只玉钗,长身而立,悠然自若。 云蕙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很难想象这样一位优雅,玉树兰芝的男人会是那个手断狠辣,心思狡诈的杨锋。 算算日子,边境大军已经退去三日了,杨锋这是来赴约的? “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云蕙姐弟四人才往家门口走了两步,杨锋便冷幽幽开口问道。 云开停住脚,有意无意站到了云蕙三人前面,“杨将军这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是来还你们一个交代的。” 杨锋冷冷说了一句,然后牵过自己手边的马,招手冲着大门口的小厮说道:“还不快来给我牵马进去?饲料要最好的!” 说着,自己就朝着伯府大门而入。 云开没搞清楚状况,回头看了同样一脸懵的云蕙一眼,“阿姐,你确定他是来向我们还一个交代的?难道是我眼睛出问题了?还是耳朵出毛病听错了?要不要我们再从马车里重新下来一次?” 这样的态度,确定不是来了一位祖宗? 云蕙翻了个白眼送给云开,牵起平安同云曦走了进去。 第314章 您的燕窝 杨锋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伯府了,可这次一走进伯府大门后,竟是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周围的装潢摆设起来。 他瞧着脚下养着的一盆盆娇弱鲜艳的秋菊,蹲下身摸起叶片来,很是有兴致的俯身闻了闻。 云蕙后一步过来瞧见的便是这样的场面。 杨锋抬起脑袋冲着云蕙道:“还以为伯府会养个什么珍贵的娇花,没想竟都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 “将军若是嫌弃野花低贱,不妨挪挪脚,免得弄脏了您的鞋。” 云蕙心疼的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秋菊在他手里蹂躏不成型,心里就恨得牙痒痒,偏她还打不过这人。 杨锋起身拍了拍手,视线从秋菊转移到其他地方,看着他似乎是想要随意的逛园子了,云蕙一把拦住去路,好声好气说道:“在往前走就是后院了,将军还请莫乱走,既然您是来给我们道歉的,那我这自有将军的去处,阿福,快,领着将军去马厩边打扫出一间空屋子来。” 阿福身子僵硬站在原处,“姑奶奶,马厩只有一处下人房,怕是不合适吧。” “合适,既然将军是来做马夫的,那便拿出点诚意来,马夫不就该待在马厩附近吗?” 杨锋表情没什么变化,阿福却是战战兢兢地,他还没忘了前两日这位爷来大闹一场的事,他怂,偏云蕙还让他带路。 “带路吧。” 就在阿福吓得瑟瑟发抖以为这位爷该要发火的时候,杨锋平静的答应了。 阿福愣了下,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然后便瞧见云蕙直直盯着自己看,看的他一个激灵,马上恭恭敬敬给杨锋引路去了。 等到杨锋跟着阿福去了马厩,云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姑母这是在惩罚他呢,还是在惩罚我们姐弟俩!” 叹了口气,云蕙转身带着云曦两个回了后院去。 杨锋的到来让整座伯府似乎都掀起了一道波澜。 府里的下人们本来就是半道买进伯府的,不如那些家生子来的忠诚牢靠,且有底气。 一个个的在下边纷纷议论着,猜测着这位将军大刺刺到伯府来,会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为此还特意悄悄设了赌盘,有赌杨锋会暗地报复的,也有相信大长公主殿下威慑之下,杨锋会安静做好一月的车夫的。 一盘赌局里,热闹的很。 好在这样的热闹只维持了一个开盘,在伯府里调教着丫鬟婆子的秦嬷嬷板着脸抄了他们的底,这才制止了一股歪风。 等秦嬷嬷报道给云蕙的时候,云蕙眼神都亮了起来。 “姑娘,这些小厮太没规矩,老奴做主扣了他们两月的工钱,您看这可行?” 云蕙:“行!自然是行!这些小厮没成想私底下竟是这般有趣,平日里在府上见着的时候一个个低眉顺眼,我还以为个个都是老实人。” 说到这里秦嬷嬷就来气,“那杨将军才是真真不懂得礼数,好歹我们这里也是伯府,他到了门口不说好生来拜见,进府也得客气客气,这不刚一进府,已经朝厨上要了好些山珍去了。” 云蕙顿了顿:“他都要了什么?” “昨日殿下才给送来的一筐子蜜桔就被他要了半筐去,也不知他是哪里眼尖瞧见了我们殿下给姑娘您送来的血燕,竟是恬不知耻的也要了一碗去,不止如此更是吩咐厨子每日都送去一碗,我瞧啊,他哪里是诚心道歉的,怕是来当祖宗的!” 秦嬷嬷往日也是个要涵养的人,云蕙猜,事情恐怕比她说的还要在糟糕一点,不然怎能气坏了她? 云蕙赶紧轻手去给秦嬷嬷顺气,嘴里道:“好嬷嬷别跟那种变态生气,不值得不值得!血燕那么好的东西给了他一碗已经对得起他了,还想日日都要,没门!”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云蕙咬牙切齿,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秦嬷嬷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心下好受太多,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来,拍了拍云蕙的手说道:“放心,我哪里能答应这事?那血燕可是滋补圣药,如何能浪费给他。” 云蕙点点头,同仇敌忾:“就是!” 紧接着秦嬷嬷又叹了口气,“不过老奴做主用上等燕窝去替代了血燕,每日给他炖上一盅。” “什么!” 云蕙只觉自己心都在滴血了,“嬷嬷,上等燕窝也是要花不少银子的啊!” “唉,哪里是我愿意啊,还不是他太会说,我们伯府如今可不能让外人瞧了笑话去,连盅燕窝都给客人吃不起,还不知那杨将军得要如何在外面说呢。” 秦嬷嬷一番苦心,初衷总是为着伯府的名誉,这样的做法云蕙自然不好说什么,不止不能说什么,她还得忍气吞声吃了这亏。 此时秦嬷嬷估计也觉得自己这独断得有些过了,忙道:“姑娘莫担心,若是府上缺少银子,老奴这里还有些,就是上等燕窝也有二两,还是殿下赏赐给老奴的...” “不用不用,好嬷嬷,您老人家替我们着想,要是受了您的银子跟燕窝那就是我们太不知好歹了,我只是觉得那杨锋太过不要脸了些!” 云蕙更是咬牙切齿了。 “谁说不是呢,谁不是个要脸的人?偏又遇上一个不要脸的,连我这个老婆子都差点栽他话里去,不然燕窝这事老奴何必替伯爷先做主了。” 这便是秦嬷嬷生气的最主要原因,想她在公主府里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主? 她真是聪明一世,结果栽进了杨锋的坑里,简直是大失颜面! 云蕙同秦嬷嬷又说了一会话,这才稍微让秦嬷嬷好受些送走了。 到了第二日,等厨上给云蕙炖了一盅血燕来的时候,另一边也有婆子将上等燕窝送去到了马厩。 杨锋也有晨起练剑的习惯,马厩施展不开,便在旁边一块草地上练了起来。 一通剑法下去,周围挨着近些的围墙上满是剑痕,草地上落了一地断枝,杨锋收剑,不是很满意。 地方太窄,完全不够他施展开来,出剑犹犹豫豫,恐担心破坏了屋子,反而没达到效果。 杨锋呼出一口浊气,转身要回马厩时,却瞧见不远处回廊下一个婆子正端着炖盅一脸惊恐望着他。 “将,将军,您的燕窝,” 第315章 开盘下赌注 “将,将军,您的燕窝,” 婆子双腿发虚,整个后背要靠在回廊柱子上才得以站稳。 先前她是瞧见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杨锋晨练武剑,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平日在后花园里,云蕙也会晨起打拳,见得多不奇怪。 可杨锋这武剑却招招气势惊鸿,剑尖游走间婉若游龙,一招一式一股玄而又妙的气体一直在游动,虽与杨锋距离的远,可婆子偏就感觉那剑尖好似一直再往自己心窝子边来。 且看青砖上赫然留下的剑痕,每一道都嵌入其中,这还仅是杨锋未曾用上全力,倘若用了全力,又该有多厉害? 杨锋慢慢走回马厩,遂见婆子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提醒道:“放下东西还不快走?” “哦!是将军!” 婆子像是被大赦了一样,赶紧将燕窝放在回廊栏杆上,然后转身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这样一跑,马厩周围又逐渐安静下来,除了杨锋也就只剩下几匹马。 原本马厩是住了两个小厮的,他们平日里就负责打扫马厩跟喂马,现下杨锋来了后,大家都知道他的威名,试问谁又敢同住? 自然是早早跑了。 马厩这边挨着伯府后门不远,距离正院偏远僻径,杨锋端来燕窝坐在廊下一口一口悠哉喝着,没过一刻钟,就见那嵌了许多划痕的墙头突然跳进来一个人影。 那人影越过墙来,直接便冲着杨锋而去。 杨锋没动,淡定的坐在栏杆上吃燕窝。 等人影到了杨锋身前这才听了下来。 “将军!” 来人正是季风。 杨锋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才问:“军营里一切安好?” 季风:“一切都挺好的,尤其是郭副将,他似乎有些安分得过头了,将军您看他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季风很有几分担忧,如今杨锋不在军营里,一应事务皆是由郭副将暂时接管,偏他是忠国公的人,季风担心他会趁着杨锋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暗中收买军心。 杨锋摆摆手:“不用理会,他是真安分。” 能不安分?自从杨锋跟他分享了一个秘密后,郭副将渐渐从中找到了自己在军中的定位。 季风:“将军不担心这是郭副将的诡计?” “怕什么?倒是你晚来了三刻钟,你在干嘛?” 季风一顿,随即道:“将军,属下在来的路上碰见集市口中心有人在下赌局。” 一碗燕窝已经被杨锋喝的一干二净,他将炖盅放在一边,默默拿出一块帕子来拭剑,淡淡问了句:“关于我的?” 季风嗯了一声,真不愧是将军,他还没说呢,就已经猜到了。 “集市口下赌局,赌将军是否会大闹伯府,还是安生给伯爷做好一月的马车夫。” 杨锋:“那现如今下赌注的人更偏哪一头?” 季风:“都在堵您会大闹伯府,现如今外边都传开了,说将军您昨日在伯府门口见着伯爷的时候很是嚣张,他们便断定了您不会安分的。” 杨锋的剑刃寒光森然,他收入剑鞘中后,随即起身进入到马厩边的小屋里,不一会儿就见杨锋拿出了一大袋银子出来,递到了季风手里,“拿去全押了。” 季风掂了掂银袋子,还挺死沉,都不知道这么多银子他是什么时候带在身上的。 “将军,押哪边呢?” “就押我安安生生在伯府当车夫!” 季风满眼佩服:“将军实在妙!眼下他们都认为您定会大闹伯府呢。” 杨锋淡笑:“还不快去?” “好!” 季风应了一声,拿着钱袋子翻身跳出了墙去。 等他到了集市口的时候,就又听见一群人在那里嚷嚷道:“听说没?听说没?今早上杨将军在伯府里练剑,险些伤了人!” “听说了听说了!早半刻钟我便得到了最新消息,不止如此,那杨将军在伯府简直是把自己当做了主人般,日日都要用血燕窝,顿顿山珍,说好的表诚意道歉来着,我看那,这分明就是上门去当祖宗咯!” “可不嘛!这简直是不把伯府看在眼里,就不知大长公主殿下知道了会不会发怒,哎,不是听说伯府的大姑奶奶还是殿下的侄女,这关心,啧啧,到底这杨将军还是太年轻了些!” “是啊!心浮气躁了点,虽说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将军,可到底还是少了些事故,他这做法哪里是故意上门给乐善伯没脸?那简直就是给人家大长公主殿下没脸嘛!” 一群人围着叽叽喳喳的分解开来,大家都说的有理有据,仿似都是一群整日蹲守在伯府深宅里的人一样。 季风来了兴致插了进去,找了个说的最能说会道的人问:“这位兄台,敢问这些消息可是真?” 那人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肯定坚定道:“当然是真的!兄台,我且告诉你一个秘密,伯府那守门的小厮是我娘家兄弟媳妇的二表哥拐弯的小叔子,这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你说我能不确定?” “娘家?”季风皱了皱眉。 “哦,是我媳妇的娘家,唉你看我这张嘴说秃噜瓢了,嗨,反正这消息觉得来源真实,你信我没错!” 季风呵呵笑了下,就听人群中心地带传来了人声,“买定离手,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开盘赌局,明威将军的赎罪之路,到底是信守承诺当车夫,还是气冲云霄闹伯府!大家让让,下过注的人烦请都让让,别挡了来下注的人。” 听着这说法,季风不由唇角抽搐了下,忍下了拔剑的冲动,赎罪?呵! 一步步从人群里挤了进去,在赌盘上潇洒的将一大袋银子扔到了上边,袋子口没有封严实,只见哗啦啦的银锭子流水般流了出来,甚至还有几张银票的边角。 开盘的先是将银锭子倒了出来,里边总共二十个,一个少说有五两,有人帮着拿出称来称了称,总共一百二十两白银,外加两张五十两的银票,总共二百二十两。 季风傲然道:“全部押给杨将军当车夫。” 第316章 人傻钱多? 现场先是被他这一毫举给震惊了,毕竟集市口的赌局不过一个中小买卖,大家多的不过五十两银子,少的两个铜板也有,没料这位爷一来就是大手笔,简直是闪瞎了众人眼。 结果等季风要下的注后,众人顿时爆发出争论来。 有人不解:“这人是人傻钱多吗?明明押注在大闹伯府上稳赢,怎的偏往车夫上押?” 但也有人自以为洞悉了季风的举止,“你瞧这人像是傻子?我明明看他眼神精明,哪里是能吃亏的人?分明同我一样看出了这件事的真伪,明威将军在如何厉害哪又能厉害过人家公主殿下去?一个是君一个是臣,都说不看佛面看僧面,就算对伯府心有不甘,可看在公主殿下的面上,那也得忍着!看着吧,你们这些押注在大闹一场上注定了会输!” 此话一出很是有理,许多跟着下了大闹一场的人就开始慌了起来,“我去!要真这样,那我一百个大钱不就白赌了?” “你的算什么?我还下了十两白银呢!唉,也不知是谁造谣说明威将军会大闹伯府,害的我白押注了。” 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唉声叹气说到,另一旁便有人答话:“别丧气,听他们瞎说什么,这结果还没出来呢,说好的日期是一月,我们就瞧瞧这一月里结果到底如何,但凡只要有一次将军跟伯府翻脸了,那这银子便没有输回去!” 季风听着人群的谈论飘飘然走了,等回了马厩找到杨锋的时候,老实的将自己所闻所见说了一遍。 彼时杨锋正在给马喂饲料,听完手一顿,问:“你是说这些消息都是从这府里的下人嘴里漏出去的?” 季风:“是啊,跟我说这事的那人还跟这守门的小厮有着..七绕八拐的关系,唉,总之这伯府的下人嘴也太大了些,简直没什么规矩。” 想到那复杂到简直令人发指的关系,季风甩了两下头,这年头想攀关系简直什么都能联系上。 杨锋凝眉想了一阵,喃喃自语说道:“伯府的下人都这样没规没矩?怕是不能吧。” 他说完好似想通了什么,然后嗤笑一声,“这倒是好玩了!” 季风:“将军,什么好玩了?” “没什么,你回去吧,这些天不用过来,日后每过一周来一趟就行,我不在军营这段日子里,你要替我好生看着才行。” “是的将军,”季风回答完后人却僵着没动,杨锋见他今日尤其的拖拉,皱眉不耐烦问:“还有什么事就说,从一开始到现在就犹犹豫豫,若是说不出口就别说,要非说不可,就赶紧说了罢。” 季风咽咽唾沫道:“将军,侯爷那边来了家书,您可要看看?” 杨锋眼风似刀挖过来,季风连忙吓得一个激灵闭了嘴,“我记得曾经说过,除了军务上的一应事务,其他的任何私人信件,尤其是他的家书通通不要收,你是不是记不住?要是记不住也无妨,我不介意替你回忆回忆。” 杨锋摩挲着欲要从腰间抓起剑柄,季风这一看,急的后退跳了三步,僵着脸说道:“将军,属下先告退了,告退了!” 然后就瞧见他转身翻墙跳了出去,整个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比之先前速度还要快上不少,不知道的人真以为他后边是有恶狗再撵他呢。 伯府三大街开外的集市口上从清晨到晚上宵禁时刻,开盘下注的人围着路口论休个不停,这样的热闹一直持续了三日人才少了些。 便就这三日里,云蕙便收银子到了手软。 她暗搓搓手,算了算这些日子里的抽成,不外加上她自己也下了一百两的注在杨锋大闹伯府上,便是这三日来许多来下注的人多不胜数,光是其中抽成她便赚了不下千两。 “果然这世上唯有赌博赚钱来的最快!” 云蕙双眼放光,将桌子上的碎银角一颗颗放进钱匣子里。 整一千两白银就装了两个匣子,这还不算别人下注的所有银钱。 细荷帮着云蕙装箱,听了她的话摇头道:“老话说的好,逢赌九输,历来开赌场的人最后又有几个落得了好下场?一个赌场坑害了多少的人家妻离子散,简直就是缺德,东家,这事您可不能做上瘾了!” 云蕙被一桌子的银子迷得眼睛都抽不开了,听细荷循循教育,只嗯嗯两声说道:“放心放心!这仅此一回!” 毕竟让杨锋给他们伯府当车夫的事又不是长期的事,过了这档,日后哪里又有机会? 细荷觉得自己的话没白说,云蕙至少应了也就放心了。 “杜良栓还在外边候着呢,东家可要叫他进来?” 云蕙数钱的手顿了下,兀自又埋头道:“进来吧,让他将这些钱算好了数,等一月后该谁的谁拿去。” 细荷看云蕙对满桌子银子恋恋不舍的模样就觉得忍俊不禁,“东家如今的私库哪里还缺这些银角子?总归不是您的,何必呢。” 还别说,云蕙写给李莺养颜美容的玉露膏很是赚了大笔的银子,李莺的商铺遍布大江南北,女人的钱从来就好赚,因此,云蕙每月能收到的红利都在上前两以上,论起来,确实是不缺这些碎银子。 云蕙瞪了细荷一眼,撇撇嘴:“你见过有谁嫌弃自己钱少的?银角子怎么了?这么一大堆加起来也不少啊!” 杜良栓这会儿也已经走了进来,“东家!” 说着还恭恭敬敬给云蕙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才老实站在原地等候云蕙安排。 云蕙如今瞧他也觉得顺眼些了,从前被收拾了一顿倒是变得老实起来,尤其那回替她跑腿,更是觉得这人在某方面上用起来顺手。 “你把这些东西先拿下去吧,另外一个盘子里的是你该得的,明日后便不用在去大街上继续开盘押注了,守着现有的,等一月期限一过再与大家算银子。” 杜良栓嗳了一声,虽觉得这般好的机会为何不继续开盘,如今下赌注的庄家可不止是他这么一个,好些大赌场也都跟着押下注来,可对面的人是老大,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等去接过云蕙给他的赏赐时,一瞧上边放着两锭约莫共二十两的白银后先愣了一会,随即欣喜对着云蕙又是道谢:“谢谢东家打赏,日后要是东家还有什么差遣任凭使唤我大栓子!” 第317章 小算盘 云蕙笑了笑,“东西多,我让人帮你装进箱子带回去,且要好生保管着,不然丢了可得赔进去不少!” 杜良栓拍胸脯道:“东家这您大可放心,我下边弟兄多着呢,都是可靠的人,这些银子虽诱惑人,但大家基本的道义还是有的,保管丢不了!更是不会被不开眼的人抢了去!” “这自是好,你且先带着东西下去吧。” 倘若这点子事杜良栓都不能做到,云蕙也不至于去找他出面做庄了。 等到屋子里两大箱子白银铜钱的被抬了下去,云蕙都还有些恋恋不舍,直到细荷叹口气:“我们东家什么时候掉进这钱眼子这般深了?” 云蕙努努嘴:“就不兴我爱点财了?这一生我也就这么点子爱好了,难道你也要剥夺走?” 她可是发过誓的,要给曦姐儿攒够十里红妆,这点子积累也才刚开始,如何能就此够了? 细荷:“是是是,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东家可要自己警醒些,难道您忘了老爷去世前是如何交代您的?” 云蕙身子一僵,望着细荷的眼神突然仿似从她眼里看见了往昔自己父亲严苛自己的样子。 手一晃,或许是提到了自己的父亲,这次云蕙没有敷衍了,反而认真点头:“好细荷,这次真是仅有一次,你没瞧见吗?我都让杜良栓停了下来,放心,日后这样的事都不会做了!” 云父生前为人耿直纯善,往年每到冬季更是会施粥给百姓,做人宽厚,最讲究的一句话便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细荷嗯了一声,“我自然相信东家,只不过是瞧见那好些的银子觉得感慨,你说有下注的银子拿去干点其他什么不好啊?非要来赌一把,本就只有一半的机会,有些出个小钱来玩玩倒也罢了,那些赌场里的大多人却是将自己一家子的钱都倒进去赌没了,实在是令人费解!” 今日的细荷似乎多愁善感了些,云蕙:“细荷,收拾收拾东西吧,过两日我们便回杏花村了。” 细荷原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云蕙这么一说,她先是一愣,紧接着云蕙又重复了一处,这才答了句好。 “东家,明日伯爷可是真的要陪同刘夫子去人家府上祝寿啊?” 说是祝寿,可人家刘夫子是去相亲的,对方与云开根本不认识,这明摆着是为了雅珠才去的,只当人刘夫子看不明白呢? 云蕙无奈点头:“阿弟从前也没这么不要脸啊?你说这是为什么?就像是他哪道弦崩掉了,性格活泼了很多,更是厚脸皮了些。” 细荷认真想了会:“或许源头还是在人家刘姑娘身上。” “嗯,我觉得也是!” 说完后二人对看两眼,没一会哈哈笑起来,估计觉得这样底下偷偷调侃云开很是不错。 到了第二天云开便急吼吼的出门,他怕去晚了刘夫子一家都走了就没得法追了。 云蕙见他火急火燎的,心里突生一记,冲着一边侍候的阿福道:“去,快去通知杨将军,叫他把马车牵出来,就说伯爷要出门,让他赶车!” 阿福身子一抖,脸上淡定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怎么又喊他去? 云开:“阿姐不用了,我到时候去挤刘大哥的马车便是,不麻烦了。” 云蕙:“人家雅珠好歹是个姑娘,你去同人家坐一辆马车干什么?虽然你们二人都定了亲,但好歹尊重一下人家的兄长行吗?还有,你这番去可有去给人家刘夫子提前说一声?” 云蕙敢保证云开这绝对是准备突袭到人家家门口的,事先也没有去给人家说一声,他的小九九做姐姐的简直不要太明白,不就是担心会遭到刘夫子拒绝嘛,他这一大早的起来,估计刘夫子那儿早膳都还没用呢。 舔着脸守着人家马车来,到时他在赖着坐上去,刘夫子自然就再不好拒绝了。 云开心虚的摇摇头:“没呢。” 云蕙:“那不就结了,本来你不请自去就是你礼数不周,还妄图跟雅珠同坐一辆马车,你是觉得刘夫子脾气很好?” 云开摇头。 “所以这个时候你自己有辆马车跟着,届时跟在人家后面不就对了。” 说到这里云蕙又感慨起来:“可惜你骑马不精,不然若是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在前边替他们护送,想来雅珠定是会好生从头到下一览你的英姿,可惜了可惜了。” 云开被说服了,“阿姐,不如这次回来我便求着何叔教我好好骑马吧!” 提到何贵,云蕙愣了愣,这一出去也有好些日子了,结果除了那一次寄信回来后,再到现在人仿佛消失了一般。 云开自己也停顿了下来,同样想起了何贵,眉宇间便浮现出担忧之色。 云蕙见状只道:“别想太多,何叔他福大命大,本事厉害着呢,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倒是你到底还要不要出门了?” 云开这会儿的情绪倒是没有先前高了,不过也没舍得就真不去了。 “阿福,你愣着干什么?快些去叫杨将军将马车牵出去啊。” 云蕙提醒阿福,阿福苦涩的应了声,这才瑟瑟缩缩往马厩方向去了。 见此云开便道:“阿姐,不若还是让阿福为我赶车吧,那位将军我估计是使唤不动他的。” 云开不觉得杨锋真会乖乖做车夫,这种事强求不来,免得闹大了最后谁都抹不开颜面来。 云蕙却呵呵一笑:“他不来最好!”要的就是他不来,他最好这一月里都安分,若是想要闹更是再好不过!她可是下了一百两银子的注啊,下的就是他大闹伯府,要是安分了,她的银子上哪赚去? 这样笑嘻嘻的想了一会,约莫等了一刻钟的时辰,阿福回来了。 “杨将军怎么说?可有答应了,乖乖将马车牵去外边大门口候着?” 云蕙期待的问道,心里盘算着该是不愿意来的,一会她在凶狠些,将人义正言辞给骂走,想来这也用不着花一月的时期就能提前结束了这场赌局,然后也可以光明正大分银子了。 可惜云蕙的小算盘打的挺响亮的,不过阿福简直没有给她继续发挥下去的余地,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一脸放松道:“杨将军已经去套马了,说让伯爷稍等一会就能将马车给赶到伯府大门外。” 云蕙的笑容卡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第318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云蕙的笑容卡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阿福:“杨将军已经去套车了,估计这会儿应该是到大门外候着了。” 云开虽也很惊讶,但刘家的事更占他的关注些,于是急急的跟云蕙告了别,转身大步离开了伯府。 最近时日,伯府外的大街上就多了好些围观的百姓,这些人多半都是在赌盘里下了赌注的。 杨锋一身玄衣,拉着马出现在了伯府大门口,没过多时就见云开上了马车,在就是眼睁睁瞧着杨锋赶着马车送云开离了伯府。 “这!这!天啊!我的十两银子啊!” 有人忍受不住打击叫起来! “哈哈!稳了稳了!我投了二两银子押的车夫,这下怕是连本带利都能要回来了!” 有人要疯,便有人狂欢起来。 好在这个时候也还有些人理智些,说道:“不到最后都不要轻易妄下定论,这个赌盘有一月期限,赌车夫的,也得要明威将军安安分分当上一月的车夫才算赢!但凡这一月里出现了一次大闹伯府的场面,就不算赢!” ...... 云开出去了,云蕙也没有闲着,她让人去了趟方家传消息,方旭前些时候就已经跟刘夫子一同商讨了给三个孩子上课的日程,明日她便准备带着孩子回杏花村,后日正式开始让他们投入课业里。 平安她到不担心,这孩子没人看着自己都会用心看书,可云曦已经快要玩疯了,前段日子绣了两块看不出什么形状的帕子交给了差,顶着一双被针戳了无数个眼子的手可怜巴巴的,云蕙也就放过了她。 没料这倒也让她在伯府里自娱自乐,野的不行。 再不让夫子拘着些性子,云蕙都担心她会翻了天去。 这一天里,她整顿了好些事情,又去让人将许真真从家里接了过来,云曦这几天情绪不大好,云蕙也不知她是发生了什么,一连几日都跟着自己屋里睡。 今日许真真来了,倒是罕见活跃了些。 “正好真真来了,你们两个好生在享受享受这悠闲的时光吧,过些日子我还准备替你们寻些琴棋书画的夫子来,到时可要乖乖的学。” 许真真一脸惊喜:“还能学弹琴!” 云蕙点点头:“你们渐渐年龄也大了,再过不多久便不用跟着刘夫子方夫子上课,我到时候给你们另寻位女夫子来教你们弹琴写诗画画吧。” 云曦也瞧不出什么兴奋的表情,只是很乖巧的说道:“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您开心,我就开心。” 云蕙噗哧两下笑出声:“你这才多大啊就懂得讨我欢心了?只要你别太上蹿下跳跟个猴似的才好,不过只要你自己觉得高兴就行,让你们多学些东西也不是一定要你们学的多好,不都说技多不压身嘛,指不定日后哪一天就能用上呢。” 突发感慨两句,云蕙就让她们自己去玩了。 等到天将将渐黑,杨锋才赶着马车回了来。 府门外的下人老远就瞧见了人,一等杨锋跳下马,就已经有人去帮着拿踩凳,还有人去接过杨锋手里的马绳。 杨锋:“不用拿凳子,伯爷没回来。” 小厮啊了一声:“伯爷这是去哪儿了还没回来?” “去告知你们大姑奶奶一声,就说伯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去了,指不定现在干着什么拆墙卸瓦的事呢,叫她最好多准备些银子去给人赔礼吧。” 说完这话,杨锋幸灾乐祸的踩着步子大摇大摆进了伯府大门,一进去后瞧见一个粗实婆子便道:“去厨上做两道下酒菜送去马厩里。” 婆子颤颤巍巍应了句是,便匆匆忙忙去厨上喊人去了。 等到云蕙得了消息后,稀里糊涂完全丈二摸不着头脑。 “杨锋人这会在哪呢?” 阿福:“在马厩旁的小屋呢歇息。” “他除了这几句话就没有再多透露两分?” “没有。” “你先去刘夫子家瞧瞧去,看他们有没有回来,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定要问问清楚,怎么云开就没回来呢?” 阿福也着急,得了嘱咐拔腿便往外边走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阿福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就见他道:“大姑奶奶,刘夫子一家也没回来呢。” 云蕙皱眉,随即起身就往马厩走去。 马厩外,杨锋正斜靠在栏杆上一边吃酒一边赏月,他耳朵灵敏的发觉到不远处的脚步声,脚步急促,他还能感觉得到那人的心跳很快,砰砰砰的,仿似立即就能从胸口跳出来般。 云蕙走的很急很急,一路快跑着,直到到了马厩附近这才缓了步子改成了快走,一边还喘着气。 等到了马厩,她便瞧见对面的杨锋很有兴致的在那儿吃酒赏月。 “来了?” 似是早便认准自己会来找他,这会儿老神在在的模样,云蕙看了心里暗暗有些不痛快,“我还从没有见过车夫将主子给丢下,自己先回来的道理,要换做是别人,我早把他赶了出去,也就是将军您身份大,不敢赶您老人家。” 云蕙阴阳怪气的说着,杨锋却是无所谓笑笑:“是伯爷让我先回来的,他顺便让我转告你他没什么大事,暂时不回来,免得你担心。” 这便更说不通了,若是让云蕙不担心,他何需回来的时候说那么多?还让她去准备银钱赔偿? “今日我阿弟到底是遇上什么事了?” “你弟弟自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此刻八成到了人家府上了吧,我离开的时候,他正同那位大舅子一道去找人说理去了。” 云蕙急切想知道后续:“还有呢?” 杨锋捏起两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咀嚼几下,随即倒了杯酒喝下去,这才慢悠悠说道:“没酒了。” 云蕙招来阿福:“快去给将军提酒来。” 杨锋:“这酒不够烈,换更烈些的来!” 阿福应声去了,云蕙等着杨锋回答,结果杨锋又指着碟子说道:“酱牛肉没有了。” 云蕙:“....细荷,帮将军去厨上再端一盘子来。” “一盘太少,来个一斤,片薄点。” 细荷嗳了一下,将吃空的碟子收了,转身也朝着厨上去了。 这下,一路陪同云蕙来的两个人也都相继走了,此刻马厩边只剩下了云蕙同杨锋二人。 云蕙好声好气道:“杨将军,您还有什么要求没有?要是没了,能否将今日的事都告知一二?” 第319章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杨锋见云蕙低眉顺眼的,心情愉悦道:“能啊!小事一桩而已,来!且坐着,内容有点多,一时说不完,今日这事简直就跟看了一场戏一样精彩!” 杨锋拍拍身边的栏杆说道。 云蕙:“就这么站着说也行的,您说吧,如何个精彩?” “说来话有些长,不如我长话短说吧,刘家被人下了套子,结亲是假,今日去的半路上冲出来一群蒙面的劫匪欲要杀了刘家兄妹二人,后来被我制服了,从劫匪口中得知了真相,你弟弟一听就怒了,然后便跟刘秀才一道去找人报仇了,我便回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云蕙听得半懂半懵状态,“我弟弟是跟着刘夫子找仇家去了?” 杨锋嗯了一声,手去找酒杯却落了空,这才回忆起酒壶跟酒杯已经被人收了回去。 “你的下人这脚程也太慢了些,这样来回去领吃食,恐怕还没走到我这里来,东西就该凉了,不如给马厩这边开一个小厨房吧。” 云蕙深深看了杨锋一眼,“若论天下谁的脸皮够厚,我相信将军称第二,无人能称第一!” 有的吃就很不错,哪里还要挑三拣四,又不是她三催四请着来的,明明是来做车夫,却硬是把自己当做了爷! 杨锋:“看来你现在是不忌惮我了?” 云蕙一愣,很快想起他这话的意思来,立马反问道:“麻烦将军说话说的明白点,我该忌惮你什么吗?” 杨锋:“我以为我说的很明白,你不怕我去告密了?现在难道不该是尽量满足着我,只要我心情好了,也许大佛寺那一趟我也就什么都忘了。” 云蕙冷哼两声:“将军若是真想告密何必在这里威胁我,只管去便是,若我云蕙怕了,便跟你姓!” 杨锋挑起眉疑问:“你真不怕?” “怕?之前的确怕,不过如今我斗胆猜猜,将军应该是不敢去告密的,那日大佛寺遇到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试探我的反应,或者是想确定我是否是知情人,总之不管你当时的目的是些什么,却唯独应该没有告密这一条。” 夜色里,云蕙背对着月光站在杨锋面前,她今日似乎是在外披了一件大衣,回廊上只有稀疏几只灯笼,昏黄的灯光下只看得出这是一件浅色大衣,袖子边上镶了一圈兔毛,瞧着柔软可爱。 杨锋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喝醉了,明明那么温吞的酒才灌了一壶,这会儿却让他脑子有些昏沉。 云蕙的声音在夜色里笃定又带着两分狡黠,狡黠中又有试探。 若是在往日,杨锋最是讨厌这样自作聪明的蠢人,可偏偏今日他心里半分厌恶也没有,突然觉得来这伯府一趟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那你要不猜猜我是有何目的?” 杨锋这会儿的声音夹杂着酒气和醉意,云蕙嫌弃皱眉道:“我不猜!猜不中你会笑我蠢,猜中了...不是都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只需要知道你对我没有太大威胁便是。” 杨锋笑了笑,随即神色就变得冷淡起来,不过多时,回廊深处细荷与阿福拿着东西来了。 阿福抱了一大坛子的酒放到杨锋脚下,细荷也将一斤的酱牛肉整整齐齐码了两个盘子给放在栏杆上。 “将军请慢用。” 云蕙:“最后再问将军一个问题,他们是去哪儿报仇了?” 杨锋想了想:“是朝着水都城方向去的,听说是去一个什么员外家里。” 这样一说,就见云蕙眸子渐渐深沉起来,随即便听她恨恨说道:“竟真跟他们一家脱不了关系!” “不打扰将军赏月了,我们先回去了!”云蕙客气的对杨锋拱了拱手,然后便带着人回去了。 一路上边走边沉思,前边总觉得不妥的地方如今慢慢串联起来,云蕙的思绪就越发的清晰起来。 “东家,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跟那吴员外一家扯上了关系?伯爷要不要紧啊?我们可要现在就出城去找他们?” 细荷焦急的询问道。 云蕙:“这会儿城门都关了,想要出去也要等到明日才行。” 阿福心系主子,急了:“我们要不去求求公主殿下帮忙吧,让守城的开开门,伯爷独自在外一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细荷跟阿福不知情况很是着急,云蕙反而没有那么慌张了,她淡定道:“能出什么事?他是伯爷,对方只是一个员外府,就是他去人家府上大闹一场,人家也不敢如何,何况这件事说来不定还是吴家理亏呢。” 云蕙这样说着,又想起杨锋早前让她准备些银子去赔礼,怕是早就知道了云开几人去干嘛了,甚至更多的内容,不过要让她开箱子赔钱?哼! 到了院子,云蕙只让细荷跟阿福冷静些,一边在屋子里等了半天云曦焦急的跑出来问云蕙:“娘亲,舅舅出什么大事了吗?” 云蕙摇头:“你舅舅没什么大事。” 平安正好也在屋子里等着消息,一见云蕙,他就说道:“蕙姨,我可以去求姑祖母的。” “不用了,这点子小事不用惊动姑母她老人家。” 云曦跟平安见云蕙拒绝的干脆,本觉得应该真没大事了,可偏巧云蕙身后的阿福跟细荷一脸焦急的样子却又让人不禁遐想。 平安见状就道:“蕙姨不用觉得麻烦。” 云蕙刚想拒绝,哪知早就听见动静的秦嬷嬷也过来了,“姑娘啊,这伯爷是不是有什么危险?我刚才过来听见下人说伯爷今日半路遭遇了劫匪,这会儿更是去找人报仇了,可要紧啊?要不现在老奴便回公主府去求殿下,让她派人去找伯爷回来。” 云蕙叹口气,望着一屋子干着急的人,忙解释:“大家都不用担心,等明日天一大早在派人去瞧瞧,这事说来也没有多大危险,真正的危险已经过去了,放心吧!” 说到这里云蕙还停顿了一下,是啊,真正的危险是过去了,可这危险不出意外还是杨锋帮忙给抵挡过去的,算下来她是不是反而欠了他一个人情? 做亲姐姐的都不着急了,秦嬷嬷见状又认真瞧了瞧云蕙的脸色,往日里这位可是相当护短的人,要是云开出什么危险,或者是云曦出什么事,那紧张的神态是瞒不住的。 第320章 回村 现下再瞧着云蕙整个人都很平静,估摸着伯爷确实是没大碍,但还是不放心问道:“真不是担心打扰了殿下?” 云蕙:“不是,真不是,再说了,云开他也是个大男子了,做事不会莽莽撞撞,既然没有先回来说一声就去了,应该是有把握的。” 云曦好奇了:“那舅舅他到底是干嘛去了?” 这倒是问住云蕙了,大抵过程她虽然猜了个七七八八,可没证实前云蕙也不好说清楚,想了想突然想到了杨锋的解释,于是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去了!” 云曦一愣。 秦嬷嬷猛的一顿咳嗽:“姑娘说什么呢,这在孩子面前别乱说话!” 望着两个矮萝卜头似的小孩,云蕙也意识到自己是说多了话,于是马上改口道:“你舅舅大抵是去给你舅母报仇去了!” 云曦自然已经心领神会,可也表现出唯有四岁小孩该有的天真说道:“定是逮到了那群贼匪的头头去了,唉,舅舅也不说回来叫上我们,他那几招花拳绣腿还不如我呢!” 平安忍俊不禁笑了,随即又快速憋了回去,冲云蕙说道:“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云蕙:“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下吧,秦嬷嬷您老人家可得早些睡下,细荷快扶秦嬷嬷回去歇着。” 秦嬷嬷笑着应了声,便跟细荷也走了,阿福见云蕙都这样说了,也乖乖应声退了出去。 “走吧,跟娘去洗漱上床吧。” 云蕙抱着云曦到怀里猛亲了她一口说道。 娘俩让丫鬟伺候着收拾了一番也就到了大床上躺下了,一夜好眠,直到第二日鸡打鸣才起来。 起来后,云蕙不慌不忙叫了阿福同几个家丁一道出城去找云开,自己则是领着云曦平安在园子里打拳,一套拳打完,又慢悠悠去用了早膳。 派出去的人又是一夜未归,算上昨日,云开已经离府两日了。 到了第三日,云蕙招呼了一辆马车,将云曦、平安跟许真真带上就准备回杏花村了。 杨锋吆喝着马停到伯府大门口,转过身问云蕙:“你不准备去找你弟弟?” 云蕙:“怎么是你来?我不是吩咐不用你送吗?” 杨锋坐上了马车前架,“我杨锋信守承诺,既然答应了要给你们兄妹二人做足一月的车夫,就不会食言,你这个时候让别人送你,岂不是在告诉世人我是个不信守诺言的伪君子?” 原本云蕙也就是客气两下,想着前日这人好歹救了自己弟弟同雅珠兄妹,这份人情如何也不好当做瞧不见。 为此今日她才不好叫他来赶马的,没成想此人还真有说到做到,“行吧,既然将军是这样一位信守承诺的君子,那便麻烦将军送我们回杏花村吧。” 说完,云蕙三个孩子依次抱上了车,自己也跟着爬了上去。 “坐稳了。” 外边,杨锋平静的提醒了一句。 马车缓缓地朝着前方行驶起来,大约半个时辰,便到了杏花村。 将近大半月没回来了,云蕙下了马车,仰头往半山腰瞧去,一座乌青大瓦院在树林里若隐若现。 细荷上前去敲了门,开门的是邵菁,他一见细荷便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细荷:“嗯,东家带着姐儿哥儿一道回来了,你出来帮着将东西抱上去吧。” 邵菁答应着走了出来,迎面就与杨锋撞上了,两人突如其来的都各自愣了一下,随后邵菁就若无其事从他身边而过。 “东家!” 邵菁冲着云蕙打了一声招呼,云蕙笑着应声:“家里一切还好吧?” 邵菁温和一笑:“大家都挺好,正好今日汪老八跟汪生上山打猎去了,估计到了下午就该打着东西回来了。” 好些时日没有回来,如今一听汪老八同汪生依旧如此快活,心里便也兴奋起来:“是嘛,那也不知今晚能不能有口福了。” 邵菁笑了笑,便去马车里帮着拿东西。 这会儿王长坤也跑了出来,帮着一道拿东西,都下了马车,云蕙便对杨锋说道:“将军还请回吧,我已经到家了。” 杨锋斜着眼一直瞧着邵菁,他觉得这人很眼熟,可记忆里却一直记不起来是谁,默了就听云蕙在客气的赶人了。 “云姑娘就是这样赶人的?骡子遛完了还得给顿饭呢。” 云蕙:“....那行吧,将军请随我一道上山吧。” 领着杨锋上了山,别院里很安静,庭院干干净净的,先将人领着在大厅里坐着,“将军还请便,恕我先下去整顿一番再来。” 才回来,一些包裹要打开了收拾好,三个孩子还要安排着下午就要规矩上课了,还要派人去接方夫子来,这些事情虽不复杂却也要交代的。 杨锋点点头,云蕙见此便安排细荷留下来暂时为他端茶送水,可杨锋拒绝了,毫不客气指着准备下山的邵菁说道:“你留下来伺候我。” 厅内的人都顿了顿,云蕙也愣了两下,只以为是他不喜欢身边有女人伺候,便道:“他是我守门的小厮,将军若是想找人伺候,不如让王长坤陪着吧,他更会察言观色些,定是能伺候好将军。” 杨锋执着道:“就要他了,不过一个守门的小厮,难道云姑娘这是舍不得?” 云蕙:“这,”邵菁的性格太直,跟大长公主殿下都杠过,她担心要是一会邵菁得罪了这位爷,以杨锋狠辣独断的性格怕是会难收场。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邵菁却道:“东家,既然将军看得起小人,这也是小人的荣幸,就让小人伺候将军一番吧。” “那好吧,若有什么要求将军便对邵菁提,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将军多担待。” 杨锋点点头,云蕙见状也就带着孩子回后院去整顿了。 大厅呢便只留下杨锋与邵菁两人,杨锋毫不客气的坐在上首椅子上,邵菁接着便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将军请用茶。” 杨锋接过呷了一口,然后视线便一直停留在邵菁身上,良久后开口问:“你叫邵菁?” “是!” “哪里人?” “黔州人士。” “家里可有什么人?” 邵菁顿了一下:“都不在了,南夷大军打进去的时候家破人亡。” 杨锋沉默了,手指来回摩擦着茶杯杯沿,沉思着什么。 第321章 你同他很像 邵菁见此景没有做多打扰,茶壶了的水没了,他正准备去添水,却听见身后的杨锋幽幽传来一句声音:“我曾认识一个人,他叫郑绍菁,你的眼睛同他很像。” 邵菁背对着杨锋面无表情,“没水了,小人去给将军添些热水来。” 杨锋:“不用,这里不喝茶,你在一旁站着去吧。” 邵菁应了声是,便放下茶壶安静到了一边站着。 两人相对无言,杨锋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邵菁则是低眉顺眼站在一旁。 没过多时云蕙就忙完过来了,现在时日尚早,距离午膳还有一个多时辰,不过为了早点让杨锋这尊瘟神离开,云蕙还是早早嘱咐了孙荷将午膳给做上。 到了大厅,她便感觉厅内冷冷清清的,不过这气氛倒让云蕙稍微安心一些,好歹杨锋没有去找谁的麻烦。 “邵菁,你下山去给王长坤说一声吧,让他现在就去将方夫子接过来。” 邵菁答应着就冲云蕙跟杨锋作揖离开了。 云蕙找了椅子坐下,就听上首坐着的杨锋冷冷说道:“你似乎很担心我对这个邵菁做些什么?” 云蕙觉得他这话怪怪的,且看他半点礼义廉耻也没有,直接就坐在了上首,对着她的下人说要谁留下伺候谁就得留下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他才是真正的主子。 “将军这都能被您瞧出来,果然厉害啊!” 杨锋:“他只是你这儿一个看门的小厮?” “将军似乎对他很好奇?” “....” 杨锋没在说话了,淡漠的在椅子上坐着不出任何声音,就在云蕙以为他快要哑声的时候,结果就听杨锋说道:“没水了。” 云蕙:“我让人去给你添水。” 叫来了人给杨锋的茶杯续上水,时辰也差不多好了,外边细荷来汇报说给杨锋做的午膳好了。 云蕙心里大松快,对着杨锋笑道:“将军快去用膳吧,这天渐冷,去晚了就凉了。” 杨锋没说什么被人引着到了偏厅用膳,仅一张屏风隔着,杨锋问:“你不用膳吗?” “我还不饿,将军早早吃了回伯府去吧。” 话里话外迫切的想赶人走的行为云蕙半点没有掩饰,杨锋冷哼了一下,就顾自吃了起来。 等到杨锋吃饱了,云蕙毫不犹豫的将人给请下了山去,正好这个时候方旭也到了。 云蕙将杨锋送到了大门口便不再管了,反而热情的等待着方旭下了马车迎上去道:“夫子还是头一回来这里吧,正好别院刚做好了一桌午膳,待会夫子先用了午膳再去跟三个孩子见面熟悉熟悉。” 方旭先是下了车,等站定后却没有跟着进门,而是上前对着云蕙先行了一个大礼。 很是感激的道:“多谢东家信任方某,东家放心,日后我定当将自己毕生心血都教授给小少爷和姑娘们!” 云蕙这一瞧赶紧侧过半个身子算是避过了这个礼,然后才扶起人来:“夫子快起来吧,您有大才,不过是遇人不淑遭了难,如今家中三个孩子能得您的指导也是他们福分,夫子还是先同我一道上山去先见过孩子了再说。” 方旭嗳了一声这才挺直了腰背,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今日这般开心过,人到中年丧妻丧子,落魄至今,从前他相助的人没有一个对他伸以援手,人人都嫌弃他,就连廉价聘请他做夫子的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若不是早年同致远书社的肖掌柜还有几分交情,在落魄时还能靠着替书社抄手书赚取些费用来,怕是日子更难熬。 如今能得云蕙一家的赏识,这个举动或许在云蕙自己看来不算什么,可对方旭来讲便是雪中送炭无疑了。 接了方旭去别院,杨锋也自己架着马车离开了。 方旭很是感恩,用过午膳后便开始对三个孩子悉心教导,自然也会先考校一二,了解几个孩子们的程度然后才开始了正题。 方旭来别院的第一日授课在酉时时分便算结束了,云蕙让细荷做了些膳食放在一个食盒里,又让王长坤去送人。 方旭却觉得这样来回接送自己过意不去,就执意拒绝,王长坤也算是了解云蕙脾性的人,便自己做主说道:“方夫子还是请上车吧,您家离这里好歹也要走上一个多时辰,我这来来回回接送您也都不到一个时辰,就算您觉得麻烦了我,但就不担心会耽误了小主子们的课业?” 方旭:“这位兄弟请放心,这里的路我也知道怎么来了,明日定不会迟到的。” 王长坤笑了笑,知道他定是会天不亮就从家里出发,“夫子不用这样客气,我们东家特意嘱咐的让小人每日按时来接送您,要是您不让,我也无法交差,免不得还要受些责骂,再说了,这天难免不会碰上个刮风下去,若是夫子哪有一日不慎淋了雨,或是打湿了衣衫着了凉,那耽误的不还是小主子们嘛,所以夫子不管为了体谅小人还是体谅小主子们,都请不要客气。” 方旭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不愿意麻烦东家,结果还能有这么多的隐患出来,他脑子都晕了,只觉要是自己再不上马车,就该成为一个不体谅人的夫子了。 “也罢,只是劳累你了。” 王长坤摇头:“不劳累不劳累!我们东家人好,对我们下人也格外体恤,并不会让我们每日做太多的事。” 方旭点点头:“东家确实是个好人。” 二人聊着,王长坤一甩鞭子就赶着马朝前走了。 夜逐渐深了,云蕙赶着三个孩子睡下后,便沉着脸找了人去山下叫了邵菁上来。 邵菁来了,“东家找我来可是有事?” 云蕙:“请坐吧。” 邵菁身形顿了顿,“小人不敢。” “坐吧,我让你坐你便坐下吧,坐下我们聊聊吧。” 邵菁这才在下首凳子上坐了下来,不过他只侧着身坐了一半。 云蕙开门见山直接问:“你到底是谁?” 邵菁:“东家何出此问?我是邵菁。” “我知道你叫邵菁,可或者这只是你的一个化名,罢,你是谁这个不重要,今日叫你来也并非是特意要打探你什么,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无意冒犯,只是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待在这里,对我来讲确实不宜。” 邵菁:“东家这是想让小人离开?” 第322章 协约 云蕙点头,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张身契说道:“我不知你是何人,却莫名觉得你不简单,先前汪春大人便对你各位关注,且今日杨将军来了,一看见你也分外好奇,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何,但终归是不大好留下你了,这是你的卖身契,拿去吧。” 做人留一线,邵菁这人底细虽然不明,可好在他在自己别院里也安分待了这么些时日,云蕙觉得自己只要客客气气将人送走便好。 先前汪春试探着想从她这里得知邵菁身份的时候,云蕙就觉得有些奇怪,想汪春这般的人物一向对别人家的小厮不会感兴趣,但当时她只是略微想了想便没做多思虑。 直到今日杨锋的异常,对邵菁更是问左问右,就让云蕙更加觉得或许邵菁真的不寻常了。 邵菁诚然有自己的心事秘密,但这里与他来说,算得上一处安身的去处,他还不想离开。 试着解决道:“东家无需忧虑,我并不是一个什么了不得的角色,只是如您所说,在我身上的确也有着难言之隐,但我的存在并不会对东家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有一点是真的,我的确是无家可归了,我的亲人父母早已逝去,离开这里我并不知道该往何处生活。” 云蕙:“这位壮士不必担心,我这里在给添上二百两白银,想来你带着去何处也能自己安身立命了。” 说着云蕙又从自己的荷包拿出四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壮士请拿着,我想凭借着你的身手何愁不能在这世上某一角落立足?” 邵菁见云蕙突然就一口一个壮士,显然这是已经不把他当做自己的小厮看待了,心里无奈,说道:“东家将银票收好,无功不受禄,邵菁不好拿。” 云蕙却不管,都说拿人的手短,她将银票跟身契叠在一处就往邵菁手里放,然后说道:“壮士不用担心,今夜正是离开的好时机,不会有人知道的,日后别人问起,我就说你上山打猎失踪了,这样想来别人也就再也无法得知你的行踪!” 都不给邵菁留下的机会,邵菁见此叹了口气问道:“东家,其实我还有用,不若听我说完你在看看是否要赶我走?” 云蕙将信将疑,留下如此一位底细不明的人,她想她自己大概是不会轻易动摇想法的,但也忍不住好奇问:“你说。” “我可以帮东家训练一批忠心可靠的人,前些日子杨将军私闯伯府,纵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手握重兵,但更有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伯府力量薄弱,方用人时才发现没有两个可用之人。” 云蕙点点头,深有体会。 邵菁:“邵菁不才,唯有一把子武技还算过得去,不如就由我替东家训练一批人出来,东家也只管放心,我这样做的唯一目的不过是想留在这里,并没有任何坏心,不瞒东家,外边的确有我的仇家在找我,我若从这里出去,必然危险,但留在这里还能有生机,还请东家成全我。” 邵菁说着抱拳跪了下来。 云蕙神色悠悠反复思索着他的话,她们云家缺少一股自己的势力,可就目前来看,邵菁到底值不值得她留下? 邵菁从她这里出去了就有危险,那他留在这里,她们会有没有危险? 像是看出来云蕙的担忧,邵菁忙道:“东家请放心,那些人对东家造不成什么伤害,有大长公主殿下在前替您护着,别的人是不敢来的。” 云蕙呵呵笑了一声,她道为何邵菁到这里来避难,却原来看中的是她背后的大长公主。 也是,平安在这里一天,别的其他势力想要渗透进来打探什么自然是要先过了汪灵他们的关。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也有了主意,既然连你都知道我背后有殿下老人家看护着,那培养一批护卫出来为何不直接去求她,干嘛还要冒着风险找你?” 邵菁胸有成竹说道:“若是东家真有这想法,那早便会向殿下提出的,可过了这么些日子,您不是也没有提吗?若是小人猜的没错的话,东家是不愿意自己的家事被殿下参与太多。” “在我这里住了这么久,倒是看得清楚我的想法。” 云蕙幽幽说了一句。 从某方面来说,云蕙并不想依赖李莺,可实际来看,她如今十件里边少说有八件都有李莺插手或者帮忙。 李莺身份尊贵,身边更是有一大群忠心的手下任凭她差遣,她想对一个人好,那个人自然是会得到很好的待遇。 可若有一天她不愿意再对人好了,那怎么办? 云蕙并不愿意事事既希望与李莺,因为她怕自己有一天真的就习惯了来自公主府的帮助,这样的习惯是很恐怖的。 邵菁:“不如我跟东家来一份协约吧,东家收留庇护我,我替东家调教一批有身手又忠心的下人如何?” 云蕙:“这事你得让我再想想,要不你先下去,等过两日何叔回来了,我在同他商议一番。” 邵菁松口气,即便没答应,但至少算是说服了云蕙大半,“那小人先下去了。” 云蕙点点头,邵菁顺势便离开了。 邵菁的去留问题云蕙要细细想想,毕竟邵菁所谓的仇家还是一个大隐患,留下他有利有弊,一味靠着李莺做自己大树并不妥当,至始至终她仍觉得公主殿下对自己好,都是看在平安的面上。 至于她当初对殿下的救命之恩,在她看来早就已经报答完了。 譬如杨锋强闯伯府那回,若是当时没有殿下帮衬,以杨锋的脾气抓着了索朗,不定如何治云家的罪。 整个夜里云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袋里一直想着跟邵菁的协约,等到第二日大清早起来的时候,眼底都带了些乌青。 过了午后,云蕙正处理着杏花村这一年的收成问题,结果云开来了。 离开恭州城说去报仇的人终于是回来了,云蕙打起点兴致,很想要知道云开这一趟出去都经历了什么,结果就前跟着云开身后的杨锋。 云蕙一瞧见他又来了,心里不免无奈,心想这是送云开回来的,且对方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车夫,还真不能做到与车夫一视同仁的待遇,只好让细荷给他端茶倒水上座了。 第323章 多了真没有 “姑娘不用顾忌我的存在,伯爷好些日子没回来,你们姐弟二人只管说话,当我不存在就是。” 这话杨锋不说倒好,一说反而让人无法忽视了他。 云蕙对视了云开一眼,云开就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此次前去路上多有波折,多亏杨将军援手相助,不然我们三人怕是要葬送在贼匪手上。”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二位不用特意谢我!” 云蕙唇角抽搐了两下,见杨锋老神在在坐在一旁喝茶,眼神像是看着茶杯出神,可时不时却会来插上一两句嘴,仿似在提醒他的存在,或者说提醒他们姐弟俩面前坐着的这位救命恩人。 “阿弟说的对,既然将军救了你,那你便该好好报答人家将军,不如这样吧,我替你想一个报答的办法。” 云开正愁于如何报答呢,他今日一回来便带着礼品等去找杨锋答谢,结果人家半点不收,让他硬是不知如何是好。 “阿姐快些讲讲。” 云蕙莞尔一笑:“不如就将这恩情抵消了马车的差事好了,杨将军如此尊贵的身份,让他来为你做车夫实在是委屈了人家。” “妙啊!阿姐你这法子我看行!” 云开拍掌叫绝,转身便对杨锋说道:“将军觉得如何?听说将军在外行军打仗甚是辛苦劳累,听年叔说,您曾经还不幸留下一些暗疾,到了阴雨天身体还会隐隐发痛,我这里正好新研制出了一种药碗,是专门用来驱寒的,还有一些极有止血化瘀效果的金疮药,这些药日后我每月都给将军送去几瓶如何?” 杨锋淡淡看着云开,默默吃茶。 云开见状以为是自己的诚意还不足够,便解释:“将军是嫌几瓶少了吗?” 他挠挠头又仔细认真思考了会:“将军有所不知,这些药丸所用到的草药无数,其价值更是不低,还要制作的日期和炮制的方法都极为复杂繁琐,每月也就只能做出六瓶左右,多了是真没有。” 杨锋皱了皱眉,凝神看了会表情肉痛的云开,换做不知情的,估计都要以为他杨锋是在勒索这人什么呢。 “若是伯爷真要报恩,这可是救命之恩,岂是一点子药,一月车夫就能抵消的?还有,再说一次,我这人信守承诺,承认的事就不会抵赖,说好了给你们做一月的车夫就决不食言,要是伯爷真想报答本将军,那不如换一个?” 云开:“那将军可有什么想要的?要是我有的就绝对不会吝啬,或者将军是有什么需要在下去办的?只要不违背道义,我也会尽力去办!” 杨锋:“那你先欠着吧,我暂时无欲无求,等哪天想到了便告诉你,好让你还了这个恩情,你看如何?” 云开:“甚好!” 云蕙默默坐在一边瞧着云开慢慢将自己给卖了出去,也没出声阻止,杨锋救了他,索要恩情最是正常不过,可像是这样下套让人光明正大钻的,云开估计不算是头一个了。 也不知最后杨锋会提出个什么样的要求让云开大出血一场。 杨锋:“我去周围转转不知方不方便?” 云蕙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当杨锋提出要去闲逛的时候,云蕙总觉得他没这么无聊,难不成是奔着邵菁去的? “这附近并没有什么稀罕的景观,就怕将军逛了觉得无趣。” “不会,云姑娘这个别院清幽雅致,比别处都有趣。” “那既然将军想去转转,我便让阿福带您到处去逛逛如何?” 阿福默默站在云开身后,此时真恨不得拔腿就跑,为何每次都叫他啊! 就在阿福又开始发抖的时候,杨锋就拒绝了:“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还是说姑娘这里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若是有劳烦提醒两句,到时我不去就行。” 云蕙:“那倒没有,别院除了屋子也就没有其他,只是除了别院,后山山大,又挨着深山林子,担心将军不识路走岔了道。” 杨锋不屑一笑:“不用担心,一座后山能把我走丢?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姑娘与伯爷的姐弟谈话了,便先去逛逛。” 说着,杨锋就出了大厅朝着院外走去。 云蕙直到人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这才对云开说道:“阿弟,日后你要是过来可别让他送你。” 云开还不知道昨日邵菁的事,以为云蕙就是单纯的看杨锋这样嚣张的态度不顺眼,便叹气道:“哪里是我让他来的,你不知道,今日我分明是让府上的人赶车送我过来的,结果没成想上车后车夫立马就换成了杨将军。” 这简直就是不跟你商量,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老子做主的姿态。 云蕙觉得这的确是杨锋能干的出来的,于是拍了拍云开的肩膀:“那这一个月里你还是别来了。” 云开一来,少不得杨锋也还会跟着来,杨锋一来,云蕙总觉得邵菁的仇家也就跟着来了,她现在最怕麻烦,不管是谁的麻烦,只要发生在她的身边,她总有预感自己会跟着受牵连。 云开有些委屈了,云蕙当没瞧见他的眼神,也没理会他这点小情绪。 总算杨锋算暂时消失在了面前,她又来了兴致,忙问云开这些天到底是经历什么。 哪知云开没有先回答,反而道:“阿姐,我想同你说一件事。” “我想跟雅珠把结亲的大事提前,就在下月初八办了。” 云蕙一点没有惊讶,“日子上有些紧,这事刘夫子可点头同意了?” “自然是得了大哥同意我这才能订下日子的。” 云蕙笑起来:“行,现在都不喊刘大哥了,直接叫上了大哥,那你能跟我说你们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都快好奇死了!” 别瞧云蕙好似很淡定的模样,弟弟有事的第二日就带着孩子回了家,好像对云开的事一点不关心不好奇的模样。 但只有云蕙自己清楚,她哪里是不好奇,只不过是日子都堆到了一处去,总不好为了留下来等消息,便又将三个孩子的课业一推再推吧。 第324章 婚事提前 云开知道云蕙心里存着好奇,他不由笑了笑,随即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就只是吴家的人不死心,从前瞧不上我,如今又觉得不能让雅珠占了便宜,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不要想拥有。” 所谓的袁夫人不过是高氏在外边请来的江湖骗子,所有接近刘夫子乃至结亲都只是为了将刘家兄妹二人骗出去。 到了一处荒郊野地,在伪造一场贼匪抢劫,毁了刘雅珠清白,打断刘浦新的手,让兄妹二人从此一蹶不起。 若不是云开死皮赖脸的跟着去了,若不是有杨锋在前赶车,这一切估计都会如了高氏母女的愿。 有了杨锋帮忙,逮了个头头出来,威逼一番就什么都招了,云开一听都是吴家搞的鬼,带着人便去了水都城,进了城也云开就直接奔向了当地官府报了案,人家得知了云开的身份,再由贼匪头头一招供经过,都不用云开自己去找人家麻烦,这边官府就派出了衙役官差去抓人了。 在水都城待了两日,就雷厉风行的解决了案件。 吴家被夺了员外的称号,罚了一万两白银的罚款赔偿给伯府,再有便是吴进直接休了这件案子的始作俑者高氏,又从吴家族谱里将吴茵的姓名给划了去。 云开将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接着说道:“那个贼匪头子想要立功,还对我招供了另一件事。” 云蕙就问:“是什么事?” “上月十九那日,阿姐去大佛寺上香,所遇到的那位假冒大师实际也是高氏一手安排的,那位大师也是江湖骗子,平日是在接口扮瞎子算命的,道行好似也有几分,有时也能摸算出点东西来,说话最是喜欢玄玄乎乎,不懂的人多少真以为他是个高人。” 云蕙听了就点头说道:“这样一来也就对上了。” 先前一团莫名的疑云就这样解开了,回忆起当时高氏的出现,她话里明里暗里挑拨,想来倒是很符合现如今干出来的事。 “既然你的婚事提前了,那很多的东西也要开始提前置办起来,譬如伯府正院布置,还有请客人的名单,那日宴席要用到的菜品,伯府初立,本就是用钱的时候,圣上赐你的那庄子上租子收益是从明年才开始的,如今还要将开支算出来。” 云开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银票来放在云蕙面前,“这是吴家送来的一万两白银,阿姐你看看请客摆宴够不够?” 云蕙拿了银票数了数,每一张都是千两的面额,莫说是一场宴席,就是两场三场都绰绰有余,于是就笑了:“吴家当真不是换着花样来替你解围的?” 云开一愣,突觉真是如此,不免也笑了起来,“大概这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笑了阵,云蕙面露担忧:“也不知何叔此刻在哪儿,这么些天过去了,你说会不会出事?” “但愿何叔只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才没能回来,他身手好,也并非无脑之辈。” 云开劝慰道。 只他心底还是担忧的,何贵是他们二人的长辈,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虽不似亲人却也胜似亲人。 杨锋在别院周围并没有走太远,这里虽处在自然风光里,大树密林,枝干高耸,繁叶将上顶的天空都给遮罩了下来,只余斑驳的碎片光辉撒在铺满落叶的泥地上。 可就这样的环境里,百步之内必有一个暗哨,其暗哨气息沉稳,身形矫捷,隐隐没入在这之间。 杨锋没有走出去多远便折了回去。 云蕙没有留云开在家吃晚膳,坐了会,见杨锋回来了,便赶着云开走了。 腊月初八的迎亲几乎是迫在眉睫,云开想这么早的将雅珠娶进门,归根究底还是被高氏母女整怕了,云开觉得早早让雅珠嫁给了自己,别人也就无法在伤害雅珠了。 只是这就让先前一切准备的亲事都得提前了三个半月。 云蕙隔了几天后便会到伯府去一趟,好在云开自己已经拟定出了请客名单,请帖一张张送出去,王大老爷的府上,刺史府、方知县府这三家最先送了帖子去,然后云开又将之前受邀去的一些府上送了请帖,再然后便是亲自去了一道许捕头家里,递了请帖。 送了贴,届时来的自不可能只是男人,其中家眷也会相携而来,这时候作为伯府女主人的雅珠进门当天自是不能出来待客,便只有云蕙这个大姑奶奶招待了。 所以云蕙得要挑起大梁,替弟弟亲自主持这场婚宴。 好在秦嬷嬷还没有回公主府,有她帮衬着,也算是排解了麻烦。 毕竟宴请官眷太太她还是头一回,别瞧着这不过是请人到家用宴,可其中学问挺多。 比如一天云蕙正在排着宾客的座位,就见秦嬷嬷在旁指点说道:“刺史夫人历来同指挥使夫人不和,二人只要坐一处定是会冷嘲热讽,万不可将她们挨在一张桌子上。” 云蕙点点头,接着秦嬷嬷便道:“大元朝一向文武界限分明,自来摆宴,都是文官一桌,武官一桌,姑娘你这样混杂着排位也是不妥,没得那些官太太认为你在戏耍她们。” 云蕙又点点头,便重新划了本子,将文官女眷排在了一处,武官女眷排在了一处。 然后到了安排那天的宴席菜谱,又听秦嬷嬷指道:“姑娘,刺史夫人天生对鱼虾过敏,像这种鱼丸虾丸最好不要做,免得她不慎过敏就不好了。” 云蕙一愣,赶紧划开了,接下来为了避免做无用功,云蕙特地请教秦嬷嬷好多这些夫人官眷间的消息,以免最后自己弄错了出笑话。 一番下来,云蕙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对恭州城内的官眷太太们进行了解,重生一回觉得没有机会再去接触这些人,也就没再像前世一样,对这些府邸来一番暗查。 唯一做过了解的无非是对方铭盛,那一次也是因为杏花村归属他管,以防万一日后被人穿小鞋,这才花了不少功夫去,也多亏自己当时了解得深,否则云开不得在监牢里受多少的罪。 第325章 何贵回来了 另一边,刘家也是忙活得很,婚期提前,刘浦新早早给刘雅珠攒的嫁妆自是需要打箱子,还有刘雅珠出生那年,刘父刘母便为她攒的好木料,也才刚找了木匠开始打拔步床。 前两日刘浦新才去瞧了进展,大致模样已经出来了,可床上的雕花却还没有做呢。 刘浦新也是头次嫁妹妹,何况还是嫁进伯府,更是不想委屈了刘雅珠,将自己的私房拿了出来,多聘请了两位手艺师傅来雕刻大床。 另一边伯府的正房主屋也让人来量了尺寸。 虽然忙碌,但到底一切都还算是忙中有序。 就这样过了大半月,一天云蕙在杏花村的时候,何贵回来了。 知道他回来的时候,云蕙是跑着到了前院,一进门便瞧见何贵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吃茶,看见云蕙心急的模样便说道:“慢点跑,后面又没人追你。” “何叔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去哪儿了?” 云蕙一上来就直接问道,这些日子虽然一直忙着云开的婚事,可每当闲下来她便会担心何贵的安全,可惜自己身边的确是没有可用可信的人,不然她早便派人去找了。 何贵微微一笑,和煦的声音说道:“别担心,我又没事,不过这次出去倒让我发现了一件大事,为了这事我就耽误很些日子,因为事情紧急,就没来及给你送信,让你担心了。” 不管如何,云蕙心底那块悬着的大石是落了,“您没事就好,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日后下了黄泉我是没法跟爹交代了。” 何贵看了看周围,此刻大厅里就站着细荷,细荷见状便退了下去。 何贵见没了人,这才收了笑脸严肃了起来:“还是先给你说说我这次出去遇到了什么吧。” 云蕙知道他定是遇到了什么,坐了下来定神道:“您说。” “那日我远远跟着杨锋,他极为敏锐,我担心跟的近了会被发现,便离着他有一定的距离,那日在云台府,他同吐蕃打完以后便带着人撤马朝着恭州方向而去,那时我还不知他后来会到伯府直接要人,只是当我要上马去追的时候,却在隐藏中碰到了一队人。” “一队人?是什么人?” 云蕙会精聚神的听着。 何贵眸色沉沉,接着道:“说来也是巧,我远远尾随在杨锋身后,藏的地方正是从前云府地道附近,那里临近着大江。” 说到这里何贵停顿了一下,估计是口干了,拿起茶杯呷了一口。 云蕙不知为何,听他说到地道,心底里便突然想起了当初他们三人一起藏的那笔惊人宝藏。 “当时我藏着那片芦苇当中,本准备牵马走出跟着杨锋而去,这时却从大江上划来了一艘船,从上边下来的几个武士打扮的人来,为了不被人发现,我就忍着没动,继续隐藏在芦苇中,可正是如此,却让我听到了惊天的秘密。” 云蕙的心一直被何贵的话揪着,她问:“难道这群人是来寻找那批...” “嘘!” 何贵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才说道:“我不知他们是谁的人,可他们一来便找到了云府的密道,我原以为藏在芦苇当中不会被发现,可没想到他们居然就是奔着我所在地方而来,所以我与他们相撞见了。” 何贵与那几个武士撞见,又偷听见了那几个人的谈话,所以何贵自然是不能够活着走出去。 好在那几人不是何贵对手,但解决完这些人后,到底何贵是受了伤。 因为不知道这些人还有没有同伙,何贵便找了一处地方,一边养伤一边在地道出口守株待兔起来,这样一等就等了三日,才有了另一批人划船而来。 来的人自然是发现了那批武士的尸体,本来何贵是想抓一个漏网之鱼出来审问的,可惜那些人不管到哪里都是一块,且这次来的人数明显比前一次还要多,何贵也就蛰伏在了当地。 又担心这个时候回来给云蕙报信会错过大事,何贵这才没有回来。 后来的一批人也不知是不是前一批的人没有跟他们沟通,这一批人显然是还不知道附近有一个地道的,所以那批人只是来收了尸体也就回去了。 何贵不甘心,既然有人发现了宝藏的下落,那就说明这些人会一而再的来寻找。 或许这一批人还未能发现曾经埋藏过宝藏的地道,可既然头一批人都能发现,那就说明是有云蕙他们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秘密泄露了出去,这才给别人可乘之机。 所以后面的人知道那处地道完全就是时间问题。 何贵连着在附近守了二十来天,除了前两批的人来后,在之后日子里便没有人再来了,就这样何贵觉得暂时不会再来人了,他才匆匆回了来。 “我在家也待不了多久时日,既然那两批人都出现在了地道口附近,就说明那个地方如今依然不安全了,我这次回来只是告知你一声,明日我便准备带些东西再过去秘密守着。” 云蕙神色复杂,“何叔,这期间你可有不放心,划船去那个地方查看过?” 何贵摇头:“我没去,我自己也担心会不会有圈套,如今我最后悔的就是不该藏在那块,当我杀死了那几个武士后,也就等于是一半几率暴露了这块藏宝地。” “可若是何叔你不在那里藏着,之后的事你如何知道?多亏了您在,不然我们怕是会在毫无防备之下就会有危险。” 云蕙这样说不无道理,那群人奔着宝藏而来,却在最好被人都给杀了。 那群人的主子不会没有怀疑,若是多猜猜,就能想到这些人的死与宝藏是脱不了干系。 “好在您没去那个地方,若是在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一直被人监视着,何叔这个想法你可有想过?” 何贵一愣,摇头。 云蕙凝眉:“您不觉得那第二批人来了之后没有作为很蹊跷吗?后来您又守了十来天却在没有人来,难道是真没人吗?还是说他们早已发现了您,所以他们也很可能认为您可能是知道什么,所以将计就计,若是您觉得不放心去瞧了瞧,他们也就跟着您去了。” 第326章 顾老头 这话一说完,何贵突觉自己背脊发凉,幽幽一想,突的猛站起身来,“那我不是害了你!他们若是早发现了我,那岂不是跟踪着我到了这里来?” 云蕙心里也打突,她的直觉有时候是真的准,从何贵说那第二批人来了只是将同伴尸体拖走就没来了后,她的脑子里就一直存着疑惑,总觉得事情没有何贵想象的这般简单。 凝神想了想,她道:“何叔先别着急,总归只是我的猜测,就算到了最坏的结局,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何贵没想过凭自己这般小心谨慎结果还能落入圈套,他就觉得不可思议,本想着回来知会一声就又要离开,可此时他有些不确定了,“那我还要再回去看看吗?” 云蕙摇头:“何叔还是别去了,那个地方估计早就暴露了,你现在再去除了表露心虚就没有其它了。” 那么大一批的宝藏谁不会心动?当初祖父藏的时候就很隐秘,云蕙实在想不出别人是如何发现的,便是当时他们三人转运的时候也是小心谨慎,何况在前世,除了云蕙与何贵以外,也并没有第三个知情者。 也或者说前世也有,只是何贵没有告诉她,也是,那时候她人远在建邺,就是递消息快马加鞭也要十天半月,届时等云蕙知道了,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云蕙眉间忧思,她对何贵说道:“这些天何叔好好在家待着,再过半月就是阿弟大婚,等过了这大日子再将这事告诉他,如今正是他高兴的时候,就先不要告诉他了。” 何贵点点头,此刻心中有些纷乱,也不知外出这一趟是好还是坏,但在他心底里,总归是好的。 云蕙想起邵菁的事来,正好便同何贵一道商讨,这事云蕙本就在犹豫当中,可如今又出现了寻找宝藏的人出现,不管是想要防备还是守护住那堆东西,他们都需要有更多的力量。 何贵:“现下来看,能跟他合作是最好的办法,何况他的武功并不在我之下,且有过之。” 云蕙只惊讶了片刻,随即又觉得正常不过,换做是她隐姓埋名,也是会低调藏拙的。 “那行,不然这事就交给何叔你同邵菁一块吧,届时找一些无亲无故无牵挂的孤儿来培养,至于伯府的护院,还有我们这别院的护院也要劳烦何叔去跑一趟,最好是买些会身手的。” 何贵也正有此想法,云蕙一说出,两人倒是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处。 “那事不宜迟我这便下山去叫邵菁来吧,我们三人好好将此事说明白,虽不知他来历,可平日看他为人低调做事牢靠,想来也是靠谱的,再有我一旁协助看着,此事不会出多大岔子。” 正因为有何贵瞧着,云蕙才能放心点头的,不然她也不会特意等到何贵回来再谈。 早前就谈好的事,邵菁来了三人也不过是就此事商榷了一遍。 何贵带着云蕙递给他的大笔银子出了村,陆陆续续花了几天将一批护院买齐了,一共四十余人,都是些会拳脚功夫的。 里面有些是从前走镖的人,有的是小时候跟着江湖卖艺人学过两招,不过这些人里有四位却是特别的,他们都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大汉。 不过每个人都有些残缺,都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有两位是断了一只胳膊,另有一位腿有些残缺,走慢些来还好,一旦走的快了些就能看出一些劣势,最后剩一位看上去似乎都快活了一甲子岁月了,胡子花白,眼神都有些浑浊不堪。 不过虽然人老了,但整个人站在云蕙面前的时候,站的姿势依旧挺拔,微微佝偻的背脊努力向上伸直,一双眼浑浊且沧桑。 何贵给云蕙介绍这位,“这是顾老头,你就这样喊便行,可莫要小瞧了他,别看顾老头年纪大,但他这一双利眼却是了不得,一里以内若有人埋伏,他准能给你找出来,十里以内,若有人来过的痕迹,即便对方在如何小心,顾老头都能给找出蛛丝马迹,我准备将顾老头同老王留在别院,另外二位留在伯府,你看如何?” 云蕙没有什么意见,点点头。 何贵又道:“这四位虽然年纪大的大,残的残,可他们身手却没有丢,便是此刻来上十个地痞,他们其中一人就都能解决。” 云蕙又猛点头:“何叔办事我自然放心,既然你选了他们,自是有他们独到之处,再过九日就是云开的大喜之日了,日子短,这些天里何叔多调教调教他们,到时候也能在婚宴那日派上用场。” 何贵:“那行,别院我就替你留下十八人,剩下的都送去伯府。” 伯府更大,需要用到的人手自然更多,云蕙没意见,可等何贵将人带走了,自己却愁了起来。 多了十八位练家子,吃住自然也就成了问题。 伯府地方大,屋子也多,随便划出一块来给下人住也是有多的,她这里别院前后算下来也就三间大院子,哪一间都划不出来给他们。 想了想,她将王长坤叫了来,“你去找村长,就说我们对面租的那两座农家小院卖不卖?若是他同意了,那你就将价钱商量好再来找我。” 王长坤应了声,就去找李老头了。 期间云蕙就将这十八位护院招呼着在山下大门里等候着。 买房同租房就不一样了,这会云蕙要买了那两座农家小院,李老头知道了也不敢妄下点头,而是招来了各家各户长辈商讨一个价钱来。 那两座农家小院一户是绝嗣的,后来人都死了,房子也便空了,久而久之也就相当于成了一个村子的财产。 而另外一座却是别人发达去了县城留下的,李老头找来了那户人家没跟着去的亲戚长辈,一同商量了半日,最后得出的结果便是只能卖一户院子。 另一户的人家虽说去了县城,可这房契却还在他们自己手里,平日里不过将钥匙放到李老头手里,拜托人四季都去看看,莫让家里的野草疯长,最后回来住不了人。 第327章 安排护院 这个托付自然也不是白托付的,若是有外乡人来投奔或是找地方露宿,李老头就可以将院子租给别人,其中的租金自然也就是李老头所有。 王长坤回来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更是将只能卖一户院子的难处也替李老头解释了,云蕙便问:“那可有开价?” “他们不要银子,村长说了,前些时候那场时疫,若不是东家与伯爷相助援手,也不知能不能渡过困难,东家对他们有恩,这个恩情太大了,别说东家您现在只要一户农院,就是当牛做马,只要您说一声,他们也要来当的。” 时疫当时,恭州封城,周边临近几座大城也封闭了同恭州的通道,当时,除开一条运押粮草的军用通道未关闭,恭州可谓是真的成了一座出不去的孤城。 杏花村周围的几个村子病的病死,饿的饿死,官僚不管,大夫也没有,在那般的情况下杏花村简直便是一个世外桃源。 云蕙那段时日时常进到深山同汪生几人打猎,猎得多便会往村子里送些。 云开更是尽职尽责,每日都要下山去为每个人把脉检查。 也就是这样的帮助一直持续到整个疫情结束,以至于杏花村都未有人感染过时疫,可以说若是没有云家姐弟二人,杏花村能不能在这场时疫里生存下来也都是未可知的。 大丫的出生地杜家村,云蕙虽再没有去过,可也有听闻,那里现如今已经成了一座荒村。 死的人太多,出了杜家村,周边几个村子也病死了大半,最后要不是有关钰领着云开救助,恭州估计得慢慢死完大半人才算完。 所以李老头的这番话云蕙也没有觉得是托词,可云蕙不喜欢占这样的便宜,她帮忙也是出自自己的私心,要是自己家脚下也出现了疫情,那她才真的寝食难安。 早让细荷准备好的一袋碎银子递到王长坤手上,“告诉村长,银子该多少就多少,拿去将地契换回来吧,至于剩下的,便先一直将另一户的院子给租着。” 王长坤接过银子转身就走了,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不少东西,背上背了一个大背篓,里边装了不少的瓜果蔬菜,手里还各提了两个篮子,里边全装满了鸡蛋。 王长坤见云蕙看着他,就无奈道:“村长太热情,我实在拒绝不了,东家,这可真不是我自己要的。” 杏花村人有时候的热情确实是很难推却,从前云开下山诊脉的时候云蕙就见识过一次,自然知道王长坤没有说谎,便笑道:“既然是他们的好意,你也拿回来了,那一会送去厨房让孙荷做了出来吃好了。” 反正这一下子家里就又多了这么多张嘴。 房子的事算是有了安排,接着便是将这十八个人分别给安排进里边。 顾老头同另一位退役老兵云蕙就安排他们住到了一块。 另一位何贵叫他老王,话里面挺亲切的,云蕙又问了一遍名字,得知他叫王大。 另外十六名护院个子参差不齐,岁数也不相等,有的而立之年,有的才刚刚双十年纪。 云蕙让他们都露了一手,每个人身手上倒果真不赖,拳头挥得虎虎生威,瞧上去也能震慑不少的人。 有了护院自然也要选拔出一位管理他们的人,这十八人里,王大与另一位姓马的青年功夫相差不多,云蕙索性让二人各负责八个人,顾老头自然归在了王大手下。 至此便让他们日夜倒叙围着护院巡逻,不许生人靠近。 何贵将护院送去伯府的晚上就自己一个人回来了,他一回来便神色古怪的找云蕙。 “果然有人远远地在跟着我。” 这是何贵开口的第一句话。 云蕙心里一沉,这些天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一刻也由不得她淡定了,心里紧张起来,便问:“那人可有发现你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行踪?” 何贵摇头:“我不确定,这群人实在狡猾,原本我想将计就计钻进一个巷子里,再将跟踪着我的人引来,结果在那人像是猜得到我的想法,并没有中计。” 敌人在暗我在明,云蕙不知道跟上何贵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这就好像明知道装水的罐子漏了水,可偏你一时半会就不知道漏水的地方在哪,结果等你发现的时候,水早已经流干了。 这样一来,就更加坚定了云蕙想要更早培养出一批忠心能用的人了。 “何叔,你先不用管那些人,当时你也不过是杀了他们,到底宝藏的事你知不知情,知道多少,这件事他们也只能推测,现目前来看,何叔你出去可要多加小心,指不定他们会来找你。” 换做云蕙,倘若是怀疑一个人,在有实力面前,直接截了人去审问便是,云蕙担心何贵会有危险。 何贵自也晓得其中利害,立马严瑾说道:“我自当注意,如今想来当时自己没有乱下决定实在算是一件幸事。” 他没乱下的决定,云蕙想,大概没有一个冲动便跑去看自己藏的宝藏有没有出事。 云开的大婚已经将近,云蕙也不能一直住在杏花村,便又搬去了伯府小住几日。 三个孩子她没有带走,别院里有她的护院在山门下巡查,院子里还有汪灵带着一纵人百步一哨守着,算起来比伯府还要安全两分。 走前云蕙对云曦嘱咐道:“等你舅舅大婚前一日便叫人来接你们,这几日好好待在别院跟夫子上课,可不要趁着我不在就跟平安偷跑着上山玩。” 云曦倒是保证的很快,平安也点头答应,但云蕙还是不放心,又找来汪灵同汪生二人嘱咐了一遍。 “若是他们不顾一切都要偷跑上山玩耍,你们就是将他们打晕了还是五花大绑着也不能让他们如愿!” 云蕙不是在开玩笑,表情是真的认真无比,汪生原本想打个哈哈混过去,上山玩也不是个什么大事,大不了他跟在后面瞧着,又有两只大白一同护行,又能真出什么事?从前他们就经常这样偷跑上山,时日长了便不觉得如何了。 第328章 面圣冷待 只是云蕙这回说的太严肃认真,汪生不免有些觉得她太看的过了些,但汪灵已经先一步答应了。 “云姑娘放心,我会遵照你的嘱咐照看着。” 有汪灵保证,云蕙心里也放心了,又将细荷留在别院,她做事仔细,有时候在三个孩子面前也能做些主。 交代好一切后,云蕙这才坐上了马车去了伯府。 大婚将近,伯府内外早已张灯结彩,红绸布将整座大院都挂满了,彼时云开正开了库房清理。 库房内一些古玩珍宝琳琅满目,若说这些东西价值也算是昂贵非常,可若是真比起世代大家积累的财富,那这里的还真是大巫见小巫了。 里边东西大多来自云蕙的贡献,其中一部分却是关钰临走前送与云开的大婚之物。 过几日宴客,厅堂中必须要摆上几样珍玩供宾客观赏,云开在里边挑来挑去,随后目光在一处博古架上扫过,视线就此定格在了一对越窑青瓷古玩花瓶上。 这一对青瓷色泽纯洁斑斓,青如玉,明如镜,声如磬,是难得的珍品。 云开小心翼翼拿起一个在手中摩擦,质地细腻,指尖仿佛簇在少女光莹肌肤上,让人心神震荡,魂牵梦萦。 “伯爷,这一对可要拿出去摆上?” 阿福在一侧小心问道,在他的眼里,这一对古玩除了美以外,最主要却是它值钱! “这还是关将军临走时送来给伯爷的新婚贺礼。” 云开回了神,爱怜的将这对青瓷放好摇头道:“这东西娇贵,放外头若是一个不慎磕坏就可惜了,还是放去我书房吧。” 说着又想了想,叹息道:“算算日子,关兄大概也到建邺了吧。” 可惜啊,若是能参加完他的大婚在离开,也不算是太遗憾! ........ 一路快马加鞭的关钰最后在路上用了二十天的功夫总算是回了建邺。 建邺,皇城脚下。 今日的建邺大雨滂沱,正午十分,天色却灰暗不明,关钰带着顾真匆匆回了一趟忠国公府换了一身衣裳,招呼也没来得及跟家中长辈打,就去了宫中面圣。 乾清宫大殿气势巍峨,金碧辉煌,汉白玉的地砖铺满了整座台阶,红漆大墙,金黄的琉璃瓦,即便是在晦涩的阴雨天,仍旧未能遮挡它的气势显耀。 关钰默默跪在大殿外的汉白玉地砖上,汉白玉质地坚硬,如今已是早冬,地上寒凉,外有大雨瓢泼,雨水顺着琉璃瓦滴落下来,滚到地砖上,瞬时打湿一片。 大殿外禁卫军站成一排在四周,个个面无表情,冷漠无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殿内龙椅上的晋元帝扶在案前批阅完一堆奏折,慢慢抬起头来瞧了瞧窗外电闪雷鸣的景象,这才冷幽幽对身旁大太监总管祥公公说道:“让他下去吧,述职的奏折朕已批阅,并没有什么话要同他说。” 祥公公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到了大殿外,“小将军快起来吧,陛下让您可以回了。” 没有被召见,这还是关钰来皇宫头一次的待遇,不过心中早已有数,此刻关钰也不失望。 双腿此时已经逐渐麻木,起来的时候踉踉跄跄,还是祥公公瞧不过去扶了一把。 “多谢公公!” 关钰感激的冲祥公公拱手。 “唉,小将军不必客气,快些回府吧,让下人给您熬碗姜汤,在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夜,如今风大雨大,外边跪了这些时候恐会着凉。” 祥公公实际年纪并不大,也就比关钰大了三岁而已,从前晋元帝没有登基前,还只是一个王爷身边的贴身太监,与关钰也是十分熟悉,二人虽算不得交情多深,但都彼此客气礼待。 关钰客气了两句,正要走,就瞧见远处慢慢走来一位青年男人。 此人身量欣长,玉树兰芝,背负着一只手迎面走来,关钰瞧见忙对着来人抱拳道:“兄长!” 关钦淡淡嗯了一声,亲生兄弟,一母同胞,论说二人关系应该十分亲近才是,可偏偏两兄弟似乎并不投缘,若论亲近,还远不如关钦同关锦的感情深厚。 关锦是庶兄,与关钦走在一块瞧着有时候更像是一母所出。 “太后娘娘在慈宁宫等你,你先不要回去,等拜见了娘娘在回去。” 清淡如水,关钦交代完就看向祥公公:“烦请通报陛下一声,臣有事要奏。” 祥公公:“劳大人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 祥公公进了大殿,不出一会便让关钦进去禀告。 关钦只看了看关钰,临走前嘱咐道:“这次回来好生反省反省自己犯的蠢事,日后可莫要在牵连我国公府了!” 说罢,关钦直接漠视了关钰随着祥公公进了乾清宫里去。 关钰直到关钦离开才站直了身,这时已有宫娥来,“关小将军请随奴婢们来,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关钰礼貌道:“烦请姑娘带路了。” 慈宁宫位于皇宫西边,从乾清宫背面绕过去需要走上半个时辰,关钰刚跪了一个时辰的地,此刻膝盖还生疼生疼,走路时牵扯着疼,可前边的宫娥脚步飞快,似乎是怕慢了就会有耽搁,关钰见状忍着疼一步步跟了上去。 好容易到了慈宁宫,此刻大雨似乎无休止的下个不停,关钰在殿外足足等候了三刻钟。 今日来时,他只是匆匆换了一身官服进宫,可这身官服料子薄,里衬也薄,在大雨交加的初冬,关钰没来由被冻得瑟瑟发抖,好在体内内力运转,才使得自己没有受冻太严重。 殿内引路的宫娥出来了,歉意的对着关钰说道:“小将军还请见谅,太后娘娘刚午睡醒,这会还要梳洗打扮,烦劳小将军再等片刻。” 关钰到了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此时申时,太后娘娘从前午睡便极有章度,午睡从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午时用过膳后,不过两刻时就会上床歇息,按着这样的规律,太后早便已经醒了大半个时辰了。 如今这样说,不过是心中有气,故而让他在大殿外多站些时刻,也好出出气罢。 第329章 听训 “那小子如何?可有老实的候在殿外?” 慈宁宫主座上,关素蓉气定神闲半躺在软塌上,一只养尊处优的纤纤玉手抵在头上,宽大衣袖露出来的手腕白皙如玉,十指丹蔻。 宫娥此刻正跪在地上仔细给她垂着两条细长的双腿。 年过四旬,育有一子的她身材全然看不出半点走样,凹凸有致的身躯,巧笑嫣然的脸蛋,一头长发如墨般,一张朱唇一颦一笑仿似能摄人心魄。 “回娘娘,小将军正站在外边候着。” “嗯,也差不多了,叫他进来吧。” 宫娥领命出去了,不一会就将人给带了进来。 殿内温暖如春,与殿外寒风凛冽的温度比起来,简直犹如跨度了两个季节。 关钰恭敬的对着上首的人跪下磕头,“臣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 关钰俯在坚硬的地板上好半天不见头顶上的动静,此刻大殿出奇的安静,便是一颗针掉在地上也都能听得十分清楚。 “罢,起来吧。” 良久良久,才听头上一道低低的声音传来。 关钰慢慢站起了身,抬起头来。 关素蓉让人端了凳子来赐座给关钰,关钰不敢座,关素蓉冷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违抗圣旨都敢,怎的哀家的赐座就不敢了?” 便道这对母子心中有怨,关钰暗自苦笑一番,“臣不敢。” “不敢?哀家瞧你还有什么不敢?是不是如今觉得自己有功了?心底里就觉得了不起了,以为就能将功补过了?哼!告诉你,要不是哀家同你兄长一道去求了陛下,你即便是救了一州黎民百姓,也抵不去你抗旨不遵的死罪!” 许是心里气急,怨气憋闷久了,这会儿关素蓉退去了宫娥,大殿内只余下姑侄二人,关素蓉气呼呼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指着关钰一阵大骂。 关钰默默不言,听着太后教诲,说了好一会,关素蓉又道:“论情,陛下是你表兄,论本分,他是君你是臣,不管如何你都该听他的安排,你将陛下的旨意弃之不顾,是想显得你有情,陛下对一州百姓无情了?” 关钰:“臣不敢有此意!” 不是没有此意,是不敢有,关素蓉听了只管冷哼:“若不是你横叉一脚,你又岂止陛下之后会有如何打算?” 关钰一愣,若有打算直说便是,整个大元一半的天下都是晋元帝的,他想如何便如何,难道想要挽救一方百姓,还需要有什么犹豫吗? 关素蓉素来了解自己这几个侄儿,关钦高冷孤傲,关锦憨实听话,关钰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棉絮性子,心肠软,做大事犹豫不决,当初派他前去恭州,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好拿捏。 可哪里想到这样一个人却能做出那般决定,抗旨留下来做他所谓的大英雄! 关素蓉想想就来气,可一阵气后又见关钰老老实实耷着头沉默不语,心底里的火却再也升不起来了。 叹口气道:“罢了,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如今陛下与我这生身母亲都生分了,我如今一个老太太又能靠着谁?” 关素蓉一口一个我,很显然已经对关钰放软了语气。 知晓是恶气出完了,关钰乖乖说道:“娘娘不老,陛下与您是母子,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血脉是斩不断的。” 关素蓉眼神开始忧愁起来,叹气说道:“淳儿性子乖戾,容得奸臣当道,将对他一心一意的外祖忌惮在前,简直不知是吃了什么迷了心智,他现下对关家任何人都防备得很!就连我也多了几分防备。” 也许这就是帝王,便是对自己生母也要防备,关素蓉心底里很是受伤,想要划开儿子与亲爹间的隔阂,也恨极了那些在晋元帝面前挑拨离间的大臣。 涉及到了晋元帝,有些话太后能说的,作为臣的关钰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插嘴,他耐着心听完了太后的倾诉,即便难过表兄对自己母亲的态度,但关钰仍旧没有多言一句。 在慈宁宫待了一阵,关素蓉说了好些话这才放了关钰离开。 等回了国公府,天早就黑透了,此时已临近戌时,关钰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下官袍换上常服,此时天色虽晚,却正巧是到了晚膳时分。 国公府没有分家,此刻从大厨上往来奔走着送餐的下人几乎将几处主要干道都走遍了,府里主子多,提食盒的人自也是多的。 除了忠国公关誊,府内分了两房,一房是世子关素中同续弦世子妃邱氏,另一放则是国公爷的庶子关素严,同妻子黄氏。 关素中有三子一女,关钦同关钰是早已去世的世子妃所出,关锦是江姨娘所出,至于年仅三岁的幼女便是继室所出。 关素严只有一对龙凤胎,身边仅有黄氏这么一位妻子,长姐关铃,长子关钶,两人年纪十四,关铃刚刚及笄。 送晚膳的下人似乎步伐平静从容,好似关钰的回来并未对国公府带来什么涟漪。 关钰想,大抵是他闯的祸让父亲祖父都动了气。 顾真:“少爷,属下让下人去给您送晚膳来吧,吃了再去泡泡热水,不然明日定会着凉的。” 关钰在皇宫的时候,跪在乾清宫大殿外足足一个时辰,即便是体魄强健,却也禁不起一路二十来日的奔波,随即又跪地受了那么就的寒风啊。 “不用了,我先去见祖父吧。” 关钰穿着一身素淡的长衫,便朝着关誊的院子而去,一路上府里的下人见了关钰也都只是恭敬的行了礼,在他们眼里瞧不出半点兴奋激动,好似关钰无关紧要到连下人都无动于衷了。 也是,如今晋元帝虽未开罪与他,可在整个国公府眼里,他已经算是戴罪之身了,大抵一个罪人除了能连累家里,似乎也没有其他作用。 自嘲着等候在关誊的院外,有小厮进去禀告,原以为又要等待一场,可是不过半盏茶便有小厮提着灯笼请了他进去。 屋内大堂里,关誊端正坐在高堂上,身材瘦削,他如今已是六十岁的高龄,岁月侵蚀,一张绷着干皮似的脸,交错着几道深深的皱纹。 第330章 野心! “回来啦。” 老人和颜悦色,声音平静,气息冗长,他的苍老容颜下,一双睿智精明的眼眸却极其闪亮。 关钰早便做好了心里准备,没有二话就先跪了下来。 “祖父,不肖子孙关钰回来了,还请您责罚!” “呵呵,责罚什么?” 没有听到责备,反而等来的是关誊意味深长的笑来。 关钰心里疑惑,难道此刻不该是请出家法打他一顿? “你是觉得我该好好家法你一顿?” 关誊不答反问,像是瞧出了关钰心底里的心思。 关钰抬头注视:“难道不是吗?孙儿此番抗旨为家人闯了祸,也不知家中替孙儿担下了多少祸事,孙儿心中有愧,便是祖父父亲打我罚我都是应该。” 关钰觉得自己这一次确实任性,而任性的代价自是难以估计后果,可当时的情况却也容不得自己多想,救自己还是救百姓,关钰心底对恭州百姓是有愧的。 去年那场灾难,不管云台府最终是死于自己人的手还是死于外族人之手,终归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 十万大军的撤离,边境又何来抵抗反击之力? 原本等着时疫事了,处理完了周边军务后他也是要自请回来受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举动连累了家人,可没想到的事,晋元帝召回的旨意更加提前。 在乾清宫跪了那么一个时辰,关钰早就想明白了,哪怕日后在得不到重用,或是被开罪除了军籍,他也无怨无悔心甘情愿,只是唯恐让祖父失望,让父亲失望了。 “你做的很好,救了一方百姓,虽是换来了帝王的猜忌,可你却得到了百姓的拥戴和感恩!” “我听闻时疫出现转机之日,当地百姓都跪地朝你感激,记得还有一位大夫,如今也是伯爷了吧,你在恭州广结良缘,甚好!” 关钰愣了,望着这位曾经铁血无情的男人不敢置信问道:“祖父您这是说我做的对?” 犹记得他对祖父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在七岁时,他因为嫌弃练武太累哭了,当时祖父刚巧在外平息了一场大战,正是大胜归来之时,那时在关钰心底,祖父便是邻家孙太傅那样的,对孙子向来温和,多年未见,关钰油然而生对祖父一股孺慕之情,想着正是高兴的日子,到了祖父跟前学着孙太傅的孙子一样撒娇,哭诉抱怨自己所受的累与委屈。 可当时关誊如何说的?他先是绷着一张不近人情的脸,眼神里充满了鄙夷,没有骂他,也没有责备他,但那样的眼神活生生的是在厌弃自己。 后来关素中被关誊狠狠责骂了一顿,骂关素中没有管束好自己的儿子,关家世代男儿血性刚强,没有软弱的后辈! 至后,关钰每日的练武时长就更长了。 关家的人心肠都很硬,便是有可怜的人跪到了脚边,关誊只会一个马鞭子打过去,怜悯在他看来只是人性的堕落。 关钰是整个关家另类,心软,犹疑不定,比起从武,他的文采才是真正出众,世人只知关钦才华斐然,十二岁的秀才,十八岁的状元,可其实关钰的才华更在他之上。 只是关钰性情并不适合在文官的官场上游荡,所以有时候关誊对他是又爱又恨,关素中对他却是恨铁不成钢。 利弊面前,关誊还能说他做的不错? 关誊静静瞧着这个从前一直不太看好的嫡孙,原本当初他只是让他去混个军功而已,没成想前半生性格犹豫不决之人,最后还能做出一次算是个男人的决定。 “你不用担心皇上会对你发难,事先召你回来本就只是私信,算不得什么诏令,又没有明确的圣旨,这事便就到此结束了。” 关誊说的轻描淡写,可关钰却不觉得如此简单,他很是愧疚担忧道:“今日在慈宁宫里,孙儿听太后娘娘说,多亏了她与大哥替孙儿求情,这才息了陛下的怒火。” 关誊哼笑两声,“素蓉同钦儿为你求情不当回事,都说了此事便就过去,你不用有太大负担,倒是这回你做的事也算是歪打正着合了我的心意。” 关钰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得了关誊认可,心里一股暖流涌动,原以为回来了少不得要受祖父的训斥,却没成想还能得到夸奖。 关誊低声道:“当机立断,你做的非常好,从前算是祖父小瞧了你,现如今陛下虽召你回来,可想必恭州百姓对你是感恩万分,这份恩情万不可浪费了,且待我找个时机让你重新返回去,边关分散来的十万大军军权可不能旁落!” 时机二字绝不可能是现下,从前的郑南国在恭州声望有多高,郑家手握重兵之时,宏臻帝的防备,最后郑家又是如何消亡,关誊是在清楚不过,要说其中没有晋元帝插手,关誊自是不信,因为他也是帮凶之一。 如今眼看快要重蹈覆辙,关誊自要小心谨慎,以免招来祸端。 关钰眼里都是担心,他想这样的祸端祖父不该不清楚,可为何还是要让他回去?这不是让晋元帝更加猜忌关家? 关誊轻笑两下,“不用再猜,李淳那孩子过河拆桥,宁肯听信奸佞宵小之辈的挑拨离间,也忘了当初是谁为他夺得的宝座!哼!只待那道时机成熟,我们今日所受屈辱皆可还回!” 此话信息量实在过大,关誊眼里有着一股沸腾烈火犹如春日浇不灭的野草在疯狂生长,不加含蓄的话,若是传出去只怕是灭九族! 关钰心脏猛颤,“您这是何意?” 关誊:“钰儿,如今你也大了,此事也该向你透露二分了,宏臻二十年,我就在甘州豢养了两万私兵。” 话闭关誊只耐人寻味露出一个笑来。 大元制度,除开当今圣上,便是亲王亲卫都不得超过一千,国公除了能豢养百来名有身手的护院,超过了数都是以下犯上。 关誊却直接豢养了两万私兵,一养便养了四年,这不是要造反还能如何? “祖父!您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这可是杀头之罪,可莫要乱说!姑姑可还在宫里头了!” 关素蓉是关誊的嫡长女,从小宠爱着长大,就算关誊在如何铁石心肠的人,可对关素蓉历来能软的成一滩水来。 第331章 解我忧愁的良药! 这也是在提醒关誊,这般疯狂的想法可是要置关素蓉于不顾? 关誊又是一番冷笑:“她如今年芳四旬就守了寡,儿子也不懂得孝顺,年纪轻轻做个太后不如做一位开国长公主,届时便是养面首又如何,那日子岂不比太后潇洒?” 关钰又一顿,“这事姑姑知道吗?” “这就是我要嘱咐你的事,此时兹事体大,一切行动未实施前,你切不可告知任何人!” 那便是不知了,关钰觉得关誊的野心可怕,可又莫名不觉得突兀,实则这样的野心早前就有的吧! “那此事除了孙儿还有谁知道?” “你父亲,你二叔,还有你大哥,现在还有你!” 关钰简直惊着了,可他还是不明白:“豢养私兵历来耗费财力,我们关家虽底蕴深厚,可想要养两万兵力这么些年,是如何撑下去的?” 索性都说到了这里,从前关誊觉得关钰是家族另类,不堪大用,有时候他也叹息过。 但经恭州一事后,关誊突然觉得关钰也要可取之处,即是自家子孙,没得道理不让他知晓的。 于是说道:“你说的不错,可恨财力不够,不然就是再多养两万私兵又能如何?” 说着关誊叹息了一声,眼里突发希冀:“只盼那则消息是真,如此一来可谓是一个大助力!” 关钰:“祖父,您说的消息是什么?” 关誊神秘一笑,“自是解我忧愁的良药!” ....... 恭州城。 乐善伯府,云开的大喜日子还有短短不到七日了,云蕙此刻已经是忙的脚不沾地,虽说还有七日,可越是临近,就越是忙的很。 当日要用到的东西很多都需要采买,譬如碗具,茶具,还有宴席间要用到的食材,院中后花园里冬日鲜花凋谢,为保持园子景色,还要在大批买花草盆景,还有请戏班在院子搭台唱戏等等。 东西很多,可府里下人却并不够使唤的,这让云蕙再一次动起了买下人的想法。 只是云开竭力制止了:“府中已有接近四十的下人,实在不免再多,不然弟弟我都无法开得起月银了。” 云蕙想说自己能给出银子,但云开却不同意,“帮着我操办婚事已经让阿姐大出血一场,若是连个下人的月银还要从阿姐手里出,那我这个弟弟实在是当的太失败!” 云开被赐封的乐善伯,晋元帝也算是厚待了,既赐了伯府,又赏了良田五十亩,论身份有了,便是生计也算是有了。 云开便是不作为,靠着五十亩良田也能好好度日了,只是五十亩良田开支一整座伯府,还有日益会增多的人情往来,那就不够了。 要再加些下人,云开想来真的会承受不住吧。 既不愿,云蕙便没勉强,总也不能为了当日婚宴有排场,就打肿脸充胖子罢。 “那只好等当日我将别院里的人都叫来,不过丫鬟却是需要的,到那天会有不少夫人姑娘,也总不能让个婆子小厮在旁伺候吧。” 说着云蕙不禁想了想那个画面,简直怕是要乱了套。 莫说从前小家小户时云蕙也容不得小厮伺候姑娘这样的道理,就更别说那诗书礼仪之家的官眷太太们,怕是闹了笑话,倒让云开这个伯爷名声有损。 “这有什么,到时老奴便回趟公主府去,找些丫鬟来帮着伯爷招待那些夫人姑娘,届时面子里子不就都有了。” 秦嬷嬷从一旁过来笑着道,云蕙也笑了:“这个法子好倒是好,只又得麻烦殿下,还得让嬷嬷辛苦操劳。” 秦嬷嬷嗨了一声,不甚在意:“本就是分内之事,府中下人调教了这么些天,白芷同连翘也算堪当大用了,正好等新夫人进门,老奴也就功成身退,届时若姑娘还觉得老奴办的事不错,就想想该如何谢我就是,至于操劳那是谈不上的!” 云蕙莞尔:“嬷嬷不用担心,谢礼早便备好了,只等秦嬷嬷回府的时候给您老人家送来!” 这样说了几句,也算是解决了丫鬟的事。 一下子杂乱无章的事情也逐渐理顺,眼瞧着又过了一夜,府上先前订的东西也都陆续送上伯府。 点了点数,云蕙却发现少了一批官窑,她凝眉问负责的人:“官窑为何还没送来?” 负责此事的小厮愁眉苦脸道:“小人也不知,去郢州采办的人至今还未回来,连封信都未收到,本正想着告知大姑奶奶的。” “既然一直未收到消息,为何不早来通知我一声?” 云蕙却是不信小厮的话。 负责的小厮更是苦大仇深了,“回禀大姑奶奶,小人原本以为今日该是会回来的,为此就没来禀报,哪知到了现在都还没人回个信。” 其实说了半天,不过是小厮怕担责,原本久久没有来信确实也没当回事,毕竟郢州到恭州相聚远了些,路上捎信不易,所以这才没放心上。 可哪知这一没了消息便是这般的久,官窑是在上月便派人去郢州定了的,拿着乐善伯的名帖这才定了一批回来。 如今去拿货的人已走了小半月,小厮原先的不以为意随着日子逐渐变得焦急起来,错过了禀报的最好时机,偏巧府上现下管制严苛,若有下人犯了事,轻则扣月钱,重则直接发卖了出去。 小厮贻误了汇报,怕自己又被转手卖出去,硬是撑着,想等到了今日总该有消息的,没想还是迟迟未有返回。 云蕙只淡淡瞟了小厮两眼,从他眼里透露的慌张与心虚就猜到了他此刻的想法,冷冷笑了一声:“糊弄我?” 小厮原本就心虚,一听云蕙沉着脸发问,便将他给吓得立马跪了下来磕头求饶,“大姑奶奶行行好!小人下次再也不敢拖着不报了!求求您别卖了小人!” 官窑还没有送来,云蕙这里本就气急,偏还遇上个不尽心尽力的下人,心中的无名火被这越发可怜的求饶声激起,她只对白芷说道:“你去请何叔过来,让他看着处置了,是打是卖都随意,这般不将主子交代的事放心上的下人要来有何用?” 对付这样的下人,云蕙多半没什么兴趣慢慢惩罚,快速解决了才是。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官窑。 第332章 官窑被押 官窑若没能按时来,那等到了婚宴当天,一切茶具瓷器都只能东拼西凑。 乐善伯府毕竟是个新府,云家的家底在云台府就随着去年年底大军的屠戮,财产早被搜刮个一干二净,当然即便是还在,却也没有官窑可用。 云蕙欲派人快马加鞭赶往郢州一查究竟,眼见日子还有六天,她找来新买的护院,其中好些曾经是镖局走镖的,对地形自是熟悉。 刚点好了人,不曾想就有去接送关押的小厮跑着回来了。 那小厮浑身狼狈,细棉布的衣衫上到处磨蹭着口子,上边还有黄泥沙,显然这一路遇到了不少波折。 云蕙见了少不得就往他身后看去,久久没有见着其他的人,便听小厮哭嚷着汇报道:“大姑奶奶,您快让伯爷去替我们做主啊!原本我们从荆州咸丰府已顺利接过了官窑并返了回来,哪知到了临近恭州边界的时候,却被困在了宜城,当地差役拦住了我们去路,非说我们私运官窑,就算我们递了乐善伯府的名帖,可对方却非说是假的,说着差役便将我们一行人抓了起来,小人因为当时落后了几步,见势不妙就先跑了回来送信。” 云蕙听完瞬时黑了脸,“你确定是当地差役将人都抓了去?” “是!小人确定是,说来当时也是气运,我们一行人出了城在道上走的时候,小人急着出恭就找了出野草奇高的地方方便,也就是这般躲过了一截,为此还偷偷跟着他们一路到了知县官衙里。” “阿姐!” 远远地云开急匆匆走了过来,很显然他也得知了这消息赶了过来。 来的路上已有人边走边说禀报给了云开,这小厮一回来就先让人禀告了云开,然后在到了云蕙这里来。 “阿姐莫急,官窑的事由我亲自去一趟,想来是误会,毕竟我这乐善伯也才这两月的事,知道的人肯定不多,所以别人才认为是假的。” 官窑通常都是禁制平民百姓用的,云蕙让人定了大批回来,其价值也不菲,但想要用自然要有匹配得上的身份。 如今云开已是乐善伯,官窑自然用得上了,可他这个身份也只是在建邺与恭州的人知道,其他的地方知道新晋乐善伯的人自是没有多少。 为此,或许问题便出在了这个上面。 云蕙见云开要去,却是先拒绝了,“你是新郎官,再过几日就要成亲了,此去路途还不知会发生些什么,若是出个什么好歹,你要如何给刘家交代?何况请帖也发了出去,要是到了日子你却没来,再或者遭了什么罪,你该怎么办?” 云开:“想来没有阿姐你说的这么严重,恭州到宜城若是不眠不休,快马估计也就一日半的功夫,若是再快些一日功夫赶到想必也不是难事,届时我只要将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书拿出,官窑必能取回。” 云开亲自去取回,自是在方便不过的,可云蕙仍有忧虑,官窑必须立即取回来,可云开却不能亲自去。 若没有何叔回来说的麻烦,云蕙大概也就让他去了,可这现下外面到处都是隐藏危机,今日那些人能跟踪何叔,明日也就能将目光打量在云开身上。 云开也就两手花拳绣腿,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等人来估计也就任人宰割了去,还不如自己去。 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云蕙一下子便决定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你好生在伯府主持大局,我不在府内的这些天里,你就安心待在府上不要随意出去。” 云开觉得阿姐的吩咐就像是对云曦与平安的吩咐一二,简直是把他还当做着小孩来看,心里不由叹气,“阿姐,我如今早已能够独当一面,你就放心好了,此次前去出不了错。” 或许云开说的没错,可好日子将近,云蕙不愿意为了这点子事反而闹的最后大婚不成,于是坚决反对道:“就这么说定了,一会我便让人去马市里重金买上两匹千里好马,这样也能早一日到宜城。” 云蕙不等云开拒绝就先一步走开,她接着又去找了秦嬷嬷,想要劳烦她离府这几日多操持些后宅,秦嬷嬷听了频频皱眉:“姑娘莫急,越是到了眼下就越是慌乱不得,府上人多了,事也就多了,往往便会出些乱子,若是实在不行,要不老奴再去公主府上借一批官窑来,虽说那些窑器年头也有些久了,估摸着都是开元年间的,但好歹也能撑撑些场面,只要姑娘不嫌弃就行。” 嫌弃?云蕙哪里会嫌弃? 她现今定的官窑印的都是晋元年的字样,都说瓷器这东西年代越久越值钱越尊贵,开元年间的官窑在大元虽也算不得什么多么稀罕的玩物。 可大长公主的官窑岂是那般简单? 那可是皇家专用的御窑,又岂会是等闲之物? 云蕙仅停顿了半刻就摇头道:“不用再麻烦殿下了,本来就借了嬷嬷来帮着我操持大局,后又借了殿下的丫鬟来,如今又去借官窑,我简直是快要没脸没皮了,如今虽赶了些,但好在也能挽回。” 云蕙哪还有脸继续去麻烦李莺?若次次出了事都要找人帮忙,这个乐善伯府,云家也别想有出息的一日。 秦嬷嬷劝说无果便答应了云蕙的请求,总之这些日子她上手操持伯府后宅也算得心应手,比起公主府,伯府后宅的简单冷清简直是轻松太多。 云蕙又拜托了何贵去买马,前边的黑云自从在大佛寺路上被杨锋招了回去后,云蕙就当是在没有了这么一匹马。 但府中好马确实是没有两匹,就算何贵逛了好些市场,可当时好些的马匹通常是直接卖给达官显贵,那时候的云家不过一介商户,真算不得什么厉害人家,去了自然也碰不到好马。 现下何贵拿着云蕙给的一沓子银票去了马市,就有人认出了如今的何贵,很快的自然也有人牵出了几匹不错的骏马。 千里马并不多得,何贵挑来挑去都不甚满意,最后牵了里边最好的三匹黑马回了伯府。 云蕙瞧了倒也没多失望,好马难寻,通常也是需要时机。 第333章 你把我饼吃了? “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动身去,就刚才我挑出来的两名护院同我一道去便是。” 云蕙指挥着两名护院跟她走,她自己也没带什么多余东西,只将云开的文书印鉴包了起来,一身换洗衣裳,在并一些干粮,就要翻身上马去。 何贵阻拦道:“等等我,我同你一道去吧。” 云蕙拒绝:“您在府里看着我阿弟吧,不然我们都走了,他一个人要是出些事也不好。” 何贵摇头:“他一个大男儿怕什么?东家你这是将自己当做了长姐还是长兄?别老是替他操心,我要同你一道去,不然我不放心。” 想起上次让云蕙一人去了大佛寺后遇到的惊险,到了现如今何贵都还有些提心吊胆,又如何舍得放云蕙独自去? 守在一旁的云开也猛地点头,“何叔说的对!” 云蕙任然拒绝:“何叔你留下来吧。” 如今家中可用可信的人唯有何贵,比起云蕙来,云开才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人,要是真来了人想要对云家不利,那么最容易被下手的就是云开了。 “蹬蹬蹬!” 三人都各持己见的时候,却瞧见大门外慢慢赶来了一驾双马齐驱的马车。 杨锋坐在马车前架上冲着云蕙说道:“不是要去宜城?还不上来?” 云蕙愣了片刻,何贵却是面目一冷,刚还想到了大佛寺遇险,那次遇险就与杨锋脱不了干系,如今杨锋邀请云蕙上马,难不成又是有什么阴谋? 何贵想法更纯粹简单,杨锋来了伯府大半月,可何贵才回来数日,他同杨锋拢共没有见面几次,自是不太清楚杨锋如今已算是同云蕙化解了上次的事。 当然那事也不过二人口头说说,到底杨锋如何想的云蕙不得而知,云蕙自也不会天真的就以为真如杨锋所说放过了。 云蕙自己都不当真的事也就没跟何贵提醒,自然的何贵对杨锋依旧保持着警戒。 杨锋回以何贵一个冷淡的眼神,只冲着云蕙说道:“我说到做到,既然给你们做足一月的车夫,自然是不会耽搁落下一日的,上来吧,这两匹马都是日行千里的好马,比起你座下的马匹好了太多,要是赶日子,痛快的就坐上来吧。” 云蕙犹豫了。 云开心动了。 早冬的天,连风吹着都刺骨,云蕙若是骑在马上长途奔涉,就算是及时赶到了宜城,也怕是风霜露宿,冷得直发抖。 可有了马车就不同了,车厢保暖,车帘如今已换上了厚厚车幔,保暖不说,夜里若是露宿荒郊,也有个歇息的地方。 “阿姐,杨将军一片好心,不如您就搭他的车去吧。” 这些日子也许是相处了一段时日,云开觉得杨锋虽然为人倨傲了些,但确实是说话算话,他只要出门,杨锋都会准时拉着马车守在大门口,无怨无悔,搞得云开都很是不好意思了。 何况前边杨锋还出手救过他同雅珠一次,这样算下来,杨锋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坏心眼。 其实最主要云开也是有私心的,杨锋简直是个活阎王,有他保驾护航,这一路来回自然出不了什么大事。 杨锋挑了挑剑眉:“现下快要到午时了,不如姑娘用了午膳再走?” 云蕙如今哪里还有心情吃午膳?她如今急的只想快马加鞭赶往晋城,怀里放好了干粮,饿了简单吃上一些也就能省上不少时日。 被杨锋这样一刺激,云蕙动了动唇:“罢了,此番就辛苦将军费心了!” 云蕙感激的冲着杨锋拱手,杨锋面容已经冷冷道:“不用客气,上来吧。” “东家!” 何贵叫了云蕙一声,显然是很不放心。 云蕙回过头冲着何贵一笑:“何叔不用担心,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云蕙上了车,在云开与何贵的目送下,杨锋狠抽了一鞭子,两匹千里马并驱跑了起来。 两名护院也不啰嗦,跟着也驾马而行起来。 云蕙坐在车厢内,周围已经用软布包了起来,里边垫了棉花,靠上去很是软绵。 “暗格里放了两个热乎的牛肉饼,给我拿一个来。” 车头响起了杨锋的话来,云蕙一愣,随即朝着暗格摸去,果真翻出两个比脸盘还大的牛肉饼来。 递了一个出去,云蕙轻声道了句谢谢。 这个谢谢包含了两层,一是谢他借了自己的马来,二才是谢他还特意放了两个牛肉饼。 杨锋鼻子里发出一阵轻哼:“你莫不是以为我给你特意准备的?哼!给你赶车是本将军的承诺,可这饼是留着午膳一个晚膳一个的,你却居然把我晚膳的饼吃了?” 刚咬了一口满嘴肉香的云蕙动作一滞,马车正缓速地在恭州城内行驶,云蕙:“停车!” 杨锋手中缰绳一紧,马车停了。 “怎么?说你两句就生气了?” 杨锋嘴里挑衅道。 云蕙冷哼一声,说来这马车停得也巧,再往前十步不远就有一家牛肉饼铺子,云蕙跳下了马车,跑到了铺子要了五十张牛肉大饼,见铺子里还有包子,又让人包了五十个大肉包。 店家瞧这是个大生意,忙笑的合不拢嘴,店家小二一群人便忙活着花了一盏茶功夫,都给包了起来。 云蕙抱着大大的油纸包回了马车,杨锋眼神里的错愕云蕙没有错过。 杨锋:“买这么多吃的完吗?不怕搁坏了?” 云蕙将一张牛肉饼给拿了出来放回暗格去,只得意哼了句:“你的肉饼还你了,至于吃不吃得完,你瞧着便是!” 说完又招手拿了十张牛肉饼跟十个包子分别递给跟来的护院。 两个护院用油纸包包好塞进了胸前的衣襟里,云蕙只道:“留着吃吧,估计下一顿要等到明日早上才能有的机会买了。” 护院答应了,此刻为了不误时辰,已经快速吃了一个肉包,接着又啃了一张牛肉饼子。 云蕙慢悠悠坐上了马车,也自顾吃了起来,“杨将军,烦劳您动起来吧。” 杨锋觉得女人果然都是斤斤计较的,不禁哂笑,随即将自己手里最后一口牛肉饼慢条斯理吃完,这才扬起马鞭启动了马车。 第334章 赶路 马车渐渐驶出了城内,上了官道车速便提了上来,周边景色在急速倒退,云蕙撩开帘子,只觉外边寒风呼呼从脸庞刮过,有些生疼生疼的感觉。 两名护院跟在马车后亦步亦趋,距离始终没有超得太远。 赶车的两匹骏马虽是千里宝马,但拉着两个人的同时还拖着一辆马车,本就限制了它们不少的速度。 为此,护院身下骑着的马也未能被甩开太远。 约莫过了半炷香,云蕙心满意足的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花,一旁堆着摊开的油纸包,可肉饼同肉包却所剩无几,数了数,除了给两名护院的十张牛肉饼同十个肉包以外,云蕙自己就吃了二十张肉饼同二十个包子。 杨锋虽然整颗心思都放在赶路上,但耳力惊人,这半炷香来,车厢内的咀嚼声已经想了无数,随着股股肉香传来,杨锋硬是忍住了停车一探究竟的冲动。 这还是女人吗? 力气大如牛,胃口比牛还大! 一张牛肉饼一个成年男子吃一张也就半饱了,顶多三张便撑了,云蕙一个人就吃了二十张,在外加手掌大包子二十个,简直是厉害! 若此刻云蕙探出头去问杨锋可服了她这胃口,想来就是杨锋再如何倨傲,也要点头道一句服! 马车疾驰,身后护院也在狂风中加快了马鞭抽打,一路狂奔直至深夜才逐渐停歇下来。 已过午时,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的很厚,马车前边已经挂了两盏燃着烛火的灯笼。 护院两人举着火把去找柴火,四匹马被此刻各自在自己脚下吃着青草。 云蕙坐在马车里发呆,盘算着今日跑了多久,明日又该何时起来继续赶路。 护院默默回来搭了火堆,白日买的肉饼此刻周边都被冷的冻结了一层白油。 放在火上烤了烤,等油化了才将就着吃了。 云蕙:“将军,今夜你便在车厢内将就着睡一夜吧,我围着火堆守夜,今日白天多亏了你们赶路,趁着这会儿都歇息歇息,等明日天一亮在赶路吧。” 两名护院一位姓马,一位姓周,两人尽忠职守对云蕙抱拳道:“大姑奶奶,我们二人不累,这块荒郊野地夜里不安全,怎能让您来守夜。” 杨锋这时从云蕙手里抢过来一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衔在嘴里,起身就往车厢走去,“让你们歇息就歇息,你们这位大姑奶奶可不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论起来你们二人都打不过她,让她守夜保管比你们两个还管用!” 这话真不知是在夸奖云蕙还是故意嘲笑云蕙,云蕙撇撇嘴只当是夸奖了。 “杨将军都这样说了,你们也该放心了吧,你们就靠在这大树脚边眯一会吧,我将这火给烧的旺些,保管冻不着。” 马护院同周护院相视一眼,犹豫着,他们才被买进伯府不久,正是要在主子面前挣表现的时候,如今能被主子挑来同行,两人觉得该自己认真表现的时候了,守夜这样的事原本他们从前走镖的时候也常有的,两天两夜马不停蹄不眠不休他们也不是没有过,可现在竟要让主子替他们守夜,两人显得有些仓惶。 云蕙:“让你们歇息就歇息吧,这是命令,也不用想太多,我不过是白日睡多了现在睡不着,正好你们白日里劳累了,现下虽没有太好的条件,好歹能暂时歇一会,也免得继续赶路的时候力不从心。” 马护院与周护院犹豫片刻,还是马护院性子大胆些,便道:“那就劳烦大姑奶奶了,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叫醒了小人。” 云蕙笑了,“放心,靠着歇息会吧。” 周护院被马护院拉了一掌,周护院这才不好意思的跟着靠在大树底下合眼养神。 云蕙拢了拢火堆,在十丈内的地方又去捡了些柴火,原本便是在大路旁,虽处在荒郊,但却没有什么猛兽会经过,若是有危险,一般多是劫匪。 视察了下,周围并没有人跟踪,也许是她想多了,一路上时不时便会放宽自己的意识,虽只能看得见十丈以内的画面,但她的确未有在周围发现什么。 就这样一夜也算是无惊无险的渡过了,辰时未到,天还蒙亮,两名护院就已经醒了,杨锋也下了马车。 车厢内睡了一夜,里边有被褥枕头,也算睡得香,此刻瞧着精神奕奕。 “走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下一个府城怕是还要上些时辰。” “等下,吃了东西再走。” 云蕙从火堆里抛出十来个被烤的灰呼呼的番薯出来。 杨锋:“这是从哪儿刨来的?” 他四处打量周围,除了黄土跟野草,便是光秃秃的枝干,这个地方哪里有番薯地? 云蕙耸耸肩:“早带来的干粮。” 昨日出门的时候便让人装了这么一布袋,上马车的时候杨锋坐在前架上自然没仔细看,云蕙上车的时候让人将番薯放在了车门口处的一个暗箱里,今早上云蕙去拿的时候,杨锋只以为她是在翻包袱也就没在意。 没料倒是出乎意外了。 “大家分着吃吧。” 一共烤了十个,分了四个给两名护院,又分了三个给杨锋,云蕙这才兴冲冲将余下三个番薯剥了皮吃了起来。 真是,在外赶一次路便要风餐露宿一次,吃的不饱最难受,她未说话,但肚子早已唱起了空城计。 好在随着软糯香甜的番薯慢慢下滑进了胃里,这才渐渐舒服了许多。 云蕙吃的津津有味,两颊逐渐晕染开红霞来,番薯才从火堆里拿出来,剥皮的时候热气腾腾,雾气萦绕在她的脸上,白里透红,又飘飘渺渺,如梦似幻。 天蒙蒙亮,周边的景色不是很明显,好在火堆依然燃着火光将周围照亮,杨锋得以瞧着她吃的香甜,不知为何自己也有了食指大开的感觉。 剥了皮吃了一口,甜到了嘴里,也算是不错。 番薯很快便吃完了,云蕙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拍了拍手,就站了起来。 “杨将军,我们继续赶路吧。” 杨锋只淡淡嗯了一声,一旁马护院对这边路径熟悉些,就道:“想来再走一日,到了今晚便会到宜城。” 云蕙对这边不熟悉,听马护院这样介绍,顿时高兴笑起来。 第335章 你还不快来保护我? 灭了火,四人欲要上路,云蕙已经上了马车,杨锋刚要挥动马鞭,结果手就顿在了半空。 云蕙半晌没感觉到马车滚动,意识里车外的杨锋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杨锋慢慢放下手,表情冷淡朝着四周瞧,马护院与周护院这会儿也感觉到了什么,神色紧张,手里的马鞭紧紧攥着。 云蕙这样一瞧也瞧出了味道,意识里她虽未有发现什么,可这个时候,周围好似空气都突然凝固了起来,不远处有一处山包,离着这里有半里远,天色灰蒙蒙的,冬日的晨光大致同傍晚的暮霭相似,都是一片灰暗。 寂静的荒郊里,下一刻地面陡然震动,好似正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杨锋身子贴近车壁小声道:“至少有一千人,一会见机行事!” 人影未见,杨锋便已判断出大致人数,云蕙瞳孔张大,只嗯了一声,但手已经摸向了坐垫下暗格,“划拉”一下默默抽出一把大约三尺长的大刀出来。 刀面光滑,刀刃锋利,抽出来的一瞬间还能听见“蹭!”的一声刀鸣。 这刀是第一次遇见索朗回来后就亲自找人锻造的,比起长剑,云蕙觉得大刀更适合自己。 紧握住刀把,此刻车外山坡顶上黄土飞扬,隐约攒聚着数不清黑乎乎的人头,那群人的穿着没有编制,不过都是些平民百姓的普通服侍,且看他们杂乱无章围在一块,瞧着就更不像是谁家的私兵,这样看来,该是贼匪无疑了。 其中领头的人朝着坡下马车有意一指,不知在说些什么,可一看就来者不善。 两名护院驾马一左一右护在了马车两旁,马护院暗声道:“将军,你们快些往回走,有我们哥俩为你们断路!” 说着,二人已经从腰间抽出了常年的佩剑,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云蕙有些被他们震撼住了,实在说来,这二人才被买进伯府数日,恐怕对伯府的忠心都还未建立起来,如今遇险,常人早便先自己跑了,即便是下人,在生死关头照常会先顾自己,像是二人这边决绝的举动,实在是难以想象。 杨锋却不屑道:“待会你们别给拖后腿就是,云姑娘,这些人看着架势倒像是特别为你而来,我怕是遭遇了这无妄之灾了,你还不下来迎战保护我?” 云蕙本欲下车的身子又是一僵,古往今来,从来都是英雄救美,杨锋这一声喊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事实是不管云蕙如何惊讶,也不管两边护院一脸不可置信,坡上的人已经驾马朝着山下奔来。 就在几人愣神之际,那群人几乎快要到眼前了。 马护院急了,眼见距离越来越近,也不管尊卑礼仪,冲着杨锋大喊道:“将军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往回逃?” 杨锋无视了马护院的嚷嚷,要是能往回跑他还会在这里停着? 就在马护院话音落下的同时,来时的路口处也慢慢涌来了一群人。 “即是有备而来,又如何会给我们逃生机会?” 云蕙下了马车,拖着大刀在黄泥地上划拉着走到了马车头前。 她语气沉静,看不出波澜,可心里到底如何却不得而知,这般场面,上回云蕙都被杨锋吓得撤马而逃,如今这场面可比得上回更有过之。 杨锋挑眉:“不怕?这可是常年盘踞山头的贼匪,杀人如麻,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云蕙淡淡瞟了他一眼,“我若都怕了,将军该怎么办?你刚不是还喊着让我保护你?” 现在还想调侃她,也不想想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没有骨气的话,简直令人贻笑大方。 杨锋翘唇:“说来自从遇上你们云家姐弟,这一个月里光是出行便碰上了两次劫匪,云姑娘,你们该不会上辈子扒了他们的祖坟吧?” 贼匪已经逼近距离他们还有五步路的地方停了下来,面对他们的压迫,杨锋面不改色还能谈笑,云蕙心底里打着鼓,面上绷着的惊慌渐渐被他的笑镇定了下来。 “或许吧,但不是上辈子,大概是上上辈子的事了,想来当时我定是个将军,为民除害,杀了这群贼匪的祖宗!” 云蕙眸光暗沉,慢慢扫视着一群匪民。 “姑娘,你可知道这样的话贫僧听过不少,可你知道说这些话的现如今在哪里吗?” 被一群贼匪马首是瞻的人冷笑嘲讽了两声,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云蕙四人。 他打扮很特别,光溜溜的头上还烫着戒疤,在这初冬里好似感觉不到冷,身上穿着一件粗布灰色袈裟,左手不时转动着一串佛珠,圆脸,耳垂极大,厚厚的嘴唇,让人很容易便联想到佛殿里的弥勒佛。 但有讽刺的是弥勒佛慈悲为怀,可这位的眼神凶狠,似透着血光,明明是一个出家人,可右手却握着一根血迹斑驳的狼牙棒。 “你应该就是乐善伯的长姐了?” 见云蕙没有回话,那人伪善一笑,唇角勾起一抹淡淡嗜血之意,看的人不禁生恐。 竟然还真是奔自己而来,云蕙心底涌起一股难言之意,她自觉自己并未在外树敌,若真算的上敌人的,杨锋算一个,另一个便是藏在暗处冲着宝藏而来的人。 云蕙心底大致也猜出了些,便听耳旁传来杨锋嘀咕道:“魔僧?” 云蕙头转过去看着他,就见杨锋的表情多了几分凝固。 而他口中的魔僧在云蕙耳里也不算陌生,曾几何时江湖上也有他的传闻。 只不过当时的云蕙还沉浸在励志做苏文谦贤妻良母的日子里,对于江湖的事知之甚少,唯一知道魔僧的一些消息便是他在宏臻十六年的时候,叛出佛门,并一夜杀光了整个佛寺的和尚同方丈。 此事在当时闹的沸沸扬扬,还引起了官府出兵追杀,可魔僧这人不惧反而猖狂得很,占了一处山头坐起了匪头,专干烧杀抢掠的事,时常引起民怨,无奈此人藏身之所隐秘,官兵出了几次的兵也未能找到人。 “呵!一个车夫没曾想竟有这般见识,原本只是冲着这位姑娘而来,可既然让你认出了贫僧,那么今日谁也别想走得了了。” 第336章 他的骄傲谁能体会? 杨峰一张严峻的脸上露出嘲讽,说的好似他不认识就能躲过一样。 魔僧,杀人如麻,又哪里会有放过二字? 云慧心存内疚,“杨将军,这趟让您遭了无妄之灾,不过既是冲着我来,想必他们的目的在我,一会找个时机从这里逃出去,想来对将军来说并不难,记得见机行事!” 魔僧的名头自来传扬已久,江湖上有不少正派能人异士也曾讨伐过他,可大多有去无回,逃回来的多都已经残废。 这样的人,云慧自觉抵挡不了,哪怕她天生神力,可无奈自幼未有功夫傍身,如今才练了一年,不过堪堪皮毛边上,想要对付魔僧简直痴心妄想,便是当时与杨峰对打,她都处于下风防守状态。 想来杨峰自己怕也是打不过的。 杨峰眉头轻蹙没有说话,只手中的佩剑随着主人的心意发出了低低轰鸣,云慧听了只觉像是在说,战!战! 魔僧:“这位公子的剑不错,竟生出了几丝剑意,是个不错的人才,这样吧,贫僧也不杀你,你就此归顺与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杨峰一双似狼般狠戾的眼眸微眯,嘴唇轻笑,比之魔僧的嗜血,他的面容更为狠辣。 “说起来,我已太久没有尝到过失败的滋味,如今便来试试,江湖中的魔僧到底有多厉害?” 他杨锋的骄傲岂是别人能够体会? “我对付这个秃驴和尚,你对付剩下的人。” 杨锋几句话就安排好了一切。 云蕙来不及多说,便见杨锋持刀冲着魔僧而去,魔僧只微微嗤笑两声,淡定坐在马背上没动。 面对杨锋的剑招,身边早已有人围了过去阻拦。 趁这时候,云蕙同两名护院也分别跟在杨锋身后杀了过去,这一批人里,资质各有不同,真正高手并不多,有许多滥竽充数的存在。 但即是如此,人数却很可观,一千人对付四人,便是云蕙也稍显吃力。 杨锋一剑破开面前一群人的阻拦,一道气流将他们胸口处打的皮开肉绽,口吐鲜血跪在了地上。 杨锋没有就此停步,反而踩在一人的肩上往魔僧方向冲去,原本还淡定坐在马背上的人此刻惊讶了,“倒是有些小瞧你!” 说着,魔僧挥着狼牙棒就跳起身来跟杨锋打了过去。 二人剑光棒头噼里啪啦,一道道玄妙的气流在他们周身流动,高手见招,招招致命,伤及无辜,所到之处贼匪多有被波及,不是被气流推到在地,便是不慎被伤吐血。 魔僧虽然为人心狠手辣,可若伤了自己手下,对他也是很大损失,于是身子一转将杨锋慢慢吸引到人少的地方打去了。 另一边云蕙三人面对千人的围攻,多亏了她自己力大无比,凭着大刀砍下去,乱砍也能砍伤无数,仿佛割韭菜一样轻松。 可韭菜太多,割完一茬还有千亩的韭菜等着收割。 何况其中并不是所有对手都形同韭菜任她宰割,有些相对棘手的对手,还要多花费些功夫才能制服。 这样一来,怕是得将他们三人给活活拖累死。 周护院惊讶于云蕙的厉害,却也深知现在的不利局面,眼看魔头已经渐远,这群贼匪没了主心骨,也就不过一盘散沙,若此刻不跑还待何时? “大姑奶奶,我们现在便快速退出去吧,由我跟马护院开路,您赶紧走!” 云蕙凝眉:“杨将军还在,我们逃了算怎么回事?” 她云蕙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论先前的龃龉,就冲杨锋这次的出手,云蕙必当竭力援手,就是活着出去,她也自当铭记恩情,所以,她不能逃! 周护院:“大姑奶奶放心,我们在这里接应将军,您快逃吧!” 云蕙未答话,大刀狠狠劈向迎面来的贼匪,猛地杀出一条血路,两名护院一瞧,以为她是想通了,通通过来帮忙,直到破开一条口子后,云蕙却直接将挨得近的周护院扔了出去。 大声道:“快去最近的府城通报官府出兵来镇压,就说杨将军被贼匪袭击,前来救援!” 说她的名讳定是引不来什么官府重视,可杨锋这样有声望有权势的将军必能有官兵出动。 周护院脸色慌乱,又想要挤进来,云蕙猛然变脸厉声道:“还不快去!” 周护院身子一颤,被云蕙这声足有威慑的命令震得立马抢过别人的马就飞奔而去。 贼匪自有去拦的,云蕙冷哼几声,一边拦截,一边冲着林中忽吹哨子,吹了足足十来下,慢慢地,寂静的林子深处有了回应。 只余半盏茶不到,林子里便飞快蹿出来两头通体雪白,身形巨大的猛虎。 冲击到路道上直接扑倒要骑马去追赶的人。 有了两只白虎加入,云蕙这里总算稍减几分困扰。 贼匪自也发现车轮战术对云蕙不起太大作用,她的力气大而足,想要活活耗死她,起码他们得要先牺牲上大半多人,这样的损失莫说魔僧舍不舍得,便是这群贼匪自己也不甘愿充当踏脚石。 后又有两头身强体壮的猛虎加入,一巴掌便能拍飞一个人,且尖利獠牙轻松就能撬开人的脖子。 他们大多都慌乱了起来,动作也犹豫停顿起来,许多的人甚至节节后退。 魔僧不知与杨锋打到何处去了,这群贼匪群龙无首,又见云蕙这般能耐,此时前仆后继的人已经牺牲了不下百人,却也不见云蕙喘气,马护院倒是有些坚持不住,好在两头白虎精神奕奕,冲着人就疯狂撕咬。 上百余重的白虎,光是一个虎掌便能拍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些贼匪虽有几分力气,可厉害的人不多,又有云蕙从中协助,一时间贼匪竟然成了防备一方。 想他们人多势众,居然还奈何不得这几人? 终于有个聪明的人发话了,“快拿箭射!快拿箭射!” 贼匪群里你看我我看你,陡然发现他们竟然没有一个弓箭手,原本这群人大多不过是些走投无路的乡民,上了山投奔了魔僧,手上并无几分本事,不过拿着大刀乱挥,体格比常人略微强些,但要真碰上高手,他们就形同散沙无二。 第337章 被吓跑了 云蕙此时已经带着护院白虎朝着杨锋消失的方向杀了过去。 那群人愣了愣,有人道:“不然我们就放他们过去吧,有当家的在那儿,想来比我们管用?” 正说着话呢,不想身子突然一下失去了重心,被人大手一抓给抓了过去,在好好定睛一看,云蕙不知何时探到了他身边。 还未想明白云蕙是如何就到了身边的时候,云蕙冷冷的说话了:“你们为什么要来抓我,赶紧交代,否则刀剑无眼!” 那人领口被云蕙紧紧攥住,脚后跟离了地面,脚尖垂落在下边,他就这样被一个女人拎起来了。 男人心里发慌,一股股刺鼻腥味闯入鼻尖,低头一看,女人手下那把大刀上染满了鲜血,此刻还有血滴从刀刃上滴落不断,便是她绣花的衣袖口也侵染成了赤红。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跑腿的,哪里知道当家的心思。” 云蕙眸光暗沉,魔僧跟杨锋不知打到何处去了,这群人没了簇拥对象,却围着他在周边转,很显然这人必是有身份,这才得了贼匪的保护,既然有身份,这次行动又怎可能半点不知? “在不说实话,小心我把你喂了刀子!” 男人身子一抖,他都感觉到那把流血的大刀抵在了自己腹部。 “真,真不知道,只知道前两日来了几人单独找了我们当家私下说了些话,这才有了今天的事,但具体是什么小的真不知!” 男人语带哭腔,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腹部的布料被刀刃割破,冰冷坚硬且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了他的肌肤,若再不老实交代,怕是此刻就会命丧黄泉。 云蕙冷哼:“你真不知道?” 男人猛摇头:“真不知道了,您都快要捅死我了,哪里还敢说谎?” “来的那些人都是什么来头?” 男人又摇头:“小的都不认识。” “啪!” 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便见男人的一根手指被掰断了,“啊!” 男人嘶声裂肺大叫,额头都被疼出了汗来。 这般凄惨的叫声云蕙却是半点没有动容,周围不是没有人想来救男人,只是两只白虎紧紧守在云蕙身边,又有马护院防备着,一群乌合之众也只能干看着。 “再问你一遍到底认不认识他们?” 男人疼的眼泪直流,委屈又害怕说道:“真不认识,不信您问问他们,当家的接见外客通常都避着我们,我们又哪里认识?” 云蕙将视线转过去看向众人,那群贼匪瞬时下意识护紧了拳头猛摇头:“真不认识!” 手下的力度又增加了几分,男人痛的直抽冷气。 “大侠!女侠!小的真不认识,求求您放了我们吧!” 男人哭喊到,一股异样骚味冒了出来,云蕙皱皱眉将人扔了下去,片刻间就见那男人的裤裆下湿了一片,竟是吓得尿了。 这般丢脸,男人情难自禁捂住裤子,满脸都是被吓过后的惊恐失措,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地上翻滚一圈爬了起来,紧接着就跑进人群不知何处去了。 只是剩下的贼匪却没有一个取笑男人的举动,纷纷后退警戒着云蕙。 可见刚才云蕙那番动作将他们都给镇住了。 明明一开始是他们来围攻云蕙,但只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翻转了过来。 这次是云蕙不让他们离开了。 “周护院去叫官兵了,正好把他们通通都抓了去,免得放跑了祸害周边百姓!” 马护院也嗯了一声,目光紧紧盯着一群人。 只不过八九百人的队伍又哪里是云蕙说要拦下就能拦下的? 一听说报了官,贼匪们便一哄而散。 短短半炷香,刚还来势汹汹的人陡然就消失了个干净。 马护院松了口气,这群人大多是随众心理,只要有一人害怕跑了,接着的人多会跟着跑路。 没了领头的,一群人都是散沙,好在魔僧不再,否则他们几人怕是会被葬在这里了。 马护院心中放松了,脸上僵持的表情也就软了下来。 他对云蕙说道:“大姑奶奶,您上车吧,我先带您离开,就担心等下那群人反应过来就又跑回来,那就麻烦了!” 云蕙皱眉摇头:“将马车赶到一处僻径地方,你在那儿守着,我前去找将军。” 魔僧的名声不能小觑,虽然她知道杨锋也非等闲,可没瞧见人安全平安的时候她如何能先一步离开? 做人不能这般不道义! 马护院皱眉:“不如您先离开,小人去找将军。” 云蕙:“论起来你都打不过我,我去了总比你强,不用担心,若是真出了事,伯爷不会怪你的,放心,他明白我,这世上除非我愿意,没有几人能强迫得我。” 马护院仍旧有些愁,哪里有她说的这般轻松? 即便是了解,可失去亲人的痛楚岂是轻描淡写就能说完的? 届时他一个失职之罪自是少不了,便是伯爷不怪罪,他这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前半生被卖给了镖局走镖,后来镖局没了,他又转手被卖去了一家商户押运送货,结果一场战乱,他又被卖了,兜兜转转,好像一株无根的草总是没有落脚地。 好不容易被卖进了伯府,想来伯府家大业大,自是不会轻易变卖下人,马护院被安排了看家护院的重任,心中安定,只愿用心做事,得了主家看重,也免了后半辈子的奔波。 可现如今却出师不利,不过是护送大姑奶奶去往宜城,却不巧的在路上遇到了贼匪,好在贼匪退了,他这时候若不能将主子安全送走,又如何对得起伯爷? 云蕙是看不清人心底的想法,但却也知道这些护院的身世,譬如马护院便是一个可怜的人。 平生在外流浪,贩卖数回,对主家自是没有归属感,但从他来了伯府,兢兢业业值守,在贼匪面前的英勇表现,无不证明了他想留下来扎根的愿望。 云蕙安慰道:“我身边还有小白跟小黄,有它们在,就算打不过,我还能骑在它们身上跑,你担心什么?” 第338章 受伤 马护院看了看两头到腰高的白虎,云蕙身形娇小,骑在白虎身上也不妨碍它们奔跑。 何况在山林里,人如何有这些四条腿的跑得快? 马护院苦笑一声,不管劝多少回,也不管云蕙安慰多少次,他一个下人又如何做得了主子的决定? 只能哀求道:“大姑奶奶你可定要千倍小心!那魔僧一手铁砂掌极为厉害,江湖上被他重伤的人多不胜数,一般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直接心肺震碎五窍流血致死!” 这般厉害? 云蕙不禁越来越紧张起来,若是杨锋不是魔僧对手死了,她怕是对边疆大军都没个交代! 就是对朝廷也无法上述了。 这样一想,云蕙就急了起来,“马护院,你快些将马车赶到偏僻地方等着,我去去便回。” 说完云蕙翻身上了小白的背上。 “朝前跑!” 轻轻摸着小白的脑袋,小白乖乖叫了一声,便快速朝着云蕙指的方向而去。 小黄亦步亦趋跟在小白身后。 这两只白虎实则是云蕙一开始就计划好让它们在林子中跟随,就防着会出今日这事。 官窑这事在云蕙看来委实巧合了点,前两日何贵才说自己被跟踪了,后面便有了官窑被没收的事。 要说不怀疑自然不可能。 两只白虎一直隐没在官道周围,跟着马车慢慢在周围林子间走动,它们能寻着云蕙的气息找来,云蕙若有事,只需吹口哨,它们自能明白。 意识慢慢沿伸,小白跑的很快,周围景色倒退,跑了大概一里地,总算察觉到了一些打斗痕迹。 周围四处均是被打落的草木碎屑,还有不知是谁洒下的血迹,云蕙让小白慢了些步伐又继续走了一会,总算她在意识里看到了杨锋。 一处大石下,他似乎是受了伤,腰上有一处被狼牙棒打伤出的血迹。 而此时魔僧的踪影却已不见。 云蕙招呼着小白朝着杨锋的方向而去,须臾间就到了杨锋身边。 从小白身上跳了下来,两只白虎立时便将周围守护起来。 云蕙一边走过去,一边从身上寻找药包,出门前她带了不少药粉,药丸,都用一个荷包装着,分量不多,可种类齐全。 莫找出一纸包,里边是止血药粉,蹲到了杨锋身边。 此刻杨锋正紧闭着眼,嘴唇发白,瞧着虚弱不少,云蕙没有打扰他,手刚要去翻开衣衫看伤口。 哪知一下刻手腕便被一只冰凉大手紧紧握住,“你要干什么?” 抬起头来,对视上的是一双警惕冰冷的目光。 云蕙一滞,举了举手中药粉:“这是止血的药粉,我见你伤口一直在渗血,想给你止血。” 杨锋松了手没说话了。 云蕙见状这才继续做完要做的事,小心翼翼上了药,又从荷包里摸出一粒药丸来。 “这药能驱寒,你吃一粒进去暖暖身子,你受了伤,天冷更容易伤上加伤。” 杨锋慢慢睁开眼,难得的在云蕙脸上瞧出对他的关心,他淡淡垂下眼睑,张了嘴将药吃了进去。 云开炮制药丸的很是厉害的,杨锋原本受了伤后,便觉得冷,此刻吃了药,瞬时便觉得从丹田内开始暖了起来。 逐渐脸上也多了些许气色。 “魔僧呢?” 云蕙瞧了大半天,周围除了四溅的鲜血,便只有一位受了伤的杨锋,依照魔僧的脾性,既然重伤了杨锋,断也不会留给他一口活气。 杨锋眸色晦暗:“自然是逃了。” “逃了!” 云蕙有些惊讶。 杨锋淡淡扫了一眼云蕙,似乎从云蕙眼里看出了不可置信,于是幽幽说道:“传言不可信,他有几分本事,不过也就仅此而已,若是与我平岁,今日便不是他能套的走的!” 此话嚣张且自信,更有一种不甘心,应该是在他手里好似真没有一个人能成功逃过他的杀招。 也或者是对付一个人还能使自己受了伤。 云蕙默了,没在多问,既然逃了,那定是受伤不轻,她去搀扶杨锋:“还能走吗?身上还有哪里受伤的?” 杨锋摇头,瞄见两头极通人性的白虎,初时便瞧见云蕙是骑着一头白虎而来,他便道:“我伤了腰腹,一走定会扯到伤口。” 扯了伤口,刚止住的血自然就会崩开,崩开后当然血流不止。 云蕙瞧他难受的厉害,本想将他背着走,可她还没有背过这样身受重伤的男子,何况伤的是腰腹,她不能保证自己能让人在背上不被牵扯到伤口。 思来想去,便瞧见杨锋目光炙热的打量着双虎身上,云蕙很快就明白过来。 “小白!” 云蕙将小白招呼了过来,两只白虎里,小白个头更大些,小白凑了过来,不明所以,先是一颗大头在云蕙鬓边磨蹭亲昵。 云蕙揉了揉它的头才说道:“蹲下。” 小白便乖乖蹲了下来,以为是云蕙想要坐上去,便十分的配合。 可哪知接下来却是杨锋蠢蠢欲动的要攀上小白的脊背,将小白一个嫌弃一声兽吼弹起了身飞奔远了些,然后便一脸委屈冲着云蕙呜呜叫着,似乎在控诉她居然要让一个陌生人上了它身上去。 云蕙不好意思笑了笑,然后才对杨锋说道:“它们被我宠坏了,怕是不会配合,将军不如我搀扶着你慢慢走。” 杨锋不过是稍微的失望了一下,便道:“那群山匪呢?” 云蕙不屑说道:“被我吓跑了。” 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凭云蕙的实力自当不再话下,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人,只要感觉到云蕙是块硬骨头,自是会忌惮怕死。 杨锋轻笑一声,两人慢慢走着,云蕙让小黄去找马护院,让他感觉赶着马车过来,也不知马护院见了小黄能不能明白意思,不过小黄刚走没多久,却见不远处地方又是一阵奔腾马蹄声。 杨锋身子一僵,手里的佩剑紧握,云蕙默默将人护在身后,目光紧紧瞧着,难道那群山匪反应了过来,就回来了? 二人正紧张的时候,便见一群身着官兵服侍的人骑马而来了,一侧云蕙还看见了周护院。 不由松了口气,云蕙就道:“是自己人,那是早前我让周护院去喊得官兵。” 第339章 中毒 杨峰没有松懈,手里的剑依旧保持着防备状态,直到一群官兵停了下来,其中有人从马上跳下到了近前。 对杨峰拱手道:“敢问您是明威将军?” 此处地界已经出了恭州,是与郢州交界地,但此处已归属郢州管照之下,来人并不认识杨峰,可明威将军的名号却是知道的。 杨峰收了剑,点头应道:“正是。” 说完又指了一处方向继续说道:“刚才同我交手的是魔僧,人已经受了不轻的伤,你们现在顺着这个方向,朝着血迹去追,应该是能追到人。” 官兵瞧了瞧杨锋的佩剑,懂行的早已认出此剑,鸣渊剑,此剑锋芒逼人,削铁如泥,有人暗自为宝剑排名,而鸣渊可派第三! 此剑来历已久,久到不知出自何时,只不过如今它的主人却是明威将军杨锋。 为此那些官兵也不再多问,有这把宝剑在手,自是相当于证明了杨锋的身份。 朝廷武将在自己管辖之地出了事,还是山匪,且竟是魔僧领头,他们个个都怕担责,也不敢多问,抱拳应了声就领着一部分人去追了。 留下的人帮着抬杨峰,这会儿马护院已经赶着马车过来了,将杨峰抬进马车,一路朝着宜城方向而去,行驶了十里地到了一座府城,请了大夫来。 大夫给杨峰好生检查一番,云慧这才看见在他胸膛处印有一块已经淤青的大掌印,想起马护院曾说过,魔僧一手铁砂掌极为厉害,重则令人心肺震碎当即死亡。 云慧:“大夫,杨将军可有大碍?” 大夫暗自叹口气:“好在先前将军应该是服用了什么丹药护住了心脉受寒侵袭,否则怕是会更加严重,这原本就伤了心肺,好的是只需多加调养便没多大事,只不过那腰腹上怕是染了毒,老朽不才,无法看出毒物来历,也就无法解毒了。” “他还中了毒?” 大夫点点头,若不然也不用叹息了。 云慧心中焦急,“那他现下身子可能坚持多久?府城里可还有能解毒的高手?” 大夫接着又摇头:“我倒是听说恭州有位乐善伯,他以一手医术极为厉害,更是解救了一方难民,至此才有了当今圣上的封赏,想来凭借将军的身份,赶紧着去恭州求伯爷施救,必能解毒!” 云慧一愣,按说现下他们已经到了宜城脚下,若是此刻快马加鞭去往宜城,官窑一事自能解决,可杨峰此刻身体紧要,又中了毒,便是连大夫都推荐云开,云慧岂能置之不理? 罢了,实在不行,就用民窑又有何妨?比起失了伯府脸面,还是救人更重要!何况杨峰也是遭受了他们云家的无妄之灾。 当机立断,云慧转身叫来周护院,将云开的信物给了他们,吩咐道:“时间紧要,我带着将军快速赶回去,你们现在便带着东西去宜城,务必将人将物都带回来,若是当地官府还是不认,你们也不必着急,回来便是。” 乐善伯到底是当今亲封,即便是宜城知县,也不能无故欺负的。 两名护院就站在云慧身侧,自也知道杨将军如今状况,自然没有异议,只不过稍微还是有些不放心。 马护院紧张道:“不如让周护院护送您回去吧,这里有我一人就好,路上万一还是不太平该怎么办?” 若是路上真不太平,便是有他们也不见得能逃得出去。 云慧:“我还有小白同小黄护着,你们不用担心,它们自小机灵,有它们在我身边,便是出事也能事先想到应急之策,何况魔僧不也重伤了,那群乌合之众自是不用多虑!” 马护院还想在说什么,云慧打住了谈话,等药馆给杨峰重新上了药,又给吃了些驱寒的药,云慧才让人帮着将人抬进了马车。 此刻的杨峰已经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想来是毒起了作用,先前他尚还强撑着睁眼,而此刻纯色乌青,面容惨白,皮肤上都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再耽误不得时机,云慧坐在马车架上策马奔腾起来。 马护院仍有不放心,这时周护院提醒了他,“我们抓紧去给主子办事吧,早些办完了也能让主子们安心。” 关键时刻周护院心思更加镇定些,马护院坚定点头,随即两人翻身上马去了宜城。 出了城,直到上了路,云慧招呼两声,半晌路旁林子里就慢慢出现了两只白虎踪迹。 正在奔跑的骏马突然被吓了一跳,有些脚步混乱,云慧还没遇到过这样场面,虽已发现问题,她只能先让白虎离得稍远些,好在手里缰绳未松,逐渐的,两匹骏马没了白虎气息,这才恢复了些镇定,开始老实的继续跑了起来。 云慧愕然,显然刚才还未想到这一茬,往日家中的马儿遇到白虎时倒比它们镇定,也是因此云慧才理所当然以为这两匹千里马也该如此。 可细细想来,家中马儿都饲养在杏花村,整日与白虎相处,气息也早已熟悉,便是害怕倒也不会再慌乱手脚。 一场小插曲,云慧逐渐镇定下来,指挥着白虎干脆回到山林间跟着,管道上毕竟也会有其他路人行驶,免得吓到别人。 一路行驶至夜深,云慧这才停了马车,毕竟除了夜黑瞧不清路,马儿也要休息。 招呼着白虎一道来作陪伴,小黄叼了只野兔丢给云慧,此时云慧哪有心思去打理了烤着吃? 她将剩下的番薯都丢进了火堆里埋起来,这才进了车厢去查看杨峰。 杨峰紧闭着双眼,身上似乎滚烫得很,竟是烧了起来。 周边也没有水源,云慧只能抽出一张锦帕叠了几折,又用储水的葫芦倒了水浸湿帕子给他搭在了额头上。 这样来回几次后,额头上的温度稍减退两分,杨峰挣扎着张开眼睛,“这是在哪儿?” 声音嘶哑黯然,八成是烧了一路,云慧一直在赶车也没来及去瞧他,此时嘴唇都烧得干裂起来。 “在回恭州的路上,少说些话,你中毒了,想是在林子里受了风寒,烧起热来,我给你去温些热水。” 第340章 日夜兼程 杨峰坚持着要坐起来,他身体一向很好,若不是今日受了伤还中了毒,区区风寒如何能入体? 此刻浑身四肢都被烧得发软,除了滚烫外,体内还有一股难言的痛苦,心口仿佛有万箭穿心般难受。 这般想着,赶紧盘起腿来提气,结果刚运气,一口血便噗的一下吐了出来。 云蕙:“你没事吧?” 车厢内昏暗一片,只凭借着车前边的两盏油纸灯笼发出的昏黄隐约照亮着。 借着光线,他吐出的血暗红又腥臭,瞬间整个车厢都弥漫了一股难闻的腥味。 “躺下歇着,我去给你温些热水。” 云蕙赶紧去收拾了那块血渍,将杨锋强行按了回去。 下了马车拿了水壶在火堆边烧水,又从火堆里抛出番薯出来,自己吃了不少,又喂了些给小白小黄,这才拿起烧的差不多的热水上了马车。 兑了些凉水,慢慢喂了些给他,吐了血的杨锋此刻面容更加难看,云蕙皱了皱眉,抹上他的脉搏,心中一跳! 脉搏极为紊乱,看来他是刚才是想强行调息内力将毒给逼出去,可惜身体此刻太差,抑或是那毒本身就是克制内力的,为此反而被再次伤了根基。 已经在来不及等到天亮赶路了,杨锋猛咳了两声,话都说不出来了。 “噗哧!”两下,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你现在不能运功,坚持下,慢慢躺下来歇着,我现在就赶着回去找我弟弟。” 云蕙心中焦急,将杨锋扶着躺下,盖了厚厚的被子,又找了个汤婆子灌水放进他的被窝里。 下了车,云蕙先是灭了火,牵着马往前一直走。 她不敢让马在漆黑夜里奔跑,若是瞧不见的时候翻了车,怕是更延误病情。 手里提了一盏灯笼一直牵着马在前走着,一路走,一直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云蕙感觉自己双脚都磨了泡,天边才渐渐有了灰色的痕迹。 稍显宽阔的黄泥地依稀能瞧得见影子,有灯笼的光亮照着,便更加看的清楚一丈外的景色。 这般云蕙才上了车,小心翼翼赶起了车来。 慢慢的,随着天色逐渐变亮,云蕙手中的鞭子挥下去得更加用力,马儿吃痛,便疯狂的朝前奔跑,总算,这样无休止的赶路下去,她终于在午时一刻赶回了恭州。 距离云蕙离开伯府也才两日,结果在今日午时却见云蕙一身狼狈的回了来,门房上的小厮惊讶不已,想到上个月这位主子出趟门也是一身狼狈的回来,然后便直直躺了几日,小厮们就惊恐的跑了出来。 “大姑奶奶您没什么事吧?” 云蕙浑身僵硬,她已经累得脸部都僵了,寒风瑟瑟,将她整个面部都冻硬了似的。 “我没事,快去叫伯爷,将军受了很重的伤,还中了毒,快让他出来赶过来救人,你叫上两人将将军搬进去。” 说完话,云蕙才发现许久未发音,声音竟是也嘶哑得厉害。 小厮早便有人去叫云开了,现下也发现了云蕙的异样,云蕙要下车,双腿却像是禁锢在了马车上,显然是许久未动,且整个身子一路紧绷,给累坏了。 小厮关切说道:“大姑奶奶慢点下车。” 云蕙点点头,踩着小厮递来的凳子慢慢下了车,此刻她感觉自己整个脚底又僵又硬,似乎都不是自己的身体了。 “阿姐!” “东家!” 两道急迫又担忧的声音。 只见云开与何贵慌忙着跑了出来,何贵脚步更快,一下子蹿了过来。 云蕙笑了笑,“何叔,阿弟。” 云开已经知道杨锋出了事,可他冲出来后还是先跑到云蕙身边,先给她把了把脉。 “阿姐你太过劳累,快回去泡个热水驱寒解乏,然后好好休息休息,其余的什么也别说了,我去看看将军。” 杨锋是朝廷编制的将军,管理着边关大军一切,其责任与影响力都非常大,他若有个什么不测,怕是边关不安。 小厮已经要上马车去扶人了,云开忙叫住他们,看了看周围,他说道:“拉到后院去,悄悄的将将军送进府。” 说着面色十分严肃,“将军受伤的事谁都不要往外传,若是外边出了风声,我拿你们试问!” 小厮们个个低眉顺眼不敢反驳,随即将马车朝着后院赶去。 云蕙看着,觉得云开果真成熟多了,应对大事时候也沉稳不少。 “阿姐,您快回去歇息,将军的事别急,有我。” 云蕙点点头,莫名的,瞧着云开这样冷静的神色,她很是心安。 进了伯府,秦嬷嬷已经闻讯而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云蕙片刻后才心疼道:“姑娘你这是出门犯冲还是怎么回事?怎的回回院门都出事!日后可别再出门了,即便非去不可,也多带些人去。” 云蕙受着秦嬷嬷的关心,心里慰贴,反而安慰道:“嬷嬷别担心,该来的总也逃不掉。” 不是她不出门事就不来找她,没有官窑可能也会有其他,她算是明白了,这群人为了寻宝怕是能出各种手段。 日后怕是方方面面都要谨慎为好,选拔忠心可靠的人选怕是要加快些速度了。 回了院子,好生泡了一个热水澡,祛除了一夜寒气和乏意,这才换了一身干净暖和的衣裳穿上。 刚才还不觉得,可这下洗过澡后,在下地便发觉脚底疼的厉害。 云蕙仔细瞧着,上边已经出了无数个血泡,大抵是她走了半夜的路,又冷又倦,脚底出了泡也浑然不知,被冻得僵硬也没了多少痛觉。 可等到血液回流,瞬时便疼的厉害。 “大姑奶奶,奴婢给您擦擦药吧!” 连翘说道。 云蕙想了想,“等下吧,待我去瞧瞧将军再回来上药。” 免得上了药又走一路,反而将药都弄没了。 连翘愣了愣,“可是您的脚都伤成了这样,如何在走?不如奴婢去让人抬了软轿来,后院离前院还要走一段路,也免得脚上的伤越来越重。” 云蕙:“那好吧,你去叫他们快些来。” 能少委屈些自己云蕙大多时候不会委屈的,等到软轿到了,云蕙被搀扶着坐了上去。 连翘很是体贴,拿了暖和的大氅给她包起来,这才让人抬着去了前院。 第341章 再闯伯府 前院,绘居阁偏房内,曾经给关钰住的那间,如今杨锋正躺在里边由云开治疗。 云蕙到了门外,门是关着的,屋内就阿福与云开二人给杨锋瞧病。 意识里,云开已经开始在给杨锋扎针了,阿福在一旁打手,过了半晌,便见阿福开了门走了出来。 许是太焦急,走的时候一直垂着头在加速,也没看外边有没有什么障碍物,直直就撞上了边上的柱子。 “哎呦!”一声,怕是阿福脑袋都得晕上一会。 “走路小心些,是去抓药吗?” 阿福揉着头抬起来,应了声:“大姑奶奶您怎么没去歇着?伯爷让小的去抓药给将军熬上。” 云蕙点头:“那你快些去吧,别耽搁了时辰。” 阿福哦了一声,忙着小跑走了。 连翘见云蕙也不进去瞧瞧情况,又不离开,站在外边廊下又冷还伤脚,于是自作主张叫了人去端椅子来。 “大姑奶奶您请坐着等。” 云蕙望去,连翘动作很快的让人端来靠椅,一旁还放了个炭盆,又有婆子端来了热茶,一切事物体贴安妥,不禁暗自点头。 跟在秦嬷嬷身边这些日子,眼力见倒是培养了出来,安排起事来头头世道,过几日等雅珠进了门,也好帮衬着些雅珠。 心中满意,便坐了下来等候。 也是怪,起初赶着马车时她还不觉得困,即便在疲倦,可被冷风狠狠刮着的时候,她的困意也就烟消云散了。 此刻坐在放了柔软垫子的靠椅上,又有炭盆烤着,浑身暖烘烘的,很是舒服,逐渐的眼皮便开始耷拉着泛起困来。 连翘见了便劝道:“这里有伯爷看着,大姑奶奶不用担心,杨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什么大事,要不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云蕙摇头,她得亲耳听见云开告诉她杨锋真没大碍了才能放的下心回去歇着。 不然便是躺在了大床上,估计也睡不着。 心中有愧,杨锋是待她受过了,她爱恨分明,并不想欠下人情,可如今这个人情确实是欠的挺大,若不能够将人救回来,怕是自己要彻夜难眠一辈子。 又等了多时,阿福回来了,在院子里搭起了炉子开始熬药,熬好了药又端了进屋,云蕙在外边坐了大概两个时辰,云开总是满脸疲惫的出来了。 明明是大冬天,云开出来的时候,整个个人却像是从水里走出来一个样,浑身都被汗水浸湿透了。 云蕙站了起来,上前问道:“阿弟你没什么事吧?” 云开也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然后摇头笑道:“我没事,就是太紧张太专注,自己热出来的。” “杨将军也暂时没事了,我用银针将他中的毒给逼了出来,不过余毒还在,原本明后两日每日施针排毒一次也就能全部清除毒素,可偏巧杨将军心脉被人狠狠击了一掌,这出掌之人手断狠毒,出招必是令人心脉寸段,好在杨将军用内力护住了,可仍旧是伤了根本,身子如今已经禁不住我每日施针排毒,怕是要先用补药温养着一些时日,然后在排出余毒。” 云蕙心底舒了一口气,只要还能救,时长些也无妨。 云开:“阿姐还是回去歇着吧,等你醒来我们姐弟在好好谈谈,这两日我估计都要守在这里。” 云蕙点点头,“那我先回后院歇着,等醒来再来找你,天凉,你紧着去换身衣裳再来。” 她确实是很困了,招呼了云开一声,得了云开回应也就放心了。 等坐上软轿离开后,云开才露出愁容,这时候阿福跑了出来,“伯爷,杨将军烧的更厉害了!这毒太霸道!怕是您还得想个法子。” 云开转身,紧绷着身子直走了进去,其实这个毒他也瞧不出是何物,只他一手银针了得,不管何毒也能顺着经络引导着毒血从中指间流出些许,但也仅此而已,到底治标不治本。 “我先时让你抓回来的药呢?” 阿福:“放在外边院子里。” “叫人去提个大木桶来,再在院子里架一口大铁锅,生火熬大锅的药来,给将军用药浴!” 正说话间,外边却听见一阵混乱声,云开皱眉,走出去一看,却见一群护院横七竖八倒在院子里,再看将这些人打趴下的罪魁祸首,正是季风本人。 他盯着走出来的云开,冷声道:“将军人呢?” 云开镇定且面带威仪:“这位果真是威风,看来我伯府的大门是摆设了,每一次都得要翻墙打进来。” 季风一噎,知道这是在暗讽他不知礼仪,且也是在警告他这里是伯府。 不过比起对方的警告,一想起来将军受了伤,季风按捺下了身份间的等阶,“我要见将军!” 云开冷笑:“人就在里面,你想见便进来吧,不过话说前面,将军此刻正处在生死关头,你已经打扰了我对将军的医治时机,若在这里继续耗下去,一会你也只能瞧见你家将军尸体!”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云开对季风的作为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既然自己承了伯爵,自也要承担起这份荣耀与尊贵才行! 又哪里容得别人一而再三的挑衅和不当回事? 季风又是一噎,这下他动作动迟疑了起来,回过来想起了云开还是一位誉有神医之名的乐善伯,将军便是受了伤,有他照看自是再好不过。 这样想着,虽很想进去一看,可他也担心真误了事,能感觉得到云开的话没有作假,想来将军如今已到了危险关头,他刚得了消息,将军竟遇上了魔僧,两人打斗受了伤,魔僧可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哪里有那般好对付? 思及此,男子汉能屈能伸,季风赶紧收回自以为是很冷淡的面孔,展露出一副虚心并诚恳的表情说道:“伯爷,小的多有得罪了!实在是担忧将军过甚,这才着急忙慌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还请伯爷大人有大量,您要如何惩罚小人都行,还望伯爷赶紧去救治将军吧。” 云开一张严峻的脸这才松了些,开口道:“既然我的护院都被你给打伤了,那在将军好之前这些日子里,便由你充当我伯府的护院。” 第342章 留下做护院 季风的脾性同杨锋像了七分,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下人。 杨锋平日里冷傲惯了,作为他的忠实下属之一的季风,这性子自也从骨子里跟着孤傲。 哪怕面对的是乐善伯,他一个小小随从却也是没有对云开生出几分的尊敬。 可当他听云开话里意思,将军是能够痊愈的,他便二话没说就答应道:“行!只要伯爷您能就好我家将军,便是让我在这里当一年的护院都没问题!” 云开撇撇嘴很是嫌弃:“还不快帮着阿福去架大铁锅?将我的人都给打伤了,还有谁来帮我?” 季风一瞧院子里一大堆的草药,反应很快,这八成是为将军准备的,于是立马便拉着阿福去帮忙。 云开皱眉叹气,随即才走回了屋内重新为杨锋把脉诊断。 云蕙回了院子,挨了枕头便沉沉的睡着了,这一睡就直接从白天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清早醒来云蕙第一句话便问杨锋的情况如何。 一直守在旁边伺候的连翘回答道:“杨将军从昨日到今日泡了一晚的药浴,听说人清醒了过来。” 醒了?昨日一直高烧未退,从前日夜里醒来一回后,吐了几口血就一直处于昏迷,如今醒了自是好! 云蕙笑了:“去叫人将软轿抬来,我去看看。” 连翘应声,体贴道:“先吃些东西再去吧,奴婢叫了厨上的人熬了些白粥,做了几个春卷,外加一碗馄饨。” 不说还好,一说云蕙的肚子便咕噜噜叫了起来。 连翘抿唇一笑:“大姑奶奶您都一日未进食了,若不垫补些膳食,怕是人也支撑不住。” 何止是一日未食?论真算起来,她起码两日未进食了,如今肚子空空如也,胃也饿的难受。 云蕙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说完摸摸肚子继续说道:“让人多盛些!” 连翘:“自然早就吩咐过了!” 云蕙胃口大,这事情在伯府也没有刻意瞒人,府里下人被秦嬷嬷调教这些天,嘴也严实了许多,在没有乱嚼舌根的。 所以云蕙能吃,比常人能吃的事自然没谁敢跑出去乱说毁了她名声。 吃了早膳,云蕙感觉自己的胃饱饱的,暖暖的,舒舒服服伸了伸背脊。 这才叫来软轿去了绘居阁。 云开已经回了屋子歇下了,他也实实在在劳累了一夜,从昨日午后到今早凌晨寅时才回去歇下。 阿福蹲在门口打瞌睡,云蕙进到院子的时候还瞧着他手腕有一搭没一搭的上下摆动,脚下落了把扇子,想是睡着了都还以为自己在熬药。 云蕙对连翘说道:“你让人轻轻的放个炭盆在他脚下,拿个毯子给他搭一下,这天越发的冷,可莫要着凉了。” 连翘应声去了,又见白芷抱着一箩筐的草药走了进来。 云蕙看了一眼,白芷冲着云蕙福了福身子,云蕙颔首,白芷这才抱着药去了一口大铁锅边。 这会又从院门口出现了季风,季风扛着大捆柴火进来了,也瞧见了云蕙,他先是一愣,然后才客气道:“云姑娘安!” 如此客气,且恭谦,难得! 云蕙翘了翘嘴角,却忍住了好奇,譬如这人为何会在这里心甘情愿跑腿,可目光扫向屋内时,她又瞬间明白了。 连翘找来一床棉被轻轻放在阿福身上,没料反而弄醒了阿福。 大家都很累了,阿福浓厚的一阵鼻音对连翘道了声谢,随即就看见了云蕙,于是连忙一个哈欠站起身向云蕙问好。 云蕙让他坐下好生说话,又问道:“杨将军今日如何了?” 阿福没忍住又是一个哈欠,然后才道:“稳住了,毒被稳住了,只需要隔七日施针一次将余毒排出来,想来静养上三月人就大好了。” 他说的时候语气轻松,想来是真的了。 云蕙还未开口问,便听季风大呼一声:“阿福兄弟可是真的?我家将军情况稳住了?” 阿福看了看他,点头,“季风小哥,那火可千万不能停,一会儿还有一轮的药浴要泡,这回的药材可要用猛火来熬,熬上三个时辰,期间只能加三道水,分三次入药,这其中一步都不能错,可要多去拿些柴火备着才是!” 季风顺从答是,放下柴火,便快步去柴房抱柴去了。 云蕙还是头次见季风如此乖顺,现在还能想起来头一次他跟随着杨锋闯入伯府时候是个什么嚣张画面,如今这样乖觉实在难得。 想到了云蕙脱口问道:“府中小厮去哪儿了?为何我这一路过来都没瞧见两个?” 往日这个时候如何也会有护院经过巡逻,可她一路走来护院未曾见到一个。 问起这事,阿福也是一肚子闷气,冲着季风离去的背影说道:“还不是这位大爷,大门不走非要翻墙硬闯,仗着自己功夫高,将府中护院都给打趴下了,哼!要不是昨日刚好何叔回了杏花村,倒要好生瞧瞧他能这么能耐?” 在阿福心底,何贵的身手也是高深莫测,季风这样的必定不是对手。 云蕙从里边听出了两个讯息,她问:“季风是闯进来的,那为何不把他赶出去?就算打不过,大不了叫我来!” 她听了都冒火,这般不拿伯府当回事,简直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小人! 阿福撇撇嘴:“壮劳力都被他打伤了,这重力活谁来干?伯爷让他将功赎罪,跑腿得了!” 所以才有现在季风跟个伯府下人似的跑前跑后,云蕙这样一听心中大为快慰,后知后觉又不禁觉得这对主仆简直是行走的嚣张人物,若不是杨锋出手帮了自己,她怕是也很难改变一些对他的看法。 “那何叔又为何回了杏花村?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阿福见云蕙满脸担忧,忙解释道:“没有出什么事,您忘了,再过几日便是伯爷大喜日子,这不是该去将别院里的几位小主子接下来了嘛!” 说到云开大喜之日,云蕙便猛然想起官窑的事还未解决,心里刚因为得知杨锋松缓的消息而放松的心就又揪了起来。 第343章 领着官窑回来了! 见云蕙一脸愁云,阿福试着问道:“大姑奶奶,可是有什么问题?” 云蕙叹气:“忘了说,官窑的事我都还未来得及去到宜城,也不知这批官窑能否及时运的回来,怕是几日后的婚宴上要将就着用民窑了。” 阿福对窑器认知不同,总归都是用来盛东西,比起粗瓷大碗,这已经很是美观优雅了,所以到没有太大反应,反而舒了口气,原以为是出什么大事还未说,结果只是一点子小事,也就没太在意。 云蕙招呼他去休息下,估计也是熬了太久,阿福却摇头,“这锅药还得我盯着,别人来弄都不行。” 若不然他也早便去歇下了,留着一腔热血的季风守着便是,何必还要苦留? 云蕙也没在多说,感觉到屋内杨锋正睁着眼清醒着,大抵解了毒身子缓解了不少痛苦,面容虽然憔悴,眼睛却是有了点神采,于是便准备去绘居阁正厅坐着喝茶,等云开醒。 阿福点头:“伯爷昨晚忙了很久,估计要睡上好几个时辰,姑奶奶您可要耐心等些时候了。” 云蕙有些好笑,“我自不会去可以打扰他,你担心什么?” 阿福嘿嘿笑了笑,正巧季风这会儿又抱了大捆柴回来,他也起身准备去忙了,云蕙不做打扰就走了。 到了巳时,何贵已经带着三个孩子到了伯府,一起来的还有汪灵一众十人。 至此,杏花村里的暗卫也都明面上跟随着平安一道下山护卫了。 何贵谨慎,本来下山的时候汪灵本是准备只派一半的人跟过来,是何贵强烈要求了全部到场,这才全员出动了。 虽然在恭州城内,还没有哪家势力敢对公主府下手,但何贵这样紧张的表现,一向敏锐的汪灵还是感觉了出来。 或者说从云蕙离开别院时对他的吩咐就隐约感觉出了什么,这才非常配合的同何贵一道下山来了伯府。 云蕙见到汪家十兄弟也不禁一笑,往日她还很难瞧见十人齐齐站一起的,平日都是分成两批白日黑夜的值守。 “来了正好,汪灵你让汪生这段时日就一直跟在平安身边做随从,其他的人你看着安排在这伯府周围警戒吧。” 汪灵嗯了一声,就领着其余八人先去周围找地方了,总之这些人多喜欢守在人屋顶、大树上,云蕙也都习惯了他们隐匿的方式,半点不担心他们找不到地方。 云曦一把跑了上前将云蕙抱住,不知为何,这些天里她总觉得娘亲出了什么事,昨日何爷爷急忙忙回到别院,一应安排都显得格外谨慎,对他们的安全相当看重,虽然何爷爷什么也没对他们说,可云曦就是嗅出了什么不对劲。 “娘,几日不见我怎么看着你憔悴好多,人也瘦了。” 云曦小手在云蕙身上摸来摸去,似乎是在查询什么,云蕙好笑,将人抱了起来说道:“我哪里瘦了?” 她每日都吃的多,哪里能有瘦下来的机会? 但其实云蕙本身就不胖,属于娇小的身材,也往往如此,很容易就被人忽视了她这个娇小身躯下暗藏的恐怖惊人力量。 云曦摇头:“就是感觉瘦了。”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云蕙的脸,又道:“你看,这里原本肉嘟嘟的,现在只剩一层皮了。” 对于来自亲生女儿的形容,云蕙满头黑线,只剩一层皮是什么概念? 想到人老之后,也就一张皮子皱巴巴盖在骨头上,看着垂暮之态,只叫人叹息。 “曦姐儿是觉得我老了吗?” 云曦小眼睛一瞪,这也能让她囫囵过去! ..... 伯府里本因为杨锋的伤势显得沉闷了些,但有了三个孩子的到来,府中倒是生机勃勃了好多。 不过这个热闹没有过太久,公主府便来了人,书玉恭敬的对云蕙行了礼,笑着说道:“我们殿下知道几位小主子来了,特意让叫过去陪陪殿下,知道姑娘这几日忙,殿下说了,让姑娘别担心哥儿姐儿,有她帮着照看几日。” 云蕙也知道李莺独住诺大一个公主府本就孤单,有几个孩子陪着自也是好。 “那可要多谢殿下体恤我了,书玉记得回去替我向殿下问个好,我现在便让人去叫他们过来。” 书玉笑了笑,又道:“我们殿下还有话让奴婢带给姑娘,殿下说,那官窑的事她也知道了些,府中还有不少陈年窑器、瓷盏,都放了好些年没有用处,若是姑娘不嫌弃拿去用又有何妨?不过是些小事,还值当姑娘您客气?” 便晓得官窑的事瞒不住李莺,定是秦嬷嬷瞧了回去禀报了一声,云蕙心里暖烘烘的,为李莺如此照顾她们一家感到感激,可又因为一直被受到照顾而感到愧疚。 她云蕙何德何能让公主殿下如此照看? “府中派去的下人应该也快要回来了,说不定官窑也能按时送回来,就不要麻烦了,不然还得劳累府中的下人去搬来搬去。” 说来说去,云蕙还是拒绝了李莺的好意。 书玉只是笑着,“姑娘何必同殿下客气?这次虽是伯府大喜,但同样也是伯府第一次迈入恭州官宦里的第一步,场面上自也要撑得起才好,我们殿下就知道您会拒绝,她老人家已经说了,若是您在这般客气,便直接将东西扔过来。” 云蕙汗颜了,没想李莺还能如此决断,她无奈笑了两下,刚要说什么,结果就见跟着秦嬷嬷一道操持的白芷跑了进来。 “大姑奶奶,两位护院回来了,他们领着官窑回来了!” 云蕙一听大喜,“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般重要的事,白芷如何敢撒谎,她欢喜点头道:“车马都停在了伯府,只是东西有些多,又是贵重器皿,得要小心着拿进来,我们府上的人都...” 说到后面白芷有些没说完,当着书玉的面她也不好意思说下去。 其实还不是因为昨日季风闯进来时打伤了府中无数小厮和护院,使得今日堪堪能用的小厮护院所剩无几,官窑瓷器脆弱得很,不小心磕碰坏了一个角都不能用了,下人自是小心得不行。 偏又到了用人之际,几车的东西搬进府来,竟是找不到人。 第344章 不养废人! 何止是这般,怕是到了云开好日子那天,伯府连个像样的护院都没有,除开丫鬟,她们府上怕是小厮都得去借! 想想可真是生气! 云蕙立马冷笑两声:“去叫季风,就说到了他该表现的时候,要是他不愿意,现在就请他出府去,我们府上可不养废人!” 反正有杨锋在,想来季风也不敢不从,这本身也是他自己答应下来的,没道理不遵守。 有云蕙做主心骨,白芷乐得跑腿去。 云蕙看了看书玉说道:“你瞧,这刚说官窑的事官窑就来了,书玉姑娘不如你先在这里等等,一会孩子们就来,我先去瞧瞧前边。” 书玉自是猜得到云蕙心急想去瞧瞧,抿唇一笑:“姑娘快些去吧,奴婢就在这里等候。” 云蕙点头,忙着小跑去大门看,只是刚跑两步便感觉脚底下刺痛,这才想起自己的脚出泡了还没好,于是放慢了速度慢慢走了出去。 马护院同周护院正在指挥着一众人小心搬运,云蕙就出来了。 二人一瞧云蕙好好的,先是松了一口气,纷纷上前禀告。 周护院:“大姑奶奶,这是伯爷的信件,您请收好,官窑我们已经带了回来,您过过目?” 云蕙点头,收下信件,又为拆下的车上看了看,“是这批没错了,你们干的很好,原以为到了当天这批官窑也运不回来了,没想到竟能毫发无损的送回来。” 云蕙的惊喜可不是一点半点,简直是喜不胜收,原本还在想着去哪家瓷器铺子看看,买一批回来用做当日的餐盘、茶具等,结果两位护院就出乎意料的运送了回来。 马护院摸了摸后脑勺说起了前几日的经过,他们从跟云蕙分手后,便一路撤马到了宜城,届时到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天渐黑,衙门都准备关门了,两人赶在最后一刻跑了进去。 拿出了乐善伯的信件、印章递给了当地知县,那知县是个年过花甲,老眼昏花的人了,捧着信件看了很久。 久到二人都以为他又要不认账了,谁知刚还一脸冷漠的知县瞬间热情万丈,将先前关了好些日子的人同几批官窑都送还了出来,还只道都是误会。 他也是接到了消息,有人故意诬陷了伯府的车队,知县这才连人带车都关了起来。 好在二人赶到及时,不然那批官窑都快要被这老知县卖去给当地的官宦人家了。 云蕙听了又是气又是恼,气的是如今地方官都已经糊涂到了这个地步,恼的是这明显就是那群人故意引诱她的圈套,偏偏她还是仍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敌人在暗我在明,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箭靶子,随时冷不防都能被来一箭! .... 季风得了白芷的通知,此刻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原本云蕙还以为这人多少会不情不愿,结果他看着还挺热情的? “哟,云姑娘也在这儿啊!烦请让让,属下这便将东西放进去。” 云蕙皱着眉,瞧他粗手粗脚,瓷器间被他不经意摩擦下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心里便感觉好像有无数银子落进了水里一样,忙大喊道:“轻点轻点!手脚放重些,要是你弄坏了一个,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伯府了!” 她欠的是杨锋的人情,又不是这位的人情,没理由还放纵季风在伯府肆无忌惮的。 季风如今软肋大抵就是怕被赶出伯府了,今时不同往日,乐善伯如今已经成了将军的希望,有他在,将军康复的机会大大增加,可他不放心啊,还是想日日守在将军身边。 若是在同昨日一般不管不顾,怕是会得罪了乐善伯同这位姑奶奶! 何况就在刚才,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整个伯府气息又是一变。 这个伯府里似乎更多了一批高手正暗中隐隐看护着府内一切,他季风在高傲,也不过是仗着将军来的底气,论起功力,他对杨锋拍马都不及,这府里更有一个气息高于他的,他又哪里来的放肆? 于是忙赔笑说道:“是是是,我轻点,男人嘛,没个轻重,姑娘莫怪莫怪!” 然后就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叠瓷器往府内走,虽是蹑手蹑脚,可步伐也快,快的好似后面有人追赶一样,云蕙看的不免心脏一起一伏,担心他不小心摔了东西,可又为了他这整个动作觉得好笑不已。 季风进去没有多久,书玉便领着平安、云曦、许真真出来了。 四人都跟云蕙打了声招呼,云蕙摸了摸三个孩子的脑袋说道:“去了可要乖一些,可莫要吵得殿下累着了。” 云曦嗯嗯两下,平安则是淡淡点头,对于这两孩子云蕙倒是不担心,一个自来熟的很却又有眼色,嘴巴说出的话跟蜜糖一样,同李莺也熟悉,另一个虽看着冷淡,但行事实则极为沉稳,何况他与李莺的关系自是不用多说。 只有许真真难得第一次去公主府,她此刻眼底里的紧张溢于言表,云蕙知她其实胆子很小。 从前不知李莺的真实身份都有些发憷,如今知道了李莺的真实身份就更是怕的很,云蕙担心她去了露出胆怯怕惹了李莺不喜,可两个孩子都去了,若不带着许真真,又难免显得疏忽了她。 云蕙叹口气,将云曦偷偷叫到一边嘱咐了两句,便见云曦小声道:“姑祖母很是平易近人,真真姐姐就是紧张了点,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倒也是事实,有云曦在其中活跃气氛,确实是不担心,如她所说,李莺倒不会去为难一个小辈,是她多想了。 “行吧,那你们快些去吧,想来殿下都要等急了。” 云曦点点头,不忘云蕙的嘱咐,跑去牵起许真真的手笑道:“我们快些去吧,给你说,姑祖母那儿的糕点特别好吃!里面还有许多好看的景色,我们等会都去玩玩!” 许真真到底是个真小孩,即便紧张又忐忑,可依然避免不了小孩喜欢的事物,譬如吃的,譬如玩的,何况她即将要去的可是公主住的地方,这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新鲜感一下子激发了出来。 有云曦这个假小孩陪着,很快的许真真便被云曦嘻嘻哈哈的欢快气氛渲染得放松下来。 是啊,公主殿下她见过,是个很慈祥的奶奶....好吧,其实是有些严肃的殿下。 第345章 大婚 云开大婚很快便到了,一大早云开便与云蕙到了祖宗祠堂对着已故两代人祭拜,云开跪在蒲团上,云蕙远远在外边站着看。 “祖父,爹,娘,孩儿今日便要娶妻了,特意来告诉你们一声,日后我们云家便将迎来伯府主母,替我们伯府开枝散叶,你们都放心,伯府会越来越好,阿姐也过的很好,你们不用担心,孩儿会努力成为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妻儿,保护姐姐.....” 云蕙此刻心里百感交集,总算阿弟成亲了,就在今日,他便不再是一个人,云家,也总算不在后继无人,日后夫妻二人必能携手同进,抚养后代。 云开在祠堂里说了好久的话,说了很多,又给长辈先人上了香,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此刻云蕙已经抹去了眼角微微湿润的眼泪,笑道:“新郎官,快些去休息下吧,多积攒些精神,戌时还得去迎接新娘,回来还要接待客人,你可没多的时间休息,不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懒。” 云开羞涩一笑,想起今日便能迎进雅珠,他心甚慰! “阿姐,今日便要多劳您操些心了,忙着操劳我的婚事,您才是都日未能好好休息了。” 云开心中有愧,云蕙已经出了两次意外了,每次都与自己有关,若不是为了他,云蕙也不至于将自己处于危险之中,虽然最后都化险为夷了,可光是听着当时发生的事便觉得惊心不已,心底的内疚更甚了,他已经决定好了,等亲事一过,便要开始规划起来自己日后要走的路,不能在这般被动无用。 云蕙笑着摇头:“不累,为了筹备你的婚事我早已准备期待了好久好久。” 是真的好久好久,前世她最遗憾的便是没能做好长姐该做的事,云开当时离世时便是男子成亲最好的年华,可她连为他谋一门亲事的想法都未有。 她才是真的愧对了爹爹,愧对了对自己一直尊敬青睐的弟弟。 云开此刻已经穿着一身的正红色喜服,这身衣衫是雅珠亲手做的,当初云蕙特意给的云开尺寸,也是为此,因为提前了婚事,累得雅珠点灯熬油了好几个晚上。 虽然云开心疼不让她做了,找个绣娘来接手就行的,可雅珠在这件事上异常执着,也就由得她了。 如今一身正红将云开衬得精神奕奕,丰神俊朗,今日他就是最夺人炫目的新郎官。 恍若隔梦,云蕙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竟不知这到底不过黄粱一梦还是真实的。 云蕙有些异常,关心着阿姐一举一动的云开自是看在了眼里。 只是云开心底自有一番理解,阿姐到底年轻,又是如此美丽动人的资质,便是嫁过人又如何?她的好自是配得上大好儿郎! 想来看着自己有了伴侣,即便在如何高兴,也难免触景伤情,大抵也是孤单的。 这样一想,云开心底一揪,他的阿姐,苏文谦那个混账不懂得珍惜,自有懂得珍惜的人来,日后等他一步步稳固了在恭州的地位,便好生为阿姐相看一门好儿郎! ...... 到了酉时,云开便开始准备着出发了,这个时候也已经陆续来了不少宾客。 偌大伯府,女客方有云蕙照着,但男客这边,云开要去迎亲,这段时日里自也要有主持的人,好在云蕙前日正苦思时,李莺便将汪春送来了。 算起来汪春虽只是公主府的一个大总管,可实际上他也是有官职的,不高,但也是正五品吕骁骑尉,虽是一个封赏的官职,却也很是风光了。 所以有汪春在领着男客一道闲叙,反而比云开这个现任伯爷更加受追捧。 黄昏时分,敲锣打鼓声中,云开迎回了他的妻子。 伯府大门敞开,有着一位身姿窈窕的新娘下了轿,在众人瞩目下,头顶着一张鸳鸯戏水的红盖头步步莲移着踏进了伯府大门,垮了火盆,被云开牵着进了正厅。 云蕙此刻已经高坐在了上首,此时她又是云开的长姐,也算是高堂了。 夫妻二人跪拜时,待到了跪拜高堂时齐齐恭敬的向着云蕙磕头,云蕙笑吟吟的,不经意间眼角又偷偷湿润了起来。 她本心志坚定,流泪这事好久未有发生,可今日却连着两次失了态,这便是乐极生悲吧。 但不管如何,云开,她的弟弟人生总算是圆满了。 三拜已过,便有人牵着新娘去了新房。 云开却是要留下来迎客,届时被灌酒定是少不了了。 云蕙低低在阿福耳边嘱咐了几句,阿福点点头,便走了。 此刻府内宾客纷纷,发出去的请帖人都来了,便是许多没有请帖的都笑着来了伯府讨杯喜酒喝。 云蕙自是笑着迎进了门,这一次是云家,乐善伯府第一次宴请恭州城内官宦,也是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些人,当然要谨慎且又能彰显出伯府的大方与尊贵。 就如云开自己说的,既然承了爵,便要当得起这份尊荣的贵气。 不然还是仍旧轻易便能受别人的气,瞧别人的眼色过活,那这爵位要来又有何用?岂非一个笑话? 今日来的女眷颇多,她认识的不多,好在秦嬷嬷一直陪在云蕙身旁,暗自提醒着她这些人是谁。 譬如刺史夫人,年约四十,却是保养极佳,瞧着宛如双十的美妇人,身着紫罗兰的锦缎,外边披了一件雪白色的狐裘,端庄华贵,气度宜人。 “这位便是乐善伯的长姐,云姑娘吧?瞧着怎如此年轻?竟像是个二八年华的小丫头,伯爷今年虚岁十八了,倒更是向长兄。” 女人,有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 便是云蕙早已二十有三,却依然小有虚荣,何况这位刺史夫人说话听着很是真挚模样,就更显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了。 云蕙笑了笑,谦虚说道:“我如今已经双十有三,哪有夫人说的这般年轻?倒是夫人您才是美丽动人,远远瞧着还以为是哪家大家闺秀光临,有您出现,这大门都好似被您衬得熠熠生辉了!” 论夸奖,谁又不会了? 刺史夫人听的满脸愉悦,拿着帕子捂嘴轻轻一笑,嗔道:“难怪人家公主殿下都喜欢云姑娘,还认了你做侄女,唉,要不是有殿下在,怕我也巴不得你做我女儿才好,这小嘴简直是甜到了人心坎里。” 第346章 唇语相讥 说着,她还很亲昵的攀上了云蕙的手,目光柔和,仿似真成了自己女儿一般,看着云蕙的表情满是爱怜。 说到与李莺的关系,当初杨锋大闹伯府的事传的沸沸扬扬,陈郁中便是其中观光者之一。 李莺走出来为云家撑腰,为云蕙撑腰,云蕙喊了李莺姑母这事很快也就传了出去。 事后有人请了云开去府上为令慈看病也借机问了问,云开自也有将误会解开的想法,免得流言越滚越大,冒认皇亲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避过了救李莺的事,直说机缘巧合,云蕙如了李莺眼缘,这才认了干亲一事。 刺史夫人此话自是有特别亲近之意,毕竟李莺身份太过尊贵,开元帝的嫡亲妹妹,亲封的大长公主,位同亲王,这样的尊荣在大元可是独一无二。 便是往日公主府内外出采买的小厮都显得比别人尊贵几分,何况还是一个得了眼缘并还特意给撑腰的干侄女? 云蕙自也知道自己今日能得高看的主要原因,不过她没有因此便浮躁,神色不见得意,更也没有就此高人一等的念头,仍旧笑着与刺史夫人打着圆场。 伯府门前马车汇聚,好在这条街只有公主府与伯府两座府邸,街道很长,挨着身份马车停放很有秩序。 此刻与刺史夫人说话了几句,就已经迎面走来了王放的妻子王大夫人,王大夫人身边跟随着另一美妇人,二人并肩走来,身后丫鬟默默紧跟其后,更有一位年约十三的少女。 秦嬷嬷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也就知道了两人的身份。 除了王大夫人,另一位是王二夫人,王放的嫡亲弟弟的妻子,至于那位少女便是王大夫人的出的幼女,名叫王婉婉,模样秀丽,跟在王大夫人身后,瞧着气质温婉,不多话,恬静优雅,倒是挺符合她的名字。 “瞧瞧我们刺史夫人的一张嘴,怕是比云姑娘才要再甜三分,论起说好听的话,我们可都要败下阵来!” 王二夫人开着玩笑,自顾上前挽上了刺史夫人的手,态度颇为亲昵。 “你就会打趣我!” 刺史夫人回以一个亲昵的微笑,与王二夫人笑着来往两句,然后便冲着王大夫人颔首。 来的都是客人,云蕙含笑将人客气的引进门,便在此时马车滚滚,以武将为代表的指挥使夫人顷刻间就下了马车。 “哎呦!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哪想到刚下了车就撞见了不该见的人,可真是晦气啊!” 刚下车的指挥使夫人目光略过云蕙直直望向才跨入门槛的刺史夫人。 指挥使夫人声音尖锐,虽未指着谁的名讳,但在场之人历来就知道她与刺史夫人之间的那点子宿怨,为此大家都心知肚明说的是谁晦气。 刺史夫人原本是要同王府的二位夫人携手进府的,没想背后就出现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皱了眉,心道到了哪儿都有她,真真是讨人厌! 心中不满,转过身来望向指挥使夫人,二人视线片刻对视,虽未说话,可二人周身的气场却陡然沉重起来,变得暗潮涌动,针锋相对,周围的人一个个屏住呼吸,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都能预料得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她们眼里有的带着戏谑,有的带着担忧,还有的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秦嬷嬷在云蕙耳边赶紧又瞧瞧念叨道:“这二人积怨已深,姑娘还是赶紧出面打断的好,不然一会她们不管不顾闹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云蕙点点头,心中也有着数不尽的不满,今日是她弟弟的大喜之日,便是有什么仇怨不能瞧瞧场合? 说来还是觉得她们伯府太弱小了些。 “哟,我说刚才怎么听见有苍蝇在乱嗡嗡,正找着呢,结果指挥使夫人来了,唉,那苍蝇可恶心的很,那位置好像就是夫人你站的这块,哎呀,夫人可别被苍蝇沾了身,否则啊...呵!” 说着,刺史夫人捂着嘴皱着眉做了一个嫌弃又作呕的动作,完了又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戏谑目光,周围人很快回过味来,都跟着偷偷笑起来。 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拿苍蝇比喻指挥使夫人,骂她嘴脏呢。 指挥使夫人出身武将世家,家父是一位千户,从小棍棒拿的都比绣花针多,心思并不细腻,先时还信以为真,转过头看了看,后来见众人都偷偷笑了,才反应过来,心中怒极,当场就想撸了袖子上前。 “二位夫人真是说笑了,今日是乐善伯的大喜之日,又何来晦气可说?还有,我们这伯府大门前日日都有小厮打扫,又如何会有什么苍蝇?府中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就等几位夫人了,不如我们现在便都进去吧。” 就在一场大家都瞩目以待的大战即将爆发的前期,一道温和淡定,却又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家齐齐望向了这声音的主人,云蕙面色平静,明媚的脸颊仿佛映射着一道光彩,万众瞩目。 这话虽是替二位夫人化解了刚才的矛盾冲突,但本着谁也不服谁的心理,周围的气氛仍旧很是低沉。 指挥使夫人仍有不甘,本想反唇相讥两句云蕙多事,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若说今日说这话的是乐善伯夫人,她倒是还能看在这赐的爵位上给几分面子,可不过一个被休弃在家的大姑子,哪里来的这么大脸? 身旁一直随身伺候的嬷嬷有眼色,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在耳边低语道:“这位可是那位殿下青睐的侄女!” 虽是干的,可也很是够人高看一眼了! 这番提醒,指挥使夫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哼了一声,“倒是一个谁也不得罪的面团和事佬!” 云蕙淡淡一笑,“今日大家都是来参加我阿弟大婚的,还望夫人多多海涵一二!” 指挥使夫人眼里闪过不愉,可脑子里却想起来前夫君的嘱咐,今日是乐善伯的大婚,确实是不适合在别人婚宴上大出风头,闹大了,她回去也没法向夫君交代,可若要她忍气吞声,却又太难,正思忖之际,却有一道声音先一步说了话。 第347章 小心眼 “自是海涵,云姑娘不用客气,我们本来就是客人,上了主人家房里做客就要遵守主人家的礼仪,没得将自己一点子阴暗小心眼都带到了别家去,那可简直是不知礼数了。” 刺史夫人陡然一笑,浑然自若的上前攀上云蕙的手臂温和一笑:“刚才是我口直心快,这伯府大门哪里来的苍蝇?想是别家大风刮来的吠犬声,我这年纪也大了,自有听错的时候,姑娘莫恼,我们现在便进去吧!” 说来说去也不过拐着弯骂人,果真都是些不肯饶人的主,云蕙脸上一阵强笑,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被抢先一步表了态的指挥使夫人心中愤懑,此刻她倒是成了阴险小人,不知礼数了。 到底是来别人家做客的,对方又是位伯爷,何况背地里还有大长公主殿下撑腰,她们这些人说到底除了本质上对云家姐弟的不屑,实则心底又有几个不羡慕的? 好在一通都进了后花园子,此刻已是黄昏,夜幕即将来临,后花园子一派灯火通明,将周围照的大亮,即使天色全黑了下来,也犹如白昼一样将四周看的清晰。 伯府占地广,后花园沿用了从前那位郡王府的喜好,并没有做出什么改变,富丽堂皇且不说,其中别出心裁巧夺天工的的设计却也让来客大出意外。 原本都觉得不过是野鸡变凤凰,在如何往头上戴高帽,可底子不过还是个平民,一个伯府外看着像一回事,但内里肯定不尽人意。 大家各自心里都有着看些笑话的意思,却没想到伯府内部也被修缮的如此之好,这些修缮可不是当初陈郁中指挥着人随意打扫那种敷衍。 而是花了大价钱重新又翻新一遍,众人心底都暗自算了算帐,这笔钱怕是没个上万两的银子是拿不下来。 冬日里万花都枯萎了,云蕙心思巧妙,让人做了百盏莲花灯放在湖面上,由着它们肆意飘荡,上边烛火跳动,暮色下倒成了一片景色。 许多人在那儿围观看着。 一旁戏架子都搭好了,咿咿呀呀唱着戏,很快的便到了用宴的时辰。 众人依次坐下,有了上次秦嬷嬷的提醒,这桌子自是摆的泾渭分明,实际云蕙也很难体会这般,明明都是在朝为官,都为了一个国家一个皇帝做事,至于分的这样清? 文官通常瞧不上武将的粗俗,武将也瞧不来文官心思弯绕,坏心眼一群。 大家互相瞧不上对方,除非是处理公务需要的时候,通常都是各自往来,就这般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各自抱团。 当然这也只是属于个别,其实在恭州以外还没有这般的严重,在建邺,只要你位高权重,大家彼此并不分文武。 说来还是恭州的刺史与指挥使家曾经的宿怨引发的。 两家当初说亲,刺史嫁女,指挥使家娶媳,原本是结两家之好,只隔了一条街关系也很是亲密。 可惜临到头,指挥使家的大儿子在定亲那日将自家表妹给睡了,还恰被陈家的人撞见,这下定亲不成便成了仇。 刺史夫人怨恨指挥使家的不会管教儿子,事后退了亲,发誓要将女儿嫁的比指挥家更好,找了周媒婆说了当时在老家探亲的户部尚书的长子王毅。 王老太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王放,次子王章,幼子王狂。 这王毅便是王章的长子,王章也就是在建邺当官做户部尚书的人。 当时凭着周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将陈家姑娘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王老太太也算是从小看着陈家姑娘长大,便是没有周媒婆也是看好的。 也就这样,由着王老太太做主,替了次子做主将王毅的亲事定下来。 姑娘嫁给了户部尚书的长子,这便是高嫁了,随着大红花轿抬着去了建邺,虽远隔数千里,但刺史夫人的一口闷气也算是吐出了大半。 刺史夫人满意了,但指挥使夫人却不满意。 恼羞于自家侄女的不要脸,无奈不成气候的长子,可刺史家这做法却也打脸了高家。 怨气因为两家亲事产生,往后几年的时间里,只要两人一碰面不是冷嘲热讽就得要互掐上。 这样一来,又有几家官员敢同时请来两位尊神到府上来?可若只单独请一位又会得罪另一位,偏二人还总拿这事打对台,更是苦飒众人。 长此以往下去,恭州的官眷便开始纷纷站队起来,自后但凡有必须要请到其中一位的时候,通常文官请文官,武官请武官,总归各自归各自的长官管,文武从来也碍不着谁。 这也渐渐演变成了今日。 乐善伯府第一次开府宴客,既不属于文官范畴,也与武将没什么干系,但从爵位上却又临驾在各位之上,请客自然不能单独只请一派。 这也就难免会让刺史夫人碰上指挥使夫人了,所谓针尖对麦芒,没个胆子大的,怕都不敢上前阻拦。 云蕙自然而然坐在了刺史夫人这一桌上,她今日所代表的是伯府,主位上自有她一席之位。 不过这样一坐,也就等同于得罪了指挥使夫人。 “哼!人家不过说两句好话,这就上杆子巴着去了,还是乐善伯的长姐,简直就是丢了伯府的颜面。” 云蕙淡然一笑,本来这位子就是如此定的,大家都是一排首位,同谁多亲近些便坐哪儿,算上亲密,云开与陈郁中也算是多有结交,比起头次上门就要给伯府下脸的指挥使夫人,云蕙的态度自然也还击了回来。 不同于指挥使夫人,刺史夫人满面得意,拉过云蕙笑道:“头次来伯府,没想竟是这般大这般的壮阔,这样的府邸也只能是乐善伯这样的人物能住得上了。” 云蕙笑了笑,客气的说了几句,对面武将的席面上,指挥使夫人一脸鄙夷,低低又骂了一句:“果然是没什么见识!” 她的不忿,云蕙淡然看在眼里,这个时候也就体现出了刺史夫人的修养。 前边被直直骂晦气,她毫不避讳还了回去,是为了维护自己颜面,如今却只当不知,一派雍容雅致,大方得体,更显宽容,反而衬托出指挥使夫人的小心眼。 第348章 梅花记 高低立现,可怜指挥使夫人还以为对方是怕了自己,沾沾自喜,却早已落得了个众人眼里的跋扈嚣张。 如今她的长子已经娶了表妹为妻,联姻算是在长子这里毁了。 接下来还有庶子,幼子的亲事未定,可眼下数得上的官眷都在,却又有几家愿意同这样的人做亲家? 刺史夫人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云蕙不是傻子,自然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暗叹这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饭桌上,菜肴丰盛,今日厨上的人可是大显身手,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色鲜味俱全,一众人纷纷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菜来。 食不言,大家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吃了些就放了筷子。 云蕙见状,就笑着说道:“旁边搭了戏台子,夫人们不如随我一同去听听戏罢,各府上的姑娘们若是嫌闷,这园子里倒也有几处小景色供你们逛。” 今日来的人不少,许多夫人都将姑娘带在了身边,大户人家养闺女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越是身份尊贵的,便越是异常遵守这样的规矩。 所以像今日这样可以光明正大出来走动的机会,这些姑娘们自然不会放过出来。 听戏自然引动不了她们,倒是云蕙一提逛园子,多数都亮了眼睛。 这群姑娘们大多互相认识,自是抱团一处走去,这时便有丫鬟恭敬有礼的引着她们去了。 从公主府借来的一批人,个个模样俊俏,说话行事也张弛有度,对着众多官眷不显怯懦,大大方方,就是比一些夫人家的奴婢还要有范些。 这样一瞧,又更让众人暗地对伯府好奇了起来,想要调教这样一批丫鬟,要没有个三四年哪里能? 瞧瞧她们一个个动作规矩,眉眼低垂却不显卑微,给她们端茶送水姿势也极为优雅,哪怕是上茶点,步伐婀娜,让人极为赏心悦目,丫鬟都如此了,那她们的主子岂不是会更好? 这样一想,许多的人再看向面带微笑坐姿优雅的云蕙时,目光中就多带了三分尊敬。 云蕙先请了在座的刺史夫人与指挥使夫人挑戏,两人兴趣并不在上面,随意挑了一个。 “那就选这个梅花记!”异口同声说了名字,大家都是一征,倒没想到竟是同选了一出。 云蕙笑了,这两位事事都要争抢第一,原本她还在想一会该如何,没想倒是省了事,忙抢在两人变卦前说道:“这出戏好,二位夫人果真是有眼光,秦嬷嬷,劳烦您去给班主说一声,现在就开始吧。” 秦嬷嬷人老成精,自然也知道云蕙的意思,笑着小跑着走了。 云蕙赶紧又让招呼着其他的夫人点戏,这些戏实则大家都听得多了,不过也都给了云蕙面子纷纷点了一出,权当多看一次罢了,就算不来伯府,去了别家也是看戏。 戏台铿铿锵锵的声音开始了,大家围在下边看着,可等着上边的人演着演着故事就发生了变化,只见一旦角就开始唱起来,腔调圆滑有力,婉转动听,在这里本该是哭腔,陡然换了腔调倒让众位太太讶异了一下。 紧接着该有的剧情发生了变化,后边的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这个时候好似已然成了一个新故事。 大家都有疑惑,可新颖的故事总是有着一股魔力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茶杯里的水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桌边的小茶点差不多吃完时,台上总算是演完了一场。 台下夫人纷纷露出一个笑容,王大夫人多愁善感的,宽慰露出一个笑说道:“从没想过,原来还可以这般选择自己的人生,这个梅花可真是我们女人中的典范!” 其余夫人纷纷点头赞成。 梅花记讲的是一对结发夫妻爱情故事,年少丈夫去外乡做工赚钱,结果没料外乡发了大水,他不幸被水冲走,在家的妻子听到了丈夫噩耗痛哭悲拗,二人夫妻情深,丈夫离世,妻子梅花就想跟着丈夫一死了之,可就在梅花欲要上吊去死的时候,襁褓中的孩儿却大哭起来,这一哭哭得梅花心软了,她还有个儿子要抚育长大,不然到了底下又如何能给丈夫交代? 于是孤儿寡母就此相依为命,梅花靠着丈夫留下的一亩三分地拼命的养儿子,中间自然也遭遇过流氓欺负,周围村民觉得梅花克夫,也都纷纷将她当做晦物看待,这些都没什么,更令人寒心的还要属婆家的人。 婆婆见儿子去世,就想要将梅花赶出家去,大嫂弟媳更是明里暗里挤兑梅花,软弱的梅花伤心之余只能带着儿子去了一间废弃破庙住下。 这样一住自然就住到了儿子慢慢长大,在儿子十二岁的时候,梅花的丈夫却突然回来了,一身锦衣华服亮闪人眼,原来丈夫当时被大水冲到了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地方,被一家乡绅所救。 丈夫昏迷了整整一个月才醒来,乡绅很善良,这一个月里并没有放弃医治他,丈夫醒来后得知此事很是感激,欲要报答,可他医治一月的银子数达三百两白银,他便是在人家里做工也要做上几十年。 乡绅家有位独女,前边说过两个夫婿,结果还没嫁过去,对面的人便死了,为此大家都觉得这位千金克夫,也就没人敢娶。 说来说去,最后这位丈夫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于是娶了千金,然后锦衣玉食过了十二年,十二年里丈夫对老丈人极为孝顺,对千金妻子也极为恭谦,帮乡绅打理庶务,后来老丈人去世,丈夫这才对千金说了自己还有一位原配妻子在家乡。 那千金也是个大度宽容的人,一听便让丈夫去接姐姐来,所以十二年后,丈夫这才回了家乡寻找梅花,一番相认,千金对梅花是原配多恭敬有礼,梅花等了十二年的丈夫终于来找她,听了丈夫诉说过去遭遇,梅花大为感叹,与千金携手相笑,自此一家人便过上了幸福日子。 故事里,梅花性子绵软却坚韧不拔,丈夫去世,便坚守贞洁抚养儿子长大,最后梅花开度,幸福自然守到了。 梅花的丈夫是个感恩有情有义的男人,乡绅救了他,他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可心中却一直牵挂着自己妻子,最后原配妻子跟儿子一道接到了身边。 第349章 梅花记(二) 梅花记最后的梅花等到了自己的丈夫,她的忠贞得到了回报。 丈夫富贵了也不忘自己糟糠之妻,这样的故事一经传唱,立马便被世人称赞。 可今日大家听的却又有不同。 原故事梅花记里,梅花性子绵软,为了儿子苦苦在世间支撑着,可在这台戏里,云蕙谁的都没有改,只将梅花的性子改了。 为母则强,梅花没了丈夫,面对婆母刁难,姑嫂讥讽,邻里嘲笑,她直挺了身子,为自己为儿子向婆家据理力争,争夺了属于她儿子的那份家产。 分家单过,梅花没有自怨自艾,有强盗也好,还是有流氓也罢,只要敢来,她每每都是豁出了命不要,拿着烧火棍拼了命的同他们抗争。 都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梅花不要命的架势反而将欲要来欺负她的人都吓跑了。 村子周围到处都是相邻,自然是有人听到动静出来帮忙,毕竟哪怕在忌讳梅花,但也要懂得守望相助,那些地痞无赖可不止是欺负梅花一个。 梅花带着儿子一步一个脚印积累,白日上山采野菜,晚上便绣帕子,有时候运气好能在上里采摘到一些值钱的山货,便拿了山货同帕子去集市上卖掉,一点一点的,也慢慢积累了些余钱。 后梅花又拿着余钱辛苦做了第一笔生意买卖,虽然其中波折堪多,可最后凭着梅花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她聪明的头脑,慢慢的,生意就有了起色。 最后竟是搬去了镇上买了一家铺子自己做起生意来,虽说日子不算非常富贵,可到底能吃饱穿暖,每月还能有余钱可赚。 就这样过了十二年,丈夫回来了,带着美貌动人的千金来寻找她。 这个时候的梅花早已从丈夫离世的悲拗中走了出来。 因为有了余钱,她更是下了血本让儿子去私塾念书,儿子很努力,学业功课时常受到夫子夸奖,梅花积极努力的将儿子养大,这个时候丈夫却带着另一个新家庭来了。 丈夫知道了梅花这些年来的遭遇,心中不忍,对自己爹娘自是有说不出的怨气,对梅花更是万分珍惜。 千金放下自身矜贵的身份,要屈居梅花之下,让梅花日后永远都是原配大夫人,这般恳切,令丈夫对千金更加动容爱怜,心中感激。 梅花与丈夫是年少结发夫妻,原本该是最亲密无间,可整整十二年未见,想想这感情又能有多深? 比起梅花来,千金的这退让在丈夫眼里,除了感激更有愧疚。 看着二人款款深情,梅花心中那点子丈夫未亡的喜悦一点点消退,末了悲从心来,直言要与丈夫去公堂上和离! 凭什么你没死,却这样消失了十二年不管不顾自己结发妻子与儿子,我含辛茹苦为你养大儿子,为你守寡,结果换来不过这样结局。 谁稀罕跟你一同去享那荣华? 丈夫原本对梅花满是愧疚,可看到往日对自己体贴听话的妻子如今竟敢这样对待自己,心里大失所望,最后同意了和离,不过儿子却是要带走的。 可惜的是儿子却死活不愿意离开梅花,最后事情闹大,官府来断案,可清官难断家务事,梅花的辛苦,丈夫的难言之隐,各有各的道理。 最后这位县令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梅花的儿子自己做选择。 儿子当然是选择梅花,丈夫无奈重新带着千金离开了。 数年后,儿子高中进士,回到了家乡做了县官,对梅花多有孝敬,当然,对自己的生生父亲逢年过节也会送礼,倒也算是全了那份生恩。 这样的故事虽不如原型梅花记那般圆满和美,可这才是女子该有的气节! 女人为何一定要为了男人而活? 梅花记分明不过就是灌输给她们这群后宅女人的荒唐故事。 梅花分明就是一个苦命角色,就算最后被丈夫带着回了他与千金的家里,那也是寄人篱下。 府中下人会有几个真正认同这位大夫人? 还有梅花的儿子,日后丈夫死了莫非真能继承原本就不属于丈夫的财产? 那位千金难道真的甘心一切属于自己的都拱手相让? 这些事其实细思极恐,便是在座的夫人又会有几个听了会真说好的? 反倒是云蕙这样一改过后所引起的反响颇大。 继王大夫人叹息过后,就是一直拿腔作势的指挥使夫人都怅然道:“梅花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有气节!” 刺史夫人难得的也跟着点头,一场戏下来,众人倒是对接下来的几出都纷纷期待起来。 不过很不凑巧,这出梅花记已经废了云蕙很多心血,今日也是凑了巧,刺史夫人与指挥使夫人都同时点了它,但即便不点,云蕙一会也会点的。 所以接下来的就显得乏味了些,指挥使夫人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瞬间又将目光放到了云蕙身上。 她这会已经从梅花记里走了出来,“说来那梅花记里的梅花倒是与云姑娘颇相似,都是独自带着孩子生活,不过不同是,人家梅花靠的是自己养活孩子,云姑娘就不同了,日后也少不了要在伯夫人手下讨生活吧,唉,不如这样,我帮云姑娘相看个好人家,嫁过去便能当家做主,这也就不用寄人篱下了。” 指挥使夫人话里话外的嘲讽,看来是今日云蕙坐在了刺史夫人那桌,将她给得罪了去。 云蕙眸色一暗,正要说话,就听一旁秦嬷嬷正色道:“指挥使夫人这话严重了,我们姑娘是乐善伯的长姐,伯爷从小便是姑娘看着长大,都说长姐如母,伯爷一向敬重亲近姑娘,就是让伯爷一直养着自己亲姐姐伯爷都是应该,何况我们姑娘自己的产业丰厚,也无需仰仗他人鼻息过活,再说到嫁人这事,我们殿下作为长辈的都还没有开口呢,你一个指挥使夫人又哪来的权利替殿下做主?” 从宴请宾客一来,秦嬷嬷一直低调的跟在云蕙身边未多言语,大家都间接忽视了她。 此刻秦嬷嬷一说话,那腔调,那气势活脱脱第二个威严的李莺,倒是将在座的夫人都给听愣住了。 第350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一群人倒也没有就被个嬷嬷吓住的,在座都是人精,秦嬷嬷一会我们姑娘,一会又我们殿下,这很明显就是在告诉大家,云蕙是大长公主殿下看顾的后背。 这是在提醒人,就算真要说人家,哪怕是再嫁,那也有这个长辈相看,哪里又轮得到一个指挥使的夫人? 指挥使夫人被秦嬷嬷说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她心中郁结,被个云蕙瞧不上就算了,偏还被个老嬷嬷说嘴,果真是尊卑不分了! 身边嬷嬷一直拉扯着她的衣袖,暗中不停嘀咕:“夫人您消消气,走前老爷可是吩咐过让您交好伯府的人,您又何苦去得罪乐善伯的长姐?” 是啊,她何苦呢? 可能是一下马车见到云蕙的第一眼她便觉得与她气场不和,后来她同刺史夫人打机锋,这个云蕙没眼色的在中间掐断火苗阻碍她施威,使得刺史夫人反而在言语上胜了她一筹。 后面又直接坐在了文官的桌子边,这不是明摆了捧高刺史夫人,又将她的脸面踩在了脚下。 何苦?自然是心中不快,不吐不快! 可事实却是,如果指挥使夫人没有先招惹人家刺史夫人,别人如何会反唇相讥? 从头至尾分明都是她自觉高人一等,在乐善伯府却极为不看重别人家的礼仪,伯府上下都热热闹闹办喜事,她却在大门口耍威风闹事,这事不管是在哪家,怕也会惹得主人家生气吧。 “这位老嬷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瞧着云姑娘孤苦一个人有些可怜,我们这里主子说话呢,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还是说这便是伯府的规矩?” 事实上指挥使夫人一向就是个暴脾气,哪怕身后忠仆一直偷偷提醒着她,公主公主!有公主撑腰又如何了?不过就是个辈分大些的皇亲罢了,开元帝在位时还能说风光无限,现如今早已是前朝往事。 便是宏臻帝、晋元帝每年都有让人送东西来,可这也不能证明这位公主就能在恭州权势滔天了! 不过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龟缩在府里的老太太罢了,除了那身尊贵的称呼,说来说去还不如她丈夫有权势! 果然,人在盛怒之时,其它一切都能迅速忘空,她也忘了出门时丈夫在她耳边叮嘱的话语,叫她到了伯府不要生事,对伯府的主子定要客气。 可知她在恭州城早就霸道惯了,今日被一个名声不显的云蕙难住,这面子又该往哪放? 秦嬷嬷不想还会有一日被人这么说,她也不恼,对方说的没错,她的确只是一个下人。 云蕙见状,冷笑一声:“我们伯府的规矩倒是不劳烦指挥使夫人操心,倒是夫人您这样喜欢到处拉媒的做法很是叫人叹为观止,听闻夫人府上还有两位未说亲的公子,都多大了?好像有一个也快双十了吧?这都多大了,夫人有这个替人说媒的闲心不如好生替自己两个儿子说两门亲事的好,毕竟夫人的儿子要更着急些!” 打蛇捏三寸,指挥使夫人被噎得满脸涨红,脑子里飞快转着,想着如何反击回去,就听云蕙继续冷淡道:“秦嬷嬷是姑母身边的贴身嬷嬷,陪伴姑母几十年的老人了,我们伯府平日里敬重秦嬷嬷她老人家都来不及,可不敢将她当做是下人看待。” 秦嬷嬷心中慰贴,云蕙这样子下人脸,已经完全是得罪了指挥使夫人,按照指挥使夫人的脾性,日后相见怕是再无修复机会,为了她一个老婆子,云蕙能这样实在是令她心里好受。 心中舒服,脸上便显露几分笑意,“姑娘说哪里话,主子便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老奴虽然服侍了殿下四十年,但依旧记得自己的身份,不敢因为得了主子的脸就不懂得身为下人的本分。” 这话很是考究,既彰显了自己的忠心,却又告诉了指挥使夫人本分这是个好东西,提醒着她就算如今不是开元年代,可公主的身份依然不是一个小小指挥使夫人能够跨越的。 你想不尊敬? 被云蕙这样坦白了秦嬷嬷的身份后,周围的夫人脸色又是一变,随即望向秦嬷嬷的时候目光都变得尊重了几分。 刺史夫人笑起来:“看来传闻不假,大长公主殿下果然是疼爱云姑娘,竟然舍得将自己的贴身嬷嬷送到姑娘身边来。” 这一声笑,将刚才指挥使夫人尖锐的声音打破,一时大家都跟缓和笑起来,都附和着说是。 云蕙笑了笑:“确实是姑母疼我,乐善伯府新立,府中下人散漫,我便求了姑母将秦嬷嬷借给伯府些时日调教下人,这不,有了秦嬷嬷管理,府中下人个个都遵守规矩,行事也有了章法。” 这是事实,虽有些将伯府底蕴浅的短板给拿到了台面上,但这种事本就心照不宣,云家是个才发迹不过数月的人家,底蕴这东西自是浅薄,哪怕你不说,在座的又有谁不知? 云蕙这样坦荡说了出来,倒是将一些有心想说两句的人噎住了,人家说的这样直白了,将自己的短板爆了出来,你还想怎样去嘲讽人家? 反而是有些夫人开始高看了云蕙一眼,这样坦然自若的实在少见,更是让人钦佩。 接下来与一些夫人闲话几句,大家也都安静的看戏了,譬如指挥使夫人那样的在得知了秦嬷嬷的身份后,再没了先前心中那一点的自得。 就这样一直又听了一出戏后,指挥使夫人不耐烦便先走了,又过不多久刺史夫人含笑着找了个由头也告辞了。 前边两位都走了,剩下的自然也都慢慢告辞离开了。 等人都走完后,整个后花园也就冷清了下来。 让人收拾了园子,有得知前院男客还没有走,云蕙看了看时辰,已经亥时大半了,这般晚,那群男客竟然还在。 云蕙不免让人去前院瞧了瞧,等人回来回答道:“伯爷借酒醉离开了,想是现在该回了正院,前边是汪春大总管在看着,那些老爷一个个的都找大总管敬酒,这会儿没有一个要走的意思。” 云蕙这一听也就明白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往常难得见到汪春,便是见着了也凑不上前说句话,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要好生近乎近乎。 第351章 新认识朋友 “让厨上的人多熬些醒酒汤送去前边就是,多叫些人看着。” 小厮应声去了,云蕙自己应付了这么久也周身疲惫,不过她还是先问了新房那边如何了。 见细荷一脸暧昧的笑容,不用想也是“好事”了。 “听说雅珠今日进门的时候还陪嫁了一个丫鬟是吗?” 忙了这么久,云蕙也就除了云开二人拜堂的时候短暂与雅珠见上那么一面,后来要接待不少官眷也抽不开身去新房看一看,现在算是空闲了,便问了问。 细荷点头:“是啊,刚才替东家瞧伯夫人的时候,就看见了,叫绿柳,是刘夫子给伯夫人买来的贴身丫鬟。” 雅珠这一进门便是伯夫人,身边自然不能像从前一样,做什么都是自己一人,刘夫子也是想到了这一块,所以才在最后给买了一个丫鬟陪着雅珠嫁进来。 这倒是很好,云蕙想了想就道:“白芷跟连翘呢。” 细荷:“白芷在前院候着呢,连翘在厨上候着,现在还有客人没走,也不敢轻易离开。” 云蕙点点头,很是满意,女人做事很多时候要比男人细致得多,两个丫鬟又被秦嬷嬷调教了一个多月,举止颇有了些风范,做事有分寸,帮着主子能分担不少的事。 “你去告诉她们两声,忙完了就来找我,我有事跟她们吩咐。” 细荷唉了一声,云蕙又问了问绘居阁客房的杨锋情况如何,细荷今日一整天都忙呢,也没有机会去看,摇头不知。 云蕙:“那你去忙,我去前边看看他。” 说着便走去了绘居阁,绘居阁挨着前院的小花园子,仅仅隔了两道墙,对边的欢闹声很大,反而衬得绘居阁这边冷冷清清。 到了偏院,就看见院子外季风正拿着扇子扇火熬药,药炉上的水咕噜咕噜的响,一股苦涩的味道弥漫了整个院子。 “云姑娘。” 季风站起来老实的行了个礼。 云蕙:“今日府中人多,府里下人都被抽去园子帮忙去了,我来看看你们这里可有没招待好的地方,你可用了晚膳?你们家将军如何了?” 季风:“吃了,一早便有伯爷吩咐了人送来了食盒,将军今日白天还醒着好一会,现在睡了。” 云蕙听都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说道:“今日要是没有招待妥当的地方请多担待些。” 季风也是难得见云蕙对他这样好言好语,忙客气道:“没有不妥当的,今日是伯府大喜事,伯爷这般忙碌都没忘了照顾我们将军,哪里会不妥当?” 云开做事越发的稳妥,云蕙笑了笑,便离开了前院。 夜深,前院的宾客总算都离开了,汪春酒量好,但再好也禁不住人人都来敬一杯,到底是云开的大喜日子,就算知道许多人不过是想来与他套近乎,但这酒却不能不喝,不然就太不给别人面子了。 所以到了最后汪春醉倒前只丢了一句话,“别,别把我送回公主府,嗝....” ...... 园子有人收拾,云蕙就先去看了两个孩子,许真真今日跟着父母回去小住两日,等云蕙回杏花村在来一同离开。 云曦跟平安两个今日倒是也交了两个朋友,官眷夫人带来的孩子也有与她们同龄的,云蕙笑着听云曦叽叽喳喳说着今日认识的朋友,平安却是在一边安静的听着。 “平安你呢,你就没有遇上两个能说得上话的?” 平安想了想,眸色闪了闪露出笑意,想到今日遇见的一位叔叔却是有趣,两人有些时候不谋而合一些想法,只是这年龄上就有些难说,算忘年交吗? 云蕙笑了,“看你这样子应该是遇见了有趣的人,不如说来我们听听?” 能让平安侧目的应该也是有趣的。 平安摇头:“我没问他的名字,不过有些大,比我大,说话风趣,不谋而合。” 云蕙惊喜:“果然是有,这才对嘛,你这样的年纪多结交些同伴,日后自己的人手也能热闹些,对了,可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 平安又摇头:“我没问。” 云蕙对这事很积极,毕竟难得平安能有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了,说什么也要多留意,日后请人来坐坐客,或是上门叨扰。 于是便想了想今日官眷里有几家带了与平安稍大两岁的男童,思来想去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似乎今日来的宾客里,男童也有,但要么是比平安小的,要么就是已经超过了十四岁的少年,好像都不符合。 云蕙纠结呢,那边平安已经满不在乎说道:“蕙姨,太晚了,我困了。” “好,那你快回去歇歇。” 岔开了话题,云蕙又让人将平安送回去休息,云曦依然跟着云蕙睡在了一处。 第二日一大早母女便穿戴整齐,吃了早膳就到了前院绘居阁。 这会儿平安也到了,云蕙关心道:“你可用了膳食?” 平安点点头,他身边的汪生已经替他回答了,“小主子今日用了一碗梗米粥,一张葱花卷,外加两块奶糕。” 说完抹了抹自己的嘴,就怕嘴张太大漏了里边的味了。 云蕙看得出猫腻,不免忍不住笑了,这几日让汪生一直跟在平安身边,他自己是个贪嘴的,平安对口腹之欲不大,胃口也不大,吃不了多少,但每次都会剩不少。 这个时候一般就到了汪生表现的时刻了,贴心的帮平安消灭了剩下的。 汪灵对下边的人十分严格,汪生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已经属于格外出格的事了,怕被责罚,难免心虚。 云蕙只是笑了笑也没说破,好在汪灵现在不在这周围,否则要见了汪生这没大没小的,保不住会受到惩罚。 正说笑间,就见汪春走了进来,云蕙一看忙站起身去迎接,关心道:“汪叔,你怎么就起来了?不多睡会?昨日喝了那么多酒,这会估计脑袋还疼吧?” 汪春浑身的酒气还没有散去,云蕙说话间,他不经意打了个酒嗝,一股浓浓的酒味就弹了出来。 汪春感觉失态,忙不好意思捂住嘴,然后说道:“我没事,还要回府告知殿下一声呢,昨日喝的那么多也怕浑身酒气熏着殿下失了仪态。” 第352章 吃醋 云蕙:“那我让人给您搬个浴桶沐浴吧,再叫汪灵去公主府给您取一身衣服来换了,这样也好去给见殿下啊。” 汪春这会儿脑袋还有些晕乎,浑身的酒气也难受,便答应了。 云蕙这又忙让人搀着汪春回客房歇着,叫小厮搬木桶倒热水。 一阵忙活后,汪春才见一脸神清气爽,他笑道:“丫头不跟你细聊了,我要先回去了。” 昨日是奉了殿下的令来给乐善伯府撑腰的,今日他得回去禀报昨日的经过,想来殿下也很是想知道昨日是如何热闹了。 云蕙带着云曦跟平安将汪春送到了大门处,亲眼瞧着他走进了对面的公主府,这才又走了回去。 云曦好奇的拉着云蕙的手问道:“娘亲,这会儿都辰时了,舅舅舅母怎么还没有起来啊?在晚些怕是该太阳晒屁股了。” 童颜童趣,云蕙抿唇笑了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头,刚要说什么就听一旁平安翻了白眼说道:“你傻啊?如今寒冬哪里来的这么早的太阳?有时候你能在午时瞧见都不错了!” 恭州到了冬日,许多时候都是阴云密布,能见阳光的日子不常有。 昨日是难得的大晴天,今日却到此刻都还未能见到一丝阳光。 云曦说不过平安,朝着他吐了吐舌头。 ..... 挽风院正房,雅珠一脸红润羞涩的穿戴好衣裳,又在云开一脸温柔目光下,两颊蒸霞般给他穿戴好了服侍。 白芷笑眯眯的端着一盆水候在了门外说道:“伯爷,伯夫人,水打好了。” 云开看了一眼温声道:“端进来吧。” 话音落下,白芷便与连翘一人一盆水端了进来。 二人长相清秀,比之雅珠姿色上自有不及,但许是经过秦嬷嬷一番培养调教,周身气质已经有所不同,瞧上去大方温婉,身材窈窕,竟是让人眼前一亮。 不知为何,雅珠竟然心底生出了一些微微不舒服之意,不曾想伯府上也有这么出挑的两位丫鬟。 白芷用帕子在温水中打湿拧干,雅珠却道:“你们都下去吧,这些我来就是。” 白芷停下动作恭顺的与连翘退了下去,到了门外伺候。 雅珠上前拧干了帕子递给云开:“擦吧。” 云开接过,本想要赖着让雅珠给自己擦的,结果就见雅珠转身自己去拧干自己的帕子去了,这一转身好似刚才二人的含情脉脉都没了,云开不禁有些茫然。 “雅珠你怎么了?” 雅珠没说话,顾自洗了脸又擦了手,才默默将云开手中帕子拿过来放进水盆里,然后有意无意说道:“刚才那两个丫鬟倒是不错。” 云开没做多想也点头道:“你说白芷跟连翘啊,她们二人在秦嬷嬷手里调教了些时日,做事确实不错。” 刘雅珠一愣,又哼一声,故作大方道:“白芷与连翘样貌倒是也清秀,不知伯爷对她们可有什么想法啊?” 都说到这里了要云开还不能搞明白雅珠的心理活动,那云开也白长这般大了。 他先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原来我家雅珠吃起醋来倒也分外可爱!” 雅珠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今日一大早就瞧见这两个年轻的姑娘在外边伺候着,又见云开对她们如此温和,难免的心中的小醋坛子便被打翻了。 云开见她还不说话,忙解释:“别生气嘛,要是你不喜欢她们二人,我便送给阿姐好了,本来当初买下人的时候也是想着日后你进府少不得身边要有几个贴身丫鬟,于是就由阿姐做主帮忙挑了这两个,你可不要多想,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的。” 从来都只有你,这句话简直是直接说到了雅珠心底里,有了这一番倾诉衷肠,雅珠本也只是突然的小醋味,这下云开解释了,面上也就有了几分笑意。 见雅珠笑了,云开开怀了,接着又道:“笨蛋!” “说谁笨呢?” “说你呢!” “你才笨!” “你个小醋坛子!也怪我没事先告诉你,若是你这么介意身边有丫鬟存在,那我们日后就让婆子伺候好了。”云开说着就用手捏上雅珠的脸颊,眼神充满了爱意。 被云开这样安抚后,雅珠嗔了他一眼,然后又不好意思道:“是我错怪你了,进府前我也有听外边的人说过,你如今是伯爷了,身边自是会有三妻四妾,听说那些大户人家公子身边的伺候的丫鬟都是当做暖房丫鬟的,所以我以为....” “你以为白芷跟连翘是我选给自己的暖房丫鬟?” 云开也没好气白了雅珠一眼,然后又一脸无奈道:“雅珠,你忘了当初我对你许下的诺言了?我云开发过誓的,一辈子唯有你就足够了!” 气氛突然变得严肃真挚,倒把刘雅珠搞得更加愧疚了,她抱着云开胳膊撒娇道:“我错了嘛,是我小心眼了,可不可以原谅我?阿姐估计这会都到了绘居阁了,我们可千万不要让阿姐等久了。” 提到云蕙,云开这才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刘雅珠的额头,语气却很亲昵道:“你啊!真是我的傻瓜。” 两人又和好如初,一点点的小气氛一过,又没什么了。 穿戴好后,云开便带着刘雅珠先在外边用了早膳,早膳是连翘吩咐着下人端来的,上边摆了十道精致的早膳,一半是云开爱吃的,一半竟是刘雅珠爱吃的。 云开爱吃什么在伯府自然常见,但刘雅珠作为新媳,今日却是第一次在伯府里,连翘竟然都能摸出她爱吃的东西,想来也是个聪明的人。 刘雅珠未多说什么,跟云开吃了早膳后,亲自叫了绿柳来扶着自己同云开前往绘居阁。 云蕙也是好几日没有与刘雅珠见面了,她此刻坐在首座上,一盘细荷知道了他们到了绘居阁门外,已经笑着端了两杯茶盏等候了。 通常新媳进门第一日,都会给长辈敬茶,云蕙是长姐,自然也是长辈。 进了门,云蕙笑着看一对璧人,心中欢喜,又不禁好奇打量了一眼刘雅珠身旁的小丫鬟。 小丫鬟大概十六的年纪,一身葱绿色衣裙显得很是水嫩,不过相貌平平了些,但大体看上去也还是不错。 这应该便是刘雅珠自己带进来的丫鬟绿柳了。 第353章 敬茶 “阿姐,让你好等了。” 云开到了云蕙跟前笑着说道,然后又领着刘雅珠一道对云蕙先福了身。 云蕙没躲开,很坦然的受了这一礼,见刘雅珠羞答答的,便笑起来:“雅珠,昨日我这弟弟可有没有欺负你?要是他欺负了你,你也不用怕,只管找我这个姐姐便是,你放心,我定是向着你的。” 云蕙与刘雅珠本身就很亲昵,刘雅珠甜甜一笑,两边酒涡更是深深的醉人,“阿姐,夫君没有欺负我。” 细荷端着茶盏提醒道:“伯爷,伯夫人,快来敬茶吧。” 云开自然的端过茶杯,刘雅珠随后,刘雅珠先敬了茶给云蕙,云蕙笑着接了:“今日我便厚着脸皮替爹娘接过这杯茶,雅珠也成了我们云家的媳妇了,还望你日后能与云开一同携手扶持下去。” 刘雅珠安静的听着,随后云蕙就递了一张地契过来,“这是见面礼,城北的一家绸缎铺子,你收好了。” 对于云蕙的出手大方,刘雅珠算是很熟悉了,往常接过来的时候还是很羞涩,但今日这个礼不同,她大方笑着接了过来。 云开殷勤的端了茶:“阿姐请喝茶!” 云蕙笑意一闪,慢吞吞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在云开殷切目光下又拿了一张田契出来,“伯府如今产业薄,阿姐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一张千亩良田的田契,你收好,望日后你们夫妻二人将伯府过的蒸蒸日上才好!” 云开一惊,手便一顿,给雅珠地契已经很贵重了,原本只是想撒个娇卖个好,讨云蕙开心一下,没想却又得了一张田契,还是千亩良田! “阿姐,这,这未免太多了些,您就随意打发我一点就好了。” 云蕙:“客气什么?这也是你们二人成亲,我做长姐的难道就不能送些东西给你们?” 云开:“能,能送,只是这次大婚操办您就为我花费了不少....” 云开的婚宴前后花了将近六千两,这笔银子是云蕙自己掏的钱,未花云开的半分,就是前边吴家赔的银子云蕙也是分文未动给云开保留了下来。 云蕙打断了云开的话,摆手道:“那是我替爹娘为你置办的,所用花费不算在内,这一份是代表我自己的,你们收下吧。” 云开还想拒绝,云蕙已经黑了脸,云开一瞧顿时闭了嘴。 长姐的茶算是敬完了,接着就是刘雅珠这个新媳给家里亲人的见面礼了。 刘雅珠先是拿出一双绣工精美的绣鞋出来,“阿姐,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脚?” 云蕙拿过那双鞋欣赏了一会,上边绣着一对喜鹊,飞针走线,一双眼睛分外灵动。 当着大家的面,云蕙倒没有客气,换上走了两步,很满意道:“挺合脚的!” 刘雅珠见云蕙喜欢,心中自是欢喜,然后又走到云曦面前,拿出一金镶红宝石的璎珞来,璎珞做工很是喜气,刘雅珠倒是实心实意花了大价钱给云曦打造的足金,上边嵌着拇指大小的红宝石。 云曦笑了笑,很是献宝的将璎珞戴在脖子上,那金晃晃的项圈将她整个人都衬得在发光一样。 云开忍不住笑道:“这活脱脱一个小散财童女嘛!” 被笑了的云曦毫不在意,样式好不好看是其次,只要值钱就行!这东西戴在脖子上还怪沉,相信值不少银子的。 默默盘算的云曦根本不知道她此刻眼里透出来的光芒有多闪,简直活脱脱与云蕙像到了极致,都是个顶个的财迷! 刘雅珠又让绿柳拿出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递给了平安。 平安很是平淡的接过,道了声谢。 知道平安的个性,刘雅珠见他收了也就放心了。 大家闲来无事就在绘居阁坐了一上午,直到用了午膳。 云开跟刘雅珠新婚夫妻,本就少年夫妻,自然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一块,不过最近伯府发生了不少的事,这些事因为昨日的婚宴都暂时先压了下来。 今日云开自然不能放纵自己了,他看了云蕙一眼,便对刘雅珠说道:“雅珠,你先回挽风院歇一下,我跟长姐先说些事再来找你。” 新婚时期,刘雅珠还是新媳的娇羞,便嗯了一声,带着绿柳先一步离开了。 云开姐弟俩移步到了书房去,云蕙这次出去又遇到了山匪,这些事的原委云蕙都没有同云开细说,今日也便正好说一说。 刘雅珠身边只跟了绿柳这么一个丫鬟,她如今已经是伯夫人了,身边自然该要配备四个大丫鬟,兼六个二等丫鬟,一众粗实丫鬟并婆子若干。 不过这也只是如今府上的标配,刘雅珠身边就算算上白芷连翘也不过三个丫鬟。 绿柳是她陪嫁进来的,从感情上,还是信任上自是不同的。 此刻绿柳小心翼翼搀扶着刘雅珠朝着后院的挽风院走去。 一路上周围建筑颇多,三步一假山,五步一亭台。 别致优雅,两人都是初次到伯府,对周围自然不甚熟悉。 不过刚才从挽风院过来的时候还是记得路的,二人好在没有在里面迷路,最后慢悠悠逛回了挽风院。 回了屋子,刘雅珠将云蕙给的铺子地契拿了出来。 绿柳上前好奇看了两眼,瞧清了上边的地址然后又撇撇嘴道:“这家铺子前两日奴婢还经过那儿的,生意也就一般,铺面不大,真比起来还不如伯爷的那千亩田契值钱呢!” 刘雅珠瞪了绿柳一眼没说话,找了一个匣子小心翼翼的将地契收好。 绿柳见刘雅珠脾气好,也是极想表现自己的能耐,于是愤愤不平道:“到底是亲生的姐弟,我们夫人说白了也还是与大姑奶奶隔了一层,见面礼要送就送的对等公平些,伯爷那上等良田光是每年收粮就能赚七千两的银子,可夫人您这个铺面面积不大,生意平平,一年下来能有六千两的盈利就很是....” “住嘴!” 绿柳的话被刘雅珠厉声打断了,“绿柳,这里是伯府,可不是在刘家,当初我跟大哥也是看你孤苦无依才买了你做我的贴身丫鬟,既然跟了我就要守规矩,言行慎重,不要到处胡说!” 第354章 幕后之人? 刘雅珠向来温和,往常与人交际时性格活泼开朗,也从不与人生气红脸,便是对下人的绿柳也轻言轻语,哪怕做错了事也只是轻言指出来,如今红脸怒斥倒是头一次。 也是绿柳没能预测到的,她到刘雅珠身边才短短五日,这五日却过得温暖如春,她出生在恭州城内,家境从前也算殷实,家中除开她还有一个兄长,两个姐姐,她排在最小,自然是极为受宠。 可好景不长,在她十岁的时候,祖父祖母便相继离世,绿柳的爹没了人管束,渐渐玩心四起,跟着狐朋狗友常常游走在赌坊之间。 慢慢地,她爹就迷上了赌博,输多赢少,有时候因为欠债,被人堵到家门口,为了还钱,最后变卖家产,短短五年,好好一个殷实的家就被败光了。 可家道中落并没能唤醒绿柳爹的良知,反而让她爹不甘心,于是又将两个女儿前后脚卖给了青楼,绿柳的娘拼死不同意,哪怕是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也好啊,可是卖给青楼的银子会更多些,绿柳的爹一脚将她娘活活给踹去了半条命,最后因为没有。 兄长是个懦弱无能的,瞧着这一切除了窝在角落瑟瑟发抖就在没有办法,最后到了绿柳的时候,绿柳心知命运,她不愿意,于是偷跑了出来,正巧遇见了出门准备去牙行买丫鬟的刘浦新。 刘家兄妹心善,就这样绿柳便被买进家中做了刘雅珠的贴身丫鬟。 绿柳倒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对刘家自也是非常感恩。 得知自己将要服侍的人将会成为伯夫人,绿柳自然又高兴又兴奋。 只是毕竟她与刘雅珠之间奴仆情谊并不深,初来乍到伯府,府内两个大丫鬟都是蕙质兰心之人,她自知自己不如,可作为伯夫人陪嫁进来的丫鬟,却自有一股优越感在内。 乐善伯爷对自家夫人如此呵护,绿柳作为贴身又贴心的丫鬟出了挽风院这扇门,任凭哪位下人都要高看她一眼,如此地位,怎叫绿柳心中不满意? 而她作为伯夫人忠实第一位的丫鬟,自然是方方面面都要替夫人做到想到。 就譬如伯爷的长姐大姑奶奶,哪怕姐弟俩关系再好,说白了也不是一家人,这个伯府内宅如何也是夫人说了算。 这个时候大姑奶奶两张不一样价值的地契,在她看来就是低看了夫人,那么作为忠仆自然要维护夫人的利益。 可是现下瞧着刘雅珠面色不愉,显然绿柳这是说错了话。 刘雅珠一脸严肃,“你好生去外边守着,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了,绿柳不敢多言,默默出去了。 绘居阁书房内,云蕙、云开和何贵三人面色凝重的聚在一块,由何贵将他先前在云台府外见到的所有事都告诉给了云开。 云蕙又将自己去往宜城时遇上的魔僧等一众山匪的事也说了出来。 三人气氛沉闷,宝藏是何事被人知晓,他们皆都一头雾水,敌人仍旧在暗。 一个魔僧浮出水面不过是个小喽喽,而真正窥视着他们的幕后凶手却一直按兵不动。 云开既愤怒又迷茫的说道:“幕后之手到底是谁?” 这真是令人感到被动的屈辱感啊,想到这里,云蕙一下子觉得胸口沉闷得难受,仿佛在黑暗的角落里一直都有一双无比危险的眼瞳默默注视着他们,让他们半点不敢轻举妄动,不然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云蕙紧绷着一张脸,她漠然起身到了云开的桌案边坐下,手持一支笔在一张铺好的宣纸上写着什么。 何贵跟云开对视一眼,眼里分明都有着疑惑跟好奇,两人凑上前来屏息瞧着。 宣纸上,先时只见云蕙乱七八糟的写了一通人名,这些人的名字云开有些认识,有些却极为陌生。 像是头一个便写着晋元帝,再然后便是天耀王,再接着就是目前朝中位高权重的关家与雷家。 云蕙的毛笔笔尖在宣纸上停顿须臾,宣纸上就被染了一团墨青色出来。 不过这显然没有惊扰到依旧沉思中的云蕙。 何贵与云开并没有说话打断她的思绪,又过了片刻,就见云蕙轻轻划掉了晋元帝的名字。 何贵忍不住问:“东家,你这是有了什么线索吗?” 被打断的云蕙闪过一丝愁绪,解释道:“我刚才只是在想,有能力又有能保住这批宝藏的人这个世间并不多,且还要有野心与抱负!” “我刚才想了想,晋元帝与天耀王自然是极有野心并有能力的人,再然后就是权力滔天的关家与雷家了,只是后来又一思考,凭借晋元帝的个性,要是知道恭州还藏着这么一大批的宝藏,就算是个传言,按他的性子也会大张旗鼓的派人来直接搜查。” 晋元帝做事鲁莽冲动,全凭着自己一股强势。 那批暗中对云蕙下黑手的人既然已经怀疑到她们身上了,若是按照晋元帝的行为,根本不会来一个半路劫掠,只会寻一个由头直接派兵进府抓人,在用以私刑逼问宝藏下落,还何必做的那么藏头藏尾? 要知道这大元起码大半个天下如今已是他说了算。 也是如此,云蕙才将晋元帝给排除了出去。 再一团迷雾笼罩的时候,云蕙只能逆着来寻找真凶。 宝藏二字光是听上去就分为动人心,可这东西也并不是人人想要得到就能够得到的,没有相对应的实力与野性匹配,又哪里那么简单就能来寻的? 何况魔僧这样的人物也都能当做自己的马前卒使用,想来这样的人物定不简单。 冲着这条线路,大元能匹配的人自然也就是纸上这几个人了。 当然若是还有暗藏其中更厉害的人,那云蕙怕是要更加头疼了。 “这些人慢慢的最后排除吧,首先还是要找出宝藏泄密者是谁!知道了他,也就能间接找到幕后之人!” 这么一大批的宝藏从她的祖父开始守护,一直到云开这一辈,足足过了二十几年,这些年间一直都没有人来,那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宝藏的消息不是从父辈传出去的,一定是当初她们在云台府偷偷转运时不慎漏掉的。 第355章 泄密的是谁? 泄露秘密的人会是谁? 云蕙自己当然不是,云开也不是,目光放在一脸迷茫的何贵身上,云蕙摇头撇开,更不可能会是何叔。 “难道是阿福?” 云开突然愤怒低吼一句。 宝藏一事除了他们三人也就阿福知道了,不仅知道,当初还帮着大家一起将箱子给运出密道,既然他们三人都不是,那么剩下的不是阿福还能是谁? 云蕙眉头紧皱,何贵眼里冒火,云开觉得自己猜对了,愤愤道:“若真是他,我定要让他好看!” 这简直是剜心了,往日云开对阿福有多信赖,现在便有多气氛。 就在云开要出去将阿福拉进来问个清楚的时候,云蕙制止了,“你别去了,不是阿福。” 阿福的忠心云蕙是相信的,就凭前世他用自己身体抵挡莽子杀害云开的举动,这一世就不可能背叛了云开。 试想想,阿福背叛了云开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那批宝藏他就能分到一二?不可能的,就算真能分到,他自己又有何能力去护住? 还是说将宝藏做了一个投名状靠着宝藏去巴结那位幕后之手? 相信一个背叛主子的下人,这世上是没有人愿意要的。 云开不解:“那还能有谁?何叔是绝对不可能泄密的!” 原本大家就没这么想过,云开这一说,倒让何贵觉得自己也成了怀疑对象,于是瞬间皱眉了,“小子你说什么了?你叔我要是稀罕那些东西,还能留到现在才动手?” 云父去世那会,他何贵多的是机会动手的,那个时候云开什么都不懂,甚至都不知道宝藏这一回事呢。 云蕙又在水都城,就算知道了何贵的举动,等她赶到,密室里怕是连块金渣滓都不剩了。 所以何贵自然是光明磊落,毋庸置疑。 云开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忙着向何贵道歉,求得了何贵不咸不淡一声冷哼,这才放过了云开刚才的话。 见状云蕙才说道:“当初我们三人夜里运输宝藏的事或许能瞒住云府以外的人,可府内若有有心人,却也不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要知道当时我们的行为确实有违平日的行径,府内下人也难免不会起疑,去年云台府被屠,仅活下来的可不止我们四人,要知道双兰姐妹如今可还活得好好的,你们怎么能将她们给忘掉了。” 此话一出,云开顿觉寒毛扩张,是啊,他怎么就忘掉了这事? 尤其是后来云蕙让双兰姐妹到假山等待的事,最终虽说是她们没有听话按时跑去假山口等候,可这也给她们留下了无限遐想的空间,既然活了下来,自然也会对那片假山起疑,怕是如何也会想不通云开几人是藏到了哪里去? 紧接着云开想的就更深入了些,他望着云蕙与何贵脱口而出道:“难道这事还跟杨锋有关!” 果真是细思极恐啊!留下双兰姐妹性命的是杨锋,那么这些事杨锋可知晓?或者说这趟出行遇险其实与杨锋脱不了干系?更直接点其实就是他自导自演,而目的不过是想要取信云家,深入调查罢了。 云蕙也不无想到了这事,三人面面相觑,不禁怒气隐现,好在都不是冲动型的.... 好像说错了,此刻何贵默默操起腰间佩剑气哼哼道:“反正人现在就在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伯爷,你直接在他药里下毒好了,那个季风有我呢,不用担心!要是再不济,我就是拼了命也跟他来个了断!” 云开:“....何叔你稍安勿躁,此事还有待推敲,就算真的是杨锋搞得鬼,他也不能死在我们伯府!” 杨锋又不是个无名小卒,要真死在了伯府,那伯府又如何给边关将士一个解释?又如何给朝廷一个解释? “伯爷既然担心连累伯府,那便让我来解决了他,不如现在伯爷就将他请出去,我到时候就在路上截杀,这样也就不会牵连了伯府。” 何贵满不在乎说道,在他看来有些事只能用拳头解决。 云开无奈摇头:“何叔你冷静下,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论理他的确是最大的可疑者,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要真是杨锋,我相信比起自导自演一出自残戏,还不如掠了阿姐来找我要筹码来的简单粗暴。” 云开姐弟对杨锋一直都是防范高于理智,哪怕是现在,杨锋救了云开姐弟,虽然的确是让人感恩于怀,可该有的防备却是半点不少,凭杨锋这样狡诈的人,他早该知道这一出并不足以就能取信了云蕙姐弟。 反而姐弟俩的之间的亲情才是真正筹码,绑了任意一个人来威胁对方,杨锋还真就不信撬开对方的嘴了。 最主要还是因为杨锋这人实在太骄傲了,他做不来虚与委蛇的事,要不然也不会沸沸扬扬强闯伯府要人的事了。 这一番解释却也未能使何贵平静下来,但好歹何贵不再继续想要拔剑相对了。 又一通坐了下来后,三人继续沉思,最后还是云蕙说道:“罢了,如今他在暗,我们在明,想要知道究竟是谁还要慢慢查探,现在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只要不给他们机会,他们暂时也拿我们没办法。” 又看了看二人,云蕙沉声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赶紧壮大我们的人,第二嘛,想个办法找到双兰姐妹,必要时也可以试探下杨锋。” 目前也就只能如此了,云开郑重点头:“打探杨锋的事交给我了。” 这些日子云开一日要去看杨锋数回,常有接触自然少不得会说些话,如果杨锋真的是自导自演,呵呵,那这出戏可真是花了大代价了! 何贵也紧接着道:“寻人的事就交给我了。” 寻可靠的人这事原本也可以让邵菁来做,只是何贵这人相当谨慎,自然不放心邵菁亲自来,所以便把事情拖到了现在都还未完成。 云蕙问:“何叔可有了寻找的方向?” 何贵细想了下,有些自嘲道:“要说寻找无依无靠的女童倒是容易,可这年头又有几家人愿意丢舍男童的?” 第356章 准备重操旧业 便是那吃不上饭的人家也舍不得卖了儿子,何况还要的是无牵无挂的人,这样搜索范围就更小了些,除非是全国的去寻找,可何贵只要离开恭州范围,怕是那些幕后的人就会将他给带走。 哪怕出于自身安全,何贵就是在自负自己功夫了得,也不敢夸下海口自己一定就能躲过敌人围堵。 “其实何叔可以去看看那些退役的军人后代,其实也并不一定非要局限在孩童身上,有些老兵虽然年纪大了些,身体残疾了部分,但一身本领应该也没有褪去多少。” 云蕙想了想说道。 何贵眼前一亮,倒也不错! 他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大腿一拍直接道:“那行!我现在便去寻摸人手,就不在这里耽搁了。” 说完,何贵大步流星般出了屋子。 云开姐弟二人对视一眼,皆都无奈一笑。 说完了对付外敌的事后,云蕙又将目光放在了云开身上。 她问:“今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云开虽已经是乐善伯了,可到底也就只是个有爵位的伯爷,论起实干来,他既没有功名,也没有官职,想要将伯府发扬光大,自是要好好筹划一番,总不能日日得了人家邀请去做客,这样是没什么出头之日,到底还是要给自己找一件正经事做。 云开笑了笑,笑意透着胸有成竹,显然是很早便考虑到了这件事情。 “阿姐不用担心,我早就想好了,我准备重操旧业,在恭州开一个药铺。” 云开的爵位说来成也是医术,兴盛更是需要他的医术。 如今已经贵为伯爷的他名声更显,周围来寻求看病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只是许多碍于身份的原因,都只能远远望着不敢靠近。 而且令云开反感的是,真正需要到他的人不敢来,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症的大户人家却是三番五次找来了。 云开心中自然不愉,最后干脆直接闭门不见,这一两月来云开为了此事也得罪了不少人,但人家身份摆在这里,你哪怕有官职,可也不能随意就上门闹事吧? 只是这样一来,反而让云开的名声变得嚣张了些,倒是让一些贫苦百姓更加没有勇气接近云开了。 云开想要将祖辈的传承代代传扬下去,即便是伯爷了,他也不能忘本,所以当云蕙询问时,他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 云蕙没有多少惊讶,或者说开药铺才是真正适合云开的,她赞许道:“要是父亲还在,定是会为了你而感到骄傲的!” 云开淡淡笑了笑,心中的激动与得意自是默默放在心里,决不能让他阿姐瞧出来,免得老认为他长不大。 姐弟在绘居阁书房一呆就呆了整个下午,等他们在走出书房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两人都是后知后觉才发现一聊就聊了这般久。 “阿弟,我们去看看杨将军吧,然后你就先回挽风院,别让雅珠等太久了。” 若不是杨锋伤势太重,需要每日都摸两遍脉,云蕙这会儿能直接将云开给请回去挽风院去。 云开笑着应了声好,姐弟俩便往偏院客房去了。 挽风院,刘雅珠久等不来云开,就让婆子去前边看看,等婆子回来了也没看见云开的影子,就问:“伯爷还在干什么?” 婆子恭敬答道:“回夫人的话,伯爷还在书房跟大姑奶奶谈话呢,这会儿还没有出来。” 刘雅珠顿了顿,温声道:“那好吧,你先下去吧,一会伯爷来了禀报一声。” 婆子嗳了一下就退了出去。 站在外边半晌的绿柳在门外冷哼道:“什么大姑奶奶!简直是比做婆婆的还要坏!难道她不知道今日是夫人伯爷的新婚蜜月吗?这个时候不让伯爷陪着夫人居然还霸占了伯爷,简直是居心叵测!” 刘雅珠皱眉,快步到了门口撩开帘子怒喝道:“难道我叫你在外边站了半天你就是这样给我反省的?” 云蕙是怎样的一个人刘雅珠不说全部了解,但像是绿柳这般说的那绝对不是! 绿柳没料到自己嘀咕的闷话被主子听到了,赶紧跪下求饶:“夫人,是奴婢多嘴!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为夫人打抱不平,试问哪家的姑奶奶能这样干的?就算有什么事不能过些时候再说?非要找这个新婚之日?再说了,今日奴婢也没看见外边有什么小厮急匆匆送信进来啊,想来肯定也不是有什么急事,奴婢看啊,八成就是...” “你要是在继续说下去,我只好将你送出去了!” 刘雅珠已经听不下去了,这丫头越说越没理了,简直难以入耳! “你口口声声说了为我好,可我现在让你闭嘴反省你又将我的话听进去没有?简直就是奴大欺主!” 刘雅珠气坏了,她目光望着院子在寻找什么,绿柳眼尖,知道这是在找人,怕是想要惩罚她。 于是赶紧抱住刘雅珠的双腿哭道:“夫人千万别赶奴婢走,奴婢再也不说了,奴婢真的知错了,求求您饶了奴婢吧,您也千万别赶走我,不然奴婢的爹怕是要将奴婢卖进窑子里去。” 一声声哭喊,总算让刘雅珠的火气慢慢消了下来。 说到窑子,刘雅珠自己便先想到了从前,这事便又要提到搬家的事了。 搬家前,大门外常有人来骚扰,便是对门坐着暗娼买卖的人瞧上了她,这般骚扰的滋味刘雅珠深有体会。 就更别说绿柳这样还要被卖进去的可怜人了,将心比心,刘雅珠便在没了要将绿柳赶走的想法。 只是她仍旧板着脸道:“只这一次,要是下回再听你说些不该说的话,譬如当着我的面挑拨我与姑姐关系的话,我绝对毫不犹豫将你赶出去!” 绿柳忙点头保证,“夫人放心,奴婢再也不敢了!” 看着绿柳低声下气跪在地上,刘雅珠冷哼了一声,这才放过了她。 在进屋子前,她对绿柳说道:“擦擦脸,去告知白芷连翘一声,既然是府上伺候我的大丫鬟,就告诉她们,明日好好来拜见我。” 到底绿柳这样的丫鬟还是难登大雅了些,刘雅珠也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今年虚岁十六,虽然是年轻了些也没太多见识,可白芷与连翘两个丫鬟跟绿柳一比对,真是高低立现了。 第357章 贴心 她今日冷落了两个丫鬟一天了,其实也是在想清自己到底对这事是什么样的看法。 若说真不介意自然是假的,新嫁进来就有两个年轻又有派头的大丫鬟摆着,瞧两人与云开的互动默契,刘雅珠觉得自己要是真不在意才会怪了。 可默默看了一天,两个丫鬟本本分分,不召见也不可以逢迎,老实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也未有特意去亲近云开,这样倒是让刘雅珠颇为满意。 再有绿柳的表现,就更是让刘雅珠决定了自己心意。 云蕙从杨锋屋里走了出来,他人依旧恹恹的,不过今日倒是能吃上一碗白粥了,能吃便是好事。 云开倒也没有积极的去试探他,这事要循循图之,急不来,免得反而让杨锋自己察觉出不对劲来。 离开了绘居阁,云蕙便招来了白芷跟连翘,其实今日挽风院发生的事她已经婆子口中得知了。 不免笑了下,好在她与云开的眼光不错,到底刘雅珠还是原来的那个姑娘,没有因为丫鬟的几句闲言碎语被挑拨了去。 白芷与连翘来了,两人默契的站成了一排等着云蕙发话。 云蕙其实也没什么好说,只提醒了两句,“听说伯夫人明日要你们去挽风院候着听训?这是好事,当初买你们进来就是为了以后能做好她的左膀右臂,好好表现,伯夫人心地善良,只要你们忠心耿耿,少不得你们好处,就是日后给你们说个亲事也会往好了说。” 两个丫鬟得体的应了声是,大家也都不是傻瓜。 云蕙这样说也不免提前替刘雅珠敲打了两人,既先给了甜头,也事先绝了她们做云开二房的念头。 白芷跟连翘心中自然也是门清,这种伯府大宅自来都有三妻四妾,可她们这位伯爷不一样,她们自己也没这个念想,自然也不存在刘雅珠的担忧。 云蕙瞧得出来,也就没什么要吩咐的事了,就让她们退下来。 白芷二人一走,细荷就走了进来,她才忙完云蕙交给她的事,云蕙瞧见她一身轻松就笑着说道:“可有将东西带来?” 细荷点头,从怀里摸出两个小瓷圆瓶,小小的,扁圆扁圆,打开盖子露出里边黑乎乎凉悠悠的药膏味。 “行吧,你跟我亲自去一趟秦嬷嬷的住所去。” 拿着两瓶药膏云蕙就到了秦嬷嬷的地方,敲了门,门里边立刻就有人走了出来。 秦嬷嬷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在收拾,一见是云蕙立马笑道:“倒是巧了,刚说到姑娘你就来了。” 云蕙跟着秦嬷嬷进了她的居室,屋里整洁明亮,在一张大桌上正整齐叠放着秦嬷嬷打包好的东西。 秦嬷嬷到伯府已经差不多小两月了,白芷与连翘也都调教得可用了,再有府中下人也被整顿了一番,规矩多了,比之两月前的自由散漫自是强太多。 所以今日也是到了秦嬷嬷将要离开的时候。 “秦嬷嬷,这是我让云开专门替您配制的治腿疼的药膏,您拿回去试试看,要是用着不错告诉我,我每月都让人送几瓶过来。” 秦嬷嬷年纪也大了,身上腰疼腿疼常有的事。 药膏虽不能跟金银珠宝相比,可东西却更加实在贴心。 秦嬷嬷拿在手中心里慰贴的紧,她一个老婆子无儿无女,生来孑然一身,死去更是孑然一身,殿下平日里赏赐她的绫罗绸缎或是金银拿在手里也不过是积攒成灰。 “还是你上心,行!要是用了不错,老婆子我日后就厚着脸请姑娘伯爷多费些心了!” 秦嬷嬷是真心实意的欢喜,这样来自小辈的关心她很是受用。 云蕙见秦嬷嬷喜欢,心中自然也很高兴,忙道:“那没问题,要是不管用您也告诉我,我们在细细琢磨下换个方子试试。” 云蕙更是说的实心实意,她语气真诚耐心,秦嬷嬷笑着笑着心里触动起来,“好!” 眼见天也晚了,本想留着秦嬷嬷再过一夜回去的,只是秦嬷嬷拒绝了,“要不是今日还要将事情全都交托清楚,我怕是一道早就回去了,不用留,公主府就在对门,几步路就回去了。” 云蕙这才没有继续留人,亲自将人送到了对面公主府门口,瞧着秦嬷嬷进了门才离开。 细荷跟着云蕙回了伯府,这会儿府中的下人已经将周围廊上的灯笼一盏一盏给点燃了,望着他们忙碌有序的身影,细荷叹了口气。 “秦嬷嬷果真是厉害!” 可不是厉害?小两月时间,就把府中的人大致同化,如今规规矩矩,至少明面上当着外人的眼里,该规矩的时候是相当规矩的,不给主家丢脸不给主家找事,相信若是没有秦嬷嬷的功劳,昨日的婚宴上也不知道要出都是丑态来。 云蕙点头道:“这就是家有一宝不如一老!” 二人慢慢说这话回了惠兰院,惠兰院里云曦跟平安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到了吃晚膳的时候,四人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去喊云开夫妻二人,十分默契的自己关起门来用了晚膳。 到了第二日清晨,伯府门外杜良栓便上门来求见了。 云蕙彼时还在用早膳,听了来报先是一愣,周边还坐着两个孩子,细荷对云蕙挤眉弄眼一阵提示,云蕙忽的想起来了什么,瞧了瞧云曦跟平安,她平静说道:“都吃好了吧?吃饱了就去园子里逛逛,再不然去对门公主府找陪陪殿下去,明日我们就要动身回去了,这一回去你们就没有这么悠闲了。” 这简直是强行赶人还外加威胁,云曦撇撇嘴放下筷子起身冲着云蕙哼了一声,平安就淡定得多,若无其事将碗里最后一口牛乳喝完这才起身离开。 等都走了,云蕙才让杜良栓进来说话。 杜良栓最近估计过的不错,整个人满面红光春风得意,一身穿着都发生了变化,锦缎袄子,头上戴了一顶圈了灰鼠皮的帽子,帽子正中心还镶嵌了一块玉,拇指上一块玉质扳指,这一身打扮说是个外来行商的商人都有人相信,短短不过一月周身变化就这般阔气起来,想来是先前的赌注让他也赚了不少。 第358章 被卖了还给人数钱 “给东家请安!” 杜良栓先是对云蕙行了礼,云蕙点点头,杜良栓这才直起身说道:“东家,您给小的交代的事已经办完了,这是剩下的银子,不过先前您投进去的五百两银子算是亏了。” 说道这里,杜良栓又小心翼翼瞧云蕙的眼色,五百两白银可不是个小钱,他凭着这赌注就赚了小两千白银,跟手底下兄弟一分,自己也才得了不过五百两,自然的很是心痛云蕙输掉了那五百两白银。 云蕙早就知道的结局,她只不过叹了下气,随即笑道:“没事,反正我这个坐庄的也收了不少他们的利钱,也不算亏!” 比起五百两,她收的利钱也很多。 只是就要便宜了那些下注赌赢了的人,想到这云蕙也很好奇,“这次赢了赌注的人多吗?” 都是下注赌杨锋安心做车夫的人,也是胆子大敢赌,明明当初杨锋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瞧着就来者不善,可谁能想到他还真的会安安分分老实做满了一个月的车夫? 杜良栓也是一阵肉痛,他可是跟着云蕙赌了杨锋大闹伯府,可谁曾想到转眼会输? 于是说道:“倒也不多,其中有一个二百二十五两白银的,结果这会净赚了五千多两白银!” 云蕙听得心拔凉拔凉,这五千多两里一定就有她贡献出去的五百两! ..... 绘居阁客房里,季风高高兴兴的领着银子回来了,五千多两白银,许多都是碎银子凑得,还有些面额不等的银票,数量多了,让季风报了个满怀。 “将军!将军!您看,我们赢了这么多回来!” 季风兴奋又激动的将一怀抱的银子往一旁的八仙桌哗啦一放,那银子在朴实无华的木质桌面上跳跃,发出的声音就宛如仙乐一般动听。 杨锋在床上躺了几日了,一向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就今日这会儿眉毛动了动,表情有了变化,眼珠朝着八仙桌看去。 “怎么这么多碎钱?也不知道拿去钱庄换个整数?” 季风啊了一下,身形顿时一愣!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细节?明明他回来的路上还经过了一家钱庄,却硬是傻傻的抱着一堆闪耀的银子回来了。 杨锋一瞧他这傻样立马叹气,若不是季风长的有些凶神恶煞,就凭着他这样的哪还能安然无恙抱着银子回来? “将军,要不我现在就重新拿去钱庄存起来,再换银票出来用?” 这都还要在试探一番吗? 杨锋心里又是叹气,然后不耐烦说道:“那你还不快去?” “哦!哦!” 季风哦了两声,神色紧张的准备将一桌子的财富堆积起来重新抱回怀里,或许是钱多,也或许是没想到能赚这么多银子所以还跟做梦一般,季风整个人都飘飘然的,脑子都不会转了。 杨锋实在看不下去了,汇聚丹田一股真气冲着季风耳朵吼道:“你不知道拿个包着去吗?还有这么多银角子,你就不担心路上丢了?” 这一声吼是针对的季风,屋外显然不太听得见,就算听见了也就如风过一般,可对季风就不同了,这一声吼宛如雷鸣在耳边炸响,惊得季风立马回了神。 季风这才老实规矩的找了一块棉布将银子都包了起来,然后才又跑了出去。 绘居阁这边的动静很快云蕙也就知道了,这会儿杜良栓刚到伯府门口,匆匆看了一眼季风,很快就认出了他是谁,这不就是先前来领利息银钱的那个人吗? 杜良栓找了身边送他出来的婆子问道:“那人是谁啊?” 婆子不经意看了看快要消失的背影说道:“哦,是杨将军身边的侍卫。” 杜良栓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有种心领神会的感觉,最后冲着消失的方向呸了一口,喃喃道:“怪道老子要赔钱,哪里想到自己到成了那个被卖的人!” 被卖了还给人数钱,他们要是不赔钱才怪了呢! 杜良栓有些心不甘,也知道最近杨将军与云家的一些龃龉,当然杨锋救了云蕙的事他是不知道的,所以便让婆子凑耳过来说了两句,然后又从怀里递了一串铜钱过去。 嘴里笑道:“拜托大姐替我将话带到,这事对东家也挺重要的,很有必要告诉她真相,免得被蒙蔽了!” 婆子只得了杜良栓两句不清不楚的话,至于这最后的更是听不太明白,可掂了掂手里的铜钱,心里即是贪婪又是不屑,想想前日府里来的夫人们,光是一个打赏就是金叶子,那等富贵跟现在这串铜钱相比就简直天壤地别了。 不过麻雀再小也是肉,婆子也不嫌弃,反正不过递一句话,左右就是捎带,也不麻烦,便答应了。 等又回了惠兰院,婆子就将原话说了,“大姑奶奶,杜良栓让奴婢给带句话,说那个赢面大的人他竟然在大门又碰见了,竟然就是杨将军的侍卫。” 什么赢面?婆子当然不知道,云蕙当初开盘下注这事伯府的人谁也不知,就是云开都不知道,杜良栓说的稀里糊涂婆子自己当然不明白,也就更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将季风拉扯进来,不过话也带到了,她那一串铜钱也就拿稳了。 婆子不明白的事云蕙却一听就明白了,她这会儿脸色很是惊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是细荷先打发了婆子退下。 过了一会才听云蕙道:“我说呢他怎么这么积极,感情我辛苦了一月的事最后倒让他钻了空子得了好处。” 细荷见云蕙一脸沮丧不由一笑:“您就别愁了,要知道这赌局赌的可不就是杨将军本人嘛,再说您也赚了不少,又何必在去计较已经失去的了?” 云蕙白了她一眼,话虽这么说,可要是杨锋不来下注,想必以他的性格,再有云蕙刻意惹怒他,那大闹伯府根本不是梦! “早知道他也掺了一脚,我还不如找他合作去,除开大闹伯府,其实杨将军在恭州百姓眼里的闪光点也还是挺多的,重新开盘总能有下注的点子。” 都到了这时候云蕙还不忘了赚银子,细荷却提醒道:“东家,上个月您可说过,这事就这么一回,再不会有第二次了,你现在可千万别有其他的心思啊!” 云蕙一噎,望着细荷泯然神色,眼神开始飘忽道:“......不会啊,怎么会啊!” 第359章 变化 细荷眼神扫过云蕙心虚的脸,无奈一笑,转身就去收拾行李了。 刘雅珠进门了,她该做的也就都做完了,自己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上学,自然不能在伯府久待下去。 刘雅珠对白芷与连翘的存在随着两个丫鬟渐渐展示出来的能力后,刘雅珠就在没有什么抱怨了。 午时一过,伯府门外便停好了一辆马车,今日驾车的是汪生,两个孩子早已坐了进去等候,云蕙与云开夫妻俩简单告别后,刘雅珠适时露出不舍的表情。 “长姐,就不能再多留几日?” 云蕙似笑非笑瞧了刘雅珠一眼,随即又见云开一脸渴求,她好笑摇头说道:“要是想我,日后大不多你们来看我就是。” 刘雅珠满脸失望,只好由着云蕙上了马车离开了。 云开揽过刘雅珠的肩说道:“我们也进去吧,外边风大。” 面对自己丈夫的温柔在意,刘雅珠情不自禁又红了脸嗯了一声,两人这才慢慢转身回了伯府。 对云开来说,长姐仿佛更加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束的生活,杏花村离这里并不远,他倒没有刘雅珠这般不舍的情感,大不了就如阿姐所说日后多去看她便是。 马车渐渐滚动越来越远,两个孩子在车上随着颠簸逐渐睡着了,细荷轻柔的给他们裹上大袄披风,这才叹了口气。 云蕙见状不由一问:“好好的你做什么惆怅?” 细荷欲言又止了一会,最后还是说道:“总觉得如今的伯夫人有些陌生。” “哦?” 云蕙柳眉轻蹙,似有不解又似乎好奇,问道:“我瞧着并无两样啊?” 细荷摇摇头:“也说不上来是为何,可从昨日见到她开始,心底没来由便扶起这样的念头来。” 细荷从来不是个喜欢背地嚼人舌根的人,可对刘雅珠却难得说了这么多。 云蕙想了想,也大抵猜出那抹陌生是从何而来,最后无奈说道:“她总归还小,哪里经受过大风大浪?总之她对云开是真情真义这事是真的没错,至于其它变化也没什么,人总要长大,性格也自然是越来越成熟的,左右我们也不同他们住到一块去,只要他们两人过的好就行。” 人无完人,刘雅珠是云开自己选的,好不好都是云开自己的承担。 或许说来可笑,这个世间人最不能掌控的就是人心,若说在两月前,刘雅珠对自己的态度都可谓亲近真心,可有些东西会变,就像是云开得了爵位一样,作为伯夫人,一府的女主人,刘雅珠的心思自然变动很大。 云蕙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长姐,同亲生母亲自然相差极大,可不可否认的却是,云蕙在云开的心底占重比例的确很大,也或许是刘雅珠尤为在意云开,也使得她会不时拿自己去与云蕙较量在云开心底的比重。 昨日绿柳挑拨的那些话其实认真听起来也不算没有道理,两张不同的地契肯定会出现偏差,虽然刘雅珠严厉制止了,可她制止的不过是让绿柳不许在多嘴,以免难听的话越来越多,最后难收场了,云开也就知道了。 但也可以说从侧面来看,刘雅珠也确实是默认了绿柳的话,尽管她也明白这是一种挑拨,可有些人一旦在意了,挑拨的也就成真了。 云蕙想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表情里有着说不出的失望和受伤,这样的情绪她很少外露过,从前她是真的把刘雅珠当做妹妹疼的。 细荷看在眼里,心中默默跟着难过了一会,她对云蕙很是了解,昨日伯府挽风院发生的事云蕙知道了,细荷当时就在旁边自然也顺耳知道了。 所以她很清楚云蕙现在的黯然伤神为了什么,难免的又是一叹:“城北的那家铺子每年收益的确没有六千两银子,可那是因为那家掌柜的经营不善,并非是那间铺子不好,东家您的这片心意怕是白辜负了。” 千亩良田虽然每年基本能收益七千两的白银,可这笔钱只是总收入,连去掉租赁给当地庄稼汉的收成银子都没有划出来,若去掉那一笔,剩下的估计连五千两白银都没有。 这还不算,庄稼地是看老天过日子,若是有一年里出了天灾,那就是颗粒无收也是毫不夸张。 比起来又哪里有一家地段不错的铺面赚钱稳定? 云蕙淡淡一笑,挥手换过话题,“上次跟你说的事你可想好了?” 想好什么?细荷不由一愣,虽然知道这是在转移话题,但云蕙这个转移也太过玄乎,以至于细荷都不知道她该想好什么? 就知道细荷一时没有领悟过来,不由朝车外看了看,外边汪生任劳任怨的赶着马车,在不远处汪灵与其它八位汪家兄弟跟随其后护着马车。 细荷见云蕙的意有所指,立马就明白过来,她脸一红,见云蕙满眼的挪愉之意,又是羞又是恼,干脆不再说话,将头转了过去。 云蕙也不急,随口又道:“汪生...” “哎呀!东家你能不能别乱说啊!” 云蕙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不过是刚说了两字,细荷整个身子就急急的跳了起来,一把捂住了云蕙的嘴,此刻在打量她的脸,整张脸已经绯红一片,火红的仿似发光了一般。 云蕙扒开细荷的手,哭笑不得道:“我只是觉得坐的累了些,想让汪生在快一点,早早回了别院好生歇息一下,你这反应也太过了,还让我不要乱说,我能乱说什么?还是说你希望我乱说什么?” 说道最后云蕙的笑容布满了戏弄,搞得细荷恨不得继续堵上云蕙的嘴。 兴许是细荷的动作大了些,两个孩子刚睡着没多久便又睁开了眼。 云曦揉了揉眼睛,见细荷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无辜问道:“细姨,你是发热了吗?脸怎么那么红?要不要来躺躺?” 不说还好,一说细荷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你让她怎么给一个小姑娘解释? 细荷没看见的是,云曦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促狭,快的仿佛是眼花了一般。 云蕙见孩子们醒了,也就不再多说,只是车内两人的谈话即便再小声,但对汪生来说想要偷听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360章 年节礼 在听到云蕙问细荷的事时,汪生便提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虽然没得到细荷特别的说些什么,但细荷那副羞涩的模样即便没瞧见也大致能猜的出来。 于是心情很好的,也不用云蕙说,他兀自马鞭一挥,加快了速度。 ....... 腊月的迎亲后,正月也很快的到来了,晋元帝的生母太后娘娘的四十五岁的寿辰就到了。 虽不是整寿,但晋元帝还是十分孝顺的替太后娘娘大半了一场,这一场寿宴除了一直与晋元帝针锋相对的天耀王以外,便是外邦也有使臣去了建邺贺寿。 一场寿宴举国同庆,晋元帝更是大赦了天下,还减轻了三成税收一年。 比起大赦天下,对老百姓来说减轻税收才是让人真正喜悦的大事。 临近年关,云蕙在别院已经舒服的待上了一月有余。 这期间云开在恭州的药铺也在昨日大张旗鼓的开业了,从买铺子到修整铺面一共用了也将近一月。 云蕙没去,只叫了人去送礼,如今天冷,她就像是山里的熊瞎子到了猫冬的季节,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何贵拿着云蕙在恭州城内置办的一处五进大宅院里开始正式的与邵菁一起办事了。 一个月的时间,何贵找来了十二个六到十岁的孤儿,其中男孩就有八个,剩下四个女孩。 这些孩子都是孤苦无依没人要的,何贵走了好些地方,一些偏远穷乡都去了,还硬是让他找到了几家父母死亡或者是某些原因被遗弃的男童。 至于无依无靠的女童就更加容易了,何贵只是随缘的寻找了四个,然后便转向了其他人。 除开小孩,何贵也找了许多受伤退役的军人包括他们的后代,他们大多在生活在都过的比较艰难,但后代孩子个个却筋骨极佳,也颇是练武奇才。 何贵将他们一大家子都带了回来,有房住有活干,每月还能有月银拿,比起一大家子守着一块荒地度日,这样的待遇论说忠心程度虽然说不上多么可靠,但日久见人心,只要你待他们不错,相信也能慢慢培养成自己的人。 杏花村如今里外都有汪家十兄弟看着,所以看门这事自然也并不一定要用得上邵菁,为此邵菁也就跟着何贵一同搬进了那座大宅子里去。 总之都在恭州,邵菁自然也不忌讳他自己的仇家找上门来。 马上就临近除夕了,细荷这会儿抱着一摞账本走了进来,望着云蕙散漫悠闲的躺在榻席上舒舒服服看着话本的时候,赶紧将账本往进门右侧的书房桌案上放去。 厚厚一摞账本挨在桌面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云蕙忽的起身,探过脑袋问道:“都算好了?” “算好了,东家快来看看吧,要是没什么差错,奴婢这便去将月钱和年礼都发了。” 云蕙看也懒得起身去看,只逍遥道:“不看不看,既然你都对了一遍那肯定是没问题的了,你就按着惯例将银子礼品都发放下去。” 细荷犹豫了一下,“那今年往刘夫子那儿送去的年礼可要在加一些?” 若是按照先前的惯例再给刘夫子发放似乎又有些不同,毕竟如今刘夫子同云家已经是亲家了,这个年礼怕是要稍加些改动,怕不得还要送的丰厚些才对。 只不过云蕙也没有提过,细荷就在犹豫中,想来还是问问,免得云蕙忘了这茬。 云蕙确实也忘了这事,或者说她哪里有这么多的心思去想这些? 从刘浦新考取了夫子以后,来杏花村这边给孩子上课的日子寥寥无几,大多时候都是方夫子在给孩子们上课,他这般时常不出现在别院,云蕙悠然自得久了自然也就忘了这茬。 现在得了云蕙提醒,末了思忖了片刻才点头道:“你看着给吧,别多出伯府的年礼就是。” 到底再亲哪有伯府亲?送的超过了伯府的年礼,怕是会让刘雅珠觉得自己财大气粗打脸了她。 细荷应了声,想要知道伯府那边会给刘夫子准备些什么礼节这事倒是不难,只要派个人去伯府找人打听一下就是。 想必刘雅珠也定不会给少了,到时候减着些送出去就是。 细荷思索着就出去了,留下云蕙在屋子里沉思片刻。 最后她起身穿上鞋,又披了件大氅走出了屋子,屋外那颗银杏树早就掉光了树叶,光秃秃的枝干越往上互相便越发错综攀缠在一起。 书院里依旧还是那么几个孩子,不过如今大丫已经得了云蕙的允许坐进了课堂里去。 方夫子在里边教学着,态度认真表情严肃,比起刘浦新的灵活,方夫子确实是显得刻板了些。 在外边听了一小会,云蕙忽然又觉得有些无趣,刚要转身离开,结果便听见屋内的方夫子喊了一声:“午时了,大家都散学吧。” 随着夫子的一声散学,云曦就跟个关不住的猴子急也似的飞奔出了学堂。 “娘!娘!” 老早云曦就在窗外瞧见了她娘在外边朝里东张西望,以为是在看自己,搞得云曦后半堂课胸膛挺得直直的,态度端正的跟着方夫子听课。 “娘,听说昨日舅舅在城里开了一家药铺,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给舅舅捧场去?要不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就今日出发去城里好不好?” 在别院关了一个月,云蕙是过的悠哉自在,云曦却是煎熬了。 夫子教的她早已经学会了,不过是在等着许真真跟大丫的进度这才放慢了讲课速度,云曦无聊之际心中打了无数个小九九,可这些小九九却是要下了山进了城才能完成的,可她想出门谈何容易,尤其最近时日,便是偷偷上山都成了一种奢望,汪家兄弟一个个盯得比什么都还紧,就算是平安也没多少办法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开。 云蕙淡定瞧了瞧云曦,“想出去玩了?” 云曦想也没想就点头:“嗯!在家里待久了实在是太闷了。” 前世的时候云曦的性子就极为活泼好动,也不是个整日喜欢待在府里的人,时常的会出去游玩,在外面疯一天才会乖乖回来。 当时云蕙对她疏于管教,以致于反而放任了她,导致最后因为爱往外跑,搞得一个姑娘家名声都不太好了。 第361章 女夫子 那时候云蕙也不是不着急,也不是没想过去矫正,只是有苏母在中间插手,云曦名声坏了的事也能被她三言两语囫囵过去。 按苏母的话说,也就是:“在恭州,那些姑娘家趁着没嫁人前有几个不是常邀了姐妹外出游玩的?这算什么伤风败俗了?你要是也与外人一样苟同了意见,那你才真是自己看低了自己的女儿,反而伤了云曦的心。” 或许说了那么一大通的话,也就最后一句才是云蕙看重的,又担心伤了云曦,又有婆母在旁插手管教,当时的云蕙也就只能听之任之,其实最主要还是,云蕙就算想管,云曦也得要听。 也就是如此,愈发放任过后的结果便是到了曦姐儿说亲的年纪,根本也就没人上门提亲。 即便是有也是那种歪瓜裂枣的对象,后来要不是苏文谦看着曦姐儿相貌美艳,有些利用价值,这才特意说了一个在建邺的六品芝麻小官的儿子嫁了过去。 之后这日子过得好不好自是云曦自己知道了。 所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云蕙如今对云曦的管教虽然也基本很有些随意,可大体上却是抓的很牢实。 云曦一脸期待,倒是让云蕙有些心软,想到自己亲弟弟开药铺了,也确实是该去看看了,正好听说杨锋的病也养好了,顺道去瞧瞧,怎么说自己一条命也是他给救下的。 “行吧,明日我就安排着马车下山进城。” 云曦一脸惊喜,兴奋的问道:“娘,我们可以在舅舅那里玩多久?” 云蕙见她满脸是笑,满眼挪愉说道:“自然是当天去当天回,杏花村离恭州城这样近,哪里还需要留宿几日?” 眼瞧着云曦眼底的期待慢慢失落黯淡,云蕙才猛地笑出声:“你舅舅倒是来信几封让我们去伯府住上一些时日,等过了除夕再回来,所以我倒是想快去快回,就是估计你舅舅不答应。” 越说到最后云曦的神色才重新明媚起来,她白了云蕙一眼说道:“就知道娘你喜欢戏耍我!” 语气带着埋怨,又有些小窃喜,没说两句,后边的许真真与平安便一左一右将云曦围了上来。 “去玩吧,待会好好吃饭。” 云蕙已经看到方夫子已经准备从学堂里出来了,她招呼着三个孩子先离开。 云曦目的达成,也爽快的拉着人先跑了。 方夫子远远就觉得云蕙在等他,于是从学堂里出来后一路小跑到了云蕙跟前。 “东家,您找我?” 云蕙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孩子们年纪也大了,我准备给曦姐儿和真姐儿重新再找两个女夫子教导,想问问先生你这里可有什么中意人选或是推荐?” 方夫子虽然家道中落,自己好好一个举人活得还不如一般的贫苦百姓,可他自己也并非就什么都没有了,至少在夫子这一快上至少也是知道一些。 果不其然,方夫子只沉思片刻就说了个人的名字,“中意谈不上,但若说合适的人选,我也听说过一位,姓周,叫周若云,之前是给刺史夫人家的姑娘做夫子的,这不前几年那位姑娘嫁到建邺去了,周夫子便跟刺史家解了约,从解约后这几年里她倒是没有再去别家做夫子,听说这位夫子人比较怪,去别人家里做夫子要讲究眼缘、人缘,除了学生要合自己心意,便是那户主人家也得要合自己心意才行,否则只要是她不情愿的,便是达官显贵也不去。” 说到这里,方夫子脸上溢满了愁绪,是啊,有的人做夫子,那是千金难求一教学,可想当初他甘愿廉价做夫子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来选他,这般的落差感自然难以抹平。 不过好在如今方夫子已经否极泰来,终归是遇到了好人。 云蕙想了想,她也听过周若云的名头,眼光高,为人挑剔,不是别人来选她做夫子,而是她来挑选自己认为合适的学生。 周若云的出身很平常,是一户没落的家族,家里有时候会穷到为了五斗米折腰的地步,这般穷困,但家人对她的教导却极为用心。 再是没落了,可一本本书籍却没有丢,周父手把手亲自教导周若云,将她最后亲自培养成了一位才女。 这般出类拔萃,在十年前那也是风光过一阵,十年前她也才刚及笄,十四岁的年龄,也有过不少的爱慕者,甚者是一些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也请了媒婆上门。 只是周若云气性比较高,最后她谁都没选,反而是做了老姑娘,成了一位颇有考究的女夫子。 刺史家那位已经嫁进王家的姑娘在她的教导下,也是出类拔萃,在恭州城里也是顶尖的才女,要不是因为与指挥使府上的亲事最后成了仇,估计陈郁中一家也舍不得将女儿嫁的那般远。 “不知夫子还知不知道其她的女夫子了?” 周若云她总觉得难度太高,这般清高挑剔的夫子,云蕙是不愿意去送挨白眼的,她又不是励志要将女儿培养成一位才女,只要合适就行。 所谓合适其实很有玄妙,比方说字,端正、娟秀、有力、笔锋有韵,在人前说不出半点错字就行。 再比如说读书,只要懂得为人的道理,读书也就有了价值。 其余的自是不用细谈,读到刚刚好即可,当然这是云蕙对云曦的寄望,若是她天生依旧同过去一般不是个好读书的料子,但起码也要分辨字与字之间的意思。 可若是她偏爱一门,这也不失为雅趣培养。 总之找女夫子并不一定非要找最好的,找最合适的就是。 云蕙是这般定义的,可方夫子可惜并未能理解,他有些歉然,觉得自己连这点小忙也帮不上,纯属是无能了,简直愧对了东家对自己的看重与期待。 于是想了想,仿佛是下了个决定说道:“不如这样,闲暇时我替东家到处去走走问问看,若有不错的夫子,便来跟东家汇报一声。” 云蕙也觉得不错,最近确实是缺些人手办事,有方夫子自荐,倒也不失为一方好事。 “那就要多谢夫子了!” 方夫子摆手:“东家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362章 丰厚的年礼 到了下午下学后,方夫子正准备要走,结果被细荷叫住了。 “夫子,这是我们东家给您送的年礼,您收好!” 细荷提了一个大篮子,里边挨个码好了数十个鸡蛋,然后又用一方蓝布给遮住了,方夫子拎过来的时候手猛地一沉,可想而知这数量是有多少了。 交过了鸡蛋,细荷顺道又拿来两匹颜色素淡的细棉布,又拿来两匹颜色鲜艳的细棉布,总共四块细棉布,用来做内衬衣也好,还是在里边塞了棉花做外衣也好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年礼本也是酬金的一部分,方夫子很是客气的接过来,道了声谢,眼里具是笑意,今年这个年至少也能给他的姑娘做两身新衣裳了。 四匹细棉布,本就很用心的分开了颜色,鲜艳的自然是给方胜雪的,方夫子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左手紧紧抱住了棉布,心中的感动欢喜溢满了全身。 本以为这样也就完了,结果哪里知道细荷又拎了两块肥瘦相间的猪肉,看上去就有十来斤之重,大米白面也是不少,这会儿方夫子满手已经都拿不下了,神色间更是有些惊讶。 细荷笑了下,“夫子别急,这些东西我让王长坤帮您拎到马车上去,一会送您回去。” 方夫子:“那,那便有劳细荷姑娘了。” 他也头一次做夫子收年礼,往常也曾听别人说起,在一些大户人家里边做夫子,年节的时候送的礼有多厚,当时他还是家有资产的人,对这些事只不过一笑了之,可随后落败了,竟也开始期待起来。 如今头一次得了这些年礼,心中难得兴奋非常,在云家做夫子也才刚刚一月,拿了第一笔月银,银子在手中,心里也踏实很多。 等王长坤送着他回了家,方胜雪已经做好了晚膳。 “爹,快来吃饭!” 方胜雪解开围在腰上的围裙,听见门外动静便知道是他爹回来了,想也没想冲着外边就是一喊。 喊了一会,方夫子没有如往常一般立马进屋,方胜雪有些奇怪,挑开厚厚的布帘子出去,才见原来方夫子与王长坤正在从马车里一样样往外搬东西下来。 方胜雪一瞧,眼神里瞬时迸发出光芒,兴奋的跑上前看着,“爹,这是东家送的年礼?” 倒也是机灵,立马就猜出了这些东西的来头。 方夫子笑而不答,继续忙着搬,他从别院下山的时候还不知道,云蕙送给他的年礼还不止这么一点。 云蕙对身边的办事的人很是大方,尤其是对自己交代的事特别用心去做的人,她就尤为的欣赏并重用。 在方夫子上马车的时候,车上早就已经放好了一箩筐的炭火,外加二十斤的棉花,还有柴米油盐一系列的用品,瓶瓶罐罐差点装满了一车厢。 方夫子错愕了半晌,这些东西虽说加在一块的价值对云蕙来讲并不值多少,可对方夫子来讲,却是一个可以令他与自己女儿充实的过一个好年。 瞬时心中的感动更加倍长,最后慢慢化成了一股动力,他一定要更加认真积极的去为东家寻找女夫子,这才方不会辜负了东家的一番好意。 方胜雪见东西颇多,也挽起了袖子帮着搬运,好不容易都搬进了屋,又热情的挽留王长坤用饭。 王长坤看着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回去的路不好走,反而着急摆手道:“不了,早些回去,不然晚了路就更不好走了。” 这才又架着车离开了。 年节将至,别院里每个下人也都得了丰厚的赏赐,每人都给了两匹细棉布,外加双倍的月银。 送给方夫子的年礼都是许多生活所需品,但送给刘夫子的年礼细荷就给换了些,装了两匹锦缎,一食盒精致的点心,外加一盒上等的燕窝,然后让王长坤第二日送了过去。 ...... 云蕙第二日带着三个孩子进城时,身边的护卫自然也都通通带上了,汪生依然在前驾车,汪灵几个这回却是骑着马在后护行。 过了一月,那群人似乎消停了下来,都没了动静,便是何贵那边也说似乎没了人跟踪。 眼看着就要松懈,可偏这个时候云蕙更是万分慎重了许多,谁知道那群人心底想的什么? 到了伯府,云开跟刘雅珠早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候在了大门口,最后马车一停稳,云开就急匆匆跑到车门口眼巴巴看着。 云曦第一个下车,正准备跳下去呢,云开就一把抱住了她,“曦姐儿,这么长时日不见,有没有想舅舅?” 云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配合着点头:“想了。” 十日前才在杏花村的别院见过,哪里就久了? 云曦的白眼云开当做没看见,抱着自己小外甥开心的揉了揉她的脸蛋,这才将人放了下来。 又是许真真,云开也是欢喜的将人抱在怀里,说了同样的话,许真真忍住了笑点头:“我也想了。” 到了平安的时候,平安警惕的别过身去快速跳下马车,然后就像是躲避瘟神一般到了云蕙身后,云开见状不由怅然摇头叹气:“唉,看来你是不想我了。” 平安没有说话,或者说根本不屑说话,在他看来,男人就要有男人该有的气势与威慑。 这般对着女人阿谀奉承的人,简直是丢了这份气概! 云曦拉住了平安的手,“我们快进府里歇着吧,外边风大真冷。” 平安一听忙握紧了云曦的手,皱眉道:“怎么这么凉?那还不快进去?” 说完,只跟云蕙简短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先拉着云曦进门了,许真真被云曦拉着,三人一同抢先进了伯府。 “长姐,好不容易将你给盼来了,前日夫君药铺才开,我们可是眼巴巴盼着你来见证。” 刘雅珠拉住云蕙的胳膊,一脸埋怨还嘟着嘴,模样还委屈极了,看的云蕙一笑:“我这不是来了嘛,前两日下了雪,路上湿滑,所以我也就懒怠了些,见谅!见谅!” 今年恭州的冬季难得下雪,一片白雪皑皑,景色说不出的新鲜怡人,可天也就越发的冷了。 云蕙想出门才怪了。 第363章 济仁堂 云开的药铺就开在离着伯府只有三条街的地方,城东地处繁华,铺面的卖价自然是比其他地方要高不少。 济仁堂,药铺大门正上方黑漆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济世求仁,医者圣心。 药铺占地不大不小,前边围了三个柜台,柜台后面是无数个贴了牌子的药格子,进门右侧有道隔间,里边放置了两张简单的木架床,是用来医治突发状况昏倒或者是受了重伤的病患。 店内除开坐堂的云开以外,还有阿福也能开始坐堂诊脉了,其次店里还多了两位不算陌生的面孔。 这两位是在先前治疗时疫的时候,跟着一起治疗的大夫。 他们也受过了朝廷的赏赐,现在到了济世堂来也坐了大夫。 云蕙与他们客气的见过礼后,云开又领着云蕙往药铺的后院走,后院院子宽敞,三间屋子将院子围住,中间有一口水井,周边还放了不少木架,上边此刻正晾晒着许多药材。 “怎么样?这个铺面我选的不错吧?” 能在城东这个地方买到这般规模的店铺自然是非常不错,但价钱上定然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望着云开介绍着周围环境设施时自信上扬的眉眼,云蕙点点头:“不错!花了多少银子?” 云开笑了笑,“五千两!” 云蕙哦了一声,跟她预想的差不多这个价,算了算,云开手里能活动的余钱少说也有一万两银子,拿一半出来倒也不难。 可望着眼前整个店铺精心装潢,装药材的木柜都是上好的红木,撇开买店铺的钱,光是装潢和药材,在前期怕是也要投入小三千。 云蕙有些担忧了,“一个店铺才开张你就花了这般多心血,你手里可还有剩下的余钱没有?要是不够....” 云蕙的惯例总是改不了,云开知道云蕙又想要贴补自己,忙着摆手,然后露出一脸傻笑道:“不用,我这里银子都够,阿姐你不知道,雅珠竟然用她的嫁妆银子贴补了我一半,不过你放心,我权当是借的,等日后回了本定会先还给她。” 云蕙笑了笑,“你们夫妻二人如此同心协力,我还能担心什么?罢了,相信以你的本事,钱是迟早会赚回来了。” 她还能担心什么?眼见着云开眼底里溢满的幸福水光,云蕙自然便没什么担心了。 从济世堂转了一圈,云蕙姐弟就齐齐回了伯府。 杨锋先前跟魔僧打斗时伤了心肺,还中了毒,身子自然亏了下来。 云开给他清毒,又让他将养了一个月,如今在瞧,整个人的气色已经大好。 走到偏院的时候,云蕙就站在门口看着他拿着剑走了一遍招式,季风认命的陪打,一通下来,许久未能像今日这般大汗淋漓的杨锋收了剑爽快的大口呼气。 见他们停下了,云开这才慢慢走了进去,杨锋淡淡的脸色扫过去,见到云开的时候淡淡的颔首,但在扫过云蕙时,他的目光却冰冷了下来。 云蕙有些莫名其妙,心中不解,就听杨锋开口了:“云姑娘可真是稀客啊!” 这话更加的莫名其妙了,外带着还颇有些怨气。 论客,这偌大伯府如何都还轮不到杨锋说她是客人,不过话中的埋怨细心的云蕙还是听懂了。 这是在怨怪自己,在他重伤修养的这一月中,她却抛开了救命恩人回去潇洒去了。 杨锋冷冷皱着眉头,此刻他心中的想法正如云蕙自己猜想的一样,这不是都说救命之恩定当全力以报,云蕙难道不该虔诚的服侍在他身边直到伤势好转吗? 这样想着,他自己都莫名的恼怒,见了人习惯性的就板起了脸。 云蕙回应杨锋的只是一张不温不火的笑脸,既没有愧疚之意,也无羞恼。 有她弟弟亲自治疗这么久还不够?男女之别,她若是日日守在他床边侍候,那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杨锋他自己还要不要名声了? “将军,我来帮你看看脉象吧。” 云开从中插嘴一句,挽起右边的袖子很是自然的便去搭杨锋的手腕。 杨锋倒是配合,良久过后,云开才道:“将军的内伤已无大碍,不过像是今日这般动用内力练剑的行为还是少做,至少要在好好养上半月再练剑也不迟。” 云开话落,杨锋还没什么反应,一旁季风就很是信服了云开的话,随即又紧张杨锋的身体,又懊恼自己刚才陪练。 “伯爷,那今日将军练剑可会有什么大碍?” 云开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先前将军中毒的时候对那毒的霸道不了解,想用内力调息将毒逼出去,可适得其反,反而让毒陷入更深,如今虽已将毒素清空,可到底身体亏损了,想要回到以往自然急不来,这个时候更是要少动内力。” 这番解释让季风更加谨慎,他望着杨锋看了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他对三人躬身道:“属下去给将军熬药。” 杨锋视而不见,当做是默认了。 云开从以往每日两次把脉到现在一日一次,他也算是完成了今日的任务,与杨锋没什么可聊的,他顿了顿,便要告辞。 杨锋点点头,“伯爷先去吧,多日未见云姑娘,倒是不知云姑娘有没有空陪我这个救命恩人说说话?” 救命恩人四个字杨锋咬字咬的极重,重到云开哪怕认为此刻他要是先一步离开了,就只剩下他们二位孤男寡女实为不妥,可也没有阻拦的理由。 是啊,人家救了自己长姐一命,不过还是说说话,他能如何阻止? 云蕙点点头:“恩人有话要说,我自然是有空的!” 这话听着让杨锋稍微顺耳了许多,他看向云开,眼神示意,你不是有事吗? 头一次被一个外男要求着赶紧离开,不要打扰了自己长姐与他的谈话,这般滋味云开颇有些不开心且不放心。 云蕙:“雅珠还在等你呢,你还不回挽风院看看?” 提起了刘雅珠,云开的面色缓了缓,想到先前一回府就碰见在大门口候着的绿柳,想必这会儿已经回了挽风院传话去了。 心中意动,再看向云蕙的时候,云开颇有点不好意思点头道:“那我便先过去了,晚点阿姐也让曦姐儿三个一道过来用膳吧。” 云蕙点点头:“好!” 第364章 逃走的军妓 云开先一步离开了,如此偏院里就只剩下云蕙与杨锋。 杨锋盯着云蕙冷哼一声,双手环抱胸前冷冷道:“我还以为云姑娘会等到我杨某人出了伯府才会来了,没想今日倒是来了。” 就连前日云开的药铺开张这样的大日子云蕙都没有到场,杨锋以为她这是在躲他。 可杨锋为何会有这般奇怪的情绪? 云蕙懵懂,“将军这话是何意?” 索性直接问个清楚明白,也免得杨锋在这里阴阳怪气。 杨锋一副你就装的样子说道:“前方来报,军营里的两名军妓就在三日前逃走了。” 云蕙疑惑的望向杨锋,而杨锋此刻也正一眼不错观察着她的所有表情。 “军妓?你是说白兰与芙兰?” 虽有疑惑,云蕙还是大方猜测了一番,两名军妓逃走这个帐能被杨锋算在自己头上的,除开双兰姐妹又还能是谁? 杨锋细细打量着她,似乎是想看出云蕙的心虚或者是惊慌,不过很遗憾的是他除了在她眸子里看见疑惑就再没有其他。 可这不可能,那对白兰姐妹在一众人眼皮子底下又如何逃得出去?要是没人相助,就凭着她们二人,怕是连军队大围帐都跑不出去。 云蕙坦然的面对着杨锋的打量,或者说她也在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杨锋。 双兰姐妹到底知道些什么云蕙不得而知,可有一点她却能猜出一些,那群暗地里寻找宝藏的人必定是从她们口中得知的。 原先以为这事与杨锋脱不了干系,可今日瞧着似乎杨锋自己都被蒙在鼓里,但细细想来云蕙还是保持着谨慎,说不得这是杨锋他演的把戏呢。 “你当真不知?” 云蕙摇头讽笑:“将军是觉得我不放心,特地派了人潜进军营把那两位给劫了出来?” 杨锋眼神微眯:“难道不是吗?” 颇有些能理解杨锋的想法,毕竟当初让双兰在大佛寺山下拦路确认云蕙的做法或者说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法子,虽是确定了云蕙就是逃脱了那场大屠杀的知情者,可同时也暴露了双兰二人身份。 那日原本杨锋是让双兰远远地指认的,可谁知那两人没忍住不受控制的跑了出去,一众暗探也不好出去阻拦以免打草惊蛇,可这样一来,杨锋的把柄不也递到了云蕙手中吗? 也是如此,让云蕙机警的掌握了与杨锋谈和的权利,不然凭借着杨锋那些阴谋,如何会又轻易放过云家众人? 云蕙想及此笑了笑:“军营十万兵马也不是闹着玩的,我是有何能耐闯入军营毫发无伤,然后再将两人给劫走的?或者说将军是觉得我身边有这样的能人可以做到?” 杨锋挑眉:“你自是没这个能耐,可你背后靠着的那颗大树难道就没有这个能耐帮到你?” 他说这话,头有意无意朝着公主府方向看了看。 也是,他这样想也没错,索朗能悄无声息的被送回边境外还能让杨锋半点不知晓,可见李莺的能力有多大了,所以,依照李莺对云蕙的照拂,这种事只要云蕙去求,李莺说不得就会帮忙一把。 云蕙无奈耸耸肩:“屠城一事非同小可,我是受害人也是知情者,说到底这事也算是皇家丑闻,殿下即便是在如何偏袒我,这等事若是知晓,即便是为了皇室安宁,怕也会容不下我,所以你说这事我会让殿下帮忙吗?” 显然是不会的,能与李莺认识,后又蒙的她的青睐,这其中一半是她救了李莺,一半便是因为平安,两者夹杂一起,这才有了现如今李莺对她的态度。 可皇室丑闻,想来身为皇室中人,便是为了名声,李莺估计都会插手管一管,若这个时候云蕙要让她知道自己还是知情者,倒时连她自己都说不好李莺会如何对待她们。 杨锋又静静沉默了良久,目光直直盯着自己,那种审视,不确定,以及一丝复杂之色汇聚一起,意味深长。 半晌杨锋收回了那道审视的目光,语气平淡说道:“希望你没有骗我,不然....” 不然什么他没说,可话语里的森然杀气却暴露无疑。 按说两人也算是携手合作过,为了让他早日得到治疗,云蕙不惜身体一路狂奔带他回来,这般的态度如何说今日两人再见面也不该是这样针锋相对了,可杨锋果真就是一个怪人。 云蕙气恼,直对着杨锋的杀气怒道:“别欺人太甚!你有什么值得骗?还骗你?你要是个汉子,我们今日再来比比!看看是你杀我还是我杀你!” 云蕙瞬时气焰高涨,对着杨锋时整个身体都呈现了一种防备且有兴奋的状态,自从上次与他交手后失败了,云蕙也终于明白了当初索朗的心情。 她不想败,她还想再试试,说不定这次就能扳回一局! 面对云蕙的邀战,又想起刚才云开临走前的嘱咐,杨锋不免一声讽笑:“即便你真赢了又如何?胜之不武而已,等我伤势彻底好了,我就是让你十招百招你也赢不了我!” 如此自信,根本没有多思就说了出来,可见是对云蕙的能力有多看不上了。 云蕙冷哼:“胜之不武?我同你打架要什么胜之不武?打不赢你我也不丢脸,可打赢了你,丢脸的绝对是你!” 这话颇为挑衅,若是按照往常杨锋的脾性,此刻早已出剑相对,非要把人戳成个筛子才会放过,可现下杨锋却淡定的很,甚至将自己心爱的佩剑放在一旁,双手继续盘胸,抬头提胸神色傲慢至极。 “你就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要知道当初要不是我替你引开了魔僧,今日你能不能安然站在这里都还未可知,我为你驱魔,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说起此事云蕙免不得会矮上杨锋三分,可此刻都被人威胁了,云蕙心中那股子倔劲一出,冷声道:“是啊,我可是谢谢您了,想当初若是没有您出手,我多半是对付不了那场灾难的,也不知后来将军拿的那五千两银子辛不辛苦,为了赚点银子也是不容易,非逼得自己任劳任怨做了这般久的车夫,还不幸一连串的遇到山匪,最后竟是将您都给打成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第365章 考虑考虑 这是再说杨锋为了银子也是不惜命的,凭他当初进府的嚣张模样,当时一看就知道不会安分,可哪里知道转眼间就悄悄安分起来,当时云蕙想不明白,只以为有可能是碍于李莺的威慑,可后来知道真相后,她是真的呆愣了好久。 杨锋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不过这般的惊讶他只是心里一瞬的事,随后可能是猜到了季风身上。 那日他抱着一大堆的银子进府根本没有稍加掩饰,如此张扬,云蕙若是不能探查些什么才说不过去。 “说到这里,我倒是有几句话想跟云姑娘好好说一说,你说一个深宅女人,不好好在家养养孩子,做做什么针线活,偏要跑出去学人坐庄,倒是有模有样,把我当做了赌注,你说,我这个当事人不说找你分点银子也就罢了,怎的你还不允许我也掺一脚?” 这一掺脚与作弊有什么区别? 那还不是杨锋往大了赚,好在云蕙这个没有做大,像是那些赌场里边下注,最后赢了的人少说赚了七八千两白银,杨锋现下都还有些后悔没有多下些赌注。 云蕙瞪着杨锋半晌,最后开口道:“想不到将军是这般爱财之人。” “过奖!彼此彼此!” 云蕙沉默片刻,面对杨锋这多变的脸,她有些吃不消了,彼时还警惕探究,后威胁,这会才多久就能与你说笑着转了话题。 换做是云蕙怕是也做不到这样心态,目光很是复杂。 随后云蕙说道:“将军每日可有用血燕窝?” 杨锋:“用了。” 云蕙点点头:“那便好,最近几日我会找人重金再去寻找些上好血燕给您补身子的。” 话音之外便是,我云蕙虽前一月甚少出现在你的病房里,可每日吩咐人做着补品的事却是没有忘记,所以先前杨锋对她的质问也就不成立了。 话外之意杨锋自然听得懂,不过他还是直接了当道:“不管当初我目的是为了赚银子还是什么,至少我救了你,作为回报,一点子血燕算什么?你不如拿些诚意出来,也好报答我的恩情。” 云蕙还是头一次见人索要恩情的,不过这也理所应当,她略微犹豫片刻说道:“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伤及无辜的事,我只要有能力一定报答!” 云蕙有些警惕,他担心杨锋是否是有什么目的,双兰姐妹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玩的一场把戏? 或者现在开口索要恩情才是真的。 云蕙静静等待着,等待杨锋到底会要什么。 杨锋没有想太久,极为痛快道:“把邵菁交给我,他是你的下人,你把他的卖身契加上人一起给我,这样你欠我的救命之恩也就算是报答完成了。” 若这个条件是在没有与邵菁达成共识时,云蕙或许会出于利弊答应了杨锋,可现在她早就与邵菁达成了某个协议,既然是承诺,自然不能答应了。 云蕙脸色凝重,“还是换一个吧,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事却被对方拒绝了,杨锋凝神屏气,一双眼透着些许火光,“我不是再跟你商量,难道云姑娘这是想要赖掉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云蕙也不甘示弱回瞪过去:“若是我救了你,又让你把季风的命都交给我,算作是报答了恩情,你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很是刁钻,因为季风此刻就在门口候着,知道云蕙与杨锋在谈事,其中内容并不适合太多人知晓,所以他任劳任怨的把风。 所以这时候杨锋不管如何回答都会上了云蕙的圈套里,把季风的命交出去,那就会寒了对杨锋忠心耿耿的季风,不交出去,那对云蕙的要求也就同理的不作数了。 杨锋也算是与云蕙打过几次机锋的人了,云蕙虽算不得绝顶聪明,可蠢人有时候也有几分难得聪明的蠢气。 一时杨锋还真不好回答,季风是他在军队里认识的,那一年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季风也一样,在军队里都是新兵怂蛋,一众老兵自然多少瞧不上眼,想要在十万大军里取得功绩,除了要解决敌人,还要想办法斗过一群老油子**。 杨锋是个狠人,他不怕死,上了战场似乎连痛觉都没有,敌人砍了他一刀,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随即明明可以一刀毙命对方,却非要现在他身上砍上两刀,等他痛苦难受时再一刀毙命。 狠,还记仇! 在军队里,杨锋人缘也很差,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在军队里唯一的朋友便是他头脑一热救下了被一群人围殴的季风。 季风也是个死脑筋,从杨锋救下他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命都是杨锋的,后来每每杨锋在战场上厮杀到最后倒下时,总是季风拼了命的在一堆横尸遍野里给翻出来的。 所以说,季风不止是他的下属,还是他的朋友,也是救命恩人。 所以云蕙的问题杨锋无法回答,可他还是很不甘心,于是道:“你以为我找你要过邵菁后,会要了他的命?” 云蕙皱眉,想起邵菁先前说的话,他是个有外敌的人,且那些人一直没有放过追杀他。 杨锋从第一次见到邵菁后就一直十分关注,现在竟然将救命恩情换一个人,要说杨锋不是邵菁的敌人,云蕙也实在难以想象还会是什么人了? 云蕙没有说话,但紧绷的表情却表露了对杨锋话里的疑虑。 也不知为何,杨锋见她这般心底窜起一股无名火,可对上一双深眸,他又猛地将火气给憋在了心口。 “你放心,我可以给你保证,我不会要他的性命,也不会对他有任何不利,我只是心中存疑,需要见到他本人好好问个清楚。” 从那次杨锋在别院见到邵菁过后,他后边虽然夜里也想着来夜探别院找邵菁问个清楚,可别院高手众多,虽说杨锋不惧,但难免会惊扰到人,杨锋不欲声张其事,自然也就放弃了。 云蕙任然凝眉深思,杨锋的话有几分能够信任? 看着云蕙一脸疑虑,杨锋最后又退让了一步,“这样,我也暂且不为难你,给你些时日考虑考虑如何?” 云蕙想了想道:“也好!” 如此,杨锋想要说的话也便都说完了,云蕙见状头也不回就先离开了偏院。 出了偏院,季风就走了进来。 “将军!” 季风满含感动,热泪盈眶,含情脉脉的望着杨锋,“将军,没想到属下在你心里这般重要!” 杨锋难忍一身的鸡皮疙瘩,大吼一声:“看剑!” ..... 第366章 守岁 除夕前夜,刘捕头一家来了伯府吃了一顿饭,然后将许真真给接了回去过年。 到了第二日傍晚,云蕙领着孩子便去了对面的公主府。 这回去的时候,云蕙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进到了李莺的院子,就看见外边靠窗大树下一株稍比人高的腊梅树开花了。 金黄的花蕊吐着芬芬芳香,台阶上一盆盆名贵花草在这个寒冬里也生长恣意。 进了屋,李莺满脸笑容的招手先让两个孩子过去。 云曦乖巧的请了安,平安随后跟着请安,然后两人就上了前,一人一侧坐在了一根准备好的杌子上。 云蕙笑着请了安,李莺瞧着她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不由好奇:“这难道是你给带来的好吃的?” “这是两个孩子亲手包的馄饨,我熬得汤,特地给您做了一碗,趁热送了过来。” 一听还是亲手做的,三个人的功劳,李莺很是欢喜,连忙让云蕙送上前来。 掀了盖子,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飘着馋人的香气,十来个白白胖胖拇指大一点的馄饨漂浮在一碗澄澈还浮着油花的骨头汤里,青翠欲滴的葱花几颗,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食盒有两层,云蕙笑着将面上的一碗递到了李莺面前,李莺笑呵呵接过,拿过勺子便舀了一勺子吃,然后赞道:“味道不错!” 说完又很是好奇问两个孩子:“分得出这里边哪些是自己包的吗?” 云曦笑嘻嘻指着一团包的略丑的说道:“这是我包的,平安手比我巧些,好看的都是他包的。” 平安只在后面嗯了一声,意同如此。 李莺霎时有些舍不得吃了,望着碗里的馄饨,只觉这个守岁的夜都变得美好起来。 云蕙笑着又揭开一层,从里边拿出相同的却又不同的馄饨递到一旁侍候的秦嬷嬷手边,“嬷嬷,这是我自己包的馄饨,比不得两个孩子手艺好,不过您将就着吃些,若是好,就夸我几句!” 秦嬷嬷很是惊讶,“还有我的?” 李莺也满是好奇:“快拿来我看看,你包的又如何?” 秦嬷嬷很是灵活的接过馄饨乐呵的放在李莺面前瞧了一眼,随即便拿开自顾笑起来:“殿下可看完了,我这一碗虽不如您两个小孙辈的情谊,可也是云姑娘亲手做的。” 颇是有些打科插诨,又嘴吐酸话,秦嬷嬷一辈子也同李莺一样,没有嫁人更没有子嗣,可李莺至少还有个血缘亲脉的平安,但她却实实在在孤家寡人。 逢年过节的讨好她的人不是没有,可像是这般暖心肠的却很少,或者根本没有,所以云蕙这一碗馄饨很是得了两位老人家的心。 李莺如何不了解秦嬷嬷那点子小心思,立马嗔了她一眼,然后得意道:“我这碗馄饨是两个小家伙亲手包的,汤是姑娘给我熬的,确实是比你的还好些。” 两个都活了大半岁数的人此刻斗起嘴来倒是像个孩子,也更加的让整间屋子充满了生气勃勃。 秦嬷嬷其实也是故意逗李莺一乐,可手里端着的热气腾腾的馄饨,心里的暖意丝丝侵入到肺腑中。 在公主府陪着李莺又用了晚膳,因为今夜是除夕,本是该在伯府与云开一道守岁的,不过李莺久留,云蕙只好让人去了伯府送信。 李莺笑着说:“你也是,往日就让你常来陪我说说话下下棋,结果倒好,你自己一个人舒舒服服多懒在别院里潇洒,浑然已经忘了我这个姑母。” 云蕙不好意思笑了笑,李莺又道:“总之今日你必须待在这里,你弟弟这么大人了,关起门来跟自己媳妇好好守岁,你去打扰别人做什么?” 云蕙又笑了笑,伯府岂止是只有一对夫妻,杨锋那个人还赖在伯府没出去呢。 一想到前两日杨锋给他的选择,直到今日她也还没考虑好呢。 ...... 伯府内,书玉来捎了话,“云姑娘今夜就在公主府住下了,我们殿下想让她们陪着守岁,让奴婢来跟伯爷说一声。” 云开错愕了一阵,随即道:“那有劳书玉姑娘走一趟了,我知道了。” 书玉嫣然一笑,对着云开跟刘雅珠福了一礼,这才离开了。 今日伯府也很是热闹,除了杨锋,刘雅珠不忍自己兄长一人冷清的在家守岁,便让人请了过来。 原本云蕙今日是打算带着孩子去公主府陪着李莺用膳,随后再回来同大家一起守岁,说说闲话,没想却被李莺留在了府里。 所以这会儿偌大伯府也就只有刘雅珠一个女眷,杨锋是外男,原本也不该在一处坐着,可今日日子特殊,总不好让人家一个堂堂大将军冷清着。 今日大家都在绘居阁,大厅内,刘雅珠被一扇纱帘隔开,另一边三个男人在一处吃茶闲聊。 杨锋听闻云蕙今日不回来了,他也瞬时没了兴趣继续待在这里,看了看天色,午夜还早,一桌子的酒菜,他却只能看不能喝酒,没意思,真没意思的很。 放置下筷子,杨锋起身就先告辞了。 云开客气挽留了一下,杨锋便道:“酒不能喝,武不能出,还不如逛逛园子消消闷。” 杨锋纳闷着就先走了,回了偏院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季风,问道:“你说她是不是知道我今日要找她要答案,所以特意又躲着我?” 季风想了想,有些揣测的看着杨锋:“将军你何必纠结?不如我们今日夜闯公主府好好问问她就是,要是她仍然不答应也没关系,总归您救了她,就不信她还真能忘恩负义!” 越说到最后,杨锋的脸色就越不好看,季风渐渐声音变小,最后也不再多说了,闭了嘴转身出去了。 只转身的时候丢了一句:“我去给将军熬药!” 说道熬药,杨锋只觉口舌都苦涩难受,这段日子自己周身都是一股子难言的药味,药膏味,他想到这里,不免闻了闻自己胸前衣襟下隐隐的药味,便皱着眉头回了屋。 等季风将药熬好端进来的时候,杨锋已经在床上盘腿运功许久了。 季风吓一跳,忙将药搁下,“将军,伯爷不是说了吗,您这几天不要动气!” 杨锋慢悠悠睁开眼,一口浊气吐出,“还没问你那两个人你可有派人去找?” 季风先愣了下,随后苦着一张脸道:“属下断定军中一定是有内应,这才放跑了她们,属下无能,还未有寻找到踪迹。” 第367章 转卖转买 云蕙在公主府住了一晚,守了岁才歇下,李莺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捏着红包的厚度,云蕙眉开眼笑在李莺面前说了一堆的好话,结果李莺一高兴,居然大手一挥,又送了云蕙一块皮料,极好的火红色狐狸皮,皮毛没有一丝杂质,触手柔软,很是珍贵。 云曦见自家娘亲得了好东西,自己也不甘示弱,凭着一张甜死人不偿命的嘴,硬是从李莺手里得了不少的稀世珍宝。 捧着一堆东西,云曦对着平安就是嘚瑟。 平安淡淡看着,目光似有些无奈,“东西太多了,我帮你拿些吧。” 云曦赶紧抱紧了,两颊鼓鼓,活像一只藏东西的小松鼠。 这般模样,逗得李莺捧腹大笑,歪在塌上好一会。 云蕙母女俩彩衣娱亲,平安虽是一脸平淡,可眼底笑意晕染。 到了第二日,云蕙带着一堆东西回到伯府的时候,云开调侃道:“难怪阿姐昨日不回来,这是在殿下那儿得了不少好东西啊!” 云蕙满目笑意,火红的狐狸皮在冬日里显得格外耀眼,根根毛发蓬松柔软。 云曦从自己一堆小玩意里拿出一对玉佩出来,是一对鸳鸯玉佩,“舅舅,舅母,这是送给你们的!” 云开欣喜接过,“行啊,曦姐儿都学会儿给舅舅发红封了!” 站一旁的刘雅珠抿唇笑了笑,给了个眼色给绿柳,绿柳立马会意过来,笑着拿出两个厚厚的红封来,给了云曦一个,又给了平安一个。 “谢谢舅母!” “谢谢伯夫人!” 是云曦与平安一前一后的声音,云曦显得亲切,平安却显得有些疏离。 云开见状,拍了拍平安肩膀道:“傻孩子,你该叫婶婶。” 平安淡淡看了眼刘雅珠,却没有说话,而是牵着云曦的手对云蕙说道:“蕙姨,我们先去逛逛花园子。” 云蕙轻蹙着眉,平安这还是第一次下人的脸,往日虽然他个性淡薄了些,可做事还是有分寸,她有些不解,但却没有在这里问,只点头道:“小心着些,让汪生陪着,莫要靠近湖周围,虽然今年下了不少雪,可湖面上的冰可不牢。” 平安点点头,拉着云曦便先走了。 两个孩子一路到了后花园子,周围已经没多少人了,云曦才好奇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 平安淡淡问:“我做什么了?” 云曦:“你心知肚明,我娘亲还在呢,你就当着面给她难堪,你这样做不就是在挑拨着她暗地里讨厌我娘嘛!” 她是谁,自然说的是刘雅珠。 那日从伯府回杏花村路上,两个孩子在睡梦中被云蕙与细荷的谈话渐渐闹醒,醒来后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听见了她们二人的对话。 云曦原本便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孩,舅舅是自己娘亲心底的结,前世未能有一个结果,今生能亲眼看着舅舅成亲,日后生子,对娘亲而言已经很是宽慰。 面对舅母,云曦也是颇有些心底复杂,都说女人更容易看得出女人的心思,舅舅看不穿,可她一个旁观人却是看的清楚。 就如娘亲在意舅舅一般,舅舅也对娘亲在意,这样的血缘亲情是因为姐弟俩一同共渡难关,才使得感情越发深厚。 明明舅母应该明白,可自从舅舅得了爵位开始,舅母似乎就多了些变化,这种变化是专门针对疏离娘亲的。 或许一时半会看不出,可对她娘亲的热情和真挚远没有在别院时多。 可今日到底不同,云曦很懂事,没有为娘亲制造难堪,也没有向平安这般给舅母下脸,如此两人面上谁都好过些。 平安鼻子轻哼一声:“你可知蕙姨送给她的那间铺面现下如何了?” 云曦疑惑:“又跟这事有什么关系?难道为了两张不同地契,她不至于小气到如今还记恨着我娘?” 平安淡淡摇头,望向汪生说道:“你来说。” 被点名的汪生:“卖了,就在半月前,以三千两卖了,里边囤积的布料也低价卖了出去,总共卖了三千八百两银子。” 云曦心中窜起了小火苗,不忿道:“她为什么要卖了?” 那是她娘亲送给她的,长姐难道不是长辈?长辈送出去的东西,不说一直让留着彰显孝顺,至少你也不能一接过便转手卖了去?这如何说的过去?简直就是赤裸裸说我看不上你给的东西,卖了才好! 这时候云曦心中也开始后悔起来,“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要是让我知道,刚才那对鸳鸯佩我凭什么送给她!哼!怕是我刚送去她就又转手送到了哪个当铺去。” 平安默了片刻,最后等云曦气息平稳了才道:“若是告诉了你,你才真的会替你娘搞砸,这事蕙姨不知道,是我让汪生盯着她的,所以最近她的一些动作自然是知道,你就别告诉蕙姨了,免得她多想。” 云蕙气哼哼点头,也只能如此,她娘如今满心盼着舅舅跟她恩爱,好好经营伯府,替舅舅一同发扬伯府。 “算了,要是早知道那个铺面要被卖出去,你还不如早早告诉我,我买了去!” 想到这里,云曦发出一阵感慨。 “那个铺子如今的主人是我。” 这一句话犹如平地一声雷,炸的云曦一声响,猛然跳起来拍了他一下,“下手可真快!” 云曦手里这些日子攒了不少小私房,一些小金银首饰卖了也能有小一千两,不过刚才她能那么大口气说话,也是昨日从李莺那里又得了不少值钱好东西。 拿去当铺抵押一段时日,当得银子攒起来也够将近四千两,买下那个铺面刚刚好。 说来还是没钱,可平安就不同了,殿下对他格外疼爱,每月还能在汪灵那里收到月银,攒了大半年,怕是私底下小私房都比一般人家殷实富裕。 平安看着云曦满脸可惜,补充道:“那个铺面当初蕙姨花了四千两买下来的,刘氏为了快速转手出去,我让人刻意压低了一千两,果真是不会过日子,我只稍稍给了一百两给那个绿柳,绿柳就替我去少说了九百两银子下来,另外那批绫罗绸缎也很是不错,从她那里花八百两买来,又转手一千二百两卖了出去,中间我净赚了四百两。” (小说里关于动物皮毛的事先说一下,故事设定是在古代,在古代工业不发达年代,捕猎扒皮取暖是很正常的事,但在我们现如今社会里,爱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 第368章 五进大宅 云曦越听越来劲,最后冲着平安竖起大拇指,可心中却有说不出的复杂。 “那你买了铺子又准备做什么?” 平安想也没想:“当然是继续开绸缎铺,日后更是要将它做成老字号发扬出去。” 也让刘氏好好瞧瞧,她瞧不上的绸缎铺,到了他手上能把它经营成恭州城最大一家绸缎铺子! 届时在后悔了,也就是最让人痛快的时候! 云曦隐约猜出了平安的想法,眉眼终于笑了起来。 ...... 云蕙等两个孩子离开,便很是愧色的拉着刘雅珠的手说道:“平安那孩子脾性就是如此,昨日在殿下府里待了那般久,也一直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对着人也不肯多说两句话,雅珠你担待些,回头我便好好说说他。” 刘雅珠回握住云蕙的手温柔小意道:“阿姐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平安的个性我也了解,我如何又会放心上?” 见刘雅珠眼中眸色澄澈,说话坦然,没有作假,云蕙总算放心不少。 云开也道:“阿姐,雅珠可是个大气的女子,平安那小子惯会气人,我们都了解,若真计较,才是我们的不对。” 看着夫妻两你一句我一句,说到后面两人情难自禁对视一眼,那一眼说不尽的眷恋温存。 云蕙顿感一阵鸡皮疙瘩,挪愉道:“二位若是想要秀恩爱也用不着在我这里吧?赶紧的,自己回挽风院好好温存去,我正好要出门一趟,中午不回来了,那两个孩子你们帮我看着些。” 被云蕙这般说,刘雅珠有些羞涩道:“阿姐要去哪?不能用了午膳在去?” 想到偏院还有个虎视眈眈等着她的杨锋,云蕙脚下生风,根本没有商量,摆手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风风火火离开伯府的云蕙,刘雅珠好半晌才道:“阿姐这是去做什么?怎么这么急?” 想到半月前卖掉的店铺,刘雅珠难免有些心虚,心虚的人面对云蕙自然而然会多想,难道是知道自己偷偷做的事?所以才会这般不待见她? 可转念刘雅珠又觉得委屈,丈夫要开店铺,却没有多余的银钱修缮,一直到药铺开张,作为长姐的云蕙都没有来,很显然是不想在管丈夫。 长姐如此有钱,便是帮扶自己弟弟一把又如何? 既然不帮扶,她作为妻子的,帮扶自己丈夫一把又有何错? 云开见云蕙消失远了,心底猜测了一番很快就了然了,很快也就知道了云蕙去哪里。 只是面对雅珠的问话,他只摇头道:“阿姐的事我也不便多问,雅珠,我们回挽风院去吧,昨日睡得晚,再回去补觉好了。” 刘雅珠眸色黯然,定是知道去哪儿,却依旧打算瞒着她。 云开爱意绵绵,刘雅珠又很快便攻陷进去,甜蜜应了句好,二人便搀扶着移步回了正院去。 云蕙到的时候,何贵等人正很是热闹的再做年菜。 见着云蕙过来,院子里的人顿时一愣,等看清来人,大家都露出了笑容。 “东家来了!” “东家!” “呀!真是东家来了!” 最后一句是何贵的惊叹声,他此刻满手的油腥,刚才放下到,案板上还有片好的白肉。 何贵也感觉自己手上污迹不妥当,于是找了块抹布擦了擦,这才上前高兴的问道:“东家今日怎么不在伯府,倒是跑这里来了!” 云蕙笑了笑,忙吩咐细荷:“去让车夫将东西都送进来。” 细荷应了声是,便出去叫车夫了,来的路上云蕙雇了一辆车来,买了不少财米油盐与生活用品,堆满了一车。 院子里人纷纷笑着对云蕙道谢,然后放下手里的事情出去搬运去了。 五进的院子,被收留的人都住在前边三进的院子里,后边两进的院子一直空着,云蕙来了,何贵放下手里的活,领着云蕙一道往后院去。 路过的时候云蕙见到邵菁也在忙活,便道:“邵菁你也同我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邵菁劈柴的手停了下来,哦了一声,干脆利落放下东西跟在云蕙身后一块走。 五进的院子占地也不小,差不多有大半个伯府这样大,院子规模跟杏花村别院的不同,它分布并不中规中矩,后边两个大院子间还隔开了一大块花园子,假山嶙峋,小桥流水,从木桥上而过,才到了地方。 一路过来,府中从前栽种花草的地方如今被人开垦出了一块块田地来,上边种着不少小青菜,何贵还跟云蕙讲,等到麦月季节,还会有人想在这边开垦一块麦田出来,就挨在这块园子周围。 因为有水流,灌溉出一块水田倒也不难。 这座大宅院虽说是云蕙名下产业,但当她买下拿给何贵的时候,其意思就是给这些人的住所。 可以说,只要有云蕙在的一天,这些人忠心耿耿,这里便是他们永远的居所。 何贵是个人精,如何培养一批忠心的手下,自然是要从人心开始培养。 都是娘生肉长,只要懂得感恩的人,你以心交心,自然能得到最真挚回报。 所以一开始领着他们进来的时候,何贵就给了他们暗示与放纵,最后让他们渐渐对这里产生归属感,也对东家更加感激忠诚。 “这事随你,你看着办便是。” 云蕙毫无犹疑的回答何贵说道。 何贵笑了笑:“就知道东家你会答应,我都替他们买好了麦种,还买了几颗果树苗。” 说笑着三人就走到了一处清幽僻静的院落里,屋中庭院鹅暖石铺地,一簇青砖在鹅暖石中蜿蜒至台阶,院中有一处凉亭,凉亭周围轻纱幔帐,可在冬日里瞧着却单薄寒凉。 云蕙有些意动,“我们就在凉亭里坐会吧。” 凉亭视野开阔,说话更方便些。 三人坐下,何贵要去给云蕙拿个炭盆,云蕙制止了:“何叔,我不冷,我就是有几句话交代给邵菁,说完就没了。” 何贵点了点头:“天凉,要是冷就告诉我,我去外边站会。” 何贵很快便会意出云蕙的来意,来找邵菁,八成是与邵菁有关的事了。 第369章 替我报仇你敢吗? 何贵谨慎的站远了些,所处的位置足够他窥视周围一切动静,便是有人刻意往房梁上钻也能被他发现。 凉亭里,云蕙直来直往,开门见山道:“杨将军前几日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邵菁想也没想问道:“他是不是想见我?” 没有多少惊讶,对于邵菁的敏锐,云蕙并不吃惊,点头应道:“他救了我,让我拿你换恩情,将你送给他,我没同意,可他瞧着势在必得,特意放宽我期限让我考虑,我想,他应该是等我来找你。” “我看他对你似乎没有恶意,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我并非刻意一定要知道你的来历,但为了保证我与我家人的安全,这一点你必须要告诉我,你跟他有没有仇?或者说,他对你有没有敌意?” 邵菁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他目光有些歉意,但却很是肯定的说道:“我与他算不上有仇,他与我也算是故交,只是我并不打算与他相认,或者我并不打算与他产生什么瓜葛,东家放心,你不用多虑,我便去见他一回就是,他找我大概是想确认一件事而已。” 云蕙听他这么说,点头表示知道了,心底一松,也算是不用一直被杨锋盯着,就仿佛她欠了他八百万两白银不还一样,很是让人心累。 “既然你与他也算是故交,那此次一去见面怕是不想相认也难了。” 杨锋就是块牛皮糖,沾上了就甩不掉,除非是他自己放弃。 邵菁自然也想到这一块的,可又有什么用?事已至此躲是没用的。 “东家,烦请您今日回去便给将军说一声吧,我与他今晚在城郊那片小树林相见,有什么话今晚便说清楚。” “好!” 心中虽有好奇,但云蕙还是压制住了没问。 离开了大宅院,回了伯府时,已经是未时。 去了一趟杨锋的住所,直接说了来意,杨锋一脸沉默看不出喜怒,等云蕙离开后,才见杨锋对季风嘱咐道:“听到没,今晚上安排好马匹,我要出城。” 季风有些犹豫,“将军,你的身体....” 话还没说完,就投来了杨锋的威慑,“前几日你还没有被我揍惨?” 季风咽了咽唾沫,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将军您放心,我给您去将马备好。” 说完一溜烟跑了。 到了夜晚,一切万籁俱寂的时候,杨锋如约去了城郊小树林里。 邵菁已经在里边等候了半刻钟。 一阵马蹄声奔近,杨锋潇洒下马,牵着马近前,面前的男人越发的熟悉,那一双明朗的双眸,俊逸的脸庞,这便是他熟悉的人:“绍菁!” 此绍菁非彼邵菁,杨锋这么些天里找了人四处去查探他的来往,最后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郑绍菁,曾经的一等柱国大将军郑南国的孙子,如今郑家唯一的血脉。 杨锋上下打量着他,那日相见,虽然可以用假脸皮蒙住脸,可一双眼却无法遮住。 “一年了,我还以为我没有救你出来,这么久的日子你是怎么又回到了恭州,还做了别人的看门小厮?” 声音中是急切,是关心,更是激动。 杨锋,他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不光是靠着自己不怕死的勇气拼搏而来,更多的是郑老将军的爱才,对他的赞赏与栽培。 他从十三岁入军营,展示出自己天赋以后,便被郑老将军欣赏上,至后不断栽培,从一个武将最后一步步攀升到千户,其中都是有他的提携。 而郑家惨遭入狱时,他无从挽救,最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郑绍菁偷梁换柱救了下来。 只是人刚救下来却失踪了,那时候郑绍菁浑身是伤,杨锋担心他独自一人逃跑危险,派了不少人寻找,寻找未果后,一直到在杏花村再遇,他都以为这个人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如今再见,心中是说不出的喜悦,当然,更有许多的疑惑。 邵菁淡淡看着杨锋,这个人面容冷峻,出手狠辣,他原本并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瓜葛,毕竟如今两人立场不同。 害死他们一家的罪魁祸首除了宏臻帝,晋元帝、天耀王这两个人也是首当其冲。 杨锋如今继续为晋元帝卖命,在邵菁心里,自然已经不值得信赖。 “杨将军,我今日来这里是想和你说清楚,你我之间恩怨以了,祖父说过,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提拔你,你救了我,我们郑家与你也算是全了情谊,之后谁也不欠谁。” 杨锋心中一哽,脑海里浮现出那位瘦削却精神矍铄,一人便可定八方安稳的老人,那个从一堆将领中微笑且带着欣赏向他伸出手的老人,那个令边境南夷与吐蕃闻风丧胆的将军,却没能光荣死在战场,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阴谋诡计当中。 可惜,可叹,可悲! “我其实只想确认你,确认你是否安康,若是,若是你日后有什么难处,你来找我,我杨锋向你承诺,不管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欠你一份恩情待还!” 他当初想救的不止是郑绍菁一个人的命,他想救下郑老将军一家人,可他势力还是太弱小,那个时候他所能救的,也仅仅是一个郑家血脉。 而郑老将军对他的知遇之恩,以及后来对他的关怀,都是杨锋无法回报的。 老将军已经逝去,他只能将这份恩情回报在郑绍菁身上,救了他还不够,他还要再还一份情。 “我杨锋很少对别人承诺什么,可只要我承诺了,就必会做到!” 杨锋的话在这个时候说的掷地有声,便是郑绍菁早已心冷的人也触动颇深。 可下一刻郑绍菁却皱起俊脸,一双眸子星辰璀璨,眸光似不屑,似质疑问道:“那若是我让你帮我报仇,你也愿意?” 报仇? 郑绍菁的敌人是谁? 宏臻帝已死,还剩下的便是晋元帝和天耀王,可无论是谁,杨锋他杀的了吗?或者说他敢吗?他会吗? 如今他已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边境大军谁不听他的指令? 如此荣耀,若有一天他为郑家报仇,也就是将自己与朝廷对立,他有这个胆魄吗?舍得牺牲现在的荣光? 杨锋瞳孔张大,目光似有惊疑,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郑绍菁看在眼里,不由露出一丝讽刺。 第370章 我能帮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杨将军,我只是不甘罢了,可我们郑家一脉死的不其所,遭奸人所害,姑母与太子表哥也死的冤屈,可那又如何?天子一怒,山崩地裂,我们是罪臣,如何能去恨他们?所以杨将军就当我刚才的话没有说,回吧,既然你已经确认了我平安,就不用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这便是我对你的要求。” 说道最后,郑绍菁这话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一样。 “告辞!不见!” 郑绍菁对杨锋拱手,转身便要离开。 “慢!” 身后,是杨锋的叫住他的声音。 郑绍菁停住脚,无奈一笑:“杨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你真的要报仇?” “什么?” 杨锋:“如果你真的想要报仇,我可以帮你。” 话未落,一阵寒风嗖嗖刮过,吹得耳朵呼呼作响,郑绍菁有些没听清疑惑道:“你说什么?” 他转身,对望过去的是一张清冷如刀刻般坚毅的脸。 “我说,我能帮你!” 听清了杨锋说的话,郑绍菁心里没有多少震撼,他语气似笑非笑:“你如何帮我?” 杨锋并不介意郑绍菁这样的表情,他迟钝一会说道:“当年追随郑老将军的部下我都保了下来,他们还在,被我藏在了一个地方,若是你想去看看他们,我随时可以带你去。” 郑绍菁:“......” 他的心底此刻到底是被波动到了情绪,这人到底做了些什么? ...... 是夜,夜深,杨锋久久未归伯府,直到寅时,府门外打更声响彻街道时,只见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般进了绘居阁的偏院。 汪灵:“云姑娘,杨将军回来了。” 一夜未睡,云蕙坐在烛火前拨弄算盘,她如今手里有不少银子,于是便拿了银子置办了不少地,不少商铺,卖脂粉,卖粮油,铺子多了,账本也就多了。 趁着没睡,她挑灯算账,看的眼睛反酸,才听汪灵回禀。 拨弄算盘的手停了下来,云蕙对汪灵道:“辛苦你了,你回去歇息吧,我已经知道了。” 汪灵有些困惑,原以为让他盯着绘居阁是要做什么,可现在云蕙的表现极为淡定,仿佛一夜不眠好像真的是为了算账而已。 “那我便先退下了,若还有什么吩咐,姑娘便来唤我。” 云蕙点点头:“多谢!” 汪灵走了,房内一片寂静,云蕙放置了算盘一应东西,回到床上脱了鞋上去,钻进了被窝很快便就睡了过去。 一连在伯府待了六日,这六日也有不少人源源不断来伯府拜见伯爷或伯夫人,云开倒没有空一个个接待,他如今日子充实,在济世堂里有接济不完的贫苦百姓,因此他的名声在恭州越来越响亮。 刘雅珠则是忙着接待官眷夫人,有时倒也有请云蕙过去坐坐,一同接待,云蕙却懒得去,拒绝了她的好意。 到了第七日,云蕙先带着孩子去了公主府拜见公主,道了别,然后又与云开夫妻道了别,这才踏上了回家之路。 前日杨锋已经离开了伯府,回到了边关去,走前,杨锋对云蕙说了一句话:“我虽然不确定白兰姐妹是不是你一手主导的,但我能确定的是,她们的失踪与你绝对有直接的关系。” 云蕙怔住了,等到杨锋离开也没有回过神来。 从未细想,倒是杨锋提醒了她。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想要找到白兰姐妹,似乎她得要赶在杨锋之前找到白兰姐妹,这件事背后的深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回到杏花村,别院里没有她们回去倒也还是生气勃勃。 护院见着人回来,都齐齐出来迎接,云蕙回来,自然也从城里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大家都帮着相互搬卸,光是装运货物都用了三辆车马。 回了别院,许真真自然也接了过来。 到了第二日,三个孩子便又开始正常的上课了。 方夫子最近几日过的不错,或许是有了月银,有了积蓄,破败的房屋花了些银子修整,一个年过的也很丰盛,人一旦自己有了盼头,精神就特别的好。 休息的时候,方夫子跑去找云蕙一趟,“东家,上次您交给我办的事,我有了一点眉目。” 云蕙来了兴趣,“方夫子大可慢慢来,这才几日?您不好好在家过个年,偏这个时候还出去跑。” 有些意外,方夫子太急切的想要帮云蕙办好事,除开守岁那一日在家里好好待着,后面很多时候连方胜雪都不放过,拉着一起挨家挨户的拜访。 好在有方胜雪在,不然就凭方夫子一个大男人冒冒失失到处去打听女夫子下落,怕是会被人当做登徒子给打出去的。 面对云蕙的问话,方夫子笑了笑,接着道:“在家反正也闲不住,不如替东家先将紧要的事给办了。” 如今云曦虚岁也有六岁了,都说男女四岁不同席,何况当初聘请方夫子的时候云蕙就有严明,教导平安自然是以科举之考方式所教,男女教授的也自然有所不同。 想来聘请女夫子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所以方夫子自然要尽快的替云蕙办好。 “那夫子可是替我找到了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方夫子点头:“这些天一路寻找下去,倒是找到了一位不错的女夫子,其中有一位曾是外地嫁过来的大户小姐,嫁到了恭州一家殷实的书香门第,不过刚嫁过来不到两年,丈夫便病逝了,女子姓陈,陈氏随即守了寡,还无所出,便被婆家赶了出去,一时走投无路,陈氏便在一家尼姑庵里做了居客,每月给尼姑庵施些香火钱,不过日子过得拮据,但陈氏颇有些才情,刚嫁过来的时候因为过人的才情也出名过一阵,所以我听到此处有了些意动,但到底还没有上门去求见,不过想来若是能聘请做夫子,确实会适合两个姐儿。” 云蕙听得颇有些入神,“你既然都没有上门去询问过,如何能肯定她会下山做夫子?” 方夫子听得一笑:“但凡不是走投无路,又有几个愿意投入佛门,何况陈氏在尼姑庵也只是个居客,此事便也能看得出来她并非六根清净之人,不过是因为没有地方能去,索性在尼姑庵里求得太平安静。” 但凡是能够有些选择,想来陈氏也不愿意每日清苦的在山林间与尼姑生活。 第371章 疏离感 云蕙了然,她神色有些感激的看着方夫子,“若是真如夫子所说,此人颇有才情,又能说动了她来我这里做夫子,倒也不错,只是我有一点要讲明,除了本身的才情以外,为人的性格也很重要,如果陈氏德行有亏,我也只能放弃。” 一个夫子的重要性,不必云蕙多说,想来方夫子自己也能明白。 教导学生的除了将自己的学问倾囊相授,还要有能与之匹配的品德才行,否则学生也会有样学样,届时一个孩子又能有什么大出息? 方夫子点点头:“东家放心,我当日虽未有前去拜访,但也在附近打听过,陈氏从住进尼姑庵里后就深入简出,听说她还会一点岐黄之术,附近一些村妇有什么难言之病,都会求上门医治,而陈氏也从未拒绝,哪怕分文不出,也耐心的给人治疗。” 至少从这一点来看,陈氏的为人还是很不错的,低调、善良。 云蕙也微微点头,“那便有劳夫子多替我跑跑问问,若是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开口。” 方夫子笑笑:“这是我应该的,那没什么事我便先下去了。” 云蕙起身将方夫子送至门口,趁着天色还未阴沉下去,王长坤长鞭一挥,将人送走了。 又过了两日,这天方夫子没有上门来,倒是多日未见的刘夫子来了。 刘浦新来了之后,见到云蕙时面上有些歉意,拱手便道:“前些日子太忙,与同窗探讨太多,忙的都没了时间过来给公子、姑娘们上课了,还望东家见谅。” 云蕙淡淡笑了笑,撇开了没谈,反问道:“夫子可有用早膳?这般早过来,怕是天未亮就启程了吧。” 说着,细荷默默去了厨房拿碗筷。 从前也是如此,刘浦新由王长坤接着赶来,早膳也是在别院用的,长此以往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不过今日刘浦新却拒绝了,“东家不用忙,我已经吃过了,前日我去找了方夫子,这几日便由我来授课,过一周再由方夫子,如此以往,恢复正常。” 云蕙默默看着他想了一会,良久后才微微一笑,“那日后就有劳刘夫子了,既然夫子已经用过早膳了,便先去学堂里等着吧,等曦姐儿平安她们吃过早膳后就来。” 刘浦新微微一顿,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点头应了声,便先随着细荷领着去了学堂。 不同往常见到刘浦新时的热络,今日的云蕙尤为的平淡,甚至是有些疏离。 刘浦新心思敏锐,自然也感受到了,等到了学堂里,独自一人的时候,不由脸上微微发烫,有些愧疚,还有些窘迫的意味。 今年秋闱,他暗自积攒了几年的学问总算要到了用武之地,虽日子还有大半年之久,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自然很是用功。 当然也难免的避免不了同窗或是已经考取了举人功名的人对他的邀请,几人围坐一起,吃酒畅聊,聊着理想抱负,也互相策论。 为了秋闱能够取得一个好名次,刘浦新甚至极为用心的找上了青山书院的院长王放,希望自己写的策论能得他的指点。 总总事情一忙下来,自己的正事反而忘了,被他搁置在了一边。 用过了早膳,云蕙便回了屋子,经过庭院时,一旁的学堂里,四个孩子已经坐在桌案边听着刘浦新教学了。 淡淡扫了一眼,云蕙便进了屋。 一进屋,细荷就冷哼了一声:“从前是半点没有看出来,还以为都是老老实实的一对兄妹,结果这日子刚好过起来,整个人就都飘了起来,一个端着架子做着伯夫人,一个也是端着自己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这里赴宴那里赴宴,早已忘了自己还在我们这里白领着月银!” 云蕙没有说话制止细荷,她默默听着看着细荷继续泄愤。 “东家,你说这刘家兄妹怎么都是这般不晓得知恩图报的人?当初要不是你收留他们,如今还不知道那场瘟疫会不会落到他们头上去!” “哦!现在好了,跟我们成了亲家,妹妹有我们伯爷疼着,自己是大舅子了,就是在恭州城里,外边的人瞧了他也要多给几分薄面,可他们也不想想,这是不是变得也太快了些,看看最近日子里做的叫什么事?伯夫人更好,东家你刚送过去的铺子她转手就卖了出去!” 细荷说完身子一僵,叉腰骂人的姿势顿住,周围空气似乎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停止一样,分外久后,细荷瞧着一脸平淡的云蕙,她有些懊恼道:“您别介意,我刚才说多了,那什么,今早我还答应了曦姐儿给她中午做一碗牛肉糜蛋羹呢。” 僵硬的身子拼了命的想要往外走,此时的细荷后悔极了,光顾着发泄了,倒是一秃噜嘴将刘雅珠卖了绸缎铺子的事给说了出来。 “站住,说完话就想跑,细荷,这怎么越看越不像是你了?” 背后是云蕙清淡的语气,准过身来,对上云蕙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一汪幽潭深邃的眼底看不出半分情绪。 “东家,我,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你可别生气,也别伤心啊。” 细荷面对这样的云蕙,心知她是生气了,这样的面容云蕙很少出现,可但凡是出现了,必是代表了她生气了。 “是汪生告诉你的?” 云蕙没有去向细荷证实那话到底是真是假,而是先问她到底是谁告诉她的这些话,否则凭细荷不常出门,又如何知道刘雅珠干了什么? 细荷赶忙嗯了一声,半点不带犹豫的将汪生给出卖了:“在伯府的时候他告诉我的,不过这事我是很生气,可当时他告诉我,一定要瞒着东家,不然不好受的还是你自己,而且要是伯爷也知道了,这刚新婚的夫妻为这事争吵,也很是掉福气的。” 云蕙心底没有细荷想的那般不好受,便是一点涟漪也没有,但失望是有的。 “我看过刘氏的陪嫁单子,除了当初我们云家送去的聘礼外,自身也带了将近五百两银子进来,想来手里能活动的银钱的确没有多少,云开说了,他铺子装潢的钱都是刘氏出的,想来也是为了自己夫君,那铺子卖了便卖了吧。” 语气里句句都是很中肯的意思,即是表达了自己态度,也算是为刘雅珠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第372章 定终身! 可嘴里一口一个刘氏,却摆明了对刘雅珠已经不再如往常亲近。 细荷唉了一声,又有些忐忑,担心云蕙怪自己隐瞒了这事。 她也是,既然都隐瞒了,又何必多嘴泄露出来? “汪生这人嘴巴一向严实得很,能撬开他嘴巴说话的人寥寥无几,除了殿下,便是汪叔,再有平安那个小滑头的命令会听以外,其他人他都只会酌情考虑,肯来告诉你这话,想必对你也很是熟稔,把你当做了自己人,所以才肯说这么多,细荷,你该是明白自己心意的人,都这般久了,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原以为云蕙会生气,却不料最后这话题却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细荷防不设防,惊讶的张大了嘴,“东家,你怎么就说到我身上来了?” 云蕙瞥了她一眼,也不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道:“我早就单独问过汪生的想法,他对你甚是欢喜,并对我保证过,此生只娶你一人,而且我也问过汪叔,也在殿下面前提过,她们二位意见就是没有意见。” 说这么多,只是云蕙想稳定细荷那颗细腻又不安的心。 两个人她默默看了许久,情愫早有,只差第三人在中间推动。 细荷听到最后面色绯红,默默垂下头去不肯说话了。 话都说到了此处,就如细荷了解云蕙一般,云蕙也相当了解细荷,她就是个雷打不动的个性,你想让她点头,怕是很难。 望了望窗外,云蕙喊了一声:“汪生你还不给我进来?要再不出现,你的媳妇可就没了。” 此话一出,汪生就差破窗而入了,到底理智压住了兴奋,规矩的从大门进来。 汪生一走进,细荷不动声色往一边角落挪步,态度扭捏,脸色更加的绯红。 “云姑娘,我刚才在外边都听见了,你果真答应了我求娶细荷姑娘?” 汪生倒是聪明,一来便先问云蕙,而不是再傻傻的等待着缩头乌龟一样的细荷点头。 云蕙微微一笑:“我自是没什么不答应,不过细荷的身份到底是配不太上你,你好歹还有个官职在身,殿下的亲卫,每月都能领俸禄的,我家细荷却是我身边的亲信,身份上低了些。” “不低不低!云姑娘说哪里话,我其实才是身份嘴低微的那一个,从小便不知生在何处,爹娘是谁都不知,若不是汪春大人将我捡了来抚养,我如今怕是还挨家挨户讨饭生活呢。” 云蕙不惜先抬高了汪生的身份,又刻意贬低了细荷,目的便是想看清汪生是什么样的态度。 话到此处,云蕙满意点点头:“细荷与我一起长大,比我亲姐姐还要亲,她如今也不是奴籍了,是我的亲人,这里是她的娘家,日后你可不能欺负她,否则我这个做小姑子的必不会放过你!” 汪生啪的一下跪在了地上,眼神激动,看着云蕙兴奋到说不出话来。 “东家!” 细荷这下再也龟缩不起来了,跑到云蕙面前跺脚,面色带着薄薄的怒意,像是生气了。 可是云蕙却知道,她这是羞恼,实则内心却是欣喜的。 “细荷,你也不小了,该有个人来照顾你了,汪生虽然比你小了几岁,可只要有我看着,你放心,但凡你受了委屈,我便是拼着殿下不喜,也替你讨一个公道!” 细荷默了,半晌压抑在心底许久的委屈与彷徨都瞬时化成了泪水滴落下来,“东家,我,我舍不得你。” “细荷你放心,要是你离不开云姑娘,我便跟着你嫁到这里来,放心,你去哪我去哪,回头我便去给汪大人说一声!” 汪生见细荷犹豫不决,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安慰细荷。 细荷见状却没有搭理他,兀自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云蕙露出一抹满意:“你不用为了细荷来我这里,日后好好跟着殿下吧,只是有一点我却要告诉你,细荷嫁了人也还得在我这里住着,我在这儿给你们夫妻俩空一间房来作为你们单独的屋子,至于细荷,我还会在恭州城内再给她买一套小院子做陪嫁,日后除非你换了个地方,不然想来这几年里你大概都会在这里。” 云蕙安排的很细致,早在年前她就已经默默在办,细荷的奴籍已经被她取消了,找的是方知县帮的忙。 说到此处,云蕙转身进了内室,从一个红木柜子里拿出一张卖身契来。 “细荷,这是你的卖身契。” 如今这张卖身契早已没了作用,但她还是给了细荷,以此来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细荷今日如何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解决自己的终生大事,心中触动,当即拉着汪生再次跪了下来。 冲着云蕙猛磕了三次响头。 “东家,哪怕这张纸已然没了作用,可在我心里,你仍旧是我的主子,我从小伺候到大的姑娘。” 汪生也跟着猛磕了三次响头,目露感激的对着云蕙,一时激动说道:“云姑娘你放心,以后我就把你当做是除了细荷以外最亲的人!你把细荷当做姐姐,我便把你当做妹妹!” “呸!什么姐姐妹妹,东家抬举我,你还跟着捧上了,对我东家尊敬些,便是真要论亲也得是当做长姐看待!” 细荷想也不想骂了汪生一句。 汪生乖巧点头,又打了自己一嘴巴,忙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望着二人的神色和说话,云蕙笑了,大笑不止,“行了,汪生,你的亲事怕是要请汪大人来走一趟,你这便开始认亲,怕不是早了一点?” 汪生又忙不迭点头:“好好!” 说着从地上爬起来,便冲着大门走去,细荷皱眉:“你走哪儿去?” 汪生有些迫不及待,丢了一句:“当然是去找我的媒人去!” 说完,人便跑的无影无踪,留下细荷一脸娇羞。 见汪生走了,云蕙这才从自己榻席的软枕下翻出了一个小红木盒子递给了细荷。 “瞧瞧,这是我一早就给你备的嫁妆,虽说日后嫁人了也还是在我这里住着,可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私房银子,收好了,到时候等你出嫁我在明面上给一些出来。” 细荷心中感动,鼻子酸涩,喉咙哽咽起来,她没有去打开瞧里边装了些什么,可想也知道定然不少,她的东家总是对她如此宽厚大方。 第373章 全部身家做聘礼 到了午后申时,云蕙没想到的是,汪生居然将汪春给背来了。 汪春一脸惬意的趴在汪生背上,见到云蕙时还打了个招呼:“大侄女!” 说完潇洒一笑,便从汪生背上跳了下来,这时云蕙才看清楚汪春的右脚似乎有些跛。 “汪叔!你这脚怎么回事?” 汪生搀扶着汪春,替他说道:“大人这不前些日子外出不幸遇上点麻烦,伤了脚,不过云姑娘不用担心,不妨碍替我来保媒的!” 汪生大咧咧的笑着,一张嘴差点咧到后牙根去。 细荷这会儿早已羞的躲进屋子去了。 云蕙只好让孙荷出来端茶送水,又小心搀扶住汪春另一只手,“汪叔您慢点走,汪生也是,有什么好着急的,就不能等您好了再说?” 话语里虽是埋怨,但云蕙脸上的满意神色却如何也遮挡不住,就如同岳母看女婿的眼神,她就是看上汪生这傻愣愣的模样,对细荷死心塌地,讨好卖乖。 汪春毫不在意:“这小子老光棍一个,我这培养的一群小子里,他总算是有人看得上了,你说我能不着急?” 说着,汪春将头望向汪生板着脸道:“怎么还这么磨蹭?还不下去搬东西上来?” 汪生继续咧着嘴点头,傻傻的将一旁看热闹的汪老八给拽了下来:“兄弟,给哥哥我帮忙去!” 两人勾肩搭背的又往山下跑。 汪春见状乐呵呵的,满面红光,又道:“大侄女啊,多谢你啦!这群木头疙瘩小子里总算有个开窍的了,说来汪灵也老大不小了,要不你替叔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将他们给凑一对也不错!” 云蕙捂住嘴想大笑,这是得有多操心啊! “汪叔,公主府里的姑娘可多了去,一个个都长得水灵灵的,哪里差人了?要是真急了,总有一个是汪灵喜欢的。” 本是一句推辞话,云蕙往日哪里来的姑娘给说媒呢,结果哪里知道汪春真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沉思半会,还默默点头。 “你说的这事也对,回头替他们都好好看看,你不知道,殿下也在愁呢。” 说话间,汪生与汪老八扛着两大箱子来了。 箱子放在地上后,汪生挺了挺胸,将盖子打开,露出里边琳琅满目的东西,有上好的胭脂,有一对紫檀木的梳子,还有十匹上好绫罗绸缎,一对赤金头面首饰,外带两对水头不错的翡翠镯。 另一箱子里则是装了不少金银,这些金银大小不一,有的估计只有几钱,有的却有十两之多,参差不齐,却零散的堆叠一处。 在银子底下还压了两张地契,云蕙拿起来一瞧,一张是恭州城内一处二进宅院地契,一张却是有着一百亩良田的田契。 汪生见云蕙一一看过,忙问道:“这是我这些年积攒的所有积蓄,我都拿来做聘礼,云姑娘你看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再向汪老八、汪灵借点?” “呸!自己娶媳妇,还找我们借银子,做你美梦去!” 白出力的汪老八在旁酸酸的说道,他如今十八,却没一个姑娘瞧上他了,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嫉妒了的! 汪生嘿嘿一笑,完全没将汪老八的话放心上,只一脸期待看着云蕙。 云蕙还能有什么要求?这些聘礼很有诚意,且也不少了。 于是点头答应道:“这是细荷的生辰八字,汪叔您拿好了,到时候让汪生自己去算一个良辰吉日来,就在我这别院给他们二人热闹办一场。” 其实云蕙是颇有些着急的意味,毕竟细荷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个又愣又对细荷真心实意的人,云蕙可不想把他放跑了。 但即便如此,作为细荷唯一的亲人,云蕙却还把持得住,将这个成亲吉日的主动权丢给了汪生。 汪生可没有那么冷静,他将生辰八字从汪春手里拿过,视如瑰宝般小心叠放进自己胸口处的衣襟里,然后拍了拍胸脯说道:“云姑娘放心,这事我妥妥的去办好,上次您就是去的大佛寺吧?那儿好,汪大人,我这会儿可以去吗?” 汪生将目光投放到汪春身上,汪春笑了笑,然后又觉得汪生这般急不可耐简直太丢人,他板了板脸正色道:“不带你这样过河拆桥的,你把我弄来了就不管了?” 情爱是个让人昏脑的东西,此刻汪生满脑子都是去求吉日,最好回来便能办亲事的那种,心中期待,目中表露出兴奋之意,全然将汪春这个媒人忘了。 这会儿见到媒人投来的控诉,汪生总算是找回了些理智,拍了拍自己的头说道:“大人放心,我这便先将您送回去,然后在去大佛寺。” “急什么?留下先吃了晚膳再走吧。” 云蕙出言挽留,汪春可是长辈,哪有来了却不留饭的? 汪春摆手:“不了,我回去还有事要忙,今日要不是这小子死皮赖脸的赖着我,我恐怕也很难抽出空来,走吧汪生。” 汪春是真有事,汪生哦了一下,便蹲下身去背汪春。 云蕙见状跟着将人送至门口,直到人下到了山脚这才回了院子。 此刻汪家兄弟已经散了,先时看热闹,这会儿多少都有些不是滋味,大抵就如同汪春所言,大家都还是光棍呢。 细荷走了出来,脸色潮红,见到云蕙羞答答喊了人,云蕙只似笑非笑望着。 “人都走了,还不快来将这两箱子东西搬回去,仔细收好了,这可是汪生对你的所有诚意。” 细荷羞涩的嗯了一声,云蕙笑了,帮着她把两箱子聘礼给抱进了她的屋子里去。 细荷成亲的事想来不会太久,就凭今日汪生这样急切,怕是大佛寺里的大师都得被汪生磨得算一个最近的日子来。 所以说好的要给细荷划一出屋子就要立马应下了。 思来想去,云蕙最后将二进的正房划给了细荷,这正房从前是云蕙住的,后来新扩建了三进院子,这才搬离了。 屋内一应家具齐全,雕花的红木大床,花好月圆的大柜子,只要在用红绸将床幔与被褥都换上,蜡烛换上龙凤喜烛便可。 这般想来,云蕙及时便吩咐了王长坤去做,列了一张清单来,要买的东西提前买好,让细荷趁着这些日子做一身嫁衣。 越想心中竟也期待起来。 王长坤得知细荷与汪生的好事将近,也是一脸喜气。 第374章 成亲 许是好事成了,别院里的人个个都带着一张笑脸。 酉时分,学堂下学了,云曦拉着许真真的手蹦蹦跳跳一路到了云蕙屋子里,她刚去厨房上吃了碗蛋羹,无意便听的了蕙姨要嫁人的消息,欣喜之余更多的是好奇。 倒没想到蕙姨不声不响竟然与汪生大叔好事将近。 到了门口,云蕙正倚在门框上拿着一本游记再看。 云曦跑上前去:“娘!娘!蕙姨是不是要嫁人了?” 云蕙挪开游记望向云曦,“小孩子家家的,张口闭口就是嫁人,你羞不羞?” 云曦吐吐舌头俏皮道:“哎呀娘,这有什么好羞的,我不就是为蕙姨高兴嘛!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去演武场玩会!” 嬉笑间,云曦拉着许真真便跑了。 另一头刘浦新收拾了东西从学堂里走出来,他见云蕙倚在门框边借着光在看书,顿了顿步伐,最后还是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云蕙淡淡嗯了一声,“夫子回家了。” 刘浦新恭敬的应了声是。 云蕙翻了一页,便不再做声,这般明显的疏离,刘浦新微微轻蹙了下眉头,但随即没多言什么,而是默默离开了。 .... 距离汪生来下聘礼过了两日,就见他拿着一页黄纸飞奔回来了。 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一回来也没有先去找细荷,而是直往云蕙这儿来。 “云姑娘!云姑娘!我回来啦!” 汪生上蹿下跳的,云蕙被他的喊声叫的耳朵都快聋了,忙出来制止:“我在呢,我在呢,快小声些吧。” “哎!您快来瞧瞧,这是大师为我算的良辰吉日,就在三日后,怎么样?是不是这个日子很不错?” 汪生将那张写了良辰吉日的黄纸递到云蕙手边。 云蕙颤抖着接过,心中无奈的很,她想过这人定是会攀求大师选一个很近的日子,可万万没想到,竟然选了这般近的日子,那她才给细荷买的红绸还来得及做嫁衣吗? 不是说新娘亲手做的嫁衣穿在身上才会福气满满?那细荷怎么办? 心中无数个骂人的念头一闪而过,可当面对一脸憨厚的汪生却又骂不出来了。 “怎么样?云姑娘这个日子行不行?” 云蕙身子顿了顿,随即将黄纸丢给汪生说道:“你去找细荷吧,她要是说好就好!” 说完转身便关上了房门。 汪生一双眸子透着一丝狡黠,笑了笑大声道:“那我就当您是答应了!” 说完又耐心等了会,不见云蕙的动静,汪生这才笑嘻嘻的将黄纸抱在胸前去找细荷了。 可想而知,云蕙都着了汪生的道,细荷如何能聪明得过汪生的小算盘? 没过几个招,细荷便点头同意了。 云蕙知道后连连叹气,有些后悔:“我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是你把他吃的死死的,可谁料到最后你才是那个老实人,被他死死攥在了手心里。” 细荷彼时边垂着头听着,手上却飞针走线的在绸缎料子上绣着朵朵象征着吉祥如意的图案。 还有三日,这三日细荷就算不吃不喝也赶不出一身像样的喜服。 云蕙见自己的话细荷也不知听没听进心里去,不过她还是认命的从自己小私库里翻出一匣子珍珠出来。 这个珍珠与当初给刘雅珠下聘礼时的那一匣子是一样的,都是饱满圆润,颗颗都有拇指大小,很是光洁莹润,让人一看便爱不释手。 细荷有些吃惊:“东家,这东西贵重,可使不得往我这身衣服上用。” 比不上给刘雅珠的那两匹华丽繁复的织锦美丽,但云蕙给她置办的绸缎却也流光溢彩,可始终还是差了些什么。 直到云蕙将珍珠放在这上面时,一身的喜服便更加的璀璨。 “给你的你就收着,你东家我有钱呢,缺你这点吗?赶紧乖乖将手挪开,我帮你一起绣,这样快些。” 说着也没有给细荷拒绝的机会,兀自穿针引线,准备一颗颗的将珍珠镶在嫁衣上。 只等到了三日后,云蕙与细荷当真是没怎么好好休息。 在这期间里,有云蕙的帮忙,两人紧赶慢赶算是把嫁衣赶了出来,整件嫁衣没有太多繁复的花纹,但加了珍珠过后,整件嫁衣都变得生动起来。 细荷空出手的时候替汪生简单做了一件喜服,大气的剪裁,缝线细密,只在袖口便绣了祥云纹,便只有束腰上绣了精致的花纹。 到了这天,云开自然得了云蕙的信,带着刘雅珠上了门。 夫妻俩相携着礼品而来,汪春也事先被汪生背来了。 坐在首座欢愉的与云开说着话。 午时,细荷已经穿着打扮妥帖,云蕙跟她在房里说话,这间屋子日后便是她与汪生的婚房了。 等到黄昏时刻,汪生便会骑着高头大马而来,接细荷入花轿,然后再在杏花村里走一圈,再接回到别院里。 这番一个过程也算是全了仪式。 正与细荷说这话,刘雅珠便不请自来了。 与她一同来的还有王氏,两人笑着走了进来。 王氏是多日未见,一别这里已经又快是半年了,走在熟悉的地方,王氏也是唏嘘,想起去年那场灾祸,若不是云蕙一家收留,怕也难埃过去。 “到处找你呢,没想果真是在细荷这里。” 许婶笑着开口,自然的坐到云蕙身边。 云蕙也笑了,还往门口看了看问道:“小天今日怎么也不说抱来玩玩?” 王氏:“前两日被他外祖家带回去玩了,离得远了些,一来一回都要一日,就懒得去接他了,等过一周,他外祖家在将人带回来。” 王氏是水都城人氏,因为路途远,与自己娘家倒并不是常往来,只是前两日刚好碰到了,王氏的母亲稀罕外甥,便要抱着回去稀罕几日,然后再给送回来,这般王氏才让许天跟着去了水都城。 当时她也如何想不到细荷会在两日后成亲,主要还是因为汪生太着急,好好一个吉日竟是给缩短这般快。 刘雅珠与云蕙也打了声招呼,她与细荷关系很一般,从前在这里住着的时候,倒是与王氏走的近,今日前来也是与云开一道来为细荷贺喜的。 见着细荷一身嫁衣精美绝伦,一粒粒珍珠如星辰般点缀其中,霎时本只有七分美的细荷也变得十分的美丽。 第375章 拒绝、委屈 美丽这种东西是叫人无法拒绝的,刘雅珠眼里半是欣赏半是踌躇。 那珍珠很眼熟,倒是与她嫁妆匣子里的珍珠一模一样,只是她舍不得用来点缀在衣裳间,倒是没有想过效果会这般美。 一时眉头轻轻蹙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蕙神色在扫过刘雅珠的表情时微微一顿,目光有一丝不满很快的略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了申时,难得的大晴天,太阳高高在天边挂着,眼见已经慢慢西斜,该是快到吉日了。 云蕙笑了下,起身去厨上看了一眼,今日厨上的人算是最忙活的,一群护院忙着在山下搭流水席,请整个村的人吃喜宴。 而别院里,也是搭起了桌子,孙荷,马二妞,冯水仙三人忙的团团转,人手不够,汪灵领着几人也都加入其中,劈柴烧火,洗菜切肉。 前院里,宾客满至,云开,汪春,刘捕头,刘浦新,还有李老头等人,在村子里说得上话的人都被请到了别院来。 刘雅珠体贴的要陪着云蕙帮忙,云蕙婉拒了,“你快去坐着吧,这些都是下人做的粗活,别累着你。” 云蕙笑意温和,话音里却有着不容抗拒,更有着淡淡到抓不住的疏离。 刘雅珠有些呆愣,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真的会被云蕙冷待,直到云蕙前往了厨房,她还愣愣站在原地半晌。 良久,刘雅珠眼珠里突然晕染起一层水汽,有些委屈,却无从而说,掏出帕子轻轻在眼角擦了擦。 一旁服侍的绿柳瞧见了,心中不忿,可还记着先前刘雅珠对她的警告,一时话到嘴边却不能吐的难受感实在是苦恼。 “我的仪容可有花了?” 刘雅珠如今极为在意自己在外的形象。 绿柳仔细看了看,“眼眶有些红,...夫人,我们要不回席上去吧。” 刘雅珠听到自己眼眶还有些红后便拒绝了,“再等等吧,等不红了我们在过去。” 绿柳嘟嘴:“那您今日受的委屈不就白受了,也不知咱们这位姑奶奶到底是怎么了,夫人您好心去帮忙,结果还被这样不咸不淡给打发回去,一看啊就没有把您当做是自家人看。” 一咕噜的话便说了出来,刚一说完绿柳吓得忙捂住自己的嘴,惊慌的瞄向刘雅珠的脸,瞧瞧她有没有发火的迹象。 好在刘雅珠此刻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也没得空去关心绿柳,只在她说完后,小声制止道:“别乱说什么话了,我们回去吧。” 绿柳见自己幸逃过了一截,忙应声去搀着刘雅珠往前远去,但她随即又愣了下,瞧了瞧刘雅珠眼眶红红,夫人不是说等眼睛不红了再过去吗? 这般犹疑的思考了片刻,两人已经离前院越来越近,随即她也不再多想,毕恭毕敬的与刘雅珠回了前院去。 前院里,云开正与大舅子刘浦新说话,二人刚好谈论到今年的秋闱,云开有些担心,“舅兄,论说三年一次的秋闱确实难得,不过你这里才刚考取了秀才,如今年纪轻轻,便是再等三年也来得及,不如再多积累些经验再去考取也不迟啊。” 云开是真心替刘浦新着想,往年多少学子不是败在了秋闱,十年寒窗苦读书,只为求得一功名,全大元的人届时至少有大半会去参加科考,想必倒时人才济济,纵然刘浦新少年成名,如今更是年纪轻轻便取得了秀才之名,但这样优秀的学子多不胜数,他刘浦新也不过是其中沧海一粟。 刘浦新一举得名,便是想一蹴而就再创辉煌,心中自负,可很难想象,若是这次秋闱失败,该是怎样的一个打击? 刘浦新届时所有骄傲将会被击垮,倒时再想重新站起来就难了。 刘浦新略微沉吟片刻,也没有表露什么不满之色,只淡淡道:“伯爷不用为我担心,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好几年。” 他似乎胸有成竹,一脸自信,如日月光辉般不被一切负面影响,云开目光略有些复杂,但所谓点到即可,他只点点头:“大舅兄既然有把握,那我便不再多言。” 免得多言也只不过是庸人自扰。 云开又自嘲一笑,一撇过头去便见刘雅珠迎面而来,刚要站起来迎接,就细细瞧见她眼眶微红,神色虽然平淡,可对她了解的云开却感觉的出她的委屈。 心中不免一沉,上前快步抓住她的手温声道:“可是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看你不太好的样子?” 刘雅珠勉强扯起一个微笑,摇头道:“没什么事,就是见细荷也嫁人了,心中感慨。” 云开听的此话眉头更是微皱,“你到底怎么了?可是在后院里有谁欺负了你?你只管说,我去替你问问,若是她们不对,我替你讨个公道。” 刘雅珠心底微微一酸,面上再无一丝笑容,只淡淡道:“真没什么事,我不过是感慨细荷都成亲了,我的兄长却还是孤身一人,这样一想,心中多少感慨了些。” 到底是亲姐弟,便是瞧着自己这般委屈模样,第一时间却也不是向着自己,刘雅珠心中难受,找了地方坐下后,神情恹恹,就像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有了。 有时候一个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怕是很难在走出来。 云开心中微觉是发生了什么,可刘雅珠不愿意说,想来能让她觉得委屈难过的,八成是与自己长姐有关。 但比起了解刘雅珠,云开更加了解自己的阿姐,阿姐并非是一个爱挑拨是非,私底下给人小鞋穿的人,想来定是存在了什么误会,这才使得刘雅珠面带忧郁。 刘浦新很敏感的看出了自己妹妹的神色,有心想问问,但碍于这里人多,且男客与女客是分开的,这会儿也不好去问,只想着等过了今日再去问问。 可不知为何,刘浦新却很有预感的觉得这事估计也是与云蕙有关。 两个男人倒是同时也都猜出了几分,不过各自心底的揣测却各有所不同。 刘雅珠闷闷坐着,一旁服侍的绿柳却一直嘟着嘴,恨不得替刘雅珠说了该说的话,凭什么夫人受气就不能告状了? 长姐又如何?到底也只是一个外人,比起夫人来,伯爷到底该亲近谁,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第376章 良心不会痛吗 大家似乎都心思各异,偏偏唯有云蕙没放在心上,从拒绝了刘雅珠的好意帮忙后,便只身去了厨房上审查了一遍,觉得满意后这才从厨房出来,又准备下山去瞧瞧汪生的花轿可有来了。 此刻的她还浑然不知,前院里已经有四个人为此差些心不在焉,食不下咽。 ..... 云蕙因为今日细荷的婚事,心中高兴,背手便准备从前院出去,在门外瞧瞧山底下的动静。 哪知还没走出大门,就见王长坤急急忙忙跑了上来。 云蕙一瞧先笑问:“这么着急忙慌,可是人来了?” 王长坤如今常常爬坡上坎的一顿跑,体力比从前好太多,只微微匀了两口气便皱眉大声道:“东家,外边来了一家痞子来找事,顾老头要去赶他们走,哪里知道有个人称自己是秀才老爷,动不得他,他来找东家要人,要是不交出人来,便要死在这!” 大好的日子有人来闹事,还想以死相逼,云蕙瞬间冷下脸来。 “他说自己是秀才?可说了自己姓甚名谁?哪家的?” 王长坤摇摇头:“他没说,直说我们别院把他的一对女儿给关在了里头,要我们赶紧交人,不然他就一家子老小死在门前,看今日这亲事还办不办的成。” 这般一说云蕙就彻底明白了来人是谁,心中有些不解,这一家子人不是都被收押发配边关了吗? 什么时候又出来了? 细细想着,云蕙瞬间想起来前些时候太后的寿辰,晋元帝为此大赦天下,恭州也属于晋元帝的管辖之地,这样一来,倒是很有可能被赦免回来了。 心中略微不忿,这样的人若不是自己判刑,否则她当时便会给他们问斩,哪里还轮得到发配? 如今太后寿辰,反而便宜了他们一家。 心中不悦,可眼瞧着吉日将到,汪生怕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走,跟我一道下去瞧瞧,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胆子!” 云蕙大手一挥,丝毫没有要惊动院内的人,只一人领着王长坤快速的下了山。 山下,原本热热闹闹的酒席开摆,此刻桌上已经陆续放好了酒盏,为了摆流水席,这一日,山下的大门一刻也未关过。 也是因此,倒也便宜了杜申一家蒙混着混了进来。 下山时,从高处云蕙便一眼瞧见了杜家一家五口,杜申与他的爹娘,还有他的表妹张静。 杜申如今瞧着面态显老,一双手满是老茧,张静也无不列外,倒是那个奸生子差不多快有半岁,面皮白嫩,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与大丫眉眼有些相似。 此刻更显苍老的杜父杜母正毫无顾忌的坐在了一张酒席上,席上还没有端菜,只有酒杯与酒盏。 二人拿着酒就开始喝了几杯,仿佛不喝便不划算一样。 云蕙微微皱眉,有些嫌恶,对王长坤说道:“你让顾老头他们将这群人狠狠给我扔出去,别担心他们吼叫,一群被发往边关的人,秀才功名早在亲手杀死自己发妻那一刻就被掠夺了。” 云蕙目光不屑,那边张静时刻都望着石阶,一眼便瞧见了云蕙的身影,先时身体不由一抖,如今她的手还时常刺痛,这都是拜云蕙所赐,她忘不了那日云蕙对她的循循善诱道出真相,事后又让知县大人对他们的惩罚,心中难免发憷,不过想到自己怀里的孩子,一颗害怕的心的又坚硬了起来。 拉了拉杜申:“表哥,那个女人来了。” 杜申听此话抬起头来,正看见一脸阴沉的云蕙,刚要说什么,却见人群里一片骚动,下一刻自己便被两个身强体壮的护院架了起来。 心知不妙,杜申随即大喊:“你们想要干什么?我可是秀才老爷,你们如何敢这样待我?不怕我将你们告去官府?” “我呸!你一个杀人犯,还秀才老爷,这里的父老乡亲谁不认识你们一家不要脸的?还真敢来这里,简直是活腻了!” 顾老头呸了杜申一脸唾沫,脸上满是鄙夷。 杜申目露愤怒:“老子就算做错了什么事,可我的孩子却是无辜的,你们一家子狼狈为奸,把我两个孩子都给关了起来,今日我就是来要我孩子的,你们赶紧给我放了,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 云蕙:“把他的嘴给我堵起来,拿跟大绳子绑起来给我扔出去!” 杜申的嘶吼声宛如杀猪叫一般,云蕙不屑得去应付这一堆无赖,她在人群里搜索了一圈,没瞧见杜良栓,倒是可惜了。 若是他在,这般无赖的怕横的,也是最好解决的。 顾老头听从吩咐,也不知是谁往杜申嘴里塞了一只臭袜子,酸臭的感觉险些让杜申为之作呕,又有人拿来了绳子将其绑牢实。 杜申的爹娘一看急了,忙要过来阻拦,云蕙示意了王长坤,王长坤极为懂眼色的让护院将这两人一同都绑了起来。 到了张静的时候,几个护院倒是犹豫了,毕竟她怀里还抱着给孩子。 众人纷纷看了看云蕙,等待着她下达命令。 云蕙冷冷瞧了一眼,只对张静说道:“你抱着这个奸生子来向我讨要你表嫂的两个孩子,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你就不担心夜里她不会来找你索命!” 张静瞳孔一缩,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但随着一道孩子的哭声她迅速镇定下来,轻拍了拍孩子的背,轻言轻语的哄着,才逐渐压下了孩子的哭声。 云蕙再度望向杜申:“枉费你读的圣贤书,我看通通都读进了牛肚子里,你还真是不要脸皮,害死了人家的娘,你还真是有脸再来祸害两个孩子。” 云蕙神色漠然,说完话,便对顾老头吩咐道:“将他们都丢出去,这位也给请出去,最好丢的远些!” 几个护院将三个人提溜着往外走去,顾老头满脸的沧桑走到张静面前说道:“请吧。” 张静瑟缩的看了云蕙一眼,又见杜申一家已经被拉着走了一段距离,她没有说话,默默抱着孩子走了。 周边的百姓瞧着杜家一家人的惨样,却没有一个人来同情的。 杜申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杏花村,便是隔壁的张家村也都对此事闭口不提,只因为张静简直是丢尽了张家村的脸。 以至于如今张家村的姑娘往外都不好说亲了,如今张静被赦免了回来,怕是也不敢回去瞧瞧。 第377章 迎亲闯关 刚把杜申一家赶走,就听见不远处一阵阵唢呐之声,便见花轿慢慢抬着走来。 汪生今日穿着一身喜服,正红色,衬得一张英俊的脸更是喜气洋洋。 院内一片喜悦,有的却在为刚才那一幕松气,好在杜申一家被赶走了,不然误了吉时可如何是好? “告诉护院,先拦一拦,我先上去了。” 云蕙眼里有了笑意,叫来王长坤吩咐道,凭他想这般容易就接走细荷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便提着裙摆跑了上去,而王长坤也笑吟吟的去找护院。 一群护院早便得了吩咐,纷纷拿上一根大棍子将石阶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且看着汪生要如何闯入。 本就是喜庆日子,这些护院论功夫自然是打不过汪生,何况今日汪生成亲,汪老八首当其冲打头阵。 可打得过是一回事,但若是出手重了自然不行,可下重手,这些人自然不肯让他们蒙混过去。 汪老八看了汪生一眼,心道这下该做个散财童子了。 正想着,周围一些村民也凑上来热闹,帮着又围了一圈,嘻嘻哈哈看着汪生一群人为难。 汪老八也不多言,从早就准备好的一大红袋子里一抓,就是一大把的铜钱往外撒。 这下子村民都乐得去捡,汪老八见状又朝远一点地方散了两把,这下才将人群给引开了。 剩下护院还巍然不动,汪老八朝他们拱了拱手,“大家都辛苦了,这里有些碎银子,不成敬意,大家领了去喝茶吧。” 然后便一人递了一个荷包,里边颇有些重量,护院掂了掂,心底已然有了放过的意思,目光看向王长坤,就准备等王长坤点头便散了。 王长坤默默将荷包塞进衣襟里,已经笑着冲汪生说了一句恭喜,然后手一挥,大家都慢慢散开了。 汪生下了马,胸前还绑着一朵大大的绢花,他满脸是笑,冲着众人拱手:“今日多谢大家赏光我汪生的喜宴,一会大家吃好喝好,要是不够只管来说!” “好!” 众人齐齐应声答应着,一幅幅笑脸,都在七嘴八舌祝福着汪生。 汪生开心的笑了,今日是他人生中最为严肃又喜悦的日子。 望了望眼前的石阶,他目光闪动,朝着上面大喊一声:“娘子,我来啦!” 说完立刻狂奔着跑上了台阶。 云蕙此刻已经进了别院,一脸喜悦遮也遮挡不住,云开远远见着了便起身迎去。 “阿姐!是不是迎亲队伍来了!” 云蕙猛点头,然后道:“事先吩咐你的事别忘了,我先去婚房里看看细荷,想必山下第一道防线撑不了多久,第二道可就看你们的了!” 说完云蕙的目光便在周围寻找平安几个孩子,正巧三个孩子都在院子一处坐着,于是招手让她们过来,又将事情吩咐了一遍给她们。 云曦是个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立马就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娘,有平安在,汪生大叔怕是很难过这第二道关卡!” 平安微微挺了挺胸,煞有介事道:“我们只是意思意思,要真把他堵在门外不让进,到时候着急的就该是细姨了。” 云曦愣了愣,瞧了瞧平安,随即撇嘴一哼,向云蕙申请:“娘,平安就是个小叛徒,我建议还是不要让他参与进来,否则准儿给汪生大叔开小灶!” 平安动了动嘴唇,一股无奈瞬间袭击而来。 许真真笑了笑,忙劝慰:“你还是省省口水仗,想想待会如何拦住汪生大叔一群人来抢亲吧,再在这里纠缠下去,人怕是要来了。” 云曦觉得有理,撇了平安一眼就拉着许真真守在了大门口。 云蕙也是无奈一笑,对着平安说道:“曦姐儿的脾气你还不明白?一会看着点,可别让她弄得太过。” 平安也深知自己重任,认真的点点头,目光望向云曦,此刻云曦正屏气凝神的守在大门口,心思飘忽,很显然是在动脑筋想什么古灵精怪的主意了。 云蕙交代完了,便走向后院。 后院里,有王氏陪着细荷聊天,倒是也都极为安宁。 见云蕙步伐急促地走了进来,王氏便笑道:“看来是来了。” 云蕙点点头,又去看细荷的仪容,今日的细荷格外的明艳动人。 一张粉若桃颊的脸上,如水波盈盈的眼眸,琼鼻红唇。 大红的嫁衣服帖在她身上,一颗颗珍珠星星点点璀璨耀眼。 吉日赶在了冬日,云蕙将李莺送给她的火红狐狸皮裁了一截给细荷做了一个披肩,更是将她衬得尊贵了两分。 “快到床上坐好,把大红盖头盖上。” 云蕙嘱咐着,又去拿了一顶绣着鸳鸯的红盖头给细荷盖上。 此时隔着一个院子已经听得见外边的喧嚣了。 王氏颇有些好奇,“呀,估计这是上来了。” 云蕙笑了笑,“许婶要不去瞧瞧热闹,回来也好说给我们听。” 王氏正有此意,便瞬时快步离开了。 走了没多久又见王氏差点笑岔了腰回来了,她先是扶着目光顺肚子,然后哎呦哎呦笑了几下。 才听她说道:“真没想到啊,曦姐儿这脑瓜子里装的都是些古灵精怪的主意,拦着汪生在门外,一会又要汪生背一首关于君子好逑的诗,一会又要汪生抱着汪老八原地转圈圈二十下,然后再走直线,若是走歪了就得重来,光是这最后一个要求硬是把两个大男人搞得原地快要虚脱了过去。” 王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云蕙听了也是忍俊不禁,“这丫头真是鬼精灵,小姑娘家家还要求别人背诗,她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吗?” 虽是如此埋怨,但云蕙的眼睛里却是说不出的与有荣焉,仿佛云曦这般精怪,都是因为这是她的孩子,所以才会这般厉害。 细荷隔着红盖头听王氏这样说,不由担心,“他没事吧?” 云曦这样折腾人,细荷不免担心汪生。 王氏见状忙摆手道:“没事没事,说了,这事可以换个人来,曦姐儿莫看人小,但做事极有分寸,我看那不出片刻该是要来了。” 可不,王氏话音刚落,就见屋外原本空荡荡的院子这会儿已经鱼贯着闯进了不少人。 汪生便打头阵来了。 第378章 承诺 “娘子!我来接你来了!” 汪生站在门外大喊,里屋内室中,细荷隔着红盖头都能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发烫,心中欢喜,隐隐期盼着。 云蕙见此只笑了笑,然后大步走到了门口,将最后一道防线给堵得死死的。 若说前面两关都还算是过五关斩六将一般轻松,但面对云蕙时,汪生难免有些紧张。 这位不管是从身份上,还是力量上,都还不是汪生他暂时能斗得过的。 这位可是他家娘子放心尖上的人,若是不讨好了关系,怕是就算抱得美人归,也要先得美人的埋怨。 “云,姐,...” “叫我名字就行,或者按着以往叫我云姑娘也可以。” 汪生如今要娶细荷,对云蕙的称呼上自然发生了变化,他不知该是叫什么好,好在云蕙自己先说了。 即便是到了现在,细荷已经不再是奴籍了,可她见了云蕙也只肯叫她东家,云蕙就算再怎么劝也不听。 为此云蕙也懒得管称呼了,随着两人叫吧。 “行!云姑娘!我能进去接细荷了吗?” 汪生一脸期待,一双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的笑容,瞧着憨厚老实甚至还有些伏低做小的意思。 上过他一次当的云蕙哪里会认为这是汪生的憨厚? 云蕙似笑非笑看着汪生,只道:“细荷可是与我最亲的姐妹,我平日里都舍不得她做重活粗活,有什么好的东西也总是要匀她一份,日后她要是嫁给了你,怕是就要事事以你为主,为你洗手做羹汤,为你服侍一辈子,现在想想竟是嫁给了你,反而让她受委屈了。” 云蕙满脸犹豫,就差直接明白告诉他,我后悔了,我后悔把细荷嫁给你了。 汪生听的云蕙这话,心中警铃大作,很快便明白了其中含义。 “云姑娘放心,我汪生娶细荷是想一辈子好好照顾她,爱护她!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舍得让她为我奔波操劳,还有,我在那座二进小院里买了两个婆子,到时候她要是跟我回城里小住,您也不用担心,有婆子侍候着,绝对不会让她沾半点水的。” 云蕙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满意:“男人的心总是善变,今日你觉得细荷哪里都好,自然肯为了她委屈自己,可人总有色衰的一日,到那时你难道不会嫌弃她,然后在娶两房小妾?” 汪生赶紧摆摆手:“不会不会,云姑娘要是不放心,我汪生现在就发誓,我此生绝对只娶细荷一人,这一辈子也唯有她这么一个女人,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此言一出,便是天地都看着呢,云蕙立即一笑,让出了身子不再说话。 屋内,细荷早在听到汪生要发誓的时候便急的想要出去阻拦,好在王氏将她按住了,“可别让你家东家白费了今日这心。” 说半天,云蕙也是想让汪生当着众人的面给细荷一个保证,如若最后真的背叛了这个誓言,便是老天不收,周围还有这么多的人做见证呢。 毕竟细荷年纪也不小了,还比汪生大了几岁,云蕙便是再满意汪生,也要替细荷考虑到将来的事。 汪生瞧见云蕙让开了路,笑了,急急忙忙往屋子里冲去,不多时就见汪生背着自己媳妇出了门。 原本是该由细荷的兄弟亲自背着到花轿的,可细荷没有什么亲人,云蕙倒是想背,可她是女子,有些时候场合并不适合。 也想过让云开来,但被细荷拒绝了。 所以今日的婚礼必定有诸多不合规矩的场合,可那又如何,云蕙想了想,即便是按照规矩一步一步来了,可谁又能真保证这对新人真的就能白头偕老,恩爱相守了? 汪生背着细荷,他感受得到细荷在他背上的不安,轻声安慰道:“别怕,我走慢些,抱紧我,一会我们就回来。” 细荷趴在他背上,羞答答的嗯了一句,手加重了力气将汪生缠的紧紧的,感受到温香软玉在自己后背,汪生突觉一股血气上涌,但下一刻又瞬间清醒过来,他还得走完过程,等到今夜一过,细荷便是他的妻子了。 细荷蒙着盖头又是一阵天翻覆地,随后便坐到了花轿里,然后随着一台台早已准备好的嫁妆在花轿后头跟着,前边唢呐声再次响起,敲锣打鼓的,整个杏花村都弥漫在了这股成亲的喜悦当中。 别院内,云曦抱着一堆战利品回了屋子,将一袋袋荷包往床上一扔,然后再一个个打开,里边有些只有几钱银子,有些不过一两银子,一堆荷包都算了下来,左不过才五两银子,不由的云曦泄了气,弄了半天才这么点。 但想起最后她拦路时汪生悄悄往她怀里塞的银票,云曦的脸瞬时又高兴起来,摸出那叠厚厚的银票一张张去摊开。 原本满脸期待的脸结果在看到最后一张面额时,云曦的脸也跟着全部黑了下来。 这银票上的面额居然只有一两银子! 总共加在一起的有十张,当时汪生把他卷成了一个卷,触手一摸还以为发了财。 耳边回想起汪生的话,“小姑奶奶,这是我最后的家当,每张银票面额不小,我都孝敬给你了,行行好!放你叔过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颇小,是悄悄贿赂云曦的。 原以为她才是笑到最后的人,可却没想到云曦这才是真的遇上了对手! 云蕙若是这会儿在这,定是会嘲笑自己的女儿,汪生就是个狡猾的狐狸,既会伪装,嘴巴又能说会道,她自己都不知不觉着了道,云曦这么个小丫头,哪里能不栽跟头的? ... 汪生领着细荷在外边转了圈后,总算是又背了回来。 众人齐聚在厅堂,汪春坐在了高堂上,这次云蕙没有坐上去,而是坐在了下首看着。 汪生小心翼翼牵着细荷的手一步一步走了进来,二人跪拜时,对着天对着地拜了一拜,然后才转身对着汪春又是一拜。 汪春算得上是汪生的长辈,自小就被收留在身边,虽然做了侍卫,可这一群汪氏弟兄却被汪春当做了自己的小辈,自己的孩子。 “好好好!” 汪春一连说了三个好。 一旁有人开始起哄,尤其是汪老八叫嚣的最凶:“揭盖头,让我们大家都瞧瞧今日的新娘子!” 揭盖头的声音此起彼伏,汪生憨笑着问细荷:“我能现在就掀盖头吗?” 第379章 光脚不怕穿鞋的 还要问问自己娘子的意见,这般怂,倒叫一群出生入死的弟兄跟着笑起来。 “没出息!” 汪老八在一旁幽幽补充了一句。 “滚!” 汪生笑骂了他两句。 汪老八愤愤哼了一声,小声道:“过河拆桥!” 汪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目光期待的看着细荷,他其实也很想早些瞧瞧细荷今日的模样。 在众人期待中,细荷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汪生笑了,满堂喜庆,他拿过如意秤当着众人的面揭开了细荷的红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含羞待放的美人脸,一双眸子秋水波澜,是三月微风拂面的暖意,一张红唇巧笑嫣然,是盛夏时炙热的太阳,浓烈且热情。 众人纷纷称赞着,细荷满含深情看着汪生,汪生心神荡漾,恨不能此时便将她抱回新房,好好探讨人生的奥秘。 可惜周围都是来恭贺他们夫妻二人的宾客,这里有朋友,有兄弟,更是有亲人,他还不能这般莽撞,忍了又忍,突然有些后悔现在就揭了盖头。 “我送你回新房去。” 汪生刻意压制住自己内心蠢蠢欲动的燥热,温声道。 细荷点点头,二人便相携着离开了前院。 汪老八在后面吹了几个口哨,他也是满面含笑,心里却是在算计着待会该要几坛子烈酒才能灌醉了他。 ..... 别院中的喜悦气氛蔓延至整个杏花村,这一日,别院山脚下流水席哗啦啦的开摆,桌上满是鸡鸭鱼肉,点心都有八样不带重复的往桌上叠。 对于村民而言,一日三餐若是顿顿能吃上大白米饭,能用白油裹一裹米粒,那便是一顿丰富的膳食。 可今日这顿流水宴比之当日云开得了伯爵之位时一般丰盛无二,倒是让村民们再一次大饱了口福。 这场喜宴虽然比不得云开的盛大,可重在热闹参与。 喜宴一直进行到了日上三竿,整座杏花村都还是灯火通明,夜静了,反而衬得杏花村热闹非凡。 这样的热闹更是传递到了周边几个稍微近点的村子。 而杜家村也不例外。 杜家村如今已经算得上是荒村了,还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没有两户。 昔日也算是热闹的村子,如今一到了天黑,一片寂静,便是打个喷嚏都能传的老远去,空荡荡的,甚是吓人。 杜申一家回了原来的祖宅,宅子许久没人住,许多地方已经破败,更甚至院中许多荒草横生,都快要莫过了人的腰腹。 寂静的夜里,远处几里地外隐隐火光闪动,那里便是杏花村的方向,或许是不甘心,杜申甚至还能听得见一阵阵欢笑声,甚至空气里还能闻见一丝丝酒香与肉香。 突然一道啼哭声打断了杜申的沉思,转过头去一看,瞧见张静正抱着还在哄。 皱了皱眉,脸上满是嫌恶:“没用的东西,把他抱远些哭,别在这里碍眼!” 当初有多么期待有个儿子,如今杜申便有多么嫌恶这个奸生子。 他在边关服役时,想的最多的不是忏悔,而是在想他是如何落得今日的下场。 想来想去后,他总算是明白了,若不是这个孩子的到来,若不是那个死丫头的供词,他不会走到今日,都是这些孩子害得他落得这般田地。 他一个秀才老爷,却再也无缘科考,明明今年便可以参加秋闱,按着他的才情,就算得不了解元,也能考中举人。 杜申从来也没有真正反思过自己的过错,反而是将一切都推给了别人。 屋内乱糟糟的,杜父杜母两人一脸丧气,张静被骂得出了屋子去哄孩子,杜母好歹心疼孙子,便说了两句:“到底是我们的乖孙,你将气撒到他身上干嘛?要不是这个小婊子当年把我们一个个都出卖了,我们用得着坐牢吗?” 张静在外边还能听得见屋子里的声音,一听到杜母骂她,她脑袋一缩,有些害怕的靠在墙边,可怀里的孩子还在哭,没法,只能镇定下来哄孩子。 “不哭不哭,娘的乖儿子,不哭啊。” 张静喃喃自语。 屋内是三个人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声音里充满了仇恨与恶毒。 杜申狠狠说道:“还有那两个丫头也是罪魁祸首!当初要不是大丫指证,我哪里能轻易坐牢?” 杜父半晌叹息着道:“事情都发生了,如今要做的是赶紧把那俩丫头给要回来,她们手上可掌握着当年张氏的嫁妆银子,每月都有不少钱,把她们要回来了,我们这日子才能逐渐好过。” 杜申冷了冷眼里的恶毒的神色,想起今日像是一块抹布般被人扔进田野里,他心里的不甘、嫉恨就难以控制的生长。 “爹,你也看到了,那群人又有护院,现在那个大夫还成了伯爷,只要他们不肯放人,我们如何去要人?” “那又怎样?当初我们被抓的时候可没说过要卖了这两丫头,现在我们回来了,那孩子是我们的,岂是云家说不给就不给的?” 杜父眼神晦暗,他们如今什么也没有,与其这样暗无天日的活着,豁出去了又如何? 大不了便是重新返回边关服劳役,再不然还能怎样? 可只要一旦把人要回来了,那么随之而来的也就是好日子来了。 杜申觉得他爹说的有理,点了点头,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拼了命,也比现在这样活得好! 屋外,张静瑟缩着身子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寒风秉洌,吹得人直发抖。 屋内三人躲在一处取暖,却浑然无人关注外面的人。 张静瞧了瞧,心中就越发的绝望,后悔吗? 从她胆颤的眼神里,估计已经后悔过了无数次。 怀里的孩子估计也感受得到自己母亲的心情,渐渐地停止了哭声,一双无辜又澄澈的眼睛滴溜溜的望着张静,突然的,没来由的便笑了起来。 张静忍着泪回以一笑,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又将自己单薄的外衣将她与孩子紧紧裹在怀里,外面的寒风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凶猛。 她想了想,抹了泪,一咬牙将孩子抱进了屋里。 屋内已经没了声音,等她悄悄推开门往里看的时候,屋内只有一个炭盆里还烧着一堆快要燃尽的柴火,可三个人已经通通倒在一张炕上睡着了。 第380章 冷待 翌日,别院里的宾客已经差不多清场了。 昨日的热闹历历在目,直到临近午夜才走完了人。 汪春又是一夜宿醉,不过今日他却留了下来,想要等细荷给他敬一杯茶。 汪生是他看着长大,可以说没有汪春便没有汪生,便是汪生这个姓氏与名字都是汪春给的。 所以汪春即是汪生的父亲。 辰时,细荷满面红润的与汪生来到了前院大厅。 厅内坐满了人。 汪春依然坐在首位,云蕙坐在下侧左边的椅子上。 右边坐着云开夫妇,一个大厅便就坐了四个人。 细荷羞涩着给汪春敬了茶,汪春极为享受的喝下这杯媳妇的茶,然后大方的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了一张有着一千亩良田的田契。 “拿着,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汪春阔气的说道。 细荷有些不敢要,正犹豫着,一旁的汪生已经笑嘻嘻的接过塞进了细荷的手里。 “娘子你拿好了,这可是我们这群兄弟里的头一份。” 汪春是谁啊?他可是替李莺掌管着整个公主府的大总管。 他与秦嬷嬷分别管着府外与府内的大小事,秦嬷嬷管着府内一应事务,而汪春则是管着李莺的商铺与侍卫。 他能没有钱? 汪生再明白不过,汪春笑哼哼瞧了瞧他,汪生立马抖擞不起来了,想起自己还没有老老实实跪下敬茶,于是赶紧端了茶递到汪春手边。 汪春这才满意的接过喝下,随即也是很大方的打发了一柄足有二十两重的金如意给他。 汪生惊喜万分,接过如意又递给了细荷,“娘子,你收好了,这个拿来做日后的传家宝,给以后的媳妇。” 细荷顿时红了脸,他俩刚成亲,连孩子都没有,他却能将媳妇都想到了。 见细荷脸红了,汪生具是心神又一次荡漾起来,随即又道:“娘子,这些东西还是我替你拿着吧,这金如意拿久了手累。” 细荷的脸更红了。 敬了茶,细荷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拉住汪生就往云蕙这里跪了下来。 “东家,请受我一拜!” 说着不等云蕙拒绝便扯着汪生向云蕙磕了头。 云蕙赶紧将细荷扶了起来,有些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磕什么头。” 细荷抿了抿唇却什么也没解释,可眼里的感激之色云蕙一眼就能看懂,她紧紧握了握细荷的手,笑道:“好了,今日可是你们成亲后的第一天,还是好好享受享受二人世界的好,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云蕙的话正合汪生的意,投去一个感激之色,他拉过细荷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两句,惹得细荷瞪了回去。 两人打情骂俏,倒是看的人不禁摇头。 汪春拍了拍大腿直言道:“行了,我也就不耽误你们小两口了,汪老八呢,快来,将我背回去。” 汪春的脚还没有好全,这会儿任需要拐杖,可依着汪春的脾气,要么不走,要么宁愿忍着痛也不会杵拐杖的。 拐杖那玩意不都是给老人用的? 汪老八瞥了眼插不进的二人世界,心中暗骂汪生过河拆桥不是人,自己倒是甜甜蜜蜜了,他却要给汪生擦屁股。 可即便再不情愿,到了汪春面前还是老老实实把人背了起来。 云蕙几人将他送出了大门,直到人远去了这才准备回去。 云开站在云蕙身边,有些欲言又止,情绪不对,云蕙敏锐的感觉到了,不解其意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昨晚没睡好?” 昨晚大家都闹到了深夜,看着云开眼底的乌青,有些担心。 云开摇摇头:“我没事,阿姐,恭州城里还有些事要忙,我们也先走了。” 云蕙愣了愣,“要不吃了午膳再走吧。” 云开拒绝道:“不了,我跟雅珠就先回去了,你别忙,改日我再来看你。” 云蕙见状也不强留人,又将目光放在刘雅珠身上,刘雅珠今日似乎脸上多抹了粉,可再是多么昂贵的粉也遮不住她满脸的憔悴。 云蕙皱了皱眉,猜想二人难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云蕙心思通透,思来想去琢磨了些意味出来,可越是琢磨她的脸色便越是冷淡,“既然这样,你们让车夫慢些赶车,路上注意着些。” 云开点点头,便带着刘雅珠走了。 夫妻二人下了山上了马车,等马车缓缓驶出了杏花村后,刘雅珠脸上一直维持的淡淡笑容便瞬间消失,唯一留下的只有一脸淡漠。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开眸色晦暗,他看了看刘雅珠却没有准备开口说话。 从昨晚开始,刘雅珠便一直这般冷待着他,直到今日一觉醒来,刘雅珠仍旧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 云开虽然仍旧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刘雅珠这般的异常,却让云开也有了些怒意。 回到了伯府,刘雅珠一下马车便径直往府内走去,绿柳马不停蹄跟在她身后要进去,云开却叫住了绿柳。 “你跟我来一下。” 云开脸色阴沉,没了往日温润好说话的模样,绿柳看了看已经远去的刘雅珠,有些微微发颤,却不敢违背云开的命令。 乖乖到了云开身边,绿柳小心翼翼的垂着头。 “告诉我,昨日你家夫人到底在发生了什么?老老实实告诉我,半点不许掺假!否则我也只能将你从哪儿来就送回哪儿去!” 云开眼神锐利,语气严厉,绿柳被他三言两语就吓得立马跪了下来。 老老实实将昨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其实昨日云蕙对刘雅珠的态度算不上多么冷淡,或者说一直保持着面上的温和,起码说话也并没有刻薄之意。 可刘雅珠心里一直藏着事,有背着卖铺子的事在前,便一直觉得这事会被发现,又见云蕙对她不同往日的热情,于是便想的更多,被云蕙婉拒帮忙后,就更加觉得委屈。 这样的想法犹如洪水般滔滔不绝袭击自己脑海,再有细荷作对比,对一个下人都比对自己这个弟媳还要亲切,心中自然计较良多,为此越发的觉得委屈难受。 偏偏这个时候云开却没有站在她的立场替她考虑,难免小性子一起,就控制不住下来。 云开越听脸便越发沉重,过程中绿柳倒是想添油加醋几滴,但面对上云开的脸时,心里慌乱,越是想多说几句不对,一张口反而更加乱了。 第381章 时也命也 “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绿柳本是颤颤巍巍等着被惩罚,自己一时嘴快胡说了些话,等了一会没等到惩罚,却是可以离开了。 她欣喜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云开的双眸平淡如水已经看不出喜怒,她说话的时候不敢对着云开,一直埋着头交代,所以未曾发现云开的表情。 “你还不走吗?” 冷漠,无情的音调,绿柳身子一抖,立马躬身后退两步,然后转身朝着府内快步走去。 回了挽风院,刘雅珠已经静静坐在里面等着绿柳了。 一见绿柳回来,她声音沉静问道:“去哪儿了?怎么我走两步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绿柳立马跪了下来,“回夫人,刚才伯爷将奴婢给拦下了,他让奴婢将昨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给说出来,不然便要赶走奴婢,奴婢害怕,便都说了出来,夫人莫怪,求您不要惩罚奴婢。” 绿柳倒是聪明,先一步认错,不管这事她到底有没有做错,或许其实刘雅珠故意甩开绿柳走的那么快就是想她落单,然后被云开叫住问话。 这样自己的委屈不用她说出口,就有人说了,也就不用当着面给云开一个她故意挑拨这姐弟俩不和的用意。 说到底刘雅珠始终是觉得自己委屈的,可她也清楚明白这两姐弟的感情深厚,岂是她说两句便能让云开相信的?这件事由她说还不如下人说的更有可信度些,也好叫云开自己看看,他一贯认为的好姐姐背地里是怎样疏离自己的妻子。 “行了,这事既然是伯爷逼着你说的,我也就不怪你了,你起来吧,跟着我外出了一日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绿柳可不敢随意造次,虽然刘雅珠这般说了,可几番相处下来,刘雅珠可不似面上那般温和的人,她自有自己的手段与规矩。 “多谢夫人大人大量,今日其实也是奴婢斗胆为了夫人才放肆了一会,不然便是伯爷要奴婢死奴婢也是不会没有夫人同意就说的,只是昨日的事原本就是夫人受了委屈,奴婢也没什么本事,唯有求伯爷给我们夫人一个公道而已。” 此话一出,刘雅珠脸上的神色稍微柔和了许多。 绿柳一番话既表明了自己对刘雅珠的忠心,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句句其实都说进了刘雅珠的心坎里。 “行了,你下去吧。” 语气温柔了很多,绿柳这才高兴的退了出去。 出到门外的时候,刚巧白芷从院子里走进来,步伐直奔正屋,一看估计是有什么正事。 绿柳见状退到一处却没有走,静静等着屋里的动静。 白芷进了屋先给刘雅珠请了安,然后才说道:“夫人,伯爷让奴婢过来拿些换洗衣裳去绘居阁。” 刘雅珠脸色一变,有些不相信,“你说什么?” 拿换洗的衣裳去绘居阁,这不是明摆着今晚不会来挽风院歇息了,那刚才绿柳说的那些话,云开到底是听进心里去了些什么? 他难道还不明白自己受了委屈? 白芷:“伯爷说让奴婢过来拿两套换洗的衣裳过去。” 白芷又重复了一遍,她见刘雅珠神色不好,有些关心的问道:“夫人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找伯爷来给您看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本是一番关心,可听在刘雅珠耳里却无疑成了白芷的一种炫耀。 “不用了,你去拿吧。” 刘雅珠语气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怒气,白芷微微顿了顿,随即恭敬的从刘雅珠面前退去,然后走到了内室去拿了两身平日里云开穿的衣裳。 刘雅珠等到白芷离开了,半晌后突然手一挥,靠手的杯子便被打碎在了地上。 上好的官窑茶盏,就这般碎在了地上。 .... 杏花村别院,大丫已经从王长坤嘴里知道昨日自己的生父一家来找她跟二丫了。 心中有些迷茫,更有些疑惑,一时想不明白便去找了云蕙。 云蕙见了她,只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你的父亲为什么好好的又回来了?” 大丫点点头:“他杀了我娘,难道不该千刀万剐?为什么像他这样的人还能有自由的一天?凭什么?为什么?” 话里满是不公与不甘,比起对杜申的恨,想来谁都没有大丫的多。 昔日杜家就从来没有珍视过这一对姐妹,便是自予读书人的杜申也是颇为嫌弃大丫,在家里,从大丫会走路开始,便要拾干净院子里的鸡粪。 等她三岁的时候,她就要跟着娘下田去除草种田去。 在她生命里的前五年,唯有张秀娥给了她唯一的关爱,可这样温柔善良的娘亲最后却被杜申一家人给毒杀了,连着那个未出世的弟弟也一起离开了这个世间。 大丫恨死了杜申,可昨日杜申居然还大言不惭的想要要回大丫两个姐妹,他凭什么呢? 云蕙:“时也命也,前些日子太后寿辰,所以赦免了天下死囚,你爹他们逃过了斩头,被发配去了边关,他们很幸运的活到了太后大寿。” 大丫一股委屈愤怒憋在心口,面露不甘:“是不是每一年都有这样的大赦天下?当今皇上的生辰大赦一次,明日太后生辰大赦一次,后日皇后娘娘的生辰又大赦一次?那这样算来还要什么刑部大牢?要什么县官村官?还要什么秩序?随意杀个人,只要等到那些人生辰,便就可以逃脱!” “慎言!” 云蕙正色对大丫提醒了一句,这般大不敬的话若是被外人听了,少不得会有大祸临头到大丫这么一个小姑娘身上。 可大丫虽是个心性成熟的孩子,可在成熟却也只是个七岁的姑娘,有些时候对一些危险还并不自知。 云蕙见她面露不甘心,解释道:“大赦天下这样的事并不是常有的,至于像你说的每一年都大赦一次是不会出现的,日后不要到处去乱说。” 当今皇帝刚登基不久,大赦天下,减少税负,自然是要通过这些利国利民的事来收拢下人心。 何况如今因为要打击外祖家,晋元帝跟太后的关系也是很僵着,到底是亲生母子,晋元帝也是想借着此事让太后高兴高兴,母子之间消除嫌隙。 大丫听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她却听懂了云蕙的解释,大赦天下并不是常有的事,而她刚才的那番话也更不能乱说。 第382章 情若母女的缘分 大丫心里明白,便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东家,我求求您了,我知道我爹那人,只要我一日没回去,他肯定不会死心,可是我跟二丫不能回去,要是回去了,怕是没有好日子过,求东家千万被赶我们走!” 说完大丫又砰砰磕了几个响头,云蕙去拉住,也是一脸严肃的说:“你放心,当初我答应你的事就不会食言,我们可是写了契约的,十年里你都是我云家的丫鬟,这十年里只要我不放人,没人能要了你去。” 不过十年之后,云蕙恐怕也爱莫能助了。 大丫自然听得懂话外之意,十年时间足够了,足够她快速成长起来。 “东家,我待我妹妹二丫谢谢您!” 说着大丫又想要磕头,云蕙双手将她禁锢的紧紧的,“行了,你快起来吧,再磕头下去,怕是外面真要传我欺负你来撒气了。” 云蕙笑了笑,将大丫扶了起来。 大丫联想到王长坤大叔说的话,不免心中多了些无力。 有云蕙的保证后,大丫总算是心神安定了不少。 额头上被磕出了些血丝,破了点皮,女孩子家这般就算是破相了。 回了自己的小屋子里,二丫正乖巧的坐在里边叠被子衣裳,见着姐姐回来了,奶声奶气的喊了声姐姐。 姐妹俩只相差了两岁,可这两岁,大丫却出奇的懂事成熟,二丫还处在懵懂无知的当下,不过却也还是很乖巧了。 “大姐,你的头怎么流血了?疼不疼?二丫来给你呼呼。” 二丫想要爬到大丫怀里去揉大丫的额头,大丫却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没事,大姐一会去擦擦就好了。” 她浑然不在意自己的伤口是否会破相,只要东家没有要赶走她们的意思就好了,这头她磕得心甘情愿,磕的顺理成章。 “大丫,大丫!” 门外孙荷瞧了瞧门,大丫转身去迎接,“孙婶!” 孙荷一张细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肉感,在别院这些日子里,她掌着厨房大小事,跟着主家吃了不少好东西,人倒是养的越来越好。 “我给你拿点止血的金疮药,快来擦擦。” 仔细看了看大丫的额头,见伤口处冒着血珠,有些心疼。 “这药是好东西,东家特意让我给你拿来的,擦了不会留疤。” 大丫心中一暖,道了声谢,便亲昵的靠在孙荷身旁由着她给自己伤口上抹药。 孙荷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叹气:“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实诚呢?东家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她最是守诺又爽快的一个人,既然当初答应了要收留你们姐妹,就绝对不会反悔,你呀,瞧瞧自己这额头,好在东家心慈,还给了这上好的药膏来,不然一个女孩子家要是破了相,以后还怎么说人家?” 孙荷碎碎念了半晌,大丫安静的听着没有去反驳,这么一瞬间,大丫似乎感觉自己的亲娘就在身旁一般,自己做了什么事都会碎碎念叨好一会。 感受着一双温柔干燥的大掌在自己的头上来回抚摸,大丫甚至舒服的有些伸个懒腰。 孙荷自然也瞧见了大丫的这般状态,她露出一个极为温柔的笑来。 或许这便是缘分,她的孩子如今不知在何处,死的死,散的散,突遇上大丫这么个懂事的孩子时,初时她只觉得这孩子身世同她一般可怜,于是便有了兮兮相惜的感觉。 事后相处的久了,两人更是慢慢处出了些母女情分。 “好了,这几天可莫要往额头上沾水,夜里天凉,要不这两晚我搬到这间屋子来跟你们睡吧。” 孙荷又有些忧心,大丫额头伤了,那大冷天的风呼呼往头上灌,不得从伤口里吹进去啊? 到时候要是把脑袋吹疼了可怎么办? 两个都还是孩子,云蕙做了主单独给她们姐妹腾出的一间房住,宽敞清净是真,可她们两个都还年纪小,估计也不好照顾自己。 大丫没有拒绝孙荷的好意,弯着眼笑了笑:“那好,孙婶,要不我现在就去帮您搬被子过来吧!” 孙荷就睡在隔壁间屋子里,屋子里一张大炕上睡了孙荷与马二妞、冯水仙三人,冬日倒也不嫌弃挤,只是夏日的时候确实会稍显的热了些。 孙荷没有拒绝大丫的热情,笑了笑,又将快要从炕沿上摔下来的二丫接住,放自己怀里亲香了一下,才道:“你别动,头上还伤着,一会我自己来就是。” ..... 又过了几日,乐善伯府里,府中下人这几日都有些颤颤惊惊的过日子。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府中两位主子似乎斗起了气来。 这简直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守着库房钥匙的连翘这两日舌苔都起了泡,挽风院这两天摔坏的被子已经是第三个了。 想想这些官窑当初大姑奶奶去拿回来时过程有多么惊险,今日她便有多么痛心。 也不知她们这位伯夫人从哪里学来的脾性,生气就拿杯子出气,偌大伯府不过是外强中干,哪里又来的那么多银子造啊! “连翘姑娘,我们夫人屋里缺了套杯盏,你这里再拿两盏去补上。” 绿柳背靠在门框上,双手在胸前交握,态度轻浮。 连翘默默转身进了库房,随后没过多久便拿出了两盏茶具来。 绿柳接过手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留下欲言又止的连翘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离开。 大姑奶奶总共定的官窑茶盏一共一百套,再有一些花瓶等,可这东西都是定数,砸一样便少一样,府里的账册她与白芷也见过,根本没有多少,比起那些几代几代积攒下的财富,她们乐善伯府才真的是刚刚起步。 这般不爱惜,可教她们底下的人干着急。 绿柳并没有离开多久随后又来找连翘了。 “指挥使夫人相携着几位夫人午后便来做客,夫人叫你开了库房拿些东西出去摆着,莫丢了我们府上的颜面。” 连翘嗳了一声,忙又进了库房里去寻摸,寻了些摆件出来,又带着婆子去挽风院摆上。 一番忙乱后,指挥使夫人便带着几位夫人款款而来。 这是刘雅珠头一回单独接待指挥使夫人,她略显得有些忐忑,成亲当日时她也听说过云蕙与她闹的不愉快,也不知这一次来是不是找茬来的。 第383章 上门闹事 伯府接待指挥使夫人等,自是尽心尽力,刘雅珠原本忐忑着,但与几位夫人交流间,指挥使夫人说话和气,甚至还能在某些事上与刘雅珠谈到一块,相处下来倒也相安无事,慢慢地倒是让刘雅珠一颗忐忑的心平静了下来。 “这茶倒是不错,六安瓜茶吧?前些时候我家老爷也是特地让人去买了二两,这东西精贵,二两都花了大价钱大精力,平日里自己都还舍不得多喝几口,我啊更是从他那里讨要不了一杯茶,今日是有福了,倒是能在伯夫人这里喝上一杯。” 指挥使夫人轻抿一口,只觉口齿醇香,茶色碧绿,不由赞叹一句。 刘雅珠笑了笑,“没想竟有夫人说的这么夸张,这些茶叶还是前两日公主殿下派人送来的,却没想竟是这般珍贵。” 对于刘雅珠来讲,往日里刘家招待贵客的也不过一碗糖水,茶叶这般的东西确实是珍贵。 她也确实不慎懂这茶叶之间也是有贵贱之分,在她看来,味道多是大同小异。 只不过前边也有些夫人们上门,大家围坐一起吃茶聊天,能说的话便不过是吃的穿的,聊得多了,刘雅珠自然也开始对茶叶这样的东西有了了解。 不过指挥使夫人说的确实是有些夸张了,六安瓜茶虽然精贵,可还没到了她说的地步。 指挥使夫人放下茶杯捂唇笑了笑,姿态优雅,全然没有那日来参加婚宴时的嚣张模样,此刻瞧着怕是比刺史夫人还要恬静富贵上几分。 “那照伯夫人这样说,我们岂不是还顺带沾了伯夫人的福气,也吃上了一回公主赏赐的茶了。” 一位千户夫人颇为惊喜的说着,话里无不是对刘雅珠的奉承之意。 刘雅珠淡淡一笑,他们伯府与公主府亲近在恭州城算是独一份,也是因为如此想来巴结伯府的人也有很多,见多了刘雅珠也就淡然了。 刺史夫人倒是目光一闪,问道:“也不知公主殿下她老人家如今身体可好,夫人最近这些日子可有去瞧过?不如今日正好领着我们一起去拜见拜见她老人家吧?” 刘雅珠的笑容一滞,这个要求可不谓是牵强了点。 世人皆知大长公主殿下从不喜接见外人,便是她也很少见过殿下,嫁进这府中后,前后也就一次去过公主府拜见,这其中还是跟着云蕙去的,若是她自己去,怕是都不知能否见上一面。 指挥使夫人见上刘雅珠面色犹豫,便问:“也是我唐突了,伯夫人不用为难,本来就是我刚才突发奇想,算了算了。” 她倒是淡淡说算了,可一旁的几位眼神却饱含了深意,看不出是为何意,却让刘雅珠感觉被人看扁了去。 脸上微微有些发烫,虽是伯夫人,可刘雅珠的诰命却还没有颁布下来,这里距离建邺千里之遥,便是云开的上书请诰命的一事恐怕都还未到皇城,所以真算起来,刘雅珠的身份还不如一个千户夫人。 “殿下一向喜静,往日便是我也不得随意去拜见,若是夫人十分想去拜见,不如由我去问问,要是殿下同意了,我们在一道去公主府如何?” 不甘示弱,刘雅珠咬着牙说道,想起自家丈夫与对面府上的关系,想必殿下也会给她这份薄面。 话说李莺与云家的渊源起始于大佛寺云蕙的出手相救,再有后来收养平安而至,这才让李莺对云家高看两分,最后亲近起来。 可这些渊源刘雅珠本身却是不知的,云开也从未说起过。 毕竟平安的身份特殊,若是告知,少不得还要从头说起,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云开自然便没提起过。 以至于刘雅珠至始至终都只觉得殿下高看云家,都是因为云开的本事,也是,世人大多高看有本事的男人几眼,殿下年事已高,身边的成康年虽也是医术精湛的老太医了,可到底年纪也大了,精力不如以往,自然比不得正当年轻就在医术上大放异彩的云开厉害。 为此,大不了一会她豁出去脸让云开给帮个忙去殿下面前说个好话,这样一来也便全了现在的脸面,免得她们认为自己在殿下心中并无几分重量。 可若是殿下果真不见,她至少也不会太丢人,世人皆知殿下不喜见客,自然也怪不得她没本事。 这样分析一遍,刘雅珠的神色瞬间好了不少。 一旁指挥使夫人有过一丝喜悦闪过,期待道:“那就有劳伯夫人了。” 其他几位夫人也是附和着说了几句,眼光里多了些艳羡,亲近大长公主这般的好事能让她们碰上,倒是运气了。 刘雅珠这才稍稍缓解了些心情,几人又聊了话,便见指挥使夫人起身要走了。 “来伯府坐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就不继续叨扰伯夫人了。” 刘雅珠也起身相送,几人刚走出二门,就见外边婆子慌慌张张从外院跑来,一路跑时还差点撞上一位夫人。 身边的绿柳立马上前拦住婆子,骂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差点就冲撞了贵客,没看见我们夫人在送几位贵客离开吗?” 那婆子哎呦一声连忙跪下磕头赔罪,刘雅珠不耐道:“行了,到底是有何事值得你这样,快说!” 婆子本身便是冲进来汇报事的,也没有犹豫便道:“夫人,外边也不知是哪儿来了一家五口要饭的,非赖在我们伯府门前不走,还大闹着让交人出来。” 刘雅珠皱眉:“都是些什么人,竟然敢在伯府门前大闹?” “奴婢不知,那群人里有一个自称自己是个秀才,说我们府上抢了他的姑娘做了下人,他这是来向我讨要人的。” “讨要人?我们府上可有此事?” 刘雅珠听的很是不明白,她怎么就不知道自己这府里出了这般霸道的事来? 婆子自然也不清楚,府中的下人都是头一批从人牙子里买来的,大家都对各自底细多少有些了解,但除了夫人从外头带来的绿柳。 想着,婆子的眼神便在绿柳身上打转了一圈,看的绿柳自己都开始猜测起来,莫非真是她那个赌鬼死爹? 刘雅珠自然也将婆子与绿柳之间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绿柳的底细刘雅珠自然明白,不由也担心起来。 第384章 引导 “既然伯夫人这里有事要处理,那我们便先告辞。” 指挥使夫人没兴趣去参与人家的家事,她很会来事的拉着自己带来的夫人先走了。 刘雅珠心里一松,颇有些感激,快了两步先送几位出了大门。 送到大门,几位还没有跨出门槛,便已经听见门外的喧嚣声。 东三街向来人少,碍于公主府的威严,便是路过都是静悄悄不敢打扰。 但此刻,由着一家子人在门口大肆喧哗,也引来了不少好奇者观看。 刘雅珠看了看绿柳,绿柳立马摇头,小声道:“夫人,这些人我通通不认识。” 绿柳心里长舒一口气,还好与她无关。 “伯夫人先忙,我们便告辞了。” 指挥使夫人轻拍了拍刘雅珠的手,又道:“几个下贱的东西,赶了就赶了。” 说完,便上了马车,刘雅珠目送着几位夫人纷纷上了自家马车离去后,这才拉回目光看向还跪在地上的人。 想了想刚才指挥使夫人说的话,刘雅珠便对身边的护院道:“将他们通通赶走。” 既然与绿柳无关,想来就是一群跑来伯府骗吃骗喝的人,这种人赶走便是。 可哪里知,等刘雅珠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在那家子人里突然冲出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趁着众人不注意一把拉住刘雅珠的手说道:“你就是这家府邸的女主人吧?伯夫人,我求求你了,你们放过我的两个孙女吧,她们还小,一个七岁不到,一个也才三岁啊!就算有什么恩怨也不该放到孩子身上啊,求求你们了,放了她们,让我这老婆子来赎罪吧!” 杜母一脸恳求,这一家子不是别人正是杜申连着他的爹娘和被自己强拉来的张静母子。 五人穿着单薄简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老的老小的小,一个个看着生活窘迫,着实令人看了不忍。 “放肆!你谁呀?快放开我们家夫人!” 绿柳英勇上前,拍开杜母一双满是老茧老皮的大手,凶狠的将刘雅珠护在身前。 杜母为势一倒,倒在地上哎呦叫起疼来,嘴里还一直念叨:“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求求你们放过我们一家吧,求求你们了!” 绿柳愣了愣,她分明就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这人分明就是耍赖。 眼见着周围的人眼神越发犀利愤懑,绿柳大吼:“你装什么装?个老不死的家伙,我根本就没有用力,你摔地上与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了,我们伯府什么时候抓了你们的孩子?还一个七岁一个三岁,我们府上下人最小的便是我,哪里来的孩童?” “啊!你们乐善伯府简直是欺人太甚了!抓了我的孙女却还不承认,你们怎么能这样啊?不是都说乐善伯爷为人宽厚良善吗?” 杜母伤心的掩面哭泣,一旁的杜申已经上前两步到了母亲身前,他轻轻扶起杜母,问了问她可有摔着,杜母犹疑片刻却摇头说没事,母子二人这般互动,看在外人眼里简直便是有苦不敢言。 便有那仗义的好汉开口了,“这位大娘莫怕,那乐善伯爷我也有幸见过两面,前些日子上山打猎受了些轻伤,还是伯爷他老人家替我看的伤开的药,为人的确是良善之人,估计这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大家还是好生坐着说说,要是刚才真摔坏了,就赶紧去看看,相信伯爷不会不管的。” “是啊!乐善伯最是亲善,我们这些贫苦百姓有什么大病,他从来都不会收我们高价钱,有时候还会为大家贴补药钱,这样的人肯定坏不了,定是存了误会在其中。” “就是!” “就是!” 有了一个人开口,后面的人像是受到了启发一般,也觉得有理,于是纷纷说出了意见。 这也可见云开开了济世堂短短一月的成效是有多么的得民心了。 但这并不是杜申想要的结果,形势似乎越发偏向了伯府,若这会不就此将伯府负面的印象加深,那么到后面如何又能趁机给自己机会? 可他此刻也不知该如何答复,若是就此去了,定是会被当面与云开对峙,他之所以要此刻来闹,便是知晓白日里云开不在府中,对付一个新嫁进来的小姑娘,又不明白底细,这样的人自然是好糊弄。 原本杜申便是要激起刘雅珠的怒火,然后在被强制驱赶,这样在大家看来他们便是会显得尤为可怜。 倒时就算云开出来对峙了,那他要回大丫二丫的机会也会大得多,毕竟他再有错也是朝廷放了他,要回自己的女儿也应是理所应当之事,他一没有卖儿卖女,二也没有与云家签订过什么,甚至还能借着这段恩怨去引导大家揣测伯府的险恶用心。 可这前提却是要先让大家坏了对伯府的印象。 “我呸!这老东西还装呢!自己倒下去的,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现在就脱了看看?真受伤了我绿柳现在就拿银子赔钱给你。” 就在杜申进退两难之时,绿柳却忍不住骂了一句话。 实在是绿柳受不得这委屈,分明自己都没有推这个老太婆,可从杜母的神情之中,杜申隐忍之中,大家言语之中仿佛就认定了她绿柳真做了这事一般,心中恼怒,便大骂了出来。 这一骂,刘雅珠立即黑了脸,心中暗道这个蠢货! 杜申眼神里飞速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很快的示意了一下杜母,杜母如今与杜申配合得越发自然默契,立马缩了缩身子在杜申怀里大哭:“儿子,我不要去瞧病,我就想要我的两个乖孙!” 杜申不甘、不屈的神色露满了眼底,“我们都退让了一步,这位姑娘何必这样欺辱人?都是女人,何苦又要为难女人?你让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衣裳验伤,你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欺负人嘛!” 绿柳:“你!” “行了!绿柳你退下去,别再在这里丢人现眼。” 刘雅珠大吼一句,完了又沉着脸瞧向杜申,“你们到底是何人?凭什么就来到我伯府门前闹事?说我们抢了你们的孩子,可你又有何凭证?要是没什么凭证,就不怕我请了官府来抓你?” 刘雅珠今年才刚满十五,虽然已经盘了头,可到底年轻,对付这样的事还是显得稚嫩了些。 此话虽是一种自证与警告,可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威胁。 第385章 打起来了! 杜申果不其然当即怒道:“我知道我杜申身份卑微,可即便在如何卑微,却也有权利主张我自己的孩子,伯夫人说的轻巧,可这偌大的伯府您说没有人便没有?谁又信呢?” 杜申面对着刘雅珠的警告,却强烈的表现出了临危不惧,一旁本偏向伯府的人逐渐的便开始往杜申这边偏去。 “就是!虽然您是伯夫人,可也不能这样欺负人,看来是我黄某看错了人,也许乐善伯爷并非真的良善之人,不然又如何会抢了别人的孩子,事后不给人交代便罢,还辱骂一位老太太,简直是丧心病狂!” “没错!也说不定这件事人家伯爷还不知道呢,是这位伯夫人暗中干的坏事,你们瞧瞧,就冲着身边的丫鬟都这般嚣张傲慢,怕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反过来,下人都这么嚣张,当主子的自然也不会好的哪里去? 人群里有一位男子愤怒说道,此话一出自然接踵而来一批赞成的人点头。 局面很快倒向杜申,杜申对着那些人拱手道:“多谢几位仁兄替杜某说话!先在这里谢过了!” “哎,不用客气,我们也是路过此地看见不公,所以打抱不平罢了。” 那位黄某站出来豁达说道。 刘雅珠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早就愤怒难当,她从出生起到现在从来未有做过任何丧尽天良之事,这群人通通都是长着一双白眼,看不穿便罢,还任意胡编乱造,简直不可理喻! 心中有了怒火燃烧,望着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她拽了拽手心怒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来人,将这闹事的人通通乱棍打走!” 护院得了刘雅珠一声令下,也是心中有气,纷纷持刀去围住杜申一家,杜申几人自然反抗。 杜母更是躺在地上叫疼起来,好似这些护院伤着了她。 有些看热闹的人浑身一股子的血气方刚,看不过去了,凭着一把子力气,也凑进来帮忙。 有了一位出手,后面自然有不少抱打不平的人纷纷闯入,与护院交手起来。 一时场面混乱起来,空中突然飞过一颗烂叶子朝着刘雅珠面门而去,也不知这是谁砸过来的,刘雅珠拍开,眼底的光越发暗沉。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对刘雅珠的叫骂声,更甚者还有人准备上前去找刘雅珠理论。 “这位大婶你想要干什么?” 刘雅珠被一位大婶抓住了手,她此刻身边的护院已经与周围的人混乱在了一起,绿柳也被她刚才叫回了府里去,如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大婶身子强壮,刘雅珠被她这么一抓,根本拉扯不动。 “伯夫人,你快叫他们住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最后会伤了人命的!” 大婶皱眉看了看杜申一家,在刘雅珠的吩咐下,护院手里拿着刀办事已经触怒了周围百姓,这会儿两边斗了起来,护院也跟着红了眼,眨眼间的功夫便有人的胳膊受了伤。 刘雅珠眼神闪过一丝慌张,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这样不可控的局面,原本她只是想赶走这群人,可谁知道会引来众怒,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但一颗颗烂叶子朝她这边飞过来,心中的郁气与委屈齐齐迸发而出,猛地推了那位大婶一下,大怒道:“你们这一群刁民!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这一推,那位大婶却是岿然不动,“夫人,要是你再不下令,便只好由我替你下令了。” 这位大婶眉宇间自有一股傲气,身着朴素,可周身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威慑之力,仿佛是隐藏在山野间的侠义高手。 刘雅珠被震撼住了,微微发愁:“这群人不可理喻,还诬陷与我,我只是让下人赶走他们,我有什么错?” 她的确没有什么错,可她没明白的是,杜家的人明显是借着扰乱她的情绪来破坏伯府的名声。 大婶见到此刘雅珠还没有转过弯来,叹了口气,手朝着上空做了一个手势,就见周围突然冒出一堆的带刀侍卫。 “将这群人全部抓起来,当街闹事,交给官府处置!” 侍卫训练有素,比伯府的护院更加强干,手脚麻利,一下子便将所有闹事的人全部押下。 “干什么?快放开我!你们干什么?” 杜母尖叫着,她分明在旁蜷缩着看戏,为何还能被抓起来? 又看了看一旁被忽视的张静母子,不甘道:“她也参与了,为什么不把她们抓起来?” 此话一出,那些侍卫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只对张静母子说道:“烦劳跟我们去一趟知县衙门吧。” 对她倒是宽容不少,或许也是看在她手里还抱着孩子的份上。 一场闹剧匆匆展开又草草制止,刘雅珠站在原地呆愣住了。 有些站的远些的百姓一见有人来抓,也都想瞧瞧跑路,但那位大婶目光敏锐,身手矫捷,一个个都给拦了下来。 “劳烦大家一同都去做个见证吧,这一家子当街闹事,事情究竟如何,也不是他一家子说什么便是什么,总得也要去了县衙大堂里说个清楚明白,在场各位都是目击者,想来更能明辨是非。” 大婶口齿清晰,也不问这件事谁对谁错,公道自在,去了县衙自会还一个公道! “呸!谁不知道这伯府与官府上下串通一气,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独独跑来这伯府门口要人了。” 一直未出声的杜父恨恨说道。 这话不由是在指即便去了公堂上,怕也难给他一个公正的交代。 刘雅珠心里憋屈,看着这一家子的人,今天她算是长见识了,瞧着周围不少的人一脸愤怒的望向自己,险些没有控制得住想要骂人的冲动。 大婶只轻轻扫过杜父的脸,眼里落慢了藐视:“一个不落全部带去官府!” 侍卫行动力很快,几乎在大婶话音一落的瞬间,便将首要的杜家人与刚才出手最猖獗的云家护院跟围观百姓通通押着离开。 “伯夫人,请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大婶办事公正公办,到现在为止,刘雅珠依旧看的出来这位其貌不扬的大婶有着非凡的能力与势力。 第386章 必死之心 刘雅珠一听,神色显得有些慌张,一时间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去。 不去吧,可身边的大婶还直勾勾瞧着自己,去吧,那简直太丢脸了些。 纠结半天,就在大婶不耐烦时,刘雅珠总算是快速镇定下自己的情绪,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拨正了自己发髻上的珠钗,然后正色道:“走吧。” 好在刘雅珠还没有方寸大乱到一点理智都无,她还是知道此刻应该做些什么,没有拒绝,没有反抗,大婶再看向她的目光里总算有了两分满意。 .... 公主府中,李莺听完下人禀报半晌后,才听得她问:“到底是太年轻,说起来云开的眼光还是不太行。” 话外之意,云开在择偶上,最初选择的是吴茵,可吴茵此人刁蛮任性,不达自己心意不罢休,最后自取灭亡。 后来选择了刘氏,刘氏为人倒是聪明些,但就是性子浮躁了点,有些时候看不穿本质,常常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初次看的时候,刘氏的狡黠大方,善良深情确实是难得,且两人感情真挚,可真生活到一处,这之间的摩擦却还有待磨合。 李莺摇摇头,不过随即便道:“去将这事告诉云丫头一声,让她自己做好打算。” 杜家的人既然有意想闹大是非,若这个时候云家再不作为,怕是云开这积累下来的名声也快要玩完了。 .... 云蕙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她略一犹豫,最后叫来正蜜里调油的汪生与细荷过来,“汪生,你带着大丫去官府,细荷,你去找何叔,让他与大丫一同去官府作证,杜家人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什么话也敢乱说,算了,先让大丫过来,我问问话。” 云蕙几番犹豫着,细荷便先跑去找大丫了。 大丫来了,她有些忐忑,来的路上细荷已经告诉了她事情经过,甚至一会她还得上公堂去与自己生父对峙。 “东家。” 大丫走进来,便先跪了下来。 “大丫你先站起来说话,别动不动就下跪。” 大丫不起,她生父干的那些事就是在她这个七岁小孩面前都觉得丢脸,如今她哪里还有脸面对东家? 云蕙有些无奈,叹口气,语气有些严肃道:“听我的,站起来吧,女子的膝下也有黄金,不是随意就能下跪的!你起来好好与我说话,你爹的事不怪你,我叫你来,也是想再问问你的意见,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 说着,云蕙给细荷递了眼神,细荷忙去搀扶大丫起来。 大丫感激,乖乖站了起身,忙道:“东家,我不会带着二丫回去的,我爹,我奶,我爷他们都是坏人!他们害死了我娘,我们要是回去了,他们肯定也会害死我们。” 杜申这人不配为人父,也不配为人夫,这样的人没有感恩之心,除了贪婪一无是处。 云蕙:“我知道,我也不会让你回去,我叫你来是准备等会让你去公堂上与你爹对峙的,你可做好了准备?” 子告父,这事天理不容,若真要大义灭亲,其子便先要尝到切肤之痛,以还父母的生育之恩。 那一次大丫出来作证时,要不是有成康年从中阻拦,大丫的那一顿板子是绝对少不了的。 大丫心知肚明,但比起肉体上的疼痛,能够好好活着,陪着二丫长大,这才是大丫最看中的。 她点点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便是在来的路上,大丫就已经猜到了这回事,她目光坚定,不容让人质疑。 云蕙放软了脸部表情,“好!这事他们虽是特意针对你的,可也毁坏了我云家的名声,所以我不得不对你爹他们下手,我既要你的证词,也需要你的外祖他们到场,有了这些人,才能够重新回温当年的真相!” 杜申毒杀自己的妻子,这件事的只在周围几个村落脑开,其中杜家村与张家村的人都是知道事情始末的人。 可杜家村如今已经成了荒村,所在的张家村当年出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张静,已经丢了张家村的脸面。 现如今这个村子里的人多是深入简出,对张静的事也闭口不提,此时若是云蕙派人让张秀娥的娘家出来作证,也不知能不能请的来人。 或许张秀娥娘家的人愿意出来,可考虑到一村的脸面,估计是不同意张秀娥娘家的人出来的。 这时候能让人出来作证的怕除了大丫自己便再没别人。 大丫很快便心领神会,她咬了咬牙:“东家,我现在就去找我外祖母外祖父,我求也得求他们替我做主!若是他们不愿来,我就...” 大丫又静静捏紧自己的手心,紧抿着唇一脸倔强:“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去!” “东家,此去我抱了必死之心,若我爹最后仍旧能够带走我,我便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只是二丫就摆脱东家了。” 大丫一脸决绝,竟是已经想到了最坏的一面。 云蕙大感触动,“你不必这样,只要我不松口,没人能要走你,我让你去,不过是给我们云府洗清名声罢了。” 大丫这位当事人只要一出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差不多真相便已经水落石出。 让张家的人来作证,不过是为了让此事更加的有可信度些。 想到这里,云蕙心头一动,对细荷道:“我们村也有跟杜家有姻亲的人家,你去问问看,他们中可有人也愿意跟着去作证?” 有了多方证词,便是杜申一个人十张嘴,也扯不了大谎言。 “那我便先走了。” 大丫一副赴死的模样,身后汪生道:“来吧,我带你去张家村。” 二人一离开,细荷便道:“我先去村里问问,找到人后,在去城中找何叔。” 大家都井井有条行动着,云蕙放心了,“好,就有劳你们了。” 这次云蕙不会出面,解决杜申这样的人也根本不需要她次次都在场。 刘雅珠的解决方法刚才李莺的人也告知给了云蕙,云蕙只是默默摇头,刘氏她的确还需要多磨合磨合。 其实云蕙也说不明白,曾经两人关系情同姐妹,为何如今就疏离成了这样,但云蕙有一个优点,既然想不通,且也并不影响自己的生活,那便不去多想好了。 第387章 高和 刚回到府上的指挥使夫人,一跨进府门,就瞧见正要出门的指挥使大人高和。 “天都快要黑了,老爷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指挥使夫人关切问道,这个时辰往常高和都是从外回来,像今日这般再出去,步伐还是这般着急的确实不多见。 高和停下步子看了看指挥使夫人,问:“李氏,我让你最近选个好日子去看望下云蕙姑娘,以缓和当日你俩的不愉快,你可有去看看?” 高和长相普通,可一双眼却犀利如猛虎,仿佛能洞察一切。 指挥使夫人李氏心猛地一突突,“我,我今日才去....” “去伯府看了看伯夫人是吗?” 高和冷冷问道。 不知为何,分明便是一件小事,李氏却不明白自己老爷何故脸色就变得如此阴沉。 “这云姑娘跟伯府不都是一家嘛,今日去了伯府才知云姑娘原来不住在府上,哦,不过我已经给伯夫人说了,那日之事是我不对,请伯夫人给云姑娘捎去话,表达我的愧疚。” 真不知云蕙住在哪儿吗? 高和等李氏说完,目光依旧敏锐如刀,这样的眼神从前他只对外敌才如此有过,李氏瞧的心悸,头脑之中猛地突发一阵怪感,这种感觉令她心里酸涩又难过。 次次让她对伯府的云姑娘客气,那日她不过是对人家多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结果哪里知道一回来便遭到了高和一顿责骂。 前两日,高和又嘱咐着让她找个日子去云蕙面前低个头,莫让人家记恨上指挥使府。 李氏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在外颇有些横行霸道,可在府内,面对高和时却老实得不行。 所以高和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只是一出府后,李氏小心眼又上来了,转身便去了伯府,按理只要她去了,做了表示不管是否见着了云蕙,这事也算是了了。 可高和如今这般态度强硬,李氏心中更是不舒服起来。 莫非老爷这般在意云蕙,实则是瞧上了那个弃妇? 李氏没有说话了,一双手绞着帕子出气。 夫妻多年,高和一眼便看出了李氏的小心思,不由一阵无力感,怒道:“真不知你爹怎的把你教成了如今这般蠢顿的模样!老大就是被你给养废了的!瞧瞧如今我们与陈家的关系,若不是你个蠢妇没有管教好老大,也不会走到如今这般下场!” 又说到了这件事上,此事是高和的心病,也是李氏的心病。 老大确实是不中用的,李氏嫁给高和三年才得一子,又是家中长子,自是疼爱不过。 别人家多是疼爱幺儿,李氏却疼爱这个来之不易的长子,且那段日子里高和忙着军务,整日跟着关老将军征战杀场,也没有空余时间管束这个长子。 也就这般,等到老大到了十岁的时候,高和想要接手到身边管教时才发现这个儿子已经被李氏宠得无法无天,在外偷鸡摸狗,寻衅滋事,什么可恶便做什么。 气的高和当时便给请了家法将这个长子打了一顿,自那以后老大才消停下来,跟着高和开始学武,可都说三岁看老,性子早就定了,根本很难改变。 好不容易十四岁的时候,高和与陈郁中准备结亲,却没想出来个表妹将自己的长子迷住,然后便出了那等混账的事! 也是因此,高家与陈家的疙瘩便存在了,偏偏李氏不去诚恳道歉,还处处与刺史夫人斗法,一时之间闹的恭州城风风雨雨,偏高和军务缠身,便是回来教训夫人的机会都无。 结果便是又等他回来后,他们高家与陈家已经算是结下了死结,很难在解开。 所以,高和如何不气?今日故事重提,分明意在警告,李氏一阵哽塞,心里隐隐发虚,当年她惹下的事,引得高和回来对她大发雷霆,在几个孩子面前半分脸面不给,如今想起来都还气短。 “罢,我懒得与你这个蠢妇多说!” 高和最终看着一脸忐忑的李氏,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有些事涉及隐秘,高和不与李氏说,那是因为这人的嘴简直就是个沙漏,根本装不住东西。 有些失望,高和叹着气,心情很是不愉快的出了府。 府对门便是刺史府陈家,高高的灰砖围墙,露出些许亭台楼阁,隐约还能听见里边传来丝丝琴声,这里对过去的是陈家的后院,高和只默默看了两眼就转身离开了。 下人在身后牵着马快步跟着,一直出了整条巷子才见高和牵过马骑上去。 高和一路到了东三街,公主府的后门,从后门进入一路穿过游廊甬道,最后才进了李莺的院子。 到了地方,高和便瞧见门外站着的汪春,他客气的对汪春拱了拱手,喊道:“汪大人!” “进去吧,殿下已经等了些时候。” 高和一听,也不敢多待,立马快步进了大堂内。 李莺此刻正坐在上首喝茶,周边只有秦嬷嬷一人伺候,余下的下人早已被李莺支开。 “来啦,坐。” 李莺和蔼一笑,高和不敢造次,忙先行了礼,然后恭敬的半坐在下首椅子上,规规矩矩的,哪里还有外边那个令人闻听便先丧胆指挥使大人的风范? 当年的高和在战场上也是杀人如麻如过江之卿,虽与杨锋比起来,高和要显得有人情味些,但他的凶猛也是令人不敢小觑,便是杨锋也会对他敬重两分。 “殿下,您找下属可有什么吩咐?” 李莺笑了笑直言道:“前日孙太傅被晋元帝贬黜了建邺,发配到了恭州来,估计两日后便会孙太傅就会启程而来,届时路上可能会有些不安全,最近你也没多少事,便去迎接护送着太傅过来吧。” 一个太傅被贬黜,这是犯了何等大事才会如此? 偏李莺却说得轻描淡写,高和心中的那点猜测更加靠谱了些,心中一阵激荡,面上却半点不显,恭敬道:“属下知道了,明日便动身去。” 李莺摆手:“没让你这么着急,你再等上三日出门便可,去的时候莫要暴露了行踪,免得被一些有心人瞧出了端倪。” 高和点头,神色严肃:“殿下放心,属下定会让孙太傅安然到恭州,且不会让人发现的。” 李莺满意一笑,这便是她看好这人的一点,聪明,有自知之明,不该问的不问,吩咐下去的事却能认真办好。 第388章 你就是那杀人犯! 高和领命之后也没有在公主府多留,立马便起身告退了。 等高和走后,汪春才笑着对李莺说道:“殿下,您当年看人的眼光果然是非比常人!这高和聪明,分明知道些什么,却只字不问,对孙太傅的到来也不好奇。” 李莺刚跟高和说了几句话此刻口感舌燥,先是喝了一口水,这才幽幽道:“他知道便知道了,知道了更好,汪春,我老了,日后能陪着平安的人不多,能忠心耿耿的也不对,对他好的更是不多了。” 这几句话颇有深意,在场便只有她们三人,秦嬷嬷与汪春互看一眼,眼光中有些往昔之色一闪而过。 “对了,让你派人去给云丫头送话,现在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了,这时候怎么样了?” 李莺关心的问了问。 汪春一愣:“忘了问了,属下这便去瞧瞧。” 他刚派了人去送消息,结果建邺那边飞鸽传书就得了孙太傅被贬的消息,此事事关重大,汪春早便忘了云家的事。 说完他就下去了。 云开在济世堂看过病人之后,也得到了府中下人的报信。 得知刘雅珠被带去了官府,他心里一紧,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对阿福嘱咐了几句话,便让下人领路一道去了官府。 县衙公堂之上,两边分别站着衙役,他们腰间佩刀,一脸严肃冷漠。 方知县坐在上首,这时早已有人先告诉了他发生了何事。 对于杜申一家,方知县自然是清楚明白的,他看了看下边跪着的人,又看了眼亭亭玉立在一旁的刘雅珠。 于是便道:“去给伯夫人搬一把椅子来。” 有人听了吩咐便去找了一把椅子,“夫人请坐。” 刘雅珠这一路过来,又是担惊受怕又是进公堂,整个人其实早已精疲力竭,她长这般大,还是头一次进这地方。 正想着瞬时坐下去,可不知为何,一旁的大婶轻轻一个咳嗽,她的腿似乎便弯不下去了一般。 “不用了。” 刘雅珠挺了挺胸膛,一脸淡漠。 方知县见状也不强求,只让人将椅子放在那儿,什么时候刘雅珠站累了什么时候坐下。 可这样的态度却让一旁的百姓看的心里不是滋味,果然是官官相护,这来了公堂待遇一看便清晰明了。 杜申一家被强行拉进了公堂,心中忐忑不已,眼看着就要将伯府名声彻底败坏下去,可不料竟然出现个大婶来,一挥手竟是将他们通通送进了县衙来。 这个地方透着一股胆寒,也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慑之力。 杜申有些怵方知县,可他如今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往前很有可能是悬崖,但也有可能柳暗花明,可往后却绝对深陷崖底永无翻身之地。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方知县看着杜申一家,冷幽幽的问话。 杜申虽然知道方知县这是明知故问,但还是老实答道:“回大人的话,小民杜申,这两位是我的爹娘,这位...是我的妻子。” 介绍到张静的时候,杜申有一瞬间的犹疑,可方知县一直盯着自己,不由让人心慌意乱。 方知县嗯了一声,便有师爷递上诉讼状纸到了他面前。 这状纸是刘雅珠来的路上经过一个代写书信的摊位上,请那先生写的。 既然要去官府,何不将被动换为主动?刘雅珠难得没有继续糊涂下去,走了一路,思绪也更是清晰。 方知县看了一遍,上边是刘雅珠状诉杜申一家老小无状来府上闹事,并煽动百姓刻意毁坏伯府名声,其目的不可告人而知,请知县大人还伯府一个公道! “师爷,你拿去当着杜申的面念出来,让他听听。” 师爷应了声,拿起状纸便到了杜申面前念了一遍,然后再问:“杜申,你可认啊?” 杜申哪里可能就此罢休认了?他当即道:“小民不认!” 刘雅珠脸色半分不变,冷冷道:“大人,此人拖家带口不分青红皂白便在我伯府门前大闹,非叫我们伯府交出他的一双女儿,可我们伯府上下根本没有他说的这样一对姑娘,跟他解释了也不信,这家子人仿佛就像是着魔般,非赖定我伯府藏了他的孩子,并且还煽动民情,毁坏我伯府清明,若是大人不能替伯府做主,那这盆污水怕是再也洗不清了。” 方知县点点头,目光看了看师爷,二人老搭档了,一眼便能明白其中含义。 师爷啊了一声,然后多看了杜申两眼问:“我怎得瞧你如此眼熟?你是哪里人?” 杜申心里一咯噔,便知道不好,可却无法隐瞒,只得道:“小民是恭州城外杜家村人氏。” 师爷又哦了一声,然后又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不知在翻些什么,手脚快速,最后停在了一页上。 “你就是杜家村杜申,那个杀妻灭子的秀才!” 师爷猛然从书页上抬头,一只手狠狠指向杜申质问道:“可是你!这本书上记载了三年内的刑犯,去年初春,张氏难产,你与家人合谋要了她的命,且还与自己的表妹苟且,怀了身孕,算算时日,这孩子便是那个奸生子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犹如五雷轰顶般错愕惊讶在场。 便是刘雅珠都惊讶得大张着嘴半晌都无法合拢。 方知县恍然大悟过来:“原来是你!当年你毒杀自己妻子,还与表妹苟且,一家子人都是杀人犯,去年若不是边关缺人种粮,刑部怕是当即就会给你一家判死刑,如今天子大赦,你一家子能够被放回来,为何不知感恩,还一再出来扰乱治安?杜申,你赖在人家伯府门前大闹,到底意欲何为?” 方知县直接拍案,先是将杜申一家从前做过的恶事说了一遍,然后在质问这一家到底有何居心。 人心便是如此,瞧着你弱势的时候,大家都有着一种同情,可在大元,有一种人却是无法同情的。 那便是杀人犯!何况还是毒杀自己难产在即的妻子,并与自己表妹苟且的男人。 在场里多数是女人围观,少数的男人便是先前在场与护院大打出手的人。 此刻女人们的眼神纷纷不善的望向杜申,更甚至有人直接问张静:“这孩子果真是个奸生子?” 第389章 公事公办! 比起杀人犯,奸生子更让人痛恨! 尤其是女人,对奸生子这三个字仿佛有着天生的恨意。 张静缩了缩脑袋不敢回答,她本能的紧紧搂住自己的儿子不敢出声。 可她这样的心虚动作,反而是另一种变相的承认。 “算老娘看错了人!竟然去同情一家子杀人犯!” “对!我也是看走了眼!” “没错!” 一群妇人叽叽喳喳对着杜申与张静骂个不停,整个公堂上瞬间喧闹不止。 方知县皱了皱眉,只听“啪!”的一下,惊堂木在案前发出惊人的声音,一下子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肃静!” 方知县冷冷说道。 他的制止这才让一群妇人归于安静,可她们的眼神里,对这对奸夫**却是相当不满。 便是为了这样的人打抱不平,这才来了公堂之上,如今才得知自己被骗,心中自然很是不好受。 方知县一见火候正好,一声大喝:“杜申,你可知罪?你无故在伯府门口闹事,其心可诛,瞧瞧你干的事,竟然煽动百姓为你出头,害的他们受伤,你良心可安宁?” “来人!先将这群人拖下去大打二十大板,再接着审问!” 二十大板,这样一打下去,怕是人都没了半条命,想起当初被打板子,他们三人可是在牢狱里整整躺了一月才渐渐转好,便是好了,这也落下了病根,一到了雨季,骨头便是钻心的疼痛,今日要是真被拖下去了,一会他还哪里有力气替自己说话? 杜申冷哼一声,都到了这一步,他早已不惜的得罪方知县了,脑海里翻滚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不知小民犯了何罪?大人要如此惩罚与我和家人?我就算是杀人犯,可也受到了惩罚,我如今能够回来,也是天子之恩,我回来的名正言顺,哪里来的罪?” 方知县见他还能狡辩,心道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啪!”一下,惊堂木又一次落下,随着拍案,众人的心也再一次被这声音震住,然后便听方知县说道:“你当众闹事还不是罪?天子大赦天下,可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杀人是事实,放了你们一家回来,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中继续忏悔,可你们却没有,依然跑出来闹事,这难道不是你们的罪过?” 这话杜申确实是无法回嘴,便见方知县挥手道:“还不动手?” “是!” 两边衙役上前就要去将杜申几口人拖下去。 却在这时,人群中也不知是哪一处冒出一道声音说道:“果然是官官相护,人家虽然罪可致死,但人家一片慈父之心哪里有错?你一个父母官不好好体恤民情,却滥用职权直接给人定罪,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简直是让我们老百姓绝了活路,暗天无日啊!” 这声音仿佛散落在四面八方,字字清晰可闻,字字珠玑,一时说的方知县愣住了。 而此时,在府衙大门外围观的群众也纷纷点头。 “是啊,知县大人可要公事公办,莫要因为这位是伯夫人,便判偏了,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这杜申虽然可恶,但好歹作为一个慈父,你且该好好听听人家的说辞在做决定!” “没错啊!知县大人若是不能公事公办,我们这些老百姓可是不依!” 往日里,方知县定是半分不将这群百姓放在眼里,可再过半年便是三年一度的考绩,若是此刻自己官途生涯中出现了一点晦暗,怕是他的知县也要坐到头了。 他目光死死向周围看去,视图找到说话的那个人,可一眼望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人物,方知县心中气闷,但再下令让人将杜申一家拖出去打板子,似乎已经说不通了。 就在方知县犹疑不定时,云开终于紧赶慢赶着过来了。 身为伯爷,来到公堂自然没有冲着知县下跪的道理,但云开自来谦逊,对着方知县拱了拱手,随后忙走到刘雅珠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焦急问道:“你没什么事吧?” 云开一路跑着过来的,此刻到了刘雅珠面前,刘雅珠还能感觉得到他呼吸不平稳,大冷的天里,额头却沁着汗,手心也是微微发热,湿润润的感觉。 刘雅珠感受着他的关心与紧张,几日以来那点子小脾气突然烟消云散,摇摇头温声道:“我没什么事。” 只不过是莫名其妙受到了这样的诬陷罢了,她想不通,可隐约却也感觉得出,这个杜申定是与自己的丈夫有些渊源,不然人家为何不去闹别人,反而非要来伯府门口大闹? “没事就好,要不我还是给你把把脉仔细看看吧,你身子不好,别受了惊,晚上要是发热起来就不好了。” 云开依然关心急切,可此刻当着这么多的人,刘雅珠脸微微发烫,赶紧抽出自己的手道:“不,不用了。” 果不其然,周围却是多了不少好奇打量的目光,她看见不少妇人对她露出的艳羡,为此刘雅珠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但转眼再往杜申那一处瞧的时候,她面容迅速沉浸下来,这里是公堂,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刘雅珠抽回了自己手,却没有发现云开眼里一闪而逝的落寞。 “伯爷,这里是公堂,这个人你可认识?” 刘雅珠指了指杜申,她的问话里有着疑惑,还夹杂着一丝委屈,这委屈似乎除了问他这人是谁以外,更有种质问,为何,你的事情从来都不一一告知于我? 这样的情绪,云开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可正如刘雅珠所说,这里是公堂,有些话自然不方便在这里说清楚。 于是正面回答了刘雅珠:“我认识他,去年他的妻子难产,便是请的我去为他妻子救命,可是那日我明明已经挽救回了张氏与张氏腹中的孩儿,可这群人却将我开的药方换成了水毒芹,一碗带毒的药水直接给产妇灌下,然后便要了产妇的命,一尸两命!” 云开半分没有隐瞒自己与杜申一家的渊源。 听到这里,周围的人都是一片唏嘘,分明难产的产妇有救,可却被这一家子给人判了死刑,这样的人如何可以被同情? 这样一来,刚才那些还想着至少要知县公正公办的人就有一半开始愤恨道:“这样的一家人为何能活得这样久?当日便该处以死刑的!你们怎么还有脸活下去” 第390章 当堂质问 你们怎么还有脸活下去? 对于这样的指责,杜申毫无悔意,可他还是一脸愁容的说道:“我错了,当日一时之错导致我与张氏阴阳两别,为了这事我也遭到了报应,我认罪,我该罚!可我的一双孩子却没有错啊!她们还小,一个七岁不到,一个也才四岁,这样的孩子她们是无辜的,求求大家看在孩子的份上,帮帮我,我想赎罪,我想对她们好!这样也是对她们死去的亲娘有一个交代了。” 杜申一番悔过,声泪俱下,如今的杜申早已不是一年前那个风度翩翩,自持秀才身份的青年。 在边境种田放牧,一张脸早已被风霜磨砺得衰老不堪,一个青年瞧着竟是比四十来岁的人还要大上几分,一双手满是老茧,仅只有一身破烂的衣衫裹着自己驱寒,可寒风秉洌,这几个人一直在悄悄发着抖。 围观的人不免露出一丝犹疑,看杜申的表情,眼底里确实是有悔意,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样的人虽然可恶至极,但也有一句话说的好,虎毒不食子,到底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尚有慈父之心。 这一次,大家才没有再继续骂他,但也一直保持着沉默,毕竟他亲手谋杀了自己妻子,而且这一家子都参与其中,若不是心肠狠毒,又哪里做得出来这档子丧尽天良之事? 杜申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见自己卖惨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沉默,也就不再继续求着大家原谅,而是跪着爬到云开面前,扒着他的裤脚哭道:“伯爷,您大人有大量,当初我不该陷害您,让您受了不少的苦,这都是我的错,我是混蛋,我是王八蛋!您打我,您骂我,我都认了,只要您将大丫二丫还给我,我日后就是为您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求求您放过她们两个丫头吧!” 此话一出,又有些耐人寻味了,若是先前倒是还好说,这分明便是杜申自己混蛋,可一旦真与云开牵扯上了恩怨,且也真的将杜家的两个女儿给关在自己的院里,那么其中的意味就更加深远了。 少不得这位伯爷便是个记仇的主,父债子偿,杜申陷害了乐善伯,若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定是会报复回来,既然杜申当初被关押起来,那么能报复的对象自然便只剩下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这样的揣测便是杜申的用意,他看着众人又开始疑惑,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大丫二丫,站在一旁的刘雅珠神色一变,这两个名字她自然熟悉,这不就是别院里的那两个小丫头吗? 难怪了,可惜她到此刻才想起这两个孩子来,也是杜申一来便搅混了刘雅珠的正常思考,引导着刘雅珠暗暗觉得杜申就是来闹事的,以此激起心中火气,命人将他们打出去。 云开冷淡的看着杜申,这样一张脸,他从来也没有忘过,不是因为他陷害了自己下大狱,而是因为这样道貌岸然的人竟然藏着一副蛇蝎心肠! “你该道歉的是张氏,因为是你害死的她,你更是无颜再去面对大丫二丫,因为是你们一家人亲自害死她们的亲娘,亲弟弟,是你让她们从此再也没有了至亲,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颜面在今日说出这样的话来?” 面对云开的质问,杜申心中没有一丝愧疚和忏悔,反而面色一喜惊喜道:“伯爷,所以您是承认了我的两个女儿如今就在你手里吧?” 云开冷冷笑了,他以为这是成功套住了他的话吗? “你的两个女儿如今在我长姐身边好好教养着,前些日子你就去了杏花村大闹要让大丫二丫回到你身边,可是当时大丫便拒绝了,我长姐这才请了护院将你们赶走,可今日你倒是聪明,居然来伯府门前要人,呵!若是你真的诚心诚意想要求得大丫姐妹的原谅,何不真挚点,去杏花村守着,也许有一日果真能让两个孩子对你回心转意,而不是像今日这般,大肆到我门前故意闹事,试想想,你到底是何居心?” 云开低着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杜申,一字一句清晰有理的质问着,一直以来,刘雅珠便说了府上没人,可这家子人偏偏像是没有听见一般,非要让人家交人。 人在杏花村呢,他若是真想要人,为何不去杏花村,反而跑到了伯府大门前? 此事自然也是很值得深究。 一时之间,众人神色纷纭,都在自己的沉思当中,更有些人甚至都快要鼓起掌来,当真是精彩,自身本就立不起来,居然还真的豁出了一切与伯府对上。 “是啊,杜申,你的女儿分明不在伯爷手里,便是要要回来,你也该去真正的地方要回,难道你是瞧着伯爷一家好欺负,趁着舆论逼着伯爷给你送来吧?” 有人大声质问着,此话更为的诛心,可以说他完全就是洞察了杜申真正的意思,但杜申真应下了,那他可就半点希望也没有了。 杜申瞳孔紧缩,他自然是去了杏花村的,可他哪里是被赶走的,根本就是被人抬着扔了出去。 “自然是在杏花村说不通,以为伯爷是个明理的,我纵然千错万错,可孩子无辜,伯爷您说我的两个孩子在您长姐那儿教养着,这话谁信啊?” 别说别人,这话第一个不信的就是杜申自己。 他当年害的云开多惨?云开受了哪些罪,后来那个女人可都是全让还了回来,现在想想自己的腰还疼呢! 对他都如此了,就算当日大丫是站出来指证了自己,但云蕙那般记仇的人,如何会对大丫姐妹好? 便是买进府中,怕也是让两个丫头做粗使活计,估计等他见到人时,还不如去年水灵呢。 这般腹诽,杜申更加觉得自己占了理,他继续道:“伯爷,还是请您放过我那两个可怜的女儿吧,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杜申不惜往地上猛地磕了三个响头,,头上很快便被磨破了点皮,红了大块。 杜母尖叫着上前去抱住杜申说道:“儿子,儿子!你可不能有事啊,我们家如今可全靠你一个人支撑着,大丫二丫也都盼着你这个爹呢!” 杜母的哭声随着尖叫一起而来,先前听着这哭声,大家心底多少都很不好受,毕竟这个年纪了,还要地上渴求别人,白发苍苍的,瞧着可怜。 但如今这会儿再看杜母的动作和哭声,大家却没了多少反应,更多的是面无表情干看着。 第391章 手心手背 云开冷冷地站在原地瞧着一对母子哭的可悲可泣,却毫无半点怜悯,等到两人声音渐渐变小后,才慢慢道:“我说什么已经不管用了,既然你非要说我们云家强留了你的一双女儿,那么我便让人去叫大丫过来,届时我们云家有没有苛待她你瞧便知,还有,不管如何,你今日特意毁坏我伯府名声的事,我总是要与你算个清楚的。” 在听到云开最后终于是松了口要将大丫送过来时,杜申眼里是止不住的得意,但云开话音一转,声色历任,一双眼眸带着威严看向杜申,这是以一种上位者看下位者的威慑,这样的眼神深深触及杜申心底,不由的,他有一种不甘心油然而生。 凭什么?去年的你也不过是个乡野大夫,那时候还是秀才的他,从身份上便比云开高了不少。 可如今当自己跪倒在人家脚下时,这种不甘便无数倍的放大。 杜申眼底里的恨意还是没有躲过云开的探究,云开冷冷笑了笑,问在座的方知县道:“知县大人,我想询问您,若是一个庶民大闹伯府,还刻意破坏伯府名声,这样的人该如何惩治?” 方知县见问到了自己,赶忙坐直了身子慢悠悠道:“以下犯上,自然是大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若是罚完之后仍旧不知悔改,便再次抓起来发配边疆!” 又是打板子又是发配边疆,杜申眸子紧紧一缩,没了话讲。 云开淡淡讽笑,又看了看还围在大门口瞧热闹的百姓,眼见着天色渐渐要黑了下来,这群人倒是还不舍得离开,“既然大家都不着急着走,那我云某便出资请各位吃了晚膳再走吧,顺道也亲眼替我伯府见证清白!” 云开支会了一个被带来的护院,他将荷包带给他道:“去云香楼定些饭菜来吧,知县大人不介意吧?” 方知县大方的摆摆手:“当然不介意,伯爷请便!” 护院接了银子便躬身退去,到了大门口,百姓自然的给让开了路。 然后就听他们大声呼和道:“多谢伯爷了!” 看着不要钱的热闹,还能蹭吃人家伯爷一顿饭,百姓们自然高兴的很。 方知县知道这是要等人去将大丫给带来了,期间自然要等上一阵,于是吩咐人道:“去,给伯爷也搬张椅子来。” 云开拱了拱手:“多谢!” 等到人搬来了椅子,他大步拉着刘雅珠一道坐下。 ...... 众人都在等的大丫此刻还在张家村里。 “外祖母,外祖父,我求求你们了,你们跟我一起上公堂上为我说句公道话吧,不然我真的要被我爹带走了!他害死了我娘,当初又是我出来作证的,要真被他带走,保管也会弄死我跟二丫的!求求你们救救我了!” 张家村,张秀娥的娘家就在进村的东头,张从善,李小蝶,大丫的亲外祖父母二人此刻一脸为难的站在自家院门前。 坚实的砖房围墙,砌的高高的,虽然瞧不见里面,但大丫却能听得见里边族长的声音。 大丫被拦住了,这一次她来,没有同往常一般被张从善李小蝶迎进去,因为他们的族长正在里面。 “从善啊,你可不能去啊,这事关乎我们整个村子的名声,事先出了这事的时候,我们村里的姑娘都没人要了,更是没有好人家嫁进来,唯有稍远些的村子不知情这才肯嫁过来,要是你们这一去公堂上闹,那岂不是整个恭州城都知道我们张家村出了个未婚先孕的丑闻了?” “从善啊,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自己还有孙子孙女呢,他们日后难道不过日子了?” 张家族长这是在提醒张从善,外孙女再好,可亲疏有别,哪里比得过自己的孙子亲?比得过自己的孙女亲? 张从善背对着张家族长,脸色不太好,他看着一脸悲戚绝望的大丫,不由深深一叹:“大丫啊,不是外祖父不疼你,只是我也为难啊!” “外祖父,外祖母,你当真要对我见死不救吗?张静那个人岂止是毁了这个村子?她更是毁了我娘的命!要不是她去勾引我爹,搞得我娘发现了这事动了胎气,又哪里会出人命?” 只要没出人命,最后便是她娘被休弃了也好过没了命啊! 大丫声泪俱下,“外祖父,外祖母,我便算了,就算回去了他们要打死我骂死我我都不怕,大不了我还可以跑,可二丫还小啊,她到时候可怎么办?谁又去救她啊?” 张从善一脸为难,李小蝶早已泣不成声,掩面一直哭,手心手背都是肉,叫她如何是好? “杜申那个贱人!杜家那一家子贱种!他们哪里来的脸来要回我的两个丫头,害死了我的女儿,为什么老天就是不让他们去死!为什么还能被放回来!为什么?” 李小蝶的哭声,她的质问,也是引得张从善一脸悲戚。 张秀娥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当初也是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孩子,可转眼一嫁人没几年,便让他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听闻秀娥离世的消息,张从善当时足足差点没能喘过气来。 “从善,你可要考虑清楚啊!我们张家村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你在去说话,别人就会知道我们张家村,到时候怕是再也没有好人家愿意嫁到我们村里来了,便是姑娘也嫁不出去了。” 张族长虽然语气刻薄,但有一点他说的没错,就因为张静这么一颗老鼠屎,以至于如今满村待嫁的姑娘都被周围邻村的人嫌弃了,多数都认为能出一个张静,便就能出十个像张静一样的人。 试问问,谁改要这样婚前不贞的女人? 这便是名声,张家村因为一个张静,便毁了整个村子的姑娘嫁不出去。 好在远一些的村子并不知道这些,倒是还能将女儿嫁过去一户好人家,可一旦张从善跟着大丫去了知县衙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质问杜申,为大丫撑腰,这张家村的名声也就被彻底大肆宣扬出去了。 到时候怕是张家村的姑娘就真的难以再嫁出去了。 张从善又是叹了一口气,一边是自己的外孙女,一边是为了保住名声让村里姑娘嫁出去,他很难抉择,因为他不止是有外孙女,便是孙女也有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他无论选了哪一边,对他来说也都将是一场煎熬。 第392章 做人不能没良心 两位老人的犹豫被大丫看在眼里,眼泪一次又一次模糊了她的眼。 “砰!” 大丫跪了下来,她抹了抹眼泪水,哽咽着对两位老人磕头,然后说道:“大丫走了,大丫不再为难外祖父外祖母了。” 李小蝶本就痛苦,一见大丫竟然要走,一时间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痛的无法呼吸。 “大丫,你别去,你就留在外祖母这儿,我就不信了,杜申那个小人竟敢到我们张家村来要人?要是他真来了,我们整村的人定要他有来无回!” 这是李小蝶能想到的折中办法,几乎可以说,杜申与张静在张家村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们若是真敢来,恐怕还真难全乎着出去。 所以杜申自然是不敢来的,若是大丫真待在了张家村,说不定还真能解决这一大难题。 可大丫却拒绝了:“东家待我跟二丫不薄,从小娘便跟我讲过,做人不能没有良心,这个道理还是外祖父外祖母告诉给我娘的,今日我若是不当着大家的面与我爹做个了断,那我爹泼在东家身上的污水就再也洗不清了。” 说着大丫又磕了一个头,然后便毅然决然的站起来,挺了挺自己的胸膛道:“我走了,外祖父外祖母保重!” 说完她不再停留,更不在奢望的转身离去。 村头,汪生牵着一匹马正等着她,大丫一路飞奔而来,眼泪早已经在无声无息间流干了。 “他们没来?” 汪生淡淡问道。 大丫没说话,她独自一人而来,这不是再明显不过吗? 汪生问了也白问,他将大丫抱上马,说道:“没事,这是人之常情,你还有你的妹妹,云姑娘她从来说话算话,自然也不会让你离开的,十年之约未过,没有谁能强制你离开。” 汪生一个大男子汉,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但大丫今日着实可怜,瞧着一双眼都哭肿了,小小的身子,明明也还是个孩子,却一直强装着大人的模样,就是汪生他见了都不免唏嘘。 望着天,这时辰天再过一会就快要黑了,他不再多说,快速翻身上马,拿起手中的马鞭刚要打下,却见不远田坎上突然出现几个人的身影。 初时离得远瞧不清,但汪生耳力好,隐约听见那几人似乎在喊大丫的名字,索性耐下性子没有挥动马鞭静静等了片刻。 等到人越来越近后,才瞧见竟是一对青年壮汉一起搀扶着一个老妇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外祖母?大舅?二舅?” 马背上,是大丫惊讶的声音,“你们怎么来了?不是..” “哎呀你这傻丫头哦,你简直就是剜我的心哦!外祖母哪里就舍得看你去送死啊!走,我们走!你外祖父不来,我跟你两个舅舅一起陪着你去,定要为你讨个公道!杜申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你的爹!” 李氏伤心的哭着,这时大丫已经由汪生抱着下了马背。 大丫冲过去抱住了外祖母,心中酸涩又高兴,一时情绪复杂,实在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外祖母,大舅,二舅,你们出来了,可如何给张族长交代?如何给张家村交代啊?” 想起先前她求到外祖家的时候,张族长便闻风而来,不顾张从善的面子,直接把大丫给赶出了自己的亲外祖家,然后又一再的劝说着,利弊分析,总之就是不允许! 李氏拍了拍大丫的背,不免冷哼着说:“管他做什么?说来这事又不是我们做的不对?分明就是张静的爹娘没教育好自己的姑娘,到头来受罪的是我的女儿我的外孙女,我作为受害者,凭什么要替他们着想?” 一想到刚才她心一狠执意要来时,张族长那黑沉的脸和威胁,李氏就来气。 “说来我们家才是真正委屈的一方,现在我的孩子正因为杜申那一家子受到威胁,你凭什么不让我去?我的女儿我没有保护好她,所以她被杜申跟张静活活药死,你们张姓一家子谁给我李小蝶一个公道了?如今他们又来闹事猖獗,你们怎么有脸来阻止我去保护我的外孙女?将来要是你的外孙女也遇到这同样的情况,你是不是也为了颜面什么也不管?” 这是李氏狠狠砸给张族长的话,说的张族长一张老脸也有些挂不住,因为论起疼爱女儿,张族长一家也是有恃无恐,三代才得了一个闺女,是张族长的老来女,如今出嫁也有了五年了,也是生了个外孙女来,若是真碰上了张秀娥的事,那还真说不好了。 张族长被李氏说的哑口无言,他这样的表情令李氏更加的冷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求别人? 随即李氏又望向一脸无奈的张从善,她有些失望,然后才冲着屋子里的两个儿子大喊道:“要是你们真能看得下去,你们妹子唯一的两个血脉最后被杜家给耗死,你们就安心的坐在屋里永远别出来!” 李氏发起狠来也是相当决绝,说完就步履蹒跚的往前走。 张华与张也也是有血有肉的男儿,张秀娥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子,一个是自己的亲姐姐,三人感情好,孝顺爹娘,手足情深,遇上这样的事如何能坐得稳? 今日大丫来寻求,他们兄弟两当即就要拍案而起,随着大丫一同去。 可谁料张族长便来了,张从善被说服,做儿子的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可当自己的老娘都豁出去了,他们还哪里管其他? “走!我们走!要是连自己的外甥女都撑不了腰,以后还要谈何给我的女儿撑腰?” 张也脾气火爆,他一怒吼,声音可以从院内穿透到院外数十丈远,而这一句他虽是冲着门外说的,可试想下也知道,其实他就是说给院子里站着的张族长与张从善听的。 于是两兄弟架着自己老娘匆匆忙忙去追赶大丫。 好在是追赶上了。 张也性子急,可为人耿直,张华沉稳,却也护短。 两兄弟各自摸了摸大丫的脑袋,纷纷表示道:“丫头放心,大舅,二舅都会为你撑腰的。” 许是刚才久求不得的心酸,这会儿在两人的安慰承诺下,大丫总算心里回暖起来。 汪生见几人还只顾着温情了,忙提醒道:“几位,有什么话我们还是边走边走说吧。” 说着汪生还指了指天色,此刻的天已经渐渐开始黯淡下来,要在多耽搁下去,怕是一切都迟了。 第393章 一码归一码 这样说了后,几人才纷纷抹了眼泪,可五人一匹马,这也不好走啊,李氏虽然身子还算硬朗,四十六七的岁数,可到底年纪大了,一直走着对腿脚也不好。 众人犹豫着,可为了赶时辰,张华对张也便道:“我们二人轮换着背着娘走。” 张也点点头:“行!” “大娘还是坐在马上吧,您跟大丫一同上马,我们三人脚程快,一路走着去比背着去快多了。” 汪生建议的说着。 张华跟张也有些犹豫,汪生一看便不像是普通人,他虽内敛了的自身气息,可就静静站在那儿都有一股说不出的不平凡。 再看身旁的那匹骏马,高大威猛,双眼有神,身姿矫捷有力,一看便是一匹好马! 这样的马在马市里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才能换来一匹,他们家虽然过得还算富裕,但也没有几百两的积蓄啊。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知道有马,却任然选择了兄弟两一同背自己的娘。 两人犹豫不定,但李氏却不管了,她先是冲着汪生笑道:“多谢这位小哥,今日我便托大一回坐您的马,实在是耽误不起时辰,等事情了了,还请小哥去我们家坐坐客,吃一顿饭再走!” 汪生笑了笑:“不用客气大娘,您快上来吧,时辰却是耽搁不得了。” 汪生二话没说,扶着李氏上了马背,李氏长这么大别说是养马了,就是马车都没坐过,如今却一下子直接上了马背,着实是有些吃惊不小。 一上来后,就感觉自己的视线高出了众人太多,再往下看时,吓得李氏“哎呦呦”了一下,“怎的这么高哟!” 汪生将大丫也抱了上去,安慰道:“大娘您别怕,这马灵性得很,知道是你上的马背,不会颠簸的,你只要抓紧了这缰绳就行。” 李氏心有戚戚,却为了赶时间,唉了两下,一把抱住怀里的大丫,一双手还紧紧拽紧了缰绳。 汪生这才牵着马往前走。 张华与张也默默走在马的两边,一人护着一边,担心老娘要是没有坐稳摔了下来,也好有人接应不是。 汪生看着两人动作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言,步伐加快,三人一路迈着大步子默默无言朝着恭州城走去。 ..... 知县衙门里,云开的护院已经从云香楼定了饭菜来,因为这次人数众多,算是一个大主顾,几乎整个云香楼都在为了知县衙门忙活着。 等做好了饭菜,光是运送过来的牛车就有五架。 护院来了大堂对云开道:“伯爷,可要让人在这偏厅给您和夫人还有知县大人摆上一桌?” 毕竟身份有别,总不能大家一同坐着一起吃吧? 但云开却摆手道:“不用,你让人在送些菜品过来便好,我们大家就这样将就着吃点,知县大人您看如何?” 论理,这里是公堂,是严肃又威严的地方,像今日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围着公堂用饭的还是头一回,也更有些不成体统,但凡是都有列外。 方知县只是略做了思考便点头道:“行!” 方知县说完了话,护院与云香楼的伙计便开始忙活起来,最先便是将饭菜送到了云开与刘雅珠面前。 搭了一个简单的桌架子,将饭菜摆上,只是一荤两素,很普通清淡的菜色,这与其他百姓碗里装的菜色一模一样,大家看了不免会更对云开亲近些。 方知县瞧着面前的菜色也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菜色明显并不是很合他的胃口,可人家云开都不嫌弃的吃着,那他自然这个时候也不能表现出不喜来。 于是也默默端起碗筷与师爷吃起来。 大家纷纷发饭,可却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杜家的人,这会儿饭香四溢,云香楼毕竟是个大酒楼,里边的饭菜便是最普通的也是色香味俱全,光是那香味就从县衙内往外四散,飘香十里,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就更不要说早就饥肠辘辘的杜申一家人了。 杜申眼巴巴望着,但还好没有伸手要,可一旁的杜母却是忍不住了,“这位兄弟,你怎么不给我们也来一份?不是说了大家人人都有吗?” 护院淡淡撇了她一眼,只道:“饭菜就这么多,已经分完了,你要不看看谁吃剩下的你去问问分点给你不?” 此话一出,那些百姓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大碗,这里边的饭菜可是油水十足,要不是碗一会儿要还给人家云香楼,他们都恨不能不吃,留着回去一大家子一起吃呢。 里边便是菜叶子上都沾满了晶莹剔透的油汁,自己都吃不够,试问谁愿意分给杜母? 护院看着众人护食的举动,摊开手对杜母说道:“看吧,他们谁都不够吃呢。” 说完便不想在理会杜母,就准备出去将剩下的银子付清给云香楼的伙计。 可杜母哪里甘心,何况也实在是忍受不住了,那香味勾引得她肚子里的馋虫作怪。 “不行!你不能就这样走了,要不你再叫云香楼的伙计给我们再做一顿饭菜来。” “哟!您这口气可真大!我又不是你杜家的下人,干什么要听您的吩咐,何况这饭菜不要银子的啊?你们一家子居心险恶毁坏我们伯府,现在还想再来占我们伯府的便宜,凭什么?” 护院心中冷笑,他毫不客气冲着杜母质问。 “就是啊!这位大娘啊,做人可不能没骨气没立场啊!唉,跟您说这些有什么用?您都能亲手配合着自己的儿子杀了自己的媳妇,那还有什么骨气立场?” 有人在人群里附和着,引起了一小众人的哄笑声。 整个过程里,云开都表现的很平淡,他安静的吃着自己的饭,不时给刘雅珠夹菜,直到两人吃完后,看着盘中还剩了不少,于是便对护院说道:“去外边要一碗干净的白饭,将这里边的剩菜装一起,给张氏送去吧。” 云开一直观察着张静,杜家人里,至始至终唯有张静像是个隐形人一般,默默抱着孩子蹲在一旁不出声。 虽然张静做过错事,但一码归一码,孩子总是无辜的,大人不吃可以,但孩子却不能饿着。 护院应了声,很快便将云开身边的菜盘收拾干净,随后从外边打了一碗白米饭,掺着肉跟菜递到了张静面前。 “吃吧,我们伯爷让我给你的。” 第394章 抢饭! 张静瞧着一大碗的饭菜,上边还冒着热气,肉香混合着大米独有的香甜正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谢,谢谢!” 张静喉咙哽了哽,冲着云开道谢。 只是她怀里还抱着孩子,也不方便接手饭菜,正犹豫该如何端过来的时候,一旁早看了半天的杜母却冲了过来一把夺过饭菜,说道:“你吃什么?你一个做儿媳妇的,婆婆还没吃呢,你吃什么?简直是大逆不道!天理不容!” 说完拿着筷子就先大口夹了满夹的肉片塞进嘴里,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吃完倒也不忘自己的老伴与儿子,“老杜,儿子,来,我们一人一口吃了它。” 护院先是愣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时一脸怒气,冲过去将大碗的饭菜抢过来:“给你们了吗?亏得一家子嘴里还念叨着要孙女,瞧瞧你们的嘴脸,人家张氏那是给自己吃吗?人家那是为了孩子,亏你还是个当爹的!” 护院极为鄙视,将饭菜重新递到了张氏面前,然后叹口气说道:“孩子我先帮你抱着吧,你快吃,我给你守着!” 这个护院也是个及其快意恩仇的人,对杜家这些人里,也就唯有对张氏稍微好上一点,这一点也只是看在一个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孩身上。 “你敢!张氏,你今天要是吃了这东西,呵!等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杜母不敢与护院凶,可对张氏却是十拿九稳,只要威胁威胁,张氏保管听话。 果不其然,张氏真的是没敢动筷了。 护院看不下去劝道:“你要是不吃,你孩子就该饿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是你真不吃,我就是拿去喂狗,也不会便宜了那家子没人性的人。” 杜申原本只是隔岸观火,若是他娘果真能要到这碗饭菜,那他也索性吃上一半也无所谓,可这会儿护院的话却说的如此难听,就是喂狗也不给他们,这简直是将他们看做了要饭的,简直就是瞧不起人! 于是怒了:“你怎么说话的?我杜申自问没有得罪这位小哥吧?不愿让我们吃就算了,何必出言伤人啊?” 护院一见也来了劲,原本今日府门前就为了这事弟兄们都差点见了血,他要是能容忍这刽子手就怪了。 “我说你这人的脸皮是...” “行了,这里是公堂,不是菜市场。” 云开出言说道,那护院一瞧这才闭了嘴,可眼神里的挑衅与不屑却直直送到了杜申的眼前。 杜申望着对方的不屑,心里也是屈辱难当,忍着怒气攥紧了双手,手背上青筋凸起,可见他自己忍得有多难受。 护院端着碗最后又对张静说道:“快吃吧,你瞧瞧你孩子,皮包骨似的,再瘦下去,怕是都快被饿死了。” 张静身子一僵,望着自己的儿子依偎在襁褓里,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周围,懵懂无知,原本可爱的一张脸却因为这些日子没能好好吃够自己的奶水,而变得瘦弱无力,张静便一阵心疼。 此刻杜母是不敢说什么了,可她一双眼却如毒蛇一般紧紧盯着自己。 仿佛是在警告她,若是她吃了,今日便别想好了。 被发配边疆的日子里,张静受尽了这一家人的折磨,杜申一家有今日,自然有张静当初的不打自招,所以几人又被分配到一起时,自然的,张静便成了他们发泄的对象。 久而久之,张静害怕他们成为了一种天然反应。 吃不吃呢?一边是畏惧,一边却是孩子,张静只犹豫了片刻,便一把端过大碗,坐在地上,将孩子拘在自己的大腿根部,双腿弯折困住孩子,然后便开始大口大口吃起饭菜来。 里边的油水很多,肉也很多,这是张静一年多来吃过的最好的饭菜,不,应该是她从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的饭菜。 张静吃的狼吞虎咽,险些差点噎住,一旁看了许久的刘雅珠心里微微发酸,同是女人,有时候女人的痛与难处自然是能产生共鸣,嫁一个非良人,这是多么痛不欲生的事情。 拿起自己手边的茶杯便走到张静面前说道:“喝点茶顺顺气,慢点吃,没人抢你的。” 张静接过茶杯将里边的茶水喝干,抹了一把嘴才道:“多谢伯夫人!您是个好人,伯爷也是个好人!谢谢你们!” “慢点吃吧。” 刘雅珠淡淡笑了下,将茶杯拿开,嘱咐张静别吃太快,然后才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个期间,杜家对自己的媳妇儿媳的作为自然是看在大家眼里,大家心中自然有着一杆秤,不说其他,便说杜家人对待自己的媳妇儿媳这态度,就像是对待一个牲口一样,这样的行为便已经很让大家不耻了。 护院的话尤还在大家耳力萦绕,是啊,对自己的两个姑娘都疼爱,那为什么就不疼爱自己的儿子? 那孩子这般小还在吃奶,当妈的要是不吃饭不吃饱,又哪里来的奶水喂给孩子? 难道是因为这婴孩是个奸生子,所以才如此? 可若真这般想,怕是才让人胆寒啊! “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哟!你这个讨债鬼,当初要不是你勾引我儿子犯错,秀娥好好一个人至于被气的动胎气难产吗?你这个贱人,我怎么不打死你!” 杜母在一旁怨恨着说道,可嘴里嚷着要打死张静,但却一直坐在原地没动,因为护院守在张静身旁,他高大壮实的身躯在那儿一站,杜母哪里敢往上冲? 杜家人,不过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 观察了良久,这是云开给他们的结论,敢跑来闹伯府,看来这是觉得他云开好欺负了。 公堂上,大家的晚膳慢慢都用完了,张静狼吞虎咽吃了一顿前所未有的好饭。 天色开始暗沉,衙门里罕见的大黑天里屋内灯火通明,吃了一顿油水十足的饭菜,众人倒是觉得浑身暖和,挤在一起又开始瞧起了热闹来。 如今还同情杜家的人已经不在多数,大家还在这里站着,也是好奇杜申的话真假到底如何? 那两个丫头果真是被云家抢了去泄愤了? 此时此刻,杜申的这个猜疑已经让在场许多的人都开始反思怀疑。 正想着,衙门外一阵骚动,随即就见四大一小走了进来,其中三个青壮年,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还有一位约莫七岁的小姑娘。 第395章 化不开的恨意 五人挺着胸膛大步往前迈,面无表情,但在看见大堂里的杜家人时,那位老妇人却激动起来。 手指着他们颤抖着想说什么,可由于太激动,一阵大起大幅,反而让李氏差点喘不过气来。 可她面上的表情可不是见到亲人的喜悦,而是充满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恨意。 杜申忽略掉了这个恨意,立马打起精神,一脸激动想要跑出公堂迎上去,可惜刚迈开两步,就被一个刚吃饱还顺便打了个嗝的衙役给拦住了。 “干什么?进去!” 杜申被拦了也没有生气,只是赶紧对着大丫喊道:“大丫!我是你爹啊!一年没见,你,你怎么瘦了?” 最后两字杜申几乎是昧着良心说的,大丫这一年多在云蕙的别院里别说是瘦了,没发胖就是好的了,云蕙对下人从不吝啬,每一顿都按着一荤一素的标准给他们伙食,油水十足,每个季度还会发放布匹,这样的待遇下,大丫能瘦? 大丫不仅没有入杜申想象的那样瘦的皮包骨一个,反而是被养的脸色红润有光泽,虽然身材不胖,可与从前一比,那可是丰满太多太多! 这样的大丫,杜申便是昧着良心说了一句瘦了,倒是让周围的人都愣了。 “这就是他口里的大丫?哪里瘦了?这体型正好啊!” 有围观妇人说道,女子注重体形,吃太多长胖了才不好看,大丫这身材才是刚刚好,虽然如今还是个小丫头,也没有什么身材可言,但她长的确实是挺好的。 大丫没有理会杜申的呼唤,默默迈着步子走进了衙门公堂里,与杜申还有三步之遥冲着方知县跪了下来。 “民女大丫见过大人!” 冲着方知县拜了一拜后,大丫又主动冲着云开与刘雅珠又是一拜,“大丫见过伯爷,伯夫人,今日因为大丫的事,让伯爷夫人受委屈了,大丫先在这里给你们赔罪!” 说完大丫冲着二人就连磕了三个头。 大丫的不卑不亢,不悲不喜,进退有度,举止大方,这一形象在众人眼里与杜家的人一对比,简直就是鲜明到不能在明显的反衬了。 也同时让大家产生了一种这孩子原本就不该是杜家的孩子,瞧瞧人家的仪态,该是什么样知书达理的人家才会培养出的孩子? 何况这孩子还只是人家府中的一个下人,便是下人都这般的识大体懂礼仪,那可想而知这样的主子也定是更加出色的人了。 这样想着,众人默默将目光望向一旁的云开,这位伯爷的名声可是极好的,为多少看不起病的人出手相助过。 这样的人家又哪里是被人口中的伪君子?真小人? 大丫衣着一件细棉布的袄子大衣,一双粉蓝色的千层绣花鞋,头上绑了两个双丫髻,并两根粉嫩的彩带,瞧着整个人便格外精神明朗。 再看她肤色虽略微发黄些,但肌肤细腻平坦,走起路来大大方方,也不见有什么缺陷,这就更加令人不由更加怀疑杜申所言。 这便是抢了去泄愤的孩子? 他家便有好几个姑娘,要是都这般泄愤的,他倒是愿意通通奉上,求着人家伯爷的长姐去泄愤。 这样的想法还不在少数,于是大家的眼神看向杜申就越发的鄙夷。 “说什么来着,这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儿的男人如何可信?看着小姑娘仪容仪态多么赏心悦目啊,我都想求人家来泄愤了。” 一个略微显了点痞气的男声在人群里嚷嚷,于是引发了众人不由的一笑,但很快又埋没了进去。 因为李氏已经由着两个儿子的搀扶进了公堂,一进入堂内,李氏便赤红着双眼指着杜申一家骂道:“丧尽天良啊!你们怎么还活着?害死了我的闺女,害死那尚未谋面就死去的外孙子,你们哪里来的脸面还要让大丫回去?你们分明就是想要害死大丫二丫,你们怎么就不去死啊?” 面对李氏的指控,杜申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抱住李氏的大腿满脸悔恨道:“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在边境那些日子里,每每一想到秀娥,我便心里发疼,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如果再来一次,我就是毒死我自己也不可能去伤害秀娥啊!娘,你相信我,我是想赎罪的,我想把大丫二丫接到我身边来好好照顾,将来长大了再给她们说个好人家嫁了,这才算是赎了我的罪啊!” “我呸!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当年有种毒死我闺女跟你的亲儿子,今日谁会相信你的话?你说你要对大丫二丫赎罪,你可知道,这两个孩子早就不愿意认你这个杀母的仇人!要不是你还是她们的生父,她们便是替母报仇杀了你也说得过去!” 李氏愤恨着说,她早已看透了杜申,哪里是他凄惨的三言两语就能哄骗的? “赶紧给我松手!你个不要脸坏心眼的混蛋!” 李氏见杜申还没有松手,立即大骂。 可杜申手臂极有力气,将李氏的大腿抱得紧紧的,李氏挣脱不开气愤的很。 “娘,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松手!” 杜申也豁出去了,这个老太婆最是心软,只要自己再多说些话总有能打动她的。 可刚这样想呢,身子就被一只大且有力的脚狠狠踹了一下,这一踹直接踹进了自己的心窝子,疼的他抽开双手倒在地上捂住心窝子发疼。 “哎呦,我的儿子你怎么了?我说亲家母,你们一家怎么这样狠心,张也年纪也不小了,懂不懂得尊敬姐夫?这一脚踹下去不怕出了人命吗?” 杜母心疼的上前抱住杜申,看着他疼的脑门上都冒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就想帮着他揉一揉心口处,可杜申拦下了。 张也看着这一幕冷哼道:“你们一家当年下毒给我姐姐的时候,可有没有想过这样会出人命?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是丧尽天良缺德的事?就不怕天打雷劈,让老天爷收了你们?” 杜母一噎,做了亏心事的人,通常都心虚,从前打个雷还没什么感觉,可张秀娥刚出事那会,杜母可不是整日整日没好觉,就连做梦都时常梦见张秀娥来索命。 如此一听,自然心里发慌。 眼见走张家母子的路是不行了,杜申慢慢喘了口气,好不容易舒坦些了,这才放缓自己神色冲着大丫道:“大丫,从前你娘的事,爹是真的都知错了,可你是我的亲生孩子啊,爹如何会害你?我们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别人对你再好,能有我对你好吗?” 第396章 二百两银子! 大丫默不作声,眼神冰冷没有回答。 杜申也不气馁,继续道:“你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别害怕,爹回来了,你只管说,只要过得不好,这里还有知县大人为我们做主!” 一旁看戏的方知县不由的被杜申指着,心中不满,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大丫淡淡说道:“我过的很好,东家很照顾我,伯爷也对我很慈爱,我不需要谁替我做主。” 神情漠然,对着自己亲爹的眼神像是再一看一个陌生人,一个路人一般。 这得是多大的仇恨才能让血亲的父女俩这样疏离? “大丫,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别怕,爹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为了你却也愿意豁出了性命替你挣得自由!” 杜申仿佛没有听见大丫的话一般,说完后便冲着云开又跪了下去,“伯爷,我求求您了,将大丫的卖身契还给我吧,您要多少银子您说,日后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把它还上。” 这番话倒是有了一些作为父亲的担当,可杜申先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于是大家都安静的等着云开的表现。 云开没有说话,一旁的刘雅珠却皱紧了眉头,她看着汪生,若不是这里人多,她都想问问汪生了,云蕙此刻在哪里? 这么大的事,还事关着云蕙自己,为何作为弟弟和弟媳都到场了,可这个长姐却还不出现? 与大丫有契约的可是云蕙她自己啊! “伯爷,求求您说句话吧,您有什么要求您提,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不会拖尾!” 杜申见云开没有说话,于是继续直追不舍。 刘雅珠喘了口气粗气,忍了又忍准备说话了,可一旁的云开却暗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刘雅珠不高兴的淡淡撇了撇嘴,心中对云蕙的不悦更加的浓郁。 人是云蕙收的,人家来要人,都要到了公堂上,你作为当事人难道不该来解释下? 就在刘雅珠万分不高兴的时候,大门外的何贵带着一众人总算紧赶慢赶来了。 “小民何贵,民妇李荷花,小民李明忠,小民李明强,民妇李婆子见过知县大人!” 五人齐齐向方知县拜了一拜,李婆子上了年纪,起来的时候由着李明忠两兄弟扶着起来的。 方知县自然也是认识何贵的,脸上微笑着,但语气还是比较严肃的问:“你们来这里又是为何?” 何贵:“启禀大人,我是替我东家来的,大丫是我们东家的丫头,今日她的生父来要人,自然得由我替东家出面解决此事,而这几位是杏花村的村民,与杜家村从前是有着姻亲关系的,所以对杜申家的事自然有所了解,这位婆子是个产婆,曾经为张氏接过生,所以今日来的时候,大家一听是杜申想要来要回大丫,于是便都过来看看,要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便帮上一帮。” 方知县嗯了一声,然后就道:“那便由你和杜申交谈吧,杜申听见了吧?别在去逼伯爷给你什么回应了,能给你回复的人来了。” 杜申目光一暗,假装没有听出方知县的冷嘲热讽。 何贵慢慢走到云开的身边,冷冷望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杜申,不屑一哼:“杜秀才,你当真是想要赎回大丫和二丫?” 杜申一愣,然后才道:“是,我愿意!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也愿意!” 何贵笑了笑,瞧瞧这话说的多漂亮,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也愿意?等会要是他真说了要求,怕是这人得后悔到吐血才对。 “杜秀才这话可是当真?” “当真!” 杜申立马脱口道,因为他也着实想不到会有多少代价,若是对方喊成了天价,那就是云家仗势欺人,到时候就算自己付不出来,云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反一个丫头又能值几个钱?便是卖给了云家,顶天也不过二两银子,就算云家加大十倍要二十两银子,只要大丫能回来,从张氏的嫁妆银子里不就都能克扣出了吗? 杜申自觉自己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心里高兴,面上却没敢显露半分。 何贵一直观察着杜申的微表情,那一闪而逝的得意怎么也没有逃脱过何贵的眼睛。 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张单子递给了杜申:“这是大丫、二丫在我们别院里的一应开支,你看看吧,我们东家也是好心,体恤到你为人父的心情,也没有大开价,只是你既然要人,我们也不能白给你养孩子,这一年里,两个丫头吃的用的花费的银子你就给还了吧。” 杜申听完也没有怯意,直接接过来一目三行的看着,这单子一共有三张纸页,里边密密写了很多,都如何贵所说,上边的全是两个小姑娘的吃喝花费。 等看到最后一页的最下角时,上边的一个总额度足足有二百两银子的时候,杜申哗的一下像是丢晦气一般丢掉了这三页单子。 “不可能!又不是养千金小姐,两个丫头片子怎么可能会花二百两银子?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根本不想将大丫二丫还给我,所以故意开了个这么高的价钱刁难我!你们云家怎么能这样?” 何贵冷哼:“丫头片子怎么就不值得好好培养了?大丫在我们别院很是乖巧懂事,我们东家瞧她可怜,一个人还要拖着比自己更小的二丫照顾,于是心生怜悯,见大丫聪慧,东家更是点头让她进入学堂与小主子们一起读书,你说二百两银子多了?那你可知我们学堂的先生一人一月便是五十两的月银,四季衣裳一套,外加年节礼,你的姑娘在我们学堂里上学,夫子也是一视同仁,这银子便是让大丫一月出十两也不为过,算下来也有一百二十两银子,再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样样凑齐,怎的加在一起大丫也花用了八十两,这便就二百两了,还有两孩子的衣食住行,就算是住客栈也得每日花银子不是?我们东家还一日三餐一荤一素的给,这衣裳料子都是上好的细棉布,二丫人小,时常有个头脑发热还得请大夫看病抓药,这些哪哪不是银子?真要我给你细算下来,三百两都不够呢!” 何贵的嘴就跟算盘似的噼里啪啦一阵往外吐,说的杜申惊讶之余都目瞪口呆了。 再看一旁围观的百姓那简直就是瞪目结舌。 第397章 你们还缺丫头吗? “这,这,你们东家还缺丫头吗?我们家的杏子乖巧又懂事人美心善,如今刚满八岁,你们可还要?” 一位大叔艳羡的目光看过来。 何贵淡淡一笑:“这位大哥,我们东家不需要小丫头,当初带这两个丫头回去,也是怜悯她们这么小便没了家人,所以才触发善心带了回去,但也是因为大丫两个姑娘懂事感恩,才有了今日东家的培养。” “哦!” 众人了然,便有人开始赞叹云蕙的善良与大义。 何贵默默接受着大家的赞美,不喜不怒,看不出神色。 但一旁的杜申却接受不了了,“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厚待两个小丫头?我当初陷害伯爷的时候,可是让伯爷吃了不少苦头,你们难道不会恨我?” 何贵冷笑:“恨说不上,但总之是不喜欢看你在我们眼前蹦跶罢了,明明就是杀人犯,能够逃脱罪名你们就该好好珍惜,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可偏偏你们就不肯,一出来就到我们面前去蹦跶,你说你要大丫二丫回到自己身边,我现在都给你机会了,不是你说的吗,只要我肯点头答应,你就是付出多少代价也愿意不是吗?如今我都说了,那二百两银子我们东家一分都没有多要你的,怎么,你现在莫非又是想反悔了?” 杜申一噎,说出去的话哪里有那么快就收得回的?可在他看来,何贵无疑不是在敲诈与他,二百两银子,开玩笑吧?就是外面青楼培养个姑娘也花不了这么多银子,何贵一开口就要二百两,怎么不去抢? “我是说了没错,可这二百两银子你们当真给我俩丫头用了吗?如果这只是你们进行的一场敲诈呢?” 张氏的嫁妆加在一起都没有三百两银子,这还要是卖了那上等良田才行,可是庄稼人,地就是命,这事真应了,怕是自己手里估计就剩不下什么银子了。 杜申犹犹豫豫,抠抠搜搜的时候,何贵又是一阵冷笑:“敲诈?好吧,我反悔了,既然你这样糟蹋我们东家的好心,那我也只好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好好跟你算算这单子上的价钱了,二百两不过是大丫的学费和一些笔墨纸砚,你自己好歹从前也是个读书人,自然当知道学这些有多花钱,二百两是东家的善心,可要真算上两个丫头的花用,约莫也差不多三百两左右,要是不信,这里拿去算算吧!” 原本的二百两就让杜申吃不消去,结果何贵又直接开价到了三百两,这简直就是坐地起价,将张氏的嫁妆一分不剩的给瓜分干净。 要真给了,他最后还得养两个丫头片子,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杜申心中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可却也还是有些不相信,一个丫头片子值得被主家如此厚待? “谁知道这三张清单是不是你们临时乱加的?” 面对杜申的疑惑,何贵不作解释,只以一种轻蔑的眼光看着,果然他猜的没错,什么要要回女儿?分明是瞧中了人家已故去的亲娘留下的嫁妆。 “东家没有乱加,她对我们的确很好,我能跟着小主子们坐在一块上学,用着一样的笔墨纸砚,夫子也对我很关心,不懂便问,也很是细心照顾,我们身上穿的,吃的,睡得都非常的好,而我却只不过每日做着一些杂事,却换来了这些不对等的厚待。” 大丫说话了,她说的是事实,虽然笔墨纸砚也是她自己争取得来,可大丫不是那种好赖不分的人,凭她在别院里干的那些活,哪里够买什么笔墨的? 还不是东家心善,瞧她着实是想读书,这才给了她机会,这份恩情不容的任何人质疑! 杜申却不信,眼里望着大丫有着一股晦暗的光泽,里边一闪而过的怒气,随即问道:“那你在学堂里又学了些什么?不会就是几个百家姓吧?当初在家里,爹可是手把手教过你认识百家姓的。” 杜申算是看出来了,大丫在云家就算过的真不如何贵说的那么好,但看她的穿着打扮过的也不赖。 何况到了此刻,他都低三下气哄着这丫头了,往日里他但凡对大丫好一点,大丫都感恩戴德高兴好半晌,如今他故技重施,却失了效用。 大丫此刻望着自己的亲爹就犹如望着一个陌生人,不,或者说对着陌生人大丫至少眼神都不至于冷漠甚至仇视。 如此,杜申早已看出来了,这个丫头已非往昔,果真是在云家过的好了,怕是三珍海味的吃惯了,哪里肯回去同他们过清苦贫寒的日子? 大丫看也不看杜申晦暗的眼神,淡淡说道:“除了百家姓,我当然还学了不少,如今已经会背诵三字经了,并且也会默写不少的字,夫子还夸我写的不错,久练之下必然能成材。” 这可不是大丫说的假话,方夫子的确是看好大丫的字。 她的字迹虽然还显得稚嫩,可却隐隐有了一些味道,那种坚韧的风骨初现,若是长此以往继续下去,自然能成材。 杜申冷哼一声:“大丫,那你可否给爹写一段三字经出来?” 光说的好听,可别只是嘴把式。 大丫没有杜申想象的慌张,反而在听到杜申这话后,她便已经请求方知县给她一支笔一张纸来。 方知县大方的让人给大丫端了一张长岸几,又备了纸笔,大丫谢过后便跪坐在岸几旁开始提笔凝神的写了下去。 在场看热闹的人多数都是不识字的,唯有一两个在账房里打杂工的小厮学过几个字。 他们不能靠近,可远远看着,只见大丫提笔姿势端正,下笔有力不拖沓,一页白纸很快便写满了。 大丫见写不下了,这才收了笔,轻轻拿起两端吹了吹,将字迹给吹干。 站在一旁的张华安静的瞧着,说实话,在大丫写字之前,他都以为这是大丫与张家的妙计,目的便是为了最后让杜申彻底要不回大丫俩姐妹,顺便洗清杜申泼给伯府的污水,还又提升了别院那位东家的名声。 可他自己便是一个掌柜,虽肚子里也没有几两墨水,可识字,三字经却是都懂得。 看着大丫下笔如有神,一字字慢慢写下去,到最后张华自己都出了神。 “大哥,大丫这写的怎么样啊?” 一旁不识字的张也急的不行,他心里担心大丫逞能,可瞧着大丫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没敢开口,担心打扰了大丫。 但这会儿都写完了,张也自然是想要知道结果的。 第398章 人之初性本善 只见张华点点头,望着那张写满稚嫩字迹的纸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 三字经,张华念着念着,周围的人都跟着默默晃起脑袋来,虽然听不是很明白,却总觉得是个大道理。 张华念完,心中感慨,看来云家人所说非假,他们对大丫果真是厚待啊!这般舍得花钱,就是他对自己的女儿都舍不得这样子花钱的,大丫是个聪明的孩子,竟然真给自己找对了人家。 “大丫啊,你可告诉舅舅这个三字经里的道理吗?” 张华难免也起了考教之心,或者说他更加意味深长的看了杜申一眼。 大丫点点头,说了起来:“人刚生下来时本性都是善良的,只是因为成长过程中,后天的教育与环境的不同,性情也就有了好与坏的差别,如果从小不好好教育,善良的本性就会变坏,为了使坏人不变坏,就要从小注重教育,教孩子区分好坏善恶之分.....” 大丫说的头头是道,一旁听的人更是纷纷点头。 “这丫头果真是被教育的好啊!” “可惜这教育跟她的亲爹可是半点没关系。” 做人的道理,当女儿的比自己的亲爹还要明白。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认为的一件事。 “爹,你说我背的好吗?这字你要不要看一下?毕竟您从前还是个秀才老爷呢,要不您帮我点评点评?” 大丫语气真诚,似乎这会儿她成了一位正耐心等着夫子教导的学生。 可杜申他还配教孩子三字经吗?一个亲手伙同家人毒杀自己妻子的凶手,又与表妹珠胎暗结,这样的秀才配吗? 众人的目光带着谴责,都等着杜申的回答,若是他真的回答了,不管回答的好不好,都会遭到大家的指责吧,人之初性本善,瞧瞧杜家的人,还好大丫两姐妹早早离开了这个狠毒的家庭,否则以后估计也会被长歪的! 杜申已经瘫坐在了地上,他如何都不太肯相信这是真的,云家对他的女儿竟然真的这般宽容。 可这样的宽容对杜申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相反,这更加破坏了他的设想,如今他感觉自己再想要回两个丫头的机会越来越小了。 “杜秀才,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愿不愿意拿三百两银子出来?毕竟我们替你们养了一年,这一年里,两个丫头吃喝用度自然不能白花,既然你想要回,那就将你的诚意拿出来吧,没得说白占了我东家的便宜,还得无故受了你的诋毁,这天下可没有这么能说得过去的买卖!” “是啊!杜申,杜秀才!做人就做的明白点,你先前不是还跪着求伯爷还你的女儿嘛,现在人都在跟前了,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难道是真的给不出三百两银子?既然给不出,当时还费什么大话?我看啊,你也就是瞧着伯爷心善欺负别人,如今来了个强硬点的,你就不吱声了。” 有人大咧咧的说道,不得不说他确实是真相了杜申的心理。 三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寻常百姓家里可能一辈子都攒不了这么多银子的。 “儿子,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杜母瞧瞧凑上来对杜申小声说道,他们原本的目的不过是要回两个丫头,从她们手中将张氏的嫁妆银子夺回来。 还有当初他们自己那五亩田地也夺回来。 当日杜家的人被捉拿后,方知县直接将他们发配边疆,而他们的所有资产自然是要上归朝廷。 但因为有张家力争,要杜家给自己死去的闺女补偿,方知县也瞧不上杜家那么点子家底,于是便点头将杜家所有家底通通给了张家。 随即李氏便把这些东西与张氏的嫁妆全部都交到了大丫手里,而那些田地大丫请了李氏代为照看,日后的收成暗自五五算。 大丫不想占自己外祖家的便宜,她做的很漂亮,也因此自己的两个舅母也没什么意见,反而亲自帮衬着张罗田地收成。 现在杜申一家回来了,按理说,那个杜家老宅也不是杜申他们的家了,可他们回来后除了老宅又还能往哪儿去? 杜家村如今依然荒无人烟,虽然有大片的上好田地,可也没人为了这些地便跑来落户。 杜家村是个大村,一场时疫全死了,在众人看来自然晦气。 官府收回了杜家村的田地,那些有银子的不过是将地买了回来,平时多走些路去耕田,也不愿意在杜家村圈地盖房子。 所以杜家人回来是要房没房,要地没地,日子自然过的紧巴巴的,三百两,就是三十个大子他们都拿不出来。 “儿子,仅此一次机会了。” 久久没有发言的杜父在杜申另一个耳边瞧瞧说道。 冷幽幽的话像是一条小蛇钻进了杜申的耳朵里,更是钻进了心里。 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若是今日他半分都讨要不回一点东西,日后他在想故技重施是没有可能了,而且怕是更加再难见到大丫两姐妹了。 何贵:“杜秀才,你到底还要不要将你的两个女儿要回去了?若是再不说话,我便当你反悔了,这里可是公堂,不是菜市场,也不是你想来坐坐就坐坐的,我们这么多人都因为你而耽搁了这么久,也该是给一个交代了!” 前半场,杜申一直在主动出击,可后半场何贵一来,杜申却一直连连后退,这不是因为何贵强势,而是何贵捏住了杜申心底最深的目的,那就是为了银子,为了张氏那点子嫁妆,所以才不惜得罪他们伯府上下也要这么做。 其实也不是杜申胆子有多大,而是因为杜申一家什么也没有了,光脚自然不怕穿鞋的,可惜杜申没有明白一个道理,何贵想着不由勾了勾嘴角。 “我数到三,三声一过,我只当你反悔了,从此以后若是再向我们云家要人,那我们便只能将你棍棒请出去了!” 何贵说完后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杜申,然后开口数道:“一!” 杜申神色紧紧收缩,双手握拳,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 杜申仍旧还没有开口,何贵故意还多停顿了一会,最后才张开嘴准备数最后一个数字:“三..” 第399章 脸是什么? “三...” “慢!” “杜秀才这是想好了?那便在知县大人与大家的面前将三百两银子交给我吧,银货两清,孩子我们便给你都送过来。” 何贵说的轻描淡写,可一旁的李氏却着急了,“不行!不行!这位先生,那三百两银子我们张家给了,不能将两个丫头还给这个杀人犯啊!” “外祖母!” 大丫一把拉住李氏摇头示意她别多说话,可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感动于酸楚。 她相信东家,来之前东家告诉过她,只要她自己不愿意离开,这十年内东家不会不要她的。 可大丫相信云蕙是一回事,李氏怎么可能到了这份上还能稳得住? 瞧瞧何贵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杜申真的答应了,那两个孩子还能有的救吗? 李氏心里都快急的上火了,又见大丫让她别说话,那种无奈又无力的感觉顿时让她双腿发软。 “娘!” “娘!” 张华与张也紧了紧扶住李氏的手臂,担心她太过激动有个什么意外,张华见大丫神色平静,不由有些疑惑,论说都到了此刻,最该着急的难道不是这个丫头吗? 可此刻见大丫分明成竹在胸的模样,显然这事还有后招呢。 索性便先再多看看,要是真三百两就卖了孩子,少不得他做舅舅的要出手了。 张华性子沉稳些,但张也就不行了,他此刻也跟李氏一般,急吼吼道:“这位先生,求求您不要将大丫二丫交给他们手上,我们这两个外甥女从小在家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大丫两岁就要开始干活,三岁更是跟着她娘在田地里锄草,一大家子人全赖我妹子跟大丫养活,要是你们将大丫二丫交了出去,还不得被这群人折磨成什么样了。” 张也对何贵还算是有些好感,毕竟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在人家院子里过的这么好,他自然是惊讶又感动的,所以说话还算是客气些。 可等对着何贵说完后,张也对着杜申时就再也忍不住了,“当初真是瞎了眼让我二姐嫁给了你,你们一家子腌臜玩意!都不是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如意算盘,不就是想让大丫二丫回去继续给你们当牛做马吗,还说什么赎罪,好好教养孩子,可你们也看到了,真让孩子回来,才真的是毁了她们!” 大丫若是真回了杜家,恐怕就再也不能回到别院去每日上学了,瞧瞧只是一年的时光,大丫就已经出落的如此水灵,要是再回到了杜家村,那还不得被折磨成什么样去? 杜申抿了抿唇,像是在张也的话里得到了机会,他一阵苦笑道:“小舅子说的没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罢,就像小舅子说的一样,我们一家什么条件啊,就算孩子回来了,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倒不如继续在别院里生活,这样大丫也能继续跟着小主子们读书习字,将来长大了也能做一个有用的人。” 不知为何,大丫心里因为他的话咯噔了一下,意识里这并不是杜申的真心话,反而是他为了更大的目的先做的一个铺垫。 果不其然,杜申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大丫彻底对这个亲爹死了心。 “可大丫二丫到底是我亲生闺女,便是卖去了别院做下人,主子赏识大丫那是大丫的福分,可对我这个父亲来说却是白白养了两个闺女,当年我们一家人虽然被流放去了边关,可我却没有与云家任何一个人签署过卖女的契约,如今如何也该将两个丫头的卖身银子给我了吧。” 何贵嘴唇微微一翘,总算是说到了这里,“你想要多少银子?” 杜申想了想:“二丫还小,也什么都干不了,卖银子最多不过二两,可是大丫却不同,如今小小年纪便已经这般出色,将来长大了必是主家一大得力助手,少说也得卖个一百两银子,相信这样的价钱对你们东家来说也并没有多贵吧?” 养给小丫头都要花二百两银子,杜申觉得他这个要价还要的低了些。 “一百两?这么个丫头一百两!这个人简直是想钱想疯了吧?” “就是!什么人啊!先还哭着求着要孩子,现在人家愿意给了,他却不愿意要了,还要让人出银子,要不要脸?” “脸是什么?他既然能杀死自己的妻子,一看就是个作恶多端的人,脸早就没有了!” 何贵还没说话呢,底下的人便纷纷议论起来,都在讨论杜申的无耻。 “瞎说什么,难道你们自己辛苦养的孩子就白送给人家吗?你们难道就不要卖身银子?” 杜母见所有的人都在指责他们,心里不忿上前骂道。 “你这个老太太,人家替你们养闺女,你们不感激就算了,还让别人出银子,凭什么?简直就是看错了你们一家子,先前那个可怜劲八成都是装的,瞧瞧现在,开了价钱,果然便露出了自己的尾巴!” 这是先前在伯府大门前替杜母说话的一个大汉,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复杂的很,手上还有因为跟伯府的护院打斗时留下刀伤伤口,虽然伤口不深,但手臂上的鲜血也流了不少。 此刻再见杜家的人如此嘴脸,他简直觉得自己的血白流了。 “关你什么事?年轻人,等你日后有了儿女你就知道了,若是别人抢了你的孩子去,你又要不回来,难道还不让人给卖身钱?” 杜母不依,她觉得此刻若是说不过他们,那这一百两银子拿的也不容易了。 那大汉冷冷盯着杜母,半晌恨恨转头,然后对着云开抱拳说道:“伯爷,之前是我黄三的错,轻信了这一家子人的花言巧语,这才与伯府的护院大打出手,现在我已经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作为有多么愚蠢,还请伯爷原谅!” 云开眉眼淡笑:“无妨,这事不怪你,你也是个行侠仗义的汉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样的人才是值得我尊重的人,只是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切勿再冲动行事了,凡事多想想总是没坏处。” 黄三没想到自己还能被云开如此称赞,心中激动,笑了起来。 其他也有不少于伯府护院动手的人,见黄三如此,也都纷纷过来道歉,至此,杜申一家再也没有了支持者。 杜申冷眼一扫,对他来说,银子能拿到手便是最重要的,名声这东西他早就不在乎了。 第400章 我没有卖给东家 “先生,一百两银子,要是你觉得贵了,也大可以将两个孩子还给我,我们折中一下价钱,我付给你二百两银子也可以,你看如何?” 见周围人议论纷纷,何贵没有开口,这会儿换成杜申讨价还价了起来。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带给大丫的有什么?除了一个姓氏,你们这一大家子人谁养过大丫一天?啊!你们果然是没了人性,大丫刚出生那会儿,你娘就嫌弃大丫是个丫头,管也不管我姐的死活,月子都没有坐,便逼着我姐继续干活,当时要不是我娘看不下去,硬是逼着将二姐跟大丫接回了娘家足足养了两月,怕是那时我二姐跟大丫就要死在你们家了!” 张也撸了撸袖子,一双极有力量的胳膊露出来,眼里冒着火光,要不是张华在一旁拉着,这会儿杜申估计会被张也打成一个人干去。 “他亲家二舅,你这话就不对了,你看看哪家媳妇嫁到婆家不是要干活的?谁家又不稀罕儿子了?我稀罕孙子有错吗?再说了,不也就在你们张家养了两月嘛,那后来不是也回来了,大丫长大五岁可都是在我杜家长大的,这吃我杜家的喝我杜家的,怎么就没养过了?” 杜母刺啦着一个干嗓子叫嚣着,替他们杜家辩白着。 她不说还好,一说李氏也来了气,开始数落起来:“你也有脸说这话,我当初给我闺女的嫁妆光是上等良田就有十亩,我闺女便是不靠着你们杜家也是不缺吃喝,偏偏我一个好好的闺女嫁给你们后,那是给你们做牛做马,上到公公婆婆好吃懒做,下到丈夫只管在家吟诗作画勾搭表妹,整个杜家从我闺女嫁进来开始,就一直是靠她撑着!你还有脸说吃你家的,就凭你们家那几块破地?当初要不是杜申不要脸死活缠着我家闺女,还向我们二老保证,你以为我真会看得上你们杜家?一个秀才罢了,凭着我们家的条件,就是找一个举人老爷也是能嫁的!” 李氏说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当年若不是杜申纠缠着张秀娥,在隔壁村子里不就有一个秀才郎君瞧上了她们家的闺女。 虽然最后张秀娥嫁给了杜申,可就嫁过去不到半年的时光,那位秀才郎君便中了举,成了举人老爷,一时一大家子跟着风光无限。 那位举人老爷娶了自己村子的姑娘,后来两人过的如胶似漆,想到这里李氏便是一阵懊悔,若是当初她没有心软,那如今她的闺女该是过的有多么顺心啊! 想到这里,李氏心一阵绞痛,难受的流出泪来。 比起杜母装腔作势的哭腔,李氏的悲拗就更加打动人心了,李氏伤心的哭着,眼睛都哭花了。 “外祖母,您别哭,别伤心了,他们不值得你生气的。” 大丫轻拍着李氏的背,替她顺气,李氏难过的抓住大丫的手说道:“好孩子,你跟着的这个主子是个好人,你眼光好,不像你娘,也不像我,但是答应外祖母,千万别跟着他们回去,他们不配做你的亲人!” 大丫乖巧的点点头:“我从来就没有说过要回去的话,从他们杀死了我娘亲开始,我就再也没有他们这一群自私狠毒的亲人了。” 大丫的声音不算大,但却掷地有声,她目光坚定,声音清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从出生开始便是我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娘便教着我扫地喂鸡,每天敦促着学会这些,因为只有这样,我的亲祖母,亲爹才不会将我卖出去,等到我三岁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可能还被自己的亲爹背在肩头的时候,我便要跟着我娘下地干活,到了时辰在跟着我娘一道回去做饭伺候他们一大家人,在我的意识里,爹,祖母,祖父都是一群陌生的亲人,这些亲人不能成为我的依靠,唯一是我依靠的娘亲已经被他们三人亲手杀害,随之而去的还有我未曾谋面的弟弟,所以,这样的人,从我娘死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与他们恩断义绝了!” 场上的人都安静的听着大丫陈述自己的过往,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便要肩负起家中的生计,这得是活得有多惨多不幸才会是这样? “这一家子简直就是畜牲!知县大人,我们求您了,将他们一家子打出去吧,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要银子要孩子?” 一位夫人哭着说道。 方知县无奈摆了摆手:“清官难断家务事,本官也不好插手啊。” 见无望了,大家眼神不善的望向杜申三人,有指责的,有愤恨的,还有说不清的复杂眼神。 “大丫,不管怎么说,也不管你认不认,可我是你亲爹的事实你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你娘既然嫁到了我杜家,那她就是我杜家的人,我们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这是她的责任,是她该做的!你一个丫头,我把你好吃好喝养到十五岁,不一样是别人家的?说到底,就算你不愿意认我,可我还是你的亲爹,打断骨头也还连着筋!” 杜申不再装下去了,既然大家都坦白了,他索性便直言就是了。 “闲话少说吧,我让你跟我回去你不愿,那就将你的卖身银子给我,这样我们父女情分就算是一了百了好了。” 衙门公堂上,杜申已经无所谓了,他们如今一家身无分文,要不到银子回了杜家村也是没有银子买粮吃,还不如重新发配边关种地去,至少还能每日吃顿饱饭。 所以此刻的杜申已经豁了出去,就像杜父提醒的一样,他们也就仅有这么一次机会了,错过这次机会,他们很难再有伸手要钱的机会。 大丫默默看了杜申一会儿,说道:“我没有卖身给东家。” “什么?” 杜申掏了掏耳朵有些不相信。 “我说,我没有卖身给东家,这事我大舅可以作证,我只是与东家签了一个十年雇佣契约,十年之后我是去是留都是我自己说了算,所以东家她没道理给你银子!” “我这里留有一份当初与东家签订的协议,知县大人请过目!” 说着大丫便从自己的衣襟里拿出一张纸来,恭敬的让衙役递到方知县手里。 方知县接过来一看,不由点头:“的确是一张十年契约的协议书,看来云姑娘果真是了不起啊!” 第401章 出事不好跑 这一声了不起是方知县发自内心的声音,他最清楚当年云开与杜申一家的纠葛。 杜申嫁祸给云开,虽然从中也有方知县参与,但云开所受的折磨有多深他是最清楚不过。 云蕙记仇,对杜申根本就没有放过,当时可是亲眼看着他受了云开所受的所有惩罚后,这才松口让衙役将人都带走的。 便是对他自己,若不是从中有了种种因缘际会,怕是云蕙都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这一声了不起当着是了不起,能对仇人的女儿这般厚待,换做是他都做不到! 也不怪事先杜申百般不愿相信了。 大丫的话无疑算是彻底为云家洗脱了先前的污水,至此再也无任何一个人对云家伯府有任何的不满。 刘雅珠总算是松了口气,伯府的名声保住了。 云开瞧瞧握紧了刘雅珠的手,一双满含深情的眼眸朝她眼里撞来:“今天你受惊了,等下回去好好歇息,有什么话我们过后再好好说。” 刘雅珠心里不由一阵甜蜜,多日来的郁闷心情在这一刻通通都烟消云散,“好。” 在场的除了刘雅珠松了一口气以外,便是杜申也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简直就是一个意外之喜! 原本以为大丫已经被卖给了云家,想来要回人定是不容易了,实际他最终所想的也是向云家索要卖身银子,可谁想到大丫竟然没有卖给云家,那么就是说,大丫如今的选择根本由不得她自己,而是由他这个亲生父亲做主了! “既然这样,那你便跟我回去吧,你一个小孩子家家,哪里懂得这世间险恶?跟我回去,免得在外冲撞了贵人。” 杜申走向大丫,一只手伸过去要去抓住大丫。 “啪!” 一个响亮清脆的巴掌声,等杜申回过神时,他的脸已经痛到没了知觉,过了半晌才有一股火辣辣的滋味在半张脸上蔓延开。 “简直是无耻下流,你这样的人确实是不配做大丫的爹,也不配做二丫的爹,你这样的人连畜生都不如,下了地狱也是被打到十八层,生生世世受尽泼油扒皮之痛!” 何贵冷冷说着,巴掌是他打的,像他这样看淡了人情冷暖的人,今日也是忍不住想要出手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人一番了。 “你!” 杜申捂住自己的脸想骂人,可看到何贵打自己的那只手,他却又不敢吱声了。 “好!打得好!” 一群人见状居然激动的鼓起掌来,便是台上坐着的方知县也是暗自叫了一声痛快。 他是官没错,但这件事上他也无能为力,毕竟是自己的生父,何况这里人多,若是换做他的性子,杜家一家人根本就上不得这衙门,私底下便会被他给做了,然后丢进荒山里去喂狼!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今日便在这里了解了吧,我替我二妹在这里与你恩断义绝,日后不管你过的好还是不好,都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大丫毅然决然的说道。 “哼!你说的倒是轻巧,可你这一身的血和肉可都是有你亲爹的一半,你想要跟我们恩断义绝就能恩断义绝的了?哪里有那么容易?” 杜母急躁的吼道,大丫若是真跟他们断绝了关系,那日后怕是半点光都沾不得她的了。 杜母也不是傻子,瞧瞧现在的大丫就已经有了这般出色,等到日后她大了,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能耐呢! 这样一个活脱脱能给家里添加收益的人,杜母仿佛是看到了第二个张秀娥,为此她又哪里舍得说断就断。 大丫扫了一眼这位亲祖母,早便知道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不由冷笑一声。 “你们说的没错,我身体里的确还流着一半你们杜家人的血,所以想要与你们断绝干净,少不得要将这血还给你们!” “大丫!你这话是要干嘛啊?” 大丫刚说完,身旁站着的李氏便紧张起来。 大丫微微一笑,安慰道:“外祖母,我也嫌我身子脏,因为里边还有杜家的一半血呢,我把这血流干净,从此与杜家也就再也不由任何关系了!” 可惜大丫的这个安慰非但没有真的安危到李氏,反而将李氏吓得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由着两个儿子给扶稳了,这才定了定神将大丫拉住说道:“可不准你这样,外祖母可不准你这样,这样是会死人的,哪有人血流一半不出事的,不行,不行!他们杜家人谁也不能将你带走,要是真要带走,那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不用从娘你的身上跨过去,既然知县大人都说了,这是家务事,那我们便以家务事来解决吧,我们张家与你们杜家的恩怨可还没有解决完,当年你们毒杀我妹妹跟外甥的事还没有找你们算账,今日正好,我们来一起算算吧,看看是让谁去为我妹子祭奠亡魂的好!” 张华再也忍不住说话了,他虽然不如张也那般强壮,可多年来在银楼里打拼做掌柜的,该有的气势与威慑也还是有的。 对付一家子欺软怕硬的杜家,那还是绰绰有余! 张华如今只恨啊!只恨自己当年为何不多关心关心自己妹子,自从张秀娥嫁了过去后,一向是对娘家报喜不报忧,所以张华一直以为自己的妹妹过的很好。 直到那年张秀娥生下了大丫回到娘家住了两月,那时候张华才得知自己妹子过的不好。 可那时候孩子都生了,他做大哥的还能怎样?他除了当时将杜申狠狠打了一顿,然后还能有什么办法? 嫁给了夫家那便是夫家的人了,这一句杜申没有说错,便是娘家也没什么办法,何况张秀娥也不舍得离开自己的女儿与杜申和离,为此一直这样过着。 可要是张华知道当初的忍耐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他宁愿得罪了所有人也要将妹子给给救回来。 张华的悔恨,懊恼,悲痛此刻全数尽显,他恨恨的望着杜申,大有你要是敢来找大丫的麻烦,我便豁出去打死你的冲动。 “大哥你只管吩咐,是先对付老的还是先对付这个不要脸的,不管是谁,你只要开口,我的拳头就先给谁!” 张也在一旁继续撸袖子,一脸凶狠的瞪着杜家的人。 “大舅,二舅,谢谢你们,可还是请你们不要冲动,要是打死了他们,你们会坐牢的。” 大丫感动之余更多的却是慌乱,她担心两位舅舅真的冲动行事了,到时候就不好办了,何况这里还是衙门,就是出了事连跑都不好跑。 第402章 一百零二两 “不用那么决绝,人流一半的血会死,何况你还只是个孩子,既然你爹的目的是想要银子,这一百两银子我替你出了。” 久未开口的云开说了话。 他本就是大夫,大夫既然说了会死,那必然是不会有错了。 大家顿了顿,紧接着张华两兄弟便满目激动的朝着云开跪了下来。 “伯爷!伯爷!谢谢您的大恩大德!谢谢您!” 两兄弟激动的对着云开磕了三个响头,云开摆摆手:“你们快些起来吧,我在这里坐了半天已然听明白了杜申的想法,从到我伯府门前闹事这么久,说白了就是想要银子,既然一百两银子就能解决,你倒是早说啊,何必打着亲情骨肉的幌子来我伯府卖惨?” “伯爷这话说的对,杜申,现在伯爷愿意出一百两银子给你,从此往后你可愿意与大丫两姐妹一刀两断?” 方知县见云开发话了,自当是自己该表态的时候了,于是立起威严问杜申说道。 杜申一听能拿到银子,随即也不担心其中有诈,毕竟这里人多都看着呢,云开想要表现自己的仁德,他又能得到银子,何乐而不为? 于是不耽搁道:“回禀大人,应该是一百零二两银子,大丫的一百两,二丫的二两,这样才对。” 方知县脸色微微一皱,其余人也不由露出一个鄙夷,一百两都不够,还要在贪二两银子,简直是贪得无厌啊! 大家都觉得云开是不会答应他的得寸进尺了,可云开却点头说道:“你写一张与大丫二丫的断绝书吧,写完签了字,我便命人去取银子。” 大众广庭之下,杜申也惊讶不已,不过他也不拖沓,跑到刚才大丫用过的那张岸几上,取了一边的新纸张,拿起笔便开始刷刷写了下来。 写完后就差按上自己的红泥印子就算是完了,这一步杜申瞧了瞧云开,只等着他将银子拿来。 云开淡漠的看了一眼,叫了人来到耳边吩咐了两声,那人听完吩咐便跑了出去,大概过了片刻钟就见伯府下人拿着一个包袱进了来,一把扔给了杜申。 “你自己好好瞧瞧吧,我们伯爷身上的银子刚才都花在饭钱上了,这银子还是从我们济世堂里攒来的现银,你自己好生数数,看看可有差的?” “现银?” 杜申惊讶的叫了一声,他有些犹豫,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却说不上来,正想着要不要打开瞧瞧,而一旁的杜母早已迫不及待打开了包袱,刚一打开便见里边一堆的散碎银子,多数都是一两一个的银锭子,连一张银票都没有,银角子有不少,倒是像极了生意铺子里能攒起来的零钱。 杜母抓起包袱掂了掂重量,她对一百两实则没多少概念,但这一包袱的银子却看得很是满足。 “这有一百两吗?” 杜父有些质疑,曾几何时,张氏的嫁妆银子被杜家父子掌握在手的时候,一年七十两银子也不是没有过,当年为了让杜申读书,花出去的银子没有五百两也有三百两,所以杜父自觉自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看着一包袱的银角子当即发问。 “去,给他们拿个称来,当着大家的面称一称。” 方知县叫了衙役,衙役往后堂里去,没过多久便拿了一个称来,当着众人的面将一包袱的银子称了重,然后说道:“刚好一百零二两银子!” 杜父亲眼瞧着那杆秤的,监督着衙役怕他掺水,一路瞧着没问题,等知道了结果,他便松了一口气,有银子了,有银子了!总算是不用挨饿受冻了。 “儿子,去,把那断绝书盖了手印拿给伯爷去。” 杜申点点头,随即很快一张断绝书便出现在了云开手里。 云开看了一看,无异,于是冲着大丫祖孙俩点了点头,李氏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高兴的抱着大丫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从此往后你跟二丫再与杜家没有任何瓜葛,大丫啊,从此往后你就跟你娘姓,啊!” 大丫抿了抿唇点点头,望向云开时眼里充满了感激,“谢谢伯爷替我们姐妹俩做主。” 云开笑了笑:“这里已经没你们的事了,快带着你外祖母和你的两个舅舅回去吧,这个断绝书你收好了。” 说着,价值一百零二两的断绝书云开就这样递到了大丫手上。 大丫手顿了顿,随即接过来,一脸认真说道:“伯爷您放心,这银子是我们两姐妹借的,等来日我们慢慢凑集了银子还给您。” 张氏的嫁妆大丫舍不得卖,今年那十亩田地的收成到她手里也才三十五两银子,想要还完一百零二两,自然得慢慢来。 云开也清楚大丫手里其实没什么钱,但还是欣然接受了,“那好,我便等着你来还。” “嗯!” 大丫笑了,这一笑卸去了一整日的忧愁与苦闷,更是卸去了她多年以来血缘的枷锁。 “外祖母,大舅,二舅,我们便听伯爷的,先走吧。” 张华点点头:“我们走吧,去大舅家里歇一晚,明日回杏花村好好给你东家磕个头。” 张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今日能让大丫全须全尾与杜家人断了亲,要没有伯爷做主,怕是按照杜家人的贪婪,一百两如何能成? 大丫嗯了一声,一行人颤颤巍巍在众人瞩目下离开。 杜家人随之也想跟着离开了,可他们刚跨出门槛一步,已经就被云府的护院拦了下来。 “唉,你们这是干什么?难道是想反悔了?” 杜母紧了紧怀里的银子,一脸紧张的问。 护院们面无表情没有说话,但双眸中迸射的肃杀之意却将杜母吓得往后连退了三步,一直退到了杜父身旁这才站稳。 “断绝书我们也写了,难道伯爷这是打算抢劫?” 杜申质问。 云开冷然一笑,仍旧没有说话,周围的人原本也以为收场了,正准备走呢,就瞧见杜家的人被困在堂内,周围的衙役、护院纷纷将人包围起来,一个个眼神肃杀,看着就让人感到胆寒。 大家也都有些搞不明白,索性站着再看个清楚。 第403章 打你板子以儆效尤 就在大家搞不明白的时候,却听“啪!”的一声,惊堂木在大堂里轰响,震的不少人心神一惧,魂不附体。 “杜申,你们一家就准备这样走了?” 方知县开口冷冷问道。 “你与大丫的家务事如今已解决,那么现在就该来好好谈谈与伯府的事了,该不会你忘了今日在伯府门前干了些什么?” 杜申脸色一变,目光闪烁,立马跪下求饶道:“大人!小人冤枉!小人不知者无罪啊!今日小人在伯府门前并非闹事,小人这是,这是实在没了办法才来求伯爷的啊!” “我呸!你是明知故犯!前些日子你就去了杏花村大闹,当时东家家里正在办喜事,要不是我们大家拦着,你都要给砸了别人的喜事了,你也好说自己不知者无罪?我看那你是瞧着伯爷比东家更好说话,心底善良,所以觉得人家好欺负,这才特意来闹的!” 李梅花碎了杜申一口,杜申这个小人,真是一遍遍让了她长了见识。 杜申见状也是当机立断服软,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瞧他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先前冲着云开泼污水时的英勇? “杜申,你诬陷伯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煽动百姓仇视伯爷,你可知你已经犯了以下犯上之罪,若是今日就这样轻易放了你,那伯府的威严,伯府的清白不就任由你放肆了?” 面对堂上一脸威仪严肃的方知县,此刻的这位县官才算是展露出了往日在公堂上该有的冷漠。 “杜申,你可知罪?” 方知县最后问了一遍,杜申想摇头,可事已至此,他便是摇头辩解也早已无用。 见杜申不说话,方知县冷哼一声,挑出一张令牌往地上一扔,大喝道:“来人,除张氏以外,将这三人给我拖下去大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说完话,方知县不由朝着云开看了看,只见云开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神色,心里也是一松,这个麻烦总算是解决了。 “你们不能打我!我年纪这么大了,要不让张氏来替我吧!” 杜母还想挣扎,她见张氏竟然能够毫发无损,心里自然不服,可略一思忖想必是大人看她带着孩子可怜,可要论可怜,她一个老太婆岂不是更加可怜? “哼!拖下去!” 方知县命令道。 周围的人都漠视着看衙役将三人拖到外边的长凳子上,一板子得有一个人那么高,后有一个手掌那么厚,一板子下去屁股就得开花,二十个板子绝对是要人命的。 原本还有些人觉得这对杜母的惩罚有些高了,可杜母自作自受,受刑前居然还想要让别人代替,再想到先前大丫的外祖家对杜家的控诉,一时便都觉得这是杜母的报应。 二十大板,打到还剩五个大板的时候,已经听不清三人的叫喊声了。 杜母被打的奄奄一息,可怀里却依然死死的抱住装有一百两银子的包袱,等到最后五板打完,衙役复命,方知县才幽幽道:“嗯,将他们都赶出去吧,记住了,日后若是敢在以下犯上,便不再是这么轻松的惩罚了!” 二十大板还算轻松?众人一阵冷抽气,那若是不轻松的惩罚该是有些什么? 大家已经来不及细想,因为杜家三人已经被衙役给拖了出去仍在了大街口上。 张静抱着孩子跟了出去。 杜申微张着双眼只够低喃:“去,去喊车把我们拉回去。” 张静没听清,凑近问:“表哥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找车夫,把我们拉回去。” 话音很低,杜申此刻浑身疼痛,被扔到了街上,寒风刮过,那刺骨的凉意让他发抖。 街口上风大,吹得耳朵呼呼作响,张静仍旧没有听清楚,心里有些慌张,哆嗦着又问:“表哥你再说一次,我,我没听清。” “我!” 杜申想要同往常一样用手去煽张静的耳光,可刚一抬手便牵扯着后背到臀部的伤口,撕拉一下,甚至还能感觉得伤口又开始渗血了。 张静在杜申要挥手之际已经惯常的躲开,她有些胆怯,怀里的孩子似乎也被寒风吹的冷飕飕的,也开始叫唤起来。 一时孩子的哭叫声,一旁三个瘫痪在地的人,又外加寒冷发着抖,张静自己都慌乱了。 “叫辆牛车吧,让车夫把他们带回去。” 此刻刘雅珠与云开已经缓缓走出了衙门,门外张静的无助,孩子的哭声让刘雅珠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本就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转过头去一看是刘雅珠,立马下意识跪了下来,“多谢伯夫人提醒,我,我这就去。” 说完张静又慌张站起来准备抱着孩子去找车夫。 “等一下!” 刘雅珠叫住了张静,从自己身上取下夹棉的缎子披风给张静围上:“这个暖和,别冻着了孩子。” 张静神色错愕,刘雅珠亲手给她围上披风,令她一动不敢动,僵硬的站在原地,直到刘雅珠与云开离开,她也久久没有回神。 “看来着实是我们冤枉了伯爷跟夫人了,你们瞧瞧,人家一家子对这些人多宽容,要是换成别家的官宦人家,像是他们这样以下犯上,哪里还有命活?” 有人守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切,不由与身边的人感叹道。 “是啊,所以乐善伯爷一家子都是好人啊,以后我们可不能在冤枉他们了。” ..... 云开带着刘雅珠回了伯府,两人是手牵着手回来的。 绿柳在伯府大门口已经张望了很久,一直等到了天黑,周围街道上黯淡下来看不清四周,唯有依靠着门前两盏大灯笼照着,使她还能借着光往外不远处看。 看了许久,当绿柳都快要以为伯爷夫人今日回不来了,总算在街道上看见了一行人的身影。 绿柳当即便兴奋的拎着群冲上前去,“夫人!夫人!您回来了!” 凑到刘雅珠面前,绿柳激动想要上去搀扶住刘雅珠,可刘雅珠却面色一淡:“站好,今日的事我还没有好好跟你算账,一会回去了我们在聊!” 绿柳一愣,心里顿时犹如一通凉水泼下,有些发慌,怯懦道:“夫人,奴婢我...” “行了,有什么话等回了挽风院再说。” 刘雅珠打断了绿柳的话,一脸冷漠,绿柳住了嘴,讪讪站到刘雅珠身后再不敢说话,可脑子里去不住的再想自己今日可是犯了什么错? 第404章 建邺来信 云开淡淡扫过绿柳,将目光放在了一旁一直默默跟着那位大婶身上。 这位大婶可以说今日若没有她出现,那么今日的伯府怕是能够开光见血,经过他已经知晓,若是没有大婶及时制止,伯府的护院必会与路过的百姓打个你死我活,届时便是杜申有一万个不对,他们伯府也怕是不好脱身。 想及此处,云开冲着大婶抱拳道:“今日之事多谢!” 那大婶淡淡笑了笑:“小事,伯爷不比多礼,我也是听命行事,若要谢便谢我的主子吧。” 云开也笑了:“大长公主殿下今日出手相助,一会我定当登门拜谢!” “伯爷倒是聪明,一猜便猜到了殿下。” 大婶的目光里是欣赏,果然能入殿下眼的都不是平常人。 “不过来前殿下说了,要是伯爷想登门拜谢就不必了,这几日殿下不方便会见客人,让伯爷不用客气。” 云开稍稍一顿,随即点头:“那便多谢殿下,也多谢您了。” 大婶微微一笑,招呼着自己身边的人朝着公主府去。 云开默默看了会,便对身边的刘雅珠道:“走吧,我们也回去吧,在外劳累了一下午,你估计也累坏了。” 说着云开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刘雅珠轻嗯了一声这才与云开一同进了伯府。 到了伯府,还没有往挽风院走去,便有人叫住了云开,“伯爷,有建邺的来信。” 小厮叫住云开,从手里递过去一封信。 云开接过有些惊讶:“建邺来的?” “是,就在一个时辰的时候。” “那送信的人呢?” “已经走了。” 云开看了看信封表面,上边只写了乐善伯收四个大字,便再无多的消息,沉默了片刻,云开先让小厮下去了。 对着刘雅珠说道:“我先在绘居阁待一会,一会便来挽风院找你。” 刘雅珠没多说,点点头说道:“早点回来,别熬得太久。” 云开点点头,望着刘雅珠远去。 等云开去了书房,将信封打开时,便见信纸上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再看信纸开头,云开只看了两行便有了些笑意。 “太好了!” 又匆匆将信纸看完,云开露出一个笑容,看完后将信纸塞进信封当中,又将信放在了自己的书中夹起,这才朝着挽风院而去。 挽风院中,刘雅珠回到了房中,一进门,身后的绿柳便自觉的跪了下来。 刘雅珠见状不由冷哼:“你倒是乖觉,一进门便主动跪下,这是觉得我容易心软,一见你服软便会饶了你?” 绿柳赶紧摇头:“不不不,奴婢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奴婢只是觉得惹了夫人生气,奴婢就该死,所以这才跪下请求夫人莫要生气,是打是罚奴婢都心甘情愿受着,可夫人您的身子重要,千万别被奴婢给气坏了身子。” 一路走来绿柳始终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可深谙刘雅珠的脾性,绿柳便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错,但在主子面前,只要主子说自己错了,那没错也是错,与其等着主子盘问,不如先求饶再说。 果不其然,刘雅珠见绿柳这般识趣,果真面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今日那群人闹事,若不是有你在其中掺杂搅和,我至于难堪到最后跟着一同去官府衙门?绿柳,你这个嘴怕是也要掌二十才能好好整顿下你自己了。” 刘雅珠虽神色和缓了些,可该罚的却没有因为绿柳自觉便不罚了。 今日若不是绿柳一而再的应和杜申一家人,事情也不至于煽动起百姓群起闹事,也就不会有出血事故,也更不会都领进官府,在刘雅珠看来,闹事的杜家人在横又能如何? 伯府的护院又不是吃素的,只要好好打发,将杜申一家人全都赶走也就是了,可偏偏绿柳非要大放厥词,给了杜家人机会,也让众人误会。 绿柳平日里行事轻浮,说话也没个遮拦,虽然身世可怜,但在一个赌徒的父亲手下生活,最后还能从她爹手里逃脱被卖进青楼的命运,想来人若是不机灵不泼辣些也是不行。 但这却并不是能够放过绿柳的原因,刘雅珠这次是铁了心要好好整顿一下绿柳,免得日后什么局面都敢乱说话,要是再有一个今日的局面,那后果该如何设想? 绿柳见刘雅珠面色严肃,一听要掌嘴,便机灵道:“是,奴婢这就掌嘴!” “啪啪啪!” 说着便自己开始扇起耳光来,声音响亮,还数着数,“一、二、三、四.......一十八、一十九、二十!” 二十数完,绿柳整张脸都被打的通红,估计不出半个时辰,这脸怕是全都要肿起来。 刘雅珠没有心软,即便如此她依旧冷声道:“日后若是没有我的命令你就自作主张多言,便是这样的下场,要是再不听,那我便只好将你送回家去,下去吧,自己的脸自己下去好好用冰水敷。” 绿柳见刘雅珠松了口,紧张忐忑的心立马放松下来,点头哈腰道:“是,夫人说的是,奴婢明白了,日后万万不敢在多嘴了。” “下去吧。” 绿柳躬身退下,出门时正好与云开撞上,绿柳吓得赶紧跪下叫了声伯爷,云开淡淡从她身边跨过,只道:“夫人叫你下去你就下去吧。” “是!” 绿柳赶紧起身麻溜的跑了出去,屋里温暖如春,屋外冰天寒地,绿柳一出来便迎着一股寒风打来,冻得她一个激灵。 正要往屋子里回,便见廊下白芷正穿着厚厚的衣裳坐在那儿守着,原本这活应该是她的,她才是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可连着惹了夫人两次不快,白芷已经快要将她的位置给赶下去了。 心中愤愤,从白芷身边路过时,绿柳朝着她冷哼一声,回廊上挂着灯笼,绿柳的被打红的脸清晰可见,此刻见着竟微微开始肿胀起来,白芷见状本是想关心问两句,可话到嘴边还没有张口,绿柳便恨恨瞪了她两眼。 “有什么了不起?一样的丫鬟命,难道你以为天天守在这里就能得到伯爷的垂青了?呵!下贱的东西!” 也不知为何,绿柳一开口便如此刻薄,白芷紧了紧手心,面上不愉,本想抓住她好好问问什么叫垂青,可绿柳走的飞快,一不留神便不见了。 第405章 和好如初 “你!” 白芷皱着眉看着远去的绿柳只能恨恨跺脚。 “别理她,白芷姐,你我都不是那种人,我看啊这绿柳八成才真的有那样的心思才对。” 端着一盏燕窝过来的连翘走上前来说道,刚才她刚一走进来便听见了绿柳的这些话,要不是手里还端着东西,凭连翘的脾气,怕是要抓住绿柳好生问个明白才好。 白芷望着绿柳消失的地方发了一会呆,随即闷闷呼出一口气,这才望向连翘,“你这是给主子送燕窝吧,这外边天寒地冻的,你还是快些给端进去,莫要凉了就不好了。” 连翘见状应了声,快步将燕窝送了进去。 没过多时连翘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白芷仍旧心不在焉,不由叹气:“白芷姐,那绿柳的嘴自来厉害,还没个把门,说些腌臜的话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疏平常,你莫要为了她的话生气在意,大姑奶奶不是说了嘛,只要我们一心一意伺候好夫人,夫人会替我们找个好人家的。” 连翘心宽些,她平日管着库房,离正院远,不像白芷沉稳出众,被刘雅珠叫到身边服侍,所以她自然没有多少的愁绪。 白芷淡淡笑了笑:“连翘,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在这里待多久,我总觉得夫人不喜欢我,这些日子以来,我看的很清楚明白,绿柳再上不得台面,可夫人却很信任她,我在如何好好表现,却也得不到夫人的信任。” 刚才绿柳从她身边而过时那般的不屑神情,嘴里冒出的话,似乎都是刘雅珠的意思,估计在刘雅珠心里,她白芷表现的再好,恐怕也是打着歪心思的。 连翘一顿,这样的感觉岂止是白芷,便是连她自己也有体会,偏这样的体会也是无从说起。 一时二人默默对视一眼,然后连翘无奈一笑:“算了,我们有什么想法又如何,说到底我们也是奴婢,只要能熬到夫人满意,我们嫁了人,想来夫人就不会在将我们当做是眼中钉肉中刺了罢。” 白芷点点头,二人默默不语,瞧着屋内的灯火。 屋内,云开将一碗熬得剔透的血燕窝端到刘雅珠面前,温声说道:“来,今日劳累了这么久,怕是受了不少的惊吓,喝一碗血燕补补身子吧。” 这血燕还是当初李莺拿给云蕙补身子的,后来云蕙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走,而是留给了云开夫妻二人。 血燕这东西比上等燕窝还要珍贵,便是刺史府家的都舍不得日日炖上一盅来用,但伯府里,云开却是隔上一日便要给刘雅珠用血燕窝炖上一盅。 刘雅珠幼时丧父丧母,跟着长兄刘浦新吃了些苦头,底子自然是没有养好,如今嫁给自己当了人妇,但年纪到底还是太小,十六都没有,云开即是当成自己的妻子来照顾,又是当成自己的女儿来怜惜,对刘雅珠自是好的没话说。 刘雅珠默默端过炖盅,拿起汤勺吃了起来。 嫁进伯府以来,两人除了杏花村那日红过脸,其他时候都是相濡以沫惺惺相惜,二人冷战了好些天,今日因为杜家闹事,倒是和好了。 刘雅珠慢吞吞吃完了燕窝,云开接过放在桌上,就见刘雅珠拿着帕子擦嘴角,然后就听她道:“天都晚了,伯爷还不回书房去睡吗?” 云开先是一愣,再看见刘雅珠半真半假的怒气时不由一笑:“不去了,今日太晚懒得走,路上黑灯瞎火,要是一个不小心跌了跤怕是明日夫人就瞧不见我了。” 刘雅珠听了没有什么神色,反而一哼:“照你说,明日天亮了就可以回书房去了是吧?要是这样那也不用伯爷麻烦,我现在就叫白芷连翘给您打灯带路,劳烦您挪挪,别在我这挽风院碍眼。” “噗!” 云开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好笑的看着刘雅珠鼓起两腮,像极了一只生气的松鼠,原本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这样仔仔细细看看她了,今日一看,心中越发怜惜。 笑着笑着,云开的手掌轻轻扶上刘雅珠的脸,一股温情与爱意顿时化作一滩水,刘雅珠原本准备再说几句酸话打发云开,可当她眼神碰撞进云开那织缠的爱情漩涡里时,刘雅珠才发现,自己估计是已经深深陷入进去了。 不知不觉间刘雅珠被云开抱进了大床上,纱幔轻垂,芙蓉暖帐度春宵,慢慢地,灯芯子灭了,一室春光隔绝了屋外的寒意。 .... 公主府内,李莺还未睡,脚下跪着的大婶慢慢地将今日的所有事都一一汇报给了她。 李莺听完只是幽幽一笑,这一笑大婶不明白,于是便问:“殿下,难道您也赞同伯爷的仁厚手断?按照杜家人自掘死路的做法,便是直接将他们处死也不为过,说出去也没有人说不好的,如今官宦不都是如此解决的吗?伯爷手断太仁慈,日后定是会有更多这样的麻烦缠身,每个杀鸡儆猴的效用,也不会有多少人信服他。” 大婶分析头头是道,一个偌大伯府想要支撑起他的门楣,威慑力绝对是很重要的,你若是手断仁慈,没人会觉得是你宽容良善,周围的官宦只会觉得你懦弱好欺,日后只会更加瞧不上你。 李莺听完呵呵一笑:“红红,你啊~,云开可没你想的那么蠢笨,你只是考虑到了官宦势力的想法,可有一件事你可能不明白,民心的重要远比一个官宦势力要重要得多!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并非白讲。” 大元王朝的诞生便是开元帝得到相助,民心四起拥护着他开创了大元,坐稳了皇位。 李莺当时虽未能有幸与兄长一起上过战场,可她却是从小便听着兄长的事迹长大,当年的她最为崇拜的英雄便是开元帝,作为开国的第一位大长公主,李莺并非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姑娘。 “那就这样便宜了杜家那一家人?” 四十来岁的李红有些不服气,杜申一家的行为实在是太令人不耻了,李红自小学武,跟着自己的父亲走南闯北,后来跟随了大长公主,为殿下办事,更是大江南北的走着。 她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可如杜申这般厚颜无耻的小人,却也是头一次见。 别看李红年纪也不小了,可心中赤诚,很是有种打抱不平之心,遇到杜申这样的事,要不是有殿下的命令在前,她怕是会尾随着将这一家人都给灭个干净! 第406章 抢劫 李莺听完李红的话只意味深长一笑,“不如你出城去瞧瞧如何?别出手,什么也别做,跟着去瞧瞧看。” 李红愣了愣,随即翘起唇来说道:“是!” ..... 恭州城里杜家村并不算多远,一路过来地势较为平坦,便是赶牛车,花上一个时辰便到。 张静找了一架牛车将三个伤的不轻的人放上了板车上。 牛在前边拉着,板车走的很慢,夜里山中更是寒冷,张静披着刘雅珠送给她的披风,相对来说要暖和不少,可一车伤患却冻得不轻。 原本就被打的奄奄一息,现在寒风刺骨,更是冻得瑟瑟发抖,大有伤上加伤的嫌疑。 “贱人!快,快把你身上那件披风脱下来,给我们裹上!” 杜母被冻得嘴唇乌紫,看着张静的披风眼里满是火热。 “给我们!” 杜申忍着疼忍着冷一脸寒霜对张静说道。 张静本就抱着孩子在一旁走路,如今一听三人这话,不由身子一缩,有些害怕,虽然现在三人已经瘫在了板车上,可多日以来积压的余威仍在,本能不由自主便要脱掉披风。 可手刚一接触到披风以外的空气时,那股刺骨的寒意却让她不由往披风里一缩,就在她伸出手时不小心将寒风带进了披风里,将怀里的孩子给吹冷了。 “哇!”的一声,孩子哭了。 山野里,孩子的哭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回荡,张静心中一紧,已经顾不得理会车上的三人,静静哄着孩子去。 “你是耳聋了吗?” 杜申见张静停了脱下披风的动作,随后怒骂张静。 张静手一顿,神情有些慌张的看了杜申一眼,可这一次她却没有瑟缩,因为怀里的孩子还没有被自己安抚好。 脱了披风,孩子着凉,不脱披风,说不得日后等他们都好起来,估计自己少不了又会挨打挨骂,可,这样的日子即便是她给了披风,他们就会对自己不打不骂了吗? 张静反思起来,牛车慢慢牵着到了杜家村村口。 往日的杜家村人声鼎沸,热闹异常,便是在这样的夜里经过,时不时还会听见狗叫声或者人说话的声音,依稀间也能看见几间屋子里亮着灯。 可如今的杜家村已经宛如荒村一般,整个村子的房子还在,可人却已经没有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是吃惊不小,后来一经打听才得知原来整个村的人都随着那场时疫去了。 那时,杜申与杜父还一脸幸运的说了句:“看来被发配边关竟也并非全是坏事。” “到了,是这家吧?” 赶车的车夫举着一个灯笼照在一间破败的屋子外问道。 张静抬头瞧了瞧点点头,“是这里没错了。” “嗯,那行,四十文钱,付了我帮你将他们三个人抬进去。” 车夫闻言说道。 来时张静便与车夫谈妥了价钱,一般车夫拉车从恭州到杜家村仅要二十文钱,但今日杜申一家三口因为走不动道,没法上车,需要人抬着上去,到了地方在抬着下去,多了这么些功夫,自然便多加了价。 张静点点头,将目光望向一直抱着包袱的杜母:“姑母,我们到了,你将钱给了吧。” 杜母被打的浑身痛的动都动不得,可双手却始终牢牢抱紧了包袱,她闻言冷哼:“往来都是二十文钱,为何我们就要四十文?你是想抢劫吗?” 车夫一听,这本是说好的价钱,临了居然还能变卦,也是气的不打一处来,要说都这个时辰了,他早就回家歇着去了,若不是看着价钱合适,他家就住在附近村里,这一趟他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来的。 杜家村,多么晦气的一个村子啊,周围所有的村子当初都有感染时疫的人,可最后好歹也保留了大部分村民,哪里有像杜家村这样的,一死便全都死了去。 这要不是往日里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坏事,怕老天爷不至于这样收了他们。 车夫也是多少知道杜申一家人的,当然也就知道他们一家每一个好人,这样一想顿时生气说道:“你给不给?要是不给,我原路返回,将你们又都送到城门外去!” 这一句威胁顿时让杜母没了话,再回去,她不得真冻死? 摸摸索索着这才扣出一个碎银角子递出去,这一块大约有一百文那么多,不是杜母被威胁了一回就大方了,实在是这一包袱里最小的也就这么一块了。 车夫掂了掂,满意了,将三个人一个一个从车上往地上扔,本就浑身是伤的三人没来得及反应便啊啊的叫了起来。 “天杀的!你个死人啊,没看见他将我们扔下来啊?还不快将他拦住把银子抢回来,说好的把我们挨个抱进屋里呢!” 杜母哎呦哎呦的大喊大叫。 哪知车夫却冷哼一声:“我改变主意了,若不是刚才你对我不敬,说不得这会儿我就真的将你们给送进去了,哼!现在嘛,就自己乖乖爬进去吧!” 说着车夫便赶着牛车走了。 留下三人在地上翻滚,张静似乎也没意料到,正准备去将孩子放回屋里再出来将他们拖进来时,就见周围突然窜起了明亮的火把出来,再一看,竟是十来个二流子一样的青年人。 他们来者不善,张静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往院子里跑,此刻的她怕极了,也更担心怀里的孩子受到伤害。 大头的便是杜良栓,杜良栓嘿嘿一笑,冲着杜申一家三口笑道:“小子,听说今日你在伯府敲诈了一笔不小的银子,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啊?” 杜申躺在地上,等他看清了是杜良栓时,心中便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杜良栓这人从小便是个混不吝,小时候在杜家村偷鸡摸狗,更是整个村子的孩子王,他那时可没少被这人欺负,后来长大了,杜良栓更加横行霸道,便是杜家村的族长见了他都要避让三分,这种从骨子里便刻着的畏惧感,使得此刻杜申半点不敢反抗。 杜母与杜父悄悄的抱紧了包袱,可这一动作反而惹得杜良栓关注。 只见杜良栓一笑:“哈!原来是在这里啊!兄弟们,我们发财的好日子来了,去,将里边的东西都给抢过来,分上一分,然后都去喝酒去!” 一百两的银子,十来个人分到手起码也有八两多,这么多的银子令的十几个青年兴奋大叫,于是齐齐朝着杜母而去。 第407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们干什么?不要抢我的银子!你们这些畜牲!” 随着一群人逼压而来,杜母颤抖着身子依然抱紧了包袱,双目露着绝望又害怕的眼神。 目光扫过杜父与杜申,两人不甘的想要挣扎起来,可惜,三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人哪里打得过一个个彪壮青年大汉呢? 即便他们三人好好的时候都打不过,就更别提现在了。 杜良栓见杜申不死心,眼里迸射出恶毒的光芒,他冷哼一声一脚踩在杜申的胸口处说道:“听说过恶人自有恶人磨嘛?我原以为我杜良栓已经够坏的了,却想不到你这人比我坏的还不止一星半点,告诉你,你这人被我盯上了,除非你死了,否则别想在逃脱我的手心!” “你想要干什么?” 听到这话,杜申的眼里早已褪去恶毒的目光,而是露出了惊恐万分的神色。 杜良栓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谁叫你作恶多端惹是生非?既然敢做就要敢当!做了就别怕受的惩罚!” 话里深意也不知杜申听没听明白,可接下来杜申已经无法有心思听下去,因为接着杜良栓的脚便朝着他的身子狠狠踢了好几下,每一下都踢在了重要部位上,一连几下,杜申噗的一口鲜血吐出,便眼前一黑昏迷了。 而此刻杜母与杜父根本无暇照看杜申,因为他们二人也不同程度受到了二次伤害。 包袱已经被抢了去,再几人争抢中包袱里的银子不少哗落在地上,天黑,又是些银角子,一群人打着火把在地上捡了半天最后勉强捡完。 众人停了手,除了杜申已经昏迷过去,杜父杜母也就余有一口气在喘着。 “行了,银子拿上我们就走吧,这都三更半夜了,早点回去,明天我请大家逛青楼去!” 杜良栓大手一挥,周围的人都跟着起哄乐起来:“老大威武!老大威武!” 感受着一众小弟的崇拜,杜良栓得意一笑,走到杜申脚下时,他冷冷一哼,直直从杜申的双腿上踩过。 见老大如此,后边的弟兄纷纷照着杜申腿上踩,原本已经被打昏迷的人此刻再次被一阵剧痛给刺激醒,醒来一看自己的双腿正被人无情踩踏,他已经来不及思考,随着剧痛感尖叫出声。 “咔嚓!” 随着最后一个人的无情踩踏,杜申感觉自己的腿是真的断了。 “你不是喜欢到处跑着去喊冤吗?那我就踩断你的腿,让你无处可去?” 杜良栓在他耳边低声一语,这让杜申双眼瞳孔一缩,喃喃道:“是他们让你这样做的对不对?对不对?我就知道云家又有几个好东西!” “啪!” 随着杜申的话,紧接而来便是一个无情的巴掌。 “自己身子都不正,你凭什么说别人?难道只许你欺负人,不许别人回报回来?没要你的命就是给你最大的恩惠,日后好好活着吧,活着好好看看这个人世间真正的险恶是什么?” 杜良栓丢下这句话才是真的彻底带着人走了。 可他的话却像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将会伴随着他的一生。 傻呆呆躲在房角的张静直到人群彻底走远后这才敢上前来一个个将人拖进了房门里。 杜父杜母此刻连话都说不清了,杜申已经没了话想说,他此刻还被杜良栓留下话的深深陷入无法自拔。 张静看了看,只将他们拖上了炕上,拿了一床薄薄的还发黑的被子给他们搭在身上,然后才抱着孩子出院子准备去找些干柴生火取暖。 结果刚走出门口两边,脚底下便被一颗硬硬的东西硌住了,她略微顿了顿,蹲下身将脚底的东西捡起来,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好半晌又往自己嘴里咬了咬,瞬间表情一变,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露出了些许欣喜之色。 这是一颗银角子,掂了掂没多重,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银子。 张静有些欣喜,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将银角子往自己的怀里一放,又去找了柴火来,点燃一支火把在院子周围仔仔细细每个角落都没放过的找了一遍。 刚才那些青年大汉从杜母手里抢过包袱时,包袱不慎散开,于是里边装着的一堆散碎银子便散的满地都是。 又是大晚上,那群人找着也不是很仔细,所以也就漏过了一些缝隙,这倒是便宜给了张静。 在外将整个院子都仔细翻找了好几遍,张静一共见了十来颗银角子,加在一块也有十来两了。 “张氏,你在外边干什么?叫你去抱得柴火怎么还不给老子抱进来?外边是有金子还是银子给你捡?拖拖拉拉,赶紧滚进来!” 杜申在屋里边冷的直发抖,偏张静这次油盐不进,竟然不肯将那件披风给他裹上,于是改了主意让她去烧火,可到了外边那般久,他明明都感觉到了火光,却始终没有人进来。 此时的杜申不知道,他自己的一句气话倒是猜对了,张静此刻确实是在外边捡银子,听到杜申的声音,张静反射的身子抖了抖,然后这才放弃了继续寻找,将碎银子藏进了自己的怀里,这才一只手拿着柴火进了屋。 挨着杜申家不远的一座房顶上,李红将刚才张静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这一家子的报应估计正如杜良栓所说,这才刚刚开始。 “何必呢,一刀解决才最痛苦!” 李红喃喃自语,她看了云开对这家人的惩罚后依然不屑一顾,人活着始终是个后患,还不如直接一刀了断,快意恩仇! 杜申家的屋内逐渐亮起了火光,张静在没有出来,李红又做了一会这才起身离开了。 ..... 回了公主府,李莺早就睡下了,等到第二日一早天大亮,李红便早早守在了李莺的院子里等候。 一大早梳洗干净后,李莺就看见李红迫不及待的模样,不由好笑:“莫非昨日看到了什么精彩的一幕?这么着急的来告诉我。” 李红点点头将昨日看到的一切经过都说了一遍,然后不解问道:“殿下,属下就是想不明白,明明一刀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简直就是麻烦!” 第408章 简直是报应! 面对李红的疑问,李莺只是笑了笑:“若是这个时候就直接杀了杜申一家,那你想想,在这个时候不就是等于告诉了所有人伯府杀了杜家嘛,在这个时候杜家人只要是死了,不管是不是伯府出的手,可这笔账都将算到伯府头上,那这样一来,伯府仁善的名声不就毁了?” “可杜家虽然没有人死,但却是被伤的不轻,这个可要如何说呢?难道别人就不会知道是伯府做的手脚?” 李红皱了皱眉,仍旧是不明白的,既然不能杀死,那么将人给打一顿也没有任何意义,同样的人们不是也会将目光放到伯府身上来不是? 李莺摇了摇头:“你忘记了,杜申从衙门离开的时候可是抱了一百两的碎银走的,一百两啊!财帛动人心!路上遇到劫匪并不是不可能,说起来这也是自作自受了。” 在她们这些眼里,一百两或许真的不多,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一百两那可是天价了! 李红恍然大悟,但随即还是撇撇嘴:“心眼真多,还不如直接杀了干脆!” 李莺见李红仍旧执着,只是一笑,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若是昨日杜申一家冒犯的是她的公主府,那恐怕这家人早已见不得今日的太阳,公主府将会以雷霆手段来告诫他们,皇家的尊严是不可冒犯与侮辱的,就是砍了他们的头,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说不是,这就是公主府的威严与权势。 但云家如今才刚刚冒头,一切根基都不稳,这样的状况下,云开如何会选择冒进?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如今的云家势力微弱了些,想要壮大自己,没有权势,自然得要从民心上来。 何况大元建立之初,开元帝便很是推崇仁善治国,当地官员不得将百姓的人命不当回事,若有犯者轻者罢官,重则砍头,即便是刺史府遇上昨日的事,怕每个理直气壮的由头也无法赐死杜家人。 李莺想到这又抬头望向李红,“你也该启程了,建邺那边估计在着手将孙太傅送过来了,你去到孙太傅身边,切记一定要护住他的安全,过些日子高和回来接应你的。” 李红正色,领命下去了。 .... 大丫在城中待了一日后,由两位舅舅做了决定,大丫欠的伯府一百零二两白银,先由他们二人替大丫还上。 日后这钱就从张氏的十亩良田产出里扣,十亩每年能赚七十两银子,每年大丫能分得三十五两,想要攒够一百零二两,需要三年,这三年里,大丫欠的两位舅舅的银子便从这良田里扣除,三年后再继续分银子。 此事大舅母没有什么意见,至于大丫的二舅母还不知道此事,不过她二舅已经摆手道:“没事,我们家我做主!” 就这样,两位舅舅在第二日一早便集齐了银子,这一天便领着大丫到了伯府门前求见。 云开今日因为与刘雅珠的关系和睦,于是便在家里多待了些时候,也是如此,大丫与两个舅舅上门时,刚好便在家中。 云开一听大丫的外祖家来了,不由好笑了一声,“行吧,你们去将人请进来吧。” 说完,便着了正装,又对刘雅珠笑了笑道:“我去会一会,正好便出门去济世堂,你在家里好好歇着。” 刘雅珠笑着嗯了一声,望着云开离开了挽风院,云开一离开,刘雅珠的笑便渐渐淡了下来。 云开去了绘居阁前厅,大丫与张华张也纷纷被领了进来,小厮请他们坐下,但三人都不敢坐,直到云开来了,亲口请了他们坐下,这才惶恐着坐了下去。 云开看罢无奈摇头:“你们不用拘谨,我又不吃人。” 张也不好意思笑了两声:“那啥,伯爷,我们还是头一次到伯府来,有些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张华本是准备开口的,却没想到一向性子直爽的弟弟竟然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云开摆摆手“见谅见谅,不知几位来这里是有何事?” 问到这里,大丫赶紧上前冲着云开福礼说道:“回伯爷,我们是来还银子的,昨日多亏了伯爷替我们做主,将我与杜家的断绝书拿到,帮我彻底远离了杜家,当日便说好了,这银子我来日会还,但到了家中,我与两位舅舅商量了一番,决定择日不撞日,不如就今天来还了这银子,另外也是来谢谢伯爷昨日的出手相救之恩!” 大丫说的条理清晰,云开听的不住的笑。 然后便见大丫很是虔诚的朝着云开跪了下来,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头,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在加两顶一两银子的白银双手捧着递到了云开手中。 云开往着面前的银子不知说什么好,但面对大丫渴望的眼神,他一把接过,嘴上道:“好,我就收下你的银子,日后你与杜家是真真正正再也没有任何牵连,只是大丫啊,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今早我刚得到的消息,你爹一家在回村的路上遇到了一波劫匪,将他们手中的一百两银子全部都抢了个干净,若是有一天这家人混不吝再来打扰你,你心中可要有个准备。” 大丫眼神里很是平静,听说了杜申一家遭了抢劫,唇角上竟然还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简直是报应!害死了她娘她弟弟,这样的一家人早便该死了,能活到今日已经是老天爷给他们的宽容,不知道珍惜,反而还要出来祸祸人,那可就真怪不得谁了。 “伯爷放心,这断绝书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写的,更是由知县大人与伯爷您亲眼看着,这事做不得假,我跟二丫已经同他们没了任何关系,就算他们的银子被抢了,那也是他们自己护不住,这又怪得了谁?难道说人走在平坦的路上摔了一跤,还得要人家修路的来负责?” 云开深深看了大丫一眼,随即淡淡笑道:“还是你一个孩子看的比大人都还明白。” 大丫:“银子也还了,谢也道了,伯爷,我该回去了,东家估计还在等着我呢。” 第409章 新夫子即将到来 云开点点头,又随即想了一下说道:“你先等等,帮我稍些东西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一封信,你顺道给你们东家。” 说完,云开招来下人让拿些果脯点心,再有一些吃食给拿来,然后他自己便去了书房,信手写了一封信,等着信纸风干,装进信封腊封后,就已经又过了一刻钟了。 等拿着信到大厅时,府里下人已经在连翘的吩咐下将东西都装在了马车里,云开颇为满意,便将信封递给了大丫。 “回去吧,顺便将你的外祖母,舅舅们也送回去。” 大丫应了声,便跟着舅舅们离开了。 .... 接近午时的时候,大丫回了别院,两个舅舅一家带着外祖母先回了张家村,大丫先是去找了云蕙。 “东家,我与我爹他们断绝了关系。” 大丫一见面便又跪了下来,这一次她对着云蕙时,情绪难免翻涌,比起今早在伯府时那般淡定,等到了云蕙面前,她的表情就多了几分情绪。 云蕙:“那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大丫想也没想便道:“我高兴!” “既然高兴,那你现在为什么哭了?” “我高兴是因为我总算是摆脱了他们那一家子的人,可我哭是因为替我娘不值得!也是担心将来等二丫懂事了会怪我替她自作主张。” 云蕙愣了愣,没想到这孩子心思里会有这么多想法,不由也是一叹:“你娘没遇上个好人,可她的孩子却是个好孩子,别伤心,你娘要是知道你脱离了他们,怕是不知道得有多高兴,至于二丫,我想,等她长大了,懂了事也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嗯!” 大丫吸了吸鼻子,其实云蕙的这些安慰她在路上已经无数遍告诉了自己,便是外祖母,大舅二舅也是这样说的,可不知为何,面的云蕙说这话时,她的心里却是无比安定的,或许在她心里,云蕙的话会更加的有分量,能让人信服吧。 “别哭了,快些去看看二丫吧,昨日你走了一夜,她见不到你人都哭了半宿,要不是孙荷一直哄着,怕是要哭哑了嗓子才得罢休,去看看二丫,我放你三天的假,带着二丫回张家村看看你外祖吧,昨日的事你也要感激他们,若没有他们为你撑腰,你的处境也难。” 一听到自己妹妹昨晚哭了,又见云蕙这般体谅,还给她们姐妹放了假,心中一时感到又高兴,忙带着眼花笑道:“嗯,多谢东家了。” 望着大丫这滑稽的表情,云蕙笑了笑,摆手说道:“快去瞧瞧吧,我看孙荷带你们姐妹俩挺不错的,以后可要多感恩感恩人家。” 云蕙作为别院的主子,不是没有眼睛,孙荷也是个苦命的傻女人,被自己男人卖了一次又一次,生的孩子也逃不脱被卖的命运,再次被云蕙买回来,也算是孙荷好运了。 可孙荷到底是心中有憾,没能硬过一回保护好自己的闺女,所以在见到一样身世可怜的大丫姐妹时,自然便对她们流露了关怀与真情。 大丫瞬间就明白了,想到那个温柔不善言辞的女人,脸上立马露出一个微笑,对云蕙点点头,然后想起自己怀里还有伯爷写给东家的信,拿了出来之后便告辞了。 大丫一走,云蕙便打开了信封,看了信上内容,云蕙脸上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但很快她便将信放回了信封里,默默发起呆来。 没过多久,汪生也来了,他这次来是给云蕙送信的。 云蕙一愣,“殿下给我的信吗?” 汪生点点头,将信件递给她,然后说道:“那什么,云姑娘,昨日我娘子出门跑的急,不慎崴了脚,我就自作主张没让她回来,现在还待在城里的那间院子里,一会我还要回去照顾她,这两天估计是不回来了。” 云蕙关心道:“细荷没事吧?崴到了哪里?有没有去找大夫?唉,你带她去找云开,云开医术更好,我信得过!” 说了一大通,云蕙心里还是有些着急,想想昨日那般紧迫,又临近夜晚,她还让细荷出去忙活,估计就是走路走的太急受了伤,这样一想,便担心的很。 但等她说完后,就见汪生表情怪异,吞吞吐吐道:“那什么,不用去麻烦伯爷,我们看了大夫的,就是要休息上几日就会好。” 等等,云蕙怎么从汪生的表情看出了些微妙,再看汪生耳尖红了,瞬间云蕙就意识了过来。 她眼神微眯,瞬间便洞悉了汪生的眼神,但她没有直说,而是点头嘱咐道:“行吧,让细荷好好将养些日子,等她回来可不能少了半跟头发丝,否则你看我将你从山顶给扔到山脚下去!” 见云蕙没有多问,汪生瑟缩了两下附和着:“云姑娘这事我定是能像你保证的,细荷就是我的命根子,哪里能让她有什么受伤害?” 云蕙呵呵一笑,眼神微妙,汪生见状忙溜了。 直到汪生一蹦三尺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云蕙才好笑将李莺写给她的信打开来看。 信中内容很短,就是告诉了云蕙,她为平安找了一位学识渊博的夫子,此刻人已经在路上了,差不多一个来月便会到,让她在别院里腾出一间屋子来,这位夫子平日里喜静,一定要是一间比较安静的房间。 云蕙收了信,这并不是一件大事,别院中如今空的屋子挺多,在二进院子的东厢房就是不错的选择,二进院子的正院如今是细荷夫妻俩住着,两人平时也是喜静的人,也不会闹出什么动静,东厢房从前是云曦的屋子,摆设也很是雅致,到时在重新规整一下,住一位夫子自然是绰绰有余。 只是既然夫子已经有了殿下插手,那么想必日后平安就再也用不上方夫子了。 毕竟能得长公主殿下一句学识渊博的夫子,那看来学问定是了不得的,估计至少也是个进士出身的人。 那这样一来,日后云蕙又要请女夫子来教授两个姑娘学问,方夫子岂不是就没了用武之地? 第410章 该如何安排 云蕙沉默了片刻,正好到了午时下学时分,云曦左手拉着真姐儿,右手拉着平安冲出了学堂,到了云蕙门前喊了一声:“娘!我们饿了,快些吃午饭吧!” 云蕙晃神,应了一声,将信纸放好,这才走了出去。 门外三个小孩正翘首以盼的望着自己,云蕙挨个摸了摸她们的头,然后笑道:“走吧,今日做了你们三人爱吃的菜,一会多吃点,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长得高。” 说着话,便有人将饭食送到了院子来。 如今别院没什么人了,用膳的时候云蕙便将桌子放到了自己屋里来,也近些,用了膳离着自己屋子歇息也近些。 几人一拥而入,吃了后,消了会食,云曦便拉着许真真回了自己屋子歇着了,平安则是被云蕙留下。 “我刚收到殿下的来信,她说已经为你寻了一位大儒做夫子,估计一月后就能到,这些时日你便先跟着方夫子学,等那位大儒来了,我给你们单独安排一间屋子来授课。” 平安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到底是皇族血脉,殿下对平安的期待自然也是很高。 平安听完点点头,这事很早前便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般快,他道:“蕙姨,我听说你正在为曦妹妹她们择一位女夫子,这段日子下来可有收获了?前些日子我也让汪灵去打听了一番恭州有哪些不错的夫子,倒是也打听出来一位,名叫周若云,才情不错,教导出来的刺史大姑娘便尤为出色,蕙姨,若是你这里没有人选,要不我让人去请?” 云蕙呆呆看了平安半晌,见他说话时举手投足间已然有了一些威慑与自信,跟去年时那个小心翼翼躲在自己窗外的男孩已经判若两人。 不知不觉间,平安似乎已经逐渐将汪灵几人视为己用,便是殿下也默默点了头,而如今的平安也才不到八岁年纪,可眉眼间的稳重和透着的一股子世故却叫人小看不得。 不由间云蕙的嘴角便沁上了笑意,平安对她的亲昵是不用说的,这样的关心云蕙很受用,“曦姐儿的事你不用操心,她被我惯野了,从小也没个姑娘家的样,怕是人家周夫子瞧不上,我这里已经有了人选,是方夫子介绍的,你说到这里,一会我倒是要找他来问问,这些时日一直是他上心这事,也不知有结果了没。” 平安:“既然蕙姨已经有了人选,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只是一月后我与妹妹她们都有了各自的夫子,那方夫子怎么办?” 怎么办才好?当初是云蕙将人请来的,方夫子知恩图报,平日里上课几乎是倾囊相授自己的学问,私底下用心的将云蕙的事办妥,半点没有做茬什么事,可等一月后各自都有了夫子,那方夫子自然便有些多余。 方夫子的学问局限在科考上,但平安有了大儒,自然比方夫子强,两个姑娘日后也不用科考,眼下还小,学些启蒙还好,可深了也不是曦姐儿那跳脱的性子能听的。 这样一来方夫子确实就多余了起来,且要是方夫子自己知道没了用武之地后,八成也不会在厚着脸多待在云家了,可这样一来,又有些亏待了人家。 云蕙皱着眉思考了一会,最后对平安说道:“你先回去歇个午觉去吧,方夫子最后的安排我还要在多思考些,总之也不会亏待了他。” 平安嗯了一声,人却没有走,而是继续道:“那刘夫子呢?原本下周该他来讲学的,可是他却又告了假让方夫子替课了,到时候又该如何安置他呢?要知道如今我们这位刘夫子更是靠着这每月的月银过活的,他可是立志今年秋闱中举呢。” 这话听着怎么听怎么都觉得颇讽刺,云蕙愣了下,确实也是一大难题,从前瞧着他也是一个风光月霁的少年郎,有才学,有抱负,可人一朝得志难免心性会飘,又有众多人捧着,确实是有些不像话了。 若是按照云蕙的脾气,刘浦新早被自己辞退了,可如今他成了云开的大舅子,便是不堪佛面也看僧面,云蕙有些无奈,摇头道:“我再想想吧,办法总会有。” 说到这里,外面大丫姐妹到了门口,“东家,我带着二丫先给您磕个头,一会就要下山去看外祖家了。” 大门就敞着,大丫又磕了头,二丫有些懵懂,在大丫指导下乖乖磕了一下,看的云蕙更是无奈。 “去吧,下了山我让你王叔赶马车送你们去。” “唉!多谢东家!” 大丫没有客气,欣然接受了,她们姐妹俩一个比一个小,要是手牵手走上那么几十里路,等到了张家村估计天也黑透透了,何况路上人烟稀少,要是碰上什么危险,那就更难说了,有个人送去大丫自己觉得放心,云蕙也放心些。 既然做了这个好人,何不好人做到底? 大丫姐妹磕了头,便慢慢离开下山去了。 云蕙望着两个丫头离去的背影,脑海中一闪而过一束光芒,然后又瞬间平静。 平安说完了话,便回去歇午觉去了,云蕙则是窝在自己的房里半日没出去,等外边天不知不觉到了酉时,天渐渐微沉,院外学院里又听见了两个姑娘的嬉笑声后,这才打断了云蕙的思考。 跨出了门,门外是云曦与许真真玩闹的身影,两人有说有笑,一旁平安拿着一卷书默默背靠在窗棂边读书,不时被俩姑娘的笑声影响,然后抬头看了看,眼里淡淡溢着些笑意,瞧着她们云蕙便觉得这一刻世态安好,心静且悠然。 方夫子收拾好了东西走了出来,瞧见云蕙后便笑着上前来。 “东家,正好我有事找您呢。” 云蕙笑了:“到也巧了,我正好也想找夫子您呢。” 方夫子笑笑:“我猜大概跟我要说的事应该是同一件事了,这次我来便是想给东家说,上次说到的那位在尼姑庵住着的陈氏我已经让女儿与她有了联系,不知东家要问的可也是此事?” 要么说方夫子用心呢,瞧瞧人家简直是半点没耽搁,就在家歇了一周,这一周也不闲着,还动员了自己闺女一同再去。 云蕙:“我确实是要问此事,我看夫子面上都是笑,想来事情应该是有八成把握成了。” 方夫子点头:“不瞒东家,那位陈氏的确是快要在水月庵住不下去了,就算是我们不去找她,她自己也得要为了生计下山了,恰好便是这个时候我们找上了门,对方一听是咱们伯爷的长姐,便更多了几分好感,只是陈氏说了,来不来做夫子,还得请东家去一趟,见了面细谈才可。” 第411章 还是让方夫子教吧 云蕙露出喜色,“是吗?既然如此,不如过两日我亲自去一趟便是,只是那位陈氏可还有再说些什么吗?” 方夫子摇摇头:“她没有说什么了。” 细想来估计也是要当面交谈才罢了,云蕙没在多问,天色已然不早,估计王长坤送大丫二丫回张家村也应该回来了,于是云蕙便目送着方夫子离开了。 等方夫子人一走,远处嘻耍的云曦与许真真便冲了过来。 “娘,听说你要为我们找一位女夫子是吗?她是长什么样的?学问脾性可还好?有没有方夫子这般有耐心啊?” 云曦冲过来便是一连几个问题投过来,云蕙笑了笑:“就你耳朵尖,我刚才与方夫子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云曦点点头:“不止是听到了,我还听平安说了,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一个大儒来给他讲学授业,到时我跟真真就要与平安分开来上课了,可这样一来,方夫子不就没了学生教了?娘,方夫子为人可好了,又谦逊又温和,对我们从来不责打责骂,这么好的夫子我可不想他突然就没了用武之处,要不那个女夫子还是不要为我跟真真请了,还是让方夫子一直教导我们好了!” “是啊!表姐,我也愿意跟着方夫子学呢,那个什么女夫子来不来都无所谓。”许真真也插了一回嘴。 云蕙望了眼不远处的平安,不由摇头一笑,这几个孩子倒是什么秘密也没有,“放心吧,既然当初是我把方夫子给请进来的,自然是不会轻易送走人家,女夫子还是要请,不说其他,便是女儿家的名声也是要注意的,到底方夫子是个男子,你们如今年纪小还没什么,可你们却也要慢慢长大,等你们日渐成为妙龄少女,又同一位男子独处一室,难免会惹得嫌疑,何况有些东西也不是方夫子能教给你们姑娘的。” 云曦与许真真对视望了望,然后纷纷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许真真说道:“还是表姐考虑的周到,既然表姐早做了安排,那我跟曦姐儿就放心了!” “那娘你到底对方夫子有何打算?”云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远处的平安也放下了书册凑过来,都是一副好奇模样。 云蕙故作玄乎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说完转身便进了屋去,留下三个小娃满脸好奇却又无从得知,于是三人自行猜了起来。 .... 又过两日,到了方夫子放假的日子,这日云蕙一早便让人赶着马车去了方夫子家接人。 一大早的,鸡鸣也才刚刚开始,方夫子与方胜雪便起了身,穿戴整齐后就在院子里张望等待。 原本按着方夫子的性子是打算带着方胜雪直奔杏花村的,水月庵与方家不顺路,从杏花村出来往水都城方向朝西而去,一路也不会绕路,但若是等东家赶着马车来方家接人,那便要绕一圈路了,方夫子不想这么麻烦,可他想走,偏偏方胜雪又劝道:“可别走岔了道,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等着东家来接吧,这大冬天亮的晚,这会儿出去不打火把都瞧不见路,爹,我们这一路摸着过去又瞧不清路,你也不怕掉了坑摔坏了?” 方家这片地带多土坑,坑坑包包多,夜里一般没人外出走动,只因为可能一不小心走着走着人就掉进坑里了,就算是打着火把也容易中招,所以方胜雪及时制止了方夫子的想法。 “我们父女俩等着天亮些在出发也是行的,相信东家这会儿估计人都还没起呢。” 方胜雪看了看天色,离着辰时尚早,这会儿天色暗沉,又哪里清晨的样子?瞧了瞧院子以外黑乎乎的天,仿佛只要走进去就会出不来一般,方胜雪就拉着死心眼的爹往屋里走。 “听我的爹,迟也迟不上那么一时半刻,再说了东家也不会为了这点事怪罪我们,倒是现在出发路上遇到意外那才是耽误了人东家的事呢。” 方胜雪说的有理有据,方夫子被说服了,唉声叹气的被自己闺女给拉进了屋子里。 屋内才刚灭了炕上的火,但坐上去屁股底下还是热乎的,在外头院子里吹了半天冷风的父女俩顿时便精神起来。 方胜雪舒服的啊呀一声,然后说道:“爹,我先睡一会,待会天亮一些你再叫我起来赶路。” 方夫子看着自己没心没肺的丫头不由唇角露出一抹宠溺:“行,你睡会吧。” 方胜雪没睡多久,外边的天便渐渐亮了起来,雾蒙蒙的天色,方夫子瞧着露出欣喜,刚想叫起闺女,就听得外边一阵咕噜噜的车轴滚动声,随即一道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方夫子在家吗?我们来接你们了。” 王长坤下了马车站在院外敲门,方夫子一听人立马激灵一下站了起来,先是应了外边声音,然后便推了推方胜雪说道:“闺女快醒醒,东家来了,我们该走了。” 方胜雪揉了揉眼,也是麻溜的从炕上跳了下来,瞅着窗外的景物,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东家来的可真早,还说我们这会儿赶路去碰东家呢。” 说这话,两父女便忙着出了门。 王长坤:“二位请上车!” 说着,王长坤拿了小踩凳递到二人面前。 “多谢王叔!” 方胜雪踩上去后道了谢,一气上了车,就见车厢里云蕙坐在最里边正笑着望着她,方胜雪也立马客气的喊了一声:“东家早啊!” “快坐我身边来吧,我这里有汤婆子,你拿去暖暖手。” 云蕙说完,坐在一旁的细荷便递过去一个汤婆子放到方胜雪手里,然后就见车厢里又上来了方夫子。 “夫子,你也抱一个汤婆子吧,这天怪冷。” 细荷将早便准备好的两个汤婆子一人递了一个去。 方夫子也没有矫情,接过后道了句谢,“多谢细荷姑娘。” 细荷微微一笑。 车厢壁传来了一阵敲击声,细荷很是默契的掀开车帘望出去,外边,汪生骑着高头大马含情脉脉瞧着细荷,问道:“我们可以启程了吗?” “自然,这还用问?” 细荷丢了一个白眼给汪生,然后便将车帘放了下来。 今日出行,除了车上的人以外,云蕙更是挑了几名身手不错的护院,外加一位自动跟来的汪生。 第412章 送大氅 车厢内,细荷放下帘子回过头来,可以瞧见她的脸色红润,眼里满是光泽。 云蕙好笑的出了声,眼神里是挪愉的笑意,细荷脸皮薄,又见另外两人都看着自己,想到刚才自己没好气对着汪生的模样,脸便一下子红了起来。 当着云蕙的面还好些,但方夫子父女俩毕竟是外人,多少便有些不好意思来,于是掩盖似的从一旁食盒里拿出些糕点出来递到方氏父女面前道:“二位吃点东西,这么早便同我们东家一道,八成也是肚里没吃些什么,这里边也不是什么能顶饱的东西,但到底能垫补一二。” 盒子里装的是容易克化的奶糕,乳白色的糕体,还撒了些细碎的花生碎,又是奶香又是一股花生的香味,在这大早上里确实是够馋人的。 何况除了奶糕还有两个手掌大的肉饼,用油纸包包着,瞧不出里边,但隔着一层油纸也未能彻底隔住那股肉香。 “这是东家特意为二位备着的,水月庵还有些时候,路上多少垫补些,免得还没到就饿了。” 细荷熟练的将肉饼递到方氏父女俩手边。 方氏父女俩一大早的起来其实是吃过早膳的,不过就是一碗稀饭就着一碟子咸菜,在配一个窝窝头,吃的简单不说还没什么油水,这会儿闻着肉香味,方胜雪已经暗自咽了不下十次口水,香!真香! 这味道也就前次过年吃了一回,后来父女俩为了省钱,吃的用的也就比从前好了那么一点点,吃肉这种事果真是她几年来的头一回,所以要说这会儿不馋那是不可能的。 看了看身旁的方夫子,方夫子也是犹豫了片刻,随即露出笑来,坦然接过肉饼说道:“那我们就不跟东家客气了,闺女快接着吧。” “唉!多谢这位姐姐了!” 方胜雪得了自己爹的话,早已迫不及待接过了吃的。 车轱辘继续在黄泥地上轱辘轱辘滚动,马车很快便慢慢上了官道,从官道走了没多久又分叉走进了进山的大道上。 连着在车里坐了一个来时辰,马车便停了下来。 “东家,到了山脚了,前边的路要靠走的,马车上不去了。” 外边王长坤的声音响起,云蕙睁开假寐的双眼,挑开帘子往外看去,如眼的是一片枯树枝干,一股铺面的凉意袭过脸颊,冰凉冰凉的,往上看去,山林更深处隐隐有着一片白雪覆盖,这到了深山林子里,温度更低,夜里下雪都囤积了起来。 “我们下车吧。” 云蕙招呼了一声,四人纷纷下了车去。 前边连着两日下了整天的绵绵细雨,今日虽然雨停了,可山林间的雾气与水气却是浓郁万分,下了车就更加直面寒冷,饶是穿的暖和厚实的云蕙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将围在脖子上的毛领又紧了紧。 另一边方氏父女可就没有云蕙这一行人那么好运了,两父女虽然都衣着了厚厚的棉袄子,脚底也穿上了厚靴子,但山林子跟村子的温度显然差了不少,两人下了车一直在偷偷哆嗦着。 云蕙瞄了一眼,很快便让细荷从车厢里拿出两件备用的大氅,狼皮的,很是暖和。 “方夫子方姑娘,你们赶紧披上吧,今日劳烦二位领路,可不能让你们来一趟还受了风寒回去,不然可就成了我的罪过了。” 云蕙先一步在方夫子犹豫拒绝时发了话。 “可这大氅太珍贵了些,这皮子可是好料子,我们爷俩可使不得这么好的东西,东家放心,我们父女二人走一走身子也就热乎了,没得将这大氅给弄脏弄坏了。” 方夫子到底还是有着犹豫,他觉得自己领着东家的银子,受了东家的托付自然是得要办好事才行,今日领路指引都是小事,也是自己应该为之,使不得人家往自己父女俩身上废大价钱。 云蕙知道他的心思,不由蹙眉不赞同说道:“夫子若是在这般推让,那今日我们也不上去了,免得到时候夫子跟方姑娘受了风寒外人不知道的还不得说我冷酷无情,让夫子替我操劳给累出了病来?” “那哪能啊?东家可别听外人乱说。” 方夫子有些不知所措,是人便都爱惜自己名声,像是那些大户人家身份越是高贵就越是爱惜自己羽毛,何况云蕙一个妇道人家,要是名声坏了也影响日后云曦说人家,平安讨媳妇不是? 见对方有些慌了,云蕙勾了勾嘴角,摆手豪气道:“这两件大氅平日里我也没穿过,放着也是浪费,不如今日干脆送给二位,也算是不白白浪费了两件好皮子,还替我添了些好名声。” 说着,细荷已经笑吟吟将大氅不由抗拒的塞进了方夫子手里。 大氅灰扑扑的,从颜色上看不出什么好坏,可只有用手摸才能感觉得出这大氅的温暖与厚实。 方夫子有些感慨,若是是自己最风光的那几年里,这样的大氅他也不是没有过,甚至还有比这更好些的白皮毛的狼皮子,可昔日已是从前,今日的自己别说是这样的大氅,便是一件厚实的棉袄披风他都得斟酌再三要不要做一件。 “爹!” 冷的哆嗦的方胜雪喊了一声正拿着大氅发呆的方夫子,方夫子嗳了一声回神过来,忙着感激对云蕙道了谢,也不再拒绝,将其中一件披在了闺女身上。 大氅披在方胜雪身上直接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了里边。 但披在自己身上时,大氅却只到他的腿肚子边,也是,这大氅本就是按着云蕙的身量做的,云蕙比方胜雪高些,而方夫子却比云蕙要高大的多,男子,骨架子总是比女人粗一些。 “东家,我们父女俩在前边带路,地湿,上山的路你们可要小心着些走。” 披好了大氅,方夫子任劳任怨的走在了前面。 水月庵坐落在半山腰上,但这座山林子很大,下边不远是一处村子,往日里村民也常沿着林子上山砍柴挖野菜,甚至有些会翻过水月庵去打猎的,所以上山到水月庵的路村民自发的特意修整过,是用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铺成的石阶,路面虽然不规整,但走在上面却很稳当。 第413章 我便是我 一路前行众人无话,到了半山腰时已经走了一个来时辰,大家此刻都已经走的有些累了,来时的寒冷在步行中早已浑身暖和起来。 一片朦胧间,只见一方屋檐慢慢出现在众人眼前,再继续望去便见得水月庵的真面目展现无疑。 汪生上前去敲门,门开了,露出一个小尼姑的头来,二人交谈了两句小尼姑便让开了路请众人进屋。 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云蕙先是让细荷拿了十两银子添香油钱,然后才跟着去了陈氏的屋子。 水月庵不大,人也不多,总共也就十个姑子,庵里香火并不旺盛,所居住的屋舍也是极为有限,陈氏能独居一间房倒也算是水月庵里安排的大方了。 不过陈氏每年都要往庵里交上二十四两的银子作为寄宿与伙食费,这样算下来独居一处倒也合适。 到了门前方夫子便不好再走,而是方胜雪上前敲了门,门开了,里边的人撩开厚厚的布帘子,露出了一张清秀少女脸庞来。 “小月,我领着东家来了,你快去禀报你们家夫人吧。” 方胜雪与迎面的小月倒是颇为熟悉,小月张着一双水灵的眼望了望方胜雪身后的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云蕙身上,很快她又点点头,撩起布帘子站到一边客气道:“我们夫人请东家进来一叙。” 云蕙点点头,便让细荷跟着进去,又对其余的人吩咐了几句,便让他们守在了外边。 进了屋,屋内陈设简朴规整,一排书架上整齐放着不少的书,虽然室内布置简陋,却透着一股书香之气。 云蕙淡淡扫了一眼便随着小月将视线放在了进门左侧正站着迎接自己的女子身上。 陈氏今年已是二十有八,虽早已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一身朴素棉衣穿在身上却不见寡淡,一张俏脸仍旧风韵犹存。 “想必您便是乐善伯的长姐了,云姑娘请坐。” 陈氏开口,客气的邀请云蕙上炕而坐,云蕙也不客气,随着陈氏一道坐了上去。 小月似乎是早有准备,形色不见匆忙的出了趟门,不一会便见她端着两盏茶走了进来。 “这是我年前采的野菊晒干了泡水喝的,云姑娘若是不嫌弃喝一点?” 陈氏说着便自顾端起一杯饮了一口,云蕙揭开杯盖,杯中正有两朵半开未开的野菊漂浮在水面,茶色金黄,一股浓浓的野菊茶味飘了出来,云蕙笑着饮了一口,水本身没什么多余味道,但入口后却是浓郁的野菊香。 “正好这几日上火,喝上这么一杯倒也能去去火!” 云蕙笑着放下杯盏说道。 陈氏眼底露出笑来:“果真是姐弟没错了,乐善伯医术精湛,长姐对药理倒也了解,今日姑娘能亲至,我本应该招待些像样的东西,只如今我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了,唯有这点子上不得台面的野菊能拿来待客,若是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姑娘海涵一二了。” 陈氏说话面面俱到,即便是将自己窘迫的一面说了出来,可神色间也不见半分窘意。 “夫人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我不请自来,夫人不怪罪便好,哪里还有什么海涵之处?”云蕙说完便低垂着头又饮了一口,就听陈氏又说道:“姑娘这次来,应该是为了府上姐儿挑选女夫子吧,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我陈香自小琴棋书画不说样样造诣高深,但却都样样精通,当日方夫子向我提及云家要请女夫子一事时,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今日能得姑娘亲自一见,也算了了我一半心愿。” 陈氏直接这样开门见山也是爽快,云蕙不禁好奇:“夫人是不是还有什么担忧之处?不妨说出来,若是我能为你办到必然尽心尽力。” 若是不能,自然是可惜了。 云蕙这样想着,既然陈氏说到主意,想必是有自己的想法,与陈氏单单聊了几句,云蕙便能感觉得出陈氏语气中自带的一股读书人的傲气,这种傲气并非那种孑然不训,而是梅香傲骨凛然之气。 陈氏见云蕙也回的爽快直接,她微微一笑接着道:“不知姑娘想要聘一位怎样的女夫子?”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识通透,聪慧敏捷。” 云蕙说的这些要求倒不妨是在夸陈氏,或者说云蕙已然一眼相中了陈氏。 其实也并非云蕙这般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从方夫子提到这位女夫子后,云蕙便派了人在水月庵山下亲自打听陈氏的为人,也曾侧面打听过水月庵里的姑子对陈氏的见解,所得消息大致相同,这是一位不错的值得相处的女子,虽遭遇凄惨,但她本人却并没有自欺自怜,日子虽清贫,却也不忘本心,安然自得。 女子在世间活着大抵多数都是艰难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如云蕙这般如今尚且的自由也是她耗尽了一辈子换来的,可如陈氏这般出嫁夫死,又未能育有子嗣的女人却只能被抛弃。 云蕙让人也打听过陈氏的过往,娘家在陈氏嫁到恭州不过半年父母便相继离世,如今娘家兄长不过一个小小秀才,便是想为妹妹的遭遇发声撑腰估计都没有能力。 所以陈氏在丈夫死后,便只能任由婆家将人赶出了大门,甚至连自己的嫁妆都不能带出来,陈氏仅凭着当时身上仅有的些私房银子,当断即断来到了水月庵暂居,这般一住便是十年,如今想来大概手中已经没有几两银子了,恐怕是再交不出二十四两的银子给水月庵,怕是不出云蕙所料,这些日子里,庵里估计已经有人来催过陈氏了。 所以陈氏安然自得的生活也该是快到了头。 陈氏:“不知姑娘看我如何?” 云蕙:“自然当得起才女二字,给我女儿做夫子绰绰有余。” 她也不指望云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是多学些才艺丰富自己,也是修身养性的好办法,总也好过整日让她上蹿下跳失了姑娘家该有的恬静与文雅。 陈氏望着云蕙眼里对她的赞赏,心里一松当即道:“姑娘唤我陈香吧,我虽与亡夫并未和离,但自从我被那家人赶走之后,我便是我,不是陈氏,而是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