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又一城》 楔子 我叫菜花,不,其实叫汝花。我有一个师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听人叫他夏天,但我觉得不像是他的真名。 他是个长得有点帅的老头子,有着一副清俊容貌,却活得像个糟老头,所谓人不可貌相。他大多时候很淡然,脸上无悲无喜,而每当他一时兴起,在心里盘算起来,总会有了不得的事。 我最为记得,帅老头子吃清河酥骨宝鸭饱的撑了,忽然一时兴起,就给我瞎取了个师名,原话乃曰:汝,无甚根骨,无甚资禀,无才与貌,既蠢也笨,女当如花,无花似汝……当是菜花。那时年少,不知他露出的那一笑,是一种带戏弄人完愉悦的坏笑。若我那时初见他时,讨完鸡腿转身而去,随后,也就不会有那些奇妙荒唐事,我亦只是涣海城的小乞丐。 师父长得瘦高瘦高的,放在人群不是很容易就能捡出来,但是我会一下认出他。他的背影很单调,带着凛然与挺拔的姿态,却又偏偏天生一股书生气,远看着让人莫名生出一份落寞同悲凉。 我自幼便锦衣玉食,回廊宫殿,阁楼天栈好不壮丽辉煌,玉杯墨宝,珠环画壁好不精美绝伦,傲放名花,庭树芝兰好不绚烂夺眼,这些与三岁开始记事的我而言,不过是寻常见。我从未与师父说过这些,想他那自信淡然的样子,也只会当作是抱怨他自己悠闲自在,而我自己干这干那的不满,以吹牛皮的方式暗示他,暗示他能否给自己一顿臭骂。六岁的时候,曾经那些美好的一切都如烟飘散,我开始在涣海城乞讨。 七岁的时候,在一个阴郁的天气里,整座涣海城都是灰蒙的,空气是湿的,人的心情是低落的,但是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小贩叫卖声,小二迎客声,妇女笑谈声……一如既往,还是这座城该有的样子。但是在那一天里,那座城那条街那个路口,却偏偏多了一个人,那个人,叫做夏天。我死缠烂打地要拜师,风波几起,兜兜转转,最终他还是心软了。于是,我惊奇地走向了命运——的另一茬。 世间的人大多都是喜欢花的,包括师父和我。我十分不满糟老头瞎取的师名,以十两银子为挟,终于他有一点正经的样子,给我换了个师名——汝花。 “徒弟啊,怎么走得那么慢,快点啦……夕阳西下,那晚霞真是一番美景啊。” “汝花啊,走快点啦!等会都太阳东升了,你想看朝霞啊?” “是啊,我就喜欢看朝霞……” “师父,屁股疼不疼,下马来走走吧,红尘一趟,不能老骑马上。” 第一章 “老头,望什么呢?神都出来了,赶紧吃完了饼,这路还远着呢。” 这一块是片竹林子,放眼望去,青竹遍地。竹林子里一条小路横穿而过,路旁落了一间竹子搭成的小茶铺。大路边上,摆着三四张桌子,只有一桌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白了半边头的老头,另一个,是身穿粗布草帽遮脸的大汉。 路旁拴着两匹马,不知行了多远的路,只见它们踢了踢后蹄,伸出长舌去舔还带着晨露的竹叶。 “看看这天,才刚亮,救人也不急这一时。老头我这坐下屁股都还是冷的,你也算是半个老头了,怎么的还欺我老无力。”老头捧着碗喝了口冷茶,对大汉说道。 大汉听了哼笑一声,道:“老头倒是说的出口,我欺您老干什么,五宗的人见你都得问声爷好……我不过一个小小门主,我倒是想得开,您别想不开。” 老头眯眼笑了笑,啃着干饼便不再说话,视线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那是他们来时的路。 大汉端坐干等着,等着老头不知哪时心情好了就继续赶路。他看着老头的眼色,他觉得到了他的这个地步,让他看人眼色行事的人没几个,老头是其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老头把嘴里的饼咽下肚后,一下直起腰,与对面聊道:“说的老头我确实挺能骄傲的。嘿,五宗盛起时,还是在老头我年轻的时候。如今的五宗,三宗已没,说得上大名头的也就那两座山上的道士和和尚了。” “啊辉,你说,伏妖门能与那两大名头齐名吗?” 老头把问题抛给了大汉,接着又往嘴里塞饼。 大汉笑了笑,眼睛里藏着一丝精光,笑得似乎另有深意,也不作答。倒是对老头嘟囔起来,“那种病得的奇怪,什么神医都试了遍,若你也再治不好,那便是浮秋的命了……” “神医都治不好,你却叫我这个半吊子的庸医去治。”老头说道。 大汉不以为然,看着老头,话道:“放观天下,能武能医之人中,有几人能达到你这种境界。我知你如今鲜少出手,但是浮秋……我绝不能她就此与我分离。若是你能救浮秋性命,我定能把虚风剑交至你手中。”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伏妖门的杨门主就是其中一例。老头听了也还是悠哉悠哉的,望着眼前的青竹林,想着自己年轻时,似乎就不曾留意过这些俗事,也难怪如今年老了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 过了一小会,等老头回过神来,便对啊辉道:“天命难违,但也事事在人为,老头我就姑且一试。”老头开口说道。 “看,那边来人了。”老头望向来时那条路悠悠说道,不知来的是什么人,啊辉也望向路的那边。 忽然间风起,竹林里风吹得沙沙响。马儿蹭着竹杆子不知是挠头还是顺毛。小二在灶台旁瞌睡正香,桌上两位突然也不说话了。 啊辉也望向来路,路上只有路,不见人来。 只一会儿风过,叶子飘落在地,一叶进了老头的茶碗里。 再望去,远远能看出几个人影,正向这边赶来。 越来越近了,那是三个奇怪的人在追赶。跑在前头的两人披着破旧且漏洞的斗篷,像两个乞丐。在后头直追的那人,手持凶器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