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大娘子绝色小丈夫》 001天降新娘 池力镇有富乡陈家村,正在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 村东头一户简洁的小院张灯结彩,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入赘,新郎盖着盖头乘轿子被抬入女家,从此妻为夫纲。 这场奇特的婚礼,在陈家村算是开村以来头一遭,有所耳闻,见所未见。 新郎卿尘就这么因为这场婚礼,成了人人翘首以盼的笑话。 卿尘独自一人站在后院的祠堂里,对着神主牌位出神,还是一身青衫,大红喜炮被随意摆在一旁,外面的吹拉弹唱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与他无关。 “外姓人?”他嗤笑一声,颤颤巍巍将手伸向牌位,隔着一指的距离,却是阴阳相隔,母亲已经长埋地下,化作枯骨,再也不能温暖他。 他的眼角含着晶莹的泪花,要落不落:“终究,您付出那么多,也不过是一个外姓人……” “卿尘,快点,吉时到了!”门外砰砰砰地响起敲门声,催促的语气一如既往不客气。 他也一如既往淡漠:“知道了。”抓起了喜服囫囵穿上,转身正准备走,牌位突然晃悠悠倒下了。 卿尘脚步一顿,差点落泪,他回身扶起母亲的牌位,笑着说:“您不同意吗?没什么,从此,我就是这个村的人了,他们不会再刁难我,挺好的。” 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门外拍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耐的语气里添了毫不掩饰的奚落:“怎么,尘哥儿,还要上妆不是?” 另一个含笑的声音揶揄道:“可不是嘛,还得戴凤冠呢。” “哈哈哈,太可惜了,可惜我们看不到。” “这有什么,等下掀开尘哥儿的盖头不就看得到了,又不是娘们,难道还让我娶他不成,哈哈哈。” “说的是啊”有人大声敲门,“卿尘,你戴好凤冠出来给哥几个开开眼,瞧瞧这入赘的相公是个什么模样,听到了吗?” 肆无忌惮的嘲笑声刺激着卿尘的耳膜,卿尘面无表情,更难听的话他从小到大早就听得多了,从最初的愤怒到隐忍,他走过了很长的路,他充耳不闻门外的嬉笑,没事人一样走过去准备戴上凤冠,刚刚扶好的灵牌又一次摇摇晃晃倒下。 卿尘从来波澜不惊的面容一凝,双目陡然发红,转身对着灵牌说:“您难过吗?我也是,这就是您牺牲自己换来的待遇吗?”他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若不是您自愿卖身为奴为外公凑齐上京赶考的银两,他们有现在的地位和荣华吗,他们不仅毫不感恩,甚至带头侮辱您作践我,他们如此忘恩负义,你若泉下有知,该多寒心……” 一个月前,两位舅母突然让他回老宅,当着外公的面,说是商议他的婚事,实际上,只是通知他一声罢了。 说亲的对象正是村长陈四喜的掌上明珠,陈西子。 陈家村的村长陈四喜排行老四,上面三个哥哥,下面两个弟弟,生的五个孩子只有一个女孩,人丁兴旺,人人羡慕。陈家唯一的女孩陈西子面容姣好,自然是娇生惯养般被宠溺着。她在陈家村里从来横行霸道,对人一点不客气,敢把自己比公主。 卿尘一个外姓人,本来就不被陈家村的人接受,村里又流传着他母亲当年沦落勾栏的流言,这些艰难心酸的过往,没有人同情,不过是被人取笑的话柄。陈西子从小没少带头欺负他,从来就没看上他,这次突然着人来说亲,卿尘觉得,势必有妖。 他内心一万个不愿意,可他垂眸沉默站着,不发一言。在这个家里,他寄人篱下,没有他说话的份。 他听着大舅母热烈地分析这门亲事的好处,听她满脸堆笑地和他说:“那西子姑娘,长得好,出身好,配我们尘哥儿,还算是下嫁了呢。” 二舅母上前说:“就是,若不是西子挑来挑去,转眼十八了,再不嫁要留成老姑娘了,这么好的亲事,哪里轮得到我们尘哥儿。尘哥儿,你是有福气的人。” 卿尘呆呆地笑,不答话。 大舅母看他傻愣的样子,也懒得继续说了,做够了样子,直接对着外公说:“您瞧,尘哥儿也满意呢。” 外公笑着说:“尘哥儿满意就好,只是这入赘到底也是委屈了尘哥儿,现在尘哥儿收粮的几亩地,就转到他名下吧。” 卿尘倏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外公,入赘? 入赘这样的事情,陈家村建村以来从未出过,陈家村思想老旧,看重香火,偶而听到隔壁村招了上门女婿,总免不得冷嘲热讽,激动者甚至还破口大骂,把入赘这事轻视到尘埃里。如今,卿尘要成了这陈家村头一份入赘相公。 为什么,为什么外公要同意呢?唯一能给与他一丝温暖的外公,为什么也要把他推入地狱,他还被取笑羞辱得不够吗? 舅母一听外公要将几亩地转入他的名下,脸上的笑意就明显的浅了几分:“这,之前不是村长不给吗,说尘哥儿外姓人,不能拿陈家村的地呢?” 外公没理舅母,见他震惊的样子,心疼地说:“我知道入赘委屈你了,但是……从此,你就是陈家村的人了,也没人会欺辱你了。” 两个舅母还在小声嘟囔几亩地的分属,卿尘心里渐渐冰冷,外姓人的身份让他受够了欺辱,连外公都因为他是外姓而偏袒真正的陈家子孙。可,他并不在乎是不是陈家村的人,他还有未来,考科举离开陈家村,是他的路,而不是为了做一个真正陈家村的人而去入赘,连未来也失去。 如今这桩糟心的婚事,定是舅母的主意,和村长家攀亲,未来就能得到很多实惠。他们家因为外公曾经官员的品级和财富,已经在陈家村有一席之地,成为比村长一家名望还高的家族,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还要拿他的前程去攀这门婚事! 他常常想,舅舅舅母是自己的亲人,全家因母亲受惠,为什么她们从来不把他当自己人,甚至百般作践,不是推他入地狱,就是让他背黑锅。 外公见他久久不语,眉头一直紧皱,知道他内心一定十分不愿,叹了口气:“若是你实在不愿意,这门亲事就作罢吧。” 卿尘缓缓抬起头来,还未回话,大舅母和二舅母惊讶地对视一眼,大舅母就急急忙忙说:“这么好的亲事,尘哥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转而向他,语重心长,眼眸含刀,“尘哥儿,你想想,为了这外姓人的身份,你受了多少苦,舅母我每每看到村里人背后议论你,心疼得不得了。” 二舅母也劝他:“是啊,你外公坐拥百亩良田,而你却一无所有,你这样的背景,将来怎么婚配呢?你要识时务才是。” 大舅母咬咬牙,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哄着他说:“是啊,你的身世特殊,不拘于为你的父亲留香火,入赘自然不是和寻常男子一样难以接受。况且,只要你是陈家村的人……你祖父就会赠你几亩田产,你就有地傍身了。” 二舅母又劝:“对啊,村长家非常看重你读书的本事,若是你入赘村长家里,就能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教书先生,不愁吃穿,多好的事情啊。” 两位舅母你一言我一语劝卿尘,他渐渐咂摸出这件事的不寻常之处,仔细想来,村长一家从来看不起他,就算是入赘,也认为他根本不配。如今,两位舅母极力劝说他,甚至不惜失去几亩田地,更加证明了这件事存着的弯弯绕绕。 “我同意。”卿尘听到自己这么回答。舅母要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促成,涉及利益的事情,则更加执着。与其现在拒绝等待舅母更加肮脏的手段,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他总能找出这件事的蹊跷之处,然后反客为主,既拿了几亩田产的好处,又能离了陈家村,从此天高海阔。 只是,达到目的之前,免不了受些奚落。 卿尘以为从小到大被奚落惯了,早该麻木,可事到临头,那些嘲弄依然让他难以承受。他深吸几口气,平复了激动的心情,重新将母亲的牌位放好。他柔声说:“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会坚定不移走下去的。” 这次,他还未转身,灵牌再次倒下,甚至连神龛都开始摇晃,终于,他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同。 同时,门外一声巨响,然后便是尖锐的尖叫声,匆忙的脚步声和物品的跌落声,一片混乱,卿尘纹丝不动,甚至轻轻勾起了嘴角。 这个婚礼越砸越好。 待门外一切归于寂静之后,卿尘才缓缓开门走了出去,只见一地狼藉,桌椅倾倒,碗碟碎裂,酒菜撒了一地,四处还散落着几只和脚分离的鞋子。 再往外走,一个人影站在轿子前面,手中提着一个人头,撩着轿帘往里看。似是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睛一亮,笑出一口大白牙:“兄弟,你媳妇好像跑了,我赔你一个。”说着把人头一丢,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沉实有力的声音显示着胸脯的力量,“我怎么样?” 卿尘莫名看着这个人,没由来心里发慌,来人看似瘦弱的身躯包裹在衣服下,却发散出强而有力的力量,令人心悸。 只见他一步步走过来,血淋淋的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兄弟?” 卿尘今日情绪波动太大,本就虚弱的身子气血更加不畅,一时紧张,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黑,噗通倒下。 ------题外话------ 开始新文啦,希望这次能成功 002新娘是个狠角色 “苏瑞!” 苏瑞听到了队长悲怆的一声,从容一笑,驾驶悍马车加速冲向了敌方武器补给车。 阿里不丹共和国爆发战乱,大部分城市被海盗占领,苏瑞所在的海军陆战队为营救被海盗挟持的本国公民,在外国战场与海盗展开殊死搏斗。她们深入敌方阵营作战,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弹药即将告罄。 此时,她们只能死守阵地,等待援军的到来。然而,援军未至,海盗的补给装了满满三节车厢,先一步运到,不等援军赶到,他们就会全军覆没。 苏瑞知道没有奇迹,再不行动,所有人都会死于海盗的炮火之下。时间紧迫,她来不及请示,只是快速的行动:“队长,我去。掩护我!”开起悍马迎着敌人的炮火驶向补给车方向,能拖一时是一时。 队长只来得及大声喊出她的名字,却做不出任何有效指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去,势在必行,这一去,有去无回。 悍马在苏瑞高超的车技下躲避着敌人密集的炮火,又有战友在后方掩护,她很快就到达了敌方武器补给车的位置,和它并驾齐驱。她加快车速准备撞击,突然从补给车上跳下一名海盗,直接从悍马碎裂的挡风玻璃处跳入车厢内,企图阻止苏瑞,苏瑞只是斜了他一眼,勾唇一笑:“陪我死?多谢了。” 苏瑞快速俯身贴在方向盘上躲过海盗的枪弹,按下机关,驾驶座弹起一根极细的铁丝,瞬间就勒住了海盗的脖子,将他牢牢缠住,苏瑞还来不及笑,一颗迫击炮击中悍马,天旋地转,苏瑞迷迷糊糊地想,可惜,还差一点…… 砰,咚,呕…… 苏瑞眼冒金光,胃里翻江倒海,趴在地上干呕了好几声才渐渐缓过神来,她神智一恢复,眼神猛地犀利,立刻想要站起来,还没站稳腿一软差点又扑倒在地,她下意识想要扶住身边的墙壁才发现手中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仔细一看,这不就是被她勒在副驾驶的那个海盗吗。 什么时候断的头?她仔细检查了自身一圈,发现除了头晕反胃以外,完好无损。再环顾四周一圈,土墙茅草?铺着茅草的屋顶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可以见到晴朗的天空。 她是被炸飞到阿里不丹哪个地方了? 因为晕眩,她的五感还没有完全恢复,平时细微的脚步和喘气声都能很快发现,这会好几个人把大门打开,她才堪堪看到人,还没等她看清来人,对面的人就像见了鬼似的大声喊叫起来,然后争先恐后的往后跑,避她如瘟疫。 苏瑞透过房门看着一院子的人纷纷跑走,也是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什么时候阿里不丹有亚洲面孔,还都穿着类似汉服一样的衣服?她心绪有些不平,总觉得一切都怪怪的,她一手提着人头,必要时候能当盾牌用一用,一手握抢,试探着把头往外探了探,看到一地狼藉。 这样一个地方,到处挂着红灯笼和红绸缎,红得喜庆耀眼,宽阔的院子,低矮的土墙,怎么看怎么像乡村婚礼现场,她爬到高处远眺,眼皮突突直跳。 平原!青山!小桥流水!这里怎么可能是阿里不丹那个黄沙漫天的热带国家! 她把枪收好,满头雾水,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电视剧,莫不是穿越?否则怎么说明现在的情况,她脑中灵光一闪,又爬到屋顶,看向远处山林间腾起的烟尘。 她是被迫击炮打飞的,莫不是一发炮弹打出了个空间磁场,把人给吸进去了?她过来了,那还有谁过来了呢?那腾起烟尘的地方,是不是有人呢?可是,只是人的话,会腾起那么多烟尘吗?搞不好是那架悍马? 无数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与其瞎猜,不如去看看吧。 苏瑞从房顶跳下来,正好跳到喜轿前面,一时好奇,她掀开轿帘往里看了看,空空如也。真造孽啊,好好的一个婚礼,被搞成这样,同样身为受害者的苏瑞深表遗憾。身后传来轻微窸窣声,仔细分辨来人脚步虚浮,一听就知道身体素质不怎么样,不足为惧。 苏瑞缓缓回头,背光下,来人身形肥胖,满脸震惊,乍一看相貌普普通通,仔细瞧着,这眼这鼻这面貌,要多精致有多精致,把两腮鼓起的脸颊子往里压一压,妥妥一个大美人。 平日在部队里男多女少,苏瑞和一帮大老爷们混在一起,思想上无比开放,荤段子说得比男人还遛。见了美男子,调侃张口就来:“兄弟,你媳妇好像跑了,我赔你一个。”说着开玩笑指着自己,“我怎么样?” 美男子直愣愣地看着她,就快入定了,看样子吓得不轻,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就见人两眼一翻,扑通倒地。 苏瑞摸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样子,自言自语:“就是灰多了点嘛,有那么可怕吗?” 苏瑞身为军人,知道军人结婚有多难多苦,一桩婚事因着她被拆散,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看着地上的美男子和一地狼藉:“算了,你这场婚事变成这样和我有一咪咪关系,反正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暂时也没去处,我帮你收拾收拾吧,说不定等下解释解释还能把你媳妇说回来,到时随便给个几百两银子答谢吧。” 苏瑞把人头一丢,轻松扛起美男子找了一张床放上去,还贴心地帮他盖好被子,返回院子里三两下就把一地狼藉收拾干净。纪律部队,讲究效率,区区一点杂乱对苏瑞来说根本不是事。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苏瑞从厨房水缸里舀了些水简单将自己清洗了一遍,洗去一头黄沙,人也清爽不少,正想接着洗脸,水刚捧起来,想了想,一把泼掉。万一需要跑路,看不清样子才不至于暴露,还是维持灰不溜秋的样子比较稳妥。 之前人群慌乱四处逃窜之时,一个长凳被踩踏得四分五裂,正好,苏瑞索性把木头堆成一堆,把海盗人头往上一放,浇了一点燃料就准备用打火机点燃。 苏瑞点火的动作一顿,眉目突然一凛,关上打火机,端起她的m249机枪闪身躲在厨房里面,锐利的目光紧盯着院门,枪口也稳稳对准。 003送客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走到院门外停都不停,直接冲了进来,呼啦啦一群手持锄头镰刀的汉子一个接一个跑进来,迎面就看到被架着的人头,有些个汉子被吓得倒退了几步,几个胆大的往里走了走,紧张的眼神在院里四处乱瞟,嘴里大喊:“妖怪,出来!” 一看这个阵仗,苏瑞放下了枪,施施然走出去,直接问道:“你们谁呀?” 没有事先侦查,进门站位毫无章法,寻找目标没有重点,几个动作间就显示出了一群乌合之众的底子,就算对方有二十多个男人,身强体壮还手持器械,苏瑞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徒手撂倒轻而易举,都不需要浪费子弹。 “大管家,就,就是他!”有一个汉子朝着门外喊,神色比最先进来时缓和了不少,“他是个人!” 原来如此,大家这么怕,是以为她是妖怪啊。 苏瑞笑眯眯站着,笑容亲切:“我当然是人了。” 门外走进一个书生面相的中年男人,络腮胡子,斯斯文文,穿着打扮都比手持利器的汉子们高档,一看就知道是领导级别的人物。 男子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苏瑞一遍,不客气地呵斥:“你是谁?” 苏瑞淡淡瞥了男子一眼,傲慢道:“问人之前先报家门是礼貌。” 男子冷笑:“你站在我家老爷的院子里,还敢如此无礼?” 苏瑞把手往胸前一抱:“是吗,也没人和我说过啊,我怎么知道?”她如果是自己闯进来的,肯定不会这么嚣张,她也是受害者啊,满脸堆笑却无端端被人劈头兴师问罪,她很不爽。 男子嘴角鼓了鼓,被她的态度气得不轻,他眼神阴沉地转头和一个小厮耳语几句,小厮点点头离开了小院。 苏瑞没有理会,不管是去干嘛都无所谓,报官还是找帮手随便,来个百来号人都不要紧,她身上还有两个手雷,瞬间灭口轻而易举。 男子一个眼神,二十多个汉子瞬间将苏瑞包围,摆出攻击的姿势。苏瑞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浑不在意,态度依然傲慢,嘴角笑意更浓。 男子见苏瑞没有一丝胆怯,眼角眉梢一派轻松,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这不是一种盲目的自大,而是实实在在的强大。他微感惊讶,陈家村这样一个地方,怎么来了一个这样厉害的人物。他心里的几丝不悦消散殆尽,和苏瑞对峙了一会,先一步放下姿态。 男子示意汉子们退下,朝苏瑞拱手作揖:“壮士,我是陈家村陈天河老爷家的外事管家,小生姓陈名子季。” 苏瑞也不是拿乔的人,你态度好我态度好,她也拱手回礼:“幸会,在下苏瑞。” 陈子季说:“这里是我家尘少爷的住所,今日是他大婚的好日子,不想……突生意外,宾客受惊四散,传言尘少爷家白日闹鬼,一时村里人心惶惶。我家老爷非常记挂尘少爷的安危,特意让小生带着人来查看虚实。这一进门就迎面一个人头,再看壮士面生登堂入室,尘少爷没个踪影,小生一时心急冲撞了壮士,还请壮士莫怪。” 话间停顿令人遐想,虽然是她的锅吓走了一干宾客,但她也是受害者嘛,苏瑞尴尬摸了摸鼻子:“你家少爷没事,被我吓晕了,在屋里休息。” “晕倒了?”陈子季一口气还没送出去又倒吸了回去,遣人立刻进去查看卿尘的情况,一面遣人去请大夫。安排妥当才再次和苏瑞叙话,眼神看向那颗人头:“这个人是……”终于问出了所有在场之人的心声。 苏瑞不在意地说:“一些私事。”打火机一点,燃起熊熊烈火,她看了众人一眼,“不该问的,不要问。”毁尸灭迹。 好几个大汉一阵冷颤,默默往后退了几步,陈子季的面上还能勉强维持着镇定,心脏却不受控制狂跳起来,他咽了口口水,看到去查看卿尘情况的人朝他打了个手势,知道卿尘无事,狂乱的心跳才缓缓镇定下来。 卿尘没事就好,至于眼前这个人,闲事莫理,需平安送走才是。 陈子季谨慎开口道:“这位壮士是途径此地吗?” 苏瑞还没回答,陈子季又紧接着说:“准备去往何地呢?”他叹口气,“壮士好本事,小生佩服,大好日子本该邀请壮士痛饮一杯,只可惜壮士行径如此怪异,我等乡民见识有限,实难理解,若邀请壮士赴宴恐徒惹事端,对壮士也不是好事一件,遗憾不能与壮士同饮,可惜呀。” 苏瑞听出了陈子季话里送客的意思,知道自己出场方式惊人,院子里一半的人都被吓得不轻,巴不得她早早离开,也不强留,她说:“那是挺可惜的,我准备动身了,但在这之前,我想确认你家少爷安泰,虽然我并非故意,到底坏了这好好的一场酒席,把人吓得不轻……等大夫来确认他没事,我走得安心些。” 陈子季的话苏瑞半信不信,总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自然得等小帅哥醒来确认是熟人才走。 他愿意走再好不过了,陈子季松了口气,笑说:“当然当然……” 他还没说完话,不大的院落又挤进了另一伙人,来势汹汹,为首的女子怒气冲冲地喊叫道:“卿尘人呢?”直接把他的话从头掐断。 陈子季皱眉看过去,正是陈西子和她的三个哥哥,领着一众乡亲赶了过来,看模样,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苏瑞平静地看向另一伙闯进来的人,静静站到一旁观察。为首的女子穿着大红袍服,一头秀发绾成一束,用一根红绳点缀,她模样秀丽,皮肤娇嫩白皙,简单的装扮称着艳丽的喜服,更觉得她青春俏丽。 她模样生得周正,一双眼睛尤其漂亮,本是一眼让人心生好感的面相,却让初见的人对她避之不及,不愿深交。只因她清丽的面容上三分不耐七分骄横,看人总用眼尾,透出厚厚的轻慢,让人全然感觉不到尊重。 004风有点大 陈西子斜了一眼苏瑞,蛮横地冲着陈子季问道:“怎么回事,听说这里出了妖怪?”边说眼睛边往苏瑞身上瞟。 陈子季心底冷笑,若不是自己传递了消息出去,确认没有异常,陈西子敢来吗,敢这么横的说话吗?除了摆谱和耍横,陈西子还能干什么!想起这门亲事,就替卿尘不值,可他只是一个外事管家,老爷家的家事,不容他置喙。 陈子季面上连忙好言道:“并非如此,是这位壮士衣着奇异,乡民见所未见,一时误会了,现在误会已经澄清,没有事了,一切事宜可以照常进行。” “不可以。”陈西子断然拒绝,一脸倨傲,“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打乱迎亲步骤,坏了吉利,一句误会就能轻易算了吗?” 陈西子的二哥陈二南一脸得色地补充:“可不是,必须让他付出代价,不能让人小瞧了我家,以为得罪我家会没事!” 陈西子的三哥陈三东把脚踩在花轿的木栏上,指着胯下说:“从这里钻过去,去了晦气才行。” 陈西子的四哥陈四中笑得颠颠地说:“或者,随便随礼个五两银子也行。” 整个村子谁不知道你们蛮横不讲理,谁敢得罪,何必再挑事!陈子季被陈西子四兄妹口无遮拦的话气得不轻,好不容易可以平安送走一尊大佛,这四个蠢货又出来搅局。他连忙侧脸背着苏瑞频频对陈西子使眼色,说:“这位壮士是无心之失,吉时也没过,没必要为难他,大好一桩喜事,何必多惹事端,反而晦气,也耽误时间,会错过吉时的。” “不行!”陈西子冷眼看了陈子季一眼,“他坏我好事,吓走宾客,徒惹晦气,我怎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晦气会一直跟着我们的。” 苏瑞轻轻笑了,拆了一个随身的棒棒糖含在嘴里,脚一别双手抱胸,眼神轻飘飘地落到陈西子身上,一脸嚣张,根本不把他们当棵葱。用苏瑞大队长的话说,她这个样子,又拽又横,比地痞还地痞,比流氓还流氓。 陈子季一颗心吊了起来,他知道苏瑞不是普通人,那颗人头也不是摆设,深怕苏瑞被陈西子不知轻重的话刺激,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满头大汗地急思安抚之道。 陈西子从小在乡里横着走,自认为高村民一等,说话做事全凭心情,看不懂眼色,也不需要看。她的哥哥们除了老大都是一路货色,见苏瑞打扮怪异,不像正经人家,全身上下挂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没一样值钱,一看到她就下了判断,流浪的戏子,不用客气,可劲欺辱。 这会苏瑞往那一站,人比人,立刻分出了高下,陈西子一伙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对上俾睨天下般狂傲的苏瑞,单从气势上看,已经输得底朝天。 陈子季带来的汉子本来和陈西子带来的乡民站成一圈,分不出你我,一看苏瑞嘴角微微带笑,笑出了莫名恐怖的气氛,纷纷往后退开,院中众人一下泾渭分明起来。 苏瑞好相处却不好欺负,她看着好好一个婚礼被自己阴差阳错搅黄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她觉得自己有一咪咪责任,愿意出一份力稍作弥补。但是,要是整个黑锅往她头上强行盖,那就是不知好歹。 还又是钻裆又是讹钱的,简直不知死活! 苏瑞眸子沉沉,脸上线条刚硬起来,冷冰冰地透着煞气,她把包装纸往火堆里一丢,众人的视线也跟着一转,新闯进来的才勉强看到了火堆里一颗头颅的轮廓,一下想起了村里疯传的流言,卿尘家里来了一个提头妖怪! 虽然现在证实了妖怪其实是人,但这个头,确是真实的……吧?有一个村民求知欲旺盛,小小声声问:“这火里是人头吗?” 没人说话,陈子季一边的汉子全部沉重点头,表情仍然惊恐未定,看看脸色不好的苏瑞,又默默往后退开一步。被人围攻含笑轻松,点火烧头面色不变,这是普通人吗,当然不是,他们是见识过了,满心畏惧。 十几个人一起沉重点头后退的效果渲染了更深层次的恐怖,苏瑞一句话不说,单凭一个站姿就让新来的村民眼里都漫出了恐惧,她掏出随身的军刀,在空中随意比划了两下,明知故问地说:“刚才风大,我耳朵突然背了,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虽然她语气温和,态度谦虚,但是这话在众人耳中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威胁,自动和“有种再说一遍”这种狠话挂钩。 苏瑞的眼神有意无意看向陈三东的胯下,刀锋反射的亮光刚好对着陈三东的眼睛,陈三东眼一花一个激灵迅速把腿放了下来,双手捂住裆部,还往后躲了躲,半个身子藏在陈二南的身后,有些发抖。他们和陈西子一样霸道蛮横,但又不同,陈西子没出过陈家村,见识少,他们出过,见识多,所以知道什么叫做欺软怕硬,对上厉害的人物,做得到能屈能伸,立刻认怂。 陈三东呵呵一笑:“我觉得陈子季说得对,都是误会,大好日子就不要计较这么多,拜堂要紧。” 陈二南立马跟着说:“对对对,西子,爹娘和乡亲们还在等着呢,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陈西子蛮横但也不傻,一看大家都是一个态度,对苏瑞充满敬畏和惧怕,而她也确确实实看到了火中的人头,腿肚子吓得微微发着抖,但面上她死鸭子嘴硬,不情不愿地说:“哼,那就这样吧。” 陈二南左右看看,大声嚷嚷:“卿尘呢,怎么还不出来,真想误了吉时吗?” 苏瑞伸展了一下肩膀,笑了,色厉内荏的货色。 陈子季也松了一口气,说:“尘少爷经过刚才的混乱,身体抱恙,我已经请了……” “卿尘又发什么瘟?”陈西子对着陈子季说,“还能不能拜堂了?”这话里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 包办婚姻吧,苏瑞皱眉看向她:“晕了,还没醒。” “有你什么事……”陈西子吼到一半,被苏瑞看了一眼,立刻哑火,眼神心虚地瞟到一边,“没死就好。”她朝两个村名努了努下巴,“你们去把卿尘抬出来!” 005路见不平 陈子季脸色稍显不悦,也使人拦了出去,和气地说:“西子小姐,尘少爷还没醒,你这是要干什么?” 陈西子理所当然地说:“拜堂,免得误了吉时晦气。” 陈子季好言说:“我已经去请周大夫了,等他先来看看尘少爷,确认无恙再说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陈西子冷漠地说:“我就是要抬他走,他入赘我们家,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了,生老病死都与你们家没关系,不要多管闲事。你放心,我会看着办的,他死不了。”她对着拦路的几个汉子喝道,“让开!” 这些汉子虽是陈天河家雇的长工,更是陈家村的村民,哪敢忤逆陈西子,犹犹豫豫之下渐渐退开。 陈子季还想再拦,陈西子一个眼神过去:“既然你们家这么不想成亲,这迎亲也毁了一半,那亲事就作罢吧。”她轻哂一笑,“只是……不知你担不担得起。” 陈子季默了默,和善地说:“不劳西子小姐,我们把尘少爷请出来。”他无奈地朝人吩咐,“动作小心些。” “有这么精贵吗?”陈西子瘪起的嘴角十分不屑地说。 陈四中呵呵笑着:“以后来了我们家,可不惯着他。” 陈子季听了陈西子的冷嘲热讽,担忧地往内院看了一眼,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很快收回视线。 苏瑞眼神冷了下来,看着被人架出来的卿尘说:“这样怎么拜堂,脚都站不稳。” 陈西子满眼不悦地瞥了苏瑞一眼,苏瑞对上她的眼睛一挑眉,全是轻蔑,陈西子惊得一跳,立刻转过眼神。 陈西子心里憋屈,她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不敢将火发在苏瑞身上,对其他人便越加刻薄。 卿尘早在陈西子带人进来时就醒了,只是他听到院里的动静,听到陈西子对他的羞辱,那些自我催眠接受入赘的种种说辞轰然倒塌,他不想!不想和陈西子成亲!不想入赘! 他突然感到前路一片昏暗,了无生趣,只想借病逃避,甚至对着墙壁好几次萌生了一头撞上去的想法,生生忍住了,他还有很多事没做,他不能死! 卿尘被人架着来到院里,双眼空洞无神,一脸死灰。 陈西子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大大哼了一声:“晦气!带走!” 陈子季迎上去,关切问道:“尘少爷,你怎么样?” 卿尘垂着头,双目散漫,就像一个活死人。 陈子季心生不忍,干巴巴劝了一句:“以后会好的。” 卿尘嘲讽地笑了一声,站直了身子,推开架着他的两名汉子,行尸走肉一般走向了那个花轿,宛如走向一个坟墓。 陈三东嚷嚷道:“走这么慢,诚心想要误了吉时吗?”上前就要去推卿尘,手还没碰到人,只觉得好似被火钳夹住一般,疼入心肺,他大叫着抽回手,捂着手缓了会神,抬眼看去,就见苏瑞不知道什么时候拦在了卿尘面前。 陈四中满口谩骂乖乖咽了回去。 苏瑞初来乍到,一切懵懂无知,本不想招惹是非,但她是军人,是保卫国家保卫人民的军人,又是在那样一个集体荣誉感极强的部队服役,看着卿尘绝望的眼神,被人肆意羞辱践踏的模样,她的正义感让她无法无动于衷。 苏瑞比卿尘高一个头,她俯身到卿尘耳边:“如果你不愿意,只需点下头,我就会帮你。” 卿尘骇然看着她,眼里有戒备有希冀,心里起了千层波涛,汹涌澎湃。 苏瑞大拇指朝自己一指:“侠士,路见不平,没有所求。” 即使眼前是刀山,也比村长家的火海好,他轻轻点了点头。 苏瑞朝他一笑,然后阴沉着脸站了起来,走一步皱眉看卿尘一眼,走了几步后她一手撑在花轿上,散漫地说:“你们这个婚礼,有问题。” 众人都好奇,但都不敢问。 陈子季被陈西子几兄妹拼命使眼色,无奈之下做了出头鸟:“请问壮士,是什么问题?” “不合适,对冲,有灾。”苏瑞信口胡诌。 陈子季犹豫地说:“合过八字,是大好姻缘。” 苏瑞摆摆手:“屁用。”一指花轿,“啊,来了。” 苏瑞悄然往花轿里丢了一颗烟雾弹,立刻烟尘大起,瞬间就将这个小院笼罩住,她尖着喉咙喊了一句:“天降灾祸,跑啊。” 突如其来的烟雾让众人都瞪大眼睛,惴惴不安,被苏瑞一句话点拨怂恿,纷纷喊叫着冲出院门,飞奔逃命去了。 陈子季慌乱中不忘卿尘,一直在大叫寻找,苏瑞把卿尘拉到身边,随便拽了一个跑过的人,一个手刀弄晕,把衣服从衣带里扯出来兜头盖住,一把塞到陈子季身边:“这里。” 陈子季拖过人就跑,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验货。 众人来得气势不凡,去得也是声势浩大,等到小院终于恢复安静,苏瑞朝着卿尘的方向说:“哒哒,搅黄了。” 卿尘沉静地说:“没用的。” “不是吧?”不是说古代特别迷信吗,为了制造气氛她还忍痛消耗了一个烟雾弹,看人跑得屁滚尿流的,还想效果不错。为了吓唬人而损失一个烟雾弹,她心还在隐隐抽痛,现在告诉她,没得用,心痛得快无法呼吸了,她不服气道,“都跑得没影了,这还没用?” 卿尘还没回答,苏瑞不爽地说:“你说说怎么个没用法!”始终对损失一个烟雾弹耿耿于怀。 “你的用意很好,只是,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一些小灾小祸就变得不值一提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明明长得很幼齿,刚才又一副摇摇欲坠的脆弱模样,但说话的语气沉着冷静,有着不符合长相的稳重。 烟雾中苏瑞看不清他的相貌,却隐隐能勾勒出一个轮廓,沉稳又镇定,和他刚才无能为力被人羞辱的样子判若两人。 “咳咳咳……”卿尘突然撕心裂肺咳嗽起来,他喘息着说,“我们去屋里避避烟尘吧。” “好。”噢,看来身体是真的不好。 006诚意 烟雾中,卿尘凭借着对小院的熟悉,摸索着将苏瑞带到了客堂,还能顺手倒一杯茶给她:“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噢,也没帮上什么忙。”苏瑞悻悻地说,还在肉疼,我的烟雾弹呐。 “最起码,给了我一些时间思考是活着受罪还是……”后面的话被他喝茶的声音取代,但很明显,这断句后面不是什么好话。 突然,茶杯坠落碎了一地,清脆的碎裂声下是一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卿尘跪在了苏瑞前面,颤声道:“侠士,得你襄助让我有了一丝喘息机会,我,我不想认命,我想再搏一搏,可否请侠士助我,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苏瑞见他突然跪下,先是一惊,再听他将称呼从“壮士”变成“侠士”就知道他有所求,也就定了神,不急着扶他起来。 苏瑞调笑道:“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么随意跪我,可不好呀。” 卿尘摇了摇头:“救命之恩,下跪感谢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救命之恩,有这么大的恩情吗? 他说得认真,苏瑞慢慢敛容,收起调笑的心思,她摸着杯沿,慢慢绕着圈问:“你这门婚事哪哪都是问题,介不介意给我说说,再帮你想想办法?”说完顿了一下,立刻补充道,“要知道,我也没什么能耐,你全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吧,容易失望,我得依据形势才能决定插手多少,怎么插手。”她既然答应了帮小帅伙解决问题,就准备解决到底,何况,不能让一个烟雾弹消耗得没有价值。 只是帅小伙眉眼认真凝重,这件事情对他而言事关前程生死,意义重大,她不想空口白牙许下大话,给他假希望。 卿尘郑重伏拜:“侠士愿意襄助,无论襄助多少,结果如何,对卿尘来说,都是莫大的恩情,必将铭记于心。” 苏瑞摆摆手:“别了,不如来点实惠的,随意给我个几百两当报酬。”她这么说就是想着调解下氛围,当然也有那么点提前给帅小伙暗示的意思,希望他到时脱离苦海能重金酬谢。不是她贪财,实在是初来乍到没点银子,总归不方便。 她随口一说,正准备详细探听此事情况,就见卿尘站了起来:“自然,请稍等。” 苏瑞知道他是听懂了自己的话,去取银子去了,她也不阻止,她并非现在就要钱也不是一定要钱,只是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一步,她便顺其自然,想看看,卿尘愿意为这件事付出多少。 卿尘来来回回几趟,将几个布包恭敬地摆在了苏瑞面前,凑近一看,布包颜色陈旧,几乎都是巴掌大小,只有一个大些,一个抵三。这些布包大多蒙尘,有几个还带着新鲜的泥土,一看就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而卿尘的手则满是泥污灰尘,只听他略带歉意地说:“侠士,我处境不好,几百两这样大的数额我拿不出。但,我所有的钱财都愿意拿出来答谢侠士。” 卿尘将所有包裹打开,往苏瑞方向推了推,他郑重道:“这里的银两玩物大抵值得五十两,若是侠士觉得不够,我愿立下字据,将来必将悉数奉上。”他悄然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珍而重之地拿起一只翠玉簪子,就连苏瑞这样对玉石一窍不通的人都知道这枚簪子没有价值,只因它身上已经开裂,有了几条裂纹。 卿尘将它捧在手心,视若珍宝,他道:“这间屋子其他东西,侠士可尽拿去。唯独这簪子……这簪子虽是翡翠,却不是上品,又有了瑕疵,不值几个钱的……它是我娘的遗物,我想留下。” 院外的烟雾扩散到了屋内,视野模糊,苏瑞又往前倾了倾身子,才看清地上的布包里面,碎银居多,还有些玉石玩物。她从中拿起一锭银子,左右瞧了瞧,只见这锭银子成色不佳,杂质太多,周身氧化得厉害,都要辨不清颜色了。而布包内,都是这种成色的银锭子。 苏瑞撇了撇嘴,就这些东西,还东藏一份西藏一份的,看来家境确实不好,区区五十两,真是穷得很啊。她把手中的银子塞到口袋里,其他囫囵包好递回卿尘怀里:“先付定金,其余事成之后再说,快藏起来吧。” 尘世中的人,追逐的无非金钱名利,若是在这些事情上看得开、不藏匿,那么卿尘说的那些感激的话,才是真的值得相信,这样重诺守信的人,才真的值得帮助。如果苏瑞本打算尽五分力,现在,愿意尽七分力了。 卿尘将钱财拿出来就准备全部当做酬劳赠与苏瑞,完全没料到是这个结果,他捧着银两,犹豫地说:“这……” 苏瑞不耐摆摆手:“快放好咯,哪有那么多时间废话,还想不想脱离苦海了?” 卿尘攥紧布包道:“侠士稍等,我去去就来。”转身又一次进进出出藏钱去了。 苏瑞望着卿尘的背影摇了摇头,拍了拍口袋,想着,事成之后,这锭银子也还给他吧。完全不知道自己深受不经考量的影视剧荼毒,误以为五十两只是区区五十元,而不是等同现代三万元之多。 卿尘放好东西回到位置上坐好,看身形有些拘谨。 苏瑞先开口道:“说吧” 卿尘闻言抬头看向对面,只能在烟尘中辨析出一个人影,他面带忧色,似乎对什么事情犹豫不决,随后,他眉头一皱,倏然抬头道:“容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卿尘,是陈家村乡绅陈天河的外孙,是这个村子的一个外姓人。因为是外姓人,一直不被村民待见,谁想,一个月前,家里安排我和村长家唯一的女儿陈西子成亲,让我入赘。长辈之命,媒妁之言,我……反抗不得,只能入赘。” “哇塞,看那个小妹妹的样子,又恶又凶,她哥都要听她的话,家里地位一定很高。她那么不喜欢你,完全可以不嫁……娶你。”苏瑞有点理解了卿尘那句“没用的”的意思,那么不喜欢还要娶,肯定有问题。 007襄助 卿尘叹口气说:“何止不喜欢,她从小到大都看不起我欺辱我,要说陈家村里谁最不待见我,她算第一个。我初初听到这个消息无比震惊,怎么都不敢相信村长家会接受我作为他的女婿,而且时间仓促,议亲到成亲只有短短一月,是以,始终抱有怀疑,觉得这门亲事不简单。” “看你这意思,应该调查出了什么?” 卿尘说:“不确定,我只知道我想了很多办法推掉这门亲事,却始终被各种理由搪塞回来,被回绝的次数越多,我越觉得这件事有问题。可,我始终不知道问题在哪,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走到哪都被人取笑欺辱,根本打听不到消息。直到有一天,我因身体不适,请了周大夫来看病,才隐约打探到,村长的大儿子陈大北已经卧床一月有余,药石无灵。” 苏瑞猜测道:“冲喜啊?” 卿尘阴沉地说:“是换命。” “这么刺激?”苏瑞想了想说,“那你还和她成亲?” 卿尘的声音低了下去,满是无奈:“我没有证据,所有这些推论只是从一些零零散散的细节组合起来的一个猜测,如果我贸然说出这些指控,拿不出证据,以村长的势力,我一定在陈家村待不下去。我身无所长也没有钱财傍身,没有外公的照拂,被赶出陈家村一样活不了,成亲虽然难受,却还留有一口气在。我只能认命,希望我猜错了,赌这个换命的法子纯粹是无稽之谈。” 有一瞬间,烟尘似乎消散了一些,卿尘觉得有两道锋利的目光透过薄薄的烟尘投射过来,他抬头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白烟和苏瑞影影绰绰的身影。他看不出倪端,只得继续道:“只是这种猜测一旦形成,越想越真,我始终抵触成亲,害怕殒命。见到侠士路见不平愿意襄助我,给了一线生机,便厚颜请求侠士救人救到底,让我脱离苦海,捡回小命。” 苏瑞摸着下巴说:“有些道理。”她伸展了一个懒腰,“你对他们这么了解,知道普通的灾祸吓不到他们,那有什么办法让你不用……嫁过去?” “其实……”卿尘欲言又止,没有把话说完。 “其实什么?挺难开口?”苏瑞意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主动安抚卿尘,“说吧,我既然说过要帮你,就会帮到底。手段可不可行,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就算我做不到,也可以两个人思量思量修改修改,有我在这,比你求神拜佛有效多了。” 苏瑞说话的语气非常狂妄,敢把自己比神佛!卿尘被这自大的语气震惊到,他心里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眼睛一动不动看着烟尘中的苏瑞说:“你说过,赔我一个妻子,如果这样的话,我有一计可行。只是,所有我的苦难都会转嫁到你的身上,你会被他们刁难,会被欺辱……” “这样而已?”苏瑞浑不在意笑了几声,“小事嘛,不是我吹,不敢说世界上,就这个小山村,没有人有这个本事难为我。” 卿尘注视了苏瑞很久,没有任何异样,那道锋利的视线仿佛就是自己的幻觉,烟尘渐渐消散,拨开白烟,是苏瑞潇洒自如的笑脸。 或许是看岔了,卿尘这么想,他感激地说:“有劳侠士。” 卿尘条分缕析地将计划叙述了一遍,苏瑞偶尔发问,两人互相交流、斟酌,一个抢人计划缓缓成型,苏瑞也将各种细节牢牢记下。 一切准备就绪,苏瑞活动了一下筋骨,问他:“我要怎么出场?” 卿尘往院子里望了一眼,烟尘在渐渐消散,视野逐渐清晰,他说:“很快,等烟尘散去,他们马上就会回来的,毕竟,时间紧急,不能错过吉时。” 确实很快,烟尘消散以后,院门再次被人撞开,小小的院门三次被粗鲁推开,已经有些松动,发出吱呀声响。 村长陈四喜气势汹汹亲自带人来了,卿尘的两个舅舅不甘不愿地跟在后面,始终不敢跨进院子。 陈四喜环顾一圈,喊道:“卿尘!” “呵,挺不客气的嘛。”苏瑞把机枪背起来,慢悠悠和卿尘一起到院子里。 陈四喜一看到她,脸色一凝,手脚敏捷往后一跳,大喝一声:“摆阵。” 乌泱泱从院门外冲进来一群道士,团团把苏瑞围住,有两个长工在陈子季的授意下想要趁乱把卿尘带过来,苏瑞只是淡淡一瞥,朝他们一摆手,对方把头一低,默默回到陈子季身边,一人说:“大管事,不要紧的,村长带了法师来,是人是鬼马上有分晓的。” 另一人说:“是啊,大管事,是鬼自然有法师在,包他灰飞烟灭。是人也不怕,村长已经让准备好,要是人,立刻去报保长,我们是打不过他,那么多村好汉组成的保卫队,人多力量大,还怕他一个人吗?” 陈子季担忧地看着站在苏瑞身后的卿尘,无奈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人来,什么事啊?”苏瑞指使卿尘搬了一张椅子出来,她坐在上面,双脚交叠,双手交握在膝上,嘴角微笑看着陈四喜,彬彬有礼,态度谦和,那模样,不像是被人找麻烦打上门,反而像掌握一切主导权的面试官。 陈四喜眯了眯眼睛,知道碰到了硬茬,话不多说,一个眼神,一群道士挤开卿尘围着她开始转圈。 卿尘被推开,陈子季眼明手快将人拉了过来,将他护在身后。 苏瑞看了一眼便转过脸,知道卿尘在陈子季手上是安全的,也就专心对付围着她团团转的四个道士。 四个道士一手持着木剑,举在胸前,颇有一柱擎天的气势,一手夹着一道黄色符咒贴在剑身,步伐有序,整齐划一,口中念念有词,还真像那么回事。 “刺!”突然有人发号施令,四人同时将剑朝苏瑞刺出。 苏瑞始终警惕着,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身体早已进入备战状态,一触即发!那声刺刚刚冲出喉咙,话音未落之际,她已经做出了反应,迅速起身走位,同时从腰侧抽出伸缩军棍,突突突几下,击在四人手腕上,木剑应声而下,几个道士反应极快,捂着手快速退下,另有两人端着符水顶上,两腮鼓鼓,对着苏瑞就要喷…… 008确实是人 苏瑞迅速矮下身子,往两人膝盖窝一点,两人腿一软,身不由己转了方向,已经出口的符水不偏不倚正对着陈四喜的脸。 “啊呸!干什么!”陈四喜被两个道士喷了一脸符水,尖声怒喝。 道士们捂手的捂手,抱腿的抱腿,被苏瑞打得惨不忍睹。请来的道士是池力镇香火最旺的道馆的得道方士,从未见过他们这么狼狈,众人见到这个局面,都不由自主抖着腿肚子,有个村民颤着声音道出了大家的心声:“厉、厉鬼啊!” 另有一村民抖着附和:“连凌渊观都没有办法,真的是厉鬼……”他的尖叫才要拔高,身体准备转向拔足狂奔逃命,被一声冷静镇定的“不是”稳住了步伐。 来的道士一共七人,六人不同程度受伤,唯有一人稳稳站着,看到发生的一切,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刚才那一声“不是”正是由他发出。他眉目冷峻,俊秀不凡,低垂的眼眸和冷淡的神情在或多或少露出担忧和恐惧的众人之中格外显眼,一眼望去就知绝非凡人。他所着的道士服饰与受伤的六人不同,更简单更纯粹,越发显得他与众不同,卓越出群。 他本来只是默默站在一旁,此刻上前两步,站在了苏瑞前面,在众人纷纷退后几步远离苏瑞的恐怖氛围里,他这番举动不亚于壮举,众人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静静地注视着苏瑞,苏瑞亦平静地回视,她心里冷笑,眼神杀,没输过! 片刻,他收回眼光,退后几步,走向陈四喜:“陈村长。” 陈四喜抹了好几把脸,还是觉得脸上黏得很,心情差到了极点,脸黑成了一块碳,滋滋冒着火花,听到叫他,立刻和善笑起来,毕恭毕敬地说:“光风道长,请说。” 光风道长道:“我等已证此人并非妖邪鬼怪,今日之事已毕,先行一步。”他微微朝其他六名道士点点头,其余道士手脚利落地收拾好,井然有序地随着光风道长离开。 出门之前,光风道长向苏瑞投来一抹意味不明的眼神,飘然离去。 苏瑞把军棍一收,重新坐下,悠然道:“得了,我是人,不是鬼、不是怪、也不是妖。别墨迹了,说重点吧,你们来干什么?” 陈四喜气得不轻,心道:你一个身份不明的外来散人,到了陈家村的地盘,还敢反问我们来干什么!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不知天高地厚! 陈四喜冷冷地说:“好,那我就直说了,你这不明身份的逸民游荡到我们村子里,破坏婚礼、殴打村民,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一旦报官,哼,轻则几十大板有你好受,重则小命不保。”他斜眼看了苏瑞一眼,等着苏瑞的反应,苏瑞见他暗示的那么明显,也就附和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他满意地继续说,“不过,今日是我家的大喜日子,我不与你计较,快滚!” 陈四喜带足了人手,和苏瑞说话威风赫赫,陈家的几个兄弟和陈西子腰板又直了,陈二南第一个跳出来不乐意地说:“爹,这个人来我们陈家村耍威风斗狠,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怎么能轻易饶过他!” 陈三东恶狠狠地说:“就该报官打他个半死,要叫其他村的人都知道,在我们陈家村地头上撒野,那是不想活了的。” 陈四中阴笑道:“就是,就是。” 陈西子一脸矜傲看着苏瑞,见她脸上神色仓皇,心情越发昂扬。 陈四喜安抚几个儿子:“今日到底是个大喜的日子,就饶她一条狗命。”背地里朝几个儿子眨了眨眼。 陈家三子心领神会,知道陈四喜并非真心放过苏瑞,而是打算暗地下手,便统统改口:“算你好运。”“还不磕头感恩。”“没错。” 苏瑞收起装模作样的表情,懒懒打一个哈欠:“报官吧。” “什么?”陈四喜怀疑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看向苏瑞,这人竟然不怕死!寻常村民只是听到官府的威名就吓得腿软,她竟主动要求报官! 陈二南嘲讽道:“大言不惭,你是没见过衙门水火棍的厉害,几棍下去皮开肉绽,就你这个身板,足以打到见骨!” 苏瑞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我又没做什么事,县官做什么打我。” 陈二南大声指责:“你扰乱婚礼,殴打村民还敢说没做什么事?简直是罪大恶极!” 苏瑞歪着头诚挚请教:“我一没在婚礼大喊大叫,逞凶斗狠,是村民自己看到我,自己跑走的,与我何干;二更没有殴打村民,别信口胡诌,这一二都不成立,何来有罪?” 陈四喜不信:“你没有殴打村民?那为何村民如此惧怕你?”他环顾一周,没有一个村民脸上有伤站出来指认苏瑞。 苏瑞一脸无辜:“我也很想知道呀。” 陈四喜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们,不敢置信,这人什么都没做,村民和自己的儿子们怎么吓成这样! 陈三东指着火堆灰烬:“有人头!”企图说服陈四喜,他们怕苏瑞,是有原因的。 苏瑞指着陈三东:“你不要乱讲啊,我告你诽谤哦,没有人头啵,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这里面是人头,是个熏黑的兽头而已。” 陈二南重重喷出一口气:“放屁,刚刚说人头的时候,你没有否认!” 苏瑞死口不认:“我没有承认!是你们自己猜的。” “你没有否认!” “我没有承认!” “你……” “够了。”陈四喜沉着脸打断二人无聊的对话,“事情到此为止。”他相信自己的子女不是鼠辈,不可能无故对苏瑞心生戒备,而且刚才对上凌渊观的道士,此人确是有点能耐,他惊讶的是,这人在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凭气势就能让人忌惮,是个不简单的。 他没有威吓殴打村民,拿不住他的痛脚,破坏婚事坏了吉利虽然让他不悦,但是陈四喜也是一个识时务的,这样厉害的人物招惹不得,婚事更为重要,只得不甘不愿放过苏瑞。 “既然你是无心的,罢了,你走吧。”陈四喜摆摆手驱赶瘟神。 苏瑞却站了起来:“我不走,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官府。” 009抢亲 陈四喜脸色铁青,他冷笑:“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以陈四喜平日的为人,敢在陈家村挑战他的权威,他势必要给那人铭记终生的教训,今日他不把人绑了扭送只是为了顺利完成婚事,既然对方这么不知好歹,他也不用掩饰了。 没有威吓村民?没有殴打村民?在他手里没有也能变成有,我看你到了水火棍前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陈四喜看她一眼:“等着吧,等我喝上一杯女婿茶,立刻如你所愿。” 苏瑞笑嘻嘻地说:“那我可等不了。” 陈三东暴躁地说:“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去死的人,爹,你去主持妹妹的婚事,我来送他去官衙。” 苏瑞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三东吼道:“不管你是不是,敢破坏我家的婚礼,你今天不挨个几十大板,我跟你姓!” 苏瑞又摇摇头:“官府我是要去的。” 陈四喜听她牛头不对马嘴的说话,不悦地说:“疯言疯语,三东,你带他走,看着晦气。” 苏瑞敛笑正色道:“我的意思是,官府我要去,亲我也要抢!所以你是喝不上女婿茶的。” “抢亲?”众人都悚然一惊,齐齐看向陈西子。 陈二南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破口大骂:“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垂涎我妹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陈三东一听苏瑞还敢抢亲,立刻拦在陈西子前面,深怕被他眼神玷污了,怒喝:“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抢亲?” 苏瑞瞄了眼他的裆下,缓缓一笑。 莫名的,陈三东觉得胯下一凉,但他没有退缩,挺了挺胸,顽强地立在陈西子前面。 陈西子死死盯着苏瑞,冷着脸一言不发。 “切”苏瑞不屑道,“谁抢她啊,我抢的是他,我的妹夫。”把手一指,点着被陈子季护在身后的卿尘。 众人又是齐齐转头看向卿尘,满脸不可思议,却是诧异多过惊讶,人人脸上都写着:他也值得抢亲? 陈家的几个男丁被这种嫌弃的语气气得不轻,什么时候他们捧在手心里的明珠被人这般轻怠过。 陈家几个兄弟火冒三丈,全部嚷嚷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把苏瑞从头骂到脚,一边骂一边请示陈四喜要他同意立即扭送苏瑞到衙门。 陈四喜怒容满面地刚想应承,到底经验老道,沉住了气,很快,他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几个儿子怒火滔天,骂人的话语粗鄙下作,换做旁人早就被气得不轻,而苏瑞,从头到尾笑意盈盈,好整以暇,不受分毫影响,从容对骂。 而他的几个儿子骂得越凶越像将力气打在棉花上,不仅没有半分威力,还反伤自己,越来越气。 陈四喜脸色凝重,看来,这个苏瑞是存心来搅局的,他看了卿尘一眼,怕不又是卿尘在搞鬼?陈四喜看了看天色,现下最要紧的不是和苏瑞置气,而是要在日落前把婚礼办完,尘埃落定。 陈四喜制止了几个儿子喋喋不休对苏瑞的声讨。 陈二南吃惊地说:“爹,这你怎么忍得住!” 陈四喜皱眉看了陈二南一眼,陈二南立刻禁声,一点不服气的表情都不敢有,他知道陈四喜另有打算,只是一口气憋在胸口,不是那么容易咽下的,只得气恶狠狠瞪着苏瑞。 陈四喜皱眉对陈子季说:“季大管事。” 陈子季是在场众人唯一一个忧心忡忡的人,他不认为这次抢亲是笑话是玩闹,而是严肃看待认真思考,看做对卿尘命运的一次转折。卿尘一旦入赘,从此不能开户不能受田不能为官,失去了一切前程。以村长一家对他的态度,卿尘入赘,和跳入火坑没有区别。 卿尘堂堂男儿,才华横溢,若不是身体不好,每次乡试都重病缠身无奈错过,现在早已一鸣惊人。他惋惜卿尘的才华,希望他能有一个施展的天地,而不是入赘活得不如牛马。 而抢亲的人家是什么人他一无所知,若是正经人家,他乐见其成,可观苏瑞的表现,更像是亡命之徒,到底该怎么抉择,陈子季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难以决断。 陈四喜又唤了一声,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现下局面如此尴尬,他陈子季身为陈府外院管事,不思如何解决,还敢走神! 陈子季立刻回过神来,自知失仪,赶紧好言道:“在。” 陈四喜道:“这位壮士说来抢亲,你怎么看?” “这……”陈子季先前观察了一阵卿尘,见他眼神虽然飘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时不时会有几缕视线落在苏瑞身上,并不如他表面一般平静。卿尘在意,在意这件事情,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大胆做回主,将婚事往后推一推,由老爷决断,看看能不能给卿尘换条活路。 陈子季话还没说话,陈四喜马上道:“哼,此等不合礼仪之事,我们陈家村是不可能姑息的!男女婚配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我们两家的婚事三书六礼都是规规矩矩操办,只差亲迎,岂是旁人说抢亲就能抢走的?”他傲慢地睨了苏瑞一样,继续道,“想来大先生也和我一样的想法,绝不会因为这些不知哪里来的逸民的胡言乱语出尔反尔的。” 大先生是陈家村的村民对陈天河的尊称。 陈子季的心往下沉沉坠去,陈四喜这番话表面是坚信两家情谊,实际隐隐透出威胁之意,两家婚事走到如今这一步,是绝不可能有任何改变的。 出尔反尔这四个字,太重了。 陈四喜笑着说:“你来抢亲,凭什么?” 陈子季会意,深吸一口,朝着苏瑞作揖:“这位壮士,这门亲事是老爷同意的,既然同意了,也到了迎亲这一步,是绝不会再反悔同意尘少爷和你妹子的婚事的。” 苏瑞笑眯眯地说:“我不是来请求同意的,早就说过了,我是来抢人的。” 陈四喜冷笑:“你如此蛮横目中无人,就算你武功盖世,我们陈家村的人也不会怕你!” 说完这话,门外一下又涌进了不少人,陈三东欣喜地说:“保长,你来的真是及时。” 010女人 陈二南得意洋洋地大声喊道:“三叔!” 陈四中看着苏瑞,一脸得色,仿佛在说:你死定了! 来人正是陈家村负责治安管理的保长陈三恭,他身材魁梧,目光如炬,一身精简黑衣打扮更显得精神爽利,胸口露出一段皮肤肌理,精壮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随他进来十几个黑衣男子,个个步伐矫健,手持一根两尺来长木棍,一下团团将苏瑞围住,走位姿态都训练有素,比陈子季和陈四喜带来的一群乌合之众厉害得不是一星半点。 可惜,苏瑞是精英中的精英,来自最顶尖的部队,这些人,还不放在眼里。 陈三恭声音洪亮,一双利眼看着苏瑞:“就是你在闹事?”只看一眼,他就看出了苏瑞不简单。 苏瑞站得笔直,如飒飒松涛,似巍峨峭壁,被人围住之时,不慌不忙,只眼角扫了一眼,眉梢依然一派轻松。这种自信从容之态,他从未见过。 苏瑞摆摆手:“别紧张也别乱来哦,我是来抢亲,但,我没打算用强迫的手段,早就说过了,上公堂分辨个明白,看看卿尘到底该是谁的丈夫。”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长长叹了一口粗气,“怎么就不能好好听人说话呢,啧啧啧。” 陈四喜冷哼:“你以为我会给你时间听你一派胡言,然后让你有可乘之机阻挠婚事吗?” 苏瑞扬眉,意有所指地说:“这么急啊?是你女儿年纪大了连区区几日都等不得,还是,这场婚事有什么古怪之处,即使我大闹一场,也不敢分辨个清楚明白,急急就要成婚?卿尘什么时候是香饽饽了,让堂堂村长可以不在乎有人抢亲这件事?” “你放屁!”苏瑞的表情太过讽刺太过嘲弄,刺痛了陈四喜一家人的眼,陈二南暴跳如雷,指着苏瑞大骂出声。 苏瑞掏掏耳朵:“是吗?我觉得大家都挺信的。” 本来这门婚事就透着古怪,陈家村的村民虽觉得有点奇怪,但涉及到村长一家,谁敢议论,也没人去细想,现在苏瑞点出重点,仿佛开了一扇通风之门,里外一通气,有什么如燎原之火烧了起来。 是啊,陈西子是陈家村的公主,别说在村里了,就是在乡里也是妥妥大美人一个,就算今年二九年华年纪偏大了点,也绝不愁嫁,家里四个哥哥继承香火,断没有招上门女婿的需求,何况还是陈家村人人轻视的卿尘。陈家村谁不知道,陈西子最是看不起卿尘,就算是入赘,也绝不可能委屈自己和卿尘成婚。 这样一想,在场村民的眼神都起了变化,看陈西子的眼神都带着探究,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村长家几个儿子被说中心思,本就心虚,越看越觉得村民的眼神不对,仿佛听到了阵阵不堪入耳的议论声,他们跋扈惯了,自是不需要解释,也不在意村民的想法,只是,不能让村民对陈西子指手画脚,刚想此地无银三百两喝止村民不要乱想。 陈四喜笑了:“呵呵,好一个激将法,可惜,我是不会中计的。”他淡淡看了一眼苏瑞,“我们两家办婚事都是正正经经操办,过足了礼数,能有什么不妥。若是真有不妥,为什么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婚礼当日来,安得什么心!” 卿尘的两个舅舅一直默默站着不说话,眼神畏畏缩缩,看着窝囊极了,以至于陈四喜刚才直接跳过他们找陈子季商谈,如今陈三恭带人前来助阵,两人又消化了苏瑞不是妖怪的消息,又活了过来,纷纷表态:“不错,我们两家在陈家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办婚事除了为小辈着想还能为了什么,你不要胡乱说话!反倒是你,来路不明,胆敢上门抢亲,你才是大大的不妥。” 苏瑞耸耸肩:“赶巧了不是。”可惜没证据,不然也轮不到她在这里和卿尘演出一次大戏。 两家人都表态了,说的话都合情合理,村民见苏瑞说不出个所以然,态度又纷纷转变,看她的眼神隐隐透出谴责。 苏瑞挑了挑眉,陈四喜不仅三两下化解了她话里的隐晦暗示,还反守为攻,果然如卿尘所说,老奸巨猾,不好对付。 陈四喜见苏瑞无话可说,冷笑了一声,对陈三恭说:“三哥,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还得赶着回去主持婚事。” 陈三恭点点头,眼神半分不敢从苏瑞身上移开,深怕她动手闹事,这人是个狠角色,他不敢小觑,示意让人将她围得更紧。 苏瑞见状只是勾唇一笑,慢慢掏出手枪拿在手中把玩,似笑非笑地说:“你们打不过我的,我厉害着呢。虽然我想和平解决,但是既然村长不肯,那我也只能用强的了。我把话撂在这,我一定要把卿尘带回去和我妹子完婚!” 她朝着西院角的水缸开了一枪,枪声嗡鸣将众人吓得不轻,枪声过后,院子里仿佛水漫金山,湿漉漉一地。 陈三恭大骇:“你干了什么?” 苏瑞只是微微一笑,摇着手枪,朝西院角歪了一下头,说:“幻想一下,若是人头,可以打爆几个?” 众人把视线一转,看向西院角的几口大水缸,总算找到了漫水的源头,几个水缸都是两人抱粗的大水缸,超过五个以上,现在全部碎成了陶片,水缸里的水一下全部漫出,淹了一院子。 只是远远站着,就能一瞬间打碎多个大水缸,众人看向苏瑞手中的手枪,又羡慕又惧怕。 陈四喜脸色铁青,预感不妙,这人实在厉害!他看了看日头,已经开始西斜,吉时马上就要过去,而苏瑞这个刺头软硬不吃,甚至无惧官府,势必要破坏婚礼才罢休。他皱眉看着苏瑞手中的手枪,心底叹了口气,几个水缸都能一瞬碎裂,人头又能硬多少,陈三恭不是他的对手。 今日婚礼是办不成了。 陈二南看着碎裂的水缸,心里咯噔一下,仍是打肿脸充胖子,厉喝:“你做梦……” 陈二南话还没说话,就被陈西子一把推开,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昏天暗地。 陈西子高傲地抬起头,嗤笑一声:“为你妹子抢亲?其实是为了你自己吧,你不就是个女人吗?” 011他是我老公 唰唰唰,小院内的所有视线全部转向苏瑞,有好几个人还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满脸土灰辨不明长相,板寸头发毫无女子风韵,开口喊打喊杀的人是女人! 陈子季骇然道:“西子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从头到脚,苏瑞哪里像是女人! 陈西子冷笑:“是不是,你问她啊!”她昂首道,“若是否认,大可让她脱掉……” “嘻嘻”苏瑞羞涩一笑,“讨厌啦,被你们看穿了。”她大方承认,无所畏惧地抬眼扫视一圈,“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是女的,卿尘他是我老公……哦不,是我相公,我不会把他让出去的!” 这事真是峰回路转,一波三折,先前还有人心底哀嚎流年不利赶上了陈家村出了怪物还得硬着头皮应对跑不得,现在眼睛一个睁得比一个大,看得是津津有味,真是来对了! “女人?”陈三东满脸嫌弃,哪里像? “啊哈哈哈哈……”陈二南狂笑起来,指着苏瑞道,“原来……是为你……为你自己抢亲啊,一个……一个女人,真是不知廉耻。”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闹了半天,是一个女人为自己抢亲,真是闻所未闻。 “不要脸呐……”陈四中笑得更欢。 一时间,苏瑞成了小院里的笑话,那些惧怕和戒备都因为她女人的身份消失殆尽。陈子季面露尴尬,看苏瑞的眼神也透着怪异,苏瑞觉得他已经尽力克制了,不然也会像其他人一样露出鄙视的眼光。 卿尘满脸惊愕,不敢相信苏瑞竟然是女人,他刚刚被陈四喜的人从陈子季身后拖了出来,准备强行压上轿子。卿尘错愕一瞬,顶在了轿门,他大喊一声:“不……”话音未落,被陈三恭一个手刀劈倒,塞到了花轿内。 陈三恭面露凶相:想悔婚,门都没有! 陈四喜一反急躁作风,稳稳当当地站定了脚步,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天,叹息一声:“罢了,现在也赶不及吉时了。” 陈三恭小声说:“还有时间,我来处理这个女人就可以了。”他相信那么多人一起上,苏瑞能有几只手,只要将武器拿到手,一个女人还不容易对付。 陈四喜摇摇头,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卿尘的两个舅舅——陈光桦和陈光烨一眼,“卿尘被一女子找上门扬言抢亲,坏了吉时,两位有什么想法?” 苏瑞抢亲来势汹汹,陈四喜以为他是男人,不知深浅,自然有所顾忌。现在知道她是女子,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能够让女子亲自上门抢亲,那就是没有男人的家庭,一个没有男人的家庭,不足为惧,根本连天都撑不起来,女人,呵,能做什么。 实际上,不管来几个人抢亲,他都不怕,他最怕的是陈天河改变主意。陈天河对卿尘的态度始终是维护的,即使有时为了陈家子孙的利益让卿尘受委屈,但相比外人,他又是倾向卿尘的。 入赘始终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陈天河家底丰厚,亦有门生在朝为官,别说在陈家村的地位无法撼动,就是整个池力镇也没人敢惹。即使这些年来陈家村明里暗里排挤卿尘,把他划出陈家村的范畴,但以陈天河的能力,完全可以让卿尘议一门好亲事。 现在他是连同陈光桦和陈光烨说服了陈天河让卿尘入赘,但是,陈天河的态度始终是犹豫的,没有礼成之前,一切皆有变数,这就是他为什么急着拜堂让一切尘埃落定的原因。 可是,知道苏瑞是女人,又改变了他的想法。 卿尘背着长辈和一名女子牵扯不清,私德败坏,加上其母亲的流言蜚语,闹大起来,就算有陈天河护航,也难以说门好亲事。陈天河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嫡亲子嗣对卿尘表里不一,外甜内苦,以卿尘的本事离了他又能依靠什么活下去,若他百年之后,卿尘要怎么自处,把一切掰扯清楚了,才好叫陈天河明白,入赘才是卿尘能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再者,这门婚事在旁人看来并不相配,处处违和,虽说早前他为了日后计划顺利,已经简单和村民说过一嘴这样安排的考量,现下看来,显然不够,村民被苏瑞几句话就点起了疑惑,若不是他村长威严摆在那里,早被七嘴八舌质问起来。 这样不行,他日若需要赔上卿尘的一条命,今日就必须做好铺垫,让人不再有一丝疑惑! 陈四喜心里把算盘打得啪啪响,面上却凝重道:“你……真要上官府?” 苏瑞点点头:“自然是上官府才能把事情说清楚。” 陈四喜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重重呼出一口气,威严地说:“既然你不听劝,婚事也办不成,还要诬蔑这门婚事,好,我们就去官府辩个明白!”横眉冷目,抬腿要走,满脸是被曲解冒犯的愤怒。 苏瑞没有动,很快,陈光烨跳了出来,赶紧拉住了陈四喜,好言道:“村长,这点小事不要惊动了官府,没得被这厮牵着鼻子走,他算哪个葱,凭得理他作甚!” 陈光桦也道:“是啊,村长,这日头已经西落,去到县里官府也早下了锁,要理要论都来不及了。何况,这事根本不需要理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管她谁来抢亲都抢不得。” 陈四喜不为所动:“我为女儿结一门亲事,没得被人泼了一身脏水,本来念着两家情谊不能错过吉时,大好日子且忍下了。现在,吉时已过,大好的日子被生生破坏,我女儿还要成为笑话,这门亲事不要也罢,给她抢去便抢去,但道理得分辨个明白,该担得责任一个也别想跑,我要为我女儿讨个说法。” 陈光桦大惊:“村长……这使不得呀……” 陈光烨连连点头:“是呀,村长,这不是让她奸计得逞了吗?”一面频频朝陈子季使脸色。 陈子季思虑再三,上前一步道:“村长,请听我一言。” 012来战 陈子季是陈家村里的秀才,又在陈天河家任外院管事,处理事情井井有条,公道讲理,颇得陈家村的人敬重,他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陈四喜滔天的怒气也勉强压了压,语气不好地说:“你说。”心里却乐开了花,陈子季这个人虽然古板不知变通,但能力是有的,又得村民敬重,他出面说项,日后谁敢质疑他,他可是口口声声要去官府,只是被人拦下罢了。 陈子季对着苏瑞正色道:“这位小姐,需得知道男女成亲讲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尘少爷点头说要和你成婚,与礼法也是不合,若要执意而为,就算闹到官府,也是判你二人不顾礼法,尘少爷忤逆长辈,不得善果。小生劝你就此罢了吧,若是担心村长责怪,小生可与村长求情,让你安然离去,莫在执着。” 陈四喜眼皮动了动,他可不会轻易饶过苏瑞,他没有答话,静观其变。 苏瑞叹口气,也拾掇拾掇台词,无奈地说:“季管事,若卿尘这门婚事当真是好,我是不会上门抢亲的,全当是命,含泪成全。只是,他满腹才华,他日定有飞黄腾达之时,若是入赘,他这一生就全毁了。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从此寄人篱下,明珠蒙尘,他看人脸色的日子还不够多吗,这一生,就这么过吗?” 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陈子季长叹一口气不知怎么接话,他也是读书人,与卿尘惺惺相惜,亦不想他入赘埋没一身所长,只是,这桩婚事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回不来头了,他半响才道:“可你这一番行径……终是无用。” 陈西子看够了戏,洋洋自得地说:“你这叫无媒苟合,贱女人。你想抢人,尽管来抢,看他敢不敢跟你走。”她哂笑道,“演了这么一出好戏,除了显示你的下贱,没有任何好处。告诉你吧,是卿尘求着嚷着入赘我家的,没有人逼他,他是个懒骨头,没田没地没本事,净想着不劳而获享清福,也不看看他是不是那个命。” 陈四中连连附和:“就是就是。” 陈西子一脸厌恶地说:“他在陈家村就是个外人,给他有瓦遮头,一口饭吃就该感恩戴德才是。可他呢,一心贪图我们陈家村的地,若不是我爹谆谆告诫,我们陈家村的地要给外人贪去了,我就看不过他这个样子,面上看去干净无害,私下里竟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大先生要地,又做婊子又立牌坊,贱到泥地里去了。” 苏瑞顶她:“说得卿尘这么不堪,还要巴巴嫁过去,你才最贱咧。” 陈西子指着她:“你……” 苏瑞打断她的话,抬起头来,对陈子季道:“这桩婚事根本没有长辈,也不存在合情合理合法,至于你……”她满脸嘲讽,“才是无媒苟合的贱女人。” “你说什么!”陈四喜一家人异口同声大吼,震耳欲聋。 苏瑞淡淡掏着耳朵:“喊什么喊,要不就找个地方说理去,我若是不占理,我给每个人磕头谢罪,吊死在村口以儆效尤!” “好!”陈四喜见女儿被气得满脸通红,早就气炸了肺,此时见苏瑞大放厥词还敢发毒誓,赶紧应承下来,准备趁机要她性命来泄心头之恨! 陈西子凶狠地说:“我帮你备好白绫!” 陈二南残忍地笑了起来,看苏瑞已经犹如看死尸,敢在陈家村的地头上和他们家说理,简直不知死活。他爹是村长,三叔是保长,二叔是里长,村里三耆老有两名是自己家的长辈,剩下一个陈天河本是未知之数,现在是被指控的对象,他站在哪一边已经不用怀疑了,这种局面下苏瑞若能竖着走出去,他陈二南三个字就倒着写。 苏瑞挑了挑眉:“来战啊。” 要论理,自然要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吵,陈氏祠堂理所当然成为了首选。陈氏祠堂是陈家村举行重大集会和商议重大决策的重要场合,还是一些不守村规伤风败俗之人的刑场,用来审讯苏瑞这样不守礼教的荒唐女子,在合适不过。 苏瑞随着人群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陈氏祠堂,祠堂占地面积很广,白墙灰瓦恢弘气派,一进门就是大大的院落,苏瑞目测这个大小完全可以容纳全村人在这里开part。再往前走是内堂,供奉着陈氏一族历代祖先,里面烟雾缭绕,祭台上瓜果新鲜。 苏瑞想跟着人群往里走,被一名村妇拦下,这人面目白净,头发梳得整齐,插着一支碧绿的簪子,瘦瘦高高,一双眼睛看人极不客气,她呵斥道:“站住!祠堂是女人能进的地方吗?” 苏瑞认出了她,和陈西子一模一样的眼睛和同样狗眼看人低的态度,不用问,陈西子的娘亲是也。 以她为首,后面站着一排女性,有些离她很近,肆无忌惮扫视她,边看边笑,当她是笑话,或者纯粹就是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她,无声谴责,仿佛她是一个多么十恶不赦的人。更多的是站在远处,或新奇地朝这边张望,或事不关己冷漠以对。 苏瑞被拦下也不气恼,配合得往后退开两步。 瘦高女子见苏瑞乖乖听话,心想这人也没有传言得那么胡搅蛮缠,反而弱如鹌鹑,顿觉气焰如虹,反身对着一班女性说道:“我知道这会大家本该在我家吃着酒水,沾着喜气,如今饿着肚子在这里一定满心不悦。” “哪里的话,村里出了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村长夫人招我们前来,自然是为了我们好,让我们记得约束自己教育子女,免得成为天大的笑话,落到这人一般不堪的田地。”一个胖妇人满脸堆笑地附和,转身朝身后厉声道,“你们说是吗?” “是……”稀稀拉拉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响起,苏瑞顺着声音望去,才看出这站位也是分等级的。 靠她最远站在墙角的女性大多皮肤粗糙,情绪并不高,看上去都有些恹恹的,衣料多有补丁,十分陈旧。中间一层的女性脸上有着疲惫,穿着更好一些,衣料虽然陈旧,却只是边角发白。靠近她最前面的一批,不说是穿金戴银的富贵,却都是半新的衣服,艳丽的颜色,头上发髻多带饰品,以绒花最多,玉器金银这些材质的饰物比较罕见,个个神采飞扬的。 013奚落 胖妇人是里面头上唯一带着一枚娇小金簪的妇人,她笑嘻嘻地说:“我就等着看这个贱人吊死在村口,您放心,我家老爷子怎么都不会向着卿尘的,他这么没规矩和旁的女人私相授受,那是丢了大脸,我家老爷子都气坏了。” “是呀是呀,我们和您家是什么关系,和这个贱女人又是什么关系,哪能不向着您呢?日后大婚礼成,就是一家人啊。”一个头戴银花簪的瓜子脸女子含笑附和。 苏瑞瞟了两人一眼,猜测这大概就是卿尘的舅母了,果然是挺恶毒啊。把至亲往火坑里推半点内疚都没有,说起要她的命就好像是家常便饭杀只鸡一般,她真的很想知道,如果她辩输了,这个村子的人是不是真的敢把她吊在村口这么草菅人命! “瞪什么瞪,难道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的出了这个门?”村子夫人旁边一个尖脸女子朝着苏瑞大声嚷道。 村子夫人浅浅一笑,高高在上地说:“不服气呀?以为我们联合起来欺负你?”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中层里面一个妇人尖利地出声,忿忿不平,好似苏瑞抢得是她家的亲事一样。 “女子抛头露面,扬言抢亲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也做得出来,不知道你家里的长辈是怎么教的?”戴金簪的女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十分厌恶地说。 苏瑞看着这些女人,每一个人都面目可憎,送她们每人十个巴掌一个不冤,但是想深一层又觉得这些人着实可怜,明明自己也是女人,却偏偏做了男人的走狗。瞧村长夫人之前洋洋自得呵斥她是女人不配进祠堂的模样,仿佛她自己就不是女人一样。 真可怜,苏瑞深深看了她们一眼,别开了脸。 “你……这是什么眼神?”银花妇人摸不着头脑,被苏瑞看得一身不舒服。她们羞辱编排苏瑞,怎么反倒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恼怒难堪,反而被她莫名其妙看了一眼,觉得自己是个丑角,出尽洋相令人同情? 村长夫人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气得冒烟,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还敢用这种眼神看她,同情!可怜!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你……”村长夫人正准备好好和苏瑞炫耀一把自己的好命,就听到内堂一声锣响,她只能不甘不愿地闭嘴,暂时咽下这口气,气呼呼地想回头再出。等下势必要叫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丢人现眼,让她羡慕不已自己的好命。想到自己的好命,村长夫人脸上又挂出了得意的笑容。 响声过后,周遭一切归于安静,苏瑞正对着内堂,里面已经按着辈分坐好了一排人,外院和内堂之间隔着一道垂花拱门,进了垂花拱门是一个开阔的天井,现下这里站满了人,比肩继踵的站着,饶是这么拥挤不堪,男人们也不愿意踏出天井,和外院的女人站在一起。 阶级分得明明白白。 村长陈四喜走到了内堂中央,开口道:“今日让大伙前来,想必都听说此事了,一女子……”话顿了顿,不屑一笑,“前来抢亲,正是与我家女儿议亲的卿尘。” “嗤,卿尘也有人抢亲?真是看不出来呀。”嬉笑声由此开始,各种藐视、轻蔑的嘲讽声窸窸窣窣响起,并不收敛,每个在场的人都听得真切。 外院的女人们也笑做一团,卿尘的两个舅母笑得尤其欢快,好似那个被人取笑奚落的人并不是她们的至亲。 要不是卿尘晕倒还没醒,站在这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苏瑞想想就觉得不快。 等到人人笑够了,陈四喜才装模作样地摆摆手:“都安静,这女子抢亲闻所未闻,我本念着今日大好日子不与她计较,偏她不领情,还说我们这门亲事是无媒苟合,卿尘的外祖父根本没资格算卿尘的长辈……” “屁话,卿尘这狗娘养的下贱坯子,你自己当做香饽饽就抱回去慢慢啃,没得把旁人说得稀罕这块烂肉。”有人粗鲁骂出声。 “哼,卿尘就是给村长提鞋都不配,要不是念着他外祖父的一片护犊之心,有一层浅淡的关系在,我们才愿意施舍他一块地站脚,否则,他这种渣滓哪会有瓦遮头?不知感恩还敢要这要那,在大先生家里耀武扬威,恬不知耻,还好意思说是读书人,我呸。” “他这种人就是一辈子光棍的命,谁会愿意嫁给他一辈子受苦!要不是村长念着他读书上有那么点才华,想着大先生护犊之心,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和这种人结亲,这门亲事就是卿尘入赘,也是高攀!” 内堂和天井里数落卿尘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亢,个个义愤填膺,仿佛都在辱骂一个十恶不赦、不配存活于世间的绝世人渣。 苏瑞在外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脸色越来越冷。 由始至终,卿尘最大的错,不过因为他是一个外姓人。 内堂里依然群情激愤,把卿尘数落得一文不值,碾进了泥土里,却还觉不够。 外院,苏瑞抱胸站立,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已经等不及要一一撕碎这些虚伪无耻的村民脸上的假面具。 苏瑞被外院夫人隔绝出来,孤零零独自站着,身影既孤单又瞩目,本意是为了让人能好好欣赏她落水狗一般潦倒的模样,供人取乐。 谁知,现在苏瑞听了满满一院子的唾骂,依然云清风淡,嘴角还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得人无端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群妇人本来都随着里面的谩骂嘻嘻而笑,想看看苏瑞脸上精彩的表情,这一看,本来扬起的嘴角和欢快的情绪瞬间被浇灭得一丝火星也没有,应该感受到的快感一点也没感受到,反而被她的笑容笑得无端端心慌。 苏瑞感到妇人都看向她,缓缓转过脸去,入目皆是惊恐害怕的神情,连趾高气扬的村长夫人也不能幸免地露出惊恐。 她收起笑,脸色更加阴沉恐怖,妇人们纷纷无意识后退了几步,怕就对了,还有你们更怕的,看着一群刻薄的妇人心生害怕,苏瑞满意地转回了脸。 014耍花样 内堂里面骂了半天,渐渐偃旗息鼓,陈四喜终于进入了主题,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能有什么人,要是有男人,怎么会让她一个女人独自前来抢亲?” “话不是这么说,这个女人敢独自一人前来,或许是自己发骚瞒着家里人呢,嘻嘻。” “这个女人看样子有点见识,只是不知这一个姑娘家家的去哪里见识的。” “还能有哪里,不就是那么些地方?”边说边下流地淫笑。 陈四喜不悦地看了说话的村民一眼,马上,这些村民就闭上了嘴。他要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才能说,他要安静的时候就一个字不能说。 陈四喜对着苏瑞说:“你说吧。” 苏瑞不说话,一动不动。 陈四喜皱眉:“你不说?” 苏瑞还是不动。 陈二南大声吼道:“你到底说不说!” 苏瑞将一只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你说什么?这么远,听不到啊。” 村长夫人狠狠瞪她一眼:“这么清楚的声音,你听不到?” 苏瑞心平气和说瞎话:“听不到。” 村长夫人咬牙切齿地说:“我们都听得到。”回头表情凶狠地问,“是不是?” “是是是。”自然是一片附和声。 苏瑞瞥她:“我就是听不到,你听得到你就做传话筒咯,我不介意的。” “你……”村长夫人气结。 陈二南见自己母亲质问反被刁难,怒火中烧,大吼:“你是不是耍花样?” 苏瑞就是重复一句:“听不到。” “你……”陈二南还想大声反驳,就听坐在首位的老者说:“罢了,既然她听不到,我们就都出去吧。”老者语调低沉,说话不紧不慢,但他一开口,所有旁的声音都会停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自有一股掌握大局的气势。 陈四喜面色阴沉地说:“大先生,她摆明了就是耍花样,我们要是妥协了,岂不助长她的气焰!” 原来老者正是卿尘的外祖父——陈天河。 陈天河说:“她如果不是这么胡搅蛮缠,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这个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和她硬磕正正才是助长她的气焰,给她当笑话。毕竟,她有备而来,而我们,都还没吃饭。” 有年少的孩子听了最后一句话扑哧就笑了出来,被陈四喜一蹬,赶紧闭嘴敛容摆起一本正经的脸。 陈三恭看着苏瑞腰间别着的手枪,道:“就听大先生的吧,速战速决,没得被她牵着鼻子走。” 陈四喜脸色不虞,却也没有办法,天色马上要黑了,村民又都没有吃饭,越是拖下去对他们越不利,只得不情不愿地说:“那我们出去吧。” 话一出,天井里的村民一个个从垂花拱门出来,不少人都偷偷呼了一口气,看样子在里面憋得不轻。 搬椅子扛板凳,按辈分入座,来来去去,又耗费不少时间,苏瑞已经显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效率!机动部队最讲效率,一群人拖拖拉拉浪费时间,苏瑞要不是定力好,早就想捶上去了。 外院开了七个席位,一字排开,正中间的陈天河穿着最好,似乎是丝绸,面料柔顺光泽细腻,正襟危坐面带淡淡微笑,仪态斯文,最为从容。他左右两边也是相同年纪的老者,两个都绷着脸,眼神不善,显得凶恶。 剩下四席坐着四个中年男子,是谁根本都不用问了,虽然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鼻子眼睛嘴巴面相两两相对,可以凑出一局连连看。 陈四喜是村长,他的兄弟们也不是普通村民,七席里面占了四席,简直就是开局死,不用继续玩下去了。但苏瑞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让人投票少数服从多数撵出局的,她是受卿尘所托,问他外祖父一句:若是知道他所受的羞辱和痛苦,是不是仍然要让他入赘。 一开始,她的目标就是陈天河。 一切就绪,陈四喜再次开始进入主题:“你……”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废话了。”苏瑞直接打断陈四喜的话,在陈四喜愤怒瞪起的眼珠子前插起腰,来回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叫苏瑞,你管我从哪里来,你管我家里有什么人,总之,我今天来这里是要阻止卿尘的婚事,完毕。” 苏瑞说完保持着叉腰的姿势站着,等着进入下一个吵架环节,她这样随意自如的姿态,不像是被陈家村村民重重围住接受审讯,而是仿佛在视察工作,等着众人向她汇报进度。 陈五好不喜她的态度,先一步发难:“你和卿尘私相授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私相授受,话不要太难听。一见钟情,情投意合懂吗?他说要来提亲,结果没来,我就打听了一下原因,发现,啧啧啧,你们不喜欢他也不要推他如火坑啊,这是正常人办的事情吗,明摆着害人!我当然不能让你们把人害了,所以我就来了,阻止这场从源头上就走错的婚事!” 陈大发怒喝:“满口胡话,你说我家是火坑?”一副被冒犯怒不可解的样子。 苏瑞冷冷看他一眼:“当然是火坑啦,一般来说,子孙昌隆的人家不可能有让人入赘的心思。你家人丁兴旺,让一名男子入赘本就奇怪,还是一个你们全家领头带领全村都唾弃的人,安得什么心?” 陈五好大大哼了一声,就要发作,陈四喜叹了一口气拦住他,身为村长的威严和自重在一瞬间化去:“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不防在这里说句心里话,要说这门亲事有什么异常,便是我的私心了。我的女儿无论嫁给谁,我都不放心,她这性子呀,我也知道是跋扈了些,我们家里是纵坏了她呀,去到哪个家都担不起女主人的担子,更没有身为别人媳妇的自觉,她这性子总有一天要闯出大祸的。我又不舍得由头打骂重新教过,思量再三,让人入赘总比她下嫁要好得多。”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015舌战村民 左席的老者愤恨地看着苏瑞:“逼得人自爆其短,这是人做的事情吗?” 陈五好心疼地说:“大哥……可怜你一副慈父心肠,还被人如此诋毁!” 村民中见到平日威风赫赫的陈四喜低眉敛容,都不甚唏嘘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苏瑞身上又多了一层憎恨目光。 苏瑞迎着村民不善的眼神,不为所动:“那是你家的事情,你没教好女儿就只能自食恶果,怨不得旁人。” 陈四喜本来愁容满面,被她这么一说,青筋猛地爆出,他脸上表情僵硬了一会,好容易克制住没有显露怒色。 陈大发指着苏瑞吼道:“说出这种话,你还是不是人!” 有村民摄于她的余威本不愿参与进来,听到她这句话也开始对她怒目而视,苏瑞简直就是犯了众怒,罪不可赦。 苏瑞才不介意其他人的看法,不假思索回答:“我当然是人,还是个好人呢。”她继续道,“就算你说得通,想要上门女婿,那为什么要找卿尘?” “找谁难道要经过你的同意,你以为你是谁?”有人嗤笑出声。 陈天河问:“为什么卿尘不行,而其他人可以?”他的语调柔和,并没有其他人一般的恶意。 苏瑞冷笑一声,问道:“卿尘住在哪里?” “村头啊!”理所当然地回答。 苏瑞道:“错,是村口两丈之外,你们特地为卿尘准备的房子。” “两进的院子他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苏瑞不理,另起一个话头:“村里的集会大庆从来没有他。” 有人理直气壮地说:“他是外姓人,怎么能参加我们村的大庆。” “村里的福利也从来轮不到他。” “一个外乡人凭什么享受我们村的福利。” 苏瑞抬眼看着众人,道:“是啊,所有人都排斥他,轻视他,连居住的地方也特别选在村口之外,隔绝身份得明明白白。这份排斥,是村长家带的头吧,若是没有村长点头,谁会轻视,谁敢排斥有头有脸乡绅的外孙呢?陈四喜你既然那么看不起他,从小做贱他,为什么会让他做你的女婿?这么些年的排斥轻视,就这一两个月突然转变?别跟我说是猛地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觉得他还不错,要他做女婿了,说没有猫腻谁信啊!” 陈四喜被苏瑞点名道姓,好容易才压抑住了怒气。 有一矮胖的男子尖刻道:“你一个外乡人什么不懂就不要胡乱说话,没规没矩的东西,我今天就来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谨言慎行!卿尘是个外姓人没错,但也是大先生的外孙,本来我们都很愿意照拂一个没娘的孩子,但是他做了什么?他想要私吞我们村里的地!小小年纪就这么贪婪不止,认为没有他娘就没有如今的大先生,全家的财富都是他一个人的,还常常欺辱兄弟,口口声声要把人赶走,这么一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需要对他好吗?” 有人大声附和,义愤填膺:“就是,这不就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吗!” 四周开始群情激愤:“我们要是由得他占田占地,以后陈家村就要改姓卿了!” “他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得了地还不得全部把我们赶走啊!” 陈四喜很满意村民的态度,幽幽地说:“我并非针对卿尘,只是身为村长,必须保护陈家村村民的利益,这些年我默许大伙针对他排斥他,是要他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贪恋不属于自己东西。即使卿尘是大先生的外孙,我也要如此,好在大先生深明大义,理解我的一番用意。” 陈光桦感叹道:“村长真是一番苦心呐。” 陈四喜朝他摆摆手道:“这算不上什么,这是我身为村长的职责。”他看向陈天河,恳切地说,“卿尘到底是大先生的外孙,这么些年被人排挤和针对,大先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我也是长辈,也有孙子,怎么会不清楚大先生的想法,怎么能不体谅他的心情。” 陈天河礼貌地报以一笑,并不多言。 陈光桦迫不及待跳出来深表感激:“村长正是体会爹的一片舐犊之情才考虑与我家结亲的。”他瞪向苏瑞,“什么猫腻、什么蹊跷全是无稽之谈!” 陈四喜装模作样地说:“我看卿尘经过这么多年,已经今非昔比,改过自新了,现在很长进了。他从小被排斥在陈家村以外,受了不少委屈,又孤苦伶仃,我想让他做一个真正的陈家村人,补偿他这些年的委屈。他脾气经过多年打磨已经很谦和,和我女儿……”他低头笑了笑,“和我女儿莽撞的性格正好互补,从小我女儿呀没少欺负他,他也不介意,我觉得呀,这就是一段缘分,他能包容我女儿的刁蛮,谦让她,这才起了议亲的念头。” 说起这些事情,陈四喜的脸上是柔和的笑容,一个慈祥的长辈说着一段小辈的趣事,温暖的就好像春日黄昏的日光,既温馨又宁静。 村民大多被陈四喜的一番话感动,几名妇女还湿了眼角。 “呵……”苏瑞轻笑了一声,尖锐突兀。 右席的老者本来赞许地看着陈四喜,一脸骄傲,听到这一声笑,整张脸拉下来,瞪起双眼:“你笑什么?” 苏瑞慢悠悠地说:“笑你们的虚假。” 陈天河问她:“虚假?怎么说。” 苏瑞反问:“不虚假吗?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或许我就信了。” “你又想说什么啊?”有人不耐烦问道。 太阳已经西沉,小院里光线开始不足,最要紧的是,初秋的天气夜晚开始寒凉,好些村民已经感到了寒意,加上又没有吃饭,又冷又饿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审判,等日头全部没入山的后面,最后一丝温暖都会被带走,那时就更加难受了,他们不敢对村长有要求,只敢把气撒在苏瑞身上,希望她早点投降认错,好些隔岸观火的村民都加入进来,声讨苏瑞。 016错过时机 “村长说得合情合理,是你这个外人在胡说八道。” “是啊,我们陈家村的事情关你什么事,要你多嘴!” “就不该在这里听你的疯言疯语。” “说起来,这件事从头到尾和她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听她一个女人说话?” “她是来抢亲的,自然什么脏水都往村长身上泼,这门亲事门当户对,过足礼仪,一点问题都没有。是她想破坏这门婚事,一直在鸡蛋里头挑骨头,不停宣扬这门婚事有鬼,其实最有鬼的就是她自己!” “说得是,村长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礼数的娘们,以儆效尤!” 有人开了头,附和声越来越大,反对的声浪越推越高,已经有人喊出要把苏瑞吊死在村口的狠话。若是一开始大家只是来凑着热闹,虽觉得她一个女人抛头露面不合礼教,却还肯听她一句话。现在,陈四喜一番剖白合情合理,众人见惯平时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村长,此时见他满面愁容,说话低声下次,无不动容。 众人对村长充满同情,对苏瑞则深恶厌绝,苏瑞再说什么,已经没有人愿意听了。 陈四喜悄然抿了一下嘴唇,知道时机到了,他等得就是这个时候,话说开了,大伙信了,日头也刚好西落了。 这门亲事与村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村长,从来只有他管人,没有人敢来管他,陈四喜这么兴师动众召集村民一齐就是为了要陈天河相信,这门亲事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入赘是卿尘日后的唯一出路。 到了这一步,时机刚刚好,虽然没能证明卿尘和人私相授受,但是被女子找上门来抢亲,风言风语传出去,卿尘的名声也不会好听,村民的表现又进一步说明,就算没有这件事,卿尘在有富乡神憎鬼厌,也不会有人愿意和他结亲。 他想表达的事情,陈天河应该很清楚了。 平日里闲暇时,村民还有闲心去管闲事,现在天黑风冷肚子又饿,再大的事都比不上房暖饭香,不管苏瑞说什么,效果都要大打折扣,甚至,因苏瑞拦着大伙回家取暖吃饭,不仅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还会适得其反,她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这场闹剧,可以结束了。 苏瑞置身反对声浪里,泰然自若地准备拔枪,既然没有人愿意听她说,她就按着他们的头看你听不听。对一帮欺负幼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人,不需要手软,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要说服这些人,她正要动作,就见陈天河站了起来。 陈四喜到了嘴边的结束词又不得不咽了下去,他看到陈天河的脸色,沉下去的眉毛又有了飞扬姿态,他愉快地想,陈天河怕是也受不了了,卿尘被人指责,他面上也没有光彩,由他出面结束闹剧,在合适不过了。 陈天河一站起来,骂骂咧咧沸腾着的大院一下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都等着他说话。 陈天河沉声道:“说起来,这件事只是我家的一件小事,劳烦大家饿着肚子来见证,陈某人实在过意不去。” 有人想要客套说几句话,陈天河立刻接上自己的话头,没有给他机会:“今日大好日子被人捣乱生生阻止,若是关上门来无人知晓,陈某人自当自己解决。但是,这事情已经在村里传开,陈某被人无端指责不配为人长辈,村长更是无辜被人诬蔑心怀不轨,若是不把这些话说清楚,一对新人日后怎么相处,怎么过日子,会日日被流言所扰,大好姻缘将白白断送。是以,今日之事,一定要大伙一起做个见证,算是帮陈某人一点小忙,稍后一切说开,就请大伙去我家吃酒去除风寒,酒肉任取,还望大伙不要嫌弃。” 这一句话里面十足豪气,酒肉任取,让在场所有村民眼前一亮,一扫有气无力的模样,个个突然精神亢奋,还可以促膝长谈三日三夜一般。陈家村虽然不是贫困的村庄,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每日吃上肉食,更不要说酒了,这句话里对在场村民有非常大的诱惑力,尤其是一些贫困的人家。 陈天河稳住了村民的情绪,看向苏瑞:“我想听听,到底这门婚事有何问题!” 村民一想到结束以后的大餐,个个炯炯有神地看着苏瑞,听得无比认真。 陈四喜心里一阵挠心挠肺的惋惜,大好时机被白白错过,可惜可惜啊,暗骂陈天河蠢货误事,却也没有办法再阻止。 卿尘的两个舅母和舅舅俱是呼吸一滞,勉强才维持住了神情,皮笑肉不笑地笑着,心里算着那些酒肉花销,阵阵淌血,目光鲜红盯着苏瑞,恨不得撕碎她。 苏瑞放下腰间的手,继续道:“池力镇有富乡是什么地方,有名的状元乡,建国两百年出了五个状元,独一无二,艳羡全国。每一个村庄都设有义学,乡里更是有更高规格的学社,中了秀才还能到县里的学府学习,每一个人都以读书为荣,每一个读书人的目标都是金榜题名。” 有村民不耐烦道:“你说得这些和这门亲事有什么关系?” 苏瑞提高了音量:“谁家长辈不是望子成龙,望女……嫁个好人家,卿尘才高八斗,满腹诗书,不说中状元,中举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在这样一个重视科举的地方,这样一个在仕途上有大好前程的人,你让他入赘?入赘以后,不能开户不能受田不能为官,试问,谁家长辈会这么害自己的晚辈,断送他的大好前程!你这样的人,配做人长辈吗?” 陈天河本来一直看着她,被她质问,别开了脸,一脸内疚。 陈光烨大声反驳:“信口开河,你可知我爹为了卿尘费了多少心力?” 苏瑞冷笑:“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他有今日,是谁用一生换来的?若是没有卿尘的母亲卖身的那些银子作为赶考的盘缠,陈天河考得了进士,做得了乡绅吗?照顾卿尘,本就是他的责任。” 017旧事 陈四喜沉声道:“子女孝顺父母理所应当,什么换不换,这是她应该做的!” 苏瑞倏然看向陈四喜,无情奚落:“你可闭嘴吧你,你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蠢样再说别人吧,把自己的女儿教成了悍妇,说得自己良苦用心,掏心掏肺要为她谋一份好亲事,不正是爱女心切吗?如果长辈不需要爱护晚辈,你理她干什么呀,让她自生自灭咯。” 陈四喜被一口气顶在心口,几次欲开口说话都只能呼呼喘气,被气得不轻。 苏瑞继续追击:“说什么给卿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做真正的陈家村人,我呸,要不要脸。你们一个村子里的人欺负他无依无靠,可劲作践,难道还觉得他稀罕做陈家村的人,要你们施舍一张身份证啊!这门亲事说白了就是柿子挑软的捏呗,继续欺负卿尘无依无靠,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没人敢娶,随便找个男人入赘,免得被人笑话是吧。” “你放屁!”陈西子的兄长听不得人诋毁自己的妹子,大吼出声。 陈西子的父母和几个叔叔都沉了脸。 苏瑞一个白眼飞上天:“切,有本事再去陈家村找一个肯入赘的,只要有一个人愿意,我现在就吊死在村口。哦不,你现在就在这里找吧,大家都在,不用一家家跑了。”她随手指着男人堆的青壮年,“你?你?还是你愿意?” 被她指到的人都避之不及,手指所到之处,人人纷纷逃窜。就算陈西子貌如天仙,但性格跋扈恶毒,娶回家已经是受罪,入赘,那更是折磨,陈家村的人饱受陈西子的气,谁愿意! 这一幕,把陈西子的家人看得目瞪口呆,个个气得说不出话,陈四喜脸色铁青,他自坐上村长之位以来,还没有被人如此三番两次的气得半死,他就要发作,一个矮胖的男子出来打破尴尬的局面:“卿尘就是一个白眼狼,他的所作所为,不值得大先生费心,也不值得所有人对他好,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苏瑞猛地看向他矮胖男子:“哦,他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你听到了?在哪里听到的?他说过几次?” 男子被苏瑞锐利的眼神一盯,一阵心慌,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我……” 苏瑞提高音量质问:“说啊!” 男子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答不上来,死鸭子嘴硬:“他就是有说!” 苏瑞笑了笑:“我看到你和人通奸了,恶心死了。” “你放屁!”男子莫名其妙被诬蔑,一脸难堪,愤怒地大声吼道。 苏瑞说得斩钉截铁,眼神透露出嫌恶:“你就是有!” “我没有!”男子怒急攻心,大喊着扑向苏瑞。 苏瑞轻松躲过,顺脚踹在男子臀部,男子跌了一个狗吃屎的姿势,她嗤笑一声:“空口白牙的诬陷,谁不会呀。我还有更难听的话,你要不要听?” 男子现下才反应过来苏瑞是用他先前的态度来讽刺他,自知理亏,又兼打不过苏瑞,灰溜溜地爬起钻进了人群躲了起来。 “我听到了。”头戴娇小金簪的妇人站了出来。 “当然是你。”苏瑞朝她走过去,“正要找你呢!” 男子躲在人群里大大松了一口气,深怕苏瑞把他扒拉出去继续骂。 卿尘大舅母见苏瑞走向她,高高悬起了心,有点慌乱,但她一想到这件事都这么多年了,还能翻出什么花,这大院里有这么多人在,还怕她动手,又稳住了乱跳的心,挺起了背。 苏瑞走向郝氏,停在五步之外:“你是?” “卿尘的大舅母。” 苏瑞不意外地说:“哦,你听到了?” 卿尘的大舅母郝氏一提起这件事就像以前表演过的无数次一样,痛心疾首地说:“没错,若不是我听到了,我怎么都想不到尘哥儿是这种心思,枉我对他一片丹心,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要好,他却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卿尘的二舅母李氏也站了出来:“不仅大嫂听到了,我也听到了,那时我刚进门,知道大家都心疼尘哥儿幼年丧母,全家人都把他捂在心坎里,不敢怠慢,也是一心一意对他,哪想,他不仅没有半分感激,还拿着当年她母亲卖身给老爷子凑赶考费用的事情到处说,把我们的好意当做理所当然,觉得我们全家欠他的,根本不把我们当亲人不说,简直是把我们当下人!这就算了,他还憎恨村里的每一个人,说有朝一日,要让大伙哭着来求他。” 陈光烨叹口气道:“他一心讨好爹,想要诓骗爹把土地过给他,这份心思,太可怕了。作为舅舅,我怎么会不疼外甥呢,可一想到他的这种心思,我实在无法把他当做亲人看待呐。” 右席的老者不耐烦地说:“陈年旧事说来做什么,浪费大伙时间!” 苏瑞说:“陈年旧事?是陈年冤案吧,这件事,可关键得很呢。” 郝氏尖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胡编乱造吗?” 村长夫人不悦道:“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们几家关系好常串门,你们对卿尘怎么样我是看在眼里,那真是拿他当做亲生孩子一般对待啊。你们的一片丹心,我绝不会让人随意诬蔑你们。”村长夫人一边恶狠狠瞪着苏瑞,“有我在,绝不任人欺负你们!” 苏瑞不屑地说:“管好你女儿再管别人家的事吧。” “你……”村长夫人尖声一叫,抖着手指指着苏瑞。 有一面盘圆润,体态丰盈的妇人连忙帮腔:“是呀,这我也是亲眼所见。” 苏瑞微笑着看向李氏问道:“卿尘七岁被接回来,八岁就被赶到了村外的院子里独自生活,在陈家大宅生活了才半年,李二嫂是卿尘独自生活前一个月进的门吧,那时全村都知道了卿尘贪婪跋扈的性子,全家待他早就不一样了,你一个新妇,怎么听到他说那些话?又怎么掏心窝子,怎么放心坎里啊?” 李氏脸色变了变,镇定自若地道:“卿尘又不止说过一次那些话,反反复复地说,我自然听得到。我即是新妇,自然要承担家务,多学多做,我也是向嫂子学习,她怎么对卿尘我便怎么对他,当然掏心掏肺。” 苏瑞冷笑:“说什么比对自己的孩子还亲,这新妇一进门,转手就把卿尘推了出去,切,什么真心啊,全是假意。” 018死不认错 郝氏脸色阴沉,抿着嘴不说话,她想反驳却知道自己那些话不好说出口,说多了反而像是辩解,便悄悄给李氏使了眼色。 李氏会意,忧愁地说:“大嫂当时是难过极了,自己真心对待的孩子存了那样的心思,不仅不心存感激,还欺负遂哥和心哥,我是自己接过照顾卿尘的责任。那时大嫂虽然伤心,也还是念着卿尘没了亲娘,不和他一般计较,是我替大嫂不值,说了好久大嫂才把照顾卿尘的事交给我的。” 郝氏捂着胸口,百般委屈。 苏瑞嗤笑:“你替郝大嫂不值?” 李氏理所当然道:“大嫂待我如亲妹,我看到大嫂委屈,难道不能替她不值吗?” 苏瑞打量着李氏,直击要害:“郝大嫂待你如亲妹,你替她不值,那自然是看不顺眼让她委屈的卿尘了,既然带着情绪,你怎么掏心掏肺啊?” 李氏脸色青白,发怒:“胡说八道!我,我……”一时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苏瑞悠悠地说:“谎言就是前后矛盾呢。”她对向郝氏,继续问,“你说卿尘欺负你家孩儿,你家孩子当时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岁,牛高马大的,卿尘一个七岁的孩子,骨瘦嶙峋,怎么欺负啊,说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 郝氏听她诋毁自己的儿子,委屈的神色立刻一变,雄赳赳气昂昂地说:“我的儿子又懂事又听话,心地不知道多善良,他们爱护幼弟,对卿尘百般纵容,才会被卿尘骑到头上的。” “是吗?”苏瑞一脸怀疑。 郝氏挺胸抬头一脸骄傲:“当然是。” 苏瑞抿了抿笑:“你的儿子在村里霸道得很呐,不少人都被他欺负过,众人皆可见证,说他被人欺负,还被一个弱小的卿尘欺负,你也说得出口?” 郝氏道:“我的儿子才不霸道,好得不得了呢。”她得意洋洋回头,“大伙说是吗?” 不少人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稀稀拉拉地说是。 郝氏一脸得色:“你看吧。” 郝氏溺爱孩子在村里是公认的,都觉得她不过是个见识少护短的妇人,对她说的有关卿尘的话,村里人听了就信。 村民以前对卿尘的旧事就当趣事来听,谁会去深究这里面的事情,如今被苏瑞一一点破,才发觉这个故事,不是这么回事。 就算觉得这事有蹊跷,也没有一个村民站出来为卿尘说句公道话。 苏瑞环顾一圈,看到村民的反应,轻轻笑了,并非他们愿意睁着眼说瞎话,而是顾忌乡绅和村长的身份,不敢说真话。若是在现代,郝氏早被众人的白眼砸死了,哪能这么理所应当的说歪理。 这里阶级分明,就像卿尘希望她出来做代言人一样,只因他人微言轻,没有人会听他的话,信他的话。 苏瑞不是来讲道理的,她是来要陈天河一个态度的,她直视陈天河道:“卿尘是在妓房长大,四岁就在里面跑腿,常常被人打骂,从小就会察言观色,比寻常孩子早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他早就死在妓房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了!这样一个性子的人,他就算要跋扈,要冷血,也得等到拿到了地,做得上主的时候,怎么会在一个连脚步都没站稳的地方说这些对他不利的话,与全村人为敌。” 郝氏厉声道:“他说过这些话,老爷子亲耳听到的!” 苏瑞说:“是,他是说过,你不想想一个自我保护这么重的孩子,还说出了那样一段话,是被逼到了怎样的地步!况且,说了又怎么样,他不过是个孩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教就是了,用得着把人往外赶吗?用得着被全村孤立被欺辱着几年的时间去学习道理嘛?什么当做自己的孩子,掏心掏肺都是屁话,不过是因为,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不会心疼,说放弃就放弃,也不顾念他从小颠沛流离,从小受尽苦难,你们竟然继续往他的伤口撒盐,甚至还要多加几刀。” 有村民听到这里落出不忍。 郝氏看出了村民眼中的动容,立刻撒泼大哭:“我真是命苦,被人这么泼脏水诬陷,大家要为我做主啊,我要是对卿尘不好,卿尘能这么白白胖胖吗?” “是啊,是胖啊,虚胖而已,胖得面无血色,常常晕厥啊。他怎么胖得你自己清楚,不胖的话,怎么让他替你儿子服徭役而不招人非议。” 郝氏大声反驳:“我儿子身体孱弱,那是卿尘主动提出要代为服役的。” 苏瑞点头:“身体孱弱可以捐钱免去一年徭役,但你哪愿意,卿尘的命哪比得上几个钱重要,推出去帮两个儿子挡了徭役又省了银钱,真是好用啊。” 郝氏跳脚道:“你胡说八道,是卿尘自愿的,而且,我,我,我为什么要对待卿尘不好啊?虽然他是白眼狼,我也不至于把他当长工看。”郝氏说不出道理,把矛头一歪,转移话题。 苏瑞不解地看着她:“是啊,为什么呀?你们现在的一切都是源自卿尘母亲的自我牺牲,她含恨而终,留下唯一的儿子,你们应该最心疼他,最真心待他,为什么呀,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李氏趁机道:“因为这都是你的诬蔑!虽然是卿尘不好,我们始终把他当做亲人看待!” 苏瑞笑了,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冰封万里:“得了吧,刚才卿尘被人奚落,两位可没少笑,亲人?你说笑呢!为得是什么,我不点破就真当人不知道了,你们自己清楚,就是想把老爷子的钱牢牢攥在手里呗,一个子都不愿给卿尘!人在做天在看,是非自有道,不过,你们都不是人,当然没有心。” “你胡说!” “是吗,既然比自己的孩子还心疼,那就分出个五十亩地出来给卿尘啊,五十亩地对比你们所拥有的五百亩良田,不多吧?肯吗?” 当然不肯! 陈光烨跳出来道:“那是陈家村的地,不能给外人!” “那就给钱啊,五十亩地折合成银子也行啊,现在就给!” “我……”卿尘两位舅舅和舅母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满脸青白。地不愿给,钱也不愿给,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反驳的话,丑陋面目昭然若揭。 到此,是非黑白,已经水落石出。 苏瑞一人站在黑幕中,却是唯一的光源,照出了一切丑陋,村长一家欺负卿尘无依无靠让他入赘免得女儿嫁不出去,陈天河忘恩负义,他的儿子媳妇不顾亲情为了钱财可劲作践卿尘,在场所有人但凡有点良心,都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019他很苦 陈光桦跳出来骂道:“你这个要被拖入拔舌地狱的贱女人,诬蔑村长又来诬蔑我们一家,该死的东西!” 苏瑞泪光闪烁地看向陈天河:“当年,你考中举人之后会试屡屡失败,不肯去吏部参加大挑后补知县教谕,把家里的积蓄花光花尽。你的儿子们都劝你不要执着了,甚至和你大吵大闹,你的夫人逼你去参加大挑,你看着一家子的窘境,点头同意。背地里,却常常躲在一边难过的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你的女儿心疼你,知道你一直对会试满怀憧憬,怕你遗憾终身,便卖身为奴,凑齐了路费让你赶考。” 苏瑞的声音发着颤:“陈花儿,像花儿盛开一样美好,是你对她的期望。可惜她凋零地那么凄惨,被碾成了碎末,面目全非。她身不由己进了妓坊,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却吊着一口气,悉心抚养卿尘长大。她那么珍惜的孩子,却被你们百般糟蹋,你们于心何忍!她是落了风尘,可那是自愿的吗,是她自甘堕落吗?不是的!是她身不由己,是她的无奈,是她的痛苦,你们不仅不心疼她,反而嫌弃她,连一块放牌位的地方都不给她。这是你们该做的事情吗?” 在场的村民听罢,有些人摇头叹息,有些人谴责的眼神看向了陈天河一家,有些依旧默然甚至嗤笑。 陈光桦陈光烨听着苏瑞说的自家妹妹心酸往事,一脸冷漠,甚至露出讥笑,唯有村民谴责的目光落到身上才落出些许尴尬。 陈天河目光颤动,怔怔看着苏瑞。 “卿尘回来的时候,只想一心孝敬你,只因你是她母亲宁肯卖身为奴也要去成全的外祖父,他想,自己母亲愿意卖身付出的父亲,一定是一个很慈祥、很和蔼的长辈,想要代替母亲膝下承欢,偏偏,一切都是笑话啊。每个人对他的谩骂都是一把利刃,但你的冷漠,才是最锋利的一把,割得他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苏瑞全程都是跟着卿尘给她的台本走,就像是一个复读机,只有这一刻,在看尽陈家村众人的丑态之后,看到卿尘舅舅舅母的冷血后,她才带上了感情,替卿尘母子不值,对陈天河放任态度的愤怒,对卿尘舅舅舅母的唾弃,对陈家村众人的鄙夷,都化在了一句话里:“他很苦,也很可悲。” 一声重重的叹息,陈天河晃了晃身子,倒在椅背上,全无仪态,一双手捂在眼前,脸颊满是泪水。 陈四喜心里一沉,不妙,深怕陈天河被说服,连忙给陈大发使眼色,陈大发立刻跳出来转移话题:“你一个外姓人,道听途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这里妖言惑众,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苏瑞指着陈天河:“当事人都哭了,这怎么是胡说八道,分明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你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陈四喜看了一眼哭得伤心的陈天河,见他完全不反驳,一张脸青得更厉害了,他说:“哼,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别人家的隐秘,一个外姓人比我们陈家村的人知道的都深?你是什么人,来陈家村是想干什么!” 陈四喜身为村长,不仅处理村里面的事务,也会和别的村抢人抢地,对自己不利的情况见得多了,惯会祸水东引,转移大伙注意力从而缓解危机。 陈三恭一脸看透的表情说:“这个女人实在奇怪,大胆逾越不说,处处都透着诡异,哪有女子抛头露面,哪有女子这么短的头发,哪有女子口口声声上官府这么大胆?甚至,卿尘家里的人头又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羯国探子?” 陈五好大惊失色:“很有可能,大先生虽然不曾入京为官,但他作为学道那几年,门生遍布大江南北,焉知未来这些门生不是国之栋梁,此人来扰乱大先生心神,不知想探取什么消息?那个人头,莫不是有仁士被害?” 苏瑞受不了地说:“想象力丰富,佩服。”说完看向陈天河,“我为什么会知道,自然是卿尘说的。” 陈四喜冷笑:“呵,卿尘。” 有人看到陈四喜的脸色,趁机拍马:“看了卿尘多年未变,还是白眼狼一只。” 陈光烨皱眉:“他怎么不自己说?” “他说?”苏瑞问,“他说不想入赘你们听了吗?他说的话,哪一句你们肯听?你们自己做得事情心里有数,还好意思问!”她懒得理这些无耻小人,对着陈天河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他既然会把这些告诉我,由我的口在众人面前说出来,已经豁出去了,这些亲戚不要也罢,以后孑然一身也罢,无法生存也罢,只想问你一句‘是否真的以他的母亲为耻,是否真的不顾他的前程,一定要让他入赘’?” 陈天河放下掩住眼睛的手掌,满眼痛苦的看着苏瑞,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话。 陈三恭一挥手:“现在卿尘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你的来历才重要,这些小家小事怎能和国家大事相比,你快说你是谁,否则,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拿下你送交官府!” 苏瑞双手抱胸,一抬头:“走啊,我现在就和你去官府,看看我是不是探子?” 陈三恭震惊于她磊落的态度,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陈四喜立刻道:“和你前去,我们不傻,不会给你在中途动手逃脱的机会!” 苏瑞挑眉:“哦?那你想怎么样?” 陈三恭终于反应过来:“把你绑起来送交官府。”边说眼神不自觉游离到她的腰间,再趁机把这武器据为已有。 苏瑞笑出声:“你觉得可能吗?” “为了国家……” “行了,别废话了,我说。”苏瑞是懒得理会这些人,只是,不把身份说清楚,这些人就会揪住她身份不明这件事不放,阻挠陈天河表态。卿尘果然很了解这些人,一条条可能发生的事情,他都预料到了,也给出了方案。 苏瑞大拇指朝自己一指:“我呢,是山地人,家在那座山后面。” 这话一出,满场骇然。 “山地人?她是山地人!” 020进山 陈四喜几兄弟惊愕的对视一眼,突然,他眼中隐约可见兴奋的光芒,他问:“你真的是山地人?” 苏瑞挑了挑眉:“当然。” 陈四喜连忙追问道:“哪座山?” 苏瑞一指:“那座啊!”便是她之前看到的尘烟大起的山头。 “怪不得了,我就说哪里会有女子抛头露面来抢亲的,是山地人就说得通了。” “山地人一向和我们不和,不肯出山,怎么会和卿尘有了接触?” 一时间议论声嗡嗡响起,村民眼神中的轻蔑不耻淡了,防备警惕深了。 卿尘说过,很多年前,有富乡的人也常常进山打猎,由于猎人太多,山里的鸟兽藏得越来越深,猎人也往山里走得越来越深。就在十多年前,闯入了山地人的地盘,也是第一次知道山地人的存在。有人回来说山地人不许人再上山,否则就要他们好看。 不能进山就是断了猎户的饭碗,当时乡首决定,为谨慎起见,乡里八个村的猎户一起进山,就算出了事也好照应,谁知,这一次,两方起了冲突,死了很多人,唯一逃回来的就是夏家村的夏至孝和陈四喜的二哥陈二财,夏至孝断了条腿,陈二财重伤半月不治身亡。 回来的夏至孝吓得不轻,说山里人有上好的武器,只是一会的功夫,三十几个人全部没了,甚至有的死状惨烈身首异处,他拼尽全力才逃出来,损了一条腿算好的,总比没命强,说什么都不肯再靠近山边一步。 从此,没有人再敢进山,偶然有些猎户在荒年逼不得已上山,平安回来没几日总是有事发生,大家都说那是山地人来讨债的,后来,传言越来越凶,山地人也越来越神秘。如今,就算是大荒年,也没人敢上山了。山地人就此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从不出山,也不允许旁人进山,但山地人的流言从没有断过,越说越玄乎。 卿尘给她这个身份就是让陈四喜不敢为难她,然而,苏瑞觉得这里面不止这么简单。一听到自己是山地人的身份,陈家几兄弟对视了一眼,嘴角的笑意就浅浅荡开了。 陈四喜双手抬起做了一个下压的姿势,满院嘈杂声归于平静,他站起来郑重问道:“你真是山地人,不是为了脱罪编出来框我们的?” 苏瑞看向他,拍了拍别在腰间的手枪:“你觉得呢?” “说得通了,那个女人别着的那个武器很厉害的。”有人说道。 陈四喜凝眉沉思了一会,似乎有了决断,转身小声地和几个人商量。 陈天河首先皱起了眉:“让她回山里一趟证明?”这句话音量不小,苏瑞听到了,然后一口答应了:“这有何难。”她也正想去看看是不是和自己预想的一样,有其他人也来到了这个异世。 陈天河讶异地说:“你要进山?” 苏瑞自然而然地说:“回家罢了,有什么?”她望着陈四喜,似笑非笑,“只是我现在不能去,怎么,想趁着我不在,强行按着卿尘的头成亲?” 陈四喜一脸正直地说:“话说到这份上了,这门亲事还能成吗,卿尘这么不愿意,我难道还绑着他去行礼吗……若是你回来了,我便祝福你和卿尘。只是”话一转,他说,“大先生愿不愿意接受你为外孙媳妇,我就管不着了。” 这么痛快?苏瑞不敢相信。 陈天河精神恍惚地说:“既然村长都这么说了,我自然听村长的。” 陈四喜意味深长一笑:“怎么样?” 陈四喜一家人态度骤变,陈二南几个晚辈笑得阴险,也不骂也不喊了,苏瑞直觉这里面有猫腻,不简单。可是,山里面,她非去不可。她道:“先说清楚,你说的证明是怎么证明?” 陈四喜道:“我知道山地人不愿和我们往来,也不强求你带什么证明,很简单,你只要回去一趟,带回一只野猪即可。” “野猪?”这是什么要求。 陈三恭冷哼一声:“山地人坐拥几座山峦,独享山里的野味,一只野猪不难为你吧?” 苏瑞一口应答:“好啊,没问题。” 陈四喜微微一笑:“那就等你回来。” 陈五好也是笑眯眯地说:“你现在就走吧。” 陈天河皱着眉道:“现在已经天黑,要去,也要明早才行。” 陈二南急切地说:“当然要现在,万一她是羯国探子,一晚上的时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苏瑞左右看了陈四喜几人一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轻笑一声:“现在就走,没问题。” 苏瑞婉拒了陈天河的好意,在全村人的目送下摸黑进入了山里,她在山边树丛里等了一阵,陈四喜带着村民浩浩荡荡到陈天河家里吃酒,而陈三恭领着十几个汉子守在山下,就听他道:“若是见到那个娘们跑出了,给我往死里打,明白了吗?” 苏瑞冷冷看了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山林深处。 乡村地头和城市不同,没有灯光,太阳一落山,伸手不见五指。苏瑞训练有素地打开头顶照明,惊讶于指南针还能用,一路跟着指示踩在潮湿的枯叶和杂草身上往山林深处走去,一路上四周都窸窣作响,仿佛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偶尔惊起几只飞鸟,说不出的瘆人。 苏瑞却走得镇定稳当,夜间山林作业,不过是普通的训练日常,她的精神高度集中,分辨四周的一切声响。 突然,她关上了照明灯,摸出手枪,面朝东南方戒备。刚刚,杂草丛轻微发出窸窣声,她回头时,黑暗草丛中隐隐透出一丝绿光,苏瑞初步判断,不是人,而是一种猛兽,她被盯上了。 苏瑞戴上夜视镜,慢慢蹲下,不明野兽也停下脚步,暗中窥探。 空气瞬间禁止一般,苏瑞的定力极强,蹲在草丛中一动不动,不放出一丝声响,呼吸声也压抑到最低。而对面野兽缓缓动了动,朝她的方向爬行,突然,耳旁草木哗啦大响,一个庞然大物掠起朝苏瑞扑了过来,苏瑞一惊,举枪射击翻地滚走一气呵成,背对着野兽人还没完全转过身,又是连补两枪。 苏瑞手肘触地使力,脚底一蹬,迅速躲到一颗大树后面,压低呼吸侧耳倾听。待确定没有异常声响后,举枪从树后面走出来,警惕地挪到原处。 一只老虎!已经死透了! 021你好,少校 苏瑞哭笑不得,老弟,没想到在这个异世,也有你这种生物。以前在地球的时候,我还去动物园看过你呢。 唏嘘一阵,苏瑞继续前行。这次,她不开灯了,以免中途又引来什么野兽,只能凑合着用夜视镜缓慢移动。 很快,她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她的悍马和海盗的装备补给车。 看到一直想找到的车辆,苏瑞心里一阵激动,除了自己应该还有人一起过来了,很快,她拉下脸来只觉得心惊胆战,只有悍马和补给车,那来到这里的是自己战友的机会比海盗渺小得多。 苏瑞没有冒进,隐在一旁观察,确定没有危险以后才走过去。 入眼,悍马惨不忍睹,副驾驶一侧仿佛放入微波炉的塑料盒,融成一团,面目全非,只在驾驶座一方天地有一个容纳一人的完好空间,苏瑞后怕地摸摸自己的手脚,差点,差点就成了肉渣了。 悍马融成一个球,补给车反而完好无损,苏瑞即使在暗处观察了很久,确定此处已经没有危险,也不敢掉以轻心,她握着手枪靠近,逐个打开了三节补给车的车厢。 第一节车厢是餐厅,桌椅齐全,碗筷虽然落了一地,却因为都是银制品,依然完好,苏瑞喘着粗气,真是腐败! 第二节车厢是冰箱,蔬果米面,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苏瑞咬牙切齿,真是腐败到家了! 第三节车厢是一个小卧室,空调吹着,棉被盖着,快活似神仙,苏瑞捂着胸口,欲哭无泪,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往这辆车上撞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痛苦地懊恼一瞬,她表情骤变,凝视着地上的痕迹,大惊失色,有人!有人曾在这个包厢里! 她跳下车厢,为了追寻踪迹顾不得其他,打开了头上的照明灯。 看脚步,有三个人从车箱内离开,苏瑞呼吸一滞,握紧了拳头,可恶,大意了。和平时期都要去做海盗,来了这里,不得作威作福欺压百姓,不能让他们活着! 苏瑞小心谨慎地跟着这些脚步缓慢查探过去,没有多费心,她很快找到了三人。 三人都已经身亡,尸体被咬得稀烂,大面积见骨,附近散落了一地的子弹,有十几条被拖拽的痕迹。从脚印来分析,苏瑞初步还原了当时的情况,他们遭遇到了野兽群的袭击,拔枪射击,野兽也死伤惨重,可惜三人力微,寡不敌众,他们没有敌过。 可惜什么,苏瑞想,应该是活该才对!她蹲下查看脚印,思索着,是什么呢,从梅花型的脚印看来,从将尸首拖走的行为看来,如此团结数量众多,九成九是狼群。 既然找到了人,她便熄灭了照明灯,以免自己也落到相同下场。目前来看,除了她,其他一起来到这个异世的人全部死绝了,她不禁得意地想,这就是恶有恶报了。 苏瑞还想继续检查海盗补给车的情况,只是前车之鉴在眼前,她不想变成任何一种野兽的盘中餐,只好等到明天光线充足的时候再看。她正打算回到补给车休息一下,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丝微弱的亮光闪闪烁烁,像是电子产品的灯光,她小心走过去,发现是一个手机。 这个手机被其中一个海盗握得紧紧的,苏瑞掰开海盗的手,拿起手机翻看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这有什么稀奇的,被捏得这么紧?”她四周摸了一圈,没有发现按钮,若不是屏幕隐隐闪烁,还以为是铁块。 苏瑞翻看着手机想,海盗在遇袭这么要紧的关头都握着手机不放,搞不好里面有什么绝密情报,现在她是打不开,万一等下又被传回原来的世界,还能研究研究。她把手机揣到口袋里,打算在附近找找其他两个海盗的手机,口袋处突然震动起来,她拿出手机一看,屏幕出现一个指纹解锁按钮。 苏瑞惊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海盗,嘴角又瘪了下去,别说指纹了,指头都没有了,她看了一眼屏幕,把自己的指纹摁了上去,想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指纹一贴上指纹锁,立刻出现一个条码框,苏瑞凑近条码框一头雾水地说:“这是要干嘛啊?” 说完这句话,手中的铁块迅速变化,越来越大越来越重,苏瑞大惊,一把丢下手机,几步窜到树后,持枪警戒。 手机缓慢变化成了一个人形,金发碧眼,是个男性,英俊非凡,他的眼睛闪烁着电子屏幕的光感,不是人的眼睛,一成型,准确无误的在黑暗里朝苏瑞走了过去。 苏瑞见状,举枪呵斥:“站住!” 金发男子停下脚步,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语音,她道:“要么中文要么英文,你选一个,最好中文。” 金发男子用金属质感的声音说道:“已切换成中文,你好,苏瑞少校。” 苏瑞背脊一阵发凉,她沉声问:“你知道我?”手指微微使力压在了扳机上,只待时机一到射击。 金发男子说:“是的,我知道,苏瑞少校,c国海军陆战队锋狼战队二队副队长,22岁,机枪手,心思缜密,作战果决。” 苏瑞冷笑:“说得不错!”一面说话一面开枪,和海盗的人不需要废话。子弹准确无误穿过男子额头正中位置,不见血珠,子弹没入就像没入沼泽,金发男子额头孔洞瞬间又被填平,皮肤看上去还是一样光滑细腻。 苏瑞手心出汗呼吸沉重,不敢置信,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金发男子疑惑又糊涂地说:“少校,你为什么要开枪打我?” 苏瑞冷哼:“你说呢?” 金发男子摇摇头,乖巧地说:“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咦,这个表情,是真的困惑,而且他的态度,似乎对自己的警戒和恶意感到委屈巴巴,拧起的眉毛还有点伤心。 苏瑞皱眉:“你是人还是什么东西?”她不敢掉以轻心,初步猜测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还会有情绪?恐怕是诱敌深入的诡计。 金发男子恍然,回答:“原来是这样,我以为少校完成了血契应该知道我是谁,原来少校不知道。”男子表情一下阳光灿烂,“我是a国军事人工智能t-230,刚才约翰逊博士与少校完成了血契,正式转让了我的全部权限。” 022金宝 苏瑞大惊,军事人工智能t-230,据不完全情报得知,倾a国90年国力,以平均每年5000亿的花销,在21世纪末2099年建造完成,一个t-230的存在相当于c国举国军力。 苏瑞没有怀疑,她亲眼看到面前的金发男子从一块巴掌大的铁板变成一个身高180cm的男子,这个材料和科技,现阶段其他行业还远远达不到,而男子吞噬了一颗子弹毫发无伤又迅速愈合的能力更是验证了他的话。 苏瑞终于明白,一辆补给车为什么又是冰箱又是餐厅又是卧室,因为车上一个t-230就够了,其他弹药不过都是一些累赘。 苏瑞不敢相信他说的转让权限的话,但她也不挑明,留了一个心眼,既然你说权限属于我,那我便收下了,让我看看你个t-230有什么能耐。 “请多指教。”苏瑞笑眯眯地从树后走了出去,指了指地上的人问道,“这些人是谁?” 金发男子平淡地说:“是约翰逊博士、米勒上将和布朗中将。” 苏瑞今天一惊一乍不知道多少次了,她抚了抚自己的心脏,指着地上的人说:“两个军将级别的人在携带了枪械的情况下都这个下场,到底是什么动物?” 金发男子刚要回答,眼睛的亮光突然闪烁一下:“它们来了。” “什么?”苏瑞经过严格又专业的训练,听力和视力是常人的数倍,如今,她在寂静的空间里,没有听到一丝脚步声。她聆听了许久,才终于听到了声音,已经近在咫尺,敏捷迅速数量众多。 苏瑞眯眼看了看金发男子,他的听力是她的数倍不止。 苏瑞朝金发男子靠近,不慌不忙地问:“有几个?” 金发男子道:“20头。” “头?是什么?” 金发男子头都不转:“是一种接近狈的动物,现在包围了我们,前十头后十头。” “狈?”苏瑞直接打开了头上照明灯,好奇地说,“我想见识见识。”有t-230在一旁,整个山的野兽都来不过就是一盘菜。 苏瑞所在地在山林溪边,比树林里空间开阔,草丛又高又密,视野被挡了一半,旁边的20头野兽唰唰唰躲在草丛里绕着苏瑞打转。 突然,野兽脚步整齐划一的停下,没有停顿发起了攻击,苏瑞发出指令:“t-230,制止它们。” “好的,少校。”苏瑞耳边一阵轻风吹过,20头朝她扑来的野兽密集的攻击没有奏效,没有一头的爪子碰到她的一根汗毛,个个被原路四脚朝天弹飞,扑通倒地,响起一片哀嚎,压倒一地野草。 弹飞的速度之快,苏瑞甚至都没能仔细看清狈的样子。 窸窸窣窣,比来时拖沓沉重又缓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金发男子问道:“少校,需要追击吗?” 苏瑞摇头:“不用了,让它们走吧,保护野生动物嘛。”她灭了灯,看向金发男子,“我不发出指令,你会动手吗?” 金发男子点头:“当然少校,保护你的安全是我的第一职责。” 苏瑞指着地上的约翰逊:“那他怎么死了?” 金发男子道:“很遗憾,我当时正属于自动销毁状态,若不是被突然启动,是无法自动行事的。” 苏瑞心里激动,面上奇道:“销毁?为什么要销毁你?”如果她知道了销毁方法,不是也能毁掉这该死的t-230,还世界清静。 金发男子毫不藏私地说:“不知道,只有权限者拥有让我销毁的权力,我将无条件执行。” 苏瑞眼眸动了动:“如果我说让你自我销毁,你也会执行吗?” 金发男子肯定地说:“是的,少校,我将严格按照你的指示行动,你需要让我继续自我销毁吗,现在进度50%,耗时预计还有20个小时。” 苏瑞摇了摇头:“暂时不用,我需要你。”她既然获得了权限,就可以仔细研究他,说不定还能窥探到这项技术,为c国所用。 金发男子热情地说:“很高兴为你服务,少校。” 苏瑞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没有名字,t-230是我的代号。” 苏瑞摸了摸下巴说:“那么我可以为你取名吗,t-230叫起来不顺口。” “当然少校。” 苏瑞很随便地说:“就叫金宝吧。” “好的,少校。” 苏瑞突然觉得她的一番牺牲太有价值了,把尖端武器t-230带到异世,让世界免除了一场浩劫,继续和平,或许,这个博士销毁他就是为了和平。她对约翰逊有了一丝敬重:“金宝,你把约翰逊博士烧了吧,让他随风散去。” “是的,少校,米勒上将和布朗中将呢?” 苏瑞打了个哈欠:“让他们暴尸荒野吧。”a国的军将,不好意思,不鞭尸就不错了,如果不是a国到处调拨,世界上会有这么多战争吗,还好意思研究高端军事武器。 “是的,少校。”金宝唰地平地消失,约翰逊博士的四周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架起了火堆,很快,火焰窜天,金宝回到了苏瑞身边。 苏瑞看着金宝思索,速度,力量都是人类无法企及的,真是可怕,a国一帮死变态,已经雄踞全球军事大国第一还不满足,还在不断扩张。随即笑了,又如何,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金宝的眼睛又闪烁了一下:“少校,有人朝这边来了。” “有人?”看陈家村人的反应,进了山林犹如选了一条死路,怎么会有人往这边来,“几个人?” “一个。” 苏瑞想了想:“你去带他过来吧。”大晚上的在这么危险的森林里行走,不会是猎户,她怀疑是补给车的漏网之鱼,天黑昏暗,她有可能看错,比如,补给车上没有司机,不知道是向她一样被抛了出去,还是没有跟着来异世,以防万一,她需要将人提到面前。是海盗就送他归西,是别人,就看情况处理。 苏瑞把手枪握在手里,戒备起来。 金宝说:“少校,我建议你不要用枪。” “为什么?” “这座山里有很多融合成形的火药,若是枪击,容易引发爆炸。” 023对不起 苏瑞脑海有什么一闪而过:“火药?我明白了。”她收起了手枪。 陈四喜一家果然不安好心,让她抹黑上山,就是怕她不死,好来一个点火自焚,自我毁灭?陈四喜一家听到她是山地人那个神情,这山里肯定有什么猫腻,而且,和陈四喜一家脱不了干系!是什么呢?她没能深入多想,很快,金宝把人带了过来,朝地上一丢,苏瑞看清了人,脸抽了抽,卿尘! 卿尘此刻已经昏昏沉沉,脸上被虫子叮得惨不忍睹,肿得不成样子,手脚都有损伤,好在,看样子只是伤在皮表。她蹲着检查了一遍卿尘的身体,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你怎么进来了?又是那帮人逼你的!” 卿尘勉强睁开眼睛,已经无法对焦,虚弱地问:“你是……苏瑞吗?” 苏瑞摘下面罩,落出了脸:“是我。”一摘下面罩,就感觉虫子蜂拥而至,她赶紧拉上面罩,对金宝说,“有什么办法灭虫吗?” “有的,少校,请稍等,请不要动。”金宝说完滩成一团,变作细密透风的黑丝蚊帐,罩住了苏瑞和卿尘两人,耳边一阵微弱噼啪声,继而一股烧焦味传来,他的声音自空中传来,“红外灭虫完毕,少校,还有虫吗?” “好点了。”苏瑞摘下面罩,重新看向卿尘,见他双目失焦,精神涣散,快要晕过去了,“你怎么了?”看来要快点送他去找医生,“我送你去找大夫……” 她的手被紧紧握住,卿尘有气无力地说:“我很抱歉,我骗了你,对不起……” 苏瑞回握住他的手:“现在不说这个,我先送你出去找大夫。” 卿尘摇摇头,恳求地说:“进了这座山,我已经准备好出不去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我过不了今天,但有些话,我一定要说,你让我说下去吧。” 苏瑞讶异道:“知道有进无出还进来。” 卿尘透彻一笑:“你因我入险地丢了性命,我又怎么舔着脸独活,我只望能找到你,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或许还能助你杀出一条生路,可惜,我终究百无一用。” 苏瑞看着他浅笑的脸,有点心酸,正打算一手刀打晕他带他去看大夫,就听金宝说:“少校,从中医角度来说,这位先生因为五脏虚弱而体虚,从西医角度看是营养不良引发的各种病症,身体虚弱加上中了一种轻微的毒素,现在看上去奄奄一息,但是,我分析了里面的成分,并不致命,能活。” 苏瑞已经见怪不怪金宝的能力,还是说了一句:“医理方面你都懂?” 金宝说:“是的,只是大部分数据已经销毁,只能简单分析。” 苏瑞震惊问道:“销毁了不能恢复?” “是的,自我销毁的数据是无法恢复的。” 苏瑞叹了一口气,心情不悦,阉割后的人工智能无法展现全部实力,她想要深入研究都只能参悟一半,着实可惜。况且,他对自己的身份了如指掌,不知道a国打探到了我国多少情报,还想通过他了解各国军将信息,如今都不知道这部分数据是否还在,而他原来可容纳的数据方面不知道是不是囊括了所有人类智慧。 看他的变形、力量和速度已经惊人,还会医理,到底还有多少高端科技融合在内?着实可怕。 苏瑞还沉浸在惋惜的情绪里,卿尘已经自言自语开始说了起来:“我不是有心骗你的,只是,我怕你不答应帮我,只得编一个理由,把事情说得严重点,让你有恻隐之心,愿意帮我。” 苏瑞回过神来,暂时将金宝的事情抛开,认真听卿尘说话,反正没有性命危险,由得他说吧:“陈四喜一家另有图谋是真的吧?” 卿尘道:“是的,这一点我没有骗你。” 苏瑞不解:“那你为什么不直说,还要编另一个理由?” 卿尘苦笑,羞愧地说:“你看不过眼我被欺辱,出手帮我,我便知道你有一颗侠义心肠,你看不顺眼陈四喜一家专横跋扈的态度,我只得粗粗猜测你嫉恶如仇,便……咳咳……便将事情说得严重些,让你更加厌恶陈四喜一家,愿意出手帮我。” 苏瑞扬了扬眉:“观察力不错。” 卿尘柔和一笑:“其实你早就察觉我在说谎了吧,但还是愿意帮我。” 苏瑞说:“不错,所有人都轻视你,忽略你这不假,偏偏陈子季却看重你,即使兵荒马乱陷入烟雾,在众人都自顾不暇逃命的档口,他也以你为先,我便猜测,你的处境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凄凉。陈子季的态度多多少少反映出你外祖父的态度,他是在乎你的,若真是换命这样大的要事,你若肯提,即使没有证据,他不会不理。我会帮你,是因为看你生无可恋一脸决绝的模样,知道你是不甘心……嫁过去,又因陈家态度恶劣,我看着不爽,想要略尽绵力。” 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说,也是主要原因,那就是包办婚姻可耻!不管卿尘是不是骗她,包办婚姻总是真的,他不愿意也是真的,所以她在不清楚卿尘为人的情况下也愿意帮他,就是要摧毁包办婚姻这个封建毒瘤。 卿尘认真地看着她,双目盈然,水光晶莹,不逊星辰:“何止绵力,我诓骗你……怎值你倾力相助。” 苏瑞笑了:“没有倾力,一切可控,若是陷入不利境地,我会先全身而退再考虑帮不帮你,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她只是暂时没什么事情做,打抱不平一下。 卿尘说话断断续续,很是吃力,却不肯停下,认认真真地说:“不,你是侠士,有一颗仁心。” 苏瑞被夸得有些脸红,她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真没有卿尘说得那么好,她转移话题:“先送你回去吧。” 卿尘大力握住苏瑞的手,激动地说:“不,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我一定要解释清楚,不然以后……以后没有机会了。” 苏瑞连忙安抚他:“好好好,你说,别激动。” 024大娘子 卿尘直直看着苏瑞,双目清亮:“我不想,不想利用你的,我以为我可以阻止这场婚事,却把唯一对自己好的长工陈牛陷入险境,若是不答应婚事,陈牛就会被扭送官府,很可能因此丢了小命。他家里上有高堂,下有妻儿,我怎能让他因我殒命,我……我……”没说完卿尘就撕心裂肺咳嗽起来。 苏瑞帮他顺顺气,就听他继续道:“我以为你是男子,又见你本事厉害,就想着利用你帮忙,拖延婚事,让我有机会趁乱去陈四喜家把陈牛救出来。然后,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我会和外公摊牌,希望他改变主意,若真是无法改变他入赘的决定,我,我,我便入赘,但也绝不认命!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你是女子,我,我这个决定,竟然会,害了你。” 苏瑞见他悔不当初痛苦不堪的表情,想起他不顾安危冲入山林的行为,知道他是一个心地善良心怀感恩,有所担当的人,真心地说:“我不怪你,也不后悔这么做。” 卿尘猛地摇头,看向她:“不,是我的错,是我有所隐瞒,让你出头,致你于险地,是我的错!” 苏瑞笑了:“行行行,我接受你的道歉。” 卿尘缓慢地说:“我已经向诸天神佛请愿,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若是不成,来世,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苏瑞眼神温柔:“我觉得诸天神佛听到你的请求了,但她没有收走你的命,因为你是个好人,她要让你继续照拂世间。” 在卿尘疑惑的神情中,苏瑞手刀劈下,敲晕了卿尘,含笑抱怨了一句:“啰嗦。” 苏瑞站了起来,问金宝:“山林里还有人吗?” 金宝回答:“没有了,少校。” 苏瑞暂时放心,想着明日天亮再来检查还有什么遗漏,先送走卿尘要紧,道:“你能飞吗?” 金宝推出一个屏幕到苏瑞面前,上面显出各种飞行工具:“当然可以,少校想要哪种?” 苏瑞牙齿有点酸,为什么a国有这么高科技的军事武器:“摩托车?这也能飞?” 金宝理所当然地说:“是的,少校,这是基于磁悬浮技术,和大地磁场间……” “就它吧。”苏瑞看了看天色,竟然开始退去黑幕,透出了曙光,她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过了一晚。” 金宝被打断,揣摩了一下苏瑞的意思,不二话的变形成了一架悬浮摩托,后排特意加长,方便搭载卿尘。 苏瑞一把扛起卿尘,轻手轻脚放在金宝变出的超大空间里,让卿尘躺好,坐在了驾驶位上,双手抱胸发号施令:“走。” 金宝没有动:“少校,走去哪里?” “呃……”苏瑞掏出指南针,“往东10公里出发。” 金宝说:“没问题,少校,请坐好。” “坐好……了,呕……”苏瑞突然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干呕了好几下,仿佛内脏都被搅动了五千下,在肚子里打结。 金宝担心地说:“少校,你的脸色不好,初步推断,是过快的速度导致的不适,你可以放心,没有生命危险。” 苏瑞一脸菜色地去看卿尘,她身体素质超过平常人尚且这么难过,卿尘他……似乎呼吸更加微弱了。她勉强忍了忍,抬头看去,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卿尘家附近,耗时一秒,怪不得身体好像被挤压了一番。 金宝自我分析:“看来,这个速度达到人类极限。” 苏瑞勉强问道:“你就没有合适的速度选择吗?呕……” 金宝惭愧地说:“很抱歉,少校,我的数据库里没有这方面的速度对比,已经选择了最低速了。不过我会继续降速找到合适的速度,不会再出现这次的情况。” 苏瑞打起精神:“你还可以学习?” 金宝的声音隐隐有些骄傲:“当然,我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大。” 苏瑞抚了抚胸口,压下了一肚子的不适,从飞摩托上下来,晃了两下,指着卿尘:“抗……抱着他跟我走。” 苏瑞边走边大口吐气调整呼吸,刚到卿尘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哀哀的哭泣声,绝望又悲哀,透过已经烂掉的大门往里看,朦胧的晨光下院子初现雏形,没有人影没有灯光,灰蒙蒙一片。 苏瑞仔细听了一会,领着金宝走到二进的院子里,在西面的房间找到了声源,一名女子拿布巾擦拭床上躺着的人的额头、四肢,只是哭,不说话,她的旁边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不安地靠在她身边,时不时抬头看看床上的人,眼角含泪。 苏瑞想,这应该是卿尘说的陈牛一家。 两个人都非常悲伤,苏瑞打开了头上的照明灯,屋子里一下敞亮起来,两人惊慌地看着她,女子一下抱住自己的孩子,挺起头颤着声问:“你是谁,怎敢闯入尘少爷家里!” 苏瑞和气地说:“我是苏瑞,卿尘的朋友。” 女子立刻站起来,轻轻推开小男孩走了出来,希冀地看着她说:“大娘子,你没事!” “啊?”苏瑞莫名其妙,“大娘子?” 女子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她看向金宝怀里的卿尘,激动得热泪盈眶:“卿尘少爷,卿尘少爷也没事,真是太好了。”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是真的高兴。 还没高兴多久,她骇然地看着金宝:“你是……你是……什么……人?” 小男孩冲过来拦在女子前面,又害怕又警惕地看着金宝,朝苏瑞招手:“大娘子快过来,有只金毛鬼!” 这是怎么了?苏瑞还在一头雾水,听到这话笑了,明白过来,这是没啥见识的古代母子被金发碧眼的金宝吓到了,笑着解释:“他不是的。”顺手拍了拍金宝结实的手臂。 两人退后了几步,不肯相信,小男孩大惊失色地说:“娘,不好了,大娘子的魂被偷走了!” 苏瑞上前两步打算好好解释,两人惊恐她的靠近,又往后退了几步,贴在了床边。 苏瑞被当做失了魂的人,被两人警惕,她头疼地说:“别紧张,他不是鬼,我也没有被摄魂。” 饶是苏瑞柔声解释,两人眼珠子盯着金宝又看看她,满眼警惕丝毫不变。 “少校,让我来吧。”金宝说完,眼睛由蓝色变换成雪花色,亮光微闪,两人呆了呆,神色恢复如常,向苏瑞靠了过去。 苏瑞问:“她们怎么了?” 金宝答:“被催眠了。” 025异常 尽管见过金宝各项超越常人的能力,苏瑞依然对此心惊不已,她试探问道:“你可以同时催眠多少人?” 金宝如实回答:“很遗憾少校,我这方面的数据也丢失了。” “嗯。”苏瑞微微点头,不急,只要他们还在这个世界,将有很多时间去弄明白,先处理眼前的事要紧,她问:“床上的是……陈牛?” 女子拿帕子抹了眼泪,深深望向屋内:“是,高烧不退,我真是担心极了。” 苏瑞道:“正好,卿尘也不舒服,你去请了大夫来,给两人看看。” 女子忧郁地说:“大娘子,我们没有钱,得去大宅里要,但是,大宅的主母不好相处……” “小事。”苏瑞大气地说,“等我一下。”一努嘴,示意金宝跟上。 苏瑞带金宝找了一会,找到了卿尘的房间,待金宝安置好卿尘,苏瑞对他说:“这个屋子里藏着一些银子,挖出来,再好好填好坑,你可以探测到吗?” 金宝等了一会回答:“总共五处,我已经知道在哪里了,稍等,少校。” 没等多久,先前见过面的布包都出现在苏瑞面前,她叫来女子,指着这些钱:“够吗?” 女子又惊又喜,连连点头,只取了一粒小银块,牢牢捏在手里:“够了够了!” 苏瑞一挥手:“那快去吧。” 女子握着银子贴在胸口,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等等。”苏瑞叫住她,“怎么称呼?” 女子急切地说:“小人是陈牛的内人,陈夏氏,大家都叫我家芬嫂。” “嗯,我知道了,小心些,快去快回。” 家芬嫂含泪应下,小跑着出了院子。 苏瑞看向金宝:“跟着她,认认路,不要被她察觉到。” “是的,少校。”金宝轻手轻脚却快速地跟了上去。 “等等!” 金宝倏地回来了:“还有什么事吗,少校。” 苏瑞上下打量了金宝几眼:“把头发变成黑色,眼珠子弄成我这样的。” 金宝依言改装,歪着头问:“这样可以吗,少校。” 苏瑞眯了眯眼睛,真是太可以了,黑发黑眼配上他的五官,很有异域风,帅得惨绝人寰!她镇定地说:“很好,去吧。” 金宝应声离开。可惜,再靓仔也是一个没得感情的人工智能。 连续两天的高强度战斗,到了异世和一群村民唇枪舌战许久,又在山林里精神高度紧绷走了一夜,苏瑞再高于常人的体质也到了极限,一闲下来,困意如海浪侵袭来势汹汹将她击倒。 咣当一声,苏瑞惊醒,迷迷糊糊之际见到门外天光大亮,抬起手表一看,已经睡了五个小时,她倏地精神,心里有一股不详预感,先去看了眼卿尘,脸色潮红还有呼吸,一摸额头,火一般烫。 苏瑞皱眉,她最怕自己睡沉了,家芬嫂回来没有叫她,丢了身为军人的警觉,可现在的情况似乎也很糟糕,家芬嫂去了5个小时都没有回来,甚至高科技人工智能金宝也没有回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苏瑞叹口气,想出去查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又放不下屋里两个病人,加上她在这个村里人人喊打,不认识路,根本寸步难行。 苏瑞折中考虑,决定先去看看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走近发现,正是陈牛的房间。她站在窗外往里望,一眼便知道发生什么了,房内一个铜盆倒扣在地上,一地水渍,床上被褥也湿了一半,一个小男孩布鞋湿透了正在艰难的挪动陈牛。 苏瑞回到主屋找了一条被子走了回去,小男孩看到她手中的被子眼睛一亮,虎头虎脑地煞是可爱,他乖巧地问好:“大娘子好。” 苏瑞第一次听清这个称呼,也懒得纠正,帮忙换了被褥:“你娘呢?” 小男孩担心地摇摇头:“不知道,她说去找大夫,现在还没有回来。”小男孩一边说一边蹲下,慢慢地收拾一地狼藉。 苏瑞看着心酸,没有无助没有迷茫,小男孩自然而然地蹲着收拾,小小一团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用布巾擦地,再将水挤回铜盆里,即使他的力气很小,一次只能将湿哒哒的布巾挤个半干,却默默无言地做着。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苏瑞叹口气,把他拉起来:“我来吧,你去换双鞋。” 小男孩扭捏了一下,摇摇头:“我只有这一双鞋了。”小脚不安地缩了缩。 苏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干巴巴地安慰:“改天去买一双吧。” 小男孩低着头,平常地说:“这双还能穿,不用买新的。” 苏瑞心尖颤了一下,豪气地说:“我送你。” 小男孩倏地抬头看她,眼里多了一抹好感,却不是对新鞋的渴求,而是一种信任,苏瑞还在笑小孩子心地单纯,他突然紧张地说:“大娘子,我想去找我娘,你可以帮忙照顾一下我爹吗?” 苏瑞沉下脸:“你知道她在哪里?” 小男孩眼里瞬间盛满眼泪,未及落下,他赶紧擦了擦:“我知道她在哪,她去找周大夫了,但是这么久没有回来,我怕她出事了。” 苏瑞想了想,蹲下认真地和小男孩说:“好,我让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小男孩没听是什么事,就连连点头。 苏瑞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次去,只是去找你娘,远远看一眼她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回来告诉我,由我来处理。”她着重强调一句,“远远看,回来告诉我,明白吗?” 小男孩无比认真地点头:“明白。” 苏瑞温柔一笑:“去吧。”小男孩这点年纪,她相信大白天的这个村子里的人不会无良到为难他。 可惜,她错了。 苏瑞等了三十分钟,没有人回来,开始愁眉不展,升起不祥预感,她站起来频频望向门外,又过去了三十分钟,还是没有一个人回来。 苏瑞一下站起,不等了,再等下去,屋里的人没有救治死路一条,屋外的人情况不明凶多吉少,横竖一死,不如出去看看。她操起银子放到口袋里,别好手枪,端起她的m249,一脸凶神恶煞地准备往外走。 026找茬 苏瑞走着走着眼一花,金宝突然出现,环顾左右问了一句:“家芬嫂回来了吗?” 苏瑞冷哼:“没有,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 金宝惭愧地说:“很抱歉,少校,我的低电预警功能被删除,无法提供预警,刚才直接断电,一能启动,我立刻就回来了。” 顶尖人工智能关键时刻掉链子竟是因为没有电,苏瑞哭笑不得,骂了一句蠢货约翰逊,问道:“你现在充好电了?太阳能?这里天空挂的是太阳吗?” 金宝低头道:“恒星热都可以充电,不知道这里的是否是太阳,很抱歉,我没有这方面数据。” 苏瑞不打算深究,找人要紧:“你和家芬嫂到了哪里不见她踪影的?” 金宝不解地说:“家芬嫂?她不是一直跪在医馆门口吗?” “跪?”苏瑞眼神冰冷地问,“为什么要她跪?” 金宝的头变成一块屏幕:“请您自己看吧。” 屏幕上,家芬嫂一路小跑来到苏瑞昨日见过的周大夫的医馆,举起她握到手心起汗的银子,恳求道:“劳烦周大夫和我去一趟尘少爷家,我男人伤得不轻,尘少爷也病得严重。” 周大夫听了立刻背起药箱:“走吧。” 两人走到半路,好巧不巧遇到陈二南和陈西子,两人脸色都不好,一看到家芬嫂,嘴角勾起一笑,如毒蛇一般吐出红信,家芬嫂呼吸一滞,低下头匆匆绕过,被陈西子拦了下来。 她斜睨着周大夫,慢条斯理地问:“这是要去哪儿?” 家芬嫂扬起笑脸,恭恭敬敬地道:“西子小姐,唉,都是我家虎子调皮,这初秋晚上天气寒凉得很,偏他闹腾,不肯多穿衣,这不,着凉了不是,我请周大夫到家里看看虎子。”边说边小心地绕过陈西子,“为娘的着急,不和您多说,这就先走了。” 陈二南横在她面前,将路堵得死死的,看也不看她,只问周大夫:“是吗?” 周大夫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话。 陈二南提高音量,近乎威胁地问:“是吗?” 家芬嫂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看向周大夫的视线,连连回答:“是的,是的。” 陈二南粗鲁地推开家芬嫂,把她推到在地:“有你什么事?” 家芬嫂赔笑爬起来,顾不得疼痛:“事关我家虎子,当然关我的事。” “闭嘴!”陈西子瞪起眼睛,看得家芬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看向周大夫,“你说,是不是?” 周大夫动了动嘴皮,只说:“尘少爷也不适。” 家芬嫂拼命点头:“是是是是,尘少爷也不适。” 陈西子看着家芬嫂笑了:“卿尘?那我得去看看他了。” 陈二南也笑:“我也得去,到底是自己的妹夫。” 笑得周大夫和家芬嫂一身不适。 家芬嫂为难地说:“这当然是好极了,只是虎子的病怕过了病气给南少和西子小姐,这我就罪过大了,也是尘少爷不愿看到的结果,不如让我做个跑腿的,转达两位的好意给尘少?” 陈西子不留情面地奚落:“你家娃算什么,值得我去看,自不量力。” 家芬嫂脸色发白,好言道:“这,虎子就住尘少爷屋里,或多或少有些沾染,这不是担心南少和西子小姐嘛。” 陈二南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谁给你脸了,跟我讨价还价!” 陈西子没有耐心地对周大夫说,“话我放在这里,你去看卿尘,我不拦你,若是看陈牛,你趁早卷了铺盖滚出陈家村。”她紧紧盯着家芬嫂,恶毒地说,“我就要卿尘知道,他救出陈牛也没有用,没有人敢去给他看病,还得乖乖把他送回来!” 家芬嫂忍不住反驳:“我当家的没有偷东西,他没有!”送回去,陈牛也是一个死! 陈西子抬起下巴说:“他有,他是个贼。” 家芬嫂高声道:“他没有!” 啪一声,家芬嫂被陈二南狠狠甩了一个巴掌,差点站不稳。 陈二南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敢和谁乱吼乱叫!你当家的是贼,你就是贼婆,一家子腌臜货还有脸叫嚣,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傲慢地看了周大夫一眼,“怎么,还不滚回去,打算去医治陈牛吗?” 家芬嫂猛地反应过来,忙不迭跪下认错:“南少、西子小姐,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但是我当家的,真的等不得了,求求你们,让大夫去看一眼吧。” 陈西子看到家芬嫂的样子,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一字一字地说:“不、可、能!” 陈西子的恶毒不留情家芬嫂是知道的,她说不可能就绝无可能,家芬嫂反应极快地说:“就算不看我当家的,卿尘少爷,他也生病了,周大夫,你要和我走一趟的。”她料想陈二南和陈西子绝不会好心地去看卿尘,就算去,她拖延一下时间,这二人或许会耐不住先走,她便能偷偷让周大夫看看自己当家的。 周大夫说道:“是呀,我总不能不管卿尘少爷,至多,不去看陈牛罢了。” 陈西子笑了:“看来周大夫是住腻了陈家村,有了别的去处,那我们怎敢拦着呢,二哥呀,等会去帮周大夫送行吧。” 周大夫急急地说:“不去看尘少爷,这要是被大先生知道了,我也为难呀。” 陈西子嫌恶地说:“卿尘那个鬼样子,什么时候不病,晚去一两天要什么紧。” 家芬嫂连忙说:“尘少爷去了一趟山里,出来就昏迷不醒,这可缓不得。” 陈二南和陈西子听罢互相看了一眼,大笑起来,陈西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二哥你错了,她的当家是贼,她呀,是个嘴上抹粪,臭不可闻的大话嘴,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家芬嫂急道:“这可是真的,大……”家芬嫂本想说苏瑞和卿尘一起回来了,加深说服力,话到了嘴巴,猛然咽下了话头,她想,若是说了苏瑞出山的话,全村都要赶来证实,陈牛就更看不上大夫了。 027我怕她? 陈二南摆摆手:“说谎也要人信,山脚我三叔的人守得密密实实,卿尘进山出山,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大话你也敢说,真是蠢妇。”两人笑得腿软,懒得再理,歪歪斜斜要走。 周大夫犹犹豫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家芬嫂极力劝说:“周大夫,是不是真的,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大先生会感激你的,一定不会让西子小姐赶走你的。” 周大夫得罪不起陈天河家也得罪不起村长一家,求情道:“南少,西子小姐,让我去看看病先吧。” 陈西子听不得家芬嫂话里陈天河压她一头的意思,横眉过来,说不出的冷酷:“你自己掂量掂量,陈天河还能活多久,而我们家又能昌隆多久,你是要顾着他家,还是我家,你自己选?” 家芬嫂满怀希冀地看着周大夫,渴求他随自己走一趟。 周大夫进退两难,一闭眼,别过脸去。 家芬嫂颓然歪坐在地上,失了魂一般……不,不要…… 周大夫想了想,左右为难,终于挨不过陈西子吃人一般的眼神,打了回头。 家芬嫂心底一凉,知道周大夫一走,陈牛绝对死定了,她跪在周大夫脚边,凄厉地大喊:“大夫,不要走,不要走啊,你不能不顾尘少爷啊!” 周大夫不忍道:“不是我不肯啊,家芬嫂,我也上有老下有小,我,我……也是……没办法。” 家芬嫂膝行过去对着陈二南陈西子磕头:“南少,西子小姐,我求求你们,让周大夫跟我走一趟吧,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们,你们放过我当家的吧,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二人铁石心肠,没有一丝动容,还笑出了声:“不、可、能!”边说边走。 家芬嫂爬起来,拦住二人去路,跪在路上,不停磕头,声音响亮,听得人于心不忍,周大夫实在看不下去,匆匆走了,走出许久还能听到家芬嫂苦苦哀求的声音:“西子小姐,南少,我求求你们了……” “滚开!”陈二南一脚踹开家芬嫂,家芬嫂被踹倒在一边,顾不得疼痛,又马上跪回去,陈西子不耐烦地皱眉,陈二南下脚更重,直把家芬嫂踢得直不起腰,和陈西子笑着大摇大摆离开。 家芬嫂缓了一阵,麻木地起身,仿佛眼泪也流干了,就直直跪在路口,希望能打动过路的人,帮她说句求情的话。 画面到这里结束,苏瑞的表情阴沉到了极致,谁若见上一面,还以为入了阎王殿,森然恐怖。 金宝抱歉地说:“本来我当算回来向少校汇报请示下一步指令,可惜突然断电,我进入休眠,等我重新启动后,就见家芬嫂还跪在原处。我不明白,为何她不回来找少校帮忙?” 苏瑞冷冰冰地说:“还能为什么,不说了,你去把周大夫带过来,再将家芬嫂和虎子接回来,悄无声息的办,别让人察觉你的本事。”家芬嫂到底是个古代女子,大概也认为她是女人没有什么能力,宁可自己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动村里的人帮着说项。 金宝奇怪地问:“虎子是谁?” “就是那个小男孩。” 金宝摇头:“我并没有看到他。” 苏瑞动作一顿,虎子也出去很久了,不可能看不到半路的家芬嫂,可能也出事了,她不二话:“找!” 金宝高效地执行苏瑞的指令,先是带回来已经神志迷糊,虚弱不堪的家芬嫂,在苏瑞安顿家芬嫂的空档又带回了吐成死狗的周大夫,紧接着就化成一架航拍机,飞走去找虎子。 家芬嫂已经迷迷糊糊,看到视野中有个人影,口里不停机械重复:“救救我当家吧……救救我当家吧……”声音嘶哑,只剩一口气。 苏瑞将她放平躺好,随口回复:“自然。” 家芬嫂猛地一睁眼,胡乱一抓,抓到苏瑞的手,就像抓到救命稻草,抓得死死的,也没看清她是谁,眼泪瞬间磅礴而下:“真的吗,你会帮我去求西子小姐吗?” 苏瑞安抚她说:“求她干嘛,大夫已经来了。” 家芬嫂一激动,挣扎着要起来,一个挺身,力竭倒下,失去了意识。 苏瑞叹口气,重新将她安顿好,出了内室,见到院外已经吐得差不多的周大夫,周大夫吐得昏天暗地耳朵嗡鸣,根本不知道有人站在后面注视他。 周大夫吐得黄胆水都要出来了,缓了缓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一回头,看到不远处的苏瑞,吓得后退一步,一脚踩在他自己的呕吐物上面,他脸即刻绿了:“你这么快就从山里回来了?” 苏瑞没有露出一丝嫌弃,恭恭敬敬地朝他拱手,略带歉意地说:“周大夫,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请你过来,实在是没有其他法子,既不想连累你被陈西子这个死八婆赶出村,又不想一屋子病患医治无效,为了两全累你受苦了,还望海涵。” 周大夫把脚从秽物里移开,自己一脸通红,见到苏瑞态度谦和没有一丝嫌恶,顿生好感,他也不追究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只是有些担心:“法子是不是妥当,西子小姐不会知道吧?” 苏瑞淡淡一笑:“你放心,就算是她找上门来,你只管把过错推到我身上,说我挟持你来的,我看她敢把我怎么样!只是,考虑到周大夫不愿惹事,才出此下策避人耳目,不然,我可不怕陈西子,大摇大摆接周大夫过来才是我的风格,她要是敢阻止,我剁了她的手。” 周大夫提起脚边的医箱,利落地道:“我信你,带我去看看病患吧。” 苏瑞悍妇形象非常深入人心,周大夫昨日也在祠堂看她大杀四方,和旁人一样对她的所作所为颇为不耻,一个未婚女子又是抢亲不顾脸面又是出格抛头露面和所有人争论,全无妇道,他对苏瑞,嫌弃更多。 但不耻是不耻,苏瑞的能耐,通过她的表现,周大夫是晓得厉害的,不仅有挑战村长的胆识,还有全身而退的本事,在陈家村可以说是空前绝后,她说不怕陈西子,那就是真不怕,当下没了顾虑。 028别怕 周大夫一连看了三个病人,从卿尘开始到家芬嫂结束,三言两语让她明白了众人处境,卿尘是旧疾攻心,常年体弱引起的虚症加上毒素入体一齐发作,必须好好调理,是长线战斗,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若是放任不管,长久下去,回天乏术。陈牛受了殴打,内伤外伤都很严重,若不及时医治,熬到一月已经算是命大,最急。家芬嫂受了点皮外伤,头上的伤势也不严重,伤心过度以至于筋疲力尽,只需好好休养三日就能康复。 周大夫叹口气:“尘少爷和陈牛的病,我这里只能断症没法治疗,所需的药品都非常昂贵精细,只有镇上的回春堂才治得,只是这些花销,不是一笔小数目,尘少爷还能等等,陈牛是等不得了。” 苏瑞谢过周大夫:“懂了,谢谢大夫,我待会就带陈牛去镇上。” 苏瑞简单的回答让周大夫吃了一惊,他觉得苏瑞没明白他的意思,补充道:“陈牛的内伤就要耗费不少银子才能捡回一条命,还要将养,若是想保住脚方便日后行走,更是价格不菲,没有两百两是治不好的。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周大夫是个明白人,知道卿尘在陈家村处境艰难,昨日祠堂里村长和卿尘舅母的话不过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假话。陈牛现在被村长一家针对,卿尘肯定因为抢亲的事被他外祖父一家怪罪,又因为苏瑞落了陈天河一家的脸面,桩桩件件加起来,他们想要从那里拿钱,几乎不可能。卿尘这么些年被苛待得一身病痛,哪里有什么积蓄,他委婉地建议:“可以先保住陈牛的命,其他的,用些效果次一些的便宜草药,慢慢康复也是可以的,只是……他的腿脚可能就保不住了。” 苏瑞谢过他的好意,见到金宝带了虎子回来,便提出送周大夫尽早离开,免得被陈西子一家发现。 “我先给你开服滋补回气的药,先让陈牛服下回复一下元气,镇上离这里二十多里地,来回一趟怕他顶不住。”周大夫看苏瑞完全没听进去,也不再多劝,他行医多年,已经看多了这类病人,不到悬崖边无路可退,总是不肯相信他的话。 “有劳大夫,这便送你回去。” 周大夫想起自己来时难过的感受,后怕地说:“这要怎么走?” “把您背回去。”苏瑞刚亮出一口大白牙,周大夫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身子腾空,一阵起起伏伏。回到家的时候,周大夫依然吐了一个天昏地暗,金宝帮他拍背,歉意地说:“周大夫,很抱歉。” 周大夫不疑有他,以为是被人背了回来,缓了缓,很快抓好药给了金宝,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小伙子,体力不错。”把他一个成年男子背回来,脸不红气不喘,站得稳如泰山。 金宝拿过药,谢过周大夫慢慢踱到屋外,趁着四下无人,嗖一声回到了卿尘家。金宝一走,周大夫迷迷糊糊地爬上床躺起来,太晕,受不了。 金宝刚回来就被苏瑞喊了过去,她问:“虎子怎么回事,总想往外走跑,问他什么事,一句话不说。” 虎子小脸湿湿嗒嗒,两只眼睛红红的,一脸伤心欲绝的表情,初见到苏瑞,情绪上来,啪啪掉眼泪,苏瑞问他什么事,只顾摇头,然后一心要往外走, 金宝在旁边补充:“刚才虎子想跳河。” 苏瑞拉过虎子,一脸严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能丢下父母去跳河!” 虎子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含含糊糊听得苏瑞头疼,还是人工智能金宝捕捉到了虎子的意思,还原了虎子的经历。 虎子被欺负了,不意外,是陈西子一家小辈干的。 原来那时虎子看到自己娘亲跪在路边不停向过路的村民磕头,头破血流的模样,又害怕又难受,赶紧过去扶她起来,家芬嫂轻柔地摸了摸虎子的头,让他回去照顾好陈牛,又再不停地向过路村民磕头。虎子拉她不起,想到苏瑞,急急忙忙往回赶,慌张的情况下撞到了陈三东的儿子陈大庆。 陈大庆是陈西子一家下一辈目前为止唯一的男丁,和个宝贝疙瘩似的,一家人把他宠上了天,被撞了一下气得跺脚,指着虎子就骂,上前就打,还让他的小跟班们跟着一起打。 虎子年少气盛,想起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爹爹和跪在路边不住磕头的娘亲,一时气愤,和陈大庆扭打起来。虎子从小漫上遍野地跑,又常常帮父母做事,同龄人里力气不小,陈大庆娇生惯养,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打了两拳在脸上,震惊得瞪大眼睛,哇得哭了。 虎子得意地挥了挥拳头,小跟班们没人敢上来,一个胖子喊道:“陈虎,你完了,你就是下一个陈丁卯。” 听到这一声喝骂,虎子突然惊醒,后怕极了,一溜烟跑了。他茫然无措在村子里乱晃,想到他的好朋友陈丁卯的下场,越发慌神,一咬牙,不想连累父母,就要去投河。 陈丁卯正是得罪了陈大庆,被陈西子一家害得家破人亡,不仅自己小小年纪被卖去宫里做太监,还累得母亲重病身亡。 虎子啪啪掉着眼泪,小脸满是伤心和不舍,对苏瑞恳求道:“大娘子,你……你……要帮我照顾……爹娘,虎子……虎子不孝……”说完要跑,继续跳河去。 苏瑞脸色铁青,怒极反笑,好一家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她认真地和虎子说:“虎子,你听着,有我在,他不敢来,他陈四喜不敢来,陈二南也不敢来,陈大庆更不敢来。他们如果来了,你就睁大眼睛看着我怎么把他们赶出去!若是我做不到,你到时再去死。” 苏瑞没有柔声安慰哄他,也没有大骂陈大庆让他高兴,她平淡却有力的一句话就像一颗分量十足的定心丸,让虎子一颗慌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虎子擦掉眼泪,重重点头:“嗯。” 029发财路 “好孩子。”苏瑞轻声说,“先去看看你的父母吧,然后,告诉我怎么煎药,你父亲和卿尘的药在这里,我……虽然没做过,但是可以尝试一下。” 一想起父母,虎子急切的心情再也等不了,他接过金宝手里的药,仰着头看向金宝:“我会,我常常帮尘少爷煎药的,哥哥,周大夫有说爹爹的药煎的时候要注意什么吗?” 金宝复述周大夫的话:“两包药,隔四个时辰喝一副,煎药需要一炷香时间,注意用文火,这里面有什么特别吗?” “我知道了。”风一样就卷了出去。 苏瑞看着他的背影,拍了拍金宝的肩膀:“帮我守好他们。” 金宝看她动作,诚恳发问:“少校你要去打架?” 苏瑞撸起袖子,用手遮着眼睛,抬头看了看这里的恒星,明亮温暖,像太阳一样,她道:“是,要打一场大架。这里弱肉强食野蛮冷血,我希望你能帮助他们,在我无法兼顾的时候,保护他们的安全,就像保护我一样。” 金宝道:“是的,我将全力执行您的命令。” 苏瑞愣了愣,自嘲笑了,不知不觉她把金宝当成了自己的下属,她叹口气:“人工智能,好也不好。” 金宝不解地问:“为什么?” 人类容易产生感情,而人工智能,永远不会。作为敌对势力,对金宝有感情,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但金宝长得像人表现像人,乖巧听话本事大,她没法单纯把他当人工智能,真是麻烦呐。 随着慢慢相处,她想,或许她会将金宝视作家人。 不过,她是军人,她知道什么是国家利益高于个人利益,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得不彻底消灭金宝,她会毫不犹豫去做,即使她会因此伤心欲绝。 苏瑞没有回答金宝,吩咐道:“没什么,你去昨日的补给车一趟,把车上的银质餐具统统拿过来。帮我去搬一张板凳过来,等客上门,顺便去山里找找,我昨天打死了一只老虎,拖过来。” 金宝回应了一声,五分钟后大大小小的银质餐具堆成一个小山丘,老虎被放到一边。苏瑞掂了掂银盘银碗的重量,不满地说:“轻、薄,融成团都不知道够不够五十两,把它们融了,一两一个。” “好的,少校。”金宝说着身体变成了一个铁箱,右手变成一根导管,右脚变成一盘模具,他左手把银器放在铁箱里,很快导管内便流出了银质液体,滴入模具中,一块块大小一致的银块瞬间完成。 苏瑞盯着看了一会,开始发呆。 钱,她刚开始真的没愁过,所谓有仇报仇,有冤伸冤,谁把卿尘害了,她就找谁要钱,谁把陈牛打了,她就找谁拿钱,不给没关系,那就抢咯偷咯,有金宝在,藏到地心深处也给你挖出来。 可是,虎子回来说了他的经历,让苏瑞如醍醐灌顶,她去抢去偷,走得是末计,见不得光,东窗事发,她倒是无所谓,跑得掉,其他人呢,以陈四喜一家蛮狠冷血的性子,不知道殃及多少无辜的人。 到了今天这一刻,苏瑞见识了陈四喜一家怎么霸道横行冷酷残忍,不可能不闻不问,放任这一颗毒瘤继续危害乡里。她既然开始管了卿尘的事,就会管到底,不把这颗毒瘤挖走,她就不离开陈家村一步。 不需要对小人讲君子,苏瑞不介意用下三滥的手段,只是,她要拔出陈四喜一家,就要堂堂正正地拔,不到万不得已,不考虑末计。不用末计,那现阶段唯一的问题,就是钱。 钱,真的是一个大问题。满打满算,这堆银器加上卿尘的家当也才一百两,她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老虎,加上这货的皮和肉,应该能凑够两百两吧。 只是,两百两只是一个起步,勉强够医陈牛,卿尘还在后面排队呢,还不止,日常的吃食怎么办。 突然之间,金宝变成初见时的一块巴掌大的铁块,静静躺在地上,脚边还剩几个银器。苏瑞面无表情地想,也不可能指望这货,动不动停电罢工,靠不住。 这么一个异世界,苏瑞都不清楚是什么地方,就要开始赚钱,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半点头绪没有。越想越气,心情越来越差,正要发作舒缓一下,门外由远及近传来喝骂声,又粗鄙又恶心,正是陈三东的声音。 听到了动静,苏瑞兴奋地朝门外瞥了一眼,摩拳擦掌,正好,解气的来了。 陈三东领着人来卿尘家抓陈虎,敢推他的儿子,活得不耐烦了,正怒气冲冲地踏进一只脚,就见苏瑞笑出一排白牙,一脸戾气看着自己,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就像见到肥美食物的野兽,就要扑过来。 陈三东脚底一滑,一个急转弯,屁滚尿流地原路跑了。 陈三东狼狈的样子让苏瑞大笑不止,心情愉悦不少,捡起刚才陈三东跑走时脚滑踢过来的圆球,仔细一看,不是刚才脑子发热的虎子跳河时抱着用来加重的东西嘛,她原以为是石头,仔细一看,这不是魔芋。 “正好饿了,加菜。”说到吃,苏瑞才发现自己肚子饿得不行,正从裤子口袋摸出压缩饼干,就听到虎子大喊,“不能吃!” 虎子急急忙忙跑过来把魔芋从苏瑞手上拿下来,一把丢在地上,他扬起头,认认真真地说:“大娘子,这个不能吃的。”小脸表情特别严肃。 苏瑞把饼干撕开,递给他一块:“这个可以吃,吃吧,垫垫肚子。”然后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你们这边不吃魔芋的吗?” 虎子吃了一口饼干,眼睛蹭地亮了起来,慢慢地舔,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想要包起来。 苏瑞看穿他的心思,阻止道:“不用收起了,待会给你爹娘做点别的,这个你吃。” 虎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才不顾及地吃起来,不住地夸:“这个真好吃。” 苏瑞笑说:“慢点吃,别噎着。” 虎子终于消化完压缩饼干带来的冲击,记起苏瑞的话,回答道:“什么是魔芋?” 苏瑞指着被他丢出去的茎块。 虎子道:“这个东西是拔舌果,有毒的,不能吃。” 苏瑞问:“拔舌果?你们不知道怎么煮它?” 虎子奇怪地问:“有毒的东西怎么吃呢?我听我娘说,这个东西还吃死过人,就算后山里一大片,也没人敢吃,就是郎中偶尔沿着山边采点回去用药罢了。” 苏瑞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她除了一心扑在军事上,唯一点亮的技能就是制作火锅和魔芋制品,这里的人竟然不会吃魔芋,大好的发财路,真是天助我也。 030震惊 虎子看苏瑞笑得见牙不见眼,也憨憨地跟着笑起来,问她:“大娘子,你笑什么?” 苏瑞笑眯眯地说:“没想到你们这里的人生活智慧这么不行,在我国,早千把年就学会吃魔芋了。” 虎子听不懂,也不问了,苏瑞高兴就好,吃完饼干又赶紧去煎药了。 苏瑞吃完饼干拍拍手,重新把魔芋捡起来,把它当个宝贝似的,左看右看,一面开始回忆魔芋的制作工艺。 另一边,陈三东急匆匆地回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到家话来不及说,只有喘气的份。 陈西子坐在院子里嗑瓜子,抽空问他:“教训完陈虎了?挺快啊。” 陈四中对着自己的媳妇骂骂咧咧了几句,赶她做事,凑了过来,笑得一脸残忍的蠢样:“怎么教训的?” 陈三东喘匀了气:“不好了,那个女人回来了!” 陈四中一下慌了神,脑中像平常一样一片空白,去看陈西子:“怎么办呐?”哪有刚才威风赫赫骂人的气势。 陈西子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她竟然回来了!”沉沉冷气在她眼中凝结,“就算回来了,也没用!”说完转身进屋,叫了陈二南去给陈四喜带话。 陈四喜早上用过早饭,巡视了村里一圈,刚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半路遇到陈二南,听到消息先是一惊,很快镇定下来,带着慌张的陈二南先去找了陈三恭。 陈三恭正在家里睡觉,被吵醒还有点不满,听了苏瑞回来的消息,当下跳了起来,然后摆摆手,不肯相信:“这怎么可能呢,她一个女人就是天大的本事,进了山,还出得来吗?” 陈四喜提醒他:“怎么出不来,不要忘了,这个山里很多事是我们编造的……”说到后面住了声。 陈三恭清醒了一会,不在意地说:“就算如此,她进了山,还能有什么好结果,迟早倒霉,等着就行了。” 陈二南急道:“二叔你糊涂啊,她又不是我们陈家村的人,能有什么事?” 陈四喜冷哼一声:“而且,等她出事,等到什么时候?火要烧到眉毛了,我们出事她都没出事。” 陈三恭一听,急了起来,匆匆洗漱,大骂一句:“这帮懒骨头!一座山都守不住!” 陈三恭穿好衣服,三人先去了山边,见到守夜的人劈头就骂:“一群蠢货,这么大个人从山里出来,你们都瞎了吗?成日就知道偷懒睡觉,要睡觉,滚回去睡觉,把你们一个个都辞了,让你们睡个够!” 值守的当班一头雾水问:“三爷,这是怎么了?” 陈三恭大嗓门喷得他一脸口水:“怎么了,人都出了山,你还在梦里呢!” 当班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解释道:“不可能啊,我们一直在这里,没看到人出来啊。三爷交代了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不敢偷懒啊,而且,就算我们都睡了不晓得,这一地的锅灰可造不了假,真没人出来。” 陈三恭黑着脸巡视了一圈,看到昨日铺好的锅灰没有异样,也不得其解:“这是怎么回事呢,她难道会飞?”锅灰是陈三恭亲自铺的,又黑又黏,当初只是为了一个以防万一,万一她苏瑞真的安然出山,而这群懒骨头睡觉睡得不省人事,看不到人出来,事后看脚印也能及早通报,让他们早做打算。虽然,他们一直觉得没有这个万一。 陈四喜跟着陈三恭来看一眼,是想知道为何值守的不通报,谁想却多了一个谜团,竟然不知道她如何出山的。 这八仙山除了这一个入口,便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了,四周要么临河,要么陡峭,除非会飞,不然要出山,就只这一条路。 陈四喜也不花费多的时间纠缠苏瑞怎么出山的,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工夫想这事,拉着陈三恭和陈二南赶紧回家商议后续事宜。他们一走,一个值守的人犹犹豫豫地和当班说:“头儿,卿尘进去的事情,我们不报吗?” 当班抬起下巴:“你去!想丢了份工就去,我不报是为着我自己?要是被三爷知道我们晚上睡得不省人事,保管吃不了兜着走。” 他望着山林:“现在说的话,说不定卿尘还能捡回一条命。” 另一个值守猛打了他的头:“你蠢啊,卿尘进去是他自己要去的,我们拦也拦了,说也说了,他不听能怎么样,他这条命啊,是他自己不要的,怪不得我们。你想救人,也得分情况,你说出去,谁敢进去这八仙山,卿尘不一样是死,还拉了你自己垫背。” “但是……” “你要提,就自己去吧,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事现在提,晚了。大先生和村长都不放过你,反正我宁愿说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陪你受罪。反正我也确实只是看到他一个背影,喊得喉咙都哑了也拦不住,我自问尽力了。” “嘶,我可不敢说。” “那你就闭嘴!” 当班的发话:“想好好过日子,这事就当没发生过,谁也不许提!” 陈四喜一行匆匆回了家,家里人都已经等着了,陈四喜走到陈大北床前,喜道:“今日你气色不错。” 陈大北道:“都是托爹的福。” 陈四喜使了个眼色,陈四喜的妻子齐氏领着女眷先出去了,独留下陈西子一个人。 陈西子见嫂子们都出去了,迫不及待地问:“怎么办?”她原先并不觉得这件事棘手,直到看到一向胸有成竹的父亲眉头紧皱,她开始着急了。 陈四喜沉着脸道:“难,那个女人不好对付,她能从山里出来,就不是普通人物。” 陈三恭百思不得其解:“她是怎么出来的?嘶,会不会一直躲在山边,乘人不备跑出去的。” “不可能!”陈三东激动地道,“我去的时候,她提着刀一脚踩在老虎头上对着我笑,笑得我一声鸡皮疙瘩,好像提刀就要出来把我剁了!” “老虎?她有那么大的本事吗?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怎么能看错呢,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031婚事告吹 “好了。”陈四喜看了他们一眼,“她的能耐我已经不怀疑了,这也是麻烦的地方。” 陈三东急得团团转:“这个女人本事大得很,我们怎么斗得过她。” 陈西子跺了跺脚,气道:“三哥,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陈三东赶紧过来哄道:“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陈西子别过脸,气鼓鼓地捏紧了手,低垂的眼帘,抿紧的唇角,让人我见犹怜的凝眉,都控诉着她的不忿和伤心。 陈四喜为了说服乡亲这门亲事的合理之处,故意把自己的女儿说得蛮狠跋扈来塑造自己慈父形象,不仅没达到预期效果,反而被苏瑞利用,当众奚落陈西子年纪大嫁不出去,狠狠羞辱了陈西子一番。本以为苏瑞会葬身八仙山,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谁知,她竟然完好无缺回来了,这口气又堵回了陈家人的胸口,噎得难受。 陈西子是陈家人的心头宝,谁也看不得她受委屈,陈二南先跳了起来:“管她是谁本事多大,敢让西子受委屈,我绝不放过她!” 陈四喜心疼地道:“都怪我,不是我无能,西子也不会受这么大的委屈。” 陈西子放开了手,展颜一笑:“爹,这不怪你。”眼神一变,“都怪她!” 陈三东愁眉苦脸地道:“可她本事这么大,我们怎么才能除掉她?” 陈大北宽慰道:“这个不需要担心,能与卿尘为伍,就不是有背景的人,再大能耐也不过孤狼一匹,不合规矩的事情就是不合规矩,国法压下来,再大本事也没用!这件婚事,任她闹腾得翻天覆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就是国法,闹到官府也只是她自找苦吃。只是……咳咳……”话到一半他突然咳嗽起来,陈四喜心疼地给他拍背,陈西子乖巧地去倒了一杯水。 陈大北是陈四喜家的中流砥柱,他这一开口,众人茅塞顿开,是啊,这门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关她苏瑞什么事。就算是陈四喜欺他卿尘无依无靠,就算是陈天河忘恩负义,就算是卿尘舅舅舅母不念亲情,两家长辈决定的事情,走得正常礼数流程,就算他卿尘亲自反对,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理由被苏瑞牵着鼻子走,说不成亲就不成亲! 陈三恭叉着腰大骂:“小贱蹄子,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陈西子又扬起了头:“对啊,我们凭什么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两家长辈决定的事情有她什么事!” 陈三东咬牙切齿地道:“都怪卿尘不识抬举,惹出这一回糟心事,看他嫁过来我怎么对付他!” 陈四中从旁附和:“打死他!打死他!” 陈大北看了过来,几次欲言都因为喘不上气作罢。 陈二南想了想,他自以为是地宽慰道:“哥,你是担心无法周全爹在村民面前许下的成全卿尘和那个婆娘的承诺?这有什么,只要陈天河不答应,她就进不了门,陈光烨两兄弟再吹点耳旁风,卿尘送过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就说是卿尘舅舅登门道歉,苦求再次结亲便可。” 陈大北咳嗽了两声才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是担心陈天河若是一定要解除婚事,我们就一点路都没有了。” 陈四喜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陈西子冷笑一声:“谅他也不敢。” 陈大北叹口气,语重心长地道:“西子,最近你越来越放肆了。” 陈西子瘪着嘴,不乐意地道:“大哥。” 陈大北无奈一笑,放轻了语气:“他曾在朝为官,眼界不是我们乡下小民能比,门生又大多在朝为官,连县令大人上任第一天都来拜会他,你以为他是什么人?他不过是知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干预父亲治理,但并不是可以任你轻视的存在。就说这件事,他说一句算了,你能说什么。” 陈西子不甘不愿地跺了一下脚,一句话不反驳。 陈大北继续道:“这件事情,那个苏瑞不是麻烦,陈天河才是。苏瑞今晚说了一堆这门婚事的不当,陈天河不动摇,一切都是废话。可是,她明白着呢,或者说,卿尘明白着,他托苏瑞之口当众控诉,就要逼得陈天河反悔!就算陈天河不反悔与我家成亲,但他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即使要完婚,也绝不是入赘。” 陈西子急道:“他不入赘,我怎么……”咬着嘴唇,万般委屈。 陈四喜头疼地说:“我以为她进了山出不来的,现在她出来了,该做到的都做到了,还能怎么拔掉这个眼中钉。早上让二南去拜访陈天河,直接称病不见,是陈光烨招待的,陈天河这态度,是不是代表……这事,彻底黄了。” 众人都没有说话,却统一地露出了担忧的表情,突然听到齐氏在外敲门,陈四中开门让齐氏进来,齐氏道:“季管事来了,说,大先生决定解除婚姻。” 空气一时凝滞,陈家人的脸色难看极了,陈西子愤恨地骂:“贱人!” “哎,女孩子家家的,别这么说话。”齐氏温和地说了陈西子一嘴,笑着对冷脸的陈四喜道,“当家的,这事……不是坏事。” 陈四喜猛地抬头:“怎么说?”他知道自己婆娘不是没有见识浅薄的普通妇人,说这话一定有道理。 齐氏笑了,让大伙放宽心:“事情是这样的,大先生知道那女人回来了,就让季管事带话过去,要卿尘亲口说,是继续按照长辈的意思完婚还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若是选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就自食其力,大先生不会再给他一分钱。那小子不开窍,选了和那女人一起,大先生说了,给她们三个月时间证明,若是能养活自己,就承认他们,自己亲自来我们家道歉退婚。” 陈西子愤恨地道:“卿尘这个下贱坯子,果然只能配贱人!” 陈四喜笑了:“三个月,哈哈哈,我要她一个月也待不下去,好事,好事!”他心情愉悦,一扫愁容,宽慰了陈大北几句,嘱咐他好好休息,领着一群晚辈到了堂内,“传我的话,这等毫无女子德容的人,陈家村不欢迎,卿尘白眼狼一个,需要受到教训,不许人给他们卖粮食,也不许人给予一点帮助。” 陈三恭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就算那个女人天大的本事,在陈家村,也没法活下三个月。” 陈二南担忧地说:“三个月,时间太长了,我们等不起啊。” 陈四喜道:“不长,所有人都不给他们帮助,又拖着陈牛一个伤患,三个月,呵,一个月就得垮。” 陈三东奸笑:“那我得好好给他们多落几块石头。” 齐氏抿着唇笑:“我看呐,一个月都不用,郝氏和李氏两位妹子带着人上门搬东西去了,已经放话,连颗米都不给这个白眼狼留。” 陈二南大笑:“哈哈哈,那不是过两天就可以看到卿尘灰溜溜去大先生家求情了。” 陈西子尖刻地笑道:“女人,你会知道,你为卿尘做了那么多事,最后的下场只会被他无情抛弃,卿尘始终会滚到我们家做小相公,到时候,我就笑着看你怎么哭!” 一时间,陈四喜一家阴转多云,重新阳光普照。 卿尘家,苏瑞靠坐在磨石上,看着郝氏和李氏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搬东西,转脸看着地上的老虎说:“虎啊虎……” 说了个开头,虎子就窜出来,一脸认真地等着苏瑞吩咐。 苏瑞摇摇头,指着地上的死老虎:“我说它呢,我真不该打死你,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就算是个畜生,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唉,你可比一些披着人皮的禽兽好多了呢。有些人呐,大话说得啪啪响,说对你尘哥比对自己的孩子都好呐,啧啧啧,也不怕闪了舌头。这老爷子是说以后不给子,现在就来搬以前的东西,呵呵。”她着重把“以后”“以前”念得特别大声。 郝氏叉着腰要和苏瑞吵,李氏连忙拦住了她,附耳道:“嫂子,别和这种人见识,耽误正事。我们这么良善,吵不过她的,公道自在人心。” 郝氏压下一口气,指着两个长工:“你们,去把磨石搬走!” ------题外话------ 这章有点阻塞感 032先下手为强 两个长工听到郝氏的指令,上前几步,见到苏瑞靠在磨石上,似笑非笑的样子,一看就是不准备让开的,脚步一顿犹豫不敢上前,纷纷为难地看着郝氏。 苏瑞现在在陈家村里是让人又恨又怕,因为她是女人,毫无女子德容,被人轻视,却又因她一身本事,没人敢惹。 郝氏骂道:“看我干什么,搬啊!”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瑞道,“她还能吃了你们不成,村长已经发话了,陈家村不欢迎她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我看她敢动手。” 郝氏肉疼死了昨日的酒席,那帮饿死鬼死命敞开了吃,把家里的酒喝得精光,肉也吃得精光还不满足,还嚷嚷着肉肉肉,把家里养着的十几只鸡都杀得精光做菜才满意!全村人死乞白赖白吃白喝,算下来昨日花销就有一百多两银子,今日算账的时候,她几次差点厥过去。 都是因为你!郝氏双目喷火看着苏瑞,恨不得撕碎了她,情绪一上脑,哪管苏瑞是不是一身本事。村长发话了,谁也不给卿尘和这个婆娘一点帮助,真是合了她的心意,正愁没地方发泄,想要在陈家村立足,我看她还敢动手! 两个长工被郝氏三催四催骂得不成样子,实在没辙,磨磨唧唧到了苏瑞跟前,赔笑道:“这位娘子,劳驾让一让。” 虎子一下麻溜爬到石磨上,双手抠在边缘,对院子里所有人怒目而视。 苏瑞拍了拍石磨:“想要?” 两个长工连连点头。 苏瑞示意虎子下去,她站了起来给两个长工腾地方,郝氏来搬她是半步都不肯让的,但是看郝氏把人骂成那个样子,她又于心不忍,没得让两个打工仔夹在中间做磨心。 郝氏见苏瑞肯让开,气顺了不少,胆也越发肥了,又指着另外两个长工:“你们,去把床卸了,搬走。” 苏瑞缓缓看了过去,眼神说不出的瘆人。 两个长工正对着她,光是一眼,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郝氏背对着苏瑞,看到两个长工盯着苏瑞不敢动,越发动气,劈头大骂:“你们是死人啊,不会动吗?看看看,看她干什么,是谁给你吃饭谁给你工钱,再看就统统滚回家,丢人现眼的东西!连谁是主家听谁的话都分不清楚,你们有什么用,活该一辈子给人打工,这就是你们的命。” 一个长工劝道:“郝大娘子,这尘少爷还睡在上面呢,我们怎么好去搬。” 郝氏插着腰道:“让你搬你就搬,说什么废话,卿尘要你们心疼个什么劲。”她斜眼瞅着苏瑞,尖酸刻薄地说,“这些东西都是老爷子的,他埋怨不满老爷子,要单独过,好呀,我作为大舅母,就成全他!这是他盼着想着的生活,他开心着呢,你们帮他说话,小心被反咬一口,怪你们多事!白眼狼这种东西,是养不熟的。” 苏瑞点着头很认同地说:“我同意,把小辈可劲欺负,想要把命作践到死的人哪有什么良心,老虔婆这种东西,是不会改邪归正的。” 郝氏大大喘出一口气,尖声道:“你说什么!” 苏瑞指着她的鼻子,趾高气昂:“说你呢,没心肝的狗东西!陈天河只是说让卿尘日后自理,你马上巴巴跑过来,一秒钟不肯耽误,恨不得把墙皮都扒走,一点良心人性都没有,简直是拿着喇叭给众人说,我不要脸呐我没有心呐,我就是要搞死卿尘怎么地。” 郝氏出气越来越多,进气越来越少,喘气越来越大声,抖着手指着苏瑞:“你个……” 苏瑞掐断她的话,憋死她:“我们都已经完全了解了你不堪的为人,真是不用一遍遍的现世让人更加深刻认识你丑恶的嘴脸,没必要,出去随便找个人问问,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没良心的狗东西,哦不,狗都不如。” “啊!”郝氏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劈头骂过,大喝一声,举起手冲向苏瑞,对着她的脸就要往死里抓,苏瑞一个闪身,两手一齐搭上郝氏的胳膊,咔嚓一声,把胳膊全部拧脱臼了。 “啊呀……啊呀……我的手呀……”郝氏的手提也提不起,以为手断了,嚎得和个被杀的猪一样。 李氏连忙上前扶住郝氏,瞪着苏瑞道:“你敢下此毒手,还有没有王法!” 苏瑞满不在乎地扭着脖子:“没有,去告我呀!” “好好好!”李氏气得脸都变形了,“你个毒妇!” 苏瑞敛容,低声道:“再说一遍。” 李氏一肚子的脏话恨不能一口气倒出来砸死苏瑞,却憋着不敢说,苏瑞的表情并不是友好的询问能不能再说一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有胆再说一遍!李氏深怕下一个被扭断手的是自己,把脸都憋红了,不敢吭一声。 苏瑞装模作样地关心:“怎么了,二舅母,便秘吗?” 李氏脸色由红转白,即使听不懂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她咬着唇,恨恨地说:“你等着。”招呼两个长工托起郝氏,匆匆打道回府,还不忘把所有打包好的东西一齐搬走。 虎子先是乐呵呵地笑个半死,听到李氏放的狠话,后怕地问:“大娘子,会不会有事啊?” “不会,你看好家啊。”苏瑞看向恢复人形的金宝,挑了挑眉,“醒得真是时候,刚好给我的妙计来个锦上添花。” 苏瑞先是去看了眼卿尘,他喝过药,沉沉睡了过去,仔细瞧着,脸上血色是恢复不少,但愁容犹在。 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 想起当时陈子季来问话之时,他以决绝之势坚定地回复,还以为他已经豁出去要和陈天河一刀两断,现下看来,他还是放不下的。 苏瑞叹口气,帮他掖好被子出去,剃头担子一头热,企求一个无良之人的感情,最是辛苦。万幸的是,陈天河也不是一个坏到底的人,看他泪流满面的模样,还有得救。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卿尘,笑着说:“村长已经发话不欢迎我,你舅母是第一个来找麻烦的,但绝不是最后一个,我去给你去讨点彩头,杀鸡儆猴。”嘱咐好虎子看家,指示金宝扛起石磨跟她走。 半路逢人就问:“大先生家哪里走?” 得到准信之后,苏瑞大步朝前,边走边问:“你的电量能不能支持把石磨抗到陈天河家?” 金宝实在地说:“不确定,少校。经过两次断电,我已经重新建立了数据库,正在收集大数据建模分析,相信还需要经过更多时间才能形成一个电量系统,无法立刻回复你。” 苏瑞明了地点点头:“我明白了,现在看上去还是正中午的好时候,好好充电,晚上有大用。” 金宝道:“是的,少校。” 苏瑞方向感极好,没多久就找到了陈天河的家,让金宝把石磨放下问道:“你能不能变一个扩音喇叭出来。” 金宝把手伸过去,变作一个喇叭形状。 苏瑞赶紧把他的手按下来:“形状别变了,我只需要用那个功效就可以了。” 金宝听话的变回手的模样,举到苏瑞前面:“可以了,少校。” 苏瑞清清嗓子,嚎了起来:“大舅妈,哦不,大舅母,我错了。” 033开锣唱戏 嚎完苏瑞自己吓了一跳:“这么大声吗,稍微调小一点啦。” 很快,金宝道:“我已经调小了,少校试试。” “喂,喂,不行,再调小。” 几轮过后,终于让苏瑞满意了,既不会震耳欲聋响得异常,又足够大声让方圆直径十米的群众听得真切。 苏瑞动情地喊:“大舅母啊,我不是故意对你动手的,当时你简直像一个老虔婆,丑陋得不得了,不仅把所有桌椅啦、锅碗啦、米菜啦、被褥啦这些日常用品搬得干干净净,还想要把半死不活的卿尘从床上掀下去,把床扛走。嘴里又不干不净,把人数落得一文不值,我一时气愤,这才没忍住动手,你千万不要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她的语气一变,数落起来:“大舅母,这就是你不是了,外公说让卿尘日后自给自足,也不是说要把卿尘赶尽杀绝啊。当然,你要卿尘赤条条的从头来过,也是合情合理的,自给自足就是不靠外公一砖一瓦,我很认同啊,所有东西都拿走我说过一句话吗,连个不字我都没有讲呢,我是很讲道理的,你要我当然会给。只是呢,你不是债主呀,至亲的人呐,就不能通融一下,等卿尘身体好一点再收床吗?用得着绝情到连卿尘的性命都不顾吗?” 苏瑞在门外一个人说单口相声,自问自答:“你说我说的对吗?至于我打了你,虽然说我有不是,毕竟晚辈不该动手殴打长辈,但是,你就更不是了,因为,是你先动的手啊,而且你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一身武艺,而且非常高强,一般不出手,出手就是不一般呐。你动手了,我条件反射就出手了,我是无意的,你要体谅我,山里野兽多呀,没有这点反应力,活了不这么大呀,夭折了都。” 苏瑞说得是情绪饱满,抑扬顿挫,渐渐吸引了不少人探头探脑。 她大声道:“所以呀大舅母,你可不要怪我哦。”她咳了几声,继续喊,“二舅母也是呀,放狠话要我好看,真的是,二舅母你实在是好偏心呐,怎么这样做人呢?明明是在现场眼看着大舅母骂骂咧咧朝我扑过来,我真的只是自卫好吗,这就威胁我呢,我好怕的呢,特意前来请罪了。” 她叹口气,幽怨地说:“我知道,无论我是不是请罪,这一步收床下一步收房嘛,没得商量,毕竟两位舅母都还蛮铁石心肠冷酷无情地。我也不求大舅母手下留情把房和床留下,反正求也是没有用的,只是有错就要认,所以我来认错啦。只求大舅母恨我可以,怜悯卿尘吧,宽限一天时间,让卿尘恢复点力气,这样才能早日腾出房子和床给舅母们。” 说完她自我否定道:“哦不,可能需要三天呢,是这样的,因为我们现在没有饭吃,两位舅母真是,哎呦,半颗米都没有留下,我还得去挖点草根和树皮充饥,这种东西没有营养的,恢复就慢点。不过,两位舅母想要快点的话,可以酌情赊点米肉给我们,保证一天之内麻溜滚走。” 苏瑞在外说得高兴,围观的人越是窃窃私语指手画脚,她说得就越兴起,众人听着苏瑞话里的明讥暗讽,又亲眼见到郝氏和李氏扛着东西回家,这会陈宅没人出来对骂,只道是他们心虚,纷纷不耻地看着大门紧闭的陈宅。 一门之隔,陈光桦和陈光烨在里面气得跳脚,奈何陈天河吩咐他们不许回话,只得憋着一口气,听苏瑞话里话外的数落。听得一会,陈光桦实在忍不住了:“爹,难道就由得她在外胡说八道把玉子和弟妹说得这么不堪吗?” 陈光烨也道:“是啊,爹,她这么黑白颠倒,这不是给邻里看笑话吗?你让嫂子和红霞以后怎么做人!” 陈天河淡淡看了他们一眼:“难道事情不是她们做的?苏瑞的话是难听,但这不是事实?她们做得出,就得承受得起非议。” 陈光桦和陈光烨表情一滞,脸上都没有光彩,陈光桦挤出一笑:“爹,玉子和弟妹不是替您不值吗,这才一时气愤……” 陈天河看都不看他,摆了摆手:“不用在我面前演,媳妇是什么心思,你们是什么意思,我清楚得很,你们以为我阻止你们出去是让儿媳妇难堪?”他冷冷笑了一笑,“我这是替你们留脸面,你若是不要脸,现在就出去和苏瑞当众对峙,看你们能不能说得过她,想想你们在祠堂里的光景,你们出去闹,只会更加没脸。” 陈光桦和陈光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胆怯,确实,这件事上面,他们根本不占理,苏瑞那一张快嘴可是不饶人的,他们想想就怕。陈年旧事都被翻出来奚落得体无完肤,其他村民眼里隐约可见的鄙视他们瞧得不舒服极了,现在他们再迎面送上门去,还不被嘲讽得更加面上无光。 陈光桦带着企求道:“爹,总不能由着她这么数落玉子和弟妹吧,这,到底我们才是你的亲人。” 陈天河闻言眼里骤然起了一层冷霜,很快,他压了下去,淡淡道:“苏瑞是什么人,你们昨日见识过,今日还敢上门挑衅,被人拿捏若此,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陈光烨不满道:“若不是爹你拦着,我早就送她见官了,还由得她在此嚣张。” “哦?”陈天河不屑道,“那你就去吧,到时自己吃了官司,别来找我。” 陈光烨不服气地顶撞道:“爹你怎么总帮着外人,她辱骂殴打长辈,我就不信她还能推脱掉。” 陈天河无动于衷地道:“子季,你去套个车,送他去报官,让他见识见识自己有多么愚蠢和短视。” 陈光烨被激怒,大声道:“去就去!” 陈光桦连忙出来打圆场:“二弟,别冲动,爹这么说有他的道理,这件事情始终是玉子他们不对。” 陈光烨冷笑:“她们有什么不对,卿尘吃里扒外一个白眼狼,托人当众羞辱我们,还想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 陈天河走到他面前,冷冷看着他,指着他道:“吃的是我的,用的也是我的,我高兴给谁用就给谁用,什么东西是你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吼不叫,眼里的冰冷把陈光烨吓得半死。 陈光烨动了动嘴唇,识时务道:“对不起,爹,我错了,我不该顶撞您。” 陈光桦打着圆场:“爹,二弟是被气着了,糊涂了,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滚!”陈天河低吼一声,两兄弟灰溜溜走远了,他对陈子季道,“你去开门,请苏瑞进来,我有话问她。” ------题外话------ 推进会不会有点慢,这章改了几次还是不满意,继续改 034不需要 苏瑞说得累了,看大家对陈宅指指点点的样子,很满意自己一番表演带来的效果,准备打道回府,她拍了拍石磨:“大舅母,石磨我送过来了,现在整个房子除了人就剩两张床和一口井了,我们就这几日搬走了啊,你别着急上火,该还的绝不拖欠,这就说好三天后收屋收床了。” 她一努嘴,招呼金宝:“撤。”刚转过身,陈宅大门吱呀打开,陈子季恭恭敬敬地对她道:“苏小姐,老爷有请。” “好啊。”苏瑞从容踏入大门。 陈子季领着苏瑞进门几步关上了院门,隔绝了一众打量的视线,陈天河就站在外院廊下,表情淡然,看了眼金宝,仔细打量了他一下。 苏瑞主动介绍道:“我弟,金宝。” “陈老爷好。”金宝朝陈天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陈天河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天边问苏瑞:“真是不想做亲戚了吗?这般不留情面对待长辈?” 苏瑞笑了:“长辈?您是指舅母吗?她在我眼里只不过是老一点的女人罢了,这个年纪该懂的道理都不懂,该照拂晚辈的慈心都没有,也配我尊她长辈。至于亲戚,本该是雪中送炭,舅母却落井下石,屡屡骑上头来,如何能忍,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反正他们也不把陈花儿当亲戚,更不论卿尘。感情的事情是要双方共同付出的,舅母不把我们当亲人,难道我们还要贴上去被践踏?” 陈天河眼眸闪了闪,目光如炬看她:“对长辈动手,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苏瑞毫不畏惧抬起头来对视:“只是自卫罢了,舅母也没有什么太大损伤,能有什么后果。” 陈子季想起郝氏被抬回家惨淡的模样,又看到苏瑞轻描淡写的态度,心里叹了口气,诚然,苏瑞很有本事,但这样狂妄自大很容易出事,本着规劝的心情,好言道:“大娘子的手都断了,这是小伤吗?若不是老爷拦着,两位爷就要到官府告小姐一个伤人之罪了。” 苏瑞道:“舅母先动的手,我只是条件反射自卫时出手重了点,分寸还是有的,舅母没有慈心,我也不能和她一样冷血,手没断,脱臼罢了,接上以后保管舅母照样活波乱跳。这能算作伤人吗?” 陈天河抬眼看她:“故意激怒然后动手,对外宣称自卫,你这部棋走得不错,只是,在场众人都能证明你言语激怒之事,不怕官老爷治你一个挑衅之罪?” 苏瑞含笑道:“先撩者贱,舅母先动的口,我只是回嘴罢了,若说激怒,是我被激怒才是。要治罪,怎么也轮不到我。” 陈天河似乎嘴角有了一些浅淡的笑意,稍纵即逝,他问:“那你为何要在门外叫嚣?这还不是挑衅吗?” 苏瑞叹口气,无奈道:“为了捷足先登,抢在舅母之前说出真相啊。我也不愿意这么做,可是没办法,以舅母平白捏造泼人脏水的过往先例,吃了亏还不得大肆宣扬卿尘的坏话。外公你知道的,卿尘以前被舅母害得像个过街老鼠,在陈家村人人喊打,若让舅母先开口,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卿尘呢,还不如我先来告诉大家真相,舅母不服,大可开门和我对峙呀。我这不叫挑衅,是诉说经过并且前来请罪,我可是又道歉认错的。” 陈天河忍不住笑了一下:“还请罪呢,你这是告诉大家真相还是拐着弯骂人呢?” 苏瑞略带得意地道:“兼而有之吧,舅母做这种事,就不要怕被人骂,若是怕被人骂,下次就不要做这种事,我这是帮她认识错误,改过自新,可是为她好。毕竟,忠言逆耳,话是不好听的,但心意是好的。” 陈天河摆摆手:“不听你的歪理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那些日常的东西等会我找人带回去给你们,收租的地和往常一样,给卿尘打理。”他嘱咐道,“往后的日子,得靠你们自己脚踏实地的过下去,再苦再难都不要放弃。” 苏瑞听出了话里的真情实意,颇为意外,她看向陈天河时,对方躲开了她的视线,只听他道:“还有一点,记着,若想过好日子,有些事情要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好,我听外公教诲,至于东西……”苏瑞豪气地说,“这些我都不要,我有本事赚得到,房子先住着,我付钱租,只是这钱我得过几天才能给您。” 陈天河震惊看着她半响:“卿尘可是一无所有,身子又虚弱,还要照顾病重的陈牛,你应付得来吗?” 苏瑞毫不犹豫地道:“没问题。” 陈天河见她满脸自信,缓缓笑了:“好,听你的。” 苏瑞眨眨眼,问道:“外公,要不要我帮大舅母接骨,我技术好得很呢。”趁机拆了卸,卸了拆,几轮过后帮你按好,痛不死你。 陈天河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狐疑地道:“你?” 苏瑞点点头,热情地道:“就是我。” 陈天河不信:“算了吧,你快点回去吧,免得刺激到她。” 苏瑞撇撇嘴:“这可是你不要的。”叫上金宝,“撤。” 等人出了大门,陈子季欣慰地道:“老爷,这位娘子本事大着呢,你可以放心了,尘少爷日后都不会被欺辱了。” 陈天河眼里泪光闪动,点头道:“知道避开祸患,先激怒后动手,又留有退路,有勇有谋,不错。”他吩咐道,“你多照看点,若是他们遇到难处,从旁给予适当帮助。我始终觉得,她要撑起整个家,还有点困难。” 陈子季道:“您放心,我晓得的。我已经预先给了周大夫药费,他会照顾好尘少爷和陈牛的。” 尘儿啊,若是这位姑娘真能护你周全,外公就放心了。 苏瑞出了大门,走了一会又回头望了望陈宅,凝眉不解地说:“怎么回事呢?”明明是一个关切晚辈慈爱的长辈,把她叫进去,听着像是斥责她不懂事,但细思起来,又像是告诫指点怕她惹祸,明明关心,却偏偏要躲躲闪闪。 这里面,有事情。 ------题外话------ 这一章,有点纠结 035我要留下来 苏瑞回到家的时候,正巧见到家芬嫂愁眉苦脸的从另一路口回来,见到她双眼一亮一扫愁容,感激地迎上来,含泪道:“多谢,多谢大娘子救了我们一家的性命,若不是你,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苏瑞笑着过去一把搂住家芬嫂的肩膀,好哥俩地说:“客气什么,小事一桩,你们尽心帮卿尘,我当然也要尽心帮你们。” 家芬嫂被苏瑞夹在胳膊下面,又意外又震惊,大气不敢喘,听苏瑞话里轻松嬉笑的意思,才渐渐放松下来,诚挚道:“日后我们一家一定为尘少爷和大娘子赴汤蹈火。” 苏瑞察觉到她的紧绷,放开了她,愉快地说:“说得那么严肃干嘛,互相帮助呗。”随即问道,“刚才怎么一脸愁容啊,说出来让我帮你分分忧。” 家芬嫂凝重道:“家里的粮食都被郝大娘子拿走了,我便想着去买些吃的,谁知,所有人……都不肯卖东西给我。”她急道,“现在才初七,离小圩日还有三天,这期间该怎么办呢?” 苏瑞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不在意地道:“这算什么,等下让我弟回去拿点吃的就行了。”一听就知道,是陈四喜在背后做的小动作,以为这就能逼走我,实在天真。 家芬嫂倏地抬头,喜道:“大娘子,你有办法?” 苏瑞给了她一个眼神:“放心,有我在,什么事都别怕。你的伤好了吗,别走来走去的奔波,好好休息。” 家芬嫂羞涩一笑:“这点伤不打紧的,大娘子,我们别站着了,进去吧。”和苏瑞一起进到院子里。 苏瑞瞥了眼院门:“金宝,修好它。” 金宝道:“好的,少校。” 一进到院子,穿堂风一过,空旷得像个冰窖,家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看到虎子垫着两个石头坐在井边,百无聊赖的样子,见到苏瑞回来蹬着小短腿就跑过来,乖巧道:“大娘子你回来了?” 苏瑞摸了摸他的头:“嗯,我回来了,饿了吗,等下吃饭啊。” 虎子歪着头困惑地说:“还没到饭点啊。” 苏瑞看了看表,推算一下快十二点了,她奇怪地问:“这都快晌午了,你们都不饿吗?” 虎子偷偷看了家芬嫂一眼,立刻抖擞地说:“不饿,我们申时才吃饭的。” 申时?苏瑞默默算了一下时间,那不是要到下午4点钟,她皱着眉:“我看你们早上也没怎么吃,怎么就到申时才吃,不用担心,我吃的东西不缺,喏,那里就一只老虎呢,山里还有。” 虎子咽了咽口水,有点动摇,家芬嫂立刻道:“大娘子,是这样的,我们穷人家吃不起三餐,每日就吃两餐,已经习惯了,现在离申时也不远了,忍忍就行。” 苏瑞皱了皱眉,也不多说,说再多的话都不如实际行动镇得住人,等我叫金宝把山里补给车的东西搬出来,你们就知道我不是空口说大话了。 “对了,大娘子,尘少爷说在屋里等你呢。”虎子突然想起来卿尘吩咐的话,对苏瑞说道。 “好的,我去找他。”苏瑞说完就朝内堂走去,边走边想,她去找郝氏和李氏的麻烦,或许违背了卿尘的意思,怎么着也该给他解释一下。 进了内堂,卿尘已经穿戴整齐坐了起来,见她进来,站起来轻轻一笑:“你来了。”低下头,“真失礼,连张凳子都没有。” 苏瑞站着道:“不需要,我站着就行,凳子什么的,等下就有了。” 卿尘郑重看她一眼,跪下要拜,苏瑞上前两步拦住他,不解道:“这是干什么?” 卿尘真诚道:“苏姑娘,承蒙你襄助,我捡回一条命,理应郑重拜你聊表感谢。” 苏瑞察觉到卿尘的疏离,不在意地说:“不需要,我不喜欢这种谢发。” 卿尘愣了愣,也不坚持,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将其中一张递给苏瑞,苏瑞接过一看,是张一百两银票,她收到怀里:“来得好,正打算晚些时候给陈牛抓副药。” 卿尘摇了摇头:“不是的,这是给你的报酬,本该奉上所有积蓄,只可惜,陈牛还有伤在身,我无法不顾及他的死活。”他自嘲一笑,“从一开始,我就欺骗了你,我总共有两百五十两的积蓄,两百两银票,五十两碎银首饰,请求你帮助的时候就该给你,只是,为了私心有所藏匿。现在,我愿意给你我所有的钱,甚至我的生命表示感谢,却又不能全部给你,我实在无颜见你。” 苏瑞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你让我走?” 卿尘始终垂着眼,不敢看她:“外公的意思是让我自食其力,但我身无所长,村长一家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惜一切阻挠我,这种情况下也不知我能不能撑下去,不管怎样,我还有退路,认错就可以了。但你是无辜被我牵连进来的,村长不会放过你,你没必要留下受苦,你一身本事,在哪里都不愁生计的。” 苏瑞想了想,慢悠悠地说:“你也说了,我一身本事,就不信在陈家村生存不下去。他陈四喜敢来对付我,我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卿尘终于抬起头来,担忧地道:“这条路不好走,你没必要陪我……” 苏瑞将食指竖在唇上:“拉我参和进这件事的确实是你,但要不要走下去,决定在我。如果最后你还是入赘陈四喜家,那么我的付出有什么意义?” 卿尘双手攥紧:“可我这种人有什么值得你帮的。” 苏瑞看着他,柔声道:“你值得。” 卿尘指着自己,自嘲道:“我这种人吗?” 苏瑞肯定地道:“是,是你。你那么聪明,在几乎绝路的陈家村都能杀出一条路来,依靠陈牛查出了真相。然后在祠堂内,借我的口,大杀四方,你算准了每一个人,对症下药,你知道村长另有所图,却偏偏要数落陈西子嫁不出去,让他负气说出取消婚事的话,因为你知道村长不会承认他的龌蹉,却有一颗爱女之心。这是第一步。” “我……” “听我说完,第二步,你知道自己外公不像舅舅舅母一样冷血无情,故意说到你的母亲,是质问也是铺路,好让他内疚不让你入赘过去。至于你借机指责你的舅舅舅母,不是为了讨公道要说法让他们内疚,而是要摆脱白眼狼的窘境,在陈家村抬头做人。你的计谋可以说是很全面,差一点,就又推了入赘的亲事又让你在陈家村有了立足的可能。” 卿尘点点头:“是,你说的都对,我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什么都在我的算计之内,连亲情也不列外。” 苏瑞补充道:“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那么聪明那么会算计的人,却做了一件傻事,足以证明你的善良和担当。我进入山林死了便死了,你进来做什么?因为你内疚,你觉得自己害了我,为此,你愿意抓住一丝机会看能不能救我,若是失败,宁肯赔我一条命。明明,你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你那么聪明,在哪里生存都不会差。我想,你费尽心思留在陈家村,忍受羞辱,应该与你母亲有关,你真正想做的,是为她讨一个公道吧。” ------题外话------ 好捉急,好想快点种田,但是又有很多没有交代清楚 036携手并进 苏瑞的话正中要害,卿尘微微发着抖,落寞得像一个随风而散的沙丘,一点点失去生命。 仔细看他,稚嫩的脸,小小的身子拖着一个虚胖的外壳,眉间常年被愁绪缠绕,少年人的活力一点都没有,满是阴郁。 小小年纪受这么多苦,苏瑞是可怜同情他的,帮他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她实在看不顺眼陈四喜一家在乡里横行霸道欺压良善的样子,惩恶除奸才是她留下来的主要目的。再者,她未来的路怎么走,也需要好好想一想。 为了消除卿尘自责内疚的心情,她想跟他说,别有负担,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卿尘痛苦地弯着腰,似乎就要折断一般,满面泪痕。 这样的痛苦,让旁人看着就心疼,卿尘的母亲是他心里的刺,一碰就痛,一痛就痛不欲生。苏瑞本想先出去让卿尘缓缓,却还是开口了:“其实,你没有你说得这么差,记得你被陈三恭打晕前大喊的那一声不吗,那时你就想阻止了吧?” 卿尘面朝墙壁抹了抹脸,哑着声音道:“是,当我知道你是女子时,非常震惊,不想你再牵扯进这件事,想要阻止……却没能成功,不想后来的事情完全脱离了掌控,让你深陷其中。” “那不就是了。”苏瑞坐到他床边,“这也说明你是善良的,按照你的思维,你知道我是女子之后,便晓得我若是牵扯进来,会被众人耻笑羞辱,有损名节什么的,所以你才打算阻止我。” 卿尘道:“不,我若是良善,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是我害得你被众人耻笑,是我害你深陷险境,是我害你差点丢掉性命!” 苏瑞搭上他的肩膀,将他转过来:“我和你说,在苦海翻腾又陷入绝境的人,会抓住救命稻草这没有错。我那么厉害,你又被逼入绝境,你想找我帮忙合情合理,你有所隐瞒是不对,却也是不得已的自保,我能理解。其后你发现事态不对,想做出补救,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也非你之过。因为你不仅算出了整个事情发展方向,也告诫了我所有危险,是我不听你的话,自己进的山,与你无关,而你现在这么自责自我唾弃,正正是源于你一颗善良的心。” 卿尘张口欲言,被苏瑞示意等等,她继续道:“你想说你冷血到利用亲情是吧,那是这段亲情本来就有问题,你也是不得已,如果是正常的亲情,哪会推你去死,连沟通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你,这叫他不仁你不义,懂吧?” 卿尘看着她,眼眸闪了闪,有什么东西在眼里炸开,灿若星火,他有些哽咽地道:“从小到大,没有人会这么包容我,大家都只会把我往坏处想,没做过的事情也安在我头上,些许小事就小题大做。” 苏瑞叹口气,卿尘虽然心思重,到底是个孩子,还得我来哄。 苏瑞怜惜他孤苦无依,她柔和一笑宽慰道:“那现在就别逼我走了,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陈牛一家怎么办?你不需要为我考虑,我现在也无处可去,你就当收留我呗,等你有能力独当一面,说不定我就有了其他目标,你到时强留都留不下我。我留下来是我自己的决定,一是帮你,二是我自己有事要做,你不需要有太大负担。” 卿尘眼里盈满泪水:“嗯。” 苏瑞突然板下脸:“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亲人了,先说好,以后一五一十,大家敞开胸怀没有隐瞒,别骗我也别算计我。” 卿尘连忙点头,举起右手指天发誓:“从今以后,绝不隐瞒,否则让我含恨而终,不得好死!” 苏瑞拉下他的手:“好,从今天起,我罩你,我们双剑合璧,你报仇我除恶,在陈家村我们一起大步走!” 卿尘眼里燃起烈火:“好,我不会再有隐瞒,会告诉你我所有的事情。” 苏瑞摸摸肚子:“这个晚些再说,我有点饿,我先把事情做完,吃饱喝足,我们慢慢说。” 卿尘听罢要起身:“我也来帮忙。” 苏瑞一把按住他:“不需要,你放心,我把我弟接过来了,一个顶两,你这小身板别捣乱。” “弟弟?”卿尘疑惑地问。 “我在这呢,我是金宝。”金宝从门外探进半张脸。 卿尘看着他,和善地笑了,热情道:“我是卿尘。” “你好,卿尘。”金宝刚打完招呼,就被苏瑞叫走了,她不知道,从她站起来的那一刻,卿尘的视线就牢牢栓在她的背影里,他的眼里波光艳影,都是她的影子。 有一丝情愫,在卿尘心里发了芽。 苏瑞和家芬嫂说了一声她要出去,挑了个没人的地方,骑上飞摩金宝,嗖一声回到了八仙山补给车的位置。 苏瑞下车的时候,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金宝在旁自言自语:“看来这个速度也不行,我会继续寻找合适人类的极限速度。” 苏瑞摆了摆手:“你继续找没关系,但是回去的时候,请降速到1000米每秒。”一天之内两次翻腾,还好她体能好,要不然这强度直接厥过去了,凑齐一屋子老弱病残。 趁着天光大亮,苏瑞再一次检查了补给车的情况,始终对没有司机的补给车耿耿于怀,第一步就是打开车门想要再查一次,确保没有海盗遗留在这里,一开门,差点没吓死。 昨日明明空空如也的驾驶室坐着一个人,说人也不是人,是一个机械人模型,门一打开,他就朝这边转过了头,眼睛闪烁着金属光辉。 明明昨日没有的,她退开一步,看到金宝眼睛也开始闪烁,听他道:“少校,这是t-231模型,他请求与我连接。” t-231,一听就是你这个t-230的高阶版,而且你还被删除了大半的资料,算是个残废,别一连接就把你灭了,她说:“先别连接。” 金宝眼睛不再闪烁:“是的,少校。” 苏瑞看了一眼t-231,回想了一下昨日的情况,昨日驾驶室确实没有人,她再三检查过,不会有错,但是驾驶座上有一块铁块,她当时没有在意,现在就说得通了。这个t-231是司机,或许,这个t-231也是因为没电变成了铁块,所以昨夜她没有看到,而t-231早上吸收恒星热充好电后又幻化成了人性,既然没有其他海盗在这个异空间,也算解决了她心里的一块大石。 苏瑞也有些萧索,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地球人。 037发电机 苏瑞等了等,没见到t-231有反应,不动也不说话,就缩在驾驶室,眼里亮光闪闪烁烁,随着金宝来回摆动头部。 看样子傻得冒泡,和金宝一比,天上地下的差别。 会不会是她搞错了,级别可能230更高?而且金宝可以变成一个人的形象,毫无破绽,这个t-231就是一个铁皮壳,非常初级的样子。 苏瑞问金宝:“t-231看样子好像不是很高端啊?” 金宝道:“是的,少校,您的分析没有错,他只是初级机械模型,没有自主智能芯片核,无法完成更高级别的运算处理。” 苏瑞抚了抚胸口:“我觉得也是,你就是a国90年国力的独苗,还有一个的话,我心脏受不了。” 金宝补充道:“他是我的进化版,更加纯粹,更适合战场,我的销毁就是为了将材料转移到他的身上,完成他的建造。” 苏瑞冷声问道:“什么是更加纯粹,你与他的区别是什么?” 金宝答:“很抱歉少校,我缺失了这部分的资料。” 苏瑞嘴角抽了抽,无奈地长舒一口气:“好吧,那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电器?没有自主意识,听遥控器指挥?” 金宝点头:“是的,少校,您的比喻很恰当。” 苏瑞又看了一眼t-231,他望过来的样子真是越看越蠢:“你连接他是不是就可以控制他?没有病毒吧?” 金宝道:“t-231还不具备复制读写的功能,我没有连接他,不确定是否能控制。” 苏瑞喃喃道:“没有复制读写的功能,那就是没有病毒传播的温床,材质方面,你和他哪个更好?” “我的材质更好。” 苏瑞不二话:“连!”和个蓝牙似的,一直亮,就赌你是单纯地寻找“遥控器”,既然金宝能打得过,她就不怕。其实她有点贪心,多一个机械人就多一份助力,不要白不要,就算是当个电器用也好。 “好的,少校。”金宝眼睛开始闪烁,不一会,t-231就从车上下来,走到了金宝面前,直愣愣地看着他,乖巧地站着。 金宝像苏瑞汇报情况:“少校,连接好了,一切正常。” 苏瑞摸着下巴打量着t-231:“他可以变形吗?” 金宝试着指挥了一下,t-231矜持地变成了一个边长为30厘米的正方形,又变作了一块铁块,来来回回地就这两样东西变来变去,金宝总结道:“只能变成这样。” 苏瑞不满道:“这也太随便了,和你差别也太大了。”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t-231,现实地说,“让他变回来吧,就他这样,就叫铁皮吧。” 苏瑞不理他们,先是到第一家车厢查看,现在家里空空荡荡,看有什么东西能用得上。第一节车厢是餐厅,银质的餐具已经被金宝带回家融掉了大半,里面空间不大,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踩在上面十分柔软。 苏瑞用脚蹭了蹭地毯:“不错,可以卖掉赚点钱。”车厢左侧有一个圆桌,可以供五六个人围着吃饭,敲敲了桌面,材质厚实,设计简约却不简单,“不错,可以留下来吃饭用。”桌子底下是配套的凳子,木质圆凳,像个木桩似的,很有趣味。 车厢右侧有一个木质柜子,走过去细看会发现这是一个有透明玻璃的储物柜,还留有架盘子的底座,是放碗筷的柜子,里面还有几只蜡烛,苏瑞觉得可以留下。储物柜旁边有一个展示柜,上面有一台蓝牙音箱,点开开关还能放出几首外语歌,曲调还不错。 蓝牙音箱旁边是一个电子香薰炉,和一个充电宝。 苏瑞摸了摸这些电子产品,怀念地道:“可惜日后你们都没有用……”突然灵光一闪,她唤来金宝,激动地指着铁皮道,“他,可以当做充电宝用吗?” 金宝评估了一下:“应该是可以的。” 苏瑞开心地简直要飞起,以为回到了原始社会,如今,还能过现代生活,很好很好。 苏瑞心情愉悦,摇了摇桌椅,是钉在车厢上的,她示意金宝:“把它撬下来,不要损坏了,费点时间也没关系,要保证它们的完好。” 金宝上前观察了一会,做出了判断:“没问题,少校,我可以办得到。” 苏瑞拍了拍他的肩膀:“拜托了。”又绕到了第二节车厢,这节车厢是个巨大的冰柜,里面食物品种齐全,苏瑞进去数了数,光是叠在一起的整鸡都有三十多只,美中不足的是,全是火鸡,柴得要死。旁边的猪肉是切好的,也有一大堆,叠起来还高出火鸡堆一大截,可以吃到过年了。 意大利面有十多箱,还有五、六箱调味料,什么番茄肉末、黑椒牛肉、西班牙海鲜酱料,非常丰富。 白米有三袋,目测一袋五十斤左右,旁边存放着一堆玉米粒,再过去是一些胡萝卜土豆等易于保存的蔬菜。 很好,在她研究出魔芋豆腐之前,可以不愁吃喝了,必要时候还可以拿点东西去卖应应急。 腐败得好呀,非常好,苏瑞心底大笑不止,也不担心食物开始融化的问题,有铁皮在,可以供应得起电量。 苏瑞最后来到了第三节车厢,里面有一张单人床,席梦思垫着,丝绒被盖着,一张架子床,也是席梦思和丝绒被的配备。床铺排在左侧,右侧是一副沙发,一个三席的长沙发配着两个单人小沙发,真皮材质,柔软有弹性。 苏瑞走近摸了摸,非常满意,看床铺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样子,可怜的约翰逊和两个军将都没来得及睡呢。 苏瑞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荡着脚,嘚瑟地说:“不怕,有我在,你们不会成为废品。” 苏瑞算了下这些物品,勉强够用,可以稍微布置一下,边想便拍打着沙发,突然,一手拍到了缝隙里,勾出两个耳机。她举到眼前一看,双目发光,通讯器! 这真是好东西,有金宝在,加上这两个通讯器,小范围内通讯距离就不是问题,以后家里若是出了什么事,还可以借此通讯。她急急跑出来,想找金宝试试通讯器的功效,就看到铁皮在一节一节地动作,虽然精准却十分缓慢。 果然他的功能就只剩下发电机了。 038吃饭 虽然有些遗憾铁皮不像金宝一样是个多功能宝贝,但既然有了金宝,就不要得寸进尺了,还是知足常乐吧。 苏瑞找到金宝,晃了晃手中的通讯耳机:“能连接得起吗?”a国的设备a国的人工智能,应该是没问题的。 金宝将通讯耳机拿在手里转了转,又交回给苏瑞:“已经连接好了。” 苏瑞兴奋地问他:“若以你为中转,通讯范围是多少?” 金宝道:“我兼备着地上卫星的功能,通讯范围以地球来算,是全球。” 苏瑞满意地拍了拍金宝的肩:“太好了,果然是人工智能,就是不一样啊。” 金宝礼貌地道谢:“谢谢少校夸奖。”指着地上的桌椅,“已经全部卸载下来,完好无损。” 苏瑞点头:“很好,把这些东西都悄无声息地搬回去……”她想了想,“先搬到山边吧,再光明正大的搬回去。” “是的,少校。”金宝说完嗖的跑开又嗖的跑回来,所有东西都按指示运到了山边,而同一时间扛起地毯的铁皮只是慢吞吞地走了十米,金宝接过地毯又一次放好回来了,铁皮才往回走了几步,都走不到苏瑞面前。 苏瑞摇着头看着铁皮:“让他变成铁块在这里当做发电机保持冰箱的运作吧。” 金宝指令铁皮维持冰箱的电源,与苏瑞一道离开了八仙山。 苏瑞让金宝变成一架推车,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上面,尤其是食物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推着车大摇大摆地回家。说是推车,其实也就是把手搭在车上,由金宝自动前行。苏瑞还特地把蓝牙音箱打开,调到最大声放歌,要多高调有多高调。 这歌一放,勾出了许多村民的好奇心,纷纷跑出来查看究竟,收获了不少村民惊讶的目光,苏瑞把头得意地扬得更高,不卖东西给我,有什么所谓,姐还不是该有就有,还是你们没见过的高端货,走得是趾高气扬。 到了家进了门,虎子就一脸惊奇地跑过来,先是看到被塑料袋包着的火鸡和肉,兴奋地裂开了嘴角笑了起来,笑意没持续多久,他就被蓝牙音箱吸走了注意力。他死死盯着蓝牙音箱,满脸好奇。 苏瑞见他这个样子,大笑不止,拿起音箱塞在他怀里,音箱一到虎子怀里,离耳朵近了,声音听起来就更大了,虎子唬了一跳,吓得把音箱抛了出去,被金宝接住。 金宝问:“虎子,为什么要丢开音箱呢?” 虎子捏着手,无措地道:“我……我害怕。” 苏瑞收了笑:“真是对不起了,虎子,我应该给你一个适应期,这些东西,都是宝贝呢。” 虎子年纪小,忘性大,刚才还吓得微微发抖,一听到宝贝两个字,精神头又来了,好奇地看着地上的一大堆东西,这个摸摸,那个捏捏,新奇得很。 苏瑞悄悄贴近他,一把抱起,丢他到席梦思上,本来吓得连连高叫的虎子被席梦思弹了两弹,立马收声,小脸兴奋得放光,自己跳了跳,觉得很有趣,悄咪咪地笑了。 苏瑞冲他挑挑眉:“想跳就跳啊,可好玩了,不过最好把鞋子脱了。” 虎子听她这么说,试探着跳了跳,一下弹起又下落回来,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开心极了。 等家芬嫂听到清脆的笑声出来的时候,虎子已经在席梦思上玩疯了,跳得都不肯歇下来,家芬嫂在旁喊:“虎子,快下来,要跳坏了。” 苏瑞刚把圆桌子和板凳一个个摆好,准备等下吃饭,听到家芬嫂的话把她叫过来:“让他玩吧,这个年纪就该这么大声笑闹。” 家芬嫂一看上面的料子就知道贵重,虎子又玩疯了不听劝,心里着急,苏瑞又叫她过去,她只得先过去,频频回头嘱咐虎子,奈何虎子现在一个字也听不到。 到了苏瑞跟前看到食物,家芬嫂眼睛都直了,这么多肉这么大的鸡,她从没见过:“大……大娘子,这都是……我们的吗?” 苏瑞指着这些菜:“是啊,就吃今天的,你看看怎么分配。”她很嫌弃地道,“这鸡别吊汤啊,柴得要死,要是能烤呢就最好,调料都在这,你看看怎么拾掇一下。” 家芬嫂结结巴巴地道:“就……就……吃今天?这么多菜?” “对啊。”苏瑞道,“你可千万别留啊,要不就不新鲜了。” 家芬嫂看着这些菜,心疼道:“大娘子,你怎么拿回这么多,还要一天吃完,多浪费啊。” 苏瑞不在意道:“不浪费,我们这么多个人,两个病号,一个孩子,就要吃好点,千万别不舍得。不吃好点,陈牛怎么康复,虎子怎么长个呀。” 一提到两位至亲,家芬嫂一咬牙:“大娘子的意思,我知道了。” 苏瑞示意家芬嫂靠近点:“你说这全村的人有没有讨厌陈四喜的?” 家芬嫂一直看着肉,晃了晃神才道:“大娘子你想问什么?” 苏瑞道:“因为没有锅啊,我想问问,有没有人是不喜欢陈四喜的,不听他话的,可以暗中支援我们一口锅,给我们煮饭吃。” 家芬嫂想了想,摇了摇头,发愁道:“以前吧,我一直在镇上的缝补店呆着,和村里的人不怎么来往,要不是当家的出了事,我也不会回来,还真的不清楚这些事。”她提议道,“要不我去挨家试试,看看谁家肯借口锅给我们?” 苏瑞摆了摆手:“这么麻烦,就先算了吧,先吃点东西,把这些物件归位归位,其余的,下午睡醒再说。”家芬嫂去试,那不是羊入虎口,这事,还得她亲自来。 苏瑞冲金宝挑挑眉。 金宝拿出两个冻成冰块的比萨,捧在手上一会,香气就起来了,把盒子打开递过来,苏瑞往家芬嫂怀里塞了一个:“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营养肯定是不够,聊胜于无吧,下午把锅借回来,咱们再吃顿好的。” 虎子闻到味了,也不跳了,跑过来猛吸鼻子:“这个饼好香啊。” 苏瑞拿着另一盒比萨:“我去找卿尘吃饭,你们去和陈牛吃吧。” “好咧。”家芬嫂捧着披萨,带着虎子回到陈牛的房间。 苏瑞进了内堂,举着比萨对卿尘道:“吃饭了。” 039试试 卿尘拿起一块比萨吃了一口,赞道:“味道好奇怪,但是很好吃。” 苏瑞转着比萨,兴致缺缺道:“已经冷了,要是热乎的,拉起丝来,那才叫一个爽口。” 卿尘奇道:“拉……什么?” 不会听成了拉屎吧?苏瑞几口吃完比萨:“没什么,我是说这饼不新鲜,没那么脆口,不过这不是重点。”她从兜里掏出通讯耳机,帮卿尘别了一个在左耳上,道,“这个东西是我家的传家之宝,非常神奇,你试试看,戴得还舒服不。” 卿尘摸了摸嵌在耳朵里的耳机,问道:“这是……配饰吗?” 苏瑞神秘一笑:“不是装饰品,但非常厉害,等着啊。”她跑到外面,让金宝过来顶着窗户,立在窗下,问卿尘,“看得到我吗?” 卿尘不知她在做什么,只觉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好的,笑道:“看得到。” “听得到我吗?” “听得到。” 苏瑞道:“那开始咯。” 苏瑞说完就开始一步步往外走,每走一步都会问一句“听得到我吗?”卿尘也会回答“听得到。”随着她越走越远,声音越喊越大,直到两人再也无法沟通。 卿尘看不到她的人,也听不到她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听不到了。” “那现在呢。” 卿尘背脊一麻,倏地抬头看向窗外,并没有苏瑞的影子,而且那声音仿佛就是对着他耳边呢喃……耳边!卿尘摸了摸别在耳朵里的耳机,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它?” “是什么?”苏瑞的声音从左耳里传出来,非常清晰,卿尘觉得苏瑞仿佛就在耳畔低语一样,脸上渐渐有了热度。 苏瑞引导地问:“你觉得是什么?” 卿尘定了定神,试探问道:“是你别在我耳朵上的东西吗?” “没错,就是它。”苏瑞又走了回来,把耳机取下来拿在手上,“这个要别在耳朵上才有用,只要有了它,我们就可以远距离通话了。” 卿尘摸着耳朵上的耳机,赞叹道:“真是的是太神奇。” “这种宝贝为什么会有这个功能我也不知道,但是,传家宝嘛,就是与众不同。”苏瑞一勾就把耳机从卿尘的耳朵上勾下来,“这个有事再戴起来,平时不用戴着,会不舒服的?”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卿尘的耳朵,感受到了一丝热度。 苏瑞把卿尘的脸转过来,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坠:“怎么,不适应吗,这就红了。” 卿尘心虚地躲开了苏瑞的手指,假意咳了咳:“是有点不适应。” “没事,以后我再详细介绍它的功用,现在就是让你了解一下它。”苏瑞觉得不是作战时候,时刻戴着耳机没有意义,只会浪费电。她想了想,把目光投在了蓝牙音箱上,若是能像电话一样,先预警再佩戴,才真的是有用。 苏瑞收走了耳机,对卿尘道:“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给你,等我再改良一下。”说着要走。 卿尘道:“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苏瑞又走回来:“是关于你和陈四喜的事情,是吗?” 卿尘点点头:“是的,我想把我所有的事情告诉你,毫不隐瞒。” 苏瑞道:“我愿意听,但不是现在。” 卿尘疑惑地道:“不是现在?” 苏瑞认真地道:“是,现在还有更紧迫的事情,陈牛的伤势等不得。” 卿尘皱眉道:“陈牛的伤势怎么样了?怎么家芬嫂和我说没有什么大碍了?” 苏瑞简单地和他说了周大夫的话,卿尘听了就要起身,被苏瑞摁了回去:“你起来做什么?” 卿尘道:“我去看看陈牛,再想办法租辆车,尽早送他到镇上就医。” 苏瑞安抚道:“这个别担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所以家芬嫂才和你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呀,就好好休息。” 卿尘眼神黯淡下来:“对不起,我真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你。” 苏瑞笑道:“别这样说,不是你帮不了我,是在这件事情上,你的作用不大。每个人都有他擅长的事情,一个读书人擅长的不就是读书,别老是自责,我等你日后考状元带我飞黄腾达哈。” 听到苏瑞的安慰,卿尘才打起精神,是的,老是自怨自艾一点用的没有,他的眉宇间多了一丝坚定,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才能减轻苏瑞身上本属于他的担子。“带你飞黄腾达”这句话卿尘记下来了,并且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 苏瑞又劝了一句:“而且,你的身体也不好,养好身体才是第一要素,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卿尘乖乖地说:“我知道了,我会乖乖听话,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悉听吩咐。” 苏瑞满意地道:“乖,我去忙了。”走到门口她又打转回来,“把另一张银票给我。” 卿尘不二话,乖乖上交。 苏瑞把一直顶着窗户的金宝叫走,和他说:“把这张三席沙发放到陈牛的房间,让家芬嫂照顾陈牛的时候可以在上面歇息一下。” 三进的小院,房间不少,卿尘住第三进小院的北面,陈牛住在二进院子的西面,一进的院子没有房间,就是一个大院,苏瑞想了想,决定住到卿尘隔壁,她让金宝把单人床搬到三进小院的东面,在自己的房里和卿尘房里各放了一张单人小沙发。 展示柜放到自己房里,储物柜放到了厨房,剩下的架子床,放到了二进小院的东面,假装给金宝住。 食材都放到了储物柜里,该整理的都整理好了,现下就要进入正题了。 苏瑞把虎子叫过来,问他:“虎子,你知不知道怎么去镇上?” 虎子拍拍胸脯,自信地道:“我知道,我和我爹去过的。” 苏瑞又问:“那是跟你娘去的,你自己呢,要是你自己去能知道路吗?” 虎子重重点头:“我知道的,我去过很多次了。” 这话苏瑞是信的,家芬嫂之前在镇上做活,陈牛和虎子常去看她,应该是识路的。 苏瑞蹲下搂住虎子的肩膀,悄悄地说:“虎子,等下给我带路,我们去一趟镇上,给你爹请大夫。” 虎子先是激动地捏紧了小拳头,然后落寞地道:“可是,镇上很远的,我们不驾车的话,要走两个时辰。”他望了望天,为难地皱起眉头,“两个时辰的话,我们就不能趁着天黑赶回来了。” 040镇上 苏瑞哈哈大笑刮了刮他的鼻子:“别皱眉,和个小老头子一样,放心,有车。” 虎子跳了起来:“我去和娘说一声,我们马上出发吧。” 苏瑞拦下他,竖起食指,悄悄道:“这事,先保密,要是请不到大夫,我怕你娘会白高兴一场,我们先去请大夫,然后给你娘一个惊喜。” 虎子不疑有他,紧紧捂住嘴巴,认真点头。 苏瑞站起来:“你等待,我去和你娘说,让你带我去村里转转。” 虎子乖巧地点头,站在原地等她。 苏瑞本来是想让家芬嫂带路,比较保险,但是留下两个病号和一个孩子在家又不太妥当,始终还是需要有成年人在家照料。 苏瑞看了看陈牛的脸色,苍白如纸,等不得了。她对家芬嫂道:“我去村里转转,看看能不能借到锅,你留守家里,若是有人来找麻烦,不要硬抗,去找陈天河或者陈子季。” 家芬嫂担忧地道:“可是,若是我去,郝大娘子不会给我开门的。” 苏瑞道:“那就在门口喊,凄厉地喊,务必要让陈天河听到,才能解围,明白吗?” 家芬嫂凝重地点头:“我明白了。” 苏瑞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家芬嫂关切地道:“大娘子你要小心。” “好,我走了。” 苏瑞把金宝融好的银锭子装好,让金宝变作一架板车,自己在前面假装在拉车,载着虎子和老虎往镇里赶。 虎子为了减轻苏瑞的负担,还想下车跟着车后跑,被苏瑞一把按在车上,她道:“就你这小身板,等下跑折了腿,还得我背着,就别下来了。” 虎子殷勤道:“那大娘子你累了要和我说,我给你捶腿。” 苏瑞心里一暖:“嗯,好孩子。” 虎子指路一板一眼,没错过,苏瑞限制了金宝的速度,一下慢一下快的前进,终于赶到了镇上,一看表,走了一个小时。 镇里稍微繁华一点,虎子一下就兴奋起来,苏瑞这种见过世面的,也只是感叹了一句,人挺多,便没有深刻感触了。 虎子兴奋归兴奋,还是懂事的,关切问她:“大娘子,你还好吗,累不累?” 苏瑞原地跳了几下,显示着自己的强壮:“小事一桩。” 虎子看苏瑞没有一丝疲惫,放下心来,欢快地跳下车,又激动又害怕,紧张地问苏瑞:“真的可以请到大夫吗?” 苏瑞道:“尽人事听天命,我先给你买双鞋再去。” 虎子摇摇头:“我不要鞋,我们去找大夫吧。” 苏瑞装模作样道:“不,我们需要先买鞋,只有这样,才能让请大夫的事情变得更加容易。” 虎子被她一脸虚假的认真唬住,乖乖跟着她去找鞋档买鞋:“我一定认认真真选一双好鞋。” 虎子记挂着请大夫的事情,也没有心思挑挑拣拣,选了一双棉麻布鞋,试了试就把它举起来给苏瑞看:“大娘子,这双不错。” 苏瑞瞥了一眼,没吭声,挑了一双绸缎面的,宝蓝色泛着光泽,看上去富贵大气,她对虎子说:“这双怎么样?” 虎子猛地摇头:“不要这双,太贵了。” 苏瑞不在意道:“没事,小钱。” 虎子还是摇头,脸上看不到欣喜:“真的太贵了,而且我穿上这双鞋,比陈大庆的都要好,他又要来打我了。” 苏瑞听了先是不屑一笑,用得着怕他陈大庆吗?再看虎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她放下了绸缎鞋,自我反省了一下,是自己做事太草率了,没有考虑周全。如果虎子不喜欢,买鞋又有什么意义,她指着棉麻布鞋:“这一双可以吗?” 虎子宝贝似的捂在怀里:“我很喜欢。” 苏瑞道:“好。老板,就要这一双鞋。” 买好鞋,苏瑞再原路回到镇口,虎子一路不解,问道:“大娘子,我们不是去找大夫吗?” 苏瑞温柔地看着他:“是,但只需要我去就可以了。” 虎子还想问为什么,突然就呆住了,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 苏瑞和金宝说:“送他回去吧,速度慢一点,是我们来时的一倍就可以了。”虎子毕竟年纪小,就怕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说漏了嘴,被人发现她独自一人拉车到镇里有蹊跷,她倒是无所谓,但无谓让虎子被人笑,招惹麻烦,现阶段她的主要任务是先致富。 “是的,少校,送完虎子后我会马上赶回来。”金宝变作直升机,带着虎子一飞冲天。 来的时候一个小时,回去一趟怎么也得半小时,苏瑞不打算干等金宝回来,独自扛着老虎进了镇里,先把老虎卖掉筹钱。 一只老虎已经够稀奇了,她一个人扛着一只肥大的老虎,轻轻松松的样子更是少见,一路引来了无数好奇的视线,她走到刚才经过的酒楼门口,把老虎往地上一放,撑起腰喊价:“五百两一只大老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虎皮完整,虎肉劲道,虎骨能泡酒,全身是宝啊,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苏瑞喊了一嗓子就觉得喉咙难受,这才想起今天一天都没有喝过水,直接到旁边的茶档买了碗茶,半点不着急地拿着碗坐下慢慢喝。 酒楼门前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有人稀奇地看着地上的老虎问苏瑞:“这老虎是怎么抓到的啊?你们有没有人因此丧命啊?” 苏瑞喝口茶道:“这老虎啊就是掉进陷阱里被扎死的,没人受伤,更没人丧命。”她来之前问过家芬嫂,家芬嫂说了,这老虎是稀罕物,镇里面一年到头都没见过一次有人卖老虎的,而且虎皮就是头上有点小损失,身上虎皮完好无损,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苏瑞对这个世界还是了解不深,听了家芬嫂的估价,开了五百两,家芬嫂说一般百姓就看个新鲜,是买不起的,能买得起的,都是大户人家。 苏瑞喝着茶,看了一圈围观群众的衣料,知道他们就是来热闹热闹的普通百姓,买是不会买的。但她也没有怠慢,把他们当做宣传力量,好好招待,希望他们能一传十十传百,把自己卖老虎这事传出去,能让她早日找到买家。 041无赖 有人奇道:“这老虎是自己掉进陷阱里的?” 苏瑞反问:“难道不可能吗?” 那人啧啧称奇,翻看着老虎:“可能,当然可能,我在镇上四十多年,就见过两次猎户来卖老虎的。那两只老虎几乎全身是伤,还听说猎户也死了几个才猎住这吃人的大家伙,你这个吧,皮毛光滑没损伤,完好的一张虎皮,也只有它自己摔死这个说法了。” 苏瑞道:“也是运气好,猎到这么个大宝贝。” “那你可是运气太好了。”有人羡慕地道,“无损无伤就猎到一只老虎,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啊,多让人羡慕。” 苏瑞哈哈一笑:“这也得卖得出去啊,天下掉馅饼我也得吃得着,没人买也没用呐。” “这位小哥你放心,这老虎啊,肯定有人买。” 苏瑞冲他拱手:“承蒙贵言啊,我呐,就是乡里小民,都没出过几趟村子,昨日猎的老虎赶紧就拿到镇上来了,深怕放久了不新鲜,卖不出去。各位帮个忙,帮手宣传一下,希望早日卖出去,天黑前能赶回村子里。” 有个热心的大叔道:“你放心,我们镇上有一个王员外,那是家财万贯,早前还想着寻些不寻常的东西招待朋友,你这是正好赶上了,我去跟他们管事的说一声,也借借你的光,挣个跑腿钱。”说了一嘴人就跑远了。 苏瑞在后面喊:“有劳大叔了。” 众人见她健谈好说话,都好奇猎老虎的过程,想听听她是怎么捡到这么个现成的宝贝的,七嘴八舌地问她。 苏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介意说个故事,顺便可以套套话,加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大伙见她肯说,索性都在茶档买了碗茶,等她说故事。 苏瑞开始瞎扯道:“这有富乡的八仙山是一个险得不能再险的地方,大伙都听说过吧?” “听过,说是这山上住着一群野人,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霸着整座山不给人进,谁都不敢惹。” “这八仙山是池力镇最大的一座山,里面的野兽很多,以前附近的猎户都靠这座山生活,现在呐,正因为这群野人,没一个敢上山的。” “可不是嘛,搞得最近十年我少吃了多少野味。” 有人瞪大眼睛看着苏瑞:“这位小哥,你还敢上山啊?” 苏瑞摆摆手,谦虚道:“我也是不敢的,就是在山脚走走,挖了个大坑,想碰碰运气。”看来这山里有山地人的消息传播得很广嘛。 “那你运气可真是太好了,一下就猎了个大家伙。” 苏瑞笑道:“我也是没想到,我去看得时候还差点吓死了呢,我挖得坑浅,这老虎头落到了坑里,半个身子还挂在坑外面,我一看,以为是个活得,撒腿就跑,跑两步被绊倒了,真是差点跪着对这大老虎喊爷爷了。” 苏瑞说得风趣,把一众人逗得前仰后合,她自己也高兴,平时在部队里没少和队友打趣,来这里才一天,看到的都是不公,还无能为力,心里颇为郁闷,现在这样祥和欢快的场面,让她仿佛回到了平等的现代。 笑闹间,热心大叔带着一个头戴四方帽的男子来了,指着她道:“薛管事,就是她了。” 苏瑞看人最先看衣料,不是丝绸料子,但是裁剪贴身,光鲜亮丽,与普通百姓的衣服有着差距,看上去像是个买得起的。再看人,薛管事是个圆脸,天生笑脸,看上去和和气气。 薛管事上前问道:“是你在卖老虎?” 苏瑞站起来:“是我。” 薛管事验了验老虎,满意地道:“不错,虎皮完好,眼睛看上去也还新鲜。” 苏瑞卖力推销道:“昨日才猎的,今日就赶紧拿到镇上来了,就怕晚了不够新鲜。” 薛管事让两个人抬起老虎,招呼苏瑞:“跟我来吧,去账房支银子。” “好嘞。”苏瑞就要跟着走,被人拦住了去路。 “慢着!”一个穿着散乱邋遢的男人拦在薛管事前面,被薛管事瞪了两眼,谄媚地让开,指着苏瑞:“我说她呢。” 苏瑞好脾气问道:“怎么了?” “臭娘们,还敢问怎么了,不好好在家呆着,拖着老虎到镇上显摆什么!”他朝薛管事点头哈腰地道,“不好意思,大管事,这是我家不懂事的婆娘,给你添麻烦了。” “啊?她是女人?”有人惊呼出声。 邋遢男子接口道,指着苏瑞:“可不是嘛,有这么打扮的女人吗,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这么个破烂货!” 薛管事皱眉看了一眼苏瑞,又看向男子:“那你这老虎还卖不卖?” “卖卖卖!”男子道,“我这就跟您去拿钱。” 苏瑞冷笑一声,走到男子身边:“把话说清楚了,你是我什么人?” 男子啐了一口:“我是你男人,什么人!”上来要扯苏瑞的头发,苏瑞出手握住男子手腕,手下使劲,逼弯了男子的腰,再问,“你是我什么人?” “哎呦,哎哟,谋杀亲夫啊!”男子大喊大叫,一面要拿另一只手来解围,苏瑞一脚踢在男子膝盖窝,让他跪在了地上,捏着他的手绕到他头顶,问他:“你是我什么人?” “哎呦,哎呦,要死啦,好汉饶命,好汉……”话说到一半口吐白沫,癫了起来。 苏瑞赶紧放开他,才一松手,男子倒在地上又抽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苏瑞拧眉,过去探了探脉搏和呼吸,不敢相信,这就死了? 围观的人群试探着问:“他怎么了?” 苏瑞站起来没有回答,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 她不答自有人自己找答案,就听到一声惊呼:“他死了!” 有人指她:“是你杀死的!你杀死了自己的相公!” 苏瑞呵斥:“你放屁,你相公!” “你这个女人谋杀亲夫,我们都亲眼看到的。” 苏瑞笑问:“你看到什么呀,我怎么杀他呀?” “就是你杀的!” “毒妇!别和他多说,押她去官府。” 苏瑞抱胸站着,主动道:“走啊,我还想去呢,莫名其妙跑一个人出来说是我相公,我呸,我还没成亲呢,这不是毁我名节吗。而且我是捏他的手,他确是口吐白沫咽的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讹我呢?走啊,快点和我一起去官府,顺便给我做个证!” 042是谁 苏瑞坦坦荡荡:“实在不行,报官啊,让官老爷来这里,保护好现场,方便官老爷查案,还我清白。” 有人中肯地道:“这位娘子说得也是啊,她是捏着手,怎么那个人就抽着倒下然后死了呢?” “谁知道是不是她下了什么暗手?” 苏瑞倏地走到说话的这个人面前,把他从人群堆里拖了出来,她诡异一笑:“这位大爷,您一直在里面带节奏是几个意思?” 男子一脸络腮胡看不清样貌,粗鲁地道:“胡说什么,我是看不过眼你的行为,一个娘们毒杀亲夫,是人都要出来主持公道……” “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公道!”苏瑞一把薅下男子的胡子,一大片络腮胡整个脱落,男子惊慌失措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 苏瑞甩着一把络腮胡:“哎呦,原来你是个公公啊?”调侃完,她脸一拉,喝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装模作样想干什么?” 男子撒腿就跑,苏瑞两步追上,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男子摁在地上:“想跑?” 男子被摁住动弹不得,也开始抽搐起来,苏瑞赶紧放手,眼睁睁看着男子抽了两下倒地不起,去探他脉搏时,已经气绝。 苏瑞望着两个气绝身亡的男子,感到了棘手,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可是明明,她才来这里不到一天时间,为什么? “又、又死了一个?” 人群开始潮水般往外退开,避她如瘟疫。 苏瑞呆呆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地上两个尸体,想不透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少校,你遇到麻烦了吗?” 苏瑞猛地抬起头,四周没看到金宝,凝神一看,有一只苍蝇就停在她眼前,她问:“金宝,是你吗?” 苍蝇晃了晃:“是我,少校。” 苏瑞在这么个处境下还不忘吐槽:“你怎么变成了苍蝇?恶不恶心?” 金宝的声音透着委屈:“为了给少校解围,我才变成了苍蝇,需要我换回人形吗?” 苏瑞摇了摇头:“不必了。”她想了想,“你能催眠多少人,可以将这个镇上的所有人都催眠吗?” 金宝想了想道:“如果是所有人,那就不能依靠形体催眠,需要使用超声波才能到达效果。” 苏瑞忍不住骂了一句:“太变态了吧。”如果没有她跌入异世这一说,金宝在战场上的能力简直无人能挡。 金宝问道:“需要进行超声波催眠吗?” 苏瑞环顾了一圈,众人怕她又提防着她,远处还有更多的人涌过来,今日之事,是无法快速解决的死题了,她没有时间在这里虚耗,下令:“催眠他们,忘记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金宝接受指令,突然变作人形出现捂住了苏瑞的耳朵,众人大骇,纷纷尖叫着四散逃窜:“鬼啊……” 突然,众人都仿佛定格一般,顿住了脚步。 金宝放开苏瑞的耳朵:“已经完成指令,已将方圆十公里的人都催眠。” 苏瑞点头:“很好。”看到众人缓慢从一脸迷茫的状态缓缓清醒过来,苏瑞拉着金宝退开到一边,等着看众人的反应。 热心大叔看到她,引着薛管事过来:“薛管事,就是他……哎呦”没站稳,被绊倒在地,他骂骂咧咧起来,看到地上躺着两个男子,还踢了一脚,“这个醉鬼,大半天倒在路上,怎么不踩死你,真晦气。” 说完领着薛管事走到她面前,没事人一样,薛管事上前问道:“是你在卖老虎?” 苏瑞回答:“是我。” 薛管事验了验老虎,满意地道:“不错,虎皮完好,眼睛看上去也还新鲜。” 苏瑞经过刚才的事情,兴致缺缺:“昨日才猎的,当然新鲜。” 薛管事让两个人抬起老虎,招呼苏瑞:“跟我来吧,去账房支银子。” “噢,好。”苏瑞跟着薛管事走,看了眼两个躺在地上的人。 热心大叔推了他一把:“小伙子,快跟上吧,醉鬼有什么好看。” “哎。”苏瑞示意金宝留下,跟着薛管事去领了五百两银票,又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再地上了。 苏瑞走到金宝身边,问他:“看到是谁抬走了人吗?” 金宝把手抬起来,手掌变成一个显示屏,道:“这两个人。” 苏瑞拉金宝到一个偏僻角落,看了一眼画面中的两个人,不是衙役,那么很有可能是同伙:“有当时的画面吗?” “有的,少校。” 043销路 苏瑞道:“放来看。” 金宝直接播放了当时的画面,就见两名男子鬼鬼祟祟一直在无赖尸体旁边徘徊,似乎正在观察情况,等到确定两个无赖不在动弹以后,两人装模作样地走过去说:“哎呀,这醉鬼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别阻了我家大爷的马车,抬走抬走。” 两人一脸厌烦地一人抗走一个,到了无人之地,面色一变,面无表情地架着人匆匆走到一条偏僻的小巷内,把人朝地上一丢,稻草一盖,国字脸的对长脸的说道:“这两人奉命去为难那女人,不知道怎的死在路上,过往的人都不知道他两发生什么,也不晓得是不是那女人动了手脚!” 长脸的说道:“说什么浑话,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别胡乱揣测。这两个醉汉本就被我们下了毒,要那女人吃官司,谁知道是不是这醉鬼贪杯误事,误了时候毒发身亡。” 国字脸的听了这话定了定神:“说得是,就算那女人要下手,也不可能两人死在大街上,旁人毫不知情的。” 长脸的道:“可不是,退一步说,对陈家村的人来说她难缠,难道对我们还难缠,不过一个女人,她的武器再厉害也比不得我们的飞镖。”说着拍了拍腰间,一脸得色。 国字脸的听他说完,担忧一扫而光,开始烦闷的闲聊:“上头怎么想的,要那小子的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非要大费周章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都搭进去几条人命了,我们也在这里费了几年时间了,你说秦……” “哎!”长脸的突然拉下脸,严肃地说道,“闲话莫说,小心你的小命!” 国字脸的尴尬笑了笑,讨好地说:“这不是闲着说些碎话嘛。” 话到这时苏瑞身边过去一趟马车,那马车不知出了什么故障,车轮碾过地面的时候,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若不是马车行驶平稳,苏瑞都要怀疑马车是不是要准备翻车了。 她看了一眼马车,继续盯着屏幕。 屏幕上长脸的脸色缓了缓:“我们做下人的,主家怎么吩咐就怎么做事,你有银子拿就行了,别说些浑话……” 剩下的话被一阵尖锐的马车滚轮碾地声音掩盖,苏瑞一挑眉:“这是实时的?” 金宝道:“是的,少校,我将两粒监控天菌对准二人,可以实时监控二人动向,方便您后续处理。” 苏瑞满意地看着金宝,挑眉道:“犀利。” 金宝笑眯眯地表示高兴:“谢谢您的夸奖。” 苏瑞想起问道:“这个可以保存视频的吧。” “当然!” 苏瑞抬起眼:“行了,先别关注这一块,去忙其他的事情。” 金宝收起屏幕,跟着苏瑞来到了回春堂,苏瑞转了一圈,问了几个问题又出去了,金宝问:“少校,我们不是来请大夫的吗?” 苏瑞朝他眨眨眼:“当然,只是我们不走寻常路请大夫。” 金宝问:“那要怎么请?” 苏瑞道:“稍后你就知道了,离不开你的大力帮助,现在我得去一个地方。” 说着苏瑞领着金宝又去了王员外的家,门房的值守见过她,问:“你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苏瑞笑着说:“我突然想起来薛管事正为员外爷寻不同寻常的吃食,刚巧,我这有一味吃食叫魔芋豆腐,全天下只有我会做,而且,我也是刚刚做出来,从未有人吃过。若是王员外付的起一千两,他将是第一个吃到这款美味的人。” 门房值守狐疑地说:“真的吗,你这厮可不要空口说大话,我们员外爷不是好骗的!” 苏瑞拍着胸脯打包票:“那是自然不敢欺瞒,要骗也不敢来王员外家行骗啊,嫌命长吗。” 门房见苏瑞一脸真诚,且信了她的话,让她等着,赶紧去传话了:“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薛管事听了,追着问:“他说是天底下从未有人吃过的吃食?” 门房连连点头:“我也不信,瞧那小子一脸笃定,又像是那么回事,赶紧来报给您,让您决断。” 薛管事急道:“快请!” 苏瑞第二次进王宅,待遇有了质的飞跃,第一次来就在二门处站着等,这回,内堂坐着喝热茶,薛管事满脸笑容道:“小哥,你说你有全天下人都没吃过的吃食?” 苏瑞放下茶杯道:“是的,魔芋豆腐,我敢说这里还没人吃过。” 薛管事问:“这豆腐和普通的豆腐有什么不同?” 苏瑞绘声绘色地道:“这魔芋豆腐和豆腐说起来有那么点沾亲带故,味道清爽可口,还非常营养。” 薛管事道:“你可别卖花赞花香,全凭一张嘴。” 苏瑞自信道:“说起来太苍白,看过实物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好,我信你!”薛管事也爽快,“你什么时候把东西拿过来,我替你引荐我家老爷,东西好不好,还得我家老爷说了算。” 苏瑞也大气地说:“您放心,要是不满意,我一个子都不要。” 薛管事听她这么说,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一下有了底,现在倒有了八分相信。 薛管事急切地说:“明日你就把东西拿来。” 苏瑞摆摆手:“这不行,这道工艺可不是那么简单,我需要三天时间,时间一到准时把东西送到府上。” “好,就等你三天。” 达成一致协议后,苏瑞领走了五百两定金,留下了地址,约定三日后交付。 苏瑞走在街上,颇为满意:“这薛管事不错,废话不多,办事爽快。” 金宝在旁提点:“少校,我们还不去请大夫吗?” 苏瑞笑着说:“去,咱现在就去。” 两人又一次来到了回春堂门口,这次苏瑞却没有进去,而是带着金宝在门外茶馆坐着,要了杯茶,她说:“我打听过了,回春堂的白大夫住在医馆里,晚上医馆关门,你就把大夫请走,怎么送虎子回去的,就以那个速度送大夫到家里,完事后给他催眠再送回来。” 金宝不问缘由,服从道:“是的,少校,我明白了。” 044开始生活 苏瑞喝着茶,让金宝继续播放那两名身份不明男子的视频,一边看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视频里,两人还站在小巷入口,看样子,是在等着入夜把两个无赖的尸体搬出去,两人沉默地守着,时不时互相走动换个位置,却不再说话。 显然,通过两人的对话,这次的麻烦虽然是直接冲着自己而来,但主要目标却是卿尘,而且不是第一次下手。这两个人是什么人,苏瑞没有头绪,但她可以肯定,这两个人的存在是极大的麻烦,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卿尘不好过,折磨他。 苏瑞看着两人,突然笑了。 金宝歪着头疑惑问道:“少校,您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苏瑞让金宝收起屏幕省电,缓缓喝了口茶:“是的,非常开心。” 苏瑞来到这个世界,当头一件糟心事,在她还没有时间迷茫思考的时候,未来的路就缓缓铺开,把她和这里连在了一起。 卿尘的遭遇让她不忿,陈四喜一家的蛮横让她不快,陈牛一家的处境让她不忍,卿尘舅母一家的态度让她不耻,这些事情让她驻足,有了生活的动力和方向,殊不知,在这之外,还有一股神秘势力在探头探脑。 真是太精彩了!在她找到回去的办法前,未来一段时间都不会无聊。 苏瑞伸了一个懒腰,将两名男子的事情抛到一边,这事情急不来,幕后有黑手,身份不明无法主动出击,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是希望对方再次动手,让她有机会掀了对方老巢。 先关注眼前要紧,苏瑞想着家徒四壁的房子,开始细数她需要购买的东西,锅肯定是要的,而且需要四口,一口正常炒菜,一口备用,剩下两口锅她要用来制作魔芋豆腐,锅碗瓢盆,一个个来。 苏瑞一边规划着要买的东西一边走街串巷认路,看到需要的,钱一掏塞到金宝怀里,买着买着,物品已经多到把金宝掩埋得连发丝也看不见了,只得让金宝变作了一辆板车装东西。 最让苏瑞惊讶的事情是,板车都快装满了整整一车,她也就用掉了三两银子,她拿着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左右看了看,满眼放光地说:“发了,这么值钱的吗?我还想一头老虎500两卖得那么便宜是因为这里生产力低的缘故,原来不是这么回事。” 金宝接口道:“根据我对物价的对比,这里的一两银子可以换算成c国货币600元。” 苏瑞收好银票感叹道:“是我太轻浮,先入为主,没有了解清楚物价,我还以为陈牛诊费就两百块,没当回事,原来两百两这么值钱,好在没有因为我的轻浮出事。”想起陈牛,她冷笑一声,“这笔钱,早晚要向陈四喜一家讨回来。” 苏瑞数了数板车上的物品,生活用品基本齐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到下午四点了,也该回去准备晚饭了,吃饱喝足晚上还有另一场大事要办。 况且,她还得仔细研究研究魔芋豆腐的做法,脑海里盘旋着步骤是一回事,做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可关系着未来的生机,不能马虎。 苏瑞拉着板车出了县城,半路无人让金宝飞驰,自己坐在车上寻思着魔芋豆腐做法,突然一个趔趄,差点仰倒。 苏瑞站直一看,无奈扶额,金宝又变成了一块铁,静悄悄淹没在一堆物品中间,苏瑞把他刨出来,也不知该说什么,把铁块揣到怀里,一样样把东西捡到路边,算了算路程,要是自己走的话,不到一公里。 苏瑞话不多说,扛起几口锅背在身上,手上拎着碗盆,一路跑着回家,负重越野跑对她来说根本小菜一碟,到家没时间说多余的话,把铁块往阳光耀眼的地方一摆,嘱咐虎子把东西收拾好,又跑了出来,来回几趟才把东西都顺利搬回了家,气息依然平稳。 看过之前苏瑞拿回来的从未见过却舒适奇怪的东西,家芬嫂看这次她又拿回来许多东西,已经见怪不怪,话不多说,撩起袖子就开始收拾。 苏瑞回来本想先去和卿尘打个招呼,见他沉沉睡去,便轻手轻脚退了出来出来,和家芬嫂各自分工,她收拾东西,自己拿着魔芋块躲到厨房里开始研究魔芋豆腐做法。魔芋小小一个,先当做试验品也还勉强够用,以防万一,虎子被她支出去挖掘更多的魔芋带回来,若是她失败,还有后续存货继续研究。 第一步,削皮磨浆。 魔芋有毒,不能直接接触皮肤,她记得用酒涂在手上,可以防止被咬伤,先试试吧。她把买来的黄酒倒出来一小碗,抹在手上,开始用刀削皮。 削好皮后,拿出磨石浸在水里,将魔芋用磨石磨碎成浆。 第二步,大火加热 苏瑞将浆水倒入大锅中,拿出新买的搅拌棍,加柴烧火,搅拌成糊,再加入刚才调好的碱水大火烹煮一刻钟,中途将初步凝结的魔芋切块,翻身均匀受热,等到魔芋成块定型,关火将魔芋倒入大碗中冷却。 在她制作魔芋豆腐的时间里,家芬嫂熟练地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物品摆放整齐,本来空旷的大院在她的规制下又有了原来家的模样,洋溢着温馨。 家芬嫂提着猪肉和苏瑞从镇上买回来的菠菜萝卜进到厨房准备拾掇一桌好菜,进了厨房摆好调料砧板,见苏瑞盯着一团黄色糕块发呆,提着猪肉过来问:“大娘子,你看什么呢?” 苏瑞翻看着刚刚制作出来的魔芋豆腐,嘀咕道:“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呢?”魔芋豆腐光滑有弹性,点一点,回弹出一阵动感的跳跃。现在她手里的东西,按一下,直接瘪进去,凹出一个坑。 闻一闻味道也不怪呀,她看不出倪端,把豆腐塞到家芬嫂手里:“切了炒猪肉。”先试试味道再说。 家芬嫂拿着魔芋豆腐,猜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她深信苏瑞,应答了一声就麻利地拾掇起来。 045成品不佳 苏瑞心不在焉地出了厨房,寻思着自己哪一步步骤走错了,怎么做出来的魔芋豆腐和想象中差得有点远,她坐在新买的藤椅上发呆,会不会是水的比例呢?还是魔芋磨浆得不够细腻? 不多时,虎子背着小篮子回来了,满满一箩筐的魔芋压着他背都直不起来,看他吭哧吭哧地进门,苏瑞赶紧过去解下他的背篓,心疼地说:“怎么这么傻,背不动就不要装那么多了!” 虎子憨憨地笑着:“大娘子喜欢,我就多背些回来让大娘子高兴。” 苏瑞感动地替虎子擦汗:“我很喜欢,谢谢你。” 虎子两眼笑成月牙,腼腆地说:“大娘子喜欢就好了。” 苏瑞摸摸他的头:“我很喜欢,但我更喜欢虎子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所以,答应我,下次量力而为,好吗?” 虎子重重点头:“嗯,我下次一定听话,不让大娘子担心。” “好孩子。”苏瑞转眼看着一箩筐的魔芋,迫不及待打算再次动手做出她心目中的魔芋豆腐,但她忍住了,先试味才能对症下药,不能急进。 苏瑞忍住动手的欲望,又重新坐回藤椅上思考下一步试验的步骤。 坐了一回,金宝重新启动恢复了人形,他走过来道:“少校,很抱歉,我又一次断电了。” 苏瑞淡定地摆摆手:“没事,我已经开始习惯了。”经过这次金宝断电,苏瑞想明白了一件事,金宝是非常帮得上忙,无人可比。但是,她也不应该事事依靠金宝,好刚要用在刀刃上,在金宝的电力系统成型之前,她要让金宝电量充足以备不时之需。 金宝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苏瑞指着不远处的小板凳:“坐过去,好好充电,晚上行动。” “是的,少校。”金宝乖乖坐到板凳上,“还有一件事,很抱歉少校,在我断电的期间,监控天菌自动返回,失去了追踪目标。” 苏瑞摆了摆手:“那也没办法,以后事事得留个心眼,以免被人暗害。” 金宝道:“是的,少校。” 说到晚上的行动,苏瑞起身又转回到厨房里,看着家芬嫂利索地洗菜摘菜,问家芬嫂:“陈牛的身体怎么样了?” 家芬嫂的动作一顿,脸色掩饰不住地落出了担忧,却很快被她掩盖过去,她摘着菜,轻松地回答:“吃了周大夫的药,好多了,现在出虚汗也少了,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说完这一句,就不再说了,继续专注着手上的活计。 言不由衷,苏瑞敏锐地察觉到家芬嫂掩藏在看似平静面容下的惊惶,她没有多说话,只是先点头道:“那就好。”明明她去镇上之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陈四喜一家又来了。 家芬嫂不说,她还有其他途径。 “娘亲?”虎子摇摇头,“没有人来过啊。” “那……你娘有没有说什么话?” 虎子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呀。”他急道,“我娘怎么了吗,大娘子。” 苏瑞煞有其事地道:“我发现你娘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我想问问是不是又有人来欺负她,我好给她出气!” 虎子凝眉想得用力,不确定地道:“没有人来过,但是娘亲好像出去过。” 苏瑞挑眉:“出去过?” 虎子想得太用力,小脸皱成一团,苏瑞都不忍心他继续回想,就听他道:“娘亲去看了爹后,说……说想去找周大夫。” 原来是这样,苏瑞明白了,摸摸了虎子的头,安慰他:“那应该是担心你爹了。” 虎子点头:“嗯,是的。” “玩去吧。”苏瑞转身又回到了厨房,就靠在墙上看着家芬嫂做菜,随口问:“家芬嫂打算煮什么菜呢?” 家芬嫂道:“猪肉切片炒你给我的粉疙瘩,排骨和萝卜一起炖汤,菠菜清炒,我给尘少爷和牛哥备了些肉稀粥,等他们起来吃。那个整鸡就留着明日吧,虽然大娘子的娘家能给大娘子带些肉菜,但我们也要省着吃的。” “娘家?”苏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没错。” 突然灵光一闪,她笑着说,“嫂子,刚才我回了趟家里,搬来这些东西不算什么,重点是这老虎我卖掉了。” 家芬嫂动作一顿,惊讶道:“这么快就卖掉了,你去哪里卖的?” 苏瑞道:“让家里帮着卖的,我们打猎为生,多得是主顾。” 家芬嫂不疑有他:“那是。” “五百两银子一只老虎,陈牛的医药费不需要再担心了,明日就去镇上请大夫。” 砰的一声响,家芬嫂切肉的动作一滞,菜刀飞了出去,看得苏瑞目瞪口呆,这也太吓人了吧。 家芬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重复问:“大娘子,你说什么?” 苏瑞一字一句地重复:“我现在有五百两银子,不需要担心陈牛的医药费了。” 刷得一下,家芬嫂眼泪汹涌而出,她重重跪在地上,重重向苏瑞磕头:“多谢,多谢大娘子救命之恩。”她哭得凄厉,虎子闻声进来,被她一起拉着跪在地上向苏瑞道歉。 苏瑞连忙扶她起来,后悔自己没能早点让家芬嫂安心,只是,回头望,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初来乍到,一切懵懂,还没适应现在的身份,家芬嫂是个聪明人,多说多错不如不说,不想平白累她心惊胆战。 家芬嫂被苏瑞扶起来,擦掉眼泪,定定看着她:“大娘子,我不能平白受你这些恩惠,我愿卖身为奴,一辈子服侍你。” 苏瑞皱眉:“这是什么话,陈牛为卿尘受伤,治好他,本就是我们该做的,这算不得恩情。” 家芬嫂猛摇着头:“不是的,陈牛是尘少爷的长工,尘少爷待我们那么好,是信任我们才把事情交给我们做,是牛哥……办事不利,落到这般田地,也怨不得谁,这是我们该受的苦。” 苏瑞动容道:“家芬嫂,你别这么说,陈牛不和其他村里的人一样轻视孤立卿尘,而是尽心帮助,可见他是一个是非分明的好人。你也是,陈牛被打得还剩下半口气,你也不怨卿尘,还尽心出力照顾家里,你们这么好的人,当然值得。况且,你明明知道卿尘还收有两百两银票,却从未提过要用这笔钱治疗陈牛,我想,你是知道现在我们处境艰难,开不了口。生死之间,你也坚守底线,我很佩服。” ------题外话------ 这两天状态不佳,更新比较少,明天要加把劲把缺失的字数补回来,还得把需要修改的章节完成,不能让读者失望 046放心 家芬嫂难过道:“大娘子,这笔钱事关卿尘少爷命运前程,我怎敢打这笔钱的主意,牛哥性命不保,卿尘少爷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你说我们是好人,尘少爷也是,因为我相信他不会让牛哥去了性命,所以我知道,就算我不提,尘少爷也会倾力救助牛哥的。” 说到这里,苏瑞反而不解:“既然你相信卿尘,为何如此伤心?” 家芬嫂低下头,眼泪又不自觉流下来:“一个时辰前,我见当家的服药后没什么起色,又去找了一趟周大夫,才知晓了当家的病情。我伤心是因为我知道,要倾尽全部的积蓄两百两,我家当家的才能治好,可倾尽所有钱财之后,我们又该怎么过活,是以,我才如此担心。”她抹了抹眼泪,展颜一笑,“大娘子,现在有你娘家的帮助,我知道牛哥一定会痊愈,您的这份恩情,无以为报,请收下我们一家的卖身契,我们愿意一生为你效劳。” 苏瑞扶起家芬嫂,诚挚地说:“我要你的卖身契做什么,那不过就是薄薄的一层纸,它拦不住有心之人的暗害,若是没有真情在,它也不会牢牢拴住我们之间的情谊,反而因它隔阂了我们间的情分,只要你们真心待我们,有它没它有什么打紧。” 家芬嫂怔怔看着苏瑞:“大娘子,你竟如此信任我们吗?” 苏瑞点头:“是啊,在这个村子里,卿尘所谓的家人,是怎么对他的,而你们又是怎么对他的,我看得见,卿尘也看得到。深处绝境也不忘替卿尘着想,这样的情谊多难得,又何须靠一张卖身契牵连,简直辱没了这段情谊,不是吗?” 家芬嫂情不自禁地哭着说:“我们一家……一定不会辜负尘少爷和大娘子的。” 家芬嫂哭完发泄了一下,全然松了口气,手脚更加麻利,话也多了,让虎子在厨房里打下手,把苏瑞赶了出去。 金宝咚咚咚凑上来:“为什么家芬嫂要赶少校出来?” 苏瑞伸了一个懒腰:“因为她想我休息。”其实苏瑞是想和家芬嫂说做什么主仆,做朋友吧,可是,她念头转了几圈还是没说出口。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什么年代说什么话,她还不了解这个世界,有些话可以缓缓,不着急,以免祸从口出。 苏瑞又进到卿尘的房间看了他一眼,睡了几乎一天,卿尘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好转多少,嘴唇干得起皮,头上细细一层汗,眉头就没放松过。 苏瑞帮他擦了擦汗,就听到他不舒服地呓语,仔细听来,似乎在呼唤他的娘亲,越唤越急,身体也跟着轻微摇动,苏瑞轻轻拍拍他的胸口处,柔声道:“别害怕,好好睡吧。”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有了奇效,不安的卿尘渐渐放松下来,又沉沉睡去。 苏瑞看了他半响,轻怕的手一直没停,安抚着他:“以后,会好起来的。” 虎子在外探头探脑引起了苏瑞的注意,她把布巾放好出来:“怎么了?” 虎子笑眯眯地说:“娘亲说吃饭了。”嘴角还有几处唾液浅渍半干不干,苏瑞取笑他:“是你饿了,等不及了吧。” 虎子诚实地道:“嗯,我是饿了。”又不好意思地忸怩,“我好想吃饭,我好久好久没吃饭,好久好久没吃肉了,闻到香味就越来越饿。” 苏瑞牵起他的手:“那还等什么,走啊!” 苏瑞从补给车上薅下来的圆桌放在厅上,上面已经摆好了饭菜,热腾腾冒着香气,苏瑞闻一闻,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噜叫起来,真香。 苏瑞被奉在主位,她坐下来才发现不对,桌上就她一副碗筷,不用想她就知道怎么回事,对家芬嫂道:“把你们的也摆上。” 家芬嫂道:“这怎么行呢,我们只是工人。” 苏瑞笑:“我想你们陪着我吃饭,不可以吗?”说完期待地看着家芬嫂。 家芬嫂受不了她的眼神,只得无奈点点头:“好。”也不遵从什么主仆区别,就又摆了三副碗筷。 苏瑞指着多出来的一副,问:“这是谁的,卿尘还没醒。” 家芬嫂笑着道:“大娘子的大兄弟不要吃吗?” 金宝!苏瑞怎么把他忘记了,她很快反应过来:“他不吃的。” 家芬嫂摆筷子的动作一顿,不解道:“为什么?” 金宝主动回答:“因为我不需要吃……” “他吃面!只吃面!其他东西过敏。”苏瑞眼神示意金宝,“自己找东西去吃。” “我来吧,我来吧。”家芬嫂起身要去厨房给金宝拾掇饭菜,被苏瑞一嗓子叫了回来:“嫂子,真不用,他自己一个人吃惯了的,你回来吃饭,让他自己去。” 家芬嫂犹豫地说:“这怎么行呢?” 虎子巴巴望着桌上的白米饭和肉,眼神在两个大人间望来望去,好想快点吃饭。 苏瑞把筷子一拿,夹起块肉就送到自己嘴里:“行的,他不习惯人帮他弄的,不然他吃不下。” 金宝文质彬彬地说:“是的,家芬嫂子,不需要担心我,我自己吃。”说完就出去了,躲在一个角落吸收西沉太阳最后的余热。 既然如此,家芬嫂就不坚持了,坐下和大伙一起吃饭。 虎子终于可以动筷了,吃着大肉配着米饭,吃得不亦乐乎,眼角都渗出了幸福的泪水。 苏瑞迫不及待夹了一块魔芋豆腐,吃到嘴里细细品味,味道渗透进去,吃着不错,仔细嚼来,口感不够细腻,看来磨浆的时候还得磨更加细,不仅如此,吃起来也没有魔芋豆腐爽滑的口感,水的比例也不对。 苏瑞多夹了几块品尝,还是一样的结论,这样的魔芋豆腐不行,和普通的米疙瘩区别不大,没有身为魔芋豆腐的独特性,这种东西卖不出钱,还需要继续改良。她需要制定一个计划表,记录下每一次加水的比例,直到做出她心目中的完美魔芋豆腐。 想好了未来的计划,苏瑞就敞开了吃,一顿饭下来,全身都是满足感。 ------题外话------ 终于,明天有时间开始大修了 047准备 虎子直接吃瘫了,要不是家芬嫂拦着,虎子得吃得送医馆,太不节制了。虎子乐呵呵地躺在藤椅上,砸吧嘴说:“好好吃。” 苏瑞被家芬嫂摁在椅子上不让动,接话道:“好吃吧,好吃以后天天吃。” 虎子艰难撑起来:“以后能天天吃到肉吗?” 苏瑞道:“当然,只要你听话,我们一起过好日子,当然可以吃肉。” 虎子憨憨地笑起来:“我一定好好听话。”想着以后都能吃上肉,虎子笑得傻极了,酒足饭饱又疯玩了一天,虎子笑着笑着眼皮就打架了。 苏瑞把他抱起来,抱到陈牛的房间,放在沙发上给他盖好被子,顺便看了眼陈牛的情况,惨白的一张脸,自从她来到这里,就没见他醒过。 她低声道:“再撑撑,大夫很快就来了。” 一顿饭吃完,天色就开始昏暗起来,酉时过了两刻钟,天色渐渐泼墨般黑了起来,家芬嫂收拾清楚就准备来服侍苏瑞睡觉,苏瑞听了这个建议,打了一个冷颤,严词拒绝,她没有这个毛病! 古代真是生产力低下,天黑熄了灯就得睡觉了,也才七点不到的时间,什么都不能干了,她和家芬嫂说:“让陈牛再喝几副周大夫的药,恢复一些元气再去镇上,不然这二十里地颠簸,我怕他身子骨受不住,这几天你受累,看顾好他。还有,卿尘现在还没醒,若是晚上卿尘起来,你帮着给他送饭。” 家芬嫂道:“这是自然的,大娘子放心。” “好了,我休息了,你也早些回屋吧,有什么兼顾不来的千万不要硬抗,两个病人都拖不起,一定要来叫我起来。” 家芬嫂连连点头:“我明白。” 关了门,调好闹钟,苏瑞合衣小憩一下。 酉正一到,除了陈牛房间露出一丝豆大灯光,整个村子陷入一片黑暗,苏瑞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时间到了。 苏瑞戴上夜视镜出门,金宝已经等在了门口,她问:“都安排好了吗?” 金宝道:“是的,全屋正常,陈牛依然高烧不醒,家芬嫂在陪护,虎子睡着了,卿尘也睡着。” 苏瑞吸了口气,不解道:“卿尘还没醒呢?中午看上去精神头还不错,怎么下午就一直睡着,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金币提议:“需要让我去检测一下他的生命指数吗?” 苏瑞不太相信缺失了数据半桶水的金宝:“不急,等会大夫来了,让他一起看看,走!” 二十多里地只需要五分钟,苏瑞就站在了回春堂的门口,此时城门已关,宵禁时间已到,回春堂紧闭大门。 本来苏瑞不准备跑这一趟,打算全权交给金宝处理,但想到人工智能在人情世故方面的短板,还是决定亲自跑这一趟,以免遇到突发情况出了差池。 全城都没入黑暗中,只有零星几个灯笼燃着细微的光,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一丝响动也听不到。 苏瑞感叹了一句:“没有电力,人类的有效活动时间大大缩短,真是浪费生命,科技伟大呀。” 金宝附和点头:“我同意。” 街上空无一人,漆黑一片,回春堂里也熄了烛火,苏瑞就等在门外,让金宝化作一只飞虫进去寻人,没等多久,金宝扛着熟睡的白大夫出来了。 苏瑞看到白大夫的一瞬间,眼睛要瞎了,她受不了地问:“你就这么把他扛出来了?” 金宝点头:“是的,有什么不妥吗,少校?” 苏瑞喘了口气:“他光着呢。” 金宝点点头:“是的,这真是非常的尴尬。” 苏瑞问:“你没想过帮他穿上衣服吗?” “好的,少校,我现在就去。”把人往地上一放,人又化作飞虫进去了。 苏瑞还没来得及感叹人工智能的情商问题,白大夫接触到地面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看到苏瑞眼睛一下瞪得老大,跳了起来,手在捂上还是捂下这方面纠结了一下,果断捂在了下面,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 苏瑞淡淡地回话:“我是梦神,你在做梦呢。” 白大夫讥笑:“屁,我做梦我能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冷吗?” “那是你没盖被子。” 白大夫冷笑:“别逗了,现在是酉正一刻,我刚睡下没多久就在自家的医馆门前醒来,我做梦梦得时间刚刚好,还感觉这么清晰?而且我还光着,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时间?” 白大夫态度恶劣努努嘴:“那不是吗?” 苏瑞回头一看,门前灯笼下有一滴漏,她看不懂,但猜到这是时间显示工具。 白大夫见苏瑞不讲话,洋洋得意地说:“我说对了吧,你是哪家姑娘?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小动作,我是不会娶你的。” 苏瑞挑了挑眉:“你知道我是女的?”她来这里这么久,还没谁第一眼就看出她是女人。 白大夫觉得这个问题不值一提,还是回答了她:“你没喉结,胸部微微隆起,虽然不明显,但是和男子躯体还是有差别的,而且身形纤细,音调轻软,这么明显的特征我要是看不出来,我这大夫就白做了。” 苏瑞笑着抱胸:“不错,有两把刷子,你都落到我手里了,还挺淡定。” 白大夫叹口气:“我知道我玉树临风,天之骄子,你爱慕我是正常的,我能理解你求而不得的心情。但是劝你一句姑娘,真不要做无谓的违法的事情来逼我娶你,没用的。我不喊不叫不找人来,就是希望劝你回头是岸,莫在执着,算是我回报你的一片真情。” 玉树临风?灯光这么暗真看不出来,身材倒是不错,早上也只是让金宝注意认人,她还真没认真看过面相,有点可惜呢。 不过现在不是看帅哥的时候,苏瑞打了个响指:“金宝在吗?” “我在,少校。” “人形现身。” 金宝凭空出现在白大夫旁边,把白大夫吓得原地跳起,身上寒毛直竖,一直捂着下身的手改捂住胸口了。 ------题外话------ 后几章修改好了,等下就可以改了,前面的几章不满意的,正在找灵感中 048治疗 苏瑞抬抬下巴:“把衣服给他。” 金宝恭敬地递上衣服,白大夫受到惊吓归受到惊吓,衣服一递过来,下意识就拿起穿在身上,边穿眼神边盯着金宝不放:“你是怎么出来的?” 苏瑞道:“都和你说了,这是个梦。”一个响指,“来一辆阿斯顿马丁经典款。” 金宝变身为一辆纯黑色的汽车,苏瑞摸着车身,自己先赞上了:“可不是贵货吗,真是漂亮。” 白大夫看得目瞪口呆,迷迷糊糊地道:“难道真是做梦?” 苏瑞拉开车门:“可不是嘛,上来吧。” 白大夫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怎么这么痛?” 白大夫这番幼稚举动让苏瑞觉得自己好坏,欺负老实人:“上车,带你去提升医术。” 白大夫两眼放光:“提升医术?” “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白大夫二话不说就上车了,一脸兴奋。 苏瑞吐出口气:“累。”也走到驾驶室内坐起,“走。” 白大夫好奇地问:“你真是梦神?你带我去看什么疑难杂症?” 苏瑞信口胡诌:“没错,我是梦神,你是在做梦,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日日想要精进医术,我才会出现带你去看疑难杂症,至于是什么病,你去了就知道了。” 白大夫亲眼见到金宝变身成一个从未看过的事务,不再怀疑,想到可以精进医术,两只眼睛明亮照人。 苏瑞看着他天真无邪的表情,感叹道,真是单纯。 五分钟后,苏瑞让白大夫下了车,带白大夫先去了自己早上布置好的房间,示意金宝先去探探路,把清醒的人催眠睡着,确保没人看到白大夫来。 白大夫一进苏瑞的房间,就被沙发吸引,走过去摸了摸,按了按,感叹道:“这是什么东西,像椅子一样,却从未见过。” 苏瑞随口答话:“做梦嘛,飞天猪都看得到。” 白大夫自从接受了做梦的这个设定,见到什么都不奇怪:“这倒是。” 金宝很快回来了,和苏瑞说:“一切准备就绪,家芬嫂和虎子都被我转移到了我的房间,卿尘也睡着。” 苏瑞点点头,对白大夫道:“走吧。” “来了来了。”白大夫愉快地跟上来,见到陈牛时脸色一沉,两步走了过去,不用苏瑞说话,自觉搭上了陈牛的脉搏,一脸凝重地把脉。 苏瑞这才明白,回春堂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妙手仁心不是大话,是实话。白大夫看上去神神叨叨,却有一颗医者仁心。 须臾,白大夫放下手道:“内伤严重,伤及五脏,用药调养还能捡回一条命。”他掀开被子,仔细看了看陈牛的腿,摇了摇头,“骨头已断,回天乏术。” 白大夫替陈牛盖好被子,又一次搭脉:“断腿的伤势会影响他的恢复,用药需得外敷内服双管齐下,所用的药材都非常昂贵,才能保得住命。” 苏瑞冷冷地道:“断了?” 呵!陈四喜! 苏瑞对金宝道:“他的腿断了,你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办法。”白大夫如实已告,看过去才发现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金宝道:“切开复位,钢钉固定。” 白大夫眼睛牢牢盯着金宝:“你这是什么疗法?” 金宝又道:“只是,这样损耗体力和元气,陈牛内伤未愈,若是治疗断腿,恐怕会体力不支,休克而亡。而且,这里手术条件不足,一旦感染,也增加了他死亡的风险。” 苏瑞思考了一会:“只能弃车保帅了。” 白大夫听不懂金宝的话,但是对他之前说的方案很有兴趣,追过来问:“你之前说的切开复位,钢钉固定是什么疗法?” 金宝道:“我有几段手术视频可以提供给你参考。” 白大夫问:“什么是视频?” 苏瑞打断二人对话:“别着急呀,你先把治疗法案告诉我先。” 白大夫振袖站起来:“纸笔伺候。” 金宝拿来纸笔,白大夫仔细写好治疗方案,一一嘱咐,交给苏瑞后又马上缠着金宝问,还没等金宝说话,又被苏瑞打断:“白大夫,还有另一个病人等着你呢。” “还有?”白大夫犹豫道,“我这个还没搞清楚呢,等等吧。” 白大夫一心被金宝的手术方案吸引,苏瑞道:“他找文献出来也要时间,既然白等也是等,不如去看看下一个病人,或许你会更加感兴趣。” 白大夫一想:“也是,走吧。” 苏瑞叮嘱:“不过,下一个病人,请不要在他的房里说话,有什么出来说。” 白大夫问:“为什么?” 苏瑞答:“梦里的规矩。” 白大夫撇撇嘴:“麻烦,好吧好吧。” 到了卿尘的房里,卿尘还在睡,白大夫先瞧了瞧他的脸色再搭脉,手一搭上去,脸色沉了下来。 苏瑞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白大夫收回手,定定看了卿尘几眼,眼里几分不解几分疑惑,苏瑞担忧地看着卿尘,难道情况不乐观? 白大夫突然道:“既然你醒了,就起来说说吧,为什么要服毒?” 卿尘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苏瑞瞪向金宝,无声质问:这就是你说的一切妥当! 金宝无辜地说:“当时卿尘确实熟睡。” 苏瑞又瞥向白大夫,那就是他,动静大把人吵醒了。 白大夫看到苏瑞的眼神,不满道:“你什么眼神,怪我?” “没有。”苏瑞的表情明显不是她说的这么回事,她就是怪他。 白大夫插起腰来要辩嘴,苏瑞认真问道:“你说他是服毒,不是被人下毒?” 一说到病人这方面,白大夫立刻变脸,专注又专业地说:“红味草,味道腥重难闻,无论是榨汁煮熟还是晒干,都去不掉这股味道,吃这种毒草,除非是味觉全失嗅觉全无,不然怎么会发现不了。而且红味草药性虽大,却极易解除,只需一杯糯米水就没事了,这么简单的法子,三岁小孩都会,他还能出了红味草中毒的迹象,不是有意为之,是什么?” ------题外话------ 终于把前面几章改好了 049解释 卿尘没有辩解,好言对白大夫道:“大夫,有些话,我想单独和苏姑娘说。” 白大夫愣了愣:“谁是苏姑娘?” 苏瑞道:“我。” 白大夫讶异地说:“你不是梦神吗?你也有姓?” 苏瑞白了他一眼:“当然有姓。”她问白大夫,“除了自己服毒,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大夫道:“他常年服毒,毒入五脏,耗空精气,已经是强弩之末,熬不了多久,若是现在停止服毒再配合药物调理,还有得救,问题不大。但是由于毒性常年累积,想要去除身体里的毒性,普通药物已经没有效力了,需得一些名贵药材滋补,固本培元才是,所需花费不比医好刚才那个人少,甚至更多。” 苏瑞看着卿尘,静如一丝涟漪也没有的湖面:“这个倒不是问题。” 白大夫嗅到了一丝暴风雨袭来的危机感,顺着话题就问金宝:“书籍找到了吗?” 金宝问苏瑞:“少校……我找到了吗?” 苏瑞定定看着卿尘不动:“给他看。” 金宝对白大夫道:“白大夫,请跟我来。” “好的,好的。”迫不及待远离这间屋子,闲事莫理。 苏瑞慢条斯理地坐到沙发上,好声好气地问:“你什么时候服毒的?” 卿尘平静地说:“下午,趁你不在的时候。” 苏瑞阴阳怪气地说:“哦,那请问您服毒是为了什么?” 卿尘动了动嘴皮还没说话,苏瑞就自顾自地道:“是为了继续半死不活的吊着命,有朝一日混不下去了,回陈宅博同情,求他们重新接受你,放你一条生路!” 卿尘满眼关切,怔怔看着苏瑞,轻声道:“你别生气,被气坏了身子。” 苏瑞冷笑一声,阴冷的眼神投射过去,怒不可遏地说:“下午,是谁指天发誓将不再有隐瞒的,这才过多久,出尔反尔也太快了!你是想告诉我,我眼盲心瞎,信错了人吗?”她当然知道卿尘服毒不是这个意思,卿尘不可能不知道服毒意味着什么,他选择继续服毒伤害自己,一定有他的理由。在苏瑞看来,这意味着不信任她,不信她有能力保护他,不信她说要留下来的那些话,所以才瞒着她继续服毒,另有打算。 卿尘关切地看着苏瑞,轻声道:“不是的,你别生气,我下午……就想告诉你我的一切,知道这些,你才好决定是不是留下来,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 苏瑞讥讽道:“那我真是要感谢你为我着想!”她自嘲道,“看来我做人有问题,我说的话,没有人肯信,想要付出真心,也没人肯要呢,依然服毒走自己的路。那我操得什么心,我走,马上走,绝不多留一分碍你的眼。” 卿尘急急忙忙下床,脚步虚浮乱晃了几下,抓住苏瑞的手,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听我说。” 苏瑞抽回手,看卿尘摇摇欲坠的样子,又重新坐下:“你说,我给你机会,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卿尘重新坐回到床上,看着苏瑞的神色真诚道:“我知道你生气是关心我,气我不珍惜自己,气我不信你。我……不是不信你,我知道,有你在,我这个家在风雨中会鼎立不倒,只是,有些事情我该扛得必须自己扛,不能全依靠你。” 苏瑞冷哼了一声:“说白了,还是不信我”。 卿尘缓缓摇头:“不是的,我是为了……让你没有那么大的压力,若是有朝一日你离开,也少些牵绊。”他叹口气,慢慢地说,“我从记事开始就在勾栏长大,那里的人都很可怜,每个人被……命运欺辱得那么惨,自保都艰难,却依然尽心待我,呵护我成长。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比真心更可贵,你的善心我视若珍宝,怎会随意践踏。” 一句短短的话,卿尘说得甚是艰难,仿佛灵魂都在颤抖。 苏瑞一股怒气一下烟消云散,静静听他道来。 卿尘想起勾栏的日子,总是难过得头疼,他一想到那些照拂着他却自身难保的女子凄惨的下场,总是疼得头要裂开一般,他缓了缓才继续道:“我回到外公身边,以为从此无忧,却慢慢发现,这里是另一个地狱。我在勾栏,过得不如牛马,却有一众姨娘的真心,我的心时常温暖。在这里,我衣食无缺,却冷得心尖都在颤,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外公为什么这么对我,不明白舅舅舅母连外人也不如。” 卿尘眼眸颤了颤,紧紧闭了下眼睛,才勉强忍住落泪:“我不停的试探,试探外公是不是铁石心肠,每次,都能看到他眼里的愧疚和后悔,失去我娘,他的悲痛不少于我,对我,也是大大的怜惜和疼爱,只是这些东西都被他深深掩盖,装作对我不在意,我不懂,不懂他为何不敢表达对我的关切。” 苏瑞想起她打上门时陈天河的态度,确实如卿尘所说。 卿尘继续道:“后来,我才渐渐的发现,我的路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哪里都走不下去,被封在一座房子里,充满着绝望。我曾以为,这是舅舅舅母为了家产针对我,直到这次陈牛发生意外,我才明白过来。” 苏瑞想起白天那两个身份不明的男子,听得入神:“明白什么?” 050准备好了吗 卿尘垂着眼:“因为我是个天煞孤星。” “哦……”苏瑞拖着长长的调子,一颗高高吊起的心被砰的一声砸回地上,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看来还是被蒙在鼓里,“怎么说?” 烛火跳动了一下,卿尘的轮廓在光阴的晃动中越发萧索:“下午,大表哥气冲冲来兴师问罪……” “什么!”苏瑞一拍沙发扶手,隔得老远将烛火拍得乱晃,“他敢来找茬?”她下午才走多久,家里都乱了套了。 卿尘连忙道:“多亏了你,他没有动手。” 苏瑞眉毛飞起:“他还敢动手!” 卿尘含笑:“因为忌惮你,他一反常态的没有对我动手。” 苏瑞哼了一声:“鼠辈。”问他,“没动手,骂你了吧。” 卿尘的笑意渐渐消散,笑得勉强:“他不敢打我,怕你打上门,却口不择言,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脏话。其实,这些话我从小到大听多了,气不着我,反而气着他了,为了让我恼让我怒,他才说出了那件事。” “说你是天煞孤星这件事?” 卿尘点头:“是。” 苏瑞觉得是笑话:“你信?” 卿尘眸子闪了闪:“我信。这才能解释,为何外公明明是从心底关心我,却处处避开我,放纵舅舅舅母欺负我。只因他爱护我,却更惧怕我带来灾祸,才若隐若离。” 苏瑞问他:“所以……你也以为我会因此惧怕你,离开你,而不肯信我?” 卿尘轻笑着摇头,目光柔和看她:“不,我信任你,比任何人都信任你。” 苏瑞被戳了一下心口,有些感动。 卿尘的目光突然燃烧起来:“我不认命,什么天煞孤星,克死至亲,我只当蠢话、傻话!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使我真的是这种命盘,我也绝不认命,我要逆天改命,和天斗,和天争!” 苏瑞大呼痛快:“好,理应如此!” “但!”卿尘的语气一转,“这是我的命格,我自争我自己的,可我的命偏偏只会累至亲。有了牵挂才会担心万一,若是你受我连累,遭受祸患该怎么办?你要走,一定要走。” 苏瑞站起来,恨铁不成钢:“才说你大气,又开始墨迹了。” 卿尘坚持:“若是我自己,我不在乎,可牵扯到旁人,我绝不赌这个万一,你不能有事,不能因我出事!”他的眼神又软了下去,“所以我才会服毒,我要自己走自己的路。你走吧,你留下只会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苏瑞翻了一个白眼:“好,你等着!我等会就告诉你,你的想法,多么愚蠢。”临出门前又打转回头,“不过我很满意你的表现,至少证明,我没帮错人,你是个善良为人着想的好人。” 既然你如此信我为我着想,我就让你看看,所谓天煞孤星,只是有人故意为之。 苏瑞出门找金宝,一眼就看到他站在院子里,白大夫蹲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宝手中的显示屏,满脸惊奇。 苏瑞走过去:“怎么蹲在这里?” 金宝道:“白大夫写好药单我准备拿给你,见你和卿尘在谈话,便等在门外,是白大夫等不及了,我就折中一边等你一边让他看视频,他就蹲在这里了。” 苏瑞看白大夫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动也不动,瞥了一眼屏幕,上面是一段手术录像,问金宝:“他还好吗?世界观还在吗?” 白大夫目不斜视答话:“我还好。” 苏瑞让金宝收起显示屏:“别放了,省点电。” 白大夫不满地看过来,苏瑞道:“你看了也没用,这里没这条件,你想学也学不来。” 白大夫站起来,哀怨地说:“我知道,他和我说过了,我只是觉得很惋惜,我没能遇到这样的盛世,有这样的医术。”突然,他一脸捧心状,“但是,好神奇,真的好神奇,我能窥见一斑,实属大幸!苏梦神,你能多来我的梦里吗,让我更加多的见识这种神奇的医术。” 苏瑞残忍地说:“不可能,没下次了。” 白大夫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们没点情义在吗,你不想看见我俊俏的脸吗?” “不想……”苏瑞打住话头,“还真没看过,你走近点。” 白大夫理了理头发,背着手慢慢踱步过来,走得是风度翩翩。 苏瑞吩咐金宝:“开灯看看。” 金宝打开了灯,刺眼的光线照过来时,白大夫伸手挡了挡灯光,那一记侧脸避光,如水波般动人的眼波惊艳掠过,实在是动人心弦,果然是俊俏不凡。 苏瑞很满意白大夫的长相,无情地和金宝说:“动手吧。”毫不留恋。 “啊?”白大夫发出一个单音后,就失了神采,像个行尸走肉立在那里。 苏瑞道:“送他回去吧,然后到卿尘的房间来找我。” “是的,少校。” 金宝变作一辆迷你轿车,一下把白大夫吞噬在内,瞬间消失在夜色中,苏瑞拿着那张药单,揣在口袋里回头就看到卿尘站在房门口,一直看着金宝离开的方向。 苏瑞走过去:“看到了?” 卿尘平静地道:“是,我还在奇怪为什么回春堂的白大夫会在这里,原来是这么回事。” 苏瑞笑眯眯地问他:“怎么回事?” 卿尘迷惑地道:“金宝……不是凡人?他会法术吗?” 苏瑞道:“如果我说他是鬼,你怕吗?” 卿尘笑了:“我不怕,他不曾害我,是人是鬼都不妨事。” “你思想还挺开放的,这就好。”苏瑞把卿尘推回房间,押着他在床上坐下,自己坐到沙发里,“你不奇怪我怎么搬回家这么多东西吗?别人以为我是回山里的娘家拿的,但你知道,我在山里没有娘家。” 卿尘看向苏瑞:“你准备告诉我吗?” “是,我准备和你说我的事情,本来不打算告诉你,怕你接受不了。但是想一想,比起让你接受自己是天煞孤星,准备孤独到老这样悲剧,我的故事和金宝的身份总比这些好接受,接受这些,你就会知道天煞孤星是个笑话,而我留下来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你,准备好了吗?” 051我希望你留下 经过苏瑞生动的描述和金宝视频的辅助解说,卿尘很快理解了苏瑞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的脸上有不可置信有震惊,没有荒唐,他信了:“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没错。”苏瑞很满意卿尘的接受能力。 卿尘感叹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他接受了这件事,却还没能完全消化,整个人看上去略显迟钝。 苏瑞可怜兮兮地说:“所以我现在无处可去,你要收留我。” 卿尘回过神来,迟疑地说:“可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关于这点,我能够证明你不是天煞孤星。” 卿尘有些动摇:“怎么证明?” 苏瑞道:“你坚信自己是天煞孤星唯一的证据就是陈天河的态度,否则,你那大表哥信口胡诌你也不会相信。”她打了个响指,“把下午那两个人的视频调出来。” 金宝的独子变作一板屏幕,推送到苏瑞面前。 苏瑞指着屏幕上的两名男子:“你好好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一段视频播完,卿尘整个人震惊地定在当下,半响才难以置信地道:“这些人……是冲我而来。” 苏瑞指出:“不仅如此,而且时时都在监视着你,我前天才来,他们就收到消息了,知道我在这个村里发生的一切,知道我不好对付。” “他们对你下手了?” 苏瑞不在意道:“是,但是被我化解了。” 卿尘表情一变,陡然凌厉:“他们是谁?” 苏瑞耸耸肩:“我不知道,但我想,你外公知道,他对你若即若离,不敢靠近,不是因为你是天煞孤星,是因为这伙人。这伙人不愿让你好过,所以你外公不敢明着对你好,他……也是爱护你的。” 卿尘深吸一口气:“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苏瑞一愣:“你这就知道?” 卿尘眼睛黑如浓墨,透不出一丝光亮:“我不知道是谁,我只能凭空猜测……与我爹有关。在我的生命里,最重要也最神秘的一个人,我会被人针对,除了他,我想不到还会因为什么。这个人连我外公都避让三分,不说位高权重,一定很有分量。” 苏瑞打量了一下卿尘,摸着下巴猜:“你不会是皇帝的儿子吧?” 卿尘诧异看她,摇了摇头:“不可能。” “我觉得很有可能,你看吧,要是仇人,你这条小命早就不在了,你外公在陈家村是个土皇帝吧,他都忌惮的人,肯定厉害着呢。” 卿尘道:“我不会是皇家的儿子,如果真的是,现在我朝局势稳定,陛下正值壮年,子息繁茂,若是皇储之争,大有名正言顺的皇子在,我又算得了什么。退一步说,若是真有人有心要利用我,也不会是这种显而易见的方式,会更加隐秘,不会让我外公察觉到。” 苏瑞打了个哈欠,有点累:“你说得也很有道理,不管是谁吧,他还会来的,我们总会弄清楚。” “我们……”卿尘小声的咀嚼这两个字。 “不是吧,我都说了你不是天煞孤星,你还要让我走?”苏瑞抱胸不悦地质问,“我没有很多耐性,也不喜欢强扭的瓜,你若不同意,我就真走了。” “不!”卿尘赶紧表态,“我希望你留下。” 052商议 苏瑞满意道:“这就对了。”话锋一转,觑着卿尘,“你不会又出尔反尔吧。” 卿尘直视着苏瑞的眼睛:“这次决不食言!” 决不! 我希望你留下来并不是为了让你替我出头,而是希望,我能在你身边,护你周全。原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那么洒脱自由,无拘无束,而我的世界,那么压抑那么狭窄,身为女子则枷锁更多,你会在这里过得很辛苦。 你一个人,在这里孑然一身,怕你被人利用,怕你身陷囫囵,我怎能放任你一个人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独行,有我在,会尽我所能让你开心常在,自由高歌。 这才是我的想法。 苏瑞将信将疑:“你上次还发誓了呢。”对他的隐瞒始终耿耿于怀。 卿尘郑重地道:“这次一定不会。” 苏瑞道:“好吧,我且信你最后一次,是真的最后一次。若是还有下次,即使你是为我着想,我也决不原谅,明白不?” 卿尘重重地点头:“明白了。” 苏瑞陷进沙发里,舒舒服服地道:“其实你不需要有这么大的负担,我留下来帮你不假,但你只是其中的一个小部分。” 卿尘认真地听她说话。 苏瑞道:“第一,我从这里来,我要是回去,是不是也要从这里走,没弄清楚这两者的关系,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听到苏瑞要走,卿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落寞,很快掩饰过去。 “第二,家芬嫂善良有原则,非常难得,她那么好的人,全家一天却只吃两餐,我要帮助她,帮她脱贫致富。第三嘛……”她坐直,双目透出利光,“陈四喜一家鱼肉乡里,我势必要拔出这颗毒瘤。” “啊?”卿尘不理解地发出一个单音,并没有和苏瑞同仇敌忾。 苏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他们一家这么对你,你觉得我不该动手?” 卿尘连忙好声好气地说:“不是的,只是……” 苏瑞不快地追问:“只是什么,你怕我斗不过他?” 卿尘摇摇头,叹口气:“你知道什么是粮长吗?” 苏瑞理直气壮地摇头:“不知道。” 卿尘解释道:“粮长是县主座下一个乡管,没有品级不受朝廷俸禄,负责替县主收粮纳税,将粮食运送到州府,甚至上京。做得出色,按照大齐律例,还会有幸面圣,运气够好,得主赏识便会一飞冲天,平步青云。” “那不是要被抢破头了?” “不,这是粮长风光的一面,另一面是,若是交不齐国家规定的数额,缺少的部分需得由粮长补齐。” 苏瑞理解不能:“国家税收由个人承担,这是什么道理?” 卿尘继续道:“所以为粮长者,必是大户,虽然他们要承担纳粮不足的风险,但是更多的是,他们就算不能上京面圣,也能在乡里以权谋私,有时,甚至连县令都得看他们眼色行事。陈四喜不是一个善待村民的好村长,他作威作福欺压村民,但要除掉他,陈家村的人不会同意的。” 苏瑞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有他在,陈家村的村民不需要负担额外的粮税。一些粮长会中饱私囊,欺压村民,加重他们的负担,收取几倍的赋税,陈四喜不会,不仅不会,若是有人家实在交不起税,他会全部担在自己身上。” 苏瑞撇撇嘴:“他是那么好的人吗?” 卿尘有一说一:“在这方面,池力镇无人比得上他。” 苏瑞不屑地说:“打一闷棍给一枣,切,就这点手段就把村民吃得死死的。” 卿尘道:“村民顶天的事就是吃得上饭,平日里受些委屈,气气就过了,可要是没饭吃,卖儿卖女都是常事。这也正是他的高明之处,不贪小利,得到的是陈家村牢牢的根基,你要除他,现在还不是时机。” 苏瑞揉了揉脖子:“那他在陈家村比你外公还深得人心,又老谋深算,我们的日子难过咯。”话说得消极,人却浑不在意。 卿尘笑着看她:“你担心吗?” 苏瑞笑他:“担心你自己吧,对了,他为什么要你的命,你还没和我说这一块呢?” 卿尘讥讽一笑:“阴沟里翻船了。” 苏瑞来了兴趣:“怎么说。” 卿尘道:“陈四喜是陈家村的大户,坐拥百亩良田,大齐朝按田收税,他的田多交得税也多,为了避税,他将田地假意转卖给已经致仕的户部尚书胡义田。品级越高的官员,名下就有越多的田地可以免税,双赢局面。” 苏瑞噗嗤笑了:“你不要告诉我他的田被人黑掉了?” “正是。” 苏瑞捧腹大笑:“正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坏人自有坏人磨。” 卿尘看她开心,也由衷高兴:“胡义田死后,他家娘子眼光短浅,黑了陈四喜的田地,以陈四喜的本事,要把田要回来只是时间问题。只是,秋收将至,今年陈家村粮收并不理想,他没有地里的收成,就填不上粮少的窟窿。若是向村民加税,他多年经营就会毁于一旦,若是不加税,他收不齐粮,是要收到县主责难甚至吃上官司。” 苏瑞笑完不解问道:“但这一切与你有什么关系?” 卿尘道:“胡家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女婿是陈家村的人,是个入赘相公——陈文彦。陈文彦以前颇为爱慕陈西子,在胡家又比不得另一个女婿受宠,心有不平。” 苏瑞恍然:“这种人很容易被钻空子,也非常容易动摇,要是陈西子出面,一勾一个准。” 卿尘赞同道:“是,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已经可以猜到他们的打算,以我为饵,诬蔑我与胡家二小姐私通,抓个正着以此来要挟胡夫人归还田地。私通之事若是闹大到官府,我和胡二小姐必会受到责罚,胡夫人不会愿意看到这个局面,为保二小姐,她会就范。而我,运气好些留有一条命在,但是,最有可能的是,被杀之灭口,永除后患。” 053出手 “呵呵……”苏瑞站起来,一语定性,“陈四喜一定要除。我不否认他对陈家村是做出了贡献,可是,这不代表他可以肆意取人性命。他在陈家村掌权太久了,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后花园,这次是你和陈牛,下次是谁?若是不除,陈牛的腿不是白断了!” “陈牛的腿断了!”卿尘一下站起来,就要出去看陈牛。 苏瑞把他拖回来:“你去也没用,刚刚白夫人看过了,伤势很重,腿是没救了,命还能保住。” 卿尘颓然坐下:“都怪我……” 苏瑞安慰他:“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于事无补,从今以后,照顾陈牛一家老小就是你的责任了,振作起来。” 卿尘攥紧拳头:“我明白。” 苏瑞挠了挠头:“所以,不能放过陈四喜,不过,还是需要从长计议,得保证陈家村村民温饱才行。” 卿尘慢慢点头:“是。”有些心不在焉,还在记挂着陈牛。 苏瑞猛地看向卿尘,把他吓了一跳:“你这么聪明狡诈,应该有办法吧。” 卿尘表情勉强道:“还没想好,我需要一点时间。”他眼中利光一闪,“不过,现在,确实是难得的时机。” 苏瑞打了个哈欠,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给你了,我先去睡了,明日一早还得去帮你和陈牛抓药,只要咱们身体健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卿尘站起来要送她,被她摆摆手拒绝了:“你也休息吧,几步路,送什么送。” 出了门苏瑞问金宝:“夜晚有什么能帮助你充电的吗?” 金宝道:“风能也可以,但是要到山口处。” 苏瑞想了想:“算了,明日天明再充电也行,我这两天太累了,今晚打算好好休息,需要你守家,有什么异常,立刻通知我。”她不放心道,“你还有电吧?” 金宝犹豫道:“不确定,电力系统还未能提供更多数据分析。” 苏瑞无奈深吸一口气:“尽力坚持吧。” “是的,少校。” 苏瑞为了省电,自己把家芬嫂和虎子又抱回了陈牛的房间,推醒家芬嫂,再退了出去,回到房间一头扎到枕头里,熟睡过去。心心念念的是明日抓完药后,继续研究魔芋豆腐,她有个大胆的想法,若是靠魔芋豆腐赚了钱,陈四喜的几百亩地,她要了,到时候陈四喜就是她手里的一团豆腐,轻松捏碎。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卿尘一夜未睡,思考着扳倒陈四喜的法子,同样的,陈四喜一家也一宿未睡,思索着对付苏瑞的办法。 天明见分晓,陈四喜一家先出手了。 卿尘以前在陈家村过得束手束脚,即使他看破人心,善用计谋,却比不得陈四喜一家四通八达的人脉和陈四喜手中握着的权力。 金宝听到动静到苏瑞房里叫她的时候,苏瑞已经睁开眼睛,她在金宝靠近她房间的时候就条件反射惊醒了。 “少校,陈四喜带人朝这边来了,我听到动静侦查了一下,是陈四喜和他的两个儿子连同两个兄弟,还有几个村民,昨日都见过的。” 苏瑞起身:“走,边刷牙边迎敌。” 苏瑞吐出嘴里最后一口漱口水,陈四喜就带人来了,门都不敲想要破门而入,没成功,苏瑞听到陈三恭大喊了一声:“我的脚!” 紧接着急促又暴躁的敲门声大声响起:“开门,村长来了,开门!” 家芬嫂心惊胆战地出来,满眼惊恐:“天才蒙蒙亮,村民这么早来是什么事?” 苏瑞宽慰她:“没事,有我在,你自去照顾陈牛。” 家芬嫂担忧地看着苏瑞。 苏瑞知道她是想留下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微微一笑:“你留下来也没用,不是吗?” 家芬嫂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得听话回到房里,竖着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门外叫喊声越来越大,几双手毫无章法地轮流拍门,才被金宝修好的门板又开始摇摇欲坠。 苏瑞对着门喝骂:“来了,拍什么拍,催命啊。” “快点开门,村长来了!” 苏瑞慢吞吞地道:“来了就来了呗,等一会会死吗?” “你这泼妇,快点来把门打开!再晚点有你好果子吃!”陈三恭咬牙切齿地吼道。 “哎呦,我好怕,你威胁我,我不开门了,我怕你打我。” 陈三恭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你会怕!”这话说出来谁信! 苏瑞隔着一块门板认真道:“非常害怕。” “你……”陈三恭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陈四喜示意他退下,板着脸对着木门道:“你不开门也罢,我只是来通知一声,卿尘需要服徭役了,让他准时在辰时到巫马驿站报道,超过时候自己掂量掂量有几斤几两可以负责。” 动静这么大,卿尘早已站在院内,见苏瑞出言挑衅,含笑观望,此时听到这话,几步走过来开了门,讶异道:“秋收未至,怎么徭役提前了?” 陈二南讥讽道:“你不是不开门的吗?” 苏瑞也讥讽道:“我家的门,我想开就开,轮得到你管吗?” 陈四喜推开陈二南:“我是好心来告诉你徭役开始了,本想给你几句规劝,既然你不听,日后出了什么事,就别怪我没提点你。” 说着招呼一众人趾高气扬要走,卿尘追上前两步,质问:“徭役提前便罢了,我这次为什么要服马役,一般来说……” “你可以不去。”陈四喜笑望着他,“不服气就不要去。” 卿尘眼神归于平静,默默退开了:“我明白了,谢村长告知。” 陈四喜痛快地挺胸离开,一行人脸上说不出的得意,纷纷不约而同回望了一眼苏瑞,笑得无比恶毒。 苏瑞皱眉看卿尘心事重重地回来:“怎么了,很不好吗?” 卿尘凝重点头:“是,很不好。马役,是徭役里面最累的,是在驿站服役,一般是要中等以上人家服役,必要时候自行带马过去,不然,赶不及信息报送。若是有重要信息延误,顷刻小命不保。” 054小事 “马役!”家芬嫂惊叫出声,担忧地看着卿尘,“这可怎么办才好?”她本来是听话地等在屋子里,听到苏瑞和陈四喜说话毫不客气,言语相讥,心里又急又怕,想要来规劝几句,谁知,就听到这个震惊的消息。 苏瑞看家芬嫂的神色,竟看出了一丝生离死别的意味,卿尘口中的不好,那是相当不好,她问:“到底是有多不好?” 卿尘插话道:“先回去吧。” 家芬嫂愁眉不展,刚转身就被苏瑞叫住:“昨日煨的粥还是热的吧?” 家芬嫂点点头,领会了苏瑞的意思:“是的,要现在吃吗?可是,时间还够吗,现在已经卯时,要在辰时赶到巫马驿,一个时辰的时间有些吃紧。” 卿尘无意识看了金宝一眼,宽慰家芬嫂几句:“没事的,赶得及,劳烦嫂子把粥盛过来吧。” 苏瑞和卿尘回到了外堂厅上,坐在圆桌前等着家芬嫂拾掇早点,苏瑞看着卿尘:“你们一听到马役,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你刚才说得太简单,说详细些,到底哪里不好。” 卿尘道:“向来马役是最难熬的徭役,不仅仅是因为它要承担的风险极高,更是非常疲累的劳役。巫马驿是池力镇的驿站,池力镇不是军事要地也相对太平,即使如此,驿站每日出马依然在70匹以上,递送公文和物资只是最基本的劳役,除此之外还要饲养马匹,充当马夫和车夫,徭役三个月,服马役是连一刻的休息都难有,一次服役下来,身体强健的人都很难吃得消。” 家芬嫂将砂锅端上来补充道:“一般来说,马役常人难以胜任,大多人都会纳捐来免除马役。驿站事务繁多,不是身强体健手脚麻利的人根本胜任不了,误了公文或者物资运送,县主也免不了责任。所以服马役的人都选择中等人家,他们才有足够的银两纳捐,而驿站的人,都是县主亲自挑选的好手,只是不知这次县主怎的事先问都不问,连纳捐的机会都不给尘少爷。” 苏瑞似笑非笑道:“还能为了什么,陈四喜就是在玩花样,要让你受苦让你受不了认输。一个两个人水点有什么关系,影响不了驿站的运转。” 家芬嫂忧心忡忡地说:“村长这是把尘少爷往死路上逼呀,尘少爷身体有恙,怎能胜任驿站繁重的工作!” 此时陈四喜一家全都沉浸在美好的早餐氛围里,他笑容满面地道:“我就是要把卿尘逼上绝路,否则,他怎么会早早认输投降。” 陈二南想起卿尘听到服役时的表情,和苏瑞一脸凝重的样子,就愉快得不得了,这是这两天以来最愉快的时刻,他忍不住笑出声,嘴里含着的面疙瘩喷到了对面陈三东的碗里。 陈三东也不嫌弃,笑容满面地道:“还是大哥有办法,这一招一出,三天之内保证卿尘乖乖认输。” 陈大北的身子还是不好,病恹恹地坐在椅子上,一点胃口也没有。 陈四喜心疼道:“你身子不好,就回去躺着吧。” 陈大北摇摇头:“不要紧,只是,这件事做得太过明显,怕是……” 陈西子安抚他道:“大哥,你又担心大先生知道了心存芥蒂吗?不用担心,爹都去打听过了,陈光烨和大先生说了卿尘要去服役的事情,大先生什么话没说呢。” 陈四喜呼出一口气:“要不是苏瑞这个人真是有点能耐,我们也不需要做到这一步,谁想全村都排挤她的档口,她还能又是米又是床的往家里搬,听人说,她那一车东西,少说可以吃够半个月。儿啊,我们顾不得许多,秋收在即,我们等不得。” 陈二南也道:“是啊,大哥,这事说来也是正常流程,只是提早让他服役而已,他卿尘能有钱纳捐免除徭役吗,没钱自然是要服役的,就算大先生怪罪,也说我们不得。” 陈大北无奈叹口气:“好,我知道了,我身体不好,家里内外都靠你们打点,辛苦了。”即使方法欠妥,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陈四喜道:“说得什么话,我们一家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你呀,不要多想,好好休养才是。” 陈西子连忙道:“是啊,大哥,你要快快好起来。” 陈大北点点头:“好。” 陈四喜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在苏瑞这里,觉得也就这么回事:“这样啊,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家芬嫂盛粥的手一抖,说话都结巴起来:“大……大娘子,这还不是难事吗?” 苏瑞接过家芬嫂递过来的碗,笑了笑:“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难事。” 连卿尘也看了过来:“可是我们正是缺钱。” 家芬嫂烦恼地说:“马役一次纳捐要耗费一百两,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苏瑞笑眯眯地道:“没关系,卿尘自去服役,这钱啊,我来想办法,大家快点吃,今天要做的事情也不少。”她对家芬嫂道,“要不要留点给虎子?” 家芬嫂心不在焉地摇头:“不用了,尘少爷大娘子你们慢慢吃,我先去照顾牛哥了。” 家芬嫂一出去,卿尘讶异地问道:“你有钱?” 苏瑞朝他挑了挑眉:“还不少,我昨日把老虎卖了,现在加上你给我的两百两,还有我收下的魔芋豆腐的定金,足足有一千二百两,一百两还拿得出,你自去服役,我的想法是这一百两我们不纳捐,请人帮你办事。” “一千二百两!”卿尘问她,“有五百两是什么定金?你和我说说,我担心你被骗。” 苏瑞本想先讨论清楚卿尘服役的情况,看他满脸担忧,先把自己和薛管事定下的买卖说了。 卿尘松了一口气,放心地道:“王员外是值得信任的人。” 苏瑞笑他:“你不担心我做不出来吃官司吗?” 卿尘笃定地道:“你一定可以的。”是十足十的信任,一点恭维的意思都没有。 苏瑞很受用:“那是。不说这个了,那一百两的用途,你明白了吗?” 卿尘点点头,让她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055信任基石 苏瑞对卿尘也是放心的:“你那么聪明又工于心计,在小小的驿站里周旋,应该难不倒你。” 卿尘的表情有些微妙,这话该不该当做夸奖来听? 苏瑞意识到自己说话有歧义,看着他补充问道:“你想做一个好人还是坏人?” 卿尘叹了一句:“自然是好人。” 苏瑞摇头:“我就不想做一个好人。” 卿尘抬头看她,无比诚挚道:“可你是好人,一个大大的好人。” 苏瑞道:“我不是纯粹的好人,也会做坏事,更会害人。”她斟酌词句描述自己,“我应该是一个奸诈、卑鄙、无耻的……好人。” 卿尘愣了愣,笑了,心里暖融融的:“谢谢你安慰我,以后我不会多想了。” 苏瑞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以前在陈家村不好过,处处被人诋毁怪责,你担心我也用一样的眼光看你。但我告诉你,我不是轻易动摇的人,不会因为一两件事情推翻我的判断,只要你一直心存善念,不去害人,我会知道的。” “嗯,我不会做一个让自己讨厌的人,一定不会做让你失望的事情。”卿尘坚定地道。 “吃饭吧,准备准备等会出发。”卿尘年纪轻轻受了不少苦,心思太重,半点朝气都看不到,他这样的年纪和苏瑞以前军营里的新兵蛋子差不多,全身问题需要人关怀,她不知不觉中把卿尘当做了她的兵,多上了一份心。 卿尘从小困苦,面对的困境比马役困难百倍,他善于利用人心,一肚子诡计,所以他并不十分忧心,只是担心自己手段激烈会失了苏瑞的信任。但苏瑞一席话,让他放下顾虑,卿尘心底踏实,脸上阴郁散去多了一分神采,显得整个人格外出挑。 苏瑞不动声色继续喝粥,心底大赞,这小伙子不仅五官精致,气质也非常出众,只要不落出犹犹豫豫的龟毛表情,妥妥迷死万千少女。 卿尘察觉到苏瑞的眼神,好奇投来一眼。 苏瑞装模作样地说:“我发现你吃法挺优雅的,不像我,大老粗一个。” 卿尘的表情有一瞬间紧绷,眼里的神采骤然散去,又泛起透不出光晕的阴霾。 踩到雷了,苏瑞连忙转移话题,指了指耳朵:“我上次给你的耳机,你必须马上学会,这在你去驿站服役后,方便我们联系,有大用。” “好。”沉默半响,卿尘才缓缓道,“是我在勾栏的时候,一位姨娘教我的。” “嗯。”安慰的话太多余,苏瑞不知道说什么,简单应答一声。 沉默突然而至,两人都默默吃饭,没有再说话。 饭毕,卿尘去收拾行李,苏瑞捣鼓着通讯器,琢磨道:“若是有震动功能也好,随身携带,听到震动再接起来,也就像个电话一样了。” 金宝道:“这款n15有感热功能,佩戴在耳里发热的时候可以增加使用者的注意力。” 苏瑞眼前一亮:“在哪里?” 金宝对着通讯器点了两下,苏瑞就感到手心发烫,不会受不了,却足够明显,她大笑:“好,太好了。”兴致冲冲地冲到卿尘房间,递给他通讯器,“听好了,这个东西是这么用的。” 056打点 卿尘自从接受了苏瑞的身份,对任何他从未见过的奇怪事务都不会感到震惊,很快便掌握了通讯器的使用,连连称赞:“这个耳机实在太神奇了。” 苏瑞嘱咐:“这个要放好了,有需要联系的时候再使用,金宝会和你一起过去驿站。” “这怎么能行!”卿尘强烈反对,“金宝需要在你身边。” “稍安勿躁。”苏瑞道,“金宝的速度很快,他可以很快穿梭同时帮助我们,我的意思是,你去的这两日让金宝跟在你身边,方便你站稳脚步,同时,你去驿站,那些一直在背后盯着你的眼睛或许也会去,有金宝在,更能发现他们的身影。” 卿尘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的痕迹:“不行,那伙人已经开始盯着你了,我走后,村长不会停止针对你,你还要照顾陈牛一家老小,你更需要金宝。” 苏瑞道:“我当然需要,我只是让金宝跟着你直到你站稳脚跟。”她晃了晃手里的耳机,“有需要我会自行召唤的。” 卿尘折中道:“让你金宝跟在你身边,有需要我会召唤他,这样可以吗?” 苏瑞不放心地看着卿尘:“就你这小身板,我担心你一去就被人吃了。” 卿尘自信一笑:“别的闲职或许是,但是驿站非常繁忙,少一个人大伙承担的工作量就会增加不少,我去到那里反而不会立刻被刁难。” 卿尘足够聪明,苏瑞也不再坚持,道:“也行,我信你可以把握好分寸,你收拾行李吧,等辰时一到就让金宝送你过去,现在我还要替陈牛去抓药,还有事情忙。” 卿尘叫住苏瑞:“等待,给我看下药方。” 苏瑞递过药方:“怎么了?有异常。” 卿尘笑:“不是的。”取过笔墨,将药方誊写了一份交给苏瑞,“这字迹是白大夫的吧,要是被他看到,免不得一番探究。” 苏瑞笑了:“百密一疏,还好你仔细。” 卿尘道:“你此去镇上,还得置换一百两碎银,方便我在驿站打点。” 苏瑞收好药方:“没问题,我走了。” 卿尘道:“一路小心。” 苏瑞走后,卿尘才缓缓收回视线,眼里有火苗窜动,这个家有劳你照顾,不会很久,等我强大! 苏瑞来到镇上,已经可以准确无误找到回春堂,她进门抓药,被伙计打量了许久,打量得苏瑞周身不自在:“怎么,有问题?” 药房伙计回过神来:“不是的,这些药材十分名贵,一时也无法细细给您抓齐,需得请示大当家的,请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苏瑞点点头:“有劳。”这小哥十分怪异,眼神一掠,金宝悄然跟了上去。 苏瑞无事四下转转,仔细打量着药房才发觉这药房规模不小,门外备有几把长椅,供看病的人坐着等待,这会都已经人满为患,大部分人都站到街上了,看来无论古今,医生这门职业总是吃香。 回春堂内部分为几个区域,布置合理,看诊抓药都分门别类,还特别分开一个空间给妇人看诊,非常人性化。而最让苏瑞好感倍生的是医馆的态度,这里的病患每个阶层都有,大家看诊井然有序,排队拿号,并没有阶级之分,真正的仁医世家。 苏瑞突然感到右肩一沉,听到金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确实有异,白大夫看到那张药单后笑得十分古怪,却并不是恶意。” “古怪?”苏瑞问,“莫不是他还记得昨日的事情。” 金宝道:“应该不可能,我已经对白大夫进行了催眠。” “那是怎么回事?”苏瑞皱着眉头道。 “是这位……姑娘拿药?”苏瑞闻声回头,见到白大夫亮着一个亲切友好的笑容对她关怀发问。 小白还是非常的赏心悦目,白日见到,更加风采亮丽,苏瑞点头:“是我。” 旁边小厮看苏瑞落出一刹那的惊讶表情,很快如常道:“大当家,那我去抓药了。” 白大夫点点头:“去吧。”转过来寒暄起来,“姑娘是哪里人?” “陈家村人。”苏瑞警惕起来,表情却看不出一丝倪端。 白大夫笑眯眯地道:“陈家村离镇上二十多里地,姑娘看来出门得很早,真是奔波劳累。” 苏瑞道:“不辛苦。” 这小子想干什么呢? 白大夫眼珠子转了转,意味深长一笑:“说起来,我正打算在有富乡陈家村开个分馆,方便乡亲们看病,不知,可不可以请姑娘搭把手,把我引荐给本村的大夫。” 苏瑞干脆道:“不行。”想了想,又和颜悦色的解释,“孤男寡女不太方便。”还得靠他买药,还是和气一点。 白大夫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一点不恼:“真遗憾,姑娘是怎么来镇上的,我正准备出发去陈家村,要不要送姑娘一程。” 苏瑞拒绝得委婉了一些:“多谢大夫,我抓完药还有其他事情要办,着实不便。” 白大夫笑着道:“那我不耽误姑娘了,先告辞。”施以一礼,便走开了。 苏瑞叹口气:“啧,难搞。” 金宝问:“少校看出了什么吗?” 苏瑞道:“我猜这小子是没有完全忘记昨天的事情,却也不是完全记得,所以在试探?” 金宝请示:“需要我再次催眠吗?” 苏瑞摇摇头:“暂时不需要,他应该没有恶意,走一步看一步吧。”回春堂给她的印象太好了,她信白大夫不会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由得他去吧。 伙计给她抓好药,嘱咐了一番熬药的注意事项,苏瑞就告辞了,先去买了一架马车,换了些碎银子,又在街上买了食蔬,才慢慢架着车往回赶。 金宝坐在车上,不解道:“少校,为什么要买架马车,我可以很快送少校来回。” 苏瑞道:“为了掩人耳目,总不能一直悄摸摸的到镇上来,时间久了,别说其他人,就是家芬嫂都要奇怪我怎么可以这么快往返了。” 金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苏瑞奇怪地看着金宝:“你都是这样吗,问题宝宝。” 金宝不解道:“收集数据是我的工作,这样不好吗?” 苏瑞憋着笑:“挺好挺好。” 057开搞 苏瑞回家把药交给家芬嫂的时候说:“我家人让我回家,给了我几副药,说是去镇里回春堂开的,你把周大夫的药放放,先吃这几副,一定比周大夫的药更快见效,等他身体好些,我们就可以带他到镇里看病了。” “哎。”家芬嫂收下药,眼里盈着泪水看着苏瑞笑,那些感激的话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了,她一番心情,连词汇都显得苍白。 一切尽在不言中,苏瑞朝她挥了挥手:“我懂,去忙吧。” 家芬嫂把眼角的泪水抹去,笑着点头,转身去忙了。 苏瑞总算松了口气,陈牛的病有了白大夫开的药,康复只是时间问题,卿尘的病源自他自己,只要他不再服毒,按照白大夫的药方,日后定能养回来。 苏瑞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轻松不少,命保住了,身体康健,其他的慢慢来。 金宝提醒她时间快到了,苏瑞表示明白,正式将自己佩戴的手表跳到了这个世界的时间,现在是七点四十分。 苏瑞到了卿尘门外,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开门进去,卿尘站了起来:“该走了是吗?” 苏瑞走过去,看了一眼他写得字,赞道:“写得不错,你人虽然病恹恹的,字迹却不是娟秀一挂的,苍劲有力,颇有气势。” 卿尘有些意外:“你懂字?” 苏瑞道:“一般吧,以前我队长写得一手好字,那个不要脸的常常自我吹嘘,要我们夸他文武双全,你和他的字体很像。” 卿尘笑:“以前你的生活一定很精彩,比我们这里有趣多了吧。” 苏瑞怀念道:“那是,我真的很想快点回去。” 卿尘的笑容慢慢消散,眼里的多了一分黯淡,他道:“走吧,我准备好了。” 苏瑞收起自己的心思,瞥了眼他的包袱,感叹道,电视剧里也不都是骗人的,古代物资贫乏,确实没什么好带的,衣服拿布巾一包,就是行李箱了。 苏瑞将二十两碎银交给卿尘:“先给你二十两,剩下的慢慢给你,主要是怕你被人惦记,白给人占了便宜。” 卿尘点头:“我明白。” “那走吧。”苏瑞转身要走。 “等等”卿尘叫住她,“虽然……总有一日你要回去,但是,在这里一天你还是需要去适应这里的规矩,你的穿着实在太奇怪了,还是换成正常妇人的衣服吧。” 苏瑞这才反应过来这茬:“是,你说得对,这几天杂事一大堆反而没空在意这些小事,行,过两日我就去镇里挑几件衣服。” “好。” “走吧。” 四下无人,金宝化作摩托,载着卿尘离开了。 卿尘一走,苏瑞猛地看向厨房,把袖子撩了起来,嘴角展开一抹自信的笑容:“还有两天时间,魔芋豆腐,我一定要把你拿下!” 苏瑞掏出笔记本和圆珠笔,隔空亲了一口:“还是你们深得我心,来吧,兄弟,开搞。” 进到厨房,把一切工具摆放整齐,苏瑞的注意力反而先从魔芋上移开,被放在水缸里的火鸡吸引,它静悄悄躺在盆里漂浮在水上,已经化冻软趴趴的。 苏瑞拎起它的一只胳膊提出来,思考了一下,似乎处理火鸡比较着急,这个天气正值夏末初秋,白日里天气还是颇为炎热的,这个火鸡再放一下,搞不好就馊了。 家芬嫂应该是没处理过的,苏瑞自然也没处理过,没事,烤火鸡嘛,步骤很简单,放在火上烤就行了呗,哪个调料不行,拿起一包昨日带过来的新奥尔良调料抛了抛。 “就决定是你了。” ------题外话------ 没有存稿后写作速度慢了很多,争取日后每章都足量 058成功 另一边,家芬嫂温柔地叫醒虎子,让他洗漱好照顾一会陈牛,自己去煎药。 虎子迷迷糊糊搓着眼睛,慢吞吞地起床,坐到陈牛床边渐渐清醒。 家芬嫂摸了摸虎子的头:“大娘子和尘少爷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以后对他们要比对你爹和我更好,知道吗?” 虎子人虽小,但是一下就明白了家芬嫂的意思,这两天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他心里,她知道卿尘和苏瑞对他们家意味着什么,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好孩子,我去给你端早饭。” 一听到早饭两个字,虎子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家芬嫂笑道:“记得好好洗漱。” “嗯。” 家芬嫂提着药包到厨房,迎面见到苏瑞一头大汗呆呆望着一个火红的东西发呆,吓得她赶紧跑过去,看到盆里的鸡松了一口气,她见苏瑞双目无神,小心翼翼地问:“大娘子,你怎么了?” 苏瑞给火鸡搓调料搓得满头大汗,她缓慢地转过脸,慢吞吞地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把捏着鸡翅的手一放,“有些技能不是顷刻就学会的。” 家芬嫂一头雾水,看看她看看鸡,恍然大悟,忍俊不禁道:“你是指做菜这件事?” 苏瑞点点头,去把手洗了,悻悻道:“我还是适合做初级产品,这种做菜的本事,一时半会也学不会。” 家芬嫂忍住笑,宽慰她:“大娘子别着急,这事可以慢慢学,熟能生巧。” 苏瑞拿起一个魔芋,对家芬嫂道:“我感觉我搓了很久,看它依然白净的样子,肯定没入味。” 家芬嫂看了一眼鸡,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娘子,腌制这么大的肉,得慢慢来,均匀得抹调料。” 苏瑞眼神放空,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我放弃了,我还是研究我的魔芋豆腐吧。”指了指新奥尔良调料,“交给你了。” 家芬嫂应下,收好调料包把火鸡重新放回水缸里,起火煎药,然后给虎子做面疙瘩汤,一面看火一面和面,得空问苏瑞:“大娘子,你拿这拔舌果做什么?” “做豆腐。”苏瑞把昨日虎子摘回来的魔芋清洗干净,抹好酒开始切块,她昨天晚上一晚上做梦都是魔芋豆腐,那些被她遗忘的细节统统被她想起了。她把魔芋头的一点留下,这东西埋在土里第二年又是一株魔芋,生生不息。 “这个东西能做豆腐?” “当然,一种新奇的食物,非常好吃。”剩下的魔芋被她切块放在盆里,她只切了两个魔芋,掂了掂重量大约一斤半,全部捣鼓进石磨里,开始细细的磨浆。 家芬嫂看得新奇,却也不忘虎子,做好了就端出去。 苏瑞在笔记本上记下第一条:水和魔芋比例1:1,石灰水适量,磨好浆开始小火加热。加热至糊状大约耗费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不等,期间需要一直搅拌,加石灰水定型,定型后的魔芋豆腐需要煮三遍以上,一是去除石灰水的味道,二是煮熟它。 比例1:1,成品惨不忍睹,都没到加石灰水的步骤就宣告失败。 再接再厉,比例2:1,失败! 比列3:1,失败! 比例4:1,有点意思! 比例5:1,成功! 059步入正轨 苏瑞把心目中柔软q弹的魔芋豆腐贴到脸上,兴奋地快要流泪:“终于做好了,亲爱的,就是你。”使劲捏了捏,手感非常好,“等下就煮了你吃。” 苏瑞伸了个懒腰,看着一厨房的狼藉,十分倦怠:“算了,让金宝替我收拾吧。” 金宝!苏瑞看了看表,已经傍晚六点,金宝还没回来,是不是卿尘那边遇到麻烦?苏瑞沉了脸,快步回到房间打算拿通讯器联系金宝询问情况。 “醒了,醒了!”才走出厨房,虎子就一脸泪地跑向自己,“大娘子,我爹醒了!” “醒了?”意料之中,却也非常高兴,苏瑞被虎子牵着到了陈牛的房间,家芬嫂已经哭花了一张脸,陈牛费力地想要抬手给她擦泪,家芬嫂见到马上深呼吸调整情绪,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就是太高兴了。”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眼里都是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这么美好温馨的画面,苏瑞不忍破坏,想把空间留给他们,转身要走,哪想虎子这个没眼力界的小朋友直接大声叫:“爹,娘,我把大娘子带来了。”拉着苏瑞就往里走。 苏瑞无法,含笑过去打招呼,看了陈牛一眼:“好,醒了就好,其他的事情都别担心,有我呢。” 陈牛迷惑地看着苏瑞,再看向家芬嫂。 家芬嫂解释道:“这是尘少爷的娘子,苏大娘子,她对我们家恩重如山,你的病能好转,全亏了她。” 陈牛满眼感激地看向苏瑞,费力的开口道谢:“谢……谢……” 苏瑞连忙阻止他:“万般感谢这些词家芬嫂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你就别说了,好好休息吧。” 家芬嫂站起来,气恼地道:“哎呀,这天色这么晚了,我……我还没给大娘子做菜呢,真是,我赶紧去……” 苏瑞拦下她:“不着急,慢慢来,你再和陈牛说会话,晚点吃也没事”说到这里看了虎子一眼,“虎子饿不饿,我给你先烧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会你娘再给咱们煮好吃的。” 虎子摇摇头,就像偷了鱼的猫,开心地说:“我不饿,我中午吃了东西。” 苏瑞放心了,看着家芬嫂:“我们都不饿,难得陈牛醒了,你担心了这么多天,好好说会话,金宝也没回来,不着急,晚点吃饭也没事。” 家芬嫂感动地点头:“好。” 苏瑞退了出来,把空间让给他们一家三口,屋里因为日落后光线不足而有些昏暗,但是他们的眼里都亮如白昼,全是光芒。 苏瑞笑了,慢慢走出,长长呼出一口气,太好了,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打算拿通讯器联系卿尘,刚走两步,就见到金宝突然出现向她问好:“少校,十个小时不见,你好吗?” 苏瑞缓了缓,得亏身体好,不然这黑灯瞎火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容易被吓死:“我……还好,你刚回来?” 金宝点头:“是的,帮卿尘处理了一些事情,才回来。” 苏瑞调了个头,示意金宝跟上:“卿尘那边没什么问题吧?就他那磨磨唧唧的态度,我以为你不会呆这没晚。” 金宝道:“没有问题,我刚送卿尘过去他就要让我回来,说是不放心您,我分析了您的实力给他听,他才放心让我留到现在。” 苏瑞开厨房的手一顿:“你分析我?” 金宝道:“是的,从我的数据库里分析您。” 苏瑞饶有兴趣道:“你来说说。” 金宝道:“苏瑞少校16岁进入军校学习,20岁加入锋狼战队,两年间从普通士兵升到副队长,军衔从中尉升到少校,这种光速升迁足够证明实力和能力。参与大小战役180起,在超过一半的战役中起到关键作用,其中50起战役中达到零伤亡,综合战力在三分之二的战役中排名第一。” 苏瑞摆摆手虚伪地表示:“你夸张了,要不是我们队长主要担当指挥职责,把风头都让给我,这些风光事迹都是他的啦。” 金宝赞同地道:“林瑞中校更是一代天之骄子。” 苏瑞怀念地说:“平时看到他那张欠揍的脸恨不得多踩两脚,现在想见他一面难如登天。”她叹口气,把这些思绪收起来,“等会,你有家政功能吗?” 金宝问:“少校是指哪种?” 苏瑞打开厨房的门,指着一地狼藉:“收拾。” 金宝不二话,一只手自动变成了扫把,一只手变成了撮箕:“有的。” “贴心的宝。”苏瑞摸了摸金宝变出的扫把头,那些须须柔软顺滑,根本想象不到是金属材质变幻而成,“去吧,孩子,边做边说下卿尘那边的情况。” 金宝一边在苏瑞的指挥下打扫,一边说:“卿尘到了巫马驿后行李一放就被指派去送公文,他说自己不会骑马,驿管根本不理,牵了一匹要死不活的马给它,限定他一定要在日落前回来,否则将严厉处分。” 苏瑞有点不可思议:“你竟然会使用要死不活这个词,真是稀奇。” 金宝解释:“我的词库包含人类所有语音,雅俗共赏。” 苏瑞示意继续。 金宝接着道:“卿尘无法,接过公文就只能慢慢骑着马赶去下一个驿站,据说下一个驿站枫林驿和巫马驿之间相隔一百二十公里,卿尘分配到的老马需要至少六个小时才能赶过去,驿管给的粮食也少,算上马匹肚子饿闹情绪的时间,至少十五个小时才能来回,这摆明就是难为人。” 苏瑞让金宝洗碗:“你没说帮他送?” “我说了,卿尘问我可以有多快,我回答他六分钟可以来回,他问我六分钟是多快,我回答的是360秒,相当于二十分之一个时辰,但是他好像听不懂。” “哈哈哈”苏瑞笑,“他当然听不懂。” “过了一会他开始数数,一到十,问我这个数数的速度,需要数到几我才能回来,我测试了他的口速,答他:数到300我就能回来,他很惊讶然后很高兴。” 060合适 苏瑞赞道:“嗯,果然聪明,这么快就能以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你的解释,所以他去哪里我都很放心,主要是担心别人被他弄死,哈哈哈。” 金宝继续道:“是的,卿尘很聪明,知道我能很快将公文运送出去后,他就有了办法,骑马走了一段就把马牵在路边让马吃草,和我绕了回去躲在驿站里面的一棵树上偷偷观察。” 苏瑞让金宝把最后一个洗好的碗放好,满意地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厨房:“观察到了什么?” “还没有定论,卿尘说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日子,才知道该怎么行事,但是有我在,他有信心一定能平安度过马驿的三个月。我和他送完公文就让我回来了,并让我请示少校,是否可以每日借我十分钟一用,帮他送公文。” 苏瑞大方表示:“当然没问题,你没问题吧?” 金宝分析道:“今日一直在吸收能量没有大耗能,我可以感觉到充沛的电力,比前两日最高峰值上升了两个百分点,我若是没有更大耗能,是没有问题的。” 苏瑞明白:“在你的电力系统建立起来之前,我会尽可能减少你的耗能,让你能感受到最高值电力,更快建模。” 金宝点头:“好的,少校。” “金宝兄弟回来了?”家芬嫂走到厨房外,对苏瑞道,“大娘子,现在煮饭吗?” 苏瑞问:“陈牛怎么样,不多陪陪他?” 家芬嫂含笑道:“他睡着了,虎子在守着他呢。”喜悦之气萦绕在她眉间,整个人看上去明媚又恬静。 苏瑞这才发现,家芬嫂也是一个极好看的女子。 苏瑞笑着点点头,指着切好的魔芋豆腐:“这个和糟白菜猪肉一起炒,然后煮个白菜排骨汤,今天简单吃点,鸡肉再腌一晚上,明天晚上等我回来,我们搞大来吃。”她颇为惋惜地说,“可惜逛了一圈市场都没看到辣椒,要是在糟白菜里加上辣椒,别提多美味了。” 家芬嫂指着魔芋豆腐,一脸犹豫:“这个是用拔舌果做的吗?”她担忧道,“这个吃了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苏瑞奇怪道,“我们昨天不是吃过了吗?” “昨天?”家芬嫂瞪大眼睛,“昨天我们吃的是这个东西?不太像啊。”既然吃过了,过了最初的震惊,家芬嫂很快接受了事实,他们三个吃了都没事,那就证明这个东西真的没事。 苏瑞有些得意地拿起魔芋豆腐:“这个是我的改良版,是同样的东西,但和昨天的口感不一样。” “真的不太一样,那要像昨天一样煮吗?”家芬嫂拿起一块豆腐,又湿又滑,很软和又不像豆腐易碎,和她以前接触过的食材都不一样,她想象不出这个吃出来是什么口感。 “就这么煮,没问题。” 家芬嫂爽利动手:“好咧,大娘子你出去吧,别被油烟熏着,我这就煮饭。” “辛苦你了。” 苏瑞走后,家芬嫂后知后觉想起:“刚才大娘子要买什么东西,好像也是没听过的?”她笑了笑,“大娘子真厉害呢。” 苏瑞把魔芋头拿出来,数了数,做了一天魔芋豆腐,一共用了二十个,把这些魔芋头埋在土里,好好养护,过不了多久又是一株魔芋。 苏瑞扛着锄头打算在院子里开辟一块地:“先种一段时间看看要多久才能长成。” 金宝道:“少校,您这样种植不是好方法。” 苏瑞把锄头放下:“怎么说?” 金宝简短道:“我的资料库里有魔芋的种植流程,包括种植环境选择、与其他植物的套作、播种的时间、密植结构和施肥要素,据我的提炼,少校您种在这里是会失败的。” 苏瑞果断放弃种植,把魔芋头一丢:“据说山里有一大片魔芋,那里应该是适宜魔芋生长的好地方,我明天亲自去看看,若是山里就能不需要人工产出高质量的魔芋,我还要费什么力呢。” 劳作了一天,苏瑞瘫在沙发上舒舒服服的放松休憩,心里盘算着,再过几天一切上了轨道,她要开始安排军事训练了,她一身本事可不能懈怠。 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一会,虎子蹦蹦跳跳地来找她吃饭了。 一坐下,一菜一汤的简单菜式,家芬嫂做得是色香味俱全,喷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苏瑞唾液不由自主分泌出来。 家芬嫂不好意思笑了:“前两日心里装着事,手上的功夫就不利索了,让大娘子吃了两天凑合的饭菜,是我的不是,日后保证每餐都让大娘子吃上好的饭菜。” 虎子的一双眼已经黏在了饭菜上。 苏瑞偷笑,拿起筷子:“那还等什么,吃饭。” 虎子立刻夹了肉急急往嘴里送,一脸幸福,苏瑞先尝了一块魔芋豆腐,眼泪差点流出来,不枉我辛苦一天,就是这个味道! 家风嫂对魔芋做出来的食物非常好奇,第一筷也是夹了一块魔芋豆腐送到嘴里,吃完一块她满眼惊艳,入口爽滑有弹性,而且非常入味,她崇拜地看向苏瑞:“大娘子,魔芋豆腐太好吃了,这个口感的东西我从未吃过。” 家芬嫂的反应让苏瑞非常满眼,就是要这个效果:“好吃你就多吃点。” 家芬嫂道:“大娘子你太厉害了,竟然会做魔芋豆腐。” 苏瑞谦虚地摆摆手:“没什么啦,也不是我的原创作品,我也是跟着别人的法子做的。” 虎子一直盯着肉夹,听了家芬嫂的话,也挑了一块魔芋豆腐吃,吃完两眼发光,兴奋地追问:“好好吃,这个是什么呀?” 家芬嫂刮了刮他的鼻子:“娘一直在说这个是魔芋豆腐,你都不听,只想着吃肉。” 虎子憋着嘴委屈道:“肉也好好吃,我好难才吃一次肉,有得吃的时候就一直想吃嘛。” 苏瑞问虎子:“虎子,你也喜欢吃是不是?” 虎子重重点头:“喜欢。” 苏瑞笑眯眯地说:“那就多吃点。”又往他的碗里夹了两块豆腐,心里暗爽,老少皆宜,还不让我发财! 哈哈哈哈! 061准备就绪 吃完饭天已经全黑了,苏瑞去了几次镇里只买了几盏油灯,算好了一个房间放一盏,却没算到出了房间两眼一抹黑,完完全全的伸手不见五指。 后天去王员外家交付产品的时候,再去镇上把东西买齐吧,苏瑞一边洗脸一边想,不经意闻了闻身上,脸都要绿了,到这里三天没洗澡加上在阿里不丹的两天,这酸爽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她真是要好好谢谢家芬嫂的包容。 思虑再三,苏瑞敲开了家芬嫂房间的门,她笑得有些尴尬:“这个,我在山里跑惯了,穿现在这一身再合适不过了,但是,好像来了陈家村就不合适了,你能不能借我一套?”明天她要专心把魔芋豆腐做出来,还要减少金宝的使用率不便去镇上,后天去镇里也来不及买衣服换上,只能来叨扰家芬嫂了。 家芬嫂温婉一笑,半点取笑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有些局促:“当然可以,只是不晓得我的衣服都是棉麻的,大娘子穿的惯没有。” 苏瑞笑着说:“家芬嫂,我也是普通劳动人民,又不是哪家小姐,哪有那么精贵。” 家芬嫂听了笑笑,把一套洗得干净最新的衣服找出来给苏瑞。 苏瑞谢过家芬嫂,双手捧过衣服,嘱咐道:“该眯的时候别强撑着,现在你一个人早上要照顾我和虎子,晚上守着陈牛,太辛苦了。”要不是她在照顾人这一块非常粗手笨脚,她是很愿意替家芬嫂看顾一下陈牛的。 家芬嫂感动地点点头:“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我走了。” “慢走大娘子。” 苏瑞换下一身作战服,穿上家芬嫂的衣服感觉舒服不少,她整整齐齐把作战服叠好放到一边,明天有空洗好收起来,再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前,都用不上了。 苏瑞轻轻摸了摸防弹衣,不舍道:“真是提前感受到退休的感觉。”想多了只是徒增伤感,把灯吹灭,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睡得踏实,鸡鸣声一响,苏瑞就醒了,看了看表,凌晨五点,依然伸手不见五指,起床也没有意义,苏瑞又睡过去,直到天开始发白才精气充沛地起床洗漱,比她起得更早的,或者说一夜没睡的是家芬嫂。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陈牛醒过一次,家芬嫂的精气神就回来了,熬了两夜依然精神烁烁,不见疲态。 家芬嫂是晓得轻重的人,她会自己安排休息,苏瑞也不担心她的身子会垮。 苏瑞一起床家芬嫂就端来了热乎的葱油饼和瘦肉粥,热情地帮苏瑞摆筷子:“大娘子试试我的手艺,平日里不常煮这些东西,只是在镇里的时候,大户人家摆酒去帮忙学过,不知道行不行。” 苏瑞吃了一口道:“好手艺,葱油饼外酥,非常香。” 苏瑞直白的夸奖让家芬嫂有些不好意思:“大娘子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苏瑞又喝了一口粥:“我是实话实说,这肉粥煮得又稠又烂,是我的口味。” “那您就多吃点,我不敢离开牛哥太久,先回去了。” “去吧。”苏瑞吃好早点,提起背篓锄头,唤醒变成铁板省电的金宝,去了一趟山里挖魔芋。 苏瑞没有让金宝送,而是慢悠悠地和他一起往山里徒步走去,除了省电,也是考虑到刚刚蒙蒙亮的天色,太早过去山里也看不到什么,她想要清晰地看清楚,到底山里有多少魔芋。 等她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天光大亮,一眼望去,八仙山有块山坳里全部都是魔芋,茂密地贴在一起连绵不绝,几乎给她一种取之不尽的感觉。 苏瑞大笑了几声:“好极了。”话不多说,拔了十几株魔芋,装了满满一背篓,虽然看上去是取之不尽,但她知道,若是她只取不种,早晚用尽。好在她虽然是生活上的文盲,只会舞刀弄枪,但是身边有金宝这个大宝贝,种植魔芋只是小事一桩。 若是这次在王员外的酒宴上一鸣惊人,往后就不愁没有生意,开销大了,魔芋自然是要种起来,搞不好还要扩大规模。 苏瑞背着魔芋喜滋滋地盘算着下山往回走,乡道上已经有不少人出来干农活,看到她都是表情复杂,有些露出不耻,有些漠不关心,有些当面指指点点,有些似乎在取笑她。 苏瑞在祠堂里大闹了一场,被全村当做女子德行反面教材,村里老少没人待见她。 苏瑞不介意他人的眼光,没事人一样走在路上,对所有人的指点浑不在意,反而亲切地回报一笑,她要扳倒陈四喜,和村民的关系就不能太僵,慢慢来,她已经有了一个聚拢人心的想法。 回到家,苏瑞先把在山里多砍的几个竹子一个个劈开,做了几个正方形模具,这样将魔芋浆液倒到里面方便成型,做出来的魔芋才足够美观。 做好模具,苏瑞抽空先喂了马匹一些草料,摸摸马脸:“乖孩子,吃得饱饱的,明天和我去镇上送货。” 和家芬嫂说了一声,她就要一头扎进厨房,被家芬嫂喊住:“大娘子,这是你吩咐我熬好的卿尘少爷的药,你要怎么送过去呢?” 苏瑞拍了拍金宝的胸脯:“他送过去。” 家芬嫂把药装在茶盅里,小心嘱咐:“金宝兄弟仔细些,切莫撒了。” 金宝收好药,点头示意:“谢谢,家芬嫂,那我走了,少校。” 苏瑞摆摆手:“去吧。” 家芬嫂看着金宝渐行渐远的背影:“这一日两趟的跑,真是辛苦金宝兄弟了。” 苏瑞不在意地道:“不要紧,锻炼身体,我进厨房做事,有事叫我。” 苏瑞把门一关,做了一个伸展动作,开始做事,把洗好的魔芋一个个削皮,又开始磨浆熬煮循环。 由于买的锅子太小了,磨具摆下后浪费很多空间,一次做出的魔芋豆腐不多,只能分几次熬煮,全部忙活完,又耗费了一天才把魔芋豆腐制好,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次制作出来的魔芋豆腐差不多有七十斤,足够了。 将魔芋豆腐泡在碱水里保鲜,明日一早,出发! 062物不可貌相 第二日一大早,苏瑞把马从牛棚里牵出来,喂了点草,再将装了两个大木桶的魔芋豆腐搬到板车上固定好,一切就绪去吃了家芬嫂准备的早点。 始料未及,一大早,家芬嫂竟然给她准备了一桌饭菜,白米饭,香酥炸排骨,菠菜清汤,凉拌萝卜丝,糟白菜肉沫魔芋豆腐。 苏瑞定在那里看着一桌菜,有一股略为油腻的口感油然升起在喉间:“嫂子,大早上的就别累着做这么多菜,简单吃点就好了。” “不多不多!”家芬嫂手脚麻利地摆好碗筷道,“你这一路去镇上,少说也得耗费一天才回得来,不吃点好的哪来的力气。” 苏瑞无奈:“好吧。” 家芬嫂絮絮道:“真是想不到大娘子这么能干,这么厉害,会用山里人人都嫌弃的拔舌果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怪不得连镇上的王员外都对你青睐有加,这么快就向你订货了。”她充满希冀地说,“等将来牛哥身体好了,我就可以帮大娘子做魔芋豆腐,大娘子就不用这么累了。有了魔芋豆腐,日后的开销也有了保证,不用担心尘少爷熬不下去,被迫入赘和大娘子分离了,这真是太好了。” “是的,我们往后的日子都会红火起来的。”苏瑞含笑道,“对了,家里还要添置什么东西吗,我一次过去镇上买齐。” 家芬嫂想了想,家里的东西都被郝大娘子搬走了,但苏瑞又补了好些东西,她最近没怎么做事,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起缺什么,她倒是很想要一副棚子和针线,照顾陈牛的时候能做些活计,去圩上换点东西:“其他的也不缺,我想要副针线棚子,做些小玩意换点东西。” 苏瑞很快吃完了饭,直接否决:“别想了,短期内我是不会给你买的,打盹都没空还做针线活,仔细身子跨了。” 家芬嫂笑了:“打发下时间而已,没那么严重的。” 苏瑞准备走了:“这个你就别想了,还有其他需求没有?” 家芬嫂犹豫了一会道:“大娘子,别的没什么,你买些黍米和黑面吧。” 苏瑞顿了一下:“这些是什么?” 家芬嫂道:“一些主食,去粮食铺子有卖的。”这两日吃着苏瑞带回来的白面和白米,家芬嫂一直心里不安,家里的环境不好,怎么能一直吃这么好的粮食,偏偏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可吃,村里的人也不卖东西给她们。 现在既然苏瑞主动提出了,她当然要买些平素吃得黍米黑面,能省一些是一些。 “好咧,我走了。”苏瑞边走边说,“你说得也是,这两日顿顿猪肉白菜也该腻了,我也吃烦了,等下再去镇上看看有什么时蔬,多买些回来屯着。” 家芬嫂吓坏了,她是想省些银子,怎么被误解是抱怨菜色,连忙道:“不用买这么多,这秋老虎来了,白日里热着呢,买多了容易坏,明日就是小圩日了,去圩上买菜便宜些,家里还剩好些肉,大娘子买些黍米和黑面就行了。” 苏瑞想了想:“还剩很多肉,我记得我没拿那么多肉回来啊?” 家芬嫂肯定道:“还有很多呢,真的不用了。” “还是得买,放了这么久,不得馊了,今天还剩多少都吃掉,别留了。” 家芬嫂劝道:“大娘子你就别担心了,我把肉保存得很好,还能吃上几日,你别又买多了,反而会坏,节省一点才能长久过日子。” 苏瑞眨眨眼:“没事,我有办法保险,行了你别送了,快回去吧。” 家芬嫂左右看了看:“金宝兄弟呢,怎么不和你一起去?” 苏瑞坐上板车,看了一眼磨石上的铁板,手握好缰绳:“等他送完药就来,行了,我走了。” 开车苏瑞在行,驾马也难不倒她,这两日都是她亲自给马儿喂草,培养了不少感情,小马驹走得稳稳当当,一路平安把她送到镇上。 苏瑞直奔王员外家,刚走进王府视线范围内,就看到门房伸长着脖子在探头探脑,苏瑞走到他面前,对方都视而不见,看样子是在等哪个很重要的宾客来。 苏瑞开口道:“小哥,我来找薛管事,我们约好了今日交货。”说完抹了抹汗,这秋老虎威力真大,一路走来,天气热得人难受,害得半路她不得不停下来摘了几个树枝做了一顶绿叶帽。 门房仔细看了看她,瞪大了眼睛:“你一个男人怎么穿裙褂?” 苏瑞抚了抚额:“小哥你思路很清奇,我是女的。” 门房尖叫了一声:“女的?” 苏瑞不耐烦了,拉下脸,她一拉下脸自有一股威严气势,锋芒大盛:“烦不烦,通不通报!” 门房一抖,好声好气道:“你等会,我马上去。” 苏瑞抱着胸靠在马车上等。 薛管事已经着急地等了一早上了,就怕苏瑞是说大话,拿不出适合的东西,听了门房通报赶出来的时候,就见苏瑞抱着胸,气定神闲地靠在马车上,见了他,只是点点头,指了指马车上的两个大木桶:“按照约定,我带了承诺的魔芋豆腐。” 薛管事本来还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心底直打突突,现在看她神态自若,自信满满地样子,便放下了心。镇上厉害的女子也不少,谁说女子就一定不成事。 “快,赶紧把东西搬下来。”几个门房小厮把东西搬下来,薛管事就迫不及待上前打开盖子,一瞬间,脸就拉了下来,他失望地道:“这就是你说的魔芋豆腐?” 苏瑞把薛管事的失望看在眼里:“怎么,不和你的心意?” 薛管事摇摇头直说:“卖相不佳,豆腐还白白嫩嫩,它这么灰不溜秋的样子,能好吃吗?” 苏瑞笑:“薛管事,你可不要‘以貌取人’,你先摸摸手感,在试试口感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薛管事兴致缺缺地伸手拿起一块豆腐,还没提上来,就从他的手中再次滑到水里,他惊讶地道:“这手感……柔滑细腻,又不像豆腐易碎,这到底是什么?” 苏瑞大笑:“不仅手感好,口感更好,其实这样才对,模样平平,谁看了都不上心,吃到嘴里,才真正感叹自己不识庐山真面目,更有噱头!” 薛管事双目发光:“这个怎么做?” 苏瑞神秘一笑:“它的做法才是它最大的噱头。” 063推销 薛管事听苏瑞这么一说,又确实感受到魔芋豆腐不同的独特手感,立马来了兴致,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姿势:“请进来慢慢说。” “好。”苏瑞应了一声,指着她的马,“它呢?” 门房看薛管事对苏瑞礼待有佳,颇为欣赏,马上上前道:“交给小人吧,保证帮娘子喂得饱饱的。” 苏瑞冲他点点头致谢:“谢谢。”在薛管事的引路下进了王宅。 一边走薛管事一边问:“这位娘子打算亲自下厨露一手给我们开阔眼界吗?” 苏瑞从容道:“我不会做饭。” “啊?”薛掌柜脚步一顿。 苏瑞转头道:“你家开酒楼的,自家厨子应该不差吧。” “但是他们并没有煮过这个魔芋豆腐,匆忙去学,恐怕不能发挥出它的全部滋味。”薛管事道出他的担忧。 苏瑞毫不担忧道:“它的煮法很简单,随便一个厨师都能上手。” 薛管事顿了顿:“这么简单吗?” “非常简单。” 薛管事问:“那它有什么繁复又精致的做法吗?” 苏瑞一口否决:“没有。” 薛管事兴致冷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默了一会才道:“苏娘子别介意,我并不是怀疑你提供的魔芋豆腐不好吃,是我自己的缘故,我以为它足够担当一道主菜,对它过于期待。” 苏瑞坦诚道:“它不能,它就是一道家常菜。” “我明白。”薛管事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又热情地招呼苏瑞,“不说这些糟心事了,还是先尝尝苏娘子的这道菜吧,从未吃过的东西,我真的很好奇它是什么口感。” 苏瑞被请到上座,奉上了一杯凉茶,还周到地让两个小丫头给她在旁边打扇子。 薛管事道:“我这就让人去请我家老爷和厨子来,需劳烦苏娘子指点厨子怎么烹制这魔芋豆腐。” 苏瑞喝了一口凉茶,歇了口气:“不麻烦,分内之事。” 厨子很快来了,苏瑞三两下点了几个要点,还着重提议:“要是伴着辣椒炒,别提多香了。” 厨子一一记在心里,末了才问:“什么是辣椒?” “你们这不叫辣椒啊,就是这么弯弯月牙的形状,常见的有红有绿,吃到嘴里特别刺激,特别提味。”苏瑞隔空比划了一下。 厨子想了想,糊涂地问:“这……是什么呀?” 苏瑞嘴巴抽了抽,不是吧,这里的物资竟然这么贫乏,她前两日在镇上找了许久没见到辣椒,以为是自己没找对地方,现在看来,这里根本没有,太可惜了,她最喜欢吃辣口的东西了。 “没有就算了,就按照我刚才说得去做吧,记得做之前焯两道水。” 整个步骤很简单,没有什么特别事项,厨子做菜多年,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信心满满地走了,没等多久,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酸菜牛肉魔芋豆腐就摆上了桌。 牛肉色红,酸菜黄爽,配上青白的葱条,从视觉上就让人胃口大开,不愧是做餐饮的,简单的炒菜一搭配起来,着实不同。 菜端上来了,薛管事却不急着吃,频频伸头往外看,在等着王员外来品菜。 苏瑞也不急,现在十点,她也不饿,等了一会,有小厮来报,在薛管事耳边耳语几句,薛管事就皱眉,担忧地说:“又去了?” 小厮为难地点点头:“拦不住……” 薛管事摆摆手,小厮便先退下了,他换了一副笑脸对苏瑞道:“真不巧,我家老爷有事出去了,只得我来代劳品尝一下苏娘子带来的美味。” 苏瑞道:“请吧。” 薛管事直奔魔芋豆腐,夹了一筷子放入嘴里,眉毛一轩,忙不迭地又夹了第二块,满意地放下筷子频频点头:“口感奇特,但味道是牛肉和酸菜的味道,入了味却相配得宜,好东西!” 苏瑞挑了挑眉,得意地道:“它与众不同,包容百味,这就是它的特点。” 薛管事从怀里拿出早已备好的五百两银票递给苏瑞:“苏娘子金口银牙,说到做到,这食物我从未见过,这口感更是从未吃过,这一千两该是你的。” “多谢。”苏瑞笑眯眯地收好银票,话锋一转,“我不说大话,这东西只有我会做,既然薛管事这么满意,我想和薛管事谈笔买卖。” 薛管事也很有兴趣地道:“什么买卖?” “薛管事想来也猜到了。” 薛管事意味深长一笑:“你想供货给我们酒楼。” “没错,这么好的东西,难道不值得?”苏瑞努力推销,“它不是大菜,却独一无二,而且做法简单,喜欢吃猪肉就和猪肉搭配,喜欢吃鸡肉就和鸡肉搭配,它不挑配菜,怎么搭配都好吃,怎么搭配都有销路。” 薛管事吃得第一口就明白了这道菜的特性,本身无滋味,拥有独特的口感和包容百味的特性,但这些只能算是它的额外卖点,最大的卖点正正是它在池力镇独一无二。 苏瑞继续道:“听闻这次王员外准备的这桌酒席不一般,那是汇集了西宁府各大酒楼齐聚献菜,招待的可是宫里退了休的老御厨,说是向老御厨请教厨艺,实际上这是一次公开的菜色比试。王员外费尽心思挑选菜式就是为了在这次酒席上一鸣惊人,得到老御厨的首肯,让自己的酒楼生意更上一层楼,是吧?” 薛管事道:“你知道的不少?” “这事是镇上的大事,都传开了,大伙可都伸长脖子等着呢,我这一道魔芋豆腐无人见过,你拿它做噱头,肯定引得老御厨多看两眼,老御厨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你就把这豆腐做成什么口味的菜,就算最后老御厨不喜欢这种口感,口味上也无可挑剔,绝对不会栽跟头。若是得到老御厨的青睐,这道菜可就一下身价百倍,相信薛管事不会放过这个挣大钱的机会吧。” 薛管事听了苏瑞的分析大笑:“哈哈哈,苏娘子果然不凡,分析地都在理上,这买卖,我又怎么能拒绝呢!”从一开始,他吃过魔芋豆腐就有了这个打算,两人算是不谋而合。 064出主意 两人一拍即合,薛管事把要点提到了最前面说:“我很欣赏苏娘子带来的魔芋豆腐,但是我们做酒楼生意的,食材方面不敢马虎,苏娘子还得告诉我,这魔芋豆腐到底是什么制成的。” “这当然,就是……拔舌果。”苏瑞还特意顿了顿。 一言既出,众人都落出了惊恐的表情,跟着薛管事的三个小厮特别紧张,一个要给薛管事抠喉,一个去倒了水要给薛管事灌下去解毒,一个赶紧往外跑,边跑边喊:“备马备马,去请大夫!” “不用去!是处理过的拔舌果,没毒,没问题的。”乐极生悲,她就是想看看大家惊讶她变废为宝的表情,嘚瑟一下,所以说话就说一半,不想把人吓到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薛管事淡淡推开两名小厮,从头到尾他虽惊讶却并不慌张,他替王员外管理酒楼,每年见过不少新菜式,无非是换个方式烹煮,这苏瑞从食材入手琢磨出新花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苏瑞赶紧解释:“拔舌果的毒性是什么,吃后舌头喉咙会有灼烧感,甚至会痒痛、肿胀,这些是马上就会发出的症状,现在您吃过以后,有出现症状吗?” 唰唰唰,所有视线都集中在薛管事身上,有小厮问:“大管事,您没事吗?” 薛管事仔细感受了一下,摇摇头:“我没事。” 大伙都松了一口气,苏瑞接着道:“薛管事你放心,我是自己吃过,而且是吃过多年都没事才敢拿出来见人,否则,那不是把头栓在裤腰带上,随便给人当球踢。要是谁头痛脑热说是拔舌果闹的,我都没处说理去,因为大家都晓得这东西有毒。” 薛管事前后一想这事也缕清楚了,苏瑞说这是大伙从未吃过的食材,可不是吗,谁去吃拔舌果这种毒物。而这制作出来的模样又和他见过的拔舌果不一样,确实是经过加工处理的,再者这口感也和苏瑞介绍得吻合,没吃过几次,苏瑞哪里知道这些细节,她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就是无毒的最佳佐证,整件事前后逻辑清楚,苏瑞的话可信。 薛管事也并不介意这是拔舌果,他只在乎一样:“你真的能保证无毒?” 苏瑞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我也不嫌命长的,别人吃了有事,我能好?” “好,那这笔买卖就这么定了。”薛管事拍板,这事成了,“剩下的都是些细节的问题,我们慢慢谈。” 说到日后的供货问题,薛管事就表现出了商人的精打细算,和之前爽快给钱的样子天差地别,在一些细节上扣得拎精,刚提了几个问题,苏瑞就蒙了,她是在作战方面很强,做生意这方面,非常垃圾,尤其是在这个一窍不通的大齐,她现在换算银两都非常吃力,更别说算账了。 薛管事问了苏瑞制作一斤魔芋豆腐需要多久时间,按照原材料廉价的基础,结合酒店供销的淡旺季,一天能供货多少,是人到店里制作,还是制作完成后送过来…… “等等。”苏瑞打住了薛管事的话头,“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让我当家的来和您商谈怎么样?” “这当然没问题,但是得快,打铁要趁热,后日可就是接风宴,过了接风宴,就是魔芋豆腐大放异彩的时候,早一天晚一天差别可大了去了。” “没问题,下午我就让我当家的来一趟,早日敲定好细节,我也放心。”苏瑞叹了一口气,“还以为您会像上次那么爽快,就我一人来了,早知道这么复杂,就让我家当家的一起来了。我这脑袋瓜子,不是那么顶用。” 薛管事笑:“这几日为这菜肴的事我是煞费苦心,四处奔波,一牵扯到这上面的事情宁肯多花些银子也要办得漂漂亮亮,所以足够爽快,要是平日里,我是不会这么草率的。涉及到生意上面的事情,还是要多详细得多详细,免得以后出了岔子伤了和气。” 苏瑞道:“薛管事说得在理,我先告辞了,这事得抓紧了办。” “我送你出去。” 走到一半苏瑞见薛管事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随口搭腔问了句:“上次的老虎不够震撼吗,怎么薛管事还在为主菜的事情烦恼?” 薛管事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这老虎被……”话到一半又觉得不便开口,只说,“这老虎另作他用了,事出突然,眼见着准备好的主菜没了,再过一日就是接风宴,真不知准备什么好。”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薛管事对魔芋豆腐没有她预想中的赞不绝口。 “咦?”薛管事突然看向苏瑞,“你这边还有什么珍奇野味吗,我愿意出大价钱买!” 苏瑞被薛管事期待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这期待值也太高了,她都不忍一口回绝,只能爱莫能助地表示:“如果有的话,我也不会藏着掖着,早拿出来换钱了。” 薛管事眼里的光有黯淡下去。 苏瑞不解道:“你家开酒楼的怎么就拿不出一道主菜?” 薛管事无奈道:“你有所不知,普通的鸡鸭鱼肉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德庆楼可以把这些做得异常精致,可是,老御厨自宫里而来,拿这些招待他,怕是入不了他的眼,在众多酒楼里一下就比下去了。” 苏瑞宽慰道:“御厨在宫里见惯了奇珍异兽,那都是顶级食材,虎不肥不看,熊不壮不理,看你们拿些虎啊,熊的就是看笑话。你们一年能料理几次虎熊,能出得了什么滋味,做好了,分内之事,做歪了,就是笑话。要我说,就拿着普普通通的魔芋豆腐一摆,一众摆盘精致豪气的菜色里就它最突出,老御厨一看,这是什么东西,你说天下原来没有的东西,老御厨可不好奇心被勾起来,肯定先说端上来,让我尝尝,得,一下占了头炮,哈哈哈。” 薛管事有些被她说动了,觉得好像是这个理:“这可行吗?”随即摇摇头,“还是不太隆重,一家酒楼两样菜,另一样菜还得是大菜。” 苏瑞耸耸肩:“要说隆重,你就弄个俄罗斯套娃烤骆驼,保管闪瞎他的眼。” 065麻烦 薛管事大惊失色:“这个菜会把别人的眼睛弄瞎?” 苏瑞示意他放轻松:“这个不是弄瞎他眼睛的意思,闪瞎的意思是指让人很惊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的那种意思,是惊艳,是褒义词。” 听苏瑞描述似乎很奇特,薛管事追着问:“那个鹅什么烤骆驼是什么东西?” 苏瑞道:“我只是听过这个东西,也没吃过,反正思路给你,你自己琢磨。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没什么时间弄这道菜了。” 薛管事诚挚请教:“你请说。” 苏瑞想了想:“反正大致步骤就是先杀一只骆驼放在一边,第二步将煮熟的蛋塞入鱼的腹中,将鱼烤熟;第三步再将烤熟的鱼塞入鸡或鸭的腹中,将鸡鸭烤熟;第四步,将烤熟的鸡或鸭塞入羊的腹中,再将羊烤熟。然后,把烤熟的整只羊塞入骆驼的腹中。把这些东西一层层塞到骆驼的肚子里,最后再对整只肚中装有蛋、鱼、鸡或鸭、羊的骆驼进行烘烤。” 听到一半的时候,薛管事已经满眼惊讶稀奇,看苏瑞的眼神不由自主带上一抹奇异光彩,大写的佩服:“这是……这真是一道奇特又隆重的菜肴。” 苏瑞提醒道:“这只是大体思路,里面所需要的佐料配菜我一概不懂,现在距离后天也不多时间了,你要是愿意去试就去吧。其实不用骆驼,只用羊来装,精简一下也是可以的。” 薛管事非常欣赏她的提议,感激地道:“足够了,太感谢你了,新菜式最缺的就是思路,你的这个思路太及时太合适了,事成之后,定有重谢,我赶着去制这道新菜,就不远送了,请苏娘子见谅。”匆匆让小厮代为送客,转身忙去了。 苏瑞对着他的背影喊:“要是成了记得重谢啊。” “忘不了!您放心吧。” 苏瑞出了王宅迎面一个胖子匆匆而来,差点撞上她,千钧一发之际被她一脚刹停:“兄台,看路。” 胖子抹了抹脑门的汗:“对不住。” 小厮在旁喊道:“老爷,你没事吧?” 这胖子原来是王员外。 王员外气喘吁吁地摆摆手,笑呵呵地道:“没事,没事,这位是?”从他家里出来,还被小厮送出来,他大概猜到了身份,为求保险,还是多问了一嘴。 小厮热情介绍:“这是苏娘子,就是她带来了魔芋豆腐,薛管事对她赞不绝口,还说要是魔芋豆腐得到老御厨的青睐,这道菜就能给我们酒楼带来更兴旺的生意,两位初步达成了日后长期给我们酒楼供货的约定。” 胖子叹口气,喃喃道:“恐怕没这么容易……” “什么!”苏瑞听不得这种话,“怎么,你们要反悔啊?” 王员外连忙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欲言又止。 苏瑞打开天窗说亮话,直言道:“话别说一半,有什么摊开来说清楚,要是真不成,也别阻挡我找其他买家,我可是要靠这个养家糊口的,等不得也拖不得,不然一家老小马上就得喝西北风。” “老爷你总算回来了。”薛管事得到通报,匆匆赶了出来,一出来就看到氛围不对,低声问王员外,“怎么了,老爷。” 苏瑞抱胸,满脸不悦:“他要反悔买魔芋豆腐。” 薛管事吃惊道:“反悔?老爷,这魔芋豆腐我验过了,确确实实是新制的食材,在池力镇是独一份,我们要是和苏娘子买断了货,这镇上酒楼也就我们独一份的菜色,而且这豆腐的口感独特,味道甚佳,一定会大卖的。” 王员外摆摆手:“这些我都知道……” 薛管事不明白:“那您还要拒绝这笔生意吗,而且……”他看了苏瑞一眼,“苏娘子是一个真诚良善之人,这次挑选菜肴的事情,得她助力不少,若是无故取消买卖,未免太过不近人情。再者,被其他酒楼捷足先登抢下魔芋豆腐,只是我们吃亏。” “我没打算取消这笔买卖,只是不打算呈送到这次接风宴上……”王员外看向苏瑞,“苏娘子你放心,日后的买卖不会受到影响,薛管事认可的菜肴一定不差,这买卖一定会成。” 苏瑞皱眉:“你不打算呈上接风宴,那是你的事,我拿到手的一千两可不退啊。” “当然,这是我们酒楼的决定,和你无关,当然不会出尔反尔讨回钱财。” 王员外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但苏瑞总不放心,可她不知道这里面的变故,看样子王员外也不打算告知,实在无法做出合理应对,只能马上把这笔钱花出去,来个死无对证,要是闹掰了要让她吐钱出来,那是没有。 “少校,我来了。”听到金宝的声音,苏瑞心里踏实了,缓缓勾起了笑,爽快道,“既然王掌柜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明个和我家当家的一起来商议细节。” 转身的一瞬间,苏瑞吩咐:“跟过去,保持通话。” “是的,少校。”嗡嗡一只烦人的苍蝇尾随王员外和薛管事入了书房。 “卿尘在吗?”苏瑞带起通讯器,躲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卿尘犹豫地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我在,听得到吗?” “听得到,现在出了麻烦事,想你一起来听听,看看能不能解决,关乎日后的生计,就是魔芋豆腐买卖问题。这个事我让金宝和你说了的,你明白了吗?” “明白。” 苏瑞一边注视着附近来往的行人,尽量避开他们目光,免得被人当做对空气说话的神经病:“事情是这样,本来一切好好的,我提供魔芋豆腐给王员外呈上接风宴,还谈妥了日后供货给他们酒楼,现在他否决了呈菜这个提议,虽然依然答应供货,但是不知道这里面出了什么事,我始终不放心,我……” “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薛管事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出来。 苏瑞赶紧道:“我先不说,先听他们的。” 王员外烦恼地道:“我得到一个消息,这次接风宴已经内定了最佳菜肴,我们要是端出去魔芋豆腐,不仅不会得到青睐,反而会被数落,要是被老御厨否决了,这魔芋豆腐才是砸在我们自己手上。” 066狗官 薛管事的声音有些紧绷:“这消息是哪来的,难道是……” “是,是一一姑娘说的。” 薛管事抱有一丝侥幸:“兴许听错了呢?” 王员外叹口气:“没听错,县主不是看上一一姑娘了吗,大献殷勤不止,还处处难为我,这番话就是他酒后露了口,被一一姑娘听到的。” 薛管事声音沉了下去:“这事仔细想来也确实是那么回事,我们预先准备的老虎就被县主以虎骨治病为由买了去,还就挑在昨天,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现下看来是故意为之。从他开始打一一姑娘主意的那天,就一直针对我们,我们在县里的好些铺子都被他找了由头罚款,要不是镇上离得远,还不得天天在跟前给我们不痛快。” 王员外也是头疼:“折了些银子倒还是小事,我们踏实做生意,童叟无欺倒是不怕,只是,做生意最忌讳和官家不和,以后恐怕还陆续有来。” 薛管事也是烦忧:“后日的接风宴,我们还是不要去了,本意是去增长见闻,若是得到赏识最好,可以给我们酒楼生意更进一步,现下的情况,我们就算做得再好,也会被挑刺打压,反而是祸事一桩。” “哪有那么容易,我们是西宁府内数得上号的酒楼,若是不去,旁人怎么想,其他酒楼也不会放过编排我们抢客的机会,结果都是一样的。” 薛管事头疼道:“这真是进退两难。”他不解道,“老御厨怎么和县主搭上了线?” 王员外道:“县主的内弟在县里经营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规模和我们自然是没得比,但是菜色尚可,又有县主在背后的支持,也算生意兴隆。若是这次在接风宴上大出风头,在县里就直接越过我们去了,还能把酒楼开到府里,更加挤占我们的份额。老御厨是打算在池力镇养老,和县主关系好,又能得到银两实惠,又有什么不好的。” 薛管事道:“我明白老爷的意思了,本来我听苏娘子主意,还打算去研究一份主菜,现下也没有必要,只得硬着头皮拿酒楼里的两个招牌菜去接风宴,但求日后再靠口碑挽回一些客人。” 王员外又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在有魔芋豆腐,新菜一出,又有卖点,挽回客人倒是不难,最怕……再过个十日又是一一姑娘的标期,我怕县主与我争抢,若是我输了,一一姑娘怎么办。” “这一一姑娘品性高洁,有情有义,若不是老爷一直在勾栏尽心维护,保她冰清玉洁,不知道一一姑娘要受多少苦。若是这次真的被县主标走,恐怕……” 王员外一直不温不火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县主家妻妾成群,他不过是看中一一姑娘的姿色,又不是真心相待,全当做玩物罢了,我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语气一软,“接风宴的事还得你打点,你自去忙吧,我再想想办法。” 薛管事也无可奈何道:“那我去了。” 苏瑞召回金宝,挑了一下眉,愤恨道:“狗官!”她骂完又觉得不解,“勾栏姑娘不能赎身吗?” 耳机里卿尘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官妓不可以。” 苏瑞听出卿尘语气中压抑的痛苦,果断道:“我去找你,很多事情要慢慢当面上了,等着。” ------题外话------ 卡文中。。。 067不谋而合 苏瑞买了满满一车货品,驾着小马驹慢慢往卿尘所在的巫马驿赶,她顾及卿尘的情绪,本打算让金宝快速送她过去,等买完东西,她又改变主意了。 不知不觉对卿尘上心,把他当做自己的新兵,想要尽快让他忘记痛苦,殊不知她自己弄混淆了,卿尘的痛苦并不是新兵不适应想家的痛苦,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的适应而沉淀下来。 卿尘的痛苦源于他的娘亲悲惨的遭遇,每每提及勾栏这些地方,他就会紧绷,整个人突然如坠冰窖,冻结一切欢乐,这个痛苦或许会伴随一生,不是几句安慰,几次陪伴能轻易放下的。 但是,未免过于应激,这里面一定有他无法释怀的事情,想要帮他释怀。可惜,现在不是时候,家里还有病人,生活还未能平稳,陈四喜一家还在蠢蠢欲动,她不好问,问了也空不出手解决,暂时放一放吧,苏瑞想。 “金宝,你的电力系统数据收集得怎么样了?”苏瑞驾马车走了许久,枯燥倒是其次,浪费时间简直不能忍,效率!效率! 金宝实诚道:“很抱歉,少校,现在还无法有效建模。” 苏瑞叹口气:“按照现在的发展,你每日要帮卿尘送药送文书,来回几趟,要达到电力最大值,怕是难……”她突然顿住,“你有电力饱和预警系统吧,不会像金鱼一样不知上限,吃撑而死吧?” 金宝道:“有的,虽然自身程序已经销毁50%,但是涉及到系统安全的程序总是最后销毁,若是电力饱和引发系统动荡,我会知道的。” 苏瑞满意地道:“人工智能就该是这样,既然最大值目前无法以日常吸收热能来提升,就转而利用其它形势来达成,只要最大值和最低值确定了,其他数据建模相信会更快。” “是的,少校分析的很对。” “回去的时候去趟八仙山吧。”苏瑞道。 金宝问:“您是想让我参考铁皮储存的电量来预判峰值?” 苏瑞眉毛一挑:“我本来只是想让你去抽取铁皮的电量来达到峰值,但是,你倒是提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金宝摇摇头:“我们型号不一样,t-231作为我的升级版,他的电容量并不能作为我的参考,还是以抽取电量的方式达到峰值更为稳妥。” 苏瑞悻悻地道:“这个办法还得耗费几日。” 金宝不解:“为什么?” 苏瑞道:“因为冷库车不能停止供能,一车的食物是我们未来的基石。” 金宝问:“那少校我们去八仙山不是充电吗?” 苏瑞解释道:“是,但是不是一次过充满电,而是分开数次充电,你的效率高不能停摆,一天充的能量都不及消耗的多,而铁皮不同,就是一个冷库车能用多少电,他吸收一天的热能,你在抽走他一半的电量,几天下来或许能存够峰值。” “是个好主意,我了解了。” 苏瑞说完看着金宝,上下打量,不解地道:“以你这么吃电的性能,怎么上战场?” 金宝回答:“我无法回答您这个问题,我没有这方面的数据。” 苏瑞摆摆手:“算了,来日方长。” 想通了充电的问题,苏瑞心态轻松了不少,漫长的四个小时车程在小马驹哒哒哒的马蹄步伐下走到了尽头。 苏瑞把一份热乎乎的煎饼果子递给在树下看书的卿尘,卿尘先是吓了一跳,看到是她,满脸欣喜地道:“你来了?” 苏瑞吃着另一份煎饼果子,环顾了四周的环境:“选的位置不错,这里足够隐蔽,要不要盖个房子,方便遮风挡雨,毕竟这冬天就要来了,只会一天冷过一天。”卿尘选的位置在巫马驿往北一公里的位置,距官道隔着厚厚的杂草乱石,又在一个山坡背面,不易被发现,选址很讲究。 卿尘低头浅笑,手里的煎饼烫到心底:“不用了,建房太突兀,有时来往驿站的信使会因为内急停马,若是被他们察觉反而不好,三个月时间天气会慢慢变冷,但我还受得住。” 苏瑞不赞同道:“就你这小身板要怎么抗?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吹吹风不是伤得更重,有条件为什么不用?而且你现在是恢复期,一面吃药一面吹风,那药不就白吃了。” 卿尘低眉顺眼地听讲,然后诚挚表态:“我错了。” 苏瑞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明白就好,你看看怎么搭建合适?” 卿尘想了想道:“如若要建房就不挑此处,再寻个更隐秘的处所。” “可以,你选定地址后通知我,我去买材料。”苏瑞吃完最后一口烧饼进入主题,“王员外想和我做长久生意,买我的魔芋豆腐,但是他列出了很多七七八八的条件,我对这里的市价情况一窍不通,听得是一头雾水,这事恐怕得你出面。” 卿尘点头:“好,我去一趟是不难,但是,你说过我身后有眼睛,我就这么过去是否太张扬?要不,还是按照先头那样,我用耳机远程听你们商议,再给出建议。” 苏瑞轻松道:“这个露面是小事情,化个妆易个容,轻轻松松一弄保管你外公都不认识你。我想让你去趟镇里,主要还有另外的事情想要你帮着参考一下。” 苏瑞的本事卿尘亲眼见过,金宝数据加持过,她说露面没问题那便是没问题,卿尘便不再多言,只是问道:“什么事情?” “我气不过!”苏瑞插起腰怒火中烧,“一个当官的怎么可以以权谋私呢!为了一己之私,对好好经营的商户暗下毒手,还想要染指别人心爱的姑娘,不要脸的东西,我要教训他。” 卿尘眸子微动,苏瑞极力说服他:“长久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我觉得这个王员外挺好的,没什么臭架子,做事还算公道,帮了他一个忙,我们日后也有很多好处,所谓一箭双雕嘛。不过,如果太冒险了,我也只能算了。” “我有办法,而且不需要冒险。” 苏瑞哈哈一笑:“我还担心你会劝我,心里不知多忐忑,要是平时我遇到这种事,哪会畏首畏尾,早就打过去了。”要不是考虑到这里是封建社会怕连累卿尘他们,她还真不会忍着。 卿尘目光冷彻:“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题外话------ 没有什么灵感后,一天都憋不出几个字,还要上班,唉 068计划 苏瑞没想到卿尘比自己更加积极,她自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图的只是尽力而为,要是实在相助不了,她也只能罢手,而卿尘的眼里是势要达成的坚定,对这件事十分上心,难道因为一一姑娘同样深陷勾栏:“为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卿尘不解道:“什么?” 苏瑞直视他:“你,一反常态,我虽然想帮助他们,也只是刚刚到打算这个地步,让你和我去镇里也是想多方打听这件事,再决定这些人是不是值得帮。但是你……似乎在我提出这些想法之前就下了决定。以你谨慎小心的性格,尚且不能自保的处境,不像是这么多管闲事到这番费心的地步。” 卿尘没有反驳,点头承认:“是,我想帮助她,帮助一一姑娘。” 不是帮助王员外?是帮助一一姑娘!苏瑞心底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焰,但她面上维持着淡定:“所以我想问下为什么?” 卿尘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得吓人:“因为可怜。” 可怜?苏瑞有些不解,但是看清了卿尘眼里盈然而生的水光。 “因为可怜,很可怜,进了勾栏做了官妓,只有被糟蹋到死这一条路,没有赎身的机会,也没有任何自由的可能。”卿尘侧开脸抹掉抑制不住掉落的眼泪,“王员外钟情一一姑娘,百般护她周全,是以,一一姑娘被编入官妓三年,至今,依然冰清玉洁。一个富甲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一个人人轻视的官妓珍视尊重,这份情谊很难得,一一姑娘能有这样一个对待她的人,也很幸运,我希望她有机会……自由并且拥有幸福。” 苏瑞看卿尘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有点懂了,这就像是长辈将希望寄予在晚辈身上,让晚辈替自己完成梦想一般的,是一种寄托。 卿尘想要帮助的人不是一一姑娘,是那个多年前深陷勾栏,最后不得善终的陈花儿。 “你……”你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 卿尘笑着看向她,补充道:“你放心,我的私心是建立在一个周全的计划之下,我不会让你深陷危险,也不会不自量力,我分得清轻重,请相信我吧。” “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奇怪你怎么这么积极,多嘴问一句罢了。毕竟我们对双方的了解有限,还不够默契,你也要像我一样,有问题就要问,才不会出现沟通不足产生误会的情况。”苏瑞觉得卿尘似乎猜到自己想要问什么,故意岔开了话题,本想就着这个势头问清楚,既然卿尘拒绝,那就算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知道了。”卿尘低眉点头,为苏瑞的体贴而心悸,感谢她没有继续追问自己的身世和过往。 苏瑞称赞道:“你小子人精啊,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 卿尘含笑道:“赶巧碰上了,那老御厨就在枫林驿站下榻,昨日送文件的时候见过,无意听到了一些事情。” 苏瑞扬眉:“什么事情?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卿尘朝她一笑,娓娓道来。 原来,那老御厨昨日在驿站下榻,正式和送他到此地的御林军将道别,卿尘觉得奇怪,看此人穿着,不是书生也非武将,竟然让驿站一阵忙碌,以五品官员的待遇招待,还有御林军护送。 卿尘想起在他身后的眼睛,便存了一个心思,让金宝隐秘潜入,而他在外用耳机偷听,打探这个是什么人物。谁知误打误撞知晓了老御厨的打算,让他有了计划,可以帮助王员外和一一姑娘。 “你说老御厨的打算就是找个靠山!” 卿尘点头:“是的,他被皇上看重,命御林军护送他回乡养老,对一名厨子来说,是天大的荣幸。但老御厨看得远,知道自己到底是个杂艺,又与京城隔着千山万水,前两年或许有人记着他曾御前侍奉,再过几年,和普通厨子又有什么分别。他终身未娶,膝下无子,唯一能保证生活的便只有银子。是以,仗着还有些御厨光环,挑个人合作,赚些钱财傍身。” 苏瑞慢慢眯起眼睛:“这么说来,他和狗官的关系也仅仅只是合作,缝隙很大,我们插得进去。”说完又皱起眉头,“不过,狗官到底是个官,老王员外和狗官比有什么优势能让老御厨反悔?” 卿尘信心十足地道:“他最大的优势正是苏大人最大的劣势。” 苏瑞脸色不虞:“狗官也姓苏!” “对……”卿尘忍俊不禁。 “家门不幸!”苏瑞痛心疾首说了一句,问道,“什么劣势?” 卿尘道:“正因为他是个官,有权利也会有束缚,皇上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外将与京官联系图谋不轨。虽然苏大人不过九品知县,却是外放官员,与皇城里面和皇上联系紧密的御厨有联系,说大了就是探听皇上私密,给他冠一个图谋不轨的名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让人有了联想,被人忌讳着,这官途就算是到头了。” 苏瑞连连点头:“如果是这样,也不需要王员外去讨好老御厨了,正大光明竞争便是,我相信我的魔芋豆腐不会输,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卿尘轻轻摇了摇头:“还是需要王员外和老御厨搭上关系,只有这样,一一姑娘才能逃脱苏大人的魔爪。” 苏瑞还在想这两者有什么联系,突然灵机一动,明白了:“你是说王员外和老御厨有了关联以后,苏大人百般想要接近一一姑娘,说大了,便也是想要去打探皇上私密。” 卿尘道:“没错,正是这个意思。” “好!好主意!”苏瑞听完卿尘的打算,不由拍手叫好,“而且这个计划不需要什么额外人力物力的花费,只是几句话的事情让他们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就完事了,一切迎刃而解。” “传话的人我已经有了计较,苏大人的内弟是不二人选。” “你打算怎么利用他?” 卿尘微微一笑:“我不打算利用他,只是要借他的身份一用。”说着把眼神投在了金宝身上。 苏瑞会意,大笑:“你让金宝假扮,那是再好不过了。” 069分歧 苏瑞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这么快就解决了,而且以这么简单的方式解决,堵在她心口的一口气顺了,她心情愉悦地道:“如果我的魔芋豆腐在接风宴上大放异彩,加之又帮王员外解决了这件事,是不是可以身价百倍了?” 卿尘心情也极好,能和苏瑞想法一致,得到肯定,共同努力去做一件事,那是他一直孤单寂寥的生命中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事,他目光柔和:“你决定。” 苏瑞想了想又否决了这个想法:“还是直接收咨询费比较好,明了干脆,魔芋豆腐就该怎么卖还是怎么卖,本来就是普通的食物,就便宜卖吧,让所有人都吃得上的才是好东西。” 卿尘眼里都是笑意:“嗯。” 苏瑞想起一事,坐到马车上,问卿尘:“我有一个想法,你来给下指导意见。” 卿尘问:“什么想法?” 苏瑞道:“要把陈四喜拉下马又不会让陈家村蒙受不必要的伤害,就必须再挑一个担得起大任又不会视村民性命如草芥的人,你有没有人选?” 卿尘问她:“你想换村长?” 苏瑞耸耸肩:“要把陈四喜拉下马,只能培养一个新人,不然怎么办,换走了他没人顶上,村民受赋税之苦,不换走他,村民饱受欺辱。” 卿尘看向苏瑞:“我倒觉你很不错。” 苏瑞摆摆手,完全不当回事:“我是不可能的,不说我不会在这里待下去,就说以这里人的鼠目寸光,他们也不会让一个女人做领袖。” 卿尘解释道:“我不是指你做村长这件事,而是作为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处处与村长作对,或多或少能遏制他任意妄为。以我的观察,陈家村里没有人有陈四喜的魄力和手段,要想真正把他击倒,一时半会,或者说一年半载都是不可能的。” 苏瑞脸颊抽了抽,难以置信道:“这么大个村子都没有这种人才吗?” 卿尘苦着脸:“村子里也就一百户人家,大多务农,能和陈四喜一样跻身富农的只有我外公,也就是说除了陈四喜一家,能选的也就我外公家的男丁。” 苏瑞直接道:“那算了吧。”陈光桦和陈光烨那两个连自己外甥都坑的人,连陈四喜都不如。 卿尘缓缓道:“与其把他拉下马,不如扼住他的喉咙。” 苏瑞挑眉:“你有办法?不早说!” 卿尘翩然一笑:“一直都有,只是刚刚有了达成的条件。” 苏瑞眨眨眼,好像有点懂了,又抓不住实质:“你别说全,提点我一下。” 卿尘抿唇笑着道:“我们帮了王员外一个大忙,对王员外来说是足抵万金的大忙,他可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 所以呢?苏瑞有点糊涂,王员外和陈四喜有什么联系? 卿尘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突然,苏瑞灵光一闪,想到了整件事最集中的关键:“那些地!陈四喜一家处心积虑想要拿回来的地!”她表情凶狠地道,“买下这些地,陈四喜就是我手中的蚂蚱,捏死随心!” 卿尘点点头,想了想,他道:“其实,我对陈四喜一家的态度并不是赶尽杀绝,他在陈家村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苏瑞不屑道:“就他这个样子?他可是为了自己的地不惜拿走你性命的人。” 卿尘轻轻一笑,透彻道:“不只是他,很多人面对他这种境地也会有同样的选择,作为粮长,没有地不仅仅是过不了好日子的问题,随时可能家破人亡。地,就等于是他们的命脉,为了家族,为了活下去,他们才会铤而走险,一般来说,他也不会取人性命。” 竟然帮陈四喜说好话,苏瑞完全无法理解,是奴性刻入骨子里了?她质问道:“可是,不止你这一单,无缘无故把陈牛打残甚至打死,把家芬嫂逼得下跪,还有那个陈丁卯,都被逼去做太监了。这些种种都不能说明问题吗?” 苏瑞说得这些,卿尘都明白,他好言安抚道:“他当然不是一个好人,却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在村里,一个有能力的人比一个好人更重要。” 苏瑞不忿道:“就是你这种思想才让陈四喜有恃无恐祸害村民,他既然做得了村长,就得保护村民,这是他的指责!他呢,他做了什么!”她不解道,“他这么祸害你,你不生气?” 卿尘摇着头,脸上并没有深重的恨意:“当然是不快的,是生气的,但是……” 苏瑞的眼神全是不解,卿尘便不再多言,而是道:“现在你可能无法理解……” “我当然不能理解!”苏瑞气呼呼地道,怒其不争,卿尘真是没出息! 卿尘道:“秋收,秋收过后你要是不改变主意,我便全力帮你把陈四喜击倒,不再多言。” 苏瑞皱眉,有些生气:“你这说法说得我好像在为自己的私心做这件事一样。” “不是的,因为你不属于这里,所以你不了解,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被帮助的人说好才是真的好不是吗?”卿尘认真地说,“秋收,等到秋收,你一定会看到我曾经看到过的东西,你一定会同意我的观点。” 卿尘认真的样子让苏瑞眼眸闪了闪,沤在胸口的闷气一下消散,是啊,这里不是民主的21世纪,这里是封建社会,她用原来的观点看问题会陷入自己狭窄的世界观里,看不到更多东西,反而会刚愎自用。 卿尘是受害者反而帮陈四喜说话,一定有他的道理,她不该盲目的坚持己见,而是应该顺着卿尘的视角看问题。 卿尘看出苏瑞的表情开始松动,紧着说:“陈四喜当然要教训,只是,不是把他拉下村长的位置这样的方式。” 苏瑞不再坚持:“好吧,反正这件事也不急,迟点再说也行。明天你和我去镇里见王员外,这件事该怎么提,你要提前准备着。” 卿尘道:“这是自然。” 苏瑞道:“还有一件事,也是一件要事我得问问你的意见。”卿尘年纪不大,但是做人处事方面却非常老道周全,最开始,苏瑞也只是因为对这里不熟悉才会问他事情,把他当做百事通,现在倒是有点把他当做伙伴,共同探讨委以信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