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本无情》 序章 惊醒 安府一处僻静的院子里，一个侍女在门边靠着打了个盹。 现在是子时了，本来她应该好好睡觉的。可是刚刚小姐不知为何，像是被魇住了一般，嘴里是不是呢喃着什么，表情分外痛苦。 她哄了好久，才将人又哄睡着了。如今只得在这儿看着了。 突然，屋内传来像是人滚落的声音。 侍女一下子醒了神，忙往屋内跑去。 果不其然，小姐掉了下去。 “小姐，小姐。”侍女过去，轻轻唤着在床下的人，看是否醒着。 安锦离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可是，她一噎，似忘记了要说什么。 “你是谁？” “小姐，奴婢如夏啊。”侍女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扶起安锦离。 “如夏？如夏是谁？”安锦离思考了一阵，一下子拔高了音量，硬生生将如夏推了出去。 如夏一个踉跄，被生生推倒，腰狠狠撞到了床脚。而安锦离也因为刚刚那一下狠狠地倒在了地上。 还没等如夏反应过来，安锦离就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疯狂地往外面跑去。 如夏看见这一幕惊呆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大喊，还是追出去。最后，她还是扶着磕伤的腰小跑出去。 安锦离漫无目的地跑出去，眼泪顺着眼角滑下都不管不顾。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自己好像在虚无之中，空旷得令人害怕。 立秋已过，凉得吓人。 安锦离一个人缩在一个被数目遮挡的小角落里，将自己死死地蜷缩在阴影中。 被寒冷笼罩，思绪也开始清晰了起来。 她明明记得，她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好像……好像是受不了被指责，自尽而死的。 为什么自尽？记不起来了。 她是不是不该活着？ 安锦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摇摇头。她不是活着了吗？ 可是，不知道为何，心头像是笼罩了一层翳。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告诉她，她，是来赎罪的。这一辈子，都是用来赎罪的。 “小姐，小姐……”一声声地呼喊从远及近。 安锦离一点都不想出去，如夏是她的侍女，但是她突然间有点排斥。 就这样，安锦离听着呼喊，意识渐渐飘远。 第一章 安家子孙 第二日，安老夫人处。 安老夫人坐在上首，下方坐着安夫人和几个姨娘。 “昨儿，发生了什么？” 安夫人放下手中的茶，回道：“离儿许是做了噩梦被魇住了，出了屋，受了风寒。不过妾身已经安排了人去照料了。” “我自是相信你的。玉儿还好吗？” 安锦玉，是如今这位安夫人的女儿。安锦离虽为嫡女，却不是这位安夫人所生。当年，安老爷迫于无奈娶了安锦离的娘亲，可是没过几年，她就由于重病去世了。安老爷也是心急，就马上提了如今的安夫人作为正室。在当时，也是很令人诟病的。 “玉儿只是小病，无妨的。” “那就好，如今府中两个小姐都生了病，记得吩咐下人尽心照料才是。” “妾身知晓。” 安锦离醒来的时候，屋中就弥漫着药香。 如夏在旁边伺候着。 安锦离看了一眼，复又闭上了眼。 这种感觉，既真实，又虚假。真实是自己好像回到了起点，一切都还是好好的模样；虚假是自己怎么就回到了起点。这本就是逆天而行。自己又哪来的资格，得到上苍如此庇护？ “如夏，今儿是建安几年？” “小姐，建安十年。” 原来，才建安十年啊。那个时候，自己才七岁吧。 七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前世里，虽是嫡女，但因为母亲早死，父亲不爱，所以在府中一直是小心翼翼的。但是，无论如何小心翼翼，还是被自己的弟弟妹妹戏耍。 明明是长姐，却卑微得什么都不是。 长大后，自己还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更被人嘲笑了。毕竟，那时候的安锦玉，可是名动京城的才女。这安府的门槛，可都是要被踏破的。 所以，这一世，是要改命吗？ 安锦离闭目想了好久，听得外面传来声响。 安夫人正慢步向此走来。 此时的安夫人，还是一股子文雅气质。不像是之后，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模样。至于为什么安夫人可以盛气凌人，安锦离晃晃脑袋，想不起来了。 “离儿，”安夫人上前，帮安锦离掖了掖被子，“怎得如此不小心，昨儿可是梦见什么了，竟往外面跑。现下这天愈发冷了，可不就要冻坏了？” “谢母亲关心，现下已经好很多了。” “那可就好。等会儿厨房为锦玉煮了些上好的补品，要不要母亲往你们这儿也送一份？” “谢谢母亲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伤和气！”安夫人笑着说道，“好了，玉儿快起了，母亲就不多呆了。” 说完，安夫人就跟完成一项任务一般往门口走去。 安锦离看着安夫人着急的背影离去。前世的自己，觉得安夫人是府上待她最好的人。对于那些廉价的关心，自已也会觉得像吃了蜜糖一样开心。可是，现在想想，自己大可不必如此付出。 风寒还是来得太厉害了，安锦离眼皮一沉，又昏昏沉沉睡下了。 如夏看安锦离睡下了，对旁边的人招了招手，让她们出去。最后，如夏收拾了一下，也出去了。 见如夏出来，一群人便围了上去。 “如夏，昨儿到底怎么了？” 如夏看着这几个人，没好气地说：“你们问我？昨儿叫你们找小姐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出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个人突然反问道：“如夏，你怎么了，之前你不是也没把小姐放在眼里的吗？” “嘘，你小点声！”周围的人赶紧让说话的人住了嘴。 虽然这些话可以在心里说说，也绝不是可以说出来的话啊。 那人也意识到不对，忙住了口。 如夏看了她们一眼，直接挥开她们，往厨房走去，显然不想跟她们多说。 昨天，如夏被安锦离推倒后，便嗞着牙打算去找人。可是她自己一个人也找不到，就打算让下人房里的人一起去找。 没想到，那些人竟丝毫不在意地以为她在开玩笑，磨磨蹭蹭了好久才出去找人。 最后，在树丛中找到小姐的时候，小姐的嘴都冻白了。在抱起小姐的时候，小姐浑身凉得下人，口中还一直地在喃喃，喃着什么“小荷”，可是小姐身边，从来没有叫“小荷”的人啊。 如夏一直不知道，原来小姐那么脆弱。之前小姐虽然很怕人，对人也是极好的，好似有种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大宅院不易啊，一个小小的孩子，就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想着生存了。 －－－－－－题外话－－－－－－ 现在的女主算是处于一个成长的阶段，她要在这个阶段破除身份带给她的枷锁。我希望，女主在经历许多之后，可以终得自由。 第二章 大病初愈 来来回回这风寒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安锦离披着大氅靠在窗边看外面的景色。 这天是愈发冷了，几颗树木在这冷风之下也显得萧瑟了几分。 门外，如夏拉开挡风的帘子进来。 “小姐，天寒。你这风寒刚好，可禁不得这么吹风的。” “有事吗？” “二小姐想您了，让您去她屋中玩耍。” 安锦离想了一想，点点头，说道：“走吧。” 她真的是好久没有见过安锦玉了，现在倒真想见见她。不知道为什么，连着前世她的那份记忆，也模糊得让人害怕。 如夏给安锦离拿了个手炉，有紧了紧安锦离身上的衣服，就带着安锦离出门了。 外面的风，倒真是格外的冷。 安锦离所处的地方，属实偏僻。如若要走到安夫人和安锦玉的住处，当真要花上一段时间。 到了安夫人的院子，里面的欢声笑语隔着墙都传了出来。 显然，不只有安锦玉在，连安大人，也就是安锦离与安锦玉的父亲也在。 下人一看到安锦离来了，就进去通报一声。 “原来是锦离来了。”安夫人从屋中出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安锦离，“快进来坐着，莫要着凉了才是。” 安锦离随着安夫人进去。 里面，已经早早地安上了暖炉，暖意从屋内向着屋外扩散。 屋子的正中间，安老爷正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拿着手中的东西逗弄着她。小女娃开心地去够那些个小玩意，一时间屋中充满了和谐欢乐的气息。 安大人安瑞扫了眼屋门口的安锦离，不咸不淡地来了句“来了啊”，复又将眼神移了回去。 安夫人此时也不管安锦离了，和安大人一起坐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安锦离站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前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自己一个人拘谨地来，然后被冷落，仿佛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个局外人。 安夫人过了好一会，才似乎是想起了安锦离，这才吩咐旁边的人照顾一下。 安锦离坐在椅子上，旁边就有人照看着。说是照看，其实什么也不管，就好像只要她坐着就行，别提伺候了。 安锦离百般无聊，又实在好奇自己许久未见的父亲和妹妹的长相，就呆呆地看着她们。 安锦玉一副可爱模样，正玩闹着。安锦离看着她，脑中突然想到一个画面。 那是长大后的安锦玉。那时的她真的称她的名字，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好女儿。可是，那精心养出来的孩子，在人少的时候，展现出的却是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来。 她用嘲讽的眼神，毫不留情的话语，在那咒骂着什么。 她咒骂的，是我吗？安锦离展现出疑惑来。 安大人不知何时看了过来，看见安锦离苦苦思索地模样。他对着安夫人说：“你把她叫过来干什么？” 安夫人也附在安大人耳边说：“离儿想你了，就想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等会找个由头让她回去吧。真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随了她那个娘。” 二人说话声音极低，安锦离倒是没有听见。 过了一会，安夫人好似漫不经心地开口：“离儿，是不是无聊了？” 安锦离回神，不知是要摇头还是点头，一副呆呆的模样。 安夫人端住气，说道：“母亲刚刚吩咐人煮了些粥水，想来不能留你太久。玉儿等会要休息了，要不要带些回去吃啊？” 还未等安锦离想明白，安夫人已经吩咐人去办了。 安锦离没法，就离开了。 听着里面的笑闹声，安锦离的鼻尖突然酸了酸。无视，轻慢，就在刚刚他们所有的表现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前世，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引来别人的轻慢。可是，重来一世，仔细想想，别人的轻慢从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安锦离捂住自己的心口，她觉得，自己的心，是凉的。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在努力地想看透这一切，连情绪都被压起来了。 前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问题，每天安锦离都会不自觉地问自己一遍。她觉得，她的前世，藏着秘密，而这个秘密，可能会是现在这个局面的关键。 第三章 主动试探 自打安锦离从安夫人那儿回来后，就愈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 如夏拿着一床冬天要盖的厚被子，走进了安锦离的房间。如今天气越发凉了，府中的管家也开始安排过冬用品的发放。如夏手中的厚被子，就是府中新发的。 “小姐，现下天越发冷了。奴婢给您准备了厚点的被子，暖和些。” “好。”声音传来，谈谈的。 将被子铺完后，如夏又去拿了碗新炖好的羹食，放在安锦离的身边。 安锦离看了眼那羹食，拿起来慢慢地喝了一口。 她在想她的娘亲。可是，记忆里，却是了无痕迹了。 记得她十余岁的时候，府中安排了小姐公子去书院听课。但是，安锦离没去。 安锦离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风景，或是想着没有记忆的娘亲，或是……谁？好像是一个自己满心爱慕的人。 其实，安锦离不去学堂，是有原因的。 安大人说，怕是丢了脸面，不乐意安锦离出去丢人现眼。 可讽刺的是，在安锦玉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时，安大人却是丝毫不嫌麻烦地一遍遍向别人提她安锦离，就为了显示安锦玉是多么地出色。 然而这些，安锦离早就习惯了。 她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看着自己眼中的景色，做着自己那场百日梦。 “如夏，老夫人如今如何了？” 如夏没有想到安锦离会提起老夫人。在之前如夏的印象中，安锦离是不会提起老夫人的。 “老夫人安健，小姐你也需要寻时间去看看她老人家。” “嗯，会去的。” 前世，老夫人也是安锦离不会轻易接触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安锦离就莫名怕老夫人，不乐意见她。 老夫人也毕竟年岁大了，喜欢孩子围着她。安锦离的疏离，也让老夫人歇了心思。 不过没有出现在安锦离记忆里的，是老夫人邀请安锦离去她那儿玩的时候，安锦离是分外开心的。 开心过后，安夫人会时不时地来“看望“一下安锦离。 小孩子明明什么都不懂，但是却是异常敏感的。 之后，安锦离去老夫人那儿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只知道安锦离越长大越怕生罢了。 安锦离问了如夏之后，似乎话头就上来了。 “如夏姐姐，外面，好玩吗？” 如夏一时没跟上思路，反问道：“外面？” “就是府外。” 如夏偶尔跟着府内的人出去采买，还是知道些的。可是，她也知道，身为府宅之中的小姐，是不能出去的。不然，安夫人会打死她的。 “小姐，你不能出去。” 安锦离的眼睛暗了暗。 “不可以吗？” 她真的好想去外面看看，看看尘世风景，看看如如夏一般生活的人，看到的又会是怎样的景色。 “你把我藏起来，带出去看看好不好？大夫人一向很顺着我的，她不会不同意的。她说过，我这个年岁，就应该多玩玩。” 这句话的意思，可不在表面。安夫人虽然对安锦离的行为不会说什么，但是对于一些不利于安锦离以后的事，她还是暗地里很支持安锦离去做的。 就像先前安锦离在花园的草地上打滚，安夫人就一句话都没说。可是之后，全府都知道，安家嫡女是一个泼猴。 如夏不是一个傻子，也明白安锦离的意思。 她低下头，凑在安锦离耳边说：“小姐，就这么一次哦。” 安锦离点点头，说道：“好。” 安锦离此时的状态，就像是一个单纯的幼童，会满心欢喜地与人约定一个小秘密，保留对人的相信。 或许，只有这至纯至真之人，才会获得上天的青睐吧。 －－－－－－题外话－－－－－－ 其实安锦离虽然重生过，但是还是保有着一份单纯的。现在她还不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所以不会直接就黑化。 第四章 热闹街巷 第二日，如夏就偷偷带着安锦离出门了。 街上，是安锦离想象不到的热闹。大大小小的商贩为了各自的生意忙碌着，大人带着小孩子逛着街。 虽然她们衣着朴素，但显示出来的是那种极易满足的快乐感。 安锦离看着母亲拉着孩子挑选布匹为孩子做衣服的，也有父亲抱着小孩，还时不时拿手中的东西逗逗孩子。 整条街巷，充满了欢声笑语。 安锦离的手紧紧地拽着如夏的衣摆，一双眼睛看着这热闹街巷，既紧张，又带着一丝兴奋。 如夏看见拽着自己衣摆的小手，伸出手将安锦离的手拉住，附在安锦离耳边轻声说道：“小姐，人多，奴婢拉着你。” 安锦离点点头。 街巷之中，小孩子喜欢除了聚集在一些空旷的可供玩闹的地方外，还有不少小孩子喜欢聚集在一些小玩意小零嘴的边上。 这些小东西，对于孩子来说，其实也是一种诱惑。 今天，卖糖葫芦的小贩一脸笑容地看着手里快要空掉的挂糖葫芦的木棍子。 这次是他卖得比较快的一次。 卖完后，他就可以回家了。说不定，还可以和妻子孩子多呆一会。 看着快卖光的糖葫芦，如夏对安锦离说：“小姐，要不要糖葫芦？” 还未等安锦离答应，如夏就已经急迫地拉人过去了。 这里的糖葫芦是整个街巷中最出色的。他们的用料是真的足，而且山楂还分外新鲜和大。 “老板，一串糖葫芦。”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如夏的，一个是男孩的声音。 小贩手中，唯一的一串糖葫芦直直立在那，无比鲜艳。 小贩尴尬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不知所措。 如夏此时转头，看向同时出声音的那人。安锦离也抬起头。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眉目是令人想不到的清俊。明明是不曾长大的孩子，却透露出一份冷静来。 “这位小哥，您看这是？”如夏看着这个男孩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安锦离抬眼看着小贩。 小贩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无奈只得也跟那位公子说道：“公子，您看这是？” 公子看了眼如夏和安锦离，没有说什么，就转头走了。 不过，明明是十分普通的转身，安锦离却觉得带有几分潇洒。 那位公子走了，小贩就将那唯一一串糖葫芦给了安锦离。 如夏掏出荷包，将三个铜版给了小贩。 “刚刚那个公子，你知道是谁吗？” “我知道，是京城沈府家的公子。” 如夏疑惑地看着小贩，不禁问道：“沈家公子，沈家不就只有一个不太正常的公子吗？” 小贩也像是开了话匣，继续说起来：“对啊，本来是傻的。可是，你是不知道啊，一个月前，那个沈公子，就突然一下子恢复意识了。整个人也不傻了。” 本来，沈家公子因为先天的原因，其实是有些呆傻的。不过沈大人对于自己的儿子，是心疼的。 说起来，沈大人沈铎也是个奇人，家中只有一个妻子。就算沈夫人生了沈家公子后，就再无孩子出世，沈大人也没有对沈夫人说一句损话，依旧把沈夫人当自己的唯一宠着。 许是上苍感动于二人的一片真情，才会让他们唯一的孩子重新恢复清醒。 “沈公子，不像是傻过的样子啊？” “所以说这上天庇护，可有奇人说过，此子虽然先前痴傻，但是照如今情况，日后定前途不可限量。” “这可真是神奇。” 安锦离此时也竖着耳朵听着。可能是因为自己重新过，所以对那些个奇人异事有了莫大的兴趣。 小贩也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完了，打算要走了。 如夏也拉着安锦离走出一点路。 “如夏姐姐，沈家公子，叫什么啊？” 如夏想了一下，“好像叫什么……什么来着？”。没想起来的如夏转头问道：“那位沈家公子，叫什么？” “沈知秋。” 知秋，知秋，一叶知秋。想来沈大人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是抱以重大希望的。如今，也不算失望。 安锦离拿着糖葫芦，一边想一边吃着。 嗯，真甜。 沈府。 沈知秋回府后，管家就担心地围过来。 如今沈知秋刚刚清醒一个月，一切都马虎不得。本来沈公子是很少出门的，也就老爷曾出去带着少爷游过一回这京城。今儿，不知道为何，沈公子竟提出自己一个人出门逛逛。 算了，少爷能清醒已是好事，也不强求其他了。 第五章 姐妹初见 逛着逛着，天已经有了黑的痕迹。 如夏拉着安锦离回了府去。 府中，安锦离刚到自己的小院子，就发现里面有人。 小团子安锦玉坐在安锦离屋子的桌边，小小的脚丫一下一下地晃着。 见安锦离回来，安锦玉急忙从椅子上跳下来。 “姐姐，姐姐，你去哪里了，玉儿都找不到你。” 安锦玉一边说话，一边拉起了安锦离的手。 安锦离看见了那双小小的手，陷入了迷茫。在她七岁的时候，安锦玉跟自己是亲的？ “你怎么来了？” “母亲不在我就来了呀。之前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一旦我发现母亲不管我，就去小树那边找你。姐姐，今儿你怎么不在呢？” 安锦离听着安锦玉的话，突然觉得，她好像失去了什么？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现在天都晚了，我马上就要回去了。今天不能玩了。”安锦玉显得很失落。 “玉儿？” “哎？” 话说孩子的眼，是最单纯的。 “姐姐累了，下次姐姐来找你玩好不好？” “哼，下次可不许不出现了哦。” 之前，安锦离、安锦玉都生病了。所以，她们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现在，算是第一次见面。 除去上次的见面，安锦离好像是第一次跟安锦玉说上话。可是，她的感觉告诉她，她跟安锦玉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哎呀，不行了。我真要走了，不然母亲发现我来找你，又要训我了。”不等说完，安锦玉已经急匆匆地快速跑出门。 本来就是孩童，交流本就简单。 安锦离觉得，她的记忆充满了谜团。 那些好的记忆，那些不好的记忆，像是分离了一般，散落在各个角落。 她必须顺着这些碎片一点一点捡起来，拼凑出前世的真相。 安锦玉应该来找安锦离的次数不多，毕竟以府中这么多的人来看，也根本不会没人全程看不见自己与安锦玉呆在一处。 她跟安锦玉许是刚刚熟悉。 那接下来，是会一直保留下去，还是被安夫人发现，强行将安锦玉带在身边呢？ 安夫人那儿。 安锦玉小心翼翼地往屋中走去。 “站住，你这么晚了，跑哪去了，知不知道为娘找了你多久？” 安锦玉听见安夫人的声音，一下子僵在那儿，连动都不敢动。 “说，去哪里了？” “我就是随处逛逛，娘，我下次会早点回来的。” 安夫人生气地看着安锦玉。 这丫头片子也是一点都不省心，晚膳过后就自己一个人跑掉了，现在都过了半个多时辰了才知道回来，真是让人操心。 安锦玉的小眼神骨碌碌地在转。 “好了，下次不许这样了。在这样，就别想出门了。” “好的，娘亲。”安锦玉一个开心，就去抱安夫人的大腿。 安夫人看着安锦玉，慈爱地笑笑。 “以后不要跑远知道吗？”安锦玉撒娇地点了点头。 安夫人就将安锦玉带到里房里去洗漱了。 同一个府，不同的生活，都看起来相对安稳地过着。 安锦离躺在被子里，看着窗外的皎月。 看了一会，她侧身，沉沉睡去。 －－－－－－题外话－－－－－－ 世事无常，不过是个七岁孩子罢了。 第六章 家人相聚 安老夫人房中。 天色已晚，安老夫人的奴婢正打算伺候安老夫人上床歇息。 安老夫人由奴婢搀扶下慢慢躺在床上。 “水华，最近府中可好？” 跟了安老夫人一辈子的奴婢水华回答道：“老夫人，可放心，一切安好。” 安老夫人轻轻一笑：“我自是放心的，不过锦离那边，我还是有些不担心。安敬这人也是，自打良儿去世后，就愈发猖狂。你看看现在他，就宠着那个沈绫，半分注意都不曾给离儿一分。” 安锦离的生母，名为郑良，是郑家的嫡长女。只可惜郑家衰弱，才不得不将女儿下嫁给了安府。安府虽然在京城中不算太差的家族，但如今还是略衰的。 而安家现在的安夫人，是京城沈家的一个偏门庶女，看上去徒有一番容貌，可偏偏迷得安大人不顾一切，非要将人娶进门。要不是安老夫人阻拦，沈绫怕是要进府当副夫人。 结果，沈绫当然没有得逞，是被人用偏门送进来的。 “老夫人可要把离小主子带来身边？” 安老夫人想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 “离丫头不亲我啊，更何况沈绫本就看离丫头和我不太顺眼，我要是把他带在身边，恐府宅不宁啊。” 水华点点头，表示赞同。 如今这沈绫，手段愈发厉害了，再加上老爷过分偏心，老夫人也年岁大了，想着家中安宁就好。 “不过，离丫头也是要见见的。要不，你安排一下，明天一家人一起用膳吧。” “老夫人，离主子不来怎么办？” “我还是她的祖母呢，她敢不来。这个家，多久都没有聚过了。那沈氏，非要搅得安家不宁才成。” 安老夫人越想越觉得气不过。想来安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在府宅中活过的人，虽然身体大不如前，气势还是有的。 “是，奴婢明儿就去吩咐。老夫人，不早了，先歇息吧。” 水华帮老夫人掖了下被子，放下两侧的床帘，就去边上休息了。 待水华走后，老夫人睁开眼，望着眼前的床幔。 府宅之事，真是处处充满了心思。 第二日，安锦离刚刚在如夏的伺候下洗漱完，就听到安老夫人那儿派来的人说是请她申时去老夫人房里用个膳。 前世，老夫人也是有时不时让她去屋中用膳。可是当时她内心还是胆怯的，再加上安夫人从中作梗。越到后来，相聚的机会也就越少了。 同样，安夫人那儿自然也通知了。 安夫人同意后，心底却显出烦躁来。 这个老夫人，总想着维系几个人的关系。可她也不想想，如今又是谁在这个家做主。 不过，安夫人去还是回去的。毕竟，她还是府中的老夫人呢。 未时过半，安锦离就带着如夏去老夫人那里了。 等到安夫人打算将安锦离一起带着的时候，安锦离已经不在屋中了。 在老夫人处，安锦离行了礼。 老夫人看着安锦离，将人抱过来。 “大丫头可是瘦了？现下风寒可好全了？” 安锦离僵硬地待在安老夫人的怀里，说道：“回祖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今儿你父亲也会来，离儿是不是好久没见了，记得好好黏黏你父亲。” 安锦离听到这话，感觉自己的身体更僵了。 安敬她是打从心底里害怕的。 之前年少无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是敬畏自己的父亲。可是后来，她知道了，不是她害怕父亲，而是这个父亲从来就没给她好脸色。 感觉到安锦离愈发僵硬，安老夫人抱住她，说道：“可是激动的？没事，等会就见到了。” 安锦离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愈发向安老夫人的怀里钻。 酉时过了一会，安敬安大人才带着安夫人和安锦玉姗姗来迟。 老夫人看着这一幕，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酉时用膳，你们就是这么来的？” “拜见母亲。”安大人拱手施礼，根本不提他晚来的事。 安老夫人无法，只得让他坐下。 用膳时，老夫人开口道：“离儿，这是你爹，你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安锦离从面前的盘子里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安大人淡淡地往她这看一眼，继续不咸不淡地吃饭。 “母亲，离儿这是害羞了呢。”安夫人在边上插嘴道。 安锦离没有说话，继续将头埋进面前地盘子里。 所以，这段饭，只有安夫人偶尔说几句话，老夫人搭几句话，安大人跟安夫人说几句话，老夫人逼着安大人说几句话，以及大家毫不吝啬地宠爱着安锦玉。 安锦离，就好像突然出现的那个陌生人。 就是这种感觉，这种令安锦离窒息又难过的感觉。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安锦离变得愈发寡言少语，愈发不亲近家里的人。 安老夫人明明看在眼里，却做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个样子。 安大人摆明了想要冷落安锦离，别人再怎么劝也劝不动。更何况，还有安夫人在那推波助澜。 比起一齐用膳，安锦离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屋里，安安静静地用着属于自己的膳食。起码，不会如此如坐针毡。 晚膳轻描淡写地结束了，安大人和安夫人也不打算久留，就准备出门了。 突然，安锦离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直直跑到已经走了几步的安大人身边，直直地拉着安大人的手。 安大人诧异低头，就见安锦离睁着大眼睛直直的喊了声：“爹。” 爹，你是我的爹啊，能不能，能不能就好好看看我，把我当一个女儿？ 安锦离直直地看着安大人，眼泪顺着眼眶就开始大把大把地掉。 安大人看着此般情境，自己的手还被安锦离抓着。那是一双温热的小手。 而正是这个掌心的温度，以及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女儿，让安大人感受到，这里是真真正正有个自己的女儿。 这个女儿会哭，会笑，会难受，是活生生的人。 顺手，安大人抱起了安锦离。 “怎么了，别哭了，发生了什么？” 安锦离不说话，只是哭，像是要把自己全部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安夫人看到这一幕，伸出手想来阻止。可是，安锦离一看见安夫人的手，又往安大人的怀里缩。 安大人没法，只得抱着安锦离。 “爹爹，我也要抱！” 安锦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姐姐被抱了，自己也想被抱。 安大人感受着怀里安锦离的温度，只得无奈说道：“玉儿乖啊，等会回去抱好不好啊？” 安锦玉也不是真的想被抱，就就假装生气的同意了。 过了许久之后，等到安大人的手都有点酸了。 安锦离开始从安大人的怀里挣扎着下来，也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直直往外面冲，像是害羞了。 安大人看着安锦离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下一下地步入黑暗之中，整个身影却感觉到了一丝轻盈。 一时间，百味杂陈。 “好了，走了。”安夫人背地里白了一眼安大人，没好气地说。 安大人这才的反应过来，忙向老夫人施礼，和安夫人一起出了门。 安锦玉还是不明白刚才的状况，问道：“爹爹怎么抱了姐姐这么久啊，之前爹爹都不抱姐姐地。” 安大人听到这话，眼底又多了一层愧疚。 安夫人听到安锦玉的这番话，气得差点不知道说什么。 安大人虽然是性子软了些，喜欢听别人的话。可是，基本的伦常还是在的。 如今安锦离这一闹，能不让这安敬心中有一个疙瘩呀。 自己这女儿又在边上火上浇油。 真是…… 安夫人觉得，自己费尽心思做到的这一切，怕是一下子毁得差不多了。 到头来，也只剩下她在针对安锦离了。 安锦离一路跑回了自己屋子，一下子跳上了窗，在床上拼命打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夏在一旁气喘吁吁地走进来。 “小姐，你也跑得太快了吧。” 安锦离一点都没听到，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今天，竟然抱了爹爹了哎！ 哈哈哈哈哈，爹爹没有推开她耶！ 如夏看着一个人在那傻笑高兴疯了的安锦离，也就看着她闹。 “如夏，你看见没有？爹爹今天抱我了。他……很久都没有抱过我的。”安锦离的眼睛一酸。 真的好久没有抱过，好像从记忆里，从来没有抱过。 如夏看着安锦离眼眸一垂，一颗颗大大的珠子又悄无声息地往下落。 “好了，好了，小姐。”如夏赶忙把安锦离抱到怀里，柔声安慰。 安锦离一动不动地待在如夏的怀里，任由心底的酸涩，一点一点显现出来。 “嗯……唔，如夏，我今天好开心啊。” 如夏的手轻轻拍着安锦离的背。 “真的好开心呀。” 安锦离待在如夏怀里，可能是心绪起伏太大了，渐渐地，困意一点点上来。 之后，就没有知觉了。 如夏感受着怀中的小人渐渐没有的声响，低头看去，就发现安锦离已经在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如夏无奈笑笑，将安锦离轻轻放平在床上，脱了鞋，又盖上被子。最后，悄无声息地，如夏静静为安锦离合上了开着窗，又轻声出门，轻轻带上了门。 晚安，好梦。 第七章 夫人心思 第二日，已经日上枝头了。 安锦离伴着窗外的阳光，才渐渐醒来。 此时的屋中，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息。 这许是安锦离在这段时日来睡得最好的一回了。昨日，积压已久的情绪像是决堤一般倾泻而出。带来疲累的同时，也让安锦离仅仅绷着的弦微微松了一下。 安锦离掀开被子，起身，打开了屋门。 外面，透露出的是人少带来的草木的生机。 一片安静，一片活力。 如夏正拿着一大捧衣服打算去一旁的水井边浣衣，正巧见安锦离打开房门。 “小姐可是醒了？”如夏连忙放下手中的衣服在一边，一边又对安锦离说，“小姐等一下哈，奴婢给您去拿早膳。” 安锦离点点头，就在一旁的石凳边上坐下了。 她今儿，不想在里面用膳。 不一会儿，如夏就拿着一个食盒回来了。 “小姐，今儿厨房只有白粥和一些小菜了，奴婢拿了点回来。” “放下吧。” “唉。” 如夏将食盒中的食物依次放在边上的石桌上。 待如夏摆放完，安锦离这才拿着汤匙一点一点地喝粥。 安夫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安锦离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安安静静地喝粥。 看着安锦离如此岁月静好的模样，安夫人默默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 这安锦离，倒真是小瞧了她。 昨儿的那些表现，算是打了安夫人个措手不及。 她原以为，这安锦离，打小懦弱惯了，是不会有什么表现的。 可没想到，现实居然在狠狠地打她的脸。 安夫人想到这个，连眼神都快透露出恨意了。 不过，她及时反应过来，收了收自己的表情。 “离儿怎在外头用膳了？” 安夫人摇着团扇，一步一步优雅地走过来。 安锦离抬头看了眼安夫人，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母亲好。” 要是先前，无论如何，安锦离定会守规矩地站起来，拘谨地行个礼，等安夫人叫她起来了，她才会起来。 可是现在，安锦离知道，昨儿的事已经这样了。 安夫人一定在心中看她不爽了。 如果她再行礼，就是深深矮了安夫人一截。虽然她本来就十分卑微，但是一旦被发现了獠牙，是不可能再收回去的。 只能，就这么硬着头皮和安夫人玩下去。 安夫人看着分外不介意的样子，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锦离啊，昨儿母亲知道了，你受委屈了。” 安锦离放下手中正在吃的小勺，看着安夫人说：“母亲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是离儿许久未见父亲，竟没想到在母亲面前失了态。” “唉，”安夫人叹了口气，“怪我，没有照顾好你的情绪，让你受委屈了。” “母亲多有忙碌，做女儿的怎会叨扰母亲呢？” “玉儿前几日就闹着想你了，不过当时我怕你不愿意来，所以拒绝了。不过，现在，我想来问问你，可愿与玉儿同住？” 安锦离的眼底沉了一下，复又笑着说：“母亲既然容许，离儿倒也是很想妹妹了。” 安夫人也笑了笑：“那就好，过会儿我令人来收拾东西，你到时就来玉儿那儿住。离得近了，母亲也好关照你。”省得你到时候又做出什么事来。 “离儿就在此谢谢母亲了。” “好了，老爷吩咐我去他书房收拾东西，就不久留了。离儿等会记得来啊。” “送母亲。” 安夫人走了。 如夏看着安夫人的背影，不解地问安锦离：“小姐，安夫人怎生让你去她院子里住？” 安锦离继续拿起自己的小勺，接着喝起快半凉的粥。 “为什么？安夫人可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人啊。既然在我这儿出现了意外，那就必须从我身上终止。离得近些，也好放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着啊。”安锦离浑不在意地说，接着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喝粥。 如夏看着安锦离，突然觉得看不清安锦离了。 安锦离刚刚那番话，那个态度，竟然让如夏觉得，安锦离说安夫人深谋远虑，可她自己，也像一把出鞘的刀，同样令人不可小觑。 安锦离扫了眼如夏，说道：“如夏，我生母是郑良。这就注定了我和安夫人之间的鸿沟。” 安锦离和安夫人，从来都不是一路的。 “如夏自然是跟着小姐的。” 安锦离微微眯眼，说道：“好啊，如夏，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安锦离给人的感觉，是不敢负。 如夏不敢想象，自己如果负了安锦离，会是什么样子？ 全部的信任，是有代价的。 安锦离觉察到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不自觉觉得有些不似之前的自己。 之前的自己，不似能说出这些话来的。 越回想，安锦离越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要炸了一般。 安锦离摇摇头，甩出自己脑中杂念。 “如夏姐姐，刚刚的话，开玩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小姐。” 安锦离天真纯良地笑笑：“好了，要去母亲那儿住了，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 －－－－－－题外话－－－－－－ 安锦离其实是残忍的。但是，她一直相信自己是纯良的。 不过，有一点，她从来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一分一毫，她宁可伤害自己。 第八章 姐妹团聚 不过午时，安夫人就安排了人来帮忙收拾东西。 其实安锦离屋内的东西，确是少得可怜，根本不用帮忙。 不过，看在有人来的份上，安锦离让如夏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打包了起来。包括什么穿不着的衣服，破了的被子以及一大推杂七杂八的东西。 几个小厮看着从屋中拿出来的一件又一件，不由面面相觑。 “小姐，其实不用这么多的。”一个小厮看着一大推像破烂一样的东西，不由抽抽嘴角说道。 “是吗？”安锦离头也不回地继续收拾，一边说，“这些东西实在是跟了我许久，不舍得扔啊。” 家丁越发无语，就看着如夏和安锦离在屋中忙活着。 要不是桌子凳子拿不走，可不是要连它们都得搬走了。 家丁们心里嘲讽地想。可是，又马上回过神来。别，千万别。要是安锦离让他们搬桌椅，他们就完了。 等了许久，安锦离倒也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等把东西拿出来了之后，安锦离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说道：“好了，就这些了。” 安锦离抬头看了眼聚在一边的她这个小院中的仆人婢女，突然发话： “等等，你们待会到了大夫人那儿，记得替我转达一句，这院中之人，我只带如夏，剩下的，让大夫人帮着处理一下。” 一旁看着热闹不做事的仆人婢女一听这话，惊恐地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也看着她们，说道：“你们别怕，我身边不需要这么多伺候的人。你们啊，也需要找找你们心甘情愿伺候的人。这一切，端看大夫人怎么安排了。” 怎么安排？一旦离了安锦离的院子，她们要不去做杂扫，要不就直接发卖了出去。这哪一项，都是要人命的事。 众人无法，将视线转向如夏。 如夏和安锦离最亲，一定可以的。 如夏看着那些人，垂眸。 那些人，是可以在小姐不见了的时候，也无动于衷的。去了大夫人那儿，该有什么忠心可言。 “你们不用看着如夏，是我不用你们，还轮不到如夏替你们求情的时候。” “人在做，天在看。”安锦离冷眼看着她们，眼神威严。 说完这句话，安锦离就收了眼神。 “护卫大哥，这些东西就拜托你们了。” “小姐言重了。” 无奈，那几个护卫只能提着这些大包小包走了。 安锦离看着走掉的护卫，又在石凳上坐了一会。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这儿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啊？” “小姐可是舍不得？”如夏问道。 “舍不得？还行。”安锦离她又不是个小孩子了，没有那种不舍得离旧窝的扑腾劲儿。 坐了一会儿之后，安锦离无视边上的人，走了。 待安锦离走后，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由有些担心之后。 本来刚刚只有安锦离的时候，她们应该向安锦离求求情的。可是，她们一往安锦离那儿看，看见安锦离沉静的眼神，仿佛就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蓉姐姐，怎么办呀？”一个小丫鬟都快要哭了。 另一个丫头没有说一句话，沉默地想着以后。 安锦玉那儿。 安锦玉一听安锦离要来同住，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中仿佛笑得开了花一样。 “唉，离姐姐什么时候来呀？” “小姐，您都问了多少回了，快来了，马上来。”一旁的婢女无奈回答。 “哦。”安锦玉听到回答，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几个护卫就拿着大包小包来了。 安锦玉见着人儿，像离铉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唉，小姐，小心脚下！”一旁的婢女忙跟着追出去。 “离姐姐呢？”安锦玉向护卫问道。 “回小姐，大小姐在来的路上。” “那你们拿的是什么？” “大小姐的包袱。” 安锦玉看着那些个灰不拉几的东西，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呀？”说着，就想碰。 一旁的侍女连忙伸出手拉住安锦玉的小手。 “小姐，不要碰。” 安锦玉睁着双大眼睛看向婢女，仿佛在问：为什么？ 侍女只是摇摇头。 她不能说，是因为这些东西看上去很脏吧。 安锦离在后面慢慢踱步走来。 安锦玉一见安锦离，立马挣脱了侍女拉着她的手，向安锦离跑去。 远远就听到安锦玉的呼喊，安锦离抬头，就看见安锦玉快乐地扑过来。 “姐姐，姐姐，你怎么才来呀？” “你不读书？”安锦离看着安锦玉，不由问道。 安夫人可是打算将安锦玉往大家闺秀方面发展的，怎得任由安锦玉胡闹？ 前世的安锦玉，可是像极了大家闺秀的。 “嘿嘿，娘管不到我。” 还未等安锦玉说完，身后严厉的声音就想起了。 “安锦玉，你的书呢？” 安夫人从不远处赶来，就看见安锦离和安锦玉在那有说有笑的。 底下的人怎么回事？连个小姐都管不好。 安锦玉一听安夫人的声音，吓得忙不敢说话了。 可是，她也没跑掉，就紧紧拉着安锦离的手，等着安夫人过来训他。 安夫人此时也不想管安锦玉。毕竟现在安锦离来了，自己也得找个法子对对她。 “锦离可是来了？”安夫人一脸温和地看着安锦离，仿佛刚刚那个训人的人不是她一样。 安锦离行了一礼，说道：“回母亲，是的。” “那快进去吧，外面冷。”说着，就一脸和善地拉着安锦离打算进去。 家丁们看安夫人要进去，忙开口道：“夫人，小姐的东西？” 安夫人这才看向屋中那推安夫人以为下人随意扔的东西。 那是有几床被子包住的东西，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这是？” “回母亲，这是女儿的衣物。女儿到底是恋旧了些，就都拿来了。” 安夫人总觉得安锦离带的东西不一般，不知道应不应该看一下。 “锦离啊，其实你的旧衣服不用带的，待会儿我命人给你多准备几套新衣。” “谢过母亲，不过这几日我总先要带些自己的衣服的。” “好了好了，进去吧。” 里面，安夫人在安锦玉的旁边屋子中挑了间采光不怎么好的屋子。 怎么说呢，就好像从一个偏很多的地方转到了偏一点的地方。 不一会儿，安夫人就拉着安锦玉走了。 留了几个丫头帮安锦离收拾屋子。 安锦离没想到，自己用来膈应安夫人的东西，竟然没有派上用场。 不过现在也好，一切都慢慢来吧。 第九章 锦玉受伤 接下来的好些日子里，安锦离在无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呆着。 偶尔有时安锦玉会从一旁的窗户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兴奋地招手让安锦离出来。 安锦离将自己的心思回过来，跟着安锦玉偷偷摸摸地往外面的小院跑出去。 其实前期仆人如果看见安锦离和安锦玉在一起玩的时候，会通报安夫人。安夫人也会很生气地想法子暗里教训安锦离一下，或是将安锦玉的习课时间加长。 可是，孩子的天性是不可泯灭的。哪怕是这样了，安锦玉和安锦离还是会寻着空的机会就一起在僻静的地方玩耍。 这不此时，安锦玉将安夫人布置的绣品完成了之后，就急急忙忙地来找安锦离玩了。 二人偷偷摸摸地绕过所有的丫鬟仆人，去安锦离曾经住着的小院里玩。 如今那个小院里，已经没人住在那儿了。 所以现在，那儿就成了安锦离和安锦玉的一方天地。 无人打搅，专属小孩子的一方天地。 二人没有任何仪态地坐在安锦离曾经睡过，如今没有任何被褥的硬板床上，玩着那些个仆人的孩子经常在街上玩的小游戏。 玩了许久之后，安锦玉和安锦离都有些疲倦。 “姐姐，你知道吗？我们府中的假山那儿，有个小洞哎，我们可以去看看。” 安锦离听到安锦离的话，眉头下意识地蹙了蹙。 “那个地方，是不是有点过分危险了？” 明明安锦离也没有在假山那边多做停留，可是面对那假山，她还是喜欢绕道走。 安锦玉完全没有安锦离的这般顾虑，她拉着安锦离的袖子撒着娇：“姐姐，就带我去嘛！我们就去看看，绝对不会干什么的。” 安锦离看着安锦玉乞求的眼神，不禁有些动摇。 安锦玉看见安锦离有些动摇，更加撒着娇想让安锦离答应陪她去。 安锦离无法，只能同意了。 刚同意，安锦玉就拉着安锦离出了屋门。 二人一路躲避着仆人，一路往那个假山那儿走去。 快到假山那儿的时候，安锦离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一种心底里冒出来的害怕让她不敢向前。 “锦玉，要不要我们回去？” “姐姐，来都来了。走啦，走啦。” 安锦离任由安锦玉把她往那边带去。 那边是一个安大人新找人搬来的假山。本来那里是没有假山的，只不过会显得比较空。可安大人不知道听什么人说的，专门令人找来了这座假山来营造氛围。 假山在那儿的时候，看上去还是挺有意境的。 安锦玉此时已经往里面跑了。安锦离看着安锦玉过去了，也只得往那边躲去。 那里有一个很是隐蔽的地方，几乎外面的人是看不见里面还有一个可以躲人的地方。安锦玉和安锦离躲在里面，偷偷摸摸地说话。 小孩子，总是对外界的世界充满了新奇，想用自己的双手看一看这个世界。 “玉儿，我们该回去了。” 安锦离在锦玉边上轻轻地说道。 “姐姐，要走了吗？” 安锦离点点头。虽然这个地方还是比较适合小孩子玩耍的，但是身体本能的抵触让她不想接近这个地方。 因为安锦玉比安锦离先进去，所以出来的时候，安锦离就先出来了。 还未等走到一半，就听得后面一声“哎呦”。 安锦离感觉，她心脏的血液快要冻结了。 她连忙快速转头。 只见，在尖锐的岩石边，安锦玉的脑袋已经磕在了地上。 安锦离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前世中，安锦玉也是这么磕在那儿。可是，明明之前和前世的不一样啊，安锦玉怎么还是磕了。 来不及多想，安锦离连忙跑过去，将安锦玉扶起来。 她一边想把安锦玉扶出去，一边着急地喊道：“来人！来人啊！” 第十章 受罚伊始 “夫人，夫人，不好了！” 安夫人皱皱眉，放下手中还在看的账册，呵斥道：“怎么了，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样子？” “小姐，小姐出事了！” 听见外面焦急的声音，安夫人赶忙站起来，一边匆匆往门口走去，一边大声询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小姐磕到了。” 此时，安夫人已经出来了。 “小姐在哪里？” “屋里。” “郎中请了吗？” “已经去请了。” “快去看看。” 说着，安夫人快步往安锦玉的屋子走去。 此时，安锦玉已经昏迷地躺在床上。 一边，她的丫鬟在帮她擦着额头上的血迹。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太深了，血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你在干什么？”安夫人冷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安锦玉的婢女一个寒颤。 “回……回夫人，小姐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你就是这么照顾小姐的？郎中怎么还未来？” “是奴婢疏忽，郎中已经催人去请了。” 安夫人神色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问道：“怎么回事？” “回夫人，小姐今儿乘大伙不注意，就和离主子跑出去了。磕……磕到了老爷令人新摆的假山上。” “安锦离。”安夫人咬牙切齿地念着安锦离的名字。 怪不得，安锦离在门外站着。 气不过的安夫人，直接出门。 安锦离此时正在门外站着，她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开，只能手足无措地站着。 听见里面的脚步声，安锦离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脚步声很快出了门，安锦离就看见一双精致的鞋出现在自己眼前。 安夫人看着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安锦离，直接上手打了上去。 安锦离的身子微微一偏，一个大大的红色掌印出现在了一边的脸上。 “我不是说，不要和安锦玉一起出去吗？” 安锦离低着头，不敢说话。嘴边是火辣辣的疼。安夫人那一掌，丝毫没有留情。 “你这个祸害，锦玉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一点伤，可你一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你说，你是何居心？” 不远处，一个小厮带着一个拿着药箱的郎中快步走来。 很快，郎中就从远处到了眼前。 安夫人看见郎中来了，忙迎上去让郎中进了屋里。 她临近屋的时候，袖子朝着安锦离方向狠狠地甩了一下。 安锦离微微抬头，看着郎中进去，也放了个心。 今儿是冬至。 安锦玉上辈子磕伤，也是在冬至。 好巧啊。 上辈子的时候，安锦离还呆在偏远的小屋中，安锦玉也还是会找她来玩。 就是那一次，安锦玉磕伤，安锦离引来了小厮之后，躲回了自己的屋中。 事后，安夫人了解到了实情。 跑到安锦离那儿狠狠教训了她一顿。记得，当时安锦离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许久未好。 后来，安锦离也不敢找安锦玉了。 安锦玉也因为额头上的伤疤伤心了好久。 成年后，安锦玉虽然也是府中贵女，寻亲的人也是很多，但安锦玉额头上用头发遮住的伤疤，成了她永久的痛。 安锦离想着这些，等着郎中的出来。 安锦玉的伤，希望不要太严重。 安锦离捂住自己脸上的伤口，找了个地方一个人蹲下了。 这种事情，经历过一次也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再经历一次？ 外面的下人就看见，自己那个府中的大小姐，一个人静静地缩在一边，一双小手紧紧地围住自己。 落寞，而又无助。 待如夏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她小心翼翼地踱步过去，慢慢地蹲下，轻轻拍了一下安锦离瘦小的肩膀。 安锦离从自己的膝盖上抬起头来，此时，眼泪已经大把大把无声无息地往下落了。 “好了，小姐，没事了。”如夏安慰着安锦离。 安锦离轻轻地绽出一个笑容，但是里面充满的，却是心酸和无奈。 第十一章 不同之处 安锦离和如夏就这么等着，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可是，里面的人待了很久，也不见出来的。 安锦离疑惑地皱皱眉，前世，郎中应该不会在里面呆那么久。 里面，安夫人看着脸色苍白的安锦玉，担忧得不停地询问郎中。 郎中也是耐心极好地一边面色沉重地替安锦玉查看着病情，顺带包扎伤口，一边面对着安夫人时不时的盘问。 “小姐应该只是磕到头了，不过现下为何昏迷不醒，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引起的。” 安夫人面色沉重地看着郎中。 郎中其实也不懂一个简简单单地磕伤脑袋，为什么就这么久都未醒。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郎中拿出自己的药箱，将一张药方快速写好，并将一些药掂量出来。 他将药方给了大夫人，而且谨防府内无药，还特地将三天的用量给了大夫人。 大夫人接过药，命人赶忙去熬。 “大夫，玉儿怎么到现在还未醒？会不会有事？” “夫人安心，小姐只是皮外伤，过会便会醒的。” 大夫将自己的药箱收拾好，便告了辞。 大夫人守在安锦玉的身旁，看着安锦玉有些不宁的样子。 “玉儿，玉儿？怎么了？”安夫人赶忙唤道。 安锦玉没有反应，只是一直不停地在呢喃什么，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锦玉，锦玉？”安夫人急了，更加忧心的叫着。 过了一会儿，安锦玉睁开了眼。 许是因为刚醒，安锦玉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是一抹迷茫。 然后，随着意识渐渐转醒，安锦玉的眼神清明起来。 安夫人看见渐渐回神的安锦玉，也放下了心来。 “你是谁？” 听到自己孩子用稚嫩的语气询问她的时候，安夫人刚放下的心又掉到了嗓子眼。 “锦玉？你说什么？” 安锦玉听着名字，疑惑地问道：“锦玉？” 安夫人听到这，不由大声喊道：“来人啊，将刚刚的郎中叫回来！” 怎么回事，磕了一跤，怎么会这样？ 门外，安锦离听到里面安夫人着急地叫唤，也不顾什么直接冲了进去。 里面，安锦玉听到门外的声响，疑惑地转头。 看见安锦离的瞬间，安锦玉不知为何，明明眼睛里还只剩懵懂，可一滴泪却顺着眼角滑下，隐入发中。 随后，安锦玉的情绪消散而空，只剩下迷茫。 “你进来干什么？”安夫人见安锦离进来，不由大声呵道。 “母亲，玉儿怎么样了？” 安锦玉看着安锦离，问道：“这位姐姐，你是？” 安锦离听到这儿，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 此时，锦玉还是一脸懵懂地看着安锦离，似乎不能明白安锦离为什么那么惊吓。 “来人啊，将安锦离赶出去！” 周围的丫鬟听到命令，忙将安锦离赶了出去。 安锦离被赶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如夏忙过来想搀扶安锦离。 “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前世，锦玉没有失忆啊。 记得当时，安锦离只是被夫人狠狠打了一顿。因为大夫人觉得是安锦离刻意使坏，害了安锦玉。 虽然安锦离当时被打得非常疼，但她记得的，安锦玉还只是额头磕伤了，而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啊。 如夏用了大力气拉起了安锦离，将呆滞无神的安锦离带回了一旁的屋子。 第十二章 罚跪祠堂 酉时，安大人回来，就听到了安锦玉磕伤的事情。 着急的他甚至连官服都没有更换，急急忙忙跑到了安锦玉的屋子中。 安锦玉的屋子里。 安锦玉正苦着小脸喝着安夫人递过来的刚煎的药。 安夫人此时希望着安锦玉能想起来之前的事。之前郎中对安夫人进行了一番宽慰，说安锦玉还是有希望记起来的。父母总是会信一些好的事情，所以安夫人一边喂药一边搭话道。 “锦玉，现在想起来我是谁了？” 安锦玉摇摇头，一副不知道的模样。 “锦玉现在伤口疼不疼，等会儿父亲便要来了，你可要乖乖的。” 安锦玉乖巧地点头。 “母亲，刚刚那个姐姐是谁？”安锦玉突然问道。 安夫人见安锦玉提起安锦离，不由气着说道：“她不是你姐姐。锦玉，以后乖，不要去找她知道吗？她不是个好人。” 安锦玉虽然不懂，还是乖乖地点点头。 安大人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走进了屋中。 “锦玉怎么样啊？” 安夫人一见安大人来了，积攒起来的情绪一下子崩坏了。 “老爷，锦玉她现在不记得人了！” 安大人一听，神色也马上紧张起来。他一边上去查看锦玉的伤势，一边要求安夫人将事情经过告诉他。 于是安夫人将安锦玉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安大人。 “这是锦离干的？”安大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夫人。 先前在安老夫人那里，安大人其实在心底里对安锦离改观了不少。现在他听闻这些，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 但是，安锦离敢伤安锦玉，就是罪无可恕的。 “安锦离人呢？” “在自己屋子里吧。” “现在，让她在门口跪着。”安大人对底下的人吩咐着。 底下的人也不敢拖延，马上就出门去找安锦离。 待下人走后，安大人严厉的神情一变，温柔地看向安锦玉。 “玉儿，你看是谁来了？” “爹爹。”安锦玉一脸开心地说。 安大人以为安锦玉还记得他，马上笑开了颜。 “玉儿真聪明。玉儿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 安锦玉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安大人，但是眼底的慕孺之情是改不了的。 安夫人看着如此的安锦玉，也是放了心。 安锦玉这样子，是天生是讨人喜欢的命。 门外，跪着的就是不讨人喜欢的安锦离。 安锦离小小的身躯在腊月的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如夏跪在安锦离的旁边，陪着安锦离。 可能安锦离，真的是不讨人喜欢的。 明明自己的爹爹刚对她改观，明明自己刚有妹妹可以一起玩耍。 可是，就在顷刻之间，一切又都化为乌有。 安锦离跪着，不知道是该怪自己，还是怪上天。到底是天意弄人，还是自作孽，不可活。 安锦离跪了许久之后，安大人才从房门里出来。 安大人看着跪在正中间的安锦离，对一旁的人说道：“去，把家鞭拿来。” 族有族法，家有家规。但面对一个小孩子行鞭，还是头一次。 如夏听见家鞭二字，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忙开口道：“老爷，是奴婢没有看好小姐。老爷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吧。” 安大人没理如夏的话。 等到家鞭来了之后，安大人拿起家鞭，走向安锦离，直接就甩出狠狠的一鞭。 “残害亲人，你说我该不该打？” 安锦离被刚刚的一鞭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背部泛起火辣辣的疼。 “你说不说？”还未说完，安大人又是狠狠的一鞭。 安锦离狠命忍住自己的眼泪。 但是于事无补。 大概是疼的吧，不是因为这冷漠的态度。 安大人看安锦离不说话，又是狠狠的几鞭。如夏看着疼得快忍不住的安锦离，忙靠过去想接住安大人又要下来的一鞭。 安大人见如夏受了一鞭，将如夏狠狠踢开。 正当又一鞭要下去的时候，安老夫人的声音急促地响起。 “等一下！” 不远处，安老夫人看见打得快倒下去的安锦离，连忙快步过来制止。 “你干什么？” “母亲，这孩子害玉儿伤了脑袋，还没了记忆。我不打她，还容忍她不成？” “可你也不该这么打孩子啊？” 安锦离此时面色已经惨白了，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虚弱地对安老夫人说：“祖母，没事的。” 安大人提鞭又想打。 安老夫人急得赶忙去抢安大人手中的鞭子。 “够了！锦离虽然做错了事，但她还是你的孩子啊！你这么打下去，怕不是想谋个杀女之名吗？” 安老夫人看着安敬，真是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以前是她不好，逼着安敬娶了郑家长女郑良。可现在，锦离毕竟是安府的孩子，安敬怎么还是这么恨她的孩子？ “母亲，这安锦离狠毒异常，你还偏帮着她？”安大人质问完之后，对下人说，“来人啊，将安锦离带去祠堂，好好跪个一天，不跪完不准出来。” 下人看着正在对峙的安大人和安老夫人，一时之间不敢动作。 “让你去你就去，这个家还是我做主的！” “是。” 下人连忙架住安锦离，快步离开了。 “母亲，你当初不就是图郑家的余势吗？现在郑家算是彻底倒了，你还在装什么样子？” “你……”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母亲，我自有分寸。”说完，安大人一甩袖子走了。 徒留安老夫人一个人呆在原地。 第十三章 何去何从 深夜，安夫人才从安锦玉的房间里出来。 外面，夜色呈现出浓墨般的黑。安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疲累地闭上眼睛。 这一整天，过得就像梦一样。 安夫人也被一连串的打击吓得失了魂。 拖着疲累的身体，安夫人朝自己的屋中走去。 屋中，闪着一点灯火。 安大人此时已经沐浴完，正披着外衣在桌边看书。 见安夫人进来，安大人问道：”玉儿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睡下了。“安夫人回到道，接着，她又开口道：”老爷，玉儿的事，怎么算？“ 一定是安锦离心思不良，将锦玉骗出去，然后伤她的。无论如何，都不能饶了她。安夫人在心底默默想着。 ”人如今在祠堂中跪着呢。今儿不早了，先休息吧。明儿我在托人去请好的大夫，好好看看锦玉。“ 安夫人见安大人不愿意再说下去，也就闭了嘴，起身到里间洗漱去了。 安家祠堂，里面黑暗得没有一点灯光。 安锦离缩在一个小角落里，背部的伤痕因为背部的过分紧缩而又泛出血水来。 本来安老夫人来过一次，命人给安锦离上了些药之后，就想把安锦离带走。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安大人竟然派了人来看住安锦离，谁也不可以带走。 安老夫人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留下一些伤药走了。 然后，天色越来越暗，配合着祠堂中寂静严肃的氛围，更令人觉得心颤。 安锦离紧紧地抱紧自己，想让自己不再害怕。 背后的伤口让安锦离疼得只能在黑暗中也保持住清醒。 她今儿，就不该和安锦玉一同出去。 明明她感觉到危险了，为什么不能强迫安锦玉不去那里呢？ 要不是她，安锦玉也不会这样。 安锦离睁着眼睛无神地抬头。 现在的环境，让安锦离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在一个完完全全不利于自己的局面之中。 她苦苦挣扎，可是除了越来越糟，仿佛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 最终，安锦离还是因为太累，沉沉睡去。 梦中。 她身在一片漫山的花海中，没有顾虑，没有任何烦恼，仿佛一切都是快乐的美好的模样。 安锦离就一个人在里面跑着，看着那山山水水。 身边偶尔会出现一个两个虽然不认识，但自己异常熟悉的人，陪自己一起玩耍。 恍惚间，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那是一个极其好看的人，穿着一身低调但十分好看的白袍。 安锦离虽然看着面前的人模模糊糊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你喜欢现在这里的生活吗？“ ”喜欢啊。“安锦离笑着说道。 为什么不喜欢？没有烦恼，没有痛苦。 ”如果这个快乐是要放弃你现在的一切的，你愿意吗？“ ”放弃现在的一切？“ 那人微微点头。 ”好啊。“安锦离干脆利落地说道。没有后果，不问前程。 那人影随风散去，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安锦离看着面前的人散去，好似没有觉察地继续下一个梦境。 清早，第一缕阳光照进了祠堂，给晚上阴冷黑暗的祠堂白添了一份温暖。 安锦离在这个阳光下慢慢转醒。 她没想到，昨儿那一夜，她没有做任何的噩梦，仿佛经历了一场仙境一般。安锦离无意识地笑笑，仿佛被梦境中的画面美到了。 安大人说是一天，真的是一天。 安锦离抬手捂了捂被饿得扁平的肚子。 昨儿到现在，她一点东西都未曾吃过。本来安老夫人是带了些东西来的，可是当时的她沉浸在安锦玉失忆这个现实中无法脱出，一点都未曾进食。 希望外面的人能快点想起她吧，不然，该有地府来陪她了。 安大人屋外，如夏焦急地望着里面。 等到安大人出门的那一瞬，如夏突然大声喊道：“老爷，你去看看小姐吧！” 安大人看见是安锦离的丫鬟，直接皱了皱眉：“是安锦离让你来的？不就是跪一天的祠堂，鬼哭狼嚎什么？” 如夏背上还顶着安大人昨儿打出来的伤，鲜血已经在衣服上结了痂。 “老爷，小姐可是被您生生打了好几鞭子！” “嚎什么嚎？来人，拖走。” 旁边，几个丫鬟小厮就打算将如夏赶出去。 如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生生挣开了所有人的手。 “老爷！小姐被关了这么久，身上还有伤，你当真如此无情？小姐还小啊！” 安大人听着如夏的咆哮，一股恼意上了心头。 “来人，打！” 周围人看着如夏，不知道该做什么。 “看什么看，绑起来打。” “安敬，你就是个畜生。你把我打死算了，到了阴间，当心我化成厉鬼来向你索命！” 如夏的话充满了决绝。 安大人没想到一个下人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 “你这种不顾人命，冷血无情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人。来生你就只配沦入畜生道！” “打！”安敬气得脸都歪了，气急败坏地喊道。 如夏被一下子打到了地上。 骂人的匣子一开，如夏也不打算止住了。 “你何曾将小姐放在眼里过？你只知道宠你那个偏门抬进来的小妾，弃正室于不顾。你不守礼法，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下人一听这话，打得如夏更狠了，不想如夏再说出什么。 府里的腌臜事，被气急了不管不顾的如夏全部说出，刺痛了安大人那根敏感的弦。 “来人啊，打死她！” 安锦离所在的祠堂边上，如夏冒死出现在老爷面前的事情被守门的人谈起。 锦离听到外面的人所说时，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去。 “你们在说什么？” 听见里面急促的声音，外面的人才想起来被打的人是为了谁才会变成这样。 “小姐，一个奴婢而已。” 安锦离的瞳孔剧烈收缩。 “开门！” “小姐，老爷不让。” “开门！”说着，安锦离拿着自己的身子死命往门上撞。 外面的人被这个动静吓坏了。 “开门！你们要是不开，我直接撞死在这里，你们也别想好过！” 说着，就听见里面越发重的撞击声。 门口的两人面面相觑。不放，人可要撞死了；放了，他们该怎么办？ 最后，守门的人还是使个眼色让人把门打开。 门一打开，安锦离直接在惯性下冲了出来。安锦离也没管，直接往安大人的屋那边跑去。 守门的人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努力向前冲去。 血液一点点流出，渐渐染红了整个背。 待安锦离冲到屋门口，如夏已经被打得趴在地上了。 安锦离急忙冲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如夏。 众人只看见，一个全身染血的人上面，一个同样都是血迹的小人死死地护住底下之人。 下人见大小姐来了，也不敢打了。 安锦离看着如夏的伤势，对周围的人大声呵斥：“谁叫你们打的？” 此时的安锦离，如同一只幼兽，虽然稚嫩，但还是露出了獠牙。 “是我！安锦离，你反了？” 安锦离冷血地笑了：“是我反了吗？是你们疯了？父亲，衣冠禽兽这个词，当真称你啊。” 安锦离踉跄地爬起来，眼神凶狠而决绝。 血水顺着衣服流下，配着安锦离此时的表情，像极了从地狱出来的怨*******亲这个词，你配吗？为什么坏人当道，就没有人能收了他们呢？“ ”安锦离，你疯了！“ ”是啊，我早就已经疯了！” 安夫人不知何时出了门，冷眼看着此时的安锦离。 “你以为，我会任由你摆布吗？父亲。”“父亲”这个词在安锦离口中千回百转，绕出了嘲讽的意味来。 “小姐，不要。”一旁，如夏醒过来，用无力的手拉住安锦离。 安锦离看着如夏，眼神不闪不躲的。 “如夏，没有退路了。” 说罢，就见安锦离将头上尖尖的发簪攥到了自己的手里：“让我们走。” “不可能。”现在这个样子，她们这么出了门。外面的人怎么看他。 “那你就拦住我。要么现在我就死在这府里，让你背上百年骂名，被人唾弃，要么放我走！” “来人，拦住她！” 周围的人想拦，可是安锦离可不管，拉着如夏就往外面走。 底下的人也不敢多做阻拦，毕竟，这是府中小姐。 所有人就看着安锦离带着如夏一步一步退到府门，安锦离在踏出府门之后，松开如夏的手，对着这安府大门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一瞬间，额头青了一块。 “女儿不孝，对不起死去的母亲，对不起父亲。从此，安锦离，与安府无任何瓜葛！” 街道上的人看见响动，都聚在安府门口。 “离儿啊，快回来，有什么事情不好说清楚的。”安夫人在一旁说话了。 安锦离没有说话，只是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滑下。 旁边的人看见一个满身是伤的小孩子哭得如此可怜，不由出声了：“安府这是什么人啊，将一个孩子弄成这样！” 一旁，一个大婶将安锦离护在怀里，大声呵斥道：“你们就是这么欺负孩子的？” 安大人和安夫人一时哑口无言。 周围人的议论声直接传入他们的耳朵里。 最后，安锦离在噪杂的环境中，直直晕了过去。 如夏看见晕倒的安锦离，忙上去搀扶。 “有没有医馆？”如夏哽咽的声音响起在众人的耳中。 几个看热闹的人连忙将如夏和安锦离往一旁的医馆送去。 而安大人和安夫人，则在门口接受着一批人的谩骂。 第十四章 初见知秋 在医馆醒来的时候，安锦离还是有种茫然的感觉。 在情绪的驱使下，她到底做了什么？ “你醒了？”一个带着些许亲冷又带着些许温柔的声音响起。 “你是？” “沈知秋。” 安锦离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那是一个清冷的公子，着一袭白衣。不过因为白衣实在过素，不利于穿出门，安锦离还能看见上面精致的花纹。 不同于上次初见沈知秋时的疏离，现在的他，仿佛带上了人间的烟火气息。 “送你来的那群人虽然热心，但手中并无多余钱财，解不了当时之急。我看见了，就留下来了。”白衣公子解释道，在为自己的出现说明原由。 安锦离看着沈知秋，还是不太能明白他的做法。 “刚刚府前的事，我看到一点。” 安锦离笑笑：“很新奇？” “嗯。” 沈公子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将手中的药凉了一下之后递给安锦离，让她喝下去。 安锦离也没有扭捏，直接就喝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见过几次面。可这白衣公子的一举一动，仿佛充满了让人安心的气息。 喝完药之后，两个人无言。 沈公子就这么安适地坐着，而安锦离也因为要消化先前的事情而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 如夏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小姐的边上坐着一个白衣公子。 明明没有说话，但如夏还是感觉她们二人之间，有一种和谐的气息。 一点动静打破了二人的氛围。 沈知秋微微抬眼看了眼门口的人，复又安安稳稳地坐着。 安锦离自是也看到了如夏，她哑着声音说道：“如夏，你来了？” 如夏一步一步慢慢地进来，看见安锦离此时苍白的面庞和虚弱的身体后，声音带了些哽咽：“小姐。” 安锦离看如夏哭了，也心疼起来，柔声安慰道：“如夏，这不是好了吗？我们出来了。”说着说着，安锦离的声音也略微带了些许难过。 沈知秋看着面前二人的哭泣，没有说话，只是将怀中一枚方帕子扔在了安锦离触手可及的地方。 安锦离拿起方帕，轻轻地给如夏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珠。 沈知秋没有说什么，仿佛刚刚递帕子的不是他一样。 安锦离和如夏就这么相互宽慰之后，如夏才想起来身边这位公子：“谢公子相救。” “不算救。” 安锦离有点摸不清面前这位公子的底。明明二人无亲无故，他为什么要救人？即便是救了人，大可潇洒离去，或是索要报酬。可像现在这样的，大大咧咧坐着，也不说想怎样，也没感觉想要她们主仆什么东西，奇怪至极。 “我府中还缺丫鬟，你来当。” 安锦离听闻，一口血当即堵在口中。 这是京城公子的新玩法吗？捡个小姐当丫鬟？ 如夏此时也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无比正常的公子。 本来她都以为自己小姐要和这位公子来一场话本里才会有的相遇，结果没想到，这个公子替小姐付了药费，还劳心劳力特别真诚地帮小姐，只是想要给自己来个丫鬟？ “沈公子，你拿别人府中小姐来当丫鬟这件事，其他人怎么看你们沈府？” 正常的府衙，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又不是皇亲国戚。 “哦。” 哦是怎么回事？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安锦离此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与这个公子交流，有点难。 “等会就走吧。” “嗯？” 走，是我理解的走吗？走什么，怎么走？ “我今儿是徒步出来的。” 意思是徒步走回去，两个带伤的人，跟着一个走得安安稳稳的公子，一起回他的府邸？ 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沈公子，你要我们主仆二人？” 沈知秋看了眼如夏，又淡淡地转回安锦离，点点头。 安锦离看见沈知秋的表情，一下子疯了。他刚刚的表情，是想表达我虽然不想带如夏，但是不带又好像不好的心理活动之后，含蓄地点了一下头是吧？ 沈公子也不想和安锦离多说了，直接来了一句：“好了，走吧。” 嗯？走？现在？ 安锦离的眼神充分地反映出了她的内心。 “好吧，我可以搀你一段。” 这是搀不搀的问题吗？ 只见沈公子起身，当真要过来搀安锦离，动作连停顿都不带停的。 安锦离被迫从医馆的床上起来，看见这个白衣公子当真是把她搀到外面去。 如夏看到这儿，当真是惊得连刚刚的情绪都消没了。 眼看着小姐已经被搀出门了，她是跟着，还是跟着？天哪，这都什么事啊？ 街上的人见白衣公子又把人搀出来了，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样子，是要把人送回府里去吗？ “这位公子，那安府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把这位小姐送回去，可是要被府里的人折磨死的。” 沈知秋没有说话，继续走。 周围的人也疑惑了，这到底是要去哪？ 还未等疑惑的人反应过来，沈知秋就带着人走远了。 然后，后面跟着的如夏就被拦住了。 “哎，女娃，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公子是想把你们小姐送回府上吗？” 如夏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解释。 就见前面，白衣公子见安锦离好像自己能走，就撤开扶她的手，一个人自己往前面走去，让安锦离好好跟着的意思。 如夏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夕阳下，白衣少年和小小女孩，一前一后地走着，仿佛充满了美感。 但此时，如夏看着这画面，只觉得充满了无语。 －－－－－－题外话－－－－－－ 安锦离：嗯？嗯？！（黑人问号脸） 第十五章 初入沈府 沈府离那个医馆，虽说不近，但也不是那种远得让人放弃的那种。 安锦离跟着这个沈公子走了一大段路，走到连脸色都愈发苍白起来，连气都开始不顺了。安锦离眼前突然一黑，等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沈知秋虽然一个人在前面走着，可是好像对后面的事情分外了解。 一见安锦离停下来了，沈知秋也停下了脚步。 安锦离此时用手紧紧地撑着自己的膝盖，全身上下呈现出一种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沈知秋看见了，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向安锦离走出，伸出自己的手，扶住了安锦离。 安锦离此时是真的思绪混乱，整个人难受到不行。 她无力地靠在沈知秋的身上，脑中也没反应出来自己干了什么。 “我……快不行了。” 如夏从远处拿着一大包药步履艰难地赶来。 本来她可以尽早跟上她们的，可医馆的老板看见人都要走了，特意追出来给了如夏一大包的药。 要说这沈知秋也是心大。当时几个送安锦离到医馆的人正在为钱摸不着头脑时，沈知秋就出来了。他们也没认为这一个少年会有多少闲钱，可是没想到沈知秋阔绰到拿了几乎可以把医馆所有药材都可以买下的银子。 这不，医馆的人怎样也要把给安锦离的药加倍还给安锦离吗？ 不过这可累着了如夏，拿着这么多的药走了这么大一段路。 远远地，如夏就看到沈知秋搀着安锦离，停顿在那。 现下她也没管这么多，尽量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安锦离眼皮下沉，双腿也因体力不支打着颤。 如夏追上来，就看见了快要不行的安锦离。 “呼呼……小姐怎么了？”如夏喘着粗气，问道。 安锦离连眼神都给不了如夏了。 沈知秋看不看快要不行的安锦离，又看了眼同样伤很重的如夏，同时也看了一眼腾不出手的自己。 虽然脸上表情没变，但是就是让人觉得现在的沈知秋有点无奈。 沈府其实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了。 沈知秋可以选择将安锦离搀回去，或是抱回去。 可是搀回去，他怕安锦离受不了，抱回去？沈知秋深深地皱了一下眉。 “还有一段路。” 沈知秋的意思是，还有一段路，我们只能走回去。 然后，沈知秋就一个人扶着安锦离，走最后的那段路。 安锦离跟在梦中一样被沈知秋搀回了沈府。 府门口，沈夫人林媛正在门口等着儿子。 沈知秋刚恢复不久，自从上次沈知秋出去后，沈大人就觉得沈知秋应该出去走走，就不再将沈知秋拘于家中。 沈夫人自然也想让儿子多看多听，就没有阻拦。 不过沈知秋的脾气也是大了些，不喜欢人跟着。虽然沈知秋没有对她们发过脾气，一直都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他的决定，没人可以阻挠的。 沈夫人望着望着，就望见了从远处走来的人影。 虽然还看不清，沈夫人就知晓那边一定有沈知秋。 沈夫人快步走到沈知秋的面前，看着自家儿子撑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旁边还有个不认识的人。 如夏看着沈家夫人出来，已经像个鹌鹑一样不敢说话了。 “秋儿，这是？” “娘，我想要将人带回去。” 沈夫人看了眼安锦离。安锦离此时已经换了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粗布衣服，同时又是一副病弱到灰头土脸的样子。 哦，衣服是因为先前安锦离的衣服被血染脏了。沈知秋看不下去就拜托一旁的一个女子帮忙找件衣服给安锦离换上。 那个女子也是一个热心的实诚人，不仅帮安锦离换了衣服，还将沈知秋给的银子找开来之后，又还给了沈知秋。 安夫人看着这个样子的安锦离，不禁问道：“这是你买的？” 街上有时候也会有什么卖身葬父的桥段，不过这小孩子，还真是小啊。秋儿不懂事，可能真会信了什么可怜人。 “嗯。” 嗯？如夏听到这儿，眼睛都睁大了。这是买的吗？ 这位公子真是答应的格外轻巧呢。 “这是姐姐？”安夫人又把眼神转到了如夏身上。 如夏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所以还是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沈夫人看完，忍不住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如夏。真是可怜。 “不是。” 嗯？沈夫人疑惑地看着沈知秋。 “附带的。” “哦。” 附带的？什么意思？自家儿子不说清楚，这个做母亲的也就不多问了。 “好了，快进去吧。” “娘。” “嗯？” “这个人是我买来当丫鬟的。” “哦，好。” 如夏就在旁边，看着沈知秋三言两语就将人带了进去。 沈知秋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 可真会忽悠。 不过此时，如夏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 她仔细想了想，如果她和小姐没有这沈公子带进府，此时都不知道要流落到哪里去呢。 算了，现在也挺好的。 这沈公子，不像贪便宜的人。虽然他的言行举止，也不简单。 沈知秋就四两拨千斤地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做到了？ 真是匪夷所思呢。 如夏在心底默默想着。 第十六章 劳心劳力 沈知秋如今也有些无奈。 他怎么就把人给带回来了，放在医馆不好吗？ 当时安锦离问得紧，而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鬼使神差地就说出了那句话。 现在怎么办？ 府中他是没有丫鬟的。沈大人倒也是放心，跟下人说他刚清醒，需要锻炼，就真的没给他留一个丫鬟。 沈知秋看了眼靠在他床头的安锦离，无奈拿了药出门。 他将药送到厨房那里，顺便打算拿点吃食。 “小公子来了呀？看，今儿有新蒸的馒头，刚刚做好嘞！”厨房里的主事的一见沈知秋来了，熟稔地招呼着。 “禄伯，有什么清粥小菜吗？” “有，小公子等一下，我马上令人做啊。” 沈知秋点点头，在一旁的桌子旁坐下，等着厨房将东西做出来。 “对了，禄伯，这儿有些药，你帮忙熬一下。” “好嘞。”禄伯麻溜地擦了一下手，就过来拿药包。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禄伯都没有动。只见他一脸探究地看着药包上的药方，眉头紧锁。 “小公子，这上面是什么字啊？”药可不是能随便乱煎的。 沈知秋将药房淡定地拿过去，一本正经地拿起来，仔细地看起来。 就在禄伯期冀的眼神下，沈知秋放下药房，抬眼看向禄伯：“我不会字。” 沈知秋是真的不会。想他醒来才多久，一切都需要重头来过，能学会基本的说话就已经很好了。 禄伯一听这话，不禁反问道：“那怎么办呀？” 沈知秋将药方拿起，走出门外，对后面说：“我去问问我爹娘，你们吃食先做起来。” “好嘞。” 此时，沈大人和沈夫人已经用完膳坐在一旁休息了。 “子端，秋儿今儿带了两个小丫头回来。” “什么？“沈大人惊得从椅背上靠起来，”你怎么不拦着，让他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我这不是看那两个小丫头可怜吗？而且，知秋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 “你……我看你是要把人宠坏了啊！”虽然知秋是聪明了点，懂得辨点是非，但也不能这样顺着他呀！ 沈大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沈夫人：“人在哪，我去找他去。” 说完，沈大人就打算起身。 “爹。”门外传来沈知秋的声音。 沈大人一听自家儿子来了，忙又端正地坐回去，一脸和善地看着走过来的沈知秋。 “知秋来了呀？” 沈夫人在旁边默默翻了个白眼，瞧瞧现在这个样子。都说府中就她宠知秋，也不看看他爹是什么德行？ 沈知秋把手中的药方给了沈大人，说道：“爹，孩儿不知上面写的何字，还望爹爹能说一下。” “好啊好啊。” 沈大人拿起纸就开始看。 “调理外伤的？” 沈知秋点头。 “呶，这几包是外用的，其他的是要用来煎了让人服下去的。” 沈知秋明白了，拿起要就打算告辞了。 “知秋，今儿是怎么回事？” “安府，他们小姐被打，然后小姐受不住就和安府断了关系，出来了。” “等等……”安大人理了理自己不甚清楚的脑子。 这孩子也真是的，说得那么不明不白，让他怎么理解。 “你说，你把别人府上的小姐给带回来了。” 沈知秋点头。 点头？点什么头！ “为什么？” “不知道，想救。” “这件事情不好办啊，毕竟是别人府上的小姐，你就这么大剌剌地带人回来，人家府上的人不会急吗？” “她被打得满身是血。” “我看到的时候不是挺正常的吗？”沈夫人插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给换了衣服。” “衣服？”沈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知秋，伸出手来就要打。 不过沈知秋躲过了。 “你看你做的什么事。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你就是这么做的？去，抄家规！你不是不认识字吗？让你好好认认！”沈夫人气愤地说道。 “娘，我先去厨房了。” 沈知秋说完，快速地用淡定的脚步走出了门。 “他爹？你看看他！”之前还觉得孩子挺聪明的，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沈夫人气不过，将矛头指向了沈大人：“让你说孩子可以，他才清醒多久啊，你就把人放出去。你看看现在，你说怎么办？” 沈大人无奈地说：“等会你去看看人家孩子，不过也不要吓着人家，身上还有伤呢。”沈大人此时也头疼得不行。果然，孩子就是麻烦。 “那也只能这样了。”沈夫人恨恨地看着沈大人。虽然也不是沈大人的错，但是该骂还是得骂。 沈知秋不紧不慢地回了厨房，此时，厨房里已经将饭食做好了。 交代了几句之后，沈知秋就将一个食盒拿了回去。 在沈知秋的房里，如夏看着安锦离，一时之间眼泪又下来了。 沈知秋进去的时候，还在诧异怎么还有个人。 哦，刚刚如夏一直站在边上，他好像把人家给忘了。 沈知秋将食盒放在桌上，用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将东西拿出来。 虽然只是清粥小菜，但是遇上这三个同样饿着肚子的人，就觉得有点香了。 沈知秋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将头转过来的如夏，沉声说道：“拿去，把她叫醒，喂她喝。” 安锦离已经将近两天没怎么吃饭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吃点东西。 如夏看着不知道是醒还是没醒的安锦离，一时之间有点不敢动。 沈知秋收拾完东西，就走到安锦离边上，用大力将安锦离摇醒了。 安锦离睁开迷蒙的眼，看向面前的沈知秋。 “起来，吃东西。”说着，沈知秋又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想把人往桌边拉。 可是安锦离背部的伤实在疼得不能动弹。 无奈，沈知秋只能走到桌前，将一碗粥又夹了些许小菜拿了过去。 伸手，就打算喂。 如夏看见了，打算出声。 沈知秋扫了一眼过来，看见可怜兮兮的如夏，说道：“那边，自己去。” 意思是让如夏去那边坐着吃。 如夏看沈公子丝毫不想让她动手的样子，无奈，只能走到桌边。 安锦离微微抬眼看了一下不知为何有些生气的沈知秋，只能缩着任由沈知秋喂她。 厨房准备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加上沈知秋忘了屋中还有个如夏，就更不够了。 还得喂这个小丫头吃饭。 沈知秋越想，脸上的表情就越难受。 他现在也有点委屈，拼死拼活将人带回来，受苦受累的还是他自己。 第十七章 和睦家庭 天色已深，沈夫人看着手中提着的药，大步迈进了自家儿子的房门。 房间里，安锦离此时已经熟睡了。如夏因为担心安锦离，也在一旁靠着床睡下了。 沈知秋坐在外面的桌子上，拿着口茶一点一点慢慢喝着。 他现在也没精力去吃什么东西了。现在的他只想坐在椅子上好好休息一下。 沈夫人放轻了自己的脚步。里面也过分安静了，安静得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沈夫人悄悄走到沈知秋边上，轻轻地推了推他，问道：“怎么了？” 沈知秋被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向了一边的沈夫人：“娘。” “人睡着了？”沈夫人一边轻声说话，一边将食盒慢慢放到桌上。桌上，已经摆了两个食盒了。 “这是……” “哦，这是为娘从厨房拿的药。”沈夫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现下人已经睡了，这药就放着吧。” 沈知秋揉揉自己的眉头，说：“娘，陪我去吃个饭吧。你儿子快饿死了。” 沈夫人点点头。她也想要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并且把门缓缓带上。 此时的天色已经很黑了。旁边舒展的树枝给这夜色添了几分宁静的味道。 沈知秋走在小路上，也清醒了些。 “儿子，今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跟我说说。”安夫人将神情放严肃了，认真地问道。 沈知秋也没有理由隐瞒什么，就将事情的原委全部描述了出来。 “本来是打算救完人就走的，可是那个时候她们两个无依无靠的，直接走掉好像太过残忍了。”沈知秋在为自己的言行进行解释。 “可是，孩子，你把人带回了，人家还是迟早得要将人接回去的呀。” 沈知秋闻言皱了皱眉。他没有想这么多，可是现在想来，真的是麻烦重重啊。 一声咕噜拉回了沈知秋的思绪。 “厨房快到了。”沈夫人先沈知秋一步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她就拿着两碟吃的出来了。 她将盘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招呼沈知秋来坐下。 “好了，只剩这些了，你先吃了。” 沈知秋也不说话，默默拿起馒头，一口一口地咬起来。 沈夫人看着沈知秋，叹了口气说：“孩子，你还是太小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不过，你把人带回来，也算是一种方法。” 沈夫人还是欣慰地笑笑。起码沈知秋还是想帮人的，如果他转头就走，其实也没人说他一句不是不是吗。 沈知秋没有说话，沉默地啃着手中的馒头。 “我知道，跟你说这些会打击到你。但是人啊总要长大，无论你是大是小，是贫是富。” “那娘是打算将人送回去是吗？” “谁说的？”沈夫人笑笑，一下子沉重的氛围被一扫而空。 “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实罢了。事实是事实，但是我们也不可以不作为不是吗？孩子，你选择了这些，你就必须解决它，承担代价。” “娘，我知道了。” “好了好了，快吃，吃饭的时候讲什么话？”沈夫人笑着说道。 沈知秋继续咬手中的馒头，一边咬一边点了点头。 沈夫人看着加快速度吃饭的沈知秋，看着其他地方陷入沉思。 这件事，不是件容易事啊。 沈知秋吃完之后，自己将空了的盘子放回厨房。 不知道安锦离醒了没？ 沈夫人和沈知秋不确定安锦离她们究竟醒了没，就打算在这儿先坐一会，吹吹凉风。 “你那个没有良心的爹，把一切都抛给我了，自己说不定在屋里头睡得正香呢。”沈夫人抱怨道。 “爹这么早就睡了？” 沈夫人的表情正经了一下。 “你爹不满足现在的职位，自然是卯足力气多做些事，希望得到晋升。你那祖母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天到晚撺掇来撺掇去的，非要你爹纳几方小妾。只有在官场上争气了，压了压你那些叔叔，你祖母才会好过一些。”沈夫人讲到这儿时，虽然仍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但还是难掩里面的沉重。 沈知秋伸出手，轻轻握了握沈夫人的手。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还有我的宝贝儿子呢，其他的算什么。” 二人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就回去了。 里面，安锦离和如夏仍在睡着。 天色已经快全黑了，看不清屋中的样子。 沈夫人点了灯，到床边看了眼安锦离。 安锦离脸色还是苍白的，一副虚弱的模样。但是现在也不好动她，毕竟还睡着呢。 沈夫人坐回桌边的凳子上，问沈知秋：“有没有牌九？” 沈知秋疑惑地盯着沈夫人。 “就知道你没有。”沈夫人从怀里摸出一副新的牌九来，”今儿就教你打牌九。“ 这是京城的夫人不会玩的玩意，可是沈夫人从来不觉得这不该玩。 说着，就真的开始认认真真地教起沈知秋牌九来。 人，都是分三六九等的。沈夫人希望沈知秋可以知道，其实他跟城中的其他人是一样的。希望沈知秋可以成为一个明理正心之人。 不要受凡尘拘束。 安锦离醒来了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昏黄的灯光下，两个人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处。 在光影之下，生生多了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温馨气息。 安锦离鼻头一酸。 她现在，是在梦里面吗？ 第十八章 安顿下来 虽然沈夫人和沈知秋玩着牌九，但安锦离那儿的动静还是密切关注的。 一感到床边的人儿可能醒了，沈夫人就放下了手中的牌九。 “可是醒了？”沈夫人温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安锦离就看着一个年轻的妇人朝着自己走来。那是一个看上去分外令人舒服的女人。她身着一袭简单的饱和度较低的青衣，头上着简单的发饰。但通身的气息，是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大气和贵气。 沈夫人过来拉了拉安锦离的被子。 “如今你在沈府。我们知道秋儿将你带回来了。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我和秋儿他爹也不是死板的人。你大可在这儿住一段时间。”沈夫人将她的态度给表明了，给安锦离一点宽心。 沈知秋也出现在了沈夫人旁边。他刚刚将桌上的牌九收拾完，方才过来的。 沈夫人见沈知秋过来了，想起了什么，有对安锦离说道：“我儿子不会做事，有什么唐突到你了，还望多担待。” 安锦离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多想。 毕竟自己现在在人家家里，面对其父母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的。 沈夫人自是看出安锦离的紧张。她宽容地笑笑。 “你可能还不习惯，今儿就先好好休息吧。” 本来是想给安锦离换个药的，可看安锦离如此拘谨的样子，倒还不如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安锦离看着床幔，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虽然这儿的环境是她平生之中最安稳的地方了，但她还是有点难以置信。难道是因为自己重生，改变了什么吗？ 这样的氛围，是她难以想象也从未接触过的。 沈夫人在一旁招呼了一下沈知秋。现下人都在这儿了，总要让他也寻个地方休息一下。 沈知秋将头侧到沈夫人那儿，对沈夫人轻声说道：“娘，您先去休息吧。这天色也晚了。” “那你？”沈夫人反问道。 “我之后会寻地方休息的，放心。”沈知秋轻轻拍了拍沈夫人的肩，柔声说道。 “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知道吗？” 沈知秋乖乖地点点头。 本来沈夫人来的时候以为安锦离醒着，没想到人因为受不了睡着了。等到人醒了，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时辰了。 夜已深，什么话还是留到明天再好好说吧。 待沈夫人走后，沈知秋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 “你的事，我已经跟我爹娘讲过了。放心，她们没有说什么。” “为什么要收留我？”安锦离此时的脑袋已经清醒很多了。无论是之前的说做丫鬟，还是之后的非得走到沈府，这其实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沈知秋无论如何，也不必做到这个程度。 不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安锦离不应该做那个“冻死骨”不是吗？ 沈知秋轻轻靠在床边，放松一下自己的身体。 “我也不知道，”沈知秋将头往后面靠，看着屋顶，“内心有个声音告诉我，应该救。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救……”语气突然停顿了一下，“反正，就是我救了你。我跟你说的那些，是算数的。” 沈知秋微微转头，神色分外认真地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听见刚刚一段说辞，自然也是懂得其中意思的。 她笑了笑，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们的修养很好。如果有一天，你一定能够平步青云。”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一个人明明只做了一些事，但是就是从这些细微的事中，似乎可以窥见很久之后。 知秋，知秋，一叶知秋。希望这沈知秋，也可以成为一个很有用的人。 沈知秋听出其中就是在变相夸他。 他笑了笑：“平步青云？听上去是个好词。” 安锦离也笑笑。 气氛仿佛一下子融洽起来。 “好了，我要走了。”沈知秋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需要休息了，便开口打算走。 走之前，他看了眼已经睡得死沉的如夏。 他过去，将如夏给推醒了。 如夏睡眼朦胧地睁开眼，还不明白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沈知秋抬眼，看了安锦离一眼，说道：“今儿她就和你睡。” 沈知秋的床其实不算小，睡两个丫头其实绰绰有余的。 “只要你们安安分分地睡，不会有问题的。” 安锦离看着如夏，艰难地将自己移入到最里面。 “小姐？”如夏看着安锦离，不解地问道。 “如夏，一起睡吧。” 如夏从未有过这种经历，有些不知所措。 沈知秋看见了，直接稍微推了一把如夏。 如夏顺势，也就爬上了床。 见二人睡好了，沈知秋走到桌边的蜡烛旁。 “明儿，你们的事会好好安排的。既然进了沈府，自会护你们安全。” 说完，沈知秋吹灭了蜡烛，慢慢走出门去。 如夏看着沈知秋踱步走去外面的黑色身影，不禁在人走后对安锦离说道：“小姐，这沈家公子，真是个怪人。” “在我看来，奇人也不为过。” 沈府公子，记得是在两三个月前才清醒的吧。现在的语言，处世态度，甚至思想，比起一般常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家公子是近乎用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方式直追常人。 安锦离想着，不紧感叹道：“凡生能遇见如此一人，也算是我之幸。” 璞玉需雕琢。不知这块璞玉，会被雕刻成什么样子？ 第十九章 从新开始 第二日，伴着阳光，安锦离从那张陌生的床上醒来。 如夏此时还在床的另一边睡着，还未醒来。 安锦离在里面睁着眼看着床幔，感受着此时岁月静好的样子。一阵暖意涌上了心头。 如夏在不久之后也清醒过来，她轻轻动了一下，突然“哎呦”一声叫唤起来。 本来昨儿的伤就没好，不过当时情况紧急，自然也就顾不得身上那些许伤。如今倒真是反出来了，也意外的疼。 安锦离看着如夏疼得脸一下子皱起来了，感觉自己身上也开始疼了起来。但是，安锦离没有顾及自己身上的痛，反而愉悦地笑起来。 “小姐，你笑什么？”如夏嗔怪道。 “没有笑什么。”安锦离带着笑意地解释道，“只是，这种感觉，有点好。”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突然出现在了一个陌生又新奇的地方，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另一头。 沈夫人正在和沈知秋二人用着早膳。沈大人因为公务，已经早早地离开了。 沈知秋正喝着自己碗里厨房刚做好的粥。 “那两个丫头，如何？” 沈知秋头也不抬，专心地喝着粥，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估计还在休息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两个丫头可以待在府上，但待在府上总要有个身份不是？ “她们就当丫鬟吧。” 沈夫人惊讶地看着沈知秋，情不自禁地问道：“秋儿，你认真的。” “我本来就是以丫鬟的名义将人带来的，索性就这样吧。再说，我们府上的人也不多，多添两个也是好的。” 沈夫人深深地看着沈知秋，突然感叹道：“知秋啊，你爹书房里的书，找个时间好好学学。” 不过耳濡目染，就这么会说话了，那就多学点吧。 沈夫人岔开话题后，又将话题接了回来。 “既然你说要将人当丫鬟，那就听你的吧。等会儿我会去安排的，你不用插手。” 沈知秋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喝着碗里剩下一点了的粥。 过了一会儿，沈夫人就来到了沈知秋的房中。 此时，安锦离已经爬起来了，见屋外头的沈夫人，忙站好等着行礼。 “孩子，怎么起来了？”沈夫人进门，关切地询问。 “回夫人，打扰太多，不敢懈怠。” “好了，别说这些客气话了。来，坐。”沈夫人亲切地说，然后将安锦离拉到了桌边。 “秋儿还是想留你们的。如今他将我请来，就是将你们安顿一下。不过还是他不懂事，将你们之前说的玩笑当真了。你们啊，就当是一起好好住一段时间。知秋虽年岁较你略长，但心智有些方面还是与你相同的，大可放宽心。”沈夫人将话解释得明明白白，用的语句也颇有水准。 沈夫人虽然把话说得婉转，但是安锦离还是明白其中深意的。 首先，沈知秋一定是说了让她当丫鬟的话，不然沈夫人也不会含蓄地提那一嘴了；其次，她毕竟是其他府上的人，论到了沈府，她们都会以礼相待。 “沈夫人您说得客气了。既然沈府给了我这个安身之处，我自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做。既然沈公子将我带回来是为了一个丫鬟，那我自然也应该做到丫鬟应做的事。”安锦离停顿了一下，凄凉地笑了一声，“如果在安府，我是真的一无是处。这里，起码能让我做些可以做的事。” 沈夫人听着安锦离看破不说破的话，心底不觉泛起好笑来。 这一个两个的。一个铁了心让人当丫鬟，一个觉得自己可以当丫鬟。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反正吃力不讨好。 不过安锦离是小孩子，可如夏的年岁还是大的。 让这么大个姑娘跟在自己儿子身后，还是不太好。 沈夫人看了眼还在床上像个鹌鹑一样躺着的如夏，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不过，床上那位姑娘还未好，而且她和我眼缘，不知锦离可否让她跟我一段时间？” 安锦离看了眼如夏。 此时的如夏真不知道是该起来，还是不起来。早知道她就不赖这一会儿。没想到就一会，如今便是这个模样。 无数思绪在如夏脑中翻飞，然后她快速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床，连自己的痛都顾不得了。 “夫人的话，锦离怎会拒绝？如夏能跟着夫人一段时间，自是她的福气。” 可不是福气吗？京城中的沈家是什么身份，如夏能在沈夫人面前多溜达几圈，说不定可以少受些苦。 如夏拉了拉安锦离的袖子，似在述说其不乐意。 安锦离轻轻拍了拍如夏的手，示意她没事的。 “旁边一间屋子，已经令人辟出来。锦离你大可放心去住。”沈夫人交代道，并伸手拉住如夏准备出门。 好了，都交代完了。安心。 而一直未出现的沈知秋，则被自己娘亲扔到书房里，就不管了。 然后，等沈夫人再回来的时候，就告诉沈知秋，将沈家家规抄一百遍，一遍也不许落下。 沈知秋错愕地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看着沈知秋可怜巴巴的眼神，心底无奈叹了口气。 不是她想罚人，可是沈知秋如果不懂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是会出大问题的。 虽然这次没有说出现什么大的错误，但也是要以防万一的。 所以，大字不识一个的沈知秋，拿着一只好像要随时掉墨的毛笔，在书房认认真真地临摹起自己根本看不懂的家法。 娘亲，这可不就是惩罚吗？ 安府。 安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用手揉着眉头，问一旁的下人：“老爷怎么说？” 下人在一旁哆哆嗦嗦地回答道：“老爷说，不管。” 安老太太闻言，眼睛都睁大了，猛然把桌上的茶杯一扫。 “锦离都消失多久了？安敬还不派人去找？” 一旁的下人低头，都不敢说话。 安大人感觉拉了面子，最好就希望安锦离死在外面。看看这安锦离离了安家，还能不能活？这样，又怎会派人去找呢？ 老夫人就算再怎么生气，也没用啊。 安锦离，原本这个名字就带着“安”和“锦”都失去的意思。可未曾想到，这个“离”字，不仅带着疏离，还带着与整个安府的繁荣离别的意思。 安锦离，是可以自由自在飞翔的。 第二十章 当爱散去 安大人那边。 门外的丫鬟正在战战兢兢地跪着。里面，安大人看着刚刚砸碎剩下的一地狼藉，阴沉的脸上仿佛要吃人一般。 又是安锦离。不就是滚出了家吗，至于这么一遍又一遍地烦人吗？ 外面，安夫人闻讯赶到，打算去里面看看安大人。 听见外面的声音，安大人厉声问道：“谁？” “是我，无谦。”安夫人的声音隔着门传进里面。 “我现在不想见人。”安大人的声音冷冷地传出去，传到了安夫人的耳中。 安夫人听着里面冷漠的话语，转身离去。 安大人感受外面的人的离去，坐在位置上，思绪开始慢慢地飘散。 那年，青春正好。 安敬虽然抗拒自己娘亲安排的婚事，但还是拒绝不了地去拜了堂迎了亲。 新娘子是个纤瘦的女子，不过安敬也不想了解太多。 他的心上人，可不在这儿。 洞房之夜，安敬撤下新娘子的头纱，看见了新娘子。 当时的郑良，还是个安静的对外界很懵懂的一个女子，只是好奇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夫君。 安敬温良地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呆在这里，但是他又不得不坐在这儿。 就这样，二人相顾无言。 一夜其实什么也没发生，但是令安敬没有想到的是，郑良却是深深地将他放在了心上。 接下来的日子，郑良充分做到了一个安夫人应该做的事，照顾公婆，帮衬家里，关心夫君。 而安敬也在这一次次的相处中，感受到郑良的心意。二人在外人看来，就好似琴瑟和鸣。当然，二人也有此情在里面。 日子，就一天天地过去。 郑良充分当了一个好的安夫人。 安敬也将目光愈发投到郑良身上。 然后，安敬与沈绫见面的次数一次次地减少。所以，沈绫看见安敬和郑良此时的模样，内心的嫉妒在疯狂生长。 明明安敬和她自幼一起长大，可为什么安敬还是被郑良这个狐狸精迷住了眼。 沈绫被嫉妒迷了眼之后，就开始可以卖可怜，把安敬的注意力一次又一次夺走。 本来，郑良没感觉什么不对。 知道一切真相摆在眼前。 安敬自也是慌了，拼命想和郑良解释，可是郑良已经听不进去了。 什么翩翩公子，什么良人，都是假的。 可是，肚子中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吊住了郑良的命。 日子也好似能够一天天地过去。 直到，郑家出事。 皇帝是个不相信大臣的人。不知道多少大臣害怕自己被捉住什么把柄，丢及性命。 没想到，郑家还是被波及了。 本来只是一个贪污之案，与郑家没有丝毫关系。 但是，还是被波及了。 郑良没有任何方法，还是没有办法。无奈的她只能去找安敬。 可是安敬说着帮忙，但是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郑家，覆灭。 生下孩子后，郑良的身体就不太好。 沈绫在郑良身体不好的时候，趁机进了安府。 之后的一天，不知为何，郑良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最后，还是支撑不住。 没人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安家换了个新夫人。 安大人回想着先前的往事，郑良的身影飘散在他的回忆里，让他的内心涌现出伤痛来。 安锦离，是从小不受宠到大的。 安敬也不知道安锦离是怎么长大的，好像突然之间，有个孩子长大了。仅此而已。 至于安锦离敢无视安大人的权威，做出如此败他脸面的事。他为什么要将人寻回来，在外面也未尝不好。 －－－－－－题外话－－－－－－ 安敬是那种浪漫又多情的渣男，同时又是冷漠而要面子的败类。 第二十一章 开始相处 安锦离算是在沈府可以生活一段时间了。 至少沈夫人和沈知秋明里暗里帮了她许多忙，让她不至于露宿街头。 本来安锦离是担心安家的人会上门找她，然后将她带回去的。但是，事实证明安锦离还是多想了。安府根本就没有把安锦离放在眼里过。 安锦离现在住在靠近沈知秋的一个小屋子中。原本那个屋子算是一间废置的房间，管家收拾了好久才将它辟了出来。 而沈知秋确是突然消失了。安锦离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沈知秋此时正在沈大人的书房里勤奋地抄写着沈家的家规。虽然沈知秋一身白衣，端坐在书桌旁，但是，手上写出来的字还是生生破坏了这幅美景。 可见沈知秋是极力地照猫画虎，但手中的字还是扭曲的不像样子。 沈夫人的本意其实并不是想让沈知秋真正地知道家规，而是想让沈知秋记住罚抄家规的痛苦，以此来警戒沈知秋下次不要再如此胡乱来。 安锦离那边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府中的大管家并不知道安锦离的身份。 而且安锦离住在了自家少爷的旁边，还是以这么小的年纪。 这样的身份，不是童养媳的身份，还是什么。 其实大管家之前就有提议过让沈夫人帮自家少爷找个童养媳。可是沈夫人不同意，认为这是害了人家姑娘。 结果现在，公子好了，沈夫人反而这么打算了。 大管家搔搔自已因年岁大而稀疏的头发，看不出里面的弯弯道道。 不过，沈夫人既然说了，那就要好好做。 所以，大管家要做好自己应做的事，将安锦离培养成一个合格的能担大任的丫鬟。 安锦离看沈府府中的大管家如此尽职尽责，也不方便说什么。 所以，安锦离先从了解该做什么，然后上手做，就花了不少时间。 每当夜深，沈知秋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自己卧房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屋中该准备的也准备好了，跟往常一样，就也没多注意就洗漱了。 而安锦离看着沈知秋屋子中的灯息了，也就回去睡觉了。 大管家为了锻炼她的能力，也让她吃了不少苦。 可她空有小姐的身份，没有小姐的命，只能老老实实听从大管家的安排。 幸好沈知秋待在屋中的时间不长，倒也不用赶着去伺候。 安锦离连伸懒腰的力气都没有，倒在床上趴着就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半个月。 在抄完厚厚长长的一百遍家规后，沈知秋难得赖在床上多睡了会。 大管家知道沈知秋不去上书房了之后，就让安锦离端着食盒去找沈知秋。至于为什么沈知秋可以随随便便在哪都可以解决早膳，倒不是因为沈府没有规矩管教。 只是这规矩，对于现在的沈知秋来说，放宽了不少。 所有人都知道，沈知秋是莫名其妙醒过来的。沈家夫妇都做好自己孩子傻一辈子的打算了。的上苍庇佑，沈知秋醒了。 既然沈知秋醒了，自然是要将他先前缺失的，先补回来。 沈大人和沈夫人不同于常人之处，就是他们将一个人应该拥有的常识，放在了第一位，而不是仅仅通过自身的言传来达到效果。 沈知秋需要了解人，以各种方式。 这也就是充分放宽了管制，让沈知秋可以了解府中的人，市井的人，了解现在所处环境。 安锦离拿着食盒，悄悄打开了门。 沈知秋虽然难得休息，但也没有一下子睡了个昏天黑地。听到门口传来的细微声响，沈知秋就已经睁开了眼。 安锦离没想到人已经醒了，只是打算轻手轻脚将东西放下就跑。 府中的下人，没有伺候自家少爷的习惯，至少现在没有。 沈知秋转头，就看见了安锦离。 安锦离放下东西，就打算走了。 “站住。”声音从里面传来。 安锦离转头，就看见沈知秋已经醒了，还坐了起来。 沈知秋本来也没打算干什么，但看见安锦离的样子，又想起先前他伺候安锦离的模样，就意识还未过脑的时候已经先行喊住了安锦离。 安锦离看着沈知秋。 “少……你醒了？”安锦离还是叫不出那个管家让她叫的那个词。 沈知秋掀开被子，露出里面穿得规规矩矩的中衣，然后有条不紊地穿上旁边的外衣。 虽然那场景是很平常的，但安锦离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沈知秋的一股急切，像是要跟她评理一般。不过这种感觉很细微。沈知秋一直是一副让人猜不透的样子。 沈知秋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到了桌边，坐下。 “今儿你怎么来了？”沈知秋一边看着已经摆好的饭食，一边询问。 “管家让我来送早膳，说公子读书认字辛苦了，今儿就别往其他地方跑了。” 沈知秋看着安锦离，似乎没有预料到安锦离会说出这样的话。 安锦离自己也是惊了一下，那个管家的荼毒也太深了，自个怎就学会这么讲话了。 二人陷入尴尬。 沈知秋轻咳一声，说道：“你吃了没？” 安锦离摇摇头，又觉得不对，忙点点头。 看着安锦离呆呆傻傻的样子，沈知秋笑笑，“你坐下。” 安锦离闻言坐下。 “你，看着我吃。”画风突变。 安锦离觉得，沈知秋真的不是常人，也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沈知秋本来是真的想表示一下关怀的，结果，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对人这么好。 哦，对了，沈知秋的初心，不就是气安锦离吗？ 沈知秋现在的心态，陷入了一个及其矛盾的状态中。 本来他帮安锦离，就是真心想帮安锦离。可是，这个人又转念一想，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帮人吧，态度一下子急转直下，让人摸不着头脑。 现在，沈知秋就处于那个觉得自己不该对安锦离那么好的感觉之中了。 沈知秋，硬生生地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分外扭曲的人。还是沈大人，沈夫人没有把人教好啊。人还不知道懂什么呢，就把人往外面放。 安锦离没有说话，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您慢用”还是说“好的少爷”。这些都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沈知秋赌气，就真的开始吃了起来。赌气归赌气，沈知秋还是极其斯文的。真不知道是谁教的。 安锦离就默默看着沈知秋吃完了全部。 沈知秋吃完了之后，将筷子放下。他拿过一旁的食盒，自己开始将东西收进去。 真是奇怪。 如果真的把人当丫鬟，也不会自己收东西了，毕竟安锦离可以算是沈知秋买来的。当然，如果沈知秋真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安锦离绝对会戒备的。 可就是那种不带功利的良心，让人可以轻易相信。 沈知秋将东西收拾完之后，将那个食盒推给了安锦离。 “我们厨房里，任叔的手艺最好。你多缠着他一点，好吃的少不了。” 安锦离接过食盒，并回了沈知秋个“哦”。 “跟管家说，之后我会自己去的，不要送来了。” “是。” “走吧。” 安锦离疑惑地看着沈知秋。 走去哪？ “书房。” 虽然罚抄家规很要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知秋特别想去书房。 不让安锦离送的原因，也是因为沈知秋打算好了之后好一段时间要去书房，可以顺带用个膳。 安锦离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对书房感兴趣。哦，前世她是个一窍不通的二傻子，是不喜欢书那种东西的。 可是沈知秋眼中，却有着对未知的兴奋感。 这可能，就是不一样的地方吧。 －－－－－－题外话－－－－－－ 沈公子现在的状态，大概就像是先迈出了个左腿，右腿没跟上的感觉。所以，整个人还是奇奇怪怪的。 第二十二章 学习伊始 安锦离觉得，沈家夫妇是不是管沈知秋管得有点少。 那日，沈知秋不是兴致勃勃打算去书房看书吗？安锦离也实在是好奇地很，就在厨房用完饭之后就一个人偷偷摸摸去了沈家的书房。 正在安锦离在书房门口左顾右盼犹豫不决的时候，沈大人正巧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你是？”沈大人并没有见过安锦离，只觉得府中怎么来了个陌生的小女孩。 “我是沈知秋的丫鬟。”安锦离恭恭敬敬地说。 “哦……哦。”沈大人也不是傻子。沈知秋的丫鬟，不就是那个安家的小丫头吗？“你是来？”沈大人复又问道。 “我只是随便看看。” “知秋在里面？” 安锦离点点头。 “今儿他来干嘛。不是说家规抄完了？”沈大人理解错了，以为沈知秋还在抄家规。 “沈知秋好像对书房很感兴趣。” 沈大人闻言，露出了不愧是我儿子的自豪表情。 “既然你也来了，那就一起进去吧。” 然后，安锦离就跟着沈大人进去了。 沈家的书房比安锦离想象中大很多。里面有很多一排一排的书架，一排一排的书籍规规矩矩地摆着。 安锦离看着这些书，惊讶地连眼睛地睁圆了。 沈大人似乎看出安锦离的惊叹，解释道：“年轻时，一有闲钱，就去找书看，找书买，一堆就是那么多。”沈大人感叹了一下，又解释道：“你别以为这些都是四书五经，其实品类极多，杂谈野史，我也收了不少。” 一时间讲嗨了，忘了自己旁边的还是个孩子。沈大人说完这些之后，就把嘴给闭上了。 里面，沈知秋还在一本一本看这些书籍。 虽然他现在仍然一字不识，但这些陈旧又充满韵味的书，还是很吸引视线的。 沈大人轻手轻脚地带着安锦离进去，找到了里面的沈知秋。 “秋儿，可是发现什么？”沈大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知秋听到声音后，不咸不淡地转头，喊了声“父亲”。 沈大人看着无论何时都分外淡定的沈知秋，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沈知秋的性格是像谁，从来都不带慌的。 “可又发现什么？” 沈知秋摇摇头，看不懂。 “那你先看会儿，为父去看看你抄的家规。” 沈知秋点点头，沈大人就带着安锦离一起去一旁的书桌旁看沈知秋垒得整整齐齐的一沓纸。 看着这么厚的一沓纸，没想到沈知秋抄了这么多。 沈大人看着这些纸，眼中闪过幸灾乐祸：“该！不抄不长记性。” 安锦离看着明显在高兴的沈大人。 明明沈知秋不认得字，怎么长记性？ “来，女娃，一起来看。” 沈大人拉着安锦离坐下，翻开着一沓纸。 前期，沈知秋的字还是歪七扭八到看不清楚写了什么的，甚至安锦离觉得，他连毛笔都不会握。后来，可能是经过沈夫人的教导，沈知秋的字在一点一点地进步。 到了后面，沈大人将最后一份和第一份进行了比较，差别显而易见。 “看看这字，有我当年的风采啊哈哈哈。”沈大人豪爽地笑道，高兴得连端都不端着了。 “知秋，好好看里面的书啊。要是有不会的字，为父教你啊！”沈大人扯着嗓子喊道。 沈知秋或许觉得沈大人太傻了，并没有回他。 不过这也不妨碍沈大人看着那字，嘀嘀咕咕：“我儿子真是太聪明了，看看这字，太好看了，京城中谁家公子能写出这么有灵性又好看的字啊。好，好，好！” 安锦离看着沈大人手中的字，只能说真的进步很大吧。 沈知秋的字虽然还青涩，但是该有的需要注意的笔锋位置一点没少，而且整个字写得又稳重又有灵气。 真是厉害。 沈知秋从里面走出来，看着沈大人和安锦离坐在一起看着他抄的家规。 “爹，你觉得，写字最重要的是什么？” 沈大人听见这个问题，抬起头来：“最重要的，儿子，你说，写字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为我娘。”沈知秋的回答，真实到让人心酸。 “为了表达，传递情绪。有‘鸿雁传书’一词，其中典故你自己去找。算了算了，你自己去翻前朝典故。做爹的只能告诉你，有些思想，情绪，传递不易，且珍惜。至于浅层的写字，你现在还是多练练你的基本功再跟我来说这些吧。” 多磨练磨练基本功，才可以表达自己啊。 “儿子，第四排那个书架的书，你要仔细研读。第一排的那些，是你爹娘专门为你准备的，先看那些知道吗？” 那些书是沈大人和沈夫人为了自己孩子准备的。明明知道自家孩子根本不可能学那些，但她们还是认认真真地准备了。 万幸，终于用得上了。 “小女娃，你会不会写字啊？” 安锦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写字，记得记忆中她是不会的。所以安锦离摇摇头。 “好，知秋啊，你们二人就一起学吧。互相也有个照应。” 沈知秋和安锦离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好。”沈知秋最后应道。 第二十三章 清净生活 缺少了安家人在身旁之后，安锦离觉得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沈家，一个善良又宽容的家庭，让安锦离见识到的别人不一样的家庭生活。 安家，安夫人会关心安锦玉的课业、生活乃至方方面面；沈家，沈夫人也会分外关心沈知秋的一切。不同的是，安家将安锦离放在了一个对立面，一个被排斥的对立面，而沈家，则是让安锦离真正感受到了温暖。 他们，没有排斥她。 安锦离坐在一旁，看着沈知秋从头开始认真认字。 明明刚开始的学习过程枯燥且无聊，但是沈知秋却没有丝毫不耐烦，每天都认认真真重复着最简单的字词。 不过，安锦离是没有跟着沈知秋一起学习的。 本来上辈子，安锦离就对这些不感兴趣。那这辈子，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了。 沈知秋本身就是个冷漠的人，才不会管什么别人。他一个人一门心思扎进去之后，就再也看不见旁边的安锦离了。 安锦离也乐得自在。 偶尔，沈夫人会让安锦离到她屋子里去玩。 孩子是很容易感受到善意的。 而在沈府，安锦离感觉到最多的大概就是善意了。 沈夫人也是慢慢喜欢安锦离这个孩子的。 虽然这个孩子其实什么都不喜欢学，但是她眼底的清澈确是许多人所没有的。 当一颗野草野蛮生长，它的简单和自然是那些精心培育出来的花朵所不能表现出来的。 沈夫人有珍藏画的习惯。当然，沈夫人不是以画的名贵程度和稀有程度来决定是不是喜欢的，单纯就是看心情。 那些画中，有山野人家，有市井街巷，有着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生活片段。 安锦离看到那些画的时候，眼睛里是闪着光的。 沈夫人看见了安锦离待在那些画边上不肯走的状态，微笑着对安锦离说：“很喜欢？” 安锦离听到沈夫人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说道：“真好看啊。” “这些画都是我随便收集的，看的就是那个意境。闲云野鹤的生活，是每个人都向往的。” 安锦离看着那些画，眼底其实透露出一丝向往来。 “要是能真正去看看山水，那该有多好啊。” “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呢。” 如夏站在一旁看着越发会表露出情绪的安锦离，眼底闪过一丝释怀的笑。 在安府，安锦离太封闭自己了。 现在如夏就是在沈夫人边上照顾着。 其实沈夫人的周围的仆人已经够了，而且在沈夫人仔细观察过如夏之后，发现如夏其实人挺简单的，也就放宽了心。 但是，沈夫人是绝对不会让如夏和安锦离待在一起的。 笑话，自家儿子虽然涉世未深，但年纪摆在那儿。这个年纪在一般官宦子弟那里，怕是已经准备娶媳妇了。 如夏年龄稍大，不太可以。 所以，安锦离和如夏就变成了沈府的闲散人士，不是到处蹦跶就是无事可做。 安锦离呆了一会儿之后，就猛地站了起来。 “夫人，我要去给沈公子送饭了。” 最近沈公子有点废寝忘食，连饭食都要安锦离帮她送过去。 不过安锦离也没什么怨言，毕竟吃他们家的饭，如果再不做些事情，于心不安。 沈夫人点点头，就让安锦离走了。 沈夫人虽然可以对人好，但是也不会宠人宠太过的。 安锦离跑到厨房，挑了几样可能沈知秋会吃的菜，就抄起食盒走了。 待安锦离跑到书房时，沈知秋还是安锦离出去的那个姿势在用心地练字。 “用膳了。” 安锦离一边把食盒放下，一边提醒着沈知秋。 沈知秋听到声音才停下手中的毛笔，稍稍整理了一下面前的桌面。 安锦离将饭菜一样样摆在沈知秋面前。 沈知秋拿起旁边的帕子，净了一下自己的手。 安锦离看着安安静静用膳的沈知秋，在旁边问道：“之后，你会去科举考试中状元吗？” 沈知秋没有因为安锦离的话扰乱自己吃饭的步调，但还是回答了：“不知道，需要的话，我会去考的。” “你为什么这么沉迷于读书啊？” “有些东西，你需要去了解。” 安锦离也没接下去询问什么。她清楚地觉得，沈知秋与普通常人好像不太一样。 第二十四章 风雨欲来 安府。 安夫人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对着自己的丫鬟冷声问道：“查到了吗，安锦离去哪儿了？” 丫鬟听着安夫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颇有深意的话，吓得哆嗦了一下，才回到：“回……回夫人，小姐她在沈府。” “沈府？”何人不知，安夫人就是沈府旁支的人。 “是。” “旁支？”安夫人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笃定地说道。 “嫡系。” 安夫人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嫡系？”她才不过一个旁支庶出，那安锦离怎么就跑到沈家嫡系去了。 一股不甘从安夫人心头涌现。安夫人一直觉得，安锦离不过是个透明人罢了。可是她现在真是一次又一次打破她的底线啊。 “她是怎么混到沈家嫡系里面去的？” “那天……那天小姐被赶出府，沈家公子救了小姐，并且把人带了回去。” 安夫人皱皱眉头。沈家的嫡系公子，不是那个痴傻的人吗？虽有说他恢复神智，也不该出现在街头巷尾啊。 越想，安夫人越觉得不对。 突然，安夫人讽刺一笑：“先前那人只是痴傻，如今是痴傻到街上了。连小小年纪的孩子，都不放过。可真是寒了那沈大人的心啊。”明里暗里，就是在说沈知秋好色。 “那夫人，小姐现在……” “无论如何，他们将安锦离带回自家府中，就是于理不合。咱今儿就再看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安夫人最讨厌的，就是庶出的身份。所以，她也是分外厌恶那些嫡系子弟的。 沈府。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用过膳的安锦离，一个人靠坐在沈知秋屋子旁的大树下。 沈知秋不知何时从屋中看见了靠在那儿的安锦离，也抬步往安锦离方向走去。 “你怎么坐在这儿？” 安锦离此时丝毫不介意地直接坐在地上，身子靠着大树，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听见沈知秋的询问，安锦离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不在意地说道：“没事，这衣服脏点不打紧。” 普通的婢女衣服就是好啊，想干嘛就干嘛。 沈知秋嫌弃地看了眼安锦离：“也就你想得出来这些。”不修边幅，邋里邋遢。 安锦离也不理沈知秋，闭着眼睛享受这傍晚的寂静。 突然，安锦离感到身边好像坐下了一个人。 睁眼，安锦离就看到沈知秋不知何时也在她的旁边坐下了。 沈知秋的衣服，都是及其精致和昂贵的上等料子。再加上沈知秋偏爱白色，更不可能向安锦离一样随性自在。 “你干什么？衣服会脏的知不知道？”安锦离紧张地看着沈知秋，想让他赶紧起来。 沈知秋抬抬眼，说道：“怎么，就许你这样，不许我这样？” “唉。”安锦离叹了口气。 沈知秋倒是分外闲适地将双手靠在脑后，比安锦离还肆意地靠着。 “好了，不要叹气了。” “你说你好好的公子不当，现在这是什么样子？” 沈知秋慵懒地眯眯眼，随口回道：“你是在教训我？” “不是，我哪敢。”安锦离赌气地说道。 “这世间，好像已经规定了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人一旦做了一些不符合别人常理的事，就是不该，不可以，不容许。是不是这样？” “是。”一个人在自己身边的所有人眼中，都有一个预期的样子。一旦与别人的预期不符，就是一个问题。 她安锦离，不就是活在别人的预期里吗？安敬希望她永远是个透明人，就永远不会关注她；沈绫希望她永远不要挡着安锦玉的路，她就永远不可以挡着；安老夫人希望她听话，她就要永远听话。 安锦离想着想着，鼻头开始泛酸。难受的情绪在她心口蔓延出来。 一只手轻轻地拍在安锦离的肩膀上。 安锦离抬头，就看见沈知秋表情认真地看着她。突然，沈知秋温柔一笑：“你看，现在我不就是逆了你心中的预期吗？但是，那又如何？” 沈知秋的眼睛太过认真了，认真到安锦离好像读出了里面的深意。 逆了又如何？ 这种深意仿佛让安锦离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先前，她害怕反抗。因为反抗就是在走一条荆棘之路，一切都太未知了。 她只是凭借自己压抑许久的情绪，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心底深处，她是害怕的。 “你为什么，那么与众不同？” “是吗？”沈知秋往后靠靠，“我很平常啊。” “我怀疑，先前的日子你是不是在装傻？” “那我又为什么现在不装了？”沈知秋反问道，“好了，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沈知秋，你是不是活得太清醒了？ 安锦离看着沈知秋，在心底默默想着。 第二十五章 登门造访 天越来越冷了，沈府守门的小厮在一旁冷的哆哆嗦嗦的。 安夫人领着侍女来到了沈府门口。 小厮看见了自己从未见过的生面孔，问道：“这位夫人可有事？” “我是安府中人，久闻沈夫人盛名，特来拜访。” “哦哦，这样啊。”小厮一边走进去一边回道，“烦请夫人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禀报我家夫人。” “麻烦了。”安夫人温柔地笑道。 里面，沈夫人正自己一个人在房里画画。原本她是打算给沈知秋做个手套的，毕竟冬日是在过冷，可是沈知秋那不知好歹的，非说什么不用太费心思在他身上。 为娘的帮儿子做副手套怎么了，没良心的。 沈夫人一赌气，真的不做了。反而在屋中画起了许久未曾动过的山水。 府外的小厮禀报时，沈夫人还在伸出自己有点凉的手费力地铺陈山川雪景。 听闻安府的人来了，沈夫人在手中地的笔一顿。 她原本以为安府不会再管安锦离了，倒真没想到会有人来。 安夫人拿一旁的手帕擦一擦手，向外面走去。 “你说，安家的人来了？” “回夫人，正是，已经在门口了。说是什么仰慕盛名，特来拜访。” “仰慕什么盛名？算了算了，你把人带到大堂，我随后就来。” “是。” 沈家的大堂里，安夫人正坐在下首的第一个位置，喝了口刚刚沈府婢女端上来的茶。 过了一会之后，沈夫人才出现在了门口。 安夫人见沈夫人来了，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鞠了个礼。 “唉，妹妹不必如此客气。”沈夫人将人扶起来，招呼人道，“快坐，快坐。” 安夫人没有立即坐下，等沈夫人坐下了才缓缓落座。 “妹妹可是没有拜访过我们沈府的，今儿怎就来了？” “回夫人，锦离，锦离是不是在这？”安夫人今儿特地用脂粉将自己拾掇得脸上多了几分憔悴，再加上这种急疯了迫不及待想见到人的样子，显得分外关心安锦离呢。 沈夫人突然眼神一变，变得冷漠起来：“锦离，不是说再也不是你们安家的人了吗？” “锦离说得这是什么话啊。”安夫人一急，连眼泪都掉下来了，吓得她赶紧用帕子拭拭泪，又说道，“当日锦离犯了错，我们老爷一时心急，就打了几下。没成想她的侍女倒跟疯了一般，竟上前来辱骂老爷，老爷一气之下，这才酿成大祸。” “你们老爷的性子，倒真是冲动啊。” “老爷也是对儿女要求过高所致的，这点我也很无奈，但没办法，他就是那性子，没有恶意的。” 沈夫人打从心底冷笑一下，这安夫人，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好本事。 “那你知道，为什么安锦离能进我们沈府吗？” 安夫人摇摇头。 “当时，安锦离伤得太重整个背上皮开肉绽的，是我儿子救人回来的。你说，我儿子也是发了善心，希望你家女儿好。可你们呢？到现在才找来！如果安锦离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还轮得到你们现在来找吗？”沈夫人眼神凶厉，狠狠地看向安夫人。 “我……我……”安夫人被沈夫人的气势吓到了，不禁为自己小声辩解，“锦离毕竟是我们府上的人，于理不合。” “我们这儿，没有安府大小姐。锦离签了张契约在这儿，不是当大小姐的。” “夫人，你就让我看看锦离吧，不能把话说死了啊。”安夫人看沈夫人这儿走不通，开始想走安锦离那边。 沈夫人微微歪头，整了整自己的一方帕子，说道：“好啊，我去问安锦离，看她愿不愿意见你。” 安锦离此时正在沈知秋屋外的水井旁，打算把这一盆的衣服洗完。 看着这一盆衣服，安锦离就生气。她不应该指望沈知秋是什么好人的，昨儿明明是他弄脏的衣服，今儿还不是要她安锦离来洗？ 安锦离用棒槌打着沈知秋的衣服，就像想把人也打一通一般。 待安锦离洗完衣服，拿着一个大盆打算往屋里头走的时候，她看见了在一旁的如夏。 “如夏，你怎么来了？”安锦离开心地说。 可如夏现在确是说不出什么来，只能一脸为难地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见如夏神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小……小姐，夫人来了？” “夫人？”安锦离疑惑了一下，就明白如夏说得是谁了。 她内心一震，连动作都僵硬起来。 等过了一会，安锦离才回过神来。她苦笑一下，抬头无奈看着天空：“该来的，迟早要来啊。” 如夏看着安锦离这般样子，伸出手来虚虚抱了一下安锦离，担心地询问道：“小姐，没事吧？没关系的，沈夫人会帮我们的，她最喜欢你了。” 听着如夏安慰的话，安锦离默默摇摇头：“如夏，这是我的家事，不能劳烦别人太多的，别人不欠我什么。” 安锦离提了提手中沉甸甸的一盆衣服，对如夏笑了笑，说道：“我先去把衣服晾了。” “哦，好。” 安锦离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也和手中的衣服一样变得沉重起来。 第二十六章 不肯妥协 等到安锦离将衣服晒完，就有人来通报了事情。 安锦离拿起边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没有表情地回道：“知道了。” 通报的人也没有久留，就也只是单纯的告知罢了。 “小姐，你真要去？”如夏在一旁吃惊地问道。 “不去？”安锦离冷冷地笑了一声，充满了嘲讽味道，“安夫人的戏该怎么演下去？” 大堂里，沈夫人坐在上首，默默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这种破事，要不是知秋弄出来的，真想就这么把人轰出去。 安夫人在一旁又喝了口茶，等待着人的出现。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别样的沉默。 安锦离踏进这个屋子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其中不一般的氛围。 安夫人看见安锦离进来之后，快速转换自己的表情。只见安夫人一改脸上的无所谓，真真切切地将一种心疼一种无奈一种焦急杂糅在一起放在脸上。 安夫人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安锦离身边，关切地问道：“离儿，怎么样啊？怎么离家这么久？你知不知道家里人快急死了？” 安锦离看着紧紧握着自己胳膊的那双手，用自己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挣开了它们。 安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安锦离的动作。 “家？”安锦离瘦弱的身躯微微弯起，将她整个人显得无助又无奈，“我有什么家？我不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吗？要得了你这么虚情假意吗？” 安锦离的声音像是一只被捕住的鸟儿发出被困的嘶鸣，深深击入人的内心中去。 “你！”安夫人想要教训的话一顿，“锦离，你说什么啊？我们不一直都在吗？” 安锦离后退了两步，质问道：“是啊，你们一直都在。一直活成我心中永远的刺。母亲，父亲，我求求你们，你们能不能看我……看我这个女儿一眼？” 安锦离此时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挣不开。 一个清俊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记忆中。那是一个清瘦的人，身着一身墨绿到接近黑色的衣服。他的眼睛是那么深，那么吓人。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人的面前？那个人又是谁？ 安锦离狠狠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滑到衣领里。 安夫人此时也不知道安锦离是发了什么疯，说的都是些什么。 沈夫人看安锦离状态不对，忙过去揽住安锦离。 “这是怎么回事？”沈夫人质问着安夫人。 安夫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安锦离怎么就跟疯了一样。 安锦离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虚无，整个人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锦离？锦离？你没事吧？”沈夫人在一旁唤着安锦离。 许是听到这呼唤，渐渐地，安锦离的眼神清明起来。她抬头，望向沈夫人，思绪开始一点点回笼。 “夫人，我没事。”安锦离对沈夫人说道。 然后，她将头转向了安夫人。 “夫人，我先前就说过，我与安府没有关系了。我现在在沈府当个闲人也是挺好的。你也不用担心街头巷尾的话语，反正他们之前就听说不少了，不会诧异的。” 安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转向沈夫人说道：“我有些话想与安锦离说，不知沈夫人可否避一避？” 沈夫人担心地望向安锦离。安锦离朝沈夫人点了点头。沈夫人叹了一声气，也就出去了。 “你想要说什么？”安锦离僵着一张脸，说道。 安夫人也褪下外人眼中的伪装。 “你回不回去？” “不回。” 安夫人气得将袖子一甩，眼中的阴狠快溢出来了。 “你当真以为，不回去，在沈府？我就制不住你了？沈府毕竟是大户吧。你认为，他们凭什么收容一个一身烂摊子，满身麻烦的人？” 安夫人不愧是高门大院混迹过的女子，一瞬间就把安锦离内心最深的害怕给挑破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安锦离恶狠狠地看着安夫人。 “那我也拭目以待，看着你被沈府赶出来，如同丧家之犬。京城好久没看过这么大的笑话了。” 以前，可能人们对安锦离之后的去向不会太在意。可是，经安夫人之手，一切肯定就朝着最不利于安锦离的方向走去了。 安夫人深深地看着安锦离，低语道：“你想想，沈府待你不错。你愿意，将闲言碎语带来沈府吗？” “你以为你能做什么？” “我不过一女子，能做什么？”当然是那种最祸害人，就做什么喽。 安夫人现在也不逼人，语气慢悠悠地说：“你好好想想吧。安府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至于怎么进去，就看我的了。 想她安锦离不过是个没有势的废人罢了，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累赘。 安夫人笑笑，就出了大堂。在外面，她跟沈夫人告辞之后，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沈夫人见安夫人如此得意地走掉，忙进去看了看安锦离。 安锦离见沈夫人进来，轻轻拉了拉沈夫人的手，带着谢意地说道：“夫人，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了。” “那安夫人说什么了？你怎么就这样了？” “没有，只是我毕竟是安府的人，迟早有一天，还是要回去的。” 天大地大，其实根本容不下一个人。 “好了好了，你先住着，其他一切再说啊。我看那安夫人也弄不出什么花样来。没事的没事的。”沈夫人在一旁轻声安慰道。可是她安慰着安锦离，心底也有一丝担心。 虽然他家沈铎也是个四品官员，可也架不住一些小人啊。 那安敬，就是小人中的一个。 做实事是一窍不通，拍起马屁来可真是触类旁通啊。 阴，当真是阴。 当天晚上，沈知秋也知道了此事。 “娘，你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 沈夫人将一旁的糕点递了一个给沈知秋，自己也拿起一个吃了一口，才说道：“儿子，你处理不来的。安府夫人可不简单。深宅养出来的女人，最为攻心。”她家儿子还不懂得分辨是非黑白呢，不可听他人花言巧语迷了心。 “安锦离毕竟是我带回来的，有什么应该我来解决的。” 沈夫人听到此话一阵唏嘘：“儿子，我本以为你只是随手将人带回来的。可是现在，我怎么摸不清你到底什么意思了呢？” “什么意思啊？一人做事一人当。”沈知秋不知道听没听出来沈夫人的言外之意，只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你的事情，难道不是为娘的事情？一家人，算那么开有什么意思？” 沈知秋听到沈夫人的话，想解释一下。 “好了，不扯那些有的没的的。安锦离，我是会保的。至于保到什么程度，看造化了。” 想来安锦离也是知道的，看造化。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句话，不是假的。 以后，谁知道呢？ 第二十七章 流言如虎 那日安夫人走后，安锦离有想过她会针对她，以各种各样的方法。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安夫人根本没打算从她这儿下手。 先是，大家又莫名其妙将安锦离的去向给讨论起来。接着，所有人都知道了安锦离在沈府。 后来的矛头，就不是安锦离了。而是，沈知秋。 沈知秋的事情又再度搬上了京城的这个戏台，作为一出戏来展示到了大家的面前。 京城某处。 “你们知不知道，就是沈家那个公子？” “知道啊，不就是那家中的一个独子吗？本来是可以从偏房过继一个好的，可那沈夫人死活不同意。” “要不是看见沈大人有本事的份上，沈府早就是一团乱麻了。” “说了这么半天你到底要说什么？”一群人瞎聊了一会儿之后，才反问刚开始的那个人。 他们在这儿，可不是要听什么古早的消息的。 起头的那个人吃了颗手中的花生米，才将头探到众人身边一副八卦的模样。 “安锦离？知不知道？” “那是谁来着？”一个人呈迷糊状，完全想不起来哪里听过那个名字。 “当初在安府大门口闹的那个！” “哦哦哦，原来是她呀，怎么了？”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众人摇摇头。 起头的人故作高深状。 “你倒是给我说呀！” “在沈府。不仅仅在沈府，还和沈府那位公子有联系！” 同样的两个话题人物聚在一起，围观群众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快说，怎么回事？” “对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群人围着他起着哄，眼中闪出想知道其中缘由的热切心态。 “先前，安小姐不是被赶离安府了吗？” “对啊对啊，我听人说，好重的伤呢。” “你想想，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儿，怎敢反抗自己的父亲，家族，一个人这么跑出来呢？换你，敢不敢？” 被问到的人摇摇头：“这么好的地方不要，傻瓜才这么干呢。有吃有住的，多好啊。” “对吧，那她为什么敢呢？” “对啊，她为什么敢呢？” 看起头的人竟然还做起秀来了，一旁的人有点不耐烦了。 “你倒是快说吧，这些有什么好瞎哔哔的。” “你知道现在安锦离在哪里吗？” “不知道呀。”不过是个与自己无关的人，他怎么知道人在哪？ “在沈府。我怀疑，”那人微微压低声音，周围的人也见此凑近了耳朵，“沈家公子，是邪魅上身了。” “什么？” “你想想，什么人，可以平白无故地清醒，可以做到在短短几月之间如常人一般，还居然可以将人家府上的千金给迷惑走？” 众人仔细琢磨一下，感觉好像是这个理。 “沈家是个好人家，你凭什么这么说？”一个受过沈家恩惠的人不禁辩驳道。 “你又是谁，真是，看听不听。” “你！” “我怎么了？” “好了好了，就随便听听，你们还真较起真来了？” 起完哄，一群人也就散开了。 再接着，一传十十传百，安锦离在沈知秋府中的事被知晓得越来越广泛。 甚至，已经开始无端臆测起事实的“真相”来。 等到安夫人听到这些话，沈家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了安锦离的身份，而且也已经听了不少外面的流言蜚语。 “真是笑话，我们堂堂沈家，就是能被这么笑话的不成？” “夫人，现在还怎么办啊？” 沈夫人坐在房间的塌上，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对自己的丫鬟说道：“外面，都是怎么说的，具体来讲一下。” 外面，就是将沈知秋与安锦离两个人绑起来说，连带着扒了扒两家的事情。 什么沈夫人凶悍，沈公子变态，安锦离吃里扒外之类的，说了好多。 听完，沈夫人冷哼一声。 “不过是些只言片语，就能揣测到了天边去。倒不如去写个话本来看看，保证‘广为传颂’。” 沈知秋那边。 安锦离和沈知秋坐在桌边，想着此事的对策。 沈知秋此时也有点头疼。 明明就是简简单单地带回来了一个人，怎么麻烦事那么多？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明哲保身，这种没有麻烦事的感觉，真的很好。 安锦离此时也是慌了手脚。安夫人可以针对她，无论怎么针对她都可以接受。可是安夫人的矛头，为什么要往沈家那边转？ “我突然间觉得，”沈知秋突然开口，安锦离也顺势将头转向沈知秋，“做人真难。话本里不是有狐狸精吗？我做狐狸精就很不错。” 安锦离以手扶额，狐狸精个鬼嘞。 一瞬间，紧张的情绪就这么被瓦解了。 “我在想，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件事情巧妙地解决。”安锦离撑着自己的脑袋，想着对策。 沈知秋在一旁默默坐着。 有些东西，是要靠阅历撑起来的。在计算人心方面，沈知秋远没有安锦离来得熟练。 现在，不是说安锦离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自打沈知秋将人带回来之后，安锦离自身就与沈家产生了密切相关的联系。 安锦离此刻也在懊恼，当初为什么听了沈知秋的鬼话，那时候还不如流落街头，也省得麻烦。 沈知秋看出了安锦离眼中的懊恼。 “我这辈子就犯这一次错，你不必感到难受，之后不会了。”安锦离抬头，惊讶地看着沈知秋，“我不自量力，我做事莽撞，是我问题。” 沈知秋其实发现他内心也不好受，困难像一座座山一样接踵而至。 这些困难也是在告诉他，他什么都不是罢了。 “安锦离，你如果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你不是不愿回沈府吗？去其他地方，也是可以的。” 安锦离被沈知秋的话整笑了：“你的办法，就是逃避和死扛是吗？”让她逃避，他自己去硬扛。 沈知秋抬头看向安锦离，说道：“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安锦离笑笑：“沈知秋，你最好不要出门了。”这种心思，愿意为他人着想，却给自己不留余地。 沈知秋听到了安锦离的话。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坐直自己的身体，仿佛没有听到安锦离刚刚说了什么。 第二十八章 双方对峙 沈知秋的屋子旁，安锦离正仔仔细细地擦着外面的窗户和一些栏杆。 一个小厮跑了上来，对安锦离说道： “小姐，夫人找你。” 安锦离甩了甩手上的布巾，将它折好放在一边，说道：“叫我安锦离就好。” 虽然沈夫人没有明面上直说什么，但是下人已经认为安锦离只是一个出来闲逛的小姐。 下人没有说话，安锦离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往沈夫人的屋子走去。 如今安锦离，算是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地步之中了。 最主要的是，安锦离的内心也困惑了。 她是不是该回去？ 这里的生活超出原先的预计太多了。没想到重生一次会发生这么多变化，安锦离其实原本打算在安府里待一辈子和他们死磕到底的。 “夫人。”想着想着，安锦离已经来到沈夫人的屋子当中。 “锦离来了啊？” “不知夫人找我来可有什么要事？” “街上的流言，我听了好多。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一是觉得你不该背叛安府；二是知秋不该胡乱做事；三就比较恶毒了。”有人怀疑沈知秋品行，才没几天就知道带人回去；有人怀疑安锦离有猫腻，小小年纪就知道勾人了。 反正，就是无端猜测。 “现在，对于知秋和你来说，都是不太太平的。”沈夫人轻描淡写地将事情的发展方向一一道来。 “知秋现在这样，你不生气吗？” “生气？”沈夫人轻轻一笑，“生气又如何？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十几年来苦苦等着盼着希望知秋能够恢复。有多少人告诉我，沈知秋就是一个傻子，你还在他身上费那么多心思干什么？你还不抓紧再生一个来维护你的地位？” 那时的她，也是很茫然的。她看着自己的孩子越长越大，可是却是连说话都不会，整天痴痴呆呆的，却束手无策。 沈夫人真的想过放弃，再生一个又怎么了？ 可是，沈夫人看着年幼的沈知秋傻傻的带着稚气的笑容，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如果连她都不要沈知秋了，那还有谁会去爱他？ 也许是老天庇佑，她之后就再也没怀上孩子。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哦，忘了说。沈夫人姓陈，是陈国公家的小女儿。 她有这个实力决定自己的人生轨迹。 沈知秋能醒着，已经是最大的造化了。 “我今儿叫你来的目的，是想要了解一下你对安府的态度以及安府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你如此的？” “我娘下嫁我爹，可终究嫁错了人。妾室入府，安敬宠妾灭妻，这些，想必沈夫人都是有所耳闻的。” 沈夫人点点头。想当年，这也是传遍了街头巷尾的。 “我这个女儿，在安敬眼中什么都不是。当时我也是情绪过激，才选择出来的。” “如果最后没有办法，你会回去吗？” 安锦离迟疑了一会，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了任何一个可以容身的去处，回去又何妨？我没有金钱，没有依仗，天大地大，哪有我的容身之处呢？” “你倒是和知秋一样，透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成熟。不过，成熟些也好，起码能保护自己。京城之事，不乏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我不能保证什么，一切看造化。” 安锦离同意地点点头。沈夫人说的话在理，没有谁可以保证别人无忧的。世事难料。 “如果事情可以解决，夫人能否给个安身之处？” “哦？你想……” “没有想什么，每个人都在靠自己的本事在谋生。我也只是想看看我有没有本事挣到他人的赞同。” “一切，看之后的了。” 沈夫人模棱两可地说完，也觉得没有什么多说的了，就让安锦离离去了。 从沈夫人那儿走后，安锦离就跑回沈知秋的屋子那边去找沈知秋。 在沈知秋一个人窝在书房里，连安夫人来都不知道之后，沈知秋就开始拿着本书到处瞎晃，行踪都不定了。 安锦离从一个角落里将沈知秋拉了出来。 “怎么了？”一个人瞎晃不好，沈知秋好不容易才找个地方安静一下。 “出府？走不走？” “现在？” “对。” 安府。 “夫人，这么做真的能把安锦离给逼出来？” “官场上的人，注重名声。沈大人正是可以被提拔的阶段，不会掉以轻心的。” “可是，沈大人现在不在京城啊。” “人是迟早要回来的。” 安夫人和自己的婢女说着话，安锦玉从外面高高兴兴地跑着进来了。 “娘亲，外面好像下雪了哎！” 严冬终于是来临了，京城的第一场雪也开始飘了。 安夫人看着开开心心没有烦恼的安锦玉，柔和了语调笑着问道：“是吗？外面下雪了。要不要娘亲陪你去外面看看啊。” “好啊好啊。”安锦玉笑得眼睛都微微弯曲，充满着天真和无暇。 那个时候的安锦玉，并不会知道，安夫人那份母爱，是掺了杂质的。她的世界中，一切以她为先。 但是现在，安夫人还是那个温柔和善的母亲。 安锦离和安夫人之间，一场真正的较量也要开始了。 第二十九章 流言中人 街上，还是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 年关将至，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地准备着过年。 所以说，安夫人的那些举动，还是有些操之过急。虽然及早做出行动可以威慑别人，但最好还是看远一步，到了合适的时机再做出行动才可以更加无形伤人。 “喂。”沈知秋轻轻地在安锦离的眼前挥了挥手，将安锦离的视线吸引回来，“出了门，是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快过年了。” 沈知秋看了街上人忙忙碌碌但是每个人都充满向往的模样，不禁感叹道：“这就是过年啊。” “是啊。”安锦离舒适地眯眯眼。她从未想过，这个年还能这么过？ 没有了那些奇奇怪怪的琐事，没有人逼着自己去见本就讨厌自己的人的无奈。在这些都没有之后，一切不开始与先前有了不一样吗？ 那种感觉，就好像安锦离真正重新活了一次一样。 二人坐在街边的一家馄饨摊那儿，老板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沈知秋给了钱之后，就和安锦离吃起来了。 这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认识沈知秋和安锦离，但是他们还是出来了。 “年后，我父亲要把我送去书院里面了。” “什么书院？”安锦离舀了一个馄饨，一边吹一边问道。 “承章书院。” “哦。”那是一个京城官家子弟都去就读的一个学院。 本朝本就开放，男女皆可进学堂求学。只不过，所教内容不一样罢了。 前世，安锦离和安锦玉也去那里求学过。只不过安锦离去了短短几天后就不想去了。安夫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锦离无才无德的声名传得所谓人尽皆知。 安夫人惯常喜欢这些把戏。这样她就可以浸泡在自己是好人的想象中来恶意中伤别人。 哦，对了。那个承章书院也是分级的，总共分为三级。一级是皇室子弟求学之处，二级是重要臣子，也就是一品到三品大员的子女求学之处，最后就是普通官员的子女求学之处。 沈大人官至四品，也只能分到三级中去。 而且，书院中的人都是从小就开始读书识字。沈知秋进去，注定还是会吃亏的。 “沈知秋，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好。到了书院，能避的，记得避一下。你有你父亲的官位做支撑，不少人应该会把它当一回事。但切记，谨防小人。” 沈知秋听到安锦离如此郑重地告诫，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才几岁，懂得倒多。” “我不是怕你受委屈吗？” “好了，好了，我知晓的。” 二人慢悠悠地吃完馄饨。街上，雪已经下得很大了，堆了薄薄的一层。 馄饨摊的老板搓了搓自己冻得通红的手，哈出一口热气来暖暖手。 安锦离其实出门也是穿少了衣服的，被冷风一吹，倒真有些凉。沈知秋是穿够的，但也只是穿够，不能匀一件衣服出来。 “你冷？” “还行。”安锦离也暗暗的搓搓冻红的手。 沈知秋皱着眉头，手伸向自己的大氅打算解下。 安锦离看见了，连忙说道：“别，你是公子，绝对不可以冻着了。不然，我拿什么跟沈夫人认罪。” “那你？” “走吧，回去了。” “好。” 待安锦离和沈知秋走后，馄饨摊的老板还在一旁包馄饨呢。一旁就有一群刚刚在看热闹的大伙围了上来。 “哎，大刘，你知道刚刚那两个是谁吗？” “不知道。”刘叔一边包着馄饨，一边回道。 “沈府的公子啊那是！” “话说这沈府的公子当真是好看啊。那双眉眼，又疏朗又俊秀的，就是与我们不一样啊。”一旁一个人感叹道。 “跟在他旁边的，莫不是安府的小姐？” “我猜是。”一人肯定地点点头，“你看那个女娃，五官还是很精致灵动的。但是她看起来是很安静温雅的，有点矛盾。” “沈府将人养得不错啊。记得之前那个女娃在安府门口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就非常压抑。” “还有，你们不觉得这二人很是相配吗？” “这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知道，只觉得他们一起的时候，好像没人能容得进去。” “官家子弟就是有气度啊。” 一旁，一些凑热闹过来的人听着那几个人的谈论，不禁内心疑惑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被这几个人夸成这样？ “话说，这安府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家。沈府虽然先前也有不少事，但那种暗地里的龌龊事倒是没有什么。哪像安府，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过安家大小姐不过七岁稚儿，怎敢公然与安府对抗？我再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啊。” “可是沈家公子刚醒，断不可能做什么啊？” 在经历最初听到那些事情的惊奇之后，众人的想法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毕竟，人还是不喜欢单单听信一面之词的。 第三十章 沈家庶子 待安锦离和沈知秋回去后，沈府也开始忙碌起来。 沈夫人和大管家打点着府中需要购置的物品。 沈大人还因为出京办事而没有回来。 沈知秋和安锦离回来的时候，沈夫人看见也只是说了句：“可回来了。”然后又继续吩咐着管家事情。 沈知秋和安锦离看帮不上什么忙，就趁着沈夫人不注意跑掉了。 所以他们没有听到。 “临福，这是知秋醒来过的第一个年，一定要好好操办，不可马虎半分。” “夫人，老奴知道的，一切都办得麻溜的。” “那就好。” 沈夫人一边应答，一边手中不停地翻看账本，并时不时在一边写着什么。 沈知秋和安锦离二人跑到院子的凉亭里，然后坐下。 “还是这里清净。”安锦离手靠在是桌边，看着一旁来来往往的人说道。 沈知秋点点头。 “这是我第一次好好看着年是怎么过的。”安锦离看着忙碌的仆从，感叹着。 “你之前没过过年吗？” “过过啊。但是浑浑噩噩的，一眨眼，年就过去了。新的一年又开始了，我只知道我又长大了。” 安锦离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双眼好奇地盯着沈知秋。 “你生辰何时？” “不知道，还没过过。”这不仅是安锦离第一次逃脱府衙过的一个年，也是沈知秋过的第一个年。 “你知道了记得告诉我，我给你过生辰。话说我都不知道如夏生辰几何呢。现在如夏与我分开，不太能见到了。” “下次有机会寻她就是。” “你说我这是怎么回事，连如夏的生辰都不记得。” “那你的生辰呢？” 安锦离眼神一暗，回道：“我忘了，也不知道问谁。” 安府从来没人关心她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应该也没人知道她的生辰。 打小她娘亲身边的人就没了踪迹，不知道去了哪里。安大人又对她置之不理的。她真的不知道她的生辰了。 “冬至的后三天。” “嗯？” “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日子。既然我现在不知我的生辰，你也不知你的。倒不如取个日子，一起过过。” “沈知秋，你是第一个愿意陪我的人，哦，不，朋友。”安锦离看着沈知秋，带着欢喜的笑容。 沈知秋看见安锦离的笑，没有说话，只是把眼神往其他地方撇了撇。 “呦，这不是那傻子吗？” 一个声音从凉亭外面传来，带着深深的嘲弄。 沈家沈大人是家中嫡子，唯一的嫡子。 其他庶子现下已经分家分出去了。 而出声的那个，是三房的公子——沈其。 年前那些分了家的人还是会回来看看。最主要现在沈大人势大。虽然他们恨着沈家，但还是会死皮赖脸地过来讨点油水。 安锦离看着凉亭外那个看起来不可一世的人，对沈知秋询问道：“这是谁？” “不知道。” 沈知秋是真不知道那人是谁。毕竟他傻的时候，连人都认不清。 “呦，现在开始不认识人。想当初，你还知道‘哥哥，哥哥’地叫呢。”那语气不乏嘲弄。 之前，沈其被人带着来过好几次沈府。 年轻人嘛，气性大。 看着沈知秋占着嫡子的位置，却是个傻子，心中实在气不过就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欺负沈知秋。 沈知秋什么都不懂，自然也不会告状。所以，在沈知秋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沈其做了很多欺负人的事。 虽然人是不认识的，但语气中的善恶还是表现得很明显的。 安锦离皱了皱眉头，审视地看着面前之人。 沈知秋看上去波澜不惊地，感觉丝毫没有被影响到。 “哎，说话呀。”见没人回他，沈其气急败坏地上前，打算好好教训一下人。 “怎么有狗叫？真是令人烦透呢。” 安锦离不咸不淡地说道。 “你是谁？”沈其将注意力转到安锦离身上，说道，“信不信我打你？” “还是条会吠的狗。” “你！” 安锦离抬头，看向那个暴怒的人：“沈家，是不懂礼法吗？你面前的，是沈家的嫡子，能由你这么吠人的？” 沈其气得想打人，突然，他好像想到了安锦离是谁：“呦，安府的丫头怎么管事管到沈府来了。年纪轻轻，就知道找个嫡子靠着啊，厉害厉害。不过，你好像靠错了，靠了一个傻子。哈哈哈哈哈。” “嗯，再怎么说，我也是嫡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是吧？” “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想着勾搭人？” “你还知道的不少嘛，这年纪，该有几房小妾了。不过生下来的，还是，”安锦离停顿一下，吐出最后两个字，“庶子。” 沈其受不了安锦离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他的痛脚上踩，直接伸出手来想打人。 可是，他伸出的手被人拦住了。 沈知秋面色清冷地看着面前的人，只是他的手狠狠将沈其的手制住。 安锦离看沈知秋都出面了。 自己也就不说话了。 “你干什么？”沈其将沈知秋的手挣脱了，“傻子！” “不要随便动手动脚的。” “怎么，你心疼啊？”沈其挑衅地看着沈知秋。 沈知秋的眉头还是暗暗皱了一下，显得不耐烦起来。 这人，真心是烦。 “之前我心智不成熟，你觉得我可以欺负。但是现在，也请你看看如今的局势好吗？” 听着沈知秋冷静的话，沈其将头转向沈知秋。 他从未注意过沈知秋现在的眼神，一直就觉得不过一个傻子，有什么重要的。 可是现在，他看见沈知秋的眼睛是平静的深沉的。 一个傻子，怎么可能在短短两个月有这么大的变化？ “你……”沈其吓得后退一步，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地问道：“你是不是怪物？” “不是。” 沈知秋甚至耐心地冷静地回了。 沈其看着沈知秋，外强中干地说道：“你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回应沈其的是沈知秋坐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沈其一时接受不来，当真走掉了。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冷。”安锦离盯着沈知秋，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是吗？”沈知秋转头问道。 沈知秋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缺少了七情六欲的人。他好像完全不懂或是看不明白别人的感觉，只是照着自己的理解去做事。 罢了，人家刚醒，苛求什么。 “没什么。”安锦离冲着沈知秋笑笑，说道。 “哦。” 第三十一章 过年前夕 快过年了，府中什么都要添置新的。 该擦擦洗洗的地方，也有下人在收拾着。 沈知秋这儿，也在收拾东西。 本来沈夫人打算令人将沈知秋这儿也打扫一下，可是沈知秋拒绝了。 他想自己打扫自己的地方。 沈夫人也没有拒绝沈知秋，就把打算放在沈知秋那儿的人都放到其他地方去了。 沈知秋都自己打扫了，那安锦离也只能自己打扫自己的屋子，然后再去帮沈知秋的忙。 安锦离去厨房那儿提了一大桶热水，以作擦洗之用。 沈知秋换掉自己经常穿的衣服，换了一身粗布衣衫，拿着一大块抹布，清洗着窗户。 “喂，热水我加进去了。” 沈知秋认真地扣着死角中的灰尘，擦得格外仔细。 安锦离看着沈知秋的样子，就也回去自己的屋子里收拾了。 往年，安锦离那儿虽然偏僻，但还是有家仆帮忙打扫的。但就是家仆打扫得太不细心，很多地方还是脏的。 安锦离小，也不懂什么。别人怎么弄，她就怎么过。 哪像现在，自己有一个自己的小空间。她可以自己收拾这些，不用看旁人的意思。虽然苦点累点，但还是开心的。 只不过，这地方虽然看着小，但什么都要自己动手，还是很费力的。 一个地方，总有床、桌子、衣柜、窗户、门这些地方吧。而这些地方总要打扫吧。 安锦离这个七岁，哦不，快八岁的身躯，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这些。 沈知秋打扫得其实挺快的。 安锦离真不知道是沈知秋的力气大，还是人家聪明。为什么同样的事情，沈知秋就可以做得又快又好呢。 哦，对了。丫鬟的责任是不是要时不时地帮沈知秋擦洗房间啊。 安锦离只是单纯地帮沈知秋送个饭，洗个衣服，擦个桌子。好像其他地方可能都比较脏。 其实安锦离也不知道什么才是一个丫鬟该做的事。 之前大管家是有教过一个丫鬟该做什么，可是当时安锦离身上还有伤，又累，根本没听进去什么。 后来，管家也知道了安锦离的身份，也不明白沈夫人的意思。他自然不敢吩咐什么，只能任由安锦离去做事。 反正沈知秋这个人也不是个懒人，有事情也会自己去做。 不过，沈知秋当真没个少爷模样。 哪个少爷愿意去做一些杂事？不都是被伺候得好好的吗？ 不过，自己做事的感觉，还不赖。 安锦离想了想自己在安府的狼狈模样，其实造成这些的也有她的原因。 要不是她明明深陷困局却意识不到，要不是她明明局面对自己不利还天天逃避，也不会把事情往真正坏的方向越走越远。 人啊，是受环境影响。但该不该随环境而走，能不能逆环境而活，真是个大问题呢。 安锦离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洗着抹布。 沈知秋看安锦离洗了半天了，不禁说道：“你还没洗完啊？” 安锦离回过神来，朝沈知秋笑笑，将抹布拧干，去擦桌子了。 沈知秋不明所以地看着安锦离。 这小丫头片子，擦东西还擦得挺开心的嘛。 如夏趁着沈夫人不注意，也跑到沈知秋这里了。 她一进门，就看见沈知秋和安锦离在各自的地方忙碌着。 如夏看着这一幕，不可置信地擦擦眼睛。 这是一个少爷一个小姐吗？ 哪家少爷小姐这么干事的？ 沈知秋不正常也就算了，怎么连小姐都不正常起来了？ 安锦离看到门口的如夏，招呼道：“如夏，你怎么来了？进来坐啊？” 不正常，真是不正常。小姐这么开心干什么？还有，“进来坐”这是小姐对下人说的话吗？ “小姐，你这是在干嘛？” “打扫啊，沈夫人屋子你们不打扫？” 打扫啊，可也不是沈夫人打扫的啊。 “小姐，沈夫人没有派人来吗？” “派人来了，不过他不要。”安锦离指了指在一旁忙活的人，说道。 见提到他，沈知秋才抬眼，看了眼如夏。 得嘞，又是空气。 沈夫人带如夏在身边，还不是因为怕有什么事情吗？ 但是，在沈知秋眼中，如夏就是个空气。 不过仔细想想，沈夫人也真是懂沈知秋。如夏在安锦离这儿，指不定怎么膈应呢。 那沈公子为人孤僻奇怪得很，也只有她家小姐，好像能跟他多说会话。 如夏看着其实已经打扫得不错的屋子，也在安锦离旁边帮忙着。 忙活着忙活着，已经快中午了。 如夏也没有久待，就回了沈夫人的屋子。 安锦离去厨房拿了午膳，二人就在安锦离屋中的桌边将就用了一下饭。 下午，其实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 安锦离和沈知秋就着那身脏衣服坐在桌边休息了一下。 屋子里里外外都清扫过了，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归过类。 不过二人也是东西不多的。 毕竟一个又不是府中人，一个又不喜欢那么多东西。 还有没几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第三十二章 安家现状 安老夫人从噩梦中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旁的侍女发现了惊醒的安老夫人，忙过来照看她为她拭汗。 “老夫人，您还好吗？” 安老夫人看了看自己亲近的侍女，摇了摇头。 最近，她总是梦到郑良。 梦里面，郑良歇斯底里地朝她吼叫着，说“为什么不照顾好安锦离”。 她无法辩驳，深深困在那个梦中无法出来。 “你先出去。”安老夫人吩咐道。 侍女没有多问什么，施了一礼就出去了。 待侍女出去后，安老夫人才显露出一丝无力来。 那日，郑良发现了安敬的花心和滥情，看透了那个男人虚伪的面容。 她想和安敬一刀两断。 可是，她除了安府，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更没有想到的是，许是因为情绪堆积得太多。日子越长，郑良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 那时候，安锦离其实没出生多久，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 当时，郑良唯一愿意上心的，就是安锦离。 其实，安锦离这个名字，郑良没有叫过一回。安敬这个畜生，居然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字。 但是，病情还是越来越重了。 郑良从先前的可以下地走走，到现在的只能在床上躺着。 郑良虚弱地躺在床上，旁边一个侍女抱着安锦离。 她对着旁边的侍女说：“荷香，你将老夫人请来吧。” “小姐！”荷香抱着孩子，一瞬间哭了起来。 “将孩子给我，我看看。” 荷香将孩子给了郑良，却迟迟不肯动。 “快去！”郑良呵道。 荷香没有办法，转身走了。 安老夫人也没想到郑良想要见她。毕竟她不是一个好婆婆，之前的许多事情，也有她管得少的功劳。 安老夫人拖了好久，才慢悠悠起身去郑良那儿。 那个时候，郑良已经快不行了。 她看着自己的孩子，露出了一个虚弱但慈爱的笑容。 孩子看见母亲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也绽开一个纯真清澈的笑容。 郑良看着孩子，心中的苦涩涌上心头。 门口传来声音。荷香带着安老夫人出现在了门口。 “不知找我来，有什么要事？”安老夫人冷漠地说。 郑良抿了抿自己苍白的唇，说：“母亲，我快不行了。” 安老夫人看着郑良，没有说一句话。 “府中之人，我是万般不敢相信。”郑良顿了顿，继续说道，“母亲，能否看在阿锦是你孙女的份上，照拂她一下。” “锦离是我孙女，我自会照拂。” “那，阿锦就跟着祖母吧。” 郑良将孩子递了递。荷香虽然无奈，但还是结果孩子给了安老夫人。 “阿锦，就靠母亲照拂了。” 安老夫人抱着孩子，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郑良笑笑，摇摇头。 安老夫人看见，便转头打算走了。 老夫人的身后，虚弱的声音响起：“母亲，阿锦只有你了。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她。不然，我死不瞑目。” 安老夫人没有说话，走了。 郑良看着安老夫人抱着孩子走了，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 自从安锦离离开安府后，安老夫人就睡得不安稳。 其实本来，安老夫人也是照顾安锦离照顾到了两岁。但是，安锦离两三岁的时候，安老夫人意外得了一场重病。 所以安锦离就交给了沈绫——当时的安夫人。 后来，安老夫人病也好了。 但孩子，就一直由沈绫照看了。 后来，安锦离也不亲人了。 一切，都渐行渐远。 安老夫人是不久前才听说安锦离现在在沈府，不肯回来。 明明是一个孩子，怎么有勇气连家都不回呢。 安老夫人内心有一丝无奈和酸楚。 但是，安老夫人能做什么呢。 去沈府将人接回来？且不说安锦离会不会回来，沈绫也会背地里作妖的。 安老夫人是怕了沈绫了。一个人，怎么可以心思那么多那么毒。 安敬不知道为何，对安锦离是丝毫喜欢不起来。 说不定安敬对只狗，都比对安锦离好。 安老夫人坐在床上呆愣着，内心感到空落落的。 第一次，安锦离不在家过年。 第三十三章 沈父归来 今年小年夜的前一天，只有沈夫人和沈知秋，还有另带上的安锦离。 想来其他府中，会热闹很多。 可在沈府，就显得格外冷清了一些。 “多吃点吧。”沈夫人给沈知秋夹了一筷子的菜。 沈知秋依言吃了。 “你父亲今年算是不能陪我们过年了。” 往年，都是沈夫人和沈大人带着沈知秋一起吃的。 今年，可能只剩下沈夫人和沈知秋。哦，还有安锦离。 “锦离，你也多吃点。”沈夫人对安锦离说道，“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 “谢沈夫人。” “明儿，就是大家族一起吃饭的日子了。今儿就我们先过过。” “人少舒服。”安锦离说道。 “倒也是。”安夫人笑笑。 “明儿，你就要见到你祖母了。到时候可得乖一点啊。”沈夫人对沈知秋交代道。 沈知秋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沈老夫人惯常喜欢吃斋礼佛，其实和沈夫人她们的交集不是特别多。因为沈铎只娶了陈家陈瑶一个妻子，沈老夫人内心还是不太舒服的。所以她便诚心礼佛，不愿意看见沈夫人了。 三人一起用着晚膳，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 “你爹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沈夫人感觉自己旁边缺了人，无奈地抱怨着。 府门外。 因着过年，沈府很早就关门了。 一人骑着马从远处的黑夜中奔来。 到了沈府门口，那人翻身下马。他看了看已经紧闭的府门，将马栓好之后就去扣了门。 随着叩门声响起，门内传来小厮的一声嘟囔：“谁啊？” 门开了之后，嘴角还有吃食没咽下去，嘴边还有油的小厮看见了门外之人。他惊讶地快速擦擦嘴，才不可思议地说道： “老爷，您回来啦！” “是啊，我回来了。”沈大人一边说，一边进了门。 “夫人她们在干什么？” “回老爷，夫人她们已经用膳了。” “好，我等会过去。”沈大人看了看明显刚刚在吃饭的小厮，拍拍他的肩说道，“好了，你等会也快点去吃饭吧。过个年不容易。” “好嘞，奴才等会就去。” 府中的丫鬟小厮有些已经回家过年了。那些没回家的，要不就是从贩子那儿买来的，要不就是管家他们一家。 沈大人拍拍自己身上沾着的灰，步伐轻快地往府中走去。 小厮看着沈大人进入府中的背影，快速将门关了，打算去告知府中其他人。 到了屋门口，沈大人停了一下，在阴影处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沈夫人和沈知秋她们正在安静地吃着饭。 “今儿怎么这么安静啊？”沈大人一边说着，一边踏进了屋中。 听到声音，沈夫人她们都抬起头来。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沈夫人有点难以置信。 不是说要很久的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夫人是不相信为夫吗？都过年了，我要是不在，怕是我夫人连床都不给我睡。” 沈夫人听着沈大人的话，笑了出来：“好啦，不说那些了。翠香，加一副碗筷。” 一旁，翠香麻溜地将一副碗筷摆好了。 沈大人坐下。 “这么多日没见，秋儿有没有想为父啊？” “父亲。”沈知秋看着沈大人，喊道。 说不想，是不可能的。沈大人出去那么久，沈知秋都觉得家中一瞬间冷清了不少。 “今儿菜色不错嘛。我在外那几日，什么没油水吃什么，都不知道啃了多少干粮了。”沈大人赶到家，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 “那就多吃点。”沈夫人夹起沈大人爱吃的菜，放进了沈大人的碗里。 沈大人夹起菜，边吃边说：“还是夫人了解我。” “对了，今晚没去我娘那儿吗？” “我去请过，娘喜素。今儿就不来了。” “哎，娘也真是的。这些年越发喜爱吃斋念佛了。” “好了，明儿也是能见的。” “秋儿，年后你就要去书院了。记得放宽心，好好念书。” “娘，我知道的。” “哦，对了，你爹已经跟书院那边打过招呼了。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去找秦院长，他会帮你的。”沈大人在边上说道。 “孩儿知道的。” “想想我家秋儿，念书一载未到，就已经进步显著。孩子，父亲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父亲说笑了。不过父亲，锦离能否一起去？” “哎呀，我把这是给忘了。”沈大人懊恼地敲了一下头，“年后，我再去问问。” 安锦离只是在那安静地吃着饭，没想到说到她身上了。 “我……” 沈大人看着安锦离一张小脸吃惊的模样，说道：“小孩子，是该多出去读读书。你和知秋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沈大人一脸温和的样子，看得安锦离的眼眶有点微微湿润。 这样的感觉，才是别人父亲的感觉吗？ 饭后，一家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之后，就各自回去了。 在回沈知秋屋子的路上。 安锦离和沈知秋二人并排走着，沈知秋突然问道：“你想家吗？” 在用膳期间，安锦离的话少得可怜。 安锦离感受着凉风吹过自己，说道：“说不想，是不可能的。”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怅惘的感觉。 “但是，我回家。那个地方，像家吗？” 那个地方，好像是安敬，沈绫和安锦玉的家。 “你很讨厌那里吗？” 前世，安锦离会说，不讨厌。那毕竟是她的家，除了那，她还能去哪？ 可是，重来一世。 她想象着之后可能出现的场景。 安锦离就觉得，哪怕死在外面，也比在那好得多。 “不讨厌，但想逃避。” 安锦离回答道。 沈知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带着衣服拉了拉安锦离的手。 “没事，呆这儿，挺好的。” 安锦离深深地看着沈知秋，轻轻地说道：“沈知秋，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身处困境的时候，能伸手拉我一把。 沈知秋温和地笑笑。 “回去吧，天冷。” “嗯。” 二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慢慢消失。 心，还是温暖的。 第三十四章 新的开始 除夕，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沈家，一大堆人坐在一起笑笑闹闹。 这桌家宴摆在了沈老夫人那儿。 因为沈家嫡系人数实在过少，所以沈家旁支的人也来了不少。 沈知秋坐在位置上，接受着所有人或是好奇或是探究的目光。沈知秋的事，让不少人的心思破灭，被迫打了个急弯。 沈夫人忧心地看着沈知秋，害怕他接受不来这么多人。 没想到，沈知秋倒是很淡定。他面对这一众亲戚，没有任何被探究的冒犯，而是淡定地吃着菜。 “知秋啊。”沈老夫人开口了。 “祖母。” “你如今好了，祖母真是开心。”沈老夫人眼中有泪地说道。家中曾经有这么大的事，沈老夫人求香拜佛了好久。 虽然沈老夫人和沈夫人的关系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不对盘，但是对于隔代的孙儿，还是有感情的。 “劳祖母挂心了，知秋如今一切安好。” “好好好。”沈老夫人连说了几声好，来表达她内心的激动。 家宴，自然是热闹无比。 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话题在聊，分外和谐，分外亲近人的距离。 好的多提，坏的自然一句也不会提。 安锦离自然不能在沈家的家宴上出现。不过，厨房中的人还是给她带来了饺子和一些小菜。 在屋内吃实在无聊，安锦离拿着盘子，坐到了门边。 外面一切都黑了，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树影和屋影。安锦离看着这景色，扒着碗里的饺子。 现在的她，真没有一个小姐的样子呢。 不过，还挺舒服的。 如夏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般景色。 一个小小的人儿坐在门边。屋内，一片黑漆漆的。只有那一个小小的人影，看上去有点孤独。 “小姐。”如夏轻轻唤道。 安锦离听见如夏的声音，抬头，说道：“如夏来了啊。” 如夏看见了安锦离的眼神，没有寂寞，没有孤独，有的只是冷静。 “今儿除夕，如夏来陪陪你。” “除夕了，明年，我就要八岁了。”离十八岁，还差十年。 如夏在安锦离旁边坐下。 “小姐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有啊，我打算离开沈府了。” “离开沈府？” “对啊。”安锦离说道，眼眸深深的，“我呆了太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这沈府呆了这么久，说出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听着安锦离一声轻笑，如夏感到一丝悲凉。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如夏也没有深究。 “小姐去哪，如夏去哪。” “如果是受苦呢？”她现在无钱无权，出去，只是个普通人。受的苦，只会比往常更多。 说不定，几十年后，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为着一些小事劳碌奔波。 算了，不想这些。 都是以后的事了。 如夏和安锦离二人坐着，感受着此刻的光阴飞逝。 坐着坐着，沈知秋那边，众人吃得都差不多了，都在三三两两聊聊天。 沈知秋默默靠到沈夫人身边，低声问道：“娘，东西做好了吗？” 沈夫人斜斜扫了沈知秋一眼，没好气地说：“好了，在那。”沈夫人指着角落，让沈知秋自己去拿。 “谢谢娘。” “好了好了，去吧。” 沈知秋拿着那一包东西就出去了。 “夫人，知秋去哪儿啊？” “没事，出去逛逛。” 待沈知秋走后，沈大人也低声对沈夫人说道：“咱们儿子对安锦离也太好了吧。” “算了，儿子想对谁好就好吧。咱们沈家不是养不起人。” “可是……”沈大人皱了皱眉头。 沈夫人轻轻搂了搂沈大人的胳膊，说道：“等儿子大了，懂得多些了，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沈大人微微皱了皱眉。 回去的路上，沈知秋看着包袱里面的东西，又有些拧巴。 里面，是沈知秋求沈夫人帮忙给安锦离做的新衣服。可是真当东西拿到手里，就觉得不太对味了。 回去，他该怎么说？ 沈知秋的步伐一下子停了下来，只觉得头疼万分。 要不，不回去了？ 沈知秋现在，还真想回去。 但是走着走着，就快走到屋门口了。 沈知秋停住了。 “沈知秋？”安锦离疑惑地声音传来。 沈知秋吓了一跳，看向黑暗中坐着的两个人。 “你们怎么在这儿？” “闲来无聊。” “哦。”沈知秋下意识藏了藏手中的东西。 他不藏还好，一藏更明显了。 “你手中的……是？” 沈知秋微微握紧了包袱，清俊的脸上显露出为难来。 “给你。”一个包袱就往安锦离怀里扔去。 安锦离惊讶地看着怀中的包裹，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 “新年了，新衣服。” 安锦离看着沈知秋面无表情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谢谢。” “小姐，你有新衣服穿了。” 如夏开心地看着安锦离，说道。 安锦离看着如夏还是之前的衣服。 “如夏，你……” 看着安锦离的目光，如夏无所谓地说道：“衣服够穿就行，小姐不用操心我。” 安锦离抿了抿自己的唇。 如夏跟了她，终究是受苦了。 沈知秋在旁边不置一词。他虽然可以照顾到安锦离，不代表他什么都得顾全。 安锦离其实不懂沈知秋。 “沈知秋，你为何待我如此之好？” 沈知秋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当时，就像是裹挟而来的风暴，太突然太迅猛了。还未等沈知秋做出反应，一切都已经照着偏离了轨道的方向走去。 等回过神来，就已经如此了。 都怪那该死的同情心。 沈知秋在心底默默想道。 “没有为什么，做都做了。” 听到沈知秋的回答，安锦离有一种意料之内的感觉。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早点休息。”沈知秋留下这一句话，就转向自己的屋走了。 另一头。 沈夫人看着迟迟未归的人影，嘀咕道：“知秋怎么还未回来？” 沈大人手捧饺子，大口吃了一个。 “我要去把他叫过来吗？” 沈夫人想了一下，说：“去吧。” 安锦离和如夏看着沈知秋淡定地进去，面面相觑。 “要不要告诉他守个岁？” 安锦离沉默地点点头。 －－－－－－题外话－－－－－－ 除夕快乐 第三十五章 前路未卜 初二，安锦离在打扫着自己的屋子。 沈知秋今儿去拜会陈家人去了。陈家，沈夫人的母家。 安锦离收拾了没多久，如夏就过来了。 最近沈夫人也没空管如夏，这倒是给了如夏很多机会跑到安锦离这儿来。 “小姐，新年快乐！”如夏突兀地出现在安锦离身后，兴奋地唤道。 安锦离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是如夏才松了一口气。 “如夏，你吓死我了。” “今儿夫人和公子她们都不在，我寻思着小姐肯定无聊，就过来了。” “无聊倒还行，左不过收拾收拾屋子。” 在沈家，安锦离其他没学会，倒是如夏之前就会的全学会了。 “小姐，你瞧瞧你现在？哪里有个小姐的样子？” 如夏看着安锦离，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锦离明明过了年才八岁，怎就变得如此辛苦了。 “可能我没有小姐的命吧。等会儿我把沈知秋那儿收拾了，我们去外面坐会。” 如夏抢过安锦离手中的扫帚，说道：“我来。” “那我去那边擦个窗。” 如夏看着安锦离分外自然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吧，自家小姐要干，她就只能陪着了。 等忙活完了，一个时辰都过去了。 本来安锦离和如夏打算去街上看看的，但是二人坐在那儿就不太想动了。 所以，二人便打消了此计划。 大街上，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正从城外进城。 这是一个看起来分外朴素的中年男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好久都没有在城里呆过，整个人显出一种面对人多的慌乱来。 那人急急忙忙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就打算出城了。 在出城的时候，旁边的说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现在嘛，总有人喜欢聊些有的没的。这不，沈家的事情连着安锦离的事情又在人口中说了起来。 中年男子看着说话的人，情不自禁地走过去，问道：“你们说的，可是安府的小姐安锦离？” 说话的人看了眼明显就不是城中人的男子，没好气地说道：“是啊，这件事之前可是传遍了。谁让那安家小姐作妖呢。” 中年男子听到那人漫不经心的话语，一双手在暗地里紧紧地握紧了。 没想到，小姐的孩子居然跑出来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能和我具体说说吗？” “说什么？” “安府小姐为什么跑出来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的人见他如此想知道，也就言简意赅地随便说了点。 “你们说，安小姐是满身是血地被人打出来的？” “不不不，满身是血不假，但是是自己要出来的，说什么，与安府断绝关系。哈哈哈，一个小娃子，连断绝关系都知道。” 对于一般市井之人来说，一个人好好的小姐不当，玩什么断绝关系的戏码。这就是吃饱了没事干，有什么能比钱财富足更重要的。 “断绝关系？”中年男子重复着这四个字，失魂落魄地走开了。 “喂，这谁啊，怎么对安府那么上心。” “不知道，”一人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说道，“奇奇怪怪的。” 中年男子出了城门后，双眸无力地看着天，嘴里喃喃道：“安家，怎敢欺我们郑家到如此地步？” 郑家？哪还有什么郑家啊。 一滴泪从男子的眼角滑下。 －－－－－－题外话－－－－－－ 郑家人出场了。 第三十六章 不过殊途 其实，安锦离之前也没意识到呆在沈府有什么不对。 直到这个年的过去，安锦离才明白自己不能在沈府多待。不是因为害怕自己格格不入，而是她真的想要个归属，想要自己的一片天地。 前世，她在别人的天地里存活得太久了。 那时候的她，一直活得唯唯诺诺，什么事情都忍着不说，什么苦都自己受着。 这样，真的很累。 不过，她还是很感谢沈知秋的。 是他，让她知道了做人的另一种可能。 随性自在，不拘常理，不畏前路。 这些东西，是她所没有的。 沈知秋在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带她体验了一下别人的生活。 安锦离想，这是用什么都换不回来的。 走这个想法在安锦离心中扎下了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根会发出芽来。 安锦离一边帮着府中的下人做着事，一边思绪还是放空了起来。 一旁，沈府的下人看着任劳任怨在做事的安锦离。眼中还是表达出了疑惑。 这个安家小姐，不知道是不是闲得太久了，竟主动跑出来要求帮忙做事。 虽然她就这么呆着她们这些下人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她就这么跑出来跟她们一块干。这些下人的内心还是很慌的。 这是怎么回事？ 安锦离先前在安府是一个比较喜欢发呆的人。毕竟她什么事都不会干，也不能干。但是现在她来了沈家，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干就等着别人来帮她。 但是，令安锦离难以理解的是，她竟还是喜欢做这些杂活的。 好像这样，内心才有安全感。 沈知秋最近是比较忙的。沈大人沈铎也算是京城众官中比较出色的了。趁着节日，官员和官员夫人之间总要走动一下维系维系关系。 所以，沈知秋也被迫认识了好多京城不同的官员，了解了许多人情世故。 众人都对沈知秋的清醒程度表示了惊讶，但是也不妨碍所有人都笑脸相迎。笑话，沈府就这么一个孩子，日后定花全力在他身上。 只要沈知秋不自毁前程，总是能有一番出息的。 而且沈大人在呢，总要结好不结怨。 其实，沈大人还是比较担心沈知秋遇到这些场面会怯场。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沈知秋的清冷程度。虽然算不上热络，但还是不慌不忙的。 沈大人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给沈知秋投来了一个赞赏的目光。 沈知秋看见了，只是轻描淡写地将视线转了回去。 沈大人看着沈知秋丝毫不乱的样子，心底还是十分高兴的。 傍晚，沈知秋和沈大人沈夫人用晚完膳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的旁边，安锦离坐在门槛上看着月亮。 沈知秋发现，他不过就是出门了几次，怎得这安锦离就越发放肆不羁了。 先前，也没见安锦离这么频繁地往地上坐啊。 安锦离看见了沈知秋，说道：“你回来啦？” 沈知秋点点头。 “里面已经收拾好了，你进去就行。” 哦，对了。安锦离现在越来越勤快了。 先前，其实安锦离也不懂什么屋子一天该打扫几次，怎么打扫，基本上都是马马虎虎过去的。 当然，沈知秋他这人也不挑。只要能过得下去，他就觉得可以。 但现在，沈知秋有点不习惯他房间的整洁程度了。 沈知秋看着安锦离坐在门槛上，又看了看里面已经燃起的烛光，迈着步伐，向安锦离走去。 安锦离本来以为沈知秋要进去了。毕竟他出去一天也挺累的。但是没想到，沈知秋在她的旁边坐下了。 “我发现，怎么我坐着，你也总是想来坐一坐。是不是嫌我衣服洗得太干净，故意为难我？”安锦离看着坐下的沈知秋，说笑道。 “我明天也可以洗。”沈知秋说道。 “算了吧，明天沈大人肯定不会放你一个人在屋里头洗衣服的。” 沈知秋也十五岁了，不小了。之后的日子，他只会更忙。因为他要把别人学了将近十年的东西，悉数掌握起来。 不过，安锦离相信，以沈知秋的能力，起码不会面对那些接踵而至的知识害怕。 “你是长大了一岁，又乖了不少吗？”沈知秋有点慵懒地坐在安锦离旁边的门槛上。一袭白衣映衬着现下的天色，显现出来冬日初雪的感觉来。 安锦离看着白的反光的衣衫下映衬着沈知秋白净的脸，一时之间有点被这副场景惊艳到。 这沈知秋，长得也过分好看了吧。 之前安锦离是觉得沈知秋是属于那种细看之下越看越好看的类型。当然，第一眼看上去长得也很出色。 现在的样子，倒平添了一种朦胧的美感来。 沈知秋没有等到安锦离的回答，微微偏头就看到安锦离盯着他出神的模样。 他不禁笑道：“怎么了？” 安锦离收回视线：“没什么，只是在看你比较像谁。” 其实谁也不像，像天上下来的仙人。 停！收住。 安锦离用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她现在在干什么。 回神！ 沈知秋看见安锦离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 “你呢，算是我恢复以来第一个主动认识的人。自然，我保有了那份新鲜感。” “为什么是我？” 沈知秋轻笑一下：“可能，是因为你太惨了，惨到让别人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幸福了。” 安锦离听到沈知秋的话，内心默默想到：嘿，真实诚。 怪不得他现在还不懂人情世故，不然，再怎么说也是：我看你可怜，内心觉得我需要帮帮你，之类的可有可无的话。 “所以，你在解释为什么愿意帮我？” “算是吧，我要是不说清楚，你内心应该也没有底吧。” 这世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亲近另一个人。 沈知秋其实很会照顾别人的感受，很懂得别人在他身上到底想要什么。 “那，你觉得，你从我身上还可以获得什么。除了刚开始的新鲜感，其实后续才更令人头疼吧。” “还真是，但是，你也要知道，既来之则安之。没有谁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切的好和坏不是我们可以判断的。” 这话，模棱两可，但意外让人听着很舒服。 “沈知秋，感谢你现在做的一切。” “其实没什么，你不是也是来当丫鬟的吗？” 安锦离笑笑，说道：“其实当当丫鬟也不错。” “是吗？” 时断时续的谈话声消失在风中。 二人坐在一起安安静静聊着天的姿态，竟让人感觉此情此景，意外难得。 －－－－－－题外话－－－－－－ 安锦离和沈知秋，注定是不一样的。 第三十七章 套套近乎 终于，这新年算是过完了。 沈大人回归日常的工作之后，沈知秋也可以歇口气不用出门了。 然而，沈知秋没有想到的是，他不在安府没几天，安锦离就已经满沈府跑了。 沈知秋起床，就见安锦离摆得好好的洗漱用品，以及放在桌上的饭食。 安锦离基本上卯时将东西收拾好，沈知秋过会便起了。 然后，当沈知秋用完膳之后，打算在屋头里看会从书房拿出来的书。一个上午过去了，安锦离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另一头。 “我来吧。”安锦离接过一旁丫头的水桶，帮忙提着。 “好。”丫头愣愣地看着安锦离这个小小的身板拿着那一大桶水都不嫌累。 “你是安府小姐吗？” “现在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杂事啊？” “因为现在不是，所以总要做些事情的。” “虽然我们府上没有小姐，但是我还是知道的，小姐不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万分娇弱的吗？” 这个小丫头疑惑地询问，带着可爱的样子。 安锦离见她发自内心的困惑，不禁笑笑，说道：“你是一直在府中的人吗？” “不是，我爹爹见我年岁大了，让我在沈府做工。” 怪不得，虽然是个小丫鬟，但还是拥有那种被保护的单纯。 哦，安锦离她现在也才八岁。那个小姑娘起码有十三四岁了。 安锦离将水桶提到该提的地方，直了直背，放松了一下。 “你们公子将我捡回来，就是来当丫鬟的。所以我现在和你是一样的，都算是伺候人的。” 小姑娘眼神中还是有着不解的，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感觉。 “好了，在没有变故的情况下，我是不会成为小姐的。” “哦。”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元香。” “你家住？” “我是住在城外的，偶尔赶不回去，就会有姐姐让我在府中挤一挤。” “倒也是悠闲。” “每天都要回去，感觉好累啊。” 元香不知道为何，好像觉得安锦离分外亲切，说着说着，就什么话都吐出来了。 安锦离看着元香，不禁有些感慨。 沈府终究是沈府，连丫头都可爱不少。在安府，安夫人应该很不喜欢这种懵懂的小丫头的。 安府，大家都畏缩着，然后在暗地里狠狠踩别人一脚。 “你为什么会来沈府？” “爹爹说了，沈府大人宅心仁厚，会过的舒服一点。” 其实别人注意不到的人，往往更知道事情的真相，人心的好坏。 “你爹爹很聪明。” “那是。”小丫头见别人夸她爹爹，还是分外高兴的，不过她得意的神情一收，“哎，我还有事情要做呢，就不多聊了。” 丫头急急忙忙走了好几步，又转过头来，对着安锦离善意的说道：“你真是个好人。” 说完，有急匆匆地走了。 安锦离看着那丫头的身影，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她呀，也该去为沈知秋备备午膳了。 沈知秋连日肯定大鱼大肉地吃，还是备清淡点吧。 安锦离走后，一旁刚刚在忙活的丫鬟小厮聚在了一起。 “安小姐好像很开心啊。” “对啊，这有什么可开心的。” “不过我听说，这安小姐之前在安府不是个闷葫芦吗？现在看看，挺活泼一孩子啊。” “你也不想想安夫人什么人，这安小姐又是什么身份，能活泼起来才怪嘞。常言道，养的总没家的亲。” “去去去，哪来的常言，你瞎造的吧。” “回头问问元香去，看这个安小姐究竟说了什么。” “好了好了，干活去。” 安锦离拿着食盒往沈知秋的屋子里跑。其他人说了，沈知秋没去书房，想来也只能在房间里呆着了。 安锦离没有猜错，沈知秋正在屋头里看着书。 听到门外的声响，沈知秋抬起头来。 “用膳吧。”安锦离一边走进来，一边对沈知秋说道。 沈知秋放下手中的书，将它搁置到了一边。 “你用了吗？” “还没有。” “一起吧。” “好。” 安锦离和沈知秋的关系，像是朋友，但又有着一丝的距离感。 这种感觉朦朦胧胧的，说也说不清楚。 安锦离摆好碗筷后，就坐下了。 本来安锦离打算在沈知秋用膳的时候自己去旁边用膳的。 但是现在，一起吃也行。 “你最近，活络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沈知秋不是那种喜欢吃饭不说话的人。 相反，如果有人愿意说话，他还是很乐意说的。 ”是啊。你最近也出门了，感觉如何？” “见了太多人了，反倒有些麻木了。”沈知秋笑笑，无奈地说道。 京城的子弟，大多都是看碟下菜的。不仅身份要好，还要其他各个方面没有问题。 以沈知秋的性格，虽不能结好，倒也不至于结怨。 “如果有人邀你出去，千万看看那人的品行。不要还没有认识全，就盲目听信他人话语中了道。” “知道的。” 安锦离说的话，跟沈夫人说的并无出入。 但是安锦离身为同龄人，倒更容易让沈知秋听得进去话。 沈知秋在心底默默想，沈夫人将安锦离留下来，大概也是想他能够有同龄人说说话吧。而安锦离，恰巧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跟你说说话挺好的。” “是吗？” “嗯。”沈知秋夹了口菜，吃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道：“刚刚不是在说你吗？” “啊？” “勤快不少。” “是吗？我来你们沈府，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你倒是身份转换得够快。”沈知秋看着安锦离在冬日下冻红的手，说道。 “做做杂事，也未尝不可。”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 感觉安锦离多活动活动之后，也变了不少。 “挺好的。” “那就好。” 第三十八章 二次登门 沈府门口，安夫人带着人出现在了那儿。 相较于之前的低调，现在的安夫人大摇大摆地站在沈府门口，让自己身旁的小厮去敲门。 旁边经过沈府的人想必都对安府沈府那些事有一定的耳闻了。 看着安夫人的身影，她们虽然脚下动作不停，但眼中闪过的是看热闹的光芒。 “我们想找安锦离安小姐。” 守门的小厮看见来人一副高高在上、分不清场合的安家人，不屑地说道：“沈府是你想要寻人就能寻得？” “这……” 安夫人慢悠悠地上前，对刚刚敲门的人说道：“你先退下吧。” 那人依言退下。 “我们想要见见沈夫人。安老夫人许久未见锦离，犯了心病。如今也是无奈，特来拜访。” 守门的小厮犹豫地抿了抿唇，说道：“劳夫人稍等片刻。” “我们等得。”安夫人和善的笑笑，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守门小厮去通报的时候，边上做活的下人听到外面的动静，问道：“顺子，谁来了？” “还不是那安府人。” “安府人啊，她们又来干什么？” 小厮禀报了沈夫人安夫人到来的事。 沈夫人拿起手中的花枝看着一眼，说道：“这安府人是知道我这段日子闲了，特意来陪我的吗？” 小厮仍半弯腰等着吩咐。 “去告诉安夫人，大堂见吧。” “是。” 安锦离这次，早在安夫人在门口的时候就知道了安夫人的到来。 先前，是如夏知道消息后告诉她的。如今，已经有跟安锦离一起干过活的丫鬟来告知了。 安锦离将自己的腰直起来，看着来告知的丫鬟，笑着说道：“谢谢姐姐了，我刚存了一份糕点，等会带给姐姐尝尝。” “哎呀，阿锦客气什么。” “阿锦应该的。” 丫鬟看着安锦离淡定的模样，在临走前说道：“安夫人肯定是准备周全来了，阿锦你可要小心。” “谢姐姐提醒。” 丫鬟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安锦离在丫鬟走后，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安夫人终究还是来了。 只能说，安家也算是一个家族了。但是他们比不上沈家家大业大，所以沈夫人在面对安夫人的时候，还是带着分从容的。 “夫人大驾光临，我来真是万分开心啊。”沈夫人进屋，对着坐着的安夫人客套道。 安夫人和上次一样，站起来，给沈夫人行了个礼，在沈夫人坐下后也坐了下来。 “这次又来叨扰夫人，真是万分惭愧。” “夫人说什么话，你能来，我很高兴。” “锦离她，还好吗？”安夫人换上担心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锦离这孩子，乖巧，听话。我还是感谢安府生的好女儿，真是处处都好呢。” 安夫人透露出落寞来：“锦离好就好了。我们安家之前忽略了她。没想到，这孩子性子急，竟然真不要我们安家了。” “安夫人作为安家的大夫人，已经做的很好了。可能是锦离想娘亲了，就没有感受到安夫人的好意。” “是我的错，让锦离受苦了。” “安夫人说得哪里话。”门外，沈知秋的声音传来。 安夫人转头，就看见了从未见过的沈知秋。 沈知秋眉目清寒，自带着一种傲气和自得。不过这种感觉不是纨绔子弟身上的不知天高地厚，而是打从灵魂中散发出来的傲雪凌寒。 几个呼吸间，沈知秋已经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进来了。 “秋儿，这是安夫人。”沈夫人介绍道。 沈知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安夫人好。” “这就是沈家长子吗？长得倒是清俊。”安夫人夸奖道。 “安夫人说笑了，知秋担不起。” “不知沈公子来，是……”安夫人状似疑惑地看着沈知秋。 “在下听闻夫人光临安府，特来见见夫人。毕竟，安家女儿，是被我带回沈府的。” “还要感谢沈公子救了锦离呢。不然锦离在外，我们怎么放心的下？”安夫人拿起帕子强行拭了拭眼角的泪。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眼中闪过阴狠。 安锦离死了才好呢，谁要别人救了。 当初，安锦离在安府闹的时候，安夫人就在旁边看着事态越来越紧张。 她不出声呢，其实有两个原因。 其一，当时的她最好安锦离疯了；其次，长远考虑，安锦离出了安府才方便下手。 在沈知秋快速救人之后，安夫人已经在府中偷偷派出人去，打算直接让安锦离消失。 但是没想到沈知秋救人快，把人带回去也急。 这就让安夫人的人扑了个空。 无法，他们也只能回去禀报了。 安府那时，安大人还在安锦离敢忤逆他这件事上发怒。安夫人不能明目张胆地找。 所以几天后，安夫人得到消息：安锦离已经在沈府了。 沈府啊，安锦离怎么混进去的？ “夫人说，安家很担心锦离。可是为什么，频频只有夫人一个人出现呢？”沈知秋的声音在安夫人旁边响起，带着质问的语气。 “这……我们老爷其实也想来，但是他后悔当吃伤了锦离，一直没敢出现。” “安老爷毕竟是锦离的父亲。如果他愿意来沈府看看锦离，然后说声抱歉。我想，锦离应该会心软的吧。” 安夫人一听，冷汗就掉下来了。 沈知秋看着刚刚说谎的安夫人，继续神情不变地说： “安大人当初毕竟是不当心下了狠手呢。” 沈知秋拿安敬来堵这安夫人的嘴，将安夫人逼得哑口无言。 安敬本来就是个好面子的狂人，不然他也不会在安锦离离府后没有理智地让府中人不准找安锦离，甚至连提都不可以提。 安夫人本来也打算在外面就解决掉安锦离的，偏偏安锦离被沈府救了。 没有办法，安夫人才来沈府想把安锦离带回去。 这事，要是让安敬知晓，必是雷霆暴怒。 沈知秋轻易地堵住了安夫人的话，安夫人内心闪过慌乱。 安锦离其实在沈知秋进屋后不久就在屋外了。 安敬什么德行，她真的比谁都知晓。 抬步，安锦离走进了屋内。 “母亲。”安锦离行了一礼。 “父亲可好？” 现下，这一个两个的，都开始“关心”起沈大人来了。 “尚好。” “那我就放心了，虽然我们不能做父女，但我骨子里还是流了他的血，自是希望他康健。”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可惜不能陪伴父亲，还望母亲将我的那份一并陪伴了父亲。” “锦离，没有余地了吗？” 安锦离深深地看着安夫人，说道：“父亲不会原谅我的，我没有脸面回去。” 许久之后，安夫人无力地离开了沈家。 “安夫人是放弃了？” “不，”安锦离开口道，“她不会妥协的。” 如今安夫人就这么毫无脸面地回去，接下来，不知道会是怎么个模样？ 第三十九章 提前告别 虽然说，安夫人狼狈地离开沈府了。 安锦离应该松一口气。 可沈知秋发现，安锦离的种种行为，没有半分放松的感觉。 相反，安锦离越发积极地在沈府中做事。 看样子，像是打听消息，迫切地想要了解什么。 沈知秋默默地看着安锦离的行为，没有说一句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心中所想，每个人有每个人应该要去做的事。他一个人，暂时还不需要插手。 安锦离确实很急。从年后她想好策略到安夫人上门，这个时间太短太短了。 她必须要在安夫人彻底将她带离沈府之前，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哪怕从此碌碌无为，哪怕以后辛劳作伴，安锦离都可以承受。 所以，安锦离非常迫切想了解京城各方各面的状况。而这些事情，往往都是通过别人不设防的闲聊得来的。 安锦离这段时间拼命干活，不只是为了找些事做，而是她还需要别人从字里行间告诉她，她该往哪逃。 以及，怎么逃才能保全其身，最好还能伤一下安夫人。 安夫人擅长内宅，可管不了其他之事。 计划在安锦离的脑海中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一般，二人没事的时候，用膳时一起用的。 沈知秋现在也有着他自己的压力。 再过不久，承章书院就要让学生们收了收野了的心去读书了。 沈大人曾在之前回府的路上告知过沈知秋一些事实。 承章书院的学生已然读书数十载，断不是他现在可比。所以对于沈知秋来说，真正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不过，沈大人也告诉了沈知秋，让他在做事方面聪慧些。尽量不要和别人对立，也不要过分容忍别人。以沈大人现在的官职，让自己的儿子去承章书院，也断不会让他受人欺负。 沈知秋当然应“是”。 这些，就是安锦离和沈知秋之间的现况。 “沈知秋。” “嗯？”听见声音，沈知秋从书里抬起头来。 此时的沈知秋，还是一袭月白的长袍。因为他坐在床边，长袍的摆子散开来，多了分惬意的味道。 安锦离在沈知秋的床边蹲下，看着沈知秋。 “怎么了？”沈知秋放下手中的书，也微微前倾看着安锦离。 “京城虽说布防森严，但找一个人，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你说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一下。” “你有想法了？”沈知秋的眸子看着安锦离，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嗯。”安锦离点点头。 “那就可以了。” “你不多问几句吗？” “我知道，你受的苦。”沈知秋的神情变得严肃，眸色深深看不见里面在想什么。 不过，一晃，沈知秋的眼神就清明起来，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能逃离，自是逃离比较好。” 安锦离不明白沈知秋这句话的意思。但看感觉，总让安锦离觉得沈知秋可以与她感同身受。 安锦离放松地笑笑，说道：“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你安好就行。” 安锦离不止一次觉得，沈知秋就是个大好人，好到让人觉得他会被骗的那种。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沈知秋好像不是特别好骗的样子。 “你在看什么书啊？” “学堂里的夫子教四书五经，我得在现在多看看，怕到时候出问题。” “可是，你看得懂吗？”安锦离看着沈知秋，好奇地问道。 不怪安锦离问这个话，沈知秋如今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怎得知道这些书里面的意思。 “年前我在书房，就是习些简单的字。如今如果有不会的，我会整理好让我爹看看。” “那就是你靠自学习得这些喽？”安锦离盯着沈知秋，语气中带有不可思议。 沈知秋摇摇头，“要是没我爹，我不会学得这么快。” 安锦离想想，倒也是。沈大人也是科举得来的官位，教个孩子肯定不在话下。不像她，对那些书是半分兴趣没有。 “你为什么只穿白色的袍子啊？” 沈知秋看着安锦离，似在疑惑她今天的话怎么那么多。 安锦离尴尬地看了眼沈知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挺想找人聊聊天的。 “好看。” “是吗，哈哈哈。” 其实沈知秋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白色的袍子深合他意。 算了，之后其他颜色的袍子也穿穿吧。 不对，他为什么要改自己的习惯？ “你今儿不去找人聊聊天？”沈知秋冷着脸，说道。 “这不是怕你无聊，陪你聊聊吗？” “哦，好。” “你之后到了书院，也不会就自己读自己的书吧？” “不知道。”不过按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这样的。想了想，沈知秋又补充道：“要是有好玩的也行。” “京城中的世家子弟，会玩的肯定也不少。” 沈知秋点点头。先前他一个人在街巷里面逛的时候，倒听了不少趣事。 “你之后打算去哪？” “我不过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当然是好好地做我的平民老百姓喽。” 安锦离蹲累了，直接不顾及地坐在了地上。 沈知秋看着安锦离现在的样子，轻笑着说道：“还挺像的。” “之前我老害怕什么规矩，什么礼法。那时候没人告诉我怎么做，却要我什么都做好。做不好了，就有辱一个小姐的身份。但是现在，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倒真是一个畅快。”安锦离的眉眼放松，十分地自在。不像她刚刚到府上，虽然什么都不说，但还是拘谨慌张的。 “之后有着落了，记得告诉我。我也不是特别喜欢规矩礼法。” “好啊，”安锦离答应道，“不过……” 沈知秋闻言看着她，微微挑了挑眉。 “记得换身衣服。”安锦离笑着看沈知秋的一身白袍，“糟蹋不起啊。”安锦离感叹。 此时的安锦离，穿的是寻常仆人穿的粗布衣裳，在配合着现在的坐姿，就像一个单纯的普通丫头。放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打眼的那种。 沈知秋笑笑，说：“知道了。” 沈知秋这人，不看相貌，端看人心。之后说不定一个大美人站在他面前，他只会关心人家冷不冷。 真是个奇怪的人。 第四十章 毒计暗生 安府，安夫人坐在位置上。边上，她的丫鬟正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安夫人想到上次在沈府没有脸面的样子，就分外气恼。 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虚空，如果安锦离在她面前说不定都要被她生吞活剥了。 她的丫鬟没有看安夫人，但也知道安夫人肯定在生气，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安夫人兀自生了会气之后，慢慢地她强迫自己平复心态。 “安锦离，现在过得如何？是不是很得意？”安夫人拿起茶杯喝口茶顺气，又对着自己的丫鬟问道。 “小姐……还是和之前一样。” “小姐？”安夫人冷哼一声，“她算哪门子小姐，不过是一个傻子生的傻子罢了。看看这安府，有她一处地方吗？” “奴婢知错。”丫鬟被吓到了，连忙跪下认错。 “你说，她都不是安府的人了。要是死在外面，岂不是更好？” 丫鬟难以置信地看着安夫人。不过片刻，她又马上将头低下去了。 “夫人想怎么做，奴婢定竭尽全力。” “想怎么做？我能想怎么做？”安夫人阴沉着脸，“你说，要是安锦离死在沈府了？我们是不是还能多闹一番？” 丫鬟更是不敢说话了。这安夫人，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谁敢说什么？ 安大人将自己的一切暴露在明面上，让人分外不喜；可安夫人将一切隐藏在深处，谁有不害怕呢？ 安夫人深深地盯着虚空，想象着安锦离被迫害后自己得意的模样。 也许这样，才能平息她心中的愤懑和脆弱。 当然，这些，安锦离是不知道的。 她之前觉得，安夫人来，肯定是要狠狠中伤她一回。可没想到，沈知秋硬是将问题毫不留情地摆在明面上。这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想那时候，安夫人肯定打着主意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沈夫人毕竟是女子，行事也不会过分尖锐，自会留一丝情面。 可这场局，就被沈知秋给打破了。 沈知秋虽然懂其中弯弯道道，但却是个不留情面的主。 这不，沈知秋将安大人摆出来之后，安夫人的话头就被截住了。 安锦离托腮看着窗外，心想：这样，就更麻烦了些。 想着想着，安锦离更痛恨自己的记忆了。明明重生了，怎么就一点用处都没有呢？ 搞得她感觉自己像做了个梦。可哪有梦那么痛，那么消散不去的？ 一些情绪一直在她心中翻腾，可是又翻不出个花来。 现在她只知道，她会连累安府，她心中总是涌着莫名的情绪。 前世安夫人的记忆，只剩下她在一时风光得意后那张丑恶的嘴脸。 安夫人究竟会怎么对付她呢？ 安锦离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什么来。 后来，她就干脆不想了。 反正她也不想在京城呆了，管它什么阴招阳招呢？ 不过，得先把安府给牵连进来。不然的话，他们又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 安锦离本来趴在窗台的身子，想着想着，就开始倦怠地向下滑。 她本来就不善什么计划经营，如今这一点小问题，就把她折磨得精疲力尽，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巧，沈知秋想出屋坐坐，就看见了在那兀自痛苦的安锦离。 他乘着安锦离不注意，慢慢往那边挪去。 “想什么呢？” 安锦离猛地抬头，吓得她连话都说不出了。 “你干什么呢？怎么吓人啊？”安锦离捂住自己的心脏，怪道。 “是你自己没注意到我，还能怪我不成。” 安锦离听着沈知秋的辩解，顿时一句话都不想说。 “想什么呢？”沈知秋抱胸倚靠在一边，问道。 “不知道安府最近有什么动作没有？” 沈知秋摇摇头，表明自己不知道。这种事情，都是那安夫人主动来沈府，断没有沈府去招她安府的分。 “那安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啊？你好像很怕她。” “是个难伺候的女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听说她不是你亲生母亲，那你亲生母亲呢？” “我没有印象了。我只知道，在我受欺负的时候，总是会想，如果我的娘亲在就好了。她肯定舍不得我受委屈。可是，……”安锦离说着眼眸低垂，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沈知秋看见女孩子低着头，一副脆弱的样子。 “你看你现在不很好吗？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了。” 安锦离点点头。 “现在已经许久未出门了，要不乘着我还有时间，我们出去逛逛？” “什么时候啊？” 沈知秋看看天色，“明后两天吧。” “好啊。”安锦离想了想，还是点头了。 就这样，安锦离和沈知秋在窗台旁聊了会天。 另一边，安夫人拿着婢女采来的花朵，正精挑细选地插在窗台的花瓶上。 二月了，山茶也已经开放了。 安夫人手中拿着的，就是府中的山茶。那束山茶呈现出漂亮的红色来，衬得安夫人拿着的手也变得白皙好看了起来。 安夫人一边整理着花，一边说道：“派人去盯着安锦离。” “是。” “等会去一趟沈府。” 不过就是，此沈府非彼沈府罢了。 总有人看不惯别人，想给别人找麻烦的。 安夫人悠闲地将花一束束整理好插入白色的瓷瓶中。 那红色，红得耀眼，红的妖艳。 第四十一章 庶子登门 沈府，一个小厮带着沈其行走其中。 沈其这次来呢，说是沈家旁支新得一上好的玉佩，想着沈夫人应该喜欢，特地让沈其给带来送给沈夫人。 沈夫人对此也不能说什么，只得让沈其进来送了这物什。 沈府旁支也不知道搞什么，平日里向来只进不出，现在怎么知道给她送东西了。 沈夫人在内心抱怨着，明面上却做得滴水不漏。 她笑着接受了玉佩，又笑着想打发沈其走。 “夫人，”沈其行礼，“听闻知秋进来要去书院读书。在下虽不才，但也是学了几年书的。可否，让我去看看知秋，给他讲解些四书五经之类的。” 沈夫人看着沈其，眼底透露出不信任。沈其说得好听，读过几年书。那几年里，不就是在插科打诨吗？有什么用？ 但是，沈夫人还是温和宽善的。 “其儿是想去看知秋了吧。我知道，先前你来我们府的时候，也是紧着知秋的。既然如此，你去看看就是。” “谢夫人。” “客气什么，我还得要谢谢你送来这玉佩呢。” “我娘说，玉佩衬您。在您手上，才不辜负了。” “其儿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夫人说笑了。” 从沈夫人那儿知道沈知秋现在所在何处后，沈其就收敛了一下刚刚阿谀奉承的模样，迈步向沈知秋的住处走去。 他不知道他母亲送块昂贵的玉佩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母亲的目的是沈知秋。 之前，他在沈府受过气。当时的他没有反应过来，然而回去越回想越觉得浑身不舒服。这沈知秋哪来的本事，还敢吓唬他。 这不，一听说他母亲要送玉佩，他就自告奋勇来了。 沈知秋的处所其实离沈夫人那儿不远，沈其走一会便到了。 那会儿，沈知秋搬了把椅子在外面，闲适地拿着本书在看着。 沈其看着，轻轻嗤笑一声。这沈知秋，模样倒装得好。 “知秋，我来看你了。”沈其出声。 沈知秋听见声音，往沈其那儿看看。看见沈其，他明显表示出了自己的不待见，复又看回书上去了。 沈其见沈知秋不理他，也不恼，只是过去了，在沈知秋旁边站着。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一般府中，客人来。下人一定会非常有眼力见地照顾到客人。就像现在，应该有仆人给沈其搬一把椅子，而不是像现在那样不上不下地站着。 沈其站在那儿，与沈知秋视线不对，根本说不了话；而蹲着……，谁想要在自己不喜欢的人面前矮那么一截？ 最后，还是沈知秋受不了了。 他合上书，抬起头，不耐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沈其讪讪一笑：“其实说实话，我今儿是来赔礼道歉的。”尽管沈其心底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表面上还是做得足足的。 “嗯？”沈知秋眉头一皱，不明白沈其在做什幺蛾子。 “之前我……我不是乘你不太清醒的时候，做过些糊涂事吗？我错了，当时是我不懂事。如今回想起来，我真是羞愧难当。” 沈知秋看着沈其。现在说着话，有点晚了吧。之前还在凉亭那儿恶语相向，现在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是说，你来认错？” 沈其点点头。 沈知秋彻底放下了书，“说说吧，打算怎么认错？” 沈其看着沈知秋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不禁咬了咬后槽牙。 “我赔礼道歉还不够吗？” “你现在像是赔礼道歉的样子吗？”沈知秋看着沈其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挑眉说道。 “反正是我错了，我真心地来和你赔不是。”我呸，谁想和你赔不是？ 沈其在心中无不愤懑地说道。心底头骂人的话默默倒了不少。 沈知秋自然也不相信什么劳什子赔礼道歉，他主要是看着沈其那默默不爽的样子，心底头还挺舒服的。 有趣有趣，这沈其究竟想干什么，真是令人猜不透呢。 见沈知秋不说话，显然就是不想应承沈其那句“真心道歉”。 沈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二人又没有由头地沉默起来。 “你刚清醒，一定对京城还不熟悉。作为赔礼道歉，我带你好好逛逛京城。我可也算是这京城中的一霸呢！”沈其不仅对自己的混账一无所知，还反以为荣。 哦，还对自己的地位一无所知。京城一霸，哈哈哈。 “所以，你想带我逛京城？” “对啊。” “青楼，还是酒巷？” “当然是……你！”这不是在嘲讽他吗？ 不过说实话，沈知秋是有些心动的。他平日里的活动范围实在太小了，确实很闷。 沈其虽然纨绔了些，但总体来说还是有些笨的。 这些，沈知秋都藏在心里，没有表露出来。 “我肯带你玩，你就知足吧你。”沈其撇撇嘴，说道。 不过沈其这一提议，倒顺了三方人的意。 首先，沈其母亲的意顺了。她本来就是在找机会，如今沈知秋出去了，机会可不就更大了？其次，沈其他自己的意顺了。沈知秋一个什么也不懂的，那时候那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同时，沈知秋的意顺了，他也想出去看看不一样的景色。尽管沈其想得美，但是他也不敢乱来什么，总体来说是安全的。 沈知秋看着沈其恼羞成怒的样子，说道：“就看你怎么打动我了。” 看沈知秋有答应的意思，沈其也没有端着什么，将京城里他所知道的都悉数说出。 沈知秋听着，点头表示可以。 沈其见沈知秋如此识相，倒也是将心放开了。 “好，你等着我。等我安排妥当了，就来找你。对了。”沈其在沈知秋边上悄悄说，“可别告诉你娘。” “放心。” “好了，我也不就留了。”沈其伸了伸自己弯了很久的腰，心情颇好地说道。 “好。” 沈其晃了晃自己的身子，转了个方面，对着沈知秋招了招手就走了。 待沈其走后，安锦离从一旁出来。 “你怎么答应和他一起出去？” “寻常公子哥儿，来找我定是目的不明确的。可这沈其来找我，无论他说什么，肯定有其目的。”沈知秋笑笑，“想想他的目的，就觉得有趣。” 一旦有人探头了，肯定可以像拔萝卜一样拔出不少东西。 “你不怕他是真的来找你和解的？” “没有一个人会做不利于自己的闲事。沈其……”沈知秋回味了一下他说的话，“不就是想让我出去吗？” “那你还接着？”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趣。” 每每有人谋划什么，该牵连在里面的人，自会以各种方式牵连进其中。 而一个人的反常举动，就是牵连的开始。 沈知秋将书卷起来，下意识轻轻敲着自己的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臂。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第四十二章 引蛇出洞 第二日，沈其就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沈府。 “喂，让我进去，今儿小爷我有要事。”沈其一副分外嚣张的模样，看着沈府守门的人。 “沈公子，在下去通报一声。” “去吧去吧。”沈其拿了马鞭，在一旁靠着说道，“对了，记得让你们家公子带马出来！” 守门的人听见如此张狂的话，只是转头轻轻嗤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沈知秋就带着安锦离出来了。 “马呢？”沈其见二人就这么出来，叫唤道。 “不会。” “哈哈哈，这个年纪你居然还不会？” 沈知秋淡淡地撇了沈其一眼。沈其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出格，收住了嘴。 “你跟我们一起走。” “凭……”沈其下意识反驳，马上又收住了，露出狗腿的样子，“好好好，听你的，大爷行吧。” 别问沈其为什么突然这么狗腿。沈其其实自己也不想的。 要不是她娘突然说，好好与沈知秋打交道，有银子可赏，他沈其才不会这么做呢。 都怪他现在口袋空空，又想要钱，不然他会这个模样？ 沈其麻溜地将马交给沈府的小厮，连着马鞭一并塞到小厮怀中。 “走，走，走。”说着就抢先一步，带头引路去了。 “沈其？”安锦离疑惑地声音响起。 “嗯？”沈其看了眼安锦离，眼睛往别处撇了撇，分外不屑地说道，“小丫头片子。” “你还记得我？”安锦离看着此时和先前一点也不相似的人，心底充满了疑惑。 “记得。”沈其快速回道，“你别让我找到机会，不然你等着倒霉吧。” 安锦离先前说过的话，他可记得清清楚楚，什么庶子，什么尊卑有别。 一想起这些，沈其想甩手不干了。他一个庶子，这么卑躬屈膝的干嘛。 也不知道他娘抽了什么风，非要他把人带出来。 沈其的母亲虽然吩咐了沈其将人带出来，但是她完全没有具体说要干什么，只是吩咐沈其将他的行程告诉她。 “你今儿想带我们去哪？”安锦离没管沈其那威胁的话，反而关心他究竟想干什么。 “逛街吃饭，还能干嘛？”沈其翻了个白眼，“带你们去青楼，你们敢去吗你？” 虽然沈其性子嚣张跋扈，但是还是特别会看碟下菜的。他知道什么人可以被欺负，什么人碰见时应该收着。 现在，沈其就是一副会呛人但是无伤大雅的样子。 “话说，沈知秋，你想不想去一下青楼？”沈其突然凑近沈知秋，一副我懂你的样子问道。 “不去。” “哎，无趣。” 沈知秋没有说话，任由沈其在那叽叽喳喳个不停。 “你清醒之后，真的变了好多啊。”沈其还是感叹了一句，“现在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吗？我怀疑你真的是被妖精附身了，不然怎么这么奇特呢？”沈其又看了看沈知秋，还特赞同地点点头。 沈知秋倒真的不知道，这沈其的话是这么地多。 “你先前那个窝囊的样儿，当真让人看着难受。” 越说越过分。 沈知秋白了沈其一眼。 “好好好，不说了。” 三人在路上走着，是不是拿起一些小玩意儿看看，倒也不是特别无聊。 照理说，安锦离是不应该出门的。不过，她现在这个样子，全然就是这两位公子哥的小丫头，没有任何违和的感觉。 沈府旁支离沈府的距离还是有些的。 毕竟分了家之后，就不在沈府主宅那儿多呆，另寻他处去了。 一处僻静的院子里，沈其的母亲——三房的大夫人姜雁正坐在上首喝着茶。 “其儿已经去接触沈知秋了。” 旁边，安夫人沈绫也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雁姐姐，多亏了你啊。” “明明自己家中的人，非得大费周章来找我想办法。”姜雁其实内心也是有些不耐烦的，但沈绫先前在沈府中帮衬了她许多，好多内宅大事也是她们一起解决的。她们算是投缘吧。 “那安锦离跟个泥鳅一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姐姐的。” “你也当真舍得出去，那么块玉佩说给就给。” “当是给姐姐的礼物。” 安夫人一共送了两块玉佩，一块给了姜雁，一块间接给了沈夫人。 不过对于姜雁来说，安夫人的举动对她的影响其实不大。 只要她讨好了沈夫人，他儿子与沈知秋明面上过得去，也就行了。 “不过我说一句，不要连累我们沈家三房。” “姐姐放心，只要将安锦离引出来，我就有办法让她回来。” 姜雁显然不想管太多事，对于安夫人的想法并不是特别想了解。 安夫人看着姜雁，也不能多说什么。 不过，在姜雁看不见的角度，安夫人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安锦离，打算受死吧。 “对了，你要的人过会就去玉福楼了。” “好。” “记住，到时候不要伤了我儿子。” “姐姐放心。” 安夫人这次是下定决心打算下狠手，打算来个一劳永逸。 又在姜雁那儿呆一会之后，安夫人就离开了沈府三房那儿。 姜雁看着安夫人离去的身影，默默叹了口气。 这沈绫，还是沉不住气。 当初，要不是她心急，那郑良，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时候，沈绫还是沈家的庶女，可那郑良已经是安敬明媒正娶的妻子了。 本来，沈绫仗着安敬的偏爱，只是记恨郑良的身份。 可是后来得知安敬的心意变了之后，她便彻底容不下郑良了。 她费尽心思进了安府，又费尽心思夺回安敬的爱。 最后，被恨意驱使的她已经可以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情了。 现在，她连郑良的孩子都不放过。 姜雁算是看着沈绫做出这些事的人。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偶尔良心出来作祟的时候，会伤春悲秋一会罢了。 哎，别人的事，又与她何干呢？ 怪就怪在，这郑良和安锦离的命不好吧。 生在安府，所遇非人。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报应？只有坏人得偿所愿，好人寸步难行罢了。 第四十三章 过错产生 “来，喝酒！” 玉福楼中，沈其推开身旁的空酒杯，对着沈知秋喊道。 沈知秋默不作声地抿了一小口，看着沈其发疯。 对比于沈其身边的一片狼藉，沈知秋旁边就简单多了。几个小菜，一杯小酒。 沈其倒没想到明明到了酒楼，沈知秋还是那副克己复礼的死样子。什么都只是常常鲜，随便碰一点，小心谨慎得很。 不过他沈其，只会吃喝玩乐，其他又关他什么事呢。 就这样，沈其一个人快快乐乐地包揽了大部分的酒和大部分的菜。 沈知秋看他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 安锦离也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安锦离不可自制地慌起神来。 不过，安锦离摇摇头，甩去心中的杂念。 由于焦虑，安锦离还是抬头看了看喝个酩酊大醉的人。 沈其一副不知道自己在哪的模样。 “我娘也是，”沈其突然开口，“明明身份不可逆，但她还是一心一意尽力谋划。” 沈其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自说自话着什么。 “你知道吗？我娘曾经打过你的主意，我也打过。现在想想，我那行为不过就是只撑长脖子的鸡，有什么用呢？” 不知道这沈其哪来的这感悟，但不妨碍他继续说下去。 “你说。这身份是不是上天就定好的？什么人该做什么样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沈其现在的样子完全像个伤春悲秋的酸人。沈知秋不知道，原来喝酒是有这个用处的。 “你喝多了。” “嘿嘿，好像是哦。”沈其傻笑道。 沈知秋看着沈其，看他仍打算颤颤巍巍地去倒酒。 “别喝了。” “哦。”又倒了一杯。 最后，沈其是由沈知秋搀着搀出来的。 安锦离在一旁看着沈其。 “我还要喝！” 沈知秋闻言，护住了要闹腾的沈其。 晚上，街市还是分外热闹的。 沈知秋和安锦离互看一眼，选择了那条人多的大路。 “等会小心着点，别走丢了。” “放心。” 好像，沈其真的是将人带出来，拉近关系地游玩了一天。 到了晚上，街上卖小玩意和小零嘴的小商小贩占据了大多数。他们乐此不疲地叫卖着他们的东西，给整条街巷平添了热闹的气息。 沈知秋架着哼哼唧唧的沈其，看着街巷，对安锦离说：“好像挺热闹的。” 安锦离看着眼前的场景，感叹道：“是啊。” “再过两天，我想要走了。” “嗯？”沈知秋将视线移向安锦离，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想离开了。 “你家的小丫头说，可以带我去城外。她家旁边正好有间空屋子，可以借给我和如夏住。” “你们两个女子，行吗？”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我打从心里想过一过那种平淡，没有算计的生活。可能是以我的脑子，根本斗不过那些个浸淫深宅很久的人。” “沈府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我想自己一个人好好活着。” “一个人也挺好的。”沈知秋对此没有反对，好像他也觉得，脱离了这些纷乱，对安锦离来说，是最好的。 说谢说多了，也会惹人反感。 “这一世，最开心的，是有你这个朋友。” “我的荣幸。” 深知秋和安锦离一边走路，一边有的没的说话。 前方，几个壮汉看了眼慢悠悠向前走的安锦离和沈知秋，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然后，他们若无其事地往安锦离那个方向走去。 安锦离有一瞬间感到压迫。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架着胳膊捂住嘴被人拖着走了。 一行人动作太快，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安锦离反应过来，开始疯狂地挣扎。 可是制住她的人实在力气过大，她连一丝挣脱的余地都没有。 “安锦离！”沈知秋回过神来，不管不顾地朝后跑去。 几个壮汉看沈知秋的声音引起了他人的旁观，连忙加快脚步往黑暗处走去。 周围的人看人实在凶恶，一时间让他们掠过人走掉了。 沈知秋看人快跑没影了，声嘶力竭地喊道：“拦一下！快拦一下！” 也有人反应过来想拦，但一下子被大汉挥开了。 沈知秋拨开拦着的人，可是还是一瞬间，人就失去踪影了。 无力感像一盆冷水，狠狠地浇下。 沈知秋的身躯微微佝偻，看着街巷中出来围观的人。 “小伙子，报官吧！”一旁，一个老夫人无奈地说道。 “报官？”沈知秋茫然，眼睛一下子亮了，“报官，还可以报官。” 说着，他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往府衙走去。 众人看着他异常困难的步伐，无奈地叹了口气。 旁边，醉着酒的沈其从地板上爬起来，迷惑地问道：“怎么了？” “小公子，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女娃被人劫走了。” “劫？”沈其摇摇头，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你说什么呢，这大庭广众的。” “哎，是真的！”那人看着不听的沈其，慌忙解释道，“就在刚刚，跟你一起的那位公子已经去府衙报官了！” 听着人着急的语气，沈其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那人：“你说真的？” “真的。” 他松开那人，用手抓抓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怎么发生了这个事？” “你快去找人吧！” “你，”沈其指着刚刚那人，“带我去沈府。” “沈府？” “对。” 那人也是好心，慌慌张张搀着沈其往沈府走去。 “得先告诉沈大人，府衙不一定有用。” 沈其默默说道。 街巷中，一个女子趁乱走出。 她低头快步走到安府的偏门，悄然走了进去。 顺着一条隐蔽的路，她走进灯火通明的一处居所。 “回夫人，安锦离已经被带走了。不过，沈知秋去报官了。” “报官？他倒是快。”女人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告诉那些个人，明儿一早，将人带出城外，直接解决了就好。” 早上，这府衙的人，办事应该没那么快。 “是。” 说完，人就悄然走出去了。 安夫人喝了口茶，借着茶水掩饰了眼底的阴冷。 “跟我作对的人，有什么好下场呢？” 以前，是我看你安锦离听话，才留你至此。 既然你敢忤逆我，那你这条命，留着干什么呢。 普通妇人，竟心肠歹毒至此。 第四十四章 生死未卜 今夜无月。 漆黑一片的小巷好像变出了野兽的一张巨口，无情的吞噬着阳光照不到地方的黑暗。 “呼……”一人长叹一口气，“好久没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 一旁，一人麻利地将人帮起，说道：“是啊，绑的还是这么一个小丫头。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罪人的。” “不是你该管的事，别管。”严厉的声音响起。 “好啦好啦，知道。” 安锦离微微扭了扭被绑得很紧的绳子，便不再动作了。 “嘿，这丫头倒是不闹。” 寻常小姑娘不是都应该吓破胆了吗？这小丫头倒谈定得很。 “别管。” “好嘞。” “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旁默不作声的一个人说话了。 “等。” 那个老大拿起自己的水壶，灌了一口水。 听现在的情况，他们还不知道要干嘛。但是以现在他们现在明晃晃地手段，应该不会连夜做什么，不好收拾。 安锦离努力争取想到最好的场面，希望从中可以获得机会。 三人就静静地呆在一间屋子里呆了良久。 由于眼睛被蒙住，安锦离就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细微的女人的脚步声。在这安静地夜晚，显得分外不同。 她感觉，是有人要来了。 门“吱嘎”一声，接着是微微推开的声音。 “人你们要怎么处置？” “我们主人想让她死，你们想办法运到城外去解决吧。” “城外？”男子冷笑一声，“往井里面一扔不就行了，省得麻烦。” “一切小心之上。”女子的声音暗含警告。 “行行行，听你们的。” “明儿一早，你们就想办法带着她混出去吧。”女子将视线转向一旁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小人，心中显出一丝惋惜来。 但是，这些情绪又有什么用？该死的人，就绝对不会被留下来。 安锦离在角落一言不发。 “好了好了，你走吧。”男人的催促声响起。 “银钱你们明儿做完了就来取。” “没问题。” 交代完，女子也没有久留，细细的脚步声消失在黑夜中。 女子一走，三个人也就陷入了沉默。 “这小娃子，当真听不懂那人的话？”怎么叫也不叫，闹也不闹。 “怕是吓坏了吧。” 那个老大摇摇头，吓坏的人会连抖都不抖一下，像一个装满东西的麻袋一样杵在那？ 不过这些事情，也不管他的事。他也没有那个好奇心，观察一个即将要死的人。 “这京城中的人，办事就是麻烦。明明要做，还怕被人发现。” “是啊，瞧刚刚那个女人的怂样，生怕别人知道她来过。” “好了好了，明早早点出城，尽快把人解决了。” “好嘞，没问题！” 说完，几个人就打算靠在墙角休息一夜。 刚刚那个捆安锦离的人还特地又检查了一番，确保安锦离绝对逃不掉，才走开。 安锦离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未曾有一点动作。 还是对不起沈知秋啊，让他着急了。 安锦离无奈地自嘲一句。 慌？她是真的不慌了。如果没有前世，她说不定哭得那叫一个难看。但是，她都死过一回了，再死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这些人现在的样子，能听她一句话？不过是认为她死前的挣扎罢了。 先休息，等明天。明天，说不定有办法了呢？ 安锦离低低地自嘲一声，强迫自己闭上因为酸涩而难受的双眼。 冷静，冷静，现在哭得再难看，也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现在，安锦离的耳边静得几乎没有一点声音。而安锦离在这片平静中，强迫自己睡去。 没过几个时辰，三个人开始有了动作。 安锦离只觉得，一个脚步在慢慢靠近。然后，后颈一疼，她便失去了知觉。 沈府。 昨儿沈知秋失魂落魄地回来，沈大人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爹。“沈知秋虚弱地喊了一声，鼻头猛地一酸。 沈大人看着如此的沈知秋，将沈知秋一把揽住，”先进去吧。“ 沈知秋借着沈大人的力，才迈进了沈府。 沈大人将知秋带到堂屋里，让沈知秋坐下，才弯腰跟沈知秋说道：”知秋，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沈知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将事情经过一一道出。 府衙已经关了，大晚上的，留在府衙的人也不愿意找人，只说明天再来。 沈知秋吃了个闭门羹，看着黑夜中冷清地府衙。情绪涌上太多之后，他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 他一个人看着这黑黢黢的街巷。这里远没了街市的热闹，平静而又凄凉。 关了门之后，谁又能知道里面的光景呢。 沈知秋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像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往沈府走去。 沈大人将沈知秋的话听完之后，眉头也不禁皱了皱，“怎么回事，这大街上，怎么有人敢如此胡作非为？” 说完之后，沈父意识到，“知秋，你可曾看清人脸？” 沈知秋努力地回想一下。那些人前面好像并没有蒙住脸，只是在扯住安锦离的一瞬间，快速拉上自己颈边的面罩。 前面他还在和安锦离说话，并不是特别关注来往的人。 沈知秋摇摇头。 “京城怎会出现如此大胆之人？” “他们身形健硕，身量也比一般人要高，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人。” “明儿一早，秋儿你陪我去崔大人的府邸，我们直接让他拦住城门，仔细检查一下过路的那些人。” “爹，你有办法了？” 沈大人沉默地点点头。这是最困难的方法，也是成效最慢的方法。但是能怎么办呢？只能先做了。 “你相信爹。” 沈知秋点头，又垂下头来。 安锦离，我该怎么办？ 沈大人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儿子，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无声地安慰。 ”时间不早了，你先去躺一会，明儿养足精力，去找人。” 沈知秋点点头，说道：“我知道的，父亲。” “安锦离一定会找回来的。” 沈知秋对着沈大人无声地笑笑，可是眼底的苦涩都快溢出来了。 第四十五章 是死是活 城外一处荒地，三个人气喘嘘嘘地停下了脚步。 “守门的今天怎么回事？也太严了吧！”一人抱怨道，同时将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 “能出来就好了。”为首的翻了个白眼。 “老大，这人怎么处置？” 三人看了看藏在推车里的安锦离。安锦离睁大自己的眼睛，想发出点声音。可是他们已经将她的嘴给绑住了，根本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既然人出来了，反正也不急了。”为首的人躲过了刚刚的盘问，也是松了一口，“先把人拎出来吧，反正这儿没人。” “好。” 说完，有人就动手将安锦离从一堆东西中翻出人来。同时，那人将车收好，放在一边。 “这个女娃娃醒了嘛！”为首的人惊讶地看着安锦离，口中说道。 安锦离只是看了看之前只闻其声的几个人。为首的那个是个周正的汉子，从面相看是个很舒服的人。但是，乱七八糟的胡渣和凌厉的视线还是让人感觉到了戾气。 旁边那两个人显然是听那个比较凶的人的。他们虽然凶恶有余，但胆气不足。 安锦离的眼神充满了审视。 可能是因为安锦离先前太过安静了，让为首的人起了好奇心。 他让旁边的人将安锦离嘴上的布条解开，又慢条斯理地抽出腰间的刀。 安锦离看着那把能将她一刀毙命的玩意儿，沉默。 “你不怕吗？”那人晃了晃手中明晃晃的刀具。 “怕。”喉咙的干涩让安锦离的声音带着嘶哑的感觉。 “我想和你说话的原因，是因为你的胆子看上去真的很大。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首的不再晃着那把刀，反而分外好奇地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飞速分析着来人的目的，以及说什么不会踩到他不痛快的地方。 “不过觉得没用罢了。” “没用？” “你们又不会因为我的哭闹放过我。” “寻常小孩子家家的，会想这么多吗？” “别人不会，我会。” 至此，安锦离的声音都是冷静的，直到那个人一刀划在她的胳膊上。 过一会儿之后，鲜血就开始冒出来，带着疼的那种。 安锦离虽然不怕死，但她这个人既怕疼又胆小。伴随着痛意的不断加深，她还是觉得腿虚。 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现在呢？感觉如何？” “疼。” “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我们将你带出来的目的？” “知……知道。”还是疼。 “那你现在还不怕吗？” “怕。”安锦离狠狠地咬牙说道。虽然她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胆小，但如果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这个人是个倔种。 为首的人眼神稍微转变了一下。 “没想到一个小孩子，竟能有如此血性。”语气一下子转柔，“但是，现在呢！” 安锦离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伴随着软化的语调，随之而来地却是腿上的又一刀。 她感觉她的腿流出的血液湿漉漉地往下流，疼。 “疼吗？” “疼。” 安锦离冷汗直流，低头看着地面。可是，那双腿还是撑着她站着。 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倒下了，面临的不过一个死字。 这个为首的人有着周正的面相，她只能赌，赌这个人究竟有没有怜悯之心。 眼泪忍不住地流下，安锦离在泪眼朦胧中看着来人。 “看来是个硬骨头。”为首的人又一刀将要挥下。 “等一下。”安锦离开口了。 “嗯？” “你是疯子吗？” 为首的人闻言，刀又往下挥了点。 “你不是。” 刀停住了。 安锦离添了一下嘴唇，继续说道：“如果你为了完成任务，大可将我一刀抹脖子就行。” “你是想试试？” “但是，你现在给我的伤，全都是不轻不重的伤。要不你疯了，要不，”安锦离抬头，眼神沉静地看着面前之人，“这是我的机会。” “你不想随便杀人，对不对？” “我要是不想随便杀人，那我拿那个钱干嘛？” “我不是说你是好人，但我觉得……”安锦离的眼睛失去了刚刚的坚定，带上了一点委屈，然后又温和地笑道，“你会给人机会。” 为首的人目光一转。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从一个孩子身上，看到了那样一种目光。 那种目光似乎在告诉别人，她懂那种身不由己，她懂那种黑暗堕落，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可以接受。 求生和求死两方面在她的眼神中拉锯。 这种眼神，像是在黑暗中徘徊了太久了人，快要麻木了。 为首的人下意识收了收自己的刀。 一时间他不知道说什么。 “一个小娃娃，哪来这么多事？” 安锦离看着他，也跟着放松了点。 “我是杀过人。第一次，带着恨杀的人。然后，我就被通缉了。”为首的人说道，“后来，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继续做我被通缉后应该做的事。” “像是掉进深渊掉了好久。” “老大，不要废话了，快动手吧。”一旁，有人催促道。 那个人年纪还小，透着些不知道生命的草率来。 “阿良，等一下。” 为首的人又拿起自己的刀，一步步逼近安锦离。 然后，他高高举起了它。 安锦离的眼睛下意识一闭。 刀光一略。 安锦离的长发一把削平。 为首的人拿着安锦离大把的头发。 “老大，你这是？” 为首的人看着安锦离说道：“我恨这世道不公，一直以来都是恨意驱使我在做事。” 那人掂了掂手中头发，又补了一刀在安锦离身上。 “走。” “就这样？”旁边的人还在叽叽喳喳。 但是看自己的老大都走了，他们也跟了上去。 走到一半，那个老大微微转头，对安锦离说道：“我是个坏人，一切看你造化。” 四下无人，满身是伤。 确实，是造化。 这种地方，被野狗叼走都没人说什么。 最大的生机，也不过是在死亡的边缘。 那三人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锦离见他们走了，才跟脱力一般跪在地上。 “还好，还活着。” 安锦离看着离去的人，无声地笑笑。 －－－－－－题外话－－－－－－ 那个为首的人曾经也是有血性的人，年少冲动的时候做过错事，之后便一去不复返了。他是个坏人，是个狠人。 他给安锦离机会，其实是给年少的自己一次机会。 第四十六章 普通人家 处处杀机，处处生机。 安锦离的面前，是空阔的一大片荒地。而背后，则是几座连绵的山。 她此时面对着完全陌生的环境，仔细思考着对策。 那三个人将她拉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她自己被绑着了很长一段路。 回去，似乎有点不太现实。 身上的鲜血还是在不停地冒着，都想要离开她的身体。没办法，刀口还是太大了，而且不止一刀。 安锦离蹲下，想用什么东西止住伤口冒出来的血。 但是，她自己又没有本事将她的衣服扯坏。 无奈之下，她只能脱下自己的外袍，死死扎住自己腿上的伤口。手上的伤口只能搁置下来了，任它冒血。 安锦离深吸一口气，踉踉跄跄起来，开始往前方走去。 她希望，可以出现一个村庄，或是一户人家。这样，才有被救的机会。 可是，那个人将她放在这儿。要是任由她跑掉，被救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只是尽了他微薄的怜悯之心。至于这怜悯之心能不能救人，这不是他该考虑的。最好就是，她安锦离死了。这样，既避免自己的罪行，又可以向京城中的人交差。 是死是活，看造化吧。 安锦离几乎是一步一崴，忍着痛，凭着自己感觉向可能有人烟的地方走去。 现在太阳还挂在东方的天上，好像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安锦离走着走着，地貌开始越来越不同。偶尔她会往坡上爬，偶尔她会往下面走。她尽可能避免往山林中去。那里更为复杂，更容易出危险。 失血的情况开始越发严重，安锦离觉得自己快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她只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在硬拖着自己的身躯往前面走。 不能停下，停下就彻底没机会了。 不知道走了有几个时辰，太阳毒辣辣地照向大地，似乎在证明她的火热。 安锦离抬头看了看天空。 她的脚下，有一条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走过的路。 然后，眼前一黑。 “小姑娘，小姑娘？你没事吧？” 一个声音从远方传来，却始终到不了耳朵里。 等到安锦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所在之地有了变化。 那是一间及其简陋的屋子，透露出粗糙的感觉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安锦离感受到了一份安心。 她撑起身子，发现她的衣服虽然还是原来的衣服，但是伤口上面却细细地包着一层白布。 安锦离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白布捆得紧而好看，是用了心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去了。 虽然天空染上了墨蓝色，但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远方的树杈和数木留下的黑色影子。 想来，是在山上。 现在，这里还没有人。 安锦离微微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腿，慢慢将它放置地上。身子微微一撑，就站起来了。 没有顾及那条因为疼还在颤抖的腿，安锦离缓步向外面走去。 这是，哪儿？ 她缓缓出了门，听见旁边传来的话语声。 “安安，慢点吃。”一个温柔女子的声音响起。 “娘，那个姐姐是谁啊。怎么会来我们家啊？” “安安，吃饭。”男人的声音。 安锦离扶着门，往声源处走去。听上去，是一家三口。 安锦离的出现还是打扰到别人吃饭了。 男人的耳朵尤为灵敏，一下子就头转向安锦离。 女子看见男人动作，也转了头。 “唉，你怎么起来了呀？” 女子过来，搀住了安锦离。 “你们是？”安锦离因为失血过多，声音弱弱的。 “是我家男人将你背过来的。”女子解释道，顺便将安锦离搀过来扶到一旁的小凳上。 “你这是发生了什么，满身是血的。我男人那时候吓坏了，只能先把你背回来。你也算赶巧，他今儿才去旁边村子换米。不然那条路根本没多少人走。” 安锦离虚弱地笑笑，说道：“谢谢姐姐。” “唉，嘴真甜。你叫什么啊？” “姐姐唤我……阿锦就行。” 妇人不懂那些，也看不出来安锦离的身份。更何况安锦离在沈府，穿的也就是粗布衣服，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丫头。 “阿锦啊，你跟姐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又是哪里人啊？” 安锦离垂目，说道：“一不小心被人给绑了，然后不知道为何就要杀我灭口。” “现在这个世道，还敢有人杀人。真是！” “只是被我不当心给碰到罢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饿了吗？我去给我弄点吃的。”说完，妇人就去盛饭了。 旁边，小女孩好奇地看着安锦离，突然说道：“姐姐。” 安锦离转头看她。 “你长得真好看。”小女孩笑笑，真诚地说道。 小孩子的眼睛总是天真的，让安锦离不安的心稍稍放下。 “你也很好看。” 小女孩一听，惊喜地看向一旁的男人，“爹爹，有人说我好看呢！” “我们安安最好看了。”男人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 安锦离转头看向那个男子。他留着显眼而凌乱的胡子，看上去有点狂野。不过，他看向人的眼神，还是温和的。 “谢谢哥救命之恩。” “没什么。”男人倒没有问什么多余了。毕竟以安锦离的惨状，十有八九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犯不着现在问人。 不一会儿，女人就端着碗筷过来了。 “你将就着吃点，我们这儿没什么可吃的。” 安锦离接过碗筷，对女人说道：“谢谢姐。” 尽管手还是疼的，安锦离将端碗的双手以胳膊肘为支点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同时微微拱了拱身子。 女人也看出来了安锦离的拘谨。 “小姑娘，没事，不要害怕，我们都是好人。” 安锦离朝妇人笑笑：“知道的。” 女人看着安锦离。明明应该疼得不得了的，怎么这孩子跟个没事人一样。毕竟她也是有孩子的人，自然会心疼年纪小的。 不过，她现在也不便多说什么。安锦离现在这个虚弱的样子，也不像是能跟人又精力说话的样子。 只见安锦离双手捧着碗，以万分小心的状态吃着。 男人已经走了，小孩子也跟着蹦蹦跳跳走掉了，就剩妇人在旁边陪着安锦离。 第四十七章 短暂安顿 歇息了一日之后，安锦离便感觉自己好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苍给她开了个玩笑。这么多些日子过去了，几次濒临死亡，但都被救了回来。 想到这些，安锦离自嘲一声。怎么，给着自己好的了还想着为什么这么好？ 此时的安锦离，正在床上躺着，双目看着头顶上的木制顶。 这是一个猎户人家。 男主人是个人高马大的人，几乎承担了这个家所有的一切。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人穿着极为质朴，但是他的眼底却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单纯。总感觉他一切自然的背后，藏着化不开的心思。 总体来说，是个好人。 女主人是个温婉勤俭的女子。她将家中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时不时还出门帮男主人一起收收猎物。 小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山里的灵气养得好，整个人可爱又活泼，眼珠子里闪着机灵和狡黠。 一家三口过着没有外人的生活，清净又自在。 安锦离盯着头顶的一片盯了好久，又无聊地将视线转向她旁边的地方。 一个人躺在床上久了，多少有些不自在。 外面，小小的脚步声传来。 一听就知道是安安这个小孩子。 哦，也不能说是小孩子。安安大概也有七八岁了，说不定和安锦离一个年纪。 “姐姐。”安安手扒着床边，大眼睛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看着小女孩，微微笑道：“你是安安？” “对啊。”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安安无聊了。”这山野之地，大人绝对不会让一个小孩子到处跑的。所以虽然孩子自在，但还是少了那么一份热闹来。 安安将手往床上一撑，看着安锦离手臂上的伤口，心疼地说道：“姐姐，你怎么伤这么重啊！还疼吗？” 听着安安小心翼翼询问的声音，安锦离笑笑，说道：“还好，不疼。” “那姐姐好厉害，先前我磕了一下，就觉得好疼好疼。” 安安的话语中有着小孩子特有的那种天真烂漫，可是这种天真活泼的感觉，是安锦离前世今生都无法触及的一种东西。 “姐姐？你伤什么时候好呀？” “快了吧。” “那好了之后，我们出去玩吧？这里有好多小动物，我可以带你去看……”安安想了一下，突然想到，“松鼠！它们跑得老快了。” “好啊。等姐姐好了，带你去玩。” 安安拉住安锦离的手，欢快地说道：“太好了！等姐姐好了，我们就出去玩！” 安锦离看着安安，无声地笑了。 “安安！安安！你去哪里了？”外面，许姐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屋子。 “在这，在这！”安安伸出手来挥了挥，表达自己在家。 不一会儿，许姐就进来了。 “阿锦，安安在你这儿啊。” 许姐也坐到了安锦离的床边，看了看安锦离的伤。 “这伤下的手可是够狠的。”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三刀，但是那三刀无论是力度还是下刀的果断程度，都不是寻常伤口可比的。 安锦离能捡着条命，实属上苍开眼。 而且安锦离还看不见自己的头发。那头发削得那叫一个果断，只要刀口再多进去一点，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什么仇什么怨，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阿锦，你告诉姐，你的伤究竟如何来的？”许姐看着安锦离，说道。 这伤，太不寻常了。 安锦离本来是想说出自己的身份的，可是以她现在穿着的粗布麻衫，头发散乱的样子，在别人眼里，哪是什么身份高贵的人的做派。 “我原是府中的丫鬟，可是做了错事，被发卖了。可是我不想被卖到花街柳巷，就逃了。但是很快就被发现了。我最后没逃过，被砍了好几道。” 这话，听着在理。可哪个人，会到这种地方来专程来逮人的，而且最后也没有抓回去，只是不明不白的砍几刀。 当然，许姐也不是非要一个正确答案才肯罢休。既然安锦离不想说，那她也就不强求了。 “哎，没想到在那些个府上当差，也是这般艰难。”许姐叹了口气，“要是在一些好的府宅里，倒也不至于如此。阿锦，你是那个府上的人。” “安府。” “安府？”许姐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许多，仿佛对于安锦离是安府的人感到分外不可思议，后来她又仿佛想到什么，冷笑道，“怪不得，怪不得会这么对人。” “许姐，你知道安府？” 许姐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 “我虽然在这山中生活，但还是知道些安府的事情。当年，那安敬宠妾灭妻的无耻行径，真是令人发耻。” “确实，安府很不会做事。” “你之前是安府的人？” 安锦离点点头。 “那……那你能告诉我，安府现在什么个情况吗？我听说，那安夫人又生了女孩子，那她们府上，是有两个小姐了吗？” 安锦离点点头。 “那大小姐，可还安好？” 安锦离的眼神一下子看着面前的妇人。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关心安府的事？ 许姐也意识到自己问得不对，忙打哈哈道：“我听说安小姐是郑家小姐生的，如今又是沈家小姐当家，所以面对这种情况，着实好奇了些，想看看这安家小姐会过得如何。” 安安看着自己母亲变化的情绪，有点疑惑。 “安家小姐已经跟安府断绝关系了。” “是吗？” “现在她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洪郎明明说，安家小姐不是在沈府吗？ “沈府小姐没了安家庇佑，自然处事艰难了些。” “安家，之前对安小姐好吗？为什么安小姐要从安府出来?”这个，是一般人都会好奇的问题。 安锦离还是解答了。“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毕竟有外面的人看着，安夫人不会做得太过，但是私底下，总有几分偏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安小姐？” “安小姐自己与安府断绝关系，是她的奴婢犯事，她为了护她奴婢，新愁旧怨全在一起导致的。” 许姐看着安锦离。安锦离说这些话的时候，太冷静了。冷静到让人感觉，她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那安小姐，真的很恨安府吗？” “恨。” 第四十八章 两边迷茫 “爹爹，爹爹！” 张洪抬起头来，就见张婷拉着安锦离出来。张婷是安安的大名，安安只是爹娘叫叫的乳名。 “安安，怎么了？” “爹爹，我和姐姐出去玩啦！” “小心点，不要走远。”张洪又在旁边拿了根粗壮的柴火，将它放在墩子上，扬起斧头一把砍下去。 屋内，许玲从里面跑出来。 “洪郎，你怎么又让安安出去玩？外面危险的知不知道？” 张洪又熟练地拿起另一块木头，一斧头劈下去，回道：“放心，两个小孩子跑不到哪里去的。” “哎，你真是。”许玲看了眼手中的菜，对张洪吩咐道：“等会你就把人叫回来，不要在外面待太久，过会就要吃饭了。” “好的，娘子，我知道了。” “哎，你……我进去了，等会记得叫啊。”许玲又不放心地问了一遍。 “好好好，知道了，娘子你进去吧。” 听到张洪的百般答应，许玲才放心进了屋内。 外面。 这是安锦离第一次出来，在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 前世，哪怕有什么出门的机会，安锦离都出不去。安夫人会想方设法将安锦离留在府中，无论是安敬的原因，还是她自己的原因。 安锦离看着这山这水，眼神中有着兴奋和好奇。 “姐姐，你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吗？” 安锦离摇摇头。 “哎，我都是在这里待厌了。姐姐，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安安继续带着憧憬地说，“是不是京城中有好多人啊？爹爹说京城很热闹的，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呢！” “安安没有去过京城吗？” “路太长啦，而且爹爹好像不怎么进京的。上次过年的时候去过一回，但是我感觉爹爹不开兴。之后，我也就不说想出去玩了。” “那等安安大一点了，就可以去了。” “是啊！安安要快点长大，去看热闹的京城！” 虽是说话，但二人没止住步伐，往前面走去。 过了一会，一条清澈的小溪映入眼帘。 安锦离只见过井和湖，真没见过这么欢快清澈的流水。 安安拉住安锦离的手，将她拉到水边。 “里面有鱼的。” 安锦离蹲在安安旁边，仔细辨认从石头缝里出现的几条小小的鱼儿。 “真好看。”安锦离不禁说道。 “爹爹之前嘱咐过我不能下水，而且姐姐身上有伤。下次等爹爹来，让他抓给我们！”安安在旁边解释道。 安锦离也在安安旁边点点头，并试探着将手伸进水中。 这是初春的水，不能说冷，但也绝对算不上热，冰冰凉凉的。 安锦离此时裹着安安的旧衣服，好奇地玩着水。 安安也在一旁拿了个小树枝划着水。 “姐姐，真没想到现在能有人陪我了。”安安玩着水，开心地说道，“这林中人太少了，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出来逛。而且我还不会爬树，不能去上面看看。” “你想爬树？” “不要，爹爹说，树上会爬着咬人的东西，不要乱爬。” “那还是不要爬树了。” 小屋中。 “洪郎，记得要叫人了。”许玲已经把饭食准备好了，擦了擦自己的手边出门边对自己丈夫说道。 张洪也是用胳膊往脸上一扫，放下自己手中的斧头，去旁边洗了把脸说道：“好，我去叫去了。” “等一下，洪郎，你知道吗？阿锦是安府的小丫头。” “安府的？”张洪的脚步一顿。 之前，许玲一直没说。当时，安锦离还是伤比较重的，而且告诉了张洪许玲怕他乱了心神。 “嗯。” 张洪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显得冷漠起来，“安府就安府的，反正现在小小姐不在安府了。” “洪郎，你说这小小姐在沈府真的可以吗？她毕竟不是沈府的人，沈府会不会对她不好啊？”许玲还是担心的。 “我打听过，沈府底下的腌臜事少，小姐要是能得他们庇护，也是好事。”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这些没这么容易。”许玲眉头一皱，打心底里觉得有些慌张，不过，她马上调整回来了，“安安还没回来，这小丫头，洪郎，你去叫一下吧。” 张洪点点头，转身去了外面。 他走着走着，回想起先前的种种，眼神还是微微酸涩起来。 不过，张洪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变得冷静一些。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去想它。 “安安，安安！你们在哪？” 张洪一边走一边喊道。 远处，安安听见张洪的声音，也喊道：“爹！爹！在这儿呢。”说着，她拉起了安锦离的手，往张洪出声处跑去。 张洪也是听见安安的声音，往安安那边走去。 “怎么跑这么远？”张洪一把抱起了安安，弹了弹她的鼻子说道。 “爹爹今儿怎么这么快来找我了？”安安抱着张洪的脖子，撒着娇。 “中午饭了，安安饿不饿？” “饿！” 张洪抱着安安，看着旁边的安锦离，说道：“回去吧。” 也不怪张洪对安锦离冷淡，实在是因为张洪知道安锦离是安府的人之后，心里反射地对安府这个名称膈应得很。 安锦离乖乖地点点头，走在他们的边上。 “阿锦，你是安府的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张洪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是。” “安府现在怎么样？” 安锦离抬头看了眼张洪。她算是发现了，张叔和许姐虽然对京城其他事知之甚少，但对安府之事，算是格外上心。 “张叔，您与安府有渊源吗？” “没有！”张洪气急地回答，“只不过听你姐说起这事，张叔我好奇一下。” “我也不知道叔说的是哪一方面，但是从对我赶尽杀绝方面，安府在我心目中绝对称不上什么好地方。” “安府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许姐已经将饭做好了，回去吃吧。” “这些天，真的多谢张叔你们的照顾。” “你也不容易。我们也不是什么没有良心的人，多一双筷子的事情。” “能得张叔一救，安……阿锦自是打从心底里谢谢张叔。” “吃饭吧。”张洪将安安放下，拉着她的手向屋内走去。 “不用说什么谢不谢的，生分了。” “是。” 第四十九章 月色极好 晚上，安锦离一个人睡不着，偷偷跑到了屋边放柴火的地方。 她低头看了看，找了一根还未劈过的树干，将它放在一边，然后自己坐了下去。 安锦离双手抱着膝盖，看着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寂静的原因，安锦离觉得这星星月亮也比寻常好看了不少。 她就一个人坐在那儿感受着夜晚的凉风，心情分外平静。 屋内，安安已经睡下了。 许姐照顾好安安之后，就往张洪所在的方向走去。 张洪此时正看着窗外。 许姐过来之后，也顺着张洪的视线向窗外看去。 一个小小的人影儿正抬头望着天空。 许是安锦离的旁边太过空旷，以至于许姐看着这场景，一时觉得有些寂寥。 “你去看看她吧。”张洪看着外面的安锦离，对着许玲说道。 许玲拢了拢自己的衣服，说道：“你早点休息。” 张洪点了点头。 外面的安锦离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已经入了二人的眼，只是单纯地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然后，她就感觉旁边有人。 只见许玲姐也拿了一块木头，放在安锦离的旁边，和她一样坐在了木头上。 “看月亮啊。” 安锦离点点头，说道：“许姐你怎么出来了？” “看你一个人太无聊，来陪陪你。” 安锦离感受到了许玲的善意，开口道：“我从来未见过这么明亮的月亮。” “月亮不都是一个样的吗？”许玲笑笑，温和地说道。 “可能我所在的地方不一样吧。”安锦离也感觉到自己说得不够到位，补充道。 “这里确实比在城中安静很多，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烦心。”许玲也抬头望着天，感叹道。 “姐可是去过京城？” “去过，小时候就是在那长大的。那时候只是个小丫头，过的简单，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 那时候，郑府还是一番繁盛的模样。自然，连带着在郑府中的人都过得开开心心的。可是后来，谁知变故徒生。回不去，回不去了。 “姐，你知道吗？我感觉这里真安静。我好久没有如此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看看月亮了。” 无论如何，安锦离已经“死”了。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她安锦离都不想管了。 本来，安锦离也不是那块勾心斗角的料子。她不懂别人的目的，不知别人的想法。每次别人针对她，她甚至连原因都不知道。 在安夫人不想让她活命的时候，安锦离就知道，她已经在安夫人能忍受的极限之中了。 还靠上苍庇佑，让她得一命。 “你确实变得自在了很多。” 安锦离只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想她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虽然一副恭顺谦良的样子，但始终好像眼底有着一些化不开的东西在。 不过，这安锦离也是一个想得开放得下的人。一些东西，她应该放下的。 才这个年纪啊。 许玲看着安锦离，眼底其实有着不忍心。毕竟，她真的很小。 “姐，什么时候，我能去京城一下吗？” “怎么了？” “京城中有朋友，会担心。” 之前，伤还为好，安锦离一直不敢提出这个要求。 但是现在，她好想提一下。可能是因为，这家人对人太好了的原因吧。 可是，见着沈知秋，她又该说什么呢？ “你现在伤还未大好，不可出门。我们进京的次数实在不多，基本上几年才会去一次。你可能要等一下。你的朋友，是？”许玲解释完，还是好奇地问道。 “我先前一直过得不太好，是我的朋友让我从困境中走出来的。如果没有他，大概就没有现在的我吧。” “那这个朋友对你很重要。” “是，很重要。” “等过段时间有机会，带你去京城看看吧。你的朋友在哪？” “沈府。” “沈府？”许玲疑惑地看着安锦离。 “之前在街上相识的，他帮了我很多。” “哦。” “等到了沈府，你可以问问他安小姐的事情吗？我听说，她在那儿。” “姐怎么对安小姐这么上心？” “哦……没什么，之前安小姐的娘亲对我们有恩。” 安锦离疑惑地看着许玲。她从来不知道，她娘亲会跟许姐她们有牵扯。她娘亲不是一直在安府的吗？ 许玲看着安锦离疑惑的眼，微微垂下了眸子。她不能说她是郑府的人。郑府，之前已经被满门抄斩了。 “好，许姐我会问问的。”至于什么结果，已经知道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之后如果没有家的话，就一直住这儿吧。我们虽然穷，但养一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 安锦离听到这些话，惊讶地看着许玲。 她抬起手，将旁边的许玲抱住。 “许姐，谢谢你。”这番话，她这辈子，不，加上上辈子，从来没有听到过。没想到，她居然有机会听到这些。 许玲感受着怀里孩子的拥抱，也抱住了安锦离。 阿锦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防备心太重了。她也没想到，她的这番话，居然给了安锦离这么大的感动。 “你全名叫什么？” 安锦离摇摇头，她不想要有全名。 “那你全名，就叫张锦好不好。” 安锦离点点头。 ”你生辰几何？“ ”我……我不太知道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安府，从来没有为安锦离过过一场生辰。以至于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生辰几何？ 许玲想了想，可能丫鬟是不知道自己的生辰的。 ”之后，你就是安安的姐姐吧。她叫张婷，你叫张锦，可行？“ 安锦离从许玲怀里抬起头来，点了点头。 ”好了，我又有一个女儿了。“许玲抱了抱安锦离，轻轻地说道。 安锦离看着许玲，绽开一丝笑容。 月光下，孩子满心欢喜的笑容，还是令人难以忘记的。 许玲看着安锦离，也笑了笑。 本来，她不该如此草率的。毕竟是收养一个孩子，不是什么其他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是今晚月色太好，还是怎么，她居然说出来了。 哎，说了就说了吧。她该相信她自己的判断的。 －－－－－－题外话－－－－－－ 许姐她们一家人都是好人。 本来她们完全可以不说这些的，安锦离感受到了疏离之后，自会选择远离。 可是许姐她们，真的是在疼人。 第五十章 终于进城 安锦离的身子算是好了大半了。 其实也不算好得可以出远门的身子，但许姐看安锦离急得很，就打算带她出门了。 “娘，你都没带过我出门！”一旁，安安抱怨着，小嘴厥得两丈高，一脸不开心。 “安安，娘下次带你出去。” 安锦离见安安不开心，牵住她的手说：“安安，姐姐这次有事，下次带你去可好？” 安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可是显然不待见安锦离了。 “等会给你带好吃的？” “真的？”安安抬头，仍是撅着嘴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看着安安狐疑的小眼神，点了点头：“真的！” “那好，一定不要骗我哦。” “好。” 这样，安安才容许安锦离和许玲出门。 许玲走到门口，复又对安安说道：“安安，在家乖乖的，知道吗？” “哦。”安安应道，但声音里明显是委屈的。 安锦离向安安挥挥手，说道：“安安再见！” “姐姐再见，娘亲再见。”安安说完，就进屋不理人了。 见安安进去了，许姐对安锦离说道：“没事的，安安小孩子脾气。” 安锦离摇摇头，说道：“说不定安安真不开心了呢。” “你呀，就惯着安安。” 许玲在面对安锦离的时候，全然将她当成了大人来说话。因为她总感觉，用对孩子的语气和她聊天，她并不一定会感到舒服。 二人行了很久的路。 在这一路上，安锦离虽然难受很累，但是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走着。 许玲看安锦离的面色，还是默默将步调慢了下来。 所以，这一路，她们起码走了两三个时辰。 等到了城门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在人们的头顶上了。 守城门的人在一旁阴凉的地方靠着。 “这几日终于清闲下来了。”一人靠着旁边的城墙，说道。 “对啊，那几日为了寻个什么劳什子的人，可把我们累死了。” “可不是吗？要不是沈大人还知道关照我们，特地给我们每人送了些许小东西，我们可不会那么尽心。” “不过我们尽心也没用啊，人还不是没找到。真不知道那安锦离跑哪里去了。” 他们旁若无人地在一旁聊着天，导致正在认真看城门的人往他们那瞥了好几眼，一脸嫌弃。 当兵的当然也有是家中有关系的，所以会格外放肆些。 安锦离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震了一下。 一旁，许玲却显得有些激动了。她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摆，甚至想上去询问情况。 “看什么看？要进去快进去。” 许玲被一吓，只能往里面走。 待许玲和安锦离走后，守城门的人才嗤了一声：“什么人，土了吧唧的。”显然，他把对那几个士兵的怒火给转移到别人身上了。 “阿锦，那是怎么回事？安家小姐不见了吗？” “许姐，好像是不见了。”安锦离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所以现在的她只想把自己的脸给遮起来。 要是有人知道她的面貌跟人说了呢。 失策，失策，可是她真的不想再面对那个身份带来的磨难了。 “许姐，可否帮我买份胭粉，钱我日后会还的。” “要胭粉干什么？”许玲疑惑地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凑近许姐，说道：“我已经算是一个‘死人’了，我怕现在出现招惹事端。” “好吧。”许姐犹豫了一声，还是答应了。 安锦离拉住许姐的手，说道：“许姐，还是麻烦你了。” “哎，没事。” 许姐就跑去买了。安锦离在四下无人的地方，尽量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不一会儿，许姐就回来了，“我挑了个最深的，肯定遮得住。” “谢谢许姐。”安锦离就对着没人的地方将自己的脸抹上了一层深色的脂粉，然后又将领口的衣服收收紧，不让别人看见。 安锦离转头，就见许玲魂不守舍地站着。 “许姐，怎么了？” “阿锦，安小姐可能真的出事了。”许玲脸上明显的慌张让安锦离也慌了神。她不知道这样的欺骗对于别人来说是不是一种伤害。 “许姐，”安锦离抱住了许玲，“我听说过的，安小姐是个幸运的人。她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就像许姐对我这么好一般，安小姐说不定也有像许姐这样的人对她好呢？” “可是，阿锦，我还是害怕。”许姐将手搭着安锦离的，说道。 “许姐不怕，我们再问问。说不定没有消息也会是最好的消息呢。” “你说，到底是谁要害安小姐啊？她明明才一个孩子。安家居然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吗？”许姐的话语中充满了悲怆和无奈。 安锦离在旁边安慰着，可是还是被情绪感染有了些许难过。最不护这个孩子的，说不定就是安家呢。 许玲意识到自己的激动，忙收了收自己的眼泪。她很害怕过路人往这看觉察到什么。 “是沈府帮忙找人的吗？” 安锦离点点头。 “阿锦，你有认识的人在沈府？” 安锦离依言还是点头。 “能不能去问问情况啊？”许玲抓住安锦离，急切地恳求道。 “许姐，我带你去。” “好好好，我们走。” 安锦离和许玲到了沈府的正门，但是以她们现在的样子，绝对进不去了。无奈，安锦离只能估算一下沈知秋屋子的方位，打算去那边看看。 她记得，沈知秋的屋子是在一个偏东脚的地方，而且人不是特别多。 沈府里头，沈知秋正在外面的石桌旁发着呆。 这几天过去了，他明显感到了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沈父虽然是个比较大的官，但他也不能强求别人找人太久，会招来闲话的。这个府衙大人，要不是与沈大人有几分交情，怕是连这些忙都不能帮。 但是，无论在怎么帮忙，人还是没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谁愿意将人抓去养一个闲人呢？时间越长，就越有危险。可是现在，沈知秋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个京城，还是束缚太多，事情太多了。 一旁，路过的下人看见沈知秋，也不敢说什么。现在，沈知秋就是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任沈父沈母说什么，都还是差了点什么。 算了，时间会解开的。 第五十一章 真诚告别 就在沈知秋一个人看着屋外冒着新芽的树枝之际，从院墙那儿传出来的声音还是偷偷分散了他的一点注意。 沈府偏东侧算是整个沈府最安静的地方了。 当初沈知秋就是看东院安静，才央了沈夫人将那边给他住。 所以，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 隔着一堵墙之外的地方，安锦离拿起一旁树边的石块狠狠地敲了一下院墙，看能发出什么声音。 听着石头撞击院墙的沉闷之声，安锦离放下心来，又欲敲击第二下。 “阿锦，你这是干什么？”许玲看着安锦离那一言不合就敲墙的气势，还是惊了一下，慌忙开口道，“这是别人的院墙！” 安锦离转头看向许玲，对许姐说道：“姐，我知道的。可是我不这么做，不能把人引来。” “可是……” “院墙太高了，我们不能露面，只有这个办法了。沈家这儿人少，不会惊吓到太多人的。” “阿锦，你要找的，究竟是谁啊？”许玲突然意识过来，问道。因为按理说，一家人的奴仆，断不会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即使在一个固定的地方，那阿锦这么做，不会惊扰主子吗？ 许玲满腹疑惑，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许姐，放心，见到人就好了。”安锦离继续不禁不慢地敲击这院墙，希望里面的人可以被吸引过来。 果然，沈知秋已经踱着步子走到了墙角。然后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一墙之隔的地方，有着小心翼翼地敲击声传来。听起来，好像没有恶意，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你怎么在敲我家的墙？”沈知秋当真是以为哪处的皮孩子糊里糊涂地跑到这儿来，百无顾及地锤着别人家的墙。 安锦离听见沈知秋的声音，手中瞬间顿住了。她听着沈知秋的声音，一时间竟不知道说话。 沈知秋听见外面的敲击声停了，以为熊孩子害怕了，又接着开口了：“你去其他地方玩好了，不要待……” “沈知秋。”安锦离打断了沈知秋的话，唤道。 沈知秋听见安锦离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呆滞。他怎么听见安锦离的声音了。 “锦离？” “是我。” 沈知秋将手握成了拳，击打在墙壁上。他现在心中百感交集，可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你去哪里了？” “我现在安好，你可以放心。我今天来京城的目的，是想见你一面，告诉……” “好，我马上出来。”沈知秋急急地应了，生怕见不到安锦离，“你留在此处不要动。”丢下一句话，沈知秋的脚步声便远离了。 和沈知秋说完话，安锦离才转头，看向许玲。说实话，她的内心是无比慌张的。因为无论是那声“锦离”，还是她唤的“沈知秋”，都有已经暴露很多了。 “人等会出来？” “嗯。”安锦离慌忙地点点头，尽量让自己不要被发现端倪。 “那我们等他来吧。”许玲好像根本没在意刚刚的对话显露出了什么，还是如平常一般开口。 “好。”安锦离急忙应道，害怕许玲再问什么。 许玲看着明显慌张的安锦离，只是将自己所有的疑惑偷偷压在心里。不过，她想到安锦离可能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心底还是感到一丝膈应的。 没过多久，沈知秋就出现在了刚刚院墙的外面。 许玲也将目光移到了沈知秋的身上。不可否认，沈知秋当真是很俊的。那种俊俏不似一些人脸上的极致妩媚，让人看上去觉得风流无限，也不似那种一板一眼，虽好看但失了几分味道的样子。 那是一张极致好看的脸，多一份便会让人感觉轻浮，少一分就会让人感觉死板。 而沈知秋这通身的气派，让他与这张得天独厚的脸显得相得益彰。 许玲虽然感叹沈知秋那一副好相貌，但还是默默收回了目光。 只见沈知秋虽然一门心思看向安锦离，可还是注意到了旁边的妇人。他没有花过多时间打量她人，可是也对许玲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礼貌。 许玲看着仿佛有很多话想说的二人，顿时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回避一下。 “阿锦，我去街上逛逛。你跟这个孩子慢慢聊，不过别忘了问问安小姐的事。”许玲本来不想提醒的，但是她真的怕安锦离最后忘了说。她现在的心全系在安小姐的事情上，马虎不得。 说完话之后，许玲便离开了。 “安小姐？”沈知秋疑惑地看着安锦离，问道，“她说的是哪个安小姐？” 安锦的眼神随着许玲走出去约半里才收回来，说道：“是我。” “那她……” “我没有告诉许姐。” 现在沈知秋没有细究原因，只是紧张地看着安锦离，问道：“你没事吧？”他有点害怕安锦离受伤。 安锦离看见沈知秋关心的眼，将自己的手臂打开稍稍转了一下，让沈知秋确认自己无碍。她一边淡定地转了转，一边对沈知秋说道：“看吧，我没事。” 沈知秋微微松了一口气，叹道：“没事，没事就好。”不知道想到什么，沈知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锦离，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锦离叹了口气，开了口：“那日，我被当街抢走。匪徒将我关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蒙住了我的眼。后来，有一个女子过来，说让他们去城外解决掉我。第二天，我便被他们押出了城。不过幸好我命大，”安锦离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明快起来，“他们并没有将我赶尽杀绝，让我有机会被救下。”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也不知道，安夫人向来针对我针对得明目张胆，我已经习惯了。” “那你现在打算？” “安夫人既然不想让我出现，我便不要出现了。” “为什么？” “沈知秋，我不过一个人，斗不过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牵扯。她们今儿能要我的命，明儿知道我没死保准又来作践我。我累了，玩不起。”安锦离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没有一腔的恨支撑。 “我不想我的下半辈子，活在争斗当中。” 沈知秋看着眼前的安锦离，想起了往日她说的那些想要出城的话，不禁问道：“你当初，报的也是这个态度吗？” “是啊。只不过，阴差阳错，实现了罢了。”安锦离看着沈知秋呆滞的眼，“你一定觉得，一个人放弃一切，就想过平民老百姓的生活，有违父母的期望，有违她曾经获得的身份是吗？在知道的人眼里，不过就是废物罢了。活在这个世界上，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认。” 安锦离越说下去，就越觉得难过。这种难过，是她自己针对她自己的。 突然，她感觉她被抱进一个怀里。那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怀抱，却让她的眼神发酸。 “每个人都没有选择自己身份的权力，恭喜你，获得了这次机会。但是，一旦你的人生走上另一条岔路，你会发现它无比的艰难。我佩服你的勇气。”沈知秋的话语响起在安锦离的耳边，这让她觉得，好像心头暖了一点。 沈知秋轻轻地抱了抱安锦离，便松开了手。 “小孩子，明明这么个小不点，想的做的到挺多。” 安锦离微微抬头看着沈知秋。她倒是没发现，沈知秋身量高了不少，而且眼神传递出来的东西也变得更加成熟。 先前沈知秋在她记忆里，一直是个不懂世事的少年人心性，甚至比少年人更多了一份单纯。所以，安锦离一直觉得沈知秋就像是她的平辈。现在才发现，沈知秋已经十六岁了，再过几年，说不定可以入仕了。 “怎么了，傻丫头？”沈知秋见安锦离盯着他，不由说道。 “哦，没什么。” “好了，你想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我放心了。” “哦。”安锦离在给自己缓冲的时间，让她接受其实沈知秋快是个大人的事实。 “你回去吗？” “回。” 安锦离挥挥手，说道：“再见。”说完，安锦离抬脚就打算走。 “等等，”沈知秋唤住了他。 安锦离转身，就见沈知秋将他腰间的一块玉佩扯了下来，对她说道：“这个给你，当我给你的礼物。” “啊？” “收着吧，以后有机会，说不定我会要回来的。要是没有，可得你赔。” 沈知秋的意思很简单，无非是安锦离现在没银两傍身，总要有些东西应急，而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也能就是这腰间玉佩了。 “谢谢你。” “好了，回去吧。等天黑了路不好走。有机会来看看我。” “好。”安锦离拿着玉佩小跑走了，期间还回头朝沈知秋挥挥手。 沈知秋看着仿佛一只出笼的鸟儿一般的安锦离，无声地笑笑。 傻丫头。 安锦离找到了许玲。 许玲还是分外担心地想要询问安小姐的事情。安锦离看着许玲着急的眼，还是撒了谎。 “安小姐很好，她被沈家藏起来了。沈家保护了她。” 许玲听见这个回答，还是松了一口气。 “许姐，放心，一切都好好的。” “你也好就行了。”许玲看着安锦离，笑着摸了她的头。 第五十二章 安生日子 日头一点一点地下斜，西方天边的红晕照着路旁的小树，将整个景色显出了一份静谧来。 安锦离看着暮色四合，跟在许玲的旁边。二人走在道上，感受着夕阳的照耀。 “阿锦，等会就到了。”许玲看着远方慢慢变暗的景色，提醒道。虽说安锦离她伤好了大半，但还是一个孩子，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所以她吃不消是正常的事。 安锦离忽视掉自己喉中干渴，说道：“许姐，我没事的。” “你呀，就是爱逞强。”许姐笑着说道，不过她又想起来什么，说，“接下里我们不会去京城了，你要是想都没有办法了哦。” 许姐怕安锦离受不了这山间寂寞，半开玩笑地告诉着。安锦离自然听出其中的调侃之意，忙笑着说道：“说不定我在许姐家呆着，连京城是什么都忘了呢。” “怎么现在小嘴变这么甜？” “不是怕许姐不要我吗，我得证明一下我自己啊。” “你要是像现在这个样子，保准好多人都想收你呢。差不了我们这一家。” 安锦离无声地笑笑。 自从许姐听到她说的消息松了一口气之外，其实她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被这一系列的事情给阴差阳错地搬开了。 这对安锦离来说，是件好事。 她记得，她好像答应过谁，要快快乐乐地活着。 但是她答应了谁，真的不知道了。 安锦离晃晃自己的脑袋，将那些想法甩开。 二人走着走着，就看到了在山脚下的茅草屋。 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远远地望过去只能见到屋子的轮廓在身后的树影和湛蓝的天空变得愈发明显。 山中的人大多过着也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况且他们不太会有闲钱买蜡烛，所以安锦离所见之处是没有任何灯光的。 “洪郎，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啊？”屋内传来张洪的大嗓门，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安安听到响动，也从门框那儿探出头来。 “娘亲，”一个小身影窜了出来，抱住了许玲的大腿，“我好想你啊。” “是吗，娘亲也好想安安。” 安安偏头，看见了安锦离，唤道：“姐姐。” 安锦离将一串糖果拿给安安，说道：“安安，看这是什么？” 安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拿过安锦离手中的糖果，开心地拿着把玩，一边把玩一边说着：“谢谢姐姐。” “还没吃饭吧，灶台那儿还有饭，你们去吃一点吧。”旁边，张洪对着许玲和安锦离说道。 “你和安安吃过了？”许玲摸了摸安安的头，问道。 “早吃过了。安安今日不知道野哪里去了，直嚷着饿。没办法，我只能先做一点了。” “好，我和阿锦去吃一点。” “哦，对了。剩下的半条鱼记得吃了。” “好。” 许玲带着安锦离去旁边吃饭了，张洪则在吩咐完之后就进屋了。只有安安坐在桌旁，把玩着手中的糖果。 安锦离看着安安这个样子，笑了笑。当真是小孩子心性。 安安许是注意到了安锦离的眼神，朝安锦离愉快地笑了笑。 看见安锦离和安安两个人的小动作，许玲发话了：“安安，去屋里。不要碍在这。” 安安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强装严肃的许玲，撇了撇小嘴进去了。 “许姐，我明儿想去山里，看能不能帮忙做些什么。”安锦离自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无愧于内心。 “要是有空，去山上拣点柴火也行。不过记得，不要往深处走。山上毕竟是山上，总有一些害人的东西。” “许姐我会小心的。” “要是安安有你一半乖就好了。” 安锦离笑了笑，吃了口饭。要不是许姐她们宠着，安安会是这副调皮淘气的模样？ 吃完饭之后，许姐将碗筷收好，就去一旁打算洗掉它们。 安锦离看着外面的夜色，还是忍不住往外面走了些。 她发现，山间清朗的风以及独特的景总是能让人的心沉静下来。 安锦离挑了一处坐下，仰头看着天上明亮的星星。 不多时，她就觉得边上坐了一个人。 安安晃着脚丫坐在安锦离边上，手中舔着安锦离给的糖果。 “姐姐，你要吗？”安安看了眼自己的糖果，向安锦离询问着。 安锦离摇摇头，回道：“安安吃吧。” 安安见安锦离不要吃，咬了一口糖果，含糊地应着：“好吧。” “明儿我们去捡些柴火回来吧。”安锦离看着远方，跟安安说道。 “好啊。”安安点了点头，嘟着嘴复又说道，“之前只有我一个人，娘亲无论说什么也不会放心我出去做什么的。但是现在有姐姐陪着我，我感觉好开心啊。明天我们就去捡！” 安锦离和安安看着天空，享受着此刻的时光。 沈府。 沈知秋刚从沈夫人处回来。回到屋中，他点了一盏灯，拿起桌旁的一本《易》看了起来。 现在的他，基本上能看懂大部分的字。但对于那些较为难懂的东西，还是一知半解。不过他自己也不着急。 烛光温暖地照耀在沈知秋的脸上，给沈知秋镀了一层金光。 以往虽然安锦离不会在他边上出现，但沈知秋还是意识到自己的旁边是有人的。如今确保了安锦离的安全之后，反而觉得现在的东院，有些分外地空旷了。 空旷归空旷，但也不妨碍沈知秋看拿在手里的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沈知秋放下了手中的书。而旁边的烛火，已经快熄灭了。 沈知秋没有管桌上的烛火，转身向门外走去。 外面还是格外的寂静的。现在这个时辰，大多数人都已经打算睡觉了。 沈知秋微微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清朗的月。 屋内，烛光随着蜡烛的燃尽开始忽明忽暗起来，最后，重归黑暗。 沈知秋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自言自语道：“常人说，看月实属思念。可是忘了，当四下无人的时候，能看到的，也只有月亮了。” 沈知秋说完，走进屋中，放下刚刚还拿在手中的书，打算休息了。 －－－－－－题外话－－－－－－ 这一卷，快要结束了。 第五十三章 两年过去 寒来暑往，春去东来。 许玲拿起那只在扑腾的鸡，对着它骂道：“跑啊，你倒是再跑啊，看我等会不宰了你！” 那只鸡一受恐吓，扑腾得更起劲了。 安锦离身后背着一大摞的柴火回来，就看许玲骂骂咧咧地抓着手中乱扑腾的鸡。她将身后的那一捆柴火卸下来，放在一边。 “许姐，今儿什么日子啊，怎么跟这鸡较上劲了？” “冬至快到了，想着你生辰也在这几天，总要庆祝一下的。”手中的鸡叫得更厉害了，许玲摁着它，将它的脚给绑了起来，“这鸡最不安分，一天到晚瞎叫唤，活该被我逮住。” “我看许姐是揪着这只鸡不放吧。”安锦离笑笑，然后去一旁的水桶里舀了一勺水洗了洗手。 “看着它就烦。”许玲抱怨一句，“好了，不多说了，我去外面将它宰了。告诉小婷一声，今天晚上吃好吃的。” “好。” “谁在叫我呀。”一个身影从屋里蹦蹦跳跳地出来。 “许姐说，今儿晚上有鸡吃。”安锦离对张婷解释道。 “是吗？”张婷的眼睛一亮，“现下天冷得很，终于有肉吃了。” 安锦离将手擦干了之后，刮了刮张婷的鼻子，“好了，小馋虫。” 张婷哼了一声。 安锦离笑了笑，就进屋了。她得赶紧把火生起来，给许姐多煮点热水，等会总用得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做多动的缘故，安锦离抽条得比张婷快了很多。现在的她，一张小脸是带着清俊的感觉，整个身条又清瘦，看上去颇具美感。一袭灰衣哪怕简陋，也被她穿出了潇洒自在的感觉。 安锦离正在灶台那儿生着火，旁边就坐了一个人。安锦离坐的明明是一个小凳子，可是张婷还是喜欢靠着她坐，导致两个人被挤得够呛。 “姐，娘又没让你烧水，你怎么就自己烧了？” “等会许姐总是要要的。”柴火燃烧的光照耀在安锦离的脸上，将她的五官显现得更清楚了些。 张婷身子微微往前，将手环住自己的膝盖：“也就姐你爱干这些事，要是是我，肯定就不想干了。” “好了，别多嘴了。你要是闲，将我刚拿回来的柴给劈了，我现在要用。” “哦。”张婷答应着，默默走开了。 一晃，已经两年过去了。 安锦离看了眼不情不愿出门的张婷，无声地笑了笑，然后手上动作不慢地将柴火塞好，保证火焰的大小。 晚上，张洪回了来。 “现在天越来越冷，山上那些个全躲起来了，害得我什么都没捉到。”张洪将一大捆柴堆在院子的一脚，抱怨道。 “好了，现在冬日嘛。多屯写柴火也好。”许玲尝了一口锅中的鸡汤，感觉味道还可以，顺手盛了一碗，“阿锦，将汤给你张叔暖暖身子。” 安锦离小心翼翼地接过汤，将它去拿给了张洪。 “去。”许玲一筷子拍掉张婷欲拿上灶台的手，“干什么呢？这会都等不了？” “娘……” “叫娘也没用，把碗筷摆了。” “哦。” 四个人坐在桌边，桌上放了一大盆的鸡，还在冒着热气。 “洪郎，反正现在也打不着什么猎物，你明儿去旁边村庄换些盐。家里快没有了。”许玲一边吃饭一边对张洪说道。 张洪一听，眉头微微皱起：“盐又没有了？” “已经很省了，但是又吃完了。” “那我明天去看看能不能买得到吧。” 安锦离尝了口鸡肉。确实，味道淡了不少。不过可能是因为鸡肉本就味道好，倒没有太难吃。 “多吃点，今儿冬至。”许玲给每个人都夹了鸡肉，吩咐道。 张婷在旁边高高兴兴地吃着，感叹着碗中的好菜。 可安锦离在旁边看着自己碗中的肉，一时无法下筷。张叔和许姐他们的生活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这儿不仅离其他村落远，而且靠山吃饭也不是这么好吃的。总有难的时候。要不是张叔对于狩猎极其在行，怕是更难上加难了。 许玲看出了安锦离的心思，只是又夹了一筷子菜给她，“多吃点。” 安锦离抬头看了眼许玲，笑了笑，说道：“好，谢谢姐。” 饭后，安锦离将剩下的碗给洗了，然后用布巾擦了擦手。 抬头，天色已经暗得很厉害了。此时，安锦离也习惯了这夜色。她走到屋外，冷风将她的骨头都吹凉了。但是，这浸入骨髓的凉，才更让人清醒。 吹了一会凉风之后，安锦离便摸着黑进屋了。两年的时间，足够安锦离将这里摸得一清二楚。所以哪怕没有灯，安锦离也知道怎么走回屋中。 张婷现在已经缩在被子里了，见安锦离进来，说道：“姐，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安锦离将外衣放在一边，摸进了床的外侧。 “嘶，怎么这么冷。”安锦离刚躺进去，张婷就受不了了，“姐，我刚捂暖的被子又冷了。” 虽然说着冷，但张婷还是把被子往安锦离这儿递了一点。 “小婷，不用了。” “哦，那好吧。”张婷打了个哈欠，“姐，你也早点睡，明儿记得叫我起床。” “好，睡吧。” “嗯。”张婷哼了一声，然后将头塞到被子里去抱着被子睡觉了。 许是那风实在太凉，安锦离睡在床上确是清醒得很。 她转头，看着黑黑的屋子。 窗和门已经全部关上了，将外面的风声也阻挡在外。 安锦离拢了拢身上的被子，不让热气外散。 她看着这黑暗，想到了京城那星星点点的灯火，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只有过年才会出现的红色灯笼。那副场景，真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小时候好像也对春节有着憧憬，总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去看看那红色的灯笼，喜气的窗花，各式各样食物的香气在空中若有若无地飘散着。 安锦离闭了闭眼，然后也像张婷一样把脑袋往被窝里面缩。 她抱着被子，闭着眼，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第五十四章 矛盾爆发 年末将至。 外面的树梢上挂着一条条的冰棱子，整片山上都是雪白一片。 许玲推开大门，直接被外面的冷风吹得瑟缩了一下。她轻轻哈了口气，暖了暖自己的手。 “这天怎么这么冷。”她一边瑟缩着一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 “许姐，不要在门口太久了，冷。”里面，安锦离关心地说道。 “我也知道冷，可是又一年要过去了，总要出门采买些东西。”许玲看着这一片银白，无奈地喊了口气，“现在雪不下了，还是赶紧出趟门吧。” “许姐你要去城里？” “是啊。”许玲回道，“哎，我去拿些银钱。这天气，我要是不早点回来，怕不是回不来了。” 说完，许玲就急急忙忙去屋子里拿东西了。 安锦离将早饭摆上桌，看着许玲一边数钱一边出来。 “姐，先把饭吃了吧。” “哦，好。” 许玲没有犹豫，就坐下想着快点吃完饭就走。 安锦离倒没有坐下吃，只是把锅放到外面洗干净了。她还要等张婷这个小丫头一起吃呢，不急。 许玲匆匆吃完了，对安锦离说道：“阿锦，我走了啊。” 然后许玲便背着自己的包袱出门了。 “姐，路上小心啊。” “晓得的。” 这时候，张婷打着哈欠出来了。 “姐，娘这是去哪儿了？” “她去城里买点东西。” “哦。”张婷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就坐到一边的饭桌上了，“他们都走了啊？” 安锦离端了两碗饭到桌上，递给小婷一碗，说道：“是啊，这天也冷，他们都出去了。” 小婷喝了口粥，说道：“他们真是忙啊。” “好了，吃饭吧。” “哦。” 城门口，许玲紧赶慢赶才呼出一口热气地到了那儿。 她停下来狠狠地喘了一口气，才直起身子来。 同两年前的景象不同，城门旁边没有了那几个说闲话的士兵。许玲环顾四周，几乎连一个眼熟的都没有。 不过许玲也没有过多观察，低下头匆匆往里面走。 “喂，站住，你打哪儿来的？”许是看见许玲面生，守门的人才有了这一问。 “回……回官爷，我是尹金村旁边的猎户家的，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不多。” “抬起头来。” 许玲依言抬起了头。 那个守门的本来看一眼就打算放行了，却看见许玲感觉好像认识他的模样。 “你还有事吗？”守门的人没有耐心地说。 “哦哦，看着官爷有些面熟。” “不用客套了，进去进去。”守门的直接挥手赶道，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 “哦。”许玲低着头进去了。 那个守门的冷嗤一声，没有再看许玲。 也怪不得许玲对他印象深刻。因为前两年许玲和安锦离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守卫。没想到两年过去了，这人还是一样地不正眼瞧人，一副嫉世愤俗的模样。 许玲进了城中。 里面已经是熙熙攘攘的一片了。 “哎，大姐，要不要来副对联啊？”旁边的小贩热情地招呼着。 许玲看着这对联，有些犹豫。 “这多少钱啊？” “不贵，五文。” 听见五文，许玲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么贵啊。” “不贵了，我这卖得算是便宜的了。” 许玲微微摇摇头，还是没有打算买。 她还得买些香料辣椒之类的东西呢，不能在这上面花太多钱。 许玲一路看着，然后打算去一家香料铺看看。谁知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一个妇人扯着嗓子喊道：“安府今日发善银了，我去抢点回来。” 说完，就绕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里面的人看见他家掌柜夫人这么急吼吼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一眼走进来的许玲，友善地问道：“姐，你要买什么？” “我想看看香料。” “哦，都在这里，你看看吧。” 许玲看了一会儿，状似随意地问道：“安府发善银了？” 伙计听许玲这么问，就知她不知道京城中事，解释道：“还不是那个安大人得了个儿子吗？高兴坏了。这不，连行善这一套都弄出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儿子了。” “安大人有儿子了？” “是啊。”伙计一边算着账，一边说道，“如今这安夫人也算是凭子贵了，都不知道安大人现下有多宠她。对了，你要什么？” 许玲指了几样，那伙计麻利地将它们都包了点。 “一共十五文。” 许玲拿出包袱取钱。 拿了东西之后，许玲就打算出去了。她还未走出门口，就听见后面伙计温良的声音传来。 “对了，你也去安府门口看看吧。这钱不拿白不拿。” “谢谢了。”许玲说道。 出了门之后，许玲回想了一下去安府的路，打算去那边看看。 安府门口，不同于往常的冷清，倒是聚集了好多人。 一旁，一个小厮在分发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包裹。 许玲就在边上看着，也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 一个妇人拆开包裹，发现里面的五十文钱，唾了一声：“好歹也是个大人家，穷酸成这个鬼样子。” 那妇人显然就是个泼辣女人，还在人家门口呢，就在说别人的坏话。 旁边的人听闻忙开口说道：“好了，有五十文就不错了。” “我最看不惯这安府的做派，虚情假意的。”别人劝她还劝出问题来了，这人愈发口无遮拦。 许玲在旁边默默移开些，这个女人真是…… “如今这安府就她一个人独大，其他人都被她搞没了。也就安家受得了这种女人。” “好了！怎么越说越过分了。”旁边的人劝完，似乎也觉得太丢脸了，直接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那人见人走了，唾道：“胆小鬼。” 然后，便也打算走了。 “这位姐，我不太懂这里的事，你能告诉我一下吗？”许玲看着那个女人，突然开口说道。 “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呶，那边领钱！” “姐，你能告诉我一些安府的事情吗？我都不知道。” “安府？不就是那堆事吗？” “关于安夫人的？她对小姐们好不好啊？” “她对她自己女儿肯定好啊。” “不是，另一个。” “谁？”妇人迷惑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就是安家前夫人生的安小姐啊？” “什么安小姐？那个啊。两年前就没了啊。安家还跟沈家闹了好久呢。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脸，自家小姐不管好，还去怪别人。” “什么！” “你说话就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 “你说，安府小姐她死了！” “对啊，两年都找不到人，能不是死了吗？”那人看许玲明显接受不了的模样，摇摇头便快速离开了。 许玲觉得自己的脑子一下子转不动了，安小姐死了？她死了？不是说好好的吗？ “喂，那谁，你站那干嘛呢？”旁边有人出声赶道。 许玲没有听清没人在说什么，只是有些僵硬地往回走。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城门那里，四周的熙熙攘攘仿佛都不存在了一般。 到了城门口，许玲看见那个守门人，迫不及待地冲上去，拽住他的手臂厉声问道：“两年前，安家小姐到底怎么样了？” 守卫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把人拽开，骂道：“疯婆子，干什么呢？” “你说，安家小姐还活着吗？” “两年前就不见的人，你说呢？”守卫看了一眼许玲，眼中透出明显的嘲弄来。 许玲的力气一下被卸掉了，她停在原地停了好久，才慢慢迈开了步伐。 －－－－－－题外话－－－－－－ 我们的小安同学有点惨了，她说的谎话被发现了。 第五十五章 一个巴掌 这风雪可真是厉害，冻得人冷到骨子里去。 许玲一个人在寒风中走着。四周的天已经漆黑一片了，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哎呦。”不知道那里出现的石块，一下子绊住了风雪中的夜归人。许玲拍了拍自己手下的雪粒，踉跄地站起来。 本来可以在天黑前就走完的路，被许玲硬生生拖到了这个时间段。 她耗尽自己力气地走着，可是连心也是麻木的。 山下的屋子里，安锦离站在门口焦急地东张西望。她在天黑前就做完饭了，可是等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见到许玲的身影。 “姐，你先吃点吧。”安安站在了她的旁边，“娘都走过这么些年的路了，不会有事的。”看着安锦离这么担心，安安还是开口安慰道。虽然安锦离没有看见，她的眼里同样泛着担忧。 “没事，我就在门口看看。”安锦离没有将头转向身后，只是一边看着外面，一边说道。 安安见她也不能劝说什么，只能默默移开了。 终于，安锦离在黑夜中看见了一个移动的身影。她赶紧跑出去，打算将人接回来。 在许玲看见安锦离的一瞬间，情绪突然上来了。可是因为在外面太久了，加上一腔情绪不知道该如何述说，竟生生忍了下来。 安锦离此刻正是心一下子放下去的时候，也没见着许玲那在黑暗中难明的情绪。 “姐，怎么这么晚回来？”安锦离搀住许玲，打算扶着她进去，“我们快进去吧。” 之前要是安锦离这么关心她，许玲会觉得很欣慰。可是现在，许玲只觉得安锦离虚伪得很，明明将那件事瞒了两年，竟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许玲任由安锦离将她扶回去。 安锦离见许玲的心神有些不好，将她扶到了桌边的凳子旁。 张洪在一旁看着许玲的样子，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只是说道：“好了，吃饭吧。都等你这么久了。还有，你身上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许玲转头，看了张洪一眼，眼中的无奈和委屈甚至是恨都快溢出来了。她对着张洪说道：“你先不要说话，我有事情要问她。” 说完，许玲将视线转向了安锦离。 安锦离看着许玲冷漠的眼神，一时间竟被吓住了，不知道如何回应。 一旁的小婷看到气氛这么诡异，想开口说两句。结果她还没问出口，就听见许玲冷声说道：“安安，乖，进屋去！” 小婷看了眼正在生气的许玲，又看了眼沉默的安锦离，无奈只能进去了。 “你说，”许玲的声音想起，“两年前，我们一起去京城，你是怎么说的？” “姐，这是……” “我叫你说！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我当初怎么就信了你。” 安锦离听见许玲的质问，思绪飘回了那时。 那时候，她跟沈知秋道完别，仿佛为自己的懦弱增加了些勇气，然后她转头，跟许姐说……说安小姐一切安好。 可是现在，许姐刚从京城回来，是不是，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儿，安锦离的脸一下子红了，紧张地看着气到极致地许姐。 一旁，张洪也意识到不对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安锦离。 “说！你倒是说啊！之前你怎么跟我说的，你再重复一遍啊！”许玲看见了安锦离眼中的犹疑，厉声质问着，声音一句比一句响。 面对如此情况，安锦离咬咬牙，说道：“我当时说，安小姐，一切安好。” 这个“好”字的音还未落下，安锦离就被一阵大力掀歪了头。她感受着阵痛一下又一下地来袭，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是疼得。 “你到现在还在说谎话！安小姐两年前就没了，没了！”许玲吼出了声，情绪一下子被拔高到了极点。 张洪看着许玲生气，然后才明白许玲的意思。他一脸地难以置信，看着许玲：“你在说什么？你说的是什么？”张洪怀疑道。 许玲这才将想让人去死的眼神转到张洪身上，用已然哑掉的声音说道：“是真的。” 张洪瞬间明白了许玲的意思，将眼神盯向了安锦离。 安锦离此时被痛得不能说话，只是微微地蹲在许玲的旁边。刚刚她就是以为许玲有事，才半蹲在她旁边，让她狠狠地打了这么一巴掌。 “阿锦，你说，怎么回事？”张洪问道。 安锦离舔了舔嘴角，微微吸了一口气，开口了：“你们跟我说过，安夫人对你们有救命之恩。哈哈哈，所谓的救命之恩，当真能让人豁出性命去救人吗？” 像是激动到了极点，安锦离的理智也出走了。 许玲收了收自己的情绪，沉声问道：“你是觉得，我们救不了人，就打算骗我们是吗？” “我……” “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安夫人？安小姐是她的孩子啊。” 听着许玲对于这安夫人安小姐如此地上心，安锦离其实其实也是迷惑的。 但是，她还是有些夹枪带棒地说道：“我真的很想知道，在我眼中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安夫人，怎么在你们眼中这么重要。想来你们也不会是她在安府的时候认识的吧。是郑家吗？可惜郑家，不是没了吗？狡兔死走狗烹，有什么？” “果然，”许玲一时语噎，负气骂道：“安府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连个丫鬟也不例外。” 安锦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了，思绪搅得她的脑袋快要炸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怨。 现在，即使她说自己是安家小姐，怕是也没人相信了吧。 “姐，你知道安府众人秉性，你不怕你想救的那个安小姐，也不过是和安府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吗？” “安小姐活在安府这个水深火热的环境中，你当真觉得她是能救的？” 一连串的质问击溃了许玲的神经。她将双手捂着脸，低低地啜泣道：“可是小姐，小姐怎么办？我们郑家，我们郑家就活该连个后都没有吗？” 许玲也被极其强烈的情绪左右着，说着那些语无伦次的话。张洪在旁边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安锦离惊讶地抬起头，问道：“郑家？”然后她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郑家它不是没了吗？我听别人说过的，娘亲因此哭了好久……” 张洪见到如此情境，真想把许玲给打醒，她在说什么？要是被有心人利用，怕是他们也活不下去。他们活不下去也就算了，安安怎么办？ 如此一想，张洪用杀人的眼光看着安锦离。 只见安锦离抬起头，眼神中仍是透露出不相信来，她喃喃着，急切地看向张洪求证道：“郑家，是那个乐善好施的郑家是吗？” 小时候，好像有人跟她说过的。好像，她想不起来了。 见到安锦离的眼神，张洪的目光微微收敛了一些。 之前，安夫人背靠沈家，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那种身后有人的感觉真的很好。那时候，安锦离就想过，要是她的背后也有人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少受点欺负。 她真的没想到，郑家居然还有人。 就像一个人在水中拼命地游，好不容易游到一处小地方。她累了，瑟缩着躲着，却没想到这个地方是之前的人给她留下的。 张洪此刻分外不明白安锦离的眼神，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依恋。 安锦离此刻也不知都自己说什么，先前她骗得太狠了。现在她感觉好像有石头封住了自己的喉咙。 “姐……”安锦离的气也顺下去了，冒出个音，将手放在了许玲的膝上，跪了下来，说道，“姐，我错了，别哭了。” 许玲将膝盖一挪，嫌弃地挥开她。 “我错了，我不知道安小姐对您这么重要。我撒谎了。我错了，姐。” 安锦离看着此番情状，不禁在心底说道：我错了，错在我内心的不信任人上。 ”姐，你是不是听一面之词了，安小姐现在一定还活着……“她想继续撒谎，可是想了想，又不敢了。 安锦离为难地笑了笑。怎么办，一个人说了谎，得无数个谎来圆。可是现在即使她不想说了，还得看别人信不信。 －－－－－－题外话－－－－－－ 好了好了，再过不久，阿锦的记忆要回来些了。 至于为什么阿锦的记忆是一点一点回来的？ 因为阿锦是厉鬼重生，不一样的。 这个设定是我刚开始写文就有的，但是我想之后也不会出现她的这重身份，所以说了也没事。 第五十六章 真心坦白 三个人就在屋中默默无言了许久。 安锦离捂着受伤的脸慢慢站了起来。她看着张洪和许玲，开口：“你们，当真是郑家的人吗？郑家，当初不是被满门抄斩了吗？” 张宏看着安锦离，说：“我们凭什么告诉你？” “同样的，我拿安家的事情交换行吗？不知道你们知道安家的事情知道得多少，想必也没时间去了解吧。”安锦离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放心，你们担心我将你们的事情说出去这件事，是不会发生的，两年了，我的为人你们也该了解些。” 听着安锦离说得滴水不漏的话，张洪冷笑一声：“你倒是思虑周全，先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安锦离和张洪现在的样子，就是两个人对对方有所保留，有所猜测，也有他们想从对方身上了解到的事。 “不过，这笔买卖，不划算吧。” 安锦离既已从二人刚刚的言行举止中分辨出了他们身份的真假，自是没有防备。 “当年，安夫人郑良生下她的女儿安锦离不久，便撒手人寰。此后，安锦离在安老夫人那儿生活了几年，后来又被现在的安夫人沈绫代为照顾。” “不过，沈绫又怎么真的好好照顾前安夫人郑良的孩子。她用尽办法想废了这个孩子。从那以后，安锦离没有再和人亲过，一直胆小到了现在，就是想拼命保全自己。” 安锦离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我想问，既然安小姐已经是这样了，你们为什么不能来看看她，告诉她她还有可以信任的人？” 这句话问到了张良的心坎里。 “我们不是不想，可是现在我们的身份是逃犯，根本不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也就这几年，郑家之前的事情已经没有声息了，才敢出现几回在京城。” “安家虽然猪狗不如，但是他们起码可以护住一个孩子，让她好好活着。”张洪说这句话的时候，满是心酸和无奈。 张洪也不知道这些话为什么要对着一个不明身份的人说。但是有些事情在心底积压久了，当有人问起的时候，总会有想说的欲望。 一旁的许玲已经停止了哭泣。她默默看着安锦离和张洪，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当年，郑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洪意识过来了，问道：“你为什么对郑家这么好奇？郑家灭门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安锦离笑了笑，扯到了嘴角，疼得咧咧嘴：“张叔，你看见我这张脸，会不会觉得熟悉？”不过安锦离也不确定她自己和她娘相像多少，只能看运气了。 张洪听见安锦离的话，才仔细看着安锦离的脸。 郑良一直是属于温婉美人，她的眼尾较为狭长，脸是标准的鹅蛋脸，其他的五官清淡些，但也与她的眼配合得相得益彰。总体来说，算得上是个清丽的人。 而安锦离，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她虽然也算得上是温和，但是眼底所透露出来的东西确是执拗和灵动的。她的五官也不是特别惊艳，只能说是清淡。相较来说，郑良的五官透露出来的温柔安锦离一点没有。 可是，如果仔细辨认，安锦离的脸上有昔日郑良的影子。 张洪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 “想来，我和我娘还是有些许像的。” 桌上在张洪手边的水杯被碰倒，水流了一桌子，还顺着桌角流下，但是没有人关心这些。 许玲听着二人的对话，也将视线转移到了安锦离的脸上。随着安锦离的一句话，她的眼还是微微瞪大了。 “我也没想到这么巧。”安锦离放松地笑笑。 “当初被你们所救的时候，我其实真的不想捡起安锦离的身份来。我想着，活着就挺好的。张叔，许姐，当初不是不相信你们，而是我这个人胆小得很，不想说。” 安锦离解释着。不知道这些话还有没有用，因为欺骗是真的。 许玲被现在的场景给惊呆了。她不知道她现在能说什么，感觉就像天上下得拳头大的冰雹击中了她的脑袋一般，闷闷的。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怎么就在现在全捅出来了。不过，捅出来也好，我这样也可以重新认识认识张叔和许姐了。” 安锦离现在也累了，她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问，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况且，张洪和许玲现在说不定还接受不了这些呢。 不知道为什么，安锦离觉得这一世，有点过分幸运了。每次都是九死一生，又每次都拨开云雾，窥见天光。 她想着想着，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京城。 沈知秋在自己的书房里，借着明亮的烛光，在一张空白的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堪比春节挂得“福”字一般大的字——离。 此时的沈知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人了，两年的时间，让他的心开始渐渐沉淀下来。他仍是身着那一袭白色的长衫，不过因为自己在家的缘故，少了那些点缀的纹样，显得素净些。 五官倒没什么变化，还是先前的模样，只是看上去比之前更沉稳些。 除了沈知秋正在写着的“离”字，他的旁边还放着一本翻开的《易》。书页有些残损，但依稀可以看见上面的字。 吸引沈知秋的并不是那些繁复难懂的知识，而是书上有一卦——离卦。 沈知秋笑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读到这本书时，对这个产生了一些兴趣罢了。 借着这个离字，沈知秋不由想到了远在外面的安锦离。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想来没有了烦恼和拘束，应该过得不错。 安锦离这人也真是狠心，两年未见，竟一丝消息都没有。 说好的冬至后三天那个时间一起过，一次都没有实现。 想想也是，当初的戏言罢了。现在这种情况，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再看见一回了。 外面，沈夫人推门进来。 “儿子，怎么还不睡？”沈夫人闲来无事，正好看见书房的灯光亮着，就来看看。 “娘，有什么事吗？” 沈夫人回道：“没什么，就来看看你。没想要一转眼，秋儿已经这么大了。今年一过，得要十八了吧。” 听着沈夫人的话，沈知秋不明所以，抬起头来。 “没什么，没什么。你也老大不小了，多走动走动，认识认识别家的公子小姐。” “娘，怎么这么想让我出去？” “你难道不应该多出去看看吗？你瞧瞧别人家，妻妾总有几房了吧？” “儿子现在读书都来不及呢。” “哎，你真是……” 沈知秋抽出一旁一张新的纸，拿起毛笔来安安稳稳地练起字来。 倒不是沈知秋清心寡欲，只是现在他现在也算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人，谁人不知他疯了这十五年，不急，还不急。 “你娘我也不是非得逼你，总要上点心。”沈夫人叹了口气，“你要是现在没想法，就在书院里好好跟着夫子读读书。” “知道了，娘。”沈知秋向着沈夫人眨了眨眼睛。 沈夫人看见沈知秋这个模样，被逗笑了。 第五十七章 事实真相 记忆，灰蒙蒙的。 安锦离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 她一个人无助地跑在走廊上。那个走廊幽深，黑暗，又雾蒙蒙的，可安锦离现在清晰地知道，这是在安府之中。 下一秒，位置转换。 安锦离出现在了安敬的书房之中，她跪在安敬面前，苦苦乞求着什么。 面前的安敬还是和之前的一样，不苟言笑，眉头冷皱。 “就你，还有什么条件就拒绝。” “爹，”声音一出，是带着苦累了的沙哑，“你不能凭着那一席话，就要将我送人啊！” 安敬看着自己身前哭得颤抖的人儿，依旧不屑地冷声讽刺：“四皇子能选中你，是你的福气！你在这闹什么？” 声音入耳，安锦离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安敬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安锦离，觉得安锦离出现在他的面前都是污了她的眼。 一时之间，安锦离竟不知道说什么。 “走，我不想看见你。” 安锦离抬眼看着安敬，垂下了眼，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爹，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你的女儿。” 沉默，无尽的沉默蔓延。 后面，场景一变。 安锦离不知道自己身在哪儿，好像是一个狭小的地方。 外面，若隐若现的声音传来。 “够了，当年郑家的事情你还想再提吗？”像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但是听不清楚。 “郑家的事情提又怎么了，反正他们现在也就没了。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还在怕个什么？”与之相对应的，是一个女声，满不在乎地说，“无谦，你还在怕什么？” 郑家，郑家什么事？ 恍惚间，安锦离所在的空间一下子被掀开，白光瞬间洒了进来。 被刺眼的光一下子刺了眼睛，安锦离慌乱地闭上了眼。 等她再次睁开的时候，就看见安敬和沈绫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旁边。 “爹。”安锦离低声唤道。 只见安敬根本没往地下看，只是直直地往前走去。 安锦离顺着安敬的视线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府门，上面写着两个飞扬的大字“郑府”。 他们堂而皇之地走进去，不一会儿，郑府便在瞬息之间倒下。 “郑家，郑家。”安锦离看着这一幕，就想往前面跑去。可是，一双手抓住了她。 转头一看安老太太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她，恶狠狠地说道：“不要去！” “祖母，你放开我。”梦中的安锦离力气格外大，直接甩走了安老夫人。 可是，正当安锦离打算去救人的时候，一声温柔地呼唤止住了她。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孱弱。她轻声唤道：“阿锦。” 安锦离转头，就看见一个温柔的女子满是痛苦地躺在地上。女子伸出手来，似乎在唤着她，温柔而亲切。 被这声音蛊惑，安锦离向那个女子走去，牵住了她的手。 就在被牵住手的瞬间，女子神色一变。她死死抓住安锦离，厉声吼道：“安敬负我！毁我郑家！他该死，他该死！” 随着声音一声比一声的尖厉，女子一点一点地消失。 安锦离顺手去抓，可是什么都没有。 随后，安锦离转头。 郑府不知何时全是火焰，一瞬间瘫倒在了她的眼前。在坍塌的一瞬间，安锦离看见了女子温柔而美丽的笑颜，随着火光烟消云散。 “不要！”安锦离伸手，抓向前方。 猛然间，安锦离她惊慌地睁开眼睛，看着上边。 她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可是，心底的那股悲伤还是挥之不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安锦离才疲累地坐起来，消化着那些强烈的情绪。 “阿锦，你醒了？”一下子听到女子的声音，安锦离忙转头看她。入目，才发现是许姐。 许姐坐到了安锦离的身边，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问道：“怎么，做噩梦了？” 安锦离摇摇头，像是将那些东西甩出脑子。她像平常似地笑了笑，问道：“许姐今日不忙吗？” 许玲看着安锦离一个字从脆弱回复到了正常时候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不忙，陪陪你。” 虽然安锦离说过自己是安家小姐，她们也是相信这件事的，但是她们也无法将安锦离和“小姐”这个词对上号。原因无他，安锦离她的眼中，没有一种身为高人一等的贵人们才有的眼神。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无所忧无所恼的寻常孩子。 也难怪许玲她们根本就怎么怀疑安锦离“丫鬟”的身份。起初见安锦离的时候，她们也确有救人的心思。可她们也有心中隐秘的想法，这孩子，会让她们想起郑良小姐。 她们希望，如果郑良受难，也有人救她。就像她们救别人一样。 一只手在眼前挥了挥，许玲回过神来，就见安锦离盯着她，问道：“许姐，在想什么呢？” 许玲温和地笑笑，说道：“许姐没想到，在这儿可以碰见小小姐。” 安锦离似乎分外听不惯别人这么叫她，拉着许玲的手说道：“许姐这是说什么呢，就叫我阿锦就好了。” 许玲看着安锦离的眼，失声笑笑，从善如流地说道：“阿锦。” 小小姐比小姐更多了一份豁达和通透。 现在，说开了之后，安锦离觉得许玲又和她亲近了许多。安锦离心中想想也是，谁愿意在两个人互有隐瞒的情况下，还乐意交心。 不过，刚刚那场梦，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许姐，当年郑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玲看着安锦离，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郑家，为什么会被灭门，怎么灭的门？” 许玲闻言，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衣服。 “当年，我和洪郎正好不在郑府。洪郎是城外人，当时我也才刚刚和她成亲，就去城外看看家中长辈。” 似想到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许玲的声音有点哑：“结果，当我们回来的时候，郑府所有的人都被抓了。我们一直在人群中，不敢上前。而郑家的人，根本没有供出我们这两个若有若无的人，死活不说到底是谁少了。” “我们被这场面惊呆了，就躲了起来。”许玲停顿了一下，才将这句话接上。 “那郑家为什么会被灭门？” “好像听说，那时，一封文书直接出现在了圣上那儿，说郑家贪赃枉法。做圣上的，最不愿听到的就是这些话，马上命人彻查。结果，”许玲的声音变得哽咽，“真的查出来了。” 安锦离听到这些，默默握紧了自己的手。 “郑家怎么会做这种事！郑大人对我们有多好，还告诉过我们不要在外惹是生非，多多帮人，怎么会做那些个不要脸的事啊！” 许玲彻底崩溃了，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安锦离给许玲擦了擦眼泪，轻轻拍了怕她的手。 然后，安锦离看着许玲，出声问道：“郑家出事，与安家有关吗？”虽说这话问出来不合常理，但是安锦离还是想问一下。 许玲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安锦离：“你怎么会……” 安锦离看见许玲的眼神，便有点猜到了：“许姐，你告诉我吧。“ 见着安锦离沉静的眼神，许玲抬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说道：“虽然那时候我们出去也能会被人发现，但是我还是在……在老爷被问斩的时候，去了。临刑前，老爷的眼中充满了恨，再加上蓬头垢面的样子，在外人眼中就是疯了样子。他也没去管那些。我感觉，他当时也看不进去别人了。” 安锦离静静地听许玲讲。 “老爷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安敬，你不得好死！。那声音特别响，我顺着老爷的视线看去，就发现在人堆中的安敬。安敬看着老爷的样子，竟生生从嘴角扯出一丝细微的笑！” 听着许玲的控诉，安锦离的脑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打从心里，她居然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许玲也意识到她口中所说之人，是安锦离的父亲，一时间闭住了嘴，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也明白许玲在顾及什么，笑了笑，说道：“父亲打小就不正眼看我，我相信他的为人，”顿了顿，复又说道，“没世人想象中的好。”安锦离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许玲闻言，也松了口气，劝道：“阿锦，安敬始终都是你的父亲，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没事儿，许姐，这是我应该知道的。” “娘！姐！”安安这个丫头迈着大步，直接冲了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许玲的情绪已经收回去了，说道：“瞎跑个什么，我和你姐姐聊聊而已。” 安锦离附和道：“是啊，许姐来看看我醒了没。安安，怎么了吗？” “哦，没事，吃饭了。” 第五十八章 记忆回笼 山中，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好景色。 安锦离坐在山中的一块大石上面，旁边靠着她刚刚收拾号好准备带回家的柴火。眼前，一条蜿蜒的小溪流着谁，发出不属于乐器的独有声音。 连天的好天气让山上的积雪化了些，安锦离晃了晃自己的脚，想将鞋上的泥甩掉。 看着山景，安锦离独自一人享受着时光。 现在，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想去管。唯一有些好奇的，便是当日梦中安敬所提到的四殿下。虽然她从未见过这位四殿下，但是下意识地，她感觉这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 安锦离双手撑着石头，双脚还在惬意地晃着。 这幅场景，在外人看来，倒有一种闲云野鹤的感觉来。 放任自己的思绪，安锦离想到了沈知秋。 如果用她现在看见所见的东西来比喻沈知秋的话，安锦离仰头看着树梢上的雪——干净，洁白，不易靠近。 不知道沈知秋有没有见过这山间之景，下次定有机会带他来赏赏这山间之色。 安锦离有坐了一会儿之后，胳膊一用劲就打算跳下去。 刚一落地，安锦离的眼前一黑。 几道声音在她的面前想起。 “你就是安锦离？” “既然来了这儿，你就做好你应做的事情。” “你现在除了我，你还有谁可以依靠。我现在就是让你去死，你也不得不去。” “别不识抬举，我让你做的，你敢不做？”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阴沉而残忍，以至于安锦离听到这声音，身子就忍不住发颤。 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他身着一身华服，神色的衣服也压不住他脸上的阴沉。 安锦离的身子无意识地开始发颤。 那个人，就是那个人。先前安夫人第一次拜访沈家的时候，安锦离的情绪失控也跟脑海中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有关。 如果说，安家对她只是无视和轻慢的话，那那个人的出现，则是彻底让安锦离跌入深渊。 背靠着身后的石头，安锦离才慢慢缓过神来。 她想起来了，当初她重生刚醒的时候，唯一的想法是保护安家。安家，好像在前世没了。是她害的。 而她，也是在十八年华的时候，自尽而死。 眼前的光开始一点点透出来，安锦离睁眼仔细辨认着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看见树间的雪，安锦离的心神才缓缓平复下来。 过往的黑暗在日光的照耀下，慢慢无所遁形。安锦离吐出一口气，慢慢地拿起一旁的木柴。 前世，才只活了十八岁啊。 真是，无奈。 安锦离一步一步背着柴在泥泞的山路上走。冰冷的雪水浸湿她的脸，让安锦离有了种真实的感觉。 走了一刻钟，安锦离才回到了屋中。 许玲正在生火煮饭，见安锦离回来了，一边看着火一边说道：“你怎么又出去了？家里柴火够，不用天天地去捡。” 安锦离将柴火放好，回道：“多拣点总是好的。” “哎，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闲不下来。”许玲无奈地说道。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一下子搂住了，就听安锦离在身后撒娇道：”这不是想多帮帮许姐的忙嘛！“ 许玲唾了一声：”就你嘴甜。“ 安锦离笑笑，一副温柔地模样。 承章书院。 沈知秋正坐在位置上看书，现在夫子已经讲完了，只有他一个人还未走。 书院的服饰是淡淡的青色的，倒显出人的好气质来。不过如果安锦离在，绝对会说沈知秋穿白色少了点什么东西。 沈知秋虽然是温和的做派，但说实话，他骨子里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在书院里，沈知秋还是收得比较明显的。 毕竟关系太复杂，没必要做得太过。 外面，和沈知秋同窗的人从窗口路过，对着里面招呼道：”沈知秋，还没有回去啊？“今儿夫子提早下课了，所有人都赶着回去呢。 沈知秋看着窗外，笑笑，说道：“劳谭兄挂念，等会就回了。” “哦，好，那明天见啊。” “明天见。” 一旁，跟在这位谭兄后面的人偷偷对着他说：“你跟沈知秋很熟啊？” “不熟啊，打个招呼总要的。”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也就只有你能跟他说说话了。” “怎么了，秋兄很吓人吗？” “那倒不是，就是感觉他不太热络的样子。” 谭兄拿自己手中的书敲了敲旁边人的头：“秋兄这是一门心思在书上呢。你看看你，整天招猫逗狗的，怎么跟人家说得上话？” “哎，你怎么能这么说？” 两个人一边聊着天，一边走出了院里的门。 他们旁边的凉亭之中，一个书院学生拿了一壶酒，一边给自己满上一边透着窗户看着里面的沈知秋。 他嗤了一声，又满不在意地喝了一口酒。 那人虽然穿着书院的衣服，但到底是有所不同。普通的衣服不过穿穿罢了，可是那件衣服地质感和纹样，都高了一层。 这些，都在彰显着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傅长清看着里面的人，眼眸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来他是不会出现在这儿的，但是他见这个凉亭看着顺眼，就进来了。没想到，就看见了沈知秋。 根据他的感觉，他就知道里面的沈知秋不是和他一类人。 有些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心就脏了。有些人，却可以一眼看出其内心的纯正与善良。 沈知秋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便打算出去了。 不过，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凉亭中的人。 凭借着他的好眼色，沈知秋就认出了这当朝四皇子傅长清。遥遥对着窗外，沈知秋施了一礼，便出了门。 凉亭正好在沈知秋要经过的地方，沈知秋他无法，只能进去施了礼。 “拜见四殿下，草民沈铎之子沈知秋。” 傅长清见沈知秋大大方方施礼，也马上将一副和善的面孔堆在自己脸上。 “原来是沈大人之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殿下言重了，不知今日殿下怎就到了此处？” 傅长清扬扬自己的酒壶：“偶然路过而已，赏几口酒助助兴。” 沈知秋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草民也不便打扰殿下的好兴致。先行告退了。” “去吧。”傅长清宽容地说道。 沈知秋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傅长清在沈知秋身后又慢悠悠地灌了口酒。 －－－－－－题外话－－－－－－ 傅长清算是男二，但他不是好人。 第五十九章 噩梦接连 夜已深，山林连着里面的小屋，都分外寂静。 张婷本来安安稳稳地睡着，结果，旁边的大力一下子将她从睡梦中拉醒。她还未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上边。 旁边的动静再次传来，像是挣扎的声音。 转头，张婷就感觉到安锦离睡得不是特别安稳，像是做了噩梦。 张婷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安锦离。 可是，安锦离她不仅没有被叫醒，而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她的手。张婷一吃痛，不由发出声音大喊道：“姐？姐！” “嗯啊。”安锦离猛得张开了眼。她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了。 张婷靠近安锦离，关切地问道：“姐，你怎么了？” 安锦离像是还未回过神来，显得有些呆滞。随着张婷的呼唤，安锦离才勉强回过神来，问道：“小婷，怎么了？” “姐，你做恶梦啦？”张婷问道。 安锦离回想一下，说道：“我……刚刚吵醒你了？” “你还说呢？不知道梦到什么，你整个人都在挣扎。”张婷在刚刚靠过来的基础上，又抱住了安锦离的胳膊。 安锦离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好像梦到前世了。 “没什么，刚刚吵醒你了？” “你没事就好，”张婷打了个哈欠，“好了，我睡觉了。”说完，她便抱着安锦离的胳膊睡着了。 安锦离感受着旁边的人，心底的惊悸才慢慢消散。 她真的不知道，前世她丢失的记忆竟然靠着梦在一点一点呈现。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梦没有时间，看起来支离破碎的。 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安锦离又陷入梦中。 第二日，安锦离在平常的时间点醒来。她轻轻地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发现身子竟疲乏得很，一点都不像睡过一觉一般。 不过，她也没多想，就起床准备干活了。 离开被子，安锦离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张婷，转身便出了门。 许玲比她更早地出现在了院子里，正在喂养在旁边的鸡。她听见动静，便对着安锦离打着招呼：“阿锦，醒了？” 安锦离对着许玲点点头，说道：“许姐，我先去厨房了。” 许玲看着安锦离的背影渐渐消失，疑惑地眨眨眼睛，自言自语道：”阿锦这是没睡好吗？怎么这般虚弱。“ 安锦离转身进了厨房，打算淘米做饭。她自己也感觉到了疲累。 饭菜的清香传出了厨房。许玲做好了全部的事，看着这太阳都升起大半了，对着安锦离那屋喊道：“张婷，还不起床？” 张婷被外面的喊声一下，瞬间张开了双眼。不过，她的脸又在一瞬间苦了起来，脑袋耷拉着说道：“好了，就起了。” 外面，许玲还在念念叨叨：“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还不快点出来，饭都要做好了。” 张婷慢吞吞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了外衣。 许玲等着张婷出来，看见张婷一副没有精气神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昨儿偷鸡摸狗去了？” 张婷打了个哈欠，说道：“才没有呢，昨儿姐做噩梦了，几次三番吵醒我，我就没睡好。” 安锦离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一旁，问道：“昨儿我吵醒你了吗？” 张婷撑撑眼皮，说道：“是啊，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突然闻到菜香，张婷一下子就精神了，“吃饭了啊，我好饿。” 许玲骂道：“你就知道吃。” 张婷挽住许玲的胳膊，开始抱着撒娇。 许玲没办法，就去叫张洪来吃饭。 “姐，你怎么也精神这么差？”张婷瞟了一眼安锦离，惊讶地说道。 安锦离笑笑，“昨儿做了一晚上噩梦，也没睡好。” “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要是有的话你就说出来。我帮你分担。“张婷关心地说道。 “好了，没事，我有事情自会和你们说得。” “好。”张婷答道，然后突然转换话题，“姐，走了走了，吃饭！” 安锦离被张婷给拉去吃饭了。 饭后，安锦离就打算去山上看看。本来，张婷也打算去了，可是安锦离让张婷多休息一会，不要出门了。 张婷想了想，也可以，就对着安锦离说道：“姐，今儿早点回来啊，你也没休息好。” 安锦离应是，便一个人走了。 走到山中，安锦离也没打算捡柴，只是往小溪旁的那块大石头上一坐。 昨儿的梦，并不是没有记忆。只是这梦里的片段太零碎，根本拼凑不出来什么。安锦离只能靠昨日的梦知道，长大后的她，过得并不是特别好。 那时候的她，可能是充满恨意而无法纾解的。 抬头，安锦离仰望着天空。四下一片开阔，蓝色的天上几朵云飘过，一副安闲舒适的样子。 京城的天，被四四方方的墙隔着，总觉得拘束了些。 看了一会儿之后，安锦离便收回神来，起身去捡些柴火。这些日子真的捡惯了，不捡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接连几日，安锦离依旧坐着噩梦。看张婷被逼得没办法，安锦离主动将自己裹成一团睡在了几个凳子搭起来的小床上。 明明睡得好好的，但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安锦离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地上。至于什么时候滚下去的，她一点也不知道。 她将身上只盖了一半的被子拢了拢，休息一下之后，起身打开门去了外面。 外面的天色还是灰灰的，太阳还没有出来。 安锦离感受着寒风，让自己清醒一些。这几日的梦，将原先没有的记忆一点一点地补全。虽然还不齐，但是可以了解个七七八八。 看着黑黢黢的树干和灰蒙蒙的天，安锦离低声笑笑。没想到，她的前世，居然可以有这么多的噩梦可以做。 没有刚重生就接收到全部的记忆，现在看来也是件好事。 不然，那时候说不定自己就疯了，还谈得上什么理智可言。 安锦离微微垂眸。 如果当时的自己没有这么天真的话，又怎么会碰到沈知秋呢。 沈知秋是她这场记忆里唯一的变数。 一个从未插手过自己前生的人，今生怎么有幸被他相救呢？ “阿锦？”身后传来许玲的声音，“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安锦离收回思绪，转身对着许玲微微笑道：“睡不着，就起来了。” 说不定，今生，她能有幸去窥破真相。 许玲看着安锦离因为睡眠不好而泛红的眼，微微皱了皱眉。 第六十章 回去看看 这几日，安锦离倒是不做梦了。可是，先前的连番噩梦已经将她的精力用了大半。 不仅仅包括噩梦对她身体的影响，还有精神上的疲累。 “阿锦，阿锦？” 安锦离回过神来，就看见许玲在看着她。她笑了笑，问道：“许姐，怎么了？” 许玲看着安锦离如此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担心地问道：“你……最近睡得还好吗？” “好多了，姐。” “你当真是吓死我了。” “娘，我也没睡好啊，你怎么就关心姐？”一旁，张婷看着这一幕，抱怨道。 “小婷，我的错。”安锦离应道，顺手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说，“来，吃菜。” “哼。”张婷也没有说什么，赌气地把安锦离夹的菜给狠狠地吃掉了。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 经许玲这么一提醒，安锦离才端起碗来认认真真地吃饭。 饭后，安锦离收拾完无事可做，就溜达去了外面。 “这四皇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安锦离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脱口而出道。 梦中，这四皇子可是将什么坏事都做尽了。不仅铁石心肠，害人无数，还虚与委蛇，心机深厚。 当年，安锦离十八岁就死了。也不知道之后，是谁当的皇帝？ 太子风光霁月，但总是宅心仁厚了些，正是印证了名字中的“宽”字；四皇子傅长清，名字倒是个好名字，但人，完全是逆着他的名字长的，倒不如一个“阴”字更为合适。 不过，四皇子仍是她安锦离噩梦的根源。 这段时间，安锦离倒想回京城看看。 走到一处水边，安锦离在旁边蹲了下来。她已经许久未看过自己如今的模样了。 水里面，模模糊糊映衬出一个倒影来。 那是一张齐整的脸。虽说在千金小姐那里，这张脸算不得好看，但对于平常人来说，也算是清丽有余，惊艳不足。 安锦离眨了眨眼，水中的人也眨了眨眼。 水面上的人影眼睛偏圆，对着人看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无害。 又把头左右转了转，看仔细了之后，安锦离便站起来了。 两年的时间，安锦离她自己也抽条了不少。再加上整日在山林中劈柴打水，比起寻常女孩子，多了几分劲儿，也就不显柔弱了。 不知道，两年未见过她的人，还认得出来她吗？ 倒不是安锦离不怕那些个所谓前世的事情，只是她现在既不是安家的人，又没有机会遇见那个所谓的四皇子。 安锦离借力一跳，就跳到了身后的石头上，晃了晃自己的脚。 这山野之气就是好啊，养得人都不知天高地厚了。 屋里，许玲在收拾，张婷搁在一旁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姐呢？”许玲一边收拾，一边问道。 张婷拿着手里的小玩意，躺在床上晃了晃腿，漫不经心地说道：“出去了吧。” “哎”，许玲擦完桌子柜子又开始扫地，“你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你姐，就知道玩。” “娘！”张婷气得从床上坐起来，“我是不是你女儿啊？你就关心我姐。” “好了好了，小孩子脾气。”许玲不想和张婷太过纠缠这些，又想絮絮叨叨说点什么，可想着自己女儿这个脾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等会记得去找找你姐姐。你也该多出去走走了。小时候怕你出事拘着你，如今你还真喜欢赖在家里了？” “好好好，我等会儿去。这都两年了，我姐还是这么喜欢往山里面跑。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张婷当真是被宠大的，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你就省省你的嘴吧。你姐喜欢这儿，那就让她多呆呆。” “哎，娘，姐的家在哪里啊？” “有一天，我不宠你了，天天想把你赶出家，你爹也不管你，当没有你这个人。你怕不怕？” “娘，说这个干嘛？”张婷明显怕了，甚至不想让许玲再说下去。 许玲抬下头，仔细地扫地。 “你姐就是这样长大的。” 这一句话，就让张婷闭了嘴。从许玲的语气中，张婷感受到了一丝悲哀。 “你姐是个好人，你不要一天到晚就想着自己。走！出去！”越说越烦，许玲直接把人给赶了出去。 张婷看了眼屋门，转头便去找她姐了。 找了许久，才找到石头上坐着的安锦离。 “姐。” 听到身后的声音，安锦离转过头来，看见小婷正一步一步走过来，笑笑，说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张婷手一撑，也坐到了安锦离刚刚空出来的位置上。 “姐，你好像心情变好了嘛？” 安锦离晃晃脚，“是啊。这山间景色极好，可不能辜负了。” 张婷听着这话，心里想着：她姐虽说自己什么都不会，但是这些话，也不像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的人说出来的。 “安安，你想去京城看看吗？” 张婷听着眼皮一抬：“京城？” “是啊，我好久没有出去看看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娘可能会不同意。”从小到大，许玲对出去这件事情是极度排斥的。也就安锦离来的这两年好一点。 “我也好久没去过京城了，有点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等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带你出去。” “姐，你现在晚上睡得好吗？要是睡得好的话你还是和我一起睡吧。” “现在还行，不做恶梦了。” “那就好。”张婷回道，“也就你这么喜欢往这里跑。” “是啊。”安锦离闲适地往后靠靠，“我喜欢这里。” 晚上。 安锦离就提出了想要去京城看看的要求。 许玲没有说什么，但还是同意了。 当然，关于安安一起去的事情，许玲并没有同意。 毕竟安锦离在这儿呆过两年都没有出去过，是会想一下的。 许玲看着安锦离明媚的笑容，在回想起当初安锦离刚刚来时候的放不开和恐惧，轻轻笑了笑。 两年了，长大了。 张婷倒在旁边没有说什么。虽然她在小事上任性了些，但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去京城的日子，定在了后日。 第六十一章 当年模样 后日，一大早，许玲就带着安锦离出门了。 其实安锦离打算自己去京城的，可是许玲放不下，还是跟着安锦离一起出来了。 “姐，你去京城还是多不方便的。这次让你跟我出去，真是太麻烦你了。”安锦离挽着许玲的胳膊，说道。 “你啊，年岁尚小，可这做派，倒真是老成得很。你如今一个人出来，我放心得下啊？”许玲看着安锦离这副想要事事周全的模样，无奈地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安锦离也明白了许玲的意思，发觉自己的话太过生分了，忙说道：“许姐能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敢再说什么呀。” “好了，知道你的意思。”许玲回道，“这次去京城打算干什么？” “想看看这京城变了多少。” “不想去看看你昔日朋友？” 安锦离抿了抿唇，其实也想。 “我看你那个朋友，也当真是关心你的。”那时候，沈知秋出来见安锦离时，里面的担心做不了假。 “现在差别太大了，都不知道他还认不认我。”两年前，她安锦离还算个令人笑话的千金小姐；可这两年后，就已经是岌岌无名之辈了。 “他倒不太像个看重这些的人。”当然，世事难料。这句话，许玲没有说。 “去看看吧。” “话说，他是什么身份啊？”许玲知道那人应该不是什么奴才小厮。毕竟，当日那身穿着，可讲究得紧。 “沈家就一个公子。” “那沈家公子，不是个傻子吗？”许玲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一年前，郑家没有的时候。 “也是前两年，清醒的。” “这倒是稀奇。” 二人走在没有人烟的小道上，朝着京城出发。 京城里面，依旧热闹。 如今是一月份，各个地方的考生都陆陆续续地来到了京城准备会试，再加上新年将至，当真是热闹得紧。 就单单穿过这一条街，就听到了不少消息。大到如今谁在京城风头正盛，小到谁家的谁偷了别家的鸡，都有。 如今这局面，还是太子这一支风头正盛，至于其他皇子，在太子正得盛宠且言行无失的情况下，都显得微不足道了些。安家倒和往日一样，尽做些谄媚逢迎之事，倒看不出来背地里又是什么个样子。 走得累了，许玲便拉着安锦离到一旁的贩茶摊子那边坐一会。 老板见有人来，忙甩着布巾过来了。 “两位，喝什么呀？” “来点普通的茶水就行。” “好嘞。” 四周，三三两两坐着人正在喝茶。 很快，茶水就拿来了。许玲付了钱，就和安锦离一起喝了起来。 安锦离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模样了，就是熟人在她面前，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再加之她的长相不是特别惊艳的，只能说在人群中并不是特别惹眼。就像寻常姑娘一般。 在安锦离没有注意的地方，几个纨绔站在一起。 “哎，你觉得茶棚里那个，怎么样？” 旁边的人看了好久，才感觉看出来刚刚说话的人指的是谁：“那个啊，不怎么样啊。”比起楼里面的姑娘来说，这个女子算得上什么呀。 “怎么说话呢？” “你不是吧？你喜欢这种的？”这个人，一直说那些楼里的姑娘长得惊艳有余，耐看不足，真不知道他原来喜欢这种类型。 “你看看人家的姿态，能是那些楼里面的货色能比的吗？”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旁人敷衍着。 纨绔看了眼安锦离的衣着，以及旁边一起的一个女人，颇有信心地上前了。 安锦离还在喝着茶，旁边就冒出一个脑袋来，直勾勾地看着她。 转头，就见一个吊儿郎当的人正嬉皮赖脸地看着她。 皱了皱眉，安锦离并没有理人。 那人见安锦离的神色，反而生出了一种进一步攀谈的意思。 旁边的许玲看着，拉了拉安锦离。 “小丫头，你长得真好看。” 安锦离没有理他，继续喝茶。 旁边的人也就看着，看着安锦离喝茶。 “你愿不愿意来我府上啊？” 这句话一出，安锦离还没有反应，许玲就炸了：“这位公子，说话注意点。” “我又没和你说话。” “不乐意。”安锦离扫了一眼那个纨绔，眼神中明显的拒绝。 “我们府上很有钱的，只要你肯来，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这里的人谁不知，我钟成，最会疼人了。”说话间，那个人的表情越发猥琐。 “我年岁尚小，担不得这位公子的厚爱。” “没事啊，先养两年也不是不可以啊。” 安锦离怎么也没想到，就她这个年岁，还能出现这种事情。 放下手中的茶，安锦离拉着许玲便打算走了。 “谢公子厚爱，小女担待不起。” 那人见安锦离要走，连忙跟上。旁边几个人看见了，心中操着一股“江湖义气”，就堵了上来。 安锦离看着这些人，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纨绔：“怎么，你们还想强抢不成？” 一旁的百姓看着这一幕，看热闹的看热闹，皱眉的皱眉。 “你告诉你，你别不识抬举，我们成哥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知道我们成哥是什么人吗？我们成哥的姐姐可是当朝皇妃！” 安锦离听完又扫了一眼这钟成，说实话，以他的长相，看不出他姐姐有多好看。 他们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并没有出现。不是？寻常女子经历这个，起码得吓个半死吧。再不济，感叹一下世道不公的也有啊。 “这几位公子，我可担不起你们这么的抬举。”安锦离说到这儿，其实有些怒了。她看着周围的样子，再看看这几位公子有没有什么随从，考量着什么。 看着这一身粗布麻衫，这个个公子并没有在意。 如夏在街的另一边，和一个侍女正在采买着什么。如今她也是沈夫人的奴婢，地位也比从前高了不少。 她正在采买着什么，就听见旁边传来：“哎，那钟成又在祸害人了。又不知道那个人落入他们的手中。” 如夏对这些不感兴趣，可是旁边的人却很想去看个热闹。 对于这些事，她们帮也帮不了，也没有这个实力去帮别人解决这等事情。 “如夏，我们去看看吧。” 如夏看采买得差不多了，也就答应了旁边人的请求。 这边，安锦离字字句句皆是和稀泥，那些个纨绔子弟威胁恐吓了半天，一点用处都没有。一计不成，他们打算从许玲入手了。 一只手想去捉住许玲。安锦离一见，直接一拉许玲狠狠地撞向那个人。 然后，乘着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冲进了人群里。 安锦离回头，对着那些个纨绔说道：“找猫逗狗的杂碎，自个玩去吧。” 说到底，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安锦离这一下，震得旁人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跑到人群之中去了。 “追！”反应过来，丢了面子，人马上就想追回来。 如夏是在安锦离撞开那个纨绔的时候出现的，她看着安锦离的脸，身体快过脑子地直接将手中的东西一递，追了出去。 安锦离拉着许玲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而且还跑得飞快。 不一会儿，她们便跑到了一个巷子里。安锦离拉着许玲躲到了一堆东西的后面。 许玲喘了喘，担心地说道：“阿锦，这没事吧？” 安锦离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回道：“没事，那几个纨绔也做不到在京城只手遮天。而且我们又不是城里人，他们既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也没有把柄在他们手上，没事的。” “你刚刚那一下，吓死我了。”安锦离做事也太猛了，谁能想得到有这么一出啊。 “我要是再呆下去，就弱势了，不太利于逃跑。” 安锦离靠在后面歇了歇，对许玲说道：“姐，等会我们两个人出去太危险了，先分头走，之后城门口汇合。”说完，安锦离便打算拉着许玲出去。 巷子口，如夏站在那儿，看着安锦离从一堆杂物里出来。 她刚刚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死死咬着跑掉的安锦离不放，看着她们躲进了这儿。可是，到了这儿，她就不敢再进去看看了。 安锦离抬头，便看见了巷子口站着的人。她呆滞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喊道：“如夏？” 如夏一听见安锦离的声音，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你还记得我啊？” 两年过去了，褪去单纯，终不是当年模样。 不知道，心，还是否可以与当初一般无差。安锦离看着如夏，微微笑笑。 “我好想你。” 如夏听见安锦离的话，冲过来抱住了安锦离。 “小姐。” 千言万语，一时间竟说不出来。 第六十二章 又入沈府 小巷，人声还并未靠近。 但是，如夏在激动地抱了安锦离一会儿之后，还是反应了过来。她看了看如今安锦离和旁边许玲的现状，开口说道：“这儿不易久留，你们跟我走吧。” 说完，如夏就拉着安锦离看了看外面，往沈府的方向走去。 安锦离自知如夏要带她去哪里，一时间抓着如夏的手又紧了紧。 许玲自然也要跟着她们跑。 一时间，一行三人乘着人不多的时候，快速往沈府走去。 那几个纨绔自是无法分辨安锦离跑去了哪里。 笑话，他们要是这么厉害，还会被别人骂一句纨绔吗？ 所幸刚刚那里离沈府并不是特别远，安锦离和如夏过了一会就到了。 安锦离看着沈府，一时间百感交集。沈府看上去还是两年前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但安锦离知道，变化是有的，只是常年待在这儿的人看不出来罢了。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如夏姐，你回来啦？”守门的小厮打着招呼，又看到了如夏旁边的人，问道，“这是？” 如夏笑笑，说道：“哦，这是我家里人，今日她们无法回去，只能在我这儿落个脚。” “哦，这样啊。” “好了，不跟你多聊了，我先进去了。” 直到如夏进去了，小厮才疑惑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道：“哎？如夏姐姐不是孤儿吗？哪来的家人？” 不过，小厮也没有多介意，因为他还是相信如夏的。 如夏带着人进去，旁边走过的小丫头们有看过来几眼，但对于这安锦离是谁，怕真是没多少人知道了。 “先带你们去我住处吧。”如夏引着安锦离她们往沈夫人屋子旁边的小屋走去。 两年未见，沈夫人更有闲情逸致了。整个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还充满着风雅的气息。想来也是，沈大人现在官职好像又高了一些，自然表现在方方面面。 安锦离好奇地看着沈府的一切，任由如夏将她拉到了她的住处。 “我现在就是住在这儿。”如夏的屋子，干干净净的。里面有两张床位，显然是住着两个人的。 看着这个状况，如夏不好意思地说：“房间有点小，可能要让你们委屈一下了。” 许玲看着这状况，笑着说道：“麻烦这位姑娘了，不过我等会就回去了，不用替我张罗这些。” 如夏有点惊讶地看着许玲，出声道：“这位姐姐，今儿还是不便回去了吧？” “我是乡野粗人，还是喜欢回自己的屋子里去，免得麻烦。” 安锦离伸手拉了拉许玲，说道：“姐，要不等一会，我跟你一起走。” 许玲伸出手来拍了拍安锦离的手，说道：“你与这位如夏姐姐交好，我自是放心的。两年未曾相见，多呆两天也无妨。等过些日子，我再来京城看你可好？” “许姐……” 许玲看着安锦离，眼中是不容拒绝。 安锦离垂下眼。她知道，许玲是在担心她现在的身份会连累他人。 如夏看许玲并不打算多留，便笑着开口道：“既然姐姐不愿，如夏自不会勉强。只是刚刚那群纨绔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姐姐乐意，如夏愿送姐姐一程。” “那可是麻烦你了？” “没事的。” 如夏对许玲说完，便附到安锦离耳边说道：“小姐，你先在这呆一会，我送完就回来。” 安锦离担心地看着如夏和许玲，说道：“你们小心一点。” 如夏笑笑，说道：“好。” 说完，如夏忍不住摸了摸安锦离的头。哦，她现在身量比安锦离大了不少，因为毕竟年岁摆在这儿，一时之间没忍住。 如夏这便带着许玲出去了。 京城中，虽说那几个纨绔算不得什么，但是要是寻常人家被他们盯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对此，如夏还是很小心的，争取不让别人看见许玲。 而在如夏的房间里，安锦离无聊，就坐了一会，看看如夏现在过得如何。 先前她在沈知秋那儿的时候，唯恐沈夫人觉得她用心不良，连如夏这儿她也是不敢多来的。如今，倒真是又不一样了。 “如夏，你给我出来！”外面，声音响起。 安锦离一抬头，便看见一个侍女怒气冲冲地跑进来。 侍女连看都没有看，直接骂道：“好你个如夏，丢下我就跑。我找了你多久啊，结果人家说你回府了。你对得起我吗？”显然是气到极点了，连人都不看了。 回过神来，侍女才看床上坐着的人。 安锦离尴尬地笑了笑。 侍女呆了。哎，好尴尬。 “额……如夏呢？” “如夏姐姐出去了。” “你是？” “我是……”安锦离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我是她妹妹。” “哦……哎，不对啊，如夏不是说她没有亲人吗？” “我是刚捡的。” “哦。哎？你不是那个，那个跑掉的小丫头吗？” “姐姐那时候也在？” “对啊，如夏这家伙义气啊，之前怎么没发现。” 安锦离笑笑。 “小妹妹，你说，那个恶霸怎么就看上你了啊？”那个侍女直接在安锦离旁边坐下，看着安锦离，满是疑惑。 “我也不知道，本来以为此次出来没什么事的。结果没想到……”安锦离苦笑一声。 侍女同情地看着她，“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然后，侍女安慰道：“小妹妹，没事啊。如夏那家伙既然救你了，就一定会保你的。” “嗯，我相信姐姐。”安锦离一脸纯良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内心咯噔一声。完了，当初说谎说多了，如今说什么都信口拈来。 想到这儿，安锦离又“无辜”地笑了笑。 侍女看到安锦离这个模样，还觉得挺可爱的，也想揉安锦离的头。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毕竟不是特别熟，不能吓着别人。 如夏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怜春一脸开心地和安锦离说这话。 “许姐我已经送出城门了，没有多少人发现。不过，我让许姐小心了。之后可能要你自己回去了。” “哦，没事，我记得路。” “呦，如夏，你不简单啊。这么快就把小妹妹拐过来了，还把人家家里人送走了。没想到前有纨绔螳螂捕蝉，后又你黄雀在后啊。” 如夏习惯了怜春的巧舌如簧，并没有在意什么。 直到现在，如夏才好好地看了眼安锦离。 两年过去了，安锦离也是变了模样。原先的她，虽说也是个疼人的性子，但还是因为经历得太多，整个人如履薄冰了些；现在，虽然一身粗布麻衣，但性子确是张扬了不少。 “如夏姐姐，你这是不认识我了？”安锦离说笑道。 其实两年过去了，之前的记忆总是模糊了些。久到人快忘了以前的身份，只留昔日感情。所以，安锦离在如夏这儿，算是格外放得开了。 “是啊，都变样了。” “好多人你都认不出来了，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来。” 安锦离外貌变化挺大的，要不是当时情况紧急，再加上匆匆一眼不给如夏思考的机会，如夏可能可冲不出去。 “是缘分让如夏能和妹妹相遇。” 一旁，怜春看着这一幕，嘲讽道：“如夏，你酸不酸啊？你现在的样子，换个行头都可以去拐骗人家良家女子了。” 如夏白了怜春一眼。 “好了好了，不说了。既然妹妹……对了，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姐姐叫我阿锦就好了。” “既然阿锦妹妹来了，我们自要好好招待。阿锦啊，你放心，在沈府，没有人敢欺负你！” “好啊，承蒙姐姐们照料了。” “哎！会说话。如夏，你看看人家，哪像你，狗嘴里吐出不出象牙来。” 如夏不想理人。 安锦离倒没有想到，怎么跑着跑着，又跑到沈府里面去了。 －－－－－－题外话－－－－－－ 怜春性子是比较爽朗的，属于在哪都吃得开的那种。 她比如夏更晚进府，自然知道的东西也要少。 只能说，安锦离这世经历有点不同，可能会长歪，嘿嘿。 第六十三章 夫人知晓 “阿锦，阿锦，我特地跟禄伯拿了些瓜子，来来来，我们好好聊聊。”怜春风风火火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 如夏就这么看着怜春和安锦离在她的榻上，打算吃着东西谈着心。 她将手中的茶水给安锦离一送，又坐到了安锦离边上，对兴致极好的怜春说道：“怜春，你不能回你自己那儿吗？在我这赖着做什么？” 怜春一点都不在意，将东西在矮桌上一放：“如夏，我们什么关系啊。如今这年关将至，可不得好好热闹一番嘛。你都忙了一年了，放松放松。” 如夏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等会去夫人屋里伺候了。” “哎，去吧去吧。我等会儿还要出门采买呢。”怜春一边说着，一边手里的动作不停。她对安锦离说道：“阿锦妹妹，我先陪你会儿啊。” 看看了安锦离，如夏说道：“我先去跟夫人说一声。” 安锦离点了点头。如夏也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怜春看如夏出去了，跟安锦离说道：“来，妹妹，今日我和你一见如故，定要好好聊聊。”之前在街上这一幕，给了怜春深刻的印象。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长得清清淡淡的小丫头，竟然胆量与气度如此之大，是在令人佩服。 安锦离抓了把瓜子，磕了磕。 “你是哪里人啊？” “我城外村子边上的山里的。” “猎户家的吗？怪不得这胆子这么大。我告诉你，京城里面，这钟成可是祸害了不少人。但是他家毕竟是京城有名有分的家族，别惹也不敢说什么。像你这样不给人面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怜春姐，这可不是给面子不给面子的事情。我是怕我这面子给了，里子就保不住了。” “所以说，像你这么通透的人，少了。前些日子，也有个女子被看重了。那个女子家里底子不好，那群纨绔围着她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敢做。后来，就真的进府了。其他事情，就不得而知了。人啊，得看得明白些。”怜春说这些的时候，其实是带着怅然的。 “那如果是姐姐，你会怎么做？” “如果逃不掉的话，该怎么被摆布就怎么被摆布呗。不过，安生立命还是重要的，不要将希望寄于什么情爱、妄想上面。别看当时有这么多人看，如果身在其中，就没什么嘲笑不嘲笑的。各有各的苦。”怜春一边说话，一边磕着瓜子。瓜子壳被她潇洒地扔在一旁的小篮子里。 安锦离默默磕着瓜子，不说话。 怜春也意识到了：“哎呀，我这个人，一说话就停不下来。该打，该打。” 看着怜春，安锦离笑笑，问道：“平日里，如夏姐姐可会和您聊聊这天？” “如夏她呀，也苦。但她喜欢心里压着。直到你来了，她才放松些。你怎么平日里也不来看看如夏？我自打入府来，就没听说过她有什么亲人。” “先前有事，一时间耽搁了。” “你呀，和如夏性子差不多。但你比她会嬉皮笑脸多了。”怜春虽说口头上时常开如夏玩笑，但是心底里，也是把如夏当成好姐妹的。 “哎，我过一会就要去采买了。今儿就不能带你出去了，街上说不定还有人盯着呢？等会屋子里的东西随便吃啊。” 安锦离点点头。 怜春看了看安锦离，说道：“真听话。” 沈夫人屋头中。 如今沈知秋每天都会去书院，不会在家呆太久。 所以这个时间段，沈夫人乘着闲暇时间端着茶看着窗外的景色。 如夏将屋子收拾完之后，就走到了沈夫人边上。 “夫人。” 沈夫人看了如夏一眼，问道：“怎么了？”如今的沈夫人，比起两年前的时候，更多了一份从容和惬意。 “小姐来京城了，我想让她在这儿呆几日。” “锦离回来了？”两年前，知秋花了大精力来找安锦离；后来，沈夫人她才知晓安锦离还好好的，就放了心。 “是的。” 沈夫人思考了一下，说：“不要让别人发现她的身份了，待几日也未尝不可。” “奴婢对别人皆说小姐为奴婢的妹妹。” “那就没什么了。” 沈铎这官，是越做越有起色了。但是，一旦人出色了，就证明看他的人也多了。凡事都得小心。一不小心，就大厦将倾。 沈夫人叹了口气，先前觉得没地位处处受限，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各有各的不易。 “知秋知道了吗？” “公子还不曾知晓。” “两年了，也不知道知秋还将不将锦离放在心上。”知秋这性格，当真是做官的好料子。只要他不说，没人能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告诉知秋一声吧，毕竟有情分在那。”沈夫人还是疼爱沈知秋的，一切还都顾及着他。 “是。奴婢等公子回来会知会的。” “好。” 如夏福了福礼，便去做事了。 沈夫人转头看了眼如夏，不禁感叹道。 如夏现在，是越发稳重了。想当初，那个安夫人闹完沈府之后，一计不成又成一计。她命人找上了如夏，各种威逼利诱，想让如夏去抓沈府的把柄。 当时，没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如夏也不可能直接寻求沈家的庇护。所以，那段时间，没人知道如夏是怎么扛过来的。 后来，如夏借着安夫人对她的“信任“，狠狠地中伤了安夫人，向沈家表明了忠心。 安夫人也没料到这如夏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反抗她的命令。可是，如夏已经在沈府自己挣得了一片天，也不是安夫人可以左右的了。 沈夫人思及此，笑笑。果然，什么样的小姐养出什么样的丫头。 这如夏，倒是一样地不甘命运。 如夏在府中也不是做个闲职。她在中午给安锦离送了饭之后，又忙了整整一个下午。 等到日头西斜的时候，如夏才看看天色，估摸着沈知秋应该回来了，打算在回自己住处之前先去跟沈知秋说一声。 如夏去的时候，沈知秋刚从书院回来，正打算将今儿用过的书拿出来看看。 “公子。”如夏福福身。 “嗯？”沈知秋动作不停，听着如夏往后面说。 “小姐今儿回京城了。” 闻及此，沈知秋的动作一停。 然后，如夏就听见沈知秋带着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小丫头，还知道回来啊？“ －－－－－－题外话－－－－－－ 接下来的这几章，就是安锦离和沈知秋见面的互动日常了。 当然，安锦离也是不单单是来玩的。 第六十四章 二人相见 冬日的沈府，虽说不见冷清，但出来的人还是极少的。 沈知秋也没料到自己不过是听见安锦离回来的消息，怎么就披着大氅出来了呢？不过，走到这里了，也断没有回去的道理。 如夏在前面走着，帮沈知秋引着路。 想来沈知秋这些年，除了沈夫人的住处、书房、厨房，以及自己的屋子，其他地方怕是都不知道是在哪的。 沈府有新招丫鬟，但是沈知秋一个人独行惯了，怕是也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着。为此，沈夫人还忧心了良久，怕沈知秋连说话都不会了。 “少爷，阿锦在我方里住着，等会我将她叫出来吧。” 沈知秋听闻，笑着说道：“现在，你跟锦离的关系，倒又亲近了不少？” 如夏将脚旁边碍眼的东西踢开，回道：“等会看见小姐了，你自然就知道阿锦这两年的不同了。” “是吗？没想到两年过去，人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变化？” “奴婢常年在府中呆着，自是感受不出来的。” “倒也是。” 如夏没有说话，但两年过去了，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呢？昔日，沈知秋可以为了她们主仆做出那些个事情，至今她都有些不敢置信；可是现在，虽然人在长大，可也在处处受限。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早就规定好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如夏的住处。 安锦离此时正在里面抱着瓜子慢慢地磕。怜春也出去很久了，如夏送完饭也去忙了，她一个人又不敢出去，只能抱着剩下的瓜子百无聊赖地磕着。 如夏掀开帘子进来了，安锦离立刻像竖起耳朵的兔子一样看着门口。 “如夏，你回来了？” 如夏转身将门关上，对安锦离说道：“小姐，沈公子在门口。” “沈知秋来了？”安锦离惊讶地看着如夏。她其实是有想过回京城会看见沈知秋的，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两年未见了，总是想见见的。” 安锦离从榻上翻了下来，说道：“那，如夏，我出去看看？” 如夏点点头。 安锦离便往外面走去。 其实到现在，她有点不敢出去。说好的有时间去找沈知秋，可是现在这都两年过去了，她也没兑现承诺。 沈知秋站在屋外。现在丫鬟们都在伺候着，也没有什么人会在下人房这边。 所以，安锦离出来的时候，便看见沈知秋一个人站在那儿，灰色的大氅如此显眼。她一紧张，手就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沈知秋见人出来了，就走上前来。 安锦离清清楚楚看见沈知秋脸上漾着好看的笑意，再向她走来。 “两年不见，倒孩子气不少。”沈知秋说完，将手放在了安锦离的肩上看着她。 安锦离不知所措地笑笑。 沈知秋看出了安锦离的不自在，说道：“走吧，去吃点东西。” 日头已经西斜了，本来沈知秋也打算吃点什么。 只见沈知秋拉着安锦离的胳膊，带着她往厨房走去。 “这现在你都大变样了。说不定厨房里的人都不认识你了。哎，你说，我又没有变样啊？” “都过去两年了，变化肯定是有的。”沈知秋其实外貌并没有什么变化，变化的只是眼神。原本他的眼神虽说是会将情绪藏一藏，但终究还是能辨认里面的情绪的；而现在，一些东西藏得更深了。 “量你也说不出来什么。” 沈知秋去厨房拿了些吃食，收在匣子里，便拿着出门了。 “这里不便吃饭，去我那儿吧。” 安锦离只能点点头。 顺着熟悉的路，安锦离的心思也开始放在其他地方了。比如说，哪里种的草是新的，哪里有换了什么东西。 “此次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想来看看。如今京城也定与之前不同了，我想了解些。听说，连安府，都喜得一儿了。” “安府？确实。安大人会巴结，也是多有不同的。如今太子这脉风头正盛，这安敬，虽无几分本事，但也能说是乘了势。你这些日子不在，怕是连府中的路怎么走都不知道了。” “还记得。不过，夫人没给你什么人吗？” “哦，平素清净惯了，不喜人多。” 沈知秋刚走到自己住处，就有些后悔了。虽说这屋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毕竟人还是不同的。他总不能自己怎么吃，然后让别人跟着自己怎么吃吧。 安锦离看着沈知秋一到自己屋头就走得越来越慢，不禁说道：“你不会后悔了吧？” “……没有。” “就随便吃吃，也没什么。” 没办法，安锦离只能先走，让沈知秋在后面跟着。 进了屋，安锦离也感觉不对了。这是沈知秋的卧房，即使外间放了桌椅，但还是能清清楚楚看见整个屋子的全貌的。 “我……要不我……”毕竟她现在不是沈知秋的丫鬟了，也没有理由进来啊。 “我饭菜都拿了。”沈知秋面无表情地说道，但细品，感觉沈知秋内心有点苦。刚刚一时间开心过头了，以为安锦离还是在她府上呆着的时候，说话没有顾及了些。 “你先拿出来吧。” 沈知秋将饭盒放在桌子上。安锦离将饭盒拆开，挑了几样菜放在饭碗里，对着沈知秋说：“我去你门口吃吧。放心，好久没有在那边呆过了。” 之前安锦离饭后，喜欢坐在门槛上发呆。 沈知秋看了眼安锦离，将剩下的菜也放在了一个饭碗里，跟她说：“走吧，一起。” “沈大公子，我可不会帮你洗衣服了。” “我自己会洗。”沈知秋将身上的大氅脱掉，又去里面拿了件外衣穿在了里面书院衣服的外面。然后他才端着碗，说道：“走吧。” 还好沈知秋的屋子没有人，不然旁人就会看到安锦离和沈知秋如今的模样。 “话说都两年过去了，你娘还没有教你坐行立卧？”沈知秋这模样，让沈夫人如何放心得下啊？ 沈知秋扫了安锦离一眼：“要是再旁人面前，我还指不定要处处做得妥帖。但是在你面前，还是算了。” “这可不行啊。君子不应该表里如一吗？你也是读了两年的书了吧。” “道理是给人变通的。”沈知秋吃着饭，边回着安锦离的话。然后，沈知秋想到什么，说道：“你的那间屋子，已经积了不少灰了。” “还没有清掉吗？” “我不需要这么大的地方。” 安锦离垂眸。就是，那屋子还留着。 “你现在是安家了吗？” “许姐她们待我很好。” “那也挺好的，有人能对你好就行了。”沈知秋想到了安锦离在安府经历的那些事情，说道。这安夫人，不仅事多，为人也不好。如今她又生了个儿子，更是嚣张。而安锦离这个名字，像是被彻底淹没了，没有人知道。 安锦离扒着饭，没有说话。 “你什么时候回去？” “这两天吧。” “明儿带你去逛逛。” “嗯？”安锦离抬头看着沈知秋。 “你都来京城了，自是要好好玩一圈的。”沈知秋像是不耐于安锦离的询问，回答得掷地有声。 安锦离笑笑，说道：“好。” －－－－－－题外话－－－－－－ 我下次不这么晚更新了。 现在我会调整发文时间，争取之后每天早上发文的。 亲们等等我！ 第六十五章 出去逛逛 安锦离第二日便早早起了。一是她习惯早起；二是这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脸再赖下去。 如夏早早就去伺候了。 怜春倒慢悠悠地洗漱着，没有太急。 “哎，阿锦妹妹，我刚刚出门的时候，看见我家公子怎么站在外面。你说，这稀奇不稀奇？我可是好久未见到了他。不对啊，他今儿不是要去书院吗？来这儿干什么？” 怜春又是一通说。 安锦离手中的动作一顿：“你说沈知秋在外面？” “对啊。” 然后，安锦离快速抹了把脸，将水往外面一倒。 “姐姐，我出去一趟啊。” “哦。”怜春下意识地回道。 等安锦离出了房门了，怜春才回过神来：“哎，你去哪啊？”然后，她走到门口，看着安锦离和沈知秋站在一起，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是怎么回事啊？阿锦妹妹什么时候认识的公子啊？” 反应过来什么，怜春也快速出门了。不行，她不能一个人知道啊。得赶紧去夫人那里，告诉夫人去。要是这孩子居心不良，得好好说说才行。 沈夫人刚刚用过膳，正在喝着茶水。 “知秋今儿没去书院，你可知他去哪了？”昨儿，知秋就跑过来说他明儿里不去书院了。至于落下的课，他已经提前学好了。 “奴婢也不甚清楚。”如夏站在沈夫人旁边，说道。 “这安锦离一来啊，知秋这性子也活泛了。” “公子许久未见故人，想必也是希望可以好好照顾一番的。” “今儿我就不管他了。” 怜春就恰在这是进来了。可是她凭借着一口气跑到这儿，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夫人。” “采买完了？”如今快要新年了，一大批东西要采买呢。 “奴婢这不是想夫人了嘛，就来看看夫人再去采买。” “说吧，什么事？”怜春这人性子活泼又懒散，怎会无缘无故来。 “今儿在我们那边看见公子了。” “知秋跑到你们这儿来了？可有什么事？” 怜春看了眼如夏，说道：“公子将我们房中的阿锦小丫头带出去了。” 沈夫人喝茶的手一顿，内心有点酸。这沈知秋，何时这般对过他的娘？ “等他回来，我再惩治他。今儿的事情，你莫要再说出去了。” “是。那奴婢告退了。” “去吧。” 告退前，怜春还看了眼如夏。她怕如夏日后找她算账。 这次沈知秋没有穿昨日那样式的袍子，换了自己惯常的衣服。昨日那件袍子，应该是沈知秋去书院穿的。 “今儿就带你随便逛逛。”沈知秋出了府门，对安锦离说道。 “对了，你知道钟成吗？” 沈知秋回想一下，说道：“好像印象中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没什么交集罢了。怎么了？” 安锦离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他觉得我挺好看的，想收了我。” “你？”沈知秋顿了一下，“你才几岁？而且他要是想找好看的，还轮的上你吗？” “可能他就喜欢这种吧。” “你还小，这些话少听。”沈知秋眉头一皱，说道。 “你说，我如果去街上了，他会不会找我麻烦？” “等他看到你再说吧。”沈知秋没有在意安锦离的话，毕竟钟成再怎么犯浑，都不会直直地撞上来吧。 安锦离闻言也不说了，她只是提醒一下。 街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情。这些声音一汇集，显示出了早上该有的热闹来。 为了防止安锦离走丢，沈知秋拉住了安锦离的手腕。 “也不知道你在这儿逛过几次，来看看吧。其实本来我也不怎么出门的，但想想你都来了，还是出来看看吧。”沈知秋解释着。 被拉住之后，安锦离也感觉到了安心，便也看起了这早上的街市。 铺子里传来食物的香味，一些卖首饰衣服的店也开了起来，旁边有一些小贩卖着一些吸引人的小玩意。 一位大叔拿着一大串的糖葫芦在街市中一边走，一边叫唤着。旁边，时不时有小姑娘小孩子被那糖葫芦吸引，买下一串来。 安锦离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小贩手中的糖葫芦。 沈知秋看了安锦离一眼，便拉着人过去了。 “叔，我要一串。” “哎，好嘞。”大叔将糖葫芦拿了一串，递给了沈知秋。 “三文钱。” 沈知秋拿出钱袋，从里面拿了三文钱出来。现在他绝对不会拿一些碎银子出门了，因为碎银子基本上别人是找不开的。 接过糖葫芦，沈知秋将它给了安锦离。其实，他自己也没吃过，但是以他现在这个年岁，也做不出当街吃糖葫芦的事情了。 安锦离看了眼沈知秋。 “吃吧。” 只能说，沈知秋即使没干什么，但是打人群中还是抢眼的存在。 安锦离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看着旁边时不时有女子往沈知秋那儿看上一眼。 不过，沈知秋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目光看着街巷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怎么了？”沈知秋还是注意到了安锦离的视线，问道。 “哦，没什么。” “这两天你是自己回去吗？” 安锦离点点头。 “万事小心些。过段时间再来玩也行。” “你家里人可知道，你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好？” “怎么，害怕了？”沈知秋扫了一眼安锦离，促狭地问道。 “嗯，是有点。沈大官人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日后定当牛做马来报答恩人。” “得了吧，不需要你这样。”沈知秋对安锦离投去了个嫌弃的眼神，直接张口就是拒绝。 安锦离笑笑，专心咬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承章书院。 夫人正在上面讲课，看见了原本日日坐在那儿的位置空了，问道：“这人呢？” “回夫子，刚刚沈大人来过，说沈知秋身体不适，今日不能来了。” 夫子摇摇头。这沈大人，也未免太宠儿子了些吧。虽说沈知秋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可一旦出了什么事情，这沈大人却是兜得最牢的那个。 另一处。太子傅宽正温着书，便见傅长清的位置上一直不见人来。 “老四去哪里了？” 一旁的皇子摇摇头，表明自己不知道。 傅宽将书拿起来，“老四这性子，也真是……” 一直以来，傅宽都是以温和的形象示人。如今皇帝身体康健，这世道也和平得很，加之傅宽一直养尊处优地长大。这些都造就了现在的傅宽还是一眼可以看见底的。就是不知道之后，会是怎么个模样？ 傅长清此人向来懒散惯了，也没人知道他私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就像今天，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题外话－－－－－－ 安锦离要和男二见面了。 男二这个人不太简单。 第六十六章 遇傅长清 整条街，说它大，它也大，起码一时半会也逛不完。但是，对于沈知秋这样几乎不出来看看的人来说，也只能走马观花地看一遍，丝毫不知道该做什么。 安锦离也自是如此。 二人就一边看，一边琢磨着还有多久才能逛完它。 如今还早，什么热闹的活动都还没有。 只能说，沈知秋选了个好时辰出来。 走着走着，街市的尽头还是走到了。沈知秋看着旁边的安锦离，询问道：“回去吗？” 安锦离看了看身后繁华的街，点了点头。 “还是回去吧。” “那走吧。”沈知秋也没有犹豫，打算拉着安锦离的手腕往回走去。 一处茶楼里。 傅长清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一边听旁边的人在说些什么。而旁边那人一看就是个三教九流之徒，一身的江湖气息，对着傅长清天南海北的侃。 不知看到什么，傅长清笑了笑。 抬手，他便朝着小二招了招。小二看见了也是不敢怠慢，飞快地跑过来了。 傅长清指了指外面，对着小二说道：“瞧见没有？那个灰白色长袍的，还有旁边还跟着一个灰扑扑的小丫头。” 小二忙点点头。 “将他们请上来吧。” “是。”小二说完，麻溜地下去请了。 “王爷，那是？”旁边的人也看了看外面，疑惑地询问道。 “阎三，”傅长清喝了口茶，说道，“那可是我们三品大员沈铎之子沈知秋。沈铎这人，虽是文官，可是看过马场的人。”看过马场，可意味着此人管理过军队。 阎三闻言嘴角一歪拉出个看好戏的笑容，说道：“我倒是要看看，这虎父，可有犬子？” 外面。 沈知秋面对着已经走过一遍的街，丝毫没有了兴趣，只想着快点走完。安锦离也是默默跟在旁边，偶尔会看看之前没看到的东西。 “公子，公子！”身后传来喊声。 本来沈知秋是没有在意的，但奈何这声音一直在后面。 转头，沈知秋便见一个小厮小跑着过来了。 小二跑到沈知秋的跟前，快速地平了平气。他没有想到，这公子走得如此之快。这位小二刚刚才下楼，就连沈知秋的人影都快找不到了。 平了气之后，小厮马上对着沈知秋说道：“公子，四殿下有请。”身为小厮，面对位高权重的人，断不敢连话都说不清楚的。 沈知秋的眉挑了挑，问道：“四殿下？” “公子请吧。”小二将手往前一伸，引着路。 见小二都摆出姿态来了，沈知秋也不能推辞，便打算跟着小二走了。 他刚走了一步，就感觉左边好像有什么阻着他。 微微侧目，沈知秋便见安锦离整个人呆滞了，所以他刚刚没有拉动人。而此时的安锦离，像是被雷一瞬间击中了一般直接呆立在那。 沈知秋微微握了握安锦离的手腕，弯下腰来看着安锦离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安锦离没有说话，只是将眼神望向了沈知秋。这里面，居然包含着恐惧。 没有办法，沈知秋不再握安锦离的手腕，反而将她的手握住了，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就去看看。过会便回来了。” 安锦离只能微微点头，顺带着将头给垂了下去。 她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跟傅长清碰上面。之前她或许会想过可能见到傅长清，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内心的恐惧几乎将她淹没。 言语上的讽刺，旁若无人的欺侮，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淡漠，为达成目的的虚伪手段，在那个王府里体现的淋漓尽致。这些，都深深刻在了安锦离的脑海之中。 一旁的小二看到这一幕，也不明白安锦离这是怎么了。不过，他还是真心感叹沈知秋的为人的。即使是面对一个小丫头，也能轻声细语地跟人家说话。 “公子，请吧。”小二再次福礼请道。 沈知秋拉着安锦离的手，微微侧首对小二说道：“有劳了。”然后便先行一步。 小二在沈知秋后面半步的地方，引着路，将沈知秋带到了茶楼。 楼下，傅长清看着沈知秋拉着那个小丫头过来了，眼中闪过兴味的光。 不一会儿，楼梯处传来脚步声。沈知秋在小二的带领下到了傅长清所在的位置。 “草民见过四殿下。”沈知秋立刻福礼说道。 傅长清看见沈知秋这样，连忙客气地阻拦道：“哎，在外面拘什么礼？快坐快坐。” 沈知秋这才微微抬头，看向了傅长清以及傅长清旁边的人。那是一个胡子拉碴，一脸江湖气息的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沈知秋还是向人微微颔首。 阎三看着沈知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一般的公子哥儿，见到他这种人，先不说嫌弃，肯定在心里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这沈知秋，倒真是奇人。至少阎三没有在沈知秋的眼里，看到轻视。 沈知秋落座了之后，旁边的小二早就有眼色地将茶具为沈知秋备好了。 “今日怎么连沈大公子也出来了？我原以为就我一个人会在这个时间段跑出来呢。”傅长清一副遇到同道中人的样子，让沈知秋也放松了一丝戒备。 “这些日子读书读乏了，便央着父亲给告了假。倒没想到有幸和四皇子碰上面了。” “叫什么四皇子，听着生分了。要是沈兄不介意，叫声长清就够了。” “那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 傅长清一副温和的样子。不过现在局势正好，也不会出现跟人家皇子处一块就是“结党营私”的份上。 沈知秋端起茶，小喝了一口。 “怎么样？”傅长清在旁边问道。 “这倒是好茶，入口清淡，回味十足。” “这间茶楼啊，就这茶泡制得极为出色，我倒是时常来喝一盏。” “那知秋下次也要再来试试。” “你喜欢就好。”傅长清慵懒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各自忙活着。 沈知秋也只是小口地喝着茶，没有说话。 安锦离此时站在沈知秋身侧，只觉得自己此刻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像是被人封住了口舌。 看了一会儿之后，傅长清才将头转了回来。 现下分外安静，也让傅长清注意到了沈知秋旁边的人。 “这小丫头，倒是朴素得很。”一身粗布，又因为天冷，裹得有些严实。但这般模样，绝不是府上丫头会有的服饰打扮。 沈知秋闻言，笑笑：“这是之前伺候我的一个小丫头。如今她回来，我就将她带出来了。让殿下见笑了。” 傅长清笑意盈盈地看着安锦离，对沈知秋说道：“你对丫头倒是好。” “毕竟跟过我一段时间。” 阎三也在旁边打量着，目光不乏锐利。 安锦离见人在看她，强行扯出一个无比僵硬的笑来。 傅长清看着安锦离的笑容，不禁说道：“这小丫头，胆子还真是小。”说罢，也不将视线转向安锦离了。 不过旁边，阎三一边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一边向安锦离这儿扫个几眼。 “知秋是还未娶妻？”傅长清看着沈知秋，好奇地问道。 沈知秋回道：“尚未。” 傅长清笑着说道：“沈兄这个年纪，是该娶个媳妇了。” 沈知秋推辞道：“如今沈某还是将学业看得重要些，其他的，如若找到心仪的，自会考虑的。” “你倒是和你父亲一样，是个痴情种。” 沈知秋闻言笑笑。 “之后有宴会的话，我叫你去。这沈家儿郎，怎能不给京城这些个小姐贵女看看。”傅长清爽朗一笑，对沈知秋说。 “殿下抬举了。”沈知秋闻言也微微一笑。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那沈某先谢过殿下了。” “客气什么，今日这一聚，自是缘分。我傅长清，还是喜欢多交些朋友的。” “能入殿下的眼，是沈某的福分。” “哈哈哈，好。哎，今日是选错了地方啊，如若在酒馆，傅某定和沈兄把酒言欢，引沈兄为知己。” 然后，傅长清便拿起茶杯，对着沈知秋和阎三说道：“如今只能以茶代酒了。” 沈知秋和阎三自是将茶杯微举，三人一口饮尽。 之后，傅长清便和沈知秋边喝着茶水，看着景色聊着天。 后来，阎三也开始一起说这话。 不知不觉之间，太阳已经在天空高高挂着了，证明着时候已经不早了。 沈知秋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对着傅长清说道：“长清，这中午将近，我也该回去了。” 傅长清抬眼扫了沈知秋一眼，问道：“怎么回去了？” “今日本来只是想随便逛逛，可没想到竟然能和长清相谈甚欢。但是，今日对知秋来说也属不易，想回去陪陪我家沈夫人。” “知秋倒是孝顺。” 沈知秋只是笑笑。 “好了，我们也该散了。我倒是也没想到能在这儿坐了一个上午，得亏知秋陪着啊。一起走吧。” 说罢，傅长清先站了起来。 沈知秋见傅长清起身，自然紧跟其后。旁边的阎三则随意地站了起来，打算跟在傅长清后面。 “沈兄，就此别过。”傅长清行了一礼，说道。 沈知秋自然也跟着施了一礼。 傅长清表示完了之后，就施施然地下楼去了。一旁的阎三连忙跟上，跟着傅长清下了楼。 待到人都走了之后，沈知秋才坐回了刚刚那把椅子上。 跟傅长清交流，着实累人。虽然这傅长清一副温和姿态，但话语之间无不是审视与探究。而阎三更是将目光毫不避讳地放在他身上。 沈知秋感觉，自己要是有一处地方错了，等待他的将不知道是什么。 坐在位置上，沈知秋感觉自己心底那根刚刚绷紧的弦一时半会还放松不下来。 抬眼，沈知秋看了眼安锦离。 “怎么？吓坏了？” 安锦离的脸色带着些许苍白，微微摇了摇头。 沈知秋也不知道安锦离究竟是怎么了，也没有问出口。 “算了，先回去吧。” 看着安锦离如今这副模样，还是先回去为妙。 说完，沈知秋先站起了身。 安锦离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发现现在她的身子已然是僵硬了。沈知秋和傅长清聊了将近有一个时辰的天，而安锦离她站在身后一动不动也站了一个时辰。 显然，沈知秋也发现了安锦离的僵硬。他笑了笑，牵过安锦离，说道：“好了，走吧。” 安锦离借着沈知秋的力，这才慢慢下了楼。 一旁的小二等到人全走了，才过来收拾。以前从未见过四殿下在他们这儿和人相谈甚欢过，这沈公子还当真是不简单。 不过，有些话心里说说也就够了。 走到街上，听着人声，安锦离才渐渐恢复过来。 沈知秋带着安锦离走在这街上。 临近中午，早上卖糖葫芦的小贩手中只挂着没几串了。那小贩百无聊啦地蹲着，等着人将他这最后几串买走然后回家。 安锦离被沈知秋拉着，也根本不知道沈知秋到了哪里了。 “叔，你这几串糖葫芦我都要了。”沈知秋走到了小贩边上，说道。 小贩一听到生意来了，马上站了起来。 “哎，你是早上那位公子吧？” 沈知秋对着小贩笑了笑，说道：“是啊，你这的糖葫芦好吃，我带几串回去。叔，还有几串啊？” “哎，我数数。”小贩马上数着，“小公子，还是五串。” “正好，我想要五串。” 小贩一听，马上喜笑颜开：“好嘞，小公子等着。” 将全部的糖葫芦包好，小贩将它给了沈知秋：“一共十五文。” 沈知秋从荷包里拿了十五文出来，给了小贩，并接过了糖葫芦，说道：“叔，谢了啊。” “哎，没事没事。”小贩闻言，立即开心地笑道。 沈知秋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安锦离还是一言不发。 沈知秋看着将手中的糖葫芦拿出一串，自己吃了一个。 然后又拿了一串，递给了安锦离。 “呶。” 安锦离转头看着沈知秋。沈知秋还在吃着糖葫芦，笑意盈盈地看着安锦离。 “你吃一串，这两串给如夏和她屋头那个……女孩，还有一串，你吃了吧。” 安锦离接过沈知秋手中的糖葫芦。 “还有一串，我去给我娘。” 沈知秋笑着，说道。 许是沈知秋的情绪感染了安锦离，安锦离感觉自己也渐渐放松下来。 本来沈知秋也不打算吃糖葫芦的。可是一跟四皇子说完话，沈知秋觉得自己迫切需要吃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自己心里的压力。 “好了，走吧。” 安锦离看着沈知秋拉着自己的手，默默跟着他一起走。 回到府，日头已经微微斜了。 府中的下人就见沈知秋一副在外面玩开心的模样拿着串糖葫芦进去了。 进入府中，沈知秋没有放开安锦离的手，只是带着她往前走。 走着走着，就到了沈夫人的住处。 沈夫人如今已经用晚膳了，正打算展开纸练练自己的手。 “娘，我回来了。” 闻言，沈夫人停下了自己手中的笔，抬头便见沈知秋进来了。 “你手里拿得什么？”沈夫人看见沈知秋手中的东西，下意识地问道。 沈知秋拿了一串，递给了沈夫人。 “我买了五串，给娘一串。” 沈夫人接过，看着手中的玩意儿，问道：“怎么想起买这个了？” “这不是想起娘了嘛。” “哼，”沈夫人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亏你还想着娘。” “接下来这两串，娘分了吧。不是还有如夏她们吗？” 这时候，如夏正好过来添茶水。她看着屋子里的情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想赶紧倒完赶紧出去。 “如夏。” 听见有人叫她，如夏抬起头。 一小包东西扔进了她的怀里，耳边还传来声音：“拿去吧。” 如夏的小脑袋瓜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能凭借本能施了一礼，回道：“谢谢公子。”然后略带麻木地拿着壶和东西出门了。 沈夫人见如夏出去了，也拿起自己手中的东西咬了一口。 “你今儿是怎么了？”沈夫人怎么觉得这沈知秋一出门，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没什么。娘，甜吗？” 沈夫人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不多呆了。娘，晚上陪你吃饭。”说完，沈知秋就拉着安锦离出门了。 沈夫人看着沈知秋的样子，忍不住地笑了一下，一边吃了一口一边骂道：“小兔崽子。” 安锦离被沈知秋这么一搅和，原先的情绪一下子被冲散了。她无奈地咬了口手上还剩下的东西。 沈知秋见安锦离现在这个样子，才稍稍安了心。刚刚安锦离那模样，虽然让人想不通，但还是明眼就能看出来她情绪不高。 感觉安锦离心绪平复之后，沈知秋感觉自己身体上的疲累又开始压在他的身上。 这半日，他花费了太多心思了。如今这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拉着安锦离在厨房边上的石桌石凳上随意用了膳，沈知秋就告别了安锦离，打算自个儿回去了。 安锦离听着沈知秋的话，也回了屋。 屋中，还是如此清净。沈知秋第一次感叹，还好他这屋人少，不然连休息都休息不好。 不过，沈知秋虽然刚进屋就很想往自己床上一躺，但还是遏制住了内心的想法。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后，沈知秋感觉自己休息好了之后，便去拿了书。平日里他一旦空闲下来，就喜欢那着本书。也不是说非得看得进去，但就是习惯了。 照例，沈知秋坐在了桌边，边捧起书边看了起来。 坐了一会儿之后，沈知秋个人便感觉自己眼前的文字好像在跟他戏耍一般。他自己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 无奈，沈知秋用手撑了撑自己的头。 －－－－－－题外话－－－－－－ 嘻嘻，亲爱的读者们，我上架啦。 如果有喜欢本故事的，欢迎订阅呦。 第六十七章 思索之后 安锦离回去的时候，如夏将刚刚沈知秋给的东西放进屋里。 一旁，怜春真正采买回来之后，就抱着糖葫芦开始感叹了。 “哇！我没想到我们公子这么好，知道我采买辛苦了，还送东西给我吃。”说完，便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唔……好吃。” 如夏当然知道怜春这家伙现在又在装腔作势。只能说怜春这个家伙，虽然嘴上留不住个门，但是心思却是比一般人单纯的。她说的话，基本只是调侃用用。再加上这人还分外拎得清，又有威严，才可以在沈夫人这边留这么久。 安锦离如今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但是比先前好了很多了。 如夏看见安锦离这番模样，不禁询问道：“小……安锦，这是怎么了？” 安锦离朝如夏虚弱地笑笑，说道：“如夏，我想想些事情。” 如夏闻言，自然也没有多说什么。 怜春倒是听见了安锦离的话，张口就来：“阿锦妹妹，没事，你好好想。如夏这家伙下午还要去夫人那里呢。可怜我刚刚采买完，就也要去了。”说到这儿，怜春“嘤嘤”哭了两声，“所以啊，下午就在这儿就行。” 安锦离看着怜春，笑了笑，说道：“谢谢怜春姐姐。” “哎，客气什么？”说完，怜春又吃了一颗糖葫芦，“呜哇……哇唔”一时间糖葫芦塞得太牢，怜春连话都说不出来。 如今怜春怕是与安锦离相熟了，行事作风越发肆无忌惮和狂放了。 安锦离笑了笑。 如夏和怜春收拾完了之后，就打算要出去了。 到了屋门口，怜春朝里面挥了挥手，说道：“阿锦妹妹，我们走了哦！” 安锦离笑着挥挥手。 等出了门口，如夏还是不放心，回头看了好几眼，对怜春说道：“我还是不放心。” 怜春将如夏的头掰回去，说：“好了，有什么不放心的。阿锦妹妹既然要自己想，就证明她想一个人静静。你如今过去，不是反而是个累赘吗？好了好了，好好做你的活啊。”怜春跟哄个小孩子似的跟如夏说道。 像是被安抚到了，如夏也没有多说什么。 怜春如今是有话都不敢说了，怕刺激到如夏。比如，她想问问，阿锦这个小丫头，究竟有什么事啊？以及，阿锦的真名又是什么？这些，安锦离从来都没有透露过。 不过怜春这人，就是活的通透。没想通也就没想通，反正也不急于那一时。 待怜春和如夏走后，安锦离强吊着的情绪也垮了下来。 她真的没有想到，不过见了次傅长清，她的心绪竟如此难平。 但是如今，她想的不是这些。 今儿看到了那个莽夫，安锦离哪怕就只看了一眼，都觉得不简单。堂堂一个四王爷，总不会真的是和三教九流交好之辈。除非，那个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想起那个人，安锦离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人要是有心去查，会查出多少来。 许玲她们的身份，绝对不可以被查出来。不然，她怕是死，也难辞其咎。 安锦离无力地靠在墙边。 怎么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渐渐地，安锦离蹲下身来，用手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安锦离现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尽全力地想办法保全许玲她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单单与傅长清碰了一次照面，就被吓得原形必露。 不过，幸好傅长清好像对她并不在意。 安锦离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争取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东西驱赶出去。 今天，她做的事情太不对了。 笑了笑，安锦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在门口用泥画了个走掉的小人，希望如夏可以明白。 在府上，并没有人知道安锦离是谁。就这样，安锦离一路走到了沈府门口，走了出去。 “小姑娘，走了啊？” 安锦离转头，看见依旧是那个守门的。 “是啊。”安锦离笑笑。 “那你一个人小心哦。”小厮关心地说着。 安锦离挥挥手，说道：“小哥再见。” 看了眼这热闹的街，安锦离低头，快速往前面走去。虽然早上没有碰见钟成，但是也不代表没有可能碰到。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许玲的屋子离京城是在是太远了。安锦离抬眼望天，想道。 但是没有办法，再怎么今儿也要回去。 至于回去干什么？ 安锦离无奈地笑笑，因为回去有她应该做的事。 山间的木屋里。 许玲正在淘着米。旁边，安安将自己背来的柴往旁边一放。 “娘，你说姐什么时候回来啊？”安安将柴火堆好，问道。 “你姐知道回来的。” 安安闻言，小小地踢了一下刚刚才摆好的柴火堆。她抱怨道：“为什么姐姐就可以出去，而我连出去都没有出去过呢？” 许玲闻言没有说话。 安安听不到答复，只能负气跑掉了。 看着安安如今的样子，许玲叹了口气。这些事情，怎么跟孩子说呢？ 天色开始渐渐变暗。许玲煮完饭，对着门口那条小路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一个人出现，才招呼家里人吃饭。 虽然安安这个小丫头也有气性，但并不是死抓着一点不放了的人。过了一会儿，她就跑出来吃饭了。张洪也从忙碌中抬起头来，坐到了饭桌前。 三人一起吃着饭，气氛倒是和谐。 天空中唯一一丝光线也失去了踪影，万事万物也被彻底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远处，一个黑色的人影艰难地向前走着。 安锦离撑着自己的膝盖微微吐气，然后又继续往前走着。 饭后，许玲和张洪已经打算去休息了。 安安倒是没有在房间里面，而是在外面看着那条无尽的黑色小路。 一个人影慢慢显现在了她的眼前。 等到人走进一点，安安便认出来这是安锦离。她连忙小跑过去，扶住了安锦离沉重的身躯。 “姐，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啊？” 安锦离边喘着气，边对安安笑了笑。 “好了，快进去吧。”安安扶着安锦离，一步一步往屋子里走去。 将安锦离扶到一边的凳子上，安安问道：“姐，吃饭了吗？” 安锦离摇摇头。 “我去给你乘。”她娘每天都将安锦离的分给做了，生怕安锦离回来没有饭吃。 看着安安的身影，安锦离感觉自己的心头充满了暖意。 安安乘完之后，就将碗递给了安锦离。 安锦离接过碗，慢慢吃了起来。 安安也在一旁坐下了。 “安安，我明天要走了。” “什么？” 安锦离笑笑，但是嘴角有些苦涩：“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有办。” 安安一时之间难以接受，问道：“什么事情？” “我本该去做的事情。” “娘……知道吗？”安安眼神复杂地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摇摇头，将脸埋进了碗中，不敢让安安看见她此刻的神情，以及顺着脸颊滑下的不清不楚的泪。 “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娘？” “明天吧，今天晚了。” 安安抬手握住了安锦离的手腕，说道：“姐，娘会伤心的。” “安安，你知道为什么娘不让你出去吗？我又知道我的全名是什么吗？” 安安摇了摇头。 “昔日，京城是有郑家的。而你爹娘，是郑家的人。后来，郑家就没有了。你爹娘，是偷偷逃出来的。”安锦离看了眼安安。显然，这些话许玲她们没有说过。 “郑家小姐郑良，嫁入安家。而我的全名，叫安锦离。” “安锦离？”安安重复着这个名字。 “对。” “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安安想到了两年前，安锦离满身是血，头发被凌厉地割下的场景，不由问道：“不对，你又为何落入如此境地？” 安锦离放下手中的东西，说道：“但不否认，我是安家的小姐。有些东西，需要我亲自去做。” 她安锦离，已经逃了两年了。 今日傅长清这一棒，怕是彻底敲碎了安锦离所有的懦弱与不堪。 自打做起个那些梦的时候，安锦离就知道，她应该不容许自己继续躲着了。虽然说就这么过一辈子也好，但是总是心中有苦未发。 重活一世，有些东西，是真的要撕碎才行的。 安安看着此刻安锦离冷静的面庞，就知道有些事情是改不了的。 “姐，那你还是我的姐姐吗？” “怎么不是？”安锦离反问道，然后看着安安说：“永远是。” 安安握了握安锦离的手，说道：“好了姐，吃饭吧，再不吃饭要凉了。” “好。” 今天晚上，安锦离没有惊动许玲她们，只是和安安一起睡了一觉。 第二日。 许玲很早就起了床。 而安锦离已经坐在小院里面了。 许玲刚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阿锦，你怎么在这儿？”然后，许玲又马上清醒过来：“阿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锦离转头，起身说道：“昨儿晚上回来的。怕打搅许姐休息，就没有说。” “哎，你真是的，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许玲说完，就去打算做饭喂鸡了。 看着许玲如此模样，安锦离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许玲扫了一眼安锦离，说道：“怎么？有心事？” 安锦离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看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怎么，昨晚上没有睡好吗？” “姐……” “嗯？” 安锦离的嘴微微张开，但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我想要……回安家。” 许玲闻言，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她问道：“为什么？安家害你还害得不够苦是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京城的人大多权力滔天，我害怕有人查到这里。”前世，傅长清最喜欢查那些小道消息，亦真亦假，再加上他广结天下“至交好友”。这些东西，马虎不得。 “那你去了，就可以扭转吗？”许玲反问道，“有些事情，如果真的被发现，那就是命。这是你可以左右的吗？” “姐，我心难安。” 许玲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手中的事。过了一会儿之后，她才说道：“你再想想吧。” 安锦离见许玲不愿继续说话，也没有开口。 见安锦离不说话了，许玲才转身显露出情绪来。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安锦离还有事瞒着她。这是郑家唯一的血脉了，怎么可以再去冒险呢？ 安锦离此刻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前世的时候，她在不该懦弱的时候懦弱了；如今，这会不会是她在该懦弱的时候强出头呢？ 可是，伴随着记忆的涌现，她的心底也滋生了不甘以及死死压在心头的各种情绪。 不甘心啊。 吃饭的时候，四人沉默地各自吃着各自的东西。 “你很想回去吗？”突然，许玲开了声。 安锦离的手下意识紧抓她自己手上的筷子，她不知道。 “那沈绫，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安敬，更是一条狼心狗肺的畜生。在这样的环境中，谁可以讨得这一份好。” 安锦离对于她的前路，一点都不知晓。 “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好好想想。如果你真有自己打算做的事情，那你便去做。”许玲吃完饭，放下了碗。 安锦离看着许玲走了，垂下了头。一旁，安安握了握安锦离的手。 “姐，不急于这一时。” 张洪也在此刻开口了：“锦离，京城是个大染缸。你不知道，你进去之后，是会变得像那些个蛇蝎妇人一样，还是只能被别人欺压。” “你现在还年轻，急于寻找那条自己的道，渴望去做到什么。不过，万事不要仅凭一时意气。” 许玲和张洪的话，是在将安锦离没有考虑好的事情细细地在跟她详说，希望安锦离可以明白。 安锦离坐在凳子上，将许玲和张洪的话听了进去。 另一处。 傅长清倚靠在自家的凉亭里，听着自己的手下汇报着。 “沈知秋这人，可有好好查过？” “回王爷，都查清楚了。” “好好说说。”傅长清闲适地坐着，拿起旁边的葡萄吃了起来。 “沈知秋，京城三品大臣沈铎嫡子，其母为陈国公家的小女儿陈媛。沈知秋从出生到十五岁虽无身体问题，但却是个痴傻儿；十五岁突然清醒。” “真傻了？”傅长清饶有趣味地问道。 “是。不过沈知秋这两年虽然恢复过来，但不怎么与人亲近，喜欢一个人呆着看书。” “昨日，沈知秋可没有半分喜好清净的模样。”昨日，沈知秋不仅对于傅长清的话对答如流，还能时时刻刻恪守自己的礼仪。傅长清与他谈了许久，也没咂摸出来什么。 “沈知秋旁边的人，可有查？” “沈知秋基本的待人接物都还没有问题。之前他曾经救过安府小姐安锦离，之后那安小姐便一直在沈府。直到两年前，安锦离当街被人劫走。” “他身边那个小丫头呢？” “说是沈夫人身边侍女如夏的妹妹。” “你说沈知秋一个喜好亲近的人，怎会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带出街？查，继续查。” “是。” “好了，下去吧。” 手下施了一礼，便下去了。 傅长清拿起桌上的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呵，有趣。”傅长清笑笑，“好久没有这么有趣的人儿了。” 如今这傅长清也是闲的，整天无所事事干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哦，对了。傅长清今儿又没去书院。 沈知秋所在的书院里，夫子看着今儿来了的沈知秋，满意地笑笑。 本来沈知秋在书院里面一直默默地不说话，凡是但求一个平稳就行。而如今，看着沈知秋带来的几大本书籍。 夫子欣慰地笑了。 沈知秋昨儿吃完午膳之后，在自己屋里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一头扎到了书房之中，一连挑了好几本有关为人治世的书，打算对这些方面恶补一番。 不然，他觉得他应对不了傅长清。 安锦离在昨日就走了。 如夏本来看见屋子中没人，吓了个半死。但是她跑出门，看见地上的泥印子，一时之间也明白了其中意思。 无奈，她只能将地扫好擦好之后，被动放下心来。 京城之中，还是各自按照各自的轨迹生活着。 如此，日子也就一天天地过去。再过不久，又是一年新年将至。 一切，又是否会重新开始呢？ －－－－－－题外话－－－－－－ 啦啦啦，万更送上。 第六十八章 好戏来临 半月，匆匆而过。 此时的安锦离，已然冷静了下来。 许玲看着收拾好的人儿，叹了口气：“阿锦，你真这么想的吗？”没想到，半个月过去了，安锦离还是和先前一样的想法。 安锦离笑笑，握住了许玲的手：“许姐，我想好了。” 许玲回握住安锦离的手，说道：“我们拦不了你，毕竟那是你的家。如果委屈了，记得回来知道吗？” “许姐，放心，我知道的。等我安顿下来了，回来看你啊。” “好。” 安锦离抓了抓自己背着的包裹，对张洪说道：“叔，先走了。” 张洪点了点头。 然后安锦离复又看了眼安安，轻轻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道：“等姐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安安回抱了安锦离，说道：“嗯。” 安锦离拍了拍安安，又转身抱了抱许玲。 “我走了。”安锦离一边后退着，一边挥了挥手。 等到看不见人了，安锦离才转身往前面走去。不过，想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安锦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来。 安锦离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从包裹里拿出一身灰扑扑的衣服。 那衣服，当真是没几个人能穿的。自打安锦离打算好了之后，就将它一直埋在小院的柴火堆里。而外面的天气，始终比屋内潮湿，在加上柴火里面都是灰尘，所以埋了一个月之后，基本上像是一年没换过的衣服了。 当然，做戏做了全套。安锦离里面的衣服，包括身上，其实都是脏的。 安锦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又在衣服上捻了一层灰仔仔细细地擦在自己的脸和脖子上。 感觉如此可行，安锦离便丢掉了自己的包裹。 她要现在这么走回去，让别人相信这安锦离消失的这两年到底是个“怎么模样”。 从早上开始走的话，到城门应该是辰时左右。但是安锦离生生到了巳时才出现在城门口。 城门口，守门的百无聊赖地看着门。 安锦离看着这一幕，眼泪生生掉了下来。她一瘸一拐地向城门口走去。 “哎，你谁啊？乞丐不能入内。”一旁的守卫看见这么一个邋里邋遢的人，连忙出声呵斥着。 但是，安锦离并没有转身，只是沉默地看着地上。 “喂！快走。” 当安锦离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泪糊了满脸，再加上脸上的泥混着泪水，显得格外凄惨。 守门的只能看见安锦离一张灰扑扑的脸上只有眼睛是干净的，里面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安锦离看着守门的人，眼泪流得更欢了。她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死死地握住了守门人的手。守门人一时不察，被抓得死死的。 “我是安锦离。”安锦离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安锦离是谁？”守门人嗤笑一声，说道，“快松开！” 安锦离不可置信地看着守门的人，仿佛没有想到不过两年过去这个京城就已经物是人非了。微微松开守门人的手，安锦离继续一字一句说道： “我是京城安家的安锦离啊！” “安家？”守城门的士兵并没有反应过来，“安家！”不是那个？守卫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两年是有一个安家的小姐消失了，不会吧。 此刻，守城门的人才正眼看着满身脏污、狼狈不堪的安锦离。 而在一旁，陆续有看热闹的人聚集过来。 有些先来的听见了安锦离与守卫的对话，对着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他们不敢相信这安锦离还能回来，也不敢相信安锦离竟然弄成这副破落样子。 “我可以进去吗？”安锦离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守门人。 见守门人没有反应，她忙说道：“我真的是安家大小姐。”一边说着一边查看着自己身上的东西想证明自己。 可是，安锦离翻了半天，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许是劳累和无奈的堆加，安锦离她像是一时受不了打击，直接哭出了声，双腿也好像失去力气一般跪坐在地上。 “我真的是安锦离，真的。”众人只听得小女孩传来的一声又一声不知道对谁说的话。 人群中，一个大婶出了声。 “让这个女娃进去吧。”那个大婶看上去也是有孩子的人，是在不忍心一个孩子当街哭得这样凄惨。 旁边的人虽然赞同，但没有行动。 面对此，安锦离的内心也是不着急，只是看起来默不作声地哭着。 “哎哎哎，你可以进去。”守卫松口了，但是他又补充道：“如果发现你不是，京城的监牢可要让你好好呆呆。” 安锦离闻言看着守门的士兵，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快去。”守门人受不了安锦离这么看着，挥手赶人。 回过神来，安锦离踉踉跄跄又不敢耽搁地站起来。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快速跑了进去。 京城的街上，面对小乞丐也是习以为常。但伤那么重，又跑得那么快的小乞丐，还是分外引人注意的。 众人看见那个小乞丐直至的跑到安府，其间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安锦离看着安府的大门，兴冲冲地直接用自己的手去拍那扇门，丝毫没感觉到痛。 “谁啊？”听到外面的动静，一个小厮不耐烦地开了门。 安锦离还未开口说话，小厮便打断了：“要饭别到这儿来！”嘲弄地看了一眼安锦离，小厮就把门重重地甩上了。 只能说，看热闹的人，哪里都少不了。 刚刚在门口有一波人看着热闹。如今，换了一个地方，路过的人也都微微驻足。 安锦离看着重重甩上的大门，像是鼓足勇气一般，又一下一下地敲着。不过这声音，倒是清了不少。 敲了一会儿之后，门被打开。 “你有完没完？” “我是安锦离。”相较于城门口的声嘶力竭，安锦离显然冷静了不少。 小厮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在府中已经两年没有提过了，而且谁又敢在安夫人面前提安锦离呢。 “你……你说你是你就是啊。无理取闹。” 说完，他就想要关门。安锦离死死抵住，也架不住小厮因为逃避而死活不想让她进去。 安锦离看着被关上的门，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吐了一口气。 没想到，刚回来，就接受这么多打击。 沉了沉气，安锦离佝着背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似是难以接受，她用力垂着安府的大门。 可是一下接着一下，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轻，安锦离以敲门的姿势靠在了安府的门上。 听着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轻，小厮内心害怕极了。他既不敢告诉安夫人，又不能做什么，只能祈祷外面的安锦离快走。 路过的行人看见灰头土脸地蜷缩在安府门口的安锦离，内心都无不叹了一口气。 如今这安夫人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哪容得下人家呦。 安锦离看着大门，时不时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她闭上了眼睛，像是接受不了打击昏睡了过去。 现在也好，只要她在府门口做的戏越真越凄惨，那她进府之后安夫人就不敢在明面上作弄她作弄得越深。 其实两年前安锦离就想好如何卖惨才能够在这府上生活下去，只是一连串的事情倒是让她不想要回来了。如今也好，卖得惨更吸引人眼球了。 靠了一会儿之后，安锦离才起来继续做戏。 安府里面。 安夫人正看着自己的两个月大的儿子。府中如往常一般清净有序。 “夫人。”外面侍女焦急的声音响起。 安夫人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孩子，皱了皱眉。 声音从外面穿了进来，安夫人等到人走进了，呵斥道：“喊什么喊？” 侍女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安……安锦离她回来了。” 安夫人轻拍孩子的手一顿，眼神凌厉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侍女：“你说什么？” 侍女吓得不敢说话，但又不得不说：“安锦离现在在大门口，不少人看着呢。” “怎么会？”安夫人一下子站起身来。 侍女将头垂下，不敢说话。 想来，安锦离的回来不仅给城里人以及安家下人带来了冲击，还对安夫人产生了不小的打击。 安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安锦离是属猫的吗？”怎么这么多条命？ “如今外面什么情况？”安夫人问道。 “安锦离已经在外面坐了很久了。” “将她带进来。” “是。” 可是，安锦离要是这么容易被带进去，就难为她刚刚的做戏和摔伤的腿了。 侍女打开了门，一脸微笑地想将安锦离引进去。 安锦离只是戒备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动作。 面对着外面的人，侍女也不能将人架进去，只能一边说服，一边想办法将人弄进去。 安锦离此刻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摇着头。 里面，安夫人此时已经站在外面了。如今遇上安锦离这事，怕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远处，一个婢女匆匆跑来。 “如何？”安夫人整了整自己的衣袖，问道。 “回夫人，”婢女看着安夫人，摇了摇头。 “呵。”安夫人见此冷嘲一声。 当初明明她下了死命令，而且那几个人也将安锦离的头发送来了。没想到，只是单单送了头发而已。这安锦离，当真跟杂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如今，安夫人怕是不出面也不行了。 “走吧，去外面看看吧。” 因为侍女一直在旁边劝着想让安锦离进去，而安锦离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肯进去。这倒是引来了一众旁观者。 安锦离此时倒无暇顾及周围的人了。 侍女见周围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也渐渐着急起来。 安夫人走出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扫了一眼那个侍女，安夫人在心头默默骂着：蠢货。但是表面上，安夫人已然看不出来在府内的不耐烦和刻薄来。 只见安夫人丝毫不顾及地蹲在安锦离身旁，以平视的目光看着安锦离，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颤声问道：“锦离？” 安锦离一见安夫人来了，眼中的戒备也松动了下来。 “母亲？” “母亲在这儿呢。锦离，你这是怎么了？” 安锦离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呜咽地说道：“母亲，我好想你。” 见安锦离伸出手来，安夫人将眼底的情绪尽收，轻轻抱了抱安锦离，忍受着她身上的脏污。 安府门外，过路的行人见安夫人都出来了，皆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驻足停留。 安夫人感受着府门外的人越来越多，心中不耐更甚，但是表面上还是一位关心儿女的好母亲，尽心尽责的照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安锦离。 安锦离本来也不想这样的，可沈绫做事太隐晦了。所以在外人面前，沈绫几乎挑不出来错处。 二人各怀心思地抱在一起，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安锦离眼神一转，推开了安夫人。 “母亲，安府是不是都忘记我了？”安锦离的声音低低的，但加上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和发红泛着泪光的眼睛，只能说，这个样子很能骗人。 起码在一个高门大院里，一堆人围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子的时候，当真会显得人分外无助。 “锦离，怎么会呢？”安夫人反驳道。但仔细听的话，声音中不乏咬牙切齿。 “母亲，这两年我过得好难。”安锦离一口一个“母亲”，不知道是在膈应谁，又或者在提醒什么。反正就是让安夫人不舒服得很。 “好了好了好了，母亲知道锦离受苦了。”安夫人起身扶住安锦离，说道，“来，锦离，我们先进府去。” 安夫人朝边上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反应过来之后忙来扶着。 然后，众人便看见了安锦离衣服上的破口以及血水顺着衣角落下。安锦离此时跛着一只脚艰难地走着。 安夫人看着身侧的安锦离，亲自将人扶进了府中。 而外面，一众人看完热闹便散场了。 想必这两日人们津津乐道的，便会是这安府大小姐安中锦离了。 安府中，一切都大有变化。 短短两年时间，安府的布置更为精细。新的愈新，古的愈古，倒散发出别样的味道来。 安锦离看着原本摆着假山石的地方被夷为平地，上面种着各式的花花草草。 不知道安锦玉现在如何？ 进了府门，安夫人就少了那些虚情假意。她将扶住安锦离的手撤下，任由安锦离往她那处绊了一下。 “离儿啊，对不住。本夫人刚刚生完孩子，虚得很。” “夫人喜得爱子？”安锦离一脸惊讶又难过地看着安夫人，意识过来之后赶忙祝贺着。 安夫人也不想听安锦离说一些废话。她看着安锦离，似乎在捉摸其深浅。旁边的侍女大力搀扶着安锦离，丝毫不见心软。而在此，安夫人还是试探道：“离儿这次回来，倒是乖顺了不少。” 安锦离一边将力道往那个侍女身上压，一边虚弱地苦笑道：“不瞒母亲，锦离这两年过得也不容易。直到吃过苦，锦离内心才明白安家的重要程度。” 此刻，安锦离也只能先卖乖，将之前的一切先糊弄过去。 安夫人审视地看着安锦离，不敢确定话里面的真假。最主要如今的安锦离，虽说好像还和之前一样，可安夫人还是感觉到了陌生。 “那好，如今可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 “锦离晓得的。” 安家早已没了安锦离的住处，安夫人将人送到了偏僻的下人房中。 对于这些，安锦离也猜测得到。不过，现在能进来就行。 一切，才刚刚开始呢。不急。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们的订阅，爱你们呦，笔芯。 第六十九章 留在安府 此时的安夫人，已然不屑于多说什么。她当即随意找了个由头便离开了。 安锦离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不过，这安夫人是被这两年的好日子过得太舒心了吗？感觉她的情绪越发外露了。 现下安锦离也是分外劳累。只能说，刚刚在府门外的一切，都太耗费安锦离的心力了。 她推开了那扇安夫人说暂时为她准备的屋子，扶着一条伤腿走到了满是尘埃的桌边，随便用手抹了一下就坐下了。 整间屋子都笼罩着灰尘的气息。 安锦离看着这简陋的屋子，笑了笑。倒真是好待遇啊。 不过，对于这些，安锦离觉得自己竟然意外地能够接受。如果是她在七岁的时候，事事顾及着这府中人的想法，对于这种住在下人房的事情，虽不会说什么，但内心还是会默默难受的。 如今想来，一切都变化的太明显了。其中，变得最多的，可能是她自己。 坐上凳子上，安锦离将自己的衣角掀开，露出里面因为崴伤而通红的脚踝。这些个伤势都是在她回京城的路上磕磕碰碰磕出来的。 抬手将衣摆盖好，安锦离看着门外。 之后，一切事情，看府中人的反应吧。 反正她现在，当真是片碎瓦片却在碰别人的瓷器。 那边，安夫人借着小公子需要照顾的事情回了自己的屋子。虽说她已经将人接了进府，但是她自己却仍还是惊诧的。 怎么这安锦离回来了？独独在这两年之后回来了？ 没人知道突然冒出来的安锦离是什么个意思，但是她就是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夫人，小姐的事……”一旁的婢女看着沉默的安夫人，分外艰难地开了口。 安夫人这才回过神来了。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先让安锦离在安府呆着。你们就看着伺候吧。但是记住，”安夫人的眼神一厉，“绝对不可以再将什么事捅出安府去！” “是。”婢女应道。 “安锦离的吩咐之后再说吧，我现在还不想再见她。” 见安夫人不想再说话，一旁的婢女自己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这个消息就像一滴水进了热油锅。 虽说府上的人都尽可能避及这个话题，安老夫人还是知道了。 此时的她，身子也不像往日一般爽利。而沈绫又处处都掌管着安家，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安老夫人的婢女还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消息。 闻言，安老夫人拄着拐的手微微颤抖。 “你说，锦离这个小丫头，回来了？” 自打两年前安锦离出府之后，安老夫人是不是想起当日景象来。 她那时是在安锦离已经离开许久后才到了府门口，看见的只是那府门口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安老夫人见此吓坏了，想找人问问情况。 可知情的人也是被当时这一幕吓坏了，并不知道安锦离的去处。 其实安老夫人有派人打听过安锦离去了哪儿，可是即便是有人知道安锦离的去处，也没有人说话。 无奈之下，安老夫人只能寄希望于安敬。 安敬，却始终不把安锦离当女儿。倒真是一副薄情郎的模样。 “回老夫人，回来了。” “人怎么样？”安老夫人关切地问道。 婢女却止住了话。 “说！” “大小姐她形容憔悴，浑身是伤。” “怎么会这样？”安老夫人怅然地说道，不过，她接着说道：“回来，回来就好。如今她在何处？” “夫人寻了处西院偏房，随意安置了。” “西院？”安老夫人冷笑一声，“这沈绫，倒真是愈发猖狂了。”西院可是下人所呆之地。 安老夫人将拐杖调了调，对身旁的人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 “老夫人，您这是？” “沈绫不管，我这个老太婆也是要管一下的。”安老夫人带着怒气地说道。 婢女也不好阻拦，只能扶着安老夫人出了门。 西院。 安锦离虽说想等人看见她的时候再决定接下来怎么走，但一个人坐着实属无聊。所以，安锦离乘着没人来已经用自己身上的衣服将整个桌子抹了个干净，又打算去开个窗。 这空屋子，气味属实难闻。 当安老夫人到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瘦弱的小女孩正努力挪动着自己的伤腿，艰难地去开那扇经久不用有些推不开的窗户。 安锦离开完窗一转身，便见门口的安老夫人。 此时的安老夫人正带着泪水地看着安锦离，一脸的心疼。 安锦离见安老夫人来了，赶忙想想刚刚有没有干出格的事情。觉得没有问题了之后，才真正抬起头来看着安老夫人。 “祖母。”安锦离一边说着，一边打算往安老夫人那边靠。 安老夫人看着艰难走过来的安锦离，忙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婢女。婢女看见后忙去扶了安锦离，将她扶到一旁的桌子边上坐着。 见安锦离落了座，安老夫人看了眼旁边都是灰尘的凳子。 婢女赶忙拿自己的帕子垫了一下。 安老夫人坐下后看着安锦离，问道：“锦离啊，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祖母很担心你啊？” “让祖母担心了。”安锦离低下头，“紧张”地搓着自己的衣服。 安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日子，你怎么过来的？” 安锦离还是低着头，但声音却带着些许哽咽：“我……祖母……当日我被人当街掳走，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被割了头发绑在马车上。那马车不知道要去哪里，没办法，我只能先逃出来。”安锦离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没想到，两年过去了。” 听到这些话，安老夫人自是难受极了。她想去握握安锦离的手，可是看见安锦离不知道沾了多少污迹的手，还是止住了。 “你刚回来，你母亲怎么不带人将你梳洗一番。” “母亲有事要忙，说不定等会就过来了。” “唉，她真是……走。”安老夫人说道。 安锦离抬头看着安老夫人。 “她不管你，我管！”安老夫人带着怒意地敲了敲自己的拐杖，“锦离，之后你就住我那里。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祖母。”安锦离闻言惊诧地看着安老夫人，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地滑落。 “洛华，将小姐扶起来。” “是。”洛华闻言，扶起了安锦离。 “锦离，走吧。和祖母回去。” “谢谢祖母。” 安老夫人走在前面，在安老夫人身后半步的地方，洛华扶着一瘸一拐的安锦离。 安锦离忍着痛走了一大段路，才走到安老夫人的住处。 安老夫人的屋子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相较于两年前，看上去简单了不少。装饰什么的都愈发素了。 安锦离抬眼看着这熟悉的地方。说实话，她现在眼睛都哭肿了，可还是挤了一滴泪出来。 “你们，带小姐去洗漱。”安老夫人指着两个婢女说道，同时，她又对另外的一个婢女说：“去，外面请个大夫来。在买些小姐要用的衣物之类的。” 府中，绝对不可能有安锦离的东西。 “锦离谢过祖母。” “好了，进去洗洗。”安老夫人说道。 “唉。” 洛华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便伺候着安锦离洗漱。因为安锦离的腿实在是不方便，洛华只能在旁边看着。 脸上的污迹被洗干净。 这是洛华两年后第一次窥见安锦离的相貌。 只能说，安锦离绝对算不上浓艳的美人，但是就是这简单素雅的面庞，给了安锦离一种干净又疏离的感觉来。 两年前洛华看到的安锦离，是一个总是低着头面目寡淡的小孩。 如今，也是有变化的。 安锦离自然不知道对于喜欢这种样貌的人来说，安锦离算是好看的。只不过那个钟成不过是看了一眼穿得简陋的安锦离，怎么就喜欢上了呢？ 现在并没有安锦离的衣服。安锦离本来的衣服即使是放在那里，都让人想要处理掉。 洛华找了件安老夫人未穿过的中衣，递给了安锦离。 穿着过长的衣服，安锦离在洛华的搀扶下小心的出了屋。 外面，大夫已经在等着了。他倒是没有想到，一个伤到脚的小丫头，是怎么面皮不皱，一瘸一瘸地走出来的。 哦，安锦离虽然怕疼，但是可以承受住疼痛。因为毕竟都是疼过这么多回的人了，再装就显得矫情了。 安锦离此时就穿了一件灰色的衣服。洛华见安锦离一件中衣实在不能出去，又去安老夫人衣柜里找了一件安老夫人从来不穿的衣服给了安锦离。 “大夫，麻烦看看我的孙女。” 安锦离的脚挂在凳子上，任由那位大夫查看自己的伤势。 看完之后，大夫说道：“这位小姐只是扭伤了脚，并没有大碍，也没有伤到骨头。待在下开几服药，煎着吃下就行。” “大夫，其他还有碍吗？” 医者扫了眼安锦离，说道：“好好养养就行了。” “哦，那谢谢大夫了。” “无事。” 麻利地开完药，医者也没有久留，便离开了。 “洛华，带小姐去旁边的房间休息一下。烟云，之后由你照顾小姐。” “是。” 如此，安锦离便被扶着去了刚刚收拾出来的屋子。 一切都忙活完之后，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了。 安敬这个时候回府，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大女儿回来了。当然，外面的人也说不到他身上，府上的人又刻意忽略了安锦离。 安夫人将菜肴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安敬就回来了。 安锦玉此时正在一旁看着书。 “玉儿，在看什么啊？”安敬凑到安锦玉边上，问道。 冷不丁旁边出了个声音，安锦玉吓了一跳，见安敬在他旁边，忙伸出手要抱。 “爹爹！” “唉。好了，吃饭了。” 安敬将安锦玉带到了桌边。安夫人也照看完安小公子出来了。 “吃饭了。”安敬说道。 “好。”闻言，安夫人也落了座。 吃到一半的时候，安锦玉突然说道：“爹，姐姐回来了。” “什么？”安敬抬头看着安锦玉，问道，“什么姐姐？” 安夫人此时在旁边开口了：“锦离回来了。” “她回来干什么？”安敬将厌恶写在了脸上。 见安敬如此模样，安夫人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吃饭吧。” 安敬丝毫不想提安锦离，接着吃起了饭。 安锦玉看看安敬，又看看沈绫。她怎么觉得，爹和娘怎么都不喜欢姐姐呢。 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扒着饭，也没有说话。 安锦离也不知道她单单就一个名字，便让人如此不喜。旁边，烟云伺候着安锦离用膳。 此时的安锦离，正躺在床上。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总要在床上躺躺的。 用完膳，烟云收拾好，然后过来给安锦离掖掖被角，说道：“小姐，今儿早些睡吧。” 安锦离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烟云将床幔放下。 待烟云走后，安锦离这才睁开了眼睛。 她现下并不知道安夫人对她是什么态度，但是如今她刚回来，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这安府难辞其咎。 她还是可以放心地睡几回的。 安夫人应该也没想到，她能回来吧。 天色渐渐沉了下去。 安夫人此时站在门口抬头望着天。安敬已经去卧房看书休息了。 今日出了如此大的问题，安夫人想来是想睡也睡不了了。 当初，她气急攻心之下花钱让人给除掉安锦离。本来以为都十拿九稳了，没想到他们堂堂三个大男人，居然连个小女孩都让她逃了。 不对，如果逃了，那头发是怎么来的。 当初她早知道就不错信了，那三个人，竟然拿别人的头发来糊弄她。 如今这安锦离回来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之后的几日，哪怕安府上下的人打心底里不待见安锦离，也架不住安老夫人护着。 所以，安锦离过得倒是安生。 安敬和沈绫他们算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其实过了两年，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安锦离感觉，前世的讨好退让，说不定在别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既然他们都不在意她了，那么她做什么，是不是都可以了？ 第七十章 腿伤好后 半个月后，安锦离走下了床去喝水。 外面，烟云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她看着安锦离万分闲适地坐在凳子上，不禁说道：“小姐，你的腿。” 安锦离喝了口茶壶里已经凉掉的水，不在意地说：“没事，已经好了。”都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了，安锦离觉得自己快要长在床上了。 烟云笑笑，将自己手中水壶里的水给安锦离的茶杯中倒了些。 “小姐，还是喝热水吧。” “谢谢啊。”安锦离对烟云笑笑，说道，“坐下吧。” “好。” 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烟云也算是摸清了安锦离的性子。 本来她以为，虽然是在外的两年，但也是小姐，一定要好好伺候着。可是这安锦离，却是个停不下来的性子。 照顾安锦离，比她在老夫人跟前伺候还要简单。因为安锦离能自己的做的事情，也不会让人经手。 安锦离无聊地把玩着茶杯，看着里面的茶水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烟云，有书吗？”突然，安锦离开口了。她看着自己的茶杯，好像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老爷的书房里面有。不过，老也不允许无关的人进去。”烟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无关的人？我身为安府的大小姐，总可以进去吧。照理说，我母亲也是他安敬明媒正娶的妻。这安府，有什么地方不能去？” 烟云闻言并没有说话。 理是这个理，但是真正在现实中，又不是谁有道理谁就一定可以做什么的。 安锦离自是也明白这一点，道理，也不过是争锋相对时对于自己的保护罢了。但，这又怎样？ “安老爷一般什么时候去书房？那书房里，人多吗？” “老爷平时忙，倒不会经常去。偶尔老爷或是锦玉小姐会去拿几本书。打扫的话，自是在早上便打扫完了。” 安锦离闻言拿手撑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有时间可以去看一下。” “小姐，”烟云有些不认同，“老爷要是知道了，定会发火。”安敬的脾气府里人人皆知，还没有谁敢逆着她的意。 “那就不让他知道。如果知道了，就再说吧。” 烟云害怕了，但也不敢再劝说下去。 安锦离将视线移向窗外。外面，树木也都开始爆出新芽来，给着沉闷的冬色带来了一点新鲜的色彩。 唉，春天了。人也喜欢动一动了。 烟云倒不知道小时候的安锦离是否如现在这样，丝毫闲不下来。一旦闲下来，就想着找事情做。如今碍于身份，做的事情也是愈发猖狂了。 “如今我这腿也好了，不如什么时候去府里转一圈吧。”安锦离复又说道。 烟云听完后，面无表情。小姐这是在给全府找膈应呢。也难为她了。 如今这老夫人虽说是疼宠安锦离，但也不会事事上心。要不是安锦离这人待她好，烟云肯定也就不打算好好伺候了。真不知道，之后安府会因安锦离，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小姐，老夫人想您了，我们去看看吧。”烟云马上建议道，生怕安锦离现在就要出去看看安府。 “哦，也是，好久没有看见祖母了。我还得谢谢祖母的照顾呢。”安锦离自言自语道，然后放下手中一直把玩的喝完的茶杯，站起了身。 “烟云，走吧。” 无奈，烟云也只能起身。 安锦离和烟云跨出了门，安锦离还一边跟烟云说着话。 “我记得祖母身前有个赵嬷嬷，怎么还未见过？” “赵嬷嬷身子不爽利，老夫人安排她歇着了。” “哦，原来如此。” 府中的小姐，礼仪规矩都是赵嬷嬷教的。可惜前世安锦离她自己根本没有去学过一番，所以虽说是小姐，但礼仪规矩自是一点都没有的。 如此一个野丫头，真不知道前世这四殿下是怎么看上她的。不过，她好像也被这傅长清玩得很惨，以致于如今见他，都心有余悸。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安老夫人的屋子。 里面，安老夫人正无事可做，看着周围的人打扫。 “祖母。”安锦离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安老夫人将视线放到门口，就看见了正要进门的安锦离。 “怎么来了？” 安锦离走到安老夫人身边，坐下拉了拉安老夫人的手，笑意盈盈地说道：“当然是想祖母了。” 安老夫人看如今的安锦离，不由说道：“这才是小姐应该有的风范。”当初，这安锦离一见人就低头，别人一跟她说话就哆嗦，那谁还愿意如此费劲地跟个木头说话呢。 “在外面呆久了，自是什么话都会说一点。” “你还以在外面受苦为荣了？” 安锦离闻言撒着娇：“苦总不能白吃不成。” “你啊。” 闻言，安锦离笑着看着安老夫人。 说如今安锦离性子变好了，但也是因为自己在沈府在许玲姐家得到了她上辈子从来未得到过的尊重和善意。 安锦离想，要是她如此在安府呆一辈子，注定就是个废物模样。算了，不说这些了。安锦离将这些东西赶出脑海之中，不让它们来影响她自己。 安老夫人看着安锦离的笑，自是感觉分外舒服的。谁不愿意一个小辈愿意留下来陪你说说话。可现在安锦玉太忙了，府里又没有其他孩子。安老夫人真是连个陪她的人都没有。 “祖母，我想学学礼仪。” “嗯？怎么如今想学了？” 安锦离尴尬地笑笑：“这不是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吗，什么都忘了。如今哪怕将我和厨房扫洒的放在一起，都看不出差别。” “说什么呢？我不是想学吗？我等绿仪回来了，让她教你。”绿仪，正是赵嬷嬷的名字。 “赵嬷嬷吗？我可是好久未见了。” “等她回来让你好好见见。” 安锦离闻言将头放在了安老夫人的膝盖上，说道：“谢祖母。” “这有什么。” 安老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安锦离的头。 安锦离和安锦玉的乖巧自是不同的。安锦玉可以凭借自己的本能去讨人喜欢，可安锦离，多数还是以讨巧为主。 安老夫人想道：安锦离，确是与之前不同了。 之后，安锦离就陪着安老夫人坐了一下下午，时不时地说上两句话。 承章书院。 夫子教完今天的课，没有多少停留地走了。 沈知秋今日也并未打算久留，就收拾着东西。 他身后的位置上，一个公子哥跑到了也和他一样正在收拾东西的后座学生那里，打算一起走。 “唉，你知道吗？” “什么啊？” “嘿嘿，你不知道吧。之前不是安府小姐失踪了嘛，现在找回来了。” “你一天到晚都在干些什么？书不好好看，学不好好上，整天听这些无聊地东西。” 被训了之后，那个人便不说话了。 这时，沈知秋转过头来，问道：“你们……刚刚在讲什么？” 那个公子哥一见沈知秋转过来了，一时之间竟连话都说不出了。他一直就在学堂的角落里，读书读书不好，反正就是干啥啥不行。所以，面对沈知秋这种读书有悟性的，他怕。 “嗯……啊？” “刚刚有听到安家小姐的。” “嗯哦，那个啊。我也是听外面的人说的，说是半个月前失踪的安小姐回来了，还满身是伤，像是受了不少苦的样子。”说完，少年还搔搔头，“这些东西没什么重要的，我就是顺耳一听。” 沈知秋对着那个公子笑了笑，说道：“谢谢了。” “唉，没事没事。”说完，那个公子一脸傻笑。 等到了一会儿之后，他等的朋友收拾好了。 “喂，干什么呢你？” 这时，那个公子才回过神来：“这沈公子真好看啊。” “你第一天知道啊？走走走，回去了。” “哦，走吧。” 沈知秋出了书院的门，才拧了拧眉。 这安锦离，怎么回去了？ 不过，这些他也想不通，就也没有多想。 然后他便一个人会沈府去了。 如夏其实早就知道消息了。她本来想去安府看看的，但是怜春将她给拦住了。 毕竟现在这个状况，她去也无济于事。如夏现在是沈府的婢女，再怎么，也不能忘了她现在的身份。 所以，虽然沈家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也没有任何反应。 安家这些事，不是沈府可以插手的。 －－－－－－题外话－－－－－－ 安锦离需要在安府适应一段时间，当然，安锦离适应的那段时间里，安夫人自然也不会放任安锦离在府中为所欲为。 今天，还会再更两章。 中午12点一章，下午五点一章，嘿嘿。 第七十一章 好过与否 安府的日子，表面上还是一派祥和的。 此时的安夫人正拿着一方帕子绣着花，但是她手上的绣活并不如其他人针脚细密，反而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随意。绣花，也可观人。显然，安夫人并不是一个特别沉得住气的人。 安锦玉也在安夫人的屋子里看着安夫人教她绣花。旁边，安夫人的儿子安荣正在熟睡着。 一个婢女拉开帘子走了进来。 “夫人，袁姨娘来了。” 安夫人一边将针线拉出，一边说道：“哦？她来了？让进来吧。” “是。”说完，婢女就去叫人了。 然后，一个衣着高调，五官艳丽的姨娘进来了。她似乎格外偏爱一些富贵之色，将自己整个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安夫人看了这袁姨娘一眼，又低下头来继续绣花。这袁姨娘，单看一眼觉得好看，但是细看，就俗艳了。不过，从勾栏瓦舍出来的女子，单单仅凭一张脸就够了。 虽然这袁姨娘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但是她足够识相，知道谁才是这安府之中真是管事的人。 “莺莺拜见夫人。”袁姨娘行了个礼。 安夫人听着袁莺莺的话，对着她问道：“今儿怎么来了？” “夫人，我有事跟你说。” “哦？” “前些日子不是安锦离回来了吗？” 安夫人听到安锦离，手中的动作一顿，“是啊，她回来了。” 袁莺莺凑到安夫人跟前说道：“奴婢不止一次看见这安锦离在府中晃悠，有一次还晃到老爷书房里去了。” 安夫人倒没有想到这安锦离胆子这么大，居然还敢跑来跑去。 “她去了老爷书房？” “是啊。” “你可知她进去干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闻言，安夫人彻底放下手中的绣活，眉头皱了起来。这安锦离，想要干什么？ “本来以为这安锦离进来了，会安分守己。没想到，她倒是个不怕死的。”袁莺莺嘲讽道，对着安夫人问道：“夫人，要不要管一管她？” “管自是要管的。”只是安夫人没有想到，她还未怎么动作呢，这人就主动跑到她面前蹦跶了。 “那奴婢给她个教训去。”袁莺莺一脸兴致地说道，显然是安分不下来的那种人。 看着袁姨娘的样子，安夫人点点头，说道：“你是府中姨娘，有些事，也是该管管的。” “是。” 袁姨娘知道，她这一步路是走对了。 府门深宅，自是要揣测女主人的心思的。你猜得越准，越容易活下去。 所以，府中婢女小厮可以对安锦离的动作视若无睹，但是有些人却不会让安锦离好过。 “我这些日子新得了一段料子，正巧着你今儿来了，就拿去吧。” 袁姨娘听到这儿，眼睛一下子亮了。那批料子是安大人特地托人从别处带回来的，珍贵得很，而且那颜色鲜亮艳丽，自是好看得紧。 “奴婢谢过夫人了。” “嗯。”那批料子确是是安敬带来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选了那么个颜色。所以安夫人一直将它束之高阁。如今，想来也就给这袁姨娘吧。 旁边的侍女闻言，去里间将那块料子拿了出来。 袁姨娘接过料子，自是高兴得爱不释手。 “好了，你下去吧。老爷的书房不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可以进去的，你可要记住。而且，如果安锦离有什么行为不端，你大可以指出。本夫人如今照看孩子正忙，不能出面，就靠你了。” “夫人吩咐的事，奴婢定牢记于心，不敢忘怀。” “嗯，那就好。” “那奴婢先告退了。”说完，袁莺莺退了出去。 待袁莺莺出去后，安夫人这才觉得心口堵得慌。她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点水。 这安锦离，真不知道她对她的“教导”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小时候还唯唯诺诺的人，怎么如今这么不知死活。 一旁，安锦玉在安夫人和袁姨娘说话的时候就停下了手中还绣得不是特别好的绣活。 她一边听着安夫人和袁莺莺的话，一边眼睛咕噜地转着，像是想做什么的样子。 安夫人转头便见安锦玉这般，猜都能猜到这安锦玉在想什么。 “你不要去找安锦离。你忘了？你脸上的伤疤都是她带来的。她就是个扫把星。” 听到安夫人的话，安锦玉委屈地点了点头，回道：“哦。” “玉儿，乖啊。过阵子娘带你去冯府找冯小姐玩好不好啊？” 安锦玉眼睛一亮，看着安夫人，说道：“娘亲最好了。” “娘亲什么时候不好过呀？”安夫人笑着跟安锦玉说道。 袁莺莺一出门，便斗志昂扬。她对自己的婢女问道：“安锦离现下在何处？” “大概是在厨房吧。”安锦离好像分外喜欢吃，时不时就去厨房转一圈，拿些糕点吃吃。虽然安锦离常去，但拿的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厨房的人自是不能说什么。 袁莺莺闻言嗤笑一声：“这安锦离脸皮真是厚的，居然自己去厨房。” 然后，袁莹莹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安锦离此时正在厨房边的一个凉亭里坐着。旁边时不时有走过的人往安锦离这儿看一眼，不过安锦离没有搭理她们。 她手中拿着从厨房里拿的自己洗的梨，一口一口地吃着。 安府的景色比不上沈府的自然，颇具人工雕琢的感觉。不过，也是好看的，就是不怎么协调。 安锦离一边吃着，一边看着这景。不过因为在外面呆惯了，所以安锦离的姿势有些狂放，丝毫没有了小家碧玉的矜持和小心。 袁莺莺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安锦离像个野丫头一般坐着啃梨。 还未过来，袁莺莺先是心中冷嘲一番：这姿势，哪怕是她也做得比安锦离好吧。粗俗，不堪。 烟云面皮薄，做不来像安锦离这样的无惧所有人的目光。所以安锦离她并没有带烟云出来。 袁莺莺看着安锦离一人，又看了看她旁边的婢女，觉得胜算又多了一重。 －－－－－－题外话－－－－－－ 二更来也。 第七十二章 相互较量 当然，安锦离百无聊赖地坐在那，没有看到边上的袁莺莺。 她不过就一低头，抬头的时候就见一个女子缓缓走来。 那个女子生得明艳，衣服上的花纹张扬而美丽。安锦离看着袁莺莺，只觉得真是好看。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美人是冲着她来的，而且话还不怎么好听。 “你就是安锦离？” “是啊，你是？”安锦离疑惑地看着来人。 “我是你的姨娘。” “哦。” 袁莺莺倒没有想到安锦离的反应如此平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安锦离此时也不知道袁莺莺是来干嘛的。她根本与她不相熟，而且她也没碍着她什么啊。 “我是你的姨娘，你不该表示一下吗？” “姨娘好。”安锦离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完全是来找茬的。 这个时间的安府，根本没什么人回来这儿闲逛。袁莺莺算是看明白了情况，说话愈发不饶人了。 安锦离只见她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安小姐如今倒真是一副好模样，要是将你与外面的平民百姓相比，也没什么差吧。” 这句话，算是触了安锦离的逆鳞。 “我像个平民百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姐姐，来这府中不容易吧。”骂人可以，但糟践别人，哪来的底气？ “你？”袁莺莺觉得她嘴皮子溜，是因为常年在一些地方呆惯了。可是这安锦离怎么也是如此呢？ “我是不像个小姐，但无论如何，我都是个小姐。”安锦离眼神沉沉地看着她，“嫡出的小姐，这位姨娘是不是也该好好行个礼。别什么规矩都不会啊？” 袁莺莺将头伸向安锦离，恶狠狠地说道：“你别以为你如今回来了，就高枕无忧了。你也不想想，在这个府中，你有什么倚仗？” “那姐姐的倚仗，是安夫人吗？其他姨娘都没有出来咋咋呼呼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跑出来跳脚啊？”安锦离看着眼自己手中的梨，将最后一口吃完，直接扔在了一旁的草丛里。 “要是没什么事？本小姐先走了。” 安锦离这人，心肠太软，前世总是被一些虚假得令人害怕的善意绑着。但不可否认的是，她骨子中所透露出来的倔强和不屈，是改变不了的。 过刚易折，这个道理她懂。可是还是做不到。 袁莺莺真的是没有想到，这安锦离当真是牙尖嘴利，分毫不输。 走之前，安锦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洗好的梨，给了袁莺莺。 “姐姐，不要客气。第一次见面，见面礼。” 袁莺莺看着手里的梨，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她眼睁睁地看着安锦离丝毫不在意地往前走去。 这安锦离，怎么如此破罐子破摔？ 府中的人似乎也习惯了安锦离的神出鬼没，一点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当然，安锦离也没将别人放在眼里。 袁莺莺将手中的梨塞到了旁边丫头的怀里。旁边的丫头本就抱着一匹布，只能手忙脚乱地拿好梨。 还是那鲜艳的布料吸引了袁姨娘的注意。她望着婢女手中的布匹，暗暗下定决心。 安锦离，你等着。 袁姨娘是去年入的府。安敬其实这几年不怎么带人回府的，但是却带了个如此女子回来。 本来府中的小妾都看不上她，因为袁莺莺身上的风尘气息太重，遮都遮不住。如今安锦离回来了，也是给了袁莺莺一个得到安夫人青睐的机会。 所以，这姨娘还是上赶子往前凑了。 其实对于安锦离来说，有人挑衅倒并不可怕，反而热闹些。 反正这个府里，她还要呆很久呢，有的是机会好好琢磨琢磨这安府。 安夫人此时也没什么心思刺绣了，而安锦玉也去学其他东西了。为了安锦玉，安夫人可是花了大价钱专门请了琴棋书画各种教习嬷嬷来教安锦玉。 确是，安锦玉是一块玉，而安锦离就是一块放在路边都不起眼的石头。 无论石头怎么蹦跶，石头还是石头。 一旁的奴婢告诉了安夫人袁姨娘和安锦离的事情。 安夫人只是笑笑，边看着花瓶中开得无比娇艳的花，边说道：“真没想到老爷会要这么个人进府，是看中她没有脑子吗？不过也好，安锦离太闲了，找人来跟她说说话也挺好的。省得一天到晚搞幺蛾子。” “是，夫人明达。” “这安锦离即便回来了，那又怎样？这个家，她算什么东西？” 奴婢在一旁听着安夫人的话。 “对了，玉儿性子单纯，不要让安锦离靠近她。” “是。” 安锦玉，什么地方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 安夫人也怕安锦玉又像两年前那样，白白着了安锦离的道。 如今安夫人有儿子在手，只要下面的姨娘不生出孩子来，那就好了。 “安锦离旁边，有什么人？” “老夫人只安排了一个奴婢。” “一个？怎么够啊？等会去挑一个会说话的可心人儿，送去伺候安锦离。” “奴婢会好好挑选的。” “对了，原先安锦离那边伺候的人还在吗？” 安夫人身旁的婢女想了想，说道：“两个发卖了，还有一个好像是去打扫院子去了。” “一并送过去吧。” “是。” 想当初，安夫人将安锦离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可让原本伺候她的侍女恨她恨个半死。 想想，就觉得有趣呢。 这边，安锦离晃回了院子，就听得耳边传来一阵响：“安锦离，好好走路。” 这声吓得安锦离马上放慢了自己的速度，认认真真地走起路来。 她真的没想到，她不过就随口说了一句，这赵嬷嬷连休息都不休息了，就说要好好教教府中的小姐。 要不是她知道赵嬷嬷心是好的，不然她肯定认为这赵嬷嬷是故意针对于她。 对于赵嬷嬷而言，这安锦离绝对懒散不着调。 两年前，虽说畏畏缩缩的，可起码的礼仪还是会的。可现在倒好，丢了个一干二净，还捡不回来的那种。 安锦离本人也不想的。她两年前刚重生，脑子里乱得安锦离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后来，出了府，到了沈府。这沈知秋也还是不着调呢，她也是去当丫鬟的。虽然这丫鬟当得也不怎么样，但真真把那些东西都忘光了。 在许玲家的两年，单挑柴做杂活和壮胆了。 安锦离讪讪地笑笑，说道：“嬷嬷我错了。” “下次你再不好好走路，当心我藤条伺候。”赵嬷嬷威胁道。 安锦离忙吓得不敢说话了。 赵嬷嬷看着安锦离如此模样，内心还是有所波动的。 这丫头，当真嘴甜不少。 第七十三章 见沈知秋 安锦离其实都明白，府中的人大多都不待见她。 可是她一个人又不可能天天就待在屋里。所以，现在她就特别喜欢一个人在府中闲逛。 一日下午，府里面依旧和之前一样。袁莺莺这人也厉害得很，无论安锦离去哪儿，只要她看见，就会来冷嘲热讽一番。 如此之后，安锦离本来想多去书房看看书的。结果被袁莺莺拦了个严严实实。 没办法，安锦离只能暂时歇了这颗心。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安府的后门。 采买基本上上午都采买完了，所以那边并没有多少人。 安锦离看着那扇门，就走了过去。 本来只是随便走到这里罢了，但是，安锦离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打开时，外面的光泻了进来。这让安锦离觉得，外面亮得很。 一刻也不敢耽搁，安锦离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快速走了出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这扇门。 外面的街，自有着它独属的味道。 安锦离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盲目地走着。 许是在安府呆久了，而外面又太陌生，安锦离她并未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 她只是默默地沿着那条河，漫无目的地瞎溜达着。 等到安锦离再次回神的时候，面前已经出现沈府的大致样子了。 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她走到这里，但安锦离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沈府。安锦离她其实是想走的，但是就是不舍得。 鬼使神差之下，安锦离就在这里的边上走了好久。 当沈知秋从书院回来的时候，远远瞧见一个极像安锦离的人正在一旁的小巷子里呆着。 显然，从安府出来的安锦离，衣着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衣服却还是如此素淡。 安锦离其实走了很久，走到自己都不想走了。她有点累。 沈知秋看见她的时候，她就是想躲在那里休息一下。 安府虽然是她的家，但是她受限太多了。哪怕她可以无视那一切，但终究还是累的。 沈知秋看着，默默走上前去。 “安锦离？” 听见有人叫她，安锦离惊讶地转头。 沈知秋背着个木箱子，正看着安锦离。本来，其他公子哥都有小厮帮忙背着这些，但是沈知秋这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脾气长好了一样，根本不喜欢身边有人。 “你在这干什么？” “哦，我没事走到这里的。” 看着安锦离，沈知秋不禁问道：“你怎么出来的？” “从安府后门出来的。”安锦离弱弱地说。 沈知秋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沈知秋不笑的时候显得冷峻，这一笑，反而让人感觉像是天上的月亮，温和而明亮。 “好了，陪你一会。” 安锦离虽说这两年也抽了些条，但是还是只能在沈知秋胸口一下的位置。 沈知秋不喜欢这么看人，遂找沈家的下人要了两把小凳子。 二人就坐在小巷子里。 “近来在安家可好？” 安锦离想了想，说道：“还可以。” 在沈知秋面前，安锦离倒是卸下了浑身的防备。在安府里的凌厉和倔强全部都散了，只剩下清清淡淡安安静静地跟沈知秋说着话。 沈知秋看着安锦离。虽说她表面的面皮上看上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细细感受还是可以感受出安锦离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委屈来。 然后，沈知秋摸了摸安锦离的头。 虽然说沈知秋和别人的接触不多，但沈知秋也知道安慰人最好的方法，就可能是些小动作。 抬头，安锦离看着沈知秋，表情一如既往地倔强。 “怎么了，受委屈了，跑来我这看看？” 安锦离感觉她今日见到沈知秋就是个错误，沈知秋的眼睛也太厉了，戳得她心口疼。 “没有，在安府还没有人能让我受委屈。”一说，又显得欲盖弥彰了些，“当然，这些都是小问题。” 然后，安锦离想到了先前那次，道歉道：“那日我给你添麻烦了。” “嗯？”沈知秋用眼神扫她。 “我有点怕四殿下，上次的时候给你添麻烦了。”安锦离又开口道。 “你能意识到，不错不错。”对于那件事，沈知秋已经不在意了。本来他真的挺好奇安锦离为什么见傅长清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后来他没想通就不继续想了。 然后，沈知秋开口了，“什么时候请我吃糖葫芦吧。” “嗯，好。” 沈知秋说道：“这样就可以了。” “好了，我不便多待，先回去了。”沈知秋说道。 安锦离忙站起来。 沈知秋又摸了一下安锦离的头，才将两个小板凳收起来。 安锦离望着沈知秋的背影，没有说话。 就在沈知秋快要走出巷子的时候，安锦离突然拉住沈知秋的手，毫不犹豫地说道：“如果我好好看书，能不能有机会再一起出来逛逛？” “嗯？”沈知秋挑挑眉，“怎么想到这里了？” 不过沈知秋并不是想要个答案，“可以。” 安锦离眼睛亮亮地看着沈知秋，说道：“好。” “我先走了，不要太累。”沈知秋开口说道。 安锦离在沈知秋离开后，才靠着墙。她从来不知道，她这么依赖沈知秋。可是，沈知秋明明帮了她这么多，她不该直到现在还是这副模样。 过了一会儿之后，安锦离才慢慢走回了安府。 安锦离八岁的时候，沈知秋愿意从泥泞中拉她一把；那之后，就不要再想着一把又一把。 回府之后，府中还是一样安静。 安锦离慢悠悠地走到安敬的书房里，拿了一本又一本的书。 她不知道以自己的本事能学进去多少，但是她还是想去试试。 等到安锦离出来的时候，袁莺莺已经在门口了。安锦离当真觉得袁莺莺此人阴魂不散。 “你怎么又在这？”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 安锦离只是拿着这些书，说了一句：“要你管？”然后便转身就要走。 袁莺莺一见安锦离要走，下手就要打安锦离的书。 安锦离当然也不能让袁莺莺得逞，直接抱着书避开了她。 “谁让你拿这里面的书的？” 安锦离也没想到，之前她不过就是想膈应膈应别人才来的书房，所以一本书都没拿。如今她是真心想要来拿书了，结果就都是阻碍。 “你别管。” 袁莺莺直接上手去拉安锦离，口中还喋喋不休地说道：“你说不管我就不管？拿给我。” 安锦离这才见到了青楼女子的泼辣。 算了，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看了看张牙舞爪的袁莺莺，又看了眼她旁边的婢女，安锦离二话不说，撒开腿就跑。 袁莺莺也没想到安锦离为了那几本书连脸都不要了。她现在是姨娘，不能跟个泼妇一样撒腿就跑。她赶忙支使着自己的丫鬟，说道：“去，快去追。” “哦哦。”丫鬟连连点头，追了出去。 可是丫鬟心中也叫苦。她追出去有什么用？她不过一个小小的丫鬟，还能抢小姐的书不成？ 袁莺莺在后面小步小步的跑着，也没跟上前面的人。 无奈，袁莺莺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安敬一回来就看见自己的袁姨娘没有一点形象地擦着汗，不禁皱着眉头，走到了袁姨娘的边上，问道：“你在干什么？” 袁姨娘正擦着汗呢，听到那一声也吓了一跳。转身，便见安敬在她旁边。 “老爷？”袁姨娘擦汗的手一顿。 “你在干什么？”安敬沉下脸来看她。 袁姨娘讪讪地说道：“大小姐拿了您书房的书，我去讨要回来。” “大小姐？”安敬想了想。安锦离！ “安锦离？她怎么跑出来了？夫人不管管吗？” “小姐如今在老夫人那里，夫人管不了。” 安敬倒是不知道这么回事的。他看了眼袁莺莺，说道：“你先回去，如此像个什么样子？” 袁姨娘背地里撇撇嘴，说道：“是。” 那安锦离比她还疯呢，老爷怎么也不管管。 这时，那个小丫头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姨娘，我……”袁莺莺捂住了她的嘴。 “老爷，我们先回去了。” 安敬点点头。 然后袁姨娘和她的小丫鬟便小心翼翼地走了。 小丫鬟见袁莺莺不想让她说话，便闭起了嘴跟着袁莺莺走了。 安敬见袁姨娘走了之后，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里，东西还好好地摆着。 不过里面书架里，一些安锦玉之前看过的书还是少了几本。 安锦离当然不知道哪些书是安锦玉看过的。她只是之前在沈府的时候见沈知秋在起初看的是那几本才拿的那几本。 虽说安锦离安敬他不喜，但是身为一个文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安敬还是没有说话。 而那边，安锦离气喘吁吁地回到了自己屋中。 烟云正在将下午晒过的被子给安锦离铺好。 安锦离撒下书，就灌了一大口水。 “小姐，你怎么了？”烟云疑惑地问道。 安锦离顺顺气，才对烟云说道：“遇到个疯婆娘。” 烟云好笑地说道：“小姐说什么呢？咱们府上哪来的疯婆娘啊？” 有，绝对有。 第七十四章 又来找茬 此时此刻的安锦离，正在屋子一边的塌上一边看着书一边晃着脚。 烟云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小姐，你再这么坐下去，赵嬷嬷要来骂你了。”烟云经过与安锦离的一个月相处后，也摸清楚了安锦离的脾性。 在安锦离的眼里，没有主尊仆卑的想法。 虽然听起来不可理喻，看起来安锦离也没有表现出来，但烟云就是感受到了。 烟云感觉，胆大是会被传染的。 以前自己犯了错会因为被骂而哭死，现在她即使犯了错，擦干眼泪还能继续干。 安锦离听到烟云的话，将手中的书本掀开，开始越发晃着脚表达自己心中的难受，就差滚起来了。 太难了，看了半天，还是跟看天书一样。 想当年沈知秋看书的时候，不是看上去特别简单特别轻易吗？ 烟云麻木了。 自打小姐抱着这几本书回来看之后，她家小姐的脾气越发大了。 读书害人。 “小姐，休息一下？” 闻言，安锦离又被迫拿起了书，一副不想看又不得不看的样子。 烟云不忍直视。 “烟云，你有没有看过小话本？” “小姐，奴婢不识字。” “要不你去买几本，我们一起看？” “小姐，看话本干什么？”然后，烟云说话也开始不留情了，“你买来也看不懂。” 安锦离将书盖在了脸上。 而在安锦离门外，袁莺莺拉着自己的小丫鬟偷偷摸摸地摸到了安锦离这里。 这里是安老夫人的屋子，袁莺莺必须得小心。 有句话安夫人说得是对的，袁莺莺没有脑子，只有脸。但因为脑子不好，脸也被作得乱七八糟。 袁莺莺的小丫头看着袁莺莺一身鲜艳的颜色鬼鬼祟祟的模样，脸也麻木了。 她是不是跟错人了？ 没错，袁莺莺是来报仇的。安锦离这个死丫头让她在老爷面前丢了这么大个脸，导致她晚上都睡不着了。 安锦离自然不知道袁莺莺丢脸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就在她屋子门口。 当然，安锦离也不知道，袁莺莺本来打算用虫子老鼠之类的东西吓安锦离的。但是因为她怕她丫头也怕，所以这才放弃的。 袁莺莺的小丫头叫合莲，是个胆小没用的小丫头。 合莲根本不知道袁莺莺想干嘛，但是她就知道袁姨娘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之后袁姨娘不在了，她能不能再找个好去处？看在她原本时候的人这样子的份上。 袁莺莺看了看四下无人，对身后的合莲小声说道：“走。” 合莲眼睁睁地看着袁姨娘像一阵风一样进了安锦离的屋子。说实话，合莲觉得袁姨娘蠢，袁姨娘背地里也觉得合莲不会懂她的。所以，这二人完全不知道在对方眼里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没办法，合莲也跟了进去。 安锦离现下正烦躁地想把自己的头发给薅秃了。烟云看着安锦离如此模样，没有说话。 然而，安锦离突然感觉一只花孔雀飞进了自己的屋中。 抬眼一看，袁莺莺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烟云惊呆了，连行礼都忘了行。 袁莺莺看了看四周。嗯，地方空阔，位置偏远，人少，很好。 然后安锦离只见袁姨娘对着身后唯唯诺诺的小丫鬟吼道：“把门堵了！” 袁姨娘阴恻恻地看着安锦离，卷了卷袖子。 在她的想象中，安锦离肯定没有见过这种架势，一定吓怕了，之后肯定就躲着她走了。 安锦离扫了一眼打算撸袖子的袁莺莺，又看了眼自己的地方。嗯，地方空阔，位置偏远，还是自己的地方，很好。 烟云不怎么见过这府中的袁姨娘，只知道这是一个分外嚣张跋扈的人。一时间，她也胆小得打哆嗦起来。安锦离看了眼连话都说不出烟云，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单打独斗呗。 “安锦离，我今儿就来告诉你，这府中谁才是主人？”袁莺莺凉凉地看着安锦离，说道。 安锦离将手里的书放下，也看着此时的袁姨娘。 嗯，美人即使是生气也是美的，而且比书好看多了。 袁莺莺看了看堵住了们的合莲，瞬间感觉有了心中有了底气。 最后，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反正，安锦离和袁姨娘两个人打成一团。 女人嘛，打架无非扯头发乱抓。 本来安锦离还顾及自己从未如此过，不免小心了些，而袁姨娘也没想到这安锦离这么下得去手，护过自己的脸蛋。 后来，没有丝毫顾及，两个在塌上打了个你死我活。 门口，合莲怂怂地看着里面的打架场景。而里面，烟云也是一脸惊讶加怂。 她看了看安锦离和袁莺莺，打算先把门给开了跟安老夫人报信。 袁莺莺看着烟云要走，自己的丫鬟还这么怂，不禁高声喊道：“合莲，你敢开门我把你卖了！” 合莲被一吓，立刻又怂了，但死活不给烟云开门。 烟云也没见过如此场面，不知道是该打还是不打。反正就是合莲死活抵着门，不让她打开。 此刻的烟云觉得，都怪安锦离。现在她这个人稳得不得了。 要是以前，她说不定一急一怒，就把门口的人吓死了。 “你开门。” 合莲摇头。 烟云看了里面一眼。安锦离和袁莺莺打得不分你我。 打到极致，两个人也顾不得门口的烟云和合莲。 合莲眼睁睁地看着烟云在她旁边蹲下，看起戏来了。烟云也没想到如今她成了这副模样，但是，女人的心思你永远猜不透。 最后，两个女人，哦，不，一个女人和其中一个女孩，打得气喘吁吁，同时躺下了。 安锦离觉得，她现在浑身都疼，胳膊也废了。打人打酸了。 而袁莺莺此时那过分美丽的衣服散得不行，整个人也趴下了。 袁姨娘出身青楼，又因为长得太过嚣张，基本上没怎么吃过苦。如今现在，她感觉自己的脸上头皮上火辣辣的，一时急得要哭了。 安锦离觉得，她去山上打一整天的柴都不会这么累。 她身上脸上也疼，但是习惯了，倒觉得无所谓。 烟云看着虽然胆小但是扒着门不放的合莲，无奈去给安锦离倒了杯水。 袁姨娘看见烟云拿了杯水过来，连忙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头，内心咆哮道：“合莲这个废物！” 烟云将水递给了安锦离。 反正她肯定要被罚了，主子们打成这样，她却在旁边看戏。但是，哪怕她去帮忙，不也是多挨一顿打吗？ 想完，烟云放松了。 只能说，短短一个月，安锦离已经将烟云给宠坏了。 安锦离喝了水，感觉顺过来了，看了眼面前的袁姨娘。袁姨娘一脸生无可恋。合莲这个废物。她怎么有这么废物的丫鬟？ 只能说，安锦离虽然身上疼，但是莫名，她的心情变好了。 袁莺莺看着安锦离看她的那一眼，顿时不管身上的疼痛冲了出去。 不管，她要告状。她要告诉夫人，告诉老爷，让他们替她做主。 见到袁莺莺冲了出去，合莲扫了一眼里面，也快速逃走了。 安锦离看着两人前前后后地离去，看了眼旁边的烟云：“打架不会，唱戏总会吧？” 烟云内心：嗯？ 安锦离看了眼这里的一片狼藉。说实话，她放在旁边的书已经被弄坏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既心疼又在心底带了些许开心。 过了一会，安锦离抬头。 “袁莺莺她知道她现在什么样子吗？” 烟云回想了一下，顿时感觉这世道对袁姨娘不太友好。 因为，袁姨娘出门的时候，哼嗯。 衣衫不整！ －－－－－－题外话－－－－－－ 这个姨娘，有点憨。 看出来没有，安锦离是个学渣。 第七十五章 祖母庇护 安锦离这才躺了没多久，就有一个小丫鬟过来了。 “小姐，夫人有请。”小丫鬟虽然低着头，但是还是瞄见了安锦离身上的伤。 没想到啊，居然打成这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安锦离突然感觉袁莺莺这么一来，她也不怎么聪明了。 “好，我这就去。” 烟云看着安锦离的声音一下子变弱，惊讶地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向她瞄了一眼，用眼神示意她：等会就这么演。 烟云低头，在考虑其可实行性。 “烟云，扶一下我。”安锦离伸出手。 烟云抬头时，眼睛里已经盛满泪了。 安锦离看着烟云，到分外惊叹。如今烟云这泪掉的，颇有感觉。似委屈似无奈，再加上烟云那清清淡淡温温柔柔的脸。嗯，好。 烟云扶着安锦离，前面走着一个带路的小丫鬟，三人慢慢悠悠地到了安夫人的地方。 这是安锦离两年来第一次进入这个地方。先前，她在这里因为安锦玉的伤几乎跪了一天和一顿家鞭。然后，她抬眼看到了安夫人。 此时的安夫人，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外间。而她的旁边，袁莺莺一脸嘚瑟地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收回视线，向安夫人行了个乱七八糟的礼。 即使赵嬷嬷教过，也改变不了她根本不想向安夫人行礼的心思。 不过令安锦离没有想到的是，安锦玉也出现在了这里。 “锦玉，你来干什么？”安夫人并不想让安锦玉看见这些，沉声问道。 “娘亲，我来看看。”安锦玉单纯地说道。 安锦玉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顽皮粘人的安锦玉了。两年过去，安锦玉沉稳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精致而且懂规矩。 似感觉有人在盯着她，安锦玉转头。 那时候安锦玉磕伤了头，连记忆都磕没了，自然也记不得在她屋外的安锦离。 “你是姐姐吧？自打你来到府上，玉儿都还未看过你呢。”安锦玉的话随和且自然，真不知道安夫人是怎么教养出来的安锦玉。 安锦离点点头。 袁莺莺看安锦离来了这么久了安夫人居然还不帮她，一时有些急。 而安夫人自是看不得自己的女儿和安锦离说上话的，开口道：“锦离，今儿来，是想问你和袁姨娘之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夫人，奴婢本来是去找小姐的，没想到她打我啊呜呜呜。”还未等安锦离开口，袁姨娘先发制人，开口道。她不仅边说话，还边用帕子拭拭泪。 安锦离不说话了。 全屋就听得袁莺莺的哭泣。 安夫人被袁莺莺吵烦了。 “锦离，你怎么说？” “我本来在屋中好好看着书呢，不知道姨娘赶来做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动手动脚。”安锦离冷静地说。她真不知道如果她说得不青春，安夫人和袁莺莺这两个人会怎么对她。 “袁莺莺，你说，你为什么去找小姐？” 袁姨娘的眼睛转了转，她总不能说她是故意去找茬的。 “小姐拿了老爷屋子里的书，我就去看看。” 安夫人真的没想到，不过这短短一段时间，袁莺莺居然连打人都打出这副鬼德行。 安锦离在旁边站着，还是太累的，就靠了靠旁边的烟云。 烟云自是垂着头没有反应。 “一个姨娘，一个小姐，打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安夫人一拍桌子，沉声说道。 闻言，袁莺莺和安锦离自是也是垂着头。 “今日，你们都去闭门思过。两个月！而伺候的奴婢……”安夫人突然看向安锦离和袁莺莺身后的奴婢。 “你们这个样子，为什么你们身后的奴婢一点事都没有！怎么回事？” 烟云觉得，自己唱戏的机会来了。 只见烟云膝盖一下子磕到了地上，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奴……奴婢本来也想帮忙的。可是小姐让奴婢去找夫人来禀报，可……可袁姨娘的丫头根本就阻挠奴婢出去，所有小姐才伤得这样惨。奴婢有罪，没能保护好小姐。”烟云的声音里已然有了哭腔，将头碰在了地上。 安锦离看着，连忙跪下来想扶烟云。 “母亲，女儿刚刚才进府，本就谁都不敢招惹。可是我也没有想过我到底哪里招惹到袁姨娘了，才让她如此欺侮于我！”安锦离的眼泪默不作声地掉，和烟云抱在了一起。 袁莺莺根本没想到安锦离还一人两面。 “夫人，奴婢本来只是去看看的。小姐对于安府还颇不熟悉，奴婢是为了小姐才告诉她一些事情的呀。”袁莺莺狡辩道。 “回夫人，”烟云抽抽搭搭地说，“本来小姐好好地在看书，是袁姨娘不分青红皂白地闯进来，小姐多次忍让，换来的确是袁姨娘的变本加厉。她欺我们小姐年纪小，才敢如此。” 安锦离抱住烟云，没有说话。 旁边，安锦玉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她毕竟还小，根本说不上什么话。 “夫人，奴婢是为了府里啊。小姐拿了老爷书房里的书，奴婢是怕老爷如果有急用找不到才想让小姐尽早还回去啊。哪知道小姐根本不把奴婢放在眼里，还直接动手打奴婢。”袁姨娘说完，眼泪也掉得更凶了。 安夫人头疼地看着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各有各的理。 外面，一个婢女跑了进来：“夫人，老夫人来了！” 待话音刚落，老夫人就从外面进来了。 她看了眼在地上的安锦离以及她满身的伤，径直走到袁姨娘面前，一个巴掌打了下去。 “安锦离她是府中小姐，你算个什么东西？” 袁莺莺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了，顿时哭了起来。 “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规矩是白学了吗？”虽然老夫人年岁渐大，管得事少，但也不代表她没有威严。 “来人，打出去！” “母亲。”安夫人开口了。 “绫儿啊，你就是脾气太好性子太软，这贱婢都爬到主子头上来了，你都不管管？” 看出来，安老夫人是真的生气了。平日里，沈绫做的那些事情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是这袁莺莺胆子越发大了，居然敢跑到她那儿去撒野。 袁莺莺是第一次感到害怕。她从前就是随性散漫惯了，也被人宠得过了头，丝毫不知道在大宅院里，尊卑代表一切。 “还坐着干什么，来人，下去领罚！”安老夫人看着袁莺莺还坐着在那哭，直接训斥道。 旁边的人看了安夫人一眼。安夫人无奈地点点头。 下人这才将袁莺莺给拉了出去。 “夫人，夫人……”袁姨娘叫道。 下人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安老夫人看了眼安锦离，骂道：“起来，像个什么样子？” 安锦离这才起身，跟在了老夫人的后面。 沈绫笑了笑，温和地对安老夫人说道：“母亲，我也不知道今儿会是这个样子。” 安老夫人看了眼安锦玉，说道：“锦玉今儿也在啊？” 锦玉乖乖地笑笑，喊道：“祖母。” “你怎么回事？让一个奴婢踩在安府小姐的面子上，还让锦玉看着？” “祖母，是我自己要来的，怪我，没保护好姐姐。” “祖母自是知道你乖的。” 只是安老夫人对安锦玉说完话之后，又拉起张脸看着安夫人。 安老夫人轻轻握了握安锦离的手，对安夫人说道：“离儿刚刚才被找回，莫要让她再伤心才是。你这母亲，当得也太不称职了。” 安锦离拢了拢安老夫人的手。她知道，安老夫人在为她出头。 “母亲这话怎么说的。我自是疼爱锦离，但我与锦离两年未见，倒是生分了很多，今儿本来就打算好好看看锦离的。刚刚只不过想问问清楚。” “有什么好问的，主是主，仆是仆。” “妾身知晓了。锦离，刚刚母亲做事鲁莽了，你切莫怪罪。” 安锦离摇摇头，说道：“母亲我怎敢怪罪？” “好了，今儿就这样了。什么时候安敬回来，让他带着你和锦玉到我这儿聚聚。一家人，总不聚也是会生分的。” “妾身知晓。” “锦玉，有时间记得来祖母这边坐坐知道吗？” 安锦玉甜甜地笑笑，说道：“锦玉知晓的，锦玉也想祖母。” 安老夫人看着沈绫，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绫咬牙笑笑，说道：“是。” “那我先带人给锦离看看伤。” “母亲慢走。” 安老夫人这才带着安锦离出了安夫人这门。 待安老夫人走后，安夫人才彻头彻尾地意识到，她真的不喜欢安锦离。 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 安锦离跟着安老夫人走在路上。 安老夫人对着旁边的安锦离说道：“你啊你，就是会惹事。想想赵嬷嬷给你学的规矩，怎么全忘光了？” 安锦离扯着自己带伤的嘴角，说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安老夫人叹了口气，说：“之后小心点知道吗？那个姨娘被打过，应该知趣了。” 安锦离笑笑。 深夜，安锦离躺在床上，感受着自己一身的伤。 她笑了笑。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吃了亏只会向下吞的人了。 第七十六章 教教规矩 本来安锦离以为，她和袁莺莺那件事儿就算过去了。 可是没想到，安老夫人第二日便将她叫了过去。 “祖母，今儿是想锦离了吗？”安锦离带笑看着老夫人，说道。 没成想，安老夫人突然发难了。 “笑不露齿。” 安锦离顿时闭住了自己的嘴。 她发现问题了。这段时间，她为了将府中的人对她的原有印象改变一下，确是变粗野了好多。可是，她不可能一直这个样子啊。 安老夫人将手中的早膳放在一边，对安锦离说道：“你是安府的小姐，既然回来了，规矩什么，也都学起来。绿仪。” 伺候在一旁的赵嬷嬷走了过来，“老夫人。” “接下来锦离的规矩礼仪，你带她好好学学。”安老夫人看不出情绪地说道。 “是，夫人。”赵嬷嬷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 然后，安老夫人对安锦离说道：“玉儿如今对于诗书礼乐那块都很重视，如今你的话，先把礼给做到吧。当然，你祖母也是靠着守礼，才在这府中有一片天的。” 安老夫人如此说，安锦离也自是明白其好意的。 当即，安锦离也行了个礼。虽说比不上赵嬷嬷精准好看，但也是下了功夫的。 “祖母好意，锦离自是明白。” 安老夫人微微撑了撑脑袋，说道：“你明白就好。” 早膳过后，安锦离便带着赵嬷嬷回了自己的住处。 “烟云，烟云！” “唉。”烟云从屋子里间出来。 “给赵嬷嬷安排个屋子。” 赵嬷嬷见安锦离如此上心，不免有些难为情，说道：“小姐，不必这么麻烦的。” 安锦离对着赵嬷嬷笑了笑，说道：“嬷嬷，这是给您休息的。我想着虽然这里离您的住处挺近的，但是也架不住偶有疲累。”说完这些，安锦离挽了挽赵嬷嬷的手，继续说，“嬷嬷都来这儿了，锦离自是不能让您受苦的。” 赵嬷嬷看了眼安锦离。她虽然教人规矩，但是她不教这些。可安锦离偏偏规矩不懂，这些做起来倒游刃有余。 安锦离笑了笑。她也不知道她重生给她带来了什么。但是好像前世受过的苦今世以另一种温和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赵嬷嬷拍了拍安锦离的手，说道：“你有心了。” 安锦离笑笑。 烟云已经去准备了。 安老夫人待人确是大方，把一大块她自己用不着的地方给了安锦离。 之后的几天，赵嬷嬷上午教习，安锦离花一天时间来练习。 日子倒也过得充裕。 安锦离此刻也深刻感受到了赵嬷嬷的严苛。 不知道是安老夫人对安锦离的事情生气了还是怎样，反正赵嬷嬷比从前更严了。 就这样生不如死地过了半个月之后，赵嬷嬷才觉得教完了。 不过，怎么说呢，张嬷嬷对此还是分外满意的。 安锦离这个人啊，比较韧。哪怕张嬷嬷可以磋磨她，她还是能没有怨言地完成。 最主要，安锦离行的礼，算是规矩又好看的。 教完之后，赵嬷嬷没有再过多停留就回去交差了。 赵嬷嬷走后，安锦离趴在床上，又在看着那本被她闲置了半个月的书。 “小姐，你怎么又在看了？”烟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家小姐什么都看不懂，但是就是喜欢捧着。 “我多看看，说不定就喜欢了呢。”虽然可能性不大。 上次安锦离见沈知秋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距离。这种距离在两年的不同生活后，被无形拉大。因为安锦离不再是山间的安锦离了，她是安家小姐。 所以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干沈知秋之前干过的事情。她怕一旦他什么都不干，她再也见不到沈知秋了。 烟云见安锦离在苦着自己，也没有说话。 如今安锦离入府已经一个半月了，春天都到了。 烟云打开窗，看着外面。 安锦离一个半月前那个凄惨无助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现在这个她好像已经跟了很久的安锦离。 “桃花怕是要开了吧？” 烟云恍惚转身。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烟云，给我折两支吧。” “好。” 安锦离灿烂地笑笑。 如果是在山间，如今肯定是山花烂漫的模样。 可惜，看不到了。 安夫人处。 一个眼生的嬷嬷进来。 “安夫人，我张家国公夫人七日后办了场春日宴，想请安府女眷前去观赏一番。” 安夫人笑了笑，说道：“多谢嬷嬷了。”然后使了个眼色让婢女给那个嬷嬷一点赏赐。 待嬷嬷走后，安夫人才抹去了脸上的笑颜，沉思道：“张国公家，怎也办起了宴席？”先前安夫人也参加了几场其他的宴会，但是张家的，她可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张国公也算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相较于京城权贵来说，他们很是低调。 安夫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原因。 不过，准备还是要准备起来的。 而安锦离那边，丝毫不知道这个消息。 沈府。 沈知秋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书房看着书。 门外，沈夫人推门进来。 “知秋啊，七日后随你娘去一趟外祖家。” 沈知秋抬起头，看着沈夫人，问道：“怎么突然要去了？” 沈夫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你只管去就行了。” 既然沈夫人都如此了，沈知秋也只能应下。 沈夫人吩咐完，也就出去了。 在门外，沈夫人叹了口气。 沈知秋要去的外祖家，正是举办春日宴的人家。 本来张家也不打算办什么劳什子的春日宴，但是国公夫人想起了这位不怎么出门的外孙儿，就还是办了。 沈家本就是简单人少，自然办不成什么，更何况沈大人的官职也不可能做出办宴会的事情来。所以只有张家来安排了。 不过这些，沈夫人都没有和沈知秋说。 反正等到了那边，一切都好说。 屋内，沈知秋抬起头来。他总是感觉，他母亲怎么好像有话没有跟她说呢。 沈知秋摇摇头，没有深究。 第七十八章 随行准备 正是早膳的时候，安小公子正在安夫人的怀里闹腾。 安夫人一边哄着，一边准备用膳。 “夫人。”旁边婢女的声音响起。 安夫人一边颠孩子，一边扫了一眼旁边的婢女，问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陈国公家的这次邀请，其实是为了沈家公子。” “沈知秋？”安夫人回想了一下，才想到了其中渊源。安锦离两年前不就是被沈知秋给带走的吗？仔细想想，这沈知秋也快十八岁成年了吧。 “去的人都有谁？” “基本上都是和国公他们有亲缘关系的人，不过好像有些人是沈夫人邀请来玩玩的。” 这样，安夫人就大概了解了些。 “我知道了。”安夫人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安夫人也想不出什么来。 安锦离这边。 “烟云。” 烟云正在忙活呢，就听见有人叫她。 “小姐，怎么了？” “我是不是该想办法找个门路学学这些东西？”安锦离表情严肃，似乎在认真考虑这回事。 烟云看着安锦离此时的表情，又看了眼安锦离每天都在忍痛看的书，心想：终于端不住了是吧？ “烟云觉得可行。” 安锦离闻言，一下子将头磕在了桌子上，闷闷的声音传出：“可是我找谁啊嗯哼哼。” 烟云笑笑，没有办法。 外面，一个小丫鬟站在外面，看上去是安夫人那里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走进门，微笑地看着里面。 安锦离看到门口的人，抬起头来。 小丫鬟走到安锦离身边，说道：“小姐，张国公邀请我家夫人去聚聚。夫人念及小姐，希望小姐可以一同前往。小姐有时间可以去夫人那儿坐会。” 安锦离犹疑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丝毫不明白安夫人这是有打算出什么幺蛾子。 “我明白了。” “奴婢告退。”说完，小丫头便告辞了。 等到人走了，烟云才小心翼翼凑过来。 “小姐，怎么回事啊？” 安锦离摇摇头，说道：“先去看看吧。” 不知道前世有没有这场宴会，安锦离总感觉这件事情不会太简单。 下午，安锦离便去了安夫人那里。 此时，安锦玉也在边上。 “锦离来了啊？”安夫人熟稔地说道，然后开始解释，“陈国公夫人六日后打算邀请我们府中女眷去他们府上一聚，你也准备一下吧。” 安锦离看着安夫人，问道：“母亲，我也要去吗？” “你怎么说也是家中嫡女，怎么不去了？”安夫人笑得很温和，仿佛之前的模样。 “那锦离谢谢母亲了。” “唉，你正好来了。琳英，你去将我屋里的几块布料拿过来，给小姐们看看。” “是。”一个丫头跑进了里间。 安夫人对着安锦离和安锦玉说道：“既然都来了，挑个料子吧。” 没过一会儿，丫鬟便抱了几匹料子过来。 那些料子有些颜色鲜艳，有些却过于沉闷。这些布料丫鬟抱了几回，才将它彻底全拿过来。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不喜欢再说。”安夫人说道。 “谢谢母亲。”安锦离说道。 她看了看那些料子，确实，是实打实的好料子。上面的花纹细密精致，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来。 “那次去国公家，可不能懈怠了。”安夫人笑着说道。 “离儿，这个怎么样？”安夫人像是不知道安锦离的喜好，特意拿了一匹较为鲜艳的衣服。 这匹料子，虽然好看精致，但是太艳了。如果袁莺莺穿上，定会分外好看。但是，安锦离自知，她可没有袁莺莺那张脸。 安锦离笑笑，说道：“母亲，我生得寡淡，怕是衬不起这么好看的颜色。”随后，安锦离看了看这全部的颜色，挑了一匹清淡的绿色。 “母亲和妹妹都是娇花，锦离只能衬衬你们了。” 安锦离这匹绿色，并不是十分鲜亮的颜色，相反，它带着墨画的感觉。 安夫人看了看，说道：“这匹倒是好看。” 安锦离笑笑。 随后，安夫人和安锦离又为锦玉挑了一匹淡粉色的布料。安锦玉年纪尚小，再加上安锦玉的脸结合了安敬和安夫人的大眼睛和瓜子脸，又有着肉肉的脸颊，看上去分外可爱。 想到这儿，安锦离想揉揉自己的脸。为什么她确是长了一张不讨人喜欢的脸呢。 整体来说的话，安锦离这张脸太有距离感了。 挑完料子，安夫人让丫头量了量安锦玉和安锦离的身量大小，就命人去做衣服了。 安锦离此时也没有久留，行完礼就告辞了。 出了屋门后，安锦离这才有机会看看府里面的生机。 其实这个时间段，府里面开的花很多，将整个府邸都变得柔和明亮了起来。 安锦离一处一处地欣赏着这些花。 前世，从小到大的轻慢导致了安锦离的局促和面对他人的不安。 哪怕只是看看花儿，都小心翼翼地不敢让人发现。 如今，花香如故。 安锦离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真正用心去看看上辈子曾经没有流连过的地方。 安夫人在安锦离走后，就看着那两匹布料。 过了一会儿，她才对琳英说道：“去吧，找人去做。” “夫人，都一样吗？” “不然呢？”安夫人没好气地说道。 丫鬟也不敢多问，抱着布料出去了。 去那种地方，安夫人是疯了才会作践安锦离。只要安锦离不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安夫人也就放她一马了。 既然有人说这场宴席是为了沈知秋准备的，那么，她的女儿才七岁，可没有什么机会。 安锦离也才十岁，根本不可能。 所以，这次去，只是结交一下人罢了。 身后，安小公子突然闹了起来。 安夫人回过神，下意识地赶紧跑到安小公子身边看着。 看着自己孩子冲着她笑的样子，安夫人的心才平和下来。她伸出手来轻轻抱住孩子，走到一边的床头坐下。 她嫁入这府里十一年来了，才有了如今这个孩子。 看着怀里的孩子，安夫人笑得很温和。 第七十八章 参加宴席 这六日匆匆过了。 期间，安夫人有向安锦离和安锦玉教过规矩礼仪之类的不容错误的地方。 一大早，安夫人就叫人备好了马车。 安锦离、安锦玉和安夫人坐在车里面，而外面，跟着小厮和丫鬟。 最后的最后，安夫人还是拉着安锦玉的手吩咐着。安锦离在一旁默默听着。 马车摇摇晃晃地载着她们去往陈国公府的别院。 别院不同于京城中的府邸，它坐落于人少的京城边缘，而且地方很大，很适合看花赏景，增进感情。 安夫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夫人小姐来了。 一旁，和她同一时间下车的另一个马车里。一位夫人看见了安夫人，笑着过来说道：“这位夫人可是眼生得很。” 安夫人笑笑，说道：“我是京城五品大员安敬的夫人，平日里没怎么来过这种宴席，让夫人见笑了。” “原来是安家的人啊。我是国公家的旁支，是京城四品裴元的夫人。” “原来是裴夫人，闻名不如一见啊。”安夫人也说着客套话。 裴夫人笑笑，说道：“好了，不多说了，进去吧。” “好。”安夫人如此就跟着裴夫人进去了。 安锦离自是没有管这些，只是默默走路。 而那位裴小姐，看了眼安锦离和安锦玉，不屑地冷笑一声。 安锦离这才看了眼身旁的人。 这位裴小姐一身的绫罗绸缎，都是极为亮丽的颜色，再配上她那嘲讽的表情，怎么说，都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安锦离笑笑，这位小姐，脾气倒是不小。 显然，安锦玉没有见过这种场面，顿时有些害怕。 安锦离看了眼旁边的安锦玉，默默握住了她的手。她朝裴小姐那儿笑了一下，显然是在不动声色地回击。 裴小姐倒没有想过安锦离不怕她，直接就转头不看她们了。 待到裴小姐快步走上前后，安锦离才朝安锦玉笑了笑，说道：“没事的。” 安锦离的手和声音让安锦玉渐渐放松下来。 看到安锦玉平和下来，安锦离才松了口气。其实安锦离这个人胆子也不大，只是学会了虚张声势和漠不关心罢了。 要是在前世，遇到这种状况，安锦离早就害怕到躲起来了。 但是，安锦离想想，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里面，已经有着些人。她们三三两两地谈话赏花，好不热闹。还有丫鬟穿行于花海和人群之中。 安夫人跟随者裴夫人走了进去，借着裴夫人一起跟着人说着话。 无奈，安锦离和安锦玉只能先自己玩一会。 沈府。 沈知秋已经收拾好了，正在沈夫人门口等着沈夫人。 沈夫人不一会儿便出来了。她穿着格外隆重，丝毫不像是去张国公家逛逛的样子。 出来之后，沈夫人看了眼沈知秋的衣着。 “你怎么就穿得这个样子？” 沈知秋穿得还是平日里惯穿的白袍子，衣着简单到看起来分外随意。 见沈夫人如此发问，沈知秋挑了挑眉。 “娘，去祖父家不需要如此顾及吧。” “唉，”沈夫人拉了拉沈知秋，将人拉到屋子里。 然后，沈知秋就见沈夫人翻了翻，翻出一件衣服来。 “来，去吧这个穿上。” 沈知秋翻了翻。那是一件做工相较于自己身上这件高出不知道多少的衣服。只能说，看起来简单，但处处精致。 “娘。” “走，快去换了。” 无奈，沈知秋只能换下平时的衣物，换完后跟着沈夫人出去了。 坐在马车里，沈知秋才问道：“母亲，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沈夫人咳了一声，“今儿你祖母办了场宴席，邀我们去看看。反正你都是要去见外祖家的人，在哪无所谓吧？” 沈知秋想想，是无所谓。可是，为什么那时候瞒着他不说呢？ 沈夫人当然不能说，要是说了，沈知秋能去才怪。 等到马车快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别院里面，国公夫人已经来了。她坐在上首，而下面也坐着夫人小姐们。 沈夫人拉着沈知秋进去了。 沈知秋一看到里面，就知道沈夫人为什么不跟他说实话了。 没想到，他原以为沈夫人不上心了，放过他了，结果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 国公夫人早就看到了沈夫人后面的沈知秋。她扬起慈爱的笑容，对着沈知秋伸出了手说道：“知秋来了啊？” 沈夫人在身后推了沈知秋一把。 无奈，沈知秋只能上前去，用自己干燥的手握住了国公夫人的手说道：“祖母，我来了。” 国公夫人瞬间喜笑颜开，“来来来，这里坐。” 沈知秋依言坐到了国公夫人的边上。 一旁，一个夫人开口了：“这是沈大人家的公子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是啊。”听见有人夸自己外孙，国公夫人自是分外高兴。 沈知秋往说话的人那边瞟了一眼，看见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夫人。她的旁边，一个适龄小姐正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不过，沈知秋还是转过头来。 既然这些女子都来了，自是明白这场宴会的意图。尚在阁中的小姐们都有意无意地看着沈知秋，希望他也能往这儿看上一眼。 面对这种情况，沈知秋其实有些无奈，随着人时不时的目光，他更加无奈了。 但是，他又脱不开身。 国公夫人和沈知秋说着话，沈知秋自然附和着。 “今儿知秋来了，可要好好逛一逛啊。” 沈知秋笑笑，“祖母放心，既然知秋来了，自不会连这景色都不好好赏赏的。” “那就好。”国公夫人高兴地笑着。 一时间，热闹得很。 沈知秋喝着茶水，没有说话。 安锦离她们在较为角落的位置。沈知秋本来就心里对此十分厌烦，自然不会认真看这里有什么人。 安夫人正透过人看坐在上面的沈知秋。 过了两年了，沈知秋这人看上去倒沉稳了些。想到先前她去沈府想把安锦离带回来的时候，沈知秋这人可是丝毫不客气地将她的脸面狠狠地踩。 现在看看，沈知秋和她们的差距，属实大得很。 哪怕沈知秋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是他是沈府独子，其母有事国公家最宠的小女儿，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安锦离看着最前面的沈知秋，没有说话。 现在的她，有什么话好说的呢。 倒是旁边的安锦玉，怕是第一次见沈知秋，不由夸赞道：“那位哥哥长得真好看啊。” 安锦离在边上和道：“是啊，很好看。” 本来安锦离正在好好喝着茶的，但是她轻轻瞄了眼旁边，看见了一个穿神色衣服的人影。 哪怕没有看清楚，她还是不由自主有些颤栗。 “姐姐，你怎么了？”安锦玉问道。 安锦离摇摇头，说道：“没事。”然后，她平复了一下，才看向刚刚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没人知道，傅长清也来了。 只见傅长清在人看不到的地方，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坐在最上首的沈知秋。 大概没人会想到，陈国公已然是他这边的人了。 这场宴席，明则是给沈知秋物色妻子，实则是拉近他身边的人的一个好机会。无论朝堂上的那些大人怎么样，家宅也是极为重要的。 这些，国公夫人不知道原因，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 本来傅长清也没打算来看，但是想想，来看看也是可以的，便一个人默不作声地过来了。 安锦离低着头，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 为什么傅长清会在这儿？ 安锦离觉得，一旦傅长清来了，事情就不简单起来。 可是安锦离实在记不得有没有过这场宴会了。 好像是没有的。 “母亲，我出去逛逛。”安锦离说道。 安夫人看着安锦离，说道：“现在什么场合，你能出去？” 安锦离看了看四周。 这场宴席并不是在屋内进行的，给了人很大的空间。 “母亲，我肚子有点不太舒服，去去就回。”安锦离说道。 安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吧。” 说完，安锦离就提着裙摆跑了。 反正她是不会去去就回的。 而在上首，沈知秋应付着众人，着实有些吃力。 没办法，他找了个理由，先脱身了一会儿。 他刚走出去吧没多久，就听见一个声音。 “知秋？” 沈知秋转身，便看见傅长清一手拿着酒壶，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见到傅长清，沈知秋虽然讶异，但还是走过去行了个礼：“草民不知道四殿下在此，还望恕罪。” “别，”傅长清抬手扶起沈知秋，“我也是偷偷进来了。” 沈知秋抬起了头。 傅长清看着他，促狭地说道：“怎么样？这些个小姐里面，可有喜欢的？” 沈知秋苦笑一声：“知秋是许久未见过这场面了，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竟连下面都没有仔细看。” 傅长清笑笑，说道：“你倒是实诚。急着回去吗，不急聊聊天。许久未和沈兄交谈过了。” “沈某不胜荣幸。” “哈哈哈，好。” 等到安锦离看到傅长清的时候，便见傅长清和沈知秋一起走着。 他们两个一个一身白衣，一个一身黑衣，安锦离开始莫名害怕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想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题外话－－－－－－ 明天中午，亲们等我。 第八十章 威胁开始 二人走着走着，走到一处安静的长廊才停下。 傅长清一手拿着酒杯，用另一手的酒壶倒了些酒。此时的傅长清，看起来分外闲适，仿佛他的出现，就是来这儿玩一圈似的。 但是沈知秋觉得，这大概不单单是玩。 “这里的花，倒比京城里的那些开得自由。”傅长清开口道。 “这里自是比不得京城那些。” 傅长清斜着眼看着沈知秋，说道：“是啊，比不得。” 沈知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内心突然咯噔一下。傅长清的语气，太慢了，像是别有深意。 “各花入各眼，有些花可以在京城开得耀眼，有些花则根本不配在京城里开放。把它们放在这儿，是对它们的宿命最好的解释。” “好个各花入各眼，沈公子的才气，真是让人钦佩啊。” “沈某区区一介草民，怕是承受不起殿下这声夸赞。” “不，”傅长清反驳道，“我觉得你受得住，你就受得住。端看你……怎么想了？” 深意太多，沈知秋觉得自己的背上突然起了一身冷汗。 “沈某这人，读书读傻了，尽知道些通篇大道理，怕也是无用至极。” 傅长清看着沈知秋，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文人治天下，你该懂的。那些道理，可不像沈兄说的如此简单。” “世人皆说文人入仕，但不入仕之人，也可流连于如山花烂漫之地。各种情况，各种选择。” “古来至今多少人，无不想着建功立业。沈兄读了这么多的书，竟连这种想法都没有吗？” “知秋不过这个榆木疙瘩，看着前人建功立业，辉煌一世，自然是有所憧憬的。但憧憬归憧憬，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真的被后世所记呢？” 傅长清看着沈知秋，虽说沈知秋一口一个自己榆木疙瘩，但是他又怎不知这沈知秋是个和他打太极呢。 “沈兄是有大主见之人。” “殿下过奖。” 见傅长清似乎没有多问，沈知秋紧绷着的身体才松了一口气。 傅长清又悠悠倒了一杯酒，慢条斯理地边喝边赏金。 安锦离其实早在之前就已经躲在远处了。她看着沈知秋和傅长清相谈的模样，手心差点嵌进肉里。 她怕，她怕沈知秋一个不小心，就被傅长清盯上了。 傅长清悠悠地喝着酒，沈知秋也在旁边没有说话。 无言的寂静围绕着他们二人。 “你可知，我为何出现于此？” “四殿下出现在这，自有四殿下的理由。” “那你又可知，今儿来的，都是什么人？” “知秋不知。” “你祖父，你知道他怎么想的吗？”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沈知秋猛然抬起了头。 “沈知秋啊，我不小了。你可知我的身份？” 沈知秋闻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他知道，一朝皇子，出现在这么一个简单的宴席上，根本不对劲。 傅长清伸手，折了一朵花，好似闲情逸致地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花，如果开在皇家别院里面，我怕是想折，也要颠颠自己的分量。要是这是某个身份尊贵的人的花，我可不就是得罪人了吗？” “可如今，”傅长清捏住他手中的花，细细地捻起来。 沈知秋看着那朵花，觉得他的心随着这朵花的破灭而破灭。 “我想怎么捻，就怎么捻。哪怕，它从未惹过我。”傅长清像是对着前面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沈知秋说得：“你说，他该怎么办？” 随即，傅长清的眼神就看着沈知秋。 沈知秋垂眸，没有说话。 傅长清将壶中的最后一口酒喝完，酒杯倒扣在一旁的扶手上。 然后，傅长清拍了拍沈知秋的肩旁，转身离开了。 安锦离一见傅长清的脚步声过来了，忙闪身到一旁躲起来。 那里，徒留着沈知秋一人看着外面花园中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苦笑一声，转身离开了这里。 安锦离待傅长清离开后，才微微探着脑袋。 沈知秋本来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安锦离，直到他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停下，转过身来，看着角落里的安锦离。 “你怎么在这？” 沈知秋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安锦离。 “我……我……”安锦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起来吧。”沈知秋伸出手。 安锦离这才借着沈知秋的手起来了。 沈知秋看她拍了拍自已衣服上粘着的灰，问道：“你们今儿也来了？” 安锦离点点头，说：“母亲让我和锦玉今儿来看看？” “你们知道今天这场宴会的意思吗？” “起先母亲没跟我说，后来看着架势就知道了？” “哦？” “京城贵女这么多，不就是……”安锦离说道。 沈知秋笑笑，“你猜得很准。” 起先，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傅长清的出现以及那些明示暗示都代表了这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 沈知秋看了眼安锦离。如果她和他一起回去的话，难免会引人猜疑。 “你先回去吧。”沈知秋帮安锦离将她身上的灰拍干净，说道，“不要太引人注目。” 安锦离看着沈知秋，点点头就打算回去了。 “还有，”沈知秋的声音从安锦离身后响起，“帮我看看你周围都是些什么人。” “好。”安锦离说道，然后跑走了。 待安锦离走后，沈知秋转头看着外面。 傅长清的网已经开始布了，还有谁能逃得了呢？ 安锦离回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傅长清的踪影了。她偷偷回到位置上，然后坐下。 “你去哪里了？”安夫人在一旁质问道。 “我向来野惯了，这里呆不住。” “你……”安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安锦离，说道，“不像话。” 安锦离闻言笑笑，一脸毫无悔过之心。 安锦离坐了一会儿之后，沈知秋才回来。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刚刚的沉重。他云淡风轻地接着话，甚至开始和一旁的女子攀谈起来。 此时的沈知秋，才真真正正像个京城颇受宠爱的公子哥儿模样。 安夫人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在安夫人没有聊天的当口，安锦离小声地问道：“母亲，这里都有谁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 “安夫人啊，这是你的女儿吗？”一旁的夫人搭话了。 安夫人笑了笑，说道：“是啊，刚刚不知道去哪儿玩了。” “这么皮的女孩子倒是少见。”那位夫人调侃地说道。 安锦离朝着那位夫人笑了笑。 “这孩子，笑起来倒是好看。” “夫人也是分外好看的。” 被人夸当然每个人都有喜欢，那位夫人看着安锦离，感觉这个女孩子会说话。 第八十章 本性如此 这场宴会还是结束了。 沈知秋回到沈府，无奈地坐在自己书房的位置上。 今日傅长清所说的一切，无不是在旁敲侧击。那边小花园的花，代表的是地位，更何况傅长清还用了皇家别院的花做对比，意思更为明显了。 而关于仕途的问题，无不是想让沈知秋表明态度。 如今，沈知秋的祖父已经暗中和四皇子结为一线。而傅长清告诉沈知秋这场宴席不简单就是在像他抛去橄榄枝。 机会来了，抓不抓得住，得看沈知秋自己。但是如果一步错了，就一定是万劫不复。 沈知秋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不想面对这个现实。 与傅长清的对话，让沈知秋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感觉他就是傅长清所摘下的那朵花，是生是死，端看傅长清怎么想。 外面，沈夫人见沈知秋一回府就进了书房，不由担心起来。 她担心地看着屋内，对身边的婢女说道：“你说，知秋会不会生气了呀？” “夫人是为了公子好，公子自是懂得的。” “唉，”沈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地甩了甩衣袖，“我去看看。” 说完，沈夫人就在沈知秋书房的屋门口悄悄探了个脑袋进去。 借着缝隙，沈夫人也感觉到沈知秋的情绪不太好。 看如此，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去了。 沈知秋听到声音，就抬起头了。他看着沈夫人，但沈夫人明显感觉到了沈知秋的难过。 “知秋，”沈夫人局促地说道，“这次是娘不好了。” 闻言，沈知秋摇摇头，说道：“不关娘的事情。” “那是为了什么？”沈夫人在一旁坐下，“你跟娘说说？” 想到此，沈知秋问道：“娘，这次宴席，是谁安排的？” “我不就是顺带提了一嘴吗，没想到我娘上心了。之前我也抱怨过的，没想到这次娘就听进去了。”沈夫人解释道。 “办这场宴席，我祖父知道吗？” “爹好像知道。” “那，那些个夫人小姐都是谁邀请的？” “一些是我娘邀请的，一些是我邀请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娘还特意让安府的女眷也去。没想到她想得这么周到，连安家都想到了。” 沈知秋闻言将眼睛闭住了。安府，怕是归顺得最快的那个吧。 这安敬，当真是个人物。 沈夫人没想到沈知秋问得这么细，不由说道：“知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沈知秋笑笑，说道：“没事的娘，只是随便问问。” “那那些个小姐，你可有喜欢的？”沈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娘，这才第一次见面，哪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人还没认全呢。”沈知秋说道。 “哦，倒也是。那下次有机会，再看看？” 沈知秋看沈夫人不死心的模样，只能先答应道：“是是是，我们下次再看。” “好。”沈夫人闻言，便笑开了。 然后，沈夫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说道：“你爹也快回来了，我们去用膳吧。” “好。”沈知秋回道。正好，今天的事情，他也要和沈大人说说。以他如今的本事，怕是什么都做不到。 另一边，安夫人她们还在马车上晃晃悠悠地打算回去。 一到马车，安夫人的脸就冷下去了。 她不知道安锦离这是抽了什么风，等到她回来之后，便开始对旁边的夫人分外上心，问这问那的。虽然不说那些个夫人心中怎么想，但印象肯定是留下了。 安锦离这是打算让别人都知道她吗？ 看见安夫人不说话，安锦离也不能说什么。她跟着那些夫人聊天，聊了半天也只是一些浅显的东西。 不过她这个样子，反而将人给得罪了。 毕竟她一个十岁的孩子，在一场明面上是为沈知秋准备的宴席上问东问西，确实不是个好事情。 “你如今倒是伶牙俐齿了？”安夫人开口了，一出口便是讽刺。 安锦离自是知道她和安夫人从来不可能走到一条路上，也就是偶尔保持一下表面的关系罢了。 听到沈夫人的话，她也开口了：“是啊，我安锦离什么本事没有，就只能拿着这张谄媚逢迎的脸去跟人低三下四。不像夫人，凡事都装得面面俱到。” 安锦玉坐在中间，看着这夹枪带棒的局面，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安锦离自是看出了安锦玉的惊慌，在安夫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握了握安锦玉的手。 感觉到安锦离的手，安锦玉转头。 安锦离趁着安夫人不注意给她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如此，安锦玉倒是放下心来。 安夫人也不知道安锦离如今竟是这么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夫人，你知道是谁邀请你来这次宴席的吗？” 转得太快，安夫人没有反应过来。 安锦离换了个表情，说道：“我想知道是谁这么不长眼，难道不知道我们府上根本没有适龄的女子吗？难道说，背后的人是想让我以这个年岁也去试试？” “你……”安夫人没想到安锦离如今这么不要脸。 “你不会说是沈夫人吧？可是她为什么呢？要是真想起我，怎么也不给我一个近距离接触沈知秋的机会呀？你说这都两年没见了，说不定都忘了我了。等我年岁大一点，去给沈知秋当小妾也是个高攀啊！” 安锦玉被安锦离这一副明晃晃的下贱样给吓到了。 安锦离看着安夫人的反应，发现她可能也是蒙在鼓里。 “沈夫人让我们去我们就去，再说我们老爷也是京城里的四品官员，还去不得了不成？”安夫人一时之间有些语无伦次。 安锦离的眼睛眯了眯。安敬，四品，傅长清。 “爹，你不能把我给送给四皇子啊！” “四皇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在这哭个什么样子？” 安敬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记忆中。 前世，她被悄无声息地送过去，真是那傅长清看上了这么简单吗？其中，会不会另有什么不同？ 安锦离陷入沉思。 过一会儿，她笑道：“娘亲，什么时候能见爹爹啊，我好久没见过他了，有点想他。”安夫人不知道安锦离今日是怎么了，浑身散发着不对劲。 “就你，老爷厌你还来不及呢。” “别啊，怎么说我都是府中的大小姐，再过几年，都可以议亲了。爹爹即使不为其他的考虑，为他的仕途总要想一想的吧？” 安锦离说着这些话，只觉得自己的名声快要没了。 不过，哪怕她不说这些，前世还不是将她强塞给他人。 安夫人看着这张脸，只觉得安锦离唯利是图，贪婪成性。这张脸，活脱脱一张小人脸。 本来安夫人觉得，安锦离虽然长得不似郑良，但是品性还是相像的。但是如今，看着安锦离，她丝毫想不起来郑良的模样。 安锦离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 “母亲，我明白了。我是府中长女，有些责任，还是要担起来的。” “你就这么恨嫁吗？” “对啊。”安锦离说着。但是细看她的眼睛，发现里面都是冷漠。 “母亲，你真以为我流落在外的这两年，什么都没有学到吧。” 安夫人仔细想了想，发现安锦离道真像那些街头泼妇，眼光短浅且世俗。 这么一想，安夫人别过了脸。 她虽然是庶出，但是也是精细着养大的。她对于那些个市井之人，是打从心里面嫌弃的。 安锦离见安夫人不再看她了，也就不再说话。 回去的后面那段路，整个马车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来。 下了马车走后，安夫人拉着安锦玉率先走了。 安锦离跟在后面出了马车。 马车也没有管她，径自离开了。 看着这深深夜色，安锦离在黑暗中笑了一下。没人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是那个笑容，分外凉薄。 前世她对于安府来说，就是个弃子。 今生既然重来一回，那就好好做个弃子罢了。 第八十一章 两个丫鬟 不过，虽说好好做个弃子。 但安锦离还是发现了，弃子难做。 隔日，安锦离还是如之前那样早早地起了床，在桌边看着烟云收拾屋子。外面的光照进来，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了些。 过了一会儿之后，烟云的手在安锦离眼前晃了晃。 “小姐，在想什么呢？”烟云歪着脑袋看着安锦离，一脸好奇的模样。 “没什么。” 闻言，烟云也就没说什么了。 安锦离看着门外充满生机的样子，晃着神。 安敬这个人，她是一点也摸不透。照理说，她身为安敬的女儿，理应对她的父亲有些了解。但是，都两辈子了，安锦离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钱、名、权，安敬好像都喜欢。可是安敬此人性格又不外放，谁知道他心底里真心想要什么。 既然安锦离打算从安敬这里下手，自然要做得面面俱到。 不然，怕是还未靠近，就已经到了雷区里面。 “烟云，平常老爷爱干什么，喜欢在哪里？” “小姐，你问这些干什么呀？”烟云正拿着掸子撩柜子上的灰，随口问道。 “我这回来都这么久了，总可以想想爹吧。”安锦离用手撑着头，看着烟云的动作，开玩笑地说道。 “唉，小姐啊，不是奴婢打击你。老爷不想看见你的。” 安锦离想想，点点头：“倒也是，不然他也不会对我不闻不问了。你说，要是我娘在世，他会对我好些吗？” 烟云看了眼安锦离的表情，发现她还是比较平淡的。于是，她才放心开口：“有夫人在，自是一件好事啊。夫人可以保护小姐。” “真不知道我娘什么样子的，我真的是没有印象了。”安锦离还在襁褓里的时候，郑良就去世了。所以啊，关于郑良的一切，安锦离都不知道。 “对了，夫人送的那两个丫头还在老夫人那儿吗？” “在呀。小姐不是不要她们吗？老夫人就让她们干杂活去了。” “你等会寻个时间，把她们叫过来伺候我。”安锦离突然说道。 “小姐，”烟云下意识地撅起了嘴，“你是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呢？”安锦离下意识说道。然后她才感觉是烟云不舒服了，马上说道：“无论如何，烟云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哦。”烟云答应道。 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烟云揉了揉自己的脸。 自己怎么什么话都说啊？ 懊恼。 收拾完之后，烟云就打算去把在老夫人那里的人给要到了安锦离这里。 在安锦离坐着喝茶的时候，烟云就将人带来了。 “奴婢碧水（念巧）拜见小姐。” “起来吧。”安锦离看都没看下面，喝了口茶。 等到了一会了，她才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感觉到视线，两个人下意识地恭恭敬敬地站好，等待着安锦离的话落下。 “嗯，长得都挺不错的。” 念巧看着安锦离，没有想到安锦离竟然直接把她给忘了。两年前的时候，她还是和如夏一起伺候安锦离的呢。可是这安锦离，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把她们都给扔掉了。 想到这儿，念巧的手情不自禁地紧握。 安锦离看着低着头的念巧，挑了挑眉。这丫头，怎么感觉怨气那么大？ “你么之前，是做什么的？” “回小姐，奴婢之前是夫人身边整理屋子的。” “哦？”安锦离惊讶地看着碧水，“那你呢？” “回小姐，奴婢先前负责外面的扫洒。”念巧开口了。 安锦离看着这两个丫头，语气上颇为感激地说道：“母亲真是待我太好了，知道我缺什么人，就给我送来了。” “你们就好好待在这儿吧。不过，我说一点，”安锦离的语气一下子沉了下去，“我的脾气不是特别好，你们要是惹怒了我，就得承担代价。” “是。”两个婢女说道。 “好了，你们走吧。”念巧慢慢地走在碧水后面，像是有话要说，“等等，念巧留下。” 闻言，念巧马上停下了步子。 碧水顿了一下，就出去了。 “小姐。”念巧一脸惊喜地转头。 安锦离看着念巧的样子，只觉得奇怪。哦，对于两年前在安府无关紧要的仆人，她早就忘光了。 “嗯？” “小姐，奴婢曾经伺候过你啊。” “倒也是巧了。” “奴婢真的没想过还能在伺候小姐。”念巧说着，流下了几滴泪。 “好了，你不是回来了吗？” 念巧听着安锦离的话，心底闪过一丝庆幸。还好，安锦离这人还没有变。 安锦离却是看着念巧，眼神变得冰凉。安夫人居然敢把先前的奴婢叫过来，她是怕自己闲着呢，还是让自己有气可出呢。 其他的安锦离一概不知，但先前她那个院子里的下人，都是怎样一副嘴脸她还是知道的。 “好了，别哭了，哭坏了可不好。” 念巧装腔作势地收收自己的眼泪，不哭了。 “小姐，我这两年一直想找你的消息，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不然的话我早就和小姐同甘共苦了。” “你有这份心就好。” 安锦离说话一直温温和和的，看不出来情绪。念巧也不知道安锦离的心里究竟是什么心思。 “小姐，奴婢想伺候您。”终于，念巧还是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心思。她已经年岁很大了，不能在做那些扫洒的事情了。 此时的念巧还是不敢抬头看安锦离。 安锦离趁着念巧没注意瞥了一眼旁边的烟云。 烟云立刻心领神会。 “小姐是你想伺候就能伺候的吗？”烟云的语气充满了威严。 “我……”念巧抬头，才看清安锦离身边的烟云来。 其实安老夫人对下人不错，所以烟云整个人也被养得非常好。平时的烟云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但是她沉着声音说话的时候，意外地十分有气度。 安锦离看着烟云，表现出了一种一起开玩笑的姐妹之情来。 烟云将视线收回，没有再看安锦离。 “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 念巧看着安锦离丝毫不愿意插手的模样，就知道烟云在安锦离这儿的地位很高。 “姐姐，我错了。” “谁是你姐姐？这个地方，是我管着的。你知道我是谁派过来的吗？” 念巧惊惶地摇摇头。 “算了，”烟云叹了口气，“你先把你的扫洒事情做完再说。” “是。” 临走前，念巧将希望放在了安锦离的身上。 安锦离对她无奈地摇摇头。 没办法，念巧垂着头离开了。 烟云看着安锦离，说道：“小姐，你这个好人做得好啊。” 安锦离看着外面，发现没有人影了，才嘻嘻一笑，“烟云你懂我嘛，没办法的。” 烟云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小姐，你把这两个人弄来干什么，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安锦离往后面靠一靠，“我毕竟是府里的人，自要收下安夫人的好意。” 烟云没有说话，其实安锦离她的打算，她也不是特别懂。 但是，烟云心底还是疑惑的。安锦离照理来说，应该不是特别会相信人的。可为什么，安锦离可以丝毫不芥蒂地将她的想法给表现出来呢？ “小姐，”烟云开口了。 “嗯？”安锦离懒懒地看着她。 “你就不怕我心思不纯吗？” “是吗？” 烟云复杂地看着安锦离。 “好了，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安锦离随手将一旁的书放在自己的脸上，不打算说话。 如此，烟云也就没有多说下去。 书后，安锦离的眼睛睁开了。烟云这个问题，确是她没有想过。 但是烟云这样的人，除非有人看轻她。否则，她到哪里都是一个心思单纯但又分外机敏的人吧。 安锦离笑笑，不再去想这些。 第八十二章 欺人太甚 天气正好，安锦离坐在外面的石凳底下看着风景。 旁边，念巧正在外面扫着地。专门用来扫外面的大扫帚一下又一下地挥着地上，扬起不少尘土。 烟云端着茶出来的时候，就见坐着的安锦离以及她旁边吭哧吭哧扫地的念巧。 当即，烟云皱起了眉头。 “念巧！” 听到这么一声，念巧手中的扫帚都差点落地。 烟云阴着脸过来：“小姐都在这儿，你在这儿扫个什么劲，是想让小姐吃灰吗？” 念巧闻言，好像刚刚反应过来，忙跪在地上道歉道：“小姐对不起，念巧一时疏忽。” 安锦离看着念巧，这小丫头，当真是寻着机会在她面前露脸啊。 “念巧。”安锦离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 念巧抬头看她，眼神中不含希冀。小姐她，应该会念旧情吧。 “要是你连扫洒都不会，我会寻个理由将你发卖出去。”没想到安锦离话锋一转，冷硬地说道。 念巧的脸一下子白了。 安锦离也不看她，说道：“烟云，陪我转转。” “哎，”烟云将手中的茶具一放，说道，“小姐要去哪儿？” 说完话的烟云，马上跟在了安锦离的后面。 “走吧。” 安锦离看都没有看在地上的人一眼，径直带着烟云出去了。 念巧看了二人离去的身影，眼中不乏恨意。 烟云在安锦离后面，说着话：“小姐，今儿你怎么对念巧发难了？” “本来我也没给她过好脸色。”安锦离回道，顺便将一旁的花枝轻柔地拨开，“毕竟于我熟识一场，我本来也是想看看这念巧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结果，”安锦离冷冷地嗤了一声，“不过是个见利忘义，小肚鸡肠之人罢了。” “这个念巧，身份不高，野心倒是不小。这几日，我都不知道被她气了多少回了。”烟云也抱怨道。 “不过，蠢人做蠢事，也好。就是那个碧水，倒是不显山不显水啊。” “碧水这人还是偏规矩的。” “那就好。” 走着走着，烟云就发现安锦离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她们已经快走了快半个府邸了。如此，烟云不禁开口：“小姐，这不是？” “嘘，”安锦离低着头，食指捂唇示意烟云安静。 烟云顿时不说话了。 前面，是一处简单的屋子。看着这一连排的屋子，烟云确定了这是哪里。 对此，烟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左看看右看看，抓住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子。 “你知道袁姨娘的住所在哪吗？” 被拉住袖子的女子转头看了眼安锦离，安锦离也清楚地看清女子的样子。 得，又是一个姨娘。 这个姨娘和袁莺莺不同，身上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整个人显得很是素净。 安锦离看着面前这位姨娘，只觉得安敬艳福不浅，什么样式的美人都来了一个。不知道安夫人有没有为此伤心流泪。 “你是？” 安锦离抬起脑袋，看着面前的人儿，说道：“你看不出来吗？” “小姐？” “算你聪明。袁莺莺的屋子在哪间？” 那位姨娘指了指最里面的一间，说道：“这里面最后一间。” 安锦离拉着烟云，气势汹汹地就过去了。 身后的姨娘看着一副去找茬样子的安锦离，一时间有些吓了一跳。 被安锦离拉着，烟云对着安锦离悄悄地说道：“小姐，你来这儿干什么？” 安锦离扫了一眼烟云，说道：“难道报仇就不报了？” 烟云倒没想到安锦离还记着这茬，但是她现在也只能跟着安锦离走在后面。 叩门声响起。 “谁啊？”袁莺莺坐在床上，抚了抚自己被打伤的腰。她对着合莲推了一把，说道：“去，开门。” 合莲顺着袁莺莺的意思开了门。 刚一开门，合莲的眼睛就睁大了。安锦离看着开了的门，拉着烟云就钻了进去。 袁姨娘一抬眼，便看见了安锦离。顿时，袁莺莺的眼睛瞪大了，“你来干什么？合莲！把人赶出去！” 合莲看了一眼安锦离，并不敢动手。 袁莺莺看到这一幕，内心把合莲骂了个狗血喷头。 安锦离看着袁莺莺，和善地笑了笑：“袁姨娘，近来可好啊？我这段时间，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你要干什么？”袁莺莺的惊惶都快溢出来了。 安锦离笑笑，说道：“没什么。上次可是袁姨娘先动的手呢，如今锦离自是当奉还的。” “你！” “姨娘你看，风水轮流转啊。” 袁莺莺动了动自己的背，上面伤口上的痂已经结起来了。但是，教训还是在的。 安锦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烟云看了眼合莲，防止她突然出手。 合莲又被吓坏了，不敢说话。 袁莺莺只见安锦离的手高高扬起，顿时被吓得闭住了眼睛。 结果，安锦离的巴掌并没有打下来。她反而摸了摸袁姨娘的脸，说道：“姨娘这伤倒是好得快。”说罢，袁莺莺就见安锦离在她旁边坐下了。 合莲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烟云可能跟安锦离朝夕相处的日子多了，竟然也能接受安锦离的不按常理出牌。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袁姨娘抱住了自己的被子。 只见安锦离单手托着腮，说道：“姨娘啊，我是有事想要麻烦你。” 袁莺莺只是盯着她。 其实袁莺莺此人年岁也不大，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本来她可以在青楼里面挂个好牌的，但是袁莺莺仗着自己好看，就拼命往身上带金银珠宝。就是她的这张脸和她身上的东西根本不相衬。 青楼妈妈看她这个样子，就不能把她带到王公贵族面前丢人现眼。 但直接接客的话，又觉得亏得很。 这不，让安敬给直接买走了。 “你说，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袁莺莺看着安锦离，死犟道：“你要我帮我就帮啊。” 安锦离笑着看着她，手又扬起来了。 “姨娘，你现在应该是打不过我的吧。而且我又老夫人撑腰，你又怎么奈何我？” 闻言，袁莺莺越发小心地抱着被子，“说吧，你想让我干嘛。” “我入府这么久了，都没有见过我爹。我想了解一下，我爹这两年究竟过得如何。”安锦离开口说道。 袁莺莺看着安锦离，不说话。 这时，安锦离拉着袁莺莺的隔壁，晃着撒着娇说道：“姨娘，你就告诉我吧。” 合莲一脸不敢置信。 烟云一脸冷漠。 “撒开！”袁姨娘推着安锦离。 “姨娘你就告诉我吧。你说我爹这么疼你，你一定知道我爹喜欢什么的。” 袁莺莺看着安锦离，眼珠子咕溜转了一圈。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 安锦离托着腮看着她。 袁姨娘张开了口。突然，她把她身上的被子一股脑地蒙在安锦离的头上。 “合莲，快来抓住她！” 安锦离一瞬间地懵了，连忙挣扎着。 袁莺莺死死地拽着被子压着安锦离，“你让我说我就说啊，我偏不。安锦离，你又落在我手里了吧。” 袁莺莺这个疯子，做事不用脑子的吗？ 安锦离一边被蒙着，一边气炸了。 袁莺莺看合莲一动不动，不由骂道：“合莲你个没用的！” 烟云在旁边看着这一幕，默默告诉自己：不能乱，不能乱。 安锦离在被窝中，心一横狠狠地往前撞去。袁莺莺的背击中了床沿，顿时疼得直吸气。 “烟云，把袁莺莺给我绑起来！” 烟云闻言，眼疾手快地合莲的腰带给解了下来，按住袁莺莺的身子，快速地将人绑了起来。 片刻之后。 合莲捂着散开的衣服张皇失措。 而袁莺莺被安锦离和烟云一起绑在了椅子上。 “唔唔唔。”不能说话的袁莺莺只能拼命地挣扎着。 安锦离此时的头发被弄得像个鸡窝一样。她伸手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发，没有管后面乱七八糟的一团头发。 “袁莺莺，你有病啊？我都过来和你交好了，你搞什么幺蛾子？” 安锦离的头发越弄越烦，索性就不去动它了。 “唔唔唔！” 随后，安锦离将自己整个人砸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烟云看着这一幕，莫名想笑。 安锦离一个眼神扫过来，烟云马上收住了。 此时的安锦离也是分外气馁的。她在府里又不认识什么人，可能就袁莺莺知道一些安敬的事情。她这才急病乱投医地来找她的。 本以为这袁姨娘挨了顿打之后总老实了吧，结果没想到。是不是安敬这个人心眼太多了，所以找了个这个样的人回来。 生气！ 这种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其实一点也不好。 安锦离看着袁莺莺。算了，这闹腾性子。 “烟云！” “哎。” “把袁莺莺给我绑到我们那里去。” “嗯？” 袁莺莺不是喜欢闹腾吗？好，就让她闹。 安锦离她就不信了，她还能比袁莺莺弱不成？ 闹！最好闹得整个府上都知道。 安锦离看着袁莺莺，眯了眯眼睛。 水至清则无鱼。 那她，便把这水给搅浑了。 第八十三章 大闹安府 烟云其实也很无奈，她双手拉着捆得严严实实的袁莺莺，一边想着如今该怎么收场。 安锦离走在前面，面无表情。 其实说完这些话，她就后悔了。但是，被袁莺莺弄成这幅鬼德行，她要是带着如夏灰溜溜地走掉才算是丢了大脸了，再也捡不回去了。 所以，安府的丫鬟们就看见烟云捆着浑身凌乱的袁莺莺走在路上。 不是，袁莺莺下次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半个多月前的时候呢。可如今，怎么又来了？ 安夫人那边。 一个婢女匆匆跑了进来，快速说道：“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安夫人低着头，只是不耐地问道。 “小姐，小姐把袁姨娘抓起来了！” 闻言，安夫人猛然抬起了头。 “你说什么？” 婢女下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重复道：“小姐……小姐绑了袁姨娘。” 安夫人将手往桌边一放。她想起了几天前在马车上安锦离的那一番话，也想起了安锦离那个偏要作个你死我活的眼神。 “在哪？” “在回小姐屋子的路上。” “带我去看看。” 安府路上，还未等安锦离将人带回去，安敬便出现了。 此时的安敬，还穿着官服，显然刚从外面回来。他看着自己的姨娘被如此欺负，不禁怒上心头。 如此，他才看到了袁莺莺前面的安锦离。 一瞬间，他产生一种陌生来。面前的这个孩子，究竟是谁？ 其实，安锦离已经和郑良一点都不像了。郑良是一个打从背影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温柔的女子。 可面前的安锦离，虽然衣服穿着都是分外清淡的，但是看她的眼睛就会知道，她的眼睛里绝对藏着东西，凶狠且固执。 二人就这么看着，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说话。 直到安锦离反应过来，才伸手抚了抚头发：“爹，好久不见啊。”语调漫不经心，好像面前是谁对她根本没有影响。 “你……你在干什么？府中姨娘也是你能动得？” “哦，”安锦离抬眼，“我怎么不能动了？” “你……冥顽不灵。来人啊。” “谁敢？”安锦离眼神狠厉地看着府中众人。 “安锦离！你是要造反吗？” “我反谁？爹啊，对不起，在外面流落两年之后，道德教养全都喂了狗了。” “还不是你自己要跑出去的？” 安锦离没有反应，突然换了一种语调：“所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爹，我明白了，我是府中的嫡女，教训一个奴婢，总可以吧。” 袁莺莺嘴里塞着布，“呜呜呜”个不停。 安敬觉得，安锦离就是把她的脸面往地上踩。 “来人！去给袁姨娘松绑！” 一看安大人生气了，下人哪怕再恐惧，也都下了前。 安锦离看着上前的人围了她一圈，也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突然，她一脚将袁莺莺踹趴在了地上。 袁莺莺在地上死死地瞪着安锦离，眼中的怒气快要化成实质了。 “你闹什么闹？” “我怕我不闹的话，爹爹怕是快忘了我这个人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让爹爹记起我，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 安锦离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眼睛里也没有含泪。但是，莫名地，会让人感到一丝辛酸。 安敬对于安锦离，从来都不重视的，反而有着淡淡的厌恶。因为这个孩子，代表过去，代表他自己不想回忆起的过去。 思及此，安敬闭了闭眼睛。 这时，安夫人从边上走了出来。 “锦离，你这是在干什么？” 边上的人已经七手八脚地将袁莺莺给扶起来了。 安锦离没有说话。 “安锦离，你倒是说啊？” “你们问袁姨娘吧。”安锦离说道。 这时，安夫人和安敬才将视线转到袁姨娘身上。 此时的袁姨娘已经被松了绑，不过头发还是凌乱不堪的。她整了整自己的衣物，狠狠地瞪了一眼安锦离。 待转到安敬这边的时候，袁莺莺的眼睛已经盈满了泪水。 “老爷，你要替我做主啊。”除了上次她气急之下的举动，就没有这么丢脸过。 “安锦离，你非得把安府的脸都丢尽了才开心是吗？”一言不合，安敬又开始指责。 “没打算丢脸，这袁莺莺先动手在先。这口气我总要想办法出一下。” “老爷，是安锦离她来来势汹汹地来找我的。”袁姨娘闻言，一股脑地想往安敬这个方向扎。 安敬看着袁姨娘此时的样子，不禁呵斥道：“别过来。” 袁莺莺委屈，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安锦离看到如今这个局面，也有些收不了场了。 “爹，有什么话我们进屋说吧。” 安敬看了眼现在的情况，想想丢人也不能丢到外面去，就袖子一扬说道：“你们，给我去偏堂呆着。” 然后，安夫人连忙说道：“你们看什么看，没有活做吗？” 说完，丫鬟小厮呈鸟兽状散开。 偏堂里，又是一样的局面。 不过，安锦离算是平下心来了。她气定神闲地坐在下首的位置上，仿佛没有感受到现在气氛的凝固。 “爹，我好歹也是府中的小姐，能不能让你的姨娘也知道一些，不要仗着那些有的没的作威作福。” 安敬抬眼看了眼安锦离，“那你想怎么样？” “爹，我能不能也关心我一下。” 安敬没有想到安锦离如此直白地向他提出需求。 “两年过去了，我也懂事了。我知道我是安府的人，我知道你是我的爹，该有的分寸我也都有。”安锦离表明自己的态度，“你能不能就是把我当你的女儿？多看看我？” 安敬看着安锦离。 眼前的安锦离，确实没有了之前的戾气和怨气，整个人变得温和了很多。 说实话，安敬是不想的。他不点也不想将安锦离认为女儿，一点也不。他最好安锦离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自生自灭。 可是如今，安敬觉得以安锦离如今不怕事大的样子，可能性不大。 安锦离说了这么多话，安敬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爹，我想识些字。你要是有空的话，我可以向您请教吗？” 一旁的安夫人可是不乐意了。 “锦离，你想识字啊。母亲可以帮您找先生啊。” 安锦离笑着眯眯眼，说道：“不，我就想要爹爹教。” 闻言，安夫人气得直想握紧自己的手。 不过安锦离没有管安夫人，说道：“爹爹，你愿意吗？我身为安府的小姐，识些字总错不了吧。之后我总要成亲的，难道爹爹想让我一个人什么都不会地嫁过去吗？” 安敬看着安锦离。确实，现在时局只会越来越混乱，有个女儿总比没有好。 安锦离看着安敬打量自己的目光，在心底笑了笑。她就知道，安敬不会把她当成女儿，但是将她当成一件可以随便送出去的物件，还是可以的。 “这件事，我答应了。” “是吗？”安锦离的眼神中爆发出狂喜，她开心得直接上去抱了抱安敬，说道：“谢谢爹爹。” 安敬不动声色地把安锦离拉开，显然还是下意识排斥她。 不过安锦离也没有太在意。 安夫人看了眼安锦离，默不作声，但还是在心底里膈应她。 而边上，袁莺莺在这儿站了好久，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关心她了。 过了一会，安敬才看向袁莺莺。 不过，他被安锦离搅和地根本没有心情再管这些事。 “安锦离是府中小姐，你，禁足一个月，不得出屋。” “老爷？”袁莺莺惊讶了，彻底惊讶了。 但是，没有人管她了。 安敬率先出了偏堂，而安夫人在事情已成定局，也跟在了安敬的后面。 安锦离看着目瞪口呆的袁莺莺，调皮地向她眨了眨眼睛。 还是得多亏袁姨娘呢，不然谁还会在意她。 “袁姨娘，好好禁足啊。”安锦离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袁莺莺气得直搅自己的手帕。 怎么回事？ 第八十四章 找个夫子 安锦离觉得，自己闹一闹之后，安夫人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这不是安敬刚见识了安锦离的变化嘛，也不知道他在谋划些什么，反正第二日安夫人便把安锦离叫过去了，端的是慈母的样子。 安锦离刚一进屋，安夫人就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锦离你来啦。”安夫人不在像之前那样疏离冷漠，反而处处关心。 既然安夫人愿意唱戏，安锦离也是愿意接戏的。 她握住了安夫人的手，无不感激地说道：“母亲，您能找我我真是万分荣幸啊。” “说什么呢？其实母亲这些日子也有反省过的，仔细想想，这段时间真是顾着你顾得太少了。所以啊，锦离可莫要嫌弃母亲烦你啊。” 安锦离脸上依旧端着和善的笑：“母亲说得这是什么话呀，锦离知道母亲事事都是为了安府，怎么敢打搅呢？” 只能说，两个人根本是处不来的。即使现在坐在一起仿佛相谈甚欢的样子，也改不掉心底对面前之人的膈应。 安夫人依旧笑着，内心却不似外表这么平静：安锦离这个小兔崽子，只怕她现在不管之后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呢。 昨日，在安敬走出门之后，安夫人也就快步跟上了。 安夫人不知道安敬此时什么想法，但是她又不能不跟着他。 安敬走到自己书房的时候，安夫人吩咐下人沏了一壶茶进来。然后自己先进去了。 此时的安敬坐在椅子上，没有处理公文也没干什么，只是默默地发着呆。 安夫人进去，默默陪着安敬。 “安锦离，如今是这个模样吗？”安敬突然问着安夫人，语气中充满疑惑。 安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自打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模样。” 安敬此时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自己弃之如敝履的东西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的视线之中。虽然感觉不可思议，但还是想着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其实安锦离的话，说到安敬心坎里了。 安家子嗣不多，如果日后为了维系关系，做亲家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府中的小姐实在太少了。 而安锦离，无不例外是几个小姐之中年纪最长的那个。 思及此，安敬用手指轻轻地扣着桌面。 “绫儿，安锦离这边，你多看看。” “老爷，这是？”安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敬。但是在心底，又有一丝了然。 安锦离啊安锦离，巴结人真是个好手啊。 记得两年前就是安锦离这人勾起了安敬一点点的怜悯之心，安夫人这才记住安锦离这个人的。 如今，又来。 安夫人短暂的惊诧之后，马上回过神来说道：“锦离也算是我的女儿，我自会关心的。” “你知道你上次为什么能去陈国公的宴席吗？”安敬突然发问。 安夫人闻言看着安敬。那不是为沈知秋办得吗？老爷为什么这么问？ 安敬招了招手，示意安夫人过去。 安夫人依言过去，只听得安敬在她耳边说道：“我要不是攀上四皇子那条线，你以为你哪来的机会？” 这些是安夫人所想不到的。 然后安敬又开口了：“好好看着安锦离吧。她是府中长女，到了之后，肯定缺不得她的。” 安夫人明白了，缺不得她什么。 不由得，安夫人想到了安锦离在马车上的话。她左一个择婿又一个当妾。当时安夫人只觉得安锦离疯了，现在想想，事实真的是如此。 “你再忍忍，再过几年，安锦离就不在府中了。” “是。”安夫人说道。 安敬靠在椅背上，说道：“等到荣儿大了，就可以为爹爹分忧了。” 安夫人一听到安敬讲自己儿子，一瞬间心也软了下来，说道：“老爷说什么呢，荣儿还是孩子呢。” “哈哈哈，孩子再小也是我安府的公子。” 闻言，安夫人笑得很开心。 这不，安夫人第二日就和安锦离二人互相做戏了嘛。但是，还是说不出的感受。 安夫人给安锦离倒了一杯茶。 安锦离伸手接过喝了。 “昨儿锦离是不是说想要读书？” 安锦离抬眸看了眼安夫人，说道：“是啊。”然后，她又继续补充道：“我身为一个小姐，干什么什么不行，是很掉面子的事情。琴棋书画我样样不通，只能多读读书了。日后嫁得良婿，也好跟人说上两句。” 安夫人听了安锦离的话。安锦离解释得很好，说得安夫人觉得不错。 “锦离这个年纪了，倒是该读一些书了。” “夫人这是打算？”安锦离拿着茶杯，百无聊赖地叼着手中的茶杯，看着安夫人。 “先前是我忽略锦离了，夫子的事情，母亲会帮你办的。” 安锦离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兴奋地抱住了安夫人。 安夫人只听得耳边传来：“我最喜欢母亲了。”顿时，她被膈应到不行。 但没办法，安夫人顺从地拍了拍安锦离的背，以示友善。 安锦离在安夫人看不到的地方，奸滑地笑了笑。 就这样，安夫人同意了安锦离找夫子的事情。 待到安锦离走后，安夫人的面色表情才一垮。面对着这样一个人，她实在没心情有好脸色。 “琳英。”安夫人唤道。 一个小丫头从外面跑了进来。 “你去外面找个能教习的夫子来。” “小姐，是教锦玉小姐的那个吗？” 安夫人冷冷一笑，说道：“不，越不着调的越好。我倒是要看看，这安锦离能学出个什么花来。” 虽然安夫人知道安敬的意思，但是也不代表她就要去安锦离掏心掏肺。 能给安锦离找个夫子，安锦离就给她感恩戴德吧。 安锦离自是不知道这些的，一个人晃晃悠悠地打算回去。 府中的人已经习惯了安锦离在府中走着。如今既然安夫人都不针对安锦离，她们自然也是马上见风使舵。 所以，在路上，安锦离还是被恭恭敬敬地行了好几个礼。 一开心，安锦离就想放肆。 她趁着没有人看见，从后门偷偷溜出了府。 第八十五章 蹦跶一下 府外，是不同于府内的嘈杂和喧嚣。 一束阳光温暖地照耀在安锦离的身上，莫名地让安锦离感受在了一丝温暖。仿佛是阳光在轻柔地地关照着一个人。 微风吹来，扬起了安锦离的衣角。 安锦离舒服地弯着眼无意识地笑了笑，才慢慢地出门来。 先前的那一次出门，安静离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但是这次，她一个人沿着街逛着。 脚踩在方方正正的石砖上，两边的铺子里都或站或坐地有这人。 安锦离一边走一边轻松自在地摆着手。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好好地看看京城这街，好好地感受一下清风吹拂过独特的惬意。 就这样，安锦离绕着这街走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之中，街上的人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 安锦离的视线被糖葫芦给抓住了。 小贩坐着，旁边的糖葫芦靠在墙上。最后的两串糖葫芦在青石砖地映衬下显得格外鲜亮。 看安锦离在看他这边，小贩说道：“小姑娘，要买吗？” “想买。”安锦离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并没有带钱。随后，她又摸到了自己的头上。 她的首饰并不是特别多，但是身为安府中人，应该值些钱吧。 簪子是素银的，在一些闺中小姐眼里，未免也太朴素了。 “叔，”安锦离笑着说道，“我身上没有零钱，用这个换行不行啊？”安锦离眼疾手快地扯下头上的簪子。 “这……”小贩其实有些犹豫。做的生意多了，还是钱拿在手里最实在。 此时，安锦离的眼睛正看着小贩，柔和而明媚。 “唉，行吧。” “谢谢叔。” 安锦离将簪子塞在了小贩的手里，拿了一根糖葫芦直接在旁边坐着吃了起来。 小贩看见安锦离这么一副不修边幅的懒散模样，一时有些惊讶。 安锦离穿得是很素，素到分不清安锦离的身份。但是小贩一看人就知道安锦离绝对不是那种小门小户的人。 这里很静，静到可以尽情看着这条街巷。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啊？” “我闲着没事。” 小贩不能深问。 “这样的机会不多啊，我平日里都是府里呆着的。不过庆幸的是府里没人管我。” “没人管啊？”小贩也是有女儿的人，对于这件事还是有感觉的。 “是啊，我娘老早就去了，我爹不喜欢我。所以啊，我在府中就落不着什么好。”安锦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松。 小贩有些同情安锦离。是个人都知道，这种环境是不太好的。 “不过小女娃你倒是无所谓啊。” “是啊，无所谓，看透了就无所谓了。先前的时候，我总以为我爹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做得不好，我惹我爹生气了，但是现在……”安锦离顿了一下。 小贩看着她。 “人总有不喜欢的人，哪怕你什么都没做错。而我就比较惨了，不喜欢我的人是我的爹。” 小贩斟酌了一下，说道：“终究是一家人。” “你是觉得我感觉错了？”安锦离问道，“是啊，终究是一家人，说不清的。”安锦离咬了一口糖葫芦，感觉酸酸甜甜的滋味漫道心口。 “叔，你为什么想做糖葫芦啊？” “谋生啊，我什么都不会，就只能做做这些了。” “那你不是也做得很好吗？” 小贩被抚慰到了。 “我以为高门大院的人，大多鼻孔朝天。”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这个词，可不是什么好词啊。” “是啊。那些个人家，虽说也有好人，但是我总是感觉她们是同我们不一样的人。” “是不一样，有些出生了就定了。”安锦离说着。 “那你为什么愿意跟我说话呢？” 小贩这句话，问到了安锦离心里。这是安锦离也难以解释的事情。她上辈子也不是这样的，可是这辈子总感觉自己空了什么东西，而这种空，让她下意识地喜欢和一些看起来不重要的人相处。 “我也不清楚，就当我不同吧。” 安锦离靠在墙边，看着天上飘过的云。 “哈哈哈，你真是有趣。” 安锦离笑了笑。 等到小贩卖完之后，也就回了家。安锦离一个人在那坐着，也没有人管她是谁。 就这样，安锦离不知道坐了多久之后才起身，慢悠悠地往安府走去。 安锦离偷偷地摸进府中，倒是没有人发现。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一个小丫头在暗处看见了她。 安夫人此时对于安锦离也上心了，听到小丫头的话不免有些奇怪。这安锦离，无缘无故往街上跑干什么？ 不过，对于这件事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在默默留了个心在安锦离身上。 琳英也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 身后，跟了一个看起来就不着调的夫子。 “夫人，这是戒安堂的朱夫子。”琳英介绍道。 只见这位朱夫子像是没见过世面一般的左看看右看看，对于安夫人看向他的视线没有丝毫在意。 “您就是朱夫子吧？”安夫人好声好气地说道。 “是啊。”朱夫子眉头一挑，语气很冲。 安夫人笑了笑，内心有些接受不来。但想想，这是为安锦离准备的，自然就没什么事了。 反正这位朱夫子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傲气和不惧世俗的傻气来，配安锦离正好。 于是，安夫人笑了，说道：“这次邀请夫子来呢，是想请夫子为我家大女儿教习一下书画。我家大女儿如今也不算小了，正是需要夫子这样的人。” “你得让我看看你家孩子，不然我不教。” 安夫人对着这位朱夫子只能面上和善地笑。这位朱夫子的脾气，怕是整个京城都找不到更大的了。 “好。”安夫人从善如流地说道，“琳英，带朱夫子去见小姐。” “是。”琳英福了一礼，对朱夫子说道：“夫子，请吧。” 这位夫子这才抬脚走了出去，一副天大地大他最大的样子。 安夫人看着夫子远去的背影，喝了一口茶不禁冷讽道：“这是什么鬼德行。” －－－－－－题外话－－－－－－ 这卷快要结束了，接下来那卷，是关于书院的。 前面有讲过，那个承章书院是分层次的，男女皆有，只是分开罢了。 第八十六章 神奇夫子 安锦离刚回来，烟云就已经准备好了膳食。 “小姐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回来啊？”烟云抱怨着，然后将碗筷放在了安锦离的面前。 “你家小姐我出去逛了一圈。”安锦离一边吃着饭，一边回道。 虽然说烟云现在能接受安锦离胡闹，但是还是有些适应不了安锦离什么都敢干的那种劲儿。一时之间，烟云有些无奈。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 琳英已经将朱夫子带到了安锦离这边。 “夫子，这就是我家小姐。”琳英看着里面正在用膳的安锦离，指着她说道。 朱夫子也没有客气，直接先一步走了进去。 安锦离感受到有人来，还未抬头呢，就看一个人直接在她的对面坐下了。 “咳嗯……”安锦离被呛住了。 朱夫子就这么上下打量着安锦离。 想那时琳英来了他们戒安堂的时候，挑了半天，就挑中了他一个。寻常人家来他们这儿，对于朱夫子这种的，基本上不考虑。 所以，想了想，朱夫子还是来了。 本以为他要教的肯定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女娃子，不然那丫鬟能这么坑人吗。可仔细看看，朱夫子发现自己猜错了。 这个女娃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安锦离回过气来，不由气恼地说道：“你谁啊？” 琳英这时候进来了，急忙对着安锦离解释道：“小姐，这是您的夫子。” “就他这样的？”安锦离对这个夫子是有些防备的。安夫人这么快找来的人，能有什么好货色？ “小姐您别看夫子如此模样，他可是……嗯，才高八斗，学……学富五车。”也难为琳英了，死命地夸这位夫子。 安锦离也放下了碗筷，犹疑地看着面前看上去就吊儿郎当的人。 朱夫子看见了，向她笑了一下。 “我问你，你会什么？”这些本不该安锦离来问的，可是现在她不问就没人问了。 “老夫对于《女戒》还是颇为熟悉的。” 安锦离冷笑一声，“你一个老夫子，熟悉什么《女戒》，怕不是闹了笑话。” “夫人让本夫子来，不就是教这些吗？你以为能教什么？” 安锦离觉得，安夫人挺会找人的。这个夫子，说话毫不留情，字字句句皆让人难受。 朱夫子其实也没想到，这个女娃子的脾气这么不好。其实他学识还是有的，就是脾气太差，很多人都不放心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他这种人来教导。 安锦离没有再看面前的人，而是跟琳英说道：“你，去告诉夫人，让她换个人来。” “小姐……这……” “去！” 琳英看着眼夫子，没有办法，转身跑了。 但是安锦离没有料到，这位夫子竟没有走。 不过，安锦离也不管他了，自顾自地吃着饭。 没想到面前之人丝毫不知道什么叫避讳，直接对安锦离身边的烟云说道：“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我还未用饭呢。” 安锦离面无表情地放下碗，对烟云说道：“烟云，带这位夫子去厨房，拿点东西让他回去吃。” 烟云点点头，说道：“夫子，请吧。” 眼前的朱夫子也没有久留，起身离去了。 安锦离看着人离去，才思索起来。 这位朱夫子，行事太猖狂了。而且安锦离感觉出来，这位夫子并不是特别想来教人，好像就是走个过场一般。 但是，那又怎样？安锦离默默地扒饭。即便这个夫子看上去分外吸引人，但是这种人根本就不是寻常人可以与之交流的。 朱夫子在烟云的带领下去了厨房。烟云拿了个食盒，将一些大鱼大肉放到了里面。 然后烟云将这些笑着递给了朱夫子。 朱夫子也是毫不客气的接过。不过看着烟云一副笑脸的模样，倒也没有说什么。 倒是烟云先开了口，“夫子不要介怀，我家小姐就是说话直了一点，其实并没有恶意的。”不过在心底，烟云还是吐糟的：即使是恶意也伤不到这位夫子。 “你倒是会说话。” 烟云不说话，只是笑。 “不过你家小姐倒真是与寻常人相比与众不同啊。”完全没有一个闺中小姐该有的温柔和气度。然后，朱夫子又开口了，“你做得都比你家小姐好。” 烟云还是不说话，心想：这老头怎么这么会挑拨离间啊？ “不敢不敢，小姐永远是我小姐。” 朱夫子看着烟云，又想起了安锦离，瞬间觉得有些有趣。这主仆之间，也太不同了。 寻常的主仆，大多都存在隔阂。但是看着烟云和安锦离，竟丝毫没有感受到对对方的不满。 “好了，我走了。” 烟云将人送到门口，说道：“夫子慢走。” 然后烟云就看着这么一个不修边幅的人慢慢消失在小巷之中。 等回到安锦离这边，烟云发现安锦离已经将饭食自己收好了，一个人独自在桌边坐着。 “送走了？”安锦离问道。 烟云松了一口气，说道：“送走了。” 不过烟云此时不了解安锦离的心情，为什么把好好的一个夫子送走。 “今儿来的这位夫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戒安堂。 有如它的名字，充满了不着调的气息。 琳英也不知道从哪知道这里的，因为这个地方确实名不见经传。 朱夫子回去后，一旁一个穿着灰衣的书生样男子赶忙给端了一壶茶来。 “夫子，怎么样？” 其实琳英来这儿看人的时候，朱夫子只是在一旁躺着。不过琳英这人左右不满意，顺手指了指朱夫子的方向，问道：“他行不行？” 朱夫子这才抬起头来。 旁边的人刚想拒绝，朱夫子就说道：“可以，怎么不行？” 然后，夫子就跟着人走了。 书生拿了朱夫子手中的食盒，掂了掂说道：“师傅，这是？” “那个小丫头给的。” “是那个想让师傅教的人。” 朱存善笑了笑，说道：“不，她可一点也不想我教。” 戒安堂是专门为一些家中无钱财但想读书考取功名的人设的。所以从外面看透露着清贫的气息，里面也确实清贫。 至于为什么要开这么一间不赚钱的堂，可能是因为朱存善内心的文人执念吧。 朱存善年轻的时候，曾狂妄地想去夺个状元回来。但是他因为言语轻狂得罪了人，一张明明可以中状元的卷子竟生生被抽出。 后来，朱存善就不去了，专心地想要教教书。 “夫子，那你还去吗？” 朱存善笑笑，说道：“去，怎么不去？大户人家的钱为什么不赚？” 第八十七章 基本伦常 安府府外，朱存善看着安府的大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喂，你干什么的？”一旁的小厮看见了之后，以为府中来了个疯子，打算赶人。 朱存善看了小厮一眼，说道：“我是你们小姐的夫子。” “你……”小厮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就你！” “对啊，放我进去。”说完，朱存善也没有管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小厮感觉自己应该拦一下，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拦。 然后，朱存善直接去了安锦离那里。 此时的安锦离正坐在外面的石凳上看景色，就发现她的身边突如其来地坐了个人。 转头，便看见了朱存善。 “你怎么又来了？”昨日的冲击已经使安锦离非常冷静。 “我来教你读书啊。” “读什么？《女戒》吗？”安锦离笑笑，说道。不知道这个夫子发了什么疯，疯狂往安锦离不能忍受的地方踩。 “那我教你一个月你们要给我多少钱？” “这你得问府中的夫人，而且，你也不一定能来这里教。” 朱存善突然凑过头来，问道：“小姑娘，你想学那些男孩子学的东西吗？” 安锦离转头，“你说什么？” “我可是差点得过状元的人啊，保准教你一些……”朱存善声音越来越低，安锦离恍惚间才听到最后几个字：经世治国之道。 “你莫不是骗人吧？差点得过？那又为什么不是呢？海口也不是这么夸的。”安锦离越想越有道理，目光怀疑地看着朱存善。 “你……”朱存善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不相信。 “夫子，你糊弄我可以，但是也请不要说大话说得如此吧。我问你，你基本的识文断字会吗？” 朱存善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这些东西，不是男娃子从小就要学的吗？ “你就教这些吧。” 安锦离觉得，她也不应该执着于这些。这次这个她不满意，要是安夫人再找一个连表里都不如一的人，那就完了。 “你还没说你们一个月给多少呢！” “你自己去问吧。” 安锦离不再搭话了。 朱存善无奈，但也只能这样了。 “烟云！”安锦离喊道。 里面，烟云的身影匆匆忙忙地跑出来。 “小姐，怎么了？” “你帮我辟个书房出来。” “唉，好。”烟云看了看安锦离旁边的人，才点头答应道。 “夫子，我说句实话，对于读书这回事，我可能不太行。对于那些东西，我只求你教我一个大致了解，看得懂书也就行了。” “你就这点要求？” 安锦离扫了一眼夫子，说道：“你觉得呢？你能把我基本的识文断字教会我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朱存善想了想，一口答应道：“没问题。” “走吧。” “嗯？” 安锦离看着朱存善，笑了：“夫子，你是来教书的。我总要有书吧。现在我去跟夫人说一声，然后我和你一起去买个书。” “哦，好。” 然后，安锦离就真的去了安夫人那里说了这件事。 朱夫子就看见安锦离拿了一个荷包出来了。 “走吧，夫子。” 然后安锦离便和朱夫子一块出了门。 朱夫子将人带到了一家没什么人的店铺中。 “李老头，买书！” 帘子后面，出现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他看了一眼朱夫子，热络地说：“呦，朱夫子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啊。” “我买书。” “来来来，你随便看。” 朱夫子靠近安锦离，问道：“你带了多少钱？” “十两？” 朱夫子点了点头，说道：“倒也是够。” 然后安锦离便看见朱夫子随意逛了起来，随手拿起了好几本，最后又在笔木纸砚那里停了一下，也买了一些。 “老李，结一下。” “唉。” 然后李老头看了一眼还在东看看西看看的安锦离，小声问道：“这是？” “安家的小姐，想让我教她认个字。” “你行啊，什么时候连安家小姐都可以让你教了？” “我也不想的啊，但是去都去了。快点，把账结完啊。” “好嘞，你急什么。” 等到安锦离拿了大包小包回去的时候，烟云已经将一间书房给辟出来了。 不过里面的柜子桌椅皆是其他地方搬来的，有些简陋。 安锦离将东西放好，便对着朱夫子说道：“夫子平日几时来教课？” “巳时我会来。” “那行。今日便恭送夫子了。”安锦离特意行了一个平常书生惯用的行礼方式，以示尊重。 待到夫子走后，安锦离才翻开书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小姐，今日你倒是严肃了很多。” “是吗？”安锦离笑笑。 “烟云，我告诉你，其实两年前我离开安府，那时候我十分庆幸，庆幸自己终于脱离了苦海。然而现在我发现，只有在安府我才能真真正正地继续存活。” 烟云并不明白安锦离的意思。安锦离也没有过多解释。 重生归来的那次，她扒着安敬，感受着安敬将视线放到她的身上。那时候的她，开心到满床打滚。 她原以为，安敬坐了这么多的错事，她该打从心底里地恨他。 但是安锦离所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们身上的血就代表了有些感情是磨不去的。 她心底深处一直渴望着的认同着的，其实是父亲的关心。 先前的撒泼，不过是因为没人在意她而已。 烟云就看着安锦离手撑着书沉默着，一直这么沉默着。 随后，安锦离的眼角微微弯起。 “烟云，走吧，我们出去吃饭。” 烟云这才看见安锦离此时的笑容，柔和又淡然。 记忆中，安敬仅此一次的关心便可以让她鼻子酸涩到哭泣，同时又开心到语无伦次。 安锦离感觉，如果她非要一个事实真相，不单单是找不到的压力，更是她要面对她该面对的世俗伦常。 这些东西，可能在她找到真相的同时，也毁了她自己。 外面的阳光依旧耀眼的照耀着大地，将人的心都照暖了。 当你走进黑暗的时候，别忘了可能还有阳光在消灭你的意志。它让你感叹，就这么简单活着就很好了。 －－－－－－题外话－－－－－－ 怎么说呢，当我带入到安锦离这个角色当中的时候，发现她做的事情都是与当下的环境有关的。 环境不容她的时候，她哭她闹她反抗； 环境放纵她的时候，她冷静她理智； 但是当环境开始关心她的时候，她又开始温柔稳重。 后面，希望她可以拨开云雾，一切豁然开朗吧。 接下来就是下一卷了。 第八十八章 进入书院 一辆马车在书院门口悠悠停下。 过了一会儿之后，一双手掀开布帘然后人躬身走了出来。 那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九岁的孩子。 安锦离自己翻身下了马车，看着面前的承章书院。 承章书院历来是以教书育人为主要目的，所以即便这里看上去分外简朴，但其底蕴还是在的。 安锦离身着青色衣衫，而旁边的安锦玉，也是和她一样的衣服。 “走吧。”安锦离拉了拉安锦玉的手，和她一起走了进去。 里面，依旧是幽静。 安锦离找了半天，才找到她们所要去的地方。 这是一间非常大的屋子，上头坐了一个不苟言笑的夫子，下面坐着八个女孩子。这些女孩子皆是十多岁的年纪，虽然衣着和安锦离完全一样，但是身上的首饰确是代表她们的不一般。 显然，安锦离发出的响动惊到了里面的人。 夫子转头看着她们。 对此，安锦离马上行了个规规矩矩地礼，解释道：“夫子，小女是安家之女安锦离。” 身后，安锦玉也马上软软地说道：“小女安家之女安锦玉。” 夫子显然是知道她们二人要来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就去后面坐着吧。” “谢夫子。”说完，安锦离便拉着安锦玉去了后面。 坐在位置上的八个女孩子皆看着安锦离和安锦玉，开始小心翼翼地交头接耳。 “唉，她们谁啊？” 其中，一个女孩子眼睛向上一挑，一副明显看不上的样子说道：“她爹是安敬。” “哦，”这声“哦”听得让人分外不舒服，“安敬啊。” 上面的夫子看底下吵吵闹闹地，不禁呵斥道：“有什么好说话的？” 一时间，周围都没有了声音。 安锦离让安锦玉坐在一边，自己坐在了另一边，从一边拿出书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上面的夫子用严肃的话说着，但是安锦离就是听不进去。不由地，她被外面的景色吸引了。 安锦离就这么看着窗外。 安锦玉倒是不负安敬的期待，小小年纪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如前世一样，早早地来到了这个书院。 她安锦离，也不过就是个附带的罢了。 夫子朝底下望去，看见了就是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听着，但是就安锦离支着脸看着窗外，一时间，心底对于安锦离产生了厌恶。 不过，安锦离可没有管这些。 有些东西，听不进去就是听不进去，何必强求呢。 等到了夫子走了，这些个世家小姐才将注意力转到了安锦离和安锦玉身上。 怎么说呢，安锦离穿着太素了。哪怕和安锦玉相比，都看上去像是个丫鬟，不像是来读书的。 倒是安锦玉，一副乖乖的模样。虽然仍是知道她们的身份，但是看上去还是比较顺眼的。 “喂，你们是安家的人？安家倒是好牌面啊，一连将两个小姐送来了，以为我们这里是什么？”一个看上去就分外不好惹的女孩子率先开了口。 安锦离看向她，发现她就是那种真正显赫的出生才能带来的狂妄和凌厉。 元如菁见安锦离看她，不由气上心来：“看什么看？” 安锦离笑了笑，真是觉得安敬给她弄了个大麻烦。 这官场里的人，向来沾亲带故。可这安敬就凭借着溜须拍马的本事，哪能得到那些真正名门的贵女的一眼呢？ “我是觉得这位姐姐说得对，没什么好反驳的。” 元如菁都打算继续找茬了，发现安锦离居然承认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能冒出一个：“你……” “姐姐们放心，锦离只是在最后的位置蹭个位置，不会打搅姐姐们的。” 各位贵女只觉得，安锦离真是讨厌，和她那个爹一样。 即使是坐在后面，都觉得膈应得慌。 当然，她们也是受过家里人的熏陶的，基本上这些话都不会说出来。 除了那个口无遮拦的元如菁。 但是不说不代表她们没意见。本来安敬可以让人将安锦离她们安排到其他地方去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巴结惯了，硬是把她们往这个地方送。 前世，安锦离对于这些记得不太清了。好像安锦玉是被送到这里来的，而她安锦离，早就不知道在哪个旮沓里了。 如今，这变化倒是大。 不一会儿，另一个夫子来了。 所有小姐们都摆好了样子正襟危坐，一副温和温婉的样子。 这些夫子都是有名之人，还有一些甚至是教过皇子的。如果那位夫子头发花白，还可能经历过前朝。 就是这样的人，对于公子小姐来说，就是一个机缘。 如果有幸在皇家面前被提一嘴，那可真是修来的福分啊。 对于安敬来说，自家女儿能跟在这些夫子后面，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但是对于安锦离她们来说，这些福分怕不是这么好得的。 夫子来了之后，连下面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讲着自己的书。 安锦离对此没有兴趣。她感觉听这些还不如去听朱存善讲故事呢。 安锦玉倒是眨着大眼睛认真地听着。 如果说安锦离是一捧烂泥，安锦玉就是精心养出来的鲜花。她不仅靠着府中的一切，还靠着自己的努力认真地学习着。 承章书院里的另一头。 一个小厮微微低头对着正在赏花的男子说道：“殿下，安家小姐已经来学院了。” “哦？”傅长清浑不在意地说：“怎么样？” “里面的小姐对安家小姐进来还是很不满的，都没有给过她们好脸色。” 闻言，傅长清笑了一下，说道：“那她们怕是很难过啊。” 小厮没有说话。 其实傅长清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场景，但是他对于这些还是充满了幸灾乐祸。 安锦离她们能进书院，无不是依靠了傅长清的缘故。 “安敬这巴结得，也是厉害的。”傅长清笑笑，说道，“别给她们姐妹帮助，我倒要看看，她们怎么活下去。” 只要傅长清动动口，自会有人护着安家姐妹。 但是一旦她什么都没说，以安敬的身份，安锦离她们有得是苦可以吃。 “之后的事情，不要在告诉我了。” “是。” 第八十九章 片刻安宁 回了安府之后，安锦离还未跨进门呢，就听见一旁的小厮传来的话：“离小姐，老爷找你。” “哦？”安锦离微微挑眉。这安敬还真是急啊，怕她出什么问题不成？ “好，我马上去。”说完，安锦离便率先走了，只剩安锦玉一个人在后面跟着进府。 一年过去了，安锦离走安府这路倒是十分熟悉。不过安敬从来都不怎么管她，这一年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到了安敬的书房，安锦离推门走了进去，福了一礼，喊了声爹。 安敬这时才停下手中的笔，看向安锦离，淡淡地说了声：“来了啊？” “爹爹想叫，锦离怎会不来呢？”安锦离弯着眼睛温和地笑着，没人知道她内里有什么心思。 当然，安敬也不会在意。 “今儿在书院，感觉如何？” “小姐们很有气度，夫子知识不凡，一切都很好。” 安敬的声音沉下去，像是警告：“那里面的人都得罪不得，你莫要胡乱行事。” “锦离自是信奉人不惹我，我不惹人，怎么会做糊涂事来令安府不宁呢？” “那就好。” 不过，安锦离在心底冷笑一声。她是不会让安府不宁，但是安敬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勾当，不让人记住也难。 这些话，安锦离也只是在心里说说。她可左右不了这位一年又升了一品的安大人的意思。 “锦离啊，为父做得这些都是为了安府，你明白吗？” “锦离明白。” 安敬看着安锦离。这个女儿，虽然表面上做得面面俱到，但是她从来不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是安敬也不想了解安锦离，只要她不闯祸就行。 “好了，你去休息吧。” “是，锦离就先下去了。” 出了安敬的书房，安锦离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烟云已经在屋门口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安锦离回来了。一看到安锦离的身影，烟云马上冲了出去。 安锦离只见烟云快速地走过来，仔细检查着安锦离有没有损伤。待烟云仔细看了一圈，才松了一口气，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烟云想我了？”安锦离见到烟云之后，也放松了些，说着胡话。 “好了，小姐进去吧。” 里面，烟云已经准备好了晚膳，还特地在晚膳旁放了一本小书。 那是一本故事集，朱存善特地给安锦离准备的。 这一年过去了，朱存善也见识到了安锦离学起东西来有多慢。所以他只能尽职尽责地教安锦离认认字，然后再跟她讲讲野史故事之类的。 对于安锦离来说，也是轻松了很多；对于朱存善来说，其实给安锦离讲讲这些他心里也挺高兴的。毕竟这个既不麻烦，又有银钱可拿。 安锦离一边用着膳，一边翻开那本她看了一半的书。 烟云在旁边看着，见安锦离如此气定神闲，不禁有了搭话的意思。 “小姐，你在书院里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我怎么进去，里面的人就有怎么看不上我。” “啊？” “烟云，没事的。不过，里面的小姐那些个衣服是当真好看，果然是用银钱堆出来的富贵。” “小姐，我早上是不是也让你好好打扮一番，结果你呢？” “哎，我这样不挺好的吗？” “是是是。” 安锦离用完膳，便在塌上打起了滚。 如今她在这安府里面，还是如从前一般不受人重视，但是府上的人也已经将她当成小姐了。 烟云收拾完，便看见自己小姐如此模样，不由地叹了口气：“小姐，你倒是好好坐好啊。” 平日里安锦离倒是会好好地坐行立卧，但是到了没人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了。 “唉，烟云不是现在只有你吗？” 只能说，在这里的碧水和念巧被安锦离压得死死地，基本上都不敢弄出什么幺蛾子，再加上安锦离并不喜旁人在她面前转悠。所以啊，这里的人属实是少。 “唉，烟云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安锦玉？” “小姐你今儿怎么想起去看玉小姐了？” “好了，走吧。” 烟云无奈，只得跟着安锦离出了门。 如今安锦玉大了，安夫人将她的处所改了改，改到了她屋子旁的一大间屋子那里。 安锦离去的时候，安锦玉那边并没有多少人。 不过丫鬟一看见安锦离来了，自是戒备得好像家贼进屋一般。 安锦离笑笑，并没有管那些安夫人放在这儿看着安锦玉饮食起居的人。 里面，安锦玉也早已洗漱完躺在榻上看书了。 见安锦离来了，安锦玉马上放下了手上的书，笑着说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姐姐当真是好久没有来我这儿了。”安锦玉笑了，带着欣喜地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不知道前世什么时候安锦玉才和她真正生分起来，但是现在，安锦玉明明也是被安夫人管着，对安锦离她确是好的。 “你在看书？” “是啊。今儿夫子讲了好久锦玉所不知道的东西，锦玉还想多看看。” 安锦离笑笑，说道：“你倒是爱读书。” 安锦玉没有说话吗，只是笑着看着安锦离。 “好了，今儿就是来看看你。你第一次去书院，我怕有什么地方你不适应。” 安锦玉低着头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其实安锦离虽然与安夫人不和，但是对她确是极好的。 基本上她出了什么事情，哪怕是一点小事，都是安锦离帮忙担着的。 安锦玉觉得，只要是安锦离在，她就受不了什么委屈。 不过这些话，说给谁听谁能信呢？自己的娘明面上待见安锦离，实际上确是在处处小心安锦离；而自己的爹，明明同样是女儿，但是他从未关心过安锦离，甚至在私下都不允许安锦玉提起安锦离。 安锦离见安锦玉低着头，笑着说道：“怎么？是受欺负了不成？” 安锦玉连忙抬起头来，否认道：“没……没有。” “没有就好。那些个世家千金，性子是跋扈了些，有点容不下我们。可她们毕竟有着那重身份，是干不出什么德行有失的事情，你大可放心。在学院里面，只管好好读书就行。你阿姐还等着你好好读书，让那些千金看看我们安家的女儿有多厉害。” 安锦离这番话，确实是打算安慰安锦玉的。 如果安锦玉不了解这些，迟早被那些贵女明里暗里废话来废话去，倒搅了清净。 “姐……”安锦玉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喊了一声。 “好了，今儿就是咱们姐妹说些体己话。什么事都有姐姐呢。”不等安锦玉说话，安锦离说道：“好了，不打搅你看书了，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嗯，姐姐慢走。” 安锦离豪迈地挥挥手，就带着烟云走进了黑暗中。 安锦玉看了眼旁边刚刚回来的仆人，没有说话。安锦离一来，那个丫鬟肯定去跟自己的娘去说了。 不过，安锦玉也没有说话，只是心无旁骛地拿起书继续看。 安锦玉其实是一个分外单纯的人，只要她相信一个人，就会无条件地相信且不会有怀疑。当然，她也明白自己的娘亲有自己的顾虑，所以也没有干涉。 所以，安锦玉前世才女之名，虽然有夸大的嫌疑，但也不是假的。 她会读书，更会做人。 如今夜色已经浸染了整片天空。 安锦离看着黑夜中的花草树木，打了个哈欠。 “烟云啊，有点困啊。” “小姐，你今儿就早点睡吧。” “也行。” “对了，我去学院了，夫子有没有跳脚？” 烟云笑了笑，说道：“不知道，但是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朱存善性子向来不羁得很，保不准他会抱怨什么。 安锦离晃着身子向前走去，说道：“那就等他来再说吧。” 烟云看着安锦离越发放肆的步调，不禁摇了摇头。她这位小姐啊，怕是什么都拘不住了哦。 第九十章 七夕之欢 之后的几天，倒也是相安无事。 毕竟那些个贵女不会将视线一直挂在安锦离和安锦玉身上，甚至还时不时地想捉弄她们一下。 一日，夫子刚刚离开。 里面的贵女就看了眼另一位女子。那个女子一转身，便往安锦离这儿走去。 安锦离一抬头，便看见眼前的女子笑着看着她。那些拥有者良好仪态的小姐们，哪怕她们笑着，都看不出来她们内心的想法。 “怎么了？” “你是阿锦妹妹吧？”段子嫣抿着唇对着安锦离笑着说道。 安锦离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先前我们多有不是，竟冷落了妹妹。如今想想，我们该赔个不是。” 见此，安锦离也笑了：“姐姐有这份心妹妹就已经感觉到万般荣幸，那敢让姐姐说这些话呢。”不过，安锦离的心底还是默默堤防了一下。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妹妹说话客气了。今儿娴姐姐邀我们小聚，妹妹你们二人也来可好？”段子嫣依旧是笑着看着安锦离，但语气是不容拒绝。 “姐姐相邀，要是妹妹不去，岂不是扫了兴？”怕是扫了你们的兴吧。安锦离看着这边的人，眼神已经微微变冷。 “妹妹愿去就行。娴姐姐可是在月明湖上包了一条船呢，倒时候可是有很多人哦。” “好。”安锦离应道。 反正她们肯定不怀好意，但是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 见安锦离同意了，段子嫣又默不作声地打量了面前的安锦离一眼，才满意地先行走开。 瞧瞧安锦离如今的模样，她怕是不知道要丢多大的脸。 安锦离等人走后，看了眼安锦玉。 此时的安锦玉虽然感觉到刚刚那个带着笑的女子不怀好意，但是还是不敢多说什么。 安锦离现在在想，她是不是应该让安锦玉先回去？ 不然，她怕是护不住她。 “锦玉，你要不要先回去？” 安锦玉摇摇头，拽了拽安锦离的衣袖，摇了摇头说道：“姐姐，我们一起去吧。” 看着安锦玉有些害怕但是一副想要陪着她的模样，安锦离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安锦玉见安锦离同意了，便拉住了安锦离的衣袖。 段子嫣看着安家姐妹，说道：“你们走了吗？” 顿时，安锦离将情绪散去，说道：“来了。” 闻言，一行人便一起出了书院。 所有人都坐上了马车。 安锦离对着车夫说道：“等会直接去月明湖。” 小厮闻言有些惊讶，但还是驱着马车往月明湖方向驶去。 “等会儿你先回府告诉我爹一声，说锦离受人相邀去月明湖赏玩一下。”安锦离吩咐着小厮。 “是。” 吩咐完之后，安锦离拉开骄帘看了眼外面。 外面热热闹闹的，丝毫不像往日里那么安静。街上，还有不少带着面具的男女同行。 看着这番景象，安锦离皱了皱眉，今儿是什么日子？ 外面的喧闹入耳，安锦离平添了一份迷茫来。 不一会儿，马车在微微地震颤中停了下来。外面小厮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姐，月明湖到了。” 闻言，安锦离便下了车。 安锦玉跟在了后面。 带着她们来的小姐们看到完全格格不入的二人，不禁开了口：“你说，带她们二人来，是不是有些不好啊？” 一位小姐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说道：“她们指不定怎么开心呢。你看看这里，有多少权贵啊？” “哈哈哈，倒也是。”女子用帕子挡住了自己的笑。 段子嫣看了一眼人，跟她们说道：“我去把人叫过来。” “去吧去吧。”周围人说道。 安锦离还看着这陌生的景象的时候，段子嫣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妹妹，你是看傻了吗？” “姐姐，这是？”安锦离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段子嫣看着安锦离一副迷茫的样子，心底里泛起一丝嘲笑：“妹妹，今儿七夕啊。” “七夕？”安锦离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今儿七夕？ 前世，安锦离没有过过七夕，当周围人正在热闹的时候，她只是在一旁沉默地看着旁人的热闹。当时的她，有人陪吗？ “好了，走吧。”段子嫣笑了笑，对着安锦离说道。 于是，安锦离和安锦玉就跟着段子嫣去了湖边。 此时的湖面上停着不知一艘的游船，每艘船都张灯结彩的。 段子嫣领着她们去了其中的一艘。 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段子嫣进去后，就往一旁的地方走去。 这里，有着名满京城的贵女们。 没错，这次根本就不是为她们这个年岁准备的。安锦离看着里面一个与段子嫣长相甚为相似的女子跟着段子嫣谈笑着。 此时的段子嫣，俨然已经不管她们了。 安锦离看了眼四周，分辨一下哪些地方是可以坐的，哪些地方又不能坐。 周围的人都在忙碌着，安锦离感觉自己完全摸不清究竟怎么回事。 但是，她一个人受这些也就算了。可旁边还带着安锦玉。 “锦玉，你去找没人的地方坐着，不要管这些。” “姐，那你呢？” “姐姐去那边瞧瞧。” 安锦玉看了眼安锦离，低低地答应了一声，便趁着人多先走开了。 待安锦玉走开，安锦离才看着那边那些一起玩笑的贵女，轻轻叹了一声。 她们，就是专程想来看笑话的。 但没有办法，安锦离也不能就这么站着让别人看。所以，她立刻转身向外面走去。 段子嫣跟姐姐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才说道：“姐，今儿我把安家的人也带来了。” 段子衿想了一下，说道：“安家的人，你带她们来干什么？” “你不知道，这安家姐妹太讨厌了，一直与我们待在一处。你瞧，她们就在……” 段子衿顺着段子嫣指的方向看去，微微一笑：“嫣儿，人不在啊。” “她们居然跑了？”段子嫣一看就被气到了。她们怎么敢随便跑来跑去？ 然后，段子嫣指了指旁边的人，说道：“你，去吧刚刚站在那儿的人给我找过来！” 下人闻言，也不管她到底认不认得人，连忙跑了过去。 安锦离其实没有走远，她看着有人在她刚刚站过的角落东张西望，就率先出来了。 “喂，你是在找我吗？” 下人哪里知道她要找的是谁，见有人出来问她了，连忙应道：“是是是，小姐跟我走吧。” 说完，下人就急急忙忙地给人带路。 段子嫣没有想到就过了这么一会儿，安锦离就过来了。 当然，安锦离一过来，无论是她见过的，或是没见过的贵女都有往她这儿看的。 不过，安锦离也没有管这些。 只见安锦离径直走到段子嫣面前，笑着说道：“子嫣，我刚刚找了你好久，你去哪里了？” 段子嫣这才感受到安锦离这人是有多么人面兽心。她刚刚明明站在这儿，只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见。 可是，在这样的气氛下，绝对不可以说什么恶言。不然，她的名声就毁了。 “锦离，我跟姐姐聊了一会儿，一时间忘了你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安锦离马上接话道，然后看着段子衿，福了福：“安锦离见过姐姐。”段子衿看着安锦离，倒是温柔地笑笑，说道：“原来你就是安家的人啊，长得倒是标致。” “姐姐才是美人，锦离自惭形秽。” 段子嫣看着安锦离在她面前虚伪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气不过。 “好了，”段子衿依旧温温和和的，“你们这些年岁的孩子啊，应该在一起玩玩。嫣儿。” “哎，姐姐。” “你们去那边那间里面去玩吧，专门为你们辟出来的。” “好，谢谢姐姐。”段子嫣开心地说道。 然后段子衿对着安锦离说道：“你也去吧，这里太闹了。” “谢姐姐。”安锦离说道。 然后安锦离便跟着段子嫣走了。 走到一半，安锦离对段子嫣说道：“我先去找我妹妹，子嫣，一会儿见啊。” “好啊。”段子嫣说着，但是有些咬牙切齿。 安锦离没管，径直走了。 等到安锦离接到安锦玉进了里面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小姐们已经坐好了。 甚至连一个多余的位置都没有。 安锦离在那儿，无奈地笑了笑，随手拉着一旁的一个丫鬟说道：“你去搬两个椅子来。” 丫鬟虽然认识人，但是绝对不可能认全的。 闻言马上就去找了。 里面的人看着安锦离说完话之后，就走了进来。 “这里真是热闹啊，锦离没想到姐姐们能带锦离来这种地方。” 里面的人都这么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平日在书院里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读书，可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奸。 本来想让她束手无策的事情一下子就被她给化解了，还一脸不要脸地感觉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过了一会儿，丫鬟便搬了椅子过来。 安锦离就直接接过椅子往里面一摆，再让安锦玉坐下。 几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 安锦离就像一个蚌，无论旁边的人怎么敲打她，她都不会让别人打开她的外壳，露出里面的弱点来。 第九十一章 依旧热闹 虽说这十个人的关系还是不好的，但是外面的灯火嬉闹声还是让人将视线移到了外面。 小姐们看着外面的灯火，无不希望有一个如意郎君从天下降下来，直直地降到她们身边。然后在给一场只此一份的姻缘，将二人牢牢绑在一起。 每个人儿无不都在期待着。 坐在安锦离旁边的小姐们见安锦离是整不到了，也不想坏了今天的好心情。 终于，有一个人发话了：“既然都来了，那就好好赏赏这景色，莫要辜负了才是。” 众贵女应和道：“是该如此。” 安锦离扫了一眼带她们来的人儿，发现有好几个对安锦离她漠不关心。仿佛外面的水都比安锦离好看万分。 如此，安锦离扫了一眼段子嫣。 段子嫣此时也不敢讲话，她家还是比不上刚刚说话的那个人了。 一时间，众人都看着外面的景色。 安锦玉见如此情景，也好奇地往外面张望着。 这是安锦离平生从未见到过的热闹。这种热闹像是给安锦离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那里面是从未触碰过的新奇。 由此，安锦离也不由地看着外面。 看了一会儿之后，外面突然传来声响。 “皇子殿下们的船驶来了！”对于七夕节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更刺激的吗？ 安锦离此时也好奇起来，皇子殿下，哪来的皇子殿下？ 另一艘船上，四皇子带着几个年纪尚小的皇子坐在船舱里面。 其中，七皇子听到外面的声响，不禁感慨道：“这外面也太热闹了吧。”尤其是他们刚刚驶过的地方，女子的惊叫声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傅长清开口了：“今儿七夕，热闹点也正常。说不定老七你今儿也能捡个媳妇回去呢？” 七皇子傅长远闻言，不禁红了个耳朵，“四哥，你说什么呢？” 傅长清哈哈大笑，说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当然，这艘船上不单单有皇子，还有着未娶妻的世家公子也在里面。 “今儿我们也要好好热闹一番啊。”傅长清说道，拿起酒杯喝了口酒。然后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也顺势喝了口酒，看着外面。 “那艘船，倒是大得很。”傅长远有些醉意了，眯着眼看着安锦离她们所在的船。 “咱们这儿是未娶妻的男子，那儿可是京城未成亲的姑娘啊。小九，说不定你那尚未成亲的娘子也在里面。” 不过九皇子是真的年龄尚小，而且那场婚约是儿时就定的。九皇子一听这些，也闹了个大红脸。 “唉，你们都快有家有室了，可怜你们这四哥，现在还没有个可心人儿。” “四哥你莫说了，要不是你死活挑不到满意的，还会和我们在一个船吗？”傅长远也没有跟傅长清客气，直接说道。 “你啊，倒埋汰起你四哥来了。你看看这沈家公子，不是也未娶妻吗？”傅长清矛头一转，转到了沈知秋身上。 沈知秋本来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品酒，闻言不禁笑了一下。 傅长远看着沈知秋，嘴里喃喃道：“不应该呀，你看这沈家公子，相貌在京城也算是上等了，怎得还未娶妻？沈公子，就没有女子倾心于你吗？” “知秋一个人呆惯了，倒没有听说哪家姑娘中意于我的。” “唉，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如果你们早早成了亲，那这些小姐们的目光不就在我们身上了吗？”傅长远抱怨道，“你看看现在，要是你们出去，还有我们什么事啊？” 傅长清闻言笑了笑：“原来老七这么想成亲啊，回头我跟父皇说说。” “别别别，四哥你可饶了我吧。”傅长远连连讨饶。 沈知秋看着如此氛围笑了笑，然后转头看着窗外。 窗外的凉风习来，沈知秋看着夜色下的天空几颗明亮的星星在闪烁着。不过这夜晚，当真清凉。 安锦离她们此时也看着窗外。 听着外面人的嬉闹，就知道那艘最大的船上都来了谁。 杂七杂八的声音入耳，安锦离不禁在心里笑了一下。果然，还是这些个光鲜更吸引人。 段子嫣看着外面的船，发出了赞叹：“没想到连四皇子殿下都来了。” 四皇子傅长清，在京城之中算是一个逍遥之人，而且手中也握着不大不小的权利。这些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满足了闺中小姐的幻想。 “你年岁尚小，这些可轮不到你。”一旁，看着窗外的上官婵倒是开口了。她神色冷静，虽然有心看着热闹，但是却处变不惊。她们如今只能算个小孩子，看看景色，看看好看的男子也就够了。 安锦离将手支在了桌子上，惫懒地看着外面好景色。 然后，她就听得外面传来一些声响，像是在本就泛着涟漪的水上又砸下一颗大石子。 “啊啊啊，他们出来了。”女子可以降低了音量不让自己失了分寸，但声音还是不轻的。 坐在安锦离旁边的女子也开始将脑袋转向那艘大船。 安锦离就着现在的样子看着外面。 傅长清像是在船舱里呆腻了，便拉着其他几位皇子和一些公子出来透了透气。 如今，寻常看不见的人都尽数在一艘船里面，自然引得女子们的观望。 安锦离仔细看了看，才看清了傅长清旁边的人——沈知秋。 沈知秋本来生性喜静，所以在这热闹的环境中，倒反而显出他的身形来。一身白衫，但是又没有像天上月亮似的银白，确是将颜色往下压，尽量争取不引人注意。 安锦离看着沈知秋，嘴角漾出一丝笑来。她虽然很想不顾及地挥挥手，看看沈知秋还记不记得她，但是如今即便她挥断了手，也不见得沈知秋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出他来。 显然，安锦离旁边的人也看见了沈知秋，问道：“这沈家公子还未娶妻吗？” “未曾。” “不过他长得真是好看啊，真不知道怎么样的女子才可以配得上他。” “那肯定是极好看的人。” “如今他这么一出来，怕是京城中的人要对他倾心了。” “是啊。” 沈知秋看着外面的环境，往人的后面躲了躲。 刚刚几乎所有人都出去了，所以他也只能出来看看。湖上的风确实比里面要清新得多。沈知秋看着泛着粼粼波光的水面，一时间入了迷。 第九十二章 背地下手 人群也闹了许久了，现在大多都在船舱里休息。 段子嫣看了眼上官婵她们，然后说道：“我们都在这儿呆了许久了，要不也出去看看？” 有几位小姐应和着点头，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上官婵。 上官婵对于这些打量好像没有反应般，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过身来说道：“也好，走吧。”旁边的小姐连忙让了路，让上官婵走在前面。 而上官婵也好似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非常自然地走在前面。 待走到一半的时候，对着里面说道：“都出来吧，里面怪闷的。” 虽然上官婵没有点名道姓，但安锦离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讲的。没有办法，安锦离只能也跟着人走了出去。 外面的船头上没有多少人，很安静。 “你知道我们这次叫你出来是为什么吗？”上官婵率先出了声，不像在船舱里那样只是看着外面的景色。 安锦离知道，如今真正针对她的人来了。 “我猜肯定是有话对我说。”安锦离也不想拐弯抹角了，就随性说道。 “哼，”上官婵看着安锦离，一脸不屑，“你还知道啊？” 安锦离看着这样的局面，才知道什么叫做无奈。一圈的小姐都看着她，仿佛她就是这里的一个异类。不过确实，她还真的算。 反正这一个晚上，虽然她有心不去想这些，但面对一群看不出来心思的人，安锦离还是感觉坐立难安。 索性，安锦离就摊开了说：“首先，我是我爹让我进来这书院的。既然我爹有本事让我进来，我干嘛不来；其次，我一个人规规矩矩地坐在后面，也没有碍着你们什么吧。何苦非得把我拉出来跟我说这些？” “你这嘴皮子倒是溜啊。” 安锦离没有说话，看了眼旁边的安锦玉，说道：“你们想要怎样？” “很简单，离开书院。” “一上来就是这些吗？” “不然对你有什么好说的？” 上官婵这一字一句，直想把人逼走。 安锦离看了眼她们，无奈摊手，说道：“我走是可以，我对这劳什子读书没有兴趣。但是，安锦玉必须留下。” “凭什么听你的？” “安锦玉还小，不懂你们什么弯弯道道的。你就当后面没有她这个人，她也不会跟你们有任何交集。” 然后安锦离接着说道：“我不是为你们着想吗？要是我们姐妹刚刚进这书院没几天，就双双离开了。外人怎么看你们？而且，我这个人最不在乎的，就是名声。你们让我走可以，我也可以是自愿的。那你们要是逼得太紧，别怪我添油加醋到处说。” 安锦离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一众的世家小姐听出了其中的威胁。 此刻的场景，就好像是一块充满棱角的石头，去拼命撞其他同样充满着棱角的石头。虽然现在她们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但是暗地里已经剑拔弩张了。 既然都这样了，安锦离索性装也不装了。她往后面一靠，气定神闲地看着一众人。 “小姐们怕是在闺阁中呆多了，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话吧。” 站在上官婵旁边的人气不过，上前就要说话，可是被上官婵挡住了。 “安锦离，你倒是想得开啊。” “鄙人没有什么其他的，就是想得开。不过你们是谁想出来在这么个日子将我叫出来的呀，我这么气你们，当心之后再过七夕的时候，想起来的是我这张脸哦。” 说实话，这真的和这些小姐们的想法有些出入。 原本她们只是想吓一下安锦离，然后再说一顿就好了。结果安锦离面对这些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还有兴趣和她们打趣。 一个小姐忍不住了。再加上现在没什么人，即便是做什么也不会有人发现。 她一个上前，就想要挥个巴掌让安锦离老实一点。 当然，安锦离都如此模样了，还会站在这儿让别人打？安锦离当即扬手，握住了挥下来的手腕。 “我都好好说话了，你们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原本打算好好教训一个人，结果这个人丝毫没有害怕，让上官婵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你们在干什么？”从船舱里出来一个女子。她有着和上官婵相似的容貌。但是相较于上官婵还未通世事的凌厉，来人显然柔和温婉了许多。 “姐姐。”上官婵不情不愿地叫道。 “这是怎么了？”上官婉笑笑，看着上官婵生气的脸，“外面的风光确是好，你们不好好看这些，怎么反而聚在一起？” 聚在一起的人相顾无言，只能不说话。 上官婉辨认了一下，看着安锦离说道：“这是安府的妹妹吧，长得真是好看。” 安锦离福了一礼，说道：“上官小姐好。” “不用这么客气，同是婵婵的朋友。婵婵，你说对吧？”上官婉依旧温温柔柔地看着上官婵。 无奈，上官婵只能说道：“是。” “好了，不要在外面吹风了，该着凉了。”说着，上官婉便将上官婵和众人推进了里面。 过了不久之后，船靠岸了。 安锦离也顺着人流下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人一下子变多之后都百般拥着安锦离。 一瞬间，安锦离便被人给推到了地上。 然后，一阵尖锐的疼痛遍及了全身。显然，有人将她的脚往死命里踩。 可是人太多了，安锦离又被一瞬间的疼痛给失了理智。 等到安锦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姐姐，你怎么了？”安锦玉看着在地上的安锦离，惊慌失措地问道。 安锦离咬咬牙，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那人可真是恨啊，死死地踩在脚踝那里。安锦离感觉自己的脚快被踩断了。 没办法，人都快走光了。 无奈，安锦离只能说道：“锦玉，扶……扶我起来。” 安锦玉手忙脚乱地扶着安锦离打算起来。 待安锦离起来之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靴子。慢慢抬头，安锦离便看见沈知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正看着她。 这让安锦离想起了三年前，也是一样，自己怎么狼狈沈知秋怎么出现在眼前。 安锦玉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时间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 “那边正好下船。”安锦离顺着沈知秋说的那个方向看去，确实，有一艘船。 一年多没见了，还是有些陌生的。 此时，安锦玉并不能太受得住安锦离的重量，有些摇摇晃晃的。 沈知秋看着，说道：“我来吧。” 安锦玉看了眼安锦离，将安锦离的手递给了沈知秋。 当然，沈知秋规规矩矩地握着安锦离的胳膊，将安锦离整个重量都搁在他的胳膊上。 “怎么伤了？” 安锦离笑笑，说道：“刚刚人太多了。” “你轿子在哪？” 安锦离指了一个方向。 “没想到在这儿都能碰见你。” 沈知秋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想到。” 如今的沈知秋，已经不复当年的随性和自在了，整个人看上去内敛温和了许多。 他将安锦离送到了轿子旁，就也没有多说什么，吩咐了几句车夫便离开了。 安锦离待沈知秋走后，便让车夫驾车回去。 一路上，安锦离的表情冷了很多。 果然，她不过是一个小身份，怎么也是只会蹦跶的秋后蚂蚱。 不过想想，安锦离也就释然了。身份如此，何必强求呢？ 沈知秋在送完安锦离之后，便也离开了。不过他没有让马车来，只是琢磨着自己回去。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平添了一份寂寥。 然后，沈知秋也轻笑了一下。这夜晚，果真容易伤春悲秋啊。 －－－－－－题外话－－－－－－ 男女主：事业让我们相逢。 此刻的女主还是太弱了，而男主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之后他们相逢的话，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九十三章 调养休息 烟云端着一碗汤水小心地推开了门，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小姐，厨房新炖的骨头汤，你要来一点吗？”将东西放下后，烟云看着躺在床上直着那条伤腿的安锦离，问道。 安锦离将手中的书放下。 这段时候她又新看了一本书，讲边关打仗的。 虽然烟云不知道安锦离为什么现在沉迷于看那本书，但还是没有将自己心底的疑惑说出来。 “骨头汤？好啊。正好饿了。”闻言，安锦离看着烟云，说道。 烟云将骨头汤端了过来。 安锦离伸手接过，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起来。 烟云看着安锦离脚上的伤，有些心疼。 看着烟云盯着自己的腿，安锦离说道：“没事儿的，不就是一点小伤吗？” “哪里小了，这可是断了骨头的大事。”烟云不免出声反驳道。 安锦离听着烟云语气中流露出来的心疼，还是将自己的嘴给闭住了，默默喝汤。 其实这个腿本可以不这么严重的，但是一年前安锦离崴伤了脚回安府的时候，就已经落下了病根。经由昨日的那么一踩，问题就严重了。 所以现在，安锦离只能在床上老老实实地躺着，闲暇的时候多看看书。 即使是安锦离受了伤，但是安敬还是让安锦玉去书院里面呆着。 这一大早，安锦玉来看过安锦离之后，便一个人去书院了。 “小姐，你说玉小姐一个人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烟云自是知道安锦离背地里还是很关心安锦玉的，不由地问道。 安锦离抿了口汤水，说道：“锦玉一个小孩子，她们应该不会怎么样。” 但是，安锦离是彻底见识到贵女圈子里的那些弯弯道道了。要是她的伤不与那些人有关，安锦离是打死也不信的。 明明她下船之前人并不是特别挤，怎么偏偏到了她那儿，就能直接把人给挤到地上去。 这些话，安锦离还是憋在了心里。 安锦玉早早去了书院。 她去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还没有人。 当三个贵女来的时候，其中的元如菁率先看见了安锦玉，大声问道：”唉，今儿就你一个人啊。安锦离倒是识相，真的没来啊？“ 安锦玉抿了抿唇。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们姐姐受伤的事情。 “唉！说话呀。”元如菁又说道，“放心，既然你姐姐都走了，我倒不会欺负你这个小毛孩子。”明明元如菁也算这个孩子，但是说话语气莫名地想要装老成。 “昨日姐姐不当心受伤了，来不了。” “受伤了？”元如菁不可置信地看着安锦玉，“怎么我还没怎么动手呢，你姐姐就已经不行了，这未免也太弱了吧。” 安锦玉当真是不想说话。她和姐姐也没有怎么招惹这些个人啊，可是她们的话确是让人不舒服得很。 没有办法，安锦玉只能看着书，当这些人不存在。 元如菁知道安锦玉性子软，也不愿与之攀谈，便也没有多理安锦玉。 过了一会儿之后，上官婵才走了进来。 她看了后面一眼，然后转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此时，元如菁走到了上官婵的边上，坐了下来，手撑着脑袋。 “唉，你知道吗？安锦离受伤了。” “是吗？”上官婵连头都没有抬，专心地整理自己的东西。 元如菁倒是和上官婵的关系是真好，见上官婵明显不想说话还是凑上去接着说：“你说这她也有够倒霉的啊，还没怎么呢就受伤了。会不会是她装的？她怕了我们了。” “安锦离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唉，这些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奇？” 上官婵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昨儿她被气到了，便早早地回去了。上官婉倒是在她之后才回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上官婉明显地不太高兴。 上官婵看着虽然依旧笑着但是已经感受不到里面温度的上官婉，在塌上抱着小玩意儿说道：“姐，你怎么了？” “婵儿，这安锦离是个怎么样的人？” 上官婵嫌恶地皱了皱眉，说道：“你怎么又提起她了？” “哎，我不是给你出气吗？结果我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姐，你怎么给我出气了？” “这些你不要管。我看见沈知秋和安锦离走在一起。” “沈知秋？”上官婵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谁，“这又怎么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竟然相熟。对了，那时候你们在外面说了些什么？” “不就是想让她滚吗？” 上官婉闻言，不禁拍了上官婵的头一下，“你好歹也是个郡主身份，怎么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姐！”上官婵被拍了脑袋，气冲冲的看着自己姐姐。 上官婵让自己的思绪不要在翻飞，继续理着昨儿乱丢的书。 “你今儿不对劲哦，怎么话这么少？” “好了，别烦我。” 元如菁见上官婵真的不想搭理她，也就默默走开了。 当然，安锦离不知道在书院的这些事情。 此时的她正躺在床上，安敬这个人不知道发了什么慈悲突然跑过来看她。 “爹，你今儿怎么来了？”安锦离扫了安敬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 “我来看看你。”安敬对于安锦离这里还是有些陌生的，所以分外不自在。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在安锦离身边坐下。 “伤如何了？”安敬问道。 “还可以。”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显然，安敬不会心疼安锦离，只会站在旁人的角度指责她。 “我下次会注意的。不过爹，我在书院里面并不能被其他人所容，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不去了为好。” “糊涂！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安敬闻言，下意识呵斥道。 “爹，你在官场上都懂得不去招惹那些个有权有势的人，怎么还想让我去书院呢？” “官场能和书院一样吗？锦离啊，你和锦玉都是小孩子，别人和你有些矛盾是正常的。怎么能这么任性呢？” “我就是不想去。”安锦离说完，将头蒙在了自己的被子里。但是，在被子底下，安锦离却开始深思起来。安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一直想让她去书院？ 安敬想甩手就走，但是硬生生忍了下来：“锦离啊，你不想想如果你不去了，你妹妹一个人在那儿多想起啊。” “可是我现在受伤了，根本去不得啊。” “没事，爹可以安排。” 见安敬铁了心地想让安锦离去书院，安锦离感觉分外奇怪。 “好了，明天你就和玉儿一起去吧。”说完，安敬便离开了这里，出了门。 安敬出去之后便直接去了安夫人那里。 “无谦，怎么样啊？”安夫人马上在门口迎着安敬。 “安锦离她同意了。” “那就好。”安夫人的心这才放下了些，不禁喃喃道，“锦玉一个人去可怎么行啊，要是那些人待锦玉不好呢？” 安敬将担心的安夫人搂在怀里，说道：“没事的，明儿安锦离和玉儿一起去。” 安夫人躲在安锦离怀里，得意地笑了笑。 本来以为安锦离变了，但没想到她的性子还是和她那个娘没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知道将她们安家小姐送去那个书院肯定有人不满，但安敬还是为了安锦玉将人给送了进去。 说到底，安敬是真的疼安锦玉。他可以为了安锦玉将一个无关紧要的安锦离也给安排进去。 只要安锦离在，她总会护着自己的妹妹吧。 前世，安锦离比现在还懵懂。 那时候的她也是一窍不通地去了那个书院。当然，她的所有一切都被深深嘲笑了一番。 只能说，安锦离一直是安锦玉的盾，抵挡了外面的好多好多东西。 第九十四章 懦弱不堪 安敬走后，安锦离抱着被子裹了一圈。 虽然不知道安敬是什么意思，但是安锦离心里还是有着一丝不安。 晃了晃脑袋，安锦离将自己的想法都晃出脑外。 毕竟是受过伤，安锦离裹了裹自己的被子之后，迷糊间进入了梦中。 梦里面，一片漆黑。 安锦离努力辨认，才看清前面有个深潭。深潭的旁边，一个女人死死地抱住自己仿佛不敢去看那个深潭。 可能是在梦中吧，安锦离并不害怕，反而上前了一步。 她站在女子的身后，想问问这是哪？ 怎料，这女子开口了：“你终于看见我了。我还以为，你是把我忘了呢。” 安锦离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人。 “你是？” 女子笑了，笑得分外令人毛骨悚然。 “你不记得我了？” 然后，安锦离便看见女子慢慢地站起来，转过了头。 当看到女子的一瞬间，安锦离一个惊吓直接往后坐到了地上。 女子看着吓得摊在地上的安锦离，捂住嘴笑了笑。那笑声，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发出的，可能会让人觉得好看。可是现在，安锦离看着面前这个几乎满身是血的人，内心忍不住地害怕。 “你怕我吗？你为什么怕我？”女子看见安锦离的眼神，刚刚还保持得完好的表情瞬间龟裂。 安锦离只听得女子痛苦地尖叫，“为什么怕我？为什么怕我？” 虽然害怕，安锦离慢慢站起来，伸出手，抱住了面前那个满是鲜血的人。 女子倒在安锦离怀里，尖叫声渐渐降低了，可是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安锦离轻轻拍了拍女子的后背。 女子抬头，血泪从眼角滑下。 安锦离看着面前的女子，唇色都发了白。她颤抖的声音响起：“为什么，”安锦离还是说不出口，只是重复道，“为什么……”为什么你长了一张和我一样的脸？ 不止女子害怕，安锦离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我是前世的你啊，”女子轻快的声音响起，“这里是奈何桥啊。你忘了？”再轻快的声音配上女子满脸的泪，都变得诡异起来。 “你别以为你重生了，就可以把我给关起来。这些回忆，你连要都不敢要了吗？” 安锦离此时才正视面前的人。 如果说现在的安锦离还代表着冷静和理智的话，那面前这个人，却处在毁灭的边缘。 瞬间，安锦离觉得好冷，冷到窒息。 待安锦离回过神来，面前的女子已经消失了。 远处模模糊糊的，仿佛一个红色的身影跳入黑色的潭水中，了无生息。 突然，安锦离双手抱住了头。 “不过就是个废物罢了，还想着护着别人。” “你说她什么都不会，是怎么在这里活得下去的？” “瞧瞧她那个样子，连反抗都不敢吗？真是孬啊。只会躲着哭的可怜虫。” 这些声音围绕在安锦离的身边，迫使安锦离拼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说这有娘生没娘养的，还活着干嘛？活着都不如死了。” 声音围绕着安锦离。 安锦离拼命地躲着，但还是一点都躲不掉。 之后，一切都消失了。 安锦离径直睁开了眼睛，仿若诈尸般。 以前她做噩梦的时候，总有眼泪要流下来。可如今，她空洞麻木地看着虚无，半刻回不过神来。 随后，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原来，是梦啊。 可是安锦离慢慢蜷缩起了自己，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她为什么会重生？ 这场梦做了好久。 外面，一个丫头的声音响起。 “小姐，老爷吩咐我们来护送您到书院。” 安锦离一听到外面的声响，用万分冷静的语气说道：“等着。” 外面的丫头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小姐，老爷让我们到了巳时就出门。” “滚！” 烟云这是正好从厨房拿了早膳过来，看见门外那个张牙舞爪的丫头，直接上去教训道：“贱蹄子，哪准你在这里大呼小叫？” “我……”丫头还是分外得意地想说话，但是一下子被烟云的一个巴掌给打蒙了。 “滚。”烟云面无表情地甩甩手，说道。 小丫头一见斗不过烟云，只能灰溜溜地走开了。 这是，烟云才拿着食盒走了进去。 “小姐，起来了啊。”烟云一边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出来，一边说道。 刚刚安锦离的那声“滚”烟云也听到了，不过烟云觉得是安锦离脚疼导致心情不好，也没有在意。 不过，当她真的看着床上的安锦离的时候，才感觉到不对。安锦离此时的眼神太冷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发狂。 也顾不得其他的，烟云马上握住了安锦离冰凉的手。 感受着烟云掌心的温度，安锦离才微微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烟云。 烟云看着安锦离仿佛被刺激了的模样，连忙摸了摸安锦离的肩膀安抚着安锦离。 过了一会儿，安锦离才用力抱住了烟云。 烟云只听得安锦离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烟云，我是个胆小鬼。我连我自己都不敢面对。” 安锦离闭着眼睛。 是她负了前世的自己，她居然想逃避着那些令她难以忍受的过去。 “小姐，你已经很好了。” 安锦离是烟云见过最好的小姐。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却敢于和整个府邸对抗，敢于在自己明明快受不了的情况下，还会去选择拥抱别人。 听到这话，安锦离感觉眼睛一酸。低低的啜泣声响起在了烟云的耳边，让烟云只能轻轻地拍着安锦离的脊背让她平复下来。 过了一会儿，安锦离才停止了哭泣。但是因为哭得太猛了，人还是一抽一抽的。 “小姐，奴婢去给您准备早膳好不好？” 安锦离点了点头。 烟云轻轻拍了拍安锦离的手，然后起身将桌面上的早膳放回食盒里。 这些早膳已经凉了，烟云要去厨房换些热乎的。 安锦离看着烟云离开了，才感觉到刚刚的失态。她握了握自己的被子，缓解自己的情绪。 那个丫头被打了一巴掌之后，便打算去找安敬诉苦。 可是安敬早已经离开了，无奈的她只能一边捂着自己的半边脸一边咒骂着安锦离。 －－－－－－题外话－－－－－－ 怎么说呢，安锦离还是心怀幻想地对安敬抱有希望。 但是现实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在打她的脸。 安锦离梦中的那个女子，就是前世在奈何桥旁哭泣的安锦离。 至于重生，只能说跟复仇无关。 第九十五章 虚与委蛇 反正那丫头摆明了觉得安锦离好欺负，期间又去安锦离那儿闹了好久。 当然，安锦离也没有给她好脸色，直接让烟云将她轰出了门。 烟云轰完人之后坐在安锦离的床边，说道：“那丫头倒是嚣张跋扈至极，真不知道哪里能容的下她？” “说不定就只在我们面前嚣张跋扈呢？” 烟云听见安锦离如此说，不免出声想要说些什么。 “烟云，不是我们看不见的，就都是好的。” 那个丫头是安敬旁边照顾的人，姿色没有几分，看菜下碟的本事倒是挺大。 安锦离继续喝着骨头汤。 “小姐，你是不打算去书院了？” 昨儿安敬来了之后，安锦离便睡下了，径直睡到了今儿早上。烟云也是从刚刚那个丫头那里，知晓了这些。 安锦离喝汤的手一顿，然后又继续看上去轻描淡写地说：“我总不能一直在府中呆着吧。” “可小姐你……你受伤着呢。” “安敬可不认为这是大伤，说不定他连我什么伤都不知道呢。但是却偏偏知道我不想去书院，还为此专程赶过来看她这个一年不曾相见的女儿。真是好大脸啊。” “小姐，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恨老爷呢？” “是吗？”安锦离笑笑，“生着病呢，难免心情不好。” 如此，烟云也不敢多说话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烟云又觉得无聊，开口道：“可是老爷要是回来了，我们怎么办？” “那就让她来吧，我正巧也想见见我爹。”安锦离将空碗递给烟云，说道：“我休息一会，等会有事也不要叫我。” “哦，好。”烟云接过碗，应道。 待烟云走后，安锦离也慢慢躺下，但是她却是没有闭上眼睛。 她在等着，等着安敬的过来。 安敬刚回来，便看见自己的压坏肿了一张脸狼狈地等着他。 “这是怎么了？”安敬正打算进屋，换下自己的官服，随口问道。 “老爷，奴婢今儿去请小姐的时候，小姐不仅恶言相向，而且还把奴婢赶了出来。”丫头抽抽搭搭地说道。 安敬想要进屋的步子一停：“安锦离没去书院。” 丫头摇摇头，说道：“没有。” “真是反了她了。我先去换件衣服，等会去找她。” “是。” 待安敬进去之后，那个丫头才在嘴角扯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但是因为这笑扯到了嘴角的伤，她马上又龇牙咧嘴地捂住半边脸。 “安锦离，你等着！” 安敬到安锦离处的时候，烟云正在外面守着。 但是安敬因为太过气愤，竟径直打算进去。 “老爷，小姐在休息，不能进去！”烟云看见了，忙出声拦道。 “滚开！”安敬一推，将烟云推到了边上。 安敬打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安锦离已经坐起来了，淡淡地喊了声：“爹。” “你今儿没去？” “爹，疼得难受。”安锦离虽然如此说着，但是神色看起来分毫没有感受到疼痛。 “你留你妹妹一个人在那，你安心在这里躺着？” 说实话，安锦离其实心里是真的担心的，但是因为自己的脚上，总不可能处处护着安锦玉。而且安锦玉虽然不说话，但也不至于像她这样容易得罪人。 “妹妹是去读书的，我去能干什么？更何况我伤了一条腿，还能让妹妹照顾我不成？” “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府里就当没你这个人！” 安锦离看着安敬。安敬这人，还是这么容易暴怒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她，才能让安敬肆无忌惮地发脾气。 “爹，你知道吗？我在书院里受人欺负了，她们还说，要是我再去书院，她们就让我生不如死。” 安敬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说关心，而是赶忙询问：“那玉儿一个人去，岂不是很危险？” “是啊。”一旦被伤了一次又一次，安锦离便感觉自己麻木了，“你说玉儿一个人在那儿，会不会被人欺负啊？玉儿本就是个好学的性子，要是在那里被冷眼相待了，会不会连书都看不进去？爹，你说要不让玉儿也回来算了。” “不行！”安敬马上反驳道，然后他看着如此冷静的安锦离，不免猜测道：“你早就知道如此，是不是故意的？” “将玉儿送进书院的人，又不是我。难道爹对这些都不知道吗？你在朝堂上是什么样子的？”安锦离冷眼看着安敬。 安敬一怒，一只手不禁高高扬起。但是他看见安锦离如此冷漠的眼神，还是收住了手。 安锦离只见安敬闭了闭满是怒意的眼睛，出声道：“你想怎么样？” “爹，我毕竟是安锦玉的姐姐，自然是会好好照顾安锦玉的。但是，如果爹活生生地看着我受欺负而冷眼旁观的话，我猜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安敬根本不知道安锦离到底会做出什么来，但是一旦安锦离想闹，那安锦玉在书院里面岂不是不好过。 安敬这个人，会为了一个女儿的一点委屈而牺牲掉另一个女儿。当真是偏心至极。 “你想要书院中有人护着你？” “既然爹有这滔天的本事让我们姐妹进了那个书院，何妨不再多帮帮忙呢？” “可是这毕竟是书院，我再怎么插手也插手不到里面去啊？” 安锦离看着安敬，想问他：所以，你就想让另一个女儿受此罪。 闻言，安锦离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安锦玉与我何干？她就是死了，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安敬看着一瞬间又如此难弄的安锦离，顿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什么要求，才会回书院？” 听着安敬如此忍辱负重的声音，安锦离感觉自己既辛酸又莫名爽快。 “我想知道与我一起的京城小姐的身份地位以及家族势力，还有，爹你攀的高枝也让我攀攀？” “滚。”安敬怒斥道。 “哎呀爹，你总要告诉我什么小姐可以与我为友，什么小姐可能与我为友，什么小姐必定与我不是一条枝上的？和爹，我听到你的倚仗是四皇子，这个是真的吗？” 安敬看着安锦离，没想到她居然会问这些？ “爹，你看着我干什么？那些个小姐就是知道我们家的事情，才会对我任意妄为。我难道还不能了解了解她们了？而且，我毕竟是安家的人，既然我承受了这些，总要享享我身为安家人的好处吧。” “你如今倒是伶牙俐齿得很。”安敬复杂地看着安锦离。没想到原先那个只会重视感觉的可怜鬼居然有一天成了这幅模样？ 安锦离只是对着安敬看起来分外无辜地一笑。当然，只有安锦离知道她这笑究竟是不是真的。 “你想知道什么？” “我观察过，上官婵，她家应该不简单，所有贵女都围着她转。而那个元如菁，显然也是被宠着长大的，所以身份肯定不低。然后是段子嫣，她应该不太重要，因为只会耍些小手段。这几个人，祖上有谁？家教如何……”安锦离顿了段，继续说道：“可有软肋？软肋在哪？” 安敬没想到安锦离竟然真的把他在官场上用的这一套用在了这里。 “你心思……倒是深啊。” 安锦离又是纯良地一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而且，这不仅是个机会让我更亲近爹爹，还能护住妹妹让她好好读书。突然一想，我的腿好像断得挺值的。” 要不是这次太过意外了，安敬都怀疑安锦离是自己把自己给掰折的。瞧瞧她现在这幅小人得意的样子。 “这些东西，我可以告诉你。” “好。”安锦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安敬。 外面，天色都已经昏黄了。 安夫人早就备好了晚膳等着安敬来，连安锦玉都回来了窝在一旁看书。 “你爹怎么还不回来啊？”安夫人张望着看着外面，不禁抱怨道。 不知道在安夫人走了多少个来回之后，安敬才于夜色中出现。 “无谦，你怎么才回来啊？”安夫人连忙过来扶着安敬，说道，“晚膳都备好了。” 于是安敬先坐下，安夫人便招呼着安锦玉在一边也坐下了。 “玉儿，明儿你姐姐跟你一块儿去？” “她今天没去吗？”安夫人惊讶地问道。 “没有。” 安敬拿起筷子打算吃饭。 如果安锦离是男儿身，那该有多好啊。 安敬不了解安锦离，但是也知道她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可这不妨碍安锦离天生对于这些个官场虚假猜测的真实。 剥丝去茧，安锦离这个倒是在行。不然，安敬觉得他也不会在安锦离那儿呆这么久。 好本事啊好本事。 第九十六章 再去书院 对于安敬的想法，安锦离自是不知道的。 她听完安敬跟她说得一切之后，虽不说心底有了想法，但心里有了个底倒是真的。 第二日，安锦离便在烟云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而烟云因为不放心安锦离，一直陪着她到了书院。安锦离刚下马车，便觉得不简单。这里到书院里面的路太长了，而安锦玉这个小身板根本帮不了她。 “烟云，你陪我进去吧。” “小姐，这……” 承章书院可不同于其他的书院，不允许带丫头入内。 “你将我送进去，马上出来就行了。” 烟云看着安锦离的腿，答应了。 安锦离被扶到里面的时候，一众小姐都已经在了。本来她们都以为安锦离不敢回来了，结果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就瘸着一条腿回来了。 看着屋中盯着安锦离的小姐们，安锦离还是感觉安敬虽然人不人道一点，但是做法是对的。也不知道安锦离她有什么本事，她一回来这些小姐的视线都是刮过来的。旁边的安锦玉一瞬间好似不在了一般。 “你怎么回来了？”元如菁问道。 “回来读书啊。自打我伤了腿之后，在家里面哭了好久，后来我才发现书院是有多么地好。” 元如菁根本不想听安锦离信口开河，任意玩笑。 安锦离也没有理她，径自让如夏搀她去了位置上。 “你知不知道，你回来意味着什么？”上官婵眼含警告地看着安锦离。 没想到安锦离只是乖乖地坐下，然后将烟云给支开了。这种场面，烟云不要被吓着了。 烟云快速走了出去之后，安锦离才看向脸都黑了的上官婵。 “我这不是想姐姐了吗？我担心姐姐也想我，特地伤着腿赶来呢。你说我们都在一起读书，井水不犯河水的，连割袍断义的交情都没有，你说是吧？” 听着这些话，上官婵眼里闪过厌恶。 现在，安锦离也知道了上官婵眼里的东西是什么。是不屑。 上官婵的母亲是先帝的妹妹，而父亲又是难得一见的奇才。状元对于他父亲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当然，这种身份的人自然也有自身的品性，当然是看不上安敬那种什么本事没有还小人的模样的。只能说，父母不喜欢什么，子女自然也是不喜欢的，而且表现得比父母还要明显。 “你怎么说话的呢？”一旁一个小姐看上官婵不高兴了，连忙出声。 “我好想还没说什么吧？”安锦离笑笑。 “你出现在这儿就是对于我们的一种侮辱。” “只能说官家小姐的气性真是大啊。你爹要是是这种看人一棒子打死的人，我看他的官也做不远喽。” “你……”小姐气得想打人。 但是一旁的上官婵制止了旁边的人。 “我只知道，龙生龙，凤生凤……”接下里的话，上官婵并没有说，好像说了就是一种侮辱一般。 “上官姐姐这么说，寒门弟子可是要伤心了。” “我说的，是品性不良的人生的孩子，能是个什么样子？” “古有人戴罪立功，上官小姐又何必苛责一个还未戴罪之人，强加帽子于人呢？” 上官婵倒是没有想到，安锦离伤了一条腿之后，反而这嘴皮子越发厉害了。但是，她也不想听安锦离在这儿胡乱掰扯。 “你大可做你的，我也可以继续厌恶你。我倒要看看，如此环境下生下来的人，究竟有什么可以张牙舞爪的。” “好。”安锦离笑眯眯地说道，“谢上官姐姐容人之恩。” 上官婵不想再跟安锦离说话，只是将头转了过去。 没过多久，夫子便来了。 这次，安锦离倒是没有看着窗外，而是听着这位夫子在前面讲着书。 相较于朱存善的那种天南海北的侃，显然，这里的夫子可能因为见到的人都是当朝重要之人，虽然他们讲着书，但是可以看出来他们流露出来的大气和温和。 果然，这些东西是普通人难以接触到的。 京城里面，一般声名显赫之人都有着非常固定的圈子。以皇族为首，以血缘为亲。 当然，不是说没有寒门子弟一朝声名远扬让人尊敬的。 但是对于安锦离和为了爬不顾吃相的安敬，她们这些人还是打心底里看不起的。 那为什么，傅长清愿意去结交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只能说，傅长清是特别会利用别人的人，所以不在意别人的出生地位，只在意别人能不能为他所用。 安敬受了傅长清太多好处了，迟早要吐出来。 夫子讲着书扫了下面一眼，发现安锦离并没有看着窗外，但也是看着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间有些无奈。 安锦离对上了夫子的眼神，马上反应过来，心虚地笑了笑。 这位夫子倒没有想到，这安锦离笑起来倒是好看了不少。 然后，安锦离便低下头来认认真真地看书桌上的书。 其实抛开自己的偏见，书中的东西显然是有用的。虽说这些也是前人留下，今世接受的东西，但是看懂了自己也明白了里面究竟有什么。 书院的另一边，沈知秋正一个人在外面的墙边靠着看书。 这书院里的景致，也是让人觉得舒服得很。 今儿夫子被外面的贤士相邀，已经出去高谈阔论去了，连管都没有管他们一下。 沈知秋正看着书呢，旁边突然传来声音：“知秋今儿怎么在这，倒是不像你啊。”听见声音，沈知秋转头。 傅长清还是那副想要看热闹的样子在书院里面逛着，也不奇怪他会来这。 “夫子今日出去了，我就打算在这儿耗耗时间。” “你倒是又闲情逸致。” 傅长清在沈知秋旁边的围栏上坐下，看着这里的景致。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跑到了傅长清面前。 不过他看了沈知秋一眼，就没有说话。 “好了，但说无妨。” 傅长清这段时间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情，倒不怕人说。而且傅长秋对沈知秋还是分外欣赏的，可以让他听上一听。 “就是，安家小姐今儿瘸着腿来书院了。属下想着王爷对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感兴趣，便来说了。”说完，小厮马上跪到地上磕了个响头。 倒不是说小厮做错了，而是在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的情况下，磕头总比不磕要好。 傅长清闻言倒是惊奇了一下，“这安家小姐倒真是孜孜不倦啊。” 小厮磕在地上没有说话。 “知秋，你觉得这安家小姐如何？本王先前可记得你救过人家。” 沈知秋笑了笑，说道：“这都什么陈年旧事了。当时倒是不知轻重得很。” “本王就很欣赏知秋的性子，能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救人，多少人能做到如此呢？佩服佩服。” “王爷说笑了。”沈知秋淡淡地说道。 第九十七章 书院相见 接下里的这几天，对于上官婵她们来说，安锦离开始变得棘手起来。 首先，她们的脸已经撕破了。 本来安锦离还守着那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规矩，但是现在她即便是断着腿，也喜欢处处膈应人。 其次，安锦离如今是真的油盐不进了。 面对害怕这些小姐权势的人来说，肯定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可安锦离既不害怕冷场，也对她们所言所语无动于衷。 安锦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总算感受到了安锦离的威力。 安锦离府中的时候，安锦玉也没有机会和安锦离多说一会话。所以，安锦玉偶尔会听到下人说安锦离的一些话。不过那时候安锦玉也没有在意，只是认为下人夸大了。 然而，安锦玉现在觉得下人闲暇时说的那些，倒是真的很。 安锦离这个人，不简单。 然而安锦离倒是并不知道与她同处一屋子之人的所感所想。 自打放开了之后，她就把自己屋中的话本拿了好几本。一旦无聊了，就拿来看看。 安锦离想，她与前世最大的差别，可能就是在不要脸和对于那些一撕即烂的感情不抱希望了吧。 人啊，最重要的是看清自己，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枝叶在风雨中微微晃动着。 然后，屋外出现一个夫子。 那个夫子一副分外年轻的模样，穿一身青衫，微微抖掉了油纸伞上的水珠，这才迈步进来。 里面的小姐皆是没有看见过这位夫子。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位夫子浑身上下的气度，是不可忽略的。在这通身的气度指引下，那张本就极为好看的脸就显得更为清俊了起来。 安锦离看着走进来的人，感觉有些抱歉。她读书太少了，竟然描述不出来此时的场景。 只见这位夫子笑着走到了前边，然后将自己背上背着的物品放下，端端正正地坐在前面，才开口讲话。 “你们的曾夫子打算去四海逛逛，接下来的课，就由我来上了。”虽然这位年轻男子打从一开始就让人心生好意，但是他为人却并不高傲。相反，意外地接地气。 “曾夫子说是教你们品鉴诗词之中的山水景色。我大概也应该说这些，但是我觉得如果我只教这些，怕不是埋没了我自己。接下来，我就教你们画山水吧。” 青年夫子自顾自说完了自己的话，也不管下面人的反应。算了，这里的夫子，文人气息都重。听得进去是本事，听不进去他们也自讲自的。 下面，各个小姐面面相觑。 这个夫子，也过分随意了些。不过，她们这样想也是有原因的。 先前教这些小姐都是一把胡子的老头，而面对如此一个长的好看年纪尚轻的公子哥儿，就开始有些犹疑起来。 上面的青年夫子没有管人。 只见他拿起桌上的毛笔，铺陈了一张白纸，便自顾自地自己画了起来。 夫子神情认真，竟让人感觉他是在山野林中，一心只为面前的一点过人之景。 过了半刻，这位夫子便收了笔。 然后他便借着手中自己刚画的画，开始说了起来。 安锦离看着夫子用随性自然的语气讲着这些，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安静了下来。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不过外面的雨倒是下个不停。 今儿这里面的小姐也快速收拾着东西打算回去了。 安锦离和安锦玉倒是端坐在位置上。 如今安锦离腿伤，只能等烟云来接她们。 待到屋中的小姐都走得差不多了，安锦离突然听到门口几声轻轻的敲击。 抬头一看，沈知秋正拿着油纸伞，在这雾蒙蒙的天气中，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想，果然是烟雨养人。 不然怎么一个个的，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 鞋子沾上了泥水，沈知秋只能站在外面，说道：“今儿雨大，怕你不方便，来帮帮忙。” 安锦玉是认识沈知秋的。毕竟那天晚上安锦离瘸了腿，就是沈知秋帮忙扶着的。 过了一会儿，烟云便匆匆忙忙地赶到。 “小姐，我来晚了。”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没事。” 然后烟云便扶着安锦离出了门。如今安锦离一只腿不方便，基本上都是蹦着蹦到马车旁的。所以烟云即使有伞，两人也一定会淋湿。 这时候，沈知秋的出现甚至算是雪中送炭了。 只见沈知秋一人撑着一把伞，而另一把伞放在了安锦离和烟云的头顶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书院里？”安锦离一边蹦着，一边问道。 但是沈知秋的回答却是模棱两可的。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是会知道。” 见沈知秋不想说，安锦离也没有过多问他这些东西。比如，他一个男子，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又比如，明明许久未见，怎么突然又亲近了很多？ 沈知秋在安锦离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抿了抿唇。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因为傅长清已经给他抛橄榄枝了。而现如今傅长清又对安府特别重视，于情于理，他都要来看看。 如今与他相熟的皇子中只有傅长清一人，而且傅长清也充分表示了自己爱才惜才的样子来。沈知秋哪怕再不识趣，也不能面对这些直接拒绝。 这次来，沈知秋就是想看看，傅长清对他的限制，究竟是如何的？ 看着书院守门的人这么容易就放他进来，沈知秋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待到了门口，沈知秋就看着烟云艰难地把安锦离送上了马车，然后接过了沈知秋手中的伞，说道：“谢谢公子了。” “无事。”沈知秋淡淡地说道。然后烟云便看见沈知秋转身，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安锦离坐在马车上。马车颠颠地晃着，将安锦离的思绪也晃开了。 沈知秋为什么会在这儿？ 安锦离想起了一年前的那场宴会，傅长清和沈知秋在无人之时的对话。 显然，傅长清是和沈知秋有关系的。 而这次沈知秋虽然没说自己来干什么，但安锦离还是感觉不简单。 但是，安锦离还是无奈地苦笑一声。 说起来，自己还真是改不了这些。 即使不知道原因，但他心里面却还是默默相信着沈知秋。 只是不知道这牵一发动全身。就是是什么时候牵了这一发，又是该什么时候，动到了这全身。 －－－－－－题外话－－－－－－ 这章算是过渡章吧。 新的一切又要开始重新筹谋。 至于那个夫子，与剧情无关，只是写写文人风骨。 第九十八章 抉择如何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雨幕里。 沈府的小厮看着那个身影，便已经知晓了是谁。然后他便扯开嗓子开始喊：“公子！” 沈知秋走到沈府门口，将手中的伞收了一下，笑着说道：“你怎么在外面等着？”这个小厮是今年新进府的，沈知秋看他做事爽快，就见他给要了过来做些杂事。 “这不是下雨了吗？怕公子淋着。”小厮一脸憨厚地笑道。 “你有心了。好了，进去吧。不要在门口久呆了。” “好嘞。” 然后沈知秋复又撑起了伞，将小厮送到里面之后，自己去了沈铎那里。 今日下雨，沈铎回来的也是早，正窝在书房里看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见沈知秋来了，沈铎稍稍放下手中的书，说道：“知秋来了啊。” 沈知秋看着沈铎如今放肆不羁的样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此时的沈铎，正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又拿起刚刚那这本书。没错，沈铎是躺在矮桌旁边的。 本来沈铎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京城里面文官多于武官，沈铎又奉命去看马场。跟底下那些**子呆久了之后，身上的文人气质都快磨没了。 “爹，傅长清要收网了。” “嗯？”沈铎抬头，看着沈知秋。 “一年前，我曾经问过爹关于祖父投靠一事。这一年倒是安生。但是现在，儿子感觉傅长清要搞动作了。” 沈铎闻言，才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 这件事情，可不是小事啊。 “怎么说？” 沈知秋苦笑一声，说道：“四王爷的心思，我怎么知晓？但是，一旦我做出什么违反他意愿的事情，难保他不会拿我开刀。” “爹没想到啊，本来以为去书院已经够安全了，但还是逃脱不了这些糟心事。” “不过四王爷算是比较看重我的，应该不太会一下子就对我发难。” 沈铎对于此没有过多说话，只是语重心长地叹一声：“万事小心，这些可马虎不得。” 沈知秋对此笑笑，说道：“爹，我知晓的。如今我也只不过是提个醒，不然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反而麻烦。” 沈铎拍了拍沈知秋的肩，感叹道：“儿子长大了。怎么这一瞬间，儿子就长这么大了。” 沈知秋只是笑笑。 四王爷府，傅长清的消息还是分外灵通的。 这不，还没有多久呢，便有人将书院里面的事情尽数告知。 傅长清笑了笑，捏了一块糕点来吃。 “看来沈知秋已经感觉出来我的意图了。”虽然安锦离又来书院的事情阴差阳错，但这也是个机会，试试沈知秋究竟是个什么人。 毕竟沈知秋可是救过安锦离的人啊。 有这么一层渊源在，总能试试这沈知秋的重情程度了。 傅长清慵懒地躺在榻上，用手撑着头饶有兴味地说道：“不过这安锦离也是不简单。一个不受宠爱的小丫头，怎么就这么来回蹦跶在我的视线里呢？” 下面的人不敢说话，默默听着沈知秋的话。 “丁洋，你说说，安锦离在安府是个什么模样？” 丁洋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尽数说出。 “这本事倒是大。以一己之力在这安府里面求生存，当真是不容易。”傅长清感叹道。 随后他才开口，“好了，你继续看着这京城里面的事情。” “是，属下告退。” 待所有人走后，傅长清才拿起一旁的酒壶，灌了一口酒。 他想起了他的生母，一个后宫里面卑微如蝼蚁的女人。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幸，受到了皇帝的宠爱，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灾，竟然生下了他。 后宫里面，都是女人，而且还是整天就想着皇帝的女人。这些个恶毒的心思怎是一个小小宫娥可以比的。 傅长清笑了笑。他出生那几年，根本就没有好日子过。 不过皇宫里面的争斗也有好处，就是可以在夹缝中求生存。只要你站在了里面，找好了位置，就会有人保你。 当然，这些年幼的傅长清根本不知道。这也是在他长大之后，才一点点知道这权力的争夺，究竟是有多么有趣。有趣到，一个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了。 而她的娘，明明没什么本事，却死活相信有人是对她好的。 她根本不适合后宫，又为什么要让她的儿子在这后宫之中沉浮，无依无靠。 傅长清继续喝着酒。 等再过一段时间，该回来的权力，迟早是要回来的。 傅长清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安锦离，竟然能让他想到以前的事情。可能是安锦离的境遇，也是同样地孤立无援吧。 不过，那又怎样？ 不该活着的，迟早都会消失。 安府。 安锦离依旧是蹦着蹦回了自己的居所。 然后到了屋里之后，直接将水壶里的茶倒了一杯喝下。 “小姐，凉……”烟云还没说完呢，安锦离已经喝完了。无奈，烟云只能默默将茶壶放远一点。 “太累了，烟云。”安锦离喘着气，说道。 烟云看着，还是将茶壶抱着，说道：“小姐，我去接些热茶回来啊。” 安锦离摆了摆手。 待烟云回来的时候，安锦离已经歇够了，正翘着脚看着自己腿上的伤。 烟云将茶壶放下，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姐，刚刚在书院门口那位公子，是谁啊？”也不怪烟云好奇，实在是这么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烟云着实有些惊讶。 “就是一个帮忙的。”安锦离不知道怎么说沈知秋的身份，开口道。 “长得真是好看，一看就是那种才艺双绝的公子哥。” 安锦离听烟云这么夸，不禁有些失笑：“怎么？烟云这是？” 烟云马上板正脸，说道：“小姐，我只是感叹一下。” 不过，安锦离确实不清楚沈知秋为何会出现在那，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安锦离想了一阵之后，觉得自己也想不出来。不过，出于各方考虑，安锦离还是向烟云说清楚了沈知秋的身份以及交情如何。 万一之后碰上什么事情，知道总比不知道好。 －－－－－－题外话－－－－－－ 怎么说呢，三方各有所想。 第九十九章 一家出事 一月过去，倒是风平浪静地很。 如今的安锦离，腿也好得利索些了。至少她可以不需要烟云的搀扶，自己一个人拄着拐杖走几步了。 不过烟云倒是对接送安锦离成了习惯，一时半会也不想呆在府里等安锦离回来。 又是新的一日，安锦离拄着拐和安锦玉一起进了书院。 虽然还是与往常一样，但安锦离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气氛在里面。 但是，这种不和谐不是面对她的。 表面上贵女们都一如既往地做着之前的事情，可安锦离还是觉察到一丝凝重。 里面的人见安锦离来了，收了收自己的表情，都没有说话。 这一天，过得真是让人感觉奇怪。 打算回府的时候，安锦离还是在最后才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安锦离余光一瞥，瞥到了角落里的一个衣角。这里是她们这些人所学之地，根本不会有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踏足于此。 而且安锦离看着那个衣角上的颜色与她身上的如出一辙。 安锦玉走在旁边，看着安锦离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时间疑惑地看着安锦离。 “嘘。”安锦离向安锦玉坐了个动作，然后缓缓向那个被墙挡住的角落里面走去。 安锦玉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待到安锦离走到了墙边，才看见里面的人是谁。 那是一个安锦离叫不出来名字的小姐，因为她既不如上官婵一般盛气凌人，也不如段子嫣一般对人熟络。 只见这位小姐蹲在地上，感觉到有人在她边上的时候，抬起了自己的头。 安锦离明显地看到，这位小姐哭得眼睛都红了。 “你……你怎么在这？”小姐一时气没缓过来，抽抽搭搭地说道。 “我打算走了，看见这有动静，就来看看。”安锦离解释道，然后她看着如此样子的人儿，不禁含蓄地开口，“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抹了一把泪，说道：“我没事。”但是这把泪都没抹完呢，眼泪又掉了下来。 许是已经丢脸丢到家了，这位小姐也顾不得自己的如今的样子了，哭得声音越发越大。 安锦离看着这一幕，心想自己走也走不掉了，只能默默坐到了这位小姐的旁边。安锦玉见安锦离如此，也只能蹲下看着这眼泪已经止不住流的人。 当尹小京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旁边和她一起的两个人。 “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许是压抑得太严重了，尹小京根本意识不到刚刚到底做出了怎样的事情。 “没事。是发生了什么了吗？你怎么哭成这样？”安锦离回道。 “你不知道吗？” “嗯？”我该知道什么？ “几日前，董家得罪了圣上，被关到牢里面去了。” 安锦离仔细想了一下这几日的事情，发现也并没有人跟她说起这些啊。倒是安锦玉想了想，发现安敬曾在用膳的时候提了一嘴。不过对于董家这件事情，安敬看起来挺幸灾乐祸的。 “董家与我家本就是同气连枝，如今董家失了势，那我家也不一定会好过。”尹小京抱着自己的膝盖，无不伤心地说着。 “这件事牵连这么深吗？”安锦离回想了一下书院中其他小姐的表情，无不好奇地说道。 “圣上震怒。距离圣上上次如此生气，还是郑家的时候。”尹小京虽然地位不如别人，但是对于这些个东西还是有所了解的。 郑家？安锦离闻言，便知道了这件事情不太简单。 “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尹小京苦笑一声。 言毕，尹小京站起来。不过因为实在蹲得太久，她刚刚一个用力站起来，便又重重地摔了下去。 安锦离想拉她一把。 但是她此刻是坐在地上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尹小京后背磕到了后面的墙上。 “嘶。”不仅是后背的疼，腿也因为久蹲而麻木起来。 不过尹小京刚刚哭过，于是也不敢再哭了，只能忍着疼咬牙站起来。 安锦离看尹小京如此，也只能借着墙将自己的身子慢慢站直。 站起来之后，尹小京看了一眼安锦离说道：“你也早点回去吧，我没事。” 说完，尹小京便先走了，也没有跟安锦离过多攀谈。 “走吧。”安锦离用一只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一边对一旁的安锦玉说道。安锦玉也自是起来，去扶着安锦离。 “姐，这件事情，爹说过。” “哦？”安锦离由此反问道，似不清楚其中状况。 “我也是在爹爹在的时候偶然听了一嘴，反正就是关于现在这些事情的。”安锦玉模棱两可地说着，似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安锦离。 其实，现在安锦玉还小。安敬自然不会在她面前多提一些事情。不然小孩子说漏嘴了，可是要命的。 见安锦玉分外犹豫的样子，安锦离也没有强求。 “反正现在火没有烧到我们身上。”这几日她还是见过安敬的，虽然面上表情不变，但也不像尹家连小姐也害怕到掉眼泪的地步。 相反，安锦离觉得安敬现在应该开心才是。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 四王爷府中，傅长清也如安敬一般无丝毫感觉，安安稳稳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而傅长清的手里，拿着一旁侍卫拿来的密报。 那是一封从皇宫里面送出来的密报，主要说明了现在圣上的态度。 董家犯的罪，当然是触了圣上的逆鳞。想当年，郑家的下场世人皆知。谁能容忍那些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去。 “王爷，今儿太子去了宫里面。” 傅长清笑了笑，说道：“父皇应该很是震怒吧？”董家这一脉，与太子那边有些渊源。而且太子身边的伴读，就是董家之人。 于情于理，太子都会去宫里面看看情况。 “父皇也是从争斗中踩着兄弟们的血才上的位，要不是因为皇后颇得圣心，怕是这傅宽根本坐不上这太子之位。” “唉，这场戏真是越发好看了。” 傅长清拿起手中的笔，在面前的白纸上写着什么。 皇宫之中。 已经胡子花白的皇帝看着跪在下面的太子，真是气得无话可说。 怎么傅宽现在变得如此心软？不对，这太子根本就是心硬不起来！ “父皇，董家一向兢兢业业为了父皇着想。儿臣此番想……” 还未说完，皇位上的帝王便打断了傅宽的话：“替董家求情，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父皇……”傅宽看着皇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儿啊，关于董家的事情，父皇心里面自有一杆秤。如今你如此莽撞地过来，是觉得朕是你的父皇，便不是当今的皇上了是吗？” 傅宽听出了自己父皇预期之中的警告之意。一时间不敢继续求情，只能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说道：“儿臣知错。” 帝王看着地上的儿子如此重情重义，内心还是分外无奈的。 “宽儿，你记住，你首先是这天下的太子，应当以天下为己任，万事为天下着想；其次，你才是朕的皇子。你既然有不费吹灰之力见到朕的机会，便不要让朕反感于你。” “儿臣知晓。” “好了，下去吧。书院那边，你不必去了。董家的事情，朕给你个机会。” 傅宽抬头惊讶地望向面前的皇帝傅明决。 “你好好查。如果董家真是清白的，朕便升董远一级。如若你查不出来，便让你这太子的位置先搁一搁。” “谢父皇！” 傅明决摆了摆手，示意太子下去。 等到太子走了之后，傅明决才在自己的位置上揉了揉头。 一旁的喜公公见了，马上上前紧着傅明决，生怕他怪罪于人。 “喜顺，你说朕是不是对傅宽太好了？” 喜公公闻言，马上想着该如何回答：“皇上多虑了，太子殿下仁心，是万民之福。” 傅明决冷嘲一声。 “我看他是不知道轻重了。傅长清如今在哪？” “回皇上，四王爷自打董家出事以来，便一直在府中呆着，没有出府门一步。” “你们去，好好盯着傅长清。” “是。” 傅明决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感叹道：“这位置啊，真不知道该如何啊。” 喜公公闻言，吓得马上跪在了地上。 一众人见喜公公都跪下了，马上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第一百章 百家牵连 第二日，太子殿下受命调查董家一事便已经全京知晓了。 在朝堂上，文武百官无不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一有风吹草动，就波及自身。 安锦离第二天继续瘸着腿去书院的时候，也感觉就是不同寻常了。董家像一个引子，致使城门失了火。 当然，千金小姐们还是受着家里面的庇护，对于这些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妨碍小姐们感觉到局势的紧张。家里面大人的表情做不得假。 坐在小姐们前面的夫子们自然还是安安心心老老实实地讲着课，丝毫没有被这些东西影响到。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无关痛痒。 毕竟他们也只是稍微拥有些学识，却没有相应的权势的一群人。 安锦离看了眼尹小京的位置。 她来还是来了，不过就是越发沉默寡言了。 不过安锦离也没有对这些过多上心，只是拄着拐杖，施施然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颇有闲情逸致地听着前面夫子的说书。 夫子讲完课后，便走了。 上官婵无意间往后扫到看起来优哉游哉的安锦离，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不怕这个时间，你家那些个糟心事被翻出来？”上官婵率先开口。她和安锦离本来就不对盘，自是看她不顺眼。 安锦离听到有人在说话，一抬头便看见上官婵盯着她看。 “不是董家的事情吗？关我家什么事情？”安锦离并没有在意，仿佛面前的上官婵在讲笑话。 见安锦离如此心大，上官婵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最关键的是皇帝震怒，再加上连太子都掺和进来。一个不慎，就是整个京城的天都要翻了。这能是什么小事吗？ 以上官婵为首的这群小姐们，基本上都是以太子为尊的。 出现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哎……说多了也不知道能有什么用。 上官婵无奈地想着。 安锦离也只是对着上官婵笑了一下，便也不管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事情。说实话，在她十几岁就接触到这样的事情，真是前世难以想象的。 不过现在的安锦离，要本事没本事，要对手没对手。 根本就是这风浪中不起眼的石头而已。 就这么蹉跎了一天之后，安锦离便打算回府了。 用过晚膳之后，安锦离便谎称自己要睡觉便让烟云先行离开并熄了灯。 待到烟云走后，安锦离才从自己床底下最深处掏出一件衣服来。那件衣服灰扑扑的，看上去分外不起眼，然后安锦离又将自己的脸给蒙上。 看了眼自己此时的样子，安锦离试了试自己还未完全好透的脚。 然后安锦离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出了屋门。 外面，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府上的丫鬟小厮基本上休息的休息，也不随意走动了。 凭着对安府的了解，安锦离一边往树丛后面钻一边注意着外面。 水至清则无鱼。 这不仅是一件大事，对于安锦离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安敬的书房依旧亮着灯。 想来也是，安敬可不会这么快就心无旁骛地打算睡觉。 偷偷摸摸地来到安敬书房的后面，安锦离迅速蹲在了一堆杂草树木之中。 对于这些，安敬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时的安敬正在里面看着书平复着心情。真的没有想到，皇上居然认同了太子的胡作非为。这对于四皇子一派的人来说，无不是一个打击。 如今也算是借董家的口子来进行太子和四皇子的第一场博弈。 安锦离在外面等了许久里面也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无奈，安锦离只能借着窗户的缝隙偷看里面。 不过那个缝隙实在太小了，根本看不见什么。 随着也越来越深，下人都为安敬添了好几次茶水了。可安敬还是没有离开，这种行为，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 安锦离对此也不能轻言断定。 一个时辰过去之后，安锦离顿时觉得自己的浑身被晚风冻成了一块冰。 然后，书房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不仅里面的安敬立马看向门口，连安锦离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有什么事吗？”安敬开口。但显然，语气中没有了惯常的颐指气使，反而多了些尊敬。 见如此情况，安锦离几乎连呼吸都要屏住了。如果一个不小心被发现，她怕是活不到明天早上。 “王爷让我来告诉你，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虽然太子可能不认为是王爷作的恶，但是他底下的人可不会那么认为。”那个男子说话的声音很轻。 安锦离觉得她的感谢现在的耳聪目明，不然可能什么都听不见。 “好，我知道了。” “一旦有消息，我会让你们府上新来的小厮通传。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就不会出现了。” 说完这话，那个男子就要走。 然而，在临走的时候，又说道：“你要小心一点。既然王爷能让人来，自然有其他人可以混进来。”这句话，已经透露出了杀气。 安锦离死死地靠着墙，冷汗都要下来了。 她不知道那个男子有什么本事，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她。 不过安锦离还是分外小心的，连脚上都包了布，而且谨慎地将弄歪的枝叶放回其原位。 安敬应该想不到一个满是泥的书房后面，藏着一个人吧。 待男子走后，安敬也像是完成任务一般熄了灯。 随着书房门的又一次合上，安锦离的心才慢慢平了下来。 她在冷风中吹了好久好久，吹到四周都听不见声音了，才敢小心翼翼地动动自己的身体。 不过这具身体，已经明显僵硬了。而且脚踝那里，开始泛疼。 安锦离没管这些，依旧分外小心地将植物拨开，将自己的呼吸压到最低一路遮遮掩掩地回到自己的屋子之中。 回到屋子之后，她马上脱了脚上的布条。然后在黑夜中将自己的衣服换下，并将屋子里的脚印先擦干净。 换回自己的衣服之后，安锦离再在脚上包了块布，又拿了自己的拐杖。 然后安锦离深吸一口气，出了门，在屋子前来回踱步，争取将地上的脚印全部抹没。 不过现在在外面的人眼中，可能就是安锦离睡不着在到处逛逛而已。 当然，这个时间段也没有人了。 毕竟现在，已经子时了。 －－－－－－题外话－－－－－－ 这个，只是个开始。 当然，关于董家的事情了结得很快，但四皇子和太子的争斗，是真的开始了。 第一百零一章 去戒安堂 第二日。 烟云拿着早膳过来的时候，安锦离还未醒，脸色微微发白地躺在床上。见此，烟云担心地凑到了安锦离的边上，轻声叫唤着。 感觉到旁边有人推她，安锦离转醒。不过因为头太疼，所以眼皮子重得很，怎么也睁不开。 过了好半晌，安锦离彻底睁开了眼睛。 “烟云，怎么了？”安锦离的声音透着微微的沙哑。 “小姐，你是生病了吗？”烟云一边担心地看着安锦离，一边将手贴在了安锦离的额头上。 额头上传来轻微的热度，让烟云受了惊吓。 安锦离撑着自己起来，虚弱地说道：“许是昨日歇息得太早了，不安稳让自己着凉了吧。”安锦离声音虽然沙哑，但听起来还是漫不经心的。 “烟云，你等会去告诉玉儿。今儿姐姐没法陪她，让她自己去书院。” “好。”烟云见安锦离如此样子，马上答应道。 “去吧。”安锦离摆了摆手，示意烟云去说。 待到烟云走后，安锦离才一下子又将自己砸回床上。 自己昨儿临时起意打算去安敬书房听听消息，没想到一折腾就是半夜。如今这幅鬼样子，倒真的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安锦离才离开了自己的床，走到桌边打算用膳。 烟云准备的早膳还算清淡，虽然入口没有味道，但安锦离觉得自己还可以接受。 安锦离用完膳之后，摇了摇自己昏沉的脑袋。 烟云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安锦离对着铜镜用胭脂给自己的脸上着色。 也不知道安锦离从哪里学来的技法，本来一张苍白的脸在胭脂的遮掩下变得些许红润了很多。 安锦离抬头，看了眼烟云。 “烟云，我等会儿要出去一下。” “小姐你这是去哪？” “我许久未见朱夫子了，想去看看他。” 烟云不懂为什么安锦离明明生着病，但是却要往外跑。不过这些话烟云是不会问的，毕竟她只是个丫鬟。 “现在几时了？” “辰时一刻。” “那好，我先出去了。” 安锦离看了眼自己的衣着，麻利地起身出了门，丝毫没有了刚刚那副病弱的模样。 后门还是有人看守的。 不过来人看见安锦离，便唤了声小姐。 安锦离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才小声对人说道：“别告诉别人我出去了，除非自己兜不住的时候。” “奴才知道。” “对了，府里有没有新来小厮？” “有，两个。” “看着他们一点。” “是。” 然后安锦离便出了门，看着这依旧热热闹闹的街。 安锦离扫了一眼之后，便默默低下头往一条没有多少人走过的路走去。 戒安堂，还是如从前一样破败不堪。 门旁边落叶都堆了一地了，还是没有人来扫。 安锦离推了推那扇吱嘎作响的大门，走了进去。 里面，一个书生正在对着无人之地念书，见安锦离来了，眼中忙闪过惊喜。 “阿离，你怎么来了？” 安锦离笑笑，说道：“我来看看师傅。”其实对朱存善，安锦离本来也是叫夫子的。后来关系好了之后，安锦离便也觍着脸叫了声师傅。 毕竟朱存善虽然是个教书先生，但是这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那些个杂七杂八的旁门左道，倒也是学了不少。 “夫子可是等了你很久了。阿离，你怎么去了书院之后连看都不回来看看我们了？” “这不是不敢来见夫子嘛。” “哎，你真是的。”书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了，进来吧。” 里面，朱存善正在讲课，下面坐了好几个书生样子的人聚精会神地听着。本来朱存善那个高傲的性子，即便他愿意讲课，也没有多少人听得懂；后来嘛，经历的事情多了，也懂得该如何讲课了。 安锦离在最后面一个最不像书生的人身边坐下，看着前面朱存善在讲课。 朱存善早就看见安锦离了，不过气安锦离这么长时候没来，硬是将她给忽略了。 “你怎么来了？” 安锦离的身边传来男子疑惑地声音。 “我来看看。” 身边的男子冷笑一声，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谁不知道？也就是在朱夫子面前一套一套好话地说，才让朱存善信了安锦离这个邪。 “唉，哥，你别这样嘛。” 年轻男子不说话。 这是一个长相都极为凶悍的人，倒不是说凶悍，只是一般人见了他，都会打摆子。 安锦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里，就看见这个男子跟盯着仇人一般盯着“戒安堂”这块招牌。不过这戒安堂人真的少，这位男子盯了好久都没有一个人看见。 发现安锦离在看着他的时候，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窘迫，然后就瞪了一眼安锦离，转身便打算走。 “你想进去看看吗？” “你说什么？”赵得一脸凶悍地看着出声的安锦离。 “我可以带你进去看看。”安锦离目光分外真诚，但也是带着压迫地说道。 “这有什么好进去看的？哪天迟早把它砸了！”男子被惹怒了之后，气急之下口吐狂言。 安锦离没有理人，只是将门打开，挑眉看了眼在旁边的人。 没有说话，但鬼使神差地，男子还是跟着安锦离走了进去。对于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来说，书院是他们踏足不了的地方。 而且这个男子一脸凶相，一看就是地痞流氓，普通书院怎么会收？ 但是，戒安堂收了。 “你有什么事？”赵得看着安锦离，问道。也不知道这名字是谁取的，安锦离记得她先前问赵得名字的时候，赵得说道：“我叫赵得，得到的得。” 当时安锦离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但是看着赵得的眼睛，不敢说话。 安锦离拿起赵得的书，堂而皇之地盖住自己的脸，在书后对赵得说道：“你能不能帮我注意一个人？” “谁？” “我家新来的小厮。” “安锦离，你闲的是吧？” “哥，你让人帮忙看着他一点呗。”赵得虽然是地痞流氓，但是确是一个不简单的地痞流氓。 首先，赵得很能打，所以京城里面很多人都怕他；其次，赵得读书的实力还是很强的。朱存善曾经说过，赵得是最有机会在科举考试之中拔得头筹的。 赵得身上，有一种不怕死的野蛮劲儿。 “行行行，就这些？” “嗯嗯，”安锦离疯狂点头，不过她还是担心地说道，“哥，不过得小心一点，不要让别人发现。” “你究竟惹了什么？好了，我知道，会小心的。” 朱存善看着下面的两个人明目张胆地“窃窃私语”，心里面都快气死了。 “今天就上到这儿，你们回去给我好好看书！” 众学生见夫子不知为何心情不好，连忙抱着书就跑了。 然后他们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安锦离！你还知道回来啊？” “啊哈哈哈哈，师傅好啊。” 第一百零二章 碰个照面 等到从戒安堂出来，安锦离感觉自己的一身风寒都要被朱存善给咋呼没了。 不过，保险起见，安锦离还是去药房买了一些药。 等到了安府的时候，门已经从里面关上了。无奈，安锦离只能三下为一回，轻轻地敲着门。没过多久，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正是今儿早上的小厮。 “小姐，你可回来了，快进来吧。” 闻言，安锦离快速闪了进去。 “小姐，那个新来的小厮我见了一个。” “怎么样？” 小厮一脸一言难尽，“怎么说呢，木讷得很。” 安锦离闻言，微微笑道：“木讷就好。”起码表面上装得像，不会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然后，安锦离不经意抬头扫了一眼，便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藏在那里。 不要问为什么别人看不见而安锦离却看见了。 对于安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安锦离都花了大把的时间去自己辨认过。 看着这一幕，安锦离朝小厮微微地笑了笑，然后假装并不在意往前走去。 走到人影的边上，安锦离又状似不经意地转头，笑着看着躲着的人影：“你在这儿干什么？” 那人抬起头，猛然瞧见安锦离的目光，吓了一跳。 “出来吧。”安锦离说道。 等到人出来，小厮才看清此人的相貌，就是那个“木讷”的小厮。 安锦离想想，便觉得这个小厮真的道行尚浅。才在这安府没几天，打探消息倒是打探得肆无忌惮。 小厮哆哆嗦嗦地，仿佛害怕极了。 “你知道我刚才出去了？”安锦离表情一厉，言辞凶狠地看着面前之人。 “奴……奴才知错。”小厮闻言立马将膝盖磕在了地上，听的人心里不由地一疼。 “跪着像什么话，起来。”说完，安锦离伸手打算去拉人。 不过这个小厮反应倒是极快，立马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以后你想出去，可以让小李开门，不需要在这躲躲藏藏的。”安锦离像是认为这个小厮想要出去，所以才在这里躲着。 本来，后门是没什么看管的。 后来许是安夫人发现安锦离出府过之后，就让人来这儿看着了。 只不过没想到，看守的人几经兜转，转到了安锦离熟识的人上面去了。 小厮见安锦离会错意了，连忙摆出姿态来，表达出了自己的胆小与怯懦，小心翼翼地说道：“谢小姐体谅。” “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姐？”安锦离带着笑意地看着那个小厮。她身上的衣服就跟普通婢女的没有差别，别人如果不知道她肯定第一时间认为她是个丫鬟。 小厮的冷汗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而且，你这么鬼鬼祟祟的，不会是贼吧？” “小的是刚进府的。” “算了算了，我也不计较你是谁。不过如果你胆敢将今天这一切告诉给夫人，我便让你不能活着离开这个安府。知道了吗？” “是是是。”小厮连连点头。 然后就听得安锦离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过了许久，那个小厮才敢抬起头来，只见看门的小李复杂地看着他，感叹道：“你也是难啊，刚进府就碰见了小姐的秘密。” “小姐的秘密？” “唉，你不知道。我们小姐没人管，然后闲着无聊就喜欢去外面逛逛。时不时还给我带糖葫芦呢。” “夫人知道了不会降罪吗？” “大不了我就跑呗，反正我无所谓。” 小厮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大放厥词的人。 “我的根啊，不知道在哪哦。” 安锦离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发现烟云正在门口等着她。 “烟云，你怎么在这？” 烟云抬头，哀怨地看着看着安锦离，悠悠说道：“小姐，你不觉得你忘了什么东西了吗？” “什么……”安锦离还未说完，就看见了烟云身边的拐杖。 顿时，安锦离也感觉出来自己少了什么。 昨儿几乎将半个安府走完之后，今儿早上又烧得有些不甚清楚，竟然就这么出了门！ 天哪！ 烟云眼神复杂地看着安锦离，说道：“小姐，你的腿，疼吗？”说完，烟云将视线放在了安锦离的脚上。 说实话，是有点疼的。但是安锦离迷糊了一天之后，反而觉得这疼无关紧要。 看着烟云的眼神，安锦离马上倒了下去。 “烟云，我疼。” “小姐，怎么了？”烟云马上站起来相扶。 安锦离颤颤巍巍地拿出手中的药，说道：“这是治风寒的药，烟云你帮我煎一下吧。” “小姐，你？”烟云难以置信地看了安锦离一眼，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安锦离扶回了床上。 扶完之后，烟云这才抱怨道：“小姐，我怀疑你上辈子是只猴子，怎么总是东窜西窜的。” “是吗？”安锦离尴尬地笑。 烟云煎完药之后就伺候着安锦离喝了下去。 安锦离也自知自己身子快撑不住了，也就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些天的事情，相信再过不久就要了结了吧。 当京城的风起云涌真正开始的时候，就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了。 此时的傅宽，正在自己的府邸里面抓着自己的头发。没错，他现在找到了关于证明董家清白的蛛丝马迹，但是即便他现在找到了，也根本就没有办法应对那些接踵而来的破事。 一旁的小厮看着太子殿下如此模样，也都不敢说话。 傅宽看着面前杂乱的纸张，顿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 要么就是查下去，换得董家清白，保住太子之位，失去百官支持； 要么任由事情如此发展，放弃董家，放弃太子之位，在朝堂之中重新开始。 第一百零三章 卧虎藏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董家董远，收受贿赂，买卖官职，乃下下之大不容，遂将董家男丁拉至午门斩首，女流一律放逐，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傅宽，言行有亏，德行有损，遂免去其太子之位一年，禁闭一月，望尔今后诚心改过，钦此！” 大殿之下，大太监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外朝。 太子及董远皆跪在大殿中央，听候皇上下的惩罚。 此时的董远，脸上已经有了灰败的气息。他无力地耷着脑袋，仿佛败家之犬。 而傅宽却没有看旁边的人。倒不是因为冷血无情，而是现在这种情况，由不得傅宽继续胡闹。 傅长清站在旁边，看着跪在地上精力全无的颓丧样子，不禁在心头闪过一丝快意。但是，傅宽如今的样子，也让傅长清产生了一种害怕来。 皇上虽说是罚了傅宽，但是实则也是想让傅宽清醒一点。 革去太子之位，却单单关了一个月的禁闭。那剩下的十一个月，傅宽又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殿上的人皆各怀心事，最后还是在太监响亮的一声“退朝”之中，才慢慢往门外涌去。如今这个局面，没有一个人敢多言一句。 傅宽在退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了傅长清一眼。 当然，傅长清也感觉到了傅宽的视线，对着傅宽装傻装了个彻底。 然后，傅宽也没有再看人，径直往外面走去。 流言总是起得很快，太子被废之事一下子传遍了大街小巷。如今也没有人管太子只是被废一年，而是开始觉得太子难当大任。 看着来接他的马车，傅宽一时之间都没有心情去做。 他让小厮将他的衣服脱下来，然后直接披着小厮的外衣打算沿着街走走。 百姓们基本上没有见过傅宽，不知道傅宽的样子，只是在那里高谈阔论着。 “太子被革了！”声音引起了傅宽的注意。 “怎么回事啊？” 那人将头微微垂下，用看起来小声其实很多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太子帮董家平反，结果惹皇上生气了。” 百姓们最不喜欢的，就是乱用自己权利的贪官。而傅宽这一明明是为了证明董家的行为，硬生生将他逼到了风口浪尖。 傅宽一边走着，一边听着热热闹闹的街道中传来若有若无的谩骂。 如此，他不由想起了在书院里面夫子曾问过他何为太子。那时候，他还是满怀着对兼济天下的渴望，满心欢喜地说着仁义道德。 现在想想，他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先护住自己的权利，百姓才会信自己真的是为了他们。而不是别人突如其来的一盆狗血，就毁了旁人的心智。 没人知道，那条普普通通的街上，曾经走过谁。 对于这些，没过多少时间就传到了安锦离的耳朵之中。 安锦离也没想到，过了大概十天的功夫，就连这些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当然，这不关她的事情。 在从书院回来之后没多久，烟云便拿着晚膳过来了。 安锦离看着食盒，发现食盒外表被人划了一条浅浅的灰，就像是一只脏手摸过这个食盒。 “烟云，我自己来好了。” “啊？” “你去厨房给我拿些绿豆糕，我馋了。”安锦离麻溜地走到桌边，轻车熟路地准备打开食盒自己来。 烟云见安锦离都自己动手了，无奈只能先去厨房拿东西了。 待烟云走后，安锦离将饭菜全部摆出来，又在食盒底部扣扣索索，拿出一张纸条来。 上面只写了四个明晃晃的大字：今夜子时。 当然安锦离懂其中意思，连忙将纸团不动声色地放在自己的身上。 烟云回来的时候，安锦离已经在用膳了。 “小姐，绿豆糕来了。” “好。”安锦离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如平常一般说道。 子时，府中都已经悄无声息了。一个黑影东摸摸西摸摸地摸到一处偏角，然后拨开树叶将一块砖头摆在树叶遮住的地方，借力一登，便骑在了墙上。 墙外，两个同样黑衣的人偷偷摸摸拿出一块梯子，让安锦离下来。 显然他们这三个人已经熟识，动作完成得分外迅速。 待到安锦离下来了之后，三人便淹没在黑夜之中。 到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之后，三个人走了进去。 里面，蜡烛发出的火花衬得人阴森森的。 “找我来干什么？” “你要看的这是什么人啊？麻烦死了。”赵得开口了。 “怎么了？”安锦离有些紧张地看着赵得，不免有些担心。 赵得努了努嘴，示意安锦离看向角落。 角落里面，有一个五花大绑浑身是伤的男子。看见安锦离望向她，神色上不免有些惊惶。 此时安锦离是蒙着块黑布的，只留下一双眼睛漏在外面。在黑夜和烛火的映衬下，着实有些吓人。 安锦离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这个男子是谁。 那不就是新来的小厮吗？ “他的脸怎么被打成这样？”安锦离惊讶地看着那个小厮，问道。 “这个人，在街上，被打得个半死。而且那些个打人的人是从一旁的青楼里面出来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赵得瞥了一眼角落里面的东西，说道。 安锦离走到小厮面前，一把扯掉小厮嘴里的抹布。 “女侠饶命啊！”一扯开，小厮就开始叫唤。 当然，安锦离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然后，安锦离甩了甩自己被打得麻了的手，冷声说道：“再叫唤一句试试？” 旁边的人好像早已经习惯了安锦离如此的作风，一时间都百无聊赖地看着这里。 小厮一边看着安锦离一边惊惶地摇头。 “你给安敬传得什么消息？” “啊？”小厮有一瞬间的惊诧，“不……不知道啊。” “你命都没了，还想要帮着人家说话？”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你只需要说，你负责给安敬通什么风，报什么信，而你又是什么身份。其他的，不需要你知道。” 小厮还是不敢说话。 安锦离见小厮不说，只能旁敲侧击。 “谁安排你进安府的？” 摇头。 “那你总知道谁想要你死吧？” 小厮闻言，沉默了。 “你不过就是一个弃子，没有人会要你的。你还以为自己有什么重要的？”前些日子安锦离在书房里听到那个男子对安敬说的话，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弃子。 安敬虽然效忠于傅长清，但不代表他喜欢府里面有傅长清的眼线，而且是明目张胆地眼线。 从男子漫不经心的语气中，更能明白这些。 看着耷拉下去的小厮，安锦离循循善诱：“既然你的主子都想让你死了，你就没有什么不甘吗？你活着，不是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去死的。” 安锦离想的，是激起小厮的报复心理。 小厮的神情有些松动，“你们又是谁？为什么救我，又想要图我什么？” “我啊，是恨你主子的人。”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安锦离说完，眼睛下垂，显得有些无助，“你就讲你所有的一切都说一下就行，我知道我现就跟蝼蚁一般，但是我也不想任人宰割。” 最后，小厮还是将他所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 不过因为这个弃子实在是被弃得过分了，根本也没有什么多的消息。 基本上就是一个普通人收受了一些贿赂之后铤而走险的故事。而且也不知道自己收受的贿赂可以要了他的命。 说出来之后，小厮觉得自己心里舒服多了，不禁问道：“你又为什么这么恨他们？” “我啊……”安锦离想了想，“因为他们不把人命当人命。” 赵得拍了拍安锦离的肩。 其实他们这些人，基本都是安锦离在背地里给偷偷摸摸给救回来的。 第一百零四章 事件平息 关于那个小厮的事情，安锦离还是让人将他关了好几天。 虽然看起来那个小厮真的很无辜，但是安锦离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毕竟这世上披着表面那层皮披得忘了自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第二日，依旧如往常一样地去书院，听夫子讲课。 许是腿脚好了，安锦离这心便是真的闲不住了。 安锦离这人，惯常喜欢跑来跑去。 所以夫子一走，她便去了外面打算小小的歇息一会儿。 尹小京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安锦离在一旁的凉亭里面拿着本话本一样的东西在看。 “你在干什么？” 安锦离抬眼扫了尹小京一眼，说道：“话本。” “什么话本这么好看？” “民间的小故事罢了。”安锦离自知别人是不会对这些感兴趣的，自然没有多说什么。 “我怎么感觉你总是独来独往的？” 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安锦离给尹小京留下了些许好印象，尹小京似乎还是有些喜欢安锦离的。 “习惯了。” “哦，好吧。”其实尹小京也真的没什么好聊的，见安锦离坐着悠悠闲闲地看书，只能说道：“我先走了。” “好。” 待尹小京走后，安锦离才抬头看了眼尹小京的背影。 这个女孩子，倒是个心思纯善的。 书院里面，太子被禁足，傅长清又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 七皇子傅长远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 “我们这里怎么如此冷清啊。”原本傅宽次次都在，就指望着能有朝一日读透天下书，知礼明德。 如今傅宽一不在，倒真是显得冷清了不少。 一旁，五皇子倒是开了口：“平日里那傅长清不知道捉摸些什么鬼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一句？”显然，五皇子对于太子被禁足一事是极为不忿的，忍不住说道。 “傅长良，你是不是存心找茬？” “那傅长清都会的东西，我怎么不会？”想到傅宽受到如此委屈，傅长良就有点跟吃了炮仗一样。 “你……” 不知道为何，傅长清悠悠地出现在了门口。 “这是干什么呢？” 傅长良一见傅长清，就直接将头瞥了过去。 “五弟可是闹脾气了？”傅长清还是一副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模样，丝毫没有将刚刚那些话听进耳朵里。 “如今太子哥哥禁足了，你满意了？” “哎，别这么说嘛。本王相信太子殿下……哦不，王爷的良苦用心，只可惜这董家太过分了。”傅长清忍了这么久，经这件事情之后，倒真是有些喜上眉梢的感觉。 五皇子没有理人。 其他一众皇子没有说话。 傅长清看着底下的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也没有说话。 只见他施施然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夫子的到来。 沈知秋这儿，倒也是安静。 “知秋，昨日的策论你背得怎么样了？”沈知秋正在看着书，旁边一个公子就像沈知秋问道。 “背得差不多了。”沈知秋将手上的书一放，问道，“你呢？” “唉别说了，我哪个会背这些呦。” 沈知秋笑笑，说道：“你要是不会背，夫子怕是会饶不了你。” “哎呦。”年轻公子一通嚎叫。 下一年，沈知秋他们也要参加科举了。夫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当真怕这些人考不好科举，便开始想尽法子让人多读书。 这不，先前没有好好听得人全部都遭了殃。 还在说话呢，夫子就手背在后面拿了本书进来了。 一时间，屋子里没一个人敢说话。 然后，伴随着夫子的讲话声，一些人的思绪也随之飘远了。 大牢里面。 虽然董大人在朝堂上仿佛一句话都不会说，但下了朝堂之后，便已经疯了。 他一整天都在支支吾吾说着一些旁人都听不懂的话。 “喂，吃饭了！”狱卒喊道。 一个瘦瘦小小的人跟在狱卒后面小心翼翼地放着饭。 直到走到董大人面前之后，看着董大人如此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干什么呢？还不快点？” 前面的狱卒正在催促着，那个人马上低下了头，然后将饭一放，往前面走去。不过，单看那人的走姿，感觉像是后面有猛兽在追一般。 等全部放完饭，十五六岁的孩子走出监狱，看着外面的晴空万里，不禁有泪从眼角流出。 没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男孩子又迅速低下头，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很多人都忘了董家，只求自己能够安乐。 但是有些人，是永远都忘不了了。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才女 自古以来人们总爱在自己所知的人之中比个高下。到了京城小姐们这里，便是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了。 这个名号，说重要它也重要，起码别人会高看一眼；说不重要也不重要，毕竟它也只是个美誉罢了。 既有文人舞文弄墨，那京城的小姐们也自不遑多让。 这不，刚刚在诗会中颇具风采的凌烟，便成了京城中下一个才女。 凌烟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青春正好时。对于家中尚未娶妻的人来说，那就是他们心中颇为满意的人选了。 安锦离和安锦玉在书院放人了之后便回到了安府。 待马车一停，安锦离率先跳了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你们是安家的小姐是吗？”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婢女走到了安锦离和正在下马车的安锦玉面前。 安锦离听到有人说话，便转过头来。眼前的人并不是安府的人，面生得很。 “你是？”安锦离稍显疑惑地看着来人。 婢女福了福身，这才语气礼貌地说道：“奴婢是凌府的下人，我家小姐凌烟想请二位小姐去凌府小聚一下。”说完，婢女拿出了两张请柬。 安锦离顺势接过了请柬，回道：“谢谢姑娘了。” “小姐不必客气。既然在此遇见小姐，奴婢也就不叨扰安夫人了，还望小姐告知一声。” “那是自然。” “那奴婢便告辞了。”婢女又是礼貌的一礼，转身离去。 安锦离拍了拍手中沉甸甸的请柬。 请柬做得倒是极为正式，与一般的请柬自是比不得的。 安锦玉此时才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安锦离手中的请柬，问道：“凌家小姐怎么想邀请我们啊？” 安锦离遥遥手中的请柬，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锦玉，这张你拿着吧。等会记得跟安夫人说一声。” “哦，好。”安锦玉接过了请柬，说道。 然后，安锦离便先行走回了府中，安锦离跟在安锦离后面几步的地方。 边走的同时，安锦离边打开了手中的请柬。 八月初八，不就是后天吗？ 后天，凌府。 安锦离和安锦玉从马车上下来。安锦玉倒还是正常的浅青色衣衫，倒是安锦离整个人光彩照人了不少。 自打安夫人知道安锦离也要去之后，就借着不能落下安府脸面的理由给安锦离置办了几身衣裳。 安锦离看着安夫人让人加急赶出来的衣裳，只觉得晃眼睛。 京城里面一般的女子都不会这么穿的吧。 但是，安锦离却是衣裳都比较寒碜。没办法，安锦离只能在自己原有的衣物上罩了一层浅金色的薄纱。 比起全套的金衣服稍微正常一点，比起平时的衣服稍微正式一点。 只能说，穿金带银，真的不符合邀她们来的凌烟的风格。她安锦离也不喜欢。 门口，已经有小厮相为迎接。 安锦离和安锦玉两人在一旁婢女的引路下到了里面。 凌家多出文人，所以布置得也是极为清幽。想来，这凌烟才女的身份，也是需要靠着这家族底蕴的。 安锦离扫了一眼屋内，发现都是京城中的嫡小姐，而且都在十岁以上。 由此，安锦离猛然意识到，自己也十二岁了。 再过两年，也该到了择婿的年纪。 凌烟看了眼安锦离和安锦玉，发现自己并不熟识。还是身旁的婢女提醒，才知道来人是谁。 既已知道是谁，凌烟也摆出了一副热情的模样走了过来。 “这两位是安家妹妹吧。” 见一个气质出尘的小姐走来，安锦离就算是猜也猜出来这必是今儿的东道主凌烟了。 闻言，安锦离马上福了一礼，说道：“凌姐姐好。”安锦玉自是也跟在后面福了一礼。 见安锦离和安锦玉如此，凌烟马上阻止道：“哎，妹妹不必如此客气。这只是寻常的姐妹之间聚聚，不需要这么多礼节撑着。” 既然凌烟不在意这些，安锦离自是也放了轻松一些。 “锦离久停姐姐盛名，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特选了一方徽墨送给姐姐。” “妹妹客气了，来来来，进来坐吧。”安锦离将礼交给一旁等候着的奴婢，便带着安锦玉走了进去。 里间虽然隐蔽，但可是空阔得很。 凌烟命人将软榻小桌皆放好，以供小姐们喝茶攀谈。 婢女将安锦离她们引到其中一个较为偏僻的矮桌那里，又见其桌上糕点太少，特意命人多去取些。 安锦离对于这个位置也是极为满意的，毕竟今天，她们只是陪客罢了。 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官家小姐来了。 安锦离一边用着糕点，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凌烟这次，是把与她一起参加诗会的小姐以及年岁相较于她们稍微轻些的年轻小姐都请上了。 安锦离看着坐在显眼处的段子衿和上官婉。她们的旁边，段子嫣和上官婵也都坐着。 似是觉察到了安锦离的目光，段子嫣也朝着安锦离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安锦离她们坐在这么偏的角落里，不禁在眼角勾出一丝不屑来。 安锦离没有管段子嫣的挑衅，只是默默地喝着茶水吃着糕点。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各家小姐都已经有些相熟了之后，凌烟这才开了口。 “各位妹妹姐姐们，凌烟这次将大家相聚在一起呢，也是想着如今诗会已过，大家总是得着闲了，总该姐妹之间说说话。” 其实凌烟的本意大概也是好的。但是对于那些记恨凌烟在诗会上出类拔萃，占尽风头的人来说，就无论凌烟如何也都愤愤不平了。 凌烟说完了之后，就由着小姐们各自说话了。 当然，避免小姐们感到无趣，凌烟也是准备了一些女子闺房之中常玩的小玩意儿，以供小姐们取乐。 如此，这气氛倒是也好。 毕竟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所以能聊的事情也是多了去了。 上官婵自然也扫到了一旁的安锦离，然后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间勾唇冷笑了一声。 只见上官婵看向自己的姐姐，说道：“姐，我们如此也太无趣了。不如找些小姐们都可以参加的游戏玩玩？” 一旁，段子衿开了口，说道：“婵儿这个想法倒是不错。” 第一百零六章 刻意为难 “凌姐姐。”一声叫唤拉住了凌烟的目光。 凌烟转头一看，便见上官婵挂着笑容说道：“前些日子凌姐姐在诗会上拔得头筹，婵儿自是敬佩不已。如今我们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对对诗，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啊。” 闻言，凌烟笑了笑：“上官家的小姐倒真是个妙人。既然如此，大家可否愿意来对对诗助助兴？” 这一番话，当然是引得小姐们皆是同意的。 首先，她们文才必定出众；其次，这也是证明凌烟本事的一次好机会。 “那这样，可否有人先行作诗一首，讨个彩头？”凌烟并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所以她还是将机会给了各位小姐们。 “这提议既然是我先提的，那就我先来吧。”上官婵并不是一个安静的性子，在这种场合下，反而有些凌厉。 安锦离就看着小姐们被激起了兴致，开始争相展现出自己的本事来。 凌烟对于这种分为也是分外喜欢的。 一时间，坐在中间的人都热闹起来，誓要作出一首好诗来。 安锦玉看着这一幕，一时间有些向往。 安锦离看着旁边的安锦玉，将头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你可能上去试试？” 安锦玉闻言，有些无措。她抿了抿自己的唇：“应该可以。” 听过安锦玉如此说，安锦离便放心了。她有些开心地说道：“咱们府上有你，我就觉得够了。” 安锦玉看着前面，笑声说道：“可是我现在也不能上去。” 安锦离看着眼前面，说道：“说不定等会就可以了，你先好好看着吧。反正我相信玉儿有本事的。” 安锦玉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至于安锦离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上官婵已经往她这边看了好几眼了，摆明了就是想让她出丑。 果然，没过多久，上官婵好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与我较好的人基本上都说过了。”突然，她好似想起什么。 “凌姐姐，要不要让安家小姐也试试？” 既然上官婵都提了，凌烟自然也是将视线转到了角落的安家小姐身上。 安锦离感受着此刻小姐们地目光，不禁羞怯地笑了笑。 “各位姐姐们作诗都如此出色，锦离怕是不能献丑了。” “既然都来了，就不需要害怕什么献丑不献丑的，都是姐妹，怕什么？”上官婵就是打算把安锦离往死路上逼。 安锦离笑而不语，只是向安锦玉挑了挑眉，示意道：“看，这机会不是来了吗？” 安锦玉看见安锦离的眼神，自然也是明白过来了。 “不如我来作一首吧。” 这时，小姐们的视线才从安锦离身上转到安锦玉的身上。 刚刚安锦玉一直默默地跟在安锦离后面，也没有说什么话。大家都以为安锦玉是怕生了，但没想到的是，才刚刚十岁的安锦玉，居然有这么大的勇气。 上官婵此刻也微微蹙眉看着安锦玉。 她只是知道，安锦玉是个柔柔的性子，平日里也只是读读书，没什么其他引人注目的地方。以至于现在安锦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上官婵也不知道她的本事是什么。 安锦离见安锦玉开口了，就在一旁笑着说：“既然妹妹有心，那姐姐就不说什么了。” 小姐们只见小小的安锦玉站了起来，用还比较稚嫩的语气对了一首与上官婵相差无几的诗，但是立意以及工整程度来说，却是比上官婵还要高了一截。 见此，上官婵不禁想咬碎自己的银牙。 既然安锦玉都作诗了，而且作得还不错，那众人肯定也就夸了几句，不再刁难了。 上官婵此刻还想说话，但是被身旁的上官婉拉了拉衣袖。 无奈，上官婵看了上官婉一眼，带着些许赌气意味地坐下。 然后，上官婉也顺势夸了一波。 等小姐们注意力过去，上官婉才问道：“那个安锦玉，在书院离如何？” “她不怎么说话，我也不知道啊。” 上官婉看着角落里的安锦玉，眼眸深深。 这安锦玉，小小年纪便以如此，等到她年岁再大些，那岂不是…… 上官婉收回自己的视线，但是也是在寻思捉摸了好久。 而安锦玉此时却是分外开心的。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众小姐面前展露自己，而且她们对她的评价也不低。 看着安锦玉一脸高兴的模样，安锦离笑笑，拿了块糕点递给了安锦玉。 “吃点东西，刚刚辛苦了。” 安锦玉一点也没觉得辛苦，但是还是高高兴兴地将安锦离给的糕点开开心心地吃了。 安锦离看着安锦玉，不禁有些失笑。 想来，安锦玉是真正有才气的人。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 不过前世，安锦离可没有什么机会见证安锦玉一步一步将自己的名声打出去。 前世和安锦玉的隔阂，想来也是二人各自不交心造成的吧。 今生，她只想好好地照顾照顾安锦玉，不要让她再受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语给鼓动了。安锦玉，本来就应该站在高处。 安锦玉不知道安锦离心里想的，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这场聚会聚了好久，等到小姐们出来的时候，都染上了些许的疲累。 安锦离和安锦玉倒是不急着走，等到人快没有了才起身。 “停一下。” 身后传来凌烟的声音。 安锦离转头，便看见凌烟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你们的感情真好啊。今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都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安锦离。” “安锦玉。”安锦玉在一旁弱弱地说。 凌烟见安锦玉发声了，这才笑着说道：“玉妹妹好本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文采。” 安锦玉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谬赞了。” “假以时日，玉妹妹定能成为京城当中有名之人。”凌烟对安锦玉还是十分喜欢的，不禁和安锦玉攀谈了好久。 期间，当然也和安锦离说了几句话。 安锦离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对于舞文弄墨这些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听着身边二人说着话。 过了不久之后，二人才转身离开。 安锦玉对着安锦离说道：“姐姐，凌小姐当真有气度。”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看出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安府遇见 安敬是跟着傅长清这件事，不知不觉已经全京城都知晓。 而且，傅长清在是个人都知晓的情况下，还是跟安敬有着密切的往来。 对于安府的女眷来说，安敬攀上了王爷这件事，的的确确是件好事。但是，从长远来说，又有什么好事呢。 安锦离坐在自个屋前的石凳上，听着烟云说着这些。 “安家的名头，是越来越盛了。”安锦离不带情绪地说道。 烟云听此，附和道：“是啊，我现在出个门，都有人觉得我们如今也算是飞上枝头了呢。” 安锦离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因为前世的时候，安敬确实是官越做越大。可是到了后来，还不是被算计得连最开始都不如。 而且那个时候，谁坐山皇位都不一定呢。 安锦离死的时候，傅宽和傅长清正斗得凶。到死，安锦离都不知道究竟是谁赢了。 烟云看着安锦离表情淡淡的，自己那颗感觉良好的心也稳了下来。 不过，令安锦离没有想到的是，安敬居然邀了傅长清和一众官员来安府小聚。 听到这个，安锦离的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到底是谁给他的这个勇气？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安敬已经带着四皇子来了安府。 前厅。 “四皇子能来我们安府小聚，真使安府蓬荜生辉啊。”安敬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傅长清说道。 “安大人严重了。”傅长清也是摆足了客气，笑着说道。 安敬此时也是真的有些难以置信，一张老脸涨了个通红。旁边的几位大臣也是脱了朝服，喝着酒。 当然，傅长清带着的这些人，都是些虽然如今官位偏高，但是在京城却没有多少势力的人。 这样的人京城中如果有人真的看他们不顺眼，碾死他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傅长清看着面前的人，脸上笑意很足，内心却满是算计。 这些官员在之前也是不太熟悉的，如今傅长清这么一撮和，倒也是互相聊得开心。 一时间，屋子里推杯换盏，热闹得紧。 对于这些，安锦离自是不甚清楚。不过对于傅长清来安府这件事，倒使她内心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小姐，你都走了多久了？”烟云就看见安锦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副分外焦虑的模样。 安锦离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直到烟云提醒才猛然意识过来。 “哦……哦，烟云，你说，前面在干什么啊？” “小姐你好像很好奇？” 烟云疑惑地望着安锦离。 “烟云，要不我们去前面看看？” “会不会有人拦着啊？” “只是在外面看看，不进去。” 烟云想了一下。她倒是有些好奇当今四王爷的长相，一时间有些心动。 “小姐，我们偷偷去是吧？” 安锦离点点头。 就这样，主仆二人走出了屋门，慢慢往前院走去。 因为傅长清的到来，安府里面的丫鬟小厮倒也是走动了起来。 安锦离一路上不知道碰到多少人了。 前院里面，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灯火都是通明得很，照得晚上也变得温暖宁静了起来。 安锦离二人就坐在靠近安敬那边的一个凉亭里面。 从安锦离这个视角，可以将安敬的屋门及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边上有婢女小厮经过，只是看了安锦离她们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安夫人处。 “什么？安锦离去了前院？”安夫人自然也是知道今日来人究竟是谁，但是没想到安锦离这个贱蹄子居然跑到前院去了。 婢女垂着头，说道：“夫人，可要去管管？” 安夫人冷笑一声，说道：“管！当然得管！如今我这一松懈，安锦离又要搞幺蛾子了。走吧。” 婢女搀着安夫人，来到了前院。 安锦离也没想到，这人一多，是非也就多了。 看着安夫人走过来的身影，安锦离还是有些惊讶。 想来上次见安夫人，还是在凌烟聚会之前安夫人给自己准备的那些金闪闪的衣服。 安夫人一步一步地靠近，安锦离先发制人地说道：“母亲，你也出来逛逛啊？” 而安夫人根本不想理安锦离的翘舌如簧，径直走到了安锦离的跟前。 “你在这儿干什么？” “随便逛逛。”安锦离一边笑着，一边说。 “这不是你该逛的地方。”安夫人显然不想让安锦离在这留着。要是她留在这里，被四皇子看重了，那安夫人是绝对不允许的。 安夫人她压在了郑良的头上，那她的女儿，也不定要压在安锦离的头上。 “母亲你说笑了，这安府，我哪里逛不得？” 安夫人此时有些严肃，说道：“你应该现在呆在这里吗？像个什么样子？” 安锦离也有些妥协。毕竟她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和安夫人硬抗，只能说道：“夫人，我再这儿再吹一会儿风就回去了。” 然后，安锦离又补充道：“放心，这里黑灯瞎火的，没人能看见我。反倒是夫人往这一站，这儿反而亮堂了很多呢。” 屋子里面依旧是热热闹闹的，丝毫没有出来的意向。 “放心，母亲。锦离是安府的人，自不会让母亲难过。” 安锦离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好话坏话全都说得明明白白，安夫人也不能强行要求什么。 但是就这么回去又是有些不甘心。 安锦离只见自己说完，安夫人也坐了下来。 “反正这儿也看不见人，我等着你回去。” “是。” 安夫人不回去，一是拉不开面子，二则是她身为安家夫人，确实也没有见过四皇子一面，当真有些好奇。 果然，一个有权有势，有名有望的青年男子，都会让人好奇一下的。 坐了一会儿之后，安锦离看里面还是如此模样，便率先站了起来。 “夫人，我们回去吧。如今着天寒地冻的，反而伤了自己。” 安夫人此时也有些后悔坐在这里。既然安锦离拉下了脸，安夫人自然也就顺势说道。 “回去好好呆着，不要总是一天到晚跑来跑去的。” “母亲教诲，锦离自是知晓。” 说完之后，二人便一起离开了凉亭。 正在二人准备起身的时候，屋子里面似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看样子是人打算出来了。 没有办法，二人只能再坐一会。 率先出现的，便是傅长清。 京中之人都盛传傅长清的相貌，安夫人一见，果然如此。 傅长清不似沈知秋一般的书生气息浓重，反而看上去分外俊朗，再加上皇室沾染出来的贵气，看上去就是说不出的好看。 安夫人看着傅长清，竟一时间觉得惊艳。 安锦离看着安夫人望着傅长清的目光，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安夫人如此看着傅长清，一副分外满意的模样。那前世，安锦玉最后的结局，究竟如何？ 安锦离抱着自己的脑袋，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觉察到了凉亭这儿的目光，傅长清微微扫了过去。前院照得还是分外亮堂的。不过凉亭属实偏远，只有隐隐约约的灯光照到那里。 傅长清眼神微微眯起，看向那个明明坐在那个，却抱着头的人。 不过，傅长清也没有多看，就将视线移开了。 待傅长清和一众官员走后，安夫人才从凉亭里面下来走向安敬。 本来安锦离想作一番询问的，结果没想到安夫人走得倒是快。 “无谦，这便是四皇子吗？” 安夫人走到安敬边上，询问道。 安敬显然也是喝开心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等着你们结束了，来看看你。” “你有心了。” 安夫人见安敬有些神志不清，将安敬扶回刚刚的地方醒醒神。 安锦离见安夫人和安敬进去了，也没有久留，便离开了。 期间，烟云也是对傅长清的容貌感叹了一番。 结果安锦离的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把烟云的话给堵住了。 烟云见安锦离表情有些凝重，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烟云现在感觉出来了，安锦离似乎并不是特别喜欢四皇子。 走到门口，傅长清的小厮悄然从一处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来了。 “刚刚在凉亭里面的，是谁？” 小厮将刚刚所见给禀报了：“安府小姐安锦离和其婢女在三刻钟前来的，后来过了一刻钟左右，安夫人便来了这儿。然后二人一起坐在那里好像等着主子出来。” “安……锦离，见过我吗？” 小厮回道：“照道理来讲是没有的。” 傅长清笑了笑。一个本来就是因为好奇而来的人，见他出来后竟然一直低着头，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安锦离也不知道刚刚的反常举动被傅长清看在了眼里。 她也是没有想到，本来是想去观察一下傅长清如今的模样的，结果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不过，她倒也是看出来了什么？ 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些关于前世的记忆全都支离破碎。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本来一串完整的手链，突然之间断了线。不仅仅是断了线，更是散落了一地。安锦离不知道前世的记忆究竟是个什么顺序，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到底是对是错。 冷风吹在安锦离的身上，让她清醒了些。 她看着天上挂着的一轮皎洁明月，稍稍缓了缓自己内心喷涌出来的情绪。 第一百零八章 心中戾气 前世，安锦离根本不知道安府是怎么一步一步起来的。 如今她也算是知晓了些。 只要从与她一起在书院里的小姐的眼神里面，就可以看出安敬到底在旁人眼中有着什么样子。 安锦玉如今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现在，安锦玉只知晓自己是去书院读书的，其他一概的，根本连管都不管。 当然，安锦离可没有安锦玉这么高的觉悟。所以，还是是不是被几个眼刀子刮两下。 夫子在前面讲着书，实在是枯燥乏味至极。 安锦离托腮看着窗外。 如今这些小姐也只是看不惯就刮她两个眼刀子，要是安敬之后做过火了，安锦离觉得她们也觉得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难啊。 安敬为了所谓的升官发财，是在拿整个府来做赌注啊。 不过，令安锦离没有想到的是，她没有得罪到屋子中的人，反而把其他人得罪了。 夫子讲完课，便离开了。 安锦离不喜欢呆在里面，就往外面走去。 结果没想到的是，她刚刚走到凉亭，就被人一下子给套住了。 待安锦离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带走了。 等到了一处安敬的地方，人才把安锦离头上的东西拿开。 安锦离看了一下来人，发现自己并不认识。 “你们是谁？” 对方显然是个小姐模样，但是这几个小姐们的戾气还是比较重的。 安锦离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询问，就已经被冷嘲热讽了一通。 “呦，安家小姐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啊？那你应该去问问你爹啊，你爹如今可真是风光无限啊，一纸奏章就把人家曾大人的官给下了好几级。” 安锦离看向来人，问道：“你是曾家的人？” “不是就不可以教训你了吗？” 安锦离闻言也是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几个女子：“既然与我有仇的是曾小姐，那就让她当面出来一下。当个缩头乌龟像什么样子？” “你！” 曾小姐其实就站在人最外面的地方。她看着安锦离不仅不点都不慌张，甚至还不慌不忙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这嘴皮子倒是厉害，怕不是跟你爹一样是擅长搬弄是非吧？“ 安锦离闻言举手表示自己的清白：“这位姐姐，你可不能才跟我说这么几句话就断定我的人啊。不然，跟我爹有什么区别？”安锦离说完还挑衅地看着那个说话的女子一眼。 “你！” 连上官婵和她们那些人都说不过安锦离，更何况是这些个眼皮子浅到不行的人可以挑衅的。 但是，这些个人说不过人，可是喜欢动手，一看就是在家里面打骂奴仆打骂惯了的。 安锦离见人手都伸出来了。在手刚刚要落下的时候一下子拽住那只手狠狠一扯。 自打一年前和袁莺莺这个姨娘没头没脑地打了两架之后，安锦离就知道，有些人是没有脑子的，该动手还是得动手。 更何况这一年多安锦离跑来跑去，根本就不是那种柔弱到一吹就倒一打就哭的货色了。 最后，几个小姐全都眼圈泛红地看着安锦离，然后捂住自己身上的某一处。安锦离打起人来，真的是太疼了。 安锦离看着这几个人，走到一个人面前，冷声问道：“你是谁？” “我凭什……”小姐话还没说完呢，就看见了安锦离的手又挥起来了，连忙说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个，哆哆嗦嗦地看上去胆子分外小的样子。 安锦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又一个不想说的。 “嗯？” “曾希。” “曾家人？”安锦离惊讶地挑眉。 那个人不敢说话。 “你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不好好跟我说清楚，躲在旁人身后像个什么模样？” 安锦离真的是惊诧极了。 不过，她还是看了眼为曾希出头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明明是帮人家，可是人家连面都不愿意露一下。如果她自己真的被欺负了，大概记恨的便是那个帮人出头的女子吧。 看着曾希唯唯诺诺的样子，安锦离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既然想讨公道，何需如此假情假意？” 猛然间，安锦离不想看这些人了。她转身便想离开，不过在离开前，她顿了一下：“以后如果发现你们再来找我，记得后果。现在都给我滚吧。” 这些人听到声音后便离开了。 安锦离还未走几步，就看见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上官婵。 “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看热闹。”其实是上官婵眼睁睁地看着安锦离被套着麻袋带走，一时之间有些好奇跟过来的。 在安锦离这儿，上官婵自觉她受了太多气了。 见安锦离如此样子，上官婵不由说道：“我们这儿容不下你，而你又四处得罪人，不怕之后孤立无援吗？” 安锦离显然是还没有平复心情，显得人身上有些许戾气未散。 “难道我四处求饶讨好，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上官婵没有说话。不可以高枕无忧，但也不会硌到别人。 安锦离此时的话还带着些许狠厉：“我现在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也不怕失去什么。我硌人也不怕自己疼。” 虽然安锦离说的是自己，但上官婵知道，是威胁。 上官婵知道安锦离想说的是：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不信，尽管来试试。 “那安家什么的，你不在意吗？” “呵。”安锦离冷哼一声。 现在安锦离也没有心思跟人说话，径自便离开了。 上官婵看着安锦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确实，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就像是长在石缝里的野草，虽然什么都缺，但还是活得很好。 想起了之前处处针对的场面，上官婵不禁有些失笑。 不得以貌取人，管中窥豹，这些东西好像一下子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算了，狗肚子就狗肚子吧。 上官婵呆了一会儿之后，便也回去了。 屋子里，安锦离已经恢复过来了，看上去依旧与往常无二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 第一百零九章 含蓄提醒 安敬这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安锦离莫名觉得有些不敢面对。 不过这些，不是逃避可以解决的事情。 一日，安敬倒没有出去做事，反而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看着书。 前几日那些个小姐来找安锦离的时候，安锦离便知道安敬这会儿又得罪人了。不过，她既不知道这所谓的曾大人是四皇子的异党呢，还是四皇子同党中弃子。 已经倒了初冬，天气也有些寒冷了。 安锦离在屋中呆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穿了件厚衣服，出了门。 安府的下人便看见安锦离一个人走进了安敬的书房。 “见过爹爹。” 安敬此时正看着书，便听到了声音。可能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近来过得顺遂了，反倒没有对安锦离摆什么脸色。 “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想着爹爹了，就想来看看。”安锦离笑得分外无害。不过，她也没带什么东西。毕竟以安敬的脾性，带东西反而惹他厌烦。 安敬也不知道怎么跟安锦离说话。他们之间这十几年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 安锦离显然也知道让安敬表现什么根本不可能，反而在一旁坐下了。 “爹爹，曾府的小姐曾在书院里面找过我，还把我用麻袋套了起来。”安锦离说这些话的时候，透露出了些许委屈。 闻言，安敬才看向安锦离。 “你在书院里面？怎么她们还敢来？” 安锦离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一番嘲笑。他安敬不知道吗？如今道貌岸然给谁看？ 这些话，当然只能在心里想想。 “如今锦离就希望爹爹的官能够越做越大，然后可以让那些看清我们的小人歇一口气。” 安敬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点点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希望爹爹能够成为四皇子身边的第一人，然后高官厚禄，连带着安府上下享无尽之福。”虽然这些话很好听，但莫名其妙地，安敬皱了一下眉。 “这些话，说跟你说的？” “什么？”安锦离疑惑地看着安敬，“是四皇子吗？” 安敬冷冷地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闻言笑了笑，说道：“我身边听到的，都是这些话啊。当然，与我共同读书的小姐们反而看不起我……”安锦离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安敬，继续补充道：“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安敬眉间的折痕更加严重了。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居然这么多人知道。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安锦离没有正面回答安敬，反而说道：“她们一直都知道啊，爹爹不知道吗？” 其他人知不知道安锦离不清楚，但是安敬如果在活在自己编织的假象中，怕是死得更快。 听到安锦离的话，安敬才认认真真地看向安锦离。 “你有什么想法？”虽然安锦离什么都没说，但是安敬有预感，安锦离其实是想表达一些东西。 “一个人为了爬过围墙，丢了一只鞋进去。然后他拼尽全力地想要到围墙的那边，忽略了自己可能没有本事过去的时候，是不是该做一下二手准备？人活着，不能只为了那只鞋，而忘了自己。” “放肆！”安敬将手往桌子上一拍，带着怒气地吼道。 外面的下人见安敬生气了，都把头下意识地一缩。 不过，安锦离虽然吓了一跳，但还是稳住了。 “爹，一旦大厦将倾，就谁也救不了了。” 安敬此时真的是恨极了安锦离。一旦安锦离出现，他就分外不痛快。 “你给我回去。”安敬缓了口气，说道。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滚！” “爹爹，不要这么生气。说不定现在就有……”安锦离用口型说道，“眼线呢。”然后又开了口，“你说这要是到了别人口中，爹爹是怪女儿胡乱说话呢，还是被上头的人怀疑心思不纯呢” 有些带有特指意味的话，安锦离说得很轻。 安敬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安锦离的话，充满了多层含义。只有深思，才能明白其中道理。 如果有眼线，就证明了安府的不安全。 安锦离的此番话，怕是真的会让四皇子起疑心。 可是，不知道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安敬陷入了迷茫。 在安敬还没有说话的时候，安锦离突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锦离知错，不该没有一点见识就胡乱说话，望爹爹惩罚。”安锦离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异常地乖顺，好像刚刚抬杠的人不是她一般。 “你去你自己屋里好好呆着。”安敬揉了揉眉心。 “望爹爹一切安好，心想事成。” 安敬摆手让安锦离出去。 安锦离也没有多说什么，好像自己的出现就是为了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一般。 可惜如今安锦离对于朝堂之事知晓得少之甚少，根本不可能推测出来安敬心中的真实想法。 安锦离只能根据安敬的反应猜测安敬的态度。现在看来，安敬对于这些虽然抗拒，但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在意。 安锦离走在安府的石子路上，慢慢思索着对策。 当然，安锦离做这些也不全是为了那所谓的感情用事。她想知道的，是整件事情的始末。 人生在世，总要活个心安不是吗？ 安锦离的思绪飘着飘着，就突然之间飘到了沈知秋身上。 沈知秋可能是安锦离这一世唯一愿意去相信的人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沈知秋的出现，对于安锦离来说，就是一种救赎。 可是如今，两个人却再也没有一起说说话的机会了。 安锦离思及此，心中闪过一丝怅然。 慢慢地，安锦离回过神来，不禁苦笑一声。她在想个什么东西？ 但是，对于沈知秋来说，安锦离又何尝不是在他清醒之后唯一鲜活地闯入他的世界的人呢。 －－－－－－题外话－－－－－－ 嘻嘻，交代一下安锦离和沈知秋对彼此的感觉。 不然我觉得沈知秋再打酱油打下去就没有存在感了。 沈知秋会在合适的场合出来的。 第一百一十章 新年前夕 日子过得真是飞快啊。 安锦离还因为冬日的原因懒懒地睡在被窝了，就有一旁一个不怎么见过的婢女递给了烟云一盆水。 烟云接过水盆放在一边，掀开窗帘叫安锦离起床。 也不知道安敬抽了什么风，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便把安锦离本来就应该享受的小姐待遇都给了她。 这些东西，安锦离也没有抗拒。 就是安夫人对此倒是那张明明得体的面容在没有人的地方还是扭曲得厉害。 “小姐，起来了。”烟云在安锦离旁边唤道。 “嗯？”安锦离睁开迷茫的眼睛。昨日里，安锦离自己的书房里面挑灯夜读了许久，一时间有些迷茫。 不过安锦离还是顺从地坐了起来。 烟云连忙拿衣服给安锦离穿上。这冬日，也是冷得很。 洗漱一番之后，安锦离坐在桌子边用着早膳。 “小姐，张小姐邀您今儿去张府小聚一番。”一旁新来的婢女白草说道。 安锦离喝了一口粥之后便表示自己知道了。 也不知道当时安锦离说得那些话有用没有，反正安敬如今也算是有了点安分守己的意味，不再到处得罪人了。 而刚刚白草所谓的张小姐张芸，正是安敬说可以结交的对象。 安锦离自是不会忤逆安敬的意思，还是好好地去结交一些京城中可以结交的小姐们。 安夫人对此却是感觉有东西卡在自己喉头，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 暗地里针对吧，这安锦离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四两拨千斤，根本找不到把柄；明地里的话，哎，不说也罢。 安敬这人捉摸不透啊。 安锦离用完膳，便拿起身旁的一本书去了书院。 烟云拿了大氅披在安锦离的身上，也边随着安锦离出了安府大门，看着安锦离上了马车。 安锦玉此时也已经在马车里面了。 安锦离拿出捧在手里的暖手炉，顺便又将口袋中包得好好的糕点拿了出来。 “路上吃点吧。”安锦离将包着糕点的步打开，然后递给了安锦玉。 安锦玉拿了一块，便看见安锦离也愉快地捏了一块吃了起来。 如今的安锦离，让安锦玉感受到了一丝变化。明明才过了没多久，可是安锦离身上的气息反而越来越沉稳了，心绪也好像平了起来。 安锦玉不知道的是，安锦离打小在冬日里就是被冻着长大的。 刚刚回府那段时间虽然过得还不错，但也总是会缺什么少什么。虽然安锦离不在意这些，但是冬日里温暖地炭火还是叫人心情分外明朗的。 只是说，环境养人。 依旧是听了一整天夫子在上面的讲课。 经过这将近半年的相处，基本上长了眼睛的人都把安锦离和安敬给分开了，尤其是上官婵。她现在对安锦离不算特别友好，也不算特别差。 所以，安锦离的态度倒也没有了刚进来时的全身带刺。 张芸也是书院里的人，不过她所在之地离安锦离那儿有些远。因此在早上的时候希望安锦离等她一下。 安锦离在书院门口等了一会儿之后，张芸便出现了。 张芸的父亲是四品言官，但架不住祖上累积下来的东西，倒也算是和安锦离地位相仿的人。 “你妹妹呢？又走了？”张芸看了眼四周，发现安锦玉已经不在了。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回去温书去了。” 张芸见此不禁赞叹一声：“当真是打算做才女的料子。” “是啊。” “既然你妹妹不在，那我们去玉福楼吧。“ 安锦离想了想，答应了。 玉福楼是京城有名的一家茶楼，因其茶香景美而闻名于京城。 不过这是时间去，倒是人会少许多。 见安锦离答应了，张芸便拉着安锦离往外面走去。 到了茶楼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 日光从西方斜斜地照射着，平添了一份诗情画意的美感。 张芸看着这一幕便忍不住了，拉着安锦离来到了窗边的位置。这几扇窗面对着大街，客人看的便是这京城之景。 安锦离此时也看着窗外。上次，傅长清就是坐在这里，才看到了街上的她和沈知秋。 斜倚着窗，安锦离看着外面的景色。昏黄的日光像是给安锦离脸上洒了一层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宁静而温暖。 ”锦离，你看。“ 安锦离转头，顺着张芸指的方向看去。 下意识地，她碰到了桌上的茶杯。冰冷的杯身让安锦离猛然回神。 沿着楼梯走来的，是傅长清和一堆其他的公子哥儿。其中，有沈知秋。 张芸看着这几个公子哥儿，眼中闪过仰慕。 傅长清他们倒是没有往这个方向看来。倒是沈知秋往安锦离这个方向一瞥。 此时的安锦离正呆呆地看着沈知秋。 沈知秋看着如今将养得很好的安锦离，嘴角轻轻扬起一丝细微的笑，表示他看见人了。 安锦离回以一笑，同样有些细微。 待人走了之后，张芸率先回过神来。 ”刚刚那个灰白袍子的公子，是沈知秋吧。“毕竟刚刚只有沈知秋看了过来，张芸看见也在所难免。 ”是啊。“ ”这位沈公子也是在京城极富盛名的。有人说过，下一年的科考，非沈知秋中举不可。也有人说，科举过后，沈知秋也就要物色妻子了，争取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日。“ 安锦离喝了口茶水，笑着说道：”是吗？“ ”是啊，听说可能是京城才女凌烟。“ ”那很好啊。“安锦离对于这些没有感觉，倒是好奇沈知秋究竟会选择谁共这个度一生。别说这个不切实际，按照沈知秋这个执拗性格，完全可能。 ”不过，四皇子也还未娶妻，都不知道是不是在等自己的心上人。“小姐们也是分外喜欢那些令人心动的爱情故事的。 安锦离只是笑笑。不，傅长清只会估量到底是京城哪位小姐可以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位置。至于为何如今还未娶妻，安锦离猜可能是因为时机不够，或是不想让妻子打搅到傅长清他自己。 ”锦离，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张芸小姐抱怨道。京城女子难道不应该对这些抱有好奇和幻想吗？ 安锦离收回自己的思绪，说道：“我只是对他们的惊人之姿惊到忘记说话了。” “额，好吧，原谅你了。” 二人坐了一会儿之后，便也离开了茶楼。 安锦离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淡，唯有街上几盏灯微微散发着光。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里谈心 虽然安敬这段时间收敛了不少，但也不碍着这沈家旁支邀请沈绫去沈家小聚一番。 新年前几天的一大早，沈绫——也就是安夫人带着安锦玉和安荣回了沈府。毕竟沈府也是沈绫从小呆到大的地方，如今有本事回去了，肯定想着回去。 至于安锦离，当然是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呆着。 不过，一想到安夫人她们回了沈府，安锦离还是在心中不可遏制泛出一丝酸楚来。 一个人啊，一个人太久了。 “烟云，你知道郑府如今还在吗？” 烟云停下收拾的手，说道：“这个我也不知晓啊。”烟云年岁也不过十五六岁，自然对于这些是不甚了解的。 “我出去逛逛。”安锦离说道。 “那小姐早些回来啊。”烟云也没有拦着，只是应道。 安锦离点点头，便往外面走去。 等到安锦离走后，白草才探出脑袋来，问道：“小姐不用我们伺候吗？” “小姐想一个人静静，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夜风还是有些凉的，这些此刻却滋长了安锦离心中难言的寂寞与无助来。 此时此刻，安锦离特别想去郑家看看。哪怕斯人皆不在，也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看着一家家挂着不一样牌匾的府邸。有些简陋的地方，安锦离也看了很久。 有低低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一切都显得平静和温馨。 安锦离就这样慢悠悠地逛着。 其实走着走着，安锦离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那里。 那是一条很安静周边也没有多少人家的街。看着自己从未来过的地方，安锦离一时有些驻足。 不过，从街的另一头，突然走出一个人影来。 那个人也是看起来漫无目的地走着，想来也是和安锦离一样无聊的人。 安锦离看了一会儿之后，人影有些走近了。 细细辨认一下之后，安锦离这时连眼睛都睁大了。 “沈知秋？” 沈知秋也看到了前面的人，一时之间有些惊诧：“你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临近年关了嘛。所以沈知秋的心也就放松了下来。而且自己刚刚用完完膳，又不想和往常一样呆在屋子里，便出来走了走。 沈知秋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安锦离。 “你怎么走这儿来了？” 安锦离闪过一丝迷茫，问道：“这是哪儿？”安锦离根本就没有看路，一路上就看着别人家的屋子了，所以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沈知秋听到安锦离的问题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开口道：“我才刚走出来一会儿，你说这哪里？” 说实话，沈知秋真的只是刚刚出来罢了。 “我一时走得忘了路，想着多走一会总能走回家的，便没有在意。” “既然如此，一起走一会吧。” “好吧。” 二人已经两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一时之间，只是无言地走着。 “怎么这么晚还出来逛啊？”沈知秋问道。 “在府里闷得慌，出来看看。你呢？” “这一年到头的，总要也让我也歇歇吧。”沈知秋笑着说道，语气很是轻松。 “明年，你要去科考了？” 沈知秋点点头，说道：“其实是想去试试的，不然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水准。” “如今你的名号在京城也是比较响的，很多人都认为你必然金榜题名呢。” “是吗，这倒真的是夸大了。” 其实二人现在可聊的东西也不是很多，左右都是那些个对于对方浅显的认知，根本不能说算是熟识。 但是，也不妨碍二人一起走在这街上。 安锦离对此倒是有些遗憾。想来从两年前自己回到安府的时候，就注定了有些事情已经强求不得了。 “你的婚事，快定了吗？” “嗯？”沈知秋看向安锦离，似是有些疑惑。 “之前我就听到有人提及你的婚事，而且想来陈国公对此也十分上心，怎么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沈知秋闻言垂眸。沈夫人和沈大人其实给了沈知秋极大的宽容。毕竟沈大人也只有这沈夫人一个妻子，所以沈大人也是希望沈知秋可以找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而不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还没有找到中意的。”沈知秋不咸不淡地说道。 “如今还未找到中意的，再拖下去怕是没有小姐愿意嫁你了。” 沈知秋抬眸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笑着刻意卖了个关子：“因为……一旦你高中，要是再不娶妻，京城中的人会怎么想？” 起码还是会猜测一下的。 “倒时候听天由命吧。那你呢？可有想过之后想要怎么活？” “这个问题啊，太远了。”安锦离抬头望着天，“有没有那一日还不一定呢。” “如今在安府，可还好？” “好，好得很。我七岁的时候不是被打出安府了吗？后来再回去的时候，只要不去在意旁人，那就可以过得很好了。” 许是这夜风太凉，又或许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谈论这些，一时间，安锦离的眼角有些泛酸。 不过这两年真的是忍惯了，安锦离拼命眨了眨眼睛，眨去眼角的湿意。 “其实你回到安府的这件事情，我心里是在意的。”沈知秋淡淡地开口，继续补充道，“我好不容易将你从安府救了回来，花了这么多的心力，可是到头来，你还是回去了安府。对于我来说，到底有些不平。” 这些话，那时的沈知秋是说不出来的。 “是啊，到头来说不定是一场空罢了。” “不过，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知道，你有你的选择，这些是我所不能强求的。” “沈知秋。”夜色下，安锦离突然说道。 沈知秋看向安锦离，便看清楚里面的一种坚定。 安锦离也看着沈知秋，似想把人真真正正看透一般。 “这些东西，是我欠你的。之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一定义不容辞。”这义不容辞的意思，大概就是会将沈知秋放在第一位。 “好啊。”沈知秋倒是也没有推辞，爽快地说道。 可是沈知秋不知道的是，在之后的这几年里，谁欠谁多一点，到最后已经说不清了。而且，到了那时候，也不想说清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理昭昭 能碰上沈知秋，也完全只是凑巧。 二人走了一会儿之后，便也各自离去了。不过沈知秋特意走了一条可以通往安府的路，让安锦离早些回去。 于是，二人到道别之后，一个人沿着街的东面走去，而另一个人则沿着街的西面走去。 安锦离还未走到安府，就听见安府大门口传来声响，像是有人在低低谩骂着什么。 走进一看，便发现原来安府门口站了一个老妪。 那个老妪明明连路都走得不利索了，但面对小厮的驱赶竟无丝毫反应。 小厮见此，不禁有些怒了。 安锦离只听得那个小厮骂道：“老东西，每次黑灯瞎火的时候你就跑出来，怎么不跑到阴曹地府里面去啊！” 不过老妪对于这些充耳不闻，反而万分执着地看着安府，口中喊道：“小姐，小姐。” 听得人喊，小厮几乎都想要上手去推人了。 “你在干什么？”旁边突然传来声响，让小厮吓了一跳。 转头，便看见安锦离站在那儿，面色沉静。 “小姐，我……” 小厮还在说着话，老妪已经一脸惊讶地转过头来，然后竟然死死地拉住了安锦离的手，口中喃喃道：“小姐小姐。” 安锦离这才真正看清楚面前的人。 她太老了，老得让人感觉一只脚已经迈入了棺材之中，整个人尽显颓败。 可是这种颓败却在那双明明浑浊却异常……怎么说呢，异常执着的眼睛中显得不可思议起来。好像这位老人还有执念未了。 安锦离倒也不是什么让人拉了就疯狂嫌弃的人，她轻轻握了握老人的手，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老妪不言，眼角却滑下泪来。 小厮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在那挠着头不说话。 安锦离看着面前的老人，虽说她内心还是分外心疼的，但是安锦离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安府是绝对带不进去。 “老人家，你的家在哪里啊？” 老人依旧只是看着安锦离，重复着那两个字。 安锦离无奈，只能问那个小厮：“你知道这个老人家家住在哪里吗？” “小姐，这个老人是远近闻名的疯婆子，你问这些干什么？” “你知道？”安锦离挑眉看着小厮。 小厮看着安锦离的眼神，一时间不敢说谎，只能浅浅地嗯了一下。 “你将人送回去吧。” 小厮一脸惊诧地看着安锦离，丝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送这个老东西。 安锦离从袖子口里面拿出一两银子，捏着银子晃了晃说道：“你去送，这个就当本小姐念你心善，给你的。” “小姐，这……” “去不去？” “去！”小厮马上应道。废话，白有钱不拿是傻子。 “人家也是年纪大了。你多做些事，就当行善了。日后会有好处的。” “是！”小厮的眼睛亮了。 行善不行善那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安府小姐记住他了，说不定之后有好处呢。 想完，小厮马上麻溜地扶住老人，打算将人送回去。 安锦离此时也握住了老人的手，说道：“老人家，让府上的小厮送你回去好不好？” 老人眼底闪过迷茫，似乎不知道安锦离在说什么。 安锦离朝小厮使了个眼色，让小厮将人送回去。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可不好受。 小厮看见，便打算搀着老人走了。 老人被搀着，但是却是转头，看着安锦离的方面，嘴巴蠕动了一下，发出一点声音来。 安锦离看着老人的嘴型，仔细辨认了一下，好像说的是“阿良”这两个字。 就在安锦离思索间，小厮已经将人搀走了。 没人看见，老人的眼角又落下一滴泪来。这滴泪，好像道尽了委屈，道尽了人世不公。 不过，没有人知道了，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安锦离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突然在门口蹲下了。 那个小厮走了，她还是看一会儿门吧。 安锦离没有看太久的门，就有马车悠悠在安府停下了。 安夫人和安锦玉她们都出了来。 安锦玉一见安锦离，连忙跑过来惊喜地问道：“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呀？” 安锦离笑笑，说道：“在等你呀。” 安夫人从安锦离面前经过，冷哼一声说道：“在这里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快点进去。” “我再呆一会就回去了，母亲你们刚刚回来，还是进去歇息一下为好。” 安夫人依旧不想把正脸给安锦离，直接抱着安荣走了进去。 安锦玉本来还想和安锦离说会儿话，可是门后传来安夫人的叫唤。 “玉儿，进来。” 安锦离又等了一会儿之后，那个小厮才小跑回来。 “呼呼，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人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小厮喘了两口气，又不解地问道：“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那个老人啊，她已经疯了好多年了，刚刚还在那儿委屈着呢。” “又不是没有给你银子。好了，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安锦离拍了拍手，打算进去了。 “说起来，那个老人也命不久矣了。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总喜欢往安府跑。” 安锦离的脚步顿住，开口问道：”她来干什么？“ ”干什么了，疯了呗。说是找小姐，可是我们这儿的小姐，她认得才怪。也是个怪人。“小厮像是忍不住了，又继续说道，“可是这个人也是精得很，基本上都是晚上来，白天绝对不会到这里来。” 小厮说完，抖了抖自己的身子，说道：“想来就瘆得慌。” “那个老人，她家在何处？” 小厮报了个地方。 安锦离听完之后，也便走了进去，不与小厮多聊了。 反而是小厮拿着一两银子，整个人显得格外开心。 接下来的这几天，安锦离都不用去书院了。毕竟年关将至，也得多多少少休息一下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心吐露 到了除夕，一家人都是要好好在一起聚一番的。 安锦离拿着手炉，披着大氅，往安老夫人屋里走去。不过安锦离去得算早的，只有安老夫人和赵嬷嬷在一起看着旁人收拾。 “锦离，怎么来这么早啊？”安老夫人看见了走进了屋门的安锦离，问道。 安锦离将身上的大氅任由烟云撤下交给了一旁的丫头，才笑着来到安老夫人的身边，拉着安老夫人的手说道：“左右不过无事，便来看看祖母。” “你倒是惦记着我。”安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安锦离的手，同时，她又向着边上正在打扫的婢女唤道：“洛华，那些银耳羹来，让小姐暖暖身子。” “是，老夫人。”洛华应着，然后出门去那了。 “这冬日严寒，喝些总能暖暖身子。” “锦离谢过祖母了。” 现在还尚早，安锦离只能跟着安老夫人聊聊家常，谈谈心。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稍稍晚了。丫鬟将屋子尽数点上温暖的烛光，若隐若现的食物香气在屋子中飘散着。 安锦离和安老夫人窝在一旁的塌上，吃着糕点等着安敬他们的到来。 不过，安敬还没有来的时候，安夫人倒是提前来过了。 今日的安夫人也是忙得很。毕竟整个府上都要仔仔细细打扫一番，实在不是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在这儿呆了一会儿之后，安夫人便因为事情先行离开一步。 等到安夫人和安敬她们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遍布着独属于年关的事物的香气。 “儿子见过母亲。”安敬拱手行了一礼。 安夫人也在一旁认认真真地福了身。 “好了，都坐下吃饭吧。”安老夫人开口道，然后率先到了一旁的圆桌上坐下。 然后安敬带着安夫人坐在了安老夫人的一边。 而安锦离则是坐到了安老夫人的另一边。然后她身边还坐着几个年岁尚小的庶女。 这样，倒是凑了整整齐齐的一桌。 倒是坐在安锦离旁边的安锦云有些紧张。安锦离虽然是府中过得不太光鲜的嫡女，但毕竟也是嫡女，自然是她们庶女所不能比的。 当然，安锦离也知道自己旁边坐的是谁。 安锦云的姨娘安锦离倒也是见过的。想当年安锦离去和袁莺莺闹的时候，随手拉住的姨娘便是这安锦云的母亲。 而如今安锦玉看着安锦云，倒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将她娘亲的干净内敛学了个十成十。 一桌子的人就这么聚在一起吃着饭，时不时找些一年之中可以说的话题一起聊聊。不过这安敬心思深，安夫人心思多，安锦玉性子纯，安锦离不想说话。 到最后，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聊的了。 安老夫人默默叹了一口气，感觉现在的家宅不宁就是当初所做事情得到的报应。 就这样，一顿年夜饭算是真的吃了个没滋没味。 用完膳之后，便也就各自回屋了。 倒是安锦离留下陪了老夫人许久，望她在不要无聊。 安老夫人抱着手炉，看着窗外的寒风瑟瑟。 “锦离，你也回去吧，今日早些休息。” 安锦离摇摇头，说道：“祖母，我在多陪你一会儿吧。” 安老夫人笑了笑，说道：“你倒是贴心。”看着窗外，可能是年纪大了，总是会伤春悲秋，安夫人还是开口了：“你说，要是你娘在，会不会这个安府就不一样了？” 安锦离闻言下意识地握紧自己手中的手炉。 “我娘？” “是啊。”安老夫人的思绪有些飘远了，“你娘这个人啊，一直是温柔待人的。想当年她嫁入安府的时候，将整个安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不仅对下自有一套，对待安敬和也是实打实的好。”安老夫人像是许久没有回忆起郑良了，连说话都磕磕绊绊的。 想来也是，之前虽然郑良做得面面俱到，但是安老夫人还是有许多理由来挑三拣四，根本不把郑良的好放在眼里。 安锦离听着这些，心口有些莫名的酸涩。 “我竟然都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这样的人。” 安老夫人抚了抚安锦离的头发，无声的安慰。 有些事情，还是埋在心里面比较好。安老夫人没有再说其他的，只是承诺道：“锦离，有我在的一天，我都会护着你的。” 对于安老夫人的承诺，安锦离其实心中的感觉确是百味杂陈。 但是，她还是轻轻地抱住了安老夫人，没有说一句话。此刻的她，竟然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在安老夫人那儿呆了一会儿之后，安锦离也没有太多的停留便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安锦离突然想起什么，吩咐道：“烟云，你去拿些糕点来。” 烟云不解，问道：“小姐，你这是？” “我想在府里面走走，给我拿些糕点吧。” 烟云看了眼安锦离，说道：“那小姐在这里呆一会，奴婢去去就来。” “好。”安锦离看了眼旁边的凉亭，说道。 凉亭里面，当真是冷得吓人。但是安锦离此刻突然觉得，待在这里也是挺好的。 过了一会儿，烟云便拿了些糕点出来。 一个食盒放在安锦离所在的石桌上。 安锦离看了眼食盒，便打开来了。里面放了几个碟子，每个碟子里都有着不同样式的精致糕点。 “烟云，吃点吧。” 烟云见安锦离打算在这坐一会，当然也是顺从地坐下了。 “又是一年了啊。”安锦离感叹道。没想到这一眨眼，自己都十二岁了。整整五年过去了啊。 “是啊，又是一年过去了。”烟云回道。 “烟云再过几年也要成亲了啊，我可得好好物色物色。” 烟云听到安锦离的话莫名想笑。明明才是个孩子，怎么说起话来这么老成呢？ 在烟云看不到的地方，安锦离的眼神中没有了本该这个年岁应有的天真和无邪，反而沧桑得令人心疼。 “新的一年里，都要好好的。”安锦离说道。 烟云也应着，说道：“都要好好的。” －－－－－－题外话－－－－－－ 其实根本不想写安家这些人聚在一块。 安老夫人曾经专制蛮横； 安敬又是冲动易怒； 安夫人又是心思深沉。 她们这三个人混在一起，才造成了安锦离生来就带着痛苦，才会有那些明明发生在安府发生过的脏事却一个都不敢提的局面。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送个糕点 和烟云坐了一会儿之后，安锦离便让她先回去了。 黑夜里面，一切都显得模糊和朦胧起来。 安锦离拿出自己的手帕，慢条斯理地将剩下的几块卖相极好地糕点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 然后安锦离将食盒先放在凉亭里面，转身走进了黑暗之中。 一个人影闲庭信步地走到了安府的后门。 此时此刻，丫鬟小厮也因为过年而缩在了自己的屋子里面不出门。 安锦离轻轻地拉开了后面，往外面走去。 外面，还是一片空旷。 冷风吹得街上都没有什么人了。 安锦离轻轻拍了拍怀中的糕点，在安府门口转了一圈。 现在，只剩下点点月光。 此时安府的大门也已经紧闭了。 安锦离走了两圈之后，就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怎么就信了那个小厮的邪，认为那个老人还是会出现在这里。 自嘲一声之后，安锦离也便不打算久留了。 不过，安锦离一转身，便看见远处有个蹒跚的身影走来，看上去就是昨日遇见的老妪。 待老妪走到安府门口，才看见黑夜中的安锦离。 可安锦离觉得老妪并没有认出她来，反而是看着她在追忆着什么。 “你果然来了？”安锦离笑着说，“过年好啊。” 明明只见过一面，安锦离却莫名想要亲近这个老人。这种感觉十分奇怪，但是安锦离并不排斥自己这么去做。 “小姐。”许是被安锦离的愉快给感染了，老妪还是叫着安锦离“小姐”，但是语气也是开心的。 安锦离顺手将怀中的糕点拿出，抓住老妪的手递给了她。 “这是些吃的，拿去吃吧。过年了，总要吃点甜的不是？”安锦离笑着解释道。 老妪呆呆地拿着糕点，看了眼安锦离，又看了眼安府。突然之间，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害怕和惶恐，拉着安锦离便打算离开。 安锦离也被这一举动惊到了。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老人的反应这么大，大到想带她逃离这里。 老妪声音中带着颤抖，只是重复着一个字。 “走……走……” 那声音几乎都要染上哭腔了。 不知道为什么，安锦离被拉动了。 安锦离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一个黑灯瞎火的夜晚，跟着一个几乎没见过几面的人，走在这一条无人的街上。 这种感觉，充满了诡异和不适从。 安锦离突然感觉，她不该出来的。面对黑夜，没有人会不怕的。 不过幸好，老人还是说话了。 “小姐，离开那里就好了。老奴带你离开那里。”老妪说着，一种从喉头扩展出来的悲鸣让人很难受。 好像一个已经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想要带着她最珍贵的东西逃离身后黑暗漩涡的感觉。 这是一种难以令人忽视的力量。 安锦离一下子被怔住了，然后就被拉着到了一个她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 那是一座分外荒凉的府邸。 挂在大门上的门牌已经被撤掉了，只剩下破败的院门。 说实话，安锦离真的害怕了。 也怪她平日里稀奇古怪的本子看的太多了，一看到院门内心怵得慌。 不过，老妪好像没有感觉到这里的荒凉，只是说道：“小姐，回家了。到家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虽然老妪说得真心实意，但是安锦离确是怕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先前安锦离还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现在就有点支撑不住了。 “婆婆，我们回去吧。”安锦离打着商量。 老妪的眼神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小姐要回去了吗？那里有什么好的？那个畜生根本不值得小姐你为他动神。” 安锦离觉得自己完了，这个婆婆一看就是把她认成别人了。 “婆……婆，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老人有些执拗。 “没……没事的，我不回安府。我们去华西街看看好不好？”安锦离昨日听小厮说过，这个婆婆住在华西街那里。而且华西街离安府虽然有些距离，但是也不是不可以回去。 “我们回家。” 老人想了想，点点头说道：“我们回家。”然后，拉住了安锦离的手。 安锦离见老人说动了，连忙拉着她走。 不过，安锦离一边拉着老人走，一边转头看着破败的府门，皱了皱眉。这里，到底是哪里？ 很快，安锦离就带着老婆婆到了华西街。 “婆婆，你家在哪？” 此时的老人已经清醒些了，指了指一处。 安锦离看那一处还是有灯火在的，一时间松了口气。 她带着老人走到了那里，帮着老人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一个洪亮的女子声音响起，一听就不是个好招惹的。 “你家的人丢了是吧，我送人回来。” 这时，一个胖胖的妇女开了门，看了眼老人确定她安好后，才笑着对安锦离说：“小姑娘，谢谢你了。” “没事。”安锦离笑了笑，“对了，这么晚了怎么还让人出去？” 闻言，妇人叹了口气：“我这个娘啊，白天死活不愿意出门，晚上才肯出来。而且其他地方不去，就看跑安府门口转悠。” “你们不拦着吗？” “拦过了，一拦就哭。”妇人无奈地说道，“不过今日还是谢谢你将人送回来。” 安锦离扶着老人，将老人的手放到了那个媳妇的手里，说道：“这黑灯瞎火的，还是小心为上。” “我们晓得的。” 安锦离的嘴角漾开一丝笑，说道：“那样的话，我先走了。过年愉快。” “过年愉快。” 等到安锦离走后，妇人才关了门。 此刻只剩下一个人了，安锦离都感觉风吹得是阴风，连忙撒丫子跑回了安府。 等到了安府门口，安锦离的心绪才慢慢平了下来。 她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才挪到了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后门溜了进去。 之前的惆怅被这么一吓之后全都消掉了，安锦离看着自己屋子里面昏黄的灯光，一时间竟觉得无比温馨。 此时，烟云已经铺好了被子，正在等着安锦离回来。 “小姐你回来了？” “是啊。” 安锦离跑到桌边，狠狠地灌了一口水。 茶水已经从热水变成温水了，但是安锦离一点感觉都没有。 “烟云，我困了，想睡觉。” 然后烟云就伺候了安锦离睡觉。 待到烟云将床幔放下走到门口的时候，安锦离突然从床上传来一句颤颤巍巍的话。 “烟云，再陪我一会。” 然后，烟云就坐在安锦离的床边陪着安锦离陪了好一会儿。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场春雪 沈府。 沈知秋放下自己手中的书，抬眼望向窗外。 窗外，一片冷清寂静。冬日里的雪总是如此，干净又冰冷。但是，看在心里，好像人也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一团雪在枝头猛然断裂滑下，给这个安静的场景增加了一番动静，倒反而显得更安静了。 看着窗外的雪，沈知秋不禁想起了年前和傅长清说过的那番话。 那是在玉福楼那间茶楼里面，恰巧安锦离她们也呆在外面。傅长清总是喜欢约一些各式各样的公子哥儿。那时，沈知秋也去了。 寻常公子哥聊天，基本上就是成家和立业两回事。 可是沈知秋两样都没有，也不想说那些有的没的，便只是默默无言地听着那些人说话。 倒是傅长清发现了沈知秋的沉默。不过沈知秋也是沉默惯了的人，傅长清也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众人要走了，傅长清才单独留下了沈知秋。 “知秋啊，听说你如今已经是举人了？” 沈知秋闻言笑笑，说道：“不过是个举人罢了，在京城里面算不得什么。”对于沈知秋科考一事，沈家人并没有过多声张。 “知秋自谦了。不过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会试，知秋可有准备？” “准备倒是准备了，毕竟是要试一下的。” “哈哈哈，那就好。”傅长清爽朗一笑，“沈兄才高八斗，必是出类拔萃之人。” “王爷谬赞了。” “不知……”傅长清拉长了语气，说道，“一旦沈兄高中，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想法？不过是看沈知秋能不能为傅长清所用罢了。 沈知秋闻言顿了顿。这些道理，当然都该懂得。 “要是沈某的上天垂涎，有幸高中，自然对于四皇子殿下的知遇之恩，感激不尽。”当然，也不过是说说废话罢了。 “哈哈哈，那就好。在这京中之人，傅某还是颇为看重沈兄啊。” “那知秋就承蒙王爷看重了。” 随后，二人便一齐离开了这茶楼。 沈知秋定了定神，无奈地笑了一声。许是念书念得太过费神，反而有了一种顾此失彼的感觉。 想当初，自己所学所想，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如今，却是各种纷繁的念头杂七杂八的涌现，搅得人不得安宁。 其实，横亘在沈知秋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便是走仕途，可是一旦走了仕途，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变会让人坐立难安；还有一条路便是当个闲云野鹤，但是却注定了任人宰割。 疲累一下子涌了上来，沈知秋放下了手中的书，静静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冷清和素净。 也许世人向往雪的洁白无瑕，但真的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会消融的东西罢了。 “小姐，小姐！”烟云在外面叫唤道。 安锦离拿了自己的大氅，披在身上走到了外面。 外面，一阵寒风吹来，吹得人一下子精神了。 “下雪了！”烟云唤道。 又是一场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安锦离倒是没有想到，前几日也没有想要落雪的景象，翻到今日竟下了雪。 伸出手，安锦离任由雪花飘到自己的手上，然后慢慢地融化。 烟云对于这雪也是分外兴奋的，所以跟着安锦离一起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洒在地上，洒在已经堆积了雪的树梢上。 不知不觉间，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反正到了最后，烟云和安锦离身上基本上已经洒满了雪花。 二人靠在雪中，手上已经被冻得通红了，连脸上也是红红的一片。 安锦离和烟云喘着气。虽然很冷，但也是莫名开心。 安锦玉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副景象。 安锦离眼睛一扫，便扫到了一旁的安锦玉，问道：“玉儿，你怎么来了？” “左不过这雪下得时机好，我也不想在屋子里呆着了，便来姐姐这儿看看。”安锦玉温和地说道，端的就是气度使然。 “没想到连你也呆不住了，真是稀奇。” “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哪里敢啊？”安锦离笑着说道，显然心情还不错。 看见自己还坐在地上，安锦离向安锦玉伸出了手：“妹妹，来，拉我一把。” 安锦玉旁边的丫鬟一见便想要阻止。但是安锦玉没有让下人动手，反而自己将安锦离拉了起来。 安锦离起来后，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雪花。 “好了，进来坐一会吧。我让下人给我们俩泡壶茶暖暖。” “那真是极好的。” 就这样，安锦离和安锦玉坐在一起，看着外面的景色。 “原本以为你会在屋子里窝上半天的，没想到竟然到我这儿来了。”安锦离先是开了话匣。 “要是过年还窝着看书，未免也太残忍了些。”安锦玉说话平和，倒听得让人极为舒服。 “不好说，说不定有些人就喜欢盯着书看呢。锦玉你这模样，倒真是让我想起一个人了。一样的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是吗？我原以为我这样的人不多。” “是不多，但也是有的。”其实，安锦离是想到沈知秋了。 对于沈知秋，其实安锦离知道现在的他们虽然能说上一些话，但是分外疏离。可是安锦离还是会不经意之间想起这人来。 算了算了，有什么好想的呢。 “话说，一般能如你们这般的，大多都是心思纯粹的。这倒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情。”安锦离还是感叹道。 安锦玉看着如此的安锦离，莫名觉得安锦离这个样子老成得很。 “姐姐你怕是虚长了一岁之后，整个人看上去长了十岁啊。” “是吗？你莫要取笑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马场看看 一场雪大概下了三四天，便也慢慢消融了。 距离会试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沈知秋也知时间不多，只能整天呆在书房里面。 正在沈知秋端坐在书桌前的时候，沈大人沈铎从门后面现了身。 沈知秋抬眼看了眼沈铎，唤了声爹。 沈铎直接在沈知秋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问道：“知秋啊，如今你准备得如何了？” 不过，沈铎倒也没想到沈知秋学了短短的五年时间，竟生生从童生一路到了举人。沈大人虽说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是还是打心底里高兴的。 沈知秋闻言摇摇头，叹道：“许是一时之间有些担心了，反而乱得很。” 沈铎对此其实也表示理解，毕竟这次的会试太重要了。 但是沈铎他倒也没有直接安慰，只是说道：“儿子，起身，带你去马场转转。” 说完话，沈铎已经率先起来了。 沈知秋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铎，问道：“爹，你带我去马场看看？” “对啊，你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带你去看看爹所在之地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让你宽宽心。” 随后，沈知秋就被沈铎拉着去了马场。 马场处在郊外的地方，平时那里人也不是特别多，基本上只有管马的士兵。偶尔，会有队伍来马场练练。 沈知秋到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已经苍老的士兵看见了沈铎，熟稔地打着招呼：“沈大人，今儿怎么来了？” “来这儿看看。” 然后，老兵又向沈知秋看看，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我儿子，沈知秋，带他来看看。” “那感情好。要不我去牵一头好马给沈公子试试？” 沈铎闻言爽朗一笑，说道：“要什么好马？牵匹温顺的就够了。我儿子书呆子一个，用不得那些。”沈铎说得分外豪迈，倒是把老兵心中的感觉给打散了。 “好嘞，我去给公子找一匹。” 场上的都是粗枝大叶的士兵，对于沈知秋这种看上去就是文弱书生样子的人并不是特别喜欢，总会觉得人家格格不入。 当然，在沈铎面前，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过沈铎倒是也看出来了这里可能不太适合现在的沈知秋。牵了匹马之后，便带着沈知秋来到了一个较为空旷且没有多少人的地方。 沈铎将马鞭给了沈知秋，说道：“试试？” 沈知秋接过马鞭，小心翼翼地上了马。不过，刚刚的老兵找的马确实温顺，倒没有想将沈知秋掀下来的想法。 沈铎见沈知秋上了马，自己也骑上了自己的坐骑。 “儿子，这里人少，放松一下。” 说完，沈铎便教着沈知秋如何驾驭自己骑着的这匹马。 马场果然是一个可以让人放松的好地方。沈知秋慢慢适应了之后，便觉得这种感觉好像不错。 “我倒是没有想到，我的儿子也可以这么有出息。”沈铎看着前面的一大片地，感叹道。 沈知秋看着沈铎，其实这几年过去之后，沈铎也不似先前那么意气风发了，反而多了几分冷静和严肃。 “爹。”沈知秋唤了一声，然后问道：“你有没有后悔过，你自己当官？” 沈铎自嘲一声，说道：“说实话，是放弃过的。毕竟官场不易，那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情。但是……”沈铎突然笑了一笑，笑得温暖，“不然怎么能遇得到你娘呢？” 沈知秋闻言抬头。 不过，沈铎像是回忆起了过去：“当年你娘还是陈国公家的小女儿，而我虽然高中状元，但也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我娘……” “当时我一看见你娘，就知道我这辈子可能就栽了。当时我大概十八岁吧，本来我爹都打算给我指派婚约了，可是我硬生生地给拒绝了。为此，我差点被打了个半死。沈家的人怎么也没想到，沈府居然出了个痴情种。” 沈铎说完，有些自嘲。 “后来，因缘际会，我才能娶上你娘。你说，我要是不在官场上拼一把，你娘得受多少委屈？” 沈知秋默默地听着。 “知秋啊，慢慢走，总会有路的。”沈铎轻声地感叹道。 沈知秋闻言点了点头。 “好了，”沈铎语气一变，“既然你已经适应了，我们跑一场可好？” “现在？” “对啊。” 然后，沈铎便率先跑了起来。无奈，沈知秋也只能跟在后面慢慢地让马儿加快速度。 不过，迎面吹来的风确实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沈知秋骑在马上，内心的思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不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父子二人就在这空旷的马场里面来来回回骑了好几圈。 等到沈知秋从马上下来的时候，顿时气喘得不行。 沈铎看见了大力拍了拍沈知秋的肩膀，差点把沈知秋给拍出去。 “知秋，你这身子骨不行啊。”许是在外面和士兵呆久了，沈铎总是感觉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身上少了什么。 “再来。”沈知秋应道。 “好了，”沈铎又是一巴掌，兄弟一般地将沈知秋揽住，说道，“回去了。” 沈知秋就只能顺着沈铎的步调往外面走去。 待到二人回到府中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沈夫人就在门口等着沈铎和沈知秋二人。 “你们回来了啊？来，快进来吧。” “夫人，知秋有我当年风采，今儿学骑马学得倒是快。”沈铎一见沈夫人，连忙开心地说道。 沈夫人笑了笑，说道：“好了，先进去，洗漱，用膳。” “好嘞。” 用完膳之后，天已经黑了下去。 沈知秋坐在屋门口，看着天上挂着的月亮。 然后，沈知秋将手伸了出去，抓了抓不可能抓到的月亮。 渐渐地，心绪慢慢平了下来。 对于沈知秋来说，虽然傅长清一副温和的模样，但是下意识地，沈知秋还是莫名排斥与傅长清的亲近。 不然，他也不会为了傅长清的一番话而劳神。 但是现在，沈知秋笑了笑，该走下去，还是走下去为妙。 另一头，沈铎看着外面的月色，还是分外担心的。 旁边，沈夫人拿了一个披风出来披在沈大人的身上。 沈大人看着沈夫人，伸出手来揽住了她。沈夫人借此靠在了沈大人的怀里，问道：“知秋参加会试，你可是担心了？” 闻言，沈大人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吗？这次会试至关重要，我当然希望知秋可以高中。” 沈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了沈大人的肩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传来喜讯 “新状元出来了！新状元出来了！” 街上，与人群中传出声音来。这个消息就像是一滴沸水滴入油锅。瞬间，整个街上都闹腾了起来。 “谁？谁中了状元？” “杨廷。” 街上的百姓愣了愣，这又是个谁？ 但是，这也不妨碍这个消息在京城中扩散。一时间，几乎京城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新科状元便是那名不见经传的杨廷。 彼时，杨廷满怀着激动的心情出了这皇宫。殿试刚过，皇上对杨廷的才华很是看重。 沈知秋跟在杨廷的后面出了来。 虽然对于这个结果内心总是有些不忿，但是沈知秋还是上前。 “恭喜杨兄高中。”沈知秋拱了一手，谦和地对杨廷说道。 杨廷本来在殿试上就分外紧张，也没有闲心过多看身边的沈知秋。如今一见，倒真觉得此人儒雅谦和得紧，分外没有凌厉和凶悍。 见沈知秋态度如此诚恳，杨廷也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您就是沈兄吧，客气了。沈兄之才华，也是让我钦佩不已啊。” 沈知秋展颜一笑。 二人就一齐踏出了宫门，这才告别。 待到杨廷走后，沈知秋才沿着无人的街走着。只能说，这次科举，对于沈知秋来说，是场打击。 但是，沈知秋也没有多少不忿，只是安安静静地往沈府走去。 再过不久，圣旨就要到了。 沈知秋到了沈府门外，看见沈大人和沈夫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儿啊，结果如何？”沈夫人一见沈知秋回来了，马上出声询问道。 沈知秋拱了拱手，说道：“不过榜眼罢了。” 沈夫人当然知道以沈知秋的能力，对于这个结果应该是有些失望的，忙开口安慰道：“榜眼也是不错的。” 沈大人只是默默地拍了拍沈知秋的肩，然后说道：“好了，先进去吧。” 自古以来，人们只会记得谁得了状元，却鲜少去了解榜眼，探花是谁。明明只差了一点，但对世人来说，便有如一条鸿沟横亘在二者之间。 只能说，状元风光无限，榜眼无人问津。 进了沈府之后，沈知秋便拒绝了沈夫人的好意安慰，表示自己想要静一静。 沈知秋没有去往日的书房，只是站在自己的屋子外，看着院子中的一颗大树无声地失着神。 之后的那段路，终究是要不一样了。 见沈知秋兴致不高，沈夫人身为人母，自然是担心得无意识抓住了沈大人的袖子。 “子端，可要去看看知秋啊？” 沈大人只是看着沈知秋屋子的方向，无声地摇摇头。 “这些，不是我们想帮就能帮的。有些东西，需要知秋自己去应对。” 虽然痛苦，但也必须如此。 人啊，帮得了别人一时，帮不了别人一世。 沈大人默默地握住了沈夫人的手：“这些东西，知秋会想开的。” 沈夫人点点头，便也没有再多打扰沈知秋。 日头渐渐从西面升下去，最后埋在地平线里面，消失不见。 天边的元月开始慢慢变得明显起来，夜里的风也开始莫名转凉。 沈知秋就站在树下，感受着时间的流逝，一切的变化。 等过了许久，沈知秋的身子才慢慢地动了一下。 许是站了太久，沈知秋连自己的身子都僵硬了。动了动之后，沈知秋往外面走去。 厨房内，只有一个佝偻的身影在忙活着。烛火下，显得平静且温暖。 听到门口的响动，禄伯转过身来，看着出现的沈知秋笑着说道：“公子出来了啊？夫人特地叫我等着公子，生怕公子饿了呢。” 沈知秋笑了笑，说道：“禄伯，有什么吃的没？” “有，有，厨房里怎么可能没有东西呢。”禄伯一边说话，一边忙碌着。他将一直灶台下面生着火的锅子打开，拿出其中还热乎乎的馒头以及一大叠的酱肉来。 沈知秋当真有些饿了。他就在厨房的桌子上，拿着一个馒头，有夹了些酱肉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禄伯看沈知秋辛苦了，便在旁边心疼地看着沈知秋，也没有出声打扰。 沈知秋吃完之后，禄伯就将盘子麻利地收拾掉了。 不过沈知秋也没有离开，看着禄伯将东西收拾完，才和禄伯一起出了厨房。 “禄伯，早些休息。” “哎，好。”禄伯有些惊讶于沈知秋如今的平和，连忙应道。 沈知秋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既已如此，何必苛求呢？ 第二日，皇帝的圣旨便经由宫中大太监喜公公传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建安十五年恩科殿试榜眼沈知秋，任翰林院编修。 钦此！” “微臣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沈知秋磕了一个响头，双手接过圣旨。 接完圣旨之后，一大群人才站起来。 “沈公子如今身为翰林院编修，前途不可限量啊。”喜公公对于京城中有才华的年轻人，也是分外欣赏的。 “借公公吉言。”沈知秋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喜公公见沈知秋如此守礼，内心倒是多了一份好感。 沈大人此时倒也是开口了，“公公此番来可是劳累了，可否喝杯茶再走？” “圣上还在宫里等着杂家呢，就谢过大人好意了。” 沈大人爽朗一笑，“那倒也是。”沈大人看了一眼旁边的丫头，丫头马上眼明手快地双手递给喜公公一个荷包。 “公公出宫还是辛苦了，这是一点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喜公公接过荷包，笑道：“沈大人客气了，那杂家先走了。” 沈大人和沈知秋拱了拱手，说道：“公公慢走。” 喜公公出门前又看了一眼沈知秋，提点道：“好好做，皇上都记着呢。” “是。”沈知秋微微弯腰说道。 废话完，喜公公便离开了。 待到喜公公离开，沈知秋才直了自己的腰，摩梭着手中的圣旨。 沈大人看着沈知秋。 经过这一夜，沈知秋好像一下子沉稳了下来。整个人直立得仿佛一棵青松，真真正正成长了起来。 沈知秋看着外面，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去翰林院 一大早，翰林院边上还并未有多少人。 沈知秋毕竟第一天上任，所以便起得早些，打算先一步到翰林院看看。 没想到，待沈知秋到了翰林院，发现他倒不是最早的那个。 新科状元显然是第一次进入这翰林院，看上去有些拘谨。 “沈兄。”杨廷看见沈知秋，倒也有些放松了起来。毕竟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个相熟的人伴着，总归是放心些。 一般状元的官职是翰林院编撰，而榜眼探花则是翰林院编修。 沈知秋见杨廷，还是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杨兄今日来得可是早。” “是啊，昨儿没有睡踏实，今早也起得早，想着就先来了。” “如今裴大人还未来，不如我们先看一圈？”沈知秋提议道。现在真的是为时过早，与其找个地方呆着，不如熟悉熟悉这翰林院。 杨廷闻言说道：“我也正是此想法，我们可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裴大人便是这翰林院的学士，正五品的官职。 不过这裴大人平日里也是喜欢早到的人。这不，还未等翰林院正式开始忙碌起来，裴大人便到了。 门口，一个小厮拱了拱手，说道：“裴大人好。” 裴常青点点头。 “裴大人，今儿来任职的杨大人，沈大人已经到了。” 裴大人想了想，不就是新科状元和榜眼吗。对此，裴大人还是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等到裴大人进屋，便发现杨廷和沈知秋已经在正厅里面等着了。 沈知秋是听父亲描述过这位裴大人了，再加上官服颜色，一下子就认出了缓步走进来的人是谁。 之间沈知秋小声提醒道：“是裴大人。” 杨廷恍然大悟，马上打算行礼。沈知秋跟在杨廷后面，也行了个礼。 “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杨廷，见过裴大人。” “正七品翰林院修编沈知秋，见过裴大人。” “起来吧。” 裴常青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好好打量了一番。 这杨廷大概二十五岁左右，看起来倒是稳重些，而且毕竟是新科状元，自身实力肯定不俗；沈知秋虽然年岁小了些，但也颇是稳重，眉目也是坚定，一看就是个不简单的人。 “这次的科考，倒真是选出了人才啊。” 裴常青感叹道。 “裴大人谬赞了。”二人齐齐说道。 裴常青即使官至正五品，倒也是个随和的人。 趁着其他人还未来，倒是和杨廷以及沈知秋好好聊了一番。毕竟之后都是翰林院里面的人，总是要熟悉一番的。 过了一会儿之后，不仅翰林院中其他主事的大人来了，连与沈知秋他们一起科考的探花以及一众进士都来任职了。 裴常青看着地下的新面孔，一一认识一番后，就将人统一安排了一下，分到各个大人手中。 杨廷和沈知秋交给前三年的状元手中，由他教授杨廷他们应该干什么。 段鸿便是上次的新科状元。他看上去有着青年人的意气，也有经过三年之后的成熟。对于沈知秋他们，段鸿倒是讲得仔仔细细。 不过沈知秋的任务倒还是简单，段鸿让沈知秋整理先前的实录，以供其他人对其史实进行整理编撰。 沈知秋看着面前杂乱复杂的本子，一时有些难以下手。 段鸿自然也是看出了沈知秋的无奈，只是让沈知秋先将这些好好看一遍而已。 相较于翰林院的平静，外面还是分外热闹的。 如今，京城里面对于这位新科状元自然还是有着过多讨论的。 这位状元是南方人，也是舟车劳顿来到这京城来赶考的。虽然看到过这位状元的真容，但是还是止不住老百姓们对其的窥探。 毕竟京城不止一个人认为，这沈知秋会得这当之无愧的状元。那这杨廷究竟有何本事，竟然能悄无声息获得这状元的宝座？ 不止街头巷尾在聊，安锦离所在的书院里面也自是免不得提起这些。 安锦离是有听到沈知秋中了榜眼之事。虽然对此感到惋惜，但还是感觉这榜眼也是来之不易。 京城小姐们不关心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事情，反而是聊起了婚事这件比较值得谈的事情。 杨廷和沈知秋皆未成婚。这对于京中小姐来说，倒真是分外重要的。 杨廷虽然已经二十四岁的年纪了，但是家里面的闲钱都供着他读书去了，所以一时之间竟连个妻子都没有。但是如今，也是苦尽甘来了。 不知道有多少媒婆打算聚在杨廷面前，给他张罗一门好亲事。 至于这沈知秋更是如此，不禁家世好，人也是一顶一的俊俏，文采更是出色。 不仅盛传这京城的第一才女对此倾心，更是引得一种适龄小姐内心偷偷将其看作是如意郎君。 安锦玉是对此一点心思都没有。如今她年岁还小，根本不想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 倒是安锦离好好听着前面人的调侃玩笑，暗自琢磨着沈知秋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但是想了半天才发现，沈知秋好像没有透露过这些。 安锦离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转头看向窗外。 现在这个京城，倒是看上去风平浪静。 太子如今禁足已经出来了，傅长清此刻正和太子明争暗斗得欢。当然，在外人眼中，肯定就还是那么兄友弟恭的一幕。 安大人现在的幺蛾子也变少了，老老实实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 沈知秋就更不必说了。虽然过了科考这一关，但现在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官，一切也都得从头开始呢。 不知不觉，安锦离又想起了过年时的那个老婆婆。 虽然安锦离并不是特别了解那人，但是从老人的行为举止来看，她眼中好像藏着东西，似乎与安家有关。 安锦离想，趁着这段时间安宁，不如将她一直想查的事情好好查探一番。 昔日郑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间总是将东西掩埋掉，让人再也找不到了。 但是安锦离觉得，如果不找，那就真的要让真相彻底淹没了。 －－－－－－题外话－－－－－－ 接下来，安锦离开始查探模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安家老人 安家，年龄最长应该是一位已经做不动事情的老人。听下人说过，那个老人已到古稀之年了，实实在在的长寿。 安锦离原先便就知道这个老人的存在。 先前安锦离便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不动声色地打探了个遍。 不过对于这位老人，安锦离也是迟迟没有接触。 她不知道自己贸然上去，会不会引发老人的抵触心理。不过再怎么说，都要试试了，总不可能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老人住在一个安府最角落的地方。 原本这位老人是呆在安敬身边的，可以算是一手带大的安敬。 至于府中为什么没有留有伺候郑良的人，安锦离不禁冷笑一声。这沈绫究竟是有多恨，才能做到如此绝情。 安锦离踏着西边的斜阳走进了老人的屋子里。 对着这个老人，她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所以当真真正正看见这个老人的时候，便感觉这个老人分外平静。 许是用过晚膳了，老人坐在一把很是粗糙但看上去莫名舒服的躺椅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遮住了夕阳刺眼的光。 对于安锦离的进来，老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安锦离一步一步走到老人边上，看着老人，没有说话。 老人终究还是觉察到了旁边的安锦离。她微微转头，眯了眯眼睛，才出声问道：“你是？” 安锦离蹲在老人面前，喊了声：“奶奶，我是安锦离，你知道我吗？” 时间终究是消磨掉了很多。老人仔细回忆了一番，才从记忆中捡拾出一个人来。不过，那个人，不是安锦离，而是郑良。 叹了一口气，老人问道：“你怎么来了？” 安锦离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很是突兀。她原本可以找千千万万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真是的目的。但是面对一个年迈的老人，她还是说不出来。 “我可以来看你吗？”安锦离终究还是绕过了这些，直白地问道。 老人也惊讶于安锦离的直白。人老了，也是在动不了花花肠子了，总是希望别人干净些，不要这么多纷繁的事情扰乱自己。 “你想来看我？” 终究还是少了那份虚与委蛇。 “嗯。”安锦离点点头，“常人说，人啊，当然是经历越多，越见其本真。锦离一时想起了奶奶，总想要来看看。” “怎么，怕我一个不留神死了？” “怕奶奶寂寞。”安锦离带着笑意说道。 这位老人一辈子都给了安府，连个亲人都没有，又是如此年纪。说实话，当真是到老才知有个家该有多好。 安锦离只是蹲在老人的身边，和老人一起看着夕阳缓缓地落下。 虽说老人根本不认识安锦离，但有人陪着，终究是开心的。 太阳下山之后，老人便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只见老人他步履蹒跚地走进黑漆漆的屋中，对着身后的安锦离说道：“你回去吧。”这句话不咸不淡。 安锦离闻言，从地上站了起来，丝毫不介意地说道：“那我走了，奶奶再见。” 老人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慢慢地关上了自己的屋门。 安锦离揉了揉麻掉的腿，这才出了院子。 哎。 安锦离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那种陈年旧事，谁会到处说呢。 不过，安锦离倒是感觉，有人陪着看夕阳的感觉，其实还不赖。 不当当是老人要陪，谁不喜欢有人陪着自己呢。 对于安锦离来说，自己所做之事应该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但是，确实也是让人难以理解的。 回到屋中，烟云已经将洗漱的水准备好了。 如今天已经全黑了，安锦离是该洗漱完休息。 ”小姐，你回来了？“烟云唤道。 安锦离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些水。 烟云对于安锦离的去处倒是没有多问。安锦离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别人知晓她行踪的人。 安锦离洗漱完之后，仅仅着了里衣外面披了件外衣坐在榻上，借着旁边的烛火百无聊赖地找些书看看。 “小姐，郑府的门牌好像要拆了。” 安锦离抬头，看向烟云，问道：“郑府的门牌？” “对啊。” 安锦离闻言皱皱眉：“怎么如今要拆了？” 烟云看安锦离对这些都不了解，解释道：“当年郑府落难，几乎连屋子都要被拆个精光。但是我们老爷惦念前夫人的感受，特意花了大价钱将它买了下来呢。” “我爹买的？” “是啊。” 安锦离闻言皱皱眉，问道：“那为什么如今要拆了？” “可能老爷认为斯人已逝，便想着尘归尘，土归土吧。” 不对。安锦离在心底默默想道。以安敬那个人的性格，怎么会留着间没用的宅子呢？ 安锦离越想，越觉得蹊跷。 不过安锦离没有想通，也就没有花大功夫去捉摸这些。 这郑家的宅子，还是有机会去看一眼吧。 “烟云，郑家的宅子在哪里？” 烟云想了想，说道：“城北路那边吧。” 城北路？安锦离的眉心又禁皱起来。 除夕那日，那个老人家跌跌撞撞地将它带去的地方，好像就是城北路那边。 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 那个夜里才会出现的老人家，到底是谁？ 安锦离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前世居然有这么多事情发生过。而她对此却一无所知，只知道躲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面。直到最后，自己的一方天地也没了。 揉了揉眉心，安锦离将书放下。 “烟云，我累了。” “那小姐还是休息吧。” 安锦离点点头，在烟云的服侍下面躺上了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安锦离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梦见了那扇破败的大门，一如老人家指她去看的地方一样。 然后，她就在门牌前面看着，渐渐这扇大门以无法预料的方式渐渐变新，好似时间一瞬间的倒流。 安锦离看见时不时有人在这扇门里面进进出出，一番安静祥和。 不过在睡梦中，安锦离一个脸都没记住，只是感觉那些人自己莫名地熟悉。 不多一会儿，一个人影慢慢地出现。 他好像是这家屋的主人。 只见他走到安锦离身边，只是深深地盯着安锦离。然后，他往身后门牌的地方一指。 安锦离顺着那人指着的方向一看，原本没有门牌的地方赫然挂着一块大气且豪迈的门牌。上面光明正大地写着两个字：“郑府”。 “嗬嗬。”安锦离从梦中惊醒，大声地喘着气。 第一百二十章 郑家宅院 安锦离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那个所谓的院子。 于是，安锦离趁着空闲的时间，让烟云陪自己一起去看看那座宅院。 一路上，她们也不清楚具体的地方，只能一边询问一边到达了郑家的宅子。 安锦离看着这扇大门，叹了口气。 果然，这就是那个老人当初拉她来的地方。 相较于夜里宅子的阴森恐怖，到了白天之后，也不过是一间普通的残破的院子罢了。 “小姐，要进去看看吗？”烟云在旁边牵着安锦离，问道。 安锦离叹了一口气，说道：“去看看吧。” 闻言，烟云走到了前面，率先慢慢开了一条缝。 这件院子真的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烟云不过是开了一条小小的缝，便有数不尽的灰尘掉落下来，洒了一地。 幸好，门上并没有上锁。 可能是因为府里面没什么东西了吧。毕竟这件院子已经空置了十三年了。 安锦离朝烟云点点头。烟云意会之后大力推开了院门。 灰尘悉悉索索洒了一片，扬起一阵灰色的烟尘。 二人待烟尘消散了之后，便跨了进去。 里面，看上去已经是杂草丛生，灰尘遍地了。 烟云小心地搀扶住安锦离，不让她被地上的东西给绊倒。 安锦离与烟云靠在一起，看着满屋的狼藉。 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破败，脏乱。 安锦离一双眸子看着自己的外祖家。这是她的外祖家啊，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 想着，安锦离不禁苦笑一声。其实，这副样子，已经算是好的了。 安锦离拿起旁边一根同样满是灰尘的木棒，将地上的东西慢慢扫开。其实地上的这些不过是些没用的物件，倒也没什么。 虽然是白天，但是面对着这样一个静谧的环境，安锦离还是觉得内心有些害怕。 她其实胆子一点也不大，不然前世也不会变成那个鬼样子。 很快就到了正堂，里面的桌椅零零散散倒了一地，有些都已经残破不堪了。 安锦离看了一眼里面，对烟云说道：“烟云，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烟云点点头。 二人就一间间屋子地看过去。 这里面，大多都是闺房。里面的屋子也都分外破败，好似看上去没有什么重要的了。 安锦离耐着性子慢慢地走下去，仔仔细细地看着一间又一间的屋子。 烟云跟着安锦离走着，但是看着同样残破不堪的屋子，有点丧失耐心了。她拉了拉安锦离的袖子，叫道：“小姐。” 安锦离自是看出了烟云的害怕，但也只是拉了拉烟云的手。 “烟云，再看一会。” 烟云忍着惧意点点头。 安锦离又走了一会儿之后，便也不打算走下去了。 这里能有什么东西呢？如果里面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早就被拿走了吧，哪还等得到她来看呢。 安锦离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傻了。 “烟云，我们回去吧。” “好。”烟云答应得很是快速。 这倒不是这个院子怎么了，而是这个院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是让人特别放不下的。 这里可是郑家，满门皆无的郑家。 看着里面的布置以及杂乱得令人心惊的程度，烟云根本不敢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锦离自是顾虑到了这一点。她一个寻常人，做不来那些疯狂的事情。 二人就这么走出了郑府，然后关上了门。 出了大门，安锦离看着外面充满生气的地方，一时间有种恍惚感。 郑家是个分外低调的家族，所以郑府不是在人特别多的地方，倒也不至于到无人敢在旁边住的地步。 安锦离看着街，对烟云说道：“烟云，我们去街上逛逛吧。” “好。” 街上，还是分外热闹的。 基本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忙碌的事情。这年头，人要不找个府宅做工，要不在街上找个活计，总不过这两个地方。 安锦离走在这街上，看着所有人都在忙碌着。 不过，安锦离余光一扫，便扫到了一旁一个熟脸。 那天晚上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这个妇人的脸还是在安锦离脑海中有印象的。 但是现在这个妇人做着活，脸色却不是很好。 “婶，”安锦离走到人边上，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妇人转身看向安锦离。她原本是在一间酒楼做工的，正巧没什么事，便打算去一旁的药房买些药。 “你是……”妇人辨认了一下，才想起来是除夕那夜看见的女娃子，“哦，是你啊。”妇人笑了笑。 然后，她说道：“我打算去抓些药。我娘的身子骨不太好，我得给她抓点药吃。” 安锦离眼中闪过担心，问道：“很严重吗？” 妇人掩饰地笑笑，说道：“寻常老毛病了。”其实，老人家的身子骨愈发虚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要不行了。 安锦离看了眼妇人的神色，便明白可能老人不太行了。 “我和老人家有缘，下次婶可否让我去看看她？”安锦离询问道，十足地客气。 妇人也是没想到安锦离竟然还打算来看看，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婶，下次有机会我定来。我是安家的人。” “哎，好。”妇人有些愣愣地。 安锦离说完，笑了一笑，便也离开了。 倒是一旁的烟云看见安锦离跟人熟识，一时间有些好奇。 “小姐，她们是谁啊？” “之前在府外遇到的，陪老人家走过一段路，所以知道。” “原来如此。”烟云眼神复杂地看着安锦离。她怎么觉得安锦离好像跟什么人都可以谈得开来。 “好了，我们回去吧。” “好。”烟云回道。 果然，要开始查一件陈年往事，少不得抽丝剥茧，左右周旋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谢家兄妹 玉福楼。 安锦离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等着张芸开口说话。 “锦离，最近你爹忙不忙啊？” “还行吧，我不怎么跟我爹亲。怎么了？” “哎，”张芸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那些个破事吗？大皇子殿下刚刚解了禁足，总要做些什么事情的。我爹这不是担心了嘛。” 张芸和安锦离终归是家世相仿的，说这些倒是也不为过。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好了，反正现在火也没烧到我们面前，怕什么？”说完，安锦离还拿起茶来喝了一口，端的是慢条斯理。 张芸看见撇了撇嘴，叹道：”你倒是一点也不关心这些。“ 安锦离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她该怎么说，虽然面上功夫做得不错，但是安敬和她之间的隔阂不是一般的深？ 不远处的一间酒楼里面，傅长清恰巧可以看见窗口坐着的安锦离。 旁边，一个身着黑衣的公子正坐着，喝着杯子里的酒。 “你看。”傅长清的视线指了指安锦离那边。 男子转过头去，并不认识坐在窗边的安锦离，问道：“这是？” “安家的大小姐。” “是吗？”男子笑笑，“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寻常闺阁里的大小姐，哪个不是细心打扮，将自己拾掇得好好的才肯出门玩耍，而且必定是有着女子该有的娇俏的。 哪像现在窗前坐着的这位。衣着极尽简单，一看就是随便套了一见惯常的衣服出门的，神情也是淡然得很。 男子觉得，要是这安锦离换身男儿装扮，才不辱了她如今的气质。 傅长清也听出了男子暗含的意思，说道：“很刚是不是？”不是刚烈的刚，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刚强气质。 男子点点头，确实看上去不是个好相与的。 傅长清喝了口酒，说道：“也不知道这是在安府怎么长出来的人儿，竟然与这安府，甚至与这京城小姐都有着如此不同。” 安锦离虽然不显山不漏水的，但是她的眼神确实透露出来其不输男子的气概。 “很有趣。”男子笑道。 突然之间，安锦离感觉有人在看她，忙转过头来。 看见的，便是一个气质分外矛盾的黑衣男子。照理说，看着那个男子的姿态表情，应该可以判定他是一个洒脱不羁的人，但是却又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不同于外在表现的深沉模样。 就是，这个男人不简单。 不过现在傅长清没有转头过来，安锦离倒是没有看清傅长清。 看见安锦离看过来，男子笑了笑，说道：“倒是个敏锐的人。” 傅长清嘴角微微上扬，没有说话。 仔细看了看，安锦离也感觉自己没有见过这人，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往这里看。 “我这个人啊，在这京城中看的人多了，都没有发现有这样的人。”男子借着安锦离投过来的视线，也在打量着安锦离。 不同于安锦离外表上的年幼，可是这眼神却是厉得慌。但奇怪的是，虽然安锦离的眼神很厉，但是并不惹人反感。 世人皆知，当今的四王爷傅长清是个不着调的人。 那根傅长清在一起的，又怎么会是个简单货色。没错，这位男子表面上看起来张扬而恣意，实际上做地事情也是如此。 京城谢将军之子谢景俊，却是个真真正正的纨绔子弟。花街柳巷，酒馆茶舍，正是这位爷惯常去的地方。 对此，谢将军不止一次说要打断谢景俊的腿，可是谢景俊却还是这般模样，根本不知悔改。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京城中嘲讽他纨绔的人倒是不多。原因是谢景俊属实算是京城中数一数二英俊的人儿了。 即便他经常去青楼柳巷，但凡看见他这张脸，内心里面嘲讽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所以，谢景俊也当真是京城一大传奇人物。 打量完安锦离，谢景俊浑不在意地喝起酒来。 “倒时候倒是可以让我妹妹与之相识一番，她应该挺喜欢这种性格的人的。”谢景俊笑笑，带着些许宠溺。 对了，谢家不仅是谢景俊出名，他的妹妹谢流华也是出名得很。 当然了，也不是什么好名。 京城谢流华，生生将她哥应该学的东西学了个十成十。七岁的时候就把一个十五岁的纨绔打得遍低求饶，一身的蛮力让很多人都不敢靠近。 如今，只是一心跟着谢老将军练武，丝毫不管外面那些杂七杂八的流言蜚语。 只能说，谢家这两个孩子，可把谢将军给折腾坏了。 “随你就好。”傅长清倒是不在意这些。安锦离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那好。”谢景俊愉快地眯了一下眼睛。 安锦离倒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己被已经被人安排好了。 此时此刻她也没注意刚刚那边了。只是依旧淡定地吃着点心喝着茶水。 张芸在旁边和安锦离有的没的聊着天，左不过是说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 说着说着，就说到其他地方去了。 “锦离，你有没有了解过京城的才俊？” “嗯？”安锦离一边喝着水，一边发出一个气音。 “就是……就是京城中的才俊啦。”张芸显然有些害羞，语气都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我知道。”安锦离马上打着圆场，笑道。 “我下次无意在街上看到了谢家公子，”张芸更加羞涩了，“他长得真是好看。” 安锦离想了想，自己倒是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谢家公子。不过听说他的脸还是颇有盛名的。 “锦离，你见过吗？” 安锦离摇摇头。 不过，即使见到了，说不定自己也不会像张芸如此这般激动。 “唉，那真是可惜了。”张芸感叹了一下，“那个时候谢公子正在替……好像是寻意楼的姑娘买首饰，倒真是一派温柔景象。” 安锦离看着张芸，示意她接着说。毕竟这种风流韵事，谁不喜欢听？ 张芸又思索了一下，说道：“那个女子也是生得好看，就是那种温温柔柔，看起来心思纯良的人儿，像是寻意楼的清倌……”张芸仔细想了一下，复又说道，“云淑。” “云淑？”安锦离重复道。前世的记忆中，好像是有个叫做云淑的女子，勾住了京城某个公子的魂魄，最后成为了那个公子的正妻。 那个公子，难道是谢景俊吗？ 前世自己那时候好像是在四王府里面干粗活，所以听到的消息并不多。谁能知道，堂堂安府一个小姐，不仅仅被送入了四王爷府，还是干着王府中最苦最累的粗活。 这些，倒也不必去回忆了。 安锦离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像是丝毫没有被刚刚的神游影响道。 “锦离，你认识？” 安锦离摇摇头，说道：“不认识。” 张芸还是兀自感叹着谢景俊的英俊相貌，还没有回过神来。 不过，张芸也是知道的。 自己家世在京城也算不上什么，长相也是那种很平常的长相，也只能感叹一下别人家的好相貌了。 张芸突然看到了旁边安锦离的脸。 虽然安锦离对自己的脸一直不在意，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安锦离的脸线条流畅，多一份不多，少一分不少，是那种无论从哪里看都不会觉得违和的脸。 加之一双不算狭长的眼睛。看起来并没有明艳美人的那种妖，也没有小家碧玉一般的生动活泼。但是，确是让人感觉到安锦离的灵动。 当然现在，安锦离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张芸，丝毫不知道她在对自己长相进行评估。 只能说，安锦离这个人，不同的人看出来的，只是不同的一面罢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府之后 等回到安府之后，安锦离也没有多做什么动作。 用晚膳之后便在安府逛了一圈，然后洗漱洗漱便倒在踏上休息了。 烟云此时陪在安锦离的身边，念着安锦离收藏的民间小册子。 当初朱存善来的时候，不仅仅把安锦离教了个差不多，更是把烟云的也教会了不少。然后跟安锦离熟识之后，没少拿这件事笑话安锦离。 当然，安锦离也没有在意，任着朱存善取笑她。 安锦离听着烟云的声音，靠在榻上，一时间有些昏昏欲睡。 其实安锦离也不是特别珍爱那些个妖精鬼怪的故事，但是日子这么无聊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便也是看了好多。 安锦离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了，显然是困的。 “烟云，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精怪吗？” “小姐，这不过是些瞎编的故事。” 显然，安锦离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说道：“不过那些个精怪也真的有本事，什么事情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不像自己，连查个事情都要藏藏掖掖，不敢给外人知晓。 这几日，安锦离即使想查些事情，都得时时小心，处处周旋，生怕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发现自己的不寻常之处。 府中老人那里，只是草草去过几次。每次都好像漫不经心地走到的。 至于其他的，安锦离根本放不开去做。 这种陈年旧事，既不可能问安老夫人，也不可能问安敬。她们对于这些事情可是闭口不谈。安老夫人将两句郑良都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那安敬，更不用说了。他连安锦离都不待见，更何况那些对于他来说可能五关紧要的人呢。 至于华西街那里的老人，安锦离想去看看，可是一直找不到好的时机。要是时机没有了，那真的是没办法了。 安锦离的头一点一点的。 烟云放下手中的书，想把安锦离抱上床。 当然，以安锦离现在的重量，少不得烟云要花大力气才行。 烟云刚揽过安锦离，安锦离便伸出手来抱着烟云的脖子，往烟云的怀里塞。 看着如此的安锦离，烟云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便听见安锦离抓着自己的衣领子，轻轻唤了一声：“娘。”然后，更依恋地往烟云怀里钻去。 烟云此时算是彻底惊呆了，她不知道安锦离今儿竟然如此依恋别人。 这也不怪安锦离。睡觉前一直想着郑府的事情，想着想着，自然便想到她娘身上去了。 所以一时间在睡着的时候说了胡话。 烟云看了眼怀里的安锦离，无奈地用力将人抱到床上去，并且帮安锦离掖好了被子才出门。 安锦离此时因为疲累睡得格外香甜，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谢府。 谢景俊拿着关于安锦离的一些个消息，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世人皆当这谢景俊是纨绔，但是这人内里到底是不是个纨绔，倒是无人可知。 可就这么短短的时间，便将安锦离的消息查了个遍，也是不容易的。谢府不是一个特别安宁的府邸，那种不安宁，源自当今皇帝对谢府的提防。 所以，为了应对皇上的提防，谢府可是主动将谢家公子的前程和名声都给扔掉了。 但是，怎么说，即便是谢景俊主动放弃了仕途机会，但并不代表他会甘心。 凭借着自己纨绔的身份，也是帮自己了解了京城里面的不少事。 这不，看着安锦离在安府的所作所为，谢景俊倒也是感到十分意外的。 七岁敢脱离安府，十岁敢回京，安锦离所作的每桩每件事情，都有着其不凡的胆量和不俗的实力。 谢景俊倒是对这个安锦离有些刮目相看了。 “哥。”谢流华出现在了谢景俊的屋子里，“明日我和爷爷去打猎，你去不去？” 谢景俊笑了笑，说道：“我去干嘛？被你们爷俩欺负啊？” 谢流华坐在凳子上，抱怨道：“哎，就两个人好无聊啊。” 其实谢流华在谢景俊面前不止一次地抱怨过这些个事情。当然，也只是发发牢骚罢了。谢流华不知道自己除了谢景俊之外，还有谁可以聊的。 先前是有小姐来寻过谢流华。当时谢流华还是很开心的，但是在刀枪中耍惯了，根本不知道那些个小姐的心思。这不，那些小姐转头回去就说谢流华粗鲁，气得谢流华再也不想理那些个世家小姐了。 基于这个原因，谢景俊才在看见安锦离的第一眼，就想着自己妹妹。 “今儿看见个小姐，有些意思。” “哦？”谢流华无所谓地问道。 “我觉得她要是男子打扮，一定很好看。” “哦？”谢流华感兴趣了。 谢流华一直恨自己生错了，不该生成一个女子，不然还用得着如此样子。在面对不像世家小姐的女子，谢流华还是有几分心思想要结交一下的。 “她叫安锦离。” “行，下次有机会结识一下。”谢流华爽快地说。 谢景俊见谢流华开心了，自己心里也自是开心的。不过有些话他骗谢流华了，安锦离只是眼神不同于京中贵女，行为不同于京中贵女。 但真要让安锦离着一身男子装扮，也不知道人能不能撑得起来。 “你明天真不陪我？” “不陪。” －－－－－－题外话－－－－－－ 深知秋要忙会事业，暂时先不出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老人之事 日子还是这么平平常常的，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样的夕阳，安锦离陪在老人身边。 那个老人同样姓赵，和赵嬷嬷一样。不过，安锦离还是单纯叫她奶奶。 现在赵奶奶倒是接受了安锦离时不时地过来陪陪她。原本刚开始的几次的时候，安锦离都是默默蹲在赵奶奶的边上。可是现在，待安锦离来的时候，赵奶奶已经摆好了一个小木凳。 安锦离看着这个小木凳，笑得分外开心。 “奶奶。”安锦离唤了一声。 赵奶奶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次，安锦离还是坐在赵奶奶的旁边，没有说话。 府中的人大多都知道这安锦离不知道又抽了什么风，喜欢往这个没人关注的地方跑。 安夫人曾经也觉着不可思议，特地派人过来看过。 但是，来这打探的人将安锦离在这陪着老人的事情完完全全地说了。 安锦离待赵奶奶真的是不错的，看上去好像就是随便找个地方放松一下。 闻言，安夫人冷哼一声：“这个丫头，现在倒是闲得慌。” 没人知道，安锦离是带着目的的。偶尔连安锦离都快忘了，自己来这儿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不过看着赵奶奶慢慢愿意接纳她，安锦离还是很开心的。 没过多久，一个小丫头跑到安锦离的面前。 这个小丫头看上去软软的嫩嫩的，显然不知道府中的人其实不愿意搭理安锦离。 “小姐，外面有个婶婶找你。” 安锦离皱皱眉，不知道什么人愿意找她。但是，看着这个小丫头，又不觉得这个小姑娘是在骗她。 丫头见安锦离不说话，又补充道：“那个婶婶哭得好伤心，奴婢也是看不下去的才来找小姐的。” 看着这个丫头的模样，安锦离倒是起了身。 她微微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拉着赵奶奶的手说道：“奶奶，我先出去一下，下次再来找你。” 赵奶奶点点头，任由安锦离离去。 倒是旁边的小丫头惊呆了。她从未碰见过安锦离，也不知道安锦离怎么可以如此温柔。 “走吧。”安锦离说道。 小丫头跟在安锦离身后，小心指着路。 安锦离这个丫头，笑了笑。 后门口，确实有个妇人正背对着安锦离抚泪。 “你是？”安锦离出声问道。 妇人转过头，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这张脸，安锦离见过两次。 “婶，你怎么来这儿了？”安锦离满是惊讶地看着来人。 妇人赶紧擦了擦泪，强自镇定地说道：“小姐，本来不该来打搅你。可是我娘快要不行了……”说道这儿，妇人的喉头溢出丝丝呜咽，然后她又说道，“她……她想见你一面。” 安锦离这时候，不禁有些懵。一是懵上次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人快不行了；二是懵为什么老人会孜孜不倦找她？ 见安锦离没有反应，妇人不禁拉了拉安锦离的手，说道：“小姐，我可以求求你吗？” 旁边小丫头眨着眼睛看着，虽然夫人很可怜，但毕竟是一府小姐，怎么会去如此帮一个人呢？ 看见了旁边疑惑的小丫头，安锦离开口道：“你陪我去。” “哦。”小丫头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夫人见安锦离同意，马上绽出一丝难以置信又如负释重的笑容。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安锦离笑着看了眼妇人，拉了拉妇人的手，说道：“走吧。” 然后，安锦离就带着那个小丫头跟着妇人一齐走到了街上。 其实，安锦离完全可以不去的。只有两面之缘的人，现在提出这个算是有些无理取闹的要求，是个正常人都会拒绝的。 但是，安锦离确是答应了。 安锦离猛然间觉得，自己的防备心似乎太脆弱了。 不过，妇人明显很急，没有留给安锦离过多的思考。 三人兜兜转转，来到了华西街的一间小屋。这间小屋上次夜晚看不清，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分外破旧。而且刚刚到了门口，就感受到里面压抑的氛围。 里面似乎围绕着悲伤。不知不觉，安锦离也变得沉重起来。 拉开帘子，便看见了里面形容枯槁的人。妇人看着床上的人，眼泪又是止不住地流下来了。她轻轻拉住老人的手，轻轻唤道：“娘，你想见的人，我带来了。” 老人艰难地转头，看着正在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安锦离，眼泪又掉了下来。 安锦离见此，慢慢地走到老人床边，拉了拉老人的手：“我来看你了。” “小……小姐。” 安锦离看着老人的眼神，不禁在心底默默警觉着。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同样的眼神看着她？看着她，是想起了谁吗？ “老人家，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吗？”安锦离看着老人满是倾诉欲的眼神，低头问道。 “英儿，你先，咳咳，出去。”老人并没有立即开口，反而是对旁边的妇人吩咐道。妇人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就往外面去了。 小丫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安锦离看了眼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丫头，说道：“你也下去吧。” “哦。”小丫头点头，慢慢走了出去。 “扶……扶我起来。”老人家挣扎着想要起来。 安锦离连忙扶了老人一把。仅仅是靠在床头，老人就好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连连喘着气。 等喘完气，老人开口了。 安锦离发现老人开口的时候满是追忆，而且似乎透着安锦离看着她那个护了一辈子的小姐。 “那时候，小姐还小，就喜欢跟在我身边，让我陪你玩。”似乎还是那个小姐小时候的事情。安锦离在心底默默想道。 “小姐生在了幸福的家庭里面，有哥哥，有疼爱的父母。但是，那个时候老爷的仕途确是分外不顺。” 官宦子弟。 “可能是命吧。”老人闭了闭眼睛，将眼底的泪给逼了出来，瞬间又是一大滴浑浊的泪掉下，“正是因为咱们府越来越没落，才导致小姐嫁给了个不良人。” 确实，安锦离虽然愿意迁就老人，但老人的行为，还是让人觉得她的神志其实不那么清楚。就是这层不清楚，导致了安锦离此时也有些云里雾里。 她现在在哪？这些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是，这些还是压在了安锦离的心里。 她安抚着轻轻拍着老人的肩膀，表示自己无声的安慰。 老人对此却像是毫无感觉，深深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小姐你明明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承受这么多的不公，这么多的欺骗。”说道“欺骗”这两字的时候，安锦离听见了老人的咬牙切齿。 外面，婢女看着禁闭的房门，内心慌乱地走来走去。 她如今和小姐一起出来，要是小姐出事了怎么办？早知道就不跟小姐出来了。丫头脸上满是懊恼。 妇人看见了丫头脸上的表情，烧了些热水递给丫头。 “丫头，你喝些吧。”妇人的脸上还是依旧憔悴，但还是尽力地将自己表情调整得分外平静。 “你为什么会来找小姐啊？”此时的丫鬟也感觉到不对劲了，问道。 “我先前有缘见过安小姐两面。看着安小姐是个和善的人，就想试试。我娘对某些东西有执念，我不能坐视不理。”妇人说完之后，掩去眼底悲伤的情绪。 “哦，这样啊。”小丫头想了想。安小姐好像确实对人挺温和的，而且好像很喜欢和老人家在一起。 “丫头你再等会儿吧。” “好吧。”小丫头坐了下来，慢慢地等着。 屋子内，安锦离听完老人家咬牙切齿的声音之后，抬起头看着老人的眼睛。 老人的眼睛里，带着彻骨的恨意。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道貌岸然到如此地步。小姐一门心思扑了进去，结果换来的，是什么？”凄怆，这句话充满了凄怆。 安锦离被里面的情感给惊到了，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他既然不爱小姐，何苦摆出那副深情的模样？他但凡对小姐有一份心，便不会让小姐任小妾欺负，便不会见小姐悲痛欲绝而无动于衷！”老人的语气一下子激烈起来。 安锦离看着老人突然间像是恢复精神有生气，不由地恐惧起来。 回光返照，是回光返照。 安锦离这辈子，上辈子，从来未见过如此场景。 一股凄凉从心底漫出，但是，她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们，她们凭什么这么待小姐？小姐是对她们不好吗？小姐花了多少心思对他们，他们就是这么报答小姐的吗？小姐明明怀着孕，他们，他们怎么敢这么苛责小姐？”老人抬起手来，将脸埋进自己满是皱纹的手心中，失声痛哭。 等顺过气来的时候，老人才将清明的眼睛看向安锦离。 “你是谁？”老人看着安锦离，似乎明白了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小姐。但是如今她是老眼昏花了，看不清面前的人。 “我是安锦离。” “你姓安？”老人显然失去了理智，“安……安锦离？”突然之间，老人反应过来，猛然间，抓住了安锦离的手，“你娘，你娘是谁？” 安锦离的手被抓痛，说道：“郑……郑良。” 老人一下子失去了气力，倒在床沿。 刚刚的一通话已经将老人的精神给用尽了，老人开始虚弱起来。 那些感情，随着力气的消失而变得淡薄起来。 “孩子，抱歉，现在才找到你。”老人恢复了冷静，甚至变得过分冷静了。 安锦离只是呆呆地看着老人，她到底是谁？ “京城西郊的一颗桃花树下，有座孤坟，有时间的话，你去看看。我疯了十几年了，不知道小姐现在想不想我。”老人的笑容绽开，显然是释然的。 谁能想到，郑良的坟墓竟然不在安家之中，而是在西郊。为什么，为什么安府的人每一个愿意为母亲上坟？ 前世，安锦离懦弱了半辈子，似乎都忘了，原来自己是有母亲的。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在安府像个忌讳？ “良儿，嬷嬷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嬷嬷，嬷嬷现在就来看你。”老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温柔而专注，仿佛眼下的死亡，不过是陪着郑良的一个机会罢了。 现在，嬷嬷看不清旁边的安锦离。 她的力气快耗尽了，她没有时间了。 “阿……阿锦，良儿喜欢叫你阿锦。离，那个字，实在是太不好了。良儿不喜欢那个字，就是那个字，才让她离了你。阿锦，要好好的。记得，如果安府待你不好了，记得，你还有你娘，还有我，我们在天上，会保佑你的。” 安锦离的眼神有些麻木，不知不觉间，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地滑下。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她现在，又是在哪里呢？突然间，头好疼。 “不要……不要信安府人。”这是老人家的忠告，也是安锦离上辈子永远听不到的话。 老人将粗糙的手伸到安锦离的脸边，轻轻抹掉了安锦离的眼泪：“阿锦，不要哭。你要过得好好的，过得好好的。” 说完话，老人的眼帘慢慢掉下，手也慢慢垂下。 安锦离麻木地看着面前的人在自己面前失去了生机。她该，去哪里呢？ 哈哈哈哈哈哈，这一辈子，她又该去哪里呢？ 为什么这天大地大，容不下一个她呢？ 外面，等的时间越来越久，久到小丫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婶，都这么久过去了，老人家不会累吗？” 然后，妇人才反应过来，大步走到屋门口推开了门。 里面，自己的娘已经失去了声音。而安锦离坐在旁边，一副麻木到连动都动不了的样子。 “娘！”妇人一声大吼，跑到了老人面前。 外面，刚刚做活回来的妇人的丈夫听见这一声凄厉的叫喊，马上冲进了屋。 安锦离看着这一幕，仿佛失了魂魄的样子往外面走着。 小丫头看见这一幕。 背后的哭闹仿佛丝毫影响不了安锦离，安锦离像是在周身懂了厚厚一层看不见的冰霜，将自己隔离起来。 小丫头看着安锦离出来，根本连话都不敢说。 安锦离像是没看见小丫头一样，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去。 小丫头无奈，只敢默默跟在后面。 原来，伤心得太过之后，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啊。安锦离看着天，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然后，她扯出一丝笑。那笑，苦得连表情都扭曲了。 前世，她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的家人，自己的亲人，生怕他们不要自己。 原来，自己根本就是一棵没用的稻草，尽力的左摇右晃，到头来却什么都不是。 翰林院，沈知秋整理着东西。突然，心口一痛。 痛得沈知秋想要马上出去。 “你怎么了？” 一旁的人看出了沈知秋的不寻常。 沈知秋甚至没有看来人，径直地站起来，说道：“我出去一趟。” 说完，头都没回的就出去了。 “唉！”同僚开口，沈知秋就已经不管不顾出了门。同僚将手放下，嘟囔道：“什么嘛。” －－－－－－题外话－－－－－－ 前世，根本就没有沈知秋这个人。 今生，为什么出现了呢？ 沈知秋与安锦离之间，到底有什么缘分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为谁而来 沈知秋不知道自已身在何处，但是就是有一种力量驱使着，驱使着他往前走去 不过，深知秋在漫无目的地走路中。 虽然步伐不变，但是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渐渐地，沈知秋的步伐开始一点点变慢。直至最后，他渐渐停下，看着自己身处的地方，内心闪过一丝迷茫。 那时候，刚刚苏醒，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干过什么。 可是现在，沈知秋已经不是当初的沈知秋了。 为什么会跑出来？犹记得自己那时候，是为了安锦离。如今呢？ 沈知秋站在一条无人的街上，看着四周的一切。 然后，沈知秋闭上眼睛。 内心的一种驱使让他慢慢走下去。 就这样，沈知秋顺着自己的心意一直走下去。 一条河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沈知秋抬步走了过去。 安锦离在出了妇人的屋子之后，便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受不了这些打击。她挥退了小丫头，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到河边。 河边，总是让人清醒。 安锦离觉得，她自己需要好好静静。 沈知秋迈着复杂的目光，向河边的人影走去。 安锦离看见一片衣角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转头看去。沈知秋就这么站在安锦离身后，着一身官服。 这是安锦离第一次见沈知秋着如此的衣物，出现在她的面前。 沈知秋明明就有感觉自己会遇到安锦离，但是没想到自己的预测竟然成了真。安锦离此时的眼睛还是红肿的，显然之前哭得不能自己。 “你怎么来这儿了？”安锦离已经在河边呆了有一会儿了，此时也有些缓和了。 沈知秋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默默站到了安锦离边上。 此时的他，已经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了。 今天的所有的一切，太离奇了。 安锦离也是思考了太多了，此时也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的。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西郊你去过吗？” 沈知秋疑惑地看着安锦离。西郊那个地方是在太大了，不知道安锦离说的哪里。但是对于西郊，沈知秋是去过的。毕竟，沈铎的马场便是在那里。 安锦离此时也是仅仅想要一个听她说话的人罢了。所以，见沈知秋不说话，她又继续说下去。 “西郊是个好地方啊。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想我可以在西郊栽棵树，供我长眠。” 安锦离看了眼如今的天色，说道：“愿意陪我去一趟吗？” 沈知秋知道，他自己会答应的。 于是，安锦离便看见沈知秋点了点头。 安锦离笑了笑，却透露出一股看透世俗的沧桑。 对于西郊，安锦离这个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去。但是沈知秋看着安锦离言笑晏晏地对着城门口打算出城的妇人聊着天。 对于安锦离的好脸色，妇人当然还是热心地告诉了安锦离西郊的概况，以及安锦离要去的地方可能在哪。 安锦离笑着见妇人离开，然后面色上的颜色慢慢淡下去。 “走吧。”可能是将沈知秋拉出来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安锦离挽了挽沈知秋的手。 沈知秋看着安锦离，感觉一瞬间，安锦离的肩上担起了什么。现在安锦离的一言一行，都是充满了目的，或者确切地讲，活着的意义。 当然，沈知秋就这么默默陪着安锦离。 安锦离真的很想自己的娘亲，哪怕那里可能只有一座孤坟。但是安锦离仍觉得好像心口压下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不让她漫无目的地乱飘。 西郊。 春天到了，桃花都盛开了。 安锦离和沈知秋所到之处，便是大片的桃花林。这里来的人并不多，像是一个世外桃林。 看着这一切，安锦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慢慢放开沈知秋的手，朝前面走去。 一大片桃花林中，一个小女孩迈着沉稳的步子往前走着。她的身后，一个年轻的男子默默的陪伴在后面。 安锦离一株一株地走过去。 走到底的时候，发现一棵孤独的桃树。在这桃树旁边，有一个土包。 安锦离看着那棵树，走了过去。 那里，会是她娘安眠之处吗？ 本来，孤坟会让人觉得无端地敬畏。可是，许是安锦离知道地底下的人是谁，可能是桃花太温柔，安锦离没有感到丝毫害怕。 “娘，我来了。”安锦离开口。 安锦离绽开一丝笑，可是在笑绽开的瞬间，眼泪却是顺着眼角滑下。 来到孤坟身边，安锦离在旁边坐下了。 这个姿态，仿佛是与老友促膝长谈的姿势。 沈知秋看见安锦离如此，也是默默蹲在安锦离的旁边。 “你在这儿好吗？我竟然都不知道你在这儿睡了这么多年了。娘，我好想你啊。”安锦离的语气，一派温柔，一派留恋。 眼前的桃花的粉色，像是郑良的温柔。 安锦离一直想，如果自己的娘还活着，会是怎样的性子，怎样的相貌？此时，安锦离感觉到了温柔。 温柔到安锦离只想好好笑着，回馈这片温柔。 “娘，你知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真的好累啊。”安锦离忘了周遭的一切，只是想好好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有些话，在心里面憋得太久了，压得心里难受。 “与你相熟的人，大多说安敬是个畜生，其实我也感觉，安敬就是个畜生。可是如今，我还是安府的人，还是得继续在那里呆下去。安府的人心，是我永远都猜不透的。” 安锦离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看起来分外脆弱。 “其实，我一直以为，我只有一个人。因为安敬她们将我放在了他们的对立面，甚至想扒我的皮抽我的血。以前，我真是傻啊，以为只要我乖巧一点，顺着他们的意思，安敬就会多看我一眼。结果我发现，这一切都是错的。” “我眼中所谓的人伦，便只是他们利用我的工具罢了。” 前世，安锦离是个傻子，她是非不分，真假不辨，害整个安府跟着她送了葬。可是，谁又知道，是安府生生将她抛弃，又在觉得她可以利用的时候，说着那些天地人伦，逼她去做那个所谓的恶人。可惜，恶人难做。还是被发现了。 然后，她就是个引子，筹集了对立双方所有的罪恶。 突然之间，安锦离觉得好累。她现在的记忆碎得很厉害，有些只是单纯的情感回忆，有些则是一堆回忆的拼凑。 安锦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知道多少，又不知道多少。 抱着这堆残破的记忆，安锦离也要好好地为自己讨个公道。如今，好像加上了郑家的公道，郑良的公道。 安锦离想着这一切，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沈知秋看着安锦离空洞麻木的眼神，将安锦离揽入自己的怀中。 安锦离此时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是一片温暖包围了她，可以让她松一口气。 “娘，我对你的了解真的好少啊。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为人处世又是个怎么模样。下次，我给你带好东西吧。” 安锦离笑了笑，分外温柔地说道。 沈知秋看着安锦离，感觉此刻的安锦离像是在崩溃的边缘死死地握住了一根稻草，但还是要对别人说，我没事，我可以。 “唉。”沈知秋默不作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儿，但是如此的安锦离，好像找不到可以立即消失的借口。安锦离总说自己纯善过了头。沈知秋想：大概可能是这样吧。 沈知秋默默揽紧了安锦离。 安锦离像是快脱力了，靠在了沈知秋的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重生归来，安锦离不相信爹，不相信人，却单单可以对着这个根本不能算是熟悉的人放下自己所有的戒备。 好像只要沈知秋在，安锦离便感觉到了一阵救赎。 许是因为太过疲累，安锦离在沈知秋的怀中，竟沉沉睡去。 沈知秋看着不知不觉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安锦离，默默地揽住了他。 到底是为什么？让两个毫无交集的人，一次又一次碰撞在一起？沈知秋闪过迷茫。 先前，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安锦离。可是，当时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多到沈知秋觉得他和安锦离可能以后就只能是陌路。 她走她的路，我走我的路。 可是现在，是老天爷想要做什么吗？ 沈知秋抬头看着天空，默不作声。 过了许久之后，安锦离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便是沈知秋的青袍颜色。抬头，安锦离便看见自己靠在沈知秋的胸膛上，而沈知秋则是慵懒地躺在地上，一副自在潇洒的模样。 安锦离看着沈知秋，不禁有些呆愣。这个样子的沈知秋，还是当时在沈府的时候，甚至去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到了后来，沈知秋越发沉稳了。他收了自己所有的凌厉和不羁，变得稳重和小心起来。 “怎么？呆了？”沈知秋看着安锦离，不禁笑着说道。 其实对安锦离来说，沈知秋是对于她来说救赎一般的存在；可是对于沈知秋来说，何尝又不是呢？在这里，只有安锦离在，沈知秋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安锦离连忙从沈知秋怀里撑着起来，坐在地上。 沈知秋到没有急着起来，反而躺了下去，看着头顶的天空。 “你今儿怎么来了？” 沈知秋依旧是看着天空，懒洋洋地说道：“不知道。”鬼知道他为什么要来。 安锦离见沈知秋这么说，也不好深究什么。 反正，她相信沈知秋。 安锦离看着日头，其实已经快要下去了。 对了，本来她是想要在赵奶奶那里呆一会，然后去书院的。 结果，却因为那件事把原来要做的事情给忘了。 猛然间，安锦离想到什么，突然对着沈知秋，说道：“你不是要去翰林院吗？” 沈知秋也没想到安锦离这么快就想到这茬，只能开口道：“今天翰林院没有我的事情，所以我提前出来了。” “还能这样的啊。”安锦离松了一口气。 沈知秋面无表情。不能。在心里默默想道。 “今天真的是麻烦你了。”安锦离说话的时候分外轻快，完全在沈知秋面前放下了戒心。 “不麻烦。”沈知秋这么说着，眼底里也是真真切切的不在意。 二人感觉像是回到了在沈府的那段日子，一切都还没有变。 安锦离和沈知秋也对之后的事情什么都没提，就好像当初的模样。 “你现在看完你母亲了吗？”沈知秋问道。 “哦，看完了。”安锦离的眼角微微弯起，很是开心。 对于安锦离来说，她获得的太少了，所以哪怕不是一件好事的事情，安锦离也能将它看作一件好事。 “在安府，还是万事小心。如果我有空闲，我们可以出来聚聚。起码也是有交情的。”沈知秋说道。 他是怕了今天心痛的感觉了。既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关注安锦离，但是他还是开了口。 安锦离似乎有些惊诧，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要相见的话，城中有棵古井，古井旁边有个小屋，在屋外石头地下放个字条。” 那处地方是通往翰林院和承章书院的必经之地，而且沈知秋走了很多次，知道那间屋子没有人，可能是出门有事。 “……好。”沈知秋想得真是周到。 沈知秋看着天空，没有出声音。安锦离也是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坐着，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过了不久之后，二人才起身，打算回去。 安锦离想孤坟道了别，并说明之后还会再来的，便和深知秋一道离开。 离开的时候，安锦离还是拽住了沈知秋的胳膊，一副依赖的模样。 沈知秋虽然没有拦，但看着安锦离不一般的模样，不禁在心里默默想道：自己的反常行为，就是为了这个吗？ 对于这些，没人会知道。全身信赖的安锦离不知道，如今什么都一知半解的沈知秋更不知道。 不过，日子还是要这么过下去的，不是吗？ 城门口，落日的余晖照耀着大地。二人在门口就已经分道扬镳，各自解决各自应该解决的问题。 －－－－－－题外话－－－－－－ 说两句吧。 一是安锦离和沈知秋是有一段他们所不知道的缘分的，当然，也不是发生在前世； 二是沈知秋虽然知道这些不同寻常，但是正文部分不会虐； 三是现在二人关系还没有要上升到爱情的程度，还早，嘻嘻。 好啦，就酱。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处理后事 进了城门之后，安锦离看着如往日一般的街，叹了口气，往安府走去。 她本来是想好好安置一下后事的，可是以安府中人她一出格便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是先行回一趟安府。 之后，再想办法出来吧。 安锦离回去的时候，那个小丫头还在后门口等着。见安锦离回来了，马上迎了上去。 看着一脸焦心的小丫头，安锦离不禁有些好笑地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小丫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着，但是内心里却是觉得这是一个她可以把握的机会。 安锦离从来就不喜欢过多的丫鬟，而且对丫鬟向来爱理不理。府中人虽知道在小姐身边当差是个好机会，但也从来没想过安锦离这里。 “奴婢，在这等等小姐。”小丫头羞怯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采荷。”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倒是个好名字。如今在哪儿当差？” “厨房。” 安锦离心里默默想道：原来是厨房的人，怪不得会没有心思地赶来向她说明情况。 “想留在我身边当差吗？” 采荷抬起头，亮晶晶地看着安锦离。 “说好，我不会对我的丫鬟有丝毫的额外感情，你每天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如果你做的好的话，等到你出府的日子，我会为你准备一袭嫁妆，用作犒赏。” 说完条件之后，安锦离又说道：“最后，我说一点，我不喜欢有过多心思的人。你心里可以有，不要表现出来。” 安锦离没有自己收过丫头，对于这些东西也不是特别了解。 “这样，你可愿来？” 既然安锦离连橄榄枝都抛下了，采荷马上回道：“奴婢愿意。” “那你收拾收拾东西，过来吧。” “奴婢谢谢小姐。” 安锦离吩咐完了，便往自己的屋头走去，对着身后的采荷说道：“等会儿到我院子找烟云。” “是。”采荷看着安锦离，应道。 看着安锦离离去的背影，采荷头一次感到这位小姐的不同。 安锦离这个人的行事做派很温和，也很舒服。就像是苦过的人，反而更能理解别人。 “小丫头，你走运了啊。” 一旁，守着门的小厮看着这一幕，说道：“离小姐不仅待人有礼，而且出手也是极为大方。倒真是个好主子。” 采荷笑了笑。她就是感觉到这些，才敢在这儿等着安锦离。 不过，安锦离此时倒没有管这些。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烟云这个人急得快不行了。一大早上的，这小姐就不见了。没有谁知道她去了哪里，可不是愁死个人。 看见安锦离回来，烟云连礼节都不顾了。她伸出手来抓住安锦离的胳膊，担心地问道：“小姐你去哪里了啊，奴婢找了你好久。” “烟云，我就是有些事情，然后耽搁了一下。” “什么事情啊？” “先前，我们不是在街上碰到了那位妇人吗？我跟妇人的娘有过交集，如今老人去世了，我便去看看。” 烟云闻此皱了皱眉，说道：“所以小姐你去了？” 安锦离搭了搭烟云的手，说道：“我与老人的一位相识有些相似，老人将我认错了。” 随后，安锦离又补充道：“没事的烟云。不过等会你要陪我出去一趟了，老人的后事我总要去看看。” 烟云叹了口气：“小姐，你就是太良善了。” 安锦离的眼神微微一转。刚刚她还觉得沈知秋善良过了头，现在又有人来说她了吗？ “我就是去走个过场，没多久就回来了。” 烟云只得应了下来。 “对了，有个小丫头不错，我把她给要了来。之后的这些事情，还需要你多多帮忙。” “好吧。” 用过膳后，安锦离和烟云着一身白色衣裳。 她们走到了后门。 安锦离此刻也是分外严肃，对守门的人说道：“如果夫人问起，照实说。” 如果安夫人真有心查，怎会查不到这些？更何况府里面的人，到底有多少碎嘴之人。之前，也不过只有安锦离一个，倒是没有什么。 可是如今，安锦离也不想计较这些。 安夫人要查，那便查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要是真有什么，安锦离也正好看看安夫人的反应，探探她们的底。 烟云跟在安锦离身后，深刻地感受到了安锦离的强硬。 其实安锦离骨子里一直都是如此这般，先前也不过是迂回了罢了。 然后，安锦离和烟云跨出了后门。 明明春日，到了晚上，还是凉得很。 二人走在街上，天色已经稍显昏沉。 安锦离去的时候，妇人已经将一切都筹备好了。亲人和邻居坐在一桌上用着饭，但整个气氛却还是庄严和肃穆的。 妇人在一旁忙活着，一刻也不歇。不过眼中的深深疲累还是震撼了安锦离。 赶忙，安锦离过去帮忙。 烟云看着，也自是从一旁搭着手。 妇人转头，看见安锦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开口问着：“你来了啊？” “来帮帮忙。”安锦离在旁边一边帮着妇人，一边开了口。 不过现在的事情确实是多，二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屋子收拾着。 妇人从大中午就开始张罗着这些，丧礼所需要的东西还是极为琐碎的。所以导致妇人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等到一切都忙活完了，街坊邻居陪到一定时间，便也都离去了。于是，整个屋子里面就只剩下老人的亲人。一下子，屋子便有些空阔。 其实老人的亲人也不是特别多。除去妇人这支的人，就没有了。 所以，当人们离去，总是多了些空旷和寂寥。 安锦离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时候，不过她还是陪着妇人一起守着老人的身躯。 妇人的丈夫儿子也在一旁守着，默不作声。 沉默间，妇人开了话匣。 “我猜想过你会来。我母亲一直念叨着的人，是你认识的人吧？”妇人此时的面庞分外沉静，像是对于这一切都已知晓的模样。 安锦离点点头。 “我倒是想得不错，我母亲念叨一个人，念叨了一辈子了。之前她的身体条件越来越不好，好，却把那人记得格外清楚。”妇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多少格外的情绪，好像对此并不是特别在意。 ”你知晓，你母亲说的那个人，是谁吗？” “我怎会不知？当年郑家出事，再过不久，郑良便死了。母亲在安府呆不下去了，便回来了。不过，当时安府里面乱七八糟的，母亲能回来也是脱了一层皮。” 安锦离闻言，默默攥紧了自己手。 “像你们这种府门里面的争斗，几乎是刀刀见血，却又悄无声息。导致我母亲明明离开了安府，但见到安府都是躲着走的。也就前段时间，才敢夜里出现在安府门口，找人。” 安锦离抿唇，默默听着妇人说话。 “我娘对郑家小姐耗尽了心思。临到晚年，也就我一个人为她送了终。要不是我娘有执念在这儿，我倒是宁可去城外，好好过过安生日子。先前的事情，早就与我们无关了。” 妇人依旧在那里自说自话，既像是说给安锦离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得。 旁边，妇人的儿子女儿听着妇人说话，没有多做什么其他的反应。整个屋子里面，仅仅只有妇人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其实你来，也是想要做个了解的吧。” 安锦离点点头。没错。除了特地来看看老人家的丧事之外，安锦离其实也想了解一下这些。 “是啊，前尘旧怨，总要慢慢来，慢慢了结的。” 说完，妇人站起来，到一旁拿了个小匣子。那个小匣子一看就起码有几十年了，呈现出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来。 “这是我娘的东西。我没看。不过我知道我娘对这个匣子很是在意。如今，就给你吧。之后，我们便也不必相见。” 安锦离默默接过了匣子，摩梭着它。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交代完之后，妇人便开始逐客了。 安锦离倒是也不想假仁假义地多留，便打算起身告辞。 “万事小心。”妇人在身后说道。 “好。”安锦离应道，然后离开了这里。 现下，天已经彻底黑了。 看着天上的月亮，安锦离没有任何反应，将视线往前方看去。 人啊，总是要向前看的。 手上，还拿着那个匣子。安锦离觉得，拿上那个匣子的时候，就表示自己与安府表面上的平静，算是要一点一点撕开了。 说也不知道最后结果。 到了安府后面的时候，守门的小厮还在那里等着。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可有人向你问起我的去处？” “有，夫人的人问了。” “你是怎么回答的？” 小厮笑了笑，说道：“我就说小姐出去了，然后还给她们指了相反的方向。” 安锦离向烟云伸了手，烟云倒是眼疾手快，将荷包给了安锦离。 从里面取了一两银子，安锦离给了小厮。 “谢谢小姐。”小厮拿着银子，笑得很是开心。 “之后你就在府里面好好做活，如果不想要做了，我便帮忙将你送出去。之后对待任何人都不要偏私，让人抓了把柄。” “是。”小厮正色起来，连忙应道。 “好了，锁好门回去吧。” 先前，安锦离还趁着没人知道的时候还会让小厮帮帮忙；如今，既然别人已经知道了，那就证明这个小厮也会变得不容易。 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再做那些出格的事情了。 当然，安锦离在心中默默一笑。她想要的，是光明正大的出格。 安夫人已经许久没有注意过安锦离了。 可是如今，安锦离先是连书院都不去。当然，安锦离不去便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到了晚上，安锦离还要出去？ 这件事情，还是让安夫人上了心。 所以，当丫鬟禀报今儿安锦离的所作所为的时候，安夫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阴翳。 这个安锦离，还知道上房揭瓦了不是？ “你现在，多派几个丫头看着安锦离，不要再让她出现任何岔子。” “是。”婢女应道。 安夫人喝了一口茶，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茶水溢出来的雾气之中。 对于这些，安锦离现在并不知晓。 安锦离拿着手里的盒子，挥退了烟云和旁边的婢女。 在烛火下，安锦离看着那个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 里面，只有薄薄的几张纸。 那几张纸，上面的字迹飘逸灵动，但笔触确是沉稳而坚定的。 安锦离将纸拿了出来，在烛火下读了起来。 这里面，皆是一些书信。 安锦离看着里面的内容，便已知晓，这是她的娘亲郑良所写之信。 不知道这封书信有没有真正地送出去，但是读到的，便是郑良满心的绝望。 “无谦吾夫，想来，我们已成了两年夫妻。这两年，郑良一直沉溺于无谦待人之温柔和善。昔时，郑良也曾认为能得一心人，怕是白首也不可相离。 如今，郑良独自站在这院落中，望着这满庭之花纷纷凋零，心中不免生出万般感慨来。无谦之心，怕是如天边之云，不过短短一瞬，皆已变了模样。唯剩张良一人，痴痴望着这变了模样的云儿，望它不变其心。到了最后，一切终成水中月，镜中花。到此，唯叹此生得一不良人，空守这一方天地。 原以为，郑良当空守这一生。可实得上天垂涎，得腹中孩儿，郑良的心终是暖了些许。郑良所求无多，只望孩儿安康。” 安锦离读着这些信，看着郑良用依旧温柔的话语说着那些决绝的话语。 读了一封又一封，安锦离看出来，郑良那个时候，是被禁足了。没有想到，自己的娘亲在怀着自己的时候，竟然是个禁足的模样。 这些东西，在安锦离出生没多久的时候，便已经没有了。 自小到大，安锦离没有看见过自己娘亲的一点东西。如今看见了，却是一腔酸涩涌上心头，压得人心里面不知是个何滋味。 看着这些东西，安锦离不禁默默叹道：“娘，您可知女儿寻您，寻得有多不容易啊。” 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总是这么让人猝不及防。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反思反省 沈府。 沈知秋回来后，便去了沈铎那里。 今儿的事情，必须要有个解释。其实，沈知秋内心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明明痴傻了这么久，却可以瞬间清醒一样。 沈铎今日回来得也算是早的，正一个人在书房里面处理着剩下来的公务。 听见门口轻敲的的声音，沈铎头也没抬地说道：“进。” 沈知秋从外面进了来，唤了声爹。 “今儿可是裴大人找到我了。“沈铎停下手中的笔，看着沈知秋，温和地问道：”怎么回事？“ 沈知秋拱了拱手，说道：“今儿不知为何，莫名心口疼得厉害。知秋一时之间有些慌张，没想到竟如此跑出门去缓缓了。”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你出了趟门而已，算不得什么。但是……”沈铎的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往大了看，你这便是不堪重用，随意行事。” “知秋知晓其中错误，还望爹指教指教。” “明儿，你去好好说明一下。务必不要推卸，一切以诚恳为先。既然已经发生了，便及时补救。” “是。” 一切谈完之后，沈铎才开始和沈知秋唠唠心里话。 “知秋，你向来让人省心。做爹的也是没有多加关注。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爹。我们是一家人，可别什么都不说。” “我知晓了，爹。以后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好，还望爹爹多提点一番。” “那自是如此。” “今儿你大早上的便已经离开了，上面交代你做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如今不过是对一些卷宗的熟悉罢了，说实在的，要学的确实很多。但是如今，涉及的东西也确实比较少。” “以后多看多听多学。不是接触的少，便将那些翰林院里必学的东西给落下就行的。” “知秋知晓。” 沈铎点了点头。 “那知秋不打搅爹爹做事，先行离去了。” “去吧。” 出了屋门，沈知秋便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冷静。 他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将今儿在翰林院需要做的事情尽数理了一番，打算明儿早些去将这些要做的事情全部解决掉。 整理完之后，沈知秋才松懈下来，一番洗漱之后躺在床上。 沈知秋看着床帘，才思考起来今儿的所作所为。 那种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东西一般。可是沈知秋自认为自己不过是一介凡人，哪来这么多心思去思虑一些不知道谁强塞给自己的事情呢？ 但是，这些事情沈知秋又不得不管。 沈知秋一边想着，一边卷起被子将自己埋在里面。 想着想着，终究还是睡着了。 第二日，沈知秋当真是早早便去了翰林院，将昨儿要做的事情尽数补完，才装模做样地好像继续做着昨天的事情。 现下他们不过是翰林院里面最下面的官员，做什么事情还是切记不要锋芒太过。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知秋，你今儿怎得来这么早？” 段大人来得也算是早，看着已经端坐在那里的沈知秋，笑着说道。 “这不是昨儿没来嘛，今儿总要早些，不然当心让别人笑话。” “哈哈哈哈，你倒是想得开。”段大人对此好像也没有多大的意见，只是关切地说道：”昨儿的事情，以后可不能再犯了。“ ”那是自然。“ 沈知秋如今是由段大人管着的。既然段大人都表示这件事情过了，那这件事情也确实就不是特别重要了。 如此，沈知秋又回归到了先前在翰林院忙碌的状态。 毕竟，在翰林院，多防备一些，多做一些事情总比做得少好。 第二日，安锦离便也去了承章书院。 承章书院里面的夫子倒是没有多少的苛责。只是安锦离长久以来的行事作风，终是在夫子的心头落了个坏印象。 保不准有一天，便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 但是安锦离此时可是顾不得这些了，况且，她也没打算事事顾着。 安锦玉倒是看见了夫子的眼光，在夫子走后对着安锦离小心翼翼地说道：”姐，你昨儿没来，怎么感觉夫子怎么看起来有些生气呢？“ 安锦离倒是笑了笑：”我左不过是没来了，现在哪怕是跪在夫子面前，都不一定能得夫子一眼呢。好啦，锦玉这些问题你就不用管了。” 安锦玉都还没有说话呢，倒是坐在安锦离前面的女子率先开了口：“你如此个模样，你算是谁都入不了眼了。” 措不及防的一句话，倒是惊到了安锦离。 她都不知道怎么了，怎么从未与她说过话的前桌今儿就开了口。 坐在安锦离前面的，是一个长相凌厉的女子。端看着相貌，就会让人觉得凶厉。安锦离先前也没有过分注意过她。 毕竟安锦离觉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而显然，前面的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明明都呆在书院里了，还整天杂七杂八地想一堆。连身边的事物都不好好利用，还能干什么？” 安锦离真的觉得前面的人今儿是出了炮仗了吗？ 怎么说话如此模样？ 要不是还端着大家闺秀的样子，安锦离觉得自己可能会被骂个狗血喷头。 “姐姐，我惹你了吗？” “没有。”陈凌霄没好气地说道。但是这也不妨碍她今儿说这番话。 京城陈家，想来就只有陈国公这一脉。不过陈国公素来温和惯了，所以在京城中陈家并不是特别显眼。 陈凌霄便是陈家如今主母的嫡女。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陈凌霄依旧是凌厉的眼神一扫，便不管安锦离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了。 无奈，安锦离也只能兀自消化着这一切。 她倒是真没有想到，自己这段日子在书院的言行举止被人轻而易举地点了出来。 安锦玉看着这番对话倒是有些担心，害怕安锦离心里面过不过去。 安锦离见了安锦玉的眼神，向她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陈凌霄虽然说话凌厉了些，但是她到底是压着声音说话的，屋中其他人倒是没有听见。照这个态度，安锦离觉得她并无恶意。 只不过，这番话确实诛心。 安锦离表示，自己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这么骂她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总要变的 烟云刚走进屋中，便看见安锦离在那儿专心致志地看着书。 旁边，放着安锦玉常用的书和厚厚一叠的心得随笔。 “烟云，你来了啊？”安锦离连头都没有抬，“这本书你去帮我还给锦玉，然后跟她说其他的日后慢慢还她。” “是。”烟云应了声，接过安锦离手中的书，便去安锦玉院子里还了。 到了安锦玉院子的时候，安锦玉正在里面练习着书法。 “玉小姐，我家小姐让我来还本书。” 这时，安锦玉才抬起头来，将手中的毛笔搁置在笔架上。 “哦？姐姐让你来的。” “是。” “拿给我吧。” 烟云随即将书双手递了过去，安锦玉翻了翻书，问道：“姐姐，这是将它看完了？” “这些个日子小姐一有时间便手不离书，一副疯魔了模样。” 安锦玉继续翻着，说道：“没想到姐姐当真上心了。” 前段日子那陈凌霄那一句话，倒是让安锦离仿若被刺激到了一般。往日的行为举止全都端正了起来。 要不是夫子不怎么关心安锦离，早就发现了其不同之处。 “之前姐姐总是懒懒散散的，我原以为姐姐就是这般模样。没想到她用起劲来，倒变成这般模样了。” “小姐能做的，自然想要好好做好。” 其实，陈凌霄的这番话，安夫人也是会和安锦玉说的。对于安锦玉来说，这些话算不得什么，可是没想到的是，对于安锦离来说，这一句话的效力竟然如此之大。 安锦玉想着先前的事情，突然发现，安夫人没有对姐姐的任何事情做过哪怕一字一句的规劝。 “好了，你先回去吧。告诉姐姐，这些事情不用急着来。” “是。” 烟云走后，安锦玉又重新将思绪回到纸上，拿起了笔，继续开始练习起来。 待到烟云回来的时候，安锦离已经从原来端坐在踏上的姿势改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小姐，你要不歇一歇，喝口茶。” “不要，烟云。” 烟云没办法，只能看着安锦离转来转去，好像要把之前落下的全部补上才是。 其实对于京中小姐来说，承章书院里面的夫子说的那一席话，都是极富重量的。只是安锦离这个不知事的，反而浪费了许多。 如今这每日，安锦离便窝在那榻上，丝毫不愿意挪挪窝。 到了晚上，洗漱完之后，安锦离便让烟云先行离去了。然后，安锦离披了件外衣，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夜色。 安家嫡女，德行有失这件事，怕是在众人眼中一件公知的事情了。 没想到她居然现在才意识到。 安锦离对着夜色，无奈地笑了笑。 这两年，终究是彻底废了。 第二日，刚从书院出来，安锦离便和安锦玉说道：“玉儿，姐姐已经很久没有去母亲那儿了，仔细想想，还真是我的不是了。” “姐姐是想去母亲那里吗？那便一起去吧。” “好。”安锦离笑了笑，一派如沐春风的模样。 安夫人处。 菜肴已经摆好了，安夫人看着菜，等着人回来。 一旁，两岁的安荣闻着菜香，便伸着手够着凳子。 安夫人看见了，忙将安荣抱起来。 “荣儿，怎么回事？要等爹爹回来知道吗？” “爹……爹爹。” “好了，等爹爹回来荣儿再叫好不好啊？” 安荣还能说的话不多，只是开开心心地笑着。 安夫人看见安荣的笑，自也是扬起了笑来。 安锦离和安锦玉进去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安夫人和手中的孩子一副和谐的模样。 “娘。”安锦玉叫道。 安夫人转头，看见了安锦玉，以及安锦玉旁边的安锦离。 安锦离清楚地看见安夫人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了几番，才开口道：“玉儿来了啊。”然后又假装刚刚扫到安锦离，说道：“离儿今儿也来了啊？” 看着安夫人，安锦离纯良地笑了：“锦离来看看母亲。” “好好，来了就好。”安夫人笑道，然后说：“坐吧坐吧。” 安锦离和安锦玉依言在一旁的榻上坐下。 “离儿可是许久未来了。母亲看看，是长高了些。” “锦离也没有想过怎么这么长的时间才来看母亲，如今才来，还望母亲不要怪罪。” “一家人，有什么好怪罪不怪罪的。” 安敬走进来的时候，便发现屋中除了往常的几人，还多了一人。 “你怎么来了？” 安锦离没有回答，只是叫了一声“爹”。 “嗯。”无奈，安敬只能应了一声。 “锦离也是许久未见爹爹了，就想着不如到母亲院子里来，可以看看爹爹和娘亲。” “谁叫你来的？” “没有谁，爹爹。”安锦离依旧是一副分外听不出安敬言外之音的意思，满脸高兴地看着安敬。 安夫人此时觉得，安锦离现在就是来添堵的。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先用膳吧。”安夫人说道，“琳英，再加把椅子。“ “是。”一旁的丫鬟应道，然后拿了把椅子过来。 可是，面对放在哪里的问题，丫头犯了难。 安锦离此时不说话，只是看着琳英。倒是安锦玉发现了问题，开口说道：“我和姐姐坐一起吧。” 琳英闻言，便将椅子放好了。 一家人总算是一起用了顿膳。期间，安夫人还是和往常一般照顾着安荣。安锦离则和安锦玉安安静静地用着膳。 饭后，安敬也没有久留。起身去了外面。 安夫人见安敬走了，便知道安敬今儿是不会回来了。 虽然安夫人嘴角还是挂着笑，但是内心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便不得而知了。 此刻，安锦离还是像模像样地说着体己话。 她拉着安夫人的手，说道：”母亲，女儿先前实在是太不孝了，竟然没能时常来陪陪母亲。如今想想，女儿真的是罪过。“安锦离一副万般难受的模样，看着安夫人。 ”离儿，你想多了。母亲知道离儿心里面挂念着母亲呢。“ ”离儿知道，但是离儿总是想尽尽自己的孝道，不能让母亲寒了心。“ 安夫人依旧笑着，但安锦离已经听出了其中的咬牙切齿。安夫人说道：”不寒心。“ 看着安夫人此时模样，安锦离也知道安夫人快受不了了，赶忙福了一礼，说道：“锦离明儿再来看母亲。今儿便先行告辞了。望母亲早早休息。” 说完，安锦离便离开了。 安夫人看着安锦离离去的身影，只觉得碍眼得很。 “玉儿，今儿安锦离怎么要来这儿？” “许是姐姐想母亲了？” 安夫人顿时感觉一阵头疼。虽然安锦玉琴棋书画看看行，但是在对人方面，却总是缺了一根弦。 “你今儿也先回去吧，母亲累了。” “那母亲早些歇息，玉儿便不打扰了。” “去吧。” 安锦离走在安府的小路上。 她知道，今儿她定是碍着安夫人的眼了。 可是这安府嫡女这回事，不当当是说说罢了，还是得多做些事情啊。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两败俱伤 是夜，安夫人一个人在屋中借着烛火绣着什么。 这不，天气转暖，安夫人总想着做几身衣服，给安敬和安锦玉他们。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安夫人的脸上还是多了几分苍老。 绣了一会儿之后，安夫人的眼神一转，闪过一丝戾气。 旁边的丫头琳英看见了之后，忙眼疾手快地到了一杯茶水。 “夫人可是累了，还是先歇息一会吧。” 安夫人用手撑着自己的头，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半晌，安夫人才开了口：“琳英，你觉得现在的安锦离，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琳英自己斟酌着，回道：“安小姐像是一个行事分外不羁的人，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压着。” “你说，我养了她这么久。怎么就养出这么个性子的人呢？” 安夫人虽然感觉不到哪里不对，但是内心里面还是对安锦离产生了一种不信任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小姐不亲人吧。” 闻言，安夫人像是想起什么，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旁边，琳英自是不敢打搅，安安静静地站在安夫人的旁边。 此时，安夫人的思绪已经散开来了。 现在的安锦离，像是一条滑不溜秋的鱼。她在人前人后晃悠着，却没人可以抓得到她的把柄。 这种感觉，对于安夫人来说太奇怪了。 “琳英，你命人去查查。安锦离从七岁到现在的所有事情。” “是。” 夜色中，安夫人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怎么说呢，如今这安锦离，她是猜不透也摸不透。 而且先前安锦离那些做法将安夫人的想法打破了一次又一次，所以安锦离对现在的安锦离是既恨得牙痒痒，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的安锦离，正一个人靠着窗台赏着月。 屋子里面，只有一点烛火陪着安锦离。看着外面的一轮明月，安锦离猛地坐在了窗子上，晃着脚。 接下来那一步又一步的路，算是彻底难走起来了。 不过，安锦离抬头仰望着星空。无论如何，一定要走下去看看。看看前世那些表面看不到的暗潮汹涌，究竟是如何发生的？看看前世所相信或是不相信的，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之后的那些日子，安锦离便喜欢往安夫人这里跑了。 一日，安夫人正在河边喂着鱼，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喊：“娘亲。” 转头，便是安锦离那张看着就让人生厌的脸，安夫人心里便一阵难受。 不过，在面子上，安夫人还是和善地说道：“锦离，今儿怎么来了？” 安锦离也自是笑着说道：“离儿来看看院子里新开的花，远远看见母亲的影子，便跑过来看看。” “那便随我一起看看吧。”安夫人笑得很是温婉，仿佛安锦离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好啊。” 在安锦离看不到的地方，安夫人的眼神一厉。 这安锦离死活在自己面前晃悠，真的是想给她一些教训。 不过，旁边的婢女倒是看见了安夫人的神色。然后她看着安夫人朝池塘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安夫人倒真的是在看着池塘中的水。 因为当初郑良在的时候，就被她“一个不小心”推进过水里。当时，她仗着自己有安敬的宠爱以及郑良不懂得为自己辩解，倒没有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当然，看得出来的人，也得在心里面藏着。 安夫人看了一眼在她旁边的安锦离，仿佛是在将安锦离与郑良对比。不过，安锦离终究是活在她沈绫的掌控之下的，倒没有必要用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招数。 但显然，她身旁的丫头会错了意。 这两年，安锦离是在防了安夫人很多次之后，才能保证如今的相安无事。 所以面对着安夫人的打量，安锦离虽然笑着，但是内心却是警惕了起来。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摸不透这人究竟有多阴损。 二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走在一起，假模假样地看着池边景色，倒也是意外和谐。在安敬升官之后，便把旁边的地方全部都买了来。这样一来，安府又是比先前都大了一圈。 而安夫人和安锦离围着那片不算小的池塘走着。 身后，安夫人的婢女则是时刻观察着安锦离的一举一动，争取有个邀功的好机会。 安夫人看了一眼前面的一块空地，对着安锦离说道：“离儿，我们去前面看看吧。”那块空地，便是郑良落水的地方。 “好。” 看着安夫人“意有所指”的话语，婢女已经准备好了。 显然，这种龌龊事婢女干得还挺熟练。只见婢女走到安锦离身边，状似很不经意地在安锦离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伸出了一只脚。 如今安锦离和安夫人正是一前一后的走着，那个婢女一绊，便可以把安锦离绊到水里去。 安锦离虽然没有看见婢女的具体动作，但还是下意识地防备起来。她用眼光一扫，便看见了婢女的动作。 此时此刻，婢女的脚刚落下，安锦离便大叫一声，把自己的脚高高抬起，狠狠地碾在婢女的脚上，然后还未等婢女反应过来，安锦离又一个落地不稳，狠狠地往一旁的安夫人身上撞去。 “哎呦！” 电光火石之间，安锦离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安夫人以一种四脚朝天的姿势狠狠的落入了水中，马上，一半的身子便沉了下去。 此刻的安锦离，正艰难地趴在池子边上，半个身子也掉到了外面去。 不过此时，丫头显然慌了神，没有再管安锦离如何，反而担惊受怕地看着水中的安夫人。 “来人啊！来人啊！夫人落水了！” 婢女在一旁急急地唤道。 安锦离慢慢地把身子挪回去，看着还在水里面扑腾的安夫人和一旁焦急的婢女，脑海中快速思量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之后，安锦离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咬牙说道：“你们去找木棍来！” 然后，安锦离便一只手拉着荷塘的边缘，一只手往池子里的安夫人那边够。 “母亲，拉我的手！” 现在，已经有人看到了这边的情况，打算赶过来帮忙。 安夫人看见安锦离递过来的手，也没有办法，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拉住了安锦离的手。 终究是一个女人的体重，让安锦离瞬间觉得自己的手一痛，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只得好好忍着。 还好小厮赶来得快，马上拿着一根棍子来递给安夫人。 安锦离拼了命将安夫人的手往一旁的棍子上拉。直到用尽全身力气，安夫人才被救上来。 经历过生死的安夫人坐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快被窒息的感觉折磨到昏迷，连醒都没有醒过来。而安锦离此时也是用尽了力气，手也被刮破了一道大口子，鲜血顺着手心流下来。 看着这一幕，一旁的丫鬟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安夫人扶回屋子里面去。 而安锦离只是将自己外面罩着的纱衣一脱，慢条斯理地紧紧缠住自己的伤口。一旁被踩的脚踝那里钻心痛的婢女看着安锦离一边裹着自己的伤口，一边没有表情地盯着她，就感觉一阵凉意从头蔓延到脚底。 不过，安锦离倒没有理这个婢女，反而一步都不回头地往安夫人的院子走去。 婢女看着如此模样，只觉得心头一紧。 等到安夫人被送到自己的屋子里的时候，已经面色有些发白了。 琳英作为安夫人的大婢女，看着这一幕，问道：“太医请了没？” “琳英姑娘，已经去清了。”一旁送夫人过来的丫鬟小声地说道。 此时，安锦离也到了安夫人的屋子里。 琳英看见安锦离，便下意识地打算将安夫人落水的事情往安锦离身上套。可是看着安锦离手上被血染湿的纱衣，琳英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安锦离像是分外担心，焦急地问道：“母亲怎么样了？” 琳英见安锦离情绪激动，只能安抚道：“小姐，太医还在来的路上。” 安锦离似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没过多久，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便提着箱子来到了屋中。 琳英看见了，忙上去迎接。 “大夫，我家夫人落水了。劳烦一看。” “带我去看看吧。” “请。” 过了一会儿之后，太医这才出来。 “夫人救得及时，没有什么其他的大碍。待老夫开几贴药去去寒便行。” 琳英闻言松了一口气，连声感激道：“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了。” “没什么。”然后大夫便开始写起药方，写完便打算走。 在走之前，大夫扫到了胡乱包着伤口的安锦离，有些疑惑地停下了脚步。琳英看见了，连忙说道：“大夫，这是我家小姐，也受了些伤，劳烦您再看看了。” “无事。” 无奈，安锦离只能做到桌边，任由大夫解开自己包得乱七八糟的伤口。 其实安锦离的伤口，有些严重。 毕竟安夫人一个大人，自身也是不轻的，再加上池塘边又不是没有棱角，所以安锦离的伤口很深，几乎解开纱衣的一瞬间，又有鲜血流了下来。 赶忙，大夫拿出伤药率先往安锦离的手上撒了许多。 伤口一经伤药刺激，疼得安锦离连脸都扭曲了。一些胆子小的婢女根本不敢看安锦离手上的伤。 大夫包完伤口之后，倒是对安锦离有一丝佩服。这么严重的伤，这小丫头倒没有哭出声来。 安锦离抽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来，然后说道：“您谬赞了。” 然后，大夫留下药便离开了。 现下，安夫人还没有转醒，几个婢女帮着安夫人换下一身湿衣。 琳英则是看着这里的众人，不怒自威的表情让众人吓得浑身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去的时候，夫人已经落水了。” “当时伺候夫人的人呢？” 又有一人开了口：“当时好像是文鸢姐姐，不过她现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当文鸢被找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吓得不轻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夫人掉了下去；也怎么没有想到，安锦离会不顾自己去救人。 如今她该怎么说？ 说夫人是安锦离推下去的？可是安锦离又救了人，不是多此一举吗？ “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文鸢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 “说！” 文鸢一下子被反将了一军，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而安锦离还坐在位置上，悠悠的抚着自己的伤口。 见文鸢支支吾吾的，琳英也是感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你要是不说清楚，那就先出去打个十五个板子，再说话。” “是小姐推得！” 一瞬间，在场的人的目光全都向安锦离方向望去。 安锦离闻言，冷笑一声，说道：“你既然都说是我推得，怎么还犹犹豫豫的？直接说不就好了。况且，我这个身板，推得动一个成人不成？” 众人见安锦离丝毫不显慌乱，反而还带着一股嘲笑的意味，一时之间觉得文鸢说的话好像很扯。 琳英也没有想到，这场落水后面的事情竟然这么麻烦。 如今有两个人在池塘边，确是看不出来到底是谁动的手，还是夫人一时失足落的水。算了，在这种地方，哪有什么一时失足落水的。 这件事情，突然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不过，安锦离也不能等着安夫人醒来破坏如今的局面，只能开口说道：“无论如何，这文鸢的看护不周的罪名，是落在她身上的。至于安夫人是怎么落水的？就看她是不是有那个不好的心思罢了。” 说到这儿，众人不禁回忆起文鸢仗着自己的样貌行事嚣张的模样了。 琳英也不禁回忆起今儿本不该是文鸢陪在夫人身边的。因为文鸢模样周正，安夫人并不是特别喜欢她。 文鸢倒是没有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契机，竟然将她平时的所作所为与现在之事完美牵扯进来。 而此时，安锦离只是看着文鸢，一句话都没有说。 虽然受了伤，但现在也是一个好时机。 不要浪费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暗中蓄力 一切，依旧如当年模样。 沈绫看着前面那个身着一身素色衣衫的女子，慢慢地走上前来。 女子似乎感受到什么，回过身来，对着沈绫浅浅地一笑。对于沈绫来说，女子温柔又大气，十足的贵女模样。 郑良是一个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子，头发上也总是只着一根银簪。银簪上的银色流苏在郑良耳边晃着，多了一份灵动。 “你来啦。”郑良的语气总是温温柔柔的，好似面前的人不是那个强硬地走入安府的坏女人。 “嗯。”沈绫点点头，“姐姐是在这儿看鱼吗？” “是啊，如今这春暖花开的，连鱼儿都看起来活泼了些呢。” 沈绫在郑良身边笑笑，一副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在深宅大院里面待久了，人早就不止一张皮了。如今这个模样适合现在，沈绫也就老老实实顶着这副样子了。 郑良看着沈绫一副天真的模样，倒真的被骗了过去。 想来，这段日子，安敬也没有过多地去沈绫那里坐着。而沈绫又是如此模样，郑良便觉得是世事弄人，便也没觉得什么了。 沈绫看着自己身边那个温婉大气的女子，同时将自己内心的嫉妒给收了起来。 对于沈绫来说，尤其看不惯的，便是郑良这副单纯的模样。 这样的人，有如此这般的性情，到底是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这些，都是沈绫所不平的。 不过，此时此刻，沈绫还是在郑良身边默默地陪着她。 安敬显然是被面前的人给迷了心。不过也是，从深宅内斗中出来的人，到底心里还是喜欢纯良干净的人的。 此刻，安敬也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所以在府里的时间也格外多些。 安敬刚回到府，便看见了站在水塘边的郑良。女子亭亭玉立，如烟雨般柔和美丽。对此，安敬不由绽开一丝笑来。 当然，郑良也看见了还是身着官服的安敬，眼睛微微弯起，一副欣喜的模样。 二人隔着池塘遥遥而望。 “相公。”郑良笑了笑，低低地唤道。 一旁的沈绫朝着郑良所看的方向看去，便也看见了那边的安敬。 那时候的安敬，还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看着远处遥遥望着自己的郑良，也扯出一丝愉快的笑容来。 而对于沈绫，安敬一个眼神都没有。 对此，沈绫只想要在心底冷笑。这几年的情谊，终究还是抵不上新人的一个笑。 心底的阴暗突然之间滋生。 看着二人含情脉脉的模样，沈绫当真觉得是千万根针在往自己的心头扎去。 凭什么？凭什么会这样？ 十七八岁的沈绫，还没有本事控制自己的感情。 她看着安敬快要走进的身影，有看着郑良一副想要上前的模样。 一时之间，沈绫失了自己分寸。 就如同自己被操控了一般，沈绫伸出了自己的手。 郑良一时不查，直接被推进了荷塘里面。 沈绫当时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但就是这一推，让沈绫觉得压在心口的那一阵郁气猛然间消散了很多。 凭什么？凭什么你郑良就可以享受这一切？ 当时，沈绫抬眼看向安敬，眼中是无止尽的怨恨与恶毒。 从那之后，安敬再也没有去找过沈绫一次。 猛然间睁开眼，沈绫，哦不，安夫人渐渐回过神来，看见了一旁坐着的人。 终究是落水一遭，安夫人根本没有从刚刚的场景中脱身出来。 此时的安锦离一副低头照顾她的模样，面部轮廓慢慢和回忆中的人重合。 安锦离似乎没有意料到安夫人已经醒了，此刻正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百无聊赖地照顾着安夫人。 觉察到视线之后，安锦离抬起头来。 那张脸和记忆中的脸重合了，但是那双眼睛却失去记忆中人该有的纯良和无辜。那双眼睛尖厉而深沉，仿佛一把刀，深深戳进了安夫人的心中。 片刻，眼前的眼睛开始变化，渐渐地，好似一层水雾蒙了上去。等再看的时候，刚刚的种种感觉就好像皆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但是，无论现在表面上看上去如何，眼底的东西即使被蒙住了也照旧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对于刚受到惊吓的安夫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恐惧。 似乎觉察到安夫人说不出口，安锦离站起身，很是贴心地打算给安夫人倒杯水。 那边，安锦玉坐在桌子上，神色担忧地看着安锦离过来。 安锦离走到安锦玉身边，拿起壶来往杯子里倒了点水，同时小声地跟安锦玉说：“母亲醒了。” 安锦玉的眼神一亮，但还是安安静静地跟着安锦离去了里面。 安夫人此时还尚未完全清醒过来，依旧有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安锦离将安夫人慢慢托起，然后将水递给安夫人，说道：“母亲，喝点水吧。” 安夫人好似没有听见安锦离的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安锦离的手和手上的茶水。 突然，安夫人眼神一变，好像这杯水是洪水猛兽一般。 “不喝！” 安夫人大力将安锦离手中的水杯甩了出去。杯子中的水顷刻之间在地上撒开，一地水花。 对于这般情况，安锦玉和安锦离似是傻了一般，看向有些慌乱的安夫人。 “母亲，您怎么了？” 安锦玉担心的声音在安夫人耳边响起。 这时候，安夫人才回过神来，看着刚刚没有注意到的安锦玉。 “玉儿，你来了啊。”安夫人笑笑，倒是有了分对自己孩子的温和神色。 安锦玉被这么一吓，原本积压在心底的慌乱好似绷不住了。安锦离之间安锦玉轻轻地伏在安夫人身上，哭出了声。 安夫人自是安抚着安锦玉。 而安锦离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过了许久，安锦玉才反应过来，有些羞赧地从安夫人身上起来，说道：“抱歉，母亲，我失态了。” “没事。”安夫人毫不在意地说道，“锦离也来了啊。我这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一下子掉湖里了，吓坏锦离了吧？”安锦离一脸温柔地对着安锦离说着。 别以为她不知道，是旁边有人推的。 “劳母亲忧心了，锦离还是比较担心夫人的安危。” “是啊，母亲。姐姐为了救你可是连手都伤了。”安锦玉在一旁说着话，解释道。 “是吗？”安夫人挑眉笑了笑。 “对啊。”安锦玉回道。 安锦玉只是在一旁笑笑，没有说话。 这时候，琳英也从外面进了来。她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药。看见醒来的安夫人，琳英连忙将托盘在桌子上一放，带着惊喜地说道：“夫人，你醒了啊？” 听到琳英的声音，安夫人看着琳英，点了点头。 到如今，安夫人才彻底回过神来。那些，不过就是梦一场罢了。 “母亲刚刚醒，不要吵到她。”安锦离在旁边出声提醒道。琳英也觉着自己的声音有些过了，一时之间不敢说话。 这时候，安夫人才认认真真地看向面前的安锦离。 安锦离此时的样子，像极了当时的郑良。 安夫人思及此，心底有些觉得荒唐。不过是梦见了郑良罢了，怎么还想着郑良。 郑良这个人，虽然死了，但是还是狠狠地盘踞在众人心头，挥之不去。当然，一个世家主母的去世，总会给旁人留下印象的。 安夫人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安锦离是安锦离，跟郑良扯不上什么关系。 毕竟安锦离是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安锦离什么样子，安夫人清楚得很。不过是这两年受了委屈，才暂时变了个样罢了。 安夫人的精神虽然比刚刚醒来的时候好一点，但还是有些精神不济的。 安锦离看见了之后，掖了掖安夫人的被子，轻声说道：“母亲可是累了？可否再歇息会儿，养养神？” 安夫人摇摇头，说道“我没事。”然后，安夫人便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开口问道：“琳英，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夫人，没什么。文鸢护您不利，被打了三十大板而已。” 安夫人闻言，声音突然间大了起了：“谁吩咐的？” “母亲，文鸢这人心不正。锦离见母亲受了如此惊吓，一时之间没有克制住自己，还望母亲恕罪。” 安夫人看着安锦离，在心里里面冷笑一声。安锦离哪是看不过去，她怕不是巴不得自己有什么好歹，然后她可以趁机狐假虎威一把。 不过，安夫人倒是温和起来：“没什么，文鸢确实该死。琳英，好好惩治惩治她。” “是。”琳英回道，然后想起了桌上的药，问道：“夫人，药要凉了，可是现在喝？” “嗯。”安夫人点点头。 琳英端着药过来，安锦离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她如今手伤得厉害，可没有本事喂安夫人喝药。 安夫人在琳英的伺候下慢慢地喝着药。安锦玉和安锦离在一旁陪着安夫人。 之后，安锦离和安锦玉陪了好久。等到日头西斜，天色暗下去，她们才向安夫人告了辞。 待到安锦离走后，安夫人才眼神一厉，说道：“琳英，今儿我昏迷过去的所有事，原封不动地告诉我。” 琳英站在安夫人身前，将自己的所见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在琳英找回文鸢之后，便在逼迫文鸢将事情真相说出来。文鸢却一直吞吞吐吐的，好似不敢说一样。 然后，安锦离便开了口。先是以看护不利的罪名强行打了文鸢十五大板，后又重新问了一遍和琳英同样的问题，最后又以残害夫人的名义又打了文鸢十五大板。 琳英将其中一切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安夫人听着这一切，只觉得荒唐。 安锦离这个人，生生在将罪名往琳英身上扣，却丝毫不说自己暗中推了安夫人一把。 那时候安夫人只觉得一阵力撞过来，那感觉分明就是安锦离推的。 但是文鸢为什么不说出来实话呢？ 安夫人并不知道，是文鸢暗中想要加害安锦离才害的安夫人掉下了水。而文鸢如此更是不敢直接说安锦离推安夫人下的水。而且安锦离在安夫人落水之后便下去救人，旁人怎会信安锦离的多此一举呢？ 面对这般情况，安夫人还是分外头疼。 明明看上去分外简单的事情，怎么一下子弄得这么麻烦呢？ “你将文鸢带过来，好好严刑审打一番。记住，不要让外人知道。” “是。”琳英应道。 安夫人将身子靠在床边，问道：“你觉得安锦离今日的表现，如何？” “依照奴婢看来，安小姐在威严的时候分外威严。那时候在屋中的丫鬟们，都被小姐的眼神给吓到不敢抬头。” “是吗？”安夫人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安锦离现在有这么个好本事了。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养着安锦离？” 安夫人说的东西好像谈论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般，但是琳英却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安锦离那个程度的威慑力，在安夫人面前，不过小巫见大巫罢了。 琳英跪了下去，不敢说话。 安夫人倒是也没有为难琳英，语气平和地说道：”好了，起来吧。“ ”谢夫人。“ 安夫人的眼神多了几分凶厉。那样的眼神，在当初要安锦离命的时候也出现过。只不过是现在的安夫人，更加让人不容小觑罢了。 这次，不会这么简单。安夫人在心底默默想道。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单单一个死字，而是其他更为致命的东西。 安锦离在走出安夫人的院子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的表情给收起来了。她看着夜色。 其实，她也已经准备很久了。 有些东西，可能天生注定了，要好好拼一把。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安锦离的眼中，闪的同样是令人不可小觑的光芒。 人活着，谁又是简单的呢？ 京城这个地方，想来是风起云涌的。不知道某些地方，某些人，在某一瞬间就突然有了交集。而旁人，对此确是一点都不知。 安锦离行在夜色当中，黑暗在她身旁笼罩。 当走出那一步的时候，其实再多的黑暗也没所谓了。 第一百三十章 齐聚一堂 一阵风寒之后，安夫人的脸是越发苍白了。 过了好几天，安夫人才从自己的床上下来，披着外衣坐到了桌边。 桌上，摆放着春日里最为常见的桃花，倒是给整个屋子增添了一份明亮的颜色。但是，安夫人看着桃花，却是有些受不住了。 “谁放的桃花？” 婢女闻言，心里面咯噔一声。 “回夫人，奴婢见外面桃花开得盛，便摘了些。” “是吗？”安夫人怔忡一下，喃喃道：“外面桃花都那么好了吗？”然后安夫人回过神来，说道：“叫琳英进来！” “是。”婢女应道，然后便出去唤琳英了。 没过多久，琳英便进来了，唤道：“夫人。” 安夫人点了点头，看着桌上那枝桃花，说道：“之前安锦离也是救我有功，琳英，等会拿在我屋里找些首饰给她送去吧。” “是。”琳英应道。 “文鸢现在如何了？” “回夫人，伤口很是不好。” “发卖了吧。”安夫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 “接下来这段时间，多看着些安锦离。” “是。” 安夫人交代完之后，说道：“就这样吧，你着手准备先。对了，待我病好了，我们府上的人也要好好聚聚了。”、 “是，奴婢告退。” 安夫人点了点头。 现在，安锦离还是守着自己的屋子不去管府中那些人的心思。 安锦离坐在石凳上，旁边摆放着烟云端来的糕点和茶水。 “小姐，如今你救了安夫人，日后可就会好过些了。” “是吗？”安锦离挑挑眉，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莫名感叹道：“我啊，只想着能好好活着，护着自己想护的人，那就够了。烟云，你有什么愿望吗？” “奴婢啊，奴婢就想着多拿些月银，之后嫁一个简单的男人，安安稳稳地过这一生就够了。” “你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也没用啊。身为奴婢，烟云哪有本事去要那些不属于烟云的东西呢？”况且，当个平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身为小姐，不知道要承担多少，有时候倒不如奴婢自由呢。 说这话呢，琳英便过来了。 “拜见小姐，夫人感念小姐舍身救人，特地挑选了一些首饰，聊表心意。” 安锦离闻言惊讶了一下，不过，马上端起自己的架子来：“夫人客气了。锦离不过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夫人也是挂念小姐，还请小姐收下。”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既然母亲好意，锦离也就领了，待我谢谢母亲。” “奴婢自会告知。小姐，夫人希望在她身子好了之后，请府中的人都聚聚，还望小姐不要推辞。” “怎么会呢？锦离高兴都来不及呢。” “奴婢说完话了，就不在小姐这里就留了。” “去吧。” 待琳英走开后，安锦离才看着那一个匣子，拿出里面的簪子仔细打量了起来。 这些簪子成色极好，不过安锦离在簪子的细缝处看了看，便看见了里面细小的尘土。不用想，那肯定是不知道角落里面坑出来的。 “现在夫人倒是对小姐上了心。”烟云在一旁感叹道。 安锦离对此不置可否，反而开口问道：“烟云你在这个府里面几年了？” “奴婢是家生子，打小便是在这府中的。”烟云疑惑，不明白安锦离为什么这么问。 “你家小姐既然在安府里面打算做些事情，日后麻烦可能也是不断的。烟云可要好好留个心眼，我们在这府里面，玩不起。” “是。” 安锦离依旧素手翻转着手中的簪子，繁复俗气的簪子在安锦离手中都要玩出一朵花了来了。 烟云倒是不知道，安锦离还会这些。 安锦离看着簪子，眼中带有思虑。 不过片刻，安锦离眼中的想法便散开来，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又过了半月，安夫人彻底好转，然后将府中女眷都聚在一块儿，一起聊聊天。 安锦离在从书院回来之后，就被叫到了安夫人那里。 此时的安锦离还身着书院的一身青衣，看起来颇有几分挺立的翠竹一般的感觉。 安夫人一脸和善，说道：“锦离回来了啊？来来来，母亲这儿刚为锦离挑了几身衣裳，来试试。” “好。”安锦离笑着说道。她倒是想要看看，安夫人给她准备了什么。 不过，令安锦离没想到的是，安夫人当真是给安锦离准备了看上去中规中矩的衣裳，而且选得颜色也是极为养眼。 “锦离谢过娘亲了。” 安锦离换过衣裳，道着谢。 “哎，没什么，锦离喜欢就好。”安夫人拉过了安锦离的手，轻轻拍了拍，“母亲想了想，先前倒是忽略锦离了。” “母亲没有忽略锦离。” “母亲心里自是清楚的。离儿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委屈，母亲没有顾到你。今儿，母亲便让府里面的人都看看我们安家女儿。” 安锦离笑笑。 此时，安锦玉也在自己居所换好了衣服，然后一把扑过来抱住安夫人。 “母亲，你好了啊？” “好了。”安夫人也抱着安锦玉，眼神才是彻彻底底的放松神态，“娘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安锦离在一旁笑笑，看着安夫人和安锦玉的这一幕。 安夫人的院子里，外面莺莺燕燕站了好多。她们聚在一起，各自笑着闹着，倒真是一派和谐。 袁莺莺站在一处，看着那些个妾室的笑闹。 如今袁莺莺已经在安府里面三年了，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还是一脸傲气的人了。 早先她脾气有多不好，现在的境遇就有多艰难。 无奈，袁莺莺她只能一个揪着院子中的花，显得万分百无聊赖。 没过一会儿之后，琳英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各位姨娘，夫人请你们去里面坐回。”琳英摆着一副有礼的笑，面对着还在笑闹的一众人。 见安夫人都发话了，姨娘闷各自看看，也都走进了屋中。 屋中，已经将各自的位置都摆好了。 安夫人坐在上首，下面便是安锦玉和安锦离。 姨娘们坐好了之后，安夫人便发话了。 “前些日子我意外落水，许久不见各位妹妹们。今日我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便想着与各位聚聚，一起聊聊天。” 下面，一个看上去就不简单的女子率先开了口：“夫人好，才是我们安府之福。” “你倒是会说。”安夫人看上去温和了很多，笑着说道，“对了，前些日子是锦离救了我，你们中怕是还对锦离不熟吧，不如一起相熟相熟。” “安小姐喜静，我们这些人倒是也不敢打搅。”一人娇笑着说道。 看着这一屋子莺莺燕燕，安锦离倒是有些对付不得了。这些个女人，看着安锦离的眼神皆是打量，试探的话一筐一筐地出。 “姨娘说笑了，锦离本意想与姨娘们好好说话，可奈何自己嘴笨。这两年都过去了，看见姨娘们这如此花容月貌，一时之间倒不敢上前搅了。如今承蒙母亲恩典，才有得这机会和府中人好好亲近亲近。” 安夫人愿意是想让安锦离对此招架不来，白白落了脸面。 可是没想到这安锦离竟如此巧舌如簧，说话滴水不漏。 下人端着糕点茶水走了进来，各自放在主子们的前面。有了吃食，倒真是让一些姨娘些许放松了些。 寻常后宅女子，讲的不过是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安锦离在一旁默默听着，倒没有做出什么哗众取宠的事情来。 而这次安夫人将安锦离带着，也仿佛就是为了让府里面的人知道，安府的大小姐还在一般。 对于府里面的姨娘来说，安锦离在不在与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安夫人的态度却是极为重要的。 于是，这些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笑着打趣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沈家旁支 令安锦离没有想到的是，安夫人居然表面上看起来分外真心地开始对安锦离好。 这种好，就好像是昔日安夫人将自己安置在她院子里一般。 “锦离，今儿沈夫人想邀，不如我们去沈家看看？” 安锦离疑惑地抬头，看着安夫人。 “娘亲，有玉儿不是够了吗？”沈家是沈绫的母家，关她安锦离什么事情？ 安夫人依旧笑得很和善，说道：“玉儿都去过多少回沈家了，倒是锦离，母亲都没有带你去看看，倒真是我的不是了。” 安锦离面色不显，心里却冷笑一声。不知道安夫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是安夫人都这么说了，安锦离自是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好。”安锦离回道。 安夫人见安锦离同意了，嘴角扯出一丝笑来。她安锦离自己收拾不得，还不能让别人收拾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安夫人倒是要看看，安锦离哪来的本事，竟然可以将她推下水？ 没错，安夫人虽然面上不显，但是还是对此时有些耿耿于怀。 “琳英，备马车。”安夫人唤道。 琳英闻言，马上出去准备备车。 安锦玉倒是对去外祖家分外开心。如今，安夫人的各方各面，都好像是在接纳安锦离了。这对于安锦玉来说，倒真是一件好事。 毕竟安夫人待安锦玉好，安锦离也待安锦玉好。当然，安锦玉希望安锦离也能和安夫人好好的。 一路上，安锦玉拉着安锦离说了好多话。 安夫人在旁边看着，倒没有多说什么。 安锦离看着安锦玉如今这个高兴的模样，有些无奈。 但是既然安夫人愿意维持这个表面的样子，那安锦离自然也是奉陪。 所以，安锦离对安夫人扯出一丝亲近的笑容来。 安夫人回以一个。 在安夫人没有看到的地方，安锦离眼神一闪。原来，安夫人是想要在暗地里来是吗？ 其实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说，一个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二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安夫人将头转向外面，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不过她一扫，便看见了坐在茶楼的傅长清。因着上次傅长清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一直记着。 安锦离见安夫人眼神有异，也顺着安夫人的方向看去。 此时，傅长清正好往下一扫，便扫到了正在看着他的人。 傅长清的眼神和安锦离的眼神无意识地交汇，然后又各自若无其事地扫向其他地方。 在轿子走后，傅长清才露出一丝笑来。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也没人清楚他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看见傅长清的眼神，安锦离也是闭了闭眼睛，将自己眼中的想法给尽数掩埋。 马车晃晃悠悠，慢慢晃到了沈府。 当然，沈绫是沈家旁门的庶女，来的地方自然是沈家旁门。 安锦离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虽然好看但是年代并不久远的府门。沈家嫡系那一脉，算是出了个混不吝的人。 一生只娶一个妻，一生只得一个儿。 而且此人还性格刚烈。在沈铎年轻的时候，沈家还是住在一起的。但是沈府人口日渐偏多，又矛盾不断。 沈家的大房便和沈家的三房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以沈家三房搬离沈家而告终。 而如今，安锦离站着的地方，便是沈家三房。 安夫人看着安锦离盯着沈府的门牌，笑了笑，说道：“锦离，进去吧。” 安锦离点了点头，这才走到里面去。 因着里面只住了沈家三房，所以整个沈府看上去不是特别大。 不一会儿，安夫人便到了如今沈家主母姜雁的屋子门口。一个公子哥儿从门内出来，并没有看见安夫人她们。 倒是安夫人看见了他，唤道：“其儿。” 这个时候，年轻公子哥儿才抬头看向安夫人。 “原来是绫姨啊，今儿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姐姐。”沈绫看着沈其，倒是笑得分外慈爱。 “哦，娘亲在里面，绫姨进去就成。”沈其说完，也不打算久留，便想要走了。 不过在走的时候，沈其突然扫到了安夫人身后的人。 “绫姨，这是？”沈其疑惑地看着安锦离。瞧着安锦离的打扮，也不像个丫鬟，但是安府还有其他的小姐吗？ “这是安锦离。”安夫人回道。 “安锦离？”沈其想了一下，突然瞪大了双眼。 安锦离！这不是那个在沈家呆过又找不到的人吗？当初沈知秋为了找她，差点把自己的皮给剐掉一层。 虽然如今沈知秋换了副温和的姿态，但是他现在每每见到沈知秋，就觉得怵得慌。 沈其现在不仅对沈知秋有点害怕，而且面对这个怎么也打不死的安锦离也产生了一丝畏惧。 像安锦离这样的，运气不好一点，早就死了千万回了好吗？ 惊恐的沈其看着安锦离，突然发现现在的安锦离的眼神也深得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没有了昔日的张扬肆意。 当真是…… 第一百三十二章 沈家姜雁 觉察到旁边的人看了许久，安锦离这才抬起头啦。 入目的，便是便是一个长相周正的青年，但是这个青年身上的气势太弱了，倒生生将他的样貌给打了下去，让人不能一眼就认出来。 不过，看着面前的人，安锦离还是挑了挑眉，内心默默想道：沈其。 沈其盯着安锦离盯了有一会儿了，安夫人也觉察到了其不同之处。 “其儿？”安夫人在一旁唤道。 听到安夫人的声音，沈其才回过神来，笑着对安夫人说道：“绫姨莫怪，沈其见这位小姐未曾见过，故此多看了两眼。” “你说锦离啊。来，”安夫人对安锦离招了招手，说道，“这是你其表哥，锦离，唤一声吧。” 安锦离被安夫人拉上前来，看着沈其。 沈其见到如此，倒是有些兴致地等着安锦离叫。 安锦离看着沈其，看出了他眼中的揶揄。但是，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其表哥。”个鬼，她哪来的表哥。 见安锦离如此憋屈的模样，沈其倒是很开心：“离妹妹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个鬼。 安锦离就笑笑，不说话。 见二人沉默了，安锦玉连忙出来圆场：“表哥，你是忘了我了吗？” 沈其这才看向安锦玉，笑着说道：“玉儿又长高了，变好看了呢。” 安锦玉显然也是知道沈其的性子，笑着对沈其说道：“表哥莫要取笑我了。” “好了，你们在这也该够久了，母亲怕是要等不及了。”沈其拱了拱手，说道：“那沈其便先告辞了。” “好。”安夫人笑着看沈其离去。 待沈其离去后，安夫人才对着安锦离和安锦玉说道：“好了，我们也先进去吧。” 说完，三人便向着里面走去。 安锦离跟着安夫人到了里屋。或许每个府中的主人都有不同的喜好，所以屋子中的陈设也不尽相同。 姜雁的屋子不同于安夫人的简单明亮，反而带着些许古朴和隐蔽的味道。 显然，这沈家主母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显露自己的人，屋子里的东西大多干净，陈列整齐有序，但是安锦离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竟然丝毫看不出这沈家主母的喜好。 此时的沈家主母姜雁正坐在榻上绣花。 姜雁的动作慢条斯理，但是却总给人一种凶厉的感觉。 听到声音，姜雁抬起头来，看见了门口的安夫人。 “阿绫，你怎么来了？”姜雁放下自己手中的绣活，看着突然拜访的安夫人沈绫。 “姐姐，这不是想你了吗，就过来了看看。” 姜雁笑了笑，那个笑容仿若经过刻意地计算过，既不亲近，也不会让人感觉太过疏离。 “既然来了，那就坐一会吧。沉梅，端两把椅子过来！”姜雁对着外面喊道，不一会儿，一个小婢女就拿了把椅子进来。过了一会儿，又拿了另一把椅子来。 安夫人坐到了姜雁边上，而安锦离和安锦玉则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 “这是你家大女儿吧，长得真是标致。”姜雁看着安锦离，客套地说着。 “对啊，这是我家大女儿，叫安锦离。” “好名字。”姜雁一边打量着安锦离，一边说道。 安锦离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对着姜雁礼貌地笑笑。 姜雁回以一笑，看着温暖，实则眼中却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安锦离只是一个经不起她用心思的人一样。 当然，安锦离自认为，自己也没什么本事让人关注。 “今儿正巧有空，便想着待人出来看看。前段日子总是冷落我家女儿了，现下总是要补回来的。”安夫人开口说道。 “倒也是，女孩子家家，也总要出来看看的。”姜雁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简单地应道。 安锦离看着面前的姜雁，不着痕迹地打量着。 此时的姜雁一副温和知礼的模样，和安夫人在一起相谈甚欢。这种情境仿佛安锦离刚刚的感觉全都是错觉一般。 如此，安锦离不禁在心里默默苦笑一声。 完了，一旦是安夫人身边的人，哪怕那个人没做什么，自己也总是会往不好的方向想。 姜雁不过和安夫人说了一小会儿的话，一转过头，便看见安锦离已经无聊到开始发呆了。由此，她心里不禁笑了一声。 就这么一个人，怎么在沈绫的手上还能活下来。 当然，在视线转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安锦离马上反应过来，对姜雁显露出来一个笑。 笑话，她姜雁可以笑得完美无缺，她安锦离难道不行吗？ “咱们在这儿聊着，玉儿和离儿可是无聊了。” 安锦玉虽然也只是听着，但也绝对不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摇摇头。 “玉儿，你们去找兮姐姐玩吧，她在自己的屋子里。” 安锦玉闻言，眼神一亮。 姜雁看见了，笑着说道：“去吧。” 然后安锦玉拉了拉安锦离的手，安锦离意会到了之后，便和安锦玉一块起了身。 “母亲，姨母我们先告辞了。”安锦玉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安锦离自是跟在后面行了一礼。 待到安锦离和安锦玉离去，姜雁脸上的表情才从刚刚的慈爱变得漫不经心起来。只见她懒懒地靠在一旁，对着安夫人说道：“说吧，把你家那个没人要的家伙带来，想干什么？” “姐姐，你眼睛尖。我这不是想让你看看这安锦离，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吗？” 姜雁靠着，手边靠着一个小枕头，微微眯了眯眼睛。 “你要听我说实话吗？” 安夫人一急，说道：“当然。” 姜雁的眼睛微微向下垂，才慢慢开了口：“我实话……”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看不透她。” 安夫人一惊。 “什么？” “你当她的眼睛里面没东西吗？说不定，她里面的东西比你还深。” 闻言，安夫人皱了皱眉头。 “这两年我一直没有管她，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模样。” 姜雁闻言冷笑一声：“你一个当家主母，她可以在你眼皮子底下活这么久还不被你觉察。你说说，她的分寸把握的有多好？” 安夫人闻言，冷汗掉了下来。 确实，虽然有些说不过去，但不得不承认，安锦离的伪装能力，是真心的强。 姜雁看着安夫人这个模样，冷笑了一声。 一个当家主母，连这些都可以忽略，也真是白当了。 还好，沈绫还知道来找她。 姜雁懒散地摸了摸怀中的枕头，说道：“你今儿来，是想让我干什么？” “我在府中，一直摸不清楚这安锦离。姐姐，你要不帮我想想办法？” “你要毁掉了一个人，方法还不简单吗？别说你这几十年，是白活的。”姜雁语气平淡但暗藏凌厉，将安夫人吓得一颤。 安夫人苦笑一声，说道：“我难道不想吗？可是自从这安锦离回来之后，心思就深了好多。原先我还是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想法的，可是现在，我都不知道安锦离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而且以安锦离的本事，怕是一点端倪就可以让她狠狠反咬我一口。” “你一个主母，居然怕一个人怕成这样？当初那股子狠劲呢？” “我也想这样。”安夫人又是一阵无奈，“但是现在安锦离越长越开，越来越像郑良了。你都不知道，连安敬都想绕着安锦离走。” “一个死人而已，至于如此吗？” “怎么不至于，郑良对于安府里的人来说，谁敢多提一句？” 最主要的是，郑良死得太冤太惨了。虽然安府每个人面上不显，但是内心里面没一个不怕的。 当初沈绫把安锦离往废了养，就是为了平息自己的恐惧。 看着安锦离如此废物，自然心里面也会好受一些。哪怕安敬，也希望安锦离越无用越好，省得老出现在她们面前。 可是如今，安锦离不仅开了窍，还学会了掩藏自己，怎得一个恐怖了得。 姜雁看着安夫人的反应，便知道她可能动起手来不是那么顺了。但是，姜雁觉得，还是得要激一下安夫人。 “既然都如此了，不除掉那个安锦离，你还能高枕无忧？而且真照你这么说得话，安锦离这么敏锐，你就不怕她查到当年的事？” 安夫人闻言一阵惊恐。可能，完全有可能。 在这样的想象中，安夫人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姐姐，怎么办？怎么办啊？” 姜雁看着安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安夫人此时的模样，一看就是被自己吓破了胆。 “你先冷静下来。” 安夫人平息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情绪，苦笑一声：“我当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天。不过姐姐你想想，安锦离七岁的时候便知道与安府反抗，一身是血照样活得好好的；我年关追杀，她能在三个穷凶恶极的人手中活下来；最后，她竟然还敢巴巴赶回安府。” “就这样，我都想不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安夫人将自己的脸埋在手里，闷闷的声音从手的后面传出来。 姜雁听着安夫人的叙述，眼里闪过一丝光。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想跟人斗一斗的冲动了。 相较于安夫人来说，姜雁才是一个真正深谙宅院之斗并且以此为乐的女人。 她就像养在院子中的野狼，残忍且凶残。 想到之后，姜雁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她许久没有露出的笑容。 “这安锦离，倒是有趣得很。” 安夫人听着姜雁低沉的语调，内心闪过一丝害怕。 姜雁这个女人，真的不知道是怎么长城这么一副脾性的。 见安夫人看着自己，姜雁的嘴角摆到一个可以让人接受的角度，看着安夫人说道：“一切慢慢来，不急。今儿还好你告诉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你。” 姜雁语气柔和，轻易让人卸下了防备。 所以说，沈绫在姜雁面前，根本就是不够看的。对于旁人来说，安家夫人已经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了。可是她们没有想到的是，真是心思恶毒的人，说不定看上去就很好相与呢？ 这些真真假假的东西，谁看得清呢？ 见此，安夫人倒是松了一口气，说道：“姐姐你肯帮我就好。” 姜雁依旧是慵懒地靠着，看着屋中摆放的两把椅子。 看了看窗外，姜雁说道：”今儿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等一会便回了把。“ ”安锦离的事情，慢慢来。切莫打草惊蛇。“ 安夫人点点头，说道：”我自是听姐姐的。“ ”那就好。“姜雁满意地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之后，安夫人这才起身，说道：“那么姐姐，妹妹也不久留了。” “好，回去吧。” 安夫人施了一礼之后，便也出了门。 门外，安夫人看着天空，竟然生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此时此刻，安锦离正在和安锦玉一起呆在沈家小姐沈兮的屋子里。沈兮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对于身份可是看重得很。 知道安锦离在安府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小姐，沈兮就没有给过安锦离什么好脸色了。 当然对此，安锦离并不在意。 比起面对沈兮的母亲，安锦离还是觉得沈兮相处起来更舒服一些。 所以，即便安锦离只是默默坐在那里看着安锦玉和沈兮说话，也觉得现下不错。 沈兮看着那个悠悠哉哉心情还不错的安锦离，跟安锦玉咬起了耳朵。 “玉儿，你姐姐这么耐得住的吗？” 安锦玉看了眼安锦离，对沈兮说道：“要不是你不喜欢跟我姐姐说话，我姐姐至于这个样子吗？” “这不是……这不是还没熟吗？”沈兮讪讪一笑。 安锦玉看着沈兮，就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和安锦离过多接触。然后安锦玉又看了一眼安锦离，觉得安锦离也未必喜欢跟沈兮说话。 安锦离见安锦玉看她，便朝她笑了笑。 “姐姐，再过一会我们便回去吧。” 安锦离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说好。 沈兮看着安锦玉直接打算走了，不禁瞪圆了眼睛。 “玉儿，你要走了啊？” 安锦玉朝着沈兮笑了笑，说道：“兮姐姐，天色也不早了。下次有机会，玉儿再来找你玩好不好啊？” “嗯，那好吧。” 然后，安锦玉便站起了身。 她拉住了安锦离，朝着身后的沈兮说道：“兮姐姐，玉儿走了哦。” “下次来啊。” 安锦玉笑了笑，很是纯良。 出了屋门，安锦离才开口道：“你们不多说一会了？” 安锦玉摇摇头，说道：“我和兮姐姐也聊了很久了，该回去看看母亲了。” 安锦离点点头。 安锦玉和安锦离刚走到姜雁的屋子外，发现里面还在说着话。 于是二人便站在外面等了一会。 过了一会儿，安夫人才从里面出来。 安锦离看着出来的安夫人，觉察到了她身上一股深深的无力。 不过在看见安锦离之后，安夫人便将自己的无力给收了起来，一副好母亲的模样。 “好了，我们也回去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刻意温柔 沉下气来，沉下气来，安夫人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安锦离现在觉得，在安府的生活，莫名有趣了起来。好像只有这接连不断的事情，才能填补着什么。 “小姐，夫人那里准备了豌豆黄等糕点，想让小姐去试试。”人是琳英特地来请的，显得颇为郑重。 安锦离院子中的人见如此，无不觉得自己跟到了一个好主子。 “好啊。”既然安夫人愿意舍下时间来做这些，她安锦离哪有什么不应之礼。 在起身的时候，安锦离一扫便扫到了一旁满是开心的婢女们，然后在内心笑了笑。怎么，她安夫人愿意拉下脸来，她安锦离是不是的感激涕淋抱着自己的丫鬟哭。 前世可能会，今生可是不可能了哦。 “走吧。”安锦离对一旁的烟云说道。烟云默默跟在了安锦离的后面，远离了后面灼热的视线。 “母亲现在倒是平和了许多。” “小姐说笑了，夫人一直如此。如今荣哥儿也长大了，夫人总可以安下自己那颗心。这不，便想起了小姐了吗？” “那真是我的荣幸。” 所以说，安锦离这个人，不仅别人看不透，其实她自己也看不透自己。 按理说，她和安夫人处在两个明晃晃的对立面。要真是如此，她该不计后果地与安夫人作对。 可是偏偏，她将对安夫人的仇怨与旁人分得开开的。 不然现在，她也不可能跟安锦玉的关系如此之好。 安锦离在没人看到的空挡，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自己的手。那双手莹白如玉，丝毫还没有饱经任何风霜。不像之前，过度的重活不仅压垮了她的身子，也磨坏了她的手。 沈绫，你猜不透的话，就不要猜了，要结果吧。 安锦离在心头默默说道。 过了一会儿，便到了安夫人的院子。此时天色正好，凉风微微袭来。 安夫人抱着安荣坐在一旁的亭子里，亭子里的石桌上，还摆放着几盘精致的糕点。 “离儿来了啊？”安夫人笑着看向安锦离，一派温柔模样。 仅仅透过表面，安夫人就像一个因为什么事忽略女儿的母亲。如今却在疯狂找补那些失去的东西一般。 安锦离笑了笑，唤了声：“母亲。” 随后，安锦离便在安夫人一旁落了座。安夫人在安锦离过来的时候，就开始打量安锦离。 如此的安锦离身着一身青衫，头上也只是简简单单扎着一根同色的带子。 衣服和带子被微风轻轻吹动，生生多了一份恬静淡泊。 安锦离无论如何养，都是清瘦的模样。所以说，清瘦的身形配上平静如水的面庞，平白多了一份空灵的气息。 在安锦离看不见的地方，安夫人慢慢握紧了自己的手。 如今安锦离这样貌，完全可以在京城里面排得上数了。有些人以娇媚灵动被人所知，有些人以温柔恬静为人所知，有些人为亲和无害为人所知。 但是京城里面，安锦离的样子，也算是独一份了。 再加上周身的气度，竟然比安锦玉还多了一份不容靠近的淡然气质。如果二人站在同一个人面前，被吸引注意的，可能会是安锦离。 安夫人想了很多，但面上还是没有显出什么来。 “这是今儿厨房新做的，一起常常吧。” “锦离谢过母亲了。”然后，安锦离捻起一块吃了一口，待咽下去之后说道：“当真是不错。” 而在安夫人怀里，安荣睁着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大姐姐，一副好奇的模样。 安锦离自是也被安荣的视线吸引，带笑的眼睛看着安荣。 先前她只记得安荣五六岁时的顽皮模样，倒没想到，如今的安荣，竟是如此粉雕玉琢。 “阿荣先前倒是没怎么见过。”安锦离喝了一口茶，说道。 “是啊，这小孩子家家的，总是让人格外上心些。所以也没想着怎么带出来。到了如今，是该带荣儿多看看了。” “那可是好。” 安荣还在看着安锦离，仿佛安锦离身上有着莫名的亲和力一般。 安锦离将头靠过去，逗弄着安荣。 而在旁边，安夫人默默咬牙。 这安锦离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的？ 遇事处变不惊，行为不慌不忙。以往的怯懦就好像是安夫人的错觉一般，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这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要不是安夫人没有见过京城中真正的贵族，怕是不知道安锦离身上的坦然是什么。 只有经历得多了，敢于以弱胜强的人，才会拥有这份从容。 而京城中，越到上面，这些事情经历得越多。 安锦离的双手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看着安夫人此时的神色。 “母亲，玉儿今儿怎么没来？” “她呀。”安夫人回过神来，“总是喜欢在自己屋里面呆着，不愿意出来。” “这样啊，锦玉性子恬静，倒真是极好的。” “是啊。”安夫人回道。但是神色之中，带着明显的忧心。 那种神色，是母亲对自己孩儿前途的忧心。这种神色，安锦离从来没有看到过。 不过，安锦离也不是特别介意。 微风轻轻吹来，仿若温柔抚慰，让安锦离的心也放松了些。 “今日倒不曾想到，能和母亲一起坐在这儿聊天谈心。” “以后的机会还多着呢，离儿不要厌了母亲才是。” 安锦离眼神微眯，柔和地笑笑，说道：“怎么会呢？母亲愿意和锦离说话，锦离高兴还来不及呢。” 二人披着一张温柔的面具，坐在一起，竟让人觉得意外地和谐。 －－－－－－题外话－－－－－－ 安锦离还需要和安夫人接触一段时间。 现在二人的想法，大概都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终于见面 安府后门。 采荷因为和后门的人熟识，所以正在一起聊着天。 “采荷，你又来干什么？”守着后门的林知看着采荷，不禁笑道。 “我来看看你啊。”采荷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我在这府上认识的人不多，一时间竟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聊天的人。” “你现下不是在小姐那里吗？怎么没人了？” “你别说了，小姐那里除了烟云姐姐，基本上都不怎么愿意理我。”采荷有些无奈地说道。 突然，后门被轻轻地敲了几下。 “谁啊？” 采荷正好在门口，便过去开了门。 站在后门口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着一身浅色衣裳，气质柔和。 采荷一见，也是惊呆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安府后门？ 如夏一见开门的是个小丫头，倒也是放了心。面前的小丫头看起来软软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这位妹妹，我想找一下你们府中的小姐。她叫安锦离。” “你找小姐干什么？”采荷警惕地看着如夏，问道。 如夏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我和小姐有渊源，你只需告诉她名字就可。”说完，如夏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交给了采荷。 “这些，你拿去买糖吧。” 如夏说得太过坦荡了，竟然让采荷不知所措起来。 “我家……我家小姐不在。” 如夏又是一笑：“小姐平日里这时候已经在府上了。” “可是……” “妹妹，你就说一声。要是小姐不知道我，我的头拿下来给你当球踢。” 采荷没有想到如夏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子说起话来竟然这么狠，不由有些呆住了：“那好吧，姐姐你等等我。” “好，劳烦了。”如夏笑着看着采荷离去，定定地等在门口。 不过，旁边的林知对此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自得地靠在一旁不说话，倒是吸引了如夏的注意。 “这位小哥，你怎么一点都没反应？” 林知扫了一眼如夏，说道：“你既然是来找小姐的，我就没反应了。” “哦？为什么？”如夏好奇地问道。 ”不告诉你。“ “好吧。”如夏也没有强求，安安心心地等着。 过了大概一炷香之后，安锦离身后跟着烟云出现了。 看见如夏之后，安锦离的表情瞬间变得惊喜起来：“如夏！”安锦离加快脚步跑到了如夏面前。 如夏温和地笑笑，唤了声：“小姐。” “你今儿怎么来了？”安锦离见这里说话不方便，忙揽着如夏的胳膊往外面走去。 临走前，她还对林知说道：“这里你注意些。” “好。”林知回道。 待安锦离走后，采荷才苦着脸出现在林知面前。 “林哥，我长了一张很好说话的脸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找她。 林知看着采荷一张可爱的圆脸，复杂地说道：“因为你和小姐有缘。”确实，采荷长了一张可以让人放松戒备的脸。但是这话，他又不能说。 “是吗？”采荷一下子就笑开了颜。 “是。” 安府门外。 安锦离看着如今越发稳重的如夏，开心地说道：“如夏，你怎么来了？” 其实这两年，安锦离都找不到借口去见如夏。她都快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小姐，如夏这不是有了机会，特地来看你吗？” “什么机会？”安锦离回问道。 如夏没有说话，看了眼前方。 安锦离顺着如夏的视线看向前方，发现沈知秋在那边站着。 风扬起他的衣角。沈知秋换了寻常的便服，倒不是那种素白的衣衫，但也胜在简单干净。换下白衫之后，沈知秋整个人也透露出了一丝烟火气息。 看着沈知秋如今的模样，安锦离只能感叹一句：君子世无双。 见安锦离看过来，沈知秋朝着安锦离笑了笑。 如夏推了安锦离一把，说道：“公子还记挂着小姐，特来看看小姐。” 安锦离向前去，慢慢走到了沈知秋身边，问道：“你今儿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沈知秋笑笑，仿佛与自己的老朋友相见一般。 其实前段时间，沈知秋一边忙着公务，一边便开始默默关心起了安锦离。既然他与安锦离有着某方面的联系，沈知秋自然也是上了心的。 这不，今儿便找来了。 如夏看着安锦离和沈知秋站在一起。二人的衣角在微风中轻轻扬起，透露出一丝和谐的气息来。 怎么说来着。 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安锦离和沈知秋在一起，便感觉到了其中的难言的氛围。 只是没想到，如今还是这般模样。 这样，让如夏有些想起了之前。好像，时光从未变过一般。 沈知秋的眼角微微一挑，问道：“怎么？可是不愿见我？” “没有，没有。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安锦离忙摇着头，矢口否认道。 沈知秋扬起一丝笑，说道：“谅你也不敢。” 安锦离真的没有想到，沈知秋还愿意来看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再告诉安锦离：看吧，还是有人在意你的。 一时间，安锦离当真无措起来。 “才多久没见，你怎的就这般模样了？”沈知秋看着安锦离，一时之间有些好笑。 沈知秋熟稔的话语，让安锦离微微安下心来。仿佛回到了先前，她们在一起共同用膳共同说话的那个时候。 沈知秋如青松般站着，说道：“之后有时间的话，我会经常来看看你。”语气，还是如从前一般不容拒绝。 但是安锦离却觉得这种莫名其妙的关心还是让她的心微微暖了一下。 安锦离这个人，缩在自己的壳里面太久了，久到她根本不愿意去跟其他人有什么牵扯。但是沈知秋这个人，确是用温柔而强势的方式，慢慢地撬开她用来掩藏自己的壳。 如此，安锦离也彻底放松下来。 她笑着，说道：“好啊。” 看着安锦离爽朗的笑，沈知秋也抿了抿自己的唇角，说道：“好。” 时光一如从前，沈知秋在安府门口看见了受伤的安锦离，然后随着就这么随着安锦离去了医馆，将安锦离的安危给包揽到自己身上。 二人面对面地相视一笑。虽然说得话不多，但是还是愿意站在一起。 “如今在翰林院，过得还好吗？” “怎么不好了？你忘了，我爹起码还是个官，总有些牵牵扯扯在里面。” “那倒也是。”安锦离傻笑一声。 “你呢？如今在安府过得如何？” “很好啊。如今安夫人还是很照顾我的，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 沈知秋看着安锦离如今的模样，便知道她应该自己有办法去解决。毕竟，她不是当年的她了；而他，也终究是有些不同了。 “很好。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这些的。” 安锦离抬眸看着沈知秋，眼中闪过一丝被相信之后的茫然失措。 “傻了？”沈知秋轻轻笑道。 春风拂起，我仍信你。 －－－－－－题外话－－－－－－ 沈知秋当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同之处 沈知秋和安锦离也没有聊很久，就已经准备回去了。 如夏跟在沈知秋的后面，打算跟他一块儿走。不过，如夏在走之前说道：“小姐，要是如夏再寻着机会，定来找你啊。” 安锦离点了点头，说道：“如夏你随时可以来，只需跟后门守卫说一声就行了。” “好。” 一旁，沈知秋也开了口：“放心，我来找你的事情，不会给你惹上麻烦的。” 其实安锦离最担心的，也是惹上麻烦。 没想到沈知秋竟是如此心细如发，事事考虑得周全至极。 “好。”安锦离笑笑。 “先回去了。”沈知秋说道，然后便带着如夏离开了。 如夏朝安锦离挥挥手，便也离开了安府门口。 夕阳下，两个人影渐渐消失在街巷之中。安锦离不舍地看着他们，直到消失无迹，才转过自己的身子。 回过神之后，安锦离才推开了后门。 那里，小丫头采荷还在边上等着，巴巴看着门口。见安锦离回来了，采荷马上兴高采烈地说道：“小姐！” 安锦离点点头，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这不是等着小姐吗？”采荷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等会你跟我回去吧。” 走到林知面前，安锦离说道：“今后如此今天的女子再来，便想办法通知我一声吧。至于别人知不知道，你小心一点就成。” “是的，小姐。”林知说道。 然后安锦离便离开了，身后的小丫头看着林知一眼，便也跟着安锦离一同离去。 “你到我这儿很久了，怎么没怎么看见你？” “回小姐，奴婢只是干一些杂活罢了，还没有资格出现在小姐面前。” 安锦离点点头：“你刚来，确实需要一步一步来。要是有实在受不了的，可以告诉烟云。” 采荷轻快地说道：“小姐，奴婢知晓的。” “嗯。”安锦离点点头。 其实把小丫头调到自己身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这样，这个小丫头便成了院子中的众矢之的，反而更加麻烦。还不如现在慢慢熟悉这个院子之后，再想后面的事情。 安锦离看着采荷这副单纯但却分外通透的模样，内心里面还是点了点头。 到了自己屋子里，便看见了一个许久都未见过的人。 “袁莺莺，你怎么在这里？”安锦离皱了皱眉头，问道。 袁莺莺看着安锦离，有一丝不好意思，但还是坐在那里等着安锦离。 安锦离从容地在她旁边坐下，看着此时此刻的袁莺莺。现在，袁莺莺没有了两年前的张扬，变得拘谨起来。 “有什么事情吗？”安锦离又问道。 “夫人……夫人好像不怎么喜欢我。”袁莺莺开口道。 安锦离眉头挑了挑，示意袁莺莺继续说。 “最近夫人的脾气好像不是特别好，然后我不当心撞到枪口上了。”袁莺莺舔了舔自己因为害怕苍白的唇，继续说道，“夫人不会让我好过的。” 安锦离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然后问道：“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我又帮不到你。而且，我们两个好像没什么交情吧。” 袁莺莺听着，便感觉到安锦离在拒绝。 无奈，袁莺莺苦笑一声，说道：“我也是急病乱投医了。” 安锦离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袁莺莺。 “我……我先走了。”袁莺莺此时有些颓丧，但是也没有久留，便打算离开了。 当然，安锦离也没有拦，只是看着袁莺莺的身型，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安夫人那边，确实，安夫人现在在找人撒气。 跟安锦离虚与委蛇了这么久之后，安夫人还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发了火。 先前，她还可以忍受袁莺莺的狐媚样子一点，可是如今一看到，便觉得不舒服。所以，袁莺莺说的话是真的，她当真在不知不觉之间，惹到了安夫人。 安夫人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 终究，在安锦离旁边的温柔和体贴，全部都是假的。 琳英看着越发阴晴不定的安夫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如今她说什么，估计都是错的。 安夫人终究还是意识过来了自已的情绪真的不太好，连忙压下自己心头的戾气。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控制不住自己。 看了眼旁边的琳英，安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琳英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福福身便出去了。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安夫人终归还是慢慢冷静了下来。如果，有人看见安夫人此时的模样，就会发现其实安夫人的状态其实不太好。 但是现在，是没人知道了。 －－－－－－题外话－－－－－－ 姐妹们，我明天加更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寻常黑夜 暗夜，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走在空荡荡的街上。 随着人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一扇木门吱嘎之下地开了。 里面，有几个同样的黑衣男子坐在里面，百无聊赖地等着什么人。 黑衣女子进入屋中，将头上的帷帽给摘了下来。 帷帽一摘，便露出女子本来的面目来。安锦离白皙的面庞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清楚起来，但是她好像并不在意自己样貌显露出来。 坐下后，安锦离看着几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你们这次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京城林家，需要查探。” “林家？”安锦离想了想，发现这林家好像与这沈家旁门有着些许关系。不由地，她笑了一下，说道：“好啊，没问题。” “我让你们查探的，如何了？” “那些事情都快变成秘辛了，哪有这些好查的？”一个黑衣男子皱了皱眉，说道。 “行吧，那就慢慢查好了。” 黑衣人将一叠东西交给了安锦离，说道：“这些是林家的资料，你先看看。” 安锦离收了那些东西，点了点头。 “等会你们还有事要办？”不然他们不可能今儿就把她约出来。 黑衣人点了点头。 随后，安锦离顺手拿过帷帽，身子一移便站了起来，对着门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安锦离走时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女子的矫揉造作和拘谨。 待安锦离走后，身后屋子的灯光瞬间便灭了。 看了眼后面，安锦离笑了笑。 这日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此时的夜寂静得很，丝毫没有人的模样。安锦离一个人独行在这街巷之中，竟生生有了一份诡秘的味道。 京城中的人，每个人都在织网。而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张网上。 安锦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慢慢地进入网中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安锦离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以及帷帽扒下来。然后自己滚入床底将东西放好。 待到放好之后，安锦离才点了蜡烛。在蜡烛底下，安锦离看起了林家的资料。 京城之中，如果只看表面上官员的那些暗斗，可真真是错了。 这些，不仅仅是官员之间的，更是府宅之间的东西。 犹听说某个官员惹了皇帝，但是皇帝什么都没说，就单单指出一句：“爱卿，昨儿的晚膳你可还满意？吃得不错。” 那个官员一瞬间冷汗就滴了下来。 只要皇帝想，有什么他可以不知道。 既然皇帝有自己的方法去探查这些，那其他人自然也想要试试。 所以啊，你永远看不清楚京城里面的人，究竟有什么丝丝缕缕的联系。 安锦离看着手中的东西，是时候得想办法把这林家给摸一下了。其实这份资料，不仅介绍了一些基本的人员信息，更是标注了里面人员的喜好及常去之地。 其中，安锦离看着林家小姐的资料，仔仔细细地捉摸起来。 烛光下，安锦离的指节轻轻在桌面上敲击着。这是安锦离惯常思考时的习惯。不过这段时间，倒是敲击得越发频繁了。 又敲击了好一会儿之后，安锦离才停下自己的手，将这叠东西好好收好，站在了门外。 现在她还不能休息，一旦现在休息了，明儿必定状态不好。 倒不如好好醒醒自己的神，看看之后应该怎么办。 晚上的风还是分外的凉的，吹得安锦离清醒了许多。一身浅色衣袍裹住了安锦离瘦弱的身子，平添了一份萧索。 再过不久，日头可要出来了。 寅时。四王爷府还是一片安静。 傅长清正睡在自己的屋子之中，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外。门外突然另一道黑影从别处冒出。 只见那道黑影朝突然出现的黑影行了一礼，拿出自己身上的令牌给他看了一眼。 然后，守在傅长清门外的黑影才让开来。 黑影进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王爷。”黑影跪在地上。 傅长清这时候从睡梦中醒来，虽然刚刚仍在睡觉，但一睁眼确是清醒得吓人。 想来，这傅长清也并没有睡得特别好。 听到声音，傅长清慢慢起了身，看着屋子中出现的人影。 “办妥了？”傅长清的声音清晰且深沉，没有任何波动在里面。 “是。” 闻言，傅长清从床上起来，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杯水，慢慢喝了起来。水壶中的水经过一晚上，已经凉得不能再凉了。但是傅长清丝毫没有介意，慢条斯理地喝着。 “具体说说。” 身旁的黑衣人没有任何地废话，便开始详细说出今日所办之事。 傅长清在一旁听着，事无巨细。 听完之后，傅长清才微微点点头，说道：“去吧，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几天，好好休息。” “是。”黑影说完，直接闪身出去了。 黑影走后，傅长清将自己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他捏着杯子，琢磨着什么。没过多久，外头的天光已经乍现。 傅长清回过神来，看着外面的天光，推了门走出去。 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宁静祥和，彷佛日子就是这么平平稳稳。 傅长清深吸了一口气，雪白的中衣裹在身上，倒是寒冷得很。然后，傅长清进了屋。 等到傅长清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 推开门，整个人看起来倒是精神得很，仿若先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暗中作对 寻常每月的初五，沈夫人姜雁会邀一众夫人小姐小聚一番。 当然，安夫人也定是会去的。 不过这次，却是多带了一个人。 安锦离坐在马车之中，看着外面街巷的声响，沉静的脸上竟表现出来一丝深沉。不过片刻，她便掩了情绪，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今儿还得谢谢母亲，带锦离去凑凑这番热闹。” “离儿也大了，是该出去看看了。”安夫人笑笑，一脸为安锦离好的模样。 安锦离心头冷笑一声。要是好，怎么白白放安锦玉去书院，而带着自己出来呢。这现在，她可是应该在书院里面啊。 一般书院会容到女子出嫁。不过要是女子不愿去，书院也不会强求。 反正这书院是为了给皇子皇孙以及官宦子弟一处学习教养的地方。至于那里的女子，也不过是听个乐呵罢了，算不得什么。 如今安夫人如此随意地将人带安锦离出来，怕是也存了一些心思。 “母亲，锦离对这沈府还不是特别熟悉。您可否说说，沈家主母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啊？”安锦离一脸好奇地看着安夫人，希望安夫人给个回答。 “姐姐自是一个好人。以后有机会可以多去看看她，她应该也会想你的。” “原来如此，那锦离有机会一定多和夫人说说话。” “嗯。”安夫人满是慈爱地看着安锦离。 很快，马车悠悠便到了沈府门口。在这里，已经停了几辆马车了。 安锦离看了一眼听着的马车，然后跟着安夫人走了进去。 到了偏厅，沈夫人正坐在上首和底下的人说着话，见安夫人来了，忙招了招手。其他夫人一见，自也是带着笑意地看着安夫人。 “姐姐，妹妹还是来晚了。没想到各位夫人都在了。”安夫人过去拉住了沈夫人的手，笑着说道。 “不晚不晚。”沈夫人说道，然后看了眼身后的安锦离，讶异地说，“今儿锦离也来了。” “见过夫人。”安锦离规规矩矩地行礼。 “来了就好。”沈夫人拉住安锦离的手，亲昵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安夫人则也在一旁坐下了。 “这便是安家的大女儿吧，长得真是好看。”一旁，一个夫人开了口。 沈夫人听见了之后，应道：“对啊，这是锦离。你们怕不是没见过几面吧？” 在座的夫人摇摇头。 安夫人在旁边开了口：“离儿这孩子，打小认生，就没怎么带出来。如今想着离儿大了，也总要出来走走了。” “安夫人倒是护得周全。”一旁一个夫人笑道。 “咱们做母亲的，不就是为了子女吗？” 沈夫人倒是体贴。她害怕安锦离紧张，还特意抚着她的手叫她不要害怕。 要是早前，有人能这么对安锦离，安锦离怕是铁定认为这是个好人，要拼命护着了。 但是现在，安锦离柔和地看着沈夫人，面上做得足足的。 沈夫人看见安锦离的眼神倒是有些讶异。这孩子，不简单。 安锦离坐在沈夫人的身边，听着沈夫人和底下的夫人说这话。见现在没人理她，安锦离倒是打量起了底下的夫人。 其实说实话，这些人，她都是了解的。 她既然暗地里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自然不会什么本事都没有。 与沈夫人最亲的，大概就是那个林夫人和杜夫人了。林夫人和沈大人共同入朝为官，所以两家较为亲近。而杜夫人则是因为与沈家有亲缘关系，所以也走动多了些。 其他的夫人，怕是稍微矮了沈家旁支一截，所以算不上特别亲近。 林夫人是个性子朴实之人。安锦离看着林夫人的眼睛，便觉得她身上应该没有什么弯弯道道。 见安锦离打量，林夫人倒是对她笑了一下。 安锦离见此，也是一笑。 “今儿音儿怎得没来？”沈夫人对着林夫人问道。 “小孩子家家，总是喜欢在家里面呆着，不愿出来。”林夫人叹了一口气，似是万般无奈，但是眼神中，却是带着宠溺的。 “要是音儿来了，倒是可以与锦离做个伴。” “正是如此。” 安锦离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夫人们聊了大半天之后，便也打算离开了。 安夫人和安锦离在最后也起了身。结果刚打算走，便听见沈夫人姜雁在后面开了口。 “离儿都来了，不如在我们这儿小住一晚吧。” 安夫人抬眸，看着姜雁，似是不理解。 姜雁只是笑笑，说道：“我只有兮儿这一个女儿，想着有人陪陪她。” 这个借口，拙劣而没有原由。但是，安夫人想了一下之后，竟然也是同意了。 “母亲，我还是回去吧。叨扰夫人，实在不好。” “离儿，既然姐姐想你留着，定是喜欢你，就不要推辞了。” “可，这……”安锦离犹豫地说道。 安夫人此时却不给安锦离犹豫的机会了。 “姐姐，离儿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 沈夫人温柔地一笑，说道：“自是好的。” 说完，安夫人便先行离开了，徒留安锦离一人。 见此，姜雁倒是过来了，说道：“离儿不用害怕，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 安锦离见此，只能笑笑，说道：“谢谢夫人了。” “这有什么？”姜雁笑了，笑得依旧让人觉得温暖。 无奈，安锦离也只能笑笑。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沈家一晚 不知不觉之间，便到了晚上。 白日里，安锦离和沈兮两个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在一起呆了许久，才等到了姜雁让她们一同去用膳。 用完膳之后，姜雁借着由头将安锦离留了下来。 烛光下，倒显得宁静而温馨起来。 “离儿可喜欢这沈府？” “自是喜欢的。” “我知道，先前绫儿薄待了你。可如今，绫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特地来找我说说，望我来解解你们二人之间的心结。” “没什么心结不心结的。母亲愿意对我好，我自是受着的。”安锦离倒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显得万分大方。 “没想到这么些时日没见，离儿倒是变了个模样了。”姜雁感叹道。 “先前是锦离不懂事，总是惹母亲生气。” 姜雁见安锦离说话如此圆滑，不禁皱了皱眉。 到底是谁教的安锦离？怎么会如此？ 要是安锦离抱怨或是忍者不说，姜雁还觉得这安锦离有破绽可言。可是如今，安锦离竟然如此地云淡风轻，倒真是让人无法下手。 怪不得，怪不得安夫人如此之愁呢？ “明儿我带锦离出去逛逛吧。如今总是窝在府中，也不是个事。“ ”夫人好意，锦离心领了。只是锦离一连两日不去书院，也不是个事。“ 姜雁目光微闪，她倒是没有想到，安锦离会明着拒绝。 ”那如此，还是等下次吧。“姜雁马上就接受了，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她还是在心底里默默骂了沈绫。一个孩子都制不住，非得现在模样了才来找她。 安锦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雁，好似没有一点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我也就不留你了，天色不早了，今儿锦离和兮儿一起睡吧。”姜雁揉了揉眉心，说道。 “好，夫人，锦离先告辞了。” 安锦离由婢女带着走在沈府的路上。走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公子好。”一旁的奴婢连忙冲着沈其行着礼。 “锦离妹妹是吧？可否聊一会？” 安锦离看着出来的沈其，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二人就走到一处亭子那里。亭子上摆着一个花灯，倒是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你找我干什么？”安锦离冷漠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也算是认识，不能叙叙旧吗？” 面前的沈其，也已经有二十多了。少去了几年前的轻浮和暴躁，倒显出一份冷静来。 安锦离看着沈其，并没有说话。 其实沈其对于安锦离，心里是有一份愧疚的。当时的他并不知道他一时贪财所导致的，是一条人命的差点消失。 “两年前，你还好吗？” “你要听实话吗？” “你说吧。” “我被人运出城，被砍了好几刀。” “那你怎么……”沈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安锦离。 “我从小到大受伤惯了，这些算不得什么。”安锦离轻描淡写地说道，冷静异常。 “当时也有我的原因，那时候我也只知道一些偷鸡摸狗的混账事，完全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你现在，是想向我道歉？”安锦离挑眉，问道。 “我生在这儿，本就与你对立了。”沈其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但是这句话的含义，却是颇多的。 为什么他身在这沈府，就是与安锦离对立了？ 安锦离疑惑地看着沈其。 “有些话我不能细说。你要是懂，自然也是懂得。你要是不懂，那也是造化。”沈其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之后，便起身。 “我先走了，要是兮儿欺负你了，可以跟我讲讲。”虽然，帮不帮得上另说。 说完，沈其真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安锦离起身，看着沈其离去的背影。终归是不同于之前了啊。 然后，安锦离便跟着婢女去了沈兮的屋子。 直到进了里面，安锦离才知道沈其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兮，当真不是个好东西！ 沈夫人特地将安锦离安排和沈兮住在一起，当然，沈兮也同意了。 可是如今，安锦离看着直接被踹在地上的被褥，一时之间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而沈兮，则坐在床上，表情不屑地打量着安锦离。 “沈兮，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啊？”沈兮依旧神神在在地坐在床上，“我不习惯和人同睡，你要不……还是睡在地上吧。” 安锦离咬牙切齿：“你娘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哦，”沈兮眼神往旁边一瞥，说道，“我忘了。” 安锦离：“……”我错了，原来恐怖的不是沈夫人，而是这个还没长大的死丫头。 如此，安锦离狞笑着上了床。 “你干什么？”沈兮连忙想把安锦离赶下去。但是她低估了安锦离的力气。 只见安锦离一掀被子，就钻了进去。 “既然你都说了，就别想反悔！” 沈兮这时候就不懂了，安锦离明明在沈夫人面前如此纯良，怎么到了现在反而有两副面孔了？ “你下去！” “不下！” “你再不下去，我喊人了啊！” “你喊啊！我忘了告诉你，我十岁的时候就把姨娘给打到地上去了！” 沈兮：“……”完了，招架不住。 二人几乎在床在闹了半天。最主要沈兮以为安锦离会乖乖听她的话，所以她把婢女都给遣了下去。如今，倒真的是没人帮她了。 最后，沈兮和安锦离双双倒在床上，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 安锦离喘了大大地喘了一口气，说道：“好久没有这么打过架了。” “呼呼。”旁边，沈兮已经睡着了。 而此时的安锦离也困得不行，没过一会儿也睡着了。 待到早上，婢女出现的时候，便看见屋子里的两个人睡得横七竖八的，被子还有一条在地上。 而床上的两人，一人握住被子的衣角睡得正香。 －－－－－－题外话－－－－－－ 沈兮：完了，说说不过，打打不过。0.0 第一百三十九章 死里逃生 安锦离倒是先沈兮一步醒了。 她看着门口目瞪口呆的丫头，推了推旁边的人。 “喂，醒了。”沈兮迷蒙地抬起眼，看见了旁边同样睡得连头发都乱光的安锦离，记忆一下子回笼了。 犹记得沈兮在连意识都不清楚的时候，模模糊糊地说道：“安锦离，你给我等着。” 安锦离只是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有看见沈兮在旁边那想要杀人的目光。 “安锦离，你完了。”沈兮在一旁说道。 “嗯，我知道，大小姐。”许是早上刚起，安锦离卸去了昨天的愤怒，变得柔和起来。 “小姐……”旁边的小丫头开了口，“可否要洗漱一番。” “嗯。”安锦离轻轻应道。 小丫头将目光转向沈兮，直到沈兮点了点头，她才令人将洗漱用品端了上来。 二人分别洗漱着。 “安锦离，要是叫我母亲知道，你可是完了。”沈兮阴恻恻地说道。 “我和你母亲的事情，不是这么好猜的。”里面的关系多着呢，哪有像沈兮想的这般简单。 沈兮看了眼此时的安锦离，发现她的行为态度，竟是老成得不行。要不是披着这十二岁的皮，怕是说安锦离和沈夫人一个年岁的，都有人相信。 要是安锦离直到沈兮内心所想，定会笑一声。前世加上今生，可不是孩子生出来都有她沈兮这般岁数了。 “呲，老成个什么劲。” 安锦离不知道沈兮心中所想，所以没有理会到沈兮的意思。 虽然洗漱完了，但是安锦离的衣服还是皱巴巴的。昨儿安锦离和沈兮这么一闹，衣服免不了受到波及。 “你有什么旧衣服吗？” “干嘛？” “借我一身。” 沈兮看了眼安锦离，不在意地说道：“你就这么出去呗。” 安锦离扫了沈兮一眼，说道：“你不怕你家丢脸啊，到时候多麻烦啊。” “烦死了。岁禾，拿身衣服衣服来。” “是。”旁边的小丫头马上去了沈兮衣柜那里，拿衣服。 “你说你好好一个小姐，脾气这么不好干什么？”此时两人也没有什么事干，沈兮看着旁边的安锦离，问道。 此时二人的气氛也还算是祥和。 安锦离挑眉看了沈兮一眼，说道：“你怎么不想想你做的事情？” 沈兮一噎。她哪个想得到安锦离会是这个样子嘛。 很快，叫岁禾的小姑娘那个一套衣服来。那套衣服显然是沈兮许久未穿的，但是还是可以接受。 所以安锦离接过之后就没怎么客气，将身上皱着的外衣给换掉了。 “你等会儿就回去了？” “是啊，我也没想在沈府久留。等会儿跟沈夫人说一声，便也回去了。” “你呢？” “我也要去我母亲那儿。” 说罢，二人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到了沈夫人那里，沈夫人也已经早早起来了，正坐在凳子上把玩着手中的串珠。 见门口有人声，沈夫人抬起头来，看见沈兮和安锦离，说了声：“来了啊。” 沈兮和安锦离进来，恭恭敬敬地向沈夫人行了一礼。 “快坐吧。香怜，摆膳。”一旁一个大丫头吩咐着身边的几人将膳食摆到了桌子上。沈府的早膳看起来分外清淡，却也是精致好看的。 “先用膳吧。” 于是，三人便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用着膳。 用完膳，沈夫人才问道：“昨儿睡得可好？” 安锦离看了沈兮一眼，说道：“昨儿锦离和兮……兮姐姐相处融洽，一夜好梦。”安锦离居然忘了，自己年岁比沈兮小。 沈兮听见安锦离的一声“兮姐姐”，也是牙酸了一下。 沈夫人没有看出来安锦离和沈兮之间奇怪的氛围。当然，看出来了也不会明说什么。 “是吗，那就好。” “夫人，锦离巳时还得去书院，怕是过会就得走了。” “那真是可惜了，还未与锦离熟络呢，锦离便要离开了。”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锦离对沈夫人一见如故，日后自会寻着机会来的。” “那就好。” 旁边，沈兮看着安锦离，在心底默默骂了一声：虚伪。 安锦离看着沈兮的表情，不说话。当真，她觉得跟沈兮说话比跟沈夫人说话舒服多了。 见说到这个程度了，沈夫人也不能多做阻拦，便命人吩咐了马车，打算把安锦离送走。安锦离也没有过多推辞，便也笑着告了辞。 在马车里面，安锦离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一时间倒是平和了不少。 在这种平和之中，安锦离总是感觉什么东西太顺了，顺倒她莫名有些慌张。 无聊之间，安锦离顺着马车仔细扫了几眼。 这辆马车看不去不是十成十的新，反而有些破旧。安锦离伸出手来摸了摸马车的内壁，发现它松松垮垮的。 可能，沈夫人府中没有多余的马车了，所以才挑了这辆。 想着，安锦离便又安稳地坐了回去。 不对！安锦离猛然直起身子。 ”停车！“ 小厮似乎没有听见安锦离的话，继续驾着车。 安锦离见小厮没有反应，还是硬生生将慌乱的心给压了下去。 这马车，木板之间太松了。 要是一个不小心，那便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而小厮的这个反应，恰恰证明了其蹊跷之处。 见小厮没有反应，安锦离慢慢地摸到了马车入口，想从这里先出去再说。 就在安锦离巴住马车口之后，突然一个猛力让她狠狠地砸到马车上。 顷刻之间，马车的内壁受不了这重力，散得越发厉害了。 ”马受惊了！“外面，旁边的人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 此刻，安锦离却是管不得外面那些了。 马车的棚顶摇摇欲坠，怕是再过不久，便要倒下来了。这一倒，可是出人命的大事！ 无奈之下，安锦离看着惊慌失措的马夫，又看了眼自己紧紧抓着的马车门边。外面，吗突然朝着右边奔了过去。 安锦离瞅准时机，松开马车门边，借着力死死的抓住了那个小厮，然后死死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外拖。 在马转弯的时候，棚顶终于受不了，”哗啦“一下散了下来。 安锦离看着这一幕，吓得死死地抱住边上的那个小厮，不要让木头砸到自己的头上。 马越发撒丫子狂奔，直到一个江湖人士生生把马给砸到地上才停了下来。 可是马一倒，安锦离还是不可遏制地向前冲去。那个江湖人士也是无奈，只能将马车上的两个人用劲一圈，都给圈了下来。 惯性使得三个人全都倒在地上。 安锦离此时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还死死的抱住那个小厮，而她和小厮，又被那个江湖人士情急一下圈在怀里。 顿时之间，安锦离还是一针冷水从头顶泼下。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东西，一环扣着一环，让人根本无暇顾及。 安锦离苦笑一声。有些宅斗，不是你选了一就可以逃掉二的。而是你一旦选了，就是死。别人，则会让你悄无声息地选这条路！ 江湖人士倒是反应够快，连忙送了人。 而安锦离也趁别人没有多加注意的时候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周遭的人也像是反应过来，纷纷问着情况。 安锦离笑笑，对周围的人表示自己没事。 然后，安锦离对着那个江湖人士行了一下江湖人士应行的礼。虽然动作生涩，但是诚意已经在了。 “感谢这位大侠相救，安家锦离定好好报答。敢为大侠姓名？” 面前的人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见安锦离一个姑娘家诚意如此之足，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我叫陈野，这些不过是小事，这位小姐不必介怀。” 安锦离闻言摇摇头：“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周围人见安锦离落落大方的模样，倒是没什么其他的心思了。要是安锦离倒在地上哭了，那可真就是滑了个大稽了。 “不知大侠所在何处，锦离定派人登门拜访，聊表谢意。” 见安锦离如此郑重，张野还是报了个客栈名字。 “姑娘，这马受惊可不是什么小事，而且你这马车也太破了，一下都经不起折腾的。” “锦离如今也要处理这些个事情，恐要过会再来重重答谢大侠了。” 张野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处理吧。” 说完，也是先行离开了。他救了人是没错，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一看就是麻烦得很。 安锦离也自知麻烦，可是也不得不处理了。 然后，安锦离看着已经碎了一片的马车，看向了爬起来的小厮。 “你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安锦离面色如冰，生生吓得那个小厮说不出话来。 “小姐，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小厮哆哆嗦嗦地说着。 “你说这好好的，不仅马受了惊，马车也散了，这是个什么道理？”安锦离眼神冰寒，语气颇为狠厉。 围在一边的人不禁咬着耳朵窃窃私语起来。当然，她们对今儿的事情猜测着，说话声一瞬间包围了安锦离。 见小厮不愿回答，安锦离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看看周围，拉住旁边一个小哥，说道：”这位小哥，可否将这里之事告诉安府？”说完，安锦离还掏出一点碎银给了那人。 那人看着手里的碎银，连忙答应道：“好的，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衙役正好到了这条街，看着这条街上满目的破坏痕迹。 “官爷，是这位小姐的马受了惊。” 衙役威严皱了皱眉，说道：“好好的马怎么会受惊？” “老爷，奴才不知道啊。平日里这马都是好好的，就今儿送了安小姐一程，就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啊！” 安锦离心里冷笑一声，这沈府的人，当真是精啊。这倒打一耙的功夫，让人望尘莫及啊。 “衙差大哥，是我们没处理好，让大家受惊了。如若大家损坏了什么，请当场写一张单子，安府会赔偿的。” 百姓们看着安锦离一个小孩子如今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些事情，不禁问道：“安小姐，你家奴仆呢？”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原以为只是出去一番，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虽然安锦离没有说什么有的没的，但仅仅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站在那儿，众人便感觉到了其中的不易。 也不看看安锦离身后的小厮，说的什么鬼话。 “既然如此，你好好处理好。不然，衙门里面见。”衙差说道。 “小女自是省得的。”安锦离笑笑，然后往边上破坏的地方看去。 她看着一个像是书生的人，说道：“这位小哥，可否拿个纸笔来。”书生闻言，去了一旁的店铺拿了东西。 安锦离顺着马发狂的痕迹像后面走去，仔仔细细地问着周边人的损失情况，然后在一一记录在案。 到了最后，安锦离才拾掇完。 然后，安府的人才姗姗来迟。安锦离看着来人，让人把马车和马给收拾了。 安锦离看着自己手里的纸张，向着安府走去。 既然她死里逃生了，那后面的事情，总要安府来做做好。 不过，一脱离众人的视线，安锦离全身发软地仰靠在一旁的墙上。 事情解决之后，安锦离意识到自己地腿上隐隐作痛。安锦离掀开自己的裙角，发现自己的亵裤上又是鲜血的痕迹。 安锦离将自己的裙角放下，低垂着头稍作休息。 可怜了这条腿了，跟着她这么一个主人。 歇了一会儿之后，安锦离才缓步向安府走去。 此时的安锦离衣着狼狈，形容混乱，但是行走的时候却是挺立至极，仿佛身体里藏了一根傲骨。无论怎么折，都折不弯安锦离的脊梁。 第一百四十章 回安府后 安夫人对于外面的事情本来一无所知，直到外头的小厮来禀报了。 “人怎么样？” “小姐安好。” 安夫人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怎么不砸死她才好。 想来，沈夫人大概也是此想法。 真真是一只笑面虎。表面谈笑风生，内里致人死地。但是，谁又会知道呢？ 不过是安府出了事，安夫人定是要叫人管的。 所以，安夫人还是派了人去看。 人还没有回来呢，安锦离率先回了府。 安夫人出门看的时候，便见安锦离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门口。 此时的安锦离虽然形容狼狈，但是眼神却是深沉的，看起来越发不好招惹。 “锦离回来了啊？可还安好。”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谢夫人关心，锦离不过腿上擦了点皮，算不得什么。” “那就好。” “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事，不过是马受惊了，棚顶掉了，以及差点人命不保而已。” 安锦离越是平淡，安夫人就越是感觉不安。 “母亲，这是马车受惊后两街的损失，还望母亲及时还了。”安锦离和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各户的损失。 安夫人接过纸，为安锦离的淡然而不适。 “对了，福来客栈里面有一位名叫陈野的人，是他救了锦离性命，还望母亲前去打点一二，还了人家恩情。” 安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安锦离，问道：“你没有什么其他想要说的吗？” 安锦离促狭地笑笑，说道：“母亲也还需要锦离撒个娇，缓解一下内心的恐慌？” 安夫人无话可说。 “锦离没什么想说的，一时之间有些累了。书院，今儿就不去了吧。” 安锦离只字未提沈家。 安夫人不禁有些犹疑。难道今儿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 在犹疑之中，安锦离已经福身离开了。现在的事情，也不是安锦离她可以掺和的。 安夫人望着安锦离分外冷静地离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思虑了片刻，安夫人还是出了府门。 外面的事情总要了解一下的。安夫人吩咐人将安锦离的事情办妥贴了之后，然后才向着沈府走去。 沈府里面，沈夫人表情阴郁。 明明这么轻易就可以至安锦离于死地的，偏偏安锦离给逃过了。 安夫人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沈夫人的表情。 她默默走到里面，然后看着坐在桌边的沈夫人。 姜雁看了安夫人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吐了一口气：“这安锦离命真是大。” “这件事情是你干的？”安夫人看着姜雁，问道。 姜雁扫了安夫人一眼，说道：“怎么，安锦离向你告状了？” 安夫人摇摇头，说：“安锦离什么都没有说。她太平静了，仿佛这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马车失控。” “哦？”姜雁漫不经心地回道。像她这种人，早就习惯了这些，根本觉得这些算不上什么。 相较来说，安夫人则显得弱视了些。 “要真查，谁能查得到这些？” 安夫人苦笑一声。安锦离要是歇斯底里地要查，倒是合了她的意。 可是这安锦离及时止损止得厉害，倒让人不安起来。 这让安夫人觉得，自己在安锦离面前，就没落着什么好。 “安锦离可是伤了？” “说是擦破了点皮，但是不知道擦到哪里了。” “走吧，去看看她。”沈夫人率先起了身，说道，”既然擦破了皮，总要去看看的。“ ”好。“安夫人点头。 二人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当安夫人和姜雁到的时候，安锦离已经将自己收拾干净，安安静静地坐在外面吹着风。 ”离儿，你没事吧？“沈夫人的声音从一旁响起，透露出万分焦急。 安锦离抬眼，看见沈夫人。不过，她也没有心思行礼了，只是淡淡地唤了一声：”夫人好。“ 沈夫人过来半蹲下，拉住安锦离的手，眼中的焦急透露了出来：“离儿，我也想不到这马车竟然如此不坚固，倒平白让你受了苦。今儿我请了大夫来，可要看看？” 安锦离微微一转头，便看见了和沈夫人一起来的一个郎中。不过她笑了笑，说道：“锦离回来的时候，已经去医馆里面看过了，便不饶夫人费心了。锦离知道，马车之事，也不是夫人所想的，怪只怪锦离今儿的运道不太好，白白遭了这无妄之灾。“ 沈夫人看着坐在石凳上的安锦离。许是累了，安锦离卸去了往日里面眼中的执着，只是脸色苍白地坐着，像极了一个惹人心疼的娃娃。 “今儿还劳烦夫人来看我了。” “这是沈府的过失，自是要来看看的。” 安锦离没有说什么，只是向着沈夫人笑着，没有攻击性，也不让人觉得不适。 不过，在这个笑容一出之后，安锦离的脆弱便慢慢消失于那双像是含着雾的眼睛里，又让人看不透了起来。 见安锦离都如此说了，沈夫人只能温和地笑笑：“那锦离你多休息一会。姨母过几天再来看你。” “好。”安锦离同样回以一笑，”那锦离便不送夫人了。“ 沈夫人摸了摸安锦离的头，起身离开了。 在沈夫人离开之后，安锦离才默默闭上了眼睛。过了半晌之后，安锦离才起身回了屋中。 屋里面，站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 她是不久前才到安锦离这边的，负责一些琐事。旁边，烟云因为安锦离的受伤还在自责着。 那个小丫头看着安锦离，然后在没人看到时候递给了安锦离一张纸条。 安锦离手中握着那张纸条，对屋子里面的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会。“ ”是。“屋里的人也没有久留，都往外面走去。 直到没人了，安锦离慢慢展开纸条。 里面，写着今儿沈夫人和安夫人的对话。看着这里面的东西，安锦离慢慢地将手中的纸条撕碎，仔仔细细地将它包了起来。 沈夫人啊沈夫人，到底还是要斗一斗的。 －－－－－－题外话－－－－－－ 这卷快要结束了。 接下来那一卷，写的是安锦离十六岁之后的事情了。 卷名：复仇之路 第一百四十一章 已经对立 马车那场事情，在众人眼中，也算是过去了。 但是，真的过去了吗？ “小姐，沈家夫人出事了。”烟云站在安锦离的一旁，说道。 “是吗？”安锦离轻轻呷了一口茶，不咸不淡地问道。 “沈夫人突发奇想想去看花，结果在去看的路上狠狠地跌了一跤，一下子膝盖都磕坏了。” “姨母怎么这么不小心，短短的一点点路都可以摔一跤。” “小姐，要去看看吗？” “不去，看着膈应。” “哦，好吧。”烟云看着此时的安锦离，发现安锦离开始变了。至于是怎么变的呢？烟云想了想：如今的安锦离，冷漠而尖锐。 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的顶掉下来，狠狠地砸在自己面前。安锦离虽然那个时候没有时间去反应这些，但是当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心终究是凉了。 罢了，本来就该是如此模样。她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 “烟云，外面的花是什么颜色的？” 烟云顺着安锦离的视线看出去，说道：“桃花啊，当然是粉色的。不过这春也快过去了，桃花也该落光了。” “是吗？” 安锦离想起了那座孤立的坟冢，想起了满地的桃花。 想起了，桃林中的人。 想着这一切，安锦离还是有些迷茫。真的会有人，不问原因地守在她的后面吗？ 安锦离一个人呆坐在屋子之中，感觉孤寂在蔓延。 “烟云，我出去看看。” “小姐，可要烟云陪你？” 安锦离摇摇头。 烟云见安锦离如此，眸子还是垂了下去。马车那件事情，光是听听，她都心有余悸。 安锦离见烟云的眼神，说道：“烟云，没事的。不过有些事情，确实我们都需要想想了。毕竟，我们身处在一个宅院之中，越往后，说不定就越艰难。谁也想象不到后面的样子。” 抚了抚烟云，安锦离便出去了。 烟云只听得门口安锦离的声音传来：“烟云，我也需要静静了。” 安府里面，因为安夫人不在，院中的人也懈怠了些，没有了往日的勤快。安锦离倒乐得清静，只一个人在院中走着。 “近来真是多事之秋啊，这安小姐刚被砸，沈夫人便又出事了。可怜了安夫人，两头跑着。”一个小丫头躲在角落里面，和旁边的人说着悄悄话。 “可不是嘛，不过安小姐那算是好的，可怜了沈夫人，竟然断了腿，夫人为此还伤心了好久呢。” “现在这府里面，我总感觉不同于以往了。”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总是慌得很。仔细想想，要是只有安夫人那边，其实我们过得还算不错。” “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可别说出去啊。” “你难道不觉得吗？” “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夫人和小姐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可谁知道她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我有预感，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安锦离站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听着她们说话。没有想到，最先预料到这些的，竟是府中的丫鬟。果然，有些东西还是下面的人看得清。 那两个丫鬟接着说话，享受着安夫人不在的惬意时光。 安锦离也没有在她们身后久留，便也换了条道继续走着。 经过这段日子，虽然安锦离受过伤，但整个身体也还是开始抽条了。原本还是让人一眼就觉得这是个小孩子，如今却是有了一份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莫名的气质。 安锦离在安府逛了一圈之后，不知不觉间竟跑到了安老夫人的屋门口。安老夫人年岁越发大了，而府中的人又忙，所以那屋子的们还是紧闭着的。 这番景象，着实有些孤寂。 走了进去之后，安老夫人正躺在一张躺椅上面闭目。 听到一点点声响，安老夫人倒是睁开了自己那双浑浊的眼睛。 人老了，终究是有所不同了。 “锦离？”安老夫人不敢确认地说道。 “是我。”安锦离过去轻轻拉住了安老夫人的手，蹲在了安老夫人身侧。 听着安锦离越发成熟的声音，安老夫人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锦离怎么突然之间就感觉长大了呢。” “祖母，人总要长大的。”安锦离有些无奈地说道。 “没想到啊，锦离长大了，祖母也老了。”安老夫人的身子骨是越发不如从前了，看着安锦离慢慢地长大，也是感慨着。 “祖母怎么会老了呢？祖母会一直活到锦离长大的。” 安老夫人笑了笑，摸了摸安锦离的头。 “好好好，祖母听锦离的。” 许是真的年岁大了，安锦离感受到了安老夫人渐渐褪去了先前的执拗和威严，变得平静且温和起来。 “祖母这辈子啊，做错了太多事了。”安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屋子，回想着自己年轻的模样。可如今剩下的，却只是一片孤寂。 安锦离自是明白人越大，越容易回首往事，所以也没有说话。 “锦离啊，这辈子你要活得好好的。”安老夫人轻轻拍着安锦离的手，“你爹终究是你爹，不要和他生分了。” “锦离也想和爹说说话，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爹爹太忙了，总是顾不得这些的。”安锦离握着安老夫人的手，说道。 “唉，”安老夫人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敬儿，竟然是如此过不过去吗？” “祖母。” “敬儿是喜欢你娘的，你娘的死，他终究有些难以释怀。锦离，你多担待一些。”安锦离抬眼看着安老夫人，眼神里面全是探究。 不过，安老夫人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并没有看到安锦离的目光。 “我知道的。”安锦离一字一句地说道，认认真真，清清楚楚，“我爹有他自己的想法，别人左右不了的。如今，锦离只求一切安好。” “好。”安老夫人笑了。 “我娘真是幸运，有我爹爱着。” 安老夫人神情一顿，显出一丝慌张来。 安锦离假装没看见，说道：“祖母累了吧，还是多多休息吧。” “好。洛华，送送小姐。” 站在旁边的丫鬟走了出来，说道：“小姐，请。” “祖母，锦离下次来看你。” 安老夫人点了点头，然后，安锦离便出去了。 站在外面，安锦离问道：“老夫人如今也还好？” “老夫人这些，都是老毛病了。”洛华无奈地叹了口气。 “洛华姐姐今年年岁几何？” “二十……又二。” “倒是看不出来。”安锦离笑笑，“姐姐辛苦了，先回吧。” 洛华看着安锦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沈府，沈夫人躺在床上。安夫人在旁边陪着她。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安夫人皱着眉，叹着气。 “那条路我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怎么会被一下子绊成这个样子？最主要的是，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摔的。”姜雁面色阴沉。 “想来，我当初也不知道怎么落了水，还白白受了这个哑巴亏。” “我觉得，你说得有些是对的。” “嗯？” “安锦离这个人，不简单。” “不会吧。虽然我有想过，但还是觉得不可能。” “留个心眼，总是好的。”沈夫人面色依旧阴沉，眼中充满了愤懑。 安夫人如今的脾气算是彻底软下来了：“如今又能怎么办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主仆相见 沈府。 沈知秋刚刚回来，便见如夏在那里等着自己。 不要说沈知秋为什么知道，这条路，要是如夏没有事情，是绝对不好来这里的。 “公子。”看见沈知秋，如夏马上唤道。 “怎么了？” “小姐好像摔下马车了。”如夏咬咬嘴唇，似是焦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遇到什么事情，总想着去找沈知秋。 “可有大恙？” “大恙倒是没有，但是如夏心里十分担心。” “你等一下。”说完，沈知秋便往前走去。如夏想了想，还是跟在了沈知秋的身后。 到了书房之后，沈知秋一伸手，提起了毛笔。 过了一会儿，沈知秋将刚刚写完的纸放入一个信封之中。 出了门，如夏还是边上等着。 沈知秋将信交给了如夏，说道：“你去看看她吧。我们这种人，真正碰上天灾的机会其实很少。” “好。”如夏说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立即离开，反而看着沈知秋，“公子，打从五年前你帮了小姐，奴婢就知道您不会轻易放下的。” 沈知秋挑眉，看着如夏。 “奴婢有些好奇，为什么公子这么放不下小姐？”有人对小姐好那是好事，但是如夏还是想问一问。 “人活着，总会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 如夏看着沈知秋。 “去吧。”沈知秋笑了笑，说道。 如夏福了一礼，便打算离开了。 “对了，”身后有声音响起，“你之后去看安锦离的时候，不用都跟我说。你们主仆一场，也该亲近一下了。” “奴婢知道。” 如夏虽然知道自己曾是安锦离的奴婢，但是因着现在是沈府的人，其实还是事事以沈府为先。如今沈知秋的这番话，算是同意了如夏的做法。 等如夏到了安府之后，后门还是林知守着。 如夏敲了敲门，后门便打开了。 林知冒了个头，看着面前的如夏：“这位姑娘，你是来找小姐的？” “听闻小姐受惊，特来看看。”如夏客气地笑笑，说道。 “唉，我如今倒是不好跑开。等会采荷会来给我送饭，要不姑娘等一会？” “也行。”如夏笑笑。 过了一会儿之后，采荷便过来了。采荷毕竟在厨房做过，如今又没什么事，所以有时候会顺带着帮林知带带饭。 看见了一旁的如夏之后，采荷倒是很开心地笑笑：“姐姐你来了啊？” 如夏笑着点点头。 “你是来找小姐的吧？小姐刚刚用晚膳，可能在休息。” “劳烦姑娘了。” “没事，我看姐姐也是小姐认识的人。”说完，采荷将食盒递给了林知，便跑开了。 林知拿着食盒，倒没有马上开，反而等着采荷。 采荷跑到安锦离院子里的时候，安锦离正站在外面看着景色。 “小姐，上次那个姐姐又来你找你了。”采荷凑到安锦离的边上，说道。 安锦离想了想，便想到了如夏。 “她有说来做什么吗？” “没有。” “一起去吧。” “好。” 安锦离到了后门的时候，如夏已经等了好久了。 见安锦离，如夏唤了一声：“小姐。” “来了？出去逛逛吧。” “好。” 街上的人们经过一天的忙碌之后，都开始了烧火做饭。一时间，街上有着若有若无的烟火味道。淡淡的，但是很暖人。 “如夏对于马车的事情，听闻了。” “我很好，只是磕破了一点皮罢了。”安锦离笑笑，想让如夏不要担心。 但是，如夏还是握住了安锦离的手。 “小姐，其实如夏害怕。”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安锦离的心被暖了一下。她说道：“有你这句安慰，便也够了。” 如夏看着安锦离。往日的自在和不羁被重重地锁上了，只剩下重重的心事。不过，这也算是长大吧。 如夏和安锦离顺着街道走着，夕阳的光洒在二人身上。 “公子还是很关心你的。”如夏开了口。 “你如今怎得这么向着你家公子啊。” 如夏笑了笑，说道：“时隔这么久没见，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可以聊吗？”如今如夏和安锦离的关系，少了一份尊敬，多了一份亲近。 想来也是，当初最难的时光都是二人一起度过的。 听着如夏的话语，安锦离也是慢慢松了下来。她开口道：”你如今不了解安府，现在的安府，里面各种心思齐飞。我现在每天也活在这种氛围之中，多多少少不像之前的模样了。“ ”府宅之间本来就不容易，还亏得沈夫人那里没有这么多幺蛾子，不然就不好过了。“ ”是啊，沈府当真是让人想不到的一处地方。如今在沈府，可还好？“ “沈夫人待人极好的。” “那就好了。有时候想想，虽然现在看上去挺苦的，但是总还是有人更苦，便谈不上什么抱怨的了。” 安锦离的目光温和，像是许久没有和人倾诉过，导致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子的感叹意味。 “小姐如今倒是想得开。”如夏笑笑，但是带着揶揄的感觉。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如夏马上说道，“不过，小姐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有什么大不了一起扛，算不得什么的。如果要帮忙，如夏定全力想帮。” “嗯。好久没有这么平静地走过路了。” “小姐要是愿意，如夏定会陪着的。” 即使小姐在怎么长，在如夏眼里，终究是一个要护着的人。 “对了，公子让奴婢送了封信来。”如夏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安锦离。 安锦离接过，当着如夏的面展开了信。 沈知秋当真是一个有学识之人，这封信说得妥贴规范，让人看着无端舒服。 “公子讲了什么？” “一些宽慰的话。马车那件事情，不是意外。要不是我及时发现端倪，说不定我就直接被上面的车顶给砸死了。” “那……” “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追究这些。我只能将那些事情处理好了，不让街上的人看了笑话。” 这些话，安锦离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如夏，之后的我，可能你也要不认识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安府锦离 “如今这安府，也算是风光无限啊。” “是啊是啊，你看这才女之称的安锦玉，怕是羡煞了京城不少小姐了吧。” “那可不是，安锦玉那个气质，但真是温润得如玉石一般。” “你还别说，安府得大小姐也是个好看的美人啊。我曾经见过一眼，感觉她明明就在眼前，却像天边一般遥不可及。” “这安家姐妹，当真是绝色啊。” 茶棚里面，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天。聊到的，便是这安府的小姐。 如今，建安十久年。安锦离十六岁，终是到达了这个最好的年岁。这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平凡的。 一扇窗子被推开，坐在榻上的人依靠着窗台，悠悠地看着外面。 躺在榻上的女子一身青衣，层层叠叠的衣裙漾开来。衣裳从里到外由浅至深，生生现出了一丝空灵感。 女子头上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一根发簪，挽着干净却又好看的髻。如瀑的长发散落到腰，与青衣相融。虽然处处简单，但是却也看出其中的精细之处。 而且女子的屋子，干净，却又充满美感。任谁进来，都会感叹其中的舒适好看。 明明这里看上去温暖，可女子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透露出一种与人士的隔离感。好像面前的人不是生在泥泞之中，而是生在天边。 烟云站在外面，恰巧看见了探出窗外的人。 安锦离一双眉眼清浅而又素净，配上白净细腻的脸庞，好似是由白玉雕琢出来的人儿。 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不落凡尘的人，手段确是雷厉风行，半点也不留情面呢。 整整四年，安锦离褪去了先前的天真，慢慢展现出来其坚硬的一面来。 现在，哪怕是烟云，也断不敢轻易开什么玩笑。 眼眸一转，安锦离便看见了远处的烟云。 随后，安锦离的眉眼绽开一丝笑来。这一笑，仿若她周身的清冷尽数散开。烟云不禁疑惑起来，她刚刚的想法到底是不是错的。 见被发现，烟云也是尴尬，慌忙移了视线，消失在了安锦离的眼前。 安锦离看着烟云离开，重新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一院子的花花草草。 四年时间已过，安锦离也不是那个为了所谓的安稳拼得个要死要活的人了。如今的安锦离，怕是安夫人要对付，还得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了。 望着一院子的美景，安锦离的思绪也开始飘散。 十二岁的时候，坐在马车里，感受着死亡之刃差点放到自己的脖子上之后，安锦离便知道，她的敌人，是姜雁和沈绫。 对于马车的事，安锦离并没有声张。但是，安锦离也没有生生吞下这个苦果。她要做的，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接触，安锦离知道的便就越多。 对沈绫的恨意，便也开始一点一点累积。 任谁知道自己的娘亲命丧一个妾室手里，都会感到寒冷。 安锦离不仅知道是沈绫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还知道因着先前母亲纯善，不知道在沈绫面前吃了多少的亏。 这一切，总是要还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安敬传唤 “小姐，老爷让您去她书房一趟。” 安锦离正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翻着书，听见声音抬起头看，看见了自己面前的婢女。这是安敬那边的婢女，说话倒是恭恭敬敬的，声音也是带着些许甜意的。 “好，”安锦离将自己手中的书放下，说道，“我这就去。” 婢女将自己的身子压低，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安锦离从书架边上绕开书桌，走到了前面。婢女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安锦离的后面，不敢有半点逾矩。 烟云在门口等着，不知道安锦离有什么吩咐。 见门口的烟云，安锦离还是交代了一下：“我去我爹那里，你好好留在屋里。” “是。”见安锦离无需自己跟着，烟云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交代完，安锦离便离开了。 而在自己的身后，婢女依旧守规矩的带着路，但目光却是不是地瞥一眼安锦离。 安锦离没有管丫头的心思，兀自走着。 到了书房，安锦离敲了敲门，说道：“爹，女儿前来拜见。” 听见自己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安敬便知道在门外的是安锦离。 “进。” 伴随着轻微的声响，门慢慢打开，安锦离的面容显现在安敬眼前。 看着面前的安锦离，安敬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说实话，郑良的脸是大气温柔的，美丽但没有攻击性，而面前的安锦离，随着年岁的增加，五官也慢慢张开，多了一份旁人没有的精致来。 显然处于二八年华，整个人看起来青涩但又美丽。 安锦离见安敬盯着自己，也没有作声，任由安敬盯着她。 过了一会了，安敬才回过神来。 “咳嗯，”安敬下意识地清清嗓子。可是终究是太久没有和安锦离说过话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爹找我有什么事吗？”倒是安锦离率先开了口。 “没什么，就是离儿长大了，做爹的总想看看。” 安锦离面色依旧如刚刚一样，开口说道：”爹爹近日让离儿过来，就是单纯地看看离儿的吗？“ ”没错，爹就是想看看你。“ ”能得爹爹关心，离儿真的是万般开心。“安锦离的眸子一弯，看上去天真且单纯。 ”近来过得可好？“ ”很好，母亲事事都顾全锦离，自是很好的。” “那爹爹就放心了。离儿在府中一定要好好的，才不负你母亲的心血。” “那是自然。”安锦离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说道。 安敬倒是没有想到，他近乎两三年没有注意过安锦离了，可是如今说起话来倒也没有多少隔阂。 想了想，大概是父女之间的天性使然吧。 要是安锦离知道安锦离这么想，一定非常想用自己的行为表示内心的不屑。她安锦离，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这所谓的父子亲情给丢了个一干二净。 安敬看着安锦离，似乎还在衡量着什么。 安锦离还是一脸纯良，任由安敬看着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由此，安敬想起了四王爷傅长清的话来。 本来安敬和一众同僚一起在青楼里面说这话，然后傅长清便意外出现在了那里。 众人马上鞠躬行礼。 傅长清让众人起来之后，倒也没有客气，在官员面前交谈一阵之后，才施施然地离去。 在离去之前，傅长清用眼神看了眼在旁边的安敬。 安敬自然也是心领神会，不久之后便找理由走了出来。 然后，安敬便被安排着到了傅长清的屋子里面。傅长清此时躺在榻上，周围围了一圈的莺莺燕燕，都在殷勤地伺候着傅长清。 此时傅长清的年岁也已经二十又六，正是处在一个令周围女人都趋之若鹜的年纪。 现在，傅长清也有了自己的正妃。 不过这个正妃却不是一个在京城中有声名的女人，相反地，其实有些平平无奇。 但是傅长清就是看重了这个正妃，硬是将人娶了回来。 “听闻安大人有两个女儿？” “正是。”安敬双手向前伸，恭敬地说道。 “哦？本王可是有所耳闻，这安家小姐安锦玉，可是个有才情的美人坯子。”傅长清这话一说，想必该明白的，人心里面自是清清楚楚。 “小女年岁尚小，算不得什么。” “安大人倒是藏得严实。” 一旁，楼里面的人听傅长清竟然在这里谈论起其他小姐来了，连忙柔弱无骨地靠在傅长清的怀里，娇娇柔柔地说道：“王爷讨厌，来这里了还要提别家小娘子。” 傅长清看着怀里面的人，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说道：“怎么？可是吃醋了？” “哪有。”女子欲拒还迎，捻了桌上一颗葡萄像傅长清喂去。 傅长清似乎十分受用，对着女子哄道：“有鸢鸢在，本王哪还看得进去其他人啊。” 安敬看着傅长清跟女子旁若无人地说这话，冷汗霎时便掉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到了四王爷了，竟然致使他这么生气，连他的女儿都搬出来了。 许是安敬的慌张让傅长清重新将注意回到他身上。 “安大人可是热了？” “没……没有。” “既然安大人不愿让本王见见令千金，本王也不多强求了。以后，反正有的是机会。” 闻言，安夫人的身子都不住抖了起来。 “好了，下去吧。”这时候，安大人才战战兢兢地出门。出门后，便听得里面的声音传出来。 傅长清跟着女子嬉闹着，眼神确实深沉地看着安敬。 这安敬，虽然有些本事，但这心还是野了。 “爹爹？” “爹爹？” 安锦离唤着，安敬才从思虑中抽离开来。随后，安敬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道：“人老了，总是特别倦乏。” “那锦离不打扰爹爹了，先行回去了。” 安敬点点头，说道：“去吧。” 仿佛，安敬将安锦离叫到书房的目睹，就是为了看看安锦离。 待安锦离离去后，安敬才看着门口，陷入了自己的思虑之中。他倒是没想到，安锦离出落得越发好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难得放纵 每个初一，安锦离总是会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任谁来都不会开一下门。 而安锦离的婢女也是习惯了如此。 今日，又是初一。 烟云今天都没有来伺候，因为安锦离的屋门已经锁住了。 这一整天，安锦离都不会出来的。 这个做法虽然任性，但是没有人会说什么。而对此颇有微词的，都被安锦离给挡了回去。前年，就是因为一个丫头浑不在意，打扰了安锦离，就被杀鸡儆猴了一番。 看着屋子，其实烟云并不是特别确定，安锦离到底在不在。 在不在呢？ 早上的街热热闹闹的，一个粗布衣衫的女子看着热腾腾的包子，问道：“老板，包子多少钱啊？” “三文一个。” “那来一个。” “好嘞。” 女子转头，露出她的脸来。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安锦离这一身，虽然简单，但是还是将她身上的冷气给压了下来，变得不是那么不可亲近起来。 拿着刚刚买的包子，安锦离游走在街上，看着周围人的忙碌。 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个平平凡凡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等着她。 每月初一，是安锦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时候。 她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屋门反锁，又趁着无人发现的时候偷偷溜出府来，享受着这一切。 街上叫卖什么的都有，安锦离看着那些新鲜的玩意儿或是吃食，琢磨着买着东西。 “小姑娘，要不要看看啊？” 一个卖着各式小女孩的东西的摊主看着安锦离，向着安锦离询问着。 安锦离转过头来，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里面，全是一些零碎的小玩意。木制的簪子，上面雕着一些粗糙但是分外灵动的样式。还有一些手镯，手帕等小玩意。 啃着包子，安锦离也不管自己此时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摊主见她有兴趣，更是尽力说着一些话夸赞自己的物品。 “好，我买一些吧。” “好。” 摊主喜笑颜开。这里的人对于安锦离其实是有些印象的。 因为她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与这些摊主店主不熟悉，再加上这女孩子买起东西来随心所欲的，很能让人记住。 当然，没人知道安锦离的身份，也不会有人冒犯地询问。 做生意嘛，总要有些眼力见的。 见安锦离拿了几样东西开始掏钱，摊主的笑更加真实了。 这些，安锦离是不会在意的。 拿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安锦离便也转身离开，看着后面有什么好东西。 其实这一天，安锦离十分自由。 想出来便出来，不想出来便在自己的屋子里睡个昏天黑地。 这样的日子，倒是别人想象不到的。 沈知秋见到安锦离的时候，她身上已经快要挂满东西了。 这个时候，沈知秋刚从翰林院里面出来。如今他还是那个所谓的翰林院编撰，和四年前没什么差别。 他爹对这些倒是不急，反正有些事情总是稳妥一些为好。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一时无聊，逛得有些久。你刚回来？”安锦离是在路口堵得沈知秋，所以沈知秋还着着官服。 沈知秋无奈地看着安锦离，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反正不是现在。” “你等会我。我回府换个衣服，再出来。” “好。” 说罢，沈知秋便往不远处的沈宅走去。 沈知秋刚换完衣服，恰巧碰到了沈夫人。 “娘。” 沈夫人也是分外悠闲地在院子里瞎转悠，看见沈知秋问道：“怎么，要出去？” “出去逛逛。” “那你早去早回。” “好。” 说完，沈知秋福了一礼便离开了。 看着沈知秋的背影，沈夫人有些疑惑：“这孩子，怎么衣着越发不讲究了。” 沈知秋穿的，其实也分外朴素。 安锦离一个人蹲在墙角，看着自己买来的那些小玩意。毕竟是新买的，总是新鲜。 待到看到眼前的一方衣角，安锦离才抬起头来。 “走吧，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哦。”安锦离起身。 如今他们这个衣着打扮，也不想往一些酒楼里面跑，就只是找了一些偏僻的小地方，吃点什么之前不曾吃过的东西。 所以，当他们两个落座的时候，其实就在外面的一个小摊上。 这个地方人虽然多，但是什么样子的都有，倒显得分外热闹了起来。 沈知秋看着安锦离，问道：“你今儿怎么打算出来了？” “这不是在府里面闷得慌吗？”安锦离吃着碗里的东西，含糊地说道。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个高门小姐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如今的情况，特像只是平常兄妹在一起吃着东西，简单但是还是温馨的。 “许玲姐如今搬到京城里面了，我等会去看看她们，顺带着把这些东西放一些在她们那里。” 其实沈知秋也是后来知道徐玲和郑家的关系，也不知道安锦离哪来的本事，竟然能将她们接到京城里面来。 “你怕是在人家家里面堆了不少东西了，要不是人家和你亲，哪会让你这么胡来的。” 安锦离笑得弯起了眼。 “我有人疼着，怎么，不可以啊？” “可以。”沈知秋无奈地说道。 吃饱喝足了之后，天色也已经不早了。 “好了，我也要走了。”安锦离摆摆手，说道。 “路上小心一点。” “知道了。” 沈知秋看着安锦离的背影，直到人消失了才移回视线。 安锦离的事情，他不便多问。所以对于她在安府的情况，沈知秋知道的不是特别多。 不过以安锦离如今的状态看来，想来在安府里面也是不容易的。明明安锦离看上去胃口不错的样子，但是沈知秋看着两月没见的安锦离，轻易的看出其实她瘦了。 或许，这一天，是安锦离唯一可以彻底放松下来的时候。 沈知秋开始顺着街道往沈府走去。 夜色下，沈知秋的身影与周围热闹的环境相融，生生有了一种温柔的感觉。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各有心事 虽说是春日季节，但到了晚上，还是莫名得冷。 烟云将一件披风拢到了安锦离的身上，说道：“小姐，这夜里凉风，可莫要吹坏了身子。” 安锦离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烟云见此，也只能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陪在了安锦离的身边。 身上的披风给安锦离带来了阵阵暖意，但安锦离却觉得这暖意让人无法感受这门口的风。无法，安锦离向外站了站。 都说京城里面呢小姐娇生惯养，一点苦头都吃不得。可谁又知道，过分的娇养会让女子在面对困难之后，变得尤为脆弱。 而她安锦离，是要不得那份娇贵的。 烟云看着安锦离明明披了一件了，可看起来却还是如此单薄。 她是贴身照顾安锦离的，自是知道，安锦离的身量虽高，但是却比寻常人更多了一份瘦弱。这种瘦弱，好像怎么补都补不回来。 站了一会儿之后，安锦离才慢慢地回了屋。 “小姐，可要歇息了？” 安锦离的脸有些苍白，带着些许寒气。她点了点头。 此时屋子里便只剩下烟云一人了。 安锦离这儿看似婢女很多，其实真正在安锦离身边的，这四年过去了，也只有烟云一人罢了。其他人，安锦离虽然表面上并不介意她们在，但是烟云看得出来她内心里面是多有排斥的。 屋子里很是安静，只剩下衣物悉悉索索发出来的声音。 烟云伺候完安锦离，便离开了。 安锦离躺在床上，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如今这段时日，事情并不是特别多，倒是给了安锦离可以喘息的空间。 说实话，之前的日子，其实并不是特别好过。 本以为上一辈子过得个那般样子，死去便也是一个解脱了。可是并未料到，这一世，一切重来之后，远比上世过得艰难。 现在，怕是连基本的任性，都要慢慢消失了。 躺着躺着，安锦离便陷入睡眠之中。 放轻松了之后，安锦离总是梦见前世的事情。这种感觉，就好像今世的事情全然没有发生过。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嫡女，做着那些不受宠的嫡女应该做的事情。 同样的时间，沈府。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气氛太过于寂静，所以人的感情被进一步放大了。 沈知秋觉得，如今的自己站在屋门口，竟然感觉寥落的很。 他一早就让小厮去休息了，如今屋子边上空空荡荡的，映衬着黑夜中的自己，让人生生有了一种迷茫感。 他不亲人。 这件事情，也是在慢慢地摸索中。他自己发现的。 本来一个十五岁清醒的傻子，应该早早地就被隔离出了京城公子哥儿的圈子之外；然而他却以最底端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上去，成为了众人羡慕的对象。 可是无论是最高或是最低，都表明了他身边没有人陪着。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在一条荆棘路上比别人率先到了前方之后，也永远回不到可以去走通衢大道的机会了。 这几年，终究是错错对对。 赏了夜色之后，沈知秋也迈步进了屋子。 第二日的晨光照耀到窗子上面，声音也随着光线的越发强烈而变得嘈杂起来。 “小姐，小姐，起来了。” “嗯？”安锦离睁开自己的眼睛，听着身旁烟云的叫唤。 “嗯，起了。”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安锦离状似清醒地说道。 一旁，烟云将安锦离服侍起来，帮忙穿着衣服和洗漱着。安锦离顺从地抬手抬脚，看上去清醒了，实则还是有些迷茫。 等到了早膳端上来的时候，安锦离才认认真真地用起膳来。 此时的安锦离已经着一件青色的衣裳，一看便是要去书院的模样。 “今日玉儿去吗？” “玉小姐可能有事，去不得了。” “哦。” 如今安锦玉已经成了名动京城的人物，自然事情也就多了起来。不过相较于前世虽然安锦玉才华横溢，但是内里却缺了某种东西的情况，现下的安锦玉多了一份处事的从容，人也变得有分寸起来。 想到这儿，安锦离笑了笑。安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地步，会不会内心有些惶然失措。 这倒真是有趣极了。 用完膳，烟云吩咐人将东西撤了。 “既然玉儿不去了，那今日我们便先行去吧。” “好。”烟云应道，然后吩咐人准备马车。 承章书院，对于广大想要考取功名的人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但对于个世家小姐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但，这承章书院，也确实是真正将女子也视为可以读书学习的宝地。 在女子心目中，虽然可有可无，但是内心却还是感激的。 马车在街市之中走走停停。 安锦离坐在里头，随手拿了一本马车里面的经论看了起来。 待到马车停了，安锦离才放下手中的书，下了马车。 “你先回去吧。”安锦离对烟云说道。 “行，小姐我们午时来接您。” “嗯。” 书院里面，安锦离也算是呆了五年的人了。里面的一花一草都熟悉得很。 到了屋中，里面人并不是很多。 “今日安锦玉没来？” “嗯。”安锦离到自己的地方坐着，应道。 女子问了一声之后，便也没有多问什么。五年过去了，书院里的人倒比先前多了一份平和。 “上官婵今儿没来？” 陈凌霄看了一眼上官婵的地方，说道：“好像家里面给她说亲去了。要是成了，说不定日后她就不会来了。” 嫁入夫家之后，女子总是摆脱不了一堆杂事琐事，怎还有机会来呢？ 虽说书院对女子极为宽松，但是女子之间总有些自己的考量在里面。一旦成婚，总会失掉什么东西的。 “嗯。” 陈凌霄性子冷傲，二人就随便说了两句之后，便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夫子便来了。 不过此时，小姐们的年岁也大了。夫子自是不可能再像从前一般自在。基本上他们随便说个两句，便让小姐们自己找些事情干。 说实话，现在的情况，要是家里面逼得急，这儿倒真是一个躲懒的好去处。 “你家里面就没有给你安排什么？” 到了这个年岁，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的。所以陈凌霄即使话再少，这个也是闷在心里闷了很久的郁闷事儿。 “没，要是她给我安排了，我才要怕得躲起来。” 安锦离的状况，其实陈凌霄懂。这几年里，安夫人也是做了不少糊涂事儿。 “你呢？”既然陈凌霄问了，总是有什么话想说吧。 “我娘亲也是急。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急的。我一说什么吧，她就说我读书读野了。笑话，我再怎么野，也总不可能去考取功名吧。”陈凌霄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显而易见的郁闷。 “你娘再怎么说，也是为你好。” “我知晓是知晓的，可是一想到成婚后那些琐事，我还不如不成婚呢。” 其实陈凌霄的性子不像其他小姐一样，总是带着几分不安于室的感觉。 “我娘气急了，就开始怪自己怎么把我养成这个样子。我这样难道还是她想改就能改的？” “左不过是你娘，好好受着吧。”相处久了，陈凌霄也是自认为自己了解了一点安锦离。这安锦离，骨子里还是透出来一种不好拿捏的冷硬来。 “我也知道啊。” 许是很久没有袒露过心扉了，难得连陈凌霄的话都开始多了起来。 显然，安锦离和她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陈凌霄意识到之后还是收住了自己的嘴。“今日话倒是多起来了，不要介意。” “没什么。” 说完，陈凌霄便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二人又回到了刚刚进来时的模样。 在书院里面待到午时，安锦离也便回去了。日子啊，也真是清闲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张罗婚事 下午，安锦离倒是闲来无事，一个人呆在屋子中倚靠着窗看着景色。 门外，烟云抱着刚刚收好的衣物进来。 “小姐，刚刚夫人的人叫我们去她那儿一趟。”烟云说着，手中的动作没停，麻利地将衣服折好。 “哦？她可有说什么？” “没有，夫人什么都没有说。” “那过会儿去一趟吧。”安锦离倒是无所谓地说道。 烟云将衣服折好塞进柜子里之后，安锦离也起了身。 “走吧。” “好。” 安夫人的院子倒是比先前看上去又变了很多。先前随便栽的花树变成了一些看上去便好看了不少的，倒是显得这环境更为美丽了。 不过，安锦离看着安夫人门口站着个从未见过的丫鬟，倒是好奇了一番。 那个丫鬟的打扮，倒不像是府中之人。 “小姐来了？”琳英看上去很是高兴地说道，“夫人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见琳英催促，安锦离也就没有深究那个不是安府的丫头，进了屋。 屋里面，不单单只是安夫人在，反而有一对兄妹坐在里面，抬眼看着走进来的安锦离。那二人长相倒是不错，但是这粗粗一眼，安锦离也看不出来个东西。 “锦离拜见母亲。” “离儿，可是来了。”安夫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过来拉住安锦离，对着那两兄妹说道：“这是我们安府的锦离。” 坐在位置上的女孩子见安抚人介绍了，向着安锦离友善地笑了笑。 安锦离回以一笑。 “这二位是京城孙家的孙诚和孙若晴，锦离怕是没有见过吧。” “安家小姐当真是好相貌，让妹妹自愧不如。”孙若晴看着安锦离，夸赞道。 孙家？安锦离想了想，便想到了孙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孙家之前倒是风光一时，倒是现在因着家中人在朝堂上连番出错，这地位可是一落千丈。 安锦离朝着二人福了福身子。 眼前的安锦离面色沉静，行事也落落大方，倒是让孙诚眼中有了满意之色。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了，娶妻当娶贤。 显然，安锦离倒是个不错的。 安锦离倒是不知道孙诚已经在心中对她下了一份评判。 “锦离，今儿孙家兄妹来我们府上逛逛，多少是有些不相熟的。母亲将你叫过来，也是为了你能带她们逛逛。” 安锦离看了一眼孙家兄妹，说道：“锦离省得。” “那就有劳离姐姐了。” “没什么的。” “好了，你们出去逛逛吧。”安夫人挥了挥手，十分放心地让安锦离带人出去。 说实话，安锦离本人也不是特别热络的人。不知道安夫人又在想什么，非得让她出去跟人说话。 “母亲让我来带你们逛逛，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孙若晴倒是很自然地挽住了安锦离的手，说道：“姐姐不必客气，我们也只不过是随便走走罢了。” “那我们便在这府里面走走好了。” 不过毕竟不熟，总觉得怪怪的，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安姑娘平日里有什么爱好吗？”一旁的孙诚倒是开了口。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闲暇时间会去书院里面逛逛。” “安小姐倒是好学。” “只不过是闲得很罢了，孙公子呢？”这个时候，孙若晴就不怎么说话了，但是安锦离看着她的样子，显然是想要给她和孙诚所谓相处的机会。 见此，安锦离的眉头微皱。 “在下倒是和小姐相同，平日里往往就是四书五经看着，希望日后能考取个功名。” “那自是极好的。” 不得不说，这孙诚但从长相上来说，倒真是有一副好皮囊。安锦离不知道夸一个公子哥儿眉目含情到底对不对，但是这孙诚，显然有让人沦陷的一张脸。 孙诚见安锦离在看她，自是很轻地笑了一笑。 安锦离把视线转了回来。 “既然姐姐和我哥志趣相投，那倒真是极好的。”见安锦离和孙诚又不说话了，孙若晴连忙在旁边打着圆场。 安锦离笑了笑，看了眼边上的凉亭，说道：“走了这么久，不如去那儿歇一会吧。” “好啊。” 安锦离身边倒是跟了好多安夫人的人。一见安锦离她们要坐一会，连忙在旁边忙碌着。不一会儿，连茶水糕点都上了上来。 “安府待人当真是好啊。”孙若晴感叹道。 “孙小姐客气了。”安锦离抿了一口茶，说道。 三人坐在亭子里静静地喝着茶，看着安府的景色。 安锦离只恨时辰过得太慢，如此坐着，还真是有些难熬。但是孙家兄妹却好像对此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无奈，安锦离也只能作陪。 孙诚看着面色沉静，丝毫不乱的安锦离，内心的欣赏就更多了一分。 “时候也不早了，哥哥，我们先回去吧。” “嗯，也好。” 闻得这声，安锦离在心底里终究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我们回我母亲那里吧。” “好。” 安锦离在前面带着路，孙家兄妹走在后面。 待到安锦离她们到安夫人屋子中的时候，安夫人正在里面喝着茶。见人回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你们回来了啊？” “是，夫人。”孙若晴福了一礼。 “可还尽兴？” “回夫人，安府很漂亮，安姐姐也很和善。” “哈哈，”安夫人笑笑，说道：“那就好。” 兄妹二人也没有久留，说一会儿话之后便也告辞了。 虽然孙家兄妹走了，倒是安锦离还留在安夫人这儿，看着上座的安夫人。 安夫人没有理会安锦离的目光，施施然地喝了一口茶。 “母亲，今儿怎么请人到我们安府了？”安锦离笑了笑，坐在安夫人的上首，仿若只是平常聊聊天。 “离儿你整天闷在屋里，当娘的自然心里着急。那孙家兄妹，人可还好？” “人自是不错的。” 安夫人的眼睛一弯，说道：“那真是极好的。” “孙家小姐与锦离同样年华，你们定可亲近些。” “是。”安锦离顺从地说道。 “好了，你也回去吧。今日累了，早些休息。” 安锦离福了一身之后，便出了门。 门口，烟云正在边上等着，见安锦离出来连忙跟在后面。 但是此时的安锦离似乎心情不太好，只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烟云，等会陪我出去逛逛。” “是的，小姐。” 第一百四十九章 路皆不同 “小姐，孙家小姐请您小聚一番。” 安锦离懒懒地躺在榻上，说道：“拒了吧。” “是。” 这孙家小姐存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三天两头便来邀安锦离小聚。本来安锦离还碍着情面去了几次，可到了后来，不去也罢。反正她们孙家兄妹没安什么好心。 这沈绫好心拉线，起码也拉个伎俩好一些的，怎么不上心地找了她们。 也莫怪安夫人找了孙家人，实在是安锦离那双眼，太容易看透一些人的伪装了。这样的人，总是让人头疼得很。 “小姐，玉小姐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哦，谁？”安锦离直起身子，感兴趣地问道。 “这个奴婢不知，但奴婢听说，玉小姐这段时间与往常不同，像是……像是有了钦慕的人。”烟云说这个的时候，也有些不确定。 “这倒是稀奇了。” 前世的时候，安锦玉也还没喜欢的人呢。不过也有可能是安锦离她不知道。但是前世安锦玉如果真的喜欢什么人，今世还会看得上吗？ “你说，烟云，我要不要去锦玉那里看看？” “小姐许久未见玉小姐，去看看总是好的。”烟云顺着安锦离的话回道。 “那走吧，确实好久未见玉儿了。” 安锦离倒也是迅速，直接从榻上起来，丝毫不拖泥带水的。 其实安锦离看上去还是像个大家闺秀的，可是那些不经意的动作，却带着随性和潇洒。不过，只是寻常人不常看见罢了。大概也只有烟云见过几次。 见安锦离已经迈了几步就差迈出屋子了，烟云才在身后慌忙跟上。 安锦玉的屋子在安府较为中间的地方，不像是安锦离，只是在一个角落里面缩着。 “玉儿。”拉开屋门前的帘子，安锦离唤道。 里面，坐在内间的安锦玉听见门口的声音，忙站了起来。 “姐姐，今儿怎么来了？” “没什么，来看看你。”安锦离拉着安锦玉的手，说道。 “那可是好极了。怜香，去准备些茶水点心来。姐姐，坐。”安锦玉拉着安锦离坐在一旁的榻上。 安锦离看着如今的安锦玉。其实到了现在，能见到安锦玉的机会越发少了。 如今安锦玉在京城里面名声大造，终归是和现在的安锦离不太一样了。不过，幸好往日的情分还在，倒没有拘谨到哪里去。 “如今你可是忙？” “京中有不少小姐夫人相邀我小聚一番，我连推距都推距不得。我们父亲本就为官艰难，断不可在小事方面失了分寸，给父亲丢脸。”安锦玉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皆是愁苦之色。 本来安锦玉也没有打算交际到哪里去，可是到了如今这般情势，便是不想交际，也容不得她有半分放肆。 “姐，如今想想，还是你好。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的。” “我们玉儿才华高，姐姐可是万分比不得。既然有才华，玉儿总要担着那些不是吗？” 安锦玉笑了笑，说道：“好了，姐姐，我只是随便说说。” 安锦离也温柔地笑了笑。 “如今出去的机会多，有没有相中什么人？” 安锦玉闻言，脸上略带羞涩，说道：“姐姐你怎么这般说。” 安锦离看安锦玉的样子，便知道是有事了。她呷了一口婢女刚刚送上来的茶，说道：“姐姐这不是关心关心玉儿嘛。要是玉儿有什么中意的，姐姐也好看看。”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安锦离的眼中透露出了促狭。 “……没有。” “是吗？” “嗯。” “好吧，要是玉儿之后有了，可别忘了告诉姐姐。” “姐，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安锦玉闻言，也有些反应过来的好奇。 “没什么，你母亲已经开始担心我的婚事了。左不过被烦得厉害，就来你这儿也说说呗。”说完，安锦离手撑着脑袋，一副懒散的模样。 安锦玉倒是知道安锦离私下里的样子，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只是笑着说道：“姐你比我大了两岁，娘是该着急了。” “那你呢，你急不急为姐的婚事？” “姐姐如果嫁得良婿，妹妹自是开心的。” “说实话，玉儿你有没有中意的人？”突然之间，安锦离的话头又扯到了这上面。 安锦玉想了想，自己姐姐也是十六岁的人了，好像这些也可以说一说，便开了口：“前些天在秦家的时候，看见了秦家二公子。” “哦？对方长相如何？” “很好看，像是一块温润的玉，让人看着很是舒服。从秦家回来之后，玉儿情不自禁想了几回，好像不是特别容易忘掉。”安锦玉说道这儿，露出了女孩子的娇羞，还带着几分俏皮。 秦家二公子？倒是没有出现在安锦离的视线中过。不过安锦离还是道听途说听说了些，这位秦家公子，一直是个低调的主。秦家大公子之后肯定是可以做秦家的主子，所以这秦家二公子与秦家大公子为一母所生，倒不会差到哪里去。 “以后如果真有机会，定能再见人家一面的。到时候，就看缘分亲不亲睐我们玉儿了。” “姐。”安锦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姐呢？对母亲安排的人，可满意？” “你母亲给安排的人，我大抵是不敢相信的。不过也要看看，不能一竿子把人打死了。”虽然这么说，但是凭借安锦离现在对孙诚的所感，并不觉得托付到这个男人手上会是什么好事。况且，她嫁不嫁人还不一定呢。 安锦玉也是知道安夫人和安锦离貌和心不和的，也没有所说什么。 “玉儿希望姐姐也有个好的归宿。”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看造化吧。” 听到这句话，安锦玉算是明白了，安锦离对所谓的姻缘，其实并不在意。 一聊，便聊到了日头西斜。 安锦离看着窗外的天色，也打算告辞了。安锦玉也没有过多挽留，安锦离走出了屋子。 如今，想来该用晚膳了。 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还有人在书桌旁边奋笔疾书。 窗外的光洒进来，给已经变暗的屋子增添了一抹色彩。坐在沈知秋旁边的杨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知秋，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去逛逛吧。” 沈知秋抬眼扫了扫杨廷，说道：“这些卷宗我还未整理出来呢。” “你都忙了几夜了。朱大人也是的，明明上头交代下来的事情，他倒好，全部交给了你。也难为你如此上心了。” “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总要好好对待的。” “好了，都这么久过去了，放松一下总可以吧。要不我们去醉香楼吃点东西？” 见杨廷都如此说了，沈知秋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无奈应道：“好吧，出去逛逛也未尝不可。” 杨廷见此也是开心了：“这才对嘛，总要放松一下的。” 沈知秋倒是没有想到，这四年过去了，他和杨廷的关系倒是不错，反倒是先前那个探花，反而跟他们说话甚少，全忙着巴结笼络去了。 杨廷这人，性子倒是没有官场的世俗之气，而且人也想得开，所以即使呆在这个位置呆了这么久，也没有生出什么其他的心思来。 醉香楼的东西确实在京城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去吃一趟倒也是见乐事。 既然决定好了，沈知秋也没有拖沓，从位置上起了身， 杨廷见此，也站了起来。 二人一齐走出了翰林院。 醉香楼，倒是热闹。里面的人都用着膳喝着酒，显得用膳的气氛格外浓些。 “二位大人，可要些什么？”一旁的小厮见沈知秋和杨廷两个人身着官服便进来了，马上灵活地穿过人跑了过来。 “可还有空座？” “有有有，楼上有。” “带我们去吧。” “来，大人这边请。” 说完，小厮殷勤地在前面引着路。 杨廷在沈知秋身后开了口：“话说穿着官服来还真是有些别扭。” “吃完我们就回去了，哪有时间整那些有的没的？” “嘿嘿，我就说说。” 小厮将人带上二楼之后，说道：“两位大人是想要单间，还是选个靠窗的位置？” “可有偏僻一些的靠窗位置？” “有有，大人这边请？” 二人落座之后，点了些菜，然后又要了一壶酒。 小儿下去之后，杨廷开口了：“你倒是喜欢热闹。” “我们两个人，独坐在单间里，到底是寂寞了些。”有些官员，找个单间的原因完全是因为要说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话。沈知秋和杨廷二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得。 “确实，外面景色好些，吃东西也舒服。” 不一会儿，小儿便端上来了小菜和一壶酒。 杨廷帮着沈知秋倒了一杯之后，便也往自己杯子里加满了。 二人便没有拘束地喝起酒吃起菜来。不过，沈知秋和杨廷倒不是贪杯之人，也没有喝多少。 沈知秋在喝了几杯之后，就慢慢放慢了自己喝酒的速度，反而专心吃起菜来。 “怎么，要不行了？” “有些醉意了。” “你啊你，总是冷静克制了些。”杨廷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显然，杨廷也有了一丝醉意，话开始慢慢变多。 “有道是先成家后立业，你都立业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是每个着落？” “本来就是想拖一拖。前些日子刚想找个人过日子，事情便也就来了。现在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手里的事情先做完了，再说好了。” “哥们，也不怪我说这些。你其他都没什么可以挑的，就这个，还能勉强让人说上几句。话说这翰林院是对你施了什么咒吗？我记得你刚进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惹眼的好相貌，一个让人嫉妒的好身世。结果看看你现在，默默无闻不说，还白白浪费了你这副好皮囊。” “人嘛，总要安下心来的。这官啊，越往上做，头上悬着的刀便离你的脖子更近一步。” “这些你爹告诉你的？” “家里面，一个能顶的就够了，太强出风头不好。” “哎，你现在也只能跟我这个在京城里面没权没势的人混混了。” “杨兄可别妄自菲薄，今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嘿嘿，倒也是。”杨廷喝得脸上带着些许红色，显然有了几分醉意。不过，这微醺，想来也是舒服的。 就在这醉香楼的另一边，一群人坐在一个单间里面，喝着酒。 “诚兄，今儿怎么不去青楼逛逛啦？”一个看上去就是纨绔子弟的人喝了不少酒，说话都带了些许放肆的味道。 “不去了，天天去有什么意思。”孙诚坐在一边，喝着酒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就没意思了。说起来，诚哥你是不是该结亲了？不过你可要把私宅里面的女人藏好啊，不然嫂子可要扒了你的皮。” “去去去，还早着呢。不过，这人选嘛，我确实有一个。” “谁啊？跟兄弟们说说。” “安府的。” “安府？安锦玉？可以啊，诚哥，那可是才女呢！” “你想什么呢？安府的大小姐，安锦离。”孙诚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着得意。这安府的人看上他，总是件好事。 坐在较为角落的沈其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蹙。 “可以啊，诚哥。那安家小姐，长得漂不漂亮？”男人在一起吗，讨论的东西总绕不过那些。 “还行，不过看上去挺顺眼的，气度也还不错。” “那就是还可以了。诚哥，打算什么时候娶进门啊？” “急什么？” “哈哈哈，不急不急。” “我出去吹吹风。”沈其说道，然后径自走出了门。 屋内的人闻言皱了皱眉：“这沈其怎么回事？脾气越发阴沉不定了。” “要不是看在沈家如今势大的份上，谁搭理他。” 此时沈其还没有走远，听到了屋子里面的那些话。说实话，他没有感觉。要不是他没有读书做官的本事，又整日里闲得发慌，他也没有心思理屋子里的人。 那些个伎俩，他早在十几岁的时候都玩厌了。 他现在只不过是听见他们的这些话，有些难受罢了。安锦离虽然和她交集不深，但他也看得出来安锦离这个人根本与里面的人不配。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把他们两个凑到一块儿的。 无聊之间，沈其走到一旁的围栏边上，打算打发一点时间。 沈知秋扶着杨廷往楼下走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边的沈其。于是，沈知秋出了声：“沈其。” 听见有人叫他，沈其转过身来。 沈知秋正一手扶着杨廷，看着他。 “你今儿怎么来这儿了？” “陪朋友出来逛逛。” “你过来，帮忙扶扶人。” “哦，好。”沈其说完，便也过来搀住了杨廷。 “别拉我，我能走。”杨廷说道，不过说的话没什么信服力。 沈知秋闻言，只想抚抚自己的额头。 沈其看着这个状况，倒是安静地将杨廷扶下了楼。 待到把人扶下来，沈知秋才说道：“好了，你上去吧。不要太晚回去了。”说完，便打算出门了。 沈其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比沈知秋大，却反而感觉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可能，这就是官威吧。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楼上的人？” “他们没事。” “好吧。”沈知秋和沈其也是难得碰见，今日既然有缘，一起走一段也好。 “这杨廷，喝酒喝得这么多。” “这是你的同僚？” “对啊，四年前的新科状元，如今也只剩下这个名头了。”可能是当朝为官的缘故，沈知秋说起话来越发稳重了。 “今日怎么来醉香楼了？” “闲来无事。” 沈知秋将人送回府之后，便说道：“这里就散了吧，你早些回去。” 倒是沈其，在旁边欲言又止了一下。 沈知秋看见了沈其似乎想说什么话，没有立即走开，在原地留了一会。 “安府安锦离你可还记得？” “她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她可能会遇到不良人。” 沈知秋笑了笑，说道：“既然你提了，就知道你想做什么。这些事情，你想帮忙可以帮。我最近事情缠身，跟我说也没什么用了。不过，你愿意照拂一番，我心里还是感激的。” “我知道了。” 沈知秋拍了拍沈其的肩膀，没有说什么便走了。 沈其一个人站在黑夜之中，看着沈知秋的背景愣神，直到沈知秋的背影消失不见。 然后，沈其笑了笑，说实话，他确实不忍心看到这些。 而沈知秋走在路上，想着沈其刚刚那些话，笑了笑。沈其虽然纨绔，但却好像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其实沈其有那种变故，跟沈知秋在他十几岁的时候的一番打击有很大关系。 如今他虽然混，但却是也没倒混得厉害的程度。 第一百五十章 意外之人 子时，无人之际。 安府之外，一个黑影从里面跳出，生生蹲到了地上。 “嘶……”安锦离揉了揉自己的脚踝。那左脚脚踝那里本就受苦良多，根本受不得这些刺激。不过，安锦离也没有久留。 她直起身子来，仿佛刚刚抱着脚踝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顺着小路往前走去。 一处破败的屋子前响起了声响。 安锦离推开门，迈步走到了里面。 里面的一张简陋的桌子边上，做了三个蒙着头的黑衣人。 “你么找我来干什么？”安锦离的声音凉凉的，透露出不似白日的冷清来。 照道理，他们不应该继续来找她的。对于安锦离来说，和这些人接触无非是为了郑家的事情。如今郑家的事情也查完了，安锦离也做到了他们要求的事情。 这种黑夜里面的交易，总该断了才是。 “小姐，抱歉了。”一个黑衣人开口了，然后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用帕子捂住了安锦离。帕子上面混有迷药，安锦离一个不甚，便失去了意识。 她知道，在京城里面活着不易。可是不清楚，眼下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安锦离昏迷了过去之后，为首的黑衣人朝旁边的人点点头。三人便架着安锦离出了门。 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服从命令，所以对待安锦离也是不拖泥带水，直接就将人给绑走了。 待到安锦离醒来之后，便看见她的身边有个人影。那个人影还将一样东西放在她的鼻尖。看样子，那东西是让人清醒的。 “呵，醒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见此，安锦离的神经还是一下子紧绷起来。 黑影并没有离开，依旧在离安锦离很近的地方。源源不断的压迫感从他的身上向安锦离碾压过来。 “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是谁？”安锦离此时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僵硬地说道。 “你以为，凭你小小的一个人，便可以躲过京城的耳目暗地里查这些个东西？” 显然，这个人知道安锦离的一切。 既然愿意废话，安锦离心底还是稍微放松了一些。一般说废话的人，往往有所求。如今这个人没有直接痛下杀手，而且在暗地里相帮，就证明安锦离还有利用价值。 不过这人倒也是敏感，听着安锦离的呼吸，便知道安锦离放松了些。 见此，他笑了笑：“你倒是冷静。” “殿下说这么多话，怕是有事需要锦离吧。” 傅长清挑了挑眉，当然，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见。 安锦离透过黑夜看傅长清的眼睛，她知道，想要好好活命，就要对人产生一些威慑，或是让人觉得自己不简单。 当然，这种行为也算是虎口逃生了。一个不小心，连命都没了。 “你倒是聪明。”傅长清抚上安锦离的脸，轻轻地摩挲着。 这种感觉，让安锦离越发明白自己被盯上了。 “孩子，说说你听到郑家这件事，心里是怎么想的？”傅长清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目的，反而想让安锦离先开这个口。 “这几年，父亲一直跟着殿下。但是殿下知道，给的东西越多，越容易被反噬。” 傅长清既然站在她的立场说事情，她为何不能站在傅长清的立场继续说下去呢。 闻言，傅长清有些讶异。 这安锦离，也不简单啊。但是，那又如何呢？ “你脑子倒是转得快。不过，那又怎样呢？毕竟摆在你面前的，是事实。你，想不想帮郑家翻个案？” 这句话，就有些诱惑了。配上傅长清一直在安锦离脸上游离的手，怕是想要让安锦离失了神智。 “翻案？怕不是打了当今圣上的脸？”不过，也有一种可能，便是这傅长清做上皇位之后，对先皇的行为做一些批判，从而更加稳固自己。 这个条件，有点难实现啊。 傅长清显然还有心思和安锦离耗，所以看上去耐心分外好。 “你只需回答我，想，或是不想。” 送命题。安锦离要是回答一句不想，怕是不能活着走出这道门。 安锦离自知躲不过了，只能说道：“虽然难实现了些，可想终归还是想的。” “听话。”傅长清的语气分外宠溺。 “如果有机会和安府对立，你可愿对立？” 对于安锦离来说，傅长清所言无疑是在给安锦离递刀。要是安锦离拿稳了刀，便可以实现自己内心的想法；要是没有拿稳，傅长清现在就可以将她这个废物一刀给送上西天。 “锦离人微言轻，不过要是有机会，试试也无妨。”安锦离这句话说得莫名轻松，让傅长清的心也宽了些。 此时的安锦离依旧是被黑衣人砸到地上的模样，只是身子微微支起来方便与傅长清说话。而傅长清为了把安锦离弄醒，自是蹲在地上。 见安锦离如此爽快，傅长清伸回自己的手，放回自己的膝盖上。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我这个人呢，对女子还是很好的。你要是愿意做这些事情，保你一命还是很容易的。” “谢王爷了。”安锦离彻底放松了下来。 傅长清见此，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安府的构造，你可清楚？” “锦离在安府也是活了数年了，自是了解。” “别说那些虚的。”傅长清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说一些没人知道的。 “比如，安敬重要的东西可能放在哪里？” 傅长清在黑夜之中点点头，对安锦离的反应甚是满意。 “想来，王爷今儿找我，就是想要探探我的口风，未雨绸缪罢了。锦离如今人单势孤，怕是想查什么都难。不如王爷再多给一点时间，锦离也好慢慢查探。锦离在此还是谢王爷能给锦离这个机会，让锦离能多做一些事情。” “你要谢我？” “要是没有王爷，锦离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姓名的人罢了，如今能得王爷青睐，锦离自当竭尽全力。” 傅长清看着安锦离。虽然黑夜将人的眼神给隐藏了，但是傅长清却觉得，安锦离的野心或许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就看你怎么做了。你做得好，本王自不会亏了你。” “这天色已晚，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要是没有，奴就不打搅王爷休息了。” “十四到十七这四个人，你应该熟了。之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们。至于如何传讯，他们会告诉你的。不过，我可以任由你在京城里查那些东西，也可以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死，明白了吗？” “锦离明白。” 见此，傅长清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至于为什么傅长清不站着跟安锦离说话，无非是因为一旦站着，便给了安锦离伤害自己的可乘之机。尽管安锦离来之前被搜了身，但傅长清绝对不对人掉以轻心。 “十四，进来。” 随着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黑衣人窜了进来。 “主子。” “将人送回去。” “是。” “安锦离，莫要让本王失望。” “是。” 傅长清一甩袖，仿佛刚刚的对安锦离动手的不是他一般。 安锦离从地上爬起来，抱拳行了一礼，说道：“王爷告辞。”说完，便跟着十四离开了。 出了口之后，安锦离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十四？相处了这么久了，我倒是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好了，同样是为王爷做事的，可不要生分了。” 十四倒没有想到，这安锦离看如今的样子，显然已经适应了现在的情况。 魔鬼。 不过，说句实话，站在安府对立面的感觉，当真是爽透了。 安锦离不知道，原来自己对安府这么恨。 这样的感觉，竟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题外话－－－－－－ 安府既然选择了巴结四王爷，那么他们的灾难其实和他们所得到的成正比。 这些东西，是贪婪导致的，所以根本逃不掉。 而安锦离在里面，其实无关痛痒。只不过她的身世确实可以为人所利用罢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心意如何 晚上的风可真凉啊。安锦离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跟着十四走在路上。 十四被吩咐了送安锦离回去，自然是听从傅长清的命令的。不过，他现在对安锦离倒是有些另眼相看。 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遭受了这么一遭，一点反应都没有，倒真是令人稀奇。 照安锦离如今的模样，即使是在一个不打眼的对方，怕是也能因为她自身而打眼起来。说起来，就是安锦离无论在哪里，都有活下去的本事。 这点，也是难得得很。 “你在想什么？”安锦离虽然冷，但是也看出十四的出神。 听到声音，十四才回道：“我在想，安府怎么养出来你这么个人？”十四的话中，没有对安锦离轻易倒戈的不满，反而透露出疑惑来。 晚上，还是很适合说话的。 “前十几年，我懦弱得不成样子。你想想，安府的环境，从来不是为我而准备的。” “那怎么？”十四和安锦离是有交情的。十四功夫了得，但心思却不多，所以安锦离和他还能说两句话。 “能怎么嘞？我这种人，给一点温暖就可以为之付出很多，甚至可以舍弃掉我原本的一切。你说，贱不贱？”安锦离虽然自嘲，但是从语气中，十四感觉出来，安锦离是开心的。 “我只想要，有人可以顺着我，有人可以念着我便够了。” “你不怕，看错了人吗？” “到底也是在安府苟且偷生了这么久的人，要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那可真是白活了。”黑夜中，安锦离的眼神亮亮的。 “你有想护着的人？”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没有。” 十四疑惑地挑眉。 安锦离也感觉出了十四的疑惑，说道：“能把我从泥潭里面救出来的人，需要我护着？那也真是笑话了。” 十四没有经历过这种感情，所以对安锦离说的话没有什么感觉。 不过，虽然他不知道安锦离所说，但还是对安锦离的一切了如指掌的。 “九年前，沈家公子救过你？” “你们查得倒是清楚。” “你也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沈家公子确实救了我一命，打从心眼里，我是感激他的。”安锦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淡了下来。仿佛，沈知秋救得那一命，对她来说已经无关痛痒了。 十四摸不透安锦离的情绪，所以也没有过多揣测。 不过，安锦离倒是比他想象之中的要坦荡。 “不考虑报答？” “怎么，救了命之后，就有资格去给人家添麻烦了吗？又不是话本看多了，小姐为了当初的一个承诺要死要活。” “你倒是看得开。” “人啊，还是自己最重要。” 十四看着安锦离，倒也觉得安锦离这个人冷静得很，不会失了神智。 “怎么说着说着，说到这里去了。”安锦离无奈地笑了笑。 “随便讲讲罢了。” “那也是。”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安府的院墙外。 “我去找个东西。” 院墙外有一堆杂物，不知道什么人放的。不过这地方没多少人来，倒没有被人清理掉。 只见安锦离从杂物堆里面扒拉出一个不知道什么形状的东西，将它放在了院墙边上。然后，安锦离把一根粗绳甩到了院墙里面。 一切都收拾好了之后，安锦离接着那个东西一踩，便蹬上了院墙。 接着，安锦离将粗绳拉起，那个东西也被拉起来了之后，被甩到了那一堆杂物之中。 安锦离拍了拍手上的灰，看了眼还在原地的十四。 “好了，你回去吧。”安锦离跨坐在院墙上，看着十四说道。 “好办法。” “小玩意罢了。” “那我走了。” “回见。” 然后，安锦离便看见十四掩没在了黑夜之中。 虽然晚上会出去，但真的当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安锦离的心还是跳得很快。 不过她也不敢多呆，翻身跳下了院墙。 然后，安锦离偷偷摸摸地回到自己屋子，换掉了一身脏衣服。 随后，她便躺在了床上。 今晚还是过于疲累，导致安锦离眼睛一直合不上，想东想西的。 许是因为今儿提到了沈知秋，安锦离不禁回想起了她七岁之时。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往事如同水中月镜中花。 安锦离没有想到的是，明明有这么多苦难值得她记。可偏偏沈知秋坐在她的床边安静看着她的模样，被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中。 想来，话本之中的报恩怕也是不假。总有人，总有件事，会让人豁出去，不计得失。 这些，安锦离都默默压在了心里。隐忍惯了，这些总是会习惯的。 想着想着，安锦离抱着被子，慢慢陷入了睡梦之中。 如此夜晚，安静，祥和，好像发生的一切尽数消失了，只剩下每一个安睡的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相约游湖 “小姐，孙小姐又来找您了。”烟云暗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吗？” 本以为安锦离又要拒绝，烟云都做好了打发人的准备。 “让人进来吧。” 闻言，烟云的眼睛微微瞪大了，问道：“小姐，是要让人进来吗？” “对。” “是，小姐。” 烟云出去之后，安锦离支着脑袋看着窗外。前些日子，安锦离便意识到了孙小姐目的不纯，之后一段时间便没有了多少的联系。 可是现在，既然安锦离有事要办，自然是能利用的，都利用起来了。 “安姐姐！”门口传来声音。一个人影闪现进来。孙若晴一副女子的娇俏打扮，看上去像是一个不知事的单纯女孩子。 可是，多接触才知道，这孙若晴，心里面确是自私的。她可以为了之后安锦离嫁入孙府的好处而巴结安锦离。这样的人，便谈不上什么真心了。 “晴儿来了？”安锦离面上没有丝毫表现，依旧是一副没有把人看透的模样。 “晴儿可是许久未见姐姐了，姐姐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啊？” “这段日子身子不爽利，怕是被风给吹的。如此，便也不便打扰了若晴妹妹。” “姐姐怎么不早说，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客气的。要是晴儿知道姐姐身体抱恙，定会来看姐姐的。” “别，”安锦离笑着拒绝，“姐姐知道晴儿好心，但姐姐也不能明知身子抱恙，却让妹妹花心思来看。”安锦离拢了拢孙若晴的手，说道：“姐姐心头会过意不去的。” “安姐姐，倒是贴心。”孙若晴眼神复杂地看着安锦离，别以为她不知道，安锦离根本没有生病。 安锦离看见了孙若晴的眼神，只是淡淡地笑笑。 孙若晴这样的，千万不要让她觉得自己好拿捏。反正即使安锦离只是面和，对于她来说，说不定也没有什么。 得知孙家兄妹之后，安锦离特地找了与自己相熟的小姐，询问过她们的情况。 这孙若晴，在京城小姐们眼中，人缘可算是差的。 至于差在哪里，呵呵，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知道沈绫到底说了什么，让孙若晴觉得自己分外可欺。 见安锦离不说话，气氛瞬间就尴尬了起来。孙若晴抿抿唇，内心闪现出了一丝愤怒。想来，她也不愿意面对着一个对她爱理不理的人死劲巴结。 但是，她还是开了口：“既然姐姐病刚好，不如出去散散心吧。” “哦？有什么好地方吗？” “这个季节，游湖最为不错了。” “倒是个好主意，不知若晴还打算邀什么人一起。两个人终究是太少了些。” “晴儿倒是和林家妹妹相熟，打算邀她一起。” 林家？安锦离挑挑眉。想当年她还查过林家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不太适合和人家套近乎，用的是其他办法搜了搜林家的底。 想来孙府能和安府牵上线，应该有林家的功劳。 “那可是好。那时侯我也邀几个人去，一起热闹热闹。” “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安锦离看着孙若晴的神色，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第一百五十三章 慢慢试探 天气越发炎热了，安锦离褪去厚重的衣裳，穿上了较为轻薄的纱衣。 不同于以往的青衣，难得的，安锦离换了一身淡粉的衣裳。这样的颜色一称，倒显得人娇俏了许多。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安锦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对烟云说了一声：“走吧。” “是。” 前些日子既然和孙如晴约好了，那自然是要去的。 门口，张芸已经在等着了。张芸是安锦离五年前在书院认识的，身家与安锦离相仿。所以，安锦离还是将她视为朋友的。 二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张芸便率先开了口。 “锦离，你怎么跟孙家的人扯到一块去了。”张芸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多多少少含着些许担忧的。 安锦离看着为自己担心的张芸，笑了笑，说道：“闲着无事罢了。” “你就不怕孙家那位坑你啊？” 安锦离摇摇头。 张芸见安锦离对此无甚反应，倒也没有接着说下去。 马车在街道上走走停停的，晃晃悠悠到了城外。这次出门的地方，是城外的一处好景色。 那里人并不是很多，倒是清幽寂静。 孙如晴已经在岸边等着了，在旁边的，是林家小姐林月衡。林家这段日子的风头不是特别好，所以林月衡虽然长相极佳，但还是带上了一份怯弱。 “离姐姐，这是月衡妹妹。” 孙如晴如是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离姐姐也是喜静之人，如晴便没有邀过多的人，只当是随便散散心。” “如晴有心了。”然后，安锦离将视线移到了林月衡的身上。 “锦离姐姐好。”林月衡行了一个礼。 “我听说，你上面还有三个姐姐？” 林月衡不知道安锦离对她家的事情这么清楚，却还是开了口：“有三个姐姐。” “那可真是极好的。老早听说林家姐妹长得好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面对着这安锦离一水儿的夸，林月衡有些无措。她的长相其实并不惊艳，只是平平常常而已，还从来没有人如此夸过她。 “谢谢。”林月衡脸有些红。 安锦离看了眼林月衡，笑了笑。说这番话的目的，其实很简单。许是自己今日与以往不同了，见着与自己曾经相似的，总想着对人家好一些。 倒是孙如晴在一旁有些不忿。她和安锦离呆了这么久，安锦离都没有主动和她热络过，怎么这林月衡一出现，便引得安锦离如此。 张芸对此很是习惯。这安锦离，总是喜欢不按常理出牌。不过也是因为如此，倒是躲过了不少明枪暗箭。 安锦离这个人，不好看透。 想到还没有介绍张芸，安锦离拉住了张芸的手，说道：“这是张家小姐，张芸，和我亲近，所以今日拉了她来。” “芸姐姐能过来，如晴自是开心的。不如，我们上船？” “好。” 孙如晴在前面带路，安锦离她们走在后面。 几个女子各有风采，可惜，就是没人欣赏此景。 孙如晴准备的船里面倒也是精致，水果点心，软席铺子，没一样缺的。 一时间，脸张芸都有些放松起来。 ”孙家虽不比京城大户人家，但是我们举家从江南而来，对于这些精细东西，倒是极为喜欢的。不知姐姐妹妹，可否满意？” “晴妹妹有心了。” 孙如晴笑笑：“姐姐们来，还能怠慢了不成？如晴家中仅有如晴一个女子，自然是待姐姐如亲姐姐一般。” “往后寻着机会，锦离姐姐可愿来我们府上一逛？” “有机会自是愿意的。” 张芸在背地里默默敲了安锦离一下。这安锦离还当真不会对孙家人上心了吧。 安锦离对此没有什么反应。 孙如晴极其善于说一些好听的话，使得船内气氛很好。照孙如晴如今的样子，应该不缺官家小姐与之相伴。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京城小姐中有不喜欢她的。 安锦离喝了一口茶。对于如今这人，还没本事去猜透。 “离姐姐，哥哥上次见你，便心中存了一份念想。不知离姐姐，对哥哥有什么看法？”孙如晴问这话的时候，很小心。 “孙诚公子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孙如晴闻言，皱了皱眉。倒不是说安锦离说得不好，而是安锦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过于平淡。有些话像是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犹豫。 虽然说得好了，但总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滋味。 孙如晴猜不透安锦离的心思，也没有过分揣测。 “姐姐要是这么说，哥哥可是要开心死了。”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不过孙公子才情卓越，，而锦离虽然人在书院里面泡着，但终究什么都不会。这样，终究是有了差距。古来公子才情，是需要个懂得的美人才能当解语花的。” “姐姐别这么说。既然有心，自然是什么都不怕。” 有心？有什么心？安锦离内心思道：还好自己不是什么无知之人，不然早就被骗了过去。 听着这番话，旁边的张芸却听出了其中门道。这孙如晴，怕不是想要促成安锦离和孙诚吧。 ”锦离，你怎么就有心了？我们张家难道不好吗？”张芸闭着眼睛说瞎话，“我哥哥也是一表人才得很呢？你难道不心动？” 安锦离闻言无奈地笑笑。心动什么？张芸的哥哥张镇，那可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什么人在他面前，就跟花坛里的石头一般。 张芸说这番话，有些找孙如晴不痛快的感觉了。 “没想到锦离姐姐身边有这么多才子佳人，倒真是我说话唐突了。” 安锦离不由地瞪了张芸一眼。这些话，当真是折煞自己折煞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张芸对此没有所谓。 “妹妹说这话倒是夸大了。在我身边的佳人，不就是妹妹吗？” 张芸对此目瞪口呆。几日没见，这安锦离说话的本事更加神乎奇迹了。没看见孙如晴一下子低下头去了吗？ “姐姐可别乱说。” “哈哈，妹妹不要羞怯。” 第一百五十四章 感情大事 “秋儿？” 沈知秋从手中的画册中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沈夫人。手上的画卷，还是展开的模样。上面的女子各个美丽温婉。 看着沈知秋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沈夫人叹了口气。 她的秋儿啊，明明读得进去这么多书，但是对于感情方面的事情，确是真的一窍不通。 “这里的女子，你可有喜欢的？” 沈知秋看着画卷上的女子，各个有各个的特点。但是平白铺陈在了纸上，却单单剩下了陌生。 沈夫人能制成这些，想来也是不容易。 沈知秋深知这些，确是摇了摇头，说道：“娘，这到底还是太过片面了，知秋看不出来什么。” “知秋想要的，可是真正知晓的，而不是这纸上空余外貌？”沈夫人对于沈知秋的想法，也是颇有了解。 “大概吧。” 沈知秋看着杨廷以及身边的人，娶的女子，都是真正放在心上的。 当然，也有不把妻子放在心上的，整日离寻花问柳，仿若家就是一个仅供睡觉的摆设。 这种事情，沈知秋是该考虑了。之后那一条道，总要有人陪着。 一把夺过沈知秋手中的画卷，沈夫人开了口：“知秋，为娘不逼你。以你这个岁数，其实早该娶妻。可娘念你终日把心思放在读书做事，为官经营上，对于儿女情爱，终是少了几分理解。如今，你既然愿意想，就花时间好好想想。” 沈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到底是多比沈知秋活了十几年，沈夫人看东西也透得很。 “自打你十五岁清醒以来，有些方面就跟白纸一样。”沈夫人将手轻轻握住深知秋的，“那十五年，缺了，终究是缺了。” 深知秋抬眸看着沈夫人，清楚看到了里面的心疼。这一路走来，沈夫人看在眼里。虽然深知秋的路顺风顺水，但是没人知道，其中有多少小心翼翼。 沈夫人的眼神，让沈知秋的心慢慢变暖来。 他轻轻地拍了拍沈夫人的手，说道：“我会好好来的，不会让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 岁月流过，终究是在沈夫人身上留下了痕迹。虽然不明显，但细看之下，还是看得出来的。 “遇上喜欢的，记得告诉娘。” “好。” 沈知秋起身，施了一礼，说道：“那知秋就先回去了。” “去吧。” 跨出那道门，沈知秋看着天边的云彩。安静的氛围让沈知秋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此刻的他，并不想回去坐着，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情。 随便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沈知秋随便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中，还拿着从沈夫人那儿顺出来的画册。 百无聊啦地翻着它，沈知秋的思绪开始飘远。 其实之前一直说要考虑此事，但是真正开始放在心上，是因为，这个翰林院编撰的活儿做得太久了。 等解决完人生大事，就该好好为升官做准备了。 这个位置，也坐了有四年之久了。 “公子，您怎么在这儿坐着啊？” 一个长相俏丽的婢女出现在了沈知秋的面前，面色含笑，一副温柔的模样。 但是沈知秋对面前的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淡淡地一扫，眼神没有留下丝毫涟漪。然后，沈知秋起身，说道：“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无视婢女，便离开了。 在沈知秋身后，婢女一脸不忿地咬了咬嘴唇。这沈知秋，怎么跟木头一样？ 这府中婢女，没有不对沈知秋有心思的。 但是，明面上，沈知秋虽然温和，但是看人绝对没有什么私情；暗地里，没人不想“阴差阳错”，直接想让沈知秋纳了人。 可是，沈知秋该迟钝的时候，确是过分清明了。 现在，府上每一个人有机会的。 同样迷茫的，还有安府的安锦离。 小孩子想要获得关注，她就会哭。要是没用，就会自暴自弃，就会下意识做一些忤逆的事情，下意识地想要别人的一眼。 安锦离从来都以为，自己终归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但是没想到，她的做法，却还是这般。 安锦离苦笑一声。其实说实话，她真的是想知道安敬的心思或是想法。不单单是为了心中的仇恨，更是为了前世那个所谓的灭门。 那场灭门，如狂风过境。没人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谈安锦离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了。 前世，世人骂惨了安锦离。可安锦离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但是，一府没了，她又怎么独活？ 这一世，她想知道那件事是如何发生的。她想知道安敬，到底是在做什么？ 可为什么，要选择靠近那所谓的孙家兄妹，利用他们划出来的伤，来让安敬不得不关注自己？ 闲言碎语入耳，仿佛一切都已经定下来了。 犹记得，孙若晴邀她出去，然后她出去了。半路上，她遇到了所谓的孙诚。 那个孙诚还是一副守礼的好模样，仿佛这只是偶然遇到，仿佛他的心思无人可知。 随意搭了几句话之后，便好心地说，愿意送安锦离回去。 安锦离答应了。 送到府门口，孙诚认认真真地告了辞。 看着孙诚离开，安锦离也打算进府。 “等一下！”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安府门口。 安锦离转头。 沈其从暗处出来。这几年之后，沈其的身子越发欣长，没有了十几岁的张狂。 “有时间吗？说两句话。”沈其皱着眉头，说道。 安锦离不知道沈其要跟她说什么，但还是答应了。 二人沿着小道，慢慢地走着。 “孙诚，不是什么好人。” 安锦离转头看着沈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醒她这些。 沈其觉察到安锦离的眼神，有些恼羞成怒：“我们纨绔也是不一样的好吗？孙诚，在里面，就跟世人所说的伪君子一般。你觉得，你能看透他的那层皮？“ ”我不是好奇这些。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为什么来告诉我这些。“安锦离的语调还是分外冷静的。她知道，这中间，肯定会有人劝。但是她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沈其。 沈其嗤了一声：”这些事情，我比你看得多了。“ 京城之中，龌龊事情那么多。这个孙诚，沈其其实打心底里看不起他。既要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模样，谁沾恶心谁。“ 安锦离抬眼看着沈其气急败坏的模样，然后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沈其有些暴躁。 ”没什么。你觉得，世上好人坏人好分吗？“ ”你干嘛这么问？“ 安锦离摇摇头。 沈其既然能跑过来说这番话，证明他的心还没有坏到哪里去。 ”谢谢你了。我会留心的。“ ”你知道就好。“沈其没好气地说，”好了，我走了，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安锦离看着沈其离去的背影，微微弯了弯眼睛。有时候，说不定一句话，一个忠告，就可以将之后的事情，改变。 有句话，无论学什么，可能都不会改变什么。但爱可以。 这些行为，起码让人心里暖一些。 要是能把那些善意拢起来，大概就像夜灯，照亮了前方片路。 第一百五十五章 怨念已现 夜深，安静笼罩了整个京城。沈府的一处屋中，也早已没了灯光。 沈知秋静静地躺在床上，一丝微弱的光照在他年轻鲜活的脸上。这样的环境，总是给了人遐想的空间。 犹记得第一次出门，是为了安锦离。那时的他，才刚刚学会说话，甚至连基本的处世能力都没有。说实话，沈知秋不敢说出口，他从什么都不会到能够正常生活，仅仅只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对于寻常人来说，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那第一次的出门，为了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女孩。见到那个女孩的第一眼，沈知秋隐隐感觉自己是见过她的，也感觉到她那副孩童的外表下，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隐痛。 如今，快十年了。昔日稚嫩的女孩子已经长大了。可是，明明不该这样发展下去的。 沈知秋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他此番做法，只会离安锦离越来越远。这种远，是走着走着，突然就散了。 闭上眼睛，沈知秋陷入了挣扎和迷茫。 在这般挣扎和迷茫之中，沈知秋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自己被脱离开去。 与此同时，远处陷入睡眠的安锦离也感觉到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空灵感。 一团烟雾之中，慢慢显现的是一个身着白袍的人。那人慢慢踏出迷雾，朝安锦离方向走来。 安锦离看着面前的人。那是一个很出尘的男人，他的外表不似凡间人可以评判，没有任何展现在五官上的轻佻和世俗。 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安锦离静静地看着他走进，带着一份不刺激的打量。 “你可知，你这一世的目的？”男人用一种透彻的目光看着安锦离。 安锦离似乎对此并没有惊讶，因为她感觉，面前的这个人就该知道这些事。 “我太懦弱了，这辈子，我是来找到我自己的。”男人看着安锦离，她的目光澄澈而干净。 一挥手，一道光撒下。一幕场景在他们面前闪现。 那里，是一处阴森的地界。一条幽深的路和一个血红的深潭。远处，依稀有着一座黑暗的桥。 在深潭的旁边，跌坐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死死地望着深潭，怨气仿佛凝结成了实质飘散在空中。在女人身上，看到了一种从灵魂深处带出来的绝望。 “她……在找什么？”安锦离看着那个女人，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声音，问出了这个问题。在看着这副场景的时候，安锦离甚至有一种想要扑到深潭里去的冲动。 “这一世，你是来解怨的。” 可是，安锦离现在的表情已经带着那一份决绝的放肆。 “怨，为什么要解？这是我作的孽。我就应该在那寒潭之中去赎我的罪！为什么要给我再来一世的机会？”安锦离身上干净的素色衣服仿佛沾染上了层层黑气，身形渐渐和画面中的女人重合。 男人看着安锦离此般模样，手下成了一个诀，打在了安锦离的身上。 即使这个诀有平静人心的作用，但是对于安锦离这种在深潭边上呆了好几年的魂魄来说，效果还是微乎其微。 甚至，安锦离身上的黑气开始吞噬自身，以求一个死字。 男人安安静静地看着，充满了平静。 “我想救她。”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安锦离熟悉的语调。 安锦离的眼神变了一下，但是瞬间又被自己身上的黑气给侵占了。 进来的是一个有着人间烟火气的人，带着寻常人所拥有的关心和紧张。 此刻他年轻的面庞中闪出的情绪让安锦离面前这个平静的男人多了一份天然的冷漠。 “你出来干什么？” “我可以帮她。” “帮她，你以什么身份？她心中怨念已深，之前的种种，不过是还未到她控制不住自己怨气的时候罢了。”男人看得清楚多了，认真地说道。 凡间的男子看着安锦离痛苦的模样，喃喃道：“不会的，她有这么多怨气，为什么还可以这样平和地说话。”印象中安锦离的笑颜出现在男子的眼中。 “魔障了。” 男子的声音开始渐渐远去，依旧平静地听不出来情绪：“你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抉择，看你自己了。” 安锦离最后一眼，看见的便是自己熟悉的人一双关心的眼神。 不多时，安锦离从自己的床上睁开了眼睛。刚刚的一幕一幕，仿佛开始一点一点失去颜色。 沈知秋睁开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完了，真的完了。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下去啊？ －－－－－－题外话－－－－－－ 我写的所有东西，感情线十分浅薄。接下来的章节，是安锦离和沈知秋的感情线的开始。 辣鸡作者，随缘更。江湖不见，旧文一天不完结，我一天是辣鸡。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