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谋之医妃不好惹》 楔子 清幽竹林动 距离天幽皇城外十里地的清竹林,传来一阵阵凄厉嘶吼的喊叫。 炎炎盛夏七月,那遥挂在天边的却是仿佛被染红的一轮血阳。 萧寒月一袭鬼面遮住了面容,身着一身红衣,端坐在竹林深处的棋盘前,伸手摆弄着手中的一颗棋子。 “好本事,好定力,清竹林是你的心血,这些人都是老主人替你呕心沥血从小养的人,你居然也舍得。”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走过来,他手中握的是一柄上好的宝剑。 剑尖处有未凝固的血液滴落下来。 “呵呵。”萧寒月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舍得?不舍得?便是从小养的人就一定要有感情么?这样说来,我养你七年,你还不是照样给我下毒?还不是照样毁我的家,杀我的人?” “程子昂,早知如此,我七年前定不救你。”她冷冷地道。 程子昂嘲讽道,“既然你都要死了,我索性让你死的明白,七年前你遇到我,原本不是巧合,我知你性情,所以自导自演了一场戏要你带我回清竹林罢了。” 萧寒月手中执的那颗黑棋突然‘啪嗒’掉落在棋盘上,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你说什么?” “哈哈。”程子昂大笑,须臾,他怒斥道,“你清竹林所属当年屠杀西安程族,我的父母皆了结于你的双手之下,有道是天道好轮回,你的命留着这些年,该用来祭奠我的族人了!” 她伸手重新捡起掉落在棋盘上的那颗棋子,越来越觉得好笑,渐渐地笑出了声来。 原来是西安程族啊,程子昂姓程,她怎么就没想到他竟然是当年屠剿西安程家的漏网之鱼呢? 可笑啊,当年那个满身是伤的孩子,窝在她怀中瑟瑟发抖的亲昵叫喊。 为了将那个孩子带回清竹林,她被老主人惩罚,被扔到竹山下三个月,上来后就听到老主人逝世的消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那段痛苦的记忆,这个孩子却懂事的很,知道安慰她,宽慰她。 整整七个年头,孩子长大,却屠了她的家。 “当年我爹逝世,是不是跟你有关系?”萧寒月猛地握住手中那颗棋子,抬头问他。 萧寒月的爹,便是清竹林的老主人。 程子昂抿了抿唇,勾唇道,“那个老不死的阻止你带我回清竹林,本来就留不得,我早就知道他有心疾,这个心疾是他与生俱来就带着的,连你们鬼面医仙一脉都医治不了,只能用药吊着,所以趁着那日他午睡的时候,我偷偷将药换了。” 萧寒月心底一股气,牵动了体内中的剧毒,嗓子腥甜上涌,直接一口血喷在了棋盘上。 怪不得,他爹的心疾虽然严重,可凭借鬼面医仙一脉祖传下来的医术,还有爹爹自身内力深厚,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却突然心疾发作而去世。 原来,竟然是她害了爹爹,害了清竹林满门。 “萧寒月,你的心,痛么?” 萧寒月松开手,掌心那枚黑棋化为无数粉末散去,她望着这盘棋,嗤嗤地笑了起来。 一子错,满盘皆落。 这盘棋,她输的可以。 “程子昂,西安程族不过是不过就是阴沟旮旯干些见不得人勾当的一群人,抢女贩女,抢财偷财,这种家族留在世上又有何用?等着在继续祸害人间么?”萧寒月扯了扯嘴角,“想亲手了结我,你可配?” 话音刚落,无人注意到她手心数根银针早就翻起,趁着这个空隙猛地往自己心口插去,她是医者,是盛名远赴的鬼面医仙,被叫为鬼面医仙不止是因为她终日鬼面示人,而是她的医术不止是能救人,更能杀人,她知道用什么手法能够让自己死的更快,死的悄无声息。 红衣倒地,鬼面滑落,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红衣和血,悲愤苍凉中仿佛满天哀嚎控诉,祭奠着这碧绿的竹林。 ....... 天合三零七年,清竹林第三代主人鬼面医仙殇,新主人继位。同年原大陆两大国家——上天幽,下西楚纷争硝烟起,战祸不断,其余边邻小国为求保全,无一敢卷入其中,祸乱持续三年,两大国国力无法加以持续消耗,故各自派出使节进行协商,最终两大君主的意思不谋而合,愿化干戈为玉,以求结天幽皇室宁氏和西楚皇室萧氏之好。 天幽,西楚,接连两道圣旨而下,顿时引起天下围观。 圣旨内容:派西楚前皇后唯一嫡出的惠贤长公主萧氏寒月不日前往天幽,于天合五月二十五日下嫁于天幽五皇子宁安。 犹还记得联姻之日,整日笙歌喜乐不觉于耳,两大国家红绸满地,红灯高挂,满天飘飞的彩绸一直持续到西楚的喜轿入了天幽国界方才停止。娶亲之日,天幽皇帝挥袖豪迈间又是一道圣旨而下,提前封刚年仅弱冠的五皇子为王,封号:燕,并赐燕王府邸供一对新人居住。 本来这是一场浩大的盛世大婚,近数十年来恐怕无一能与之抗衡,可后来随着和亲的惠贤长公主的轿撵进燕王府,在众人哗然之下,又是两顶婚轿子进了燕王府。 刚娶西楚嫡出长公主就纳妾?而且一纳就两位?这天幽新封的燕王好生大胆! 此消息传入西楚后,西楚皇帝大怒,将和亲公主送往天幽的嫁妆连夜撤回西楚!就在天下人都在看这场好戏怎么上演的时候,西楚皇帝突然悄无声息了下去。 随后有人扒出惠贤长公主虽是前皇后遗孤,在西楚身份尊贵至极,可独独不受西楚皇帝喜爱,时常惹西楚皇帝气恼,就连这次联姻都是西楚皇帝故意为之,不想让惠贤长公主在面前碍眼了! 本来天幽皇帝理亏,想惩治燕王,可和亲公主嫁妆被移回,不受宠的消息开始天下皆知,所幸也就沉默。 天幽皇帝,西楚皇帝,两边默不作声,燕王独宠爱两名小妾,就连洞房花烛夜当日都未曾去见过燕王妃,于是前来和亲的惠贤长公主最终就成了最大的笑话! 在西楚不受宠,来了天幽更是被晾在一旁,连嫁妆都被挪回,明摆了就是个被抛弃的公主!生于尊贵,长而尊贵,偏偏是个废女人! 众人嘲讽曰:活该受尽天下耻笑! 第一章 莫笑我痴狂 萧寒月忍着浑身的剧痛动了动身子,她明明记得那几根银针的被她刺在了心口,直接断绝了心脉。 按道理来说这种心脉断绝的疼痛只会持续瞬间。 因为咽气只需要一瞬间。 可为什么......她竟然是有种全身骨头被一根根拆了的感觉。 难道是程子昂对她积怨太深,所以等她死后还扒皮抽骨,让她死都死的不安宁? “好你个贱人!仗着好出身夺我姐姐的正妃之位,现在还不是做我的鞭下走狗?”一阵直扣心扉的大力抽在她身子上,火辣辣的疼。 萧寒月一个使劲,一个用力,一个激灵。 睁开了眼睛! 她睁开了眼睛? 萧寒月有些呆滞地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这是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房间除了干草还是干草,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等等,这什么脏乱乱臭烘烘的地方! “怎么?傻了么?” 萧寒月循声望去,茫然道,“你是谁?” 声音一出口,萧寒月整个人就好像被无声的雷电击中,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这不是她的声音! 她原来的声音清脆中带着浑厚,浑然间会有一种久居高位之上的威严,而刚刚出口的声音却是宛若出谷黄莺啼鸣的悦耳清灵,温和绵软。 虽然仅仅只是三个字,但萧寒月一下子就判断出了其中的不同。 还没等她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眼前又是一鞭子袭了过来,甩在了她身上。 “我是谁?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啊!我是你姑奶奶啊!”女子生的娇俏,十六七岁的模样,发髻两旁蝴蝶流苏垂下,要不是手中握着沾着血迹的鞭子,是个人都会觉得是哪家温婉俏丽的可人儿。 此时,‘可人儿’讽刺地嗤笑道,“果然是被打傻了,不过反正王爷喜欢我姐姐,你这个王妃傻不傻的倒也无所谓。” 萧寒月身为清竹林的主人,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这几鞭子下来抽的她浑身生疼,顿时眸光有一丝杀意一闪而逝。 这个年头,人人都把命看的紧紧的,生怕一个闪失就给丢了。 没想到还有把命往刀子上架的。 萧寒月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本座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信不信!” “生不如死?”‘可人儿’嘲讽道,“本侧妃也正好有这个意思。” 萧寒月正欲有动作,谁知动作刚起,背后就瞬间扬起一阵虚汗,刚刚那种骨头都散架的感觉再一次清晰了起来。 她忽然捂着胸口半跪在了地上。 好难受,尤其是胸口处,那里有好像一点热意在聚焦,迅疾扩散,就如海浪裹潮,不过瞬息她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开始火热滚烫,浑身的炽热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热,好热。 “怎么样,本侧妃费了不少力气弄到手的春风醉,感觉如何?”‘可人儿’手执鞭子,双手交叉怀抱在胸前,“这几鞭子可解不了我的心头恨,不过加上这鞭子上涂抹的春风醉,让你醉上一醉,勉强能让本侧妃的心情好些。” 闻言,萧寒月眼中怒火上涌。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居然太岁爷上动土,敢给她下春药? “呦,真凶。”‘可人儿’故作一副毛骨悚然地样子摸了摸双臂,然后冷笑着朝后招手,“来人,先把她押进柴房。” 话音刚落,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就朝萧寒月围了上来。 她倒是想挣扎,可是半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们把自己押了过去。 “砰!咔嚓嚓——” 那群人狠狠地将她推在另一个放满柴火堆上的房中,柴火的倒刺扣进皮肉中刺的她瞳孔重新清晰了些。 恍惚间,脑海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 那是一闪而逝的一幅幅画面,被栽赃陷害时的惊恐无助,红头喜盖之下,倾城女子独坐新房落下的泪水,以及......被讥笑,嘲讽,虐打留下的伤口,还有...... 萧寒月忽然呆滞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大大地超过了她所能认知的范畴,因为脑海中那女子的样貌居然跟她一模一样! “吾名萧寒月,西楚前皇后遗孤,乃是西楚陛下亲赐的惠贤长公主,与你有缘,望你能替我好好活下去,感激不尽。” 耳边一道绵软的声音响起,萧寒月浑身猛地颤了颤。 “我这是......没死?” 不对,是又活了,同一张脸,同一个姓名,却是身份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惠贤长公主么?”萧寒月唇角忽然扬起一抹笑来,“我谢谢你。” 不大的柴房只有她一人,漆黑中带着幽暗,只有一缕光透着上头的小窗照射在她肮脏带着泥土的脸颊上,她的笑绽在光晕中。 那是泥泞掩盖不了的艳色,想那红花若开在沼泽泥泞之中,依然有风华如旧! 看来上天还是厚待她,不忍心叫她带着遗憾逝世,既然如此,就莫笑她贪得无厌,莫笑她痴狂了!她得对得起这个机会! “呵呵。”想到此,萧寒月一手握住受伤的手臂,笑容放大,直到过了半晌才渐渐收敛起,沾满泥土的容颜恍惚失神,扫视了眼周围的环境,舒展的眉宇也重新紧蹙。 前世有人欠她,她自要讨还,但首先现在得解决惠贤长公主的问题。 这和亲的公主明明出生尊贵,足够任由她目中无人,偏偏性格是个软的,逆来顺受。 在这乱世中,天下争斗不休,女子若是生在平民百姓中或许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可萧寒月乃是西楚大国前皇后的遗孤,竟还会被当成棋子送到这天幽来。 被冷落,被耻笑,受虐,受打。 何其荒唐! 萧寒月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心口涌起的热意压下,在破损肮脏只能堪堪掩住身子的衣裙上摸索。 不过须臾,她无波幽深的眼底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翻手间,有两根碎着银光的细小针尖。 春风醉乃是榜上排名第三的春毒,不过要是指望着这种东西能把她扳倒,那可就栽大发了! 第二章 被装进了麻袋 半个时辰后,她将银针从指间穴位拔下,先前胸口的滚烫已经全然退了下去。 而银针尖头染满了暗红色的血,透着银针发出微微浅光。 萧寒月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她记得前几天惠贤长公主替人刺绣的时候留了两根银针在身上。 也算是运气好。 鬼面医仙一脉世代行医,并且医术冠绝天下。 这两根银针虽然平日里看着不起眼,但是在大夫手里,用处可就大了。 萧寒月正打算好好研究研究上头的毒药时,隐约听到柴房外有切切索索的脚步声响起,愈发清晰。 这方向......好像是朝着这边过来。 他们又是想干嘛? 须臾,门缝露出一丝空隙和光。 “清侧妃,她好像晕过去了。”开口的是个清脆嗓音的女子,还用脚推了推蜷缩在柴火上的萧寒月,见她不动才道。 “晕过去了?”清侧妃的声音很是熟悉,便是先前抽她鞭子的那女人!她突然掩嘴轻笑,“晕的好!晕了还省事儿,快,叫上小五小六几个人,把这位尊贵的燕王妃用麻袋装起来!” 还敢用麻袋装她?萧寒月心下肺腑吐槽。 她倒要看看,这些个人敢对她做什么! 恍惚间,黑影袭来,一阵天旋地转间果真是进了麻袋中! 麻袋仅仅给她留了个呼吸的小孔。 一瞬间,萧寒月对外头的感知几乎全无,只能依稀感觉到他们把她带出了燕王府内。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再有对话声。 “清姑娘带来的人肯定是不差的,只是不知道今个儿是哪家的小姐?” “少废话,找的是什么人?” “找的可不是简单人物,洛水城城主的大儿子,宫里头杨妃的大侄子!才貌双全,保证不委屈了这位小姐。” “如此,还便宜这蠢货了。” “......” 等他们谈论到这里的时候,萧寒月已经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口鼻。 “我的妈,就不能少抹点胭脂水粉,这味道呛的,简直了。” 清竹林向来以‘雅’著称,哪怕是其中女子占了绝大多数,可是用花蔻和水粉却很少,现在突然闻这股闻到,她这颗小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等出去,我一定得给自己再扎两针!” 不然她这晕眩的毛病是彻底落下了! 那两人还在房中攀谈,隔着小孔,萧寒月在麻袋里呆的抓狂。 终于,出去了一个人。 “洛水城城主的大儿子,萧寒月,我待你还是不薄的吧?”孙清心俏丽的蝴蝶流苏垂到麻袋跟前,说出的话跟她这幅样貌甚为不配,嗤声道,“公主又怎样?嫡出又怎样?你啊,还是别肖想燕王,老老实实当你的城主夫人吧!” 说罢,她转身背对着那麻袋朝门口袅袅走去,只是双手在触碰到门边的时候。 身子‘噗通’倒地。 萧寒月立在那儿,拍拍手,从孙清心后颈处收回那沾满先前引毒时留下的毒血银针,不屑道,“就算是死的俘虏,也要记得拴好了。” 或许是他们都以为她昏过去了,并未束缚着她的手脚,于是不会吹灰之力,她自己就出来了。 “果然,小丫头片子还是小丫头片子,半点江湖规矩不懂,”萧寒月轻声一笑。 “清姑娘,公子就要来了,您先出来吧。”门外的人久不见孙清心出来,传来提醒。 公子?萧寒月眉间微挑,就是那洛水城城主的大儿子吧,她望向地上躺着的孙清心,笑容愈发灿烂。 这毒针入体,小丫头片子怕是也中了春风醉哦。 这倒当真不是她故意,只是身上只有这么两根银针,被她用来引毒的时候,实在是不小心就沾染了上头的东西。 她唇角扬起笑,清清嗓子对外道,“你先下去,有几句话我想亲自对大公子说。” 前世她跟一位隐居高人学过一门像声之法,能够模拟其他人的声音。 虽然有一点点的小瑕疵,但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正好骗骗这群青楼鸨子和龟奴。 外头人好像是顿了顿,可听见孙清心的吩咐也不敢忤逆意思,很快就没了声响。 咦。 萧寒月讶异地望了眼地上躺着的孙清心。 这里毫无疑问是个青楼,烟花之地,可这种地方的人怎么会对这个小丫头片子如此尊敬? 难道青楼和小丫头片子有什么渊源在? 第三章 我看戏,你一起吗? 不管了,先给她抬床上去! 门帘微晃的声音袭来。 萧寒月只觉得顿时心神一凛。 飞速地将孙清心身上穴位解开,跑到屏风后,打开一间里间的房门躲了进去。 外间和里间相隔不过一扇门,这隔音的效果啊。 正好差强人意。 为什么用‘正好’来形容呢? 因为,方便偷听啊! 萧寒月将耳朵贴在门上,依稀能够听到外间类似衣衫被撕裂的咔嚓声和女子的低喃。 这么快? 她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前世在清竹林的时候连手都被男子碰过,可现在却在这门框上扶檐听这些东西,脸颊悄然浮现上了两片红云。 不过一双眸子发出的光愈发璀璨,兴致高涨。 “何人?” 万籁俱静时,冷冽温润的低喝从后头传来。 就像那高峰雪山的圣洁,泉水小溪的清凉,明明这么平淡无奇,但其中掺杂着不可侵犯的威仪无法叫人忽视。 萧寒月热火朝天的激动之意被泼下了盆冷水。 她回眸看去,艳丽的脸颊也是微滞。 大片大片金丝牡丹花盛开之初,绛紫色的衣裳簇拥而至。 将其中之人衬得宛若黑夜中的凌降的君王般高贵典雅,神秘而诡异莫测。 男子眉宇掺杂冷毅,偏偏五官生的如皓月明星俊美温和。 而三千青丝垂落至腰间,只用一根看上去普通的墨玉簪轻轻束起,风华卓越。 她从未见过世间有能将妖孽魅惑和清冽华贵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合地如此完美的男子! 萧寒月嘴角一抽,正所谓第一眼惊艳,第二眼尴尬,第三眼...... 没有第三眼了!她眼睛一闭,扶额不忍直视。 这房间的里间,居然是有人的?! 那她们怎么敢把洛水城的公子调到这房间来?给人现场上演活春宫看吗? 这也太...... “你是谁?”男子看着眼前面目脏乱,衣裳破碎堪堪能够遮体的萧寒月,清冽华贵的气息明显是乱了几分,不耐烦地再次蹙眉问道。 “我名萧寒月。”她答道。 “萧寒月?”男子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她。 似乎是要透过她被尘土灰霾的脸看出些什么来,牟然间那双眸子染出笑意。 萧寒月...... 萧寒月眨巴眨巴眼睛,他一笑,方才发现他的眸子极为好看。 清冽间水波盈盈,随便一个表情和动作都能带起潋滟光华,勾人心魂。 好一个鬼胎! 男子饶有趣味地看向她,萧寒月也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尘埃泥土糊了面相,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晰,不同于他的清冽,她的双目娇媚柔软,就连刚刚开口的声音亦是魅惑无双。 好一个妖精! “你......” “嘘,等我看完这场戏再跟我讲话!”她耳朵灵敏,很快就听到外间床幔摇动的声响。 伸手在里间黄纸糊起的窗户上抠了个小洞,顺道拉了拉身后男子的衣角,“一起吗?” 男子俊逸好看面容染的笑意一僵,转而破碎出更加明媚的笑来。 第四章 小心剑走偏锋 回身间,萧寒月突然觉得脖颈传来一丝冷如冰窖的寒意。 她望着小孔的视线顿了顿,垂帘看去。 一柄削铁如泥的青霜宝剑透着褶褶薄亮放在她脖颈边上。 “大哥,小心剑走偏锋啊。”萧寒月扯出笑来,身子微微有些僵住。 这人的力道角度都把控的极好,她只要稍稍一乱动。 就会成剑下的亡魂! 现在再看这男人,虽然还是一脸温和的笑意的模样,可那份危险简直是从骨子里头散发出来。 和第一眼时的内敛无害模样截然不同,宛若被莲瓣包裹的莲心,瓣瓣相扣,看不到最中心。 靠!这男人还会变脸呢? 殊不知此时男子正因为萧寒月那句‘小心剑走偏锋’,淡漠冷傲的神情带上了几分诡异古怪。 许久忽然又是低低地一声笑来,“你可知,你这么做,后果是什么?” 她故意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只是自保。” 萧寒月可没空和他打哑谜,这人要是一直在这房间,能知道她的干的事情,萧寒月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就隔了一扇门而已。 世人说的处事要小心,‘小心’二字害怕的不就是隔墙有耳吗? 当然了,现在的情况是隔门有耳。 男子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手中剑尖往旁边一撇,离开了她的脖颈。 萧寒月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冷意被收回,长舒一口气。 人质要挟,杀人夺命,天下间,江湖间的诸如此类她看得多了。 怕倒是不怕的,不过她才刚刚重回生命,要是‘咔嚓’死在了这来路不明的男人身上,也忒冤枉了。 还好,他似乎没有杀心。 “你胆子倒是大,洛水城城主便是天幽国师,国师一共就只有两个儿子,都疼在心尖上,你这么做就不怕他秋后算账吗?”男子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其中掺杂了一分戏谑,补充道,“毕竟父皇尊敬国师,在整个天幽,他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你的命也未尝不可。” 言外之意,你惨了。 他是有意要指点萧寒月,只可惜,萧寒月的注意点成功偏转。 父皇?“你是皇子?” 她从容的面色有微妙的变化。 那运气可真算是好到爆了吧! 随便找个地方躲能碰见这么大一尊佛! 不过要说天幽的皇子她还算有几分了解,如果他当真是皇子,看这年纪不是天幽排行第四的太子宁涟,就是排行第六的夜王宁夜。 但两人的传言多少都有点出入,他,究竟是哪一个? 男子一双潋滟光华的双目似湖波轻晃,清澈地仿佛能看懂她心中所想,摸着下巴唇角邪魅弯起,“真是不知者无畏。” 突如其来骤转的凌厉话锋震的萧寒月神游的精神颤了颤。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她掩嘴笑道,“是不是真的不知者无畏可不好说,毕竟天幽国师声名远扬,民女还是听说过的。” 可.......左右这么多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吧?这洛水城城主的大公子是自己要来的,难道是她逼着来的? 而且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孙清心将她绑来的! “民女虽然爱看戏,但这场好戏,民女就不掺和了,殿下请便。”萧寒月转身就要走。 “慢着。”背后声音再起,萧寒月扶额停住脚步。 “本王还想再提醒你一二。”男子又道。 萧寒月瞳仁一收,他这样自称,是在故意告诉她身份? 天幽王爷,除了那新封的燕王,便只有天幽皇帝的六皇子宁夜了。 传说夜王风姿迢迢,承袭其母容貌,乃是天幽第一美男,可夜王就如黑夜被蒙蔽灰尘的明珠,光芒始终有瑕疵在。 只因他虽名义上是皇子,无人不知晓他并非天幽皇帝的亲生儿子,而是古往今来头一位皇帝收的养子! 亡国之子,除了一张脸外毫无半分出众之地,怎的就能入了天幽皇帝的眼,排挤万难都要收入名下当养子呢? 一切到至今都是谜团,偏偏天幽皇帝宠这个儿子宠到心尖上。 传闻夜王喜牡丹花,天幽皇帝便召集天下花匠替夜王培育出了一种绛紫色牡丹花之王,终日盛开在夜王府中。 也曾经有人想调查夜王的往事,却被天幽皇帝发现直接下令给诛了九族! 自此无人敢再提此事! 于是众人纵使再心不甘情不愿,见到夜王,那还是得恭恭敬敬的。 只是江湖险恶,京城繁华背后又有多少人如同蚀骨之蚁? 宁夜的身份如此微妙,当真过的如表面般无拘无束,轻松自在么? 萧寒月眼睛眯了眯,停在内屋的门槛前。 “想必你应该发现了,这青楼的人,对孙清心很恭敬。”宁夜缓缓转身,冰霜般潋滟的眸子第二次上下打量了眼萧寒月,修长的手指覆上下颚,骨骼分明,分外好看,他微微笑道,“只因为,这所青楼是孙府所属,孙府的掌家之人,正是天幽孙太医。” 萧寒月猛地转头看向他。 就在她眼神触碰到宁夜衣角大片牡丹花的同时,他身子偏转,只留下一抹背影。 第五章 实在是欠揍 该死!萧寒月一拳打在门檐上,孙清心竟然是孙太医的孙女! 天幽孙太医出了名的难缠,身为天幽的老太医,他早已年过花甲之龄。 萧寒月依稀记得,他从前在江湖上也有个称呼——‘千灸圣人’,一手针灸之术无人能及,哪怕是前世她身为鬼面医仙的时候,在针灸之术方面都要逊色孙太医几分。 要是孙太医亲自出手调查孙清心中春风醉的缘由,恐怕不多时就能查到她身上来! 届时国师和孙太医的怒火一同发泄,光凭她初来乍到还未站稳脚跟的模样,怎么去对抗? 这男人,原来从头到尾都在笑话她! 萧寒月一咬牙,视线瞥向外屋和内屋相连紧闭的房门,抿抿嘴唇。 现在......她也没办法,外屋两人怕是早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还是先走为上策吧。 萧寒月走后,宁夜重新从内屋的屏风后走出,皓月明星的俊颜绽开,轻声低笑。 只是那抹笑掺杂的冷意太甚,就如同霜雪骤降,明明如今春意盎然,却惹的地上硬生生激荡起寒意来,内屋小窗半遮掩,透出外头开的正繁盛的桔梗海棠花,大朵大朵地立于枝头,有风拂过,它却是稳稳地半分不曾摇曳。 “好一个前来和亲的惠贤公主。”淡漠的音在房中回荡,宁夜唇角勾起,望着那红的艳丽的桔梗海棠,潋滟的瞳孔暗潮涌动。 “殿下。”内屋的窗外翻进一个人影,身着黑衣,样貌普通,对宁夜恭敬地抱拳行礼,是宁夜身边的贴身暗卫柳絮。 他一直都守在不远处,多少知道房间里头发生的事情,他眉宇凶光一闪,有杀意崩现,“她坏了殿下的事情是小,知道了殿下的身份是大,需不需要属下斩草除根?” 刚刚殿下都把剑架她脖子上了,怎么就不一刀砍了呢? 宁夜朝他温和地笑了笑,“你以为本王真想杀她?” 柳絮愣了愣,茫然道,“不是吗?” 宁夜笑容敛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在下巴处,淡淡地道,“其实本王就是想玩玩这个女人,吓吓她而已。” 这个女人这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着实......有些欠揍。 “何况她知道本王的身份,是本王故意告诉她的。” 宁夜收起的笑重新放开,冰霜碎裂成河,激荡起空气中阵阵涟漪,然而这样的笑仅仅只是持续了瞬息,他突然转身走向外屋,挥手命令柳絮,“那女人不会认识回燕王府的路,你去送送吧。” 柳絮呆滞地望着宁夜的背影,不明所以然地‘啊?’了一声。 “怎么?还要本王请你?”宁夜脚步顿住,绣着精致牡丹花的绛紫色袖摆一招,一股强劲的风力将柳絮推出了窗外。 只听‘外头’噗通——重物落地的巨响传来,震得整个地面仿佛都晃了晃,就连外屋激烈的动静都停了刹那。 打开外屋和内屋连接的雕花木门,男子就这么一身绛紫色衣衫,华贵清冽,优雅地如同坠落凡间的谪仙,一步又一步地步入那凡间尘俗之地。 床幔遮掩,里头的人情到浓起时一发不可收拾,丝毫未注意到床前多了一个人。 宁夜饶有趣味地望着床幔摇晃的情景,镇定的出奇,想起那女人拉他看戏的情景莫名觉得好笑,他眉眼再次不自觉扬起。 西楚的惠贤长公主,若是你聪明,本王留你一命未尝不可,若是你蠢笨,那凭你这和亲公主的身份,不用本王出手,你又能活多久呢? 那么,让本王拭目以待。 第六章 熟悉的可怕 萧寒月好容易避开青楼游荡的姑娘和老鸨才找到后院的一扇小门脱离了这红粉之地,可问题又来了,她前世常年居住在清竹林不出,原来的身子还是西楚的公主,对天幽的路半丝印象没有,她寻遍脑海中记忆都找不出回燕王府的路来。 小半个时辰后,萧寒月躲到花粉楼的巷子后扶着墙面深深地叹了口气。 正一筹莫展地想着办法的时候,她眼眸忽然颤了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抬腿。 ‘噗通’迎面而来的黑衣男子被踹到在地,苦着脸瞪向萧寒月。 下一秒,萧寒月再度抬腿一脚踩在背上,狠狠地压着他的脸扣在地面,不给他半分起来的机会。 “女人,你干嘛?”柳絮嘴贴着地面含糊不清地说道。 “鬼鬼祟祟,不怀好意!”萧寒月脚下用力,同时指尖拂过发间,有晶莹的银光闪烁,她将两根冒着黑气的银针亮在他眼前,恶狠狠地威胁道,“说,谁派你来的?不说,死!” 柳絮只觉脸被按在地上生疼,心下懊恼,谁知道这女人反应这么快,他刚近身不过半米就被她踹了个正着,也是低估了这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除了殿下外,还从未有人能在一招之下把他摁地上! “我......我是来帮你的。” 帮她?萧寒月撇撇嘴,在天幽哪个人会这么好心地帮她? 不过......他是天幽的人,应该知道燕王府怎么走吧,想到这里,萧寒月眸底眼珠子转了转,那双氤氲匍匐水波盈盈的魅惑眼睛光芒闪烁,忽然绵软地笑了笑。 看着那笑,柳絮莫名地觉得从骨子中透出一抹颤抖。 这女人......怎么会有种跟殿下一样的可怕。 燕王府,最华贵的院子,春色满园,无数名贵鲜花的盆栽蝴蝶缭绕,里头有一间房间,上好的木质的雕花木门微微敞开,透出美人的一抹倒影,纤细修长,温婉动人。 房间内的铜镜前,孙林心伸手把一支金簪别在发间,听着身边贴身丫鬟琐玉的禀报。 “林娘娘,一早从孙府带来的暗卫来报,说清侧妃去柴房将王妃用麻袋装进了花粉楼。” 孙林心抚平衣摆刚刚落下的褶皱,站起身来,她生的和孙清心至少有六七分想象,只是年纪比孙清心稍长,褪去了那份俏皮稚嫩,更多了一分成熟温雅的女人韵味。 “胡闹!”她娇嗔了琐玉两眼,低眉柔柔道,“王妃再怎么说是王爷的正妻,她怎能不知天高地厚地去绑王妃?” 话虽这么说着,怒意也是当真浮现在了貌美的小脸上,可她语气却听不出半分怪罪来。 琐玉缓步走到孙清心身后替她捏捏肩膀,边捏边替孙清心说着好话,“林娘娘莫要怪罪清侧妃,清侧妃也是起了玩儿心。” “就你惯着她。”孙林心幽怨地瞥了她眼,许久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一动,“清心人现在在何处?” “清侧妃似乎去了花粉楼还没回来。”琐玉捏肩的动作顿住,掩嘴轻笑,“不过花粉楼的人一个个被清娘娘治的服服帖帖的,在那儿,清娘娘是吃不了亏。” 闻言,孙林心柔柔的娇俏面容同样浮现失笑。 “报——”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声响,吓的孙林心脚下一滑,还是琐玉扶着才没有摔倒,她皱眉吩咐琐玉,“琐玉,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琐玉点点头,怒气冲冲地出了去。 第七章 贞洁不再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都惊着林侧妃了!”琐玉出门,见是孙府带回的暗卫惊慌所错地跪倒在地上,皱眉怒斥道。 同时心下疑惑,孙府暗卫都是皇上亲赐,都是在暗卫地一等一的暗卫,怎会如此失态? “琐玉姑姑,属下刚刚守在王府屋顶的时候,看到王妃......王妃回府里了。”暗卫扑倒在地,支支吾吾地说道。 琐玉原先还未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待反应过来后立即瞪大双眼,“清侧妃娘娘呢?” 暗卫肩头一震,伏地摇头,声音低了下去,“属下,未看到清侧妃踪迹!” 琐玉到底是年长,在孙府有数十年资历,能跟着孙林心陪嫁到燕王府,多少是有胆识的,她镇静下心神后皱眉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 琐玉在外面站了会儿,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大对劲,赶忙跑回房中把暗卫回禀的话跟孙林心说了一遍。 “萧寒月被清心绑去花粉楼自己走了回来?”孙林心不可思议地看向琐玉。 琐玉点点头,担忧道,“清娘娘还未回府,会不会......” 孙林心颦眉沉默了一会儿,垂帘道,“在花粉楼,萧寒月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都翻不了天,只是她既然被清心绑走,怎么会自己走了回来?” 哪怕是以她的冰雪聪明都百思不得其解。 琐玉同样疑惑想着,王妃和王爷虽然新婚才几日,可男子娶妻,几日还不同新婚妻子同房,就当真是侮辱了。 何况燕王心系她家大小姐,连见王妃一面都觉得嫌弃,本来她们觉得燕王妃好歹是前来和亲的西楚公主,不堪受辱,会去找王爷要个解释,可这王妃半点公主的傲骨都没有,来了王府只会躲在那雪雁苑日日装可怜。 寻常男子或许会疼惜这样的女子,但她们王爷出生皇家,要的是像她们家小姐一样知书达理,聪明温婉的大家闺秀,哪里是要个哭啼的猫来玩耍? 是以,清侧妃想给林娘娘出气,王爷虽知道,但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王爷对林娘娘的感情深厚,一直想娶林娘娘为妃,而且以她们大小姐孙太医一脉嫡出的身份,当一个侧妃终究是委屈了。 “这几日王爷对萧寒月可有什么转变?”孙林心问道。 琐玉摇摇头,“燕王这几日一路过雪雁苑就满目的不耐烦,得了空也只会来她们大小姐这儿,时不时再去二小姐那里转转,根本没空理会雪雁苑那位。” 孙林心闻言松了口气,只要王爷不是被雪雁苑给诱惑了什么事都好说。 她突然抬眸看向琐玉,一双水波的大眼眨了眨,“听说王爷今天进宫了,你应该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吧?” “午时可归。”琐玉笑笑。 孙林心眼瞳中有波涛涌动,许久,她轻声一笑,“不管萧寒月是怎么回来的,但她从花粉楼出来,定然是贞洁不在,一个本就受尽骂名的人连贞洁都没了,王爷估计当真就留不得她了。” 第八章 雪雁苑 萧寒月回了燕王府后,凭借脑海中惠贤长公主的记忆回了自己的院落中。 燕王府邸是天幽皇帝新赐下的,她这和亲公主的身份就算再惹燕王难堪和厌恶,到底在院子分配上不敢怠慢她,因此分到的也是个临近东面,风水奇佳的小院落。 春日本该是生机勃勃,万花齐绽的季节,可这院落因着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而略显苍凉,但好歹算干净整洁,就连牌匾上那题的字都是笔走龙蛇间内敛雅致,映衬着隐隐华贵和风华。 她本就不喜那些繁杂和花里胡哨的东西,这样利落风雅的院子反而是称了她的心意。 雪雁苑,这字,倒是好字。 不知为何,萧寒月看着这字迹,从心头骨子里透露着一种熟悉。 “公主!” 就在她晃神思考着字迹的熟悉感由何而来的时候,院落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一道娇俏的身影看到她,顿时喜极而泣,大步朝这边奔跑过来。 萧寒月整个身子被她抱的很紧很紧,不由得扶额。 这个女孩也是惠贤长公主记忆中印象深刻的人之一,是惠贤长公主在西楚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和宫女,名叫琴音。 琴音善琴,又生的一副好容貌,是西楚宫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嬷嬷独女,若是不陪她来天幽,或许在西楚宫中也能寻得一份好差事舒舒服服地了却此生...... 想到此,萧寒月眼神柔和了些,这丫头年纪还小,在西楚的时候她跟着惠贤长公主就受了不少苦,来了天幽更是烧水砍柴,每天重活粗活,还要被打骂,一天好日子都没过。 “公主,都是我没用,每次你受委屈我都找不到办法救你。”琴音哭泣道。 萧寒月摇了摇头,笑道,“不怪你,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琴音哭声更浓郁了。 萧寒月心中无奈,抬眼看了外头两眼,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柔声道,“乖,我们进去再说。” 闻言,琴音顿时意识到这里并非是她们说话的地方,松开抱住萧寒月腰身的手,边抹眼泪边看着萧寒月点点头。 “公主,他们今天带你走是不是又打你了?”一进屋子,琴音就急忙上前去撸萧寒月的袖子,见那娇贵白皙的臂弯之上果真是一道红一道紫的新伤痕,眼眶再度热了起来,哽咽抽气道,“公主可是西楚最尊贵的嫡出长公主,怎的来了天幽要受这般委屈?” “别哭。”萧寒月拂去琴音面颊滴落的晶莹泪珠,美艳魅惑的容颜绽开一抹笑,“我在西楚的日子过的又哪里像表面这样光彩,来不来,其实差别都不大。” 光彩,不过只是表面看上去罢了,背地里,西楚继后和她的公主,哪一个不视她为眼中钉? “话虽这么说......”琴音瘪瘪嘴,“好歹在西楚有太子殿下能照料公主一二,而且要是没有皇后娘娘和二公主,皇上待公主也是不错的。” 萧寒月不可置否。 要是西楚的皇帝当真疼爱惠贤长公主,肯把女儿远嫁?反正印象当中西楚皇帝对待她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至于西楚的太子,和她一样同为西楚前皇后所出,一母同胞,他们兄妹两个打小感情是不错。 这次两国联姻,重要程度已经不是一个太子能够左右的,而是关乎天下之大计,她皇兄爱莫能助倒也能够理解。 “唉。” “小小年纪的,叹什么气?”萧寒月失笑。 “奴婢替公主不值!”琴音眼周围还带着泪水流过而余下的红晕,抿嘴道,“什么如玉公主是西楚第一美人,我们公主才是当之无愧,可是原本该属于你的一切都给如玉公主夺走了,她在西楚宫中享福,您却被皇上远嫁天幽受尽唾骂,奴婢,奴婢咽不下这口气!” 第九章 魂穿典故 萧寒月笑容敛起,沉默了下来。 惠贤长公主美则美矣,先皇后更是将她培养的满腹经纶和才华,或许先皇后意愿也是要将她培养成温和柔软,心存善意的公主,本意并没有错! 可惠贤长公主出生皇家,性子怎能绵软?这也是自先皇后去世,而她身为长公主独独只能被人欺凌的最根本原因! “你放心,自此不会再有人欺负你我了。”她伸手覆上琴音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琴音整个人身子一震。 她有些呆滞地抬眸望着萧寒月,“公主......?” “怎么?不认得了吗?”萧寒月笑笑,她天生一双眸子透着艳色,朦胧氤氲,随意地一笑便是倾国倾城的美艳无双,看的琴音微微一呆。 “不,不是的!”琴音回过神来赶忙摇摇头,破涕为笑,“公主生的尊贵,一直以来将先皇后娘娘教导的礼仪和修养铭记于心,如今倒是没有这么刻板了,琴音只是有些不适应。” “只是被孙清心送去花粉楼一趟,回来想清了不少事。”萧寒月视线变的悠远,像是透着空气要看到九天之外的云雾。 耳边回响着惠贤长公主将身子给她的时候说过的那句话——替我好好活下去,感激不尽。 替她?感激? 是心里有多么无助,多么凄凉,才能说得出那样的话? 那时的惠贤长公主心思单纯善良,被继后和二妹欺辱,被父皇厌恶,以为出了西楚就能自在轻松点,不料却因大婚之日燕王纳妾,嫁妆移回西楚沦为天下人笑柄,这才得知自己是被推入了另一个更加可怕的地狱中,万念俱灰之下放弃了生的希望。 “什么?!”琴音大惊失色,“清侧妃把公主绑去了花粉楼?” 边说着边大声哭泣起来,去抓萧寒月破损不堪的衣角,“公主可是燕王正妃,她怎么能够......” 琴音生的聪明,当萧寒月说自己被孙清心绑去花粉楼以后就明白过来很多事情,孙清心姐妹一直对公主怀恨在心,此事定是做了万全准备要让公主永远翻不了身! 可是如今西楚那边是彻底放弃了公主,在天幽,公主受这么大委屈就只能打碎牙和血往肚子里咽。 想着,她的眼泪就再止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萧寒月心底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暖意,前世她是鬼面医仙,出生就是江湖人顶礼膜拜的对象,身边所有阿谀奉承的人皆是因为有求于她,从未感受过这种关心...... 琴音爱哭是不假,但她出生西楚皇宫,见惯宫中的谋害和尔虞我诈,哪怕是在惠贤长公主十几年的记忆里,也不曾见她哭的这么伤心。 “好了。”萧寒月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你家公主不是蠢笨,只是以前太把规矩当回事儿了,但只要我不愿意,谁又能把我欺负了去?” 琴音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她犹豫地问道,“公主你没有被欺负吗?” “自然。”萧寒月无奈地伸手在她脑门砸了下,不过话音刚落间,她眼底有一抹凛冽精光一闪而逝,“琴音你去准备一件干净的衣裳给我,一会儿,估计雪雁苑要来大人物。” 琴音愣了下,点头道,“是,公主。” 第十章 麻烦来了 惠贤长公主到底是西楚前皇后所出,身份尊贵,哪怕是琴音取过来寻常穿的衣裳都很是繁琐。不过萧寒月身在清竹林之时,虽然手底下坐拥弟子千百余,但她天生不喜人触碰,所以穿衣沐浴都是自己一人,这层层锁扣的衣裳摆弄了一会儿也就会穿了。 “公主,谁要来雪雁苑啊。”琴音疑惑地问道。 “待会儿就知道了。”萧寒月眸低凛冽间荡漾起丝丝凉意,她望着地上洒落的一堆破碎沾染血迹的衣裳,“琴音,你去找个火盆子把这堆碎衣烧了,这些东西可不能叫人瞧见。” 琴音想着公主果真是不一样了,做事周全,几乎是滴水秋毫不落,不由得心下涌起欣慰来,想着在西楚唯有太子能把公主保护在臂弯之下,否则公主早就被皇后娘娘和二公主给害了,如今太子无法再护公主周全,这是雏鹰离开臂弯,终于要展翅了吗? 她弯腰捡起那堆碎衣抱在怀中,兴奋地小跑着出了房间。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偏偏整个房间透着与这个季节极为不符的阴冷,萧寒月迈着缓慢的步履来到轩窗前。 “这个房间......”她忽然转身眼神扫了眼房间周围的角落。 这个院子原本面向东边太阳,应是阳光光线充裕,极好的风水之地,可现在她转悠了一圈,感觉好像是有些冷了。 想着,她视线忽然凝聚在房中一直点着不灭的香炉上,眸底凝聚着一道光线一闪而逝。 走到香炉旁,萧寒月伸手掀开雕刻镂空卷云的香炉盖,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来。 “寒体散,怪不得惠贤长公主的身体如此虚寒。”萧寒月伸手抄过摆放在桌上的茶壶,直接浇灭了香炉。 寒体散算不得是一种毒药,只是引入身体会造成身子亏空虚寒,试问一个虚弱体寒的女子如何能轻易延绵子嗣?而且长期以往,寒气在体内积郁,亦是会危害到性命。 寒体散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香味和普通熏香差别很小,普通人根本辨别不出来!要是原来的惠贤长公主,几乎是必然会着了到,时间久了,最后的下场也是唯有一个‘死’字。 “手段比孙清心高明。”她嗤嗤道。 孙清心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是想不出这种阴险的法子来的,所幸现在她发现的早,又熟知惠贤长公主的身体状况,调理一番并无大碍,但这幕后之人,萧寒月可不会轻易放过! 她倒要看看,这背后到底还有谁要致她于死地。 如今连惠贤长公主院子的房间里头都能发现寒体散这种东西,由此可见江湖虽险恶,但这天下家宅,尤其的皇家纷争更是叫人侧目,想活下来,想报仇,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萧寒月叹气。 偏偏她先前探查惠贤长公主的身子,发现这幅身子和前世身为鬼面医仙的她,还有着天壤之别。 前世的她骨骼清奇,天赋绝顶,是天生的武才,鬼面医仙一脉的功法修行更是一日千里,而惠贤长公主的身体则是八脉郁结,要想修习内力还得先解开郁结的奇经八脉,很是麻烦。 身在江湖和王权贵胄的争斗中,没点自保的本事又怎么行? 既然她现在无法动用内力,就意味着自身攻击力极弱,看来要想保全自身还得要有多点的筹码。 恰时,房间外透过露出一丝缝隙的门框传来一阵喧嚷和脚步声,萧寒月回了神,得逞地一笑。 果然来了。 第十一章 燕王宁安 琴音刚收好烧血衣的火盆子就听见她们这久不闻人声的雪雁苑好像来了许多人,心中不由得一喜,难道是燕王终于想起了王妃,所以来了雪雁苑。 她满怀欣喜地迎着小跑过去,可是当看到踏着门框走进来的一行人后,清秀的小脸却是刹那间色变,步履连连后退。 “林侧妃,王爷。”琴音脸色极差,燕王殿下来看公主,怎么还会带着林侧妃?这来势汹汹的模样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琴音嘴角抿的紧紧的,心里头想着趁公主还在屋中不知道外面的情景,好赶紧给公主报个信,让公主去躲躲才好。 “大胆!” 琐玉眼尖的看出琴音的退却之意,不等她找借口离开,立即拧锁着眉头怒指琴音,低吼道,“一个小小的婢子,见了燕王和清娘娘竟然不行三叩九拜之礼!惠贤长公主平日里就是这么调教你的?” 她口中依旧称呼萧寒月为惠贤长公主而并非燕王妃,显然是不承认她的! 在旁的燕王连眉宇都不曾皱一下,似乎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试问一个受尽天下人耻笑的女子,除了一个西楚嫡出长公主的身份尊贵在,还有什么能让他正眼瞧一瞧的? 何况有身旁孙林心这般的大家闺秀在,一个皓月明珠,一个泥土尘埃,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自认为燕王府王妃的位置就该由孙林心这样的女人坐。 至于萧寒月?她何德何能!燕王眸底冰冷蚀骨,其中掺杂的嫌弃一闪而逝。 “奴婢没有。”琴音反驳道,她是算不得什么,但不能因为她的关系让公主蒙羞! “还敢顶嘴?”琐玉扬手就要打下去。 “住手!” 千钧一发至极,一枚物事,准确说是一枚钗子,准确无误地朝这边直射而来,刺在琐玉挥向琴音的手背上。 “啊!”琐玉惊呼一声,钗子的针尖刺进血肉,一下子就见了血,她痛呼着扑到在地,满眼泪光地望向那钗子袭来的地方。 “是谁?”孙林心也是吓坏了,琐玉可是她陪嫁的丫鬟,在孙府伺候了她十几年,眼看受伤,她怎能不怒?说着,便怒目圆瞪地往钗子飞过来的方向看去,顿时目光一滞。 屋子外并无特殊的点缀和遮掩,萧寒月就这么一身鲜艳红衣的站在门檐处,双手交叉搭在腰间,明明刚刚那样狠戾绝然,此刻却是一双眸子似睁不睁,惰懒魅惑,透着洒落的到面庞上的光线,端得是美艳倾城。 红色,是世上最鲜艳难以驾驭的颜色,没有之一,偏偏穿在萧寒月身上,和她那骨子中与生俱来的媚骨相辅相成,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美的沉醉。 燕王宁安在见到萧寒月的那一刹那,原本嫌弃的眼神宛若潮水般褪去,瞳孔深处浮现出一点惊艳。 他先前出使西楚就对惠贤长公主的臭名早有耳闻,在他印象当中萧寒月才不及孙清心和孙林心姐妹二人,颜不及西楚的二公主萧如玉,几乎是百无一用,怎的......会是如此高贵美艳。 这样的气度方才是真正高贵出生,金娇玉养中出来的人,只是可惜了...... 第十二章 敢在燕王府撒野 萧寒月视线同样是在燕王宁安身上停顿了片刻。 今日燕王该是刚自宫中回来,身上装扮还未换下,此刻一袭深蓝卷金云纹的锦衣华服,腰间鎏金镶玉腰带,金冠束发,眉目深邃沉稳,皇家出生的男人总一种高位之上的贵气,宁安也不例外,活脱脱一等一的美男子。 不过先前在花粉楼萧寒月已经见到了那被誉为天幽第一美男的夜王,她是不想承认那危险的男人出众,但在样貌方面,也足足能压宁安一个档次。 宁安是英俊,但也远远不及到让人萎靡痴醉的程度。 淡淡地收回目光,萧寒月面无波澜地走过去,心下却是嗤笑。 她前世识人无数,宁安眸底那抹惋惜,她又怎能看不到?看来,有些事情已经有人告诉他了。 “琴音是本公主的人,是本公主调教出来的,我既然都挑不出她的不好来,这里又哪里轮得到你来撒野?!”萧寒月轻轻一笑,一步一步地朝孙林心靠近,孙林心只觉得笃然有无数威压从四面八方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萧寒月脚步忽然停住,视线转向扑在地上疼的痛苦呜咽的琐玉,她笑的灿烂,那灿烂中却包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你说对么?” 萧寒月下手极其有分寸,钗子正好是打穿了琐玉掌心的脆骨,琐玉又原先是孙府的大丫鬟,平日里除了照顾孙林心的饮食起居外,几乎是从来不做粗活。 此刻只觉得掌心被钗子打穿的地方疼到了心窝子里,面对萧寒月的逼问和威压,一时间受不住,话都还未出口,就是生生地疼晕了过去。 原来她是拿琐玉撒气,孙林心松了口气,有些后怕地拍拍胸脯。 想想也是,萧寒月一个被抛弃的和亲公主,也只能找找她婢子的不痛快,真要敢在她头上动土还是没这胆儿的,何况,王爷还在呢。 “王妃姐姐,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这儿是燕王府而非西楚国,你这婢子对我不敬就罢了,可在王爷面前都那样无礼,实在是该罚。”孙林心不悦道,她总觉得萧寒月和先前不大一样了,从前见了只蚂蚁都怕,今日居然敢拿钗子当众伤人?看来是当真在花粉楼失了贞洁,受了刺激,所以才如疯狗一般的发疯咬人呢。 “本公主在问话,一个小小的侧妃,有你插嘴的份儿?”萧寒月眼角余光掠过孙林心,声音中带着凌厉。 孙林心顿时面色一白。 “你放肆!”孙林心身旁一直未曾开口的宁安眉宇轻拧道,“堂堂西楚惠贤公主,应该温雅知礼,敬爱姐妹,脾气怎么如此暴躁?” 他从前对萧寒月不屑是因为她的名声,现在虽然乍眼初见拉回了些好印象,但也不敌他跟孙林心自小青梅竹马的情分,眼看自己的女人被欺压,他当然要开口替孙林心说话。 不料萧寒月却是抬了抬下巴,语气疏离清淡道,“我西楚皇室人丁单薄,敢问燕王,除了寒月以外可还有别的公主嫁过来?” “自然没有。”宁安眉宇蹙的更深。 “既然如此,本公主温雅知礼这点尚且不说,本公主何时不敬爱姐妹了?”萧寒月继续眯着眼睛道。 咳!不过西楚两位公主,印象当中萧如玉那样子,她还真是敬爱不起来。 宁安面色微变,渐渐冷了下来,“你是本王正妃,林心是本王侧妃,你既然嫁给本王,你们本来就该以姐妹相称。” 萧寒月又笑了下,“既然是侧妃,那就和奴子并无二差,本公主若为上,那她就是下,本公主若为尊,她便是卑,怎么算是姐妹?本公主刚刚也只是在调教她,燕王殿下该感激我才是,何况我也没出言不逊,又怎么能算脾气暴躁?” 不过她的脾气一向暴躁。 “你......”闻言,宁安俊颜笃然沉下,似是被乌云席卷,他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道,“萧寒月,进了我燕王府,你就给本王夹起尾巴好好做人!莫要拿你西楚公主的身份来压我燕王府!” 言外之意,再尊贵,不照样受尽天下耻笑?燕王府能给她一个容身之所,已然是燕王府吃亏!是谁给她的勇气敢在燕王府撒野! “本公主不过是被父皇和天幽皇上强塞给燕王的人,跟燕王本就无感情可言,燕王若是不满意,大可跟随本公主去见天幽皇帝,你我一同反对,想必天幽皇帝会考虑一二。”萧寒月浅浅地笑了笑,一样是话中有话。 她的意思,燕王对这份亲事不满意,她更加不满意!嫁来燕王府权属无奈,也实在是她一时脑热才应允了和亲,我们一起去找天幽皇帝,这桩婚事本来就是你不情我不愿,说不准天幽老儿觉得也有理就把他们的婚约解了! 到时候大家开开心心,岂不是更好? 孙林心娇颜微变,宁安还没有反应,她反而是先着急了。 兔子急了也要蹦跶一下,萧寒月从花粉楼回来反正也得意不了多久,让她得得口上的便宜就罢了,要是真让萧寒月拉着宁安去天幽皇帝那里,保不准还要给她带来大麻烦。 想着,她拉拉燕王宁安的袖口,婉约道,“王爷莫要跟王妃生气,眼下重要的是燕王府的声誉。” 第十三章 逐出燕王府 听着孙林心弥漫在耳畔的娇声细语,宁安俊颜方才好看些,他淡漠地往后招了招手。 “孙嬷嬷。” 人群中一位年过四十的老婢子迎了上来,她一张脸不大,但褶皱极多,人瘦小,这样看过去连五官都挤弄在了一起,恰恰相反的是她眼中又精光闪烁,梳着一头简洁的回心髻,整个人精明干练。 “王爷请吩咐。”孙嬷嬷双手交叠在眼前,双膝微微弯曲,腰部向前倾斜些许,行的是标准的天幽皇宫内的礼节。 “去看看王妃。” 孙嬷嬷会意,立即大步往萧寒月的面前走去。 “你们又要对我家公主做什么?”‘唰’的一下,琴音立刻就跟母鸡护犊子似的张开双臂拦在萧寒月身前,见孙嬷嬷依旧朝萧寒月过来,脑中一下子想起了萧寒月胳膊上的道道伤痕,忍不住急了。 “在燕王府可有你一个奴婢说话的份儿!不想死就给本王退开!”宁安顷刻间俊颜冰冷如霜,冷冷地道。 见状,孙林心温婉的小脸不由得露出得逞的阴狠笑意。 王爷本就不喜萧寒月这份觉得自己凌驾一切之上的嚣张,现在连她身边的婢女都敢跟王爷顶撞,果真是有些活腻歪了。 萧寒月视线无意瞥向孙林心,恰好将她脸上的转变尽收眼底,心中不屑,她伸手平静地将琴音拉回自己身后,幽幽地看向凑近的孙嬷嬷,语气清淡,“恕我冒昧,王爷这是何意?就是死,也请王爷给个明白话。” “王妃姐姐,你做出这等羞耻之事,还需王爷说明吗?”孙林心适时插口道。 “哦?”萧寒月嘲讽地笑了笑,眼底直直地射向孙林心,“本公主做了什么事情让燕王府觉得羞耻?” 孙林心一噎,毕竟萧寒月去了花粉楼一事只有她孙府暗卫知道,可她若是现在把孙府的暗卫给搬出来,岂不是落的一个妾室监视正室的大不敬罪名在?现在人证物证俱不全,就算王爷信任她,可她又拿什么给萧寒月证明? “本王回燕王府时,看到你自花粉楼出来,萧寒月,你作何解释?”宁安俊颜阴沉道。 萧寒月‘呵’地笑出了声,这天幽燕王和侧妃还真是情深,居然能护到这种地步。 笑容过后,便是刺骨冷意弥漫,她眼中寒霜浸透,“本公主不过一介女子,就算能去花粉楼又能做什么?难不成跟你们男人一样去找女人?” “难说,花粉楼那等地方,男人可以找女人,女人不一样可以找男人?”不等宁安开口,孙林心撇撇嘴道,一张娇美的小脸尽是嘲讽之意。 “说的倒是有理。”萧寒月赞同地点点头。 “既然有理,那就收拾收拾东西给本王滚出燕王府吧!”宁安大力一挥袖袍,划出一道凌厉的风劲声,他俊逸的面庞神色也是刹那间阴沉如雨。 萧寒月挑眉,“燕王逐我出府可得想好了。”她一点不想待在燕王府,不过暂且她只有这个栖身之地,看来在找到下家之前还是不能离开这啊。 “本王还有什么可想的?”宁安嗤嗤冷笑,“我燕王府绝对不会要一个不干不净,不清不洁的女人!” 闻言,萧寒月轻轻‘哦?’了一声,那艳丽魅惑的眸子流光微转,唇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妖孽艳华,看的宁安微微一呆,心头竟然是生出几分不忍。 这么娇艳倾国倾城的美人,不如留在燕王府......一来他燕王府不差这么一个人的吃喝,二来依萧寒月的身份将来兴许会派上大用。 第十四章 少有的会演戏的女人啊 孙林心看见宁安俊颜上的痴醉和转瞬即逝的犹豫,再对上萧寒月那双勾人心魂的眼瞳,顿时生起一种无以伦比的嫉妒。 孙林心微微咬牙,将一只手埋进宁安的袖袍中,撒娇般地摇了摇,柔柔低声道,“王爷,莫要被她戏耍了。” 宁安轻轻蹙眉,原本心头荡漾起的犹豫被这指尖的绵软摇散,他纠结半晌后宠溺地叹了口气,“本王不会心软的。” “嗯。”孙林心朝他甜甜一笑。 萧寒月双手怀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他们,这么会演戏的女子少有,看来她房中那寒体散跟孙林心就脱不了关系,既然这样,那她就不妨陪他们玩玩。 “本公主怎么就不干不净,不清不洁了?王爷说出这话可要讲究证据!”她浅浅笑着,魅惑惰懒,“本公主可是前来和亲的惠贤长公主,王爷随意诬陷,往大了说,可是触及天幽和西楚交好的底线,要是触发两国战争,王爷可得负全责。” 果然,话音刚落,孙林心面色一变,她倒是没想到萧寒月这时候会把西楚国搬出来,不过萧寒月说的确实在理,纵使她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也实实在在是西楚的前皇后遗孤,地位尊崇,容不得被燕王府践踏。 “萧寒月,你可敢随孙嬷嬷验身?”恰时宁安上突然开口道。 验身?萧寒月视线忽的转向那先前要过来将她带走的老嬷嬷,忍不住嗤笑。 是啊,要是她真的被验出是不洁之身,那一切就恰恰反了过来,她如今本就受尽天下人耻笑不屑,如果她不洁的消息再传出去,明日天下在她的身上又要再加上一条不自尊自爱,羞辱他国的罪名,届时莫说是西楚,就是天下都再无她的立足之地。 而且要是她真是因为被验出不洁之身被逐出的燕王府,西楚恐怕也要被世人抵制地失了话语权。 想着,她眼中寒光一闪,直直地射向孙林心,话是从宁安口中说出的不错,但宁安多少算是个男人,这种歹毒心思的计谋绝非他屑于用的,孙林心,好,很好。 “既然王爷铁了心要验,那就验吧。”萧寒月此时也断然不会给宁安和孙林心一个好脸色了,淡淡地道,“若是王爷当真冤枉了本公主,还望做好道歉的准备。” “好!”宁安眯了眯眼睛,“如若本王冤枉了你,本王愿意道歉。” 说罢,他视线再度看向停在一旁有些等候号令的孙嬷嬷,沉声道,“王妃说的话可听到了?” “奴婢领命。”孙嬷嬷眼中精光一闪,朝萧寒月拂手招道,“王妃请。” 萧寒月眸底凛冽,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正欲迈开脚步时,袖口被一只小手牢牢抓住,她回身看去,只见琴音嘴唇抿的紧紧的,眼眶红肿眼底晶莹泪珠闪烁,用力地摇着头。 萧寒月周身浓郁缭绕的寒意敛起,柔柔地道,“我去去就回。” “公主别去。”琴音声音中掺杂着一丝撕心裂肺的心痛,她相信萧寒月,知道她只要随孙嬷嬷进去验了身今日定可全身而退,但今日过后,公主的名声怕是也毁了。 纸尚且包不住火,何况是这算不得密不透风的燕王府?哪怕只是这么验上一验,只要稍有风声传到外头,一传十十传百少不了添油加醋,原本公主现在就处在风口浪尖上,这么一来,便是火上浇油。 她怕,她真的好怕,公主今年才十五岁,还这样年轻,却承受如此大的压力...... 第十五章 针锋相对 “乖,我去去就回。”萧寒月见她执着,无奈地重复一遍。 琴音懂的道理她自然也是懂的,但,不验,就坐实了她不洁的罪名,验了尚且还有一丝还她清白的转机,一边是万劫不复天下再无立足之地,另一边是名节受损短暂被唾弃斥骂,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惜命,权衡利弊之下当然知道如何选择。 至于唾弃和斥骂?惠贤长公主受的还少吗?不过是在现在已经快要渐渐平息下来的舆论上再多一把火罢了,这把火再大,烧不死她第二次! 间琴音依旧不肯放手,萧寒月轻轻叹了口气,去抽自己的手,琴音握的很紧很紧,等萧寒月抽出手的时候,连手腕都多了一道勒痕。 见琴音作势要冲过去,宁安冷哼一声,视线撇转,向身旁的侍卫示意。 侍卫得令,齐齐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琴音。 “公主!”琴音喊的撕心裂肺,泪水糊了眼眶。 “住手!”萧寒月低喝道,她一双魅惑的眸子对上宁安,清晰地瞧见他瞳仁中一闪而逝的杀意,于是微微一笑,“燕王殿下,这里是雪雁苑,自家院子见不得自家人的血,但别家的可就说不准了。” 这个女人,胆敢威胁他!宁安眯了眯眼睛,自家人?别家人?她这是将雪雁苑与整个燕王府分的清清楚楚啊。 萧寒月依旧笑着,燕王和燕王府?那是西楚皇帝强加在惠贤长公主身上的婚事,至于和亲,可不是她要尽的义务!这话也是在提点宁安,少打她和琴音的主意,要是他敢把歪脑筋动到她和琴音头上,她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吃吃苦头! “燕王殿下不是要验身吗?那就验吧。”萧寒月说着,缓步朝房间内走去,在距离房间还有不到一米距离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声音不掺杂一丝情感,“不过本公主出来以后希望能看到琴音完好无损,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否则王爷休怪本公主血洗你燕王府。” “好大的口气。”宁安嗤声道,一个小小的女流之辈,无内力无武功,敢跟他提‘血洗燕王府’五个字?这里是天幽可不是西楚,她当她还是那个惠贤长公主么? “放心,你只要好好配合孙嬷嬷,你这个婢子,本王暂时还不屑于动。” “王爷最好记住自己的承诺。”萧寒月视线偏转,微微扫过宁安身旁偷笑的孙林心,重新迈开步履。 孙林心笑容僵住,望着那挺得笔直的背影,不知何时背后被一阵汗水浸的湿透。 刚刚那眼神...... 就在萧寒月一只脚即将迈入门槛的刹那间,雪雁苑的院门被‘噗通’打开,一抹黑影窜入,跪倒在了宁安身前。 萧寒月转身看去,艳华的眉宇间不由得一挑,这个人她认得,正是宁安身边的贴身暗卫雪影,武功内力皆是不俗,当日就是他代替宁安去西楚下的聘礼,可谓是宁安的心腹。 “何事?慌慌张张的。”宁安皱了皱眉,雪影跟在他身边七年多,他深知雪影处事镇定,很少有这么失了得体的时候,先前那巨响,连雪雁苑的院门都快被击碎了。 “回......回王爷的话,清侧妃她......”说到这里,雪影突然住了口,就连额间都溢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他这一说话,孙林心可是立马就急了,“清心怎么了?” 雪影抬眼看了孙林心一眼,咬牙道,“花粉楼差人来回禀,说清侧妃醉了酒,被洛水城城主的大公子亵渎了......” 话音刚落,孙林心就觉得脑中似乎有五雷轰顶般的巨响,紧接着眼前一黑晃了晃身子就要向下倒去。 还是宁安手疾眼快接住了她,急急地道,“林心,没事儿吧?” “清心,我的清心。”孙林心抓住宁安胸前的衣襟,低低啜泣地道,“求王爷快带妾身去看看清心吧。” “好,本王这就带你去看清侧妃。”宁安俊颜难看至极,孙清心怎么都算是燕王府的人,洛水城城主就算再受父皇尊敬,他的儿子这般作为也太过分!动歪念头居然敢动到燕王府。 何况孙清心还是孙林心的妹妹,他一时之间也是乱了方寸。 第十六章 真是赶巧 萧寒月就这么看着一群人簇拥着怒气冲冲地来,簇拥着怒气冲冲地走,有些呆了,眸底尽是茫然。 孙清心和洛水城城主大公子的事儿她可是主谋,再清楚不过了,那春风醉孙清心只沾染了些许,可这种药向来是以药效绵长著称,别说是现在了,就算是到了晚上那毒都不一定能自行散去。 可就这么好巧不巧的现在解了?如果不是真的就这么巧,那就是.......有人在背地里助她了,可究竟是谁会这么有本事?举手投足就能解了春风醉的毒不说,还能压迫花粉楼的人来燕王府禀报? 萧寒月突然眯了眯眼睛。 待那群人退去以后,两名侍卫就将琴音狠狠地往地上一推,淡漠扫了她一眼,抬步跟上宁安一行人的步履一同离去。 琴音被这股大力推的整个额头磕在了地上,随即就磕出了一个血印。 萧寒月赶忙上前一步把她拉起,柔声道,“没事吧?” 琴音摇了摇头,娇俏的小脸满是疑惑,刚刚雪影的话她也听到了,清侧妃本来是绑了她家公主去花粉楼,公主完好无埙地回来了,清侧妃却着了道,她自幼在西楚皇宫长大,突然心头就升上了一个不可思议地想法,忽然瞪大了双眼,“公主,该不会是你灌醉了清侧妃吧?” “不是。”萧寒月眸光染上一抹笑意,灌醉她?这种低劣的手段她还真是懒得用,何况春风醉那东西,怎么都比灌醉来的有效果吧? 她略微有些心疼地望了眼琴音额头上的伤口,“去屋里吧,我替你上药。” “公主不可。”琴音赶忙缩了缩脑袋,“公主可是金枝玉叶,奴婢这点小伤自己随便弄弄就行了。” 随便弄弄......萧寒月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眼琴音的伤口,微微蹙起了眉。 起初来燕王府的这段日子,她和琴音时不时就被孙清心带走,不是打骂就是干粗活,根本就没空打扫这院子,而燕王府又是天幽皇帝新赐下的,刚刚才修葺完成,碎石灰尘遍布,琴音的伤口虽不深,可是却进了石子和灰尘,不小心处理着必然会留下伤疤。 琴音虽是个婢子,但也是个姑娘家,额头留个这么大的疤痕以后定然是少不了嘲笑,既然是她的婢女,她就得负责到底。 “本公主命令你,去屋子好好坐着。”萧寒月话锋一转,语气不变,可话锋间尽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威压。 琴音一怔,恍然察觉过来自家公主如今是不一样了,心头有些许的感动,于是听了萧寒月的命令要回屋子里去,可见萧寒月站在原地久久未曾挪动步履,茫然道,“公主不进去吗?” “我还有些事情,去去就回,两个时辰内定会回来。”萧寒月想了想道。 雪雁苑清幽是清幽,简陋也是真简陋,慧贤长公主这种金贵屋里出来的人,来天幽下嫁时怎么会记得要随身带草药?萧寒月几乎可以肯定,整个雪雁苑都找不出草药来! 可琴音的伤要是没有草药估计是难以痊愈,她得出去想想办法。 想着,萧寒月的视线突然往西边望去,她凭借前世鬼面医仙的记忆,好像是记得天幽西边有座山,山上气候得宜,经常会有野生的名贵药草,不如去碰碰运气,那座山倒也不远,骑马的话......来回似乎也不用一个时辰。 天幽京中,繁华的街巷上,车水马龙,街上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男子一身绛紫色衣衫,旁边跟着一名侍卫在京中并肩而行,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簇拥而至,这么深邃的颜色,这么招摇图案,要是穿在寻常人身上恐怕就是一个常年混迹在浪荡圈子中的纨绔公子哥儿。 可偏偏穿在这人身上,有一种妖孽华贵的气息,简简单单地走在大街上,愣是痴了街上几乎所有的女子。 宁夜潋滟的眸子偏转,皓月明星般的俊颜含笑扫了一眼躲在墙角偷看的几名少女,低低一笑,然后加快了步履。 第十七章 实在丢人 那被他视线撇过的墙角少女们皆是喜不自胜,双颊通红,开始低低地畅聊起来。 “好俊的男人,他刚刚还看我了呢!”女子捂着脸害羞道。 “胡说,明明就是看我!”另一女子反驳。 女子望着宁夜离去的背影,如痴如醉道,“不跟你争了,不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还有他穿的那身衣裳,应该是宫中哪个贵人吧。” “上回有幸跟爹爹进宫,好像见过这男子......似乎是宫中的夜王殿下。”又一名身着锦缎的女子加入话题。 “就是那位最得皇上宠爱的夜王?”女子惊诧万分,“怎么会出现在京中的大街上?” “谁知道呢。”锦缎女子悠悠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要说这夜王,可是天幽第一美男,就是可惜了并非是皇上的亲子,再尊贵都不及另外几位皇子尊贵,而且听说愚昧蠢笨,那样一副好皮囊,却大字不识几个,这样的夫婿有何用?” 其余女子同样是叹气。 宁夜并未走远,这几名女子谈话的声音自以为很小,可在习武之人的耳中却是半丝都逃不过,他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来。 “真是鱼目混珠,不识鱼目不识珍珠。”柳絮跟在宁夜身旁,不满地撇撇嘴。他家殿下愚昧蠢笨?他家殿下大字不识?这些女人怕是眼睛被狗啃了,太没眼力见了! 宁夜脚步忽然停下,白皙纤细的手指覆上下颚,俊颜很是认真地打量着柳絮。 柳絮被自家殿下的视线看的略微有不大自在,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殿......殿下。” “最近功课读的不错。”宁夜突然低低地一笑,重新迈开步履往前走去,后面是翡翠轩,胭脂阁,都是置卖些女子物件,那里女人多,他厌烦,每每一到这种地方,他就厌恶至极,恶心地很,所以要快些走。 至于前方,差不多就是邻近皇宫,他的夜王府置于皇宫附近,人少,女人更少,索性就慢慢走不着急。 柳絮挠挠后脑勺,小跑着重新跟上宁夜的步伐。 “被一个女人弄成这样,你倒是愈发没本事了。”宁夜边走边突然淡淡地道。 柳絮愣了愣,不太明白宁夜的意思。 宁夜又是低低一笑,“待会儿回了夜王府,好生将你脸上的脚印给擦擦,不然跟在本王身边,丢人。” 闻言,柳絮一张还算清秀的脸一阵红青交加,分外精彩,想起那女人一脚将他摁在地上威胁他带她回燕王府,心里就不由得涌起一股气来。 “殿下和这女人非亲非故的,何故要为了她冒着不惜暴露行踪的危险出手相助?”柳絮撇嘴道,他们家殿下是何人?身上流着多么尊贵的血脉,何故要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而且,而且还是个女人!他们家殿下有多讨厌女人,柳絮作为宁夜的贴身暗卫那是再了解不过了。 宁夜笑而不语。 柳絮见宁夜不答话,一双眼睛再度涌起杀意,刚刚在花粉楼的时候他就想杀了那女子,事实证明他那时的想法很正确,这女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不过现在出手也不算晚。 “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本王身边待着吧。”宁夜看了他一眼道,“在本王没有给你下命令之前,不要再对她出手了。” 第十八章 这个贼女人 柳絮脸上尽是不解。 “你也看到了,你不是她的对手。”宁夜淡淡地道,“本王不让你对她出手是为你好。” 柳絮哼了哼,不再言语,可脸上却满满地写着不服气。虽然那女人是一招将他摁在了地上,可他还是坚信,只是巧合罢了,是她忽然偷袭自己才着了道,否则这么一个不习武功内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能将他堂堂天幽皇室暗卫队之首给摁地上?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抬手在自己脸上擦了擦。 这脚印,太过于耻辱了! “那边人本就盯殿下盯得紧,殿下如今又贸然为她出手,若是被人知道您今日来花粉楼和青云公子叙事......”说到这里,柳絮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担忧,“岂不是殿下的所有计划都要毁于一旦了。” 宁夜笑答,“知晓就知晓了罢,有些东西,有些事,瞒得太紧未必是好,反而是故意放些风声出去,那些背地里的人才不会起什么疑心。” 柳絮了然。 不知不觉间,竟然是这么快地走到了夜王府前,宁夜抬眸看着金丝镶嵌的牌匾,有些出神。 夜王府可以说是天幽皇帝赏赐出去的府邸中最为气派的一座,里头除了他居住的牡丹阁以外,还有精雕玉砌的水榭亭苑,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每一样都是稀世的珍品,都是这些年来天幽皇帝赏下的。 “这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是今早殿下出王府的时候,苏慕刚刚差人从皇宫搬回来的。”柳絮伸手戳戳门口点缀的石狮子像,据说这是天幽管辖境内的小国进贡过来的珍品。 “传闻这石狮子到了夜晚,还会亮起层层的琉璃霞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 宁夜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地嘲讽笑意,“哪里来的什么琉璃霞光,不过就是特意将这石狮子做的光滑,然后抹了些特质的油罢了,到了晚上,月光折射下来,就好似浮现上了层层光晕,让人信若为神。” 柳絮一噎,“那殿下你还......” “本王就是要它来给我夜王府镇门。”还未等柳絮把话说完,宁夜就是一句话彻底堵住了他。 这种荒唐的东西,其实只要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是知道道理的,可他就是要一见到这石狮子就爱不释手,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懂,他是蠢笨,所以在金殿之上耍着泼赖也一定要跟那位父皇求了来。 越是荒唐看似毫无逻辑章法的事情,他就越是要当真所有人的面干,为了收敛锋芒,有些蠢事儿他不得不干。 恍然间,宁夜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响起一句女子清亮的声音——小心剑走偏锋,他愣了愣,记起那跟春日大红桔梗海棠一般艳丽的女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柳絮疑惑地望着宁夜,他们家殿下在没有人的时候基本上是不苟言笑,可今日似乎是心情很好,可他又不知自家殿下的好心情是从何而来。 恰时,不远处,嘹亮的马啸响起,宁夜视线偏转,见一名女子一身红衣,容颜妖艳魅惑,一手拿着缰绳策马过来,正疾驰地往天幽京中的城门方向过去,看样子应该是要出城。 马术还挺好,宁夜刚刚收下的潋滟眸光再度染上一丝笑意,对身旁的柳絮使了个眼色,“你跟上去,看看她要干什么。” “殿下?”那驾着马过去的女人,宁夜看到了,他自然也看到了,于是柳絮瞪大了双眼,他可是不久前才脱离这个女人可怕的魔抓,现在殿下还要派他去跟踪...... 但在宁夜渐渐沉下的视线冲击下,柳絮一个激灵,还是垂下脑袋认命地答道,“是。” 说罢,脚尖轻点,准备使着轻功去追前方已经快要远去的那匹马。 “慢着。”宁夜喊住他,唇角一勾道,“这女人贼的很,你不用跟她碰面,注意敛去气息,远远地看着就好,回来跟本王禀报。” “......是殿下。” 宁夜修长白皙的指尖抚上下颚,浅笑地站在夜王府外,须臾,笑容渐渐放大了起来,笑出了声,边笑边走进了夜王府中。 他的笑低沉清透,很是好听,激荡着夜王府外大树上初春的绿叶都在微微颤动。 现在能让他感觉有趣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这女人既然是来和亲的公主,不论是行为和作风都似乎太不像一个闺阁中不谙世事的女子。 从在花粉楼她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拉他一起看戏就能知道,她那颗跟他仿佛有点像又有点不像的冷冽狠绝的心,和她这张美到极致,艳到极致的脸,也有些许不一样的地方。 第十九章 蒙混过关不容易 萧寒月重新回了燕王府,把马拴回了燕王府的马厩处。 孙清心以前折腾惠贤长公主,让她时常做脏活累活,什么柴房,马厩,都是让惠贤长公主和琴音来收拾。 嘶,堂堂西楚长公主,居然是要沦落到替燕王府打扫柴房和马厩的地步,萧寒月啧啧地摇了摇头,得亏这燕王府好歹是燕王府邸,不会养些鸡啊羊啊猪啊的,否则这惠贤长公主要遭的罪可还多着呢。 不过也多亏此,惠贤长公主的记忆中,对整个天幽的地貌是不太清楚的,可要说起燕王府,那可算是了如指掌。 否则萧寒月也找不到马匹去西边的山上采药。 萧寒月望着马背上的一箩筐药草,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这西边的山果然是块宝地,这些药草应该够用一阵子了。” 这么多草药,除了琴音额头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以外,还有萧寒月自己身上的一些伤,都是先前被孙清心姐妹打的,这些药草都是治疗铁打损伤的好药,一阵子过去,两人身上的伤就都能好全了。 伸手解下箩筐,萧寒月微微皱了皱眉,如今她这幅身子因为吸入了许多寒体散羸弱异常,要想打通八脉修习前世鬼面医仙一派的功法还得调理些时候才行,这段日子居住在燕王府,可以说是一道保护的壁垒,亦是未知的危险。 外面的人伤不得她,里头的害她可是轻而易举,没有武功,她何谈保全自己和琴音? “罢了,这些东西现在还想不得。”萧寒月摇摇头,扶额道。 背上箩筐,萧寒月准备回雪雁苑去。 谁知,她前脚刚踏出一步,后脚那刚刚被她拴在马厩上的马儿见她要走,立刻就‘嗷嗷嗷’地叫了起来。 萧寒月回身一笑,抬手拍拍它的马背,“原先牵你出去不过就是看你这马儿是马厩中生的最俊俏的,这一圈下来,倒是发现你是匹日行千里的好马快马,只是可惜了,我无福消受,只能有缘再见了。” 马儿很有灵性地低下了头,不再纠缠眼前的红衣女子。 萧寒月又是朝它一笑,快步走出了马厩。 琴音在房中等萧寒月等的焦急,这两个时辰都快要到了,怎么还不见公主回来的影子,公主刚刚在雪雁苑可是没少得罪燕王和林侧妃,莫不是燕王和林侧妃又将公主扣下了? “不成,要是公主出了什么事儿,九泉之下我还何谈脸面去见先皇后娘娘。”琴音一咬牙,站起身来,快步跑出了房间。 “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一道清丽熟悉的声音传过来,琴音前冲的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却见萧寒月悠哉悠哉地背着一个箩筐从雪雁苑的院门走过来。 “公主!”琴音看到萧寒月惊喜地出声,拉着她左看看右看看,“公主,燕王和两位侧妃没有为难你吧。” 萧寒月无语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是上山给你采了些药,关燕王和两位侧妃什么事儿啊?” 琴音一愣,恍然间想起自己额头上的伤口,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乖,你再去坐会儿,我弄好这些药草就替你处理伤口。”萧寒月抬眸又看了眼琴音的伤口,那伤口磕到了石头,所以还挺深,她这采药草一来一回两个时辰的功夫,伤口都还没有结痂,冒着丝丝缕缕殷虹的血迹。 看着怪渗人的。 琴音茫然问道,“公主何时会辨识药草,还会处理伤了?” 闻言,萧寒月轻咳一声,身为江湖信若为神的鬼面医仙,什么疑难杂症她没见过?什么疑难杂症她治不了?何况只是处理些磕磕绊绊造成的伤口...... 只是......她能告诉琴音自己是鬼面医仙吗?就这么告诉她,说她家公主其实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前世是个大夫,所以会摆弄这些玩意儿? 恐怕伤还没治好,琴音就该先被吓死了。 “母后在世的时候也让我看过些医经,会些基本的。”萧寒月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诚实点。 要想蒙混过关还真是不容易。 琴音了然,先皇后可是前西楚第一美人兼第一才女,公主作为先皇后唯一的女儿,自幼跟在先皇后身边学习,耳濡目染懂了这些倒也不奇怪。 避免她再乱问,萧寒月背起箩筐逃也似的向雪雁苑的偏房走去。 雪雁苑虽然简陋,可实实在在也是燕王府中的大院子,房间并不少,除了萧寒月和琴音每人一间房间外,还多出好几间偏房。 萧寒月想着天幽一时半会儿她是逃不出去了,所以还真得和琴音在燕王府逗留些时候,到时候得了空整理两间房出来,一间存放药草,另一间她可以专门研制药方,好好调理调理自己这幅被寒体散侵蚀又八脉郁结的身子。 至于琴音那丫头,萧寒月握住她手臂的时候特意感受了下她的脉象,吸入的寒体散并不多,完全没有用药的必要,过几天体内的寒气自然就散去了。 毕竟是药三分毒,药这种东西有调理身体的作用,但喝多了也是不好的。 这一点,哪怕是身为鬼面医仙的萧寒月都是认同的很。 第二十章 她自作自受 半个时辰后,萧寒月处理好了药草,手中捧着一个小罐子走了出去,只见琴音双手撑着脑袋坐在院中石泥砌成的桌子旁出神,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连萧寒月出了房间都未曾察觉。 萧寒月不由得心上涌起一抹好笑之意,上前落座在她身旁,打开小罐子,用布包沾了点草药抹在琴音的额头上。 琴音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整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眼见萧寒月在替她上药,一张小脸顿时更苦了。 “燕王的人来过雪雁苑了?”萧寒月边替琴音包扎伤口边问道。 琴音瞪大了双眼看着萧寒月,“公主怎么知道?” 萧寒月浅笑道,“你的想法明明白白地都写在脸上了,我能不知道吗?” 她先前进房间的时候,丫头还好好的,出来就一副天塌了下来的模样,她又不是蠢人,自然一猜就猜到了。 “得。”见琴音还要开口发问,萧寒月立即喝止住她,轻咳道,“燕王的人都来说什么了?” “燕王殿下请公主今晚到绛燕轩候着。”琴音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一张小脸尽是担忧。 自从她家公主嫁进燕王府后,燕王就再未传召过,更别提喊公主去绛燕轩了。 虽说这是好事儿,可今日在雪雁苑一遭,也不知燕王传公主去到底是做什么的,又是何意图,实在是叫人忧心。 “公主,奴婢听说清侧妃醒酒后发现自己被洛水城的公子给玷污了,闹着吵着要洛水城的公子偿命,在花粉楼闹了好大一遭。”琴音朝萧寒月耳旁凑了凑,悄声道,“据说连燕王和林侧妃都劝不住,这事儿闹的大,现在满天幽都在传燕王侧妃和洛水城大公子苟且的事情。” 萧寒月嘲讽似地笑了笑,孙清心相较于孙林心,果然还是太嫩了。 洛水城那位公子可是国师的长子,哪里是她一个区区燕王侧妃能左右生死的?如今这般吵啊闹的,不就是告诉全天幽的人自己跟他有了什么吗? 当时就因为惠贤长公主的嫁妆被挪回西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哪怕是西楚最尊贵的公主,宁安也嗤之以鼻。 这么好面子的一个人,被整个天幽嘲笑侧妃和他人暗度陈仓,还怎么挂得住脸面? 要是聪明点的人,这件事情偷偷背地里解决就算了,宁安好歹是天幽燕王,再不济就是使点手段让燕王府死个侧妃,把孙清心神不知鬼不觉地送给洛水城的那位大公子。 这样,孙清心还能安安稳稳地当个城主少夫人,如今倒好,不说燕王府容不得孙清心,城主府也再无她的立身之地。 “不过是小心思太多,自作自受罢了。”萧寒月冷冷道。 本来孙清心是想害她的,要是没有那两枚银针解了她身体里的春风醉的话,她现在的处境只会比孙清心要惨上一百倍! 到时候可没有人来同情她。 如今也只是给了她个教训罢了,至少孙清心这条命还留着。 “琴音是担心燕王会因为清侧妃的事情波及到公主。”琴音皱了皱眉头。 “别皱眉头了,伤口该裂开了。”萧寒月伸手在她眉宇间揉了揉,笑道,“燕王殿下既然传召我,那我也拒绝不了,去就是了。” 毕竟有孙府的暗卫看到,那个时间点她也从花粉楼出来,所以宁安定是有了怀疑。 说到这里,萧寒月又是疑惑道,“不过宁安要是想质问我关于孙清心的事情,何必要到晚上?” 他可不像是有这等忍耐度的人,何况既然是要问,早问晚问不一样是问? “听走过的丫鬟们嚼舌根,好像是府里来了了不得的贵人。”琴音答道,“燕王去招呼了,连后续处理清侧妃的事情都交给了林侧妃一手代劳。” “他把处理孙清心的事情交给了孙林心了?”萧寒月挑了挑眉间,孙林心可是孙清心的亲姐姐,宁安随便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孙林心肯定会徇私,他既然心里头已经不想留孙清心在燕王府了,又怎么能把此事交给孙林心? 萧寒月眯了眯眼睛,依她来看,宁安能被如此冲昏了脑子,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他真的宠爱孙林心,宠爱到可以为此抛弃燕王府的颜面,二嘛......就是那来燕王府的贵人确实对宁安太过重要,令他不得不把手头的所有事情都抛出去,脱身去招呼那位贵人。 在天幽能有这种影响力,究竟是谁呢...... 第二十一章 是她害我 燕王府清心阁。 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彻整个院子。 孙清心扑在桌子上撕心裂肺的哭着,孙林心则是站在一旁,一张温婉动人的脸微微泛着青白色,看孙清心哭的伤心,悠悠地叹了口气。 “清心,事情都过去了,别太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孙清心突然不哭了,抬起头来,泪水糊了原本画好的妆容,憔悴不堪,与平时娇俏可人的模样截然不同,她看着孙林心,但眼睛的光却是呆滞无神,“姐姐,你说要我怎么不放在心上?我可是燕王殿下的侧妃,却被人在花粉楼抓包和洛水城的大公子苟且,我这一辈子都完了!” 孙林心有些不忍,可她深知自家妹妹在花粉楼的地位,花粉楼的人几乎人人都供着这尊小祖宗,怎么会在自家地盘上发生这种事情? 越想她就越觉得蹊跷,于是孙林心皱了皱眉问道,“你告诉姐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绑了萧寒月去花粉楼,为什么你在洛水城公子的床上?” 孙清心一听‘萧寒月’三个字,原本空洞的眼神立即有了神采,狠狠地拍着桌子站起来,怒斥道,“萧寒月!一定是萧寒月!她将我弄晕了,醒来以后我便已经和洛水城的那位大公子......” 说着,她又坐回凳子上大哭起来,边哭边狠狠地道,“她敢这么害我,我一定要她生不如死,要她付出代价!” 孙林心眉宇一皱再皱,可能会是萧寒月吗?萧寒月虽然是西楚过来和亲的公主,可胆小如鼠,一点儿惊都受不得,怎么会有手段这么害清心? 可孙林心再转念一想,今日在雪雁苑中,萧寒月面色不改就拿簪子打穿了琐玉的掌心脆骨,手法果断精准。 而且琐玉那伤她看过,哪怕是她亲自用祖传的针灸之法给琐玉医治,她的手都不能再像以前这样利索了。 这种狠戾,倒也有可能对清心不利。 “这些日子爷爷云游去了,否则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替你出气的。”孙林心悠悠地叹了口气,就算孙清心一口咬定就是萧寒月害了她,可并无证据来证明就是萧寒月下的手,毕竟人家还是个公主,更是燕王正妃,她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难道就任由我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不成?”孙清心泣声怒道,“你还是不是我亲姐姐了?我不管,就算爷爷不在我也要想办法弄死她!” 闻言,孙林心娇颜一白,望着紧闭的门窗才松了口气,瞪着孙清心道,“这里可是燕王府,不是孙府,你在这样口不择言,我都保不了你!” 孙清心立刻就老实了。 眼见她乖觉的模样,孙林心心口不由得涌上一丝心疼,“你放心,要是能找到机会,我会下手给她教训的。” 好在燕王的心还在她这里,当年的救母之恩,宁安一直对她心存感激,在这个燕王府,她还是能够压着萧寒月的。 不管是谁家的后宅,得宠才是王道,没有宠爱,身份尊贵只会让主人忌惮,甚至是怨恨。 孙清心贝齿狠狠地咬着下唇,直到嘴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才发觉唇瓣的疼痛。 萧寒月...... 第二十二章 宁安召见 夜幕悄然降临,月光洒落在院中的泥石地上,泛起层层光晕。 萧寒月手执一笔上好的狼毫撰写着药方,小窗轻掩,初春的晚风已经没有这么刺骨了,透过窗户丝丝缕缕地抚在面上,清爽舒适。 撰写完药方,萧寒月将狼毫笔小心轻放在桌案。 这支狼毫笔估计是整个雪雁苑里最贵的东西了,是惠贤长公主从西楚带来的,似乎是先皇后在她幼时所赠,就一直带在身边。 “嘎吱——” 房门被打开,琴音见到萧寒月愣了愣,立即急切道,“公主,你怎么还在房间里头?” 下午萧寒月就不见了踪影,琴音满院子都寻不得她,这会儿以为萧寒月早就去燕王的绛燕轩了,没想到公主竟......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练字? 琴音拉着萧寒月坐在铜镜前,伸手抄起一把梳子,开始对着铜镜比划。 “你干嘛呢?”萧寒月不由得好笑道。 “燕王召见公主虽然不知道所谓何事,可公主也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绛燕轩才好。”琴音边比划着,然后凑到萧寒月耳边咯咯咯地自顾自笑了起来,“我们公主生的这么美,今日燕王虽然是怒气冲冲的进来,可到底还是没舍得对公主下手。” 闻言,萧寒月翻了个白眼。 宁安哪里是舍不得对她下手?分明就是没逮着机会!要是被他抓住了错处,还怕宁安舍不得下手吗? 依照她来看,今晚宁安召见她,恐怕就大半是为了给孙林心姐妹出气。 “奴婢替公主打扮打扮,大晚上的,男女独处一室,干柴烈火,说不准燕王......”琴音一张小脸越说越兴奋,萧寒月则是满头黑线。 “他要是好好的跟我谈天就罢了,敢对我做什么,我一刀阉了让他这堂堂天幽五皇子做太监!”萧寒月冷冷道。 话音刚落,琴音立马就伸手捂住了萧寒月的嘴,苦口婆心地劝道,“呸呸呸,公主啊,奴婢知道您不喜这桩婚事,琴音也不喜,可既然嫁到了天幽,那就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至少不能遂了西楚皇后和二公主的意,她们就尽等着公主闹笑话呢!” “跟老婆子似的。”萧寒月拿下琴音堵着她嘴的手,哼道,“只要我不被天幽的人赶出去不就好了?还用理会她们做什么。” 琴音叹了口气,“公主说的倒也在理,这燕王敢在娶亲当日纳两位侧妃,看着不像是个好人。” 萧寒月深有感同的点点头,望着琴音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 “不过咱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了,万一燕王回心转意了呢?” ‘噗通’。 琴音后头的话立刻就把萧寒月一颗好容易上浮的心,硬生生地给重新打落了下去。 萧寒月嘴角抽了抽,一把抓住她握着梳子的手,无奈地道,“就算要梳妆打扮,也用不着你来操心。” 琴音愣了下,面露不解。 “你看着吧,燕王召见我,怎么会容许我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萧寒月嗤嗤地道,“等到了时间,自会有人来雪雁苑替我打点。” 她如此不着急地跑到房间来编撰药方,又不是真闲的。 第二十三章 圆滑老嬷嬷 琴音一愣,恰时透着窗子,突然看到外头亮起了几盏灯。 按照道理来说,雪雁苑就只有琴音和萧寒月两个人住,这院子又被孙清心姐妹二人打压着,房间里的灯油都紧,哪里还有多出来的给外面点灯? “王爷有令,请王妃前往绛燕轩一叙。”外头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略略掺杂着几分沙哑。 是宁安身边的孙嬷嬷。 萧寒月唇角勾了勾,一下子心头就有了判断,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子,朝琴音示意道,“将桌上这些东西先收一收,今晚我怕是回不来。” 琴音点头答应道,“是。” 雪雁苑院子正中央,孙嬷嬷身边跟着两个眼生的丫鬟,丫鬟模样倒是普通,各自掌着灯,两人皆是腰杆挺得笔直,分别立在孙嬷嬷两侧。 孙嬷嬷一双眸子精光流转,在萧寒月身上微微停顿了下,流转的眸光有一丝惊艳之意一闪而逝。 她今天白天也是见了萧寒月的,她年过四十,识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这个惠贤长公主不同凡响,断然没有传闻中这么不堪。 孙嬷嬷可惜地叹了口气,只是她得罪了王爷和林侧妃,往后在王府中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王妃请随老奴来。”孙嬷嬷对萧寒月的态度尤其恭敬。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萧寒月走到孙嬷嬷身旁,摸着下巴点点头道。 孙嬷嬷后退一步,转身站在萧寒月身后,微微低下头,话语不卑不亢,“王妃过誉了,老奴是王爷的奶妈,承蒙王爷厚爱跟着王爷来了新府邸,王妃是燕王府的女主人,老奴理应对王妃恭敬,这样好像没有什么不妥。” “是没有什么不妥。”萧寒月笑道。 这样还能有什么不妥?是太妥了!这个老嬷嬷心细如发,又聪明狡猾,不论是在宁安面前,还是在孙林心姐妹面前,甚至是在她面前,可都是抓不住毛病来的主儿。 “嬷嬷可是宫里来的?”萧寒月笑意不减。 “回王妃,老奴原先是宫中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孙嬷嬷如实答道。 萧寒月暗自腹诽,皇后娘娘?能培养出这种下人,倒也是个值得人寻味寻味的。 须臾,她对孙嬷嬷招手道,“嬷嬷请带路吧。” “王妃请。” 一路上燕王府的一条石子路上都幽然静谧,除了萧寒月一行四人外,似乎连个丫鬟和小厮都不曾看见。 在偌大的燕王府,这就显得有点不太正常了。 呵。萧寒月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宁安为了质问她还要这么兴师动众地把整个燕王府的人给调遣下去?那似乎有点太看得起她了。 总之她萧寒月自认是没有这个面子的,所以燕王府今天这么反常,该是跟宁安要招呼的那位贵人有关。 “孙嬷嬷在燕王身边伺候多年,可是知道燕王近来有何不一样的地方?”萧寒月边走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她不是要刻意从一个老嬷嬷口中套消息,只是实在是有点好奇那位贵人的身份。 说到这里,她见孙嬷嬷神色如常,魅惑的眸光流转,笑继续提醒道,“或是见过什么人?” 话音刚落,孙嬷嬷原本前进的步履明显是慢了一拍,不过这种失态只是转瞬即逝,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王爷是皇上的五子,经常出入皇宫,所见之人不计其数,不知王妃问的是那位?” 果然狡诈的很!萧寒月嘴角抽了抽,装,我让你装! “自然是......如今燕王府里那一位。”萧寒月扯着嘴角笑问。 第二十四章 卡点太准了 “王妃,绛燕轩到了。” 前方的孙嬷嬷脚步突然停住,骇的萧寒月一个不留神险些撞上。 抬眸望着前方被灯笼烛光照亮的‘绛燕轩’门匾,萧寒月心头颇为无语,这卡点也太准了吧?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时候到绛燕轩门前了? “王妃请进吧。”孙嬷嬷道。 萧寒月还欲再说些什么,只见孙嬷嬷后退一步对萧寒月做了个‘请’的姿势,打断道,“王爷还在处理公务,进了院中自有人伺候王妃。” 萧寒月:“......” 现在好了,她给这孙嬷嬷的定义在精明狡诈里头还要加上个圆滑,居然能把她到嘴边的话堵得说不出来。 抬步走进绛燕轩中,萧寒月望着周围栽着几棵树的院子,枯枝上挂着几盏灯笼,将整个院子照的明亮,她走近去仔细看了看,方才辨别出这树的品类。 应该是梅花树,到了春天,花都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残朵,本来光秃秃的难看,挂上这几盏灯笼倒是给整个院子都铺满了氤氲匍匐的气氛,别有一番韵味。 “王妃。”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响,萧寒月正观察着那花骨儿朵,吓的一个激灵,转身看去,两个扎着丫鬟发髻的女孩并肩站在那。 “你们知不知道人吓人容易吓死人?”萧寒月伸手抚了抚胸脯道。 谁知她不开口不要紧,一开口那俩丫头立刻就上前一步哆嗦着跪在了她跟前,边跪边磕头。 “王妃恕罪王妃恕罪,我等不是有意吓着王妃的!” 萧寒月艳丽的容颜顿时拉下三条黑线,她这么一个貌美无双的绝代佳人,很可怕吗?这么一副样子哪里是她们吓了她?分明就是她快将眼前这两眼小丫鬟给吓死了! 不过转念想想也是,这个身份是个公主,本来就够吓人了,前来和亲以后又被孙清心和孙林心姐妹撺掇燕王府的下人欺辱,这两个丫鬟多半也参与其中,如今宁安召见她,这个两个丫鬟是以为她守得云开见月明,又复宠了? 怕她公报私仇,所以怕成这幅鬼德行? “得了,起来吧。”萧寒月很是大度地道。 孙清心和孙林心姐妹二人的账,她倒也不必算到这几个连及笄之龄都还没到的丫鬟身上。 不过说到及笄之龄......她这幅身子好像也就刚过不久吧。 忒小了。 两位丫鬟听了萧寒月的话,齐齐疑惑地对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可是还是畏畏缩缩地站在那,一句话不敢开口。 萧寒月抬眸撇了两人一眼,“你们放心吧,我一向以德报怨,之后你们伺候好我便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但若是伺候不好,在这个燕王府你们就是藏到哪里都不安全。” 两位丫鬟再次对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须臾,两人皆是朝萧寒月行了个大礼。 “奴婢雪鸢。” “奴婢雪凝。” “皆听候王妃差遣。” “嗯。”萧寒月满意地点点头,“既如此,告诉我,宁安吩咐你们干嘛了?” 第二十五章 洗洗干净 雪鸢上前一步,小心地打量了眼萧寒月的脸色,低头眨巴眨巴眼睛道,“回王妃,王爷说让我们......让我们把王妃洗洗干净,然后搁他屋里头。” 洗洗干净?搁他屋里头? 萧寒月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个东西!宁安是什么意思? “王爷说他估计得夜里才能抽一小会儿空过来,让我们二人守在屋子外看好王妃。”雪凝补充道。 闻言,萧寒月算是松了口气,看来宁安是当真被什么事情给缠的脱不开身,要不是孙清心被洛水城公子玷污一事实在是有关燕王府的声誉,他恐怕见的懒得见她一面。 “王妃......这王爷的吩咐......您看。”雪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奴婢们也是接下了王爷的命令,王妃只要沐浴完去王爷屋子里待着就成,就算是在里头放火,奴婢们也绝对不拦着王妃!” “呃......”萧寒月无奈地看着面前眼睛里头都快企盼地放出光来的两个丫鬟,唉声叹了口气。 她前世今生加起来都快三十多的年纪,还没有个孩子,见到这个年纪的小丫头,像琴音还有眼前雪鸢雪凝这样心思单纯的,忍不住慈母光辉暴涨啊...... 当然,孙清心孙林心那样害人不浅,心狠手辣的除外。 “带我去沐浴吧。”萧寒月败下阵来。 雪鸢和雪凝两个丫头自然是大喜过望,对着萧寒月行了个福礼,就一左一右地拉着她进了屋子。 大半个时辰后,萧寒月洗了个热水澡自屏风后面走出来。 “阿嚏。” 她闻着周身传来的浓郁玫瑰花香气止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这当王妃就是麻烦,洗个热水澡都得就着花瓣泡老半天,这要是在她清竹林,春夏自有甘冽泉水,秋冬便是温泉泡澡,可比这王府的玫瑰花瓣浴自在多了。 “夜里冷,王妃先披件衣裳吧。”雪凝拿着一件外衣走了进来,许是知道萧寒月喜红色,还细心地选了件大红的。 萧寒月接了衣裳点头道,“宁安将我召进了屋子,可我这都洗完澡了他还不见个人影,你能否去看看?” 雪凝一张小脸染上一丝为难。 “罢了。”萧寒月无奈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雪凝朝萧寒月规矩地一礼,退了下去。 萧寒月闲来无事,坐在了桌前等待。 距离燕王娶亲不过三四日的功夫,宁安在绛燕轩的房间里头还挂着大红绸缎,整个房间的红烛像是刻意留着,还未撤下,龙凤呈祥的大红喜被整齐地叠在床头,看着分外喜庆。 这般招摇,无非就是为了孙家姐妹,萧寒月嗤笑想着,这房间里的一丝一毫,宁安可曾有半点念着惠贤长公主? 那样一个受尽骂名的女子,在宁安心头恐怕是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瞧的吧。 “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可为何偏偏要惠贤长公主去当那牺牲之人?”萧寒月视线渐渐迷离。 惠贤长公主多么尊贵的一个女子,母亲西楚前皇后是西楚的第一美人,爷爷更是两国之外的九州之主,却被送到天幽来受尽欺辱,甚至心神俱灭。 尤其亲手断绝她的还是自己的父皇。 并非是萧寒月同情惠贤长公主,而是前世的清竹林的鬼面医仙一样身居高位,也是被身边最亲近之人断送一切甚至是一条性命,更能够感同身受罢了。 荒唐,太荒唐! 第二十六章 敢还是不敢? 门‘嘎吱’一响,萧寒月微微抬头,只见雪鸢雪凝两人各自端着两个托盘,摆着几个精致小菜和米饭,放在了桌上。 “听孙嬷嬷说王妃还未用过晚膳,这是我们奴婢二人在小厨房现做的,王妃先暂且吃着填填肚子吧。”雪鸢道。 萧寒月笑道,“有劳你们了。” “王......王妃太客气了。”两个小丫头立即面红耳赤地跑了下去。 一句话就跑了个没影,萧寒月笑着摇了摇头,捻起筷子吃着饭菜。 这一吃,才知道自己确实是饿了,今天一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从燕王府到花粉楼,再从花粉楼到燕王府,在这么多信息量的冲击下她滴食未进,可不就是饿坏了吗? 当下就风卷残云地把桌上的饭菜给一扫而空。 紧接着一阵困倦缓缓袭来,萧寒月扑到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风透着微微的凉意吹在了脚步。 宁安覆手站在她身后,望着满桌子的空盘子,嗤嗤地道,“萧寒月,你好歹是西楚前皇后的独女,西楚的惠贤长公主,饿死鬼投胎吗?” 这么响的声音自天而降,萧寒月直接就是一个激灵从半睡半醒中缓过了神。 伸手揉揉有些惺忪的睡眼,暗骂自己不争气,这吃饱就困的毛病她在清竹林就有,怎么转身投了个魂,投到惠贤长公主身上她也有? “吃饭睡觉,这不正常吗?怎么?燕王殿下是不会吃饭还是不会睡觉?”萧寒月鄙视地抬头看了宁安一眼。 不管怎样,扰人清梦,可耻! “这么毫无防备地吃本王院子里的膳食,你也不怕本王命人给你下毒。”宁安嘲讽似地道。 “下毒?”萧寒月最后一点睡意可也没了,她站起身来,魅惑的眼眸渐渐地透出一抹肆意的笑来,“燕王殿下,你敢吗?” 敢吗? 敢吗! 他当然是不敢的! 萧寒月是谁?再软弱,再任由人欺辱,名义上还是来和亲的西楚公主,和亲的公主死在了异国,又是刚过门三四日死在了夫家的府邸,西楚国会怎么想? 萧寒月那九州之主的爷爷会怎么想? 到时候天幽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萧寒月望着宁安眼中无数变换的眼神,低低一笑。 芳华坠落凡尘,在这房间红烛火光,大红帷幔的映衬下艳丽夺目,魅惑倾城。 且不说雪凝雪鸢两个丫头一看就心思单纯,就算他宁安真的敢在饭菜里下毒,萧寒月会吃不出来吗? 什么毒能骗过鬼面医仙的舌头?除非是跟程子昂那样心思歹毒,深深了然她喜好弱点之人。 她重新坐回凳子上,身子倚靠在桌前,懒洋洋地道,“燕王殿下急匆匆地召见我,想必是有什么话要问,既然要问,何必兜圈子呢?问吧。” 宁安原本还算好看的脸色彻底沉下。 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美人,宁安亦是如此。 他今天在雪雁苑已经见过萧寒月,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艳丽佳人在燕王府,他没道理再继续冷着。 回绛燕轩的路上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只要萧寒月识趣,乖乖的畏缩他身下,那他这燕王府给她一处容身之所未尝不可。 谁知道她竟然是如此的不识抬举! “萧寒月,你这老喜欢往刀枪上撞的性子,本王究竟是该不该夸你呢?”宁安眯了眯眼睛。 萧寒月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王爷自然应该夸我,我若不往那刀枪上走,这是非遍野的天幽,我又何必来走一遭?” 宁安冷哼一下,冷冷道,“你既然如此不惜命,那就休怪本王了。” ‘噗’萧寒月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不惜命?宁安说这话可是太好笑。 要说起惜命,她这个好不容易活第二次的人可是太惜命了! 只是惜命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惠贤长公主的感情她虽不能确定,可身为鬼面医仙的萧寒月可是看透了宁安的性情,要她甘心屈服? 美得他! “你还笑得出来?”宁安眸光闪过一丝不解,嘲讽地道,“莫不是今日在雪雁苑的镇定都是你装出来的?事实上还是跟传闻一样软弱不堪?” “燕王殿下!”萧寒月突然喊住他,挑了挑眉,不答反问道,“你这样把我带来自己的房间,又扯这么多有的没的,可是觊觎本公主的美貌?” 宁安一愣,紧接着整张俊颜都因为萧寒月这一句话变得通红起来。 天下哪里有女子会对这种事情如此直讳不言的? 而且萧寒月这话恰好是戳中了他心头的想法,一时间羞窘交加。 萧寒月撇撇嘴,宁安自一进来就对她冷嘲热讽,偏偏不进入正题,这种小把戏留着调戏调戏年轻的闺阁女子就罢了,用在她身上可是用错了! “如果燕王殿下当真有这种想法,那本公主还是劝你尽早打消。”萧寒月忽然起身,上前一步凑到宁安耳旁低低地笑道。 一股玫瑰花香气簇拥而至,绛燕轩的丫鬟们最懂主子的心思,知道宁安最喜这种花香,所以给萧寒月沐浴时用的正是玫瑰花。 只可惜,萧寒月接下来的话让宁安一张脸黑如锅底,升不起半点心思来。 “我娘是西楚第一美人,我的样貌燕王殿下也见到了,所以本公主希望至少能找一个不影响下一代的。” “萧寒月!”宁安终于忍不住怒吼道。 萧寒月笑意更加灿烂了,很是认真地补充道,“本公主觉得燕王殿下这幅样貌似乎有点......配不上我!” 话音刚落,宁安阴沉着一张脸,一只手狠狠地敲在桌面上。 ‘噗通!’ 顷刻间一只上好木质所制成的桌子碎成了无数瓣,在这布满大红绸缎的房间中碎屑横飞,尤其惨烈。 “清侧妃的账,本王还没好好跟你算。”宁安怒意滔天。 “燕王殿下想问清侧妃的事情早问不就好了吗?”萧寒月在见识完这只被解体的桌子以后,很是镇定地重新坐回那凳子上,二郎腿一翘,心头暗暗地可惜。 这桌子椅子都是一套的,由上好的檀木制成,少了桌子,整个房间的美感都被破坏了。 可惜啊可惜。 第二十七章 我不想影响下一代 “从前倒真是本王小瞧你了,连本王的侧妃都断绝你手。”宁安冷冷道,“你这样一个毒妇,妒妇,可堪当一国长公主的身份?可堪当西楚皇帝亲赐的‘惠贤’二字封号?” “燕王殿下说这话可就冤枉我了。”萧寒月一张艳丽的脸露出一抹无辜的神情,“是清侧妃绑了本公主要去花粉楼,关本公主什么事儿?我堂堂一个西楚公主,难道被人带到了花粉楼还不能回来吗?” 说到这里,萧寒月突然话锋一转,凌厉道,“本公主不治孙清心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就算是对她不错了,事到如今,燕王究竟是何意!” “本王如何?”宁安嗤笑。 “本公主是西楚的公主,所作所为,所代表的皆是西楚的颜面,天幽燕王这般侮辱本公主,可是在侮辱西楚?”萧寒月亦是嗤笑,“燕王殿下如果如此看不上我西楚国,不如给我一封休书!” 她完这番话后,面露庄重,嘴唇轻抿,铿锵热血,实实在在将女子的刚与柔表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吧,萧寒月这会儿心里翻着白眼犯嘀咕。 这宁安怎么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既然他喜欢孙清心孙林心姐妹,干嘛还要吊着惠贤长公主不放? 反正她迟早要离开燕王府,宁安这休书她必须要拿到手里。 如今好不容易跟宁安找着机会开口了,别他再是不给吧! 果然,在房间沉静了一刹那的宁静后,宁安开口了。 “休书?你想的倒美!”宁安撇嘴道,“被西楚国赐婚到天幽,你便是两国的桥梁,还想要休书?” 还有这种说法! 萧寒月皱了皱眉,这么说,她想靠着自己这个公主的身份回西楚去混吃混喝是不成了? 还得一直待在天幽? “不过得罪了我天幽国师和孙太医一脉,你离死也不远了,不过念在你我夫妻一场,本王自会命人替你收尸。” 宁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走向门外,摔门离去。 萧寒月再次陷入沉思。 恍然间似乎听到外面有类似衣角翻飞的声音,不过那声音太过细微,就没有在意。 天幽夜王府。 牡丹阁,书房。 “希望能找一个不影响下一代的?”宁夜纤细修长的指尖正握着笔杆写字,听到柳絮的禀报后,指尖一抖,上好的宣纸生生的被甩上了一段墨迹。 盖住了原本风华雅致的字样,眼看这么一张字帖就白写了。 宁夜一双潋滟的眸子微微抬起,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 但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被宁夜的贴身侍卫柳絮给捕捉到了,他瞪大了双眼。 “殿下......您没事吧?” 宁夜放下笔杆,‘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还别说,这女人总算是有点品味。” ‘噗通。’柳絮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宁安不解地看向他,无语地道,“本王的书房这么平的地方你也能给我摔了?” 柳絮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能说是他家殿下今日太过反常,所以他被吓着了吗? 他一个小小的暗卫,有那胆儿吗? 不过想想那女人在房间里说的那番话,倒是大快人心。 “确实还算有几分品味。”柳絮点点头,滴溜着眼珠子道,“找一个不影响下一代的,这不是变着法儿地在说宁五皇子长得丑吗?” 宁安怎么说都是天幽皇室的种,还算英俊潇洒,要真说丑,嗯,跟他家殿下一比,是丑了。 宁夜低低一笑,“她下午出城去了何处?” 柳絮道,“去了西边那座山上采药。” “采药?”宁夜眉宇轻挑。 一个西楚的公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去山上采药? “身为西楚的公主,对我天幽地理如此了解。”宁夜勾唇道,“不简单。” 这回柳絮倒是没有再继续反驳。 “继续跟着。” “还跟??” “怎么?你有意见。”宁夜视线凌厉地撇了柳絮一眼。 柳絮干笑着摇头,“自然是......不敢。” 烛火被点燃又燃到了尽头,萧寒月站起身来,目光环视着已经一片狼藉的房间,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管他是天幽皇室还是天幽孙太医或是国师一脉,她是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毕竟身为那清竹林之主,自由惯了。 走到放置红鸾喜被的床沿前,萧寒月视线撇转,突然顿在了床头那冒着袅袅熏香的香炉上。 伸手掀开香炉盖,萧寒月从袖口里头摸出一个小药瓶,将里头的粉末全数倒了进去。 “我亲自改良的寒体散,孙林心,你可是个有福之人。”重新盖上香炉盖,萧寒月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孙林心用寒体散这么阴险的招去对付惠贤长公主,那她今日就替天行道! 孙林心不是惯爱用寒体散吗? 那就用个够吧! 做完这一切,萧寒月艳丽的容颜神色如常地走向门外。 一打开门,有风袭来,将她沐浴后披散在脑后的三千青丝吹的飘起,但却并不凌乱。 “深夜的风,好像是比天刚黑那会冷了。”许是穿的太过单薄的缘故,萧寒月走到门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衣,抬眸望月。 今夜的月也很宁静,没有中秋时节的满月这么明亮,偏偏月光清冷,明星群绕,洒落一地的余晖。 萧寒月面容祥和。 她亲手调制的药,她最是清楚不过,这改良后的寒体散只要孙林心吸上一口,这一生都别想再有孩子。 也算是替逝去的惠贤长公主讨一分公道,感谢她赐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 就在萧寒月准备回雪雁苑的时候,恍然觉得好像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屋檐上滴落。 萧寒月上前几步,走到屋檐下,想抬头去看,直接就有几颗水珠落在了她的脸上。 水? 不对。 是酒! 一股酒香充斥鼻尖,萧寒月有些惊诧,屋檐上怎么会有酒滴落下来。 想着,她略略倒退了几步,眼见到屋檐上的情景时,整颗心都漏跳了一拍。 一名男子,没错,就是一名男子。 还是一名美男! 那男子身着一袭淡雅竹叶青的锦袍,风吹的衣带翻飞,手执一个酒壶坐在屋顶上喝酒! 萧寒月微微吞咽了口唾沫。 透着月光,那屋顶上的男人可谓是俊美无涛,风姿万千啊。 “喂!阁下是谁?”她喊道。 ------题外话------ 昨天看到医妃的第一条评论,炒鸡开心! weixin1fc12636c0,感谢小可爱让我知道我没有在单机~o(n_n)o~~ 第二十八章 月上美男 萧寒月在这喊话的数秒之间,在脑中寻思着能和这位美男姿色一较高下的人。 嘶,那位夜王好像还凑活。 别的嘛...... 没的比! 那位喝酒的美男本来正专心致志地喝着酒,听到屋檐下的动静,似乎也发现了萧寒月,朝她挑挑眉,“你又是何人?” “不重要。”萧寒月摸摸鼻子。 这人出现在燕王府,一定是燕王府的人,要是燕王府里哪个小厮,那估计不得被她的身份吓跑了? 她还想讨酒喝呢! 想着,萧寒月砸吧砸吧嘴,刚刚无意中滴落在她脸上的那滴酒,她一闻便知是好酒。 自从活了以后,她可还没喝过酒,眼下这种好事儿自然不能放过。 “既如此,那我的身份也不重要。”上头的美男又喝了口酒。 有些许酒液溢出他的嘴角,一顺着喉结往下...... 萧寒月又是吞咽了一口口水。 这男人是属雷电的吗?这么能劈人。 “不告诉身份,阁下总能给个姓名。”萧寒月道。 美男勾了勾唇角,“不重要。” 萧寒月嘴角一抽,“那阁下赏月,不知萧氏寒月有没有荣幸一起?” 萧氏寒月?美男眉间一挑。 就在萧寒月以为他要开口拒绝的时候,一句清朗的声音响起,干净爽快。 “好啊!” 萧寒月眼睛一亮,尔后又一窘。 “我上不去。” 惠贤长公主这幅身子八脉郁结,未习武功内力,可不是她前世鬼面医仙那副身子可以比拟的,要还是鬼面医仙那副身子,区区屋檐怎么在话下。 谁知美男竟然是笑了笑,尔后修长的指尖朝萧寒月这边一指。 一段与他衣袍同色的竹叶青锦缎自他袖口中飞出,直接缠绕在了萧寒月的腰身之处。 美男握住那段锦缎用力一扯。 萧寒月整个身子顿时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屋檐之上。 好强的内力!好霸道的控制力! 这美男的武功,深不可测! 短暂的震惊过后,萧寒月大大咧咧地碍着美男最近的位置坐下,朝他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地道,“酒拿来。” ‘哦?’美男眼神瞥向萧寒月,撇嘴道,“我的好酒,凭什么给你?” 萧寒月哪里管他给不给,直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喝了一口,豪迈地用袖口一擦嘴角,“都是同道中人,对月品酒,何必吝啬?” 吝啬?美男一只眼睛眨巴眨巴,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还保持着原来那个握着酒壶的姿势。 眼见萧寒月喝了那壶他喝过的酒,丝毫没有顾忌男女之别,不由得耳根子爬上一抹嫣红。 “干嘛?我就喝了一口而已。”萧寒月见美男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以为他是心疼那壶被她抢来的酒了,便把酒壶重新递了回去,“还你?” “不用了。”美男轻咳一声,收回自己的手道。 须臾,他看萧寒月一口一口地喝着酒,仿佛是在喝世上最尊贵的玉琼般,不由得好笑道,“我虽然是燕王府的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却也知晓王妃名讳,一壶酒而已,难道王妃还没喝过?” “是啊,上次喝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萧寒月突然停住了喝酒的动作,嘲讽似地一笑。 这一嘲,是在嘲她自己。 嘲笑她识错了人,害了自己,害了周遭跟随她十余年的门下子弟。 所有的所有,都是她咎由自取。 现在连喝一次酒的机会,都尚且要如此珍惜。 “堂堂西楚的惠贤长公主,莫不是连喝一壶酒都要被人限制?”美男清楚的见到萧寒月那双魅惑的眸子染上的痛苦,颦眉道。 萧寒月继续喝酒,边喝边道,“西楚先皇后逝世,原来的贵妃被扶正,父皇宠爱贵妃和贵妃所出的二女儿,我这个长公主之名,不过是挂着给人笑的而已。” 美男忽然沉默下来。 “这酒真香,确实是我在西楚没有喝过的味道。”萧寒月喝尽一壶酒,又对美男招手,“还有吗?” 美男低低一笑,指尖在身侧扫过,摸出一个酒壶扔向萧寒月。 “最后一壶了,都给你。” 萧寒月也不客气,继续大口喝酒,须臾,她把酒壶放在一旁。 “不喝了?”美男问道。 “不喝了,乍喝是香,多了就腻了。”萧寒月咧嘴一笑,“你还喝吗?” 美男摇头。 萧寒月望月,惆怅道,“我啊,就跟这酒一样。” “这酒如何?”美男挑眉。 “珍贵,醇香,只可惜,容易被人轻贱。”萧寒月低低一笑。 美男再度沉默,许久,他眯眼道,“你醉了。” “我倒是想醉。”萧寒月又看了他一眼,悠悠地叹了口气,“你说,亲爹把你往火坑子里推,你会是什么感觉?” 她其实不知这种感觉,可是惠贤长公主因此心神俱灭,她想,那种感觉定然是不好受的吧? 就跟自己呕心沥血,操碎了心养了七年的孩子最后将你和身边最亲近的人全部斩杀是一个道理。 美男唇角忽然轻抿,那双平静的眼眸中有一闪而逝的颤动。 “身为西楚嫡出的惠贤长公主,我何其尊贵?惹尽世人争抢,可当真抢到手了,不过就是跟这酒一样,喝两口就被放在边上而已。”萧寒月忽然伸手掩面,有泪水顺着她掩盖的脸颊流下。 滴落在屋檐的瓦片上。 笑话吗?她现在若是走出去,谁人不笑话她? 琴音一直在雪雁苑时时刻刻提醒她,莫要出糗被西楚现在的皇后和二公主笑话,可惜萧寒月如今身在天幽,虽看不到她们的样子,但是却知道,这对害了惠贤长公主的母女一定是已经在笑话了。 亲爹将她送来天幽和亲,半路挪回嫁妆,惹这边国民非议,新婚之夜夫君纳妾,还歇息在妾的房中。 不过也好,她本就不是原来的惠贤长公主,只要人不犯她,她就懒得理会这些琐事。 “萧寒月?”美男见身旁原来神采奕奕的女子突然双目一闭,朝自己身上倒了下来,立即蹙眉喊道。 喊了几声女子依旧没有反应。 美男轻笑,“果然女中豪杰也是女子,实在是有些过于不胜酒力了。” 不胜酒力还生生喝了他一壶迷烟醉,真是...... “太子殿下!” 远方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呼喊。 第二十九章 作茧自缚 美男眼中有一丝光掠过,伸手直接将身旁的女子推下了屋檐的另一头。 女子体型轻盈,落下屋檐时倒也没有造出过大的动静。 美男脚尖在屋檐的瓦片上轻轻一点,宛若一道青烟般地落在了燕王的绛燕轩庭院内。 庭院的大门被打开,宁安急色匆匆地走进来。 美男双手覆在身后,哪怕是知道宁安进了院中也没有丝毫转过身的意思。 “可查到了?”他淡淡地道,声音仿佛不掺杂一丝情感。 宁安点点头,“查到了太子殿下。” 这个时候要是随便有个人站在这里,一定会震惊地连下巴都要掉下来。 因为宁安对眼前这个美男的称呼,居然是太子殿下! 要是萧寒月还醒着,估计是要烧高香拜神佛,看看她最近是不是风水不太顺,今天一这天,早上是花粉楼的夜王,中午是雪雁苑的燕王,这本以为到了晚上总算是可以消停会。 结果在屋顶上随便拉了个喝酒的,还是天幽的太子殿下。 没错,眼前这个屋顶上喝酒的美男便是天幽太子宁涟。 宁涟转过身微微一笑,透着月光,他这一笑就连枯枝上挂着的灯笼都明亮了几分。 “你我是兄弟,还是一母同胞,什么时候竟然这么生分了?” “宁安不敢。”宁安垂帘抱拳道,“皇兄是太子,宁安既然是皇兄的亲弟弟,就更应该尽力辅佐,皇兄是君,宁安是臣,这声殿下,皇兄担得起。” 宁涟无奈地摇头,“以后这声殿下可不能从你嘴里出来,更不能叫外面的人听见。” 宁安了然。 “今日的花粉楼可不太平,你都查到了些什么?”宁涟问道。 宁安皱了皱眉,“宁夜今日也去了花粉楼。” 宁涟心神一凛冽,眯眼道,“他去花粉楼做什么?” “这倒是不知。”宁安摇摇头。 宁涟颦眉沉思,恍然间眸底闪过一丝精光。 “宁夜素来和翰林院的那位交好,明日清早你再去打听打听他约莫这个时间的去了哪里。” “皇兄说的是......帝京蔺家那位大公子?”宁安顿了顿,犹豫道,“要是想查他,恐怕有些麻烦。” 帝京蔺家虽然除了大公子外无人入仕为官,可天幽京城哪里有人敢小看蔺家,这个蔺家主管商铺,手握天幽大半盐商,可以说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这么一个不缺银子的家族,雇来看家护院的暗卫就有百八十个,平日的蔺府可以算是铜墙铁壁了,外人很难打进去。整个天幽帝京消息最严密紧实的也便是蔺府。 “蔺府是难查,可蔺家也有口风不严实的人,你想办法约他单独出府,到时候用点小手段自然就开口了。”宁涟笑道,“毕竟蔺青云的踪迹对蔺家来说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有办法套出来的。” 宁安闻言,一样是眼睛一亮。 “最近几日就是父皇的五十大寿,凡是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人,这些天势必是要动作了。”宁涟凝重地道,“你是我的人,要更加小心才是。” 宁安点头答应一声。 “至于你那侧妃的事情,本王也知道了。”宁涟看着他悠悠地叹了口气,“当初要你娶西楚的公主为妃也实在是迫不得已,我身为你的亲兄长,一直是知道你心中装着孙太医的嫡女。” 宁安垂帘道,“林心已经是我的侧妃,她心地单纯善良,不会在意那些虚名的。” 呵,宁涟望着面前的傻弟弟,突然笑了笑。 天下哪里有女子会不在意虚名? 哦,或许有一个。 有一个不想当公主的,倒是个神奇的女子。 “你放心,孙清心既然是你那心头肉的妹妹,此事本宫会出手替你摆平。”宁涟道,“至于孙清心的去处,你若是想,继续收在燕王府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宁安心中一喜,碍于燕王府的面子他本来是已经不留孙清心了,可要是就这么将孙清心逐出燕王府定会惹孙林心心疼。 两相为难之中,他也是纠结了许久,如今宁涟愿意出手相助,再好不过了,这样一来,此事只要等待风波过去就万安了。 “多谢皇兄。” “你我兄弟,无需一个‘谢’字。”宁涟摆手笑道,“何况如今的天幽皇室,皆是被皇位蒙蔽的失了是非判断,唯有你还清醒,知道为天幽兴亡考虑。” “天幽将来若在皇兄手中,定会国泰民安,宁安只是为了天幽百姓着想。”宁安恭敬地道。 宁涟笑意微微冷下。 皇权之争,可不是这么容易的,宁氏子弟,从来不出庸才。 其余宗室子弟他尚且勉强能应付的来,唯有宁夜......着实有点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不过春蚕裹尸,必当作茧自缚! 他倒是要看看,在天幽宁氏地盘,宁夜一个养子,究竟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想到这里,宁涟刚刚逝去的笑容再度展露,他勾唇望向那月光洒落的屋檐处,淡笑道,“宁安,本宫觉得你这燕王府有生气了不少。” 生气?宁安疑惑,“燕王府和往常无异,皇兄若是喜欢,常来就好。” 宁涟摇摇头,笑道,“本宫觉得新奇,有空会常来的,你我本就是亲兄弟,交往亲密很正常,倒也不会过于惹人猜忌。” 那样一个女人,若是个男子,说不定能跟他成为知己。 “过几日进宫,你免不了要带上你那新晋的王妃。”宁涟眼角上扬道。 “她?”宁安皱眉,一想起之前在屋子里萧寒月的所作所为,隐隐压抑着心头的怒火道,“皇兄,既然父皇只说是要携带女眷,那么林心也可以,萧寒月现在身负天下骂名,本王怎能带她去参加父皇的寿辰宴?” 宁涟一副恍然若思的模样,转而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萧寒月毕竟是西楚送过来的公主,这样吧,你将她和孙林心一同带入宫中,如何?” 宁安还想在说些什么,可在宁涟笑意中掺杂强硬的视线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是。” 宁涟勾唇一笑,覆手走向庭院院门。 “既然事情谈妥了,夜已深,皇兄先行一步。” ------题外话------ 医妃的第二条,第三条评论~ 156*****626 138*****120 虽然有个小可爱是做任务,不过还是感谢一下~ 让我知道有你,就是最好的啦 第三十章 绝世乌鸦嘴 宁安站在原地不曾有动作,只是止不住地颦眉。 萧寒月这个女人,怎么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惹皇兄替她出言相助。 宁安冷哼一声,狠狠地一甩袖袍想回绛燕轩的房中歇息,可突然想起那女人还被他扔在这个房间里头,再次皱了皱眉头,然后回身朝孙林心的林心阁走去。 至于萧寒月...... 喝了一壶酒以后就不省人事,那房间实际上空空如也。 而她则是在绛燕轩房间的屋檐后睡了一晚上。 第二日清晨,草尖的露水一滴一滴地落在萧寒月的脸颊上。 那冰冷刺骨的感觉,她打了个寒颤。 总算是把在醉意的她给拉了回来。 萧寒月摸摸鼻子从地上坐起来,扶着屋檐的墙壁有些艰难地起身。 这种第三次全身散架的感觉。 “我想过男人贱,没想到美男也这么犯贱。”萧寒月无语地望着差不多有两米多高的屋檐,这后头就是一片她从未见过的泥地,长满了杂草,如果萧寒月记得不错的话,这应该就是绛燕轩的屋檐后面。 也就是说,趁着她醉晕了,昨日那美男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将她推了下来! “嘶。”萧寒月摸摸后背,实在是疼的可以。 这幅身子可不是她前世鬼面医仙粗野着长大,乃是真正的金枝玉叶,金镶玉长大的,娇弱不堪,被踹下屋檐又吹着凉风睡了一日,回去以后肯定得病了。 “公主。” 萧寒月头昏脑涨的恍惚间,好像是听到琴音的声音。 她拍拍额头,无奈地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出现幻觉。” “公主,上面。” 这回的声音清晰了些,萧寒月眸光一动,抬眸望去。 看到琴音正趴在宁安房间的屋顶上,向她招着手。 “你怎么跑到绛燕轩来了?”萧寒月怒道。 要是琴音被宁安发现了,她现在这个状态可没办法跟宁安还有燕王府那两位侧妃干架。 琴音眨巴眨巴眼睛,“公主你放心,燕王和两位侧妃都不在府中,是孙嬷嬷要我来救公主的。” 孙嬷嬷?萧寒月心思一动,“你怎么知道我被困在屋檐后面?” “说来也奇怪,我来了绛燕轩寻不找公主,看到这边架着一把梯子就想着爬上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公主。”琴音乐道,尔后又有些心疼地看了眼浑身都是晨露混着的泥土杂草的萧寒月。 “公主快上来吧。” “我怎么上去啊。”萧寒月苦笑道。 昨日那美男内力超绝尚且能把她带上来,现在美男将她推下屋檐跑了,这墙面又这么平,根本翻不过去,就琴音一个弱女子怎么救她? 燕王府人人都盼着她死,琴音也绝对搬不到救兵,难道她真的就要被困在这破地方了? 琴音趴在屋檐上,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公主你等等,我马上就过来。” 萧寒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见了,无奈想着琴音就算趴在屋檐上给她看着,好歹能够有个心里慰藉。 这会儿是跑去干嘛了啊。 不过琴音那丫头她还是信得过,是绝对不会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扔在屋檐后头的。 急匆匆的没了踪影,应该是有了法子。 想到这里,萧寒月也不急了,一屁股坐在了那草地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屋顶上再度传来一道切切索索地声响。 萧寒月睁开了双眼抬头看去,见琴音的脑袋重新探上了屋顶,晃了晃险些跌落下去,她不由得心下一颤,起身道,“你小心些,我困在这就算了,别再是把你给赔上。” “公主在说什么啊。”琴音稳住身子,瞪了萧寒月一眼,“不就是困在了绛燕轩后头吗,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萧寒月一噎,她四下左右打量了下,后面这块地方堆满杂草,但既然是燕王府内,兴许绕一绕也能出去,她抬头皱眉道,“要不你先下去,我自己想想办法,总能出去的。” 琴音摇摇头,伸手将一根绳子扔了下去,“我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了下头的一颗树上,有了这个,公主你就能爬上来了。” 萧寒月眼睛一亮,对啊,她顺着绳子能爬上去的。 真是换个身子笨了不少,连琴音都能想到的办法她居然想不到。 一把拉住垂落在墙角的绳子一端,萧寒月踩着绳子往上慢慢爬去。 眼看终于快上屋顶了,萧寒月嘀咕道,“下次得给琴音这丫头备一条粗绳子,这绳子着实有点细,万一断了......” 万一断了...... 空气中传来一道清晰的‘咔嚓’绳子断裂的声音。 萧寒月瞪大了双眼,不是吧。 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萧寒月低呼一声,猛地又闭上了眼睛。 祖宗,她再也不乱说话了,怎么就这么乌鸦嘴呢。 眼见萧寒月的身子重新坠落下去,琴音趴在屋檐上惊慌地大喊,“公主!” 琴音也闭上了双眼,只是在闭上双眼的一刹那,她恍惚好像看到有一道绛紫色的影子飘然飞过。 “喂,上面的。”一道清冽好听但又极其陌生的男声传来,琴音愣了愣,朝下头看去。 男子一身绛紫色衣衫,俊颜宛若皓月明星般俊美温和,抱着她家公主,抬头淡淡地道,“你先回院子吧,我带你家公主回去。” “公主怎么了?”琴音见萧寒月躺在那男子的怀里一动不动,焦急地问道。 谁知,男子只是略微低头扫了眼怀中的女子,皱眉道,“晕过去了。” 好像还有点发烧。 隔着两层衣服他都能感受到萧寒月身上传来的有些发烫的温度。 昨日见还活蹦乱跳的,怎么现在成这幅模样了。 宁夜颇为无语地扫了眼自己纤尘不染的衣裳,怎么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一副脏兮兮的样子。 “喂,你要把我家公主带到哪里去?”琴音见宁夜转身就走,急急地喊道。 宁夜也不理会她,径自往前继续走。 只剩下只能在屋顶上干着急的琴音。 对了,琴音突然想起这个男人好像是要她回院子里等,难道他有办法带她家公主回去? 琴音赶紧顺着梯子下了屋顶,宛若一道风似地朝雪雁苑刮去。 ------题外话------ 谢谢嘻嘻哈哈chirs的评论~o(n_n)o 然后统一一下更新时间每天上午八点~ 第三十一章 暗中搭救 四下打量了眼荒凉的院子,别说是萧寒月了,琴音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跺脚道,“也不知道这人靠不靠得住。” “我向来是靠不住的。”宁夜迈着步履,抱着萧寒月缓缓地走进雪雁苑的院门中。 单单只是走路的姿态,就是不紧不慢,闲适优雅。 “不过你家公主还是要我这个靠不住的来救。”宁夜道。 他走到琴音跟前皱了皱眉,问道,“她的房间的在哪?” 琴音原本就被宁夜的话震的一愣一愣的,见他突然开口,呆呆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萧寒月的房间。 眼见宁夜半点停顿地又朝萧寒月的房间走去,琴音回神了,边跑边道,“公子,那是我家公主的闺房,你是男子,不太好......” 进了房中,琴音的话生生顿住,换成一口唾沫吞了下去。 因为,她看到一副很奇怪的画面。 萧寒月躺在床上,睡得宁静祥和,而那位俊美男子则是坐在床边,握住了她家公主的手腕,俊美的眉宇轻轻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哪!她家公主可是燕王的妃子啊。 琴音气冲冲地大步走到宁夜身旁,道,“公子,我虽然很感激你救了我们家公主,可是我们家公主已然是有夫之妇,你这样不妥!” “不妥?”宁夜突然视线偏转,松开萧寒月的手腕,低笑道,“有何不妥?” 琴音:“......” 这男人看上去一派正人君子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是个蠢的,她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听不明白吗?! “行了,我对你家公主没有兴趣。”宁夜覆手来到桌前,见桌上摆着收的整整齐齐的文房四宝,还有一只精美的匣子。 宁夜眉间一挑,修长的指尖一勾,打开了那只匣子。 匣子里放着一只精美的狼毫,狼毫绒毛纤细,笔身触感光滑深沉,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好东西啊,不过......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宁夜盯着那只狼毫沉思,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寒风惹人。”他眯了眯眼睛,望着狼毫上被雕刻的浅淡印记,眸光闪过一丝迷茫。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喂,那是我们家公主的东西。”琴音怒道。 宁夜又是一笑,“我救了你家公主,看看她的东西又何妨?” 琴音一噎,半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宁夜俊颜突然淡然下去,执起狼毫,摊开宣旨,轻轻在上头写起字来。 须臾,他道,“这是药方,去替你公主抓药,三服药下去她差不多就能醒了。” 琴音一怔,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我们雪雁苑......没银子。” 这回轮到宁夜怔愣了,指了指昏睡的萧寒月,“她可是西楚的长公主,燕王的燕王妃,没银子?” 琴音点点头,不好意思地道,“我家公主没嫁妆,在燕王府又不受待见,本来身上带的那点银子都被燕王两位侧妃搜刮走了,眼下是一点多的银钱都没有。” 宁夜颦眉。 没想到这女人在燕王府的日子这么不好过。 可是......他出门从来也不带银子...... 从来都是柳絮和苏慕两个小跟班付的钱。 “我有事在身,先走了,待会儿自会有人替你家公主送药。”宁夜前进的脚步忽然一顿,转身警告琴音道,“我救了你家公主的事情,等她醒了以后,你不可提半个字。” 琴音以为这男人总算是知道她家公主是燕王妃,懂得要避嫌了,欣慰地用力点头,“公子请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我们家公主的。” 宁夜眉头又是一皱,抬步往门外走去。 燕王府后门,柳絮正翘首以盼着他们家王爷,好容易见宁夜出来了,立即到他周围嘀嘀咕地道,“这太子殿下密谋燕王,以为咱们不知道吗?不过好在这燕王府本来就是王爷住过一阵子挑剩下的,王爷对燕王府了解的很,这一番打探下来,能知道不少消息。” 柳絮先是将自家王爷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夸了一遍,然后才眨巴眼睛道,“所以,王爷,您这次来燕王府打探到了什么?” 宁夜长而卷的睫毛也是扑闪了下,垂帘很是认真地道,“什么也没打探到。” “没打探到......”没打探到?? 柳絮险些眼珠子瞪下来,他昨夜可是清楚地见着太子从燕王府出来的,今日他们家王爷亲自出马没打探到消息? 什么情况! “呵呵。”柳絮挠挠后脑勺道,干笑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殿下不用放在心上,下次好好努力就好了。” 宁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本王是念在你待在本王身边多年,又见你喜欢读书,所以请了先生偶尔给你补补课,现在本王倒是发现你在这方面颇具天赋,让你在本王身边当贴身暗卫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柳絮的脑袋跟拨浪鼓似地摇道,“为了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的。” 宁夜无语地望了他一眼,他的意思其实是要柳絮将这些学的东西用在正经地方,别二话不说就用来形容他,谁知道......完全被曲解了意思。 “罢了。”他招了招手道,“等会儿回夜王府,本王开张药方,你替本王抓了药走后门送去雪雁苑。” 柳絮一愣,“雪雁苑那个娘儿们病了?” 宁夜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 柳絮一个哆嗦,道,“属下遵命。” 宁夜的眼神松了松,面色如常地道,“本王今日探消息的时候路过救了她。” 说到这里,他又是眯了眯眼睛。 依照那小婢女的说法,今日要不是他恰巧去燕王府探消息,恐怕这女人就真得困死在那。 昨天晚上他还算计着这女人能活多久,才这么点时间就把自己弄的陷入绝境。 宁夜讥讽地一笑,“天幽皇城,天幽帝京,果然还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不过能遇上他,也算是这个女人运气好,下一次可就不是这么好运了。 只是现在帝京千疮百孔,暗中有些势力又隐隐针对于他,他自身难保,今日救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第三十二章 鸭子跑了 萧寒月再度转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揉着睡的惺忪的眼睛坐起身来。 “公主醒了?”琴音正好推开门进来,见萧寒月已经自己坐起了身,喜道,“公主都睡了三日了,总算醒了。” 三日了。 萧寒月活动了活动筋骨,发现整个人除了还有点虚弱外好像没什么大的不妥了,心头不禁涌上疑惑。 依照她的估计,那日昏过去她应该至少得烧上三四天,加上体内寒体散未解,孙清心毒打她的那些伤又没有痊愈,她摔下屋檐吹一夜冷风,怎么也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公主再喝点药吧。”琴音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伸手拿起托盘中的药碗,用汤匙舀了舀,吹凉放到萧寒月嘴边。 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萧寒月下意识地将药喝了进去。 一口下肚,萧寒月愣了愣,“这药方是谁开的?” “自然是大夫开的。”琴音轻咳道,“公主那日昏过去,琴音急的很,就跑到外头去请了大夫偷偷带进了燕王府,这是大夫给公主开的药,公主多喝两口吧。” 萧寒月喝着琴音汤匙舀过来的汤药,暗暗品着熬药的药方。 现在民间的大夫医术都这么好了吗? 这服药不但是正好对了她现在的病症,甚至对她身上的伤也有莫大的好处。 此人的医术实在不错,要是稍加提点,真是个习医的好苗子。 萧寒月将琴音碗中的药喝尽,茫然道,“对了,我昏过去以后,你怎么将我带回来的。” 绳子断了,她又落回了屋檐后面,醒着的时候都出不来,何况是昏过去以后? 琴音心下一个激灵,暗想着千万不能让公主知道是个男人救了她,于是眼珠子转悠道,“孙嬷嬷喊了几个壮丁将公主抬上来的。” 萧寒月心中一动,“这孙嬷嬷实在是个热心肠的主。” 不管怎么说,救了她的性命,以后有机会自然是要报的。 “公主伤还没好,不妨再睡会儿?”琴音道。 萧寒月打了个哈欠,是喝了药睡意上来了,可是肚子饿的是咕咕叫,瘪嘴道,“我昏迷三日,你就没喂我吃口饭啊?” 琴音眼睛一眨,再一眨,“奴婢还以为公主喝了药就不饿了......” 萧寒月轻咳一声。 不成,再不吃东西她都快饿死了。 因为孙氏姐妹克扣雪雁苑,平时院子一日就只有一顿膳食,都是燕王府的下人定时派发的。 所以眼下肯定弄不到饭菜来,她怎么着也不能为难琴音这个小丫头。 想着,萧寒月只能是叹了口气,伸手拉过放在床前的衣裳穿戴起来。 穿戴完毕,下地。 “公主要去哪?”琴音本来在收拾药碗没注意到萧寒月,回头就看到自家公主穿好了衣裳朝外走去。 “自食其力。”萧寒月背对着她挥挥手。 琴音担忧道,“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呢,这是要去燕王府的厨房要饭菜吧,奴婢去就行了。” “你去?” 萧寒月回头上下打量着琴音这幅娇小柔弱的身子,又瞧瞧这丫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略显苍白的脸。 厨房里的老妈妈大多是为孙林心姐妹马首是瞻,要是她去要饭菜,指不定被怎么折磨。 在西楚惠贤长公主被萧如玉母女欺负,就经常连累琴音吃不上饭,来了东湘更是填不饱肚子。 可怜小丫头才十四岁,在这样下去身体再好也要被拖垮。 萧寒月皱眉,看来要想办法才行,至少膳食这个问题她得先解决了。 燕王府要是不管她们的饭菜,那她就想个办法弄点银子,带着琴音去外面吃,或者买些食材在雪雁苑置个厨房。 “琴音,你会做饭吧?”萧寒月问道。 “会啊,奴婢原先是西楚宫里的宫女,琴音这个出生的女儿家,哪有不会做饭的呢。”琴音垂下脑袋不好意思地道。 萧寒月又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出了屋子。 说比做可来的不切实际的多,琴音是惠贤长公主的人,是唯一一个不管惠贤长公主处于何种境界她都要誓死相随的人,琴音和程子昂不同,哪怕是挨饿,受冻,险些没命的时候都没背叛过主人。 她的性情,在惠贤长公主的记忆里清晰清楚,萧寒月也了解。 所以只要有她的一块肉吃,就不会少了琴音的。 一路走到燕王府的厨房,就传来一阵吵闹声,掺杂着老妈子叫嚷。 “锅里的五福豆腐,是伯爵夫人最爱吃的,还不快点!” “那回锅肉,注意火候,老了嫩了都不好吃。” “八宝鸭,这新鲜的鸭子,林娘娘特意命人采买回来两只,回头撒两把葱,香!” “......” 萧寒月见有人出来,‘嗖’地一下躲到了厨房附近的一处草丛后面。 现在可不是饭点,平时这个时候燕王府的厨房安静的很,只留几个人刷刷碗什么的,怎么今天这么热闹? 听这些老妈子的话,好像是府里来了客人。 来客敢情好啊,萧寒月勾了勾唇角,这下子午饭晚饭都有着落了。 趁着这些老妈子忙乎的空隙,萧寒月小心翼翼地遛到窗子旁,两只手朝地上猛抓,抓了满满地两把碎石。 老妈子们在厨房杀鸡地杀鸡,烧火的烧火,忙的一发不可收拾。 “咵啦啦——” 萧寒月一把石子忽然朝窗户扔了进去,直接砸在了几个正要朝窗户倒水的老妈子脸上。 “啊啊啊——” “哪个天杀的扔石头!” “鸭子跑了,鸭子跑了!”萧寒月扯着嗓子大喊,“林侧妃亲自叫人采买的新鲜鸭子跑了!赶紧追啊!” 这话一出,原本就乱成一锅粥的厨房瞬间人人一惊,齐齐往厨房外追去。 负责掌勺的王妈妈负责那道子八宝鸭,一见所有人都往厨房外跑去,又听说是鸭子跑了,连忙扔了勺一同追去。 这时候,迎面砸来一把碎石子。 砸的王妈妈是七晕八粹地晕倒在了地上。 萧寒月活动了活动筋骨,大摇大摆地往厨房走进去。 小半个时辰后,一群厨房里的老妈子没逮回鸭子,一个个苦丧着脸走回了厨房。 别说是逮鸭子了,她们就连鸭子的影儿都没见着。 所以老妈妈们一通乱找以后,决定问问王妈妈那鸭子是往哪个方向跑的,这有个方向也好找。 可是巧了不是,这鸭子没了影,王妈妈也没了影。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八宝鸭出了岔子,她们这些个老妈子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大家一回到厨房,就见厨房门前倒着一个人,这过去一看,不就正是王妈妈吗! ------题外话------ 谢谢昨天qq010716pc94303f的评论~ 喜欢的收藏一下呀! 算算字数也差不多快要首推啦 到时候会有活动,大家关注一下评论区^_^ 第三十三章 不要忘了你姓什么 “这妈子怎么晕了?”负责五福豆腐的李妈妈道。 负责回锅肉的杨妈妈是几个人中辈分最大的,“要不抬桶水给她先浇醒了问问?” 此话一出,老妈子们纷纷赞同。 初春,凉水还有凛冽的寒意,浇在老妈子脸上,一个哆嗦睁开了眼,一睁开眼,就起身叉着腰怒道,“天杀的!敢砸我,还用凉水泼老娘,老娘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们就这样报答我?” 杨妈妈尴尬,她的辈分最大,可管厨房的却是王妈妈,好在这人虽然脾气不太好,可平时对她们这些老妈子都还算关照,这一桶子凉水下去,实在是不太好意思。 “我说王妈妈,这鸭子跑了,咱也着急,八宝鸭做不好,厨房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我们就想问问你,鸭子往哪跑的。”李妈妈看杨妈妈没什么骨气开口,她素来是个胆大的,索性就替了杨妈妈开口。 “对了!鸭子跑了。”王妈妈反应过来以后,一拍手,心一惊,想她手底下的八宝鸭出了差错,险些眼睛一闭又晕过去,尔后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茫然道,“鸭子不是在锅里煮着吗?怎么跑的?” ‘唰’一群人齐齐掠过她的身子往厨房奔了进去。 ‘噗通噗通’两个人晕菜倒地。 因为人多有些拥挤喧闹的小厨房显得更加拥挤嘈杂。 “怎么了怎么了?”王妈妈大摇大摆一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她看着倒地的那两个人不住地摇头,叹气道,“这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一边说着,王妈妈掀开八宝鸭的锅盖,眼珠子一瞪,身子一僵。 倒地,晕菜。 其余人上前一看,那锅子好好的两只八宝鸭,少了一只。 在厨房手忙脚乱人仰马翻的同时,雪雁苑内女子嬉笑欢悦。 “公主啊,你哪里找来这么多好吃的。”琴音掰下一只鸭腿放到萧寒月碗里,眉眼都是笑意道,“这么多肉呢,就是在西楚宫里,也要太子殿下接济着咱们才能吃的这么好。” 萧寒月撇嘴望着这一袭菜肴,就这菜,比她在清竹林吃的可逊色多了,不过是富贵人家吃的鸭肉和回锅肉而已。 她在清竹林膳食都是江湖中人献上来,从各地寻得的珍馐美味,喝的酒也都是千金一壶。 就眼前这些连清竹林的一半都比不上,不过勉强果腹是没有问题的。 “别顾着我了,你也多吃点。”萧寒月将另一只鸭腿掰下来给琴音,笑道,“最近饿瘦了,多吃些养养回来。” 琴音望着碗里的鸭腿,犹豫了下,又放回了菜盘子里。 “嗯?”萧寒月惊诧地道,“你不爱吃鸭肉吗?” 可是她明明记得琴音最爱吃鸡鸭了啊。 “不是......”琴音眼睛扑闪扑闪地道,“奴婢不饿,少吃点,现在肉不容易坏,这些我们能吃好几顿了,这个鸭腿给公主留着晚上吃吧。” 萧寒月突然嗓子处有些咽的难受,她放下碗,柔声道,“我们不差这点吃的,晚膳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吃,这些肉,还有这些饭菜,这一顿,咱们都解决了,知道吗?” 琴音望着萧寒月认真的眼睛,点点头。 一顿膳食过后,琴音满足地拍拍肚子,眼看萧寒月有些迷迷糊糊的坐在椅子上要睡过去的样子,笑道,“公主困了回屋子吧,屋里暖和,睡的也舒服。” 萧寒月点点头,其实她本来就困的很,惠贤长公主又有个吃饱犯困的毛病,她这会儿是快要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站起身来道,“那我先回屋里睡会儿,要是有事就喊我,要是没事......等邻近晚膳再喊醒我。” 说罢,萧寒月伸了个懒腰回屋子里睡觉去了。 —— 皇宫,延庭宫。 太后的娘家盛廷将军府盛氏一族为平叛边关以北一地立下汗马功劳,又恰逢当时还是羽贵妃的太后遇了喜,先帝龙颜大悦,封赏盛廷将军府的同时,大挥国库,在皇宫替羽贵妃建造了延庭宫。 这个地方,不仅仅是太后的居所,还是盛廷将军府一脉至高无上的荣耀。 先帝逝去,所有妃嫔都被流放,唯有太后借着母族的光辉还住在延庭宫内。 只是此时的延庭宫,宫内充斥弥漫着一股寒冷。 约莫五六十岁的老人一头花白的头发披散,躺在床上,一张容颜虽然布满褶皱,可脸型尖翘,五官隐隐依稀间还有当年的韵味。 她挥舞着一只枯藤般的手,对着眼前风华隐现的男子,似是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口。 “太后何必再苦苦挣扎?”宁夜唇角一勾,“您是自愿喝下的那碗药,可不是夜逼你的,既然都喝下去了,为何像是这么......” 说到这里,宁夜低低地笑出了声,继续道,“像是这么走的不安宁的样子?” 太后躺在床上,听了宁夜的话,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在原本就不大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惊恐的意味来。 “你不要怪夜,更不要觉得夜是恩将仇报,忘了宁氏给我的恩赐。”宁夜一步一步走近到床边,俯下身。 他的一缕青丝垂落到身前,被太后抓在手中,疯狂地扯着。 可他就像是毫无察觉般,笑容愈深,“夜本也是一国储君,身上流着尊贵的血液,夜的国家虽不及天幽国力强盛,但父母恩爱,百姓安居乐业,夜自幼就是在父母宠爱,锦衣玉食下长大,本可平安喜乐过一生,但是那个男人为了一己私欲,毁了我的一切。” 太后一张褶皱的脸突然有些发红,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 “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宁夜嗤笑,“他辱我母亲,杀我父亲,屠我一国,要不是他,我母亲也不会落的一个自缢的下场,如今不过是看在我与母亲样貌有几分神似才留着我的性命,可多年以后,他若是发现我并非是他想象当中这么蠢笨,他还能留我吗?太后觉得......夜想做什么?” 太妃身子开始颤抖,“你......演戏!” “夜可没有你儿子会演。”宁夜淡淡地道,“当年他受伤逃到我的国家,我母后心存善心救他,可他到最后却是恩将仇报,夜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太后垂帘,然后猛地睁开眼睛,那眼睛的最深处突然扬起了几分神采。 宁夜眉眼扬起,勾起了唇角。 这幅模样,他知道。 当年母亲喝下毒药躺着的时候,也有这么一瞬间。 回光返照。 “宁夜,你不要忘了,你姓什么!”太后说完这句话,眼睛重新闭了下去,连最后一丝气息都没了。 第三十四章 他从来就不姓宁 姓什么?宁夜周身的气息突然一变再变,猛然间沉下。 他从来就不姓宁! 宁夜转身走向延庭宫外,眼眶红肿。 延庭宫外,他的暗卫柳絮和苏慕候着,还站着一个皇宫的暗卫。 “殿下。”柳絮苏慕上前一步道。 “去告诉父皇,太后娘娘薨了。”宁夜朝皇宫暗卫说完这句话,泪水止不住地涌落。 他一挥袖袍,泣声道,“本王先回府中歇息一会儿,过几日再进宫跟父皇报备。” 说罢,他身子微微晃了晃。 身旁的柳絮和苏慕立即扶住宁夜。 “殿下怎么样了?”苏慕担忧地问道。 “无妨。”宁夜摇了摇头,“本王就是见太妃逝世,有些伤心过度,走吧,先回夜王府。” 柳絮和苏慕齐齐点头,搀着宁夜歪歪倒倒地走向宫门。 御书房,起先跟随宁夜在延庭宫看门的暗卫火急火燎地要冲进去,被天幽皇帝身边的庆公公拦住。 “做什么呢?没看到皇上在忙吗?”尖锐的声音响起,庆公公指着暗卫怒道,“冲撞了皇上,就是你全家的脑袋加起来都不够赔的。” “庆公公莫怪,是夜王让我来传话的。”暗卫急迫道。 庆公公一听说是夜王,立马就赔上了笑脸,毕竟夜王虽然是皇上养子,可实实在在地受宠,“等着,杂家这就给你们传话去。” “庆公公可否代传?”暗卫上前。 “自然是可以。”庆公公道,“你说。” “太后娘娘薨在了延庭宫。” “太后娘娘......”庆公公脚下忽然一滑,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低吼道,“什么?!” 暗卫道,“劳烦公公赶紧传话,请皇上定夺。” 庆公公赶紧连滚带爬地进了御书房内,须臾的功夫,御书房内传来砚台砸地的碎裂声。 庆公公又连滚带爬地出了来,高声道,“皇上传!” 暗卫犹豫了下,才走进了御书房内。 气压极低。 天幽皇帝一身明黄龙袍,覆手立在桌案前,一张脸阴沉的可怕。 “皇......” 暗卫话还没出口,皇帝就是拿起桌上的一本奏折砸在了地上,怒斥道,“让你们好好照顾太后,你们怎么给朕照顾的?就这么照顾!” 说着,他的怒意渐渐消失了,然后双目通红地坐在了地上,“朕昨日去看皇额娘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 “皇上,太后娘娘的病一直不好。”暗卫道,“这些日子都是夜王殿下在偷偷照顾太后,太后的身子才好了些,只是今日夜王看望太后时,只进去了一炷香的功夫,太后就......” “夜王?”皇帝突然望向暗卫,“也就是说太后薨了的那段时间,夜儿一直在皇额娘榻前?” “回皇上,是的。”那暗卫继续道。 皇帝眼眶的红肿消了消,皱眉道,“你们可曾听到太后和夜儿说了什么?” 暗卫摇了摇头。 “夜儿如今在何处?”皇帝站起身来问道。 “夜王殿下从延庭宫出来就伤心欲绝,一直在落泪。”暗卫如实答道,“后来似乎身子不大好,被夜王府的人给搀回府了,夜王殿下派属下传话,说过几日定会进宫和皇上报备。” 皇帝闻言脸色才好看了些,悠悠地叹气道,“是了,皇额娘忽然逝世,连朕都受不住,何况是夜儿,夜儿自幼体弱,和皇额娘感情又好,定是伤心病了,回头差太医院再给夜王府送些补药。” ....... 从皇宫行驶向夜王府的马车里,苏慕身为宁夜身边八面玲珑的小贴心,给自家殿下披上了一件披风。 至于柳絮那个不贴心的,就只能在马车外赶赶马车了。 “殿下可还好?” “好,好的不能再好了。”宁夜扬眉道,“铲了一根刺,本王能不好?” 苏慕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殿下那药很神奇,刚开始确实能让太后的病好转,舒服上几日,可后面慢慢的,太后就跟整个人被吸干了精气一样,成了强弩之末,稍稍一受冲击,就薨了。” 这样一来,无论是谁来盘查,仵作,太医,都查不到太后的真正死因。 “那药方......”宁夜忽然笑了下,“的确很神奇。” “属下可以冒昧的问问,殿下这药方从何而来吗?”苏慕继续眨了眨眼睛道,他觉得以先生的为人,好像不会开这么惨绝人寰的药方给王爷吧。 宁夜潋滟的眸光染上一抹笑意,修长纤细的指尖掀开马车车帘观望。 “得于......故人!” “阿嚏!” 萧寒月还在睡梦中,忽然觉得鼻尖一痒,打了个喷嚏出来。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这个喷嚏来的倒是刚刚好,算算时间,这会儿燕王府的前院正厅里该布菜了吧。 “琴音。” 随着她话音刚落,琴音小跑着进了屋子里,笑道,“公主可醒了,公主再不醒奴婢也该喊醒公主了。” 萧寒月也是笑了笑,望了眼外头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跳下床道,“走,我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琴音一愣,“去哪?” “燕王府前院啊。” 琴音又是一愣,“公主带奴婢去前院做什么。” 萧寒月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挑眉道,“蹭饭!” 一大群丫鬟自燕王府厨房和正厅来来回回地走。 萧寒月带着琴音一路走到燕王府前院,刹那间一阵饭菜飘香袭来。 “好香。”琴音道。 “香吧。”萧寒月眉眼弯成了一个月牙,“八宝鸭,我还留了一只,待会儿多吃点。” 琴音用力地点点头,“不过公主,燕王府的人一向都不待见我们,我们就这样去蹭饭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萧寒月冷哼道,“我可还是燕王妃呢,燕王府会客,我这个主母本来就应该在的,这样对客人才尊敬。” 话是这么说不错,不过她想的是这燕王府的便宜能占就占,反正等过几天想办法脱了身,燕王府就跟她再无瓜葛了,那时候再想占便宜可就晚了! 依照宁安上回在房间跟她说的话,想要休书,她这个公主的身份简直就跟个拖油瓶一样。 一点用没有不说,还处处被制约。 萧寒月倒是不怕,和亲的事情本来就是两国商议促成的,宁安做不了主,有人能做主啊! 两人一踏进燕王府会客的正厅,立马就响起一阵谈笑。 “林心幼年时我还抱过,这转眼就出落成这么水灵的姑娘了。” “夫人说笑了,幽兰妹妹才是真的生的好,跟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这小嘴儿甜的。” 第三十五章 贵客临府 饭桌上,宁安坐在主位之上,在他身侧的是一位萧寒月很陌生的中年男子,她没见过,惠贤长公主的记忆中也没有。 剩下的就是两名女眷,一位是孙林心,还有一位握住孙林心的手笑的合不拢嘴妇女,头戴金簪,面容和身材略显丰腴,表面上看上去是一派雍容的模样,可整张脸无一不显露着庸俗。 萧寒月眼睛扑闪了下,她前脚去厨房的时候是听说有什么伯爵夫人要来燕王府做客,看来这就是那位伯爵夫人了。 跟宁安这个王爷一比,伯爵的地位实在是说不上高,何况这还是天幽不知哪个伯爵家的夫人,能来燕王府做客,想必是托了孙林心的福。 毕竟自古宴请宾客,都是先请家里的主人,现在主人未到,却是先来了个女眷。 萧寒月当然不会认为宁安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是什么伯爵,这人举手投足间贵气非凡,跟宁安这个皇子坐在一起也丝毫不逊色,一看不是皇家中人就是宗亲贵胄,和这伯爵娘子显然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寒月见过王爷。”萧寒月一出口,整个正厅的人方才发现她的存在。 同一时间,宁安和孙林心的神色极有默契地变了变。 “你怎么会来这里?”宁安俊颜阴沉道,“回你的雪雁苑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王爷说笑了,寒月现在还是燕王妃,就是燕王府半个当家人,这个府里,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来不了了的?”萧寒月绵软一笑,一身红衣衬的她的倾城艳色,魅惑无双。 那坐在宁安身边的男子忽然眸光深处微微闪了闪,见宁安要继续驱赶萧寒月,拉住他的手臂道,“这就是你新娶的王妃?确实算是燕王府的当家人,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 “皇叔!”宁安皱了皱眉,还打算继续开口,站在门口的萧寒月却是丝毫不客气地拉着自己的婢女坐在了饭桌上,还特意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 “王爷何必这么激动呢。”萧寒月抄起筷子夹了口菜放在嘴里,嚼着菜嘟囔道,“我来前厅,可不是为了王爷,是为了客人们。” 你可不要自作多情了。 宁安俊颜沉了沉。 “哎呦喂,这是哪家不知道礼貌的姑娘,口口声声说为着客人,可这客人都没动筷子呢,你反倒先吃起来了。”伯爵夫人略带嫌弃地看着萧寒月。 萧寒月眨巴眨巴眼睛,“您是哪位?” “我?”伯爵夫人指了指自己,瞪大眼睛道,“你连我都不知道吗?我可是顺和伯爵府的大夫人方氏!” 萧寒月淡淡地道,“没听说过。” 方氏原本是出生小地方的人,一直以来都以自己能进顺和伯爵府当大夫人为荣,肚子又争气,生下了顺和伯爵府的嫡长子嫡长女,娘家又素来和孙太医一脉交好。 这孙林心姐妹嫁入燕王府,飞上枝头变凤凰,甚至连带着她娘家面子上都光彩,因为这个,没少给自己脸上贴金,现在被萧寒月挤兑成这幅模样,顿时气的鼻子眼睛冒青烟。 “你!” “我?我什么我?”萧寒月翻了个白眼道,“在西楚,我是父皇亲封的惠贤长公主,西楚前皇后嫡女,在天幽,我也是堂堂燕王正妃,前来和亲的公主,甚至到了九州之外,我爷爷是九州之主,我是直系的小姐,你说说,这个筷子轮不到我动,难道轮得到你来先动?” 方氏被萧寒月一席话堵的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急促,本来丰腴的刚刚好的脸颊此时却多了出了一层肥肉在不停地颤抖。 “萧寒月,这是本王请到府里的客人,理应先动筷子,你真是不识规矩!”宁安低怒道。 “王爷又何必胳膊肘往外拐。”萧寒月无所谓地继续吃菜,还不忘给身旁琴音的碗里夹两筷子。 “王妃姐姐......”孙林心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瞬间布满了泪水,“方夫人是林心带到府中的,为何不能卖林心的面子?姐姐不喜我不要紧,可方夫人是长辈啊,姐姐怎么可以这样。” 说罢,她伸手去替方氏的后背顺气,那一副娇弱可怜,我见犹怜。 还在吃饭的萧寒月就差没恶心到,一口菜差点呛着,缓过来后无语地道,“连燕王的面子我都没给,哪轮得到你?难不成你是觉得自己的面子比燕王还要大了吗?” 闻言,孙林心心咯噔一下,转头看向宁安,果真见他俊颜不大好,有些颤巍巍地道,“王爷,林心......林心没有这个意思。” “萧寒月!”宁安却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女子,周身的气息笃然间凌厉起来。 “皇叔?”萧寒月露出抹善意无辜的笑来,给中年男子夹了筷子菜,“招待不周,你可要见谅。” 宁安的气息乍然间又是一收。 中年男子笑着叹了口气,挥手道,“王妃不用客气。” 这便是涟儿说的那位女子?果真是有点不同。 一人一张嘴,竟然硬生生说的三个人有气没地儿使,孙林心和方氏就罢了,她自己压不住宁安,居然还将他当成了挡箭牌。 真是...... 偏偏这挡箭牌他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宁安面色极其难看,如今皇叔在这里,皇叔向来代表父皇的一只眼睛,他在皇叔面前是万万不能对萧寒月这个和亲公主动怒的。 转而,他视线瞥向萧寒月身旁的琴音,冷冷道,“你吃就罢了,她是丫鬟,是婢子,怎么能跟主子一起用膳?” “我准的。”萧寒月从容地答。 ‘蹭——’ 方氏面色难看的起身,“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王爷和侧妃。” 说罢,她朝宁安和孙林心一礼,没等宁安答应就出了门。 “林心也饱了。”孙林心面容难看地道。 宁安同样站起身来,阴沉地道,“本王没胃口!皇叔请自便。” 眼见一圈人齐刷刷地出了去,中年男子微微扶额,“都走了,那我也不好多待了。” “一羹三个人吃和一羹一个人吃的差别而已,多吃点不好?”萧寒月砸吧砸吧嘴道。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你吃吧,我就先走了。” “不送。” 中年男子无奈地摇头。 待正厅的饭桌只剩下萧寒月和琴音两人的时候,萧寒月忽然眸光闪烁,“琴音,这个男人你可认得?” “公主说的是刚走那位吗?”琴音摇摇头,“琴音跟公主一样自幼生活在皇宫,不认识天幽皇室的面孔,不过既然燕王殿下喊他是皇叔,应该就是睿亲王宁跃吧,当今天幽皇上兄弟都是早夭,只有睿亲王一个还活着了。” 萧寒月‘哦’了一声,继续吃菜。 下人又端上两只八宝鸭和一盘回锅肉的时候,萧寒月先是惊讶了一下,可是刚吃了一口就明白了。 这群老妈子果然是贼的很,眼看丢的肉找不回来了,又上街采买了一份。 肉质是没有之前的好了,不过也就只有萧寒月和琴音这两个偷吃过的人能吃的出来。 第三十六章 有一计生财之道 黄昏后。 萧寒月用完膳以后就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扶额沉思,整个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在琢磨着什么。 一直到天色渐渐暗沉,她的神色才露出了几分纠结,尔后猛地一拍大腿。 蹭饭,蹭的了一时蹭不了一世啊! 最治本的办法还是她先前想的那个。 那就是,搞银子!自己在雪雁苑里做膳食。 可是她前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一身医术以外好像什么都不会,怎么赚银子? 难道跑到大街上的医馆去当大夫? 她一个女子,人家会要吗?再说也没有哪个人进了医馆一下子就是大夫的,都得从学徒当起。 萧寒月算算哈,学徒一个月一两银子,一年十二两,如果她表现优异,两年就当上能直接看诊的大夫,那她和琴音得先饿上两年! 毕竟要是一两银子一个月,能吃啥? 今天在燕王府那顿不怎么样的,恐怕也要百两银子。 脑壳疼。 于是乎,萧寒月冥思苦想到接近深夜,总算是想了两个还算靠谱的办法。 一是从内部打起,她没有银子,燕王府有啊! 她可以想办法敲诈宁安。 不过她已经跟宁安闹翻了,这会儿连平心静气坐下来谈话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个计谋不成立。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了! 就是从外部打起。 想到这里,萧寒月忽然‘蹭’地从石凳子上站起,大喊道,“琴音!!” 这会儿已经到了深夜,琴音睡眼朦胧地穿着里衣从屋子里走出来,“公主,奴婢先前喊你半天都不理会奴婢,怎么这会儿还在院子里啊?” 萧寒月一愣,琴音刚刚有喊她吗?不管了!正事儿要紧! “我记得天幽京城的城门口有一个皇榜墙,你去看看,有没有宫中哪位贵人生了病,召集民间大夫去进宫医治的。” 琴音睡意忽然就消失了,疑惑道,“奴婢好像没听说过城门口有皇榜墙。” 就算有,她家公主处理点跌打损伤还可以,又不会治病,有皇榜也不顶用啊。 再说能上皇榜的张贴告示,必然是连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冒然摘了万一治不好,可是砍头的罪名。 “去看看,肯定有。”萧寒月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那日骑马出城去东边山上采药的时候,见到过,而且......皇榜还不止一张。 可以慢慢筛选。 说完这句话,萧寒月伸了个懒腰,回房间里去了。 这一下午用脑过度,真困。 琴音有些茫然地看看萧寒月的背影,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也进屋子里睡觉去了。 本来以为萧寒月说这话就是一时兴起,可是竖日清晨,天还没亮,萧寒月就悄咪咪的遛进了她的房间中。 直接将琴音一把拽下了床,然后连人带衣服推着她出门外。 琴音哭笑不得,自家公主这是着了什么魔了? 可当她去到还因为天色早,寥无人影的城门口,看到还那张贴皇榜的皇榜墙以后,整个人惊了惊。 于是乎又一刻没停歇跑回了雪雁苑内! “公主公主!” 满院子都是琴音的叫喊,萧寒月从房间中走出来,很是镇定地给琴音递上一杯水。 “如何了?” 琴音接过水,‘咕嘟咕嘟’地一杯子全部灌下了肚子,喘气道,“有!” “谁有?”萧寒月愣神道。 “皇榜有!”琴音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想缓一会儿。 废话嘛!萧寒月眼皮子一抽,要是没皇榜我能让你去看啊? “得,皇榜都有什么?” 琴音竖起了三根手指,犹豫了下去掉一根,又犹豫了下把那根手指重新竖了起来。 “三个皇榜,第一个,宫中杨妃染疾,皇上寻天下大夫去医治,赏金五千两。” “第二个,皇后娘娘曾经得过一种怪病,不过后来被孙太医一脉治好,如今隐隐有复发的倾向,孙太医云游,皇上召集大夫治病,赏金八千两。” “最后一个。”琴音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皱眉道,“宫中的安乐小郡主因为当年早产和难产,身子一直很弱,眼下奄奄一息,就只被吊着一口气,皇上急召,若有人能当郡主起死回生,除了直接获封太医资格外,重赏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黄金! 萧寒月两只眼睛都瞬间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不过公主,你是真打算要去揭皇榜吗?”琴音转了个身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杨妃和皇后娘娘的病还有得治,毕竟这两位虽然有病,可起码还精神抖擞的活着。” “宫中那小郡主就快死的只剩下一口气了,奴婢看,大罗神仙都救不了,您还是别......” 琴音回过身去,却看到原本站在房门外的萧寒月已经是不见了踪影。 不是吧,她家公主到底有没有把她的话给听进去啊?! 另一边的萧寒月,已经遛出了燕王府,走在天幽京城的街上。 “哪里来的小娘们?生的还真是俊俏,小爷我瞅瞅?”一个大糙汉子挡在她跟前,拦住了萧寒月的去路。 萧寒月抬头一看,这人高大魁梧,样貌平庸,此时一副调侃贪婪的模样十分猥琐,甚至一双小眼睛都冒出了浑浊的欲望。 好丑的人。 萧寒月撇撇嘴,不过这人的胡子倒是生的极好。 想到这里,萧寒月绽开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小爷,我迷路了,不知道能不能带个路?” 这街上这么多人,眼看她这个弱女子被调戏,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说明了什么? 这人平时一定作恶多端,所以被大众列进黑名单了! 熟面孔啊! 不过没有人出来打扰,正好遂了老娘的意。 “迷路了?”猥琐大汉眼珠子转悠了下,露出一抹他认为很善意的笑,“小妞,你想去哪里?大爷给你指路。” “我想去买胭脂水粉。”萧寒月柔柔地道。 猥琐大汉‘啊?’了一下,指了指萧寒月身后的摊子,“胭脂水粉,不就在那吗?” 萧寒月转头一看,一排摊子,全是清一色叫卖胭脂水粉,不同色号,不同层次,应有尽有。 萧寒月:“......” 天幽这地方怎么这么神奇,一街都卖胭脂水粉? 不过后来萧寒月才知道,她脑海中的记忆停留在西楚,而天幽和西楚的京中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天幽京城的大街,铺子琳琅满目,但都是按种类和用途一一划分开。 这边是胭脂水粉,穿过这一片又是珠钗配饰了。 只是萧寒月这会儿就正好这么凑巧,站在胭脂水粉坏绕的地方。 “咳。”萧寒月轻咳了下,朝大汉眨眨眼睛,“错了错了,其实我想买布料。” 第三十七章 扒胡子 “可是你刚刚......”猥琐大汉正疑惑,却见萧寒月一只手已经搭上了自己的手臂,凑到他耳旁暧昧地说了一句话。 “买什么......重要吗?” 猥琐大汉只觉得某处一紧,明白过来这小妞的心思了。 美人主动凑上来,他哪里有不从的道理? 何况,他刚刚本来就是想抄了美人回家好好快活的。 于是,猥琐大汉顺势搂住萧寒月的肩膀,笑的春风得意,“来吧小妞,跟爷回家。” 本来准备上街买点东西,回家还顺势捡了个极品。 妙哉啊! “不要。”萧寒月娇柔地扭了扭身子,指尖朝不远处的小巷子一指,“就那里吧。” 呦,还是个小野猫。 猥琐大汉生生的吞咽了口口水,爽快地道,“走!” 不远处,有人刚从一间酒楼走出来。 一个风姿卓越,清冽华贵的男人。 外带......身后的两个小跟班。 “殿下,雪雁苑的娘儿们!”眼尖的柳絮一下子就看到那相拥走向巷子里的一男一女,嘿嘿道,“这姿势,有情况啊。” 自从他上回在萧寒月那里受了奇耻大辱以后,称呼萧寒月直接从‘女人’变成了‘雪雁苑里的娘儿们’。 柳絮觉得,用‘女人’来称呼萧寒月,实在是太不贴切了。 哪里有女人这么狠的! 宁夜也皱了皱眉。 “这就是把你一脚踹地上的娘子?”苏慕凑上来饶有趣味地道,“果然......眼光独特。” “不,她眼光很好。”宁夜忽然接口一笑,“她说宁安丑。” 苏慕眼睛扑闪一下,“那怎么......” “殿下要跟上去看吗!”这回柳絮学聪明了,每次殿下看到这女人都会要他去偷窥! 所以这次一定也不例外。 “不需要看,本王能猜到结局。”宁夜淡淡地道。 “进宫吧。” 说罢,他拂袖朝停在酒楼前的夜王府马车走去。 “什么结局?”柳絮和苏慕好奇跟上。 “不是死就是残废。”宁夜马车里的声音响起。 柳絮和苏慕一个激灵,那这女人也忒惨了点吧。 “死和残废选一个。” 小巷子里,萧寒月十分淡定地望着眼前的猥琐大汉,冷冷地道。 猥琐大汉整个人欲哭无泪。 他本来好好拉着小娘子来巷子里春风一度。 谁知这小娘子居然会妖法! 什么都没做呢,他整个人就被生生定在了巷子的墙前,一动都动不了。 最惨的是这小娘子还用他放在腰间的匕首切了他的胡子,还还还!举着他的胡子威胁他! “小娘子可否......” “不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寒月硬生生地截胡。 这人生的这么粗犷,一副力气大的样子,在她一手银针封穴的技术底下,还不是乖乖地站着任她宰割? 女人握着手里还热乎的胡子,满意地揣进兜里,望着眼前的猥琐大汉,整张魅惑倾城的小脸又是一片冷意。 神他娘的登徒浪子,敢摸她? 还能给他留个残废的选项就算便宜了! “那小娘子可否不要扒我的衣服。”哪怕是在僵硬中,猥琐大汉粗犷的脸也露出了惊恐。 小娘子这幅样子分明就是要他这身皮囊啊! 扒皮可以,扒衣服不行! 士可杀不可辱。 他做混混这么多年,也是要底线的! 萧寒月把匕首扔在地上,绽开一抹笑容,“我只要上衣和外套。” 貌似他这件上衣和外套材质还算上乘,打家劫舍这么多年,总算是给自己穿的好了点。 至于下衣嘛......她就大发慈悲地放过了。 好吧,其实是怕自己脏了眼睛。 萧寒月上前一步,将猥琐大汉的上半身扒了个干净,满意地点头道,“现在本小姐有事儿,得走了。” 闻言,猥琐大汉松了口气。 这是不用死也不用残废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下次再来找这小娘子报仇。 扒皮可以,扒衣服不能忍啊!! “所以你赶紧告诉我,死和残废选哪一个,不然的话,我替你选。”萧寒月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下筋骨道。 虽然内力没了,可她的武功底子还在。 用些技巧把这个大汉弄死还是不成问题的,弄残废也不成问题。 她之所以不用地上的匕首,就是想试试前世折磨人的那种卸骨的手法有没有荒废。 “那......残吧。” “很好,你刚刚摸过我的地方,我都替你断了。” 萧寒月在下手前,还特意用银针封住了猥琐大汉的哑穴,于是乎,她在这小巷子里头行凶,没有引起一点点的动静。 办完事儿以后,萧寒月抱着大汉的上衣和外套去一趟当铺,然后又去了躺粗衣铺子。 这粗衣铺子清一色都是粗布麻布做成的衣裳,供给平民老百姓。 毕竟像锦衣阁那种最低贱的布都要几两银子一尺,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 萧寒月用卖了猥琐大汉上衣和外套的钱换了一身崭新的粗布衣裳,遛进了城东那边的森林里头。 那里有条小溪,萧寒月站在小溪旁,用泥土和水抹在脸上,简单地易了个容,然后装上洗巴干净的胡子。 完美。 就是西楚前皇后再生恐怕都认不出亲生女儿。 只是......这枯黄的面容,她一张脸本来长的艳丽非凡,魅惑倾城,这样一个胡子粘上去,着实有点太破坏美感。 萧寒月轻咳了下,有些无奈。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哪个漂亮姑娘也不愿意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 不过转而想到那一万两黄金,为了这一万两黄金能少些麻烦地被她揣进兜里。 “忍忍吧。”她叹气。 萧寒月又在清澈的河水前照了照,确定没有破绽以后才出了森林,朝城门处走去。 “咦?”到了城门口,萧寒月忍不住惊讶地张了张嘴。 城门口的皇榜墙,并没有琴音说的三个皇榜,而是一片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 城门处人来人往,人群甚密,都是推着木轮货车的平民贩子,急着出城做生意。 虽然他们日日夜夜经过这个地方,但是绝大多数可能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也不会人人都知道这是皇榜墙。 这皇榜墙之所以设在城门口,其实很大原因是给进城的外来人看的。 那么......如果琴音早上的话不假,现在三个皇榜去了何处? 总不会有人一下子揭三个吧? 除非脑子有坑! 第三十八章 天上终于掉了个馅饼 萧寒月站在那,枯黄的面容略微有些阴沉。 直到一个士兵装打扮的人走过,看着萧寒月立在皇榜墙跟前站了许久,疑惑地上前一问。 “这位小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萧寒月神思被打断,看见迎面的士兵,阴沉的脸瞬间绽开笑来,“士兵大哥,我是外来人,听说天幽皇室里几位贵人染了疾,需要大夫,可是我这千里迢迢过来,怎么一个皇榜都没见着?” 士兵闻言,呵呵笑道,“今早有孩童冒失,不小心打翻了水壶,水迹溅到两幅皇榜上,所以拿下去重写了。” “水迹溅到皇榜上?”萧寒月嘴角一抽,但还是极力地维持脸上的笑,“这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弄花皇榜,在天幽可是重罪,其罪当诛啊。” 士兵唉声叹了口气,“本来确实是重罪,可那孩童也是运气好,宫中的太后娘娘昨日薨了,皇上怕冲撞了太后的先灵,下令天幽境内七日不得见血,以示哀悼,这才赦免了那孩童,只是将皇榜换了下去。” 天幽皇室又薨了一个人? 萧寒月心下腹诽,这出来一趟信息量还挺大的。 她好像记得近几年天幽皇室频频有人丧生,这天幽皇室是冲撞了什么吧。 “这样说来,那孩童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否则这么一个小生命,因为无心之失给失了性命,实在是太可惜了。”萧寒月故作一副深表哀痛道。 此刻,她那粗布袖口里头的手紧紧握成了小拳头。 狗日的熊孩子,让老娘白跑一趟! 等等,两幅皇榜被溅了水? “可我似乎听说天幽皇榜墙三面皇榜,不知这位大哥可否告知最后一面皇榜在何处?”萧寒月眨了眨眼睛道。 士兵道,“说来也奇怪,刚刚来了个怪人,将那副皇榜给揭走了,这会儿估计还没走远。” 真的被揭走了?萧寒月瞪大了眼睛。 “那人怪在何处?有何样貌特征?”萧寒月急急地问道。 黄金啊!她到手的黄金就要飞走了。 “这人长的倒是有模有样,是位年轻的公子,至于怪嘛......”士兵想了想嘲笑道,“怪就怪在他居然揭了安乐小郡主那面皇榜。” 安乐小郡主这面皇榜在皇榜墙挂了两年,从两年前的一病不起,到如今的只被吊着一口气,好药用了无数,可是整个身子一点起色都没有。 连御医都说安乐小郡主那是先天的不足,根本就治不好, 这可是皇榜啊!一个不好是掉脑袋的重罪。 谁会没脑子地把命白白交出去? 要说另外两面皇榜,从挂上以后也陆续有人揭,唯独安乐小郡主的这面榜无人敢于问津。 可今天居然有傻子揭了! 怪否? 忒怪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萧寒月原本因失了安乐郡主那面皇榜黯淡下去的眼光再度亮闪闪了起来。 她的一万两貌似还有戏。 士兵下巴怼了怼东面,“向那走的,应该朝天幽皇宫去了。” 萧寒月‘唰’地一下拔腿向东面跑去。 “喂!你去哪?”士兵喊道。 “抢皇榜!” “又一个怪人,真没礼貌,连句谢都没有。”士兵挠挠后脑勺道,“抢安乐郡主的皇榜?我没听错吧?难道也是个傻子?” 萧寒月足足跑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她这幅身子本来就弱,这趟跑下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乖乖,惠贤一个联姻的公主居然连天幽皇宫都没去过。”萧寒月停下脚步,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 本来想直接去皇宫的必经之路上截皇榜的。 可她寻遍脑海,发现当初护送惠贤长公主的马车车队是直接从西楚到燕王府的。 就是说,惠贤长公主还没去过皇宫,萧寒月也没去过。 而且她们两个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对天幽京城特别陌生。 她怎么去截皇榜? ‘哐当!’ 突然上面砸下一个略微有些重的东西,恰好砸了萧寒月的脑门上。 瞬间,痛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靠。”萧寒月一把抓住掉落下来的东西,恼怒地喊,“不怕砸死人吗?” “洛阳别去,红颜赠与他人,明明郎情妾意,怎懂疾首痛心......” 恰时,喧闹的京中大街,掺杂着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很细微,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不过萧寒月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从哪里传来的? 她茫然抬头看去。 一块牌匾极为清晰地印进她的眼中。 “天香阁。” 又是青楼?不,不对,是酒楼! 而她站立的这块地方,高处之上,正好是天香阁二层的楼栏。 那里有个隽秀的背影在吃菜,边吃还边高举着酒杯呢喃着。 “若待他日重逢,良辰美景,此生仍能手揽芳华,共品清酒半盏,足矣,我的娇娇啊......” ‘噗’萧寒月没忍住,顷刻间喷了出来。 本来以为是哪个陶冶情操的在吟诗作对,没想到是个汉子在诉离殇。 这痴情的样子......该说被惦记的那个女子究竟是命好还是不好了。 萧寒月掂掂手中的东西,想来这东西应该是他放在腰间,然后不小心掉下来的。 不小心?不小心也不行!砸了姑奶奶的脑袋,哼! 眼见这背影还毫无察觉的在喝酒吃肉。 萧寒月冷冷地还准备大喊,可是她转眼望见手中这明晃晃的东西,一下子懵了。 这是......皇榜? 她连忙瞥了眼上头的字迹。 ‘安乐郡主’四个字立马就印进了眼睛。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上掉馅饼?” 萧寒月吞咽了唾沫。 下一秒? 拔腿就跑! 笑话,现在不跑,难道等那人发现皇榜掉了,然后追着她要回去吗? 萧寒月一向秉承的真理就是:只要到了她手里的东西,就都是她的! 她这一跑,在天幽京城的街上立马激荡起了一片动静。 那人似乎是发现皇榜掉了,扑在远处楼栏的栅栏上,痛呼喊着,“那是我的东西!” 萧寒月恍若未闻,只是脚下逃跑的动作更甚了。 殊不知,那原先扑在栅栏上快要哭出来的人,望着那大红的背影跟猴子似的愈蹿愈远,唇角弯起一抹笑。 第三十九章 见太子 萧寒月停在一路摊子旁,把皇榜小心地塞进衣服里。 好像有点塞不进...... 然后她又小心地塞进了袖子里。 这还凑活。 萧寒月左右张望着,想拉个人问问皇宫的具体位置。 士兵说天幽的皇宫就是这个方向,那应该就在不远了。 “让开!你挡着我家殿下的马车了!” 一阵大力袭来,萧寒月身子被猛然往外推了推,她一个踉跄,幸好身旁有间小摊子的摊主顺手扶了她一把。 “没事吧小兄弟?” 摊主是个布衣的中年男子,见状,皱眉望了眼那车檐金丝镶边的马车,尔后眉宇又笃然一松。 “多谢。”萧寒月先是对摊主点了点头,又望着那马车叉腰撇撇嘴,“这个世道,真是世风日下,有钱有权的就这么欺负平民百姓?” ‘嘘’摊主跟萧寒月比了个嘘声的姿势,“你小声些,那是太子殿下的马车,你......” 天幽太子宁涟?萧寒月挑挑眉,哼道,“天子犯罪都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太子?小哥你莫要害怕,就是太子也不能在街上横行霸道,欺压老百姓的!” 西楚皇室若是在街上肆意打骂老百姓,那都是重罪,严重者还要被削头衔。 她就不信天幽黄土就没有王法! “你在说什么啊。”摊主哭笑不得,“太子殿下和夜王殿下都是出了名的爱民如子,经常拨私人款救济灾民,最近听闻城中灾荒增多,这两位还亲自去城门口施粥,刚刚应该只是太子殿下施粥回来,侍卫不小心推了你一把,我只是想说你别放在心上......” 闻言,萧寒月嘴角一抽。 她怎么没听说过这个? 不过太子受人尊敬就罢了。 “宁夜一个养子怎么也值得你们这么敬爱?”萧寒月酸溜溜地道,“不是传闻他愚昧无知,大字不识吗?” 她可是见过宁夜的厉害。 讨厌的很。 摊主立刻面色一扳,“小兄弟,夜王殿下品行端正,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会管他是不是陛下亲子,只要待我们好就够了,就算只是中看不中用我们也认了。” 中看不中用? 萧寒月一愣,许久,记起宁夜在花粉楼把剑架她脖子上的一幕,才双臂怀抱在胸前碎了一嘴。 “他可不是花瓶。” 只不过这声音很小很小,就连身边的摊主都没听见。 马车远去,宁涟从被风吹起的帘子里望见车旁的侍卫霸道地清理街道人群,忍不住蹙眉,低喊道,“停车!” 车轱辘缓缓慢了下来,最后停住。 “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吗?”侍卫凑到帘子旁,恭敬道。 宁涟俊颜神色沉了沉,“让你跟在我身边,就是看中你性情温和,结果你就是这么在天幽京城的街上败坏我的名声的?” ‘噗通’ 听见宁涟罕见地发怒,侍卫肩膀后退一步跪了下去,边磕头边道,“殿下恕罪。” “罗青。”宁涟叫道。 这时候在街上的来往行人,都看到太子殿下的金丝镶边马车车顶上一闪。 一个人影显现出来,然后纵身一跃,落在了车前。 “太子殿下。”罗青抱拳道。 这个暗卫的功夫属实有点高啊。 萧寒月就站在太子马车的不远处,自然能看得到那边的情景。 像燕王府,孙府这样的大府邸,基本上都会有几个暗卫。 甚至连身边都会有几个贴身的,倒是不奇怪。 不过宁涟这个暗卫的武功,萧寒月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以一敌百的精英暗卫。 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萧寒月抓狂,但转念一想宁涟的身份,她又是按捺下了自己要去抢人的心思。 谁让人家是太子呢? 只是......这太子的马车怎么就突然停下了呢? “你在暗处,可有发现他有没有伤到谁?”宁涟坐在马车里问道。 罗青视线忽然往后看了眼。 看的萧寒月一个激灵。 怎么觉得这个视线是冲着她来的。 “坏了,一定是你之前说的话被太子殿下的暗卫听到了。”摊主缩了缩脖子,“你自求多福吧。” 萧寒月苦下脸。 果然,那暗卫在不远处低声朝宁涟微微掀起的车窗前嘟囔着说了几句什么。 须臾,车窗被盖住。 然后暗卫开始往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萧寒月脚步不自觉地退了退。 “公子,我家主子请你过去。”罗青道。 “我......不去行不行?”萧寒月有些害怕。 她这些天受的惊吓还不够多吗?又来? 这回可是天幽的太子,她不想再把命悬在梁上了。 “我家主子说不行。”罗青又道。 萧寒月暗骂,你家主子说不行?你都没问怎么知道不行? 我看是你不行! “我家主子说他要亲自跟你致歉。”罗青继续补充。 “致歉?”闻言,萧寒月呆了,不是抓她过去治罪的吗? 身旁的摊主也是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太子殿下人很好吧,小兄弟别怕了,过去吧,没准太子殿下还能给个赏赐补偿什么的。” “会吗?”萧寒月期待地看向罗青。 罗青脸皮子抽了抽,无语地道,“你想要什么?” “钱啊!”萧寒月脱口而出,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吗? 罗青整张脸都不约而同地颤了颤,须臾,轻咳道,“会......吧。” “那你带我过去吧。”萧寒月立刻爽快地道。 罗青面色奇特,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了萧寒月一眼。 寻常人要是听说主子召见,估计三魂气魄都要乐没了。 结果他居然......想问主子要钱? 罗青绷着脸带着萧寒月来到宁涟的马车前。 金丝镶边的车帘子紧紧地遮着,连一丝缝隙都没露出来。 这会儿,萧寒月倒是真有些好奇这天幽太子长什么样子了。 听说在天幽除了那夜王是第一美男以外,这太子殿下的样貌也不逞多让。 也是个好看的。 “小公子,我的侍卫可有伤到你?” 里面的男人开口,萧寒月一愣,这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没有。”萧寒月答道。 男人好像叹了口气,“他是无心之失,我替他跟你道歉。” “无事,只是被推了一下而已。”萧寒月大度地道,“如果太子殿下真要要补偿的话......” “既然没事,那本太子就放心了。”还没等萧寒月话说完呢,宁涟就又道,“罗青,走。” 萧寒月面容瞬间呆滞。 这就完了? 说好的有赏赐? 她刚还琢磨着怎么跟宁涟开口要钱呢。 第四十章 飞黄腾达不靠女人 ‘噗嗤’ 马车未动,可马车里却突然响起男子低低的笑声。 就在刚才,罗青还给他传音入密,讲了这人在马车外提的要求。 还真是......天幽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好玩的人。 “行了,我的侍卫既然犯错,是我教导不甚,本太子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你说吧。”宁涟说话间还掺杂着笑意。 萧寒月面色阴沉,所以? 他之前是故意的? 不过......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萧寒月问道。 宁涟一愣,“自然,我既然许诺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他知道这人想要什么,反正太子府不缺,不管他要多少,给就是了。 “太子殿下可能带我去皇宫?” “你要去皇宫做什么?”宁涟颦眉。 不是要钱吗?带他去皇宫当然不难,对宁涟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可要是带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去皇宫,他又如何保证这人不是图谋不轨呢? “实不相瞒,太子殿下,在下刚刚揭了安乐郡主的皇榜,想去皇宫替安乐郡主治病。”说罢,萧寒月从袖口中拿出了塞好的皇榜,递进了封闭的车帘子里。 她能猜到宁涟的担忧,但是有了这个皇榜,宁涟就不会再怀疑她了。 毕竟皇榜如假包换,她也算是告诉了宁涟她的目的。 我要去皇宫是为了救人,反正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更不会图谋不轨。 本来是想要钱,可比起那赏赐,似乎她现在最大的难题应该是怎么去皇宫。 马车车内突然传来一片寂静。 宁涟沉默了下,许久,才有些怀疑地道,“你当真有把握治好安乐妹妹?” “七成。”萧寒月垂帘道,“就算不能完全治愈,至少可保郡主性命无忧。” 车内再度宁静。 “来人,将这位小兄弟带上马车。”宁涟道。 罗青立即道,“太子殿下,算了吧,这人布衣上,脸上都有些脏,属下再去太子府派一辆马车吧。” “无妨,安乐妹妹的病重要。” 罗青眼看自家主子,然后扫了全身上下脏兮兮的萧寒月一眼,有些无奈。 主子有洁癖啊...... “小兄弟,请。”罗青带着萧寒月来到马车跟前,原想扶着萧寒月上马车。 谁知,萧寒月纵身一跃,自己上去了。 “这人年纪看着不大,而且没有武功和内力,身形倒是矫捷。”车夫惊讶地道。 他是太子殿下的专用车夫,也是有点武功底子的。 罗青眉宇拧了拧,脚尖轻点,重新跳上马车车顶,然后隐匿地无影无踪。 而马车里面。 萧寒月刚一进去,见到那端坐在车里的竹叶青锦袍美男,一愣,一呆。 一晃神,然后回神。 “是你?!”萧寒月咬咬牙,瞪眼道。 天幽太子宁涟??? 前些日子在燕王府屋顶喝酒的月下花美男?? 将她推下屋檐害的她身子孱弱,发烧昏迷三天三夜,差点晕翘翘的贱男? “怎么......小兄弟见过我?”宁涟疑惑地道。 萧寒月摸摸脸,差点忘记她现在是易容了。 她现在是个男人。 嗯。 “没有!”萧寒月双手怀抱在胸前,一屁股坐在马车的车垫上,怒气冲冲地道。 马车车轱辘开始缓缓转动。 可这车厢内竟然是弥漫起一股十分奇特的气氛来。 “小兄弟你有事吗?” “没有!” 宁涟苦笑了下。 眼见这人一副见了仇人的样子,心想这个样子......哪里像没有了。 难道是他刚刚在马车外开的玩笑过分了些? 他摸摸鼻子。 “还不知道小兄弟的名讳。”宁涟轻咳了下道。 萧寒月撇嘴,随口道,“寒萧。” 你还别说,她这萧寒,寒萧倒过来,竟然还是个诗情画意,意境极美的名字。 萧寒月颇为满意。 “好名字啊。”宁涟由衷赞叹道。 这个人虽然衣着简朴,可依稀可见应该是出生不菲的。 至于这穿着...... 宁涟上下打量了萧寒月一眼,又是咳了咳。 应该只是低调。 须臾,他微微笑道,“寒萧兄弟应该不是我天幽人吧?” “来自西楚。”萧寒月淡淡地道。 惠贤本身就是西楚公主,她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倒也是个好地方。”宁涟颔首道,“我那弟妹,是你们西楚的公主,你既然来自西楚,定然也听说过。” “西楚皇室人丁单薄,一共就两位公主,能不听说过吗?”萧寒月身子往后一靠,倚在车厢的车臂上,闭上了眼睛,继续说瞎话道,“只不过我这小角色,哪里能见得到公主?连她的样貌我都不清楚。” 宁涟挑眉,“你要是想一睹真容,本太子可以帮你引荐。” ‘咔嚓。’ 宁涟话音刚落,忽然,马车后车车轮似乎是在一块石头上卡了卡,整个车厢传来一阵激烈的抖动。 萧寒月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身旁男子的身上。 宁涟俊秀的面容肉眼可见地一沉。 只是脸上才染上厌恶,很快鼻尖萦绕的一抹清香令他怔愣了下。 “对不住太子殿下。”萧寒月不好意思地挪了挪地儿。 她怎么连这点小颠簸都稳不住。 “无妨。”宁涟浅浅一笑。 这回轮到萧寒月奇怪了。 不过宁涟到底是个男人,应该不会这么小气。 这点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当下,她因为宁涟把她推下屋檐吹了一夜风而生的气。 少了一点点。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萧寒月问。 宁涟唇角突然勾起一抹玩昧的弧度,“本太子说,要是你想见西楚的公主,我可以替你引荐。” 萧寒月身子微不可见地一抖。 她就在这里,宁涟要是真去燕王府引荐。 见谁? “不不用了。”萧寒月赶忙挥手。 “哦?”宁涟挑眉看他,“寒萧兄,这可是你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飞黄腾达也不能去求一个女人啊!”萧寒月立即拍着胸脯严肃道,“何况我要是能救了安乐郡主,那就是天幽的太医,还不算飞黄腾达吗。” 宁涟若有所思的模样,许久,总算是点点头,“好像说的也有道理。” 闻言,萧寒月瞬间松了口气。 以至于,她没有发现,宁涟眸光一闪而逝的笑意。 第四十一章 她的心,不会动 “殿下,皇宫到了。”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门外响起车夫的叫喊。 宁涟看了萧寒月一眼,起身掀开车帘先一步下了马车。 萧寒月刚一探出脑袋,就见宁涟朝她伸了伸手。 这是......要扶她? 萧寒月原本的气又消了一点。 然后她理所当然地在宁涟的手上一搭,跳了下去。 她这一搭不要紧,站在旁边的车夫和立在车顶的罗青可是差点一口咬碎了钢牙。 这这个老百姓! 居然敢搭主子的手?! 完了。 罗青隐着身体扶额,这个人完了。 可是下一秒,罗青却看到宁涟和没事儿人一样,直接带着萧寒月进了宫门。 他脚一歪。 摔下了马车,还好他武功高超,在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身,稳稳落地。 车夫吞咽了口唾沫,“我知道太子殿下生性冷僻,而且有剧烈的洁癖,那人的手这么脏......” 可太子却允许他摸...... 莫非殿下是?断袖? 车夫和罗青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有些强烈的猜想。 “去通知皇后娘娘一声,就说看能不能往太子府塞几个男人进来。”罗青认真地望着车夫。 就算殿下真有这么个癖好,也不能叫个这么丑的伺候。 车夫会意点点头,“那罗公子你......” “我继续跟着殿下。” “好。” 萧寒月一路跟着宁涟进宫,原本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去见天幽皇帝的。 毕竟她是揭了皇榜,要替安乐郡主治伤的。 可却没想到这人一直带着她走啊走,而且像是越走越偏。 周围的女子也开始多了起来,珠翠环佩,胭脂粉黛。 又是这个味道。 萧寒月捂了捂鼻子。 世上最悲催的事情大概就是一个女人闻不得浓重的脂粉味了。 “你要带我去哪?”她终于忍不住问。 “去安乐郡主的闺房啊。”宁涟道。 “安乐郡主住在皇宫的吗?”萧寒月一愣。 宁涟笑道,“你这冒冒失失的过来,难道还不知道安乐的身份吗?” 萧寒月摇摇头。 她只是为了那一万两黄金而已,至于安乐是谁,她没必要知道。 宁涟无奈,“安乐是父皇长姐的亲生女儿,当年姑姑嫁给宣仪将军府的秦将军,两人鹣鲽情深,当年秦将军要出边关扫荡乱贼,姑姑还不知道怀了安乐,偷偷女扮男装跟了上去,后来就出了意外......” “姑姑动了胎气,孩子虽然保住了,可一直以来她身体都不好,最后难产去世,而秦将军也因为姑姑的死悲痛欲绝,跟我父皇接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殉国了。” 萧寒月余光撇去,清晰可见地看出宁涟眸光中的那一丝悲痛。 她恍然间脚步停住,有些陌生地望着眼前。 这个故事,好凄美。 凄美到她心中居然也有一丝渴望和向往。 如此相爱的两个人......有一天,她也可以拥有这种感情吗? “怎么了?”宁涟见萧寒月不动了,那一丝悲痛也是很快被掩盖住,笑问。 “没什么。”萧寒月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来,“想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是啊,她多想了。 她的心,怎么可能会动? 鬼面医仙三十年,不曾动心,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动了吧。 “安乐有你这样的堂哥哥,应该也很幸福吧。” 宁涟怔了怔,笑道,“安乐虽是孤女,但她一直以来都是幸福的。” “这个幸福,跟我没有关系。”宁涟抬头望天,“安乐是女孩,从小集尽万千宠爱,无忧无虑长大,父皇纪念秦将军和姑姑功德,在安乐满月那日就赐名宣仪,封号安乐,赐领地,只因她是宣仪将军府现在唯一的后人。” 萧寒月面色淡了下来,看不清心中所想。 她也是孤女,或许比安乐好一些,她还有亲人在世。 只是却远远不及安乐幸运。 满月便赐予封号,以公主的身份被赐领地的,还有惠贤。 可为何......自从娘去世。 她的爹就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 或许君主本来就易变吧,后宫佳丽三千,旧人去新人来,有什么好惋惜的? 至于将军,他们日日驰骋战场之上,生生被岁月逼成一个铮铮的铁骨汉子,可铁汉若是柔情起来,反倒是重情重义。 “我其实很想听听更多关于安乐父母的事情。”萧寒月笑道。 就算不能拥有,她真的很想知道,这样相爱的两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宁涟点点头,看着她笑意温和,“如果有机会,我会讲给你听的,只是今天恐怕不行了。” 萧寒月一愣,“为什么?” “因为......”宁涟笑意开始微微泛冷,而眼神则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讲故事要是给别人打扰,那可就不精彩了。” 萧寒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整个身子颤了一下下。 我的妈。 阴魂不散啊。 不远处有个假山,而自假山后头,有一抹绛紫色的身影正缓缓绕过来。 萧寒月又不是瞎子,这种颜色,这个金丝牡丹的花案。 她就是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是谁来。 因为,整个天幽,都只会有一个人喜欢这么深沉的颜色和浮夸的图案。 夜王宁夜。 萧寒月不自觉地往宁涟身后躲了躲。 紧紧是这么一个微妙到极致的动作,却令宁涟一双凤目闪过一丝幽光。 她......认得宁夜? “夜,参见太子皇兄。” 绛紫色的影子不过须臾的功夫就转瞬到两人跟前,宁夜双手交叠,简单地行了个宫廷礼。 在天幽,哪怕是兄弟间都是要行礼以示尊敬的。 “不必多礼。”宁涟淡淡地道,转而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扯过萧寒月的身子介绍道,“这是刚刚揭了安乐皇榜的小兄弟,寒萧。” 萧寒月嘴角一抽。 宁涟和宁夜打招呼,扯上她干嘛? 这个时候,她最不想打交道的就是宁夜了,这人就是个魔鬼,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寒萧,见过夜王。”但为了不惹人怀疑,萧寒月还是老老实实地行礼。 宁夜伸手将她要躬下去的身子扶起,淡淡地道,“寒萧?” “是。”萧寒月答道。 宁夜宁涟兄弟间的行礼很随意,可她寒萧的身份只是一介平民,是要对这兄弟两人行三跪九叩的。 可宁夜的动作......有点让她不解。 “安乐可是先天不足才虚弱至此,你当真要治她?”宁夜道。 ------题外话------ 抱歉今天电脑出了点问题,所以今天更新晚啦~ 第四十二章 男人的针锋相对 “草民既然揭了皇榜,就是有把握的。”萧寒月道。 宁夜又望了她一眼,再看了宁涟一眼,忽而扬起一抹冷笑,“好,本王言尽于此,你要是想送死,那就去吧。” 说罢,就要越过两人径自向前走去。 “慢着!”宁涟低喊道。 宁夜脚步停顿在宁涟身侧,“皇兄还有事?” “现在还是在皇宫,宁夜,如今在皇宫你都对我如此放肆了吗?”宁涟话语间有种冰霜凝结的犀利。 萧寒月往后退了退,拉开和这两个人的距离。 传闻天幽夜王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并不好,看来是真的。 就现在在皇宫的小径上,这两人什么都没做,只是简简单单的谈话。 她都能感觉到空气中浓郁的火药味啊。 “皇兄是太子,夜不敢。”宁夜的声音则是听不出任何情绪,“夜刚刚去过父皇的御书房,听庆公公说边关以东有异动,所以父皇急召各位大臣商讨议事去了。” “所以现下皇兄和寒萧兄是找不到父皇,夜觉得安乐的性命重要,皇兄要是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大可以先带寒萧兄去诊治安乐,等看完病症再禀报也不迟。” 紧接着他再度迈开步履往前走。 萧寒月回身望了眼那抹绛紫色的影子越走越远,不由得颦眉。 宁夜,是在帮她? 是真的担心她治不好安乐,然后被天幽皇帝定罪? 所以才特意提醒宁涟,大可以对她揭皇榜的事情先斩后奏,她要是能治好安乐,就是功德一件,之后天幽皇帝追问起来就说他在议事,不便打扰。 如果在看过安乐的病以后没把握治,萧寒月就是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也没关系,反正天幽皇帝还不知道谁揭了皇榜。 那看守皇榜墙的士兵也只是知道皇榜被揭了,至于是谁,他们可不清楚。 何况萧寒月手中的皇榜,本身就是捡来的! 就算天幽皇帝下令搜查,左右搜不到她身上。 “怎么了?感动了?”宁涟见萧寒月想的出神,打趣儿道。 他刚刚,其实也出神了这么一会儿。 只不过萧寒月没有察觉而已。 “我知道你和夜王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萧寒月挑眉,“他的建议,你会听吗?” 宁涟同样挑眉看他,“你觉得呢?” “会!”萧寒月眉眼弯成了一个弯月。 这一瞬间,她的脸哪怕是被泥土涂抹的枯黄,还粘着易容的胡子,可偏偏原本的艳丽被溢出了几分。 看的宁涟一呆,随即回神笑道,“理由?” “你要带我直接去安乐郡主的闺房,本身就是打算先替我隐瞒我揭了皇榜的事实吧?”萧寒月道。 “你很聪明。”宁涟由衷点头。 “太子殿下果然如传言一般宅心仁厚。”萧寒月吐了吐舌头。 这个美男,除了害她发烧生病,好像还是不错的。 宁涟笑着摇头,“走吧,安乐病了快有两年,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够治好她。” 萧寒月颔首,“定不辱命。” 宁夜刚走出一小段路,整个人的气息一变,转而骤然如同霜雪降落,周身寒冷的可怕。 “殿下。” 苏慕和柳絮迎了上来,都被宁夜的突然变化吓了一跳。 两人对视一眼,颇为奇怪。 他们家殿下以前没人的时候就是这种状态,可是近日已经正常了不少。 怎么现在...... “殿下去书房见皇上,可是皇上说了什么惹殿下不高兴吗?”苏慕小心翼翼地道。 这种状态下的殿下极其可怕,稍有触动,后果不堪设想啊。 所以连他这个百变小贴心都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没有。”宁夜气息一收,全身上下淡然如水,好似刚刚的凛冽从未发生过,“本王今日没有见到父皇。” “对了。”苏慕有些纳闷宁夜的状态,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他,“这封信是蔺公子派死卫送来夜王府的,说一定要我亲手交给王爷,想来可能和昀少爷有关。” 宁夜皱了皱眉,纤细修长的指尖勾住了信封。 拆开信封,仅仅只是扫了一眼,才消怠的寒意再度上涌。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宁夜低低地怒骂一句。 然后掌心内力凝聚,将手中的信,连纸带信封一起烧为灰烬,顺着五指指缝洒落。 “柳絮,把灰扫了。”宁夜脚步急促了些,往宫门外走去。 “苏慕,去蔺府一趟,把蔺青云给本王‘请’进夜王府!” “是。” —— 萧寒月跟着宁涟进了后宫。 据宁涟所说,安乐小郡主秦宣仪自幼就被放在皇后身边抚养,一切的衣食起居比真正的公主都要讲究。 不过她格外懂事,并不贪图那些锦衣玉食,知道自己身体孱弱,经常生病,怕病气过给皇后,早就想搬出去住了。 可皇后舍不得,直到两年前郡主病情加重,奄奄一息,太医说需要静养,皇后才忍痛割爱,放了安乐郡主出来,可是还是不愿她离宫。 于是当日就跑到金殿上求着天幽皇上在后宫一处幽静辟地整理了一座院子出来。 “宣仪阁到了。” 眼前的门只被微微打开一丝缝隙,宁涟转头朝萧寒月笑了笑,“你进去吧,本王是男子,进出入安乐的闺阁不好,等到了宣仪宫里面自会有人领你去看安乐的。” “你和安乐小郡主不是兄妹吗?还在意这些?”萧寒月惊讶道。 宁涟无奈,“我与安乐是皇室兄妹,不得不在意。” 萧寒月嘴角抽了抽,“安乐郡主身子好的时候,你就没去看过她?” 宁涟愣了愣,“当然看过。” 他和安乐自幼一起长大,从前安乐还在皇后身边养着,他身为皇后嫡子,跟安乐的关系也比其他人亲近。 “那你怕什么?”萧寒月黑脸道,然后一把扯着他的衣角就要往宫内进去。 “你别......”宁涟忽然挣脱了萧寒月的手,轻咳一声,“本太子自己进去。” 话音刚落,他利索地推开门,脚步迅疾的进了宫。 萧寒月:“......” 不是刚刚不愿意进去吗? 她茫然了一会儿,然后也跟了上去。 第四十三章 出乎意料的反应 “参见太子殿下。” 宁涟脚步刚踏进宣仪宫内,打扫院子的宫女齐齐放下手中的活朝宁涟一礼。 这下萧寒月算是明白过来了,幽幽地扫了宁涟一眼。 大男人要面子嘛,他堂堂天幽太子,被自己一个平民连拖带拽地带了进来,肯定是要被宫人们笑话的。 那......早说啊! 她肯定会理解的! “免礼。”宁涟道。 转头看见萧寒月投过来的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些不解,不过他担心安乐的安危,于是道,“你......跟我进来。” 萧寒月点点头,随着宁涟走进宣仪宫一所房间内。 房间内布置陈设典雅,虽然简朴,可满屋子萦绕着一股浅淡的檀香,混合着药味,两种味道相互缓冲中和,反倒是异常的好闻。 天幽安乐郡主果然受宠,这普普通通的房间里头看似毫不起眼。 可这桌子椅子柜子,居然都是紫檀木所制。 萧寒月指尖覆上身旁的桌子,眼见檀木黑沉泛紫,颇为羡煞。 檀木一直是木中极品,本身价值就高超,像燕王府宁安绛燕轩中也不过是用上等檀木制家具,已经是让萧寒月赞叹不已。可和安乐房中的紫檀木一比,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她前世最喜紫檀木,可这种木头不好寻,极其罕见珍贵,已经不是有钱能买得到了,所以哪怕是在清竹林都只有一只紫檀木桌子而已。 而这宣仪宫,有一套! “唉。”萧寒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在清竹林那只紫檀木桌子,估计早在程子昂围剿清竹林的时候就毁了吧。 “喜欢?”宁涟看萧寒月指尖放在桌面上滑动,有几分爱不释手的样子,笑道,“我太子府还有一套,你要是能把安乐治好了,就送你。” 萧寒月眼睛一亮,“当真?” “我还能骗你不成?” 闻言,萧寒月的视线渐渐偏移,落在帷幔遮挡的床前。 “可有药箱?”萧寒月走到床边,指尖掀开帷幔,一眼就望见了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女孩。 这女孩看上去跟她不过一般大,样貌娇俏可爱,哪怕是一张脸这样苍白,似乎依旧阻挡不了那份天生的天真烂漫。 萧寒月皱了皱眉。 好像昏过去了。 “那里有。”宁涟指了指萧寒月的身侧,“安乐最近身子一直不大稳定,所以房间一直有药箱。” 萧寒月捻起女孩的手臂,可能因为长期病榻的关系,她的手臂有些惨白纤细。 不一会儿,萧寒月收回手,突然蹲在药箱旁开始捣鼓着。 “你要干嘛?”宁涟看她找了半天也没停手,疑惑地问。 “一个有用的药材都没有。”萧寒月撇撇嘴,“不是说天幽的皇室给安乐备了无数名贵珍奇的好药吗?原来只是说着玩玩的啊。” 就这些药材,要治疗安乐的先天羸弱? 治得好才怪了! “那是药箱,放的大多是工具。”宁涟哭笑不得,“里头的那些药虽然平常,但都是救急的,你想要什么药,告诉我,我替你找。” 萧寒月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忽然背过身去,声音不太自然地道,“药材的事情待会儿再跟太子殿下说,不过先劳烦太子殿下出去一趟。” “我要替安乐郡主施针,恐怕需要帮郡主宽衣,太子是安乐的兄长,进闺房倒是没什么,别的嘛......恐怕不太妥。” 宁涟怔愣下,整张脸突然有些不自然地熏红,“那我先出去。” 萧寒月憋着笑,外人看宁涟皆是敬仰,可在她看来,完全就还是个初入茅庐的孩子嘛! 想法刚落,她又有些凝重地看了眼被床幔重新遮住的安乐一眼。 安乐郡主的病情,好像比她想象当中还要棘手。 曲挽歌把床幔打开,然后用丝带绑好。 安乐的身体如此虚弱,是母胎里就带出来的,应该让她多活动活动,或者从小就跟秦将军那样练武,这样身体才能好。 可皇宫的人都太溺爱安乐,不让她提不让她扛,反而是害她。 “安乐的经脉似乎和惠贤很像,一样是八脉郁结,难道惠贤也是和安乐一样因为意外是早产和难产的孩子?”萧寒月蹙眉。 记忆中,娘亲的身子好像也一直很弱,就是这个原因吗? 八脉郁结,如果是天生的,那就很难治疗,甚至一辈子都不能痊愈,只能慢慢调理,尽可能地去疏通经脉。 可要是因为外在原因造成的八脉郁结,只要找到源头,那就容易的多了。 她既然能治疗安乐,自然就能治疗她自己。 “要真是这样,西楚的千疮百孔,恐怕比天幽不逞多让。”萧寒月颦眉,替安乐褪去衣物,然后拿起药箱中的银针包,开始扎穴位。 说起来安乐这病发的不是时候,要是孙太医‘千灸圣人’没有云游的话,至少能替安乐稳定病情,让她少受些苦楚。 毕竟孙太医医术虽不及萧寒月,可针灸本来就是治疗安乐必不可少的流程,孙太医恰巧擅长于此,能替安乐续命。 郡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奄奄一息。 宁涟在宣仪阁院子中等了有足足一个时辰,不过越等他整张俊逸的容颜就越是平静。 好像就打定萧寒月一定能治好安乐一样。 须臾,房间有了动静。 萧寒月走到门外,一副长舒一口气的样子。 “怎么样?”宁涟笑问。 “死不了了。”萧寒月走到宁涟身旁,都未曾停顿,直接往外走去,边走边挥手道,“药方和揭了的皇榜我都放在安乐郡主的桌上了,请太子知会宫门口的侍卫一声,就说我每隔一日会进一趟皇宫替安乐郡主疗伤,别拦着我。” “还有,若是我能将安乐郡主治好了,那一万两黄金和太子的承诺可不要忘记。” 宁涟听着愈来愈远的声音,哭笑不得。 不过很快,他一双眸子刹那云涌变换。 须臾,他挑了挑眉。 跟宁夜明里暗里斗了这么长时间,他是自认为对宁夜的性情有些了解了。 可今日宁夜的反应好像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第四十四章 疏通经脉 待萧寒月走后不久,宁涟进了安乐郡主的房间,将药方和皇榜收起,就坐马车回了太子府。 一路上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太子府何时来了这么多新的家丁?”宁涟走进自己的府邸中,看着一群穿着花枝招展的男人排排站,就堵在太子府的府门口。 颇为纳闷。 太子府家丁的服饰,怎的,变得如此奇怪? 不需要统一穿着了吗? “主子,这不是太子府的家丁。”罗青从暗处显现,解释道,“这是皇后娘娘刚给你派的人。” “母后给我的人?”宁涟皱了皱眉。 这一群人看上去肩不能挑背不能抗的花瓶男人,母后给他太子府塞这些人干嘛? 当下,罗青就得意地跟宁涟讲了他让车夫去皇后娘娘那里请旨的事儿。 “断袖?”宁涟俊颜先是一黑,然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嗤笑道,“这些人本太子都赏你了。” 罗青嘴角抽了抽,看着眼前搔首摆尾的一排男子,冷不丁一个冷颤。 主子不是喜欢...... 他......会错了主子的意? 宁涟撇撇嘴,然后分外嫌弃地拍拍袖口和衣角,特意绕开男人堆走了进去。 罗青拉下了脸,这群男人,他是不收也得收了。 天哪! 一想到明天他那不大的房间就要挤满男人,他...... ...... 萧寒月去城门外的小溪卸了易容,回到燕王府雪雁苑中。 院子里头意料之中的宁静。 自从上次孙清心和洛水城的大公子春风一度就再没有出现过。 理由嘛,自然是那日在花粉楼,她受了莫大的凌辱,就算事后怀疑萧寒月,那也要时间缓冲缓冲情绪再来报仇才行。 至于孙林心,在萧寒月频频给她难堪以后,也好长时间都不见了踪影。 这点倒是不奇怪,因为在萧寒月的印象当中,孙林心表面看着柔弱,事实上是个有心机的。 宁安已经恨透了雪雁苑,不会再来这里找不痛快了。 既然萧寒月不碍着她享受宁安的独宠,那她就更没有必要来砸场子,因为她一砸,这么长时间在宁安保持的温柔形象可都毁了。 得不偿失。 可孙林心到底是孙清心的亲姐姐,这会儿估计还琢磨寻思着该用什么办法,在宁安不怀疑的前提下对付自己呢。 “撒在宁安房中的寒体散差不多起作用了。” 萧寒月舒展了下有些僵硬的身子,有些愉悦地望着雪雁苑中的那棵大树。 孙林心这些日子琢磨着,过几日能不能腾出手来还不一定。 “公主。”琴音拿着鸡毛掸子从一间房间走出来。 “干嘛呢?”萧寒月转头笑看着她。 这满身脏兮兮的样子......感觉像刚从泥地里滚出来似的。 “奴婢在打扫房间。”琴音不好意思地把鸡毛掸子背到身后,“公主前些日子不是说要整理两处房间吗?趁着公主这会儿不在雪雁苑,奴婢无聊就着手打扫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打扫屋子?”萧寒月怔愣了下。 不错,她是之前就想过要两间屋子,一间存放药草,一间用来拽写和制作药方,可她好像从未跟琴音提起过这件事。 “公主昨日在树下想生财之道想的出神,随口跟奴婢提了一句,奴婢就记下了。”琴音笑道。 只是下一秒,她就‘嗖’地凑到萧寒月身边,左看右看,面色紧张,“公主,你真的去揭皇榜了?” “揭了啊。”萧寒月理所当然地道。 不对,她揭的不是皇榜,她揭的都是黄金! 琴音先是小脸变了变,尔后又叹了口气,“只要不是安乐郡主的皇榜就行,皇上催的肯定也不紧,奴婢和公主一起去问问民间的大夫,说不准真有办法治皇后娘娘和杨妃呢?” “可我揭的就是安乐“安乐郡主......”琴音话说到这里,忽然嗓子像是被什么都哽噎了似的,有些惊恐地睁大眼睛,“只被吊着一口气,快病死了的那位无药可医的安乐郡主?!” “对,就是她。”萧寒月很是镇定地点点头,“我去揭皇榜的时候,另外两面皇榜都被撤下去了,差点白瞎一费工夫。” 就连安乐的皇榜都是她偷来的。 啊不,运气好捡来的。 “公主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不开?”琴音哭泣道。 谁人不知道那位安乐郡主快没了? 她家公主凑这个热闹干嘛! “这下好了,指定要被怪罪,就算皇上知道了公主的身份,不会置公主于死地。”琴音就这样开始在地上转圈圈,“可事关安乐郡主安危......公主你怕是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萧寒月嘴角抽了抽,“可我治好了她!” “奴婢这就去给西楚的太子殿下捎信,看有没有办法救公主。”说罢,琴音赶忙拎着鸡毛掸子朝屋里跑去,边跑还边呢喃道,“希望时间来得及......” 萧寒月笑意绵绵地望着她的背影,捻起三根食指,心里默念,“一,二,三,停。” 琴音一只脚还没迈进屋子里,后知后觉地回头,瞪大眼睛,‘嗖’地一下又回到萧寒月跟前。 “公主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治好了安乐郡主。”萧寒月无奈地道,“安乐得的不过是寻常小病,那些太医太过复杂化对让安乐的病情加重,我随便一治就好了。” 闻言,琴音松了口气,有些后怕地拍拍胸脯,“治好就行,不过公主,你万万不能再这么任性胡来了,一万两黄金虽好,可咱们还是稳妥行事的好,这次是走了运气,下回可就......” 下回再碰到有一万两黄金的好事儿,她一定不让人抢在她前面!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萧寒月轻咳了一下道,“琴音,我需要你去替我办件事。” “公主说。” “上回带回来的那些药草,我都已经用黄纸包好,你去将最上面那一包药草煎了,送到我房间里来。”说到这里,萧寒月顿了顿,“然后......你也过来。” 琴音点点头。 夜幕悄悄降临,白皙明亮的天色也被笼罩下来,变得深沉。 萧寒月一身大红衣裳,衣带松开,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 琴音站在萧寒月身后,有些颤抖地按照萧寒月的指令将手中最后一根银针刺进了她后背雪白的肌肤内。 她额间有细密的汗水在打转,“行了,出去吧,过一会儿我自己把针拔下来。” 扎针需要琴音配合,拔的时候她一个人就行了。 “公主......”琴音手有些颤抖,眼瞧萧寒月被银针扎的有些触目惊心的后背,微微咬牙道,“奴婢替公主拔。” “不用。”萧寒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琴音又顿了顿,在萧寒月有些执拗的眼光下只能是犹豫地出了屋子。 郡主的皇榜。”萧寒月睫毛扑闪了下道。 第四十五章 晚上来的不速之客 小半个时辰后。 一一收回穴位的针灸,萧寒月呼出一口浊气,重新将褪到手臂上的衣裳穿戴好。 她用的是和治疗安乐郡主一样的法子。 果然,体内的郁结经脉开始被缓缓疏通,加上琴音端过来的那副药,残留的寒体散也差不多是清了七八成。 用不了半个月她就能重新修习鬼面医仙一代世代传承的功法——天医真经。 没想到惠贤体内八脉郁结,从小身子就弱,竟然是这个原因......这样说来,在西楚,在惠贤的记忆中那些画面,一定还有别的隐情。 可她现在在天幽,西楚的账就先放放吧。 萧寒月身子很虚弱,可是一直到深夜都没有入睡,而是手执书卷坐在桌前。 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宁静的夜晚,除了指尖翻阅纸张的声音,就只剩下了风声。 也许是看闷了,萧寒月起身走到窗户前,探出脑袋望了眼月亮的高度。 “三更天了。” 萧寒月指尖覆上太阳穴,轻轻揉了揉,“也是真够有毅力的。” 说完,她朝窗外喊道,“如果是来找我有事的话,劝你赶紧出来把要讲的讲了,不然等我上床睡觉你要讲给谁听?” 话音刚落,漆黑的雪雁苑外貌似是有个影子晃过。 “公主?”琴音在房间的喊叫响起。 差点忘记这丫头也在。 萧寒月扶额,“没事,你继续睡吧。” 琴音在房中纳闷,萧寒月先前让她扎针,她现在慌的有些睡不着觉,可是听公主的声音虽然虚弱但精神气极佳,她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去,没了声响。 “行了,出来吧。”萧寒月淡淡地道。 房门被迅疾地推开。 一个男人毫不客气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她房中的凳子上。 萧寒月上下打量着这个人,肤如凝脂,白皙俊逸。 不对,白皙秀丽。 秀丽? 萧寒月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可这个男人实在是长相过于清雅了! “你早就知道我在你院子里了?”君子昀饶有趣味地道。 “不知道。”萧寒月关上窗户,淡笑道,“我没有内力如何能知道?” 君子昀‘哦?’了一声,挑了挑眉,“那你怎么发现我的?” “猜到的。”萧寒月无所谓地道,说着,她唇角扬起一丝弧度,“因为我后来想了想,好像皇榜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会这么轻易,准确说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地砸到我脑袋上。”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这个人是故意把皇榜送给她的。 可萧寒月一直是不解,一万两黄金拱手让人,意欲为何? 既然揭了皇榜,就说明他是觊觎那黄金的! 不过后来她想了一下午,总算是想出了点眉目。 就是他这个真的揭了皇榜的人,根本就不会医术也不懂医术! 他要是真拿皇榜去皇宫,对治安乐的病一点底都没有,只能把皇榜给扔了出来。 那么问题又来了,他要是对医术根本不通,为什么还要去揭皇榜? 除非脑子抽了! 但他的脑子要是真的抽了,为什么揭了皇榜,正好给了她这个有能力去医治的人呢? “洛阳别去,红颜赠与他人......”萧寒月笑容绽开,“我想问问,这位娇娇小姐,究竟是何方人士?” 回过神来,她懂了,怕是整个九州大陆都没有这号人吧! “此红颜非彼‘红颜’。”君子昀笑了笑,“皇榜对我来说就是红颜。” 萧寒月嘴角扯了扯,“那后半句呢?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若待他日重逢,良辰美景,共品清酒半盏...... 怎么听怎么像是风月情事。 “意思就是,我把皇榜给你,但是迟早我是要来讨的。”君子昀翘了个二郎腿,跟个大爷似的道,“那一万两黄金有你一半,但皇榜是我的,所以我也要一半!” 萧寒月面色一黑,直接就撇过头去下了逐客令,“你滚吧,想跟老娘抢黄金?” 安乐小郡主可是她治的,她费心费力,这人什么都没干就想来敲诈? 痴人说梦! “哎......”君子昀一看萧寒月是真怒了,立即干笑道,“要是没有皇榜,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拿不到那一万两不是?” “你不过就是看我的婢女去了城门口,料定会有人来揭而已。”萧寒月冷冷地道,“等我去揭的时候你先一步揭走,然后再把皇榜送给我,好有借口来找我平分黄金。” “为了这钱,你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君子昀再度干笑,他这不是......没办法吗。 要不然他何故干这种卑鄙无耻下流的事情...... “这样吧,六四分。” “三七都不行!”萧寒月哼道。 “那就算我问你借的!”君子昀咬牙道,“我问你借四千两!等有了我有了银子绝对还给你。” 闻言,萧寒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灿烂一笑,“借?成啊!” “真的?”君子昀一愣。 这女人怎么突然意外的好说话。 “将你腰间的玉佩押给我。”萧寒月道。 “泼妇!”君子昀连忙捂住腰间的流苏佩,“想都不要想!” 他的玉佩可是价值万金,要是他舍得,还至于在这跟个女人这么多废话吗? “我又不是真看中你的玉佩了。”萧寒月翻了个白眼,“我借你四千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你将玉佩压在这里,还钱的时候一手交银子一手交玉佩就是了。” 闻言,君子昀眸光闪过一丝犹豫。 “安乐郡主身体还没好全,我可以告诉你,当今世上,现在只有我能治安乐。”萧寒月微微浅笑,笑的极致温柔,“所以那一万两黄金只能是我的,正逢现在我也急着用钱,趁现在还能给你匀个四千两,你再不好好把握......过了这村就再没有这店了!” 听了萧寒月的话,君子昀一咬牙,一狠心,从腰间扯了玉佩扔给她。 萧寒月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瞪眼道,“我没有内力武功,你也不怕我接不到?” “我......我忘了。”君子昀轻咳道。 给气糊涂了。 “昀?”萧寒月视线撇过那枚玉佩,瞧见上面精雕玉镯刻出的一个字,对他挑了挑眉。 “君子昀。”男人瘪嘴道。 “哦?”萧寒月忽然似笑非笑地道,“你是君夜城的人?” 第四十六章 这番是进了贼窝 九州大陆之内,上天幽,下西楚。 天幽清竹林,西楚君夜城。 但凡是常年混迹和穿梭在江湖中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清竹林是一脉相承,百年前所创,一直延绵至今,君夜城嘛......则是差不多六七年前才开始渐渐从江湖传出来。 当年君夜城创建,似乎连消息都封锁的极其隐秘,哪怕是身为清竹林主人的萧寒月,也是到君夜城扩大甚至盛行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个存在。 再等她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君夜城已经强大到能和她清竹林抗衡,如果萧寒月下令铲除君夜城的话,清竹林也会重创。 所幸君夜城的人还算正直,不干偷鸡摸狗的事情,甚至从来不抢清竹林的生意。 萧寒月就‘大发慈悲’地默认了这个江湖第二组织的存在。 “闺阁女子,还知道君夜城,真是怪大发了。”君子昀面露古怪地看了萧寒月一眼。 萧寒月掂了掂手中的玉佩,“‘绛紫牡丹夜,君踏暗香来’,君子昀,你和君夜城的城主君子夜又是什么关系?” 她好像听说君子夜有个弟弟。 君子昀冷不丁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有些恐惧,“你......你想干嘛?” “不干嘛。”萧寒月笑着摇摇头,“我想‘拜托’你帮我办三件事。” “不要。”君子昀撇撇嘴,然后站起身来拍去身上的尘土,“我君夜城岂是你个妇道人家能染指?” “我好像听说你跟君子夜关系不是很好。”萧寒月指尖摩挲着掌心的玉佩,唇角浅浅勾起,“你说,要是君子夜知道你来找我借黄金,会是什么反应?” “你!”君子昀怒了。 萧寒月故作无所谓地把玉佩收进怀里,淡淡地道,“你来雪雁苑,想必是对我做过调查的,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和西楚的关系,君夜城在西楚境地,我这个公主要去传个消息可是再容易不过了。” 君子昀算是明白了,这番他是进了贼窝! 他狠狠地磨牙道,“四千两黄金我不要了!玉佩还我!” 说罢,他就要朝萧寒月扑过来。 萧寒月眉间一挑,就这么站在那里不躲不闪。 ‘啊!’ 君子昀整个人忽然在距离萧寒月不过半米的地方倒了下去。 “妖......妖女!” 萧寒月啧啧地摇了摇头,“‘绛紫牡丹夜,君踏暗香来’,是不是名字带夜的人都有这么个癖好?” 重口味? 大男人,绛紫衣衫,牡丹花纹。 受不了。 “快解了你的妖术!”君子昀怒吼道。 “你以为防着我的银针就没事了是吗!”萧寒月撇嘴道,“姑奶奶我就算没内力,有的是办法治你!” 说到这里,萧寒月蹲在他跟前微微一笑,魅惑的眸光颇有几分邪魅,“我告诉你,中了我的毒,没有解药就只能一辈子躺在这。” “我答应你!”君子昀这话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牙缝里吐出来。 他是君夜城的人,常年混迹江湖,自然知道萧寒月这幅游刃有余的样子,肯定是有解药的。 她说他中了毒,毒这种东西,他不敢赌! “很好。”萧寒月满意地点点头,伸手给君子昀嘴里塞了个药丸。 君子昀一下子恢复了肢体的知觉,他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筋骨。 这一粒药丸下去,居然这么有效。 “你这女人,不怕我反悔?”君子昀阴沉着脸看着萧寒月,“我有武功内力,对付你个弱女子可是再简单不过了。” 闻言,萧寒月嘴角一抽。 弱?女?子? 她像吗? “你信不信我这个弱女子还能把你撂倒?”萧寒月无语地道,“君夜城的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江湖买卖最讲究的就是言而有信,你要是会反悔,我看你这君夜城副城主也不用当了。” “你怎么对我君夜城了解如此透彻!”君子昀皱眉。 萧寒月撇撇嘴。 她倒是不想了解,可君夜城创办不过六七年就发展到如今的规模,照这个速度继续下去,不出十年就能超过清竹林。 所以清竹林那老一代的家伙每天给她在耳根子吹风,要她出动清竹令去灭了君夜城。 可是她当年心气傲,又觉得不管君夜城如何,至始至终都是在西楚,跟清竹林不冲突,直接下令把老家伙们都散出去做任务了。 “少废话,我这是信任你。”萧寒月道。 她虽然已经弃了那副身子,可依然是江湖出生,做买卖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这一点她当然是懂的。 君子昀不说话,半晌才撇过头去冷哼道,“看在你这女人还算有点本事和诚意的份儿上,我同意了这笔交易。” 说到这里,他忽然‘嗖’地一下从原地消失不见。 萧寒月只是眨眼的功夫,君子昀就已经凑到她耳边了。 “不过我告诉你,我问你借黄金的事情,你要是敢和君子夜透露半个字,我就......” “你就怎样?”萧寒月抬了抬下巴道。 “我就跟你没完!”君子昀狠狠地道。 萧寒月叹了口气,眼含笑意,“你放心吧,我留着你还有用,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君子昀这才放心地把脑袋伸了回去。 “你说吧,要我帮你什么。”君子昀皱了皱眉,“不过事先说好,不能触及我的底线,也不能伤害君夜城。” “不伤害君夜城我可以答应你,至于底线......”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淡笑道,“不知道君二公子的底线是什么?” 君子昀摸了摸下巴,勾唇道,“可以杀人放火,绝不偷鸡摸狗。” “没问题!”萧寒月答应的爽快。 君子昀满意点头。 “至于哪三件......”萧寒月想了一下,眼睛扑闪了下道,“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君子昀俊颜一黑,“我可告诉你,本公子经常来无影去无踪,想找到我可不容易。” “那就先办第一件吧。”萧寒月笑道。 “你说。” 萧寒月走到桌前,摊开宣纸,拿起笔在纸张上画了几笔递给君子昀,“三日之内,我要这个药草。” 第四十七章 惑起,明路 君子昀疑惑地接过纸,仔细看了看,抽着嘴角道,“我去,圣兰竹,你找它干嘛?用来自杀?” “少废话,让你找你找就行了。”萧寒月淡淡地道。 要想修习天医真经,必须得服用一株圣兰竹。 这种药草似竹非竹,当然了,要是没有功法调理,那是剧毒。 君子昀把纸张塞进怀里,翻白眼地道,“算了,你要死我也不拦着你。” 她死了,还有两件事情就作废了。 怎么算怎么都是他赚。 “四千两黄金我三日后来取,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草药。”君子昀覆手走向门外。 圣竹兰稀有不易寻,可对他这君夜城副城主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我有点好奇,你君夜城差钱?”萧寒月满脸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不会是你和君子夜吵架,他断了你的财道吧?” 君子昀一只脚还没踏出门槛,突然一个踉跄,回头有些咬牙切齿地瞪着萧寒月。 “我猜中了?”萧寒月不好意思地笑道。 “别跟我提君子夜!”君子昀低低怒道,说罢,他突然有些复杂地看了萧寒月一眼,“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好好替安乐治疗,尽可能不要让她留下什么后遗症。” 紧接着,君子昀整个人身形一闪,就消失了踪影。 君子昀......认得安乐? 而且听这语气,似乎还是关系匪浅啊。 萧寒月惊诧,君夜城不是在西楚吗?什么时候连天幽皇室都开始接触了? 安乐郡主从小长在皇宫,这君子昀又是如何和她相识的。 —— 三日后。 天幽皇帝知道皇榜被揭,安乐郡主起死回生,天生的孱弱都被治好,龙颜大悦,除了约定好的一万两黄金外,还大赏那位民间的大夫寒萧,要将他召进太医院。 然而那位寒萧大夫却拒绝了,可赏赐却是无一例外,全部照收! 众臣和众太医疑惑。 大家都知道这些赏赐全是名义上的,再多的银钱也总有用完的时候,可皇上亲自召这位大夫进太医院,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 就连天幽医术威震四方的孙太医都没有这种殊荣,这位寒萧大夫要是接下,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他拒绝了万岁爷? “你拒绝我父皇,不心疼吗?”宁涟站在宫门口不远处笑看着眼前面色枯黄,沾着胡子的‘寒萧’,问道。 萧寒月一边清点着盒子里的一万两黄金银票,一边无所谓地道,“有什么好心疼的,虚名而已。” 三天的功夫,萧寒月每日白天来给安乐郡主治疗,一到晚上就让琴音辅佐着给自己施针。 到今天,萧寒月和安乐体内的经脉几乎是同一时间被疏通的。 安乐郡主秦宣仪在两日前就已经醒来,甚至可以活蹦乱跳的下床了。 萧寒月则是今日面见了天幽皇帝,领了赏。 宁涟‘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本太子好像记得,那日在马车里......你说过想要飞黄腾达?连我父皇都拒绝了还怎么飞黄腾达?或者说......” 他一双眸子碎了光出来,“还是想让本太子替你在西楚公主面前引荐引荐?你想回故土飞黄腾达?” 萧寒月点银票的动作忽然一顿,轻咳道,“那日我也说过再如何都不会去求一个女人!” “行吧。”宁涟无奈地摊了摊手,尔后瞳仁深处有一丝光一闪而逝,低笑道,“我发现,你和一个人很像。” “谁?”这一下,萧寒月是当真提起了兴趣来。 “宁夜。” 萧寒月面色笃然一沉,被涂抹成枯黄的脸更黄了。 她怎么就跟宁夜像了? “你让我很看不透,他也是。”宁涟原本温和的笑意变了色。 是的,他居然有一天会看不透第二个人,除了宁夜以外,眼前的‘寒萧’...... 不论是什么时候见,都是如此。 “在寻常人眼中,宁夜虽得父皇宠爱,可他愚昧无知,毫无攻击力。”宁涟道,“在我的看来,他却是时时刻刻充满危险。” 此话一出,萧寒月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对于宁夜,她也这么看。 这无意的小动作,宁涟尽收眼中,叹气道,“这也是我跟他关系不好的原因。” 萧寒月恍惚间怔愣了下,朝宁涟一笑,“银票我点好了,希望太子殿下能够让人替我送到帝京的无垠药坊。” 说罢,她便是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宫门。 她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今日若非宁涟的提醒,她还忘记......天幽京中还有这么一颗棋子可以用。 这么危险的一个人,为何在天幽名声会这么差? 无非就是......伪装! 而她,亦是! 萧寒月绝对相信,宁夜这个人要是心狠起来,手段绝对能让任何人都想象不到。 要是能想办法让自己和宁夜绑在一起...... 如果真的注定逃不出天幽帝京了,那么宁夜会是比宁安更好的选择。 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得先试试他。 罗青显现在宁涟身旁,皱眉道,“要属下说,若是想让人去掣肘夜王,换个女人也一样,主子为何偏偏选她?” 他也是后来去宁涟的房间才知道,这寒萧是个易容的女人。 只是主子既然看透了,又是什么样子的心思呢? “不,不一样。”宁涟摇头,勾唇道,“宁夜对她不一样,本太子能感受的到,所以只有她能达到本太子想要的效果。” “可......主子,你对那女人似也有不同。”罗青犹豫道,“主子难得对一个女人上心,尽管她是燕王的妃子,可天下人都知道惠贤公主与燕王还并无夫妻之实,主子为何不......” “住口!”还未等罗青把话说完,宁涟就低喝住,他眉目忽然一片冰冷,“父皇年事已高,我自幼就知晓权力大过天,便绝对不会让宁夜有机可乘!一个女人若是能换我天幽锦绣江山,这笔买卖实在是太过划算了!” “还有,我说过,你不要再揣测我的心思。”宁涟看了罗青一眼,淡淡地道,“我喜不喜欢那女人,难道我自己会不知吗?我既然将她推给宁夜,就不会后悔。” 若有一日后悔了......那就后悔吧。 第四十八章 挂名坊主 天幽京城最大的无垠药坊,无数珍宝被搬了进去。 萧寒月卸了易容,双手怀抱在胸前,坐在一个桌子上,扫视着无垠药坊的几个伙计和掌门,挑眉道,“我就取四千两黄金银票,剩下的都给你们,够吗?” 要是来谈买卖的话,似乎还是萧寒月这个身份能更方便一点。 至少......她这幅天生艳华的模样比寒萧那个平民老百姓镇得住场面! “够够够!”林掌柜脑袋跟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有些目瞪口呆地道,“太够了姑娘,这......怎么好意思。” 萧寒月挑眉,“这可不是白给你们,我替你们解了这燃眉之急,当然也是要有条件的。” 林掌柜笑着上前道,“姑娘说。” “从今天开始,我要当无垠药坊的幕后坊主。”萧寒月跳下桌子,挑眉道,“怎么样?能答应吗?” “幕后坊主是......”林掌柜有些茫然地看了周围伙计一眼,“林某,不太懂姑娘的意思。” 萧寒月想了想,解释道,“简单来说,我想在无垠药坊挂个名,然后每个月取一点小的利润点。” “就这样?”林掌柜疑惑。 “就这样!”萧寒月颔首。 吃穿用度够就行,她没必要贪心。 无垠药坊是天幽京城最大药坊,平常每日盈利就有不下千两白银,匀一匀,每月她能拿到的银子也不少了。 加上无垠药坊现在有一笔大生意,如今药坊周转不开来,本来都准备放弃了。 但现在萧寒月一帮,这桩大生意一旦做成,必然能让无垠药坊更上一层楼,到时候日进斗金都没有问题。 “这当然可以。”林掌柜笑道。 对无垠药坊来说,珍贵的是药坊中几种天下难寻的草药,银子已经是次要的了。 等渡过这次难关,他们无垠药坊最不缺的恐怕就是银子。 萧寒月垂首,六千两黄金加上天幽皇帝赏赐的那些对于她来说无用的珍宝,换每月无垠药坊的分成,不亏。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她当然懂。 “公主。”药坊外有个人影对萧寒月招了招手。 琴音?萧寒月挑了挑眉,为了怕这丫头着急,她特意在离开雪雁苑的时候给琴音留了张纸条,没想到她是找到这里来了。 “这些珍宝中有一套紫檀木桌椅,你让人送去燕王府,其他的都收下。” 萧寒月搬着装着四千两黄金的箱子走出了无垠药坊,她易容成‘寒萧’,本来就是为了不要过于引人注目。 那些珍宝实在是太过惹眼,在她手中就是烫手山芋,但紫檀木桌椅是宁涟单独送给她的,等搬进了雪雁苑也没有人会知道这套桌椅的来历。 天下间的紫檀木桌椅可不止这一套。 “燕王府?”林掌柜跟伙计对视了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是哪个燕王府?” 萧寒月恰巧刚走到门外,将这句话听了进去,回头一笑,“难道天幽还有第二个燕王府吗?” “掌柜的,我说什么你照办就行,别的不该说的还是......” “明白明白!”林掌柜立刻笑道。 萧寒月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转身眼见面前目瞪口呆的琴音,她叹了口气,上前去拍拍琴音的肩膀。 “傻了?” “公主跟天幽的无垠药坊是什么关系?”琴音惊诧道。 天幽无垠药坊,在西楚她就听说过不少,乃是天幽最大的药坊。 专门辗转收集和种植各种药材,然后再出售,其中不乏珍贵稀有的,据说这么多年和天幽的太医院都有生意来往。 “算是其中一员了。”萧寒月浅浅一笑,“你来找我做什么?” 琴音正沉浸在萧寒月前一句话的震惊中,见自家公主发问,立刻开口,“雪雁苑里来了个很奇怪的男人,他说要见公主。” “奇怪的人?”萧寒月挑眉,然后眸底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是君子昀来取黄金了吧。 “是啊,他说要是见不到公主就一直待在雪雁苑!”琴音说着,忿忿不平地躲了躲脚,“还赖在公主的闺房不走!” 萧寒月闻言嘴角猛地抽了两下。 上次让他进屋子坐了一会儿,这还蹬鼻子上脸坐过瘾了。 “走,回雪雁苑。”萧寒月哼哧哼哧地抱着那装四千两黄金银票的盒子小跑。 她这会儿经脉疏通了,体力已经恢复不少,可虽然这盒子不重,体积大的很,要一整只手臂搂着才能抱住。 无垠药坊离燕王府有些距离,等到了雪雁苑的时候,萧寒月也是累得够呛。 “君子昀,你给老娘出来!” 萧寒月刚踏进院门,手一抖。 装着四千两黄金银票的盒子‘啪嗒’掉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琴音随后也进了院子,眨巴眨巴眼睛退到一旁。 她想看看公主怎么惩治那乱蹿人家闺房的登徒子! “说好一手交草药一手交黄金的,我这都在屋子里等你多久了。”君子昀晃悠着身子走出来,双手交叉怀抱,倚靠在门檐上,嘴里还叼了根草?? “呃,那个。”萧寒月摸摸鼻子,“有事耽误了。” 啊?琴音瞪大了眼睛,这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公主不是应该生气吗! 君子昀伸手入怀,摸出一个方块状匣子,然后很平静地迈开步履把匣子塞进萧寒月的手里,俯身蹲下去捡起装黄金的盒子。 盒子在君子昀手中却跟没有重量大小似的,轻飘飘地就被他拿起收进怀中。 好吧,她特意让宁涟帮忙,把黄金存在钱庄里都换成了银票,所以本来就没什么重量。 尔后那人脚尖轻点,跃上屋顶,飞去,消失不见。 一系列的动作几乎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期间半句话都没有! “喂,君子昀,你还欠我两件事没办,别忘记了!”萧寒月低喊道。 远处似乎有瓦片掉落的声音响起。 萧寒月笑了笑,看来是听见了。 “公主,这是什么?”琴音好奇地凑到萧寒月身边去看那小匣子。 “好东西,不过这东西你可不能碰。”萧寒月将匣子收好,轻轻一笑。 第四十九章 敢扣她的东西 远处似乎有瓦片掉落的声音响起。 萧寒月笑了笑,看来是听见了。 “公主,这是什么?”琴音好奇地凑到萧寒月身边去看那小匣子。 “好东西,不过你不能碰。”萧寒月将匣子收好,轻轻一笑。 雪雁苑药房内。 这是琴音前些天打扫出来的房间,萧寒月将上回从山上采的药材全部搬了进来,准备研究研究修习天医真经初期需要的锻体药方。 她当年天赋超绝,几乎没在初级待多久就直接步入天医真经大成了。 所以这初级所要注意的事项和所需要的药材,记忆久远,她还真要好好回忆回忆。 “这些药材还是太少了。”萧寒月扶额沉思了一会儿,“无垠药坊现在在周转,等过了这段时间去捎些药材吧。” 修习天医真经需要的药材虽然常见,但数量及其庞大。 因为这些药材并不是内服,而是用来泡药浴,初期至少要泡上九九八十一天才够。 对当年的清竹林鬼面医仙萧寒月来说,那点药材她平日里看都看不上,可对现在几乎身无分文的惠贤公主来说,这药材着实头疼。 “还有这桌子,到底没有清竹林那紫檀木桌看的舒坦。”萧寒月指尖轻轻敲了敲摆放药材的普通木桌,艳丽的小脸尽是嫌弃。 好在她让人送到燕王府的紫檀木桌椅应该快到了,到时候换上就是。 紫檀木散发檀香,香气心旷神怡,有驱疲松心之效,所以才这么珍贵。 想想,萧寒月不免期待起来,许久都没在紫檀木桌上写字了。 可她在雪雁苑中左等右等,一直到下午都没见有人送东西进雪雁苑来。 萧寒月不是傻子,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恐怕她那套紫檀木桌椅又被燕王府前院那些个人给扣下了。 “公主这是要去哪?”琴音在外拿着扫帚打扫,眼见萧寒月步履匆匆地从房间出来,上前问道。 “去前院!” 燕王府前院正厅门口。 一群人黑压压地围着四五个伙计打扮的人。 木质雕花椅上,孙清心面容清冷地品着手中的茶茗。 “清侧妃,这是我们坊主的东西,你难道想占为己有吗?”有个伙计上前怒吼道。 孙清心把茶杯递给身旁的丫鬟,冷笑道,“你们坊主我是不认得,但本侧妃出生孙太医府,紫檀木桌椅本侧妃是认得的,连燕王房中也没有一套这么贵重的桌椅,越贵重的自当给越尊贵的人用。” “清侧妃的意思是要强行扣下这套桌椅赠与给燕王了?”那伙计脸色极其难看。 坊主替他们无垠药坊渡过这次危机,他们怎么能连运送桌椅这简单的差事都给办砸? “就算不赠与燕王,那也轮不到你们那位坊主。”孙清心声音尖锐的喊着,“整个燕王府,除却燕王外,最尊贵的就是我和我姐姐两个侧妃,不论这套桌椅是燕王府谁的,都该要献出来!” “冯越。” 他还想再开口,后面有伙计那手肘戳了戳他。 冯越疑惑偏头。 那伙计小声地道,“坊主那模样和气度,说什么也不会是燕王府一个普通的丫头,不如咱们先耗着,看坊主会不会过来。” 冯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微微点点头。 “怎么?还是不愿意?”孙清心掩嘴嘲笑,“警告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惹了本侧妃给你们用刑,到时候别哭着求我!” 冯越从小被掌柜捡回无垠药坊,又是个心大的,天不怕地不怕。 听了孙清心的话轻蔑道,“求你?侧妃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在京城的名声吧?身为燕王侧妃如此不检点,居然还睡到洛水城公子的床上去了。” “我冯越虽然是个粗人,可还是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的,让我求你,你还不如打死我算了!” “混蛋!” 孙清心一张淡定的小脸顿时暴怒,她一把抄过身旁丫鬟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了下去。 自从那一日花粉楼回来以后,此事就成了孙清心的绝对禁忌,但凡是她身边的人都只字不敢提,可眼下被个药坊伙计给拽了出来,她怎能不怒? “来人,来人!” “把人给我拖下去打死!” 孙清心身边的大丫鬟见状,上前颤巍巍地道,“侧妃,这里是燕王府,眼下太后哀悼期还没过,皇上下令整个天幽上下七日内不得见血,恐怕不好......” “你是榆木脑袋么?杀不了不能关起来吗?反正今个儿也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再杀不行吗!”孙清心用手指狠狠地指了指大丫鬟的额头。 指甲抠进大丫鬟的皮肤里,留下一道小小的月牙血痕。 可那丫鬟就好像麻木了一样,一声不吭。 孙清心怒叉腰身,“来人,绑了他!” 原本周围围着的那几人得令,齐齐对视了眼,要围上来带走冯越。 “冯越大哥。”冯越身后的伙计有些着急。 “没事,大不了就是一死。”冯越冷哼看向孙清心道,“我就是死,这套桌椅也要完完整整地送到坊主手里。” “还真是有骨气。”孙清心撇嘴,“不过本侧妃劝你还是别做梦了,今日我要了这桌椅,明日再杀了你们几个送桌椅的伙计,你们那位不知道是燕王府哪个小角色的坊主又能如何呢?” “是吗?” 恰时,燕王府前苑院门口,一道纤细修长的红影缓缓而至。 明明那样惰懒,可由远至近,那仪态娉婷袅袅,如同画中人走出。 直到停在孙清心跟前,众人才回过神来,有些惊艳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一张脸艳华,魅惑,勾人心魄。 陌生又熟悉。 “孙清心,拦我的人和我的东西,你的胆儿可够肥的!”萧寒月冷冷地道。 她一开口,声音绵软中带着一丝魅惑,可偏偏掺杂无尽威严,叫人不敢提起半分懈怠的心思。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不是燕王府雪雁苑那位经常被整的燕王妃吗? 但是现在他们这些下人可不敢小看这位王妃了。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整个燕王府有关王妃的英雄事迹,传的那叫一个风风火火! 传说王妃武功超绝,一根金簪从千里之外打碎了林侧妃身边大丫头琐玉姑姑的掌心脆骨。 再传说王妃练就狐媚之术,勾了勾手指头就把王爷迷的神魂颠倒,当晚就被召集进了绛燕轩临幸。 还传说王妃霸气则漏,直接赶走了王府贵客睿亲王宁跃和林侧妃娘家好友顺和伯爵府的娘子,甚至把王爷和侧妃都赶了出去,最后成功带着身边的小丫鬟独享一桌美味菜肴。 所以一看到萧寒月,众人立即就跪拜了下去。 甚至于有人还差点扑到了她的脚边。 “参见王妃!” “王妃万福金安!” ------题外话------ 谢谢小熊朵的礼物和长评,真是冬天里的一把火,爱你~ 第五十章 替本王妃掌嘴 当然这些萧寒月都是不知道的,要是她知道了绝对能一口老血喷出来,然后对这群人胡思乱想的本事佩服的五体投地。 于是乎,萧寒月还真被这‘热情’的王府小厮震惊了一把,她摸摸鼻子。 别说,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免......免礼。” “萧寒月,我惩治人,你来凑什么热闹!”孙清心现在一看到她,说话间都是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她明明能猜到自己一觉醒来就在洛水城大公子床上的事情一定跟萧寒月有关。 可偏偏握不到证据! 身份上又被萧寒月这个燕王正妃压一头,根本毫无办法。 “清侧妃这是什么话?你扣了我的东西和我的人,怎么能说是我先凑的热闹?”萧寒月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孙清心一愣,扫了冯越和几个伙计一眼,顿时明白了什么,随即冷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萧寒月,你堂堂燕王正妃,就这么自贬身价,跑到外面去当所谓的什么坊主?” 自贬身价?萧寒月笑意不减反浓,视线微微回到冯越等人身上,下巴抬起道,“你们说,你们是什么地方的人?” 冯越等人早在听说萧寒月就是那被西楚和亲的惠贤长公主以后,就都呆呆地站在了那。 眼下萧寒月问过来,冯越立即回过神来淡淡地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等来自天幽京城无垠药坊,而王妃就是我们药坊的幕后坊主,这套紫檀木桌椅也是王妃之物。” “听到了?”萧寒月撇撇嘴。 “天幽无垠药坊!”孙清心身子一抖,“你一个初来乍到的西楚公主,怎么会跟无垠药坊扯上的?” “本公主......无需向你解释。”萧寒月嗤嗤笑道。 其实她早就已经到前院外了,她想看看这被誉为天幽第一的无垠药坊里面出来的人,素质到底怎么样,又能不能成大事。 事实证明,仅仅是这群伙计就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无垠药坊,她倒确实是去对了! 想到这里,萧寒月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有些戏谑地看向孙清心,“清侧妃,我问你,整个燕王府最尊贵的,除了燕王,还有谁?” 孙清心小脸脸色变换,“萧寒月,你偷听!” “大胆!”萧寒月眯了眯眼睛,“敢直呼本王妃名讳!” 说完,她将视线投向冯越,浅浅一笑,“你叫冯越是吗?” 冯越点点头。 “去,替本王妃掌嘴。” “啊?”冯越目瞪口呆。 “怎么?不愿意?”萧寒月挑眉。 冯越摇摇头,开始一步一步走向孙清心,双拳一握,顿时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清侧妃,得罪了!” 孙清心见萧寒月是来真的,朝周围怒吼道,“还不快给我拦下!你们都死了吗?” 周围燕王府的人有些蠢蠢欲动,作势要冲出来。 “我看谁敢。”萧寒月嘴唇动了动,轻轻地吐出四个字。 她一开口,众人又重新缩了回去。 现在他们可不敢再像从前似的违抗王妃了...... 孙清心小脸惊恐交加,看指望燕王府这些小厮是没用了,就开始恶狠狠地威胁冯越道,“就算是无垠药坊也不过就是天幽的商铺而已,你一个商铺伙计敢殴打燕王侧妃?” 萧寒月忽然背过身去垂下了眼帘。 无垠药坊可是官家公认的天幽第一药坊,竟然被孙清心说成了小小的商铺。 这孙清心自作孽不可活的本事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减少,刚刚侮辱了无垠药坊的人就罢了,冯越还能忍,现在胆敢侮辱整个药坊,看他还忍得过去吗? 唉。 下一秒,孙清心撕心裂肺的痛呼声袭来。 那喊叫,刺耳,歇斯底里。 “啊,混蛋!” “住手!我可是孙府的嫡出三小姐!” “你......” 听到后头,萧寒月都有些不忍了,不过也就是表面上不忍一下,她可不会真的心疼孙清心。 和孙清心的账,她可都还记着呢。 她在心头默念了足足一百个数,动静方才渐渐平息下来。 ‘噗’ 萧寒月一睁开眼就笑出了声。 孙清心那张脸已经认不出五官了,整个人衣衫凌乱地坐在地上。 这哪像是被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又被谁给凌辱了。 “萧,寒,月!”孙清心磨牙道,“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萧寒月笑意一收,眼皮子抬了抬,“你怕是还没吃够苦头,我是西楚来的公主,可不用遵守你们天幽七日内不能见血的圣旨。” “你......你要干嘛?”孙清心双手撑在地上,用仅剩的力气拉开了点和萧寒月的距离。 “你。”萧寒月随便在燕王府的小厮里头指了一个人,“去,拿把刀,给清侧妃放放血。” 那人脸色的难看程度瞬间直逼孙清心,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 “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啊王妃。” 眼下孙林心正得宠,要是杀了孙清心,那他这条命可就不保了。 “你要是不放她的,本王妃就放你的。”萧寒月冷冷地道。 这句话一说出来,她整个人浑身上下的杀肃之气赫然跃起,直冲那人。 那人身子颤了颤。 “可有刀?”萧寒月瞥向那几名无垠药坊的伙计。 这些人出生药坊,身上应该随时带着翟草药的利器。 “我有。” 果然,萧寒月话一出口就有了回应。 那是一把尖亮无比的镰刀,体积虽小可锋利无比。 是见血封喉的东西。 萧寒月接过镰刀扔在了那名小厮跟前,示意了下,“拿起它,出了岔子,我担着。” 闻言,小厮总算是提了几分力气去捡那镰刀,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孙清心跟前。 一提气,一狠心,镰刀朝孙清心的脖子砍去。 孙清心吓得失了神,竟然连躲闪都忘记了。 “刀下留情!” 听到这声音,小厮赶忙把镰刀往旁边歪了歪,偏转了个方向,及时收住。 远处,纤纤细影走了过来。 萧寒月淡淡地扫了小厮一眼,眉宇冷意绽放。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小厮明显就是故意的,刚刚磨磨蹭蹭不肯动手,眼下刀子都下去了还能收住。 看来早就有人去偷偷通风报信了。 她循声望去,看周围一圈小厮通通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低下头,忍不住眸底显露讽刺。 到底是燕王府最得宠的妃子来了。 “林心见过王妃。”孙林心向萧寒月温雅地一礼。 萧寒月身子一偏,算是没有承下她的礼。 孙林心眸光微闪,尔后露出一个优雅得体的笑容,“清心年幼不懂事,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高抬贵手。” “你?”萧寒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扫视了她一遍,轻轻一笑,“我要的可不是林侧妃这一句‘不懂事’,孙清心要杀我的人,还扣下我的东西,加上数次言语冒犯,这罪名可已经大了。” 孙林心嘴角的弧度抽了抽,“王妃说的是,那林心就在这里替清心给王妃道歉,何况王妃已经惩治了清心,至于这紫檀木桌椅,既然是王妃的东西,王妃拿去便是。” 第五十一章 没多少好日子 好一个道歉! 萧寒月笑了笑,挥手道,“既然林侧妃都这么说了,那我再追究可就显得我的不是。” 说罢,她朝那几个无垠药坊的伙计看去,“将紫檀木桌椅搬上,随我来。” 伙计们点点头,搬起桌椅跟在萧寒月后头,不多时就走出了前苑院门,看那方向,明显是去后苑的雪雁苑。 “姐姐,你怎么就这么放过她了?”孙清心在丫鬟的搀扶下起了身,咬唇红眼道,“可气!她萧寒月除了一张脸哪点比得过姐姐?不就是仗着胎投的好吗?” “清心。”孙林心皱了皱眉,须臾又一松,“她没多少日子好得意了。” “姐姐的意思?” “两天后,皇上五十大寿,王爷说带我和萧寒月一同进宫。”孙林心道。 “什么?!”孙清心怒了,她这一怒,牵动嘴角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带姐姐进宫就罢了,萧寒月连房都没与王爷圆,根本还算不得燕王府真正的王妃,凭什么连她都能去参加皇上举办的宴会?” 要去也该是她去才是! 她虽然是沾了孙林心的光,可怎么着也是和王爷圆过房的! 也算是燕王府真正的侧妃。 “清儿。”孙林心一把拉过孙清心的手,“姐姐知道你心里委屈,可那是皇上和太子殿下的意思,王爷不得不从。” 孙清心不言语,可小脸满满皆是不服气。 “不过萧寒月去宫宴不是什么坏事。”孙林心指尖抚上孙清心嘴边的伤痕,柔声道,“你想想,外头的传闻对萧寒月的传闻如此不堪,她若是出现在皇上寿辰宴会上,定然是会激起天幽京城各大闺秀和公子们的嘲笑。” “况且她是西楚的公主,对天幽的规矩一点都不懂,依照她现在桀骜不驯的性子,必然会出丑的。” 孙清心这么一听,总算是心中好受了些。 前院院门侧。 萧寒月在墙檐处听着二人的对话,一双魅惑的眸子水光闪烁。 天幽皇帝的寿辰宴会? 那不是所有的皇子都会到场? 还真是个好机会。 她迈开轻快的步履回到雪雁苑,看上去心情极好。 冯越和几个伙计将紫檀木桌椅放进萧寒月的屋子以后就一直候在院中。 “坊主。”冯越等人对萧寒月行了个礼。 “无需多礼。”萧寒月笑的淡然,“我既然是挂名的坊主便是药坊的一员,不论我是什么身份和无垠药坊都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可懂?” 冯越点头,哈哈大笑道,“王妃果然是女中豪杰,看来那些传言都是无中生有的东西。” “再无中生有的东西也不会是空穴来风。”萧寒月挑眉。 “坊主是担心......”冯越皱了皱眉,“是担心身份暴露,恐有人对无垠药坊不利?” 萧寒月颔首。 先前她在无垠药坊不暴露身份就是担心这个,可现在孙清心扣下了药坊的人,她这个王妃必须得亮相才能把人带出来。 现在但凡是和她扯上关系的,不管是什么,都容易受到牵连,无垠药坊亦是。 “这王妃先放心,老坊主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他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可多年来和朝中还是素有来往,也打交道,清侧妃出生孙太医一脉,是不愿意与无垠药坊为敌的。”冯越道。 萧寒月愣了愣,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替我问候老坊主。” “老坊主本还想让我向月姑娘道谢的。”冯越挠了挠后脑勺,“感谢月姑娘治好了少坊主多年来的腿疾,还让无垠药坊渡过了难关。” “本分之事,况且我也已经受了酬劳。”萧寒月失笑道。 而且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她这笔买卖并没有做亏。 “老坊主有话传,月姑娘对无垠药坊恩重如山,别说只是想在无垠药坊挂名,就是想直接当了药坊坊主和他老人家平起平坐也可。”冯越道。 萧寒月笑着摇头。 她到底是西楚公主,还被西楚压在天幽当作两国桥梁,现在自身都难保,如何能再抽身去打理无垠药坊这么大的产业? 况且前世在清竹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经商之道实在是一窍不通。 她如今也不过是为了糊口才要进无垠药坊插一脚,谋些银两而已。 “你们先回药坊吧,至于我的身份......”萧寒月想了想道,“要是无垠药坊中有人问起你们就如实说,若是无人问便不要提了。” “小的们知道了。” 那群人走后不久,一处房间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来。 “公主,这就是无垠药坊的伙计吗?”琴音小跑着来到萧寒月身边。 “对。”萧寒月答道。 “公主先前急匆匆地跑去前院,是为了救他们?”琴音疑惑。 萧寒月点点头。 琴音是她身边最信得过的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琴音还想问些什么,刚刚才平静下来的雪雁苑外似乎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莫怕,躲后面去。”萧寒月上前将琴音拦在身后。 琴音缩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直到两个人影端着托盘走进雪雁苑内,萧寒月神色方才松了下来。 “雪鸢雪凝,参见王妃。” 正是那日在绛燕轩伺候她的两个小丫鬟,和萧寒月有一面之缘。 不过她对两个小丫头印象不错。 “你们来雪雁苑所谓何事?”萧寒月问道。 雪鸢雪凝眼睛一眨。 “两日后是皇上的五十大寿,要在皇宫举办寿辰宴,王爷要带王妃和林侧妃一起进宫,林侧妃怕王妃还不知道,所以命奴婢二人来告知王妃一声。”雪鸢道。 “那这是......”萧寒月的视线垂落在雪鸢雪凝两人举的托盘上。 “林侧妃说王妃初来乍到,应该还没有新衣裳,所以几天前就挑了两块天幽的特质布料给王妃做了两身,让我等送过来。”雪凝道。 “还真是让侧妃煞费苦心了。”萧寒月盯着那两块素白料子做成的裙装,莞尔一笑,“琴音,收下。” 琴音‘啊?’了一声,但在萧寒月的视线下还是把托盘都收下,端进了屋子里。 “可要在我雪雁苑吃一盏茶水再走?”萧寒月笑问。 雪鸢雪凝连连摇头,面露尴尬。 她们两个下人......怎么好意思在雪雁苑吃茶? “王妃,我等告退。” 萧寒月挥手,“去吧。” 第五十二章 还真是欺负人 萧寒月眯了眯眼睛。 一走进屋内就见琴音忿忿不平的坐在那里。 “这林侧妃也太欺负人了,就算我们不是天幽的人,不懂天幽规矩,可皇上寿辰宴偏送两套白色裙装,这不是故意想让公主出丑?” 萧寒月指尖在那两身白色裙装上一一掠过,刹那间,嘴角不由得挂上淡然的弧度。 “她可不是欺负人,是正大光明的害人。” 天幽何时特产这种仿丝质地的次等布料了? 孙林心分明就是欺负她来自西楚,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不懂得辨别布料。 只可惜......她不止是西楚的惠贤长公主,更是天幽的鬼面医仙。 天幽的东西,又如何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这身次等仿丝蚕衣,触感和普通蚕衣是一模一样的,柔软,光滑。”萧寒月朝琴音一笑,“你摸摸。” 琴音闻言,手在裙装上抚了抚,“还真是挺舒服的。” 不过她不蠢,她虽不懂得这布料,可萧寒月既然加上了‘次等仿丝’四个字,定然是不好的东西。 “不过很可惜,假的终归是假的,真蚕衣价值千金,身着全身,沐浴阳光之下可泛起层层明珠光泽。”萧寒月说着,眸光冷了下来,“而假的,就跟普通粗布无异。” “这!”琴音闻言面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怒拍桌子,“林侧妃心思怎么如此狠毒!” 皇宫宴会,还是皇上的五十大寿,能被召进宫中的人哪个不是身世显赫,非富即贵? 都是眼力见毒的。 既然假蚕衣和真蚕衣的差距这么明显,大家又怎么会辨别不出来? 林侧妃不是挖个坑给公主跳吗! “奴婢这就替公主扔了!” “别。”萧寒月伸手拦住琴音的手,笑的淡然,“天幽皇帝的五十大寿,我就穿这身!” “公主......” “琴音。”萧寒月一双匍匐绵软地眼瞳忽而转向她,模样是琴音从未见过的认真。 “我是你公主,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如果我私自做了别的决定,你可能原谅我?” 琴音一愣,须臾,嘴角一弯,浅浅地笑了,“公主是奴婢的主子,主子的决定奴婢肯定会遵从的,又哪里来原不原谅?” 话音刚路,琴音上前一步握住了萧寒月的手,“公主,自从那日你从花粉楼回来,琴音就觉得你不一样了,有了自己的主见和秘密,无论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萧寒月怔了怔,悠悠地叹了口气,“丫头长大了。” 琴音吐了吐舌头,“这话该是奴婢说才是,我们公主殿下终于长大了。” 萧寒月失笑。 “林侧妃真是,既然送了衣裳,为何再不送点头饰来。”琴音瘪瘪嘴。 以前公主的头饰都被清侧妃搜刮走了,去皇宫这么大的事情,公主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你家公主天生丽质,不需要那些。”萧寒月拍拍她的脑袋,一脸宠溺。 两日后,燕王府外。 门外停了两辆截然不同的马车。 一辆装潢华丽,贵气一览无余,由两匹良马驾着,另一辆则是普普通通的木质马车,马儿瘦骨嶙峋,无精打采地驾着车身,看上去除了勉强能坐人以外一无是处。 还真是不遗余力地要撇开她。 萧寒月无语。 另外一辆马车显然就是宁安为她‘专门’配置的。 目光微斜,萧寒月恰好看到孙林心和宁安从府门出来,正准备上马车。 “公主......”琴音小脸苦涩,“本来想陪公主一起去皇宫的,可昨晚王爷特意来雪雁苑下了命令,不准琴音一同前往。” “没事。”萧寒月摇摇头,笑道,“等我回来就来接你,先回雪雁苑吧。” 琴音不太明白萧寒月的意思,可她知道萧寒月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乖巧地回头进了燕王府。 宁安原先扶着孙林心,听到萧寒月的声音本能地回头望了眼。 入目的却是那一身素白。 “萧寒月,你是不是过于放肆了些?”宁安皱了皱眉,冷笑道,“这可是我父皇的寿辰宴会,你穿全身素白是准备去砸我父皇的场子吗?” 萧寒月面色清淡地扫了他一眼。 宁安和孙林心皆是盛装出席,宁安是平日里进宫时穿的深蓝卷金云纹锦衣。 孙林心的装束更是复杂繁琐,一身深色玫红烫金裙装,身边手巧的嬷嬷替她梳了一头飞云髻,发髻两边别了一对小金銮流苏发簪。 她本身生的就不错,气质又温婉,如今在粉黛衬托下,比萧寒月这个正妃还像正妃。 “是啊姐姐,今个儿可是皇上五十大寿,你这......不太得体吧?”孙林心柔柔地道。 “不得体也是妹妹的一番心意,姐姐怎好推脱?”萧寒月不偏不倚地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孙林心皱了皱眉。 “林心,怎么回事?”宁安蹙眉问道。 他虽然一样恨透了萧寒月,这个女人每每都压他一头,可她还是燕王府的人,像这种正事儿上他不好克扣萧寒月。 “王爷,你不相信我吗?”孙林心顿时眼泪汪汪。 宁安立马就心软了,也对,林心这么温柔温婉,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萧寒月,你自己不懂规矩,莫要把脏水往林心身上泼。”宁安冷哼道,说罢,就牵起孙林心抬步上了马车。 萧寒月站在那无奈地摇头,宁安啊宁安,你还真是蠢的很。 这么明显的谎言,都能信么? 惠贤长公主怎么会遭罪嫁给这么个傻子! 要她看,琴音那小丫头都比宁安来的有脑子。 她回身望了眼燕王府的牌匾,一步一步地走向马车。 燕王府吗,雪雁苑虽好,可到底没有安全感。 孙清心,孙林心,宁安,还有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太过于不清净。 历经一世,她还明白了另外一个道理,天大地大,自由依然是遥远不可触及的东西,前世身为清竹林继承人的鬼面医仙是,今生身为西楚前皇后遗孤的惠贤长公主亦是。 所以她想为自己再谋一次,再拼一番! 就算是血雨腥风,她想要一个自己想要的未来,带着琴音过那与世无争的日子,哪怕是是一步一个血印踏出来也在所不惜! 马儿铁蹄踏着,萧寒月心头思绪万千地坐在马车车垫上,许久,汇聚一道笑容泯灭。 第五十三章 又得罪人了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停在了宫门口处。 萧寒月下了马车,一身素白衣裳还是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邻近正午,太阳高挂,阳光恰好沐浴在她身上。 次等仿蚕丝的裙装毫无光泽,不远处已经有刚刚下车的公子小姐还是对着萧寒月窃窃私语。 “咦。”宁涟在角落惊诧地望着她,浅笑道,“这女人太有胆量了。” 罗青同样看去,疑惑道,“主子,要不要帮帮她?” 主子有意利用惠贤公主,她要是这一身素白次等仿丝的衣裳一定会惹人笑话的,到时候给皇上和夜王留下不好的印象岂不是...... “不用。”宁涟转身走进宫门,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她这衣服虽然次等,可举手投足间的气度比平时更惹眼魅惑了。 而且全身素白,在这花枝招展的宴会,着实引人注目。 很好,他很满意。 “该死!” 宁安现在方才认出萧寒月那衣裳的材质。 怪不得刚刚在燕王府门前见这裙装这么奇怪,眼下阳光一照,他就全明白了,竟然是次等仿蚕丝布料做的! 这可是皇宫宴会,萧寒月素白裙装已经够失礼,还是次等仿蚕丝所制,他万万没想到萧寒月身为一国公主,居然如此见不得大场面,实在是蒙羞! “我们走。”宁安牵着孙林心的手,加快了脚步频率。 “王爷,你慢些。”孙林心娇声道。 ...... 周围的嘈杂渐渐像是被点燃般,传到萧寒月的耳朵中越来越不堪入耳。 她倒是面色如常地往前走着。 没有人引路,可她先前来皇宫替安乐郡主治病,早就把整个皇宫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摸索了个清楚,就算没有人领着,找到举办宫宴的金殿是没有问题的。 “敢问可是寒月公主?”一名小宫女忽然跑了过来,伸手拦住了萧寒月的去路。 萧寒月唇角勾了勾,“算是吧,你是何人?” “我们娘娘有请。”宫女垂帘道。 萧寒月本想拒绝的,可她又实在好奇,之前给安乐治病都是用的寒萧的身份,而惠贤之前又从未进宫过,什么时候又......得罪了位宫里的娘娘? 这小宫女虽然整张面容没有过多的表情,可步履迅疾生风,一看就是急匆匆的样子。 而且眸中隐隐压抑着一丝,轻蔑? 她要是连敌意和好意都辨别不出来,枉为清竹林的主人了。 “好,带我去吧。”萧寒月咧唇。 “寒月公主请随我来。” 宫女在前面走着,萧寒月抬步紧跟其后。 不知过了多久,萧寒月惊诧的发现这宫女似乎不是要带她去后宫,而是一路往皇宫另一条小径过去。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那条小径好像是连着皇宫的御花园。 有意思了。 萧寒月眸光隐含笑意,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去了金殿,御花园内定然是空无一人,而这位娘娘召她的地点却是那。 这位娘娘......到底是准备对她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约莫盏茶的时间,可以看到小径的尽头是一处凉亭。 凉亭中,女人身着金丝锦绸,双手交叠在小腹处,眉宇透露隐隐的威严,在看到不远处宫女身后的萧寒月时,整个眸光变换,刹那变得凶狠凌厉。 “雅妃娘娘,寒月公主到了。”宫女对面前的女子一礼,就自觉地退到了一边。 雅妃仔细地打量了萧寒月一眼,忽而撇嘴道,“西楚的惠贤长公主,竟然真的来参加皇上的寿辰宴了。” 萧寒月脑中搜索了下记忆,可以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人她是第一次见。 “雅妃说笑,本公主参加金殿宴会,是皇上亲自召见,惠贤不敢不来。” “脸皮真够厚!”雅妃浑然间双眸中的威严加剧,“本宫就不信你不知道自己如今在九州内的名声!” “名声又如何?本公主向来是不在意这些的。”萧寒月淡淡地道,“况且本公主行的端坐的正,并未做过什么毁名声的事情。” 她的名声在天下间如此不堪,罪魁祸首是宁安和西楚那帮人,说到底还真不是她的过错。 毕竟公主的义务她尽了,婚约也履行了,她自认是对得起西楚,也对得起天下。 “行的端坐的正?惠贤公主,你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雅妃面容碎出了一丝冷意,“西楚前皇后的遗孤,你娘的半点才华没学到,反倒是对偷鸡某狗自学成才,现如今居然在本宫面前说自己行的端坐的正!好笑!” 萧寒月眉间一挑。 “怎么?不懂?”雅妃冷意渐渐放大,“本宫名为孙雅心,一样是出生孙府,你可懂了?” “哦!”萧寒月面露一副恍然的模样,笑着点头,“懂了。” 怪不得这位娘娘偏要召见她。 雅妃她是不识得,可孙雅心还是听说过。 孙府三位小姐,孙雅心最大,次为孙林心,末女孙清心。 想当年这孙雅心也是天幽的才女之一,不过她的才倒不是体现在孙太医一脉的医术传承上,而是实实在在的兵法天才! 虽身为女子,却是天生的武将统领。 一日皇上偶然在孙府遇见孙雅心,一眼就瞧中了她,将孙雅心带进宫中,并且百般宠爱。 这位雅妃也是不负众望,经常替天幽皇帝出谋划策,为天幽立下不少功劳。 现在的雅妃不仅仅是后宫的一宫之主,还是宫中唯一一位手握兵权的女子,也算是古往今来头一位! “我们孙家的小姐,个个都有自己的真本事,我那两个妹妹,原本皆是京中人人敬仰的闺秀,可却因你!因你!”雅妃凌厉地指向萧寒月,骨子中的英气瞬间勃发,“林心因你丢了原本的正妃之位,清心被你陷害失了贞洁,一辈子都毁了!” 萧寒月浅浅一笑。 笑意绵绵间似乎也有一种气息与她的凌厉对上,生生地将雅妃那股英气碾碎。 雅妃周身的威严突然没有了,目视着萧寒月这笑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般,有种从灵魂深处的恐惧感。 这是怎么回事? 她因为需要帅统和支配兵权,常年磨练,与人质问的时候,自身就会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这在萧寒月面前,她的这份威压竟然被化解了,不......是被更强的威压给压制了。 刚刚还没有这种感觉的,为什么现在......她好害怕这张还略显稚嫩,可已经开始初显露明媚艳华的脸。 ------题外话------ 突然被提前抓去上网课了--... 第五十四章 是谁大言不惭? 明明才十五岁的丫头,居然能让她这个上过战场的女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雅妃娘娘此言差矣。”萧寒月就这么站在那,眼角微弯,唇边扬起好看的弧度,那一副姿态虽然散漫,可那双魅惑明亮的眸子充斥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感觉。 “孙太医再医术高明,再声望久远,你们这孙府也是天幽朝臣之府,你那两个妹妹既然出生孙府,便是臣的儿女。”萧寒月笑意渐深,无形中泛着清冷,“本公主出生西楚皇室,是公主,是君。”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紧而唇角涌上一抹嘲讽,“身份贵贱自由天定,本公主尊贵,那便是主,而孙林心和孙清心,身份低贱,就唯有妾合适!” 雅妃猛然间用一种极度凶戾的目光看向萧寒月。 这话不仅仅是在侮辱她的妹妹们,更是将她的脸狠狠踩在了脚下! 身为女子却依然手握天幽重兵权,那是何等的优秀? 可如今却被眼前的女孩给硬生生磨灭了她的所有功勋。 “好一个‘妾’!好一个‘贱’!萧寒月,哪怕你是西楚前来和亲的公主,本宫却也不是动你不得!”雅妃抿唇道,“陷害燕王侧妃,你已经犯了我天幽的七出之条!” 犯了七出之条?萧寒月挑眉,她倒是希望能以七出之条为由,让宁安休了她! 只是这凭空乌有的罪名,她不担,也不想让别人给她扣帽子。 孙清心是自食其果,并非她有意陷害,若是她没有企图设计萧寒月,又哪里来的今天? 说白了,那是活该! “燕王尚且无证据证明你妹妹被我陷害失了贞洁,你又用何来指控本公主?”萧寒月笑意盈盈。 “有还是没有,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雅妃冷声道。 萧寒月笑意刹那间一收,神色淡淡地转身走去。 “来人!”雅妃立即厉喝道,“给我拦住她!” 先前退到一旁的宫女,直接横跨一步挡住了萧寒月的去路。 萧寒月背一双匍匐氤氲的眼眸微微抬起,注视着眼前这位宫女。 “雅妃当真要如此跟我作对么?”她背对着雅妃嗤笑,“你那两个妹妹下等,你同样下等!跟我比身份,你似乎还没这个资格!” 话音刚落,萧寒月就径自继续往前。 那拦路的小宫女被萧寒月的气质吓到,步履连连后退,竟然是没将她拦住。 “没用的东西!”身后雅妃一道娇喝传来,萧寒月就觉得耳边一道风声呼啸而过。 她心神一凛。 这雅妃手握兵权,是兵法谋略的大家,没想到还修了武功。 刚刚那声娇喝,分明就是掺杂内力的。 若孙雅心不是孙府的人,身为女子,倒确实能让萧寒月高看一眼了。 萧寒月镇静地在风声传至的那一刹那,脖子微微偏移了一寸。 恰时一抹银光擦着她的脖颈掠过。 银针? 萧寒月眼神捕捉到一闪而逝的物事,心下惊讶,不过很快就恍然过来。 孙雅心是孙府的嫡出大小姐,孙太医的孙女之一,自幼就接触银针,能用她来当随身暗器倒也是说得过去。 没想到,还跟她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过,手法有所欠缺啊。 “雅妃娘娘,可要本公主给你指导指导?”萧寒月回身灿烂地朝雅妃一笑。 “大言不惭!”雅妃怒了。 原本还顾忌着萧寒月西楚公主的身份,这回是真的被冲昏了头脑,五指间数根银针齐发,每一根都蕴含急剧的内力,刺向萧寒月。 萧寒月轻笑了下,指尖微动,两双白皙的掌心看似毫无变化,可却在空气中硬生生带起几道残影。 鬼面医仙一脉暗器手法,捕风捉影。 她是内力武功尽失,可这骨子里的技巧又怎会忘记? 雅妃面露骇然地盯着萧寒月指尖整整齐齐地五根银针,有些不可思议地往后挪了挪步履。 “你怎么能接下我的银针?” “呵呵。”萧寒月低笑,尔后笑容一收,脚步虚踏,绕过了那拦路的宫女。 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地往后走着,指尖的五根银针随意地往后一丢。 两道痛呼响起。 ‘噗通噗通’倒地的声音同样是两道。 正想离去,走着走着,萧寒月身子忽然顿住,双眸透着浅淡,“我究竟是何德何能,这一个两个都这么爱偷窥?” 不远处的草丛后,传来一道声响。 男子一如常见的一身绛紫色牡丹锦袍,也不全然和往常一样,今日连发间的墨玉簪都省下了,三千青丝一直垂到腰间,有这么一两缕被搭在肩上,随风吹起,清冽华贵,妖孽俊美。 “又是你?”萧寒月无语。 宁夜唇角一勾,“如何不能是我?” 无人察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底的潋滟暗沉了下来。 “没什么,我先走了。”萧寒月摆摆手,淡然地走去。 只是下一秒,绛紫身影一闪,横移到她身侧,强迫她停住步伐。 她没有办法不停,因为宁夜手中那柄清霜剑锋抵在她喉咙处,再前进一寸,她就是死。 第二次了。 她一共见宁夜不过三次。 三次中有两次都被他用剑架在了脖子上,另外一次是以寒萧的身份在后宫的道上偶遇。 若是宁夜知道,寒萧就是她,恐怕也依然是今天的局面。 这一次和上次在花粉楼不一样,萧寒月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宁夜的杀意。 “本王上次见你,你便得罪天幽孙太医和国师一脉的人,现在有跑到御花园来杀人。”宁夜冷冷地道,“本王觉得,留着你就是个祸害!” 那日柳絮说得对,留着萧寒月就是祸害! 萧寒月忽然浅浅地笑了,望了眼昏迷的雅妃和宫女。 “不过是死个宫女。” “你害杀了父皇的妃子。”宁夜道。 胆敢杀害后宫女人,果真是不要命。 “夜王仔细瞧瞧,我哪里害后宫女人了?”萧寒月挑眉。 宁夜闻言,整个人愣了愣,视线偏移过去。 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那宫女已经开始七窍泛着漆黑的血液,至于雅妃虽然昏迷,可好像没有什么别的症状反应。 宁夜皱了皱眉。 这女人......将打向雅妃的那三根银针瞬间换掉了。 而且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没被察觉。 “你这次用的,又是什么手法?” “移花接木。”萧寒月答道。 同样是鬼面医仙一脉的暗器手法,还是专门针对银针这类细小结构的暗器。 要是换大件的,恐怕她就做不到了。 第五十五章 金殿宴会 移花接木。 宁安整个人气息笃然变了变。 他剑柄一收,剑尖离开了萧寒月的脖颈。 萧寒月正想松口气的时候,那绛紫色身影再度一闪。 这次,闪到了她的身前。 指尖握住了她的下颚。 “宁夜,你是吃错什么药了,疯了不成?”萧寒月顿时大怒。 上次见他的时候,虽然也危险讨厌,可至少到最后也没有对她做什么。 才几天的功夫,这人就恨不得一定要弄死她了? 究竟是为什么! “不管如何,皇宫杀人,其罪当诛。”宁夜白皙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下颚,淡淡地道。 没有理由,危险的女人,不,是对他来说危险的女人,必须死。 “呵呵。”萧寒月怒极以后,猛然间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绵软空灵,清脆悦耳间带着一丝丝的魅惑,但凡是心志稍有不坚定的,恐怕就要沉溺其中。 “不过是死个宫女而已,况且若是你不说,谁能知道是我杀的人?” 她素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 就算雅妃醒来以后一定会知道是她杀了那宫女,但萧寒月打定了这件事她不敢往外说。 毕竟,将她约过来,而且蓄意谋杀一国公主的人,就是雅妃。 至于宁夜,完全就是个意外。 “本王眼见为实。”宁夜冷声道,“你如何觉得本王会替你隐瞒?” “隐瞒不隐瞒的,改变不了多少结局。”萧寒月再度一笑。 死个宫女而已,就算有人真的闲的要去查一个宫女,为了一个宫女,要一个联系两国的公主的命,这笔亏本的买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也只能咽在肚子里。 话说着,她眼睑垂下,这才发现宁夜的一张清冽俊逸的面容明明散发冷意,却依旧淡然如水。 萧寒月不由得挑了挑眉。 都说宁夜这么多年来一事无成,靠着哗众取宠的方式讨天幽皇帝欢心。 可就单单光凭借他先前横移的步影和如今这幅内敛无害的模样,如何能是真的一事无成? 刹那间,萧寒月一切心头的怀疑和动摇都悄悄地消散了个无影无踪。 他,果然和她一样,为了生存而伪装。 这么好看又这么危险的男人......不,这么深不可测又这么带有重重谜团的人,现在是最适合她的。 也是最适合当她的盟友的。 宁夜一双潋滟的眸子清晰地看着女人眼中转变的惊讶惊叹,再到笑意绵绵,清淡冷毅的眉宇不由得阴沉下来。 “死到临头还能走心?” 下颚一痛,萧寒月清晰地感觉到男人握住她下颚的指尖温度急剧下降,变的冰凉如斯,而男子身上原本平淡无奇的气息骤然翻滚,连带那绛紫色衣衫上的大朵大朵金丝牡丹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夜王殿下小心些,这里是皇宫,要是被人瞧见你这幅样子,恐怕......那些昏庸无能的传言就没有用了。”萧寒月下颚被宁夜微微扣起,可眼中还是掺杂笑意。 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笑意。 “到那时候他们会发现,原来他们之前都瞎了眼,夜王殿下不止是武功内力超绝,行事作风果断,而且......” “够了!”宁夜厉喝道,他那双极为好看的眼睛突然眯起,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杀气和冲击。 他也不继续说话了,就这么冷意滔天地盯着她。 “夜王殿下要真想杀了我,杀就是了,反正我没你武功高强,我的暗器手法只能针对针对孙雅心那样的人,对你可是起不了一点作用。”萧寒月对上宁夜的视线,四目相对间丝毫不惧。 宁夜可不是雅妃能比拟的,况且他都看见了她的手法,再想对宁夜用移花接木和捕风捉影,他一定会有所防备。 可萧寒月,就是打定了宁夜不会杀她! 他既要伪装,还伪装了这么多年,眼下在皇宫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她而过早暴露? “祈祷你不要在宫外遇到我,否则,杀无赦!”宁夜指尖忽然一松,背身冷冷地踏着小径离去。 居然被这么个女人抓到了把柄,他素来能够克制自身,为何每次都在她面前不自觉地就将自己的真面目卸了出去! 望着那毅然离去的隽秀背影,萧寒月感受着下颚散去的冰凉。 那是宁夜的温度。 这种人,天生伪装,天生无情,要想得到他的帮助,就不能用寻常的办法。 可他是高高在上的夜王,受尽天幽皇帝宠爱,又缺什么呢? 萧寒月边走边皱眉想着,恍惚间好像觉得自己遗漏了细节。 细节。 萧寒月眸光一亮,忽而笑了。 宁夜指尖的温度,似乎和常人不同...... 金殿上,歌舞升平,舞姬水袖轻飘,在殿中央回旋。 天幽皇帝携美眷坐在高坐之上。 两人身着明黄龙纹袍和凤绣裙,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皇后身子不适,朕昨夜在凤銮宫就说你今日可以不用出席的。”天幽皇帝握住了皇后的手,龙颜有些责怪地拍了拍。 皇后娇笑着摇头,“今日是皇上的寿辰,臣妾身为天幽的皇后,怎么能不来?” 天幽皇帝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懂事了。” 皇后笑而不语。 恰时,殿内的歌舞突然停了,紧接着两个人影自金殿外一左一右缓缓过来。 金殿内喧嚣而起,尤其是各大朝中的闺秀们,一双双水灵灵的眼睛们都直了,愣怔地盯着殿外驻足的两名男子。 “皇兄,真巧。”宁夜淡淡地道。 宁涟嘴角一勾,“是,真巧。”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在金殿的门口碰上面。 “一起进去?”宁夜挑眉。 “正合我意。” 话音一落,两人便并肩迈步踏进金殿内。 瞬间,喧嚣转变为宁静,可宁静之中有无数的低喃轻语。 “安乐郡主,我是第一次随父兄进宫,这两位是......”说话的女孩在一众女子中看上去柔柔弱弱,样貌也是娇弱柔美,颇有几分弱柳扶风姿态。 正是李尚书家最小的幼女,李文澜。 “文澜自幼和本郡主一样体弱多病,不经常出府,是该不识得。”秦宣仪笑笑,“那是我太子表哥和夜表哥。” 李文澜浅亮的眸子闪了闪。 她虽然因为身子差一年都出不了府几次,可也在传闻中听过宁夜和宁涟的名讳。 “太子殿下和夜王殿下真是生的如同传闻中一样好看。”李文澜掩嘴不好意思地低头。 第五十六章 芳心暗动 “文澜妹妹这模样,是动春心啦?”秦宣仪凑到她耳畔调笑道。 她虽然贵为安乐郡主,可在大局上能进退有度,偶尔娇俏调皮也是不会过分,极为讨人欢喜,这也是宫中人都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秦宣仪和李文澜相识许久,两人都是药罐子里头长大的人,孤单寂寞间正好相互陪伴。 所以秦宣仪对这个李文澜颇为亲近。 “郡主说笑了。”李文澜脸颊不由得浮现两抹好看的红晕,视线还若有似无地撇到金殿中央的两名男子身上。 一人着绛紫色牡丹锦衣,一人着明黄色浅龙纹长袍。 都是风华无限的男儿。 “文澜妹妹,那你跟我说说,我那太子表哥和夜表哥,你是看上了哪个?”秦宣仪好奇地问道,边问还边比划着,“我太子表哥不用说,自是人中龙凤,文澜妹妹若是看上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至于夜表哥,虽然外面有关他的传言起起伏伏,褒贬不一,可在本郡主看来,夜表哥为人温和,待我这个表妹都极好,如果有女子能嫁入夜王府,必然是最幸福的。” 秦宣仪说到这里,甜甜地笑了。 她越说,李文澜一张小脸就埋地越低,“郡主不要再乱说了,我哪里配得上两位殿下。” “怎么配不上了?”秦宣仪瘪瘪嘴,“你可是李尚书的嫡幼女,最近李尚书风头正盛,父皇一高兴将你许个皇子也没什么!况且我太子表哥和夜表哥也无婚配,你又适龄,总有机会的。” 李文澜一愣,浅笑道,“郡主安慰的话,文澜都记在心里了,并非是文澜没有信心,而是文澜这病......” “这病你就别担心了!”秦宣仪拍拍胸脯道,“那日我太子表哥找了个神医来,她这药针双管齐下,本郡主的先天羸弱之症连太医都无法医治,可那神医用了不到半个月就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要是能让他给你治治,兴许你的病也能好了。” 李文澜身子僵了僵,抬头间有些希冀望着秦宣仪。 “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看我现在不是生龙活虎的了吗?”秦宣仪眨巴眨巴眼睛道,“只是那位寒萧神医把本郡主治好以后就出宫了,连住处都没有告知,要想找到他恐怕得费上一番功夫。” 李文澜柔柔一笑,“我都病了这么多年,等的起,还劳烦郡主挂心,替我寻寻那寒萧神医。” 秦宣仪点点头,“文澜妹妹你放心,本郡主定然竭尽所能。” “多谢郡主。” 金殿中央,宁夜和宁涟对天幽皇帝皇后行了礼,各自退到桌席旁坐了下来。 “夜,这里!”一道清亮的声音喊道。 宁夜突然起身,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换了个座。 “喂我说,能不能别这么高调。”蔺青云用手撑着脑袋,感受周遭投来的重重视线,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你是没事,我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读,这些高官大臣一口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把我喷死。” “本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宁夜指尖去扣桌席上的酒杯。 蔺青云顿时嘴角一抽,“我不就是给你看丢了个人吗?至于这么公报私仇。” “至于。”宁夜点头。 身旁侍候的宫女见宁夜要喝酒,上前一步要去提酒壶。 “本王自己来就可。”宁夜回头对那宫女一笑,“你退下罢。” 宫女被这笑激荡的心神微晃,微微躬身便醉醺醺地退了下去。 “唉。”蔺青云瞅他刹那面无表情的俊颜,忽而悠悠地叹了口气,宫女一退下,这人便是连笑都懒得装了。 “你说你要是对人家没那意思,干嘛招惹啊?”他忿忿不平地道。 宫中的宫女都跟水仙花儿似的年纪,哪能任由宁夜这么糟蹋。 “本王不想连自己吃喝的东西都要被不干净的人碰。”宁夜随意答道。 蔺青云嘴角再度抽搐。 要说天幽内有谁最了解宁夜,除却他身边那些人,恐怕就是蔺青云了。 “我是真瞎了眼,怎么就跟你这个狐狸缠上关系。”他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招惹这位夜王。 可这好像也不能怪他不是?谁让宁夜偏要装成小白兔的样子去祸害人间。 “不过殿下啊,你说你除了这一身皮囊,平日里不是寡淡无趣,就是身上钉了钉子似的,随时要把人钉死,等以后究竟会有哪家姑娘能看得上你?” “不劳你费心。”宁夜冲他一笑。 笑的让人寒颤,毛骨悚然。 蔺青云打了个冷颤,挥手道,“打住打住,殿下我错了还不行吗?” “本王现在不想考虑儿女之情。”宁夜抿了口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难道现在的事情还不够本王思虑的吗?这时候若要个女人,那就是......” “这是哪里来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一身素白衣裳来参加皇上的喜宴,好放肆啊。” “还是次等仿蚕丝的料子,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不过长的倒是不错。” “......” 金殿中央暂停的歌舞正欲重新起,白影透着金殿外一层洒落的阳光进来,映衬着外头的余晖,青丝用木簪简单挽起。 明明这样简单朴素的装扮,可天生的娇媚仿佛印到骨子里,倾国倾城。 “这白衣......”宁夜凤目一眯,他刚刚在殿外被这女人气的糊涂了,居然没有注意到。 “噗。”蔺青云正也喝着酒,听了宁夜从口中吐出的字忍不住喷了出来,他擦了擦嘴,“怎么?你也认得这美人?” “不认得。”宁夜很干脆地答道,尔后修长的指尖握住酒盏盏身,在纹路上轻轻摩挲着。 有事儿!蔺青云摸摸下巴,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想着,他视线又转移到殿中那名素色女子身上,暗暗赞叹,还真是个美人。 “殿中何人?”天幽皇帝问道,语气略显沉重。 在他的寿辰宴会,突然出现身着次等仿丝素色蚕衣的女子,他自然不满。 虽然没有人规定参加寿辰宴一定要盛装,可她这么敷衍也实实在在扫了皇帝的脸面,更是让天幽皇帝觉得原本的喜庆都被冲撞了。 “萧寒月!”宁安紧抿着双唇望向殿中央。 “王爷......你握疼我的手了。”孙林心可怜巴巴地道。 他们比萧寒月先一步在金殿内落座,所以在她刚走进殿中的时候,宁安和孙林心就都认出来了。 萧寒月才来天幽没多久,对天幽的人来说,她并不熟悉,甚至样貌完全是陌生的,可对燕王府的人来说,就算是她化成灰都能认得。 因为这几天萧寒月带给他们的印象太过于深刻! “惠贤,见过皇上皇后。”萧寒月上前一礼。 简简单单地一礼,举止从容,大方优雅,竟然是让全金殿内的人都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行完礼,萧寒月淡笑着往宁安和孙林心的坐席扫了一眼。 第五十七章 引起轰动 宁安面色难看,正欲有动作的时候,有一把精致名贵的折扇拦在他眼前。 一股力摁住了宁安的身子。 “皇兄。”宁安转头蹙眉。 “随她去。”宁涟浅笑。 宁安这才作罢,深吸一口气,可看着萧寒月的眼神已经越发怨恨。 金殿高座之上,天幽皇帝龙颜明显有些不确信,“你是西楚来的那惠贤长公主?” “正是。”萧寒月点头。 闻言,天幽皇帝把视线移向宁安,见了他身旁的孙林心,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拂袖笑道,“既然是惠贤公主,那就请落座吧。” “慢着!”萧寒月忽然微微一笑,“惠贤还有话想对皇上说。” 寻常女子着素白衣裳,但凡容貌稍稍秀丽些的,就会显得清丽清雅,眉宇温柔。 可萧寒月白衣纱裙,依然能传出独特的一种媚色,好似春日的大红桔梗海棠,猛然间,金殿中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看的一呆。 传闻西楚前皇后当年就是媚骨天成,被誉为是西楚第一美人,如今的萧寒月虽然年纪尚幼,可隐隐间的风华居然能跟当年的西楚皇后相比,这若是长开了,必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时候,所有人对脑中关于西楚惠贤长公主的传言生生地打了个问号。 废女人?不受宠?毫无规矩?不识大体?这样艳压群芳的女子怎么会被冠上种种如此不堪的头衔? 天幽皇帝略显失神,直到身旁的皇后扯了扯他的衣角,方才知道自己失态。 “皇上,惠贤公主可是小辈,你这......”皇后低声责怪道。 “朕只是想到了故人,皇后的忧心过虑了。”天幽皇帝拂去她的掌心摇头道。 说完,他龙颜和蔼道,“惠贤长公主已经下嫁于朕的五儿,该是朕的儿媳,与我天幽皇室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皇上莫怪,本公主今日站在金殿上,想说的便就是那联姻之事!”萧寒月认真道。 天幽皇帝微微颦眉,“不知......关于联姻之事,惠贤公主是还有什么要求吗?” 虽然说宁安在娶西楚公主的当日,王府匆匆纳妾是不太对,可西楚国也连夜将惠贤长公主的嫁妆挪回,一来一去两国算是扯平。 可他也没想到外头的传言会这么严重,对一个刚刚出阁的女子来说,压力可想而知。 这一点,天幽皇帝自认自己也有责任,所以多少对萧寒月还是存了点歉意。 如果萧寒月这时候提出要宁安休了孙府的那两位小姐,他准了也不是不可以。 “众所周知,本公主虽然早就下嫁于燕王,但是新婚之夜,燕王并未宿在我的房中。”萧寒月凝声道,“所以惠贤至今还是完璧之身。” 此话一出,众还在闺中的女子都有些脸红。 萧寒月怎么......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些事情。 “所以惠贤公主的意思,想早日与五儿......圆房?”天幽皇帝试探着问道,说着,他眼光忽然定向宁安。 要真是这样,那还算好办。 惠贤长公主的长相,只要是男子就无一不喜的,宁安刚及弱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要稍加提点自然就解决了。 萧寒月脸一黑。 天幽老儿是从哪看出来她想跟宁安圆房的? “皇皇上,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寒月忍着抽搐的嘴角道。 天幽皇帝朝身旁的皇后看了眼,“那你是何意?你是觉得五儿对不起你,所以想休了五儿吗?” 皇后秀眉颦起,宁安和宁涟皆是她的嫡子,她不好有所偏向,只能沉默着。 哪里知道,听了天幽皇帝的话,萧寒月唇角突然微扬,颔首道,“没有这么严重,但本公主确实不想再待在燕王府,所以酌情之下,想恳请皇上取消这门亲事,准许我与燕王和离!” 此话一出,全金殿瞬间轰动。 惠贤长公主和燕王的婚事,两国皇帝皆是皇榜昭告,天下皆知,这才多久,西楚公主亲自提出要跟天幽燕王解除婚约? 究竟是为何? 墙角处,唯有两抹对立的影子还淡然地吃菜喝酒。 “这女人真够虎的,在金殿之上跟皇上提这种要求。”蔺青云在嘴巴微张了片刻以后,自喃道,“相当于是把宁安狠狠地往地上摔啊。” 宁夜倒是并无意外,几次见面和观察之下,他多少对这个女人有了些许的了解,早就知道她不会永远被束缚于燕王府中。 至于离开,早或者晚而已。 “不过她的身份,皇上能同意她和宁安和离吗?”蔺青云小声地道。 眼下殿中人的所有注意力都聚集在萧寒月上,他倒是可以和宁安说说悄悄话。 “本王不知。”宁夜答道。 “你能有不知的?” 宁夜淡淡地道,“理论上是不会同意,可这个女人不简单,或许能有别的转机。” 蔺青云茫然了。 宁夜的毛病就是每次说话都只说一半,既然只说一半,那另一边他是无论如何都套不出来的。 罢了。 蔺青云饶有兴致地看向萧寒月,他静待结果就行了! “不可!”天幽皇帝想也不想就拂袖拒绝,龙颜刹那微微有些难看,“你是西楚送来和亲的公主,你和安儿的婚约事关两国和平,如何能说解除就解除?” 萧寒月眉眼弯起,突然嘲讽地道,“原来皇上还知道惠贤是西楚的公主。” “大胆!”宁安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怒指着萧寒月,“你怎么敢这么对父皇说话!” “萧姐姐,我知你是不喜欢我们姐妹,既然如此,我与清心走就是,你何必跑到皇上五十大寿的寿辰宴会上来闹?”孙林心也站起了身,眼眶红肿,已经开始有晶莹打转。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金殿众人都是天幽朝臣,天子受辱,他们一时间风向标全部投向了孙林心,看着萧寒月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林妹妹何出此言?”萧寒月笑的温和,“你和清心妹妹都是孙府闺秀出生,知书达理,本公主如何不喜?” 孙林心显然对萧寒月反应有些意外,不过她反应极快,故作痛心道,“姐姐喜我们姐妹,林心自当高兴,可今日姐姐一身素白低劣的仿丝蚕衣来参加喜宴,不就是对我天幽不满,对皇上不满吗?” 萧寒月闻言,抬眸望着天幽皇帝越发低沉的神色,再度优雅一礼,“皇上,我这一身素白仿丝蚕衣是有深意的。” 第五十八章 重新选夫,择日成婚! “是何深意,你说。”天幽皇帝脸色好看了点。 “惠贤穿这身衣服并非是对天幽不满,而是对天幽太过满意,才会身着它来参加皇上的五十寿辰宴。”萧寒月道。 天幽皇帝‘哦?’了一声,“继续讲。” “寒月初至天幽,为了表示对皇上的尊敬,所以想着天幽服饰来参加皇上宴会。”萧寒月说着,转悠了一圈。 裙摆随着她的晃动,甩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而这身衣服的材质,在座的人想必都清楚。”萧寒月说着说着笑了,“那日我寻不着衣裳,所以求助林侧妃,这身衣服正是她所赠惠贤的第一份礼,我用天幽的礼来参加天幽的宴会,才是有礼。” “皇上,惠贤说的可对。” 天幽皇帝神色重新阴沉下来,甚至比先前还要难看。 燕王侧妃送礼给正妃,送天幽低劣布料所制的衣裳。 萧寒月明面是说着对他敬仰,事实上却是在嘲笑天幽毫无待客之道。 “孙太医是朕都要高看三分的人,只是没想到,在培养小辈这件事上如此糊涂!”天幽皇帝冷冷地瞥向孙林心。 她还立在桌席前,在一众宾客里分外显眼,当下面色一白,朝萧寒月低吼道,“惠贤公主尽爱干这种陷害她人的事吗?” 说完,孙林心求助似地望着宁安,“王爷,你说过相信我的。” 宁安不语,可原本浑身的怒意好像突然凝滞,微微抿唇,看着孙林心满是失望。 他刚刚是相信孙林心的,可...... “次等仿丝雪蚕布料,天幽早就停产!”萧寒月冷笑,“因为便宜,制作方式却繁琐,所以铺子没有多少利润,久而久之,这种布料早就不现于世了,林侧妃,本公主的话你可要反驳?” 孙林心一张脸露出惊恐之意,退了两步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新倒回了桌子前。 她只想着要用最次等的布料去让萧寒月出糗,万万不知自己竟然算漏了这一点。 是啊,天幽的仿丝雪蚕早就停产。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证明是我送你的礼!”孙林心瞪着她。 萧寒月撇嘴,“天幽如今只有你们孙太医一脉还掌握这种布料的制法,因为这种布料本就是孙府所出,如今恐怕也只有孙府还有剩余的次等仿蚕丝布料了吧?” 说完,萧寒月掩嘴一笑,“燕王府姓孙的,不是你就是孙清心,你说说,我这礼,究竟是你送的还是孙清心送的?” 孙林心顿时一噎。 “放肆!”天幽皇帝这一来二去理清了来龙去脉,直接气的一个酒盏砸到了孙林心脚边,“身为燕王侧妃,羞辱王妃还企图陷害,着实心黑,朕立即就将你贬为庶民!” “请父皇三思。”宁安走到殿中央,屈膝跪了下来。 天幽皇帝更气了,怒拍桌子,“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孙林心不成?” 宁安垂头不语。 “燕王和侧妃还真是伉俪情深。”萧寒月淡淡地道,“惠贤其实无意与燕王,还请皇上允许惠贤卸了燕王妃的身份。” 今日,她是必须要脱离燕王府! 天幽皇帝龙颜露出犹豫的表情,这桩天下皆知的婚事,怎么能就这么散了? “皇上。”萧寒月再度开口,“惠贤好歹身为一国公主,更是奉两国旨意前来联姻,可在燕王府,本公主得不到半点公平待遇,不知这是有意辱我,还是有意辱西楚。” “人人都笑我身为一国公主不得王爷宠爱,洞房花烛夜被王爷独留在房中,所有的罪名都扣在惠贤一人头上。”萧寒月声音清淡的没有激荡半分涟漪。 “但在我看来,这般对前来和亲的公主,是天幽礼数问题!若是给我父皇知道了,你们当作何交待?难道天幽的皇上身为一国明君,会放任妾踩嫡妻头上。” “燕王宠爱爱妾无错,可以嫡妻礼数待小妾,以小妾礼数待嫡妻,规矩又何在?” “现在,恕惠贤实在是奉陪不起!” 天幽皇帝沉默,所有金殿内原本偏向孙林心的人也都沉默。 因为他们虽然不知道燕王府里面的事情,可有些风还是能透出来,还有这些天关于惠贤长公主的传言,大家都心知肚明。 惠贤长公主,在天幽,确实是...... “唉。”天幽皇帝叹息着摇头,“此事却是天幽有愧西楚,有愧于你,惠贤长公主,朕允许你休夫。” 不是和离,而是休夫! 这一巴掌,打在宁安的脸上,那叫一个啪啪作响! 宁安有些不可思议地微微抬头。 父皇说......要萧寒月休了他? “多谢皇上。”萧寒月垂首。 所有人看着那一身次等低劣衣衫,依旧貌美艳丽的公主,渐渐开始有人惋惜。 这燕王殿下是瞎了眼不成,孙林心就算是个天仙,也不该放这样一个好好的铮铮铁骨,尊贵无双的美人儿在府中浪费啊。 现在好了,被西楚长公主休夫,算是一朝掉落泥潭,滚的一身泥。 这辈子都洗不掉了。 “但两国联姻不可废除。”天幽皇帝重新回归了先前的和蔼语气。 ‘哦?’萧寒月似笑非笑地抬头,“皇上的意思是......” “今日是朕的五十大寿,天幽帝京最优秀的男子都在,朕再给你一个机会。”天幽皇帝道,“重新选夫,择日成婚!” 萧寒月闻言挑了挑眉,“惠贤自知身为公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关于重新选夫一事,惠贤愿意应下!” 天幽皇帝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就怕萧寒月不愿意再嫁天幽的人,从而伤害西楚和天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平。 “既然这样,你选吧。” 不远处,宁夜听了天幽皇帝的话,喝酒的动作突然一顿,有些危险地抬头看向殿中央的女子。 居然允许她重新选夫...... 恰时萧寒月的视线扫着金殿,正好扫在宁夜身上,两人再度四目相对。 上次四目相对之时,是在不到一个时辰前。 她被他掐着下颚,那时候这人浑身危险之意翻涌,而现在确实内敛温和,普普通通,除了样貌清冽妖孽,毫无出彩的地方,与先前截然不同。 宁夜忽然定着那目光微微一笑,指尖捻着酒杯轻轻放下。 “寒月公主盯着本王做什么?” 声音低沉好听,话语礼貌温和。 可萧寒月分明能看到,他眸光隐隐压抑的凶光和杀意。 这是常年伪装之人的惺惺相惜,恐怕这种隐藏的情感,只有她一人的能看得到。 萧寒月同样笑了,“本公主觉得夜王殿下深得我意,既然可以重新选夫,本公主起码要挑个顺眼,不如......就夜王殿下吧。” 宁夜笑意瞬间一僵。 第五十九章 兄长嫁到 “噗!” 蔺青云正喝着宁夜先前递过来的酒,眼下萧寒月这话一出,某人直接就被酒水给呛着了。 蔺青云一副想咳又隐忍着不咳的样子极为好笑,好半晌,直到憋的一张脸通红,他方才悄悄地咳了两声缓过气来。 他余光瞥向萧寒月,面露惊悚。 这个女人......想要嫁给宁夜? 他没听错吧! “你刚刚不是跟我说不认识她吗?”蔺青云在桌底下拿手肘撑了撑宁夜,笑着压低声音道。 这两个人说话的语气和眼神的对视,哪里像是不认识的样子! “还真是大大出乎意料啊。”蔺青云挑眉。 “本王似乎和寒月公主没有什么交集,寒月公主应该挑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男子才对。”宁夜没有理会蔺青云的调侃,而是眼神平和地继续和萧寒月对视着。 声音透着不易察觉冷意。 “皇上既然让本公主自己挑选夫婿,本公主就有自行选择的权力。”萧寒月低低一笑,“听闻夜王殿下是天幽第一美男,女子跟男子一样,第一眼看的都是外貌,现在整个金殿中,只有夜王长相最深得我心,至于感情,本公主相信可以再慢慢培养。” 宁夜眸光依旧温和,只是那温和深处似乎有潮流翻涌滚动。 “皇上,不知道惠贤的这个选择可否应允?”萧寒月移开视线,转向金殿高坐之上。 她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去问宁夜的意愿。 萧寒月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她和宁夜绑起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天幽皇帝总算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本来经由宁安一事,以为惠贤长公主的婚事多半是和天幽皇室无缘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位西楚公主选定了宁夜。 宁夜是天幽皇帝最宠爱和喜爱的儿子,虽非亲生,胜似亲生。 “朕,允!” 说完,天幽皇帝笑看着宁夜,温声道,“夜儿,你可愿意娶西楚长公主?” 宁夜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起身走到金殿中央一礼。 一手绛紫色衣袖覆在身后,身材挺拔隽秀,站在萧寒月身边,倒是真有几分郎才女貌。 “夜,愿意迎娶惠贤长公主。”宁夜垂帘道,“但夜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跟父皇请奏。” “讲。” “皇祖母刚去世不久,夜现在实在是没有成家立业的念头,况且夜几日前已经在国音寺发过愿,要替皇祖母守孝两年以示孝道,所以两年内,夜恐怕不能娶寒月公主。”宁夜道。 “两年?如此之久?”天幽皇帝皱了皱眉。 这倒也不能怪宁夜,他毕竟是一片孝心,可这门亲事......这位西楚公主愿意浪费两年青春去等夜儿吗? “你是为了天幽社稷以及天幽与西楚和平考虑,皇额娘应该是不会怪你的。”天幽皇帝道。 “夜曾经亲口在佛祖面前立毒誓,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宁夜摇头,“就算皇祖母心疼夜,可佛祖却是听得真真切切,还望父皇理解。” 萧寒月轻轻勾唇,她还真是眼睛雪亮,这个盟友果真是步步为筹,举物便是棋。 只是......以为这样就能撇去这桩婚事了吗? 宁夜,你不知道,两年之期,正和我意! 惠贤长公主这幅身子如今刚过十五及笄之龄,两年后,她也才十七岁,还正值大好年华,多的是游历外面的机会。 而两年的时间,她还能寻找窃机让自己脱身天幽和西楚的枷锁。 然后带着琴音远走高飞! 这条路,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既然是这样......”天幽皇帝有些失落地望着萧寒月,“两年的时间太过久远,不如惠贤长公主在我天幽男儿中再择一人。” 宁夜发这样的毒誓,天幽皇帝还哪里舍得再继续强硬地胁迫他娶西楚公主,万一那些誓言真的灵验,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天幽皇帝对这门亲事再期待,也只能痛下心让萧寒月另择他人。 “不。”萧寒月忽而艳丽的容颜变得坚定起来,忽然膝盖一弯,跪倒在金殿上,“惠贤一眼相中夜王殿下,便只认他一人,夜王要替太后娘娘守孝整整两年,足见撼动天地的孝心,惠贤愿意尊重夜王殿下的决定,两年后与夜王成婚,还望皇上成全。” 金殿中的人,似乎都被萧寒月的话感动了。 在他们眼中,外头关乎惠贤长公主的负面传言全部一扫而空。 去她娘的无才无德,多么高尚的品德,才能说出这番话来,多么深沉的柔情,才能让一国公主甘愿放下身价,去等一个男人两年呢? 这,才是惠贤长公主真正的气焰! 连萧寒月自己都没有想到,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名声不仅洗干净了,而且她和宁夜的事被改编成了无数的话本,开始在天幽帝京流传......甚至远传到天下。 对此,她只想抽抽嘴角。 天幽皇帝欣慰地点头,“天幽能得惠贤长公主联姻,实乃我天幽之幸。” “皇上言重了。”萧寒月撇头向身边的宁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宁夜同样一笑,“夜能得寒月公主倾慕......至此!也是夜的荣幸!” 无人察觉,他那绛紫色袖袍中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了起来,华贵绸缎不断有一层层的褶皱浮现。 “夜儿,你的意思?”天幽皇帝问道。 “夜,全听父皇的。”宁夜眼睑垂落,长卷地睫毛搭下,温雅好看。 数不知那垂落的眸光落到萧寒月衣角处,戾气刹那泛起。 天幽皇帝哈哈一笑,“好,朕立即写一封信派人送去西楚,跟西楚皇帝一起商讨此事,待定下婚约,朕重新拟旨昭告天下!” 如此麻烦?萧寒月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天幽皇上的意思,本太子懂,至于信就大可不必了。”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将原本金殿的喧闹硬生生给劈开。 殿内开始沉寂,所有人的视线缓缓转移。 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萧寒月的脑中剧烈地抽痛了下。 但抽痛只有一瞬间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难道来人是惠贤长公主以前的熟人? 身影迈着步履缓缓走来,走近了,众人看清那张脸,有些惊诧,此人长相居然和萧寒月有几分相似。 不同的是,萧寒月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媚意,而这位男子,却是俊美间透着雅致。 “兄长?”萧寒月几乎是两个字脱口而出。 第六十章 两道有关她的圣旨 “月儿。”萧慕晟雅致的容颜望向萧寒月,柔和道。 萧寒月轻皱的眉头一蹙再蹙。 如今的她已经不是真的惠贤长公主了,骗骗琴音也罢,可这是惠贤长公主的亲生哥哥,相处久了定然是能察觉些东西出来的。 还以为西楚离天幽距离甚远,见西楚的人至少要过段时间,没想到......她兄长竟然来了天幽。 “月儿这些日子在天幽,过的可好?”萧慕晟问着这话,可眼神却一直凌厉地盯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的宁安。 才几天,月儿就瘦了这么多,如何能过的好? “不知西楚太子大驾天幽,实在是有失远迎。”天幽皇帝也有些窘迫,原以为萧寒月被西楚放弃了,可西楚太子突然亲临天幽,分明就是来给妹妹做主的,那宁安之前的所作所为,可着实过分了。 萧慕晟淡淡摆手,“本太子此番来天幽,路上隐瞒了一切消息,皇上无须自责。” “哥哥。”萧寒月看着萧慕晟略显担忧。 萧慕晟跑到天幽来,多半是为了惠贤长公主,可他是西楚的太子,要是因为她过于去得罪天幽皇帝。 于他,于萧寒月,恐怕都是不利。 谁知,萧慕晟却是朝她浅浅一笑,尔后又抬首道,“慕晟这次带着父皇的密函过来,不知道皇上能否一看。” 天幽皇帝一听是西楚密函,立即道,“庆公公,呈上来。” 庆公公答应一声,走到萧慕晟身旁接过他手中的密函,上前递给天幽皇帝。 天幽皇帝翻看的十分仔细,盏茶的功夫后,让庆公公将密函归还给了萧慕晟。 “此事,朕也有错,朕没有问过两个孩子的意见,请萧太子转告西楚皇帝,就说朕教子不当,请他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萧慕晟温雅一笑,“皇上果然识大体,此番本太子过来,也将寒月的嫁妆重新带回来了,至于要怎么处理,皇上说了算。” “这是西楚的一番情意,朕不好推脱。”天幽皇帝大笑,“既然惠贤公主和五儿的婚事已经作罢,惠贤公主愿意重新嫁给朕的六子宁夜,不知西楚是怎么想的?” 萧慕晟恭敬一礼,“父皇说,此事事关惠贤的终身大事,由她自行做主,西楚全权支持。” 萧寒月一愣。 她父皇? 闻言,萧寒月不由得又偷偷看了萧慕晟一眼。 “好!”天幽皇帝伸手在桌前用力一拍,“庆公公,即刻拟旨。” “是。” 须臾,庆公公走到前方,宣读刚刚拟好的两卷圣旨。 第一卷。 “请燕王和惠贤长公主接旨。” 萧寒月原本就跪着,静静地听着。 至于宁安,面无表情地握着孙林心的手。 孙林心因为情绪波动过大,有些脱力地倒在宁安怀里,紧闭着双眼,不知是真的晕了过去,还是装晕企图搏得宁安的怜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王品行低劣,宠妾灭妻,实乃愧对天幽皇室先祖,朕思量再三,即刻起削去燕王封号和领地,以示惩戒,同时鉴于宁五皇子所作所为,朕对惠贤长公主深表歉意,准其休夫,钦此!” 褫夺封号和领地。 金殿众朝臣,以及天幽皇帝身旁的皇后和坐席上的宁涟面色皆是一变。 这对宁安来说是何等打击,被当众休夫和夺了封号,古往今来的皇子,哪一个被这样当众羞辱过? “皇上。”皇后咬了咬唇角,到底宁安也是她亲生的儿子,忍不住道,“让公主休夫就算了,可这夺了安儿的封号,那你以后叫他怎么见人......” “天幽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萧慕晟冷冷地道,“宁安羞辱我西楚公主,难道就这么算了?若是他不娶我妹妹,又何来封号?现在不过是把一切打回原形罢了!” 皇后脸色一白。 天幽皇帝则是不语,可看着皇后的眼神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温和。 国家大事上,到底是他懂还是皇后懂? 西楚太子都亲自前来了,这个时候要是不拿宁安给西楚一个交待,这件事怎么能有善果! 何况确实是宁安做的太过荒唐! “皇后,注意你的言辞。”天幽皇帝凉了声音,“至于燕王府邸,就更名为五皇子府,给宁五皇子居住吧。” 闻言,皇后总算是冷静了些。 皇上总算是念了一丝情谊。 “惠贤接旨。”萧寒月唇角勾起,伸手接过圣旨。 “宁安接旨。” 说完,他怨恨地扫了萧寒月一眼。 宁安心底的怒意已经积压到一个度,可还是有一丝理智存在,在金殿之上,他这份怒意不能发出来!现在能做的,也唯有这个眼神。 宁安抱起孙林心重新回到桌席旁。 第二卷。 “夜王和惠贤长公主接旨。” 萧寒月再度低头。 宁夜则是沉默了下,尔后屈膝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楚惠贤长公主知书达理,巾帼不让须眉,朕甚满意,夜王宁夜温和善良,俊美非凡,与惠贤长公主实乃天作之合,朕予以赐婚!但念及夜王孝心,朕忍痛将婚期延后,待守孝两年期满,夜王与惠贤长公主将永结百年之好。” “宁夜接旨。” “惠贤接旨。” 萧寒月将两卷圣旨收好,朝宁夜福身,扬眉道,“夜王殿下,今后就要多多指教了。” 宁夜淡笑,“这话该是本王对寒月公主说才对。” “行了。”天幽皇帝龙颜大悦,挥手道,“金殿之上,你们还是要收敛些为好。” 萧寒月轻咳了下,面露尴尬。 天幽皇帝这话,这语气,是把她刚刚和宁夜说的话理解成旖旎和调情了? 宁夜倒是神色如常。 “萧太子远道而来,是要在天幽待些日子吗?”天幽皇帝问道。 萧慕晟点点头,“西楚之事本太子已经让人暂代打点,怕惠贤在天幽寂寞,所以慕晟有意在天幽多待些日子,还望皇上成全。” 天幽皇帝笑道,“萧太子来我天幽,那便是天幽的贵客,何来成全不成全?萧太子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朕必当迎萧太子为座上宾。” “不知道萧太子暂时在哪里落脚?” 萧慕晟道:“刚至天幽,还未寻落脚之处。” “父皇。” 不远处席位,宁涟站了起来,“萧太子和儿臣都是一国储君,想必兴趣爱好相仿,不如请萧太子一同来太子府居住。” 天幽皇帝想了想,看向萧慕晟,“萧太子觉得呢?” 萧慕晟躬身一礼,“皇上和宁涟太子的好意,慕晟心领,可慕晟最是闲不住,在天幽随便寻个客栈住就可。” “既然如此,太子府旁有一处客栈,名为东越客栈,是天幽最上等的客栈,不如萧太子就住在那吧。”宁涟挥着扇子笑道,“一来萧太子可以住的舒服些,二来离天幽太子府近,本太子可以关照一二。” 萧慕晟犹豫了下,颔首道,“麻烦宁太子了。” “哈哈。”天幽皇帝大笑,“你们年轻人既然有自己的主意,那朕也不瞎操心了,宴会继续吧,萧太子请落座。” 萧慕晟再度一礼,寻了个位置坐下。 宁夜和萧寒月也落座,起先宁夜身旁两个位置,一个坐着蔺青云,另外一个本来就没人。 眼下这赐婚圣旨一下,萧寒月立刻就毫不客气地往上一坐。 第六十一章 一不小心扑到了 “你可真有本事。”宁夜眯了眯眼睛。 “不及夜王殿下有本事。”萧寒月玩昧道。 宁夜冷笑,“本王再有本事,不照样被你玩弄于鼓掌么?” 玩弄?萧寒月忽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一呆。 自从那天在花粉楼第一次见到宁夜的时候,萧寒月就知道这人的模样是生的极好,可眼下这么近距离地看...... 确实有点想让人玩弄。 “盯着本王做什么?”宁夜嫌弃地道,“先前在花园,还有方才在殿上,还没盯够?” 萧寒月回过神来,忽而勾了勾唇角,“夜王殿下,你我现在是有婚约的人,好像我盯一盯没什么吧?或者说......你不喜欢被女子盯着看?要不然,寒月换个方式?” 说罢,萧寒月身子往宁夜身旁凑了凑。 “你做什么?”宁夜颦眉,可俊颜依稀可见已经沉了下来,“萧寒月,这是在金殿。” “金殿又怎么样?”萧寒月笑道。 这个男人,想威胁她?门都没有! 说完,她身子继续靠近。 然后萧寒月就觉得桌席前的垫子忽然滑了滑,她没稳住身子...... ‘噗通’地一声巨响袭来。 萧寒月的脸颊顷刻间就红了。 金殿里,众目睽睽之下,她居然真的把宁夜扑到了。 而且因为萧寒月力用的有些大,还将宁夜的领口还扯开了些。 “你......”宁夜气极过后就是反笑,“没想到刚刚赐婚,寒月公主就这么主动。” 他这声音不小,至少金殿中的人都能听到。 但萧寒月哪里是那寻常女子,本来还残存的羞窘刹那间就没有了,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宁夜微微敞开的领口。 “本公主是想看看夜王殿下皮肤保养的怎么样。” 宁夜脸一黑。 旁边的蔺青云捂着肚子,强忍着笑声。 “那公主觉得夜保养的如何?”宁夜黑脸压音道。 “不错。”萧寒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宁夜身上起身。 宁夜除了一张脸极好以外,还有一点很淡很淡的清雅香味,这种香味很绵长悠远,沁人心脾,但是浅浅的叫人不易察觉,之前见面的时候萧寒月就没闻到。 似乎是......只有贴身才能闻出来。 只是她还没彻底坐稳,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揽住,落在一个怀中。 带着那香味...... 男子垂帘直接吻在了怀中女子的唇上。 “我去。”蔺青云捂住了眼睛。 四唇相贴,萧寒月突然呆了,谁也想不到,宁夜会吻她。 一时间竟然也忘记了推开。 须臾,重重地一吻落下又升起。 萧寒月回了神,脸颊微微有些醉醺,她怒瞪双目,磨着牙一粒一粒地吐出字来,“宁、夜!” 这可是她的初吻。 两世的初吻。 要不是现在他妈还在金殿里,她是真想把这个男人揍一顿然后大卸八块! “没想到惠贤长公主和皇弟早就两情相悦了啊......”宁涟调侃地道。 天幽皇帝再度大笑,“朕是过来人,不用不好意思,如此,朕也满意。” 萧寒月怔了怔,眼看宁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刚刚是在做戏给金殿中的人看? 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萧寒月顺着目光看去,见不远处,萧慕晟也正看着她。 雅致的面容带着一丝不确定。 他得知萧寒月重新择夫选择宁夜的时候就有怀疑,现在......罢了,月儿喜欢就好。 想到这里,萧慕晟释然一笑。 的确,要是金殿中的人以为他们早就两情相悦,能免去很多麻烦,比如说天幽皇帝的猜忌,和她皇兄的顾虑。 萧寒月咬了咬唇角,就算是做戏,怎么能拿她的初吻做戏? “怎么?寒月公主后悔了?”宁夜挑眉,“赐婚圣旨刚下,寒月公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萧寒月撇撇嘴,“不就是一个吻吗?老娘多的是,只怕夜王殿下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宁夜握着酒盏的手瞬间青筋暴露。 的确!这种戏,他不想再演第二次! 可是刚刚吻那女人的感觉,他竟然是不讨厌的。 “寒月公主,本王不知道宁涟给了你什么好处,但你是个聪明人,倘若愿意自行离去,本王还能给你一条生路。” 萧寒月愣了愣,她和宁夜被赐婚,跟宁涟有什么关系? “不用,本公主说了,就想嫁给夜王,赐婚圣旨已下,夜王又吻了我,理当负责。” 宁夜冷笑,“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咳!”轻咳声打断了两人。 蔺青云凑上来,用只有他和宁夜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惠贤公主对你深情至此,你就是从了又何妨?” “滚。”宁夜面容有一闪而逝的冰冷刺骨,“别以为本王不知是你用内力挪了萧寒月的垫子。” 蔺青云身子一缩,往外躲了躲。 不过他倒是不后悔,要不然哪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夜......被女人压在身下。 哈哈哈,他就是回去被宁夜打一顿都认了! 可惜了,这种情景难道见一次,要不然可真是大饱眼福。 “天幽帝京蔺府大公子,蔺青云,年仅十七岁入仕,十九岁升为翰林院侍读,虽然官不大,但为人狡诈,家族势力庞大,所以在天幽内受人尊敬和惧怕。” 清亮的声音浮现在宁夜和蔺青云的耳畔。 宁夜一双潋滟的眸子有光一闪而逝。 而蔺青云则是惊讶地看过去,“你知道我?” 萧寒月咧开嘴角,“略知一二。” 蔺青云点点头,“夜说的对,你确实聪明。” “不是聪明,而是......了解的透彻。”萧寒月嗤嗤地道,“所以蔺公子可要收敛下举止。” “什么举止?”蔺青云呆愣地道。 宁夜适口插了一句,余光扫过蔺青云的脸庞,“她是说你的所作所为要是太过分,依照她对你的了解,想找你报仇还是没问题的,起码知道你住在哪里。” 蔺青云身子又是一缩,干笑着道,“寒月妹妹,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哥哥帮你搞定,至于刚刚......只是无心之失而已。” 无心之失夺了她初吻? “青云哥哥说了这话,就要好生记住,别哪天给忘了还要我来提醒。”萧寒月态度极为冷淡。 完了完了,这下把两个人都得罪了。 蔺青云整颗心颤了颤,宁夜本来就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他今天惹了。 他虽然和萧寒月第一天见面,可这女人一看就知道恐怖程度不亚于宁夜,他也惹了。 不过......心里莫名地有点爽是什么回事。 难道是见着久不栽跟头的宁夜,终于栽了一回,所以心里面高兴? 第六十二章 片刻软弱 金殿的宴会一直持续到下午才堪堪结束。 萧寒月现在既然已经是宁夜的准夜王妃,那就不用跟着宁安一行人。 虽然宁夜现在身上隐隐散发的气息很恐怖,可萧寒月是谁?越是这种恐怖的气息,她就越喜欢迎难而上。 于是乎,一直厚着脸皮跟宁夜和蔺青云出了金殿。 萧寒月和宁夜刚刚被赐婚,皇宫内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宁夜纵使是在不愿意,也只能任由萧寒月像个尾巴似的在后面,甚至还不时会放慢脚步等等她。 “寒月公主。”宫门口,一名侍卫拦在几人跟前,对几人恭敬一礼。 萧寒月无奈,这是她今天第几次被拦了? 不过这名侍卫......看她的眼神就跟看自家祖先似的。 那种崇拜到发光的感觉...... “属下秦双,是西楚暗卫,奉太子殿下之命请公主到马车内一叙。” 秦双,萧寒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 话音刚落,她询问似地望向宁夜。 宁夜愣了愣,萧寒月眼光中,居然是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柔和。 西楚的人,对她来说,应该是家人吧。 “看本王做什么?”宁夜冷声道,“那是你兄长,你想去见去就是。” 萧寒月笑着点头,“多谢。” 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宁夜潋滟清霜的脸色稍稍化了些。 “夜,你和那女人认识多久了?”见萧寒月一走,蔺青云立马就好奇地凑上来。 宁夜俊颜重新冷下,“见过几次面罢了。” 蔺青云拍拍他的肩膀,偷笑道,“谁信啊,这么一个美人,见你几次就要非你不嫁了?” 宁夜扫了他一眼,迈开步履走去。 蔺青云连忙抬步跟上,“你倒是说说,就你在天幽伪造的形象,无能蠢笨,大字不识,还有哪个女人能看得上你?” 所以这两个人一定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她并不是真的想嫁给本王!”宁夜忽然回身凌厉地看向蔺青云。 蔺青云微微一愣。 “她是宁涟的人。”宁夜深吸一口气道。 蔺青云皱了皱眉,“你是说她......” 宁夜瞬间沉默不语。 “可我看不像啊。”蔺青云想想那在金殿内的人儿,一举一动洒脱自然,和宁涟也并无交集,怎么会就是太子的人呢? “你确定吗?” “本王亲眼所见。”宁夜抿唇道,“何况她身为西楚的公主,你不觉得她对我天幽了解的过于透彻了点吗?” 蔺青云颦眉,确实是了解太多了。 连他几岁入的仕途,几岁被升的翰林院侍读都一清二楚。 “这女人无论是性情和样貌,好像都太对你的胃口了,你说宁涟用她来诱惑你,你会不会真的陷进去?”说到这里,蔺青云又忍不住笑了,“这些年你把消息埋的很紧,会不会还是被宁涟发现了。” “发现什么?”宁夜疑惑。 “发现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蔺青云摊了摊手道。 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地送萧寒月去他身边。 “发现又怎样?”宁夜嗤笑,“萧寒月再像,但依然不是本王心中的人儿,我宁夜喜欢的女子不需要是怎么样的,只要是她就可以,她无论怎样,本王都喜欢。” 蔺青云一噎,“可你喜欢那女子......” “住嘴!”宁夜冷冷地道。 浑身间有一股的戾气浑然绽放。 蔺青云吓的住了嘴,这么多年只要一提起那个女人,夜就不能掌控自己。 许久,直到宁夜周身稳定下来,恢复正常,蔺青云才敢重新开口,“萧寒月是活生生的人,那个女人只是你心头的一抹影子,时间久了,你就真的不会对萧寒月动真情?” “不会。”宁夜回答的干脆,淡淡地道,“别说本王已经知道她的宁涟的人,就算不知,也不会去爱上她,她现在的存在,就是本王的绊脚石!” 蔺青云叹了口气。 萧寒月要不是宁涟的人,他是真希望宁夜那颗石头心能动一动,这么多年,他还再守着那虚无缥缈的影子,着实是浪费。 “她现在已经拿了和你的赐婚圣旨,你要怎么办?” “赐婚圣旨?”宁夜嗤笑,“本王的妻子,只能是一个人,至于萧寒月,两年的期限,她能不能在天幽熬过两年,尚是未知数,两年时间太久,变数也太大。” “你要杀她?”蔺青云颦眉,“那可是西楚的公主。” 宁夜不言语,正因为是西楚的公主,所以他今日才被迫接下圣旨。 可这么被动,不是他没有办法扭转结局,而是他需要内敛保存实力,所以不宜过早将自己推出去。 萧寒月终归和他心中的那抹影子太相像,他还是心头存着一丝不忍,两年的时间,他给萧寒月一个机会。 自行离去的机会。 否则这个和亲的公主,身为西楚的一枚棋子,初乍天幽又得罪了这么多人,不需要他出手,自然会有人来杀她! ----- 萧寒月被秦双带到停在宫内一处墙角的马车旁。 “公主,太子殿下在马车里,你上去吧。”秦双道。 萧寒月点点头,在上马车的一刹那,她身子忽然在半空中停住,转身望向秦双,“你是皇兄的暗卫?” 秦双低下头,“属下自八岁起就跟着殿下了。” “今年多少岁?”萧寒月问道。 “十七。”秦双如实答道。 十七......萧寒月默念着这个数字,指尖掀开车帘,将身子探了进去。 “皇兄。” 马车内,萧慕晟一身淡雅绣花锦袍,他虽然跟萧寒月样貌有几分相似,却是生的实实在在的俊美雅致,温和如玉。 “月儿,你来了。”萧慕晟应该刚刚是在马车上假寐,听到动静后方才睁开了眼睛。 萧寒月看着萧慕晟眼帘垂下余落的清影,不由得涌上一丝心疼。 这个兄长,确实是好兄长。 身为西楚的太子,他本来就身上担负重任,却还要百忙之中来天幽一趟,显然是放心不下她。 看那一抹清影,就知道萧慕晟这一路都是匆忙过来,没怎么休息过。 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赶上天幽皇帝的五十大寿,替她讨一份公道。 “哥哥。”萧寒月忽然眼眶红了,连带着嗓子眼都有些哽咽。 “怎么了月儿?” 听着亲昵的喊叫,萧寒月再是抑制不住,扑进萧慕晟的怀里低低地哭了起来。 重生一回,她本该不这么矫情,可在天幽京城这么短短的几天功夫,她真的经历了好多的事情。 清竹林尚且有这么多值得信任的门下可以托付,可在燕王府,除了琴音外,萧寒月一切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如何筹谋,如何压制宁安,如何算计孙府姐妹。 她是高高在上的鬼面医仙啊。 这些东西,她本无需去费心应对,可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做以前痛恨甚至不屑做的事情。 惠贤长公主的身份给了她很好的庇护,她并不累。 可周围都是对她带着敌意的陌生人,甚至处心积虑地要她性命。 这段时间她所承受的心理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终于又多了一个亲人,萧寒月就像浑身压力被卸去了般,轻松了不少。 “月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萧慕晟指尖抚上萧寒月后脑勺柔顺的发丝,俊颜红了红,轻咳道,“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以前似的这样粘着哥哥,先下去。” 萧寒月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水,记忆中,惠贤小时候经常被萧如玉母女欺负,每次受了委屈都像这样在萧慕晟怀里偷偷地哭。 那时候萧慕晟和萧寒月都还小,除了哭,也没别的办法。 后来长大了,萧慕晟有能力保护她了,她就很少像这样在他怀里哭。 第六十三章 原来兄长都知道 萧寒月坐到一旁后,眸光猛然间黯淡。 她知道萧慕晟此次前来是为了她,但准确来说是为了真正的惠贤长公主,可惠贤长公主已经死了,她这个外来人甚至还占了他妹妹的身体。 要真说心安理得,萧寒月做不到。 “哥哥,其实我......” “月儿。”萧寒月话还没说完,萧慕晟就是温和地笑了笑,“天幽有国师,我们西楚也有,在你出生的时候,国师就给你算过一卦,你命中该有此劫,哥哥不怪你。” 萧寒月一愣,“你全部知道?” “差不多。”萧慕晟轻轻叹气,“你是我妹妹啊,你我一母同胞,身上流着近乎相同的血液,但是哥哥想说的是,不论你什么样子,不论你是谁,你只要记住,萧寒月都是我妹妹,是我西楚最尊贵的长公主。” 萧寒月眼圈又是一红。 “此事爷爷也知道。”萧慕晟轻轻敲了敲萧寒月的脑袋,“但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哪怕是父皇,你只要知道你是萧寒月就可以了。” 萧寒月撇撇嘴,“我就是再蠢也不会告诉我父皇,他巴不得我早点死,告诉他,不相当于自找死路?” 这种魂魄穿越毫无理由和章法可循,被有心人知道了,她怕是要被当成怪物给烧了吧。 他父皇被美色迷的晕头转向,宠妃说东,他就从来不敢往西,要是真的就这么告诉了他,恐怕萧寒月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慕晟张了张嘴,似乎是欲言又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月儿,其实父皇没有你想象当中这么坏。” 萧寒月气息笃然冷了下来,“皇兄无需替他说话,他听信萧如玉母女的话将我送来天幽,就已经算是跟我断绝了父女关系。” 萧慕晟摇摇头,笑道,“父皇那真的只是一时气话,包括挪回嫁妆,眼下气消了也后悔不已,所以又给你添了一倍的嫁妆让我送过来。” “兄长,自由都没了,我还要嫁妆有何用?”萧寒月不领情,哼了哼道,“要不是他,惠贤长公主又何至于......” 说到这里,她知道自己言语过重,然后及时收住了嘴,悄悄地抬头偷看了眼萧慕晟的脸色。 “我的傻月儿,皇兄都说了,你就是惠贤,惠贤就是你,你们自出生起命运就被联系在一起,否则天下间哪里来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呢?”萧慕晟无奈地道,“从某种方面来说,惠贤并没有真的死。” 萧寒月渐渐有些蒙圈。 她好像越来越听不懂萧慕晟的意思了。 “罢了,这些你以后会知道的。”萧慕晟叹息道,“你若是有机会碰到爷爷,问他老人家吧。” “我现在在天幽哇,哪里能和爷爷碰上面。”萧寒月瘪嘴,“兄长这是诚心要瞒我,那如此,月儿就不问了。” 既然是有关她的事,早晚都一定会知道。 萧慕晟睫毛垂下,“月儿果真是比从前懂事的多。” “人长大了,总是会变的,何况......”她始终承下了西楚皇室的恩惠,这条性命是惠贤长公主赠与她的,再怎么样她都不能让萧慕晟两相为难。 萧寒月眸光闪烁,渐渐变的悠远迷离。 “月儿......”萧慕晟看着萧寒月,须臾,才终于轻声喊了一句。 萧寒月抬眸,正好对上萧慕晟的眼睛,那里面隐隐有光晕环绕着。 有一种直觉,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萧慕晟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 可他好像也清楚,现在不是告诉她的最好窃机。 “皇兄不用难为自己,想说的时候再说就是。”萧寒月笑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月儿这么机灵,有些事虽然不知道,但能保证基本的安全。” 闻言,萧慕晟松了口气,“是我多虑了,可是月儿。” 说完,他俊颜笃然间严肃起来,“皇兄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可以恨西楚,可以恨萧如玉母女,但不能去恨我们的爹。” 萧寒月呆滞了下,尔后眉间一皱。 西楚皇帝这么害她,可为什么皇兄字里行间皆是替他说着好话。 萧慕晟对她极好,这点萧寒月感受地真切。 抬眸间,萧慕晟眼见萧寒月眸光的疑惑,知道她想问什么,他揉揉太阳穴,疲惫地模样一览无余,“你不要怪我,至于别的,皇兄就不能再继续说了。” “皇兄不说,月儿就不问。”萧寒月指尖伸过去,放在萧慕晟眉心处,轻轻替他按压起来。 寻常人都觉得舒缓疲惫一定得在太阳穴按摩,事实上在眉心处用特殊的手法和力道更能驱散疲劳。 额间突然传来的微凉让萧慕晟整个人心神震了震,他是习武之人,又常年在西楚皇宫中和人尔虞我诈,六感不但敏锐,而且时刻保持着一种警惕感。 所以不属于自己的触感袭来的时候,他本能地想要去推开。 后来当发现是萧寒月再替他揉眉头的时候,抬到空中的手又落了下来。 “月儿何时还会做这些了?”萧慕晟笑道。 “我啊,是个大夫。”萧寒月眨着眼睛道,“所以皇兄以后有什么疑难杂症,尽管找我就是了,月儿给你治。” 萧慕晟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的妹妹,盼着兄长病的?” 萧寒月吐了吐舌头,难得地一副俏皮可爱的样子。 萧慕晟面露宠溺。 “皇兄,我还有件事想问。” “你说。” 萧寒月睫毛扑闪了下,“你递给天幽皇帝的那封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为何天幽皇帝会这么轻易地舍去一切麻烦流程,直接给她重新赐婚? “那个啊。”萧慕晟温润地俊颜染上笑意,“信中是写父皇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将你强塞给宁五皇子,导致你们二人非但郎无情妾无意,还在天下闹了这么多笑话出来,所以希望能将此婚事取消,让你再择良缘。”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和萧寒月的意思竟然是不谋而合,这丫头也处心积虑地要换夫婿呢。 一眼相中了天幽夜王,虽然宁夜是天幽皇帝养子的事情无人不知,可这都不是萧慕晟要考虑的。 “哥哥虽然是西楚太子,但还是知道天幽的一点消息,比如......那夜王。”萧慕晟认真地看向萧寒月,“月儿,哪怕是赐婚圣旨已下,兄长也有办法退了这门亲,我将你叫过来,还为了一件事,你当真选定他了?” 萧寒月笑了笑,“金殿之上,皇兄不是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吗?” 第六十四章 别无选择 她不是真的选定宁夜,而是除了宁夜外,天幽内没有更好的选择。 萧寒月智谋无双,她懂得的道理是,西楚必须要有个公主来牺牲以保两国和平,现如今她已经过来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结局。 在牺牲这个抉择里面,父皇终归是选择了她。 原来的惠贤长公主所求的是那一份安谧,而她则是想要一份自由。 所求不同,待事自然就不同。 宁夜有重重伪装,在这个狼群撕咬的天幽依然能够不动声色的活下来,对萧寒月来说,他外面包围的那层栅栏,也能很好地掩护她在天幽的处境,甚至危难时刻,能够借助一臂之力。 既然嫁给宁夜能有这么多有利于她的条件,何乐而不为呢? 何况她又不是真的嫁。 “夜王的传言这些年在天下也风风火火。”萧慕晟想到金殿上萧寒月和宁夜拥吻一幕,忍不住叹息道,“他这空有一张皮囊又怎么能保护的好你?” 萧寒月咧嘴一笑,“皇兄,寒月觉得,两情相悦就好。” 说实话,她不想骗萧慕晟,可要是真让萧慕晟知道了她选择宁夜的原因,他定然会不同意这门亲事的。 可事已至此,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 “唉,罢了。”萧慕晟见萧寒月执意如此,将双手放在她肩膀上,严肃道,“月儿,不论在哪里,你是西楚最尊贵的公主,是九州之主最纯正的血脉,是我萧慕晟唯一的亲妹妹,所以哥哥要你往后不要再受任何人的委屈。” 萧寒月笑了。 她本来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前世还是鬼面医仙的时候,她何等风姿光彩?江湖高手任由她挥之即来呼之及去,向来就没有人敢踩到她头上! 所以萧慕晟这点大可以不必担心。 “刚刚在金殿上,哥哥说要在天幽逗留些日子,是还有什么事情必须在天幽内处理妥当吗?”萧寒月问道。 虽然萧慕晟对天幽皇帝隐瞒,可萧寒月觉得他既然是要在天幽长期逗留,定是有别的要紧事。 “是有事,需要再天幽多待些日子。”萧慕晟轻咳道。 萧寒月看他这样子,心中一动,“还是和我有关?” 萧慕晟点点头,“你在天幽形单影只,我怕你手底下无人,所以......” “皇兄想在天幽安插西楚暗桩?”萧寒月眸光闪烁,一下子就猜到了萧慕晟的想法。 萧慕晟颔首,“月儿觉得呢?” 萧寒月当然不会说出半个“不”字来,她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力,萧慕晟这个时候在天幽给她送点人来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了,不过...... “天幽境内眼线密集,皇兄西楚太子这层身份又太过惹眼,在天幽帝京要想安排西楚暗桩,耗费的人力财力精力将极其庞大。” “而且不能明目张胆,只能是慢慢循序渐进,可速度慢了,需要的时间就长了,日子一久,天幽皇室必定起怀疑,要是被发现,西楚和天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平定会毁于一旦,皇兄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萧寒月颦眉道。 被自家妹妹一顿数落,萧慕晟顿时俊颜面露窘迫,这些道理他当然懂,所以先前才没有告知萧寒月,甚至连西楚那边他都准备瞒着。 若是真的在暗桩布置途中被发现,他大不了一个人担下所有的罪责以维持天幽和西楚现在的关系。 可如果放任萧寒月一个人在天幽自生自灭,他是真的放心不下。 “不过皇兄,月儿有个想法。”萧寒月突然展颜一笑,“不就是要在天幽安插西楚的人吗?不一定要暗桩。” 萧慕晟也是人中龙凤,西楚太子他当了这么多年也不至于白当,萧寒月这么一提点,他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可天幽境内,我们没有自己人,如何......” “谁说没有自己人?”萧寒月挑眉。 萧慕晟怔愣了下,看着萧寒月一张艳丽的容颜掺杂着嘴角一闪而逝的狡黠,他忍不住乐了。 这丫头在打什么坏主意。 萧寒月将萧慕晟拉到身前,偷偷地说了些什么。 “月儿,我倒是小瞧了你这大夫的身份。”萧慕晟听了瞬间低笑道,“这样确实是能顺理成章地带西楚的人进来,而且明面上跟天幽算是合作关系,完全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做。” “我觉得,就算是正大光明,但是在初期,皇兄还是做的隐密些。”萧寒月勾了勾唇角,“这种事情怎么算都是西楚占了天幽便宜。” 所以就怕天幽没办法拒绝,可会想方设法地阻拦! 可要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皇兄懂。”萧慕晟扬眉道。 “不过这件事同样要花费不小的功夫,确实还得劳烦皇兄在天幽替月儿多上心些。”萧寒月不好意思地道。 “我来天幽,本来就没打算着急走。”萧慕晟嗔怪地道。 萧寒月眨巴眨巴眼睛,“皇兄要待多久?” “至少两三个月。”萧慕晟想了想道。 “这么久?”萧寒月吓了一跳,猛然间眼珠子又是滴溜溜地转了转,“皇兄待在天幽真的只是为了月儿吗?” 萧慕晟又是咳嗽了下,“自然。” 萧寒月轻轻一笑,却也不再追问。 “你进马车的时间过于久了,该回去了。” 萧慕晟知道她眼下刚被赐婚,再待下去恐怕要惹人非议,“这些天我会住在天幽太子府附近的东越客栈,你要是有事尽管让人来找我。” 萧寒月点点头。 “还有,你身边的琴音丫头不会武功,关键时刻怕是起不到作用。”萧慕晟眉宇拧在了一块儿,随即舒展开,“这样吧,我将秦双派给你。” “外面那个侍卫?”萧寒月问道。 “他可不是普通侍卫。”萧慕晟见萧寒月竟然是犯了迷糊,不由得地道,“他是我身边贴身暗卫之一,武功内力高强,是西楚暗卫精英,平日里足够保护你了。” 萧寒月‘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怎么觉得他眼熟?” 第一眼见的时候就有种从心而发的......信赖和亲近。 “笨啊!”萧慕晟失笑,“秦双就是你幼时无意所救的暗卫,以前在西楚就一直暗中替我关注你的行踪,不然你以为每次萧如玉欺负你的时候,为何我都能准时赶到现场?” 怪不得,萧寒月恍然大悟,不过既然是暗中关注,那她的这种无意间信赖和亲近又是怎么回事? 除非惠贤长公主其实早就知道秦双在偷偷护她,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在这一刻,萧寒月好像觉得原来的惠贤长公主也没有她想象当中的这么笨,或许她只是天生性情软弱罢了。 “等等,秦双是我幼时所救?”萧寒月怔愣了下,“我特意问了他的年龄,他十七,我才十五,我幼时自身都难保,怎么救的他?” 那时候一个女娃娃要面对那么多的栽赃陷害,哪里能有空救人? “秦双本就是西楚从小培养的皇室暗卫,他因练功受伤,无意间倒在皇宫某个角落。”萧慕晟笑道,“你打破了花瓶怕被萧如玉母女罚,找地方躲,就正好遇见了,那时候你还小,难怪不记得。” 第六十五章 记得秦双的 听了萧慕晟的话,萧寒月觉得脑中迷糊了下,闪耀出了一个记忆片段。 那是一个炎炎夏日的夜晚。 小女孩在花园角落看到浑身是伤的男孩,既慌张又害怕,可在心底的善念趋势下,她扶起了他。 男孩身形比女孩大一倍,整个人倚靠在女孩瘦弱的肩膀上,在夜色中摇摇晃晃地走着...... “那次我寻不到你,在你寝宫里坐立不安了整整一日,谁知道你竟然扶了个满身是伤的男孩回来。”萧慕晟苦笑了下,显然对当时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萧寒月想起来了,轻笑道,“那时候我回去,皇兄还骂了我,说我扶个人把自己扶的脏兮兮地还扭了脚,原来那个人就是秦双。” 因为是在夜色中,她没注意地上的石头,所以给绊了一下,将秦双推出去自己却摔了个大跟头,脚也是那时候扭的。 “秦双是一身重内伤,你是一身皮外伤。”萧慕晟瞪了她一眼,“身为西楚公主,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样子,你说我该不该说你?” 萧寒月尴尬,“不是为了救人吗......不过我记得那男孩第二日就没影子了,莫非是兄长带走的?” “自然是我带走的,你一个女孩家家的寝宫,他怎么能留。”萧慕晟温雅地抚了抚她的脸,“我命人给他治了伤,那时候起他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不过他一直都知道那夜晚上是你救了他。” 所以才一直跟在她周围,在她被欺负的时候给皇兄通风报信。 “如果不是秦双,我已经死在萧如玉母女手上不知道多少次了吧。”萧寒月自嘲一笑。 这样看来,惠贤长公主心地善良,这份善良终究还是被回报了。 “我相信要是秦双在你身边,定会以生命想守。”萧慕晟道。 “好,皇兄,我要他!”萧寒月柔柔一笑。 萧慕晟面上略显欣慰,在西楚的时候,他曾经也有意向要给妹妹派暗卫在身边保护,可都被萧寒月拒绝了。 那时候萧寒月是怕突然间身边跟个暗卫反而会引起萧如玉母女反感,到时候招祸上身不说,还惹的西楚皇室不太平,与其这样,不如她自己受些委屈。 萧慕晟纵使无奈却也别无他法。 惠贤这丫头自小就这样,温顺地过头了。 现在的惠贤......总算是知道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不再软弱,不再逆来顺受。 “皇兄,那我先走了。”萧寒月道。 萧慕晟挥挥手,“去吧。” 下了马车,萧寒月便见到秦双偷偷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闪着不舍,模样甚至有几分委屈可怜的样子。 萧寒月噗嗤一笑。 是知道她又要走了,所以心里舍不得? “秦双。”萧寒月喊道。 秦双站在离萧寒月身后不远处的马车车窗旁,那里方便听萧慕晟的指令。 听萧寒月一开口,他整个人似乎是懵了一下,小步上前,“公主有吩咐吗?” “有。”萧寒月毫不客气地道,“我吩咐你做件事,可行吗?” 秦双愣了愣,面上没有一丝不耐烦不说,还染上了层层不易察觉的喜色,“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秦双能办到的,都可以!” 萧寒月摸摸鼻子,“没这么夸张。” “公主请讲。” 萧寒月指尖覆上下巴,估摸着怎么跟秦双说那事儿呢。 毕竟小时候是她救了秦双不错,可后来那几年秦双都是跟在兄长身边,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也全靠萧慕晟提拔。 萧寒月是怕......秦双不愿意跟着走啊! “秦双。”恰时,萧慕晟掀开马车车帘,露出半个身子来,温雅地一笑,“本太子从今日起将你派给月儿,你以后可以跟在月儿身边。” 强制地派给! 甚至都没有问他愿意不愿意! 皇兄这......会不会过分了些。 萧寒月又摸了摸鼻子。 “公主......可以吗?” 萧寒月转头看去,只见秦双好像没有半分要拒绝的意思,整张要哭丧的面容也因为萧慕晟这句话变的充满希冀,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自己。 萧寒月:“......” 萧寒月睫毛垂落又升起,点头道,“我要带你走,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暗卫了,你......” 话音未落,秦双比萧寒月高出足有一个头的身子已经单膝跪在了她跟前。 “秦双即日起效忠寒月公主,以西楚皇室暗卫名义起誓,主在仆在,主死,仆以血祭九天,生魂相随,至死不弃!” 萧寒月疑惑地望向萧慕晟。 生魂相随,至死不弃......她有些听不懂,可这,好像和清竹林的交身契约相似。 交身契约若立下,人就相当于是清竹林的一份子,再也不能割舍,一旦违背,必遭天谴。 萧慕晟俊颜含笑,解释道,“那是西楚皇室暗卫最高等的血盟誓言,秦双愿意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你。” 萧寒月心头涌上感动,她将秦双扶起。 “血盟誓言过重,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此誓言,我不接。” 秦双顿时急了,“公主......” “我萧寒月身边不缺下属,我要的是朋友,生死相交的朋友!你和琴音虽然都喊我公主,可待在我身边,我便会将你们当作朋友甚至是家人看待!”萧寒月抬了抬下巴,“我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秦双脸一红,“属下听进去了。” 萧寒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秦双即便自幼被西楚皇室暗卫队培养,可身上并未沾染特别浓郁的血腥肃杀气息,甚至还有着一丝青年的青涩和害羞。 说实话,秦双的样貌生的也不同凡响,至少站在他兄长身边,不会被压下去。 十七岁的孩子,要是长开了,达到宁夜宁涟那水准也不奇怪...... “咳!”萧慕晟低低地咳嗽起来。 萧寒月抬头看去,萧慕晟一副不要犯花痴的表情望着她。 这会儿轮到萧寒月脸红了。 呸! 她在想什么?秦双才十七岁嘛! “那个,时间不早了,秦双,我们走吧。”说完,萧寒月回身对萧慕晟一礼,“兄长,寒月告退了。” 萧慕晟点点头,一直望着萧寒月的背影走出宫门消失不见,才挥手放下帘子。 第六十六章 当个无赖 宫门外。 金殿宴会散了已经有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停的水泄不通的家眷马车都被驾走,还有些朝中重臣被天幽皇帝留在皇宫中商讨事宜,因此剩余的马车都停在宫中各处隐秘的角落里。 所以宫门口那唯一的一辆挂着绣有浅紫牡丹花纹车窗窗帘,镶嵌绛紫卷云纹轻纱车顶的马车格外显眼。 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到马车车顶有四个尖角勾起弧度,其中一个尖角上挂着一抹流苏垂落而下。 流苏与一块上好木质的小牌子缠绕在一起,清晰地写着一个‘夜’。 那字笔锋内敛沉稳,雅致风华。 整个天幽的人对这辆马车都熟悉至极,因为这马车色泽明亮,尖角泛着浅浅光晕,是南方一个边境小国进贡的黄金木所制。 天幽内只此一辆。 黄金木产量极低,一株黄金木成熟时间要百年这么久,能奢侈到用黄金木来制马车,怕是天下也就这么一辆。 老实说,萧寒月见到那辆马车的时候,也是呆滞了下。 夜王府的马车怎么还停在宫门外? 宁夜走了吗? 萧寒月带着疑惑携秦双走近过去。 驾马车的人见到萧寒月和她身后跟着的秦双,撇撇嘴没有说话。 萧寒月则是眼睛扑闪扑闪的,对着他左看右看。 “女人,我家王爷来了。”柳絮纵然是千不愿万不愿地和萧寒月讲话,可架不住王爷的命令,只能勉为其难地提醒了她一句。 萧寒月闻言顿时回身看去,宁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她吓地一个激灵,嘴角抽搐地道,“你怎么走路不带声音的?” “柳絮都知道本王过来了,何况本王要上自家的马车,还需要提前跟你说明么?”宁夜淡淡地掠过萧寒月上了马车。 萧寒月嘴角又是一抽。 好像......他说的没毛病,而且这人明明就是光明正大地走过来,她居然愣是一点儿都没察觉。 上次在皇宫花园和宁夜碰上的时候,就发现这人走路轻缓,步履时而仓促时而绵和,很明显是为了隐藏武功所以故意的! “还不上来?”萧寒月失神的瞬间,宁夜清清冷冷的声音自马车中响起。 “还是说你想等燕王府派人来接你?” 萧寒月倒也不恼,对身后的秦双点了点头,然后径自跃上了马车。 “金殿宴会散去已经有半个多时辰,夜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了这么久,莫非是殿下特意在等我?”萧寒月坐在马车上展颜一笑。 马车内很宽敞,至少容纳萧寒月和宁夜两个人不显拥挤。 “本王是在等你不错。”宁夜难得没有反驳。 就在萧寒月惊诧地想开口询问的时候,男子幽幽凉凉的声音再次袭来,“不过你别多想,本王不过是做样子给外面的人看罢了,就跟在金殿上一样。” 萧寒月都快忘记金殿上的事情了,眼下这男人居然还敢提! 她艳丽的容颜突然一沉,干脆撇过头去。 她才不会多想!这男人的心冷得很,天生伪装的人向来狠绝无情。 萧寒月伪装过,所以了解宁夜,便更加不会多想。 马车行驶了许久,车里就他们两个人,这会儿倒是极有默契,都懒得开口跟对方说一句话。 于是,马车内寂静无声的可怕。 萧寒月觉得无聊了,伸手去掀开车窗。 这会儿已经出了皇宫的范畴,马车缓缓行驶穿梭在天幽帝京的大街上。 叫卖声此起彼伏,许是都知道今个儿是天幽皇帝五十大寿的日子,街上无论是人还是装饰仿佛也无形中透着一丝热闹喜庆,就连外来的生面孔都多了不少。 秦双跟在马车车窗旁走着,总是靠在车窗旁,似乎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真好看。 萧寒月从车窗望过去,秦双的侧颜瘦削,棱角分明,比正面看过去还要惊艳。 她干脆用手肘撑在车窗上,静静地欣赏。 宁夜视线无意中撇过去,吃吃地一笑,“本王倒是忘了问你。” “问什么?”萧寒月转头问道。 “在金殿上寒月公主可是非本王不嫁,怎么去西楚太子那一趟,就带了另外的男人回来?”宁夜唇角弧度加深,掺杂了几分嘲讽,“寒月公主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换男人?那既然如此,还占着和本王的赐婚圣旨做什么?” 萧寒月心头对这男人好似不由分说的怒意茫然了一下,无语地重新望向车窗外。 连解释都懒得说一句。 不是说蠢笨无知大字不识么?在她的判断,宁夜也就是危险,迷雾重重,原来性情还带着这么一层。 阴晴不定! 萧寒月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看来以后住在夜王府,还得小心行事,不然惹了宁夜岂不是要将她扔出去? 想到这里,萧寒月又默默地把头扭了回去,睁眼,勾唇,露出灿烂的笑和一排洁白的牙齿。 “夜王,那是皇兄派给我的暗卫,主要是保护我的安全,别的您还是不要多想了,寒月对你的一颗心,天地可鉴......” “哦?暗卫?”宁夜玩昧地笑了下,听了萧寒月的话,他心头堵着的那口气居然神奇般地咽下去了。 很快,他的笑又赫然收起,变成了原先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这好像不是去夜王府的路啊?”萧寒月看着看着,又觉得不太对劲了。 夜王府和燕王府,不,准确说是现在的宁五皇子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她纵使对天幽帝京的路线没有这么了解,可基本方向还是能够判定出来的。 所以说,宁夜是要将她送去五皇子府? “不......不是,夜王殿下,我可已经是你的准夜王妃了,你还要把我送回宁安那干嘛?”萧寒月立即瞪向他。 莫非他还是对自己怀恨在心,所以想把她交给宁安处置?或者是死不愿意接她进府?在两年里,准备把她扔在五皇子府自生自灭? 那可不行啊!要是不能去夜王府,她岂不是还要在五皇子府里和孙林心姐妹斗?她今日在金殿上和宁安,还有孙林心结了大梁子,要说以前这两个人还能忍,现在估计是一见到她就恨不得扒皮抽筋。 这样一来,萧寒月‘处心积虑’地要和宁夜的赐婚圣旨可就全百搭了! 本来看中宁夜就是看中他夜王府的那层庇护! “别介啊。”萧寒月着急地脑子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突然猛地扑到宁夜身边,整个人都黏在他身上,一边抱着他的手臂一边在他衣袖上蹭着,泣声道,“王爷,你看我们都有了婚约,你就这么狠心吗?夜王府这么大,赏个屋子住也成啊!” “你......”宁夜俊颜一黑。 第六十七章 打媳妇 萧寒月虽然是在做戏假哭,可她竟然真的硬生生挤出了几滴泪来,蹭在了他的衣袖上。 宁夜瞬间周身冷意滔天,他手臂一用力,将萧寒月连人带着手臂上的衣服给甩了过去。 ‘咔擦!’ ‘蹭!’ 萧寒月后背砸在马车另一边的车臂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不过好在外面的柳絮足够镇定,面不改色地赶着马车,这黄金木所制作的马车又实在是材质极其坚固,马车完好无损。 外头的人看不到里面的动静,所以......只当是街上不知从哪发出来的声音,并没有引人注目,就连秦双......竟然也毫无波澜地继续走着。 我靠。 萧寒月揉揉后背,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她揉完后背以后,抱着怀里的一截衣袖,可怜兮兮地看着宁夜,“媳妇还没过门呢,你就打人!” 宁夜刚刚那一击,分明就用上了内力,要不是萧寒月用技巧卸了一点力,恐怕就不止是后背疼这么简单了。 简直......丧心病狂! 可她现在经脉刚刚疏通,还没来得及修习功法,这打也打不过,而且还有求于人家,能怎么办? 软着呗! 不过萧寒月也更加确定,哪怕他只展露了蛛丝马迹,可依照宁夜体内功法流转的速度和韵律,他修习的铁定也是上乘功法! 或许真的能跟她前世所修习的天医真经相媲美。 可现在萧寒月有一点百思不得其解,他能隐藏这么多年,究竟是在藏什么呢? 宁夜虽然是养子,可他受尽天幽皇帝宠爱,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才华和武功内力都内敛起来,不让人察觉呢? 天幽帝京如同无数蚁穴,要想撼动,将本事藏起来是没有用的。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宁夜开始还有几分不忍,可看着女人眼睛里的泪水突然就变了,他俊颜笃然一沉,冷冷地道,“本王从不打女人,你是咎由自取!” 萧寒月知道演戏被他看穿了,也没有不好意思,瘪了瘪嘴道,“夜王殿下还真是不解风情。” 说完,她突然低头又望着自己手里的半截袖口,然后余光扫了眼宁夜一长一短的衣袖。 噗嗤地笑出了声,边笑边道,“殿下这装扮还真是特别。” 宁夜又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寒气逼人...... “萧寒月,待会儿本王劝你自己下去!” 萧寒月轻咳了下,“王爷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本公主好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本王的夜王府不缺厨娘!何况......”还没等她话说完,宁夜直接喊道,还盯着她微微嗤笑,“寒月公主,你不是爱本王吗?不是对本王的心天地可鉴吗?既然如此,本王说什么,你做就是了。” 待会儿自己下去! 萧寒月嘴角一僵。 这个话题......她不知道该不该接下去,要是接下去,她自己怎么收场就成了问题,要是不接,岂不是任由宁夜将她撇回宁五皇子府? “你放心,既然父皇圣旨已下,本王区区一个养子,胆子还真的没大到会重新把你安置回五皇子府。”恰时,宁夜开口了,继续淡淡地道,“只是今日夜王府不便留你,明日本王会置办马车来五皇子府接你。” 闻言,萧寒月松了口气,水波魅惑的眸子浮现上氤氲匍匐的光晕来,“我不要置办马车,我要你亲自来接我!” “你别得寸进尺。”宁夜眯了眯眼睛。 萧寒月气焰被浇灭,颇为窘迫地垂了垂脑袋。 不接就不接呗,发什么脾气。 她不过是怕宁夜出尔反尔,所以提这么个小小要求。 他若是不想同意,那也就罢了,因为萧寒月忽然觉得,他这么一个大男人,没必要搞这些花花肠子。 宁夜眼帘抬起,见萧寒月一脸失落的样子,另一只袖袍里的手动了动,然后低低地哼了一声。 这女人究竟是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本,敢和他谈条件? 若不是和她长的有几分相似......萧寒月,你当真以为你有进我夜王府的可能吗?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马车一停。 “寒月公主下车吧,宁五皇子府到了。” 萧寒月回头看了宁夜一眼,然后下了马车。 “柳絮?”萧寒月挑了挑眉,她记得不错的话,刚刚宁夜是喊他柳絮。 “女人,干嘛?”柳絮瞪大眼睛。 “我们是不是见过?”萧寒月茫然道,“花粉楼外面?” 柳絮的脸霎时间阴沉,然后一句话不说的驾着马车走了。 我嘞个去,什么态度!萧寒月暗自腹诽,那日在花粉楼外面给她带路的人,就是柳絮吧! 左右大家都认识,他怎么这么冷漠? “公主......”秦双不明所以然地喊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 雪雁苑内。 琴音收到宁安和孙林心回府的消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宫里有人来府里摘了燕王府的牌匾,那时候琴音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紧接着,不知怎的,有无数关于她家公主的消息开始弥漫扩散在府里头。 几乎府中所有的丫鬟小厮和嬷嬷都在嘀咕着宫中所发生的事情。 所以琴音几番打探下来,也差不多了解了现况,首先,最明摆着的消息就是......公主改嫁了! 改嫁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幽的夜王! 而且燕王不知怎的,在宫中惹恼了皇上,不但被她家公主休了,还被褫夺了封号和领地,重新变成了一个皇上众多子嗣中毫不起眼的皇子。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大大的问号生生地打在琴音心头。 “琴音。”孙嬷嬷蹑手蹑脚地探进雪雁苑,朝琴音招招手。 自从上回孙嬷嬷见过萧寒月以后,一直对雪雁苑光照有加,这会儿一来二去算是彻底跟琴音这小姑娘熟络上了。 “孙嬷嬷。”琴音上前急急地道,“有公主的消息了吗?宁五皇子和侧妃都回来这么久了,公主还是半点踪影都没有。” “我在宫中有识得的人,已经问过了。”孙嬷嬷安慰地拍拍她的手,“王妃......啊不,寒月公主好像是在出宫的时候被人带走了,应该只是寻常聊天,不会有事的。” “被何人带走?” “这还不知。”孙嬷嬷摇头,“丫头,寒月公主可比你伶俐机灵的很,放宽心。” 琴音想孙嬷嬷说的也有道理。 “只是咱们五皇子被褫夺封号,还被寒月公主休了......”孙嬷嬷明显有些不确定。 虽然宫内的旨意都下下来了,还是皇上身边的庆公公亲自拆卸了燕王府的牌匾,这似乎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是身为宫里头出来的老嬷嬷,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琴音正欲开口,雪雁苑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六十八章 木簪许诺 紧接着,一抹素白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萧寒月的身影展现,当她看到孙嬷嬷也在雪雁苑的时候,怔愣了下。 “孙嬷嬷因何事而来?”萧寒月脚步停在两人跟前,问道。 “公主,是我喊的孙嬷嬷。”琴音见到萧寒月,小脸上的焦急总算敛去。 萧寒月叹息了下,就算琴音不说,她也已经能猜到个大概了,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一遇到她的事情容易关心则乱,真不知道是这点是好是坏。 这还好燕王府中有孙嬷嬷,要是没有呢?她为了打探消息,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亏本买卖来。 想到这里,她抬眸去看孙嬷嬷。 嬷嬷老脸上的神色略显不自然。 “寒月公主。” 萧寒月对孙嬷嬷的态度有些纳闷,孙嬷嬷为人镇定沉稳,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不过很快萧寒月就释然了,也对,孙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宁安是皇后的第二个嫡子,却因她被休,又因她被褫夺封号和领地,理论上来说,孙嬷嬷是不能再出现在雪雁苑。 只是孙嬷嬷三番两次帮助萧寒月,这时候还愿意帮琴音去打探消息,不管是不是天幽皇后身边的人,这份恩情,萧寒月记下了。 “嬷嬷,当初宁安负我在先,娶亲之日擅自纳妾,还留宿妾房中,后来更是宠妾灭妻,致使本公主成了全天下的笑话。”萧寒月淡淡地道,“现在不过是风水轮流转,让他受受本公主之前遭过的罪罢了。” “寒月公主说的是,老奴并没有要偏向五皇子的意思。”孙嬷嬷双手交叠,恭敬地道,“当初公主遭罪,老奴都看在眼里,公主一个女子尚且能够撑过来,老奴觉得五皇子好歹出生皇家,是天幽皇室的种,不会这么脆弱。” 通透!萧寒月心头暗自赞叹。 “明日我要离开五皇子府,若本公主开口,嬷嬷可愿意随本公主一同走?” 孙嬷嬷这个人有两把刷子,虽然是天幽培养出来的人,可萧寒月从来不介意这些。 何况上次在屋檐处,嬷嬷救了她一命,她还尚有恩情未报,如若孙嬷嬷愿意跟了她,萧寒月自然是不会亏待她。 孙嬷嬷愣了愣,犹豫了下,摇头道,“多谢公主好意,可老奴还有不得不待在五皇子府的理由,至于是什么,还请公主让老奴保留几分自尊。” 萧寒月闻言,想拉拢孙嬷嬷的念头只能是收了收,眸光有一丝可惜一闪而逝,可这是人家自己的选择,她是想报恩又不是想强抢...... 于是只能叹息道,“既然这样,那本公主就不为难孙嬷嬷了。” 话音刚落,萧寒月随手在身上摸索了下。 她周身上下几乎都没装饰,摸了半天竟然是什么都没有摸到,干脆抬手将发间那根挽头发的木簪扯下,递给孙嬷嬷,“他日如果有事,嬷嬷拿着这木簪来夜王府找我,本公主能办到的事情,一定倾力相助。” “老奴......谢公主!” 琴音送走了孙嬷嬷以后,就进了萧寒月的房中。 先前还满脑子疑惑,可是见到自家公主,琴音忽然就明白了公主出府前对她说的话。 要回来接她,竟然是这个意思...... 所以公主早就有了想要脱离燕王府的想法。 “琴音,晚上将东西都收收,明日我们去夜王府。”萧寒月伸手揉揉琴音的脑袋,轻声道,“就算去夜王府,怕是你也要跟着我受些委屈,可至少比在这里安全的多。” 琴音摇摇头,“奴婢和公主自幼一起长大,只要能和公主在一起,奴婢什么苦都不怕。” 萧寒月轻笑。 “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消息?”琴音眨巴眨巴眼睛,看公主这幅喜不自胜的样子,看来真是好事儿。 “不如让奴婢猜猜......公主一定是捡了银子吧!” 萧寒月轻咳了下,“在你眼里,你家公主就是这么见钱眼开的形象?” “不......不是吗?”琴音挠挠小脑袋。 萧寒月:“......” 好像还真是。 可她前世不是这样的,前世她坐拥清竹林,挥金如土,一掷千金,丝毫不心疼。 现在却连修习天医真经初级的药草都没搜集齐,前段时间还为她和琴音的肚子发起愁来。 只能扣着点银子了。 一切......都是生活所迫。 萧寒月突然间觉得莫名的有几分心酸,唉声叹气起来。 “公主不是捡了银子,那还有什么好消息?”琴音问道。 萧寒月看着琴音水汪汪,亮晶晶的纯真眼眸,决定不卖关子,再卖下去,指不定这丫头还怎么一通乱猜,到时候被打击受伤的还是她自己。 萧寒月拍了拍手心,朝外道,“进来吧。” 外头有人?琴音睫毛扑闪了下。 秦双缓缓走了进来。 “秦双公子?你怎么在这?”琴音忽然想到什么,‘蹭’地从凳子上起身,欣喜道,“是不是太子殿下派你来的?” 尔后,她又注意到萧寒月投来的视线,赶忙落座了回去,有些窘迫。 毕竟还年幼,离开家这么久,总会想的,现在好容易见到西楚的人,琴音有些失态。 萧寒月勾了勾唇,看来,琴音和秦双果然是认识的。 也坐实她之前的想法。 惠贤长公主一直都知道秦双在背地里保护她,只是出于别的原因没有点明罢了。 “皇兄来了天幽,现在住在东越客栈。”萧寒月笑道。 琴音一愣,也笑了,“太子和公主关系极好,想必是不放心公主,这样也好,公主在天幽就有伴儿了。” 萧寒月点点头,将先前换下的一身素白衣裳递给琴音,勾唇道,“这是林侧妃送的礼,现在这身次等素白仿丝的衣裳我也没有用了,你们两个替我把它送回林心阁吧。” 琴音和秦双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萧寒月的意思。 琴音将手中的衣裳随意地一揉,然后和秦双走了出去。 萧寒月微微一笑,秦双这个西楚皇室暗卫跟皇兄走了一路,应该是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这么高强的武功,放着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反正左右也无事,萧寒月走到房中的梳妆台前开始收拾一些她觉得重要的东西。 她来雪雁苑的时候大部分东西都被孙林心撺掇孙清心搜刮走,能留下的也都是不值钱的。 所以片刻功夫,萧寒月只理了几件东西,放进一个小匣子,收好。 “这是什么?”萧寒月发现梳妆抬二层抽屉躺着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黄纸。 第六十九章 真正的恩人 黄纸被一次一次折成很小很小的块状,若非萧寒月天生心细,恐怕也发现不了。 指尖捻起黄纸,萧寒月打开,越是往下看,她越是皱眉,等看完的时候,萧寒月眉宇几乎已经紧紧拧在了一起。 这是张药方。 而且药方上写的这些药材正好是她之前被宁涟推下屋檐,发烧好几日喝的那贴。 萧寒月自幼就对药材极为敏锐,她喝过一次的药,基本上就能大致辨别出药方里面蕴含的药材。 所以这张药方她很肯定,就是那日她喝的那贴药! 可既然是大夫开的药方,怎么会被藏在她的梳妆台里面? 这字迹...... 萧寒月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熟悉感,好像在什么时候也感受过。 不,不对,如此风华雅致的字迹,怎么可能出自寻常民间大夫的手? 想着,萧寒月忽然站起身来,急匆匆地朝门外走去。 一路走到雪雁苑外的石径小路处,见到一个年迈的人影在低头沿途寻找着什么。 正好,她也在找! “孙嬷嬷!”萧寒月高喊。 孙嬷嬷本来低头在小径上走着,听到萧寒月的声音反射性地抬起了头,躬身一礼,精光闪烁的眼睛疑惑,看萧寒月这幅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正好碰巧又和她在这遇上。 “公主是特意追出来找老奴的?” 有什么话......刚刚在雪雁苑中,寒月公主为何不问? “没有。”萧寒月浅笑,“方才在雪雁苑中捡到一块金锁,花纹和材质古朴,我觉得不太像是琴音的东西,算来算去,最近来我雪雁苑的只有孙嬷嬷,寒月想,这应该是孙嬷嬷的东西。” 孙嬷嬷闻言,老脸激动地上前抓住萧寒月的手,“寒月公主,那正是老奴的东西,老奴寻它快要一个时辰了,还请公主能够看老奴一张老脸的份儿,还了老奴。” 萧寒月唇角扬起,“嬷嬷先放开我,我才好拿给嬷嬷。” 孙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行动过激,放开了萧寒月的手,可满目间依稀还是急促。 萧寒月从袖口中摸出一把小小的金锁。 才露出一个边,就被孙嬷嬷一把夺过。 萧寒月看着孙嬷嬷小心地在金锁上摩挲,擦拭,微微蹙眉。 起先孙嬷嬷在雪雁苑的时候,萧寒月就见她苍老的脸就掺杂许多褶皱,神情慌张,双目焦急之色显而易见。 这显然不是在担心她,萧寒月自认为和孙嬷嬷的交情还没达到那个度,何况那时候她已经回来了,孙嬷嬷神色还是那个样子,所以萧寒月猜测,孙嬷嬷该是丢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这把金锁是她在沿路找到的,萧寒月作为医者,本就眼神敏锐,加之孙嬷嬷已经年迈,视力蜕弱,自然没有她找的快。 “多谢公主。”孙嬷嬷收好金锁,跪在萧寒月面前啜泣,“这是老奴亲闺女留给老奴的念想,要是这把锁丢了,老奴的念想就破了。” 萧寒月没有想到这小金锁还有这么一层故事,愣神道,“你还有亲闺女?” “是。”孙嬷嬷伏身泣声点头。 “不在世了吗?”萧寒月皱了皱眉。 “不,老奴的亲闺女还在世。”孙嬷嬷抹了把眼泪,“承蒙皇后娘娘厚爱,老奴亲闺女自打出生起,就一直待在皇后娘娘身边。” 闻言,萧寒月冷笑了下。 孙嬷嬷之前在雪雁苑说,有不得不待在宁安身边的理由,就是因为她闺女吗? 要不是萧寒月替她找回了女儿的金锁,这件事,孙嬷嬷铁定也不会说出来。 天幽皇后要真的只是好心收留和调教孙嬷嬷的女儿,又何必让孙嬷嬷一大把年纪了还日日对着一把金锁消愁? 不过是皇后看孙嬷嬷有些用处,所以用她女儿的性命给孙嬷嬷下软肋罢了! 萧寒月牟然间,对孙嬷嬷,起了几分同情。 母女骨肉分离的痛苦,萧寒月自出生起就受过,她存活两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一丝一毫的母爱。 “孙嬷嬷难道就不曾恨过皇后么?”萧寒月颦眉道。 孙嬷嬷身子微僵,先是摇头,然后点头,“从前不曾,现在或许心头有恨。” “娘娘待老奴还是不错的,可她用老奴女儿的性命威胁来老奴替她照看五皇子,还将老奴的女儿强行留在她寝宫中,让老奴想见上女儿一面都难,说实话,老奴心里是有怨的。” “孙嬷嬷,你若是愿意跟了我,本公主出面将你女儿带出皇宫。”萧寒月眉宇拧紧,“本公主好歹是西楚惠贤长公主,就算是天幽的皇后也理应给我几分面子。” 孙嬷嬷狭长的眼睛抬了抬,只是光芒很快又黯淡下,“皇后娘娘对老奴有恩,如若不到万不得已,老奴不想背叛皇后娘娘,请寒月公主勿要怪罪。” 好一个忠心护主,萧寒月心头叹气。 孙嬷嬷三番两次拒绝于她,是心头对天幽皇后还存了那一点念想。 可萧寒月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如何能看不出来皇后那番作为背后的心思? 只怕,孙嬷嬷要失望,于她,天幽皇后是恩人,可于天幽皇后,孙嬷嬷不过是一把刀一把剑,或者说是一根眼线一顶盾牌。 能够替她时时刻刻监视宁安和五皇子府的行踪,也能够随时推出去挡敌杀人。 就算孙嬷嬷能够在皇室争斗侥幸活下来,可天幽皇室会放过她吗? 怕是到时候覆水难收,只能落个被丢弃的下场! 萧寒月深深惋惜。 算来算去到最后不过是天幽皇权斗争的牺牲品。 若有朝一日嬷嬷没有了用处,接替她继续牺牲的便是她的女儿。 一代一代,往复如此,何时又会是个头? 那一时的恩情,真的大到用自己的一生和世世代代去偿还吗? 孙嬷嬷,值得么? “嬷嬷,我不会怪你,木簪本公主给你了,想通以后随时都能来找我。”萧寒月轻轻地道,“不过本公主还是想对你说一句,你无辜,你的女儿更加无辜,偿还恩情的方式千千万,不是只有这一种。” “如果一方给的重了,就算是天秤也会倾斜,严重破坏平衡的话,坏的只会是那杆子秤。” 孙嬷嬷垂帘,“公主的话老奴记下了。” 萧寒月满意颔首,孙嬷嬷很机灵,皇后辛苦培养她多年,她的话,嬷嬷会懂的。 天幽的江山斗争,没必要牵连无辜的人。 何况天幽后宫已经有个手握兵权的雅妃了,再来一个干预朝政的后宫之主,天幽岂不是要大乱? 只是皇后的手伸的这么长这么远,天幽皇帝可知? 转而萧寒月又笑笑。 要真知,她怎么还能坐在后宫之主的位置上呢?没有哪个君王会放一个觊觎自己江山的女人在身边! 不过此事,萧寒月没有想理会的打算,她是西楚公主,天幽如何,与她何干? 斗就斗罢,斗的腥风血雨,鱼死网破,越狠越好! 第七十章 榆木脑袋 “嬷嬷请起。”萧寒月伸手去将孙嬷嬷扶起,柔柔笑道,“嬷嬷对寒月有救命之恩,寒月不过是对嬷嬷略尽绵薄之力。” 孙嬷嬷站起身来,布满褶皱的脸庞似是茫然,随即连忙挥手,“老奴不过是暗中帮琴音打探了几次消息罢了,对公主还算不得救命之恩。” 萧寒月笑容一顿,继续道,“那日我被困在绛燕轩,是嬷嬷叫人救的我吧?” 孙嬷嬷闻言沉思了下,恍然道,“公主说的是五皇子召见公主那次吧?老奴是看公主一日一夜都没出来,怕公主出意外,所以去雪雁苑告知了琴音一声,只是顺路罢了,此事公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萧寒月笑意间,已经微微泛着冷淡。 “除了告知琴音本公主的踪迹外,嬷嬷其他什么也没做?” “没有。”孙嬷嬷这回是果断地摇了摇头。 萧寒月唇角咧开,“那或许是我记错了吧,小径石子多,嬷嬷注意脚下的路,我先回雪雁苑了。” 说罢,她越过孙嬷嬷走了过去。 所以绛燕轩救她的人,果然不是孙嬷嬷。 那到底是谁呢?还有那张药方,又是何人留下。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夜幕降临,房中的熏香袅袅燃起,在屋子里不知盘旋了多久才隐约听到雪雁苑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萧寒月坐在桌前默默地也不说话,就盯着眼前的桌面看。 “回来了?”她忽然抬头笑看着走进来的琴音和秦双。 琴音一张小脸红粉交加,显然是这一趟林心阁把从前所有的气都找了回来! “如何?”萧寒月挑眉问道。 “舒坦!”琴音拍拍小胸脯,笑的合不拢嘴,“林侧妃本来好好地在林心阁插花呢,看到奴婢和秦双送去的衣裳,先是气了一阵子,奴婢回了一嘴,她就想找人打奴婢,可耐不住秦双公子武功高,她就只能是干气着。” 萧寒月嘴角一抽,在林心阁插花? 这孙林心倒也是个奇葩,宁安被褫夺了封号和领地,她这堂堂的燕王侧妃也要降为五皇子侧妃,身价可是降了不止一点半点,还有心思插花? 不过转念一想,她要是离开了五皇子府,首先得益于的便是孙林心。 她是孙太医一脉嫡出的女儿,还占着宁安的心窝子,萧寒月一走,孙林心就有被扶正的可能,所以心安理得地插花倒是说得过去。 可秦双和琴音过去这么一闹,怕是她的什么好心情都得没了。 “然后呢?”萧寒月继续笑问。 她想听的,不是这些。 在绛燕轩下寒体散的日子已经过去约莫半月,孙林心最得宠,也是被宁安召去绛燕轩侍候次数最多的,按照道理来说,早就该有反应了。 昨日孙林心昏在金殿上,虽然有几分做戏的成分在,可只有萧寒月知道,孙林心的身子是真的虚。 “然后不知怎的,林侧妃被气的吐了一口血,倒了。”琴音如实答道,“林心阁人仰马翻,有人去请了五皇子,我和秦双公子只能先跑回来。” 说完,她略显歉意地上前道,“公主,对不起啊,琴音没想气林侧妃气这么狠,我是不是......给公主惹麻烦了?” “没有。”萧寒月笑了笑,“吐血就吐血吧,哪有好好的人被气着就吐血的,要我说她肯定是有什么隐疾,所以才这么容易吐血,你这一气,让她知道自己有了病,才好赶紧医治,要我说,孙林心该好好谢谢你。” 琴音顿时沾沾自喜起来。 萧寒月无奈地抬头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啊,有时候还算机灵,有时候真是榆木脑袋。” 琴音面露茫然,“公主说什么呢?琴音何时榆木脑袋过?” “现在就是。”秦双实在忍不住,开口插了一嘴。 琴音不满地撇头,“秦双公子是什么意思?” 才来公主身边一天呢,就开始挤兑她了! “蠢。”秦双又吐出了个字。 琴音一张小脸怒火中烧,正想发作的时候,被身旁的萧寒月摁住了。 “秦双你说说你的想法?”萧寒月笑问。 “公主特意让我等二人去林心阁,想必就是深深知晓琴音和林侧妃的性情,目的是让琴音故意去气林心阁那位主子。”秦双老老实实地道,“一件素白仿蚕丝衣裳,公主要只是单纯地想还回去,随便差遣个人送就行了。” 萧寒月挑了挑眉,“你就没有想过,是我雪雁苑差遣不出下人,所以才派你们两个去吗?” “那......属下一个人就好了。”秦双继续答道,“属下会武功,也出不了岔子。” 所以琴音的作用完全就是当嘴炮子,去气人的。 “属下猜测,是公主动了什么手脚,才会让宁五皇子的侧妃今日吐血,而公主的目的,是让整个五皇子府的人都知晓林侧妃得了病,至于别的,属下不知。” “不错。”萧寒月满意点头。 秦双能仅仅凭借蛛丝马迹就猜出这么多东西,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 “只是属下还有一件事尚不明白。”秦双忍了忍,最后还是疑惑道。 “你说。” “公主先前在府里这么长时间,一定不是因为怕宁五皇子那两位侧妃,为何现在才出手惩治。”秦双道。 萧寒月勾了勾唇角,朝秦双竖起两根手指头,“第一,我不是现在才出手,宁安两位侧妃在我手里栽的跟斗可不是这一回,第二,挑现在出手是因为原来怕麻烦,现在反正快要离府了,我至少要出最后一口恶气。” 孙清心和孙林心可是害死惠贤长公主的间接凶手,要不是她们经常对惠贤长公主欺压,让她自从嫁来天幽时时刻刻饱受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她又怎么可能会死? 虽说惠贤长公主的死成就了萧寒月的生,可萧寒月不会感谢孙清心和孙林心姐妹,她要感谢的只是惠贤长公主而已。 “太子殿下在进天幽帝京前,对秦双说了一句话,秦双一直不是很理解。”秦双难得地嘴角也起了一丝弧度,“可看到现在的公主,秦双懂了那句话。” 萧寒月怔愣,“兄长跟你说了什么?” 秦双顿了顿,尔后扯着嘴角一笑,“太子说,海棠花更艳了,公主殿下......更美了。” 萧寒月脸颊微醺,皇兄跟秦双说这个做甚? “这个美,源于公主的自信,公主的一双手,不似从前那般娇弱。”秦双视线瞥向窗外,不知从哪飘进来一片绿叶,反正他走进雪雁苑的时候,院子荒凉,没有种过树。 应该其他院子的树叶落下,被风吹过来的。 “一个人不可能一生娇弱。”萧寒月笑笑,“我在西楚,事事要替西楚考量,可我在天幽,就能放手去搏。” “秦双明白。” 第七十一章 又见君子昀 “公主和秦双公子......究竟在说什么。”琴音这丫头听秦双和萧寒月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讲的还全是他听不懂的话,小脸尽是懵懂。 “你啊,不需要懂。”萧寒月叹气,然后视线投向秦双,“今日不早了,雪雁苑东边有整理出的客房,你随皇兄来天幽一路舟车劳顿,先沐浴歇息吧。” 秦双愣了愣,刚想说他还不累,可转眼余光瞥见萧寒月桌下的手势,便知道她是要刻意支开自己,于是点点头走出了房门。 “秦双公子走了,那奴婢也退下。”琴音睫毛扑闪了下。 “慢着。”萧寒月浅浅一笑,她长相颇为艳丽,寻常笑的时候便是妩媚倾城,偶尔嘴角还会显露出小小的梨涡,梨涡很难察觉,可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盯久了,无论男女都容易迷失。 琴音出生西楚皇宫,也算在宫中摸爬滚打过,可偶尔也会泛些迷糊,眼下在萧寒月的艳色冲击了下,微微失了神。 “公主殿下真美!”她不自觉喃喃道。 萧寒月:“......” 正了正神色,萧寒月清嗓子道,“琴音,本公主有话问你,如实回答。” 琴音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那天被困在屋檐后面,真的是孙嬷嬷叫壮丁把我抬上去的吗?”萧寒月问道。 琴音小脸神色一僵,然后垂着脑袋,一双小手在身前纠结。 公主为何要问这件事?可要告诉她实情?可公主无论怎么样都是有夫之妇啊!是不能知晓这件事的,而且她答应了那男子,不告诉公主的。 “不是。”琴音摇头,“公主昏过去以后,奴婢想找人想办法,刚下屋檐就被人打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奴婢和公主都在雪雁苑中,还放着药。” 萧寒月小脸凝重起来。 所以琴音对此事一无所知,包括那张药方。 不过......萧寒月嘴角微微抽搐。 死丫头心也太大了,什么人放的药都敢用来喂她?这要真是想置她于死地的人,她岂不是不明不白的就没命了? “公主是记起掉落屋檐救你的是何人了吗?”琴音问。 萧寒月否认道,“我掉下屋檐的时候还昏过去了,哪里能记得?就是好奇罢了。” 到底是谁呢......她初来乍到,频频出手相救。 “琴音,你下去歇息吧。”萧寒月困倦地揉了揉脑袋。 琴音巴不得公主赶紧放她走呢!萧寒月一发话,她连忙答应着,逃也似地遛出了房间。 萧寒月头有些疼,这恩,她居然想报找不到人报。 “先缓着吧。” 萧寒月起身准备歇息。 窗外风声一闪,将原本半掩开的窗户吹上。 脚步微微顿住,萧寒月眯着眼睛。 屋檐顶上有光线垂落。 “谁?”萧寒月警惕地抬头望去。 “是我。”这道声音隐隐压抑着什么,低低道。 “君子昀?”萧寒月惊讶地道,“你在我屋檐上待着作甚?有事找我你不能正大光明么?” 透着瓦片揭开的小口,她依稀能看到男子脸庞的轮廓,一时间哭笑不得。 上回他就趁着夜色偷偷摸摸过来,这回倒好,翻屋檐了。 话音刚落,君子昀一闪,身影消失在了屋檐上,不多时,就见他边走进房间边拍着周身沾染灰尘的衣角。 “你那个新来的暗卫武功很高,我敛去所有的气息才让自己不被发现。”他撇撇嘴道。 萧寒月失笑,“你不是说你来无影去无踪,难找么?怎么?几天不见就想本公主了?急着送上门来?” “还是说......君子夜放了你的财道,你是过来还那四千两黄金的?” “没......”君子昀窘迫地道,“我不是来还钱的。” “那来干嘛?” “我......”说到这里,君子昀清秀的面容颜色微变,‘嗖’地一下掠到萧寒月身边,目露凶光,“我今天在天幽帝京,听到百姓传闻,说你休了宁安?” “那又如何?”萧寒月挑挑眉,“我西楚公主的私事,轮不到你来管吧?” 君子昀险些一口咬碎钢牙,“我管的不是这个,我还听说,你要改嫁给夜王?” “对。”萧寒月没有否认。 这都是事实,而且她估摸着此事多半已经传遍整个天幽帝京,君子昀就算是随便听听,对白天金殿上的事情一来二去也能知道个大概。 “不行!我不同意!”君子昀怒吼道。 她怎么能嫁给宁夜? “为何?”萧寒月突然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你莫不是对我图谋不轨吧?” “噗!咳咳咳。”君子昀突然被自己的一口唾沫星子给呛着了。 他图谋不轨?对这个女人?! 好半晌,君子昀才止住咳嗽,恶狠狠地道,“宁夜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男人,我提醒你,离他远点!” “哦?”萧寒月这会儿是真的被激起了好奇心。 君子昀不但跟宫中那安乐郡主相识,还知道背地里隐藏伪装的宁夜的真面目,同时身兼君夜城副城主,他的身份,还真是值得让人反复推敲。 至少在萧寒月眼里,天幽帝京能看破宁夜伪装的人,算上她,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宁涟算一个,蔺青云和宁夜相识多年,他是一个,加上萧寒月自己...... “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君子昀被萧寒月的视线看的全身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寒毛竖起。 须臾,他冷哼了下,“反正我告诉你,宁安这要是对你来说是狼窝,宁夜那里就是虎穴,你在这里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可到了夜王府,你是绝对斗不过那人的。” “为何?”萧寒月眉眼笑意盈盈,丝毫没有因为君子昀的话露出一丝丝害怕的表情来。 “你很了解宁夜?”她挑眉。 “算不上了解。”君子昀一副气不打一出来的模样,“只是以前本少爷来天幽的时候落了个把柄在宁夜手里,他将本少爷囚禁了有一年之久。” 萧寒月又是好奇,“他在天幽处处隐忍处处小心翼翼,你究竟是做了什么要他将你囚禁一年?” “关你何事?”君子昀冷冷地道,“我这次来就是想提醒你,你死了不要紧,可要是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暴露我的行踪,那你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解我心头之恨的!” “宁夜这一年将你囚禁在何处?”萧寒月不答反问。 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君子昀和宁夜有什么过节,她想了解的,不过是宁夜底下到底还有几张底牌。 不管怎么样,要是宁夜当真想囚禁一个人,就绝对不会是在夜王府。 夜王府这个靶子,着实是太大,宁夜不会不清楚。 “蔺府。”君子昀淡淡答道。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萧寒月问。 “婆婆妈妈磨磨唧唧!”君子昀终于是不耐烦地发飙了,“我说你这女人,到底把本少的话听进去没有?本少这次来回答你这种没营养的问题吗?” 萧寒月笑的自然,“不是吗?” 第七十二章 你这妖女 “你这妖女!”君子昀抓狂,朝萧寒月一把抓过来。 萧寒月早防着他这招,身形偏转,躲过去了。 “还我玉佩!”君子昀磨牙道。 “不还。”萧寒月取出放在胸口处的玉佩,还掂量了几下道,“这可是你压在我这的东西,如果想要,四千两黄金拿来,本公主即刻就还给你。” “四千两黄金现在没有。”君子昀清丽的容颜阴沉,好似乌云遮天地晦暗,“本少绝不会赖账,可如果你执意要去夜王府,这玉佩绝对不能带过去。” 萧寒月当是他怕暴露行踪,便道,“你放心,我和宁夜是联姻,暂时还真生不出真感情来,这玉佩我先替你好生保管,自不会给宁夜瞧见。” 听她这么说,君子昀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记住你的话,这枚玉佩绝对不能给宁夜看见!”说完,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望了那玉佩一眼。 可他是江湖人,江湖人做买卖一诺千金,他本来来雪雁苑也没想过真的夺回玉佩,但至少要给萧寒月一个提醒。 否则...... “我要离开天幽帝京一段时间。”君子昀皱眉道。 “去哪?” “九州之外。” 萧寒月怔了怔,“做何?” 君子昀眼神渐柔,“寻人。” 说完,他回身宛若一道青烟般飘然离去。 每次都这么来无影去无踪的,萧寒月扶额,从前她也是这般。 现在看这些人带着武功内力,还真是羡煞。 寻人,寻谁呢? 看来是重要的人。 竖日清晨。 萧寒月昨夜很晚才入睡,还是琴音推推搡搡地才起了床。 “怎么?夜王府的马车这么快就来了?”萧寒月揉揉眼睛,水波朦胧地睁开眸子,刺眼的光线一下子袭来,她还有些不大适应。 “还没来。”琴音眨了眨眼。 闻言,萧寒月伸了个懒腰回身又要朝房门走去,“没来你喊醒我干嘛呢?我困着。” 琴音赶忙伸手去拉,“可有人要见公主啊。” “谁?”萧寒月一个激灵,睡意忽然全无。 “奴婢不认识。”琴音摇头。 萧寒月拍拍脑袋,琴音哪里能识得这么多天幽的人?她赶忙向周围撇撇,“秦双呢?” “属下在这。”秦双一个闪身从空中翻滚而落。 萧寒月:“......” “你干嘛呢?” “属下在晨练。”秦双道。 萧寒月正了正神色,轻咳道,“你刚刚可有看到外面的人?可认识?” “认识。”秦双点头,“是天幽太子宁涟。” 宁涟寻她?萧寒月整颗心脏忽然揪地紧了紧,不会是认出她就是寒萧了吧? 可要认出早该认出了,这时候才上门貌似也不大对劲。 “去会会他。”萧寒月抚了抚裙摆的褶皱,往前走去,走了一会儿,她恍惚又觉得不大对劲,回头望向琴音,“他在哪?” 琴音仔细想了想,“在马厩。” 萧寒月继续往前走,猛然间再次回头,皱眉道,“你确定宁涟在马厩?没记错?” “没有。”琴音睁着纯真无邪的大眼睛,嘟囔着,“这种小事我怎么可能会记错。” 萧寒月汗颜,太有可能记错了,哪有约人往马厩里约的?这是约她一起去喂马吧! 算了,萧寒月最后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顺着琴音的话进了宁五皇子府的马厩。 在那,一身淡雅竹叶青锦袍的俊美男子头束金冠,白皙的手指不时地撸撸身前马儿的毛发,另一只手握着草料正在......喂马。 我天,真是亮瞎我的狗眼。 萧寒月扶额,对身后的秦双和琴音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秦双和琴音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那边喂马的男子似乎也听到了动静,侧脸缓缓转过来,对上萧寒月的视线。 萧寒月也没想到宁涟突然转过了身,两人都是微微一呆。 “从前不知道,宁太子是喜马之人。”萧寒月走近。 “马是坐骑,亦是朋友,它们有不逊色于人的忠诚,亦有不逊色于人的灵气。”宁涟伸手揉着马背,轻笑道,“喊我宁太子太过生分了,月妹妹唤我宁涟就行了。” “月妹妹?”萧寒月嘴角一抽。 宁涟笑意不减,“你皇兄住在太子府不远处的东越客栈里,我们二人都是太子,所以以兄弟相称,你是慕晟兄的亲妹妹,自然也是本太子的妹妹,这一声月妹妹,本太子还喊不得了吗?” “随便你。”萧寒月淡淡地翻了个白眼。 去皇宫一趟,她对宁涟的印象拉回不少,可还是忘不了他将她推下屋檐受的苦头。 “月妹妹这么冷漠,是还在介意那晚?”宁涟失笑,一下子就戳穿了萧寒月心中的想法。 萧寒月不说话,宁涟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便继续解释道,“那晚是迫不得已将你扔在绛燕轩后面的。”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把我推下去,害我吹了一夜风,烧了三天三夜了?”萧寒月冷冷地道。 宁涟怔愣了下,他是真没料到萧寒月会吹风发烧。 “你醉了酒,恰逢宁安过来,我不能叫他看见你,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将你推下去。” 萧寒月脸色微微好看了点,她将宁安轰出去在先,要是宁安回来发现她和宁涟一起,还是孤男寡女,确实不妥,何况她当时还醉酒醉倒了。 之前不知道宁涟的身份是一回事,要是萧寒月知道,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屋檐上和宁涟喝酒。 “何况我是留了梯子的。”宁涟俊颜略窘,“我以为你这王妃不见了,府中会有人来寻的,到时候看到梯子自然会找到你。” “我和宁安又不是那一回事,整个府里几乎都是要我死的,你说我不见了他们会着急么?”萧寒月哼了哼。 不过那梯子给琴音引了路,琴音说架在屋檐上的那把梯子,竟然是宁涟留下的。 可看宁涟说话的语气,好像救自己的之人,也不是他。 那张药方究竟是谁留下的呢...... “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宁涟轻咳了下。 萧寒月是准备原谅他了,其实也不完全是他的错,反正她也没事。 恰时,宁涟手底下那匹马突然向前蹭了蹭萧寒月的身子。 “它叫墨风,似乎是很喜欢你。”宁涟微微一笑。 第七十三章 赠马 “墨风。”萧寒月伸手想去摸摸它,马儿身子一个偏转,马蹄往她身前前进了一些,亲昵之意不言而喻。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它。”萧寒月手放在马儿的鬃毛上,仔细回忆着,转而凑近对马儿笑道,“陪我去东边山上采药的马儿,可是你?” 马儿像是感怀萧寒月终于记起它了,激动地马蹄不住地踏着地面。 “嗯?”宁涟挑了挑眉,“你骑过墨风?” “骑过。”萧寒月笑道,“说来有趣,我想去采药,在马厩随手牵了匹最俊的马,原来竟是你的。” 宁涟惊讶,“墨风是纯种良马,能够日行千里,所以......” 所以性子也傲的很,对萧寒月如此热情,已经是奇怪了。 居然在未经过他的允许下擅自对萧寒月示好,还让她骑走。 “你莫不是吃错了药?”宁涟也凑到马儿跟前,勾了勾唇。 谁知这马似乎对宁涟很不认账,啸了两声撇过了马头。 一副傲娇样。 “噗嗤。”萧寒月忍不住笑出了声,“堂堂天幽太子,居然在一匹马前吃了瘪。” 宁涟望着那笑呆滞了下,尔后拂袖扬眉道,“能搏得月妹妹一笑,我就是在给它吃几次瘪有何妨?” “贫嘴。”萧寒月脸颊间透着一抹红,羞恼地瞪了他两眼。 宁涟这人生的是真的好看,无论是金殿之上的浅金锦袍,还是平日素爱的淡雅色竹叶青锦袍,穿在他身上,看一眼,犹如光风霁月地叫人心神一荡。 还有个人也这样好看......猛然间,萧寒月闭着眼睛晃晃脑袋。 她这个时候怎么突然想起那个魔头。 “你啊。”宁涟抬手在萧寒月脑袋上轻轻叩击了下,语气间居然是温和宠溺的。 萧寒月抱住脑门哼了哼,除了皇兄以外,还头一回有人敢动她脑袋,不过她怎么都生不起气来是为什么? “你与墨风有缘,我将它赠你吧。”宁涟突然笑了笑,在风中霎为好看,“就当是我害你病了三天的歉礼。” 萧寒月眸光微闪,望着他,“送我?” 墨风是好马,她头一回骑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样的马儿可遇不可求,宁涟就这么送她了? 萧寒月又不由得想到她屋子中还摆放着宁涟赠的一套紫檀木桌椅。 这人出手惯就是这么大方吗? “嗯。”宁涟笑着点头,“所以......月妹妹还气吗?” “不气了!”萧寒月果断挥手。 本来就没多大的事儿。 “我还有匹好马。”宁涟勾了勾唇,“恰逢我今天也带过来了,月妹妹,不如比上一比?” 被他说的萧寒月也有点心痒,可今天...... 抬头忘了眼天色,眼下还是清晨时分,萧寒月想着时候尚早,和宁涟出去玩玩再回来应该来得及。 而且这个时候帝京大街无人,他们骑一圈很快就能回来。 “那走吧。”萧寒月爽快地道。 宁涟颔首,“我去牵马,月妹妹在府门口等我。” “好。” “呃......”萧寒月刚将墨风牵出宁五皇子府的大门,就瞧见绛紫色车帘的马车内,一个妖孽俊美的男子探出身子。 “宁夜......”话刚说出口,萧寒月静静地吞了口口水。 他不是说不来接她么? 宁夜不答话,潋滟的眸光确是定在萧寒月手中的缰绳上。 “你听我解释。”萧寒月欲哭无泪。 她知道宁夜和宁涟关系不好,这匹马经常被宁涟骑着,宁夜自然认识,这下误会可不就大了? “好,本王听你解释。”宁夜凤眼波涛闪烁,可俊颜还算沉静。 可到了嘴边,萧寒月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搬家去夜王府,这马......宁涟已经送她了,也要跟着她搬家去夜王府啊! “嗯?月妹妹?”宁涟牵着另一匹马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对上宁夜,“皇弟,你怎么在这?” “呵。”宁夜突然笑了,余光睨向萧寒玥,冷冷地道,“我看......解释也不必了!” 说完,他重新探身进了马车。 “柳絮,回府。” 柳絮答应一声,驾着马车重新掉了个头,回去了。 萧寒月:“......” 这就把她撇下了? “怎么了月妹妹,你和皇弟闹变扭了?”宁涟挑了挑眉。 哪里是闹变扭,这人根本就没跟她好过!萧寒月心头那个气啊,她现在还得想办法自己搬家去夜王府! “那个,宁涟,今日这马怕是骑不成了,改日吧。”萧寒月歉意道,“要是可以,能不能借你马车一用。” 夜王府。 宁夜疾步如风地走进牡丹阁,迎面蔺青云正好出来,在他身后望了望,没看到萧寒月的踪影,纳闷地道,“你不是去宁五皇子府接未过门的妻子了吗?人呢?” 宁夜一双眸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什么未过门的妻子!本王都说了,她是宁涟安插过来的人!” “就是。”这会儿柳絮安顿好马车,也进了牡丹阁,“这女人不安好心,殿下早该在花粉楼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宰了她!” “本王现在也后悔那一剑没下去!”宁夜冷笑。 闻言,蔺青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只手搭上宁夜的肩膀,“夜王殿下,你说的花粉楼,该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花粉楼吧?” “不然呢?”宁夜淡淡地抖掉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蔺青云倒也不恼,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瞪大了眼睛,“本公子费了多大力气才从蔺府出来?你那日不明不白地爽约,就因为她?” “谁让你要将本王约在那种地方。”宁夜声音不是一般的透寒刺骨。 蔺青云悻悻地摸了摸下巴,“这......花粉楼虽然人多口杂,鱼目混珠,但越是那样的地方谈事越安全不是?” 支支吾吾了半天,好容易编了个理由出来,可看宁夜那副样子,明显就是不信。 好吧,在夜王殿下眼底,他就是个好色之徒,他去花粉楼纯粹是留恋温柔乡行不行! “不是,昨晚本公子用了两个时辰,不是都跟你分析的明明白白了吗?”蔺青云恨铁不成钢地道,“本公子承认,有些地方,我是不如你,可好歹比你见过的女人多,萧寒月这女人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你你一晚上还没想清楚吗?” 第七十四章 入夜王府 宁夜沉默。 他不是猜不到萧寒月为什么费尽心思要拿和他的赐婚圣旨,为什么这么多皇子偏偏她选了自己。 这些,他都清楚。 “她若是真的想要我夜王府给她一个遮身之处,本王念在她这张脸的份儿上,施舍施舍她也无妨。”宁夜袖口中的手指微微紧握,眉目清冷,“可她偏偏冥顽不灵,还要去招惹宁涟,本王又如何能在自己的府中养他人的心腹?” 原来竟是碰见宁涟了,蔺青云翻了白眼,怪不得这家伙这么生气。 可他越是生气......证明了什么? 是宁涟的人也罢,不是宁涟的人更好,至少萧寒月,他得罪不起了。 还有这人,蔺青云眼皮子抬了抬,尔后垂下,不敢给宁夜看到自己眼中极其嫌弃的目光! 死傲娇,依照他现在的处境,夜王府岂是说能借出去就借出去的,明明就是有心想帮人家!偏偏要用出‘施舍’这么难听词来。 “算了,我先回府了,家中那帮老不死的顶我盯得紧。”话音一落,他就大摇大摆地迈向牡丹阁外,边走声音也渐渐远去,“那女人的事情,你好好想想吧,你向来有主见,别人的意见未必听得进去。” “殿下,你可不能心软啊。”柳絮跟到宁夜身边,撇嘴道,“现在宁涟太子给你个女人,就是最大的制约!” 宁夜不语,可唇角的冷笑愈发强烈。 没错,是制约,而且这个制约不论他喜不喜欢,都是制约! 萧寒月,本王究竟是因为被什么冲昏了头脑,才任由你入了我夜王府! “殿下,寒月公主带着东西已经搬过来了。”苏慕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宁夜前进继续走向屋子的脚步笃然顿住,眉目阴沉如渊,“过来了?她怎么过来的?” “太子殿下的马车载来的。”苏慕如实答道。 “好,好的很!”宁夜抬步走去,清俊的眉目再度冰彻,“将她安排在离牡丹阁最远的院子里头,别来扰了本王的清净,脏了本王的眼!” “是。”苏慕垂首,直到宁夜的背影消失不见,他用眼光示意了柳絮一眼,“殿下气色不大好,你去看看。” 柳絮心头微颤,连忙追去。 果然,一到牡丹阁书房前,就听见书房传来一阵止不住的低低咳嗽。 那咳嗽虽然浅浅,可间连不断,听着令人揪心。 “殿下没事吗?”柳絮暗骂,他竟没看出殿下身子不妥,他走到桌案前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干看着宁夜的咳声回荡在书房。 “殿下最近几日本就是暗疾发作之期,还频频折腾自己......” 宁夜俊颜因为猛烈咳嗽,带上了几分苍白,苍白中隐约有气血不顺的红。 他修长纤细的指尖松了手中握着的帕子,帕子上染了几滴殷虹,有些夺目刺眼。 “我是自作自受。”宁夜摇头,视线停落在那帕子上,盯了许久,“帕子烧了。” 柳絮拿过帕子,掌心将帕子用力拽起,“压制殿下暗疾的药已经用完了,先生走时留下的那药方,殿下日日都在喝,可作用一日不如一日,先生若还不带药回来,殿下可就撑不住了。” “天幽不亡,本王如何能死?何况先生这些年替本王治疗暗疾煞费苦心,如今还要为本王去寻治疗暗疾的药劳累奔波,本王已然过意不去。”宁夜淡淡地道。 柳絮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先生也说药迟早会用完,殿下这暗疾就当真没有彻底治愈的可能吗?” “不知。”指尖捻起笔,宁夜照着一副字帖开始在桌案前临摹。 “或许有吧,但本王这暗疾拖了近十年有余,除非那人的医术能超过先生。” 柳絮一听,一张脸更瘪了。 先生对医术的研究,那被天幽赞誉的孙太医尚且不及,他都要为王爷的暗疾发难,天下间还有谁能替王爷医治? “先生要不是这些年低调,定然比孙太医风头更甚。”柳絮面色黯淡,“他说王爷的暗疾棘手,那定然是真的棘手了。” 宁夜写字的动作不停,“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本王用内力压制暗疾,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柳絮丧了脸,“王爷这些年明里暗里见过这么多人,懂医术的更是不在少数,难道真的没有人有这个能力吗?” 恍惚间,宁夜的手有这么一刻停顿,只是那停顿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先下去将药煎了吧。” 夜王府的另一个与牡丹阁对立的院中,翠竹环绕。 萧寒月将从宁五皇子府搬来的草药和东西都搁置好,才有空出来转悠转悠。 “想不到宁夜还是个风雅之人。”萧寒月很满意这个院子。 这里和她前世所居住的清竹林有些许相似的地方,周围群竹环绕,清新宜人。 走进来,竟然是有种回家了的感觉。 “寒月公主可满意?”苏慕上前笑道。 “满意。”萧寒月颔首,“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苏慕答道,“名曰青竹阁,是我家殿下亲自给的名。” 萧寒月又点点头,可一双魅惑匍匐水波弥漫的眼眸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院中那几根竹子,一刻都没离开。 “好名,好地方。” “我家殿下虽然常年居住在夜王府牡丹阁中,可这座院子似乎是在夜王府刚刚建造起来的时候就有了。”苏慕很耐心地给萧寒月解释道,“据我家殿下说,这是给以后女主人住的。” 萧寒月突然轻咳了几下,收回了视线,“那我住......不合适吧?” “寒月公主既然和殿下有了婚约,就是我夜王府半个女主人了,这青竹阁寒月公主放心住。”苏慕拍拍小胸脯,“何况我家殿下要是真和女主人成婚,哪能舍得真的让女主人来住青竹阁?该是一起跟他睡在牡丹阁才是。” 好像是这么个理,萧寒月眼珠子滴溜溜转,反正这里她很喜欢,左右是住在夜王府,这么舒心的地方可遇不可求,大不了以后夜王府来了女人,她再腾地方。 “宁夜的牡丹阁在何处?”萧寒月问道。 犹记得夜王府的牡丹阁早年就闻名于世,常年盛开一种绛紫色的牡丹花之王,在清竹林的时候,她就很想翻进夜王府看看,只是碍于她这个鬼面医仙的身份惹眼,没这个机会而已。 眼下......闲来无事,得空! 第七十五章 偷偷换药 “跟青竹阁对立的便是王爷的牡丹阁,寒月公主要是想找王爷,一直直行就能找到了。”苏慕指指前方,然后小心思动了动,躬身道,“如果没有什么事,苏慕就先告退了。” “去吧。”萧寒月随意地答应了声,突然她眸光微微闪烁。 “秦双。” “属下在。”秦双应声从角落隐出身子,见萧寒月递过来一张纸,下意识地接过,看这张纸上的字看的是一头雾水。 他不是不认识字,是不太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送去无垠药坊。”萧寒月吩咐道,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在帝京大街三巷九门。” 秦双闻言,点点头,脚尖轻轻在地上点动,飞檐走壁地跃出夜王府的屋檐。 待秦双整个人消失不见后,萧寒月一溜烟遛进了屋子里。 琴音还在翻被褥,收拾屋子。 不知怎的,这个夜王府虽大,可好像人寥寥无几,除了夜王殿下和身边两个贴身暗卫以外,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好在琴音能干,粗活细活都难不倒她。 “琴音,我去王府转转,你先收拾着。” “公主尽管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 约莫盏茶的功夫后,一个女子缩着身子在墙角处鬼鬼祟祟的移动着。 萧寒月拍拍身上的尘土,“不是说一直直行就能到牡丹阁吗?” 她都直行了这么久了,牡丹的影子都没见着。 “就是想一睹芳华,怎么就这么难呢......”萧寒月微微叹息。 嗯? 正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突然迎面袭来一阵药香,萧寒月对于药材极其敏感,轻轻地嗅了嗅。 “雪颜花,这等稀罕药材,嗯......天山雪莲,包治百病。”闻一个药材,萧寒月报一个,报着报着,她干脆就寻着药香过去了。 走了一段功夫后,她身子僵住。 牡丹花瓣飘落在脚跟前,周围大片大片的绛紫牡丹花盛开,奢华不凡,柔美却雍容。 还有浅淡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丝丝缕缕,轻轻浅浅,不浓厚,温和绵意,就像是一根银针,落在水面,就这么躺在那里,不下沉不上浮,偏偏有无意间将水波荡起层层漩涡。 这香味,有些像宁夜身上的味道。 这里是......牡丹阁。 萧寒月痴了痴,回过神来后轻蹙眉头,这浅淡清香里为何掺杂这么浓郁的药香。 两种香气截然不同却混杂在一起,可萧寒月却能辨别两种香气辨别的清楚。 她眼神往四面环视过去,顷刻间一顿。 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前立着一排小灶,小灶上砂锅摆放地整整齐齐,冒着白烟。 “这么多药锅?” 萧寒月走到那小灶旁掀开一个砂锅闻了闻。 药香果真是这里传出来的。 这药,想必就是治疗宁夜身体暗疾的。 在御花园和宁夜近距离解除的时候,萧寒月就发现他周身体温和吐息较之常人有异,体内应该是强行压制着多年的暗疾,看这药的剂量,应该快已经到强弩之末了。 “宁夜啊宁夜,碰到我算你运气好。”萧寒月啧啧地摇了摇头,“要不是因为夜王府对我还有用,就你那臭脾气,本座还真懒得管你的闲事。” 萧寒月左右张望了下,拿了一罐砂锅出了牡丹阁。 回到青竹阁以后,琴音已经整理好了她的房间。 萧寒月就在房中琢磨那砂锅里的药渣。 都是好药,只可惜了,药性没有办法完全挥发出来,宁夜那副破身子,再不加重药效根本就撑不过一年。 一年内,夜王府对她可还有用,所以宁夜还不能死。 “他这暗疾,我似乎是知道怎么治。”萧寒月在安静的房间里头自言自语地呢喃,“好像以前什么时候也治过这样的病症。” “不管了,先让他多活些时日才是长久的。” ---- “怎么,少了一罐子药。”柳絮找了把蒲扇想扇扇火,回来就看到一排小灶上搭的药少了一罐。 “坏了。”柳絮面色大变,“牡丹阁的药怎么会丢,该不会是夜王府遭了贼吧!” 说完他急急忙忙地跑出了阁中,拉了苏慕过来。 “去你的柳絮。”苏慕一掌拍向柳絮的脑袋,吹胡子瞪眼,指着那排药罐,“你仔细数数,哪里少了?哪里少了?!给我吓得,还以为殿下的药丢了呢!” 柳絮茫然看过去,果真是见小灶上一排四罐药,一罐没少,忍不住揉揉眼睛。 难道刚刚是他太着急,所以看走了眼? “还不去给殿下端药!”苏慕气地又一掌拍向他。 柳絮吃痛,也怒了,“好你个苏慕,有胆子打一架?” 闻言,苏慕赶忙摸了摸鼻子,干笑道,“端药端药,先给殿下端药,万一殿下不能按时喝到药就麻烦了。” 柳絮哼了哼,可倒也不跟他计较了,上前走到小灶旁。 “过来搭把手!” “好。” 书房内,宁夜像是算准了时间般,停下了笔。 一张脸俊逸间,分外白皙,白皙到连生气和血色都消失全无。 “殿下,喝药。”柳絮和苏慕各自端着托盘进来。 “四碗?”宁夜颦眉。 柳絮和苏慕对视一眼,将药碗放在宁夜跟前。 “依照先生走之前的嘱托,今日该是四碗了。”苏慕道。 宁夜眉头一蹙再蹙,指尖扣上药碗,将药一碗一碗喝尽。 一滴都没有滴落出来。 “收下去吧。”宁夜重新去拿笔。 柳絮和苏慕答应一声,收了药碗准备出去。 “等等。”宁夜突然出声喊住两人。 柳絮和苏慕几乎是同时脚步一顿。 “这药......”宁夜淡淡地道,“还是先生留下的药方?” “是啊。”柳絮疑惑道,“殿下是喝出苏慕问题来了吗?” “没有。”宁夜继续写字,“苏慕,你将那女人安排在了夜王府哪里?” 苏慕眼睛扑闪,再扑闪,“回殿下,寒月公主住在青竹阁。” “青竹阁。”宁夜手停住,微微抬起了头,眯眼危险地道,“谁准许你让她进的青竹阁!” 苏慕小身子颤了颤,连忙跪倒在地,“是......是殿下啊。” 话音刚落,一根笔脱着宁夜的迅疾地飞过来,砸在了苏慕的跟前。 他冷笑,“本王何时准许的你?你倒是给本王说说。” “殿下说要将寒月公主安置在离牡丹阁最远的院子,青竹阁和牡丹阁对立,是整个夜王府离牡丹阁最远的......”苏慕垂下脑袋。 第七十六章 暴雨梨花剑法 宁夜忽然冷意一收,沉默了片刻。 “去,夜王府密室领罚。” “殿下。”苏慕想哀求。 “去!”宁夜声音一沉。 苏慕苦了脸,只能起身出去。 果然,他这点小聪明,殿下一眼就能看透。 “王爷你要去哪?”柳絮见宁夜出了书房,连忙抬步跟上,“是要出府吗?需不需要属下替您备马车。” 宁夜不答话,迈开的步履迅疾,一直往牡丹阁对立的地方直行而去。 “秦双,接剑。”萧寒月伸手将手中的竹剑扔过去。 秦双才进青竹阁,就见竹剑迎面飞过来,他抬手接住,“公主这是......” “无垠药坊那边可有回话?”萧寒月将竹剑背在身后,不答反问。 秦双点点头,“无垠药坊说眼下上一批货已经运出去了,正好药库没有了后顾之忧,公主要是想要什么药材,尽管拿去用。” 萧寒月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这郁结八脉打通已经有段日子,该开始泡药浴修习天医真经了。 等修习完初阶的天医真经,体内就能调动内力,到时候至少遇到危险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你待会儿再去无垠药坊传个话,就说纸上我需要的那批药材,三日后的晚上我亲自去清点。”萧寒月道。 “公主要动身去无垠药坊?”秦双道,“那三日后,属下陪公主一起去。” “不,你留在夜王府。”萧寒月笑笑,“无垠药坊几乎都精通医术,我对药材放心的很,只是还有些别的事情需要商议......清点药材,不过是找个缘头罢了。” 秦双怔了怔,犹豫了下道,“属下不如隐匿踪迹跟在公主身后,秦双身为西楚皇室暗卫,定不会让人轻易发现。” “你不相信我?”萧寒月似笑非笑地看他。 在秦双眼中,她恐怕还是那个柔柔弱弱,就知道靠太子皇兄庇护,靠他暗中保护的不谙世事的公主吧,可惜......她已经不是了。 秦双不说话,可意思不言而喻。 视线停在秦双手中的竹剑上,萧寒月艳华的眉宇轻轻挑起,覆在身后的竹剑缓缓指向对面。 “公主是要跟我比试?”秦双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皱眉,可是,他怎么能对萧寒月下手,萧寒月可是从未习武过。 “是。”萧寒月笑着颚首,“不要动用内力,单纯比剑道,无需手下留情。” 说完,她手腕晃动,竹剑在头顶掠过一串残影。 好好的一片竹林,竹叶宛若雨点般坠落,可每一片都精细到根茎,半丝都没有伤害到竹子自身。 “公主,好精准的力道和迅疾的剑法。”秦双由衷地赞叹。 “这娘们胆敢毁坏青竹阁的竹叶。”青竹阁一块假山后,两个人影早就过来了,眼见萧寒月这剑法将青竹阁的竹叶都砍落了小半,柳絮立马就不忍了。 青竹阁是何地?殿下当成宝的地方!这每一根竹子,每一寸泥土都是殿下亲手移植过来,这娘们怎么能在这里练剑? “住脚。”眼见柳絮要冲出去,宁夜淡淡地喊住他,凤目却是盯着不远处的红衣女子一动不动,嘴中警告,“柳絮,安分些,要是敢说一句话让本王暴露了踪迹,你便代替苏慕去领罚。” 柳絮小声‘啊?’了一下,殿下不是最宝贝青竹阁了么?怎么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青竹阁被毁了? 可碍于自家殿下那惨无人道的威胁......他......闭上了嘴。 宁夜眸光微闪,俊颜晦暗中光晕浮动,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秦双,现在我可有跟你论剑道的资格?”萧寒月下巴挑起,俗话说的好,要想让对手认可你,首先要拿出让对手认可你的本事来!既然换了身份,她就不能让秦双对自己的认知还停留在从前。 现在,他们是要干大事的人。 “是属下孤陋寡闻,公主请。”秦双抱剑对萧寒月一礼。 萧寒月回礼。 此乃江湖比试最基本的礼仪。 “小心了。”萧寒月低喝一声,手中竹剑直指秦双而去。 不远处两柄竹剑纠缠紧密快速,激荡起击打的响声,时而缓时而促,时而柔时而劲,渐渐的,柳絮看的头昏眼花,刚开始他还能辨别出两柄竹剑的走向,可后来他居然是被两柄竹剑给绕晕了。 “好神奇的剑法,属下从未见过。”柳絮不由得道,“看来这西楚皇室的暗卫也不是徒有虚名,还是有点本事的,有机会,属下也想和这位秦双暗卫比剑道。” “不。”宁夜俊颜难得地闪烁着一分柔和,“此剑法不是来自于秦双,而是来自于......萧寒月。” “怎么可能?”柳絮惊讶出口,“那娘们能会剑术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自创剑法?” “呵呵。”宁夜笑了笑,转而笑容敛起,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本王果真还是太纵容你了,这些年你的眼力见竟然是衰退成这幅模样,你从这二人的比试里头就没看出,秦双的剑一直都是被动地被萧寒月带着么?” 柳絮闻言仔细地望过去,可两人出剑着实是太快,他看了一会儿,又开始头晕目眩起来。 “殿下......柳絮自愿去夜王府密室领罚。” “去。”宁夜淡淡地答。 “那这青竹阁。”柳絮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到‘青竹阁’二字,宁夜垂落的眼眸余光洒落,斜睨了那在竹叶冲红衣裙摆翻飞,艳色风华倾绝天下的女子,沉默了一会儿。 而时间就在这沉默中一分一秒地过着,他转身就走,“暂且就先给她住着吧,反正我夜王府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缺屋子。” “属下知道了。” 半盏茶的功夫后,秦双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萧寒月愈来愈烈的攻势,败下阵来。 “公主的剑道实在是高深,秦双自愧不如。”秦双此刻说话间还微微气喘着,他手中的竹剑也在接落萧寒月最后一剑的时候被砍成了两半掉落在地,可萧寒月手中的那把却是连一丝裂缝都没留下。 这场比试,他完全就没有给公主造成任何威胁!甚至连造成威胁的机会都没有。 秦双还真没有手下留情,因为他光是抵挡萧寒月的剑就必须要全力以赴。 公主的剑术何时这么强了? 第七十七章 丝绢手帕 “幼时的时候,太子殿下怕公主会受到欺负,曾经教习过公主剑术,可秦双记得,当时太子教公主的剑法似乎不是这一套?”秦双问道。 这套剑法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绝非西楚皇室的剑法。 难道是公主来了天幽以后,拜了哪位世外高人为师?可即使是这样,也不可能忽然之间剑术有这么大的长进啊! “是本公主自创。”萧寒月一点要低调的意思都没有,她扬眉道,“听没听说过有一种剑术天才,一旦接触剑术被启蒙,就能够无师自通。” 这套剑法确实是她自创,不过她自创这套剑法的时候,秦双估计就是个刚出生的婴孩罢了,哪里能见过? 要不是现在没有内力辅佐,她这剑中蕴含的肃杀之意也被岁月磨灭不少,不然倒真是她早年的得意之作。 “秦双斗胆,想问公主此剑法为何名?” 萧寒月笑了笑,在飘洒的竹叶中璀璨耀眼,“暴雨梨花剑法。” ----- 竖日。 牡丹阁书房雕花小木窗半掩开着,宁夜一身绛紫色锦绣衣袍半倚靠在窗前的椅子上,三千青丝随意地搭在身前,有风吹过,荡漾起他阁中的牡丹花清浅香味。 他指尖翻着手中的书卷,认真阅着,唇角一勾道,“来都来了,对本王还要躲躲藏藏的么?” “真没趣。”话音刚落,蔺青云双手覆在身后,撇嘴走了进来,一进书房就一屁股坐在了宁夜跟前,“本公子一直想知道你那内力功法究竟修习到何种境界了,为何每次我的行踪你都能轻易勘察到?” 宁夜翻书卷的动作不停,漫不经心地道,“本王的内力都用来压制体内暗疾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内力来查看你的行踪?只是本王跟你相处的时间太久,知道你身上的气息了,你一来,我牡丹阁的风会告诉我。” 听他边说着,蔺青云不由得垂头往自己身上闻了闻,好像也没什么味道啊?这家伙是狗鼻子吗? “昨日刚从牡丹阁出去,蔺家没为难你?”宁夜问道。 “为难了,又能怎么样?当初我说要入仕,我家老头子就要死要活。”蔺青云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还有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全是盼着我死的,一个个都在抓我的把柄,本公子偷偷遛出府,不正好是个错处么?他们是逮着就抓。” 宁夜看书的动作突然一顿,视线停落在他脸上,颦眉道,“蔺家主管盐商生意,怕商道会混乱乃至影响朝政,早些年你们蔺家先祖就定下蔺家子弟不得入仕的规矩,虽然百年已过,没有人会抓着蔺家先祖的规矩不放,可蔺家内部都是守规矩的。” “所以你想说什么?”蔺青云随意地往椅子上一靠。 “你大可以不必入仕。”宁夜叹气,“本王还不至于无用到让你去受这个罪。” 蔺青云眼角突然跳了跳,“夜王殿下,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么?我起初与你交好也是因为我们两个目的一致,何况......” 说到这里,他猛然间笑了笑,只是那笑有些阴诡凌厉,“老爷子是担心蔺家子弟入仕会祸乱朝纲,可我入仕不就是为了乱一乱朝廷么?” 他这么说,宁夜倒也没了劝说他的理由。 这些年来,他宛若一个纨绔公子般地招花引蝶,流恋花草间。 帝京中一直流传着两句话,‘卓然身姿偏浪费,富甲一方浪荡人’,形容的就是两个翩翩男子,一个是他,一个是蔺青云,两个人还形同手足,关系匪浅。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还真是有道理。”宁夜难得地露出一抹惋惜神情。 他们彼此的痛,彼此都懂得。 蔺青云的母亲原是朝廷重臣之女,出生丹阳易靖将军府元氏,后来下嫁到蔺家,做了蔺老爷子的长媳,几年前有一桩通敌叛国的案子牵连整个易靖将军府,导致其株连九族,甚至成家立业已经嫁出去的蔺家长媳元氏都没能幸免。 可元氏毕竟那时候已经孕有一子,又嫁进蔺府多年,完全没有参与这桩案子的机会,蔺府明明有话语权保下蔺青云的母亲,却因为懦弱,害怕得罪天幽的天潢贵胄们,眼睁睁看着方氏死在了他们面前。 那一幕,蔺青云就是到死都不会忘记。 “宁夜,你可知,那一年我才几岁?”蔺青云忽而凄惨地笑了笑,“我原来也敬重爷爷,敬爱父亲,也是个无数人见了都会赞叹的聪明孩子,可我的聪明,让我永远记住了母亲死的模样,我父亲娶了一个又一个,孩子也生了一个又一个,我现在在蔺府名头太过盛大,那是因为蔺府的人时时刻刻将我挂在嘴边唾弃。” 宁夜不言语。 他和蔺青云能够成为朋友,还真是有着相同的经历,就连解决问题的办法都是出乎意料地接近。 “多年前那桩通敌叛国的案子你查了这么多年,有没有结果?” 蔺青云脸上的凄惨一收,凄惨解决不了问题,哭泣伤心更是没用,所以这些年来,他还学会了一桩极为重要的事情,如何调控自己的情感,说起来这点还是跟宁夜出师的。 他摇头,“母亲临死前一直告诉我,说易靖将军府全部是被冤枉的,我相信母亲不会说谎,这些年入仕途以后,我多方打探,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 “你没有找到,可本王有。”宁夜忽然道。 说完,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身走向摆放书籍的架上。 “什么?”蔺青云闻言也站了起来,他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一点踪迹,宁夜难道是找到了什么? 迈步来到宁夜身旁,他脸上微微泛出了些红色,显然是心中极度兴奋极力克制。 宁夜从书架处抽出一本书,那书卷中夹着一片被烧坏的丝绢。 “这是什么?”蔺青云迷茫,“宁夜,你不会要告诉我,将易靖将军府搅得天翻地覆导致其覆灭的是个女人吧?” 这丝绢怎么看怎么都是女人的东西,宁夜这厮从来不会无故放矢,能将这丝绢拿出来,怕是已经有了怀疑。 “非也。”宁夜嘴角勾了勾,“或许是借刀杀人,你有没有听说过女人可倾国倾城亦可......祸国殃民。” 蔺青云眉间轻轻拧起,“是丝绢的主人害了将军府?” “本王可没说过这样的话。”宁夜将书卷合上,小心地放回书架,重新走到椅子前落座,掌心握在椅栏处,微微挑眉,“可是直觉告诉本王,这块丝绢的主人就算没有害易靖将军府满门,在此事上也一定起了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 第七十八章 品茶 “为何这么肯定?”蔺青云蹙眉。 “猜猜这是在哪找到的。”宁夜嗤笑了下,那笑容似嘲似讽,光是他这笑,蔺青云就能猜出很多东西。 “皇宫?”他愣了愣。 宁夜颔首,“御书房。” 蔺青云顿时一张脸再度沉下,眸底阴晦,“不会是后宫哪个娘娘或者是哪个公主的东西么?” 宁夜微微一笑,笑的浅而淡然,“你觉得呢?” 蔺青云眸底又沉了几分,他这话虽是这么问,可哪有后宫娘娘和公主留块烧毁的丝绢在皇上的御书房? “将易靖将军府的冤案和御书房的一块帕子牵扯到一起,谁都会有点疑惑吧?”蔺青云阴沉着面色也笑了。 “这块帕子上面绣着一株海棠。”宁夜随意地说了一口。 “那又如何?” “我那位父皇......不允许后宫中人甚至是公主在任何物件上用海棠图案。”宁夜忽而又笑了一声,转而便是周身环绕起冷意,“因为我娘最喜海棠花。” 蔺青云沉默片刻,对于宁夜的身世,他虽然没有全部了解地透彻,但多多少少知道些。 他拿起丝绢反复翻看起来,除了被烧毁的一角,别的半点端倪他都看不出来,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凭借一块丝绢手帕,哪里来易靖将军府冤案的线索?” “这块是丝绢,丝绢透明轻薄,出现最频繁的地方在何处?”宁夜轻笑一声,不屑地道,“你近几年流恋红粉之地,别告诉本王这都不懂?” “你是说青楼?”蔺青云眼睛一亮,平日里青楼那些姑娘们为了招揽客人,无论春夏秋冬都是穿着清凉,跟这帕子的质地很像。 “多年前花粉楼有一位头牌,叫海棠。”宁夜潋滟个眸光微微升起,“后来被易靖将军接入府中当了一位小妾,本王听说那位小妾曾经进宫给我的好父皇弹过一曲琵琶,她也喜海棠花。” 蔺青云手指覆上下颚,认真思考着,要是宁夜的怀疑是真的,这小小的一桩冤案,牵扯出来的人可就太多了。 假如真是天幽皇室借刀杀人,他定也要不惜一切代价......灭了他们! 想着,蔺青云握紧手中的丝绢手帕,眸光浅浅闪动,带着一丝狠戾决绝。 “至于这块丝绢为了会缺了一脚出现在御书房,本王也很好奇。”宁夜低低地笑了下,收回笑淡淡地道,“往本王给你的方向继续查吧,本王觉得不会叫你失望的。” 蔺青云点点头,至少比盲头苍蝇似地毫无规矩地找有用多了。 “你近日似乎来我牡丹阁的次数过于频繁,是为何?”宁夜挑了挑眉望着他。 蔺青云毕竟是蔺府原配长媳所出的大公子,在蔺家再不受待见也改变不了嫡出长子的地位,而蔺家的人似乎......也不大喜欢他,在他们眼里,蔺青云跟着他就是近墨者黑,所以将蔺青云看得很紧。 平日......一月能来牡丹阁至多不过两三次,而近三天,他就已经来了两次。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儿。”蔺青云将手中的丝绢帕子收好,然后往先前的椅子上一坐,唇角微微扬起好看的弧度,全然没有先前那般正经又严肃凝重的样子,“我想来你牡丹阁讨一杯茶。” “哦?”宁夜望向他,然后浅浅一笑,“牡丹阁的规矩你最明白了,本王的茶......没这么好喝。” “自然。”蔺青云身子又往后靠了靠,姿态散漫,“我既然来讨茶了,肯定是带了你极为感兴趣的消息过来的。” 宁夜凤目微微眯了眯,须臾,朝外喊道,“苏慕,柳絮,备茶!” 外头传来两道整齐划一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怎么听怎么都有些虚弱无力。 蔺青云先前还没有怎么在意,直到许久两人将茶桌搬在书房门口时,他才注意到苏慕柳絮苍白的脸。 “苏慕和柳絮这样子,是又进了夜王府密室了?”蔺青云坐在茶桌前,疑惑问道。 从前这两个小子也没少惹祸,进完密室出来以后都这幅德行,他是见怪不怪的,可最近......至少两年的功夫没见这两个人进去过了,不知道昨日又怎么招宁夜了。 “一个油腔滑调,一个毫无眼力见,自是该罚。”宁夜指尖扣上茶杯,还不忘冷冷地扫了他二人一眼。 两人身子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下,赶忙给宁夜和蔺青云煮茶,想着早些置办好早些退下。 “茶道讲究‘静’‘缓’‘雅’,本王教你们多年,一朝一夕就给我忘记了?”宁夜淡淡地道。 两人的手齐齐抖了抖,却是都不敢再急了。 茶开始烹煮,茶香渐渐散了出来,苏慕放上一盆新鲜采摘下的紫牡丹花瓣,总算是松了口气拉扯柳絮退了下去。 宁夜指尖捻起紫牡丹花瓣,放在茶水中一同烹煮,原本浓郁的茶香被浅淡的牡丹花香冲散,然后再混合,芳香弥漫。 “要不是在你牡丹阁喝过茶,我都不知道原来香味也有生津止渴,排忧舒心的作用。”蔺青云眼睛紧紧地盯在那还在烹饪的茶,眼睛微微散发贪婪。 爱茶之人对茶素来就是贪婪的,他虽然说不上有多喜欢喝茶,可宁夜这里的茶,实在是......喜的很! “茶在烹煮,你有什么话不如先说。”宁夜道。 “急性子。”蔺青云白眼一翻道,“我听说你前些年在东边山上捡了个老道?” 宁夜不答话,许久才轻轻‘嗯’了一下,“不过沿途所救,这人年纪大,可心倒是不大,只因着那随意一桩恩情,便与本王交好数年。” 蔺青云不置可否。 宁夜这些年故意在外面传了这么多不堪的言论,京中子弟都避恐不及,唯有那牛鼻子老道非黏着这家伙不放,与他交好数年。 可和宁夜交好归交好,与他倒是没什么交情。 “心大脾气也大!本公子几次放下身价去跟他搭话,理都不理我。”他哼了哼继续道,“不过这老道闭关两年了,听说昨天出关,要在中秋夜在净水湖畔摆摊。” 宁夜闻言,突然微微抬头望向院中的牡丹花,俊颜淡然而深邃,悠悠地道,“中秋月圆,天幽皇室所有人都会去净水湖祈福。” “正是如此才好玩啊。”蔺青云笑了笑,“他会不会就是冲着你去的?想你了又不好意思直接来找你,只能在湖畔远远地看一眼。” 宁夜又不答话,茶烹地差不多了,他手轻轻拿起茶匙在壶中微微一拨。 “无趣。”蔺青云撇嘴,然后静静地瞪着宁夜的茶。 当茶水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他一闻一品,只觉得回味无穷。 “一盏茶而已,能叫你这么喜欢?” ------题外话------ 电脑再次当机.... 第七十九章 谈起鬼面医仙 “这可不是普通的茶水。”蔺青云唇角似勾非勾,“你满院的紫牡丹花之王是花亦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放在茶中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只是每一株都需要数百花匠精心培育,价值万金,着实珍贵,就算有人有幸能得上一株,也不会舍得拿来烹饪茶水。” “全天下怕是只有你的牡丹阁能如此奢侈,日日以牡丹花之王以茶引,供你煮茶挥霍。” 宁夜面色阴寒,“本王刚刚替你解决了一桩心事,如今你就是这么来气本王的么?这茶你若是不喜,大可以不喝!” “别啊夜王殿下。”蔺青云像是怕他抢走般地小心将茶杯护在手心里头,笑呵呵地道,“难道有白喝的好茶,我为何不喝?” 宁夜扣起茶盏微微抿了口茶水,淡然地将茶杯放回桌上。 “这茶本王虽喝的不安心,但正如你所说,白喝的茶为何不喝?” 蔺青云颚首,自己拎过泡好的茶壶重新倒了杯茶水。 “蔺青云。”须臾,宁夜忽然喊道。 “嗯?” 宁夜眸底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闪过,“你可听说过......暴雨梨花剑法?” “暴雨梨花剑法?”蔺青云听着觉得多少有几分耳熟,仔细想了想,恍然道,“那不是天幽清竹林第三代鬼面医仙自创的剑法么?据说剑法迅疾,剑意凌厉,杀人于无形,怎么突然问这个?” “除了鬼面医仙,还有谁会懂此剑法?”宁夜睫毛垂落,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谁知道呢。”蔺青云依旧喝茶,“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兴许第三代鬼面医仙死之前收过关门弟子呢。” 宁夜默了。 真的只是巧合么?萧寒月那张脸,她一手暴雨梨花剑法,她在皇宫动用的移花接木,捕风捉影暗器手法,难道这一切也都是宁涟故意算计好的? 要真是这样,果真是不遗余力。 “说起来你要是早些年去寻第三代鬼面医仙替你治疗暗疾,说不定现在身子就大好了,也无需日日夜夜用内力压制。”蔺青云又喝完一杯茶,叹了口气。 宁夜淡淡地道,“先生前些年其实有去寻过,只是未果罢了。” 蔺青云一连叹了三声气,“可真是可惜了。” “此话怎讲?”宁夜问道,“本王记得第四代清竹林鬼面医仙名为程子昂,是第三代鬼面医仙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医术深得其真传,要是能请他出山治疗本王的暗疾,也未尝不可。” “就他?”蔺青云撇撇嘴,“历代鬼面医仙在江湖上只有一个代号罢了,独他透露了姓名,程子昂并非出生鬼面医仙一脉,算来算去都只是个冒牌货。” 宁夜眸底宛若湖涛海浪席卷,只是很快归于平静。 “程子昂仗着鬼面医仙一脉的盛名,在大陆上到处招摇撞骗。”蔺青云耸耸肩,摇头叹息道,“听闻第三代鬼面医仙是位女子,性情阴晴不定,手段果断狠辣,可要我说此人还算光明磊落。” 宁夜视线投向蔺青云的脸,似乎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至少锄奸扶弱,是女中豪杰。”蔺青云惋惜道。 “是女中豪杰不错。”宁夜袖口中的手不自觉地重重握紧。 又何止是女中豪杰。 “至少她从未在清竹林开什么天价诊金。”蔺青云说来只觉得好笑,“反正夜王殿下纵使家财万贯,现在若是想请那第四代鬼面医仙出手替你诊治暗疾,怕也请不起。” 天价诊金?“何为天价?” 天价到何种程度? 蔺青云却是忽而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了,对宁夜竖起一根手指,勾了勾唇角,“诊一人,半座城池。” “半座城池?”宁夜讽刺一笑,“天下土地何其有限,光是诊一人便要半座城池,久而久之这天下岂非都成了他的?” 胃口倒是大。 “那倒也未必。”蔺青云说完这句话倒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相信他不说,宁夜这厮定然也懂。 诊一人要半座城池,九州内有几个人付得起这诊金?又有几个人愿意付这诊金? 鬼面医仙一代本以医术著称,怕是以后没人再敢去清竹林看病了。 “本王倒觉得他并非是贪图诊金。”宁夜道,“程子昂本是上代鬼面医仙的养子,虽然江湖都传言他医术了得,不比前代鬼面医仙差多少,可本王觉得这天价诊金就是为了劝退那些意图去清竹林寻医求药的人。” 蔺青云手颤了颤,“他的医术都是子虚乌有?” 宁夜优雅地捻起盆中的紫牡丹花瓣,放进重新烹煮的茶炉,不作回答。 “那你的暗疾......”蔺青云皱了皱眉。 就算要请程子昂出山替他治疗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可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也算是条后路...... 半座城池虽多,可比宁夜的命还是差了不少。 “近日本王服用先生留下的药,已经觉得好多了,你无需担心。”宁夜道。 蔺青云惊诧,“先生找到了别的能压制你暗疾的药?” 宁夜摇头,“只是原来的药。” 闻言,蔺青云左右打量着宁夜,他的脸因为常年服药一直以来都是极白的,今日倒是多了丝血色,确实是病情好转的迹象。 他松了口气,“这是好事儿。” “确实是好事儿。”宁夜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直达眼底的笑来。 这么多年他的身体都不见好转,他最怕的就是不能坚持到大仇报完的时刻,现在终于放心了。 至少依照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再活个两三年没问题。 两三年,足以成很多事情了。 蔺青云见他一小撮一小撮地往茶炉里放紫牡丹花瓣,忍不住也捡起一片。 光线照耀在这紫牡丹花瓣上,上头的露珠折射的光芒晶莹而耀眼。 他视线偏转,不禁瞥见他满院的紫牡丹花随风而荡漾,微微一痴。 回过神来后,蔺青云笑道,“你这紫牡丹花成簇,还真是满院的雍容华贵。” “不雍容华贵,天幽的夜王又怎能纨绔不荡?不纨绔不庸碌,本王如何能活到今日?”宁夜无所谓地抿茶。 可他喝茶时,俊颜有几分淡然有几分冷漠,又有几分惋惜呢? 藏璧守拙,若不是形势所迫,谁会愿意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毫无锋芒的人? 何况宁夜心底的骄傲不比任何人少! 第八十章 牡丹君王 蔺青云面露惆怅,“有时候我还真不知道你心里头都在想些什么,都快变天了,还藏着掖着。” “那么夜王殿下,你还准备藏多久?” 宁夜淡笑,“快了。” 刚出生的鸟儿夹缝中生存,就是为了展翅高飞的那一天。 多年的隐忍,是日后的出其不意。 “茶喝够了么?”宁夜睫毛垂下,余光斜睨着他,“你该回去了。” 蔺青云似乎是对宁夜这幅用完人就扫走的态度习以为常,将杯中剩下的一点茶水一饮而尽,起身走向牡丹阁外。 待他走后不久,宁夜也站起身来,双手覆在身后,下巴微微倾斜抬起,潋滟的眸光扫视着这满院的紫牡丹花。 他院中除了紫牡丹花之王外,其实还种有别的良种牡丹,可那些牡丹任风一吹就零落成泥碾作尘,紫牡丹花之王虽然培育艰辛,但生命力极其顽强,哪怕饱受风伤俗世,依旧傲然。 “牡丹虽贵为花中之王,可依然有飘零的那段时间。”宁夜淡淡浅笑,“不过暂时的飘零又如何?是败子,终究是败子,而那该为王的人,终成王!” “殿下。”苏慕和柳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讲。”宁夜镇定问道。 苏慕和柳絮对视一眼。 “殿下,有人往牡丹阁这边过来了,可要拦?”苏慕道。 “废话,胆敢擅闯牡丹阁,属下这就去灭了她!”柳絮恶狠狠地道。 说完,他拔了腰间的剑,气势汹汹地要朝不远处杀过去。 猛然间,一道不轻不重地力道在他脚踝处弹了一下,然后柳絮就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活脱脱摔了个狗啃泥! 不过还好,牡丹阁的泥不多,可饶是如此,柳絮也吃了一嘴尘沙。 柳絮磨牙,唇角动了动,赫然一道传音入密,“殿下!你干嘛拦着我?” “本王拦你还需要理由了?”阁中,宁夜同样传音入密道。 柳絮连连摇头。 他哪里敢质疑殿下的意思,可殿下不让他去拦人,又是什么意思? 某暗卫一头雾水。 这边萧寒月走过来,她原先是想看看自己偷偷换的药有没有效果,当然了,萧寒月对自己的医术是有自信的,可她到底是很久都没有给人开药看病了,怕手生...... 一路走到牡丹阁外,就见柳絮和苏慕一左一右地守在牡丹阁阁门口,忍不住心头惊了下。 不会是她偷药的事情被发现了吧?可那药她不是改良完完好无损地送回来了么? 下一秒,柳絮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下一个瞬间,他摔到在离自己差不多五米远的地方。 萧寒月:“......” “你们牡丹阁,欢迎人的方式真的......挺特别的哈。”萧寒月露出一个简单灿烂不失礼貌的微笑。 柳絮瞪眼,有些艰难地爬起来,冷哼着退回到牡丹阁阁门旁。 萧寒月眨眼走近。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一把剑拦住了萧寒月的去路。 萧寒月:“......” 苏慕:“......” 苏慕捂脸,真想拍死这个不争气的,殿下的意思都这么明白了,他怎么还敢拦寒月公主? 萧寒月也捂脸,果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属下,宁夜的清霜她就见过不少次,如今柳絮也喜欢用剑来威胁她了? “对不起寒月公主。”说时迟那时快,苏慕手一招,将柳絮整个人拉到一旁。 某暗卫想说话,苏慕另一手堵住了他的嘴,朝萧寒月赔礼点头道,“寒月公主请。” 萧寒月看看苏慕再看看柳絮,眨了眨眼睛,走进了牡丹阁。 阁内,男子站在书房门口,一身绛紫色牡丹金纹锦袍,正覆手望着她。 萧寒月有些痴,恍若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这个男人,有着天下女子都要为之倾倒的容颜,俊逸俊雅,五官皓月明星般惹人沉醉,是她所见过的男子当中唯一一个能将清冽和魅惑浑然散发,还散发的淋漓尽致的男人。 满院的紫牡丹花奢华,却不及他骨子里的贵气。 他像是花中君王。 “看来寒月公主果然很喜欢本王这张脸。” 宁夜冷笑的声音将萧寒月拉回现实。 眼角微弯,萧寒月挑眉浅笑,“我只是在想,这才是真正你的么?” 宁夜浅淡不语。 “在外面,无论是皇宫,花粉楼,还是在帝京的大街,你都是平凡内敛甚至是普通。”萧寒月往前走着,“可我现在发现,你确实是让我为数不多觉得敬佩的男子。” 是啊,在她记忆当中,无人能做到像这人般,伪装地如此透彻,如此能够隐忍。 “你不过是西楚宫中的公主,让你觉得敬佩,本王并没有多少虚荣感,反而会觉得讽刺。”宁夜低低一笑,萧寒月的身子一步一步靠过来,可他不再像在金殿那样,有害怕和后退的意思。 萧寒月将脸凑近,“我并非普通女子,也不是你口中普通的公主,你自花粉楼出来就该懂得。” 她是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鬼面医仙啊,鬼面医仙一脉最出色的天才! 宁夜忽而身子颤了颤。 这一颤,近在咫尺的萧寒月感受的分外深切,可她不太懂,宁夜怎会被她的一言一语恐惧到? 她看过去,却对上这人疯狂又有些执拗的眼神。 面对她的靠近,宁夜不退反进,反倒是萧寒月被宁夜突然散发的压力逼迫地连连后退。 “你干嘛?”萧寒月皱眉。 “告诉本王,谁派你来的?!”这男人似乎连眼睛都有些泛红,潋滟的眸底不断闪烁涌动。 “再告诉本王,你若并非普通女子也非普通公主,你又是谁?!” 退着退着,萧寒月脚下一空,发觉过来已经退到了书房的台阶处。 原以为少不了那一摔,可一只大手已经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的腰身,让她免于下坠。 宁夜眼睛死死地盯住她,低低怒道,“说!” 萧寒月被吓得睫毛一垂,本想撇过头去不理会他,可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姿势着实奇怪...... 面容微熏,到嘴边的话就成了,“先放开我!” 宁夜怔愣了下,细品着也回过味来,放在萧寒月腰身的手一松。 萧寒月顿时一个踉跄,好在她反应快,但还是后退几步跌落在了地上。 “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她怒了。 第八十一章 质问 “怜香惜玉?对你?”宁夜嘲讽地道,“需要么?” 萧寒月柳眉倒竖,然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拍拍衣角。 “看来夜王殿下好像没什么想知道的。”她勾唇,“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约。” 说完她转身当真一副要走的趋势。 “回来!”宁夜俊颜一黑。 萧寒月唇边的弧度更深了,脚步很给面子地顿住。 “天幽清竹林,你可去过?”背后宁夜的声音再次袭来,可一进萧寒月的耳中,她一阵蹙眉。 他如何会知道清竹林?莫非是她前世认识的人? 萧寒月转过身,仔仔细细地望了宁夜一眼,似乎脑中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不论是前世鬼面医仙的脑中,还是惠贤长公主,都没有。 “去过。”她答道。 宁夜不会无缘无故地恰好问起清竹林的事儿,若是这个时候她不老实回答,她有预感,后果会很惨烈。 萧寒月抿唇。 上回在皇宫,她为了对抗孙雅心,曾经使用过清竹林的暗器手法移花接木和捕风捉影,是否因为那一次让宁夜起了疑心? “很好。”宁夜眯了眯眼睛,危险地道,“你和鬼面医仙是什么关系?暴雨梨花剑法是跟谁学的?” “你知道暴雨梨花剑法?”萧寒月惊讶转身。 能知道这剑法的人不过寥寥数几,毕竟以前在清竹林,能逼迫她用剑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第三代鬼面医仙的自创剑法,你是怎么学会的?”宁夜不答她的话,而是继续逼问,甚至周身的气息都是在转变,变的阴沉。 谁知,萧寒月却是笑了,“夜王殿下,偷看人家比剑,不太好吧?” 宁夜也笑了,“夜王府乃是本王的府邸,本王爱去哪去哪,昨日只不过恰好路过青竹阁,看了一眼罢了。” 路过你妹啊,萧寒月翻了个白眼。 青竹阁和你牡丹阁一个在最东面一个在最西面,井水不犯河水的好不好! “无聊。”她撇嘴,转头就走。 这回她是真准备走,谁有空在这听这人瞎扯! “苏慕,柳絮,拦住她!”宁夜淡淡地道。 阁门口劲道的风声掠过,原本在门口守着的二人瞬间拦在了萧寒月身前。 “那个......寒月公主,对不住了。”苏慕摸摸鼻子。 “娘儿们,你别想走!”柳絮冷冷地道。 萧寒月:“......” 萧寒月这会儿心里估摸着该怎么出去才好,这苏慕柳絮平日里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模样,身手倒是不错......还有后头宁夜那厮,她强攻是铁定出不去的。 “只要你告诉本王,你和第三代鬼面医仙的关系,本王即刻就放你走。”宁夜站在书房门口道。 萧寒月‘呃’了一声,跟鬼面医仙是什么关系?同一个人的关系呗!可是......某女人清楚的知道,她是不能这么说的,宁夜已经很想弄死她了,要是被他知道真实身份,自己多半就是小命不保。 那......母女关系?她前世活了三十多岁,有个自己这么大的私生女也不奇怪吧?何况她前世今生的模样可谓是一模一样。 奈何惠贤长公主是有娘亲的,而且已经死了。 “还是不准备说是么?”宁夜语气低沉,甚至隐隐压抑着怒意。 这怒意让萧寒月有些着急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师徒关系!”萧寒月脱口而出。 以为这人多半会冲到她面前揪着她的衣襟质问。 可貌似......后头比她想象当中平静地多。 宁夜整个人的怒火就好像被水浇灭的一干二净,他微微怔愣了下,“师徒?你见过她?” “自然见过。”萧寒月不耐烦地道,“夜王殿下还有什么事儿吗?没有的话能放我走了吧?” 眼见刚刚还清冽华贵危险气息弥漫的男子,这会儿盲目呆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萧寒月忍不住又喊道,“宁夜?” 宁夜回了神,俊眉拧在一处,可眸底却抑制不住地露出失望。 失望?他有什么好失望的? 萧寒月不解。 “你既然是鬼面医仙的弟子,为何没有继承清竹林?”宁夜默了默问道。 继承清竹林?萧寒月冷笑,“我原是该继承清竹林,可现在的清竹林怕是已经有了新主人吧?不过总有一天我是回去的!” 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周身迸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 带着仇恨,悔恨,痛恨。 是啊,总有一天,她是会回去的! 程子昂的血债,她清竹林满门的性命,她七年呕心沥血的情感,都要讨回。 “夜王殿下,我能走了吗?”这一次,萧寒月的声音极度冰冷,冰冷到不掺杂一丝情感,那是一种如冰窖的寒冷。 宁夜不语,只是挥了挥手。 苏慕和柳絮会意,各自退了开。 “殿下,寒月公主她怎么了?”苏慕不解。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跟生气了一样。 “没事。”宁夜垂下眼帘,“以后青竹阁就任由她住着吧,还有,她想去牡丹阁任何地方,你们不得阻拦。” “是。” 宁夜再睁开双眼,眸中已然平静。 “秦双,何事?” 回到青竹阁,就见秦双迎了上来,萧寒月在回来的路上就平息过心情了,这会儿倒也看不出不妥。 “属下刚刚在屋檐处,看到西楚暗卫过来,送了这封信,想来是太子殿下给公主的。”秦双将信封递给她。 萧寒月接过信,打开信封看了眼,笑道,“兄长说西楚已经和无垠药坊接通了合作关系,是好事儿。” “无垠药坊?”秦双纳闷。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公主和太子对天幽的药坊好像过于上心了些,这药坊也是奇怪的很,无论何人都对公主很恭敬。 “在你们还未来无垠药坊前,本公主就已经是无垠药坊的挂名坊主了。”萧寒月知他疑惑,解释道。 说起来她和无垠药坊也有着不小的缘分,原先只是想给她和琴音寻求一条财道,每月有银子拿,至少以后不至于饿死,谁知道还能派上这么重要的作用。 “皇兄有意在天幽安插西楚暗桩,无垠药坊是个很好的暗口。”萧寒月扬眉,“你觉得呢?” 秦双恍然,“公主说的是。” 第八十二章 东越客栈 萧寒月笑意浓郁,将无垠药坊当作是暗口么?可是她要的不仅仅是如此。 她以后是要去跟程子昂正面对上的,他拥有江湖最强大的组织清竹林,可如今的自己又有什么?真到了那一步,拿什么去跟程子昂抗衡?所以她需要一个力量。 足以能和江湖清竹林抗衡的力量,清竹林是鬼面医仙一脉数代人的心血不错,可那西楚的君夜城......成长也不过短短几年,萧寒月有把握,以她之才,加上西楚和无垠药坊的合作,不用多长时间,她就能再培育出一个江湖组织。 能和清竹林以及君夜城并肩的门派——天医派。 “西楚暗卫留下这封信的时候可还说过些什么吗?”萧寒月将信件收好问道。 “暗卫说无垠药坊的少坊主想见公主一面。” 萧寒月眼皮子抬了抬,她对无垠药坊的少坊主了解不深,可她和无垠药坊的关系能有今日这般密切,和这少坊主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因为当初萧寒月就是因为治好了这少坊主的腿疾,才真正被药坊的人接纳。 可对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坊主,无论是性情还是别的,萧寒月都不是特别了解。 “既然是无垠药坊的人,我势必要去见上一见,他说何时见面?” “午时。” 萧寒月轻轻颦眉。 昨日才放出消息,三日后她要去无垠药坊取药,这少坊主为何要现在单独约她出来? “东越客栈。”秦双看了眼萧寒月的神色,补充道。 萧寒月明艳匍匐的面容微微难看,“那里离天幽的太子府很近。” 秦双颔首,眼神有些晦暗不明,“可公主,咱们殿下也住在那。” 对啊,皇兄暂时的落脚点就是东越客栈,萧寒月脸色变换,看不出心中想法,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少坊主第一次约她就约在了这么个值得探究的地方。 无垠药坊的少坊主是敌还是友。 “我知道了。”萧寒月抬眸望了眼头顶的太阳,先前在牡丹阁耽搁了不少时间,这封信应该送来有段时间了,她要是这个时候去赴约,应该差不多赶上午时。 “知会琴音一声,午饭不用等我了。” “对了,此番去东越客栈,你一同跟随。”萧寒月道。 三日后去无垠药坊,涉及她创立天医派的大事儿,秦双不便跟随,可今日如果单单只是跟无垠药坊的少坊主碰个面,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萧寒月决定还是将秦双带上。 毕竟......她如今这幅身子空有武功技巧并无内力支持,随便遇上个武林高手或者是杀手,根本就招架不住。 秦双也松了口气,虽然公主剑术高超,可他总觉得离开公主一步就不踏实。 秦双先回了一趟青竹阁,跟琴音打了声招呼,就随着萧寒月出了夜王府。 好在宁夜这人虽然危险,霸道,狡猾,吃人不吐骨头,让人恨的牙痒痒,可至少没限制她的自由。 让萧寒月惊讶的是,秦双这个西楚暗卫竟然对天幽京城的路线很是了解。 要她一人单独出来的话,恐怕找到东越客栈的具体位置还要废上不少功夫。 “你从前来过天幽?” “不曾来过。”秦双摇摇头,“可西楚暗卫阁每年都会派发最新的天幽帝京地图,凡是西楚皇室暗卫队的暗卫必须记下,而且定期考核。” 萧寒月心头微喜,“天幽的帝京地图,你身上可带着?” “带着。”秦双点点头,“等公主回夜王府以后,属下即刻就拿给公主。” 萧寒月笑着‘嗯’了一声,果然知主莫若秦双。 有了天幽的帝京地图,她起码以后就不愁迷路了。 而且清楚天幽帝京的地理,有很多萧寒月不知道的地方说不定都能派上用场。 东越客栈。 男子锦袍玉带,容颜俊美中带着几分常年病态的苍白,他回头看见一层酒楼门口走进的红衣美艳的女子时,怔愣了下,然后笑着向掌柜地递过一块金子。 “劳烦,东越客栈二层天香阁楼栏雅间,邀请那位姑娘一起。” 掌柜惊叹男子出手阔绰,可转而望向门檐的女子时,忍不住心下震撼。 这女子容貌天生生的美艳魅惑,倾国倾城,饶是他在天幽最著名的东越客栈做了十几年生意,也从来没见过这样勾人心魄的贵人。 “放心吧公子,一定把话带到。” 男子颔首,低头再次朝掌柜的说了两句什么,迈着微缓的步履朝二层雅间过去。 “我倒是不太记得那位少坊主的样貌了。”萧寒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望过去,这东越客栈不愧为天幽第一酒楼兼第一客栈,这会儿正值午时饭点,光是一楼喝酒吃菜的就黑压压地坐满了整排桌席。 “秦双,这么多人,他能找得到我么?”萧寒月不禁哭笑不得。 秦双嘴角一抽再一抽,“应该......找得到吧。”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掌柜的放下手底下的算盘,迎面走了过来,亲自来招呼萧寒月。 “姑娘,二层天香阁楼栏雅间,请。” “楼栏雅间?”萧寒月茫然。 “那是我东越客栈最上等的两个雅间,设立单独的房间,还有二层楼的楼栏桌席,不论是议事用膳还是赏景喝酒都是极好的。”掌柜恭敬道。 萧寒月算是懂了,合着无垠药坊的少坊主是有备而来。 她朝掌柜点头致谢,走进东越客栈的酒楼朝二层楼楼梯处过去。 “秦双,跟上。” 秦双会意,紧跟其后。 据掌柜所说,二层楼栏雅间一共只有两座,分别设立在东越客栈的东西两面,萧寒月倒是不用费太多的功夫,随手推了一间雅间的门进去,便看到个俊雅苍白的男子坐在雅间楼栏处的桌席旁。 “敢问可是无垠药坊的少坊主?”萧寒月挑眉一问。 那男子不答话,可模样镇定,丝毫没有展露惊讶和出奇,显然是早就料到她会过来,于是乎,萧寒月就走了进去。 因为她知道,这随手一推,一半的概率,推对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走到另一边去叨扰另一座雅间的人。 毕竟被人莫名其妙地打断了吃饭的闲情逸致,谁都会有怨言,萧寒月自从来到天幽,所拉的仇恨过多了,能不去招惹她自然不想再招惹。 第八十三章 初见欧阳少坊主 “寒月姑娘。”那位男子站起了身,浅笑道,“别来无恙了。” 萧寒月低低地颔首,连忙道,“少坊主体弱,无需多礼。” 要是真想多礼的话,在她刚刚进天香阁二号楼栏雅间的时候就该行礼了,可现在却等到她快走近到身旁才起身,分明就是没真想把自己当外人...... 左右无垠药坊是萧寒月已经看中的地方,就冲着他少坊主的身份,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体弱那是以前,寒月姑娘妙手回春,我现在不但腿疾好了,身体亦是逐渐好转,都是托了寒月姑娘的福。”男子话这么说着,可身子却是重新坐回了楼栏的桌席旁。 “敢问少坊主尊姓大名?”萧寒月落座到他对面挑眉。 “欧阳明。” “欧阳家族。”萧寒月脸色略显僵硬,先前和无垠药坊坊主是无意中的缘分,也是无意中打探到少坊主有腿疾,顺便治了治,完全没想到无垠药坊背后是欧阳家族。 天幽蔺家掌管大陆大半盐商,欧阳家族掌管大半商道的草药生意,现在仔细想想,无垠药坊身为天幽最大的药坊,跟欧阳家族扯上关系倒是不稀奇。 可......这全然脱离了萧寒月的掌控之中。 “寒月姑娘不用做无所谓的担心。”欧阳明露出一个纯净的笑,“蔺家已经固定所属天幽,可欧阳家族这么多年在大陆各地都有产业,还从未说过要归属哪一国,所以不论寒月姑娘的出生如何,既然对我欧阳家有恩,便是对在下有恩。” “我似乎听说老坊主这些年来一直游走于天幽官场间?”萧寒月问道。 “那只是个幌子罢了。”欧阳明叹息,“我们欧阳家族在天幽占了这么大一块地方,总要跟东道主打声招呼不是?” 听了他这话,萧寒月倒是脸上微微潮红,轻咳了下。 欧阳明意有所指,明明就是在说她擅自借用无垠药坊安插西楚暗桩,反而是将欧阳家这个无垠药坊真正的主人趋之门外。 原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突然被这少坊主一把抓了出来,她怎么会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欧阳少主和欧阳家主常年定居在天幽,想必就算没有正式归属天幽,和天幽皇室的关系定然也是匪浅。”为了掩饰尴尬,萧寒月连忙转移话题。 欧阳明是极给面子的顺着她的话答了下去,“我欧阳家人脉遍布,生意遍布,天幽地处位置得宜,方便我们转运药材。” 萧寒月想着在地理位置方面,天幽确实是比西楚更占据先机。 西楚连通九州之外,天幽则是连通九州之内,欧阳家管理的草药生意是在九州之内遍布,如此,明眼人自然都是选择天幽。 “所以欧阳少主今日约我来,是准备来拒绝我的?”萧寒月挑眉。 她已经让皇兄着手与无垠药坊达成合作协议,但现在的情景,要是代表欧阳家的少坊主不同意,那这事儿铁定就是不成了。 本来设立西楚暗桩这件事对无垠药坊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却偏偏冒出了个欧阳家族! 如果萧寒月强行安插西楚眼线,就成了她替西楚拉拢盟友了! 不管怎么样都是错,进退两难! 天哪,早知道她干嘛浪费这个心思跟皇兄提这个破建议。 “不,我说过,寒月姑娘治好了家父的病,还治好了我的腿疾,甚至在我与家父都腾不出手来帮药坊渡过难关的时候还出手助了药坊一把,寒月姑娘于我,于家父,于药坊,甚至于整个欧阳家族都是有恩。”欧阳明道。 萧寒月心头微微一动,不明意思地问道,“所以欧阳少主的意思......?” “寒月姑娘想在无垠药坊做什么,尽管做就是了。”欧阳明微微一笑,“可我今日约寒月姑娘来,就是想提前说明一件事,还有,请寒月姑娘答应明某一个条件。” “欧阳少主请说。” “寒月姑娘的身份,冯越等人已经告知,所以无垠药坊可以帮助寒月姑娘,但依然不会与任何地方绑在一起,包括西楚,我们无垠药坊只认寒月姑娘一人。”欧阳明道,“毕竟事关我欧阳家族全族,家父与明某虽然在欧阳家有一定地位,但我们实在是不想把整个欧阳家牵扯其中。” “那是自然。”萧寒月点点头。 她本身与西楚也没有特别友好的关系,更没必要去帮西楚拉拢欧阳家族,自己原先只是想在无垠药坊安插西楚暗桩,现在还能再有欧阳家族相助,算是意外收获。 “条件呢?” “无垠药坊希望寒月姑娘继续当挂名的幕后坊主。”欧阳明说到这里,唇角渐渐弯起浅淡的弧度,似有狡黠,“至少在西楚暗桩未离开前,寒月姑娘不得取消这个身份,无垠药坊和寒月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寒月无奈,“欧阳家主和少主是不是太过于信任我了?” 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分明就是在拿整个无垠药坊当赌注啊!还是把赌注压在她身上! “不怕。”欧阳明俊颜分外镇定,“一个区区的无垠药坊而已,我欧阳家赌得起,何况药坊本就是寒月姑娘救回来的,输了,我欧阳家不过就是赔上一个药坊,可若是赢了......” 他笑了笑,“好处就不用我直明了吧?” 好一个生意人!萧寒月不由得赞叹,果真是商机抓的快、准、秒! “不知道明某这桩生意,寒月姑娘准不准备应下?”欧阳明眸底有笑意一闪而逝。 萧寒月思考片刻,“成交!” “本少主还有私事想跟寒月姑娘谈一谈,不知道这位......能否回避一下?”萧寒月刚想说告辞,就见欧阳明视线瞥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秦双,笑问道。 “秦双并不是外人。”萧寒月颦眉。 能对她立下血盟誓言的人,足以见其真心了。 “可他出生西楚。” “我也出生西楚。” 欧阳明抬眸看了她一眼,“你不一样,你是我无垠药坊的人。” 言外之意,秦双还是个外人。 “属下先告退,就在雅间外等候公主。”秦双抱拳道。 对于欧阳明的驱赶,秦双并不生气,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这方面,这位欧阳公子就做得很好。 第八十四章 元宵灯会 秦双出去,天香阁雅间的楼栏愈发空旷,在这里能居高临下地望见天幽帝京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却也不会被打扰,喧闹中透着一丝安逸娴静。 “你可以说了?”萧寒月对他将秦双赶出去还是颇为不满。 “别着急。”欧阳明手指尖叩叩桌面,“我叫了一桌菜,现在午时,不如寒月姑娘一起用个膳?” 将秦双支出去就是为了让自己陪她用膳?萧寒月哼了哼,不买他的账。 “行了。”欧阳明无奈,“实话告诉你吧,今日除了你,我还约了个人,他一会儿就过来。” “谁?”萧寒月立即问道。 能让欧阳家族的少主如此郑重对待的人,想必不会是泛泛之辈。 “来了你就知道了。”欧阳明轻轻一笑,“这人可是指名道姓要找治好了天幽宣仪郡主天生羸弱之症的寒潇神医,也就是你。” 萧寒月在听到“寒潇”两个字的时候,身子猛然间微颤,不可思议地望向欧阳明。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欧阳明拢了拢胸前的衣襟,轻咳道,“你拿来无垠药坊的那些珍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皇宫之物,恰好被皇上赐给寒潇神医,一来二去你的身份自然就明了了。” 萧寒月扶额,她当日就想着赶紧处理掉这些东西,正好无垠药坊需要银子,她就顺手送药坊了,没想到因此暴露了身份。 也是,欧阳明和欧阳家主是见识过她的医术的,能猜到不奇怪。 “是你将我的身份散播出去的?” “将你的身份散播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欧阳明真怀疑她今个儿是不是被掉包了,明明有那样一手超绝医术,怎么会这么容易犯糊涂。 要知道糊涂对医者来说,可是大忌! “我欧阳世代经营草药生意,好容易有位神医加入,藏着掖着还差不多,哪舍得将你的身份暴露出去。” 萧寒月觉得也是,这欧阳明虽然身子有病,可这脑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否则拖着像残花败柳的病体,哪里还能只手遮天地打理整个欧阳家族。 “是他自己发现的。”欧阳明惋惜地望了萧寒月一眼,“你是个女人,就算要冒充,你偏给自己粘个胡子装成男人干嘛?就算脸能变,可男女体态的差距和一些细节根本就瞒不过人的眼睛。” 萧寒月怔了怔。 对啊,她不过是想换个身份方便进宫,怎么就脑子一热扮成了男人?明显就是挖坑给自己跳嘛! “说了半天,你口中的那人到底是谁?”萧寒月不耐烦地道,她不想猜了!也没空在这跟欧阳明打哑迷,她看上去是很闲的人吗? “别急嘛,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欧阳明不紧不慢地道。 萧寒月正要发作,恰时天香阁二号雅间的门外传来一阵叩击门的声音,她深深地顿住了要开口的话。 欧阳明望了萧寒月一眼,“门外是谁?” “欧阳公子,你点的酒菜来了。” “送进来吧。” 萧寒月:“......” 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她就这么看着一排端着托盘的妙龄女子一一将盘中饭菜放在自己坐的桌席跟前,然后再以一种极度羡慕嫉妒憧憬极度向往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慢慢退下。 “欧阳明,你是不是在整我!”萧寒月不忍了,‘啪’地一拍桌子怒道。 连那对欧阳公子的尊称都省了。 “看来我来的不太是时候。”雅间门口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无奈和笑意,“不如你们继续,我一会儿再来?” 萧寒月循声望过去,天香阁雅间不知何时进了一道清朗的身影,竹叶青锦袍加身,头束金冠,五官俊逸清朗,风姿万千,贵气非凡。 见到这个人,萧寒月第一反应就是意外,元宵佳节将至,天幽皇帝要携数皇子和皇亲贵胄携伴出宫,许愿祈福,这人身为天幽太子,该是忙的很,还有空跑到东越客栈来凑热闹? “你是来见我皇兄的?”她朝那人问道。 宁涟睨了欧阳明一眼,浅笑道,“你皇兄不在东越客栈内,受我父皇所邀进宫去了。” “这个时候皇上还有空邀请我皇兄进宫闲聊,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啊。”说着,萧寒月还作势望了望阁楼外的太阳。 阳光刺眼而夺目,逼迫地她不得不收回目光。 据萧寒月所知,天幽的元宵灯会非同寻常,因为届时天子亲临净水湖,帝京乃至九州之内的人都想去净水湖一览风光,被有心人利用,极其容易出现意外,所以为了保障天幽皇帝及其皇室众人的安全,需得谨慎再谨慎。 天幽陛下身为元宵灯会最重要的那一人,有些东西必须要亲自操持,如果交给别人,就是他自己都不放心。 “父皇再忙,也不妨碍我们两国交好,你说是吧,月妹妹?”宁涟笑着踏步而至,直接坐在了萧寒月身侧。 “喂。”萧寒月不悦,“既然你不是来寻我皇兄的,就赶紧回你自己的雅间歇着,今日本公主和欧阳公子还要会见贵客,没时间招呼你。” “哦?”宁涟眸光一闪,微微挑眉,余光却是越过了她直达欧阳明似笑非笑的脸上。 他收回视线轻笑,“是什么样的贵客让月妹妹亲自招呼?” “我哪知道。”萧寒月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想多半也是个爱寻事儿的人,否则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元宵灯会,你逃不掉。”宁涟轻轻撩起手中的折扇扇了扇。 “天幽的灯会,关我什么事儿?”萧寒月听了立马就炸毛了,她才不想掺和那热闹事儿。 宁涟眼皮子抬了抬,没好气地道,“元宵灯会,但凡天幽皇室中人都得去,你是夜王的准夜王妃,算是父皇的儿媳,必须得去。” 萧寒月一噎。 她猛地拍着额头,用手撑着脑袋一副懊悔的模样。 “干嘛呢?”宁涟不禁好笑。 微微抬头,萧寒月悔恨万千,“早知道我让你父皇晚点下圣旨了。” 听了她这话,饶是宁涟这般定力的人都是嘴角一抽,欧阳明更是忍不住笑了。 “寒月姑娘,你还真是我见过的一个奇女子!” “要你管。”萧寒月瞪了他一眼。 第八十五章 交易 欧阳明失了语,但寻常女儿家对自己的婚事何其上心?就算面上矜持,恐怕心里头也恨不得能早点跟夫君你侬我侬,恩爱甜蜜呢!反观萧寒月,不但求了个漫长的两年婚期,甚至为了不参加元宵灯会还想将圣旨再度延后,这句奇女子,她倒也确实担的上。 “你说的那人究竟还来不来?”萧寒月哼了哼。 欧阳明瞥向宁涟,耸了耸肩膀,“不是已经来了吗?” 宁涟轻笑。 萧寒月倒是浑身僵了僵,脖子一点一点转向宁涟,然后又迅速缩回,干笑道,“我觉得今天天气不错,想带我家丫鬟逛逛帝京大街,你们聊着。” 话音刚落,她就想起身逃跑。 “月妹妹就是跑也没用,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就算你跑到天幽的哪个角落,我都能找得到。”宁涟勾唇道。 起到一半的身子重新坐了回去,萧寒月撇嘴,“你既然知道寒潇就是我,那天干嘛还带我去安乐的闺房?” “说来也巧,我原只是好奇你怎么会去揭皇榜,可想你并非冲动的人,去揭皇榜定然对治疗安乐有几分把握。”宁涟道。 “所以你只是想让我试试?” 宁涟颔首,“抱着万分之一的态度。” 萧寒月冷哼,没想到她重生后在天幽第一次出手,竟然是这么被人小看。 “尽管这样,你能治好安乐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宁涟露出一抹笑,他指尖覆上下颚,凑到萧寒月耳旁低低地道,“月妹妹,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本事呢?” 温热的气息喷吐过来,萧寒月哪里受过这种风流帐?赶忙将身子挪远了些,脸颊爬上了些许潮红。 对她这反应,宁涟亦是怔愣了下,似乎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有些逾越,自己的耳根子也粉红起来,这一刹那不知为何,他的五感明锐万分,可以清晰地听到身旁的呼吸声和传过来女子特有的清香。 “咳!”欧阳明一阵轻咳,面色阴沉,“宁涟,你让我替你将人约了来,有什么正事儿还不说?” 面对他的‘恼羞成怒’,宁涟镇定下心神,朝萧寒月浅浅一笑,“月妹妹,我今日前来是想确认一件事。” “你说。”萧寒月毕竟也不是真的十五六岁的黄花大闺女了,失态也只是短暂的不习惯。 “寒潇神医的医术可是真的?” “我治好了安乐,难道还有假?”萧寒月不明他的意思。 “那便好。”宁涟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须臾,他顿了顿,“本太子代表李尚书府,想请寒潇神医再度出山,去医治一下李尚书府的幼女,李文澜。” 萧寒月颦眉,“宫中太医不能治?” “不能。”宁涟摇头,垂帘道,“李文澜是和安乐相仿的病症,自幼体弱,太医院的太医皆是束手无策。” 犹豫了片刻,萧寒月叹息道,“宁涟,想必你也清楚我出手救安乐的理由,那只是无奈之举罢了,何况李文澜和安乐不一样,安乐是宫中郡主,李文澜却是李尚书的幼女,天幽朝堂争斗与我何干?” 李文澜身为李尚书府的姑娘,宁涟亲自出面来请她,李尚书势必会受下他一个人情,在之后的皇权争斗上助他一把,别看李尚书只占正三品官职,可他娶了个亲王女儿,身后背景庞大,自身有才,如今在天幽朝中风头正盛,他的话哪怕是在天幽皇帝面前都极其的有分量。 可宁涟想要那把椅子,没必要萧寒月将自己搭进去,她若是真的出面去救李文澜,定会深陷进去。 宁涟沉默。 欧阳明则是聪明地不插话,径自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不时拿起身前的筷子扒两口饭菜。 不论是天幽还是西楚,他们欧阳家族只保持中立,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有对任何一方的偏向。 “我承认我有私心,可月妹妹,我不会叫你白白出手。” 萧寒月眯眼道,“宁涟,你的筹码呢?” “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宁涟浅笑,他的笑意很温和,配上他这幅俊美同样温和的容貌,清风明月般地让人觉得舒服。 “什么承诺。” “在天幽,本王会助你。”宁涟道,挑眉道,“我知道你除了安插西楚暗桩外还有别的动作,本王替你瞒过父皇的眼睛,如何?” 别说,这个条件萧寒月还真心动,其实依照她皇兄的本事,安插一批西楚暗桩在天幽不难,何况现在还有了无垠药坊作遮掩。 可她的目的不仅限于此,她是想建立一个天医派,建立门派最致命的一点就是在门派还是雏形的时候被发现,尤其是天幽皇帝,他绝对不会允许天幽再出一个清竹林来威胁他的江山。 若有天幽太子的一个承诺......她建立门派最大的威胁就没有了。 “我答应你。”萧寒月思虑片刻道。 朝堂之争终归是朝堂之争,她大不了躲就是,先解眼前的燃眉之急最为重要。 宁涟浅浅一笑,对这个结果仿佛是在意料之中,“那么月妹妹是想以寒潇神医的身份重新出现?” “不。”萧寒月咧嘴,意有所指地道,“以萧寒月的身份,除此之外,我还要世间再无寒潇。” “寒潇神医的名头已经打响,还是皇上亲自替你打的,你舍得舍弃?”欧阳明听着二人对话,优优雅雅地道。 “寒潇只是平民百姓,而我终归是惠贤长公主。”萧寒月看了他一眼,然后把视线投向宁涟,“就像宁涟太子能够看穿我的身份一样,往后寒潇的名声越大,暴露的那一刻我就会越危险,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告知天下,西楚的寒月公主懂医,并且......医术高超!” “很好。”宁涟挑眉,“就依月妹妹所言。” 欧阳明听了萧寒月这番话也没有再继续坚持,只是叹了口气眉宇间柔和下来。 本还想提醒她,倒是自己多虑了,他的这位救命恩人着实是有远见的很。 “李姑娘去国音寺散心了,听说要小住一段时间,等她回来了,我派人去夜王府接月妹妹。”宁涟道。 萧寒月点点头,她最近刚刚才搬进夜王府,多有不便,等缓过这段时间也好。 “月妹妹在夜王府可无聊?”宁涟突然笑问道。 “无聊,无聊的很。”萧寒月撇撇嘴,夜王府凄凉的跟个什么似的,除了苏慕和柳絮两个暗卫半个生人都没有,能不无聊么? “不过多待待也就习惯了。”她毕竟也不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人。 宁涟笑得颇为无奈。 ------题外话------ 今天文文上架啦~会稍稍加更一下,这几天都看能力加更呐~ 第八十六章 疑惑 到了傍晚。 宁夜如同往常般地放下笔尖,他喜字喜静,牡丹阁书房环境优雅,走到门口,满院的牡丹透着夜中的清风微晃,带着浅淡的暖意。 他望着院中的牡丹,眸光轻闪,思忖着。 萧寒月说她与鬼面医仙是师徒关系,可想了一下午他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首先清竹林位临天幽边境,几年前天幽和西楚还是敌对关系,她一个西楚公主如何能有机会来天幽甚至是接触清竹林? 这些年关于西楚的惠贤长公主无非就是软弱,任人欺凌,这些传言虽然不全是真的,但至少他也觉得并非空穴来风,清竹林是武林数一数二的门派存在,鬼面医仙更不会放任江湖众多武功天才不要,去收一个如此无用的公主为徒。 细细思量起来,萧寒月说她是鬼面医仙的徒弟,简直是漏洞百出! 用力地一挥袖袍,宁夜踏步走向青竹阁的方向。 “殿下,你是要去找寒月公主吗?”苏慕凑上来,“寒月公主不在府中。” 宁夜脚步有瞬间的停顿,“她去了何处?” “属下不知道。” “那本王就去青竹阁等她!” 在夜王府待闷了,萧寒月和宁涟,欧阳明两人聊了许久,聊着聊着竟然忘了时间,等出天香阁二号楼栏雅间的时候,她才发现天都暗沉了,想着府中琴音那小丫头肯定着急,所以跟秦双急急忙忙地赶紧赶了回来。 “公主。”琴音委屈巴巴地看着两人,桌上的饭菜她热了又热,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总算将公主和秦双公子盼了回来。 萧寒月柔了眼睛,“不是跟你讲用饭不用等我了吗?”怎么还是这么傻傻地守着饭菜。 “公主只说午膳不回来用,琴音哪里会知道公主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琴音更加委屈了。 “好了。”伸手揉揉太阳穴,萧寒月艳丽的娇颜此时眼眶处落下一抹清影,明显是疲惫的姿态,萧寒月浅笑道,“我在东越客栈用过膳了,你和秦双一起用膳吧,我先回房休息了。” 说罢,转身出去。 琴音刚想喊住萧寒月,这不吃饭怎么能行呢。 一旁秦双拦住了她,“公主在东越客栈确实用过膳了,而且公主在雅间中和无垠药坊的少坊主聊了很多东西,想必累了。” 他虽是守候在门外,不知道里头交谈的内容,可看公主那模样,聊的该都是费脑子的大事儿。 “萧寒月呢?”就在两人用膳有一会儿了后,牡丹阁外,宁夜的身影飘然而至。 琴音的反应最大,首当其冲就是手猛烈一抖,绛紫色牡丹绣花纹的锦衣,垂落腰间的三千青丝,清冽华贵,如同皓月明星般妖孽俊美的容颜。 这不是那日在宁五皇子府绛燕轩屋檐后救了她家公主的那位公子吗! “你你你是......谁?”琴音结结巴巴地开口。 秦双皱了皱眉,起身抱拳一礼,“参见夜王殿下。” 琴音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夜王?” 这就是她家公主在金殿上非君不嫁的那位夜王殿下? 不是,怎么就这么巧了? 可这样一算的话,他进公主香闺就不算是冲撞公主,毕竟现在他们两个算是未婚夫妻的关系,那她还要不要瞒着萧寒月,公主殿下一直找的救命恩人其实就是夜王殿下的事实? “她在哪?”宁夜眉宇一蹙再蹙,看秦双和琴音都在青竹阁中,他就明白,萧寒月应该是回来了。 “公主殿下说她累了,已经回房休息了。”琴音只觉得现在的身体不受她的控制。 宁夜倒是随意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往萧寒月的房间过去。 青竹阁是他亲自布置的,分外正房,主房,偏房。 正房只此一间,宽敞雅致,可以品茶赏景用膳,主房就在正房所在的这排楼阁,一共两间,现在青竹阁的主人就只有萧寒月一人,主房自然是她住,至于偏房则是离的远一些,要在走廊尽头拐个弯。 夜王府没有丫鬟没有小厮,宁夜走过去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 而房中已经朦胧开始迎接睡意的萧寒月,此时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的房间会被一阵风呼啸推开。 “寒月公主。”宁夜的语气冷淡而疏离,本想走进去的,可他视线撇过去,发现萧寒月只着里衣睡在床上,俊颜偏转立即将视线挪开,“穿好衣裳,本王在门外等你,你若不出来,本王就叫柳絮和苏慕将你抬出来!” 神他娘,萧寒月用被子捂住脑袋,她好像梦魇了。 梦到了牡丹阁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不对啊,这声音似乎有点真切。 而且她是快睡着了,可还没彻底睡着,怎么做梦的? 在意识到一个不可思议地想法以后,萧寒月激灵一下,睡意全无,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被子,一合一闭一闭一合,可眼中门口那道影子却是愈发清晰。 “宁夜?”她不要命地试探着叫了一声。 宁夜听到这蚊子般地轻喊,不出所料地俊颜微沉,正要开口的时候就听见房中传来萧寒月急火攻心的声音。 “哎我说,大半夜地让不让人睡觉了?堂堂夜王殿下夜探人家姑娘香闺,你要不要脸?” 越听,宁夜一张潋滟的脸越黑,可是没多久,他就释然了。 因为他是见过萧寒月出手,而且不止一次!他发现,只要是让这个女人有一点儿不顺心的地方,她都不会忍的,只会百倍奉还,转念一想,现在的萧寒月倒是确有几分她的神韵在其中。 他并未真的去过西楚,不知道西楚出来的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真是故意散播的也说不准。 而且这女人一样很喜欢装。 “算了,你好生休息吧,本王走了。” “莫名其妙。”萧寒月抱着胸前的被子望向门口,本来的怒火转化为阵阵哭笑不得。 这人过来究竟是干嘛的?就为了大半夜过来吓她一吓?想叫她后半夜睡不安生是吧! 行了,如果他是出于这个目的,那么已经成功了,萧寒月可以肯定,自己后半夜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这么想着,萧寒月觉得刚刚平息下去的怒意重燃而起,狠狠地坐起身来捶了下被子。 第八十七章 不速之客(一) 秦双立在门外,在整条走廊处来来回回地徘徊,望着那紧闭的房门,俊秀的面容满是担忧。 昨晚夜王殿下忽然来青竹阁以后,公主的房间里好像传出了很大的动静,可当他和琴音匆匆从正房跑出来的时候,却见公主的房门完好无损的闭着,就连夜王殿下也不见了踪影。 他和琴音怕打扰萧寒月休息就没有进去,可今个儿就觉得不大对劲了,这房门一直过了午时,还没有打开的趋势。 听琴音说公主素来晨起很早,所以他担心公主是不是在房中出了事。 本来想找琴音进公主房间看看,可不知怎的,她今日也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好像是在躲着公主,这一来二去,偌大的青竹阁只有他一个活人了。 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秦双深吸一口气,走到房门前敲了敲。 果然,里头未有动静。 “公主。”他喊道。 秦双皱了皱眉,刚想摔门闯进去,耳朵灵敏地听见房中似乎有翻身的声音响起。 他嘴角一抽,看来公主没有大碍。 “秦双?”萧寒月像是醒了,在屋子里头喊道。 揉揉惺忪的睡眼,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还是觉得没有睡够的样子,可既然秦双都过来了,她再睡下去不太合适。 “你去正房等我,我马上就到。” 门外秦双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萧寒月找他是什么事儿,“公主,属下先告退。” 夜王府一条小径上,宁夜清晨时候就收到庆公公的旨意要进宫,这会儿才刚刚回来,苏慕立即上前给宁夜系上一顶绛紫色烫金绒毛的披风。 “殿下,冷吗?”柳絮赶忙拿了手炉过来。 宁夜垂帘,身子轻轻晃了晃,被柳絮和苏慕一左一右地扶住。 深春初夏之日,天气缓缓炎热下来,可他偏偏体内冰寒刺骨,就连潋滟清冽的眉宇都微微染上了雪霜。 “今日朝堂之上,有人点了龙檀香,我体内暗疾遇此香就会发作。”宁夜深吸一口气,幸而最近他病情好转,所以才不至于当众暴露。 “殿下暗疾之事知道的人就很少,知道龙檀香会引发殿下体内暗疾的更是寥寥无几,这次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苏慕脸色也凝重起来,他能当宁夜的贴身暗卫,心思缜密的程度绝非常人能所及。 殿下以前不是没随着皇上去朝殿中听过政,可从来没听说过殿中点香,何况世上千万种香,只有龙檀香能引发殿下的暗疾。 所有巧合都巧合起来,那就不是巧合! 宁夜凤目眯起,苍白的俊颜勾起冷笑的弧度,“看来本王还是大意了些。” “会是宁涟太子干的吗?”柳絮问道。 宁涟太子向来和殿下保持的是敌对面,殿中听政,他也在场。 “宁涟生而高傲,他从见到我的第一面起就忌惮本王,可这么多年却从未用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宁夜淡淡地道,他很清醒,如果非要说他唯一敬佩宁涟的地方,那就是他对对手足够尊重。 “此人不但知道本王体内有暗疾,还十分清楚本王的身体状况,他是认定本王会倒在殿上。”宁夜嗤嗤地道,“只可惜,最后还是没有如他的意。” “殿下,先回牡丹阁吧。”苏慕感受着宁夜外放的寒冷体温,赶忙道。 宁夜颔首,只是刚没走两步,就觉得眩晕袭来,眼前一黑身子就倒了下去。 “王爷!” ---- 萧寒月穿戴好衣裳来到正房,秦双有些拘谨地站在那。 手指抬了抬,她浅笑示意,“坐。” “属下站着就好。” “既然是我身边的人,就不用在乎俗礼,我让你坐你就坐。”萧寒月脸色一扳,认真地道,“这点你倒是要向琴音学习,你看她何时将自己当成外人了?” 秦双愣了愣,然后上前一掀衣摆,坐在了萧寒月附近的一把椅子上。 “昨日我跟你讲的东西......” 秦双赶忙伸手入怀,摸出一张羊皮状的物事递过去。 伸手接过,萧寒月扫了眼,啧啧赞叹,“不愧是西楚皇室暗卫阁的东西,连一份天幽帝京的地图都如此精细。” 这张地图上除了帝京的街巷,连每条街巷的店铺,酒楼,客栈都标明的一清二楚。 “因为天幽领地并无西楚暗桩,所以西楚皇室暗卫需要牢记天幽帝京路线,以备不时之需。”秦双看萧寒月看得认真,就知道这份地图应该能帮上她很多忙,难得地笑了笑,“能帮上公主再好不过。” 看着手中的地图,萧寒月点点头,无意中抬起头的时候,恰好将秦双的笑印进眼中。 握着羊皮地图的手差点松开。 她还没见过秦双笑呢,或许是因为他出生西楚皇室暗卫队的缘故,虽然看上去俊秀儒雅,可脸上总是一副冷冰冰又少年老成的样子,如今乍然一笑,竟然好似春光般明媚无暇,雅然天成。 十七岁就有这般风姿,萧寒月倏尔觉得,西楚皇室的暗卫阁有些可恨,怎么能将这么一个翩翩少年郎抓去训练当什么什么暗卫呢? 这样的男儿,就是放在宫中看着也赏心悦目啊。 “公主,公主?” 一双手在跟前晃了晃,萧寒月回了神,看着秦双茫然的双眼,轻咳道,“没事,我刚刚有点头晕,走神了。” 秦双点点头,他作为属下,当然是不会去怀疑公主的任何话,只当公主是真晕,真走神了...... “怎么今日没看到琴音?”半柱香的功夫后,萧寒月差不多对天幽帝京的路线有了大致的了解,将羊皮地图收好,问道。 “琴音姑娘还在偏房休息。” “还在休息?”萧寒月嘴角歪了歪,视线投向外面。 午时都过了许久,她是昨晚被恶魔吓的一夜没睡着,到天明时分方才有了点困意,可现下也起来了。 从前都不知道琴音这么贪睡啊。 “走,我们去看看她。”萧寒月颦眉站起身来。 秦双立即跟上。 正准备去偏房的时候,苏慕蹑手蹑脚地进了青竹阁。 “属下见过寒月公主。” “免礼。”萧寒月有些惊讶,“你家殿下找我?” “不,不是。”苏慕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是我找寒月公主。” “何事?”萧寒月皱眉。 “王府正厅来了客人,可我家殿下有要事缠身,所以想请寒月公主出面会客。”苏慕道。 萧寒月眉间褶皱深了些,按理说夜王府的事情跟她无关,她毕竟还不是夜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可苏慕亲自过来请,想必宁夜是真的有要事,看在这人还算‘好心’,没将她赶出去的份儿上,她也不好拒绝。 于是,她叹了口气,“带我过去。” ------题外话------ 更新时间变一下哈~日常每天两更左右,一更上午八点,还有一更下午四点左右~然后不定时加更~ 第八十八章 不速之客(二) 萧寒月随苏慕来到夜王府正厅,看到所谓的‘夜王府客人’,艳丽的面颊忍不住阴沉下来。 宁安原来端坐在厅堂喝茶,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抬头,同样面色一沉。 “看来我这个弟弟果真不得皇兄的欢心,竟然是见我一面都懒得,派你来敷衍我。”宁安冷冷地道,话语字里行间皆透露着对萧寒月的嘲讽。 经由金殿一事,他这个天幽燕王不但被萧寒月休了,还被褫夺封号和领地,简直是颜面扫地。 现在天幽帝京皆是当萧寒月为神明,而他却沦为笑柄,再见这个女人,他如何能咽的下那口气! “五皇子,属下先前已经禀明,我家王爷不在府中。”苏慕颦眉道,“所以请了王妃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满?” 萧寒月伸手,示意他不必理会。 一步一步踏进厅堂,坐在高坐之上,颇有一份主人家的样子,“我是夜王的准夜王妃,西楚的惠贤长公主,我亲自招呼你,难道不比夜王招呼来的有体面吗?” “说我家王爷敷衍你,那你还真是误会殿下了。”说着,萧寒月朝宁安绽开一抹笑容,这抹笑,艳色微醺荡漾中掺杂着甜蜜,还有女儿家春心初动的害羞。 她不知道宁安今天的来意,可自己和宁安过节颇深,想必和宁夜也好不到哪儿去,既然这样,又何必给他留情面。 “你!”宁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中的怒意,他今天孤身一人前来,决不能因为萧寒月而吃瘪。 他冷笑,“看来你在这夜王府过得还不错。” “离了你宁五皇子府,本公主自然住的舒心。”萧寒月笑意不减,“我如今吃的好睡得好,不劳烦宁五皇子挂念,哦对了......听说宫中的皇后娘娘在替宁五皇子张罗重新娶妃一事,说起来我还没恭喜宁五皇子呢!” 本来她一走,孙林心该是最有机会被扶正之人,可绛燕轩那寒体散她吸了这么久,身体虚弱的不成样子,那日她被琴音气的吐血晕倒以后,请了宫中太医把脉,她这不能延绵子嗣的消息一下子就传了开。 宁安虽被褫夺封号,但到底是皇室子弟,更是皇后嫡次子,五皇子妃的位置虽比不得以前的燕王妃位,可也算尊贵无比,哪里能由着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占了去? 至于孙清心,被洛水城大公子玷污,还能留在五皇子府就该烧高香了,王妃之位更是轮不到她。 几番考量,这才有了宁安重新娶妃一说,据萧寒月所知,似乎是暂时敲定了天幽李尚书家的嫡长女李文轻,这位姑娘往大了不说,至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了,孙林心虽然被她折断了一臂,可说到底啊,她的心思狠毒,还得宁安宠爱,这位只在闺中长大的李尚书嫡长女在宁五皇子府不知道能活多久。 “孙林心到底是出生孙太医嫡出一脉,理应该是位正妃,可惜就算本公主走了,她还是逃不掉当妾的命运。”萧寒月雅然至极地叹了口气。 “你莫要诬陷林心。”宁安似是想到了什么,嘲讽道,“你不过是嫉妒林心得本皇子宠爱才屡次对林心出言不逊!萧寒月,何必呢?本皇子早就给过你机会,你若不假装矜持,你我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敌对相待!” 萧寒月扶面,她何时诬陷人了?她何时故作矜持了?最最重要的一点,她何时嫉妒过孙林心得宁安宠爱了?!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宁五皇子,我说你清晨起床时也不拿面铜镜照照,自己什么样子难道自己心里没点数么?”萧寒月简直无语,尔后眨巴眨巴眼睛,浅浅一笑,“不过你如果有我家夜王那等风姿样貌,兴许我还真从了,可惜啊......我早就说过,你不配!” “对了,现在五皇子可要注意身份,按照辈分来算,五皇子理应唤我一句嫂嫂,不能因为我们两个私底下交情深就乱了辈分,你说是吧?” 一旁站在萧寒月身侧的苏慕满脸冷漠,可肩膀却是不时地抖动着。 没想到寒月公主这不带一个脏字儿的损人阴招,很讨喜嘛。 宁安被这一番话羞辱的脸色青白交加,眸光中怒意闪烁,暗潮翻涌,须臾,他周身已经满是戾气,俊颜更是腾升起一股无以伦比的杀意。 苏慕严阵以待,要是宁五皇子真敢在夜王府动手要伤寒月公主的话,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萧寒月,你等着,此仇,必报!” 说完,宁安冷眼望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苏慕望着那背影松了口气,走到萧寒月身前朝她抱拳一礼,“属下多谢寒月公主出面。” 萧寒月挥挥手,挑眉道,“宁夜是在府中的吧?” 苏慕犹豫了下,点点头。 “他为何不见宁安?”萧寒月纳闷,宁夜可不像是会怕宁安的人,到底不是亲生兄弟,这差距实在过大。 她想,在宁夜眼中,宁安就是粒小跳蚤,连被他放在眼中的资格恐怕都没有。 “我家殿下身体不适。”苏慕斟酌了下用词道。 身体不适?萧寒月袖口中的指尖扣动着,她最近有让秦双去牡丹阁偷换宁夜的药,按道理来说那药只会帮忙压制宁夜体内暗疾,他现在就算身体没有大好,至少暗疾不会轻易发作,突然身体不适是不是她的药出了问题? “带我去看看你家殿下。”萧寒月道,她必须得亲眼见见宁夜的症状然后再做药方调整。 “这......不太合适吧。”苏慕轻咳道,虽然他觉得寒月公主人不错,可他们家殿下好像不太喜欢公主,要是她进殿下的房间,绝对会被扔出来的。 萧寒月刚想说让他别墨迹,不然你家王爷就真该有事儿了,话还没出口,恰时正厅外一抹影子突然窜入。 “公主,不好了。”秦双急切道。 “什么不好了?”心下纳闷呢,刚刚苏慕找她找的急,所以萧寒月就让秦双先去看看琴音那丫头。 琴音...... 她‘蹭’地从椅子上起身,瞪大眼睛,“不会是琴音有事儿吧?” 秦双面色难看地点头。 萧寒月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什么宁夜,直接宛若一道旋风般地刮出了正厅。 第八十九章 恩人 刚风风火火地走进青竹阁的偏房,萧寒月就听到一阵抽噎的泣声。 琴音蜷缩着身子躲在墙角,像是受惊了的小猫似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见她只是情绪有点不稳定,总的来说没有自己想象当中这么严重,萧寒月一路上悬着的心放下了,她朝秦双使了个眼色。 “你去外头守着。” 秦双也知道此时待在这里不妥,答应一声守在了门外。 “公主......”感受到面前一片清影落下,琴音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神色柔和的萧寒月,心头更加愧疚了。 “怎么躲在自己房间哭?”踌躇了下,萧寒月问道。 “奴婢!”琴音咬咬牙,最后像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般,坚定地道,“奴婢骗了公主!” 听着她的话,萧寒月怔了怔,“骗了我什么?” “其实奴婢知道公主在宁五皇子府的救命恩人是谁。”垂下脑袋,琴音嗫嚅道,“奴婢根本就没有被打晕过,公主手中的那张药方,是奴婢刻意藏起来的。” 什么?!萧寒月瞪大了眼睛,此时她也顾不得去怪罪琴音和询问她撒谎的理由,立即急道,“是谁?” “就......”琴音抬头看了萧寒月一眼,迅速耷拉下脑袋,“就是夜王殿下。” 宁夜?萧寒月心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跟五谷杂粮似的,“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公主殿下,奴婢一双眼睛长着,哪里会认错人。”琴音都快哭了,“况且夜王还在公主房间中逗留了一阵子,奴婢着实印象深刻。” 这会儿萧寒月倒是反而沉默了,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宁夜,此人阴险狡诈,危险晦暗,阴晴不定,却能在关键时刻出手助她甚至是救她。 比如在五皇子府的时候,宁安非要让孙嬷嬷验她的身以证清白,可后来却不知为何传来孙清心的消息,将宁安一众人支了开,萧寒月回味起来就知道是谁干的了,毕竟那日在花粉楼除了她,就只有一人看完了全部过程。 可她几次有意接近宁夜,总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愈发浓郁的杀意。 他还想杀了她的!至少宁夜对她动过杀机,而且不止一次! 为什么呢? “我知道了,你先休息。”萧寒月悠悠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琴音不说要么就是有她自己的道理,要么就是被宁夜威胁了不准说,不过无论哪个缘由,她都不好意思狠下心去责怪琴音。 琴音看萧寒月并没有出现她想象当中大发雷霆的样子,顿时觉得压力倍减,嘻嘻地扯出笑来。 公主没有生气,真是太好了! ‘砰!’ 宁夜夺过放在床头的上好白瓷茶盏扔了下去,低低怒道,“为什么不弄醒本王?” “王爷息怒!”柳絮跪在了床前,“谁也不知道宁五皇子会挑这个时候来夜王府啊,属下实在心疼王爷的身体,就没......” “心疼?”宁夜冷笑,“你以为宁安当真是来我夜王府喝茶串门的么?他分明就是来看本王有没有病榻在床的!本王如果不漏面,反而是如了他的意!既然左右都是要惹人怀疑,从朝殿到夜王府一路,本王何苦用内力强行压制暗疾,你倒好,让本王的努力付之东流,如今还敢顶嘴,当真是长本事了!” 兴许是情绪动的猛了,感觉一口气进了胸腹中,不再是原先的寒冷,而是烈火的焚痛和灼热。 宁夜一张俊颜顷刻又苍白了下去,他垂下睫毛,平复胸口起伏,这个时候,他不能动气。 “殿下的意思......朝殿的龙檀香和五皇子有关?”柳絮此刻面色难看,要真是这样,那他岂不是反而截了自家殿下的糊? “脱不了干系。”宁夜闭着眼睛道。 宁安是宁涟的人,有些手段,宁涟不屑于用,可宁安为了亲哥哥,或许会不择手段。 但是宁安胆子还没有大到这种程度,也没有足够的人脉敢帮他在朝殿做手脚,他背后定然还有人相助。 “宁安如今可离去了?” “离去了。”柳絮懊恼,这都离去有好一会儿了,现在再怎么后悔都没用了。 “不过属下好像听说宁五皇子没待多久就自行离去了。” 宁夜眼睛忽然睁开,蹙眉道,“自行离去?待了多久?” “盏茶的时间都没有。”柳絮道,“本来属下是想让苏慕去拖着宁五皇子的,看能不能拖到殿下醒来,不曾想他这么快就走了。” 宁夜挑眉,这样算起来他就不算是刻意避人不见,顶多算是要事缠身没有第一时间露面罢了,何况宁安在夜王府不过就待了这么点时间,见不到他实属正常。 “难道他来我夜王府当真只是喝茶?”挑眉过后,眉宇便是轻轻拧在了一处,宁夜心里头涌上一丝难得的纠结,否则怎会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未曾探查到就走了?委实不太像他的风格。 “既然此事已过,殿下还是不要费神费力了。”柳絮道,“殿下暗疾发作,先好生休息一日,明晚......还得去蔺府一趟。” 闻言,宁夜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的确,现在手底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办完,可他现在身体已经有些强撑不住了,明晚的事情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得休息休息。 “去将药煎了,本王喝两天,明晚应该能撑得过去。” 柳絮还是担忧,“王爷,先生说了,那药还是有副作用的,需要用内力调息压制才能将副作用降到最低,明晚如果顺利的话是无事,可万一......王爷如果不能动用内力会极其危险。” 所以寻常但凡是可能遇到危险的情况下,王爷都会留一手,提前停一段时间的药,明晚如此凶险,看王爷的样子,竟然是不准备停药吗? “你和苏慕都是本王身边数一数二的暗卫,难道还保护不了本王的安全?”宁夜戏谑地道,“今日在朝殿之上牵动暗疾确实是在本王意料之外,但本王的身体本王自己知道,这两日的药不能停,如果停了,怕是不能去蔺府了。” “离元宵灯会还有时日,王爷不妨修养一阵子再着手?”柳絮道。 “不,事实上明晚最为安全。”宁夜勾唇一笑,“如果不出意外,计划将会畅通无阻地完成。” 明晚......是他娘的忌日,他很清楚每年的那一天会是怎么样,至少‘他父皇’的行踪,宁夜了如指掌。 第九十章 无条件的支持 夜色笼罩,月弥漫上夜空,天幽帝京的喧闹全无,只余下一抹夜晚的宁静。 风吹落青竹阁一地竹叶,悠悠缓缓,飘洒而落,透在迷茫的夜色中氤氲优美,依稀能看到一片片被灯笼折射的竹影。 萧寒月一身红衣就这么站在一小片竹林跟前,这一刻,她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心和安定,白日的时候,她觉得脑子一刻都没有办法停息下来,因为一停止思考,迎接她的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陷阱以及无数被提前挖好的坑,坑坑相扣,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反而晚上万家灯火通明,百姓安睡,万籁俱寂之时,她能好好享受这个世间最后一抹幽光,哪怕如同星星般少的可怜,可却能给予她一份温暖。 仅存的温暖。 萧寒月叹气,重活一世,她竟然还会贪恋人间温暖了?在清竹林的时候,她从来不在乎这些,甚至嗤之以鼻。 想到这里,萧寒月自嘲的笑笑,果真是历经人世百态,开始爱惆怅虚实长短了。 她摸摸佩在腰间的一柄上好长剑。 这是秦双的剑,今晚是她第一次要单独出府,还是在大晚上,所以问秦双要了这把剑来防身。 “王妃,真的不需要属下陪同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双站在了她身后,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胸口有些心悸。 “不用。”萧寒月朝他微微一笑,“琴音那丫头胆子小,你替我在府中好好安抚她,我去无垠药坊不过是办些事,很快就能回来。” 话语一落,不等秦双挽留,她就抬步朝夜王府的大门走去。 很奇怪,平时夜王府的大门在这个时候都是关的紧紧的,今天却好像是知道她要出去似的,敞开了大半。 萧寒月没有内力傍身,使不得轻功,可秦双给她的那张天幽帝京的地图上记载了最详细和方便的路线。 两柱香的功夫后,帝京大街三巷九门的无垠药坊处。 “寒月姑娘。”无垠药坊的门面药铺还亮着灯光,不知道是不是老坊主刻意为之,今晚上当值的正好是冯越。 他见到萧寒月,面露喜色。 对萧寒月这个幕后坊主,冯越是由衷敬佩的,明明是个女子,却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品质啊!特别是萧寒月在金殿上休夫的事情传开,他听说以后,再联想起五皇子府中,萧寒月威风凛凛怼府中两位侧妃的样子,简直是神气! “这些都是寒月姑娘前些日子说要的药草。”见萧寒月走进来,冯越立马指了指地上捆了三大麻袋的东西,疑惑道,“不过寒月姑娘虽然要的量极多,可都是些寻常药草,不知道是干嘛用?” “用来泡药浴的。”萧寒月裂开唇角一笑。 “这样啊。”对于泡药浴这个解释,冯越没有半点怀疑,因为萧寒月要的都是些强身健体的药草,确实可以当药浴外用。 “老坊主和少坊主在里面等你,寒月公主快进去吧。” “少坊主也在?”萧寒月意外,她本以为前些日子欧阳明约她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该聊的也聊了个差不多,所以她今日前来其实主要是为了见无垠药坊的老坊主,就是现在的欧阳家主。 创立天医派一事,需要欧阳家族支持,而整个欧阳家,只有一人能真正决定此事。 “少坊主本来无需露面,可非说想当面跟救命恩人道谢。”冯越笑道。 萧寒月嘴角抑制不住地抽了抽,既然道谢,前些日子在东越客栈二层楼的楼栏雅间怎么没看出他有想要道谢的意思? 那时候嚣张神气的很啊!全然没有把她当做是救命恩人好不好! “我知道了,我这就进去。” 萧寒月对整个无垠药坊还算了解,毕竟之前给欧阳父子治病的时候她都去过,所以冯越一开口,她就知道欧阳父子在哪里了。 多半是在药坊暗格的房间中等她。 一踏进去,幽幽药香袭来,萧寒月顿时觉得胸口处舒缓至极,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药坊暗格后用来存放无垠药坊一些珍贵药草,这些药草光是散发出的药香也会有药效,虽然没有直接服下效果好,可能够疏通心脉,顿时让她心神震了震。 “寒月姑娘,请坐。”欧阳明笑着对她招手。 房中的一老一少围坐在一张古朴的桌前,因为是暗室,如今又已经是夜晚,所以房间显得阴暗凄凉,只燃着几盏蜡烛灯,勉强能看清这对父子的样貌,在这烛光下乍一对比,竟然是出奇地相似,只是气质略显不同。 欧阳明长相俊美翩翩,只是因为长期得病调理显得羸弱苍白,不过这份苍白现在在慢慢好转,饶是如此也有种病态美人的柔弱感,反观欧阳家主精神奕奕,看上去果断神武。 “见过欧阳家主,欧阳少主。”没有着急坐下,萧寒月上前一步,先对二人见了个礼,但没有躬身行大礼,只是简单地屈膝微福。 按道理来说,身为西楚长公主,萧寒月没有必要跟这两位驰骋商道的男子行礼,可作为后辈,又是初次见面,萧寒月觉得还是需要基本礼仪来以示尊敬的。 “这是做什么?”欧阳家主立即从凳子上起来扶住萧寒月,“寒月姑娘是我们父子的恩人,哪有得恩之人再受恩人之礼的道理?” “父亲你就别推推搡搡了。”欧阳明浅笑,“她此次过来本就是有求于欧阳家,你若再推搡,她就该不好意思了。” 话音一落,欧阳家主狠狠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和蔼地对萧寒月拍拍手,亲自牵着她坐在身边,柔声道,“寒月姑娘,你要办的事情我都听这臭小子说了,你是对欧阳家有恩之人,不论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答应,想做的事情尽管放手去做。” 萧寒月按捺住心头的惊讶,一样是看了欧阳明一样,本以为他和她偷偷见面的事情他会保密的......没想到竟然是对欧阳家主全盘托出了。 这么说起来她确实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不......已经不是不好意思了。 因为她是打着明白要坑他们欧阳家,要是老家主稍稍反对一下,或者是跟她争执一下,她再想办法说服,良心也算说得过去,可见欧阳家主如此无条件支持,她反而觉得心中愧疚。 第九十一章 建派 “不是,欧阳家主,我......”萧寒月轻咳了下,“你就这么答应了?” 欧阳家主怔愣了下,浅笑道,“怎么?这点小要求我既然能做主,干嘛不答应?” 他没有说的是,让欧阳明提前约萧寒月会面其实就是他的意思,他想知道萧寒月是不是早就知道无垠药坊和欧阳家的关系,借治病一说刻意来接近欧阳家。 不过最后听欧阳明说了他们的交谈过程,便彻底放心了,甚至对这个年轻又医术高明的女子,他油然升起了一份崇敬。 堂堂欧阳家主对一个不过及笄之龄的小辈心生崇敬!这说出去有谁会信? 偏偏事实就是如此! “近来我兄长可有频繁来无垠药坊?”萧寒月问道。 “寒月姑娘说的是慕晟太......公子吧,他确实近日来的比较频繁。”欧阳家主道。 关于萧寒月的身份,他都听冯越和伙计们说了,西楚的惠贤长公主,能被她称为兄长的人自然就是西楚太子了。 不过西楚太子贤明远扬,为人亲厚,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无垠药坊的人皆是夸赞不绝。 “冒昧问下,你们进展到了那一步?”萧寒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有些略微紧张。 “这件事我倒是不大清楚。”欧阳家主笑着欧阳明怒了努嘴角,“近日慕晟公子来无垠药坊,都是明儿招呼的,寒月姑娘不妨问问他。” 视线渐渐从欧阳家主那张略微褶皱的脸上转向欧阳明,萧寒月的眼睛......扑闪了下,带着两分期许两分期待。 她的眸子天生魅惑,水波氤氲弥漫,尤其的暗室房间的烛火映衬下,脸颊白里透红,艳色风华间说不出的魅惑,看的欧阳明嘴角的笑容微滞,这一刻,他好像觉得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连烛油滴落的嘀嗒声都格外清晰。 “明儿,寒月姑娘问你话呢!”见儿子出神,欧阳家主心中暗骂死小子不争气,桌子腿下的脚在萧寒月不注意的瞬间,用力地踹了过去。 欧阳明吃痛,咧了咧嘴角。 “欧阳明,你怎么了?”萧寒月担忧道。 欧阳明? 欧阳家主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两个人看上去倒是熟络的很。 他可不管什么萧寒月是否有婚约在身,那道圣旨简直就是屁话!在天幽帝京,两年那是会发生多少变数的事儿?何况他们欧阳家从不明面上效忠哪国的皇室,管他是天幽的皇子还是西楚的公主,只要跟他儿子两情相悦,他这掌管九州内全部药草生意的欧阳家族,有的是办法成事儿! 啧啧,想到这里,欧阳家主就满脸后生可畏的样子,眼角的眉梢都挑起来了。 瞅他家死小子看寒月姑娘的眼神!死小子病了这么多年没白病,眼光简直练的跟他爹一般好! “没事。”欧阳明当然不知道老子心里头花花肠子,只是还沉浸在自己刚刚出神的窘迫里头,不管怎么样,对着人姑娘一直看,实在是不太好。 “没事就好,我方才看你好像一动不动的,以为你哪里不舒服呢。”萧寒月扶额一笑,没事她就放心了,近来要在无垠药坊安插西楚暗桩,少不得要欧阳明的帮助。 欧阳明更加窘迫了。 欧阳家主看看欧阳明,本来的欣慰重新化成满脸嫌弃,自喃道,“讲个话还害羞了,半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魄都没有!这个样子还怎么追人家寒月姑娘?” 不过他在这里好像确实不像个事儿,得想办法寻个借口早点离开,让两个年轻人再热乎热乎。 想到这里,他起身,朝欧阳明道,“出府时你娘说她身子有些不适,我回去看看,你陪寒月姑娘再聊聊。” “娘不舒服吗?”欧阳明也一副要起身的样子,“要不儿子回去。” 一只大手立刻按在了他的肩膀,把他起到一半的身子硬生生给摁了下去,下一秒,欧阳明就听到父亲苍劲的声音笑着袭来,“不用,为父自然会好好照顾你娘!” 边说着,手底下边用了些力,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小子,你要惹寒月姑娘不高兴了,等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欧阳明算是揣摩了点老子的心思,汗颜压低声音,“别乱点鸳鸯谱啊。” 什么叫乱点鸳鸯谱?欧阳家主翻了个白眼,再用眼神瞪了欧阳明一眼,笑意盈盈地出了暗室房间。 “看得出来欧阳家主跟你关系不错。”萧寒月失笑。 “哪里不错了。”欧阳明轻哼,抬眸间却看到她眸底的羡慕和失落,只觉得胸腔颤了颤,垂帘一笑,“或许还可以,我这些年病着,我爹替我寻遍天下良医,想来还是疼我的。” “知道就好。”萧寒月摊手道,“我从小娘就死了,爹也讨厌我讨厌的很,倒是没有你这种福气,你啊,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欧阳明不答话,只是呵呵地笑着。 “聊正事儿吧,寒月姑娘。” “说实话,刚才开始我听你这一声‘姑娘’喊的就很是不自在。”萧寒月微微摸着脸颊。 好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看着这么个娃娃一口一个姑娘喊着,她老脸何存啊? 欧阳明怔愣,“寒月?” 更寒颤了。萧寒月腹诽,可脸上还是勉强维持着笑,“你喜欢就好......” 为了转移话题,“我们聊正事儿吧。” 欧阳明看了她一眼,唇角燃笑,“好。” “我想建立一个门派。”萧寒月开门见山地道,见他面色镇定地出奇,不由得纳闷道,“你不问问我?” “没有必要问。”欧阳明依然泛着柔柔笑意,“你那天在东越客栈对我几番试探,我就知道你的野心不小,而且安插几个西楚暗桩这么简单的事情,在我无垠药坊的遮掩下根本就不需要慕晟公子亲自来吧?”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女人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萧寒月耸耸肩,她自认为聪明过人,没想到全部都被欧阳家两父子看的明明白白。 “我替你选好地方了。”欧阳明不紧不慢地道,“就在天幽帝京外不远的地方,改天有空就带你去看看,开工有十日了,现在多少建起了雏形。” 第九十二章 交谈 萧寒月受之有愧,“这般浩大的工程要耗费的银子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无垠药坊其实才渡过难关,我可以......” “可以怎么样?”欧阳明没好气地道,“你这西楚公主穷的很,没有无垠药坊和欧阳家相助,还想创立门派?要是你的嫁妆没献给皇上,那还好说。” “我!”萧寒月憋的脸颊通红,他说的是没错,她可谓是九州内最穷的一位公主了,可就算是这样,这么光明正大的侮辱她真的好吗! “我可以去求皇兄。”好半晌,她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当然,萧寒月也知道她皇兄爱民如子,身边只要有多余的银子就捐出来扶持百姓了,小钱还好,要这么一笔大费用,兄长怕是帮不了什么。 “行了,你也别推辞。”欧阳明想自己是有些伤人心了,道,“既然我和爹爹身子好全了,也能腾出手来对药坊管理一二,有我们父子两个人操持,根本就不差那点银子,你尽管用就好了。” 那点银子?萧寒月觉得脑壳中一阵眩晕袭来,创立门派至少几十万两,算小数目么? “不是,我想知道你们欧阳家到底多有钱?” 面对这个问题,欧阳明愣了愣,仔细思考了片刻,茫然道,“大概......至少比天幽的国库要多吧。 萧寒月脑门一阵突突突地跳了起来。 富可敌国啊!她以后还是少惹欧阳明,没准哪天落魄了,还能上他家蹭点金子。 欧阳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能看到她心中所想似地,只是那眼神这么看怎么有些......古怪。 “你们欧阳家可真神奇,医术不咋的,偏偏老的小的都这么能赚银子。”萧寒月小声咕嘟。 坐在对面的男子着实有些绷不住,嘴角浅浅地抽了抽。 她抬起水波氤氲地眸子,“可是天幽帝京外不是有清竹林了吗?我们这么大费周章地将门派建在那,会不会被围剿?” 反正想当年,她是断然不会允许清竹林附近有门派的,那是属于侵占领地,谁敢凑上来,她就敢杀谁! 欧阳明眼皮抬了抬,“以前或许会,但是现在就不用担心了。” “为什么?” “自从第三代鬼面医仙下位以后,清竹林面对江湖四面八方的施压,余力不足,没功夫去管领地的事儿。”欧阳明说着冷笑了下,明显是对现在的清竹林很不屑一顾。 “清竹林是江湖第一大组织,哪个不要命的敢对清竹林施压?”这回,萧寒月是真真地不可思议,她自己就掌管过清竹林,最懂得清竹林的状况,莫说是施压,但凡清竹林随便一个小杂碎出现在江湖视野里,谁人不对其毕恭毕敬的? 所以这些年来才会有这么多人挤破了脑袋想进清竹林。 “君夜城。”欧阳明无所谓地道,“说来这也是清竹林那新上任的鬼面医仙作死不要命,搞什么天价诊金,江湖中人讲究义气,真正有银子的又有多少?江湖大半懂医之人皆出生清竹林,现在搞的大多数人有病没的医,慢慢的,这清竹林就失了民心。” 萧寒月怔愣了下,然后笑了起来,程子昂居然在她死后还上演了这么一出戏,天价诊金?她虽不知到底这个‘天价’有多天价,可从欧阳明的话中就能够听出一两分意味来。 程子昂虽然在她身边跟了七年,可她清竹林鬼面医仙一脉的医术岂是他区区七年能够学会的?就他那皮毛医术,胜过寻常大夫几分,真正却上不得大场面,为了自己不被人戳破,才搞了这天价诊金出来吧? 还连累了整个清竹林! “此事君夜城为什么要插手?清竹林位于天幽,君夜城位于西楚,他们好像没理由出来牵制。”萧寒月整颗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了,因为至少她知道了一件事,就是她死后这三年,程子昂恐怕也不是这么好过。 “如何能没有理由?”欧阳明撇撇嘴,“理由可谓是多了,你想想江湖中人得罪了清竹林,有什么下场?” “死。”动了动唇角,萧寒月不假思索地道。 “可江湖没有蠢人。”欧阳明唇角扬起微笑的弧度,“他们在死之前如果能找到一个庇护,或许能免去一死。” 萧寒月眉间微挑,但不置可否。 的确,君夜城发展至今不过几年,便可与清竹林相较一二,如果有人得罪清竹林,那么加入君夜城是唯一的办法。 “有了新鲜血液加入,君夜城现在定是如日中天。”萧寒月浅浅一笑,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君夜城的城主她还没机会去拜访,看来她如果有时间,该去西楚的君夜城走一趟了。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她和君夜城现在都看清竹林不顺眼,啊不,准确说都看程子昂不顺眼,如果在条件允许之下,说不定是可以合作的。 欧阳明看她的样子,疑惑地道,“你好像很了解江湖这些事儿?” 反正看上去比他了解! “呃......”萧寒月回过味儿来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轻咳了下正色道,“西楚宫中有位朋友,是江湖来的,与我关系甚好,怜我是个宫墙公主,常常给我讲外头的事儿。” 眼见欧阳明恍然的样子,萧寒月才扶额松了口气,同时不禁感慨感叹,自己编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也是,你若不了解江湖,以后怎么驾驭那新建立的门派。”欧阳明笑笑,“想好这门派的名字了么?” “自然。”萧寒月咧嘴,拍桌道,“就叫它天医派。” 天医派,源自于鬼面医仙一脉传承的功法,天医真经,这是萧寒月早就想好的名字! 到时候她的天医派出现在程子昂的眼前,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何等的丰富。 “天医派,倒真是个好名字。”欧阳明赞同地点头,“你那一手医术妙不可言,和此名,甚配。” “这名字跟我的医术可没有关系。”萧寒月耸耸肩膀。 欧阳明略显沉默,看着萧寒月眼睛眨动的频率快了起来,须臾,道,“你这医术......到底是跟谁学的。” 萧寒月突然垂帘不答他的话。 “罢了,你不想说就算了。”欧阳明叹了口气。 “家师......第三代鬼面医仙。”萧寒月犹豫了下,缓缓开口。 她不想骗欧阳明,此人是她自重生后遇到的除皇兄外第一个不惜一切帮助自己的人,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清竹林的鬼面医仙?”欧阳明身子一颤,“你刚刚说西楚宫中的江湖人......” “就是家师!” 经过短暂的震惊,欧阳明总算镇定了心神,轻松一笑。 其实也没什么,本来世上就有很多事情都说不准也让人捉摸不透,就跟原本濒死的他遇见了她一样。 第九十三章 追杀 夜已过三更天,灯笼挂在街巷的几个角落,发出微弱浅淡的光。 一辆马车缓缓在天幽帝京的大街上行驶着。 “你还真是神机妙算。”蔺青云倚靠在马车岩壁上伸了个懒腰,身子微微侧着。 宁夜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答话,半晌才幽幽地道,“你受伤了。” “这点小伤。”蔺青云低低地望了眼手臂流淌的鲜血,毫不在意,“比起元宵灯会天幽皇帝要受的,可少多了。” 宁夜继续沉默。 马车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你瞒得住蔺家的人吗?”宁夜忽然道。 “怎么瞒不住?除了老爷子外,蔺府的人只管看我不顺眼,可是没一个敢惹我的。”蔺青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到了蔺府门口再喊醒我。” 宁夜点点头。 今日,他应该是最累的,不过计划还算成功。 萧寒月从无垠药坊出来,往夜王府的方向走。 已过三更天,现在算算应该是更夫上次打更和下次打更交替的时间,就是说,现在帝京的街上不会有任何人。 当绕过一条小巷子以后,萧寒月步履加快了些。 她五感灵敏,有那么一瞬间,清晰地听到身后有树枝被踩踏的清晰破碎声,果然,在她加快脚步的同时,后头的脚步声开始零零散散地急促起来。 萧寒月艳丽的容颜面色微变,从刚刚的试探,她可以察觉到身后确实有人,很多! 茫茫夜色中,有这么一群人尾随,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手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长剑,萧寒月皱了皱眉,这具毫无内力武功的身体,要想逃出去,恐怕难了! 边琢磨着,萧寒月慢慢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她记得还有一条路可以去夜王府,只要能回夜王府,宁夜再怎么样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眼看萧寒月灵巧地一个转身,进了街巷的岔路口,身后的人似乎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领队的头儿心思灵巧,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应该是暴露了,往身后迅疾地一挥手,“给我上!” 身后有风呼啸而过,萧寒月心下暗骂。 哪个不要脸的?对付她一个弱女子还要出动身负内力的高手来行刺? 这回跑也没用了,笑话,她哪里双条腿跑得过用轻功的? 于是萧寒月猛地斜跨,拔腿拐弯往另一条街的交叉口疾掠过去。 帝京所有的店铺都开在这条巷子,碰到人的几率也能大一些,她需要救兵! 虽然梦想是美好的,可是现实的确很残酷,当萧寒月跑到那条街以后,放眼望去,整条街几乎是空荡荡的,甚至连遮挡物都没有!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早知道将秦双带上了!”萧寒月觉得那个后悔,不过这群人如果想行刺她,肯定不会挑秦双在身边的时候,迟早会抓到自己落单。 大意了!萧寒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神色凝重起来,上天因为厚待她才给她第二次活的机会,不能大仇都还没报就死在天幽帝京! 绝对不能! 深吸一口气,萧寒月边跑着,指尖在腰间扫过,银光出鞘! 回身和一把大刀重重地碰撞在一起。 两个人同时因为反震之力倒退了几步。 萧寒月捂着胸口半撑在地上,那全身包裹黑衣的人却只是后退了几步,跟没事儿似的。 才对上一剑,就被那人的内力震的五脏六腑都跟火烧似的难受。 ‘噗!’萧寒月猛地用手垂了下胸口,吐出一口鲜血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小丫头,反应挺快啊。”那人声音除了惊讶外有几分苍劲和年代的沧桑。 他整张脸也用黑布包裹,萧寒月辨别不出来人到底是谁,只是艳丽的脸色笃然沉下。 从他的轻松感和语气来看,此人绝对是位江湖高手。 这回是真碰上刺头了! 而且不远处还不断有人过来。 “老家伙,以大欺小,你不怕后辈笑话么?”萧寒月冷冷地道。 “笑话?”黑衣人怔愣了下,然后捧腹大笑,“你这小丫头倒是心思灵巧的很,不过用这话来反激小老儿可没用!小老儿最近缺银子,巧了不是,有人来小老儿面前下了笔大单子。” “要我的命?”萧寒月冷笑开口。 “对对对。”黑衣人不住的点头,略微可惜地望了眼萧寒月,“你这小丫头苗子不错,可惜遇到小老儿的时候不对,要是平日撞见,说不准小老儿就收你为徒了,可惜啊,是小老儿要杀的人!” 这会萧寒月反而是怕不起来了,艳丽的脸上哭笑不得,哪有人这样夸赞人的?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小老儿是吧?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黑衣人看懂这丫头的坏心思,立刻道,“我可提前告诉你,我可不是贪财的人,银钱够用就可,平日里最讲究诚信!” 萧寒月嘴角一抽,这人是以为她要加价?江湖人做生意必须童叟无欺,一敲定价就不能再改,不然哪里来的诚信?要是临时再变卦被收买,就是砸自己招牌,以后谁还敢给他下单? “你也看出来了,我再怎么骨骼清奇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余光瞥向远方,萧寒月意有所指,“这么多人够收拾我的了,你觉得呢?” 黑衣人想了想,似乎是在思考萧寒月话中的意思,倏尔,他道,“那么,小老儿若是不出手,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萧寒月笑了,“你不是缺个徒弟么?” 哪怕是在夜色中,黑衣人的眸子也是顷刻间亮了亮,斟酌纠结了一番后,飞身而去,边飞声音边从半空之际传来。 “小老儿且看你有没有命活下去,要是真能活下去,这份本事和气运确实有资格做我徒弟了!” 做你丫的徒弟!哪有徒弟受难师父见死不救的?! 萧寒月艳丽的神色顷刻间冰冷沉下。 手中剑柄紧握,虽然骗退了个老头,可她确实还没有真正脱离危险,而且......她待会儿可不是一对一。 逃?想得美!她敢肯定,这次买凶杀她的人,一定是对她恨之入骨! 一点活的余地都没有留! “还真是看得起我,那就看看到底是你们的刀强,还是我的命硬吧。” 第九十四章 获救 “殿下,好像有打斗声,要不要去看看?”驾马车的苏慕闻到空气中的一阵血腥味,不由得皱了皱眉,是谁这么大胆,敢深更半夜在天幽帝京打架? 车内,淡漠的声音袭来,“与本王无关。” 苏慕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柳絮坐在苏慕边上,用手肘杵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不是殿下不想救人,只是本来万无一失的局还叫蔺公子受伤了,他愧疚,你没看刚刚将蔺公子送回蔺府的时候,殿下那表情吗?” 苏慕想着也是,他们家殿下就是心里头越愧疚,表面越冷冰冰,只是可怜了那位......算了,只能说你倒霉,他家殿下虽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可是偶尔还是会打发善心救救人的,可偏叫你遇上的不逢时候。 马车近了,在这个地方他们能看到远处缠斗的几道身影。 “这个人我瞧着怎么这么眼熟。”柳絮望过去咕嘟了一声,本来还没怎么在意,恰时见不远处躲着一人暗地里抛飞了一件暗器。 远处的纤细影子本来就只能堪堪用剑挡住四面八方的攻击,这么一枚暗器偷袭过去,是断然躲不过的! 不过她反应极快,身形偏转,避开了要害。 只听空气中一阵闷哼,暗器似乎是打在了她的手臂上。 光是这简简单单地一句闷哼,驾车的柳絮和苏慕身子同时一抖。 就连马车里头,也是气息骤变。 “娘儿们!”柳絮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会在这里?” “寒月公主?”苏慕猛地去打柳絮的脑袋,他武功不如柳絮,轻功更是如此,只能朝他怒吼道,“还愣着干嘛?救人啊!” “来不及了。”迎面有一把刀刺向萧寒月的胸口,柳絮面色苍白,纵使他对这娘们再不感冒,好歹是跟他家殿下有婚约的女人,他也不想见死不救! 可以他的武功,是绝对赶不上在大刀下落前救下萧寒月的。 看到萧寒月被飞镖击中卸力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躲不过这致命一击。 不要说柳絮,就是萧寒月自己都放弃了,她捂住受伤的手臂,容颜尽是死寂和不甘。 还想着带琴音去过快活日子,是没这个机会了。 老天,我对不住你,赐给我两条命,我还没再多活几天呢,又丢了...... 刹那间,马车里头,猛烈迅疾的风吹开帘子,一道隽秀的身影疾掠而出。 绛紫色袖袍在空中挥过,汹涌的内力打向那柄就要触碰女子胸口心脏部位的大刀。 面前的大刀被打开,萧寒月是何等人物?在清竹林的时候所战斗次数不下百回,经验丰富老道,趁着这个缝隙手腕剑尖偏转,一剑了解了那人性命! 她望向后上方,只见绛紫色牡丹花纹的男子腾空过来,清冽而华贵,妖孽而俊美。 这个时候,她仿佛闻到了一种淡淡的幽香。 ‘绛紫牡丹夜,君踏暗香来。’不知怎的,在这样命都要没的时刻,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这句话。 “闪开!”冷冷的声音自他口中传来。 萧寒月立刻回了神,身旁有人拿刀又砍了过来。 躲不掉! 宁夜蹙了蹙眉,袖袍再次挥动,内力迸发,将人打开! 只是内力倾泻的同时,嘴角有一道鲜血缓缓留下。 “殿下!”柳絮一张脸更惨白了。 “你蠢么!”苏慕磨牙,“殿下都拦了两个人了,你还不上?你要殿下和寒月公主一起死是不是!” 柳絮恍然,紧接着,眼中杀气顿现,脚尖在马车座上点动,整个人宛若一道流烟般飘起,和涌向萧寒月和宁夜的人厮杀上。 苏慕则是犹豫了下,从袖口中摸出一个烟花筒状的物事,点燃,放空。 无声的烟火绽放在夜色里,璀璨而明亮。 ‘嗖嗖嗖’ 不过须臾的功夫,数道人影显现,齐齐涌向那缠斗在一起的人群。 苏慕自己也是拿起放在马车上的一柄剑,冲了进去。 “宁夜?你怎么样?”萧寒月看周围有人过来,替她们打着掩护,想来是宁夜的人,可她身为大夫,清晰地感觉到身旁男子呼吸紊乱,俊颜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她上前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别动本王。”宁夜抹去嘴角的血,冷冷地道,“你还是好好跟本王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在夜王府!” 被他这么不留情面地一甩,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萧寒月觉得扯裂的痛感袭来,脾气立刻就大了,怒道,“我在不在夜王府关你屁事儿!” 宁夜一愣,刚想继续说话,就觉得眼前一黑,阵阵眩晕袭来。 该死,那药的副作用上来了。 一只手扶了上来,宁夜身子颤了颤,愣是没有彻底晕过去。 “气血亏损的太厉害了。”萧寒月把上宁夜的脉搏,脸色凝重又不好意思地看向他,“你不能动用内力,你可知道?” “知道。”宁夜淡淡地答道。 最后为了救她,动了。萧寒月垂下头。 沉默一阵,从袖口摸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粒药塞给他,“吃下去,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不吃。” “为何?” “本王怕有毒。”宁夜道。 萧寒月感觉宁夜身子沉了沉,明显是在强撑,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怒气,简直不可理喻! 她猛地抓起他手心的药,往男人嘴里堵过去。 宁夜下意识地张嘴吞下,做完这一切以后,自己竟然也是有些茫然。 “看来你还是很喜欢吃药的,身体诚实的很。”萧寒月用没有受伤的右臂拍拍宁夜的肩膀,莞尔一笑。 这药丸是她前几日分析了宁夜的病症以后改良的药,本来想让秦双扔在他平时煎药的药锅里的,没想到倒是提前派上了用场。 “本王没有。”宁夜颦眉,满是不解,可是他吞下萧寒月的药,感觉拥堵的胸口明显顺畅下来,便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说话。 她既然师承鬼面医仙,懂医术自是不奇怪。 两个人被暗卫护在中央,受不到什么伤害。 不得不说,宁夜的人武功都极其高强,不说柳絮了,就连后来飞出来的几个暗卫都是以一当十的精英,刚刚将萧寒月逼的节节败退的江湖高手不过顷刻就被尽数斩在了剑下。 “不留个活口么?”萧寒月额间有汗珠隐出来,她身上只有内伤的药,对手臂上的伤也没什么作用。 再次懊恼,她现在又没有内力,带内伤的药干嘛?还不如带点外伤药保命用! “不需要。”宁夜淡淡地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朝柳絮使了个眼色。 柳絮会意点头,然后开始往倒地的尸体上搜去。 第九十五章 买凶 “王爷,看这个。”他在尸体上搜到的纸张递给宁夜,柳絮脸上被鲜血溅到,显得有些狼狈,可眸光还是透亮闪烁,并没有受伤。 “孙府。”宁夜眯了眯眼睛。 旁边的萧寒月也凑过去,在纸张上看了一眼,这是孙府和江湖人签订的卖杀契约,上面标明,有人以孙府的名义给这些人下了五万银两的单子,用来杀她! “我这条命还值五万两银子,宁安还真是看得起我。”萧寒月眉眼掺杂冷意,说完这句话,就是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寒月公主!” 宁夜搂过她的身子,指尖掠过她的后背轻轻点动了几下,然后将萧寒月拦腰抱起,神色阴沉。 “寒月公主怎么了?”苏慕跑过来,在看到萧寒月白皙的容颜泛紫的时候亦是震了震。 “刀上有毒。”宁夜淡淡地道。 “那......寒月公主没事吧?”苏慕有些心虚。 这份心虚恰巧被宁夜捕捉了去,他挑眉,“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属下就是想问问,既然单子上写的是以孙府的名义雇的杀手,为何寒月公主却笃定要害她的人是宁五皇子呢?”苏慕将脑袋往下低了低。 宁夜俊颜平静,“本王且问你,如果你要买凶杀人,会正大光明地用自己府的名义么?而能如此顺理成章利用孙府名义在江湖上雇佣杀手的,除了孙府本身,那就只有宁安。” 苏慕顿时一噎。 “属下......懂了。” 宁夜盯着他的视线并未移动半分,依然是宛若湖面般幽若不动,涟漪平缓。 柳絮正带领着几个暗卫扫荡帝京大街上的尸体,并未注意到这边。 时间,就在宁夜的眼神和苏慕的沉默下一点一滴地过去。 突然,苏慕‘噗通’地朝自家殿下跪了下去。 这一跪,跪的不只是宁夜,还有寒月公主,因为他知道,今日寒月公主被刺杀,恐怕和那日她得罪宁五皇子脱不了干系! 一切都是他擅自请寒月公主出面的错! “属下有罪。” 宁夜毫无波澜地扫了他一眼,唇角轻启,“说。” “殿下那日昏迷,属下没有办法,只能请寒月公主出面去接待宁五皇子,两人在夜王府正厅还动了口舌之争,寒月公主占了上风将五皇子气了回去!想来今日的刺杀,想必就是宁五皇子咽不下那口气才......” 听苏慕说着,宁夜的俊颜也有了动容,他微微蹙眉,竟是她帮了忙,那便是说她与宁涟或许并非是他想象当中的那层关系么? 还有......她被刺杀,源头是因为自己。 “王爷。”柳絮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走过来,看到自家殿下竟抱着那女人,整个人就跟炸毛似的,“殿下金尊玉贵之躯,怎可抱她?” 说起这个,柳絮就觉得心脏跳的极快,怒意滔天,这个女人还真是会连累殿下!要知道殿下最近几日都是不能动用内力的,现在每动用一次,都是对他自身的一种消耗,这种消耗是永久的,怎么补那都补不回来! 害人精! “属下来吧。”柳絮上前要去接,一张脸却是狰狞,看他待会儿不弄死这娘们! 谁知,绛紫色的衣袖偏转轻拂,躲了过去。 “不用,本王来就好。”宁夜冷声道。 “主子。”旁边有名暗卫好像有了新发现,上前到宁夜跟前,递上一张和先前一样的纸张。 “宁五皇子府?”清冷的视线掠过那张纸,宁夜声音饱含着些许惊诧,紧接着竟然是低低一笑,“这女人得罪的人果真不少,还有......宁安自喻和两位侧妃感情深厚,看来也不过如此,终归是相互利用罢了。” 杀她的人,竟然是有两批。 “回府。”宁夜一个漂亮地转身不紧不慢地往夜王府马车停着的地方走去。 也不知道那女人给他吃了什么东西,吃下之后,他因为动用内力而牵扯的副作用竟全部消失了,而且......前几日被殿内龙檀香牵扯出的暗疾好像也稳定了几分。 想到这里,宁夜眸光闪烁。 天底下,能治疗和压制他暗疾的,唯有一人,可为何她也能? “看来寒月公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苏慕松了口气,至少没这么自责了。 “有大碍才好。”柳絮恨恨地道,“我看她受那伤不轻,又中了毒,说不准就一闭眼一蹬脚去了!” “积点口德吧你!”苏慕抬脚踹向某人的屁股,“要是寒月公主真要死,那殿下早就急了,哪能这么慢慢地走着?” “难说。”柳絮不服气,他明明武功比苏慕高强不止十倍,问题人家苏慕脑子好使,深得殿下欢心,所以他老被这人欺负,还不能还手。 他酸溜溜地道,“夜王府现在能要个女人么?这女人来府里本来就不是殿下的本意,死了不是更好?!反正咱王爷不喜欢她!” 听了柳絮这话,苏慕恍神,难得觉得他脑子灵光了一回。 对啊,夜王府现在能要个女人么?可......他犹豫地望了宁夜的背影一眼,他觉得寒月公主不会是坏人。 “还不上来赶马车?”宁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殿下喊你赶马车!”苏慕大手拍向柳絮。 柳絮吃痛,摸摸臀部,瞪向苏慕,却见他已经往马车处走过去了,只得抬步跟上。 到了夜王府,宁夜抱着萧寒月并未去往青竹阁,而是径自朝牡丹阁疾步。 “我靠。”苏慕在发现自家王爷带着寒月公主进了自己房间以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柳絮也是觉得脑门嗡嗡嗡地响。 他们家殿下的房间,十余年都没有女人进过。 “不是,王爷把那娘们带进房间,到底特娘是几个意思啊!”边看着,柳絮也爆了粗口。 “想什么你?什么什么意思?你没看寒月公主重伤吗?还中毒昏迷着,咱殿下能做什么?”苏慕没好气地道,“再说了,咱王爷是那种人么?是么?” “......” 房间中。 宁夜将萧寒月平放在床上,盯着她艳色倾城的面容沉默了下来,这张脸...... 昏迷的萧寒月似乎是很不适,眉宇间微微一皱。 清凉的手覆上她的眉心,将热意散去了些,那紧蹙的眉间松了松。 宁夜怔愣了下唇角微扬,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潋滟的眸光有刹那的温柔。 ------题外话------ 今天是全民哀悼日,愿那些因为抗击肺炎离世的英雄们在天国永安。 第九十六章 九转紫金丹 “去将九转紫金丹拿来。” 在苏慕和柳絮一只脚刚刚踏入门槛的时候,就听到了宁夜的吩咐。 “九转紫金丹,那是先生留给王爷的!”柳絮反驳,“寒月公主不过就是手臂被砍了一刀而已,这点轻伤......” “轻伤?”宁夜的视线缓缓转过来,微微挑眉浅笑,“本王砍你一刀,如何?” 柳絮哆嗦了下,摇摇头。 笑话,哪里有人自找没趣讨刀砍的? “还不快去。”苏慕用眼神使劲儿提醒着这人,再不去他这条手臂可就不保了! 于是柳絮只能在自家王爷‘威胁’的眼神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出了房门。 苏慕上前走到宁夜身边,赔笑道,“殿下,九转紫金丹虽然是上好的丹药,可没有解毒的效用,要不......属下运转内力帮寒月公主把毒素逼出来?” 宁夜周身平淡的气息似乎是升起了些许,只是顷刻重新落下。 “不用。” “殿下,九转紫金丹来了。”只是须臾的功夫,柳絮就拿着小白瓷瓶进来,倒了一颗药放进手心,有些不舍地递上前。 这药是先生留给殿下压制暗疾突发的药,一共只有三颗,上次殿下已经用掉一颗了,再给萧寒月一颗,就是说在先生下次回来前,殿下自己只剩下一颗药。 可先生现在半点消息都没有,等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到时候殿下该怎么办? 宁夜将九转紫金丹给萧寒月服下,她脸上的紫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这幅样子,自己竟然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你们先出去,本王替她解毒。” 还未等柳絮再有磨蹭话,苏慕已经将人拽了出去。 “你干嘛拽我!”柳絮几度发怒,他总觉得今日苏慕这家伙就是诚心跟他对着干的! “殿下给寒月公主解毒,那是要解衣裳的,你待在里面成何体统?”苏慕哼了哼,自己刚刚还主动请缨要给寒月公主解毒呢,都被殿下拒绝了,现在哪还轮得到柳絮这厮插话? 苏慕天生心思聪慧灵敏,宁夜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就能猜到殿下的心中所想,想来他家殿下不惜再度动用内力给寒月公主解毒的理由就是......防着他! 还有,防着柳絮。 寒月公主的身子哪里能被别人看了去。 不过当然了,苏慕觉得寒月公主这次被刺杀是因自己自作主张而起,他为救寒月公主尽点绵薄之力那也是应该的,殿下的担心纯粹多余,再者,殿下怎么能将他和柳絮这禽兽混为一谈呢! 宁夜站在窗前,俊美的眉宇浅蹙,顿了片刻,上前将萧寒月平躺的身子扶起。 而他自己,则是一掀绛紫色衣摆,盘膝坐在了她的身后。 一双纤细修长的指尖......动了动,俊颜浅浅熏起粉红。 空气中传来一道浅浅的,几乎微不可闻地擦过丝带的声音。 ‘咔嚓。’ 萧寒月腰间的蝴蝶结被扯开,外衣倾泻敞落,自然地搭在床上。 宁夜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神色,只是觉得脸上乃至耳根子处都热的滚烫。 明明是要给她解毒,怎么他会反而觉得自己有种趁人之危的感觉。 蜷缩了下指尖,宁夜继续去勾萧寒月的衣带,中衣,里衣,一件件脱下,春色映衬,他刺眼地闭上了眼睛,抬起双手贴在了萧寒月的背上,催动体内内力。 宁夜的内力蓬勃而汹涌,宛若江流大河般波涛重重,助身前的女子洗涤经脉,就如同天地间的呼吸般,一呼一吸,如此往复,清除她体内九转紫金丹未清的余毒。 热气以两人为中心慢慢扩散,连带着整个屋子的温度都缓缓升高。 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宁夜方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将掌心收回,他本就白皙的俊颜因为虚耗内力显得有些莹白,原本的那丝妖孽之意减淡,却愈显得清冽而华贵。 他将萧寒月重新轻轻放回床上平躺着,那抹眼神无意中触碰到她身上,立即慌乱地挪移开。 伸手将床沿的被褥打散,替她盖上。 “来人。” 门外的柳絮和苏慕早就候着了,进来道,“王爷有何吩咐?” “备水,沐浴,更衣。” “是。” 宁夜走出房门前回头望了眼依然昏睡的萧寒月,皱了皱眉,“给她再请个大夫,看看手臂上的外伤。” 他懂些医术,可这种被大刀砍的外伤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还是找个大夫稳妥些。 “还有。”宁夜走向门口的脚步顿了顿。 “她全身都是汗,让她那个青竹阁的丫鬟过来照顾她,别把本王的床弄脏了!” 说完,就是大步往隔壁的厢房走去。 苏慕望着自家王爷看似镇定,实则透着慌乱的脚步,低低偷笑。 王爷毕竟还是年轻气盛的......男人? 正常,正常,实属正常! 苏慕招呼柳絮替王爷备水,自己则是去了青竹阁请琴音姑娘。 琴音和秦双听说萧寒月遇刺,两人几乎都是面色不太好,原本秦双也想去牡丹阁照顾萧寒月的,不过王爷只请了琴音姑娘,遂,苏慕也不能擅自带人去牡丹阁,只能婉拒了。 在一切事物都忙完以后,天已经泛白,苏慕去了牡丹阁的厢房。 “她怎么样了?”宁夜套上一件墨色里衣,淡淡地道。 “谁?”苏慕故作茫然地抬了抬头。 宁夜俊颜一沉。 苏慕连忙轻咳了下,正色道,“还没有醒,不过属下请了大夫,大夫说寒月公主的左臂伤口有些深,不过已经处理过了,只要定时换药便没有大碍。” 宁夜颔首,正想回他的房间休息会儿,却笃然想起那女人睡在自己的床上,眉宇轻蹙,拐了个弯,走向了牡丹阁的书房。 书房的桌案上,铺着昨日刚刚做的一副水墨丹青,如今墨迹干了,看上去更有一番韵味。 宁夜执起笔尖,在上面题字。 “殿下,春日海棠怎么能用水墨画来画呢?”苏慕上前,有些不解,见这海棠花好像有点不大一样的地方,他盯了许久,恍然道,“属下没发现画上的月亮,竟是一副夜色海棠图。” “多嘴。”宁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苏慕被骂了也丝毫没有收口的意思,而是继续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宁夜的笔尖,看他题字。 “寒风惹人。” 只四个字,宁夜的笔尖便再没有继续动。 “殿下为何不继续写了,属下想知道后头的是何字。”苏慕眨了眨眼睛,望着那水墨丹青,墨色的海棠,偏偏叫自家殿下画出了一抹艳色,好美的夜色,好美的画,好美的字。 第九十七章 醒来 “本王也不知道接着该写什么字。”宁夜指尖扣着笔杆的力气紧了紧,想起那日在雪雁苑时看到的那只笔。 视线停落在手中,他叹了口气,将笔放下。 萧寒月转醒以后,眸光盯着床梁上的天花板,一缕浅淡清香席卷而来,迷迷糊糊中,她忆起了遇刺那晚的绛紫色身影,如同君王般地腾空而降,此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绝处逢生的感觉。 挣扎着起身,谁知她刚一有动作,身子就被摁住了。 “公主别乱动,等奴婢扶你起来。” 一听是琴音的声音,萧寒月就没了挣扎。 琴音将萧寒月小心翼翼地扶起倚靠在床檐上,担忧地道,“公主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兴许是太久没有开口的缘故,萧寒月嗓音显得有些沙哑,不过精神头倒是不错,现在只有她最知道自己的身体,左臂上的刀口虽然深,可是没有伤到要害,并无大碍,至于那毒......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应该是早就解了。 “琴音,你知不知道夜王府有没有什么......解毒高手之类的?”萧寒月眼神略微有些不自然,她虽然来不及探查自己种的是什么毒,不过那些人既然是想要她死,这毒绝对不会是寻常的毒。 据她所知,解毒除了对症下药,那就只有一种办法。 想着,她下意识地扫了自己一眼,忍不住惊呼一声。 “我......”萧寒月小脸红的滚烫,她居然只穿了一件贴身衣裳! “公主别着急。”琴音没想到萧寒月反应这么大,连忙道,“公主夜里出了汗,奴婢就替你擦拭了下身子。” 听了这话,萧寒月明显是镇定了几分,眼神胡乱飘着,瞪大眼睛道,“这里是哪里?” 这间房中的陈设华贵典雅,她的青竹阁房间皆是以简单朴素为主,所以这里不是她的房间,也不是她青竹阁的任何一间房! 琴音想到这个也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只得凑近跟自家公主比了个嘘声的姿势,“公主小声些,这是夜王殿下的房间。” 宁夜的房间!萧寒月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再晕过去。 “公主,你也别这么嫌弃,至少这次是夜王殿下救了公主啊......”琴音以为她是不愿意继续在牡丹阁,只能好言好语地相劝,“听说夜王殿下将九转紫金丹都给公主了,还用内力替公主清了一晚上余毒,自己都虚耗过损受了内伤。” 萧寒月本来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整张脸再度滚烫起来。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她现在确实是需要安静! “等等,回来。”萧寒月见琴音起身,叹了口气喊住她。 其实......她好像没有必要生气,也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人家好心替她解毒,她能说什么? 最多就当是被个孩子看了吧。 没错,宁夜今年多大?刚过及冠有没有?在她这个两世加起来快四十岁的女人眼里,就是个孩子! 这么一想,萧寒月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那个,有没有我的衣裳。” “有。”琴音点点头,走到桌前,将上头摆放的托盘端过来,那里放着一套崭新的裙装,是萧寒月平日一贯爱穿的大红。 萧寒月视线触及过去,那件大红衣裳的裙边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花,大气不失优雅,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琴音见萧寒月满意,浅笑道,“奴婢原想着等公主醒了去青竹阁替公主收拾几件衣裳过来的,没想到王爷心细,早就替公主备好了。” 萧寒月愣了愣,“宁夜替我准备的?” 她恍惚间对宁夜的这种前后落差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又是救她,又是替她解毒,还给她准备衣裳,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经历那场刺杀,他们两个也算是患难与共过,所以萧寒月对宁夜的态度也有所改观,起码这人,没以前这么讨厌了? 恰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的叮咚声。 “寒月公主可醒了?”苏慕站在门口问道。 “醒了。”萧寒月答道,“你在外头先等等。” 说完,她朝琴音使了个眼色。 琴音会意,开始替萧寒月穿衣裳,因为手臂上的伤口还疼,所以萧寒月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幅度,只能由琴音帮着才能一件一件地慢慢将衣服穿上。 外头的苏慕倒是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候着。 当房门被打开的时候,他还小心地往房中望了眼,瞥见萧寒月衣衫完整地端坐在桌前才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缓缓踏步走进去 “寒月公主。”面对萧寒月,苏慕还是有些歉意的,“对不住,属下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无妨。”萧寒月挥手笑道,“我命大,阎王爷还舍不得叫我去死,何况就算那日我不得罪宁安,孙府和宁五皇子府也不会让我好过。” 她是江湖出生,最了解江湖门道,昨日那是在情急之下所以没有功夫思考,可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她能够猜到些门道。 不止是宁安,孙林心和孙清心姐妹多半也出手了。 既然是在江湖中雇凶手,那以江湖的规矩,一人的名义只能雇佣一个组织,而昨晚上她亲身跟那些人对抗过,所使用的刀法,武器甚至是暗器皆是不同。 就是说,要她命的,不只是宁安! 而剩下跟她有深仇大恨的人,便是孙府的三个姐妹,可雅妃身在宫中,何况她手握天幽兵权,没有必要在江湖买凶杀人,所以筛选一番,就只有孙清心和孙林心。 苏慕悠悠叹气,“话不是这么说,要不是属下,或许宁五皇子会晚些出手,寒月公主多留一手准备也不至于差点丢了性命。” “我这命不是现在也没丢呢么?”萧寒月望着他自责的样子失笑。 “对了,你家殿下如何了?”她睫毛扑闪了下,好像听琴音说,宁夜为了给她疗伤,自己损耗了内力,他那身子本就因为暗疾缠身所以残破不堪,要是因为救她再继续损耗,她会于心不忍的。 想到这里,萧寒月低低地轻咳。 好吧,宁夜不能这么快死,他要死了,她还怎么求保护?夜王府这片遮阴的树林,她还没待够呢! “殿下在书房,寒月公主的药既然能够压制王爷的暗疾,不如去看看?” 萧寒月眼珠子转了个圈,左右她现在解了毒也没有大碍了,看看就看看罢,无妨。 她起身,“那我就去趟书房。” 第九十八章 月夜海棠图 萧寒月进了牡丹阁书房,苏慕和琴音两个人很是自觉地站在了外头。 书房内,墨香浓郁,偶尔有风将满院子的浅淡混着泥土味的紫牡丹花香吹进来,遣散了原本墨香的刺鼻,多了几分清新宜人。 桌案前,绛紫色衣袍撒了满地,男子容颜盈白,眉宇间尽是如同清风明月般的俊美温和,清冽华贵,此时,正用手肘撑着俊颜一侧,浅浅地闭着双眼。 好像是睡着了,萧寒月凑过去,看到宁夜的睫毛搭落在眼睑处,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难得这男人也会有这么宁静安详的时候。 萧寒月笑了。 视线下移,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目光却是停顿在宁夜手肘边上放着的一副画上。 萧寒月轻轻地将画抽出来放在眼前打量。 不曾想宁夜还有这么好的画技,这幅画,她甚喜,只是,她为何要画一副月色海棠图呢? “寒风惹人......”萧寒月盯着画上的半句题字呢喃。 他的字,笔锋内敛隐忍,华贵却映衬隐隐风华。 瞬间,有一种熟悉感自她四肢百骸散发出来,萧寒月蹙眉,放下画卷,从怀中拿出上次宁夜遗落在雪雁苑的药方来对比字迹,确实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萧寒月面露复杂,宁夜救了她两次,她鬼面医仙从不欠人人情,宁夜的情,她该怎么偿还? 而且......她进夜王府,只是为了利用宁夜这些年在天幽布置的防线保护自己罢了,真要说真心,她不曾拥有过。 “画,是好画,只可惜少了半句题字,始终不太像样。”说完这句话,萧寒月默了下,便随手拿起宁夜放在手边的一只狼毫想要题上半句字。 笔杆触感熟悉而光滑,让她不由得一怔,这支笔杆,自她重生以后,不知道摸过多少次。 “宁夜!”她磨牙怒道。 熟睡中的男子眉宇轻轻一蹙。 “你他娘敢偷老娘的东......”西?萧寒月突然生生止住了嗓子眼要冒出来的最后一个字。 定睛看清楚,这支笔跟她房中的那支很像,可是好像不完全一样。 可那支笔是在西楚的时候,先皇后留给她的东西,宁夜这里怎么会有一支差不多的狼毫? 萧寒月再捡起笔杆来回翻看了下,在确定不是自己那支笔以后,将笔杆重新放了回去,只是心头思绪白转万千,连要题字的心思都没有了。 “本王的东西,可好看?” “还可以。”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萧寒月下意识地答了一句,只是在答完这句话的时候,她整个人瞬间紧绷了下,撇头转过去,见宁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还是那张俊美的脸,还是那个手肘撑着脸侧睡觉的姿势,唯有他那双眼睛,明亮万分。 “不问自取,是为偷。”宁夜将头轻轻抬起,理了理身前有些褶皱的衣摆。 “夜王殿下,我偷什么了?”萧寒月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掌心,证明自己两手空空,确实没有偷东西。 宁夜的眼睛注视着她,半晌,低低地笑了笑,“夜王殿下?你便是这么客气的么?萧寒月,本王记得刚刚你不是这么叫本王的?” 萧寒月窘迫,刚刚是气糊涂了,不过她这不甘示弱的性格,直接顺着宁夜的话说了下去,勾唇道,“是啊,你未来会是我的相公,我不该这么客气的,你说对吧,宁夜......” 宁夜俊颜一沉,修长的指尖在萧寒月身前掠过,将那副月色海棠图收了起来。 “这么怕我看见?”萧寒月笑道,“你送了我一件海棠绣花的衣裳,在牡丹阁还画了一幅月色海棠图,你觉得,我该怎么理解呢?” “别误会,我夜王府的裙装都绣有海棠图,本王不过是让苏慕随便给你拿了一身。”宁夜淡淡地道。 “哦?”萧寒月挑眉,“那么夜王府为何会时时刻刻备着裙装?那是女子的着装,我好像记得我没来之前,整个夜王府都没有女人。” 这下,宁夜的神色当真黑了下来。 “还是说,你有特殊癖好......” “滚。”宁夜冷冷地道。 “没趣。”萧寒月站起身来,朝书房外走去,不过心里面却是如释重负,这人总算开口赶她了。 “等等。” 身后的人突然喊住她,萧寒月回身望过去,见他冷意顿收,俊颜带着浅浅笑意,然后柔声道,“坐下,我让苏慕替你拿药,本王亲自替你包扎伤口。” 萧寒月身子僵了僵,勉强扯了扯嘴角,“这点小伤,不劳王爷费心。” “左右你是帮了本王的忙才受的伤,本王觉得费些心是需要的。”宁夜道。 这笑,明明温和地如同沐浴春风,可偏偏在萧寒月的眼底刮上了层层惊悚寒意。 “宁夜。” “苏慕可在?”不等萧寒月开口,宁夜便朝门外喊道。 “属下在。” 宁夜潋滟的眸光破碎笑意,笑中透着微寒,边盯着萧寒月边道,“寒月公主的伤口裂开了,去将她的外伤药拿来,然后准备清水和纱布。” “是。” 萧寒月捂住额头,她这好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怎么能被宁夜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恶魔给摧残了呢! 让他给自己包伤口,这不找死吗?她还想再多活两天! “那个,我的伤口没有裂开。” “王爷,东西备好了。”苏慕一手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纱布,外伤药,另一只手则是五指张开放在了铜盆盆地,是一盆清水。 我靠,效率要不要这么高?萧寒月嘴角抽搐。 “放那。”宁夜道。 “是。”苏慕麻溜地将东西放完,就麻溜地跑了出去。 整个牡丹阁书房,只剩下萧寒月和宁夜两人。 守门的琴音没有传召自然是不敢进来,可萧寒月这个时候,哪里有胆子去传召琴音?在宁夜的威压下,她刚刚的那股子神气简直就是被狗吃了! “坐过来。”宁夜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对着自己身旁轻轻拍了拍。 萧寒月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来到他身旁坐下。 刚一坐下,他周身那股浅淡的清香就缠绕了过来,萧寒月忍不住红了脸,见他要凑过来,伸手推了推他的身子,“宁夜,我自己来包扎行不?男女授受不亲啊!” 宁夜垂帘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接下去说的话让萧寒月简直是浑身像被一道雷劈了似的,有种天响五雷轰的感觉。 “怕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本王将你身上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都看过了。” 第九十九章 算账 “把手臂伸过来。”宁夜见她整个人宛若石化般地坐在那里,忽而低低地一笑。 昨晚上他是窘迫的不行,今个儿也得叫这女人窘一下不可,这样一来,他心里才平衡。 萧寒月僵硬地转头望着他,盯了片刻,见他挑眉,只能僵硬地侧身,把受伤的左臂亮在了他身前。 “好好配合本王包扎伤口,包扎完了,给你个惊喜。”宁夜勾唇道。 “惊喜?”萧寒月疑惑,“你还能给我惊喜?” 他不给她惊吓就行了! 宁夜不答话,开始伸手褪她左边罩着的外衣,萧寒月的伤口在手臂偏上方,将袖子撸起来包扎显然是不方便,只能把一边的衣裳解开了。 宁夜伸手去替萧寒月接衣襟的扣子,手刚一触碰过去,他就觉得有几分不大对劲了,这位置...... 不过他手都贴上去了,断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将纽扣解开两颗,好在昨晚上该摸的都摸了个彻底,也没有这么尴尬。 另一边,萧寒月则是眼眸子都要冒出火来,低低地咬着牙,屈辱!太屈辱了!她身为天幽鬼面医仙,什么时候被这等无耻地对待过! “都说医者不分男女,这点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怎么?还介意?”宁夜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头顶发烫的眼神,看到她左臂包裹的纱布还真的印出了血液,眉宇轻蹙。 本来想给她换换药的,没想到伤口还真裂开了。 萧寒月被他看的不自然,动了动手臂。 “别动!”宁夜摁住她,皱眉道,“本王也懂医术,知道该怎么包扎。” 瞧着他这幅认真劲儿,萧寒月突然笑了,心头的羞窘怒意消了大半,“医者不分男女是不错,可你是医者,我又不是。” “你不是?”宁夜手顿住,抬眸间满是古怪,“你的医术如此高超,怎么不算医者了?” 闻言,萧寒月的笑僵在嘴角,尔后瞪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我懂医术?” “花粉楼,你给孙清心下了药,还有你昨夜给本王的药。”宁夜道。 “那些药......不一定是我炼制的。”萧寒月眼神躲闪,莫名地心虚起来。 宁夜直起身子,将水盆挪进,将手巾打湿,解开原本的旧纱布,替她擦拭刀口溢出的血水。 “确实啊,这不足以证明你懂医术。” 萧寒月听后,微微呼出了一口气,他的动作很轻缓柔和,还以为这人会伺机报复,现在看来是真的担忧她的伤。 给她重新上药,包好左臂以后,宁夜很自觉地背过了身子。 萧寒月失笑,用一只手重新将自己半解开的衣裳一点点地归拢,系上。 “行了,转过来吧。” 宁夜将手里的手巾往盆中随意地一丢,然后朝萧寒月明媚地笑了笑,“你昨晚给本王的药,还有么?” “没......”萧寒月一个字刚吐出口,就见身前的男子扑了过来,她惊呼一声,反射性地往后倒去。 绛紫色衣袖卷起,护住了她受伤的左臂。 然后‘哐当’一声,萧寒月的脑袋磕在了地上,宁夜就覆在她身上,唇角依然是勾起,只是眼神晦暗复杂,意味不明。 闻着席卷的清香,她脸一红,偏过头,“有药,你起来我就给你!” 宁夜视线顿了顿,沉默了一阵,坐起了身子。 萧寒月伸手入怀,摸出一个药瓶扔给他。 宁夜稳稳地接住。 “宁夜,虽然你长的是还不错,可是为了药出卖美色,是不是过头了。”萧寒月忿忿不平地道。 这人这张脸生的确实不错,若是有朝一日不当这个王爷,凭着这张脸还能卖个好价钱,为了一瓶药出卖自尊,太浪费了! 听到她的话,宁夜俊颜抽了抽,不过转而就淡淡地道,“你说的没错,可是出卖美色能活命的话,本王不介意,何况......本王纵使是出卖这张脸,能不能讨到药,还是得看寒潇神医的意思,对吧?” 萧寒月双手怀抱在胸前,赞同似地点头,“这你倒是说对了,没我的意思,你再怎么样也讨不到药。” 宁夜笑了。 萧寒月却是小脸‘蹭’地一下白了,左右环顾周围,恍然间还想起苏慕琴音守在外头,整颗心不由得揪起。 “放心吧,我书房的隔音还是不错的,何况苏慕是本王的贴身暗卫,绝对信得过。”宁夜悠哉悠哉地拿起一本书卷,翻了两页,“只要你保证你那个小丫头不会往外说就行了。” 琴音自然不会往外说的,萧寒月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眼见到寒潇的时候就知道。”宁夜淡淡地道,同时眸底涌动。 他并未追寻萧寒月这一身医术的来历,倘若她真是第三代鬼面医仙的徒弟,懂医术并不奇怪。 “你怎么会......”萧寒月颦眉,她自认自己的易容之术说不上天衣无缝,但至少也要相处段日子才会被识破,可宁夜哪里来的这本事? “在花园的时候,本王扶了你一下。”宁夜道,“你的手臂,本王先前也碰过,那种感觉,很是熟悉,稍加猜测就知道了。” 萧寒月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要故意搀她,“你什么时候碰过我的手臂?” 皇宫小径相遇的那会儿,他们两个好像连熟络都谈不上吧?一共就见了两次罢了,还都是刀枪架在脖子上的对立面。 宁夜再度不语,低头看着书卷,显得娴静自然。 萧寒月想着想着,摸出怀中的药方,‘碰’地打在宁夜跟前。 余光瞟向那药方,宁夜微微抬头,那日走的匆忙,忘记将这张药方一起带走了,他看着她。 “行了,我不跟你打马虎眼,在我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对我行了不轨之举?”萧寒月柳眉倒竖。 “没有。”宁夜叹息,“你落下墙头的时候发烧了,本王替你把脉开了个方子而已。” “开方子?” “对。”宁夜忽而抬头,眼角微挑,“结果你家丫头说你房中没银子,还是本王自己贴银子给你抓的药,要不,这笔账现在来算一算?” 萧寒月‘呃’了一声,摸摸鼻子,干笑道,“王爷,这么点银子你就不要太斤斤计较了吧?我也给你药了呢!” 谁知,宁夜书也不看了,朝她竖起了两根手指头,“本王救了你两次。” 而且......他的九转紫金丹,是很贵的东西。 第一百章 熟客来访 萧寒月显眼咬碎一口钢牙,“可以!王爷若是手中的药用完了,大可以继续来找我要!” 宁夜怔愣,“你还能再练这药?” 压制暗疾的药珍贵且不易寻找,他以为这已经是萧寒月手里头所有的药了。 “自然。”说到医术,萧寒就神气了起来,“你的暗疾棘手的很,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但持续服用我的药,我再亲自出手替你调理,三年五载的便能痊愈。” 这下,宁夜是真呆滞了,他的暗疾折磨他十余年,原以为她走了以后自己就再没痊愈的机会了,可萧寒月竟说她有办法医治。 宁夜突然有种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 “你知道本王体内患有暗疾了?” “我当然知道。”萧寒月撇撇嘴。 “你能治?” “那是自然,天下间的病还有我不能医治的么?”她的医术,是她与生俱来的骄傲,是鬼面医仙一脉的立根之本,毋庸置疑! 萧寒月浅笑,这笑容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和艳华,看的宁夜微微一怔,曾经几何时,他多么贪恋这样的笑。 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竟然是不太想走出来。 “若是我救你,就算是还你一命了,如何?”萧寒月以为他是兴奋过头了,开口道。 宁夜垂帘,最后张了张嘴,半晌吐出一个字。 “好。” “既然你想活,那么这药一天一粒,用完以后来拿药。”说完,萧寒月站起身来,“药瓶中七颗药,就是说七日后,你要让苏慕来找我。” “好。”宁夜答应着,就见她回头走出了书房。 而自己,则是撑在了桌案前,双目空洞,略显失神。 “寒月公主。”见到萧寒月自书房出来,苏慕恭敬一礼。 “苏慕,过来。”她招了招手。 苏慕狐疑地望了萧寒月一眼,凑过身去。 “你这样......” 边听着,苏慕的眼睛微微瞪大,暗暗地吞咽了口唾沫,“寒月公主,真的可行?” “可行。”萧寒月浅笑,“你没发现这段时间你家殿下的暗疾有所好转么?” “所以,寒月公主偷偷换了药?”苏慕抬眸。 “不错。”萧寒月没有否认,而是答道,“听我的,之前那药不用全换,只换几味,对你家殿下的暗疾百利而无一害。” 苏慕渐渐觉得靠谱了起来,便点头,“公主放心,等柳絮每日煎药的时候,属下会将寒月公主的几味药一同加进去,只是......公主为何不直接禀明王爷呢?” “他?”萧寒月嘴角抽了抽,翻白眼道,“他怕我下毒,不会轻易换药的。” 昨晚上都虚弱成那副鬼德行了还防着她下毒,这要是告诉他自己换了他平时喝的药,说不定还会疑神疑鬼地以为她要下什么慢性毒药。 与其被宁夜这么乱怀疑一通,还不如买通苏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药方换了。 苏慕明白,自家王爷确实偶尔会多心。 “公主莫怪我家王爷,王爷是天幽皇帝的养子,幼年时命运多舛,造成了如今这幅所有人都信不过的模样,他只是没有安全感罢了。”说到这里,苏慕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夜王府连个下人都没有,就是王爷怕身边被安插了眼线,所以把府中的人全部都遣散走了,只留下属下和柳絮二人贴身,夜王府除了青云公子这个常客外,很少有生人前来拜访。” 萧寒月微微失了语。 宁夜一个养子,独得天幽皇帝宠爱,这皇室中人哪个不眼红?而且那些真正拥有天幽皇室血脉的,就算表面客客气气的,却大多看不起他,所以自然无心来夜王府拜会,就算真来了,不过就是来挑事儿罢了。 像前些日子的宁安,不就是如此么? “你家王爷......到底是什么出生?”萧寒月压低声音道。 宁夜既然能当天幽皇帝的养子,原来的身份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毕竟寻常人连同天幽皇帝接触的资格都没有。 “寒月公主恕罪。”苏慕苦笑,“王爷的身世我等不敢妄言,公主若是想知道,不妨寻个机会自己问问王爷吧。” 说完,他似乎是怕萧寒月再继续追问似的,行了个礼仓促地跑走了。 萧寒月扶额,她对于宁夜的往事,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至于么? “公主,你没事吧。”琴音道。 “没事。” 琴音眼睛眨了眨,正欲开口,书房内传来宁夜的声音。 “夜王府正厅,有人等你。” 这话是对着萧寒月说的,只见身后那扇紧闭的门,被打开了,宁夜负手立在门前,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萧寒月心头微晃,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出来,不过看他面色浅淡,没有异样,应该是没有听见她与苏慕的对话。 宁夜说......书房里面和外面的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 “谁等我?”她这才想起,他说什么要给她惊喜? “去了就知道了。”宁夜好像出来就是为了传话,话一传完,就回身重新进了书房里头,还利落地带上了门。 空气中传来清晰的门框碰撞。 “啪。” 萧寒月:“......走,去正厅。” 当她迈着步履风风火火地踏进夜王府正厅的时候,确实是傻眼了,还真是个惊喜。 “皇兄!”萧寒月再看到萧慕晟的时候,整个人都眉目间神采飞扬,宁夜把她皇兄请到夜王府了? “月儿。”萧慕晟俊颜则是不悦,起身拉过她的身子皱眉,“夜王说你昨晚上被刺杀了,还受了伤,伤在哪里?我看看!” “没事。”萧寒月摸摸鼻子。 “胡说!都被刺杀了,哪里能没事!”萧慕晟嗔怒。 萧寒月笑笑,“我如今还能跑着过来见皇兄,确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晚上惊着了。” 闻言,萧慕晟松了口气,眉宇尽是纠结,“才进夜王府几日,你就受伤了,由此可见,夜王府也不安全,不如跟皇兄去龙凤客栈住两天?虽说是客栈,到底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没人动的了你。” 萧寒月无奈地推开他,“皇兄,这你可就错怪夜王了,我昨晚遇刺,幸好路上碰见了宁夜,他救了我,要不然我确实是没命了。” 萧慕晟轻咳,“我知道这事儿不怪他,况且我也没怪他啊,他一大清早地就派人来龙凤客栈请我,说你受伤了,光是这份气度,我也不好过于怪罪。” 第一百零一章 谈及元宵 萧寒月噎了噎,所以她刚刚是过分关心了是吗? “咳!” 突然传来一道轻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萧寒月循声过去,却发现宁涟倚靠在椅子上,浅笑望着他们。 “不好意思,虽然我是顺便跟着慕晟过来的,可是月妹妹这么把我晾在一边,是不是有点太伤我心了?”宁涟故作一副心痛模样。 萧寒月突然有些尴尬,她刚刚沉浸在见到兄长的喜悦里头,确实是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人。 对于宁涟过来,她其实是有点惊诧的,他不是素来跟宁夜不对头么?怎么会跟着她皇兄来了夜王府? 萧慕晟立即解释道,“今早我请宁涟太子来了龙凤客栈闲聊,谁知收到你昨晚遇刺的消息,便带着他一起来了。” 萧寒月了然,毕竟是他皇兄请人来聊家常,再把人家撂在客栈里头却是不是个事儿。 “皇兄坐下吧。” 萧慕晟颔首,坐回椅子上,至于萧寒月则是落座在了兄长身旁。 “去上茶。”萧寒月朝站在自己身侧的琴音吩咐道。 琴音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月儿,可有调查昨夜刺杀之人?”萧慕晟严肃道,“在天幽,竟敢有人谋杀我西楚公主,要是被我知道,定然饶不了他!” 调查?萧寒月嗤笑,“无需调查,我知道是谁。” “谁?”此话一出,萧慕晟和宁涟两人视线皆是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萧寒月望向宁涟,眼中的担忧跟她皇兄别无二样,于是微微地笑了笑,“杂碎而已,江湖人,宁夜早就派人去清剿了,不用担心。” 萧慕晟俊颜好看了些,“夜王虽然传言平庸无能,他这份雷霆万钧的性子倒是让我觉得欣赏。” “皇弟其实还是不错的,只是平日素来低调,常常显山不漏水,月妹妹嫁给他,慕晟兄大可放心。”宁涟同样是笑着,只是垂帘的时候,眸底刹那风云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须臾的功夫,琴音手托茶盘,给三位上了的茶水。 “这茶好香。”轻抿了一口,萧寒月就觉得唇齿留香,回味无穷,疑惑地看了琴音一眼,记得她的青竹阁好像没有这样的好茶。 琴音张了张嘴,被身旁的宁涟打断,“上好碧螺春,以紫牡丹为辅所煮,天下间只有夜王府能够这么奢侈,紫牡丹花珍贵,宁夜这小子从来不舍得给我喝。” 说完,他看向萧慕晟,勾唇笑道,“看来今日,我是托了慕晟兄的福。” “紫牡丹,也能煮茶吗?”萧慕晟又喝了一口,觉得这茶真是不错,喝几口竟然是觉得这几天的疲惫都消散了。 “为何不能?”宁涟道,“夜王府的紫牡丹是父皇召集天下花匠所栽培,是花亦药,可以强身健体。” 是从牡丹阁那里带过来的茶啊。 萧寒月喝着茶水,宁涟这么一解释,她好像也听说过夜王府的紫牡丹万金一株,本就是药草,想想宁夜那满院子的紫牡丹花,宁涟说的天下唯有夜王府能够奢侈地喝紫牡丹花瓣煮的茶水,确实没有夸张。 “皇兄要是喜欢,我让宁夜给你装几罐子花瓣带走,如何?” 萧慕晟怔愣,失笑道,“这花这么珍贵,他能忍痛割爱吗?” “为什么不能?”萧寒月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宁夜院子里这么多牡丹花,给她皇兄装几罐带走怎么了?反正明年花瓣还会再长出来的! 现在宁夜的性命都握在她手心,要点花瓣他还敢造反不成? “看来月妹妹和皇弟果真是感情深厚。”宁涟浅笑淡然道。 萧寒月不答话,她也不能说是自己抓了宁夜的把柄。 “琴音,你去给宁夜传个话,问他能不能给我几罐子牡丹花瓣。” “奴婢这就去。”琴音点点头,跑向牡丹阁传话去了。 来到牡丹阁,琴音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那里摆着一张茶桌,宁夜绛紫色端坐在桌前品茶,柳絮和苏慕在帮着自家王爷煮茶。 “王爷。” 宁夜抬眸,“怎么?对本王的茶不满意?” “不是不是。”琴音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想刚刚来这里的时候,王爷还一脸和颜悦色,可现在这幅淡淡的样子,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夜王殿下开口。 绛紫色衣袍扶起落下,宁夜将手中茶盏缓缓敲击在桌前,“是你主子让你过来找我的?” “是。”琴音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宁夜,见他俊颜温和了下来,才敢道,“公主说,王爷院中的牡丹着实是好东西,能否......给她几罐子赠与慕晟太子。” 两个泡茶的伙计一抖,滚烫的水洒在了对方手背上,两人几乎是同时疼出了声。 “哦?”宁夜修长的手指覆上下颚,嘴唇扬起一抹饶有趣味的弧度,“要本王院子里的花瓣?” “对。”琴音垂下脑袋。 “王爷院子里的花瓣是......”苏慕想起来说两句。 “去,背两个箩筐摘花瓣,装满给她送过去。”宁夜勾唇道。 四双眼睛透露着不可思议,看着自家王爷就像在看傻子一样。 “最近本王好像不太使唤的动你们两个?”宁夜的语气比先前低了一个度。 柳絮和苏慕赶忙起身,双腿像装了轮子似地滑向隔壁闲置的厢房。 “他们怎么了。”琴音不解。 宁夜添了茶水,继续品茗,“多半是找箩筐去了。” “......” “月儿,离天幽的元宵灯会还有些日子,你留在夜王府好好养伤,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萧慕晟看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向萧寒月叮嘱道,“如果遇到难事,让秦双来东越客栈找我,你千万不能逞强。” 萧寒月摸摸鼻子,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娇娇弱弱的惠贤长公主了,她现在是鬼面医仙萧寒月,是千人万人尸山血海踏过来的,可皇兄就算是知道这一点,护妹的念头还是没有减少过啊。 “元宵灯会,我皇兄可能出席?”她看向宁涟。 宁涟闻言,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慕晟兄是西楚太子,参加天幽的元宵灯会自然没有问题,可我天幽的祈福大船只能载天幽皇室和一些朝廷忠臣极其家眷,慕晟兄如果跟着上船怕是不妥。” 第一百零二章 赠礼 “大船?什么大船?”萧寒月茫然道,天幽的元宵灯会她从前也没有参加过,以为就是寻常的拿着花灯逛街罢了,现在听皇兄和宁涟的意思,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月妹妹想必还不知道,天幽的元宵灯会每年都在净水湖举行,净水湖是一片湖,需要用大船将人载到湖中心,然后放掉孔明灯,待明灯高挂,祈祷一柱香的时间,方可完成祈福。”宁涟笑道。 萧寒月撇撇嘴,不就是放个灯祈个福吗?需不需要这么麻烦?半刻钟能搞定的时间非得整一整夜。 但宁涟上次就说了,元宵灯会,她这准夜王妃是推脱不掉的。 正厅外,两个身影各自背了个箩筐屁颠地跑了过来,然后将箩筐解下,扔在了萧寒月跟前。 萧寒月被这突如其来动作震了下,当看清箩筐里头的东西后,顿时觉得眼前有一阵大风吹过,有些凌乱,她望着眼前两个超过半米的箩筐,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花瓣啊!”苏慕道,“是殿下让属下两人摘给慕晟太子的,我家殿下说几罐子上不得台面,这两箩筐紫牡丹先给慕晟太子带走,若是不够,再差人去牡丹阁取就行。” 萧寒月:“......” 萧慕晟嘴角抽了抽,他是喜茶,可这两箩筐花瓣至少得喝上一年吧? “替我多谢你们家殿下的好意。”他顿时觉得哭笑不得,刚刚还说宁夜会不会不舍得,现在看来,是很舍得才对。 “算了,不要白不要。”萧寒月站起身,一手一个箩筐拎起,一股脑地塞进萧慕晟怀里,“皇兄慢慢喝,要喝不完就多请几个人去客栈喝喝茶。” 这珍贵的紫牡丹花瓣煮出来的茶,谁不爱喝?强身健体的! “好......” “皇弟还真是大方。”宁涟浅笑,“看来这几日我要多去慕晟兄那坐坐了。” 萧慕晟笑着颔首,“宁涟兄能来,自然好。” 萧慕晟望着怀里两箩筐的花瓣,颇为无奈,他总不能一直抱着箩筐站在这里,又想起东越客栈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对宁涟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苏慕和柳絮送完箩筐以后,不约而同地望了宁涟一眼,也退了下去。 “月妹妹,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讲?”宁涟似笑非笑地抬了抬下巴。 “确实。”脸上的表情渐渐收起,萧寒月淡淡地看着他,“你跟我皇兄过来,有什么目的?” 宁涟愣了愣,笑道,“我能有什么目的?就是过来看看你。” “我不信。”萧寒月双手怀抱在胸前。 宁涟是她现在接触最多的一个人,对他,萧寒月自认是有点了解的,要是真的没有目的,在他皇兄决意要来夜王府的时候,他大可以找个理由回去,毕竟他和宁夜一直不对头,没有必要来夜王府受气。 “真误会了。”宁涟摊摊手,“你前几日在东越客栈的二层天香阁雅间不是说在夜王府无聊吗?我就过来了。” 萧寒月沉默了下,“你知不知道刺杀我的人是谁?” 宁涟眸光突然暗沉,宛若被乌云席卷的天空,安静阴霾,许久,他才道,“本来不知道,但从你的反应,我知道了。” 萧寒月垂帘,她倒不是想找宁涟要解释,宁安就算再敬畏这个亲兄长,也不可能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告知他。但如果宁涟当真要跟她做朋友,那么首先就要知道,宁安与她已经是不共戴天的仇了。 “你放心,我不会徇私枉法的,我会让他给你一个解释。”宁涟声音微冷。 这还是萧寒月第一次听到宁涟用这种语气说话,印象当中的他随和,温润,彬彬有礼而若翩翩公子,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她眼神稍稍柔和,“我不需要他的解释,况且现在解释也没有用了,我不会原谅他。” “我懂。”宁涟俊颜黯淡。 到底是亲生兄弟,萧寒月叹气,现在整个天幽皇室,一共就两对亲兄弟,上一代的天幽皇帝和睿亲王,这一代的宁涟和宁安,都是一母同胞,看得出来,宁涟对宁安还是期望很大的。 可惜,这个弟弟不争气。 “你上次说要我医治李尚书府家的幼女,她去国音寺可回来了?”萧寒月道。 宁涟知道她是故意转移话题,也没有戳破,“还没有,安乐一同陪去的,听说李文澜在国音寺惹了风寒,需要耽搁些日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柔声道,“不过也好,你昨晚遇刺,还需要修养,等修养好了再去医治李文澜吧。” 萧寒月点点头,李文澜的病症和安乐相似,体态羸弱异常,难免容易惹些寻常小病,不过她病了十几年,普通风寒应该是得惯了的,不至于丢了性命。 “那等她回来再治吧。” 宁涟颔首,抬头间余光瞥见正厅外墙角的影子,笑道,“月妹妹要是在夜王府待的烦闷,可以来太子府找我,我府中有很多好玩的,绝对能让月妹妹喜欢。” 萧寒月心头动了动,“等我伤好了,一定去拜会!” “好。” 等宁涟的背影消失在夜王府的府门时,苏慕探了探脑袋,拔腿往牡丹阁跑去。 “走了?” 宁夜立在院中,紫色牡丹簇拥着,他俊颜苍白却掩盖不住清冽华贵,绛紫色衣衫被风吹起,挺身而立间如同黑夜降临的君王般,高傲,霸气,不可一世。这一刻的他,就像萧寒月第一次在牡丹阁见到的他一样,毫无伪装,那份危险和野心清晰地叫人不寒而栗。 “回殿下,宁涟太子走了。”苏慕恭敬地道。 “他可有说什么吗?”宁夜眯了眯眼睛。 苏慕迟疑片刻,“宁涟太子请寒月公主去府上做客。” 话音刚落,满院子牡丹骤然似大风席卷,摆动的频率极为急促,苏慕和柳絮不敢上前,皆是抱拳低头地站在那里,等风劲过去。 “她答应了,对不对。”宁夜问道。 在苏慕点头的那一刻,有股力自宁夜浑身散发,将满院子珍贵的紫牡丹花瓣吹的花瓣凌乱,有些脆弱的良种牡丹甚至连根带起,被扯落在地。 宁夜的眼神阴鸷而低沉。 风持续了很久缓缓荡漾落下,苏慕苦笑道,“王爷,依照属下来看,寒月公主对宁涟太子的态度只像是普通朋友,您实在是没有必要......”牵连这一院子的牡丹花。 这满院的紫牡丹花珍贵自不用说,还有一些良种牡丹也是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品,平日用来观赏素是赏心悦目,就这么被吹了着实可惜。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风,是他家殿下怒极内力外泄造成的,威力强大,连他和柳絮都要运转内力才能稳稳当当地站在殿下面前,何况几株小小的牡丹花。 第一百零三章 震怒 柳絮苏慕扫了一眼院子,心疼的很,这院子里头的花都是他们在打理,就这么没了一大片,谁看谁不心疼? “本王没生气。”宁夜淡淡地转身,“宁涟既然来了夜王府,势必要给我找些不痛快,萧寒月现在是我名义上的准王妃,她便是突破口。”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真的牵动了他的情绪,这,确实不是一个好兆头!萧寒月啊萧寒月,你为什么会跟她这么像呢?若非如此,你连进我夜王府的机会都没有,本王现在又怎么会被宁涟所牵动。 宁夜眸光潋滟闪动,许久未曾出现的杀意浮现,只是在刚刚浮现的那一刹那,悄然落下。 不行,这个女人握着压制他暗疾的药,还不能死。 柳絮不说话,只是觉得殿下的反应有些反常了,果然是因为那娘儿们吗?! “王爷似乎早就猜到宁涟太子会跟着萧太子来夜王府。”苏慕犹豫着问道,他家王爷提前在牡丹阁泡好了茶水,那茶水的量,明显就将宁涟的份儿也算进去了,殿下跟萧太子没有过隔阂,是因为宁涟太子才没有露面。 宁夜似乎是轻笑了下,笑声清朗低沉,“本王请的可不是萧慕晟,是宁涟!” 说完,看到苏慕脸上涌起的那抹疑惑,他顿了顿,勾唇道,“我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地出手惩治宁安,可有人能。” 苏慕柳絮恍然,宁涟太子跟寒月公主关系不错,知道五皇子出手刺杀寒月公主,必然会引起一场盛怒。 “宁太子下得去手么?”柳絮撇撇嘴,到底是血缘相近啊。 “对宁安,他或许还有几分不忍心,可对孙家姐妹,他不会仁慈。”宁夜笑容敛起,冷淡地异常,“宁涟从来不是什么善心的人,本王也不是。” 后面半句话意有所指,他眸底生出恍惚,紧接着整个人都仿佛像失了神魂似地,看不出心中所想。 “宁太子能猜到孙家姐妹也动手了。”对于宁涟太子的聪明程度,苏慕毫不怀疑,那是跟殿下斗了有十年的人,两个人始终势均力敌,要说没本事,打死他都不信! 让他担心的是,孙府姐妹出生孙太医府,孙太医医术超绝,两朝为官,先后受天幽先帝和皇帝敬重,他孙家自他以后皆是平庸无能,好不容易生了三个孙女还争气点,这会儿一下栽了两个,等孙太医云游回来以后,能不找宁涟太子拼命吗?宁涟虽然如愿坐上了太子之位,却生性多疑,未雨绸缪,他恐怕不会为了寒月公主去得罪孙家。 “放心,萧慕晟的好感比半只脚踏入黄土的孙太医的支持可强多了。”宁夜淡然地道,“能坐上一国太子之位的人,不会蠢,宁涟是这样,萧慕晟也是这样。” 西楚的蛀虫或许比天幽少,可萧慕晟的压力绝对没有他们想象当中这么低,他坐太子这个位置比宁涟还久,有些事情肯定是看得明白的。 柳絮和苏慕似懂非懂。 宁涟从夜王府出来后,俊颜始终是沉的可怕,连身后跟着的隐卫罗青都忍不住显现出来。 罗青是天幽皇室隐卫,隐卫和暗卫不同,隐卫修习一种隐术,可以隐身在主子身边时刻保证主子的安全,暗卫则是暗中发动攻击,躲在暗处听候号令的侍卫。隐卫讲究一个‘隐’字,暗卫讲究一个‘暗’字,两者所属不同,但本质差别不大。 “是不是夜王惹主子不高兴了。”罗青话刚说出口以后就反应过来这个可能性很小,夜王以前甚至和主子刀锋相见,主子也没露出这幅神色过。 一掀马车车帘,宁涟走进马车中,朝外冷冷地道,“去宁五皇子府。” 车夫应声答应着,将马车拐了个弯往大街的另一头赶去。 小帘被激荡地一起一落,不时传来马车外喧闹的人群声,可不论这人群有多么热闹,宁涟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 直到穿过两条街,马车停在宁五皇子府门前。 宁安似乎是刚刚要出府去办事,恰好跟迎面出来的宁涟对上,面色一喜,“参见皇兄。” 谁知,宁涟只是毫无感情地扫了他一眼,径自往府里走去,身子掠过他身边的时候才冷冷地说了句话。 “跟我进来。” 宁安整个人怔了怔,旁边有下人迎上来,“五皇子,我们还去吗?” 宁安蹙眉,“你去一趟传个话,就说不约了。” “会不会不太好。”下人缩了下身子。 宁安冷冷地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想要本皇子亲自跟他会面?想的美!我原先答应是正好得空,现在我皇兄来了,谁还理会他?!” 下人得令,只能是独自一人往远处走去。 宁安则是思忖片刻,进了五皇子府正厅。 “来人,备茶。” “不用了。”宁涟挥手道,“我今日不是来喝茶的,是来找麻烦的。” 宁安怔愣,失笑道,“皇兄说笑了。” 宁涟突然抬头凝神看着他,唇角勾起,那抹弧度却是刺骨地紧,“你看本王像是在说笑么?” 说完,他整个人身子往后一靠,靠在木椅的坐背上,淡淡地望向站在正厅旁的孙嬷嬷道,“去将五皇子府的两位侧妃找过来。” 孙嬷嬷没想到宁涟的视线突然转向自己,犹豫着瞥向宁安。 “怎么?来五皇子府久了,连本太子的命令都听不得了?”宁涟声音一沉。 孙嬷嬷赶忙摇头,“老奴不敢,老奴这就去请两位侧妃。” 见宁涟真的将孙嬷嬷差遣去了,宁安才反应过来,急道,“皇兄做什么?” “我做什么?”宁涟突然冷笑,手掌在身旁的桌上用力一拍,顷刻间那副上好茶桌碎裂,‘砰’地一声,破碎成无数瓣,他眼神淡漠疏离到了极致,“你倒是告诉我,你昨晚上做了什么?宁安,对一个女人出手,你不觉得面上无光么?简直丢我天幽皇室的脸!” 话音刚落,宁安整个身子僵了僵,转而脸上的不可思议转为戏谑,“所以今日皇兄来,是给萧寒月出气的?没想到我对皇兄忠心耿耿十余年,不敌一个女人。” 不过不奇怪,萧寒月这女人那张脸就长的跟狐妖媚子似的,邀宠手段层出不穷,皇兄被他欺骗情有可原。想到这里,宁安眼底对萧寒月的恨意又再度滋生,这个下贱胚子!既然被西楚抛弃,为何还要来天幽祸害人! 宁涟不答话,只是俊颜愈发清冷。他太了解宁安,这个时候说什么宁安都听不进去,既然如此,他便好好教训教训那两个孙府的女人。 第一百零四章 收拾 约莫大半柱香的功夫,孙嬷嬷带着孙清心和孙林心姗姗来迟。 两姐妹刚刚还在房中闲聊,听得是宁涟太子召见,都好一番打扮才过来,因此还没有踏进正厅门槛,宁涟就闻见了一阵胭脂水粉的香味,不由得轻轻蹙眉,眸底有厌恶和嫌弃一闪而逝。 他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讨厌这种水粉味道,倏尔记起那日和萧寒月马车上接触时闻到的一缕女子清香,月妹妹身上的香味轻缓雅致,同样是女子,她身上的味道倒是好闻的紧。 “清心,林心,见过太子殿下。”见宁涟看她们二人看的都出了神,孙林心和孙清心都颇有些沾沾自喜,虽然她们都是宁安的侧妃,但是哪个女人没有虚荣心?都希望自己被很多男人爱慕着,尤其是像宁涟这样俊逸还位高权重的。 “免礼。” “放肆!”孙氏姐妹屁股刚沾到椅子边呢,就听见宁涟猛然间低喝道,这声低喝掺杂了内力,仿佛震的整个正厅都颤了颤。 孙林心和孙清心‘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齐齐不悦地转向宁涟。 宁涟突然笑了,笑的讽刺,“孙府的家教就是这样的么?本太子未发话,你们就能坐下了?” 孙清心自从和洛水城的大公子那次以后,也没了依仗,这些日子在宁五皇子府常常听着那些下人的流言蜚语,多少看清了些,默默地站在那不说话。 倒是孙林心瞥见宁安还在,涨足了气,柳眉轻轻竖起,“太子殿下,您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吧?我孙府家教如何,天幽百姓皆知,你这般是来找我们姐妹的晦气的?” 宁安眸光渐深,没有说话,显然是站在了孙林心这边,他不是对宁涟不尊敬,而是宁涟护着的是萧寒月,他就是不想让那个女人好过。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林侧妃,你可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宁涟轻轻笑了,笑容如同往常般温和俊美,公子翩翩,“孙家的二小姐是我天幽臣子,可林侧妃只不过是我天幽皇室的一个妾!” 孙林心和孙清心面色微变。是啊,自古妾就低贱,侧妃,不过是说的好听,直白了说那就是妾!尤其在天幽,除天幽皇帝外,哪怕是亲王的妾都是上不得台面,就算孙林心受尽宁安宠爱,可在位份上始终惹人病垢,因此每当宫中皇后娘娘召集亲王女眷设家宴,她都是没有资格去的,更别提孙清心。 “太,太子殿下说的是,林心失礼。”孙林心后退一步,温雅的面庞难看至极。 天知道当初萧寒月以燕王妃的身份下嫁燕王府,而她堪堪只能顶了个侧妃名头的时候,心里面有多恨!现在好容易萧寒月离开宁五皇子府,她却被不知道哪个庸医诊出身子虚空阴寒,难以拥有子嗣,到手的正妃之位再度打了水漂。 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失了希望。 可孙林心出生孙太医府,日日药膳喝着,实在是不相信自己身体会出了问题,但她在花园确实是吐了口血,而且近来愈发畏寒,所以就隐隐怀疑是饮食习惯所致,最近细心调理,可状态就是不见好!她知道,或许此生真的是跟孩子无缘了。 没有孩子,她就不会被扶正,那就永远是妾。 “皇兄,请你自重。”宁安不悦地道。孙林心本来该以正妃身份下嫁给她的,因为天幽西楚的圣旨赐婚他无法抗拒,所以只能委屈她当个侧妃,他一直觉得委屈了她,现在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皇兄侮辱? “自重?”宁涟笑的嘲讽,事到如今,没想到宁安会跟他说出‘自重’两个字来,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正厅站着的两个女人。 “宁安,你护着孙府的人,可孙府的人却早就将你卖了,你知不知道?” 孙林心和孙清心娇颜一白,彼此对视一眼,都在猜测宁涟话中的意思。 宁安则是满脸疑惑,还不等他有所猜测,宁涟继而实现转向他,笑道,“孙家姐妹,你们都是五皇子的侧妃,知不知道你们孙府也被卖了?” 宁安身子颤了颤,抬眸望向宁涟,“我不懂皇兄的意思。” “不懂是么?”宁涟嗤笑,伸手从袖口摸出两张纸契,各自甩到了孙林心和宁安的脸上,纸张被他灌注内力,两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痛。 几乎是同一时间将脸上的纸张拿下,入目后都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 宁涟神色清冷,这两张是孙林心和宁安分别以五皇子府和孙府的名义去江湖雇凶杀人的纸契,是在夜王府,宁夜亲手给他的。 好,好的很,这宁五皇子府现在乌烟瘴气,是时候该整顿整顿了。 “企图谋杀陷害西楚惠贤长公主,孙府姐妹,你们可知罪!” ‘噗通’ 孙林心孙清心跪地,小脸血色褪尽,她们出手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太子殿下处罚她们。 这一次,宁安没有再开口求情,而是紧握着手中的另一张纸契,气地发狂,觉得胸口都要被炸开了!枉费他苦苦护着这对姐妹,没想到她们要这么害他! “罗青。”宁涟道。 罗青应声隐出。 “孙府姐妹,各杖责二十,扔回清心阁和林心阁闭门思过。” 罗青丝毫不给孙清心孙林心反抗的机会,就是一左一右将两人架了出去。 正厅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宁涟俊颜淡然,这惩罚,其实是算轻了,杖责二十顶多只是让她们受些皮肉之苦,孙府姐妹是孙太医的孙女,有的是办法给自己医治,至于闭门思过,只是为了让她们更加老实点。 “皇兄......”宁安欲言又止。 “闭嘴!”宁涟撇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罚你就是原谅你么?你如果不是我亲弟弟,我真想让罗青打死你!” 宁安失了言,有种羞愧弥漫上心头。 “我再警告你,萧寒月是有用之人,在她还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之前,你不能够对她下手!”宁涟低喝道。 宁安一愣,“皇兄留着萧寒月是因为她有用?” “不然你以为呢。”宁涟挑眉。 宁安自责,他应该了解皇兄的,怎么会以为皇兄是被萧寒月那女人的美色所迷惑呢?他皇兄向来不是这种人,想到这里,他心头对宁涟的怨恨消散,“皇兄,林心毕竟对母后有恩,能不能对她从轻发落?” 宁涟眉宇轻蹙。 孙林心是孙府姐妹当中医术最好的一个。五年前一次宫廷晚宴上,天幽皇后突然旧病发作,是孙林心出手救治,才将天幽皇后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自此她就深得天幽皇后的宠爱,也是在那时候孙林心和宁安相识。 “罢了,罗青,别打了。”宁涟淡淡地道,这么会功夫下去,板子没有打到二十大板,也绰绰有余了。 第一百零五章 传闻孙清心 那日宁涟和萧慕晟离去后,萧寒月就回了青竹阁,还好宁夜也没有再派人来问,直到手臂上的伤口彻底结痂,能简单活动了,她算算日子,今日正好第七日,这天清晨,苏慕奉宁夜的命令来青竹阁取药。 “你家殿下的暗疾怎么样?”萧寒月在青竹阁整理出的药房内坐着,伸手往小罐子里一颗一颗地装着药丸。 “自从服了寒月公主的药以后,殿下好多了。”苏慕说起自家殿下的病情,只觉得心底被压着的一块大石头放了下去,他和柳絮为王爷的暗疾白了多少头发,寒月公主要早能出现该多好。 “有好转就行。”萧寒月将药瓶递给苏慕,可神色还是愁眉不展。 见状,苏慕急忙问道,“寒月公主,是我家殿下还有什么其他病吗?” “不是。”一听就知道他是误会了,萧寒月连忙解释,“宁夜暂时是不会有问题,我以前研究过这等病症,如果依照现在这样调理下去,他的暗疾是会痊愈不错,可恐怕他那一身压制暗疾的内力也会消失。” 说到这里,她凝重起来,萧寒月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宁夜这样的人,背负太多,如果暗疾痊愈要以一身功法为代价,他恐怕宁愿一直拖着这病。 “寒月公主,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家殿下,如果真到那一步,我希望寒月公主以我家殿下的生命为重。”苏慕一双眼睛澄澈真挚,甚至掺杂几分倔强。 萧寒月微震,她以为假如宁夜没有了武功,就没有了让他手底下人信服的资本,可现在看来,就算宁夜一无所有,他的这些手下只会更加衷心吧。 她想起了她清竹林的部下,都是爹爹替她养的,多年来不离不弃,替她出过生入过死,只可惜一夕之间被满门清剿。 感受到眼眶的温热,萧寒月赶忙垂下眼帘,直到调整好情绪以后,她对苏慕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会继续替宁夜调理,然后尽我所能找到既能救他性命又能保住他一身功法的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苏慕觉得萧寒月此刻的笑很是温暖,忍不住就信服了,“多谢寒月公主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萧寒月轻轻叹气,就算为了全苏慕的护住之心,她也得想办法把宁夜给治好了。 直到苏慕退下,药房的门‘嘎吱’一响,秦双走了进来。 “何事?”萧寒月走到桌前坐下,揉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遇刺,谈判,研究,她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公主,无垠药坊的伙计说前几天的药公主应该用完了,所以送了两麻袋药过来。”秦双道。 揉穴的指尖顿住,她抬头问道,“谁来的?” “冯越。” “请进来。” 不久,秦双带着冯越进了药房内,而他则是退到外面替萧寒月守着屋子,似乎是做惯了千百遍。 “寒月姑娘。”冯越见到萧寒月满脸疲惫的倦容,忍不住疑惑地道,“你怎么了?” “没事。”放下手,萧寒月见他神色隐隐透着喜悦,如沐春风般,便笑道,“遇到什么好事儿了?不妨说一说,让我也一起开心开心。” 讲到这个,冯越就觉得痛快,大笑道,“公主知道吗?孙府的三小姐明日就要下嫁给洛水城公子了。” 萧寒月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道,“孙府的三小姐?是我知道的那个三小姐吗?孙清心?” “是。”冯越眉毛都要乐地飞起来了,从无垠药坊走到夜王府,一路上那些形容孙清心的污言秽语听的那叫一个刺激加振奋人心。 萧寒月所幸将手中刚拿起的狼毫笔重新放了回去,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凳子,“说说,怎么回事。” 冯越也不客气,坐在了萧寒月身前,开始跟她杵着八卦,“我听说七天前宁涟太子去宁五皇子府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骂了五皇子不说,还惩治了两位侧妃。” 这第一句话听到萧寒月耳朵里,她就觉得不正常了,七日前,就是说宁涟从夜王府出去,就跑到了宁五皇子府替她出气? 一时间,萧寒月竟然是心头五谷杂粮,当日她还怪宁涟来着。 “宁五皇子没有领罚,不过宁涟太子杖了两位侧妃二十大板。”冯越越说觉得越解气,当日在五皇子府的时候,他被孙清心侮辱,虽然还了一巴掌,可他还是觉得那一巴掌不大解气,现在好了,报应来了! “然后呢?”萧寒月问。 “宁涟太子心善,那二十大板没有真的打完,林侧妃倒是没有什么事儿,反是清侧妃见了红,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冯越继续说着,“请大夫一把脉,就说清侧妃有喜了,刚好满三月。” ‘咳咳咳’萧寒月被嗓子处一口唾沫星子给呛到,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咳的她是差点晕菜。 三个月,那不正好是......她和洛水城大公子那一次吗? 我天呐,她还真想见见那洛水城大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么......这么的有本事,一矢中的啊! “十几板子下去,孩子没掉?”萧寒月缓过了神,汗颜道。 “是啊,都见了红,还没掉。”冯越想一定是那孙清心作恶多端,所以老天都舍不得放过她! 萧寒月估摸着三个月了,胎儿差不多稳定,孙清心自幼被孙太医养着,体质自然是没的说,确实有保住的可能。 “孙清心和宁安圆过房,可自从三月前花粉楼那件事过去,宁安就再没碰过她,眼下突然被诊断出有孕,这孩子是谁的一目了然。”边说着,萧寒月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她从前就跟那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点还是清楚的。 还真是戏剧性变化。 “洛水城公子好歹是国师之子,不会任由自己的血脉流落到别处的,所以只能亲自往五皇子府走了一趟,求娶了孙清心。”冯越道。 萧寒月嘲讽地笑了笑,“他消息很灵通。” 不过身为国师的儿子,人脉广泛,那日在花粉楼他稍稍一调查就能知道陪他一晚上的女子是谁,不过估计碍于两人的身份,他暂时压下了,现在听说孙清心有孕,自然是按耐不住的。 第一百零六章 月下再饮 “寒月姑娘好像对这个结果一点意外都没有。”冯越看萧寒月除了刚开始得知孙清心怀孕的消息后有片刻的惊诧外,剩下的就是尽在掌控的游刃有余的姿态,颇为讶异。 萧寒月浅笑,“三月前花粉楼那件事,整个天幽帝京都知道,好不容易被压下去,三月后再次闹出来,宁安的面子挂不住,他早就想把孙清心这个烫手山芋给扔出去了,现在洛水城大公子亲自上门求娶,他只怕是求之不得。” 反正孙清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冯越听着觉得甚是有道理,要是他娶了个媳妇给他戴顶绿帽子,他也不乐意啊!何况媳妇还怀了别的男人野种。 “这次过来,我给寒月姑娘带了些药草,是和上次一样药浴的药。”冯越道。 萧寒月点点头,这事儿她已经听秦双说过了,“多谢。” “无垠药坊是自家地方,寒月姑娘不要多礼。”冯越挠挠后脑勺,“还有,少坊主说天医派的聚集地差不多建造了雏形,请寒月公主寻个由头出府,他带寒月姑娘去转悠转悠。” 萧寒月愣了愣,心里估摸了下,天医派的聚集地大概在清竹林附近,这趟如果出去转悠起码要个三四日的时间,她乍然有三四日的功夫都消失在夜王府,宁夜能同意么? 可她确实很想去看看。 “我知道了。”她挥挥手,“我会想办法出去的,只是可能要搁置一段时间。” 至少等她在夜王府地位稳固下来再说,因为萧寒月还是担心宁夜,他的心思,就像是层层雪莲包裹,里层外层,层层相扣,她还真是猜不透。 夜王府是安全了,而且没有宁五皇子府的宁安和孙家姐妹时常找麻烦,萧寒月还落的清净,可被宁夜这样一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总是心里面寒颤地紧。 不过所幸近来还是有好事儿的,她回青竹阁后就开始着手修习前世的天医真经,惠贤长公主的身子郁结经脉被梳理以后,天赋竟然是不亚于她这鬼面医仙,内力武功进步神速。 在君子昀走之前,萧寒月曾经让他帮忙寻过一株圣兰竹,初修习天医真经的时候,一枚圣兰竹的药效正常情况需要吸收四天,可她只吸收了一日,和前世入门时用的时间一样。 萧寒月初步估计,她现在正式迈入了天医真经的第二重,从入门到突破,仅仅只是七日的功夫!和她先前估计的一个月简直的天壤之别。 冯越在药房里头还跟萧寒月说了些无垠药坊近来发生的小事。 “送走了吗?”萧寒月站在青竹阁竹林前问道。 秦双点头,“属下将冯越送出夜王府了。” “那就好。” 萧寒月双手交叠在身前,抬眸望天,天色暗沉沉地压下来,宛若被披上了一层遮布,遥远的夜空只有那一弯月亮挂着,明亮美好。 夏天的夜,不会宁静,竹林间有夏风吹动的‘瑟瑟’声响,远方有不知道是夜王府哪个角落传来虫鸣,混杂在一起,乐章般地好听。 “月妹妹可曾听说过一句话。”身后的屋檐上方传来男子磁性充满魅惑的声音。 萧寒月面容一如往常,像是早就知道他要来似的。 “秦双,退下吧。”她朝秦双浅笑。 秦双眼神充满威胁意味地扫了一眼屋檐上青衫长袍的男子,然后走了下去。 回身望向屋顶,萧寒月笑容魅惑,那抹倾城的艳色天下间无人能及,看得檐上喝酒的男子微微一愣,俊颜微熏。 她素来是喜欢红衣,红衣艳啊,她也艳,宁涟不禁想,天地间怎么能造得出这样一个人儿来。 他见过漫山的红杜鹃,满树的大红海棠花,这些年走过千山,跨过万水,从未寻得过这样一抹艳色过,比黄昏的余晖都要美。 “宁涟太子可否告诉我,是什么话?”萧寒月柳眉轻挑,似笑非笑。其实在冯越还没走的时候,这人就躲在房梁上偷听了,她现在有了内力,是能够感知到的。 宁涟回过神,扶额轻笑,“月妹妹猜猜?” 萧寒月转头望着那竹,望着那影子,“对影成三人?” “不。”宁涟难得地露出狡黠,手中酒壶转了转,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酒盏,往里面斟满了一壶酒,朝萧寒月一指,“举杯邀明月!可应?” 萧寒月失笑,“应。” 一股青色绸带绕在萧寒月的腰间,将她整个人往屋檐上轻轻一带。 其实萧寒月想说自己修习了内力,已经可以用轻功上屋檐了,可当那抹精致花纹的青色丝绸带缠绕在她腰间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没有拒绝。 第一次和宁涟见面的时候,那夜的月亮,也这么漂亮。 “酒。” 酒杯递在她跟前,萧寒月接过,先是轻轻嗅了嗅,酒气入鼻,芳香宜人,她喝了一口,怔了怔,“桂花酿?” “对。”宁涟自己再拿出一个酒盏,倒满,品着。 “为什么这次带桂花酿来?”萧寒月不满,她喜酒,烈酒!这桂花酿喝下去不急不躁的,想醉都不行。 宁涟无奈,“你这酒量我还不清楚么?在宁五皇子府你不能醉,在夜王府你就能了?上次那一壶迷烟醉还没给你找到教训是吧!” 说完,他伸手在萧寒月额间打了一下。 这一下不痛不痒,萧寒月觉得心头悸动,一手握住酒盏,另一手握上了额头,却不巧正好和宁涟的手碰上。 温滑冰凉的触感,让宁涟怔住。 两人四目相对,月色洒落在两人柔软的丝绸衣裳绣着的金线上,荡漾起层层光晕,恍若间,万籁俱寂,彼此只印进了一人。 “对不住。”萧寒月收回手,手却握成拳头放在了心口处,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什么都没做,不过就是握了个手,她却觉得心脏跳得飞快,飞快间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像是雀跃欢喜,还像是一把上好古琴的琴弦微微被撩拨开来。 “无妨。”宁涟轻咳地道。 一种奇特的气氛开始弥漫开来。 萧寒月一口仰尽手中酒盏的桂花酿,此刻,她是真的想醉,可偏偏醉不得,于是她把酒盏往宁涟身边一横,“再来一杯。” “不准喝了。”宁涟柔声道,“酒多伤身。” “......”萧寒月磨牙,一字一顿地道,“这是桂花酿!” 又不是她上回喝的迷烟醉,何况她的酒量不算差,只是那迷烟醉后劲过于霸道而已! 第一百零七章 来了个老头 见他执意不给了,萧寒月就没有再坚持,这桂花酿虽然醇香,可和她前世喝的那些千金万金难买一壶的酒来比算不得什么。 她活了两世,一点小小的酒还不至于让她把控不了自己,况且她有伤,确实不宜多饮酒。 “听冯越说你惩治了孙府姐妹。”萧寒月低声道。 宁涟自己倒是喝地开心,边喝边‘嗯’了一声,随即眼神淡漠下来,“她们胆大妄为地派人刺杀你,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萧寒月沉默,半晌,唇齿轻启,“谢谢你。” “谢我什么?”宁涟这下是不喝酒了,而是笑着看向萧寒月,似乎是在等她回答这个问题。 “谢你替我报仇呗,还能谢什么。”萧寒月双手往身后一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赏月,方才只看见了月亮,到这屋檐上仔细看着,发现云层处还有几粒微光闪烁的星星,环绕在月亮周围,显得没有这么孤寂。 宁涟似乎是笑了笑,没有答话,将手中的酒杯随手一丢,握着酒壶往嘴中倒酒。 萧寒月余光瞥向,忍不住扬起眉间,“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站在下面,望着屋檐上喝酒的你,就觉得天底下跟月色如此映衬的男子,恐怕就你这一个。” 喝酒的动作生生顿住,宁涟睫毛垂落,盖住了眼帘。这一刻,他突然不想叫萧寒月发现他的情绪,利用也好,真心也罢,这个女人不负所望地一步步接近宁夜,全部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给了宁夜掣肘,那便是给他自己制造机会,帝王之位,需要心狠。萧寒月,不过是他手心的棋子,或许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女子,心底会有稍稍的触动。可这份触动不及他心中的野心,他相信随着时间过去,他用更大的毅力去克制自己,直到整颗心毫无温度的时候,能够狠心地下来。 “月妹妹,我们会做一辈子的朋友吧?”宁涟扬眉,再度睁开双眼时,眸底笑意盈盈,衬着月光,俊逸秀美,风姿迢迢。 都说夜王殿下是天幽第一美男,能与之媲美的便唯有太子殿下,这话果然是不错。萧寒月自嘲地勾起唇角,朋友,确实还是做朋友好,有些东西普通百姓触手可及,可对惠贤长公主,对再生的鬼面医仙,皆是一种奢侈。 她展笑,天上微弱的星光都明媚璀璨了些,“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四个字,宁涟听在耳中,却是觉得一字一字地砸在心头,压抑地难受。 这明明是他想听到的回答! 可为什么,心中竟然是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宁涟扬起酒壶,往嘴中狠狠地灌了一口桂花酿,都说桂花酿难醉,可他抬头一眼瞧见这夜,觉得脑中阵阵眩晕袭来,好像是醉了。 宁涟摇摇晃晃地起身,浅笑低头,“月妹妹,我太子府今日还要接客,先行一步了。” 萧寒月不答话,只是微微点了头。 那抹隽秀背影宛若一阵风,飞檐走壁地刮去,她方才整颗心重新安静下来,勉强不得的东西,她向来看的很开。 视线微微下移,她面露淡然之色,“小老儿,我佩服你的本事,既然能找到夜王府来,那还躲躲藏藏地做什么?” 反正今晚的青竹阁够热闹了。 竹叶掉落的频率快了些,那片小竹林深处好像被什么东西摆弄着,晃动的厉害。 紧接着,一个球滚了出来,准确说是一个身着粗布衣衫蜷缩成球的老头! 老头站起身来拍拍发间不小心沾染上的竹叶子,双手覆在身后,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可惜那佝偻的腰怎么看怎么有些猥琐。 “小丫头,你真的活下来了。”老头笑着抬头望道,那眼神和那日在天幽帝京大街时带着好奇和杀意的样子不同,而是充满慈爱,柔到了骨子里。 “不是我自己的本事。”萧寒月淡然地道,“要是我没有遇到援兵,活不了。” 老头哈哈大笑,“行了吧,我小老儿活了这么多年,你跟我谦虚什么,你要是支撑不下来,这哪里还能遇到救命恩人。” 萧寒月挑眉,这小老儿的语气,好像早就知道她会被宁夜救下似的。 “还记得我小老儿离去之前说的话吗?本事是一回事,气运是另一回事。”老头继续苦口婆心道,“你能活下来,就证明了你我有缘。” 前面的话萧寒月不反驳,不过后面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冷哼,“真有缘还兵器相见?你要是当我师父,我怕是要被吓得出阴影来,毕竟在我深陷险境的时候,你可是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老头边听萧寒月的话,边回味起几分不对劲来,瞪大眼睛,“死丫头!你当日说过如果能逃出来就兑现诺言的,现在怎么着?出尔反尔?!” 他老头为这死丫头连那五万两赏金都没拿到,本以为收个徒弟也算是赚了,谁知道竟这般不知好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我是小人,还是个女子。”红衣衣带被风吹起,青丝被飘荡到身前,她站起身来,轻轻向下一跃,双脚稳当当地落地。 老头比宁涟来的时间晚些,不过他这个人精得很,隐匿了自身的气息。要不是萧寒月对青竹阁的小竹林足够了解,耳中觉得那片小竹子晃动的时候有异声,观察了一番,否则也发现不了。 老头呆滞,眼看萧寒月要进屋,‘嗖’地一下,一拳飞出。 萧寒月蹙眉,躲过他的拳风,看他不依不挠地又要打过来,只能伸手去接。 两人就这么在青竹阁内过起了招。 打着,萧寒月便觉得愈发气恼,她无心跟他打架,可死老头的拳头一直缠着自己,根本脱不了身,她但凡是稍稍有要后退的念头,就只能被一拳打中。 那拳风的内力凌厉,要真被打上绝对不好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萧寒月额间溢出细密的汗水,眉宇微拧,左臂上的伤口经过剧烈的扯动,疼的厉害。 “干什么?想叫你外面的小侍卫进来帮你吗?”小老儿眼瞅萧寒月拳头对上时,眼底流光转动,就猜到了她的用意,撇嘴道,“一个黄毛丫头,一个黄毛小子,来了我小老儿也不怕,况且......” 说到这里,他笑了。 萧寒月心里头‘咯噔’了一下,低怒道,“你把秦双怎么了?” 第一百零八章 拜师 “没怎么啊。”小老儿嘴角狡黠似地笑笑,怎么看怎么像是老奸巨猾的狐狸,“就是将他定在了门口罢了,你要是能打的过我,我就给他解开,否则就等三天三夜以后他自己用内力冲破吧!” 萧寒月是彻底怒了,本来快要支撑不住的拳风骤然宛若雨帘般向老头盖去。 “小丫头,潜力还真是不错,天医真经第二重,你跟清竹林是什么关系?”打着,老头突然呵呵道,“这拳法熟练,比之那传说中的清竹林鬼面医仙恐怕都不逞多让,不错不错。” 萧寒月心底一沉,这个天下间居然还有仅仅看拳风就辨别出来她所习功法的人,她突然阴狠地扬起唇,“老头知道的不少,你看要不待会我一剑杀了你灭口。” “你放心你放心,我小老儿不是什么多嘴之人。”老头满脸的得意,“再说了,你根本就没想杀我。” 萧寒月挑眉,手底下的拳头力道收了收。刚刚是被老头气疯了头,现在她要收着点力气,不然就挡不住那拳了,说来也奇怪,她的拳法是自幼练习,虽然现在内力欠缺,可技巧没有生疏,跟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老头打了这么半天,她累得半死,老头轻松地跟过家家似的。 那天萧寒月跟他对过一剑,看来老头还是留手了的,否则她绝对不是被震退几步这么简单。 “我怎么就不想杀了?杀心一动,能叫你看见么?”萧寒月嗤笑。 手中接着迎面的拳头,老头神气起来,“我小老儿这些天可没少观察你,你这死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阴险,毫无底线。要是真想杀我只会悄悄的杀,而不是这般明目张胆地告诉我。” 萧寒月嘴角一抽再一抽,“你确定前半句话不是形容你自己的么?” 大半夜来偷窥,强抢徒弟,他才是毫无底线的那个人吧! 小老儿嘿嘿笑了两声,手里的拳微微变换,开始以守为攻,“小丫头看好了,为师给你上第一课,算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萧寒月哼哼,没有拒绝。 几番试探下来,她觉得这死老头还真是有点让她觉得不错的地方,施于人而非施舍于人,如何由施舍转变为施,是一种玄妙,也鲜少有人能够做到。 这点地方老头跟她很像。 “别分心小丫头。”小老儿拳式过来,萧寒月开始认真感受他的拳劲,突然间,她微微惊诧。 寻常拳劲赋予外,外力打过去有瞬间的冲劲,靠着这份冲劲凝聚内力就能将拳打出惊天浩荡,所以习武之人必先先练自身的力气,手腕之力,拳脚之力,缺一不可。老头这拳劲不一样,力道赋予内,看上去软绵绵地一拳打过去,很容易掉以轻心,可只有被命中的那只靶子才知道其恐怖程度。 老头已经尽可能去软化拳劲给萧寒月感受了,但她接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气血翻涌,‘砰’地吐出一口鲜血。 “丫头,再来。” 还没等萧寒月有所缓冲,小老儿上前一步扑了上来,攻势比先前还要强烈。 “我靠!你这是谋杀亲徒!”萧寒月苦了脸,可脚步却是一动不动,她清楚,这拳让她越是难受,她能得到的收益就越是大。 “放心吧,这次不疼。” 萧寒月再度硬生生地接下了他的一拳。 这次确实不疼,这次的拳劲不是那种打人的劲,而是像一个能吸人的无底漩涡,搅的她浑身不舒服,接连吐出两口鲜血,可她的眼眸却是璀璨晶亮。 “懂了吧?”小老儿深吸一口气,缓缓收拳,“能做到小老儿这般,用力,吸力,再融汇到你自己的拳法里面,威力能有多强,你应该清楚。” 萧寒月颔首,双手交叠,朝老头跟前一跪,“徒儿参见师父。” 她是江湖人,是知道老头给了她多么厚重的一份见面礼,这份见面礼足够她受用一生。 “好好好。”小老儿很满意,“老夫名讳许千山,你是老夫的第二个弟子,也是老夫的关门弟子。” 萧寒月‘呃’了一声,老头对她这么执着,还以为他没有徒弟,没想到她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师兄师姐。 “不成!”她连忙摆手,“那我岂不是除了被你这个老头欺负,还得被师兄或者师姐欺负!我坚决不同意!” 老头摸摸鼻子,“反正礼也收了,师父也拜了,你没反悔的机会!放心吧,你师兄不会欺负你的,就算欺负你也欺负不来,那套拳他不会,你尽管打就是了。” 他这么说,萧寒月算是觉得平衡了点,然后就露出抹笑来。 许千山,千山道人许千山,还真是意外之喜。 “行了,为师走了,接下来你自生自灭吧。”说完,许千山转身就要走,看得萧寒月差点脚下一个踉跄栽倒。 她瞪大眼睛,“不是吧师父,你什么都不教我就准备走了?” 好歹再传授个秘籍宝典吧?实在不济给她个稀世珍宝好护她这条小命。 许千山不知道从哪掏出根棍子出来,往萧寒月身上一敲。 萧寒月本来想躲,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刹那,浑身就像是被定住了般一动不能动,然后腿上受了一棍子,疼的她龇牙咧嘴。 “臭老头!”她低声磨牙。 “死丫头,我可是全听见了。”许千山哼了哼,老脸眉毛抖抖,“我小老儿怎么就没教你东西了,那套拳是不是给你了?你要是没修习功法,我小老儿自然会尽到师父的职责替你找一门不弱于你师兄的绝顶功法,可你已经修习了天医真经,还想为师怎么帮你?那可是清竹林鬼面医仙一派的嫡传功法!清竹林能驰骋江湖两百年,靠的就是这底子!” 萧寒月一噎。 须臾,她默默地开口问道,“师父,我想问问,我师兄修的是什么功法。” “我想想。”许千山手指挠挠脑袋,“地海真经吧,反正不会比你的天医真经差。” 萧寒月眼前黑了黑,果然是千山道人,看上去穷的可以,事实上手里的好东西真是......天医真经是天下双经之一,站在功法的最顶层,而双经的另外一经,就是地海真经。 天哪。 “师父。”萧寒月搓搓手,“既然功法省了,那其他的......” 许千山像是听进去了,看看萧寒月,若有所思,“好像是省了,这么一比有些不公平,那为师再给件好东西。” “什么?”萧寒月一愣,然后就见许千山指尖朝她一弹。 一道影子由远而近,转瞬即逝。 “唔。”萧寒月捂着胸口一阵干呕,就在刚刚,她嗓子眼不知道进了个什么东西。 缓过来以后,她怒道,“死老头你给我吃了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月夜的拥抱 “没什么。”许千山耸耸肩,“给你吃颗药保住你的胳膊,不然我老头两拳下来,你那被砍伤的胳膊估计是要废了,我可不收残废的徒弟。” 萧寒月怔了怔,这才发现本来好了很多的左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鲜血浸染,可她就在打之前有点感觉,刚刚在打的时候没感觉到多疼。 “咳。”许千山掩嘴轻咳了下,“我小老儿是怕你因为疼所以影响咱们第一课的效果,打拳前我封了你的麻穴。” “是吗?”萧寒月温柔地笑了笑。 许千山像是被她的气势吓到,后退了几步,边退边颤巍巍道,“丫头,我都是为你好,我这药可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 萧寒月笑意愈发浓郁,忽然邻近青竹阁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有须臾的失神。 “有人来了。”许千山抱着脑袋,左右看看,然后唰地一下蜷缩成团子撞滚进了那片小竹林里,嗓音远去,“小丫头快掩护为师!” 萧寒月捂脸,她这师父怎么这么胆小怕死,他那武功这么厉害,至于么? 恍惚间想起什么,萧寒月急道,“师父,秦双!” “放心吧,为师刚刚是骗你的,那小子过会儿就能来去自如了。” 萧寒月松了口气,她回身,突然看到一抹影子长身玉立在跟前,不由得整个身子颤了颤。 绛紫色的衣摆翻飞,皓月明星般的俊颜清冽而明媚,竹叶掠过他的脸侧,像一幅画。 “宁涟来过了。”宁夜看向屋檐处,仿佛这个问题不是在问萧寒月,而是在自言自语。 夜王府里面平时看上去是挺凄凉的,看上去除了青竹阁这主仆三人,就只有牡丹阁住着他和苏慕柳絮。可事实上,夜王府暗卫遍布,每个都是他的暗探,几乎没有人能够在夜王府里面躲过他的眼睛。 他忽然往身旁的那片小竹林扫了一眼。 萧寒月紧张之余,连忙抬手去挡宁夜的眼睛。 竹林声响再起,萧寒月就看到许千山出了竹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翻墙离去。 萧寒月:“......” 她觉得她师父好没出息怎么办。 “萧寒月,摸够了?”宁夜唇角勾起。 “我......”男子睫毛扫在她的掌心里,痒痒的,萧寒月收回手,一本正经地咳嗽着,“我只是挡了你的眼睛,不要说的这么......” “这么什么?”宁夜问。 萧寒月顿了顿,认真地道,“暧昧。” “哦?”宁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的准王妃,你说这话的时候就不能想想你在金殿上的所作所为吗?说要住进我夜王府的是谁?本王可是半点都没有逼你。” 脚步不由自主地退了退,萧寒月想转身回房间,她今天晚上被太多的人打扰了,必须要早点休息。 谁知,一只脚还没踏出,手腕就被身后的男子扣住。 一阵风袭来,下一秒,她被拉进了一个怀里。 身后男子紧紧地抱着她,他今日状态像是不太正常,头倚在萧寒月的肩膀处,嗓音低沉略显沙哑,“萧寒月,本王之前没有逼过你,你既是自愿来夜王府的,就不要再见宁涟了。” 萧寒月沉默,回身推开他,“宁夜,你的病还没好,多休息着吧。” 说完,她离去,只留给原地的男子一个背影,那背影明明挺得笔直,却给人一种丝丝的凉意,凄凉。 “她为什么,还要跟宁涟说那样的话。”宁夜眼神迷离,自喃道,“那剑,那拳,那暗器手法,还有这一身和她酷似的红衣,同样和清竹林牵扯不清的关系,萧寒月,你是她嫡传弟子这件事,本王究竟该不该信。” 这一夜,宁夜在青竹阁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深夜里,秦双被定住的身子能够活动了,回来青竹阁时,发现那伫立在竹林前的身影。 “夜王殿下。”秦双有些艰难地行礼,他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头子定了穴道,足足站了两个时辰,现在全身上下还有点僵硬。 “免礼。”宁夜淡淡地道。 迎面见宁夜抛过来一个物事,秦双伸手接住,那是一个瓷白的小瓶子。 “萧寒月手臂的伤口需要处理,本王先走了。”他只说了这一句,便转身迈开步履。 秦双眸光倒映着一抹茫然,本来天色已晚,他是不想再去打扰萧寒月休息了,可看着手中的药瓶,突然也有点担心起萧寒月的伤来,就绕过回廊,来到了她的房门前。 谁知,手刚刚要伸出去敲,眼前的雕花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萧寒月一身红衣站在那里,眼睛眨了眨。 她知道宁夜还没走,所以就一直在屋子里面没睡,其实不是不想睡,而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走了吗?”萧寒月眼神半垂落到地上。 “走了。”秦双知道她说的是谁,因为他和夜王殿下谈话的地方离公主的房间很近,公主的窗户也没关,所以是能够听到的。 秦双把手里的药瓶递过去。 视线在那白瓷药瓶上停了片刻,萧寒月才伸手去接,她叹了口气,“我自己会处理伤的,你先去休息吧。” 秦双点点头,然后退了下去。 关上房门,萧寒月倚靠在门檐上,望着头顶的房梁,莫名地失了神。 房间内烛火燃的通亮,那是她知道宁夜走的时候重新点上的蜡烛。 她握着药瓶的手渐渐收紧,心里面像是有无数个漩涡,百回千回地转,她从前不是没被宁夜抱过,为什么这次心里总是平静不下来,她甚至不排斥那怀抱,可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反正不太安心。 难道是因为这次是他主动来抱她的,没有任何外力来促使的,所以她潜意识觉得特别。 最后终究是一夜无眠。 青竹阁的这间房,亮了一晚上,而牡丹阁那边一间书房,亦是翻书声亮到了清晨。 “殿下一晚上没睡吗?”苏慕来到书房,昨日正好轮到柳絮值班,眼瞅他顶着的黑眼圈,便皱眉问道。 柳絮本来在打哈欠,听到苏慕问话连忙就一个激灵清醒了,有些神秘地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凑过来听。 他悄声道,“我跟你讲,昨晚上殿下去了青竹阁找那娘儿们。” 苏慕心中一动,“可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吗?” “一个字也没听到。”柳絮闷闷地道,“殿下在里面待了很久,出来以后表情可奇怪了,一会儿怒意冲冲,一会儿如沐春风。” 第一百一十章 蔺青云来访 那可是真奇怪,苏慕暗暗腹诽,殿下向来喜行不言语色,怎么会有这么精彩的表情变化。 还有寒月公主不像是那种会惹殿下生气的蠢人,而且殿下既然还能有表情......就不太像生气。 “我进去看看,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苏慕道。 柳絮跟如释重负般松懈下来,然后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他聚精会神守了殿下一整夜,是真累啊! 一进书房,苏慕就闻到一阵扑鼻的熏香,熏的他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 “不是,这是什么香。”苏慕捂住口鼻,怎么这么浓。 他抬手扇了扇,然后就看到宁夜扑在桌案上睡了过去,眼底还有清影,显然是刚刚睡着没多久。 苏慕正纳闷呢,却见身后刚刚合上的门传来一丝缝隙。 纤细的身影毫无预兆地走了进来。 “寒月公主。”看清是谁后,苏慕惊讶,“你怎么来了?” 萧寒月伸手跟他比了个嘘声的姿势,眼见宁夜睡了,眉宇轻轻蹙起。 她是一夜都没有睡着,心里不踏实,想找宁夜问个清楚,看样子,不踏实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算了,她叹了口气,鼻尖轻动,她猛地看向苏慕,压低声音道,“喂,睡不着就算了,你家殿下这身体,你还敢给他点这么多安神香?这不是要他命吗!” 苏慕一听,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惊恐地道,“这香要命?” “再闻下去就要命了。”萧寒月简直是无语这人的常识,磨牙道,“还不快点把窗户和门都打开,让香味散出去!” 苏慕回了神,连忙拔腿跑去开门开窗。 直到安神香散的差不多了以后,他才如释重负地抹了把汗水。 不由得心中暗骂,柳絮这死小子在外头守了这么久,不知道进来看一眼吗?这要是再晚一步,殿下可就出大事儿了! 迈步到宁夜身旁,萧寒月犹豫了下,蹲下去在他脉搏上抚了抚,然后探手从袖口中拿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 门窗被打开,清晨还是有些风的。 萧寒月拉过宁夜脱落在地上的绛紫色牡丹花纹披风,重新给他盖好。 “你家殿下不能吹风,等这香气散完了你就把门窗都关上吧。” 说完,她起身走向门外。 苏慕没有挽留,看寒月公主这样子,一定是来找殿下的,可殿下睡着,他也没有办法。 寒月公主似乎,精神也不大好,莫不是和殿下一样一晚上没睡? 一直走到牡丹阁的院中,萧寒月都满是失了神的样子,连眼前袭面过来的人影都没有瞧见。 “哎?”蔺青云回身望向出了阁门的红衣女子,不由得纳闷。 她刚刚出来的方向好像是夜的书房。 想着,他继续往前,看到苏慕在替宁夜收拾桌案上散乱的书卷。 “他们怎么了?”蔺青云指指趴在桌上的宁夜,觉得有些奇怪。 他打小就知道宁夜这厮睡觉不老实,素来浅眠,要是寻常有人进了他睡觉的地儿,绝对能第一时间惊醒,可这会儿居然还睡着。 “没怎么啊。”苏慕随口答道。过了一会儿,书房的安神香散的差不多了,他应先前萧寒月的话去关窗子。 “没怎么,为何一个两个都这样?”蔺青云撇撇嘴,走到宁夜身旁蹲下,伸手在他鼻息间探了探。 均匀而又平稳,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蔺青云你这小子,本王一夜好不容易休息这么一会儿,你就非得来闹是么?” 突如其来的声响震的蔺青云浑身吓地身子往后一倒,他双手撑在地面上,有些余惊未定地看向那熟睡的男子。 只见男子眼皮子微微动了动,然后睫毛颤抖,缓缓睁开了双眼。 “殿下醒了?”苏慕责怪地看着蔺青云。他家殿下点了这么久安神香才能歇会儿,这蔺公子一来,全给搞砸了。 “我说蔺公子,我家殿下身子不好,你就不能体谅体谅?” 闻言,蔺青云起身拍拍衣角,无奈地笑道,“这我可是真冤枉!你家殿下醒的这么是时候,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恐怕这书房这么浓的安神香都没能让他睡着。” “蔺公子,你怎么知道殿下点了安神香?”苏慕疑惑。屋子里的安神香散的几乎没有,要不是刚刚寒月公主提醒,他第一时间都没能闻出这香的种类来。 如今这么淡的气味都能辨别出,他才不相信蔺公子的鼻子有这么灵光。 “我知道可多着呢,你小子多学着点。”蔺青云一屁股坐在书房的一把软榻上,身子一倚,舒舒服服地靠着。 宁夜潋滟的眼睛眯了眯,偏头对苏慕吩咐道,“下去守着,别让任何人来打扰。” “是。”苏慕点头。 “每次来你这谈天谈地总是觉得分外安心啊。”蔺青云躺在榻上,望着房梁,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地轻松笑意。 宁夜这只狐狸行事狡猾,为人谨慎,明明夜王府已经被他布置地跟个铜墙铁壁一样,可无论是谈事聊天,他总习惯让人内围外围的守着。 这样也好,无论做什么宁夜都能思虑的周全,全然不用他有半点担心。 “说说吧,怎么回事,我可是至少三年都没见你点过这个份量的安神香了。” 视线偏移,蔺青云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香炉。 那香炉不过巴掌大小,镂空雕刻着卷卷龙纹,色泽铜绿,古朴中带着几分雍容,还有岁月地沉淀。 撇开别的不说,宁夜这人,还是极有品味的。 “上次你点安神香,是得知清竹林被围剿,而她尸骨无存的那一刻,那晚上你是为了她。”说到这里,蔺青云声音一顿,“昨晚,又是为了谁?” “与你无关。”宁夜淡淡地道,他拿过砚台边上的墨锭开始磨新墨。 他写字的墨从来不假手于旁人。 “是吗。”蔺青云突然换了个别的姿势躺了躺,浅笑道,“我刚刚来牡丹阁的时候可是碰见寒月公主了,宁夜,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在自己的书房里装睡?” 宁夜不答话,专心致志地磨墨,仿佛他现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磨墨,其余的丝毫不能打扰到他。 蔺青云好像习惯了他的无视,漫不经心地道,“说起来寒月公主的娘亲可是九州大陆之主唯一的女儿,陆内陆外的第一美人,难怪寒月公主长的这么艳色风华,倾国倾城,反正你不喜欢,不如便宜了我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暗查 “哐当。”墨锭直直地扣着蔺青云的脸甩过去,掉落在地上。 上好的墨锭四分五裂。 “我靠!宁夜,你是不是想干架!”蔺青云“蹭”地从软榻上跳下来,指着面前姿态闲适的男子怒吼,“卑鄙小人!” 刚刚那墨锭染了墨,虽然没到他脑袋上,却甩了他一脸墨。 这手往上一抹,一片乌黑。 “本王没兴趣跟你打。”宁夜似笑非笑地道,“不过本王近日心情好,你若想打,陪你打就是。” 听的这话,蔺青云一愣,“你确定要跟我打?” 宁夜的内力常年用来压制体内暗疾,所以他们两个要是真打起来,虽然还是要废点力气,可总的来说,他是占上风的。 “是啊,本王得了些妙药,暂时能压制住的暗疾了。”宁夜勾唇。 “咦,先生都棘手的暗疾,是哪个高人练出的药?”蔺青云搓搓手,颇有些兴奋。 “高人?”宁夜嗤笑,“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罢了。” “女......”蔺青云刚想大笑,可见到宁夜那表情,不禁瞪大眼睛,“你说的不会是萧寒月吧?” “就是她。”宁夜很认真地颔首。 蔺青云嘴角抽搐,不过转而他眼珠子转了转,“她能出手给你治病,就证明她和宁涟一定不是我们表面上看上去的那种关系,所以你对她......” 宁夜突然沉默,“我夜王府的女主人只能是一个人,萧寒月对本王有恩,本王自然会善待于她,至于别的,尚且不能过早下结论。” 蔺青云不由得摇头,简直了,还是死性不改。不过这个萧寒月本事其实大的很,她能入的了宁夜的眼睛,跟她那张脸或许有关系,可夜并非是那种只看脸的人。 毕竟这些年,天幽皇后那边可是搜罗了不少跟她极其相像的女子过来,可夜全都不为所动,唯独这个萧寒月是例外。 “还有,关于她和宁涟的关系。”宁夜突然道,“昨晚宁涟来夜王府了。” “来找萧寒月?” “是。” 蔺青云皱了皱眉,这样一来,他才把两人的关系撇开,又要重新联想到一起。 “萧寒月是宁涟刻意安排到我身边来当掣肘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是不是间谍,本王认为......” “行了,不用你认为了。”蔺青云耸耸肩,“你既然相信她,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我也觉得她不会是那种人。” 宁夜轻轻一笑。 “所以,蔺公子,还要跟本王打么?” 蔺青云一个激灵,要是这丫恢复了内力,他可是半点机会都没有。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宁夜投过来的笑愈发浓郁,这才反应过来脸上还有团墨,蔺青云顿时磨牙,边向牡丹阁外边狠狠地喊道,“宁夜,你给我等着!” 门口守门的苏慕以及守在夜王周围的暗卫们就看到一个身影顶着一张黑乎乎的脸在王爷的院子里乱窜,差点没冲上去一剑拿下。 直到那喊声响起,众人才反应过来着黑炭脸竟是蔺公子。 “蔺公子这妆容真是别致。”苏慕捂嘴偷笑,紧接着,身后就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凑近。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蔺青云洗脸的速度可谓是快如闪电,他朝苏慕笑笑,“你家殿下亲自搞的妆容,能不别致吗?还是说,你也想试试?!” “不不不。”苏慕抖抖脑袋,赔笑道,“蔺公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属下哪敢比。” 只可惜,他的求饶好像并没有什么用,眼看蔺青云一步一步地往自己这边走,苏慕吓的魂儿都要出来了。 “行了,别玩了。”门口处,宁夜伫立在那里,淡淡地道,“还不快进来,本王过会儿就要进宫,再不把话说完就别说了。” 蔺青云闻言,立马放弃苏慕随宁夜进了书房内。 原地的苏慕心有余悸地抚了抚小胸口,心里对他家殿下感激地五体投地,差一点点,他就羊入虎口了! “上次本王让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回到书房内,宁夜端坐在桌案前,俊雅的面庞依然是清清淡淡,只是没了寻常那份散漫。 “我去花粉楼查了姑娘们花册,确实在几年前有位叫海棠的头牌风头极盛。”蔺青云凝重道。他固然平日里有些纨绔,不理世事,可关于易靖将军府的事情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必须要调查清楚! “哦?”宁夜突然勾起一抹玩昧的笑容,“蔺公子最近本事倒是见长,花粉楼的花册你都能够看了去,告诉本王,你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本王很是好奇!” “能有什么办法?”蔺青云白了他一眼,“既然是青楼当然是用银子解决了。” 这些年流连在花草间,没人比他更懂得那些姑娘们的心思,自然,只要是青楼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一个德行!不过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算事儿,毕竟他蔺府最不缺的就是这东西。 宁夜笑笑不说话。 蔺青云哼了哼,可事关易靖将军府通敌叛国的案子,他倒也懒得去跟宁夜计较。 “据说这位头牌虽然置身青楼,长相貌美,可却是花粉楼中为数不多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蔺青云指尖一下一下地在桌案上轻轻敲着,“至于卖的是什么......” “是琴艺。”宁夜道。 “你知道?”蔺青云惊讶。 “本王说过,她曾经进宫奏过一曲,哪里能没点技艺傍身?”宁夜嗤笑。 蔺青云想想他说的有道理,继续道,“海棠算是个贞洁女子,多年前有桩杀人案牵连花粉楼,而执行那次搜查的,就是我外公。” 说着,蔺青云脸色难看下来,他的外公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易靖将军,却在一夕之间被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若非他自幼生在蔺府,恐怕早就魂祭天涯了。 “他欣赏海棠,两人几乎是一见钟情,他便不顾家里人反对,给海棠赎了身,抬她进易靖将军府做了个小妾。”蔺青云叹息地道,“我外婆就是因此郁郁寡欢,最后一病不起的。” 易靖将军府当年的将军夫人是出生侯府的嫡女,身为尊贵,却要跟一个烟花女子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还被丈夫冷落,几番打击之下,将军夫人就心气郁结,病了。 “这说明不了什么。”宁夜看了他一眼,眉眼扬起,“我相信依照你的本事,打探到的不会只是这些背地里一查都能知道的废物消息。”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看热闹 “你说对了。”蔺青云眸底精光闪烁,“我还有个消息,你会觉得惊讶的。” “你说。” 蔺青云忽然浅笑了下,俊颜冷意绽放,宛若万年寒冷冰窖。 “那位海棠姑娘,她在没有认识易靖将军之前,也进宫过一次,是奉了圣旨!” 闻言,宁夜微微抬头,他指尖覆上下颚,勾唇。 有意思,确实是让他惊讶,如此一来,就都说的通了,那位海棠姑娘,竟是他的好父皇养在花粉楼的人。 “当年易靖将军所立下的战功显著,又同时收复边关以东的一片山脉,果然是惹人眼红了。”宁夜冷冷地道,“不,应该说是果然碍着某些人的道了。” 所以不惜废了一颗精心安排的棋子,也要铲除易靖将军府。 蔺青云不答话,可他一张脸上的阴寒之气还在一点点地汇聚凝固,这样说来,易靖将军府本无辜,可一朝通敌叛国,终归是覆灭,他娘就是这样死的! “天幽皇帝害我外公满门,杀母之仇也不共戴天。”蔺青云视线偏转,认真甚至是有些执拗地看向宁夜,“他虽不是你的生父,但这么多年来他待你一直不错,如果你不愿意,现在最好先跟我说清楚。” 宁夜笑了,他的容颜本就长的俊雅清冽,妖孽华贵,这么柔柔地笑着,皓月明星般地俊颜瞬间绽开,美的幽暗深沉,一身绛紫色牡丹花衣衬的他如同黑夜君王降临。 “蔺青云,你忘了当年我们的约定了么?”宁夜笑容敛去,只余满身戾气,“他于我,可没有什么养育之恩,他怜我爱我,只是因为他眼中的宁夜长相和他没得到的女人一般无二,还有他眼中的宁夜平凡,庸碌,无为,没有半丝威胁!” “别忘了,我的父母,甚至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皆毁于他手,我的仇,比你更大!” 蔺青云看着宁夜,忽然间松了口气。是他多虑了,宁夜心中的痛,怕是比他强烈百倍不止,他背负着血海深仇啊!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 回到青竹阁,萧寒月在院子里坐了许久,本来想昨晚上一夜没睡,应该很快就会起睡意,结果竟然是越坐越精神。 “公主闷闷不乐的,可是有什么心事?”琴音撑着小脸坐在萧寒月对面,朝她嘻嘻一笑。 “心事倒是没有,就是闲得慌。”萧寒月略显苦闷,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纠结点什么东西。 琴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公主要是真的烦闷,不如出去逛逛,这老待在夜王府也不是个事儿啊。” 何况这整个夜王府都这么冷冷清清的,她都快憋出病来了! “是你这丫头在府里闷了,想出去散散心吧?”萧寒月失笑,一下子就看穿她的意图。 琴音吐吐舌头。 “也好。”萧寒月起身伸了个懒腰,听说今日是孙清心和洛水城公子大婚的日子,帝京街上一定会很热闹。 她倒是很想看看见识见识这个所谓的洛水城大公子。那日在花粉楼因为宁夜的关系,她连那人的样貌都没来得及看清楚,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她不知道这个洛水城大公子知不知道她给孙清心下毒的事儿,可不管如何,这个勉强算是仇家的人,她得认得! 要不然以后见了面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叫上秦双。”萧寒月吩咐道。 琴音答应一声,就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只是几步以后重新退了回来,探头问道,“公主,要不要备马车?” 马车?萧寒月摇头,“不用了。” 她们既然是要出去看热闹,马车多麻烦。 琴音点点头,跑到青竹阁偏房喊了秦双,两人就跟随萧寒月出了夜王府。 刚走到帝京大街上,就看到霹雳巴拉的唢呐声响起,一圈人驾着一顶子花轿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呦,正好碰上。”萧寒月双手怀抱在胸前,这个时间街上的人很多,大抵都知道今日是五皇子府清侧妃改嫁的日子,与其说是来看热闹的,不如说是来看笑话的。 在这个乱世年代,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可一个女子怎么能共侍二夫呢?说起来孙清心也算是运气好,先后伺候的两个男人皆是位高权重,萧寒月可是听说过,若是农村的村妇不守贞洁,无非只有两种结局,一个是用火烧死,另一种是浸猪笼用水溺死。 哪个都残忍啊。 随着孙清心的花轿过去,萧寒月不禁莞尔。 “我天哪,这是哪家姑娘出嫁,这么寒颤。”琴音捂嘴道,“这轿子除了满轿子系了红绸能勉强看出是花轿以外,简直是跟夜王府废弃的木板组建起来似的。” 还漏风呢。 “还有这送亲的人,实在是太不上心了吧。”琴音本来是很同情那位姑娘的,可看到送亲的几个上了年纪的猥琐大叔吹唢呐吹的唾沫横飞,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萧寒月压低声音,笑道,“小声些,别让人听见,否则你这亵渎洛水城大夫人的罪可落下了。” 一听,琴音连忙吓得缩了缩身子,“天幽洛水城可是富饶的城池,怎么娶个夫人娶成这样。” 萧寒月眼底光芒闪烁,娶个弃妇而已,排场弄的大,不是给他们自己丢人么?能用个轿子抬过去都算给孙清心面子了。 “哪里是娶夫人,不过是个小妾而已。”身旁突然有道清亮的女声响起,“这位新娘子了不得,四个月前嫁给还是燕王的宁五皇子,新婚不到一个月爬上了洛水城大公子的床。眼见宁五皇子被褫夺领地和封号,地位大不如前,就想借着肚子威胁洛水城大公子洛鹤,谁知道人家也嫌弃她这幅脏乱的身子,还是看在她肚子的份儿上,才抬了做个姨娘。” 这女子倒是全然没有避讳的意思,一番话洪亮的很,人群里本来还有不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的人,这女子一解释,顿时都沸腾起来。 萧寒月扶额,看来她猜的果然不错,孙清心怀孕这件事,虽然冯越能打探的到,但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毕竟皇室家丑不可外扬,事关宁安声誉,估计连天幽皇后都出面压了。不过现在她敢保证明日,不对,用不了明日,晚上的时候全天幽帝京的百姓都会知道孙清心借肚子上位。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安乐郡主 萧寒月转眼看去,想见识见识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胆子如此大。一点儿都不避讳宁五皇子府和洛水城。 女子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视线偏转,正好和她对上。 两人都是怔了怔。 “你是......”萧寒月刚想开口,那女子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拉着她‘嗖’地往人群里面钻去。 萧寒月哭笑不得地任由她拉着,她其实是可以挣脱的,只是这个小姑娘显然是没有恶意,甚至拉着她跑还有几分善心之举的感觉。 “公主!”琴音一转眼就见萧寒月不见了踪影,顿时急切地大喊。 人流因为那两个女子穿梭地速度过快,所以渐渐涌动起来,琴音本来还能看得见萧寒月的一点背影,这下却是彻底被冲散了。 秦双本来在暗处跟着萧寒月,见这边势头不对,就冲了进来,可却只看到了手足无措的琴音。 “公主呢?” “被......被拽走了!” “被谁?” “一位姑娘。” 周围凑上来的人不减反增,前方的女子身形娇小,在满人堆里几乎是如鱼得水的轻松。可萧寒月却是生的高挑,虽然也纤细吧,可着实是被挤压地难受。 “我说!”又跑了一会儿,萧寒月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你等等再说话。”女子不为所动,继续拉着她跑,仿佛不知疲倦般。 萧寒月跟着她,最后被她拉进一座酒楼里头,进了一个雅间内。 “郡主,你可回来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凑了上来,神色焦急急切,再看到萧寒月的时候怔愣了下,“这是......寒月公主?” 萧寒月嘴角抽了抽。 秦宣仪扶着膝盖喘气,直到呼吸好容易平稳下来,她才瞪向萧寒月,“你怎么跑到天幽帝京的街上去了?” 萧寒月无奈,不答反问,“安乐郡主,你不是陪李家姑娘去国音寺了吗?” 前些日子才听宁涟说李文澜要在国音寺逗留一阵子,她以为安乐郡主既然是陪同去的,那应该暂时也会在国音寺,没想到凑热闹的时候碰上了。 说到这个,秦宣仪娇俏的脸苦了下来,“谁知道文澜妹妹喜欢看和尚!本郡主这些年都病着,还以为国音寺是个好玩的地儿,没想到那儿除了秃头和尚就是老道士,好容易才寻了个借口回来!” 萧寒月顿时失笑,这安乐郡主倒是她见过为数不多的性情中人。 这性子,与她甚至颇有几分相似,起码贪玩这点有的一拼。 “安乐郡主方才说我不能去街上?为何?”萧寒月好奇地问。 “你啊。”秦宣仪双手叉腰,掩嘴轻笑道,“你现在在我天幽帝京可是百姓津津乐道的人物,金殿上寒月公主巾帼不让须眉,为爱奋不顾身这件事可是天下皆知。人人都想一睹寒月公主风采,你说你出现在天幽帝京大街,会不会被围观?” 萧寒月:“......” 萧寒月轻咳了下,“就算是这样,可也不是人人都认得我的,我只要低调行事是不会被认出来的。” 秦宣仪一愣,伸手抓抓后脑勺。 “我给忘了。” “......” “不过不碍事儿,你待在这里更安全。”秦宣仪一屁股往雅间的凳子一坐,将桌上摆着瓜子的小碟子往自己身前一拉,边嗑瓜子边不时打量着萧寒月。 须臾,她好像是发现了这样感觉有些怪异,伸手往自己身侧的凳子上拍拍。 “坐!” 夜王府府门口前。 一辆上好黄金木制成的马车停在那,挂着绣有浅紫牡丹花纹车窗窗帘,车顶边缘处镶嵌绛紫卷云纹轻纱,四个尖角勾起弧度,其中一个尖角上挂着一抹流苏垂落而下。 流苏与一块黄金木制成的小牌子缠绕在一起,清晰地写着一个‘夜’。 苏慕和柳絮坐在马车前,等着自家王爷。 “这就要进宫了?”蔺青云和宁夜对立站在那。 宁夜换了一身华贵长袍,虽然同样是绛紫色烫金牡丹花纹,可无论是衣服的材质或是衣裳繁琐程度,都比平日里穿的高了一倍不止,他那经常随意搭在肩膀处的发丝也用金冠束起,端得是华贵俊逸。 “召令,必须得进宫。”宁夜道,“元宵佳节将至,应该是召集商量此事。” 蔺青云点头,微微叹息了一声。他这回出府极不容易,结果就跟宁夜聊了没几句,实在是太浪费他出府的机会了。 “罢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去花粉楼溜溜圈。”他将双手枕在后脑勺处,眉眼笑的恣意飒爽,“反正不能浪费这大好时光,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副样貌要是去了花粉楼绝对能将姑娘们迷的神魂颠倒,真的不考虑考虑?” 宁夜俊颜一黑,周身的内力‘腾’地席卷而出。 见他要发作,蔺公子直接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使着轻功大笑着跑了。 众所周知,蔺公子平生两大趣事儿,一是逗姑娘,二是逗宁夜。 直到蔺青云没了影子,宁夜神色才恢复如常,哼了哼,挥袖走进马车。 只是马车车轱辘刚刚转起来,就被紧急停住。 宁夜眉间轻蹙。 “外面何事?” 赶车的苏慕和柳絮对视一眼。 “殿下,是寒月公主身边的秦双公子和琴音姑娘。” 宁夜袖袍中的手突然微微一紧。 “下马车!” 秦宣仪和萧寒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须臾,萧寒月扶额,“安乐郡主,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都扯犊子扯了大半天了,可似乎一点都聊不到正题上。 秦宣仪眼睛扑闪扑闪,然后朝身后招了招手。 旁边的婢女会意,退了下去,直到房间里头只剩下她们两个的时候,秦宣仪才双眸放着光亮。 萧寒月镇定地喝了口茶水。 “寒月公主,你跟我夜表哥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噗。”她一口茶喷了一地,见秦宣仪目光愈发灼灼热烈,伸手从袖口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嘴,然后身子前倾靠在桌上,挑眉问道,“想知道?” “想!”秦宣仪毫不忌讳地点头。 萧寒月憋笑。这姑娘简直是跟她一样半点女子的矜持都没有,不过,她喜欢!不枉费她花了半个月的心力将这个小姑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痛 萧寒月唇角一勾,“众所周知,你夜表哥是个翩翩美男子。” 秦宣仪闻言拍拍胸脯,“那是自然,我夜表哥可是天幽第一美男,生比女人都要好看,我看普天之下也就涟表哥能与之比较一二。” 说起这个,萧寒月一直都有疑惑,“宁涟和宁夜各有各的俊美,论长相,他们不相上下,论能力......”就宁夜那在天幽的名声,怎么都比宁涟差吧? “为何这第一美男的头衔偏给了宁夜呢?” “这个啊。”秦宣仪轻咳了下,“其实我涟表哥年幼的时候长的很是普通,后来大了以后大家才发现涟表哥竟是个不出世的美男子!” 原来是小时候惹的锅,萧寒月恍惚间想起初见时宁涟在月下屋檐饮酒的样子,酒液顺着喉结滴落而下,俊美无涛,风姿无限,一身竹叶青锦袍就像月光一样皎洁。这样的男儿,幼时铁定是丑不了的,只是或许跟宁夜一比差了这么一星半点,所以落了个下风? “这样说来,你不会是单单觉得我夜表哥长得美,所以一见钟情了吧?”秦宣仪忽然不可思议地望向她。 萧寒月理所当然地嗯哼一声。当然了,不过对她来说不尽是如此,她其实是看中夜王府的靠山。从见到他第一眼起,她就知道宁夜这个表面没有什么锋芒,事实上锋芒全部内敛了,危险地很。 不过他越有本事,那就对她越有利,因为萧寒月现在跟宁夜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是吧。”秦宣仪还是满脸的不置信。 萧寒月无奈,“安乐郡主,你说说,你夜表哥除了那一张脸,还有什么优点值得我这个西楚惠贤长公主,九州之主的亲孙女非他不嫁的?” 秦宣仪一噎。她本来想反驳,可是嘴一张,竟然是说不出来什么东西。 萧寒月是西楚前皇后唯一的遗孤,理论上算是西楚皇室唯一的嫡出公主,至于那个被扶正的萧如玉二公主,身份上远不及她这个惠贤长公主尊贵,加上还有大陆九州之主亲孙女的身份,要什么男人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他夜表哥胜的,好像就是那副容貌嘛! “啧啧,现在本郡主是知道了,原来你就是馋我夜表哥的身子嘛!” 萧寒月闻言,心头竟然是微微动了动,她那日在金殿上把宁夜给扑倒的时候......他敞开的领口,皮肤极好...... 想到这里,她吞咽了口唾沫,好容易才将脑中荡漾起的怪异感压下。 “我就是馋你表哥的身子又怎么样?反正以后是我的夫婿。”萧寒月理所当然地抿了口茶水。 恰时,门外响起一阵‘咔嚓咔嚓’,听上去像是木头碎裂的声音。 “佩儿,谁在外面?”秦宣仪撇头问道。 佩儿是她丫鬟的名字,刚刚被她招呼下去了,这会儿应该就守在门外。 半丝声响没有传来。 萧寒月眉宇轻轻一蹙,“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去看看。”秦宣仪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脚边清风徐徐而来,雅间内的窗户被轻轻吹开,萧寒月感觉到一丝凉意,放下茶杯去关窗。 奇怪,初夏的风怎么会这么冷? 这个想法刚刚起来,萧寒月顿时觉得眼前一抹残影掠过,然后一股大力将她拽出了窗户外。 惊呼声从房间内响起,秦宣仪在门外没看到佩儿的影子,娇俏的小脸转而有一份焦急掠过。 “安乐郡主,佩儿姑娘在隔壁房间睡着,你别担心。” “你是夜表哥的......” “我靠!宁夜,你放开我!”萧寒月双手被扣在墙壁上,面前的男子一身绛紫色衣袍,头束金冠,用了技巧将她四肢稳稳地禁锢住,半点动弹不得。 宁夜低低一笑,笑意间眼睛却是眯起,“萧寒月,听说你馋本王的身子?” 萧寒月身子微僵,眼睛突然不敢去看他了,小脸不争气地爬上一抹嫣红。 该死!刚刚说的时候她好像没这么心虚啊!可谁知道这丫会躲在这里偷听? “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宁夜不答话,只是眸光潋滟宛若水波荡漾,涟漪一层层地绽开,勾人心魂。 萧寒月抬头只扫了一眼,就清晰地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她把头低了低,再看她真的就要晕过去了。 “你的两个属下看你不见了,所以来求助本王。”宁夜总算是开口了,可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萧寒月怔愣。是了,她突然就被秦宣仪一声招呼就不打的拉走,秦双和琴音都该急坏了。 这么想来,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在这里跟安乐郡主聊天聊的惬意,可宁夜还派人找她。 “萧寒月,你不打算给本王一个解释么?”宁夜突然道。 “解释?”萧寒月微微偏头,“什么解释?” 宁夜俊颜这会儿淡如清水,就连声音都是清清淡淡不着痕迹,“似乎要你的解释并没有用。” 听到这里,萧寒月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要给他一个解释!不过这个人小肚鸡肠的很,肯定是记恨她背后说话了! “但是本王先暂时提醒你,收好你自己的心。”宁夜整个人包裹萧寒月身体的气息忽然冷了下来,如临冰窖般地寒凉,“你来我夜王府的目的,没有人比本王更加清楚,你对本王有过恩情,本王许一份安稳,但是别的东西莫要肖想。” 萧寒月眼底有些涣散,不知不觉间与他四目相对。 别的东西...... “不妨告诉你,我夜王府的女主人早就定下,以两年为期限,你必须走!否则休怪我不念你的恩情。”宁夜眼神就如同一把锋利地刀子,直直地割在眼前女子的身上。 半丝余地不留。 萧寒月身子僵住,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宁夜早已将她的身子禁锢解开,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她的背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到地上。 觉得这一刻,心底居然是被拥堵地难受,嗓子......很干涩,干涩到泛着苦水。 两年为期限,她肯定会走的,因为当初萧寒月就是这么想的,可这句话从宁夜口中说出来,她好难受。 她以为自己对宁涟是有好感的,可上次知道自己跟宁涟没有可能的时候,她似乎也没有很难过,而是一笑而过的洒脱。 为什么,宁夜一句话,会牵动她的所有。 第一百一十五章 闭关 萧寒月没有回雅间,而是顺着窗外的路出了酒楼,有些脱力般地走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猛然间自嘲一笑,她真的动心了么?是不是重新活一回,就开始向往上一世没有得到过的感情了呢? 其实那日在皇宫听说宣仪将军和夫人的事迹以后,她就很感动,在遇到宁夜宁涟兄弟的以后,来来回回发生了很多事情。 不知不觉间竟然陷了进去。 这种感觉真不好受呢。罢了,萧寒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去抚平胸口的那一丝酸涩。 动心就动心吧,得不到也无所谓,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说真的,感情对她来说是奢侈。 回到夜王府的时候,萧寒月径自回了青竹阁,听苏慕说,青竹阁是整个夜王府内,离牡丹阁最远的地方。 原来她刚刚进府的时候,他就厌恶如斯了么? 也是,她当初在金殿上是逼婚,本来就不是两情相悦。 自己平白无故地给宁夜塞了这么一个大麻烦,他能将她留下已经实属不易。 “公主!”琴音见萧寒月回来,立即从里屋迎了出来。 秦双则是上上下下将萧寒月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大碍以后才松了口气。 萧寒月笑笑,“我没事,那位姑娘是安乐郡主,她怕我在街上有危险才拉我走的。” 秦双和琴音闻言,同时嘴角一抽。这位郡主保护人的方式还真的挺特别的。 “琴音,替我备个水。” 琴音抬眸望了眼天色,再看向萧寒月,疑惑道,“公主是要沐浴吗?” “不是。”萧寒月摇头,“我要泡药浴,练功。” 昨晚上老头给她吃的那颗丹药似乎不是寻常疗伤药,而是圣药,这一晚上的功夫过去,不但她左臂上重新裂开的伤好了大半,连带着内力都在缓慢增长。 现在趁着药力还没过去,她修习天医真经肯定是事半功倍的效果,正好她心里头乱的慌,分分心。 琴音一听,明白过来萧寒月的用意,跑下去准备了。她替调过萧寒月药浴,所以最是懂得。 “秦双,你替我守着隔门吧,在我出来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萧寒月眸底有丝复杂一闪而逝,“无论是谁,包括夜王,还有,我如果长时间不出来也不要惊动任何人。” 秦双点点头,练功之人最怕在修炼内心功法地时候被打扰了,这点他是清楚的。 萧寒月进了房间,等琴音备好热水出去以后,就褪去衣物,缓缓泡进木桶里面。 热气蒸腾而上,匍匐氤氲带着滚滚烫意,熏的她一张本就魅惑倾城的脸,美艳不可方物。 手覆上胸口,静静地感受着心跳,这须臾的宁静过后,萧寒月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夜交替间,外头守着的人一点一滴地开始焦急起来。 “都过了快七日了,再练什么功法也不用这么久吧!”在萧寒月进去之前提醒的时候,琴音还觉得那是多此一举,她再怎么样也不会怕公主在房间里头出事儿,可事实证明,前三日还好,后面四日,她真的是掐着时间过日子。 寻常人不吃不喝三天三夜就不行了,可萧寒月在房间里头待了七日。 整整七日! “应该......无甚大碍。”秦双倒是比琴音镇定的多,他是练功的人,知道修习功法的时候一旦入定,根本就感知不到外面的时间流逝,所以转瞬七日其实是有可能的。 只是究竟是什么功法,需要这么久的时间来突破?不知道公主出来以后,功法会修炼到何种境地了。 又是一夜一晃而过。 房间里头,女子闭着双眼,已经从木桶的位置转移到了床上,在她整个身体周围,似乎有乳白色的气息冒出来,那是体内还残留的一些药效,她在借着这股药力去突破天医真经第五大重。 借着老头那奇药,和房间足够的修习初阶天医真经药草的前提下,她接连突破,直接修习到了第四重巅峰。 就是说,她从开始修习天医真经,大半个月的时间彻底过了初阶阶段,这个速度,就是在清竹林一脉的历史上都闻所未闻。 天医真经越往后越难修炼,老头给她随便吃的那颗药真的是......至宝了。 气体愈发浓郁起来,甚至带起一股浅淡的清香,萧寒月喷吐着气息,内力在她周天穴道运转。就像是一条潺潺的小溪在寻找紧闭的闸口,找到,打开,再流进去,每个闸口只能灌一点溪水,可闸口像是有无数个,一点点地吸收着溪水。 如此往复,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寒月体内最后一点内力也被吸收进去。 ‘哐当’清晰地破裂声音自她脑海中响起,这种不像是外面听到的声音,而是从她的身体由内而发。 “成了。”萧寒月睁开眼睛,水波匍匐,魅惑倾城。 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她眸底尽是惊喜。 门外候着的秦双和琴音听到屋子内响起的动静,齐齐对视一眼。 “公主?”秦双试探着出声。 萧寒月答道,“我没事。” 秦双和琴音都接连松了口气。 萧寒月觉得浑身粘腻地难受,想起身下床,可是脚刚一沾到地就一阵酸软,往地上倒去。 我天哪,她是在床上盘膝坐了多久? 无奈之下,萧寒月只能掌心凝聚起内力,先在腿上按压了一阵子,直到血脉被疏通,她勉强能支起身子,然后将琴音唤了进来。 琴音进来的时候见到萧寒月手肘撑在桌前,整张脸苍白的可怕,就连额间都冒着一股子虚汗。 她顿时吓了一跳,“没事吧公主?” 萧寒月艰难地晃了晃脑袋,虚弱道,“去给我换桶水。” 琴音答应着,开始拎着木桶忙碌地进进出出萧寒月的房间,打点好一切后,扶着她重新泡进水桶里。 这次是干净的温水,主要活血。 约莫半个时辰后,萧寒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吃了点东西,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力气,就连苍白的容颜也浮现上了一抹血色。 倚靠在软榻上,秦双和琴音两个人都站在她身前。 “我在里面是不是很久了?”她眉宇轻蹙。 琴音闷闷地道,“公主在房间待了七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偷进牡丹阁 “这么久?”萧寒月心下一惊,她给宁夜的药只有七日份量,这药一天都不能停,否则他这暗疾会重新加剧的。 她眼帘微垂,静谧的胸口处再度有了一分颤动,“这七日来......宁夜没有派人来青竹阁么?” 秦双和琴音齐齐摇头。 萧寒月心底涌过一丝失望,随即苦笑。她在进去的时候还交待琴音和秦双要拦着宁夜,结果人家却是根本不屑于来青竹阁。 罢了,萧寒月突然觉得颇为恼火,他自己都不想要这条命了,那她还瞎操心做什么! “出去,都出去!”萧寒月闭上了眼睛,“我想睡会儿。” 秦双和琴音都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径自出了房门。因为他们两个都能感觉到,公主似乎是心情不太好。 另一边牡丹阁,苏慕进了书房里,模样露着几分担忧。 宁夜坐在桌案前,俊颜细看之下要莹润了些,眼神依然落在宣纸上,“出来了么?” “出了。”苏慕如实答道,他上前来到宁夜身旁,叹气道,“殿下何故要对寒月公主说那些伤人的话?” “本王说的是事实。”宁夜淡雅不充斥一丝情感,就像是高山上冰寒的雪莲,神圣不可侵犯间还有着让人心碎的温度。 “唉。”苏慕悠悠地叹了口气,“就算王爷不喜寒月公主,没必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吧?这压制暗疾的药,王爷已经停了好几日了。” 他不懂,明明有药,他家殿下却偏偏不肯服用,到底是为什么? “咳!”宁夜突然低低地咳了咳。 苏慕面色微变,“殿下又咳嗽了吗?” 他家殿下服了寒月公主的药以后,很久没有咳嗽了。 “无碍。”宁夜道。 苏慕唇角轻抿,然后默默地退了下去。 夜晚降临,整个夜王府都静谧了下来,唯独青竹阁的某个房间,亮起了一抹烛光。 手提灯笼,萧寒月轻手轻脚地出了青竹阁,朝直行的方向过去。 一路上是一如往常的低低虫鸣声,她的天医真经已经突破到第五重,要是注意掩盖自身气息,夜王府守夜的暗卫是发现不了她的。 身子一闪,萧寒月遛进了牡丹阁一间房中。 这个房间她睡过一晚上,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幽香,她悄悄走着,恍惚间觉得不大对劲。 借着灯笼的光,萧寒月看过去,烛光照耀在房中华贵典雅的陈设,还有床沿上,却没有见到那男子的影子。 居然是空无一人! “奇了怪,从没见过大半夜还溜号的。”萧寒月呢喃着,却听见身后风声轻轻呼啸。 糟了。 她整个身子一紧,然后......然后动静歇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萧寒月疑惑地转身,却见迎面一张黄纸飞落,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寒月公主,殿下今日歇在书房。” 萧寒月心思动了动,提着灯笼拐了个弯,探头往书房过去。 看来已经被发现了,那她索性光明正大点好了。 书房内,还是一片明亮。 宁夜整个人靠在软榻上,睡的深沉。 萧寒月走近去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眼底的那一抹清影。 看样子是很累。 她皱了皱眉,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转头就要走,可是刚刚没走几步,又不争气地走了回来,有些恼怒地盯着他看。 “她怎么能离殿下这么近!”柳絮碍着苏慕躲在暗处,朝他小声低吼道。 “近就近了呗,反正寒月公主和殿下有婚约,咋殿下用不着守什么贞操。”苏慕无所谓地道。 柳絮眼睛瞪着他,不敢大声说话,可意思很明显。 苏慕突然回过味来,嘴角慢慢露出丝丝苦笑。他这时候居然没苏慕脑子灵活,忘了殿下睡觉的时候警惕心极强,要是有人一接近,会醒的!要是殿下这时候醒来,莫说是寒月公主,就是他和柳絮都逃不了干系。 玩完了,他们两个多半又得进密室了。 可是这会儿功夫过去,萧寒月在宁夜身边待了这么久,居然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该不会又是装的吧。’这个念头一出来,首先被苏慕自己否决,没有人比他和柳絮更了解殿下的性子,这回他是铁了心要赶寒月公主走。一旦知道寒月公主大半夜来了书房,第一件事就是将她赶出去,绝不会继续睡着。 萧寒月看了半晌,眸光渐渐柔和下来,指尖想去抚男子的眉宇,却偏硬生生顿在了半空。 凑得近了,才能感知到他的呼吸有多清浅。 萧寒月自己研制的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上次给了他七日的药量,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就是说之前几天宁夜的药都是充裕的,要是这人真的按照她的嘱咐日日服药,身子不可能会是这幅样子。 所以这七日他根本没有按时服药,甚至是一日都没有服。 “你是想把药留着,等突发时况的时候吃么?我又不是不会给你,何苦呢?”萧寒月贝齿轻咬下唇,嗓子间再度是难以言喻的哽咽。 他是想赶她走了,就这么讨厌她么? “萧寒月,我看你就是犯贱!”她低低地怒骂一声,然后从袖口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去往宁夜的嘴里塞去。 这人虽然是睡着,可无论什么时候似乎都对她喂药这件事一点不排斥,很乖觉地张口服下。 萧寒月气地重重一跺脚,眼神瞥向苏慕和柳絮躲着的地儿,手中药瓶甩出,冷冷地道,“此药可化水,他若不肯吃,就放在平日里的饮水里面,给他灌下去!” 苏慕抬手接住,只觉得掌心被药瓶打的生疼,一时间惊讶,“寒月公主的内力......” 当然,没等他的问题问出口,萧寒月给他的就是个潇洒漂亮的转身。 “走吧。”柳絮扯扯苏慕的衣角,他背后都快被汗水浸透了,就怕一个不注意殿下醒来,到时候他们两个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虽然不太喜欢那娘儿们,可自从知道她能治疗殿下暗疾以后,柳絮就不排斥了,甚至对萧寒月佩服地五体投地,连医术高超的先生都束手无措的暗疾,这小娘们居然可以压制! 苏慕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哥两个连忙遛出了牡丹阁的书房。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逛街 这几日,萧寒月都是一个人待在青竹阁中,吃饭,睡觉,练功,实在闲来无事就找秦双过来对弈。 她发现秦双这样一个西楚暗卫队的高手,居然还有一手对弈的好本事,这棋下的极好,每次都能跟萧寒月杀上许久,甚至有许多次都是他占了上风。 日子仿佛过的飞快,转瞬间元宵将至。 “明日在净水湖会有祈福仪式,小姐可要出去采买些物事?”琴音打理着青竹阁院中晒干的草药,边朝萧寒月道。 萧寒月坐在石凳子上,微微浅笑,“需要采买什么?” “衣裳,首饰啊。”琴音嘻嘻笑道,“公主算是准夜王妃了,也不能丢王爷的脸面不是?” 萧寒月笑容微僵,须臾,她站起身来,淡淡地道,“衣裳不用了,首饰的话......” 她眉宇轻蹙,抬眸望了琴音一眼,从前自西楚带来的陪嫁首饰几乎全部孙家姐妹搬弄走了,确实该要置办几件。 “去取些银子吧,我们上街。” 琴音欣喜地答应着,跑到库房里去了。 自从萧寒月当上了无垠药坊的幕后坊主以后,基本上每个月无垠药坊都会派伙计来送银子,而是皆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青竹阁如今也算是配得上‘富’这个字了。 想到这里,她就一阵唏嘘,她不过就从无垠药坊里随便揩点油,真正的欧阳少东家得有多少钱啊。 取了银子,琴音几乎是小跑着来到萧寒月跟前。 萧寒月失笑,这丫头自从来了天幽,还真没有好好待她去逛过。上回本想带她去帝京凑凑热闹,结果还被安乐郡主插了一脚,没玩成不说,还让她担心了许久。 “我将秦双派出去给兄长传消息了,我们不用等他。”说罢,她就带着琴音往青竹阁外走去。 刚出阁,迎面却正好跟一抹绛紫色的身影撞上,他像是刚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 萧寒月面色如常地越过他走出夜王府,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将他当成了空气似地自动无视掉。 宁夜俊颜微沉,不过只是须臾恢复了正常,同样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地继续走着。 “你们又怎么了?”蔺青云走在宁夜身边,他很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人有些不大对劲。 “没什么。”宁夜道,“今日喊你来夜王府,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蔺青云点头,“明天就是元宵灯会了,你放心,我会提前再去探查一次。” 宁夜突然沉默。 蔺青云也不着急,而是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看,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有几分狡黠意味,“夜,你是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宁夜张了张嘴,忽然道,“明日,萧寒月作为我的准夜王妃,也要参加元宵祈福。” 闻言,蔺青云唇角轻勾,“怕她因此被牵连?” 宁夜又沉默了一会儿,“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本王希望你出手。” “我才不要,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蔺青云无所谓地吹了个口哨,加快了脚步,“那是你媳妇可不是我媳妇,我还犯不着搭上命。” 宁夜眉宇轻轻蹙起,可蔺青云若是拒绝的事儿,那便是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他突然叹了口气,算了,希望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吧。 “公主,刚刚是夜王殿下和蔺公子,为何不打声招呼呢?”琴音好奇地道。她总觉得公主和夜王殿下关系微妙的很,寻常一见面不是斗嘴就是冷言冷语,可似乎关系不算差,很少有这样直接擦肩而过的。 “为什么要打招呼?”萧寒月的声音略微冷下,“他住的是牡丹阁,我们住的是青竹阁,虽然都在夜王府,可是两边井水不犯河水,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琴音一噎。 公主和夜王殿下是吵架了吗...... 帝京的大街上。 萧寒月带着琴音一间首饰店一间首饰店地逛着。 多亏秦双给她的那张天幽帝京的地理分布图,现在萧寒月对天幽几乎是了如指掌,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两人就把整个天幽帝京几乎是逛了个遍。 琴音抱着首饰匣子,小脸都是喜悦,“那支蝴蝶银簪虽然简单,可是里头镶嵌的宝石都是上品,简约精致,太配公主了!还有翡翠玉镯,流苏金簪......都很漂亮,明日公主在元宵灯会定能艳压群芳的!” 她家公主的美貌倾国倾城,不用这些东西都照样美,再一搭上首饰打扮打扮,定能将净水湖边的众多女子都比下去! 萧寒月莞尔,“我用不着这些,况且我也不喜,那些都是买给你的。” 琴音怔愣了下,忙道,“这怎么可以......奴婢带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说戴的了就戴的了。”停住脚步,萧寒月伸手去替琴音捋耳边垂落的发丝,这丫头其实容貌生的很是清秀,而且自小跟西楚宫中的那嬷嬷学琴,论修养一点都不比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差,“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从来没享过什么福,这些东西就暂时当作赏赐吧。等以后我给你许个好人家,再给你置办贵重的。” 琴音眼眶一红,“公主是要将琴音嫁人?是不要我了么?” 萧寒月笑着摇头,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暂时不会,我还想留你这丫头再留些时间。快将眼泪收起来,这是在大街上,被人看到你哭哭啼啼,还以为你家公主欺负你!” 听了这话,琴音顿时破涕为笑,“那奴婢就多谢公主赏赐。” 萧寒月失笑。 “走吧,回府。” 琴音皱了皱眉,“公主,那你自己的首饰......” “我要什么首饰?”萧寒月回头望了她一眼。她打小就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些女子物事,清竹林的女子,发饰不过就是一条素色发带而已,在她看来反而清爽娇俏,要做什么打扮? “那胭脂水粉......” 说到这个,萧寒月抱着手臂一阵哆嗦,轻咳道,“不需要,你若是喜欢我们改日再出来买。” “可是公主,明日你要去净水湖,就这样平日里的装扮过去,恐会失了西楚颜面。”琴音继续道。 萧寒月嘴角抽了抽,干脆捂上了耳朵。 这丫头的毛病果真还是没有改。 “公主!” “闭嘴!”萧寒月恶狠狠地转身,“再说话,我明个儿就让皇兄给你物色夫君,将你给嫁了!” 琴音立即老实了,只是小嘴瘪了瘪,颇为委屈。 她明明就是为她家公主好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宁夜往事(一) 萧寒月最终还是拗不过琴音,只能带着她去附近的胭脂水粉的铺子也溜了一圈。 不过她看着那一盒子一盒子的水粉,极其郑重严肃地告诉琴音绝对不能带进她的房间里。 回到青竹阁外的时候已经过午时了。 秦双恰好从东越客栈回来,见到萧寒月和琴音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疑惑地道,“这是......” “去逛街了。”萧寒月累得够呛,直接将手里地东西往秦双手上一扔。 秦双接住的时候只觉得整个手臂一沉,蹙眉道,“公主左臂的伤还没好,怎么能提这么重的东西。” 琴音一听,身子都颤了颤,刚刚逛街逛的开心,她都忘了公主左臂有伤了! “我没事,伤好了。”萧寒月双手叉腰,眼见两个人齐刷刷投来的目光,无奈地道,“之前吃了颗药,左臂的伤没有大碍了,你们不用担心的。” 她的天医真经内力温和,本来就能辅佐疗伤,加上老头给她的那颗圣药,萧寒月确实没有说谎,左臂的伤这两天几乎已经好全了。 听她这么说,琴音才算是松了口气,要是因为她的缘故让公主旧伤复发,那可不得了。 三人进了院子里。 却见青竹阁走廊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影,男子容颜英俊柔和,姿态随意地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像是刻意在等着什么人。 萧寒月皱了皱眉,对身旁的琴音和秦双吩咐道,“先将东西带下去收拾吧。” 两人对视一眼,越过萧寒月往里屋走去。 “寒月公主。”那边坐着的男子站起身来,双手撑着下颚,一副打量审视的意味。 就在萧寒月也认真起来的时候,男子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眼角溢出泪痕,“果然跟夜一样,半点玩笑都开不得!” 萧寒月面色一僵,“你专门来青竹阁就是为了来调侃我?” “自然不是。”蔺青云一屁股又往台阶上一坐,还顺便往旁边挪了个位置,他抬目望天,“本公子是来跟你聊聊天的,顺便讲讲故事。” “聊天?讲故事?”萧寒月嘲讽似地一笑,“没想到蔺公子还有这么多闲情逸致。” “寒月公主不要老用这种语气来跟我说话嘛。”说着,蔺青云还朝她抛了个自认为很是迷人的媚眼,想他青云公子纵横花粉楼数十年,迷倒的美人无数...... “滚。”萧寒月冷冷地道。 蔺青云:“......” 他轻咳了下,唇角勾起,“寒月公主,你就真的不想跟我聊聊共同话题?” “我与你能有什么共同话题?”萧寒月不禁翻了个白眼。 “那可就多了。”蔺青云摊摊手,淡然中透着一丝狡黠,“比方说关于夜的事情。” 萧寒月眸光像是碎了寒光,“他的事情与我何干?就是死了也碍不着我什么事儿!” “真的?”蔺青云挑眉,“我以为你很想知道他以前的经历或者......他为什么突然间想赶你走。” 萧寒月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须臾,迈动步履缓缓走到了蔺青云身旁坐下。 “说!” “还真是两个一样让人讨厌的人。”蔺青云撇撇嘴,继续抬头望天,“夜啊,自幼出生尊贵。” “用你废话?”萧寒月淡淡地道。宁夜这人与生俱来的气质华贵清冽,天生位于高位之上,他虽然名义上是天幽皇帝的养子,可想必原本的身份也并非是池中之物,甚至......在他举手投足间,萧寒月能感受到一股骨子中的君王霸气。 蔺青云对她的态度很是不满,但碍于某些原因,他忍住了。 “想必你也好奇他明明武功,才华,能力皆是上上乘,为何这些年来一直隐藏。” 萧寒月不置可否。的确,宁夜虽平日里一副温和浅淡的模样,可说到底有着天生的傲骨,这样的人,该不会甘心居于后人的。 尤其,他明明有那个本事。 “和他的身世有关?” 蔺青云浅笑,“关系大了。夜啊,本来不属于天幽,是天幽兄弟国国主的子嗣,自幼天赋异禀,被封为储君。” 萧寒月很平静地听着,天幽本是从一个大国分裂出去的国家,那时候天幽全靠兄弟国接应才能慢慢壮大,可兄弟国却因救助天幽而被其余边境小国联合打压,渐渐示弱。 所谓储君,相当于是太子了。 宁夜要是身上流着国主血脉,确实当得上‘尊贵’二字,因为那个国家原不弱于天幽母国,只是历代君王仁慈,两厢为难间全将哑巴亏给自己吃了,才沦为三线的小国家。 可国家底子还在,要是真想,重新扩大并且吞并天幽并非是一件难事。 “我听说天幽的兄弟国在十年前就被灭了。”萧寒月忽然开口,若是她记得不错的话,灭了兄弟国的......正是天幽。 想到这里,萧寒月心底一阵发寒,既然是天幽灭了宁夜所在的国家,让他家破人亡,他为何却当了天幽皇帝的养子,那不是...... “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宁夜认贼作父。”蔺青云叹息。 “不。”萧寒月垂帘,“我更想知道天幽皇帝是怎么将宁夜如此放心地放在身边的。” 她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宁夜今年是刚及弱冠,十年前,他已经十岁了,有了自己的意识。对天幽皇帝来说,那时候他虽然还小,但久而久之,必定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 尽管如此,他还是收养了宁夜,并且宠爱十余年。 “你错了,不是天幽老皇帝放心,是宁夜让天幽老皇帝放心。”蔺青云一双眼睛愈发悠远,像是迷上了层层烟雾,望向远方。 萧寒月身子轻轻颤了颤,她好像有些明白宁夜的所作所为了,装傻充愣,故作平庸,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 这个人是在用自己的办法保护自己...... “你听我说完吧。”蔺青云闭上了眼睛,“天幽破兄弟国,几乎不废一兵一卒,是因为用的皆是龌龊手段。” “当年天幽老皇帝知道兄弟国国主和国母皆是心善之人,所以伪装成重伤之状打探进宫墙,却恰好被国母所救。” “国母生的温婉清丽,绝美无双......反正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美人,一点都不输于你娘那西楚第一美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宁夜往事(二) 萧寒月听着,心下动容。 国母长的多美,她全然不需要去脑补,都说宁夜长相酷似其母,他一个大男人都能长的这么好看,国母的容貌想必不用多言。 “当年的天幽皇帝便对国母一见钟情,但三番两次试探下来皆是没有结果。”蔺青云眉宇忽然一沉,“他就命暗卫包围了国主的书房,威胁国母,国主和国母相爱,不愿国母为他委屈至此,便当众自缢了。” “天幽皇帝最后将国母囚于天幽皇宫,强行侮辱,国母最后亦是自缢。天幽皇帝怒极之下,命人屠杀兄弟国无辜百姓,宁夜幼时身受重伤,导致现在落的一身暗疾。” 不知怎的,萧寒月眼圈微红,她捂着额头,觉得那里有些生生作痛。 “他当时已经十岁,亲眼目睹父母被同一人折磨至死,亲眼目睹满城百姓血染城墙,若非机缘巧合之下被人所救,他这条命也算是断送了。”蔺青云垂帘。 萧寒月抿唇。 “宁夜这个人的性情就是这样,他越是在乎谁,就越想将谁往外推。”蔺青云转头望着萧寒月,“我和夜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能感受得到他对你有所不同,所以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多包容他一些。” 萧寒月笑了,魅惑而艳丽的笑容,“蔺公子,他说夜王府的女主人早就定下了,我想知道究竟是谁。” 蔺青云愣了愣,苦笑道,“他原来跟你这么说过了......” 见萧寒月神色黯淡,他也不好再开口,只能沉默着。 青竹阁风声朔朔,今日的风不同于往日,有些冷的刺骨。 “是救他的人么?”一道声音打破寂静。 蔺青云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却并未反驳,只是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说来挺巧,你和她很像。”蔺青云垂首笑看她一眼,步履轻缓地走出了青竹阁。 风,将萧寒月被大红发带系起的青丝吹的有些散。 “清竹林的鬼面医仙啊,我和她......能不像么?”萧寒月笑着笑着,不知为何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打在衣裙上。 她刚刚,好像记起了一段很久远的记忆。 从前她只记得她养过程子昂七年,却疏忽了......她也养过另外一个孩子,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可那段记忆,只被牵连起了一丝,就树木的根夹带着所有,全盘拔起。 怪不得她初见宁夜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怪不得她会懂得宁夜暗疾的治疗之法,原来...... 天幽皇宫。 “明日的净水湖祈福,朕全权交由你们二人负责,记住,不能出一丝差错!”天幽皇帝坐在龙椅上,而他身下站着两名男子,一名较为年长,宽袍玉带,长相英气勃发,由此可见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 另一位则是一身黄色龙纹锦衣,容颜俊美,风姿无限。 “儿臣不敢和父皇保证绝对安全。”宁涟微微蹙眉。 话音一落,天幽皇帝气息笃然沉下,“涟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历代元宵佳节的净水湖祈福仪式,都会出现很多蛀虫。”宁涟抱拳道,“所以儿臣以为明晚会一同往常地不太平。” 天幽皇帝不语。 每年元宵佳节天幽皇室全部倾泻而出,天下间有多少人都将目光定格在这次机会上?可净水湖祈福那是天幽祖先留下来的仪式,祈求一年风调雨顺,年年来都是声势浩大,所以就算危险,也依然流传到了今日。 “自从朕登基以来,几乎年年祈福都会遭遇刺杀。”天幽皇帝淡然地道,“但还不是安然无恙地过来了,虽然祈福是有风险,但是不要忘了,这也是跟天下展露我天幽国力的好时机!所以涟儿,朕要你做到‘绝对’二字!” 宁涟叹息,“父皇,今年的元宵佳节非同寻常,天幽西楚联姻后,势必更引人注目。儿臣向来不说假话,这次祈福,很危险。” 尤其他不止要防着外人,更要防着...... “你!”天幽皇帝龙颜起了怒意,狠狠拍桌道,“朕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是要你在朕面前展现出能力来,而不是告诉朕你没有能力!你当了我天幽的太子这么多年,在朕的身边学习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一点长进都没有么?!” “宁涟!你要朕对你说什么好?” “皇兄何必要对涟儿发怒呢?”中年男子开口,笑意浅淡,温声道,“我亲自去勘察过净水湖的地形,那里确实是一个很好让人下手的地方,涟儿说的并不是假话。” 中年男子一开口,天幽皇帝怒意微微收了收,“那依照睿亲王的意思,明晚朕该当如何?” 这位中年男子便是天幽皇帝最小的弟弟,现如今唯一还在世的胞弟,睿亲王宁跃。 宁跃想了想,最后眼光扫向身旁,“天幽先祖定下的规矩不能废,宁跃觉得,不如一切照常。涟儿是值得本王欣赏的一个孩子,他素来谦虚,本王觉得他不会让皇兄失望的。” 宁涟俊颜并无表情,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好像睿亲王与天幽皇帝谈论的与他无关一样。 天幽皇帝颔首。说起宁涟,素来有十分只会说上七八分,这般谦和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他从来没让他这个当父皇的失望过。 “涟儿,朕向来对你有最大的期望,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宁涟道。 天幽皇帝眉目轻轻缓和下来,“净水湖祈福不免会发生意外,朕不会牵连于你,但你要牢记四个字,‘尽你所能’。” “我天幽繁荣百年,万不能让天下任何一个人看扁。” 所谓净水湖祈福,表面上是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事实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天幽对外示威的一个方式罢了。 天幽皇室全部倾巢而出,将自己变成活靶子暴露在天下人眼前,却偏偏叫天下人都奈何不了。 这便是天幽底蕴! “儿臣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退下吧。”天幽皇帝摆手。 睿亲王和宁涟齐齐一礼,退出了金殿。 “方才在父皇面前,多谢皇叔美言。”走出了金殿一段距离后,宁涟突然开口。 “谢什么?本王这么多年,自认为还是了解你的。”宁跃笑笑,只是须臾,他的笑容敛起半分,“你的担心,本王其实都知道,你的忌惮,本王一样能猜得到几分。” 第一百二十章 宫墙女子 “皇叔是个明白人,可惜父皇不懂。”宁涟幽幽地道,“我几次跟父皇说起这事,不外乎都是一种结果,就索性不说了。” 天幽皇帝是个执拗的人,他越说反而会越引起他的厌恶,既然如此,他何故要拿自己多年努力得来的那一点点信任去浪费? “他啊,掌控江山多年,有了地位和权力,就想要个女人。只可惜后宫佳丽三千,没有一个人是在他心头上的。”宁跃摇摇头,“这倒也不能怪他,这些年唯一动情的女人,死在了自己的剑下。当年他发了疯似的去找那个女人生的儿子,不就是想补偿么?他是将自己所有的愧疚都放在了宁夜身上。” 宁涟神色清淡,“宫墙困了这么多女子,她们都为父皇在浪费着一个身为女人的青春,包括我母后。” 宁跃眸光闪过一丝触动,转瞬即逝,就连近在咫尺的宁涟都未曾察觉。 “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可怜人?”宁跃抬头望天,尔后朝宁涟微微一笑,“涟儿啊,你以后也是要做皇帝的人,将来不外乎是跟你父皇一样后宫佳丽三千。帝王无情,皇叔希望你莫要跟你父皇一样糊涂。” 说来奇怪,宁家皇室总出情种,他是,天幽皇帝也是,希望涟儿......不要步了他们的后尘。 宁涟怔愣,眼睑垂落而下。 帝王总无情吗?那为何他父皇......其实他父皇就是不够幸运而已,要是那个女人与他两情相悦,或许这就不是一段冤孽了,而是一段佳话。 只是后宫空余的那两千九百九十九的佳丽,终归是红颜倾覆。 依然可惜。 邻近夜晚的时候,苏慕和柳絮双双进了青竹阁内。 “何事?”萧寒月坐在院中抚琴,整个人显得安静优雅,仿佛那份天生的媚色就被隐藏起来,变得温婉动人。 苏慕和柳絮将手中的托盘交给站在一旁的琴音和秦双。 “是王爷命我等二人来给寒月公主送明晚元宵灯会的衣裳首饰。”苏慕道。 “还真是奇了,这夜王殿下怎么知道公主逛街逛了一圈一件喜欢的衣裳首饰都没挑着。”琴音抱着托盘乐道,“还真是神了。” 秦双皱了皱眉,朝琴音使了个眼色。 琴音立马缩了缩脖子,不敢在说话了,天都知道她家公主最近几天一提到夜王殿下就扳着一副面孔。 “那个......王爷还有话要我们带给寒月公主。”苏慕轻咳道。 “什么话。”萧寒月抚琴的手顿住,浅笑着看他。 苏慕摸摸脑袋,额间都溢出一层细密的汗来,支支吾吾地一句话说不出来。 “娘们,我们家殿下说了,萧寒月,你是死是活都跟本王无关,但就是死也不能给我夜王府丢人,衣裳给你了首饰也给你了,至于用不用,你自己掂量着办!”柳絮语气冷冷,“反正本王这脸面若是丢了,你也不用在夜王府住着了,立马就给本王卷铺盖走人!” 死寂。 整个青竹阁院内传来的是一片死寂。 秦双和琴音脚步略略后退了几步,拉开自己和萧寒月的距离。 苏慕恨不得将柳絮那厮的脑袋给拧下来,在寒月公主面前说这种话,这人是不想要命了吗!虽然出来的时候,王爷有交待他们,要他们好好把原话说给寒月公主听,但......就不能委婉点地说么? 谁知,萧寒月眸底氤氲匍匐的雾霭似是动了动,最后破碎出一抹柔柔的笑意,“我知道了。” 再次死寂。 秦双和琴音瞪大了眼睛,天啊,他们家公主居然没发飙? “寒月公主,您没事吧?”苏慕喉结动了动,像是吞咽着什么,又生生地吞不下去。 “我能有什么事儿?”萧寒月睫毛扑闪,望向他,招手道,“你过来。” 苏慕身子骤然紧绷,但碍于不敢反驳萧寒月的命令,只能凑过身子。 萧寒月将袖口中的药瓶递给他。 “这是......” “这是我改良以后的药。”萧寒月解释,“一样的服用方法,化水给他服下。此药的效用不是压制暗疾,而是治愈。” 苏慕和柳絮听了萧寒月的话,两人全部是面露震惊,一时间都忘了反应。 “还要不要?”萧寒月蹙眉。 “要!自然是要!”苏慕接药瓶的手都有些颤抖,这么多年来,先生给他家殿下想压制暗疾的办法想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治愈的药,可这种药居然是真的出现了。 “此药......真的可以治愈我家殿下的暗疾?”柳絮满脸的不可置信。 萧寒月淡然一笑,“天下,只有我能治他!” 事实上当年宁夜受了重创逃到清竹林,早就奄奄一息,几乎是不可能活过来。是她启动了天医真经的本源,给宁夜吊住了性命,但本源之力虽然可以暂时保他不死,可却留了一身隐藏的暗疾。 她一直在研制治疗宁夜暗疾的办法,等到她研制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没有彻底治愈的暗疾随时有可能要他性命,所以萧寒月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早就死了,没想到...... “属下谢过寒月公主。” 柳絮和苏慕对萧寒月深深地鞠了一躬。 萧寒月挑眉,“你们不用谢我,那是我夫君,可懂?” 柳絮一脸雾水,倒是苏慕精明的很,连连笑着点头,“懂,懂,自然懂。殿下能有寒月公主这样的妻子,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退下吧。”萧寒月低头继续抚琴。 天医真经的本源都在修习者的鲜血里,她这药的药引,就是血液。可以说只要她不死,宁夜的暗疾早晚都会好的。 “我前世怎么就种了这么个冤孽。”萧寒月小声咕哝了一句。 算了,要是她不种这个冤孽,现在哪里能在院子里头悠哉悠哉地弹琴? “那公主,这托盘的衣裳和首饰怎么办?”抱着托盘,琴音近距离地看着托盘中放着的衣裳,虽然只能看到折叠起的一部分,可那金线绣在上头,一点点金丝汇聚成花朵状,煞是好看。 “摆在我房间里头吧,明日穿上。”萧寒月随口道。 咦?琴音向秦双看去,正巧和他凑过来的视线对上,两人都好像对萧寒月前后的态度转变有点适应不来。 怎么今天,公主不讨厌夜王殿下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元宵前 竖日清晨,约莫五更天的时候,萧寒月就被一阵敲门声喊醒。 “公主?还在睡觉吗?快起来了!” “我的天哪。”萧寒月睁着惺忪地睡眼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脑袋,有些不耐烦道,“这是打雷还是下雨了?收衣服这种事情也用不着喊我啊!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外头的琴音急地直打圈圈,干脆推开门走了进去,果真见萧寒月还将自己包裹地严实。 她伸手去扯萧寒月的被子,“公主啊,这没打雷也没下雨,可是您忘了今个儿是什么日子了吗?” “没忘啊,元宵灯会,净水湖祈福嘛!”萧寒月边无奈说着,边去跟琴音抢被子。 可是这天儿都还没亮呢。 “快些起来了,小姐快些梳妆吧,这天幽一年一度的净水湖祈福,帝京中的大家闺秀们都是三更天就起来梳妆打扮然后前往净水湖边占位置了。” 萧寒月将脑袋闷地更严实了些,“她们需要占位置,我又不需要!” 天幽老儿自会给她留位置!再说,这群大家闺秀是为了去一睹几位皇子的风采,她要去睹什么啊?反正早晚都会看得见! 琴音忍不住苦了脸,这得亏是如此,要不然的话她还哪能任由公主睡到现在,可是代表西楚联姻的公主迟迟不出现在净水湖难免会惹人说流言蜚语。 想到这里,琴音眼珠子转了转,拉长的声音,“公主啊,这夜王殿下可是说了,让你千万不能丢夜王府的脸面,这要是因为你一时赖床给夜王殿下丢了人,那咱们还怎么在青竹阁住下去!” 窝在被窝的萧寒月眉宇轻拧,然后‘唰’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起床。” “好嘞!”琴音答应着,取过苏慕和柳絮送来青竹阁的那件金丝海棠绣花的大红锦衣。昨日看的时候就觉得这件衣裳美极,如今整件衣裳摊开,满屋子都被金丝折射地光辉烁烁,上头的海棠花一看就是绣工卓越的绣娘绣上去的,一朵朵的栩栩如生,腰间两根大红丝带垂落而下,还镶嵌上了玉石,华贵非凡。 “好美的衣裳。”琴音再次赞叹一声,伸手给萧寒月穿戴。 萧寒月对衣裳穿着向来无所谓,只是觉得这布料触感绵滑柔软,比先前宁夜给她取的衣裳布料质地还要好,可想而知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 想到这里,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来。 衣裳穿着比较繁琐,不过萧寒月今日出乎意料的有耐心,等琴音的手停下来了,自觉地坐在了梳妆镜前。 铜镜看不到全身,但依稀看见镜中女子眉宇艳华,眼眸氤氲匍匐间带着魅惑,额间似有若无一点朱砂痣,浑然一副媚骨倾城的样子。 她的长相素来就是这般招摇。 萧寒月叹了口气,所幸鬼面医仙一脉天生以一袭鬼面示众,无人勘得其容貌,要不然她这张脸确实容易招惹祸端。 “公主果真有娘娘当年的风采。”琴音道。 指尖抚上脸颊,萧寒月视线渐远,说起来她在清竹林自幼是跟老主人,就是她爹爹一起生活,从未见过娘亲的模样。 不知道娘亲是不是跟记忆中的西楚前皇后长的很像呢?毕竟她和惠贤长公主的容貌是一模一样的。 “今日......给我梳个发型吧。”萧寒月道。 琴音一愣,笑道,“咱们公主这是终于开窍了?知道要打扮打扮了!” “才不是。”萧寒月望着那一托盘的朱钗佩环,颇为无奈。她平日只拿根发带束着头发,根本就簪不起发饰什么的,只能换发型了。 琴音虽然调侃着萧寒月,可手底下动作却是不停,她是西楚宫中嬷嬷的独女,一手梳头的技巧娴熟的很。 她家公主不爱繁琐发型,所以她指尖灵巧穿梭间给萧寒月梳了个简单版的飞云髻,正好能簪上簪子。 将托盘拉进,琴音把配饰都拉到萧寒月跟前,“公主,快挑挑,喜欢哪个,奴婢给你簪上去!” 萧寒月眼神在一盘子发饰里面扫了一圈,随口道,“那两个小的金蝴蝶流苏钗吧。” “就两个?”琴音拿起那对钗子,不由得苦笑道,“会不会看上去太小家子气了?” “不会。”萧寒月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摇头,“戴上吧,我不喜欢重的。” 她还是觉得一根发带最是舒心。 琴音眼见萧寒月铁了心要戴这对小金蝴蝶流苏簪,只能给她别上。不过等到当真两抹金色点缀上去的时候,她眸底再度闪过一丝惊艳来。 “奴婢说错话了,一点儿都不小家子气,这对流苏簪子跟公主太配了!夜王殿下眼光真好。” 萧寒月笑了笑,“你怎知是他挑的?” “既然是公主的东西,想必夜王殿下不会假手于旁人的。”琴音掩嘴轻笑,“何况夜王殿下身边没有伺候的婢女和嬷嬷,苏慕和柳絮哪能挑的了这种东西。” 萧寒月不置可否,倒是艳丽的脸颊有掩饰不住的春意。 她转身看向琴音,颦眉道,“今日......那些东湘帝京的大家闺秀是坐马车的多还是骑马的多?” 琴音‘噗嗤’地道,“都说的大家闺秀了,怎的还会骑马去净水湖祈福?天幽的元宵佳节,皇室子弟和朝中重臣皆是为国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明安。至于普通的闺中少女,是为了觅得一个好姻缘,自然是要淑女些。” “说的有道理。”萧寒月颔首,她想了想,轻咳道,“那今日......本公主也要坐马车!” 琴音怔了怔,“可是公主在夜王府似乎没有自己的马车。” 萧寒月眉宇再度拧在了一块儿,倒是个问题,随即她又道,“宁夜不是有一辆么?” 琴音想着夜王殿下是有一辆马车的,可王爷三更天就进宫了,傍晚十分也要坐马车去净水湖边的,到时候岂不是没有马车用?而且夜王府的马车乍然就这么出现在净水湖边,会引起喧闹的吧。 “无妨。”萧寒月自能看得懂琴音心中所想,她眉眼弯弯,“我就坐夜王府的马车去净水湖,出了什么事儿我担着!” “可苏慕公子未必会给啊。” “就说是我要。”萧寒月挑眉,苏慕他丫敢不给? “那......好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遇安乐 天幽帝京内如今还蒙着一层层阴暗的云雾,天还没有彻底分明,街上却已经是人来人往。尤其妙龄女子占了大多数,都是化着精致的妆容,身着锦衣绸缎,手中提着或娇俏或雅致的灯笼,游走着。 一辆马车停顿在净水湖畔,起初来往的行人并未注意,直到众人看清那独一无二的黄金木车身和挂在四角车顶垂落而下的小牌子上的‘夜’字的时候,才明白过来是谁家的马车。 一瞬间,不少人驻足观望,都带着好奇。 按理来说,在天幽元宵灯会开始前,天幽皇室在三更天就必须进宫守到夜晚,夜王府的马车不该这么早就出现在天幽帝京的大街上才对。不过如今提前出现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这位夜王殿下虽然名声平平,可到底有天幽第一美男的称呼啊!本以为要到晚上才能看见,现在好了,可以早点一睹夜王殿下的姿容了。 突然,一只青葱玉手掀开马车车帘,然后探出脑袋。 是个姑娘! 不是夜王殿下? 萧寒月刚露出半个身子,就觉得四面八方有不少视线‘唰唰唰’地朝这边扫射过来,她面色平淡地下了马车,丝毫不顾周围的指头评论。 无非是旁人在谈论她的容貌,她的身份,还有她为何坐了夜王府的马车罢了。 远处同样有一辆马车刚刚抵靠在净水湖边,她掀开帘幕,见那辆马车分外眼熟,观望了一阵就看到萧寒月出了来。 女孩顿时乐了,“是寒月公主!佩儿,扶我下马车!” 佩儿扶着女孩,看她还没到马车车沿呢,就一蹦一跳地跃了下去,不由得心颤,“我的郡主,你可是大病初愈,小心着点身子!” “我知道了!你就在马车边上等着吧,我拽寒月公主去玩玩!”秦宣仪一下马车就往萧寒月的方向跑过去,边跑边向后挥着手,看那副样子,分明就是丝毫没有将佩儿的话听进去才对。 萧寒月本来想找个地方先暂时避避,这眼下天都还未全亮,元宵灯会却要到傍晚十分才正式开始,所以她这一天恐怕都得待在净水湖,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 只是脚步才探出几步,就被身后的叫喊喊住。 “寒月公主!” 不止是萧寒月自己,这一片的人看她的视线都清明了起来。 “安乐郡主。”萧寒月嘴角抽了抽,只能被迫站在那等秦宣仪小跑到自己跟前。 秦宣仪意识到自己先前有些激动了,“对不住,把你的身份暴露出来了。” “没事。”萧寒月摇摇头。她其实无所谓的,反正暴露不暴露都早晚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而且不管如何,她周围的闲言碎语是少不得的,无论是褒还是贬,她也逃不掉。 “安乐郡主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净水湖?”萧寒月好奇,她不是该跟宁夜一样到傍晚才能被放出来吗? 秦宣仪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是我求舅舅早些放我出来的,要在金殿从三更天关到傍晚,我岂不是得闷死?何况我不过就是皇上舅舅的外甥女,到底占了一半的宣仪将军府血脉,所以舅舅也没有太为难我。” “我有话想跟你聊。”秦宣仪眨巴眨巴眼睛,牵起萧寒月的手,“这净水湖边有家六坊斋,是天幽有名的糕点铺子,你想必还没吃过,我让人提前给我定好了位置,不知......寒月公主能否赏个脸呢?” 眼神顿在她包裹住自己指尖的小手上,萧寒月心头就像块豆腐被戳了似的,柔软下来,“我确实还没吃过,走吧。” 说完,她回头望向琴音和秦双,“你们是在这里守着马车还是随我来?” 琴音望了秦双一眼,嘻嘻地道,“奴婢就不去了,这马车丢了可不行!” “那是夜王府的马车,天下就这么一辆,在天幽境内哪里有人敢偷?”秦宣仪‘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朝萧寒月道,“说起来夜表哥对你可真算是大方,能将自己的马车给你!” 夜表哥为人温润,她要什么没给过?偏这马车不允许她坐,如今竟然是整辆都让了出来。 萧寒月闻言,有些窘迫地压低声音道,“那是我从夜王府偷出来的。” “你敢偷夜表哥的东西?”秦宣仪瞬间瞪大眼睛。 “嘘!”萧寒月连忙朝她比了个嘘声的姿势,左右看看没有引人注目才松了口气。 她看向琴音和秦双,“你们二人就在这守着马车吧,若是闷了就去走走,我跟安乐郡主去六坊斋坐会儿。” “不,属下还是跟着公主,否则公主一个人属下不放心。”秦双连忙道。 “我还能将你家公主吃了不成?”秦宣仪听了这话扶额,叹息道,“放心吧,你家公主能耐呢,出不了事儿。” 萧寒月眸光轻轻闪动,似乎是在斟酌她这话中的意思。 感受到萧寒月的视线过来,秦宣仪向她咧开一个俏皮动人的笑,拉着她的手往净水湖前方的走去。 搭在净水湖上有一座石桥,越过石桥就能到达对岸。 对岸的人要少些,主要是这边基本上都是集市小摊,现在时间尚早,几乎还没有铺子开门。 “来。”秦宣仪一路带着萧寒月又绕过一条大街,进了一条胡同的街巷里头。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六坊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六坊斋以糕点精致美味为名,虽然在这条街巷毫不起眼,可是每到糕点出锅的时候,香气飘散到帝京街上,不少过路的客人都会进来买上几盒。 “秦姑娘,你来了啊。”这家六坊斋的斋主是个年龄偏大的中年妇女,自打丈夫去世后就独自一人经营着六坊斋,可这位妇女不但手艺好,而且十分有生意头脑。这么些年靠着自己,将原本不大的六坊斋做大,成了远近闻名的糕点铺子,还在大陆各地开了不少分铺。 “王妈妈。”秦宣仪柔柔一笑,她和这位斋主看上去熟络的很,一点儿都没有郡主的架子,“今个儿我带了朋友来用六坊斋的糕点,老规矩!” “得嘞!”王妈妈爽快地道,“秦姑娘是老主顾,我晓得的,里头雅间先坐着,我待会儿让人把糕点上上去。” 说着,她视线瞥向萧寒月,忍不住有些呆滞,反应过来后一拍脑袋,笑道,“瞧我这......失礼了不是!我还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姑娘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六坊斋 “是我的表嫂,你唤她萧姑娘就好了。”秦宣仪笑道。 王妈妈热情地向他们招手道,“快去吧,秦姑娘常待的那雅间,一直给你留着呢!” 秦宣仪点点头,娇俏的小脸被这周围蒸糕点的烟雾熏的微微红润,带着萧寒月轻车熟路地走进去。 这六坊斋从外面看着简陋,事实上里面是大有乾坤,一路进去,随视线扩大,萧寒月发现周围有不少隔间,每个隔间都被屏风挡着,布置地典雅舒服。 一直到最里面的隔间,秦宣仪的手才放开。 萧寒月蜷缩了下手指,不由得好笑,这小姑娘拉了她一路,掌心都浸了汗水,居然到现在才想起要放手。 “好像六坊斋的人不知道你郡主的身份啊。”萧寒月一屁股坐在了秦宣仪对面地软席上,“你刻意瞒着她们吗?” 秦宣仪倒也不反驳,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本郡主来六坊斋纯粹是因为这里的糕点好吃,而且......有人情味!要是她们都知道了我郡主的身份,我哪里还能有机会坐在六坊斋的屏风隔间用糕点?” 萧寒月想着也是,堂堂天幽安乐小郡主,那可是天幽皇帝和皇后都疼在心尖上的外甥女,根本不可能让她独自出宫来街巷里吃糕点。 她寻常用的糕点不是宫中御厨做的,就是丫鬟采买回去过了太医的眼才能吃,可等糕点一路被一个个的太医检查过去,早就失了口感,还吃什么? “我从前偷偷跑出宫,舅舅舅母派了暗卫找我都找不到,就因为我躲在了六坊斋。”秦宣仪偷笑道,“这儿的糕点不但好吃,关键是位置隐密,难得能给我一片清静。” 萧寒月不置可否,虽然她不是特别爱吃甜食,可是这六坊斋确实令人舒服,她觉得以后她要是有空,也不会在闷在夜王府里了,定要多出来走走。 “月姐姐。”秦宣仪突然道。 萧寒月眼神望过去,挑眉。 被她看的不好意思,秦宣仪脑袋微微往底下低了低,红着脸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自然可以。”萧寒月笑道。 “我......”秦宣仪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了?” “我听说......”她眸底有光晕闪烁,坚定地看向萧寒月,“我听说月姐姐就是当初替我医治的寒潇神医!” 萧寒月怔愣,随即反应过来。知道她就是寒潇的人不外乎就两个,宁夜犯不着去管这事儿,想必是宁涟告诉她的。况且宁涟素来和安乐走的近,就算告诉她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反正不是什么大秘密。 她说过,要这世上再无寒潇。 “是。”她答道,“我在西楚皇宫的时候曾经拜一位江湖高人为师,她懂得医术,我边便学了些皮毛。” “哪里是皮毛?”秦宣仪娇嗔道,“我这先天羸弱之症自出生起就带着,太医都束手无策。舅舅舅母替我寻遍天下神医,没有一个有办法的,只有你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她的眼神澄澈清明,里面除了感激兴奋再无掺杂半点杂质,看的萧寒月呆了呆,浅笑道,“那是你的福分,阎王老子还舍不得收你这条命!才不是我的功劳。” 秦宣仪嘻嘻一笑,“其实阎王本来是铁了心要我的命了,却有个人将他吓回去了。” “你这比喻倒是稀奇。”萧寒月莞尔。 不多时,有人将糕点放在托盘里面端了上来,放在两人身前的桌上。 一共四盘糕点,全部做成梅花,兰花,菊花和竹叶状,看上去小巧精致,让人很有食欲。 这些糕点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全部都刚刚出锅不久。 “这么漂亮。”萧寒月捻起一枚竹叶糕,往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入口绵软即化,里头的馅儿似乎是红豆做的,但是一点儿都不甜腻,甚至带着一丝微微的咸味。 她不爱吃甜食,这个口味恰好迎合她的口味。 “如何?”秦宣仪手也去拿了一枚糕点,笑问道,“这里的君子糕是以梅兰竹菊为型所制,是我最喜的糕点。” “不错。”萧寒月由衷点头,望着手里被咬了一半的竹叶糕,“我也很喜欢,多谢安乐郡主。” “喜欢就多用些。”秦宣仪将糕点整个塞进嘴里,边咀嚼边嘟囔道,“以后千万别喊我安乐郡主,我最不喜欢人这么喊我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喊我名字就可以了。” 萧寒月‘呃’了一声,“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宣仪?” 她似乎是听宁涟提起过。 “秦宣仪。”她答道,“我出生宣仪将军府,为了将宣仪将军府延续下去,舅舅在我出生时就赐名‘宣仪’。” 萧寒月突然瞥向她,魅惑匍匐的眸子一眨一眨。宣仪将军府当年为国殉葬,只留下她这么一个后人,原以为这位郡主会是郁郁寡欢的性子,可几番接触下来貌似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用这么看着我。”秦宣仪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娇俏的脸庞染起一抹苦笑,“逝者已逝,我再怎么伤心都没有用。而且我一点儿都不孤单寂寞,舅舅舅母都疼爱我,宫中的兄弟姐妹也宠着我。” 萧寒月点点头,秦宣仪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除了身子虚弱外全身上下都挑不出毛病,更是比那些宫中的公主要有趣的多,受宠也在情理之中。 “月姐姐,我有件事想摆脱你。”秦宣仪将手中刚刚拿起的一块糕点放下,认真地看向萧寒月。 “是为了李家小姐吧?我懂。”萧寒月面色不改地将半块糕点放进嘴里面,悠哉悠哉地吃完,“我早就答应你太子表哥会替她医治的了。” 秦宣仪闻言,面露喜色,拍手道,“果然是太子表哥靠谱!” 萧寒月心下叹气,宁涟可不是心地善良才要她替李文澜医治的,他是为了得到李尚书的支持。不过她和宁涟也有交易,两个人算是各取所需,她也懒得管。 一顿糕点,两人有说有笑地用了许久。 突然,萧寒月整个人周身气息变了变,掌心凝聚起一团内力朝秦宣仪打去,猛然间伸手将桌上的桌布掀翻,身子前扑。 秦宣仪被前方的大力打倒在地,正纳闷呢,就看见数道箭雨透过窗子打在了她身后的屏风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麻烦 “月姐姐。”秦宣仪这个自幼生活在宫中的小郡主哪里见过这般阵仗,顿时额间冒起一股子冷汗,刚刚她坐在那,要不是萧寒月用内力打了她一下,这几根箭就是刺在她身上了。 “别动!”萧寒月出声提醒。 秦宣仪僵持着身子继续扑在地上。 可是趴了一阵子除了先前射过来的那几根箭以外,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萧寒月蹙眉,直起身子来观望了一阵。 好像......安全了? “月姐姐,我能起来了吗?”秦宣仪小身子一抖一抖的,颤巍巍地出声道。 “起吧。”萧寒月答着,眼看落了一地的糕点和碎盘子,不禁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毁粮食了。” 秦宣仪摇摇头,抚着胸口还是余惊未定,“月姐姐又救了我一命,可是这箭是哪里来的呢?” “这六坊斋位置这么隐秘,就算要来杀我们也很难找得到这里来。”萧寒月指尖撑着下巴颦眉道,“除非......” “除非什么?” 萧寒月犹豫了下,“除非这箭不是冲我们来的!” 她们不过是正好坐在这个位置,所以被波及了而已。 秦宣仪怔了怔,和萧寒月对视一眼,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嗖’地往门外小跑去。 看来有人要找六坊斋的麻烦! 两人出了这扇门,外头的喧闹渐渐大声起来,萧寒月脸色难看,这都用上暗箭了,要是再晚点说不准会真的出人命!她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可六坊斋这事儿她是管定了! 有几个做糕点的伙计都蒸糕点的厨房走了出来,都是鼻青脸肿的,嘴里还怒骂着什么。 “发生什么事儿了?”秦宣仪问几个伙计。 有一名伙计叹了口气,“秦姑娘,你们赶紧走吧,这是我们六坊斋的事儿,你和萧姑娘两个姑娘家还是别掺和了。” 秦宣仪皱了皱眉,往人群扫视了一眼,“王妈妈呢?” “在里面。” 话音一落,萧寒月已经率先往厨房冲进去了,她见到厨房里的一幕,整张艳丽的脸颊骤然冰冷。 指尖掠过,拉过厨房边上挂着的一抹长绸缎,灌注内力,甩向那两个将王妈妈摁在地上扇巴掌的男人! 满地洒落的面粉被长绸甩过的风激荡地飘起,顿时厨房一片雾状。 “啊!” “什么东西?!” 两个男人被绸缎打开,身子滚了两圈,滑了有半米远。 秦宣仪也想冲进厨房,可是被六坊斋的伙计们拦住了。 “秦姑娘你不能进去!” “你快走吧。” “闪开!”秦宣仪恼火,可是六坊斋的伙计们死命拦着她,只能祈祷萧寒月和王妈妈都没事了,要不然她该怎么跟夜表哥交待? 忍受着后背的剧痛,两人纷纷看向门口一身红衣艳华,魅惑倾城的女子,先是一愣,然后眼中冒出贪婪的欲望。 “小美人!” “美什么美!”不远处有个女人被满屋子的面粉熏的剧烈咳嗽,咳嗽完了看到自己高价雇来的打手全部被人一招打的摔在地上,气的一人一脚踹了上去。 “没用的东西!老娘花了二百两怎么就找了你们这两个废物,真是白瞎江湖清竹林的名号!” “敢嘲笑我们?江湖清竹林的名号也是你能亵渎的?”一名男子就近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微微向下扳动,痛的那女子泪花直冒。 “错了错了,好汉饶命!” 男子哼了一声,放开了她的手。 “呵。”萧寒月本来还很生气,听到这老女人的话忍不住嗤笑出了声,然后眼神上下打量着那两个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微微挑眉,“江湖清竹林?” 还真是冤家路窄,这两个人看着倒是有点眼熟,不过当初清竹林跟随她的内门弟子被程子昂全数剿灭,想必这两个应该是外门当初残存下来的人。 “小美人,你既然听说过清竹林,不如从了我们?”另一名男子大笑。 “萧姑娘,你快走吧!我这条贱命不值得搭上你。”王妈妈见状,不顾身上的伤,挣扎着喊道。她可不止一次在这两位身上吃过瘪了,她看得出来这位萧姑娘是懂武功的,可是她刚刚不过是偷袭得手,真要打起来,一个小姑娘哪里能打得过两个大汉? 而且她是人老珠黄了,人家萧姑娘貌美如花,又正是妙龄,谁知道这两个人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我呸!”那先前的女人向王妈妈吐了口口水,狠狠地道,“你也知道你这一条是贱命!勾引我男人,现在又霸占我男人的产业,不光人贱心也贱!” 王妈妈怒道,“你当初和我相公已经和离了!这六坊斋是我相公留给我和儿子的东西,你说我相公将六坊斋传给了你,你倒是拿出六坊斋的糕点配方来!你若能拿得出,我立马就带着儿子滚蛋!” 这一来二去,萧寒月明白了个大概,和着是人家打着前妻名号上门来夺家常了! 她可是听秦宣仪说过,这六坊斋原来就是个小小的糕点铺子,是靠着王妈妈才能做好做大,现在前妻眼看六坊斋是个生钱的好地方,就要出手来抢。 啧啧,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呦,果真是脾气大。”那女人看向身旁,讨好似地道,“两位好汉,我既然将你们雇了来,是不是要替我把事儿干了?” 一名男子皱眉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活我们接了自然是要替你办妥的。”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六坊斋了,只是这王妈妈骨气硬得很,死都不肯将六坊斋交出来,所以他们只能一次次地过来。 要是早知道是为难女人的事情,他们才懒得来趟这趟浑水。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王妈妈倔强地将脑袋一撇,眼中却是含了泪水。她这些年拼着老命才把六坊斋做起来,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给人拿了去。 萧寒月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须臾,她动了。 倒不是往厨房外逃走,而是一步步地走向厨房正中央,将王妈妈扶起。 “萧姑娘,你......” 萧寒月微微一笑,眼神却如同锐利的刀锋,割在身旁两个男子身上,“柳青,柳芜,打着清竹林的名声跑来天幽帝京干这种龌龊买卖,真是给我清竹林丢人!” 此话一出,柳青柳芜神色微僵。 第一百二十五章 原来是老部下 “你......你是谁?”柳青不可思议地道,“你知道我们?也出生于清竹林?” 萧寒月笑而不语,就在刚刚,她想了很久,总算是想起了这两个人。 不是敌人,是她曾经救回来的人,而且跟她和宁夜都有几分纠葛在,在这里碰上还真是运气......总之,这两个天她是收定了! 旁边的女人似乎是看出了不对劲,立马道,“还不快赶紧的!不是说好要替我拿回六坊斋的吗?” 王妈妈抿唇,“萧姑娘,六坊斋我不要了,你赶紧走吧。” 萧寒月心头微暖,六坊斋对王妈妈来说有多么重要,她苦苦守了这么长时间,挨打挨骂却从来没有要把六坊斋交出去的意思,现在却为了不让她被牵连,甘愿放弃六坊斋,这份情谊她记下了。 拍拍王妈妈的手背,她浅笑,“以后这六坊斋的糕点我可是得常来吃的,我身上穷的很,到时候还麻烦王妈妈算我便宜些。” 王妈妈愣了愣。 旁边的女人再度催促,“快上啊!” “闭嘴!”柳青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看向萧寒月,觉得有些眼熟,又说不上来哪里见过。 总之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萧寒月一定和他们一样出生清竹林!不过现在即便都是所属清竹林,也不见得是自己人! 女人被他一蹬,当真是老实地不说话了。 “你到底是谁?”柳芜道。 “我是谁?”萧寒月嗤笑,“从你们当初进清竹林的时候,我就教育过你们为人道理,现在却跑来天幽帝京的小坊子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怎么?我离开清竹林以后,程子昂就少你们吃穿了是不是!” 柳青和柳芜两张脸煞白。 “摘了面具就不认得了?”萧寒月声音清淡,可那份长居于清竹林高位的气质变不来,她现在虽然拿不出什么清竹林的信物,可有的时候也并非一定要信物才能证明身份。 谈吐,举手投足,皆能证明! “你......”柳青和柳芜震惊地无与伦比,“你不是已经......” “侥幸存活。”萧寒月淡然地道。 ‘噗通!’ 柳青和柳芜膝盖一弯,齐齐朝萧寒月跪拜了下去,“属下参见林主!” 林主!站在萧寒月身旁的王妈妈脚步往后退了退,面上露着不可思议。 她虽然是妇道人家,却是知道清竹林这个地方,能被柳青和柳芜称作林主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位清竹林的鬼面医仙,还有听他们的谈话,萧寒月正是那位已故的第三代鬼面医仙啊! 可是......那位医仙不是早就死了吗?而且据说年过三十,这位萧姑娘虽然长相美艳,可怎么看都是稚气未脱的少女啊! “我其实是第三代鬼面医仙的徒弟。”感受到王妈妈的异样,萧寒月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过是为了吓吓他们。” 她穿越重生这种能将神棍大牙都惊掉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好。 “原来是这样。”王妈妈松了口气,刚刚吓死她了快。 眼神扫过柳青和柳芜,萧寒月摆手道,“你们先起来吧。” 两人起身,可是眼神皆是充斥着许多疑惑。 “元宵灯会过后两日,这个时间,东越客栈,我等你们。”萧寒月道,“先回吧。” 柳青和柳芜点点头,除了疑惑,他们眼中就只剩下了火热和兴奋。 “慢着。”眼看两人要走出去,萧寒月眼神扫过旁边那女人,“将她顺便带出去,还有,保证她以后再也没有办法来六坊斋闹事!” 柳青和柳芜会意,走的时候,在那女人的惊呼下,‘顺便’将她抬了出去。至于抬出去以后怎么办,那就是看他们的意思了。 当厨房都宁静下来的时候,王妈妈身子一软,险些再跌倒回地上,还是萧寒月扶着才不至于出糗。 “多谢萧姑娘相助。”王妈妈眼圈微红,“只是萧姑娘骗了他们,会不会有事?” “不会。”萧寒月笑着摇头,“他们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也不敢骑到我头上来。” “那就好那就好。”王妈妈叹息地道。 外头等柳青和柳芜走了一小会儿,就听见一声娇喝。 “还不快赶紧给我让开!”秦宣仪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六坊斋的伙计们寻思干架的人都跑了,于是纷纷退到一旁,给她让开了一条小道。 谁知那小道刚刚敞开,厨房轻轻合上的门响了响,王妈妈和萧寒月并肩走了出来。 王妈妈脸上有些轻肿,嘴角还溢出了点血丝,可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大碍,至于萧寒月衣衫整洁,发丝被蝴蝶流苏金钗勾着垂落而下,在满是粉尘的厨房里走一遭,像是出尘不染似的。 秦宣仪指指身后,刚想问她们许了什么条件才打发走那三个人,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月姐姐......” “没事了。”萧寒月拍拍她的肩膀,挑眉道,“不过是打着江湖名号招摇撞骗的骗子而已,我将他们打跑了。” 六坊斋的伙计看着萧寒月的眼神掺杂了怀疑。 “真的。”王妈妈笑了笑,“萧姑娘懂武功,那两个男人被她打跑了。” 得到了王妈妈的肯定,六坊斋的伙计们断然没有再不相信的道理,齐齐面露感激。 “多谢萧姑娘相助,要是没有萧姑娘,我们六坊斋又要跟从前一样损失惨重了。” “这次要不是萧姑娘救下王妈妈,六坊斋就该散了。” “......” 在众人一片称赞声中,秦宣仪拉住萧寒月的领口,凑到她耳边道,“月姐姐,你什么时候会武功了啊?” 萧寒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夜表哥教的。” 秦宣仪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可随即又疑惑,“可我记得夜表哥武功不怎么样。” 萧寒月一噎。宁夜这个外人传言大字不识昏庸无能的夜王殿下,要不要这么一无是处。 她张了张嘴正想开口,旁边王妈妈的声音响起。 “打扰秦姑娘和萧姑娘用糕点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让人伙计们给你们再布置一桌君子糕,请你们进雅间再坐会儿吧!” 秦宣仪眼睛一亮,也懒得过问萧寒月的武功哪来的了,拉起她的手走向雅间。 萧寒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净水牵红绳 天色由浅变深,渐渐到了晚上。 天幽净水湖边上第一抹烛火光晕亮起,灯笼在四周高高挂起,宛若繁星璀璨。风起,激荡着莲花灯照耀的湖水一圈一圈地荡起波纹和涟漪。 石桥人流往来不息,手中拢着小小的河灯,清晨的净水湖只有锦绸的闺阁女子。如今才子翩翩,锦袍玉带,身姿隽秀地立于湖畔,吟诗作对,吹笛弹琴,好不风雅。 萧寒月在六坊斋约莫是坐到了天全然被夜幕遮盖的时候才和秦宣仪道别。 她久病初愈,得了天幽皇帝的特许可以不用上祈福大船,可是萧寒月就没这个待遇,眼看差不多到时候了,只能起身前往净水湖。 一路迎着喧闹过来,白日清晨的时候,萧寒月美艳归美艳,还没有这么亮眼。可到了夜晚,在一众清雅脱俗的姑娘家里面,独她一身红衣艳华,尤其火光映衬下,裙摆的金丝海棠花好似活了一般地绽放,发间两抹小小的蝴蝶金丝流苏垂落而下。 恍若置身画中,倾国倾城的不真实。 周围已经有很多男子停了吹箫和弹琴,都往这边看过来,不远处石桥上,也有男主在观望她。 萧寒月眉宇轻轻一蹙,正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恰时,裙摆被一只纤细的手拉住。 “姑娘。” 身后响起清亮的声音,萧寒月回过头,那也是个绝顶的美人,双十年华,头上发髻高高盘起,冰肌玉骨,朱唇含笑,手里提着一串莲花灯,姿态优雅大气,一点儿不像是街上寻常贩卖花灯的妇人。 “你是......”她眼中闪过茫然。 “我没有敌意。”那美人摆摆手,笑道,“我天生喜热闹,又爱制这些灯,邻里街坊都唤我一声花娘。” “花娘好。”萧寒月端庄一礼。 “姑娘无需客气。”花娘眉眼笑意不减,“我是看姑娘独自一人,想必是还未有姻缘。” 萧寒月张张嘴,刚想说自己是有婚约的,可是想想宁夜那厮,好像他们两个还没成,就点了点头。 “天幽元宵灯会三年一办,机会难得,不如姑娘来我这做个游戏?”花娘道。 萧寒月颦眉。她其实没有什么兴趣,可这般扰人兴致似乎也不好,她正想开口呢,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公主!” 循声望过去,萧寒月看到琴音那丫头站在夜王府的马车跟前朝她挥手,她惊讶,好像记得清晨的时候马车不是停在这的。 琴音看萧寒月的视线转过来,就蹦蹦跳跳地往这边跑。 等到邻近了,发现自家公主身边还站了个人,她眨巴眨巴眼睛,“这位是......” “花娘。”萧寒月接口道。 “呀!”琴音一拍手,“天幽姻缘一线牵的花娘!” “什么是姻缘一线牵?”萧寒月挑眉。 “所谓的姻缘一线牵不过是外人给奴家的虚名。”花娘摇头笑道,“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萧寒月颔首,“你刚刚说的游戏是什么?” 花娘指了指萧寒月身后,“姑娘身后的那棵树是天幽自古有名的姻缘树,据说上面挂满了天幽有情人的姻缘,就是那些红绳。” 萧寒月转头看过去,果真见一棵参天大树上挂满了红绳,那些红绳似乎是糅杂地缠绕在一起,但好像有根根相连,倒是有趣。 “经过这棵树的男子基本上都会随手扯一根,若是树前树后恰好有人扯了同一根,就证明姑娘的姻缘到了。”花娘笑意再度敛开,“为了祝福姑娘,花娘会为姑娘和这位公子各自送上一盏河灯。” 萧寒月闻言,视线倒是停在了她手里的河灯上,莲花状样式,五彩缤纷地甚是好看。 “公主,奴婢想试试。”琴音有些跃跃欲试。 “姑娘请。”花娘笑着招手。 琴音上前一步走到那棵姻缘树旁,认真地挑选了一根,然后用力一扯。 红绳很干脆地被扯落。 “看来姑娘的姻缘还没到。”花娘笑道,“不过不用着急,姑娘还年轻的很,会有的。” 说完,她眼神看向萧寒月,“这位姑娘,可要一试。” 萧寒月抬眸看向树顶,这么大一棵树,要正好跟人扯上同一根,那是何其难,真的会有人能扯到同一根?根本就是骗小孩子的把戏嘛! “我试试吧。” 缓缓凑近那棵树,萧寒月随手拉过一根红绳,然后扯了扯。 扯不动? 萧寒月惊讶。 “咦。”琴音精神来了,“好像有人跟公主扯了同一根红绳。” 萧寒月眉间一皱,力气用地大了些,可绳子另一头好像力气一样是大了。 还是扯不动! 不会吧? 她脚步挪动,缓缓往树的另一边绕过去,而另一边,似乎也有个人影绕过来。 看到对面的影子,两人都是怔了怔。 男子一身绛紫色金丝锦袍华服,今日是用金冠束起,白皙的俊颜妖孽俊美,五官宛若皓月明星般地清冽华贵。周身虽然气息内敛,平淡无奇,可偏偏身姿挺拔,脑后束起的青丝被湖畔的风吹起,映衬着那双潋滟的眸子,叫人心神微荡。 “恭喜这位公子和姑娘。”花娘掩嘴轻笑,“这结缘红绳六年都没被人扯动过了,看来公子和姑娘是有缘之人。” 她将手腕上倚着的河灯分别递到两人跟前,“这是花娘给两位的赠礼。” 宁夜唇角轻抿,指尖一松,放开了手中的红绳。 萧寒月盯着手中的红绳,须臾,魅惑眼中的盈盈笑意跟周遭的灯火一般明媚,她接过两盏河灯,“多谢花娘了。” “这个也送给姑娘和公子。”花娘伸手入怀,探出两个荷包,“如果姑娘和公子喜结良缘,将红绳剪成两半,然后缠起发丝,可恩爱长久。” 宁夜身形偏转,淡然地道,“本王和她没有喜结良缘的可能,也没有恩爱长久的必要。” 这话,萧寒月全然是自动过滤了,毫不客气地将红绳和荷包都收起,然后放入怀中,跟花娘道谢以后,也不管宁夜,就带着身后的琴音往夜王府的马车旁走去。 宁夜俊颜微阴沉,沉吟了瞬间,也走了过去。 “夜王殿下,你既然不喜我,这样跟着我是不是不太好?”萧寒月似笑非笑地靠在马车车檐上。 “那是本王的马车!”宁夜冷冷地道,“谁允许你擅自用的?” ------题外话------ 推荐一篇文文~大家可以去看看~ 《锦绣红妆之卿世谋妃》作者十里卿颜 都道左相府三姑娘家可惜,这么个菩萨般貌美心善的人却嫁给了被贬成渣的顾小将军,谁不知道自从西陵一战后,这南启的天才少将威名也被彻底粉碎? 西陵是什么地方?那是南启随便一脚就能踩死的小国!结果顾家军不但大败而归,顾小将军还被废了武功,容貌尽毁——丢人! 从那以后,顾小将军性情大变,狠戾,嗜血,见人就砍,那沈家三姑娘去了,指不定被折磨。 对此,两个主人公相视一笑。 顾小将军,听说你要砍人? 砍!本将军算不上好相与的人,夫人说砍谁那便砍谁。 ———— 房间里,气氛十分微妙。 男子瞳仁幽深,“为什么要夺我边关以南兵权?” 女子淡然一笑,“边关以南再过去就能出了南启境地,我看中那儿山好水好,要是有一天我在京中活不下去了,我往边关以南一躲,山蔽云遮,数万雄狮镇山门,我就安全了。” 男子:“仅此而已?” 女子轻轻颔首:“仅此而已。” 男子黑脸,心想这个死女人,究竟是有多怕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净水湖约 “小气!”萧寒月哼了哼,“不过就是辆马车罢了!” 宁夜俊颜一黑,“明日,我让苏慕和柳絮替你单独备一辆马车!” “我不要。”萧寒月果断拒绝,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就想要这辆马车,要不然你让柳絮和苏慕单独再替你备一份马车吧!” “做梦!”宁夜面色冷下。 萧寒月似乎是懒得再争辩,抬步往前走去,就在她跃过宁夜身子的时候,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袭来,晃了晃身子踉跄了心下险些栽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宁夜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腕,“怎么了?” 萧寒月不答话,将手中的荷花灯塞进他手里以后,往旁边跑去。 宁夜望着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恰时掌心处传来一阵粘腻,一抹红色刺入了眼睛。 他身子轻轻一颤,哪里来的血? 天幽一处街巷里,萧寒月整个人撑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勉强压下那股子痛处,将手腕上的衣袖撩起,见袖口都被血浸染了一片,顿时苦笑。 今日动了手,将手腕的伤口撑裂了,本来以为没有什么大碍,谁知道这被撑裂的伤口过了一下午都没有结痂,反而是越来越严重了。果然强行取天医真经第五重的精血炼妖,还是对她的身体会有一定损伤。 萧寒月无奈,待会儿还要进行天幽的祈福仪式,她这个准夜王妃好端端的总不能消失了,只能先想办法先简单处理一下。出了小巷子,她视线左右环顾了下,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一家医馆,于是踱步走了进去。 “姑娘可有哪里不舒服?”出来的是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虽然是一身粗布白衣,可是看上纤尘不染,想来就是这个医馆的主治大夫了。 萧寒月点头,“老先生,可有止血药?” 约莫半个时辰后,萧寒月走回净水湖畔,眼见宁夜手上提着她的荷花灯,闭着眼睛靠在车沿上假寐。 她走进疑惑地道,“怎么不进马车休息?” 就算是离的不近,她都能清晰地看见宁夜眼帘处余落的那抹清影。 这人三更天就被召进宫中,既是进宫,肯定是不会有什么时间休息的,如今还跑到净水湖来参加什么祈福仪式,寻常人恐怕这来回奔波都要累的倒下,何况是他这幅常年对抗暗疾虚弱易疲的身子? 定是累极了。 宁夜似乎是对声音极其敏感,在萧寒月刚刚走进的时候,眼睛就已经睁开了,眼见她神色无恙,淡淡地道,“既然是休息,在哪里休息都是一样。” 说完,他转头纵身跃上了马车。 萧寒月见状也想上去,只是那车帘很干脆地落下,遮挡住了她的身子。 萧寒月:“......” 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站成一排的四个人,纳闷地道,“宁夜怎么了?”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琴音上前凑到她耳旁低声地道,“公主,你刚刚怎么突然跑走了?夜王殿下好像挺着急的。” 闻言,萧寒月袖口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宁夜这人太过聪明,别是被他看出了什么破绽,她现在还不准备跟他暴露自己就是鬼面医仙的身份。 她一双眼睛一怔不怔地盯着帷幕,想透过帷幕看看宁夜的神色,可是那帷幕遮的很紧,半丝缝隙都没有露出来! “无事的寒月公主,我家殿下就那样,您要是累了就也进马车休息吧。”苏慕道。 萧寒月嘴角抽了抽,就宁夜这个样子她还敢进马车?那不是找死么! “不用了,你们地儿给挪点,我站会儿就行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寒月站在腰疼腿疼,忽然那绛紫色牡丹花纹的车帘一晃,男子从上面轻轻落下,朝这边缓缓走过来。 萧寒月想开口,忽然觉得指尖一凉,大手将他的掌心包裹住,她心神一凛。 宁夜指尖凝聚起一团小的内力,在两盏荷花灯上依次掠过,灯芯被点燃起一簇火苗,灼灼燃烧着,在这黑夜弥漫中看上去分外漂亮。 “拿着。”他将其中一盏花灯递了过来。 萧寒月下意识地接过,“你......” 她嗓子中冒出的话还未出口,周围的人群渐渐嘈杂骚动起来。 一顶通体金黄的轿子由远至近地出现在视野中,那轿子车帘帷幕皆是用金丝绣成龙纹,车顶上镶嵌一枚红宝石,随着这顶轿子出现,净水湖的人齐齐弓腰朝地上跪拜了下去。 ‘噗通!’ ‘噗通噗通!’ 萧寒月嗤之以鼻,她就说宁夜这人怎么突然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原来只是想要在天幽皇帝和一众皇室面前不露破绽而已,若非如此,连接近她的心思恐怕都没有,更别提握什么手了。 ‘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旁边那人就已经一手拉着往地上跪了下去。 “喂。”萧寒月不满,捂住膝盖疼出了泪,铁定是磕破皮了,“我是女子,细皮嫩肉的,你就算要我跪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女子?你算么?”宁夜嗤笑。 萧寒月脸一黑,这话她都第几次从宁夜嘴里面听到了?所以到现在这人还没把她当女人看待么? 想到这里,她眼睛忽然眨了眨。 然后身子自觉地往旁边男子身上靠去,几乎是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挂在了他身上。 “你干嘛?”宁夜冷冷地道。 “不干嘛,我只是觉得做戏要做全套。”萧寒月勾了勾唇角,笑的不怀好意,“顺便让夜王殿下知道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女人!” 反正现在有天幽皇帝这么个大靠山在,她这油不揩白不揩,而且是宁夜先来撩拨他的! “我警告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要不然等夜王府本王要你好看!”宁夜不着痕迹地用内力甩开萧寒月的手腕。 萧寒月闷哼一声,剧烈的痛苦让她额头瞬间溢满冷汗,她垂头望向地面,落下余帘。 “萧寒月?”察觉到她的异样,宁夜忽然想起先前他手上不知道从哪沾的血,握住荷花灯的手紧了紧。 “干嘛?”萧寒月淡淡地道。 “你不太对劲。”宁夜道。 萧寒月用余光斜睨着他,“哪里不对劲?我就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而已,要不然等回了夜王府,夜王殿下要我好看怎么办?” 她惹不起! 宁夜抿唇沉默了下,须臾张了张嘴,“你流汗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幽皇帝至 “有吗?”萧寒月无所谓地去伸手抹额间的汗水。 宁夜皱了皱眉,却是不再言语。这周围烛光映衬,确实有几分暖意,可还远远没有到让人发热到流汗的地步,不过他由于暗疾天生体质畏寒,比平常人觉得冷些倒也正常。 萧寒月缓过了神以后,偷偷扫视着宁夜,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侧颜棱角分明,鬼斧神工般的好看。 她心头再度掀起一层波浪,对着自己的仇人下跪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天幽皇帝害他满门国灭,害他父母双双自缢,宁夜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哪怕这些年将自己的心磨练地再强大恐怕都会不平静。 就如同现在,他就这么跪在那里,看上去平淡无奇,甚至叫人难以发现引起注意,可他的眼眸深处却宛若波涛江河,时而平静,时而急促,时而掀起巨浪,时而又化为涟漪。 不知怎的,萧寒月的记忆忽然回溯到那年他满身伤在清竹林被她所救的时候,青涩懵懂,可是有趣多了。 她浅笑出声。 “笑什么?”宁夜淡淡地问。 “没什么。”萧寒月瞪了他一眼,手腕刚刚被他牵动的伤还疼着,为了不再次被他波及,萧寒月干脆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这一挪不要紧,宁夜的眸底立即染上一抹幽深。 通体金黄的轿子停落距离萧寒月和宁夜不远处的地方,后头跟着两匹骏马,轿子刚一停落,马儿呼啸一声,奔跑至前。宁涟端坐在其中一匹马上,一身明黄太子锦袍,今日天幽皇室的装束似乎清一色都是头束金冠,金丝被束起飘在脑后,金冠上雕刻的是若隐若现的龙纹,雍容华贵,风姿迢迢! 而另一匹骏马上端坐的另一个男子年纪稍大,但不妨碍他磅礴威武的气质,金冠和锦袍上绣的是蟒纹。 “是他?”萧寒月惊讶,上次在宁五皇子府的时候,这位睿亲王还给她留过挺是深刻的印象,不过她不常入宫,自那日在宁五皇子匆匆一面,尔后又匆匆一别就再未见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想到这里,萧寒月无奈,她跟天幽皇室就这么有缘分吗?跑到哪里都逃不掉! 轿子旁,庆公公上前询问,“皇上,可要落轿?” 里头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动静,“落。” 仅仅是一个字,天幽净水湖的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这个字不像是从那顶轿子里袭来的,而是从脑海里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好内力!”萧寒月由衷称赞。 “天幽皇室自幼年起就要习武,选择功法,练习内力,能做到九五之尊这个位置,天幽皇帝武功或是内力自然都不会差。”宁夜看了她一眼道,“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萧寒月掩嘴一笑,听见他没有喊‘父皇’二字,意味深长地道,“怪不得这些年天幽老儿对你这么放心。” 想要坐那把交椅,自身内力不强是不行的,可是宁夜这么些年在外头的名声有多废?平庸,无能,大字不识!天幽皇帝不对他放心对谁放心? 宁夜眼眸子忽然眯起,“你都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啊。”萧寒月耸耸肩,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宁夜俊颜瞬间如同乌云遮蔽地阴沉,立即出卖道,“是蔺青云来告诉我的,不是我自己想知道的!” 蔺公子啊,对不住,在保你之前我得首先维护好自己的小命啊。 “是吗?”宁夜温和地笑了笑。 萧寒月‘咦?’了下,刚想说不太像他的性子,却又从他的笑意里面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阴狠。 好吧,是她错了! 蔺公子,保重! 庆公公将轿子的帘子掀起,露出天幽皇帝一张苍老却精神奕奕的脸来,他迈步下了轿子,在庆公公和一众皇室的跟随下,走上前来。 龙步踱进,他走的不快不慢,仿佛要将龙威散播给每个跪在地上的天幽子民。 “夜儿?”天幽皇帝路过宁夜和萧寒月身边的时候,恍若觉得这两人有些眼熟,特意扫了一眼,惊讶地出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而跟在天幽皇帝身边的宁涟却是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那名低头的红衣女子身上,挑了挑眉,他当然是能辨别地出这是谁的,只是不太明白她怎么在这里。 宁夜低头道,“夜本也是天幽子民,自然是要遵守天幽的规矩,就提前一个时辰来这里迎接父皇了。” 天幽皇帝眼神微微柔和,有些责怪地道,“什么天幽子民?你是朕的儿子!不可再跪了,起来吧。” 说完,天幽皇帝朝身后招了招手,庆公公会意,伸手去将宁夜扶了起来。 “夜儿,辛苦你了,你自幼体弱,来这净水湖祈福走一遭,回去免不了又得病。”天幽皇帝连连叹气,“说来也怪朕,这么多年都没能将你的身子治好。” “不怪父皇,这是儿臣自己的命。”宁夜恰时低低咳嗽了几声,“如果是为了天幽的子民,那儿臣就是回去多病几日也无妨。” 天幽皇帝拉过他的手,连连点头,眼中晶莹闪烁,“好,好,好。” 好个鬼啊,这也太假了。 萧寒月身子哆嗦了下,她这幅身子天生就是个公主,金娇玉贵的很,就跪了这么些时候就腰酸背痛的。 这群人不管管她,居然还唠起了嗑? 我天,他们不是前脚才从皇宫分开吗?有什么话不会在皇宫说完了啊!非得跑这大庭广众之下,在天幽帝京的百姓面前来上演这出父子情深的戏码?简直是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宁夜视线无意中停落在萧寒月脸上,望着她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地交替,分为精彩,不由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夜儿,在看什么?”天幽皇帝顺着宁夜望下去,发现了萧寒月,再度惊讶,“寒月公主?” 萧寒月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总算是看到我了。 好在她现在是低着脑袋,没人能看得到她翻白眼的样子,要不然这净水湖又要沸腾。 “夜儿,寒月公主是西楚的惠贤长公主,我天幽的座上宾,还是你的准夜王妃,你怎么能带着她一起来胡闹?”天幽皇帝龙颜充斥着不满。 宁夜垂首,“儿子是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寒月公主不论之前身份多么尊贵,现在也是儿臣未过门的娘子,儿臣既然要跪,她便也得跪,所以就带着她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吻 “现在想来,确实是儿臣思虑不周。” 我特么,萧寒月现在心里已经将这两个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手在膝盖上方揉了揉。 “道理是有的。”天幽皇帝皱了皱眉,“可是毕竟不能让寒月公主一直跪着,庆公公,去将公主扶起来。” 听到这话,萧寒月霎时松了口气,正准备起来的时候,只听见宁夜又道,“寒月公主当了天幽的儿媳这么长时间,都还未曾给父皇尽过孝道,既然她有这份心,就让她跪着吧。” 萧寒月起到一半的身子‘噗通’地又下了去,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宁夜! 难道她就一直跟这群天幽百姓一样跪到天幽祈福大船行驶走?不过要是她跪在这里,不用上船倒也省心。 “父皇。”宁涟上前一步道。 萧寒月听到声音反射性地抬头,她见宁涟似乎是呆了呆,然后朝她使了个眼色,萧寒月会意,将脑袋重新低了下去。 宁夜就立在离二人不远处的地方,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牟然间脸色瞬间一沉。 “天幽祈福的吉时快到了,寒月公主身为准夜王妃,不可耽误在这里,这孝道改日再尽也是一样的。”宁涟抱拳道,“依照儿臣看,还是不要让公主跪着了,早些前往湖中心祈福才是现在至关重要的事情。” “寒月公主请起吧。”天幽皇帝思酌颔首。 萧寒月被庆公公搀扶起来,总算是松了口气,对宁涟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宁涟朝她点头。 另一边,没有人看到,男子的眼神再度阴沉了几分。 “多谢皇上。”萧寒月起身一礼。 在看到她抬起的容颜以后,天幽皇帝怔了怔,上回在金殿的时候他就看出这西楚惠贤长公主生的一副好容貌,如今这一身绣着金丝海棠的大红裙摆随着她身子起伏微微敞开,周围灯光映衬下那金丝蝴蝶流苏的发钗垂落,端得是艳色风华无双,倾国倾城。 “当年西楚前皇后是九州外第一美人,嫁到西楚以后更是被誉为西楚第一美人,朕也有幸见过一面,西楚皇后同你一样爱大红红衣,这种色泽的衣裳,天下难得能有人驾驭的了,偏像是为你们这对母女量身定做的!”天幽皇帝大笑,“寒月公主之容颜,可是压了我天幽美人不止一筹,有当年西楚皇后的风采!” 萧寒月微怔,眉宇轻颦,天幽皇帝在天幽帝京子民面前夸赞她,还是如此高超的赞词,恐怕天幽帝京关于她的言论又要再更上一层楼了,她不爱麻烦,可怎么觉得到哪总有人在给她招麻烦?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不喜。 “皇上谬赞,寒月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女娃娃,怎能和娘亲相提并论?”萧寒月垂帘,再度一礼,“净水湖祈福仪式即将开始,寒月先告退。” 说完,她就自觉地跟着宁夜一起走到天幽一众皇室的队伍末尾。 天幽皇室队伍继续朝净水湖前行。 “寒月公主今日好大的风头。”宁夜忽然低低地嗤笑道。 “什么风头不都是你害的。”萧寒月撇嘴,要不是这个男人拉着她跑到天幽皇帝面前下跪,还会有这么多事吗? 宁夜忽然偏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看来宁涟到底还是心疼你,连让你跪上一刻都舍不得。” 闻言,萧寒月小脸神色刹那间冷下,“是啊,宁涟太子尚且都舍不得叫我跪着,你却狠心的偏要我跪!” 又来了,她最是受不了这个男人有时候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她凭什么就要任由他践踏? 天下谁人不知鬼面医仙手腕果断,性情古怪,若是她想救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她也救了,若是不想救,就算是个神仙也调不动她一根手指头来。 她对宁夜好,那就是掏心掏肺的好,可他呢?将自己当成什么东西了? “你喜欢宁涟?”宁夜俊颜阴沉,在青竹阁的时候萧寒月单独和宁涟见过面,虽然他没有看见两个人到底做过什么,可是从这个女人的表情就能知道,那一夜......他们似乎是谈的很开心! “喜欢不喜欢是我的事情!”萧寒月眉眼冷若冰霜,周遭映衬的火光都化不开,“不过早知道如此,当初我该求天幽老儿给我和宁涟赐婚的,虽然没有你夜王府安全,可我至少不用日日受气!” “你想嫁给宁涟?”宁夜脸色阴沉更甚几分。 “是又怎样?”萧寒月将眼睛撇开,“宁涟太子武功超绝,满腹才华,你宁夜有什么?在外人眼中无非就是大字不识昏庸无能的废物!那张脸么?现在那张脸你也未必比得过宁涟,我想嫁给他又有什么错?” 宁夜前进的脚步猛然间顿住,天幽皇室的队伍还在前行,不多时就将他落了下来。 萧寒月知道他落到了后面,全然不理会,只是冷着脸继续往前走,她倒是将天幽的队伍跟的紧紧的。 宁夜俊颜晦暗变换,忽然掌心凝聚起了一团内力,在空气中做出一个虚抓的动作。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一阵强大的吸力,萧寒月本能地想调动自身内力去抵抗,却发现那股大力就跟金丝囚笼般地牢固,她根本就挣脱不开。 落下的两米距离转瞬即逝。 “唔。” 那跪拜在地上的天幽帝京百姓渐渐起了喧嚣,甚至还有不少人自四面八方传来惊呼。 原本前进的天幽皇帝和一众皇室子弟听到身后的动静,齐齐往后看去,包裹天幽皇帝在内,所有人的视线一凝。 男子一身绛紫色华服,衣袂翻飞,微微低头,将脑袋埋在了怀中女子的脸上。 虽然那男子用袖袍遮住了两个人的脸,可是这种姿势,任谁都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 气氛刹那间凝结在这一刻。 无人察觉,在队伍前方的宁涟,眸底幽深,他好像觉得心底有东西溜走了,他想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一颗心,压抑难受。 唇分,一吻毕。 萧寒月感受到自己被禁锢的身子解了开,连忙去伸手推开宁夜,又气又羞又恼怒道,“你干嘛?” “我......”宁夜俊颜透着几分无辜,“本王觉得寒月公主今日太美了,一时间没忍住。” 第一百三十章 宁夜的轻功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周遭顿时响起各种谈论声。 萧寒月艳丽的脸熏红,这般样子不像是宁夜欺负了她,而是她不顾廉耻勾引了人家一样! “哎呦喂,夜王殿下。”庆公公掩嘴轻笑道,“寒月公主是女儿家,女子面皮薄,被这么多人看着总是会不好意思的,再怎么样......也得等回去把门关上啊。” “庆公公说的有道理,是夜唐突了。”宁夜一副受教的模样,看向萧寒月,潋滟的眸子就像要溢出水般的柔和。 “罢了,继续走吧。”天幽皇帝挥挥手,先前的不自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他看来,萧寒月是西楚前来和亲的公主,和夜儿感情好那是件好事。 一直行到天幽净水湖畔,天幽皇帝对宁涟道,“涟儿,祈福大船就交给你了。” 宁涟点点头,视线掠过萧寒月身上,遮住眼底的复杂。 脚尖抬起,整个人腾空而上,轻踏天幽湖面而去,一身明黄的太子龙纹锦袍,金冠束发,风姿盎然! “你到底想做什么?”直到没有人在注意到他们的时候,萧寒月竖眉质问道。 “不想做什么。”宁夜淡然,“你说宁涟若是知道你是本王的人,还愿不愿意娶你?” 萧寒月‘呵’地笑出了声,“你的人?我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不是你说的吗?要我不要肖想夜王府,那两年的期限一到,你我就是陌人,桥归桥路归路,既然这样,我为何不能给自己再寻一条后路?” “本王允许你给自己找后路。”宁夜俊颜微冷,“但是那个人不能是宁涟!” “与你无关!”萧寒月目视远方。 “本王说不准就是不准!”宁夜道。 萧寒月冷笑,微微抬头望着星空,好一个自私的人,他说不准便是不准!宁夜啊宁夜,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就跟这星空一样,本是繁茂草地,却叫你烧的荒芜寂寥。 天幽祈福大船约莫半个时辰后自天幽净水湖中心行驶至湖畔。 宁涟覆手立于船头前,金冠束发,风姿迢迢,湖风吹起他的锦袍衣袂,宛若天神降临,气质绝然! 他挥手间,两名船员自船上搬过两把梯子各自放了下去。 “皇上,可是上梯?”庆公公问道。 “不用。”天幽皇帝摇摇头,脚步轻踏,身着龙袍翻飞而上。 随着天幽皇帝上去,皇室众人皆是对视一眼,使着轻功上了那艘大船,一时间天幽净水湖飘带舞起,那两把梯子宛若摆设般地无用,就连不曾习武的几位公主都被驸马带了上去。 不过须臾的功夫,净水湖畔只留下了寥寥几人。 萧寒月皱了皱眉,这人为什么不上去?依照他的轻功,上个大船就跟玩似的吧? “呵。”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古怪的笑声,“天幽谁人不知道夜王殿下是个废柴?无论武功和内力都只会些皮毛,不知道皇兄是不是要跟上次天幽元宵佳节一样爬梯子上去呢?” 萧寒月听着这声音,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忘了今日的天幽祈福所有的天幽皇室都要到场了,她怎么竟然还忘了有宁安这个阴魂不散的鬼! 宁安一副故作惋惜状地摇头,“不知道寒月公主要不要夫唱妇随,跟夜王一起爬梯子呢?” 萧寒月转头扫了他一眼,没有答他的话,而是轻笑了几声,“宁五皇子艳福不浅啊。” 可不是艳福不浅吗?去了孙清心,他宁五皇子府还有一位林侧妃,加上前几日新娶李尚书府千金李文轻,两个娉婷袅袅的佳人立在脑后,他可是今天最风光的人了!毕竟像李家姑娘和孙林心这个先前就素有天幽第一美人之称的妃子,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资格享用的。 “只是依照宁五皇子的轻功恐怕只带的动身后的其中一位飞上大船,不知道待会儿能欣赏哪位美人爬梯子呢?你的旧爱林侧妃,还是新欢文妃呢?”萧寒月目视着那大船,眉目含笑,丝毫没有半点窘迫,“不过无论带哪位上船,恐怕今日宁五皇子不是担了一头始乱终弃的罪,就是必须顶着宠妾灭妻的过一辈子了!” ‘噗嗤’低沉好听的轻笑传来。 萧寒月颦眉,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直到看到宁夜那清冽华贵的俊颜笑出一满湖潋滟光华的时候,才呆了呆。 “你今日进了净水湖,就惯是惹本王不开心,这回倒是总算说了句公道话。”宁夜收了笑,依然是那副原来的温和模样。 萧寒月淡淡地转回脑袋,目视那船面。她知道在明面上和在背地里,宁夜会有两张脸,两种态度,她或许有时候可以骗骗自己,可是一路过来,她想给自己留一抹最后的尊严。 宁安面色刹那如同烟云翻滚地阴沉,转头看了一眼两张柔美动人皆是面露期盼的两个女人,狠狠地甩了甩袖子,“本皇子的妃子能有幸陪夜王殿下和寒月公主爬梯子,那是她们的福气!” “不劳烦皇弟费心。”宁夜淡淡地道,说完,他朝萧寒月招手,“过来。” 萧寒月犹豫了下,走了过去。 下一秒,宁夜大手揽在了她的腰间。 萧寒月以为他又要跟之前一样耍无赖,这会儿学乖了,在宁夜触碰到自己身子的那一刻,就周身提起内力要打开他,突然觉得身子被轻轻带起,如同轻燕地飞向大船。 耳边一阵凉爽的风吹过,像是吹进了她的四肢百骸,舒适过后,她的整个人就稳稳地落在了天幽的祈福大船上。 底下片片惊讶喊声,包括祈福大船上已经早早落下的天幽皇帝和天幽皇室众人都是脸色微微带着不可思议。 萧寒月疑惑,宁夜的轻功她虽然没见识过,可他寻常在牡丹阁的时候步履轻缓,内力铁定是不俗的,有这种程度的内力辅助,他轻功就算差也差不到那里去,这点看底下人和船上人要惊掉下巴的样子就能知道。 就这么一瞬间,他一个举动恐怕已经让今日的净水湖不平静了。 只是有一点萧寒月不明白,藏了接近十年的武功和内力,就这么暴露出来? “本王还有留手。”宁夜眼见她眼眸闪烁变换,十分‘好心’地替她解答。 还有留手?萧寒月怔了怔,那他武功得有多强?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本王,本王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展现全部实力,我的实力若是想展现,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说完这句话,宁夜轻飘飘地一甩袖摆,走到船的另一侧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幽祈福 萧寒月明了,他的内力平日几乎用来压制暗疾,要是他全力出手,暗疾势必会被引发,到时候这代价恐怕是性命。 在众人短暂的震惊过后,祈福大船开启,行驶在水面上。 “皇弟还真是深藏不露,这等轻功怕是父皇众子嗣中最强的一位了。”宁涟笑道。 宁夜淡淡地道,“皇兄过誉,夜见识过皇兄的轻功,夜不及皇兄。” 此话一出,众皇室中人倒都没有反驳,从刚刚宁夜展现的轻功来看,的确不及宁涟,可也是当之无愧能在所有皇子中排进前三的!想不到一直平庸无奇的夜王,居然不知道何时习了这么一身好轻功! “夜儿,你跟朕有何好隐瞒的?习了轻功是好事,为何瞒着朕!”天幽皇帝龙颜不悦地道。 他这一开口,大船上的人都只能闭上了嘴,谁不知道天幽皇帝溺爱夜王殿下?现在夜王殿下平白无故得了一身高超轻功,而天幽皇帝却不知,少不得要一番责怪的。 “父皇恕罪,儿臣是半年前偶然救了一位世外高人。”宁夜抱拳躬身道,“他说要报恩于儿臣便想教儿臣一身本事,可儿臣愚昧,学不会他的功法,便只能在轻功上下了些功夫,本想低调行事,方才......也只是为了让寒月公主高看几分而已。” 竟是想在美人面前争搏一番面子!果然夜王还是夜王,这高超的轻功被他用来讨女人欢心。 此时,不知道多少人在心底暗暗摇头,同时眼中对宁夜的嘲意不禁更甚了。 天幽皇帝反而龙颜缓了缓,“寒月公主是你未来的妻子,就算你再不堪她也不会嘲笑你的。” 说起来自那日金殿过后,天幽皇帝对萧寒月的秉性还是有几分了解,她愿意等宁夜两年,就证明她是爱夜儿的,而且金殿和净水湖畔两次,他们都......足以见两人情比金坚。 萧寒月面色淡淡,似乎对宁夜喜欢拿她当挡箭牌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湖面波光粼粼,大船一直行至净水湖最中央才堪堪停住。 有几位公公上前给众人派发点燃的孔明灯,天幽皇帝亲自在一盏孔明灯上题字,最后双手合十,将手中的灯放飞,口中振振有词。其余祈福大船中人随着那盏孔明灯飞向天空,将自己手中的孔明灯也放飞,跪倒在船上,双手合十,同样口中念叨着什么。 萧寒月立在那,随手将孔明灯放飞,反正所有人都在认真祈福,没有人注意到她。 “天幽祈福仪式至关重要,你这么草率会引人怒火的。”宁夜道。 萧寒月看过去,见那男子指尖随手一弹,将未点燃的孔明灯直接弹落到了湖里面沉落,不由得挑眉。 她这么做会引人怒火,他反而是更加干净利落,还顺带毁尸灭迹了! 呵,天幽害他满国皆灭,害他自幼背负之多,还先后害他父母自缢,依照宁夜的性子,不,是换做这天下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做不到给仇人的国家祈福。 “你不祈福?”宁夜惊讶。 “没什么好祈福的。”萧寒月遥望天空,这满片的孔明灯飞上去,将星光都遮盖住了,这就是所谓的萤火之光无法和皓月相比吧。 她之所以不祈福,是因为她一直都觉得所谓的祈福不过是世人的迷信罢了,她从来就不信命。 “其实祈福也不一定必须是为国家而祈。”她余光斜睨过去,“你可以为自己祈福,比如钱财,地位,权力,或是......一个人。” “何人?”宁夜潋滟的眸子闪烁。 “一个......于你来说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萧寒月收回视线,继续望向天空。孔明灯点点,朝夜幕的远方越飘越远,最后渺小的不成样子,甚至跟那星星一般大小,是星,是灯,再也分不清。 宁夜眼底闪烁的频率快了些,须臾,化成一抹斐然的冷艳,“不需要。” “自然是不需要的。”宁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也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边。 他微微一笑,“这些年夜王深得父皇宠爱,牡丹阁紫牡丹花十年如一日地盛开,金砖玉瓦地供着,皇弟自然是什么都不缺,如果是为自己而祈福,确实没什么好祈的。” 萧寒月心思一动,她刚刚说的话,宁涟全部都听到了? 她和宁夜谈话的声音本来就极小,而且她在周围布了一圈内力屏障,宁夜想必是察觉到,所以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和她谈话,这只能证明一个问题,就是宁涟的内力远超她之上。 “怎么?月妹妹好像不太欢迎我?”宁涟温和地道。 “没有。”短暂的震惊过后,萧寒月神色就恢复如常,果然能坐到太子这个位置的人,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就知道月妹妹识大体,不会因为我和皇弟有过节就不理会我的。”宁涟先扬起嘴角,可是那弧度只扬起了一半,他脑海中显现的就是宁夜和萧寒月先后两次拥吻的画面。 想到这个,宁涟俊颜再也明媚不起来,甚至都恍若胸口堵住了一口气般地难受。 萧寒月看着他俊颜有点熏红,纳闷道,“今天天气热吗?” “不热?”宁夜问道。 萧寒月摇摇头,“不热阿,很凉快。”尤其是早这湖面上,夜晚的湖风吹过来,太舒服了。 宁夜眉宇轻蹙。 “不热,只是我出来的时候有些不舒服而已。”宁涟笑道。 “不舒服?”萧寒月皱了皱眉,上前一步要去扶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手还没触碰到他,萧寒月的掌心就被握住,她小脸重新变的冰冷,“夜王殿下,注意你的举止。” 宁夜放开手,冷笑道,“寒月公主很关心太子皇兄?” 萧寒月寒着脸不说话,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人的称呼又从萧寒月和宁夜变回了‘寒月公主’和‘夜王殿下。’ 说实话,今日的天幽祈福仪式,着实让她觉得心里一阵烦躁。 “皇弟莫要误会。”宁涟道,“月妹妹生性善良,对每个人都是如此关心。” “皇兄比本王更了解本王的未婚妻!”宁夜笑意柔下来,可眸底的寒光更甚! “皇弟......” “够了!”萧寒月低吼一声,收回外放的内力墙,她的内力墙一收回,那么宁涟和宁夜就无法将声音隔绝,他们要是不想惊动天幽祈福上祈福的众天幽皇室,就断然不会再开口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湖面画舫 当然,如果他们想继续吵,浪费自己的内力再组搭内力墙也没什么,不过她是不想继续掺和。 宁夜和宁涟淡漠地对视了彼此一眼,各自望向湖面。 这艘祈福大船总算是恢复了原先的静谧,萧寒月叹了口气。 祈福大船悠悠浮在水上,湖面上荡漾着盏盏荷花灯,还映照着天空的星星点点。 “嗯?”萧寒月眼睫毛轻轻颤了颤,视线往四周飘去。 “怎么了月妹妹。”宁涟说着,瞳仁收缩了一阵。 天幽祈福大船内紧闭的皇室众人都一一睁开了双眼。 不远处似乎传来一道浅浅的歌声,虽然离的远,可这歌声悠远轻柔,听在耳朵里若有似无,颇有几分置身梦幻的感觉。 天幽皇帝龙颜精神矍铄,眼中精光扫视着湖面周围。 一座画舫船只轻轻浅浅地飘荡过来,画舫上似乎是站着一个女子,海棠绣花的面纱遮住面孔,一身轻纱的身形纤细不盈一握,眉心朱砂红点,立在画舫上如同湖中的仙子,美轮美奂。 突然,那周遭的歌声停住了,女子窈窕地在画舫上舞了起来。 在月光河灯下的舞蹈,那女子身段柔美,举手投足,一起一落皆是风情。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海棠花瓣,掺杂着风将女子脸上的面纱吹起拂落,几次间,那固定面纱的发簪松动。 面纱掉入湖水中消失不见,而那女子娇颜绝美,眼波流转宛若这汪湖水,澄澈透明地令人深陷,须臾,那女子眼神偏转,似是往这艘大船上瞥过来,唇角吟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那一刻,天幽祈福大船上的所有人都宛若春风拂过,陶醉其中。 眉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不过就是如此。 “好美的女子。”萧寒月眼帘垂落,尔后眉宇又轻轻蹙起,可是这女子的容颜,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总之让她无意中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噗通’ 重物落地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幻想,所有人从那痴醉中回过神,却见先前还在画舫翩翩轻舞的女子倒在了船上。 “快!快找个人去看看她!”天幽皇帝眸底充斥着不可思议,反应过来怒极挥手道,“御医呢?给朕把御医带过来!” “父皇。”宁涟颦眉,“太医在另一艘船上,过来还需要点时间。” 自古天幽的祈福大船就只有一众天幽皇室子弟和世袭爵位的重臣及其家眷才有资格上,至于太医,除非是像孙太医那样德高望重的人,普通的太医只能另外另外坐一条小船跟在祈福大船的后面。 天幽皇帝望着那倒在画舫上的女子,拳头紧握,龙眼扫视着一众祈福大船上的众人,声音低沉威严,“你们当中可有懂医术之人?若是有就往前走一步,待回宫以后,朕必有赏赐!” 懂医术之人?萧寒月眼睛落在不远处的船舫上,这天幽祈福大船上的人都是王公贵族和皇亲贵胄,从小到大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读的是四书五经,习的是兵法权谋,就算会些医术也只是闲来无事学的皮毛。 所以这船上真正精通医术的,恐怕就只是她。 这一次,也是冲着她来的么? “父皇,儿臣听说寒月公主懂得医术。” 果然......萧寒月淡然地笑了笑,魅惑的眼眸如锋利地刀刃一般犀利,她扫过不远处开口的宁安。 他身后站着孙林心和李文轻,孙林心小脸娇美,但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看来在先前新欢和旧爱之中,宁安为了不得罪李尚书府一脉,还是选择了新欢啊。 宁安俊颜透着得逞阴险,“儿臣还听说寒月就是当初医治好安乐郡主的寒潇神医。” 天幽皇帝闻言面色一松,喜道,“寒潇神医?” 萧寒月双手扶在大船船壁上,依然是笑容淡淡,“寒月身为西楚惠贤长公主,在天幽救人不便暴露身份,请皇上海涵。” “无事无事。”天幽皇帝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寒月公主身为一位皇室公主,还有如此本领!” 他虽不懂医术,可这些年天幽皇室乃至后宫几位主宫的人身子都不大利索,孙太医云游,天幽再未出过医术高超之人,他特意张贴皇榜去寻遍天下名医,还从未有人想出治疗秦宣仪的法子。 这位寒潇神医奇了,一出手生生将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安乐郡主给救了回来,天幽皇帝原是想抛了橄榄枝留住他的,谁知道那次出手以后,寒潇神医整个人就跟消失般不见踪迹。 若此人就是女扮男装的萧寒月,那所有的一切就都说得通。 “寒月公主可能去看下那位晕倒的姑娘?”天幽皇帝语气难得溢上几分急迫。 萧寒月挑眉,都说帝王后宫佳丽三千,这天幽老儿莫不是看上画舫上晕倒的美人了? 她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宁夜,见他俊颜还是那副清淡温和,见她看过去,也丝毫没有触动。 萧寒月轻轻笑了,“好。” “我送寒月公主下画舫吧。”宁涟上前来到萧寒月身边。 “不用。”萧寒月冷声甩开他。 “月妹妹。”宁涟张了张口,皱眉压低声音道,“你不相信我?” 萧寒月没有说话,而是抬步干脆地越过他。 “你是寒潇神医的事情,不是我告诉宁安的。”宁涟又低声道。 萧寒月继续往前走去。 “这船舫来的很诡异,你小心。” 脚步微顿,但仅仅只是一瞬间,萧寒月轻提起内力,脚尖轻点,在众天幽皇室目瞪口呆之下腾空飞起,踏波飞向那船舫。 宁涟怔愣了下,他以为萧寒月会让宁夜带她过去,没想到...... 她何时习了内力功法? “惠贤长公主还真是深藏不露。”睿亲王宁跃扶着下颚轻轻点头,“这身姿矫捷的程度,她所习必然是上乘内力功法。” “而且至少修习到了第五重以上。”宁涟此时温和的俊颜笃然一变,是从未见过的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血腥,“当初我将她送到宁夜身边,是不是送错了?” “或许吧。”宁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对是错,全看你怎么想。” 宁涟身子轻轻颤了颤。 “涟儿,千万不要步了你父皇的后尘。”宁跃语气惆怅悠远,“那画舫上的女子,你觉不觉得跟一个人很像。” 宁涟不语,可俊颜的那一丝血腥渐渐扩大,转变成杀意。 第一百三十三章 暗器 “本王.....言尽于此。”宁跃叹了口气,“至于该怎么做全看你,还有......” 说到这里,他瞥向宁安,“论某些东西,五儿相比于你还是要差了些,太过于冲动,今日他忽然暴露寒月公主就是寒潇神医,本王觉得必有隐情。” 宁涟沉默了下才道,“怕是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 关于萧寒月是寒潇神医这件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仔细想想也就那个人会将宁安骗得团团转。 “本王会尽力保他。”宁跃道,“毕竟是你的亲弟弟,只是之后的事情本王恐怕再难帮上什么忙了。” “皇叔你是想......”宁涟犹豫,“可是错毕竟在他,皇叔若是牺牲自己,不止是宁安,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宁跃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过意不去那就愈要上心些,别让你母后失望。” 宁涟俊颜不由得显露一丝苦涩,若当年母后嫁的是皇叔,恐怕一切都不一样了。 萧寒月落在画舫上,扫视了两眼,这画舫的背景绣着一副雨落海棠图,栩栩如生,不像是寻常绣娘能绣出来的,至于其他的倒没有什么异常。 她伸手去看昏倒的那女子,离得近了,方才觉得她那张脸惊心动魄的美,这这种美,既然是比记忆中西楚皇后那西楚第一美人丝毫不逊色。 “罢了,这姑娘死了也可惜,我就救你一回吧。”萧寒月叹息着摇头,手去触碰她的手腕。 谁知,下一秒,那姑娘的眼睛竟然是睁开了。 杀气凛然的感觉令萧寒月身子一怔,她心头涌起一股寒毛刺骨的感觉。 那姑娘藕臂轻移,迅疾地往身后某个地方一按,然后身子滚动,‘噗通’一声滚落到湖水里面消失不见了,瞬间整个画舫剧烈地在湖水上抖动起来。 不好!萧寒月赶忙提起周身全部的内力。 “画舫不对劲!”宁涟忽然凝重道。 所有人视线接连看过去,只见宁涟话音刚落,画舫上的屏风骤然变换,无数暗器迎面打向刚刚上画舫的萧寒月身上。 “来人!”天幽皇帝喊道,“去救寒月公主!” 萧寒月西楚前来和亲的惠贤长公主,受他之命去画舫上救人,要是今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是无法跟西楚交待的。何况如今西楚太子还在天幽,他要如何迎接西楚太子的怒火? 这暗器数量太多,萧寒月拼着内力打开了第一轮,可她生生站在暗器的暗口上,根本没办法用轻功飘身飞回去,就是说,她只能等到画舫上的暗器全数发完才行。 手腕传来一道钻心的痛苦,萧寒月动作慢了半拍,眼看第二波暗器就要上来,她要怎么办? 这时候,天幽祈福大船处一抹绛紫色身影飘飞而出,径自往那座画舫上落去。 “夜儿!”天幽皇帝颤了颤,回头怒道,“去啊,去救人啊!” 天幽皇室众人缩了缩身子,这画舫上全是暗器,他们纵使会武功懂内力,也没把握飞过去能活下来啊。 “你们!你们气死朕了!”天幽皇帝胡子都在发抖。 萧寒月准备硬抗第二波暗器的时候就听见了身后祈福大船上天幽皇帝的呼喊,本来的动作皆是顿住。 “笨蛋!”那绛紫色衣袍一卷,将第二波袭来的暗器全数打开,而他身子落在萧寒月身旁,温和的俊颜难得染上怒意,“让你过来你就过来?萧寒月,你脑子怎么长的?” 萧寒月呆了呆,这是宁夜么? 第三波暗器袭来,宁夜眉宇轻蹙,绛紫色衣袍再度挥动,只是在打开第三波箭雨的时候,他像是没有打开,或者是打到一半力竭了似的。 萧寒月感觉一股似有若无地香气将她包裹住,然后面前的男子闷哼一声,带着她往水里面倒去。 ‘噗通!’ 两道落水的声音袭来,萧寒月掉进水中的那一刻恍然大悟。 她怎么就没想到?没办法逃,她可以滚进水里啊!就跟之前那美人一样。 合着她是白白替天幽皇室祈福大船上的人挨了三道暗器雨! 身子愈发沉重,萧寒月这才发现自己还被人抱着,她好像听见落水之前,这男人替她还用身子挡了一波暗器,她小脸顿时血色全无。 “不敢上画舫救人,下水捞人总敢了吧?”天幽皇帝恼火地就差把祈福大船掀了,“我天幽皇室这么些年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么一群孬种!” “父皇息怒,儿臣已经派了守在周围的隐卫下水救人了,寒月公主和皇弟不会有事的。”宁涟道。 听他这么说,天幽皇帝神色才好看了几分。 “啊!着火了。”天幽祈福大船某个角落传来声响。 天幽皇帝脸色再度一边,抬眸望去,天幽祈福大船的船帆瞬间烧了起来,火光晃晃,灼热地映射在他的脸上。 “救火救火!”天幽皇帝低吼道。天幽祈福大船是天幽百年基业,无数次历经大风大浪这艘船都完好无损,毁在了他手上,他就是罪人了! “涟儿,快召集一波隐卫暗卫来救火。”天幽皇帝急道。 “父皇,隐卫们刚刚下水救寒月公主和皇弟他们了。”宁涟皱眉道,“暗卫赶来需要时间,父皇龙体重要,不如儿臣先带父皇回岸,至于祈福大船,儿臣定当竭力。” 天幽皇帝此时脸色铁青,宛若锅底般地难看,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他总算是镇定了些,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宁涟的策略。 宁涟转头望向宁跃,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会意。 在宁涟带着天幽皇帝往净水湖畔岸边飞去后,宁跃掌心一挥,原本人群乱窜的天幽祈福大船上,有不少天幽皇室全部聚集了过来。 天幽皇帝刚上岸,立即有外围的士兵拥簇上来,将天幽皇帝圈圈包裹住,不再让人近身。 “朕已经没事了,再多派些人去找夜儿和寒月公主。”天幽皇帝依然神色难看。 不远处,庆公公推开士兵小跑过来,跪倒在天幽皇帝身前,“回皇上,已经找到夜王殿下和寒月公主了。” 天幽皇帝面上松了松,“他们如何了?” “皇上,寒月公主无碍,但是夜王殿下为了保寒月公主受了重伤,老奴已经自作主张将他们二人安排进了离这里最近的客栈中,寒月公主懂得医术,想来应该没有大问题。”庆公公匍匐在地上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昏迷 “都受了重伤,哪里还叫无碍?”天幽皇帝冷冷地道。 宁涟皱了皱眉,“父皇,今日之事恐是有心人为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重父皇龙体,至于皇弟和寒月公主,眼下既然已经脱离危险,那便是好事。” 天幽皇帝怒意消散了点,“那依照你看,现在应当如何?” 宁涟沉默想了一会儿,“天幽祈福仪式已经安然过去,父皇该回宫了。” 天幽皇帝眸底光晕闪烁,威严雄厚的声音再度响起。 “摆驾,回宫!” 庆公公松了口气,皇上一遇到夜王殿下的事儿就容易丧失判断力,好在太子殿下的话他还听得进去几句,也算是帮了他大忙。 距离天幽净水湖不远处的客栈中。 柳絮苏慕众人看到满身是鲜血的萧寒月和宁夜的时候,都是浑身震了震,他们原本是在天幽净水湖的岸边候命的,被通知两位主子遇害的消息,庆公公让四人来这客栈等,他们就过来了。 没想到...... “寒月公主,到底发生什么了?”苏慕颤抖着双臂从萧寒月怀中接过宁夜的身子,他们两个身上沾染的血液看上去好像几乎都是殿下身上溢出来的。 萧寒月眸光垂了垂,“他替我挡了暗器。” “挡暗器?!”柳絮咬牙,“我就说你这娘们不能待在我家殿下身边,待着就是祸害!” “你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琴音不干了,叉腰道,“我家公主是跟夜王殿下一起遇险的,关我家公主何事?” 柳絮冷哼道,“反正殿下自从跟她在一起就没发生过好事。” 琴音还想反驳,被身旁的萧寒月挥手制止住,她看向苏慕,“替我们去夜王府找些干净的衣服。” 苏慕将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宁夜平放在床上,点点头,这客栈离夜王府也不是很远,一来一去盏茶的时间就够了。 “你们都退下。”萧寒月对身后另外三人道。 秦双和琴音对她的命令自然是言听计从,只是柳絮依然脸上充斥不满,“凭什么要听你的?床上躺着的是王爷,用不着你来假仁假义。” 萧寒月回头,面上充斥冷笑,“我懂医术,你懂么?” 柳絮一噎。 萧寒月迈步走向床沿,“不想你家殿下失血过多死亡,你就赶紧去找些止血的药来!” 柳絮握了握拳头,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出了房门。 客栈的房间,一人站一人躺,彼此都无声无息,宁静地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为什么?”萧寒月眼帘垂落,睫毛搭落在脸上,声音充斥着无与伦比的复杂,“你既然觉得我是累赘,没有救我的必要。” 床上并未有回应。 上前一步坐在床沿上,萧寒月轻轻叹气,“装昏迷是瞒不过医者的,宁夜,我想问的东西,从来就不会有半点糊弄过去的机会。” 那躺在床上寂静无声的绛紫色衣衫男子,皓月明星的容颜,哪怕是苍白的可怕,依然阻碍不了那份妖孽俊美,清冽华贵。 “宁夜,你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此事,牵扯不到我的心。”忽然传来一道回应,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他淡淡地道,“你虽不是我的宁夜的女人,可到底还和我夜王府牵扯在一起,我绝对不能让你命丧净水湖。” “仅此而已?”萧寒月道。 宁夜抿唇,重新合上双眼,“仅此而已。” 萧寒月不再言语,而是伸手搭在宁夜的脉搏上屏息片刻,“外伤在背上,你还是别勉强,翻过来躺吧。” “不用。”宁夜道。 萧寒月见他执着,干脆伸手去将他整个身子翻了个底朝天,这人现在受伤正虚弱,确实是一点反抗的力气都用不上来。 “萧寒月!”男子颇有些恼怒,“你再对本王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夜王殿下要恢复对我不客气的本事,恐怕需要个一个月左右。”萧寒月去伸手褪宁夜上身的衣裳,他的衣裳全部都湿透了,现在虽然不冷,可他体内染着暗疾,很容易发热。 ‘嘶’宁夜闷哼了下。 萧寒月动作略略放轻,上衣褪去,方才发现他背上的伤口被湖水浸的有些发肿,有些半结痂的鲜血混着衣衫粘起来了,在这种情况下这男人还能一声不吭,确实是算有魄力了。 “别动。”见他乱动,萧寒月按住他的身子,“你的外伤没有大碍,但是伤口也需要处理。” 宁夜哼了哼,这会倒是老实了些。 “你将我的衣裳用剪刀剪开就行,其他的等苏慕回来再说。”宁夜道。 萧寒月皱了皱眉,起身去找剪刀。 在这客栈里,剪刀还算好找,柜台上就有放着一把,萧寒月简单处理了一下这把剪刀,去替宁夜剪后背的衣裳。 剪开以后让琴音弄了盆清水,替宁夜将后背的血污擦拭了下。 一切打点妥当以后,萧寒月觉得床上躺着的男人好像有些不大对劲,贴手去抚了抚,果然额头上开始发烫。 “我就说你不能勉强。”萧寒月无奈,“身体底子自小就这么弱,当然要发烧了。” 门‘嘎吱’一响,苏慕抱着两身干净的衣服走了进来,是他从夜王府取回来的,里衣外衣都有。 几乎是同一时间,柳絮抱着纱布和一些外伤药跟了进来。 萧寒月起身拿起其中一套女装下去换了,对两人招呼道,“给你家殿下先将伤口处理了再换里衣,外衣先别穿,他发烧了。” 说完,进了屏风后。 “发烧了?”苏慕走到床边,见宁夜俊颜盈白间透着一丝潮红,确实是发烧的样子,心中笃然一沉。 殿下因为体内染了暗疾,每次发烧都跟去鬼门关走一遭一样,平时倒还好,有先生候在左右,可如今先生去寻药也不见踪迹,该如何是好? 柳絮见状,不免同样焦急,“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靠殿下自己熬过去了。”苏慕道。 恰时,萧寒月已经换好衣裳从屏风后面出来,听见两人的对话无语地道,“不过就是染了寒热而已,怎么跟生离死别一样?宁夜体内的暗疾早就被我用药暂时控制住,要不了他小命。” 苏慕和柳絮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萧寒月。 “寒月公主说的可是真的?”苏慕惊喜地道。 萧寒月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解释那些没用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骗子老道 辰时,萧寒月心中掐算着,就是说这么一折腾已经过了一夜。 “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药坊或者医馆开了的。”萧寒月道,“宁夜现在需要服药。” 苏慕立即道,“寒月公主累了一夜,要不先休息吧,属下去替王爷抓药也一样。” 萧寒月摇摇头,走出了房间。 “总算这女人还有点良心。”柳絮撇撇嘴。 “柳絮。”苏慕抬手敲了他一下,“寒月公主不是坏人,为何你对她成见如此之大?” 柳絮怔愣,羞恼道,“我哪里是对她成见大,我说的是事实啊!今日本来殿下和蔺公子的计划如此周密,都是被她......” 话未说完,柳絮的一张嘴就被苏慕用手堵住。 “柳絮。”苏慕凝重地道,“我们家殿下的性子你我比谁都清楚,他既然会救寒月公主就是早就料到结果的,没有人逼他。” “可是......”柳絮拿开苏慕的手,深深地惋惜,“殿下和蔺公子筹谋了这么长时间的计划就这么泡汤,实在是可惜。” 说到这个,苏慕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倒也未必,我刚刚听庆公公讲了殿下和寒月公主遇险的经过,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 “等殿下醒了以后让他自己去找蔺公子算账吧。” 萧寒月一路走到天幽帝京的大街上,眼前阵阵眩晕袭来,手随手在一根杆子上抚了抚。 她手腕上的伤泡了湖水好像也更加严重了。 “这位姑娘,我看你骨骼惊奇,我这里有一本医典想赠与你。”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萧寒月定了定神看过去,她现在站在一处小摊子前,摊子上摆放的东西倒也奇特,不是什么首饰,也不是没有胭脂朱粉,就是些典籍,还有长相十分古怪的链子和草药。 摊主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胡子很长,衣裳虽然破烂可是干净整洁,整个人气息内敛,精神奕奕,颇有几分真的仙风道骨的感觉。 “你是谁?”萧寒月皱眉,这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不像是天幽帝京中人。 “你是在说我吗?”白发老人指指自己,一脸茫然。 萧寒月嘴角一抽,“废话,这里还有别人吗?” 眼下虽然是辰时了,可是经历昨晚一场不太平,这整个天幽帝京的人都躲进了家里,现在帝京大街荒无人烟的,也就这个人还跑到街上来摆摊了。 她倒是好奇,他摆摊卖东西是准备卖给谁? “你就当我是个骗人的老道吧。”白发老人随口地道,然后伸手在摊子上拿起一本典籍,“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说实话,要不是我手头紧,这样的好东西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卖!” 萧寒月无语,自己都说自己骗人了,我还买什么? 不过......她眼神扫着这摊子上,典籍她不敢兴趣,这摊子上几株药草还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其中有一株冰心草,加上她的天医真经精血,还能够对治疗宁夜的暗疾有帮助。 “这株草我要了。”萧寒月摸摸身上的钱袋,颦眉,她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好像把钱袋也换下去了。 “没带银子?”白发老人呵呵笑道,“不要紧,以物抵物也是一样。” “没东西给你抵。”萧寒月想,她全身上下就脖子里挂的那枚玉佩值钱,这是君子昀离去前拿刀抵在她脖子上叫她不能离身的东西,她哪里能拿出去? 于是萧寒月抓住那株草掂量了一下,“草药我先拿走,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取银子来。” 说完也不等那老人答应,她自会守诚信给银子的,这老头要是想要银子就不会跑,要是她不先取走冰心草,万一他不卖了怎么办? 这种好事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唉,这丫头!”白发老人无奈地扶额,望着那背影略略有些心痛,“我的冰心草啊,要不是为了治疗那小子,我才舍不得拿出来!不过......” 白发老人说到这里,掺杂褶皱的老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这么长时间不见,这小子倒是艳福不浅,有清竹林鬼面医仙一脉的天医真经相助,小子命不该绝。” 萧寒月去了躺无垠药坊,她现在去药坊取药取银子基本上是畅通无阻,除了宁夜退烧的药,她另外寻了些外伤药,还有取了一笔银子,这冰心草价值非凡,不过她既然说要买了,就肯定不会让那老头吃亏。 再回到原来的摊子处,白发老人不见了,连带着摊子上的东西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萧寒月颦眉,将一荷包银子放在摊子上,然后往客栈走去。 白色浮尘一扫,那荷包就被收走了。 “好家伙,天医真经已经修习到第六重,是知道我老家伙还没走吧。”荷包被掂量了一下,“得了,本来想做个顺水人情的,这下子人情虽然没了,可一阵子的酒钱都不愁了。” 回到客栈,琴音和秦双立在门口前,神色焦急。 “公主,你去哪里了?”琴音责怪地道,她就和秦双去安置了下夜王府的马车,回来萧寒月就不见了踪影,还是问了苏慕才知道她没好好休息,跑出去寻什么药了。 “我没事。”萧寒月将手中的药递给琴音和秦双一人一份,“你们去将药先熬了,我进去看看宁夜。” “公主......”看萧寒月急匆匆的样子,琴音叹了口气。 “走吧,去熬药。”秦双走向客栈楼底下。 琴音只能也跟了上去。 房间中充斥着一股子血腥味,萧寒月进去的时候,苏慕已经把宁夜后背上的暗器给拔了下来,是两柄小型飞刀,还有一枚螺旋形的镖。不过宁夜这人贼的很,用内力卸了一部分力才任由它们打在身上,所以那伤虽然看上惨烈,可都没有伤到要害,他歇个一阵子就能缓过来。 “宁夜醒过没?”萧寒月问道。 苏慕道,“殿下没醒过,不过好像偶尔能听到几声话。” “什么话?” 苏慕看了萧寒月一眼,犹豫道,“寒月公主待会儿还是自己听吧,属下先下去候着了。” 是关于她的话?萧寒月心中一动,看向那床上昏睡的男人,人在昏迷的时候潜意识会说些藏在心底的话,他如今是在想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喂药 萧寒月来到床前,男子闭着双眼,哪怕是在昏睡中,那气息似乎也若深若浅没有特别安稳。 “宁夜。”萧寒月试探叫着。 他眉宇轻轻蹙起,唇角动了动,像是咕哝了一声,然后很快又回归于平静。 这一声很小很小,而且转瞬即逝的速度就连近在咫尺的萧寒月都没有听到。 “什么啊。”萧寒月想凑近去听清楚,可宁夜像是有了防备般,再也不开口了。 她叹了口气,起身给他换了额间的手巾,走到桌前去处理手腕上的伤口。 门重新打开,苏慕端着两碗药走了进来,看到萧寒月手腕上颇有些触目惊心的口子,震惊了一下,“寒月公主,那是......” “嘘。”萧寒月跟他示意了下还在昏睡的宁夜。 苏慕会意,立即就住了口,抬步将手中的药放在桌上,“寒月公主,你怎么也受伤了?” 怪不得从之前起寒月公主脸色就怪怪的,而且嘱咐煎的药也是两份,原来她竟然跟殿下一样受了伤,只是没有听庆公公说寒月公主被伤着啊,这伤是哪里来的? “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不用放在心上。”萧寒月给手腕换了纱布,皱了皱眉,“别告诉别人。” 苏慕怔了怔,在萧寒月尤其郑重的眼神下只能答应。 “寒月公主,你先用药吧。”苏慕道。 萧寒月眼神扫了一遍那两碗汤药,拿起其中一碗先递给他,“去给宁夜喂下去,再不喂他的烧恐怕难退。” 接过药,苏慕点头走向床沿。 萧寒月拿起另一碗药一口喝尽,她是大夫,对于喝药这种事情早就是跟家常便饭一样,在清竹林的时候为了验证药方,甚至不少时候都是以身试药,就跟喝水一样。 另一边传来苏慕的低呼,萧寒月心里头紧了紧,连忙走过去,“干嘛了?” “殿下将药都吐出来了,好像喝不进。” 萧寒月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她倒是忘了宁夜喝药的这个臭毛病,于是摆手道,“你让开,我来吧。” 这男人纵使再怎么讨厌她,对她给喂药这件事还是一点不排斥,那种感觉就像是奶娃喝母乳一样自然。 “能行吗?”平日里素来憧憬萧寒月的苏慕投来一个怀疑的目光,他这个殿下的百变小贴心都喂不进殿下药,寒月公主这个让殿下时时刻刻都能气到炸毛的...... “少啰嗦。”萧寒月从他手里接过药碗,用汤匙随便舀起一勺汤药放到宁夜嘴边,淡淡地道,“张嘴。” 昏睡中的男子很配合地张开了嘴,将药喝了进去。 苏慕:“......” 之后就重复着这个动作一来一回间,萧寒月将整碗汤药都给宁夜灌了下去,她将空碗还给苏慕的时候,还甩了甩略微有些发酸的手臂。 “寒月公主,既然这样,那我们家殿下就先麻烦你照顾了。”苏慕眼睛眨了眨,“夜王府还有些事情需要属下处理,属下先回府了,等明早会赶夜王府的马车来接你们的。” 萧寒月嘴角一抽,意思是她要跟宁夜再在这客栈里面待上一夜是吗?还得照顾他照顾到明天早上?夜王府的主人现在都躺在这里,府里面能有什么大事需要处理!她看就是苏慕这小子想偷懒! 她还想扣下苏慕,却见那人溜的速度极快,就跟了做了贼似的。 “算了。”萧寒月扶额,望了眼躺在床上还不省人事的宁夜,悠悠地道,“看在你是给我挡暗器才受伤的份儿上,看在我在你夜王府白住这么久的份儿上,我受累照顾你一晚上。” 天幽皇宫御书房。 天幽皇帝自从昨晚之后就没有休息好,今日一早就召见了宁涟和宁跃,龙颜依然是阴沉如渊。 “你们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幽皇帝怒极,手掌在身前的桌案上重重一拍,堆积的奏折都被剧烈的震荡震的晃了晃。 “朕将天幽如此重要的净水湖祈福托付给你们二人,结果呢?昨晚上状况百出!天幽祈福大船被烧毁大半,夜王和寒月公主双双遇险,告诉朕,这几个月来你们都布置了些什么?” “父皇息怒。”宁涟宁跃在天幽皇帝拍桌的时候就已经跪倒在地。 宁涟道,“昨夜的状况的确让人措手不及,儿臣和皇叔的布置大多都是在外围防着刺客刺杀,倒是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一座画舫。” 宁涟眸底寒光一闪,这画舫刚出现的时候他就觉得蹊跷,待画舫上那名女子出现吸引众人眼线的时候,唯有他一直在注意身旁宁夜的神色,如此熟悉的场景,如此熟悉的美人,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太过刻意了。 刻意在还原某一个场景,然后......钓鱼儿上钩! 天幽皇帝铁青着脸道,“朕下令让你们去调查昨晚画舫上的女子,可查到了?” “没有。”宁涟摇头道,“昨夜那女子启动了画舫上的暗器机关以后,整个人就跟凭空消失了般,再不见踪迹。” 他这么一说,天幽皇帝亦是陷入了沉思。 “传朕的命令,让画师临摹一副昨夜那女子的画像,在天幽帝京秘密寻找。”须臾,天幽皇帝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 “父皇三思。”宁涟道,“净水湖上已经闹的天幽帝京上下人心惶惶了,现在如果再背地找人,恐怕堵不了天幽百姓的悠悠众口。” 天幽皇帝一挥袖袍,“朕乃九五之尊,还怕什么悠悠众口?” “皇上,听我一言。”宁跃恰时插口道,“昨夜净水湖大半场地由我负责,出了此事,我责无旁贷。” “宁跃,你不必为了替他开脱将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天幽皇帝皱了皱眉,“昨夜是谁失职,是谁的错,还有那背后扰乱净水湖的人,朕思虑过后已经有了眉目,今早朕就派庆公公去将人收押了。” 宁跃和宁涟同时脸色微变,天幽皇帝口中的眉目,他们都能隐约猜到,只是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宁安那个不孝子,出于嫉妒和愤恨,居然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简直是丢我天幽皇室的脸面!”天幽皇帝满目皆是怒火。 “宁安天性纯良,不会做出此事。”宁涟道,“父皇不如先将人送回五皇子府,儿臣定当尽全力调查。” “你能调查的出些什么东西来?”天幽皇帝冷哼,“既然不准朕找人,那朕就严刑拷打那个不孝子,从他口中逼问出那女子的下落!” 第一百三十七章 见人 “父皇!” “不用说了,都给朕退下!” 宁涟和宁跃相继从御书房出来,接连苦笑。 “父皇果真被那个女子的出现扰的丧失判断能力了。”宁涟叹气,在这种情况下,饶是他再有本事,恐怕也没办法劝得动天幽皇帝。他身为天幽太子,手底下所掌控的所有力量基本上都是通过天幽皇帝掌控的,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恐怕这次宁安真是难逃一劫。”宁涟道。 “未必。”宁跃摇头,“涟儿,记得在祈福大船上的时候本王跟你说过什么吗?” 宁涟微微不可思议地抬头,“皇叔,你真的决定好了?” “不然呢?”宁跃耸耸肩,“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早就没什么用了,以后的天幽是你们的天下,舍我保宁安,这笔买卖还划算!” 宁涟沉默了下来。 “涟儿,本王问你,你当真相信天底下有这么两个样貌如此相像的人?”宁跃笑道。 宁涟怔了怔,“自然不。” 天底下拥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本就在少数,昨夜画舫上的女子又跟十几年前那个女人长得如此相像,正巧不巧赶上天幽的祈福大船,在父皇面前舞了一曲,以此来乱父皇的心。 “能将十年前的情景还原的如此精细周密,那个人是谁你我都清楚,只是皇兄定然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去。”宁跃淡淡地道,“所以这个锅只能由五儿背,要是本王不出手救,五儿这一生就废了。” 宁涟和熙温润的俊颜笃然沉下,明黄的太子锦袍中,指甲掐进肉中而不自知,直到感受到一丝湿润,他才松了松掌心。 “涟儿不会辜负皇叔的。” “你有这般想法便是好的。”宁跃颇为欣慰。 竖日清晨。 一缕阳光透着客栈的窗户折射进来,投在一张艳色倾城的脸上,萧寒月感受到暖意,动了动眼皮子。 睁开双眼,就是宁夜宁静祥和的睡颜,萧寒月伸手去扶他额头,烧已经完全退下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的。 “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指尖覆上宁夜的脸颊,伸手描绘了下他脸上的轮廓,越是看,就越是觉得这个男人的五官就跟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一样,完美让人不真实。 ‘咚咚咚’客栈房间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萧寒月想着应该是苏慕和柳絮来接宁夜回夜王府,便道,“请进。” “寒月公主。”苏慕先向里探了一眼才走进来。 萧寒月指了指床铺,“他没有大碍了,你将他搬走吧。” “寒月公主,你脸好像有些红,没事吗?”苏慕道,“是不是被殿下传染寒热了?” 萧寒月往自己脸上摸了两把,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没事,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她约了柳青柳芜在东越客栈会面,这个时间洗漱一下再赶过去时间正好。 苏慕盯着萧寒月离去的方向盯了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来,寒月公主还是很在意殿下的,可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能好好坐下来谈谈呢?很明显殿下对寒月公主的敌意都是表面上的,因为要是殿下真的讨厌,以殿下背地里的手腕,寒月公主完全就连进夜王府的机会都没有。 “唉。”苏慕忽然看着自家王爷浮现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来,殿下你就做吧!把媳妇儿给做没了看你怎么办! 似乎是回应他,床上本来睡的深沉的男子翻了个身,兴许是牵扯到了后背的伤,俊逸的眉宇轻轻一皱。 苏慕连忙一个激灵,转身走向门外想去打盆清水。 “苏慕。” 手还没碰到门沿呢,身后就传来一声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苏慕撇过头去,眼见宁夜已经醒了,而且看上去精神恢复不少,可以自己坐起来了。 宁夜皱了皱眉,有些涣散的目光在客栈的房间扫视了一圈,不知怎的,心头有些失望。 “王爷,你没事了吗?”苏慕搓搓手走了回去,“看来寒月公主将殿下照顾的不错。” 宁夜怔了怔,“她照顾我?” 苏慕‘嗯’了一声,“昨夜殿下发了热,寒月公主守了殿下一夜。” 寒月公主,不要感谢属下,这个顺水人情属下就送你了! 果然,宁夜闻言,整个人宛若如沐春风般,就连之前的阴霾就被驱散了似的。 苏慕嘴角一抽,“王爷你笑什么?” “本王哪里有笑?”宁夜淡淡地道。 苏慕轻咳地道,“是,王爷你没笑。”只是唇角都快扬到天上了就是。 “殿下,能回夜王府吗?蔺公子在府里面等你。” “蔺青云。”宁夜嗤笑了下,“正好,本王还有几笔账要跟他算算。” 苏慕身子轻轻哆嗦了下,暗暗给蔺公子哀悼,擅自改变殿下的计划,天底下就蔺公子敢这么有胆子。 “对了,萧寒月呢?”宁夜潋滟的眸子抬了抬,“她不是照顾了本王一夜吗?人去哪了?” 苏慕意味深长地道,“寒月公主说不想见殿下,所以先走了。” “不想见我?”宁夜蹙眉。他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萧寒月吧?还是说他之前说的话确实是太过伤人,但......都是实话,他没什么错。 “带本王回夜王府。” 萧寒月在客栈隔壁房间洗漱了下,然后简单整理完发髻就顺着脑中天幽帝京的分布图抄小道去了东越客栈。她现在对天幽帝京的地理位置算是相当清楚。 一进东越客栈,她就觉得周围刺耳的酒杯碰撞声吵的她脑中一阵眩晕。 东越客栈的掌柜地算是认识萧寒月了,连忙上来迎,“姑娘。” 萧寒月晃了晃脑袋,朝他咧开一个笑容,探手入怀,摸出一个荷包扔给他,“劳烦,天字雅间。” 掌柜的接过荷包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小二,带这位姑娘去天字楼栏雅间。” “不要楼栏雅间,普通的雅间就行。”萧寒月摆摆手,她和柳青柳芜是来谈事儿的不是来喝酒吃菜赏景的,何况都是清竹林的人,还是低调为微妙。毕竟楼栏雅间虽好,可能在楼栏雅间的几乎非富即贵,太过惹人注目了。 掌柜的像是知道萧寒月的顾虑,点点头,对着小二又吩咐了一句,便叫他带萧寒月去楼上的天字上等雅间。 “掌柜,我留一句暗号,若有人能对上,请带过来。”萧寒月道。 掌柜的颔首,“姑娘请讲。” 第一百三十八章 西南阁,东风令 萧寒月躺在雅间的软榻上摇了摇,就觉得困意袭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脚步声袭来。 “西南阁,东风令,柳青柳芜前来拜见林主。” 萧寒月精神震了震,起身去看门,果真见柳青柳芜面露喜色的站在门口。 她笑着招了招手,“进来吧。” 一入屋子,萧寒月坐回软榻上,对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也坐下。 “我找你们来是想知道,当年的清竹林血案,在清竹林内部是如何处理的。”萧寒月问道。清竹林历来所属鬼面医仙一脉,根基深厚,而程子昂作为谋反盗窃的一方,要想内部完全掌控,是需要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理由、 何况虽然程子昂毁了清竹林鬼面医仙嫡系一派,可林中还有许多长老都是她手底下的,这些长老武功强大,更是鬼面医仙一派的基底,程子昂没那个胆子去抹杀。 柳青柳芜谈起程子昂面色接连沉下。 “当年他剿灭清竹林深处以后对外宣称林主病逝,然后以您唯一亲传弟子的身份为由,要林中长老拥簇他为第四代鬼面医仙。”柳青道。 “长老们都答应了?”萧寒月颦眉。那些老骨头平日里看上去就迂腐木讷的很,怎么会允许一个非清竹林血脉的人登上鬼面医仙的位置! “长老们起初都不答应。”柳芜叹了口气,“可程子昂不知道从哪得来一大批势力,将长老们的老小全部背地里押了下来,以此威胁长老们妥协。” 萧寒月思忖,就是说,程子昂一个人其实没这么大的胆儿和本事,还有人在帮助他。 而且很有可能这些人也是当初西安程族的余孽!这么说来,最近西楚皇室和天幽皇室都不太平,是不是也跟西安程族有关?可是程子昂剿灭清竹林是为了报仇,那么西安程族渗透到大国皇室中有什么企图呢? “简直卑鄙!”柳青握拳,狠狠地在自己腿上敲了一击,“他可是被林主救下来的人,居然欺师灭祖,还......” 他还想说下去,却见柳芜视线转过来,朝他皱了皱眉,柳青闭上了嘴,见萧寒月表情并无变化才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林主,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柳青问道。 萧寒月怔了怔,她倒是忘了,鬼面医仙一脉常年以面具示人,所以柳青柳芜都是不知道她的真实长相和真实年龄的,她如今这幅身子虽然稚嫩,可与她前世差别不大,他们定是以为自己当初在程子昂动手剿灭清竹林的时候死里逃生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萧寒月眼珠子转了转,“侥幸被我师父救了。” “这样啊。”柳青和柳芜纷纷恍然,“林主的师父必然是厉害的。” 听到这,萧寒月当真想翻个白眼,她那便宜师父自那天给她喂了颗药,教了她一套拳法以后,就再见过踪迹,这师父拜的,她真是亏大了! “长老们的家眷可还在程子昂手里?”萧寒月问道。 柳青点点头,“属下曾想暗地里调查长老们一家老小的看押之处,最后都没有结果。” 听了这话,萧寒月倒是没有意外,程子昂天生心思缜密,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掌控的事情有什么意外发生的,柳青柳芜两个外门弟子,查不到关押之处很正常,估计连那些长老们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一家老小的去处。 “清竹林中可还有我当年残存的拥簇之人。”萧寒月蹙眉,清竹林到底是她的家,就算天医派成立以后当真要跟清竹林站在对立面,她也不想毁了清竹林。 “有。”柳青柳芜各自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 柳芜道,“都是些还念着林主,或是当初和林主下过清竹林交身契约之人,我和柳青背地里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股小势力,虽然还在清竹林中,可却已经独立出来。” 萧寒月骇然,同时总算是知道了柳青柳芜为何要跑到六坊斋去了,想要建立独立势力,就意味着不能接收清竹林的物资和银两供给,可是建立初期又需要大量的资金,迫不得已之下,他们只能去干那些买卖了。 想着,萧寒月眼眶一红,没想到她去之后,还有人念着她,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唉。”萧寒月叹了口气,“你们也算是傻。” 不过......萧寒月感动过后就是笑意盈盈,傻的她喜欢。 “待会儿我给你们写一封书信,你们去天幽无垠药坊找欧阳大公子,就说你们是我的人。”萧寒月道,“他会安排好你们,将一众兄弟都带过去吧。” 天医派聚集地就建立在清竹林周围,虽然就只有一个雏形,可是至少给这群人一个容身之所不难。有了柳青柳芜和清竹林一批外门弟子加入,天医派相当于注入新鲜血液了,柳青柳芜本来当初就是负责清竹林外门的调遣调配,对管理还是相当熟练。 “至于长老那边......”萧寒月想了想,皱眉道,“先不急,程子昂既然是诸位长老的家眷以威胁长老,这般作为必是不得长老们的心的,到时候如果能找到长老家眷的看押地,将家眷们救出来,想必长老们必会反扑程子昂。” 柳青柳芜听了,都不禁赞叹林主的灵敏思维,没想到他们不过是说了三言两语,林主就能大致全部了解现在清竹林的内况并且想到应对之法了。 “我要重新建立一个宗派,名为天医派。”萧寒月朝二人一笑,她相信柳青柳芜会明白她的意思的,“天医派会成为我的助力,助我夺回清竹林。” 柳青柳芜没有丝毫犹豫地起身,在萧寒月面前半跪下去,“属下愿意效忠林主,助林主夺回清竹林。” “很好。”萧寒月满意地道,“既然我暂时不属于清竹林,那么你们就换个称呼,以后唤我......主子吧。” 在天医派,她不准备以原名示人,就跟在清竹林不以原面貌示人一样。 “在天医派,我的名号就叫月华。” “月华。”柳青柳芜一怔。 “那不是......” 萧寒月浅浅一笑,视线有些悠远,远的像是在看九霄之外的云雾,“月华好,就叫月华吧。” 她扶着软榻的边缘起身,“我先写书信。” 话音刚落,她眼前一阵漆黑,然后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主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事后问罪 夜王府。 “本王想问问你,那女子为何会突然晕倒。”宁夜半躺在床沿上,俊逸的容颜带着无与伦比的寒意,“蔺青云,擅自改变本王的计划,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什么解释?”蔺青云眨巴眨巴眼睛,“我觉得这个计划天衣无缝,起码比你原来那个计划好,我们装的暗器虽然高明,可是要想刺杀天幽皇帝,还是有点难度的吧?” 顶多让他受受伤,在床上躺几个月罢了,与其这样,还是造成点实质性伤害来的划算。 “本王想听听你改变方案的理由。”宁夜淡淡地道。 “一箭三雕啊。”蔺青云耸耸肩,“你不觉得......达到的效果比意料之内的好吗?” 宁夜沉默半晌,“可是你害本王受伤了。” 受伤?蔺青云哼了哼道,“整个天幽,你身边那两个都不一定比我了解你,以你的武功内力会躲不过那些暗器?根本就是故意卸了一部分力让暗器打在身上的!” 不过他也料到宁夜会这么做,因为他将萧寒月逼到那艘船上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宁夜也引过去。 这样一来,这次画舫事件,他们两个的嫌疑都能洗干净 宁夜沉默不语,这次虽然没让宁涟和天幽皇帝受伤,可却将宁安拉下了马,是他提议要萧寒月上画舫救人的,所以必然会引起天幽皇帝的怀疑,经此一遭,宁安已经掀不起大风大浪了,算是除了宁涟的一大助力。 天幽皇帝的心也如他所料的乱了,他虽然受伤,这至少也洗脱了嫌疑,而且这伤不重,修养几天自然就痊愈了。 这样一比较,确实是划算。 可是...... “你算计了本王。”宁夜眯了眯眼睛,周身荡漾起一涟漪的危险气息。 说到这个,蔺青云忽然捧腹大笑了起来,“我就是这么一试,谁知道你夜王殿下明知道被算计还往坑里跳?” 他还真是要好好谢谢那位寒月公主。 直到笑的眼角溢出泪水,蔺青云才用指尖随意地一抹,可眼底依然是笑意盈盈,“抱着美人滚落到水里,夜啊,你不亏!你应该谢谢我才是。” “蔺青云!”宁夜唇角抿起,“别逼我动用夜王府暗卫队。” 听到他忽然提起夜王府暗卫队,蔺青云只觉得背后寒毛竖起,抱着胳膊抖了抖身子,瞪大眼睛道,“夜,这夜王府暗卫队是你苦心培养用来对付天幽皇室的,这么多年一直藏着,你要用他们来对付我不成?” 宁夜‘呵’地笑出了声,“天幽皇室这些年想算计本王都没有算计成功,你是那头一位,本王觉得你有这个资格享用这份殊荣。” 蔺青云额头上青筋暴露,别看宁夜这幅清冷模样,他要是想整一个人,那个人绝对会很惨!记得先前朝中某个大臣想将女儿塞进夜王府,所以在宴会上给宁夜下了一道,回头他家女儿就被打晕送进了窑子里。 别人是莫名其妙,可是蔺青云却是对谁下手清楚的很。 “夜......我错了。”蔺青云往宁夜床边一扑,顿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你就原谅我吧,现在是非常时期,夜王府的暗卫队还是留着当底牌吧!” 宁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件事你虽然有错,但确实效果出人意料,本王暂且不与你计较。” 闻言,蔺青云眼泪鼻涕一收,松了口气。 “但是!”宁夜笑颜再度绽开,明媚俊雅地叫人心里发冷,“本王的身世,萧寒月是怎么知道的?” 蔺青云心头再度收紧,俊雅的脸上多了几分僵硬。 寒月公主,你也太能出卖人了吧!不带你这个害死人不偿命的! “那个......我是在想,寒月公主毕竟居住在夜王府,所以她有知道的必要,否则会多很多麻烦。”蔺青云极力在编着借口,不过他在看到宁夜清冷潋滟的眸子的时候就知道,那厮压根没有信。 也对,他编什么借口能瞒得过宁夜? 只是他是真觉得萧寒月不错,论才论貌论那份胆量气魄,他还从未见过能与之相匹配的的女子,要是这样的女子在夜的身边,一定能帮他重新复国。要是发展再好些,说不定能让夜忘了记忆里那抹影子,陪在夜的身边。 “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做到复国那一步,你的后宫不可能空虚,必须得要一个皇后。”蔺青云神色突然严肃起来,微微颦眉道。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宁夜和萧寒月是相当类似的人,因为如此,萧寒月才能这么轻易地在夜的心中占据一席之位。 “如果真的要有一个皇后,萧寒月是个很好的选择,不是么?” 宁夜垂帘,“一国后位可以空置,本王不会像天幽皇帝一样后宫佳丽三千,我要的不过就是那一个女人。” 听了他的话,蔺青云面上难看了下来,“你疯了?你应该清楚,你说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后位空置,后宫不纳人,你千辛万苦复国会毁在无后上!” “无后,本王可以领养。”宁夜淡淡地道,“再说了,本王这些年来唯一的心愿是复国,并非很想当那个皇帝,择身边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接那皇位就是,本王无后,他可以有。” “疯了,果然是疯了。”蔺青云喃喃地道,“你真的觉得别人当皇帝会比你当好吗?” 宁夜不再言语。他原本就是一国储君,自幼被当成未来的继承人培养,临时被拉上位的人自然不能跟他相比较,可如果真要当皇帝,后位确实不可能空虚,到时候他就算是想,怕是满朝大臣不会乐意。 “蔺青云,本王问你,你对皇位可有看法?” 蔺青云身子抖了抖,就明白过来宁夜这厮是把念头打到他身上来了,不由得嫌弃地道,“我报完仇就回蔺家夺家产,我好歹是蔺家原配嫡长子,蔺家产业不能落入旁支和庶子手里面,你不懂?” 蔺家掌管天下盐商生意,这么大一块香馍馍,怎么会没有人觊觎?他现在入了仕,蔺家旁支就越发变本加厉地把脑子动到家产上面了,等到宁夜真的复国,他迟早是要回去重新掌控蔺家的。 “不过你放心,将来我就算不能辅佐你左右,可该帮的我绝对不会吝啬。” 第一百四十章 欧阳家 “在本王没允许之前,你可没有离开的机会。”宁夜唇角扬起弧度。 蔺青云哼了哼,不置可否。宁夜虽然态度强硬了些,可他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而且如果他当真想走,依照宁夜的性子断然不会过多阻拦的。 “寒月公主在净水湖受到的惊吓不小,她人呢?”蔺青云往房间周围观望了一下,没看到萧寒月的身影,好奇地道。按道理来说宁夜是英雄救美才受伤的,寒月公主多少得有点表示吧? 宁夜看了他一眼,“你很担心她?” 蔺青云嘴角抽了抽,“不敢不敢。” 就在他还要说话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迅疾的风给推开。 “王爷!” 宁夜皱眉看了眼急匆匆冲进来的苏慕,“何事?” “刚刚无垠药坊的欧阳家少主派人来传话,说寒月公主想在欧阳家小主。”苏慕边说着,声音边渐渐弱了下去,“根殿下借她几日。” 宁夜周身的气息几乎顷刻间急促起来,然后是肉眼可见地一沉,“萧寒月被欧阳少主接去了欧阳家?” 苏慕点点头,眼睛眨巴道,“看样子是的。” 蔺青云连忙朝苏慕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蹦向房间外面。 “欧阳家。”宁夜沉声道,“欧阳少主。” 萧寒月略微从眩晕中拉回了一丝意识,迷迷糊糊地自喃道,“我这是在哪里。” “月姑娘,你现在在欧阳家。”旁边一个没好气的声音传来,“身为神医,自己染了寒热都不知道?居然还晕在了东越客栈。” 仔细辨别来下那熟悉声音的来源,萧寒月的迷糊劲儿顷刻散去了大半,偏头看去,“欧阳明?” 欧阳明撇撇嘴,“怎么?你好像很不愿意看到我?” “自然不是,我只是好奇。”萧寒月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现在是三月天,她身上盖的这床被子有点过于厚重,都闷出汗了。 “别动了,你烧还没退。”欧阳明伸手拦住她要掀被子的手,“你要是再着凉把病拖严重了,我爹可不会放过我。” 萧寒月顿时哭笑不得,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东越客栈跟柳青柳芜谈事情,怎么一觉睡起来就染了寒热。 兴许是猜到他心中所想,欧阳明用一种无语的眼神看着她,“我听说前天在净水湖你落水了?” “是。”萧寒月如实道。这件事情恐怕全天幽帝京都知道了,她没什么好隐瞒的。 “想必就是那时候染上的,你拖着病体还跑去东越客栈,那不是胡来吗?”欧阳明语气渐渐冷了下来,“还有,你手腕上的伤口也发炎了,治别人这么上心,怎么自己的伤就证明草率地一包扎?” 被他一通说下来,萧寒月略微有点窘迫,她从湖水里出来的时候伤口是有些疼,可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现在是三月天了,哪里这么容易染寒热,可能是昨晚照顾宁夜的时候不小心被传上的 不过她的体质何时变得这么弱了。 萧寒月深深地叹气,突然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仔细想了想猛然道,“柳青柳芜呢?” “还念着手底下的人啊!”欧阳明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我将他们都安顿好了,现在他们两个估计是带着兄弟们往帝京外的天医派聚集地赶。” 萧寒月整颗紧绷地弦总算是松了下来。 “你算是运气好,昏倒前还跟这两个手下透露了无垠药坊,而且今日正好我去药坊巡视给碰上了,要不然柳青柳芜都不知道怎么安顿你。” 萧寒月轻咳道,“多谢你了。” “倒是不用这么客气。”欧阳明挑挑眉,“互帮互助而已,不过月姑娘,你的身体现在非常虚弱,不宜移动。” 萧寒月是觉得浑身有些乏力,可是精神还是不错的,要说不能移动未免夸张了些,“没关系,我休息会儿就能自己回夜王府,倒是打扰你们欧阳家了。” “欧阳家不拿你当外人,无需担心打扰不打扰这一说。”欧阳明唇角勾了勾,看向萧寒月的眼神多了几分笑意和意味深长,“而且我已经让人给夜王传话,说你要在欧阳家小住了。” “小住?”萧寒月瞪眼,“我什么时候说要在欧阳家小住了?” “你确定你这副样子要被夜王殿下看到?” 萧寒月一噎,随即又放下心来,在欧阳家小住几天而已,不是不可以,欧阳家是大家族,人气足,比夜王府可热闹多了,就当是换个心情。 正好养病了。 “那好吧,我就在欧阳家再住几天,替我谢过老家主。”萧寒月转头对欧阳明道。 “我会和我爹说的。”欧阳明站起身来,抚平衣角的褶皱,“你先睡会儿吧,待会儿我会命府中丫鬟给你送药,喝完洗个澡再歇。” 萧寒月点头。 欧阳明缓步走出了房间,直到脚步彻底跨出门槛的时候,他眼角斗不自觉地溢出笑意。 “明哥哥!你在干什么?”不远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捻着一簇刚折下来的桃花枝,头上扎着两个垂髻,小小年纪已经初具美人风采,浅笑间甜美可人。 这是欧阳家嫡出最小的女儿,欧阳瑶,是欧阳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明哥哥,你刚刚怎么笑的这么傻!”欧阳瑶一脸鄙夷地望着他,掩嘴道,“我可从来没见过明哥哥露出这般表情过,冬梅那丫头说你从药坊接了个美人姐姐,莫不是因为她?如今哥哥这个和尚终于也开荤了?” 其实欧阳明以前身子还算利索,样貌又生的俊美,经商手段高强,身为欧阳少主,欧阳家嫡子,多少女子趋之若鹜,可他却正眼瞧上一瞧的都没有。后来生了一场大病便更不要接近女子,在欧阳瑶眼底,自家哥哥就是冰块做的,没哪个女子接近的了。 没想到...... “瞎说什么。”欧阳明皱了皱眉,“爹爹在哪?” “爹爹啊......”欧阳瑶挥了挥手里的桃花枝,展颜一笑,“你猜!” 对于这丫头的知情不报,欧阳明像是早有所料般,不过他也懒得计较,迈开步子朝欧阳家的里院走去。 “爹爹不在里院!明哥哥要是想找爹爹的话,找到娘亲就行了!”欧阳瑶向欧阳明的背影方向大喊道。 欧阳明脚步一顿,果断拐了个弯走向花园。 欧阳瑶扶额,“又上了哥哥的当!” 第一百四十一章 醒来 欧阳家虽然富可敌国,但所居住的院子不算太过奢华。不过欧阳家主和夫人都喜花草,所以在布置花园的时候,也着实是费了一番功夫。此时花园中,寻常面色严肃的男子正陪着一位头戴金簪的雍容美妇浇灌花草。 “爹,娘。”欧阳明对男子和美妇一礼。 美妇娇嗔了他一眼,“不是让你在房间里陪着月姑娘吗?怎么这就出来了?” 美妇是欧阳家主的夫人王氏,出生于晟德将军府,虽然是武将之后,可性情温婉。几年前晟德将军府的府邸就在欧阳家旁边,王氏和欧阳老家主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原本晟德老将军是准备将孙女嫁进皇家的,无奈孙女早早地就跟欧阳老家主在背地里私定了终身。 不过所幸这些年王氏嫁进欧阳家以后,欧阳家主千般万般地疼爱,倒也在这天幽帝京传了一段佳话。 欧阳明脸上再度出现一丝笑意,“大夫说月姑娘需要安静点修养。” “月姑娘这病来的好啊!”欧阳家主大笑,“这般医术高超的女子,还是咱们欧阳家的救命恩人,明儿,你可要加把劲,那什么两年的赐婚圣旨,对别人来说或许没有他法,可对我欧阳家来说可并非什么难事!” 欧阳明不置可否。 王氏用手肘撑了撑身旁的欧阳家主,笑骂道,“你可别将明儿教坏了,他若是使了你当年用的那些死缠烂打的法子,以后月姑娘该躲着他了。” 欧阳家主手在胡子上头摸了摸,哼道,“我当年的法子有什么不好?虽说是不要脸了些,可是你瞧,还不是将你娶了回来。” 说完,他搂住王氏的腰身,轻轻在芳唇上吻了一下。 王氏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玉手在他身上招呼了下来,“老不正经!” 欧阳家主哈哈大笑。 望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模样,欧阳明莞尔,他爹娘的感情一直都是这么好,若是有朝一日...... “爹娘,儿子先告退了。”欧阳明微微行了个礼。 “慢着!”欧阳家主连忙喊住他,“小子,你跟夜王府是怎么说的?” 欧阳明挑了挑眉,“月姑娘在欧阳家是养病,又不是我欧阳家蓄意囚禁,月姑娘已经同意在欧阳家小住几日,儿子当然是如实禀告。” 欧阳家主得意地道,“好小子,总算学了你爹一分本事。天幽夜王,他要是真心喜欢月姑娘,也不会让她病到昏倒,说起来月姑娘身边的下属倒是真机灵。”据说萧寒月在东越客栈昏迷,两个下属没将她送去夜王府,反而是寻到无垠药坊来了,这个嘛,自然就是便宜他们欧阳家了。 “这几日欧阳家和无垠药坊都交给为父打理吧,你去照顾月姑娘。”欧阳家主挥了挥手,神色颇有眉飞色舞的感觉,“到时候可别说你老子不帮你!” 欧阳明深深地望了欧阳家主一眼,这一眼满含感激......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儿子俊秀的背影,王氏轻笑道,“明儿固然算是个不错的孩子,可那月姑娘同样不是寻常女子,她和明儿......能成吗?” 说完,她眼底多了一抹担忧,王氏作为欧阳家主的爱妻,从欧阳家主那里得到了不少关于萧寒月的消息,欧阳家的无垠药坊虽然遍布天下各地,可是欧阳家要是要萧寒月当儿媳的话,最棘手的并不是她和天幽夜王的婚约,而是萧寒月西楚惠贤长公主的身份,以及......九州之主唯一的孙女。 “看得出来,月姑娘也是个有血性的女子,她若是喜欢上一个人,怕是那抹执拗劲不会亚于当年的你。”欧阳家主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只要她真心喜欢明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王氏眉目恼怒中掺杂着少女的羞涩,不过心底的担忧却是悄然散去。自家夫婿说的有理,确实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当年的他们,不就是生生将不可能转化为可能的吗? 萧寒月在躺了两日一夜,欧阳家的下人多,将萧寒月的房间几乎是包裹的水泄不通,虽然有些透不过气来,可在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她的身子确实的好了不少。 萧寒月本身修炼天医真经,恢复速度和体质都算得上不错。只是手腕上的伤口是她自己划破用来取精血所造成的,一时半会倒也好不了。 在床上躺的她浑身僵硬,萧寒月趁着丫鬟在忙碌的时候,偷偷地下了床。 一出去,萧寒月便是怔愣了下,她本来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房间光线折射进来,暖融融的很舒服,而且不时会有花瓣从窗户缝飘进来,她想这个房间附近应该是有树的,而且现在是春日三月天,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 现在她才知道,不是附近有树,而是这满院子都被栽上了大片的桃花树,花朵粉嫩清透,清晨的时候兴许是有专门的下人浇灌,花朵上还凝着晶莹的水珠,不论远看还是近看,都是相当美的一道景色。 萧寒月深吸一口气,光是看了一眼,就是舒爽的紧。 萧寒月伸了个懒腰,在院子里活动下筋骨,在床上躺了两天的僵硬感总算是散去。 “起了?”不远处桃花树簇拥的地方,一道人影渐渐走近,正是欧阳明。 他今日着了一袭浅淡的素雅长袍,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用同样素色的发带简单扎起,在那俊颜的相衬下,颇有几分儒雅的书生气味。 对于萧寒月偷偷从房间里跑出来这件事,欧阳明倒是没有丝毫意外,他也知道虽然房间里的丫头多,可是依照她的机灵性子是有办法瞒过去的。 “再不起我骨头都快睡散了。”萧寒月回头朝他笑笑。 “不怕我再将你押回房间去?”欧阳明见她光明磊落毫无半分心虚的模样,忍不住挑眉道。 萧寒月笑意愈发浓郁,“我反正在外面待够了,回就回吧。而且我知道你之前是担心我的病,不过现在我好的差不多了,你没必要再拦着不让我出来。” “说的也是。”欧阳明耸耸肩。 “无论怎么样我都要谢谢欧阳少主救了我。”萧寒月道。她当初只是随手之劳地治好了欧阳明和欧阳少主身体的一些残缺,可却得他们如此真心相待,说起来,萧寒月还有点惭愧。 第一百四十二章 欧阳家宴会 光是无垠药坊替萧寒月用来建立天医派聚集地的银子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让下人替你出去采买了些东西。”欧阳明忽然道。 萧寒月怔了怔,“我只是在欧阳家暂住而已,而且我好的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回夜王府,不用这么......” 答应欧阳明暂住欧阳家,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萧寒月不想让宁夜知道自己将自己折腾病了的事儿,还有她手腕上的伤...... “我知道。”欧阳明脸上浮现一丝惋惜,但是咧嘴笑了笑,“今晚上我欧阳家会有一次热闹的宴会,连朝中官臣都会来,你既然正好赶上了,不如一起?” 萧寒月闻言眉宇蹙起,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热闹场合,像之前的天幽净水湖祈福,不就又多出这么多麻烦来吗? 欧阳明像是看出她心头所想般,立即道,“欧阳家的宴会是不会出现有人刺杀的,这点你大可以放心,而且此番欧阳家的宴会,月姑娘可不会寂寞,说起来我欧阳家近来和一个人达成了某种重要的合作,那人可是跟月姑娘关系匪浅。” “哦?”萧寒月眼睛亮了亮,她直视着欧阳明的眼睛,然后见他微微朝自己意味深长地使了个眼色。 “我哥哥?” 欧阳明似笑非笑,“所以今晚的宴会,月姑娘......” “我去!”萧寒月立马爽快的答应,心下不免染起欣喜。说起来她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兄长了,这段时间兄长一直待在天幽,等后面他回了西楚,想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欧阳明笑着颔首,“我先下去准备宴会的事情,月姑娘你在院子里逛逛就回房间吧,晚上参加宴会,估计是要耗费体力的。” 萧寒月点点头。不管是什么宴会,都得耗费体力啊,何况欧阳家家族庞大,还邀请了众多天幽朝臣和贵胄,这次宴会来的人必定不会少的。 欧阳明走向院门,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萧寒月才眉间扬起,眼神瞟向院子周围的某一处屋檐上。 屋檐形成一个向下的弧度,后半部分被完全遮挡住,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得见那里藏着一个小小的脑袋。 欧阳明刚刚和她聊天的时候背对着屋檐或许没发现,可萧寒月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莞尔道,“是欧阳家的哪位小姐吧?既然是在自己家,何必要偷偷摸摸的呢?下来吧!” 那屋檐后的小脑袋像是愣了愣,身子往前攀爬了一下,谁知脚下一滑,惊呼着打了几个滚,眼看就要从屋檐下滚落。 心里一惊,萧寒月连忙袖口挥动,凝聚起内力风将滚过来的女孩接住。 女孩还是不可避免地摔下,不过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反而是觉得自己掉在了个软绵绵的蒲团上似的。 “哎?”欧阳瑶坐起来摸了摸自己身上,然后看到不远处站在桃花树下的红衣女子眉黛轻扬,朱唇含笑,她呆了瞬间,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疑惑地道,“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萧寒月无奈地道,“你看这院子里面还有别人吗?” 欧阳瑶摸摸鼻子,欧阳家,就这个院子的桃花开的最为茂盛,所以几乎每天她都会过来折一株新鲜的桃花枝插在自己房间的花瓶里。今日折花枝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明哥哥过来,她就偷偷地爬上屋檐了,没想到还偷看到了这女子跟明哥哥讲话。 她就是明哥哥从无垠药坊带回来的人么? 欧阳瑶想着,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萧寒月一眼,这么近距离地看,更加能知道萧寒月容颜艳华,魅惑倾城。 她心头有一丝惊讶,身为欧阳家的嫡出小姐,还是最小的那个,欧阳瑶在欧阳家可以说是公主般的待遇,她自认见过的美人不少,可这些美人在萧寒月面前仿佛就是失了色,不堪大场面。 萧寒月的美,不只是容貌,还有那分气质,明明看上去那样温和,却依然有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你倒是有足够资格住我欧阳家的房间了。”欧阳瑶满意地将萧寒月从头打量到尾,她自己就不是个正经的主儿,自然看不起那些闺阁的柔弱姑娘,萧寒月非常和她的胃口! “我是明哥哥的亲生妹妹,我叫欧阳瑶!听明哥哥的意思,今晚欧阳家的大宴,你也会参加吧?”欧阳瑶抬了抬娇俏的小下巴,然后一副大人模样的拍拍萧寒月的肩膀,“放心吧,有我在,我罩你!” 她这番话倒是弄的萧寒月哭笑不得,不过这姑娘真性情的很,还算不错。 “我是欧阳明带回来的人,难道在欧阳家还会有人敢对我不利吗?”萧寒月失笑道。 “不利倒不会。”欧阳瑶听了这话,撇撇嘴道,“不过说不定会有人给你找茬。” 萧寒月愣了愣,她好像没有得罪欧阳家的人啊? “不是欧阳家的人。”欧阳瑶突然用一种极为古怪的视线看着她,“我和哥哥都是欧阳家主嫡出子女,那些旁支再怎么样也不会打主意打到嫡系身上来,可是今晚上宴会不是只有欧阳家的人啊,其中还不乏天幽帝京的大家闺秀们,她们家都跟欧阳家有些合作关系,所以对你不会太友好。” 萧寒月嘴角微微抽了抽。虽然欧阳瑶没把话说的特别明白,不过隐隐间她能猜到一些东西。 以前欧阳明重病在身的时候,不会有太多的风流债,可是现在病好了,欧阳家这么庞大的家族,哪怕是官朝大臣的子女也依然想要深交,何况欧阳明是被誉为欧阳家商道第一继承人,可想而知,他在天幽帝京的地位还是足够大的。 然而这么一位男子,有一天,忽然带了个女人回家......这些天幽帝京的大家闺秀可不会知道他带回来的女人是谁,也不会知道她是个有婚约的女人。 怪不得欧阳明刚刚走的时候给她的眼光也掺杂着玩昧,原来是要她去给他挡桃花。 “欧阳明,不愧是欧阳家的继承人,论算账,谁都没有他算得清楚啊。”萧寒月扶额。她从无垠药坊支出去不少银子,欧阳家不缺那点钱,所以欧阳明就想从别的地方讨回来吗? 可是这讨债的方式,至少要先给她交待清楚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九鸾锦衣 萧寒月在院子里和欧阳瑶攀谈了一阵以后,算是大致了解了现在欧阳家的一些讯息。 欧阳家的势力分为三六九等,欧阳家嫡系一脉掌控欧阳家最大的无垠药坊,自然是最强的,至于另外一些旁支,做的也都是些药草生意,相较于无垠药坊弱些,还是相当能赚银子的。 欧阳家这么一个庞大家族,家产极大,可是旁支和嫡系相处意外的融洽,各自掌管一方小天地,从来没有过纷争。 一想到这个,萧寒月着实当真有些佩服欧阳家主,能将整个欧阳家族打理地如此井井有条,这般本事,这般手腕,这般头脑,至少在管理这方面,萧寒月自惭形愧。 “月姐姐,你在想什么?”欧阳瑶眨巴眼睛道。 萧寒月回了神,惊诧地看着她。 欧阳瑶笑了笑,“我刚刚在屋檐上听见明哥哥喊你月姑娘。” 萧寒月对上她的眼睛,那抹澄澈甜美是她所见过的女孩中少有,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月姐姐,你大病初愈,院子里风大,我们进去聊吧!” “好!” 时间过的飞快,一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接近傍晚的时候欧阳明派遣的丫鬟给萧寒月送了新的衣裳首饰,看到那些东西,欧阳瑶则是不屑。 “哥哥果然是个不解风情的。”欧阳瑶看着丫鬟手里的托盘,尽是些寻常的朴素衣裳,叫月姐姐穿了去参见欧阳家的大宴,被那些受邀来的大家闺秀见了,多丢人啊..... “衣裳而已,我从来不在意这些。”萧寒月坐在椅子上,手上把玩着托盘里的一串明珠,明珠色泽光亮,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不过素衣配珍珠,欧阳明的这种很是奇特的品味,她忍不住想砸舌。 莫不是欧阳明这么多年从来没接触过女子?所以挑的衣裳首饰全凭他自己顺眼了...... “还真是要替明哥哥操碎了心啊。”欧阳瑶翻了个白眼,起身对那丫鬟道,“去趟我的院子,将娘亲给我新置办的首饰都拿过来,还有那件放在我衣柜的九鸾锦衣。” 丫鬟一礼就要退下。 “不用了。”萧寒月立即出声喊住她。她来这白吃白住这么多天,还抢人家欧阳家小姐的首饰衣裳,特别是那九鸾锦衣,听名字就知道不会是等闲货色。 “我从前的首饰本来就够多了,欧阳家不缺钱,月姐姐尽管用就是了。”欧阳瑶甜甜地笑道,“至于那九鸾锦衣,是当年娘的闺中好友所赠,娘不喜那鲜艳颜色便给了我,其实我也不喜的。” 欧阳瑶吐了吐舌头,“我身形娇小,那件衣裳着实大了些,要穿恐怕得过些年,与其放在那惹灰尘,还不如给月姐姐穿,我瞧月姐姐的身形就刚好。” 说完,她连忙向那小丫鬟挥挥手,小丫鬟机灵,不等萧寒月再度开口就小跑了下去。 萧寒月顿时哭笑不得。 倒是欧阳瑶眼睛在托盘上扫着,然后眼睛顿在一盒盒精美的胭脂水粉上。 随着她拿起一盒胭脂掀开来盖,萧寒月几乎是本能地要去捂口鼻,直到一丝很自然的花香从盒子里晕染开来,居然是出奇地好闻。 “嗯......明哥哥虽然看首饰衣裳地眼光不怎么样,不过看样子还挺会挑胭脂水粉的,月姐姐,我替你上妆如何?” 在她满眼期盼又热烈的眼神注视下,萧寒月哪里说的出半个“不”字,好在这套胭脂水粉虽然也是掺杂香气,不过浅浅淡淡还算好闻。 傍晚夜幕彻底降下来,就连这所院子都能隐约感受到前院的热闹劲儿。 欧阳瑶替萧寒月梳妆打扮,忙的不亦乐乎。欧阳家主这些年独宠妻子王氏,并未纳妾,所以欧阳家嫡系唯有欧阳明和欧阳瑶两人,其他公子小姐都是旁支所出,到底是身份有所差异,那些旁支的公子小姐见到欧阳瑶还得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也不敢逾越半分。所以欧阳瑶平日在府里很是寂寞地紧,眼下萧寒月一来,她这份寂寞很自然的就被吹散了。 “这身九鸾锦衣果然适合月姐姐。”欧阳瑶赞叹地望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女子,萧寒月本来长相就明媚倾城,略施粉黛以后简直是如她所料般的惊艳非凡。 萧寒月坐在铜镜前,眼中透着些许不自然,“我真要这么去参加欧阳家的大宴吗?”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当然!”欧阳瑶认真地道,“月姐姐你可是要帮明哥哥忙的,一定要将今天来参加宴会的闺秀都比下去!” 萧寒月嘴角一抽,认命地摊了摊手。没办法,谁让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何况欧阳家帮她的忙如此之多,帮欧阳明挡桃花这件事......她就勉为其难吧。 房间内的珠帘轻轻晃动,响起动静来,几乎是同一时间,萧寒月和欧阳瑶视线往那边看过去。 欧阳明走进来,在看到一身崭新红衣的萧寒月略微愣了愣,还是在欧阳瑶有些提醒意味的轻咳下,他才回了神。 “这是......娘的九銮锦衣吗?” 听到他这么说,萧寒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欧阳小姐给我穿的。” 旁边欧阳瑶凑到欧阳明身前,朝他挑挑眉,“明哥哥,你觉得月姐姐今日的打扮怎么样?” 感受到欧阳明眼神瞥过来,萧寒月脸上飞上两抹红晕,低下了头,倒不是害羞,只是觉得她这活了两辈子加起来快要四十岁的人了,还是第一次被这么盯着观赏。 最终,欧阳明淡淡地点点头,“还不错。” 萧寒月身子晃了晃,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什么叫还不错?她突然有一种被人鄙视了的感觉! “你这丫头没什么本事,衣裳倒是会挑。”欧阳明伸手在欧阳瑶头上敲了敲。他刚刚还在为这事儿发愁,他身为男子,实在是不了解女子宴会时该穿什么,虽然平时参加家宴的时候看见过那些女子的穿着,可是他觉得萧寒月不会喜欢这种繁琐的,只能挑了两件素衣送过来。 不过看样子这道难题欧阳瑶替他解决了。 “大宴快开始了,瑶儿,你身为我欧阳家最小的姑娘,还是唯一的嫡出,得把场子撑起来才行,不能给欧阳家丢脸。”欧阳明道,“赶紧回自己院子整顿一番,在大宴开始前赶到前厅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再见兄长 欧阳吐了吐舌头,乖巧地走了下去。 恰时,整个房间只剩下萧寒月和欧阳明两个人。 欧阳明眸底露出笑意来,“慕晟太子已经在欧阳家前院的宴厅里了,你要现在随我过去吗?” 萧寒月点点头,她答应参加欧阳家的宴会本来就是为了见她哥哥,当然了,还身负给欧阳明挡桃花的重任。 跟着欧阳明去到欧阳家的前院,萧寒月发现欧阳家不愧是九州内论财力唯一能和蔺家相比的存在,欧阳家掌管天下药坊,蔺家手控大半盐商,两家每年的利润都足以叫人眼红的发疯。 这欧阳本家的府邸虽然没有特别豪华,可却胜在宽敞,光是这前院宴厅,足以容纳至少二十桌的桌席。 欧阳明跟萧寒月一踏进宴厅就有不少目光被吸引过来,对于这种目光两人都是恍若不闻。 “爹娘还在内院,我要先去招呼客人,你去找慕晟太子吧。”欧阳明笑道,“把握好时间,等宴席开始你得回欧阳家的坐席。” 萧寒月皱了皱眉,“坐欧阳家的坐席?” 欧阳明似笑非笑,“你是跟着我来的,自然是挨着欧阳家坐,我已经跟慕晟兄打好招呼了,容不得你不愿意。” 萧寒月额头青筋暴露,他什么时候连她兄长都买通了? “好吧,我应了你就是。”萧寒月耸耸肩,她要是不坐到欧阳家的坐席上,恐怕欧阳明让她挡桃花的目的达不到,既然这样,她所幸就好人做到底吧。 欧阳明朝她挥手,然后随手指个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萧寒月哼了哼,径自往那个方向走去。 那里角落的一座桌席上,一名俊雅男子身着锦衣,轻轻地品酒,举手投足间尽是雍容雅致,若非这个位置极其不起眼,恐怕也要惹周遭已经来参加宴席的众多小姐们的观望。 “兄长。”萧寒月轻轻喊道。 男子喝酒的动作顿了顿,转而眼底也是涌上一抹惊喜,“月儿!” 萧寒月走近以后在萧慕晟身旁的空位坐下。 “几天不见就清瘦了。”萧慕晟颦眉,“我听欧阳少主说你前些日昏在了东越客栈,怎么回事?” 自萧寒月入了夜王府以后,原以为起码她的安全能够有所保障,谁知道依然不是被刺杀就是遇难,他越发觉得不安了。他身为西楚的太子,对于天幽净水湖上发生的事情多少有点了解。 “你在净水湖出事以后,我就从秦双那里得到了消息。”萧慕晟叹了口气,“我本来想去夜王府直接寻你,只是后来被些事情缠的脱不开身,紧接着就听说你昏迷了。” 萧寒月揉揉脑袋,“皇兄无需担心我的......” 秦双毕竟是西楚暗卫,还是她皇兄一手调教出来,她出了事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告诉萧慕晟。 “月儿已经长大了,皇兄是西楚太子,哪怕是在天幽恐怕还是免不了一些责任。”萧寒月悠悠地道,“何不放宽心些?”她如今虽然还很弱,可已经不是谁都能轻易捏死的蚂蚁! 萧慕晟苦笑,“我也想,但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我若不担心,万一......” “没有万一。”萧寒月道。 萧慕晟一噎,微微扶额,“我都快忘了,你不是那个跟以前一样只能躲在皇兄后面的月儿了。” 萧寒月抿唇,萧慕晟口中的那个萧寒月,早就死了。 “兄长,你会恨我吗?”萧寒月突然看向他,魅惑的眸子闪了闪。她这个外来者占了他亲生妹妹的身子,无论是谁都会有怨恨吧。 谁知,萧慕晟摇了摇头,俊雅面容荡漾起笑容,“你唤我一声兄长,我为何要恨你?你也无需自责,惠贤命中该有此劫,其实你不过是另一个她而已。” 萧寒月满头雾水,每次和萧慕晟谈论这个话题,她总觉得萧慕晟意有所指,可具体是什么,她猜不到。 “你要是真想知道,我便带你出一趟九州去见爷爷,他老人家会告诉你真相。”萧慕晟道。 去九州之外?老实说,萧寒月对九州之外还是真挺好奇的,不过眼下她还没在天幽站稳脚跟,要去也得过些时候。 “兄长只要不记恨我,什么真相不真相地倒也无所谓。”萧寒月笑了笑,“至于爷爷,等空闲下来,我会去见的。” 萧慕晟一样是浅浅地笑了,“好。” 约末过了小半个时辰以后,萧寒月觉得有一道目光注视在她身上,抬眼看去,见欧阳瑶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站在不远处,小脑袋正往这边凑着。 萧寒月失笑,“欧阳小姐,过来吧。” 被萧寒月喊到名字,欧阳瑶心虚了一阵,犹豫了下走过去。 “月姐姐。”欧阳瑶垂下脑袋,小手在身前纠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不打扰。”萧慕晟温声笑道,“这是月儿之前提到的瑶姑娘吧,果然不愧出生欧阳家。” 欧阳瑶脸颊两旁微微熏红,看来萧寒月一眼,才向萧慕晟得体地定了个大家闺秀的礼仪,“公子谬赞了,比起月姐姐,我还差的很远。” 萧寒月笑道,“这是我兄长,西楚太子萧慕晟。” 闻言,欧阳瑶双眼瞪的老大,西楚的太子?那月姐姐不就是...... 见她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萧寒月回过味来了,看来欧阳明没将她的身份透露给太多让,不过欧阳瑶信得过,她的身份一样不是什么特别大的秘密,知道就知道了。 “见过慕晟太子。”欧阳瑶重新手足无措地再行了个礼。 萧慕晟不由得被逗笑,“今天是欧阳家的宴席,欧阳小姐只当我是普通的客人就行了,你既然和月儿熟识,不如唤我一声慕晟哥哥。” 欧阳瑶眼睛一亮,“慕晟哥哥!” 萧寒月忍俊不禁,欧阳瑶本来长相就属于甜美可人的,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最可爱,这么一叫当真是叫人甜到了心坎里。 “月儿,欧阳家的宴席快要开始了,你去吧。”萧慕晟面容上还掺杂笑意,“欧阳少主可是给了我不少好处,而且人家救了你,那总要有点表示。” 萧寒月先是不满地瞪了萧慕晟一眼,哼道,“兄长不说我也会去的,毕竟我和兄长一样,从他那里得了不少好处,而且......欠的人情总要还。” 第一百四十五章 敌意 欧阳瑶将萧寒月带到了欧阳家的坐席处落座。欧阳家主和夫人还不见踪影,欧阳明在外院招呼客人,偌大地欧阳家坐席除了她们两个以外,只到了一些旁支。 萧寒月刚刚落座,就觉得四面八方敌意袭来,其中最热烈的方向,居然是离自己不远地地方传来的。她心里面疑惑了下,欧阳家旁支的姑娘也有对欧阳明感兴趣的么?妹妹喜欢哥哥,岂不是乱伦? 欧阳瑶感受到萧寒月略显古怪的神色,眼神向周围扫了眼了然地道,“欧阳家的有些旁支是祖宗从外系吸收的,虽然算欧阳家的人,可并不是姓欧阳。” 说着,她凑上前到萧寒月耳边,手指悄悄指了指萧寒月的身旁,“那边那个长的不错的,叫华琦,是欧阳家旁支吕氏和华国公府旁支的嫡女,从小就喜欢明哥哥,不过性子跋扈嚣张的很,反正不是很讨喜。但碍于她也算半个家族的人,明哥哥对她还算客气,不过这个人就是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的主儿,好几次逼得明哥哥不得不躲起来。” “确实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萧寒月余光斜睨过去,这女子长的秀美动人,只不过凤目狭长,下把尖俏,本来看上去就有些凶,还一副盛世凌人的样子,跟别人都欠了她钱似的。 那华琦离萧寒月不远,又时时刻刻地注意着她,自然感受到萧寒月的审视,忍不住冷冷地嗤笑,“明哥哥带回来的女人吗?也不过如此!” 欧阳瑶差点没恶心吐了,这华琦虽说长的还过得去,可要跟萧寒月比可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什么叫‘不过如此’?谁给她地自信? “华姑娘说的话可不对。”萧寒月转头明媚一笑,“得看跟谁比,若是跟欧阳夫人比,我自然是不过如此,可要是跟某些自以为是的比,也是不过如此。因为没有人会自降身价去跟没有可比性的人纠结这个,华姑娘,我说的可对?” 欧阳瑶噗嗤一声,默默地对萧寒月比了个大拇指。 华琦则是一张小脸红白交替,“你......!” 气来一阵,她再度冷笑,“我倒要看看明哥哥对你的一时新鲜能让你嚣张到几时!” 现在有欧阳明护着这个小贱蹄子她动不了,等到明哥哥玩腻了以后,她这个华国公府和欧阳家的嫡出小姐虽然出生旁支,可怎么着身份也能压这个连来历都不清楚的贱媚子一筹,到时候有她好看。 萧寒月没空理会她的花花肠子,宴会还没开始,她就倒了杯茶水慢慢喝了起来,期间还有不善的眼光投过赖,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基本上就消失了。 “看来月姐姐的容貌果然让这些小姐都自惭形愧了。”欧阳瑶就坐在萧寒月身边,萧寒月能感受到的,她自然也能,当下掩嘴轻笑道,“不枉我废了这么多功夫。” 萧寒月无奈,“看来今天过后,我的麻烦会不少。”她不曾想欧阳明一个病怏怏这么多年的人还有如此多的大家闺秀背地里心悦着,在这里招惹仇恨,怎么都不算太明智啊。 “是会有不少麻烦。”欧阳瑶想了想,然后浅笑道,“不过这些姑娘虽然出生都不错,可还是鲜少有人敢跟欧阳家作对,不会伤害到月姐姐的。” 听她这么一说,萧寒月总算是松了口气。反正她帮完欧阳明这个忙就全身而退了,理会这些还在闺阁的女子做什么? 趁着现在有空,欧阳瑶一一跟萧寒月介绍已经到达宴厅的众人们的身份,无非是朝中大臣,欧阳家旁系,还有和欧阳家交好的一些世家。 萧寒月记忆里惊人,欧阳瑶说的消息被她收入脑海中,她面上依旧平静,只是心里不免荡漾起了惊涛骇浪。这欧阳家一次不算大的宴会,居然触手能伸的这么远,居然还有些并非是天幽京城中人,而是从其他地方赶过来的。 欧阳家掌管天下药坊生意,果然是名不虚传。 坐了一会儿,宴挺基本上已经坐满,门外欧阳家主和夫人携手进来,引得周遭喧嚣沉静下来。 欧阳家主和夫人王氏落座在欧阳家的主位上,欧阳家主满脸笑容地挥了挥手,“诸位,今日虽是欧阳家的宴席,可也请诸位不要见外,该吃吃该喝喝,咱们随意一些。” 他这话说出去,许多人都是不约而同地笑了笑,来向欧阳家主和夫人王氏敬酒。 欧阳家主和王氏起身一一回酒。 宴会进行到中期,菜都上齐了,欧阳家主左右观望了一阵,不免皱了皱眉,“明儿这小子去哪了?” 王氏闻言,往欧阳家坐席后望了眼,还真没看到欧阳明的影子,随手向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去将少主喊来。” “这小子!老夫不辞辛苦地办这场大宴,就是要他陪月姑娘好好吃个饭,结果一半时间他都不见踪影,是真想将他老子活活气死是不是?”欧阳家主一口仰进杯中的酒,胡子都气的抖了抖。 王氏连忙上前劝道,“明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定知道你的苦心,他过不来,兴许是被什么事给缠住了。” 听王氏这么说,欧阳家主脸色方才好了些,可还是哼了哼。 “明哥哥去哪了?”欧阳瑶眨巴眨巴眼睛。 萧寒月也注意到了,不过她神色就淡然的多,欧阳明是欧阳家少主,要打点很多事情,宴会来的晚些很正常。 欧阳瑶小心翼翼地望向萧寒月,见她视线转过来,立刻低头吃着菜。 萧寒月面露疑惑,她怎么感觉欧阳家的人都怪怪的? 王氏身边的丫鬟去而折返,偷偷在王氏和欧阳家主身边说了几句,两人的面色都开始难看起来。 “看来今天的宴会是白办了。”王氏叹了口气。 欧阳家主仿佛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明儿这死小子何必要拦着?我欧阳家可是行的端坐的正,月姑娘只是和他有了婚约,难道还真是算他夜王府的人了不成?” 说完,欧阳家主看向萧寒月的落座处,却见原本在那吃菜的女子凭空消失,座上空空如也,愣怔了下。 王氏也是一急,喊道,“瑶瑶,月姑娘呢?” 欧阳瑶把一筷子菜咽进嘴里,“月姐姐说这里闷,所以去外头透透气,很快就回来。” 欧阳家主和王氏对视一眼,欧阳家主嘴角抽了抽,“应该不会这么巧碰上。” “说的也是。”王氏点点头。 第一百四十六章 解围 宴厅的气氛过于热络,萧寒月就没有多待,她在清竹林喜欢独来独往,哪怕是换了一个身份也不例外。 一直来到欧阳家的花园中,月光明媚,她才缓缓停住了脚步,抬头独赏那一抹清冷。 “欧阳家的宴席跑出来看月亮,你还真是好大的架子!” 萧寒月收回视线,缓缓撇去,尖翘的下巴和微弯的凤眉,正是先前在宴厅遇见的华琦,此时她和人走过来,与她一起的,是两个同样看着萧寒月颇有敌意的少女。 她眉宇轻轻皱了皱眉,这两个女子,欧阳瑶先前也跟她介绍过,来历都不浅。一个是洛水城的嫡出小姐洛清,另外一个是安王府的小郡主,安和郡主。在她们面前,哪怕是华琦都只能堪堪当个小跟班。 很显然,华琦是眼看自己对付不了萧寒月,所以将消息透露给了洛清和安和郡主,她们本来就看萧寒月很不顺眼,见到她忽然离席,就直接跟了过来。 想给萧寒月下马威,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我身子弱,只是出来吹吹风罢了。”萧寒月淡然地道,“何况我的去处也轮不到你们来管。” 洛清和安和郡主面色沉了沉,从小到大,还鲜少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她们说话! “不但架子大,口气也不小啊。”安和郡主嗤嗤地笑了笑,“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萧寒月冷冷地扫了一眼,一个洛水城的小姐和一个小郡主而已。据她所知,安和郡主并非安王的嫡亲女儿,只是父母在一次绞杀敌匪中立了大功,尔后因为一次意外双双去世,安王可怜安和幼小无助,所以才收了当义女。安和郡主还算不上真正的天幽皇室血脉。 而论起身份,天下鲜少有女子能跟萧寒月媲美,九州外君主的孙女,西楚的惠贤长公主,哪一个放出去不压她们一筹? “天幽国师之女么。”萧寒月的眸子在定到洛清身上的时候倒是闪烁了下,还真是冤家路窄,她先前不久才算计了洛水城的大公子洛鹤,也不知道孙清心嫁进洛水城以后小日子过的如何了。不过洛鹤娶她,不过是为了孙清心肚子里那点血脉而已,真要谈得上喜不喜欢,不是太过好笑了么? “既然知道,还敢挑拌?”洛清神色凝了凝,随即展现出一抹嘲笑,“你应该清楚,现在并不是什么和平年代,身份有的时候能压倒一切!” 萧寒月不置可否,天幽帝京虽宁静,可外头战祸不断,内部争斗不休,她们所感受到的这份‘静’,不过是表面上的罢了。乱世之中,寻常女子和那些拥有尊贵血脉的贵女,何谈什么公平一说? “所以......你们想怎么样?”萧寒月笑笑。 安和郡主和洛清对视一眼,两人看向萧寒月的眼神都是多了一丝不屑。 “跪下,磕头认错,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欧阳家!我们便饶了你!” 听到她们这么个处理法,华琦小脸上多出了得逞的笑容,谁让这贱蹄子敢在宴厅里羞辱她的?活该! 好笑,萧寒月笑容过后,心下就是寒光掠过,“要我跪下,你确定你们有这个资格?”而且欧阳家可是她建立天医派的一座基石,要她永远不出现在欧阳家,恐怕真做不到。 安和郡主和洛清眉宇也是冷下来。 安和郡主语气掺杂着狠戾,“本来想着你要是识趣点就算了,本郡主可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你如今说了那番话,怕是跪下磕头都不能全身而退了。”本来在欧阳家她是不敢摆那郡主架子的,可萧寒月的这口气,她还远远咽不下。 说完,她偏头看向华琦,嗤嗤地道,“你不是跟她颇有过节么?本郡主现在就赏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去掌嘴。” 华琦闻言,朝安和郡主行了个礼,“多谢郡主。” 这安和郡主和洛清平日里也看不起她,她虽然是华国公府和欧阳家所出,可偏偏爹娘都出自旁支,所以在安和郡主和洛清眼里,她就跟那些低贱女子没什么差别,这些年她费尽心思,方不过能在她们两个身边当个小跟班而已。 华琦生来心高气傲,虽然认为自己除了出生外其实并不差这两人多少,但显然跟在安和郡主和洛清身边,她得到的好处能更大,至少这些年她和安和郡主以及洛清走得近,在华国公府没人敢轻视她! 哪怕是华国公府的嫡系看到她都得礼敬三分! 萧寒月看着华琦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艳丽的脸上充斥的依然是淡漠,她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可并不是人人都捏的软柿子,华琦这个闺阁女子想打她?怕是还真没这个本事。 只是......今日欧阳家的宴席,她要是真的动手扫了这三个人的颜面,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欧阳家带来麻烦。 因为这个顾虑,在华琦掌风过来的时候,萧寒月迟疑了片刻。 眼看华琦的巴掌落在萧寒月脸上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一枚物事打过来,生生地将华琦的手打穿的一个血洞。 她痛呼一声,握住手腕噗通倒在了地上。 “本王的女人,你们也敢动?” 清冽的声音自内劲源头传来,萧寒月原本还惊诧有人出手相救,此时却是略微僵了僵。 “夜王殿下?”洛清因为华琦被打伤而惊怒,可看到迈着轻缓步履走过来的绛紫色衣袍清冽华贵男子的时候,所有的怒火就像是被泯灭了般消失的全无踪迹,甚至脸上还带上了几分痴醉。 “明哥哥!”安和郡主的视线则是落在欧阳明身上。 此时宁夜和欧阳明的俊颜都是阴沉,如出一辙的阴沉,他们要是不及时赶到,华琦那一巴掌真的会挥下去。 两人的步履停在萧寒月身边,宁夜声音微冷,“离了我夜王府就这么无用?站着给人打?看来那天在净水湖给你提的醒还不够!” 萧寒月回过了神,张了张嘴,“你怎么......” 话未出口,她觉得鼻尖一阵芳香传来,宁夜手一招,将她搂紧了怀里。 “你既然来了欧阳家做客,本王当然要过来。”宁夜淡淡地扫了眼面前的一坐两站的女子,略微皱了皱眉,很显然,这三个女的,他一个都不认得,所以他清冽华贵的眸子转而看向了欧阳明。 欧阳明也是淡漠地瞧着眼前安和郡主等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温柔 “夜......夜王殿下,你可还记得我?”就在恰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洛清在短暂的失神后,脸颊荡漾起一抹红晕,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 萧寒月愣了愣。这洛清先前跟安和一样对她很不感冒,她以为洛清三人都心悦欧阳明,可看样子......这洛水城的小姐反而是对宁夜兴趣更大点,当下,她唇角勾了勾,脸上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 没想到依宁夜在天幽帝京的名声,还有这般女子对他倾心。 宁夜将萧寒月的神情尽收眼底,微沉的俊颜再度一沉,然后随意地扫了眼洛清,声音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寒,“不记得。” ‘咔嚓’萧寒月仿佛能听到一颗芳心破碎的声音,随即她抬头玩昧地瞥向宁夜——还真是绝情。 宁夜垂帘间与她四目相对,挑了挑眉。 “夜王殿下,这是我和洛清妹妹与那女人的私人恩怨,你再管,怕是不好吧!”安和郡主虽说在这个地方见到宁夜,心里也是惊骇,可她好歹是个郡主,宁夜虽然受宠,可在外的名声却是不怎么样,这也成了她的一种底气。 “私人恩怨?”宁夜俊颜满目嘲讽,“牵扯到我夜王府上,还算私人恩怨?” “我们何时牵扯到夜王府了?”安和郡主皱了皱眉。 她这话一出,欧阳明周身荡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凶气,他眯了眯眼睛,“给我滚!以后欧阳家不欢迎安和郡主!” 安和郡主身子颤了颤,随即脸色苍白地贝齿轻咬下唇,任哪个姑娘被心上人这么驱赶心里都不好受啊。 “走可以,但是她要跟我一起走!”安和郡主指了指宁夜怀里的萧寒月,冷声道,“我一个郡主,要随便带个人走,怕是欧阳家都拦不住我!” 说完,她眼神凌厉地瞥了洛清一眼,洛清好容易从先前宁夜淡漠的态度中走出,同样是娇颜含泪,倔强地道,“对!她要和我们一起走!” 等出了欧阳家,她定要好好折磨折磨这个女人,让她知道不是哪个男人都是她能肖想的! “你......要跟她们走么?”这回轮到宁夜露出几分玩昧。 萧寒月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那便随我回夜王府吧!”宁夜搂着萧寒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等等!” “站住!” 先后两道声音响起,宁夜脚步微微顿住,没有理会另一道声音,而是视线微微转向欧阳明,“怎么?欧阳少主难不成要扣押本王和本王的未婚妻不成?” 欧阳明略显复杂地看了一眼在宁夜怀里丝毫没有半点挣扎的萧寒月一眼,对宁夜重新回归先前的客气,“本来就是请月姑娘过来欧阳家做客,月姑娘要走,我欧阳家当然没有理由要出手阻拦,只是欧阳家照顾了月姑娘这么久,夜王殿下没点表示么?” 萧寒月颦眉,这欧阳家也不是她想来的,欧阳明在这个时候用她敲诈宁夜也太...... “以后欧阳家的车队行至本王手底下的那几个地方,自会畅通无阻。”宁夜不以为意地道。 欧阳明点点头,“如此就多谢夜王殿下了。” 听得二人的对话,萧寒月心中一凛,宁夜手底下能有什么地方?还是说......他暗中已经掌管了天幽几个城池?身为天幽的王爷,原本掌管几个城池并非是件意外的事。可从二人的对话里面,她能听出一点味道,似乎宁夜手中城池......不会在少数。 “还有。”宁夜回身望了眼华琦三人,“有人胆敢打本王的未婚妻,相信欧阳少主不会坐视不理。” 欧阳明眼底暗潮涌动了下,随即扯了扯嘴角,“自然。” 宁夜重新搂着萧寒月往前走去。 一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以后,宁夜才挥了挥手。 苏慕和柳絮二人不知道从哪走了出来,“王爷。” 宁夜眯了眯眼睛,一股危险的气息自他身体掠出,“那三个女人,都给她们留点印记。” 苏慕柳絮点头,应声飞去。 “那个......”萧寒月摸摸鼻子,“其实不用这么狠。” 她话音一出,原本放在她腰间的大手一松,男子径自往前走去,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叫人心头发颤。 “宁夜!”萧寒月连忙跑过去拉住他,“你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 宁夜倒是没有挣扎,任由她拉着,可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萧寒月一边扯着他的衣袖一边跟着他的脚步走,满头雾水,来欧阳家没支会他一声是她的不对,可是在她印象当中,自己的存在没有到夜王府非要她不可的地步吧?所以出来小住几日这人还真生气了不成? 一直跟随到宁夜上欧阳府外停着的马车,萧寒月都觉得两人间弥漫着一股特别奇特的气氛。 “呃......” “欧阳明说你病了?”萧寒月刚欲在这尴尬中开口,宁夜的声音抢先一步道,那声音并没有她想象当中的凌厉,反而是透着一股子很浅淡的柔和。 萧寒月怔了怔,垂帘道,“病了两日。” 宁夜潋滟的眸子微微抬起,“是因为照顾本王染的病?” “是。”萧寒月老老实实地答。她先前是不想让宁夜知道自己病倒的事情,可眼下,她竟然是出奇地想在他面前柔弱一下。 两人又是对视了一会儿,宁夜突然对坐在斜对面的萧寒月招了招手。 萧寒月疑惑了下,然后轻轻将身子挪了过去。 大手略带冰凉地覆上了她的额头,萧寒月呆滞许久,怔怔地看着宁夜近在咫尺的俊颜。 他收回手,淡淡地道,“看来欧阳明这两日将你照顾地还算不错,不枉你弃了夜王府在欧阳家住了两日。” 萧寒月嘴角抽了抽,她刚刚看到宁夜眼中的那份柔和,果然是错觉。 掌心一翻,宁夜手中出现了一枚通体紫金的丹药,“自己吃了。” “九转紫金丹?”萧寒月惊讶。这个丹药她不陌生,九转紫金丹珍贵异常,就算是在清竹林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此丹能够强身,疗愈,甚至对宁夜的暗疾帮助都非常大。 “不用,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你这九转紫金丹还是留着保命吧。”萧寒月皱眉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孙嬷嬷 这九转紫金丹应该是宁夜之前留着压制体内暗疾的东西,现在有萧寒月的精血,他体内暗疾就能够被彻底疗愈,就不需要九转紫金丹了。可饶是如此,这丹药在关键时刻是能够救命的,用在她现在这差不多好全了的病上,实在是有些不值得。 “本王既然给了你,就不会觉得浪费。”不等她继续废话,宁夜直接将丹药塞进了萧寒月嘴里面。 “反正你吃本王的九转紫金丹也不是第一次了。” 萧寒月差点没被嗓子眼的小丹药噎死,吞下去以后刚想跟他理论,就被宁夜一句话堵了回去。 听琴音说,那天她被围杀重伤的时候,宁夜也喂了她一颗九转紫金丹的。 的确......不是第一次吃了。 “以后生了病,大可不必跑来欧阳家。”宁夜闭上了眼睛,“夜王府又不是不能将你的病养好。” 萧寒月身子颤了颤,抬目间看见安然地倚靠在车檐上的俊逸男子,心里面荡漾起层层涟漪来。 她沉默了下,缓缓道,“不准备赶我走了?” 宁夜垂落的眼帘重新睁开,略略颦眉。 “元宵节,你在夜王府和净水湖对我讲的那些话......”萧寒月低下头,说夜王府与她再无瓜葛,说她是死是说都与他无关,要她必须离开...... “你我有婚约一天,本王自会护着你。”宁夜突然淡淡地道,“可婚约解除的那一日,夜王府还是留不得你,这是本王最大的让步。” 萧寒月笑笑,这笑意中掺杂着一抹苦涩。她现在觉得她最大的失败,就是强迫宁夜接下与她的一纸婚书,那一纸婚书,限制了他们多少情感? “罢了,两年以后,我也不会想留在天幽帝京。”萧寒月微微侧身,往宁夜身边一靠,“两年以后,等天幽无法限我的自由,我会走的。” 宁夜点点头,这次没有去推开她的身子,重新闭上眼睛假寐,只是袖口里的一只手握的似乎紧了些。 “殿下,处理完了。”外头苏慕柳絮道。 “回夜王府。” 一路上,马车都是安静祥和,再没有半分交谈,萧寒月闻着浅浅淡淡,似有若无的清香,觉得周身有刹那的放松。这种放松是在欧阳家无法比拟的,不自觉地竟然是真的睡了过去。 “萧寒月?”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在夜王府的府门前,宁夜快下车的时候才发觉身边女子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俊逸的眉毛挑了挑,然后轻轻地将她拦腰抱起,下了马车。 “殿下。”苏慕见状,走了过来,“需要属下帮忙吗?” 宁夜摇头,“不用,本王送她去青竹阁。”说完,迈着轻缓的步履走进夜王府的大门。 苏慕和柳絮眼睛眨了眨。 “这小娘们,能得殿下如此相待,真是便宜她了。”柳絮略微吃味,不过想想这小娘们能治疗殿下的暗疾,而且是为了照顾殿下才病倒的,心里不由得对萧寒月改观了些。 “寒月公主是不错的姑娘,这份特别是那些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无法比拟的。”苏慕耸耸肩,“夜王府多个女主人,尤其是这么有本事的女主人,不会是坏事。” 柳絮哼了哼,不置可否。 青竹阁。 宁夜横抱萧寒月走进去的那一刹那,秦双和琴音眼神都有些微凝,不过都是很自觉地退开了一条小道。 一直踏进房间,宁夜方才低头看了眼怀中女子的睡颜,叹气地道,“就这么点路的功夫就睡得这么死。” 他走近床沿,将萧寒月放在床上,正欲起身离开的时候,女子的手突然在宁夜脖颈处轻轻一绕,然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往身前一拉。 宁夜脚步在床前踉跄,唇角浅浅地在萧寒月脸上擦了一下,狭长的凤目盯了过去。 然而萧寒月似乎并没有醒过来,那一擦过后,她缠着宁夜脖颈的手就是直接松开,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宁夜俊颜红黑交加地分外精彩,眼神望着那背对着他的身影更是忽明忽暗地闪烁,随即,指尖在唇角拂过,低笑一声,走了出去。 房中的萧寒月在听到门合上的声音以后,睫毛颤动,氤氲匍匐的眸子睁开眨了眨,随即同样是带着一抹笑意睡了过去,这次睡得才是真真正正的彻底。 一夜无话。 在醒来的时候,萧寒月是被门外敲门声激醒的。 “公主可在?”外头琴音道。 “在。”萧寒月揉揉眼睛,“进来吧。” 门‘嘎吱’一响,琴音端着水盆进房间,望着萧寒月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事情,对我就无需隐瞒了。”萧寒月掀开被子下了床,“更衣吧。” 将水盆放在桌上,琴音从衣柜里面挑来衣裳,里衣和外衣都有,开始替萧寒月穿衣,边穿边道,“奴婢只是觉得公主刚从欧阳家回来,实在是太辛苦了,昨晚上夜王殿下抱着公主回来的时候,公主都累的睡着了。” 萧寒月闻言,顿时干笑。 “而且夜王殿下临走前也交待奴婢和秦双公子,要我们不要太劳累公主。”琴音道。 萧寒月心思一动,想到宁夜那个毛头小子,她这老脸居然会觉得有点烫。 “公主,你的脸和耳根子都好红啊。” 萧寒月轻咳下,“说正事儿。” 琴音嘻嘻一笑,手下的动作倒是不停,“公主不在夜王府的这两天,孙嬷嬷拿着公主的信物来夜王府寻过我们。” 萧寒月怔了怔,当初在宁五皇子府的时候,孙嬷嬷给予过她和琴音很多帮助,本来萧寒月也有意想拉拢的,只是孙嬷嬷尚且顾忌和天幽皇后那点情分,所以并没有跟随她来夜王府,现在拿着信物前来......难道是回心转意了? “她何时来的?”萧寒月问。 琴音思忖,“约莫是两日前。” 萧寒月嘴角抽搐,就是说那孙嬷嬷找上门的时候,她恰好刚刚离开夜王府。 “她说什么了?” 琴音摇摇头,“嬷嬷只说要找公主,其他什么也没说。我便告诉她等今日午时的时候再来夜王府。” 萧寒月点点头,还好宁夜昨晚将她从欧阳家接了回来,否则若是错过这次,下次见孙嬷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待会儿让秦双守在夜王府门外,等孙嬷嬷来了以后,直接将她带来青竹阁。” 第一百四十九章 求助 萧寒月梳洗一番坐在了院中,她倒是不急,既然琴音说孙嬷嬷今日会来,那就必然不会爽约的。 “公主为何会突然去了欧阳家?”琴音将茶具摆在院中的石桌上,拎起茶壶泡茶水,手法相当娴熟。 萧寒月轻咳,“想去就去了。”她要是告诉小丫头,自己是因为在东越客栈病倒了才被欧阳明接走的,指不定又要一阵担心,要说起来柳青柳芜也太不识识务了,居然将她送去无垠药坊。 这时候柳青柳芜若是在场定会喊冤,他们又不知道萧寒月住哪,还不能带回清竹林,就只能找无垠药坊了啊...... “公主,孙嬷嬷来了。”青竹阁院门处,秦双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头干练发髻的孙嬷嬷。 萧寒月皱了皱眉,眼瞧孙嬷嬷那满头白发,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她怎么就苍老了这么多? “老奴参见寒月公主。”孙嬷嬷停在萧寒月跟前,先是简单地行了个礼。 萧寒月挥挥手,天幽人对礼节极为看中,可她毕竟是江湖人,性子洒脱,从来不计较这些。 “嬷嬷此番拿着信物过来找我,可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萧寒月道。她在宁五皇子府欠孙嬷嬷一个情,孙嬷嬷要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这个忙,她得忙。 话音一落,孙嬷嬷就是朝萧寒月跟前跪了下来,老脸褶皱愈发清晰,哽咽地道,“求寒月公主出手救老奴的女儿一命。” 萧寒月神色凝重下来,她要是记得不错的话,孙嬷嬷的女儿是在天幽皇后身边当差,天幽皇后也是借此掌控孙嬷嬷,要她给予绝对的忠诚,现在......居然舍得对嬷嬷的女儿下手? “怎么回事?” 孙嬷嬷啜泣地道,“是洛水城的二公子,前几日被皇后娘娘召见,偶然间见了老奴的女儿一面,便想要纳为妾室,已经跟娘娘求旨了。” 萧寒月神色冰冷下来,身后的琴音很自觉地退到她身后。 “皇后娘娘,答应了吧?”指尖碰上温热的上等白瓷茶杯,萧寒月淡淡地道。天幽皇后将人派在宁安身边,就是为了孙嬷嬷能够相助宁安一二,现在宁安被剥夺燕王封号和领地,接连还传出那等不堪的名声,已经无堪大用。 对于天幽皇后来说,她的两个儿子,宁安已经是弃子,那么弃子跟随的人,理当被舍弃。 为了填补孙嬷嬷的那份空缺,天幽皇后就将矛头对准了孙嬷嬷的亲生女儿,让洛水城二公子和孙嬷嬷的女儿见面,恐怕也是天幽皇后刻意为之,毕竟用身边一个老奴的女儿,换得国师一脉的支持,这笔交易最划算不过。 “答应了。”孙嬷嬷答道,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黯淡下去。此刻她心里面弥漫的就只有懊恼,要是当初萧寒月离开宁五皇子府的时候,她能够带着女儿跟随在寒月公主左右,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幕发生了。 “我还是比较好奇,为什么天幽皇后非得把苗头放到你女儿身上?”萧寒月指尖摩挲着茶杯,然后拿起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苦涩中荡漾着微微甘醇,是茶中不可多得的上品。 “还有,那洛水城二公子是什么人?”她频频跟洛水城的人接触,而且还一个个都得罪了,从先前的洛鹤,还有昨晚上的洛清,等到真的触及到那位天幽国师的头上,恐怕两边面子都不好看。 “说起来不怪寒月公主笑话,老奴的女儿虽然是个宫女,可她自幼得老奴调教,而且姿色不错,比之寻常的闺秀还要略胜一二。”孙嬷嬷苦笑,“至于那洛水城二公子,叫洛秧,虽然排名第二,可风头盛大,才名远扬,是最有可能继承国师一脉的人,于江湖中人也有很多接触。” 萧寒月惊讶,怪不得天幽皇后要这般去拉拢洛秧,听孙嬷嬷的描述,洛秧显然非洛鹤那种好色的二世子能够比拟的。 “洛秧公子为人清高,皇后娘娘显然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孙嬷嬷叹了口气,“老奴这女儿性情比寻常女子强硬些,反而入了洛秧公子的眼。” 说完,她老眼眼眶红了红,对着萧寒月又是一拜,“寒月公主要是能救老奴的女儿,老奴会带着女儿来投靠寒月公主,到时候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助寒月公主。” 萧寒月眉宇轻蹙,大红袖摆挥了挥,内劲将孙嬷嬷自地上扶起,“这礼,我受不起。” “嬷嬷女儿的事,恐怕我爱莫能助。” 孙嬷嬷身子颤了颤,眼眸中那丝绝望在慢慢扩大,难道连西楚公主都不能将她女儿救回来么?要是寻常,她的女儿能嫁给洛水城的二公子,她定会欣喜答应。可那丫头本身自己不愿意,洛秧也仅仅是娶她的女儿当个妾室,宁为平民妻,不为贵胄妾啊!一个妾室,谁知道她女儿会怎么被折磨? “要是早些来,我说不定还有办法,可天幽皇后已经答应洛秧,我救不了你女儿。”萧寒月叹气地道,“不过我还是会替你想想办法,你先回宁五皇子府等消息吧。将你女儿救出来以后,我会命秦双去宁五皇子府接你,要是救不出来,便只能认命。” 孙嬷嬷点点头,不过绝望中已经重新透着一丝生气。既然萧寒月答应出手相救,哪怕希望渺茫,她都得守着! 望着孙嬷嬷离去的背影,萧寒月眉宇依然忧愁不展。她虽然还给了孙嬷嬷一点希望,可她自己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先不说天幽皇帝能不能答应,洛秧要是真看上了她女儿,就凭萧寒月一个外来公主,能虎口里夺粮食么? 天幽国师一脉可不比皇室一脉要看西楚的面子,他们有时候连天幽皇帝的面子都不给!因为在洛水城内,城主才是至高无上,天幽皇帝进了洛水城也仅仅只能当个客人而已。 “公主,咱们怎么办?”琴音担忧地道。 “能怎么办?”萧寒月揉揉太阳穴,还真是头疼,“看来我要去天幽皇宫走一趟了。”而且还是要去皇后的凤鸣宫坐一坐,这件事要是天幽皇后不松口,干什么都白搭。 可是天幽皇后野心庞大,会如此轻易松口? 第一百五十章 入宫 “王爷,寒月公主的马车。”夜王府门前,一辆马车缓缓行至,苏慕端坐在车沿上指了指前方。自从净水湖萧寒月和宁夜出现了马车分歧以后,苏慕和柳絮就单独备了一辆马车给寒月公主用,当然了,是他家殿下亲自挑选的。 所以无论是苏慕还是宁夜,对那辆马车都分外熟悉。 “那个方向是......”宁夜掀开帘子正欲下车,望着那影子眯了眯眼睛,“皇宫?”她去皇宫做什么? “苏慕,把马车赶过去,跟上。”帘子重新放下,宁夜的声音自马车传来。 苏慕得令,手执马鞭,马儿灵巧地拐了个弯往萧寒月她们的马车方向跑去。 “公主,天幽皇后不是个好人啊。”琴音小脸满是苦色,“你真的要去见她吗?” “你知道?”萧寒月讶异地看向琴音,难得她这般敏感通透,天幽皇后那高深的隐藏,寻常人都是会被其骗了去。可琴音连她的面都没见到,单单从别的蛛丝马迹就能够知道天幽皇后的某些性情,实在是聪明。 “奴婢出生西楚皇宫。”琴音叹了口气,“西楚继后,西楚的各个公主和妃嫔,哪个不是表里不一的主儿?奴婢要是笨些傻些,岂不是连活的机会都没有?” “也对,能从宫里出来的,都要多留个心眼。”萧寒月眸光略显黯淡。她当初要是对程子昂多留个心眼,恐怕清竹林也不至于惹此大难。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西楚宫里。”琴音手托着香腮,惆怅地道,“老实说,奴婢还挺同情孙嬷嬷的,要是奴婢被这么胡乱利用,奴婢的娘肯定也不答应。” 萧寒月失笑,“我可舍不得利用你。”这丫头的出生跟孙嬷嬷的女儿几乎是如出一辙,难免心里会荡起一点涟漪。 “所以说奴婢运气好,跟了个好主子。”琴音嘻嘻一笑。 萧寒月莞尔。她在清竹林可没少听过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可偏偏琴音说起来却是好听。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车轱辘渐渐停了下来。 “公主,天幽宫门到了。” 驾车的是秦双,萧寒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车夫,只是委屈秦双来凑数了。 萧寒月带着琴音下了马车,秦双简单地将马车拴在宫墙外的某处,过来跟萧寒月汇合。 三人正欲走向宫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呼喊,“寒月公主留步!” “苏慕?”萧寒月转头,眼神突然刹那间凝了凝,艳丽的小脸荡漾起一抹红晕。另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来,夜王府的马车?那里面坐的人...... 仿佛是印证他心中所想般,车帘被修长的指尖掀开,露出一张清冽华贵的俊颜,那张俊颜唇角微勾,似是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两人对视须臾后,男子朝她这个方向挑了挑眉。 ‘唰’萧寒月觉得脸颊的红晕慢慢扩散,最后布满了整张脸。不过为了掩盖这抹羞窘,她直接偏头将脸转了回去,留给身后马车上的男子一个背影,只是那脚步再未挪动半分。 ‘噗通’落地的声音袭来,宁夜嘴角的弧度弯了弯,“还真是巧,这都能碰上。” 苏慕闻言顿时觉得额间三条黑线冒出,巧?不是殿下故意跟过来的吗? “是啊,还真是巧。”萧寒月扯扯嘴角,招呼秦双和琴音二人,“我们走吧。” 秦双和琴音都往后看了宁夜一眼,果然见夜王殿下的脸刹那沉了下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轻咳了下,跟上萧寒月的步履。 才走出没多远,萧寒月就听见耳边一阵风呼啸刮过,紧接着衣袖就被紧紧地扯住。 “站住!”宁夜喊道,“你要去做什么?” 萧寒月怔了怔,抬眸看向他俊颜的时候,男子眼神一躲,大手将她的衣袖松开。 “本王只是随口一问。”宁夜道。 萧寒月笑了笑,“去皇后宫中走一趟,跟她要个人而已。” 宁夜蹙眉思忖片刻,“天幽皇后不是个好相与的,本王跟你一起过去。” 此话一出,萧寒月的眼神笃然呆滞,“你来皇宫不是有要事吗?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 “走吧。”还没等她再度开口,掌心就被包裹住,宁夜拉着萧寒月宫门走去。 苏慕见状,啧啧地摇了摇头,顺手将马车赶走了,等回去的时候这辆马车估计也用不上了。 一路往皇宫的御花园走去,萧寒月还有点不太自然,自她从欧阳家回来以后,宁夜这个人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说还是冷冷淡淡的,但感觉至少没有像以前那样朝她冷言冷语地相待。 “夜表哥?”迎面娇俏的身影应至,在她身后还跟了一排宫女,彰显身份的尊贵。 秦宣仪看到宁夜和萧寒月携手过来的时候,偷笑了下,然后对二人行礼,“安乐参见表哥表嫂。” 宁夜淡淡一笑,绛紫色的袖摆轻轻一挥。 “你这声表嫂,叫的有些早了。”萧寒月尴尬地道,感受到掌心的力道紧了紧,她心头就像被羽毛轻轻扫过,痒了痒,就连嘴角的笑容都如沐春风了起来,“安乐郡主刚从凤鸣宫出来?” 这条路过去,唯有皇后的凤鸣宫,他们能在这条路碰上,秦宣仪这幅样子又不像是出来遛圈的,自然显而易见。 “母后的病发作了,我过来看望一二。”秦宣仪点点头,尔后她眼神在萧寒月和宁夜脸上略过,声音悄悄地低了些,“现在凤鸣宫比较热闹,你们要是想过去,得小心。” 萧寒月心中微动,宁夜则是俊颜染上了几分玩昧。 “我先走了。”秦宣仪脸上又回复成以往的娇俏,朝宁夜和萧寒月挥了挥手,然后笑着往前走去。 “安乐郡主是什么意思?”萧寒月一双氤氲匍匐而充满魅惑的眼眸,缓缓看向宁夜。 宁夜低笑,“你猜。” 萧寒月:“......” 在萧寒月愈发危险甚至带着威胁意味的审视下,宁夜耸耸肩,无奈地道,“其实皇后的病是老毛病了,这么多年都不见好,发作起来也凶猛,到现在加上这一次,一共发作过三次。” 这下倒是惹起了萧寒月的好奇心,她‘哦?’了一声,等着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一次发作的时候有孙太医在场,另一次是在宫宴上被孙林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给压了下去。” 萧寒月笑了笑,就是说,这个时候皇后的凤鸣宫,孙林心必然也在场,宁安一众人必定跟随。 第一百五十一章 皇后病了 凤鸣宫内。 无数宫女端着水盆来来回回地穿梭着,锦绣罗床前,天幽皇后躺在上面,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苍白,额头的汗水被擦拭掉又重新浸出,看样子很是痛苦。 “林心?母后的病怎么样?”宁安眼看孙林心收回给天幽皇后的手,立即问道。 孙林心小脸也是难看,摇摇头,“不好。” “怎么会不好?你不是之前帮母后治过病吗?”宁安一听,两只手抓上了孙林心的肩膀。他之所以能待孙林心这么好,甚至不惜宠妾灭妻,就是因为她当年对天幽皇后有过恩情。在那次宫宴上,天幽皇后病发,恰逢孙林心在场才渡过的危机! 孙林心唇角动了动,最后垂下了头,微微咬牙。她怎么会知道当初天幽皇后的病为什么突然就好了?孙太医一脉虽然都懂些医术,可也不是人人都有爷爷那样的医术,当初......其实她不过是报着试试看的态度罢了。 结果赶上天幽皇后的病痊愈,所有人就将功劳归加在她身上,那她便也心安理得地受了,哪知道今日会惹祸上身? “上次,有药。”孙林心犹豫了下道,“这次药用完了。” 这话倒是不假,她之前确实是喂天幽皇后吃过一颗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颗药的缘故。不过那颗药是爷爷留下来的东西,应该是对天幽皇后的病有帮助的,只是现在.....她哪里还拿得出第二颗? “要不等爷爷......” 话还没落下,宁安就一把推开孙林心的身体,指着皇后的罗床怒吼,“你看我母后的样子,还能等得到孙太医回来吗?现在我母后的命就在你手里,不管是什么药,你也得给我弄来!” 孙林心脸色一白。 凤鸣宫内殿的帘幕晃动,穿梭的宫女们齐齐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宁涟步履急促,显然是也听说了凤鸣宫的状况,在进内宫以后,视线就在宁安和孙林心脸上扫过,以他的聪明,当然是能猜得出一些东西的。 “林侧妃,先起来吧。”宁涟淡淡地道。 孙林心却是一动不动。 宁涟倒也没有坚持,只是看向宁安,“皇弟,我知你孝心,可现在我们干着急也没有用。既然林侧妃束手无策,我们只能赶紧找别的大夫给母后医治了。” 宁安皱了皱眉,“母后这次发病发的汹涌,现在去找人还来得及吗?” 宁涟突然迟疑了下。他心里其实有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不知道经历净水湖一事,她还愿不愿意出手相助。 “来人。”他往身后招了招手。 有宫女上前,“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去夜王府一趟,请夜王和寒月公主过来。”宁涟淡淡地道。 “太子皇兄请他们来做什么?”宁安冷冷地道。 宁涟蹙眉,“闭嘴。” 听的宁涟忽然凌厉下来的语气,宁安不由得怔了怔,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凤鸣宫外传来一道声响,低沉而好听。 “难得太子皇兄相邀,不然即使不邀请,今日本王也不请自来了。” 珠帘再度轻晃,宁夜拉着萧寒月走进。 两道视线,定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皆是一沉。 “凤鸣宫是母后的寝宫,皇弟想来拜见母后自然是随时都可以的。”宁涟率先收回视线,面庞依然是俊逸温和,俊美雅致,眼神落在萧寒月身上,笑道,“月妹妹,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萧寒月随意地答道,尔后戏谑地朝另一边也盯着自己看的宁安道,“宁五皇子,注意仪态。” 宁安冷笑一下,敛去眸光,只是眸底闪烁,带着丝丝缕缕的恨意。好的萧寒月,离了宁五皇子府,这么快就傍上了别人,不过挑人的眼光还真是差,挑来挑去挑了个最无用的夜王。 宁夜同样是心低暗潮涌动。宁涟的目的傻子都能知道,不过就是想要萧寒月来凤鸣宫医治天幽皇后罢了,却要连他一起请过来,还真是......滴水不漏。 “月妹妹既然来了,想必是知道母后病重,不知道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宁涟干笑了下。 萧寒月不答话,而是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孙林心。孙林心说的话,她和宁夜都在外面听见了,她刚刚眼神撇到罗床上,看到天幽皇后印堂发青,孙林心说的药,该不会是......清竹林当年赠给孙太医的那颗吧? “萧寒月,你看我做什么?”孙林心小脸染上狠戾,“救皇后娘娘是你义不容辞的事情!” 萧寒月‘呵’地笑出了声,“依照你的意思,我要是能救,那就非得出手是么?” 宁安嗤笑,连孙林心这个孙太医府嫡出一脉都救不了母后,凭萧寒月一个深宫公主就能了?这话未免说的太大了! “月妹妹能救母后?”宁涟微微皱眉。说起来他几番接触萧寒月,算是对她的性子有了了解,她要是没有把握的话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如果真的能救,月妹妹要什么酬劳,本太子都能给。” “皇兄!”宁安喊道。 凌厉似刀的目光扫在宁安脸上,将他嗓子眼的话硬生生地给压了下去。 萧寒月唇角勾了勾,她等的就是宁涟这句话! “要我救人也不是不可以......” “月妹妹请说。” 萧寒月笑了笑,“我想在这凤鸣宫挑一个人,跟我回夜王府。” “这......”宁涟似有犹豫。其实萧寒月的条件算不得过分,随便挑个宫女太监跟她走而已,可是宫中之人,无论哪个都知道太多秘密,要是去夜王府,不知道会被套出多少宫内的消息。 “怎么?不行?” 又是一会儿,宁涟微微一笑,“既然月妹妹都开口了,本王如何能拒绝的了?”说着,他眼神掠到萧寒月身边的宁夜身上,似笑非笑。 萧寒月感受到身边的男子腾然升起的戾气,他自进了凤鸣殿就再没插过话,因为宁夜不知道萧寒月的意图,可是不代表他真的看宁涟这对兄弟顺眼了。 宁夜抓了抓萧寒月的手,低头用眼神警告她,“不准救!” 萧寒月眨巴眨巴眼睛。她理解宁夜,他的家国都断送在天幽皇室,如今的天幽皇后发病,死了才好。 只是...... 在凤鸣宫几人的注视下,萧寒月突然脚尖掂起,凑到宁夜耳朵旁边说了些什么,后者原本的凌厉淡漠下来,最后化为虚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好像被他发现了什么 “我救人的时候不想人看着。”萧寒月回头扫了他们一眼。 宁涟再度一笑,挥手要带着众人出去。 “宁夜留下。”萧寒月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宁涟素来波澜不惊的那抹笑被点点冰封,然后慢慢地收回,“月妹妹,皇弟留下会不会打扰到你?依我看不如让他跟我们一起在外面等着吧。”这是要强行把宁夜也带出去! “不劳皇兄费心。”宁夜淡淡地道,“月儿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自然会照顾好他。” 月儿......萧寒月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缘故,总觉得这个人的性情似乎是变了。 “宁涟太子,我需要他协助,放心吧,皇后娘娘的病能好的。” 听着萧寒月略显疏离的称呼,宁涟袖口中的拳头狠狠地握了一下,什么时候她和宁夜竟然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么?理智还是将他的情感包围住,宁涟再度温和地笑了笑,在宁安和孙林心不甘的视线下,带着一众人走了出去。 “将宁涟都遣出去,你舍得?”宁夜淡淡地道。他可没忘记那天在青竹阁两人月下饮酒时的脉脉情谊。 “夜王殿下这是......吃醋了?”萧寒月挑眉。 宁夜愣了愣,随机立刻反驳道,“本王没有。” 萧寒月‘噗嗤’一笑,上前一步,双手在他腰间环了环然后松开。不得不说她这个举动有点大胆,她也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不过那男人虽然眉宇拧了拧,可还是由着她任性了一下。 “来吧,我先将天幽皇后给救醒。” “你准备怎么救?”宁夜颦眉,“还有,你说就算那不出手天幽皇后也死不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意思。”萧寒月耸耸肩膀,走近到罗锦床旁边,天幽皇后除了面色发青外,呼吸紊乱,陷入深度昏迷,她悠悠地叹了口气。 “孙太医曾经来过清竹林,我......我师父用青丹跟他交换了一株冰心草,这种丹药可治百病,但是药效后劲极猛,所以后面会再发一次。看似凶猛,昏个两日就没事了,反正天幽皇后左右没有大碍,不如送个顺水人情,捞店好处。” “清竹林的青丹。”宁夜的眸底忽然有光芒一闪而逝。 “你知道吗?”萧寒月看向他。 宁夜摇了摇头,轻轻一笑,“本王可不可以问问,那株......冰心草,你师父用来干嘛了?” 在他潋滟含笑的眸光注视下,萧寒月愈发显得心虚。冰心草换青丹,事实上是个亏本生意,可谁让当年那男娃娃受了重伤,又恰逢暗疾发作,急需要冰心草,她听说孙太医手里有一株,就去换了。 “我不知道.....”萧寒月躲闪道。 宁夜倒也没有继续逼问,而是道,“你要把青丹的药效压下去,怎么压?” “我的血能压。”萧寒月笑了笑。她是清竹林鬼面医仙一脉地正统血脉,这青丹就是她的天医真经精血所制。只是不知道现在她的血还有没有以前这么管用,不过既然能治疗宁夜的暗疾,想必用来压青丹这点溢出地药效也没什么大问题。 衣袖滑落,露出还缠着纱布的白皙手腕,萧寒月正想去解那纱布,一股大力将她的手腕紧紧握住。 萧寒月怔了怔,却见宁夜气息错杂,潋滟的眼眸幽深晦暗,他俊颜上表情开始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可那份清淡就如同雪山雪莲般层层破裂,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颤动。 “怎么了?”萧寒月想挣扎着把手腕抽出来,可是那人力气大的很,她扯了一下,那愈合的伤口就重新溢出了点血液,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这道伤口不是寻常伤口,是她取精血故意划伤的,要想自然痊愈,要等精血恢复才行,被这么抓着和看着,着实不好受。 “宁夜!”见男子不为所动,萧寒月低低地喊了一声。 宁夜顿时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从她那张脸上看出更深邃的东西。 “你......究竟是谁?!” 萧寒月身子猛地颤了颤,再没有丝毫犹豫地用力扯回手腕。纱布被扯落,鲜血溢出,“你在这里似乎没用,不如跟宁涟太子他们一起在外面等吧。” 宁夜唇角轻轻抿起,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风声掠过门沿,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萧寒月胸口起伏,彰显心中的不宁静。她总觉得宁夜在某个刹那,知道了些什么东西。他心心念念都是清竹林的鬼面医仙,可现在的状况,他知道却不一定是件好事。 “呦,我们夜王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宁安先前被萧寒月赶出来还心里不爽,可宁夜这厮居然也没在里面待多久,而且那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宁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覆手站在凤鸣宫前,安静地如同一座雕像,绛紫色的衣摆很轻微地在颤动。 宁涟颦眉。他好歹跟宁夜是自小斗到大的人,自然能看得出他的不妥,从宁夜出来的样子来看,他和萧寒月在宫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孙林心则是娇颜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萧寒月,仗着夜王殿下的宠爱就无法无天,现在将王爷惹恼了,还能有好果子吃?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凤鸣宫内一道红影缓缓走了出来。 “月妹妹,母后怎么样了?”宁涟道。 萧寒月扯了扯嘴角,“已经没事了,过会儿就能醒,宁涟太子,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自然。”宁涟听闻也是松了口气,瞥了眼身旁脸色难看的孙林心和宁安一眼,笑道,“月妹妹要母后宫里哪位宫女,等母后醒了我就支会她,然后亲自送去夜王府。” “多谢。”萧寒月点头,径自向前,在越过那抹绛紫色身影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最后淡淡地道,“你是在皇宫继续留着还是随我回夜王府?” 宁夜掌心一握,“回府。” 对他这个答案,萧寒月倒是没有丝毫意外。 一路上两人都再没有片刻的交谈,这份安静持续到了夜王府。 当萧寒月转身想回青竹阁的时候,整个人却被一股气息贴近。 “你们都下去。”宁夜眼神扫在苏慕等人身上,“本王想单独跟这位惠贤长公主谈谈。” 第一百五十三章 禁足 “不许下去!”萧寒月冷冷地道,“苏慕和柳絮我不管,琴音和秦双是我的人,你没资格命令他们。” 宁夜周围的气压一沉,对上她那双眸子,忽然笑了笑,“夜王府是本王的地盘!” 苏慕四人望望两个人,然后各自交换起眼神来,王爷和寒月公主怎么了? 萧寒月心头恼火,不就是占他点地方住吗?用的着三番两次拿夜王府压她么? “夜王府!夜王府是吧!”萧寒月挥了挥衣袖,怒道,“大不了我不住你的夜王府了,我去找我皇兄!鬼要当这个什么和亲公主,我赶明儿就收拾收拾东西回西楚!” 说完,一道疾风过去,留给宁夜一个远去的背影。 宁夜俊颜晦暗不明。 “殿下......”苏慕轻轻喊道。 宁夜潋滟的眸子渐渐幽深,“传本王的命令,从今日起夜王府暗令时刻盯着萧寒月,不准让她踏出王府半步!” 苏慕担忧地道,“殿下,这会不会太.....” “我看谁敢求情!”还未等苏慕话说完,宁夜便是一道凌厉的内力打过去,“她还真当夜王府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话音刚落,他便是也用力一甩袖摆朝萧寒月相反的方向走了。 苏慕嘴角抽了抽,殿下这样不会把媳妇儿作没么? “那个,琴音姑娘,秦双公子,劳烦你们提醒寒月公主,这段时间就不要让她出府了。” ‘噗通!’ 萧寒月一屁股坐在房间的软榻上,整个人怒火‘蹭蹭蹭’地往上涨,她随手捞过软榻旁的书册,尽可能地去平复心情,许久才喃喃地道,“我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他掐死。” 琴音和秦双在外面逗留了一阵,透过窗子看萧寒月满脸气急败坏的模样,最后还是琴音一咬牙走了进去。 “干嘛?”萧寒月眼皮子抬了抬,不会是宁夜让琴音这小丫头来道歉吧?毕竟她身边的人比较好说话。 “王爷说......” 果然,萧寒月哼了哼,几乎是从鼻孔里出来的。 “让公主这几天都好好地待在王府,暂时就不要出去了。”琴音嗫嚅地道,“夜王府的暗卫们会盯着公主的。” ‘啪’ 萧寒月手里的书卷脱手而出,直接扔到了门沿边上。 “好,很好。”萧寒月冷笑,还以为这丫有点心地想要道歉,和着是明摆了要禁足她! “老娘有的是时间跟他耗,我倒要看看我们两个谁耗的过谁!” 睿亲王府。 宁跃发丝一夜之间两鬓斑白,就连眉目都多了几分憔悴。 门外一阵脚步匆匆而至。 宁跃见到来人,脸色好转了些,“你母后怎么样了?”他昨日听闻天幽皇后的病发作,恰逢天幽皇帝给他定罪,根本就没办法进宫去探望。 宁涟眼见宁跃的样子,心头微震,皇叔素来是他心目中数一数二的英雄,当你平定战北战乱所向披靡,他自幼就以皇叔为榜样,哪怕是天幽皇帝都弱了一筹。 何时是如今这般了? “皇叔!”宁涟叫声略微复杂,有惋惜有愧疚有心痛有无奈,“放心吧,母后已经醒了,而且暂时是不会再发病的。” 宁跃如释重负地跌倒在地上,失了神地呢喃地道,“那便好,那便好!” 宁涟沉吟了一会儿,“皇叔,你若真先见母后,我有办法可以带你进宫。” “不用了。”宁跃摇摇头,“我现在已经是带罪之身,不能污了你母后的凤鸣宫,而且我这副样子不想叫她看见,等过几日我就会被派遣到荒城,以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该死!”宁涟袖口中的拳头握了握,要不是宁夜设计,皇兄怎么可能为了给宁安顶罪将自己送了出去!荒城离天幽帝京有多远?这么一去,皇叔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涟儿,莫要因为我的离去而乱了心。”宁跃知他心中所想,容颜缓缓地露出了抹笑,“皇叔相信你,等你登基以后再将我召回便是。” “涟儿一定不负皇叔所望!” 蔺青云差不多是接近傍晚的时候用轻功翻进了牡丹阁。隐匿在夜王府周围的隐卫察觉到有人闯入的时候,身影齐齐一闪。不过眼见是蔺大公子,便又重新悄悄地隐了回去。 蔺大公子经常被蔺府关押,能出来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所以经常翻墙进牡丹阁,这样省时......因此各位隐卫早就见怪不怪了。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以后,宁夜半眯的眼睛睁开来些,“所以你是说睿亲王替宁安背了黑锅?”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蔺青云点点头,可惜地道,“这次宁涟虽然栽了,可是半路杀出来一个舍己为人的宁跃,他们事实上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未必。”宁夜气定神闲地道,“睿亲王要是留在天幽帝京帮助宁涟,早晚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他和宁安,远水和近火地差别而已。何况......宁涟身边的人除哪个不是除?” 似乎有道理。蔺青云摩挲着下巴,看着宁夜,“你好像早就料到宁跃会冒一头的样子。” “那当然。”宁夜似乎是笑了笑。 “为何?”蔺青云好奇,“我想听听夜王殿下的解释。” 宁夜想了想,“据本王所知,睿亲王跟皇后关系不浅。”所以他必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天幽皇后的任何一个子嗣有伤损,挺身而出也不奇怪。 蔺青云额间青筋有些暴露,宁夜口中的这个“不浅”,还真是耐人寻味。 “对了,夜。”蔺青云忽然道,“你现在有办法出帝京么?” 宁夜挑眉,“做什么?” 蔺青云嘿嘿一笑,“你去看看你南边那几座城池吧,再不去怕是要被人攻打完了。” “南岭那位公主么?”宁夜勾了勾唇角,“敢打本王的城池,胆子还是不小的,先由着她打吧。本王布置在各个城池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闻言,蔺青云翻了个白眼,“你明明知道她是在试探你。” “南岭,小国而已。”宁夜俊颜不为所动,“南岭公主虽被誉为南岭百年来的战术奇才,可本王不屑和她交手。” 蔺青云满脸一副恨铁不成钢,“夜,南岭第一美人啊......”谁不知道南岭是个出美人的地方?美人堆里的第一美人,那是多抢手的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去牡丹阁 蔺青云还想说些什么,却在宁夜透着寒光的眼神警告中败下阵来。罢了,这人素来对美色不屑一顾,不过真是白瞎那张脸啊...... “过几天我要去查看下蔺家天幽外的盐庄,那有段日子见不到我。”蔺青云道。 “嗯。”宁夜答。 看他这副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样子,蔺青云本来有些感慨不舍的情绪立即一扫而空。 妈的,好想揍他怎么办。 “你要去天幽外,那么顺路也替本王走一趟吧。”宁夜忽然道,“本王有些东西想麻烦你带过去。” 蔺青云:“......” 接下来很多天的日子萧寒月都闷在青竹阁里,基本上是吃了睡,睡了醒,醒了吃,如此循环往复。 “公主,你不能再睡了!”琴音推着好容易从床上起身的萧寒月,“再睡就该跟猪一个德行了。” “你才猪!你全家都猪!”萧寒月怒吼道,“出去不让,睡觉还不让?” 琴音哭笑不得,前几天公主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和夜王殿下斗到底,这关了几天就待不住了。 “公主,你说宁涟太子真的有办法把孙嬷嬷的女儿救出来吗?”琴音道。皇后娘娘既然扣押了嬷嬷的女儿,那就是嬷嬷的女儿在她那里有足够的用处,就这么交了出来,损失可不是一般的大。 “天幽皇后不会同意的。”萧寒月往软榻上一靠,半眯着眼睛,须臾轻轻扬起一抹笑,“但是宁涟会找到办法。” 既然他应下了,无论有麻烦,他都会出手将人带出来。对天幽皇后来说,比起一个宫女,还是自己身为太子的儿子更加重要。说来也是运气好,本来觉得把人救出来少不得要废一番功夫。 听萧寒月这么笃定的回答,琴音悬着的心也落下了,就上前给萧寒月捏着肩膀,“公主,这足你禁的难受否?” 萧寒月白了她一眼,“胳膊肘往外拐!”这幅样子明显是想要劝她去找宁夜服软。 琴音吐了吐舌头,“公主不讨厌夜王殿下,不是吗?公主上次晚上偷偷跑到牡丹阁去给王爷喂药,奴婢可都看到了。” 萧寒月沉默。说起来他们这架吵得莫名其妙,可是一想到他心里念着的是鬼面医仙,而非现在的她的时候,她总是不由得一阵烦躁。毕竟当年他还是个孩子,对鬼面医仙是哪种感情,就是萧寒月都说不准。 或许......只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激,或是一种孩子的崇拜?他若不对现在的她动心,那么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只会徒增愧疚罢了。 “公主要不然和夜王殿下好好谈谈?”琴音试探地道。 “我们真的能谈么......”萧寒月苦笑。两个世界的人拿什么去谈? “公主!”琴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萧寒月挥手制止住。 站起身来,萧寒月微微叹了口气,“看好院子,我去躺牡丹阁。” 闻言,琴音顿时一喜,“公主尽管去。” 萧寒月点点头,迈步要出青竹阁。 “公主?”秦双见状,惊讶了下,尔后在和琴音的眼神交替下闪开了身子。 一路到牡丹阁,随着萧寒月内力的增长,她的灵敏度直线上升,总觉得今日夜王府气压有些不太一样。 “小......小娘们?”柳絮在牡丹阁前正好撞上萧寒月,脸上透着一股子惊悚。 萧寒月垂帘淡淡地望着他不自觉后退的脚步,眼睛一扫,定在柳絮胸前抱的包裹上,“那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柳絮把包裹往身后藏了藏,“你若是来找殿下就请回吧,殿下现在不在王府。” “哦?”萧寒月挑眉,“他去哪了?” “呃......”柳絮微微吞咽了唾沫,“反正不在这!” 萧寒月浅淡一笑,“你在这里,他出去竟然没将你捎上,看来你还真没苏慕机灵。” “谁说的!”柳絮顿时就跟老鼠被踩到尾巴似的,容颜顷刻间红白交加。他是没苏慕机灵来着,可在殿下身边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行了,懒得逗你,宁夜怎么了?”萧寒月视线从包裹上挪开,微微蹙眉。身为医者,她从那个包裹里闻到了一种很浓郁的血腥味。 “暗疾发作了?”话一出口,萧寒月立即就将自己的猜想否决。宁夜的暗疾已经无甚大碍,只要继续服药,痊愈是迟早的事情。 “不是。”柳絮瘪瘪嘴,“殿下昨晚上在京城外遇袭了,跟人交了手。身子没有大碍,就是牵动了在净水湖的旧伤。” 萧寒月气息微滞,“他去京城外做什么?” “接人。”柳絮道。 “谁?” 柳絮看了萧寒月一眼,“北陵的一位公主要来天幽,王爷奉皇上的命令去京城外等。” “原来是英雄救美去了。”萧寒月冷笑,“那你让他好好歇着吧,再好的佳人也得他有命去享这个福。” 见她要走,柳絮连忙道,“你不进去看看殿下么?” “不去!”萧寒月恼道。他自己闲的要去受那伤,关她屁事儿?左要她管,又也要她管,岂不是要累死了! 柳絮咬咬牙,“不行,你懂医术,你得进去!” “不进!” “得进!” “......滚开!”萧寒月无语地望着飞扑过来抱住她大腿的某侍卫,苏慕多正常啊?柳絮跟他待在一起这么久,居然半点精髓都没学到。 她们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牡丹阁内,其中一间房门‘嘎吱’响起。苏慕从里头走了出来,在看到萧寒月和柳絮纠缠在一起的模样时也是愣了愣,最后嘴角抽了抽。 这死柳絮,他完了,殿下都没抱过寒月公主的大腿,叫他给抱了,还是在夜王府隐卫的围视下。 “寒月公主,你可是来寻王爷的?”苏慕干笑道。自从那天殿下把寒月公主禁足以后,可是有段日子不见了。 萧寒月冷冷指着柳絮,“你让他放开我,我这就回青竹阁。” 苏慕看了柳絮一眼,直接一把去拉他。 柳絮毫无准备之下,没稳住身子还打了两个滚,看着苏慕的眼神顿时变得凶神恶煞的。 “让你去将这血衣烧了,在这墨迹什么?”苏慕瞪眼道,“殿下受伤这么重,我一个人照顾不来,万一伤势再恶化怎么办?” 萧寒月心头一颤。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交谈 “他......受的伤很严重?”萧寒月颦眉问道。 柳絮见萧寒月犹豫,难得地脑瓜子跟上了苏慕的思考,眼珠子转了转,故作一副深恶痛绝地道,“深度昏迷,梦里还喊你这小娘们的名字。要不是如此,鬼才拦你。” 萧寒月轻拧的眉宇笃然舒展。他......梦里喊我的名字?是萧寒月还是...... “寒月公主,可要进去看看?”苏慕趁机道。 本来陷入回忆和思考的萧寒月鬼使阴差地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两个人都直直地盯着她看。她微微叹了口气,“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好小子。”等到萧寒月进牡丹阁以后,苏慕伸手在柳絮头顶敲了敲,“不错啊,总算有点进步了。” 刚刚那补刀,简直堪称完美。 柳絮抱着脑袋嘿嘿了两下,就殿下那闷葫芦的性格,要追媳妇有些麻烦,不帮一把怎么行?萧寒月那小娘们固然可恨,不过比那些只会吟诗绣花的大家闺秀总要好。起码她的医术能将殿下的暗疾压制下去,就是先生都没她有能耐。 “你似乎对寒月公主改观了不少?”苏慕双臂抱在胸前道。 柳絮脸一红,哼了哼,“这小娘们担忧殿下的病情,半夜翻牡丹阁的院子恩情我总不能不收。既然收了,就得报。蔺公子说,如果牡丹阁真要找女主人,小娘们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慕笑了笑,殿下现在是不能要个女人,可如果殿下当真喜欢,那也未尝不可。况且依照寒月公主的本事和性子,鲜少有人能将她欺负了去。 萧寒月轻车熟路地走进宁夜的房间,在看到那张俊颜的时候,微微一愣。 宁夜正靠在床沿上翻看着手中的书卷,听到门口轻缓地脚步声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和萧寒月的眸子对上,同样是愣了愣。 “精神不错。”还是萧寒月先回过神来,艳丽的脸颊黑了黑。她再傻也明白过来,宁夜除了脸白了一点,根本就没什么事! 好你个苏慕柳絮! “还行。”宁夜身子往后靠了靠,手中的书卷摊在身前,有些戏谑地勾了勾唇角,“担心我?” 萧寒月的脸在黑的基础上又黑了一个档次。 “英雄救美,夜王殿下很威风啊?”萧寒月恍然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道。 宁夜沉默了下,皱眉道,“皇命不可违,我现在是羽翼渐丰的关键期,不能反抗。北陵那位公主不能在我手底下出意外,何况......” 说到这里,他低笑了下,“我这伤是在净水湖替你当刀子受的,不算是因为她。” 萧寒月双臂环在胸前哼了哼,还别说,这么一想倒是心里没这么堵得慌了。 “特意来牡丹阁找我是有事?”宁夜饶有趣味地看向她,墨色里衣贴在身上,他那副有些苍白的俊颜颇为妖孽清冽。 萧寒月闭了闭眼睛,羞恼道,“不能把衣服穿上说话么?” 宁夜笑颜微微僵住,一抹红潮随着脖子爬上耳根,他轻咳了下,“这是我的房间,我不知你会进来。而且我后背受了伤,穿里衣舒服些。” 男子的脸皮厚度和心里承受度到底要强,短暂的尴尬以后,宁夜反而觉得萧寒月这样子分外有趣,笑着朝她招手,“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萧寒月咬咬牙,当真走了过去。 宁夜身子往里侧来侧,给她留了点空间。萧寒月坐在床沿上,脸上艳霞满天,美艳魅惑。 宁夜潋滟华光地眸子有幽光一闪而逝。 “北陵公主来天幽了。”他道,“北陵是个小国,现在有意寻求天幽庇护,天幽皇帝让我去接公主轿撵,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萧寒月身子颤了颤,随即眼神黯淡。意思很明显,如果北陵要和天幽联姻,天幽皇帝的意思,宁夜是首选。 “你不是号称要給太后守孝两年吗?这半年都没到,天幽老儿便要给你赐婚?”萧寒月淡淡地道,“难不成那小公主也要跟我一样受赐婚圣旨守两年?” “不一样。”宁夜摇头,“北陵如何能和西楚相比?北陵公主若是嫁到夜王府,到顶不过是个侧妃,不以娶正妻之礼相待,就算不得违孝。现在所有的成年王爷,也只有本王和太子未曾纳妾,这联姻的任务落到本王身上不奇怪。” 萧寒月抿了抿嘴唇,“既然是你要纳妾,与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能替你纳。” 闻言,宁夜呆了呆,随机低笑出了声,愉悦地道,“吃醋?”看来她是很不希望他纳妾呢,从前竟是没发现逗她如此好玩。 “谁吃醋?”萧寒月深吸一口气,怒道,“你爱纳谁纳谁!别说什么北陵公主,你将东西南另外三个陵的公主都给纳了我也管不着,你......唔。” 温热的气息骤然扑面过来,萧寒月连带着瞳孔都收缩了下。宁夜指尖将她的下颚扣的死死的,萧寒月根本逃不过这个吻。 或者说,在她意识回归以后,没想着去推开他。唇瓣被舌尖轻轻挑起,对吻,其实两个人都有些生涩,可是男人却在这方面天生有着更好的天赋,和先前的蜻蜓点水不同,更加温柔缱绻。 房间中再没了声响,唯有静谧和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以后别在说这种话,我会不高兴。”宁夜低低地道。 萧寒月头有些微微垂落,面上艳霞发烫,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想问他一个问题,可是心里纠结的狠,半晌后,她下定了决心般地抬头。 “我不会娶北陵公主的。”宁夜忽然道。 “嗯?”萧寒月疑惑,“你既然有想复国的信,娶了北陵公主就能得到北陵帝国的支持,不是更好吗?” 宁夜幽幽地看着她,“从前我舅说过,夜王府只需要一个女主人。” 一个女主人。萧寒月头重新低了回去,清竹林的鬼面医仙吗?如果他知道她们是同一个人,他的这两份感情又该变成什么样? 萧寒月苦笑了下,看来她的那个问题没有必要去问了。 “京城外袭击你们的人可抓到了?”萧寒月道。 “暂时没有。”宁夜道,“为首的人武功极其高强,与我交手不分上下,天幽帝京除宁涟那边和城郊清竹林外,没有这种高手。” 第一百五十六章 引蛇出洞 清竹林......萧寒月眯了眯眼睛,清竹林是江湖组织,若是真的插手,只能说明江湖也开始参加朝廷斗争了。 可是......为什么呢?程子昂已经占领清竹林,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何故要再陷入这趟浑水? “不过既然能出手一次,那势必还有第二次。”宁夜淡淡地道,“总能抓到把柄的。” 萧寒月点点头,随即又担心起来,“你的武功也暴露了。” 宁夜愣了愣,笑道,“在那种情况下没办法,他们将我身边有多少人都算了个清楚。我若不动手,那就当真要死在那里。” 闻言,萧寒月双手抱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宁夜哭笑不得,“这是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不会做不留后手的事情。”萧寒月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风般和熙,“说吧,又打什么坏主意?” 宁夜扶额,转而唇角勾了勾,“你觉得呢?” 萧寒月垂首想了想,挑眉道,“引蛇出洞。还有,你准备好了。” 他将本事藏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内敛锋芒吗?而现在他将武功暴露,盯着他的人就会警觉,甚至忍不住出手。 宁夜的敌人不会只有一个,所以到时候他要面对的会是......四面夹击。 这是一步非常危险的棋,他敢下,证明他要反击了。 “不错。”宁夜颔首,笑道,“你很是了解我。” “我毕竟是西楚公主,你就这么告诉我你的计划,不怕我卖了你吗?”萧寒月将下巴微微抬起,饶有趣味地道,“你应该知道你辛苦筹谋十几年的东西,只需要我一句话就会毁于一旦。” 宁夜眼眸幽光闪烁,“我懂,所以我在赌。”他就赌她的心会向着谁。 面对他的注视,萧寒月笃然心头颤了颤,低怒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哑巴都不一定让人放心,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你拿这个打赌,实在是笨的很!” 宁夜收回视线,低低一笑,“你若是觉得我笨,那就笨吧。反正我从来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萧寒月哼了哼,“你不笨。就是心太急了。” 宁夜一怔,哑然失笑。她是在说他的伤,他要是能在等上几天,等后背的伤好了再动手,今天就不会又躺在床上了。 “无妨。”宁夜俊颜上多了几分惰懒,“天幽皇帝也知道我因为去接北陵公主牵动了伤势,特放了我几天架。以后我想来不会有多少这种安闲时日可以过,现在享受享受也好。” 潋滟的眸子再度停在萧寒月那张艳色风华的脸上,宁夜笑道,“你反正在夜王府也闲,青竹阁这么僻静的地方你这性子多半受不了,不如搬来牡丹阁照顾本王吧。” 搬到牡丹阁?那就是要跟他住一起?萧寒月脑中‘轰’了下,一片空白。 热潮爬上脸颊,萧寒月恼道,“你在牡丹阁,吃喝都有人伺候,柳絮和苏慕两个还不够照顾你么?” “柳絮和苏慕都是男子。”宁夜身子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勾唇道,“有些事情他们帮不了我。” 这话说的就有些暧昧和意味深长了。 “你......”萧寒月瞪了他一眼,然后顶了个大红脸连忙朝房间外跑了出去。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宁夜脸上满是愉悦,双目都散着盈盈光辉,低笑道,“先前撩拨本王可是一副好手,现在倒是容易害羞。果然世间女子没有脸皮厚的。” 门外苏慕和柳絮探了个脑袋进来,他们就守在门外,也看见了寒月公主跑走的样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气,他们好不容把寒月公主骗进来,叫殿下三言两语地又给弄跑了。 “王爷。”柳絮试探地喊道。 宁夜淡淡地‘嗯’了一声,“进来吧。” 苏慕微微松了口气,看王爷的样子好像没发火。 “柳絮。”宁夜喊道。 柳絮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宁夜笑了笑,只是这笑意间透着一股子冰冷寒意,“本王觉得你最近武功退步了,所以决定让你夜王府暗室历练个半个月。” “啊?”柳絮身子哆嗦了下,“王爷,其实我还是很能打的,这暗室半个月要不就算了。” “即可执行!” 柳絮只能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王爷,不知道柳絮犯了什么错。”苏慕嘴角抽了抽。半个月啊......柳絮这丫出来精神还能正常吗? “他没犯错。”宁夜挥了挥手。 房间的屏风后,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对宁夜行了个礼,然后身子一闪,在窗户前打了个滚翻了出去。 见到这个人,苏慕方才明白过来。 这人是夜王府暗卫队的队长,名叫苏雁,和他算是一个师门出来的。 身为宁夜的贴身暗卫,他自然知道苏雁被宁夜派了什么任务。苏雁的任务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监视寒月公主的行踪......然后不定时和王爷报备。 看来先前在牡丹阁院子里,柳絮抱寒月公主大腿的事儿,果然是被王爷知道了。 “那个王爷。”苏慕硬着头皮地道,“我觉得柳絮做事实在是欠妥!活该进暗室!” “你想说什么?” 苏慕轻咳地道,“只是殿下准备动手,现在是正是用人之需。柳絮武功还不错,不如小惩大诫吧。” 宁夜淡淡地道,“本王知道。你等三日后去躺暗室将柳絮带出来。” 苏慕嘴角又是一抽。他很清楚,自家王爷决定的事情很难做出改变,就算是他劝也一样。 所以说,殿下根本就没打算真的关柳絮半个月......只是想吓吓他。 “本王暂时不会出府。”宁夜望向房门,脑中想起那女人红脸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又弯了起来,“关她这么多天了,估计在府里面无聊的发慌。你待会儿去宫里,替本王给安乐知个话,若是有空就来夜王府陪陪她吧。” 苏慕茫然,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宁夜口中的那个‘她’是谁,忍不住笑道,“王爷要是想让寒月公主开心,不如将公主的禁给解了吧。” 宁夜微微沉默,许久,才道,“天幽帝京太多人盯着夜王府,她这个时候不能出去,禁还是留着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陪玩 苏慕怔了怔,王爷先前就有出手的打算了,他给寒月公主下禁,是因为不想让寒月公主受伤吗? “王爷,你这样替寒月公主着想,为何不告诉她呢?”苏慕皱了皱眉。听琴音说,因为王爷给公主禁足,寒月公主似乎是很不高兴。 无缘无故地将人禁足,就是他也觉得是王爷不对。 “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本王只是想保护她。”宁夜拿起先前的书卷,重新摊在身前翻看起来,“你退下吧。” “是。” 萧寒月在夜王府逛了几圈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以后才缓步回了青竹阁。 “公主回来啦?”琴音娇笑着上前,偷偷打量了萧寒月一眼,笑意更浓郁了,“公主的脸又红了。” “什么叫‘又’?”萧寒月瞪眼。在宁夜那里她得被调侃,回了青竹阁还得被调侃,这死丫头是翅膀硬了是不是!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琴音吐吐舌头,然后讨好地走到萧寒月的身后替她捏着肩膀,“怎么样?公主去趟牡丹阁,回来是不是心情舒爽多了?不生气了吧?” “还气着呢。”萧寒月淡淡地道。宁夜可没说要解了她的禁,这两天她还得闷早夜王府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呃......”琴音一囧,“那不然,公主再去牡丹阁坐坐?” “不要!”萧寒月果断拒绝,不过当她看到琴音满目疑惑地眼神以后,立即干笑道,“我饿了,有吃的没?” 琴音眨巴眨巴眼睛,“还没到用膳的时候,公主要不吃些糕点吧,奴婢刚做了新鲜地芙蓉糕,这就去给公主拿过来。” 芙蓉糕啊,萧寒月吞了口口水,琴音做菜的手艺一般,可要说做糕点,西楚宫里那位嬷嬷可是一把好手,琴音深得她的真传。 而且着芙蓉糕还是母女两个的拿手绝活,她记忆中虽不记得那股味道了,可惠贤长公主每次吃的时候都会夸赞,想来是差不了。 “你快去拿。”在萧寒月的推推搡搡下,琴音哭笑不得地进了青竹阁的小厨房。 一盘精致地糕点摆放在院子的石桌上,萧寒月捻起一块芙蓉糕往嘴里送。 口感软糯,入口鲜甜,全然没有糕点的腻味感。 “好吃!”萧寒月由衷夸赞道。她身为清竹林之主,吃过的糕点不计其数,琴音做出来的糕点,就连六坊斋也难以媲美。 “你当我身边的丫头真是可惜了,应该开家糕点铺子的,一定比六坊斋赚钱。”萧寒月边吃边笑道。 “公主。”琴音立即娇嗔道,“我若是去开铺子了,谁来照顾公主?秦双公子能行吗?” 萧寒月一噎,轻咳道,“我有手有脚,四肢健全的,自己能照顾自己。” 闻言,琴音顿时掩嘴轻笑,“公主什么时候能自己将房间里那些繁琐的衣裳穿会了再说这话吧!” 萧寒月再次咳嗽起来。这惠贤长公主留下的衣物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东西,她当真是不会穿啊。 所以后来的新衣裳,萧寒月都交待琴音以简洁为主,可她口中地简洁,和琴音所认知的‘简洁’似乎不是一个档次。 于是乎,萧寒月房间里复杂的衣裳多了又多,虽然有几套她能自己穿,可绝大多数......不可能。 “算了吧,你就在我身边多留几天。”萧寒月咬了一块芙蓉糕道,“给本公主一个人做做糕点也不错。” 琴音莞尔。 差不多一盘糕点都见了底以后,青竹阁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掺杂着抱怨。 “离夜表哥的牡丹阁这么远?你们为何将月姐姐的房间安置在这啊!” “算了算了,我知道夜表哥的牡丹阁野不是轻易能进去的,便不找你们麻烦了。” “......”萧寒月心神晃了晃,女子的声音?夜王府进了女人?不敢着声音倒是耳熟的紧。 青竹阁的院门外,苏慕带着两道倩影缓缓而至,萧寒月回身望过去,面色惊诧。 “安乐?” “月姐姐!”秦宣仪听见萧寒月喊她,直接提起裙摆跑了进去。 “你怎么来夜王府了?”萧寒月失笑道。 秦宣仪嘻嘻笑道,“夜表哥让我来的,他说你早府里面无聊!说起来我还是托了月姐姐的福,平日里表哥都不让我来的。” “为何?”萧寒月挑眉。她看得出来,宁夜虽对天幽皇室不耻,可这种偏见却并未放到秦宣仪身上。 而秦宣仪也是少有的没有因为宁夜名声疏离的人,连她都不能来夜王府吗? “月姐姐你不懂。”秦宣仪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夜表哥不喜人进府里,尤其的女子。你在夜王府住了这么久,可见过有哪家朝臣或是闺秀来探望过?” 萧寒月想着也是。她住了这么久就看见宁安来过,而且还是来找麻烦的。 “安乐郡主,要注意礼仪哦,不然等回了宫里我就告诉名扬,让他收拾你。”另一个与秦宣仪一般大小的女子跟着苏慕跨进院门笑道。 “金玲,你就知道名扬名扬。”秦宣仪侧身看向她,娇俏的脸上透着狡黠的意味,“名扬先生要是知道你这般念着他,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还有,你对名扬先生的称呼好亲热啊!” “安乐郡主!”金玲捂了捂脸颊,“你现在越来越喜欢取笑我了!” “哪儿敢呢,嘻嘻。”秦宣仪娇笑道,然后见萧寒月看着自己,立即介绍道,“月姐姐,这是我在书塾的陪读,叫金玲,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金姑娘。”萧寒月打量了她一眼,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呀。 “寒月公主。”金玲朝萧寒月行了个敬礼,同样是微微一笑。 萧寒月暗暗点头,这个金姑娘倒是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将礼仪和规矩学到了骨子里。 秦宣仪这个郡主反而不如她端庄,但亲宣仪胜在娇俏和古灵精怪,对比这种刻板,反是更加讨喜。 “寒月公主,属下奉王爷之命将安乐郡主和金姑娘带过来给你解解闷。”苏慕笑道,“王爷说了,安乐郡主可以在府里面躲住几日,有她们陪着,寒月公主想来就不气了。” 萧月撇撇嘴,但倒是也没有反驳。 “咳!那属下就告退了,寒月公主和安乐郡主,金姑娘玩的开心些。”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金玲情事 眼见苏慕出了青竹阁,萧寒月再度撇嘴,宁夜倒是会抓契机。 “琴音,芙蓉糕厨房里还有吗?” 琴音颔首,“有呢,奴婢做了许多,还在蒸笼里,热乎的,这就去拿。” 萧寒月招呼二人坐下,这院子布置极其雅致,在院子中央还用泥石砌了个桌子和四个石凳子。 “原来我还想夜表哥是不是亏待了月姐姐,现在看这院子,一点都不比牡丹阁差嘛。” 秦宣仪一双滴溜溜地眼睛在院子里扫来到去。 牡丹阁种了满院子的紫牡丹花,一定是雍容而华贵,秦宣仪就算没见过,却也能想象的到那副壮阔景象。 至于这青竹阁,虽然没有牡丹阁的气派,却是难得的一片幽静,尤其是院子旁的那片小清竹林,每棵竹子宛若碧玉一般翠绿通透。 秦宣仪身为郡主,一出生就是见识大场面的,这鉴宝能力自然也是不俗,看得出来这每棵竹子都非凡品,要说起价值,或许不如夜表哥牡丹阁的紫牡丹,但也差不了多少吧。 “确实不比牡丹阁差。”萧寒月笑道。这青竹阁更像她前世的居所,而且她天生喜安静,所以对青竹阁那是由衷喜爱。 从前也在宁五皇子府地雪雁苑住过一段日子,还真的没有青竹阁住的舒心。 感受到一股视线在偷看自己,萧寒月疑惑地看向金玲,“金姑娘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金玲显然是没有料到萧寒月如此敏感,连忙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视线移开,在她的认知里,毫无顾忌地打量别人显然是一种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何况她打量了人家许久,还被人家当场抓包,这位姑娘地小脸一下子就红了,“没......没有,我只是觉得寒月公主根传言有些不大一样。” “哪里不一样?”萧寒月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外人是如何评判我的,金姑娘要是知道的话不妨告知一二。” 金玲望了秦宣仪一样,见她娇俏一笑才犹豫地道,“外人对寒月公主的评判就跟夜王殿下的评判有个相似之处,就是褒贬不一。” 萧寒月面不改色,这么多人看着一个人,当然是有觉得好的也有觉得坏的。要人人都夸赞或是人人都唾弃,除非是刻意为之,要不然很难做到。 “有人说寒月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敢爱敢恨,对夜王殿下情根深种,是女中豪杰。”说到这里,金玲眼神略略躲闪了下,“还有人说,寒月公主身为女子,和夜王殿下当众......亲吻,实在是不知检点,有辱西楚和天幽两国名声。” 前半句萧寒月听着并无不妥,可过后一张脸却是黑了下来,额间似乎都青筋暴露。 “我什么时候和宁夜当众......了?” 秦宣仪很天真地道,“金殿之上,还有净水湖旁,那可是天幽帝京所有百姓都看着呢!” 还有许多外来参加天幽元宵祈福盛宴的人也看到了,不过秦宣仪在看到萧寒月的神色以后,就默默地把到嘴边的话重新吞咽了回去。 她能感觉地到,再说,月姐姐会杀人的。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金玲拍拍额头,“寒月公主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而且夸赞公主的人远远比觉得公主不好的人多的多,连宫中的名扬先生都很欣赏寒月公主。” “名扬先生?是谁?”萧寒月听着这个很陌生的名字疑惑地道。 秦宣仪道,“名扬先生是我天幽第一才子,年纪虽不大,宫中的公主和几位皇子都得喊他一声老师。他有时候会来书塾教导我们礼仪或者诗解。” “嗯.....是阿玲最喜欢的人!”说完,秦宣仪给金玲投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金玲羞的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安乐郡主,都说了好多遍了,我对名扬先生那是钦佩,可没有别的想法。而且听说谢国公要给名扬先生定亲了,怎么着也轮不到我?” “不是吧。”秦宣仪瞪大了眼睛,“名扬先生要娶亲了?那你还有空来我宫里闲逛?” 萧寒月问道,“这名扬先生难不成还是国公府的人?” 秦宣仪啧啧了两声,“月姐姐身为西楚公自然是不知,名扬先生出生同样不低,是谢国公的嫡子,加上才华灌溉,长相虽比不上涟表哥和夜表哥,但也颇为俊美。比起涟表哥和夜表哥这样可望而不可及的男子,天幽帝京还是名扬先生更讨人喜欢些。” 这来来回回讨论一个人,就连萧寒月都有些好奇这谢名扬是何方人士了。 一个郡主,一个相府嫡女,居然都对其欣赏至此。 萧寒月清楚,无论是秦宣仪还是金玲,可都是天幽帝京数一数二的女子,寻常男人可入不了她们的眼。 “你对那位谢国公府的公子真的只是钦佩?这名扬先生固然不错,可是你这相府嫡女难道还配不上她吗?”萧寒月指了指金玲,笑道,“既然喜欢,他又迟早要成亲,何必将他让给别人呢?” 此话一出,秦宣仪首先眼眸子亮了起来,拍手道,“本郡主也是这么跟阿玲讲的!喜欢就去追嘛,这不是说什么......女主男隔层纱,阿玲就该大胆些。” “我......”金玲红了脸,“我是女子,从小爹爹和娘亲就教导我,女儿家要矜持,我若是去追名扬先生,会给咱们相府丢脸的。” “脸有个屁用!”秦宣仪翻了个白眼道,“我且问你,如果名扬先生真的成亲,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别的女子,和别的女子入洞房,和别的女子恩爱甜蜜。那时候,你可有后悔的机会?” 金玲顿时失了语。 萧寒月心头猛叫一计好,这秦宣仪出生宣仪将军府,果然骨子里头还是留着宣仪将军的血气。起码处事做派都全然没有闺阁女子的那种优柔寡断。 其实很简单的道理,这些闺中女子每每都要弄的复杂些。 “安乐说的不错。”萧寒月道,“要是现在放弃,那么以后你就得做好这样的打算。” 金玲眼神微微有些黯淡,苦笑道,“我只愿他能一生一世安好。” 萧寒月暗自摇头,这样软弱的性子,何谈去追求真爱?金玲有这样的才貌和背景,却不懂得好好利用,只能眼睁睁地把眼前的人放走罢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谈天 “公主,芙蓉糕。”琴音从青竹阁的小厨房出来,把装盘的芙蓉糕放在三人中间的石桌上。 “好香。”秦宣仪对糕点这种东西就是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直接捞起一块吃了起来,边吃看向琴音的视线愈发炽热,“我宫里也有会做芙蓉糕的宫女,怎么就差这么多呢!你以后来我宫里当厨子怎么样?” 琴音嘴角抽了抽,没有答话,而是把眼神求助似地投向萧寒月。 公主,你可得救救我,要不然奴婢就得被安乐郡主运走了。 萧寒月低低地笑了笑,她先前才叫琴音跑去开糕点铺子,安乐又喊她去当厨子,估计这丫头这会儿内心确实是有点崩溃。 “琴音是我从西楚带过来的,她的家里人都在西楚,恐怕没办法跟你去宫里。”萧寒月莞尔道,“你要是真想吃琴音做的糕点,派人来夜王府知会一声,我让琴音做了给你送过去就是了。” 反正天幽皇宫和夜王府离得不远,拿个食盒运过去,糕点还是很新鲜的。 秦宣仪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太强忍所难,眨巴眨巴眼睛道,“那月姐姐可不要忘了这个承诺!” “不会忘记的。”萧寒月道。 见秦宣仪狼吞虎咽的样子,金玲不知从哪拿出来一把戒尺,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敲,“郡主,要注意吃饭礼仪啊。” “阿玲!”秦宣仪随手在衣摆上擦了擦,然后去抓那把戒尺,瘪嘴地道,“夜表哥让咱们来夜王府是给月姐姐解闷的,就你这戒尺敲来敲去,还怎么解闷?” 金玲对上萧寒月的眼神,连忙将手里的戒尺收了收,然后瞪了秦宣仪一眼,“你若是能规矩些,我还用得着操这心吗?” 秦宣仪无奈。金玲的礼仪连皇舅舅都夸赞,是全天幽帝京最端庄的女子。 而她,安乐小郡主却是恰恰相反,是全天幽帝京最没有规矩的郡主。 于是乎,金玲成功的成了她的陪读,虽然平日里两个人关系都还算不错,可秦宣仪但凡有哪里坏了规矩,金大小姐的戒尺可是一点儿都不含糊的。 偏偏这戒尺是皇帝舅舅为了磨练秦宣仪的皇室礼仪御赐的东西,所以反抗不得。 天知道秦宣仪多少次想把这戒尺偷走给扔了。 “阿玲!” “在我青竹阁便随意一点吧。”萧寒月看了秦宣仪一眼,眼看她就要发作,连忙打了个圆场,略微汗颜地道。 她们可千万别在她的青竹阁闹起来啊。 听萧寒月这么说,金玲眨了眨眼睛,“既然寒月公主这么说了,那我就允许你今天稍稍放肆一回。” 秦宣仪撇撇嘴。不过金玲允诺今天一天不管她,还是能让她少掉不少压力,就点点头不准备计较了。 “宁夜说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们准备住多久?”萧寒月道。 安乐身为郡主,应该不能在夜王府待的太久吧?金玲也是丞相府的小姐,一举一动都得被人盯着看着。 虽然她们进夜王府是打着给她解闷的名义,可真的住太久,对两个姑娘家名声不好。 “放心吧月姐姐。”秦宣仪像是能看出萧寒月的担心似地道,“我们这番过来是得了涟表哥和父皇的同意的。外人不敢多说什么。” 金玲叩首,“正好北陵公主和使者进天幽帝京,我爹爹和皇上他们都忙着寒暄那位公主殿下,我们可以多住些日子。” 北陵公主。萧寒月氤氲匍匐的眼瞳幽光一闪,掠起丝丝缕缕的咬牙切齿。 “那个公主殿下,漂亮吗?” “漂亮啊!那可是北陵国的公主!哎呦!”秦宣仪脱口答完以后就觉得石桌子底下的脚被狠狠地踩了踩,她转而看向金玲,见她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子,立即改口道,“不过当然没有月姐姐长的好看,月姐姐的娘亲可是前九州大陆第一美人,哪里是区区北陵公主能比拟的。” 萧寒月皱了皱眉,她从前对样貌当真是不放在心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在意了。 男人.....斗喜欢漂亮的女人么? “可你说的是我娘,不是我。”萧寒月颦眉。 “差不多啦。”秦宣仪耸耸肩膀,“月姐姐有那样子的娘亲,当年西楚皇帝也是翩翩美男子,月姐姐觉得自己能差的到哪里去?” 萧寒月睫毛颤动了下。对于西楚皇帝,她现在那个所谓的父皇,她很排斥。 在她娘死以后就左拥右抱地广纳后宫,还将原本的惠贤长公主送来西楚和亲,导致其惨死在异国他乡。 这种男人,纵使是长的还过得去,别的......一无是处! 她娘这么一个惊才艳艳的女子,怎么就在挑选夫婿地时候瞎了眼呢? “当年西楚皇帝和先皇后也一度传为佳话,可惜了,嘶。”脚上再次传来一阵痛楚,秦宣仪咧了咧嘴角,捂住嘴巴鼻子,又说错话了。 “那个......寒月公主,我们可能得在你的院子打扰好一段时间了。”金玲立刻转移话题,干笑道,“我已经跟爹爹说过了,准备在夜王府陪郡主住道宫宴前夕。” “宫宴?”萧寒月头有些大,不是吧,又来宴会,上次在欧阳家的宴会就闹出不少事情。这天幽怎么这么烦人,大小宴会几乎是数不胜数。 而且每次都得整点幺蛾子出来。 “这次的宫宴非同寻常,是为了给北陵公主接风洗尘。”金玲道,“时间大概是定在了小半月后,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到场的。” 接风洗尘?萧寒月嘴角抽了抽。哪个接风洗尘宴要定到半个月后的?而且北陵这么个小国公主,用得着接风洗尘宴吗?她看是天幽皇帝准备在这小半月给那位北陵公主寻门亲事吧。 不过十有八九还是在宁夜和宁涟两个人里选了。毕竟天幽老儿虽然膝下皇子众多,可除却没有成年的,就只剩下宁夜和宁涟没有侧妃了。 “你们要在我这住小半个月吗?”萧寒月问道。她倒是没什么,只是她现在被宁夜禁足,出也出不去。 金玲就罢了,可秦宣仪和她一样生性好动,能待的住嘛? “对啊。”秦宣仪笑着道。 萧寒月哭笑不得,“我被宁夜禁足的事情,他可告诉你们了?” 第一百六十章 解禁 “禁足?”果然,亲宣仪和金玲齐齐瞪眼,双眸几乎睁地和铜铃般大小。 “夜王殿下和寒月公主如此情深,他怎么会将你禁足?”金玲还是满不可思议。 “是啊。夜表哥还喊我们来这陪你解闷呢。”秦宣仪摸了摸后脑勺,怎么样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吧。 “你们吵架了?”秦宣仪纳闷。 “算是吧。”萧寒月摸了摸下巴,脸颊有些熏红。那天他们吵架的时候宁夜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可上午她去牡丹阁的时候这人对之前的事情只字未提。 所以她也不清楚他们两个和好了没有。 金玲和秦宣仪都是女子,感知极为敏锐。她们在捕捉到萧寒月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以后,就明白过来他们这架吵的没什么骨气。 “月姐姐,你是女子。”秦宣仪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萧寒月的肩膀,“所以要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秦宣仪白了她一眼,“要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不就是解禁吗?有我和阿玲,根本就不在话下。” 萧寒月身子微微哆嗦,眼见二人齐刷刷凑过来的视线,总觉得浑身散发寒颤。 “走吧。”秦宣仪和金玲站起身来,拉着萧寒月往青竹阁主房的方向走,边走边问道,“月姐姐,你的房间在哪?” 萧寒月还没开口,二人又转向琴音,“带我们过去,还有,将月姐姐的衣裳首饰都拿出来。” 琴音掩嘴笑了笑,答应一声就走到前方,给两位小主带路。 邻近傍晚的时候,整个夜王府都静谧了下来。 王府的一条小径内,萧寒月一袭金钗轻纱,略施粉黛,被身后两个女子推了推。 “快进去吧。”秦宣仪和金玲朝萧寒月挥了挥手。 萧寒月嘴角抽了抽,“这就是你们说的......要我利用女子的优势?” 将她拴在房间里面一下午,给她化成了这幅鬼德行。 宁夜那样的人,会吃这套? “是啊。”金玲偷笑道,“你和夜王殿下不一样,那是有婚约的人,就该下点猛药,懂了么?” “嘶。”周围掠起凉风,萧寒月紧了紧身上的薄如蝉翼的纱衣,轻咳道,“我觉得我还是换身正常点的衣裳。” “不要不要。”秦宣仪连连摇头,笑道,“好看,好看地紧,我打包票,夜表哥一定迷的不要不要的,去吧。” 见她们二人如此坚持,萧寒月心头也颇有些期待起来,于是在秦宣仪和金玲的视线注视下,缓步走进了牡丹阁。 烛火亮起的房间里面,宁夜换了一身绛紫衣袍坐在桌前,淡淡地对着跟前的一名男子道,“半个月的功夫,破了本王的五座城池,现在还逼得你亲自过来,蔺青云前些日子说的,本王还没太过放在心上,不过现在看来那位南岭公主......需要让本好好正视一下了。” 男子苦笑着摇头,“殿下快想个法子吧,那位南岭公主在兵法谋略上确实有过人之处,属下们......实在无能。殿下若是再不出手,恐怕她会将殿下手里的所有城池都攻一遍。” 这南岭公主还真是神奇,别家的城池都不要,就专门挑他们家殿下的城池打。 “本王知道了。”宁夜皱了皱眉,“等宫宴过后,本王亲自去会会。凌云,依照你们的本事,就算拦不住,拖延一阵子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这个请殿下放心,我们弃了一座城池和那南岭公主周旋,等到王爷来以南的城池以后,我们就能反打,将那些城池抢回来。”凌云道。 “好。”宁夜叩首,“那此事就......”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止住,因为在那瞬间,他的房间里走进了一道妙曼只着轻纱的艳色女子。 宁夜瞳孔略微收缩了下,俊颜刹那间阴沉地宛若乌云席卷。 凌云自然也瞧见了,先是一呆,在看到宁夜的神色以后,连忙收回眼神,“属下明日就启程回南城,属下会在南城恭迎主子。” 说完,他身子闪了闪,逃也似地遛出了房间。 “呃......”萧寒月窘迫,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宁夜的心情变化,而且这种变化还是朝着负面迈进的。 该死!秦宣仪和金玲两个人,她怎么觉着自己被她们两个耍了。 对面的男子站起身来,就在萧寒月觉得他要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那男人拐了个弯,走向床沿,然后抱起桌上折叠好的被褥。 手腕一甩,直接把被褥扔在了她的身上。 “盖好。”宁夜覆手背对着她,语气有些压抑地沙哑,“谁叫你这么穿的?” 萧寒月将被子拉拉好,把自己全身上下都遮盖住,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安乐郡主和金家大姑娘,她们说你喜欢。” “觉得本王会喜欢......所以穿了?”宁夜转过身来,挑眉问道。 萧寒月乖巧地点点头,耸了耸肩,“不过看样子你不喜欢,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么穿。” 宁夜默了一会儿,走过去将她连人带被子捞进怀里,“不,本王喜欢。但是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这么穿。” 萧寒月愣了愣,在对上宁夜极其认真的眼睛的时候,垂首道,“我答应你,以后不在别人面前穿。” 宁夜笑了笑,低声朝外喊道,“苏慕,去青竹阁给她拿件衣裳。” 外头传来回应,紧接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愈扬愈远。 “你今晚留在牡丹阁吧。”宁夜道。 “啊?”萧寒月瞪大了眼睛,伸手一把把宁夜搂住她肩膀的手打开,恼道,“你现在想都不要想。” 宁夜愣了愣,望着手背被打出的一片红,失笑道,“是你想多了吧?你若是今晚不留在牡丹阁,回了青竹阁你恐怕也睡不好。” 萧寒月窘迫,确实,她今晚要是回青竹阁,秦宣仪和金玲多半是要拉着她讲一夜大道理了。 说不定还会教她更多不靠谱的法子,除非她今晚留在牡丹阁,要不然这耳根子是别想清静。 “本王是为你好。”宁夜正色道,“放心吧,本王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今夜若是留在牡丹阁,本王明天就将你的禁给解了,到时候你们舒舒服服的去玩,岂不是更好?” “你真的要解我的禁?”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共同用膳 “你说话可算数?”萧寒月仰着小脸问他。 “算数。”宁夜眉间一扬。难道他何时骗过她不成? 萧寒月又犹豫了下,“那好吧,我今晚就待在牡丹阁。” 宁夜笑了笑,“我让苏慕待会儿备一张软榻给你。” 软榻?萧寒月额头立即拉下三条线,“不分房?”她明明记得牡丹阁还有一间厢房。 “厢房满了。”宁夜似是知道她所想一般,勾唇道,“我牡丹阁就一间厢房,今晚给凌云了。剩下两间房一间是苏慕的房间另外一间是柳絮的,你想住哪?” 不过他没有告诉萧寒月的是......柳絮被他罚去了夜王府的暗室,这两夜都出不来,所以他那间房间是空的。 萧寒月抿唇,就算是这样,那不该是她睡床,宁夜睡软榻吗!他丫究竟是不是个男人? 不知道对女人要懂得谦让吗? “本王还没用晚膳,你先陪本王用完晚膳,然后去沐浴吧。”宁夜将一切打点地分外妥当。 萧寒月能怎么办?只能抽着嘴角应声叫好了。 苏慕的效率极快,不过片刻的时间就从青竹阁给萧寒月重新取来了一套衣衫。 “我去。”萧寒月看着那件衣裳忍不住抱着被子朝他爆粗口,“你取的这件衣裳,和我现在身上穿的,有什么区别吗?” 苏慕放在桌上的那套衣衫,居然也是轻纱质地,薄薄的一层,根本就比萧寒月身上这件不逞多让! “属下......”苏慕委屈地道,“属下去青竹阁拿衣裳,琴音姑娘说寒月公主的柜子里就只有这种。” 萧寒月扶额,不用说,她也知道这恐怕是秦宣仪和金玲干的好事儿,竟然连琴音也被收买了。 “要不,属下再去躺青竹阁?”苏慕试探着问道。 “不用了。”宁夜望向桌上的轻纱衣衫一阵颦眉,“再去多少次结果都一样。” 想到这里,就连他也颇为头疼,“本以为安乐够胡闹了,金大小姐是相府出生,又是天幽女子典范,能管着她些。没想到来了夜王府,竟然是跟安乐一起胡闹。” “那我难不成晚上也这么穿?”萧寒月眼巴巴地看向他,“你快给我想办法。” 宁夜垂帘,清冽华贵的俊颜突然绽开,敛眉低笑,“现在知道害羞了?刚刚进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萧寒月咬了咬嘴唇,连带着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一副不愿意再理他的样子。 苏慕突然有种想呕血的冲动,他怎么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自己仿佛是个多余的。 “你。”宁夜潋滟的眸光微微扫到苏慕脸上,淡淡地道,“下去备晚膳。” “是是是。”苏慕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 “他真下去了?”萧寒月颦眉,“要不我自己回青竹阁拿。” 秦宣仪和金玲总不能拦着她吧? “不行。”宁夜果断拒绝。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松开搂住萧寒月的手,似乎是沉思了一会儿,“本王好像记得这房中有一套你的衣裳。” 那天在净水湖旁客栈的时候,苏慕多带了两套过去,后来萧寒月去了欧阳家,这衣裳就放在了他的房中。 “本王去给你拿。” 萧寒月点点头,直接坐在了床沿上等他。 宁夜的房间的物件每一样都价值连城,但布置不算浮夸,给人一种很典雅的感觉。 在房间邻墙的一侧有一个书架,上面也摆放了一些书籍。 宁夜这人似乎很爱舞文弄墨的东西,萧寒月先去过他的书房,也是书架摆满满当当。 “我对书的兴趣其实一般,只不过有时候需要点东西来打发时间。”就在萧寒月眼神顿在书架上许久以后,宁夜不知何时拿了一套大红衣裙走了过来。 萧寒月接过衣裙,“难怪你从不让人进牡丹阁,外人眼里你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要是看见这些书,恐怕难保不会惊掉下巴。” “......”宁夜轻咳,“本王不让人进牡丹阁,也不是这个原因。” 萧寒月挑了挑眉。 还有别的原因? “你且先去把衣服换了吧。”宁夜忽然笑了笑,“该把被子还给我了,否则晚上我盖什么?” 萧寒月脸一红,“你转过身去。” 宁夜饶有兴致地抬了抬下巴,半晌,缓缓转过了身。 听着后面女子切切索索穿衣的声响,宁夜本来平静如水的心激荡起一抹涟漪。 萧寒月将手里的衣裳扣子一一解开,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好在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衣服。虽然也有些繁琐,可她看琴音给自己穿过,不过也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衣服穿上。 “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宁夜回身,一双潋滟的眸子审视似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阵,笑道,“不错,比披着被子顺眼多了。” 萧寒月瞪了他一眼。 没过多久,苏慕将饭菜和碗筷都送进了宁夜的房里,然后极为机灵地退了下去,还贴心地将原来敞开一丝缝隙的门也顺带带上了。 “你的口味倒是和我相近。”萧寒月眼睛扫着桌上的饭菜。 翡翠鱼,珍珠鸡,玛瑙酒,就连普通的青菜都散发着浓浓的药香。 她的青竹阁是单独起小灶的,所以从来没用过牡丹阁的膳食,现在看来同为天幽王爷,当初还是燕王的宁安那儿的伙食显然就没有夜王府好。 “我身体不好,所以苏慕就常常在菜上下功夫。”宁夜似乎是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伸手夹了一筷子放在萧寒月跟前的碗碟里面,“这些菜吃了都不错,你要是喜欢多用些,以后我让苏慕也给青竹阁送一份。” 萧寒月微微颦眉。他的身体还是不好么?果然离了清竹林还是不行。 萧寒月拿起筷子吃掉碟子里的菜,便心底开始暗自琢磨。 有她在,宁夜的暗疾迟早能够痊愈。可是这病拖了这么多年,他的这幅身子确实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嗯,需要再用些药调养调养。 上次在净水湖旁,那白胡子老道还给了她一株冰心草,再混些药应该可以起到一点作用。 “牡丹阁的菜都有药味,我本来还担心你会用不惯。”宁夜略微有些惊讶,拿着筷子认真地道,“看来一份不够,我让苏慕给青竹阁送三人份的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留宿牡丹阁 “什么?”萧寒月回过神来,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下一秒,她就发现桌上的菜就跟风卷残云般地一扫而空。 “......”抬眸间,萧寒月对上宁夜那双幽深潋滟又满含笑意的双目,呃了一声。 这桌上的......全是她吃完的? 再看宁夜一脸风轻云淡放下筷子的样子,显然是没怎么吃。 “要不要再备一份。”萧寒月满脸写着尴尬。 她刚刚是在想事情,不知不觉就......怎么办,好丢人。 “没事,我本来就不饿。”宁夜淡然一笑,伸手拎起桌侧的茶壶,边斟茶边道,“放着也是浪费,你能吃完是最好了。” 萧寒月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不是紫牡丹花瓣的茶。” “我其实不是特别喜紫牡丹花瓣,所以除非有贵客上门,不然我房间的茶水都是普通的茶。”宁夜道。 萧寒月又品了品,莞尔一笑。 紫牡丹花瓣若是放在茶水中,是可以提味的。 而且宁夜牡丹阁的牡丹四季皆是用不菲的药茶灌溉,本身具有药性,喝了能够延年益寿。 这么好的东西,恐怕没有人会抵制,他不是不喜紫牡丹花瓣的茶,是不喜这紫牡丹花。 雍容华贵却只能独占一片芳华,宁夜所求所需,从来不是那一方天地。 “你房间的普通茶水,也是上好的普洱,有这样的好茶,有没有紫牡丹花倒也无所谓。”萧寒月把茶盏中的茶水喝尽放在桌上。 既然有这样的野心,那么舍弃了这小小的夜王府牡丹阁又如何? 宁夜因为她这句话,似乎是神情一滞。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想法,他还以为...... “怎么了?”萧寒月注意到宁夜接连转变的视线,含笑问道,“我要是也有家国仇恨,我会要那些人下场比我的亲人惨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万倍,既然心里有大抱负,那么偶尔小小的放弃些东西是值得的。” 宁夜微微沉默一会儿,“你不觉得我在给自己徒增麻烦?” 其实依照他如今在天幽的地位,要是能一直按现在的生活过下去,他可以平平静静地过一生。 不去报仇,不去参加这江山权谋之争,他一样可以过的很好。 “不觉得,何况......”萧寒月耸耸肩,“我不喜懦夫。” 与其当个缩头乌龟地过一辈子,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去拼一场,输赢已经不这么重要了。 死了,一捧黄土,赢了,便是他之所幸。 宁夜顿了顿,须臾失笑道,“没想到你竟这么懂我。” 巧了,他也不想当缩头乌龟。 “自然是懂的。”萧寒月手中的茶盖轻轻在杯盏上碰撞了下,眉眼微微弯成一抹弯月。 从小她就深知这人的性子,要不然她当初在清竹林屡次劝告他,他也不会依然倔强决然地离去了。 宁夜挑挑眉。 萧寒月抬眸间与他四目相对。 往日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或审视或打量,或纳闷或好奇。这一次,她感觉味道有些不一样了。 他眼里的波动似乎是变了一点,他本就长的极为好看,如今眸光潋滟起伏,清冽华贵,看的萧寒月微微一呆。 宁夜恰时低低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萧寒月有些恼羞成怒。 “没什么。”男子站起身来,唇角还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我去让苏慕备软榻,你去屏风后面等着沐浴吧,水一会儿会送进去,洗完可以歇息了。” 闻言,萧寒月便想到今晚自个儿与床无缘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往屏风走去。 不多时,果然有人搬了水进来,这人萧寒月倒是第一次在夜王府看到。 不过打扮和苏慕相似,难道也是夜王府的暗卫? “寒月公主,属下先下去,若是水不够,尽管招呼一声就行。”他道。 萧寒月点头,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发问,“你是夜王府新来的吗?” 苏雁愣了愣,摇摇头,“属下是夜王府暗卫队的队长,名叫苏雁。自夜王府建起以来就一直在府中了,不过和寒月公主确实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会面。” 萧寒月恍然。宁夜的夜王府平时看着很冷情,但是她是知道周围都布置了很多暗卫的,这些暗卫平日里驻守整个夜王府,的确不能轻易露面。 “为何今日是你伺候宁夜?”萧寒月疑惑地道。 苏雁尴尬地咳嗽了下。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柳絮那丫抱了公主你的大腿,现在还在夜王府密室领罚,殿下身边人手不足他才过来凑数吧? “寒月公主,这个你就别多问了,先沐浴吧,属下告退了。”苏雁退了下去...... 萧寒月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一点东西,于是重新过滤了一遍苏雁先前说的话。 她一张小脸刹那黑如锅底,什么叫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和她会面? 也就是说以前他一直在青竹阁监视她? 好你个宁夜! 萧寒月磨了磨牙,于是整个沐浴的功夫她都在琢磨着等出去以后该怎么找那个男人好好算账!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萧寒月怒气冲冲地从屏风后面走出去,却见宁夜靠在新抬进来的软榻上看书,手撑着下巴,姿态还带着几分惰懒的味道。 “好了?”宁夜像是注意到她的气息,有感应般地抬头,然后浅浅一笑,起身将书卷放在了床边。 “换本王沐浴,你可别偷看。” 萧寒月到嘴边要骂出口的话生生变成了,“谁要偷看你!” “不偷看就好。”宁夜指尖一勾,直接将绛紫色的外衣和外衣脱下,随手在床上一扔。 “喂!”萧寒月几乎是反射性地捂住眼睛,“能不能去屏风后面脱?” “不能。”宁夜淡淡地看她一眼,“本王已经很顾忌你了,你要是不在,本王都是脱完里衣才去屏风后沐浴的。” 萧寒月失了言语。 紧接着她又微微皱了皱眉,“你的伤口能浸水?” 宁夜耸肩,“似乎是不能的,要不然你替本王擦擦后背?” “滚!”萧寒月红着一张脸,羞恼地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宁夜这两天莫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怎么每次都这么喜欢调侃她?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觉醒来... “不闹你了。”宁夜笑道,“我自己可以的。” 说完,他挥袖往屏风后走去。 “慢着!” 宁夜回头,却见萧寒月唇角轻抿,艳丽的容颜泛着一丝极为明显的浅粉,像是下足了决心般,咬牙道,“我帮你!” 某男子唇边的笑意愈发浓郁了些,“改变主意了?” 萧寒月翻了个白眼,“我是怕你伤口恶化,最后苦的还是大夫。” 毕竟她就算是个大夫,那什么......医者父母心嘛。 而且医者,性别没有这么重要,她从前在清竹林的时候又不是没治过男人。 想到这里,萧寒月原先还有些别扭的感觉立刻就没了,大方地走到宁夜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宁夜望着她走的洒脱自然的样子,不禁莞尔,抬步也走进了屏风后面。 苏雁来换了热水和木桶。 萧寒月手在水里轻轻漂了一下。 宁夜如今也算是伤患了,如果要沐浴的话对水温的要求也挺高的,不能凉了也不能烫了。 “刚刚好。”萧寒月边说着,心里再度暗自称赞起宁夜培养的暗卫素质,连备个洗澡水都如此专业。 “你是想怎么洗?”萧寒月余光斜睨向宁夜,然后心头猛然漏跳了一拍。 宁夜的上衣被他很利索地脱下,露出......线条分明的上身。 宽肩窄腰,这男人身材这么好啊。萧寒月居然是“咕哝”一声,默默地吞咽了口唾沫。 而且皮肤也好得很。 “本王就料到你进来会偷看。”宁夜朝她哼哼,似乎是很不太满意。 “夜王殿下,我是在光明正大地看。”萧寒月最近被他调戏惯了,脸皮子厚的程度也见长。 想了想,她伸手捞起旁边的布巾,走到宁夜身边,“我上帮你擦后背,剩下的你自己洗。” “好。”这次宁夜答应的倒是果断干脆。 侧过身,倒影在萧寒月眼中的就是两道触目惊心被纱布包裹起来的血痕,这两道伤痕都是在净水湖的时候他替萧寒月挡暗器收的。 两道伤痕,两枚暗器,其余的还有一些很浅淡很浅淡的疤痕,虽然不仔细看几乎是没有,但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纵横交错,像是刻在他肌肤上的纹路。 谁曾想表面这么清冽华贵,优雅淡然的一个人,却不知道受过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苦楚。 萧寒月眸底掠过一丝心疼。 宁夜幼时被她所救的时候就受了重伤,也是横七竖八的很多伤口,不过远远比不上现在。 就是说,他当你离开清竹林以后,一定又受了很多苦难吧。 宁夜背过身,却觉得身后的人儿久久未有动作,撇过去的时候正巧看到她一双发红的眼睛,忍不住心中一动。 “都是很多年前的伤了,现在才来可怜我,是不是晚了些?” 萧寒月水雾弥漫的眼眶顿时因为他这一句话泄了下去,抬眸时印进的却是他一双似笑非笑的俊颜。 “不跟你计较!”萧寒月骂了一声,伸手在他背部没有受伤的地方擦拭着。 宁夜后背被纱布包裹的伤痕有血迹溢出,萧寒月蹙眉。 “这样不行,我替你重新上药包扎。” 宁夜的俊颜似乎是白了些,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匣子,“药和纱布都在那里。” 萧寒月点点头,去取了装在匣子里的东西,站回原来的地方替他把旧纱布扯开。 在纱布掀开的那一刹那,男子低低地抽了口气。 “疼?”萧寒月问道。 “疼。”宁夜柔柔地道。 这个男人,居然有种撒娇的意味,弄的萧寒月老脸一红,“疼死你算了!” 宁夜险些失笑出声。不过他能明显感觉到萧寒月手底下的动作轻缓不少。 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 萧寒月替他把溢出地血迹拭去,重新上药包扎好才挥了挥又些发酸的手,“行了,接下来自己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了。”宁夜道。 萧寒月“嗯”了一声,起身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屏风后,宁夜捂着胸口,唇角勾了勾,“她包扎的手法,果然是比苏慕那死小子好上不少。” 守在门外给自家殿下和寒月公主看门的苏慕小贴心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男子沐浴到底不是女人能够比拟的,不多时宁夜就一身墨色睡袍走了出去。 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萧寒月已经躺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宁夜有些无语地扶额轻叹。真是懒的很,也不知道喊人给你拿床被褥,这样睡一觉,明天起来还不得病了。 宁夜迈步要朝门外招呼人送被褥,忽然脚步一顿。 然后俊颜上狡黠一闪而逝,重新回到软榻旁,伸手将榻上的女子懒腰抱起,走向他的大床。 被褥一掀一合,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眠去。 第二日清晨,萧寒月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觉得宁夜这的软榻还挺舒服,没她以为的会腰酸背痛,反而比她在青竹阁睡的床都舒坦。 “萧寒月。”耳畔突然传来一道温热低沉地声音。 萧寒月睡意未散,朦胧地答了一声,就翻了个身寻了个舒服的窝继续睡。 感受着怀里的温软暖玉,宁夜突然俊颜有些醉醺,他到底是个正常男人,一个女人往自己怀里使劲儿钻,多少也会有些反应。 “萧寒月。”他再次叫道。 萧寒月咕哝了两声,弄的宁夜哭笑不得。 她说的是,“好吵。” 一时之间竟然是有些舍不得叫醒她了,宁夜手肘半撑着脑袋,打量着还在梦乡的女子。 不过这梦乡没再持续很久,因为睡着了的萧寒月被宁夜这么一折腾,醒了两分,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这个香味......萧寒月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宁夜!你怎么在我床上?!”当她见到某张近在咫尺的俊颜以后,脑海中首先冲出的是这个想法! “萧寒月,你想想昨天晚上发生来什么事好不好。”宁夜对她这个反应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挑眉道,“你昨晚是宿在本王的房间的,这是本王的床。” 萧寒月一噎,对啊,她昨晚睡在宁夜的房里。 “那你也不能趁机占我便宜!” “本王没有!”宁夜俊颜满是羞愤道,“本王还想问问你,不是要你睡软榻上吗?怎么本王一醒你就跑到我床上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事关名节 “本王不管,这事关本王的名节,你怎么着也得给我解释清楚了!” 看他满眼都是受了委屈的样子,萧寒月倒是真信了几分。 难道真是她睡觉的时候贪恋床的温暖,然后半夜爬起来睡到了宁夜的被窝里? 想到这个可能,萧寒月突然有些不忍直视他的眼睛,“我......我不是有意的。” “你觉得你的解释有用?”宁夜挑了挑眉。 “那你要我怎么办。” “负责!” 萧寒月呆了呆,脑子里猛然间一片空白。 “怎么样?”宁夜朝她挑了挑下巴,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 这个女人,逗闹起来当真是好玩。 “负责,自然是可以的。”萧寒月反应极快,眼珠子滴溜溜转道,“夜王殿下,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她这个回答,突然弄的宁夜措不及防,俊颜微微抽了抽,“萧寒月,你是女人吗?” 女人......不都应该矜持的,怎么到她这里,不走寻常路了呢。 萧寒月笑了笑,“夜王殿下,我既然心悦你,便是负责又何妨?” 宁夜心神微微荡摇,只是在她的眼神注视下,不知怎的,心下涌起一抹慌张。 “本王先去洗漱了。”说完,便掀起被子下了床。 望着男人果断离去的背影,萧寒月小脸一黯。 他们都这么亲密了,为什么他还是......这幅不敢正视她的样子? 罢了,一夜未归,她该回青竹阁了。 “果然月姐姐出马,就没有搞定不了的事。” 秦宣仪和金玲双双围绕在石桌旁,边娇笑边聊着天。 “阿玲觉得月姐姐今天会回来吗?”秦宣仪问道。 想想她夜表哥十几年都不近女色,偏偏叫月姐姐如此轻易地就给骗到手了,她还是觉得神清气爽。 “夜王殿下心里有寒月公主,不好说。”金玲捡了一块琴音新做的芙蓉糕,小小地咬了一口咽下,眉眼含笑,“这次你我可是功不可没。” 想起昨日苏慕苦了脸跑来青竹阁给萧寒月取衣裳的模样,金玲就不由来地觉得好笑。 “不过我觉得月姐姐恐怕不会感谢我们。”秦宣仪轻轻咳嗽。依照月姐姐的性子,等回来青竹阁,估计她和阿玲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饶是金玲聪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尴尬地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对付夜王殿下那种好看的和尚,就得用色诱。” 和尚?秦宣仪瞪大了眼睛,“阿玲你可是学坏了,居然敢说我夜表哥是和尚!” 而且这个词最不可思议地是从阿玲嘴里面说出来,她可是天幽帝京众多女子之典范,平日与人交谈素来都是谈吐优雅,要不然就是文绉绉的。 依照秦宣仪对她的认知——‘和尚’这两个字已经脱离了阿玲引以为傲的大雅之风。 “都说是来给寒月公主解闷了,我不能稍稍放纵一下自己吗?”金玲耸了耸肩膀,伸手将剩下的半块糕点往嘴里一扔,大口咀嚼起来。 “也是。”秦宣仪叹气。天幽帝京,哪个女子没有压力?就算是她们这些贵女也是如此,低贱女子期盼自由,平民女子日日需为衣食住行,柴米油盐发愁,而她们则是时时刻刻得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稍有逾越,毁的便是名声。 这个时代,名声比命都重要。 “阿玲,我许久没见你跳舞了。”秦宣仪突然用手撑着下巴,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金玲。 金玲当年是天幽帝京第一才女,比那个什么什么孙林心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只可惜丞相不喜女子抛头露面,所以就将金玲常年关在相府里,她再有才华,也只能在府里面吟吟诗作作画。 金玲那时候就和秦宣仪有过来往,秦宣仪身子弱,她便在旁照料,偶尔能起榻上书塾的时候,金玲便是伴读。 秦宣仪一直知道金玲的舞技是极好的,只可惜,自那一次以后,她就再没跳过舞。 当年的一舞惊鸿,在天幽帝京又还有多少人记得?怕是只有秦宣仪了。 金玲准备伸手去拿糕点的动作顿时停在半空中。 突然,她收回手,眼神垂落在石桌的桌面上,“你知道的,我爹娘都不喜欢我跳舞,他们说,我身为相府大小姐,不是舞女,不需要跳舞给任何人看,除了皇上,也没有别的男人......有资格看我的舞。” 可她并非是金枝玉叶,亦不是天降神女,为何不能呢? “阿玲,这是在青竹阁。”秦宣仪像是知道她的忌惮般,天真烂漫地笑了笑,“是夜王府,夜表哥的地方,没有人会看见。” 金玲微微愣了愣,随即笑道,“只怕多年未活动筋骨,生疏了。” “只有我,还有青竹阁的琴音和秦双公子看着。”秦宣仪挑眉,“阿玲不自信了吗?” “你何时见过我身上缺少‘自信’这种东西了吗?”金玲道。 秦宣仪不置可否。只是娇俏脸上的那抹笑愈发活泼动人,她知道,阿玲从来就不会不自信,阿玲她有骄傲的本钱。 “那么,阿玲,开始吧。”秦宣仪做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嘻嘻笑道。 金玲苦笑,“我没有带舞裙来。” 秦宣仪眉头微微一皱,“月姐姐说不定有。” 不过她们要是想找月姐姐借舞裙,恐怕得等月姐姐从牡丹阁回来了。 “我有什么?”就在秦宣仪快要一筹莫展的时候,院门外一道艳色倾城的红色倩影缓缓走近。 “月姐姐!” “寒月公主?” 萧寒月停在二人身旁,轻轻‘嗯’了一声,笑道,“你们找我?” 明明望着这直达眼底的真挚笑容,可秦宣仪和金玲不知为何都觉得身后一阵寒毛刺骨,悄悄地往石桌上靠了靠,以求一个安全感。 “是阿玲想找月姐姐借个东西。”秦宣仪很不要脸地把金玲出卖了。 “金大小姐想找我借什么?”萧寒月看过去,问道。 金玲心静如水的性子也忍不住额头突突地跳了两下,“那个......在夜王府闲来无事,就想着跳舞来助助兴,不知道寒月公主的青竹阁有没有舞裙。” “舞裙?”萧寒月皱了皱眉。她的青竹阁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她又不跳舞。 第一百六十五章 疑惑 秦宣仪和金玲在看到萧寒月的脸色后,都是失望了下。 “没有吗?”秦宣仪不死心地问道。好不容易有机会看阿玲跳舞的。 萧寒月摇摇头,“我从来不跳舞,青竹阁也没有备舞裙。” “没事的。”金玲温婉一笑,“没有舞裙也能跳舞。” 秦宣仪还是觉得有些失望,“阿玲的舞如此美,少了舞裙,岂不是浪费?” “舞裙?” 琴音端着茶盘从外屋走出院子,听到了几人的谈话。 伸手把手里的茶盘放在石桌上,琴音边斟茶边道,“郡主和金大小姐是在找舞裙吗?咱们公主殿下有啊。” “我有?”萧寒月愣了愣。 “公主你忘记了吗?”琴音娇嗔了她一眼,“先皇后娘娘在世的时候还专门请西楚最有名的舞姬来宫里教导你呢!” “我不会跳舞。”闻言,萧寒月微微颦眉。 她很清楚自己不会跳舞,琴音说的那事儿她有点印象,可是似乎时间隔得很远了,记忆不太清晰。 “是公主觉得跳舞是花拳绣腿的把戏,所以没好好学,皇后娘娘没办法,就由着你了。”琴音噗嗤一笑,“那时候的公主性子可倔了。” 说到这里,琴音看向萧寒月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 自从娘娘去世以后,公主受了许多委屈,就连那最后的一点小性子都不能再拥有。 不过所幸......如今公主总算是熬过去了。 萧寒月怔了怔。惠贤长公主以前的性子也很倔么?依照琴音所说,惠贤长公主的这份倔强简直和曾经的她如出一辙。 萧慕晟曾经说过她和真正的惠贤长公主之间本就是一人,难道她们真有什么实质性的关联在? “有舞裙?”秦宣仪听了琴音的话,脸色喜道。 “虽然小姐不跳舞,但是舞裙一直都备着,还备了不少,收在奴婢那。”琴音点点头,“都是崭新没穿过的,奴婢这就去找找,应该有金小姐穿的尺寸。” “好。”金玲也开心地不得了。爱舞之人若是跳舞,没了舞裙就会觉得没有了精髓似的,如今有是再好不过。 见琴音进房间去找舞裙了,萧寒月就也在石桌前坐了下来。 她这人素来对跳舞没有兴趣,对赏舞倒是有这么几分兴致在。 “月姐姐昨夜宿在牡丹阁,感觉如何呀?”秦宣仪用手肘戳了戳坐在自己身边的萧寒月,忍不住乐呵道,“我夜表哥的温柔乡是不是特别叫人沉醉?” 这话一出,金玲是立刻羞红了脸,萧寒月则瞪了她一眼,“你是还未出阁的女儿家,注意些。” 还有,要不是她们两个出的馊主意,她昨晚怎么会在牡丹阁歇了一夜? 秦宣仪吐了吐舌头,“月姐姐怎么也爱和阿玲一样在乎这些了。” 萧寒月无语地想着,哪里是她在乎这些,是这死丫头言辞太过大胆,而且拿她当的教材,她能不管上一管吗? “你夜表哥算是解了我的禁,不过我明日要出去一趟,兴许几日都回不来。”萧寒月睫毛扑闪了下,“劳烦你们替我打个掩护。” “去哪?”秦宣仪连忙问道。要她们在夜表哥眼皮子底下动这些歪心思,夜表哥发现了会弄死她们的! “我需要去帝京外。”萧寒月道。 天医派的聚集地到现在已经建了许久了,在欧阳明和萧慕晟的监督下,差不多已经快要完工,她需要去看看。 本来萧寒月还准备再拖些日子的,可是前天欧阳明又派了无垠药坊的人来夜王府给她送信,萧寒月担心是天医派建立出了什么差错,所以趁着现在宁夜解了她的禁,赶紧去一趟的好。 “可是......”秦宣仪还有犹豫,可是想想萧寒月当初在皇宫可是救了她的性命的,现在不过是想让她帮忙打几天掩护而已,她再拒绝也说不过去,便咬牙答应道,“好!但是月姐姐可千万要快去快回。” “没问题。”萧寒月点点头,然后将视线询问似地看向了金玲。 金玲耸耸肩,“安乐小郡主都答应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寒月公主啊,夜王殿下可不好骗,我们未必能瞒得过去,你可小心了。” 萧寒月笑道,“天幽帝京都说他蠢,你们怎么着也比他聪明。” 随着她话音刚落,金玲和秦宣仪都齐齐面露古怪地看着她。 “怎么了?”萧寒月摸摸鼻子,心虚地道,“我说的不对吗?” “倒也不是不对。”金玲将身前的发丝挥到脑后,小脸上有几分纠结,“就是觉得夜王殿下没这么简单,上次我偷听名扬先生和夜王殿下交谈,就觉得他有些与众不同。” 萧寒月心下震撼。宁夜和谢国公家的公子有交集?还有......依照金玲的说法来看,宁夜和谢名扬肯定不是普通的那种关系。 “哪里不同?” “说不上来。”金玲思忖一会儿,晃晃脑袋,“安乐,你觉得呢?” 秦宣仪娇俏地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我从前觉得夜表哥就跟传言中一样,确实是蠢的紧,不过后来嘛......月姐姐怕是捡到宝了!” 在她看来,这天幽帝京的女人都是不识货的。 萧寒月看看秦宣仪再看看金玲,无奈地想着,天幽帝京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看人的眼光居然还不如秦宣仪和金玲两个闺中女子,真是瞎了。 “公主,郡主,金小姐。”琴音一手捧着琴怀里捧着一叠裙装走了出来,她将东西往石桌上一放,“金小姐觉得这舞裙如何?” “好漂亮。”金玲指尖覆在那件舞裙上,浅粉长裙,衣角的花边呈现涟漪状,上面用金线勾勒出孔雀图案,栩栩如生就像活过来似的。 “我从不跳舞,你要是喜欢就赠你了。”萧寒月笑道。 金玲愣了愣,随即摇头道,“我不能收,我家里人都反对我跳舞的,要是我将裙子带回去,他们一定会毁了。” 这么好看的舞裙,毁了实在是可惜。 萧寒月沉默半晌,望着金玲眼中的落寞和失望,她叹了口气,“我赠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了,我先暂时将她收在青竹阁,你什么时候想跳舞了,就来青竹阁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琴音流转 金玲闻言,猛地抬头看向萧寒月,喜道,“寒月公主,可以吗?” “自然。”萧寒月挑眉。 秦宣仪嘻嘻一笑,“如此一来,以后也能常看到阿玲跳舞了。” “去将衣裳换了吧。”萧寒月道。 金玲抱起舞裙,再朝萧寒月道了声谢以后,就跑到青竹阁的偏房去换舞裙了。 萧寒月手放在琴音抱来的那把琴上,失笑道,“金大小姐要跳舞,你怎么把琴也抱出来了?” “只有舞岂不是单调?”琴音眨眨眼睛,“公主琴艺超绝,奴婢许久都没听了。今日奴婢就斗胆一回,跟公主许个愿,奴婢想赏金小姐的舞,也想听公主的琴。” “月姐姐会弹琴?”秦宣仪好奇地问道。身为宫中的郡主,还是宣仪将军府唯一的后人,她虽然自幼身子弱,可也多多少少学了不少技艺,要说到这弹琴,她也会些,可远远做不到精通。 宫中不崇尚礼乐,所以懂琴的技师也是少之又少,不过她倒是听闻西楚宫中琴师极多。 “要说到弹琴,这丫头比我可是不逞多让。”萧寒月看向琴音道。清竹林那块地方娴静雅致,她闲来无事就会在林中抚琴,久而久之就也练了一手好琴艺。 琴音的生母的西楚先皇后的乳母,琴音出生后也得先皇后亲自教导过,她在这方面颇具天赋,论琴不比萧寒月差。 “公主.....”琴音嗔视着萧寒月。 “丫头,翅膀硬了,还不能让人说了。”萧寒月勾了勾唇角,将手里的琴推到琴音跟前,问道,“来一曲?” 琴音接过琴,迟疑地站在那。 “琴音,弹一曲吧,本郡主最喜欢听琴了!”秦宣仪立即迎合道。 琴音看向萧寒月,见自家公主也朝着她点头,便一掀衣摆坐在了石桌的凳子前,“那奴婢就献丑了。” “慢着。”萧寒月喊停,左右观望了下,“秦双呢?将他也叫出来,赏琴这种好事儿,总要人齐些。” 话音刚落,秦双的身影就从墙角处走了出来,“公主,属下在的。” “哇。”秦宣仪看到秦双,忍不住双眸亮了亮,“好俊俏的男人,月姐姐,这是你的侍卫?” “我的暗卫。”萧寒月道。 她对秦宣仪这个反应一点意外都没有,秦双的模样生的太好了,虽然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可眉眼轮廓分明,气质冷酷,无论哪一样都特别能够吸引女子的注意。 萧寒月可以肯定,要是再给秦双几年成长的时间,他将来的长相少说也不会逊色于宁夜宁涟这类妖孽的。 “月姐姐真是......艳福不浅啊。”秦宣仪捂着小脸道,“可惜了,要不是我.....那我以后就死赖在你的青竹阁了,天天欣赏你暗卫的盛世美颜,那是一件幸事儿啊。” 秦双冷酷的面容僵了僵,露出一抹不自然来。 萧寒月看了秦双一眼,心里好笑,紧接着又转向秦宣仪,她非常容易抓到她话里的重点,扬眉道,“心里有人了?” “算是吧。”秦宣仪哼了哼,“不过他不喜欢我,他为了别的女人要死要活的,连家里都闹翻了,本郡主也没办法。” “你这堂堂的天幽安乐郡主,他还看不上?”萧寒月惊诧,按道理来说秦宣仪无论是性子还是样貌,或是身份,都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的。 “谁?” “这个....不能告诉月姐姐。”秦宣仪低了低脑袋,“反正他现在跟别的女人私奔去了,也不在天幽的。” 萧寒月见她实在不愿意说,就也没有多问,见琴音抚着琴眼神渐渐开始炽热,笑道,“琴音,开始吧。” 琴音颔首,迫不及待地试了试琴的弦音,随即手指波动,串串韵律的声音从她指尖下开始流转出来。 那是一种宛若山河波澜壮阔的曲调,偏偏舒缓清透,透着一股子宁静祥和。 像是黄昏将近时,雁群空中翱翔,继而停落江边,掀起阵阵的涟漪。 这曲琴,恬然间透着生机盎然,让人沉醉痴迷。 萧寒月闭着眼睛,缓缓地听着这琴曲,琴音的琴意境真是美妙。 一曲毕,包括秦双在内的几人都还沉浸在琴曲里面,呆呆地走不出来。 “啪。”金玲一身舞裙站在不远处拍手掌,边拍边笑道,“我刚换好衣裳就听见有人弹琴,还以为是寒月公主,不曾想琴音姑娘有如此高超的琴艺。” “奴婢算不得什么。”琴音红着脸从石桌上站起来。她只是许久未碰过琴了,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刚刚一时间得意忘形了些。 “不,很好。”萧寒月道。 琴音的底子可是一点都不比天幽帝京的那些大家闺秀差。 得到了萧寒月的夸赞,琴音心里忍不住高兴。 “月姐姐,我真是羡慕死你了。”秦宣仪拍拍桌子,“你这身边跟着的人一个两个的都是宝贝,来你这青竹阁走一趟,我都想将我寝宫里那些宫女太监全遣回家,真是半点用都没有。” 她以后决定了,身边的人都得按照秦双和琴音这两个人的模板来。 萧寒月无奈地摇摇头。 “秦双和琴音都是西楚宫中的精英,西楚宫里也不是人人都这样的。” 秦宣仪腮帮子一股,“本郡主不管,琴音本郡主是抢不走了,本郡主就再找一个会做糕点又能把琴弹得这么好的贴身宫女。” “琴音姑娘和寒月公主是自小长大的情分,你要的是照顾你日常起居的人,要会弹琴做什么?”金玲哭笑不得。 “金玲说的有道理。”萧寒月分外赞同。 说着,萧寒月还顺便打量了金玲一眼,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艳。 那什么来着,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说的果然不无道理。 金玲来青竹阁的时候一身简单朴素的鹅黄色长裙,凸显了优雅的气质,她长相不同于秦宣仪的娇俏,也不同于萧寒月的艳丽,而是一种大家闺秀的温婉大气,有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 现在这舞裙一穿上,身型高挑而修长,面容柔和间隐隐约约透着媚意。 这种媚骨和萧寒月从骨子里刻出来的天生媚意还是有些区别的,不过一样的勾人心魂就是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忆起 “阿玲好漂亮啊。”秦宣仪称赞地道。 金玲走到秦宣仪身旁,抬手在她脑瓜子上弹了弹,“从安乐小郡主嘴里听到一句两句夸赞我的话,可是非常不容易的。” 秦宣仪立即横了她一眼,撇嘴道,“你以后少学宫里那些老没趣地拿规矩压我,本郡主能日日夸你,保准将你夸成个天仙。” “美得你!那是皇上给我下的命令,我哪能忤逆?”金玲轻叹道。 她这么一说秦宣仪瞬间苦下脸。 金玲无奈摇头,然后视线轻轻落在萧寒月身上,“不知寒月公主能否请琴音姑娘再抚琴一曲?” 萧寒月颔首,“有舞自然得配琴。” “奴婢还有事,先退下了。”琴音小脸透着一股子狡黠地笑意,朝萧寒月行了个礼,然后退进了里间。 不过萧寒月还是能看到这丫头就趴在门口的地方。 萧寒月:“......” “琴音姑娘这是不愿意?”金玲有些窘迫。 “不是,你别误会。”萧寒月小脸黑了黑。 秦宣仪望着萧寒月的神色,也偷看到了躲在门角的琴音,就明白了过来,巧笑嫣然地道,“月姐姐奏一曲吧。” 金玲愣了愣,见琴音在门角使劲儿给她使着眼色,便也笑道,“寒月公主琴技也不俗,阿玲请寒月公主伴个奏可好?” 萧寒月能怎么办,只是硬着头皮应下了。 “我奏一曲高山流水,你的舞可能接的上?” “可以。”金玲简单活动了下道。高山流水是琴曲中非常著名的曲子,所以金玲当初在学舞的时候还特意编了一段。而且由于这舞本就是她自己所创,所以要想回忆起来并不难。 萧寒月将琴拉到跟前,这把琴是前西楚皇后,惠贤长公主的生母留下的东西。由西楚特产的梧桐木所制,琴弦是天蚕雪丝,是她娘亲从九州之外所寻,所以光是这一把琴的价值就是难以估量。 萧寒月指尖抚动琴弦,这把琴的琴音透着些许空灵悠远的感觉,如果是高山流水,用它弹奏会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层层弦音缓缓流荡出来,金玲身子韵律扭动起来,刚刚开始还有些许的僵硬,后来身子缓缓舒展开,在萧寒月的琴声带动下愈发柔美婉约。 琴音袅袅回荡在院间,时而绵软时而急促。 院子中淡粉色的舞裙宛若桃花一般盛开,靓丽窈窕的身影伴随琴声舞动。 风起,竹叶落,舞姿转起一地绿竹叶,如同回旋在画中的一片盛景。 萧寒月手里边弹奏着高山流水,边欣赏金玲那一堪称倾国倾城的舞,渐渐也痴了。 脑海中不知怎的,闪过两名绝色女子的倩影,一人身着深紫长裙,另一人一身大红长裙。 在西楚的皇宫内,有一座专门为她们二人搭建的舞台子,两人拂袖伸展开,互相伴舞,翩若惊鸿。 萧寒月指尖的动作有细微的错乱,不过金玲和秦宣仪皆不是懂琴的人,并未倾听出来,继续沉浸在里面。 反观是萧寒月,心乱了些。 那两个绝色女子,其中一个是惠贤长公主的娘亲——西楚前皇后。至于另一个,萧寒月不认得,可是却觉得极其眼熟,甚至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曲毕,金玲以一个优美的动作收了尾。 ‘啪啪啪’秦宣仪的掌声立马响了起来,“好琴好舞,月姐姐和阿玲你们两真是太棒了。” 许久没有跳舞,这突然跳一曲,弄的金玲有些香汗淋漓,她微笑着走过来,“还是寒月公主的琴弹的好,我本来都担心忘了动作了,听到寒月公主的琴声,全然是将我带进了状态。” 琴音从角落里走出来,眉宇皱了皱眉。 秦宣仪和金玲听不出萧寒月琴声中的杂乱之象,可她却听得出来,不由得暗自疑惑。 按道理来说这种低级的错误公主是不会犯的才对。 萧寒月像是感受到琴音的视线,朝她勾了勾嘴角,掠出一抹轻松的笑。 琴音这才松了口气,咧嘴道,“金大小姐的舞姿丝毫不逊于我们娘娘年轻时候的样子,再多加练习一定会惊艳许多人的。” “西楚前皇后娘娘当年一舞倾天下,能和娘娘比较一二,是金玲的荣幸。”金玲垂首莞尔道。 当初她练舞,一直是将西楚前皇后娘娘当成榜样的,当年的西楚第一美人,哪怕是在天幽重名声也同样不小。 “我娘?”萧寒月心头晃了晃,有些茫然地看向琴音,“我记得我小时候经常有个人来西楚皇宫和母后一起跳舞,那个是人谁?” “前皇后娘娘的舞蹈倾天下,有不少闺阁女子都慕名而来要和皇后娘娘切磋比较,公主记得的可能是其中一位吧。”琴音道。 “不,不是的。”萧寒月摇了摇头,虽然脑海中刚那段记忆很模糊,但是她依稀能感觉到,她娘和脑中那位女子的情谊不只是像切磋这么简单。 “公主可能说那女子长什么样?”琴音仿佛能察觉到萧寒月的异样,问道。 闻言,萧寒月仔细回忆了下,许久才略微沉醉地道,“那是个很美很美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深紫鎏金舞裙,貌美之甚,丝毫不弱于我娘亲。和我娘一起跳舞的时候,两个人相扑相成,就像春日百花盛开,漫天花雨飞落。” 琴音怔了怔,笑道,“公主记忆中的那个人,应该是皇后娘娘的闺中密友,南溏皇后。” “南溏皇后?”秦宣仪和金玲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即惊呼出声。 “怎么了?”萧寒月看向她们,“你们认得?” 秦宣仪和金玲对视一眼,齐齐苦笑。 “南溏皇后当年也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美人,跟西楚皇后一样舞技超群,出生于九州之外......”金玲道,“不过红颜薄命,后来自缢死了。” 萧寒月面色僵住,“为何自缢?” “殉情。”秦宣仪答道,然后面色极其古怪地看了萧寒月一眼,“月姐姐若是想知道南溏皇后的事情,不妨去问问夜表哥吧,南溏皇后是夜表哥的生母。” ‘哐当’萧寒月脑中就跟什么东西炸裂开了般,一片空白,连带着脸色都开始泛着惨白。 原来当年被天幽皇帝灭了个那个小国,就是南溏。 第一百六十八章 偷跑 秦宣仪轻咳了下,她身为皇室中人,当年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比金玲这个朝臣之女要清楚些。甚至是一些秘辛,她也曾经无意中听天幽皇帝跟人提到过。 “那个什么,阿玲,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陪我去房间歇会儿。” 金玲见秦宣仪使劲跟她使着眼色,再回头望了萧寒月一眼,点点头,拉着她下去了。 等两人都走了以后,萧寒月在院子中站了许久才恢复知觉。 “公主,你没事吧?”琴音担忧地问道。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是跟在萧寒月身边长大的人,所以对萧寒月情绪非常敏感。 “没事。”萧寒月深吸一口气拐弯进了走廊里。 “秦双跟我进房间里来。” 脚步忽然一顿,萧寒月眼神瞥向站在石桌旁同样是魂不守舍看着她的秦双,叹气道。 “是。”秦双答应一声,连忙抬步追了上去。 竖日,还带着朦胧夜色的时候,一道影子就顺着墙沿掠出了夜王府,飞檐走壁地往不远处疾驰过去。 夜王府的暗卫皆是在沉暗的角落闪过。 “青竹阁好像有动静,苏雁暗卫长,需不需要跟殿下禀报?” 苏雁抬头遥望了那背影离去的方向一眼,摇头道,“不用了,殿下是要我们时刻盯准寒月公主的行踪,刚刚去的是寒月公主身边的暗卫,叫秦双,应该是奉寒月公主的命令出府办事去了。” 不过有一点他疑惑的很,既然是办事,那什么事情需要这天还没亮就偷偷摸摸的出去啊? 这都还没到早上呢,给他吓得......还以为夜王府进暗贼了。 “继续下去驻守吧。” “是。” 苏雁在那儿停留了一阵子,隐去身子重新回了夜王府的某一处角落里。 青竹阁。 琴音蹑手蹑脚地从房间走出,走到青竹阁的两间厢房处敲了敲。 “谁啊?” “谁在敲门?”里头不约而同地传来两道还带着困倦睡意的惰懒声音。 “安乐郡主,金小姐,是我。”琴音道。 里头两道声音似乎是都顿了顿,然后同一时间,琴音身边一左一右两间厢房的门被打开。 “可是月姐姐有什么事情找我们?”秦宣仪只着了一件里衣,头发乱糟糟的,好在这夜王府人不多,要不然她这幅邋遢样子被人见了指不定又是一番责怪。 金玲也是来不及穿外衣,不过至少随手拉了件披风罩住了外头,疑惑地看向琴音。 琴音眨巴眨巴眼睛,跟二人努了努嘴,示意她们进去说。 紧接着,她身子一缩,就越过秦宣仪进了她暂住的厢房里。 秦宣仪看向金玲,金玲点点头,走出自己的房间,然后反手关上房门跟着秦宣仪进了她的厢房。 “好了,到底怎么回事?”秦宣仪合上门,转头问道。 这一折腾,她和金玲两个人原来的睡意几乎都一扫而空了。 琴音吐了吐舌头,“我家公主请我给安乐郡主和金大小姐带两句话。” “什么话?” “首先,我家公主说对不住安乐郡主和金大小姐。”琴音不好意思地道,“公主在一个时辰以前已经出了夜王府,她要暂时先出东湘帝都几天,就没办法陪安乐郡主和金大小姐游玩了。” 秦宣仪和金玲瞪眼。 “月姐姐已经出去了?”秦宣仪几乎是吼出来的。 虽然萧寒月已经跟她们打过招呼了吧,可是至少也得再说明下状况,这样她们也好来得及准备啊。 “是。”琴音道,“不过请安乐郡主和金大小姐放心,我家小姐出去的时候是冒充了秦双公子的身份,夜王府的暗卫并没有发现我家公主已经不在青竹阁的事实。” 听她这么说,秦宣仪本来快要暴走的模样总算是沉静下来。 金玲凝重道,“寒月公主毕竟是西楚的惠贤长公主,独自一个人出去,身边又不留个心腹,岂不是很危险?” “我家公主懂武功和内力,寻常人伤不了她的。”琴音道,“不过公主的意思,她还是需要秦双公子陪同前往,所以想请安乐郡主和金大小姐帮两个忙。” “什么忙?” “第一个,尽力帮我们家公主在夜王殿下隐瞒她的消息和行踪。” “这个自然。”秦宣仪和金玲点点头,这也是她们在之前就答应过萧寒月的要求,既然答应了,那么就必然是会做到的。 不过这是在夜王府,宁夜的地盘,她们要想瞒过宁夜确实难,只能做到琴音口中的‘量力而行’。 琴音点点头,“第二个,公主想请安乐郡主和金大小姐想办法将秦双公子带出夜王府与她会合。就以郡主和金大小姐的侍卫为由,万万不要引起人的注意。” 秦宣仪闻言,果断答应道,“好。” 听萧寒月说,现在夜表哥已经解了她的足,那么她和阿玲也能够在夜王府进出自如,想要带个人出去并不难。 “我们现在走?”金玲挑眉问道。 琴音浅浅一笑,“不急,公主说夜王府的暗卫分为两批监视,昨天她出去的时候被一批暗卫给看见了,等下一批换岗的时候我们再去便是。” 秦宣仪啧啧了两声,月姐姐对夜王府的整体布置如此了解,看来早就蓄谋已久啊。 不知道等夜表哥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欧阳家府邸处,一辆极其低调的马车停在那儿,马车前站着一个俊雅的身影,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来一般,含笑着挑了挑眉。 “欧阳明。”萧寒月身子落在他跟前,喊了一句。 欧阳明‘嗯’了一声,无奈地道,“将你约出来可真不易,我早多少时间前就说要带你去看聚集地的事儿了,还以为你是随便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这.....确实是她的不对。萧寒月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我当初还没有在夜王府站稳脚跟,冒然出来的话会有大麻烦的。” “哦?”欧阳明稀奇地道,“你现在在夜王府站稳脚跟了?” 他这话说的颇有些意味不明,惹的萧寒月轻轻红了脸低咳道,“算是吧。” 欧阳明眸光的暗沉一闪而逝,随即笑道,“看来你和夜王殿下最近相与的还算不错,特别是上次从欧阳家离去以后。” 记得上回在欧阳家的时候,宁夜和萧寒月的关系远远没有如今一提起萧寒月就会脸红的地步。 第一百六十九章 青衣美人 萧寒月再次尴尬,“上次我们离开以后,你是怎么处置华琦,洛清和安和郡主三人的?” “没什么。”欧阳明淡淡地道。 华琦本是欧阳家旁支所出的人,自那次欧阳家的大家宴以后,她就再也不是欧阳家的人了,包括她的父母在内,都被逐出了欧阳家。 至于洛清和安和郡主,她们一个是洛水城国师之子,另一个也算是个郡主。欧阳家不可做的过于决绝,只是对她们下了逐客令,并放言‘欧阳家再不欢迎她们’罢了。 萧寒月见他不想说,也没有过多的逼问,她对于欧阳明怎么处置别人,其实没有特别好奇。 “我的人还没来。”萧寒月道。 “我知道。”欧阳明从上往下地打量了萧寒月一眼。 她此刻一身黑色劲装,一身男儿装扮,衬得一张艳丽脱俗的脸颊格外白皙,就连气质都变的冷冽了几分。 欧阳明眉宇轻轻皱了皱眉,“冷冰冰的。” “哈?”萧寒月顺着他的视线垂首打量了下自己,嘴角抽了抽,“一件衣服而已。” “别的男人的衣服?”欧阳明看着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问道。 萧寒月一愣,“秦双从前的,怎么了?” 欧阳明颦眉,“时间尚早,你去欧阳家换件衣裳,我让人和瑶瑶说一声,让她给你准备。” “不用了吧。”萧寒月道。 眼下她是来办正事儿的,不过一件衣服,穿什么不是穿? “不换,今天你就不用跟我去了。”欧阳明冷哼道,“换不换?” 靠! 威胁她?萧寒月有些恼怒,真不懂这人怎么跟宁夜一样,对她的穿着如此讲究。 算了算了,萧寒月扶额,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谁让她现在有求于人。 “我换。” “嗯。”欧阳明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随手招呼了个小厮嘱咐了几句,让他带着萧寒月进去。 “你放心吧,我就在这等着,不会带着你的人先跑的。” 萧寒月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回头狠狠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进了欧阳家的府邸。 小厮一路将她带到了欧阳瑶的院里,此刻她正一身长裙地坐在秋千上荡阿荡,在看到萧寒月的时候,先是愣了愣,然后便是喜地跳下秋千跑了过来。 “月姐姐!你怎么来了?”欧阳瑶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笑道。 萧寒月浅浅一笑,“来找你哥哥办些事。” 找明哥哥?欧阳瑶黑溜溜地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将眼神瞥向带萧寒月过来的那小厮身上,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 小厮上前恭敬地道,“瑶小姐,明公子请你给寒月公主换一身衣裳。” 欧阳瑶愣了愣,这才发现萧寒月的穿着有些奇怪。 怪不得明哥哥要叫月姐姐换衣裳,欧阳瑶掩嘴轻笑,她身为欧阳明唯一的亲妹妹,对自家哥哥的了解.....自然是透彻的很。 “月姐姐随我来吧。”欧阳瑶朝萧寒月道。 萧寒月点点头,然后跟着欧阳瑶进了她的房间内。 欧阳瑶的房间非常小巧袖珍,但布置很精致,水晶珠帘,白瓷花瓶,翡翠玉雕,都是女儿家的最喜欢的东西。 萧寒月不禁莞尔,欧阳瑶平时骨子里其实是大大咧咧很男孩子气的,只是在一些特定的宴会上,她身为欧阳家家主的嫡出女儿,不得不装出一派婉约大气的模样。 她以为欧阳瑶端着一副架子一定会累,可现在乍一来到她的房间,又觉得欧阳瑶心里还是女子心性占了大多数的。 欧阳瑶从进了房间以后,就轻车熟路地走到自己的衣柜里面翻腾,不多时,拿出了一件崭新的素色裙装。 “月姐姐,我明年的衣裳还没置办,你比我穿的衣裳又要大些,要不......先将就一下?”欧阳瑶不好意思地道。她知道萧寒月从来不穿素色的衣裙,而且萧寒月的容貌颇为艳丽有冲撞力,穿素色的衣裳一定没有艳色衣裳来的惊艳好看。 萧寒月打量着欧阳瑶手里的裙装,白色间隐隐透着一丝藏青,用银线绣着精致的图案,勾勒成花朵的模样。设计并不繁琐,却典雅有度,简朴不失婉约。 “很好看。”接过那件衣裙,萧寒月笑道,“我也不是非得穿艳色的衣服,这衣服就很好。” 其实萧寒月对自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并不挑,只是她容貌艳丽,身边的人一见她,就觉得她一定适合类似大红艳红这类颜色。 所以不管是前世在清竹林的时候,还是现在身为惠贤长公主的她,所穿的衣服颜色基本上都差不多。 “那.....月姐姐试试?”欧阳瑶试探地道。 “好。”萧寒月道,“去哪穿?” “都是女子,月姐姐直接穿就行了。”欧阳瑶噗嗤地笑道,见萧寒月面色有些不自然,便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个屏风,月姐姐要是实在害羞,就去屏风后面换吧。” 萧寒月轻咳了下,顺着欧阳瑶指尖看过去,果真看到那里有一张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的丝质屏风,就抱着手里的衣裙进了过去。 欧阳瑶坐在了房间的桌前,两只脚在身前荡呀荡,她发现萧寒月进去的时间有些久了,正想起身去看看的时候,屏风后绕出来一抹身影。 女子身型窈窕而修长,眉宇带着缕缕艳华之意,魅惑倾城的容颜配着一身淡青色素雅衣衫,却半点不显突兀之意,那素雅的衣裳仿佛将她周身的气质都磨平了些,透着些许的柔婉之意。 “如何?”萧寒月动了动身子,她不动还好,一动那柔婉便被破坏掉。 萧寒月本就不是柔婉温和的人,她是艳色倾城,骨子里透出来的媚色,如今一身素衣确实是外貌变温婉了,可性子还是原来的高傲,凌人。 “好看的很。”欧阳瑶眉眼弯弯,说完,她走到萧寒月跟前,将萧寒月的手交叠在小腹身前。 “月姐姐且这样规矩些地走出去给我明哥哥看看,他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欧阳瑶兴奋地道。 萧寒月‘呃’了一声,这样走?多累啊.....她换身衣裳为什么要换个姿势走路啊?不能跟平常一样走么? “月姐姐就.....一次,就一次!”欧阳瑶仿佛是看出了萧寒月的抗拒,立即张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 第一百七十章 启程 萧寒月微微叹了口气,“这是你的衣裳,我拿了你的东西,那你这小要求当然是要答应的。” 欧阳瑶瞬间乐开了花儿。 等萧寒月款款走出房间后,她朝给萧寒月带路的小厮挥了挥手。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欧阳瑶嘻嘻一笑,“我让明哥哥过了如此大的眼羡,明哥哥若是不有点表示,以后这差我可就不干了。” 小厮极其聪明,立马就会意,“小姐放心,我一定将你的话完完整整地带给公子。” 欧阳瑶吐吐舌头,“要一个字都不能差!” “遵命。” 欧阳家府邸门前,欧阳明立在那里。 “公子,所有东西都装完了,等月姑娘出来就能出发了。”一名中年男子上前,脚步体态轻盈,双眸间透着镌镌光辉,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 “多谢你了王总管。”欧阳明温声道。 王总管哈哈大笑了两声,“你这小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还跟我客气什么啊?这次少主和月姑娘去帝京外,来回少说要三四日,总要给你们准备地周到些。” 欧阳明俊雅的面容更显柔和。 不远处一阵脚步声突然而至,欧阳明偏头过去,挑了挑眉。 秦宣仪和金玲并肩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隐约能够看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安乐郡主,金姑娘。”欧阳明颔首道。 秦宣仪和金玲对视一眼,齐齐回礼,“欧阳少主。” “看来安乐郡主身子是大好了。”欧阳明道。 秦宣仪大气一笑,“托月姐姐的福,欧阳少主看上去也不错。” 欧阳明唇角勾起,“都是托月儿的福。” 秦宣仪笑容微微僵住,看着欧阳明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善。 “欧阳少主,月姐姐是我们天幽皇室定下的人,还请自重。”秦宣仪淡淡地道。 她从前和欧阳明有过几面之缘,两个人相处不算好也不算差,可她身为女子,能看出欧阳明对萧寒月的心思。 他要是想跟天幽皇室抢人,秦宣仪自然是第一个说不乐意。 “定没定下,安乐郡主说了恐怕不算。”欧阳明笑意绵绵。 秦宣仪刚准备发作,一旁的金玲立马就拉住了她,她对欧阳明就是温婉得体地多,可眼中的抗拒之意同样明显。 “夜王殿下和寒月公主的婚约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事关天幽西楚两国和平,欧阳家买卖做得再大,终究与仕途毫无干系,所以寒月公主的婚事,恐怕欧阳家和欧阳少主说了也不算数。” 欧阳明挑了挑眉,眼神撇了一眼淡漠的秦宣仪,呵呵地道,“金大小姐不愧是天幽才女,天幽众多女子之典范,口才实在了得,本少主佩服至极,只是本少主和欧阳家的事情,就不劳烦金大小姐费心了。” “好说。”金玲随意道,“只要欧阳少主不逾越规矩,我何苦要费这口舌?我金玲只是一介小女子,也确实不想招惹太多烦心事。” “月姐姐要跟欧阳家主出天幽帝京外,路上少不得欧阳少主的照顾,还请欧阳少主上心,金玲在此谢过了。” 说罢,金玲优雅地朝欧阳明行了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礼仪。 秦宣仪一听,立马也是微微一笑,跟着金玲向欧阳明行了个礼。 欧阳明面色浅淡,俊颜看不出心中所想,但倒是都将两个礼完完全全地受了个彻底。 “欧阳少主和月姐姐快去快回吧,夜王殿下那里光靠我们可瞒不住。”金玲温声道,“若是被夜王殿下发现月姐姐私自出逃,月姐姐怕是得哄着了。” 欧阳明的脸上终于是多了一丝动容,俊颜阴沉。 “告辞。”说完两个字,金玲拉着秦宣仪很潇洒地转身就走,留下一身黑色斗篷的男子站在那里。 欧阳明脸上的乌云乍然收起,恢复如常,就好像刚刚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转而看向黑色斗篷的男子,眯了眯眼睛,“你是她的人?此番要跟我们一起去清竹林?” 秦双将斗篷掀落,苦笑了下,“欧阳少主,是我。” 他是西楚的人,之前奉萧寒月的命令过来多次给无垠药坊传递消息,早就跟欧阳明打过不少次交道了。 欧阳明在看到秦双的时候一怔,俊颜透着几分不解,正欲开口的时候,欧阳府邸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只一眼,他的视线就再也挪不开。 那女子一身淡青色素雅衣衫,容貌美丽婉约,仪态纤细婀娜,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正朝这边款款过来。 刹那间,欧阳明仿佛觉得眼前有三月春风拂过,舒适愉悦地不真实。 “欧阳明?”转瞬间,萧寒月的身子已经到了跟前,她看欧阳明呆滞的目光微微颦眉,然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欧阳明回神,轻轻低咳了一声,“瑶瑶的眼光素来是比我好的。” “自然是比你好。”萧寒月转头就瞪了他一眼。想想之前欧阳家宴会的时候欧阳明挑选的首饰和衣裳,她到现在都不由得有些想扶额。 都是男人,宁夜那厮挑衣服的眼光就比欧阳明好得多。 反正每次他给萧寒月准备的衣服,萧寒月从来没有失望过。 “公主。”秦双见萧安月一身素衣的模样,反应也是迟钝了些。 萧寒月点点头,朝欧阳明解释道,“秦双武功高超,我想将他带去天医派聚集地,让他熟悉一阵子。以后我会将他当作天医派掌门候选人培养。”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欧阳明,就连秦双面色都变了。 公主要将天医派给他? “属下不愿接管天医派。”秦双道,“天医派是公主和欧阳公子的心血,这掌门之位当属你们两个,属下想跟在公主身边。” “我建立天医派,必然会需要动用它的力量,因为诸多原因,我没有办法担起掌门人这个身份,你是我身边的暗卫,是最适合的人。”萧寒月道,话落,她将视线偏转投向欧阳明,“可以吗?” 萧寒月自己已经是清竹林的鬼面医仙了,她是鬼面医仙最正统的血脉,就算创立新派,又怎么能去做那种抛弃祖宗的事情?所以这掌门之位,她是不会接的。 天医派这么大一份寄托,萧寒月唯有交给身边的亲信。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客栈 其实萧寒月不是没有想过把天医派交给欧阳明看管,毕竟天医派的建立,甚至是聚集地的建造,都是在欧阳明的督促下完成的。 可以说这个天医派大半都是欧阳家付出的心血,但萧寒月想到了一点,就是如果天医派在欧阳明的手中,她不敢保证是不是她所有的要求欧阳明都会如数答应。 既然天医派建了出来,萧寒月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清竹林夺回之前,她要天医派绝对服从。 如果欧阳明真想要天医派,那等她夺回清竹林以后,她就将秦双召回来,天医派如数归还给欧阳家就是。 “何必问我?”欧阳明耸耸肩,“你心里已经有打算了,照着你的打算做就行了。” “多谢。” 欧阳明笑笑,抬头望了眼太阳,经过这番交谈和准备,光线洋洋洒洒地洒落一片,本来还有些昏暗的天色刹那明亮。 “天色不早了,上马车吧。” 萧寒月颔首,抬步走向欧阳明身后的马车。 秦双犹豫了下,偏头对欧阳明道,“欧阳少主,让车夫下去吧,我来赶车。” 欧阳明微微一愣,然后看向准备上马车的萧寒月。 萧寒月疑惑,但还是朝他点了点头。 欧阳明见萧寒月身子被马车车帘遮盖住,意味深长地望了秦双一眼。 他瞥见一旁的小厮有些欲言又止,低声道,“告诉瑶瑶,天幽几天后有一场宫宴,是为了给北陵公主接风洗尘,到时候萧太子也会去,这请柬我接下了。” 小厮眸底亮了亮,“是。” 马车内,萧寒月有些昏昏欲睡,欧阳明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想睡就睡吧,你起的早,困也是正常。” 被他这么一说,萧寒月反而是精神了,晃了晃脑袋道,“要说起得早,你要准备启程的一切物事,比我只会早不会晚。” “我寻常在欧阳家需要晨起巡视欧阳家的各处药坊,所以习惯了。”欧阳明耸了耸肩。 “你倒是辛苦。”萧寒月揉揉太阳穴,她得亏是没生在欧阳家,不然依照她这习惯犯懒的性子,多半是不行。 “我辛苦,可是我欧阳家如果将来有了少夫人,必然是吃喝不愁,成天逍遥乐哉的。”欧阳明看了萧寒月一眼道。 萧寒月啧啧地点了点头。可不吗,欧阳家家财万贯,也就是掌管天下半数盐商的蔺家能与之媲美一二,欧阳明又是个如此有商业头脑的人,嫁给他,花一辈子钱都花不完的。 可不就是吃喝不愁,逍遥自在吗? 欧阳明挑眉,“你最近在夜王府,和夜王殿下相处的似乎不错。” 萧寒月哼了哼,“一般般吧。” 只要宁夜那厮不刻意找事儿,那自然是不错的。 欧阳明忽然低低一笑,“你此番和我跑出来,能瞒的过夜王一时,但迟早会被发现的,你想好回去以后怎么面对王爷了吗?” 说起这个萧寒月就头疼起来,确实,秦宣仪和金玲在女子当中都不算是泛泛之辈,可是在宁夜面前.....似乎是嫩了点。 所以等回去以后,萧寒月首当其冲面对的就是.....宁夜的怒火! “夜王殿下的性子你是最了解的,只要是找到他软肋,他就会心软。”欧阳明好心地给了萧寒月一个建议。 软肋....萧寒月心头微微动了动。 “前些天夜王殿下遇袭了。”欧阳明道,“你可知道他是怎么遇袭的?” 萧寒月愣了愣,随即神色淡然下来,“去天幽帝京外接那北陵公主,护她的时候受伤的。” “我以为他不会告诉你。”欧阳明笑了下,“我们这次来回天医派聚集地,回去正好能赶上北陵公主的接风洗尘宴。”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故意跟那北陵公主接近交好?”萧寒月疑惑地道。 欧阳明不置可否,“夜王殿下既然能为北陵公主挺身而出,就证明他对北陵公主还是有这么几分情感的。如果北陵公主就是夜王殿下的软肋,那你跟北陵公主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萧寒月沉默了下,随即她嗤笑道,“为了平息宁夜的怒火,要我去讨好北陵公主,你不觉得太不值得了吗?” 还拉低她的身价呢! “无所谓,我只是给你个建议。”欧阳明眉宇轻挑,“天幽皇帝让夜王去接那北陵公主,如今你和夜王虽有婚约,但毕竟只是占着赐婚圣旨罢了。” “天幽皇帝打的是什么心思,我看你是懂的。” 萧寒月垂帘,“不就是要给北陵公主和宁夜赐婚么?” 宁夜早就和她说过不会娶北陵公主过门的,欧阳明操这心思还真是操错了。 欧阳明对萧寒月的反应有些惊讶。 “你一点不在意吗?” “没有必要。”萧寒月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欧阳明见她是真倦了,便道,“到歇脚的客栈还得到傍晚,说不定还要在荒郊野外凑活,你还是睡吧。” 萧寒月想想也是,就没有继续坚持,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欧阳明微微颦眉,转身从马车的内匣拿出了一席薄被盖在了萧寒月身上。 “热....”感受到身上的厚重,萧寒月抖了抖肩膀。 “盖着。”欧阳明温声道,“你要是在路上病了,等回去可想好怎么被骂了吗?” 萧寒月准备掀被子的手生生顿住,重新闭上了眼睛。 天幽牡丹阁。 金玲和秦宣仪在街上逛了一阵子后回了夜王府。 “阿玲,你说月姐姐就这么跟欧阳明走,真的没问题么?”秦宣仪颦眉道。 她对这个欧阳明可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寒月公主既然相信他,想来是没问题的。”金玲想了想道,“何况秦双公子也跟过去了,他是寒月公主的暗卫,一定能护她安全的。” 秦宣仪想着也是,悬着的心就落下了。 “现在我们两个要面对的难题还是夜王殿下那边。”金玲深深地叹了口气,忍不住一阵头疼。 秦宣仪摸摸脑袋,“夜表哥反正也将月姐姐的禁给解了,只要月姐姐没危险,夜表哥也不会特别生气吧?” “你傻啊!”金玲瞪眼道,“如果你未婚夫跟别的女人出去独处好几日,你会怎么想?” 第一百七十二章 怎么分房? 秦宣仪愣了愣,小脸微微有些红,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恼,“若是被我知道,恐怕会将他抓回来大卸八块!” “所以咯。”金玲无奈地耸了耸肩,“连你都这么想,夜王殿下好歹是个男子,被他知道寒月公主和欧阳少主偷跑出去,寒月公主会很惨的。” 金玲说着,再次忍不住给萧寒月捏把汗。 “所以这会儿我们说什么也得帮帮寒月公主。”金玲指尖覆上下巴,思考道,“得想办法让夜王殿下想不起寒月公主来,还有他身边那几个暗卫,尤其是那个苏慕的,一个个都得瞒紧了。” “金姑娘和安乐郡主说要瞒着我们什么?”一道略显突兀的声音自两人身后传来。 金玲和秦宣仪只觉得身子猛地紧绷了下。 苏慕笑眯眯地走到两人身旁,“属下好像是听到寒月公主她.....” “嘘。”秦宣仪连忙伸手比了个嘘声的动作,“苏慕,月姐姐如今有事儿出了府,你可千万别告诉夜表哥。” 苏慕轻轻挑了挑眉。 秦宣仪和金玲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眸底的苦笑。 才说要瞒紧些,这她们才刚刚回府就已经露馅了。 “是这样....”当下,秦宣仪只能将萧寒月和欧阳明出去的事儿跟苏慕老老实实地讲了一遍。 “月姐姐和夜表哥两个人好容易感情好些了,你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去横插一脚。”秦宣仪拍拍苏慕的肩膀,“这也是替夜表哥的终身大事着想,你懂得。” 苏慕似乎是犹豫了下,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可是安乐郡主,毕竟王爷才是属下的主子啊....这王爷舍不得罚寒月公主,对属下可是真的能狠下心来的。” “你放心,只要你不说,夜王殿下是不会知道的。”金玲立即道。 苏慕看看秦宣仪,再看看金玲,在二人双重火热的目光下,有些汗颜地点了点头。 眼见两名女子齐齐松了口气地往青竹阁走去,苏慕眸底染上一抹幽深,然后快步行向了牡丹阁书房的方向。 宁夜正在书房内透着光晕端详着手中的狼毫笔,“有她的消息了吗?” “王爷,寒月公主似乎是.....跟欧阳少主出去了。”苏慕边说着边仔细地打量自家殿下的神色,见他俊颜没有半分不悦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惊讶。 宁夜轻轻‘嗯’了一声,“看来她自打来了天幽以后,就一直偷偷摸摸地做了许多本王不知道的事情。” “寒月公主瞒着殿下和欧阳少主偷跑出去,殿下你.....不生气?”苏慕道。 他本来以为殿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少不得会爆发出怒火。 “本王为何要生气?”宁夜将手中的狼毫轻轻地放在砚台旁边,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雄鹰展翅那是人之常情,在本王的心里,她就是那只鹰。” 苏慕茫然地看向宁夜,聪明如他,竟然是听不懂殿下话中的意思。 “柳絮在燕王府密室里面待的差不多了,你将他带出来吧。”宁夜淡淡地道,“明日本王想去躺谢国公府。” 苏慕点头,“是。” 到了下午,约莫邻近黄昏之际,马车停在了天幽外的一座城镇前。 萧寒月下了马车,朝欧阳明挑眉,“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啊。” 在这里居然还有座小城镇可以歇脚,不用如他所说一般地睡在荒郊野岭了。 欧阳明笑而不语。 “欧阳家的药坊遍布大陆各地,你这少主应该是没少出来转悠过,论对地理的了解,鲜少有人能与你媲美。”萧寒月斜睨了他一眼,“你早就知道晚上能有个好地方歇脚,还骗我在马车上睡了一日。” 这下子她晚上在舒服的客栈还能睡着觉吗? 这人还真是.....居心叵测! “我是知道这里有个城镇没错,可我上次出来的时候还是在几年前,我哪里知道这小城镇还在不在?”欧阳明喊冤道,“再说,你不是困吗?反正在马车闲得慌,困了睡就是了。” 萧寒月哼了哼。 等秦双将马车安置好以后,三人找了个小客栈。 这客栈从外面来看在这小城镇里头算是不起眼的,可里头还算气派。 布置陈设都能够上的了大雅之堂,没有半点廉价的感觉。 掌柜的和小二正在交谈着些什么,在察觉到有人进客栈的时候,两人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招呼,只是下一秒,两人的眼神齐齐顿住。 小城镇位于天幽帝京外,这里来住店的外来人并不少,可掌柜的和小二还是头一次看到.....气质如此与众不同的三个人。 女子一身青衣却容貌艳华,男子白衣俊雅,就连身后那个看上去是护卫的都是五官深邃,隐隐间透着几分沉稳厮杀之气。 “你好,三间房。”开口的是那名女子。 掌柜的手一抖,将掌边放着的茶盏不小心掀翻了下去,在安静的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啪啦’声响。 萧寒月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她有这么吓人吗? “那个那个,小二!”掌柜地手忙脚乱地用手肘撑了撑身旁的店小二,朝他竖起了三根手指头,“三间房。” 店小二连忙去拿放在桌前的名册,简单地翻了两下,“那个....掌柜的,就剩两间了。” 两间?萧寒月微微皱了皱眉,他们三个人,两间房怎么睡? “要不然我们换个客栈问问?”萧寒月回头企图跟两个大男人商量。 “客官,我们这个城镇平时房间就告急,现在能有两间房多出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掌柜的立即道,“其他客栈还未必能有两间房多出来呢!” “何况我们的房间够大,住两个人是毫无问题的。” 说完,他脸上朝几人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萧寒月眉宇拧地更深了。 “两间房就两间房吧。”欧阳明指尖往掌柜跟前的桌案敲了敲,手心一番就是一个银锭子放在了上头,“顺便再做些饭菜送上来。” “好嘞!”掌柜的将银锭子收进抽屉里,然后利索地拿出两把钥匙递给店小二。 “你带三位客官去楼上。”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凌云 跟着身前的店小二走在楼梯间上,萧寒月狠狠地瞪着欧阳明。 他怎么就答应了只要两间房呢?这下他们要怎么睡嘛! 店小二将两间房用钥匙一一打开,“小的先去跟三位客官准备饭菜,客官们接下来自行分配吧。” 话音一落,他意味深长地望了三人一眼,最后视线停在萧寒月的身上。 好一个美人,不知道哪位公子有这个艳福消受啊! “欧、阳、明!”萧寒月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眸底火光熊熊燃烧,“我不管,你打地铺睡外面吧!我和秦双一人一个房间。” “我说,寒月公主,我给的银子哎!”欧阳明道,“你白吃白喝白睡就罢了,还要将我赶出去,太过分了吧?” 萧寒月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就听秦双道,“公主和欧阳少主一人一个房间吧,属下可以打地铺睡外面。” “不行。”萧寒月蹙眉。 秦双赶了一日马车已经够累了,明天早上还得接着赶,怎么能让他睡外面? “不用你睡外面,你家公主和我一个房间就行了。”欧阳明笑了笑,“反正她在马车上睡了一天,晚上估计也是睡不着觉的。” 正好能匀出一张床来。 “这.....”秦双望了眼萧寒月略微有些青白交加的小脸,坚持道,“属下打地铺睡外面吧!” “我和他一间房!”萧寒月仿佛是听见了自己后牙床磨牙的声音,“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也行不了什么禽兽之举。” 弱不禁风?欧阳明俊颜黑了黑,阴阴地道,“你想试试?” “滚。” “......” “你是蠢么?”欧阳明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睡间房吧,本少主和秦双挤挤睡间房。” 萧寒月怔了怔,本来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脸上的是一丝窘迫的羞红。 她刚刚是被气糊涂了,脑子还一时间之间没有转过弯来。 欧阳明和秦双都是男人,一起睡一间房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她为什么偏偏没想到这个? 欧阳明似乎是懒得理她了,拉着秦双就进了房间。 这客栈仅存的两间房还是相邻的,这样一来他们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好相互照应。 萧寒月走进去不久以后,就有店小二将饭菜送了上来。 在看到萧寒月独自一人一个房间后,那眼神....愈发的兴致高涨起来,仿佛是有熊熊八卦火焰在燃烧。 难道这位姑娘的心里头另有其人?还是说那两位公子两虎争斗,最后两败俱伤选择了和平的解决方式? “别乱想。”萧寒月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你乱想就算了,能不能不要把所有的想法都一字不落地写在脸上? 你不尴尬,别人还尴尬呢! 店小二干笑了下,把载着饭菜的托盘放在了房间的桌子上。 “客官请慢用,如果还有别的吩咐招呼我一声就行了。” “等等!”萧寒月喊住他,“我现在就有吩咐。” “客官请讲。” 萧寒月皱了皱眉,“我想要沐浴,能不能给我送个木桶和水上来。” 这一路上她都盖着薄被睡觉,而且现在天气也越来越炎热了,身上出了不少汗,粘腻地难受。 “当然可以。”店小二道,“客官先用膳吧,我这就下去给你备水。” 萧寒月点点头,见他出去以后,才坐在桌前开始用膳。 三菜一汤一碗白米饭,但做的都挺精致的,菜里都抄了肉丝,吃下去倒是挺下饭。 只是神奇的是,这菜里带着一丝药味,细嚼起来有微微的清苦。 这个味道.....萧寒月边吃着,心里边犯着嘀咕,难不成这客栈的大厨也喜欢往菜里加药材做成药膳吗? 她记得夜王府牡丹阁的饭菜就是这样,不过那是为了给宁夜调理身体用,没想到民间还有人有这种癖好。 萧寒月用筷子夹了两口放嘴里,她能依稀辨别出来这菜里的药材品种,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但也算是价值不菲。 要是真这样做生意,这小小的客栈岂不是要亏死?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另一边,店小二回到楼下,那里不知道何时站了个黑衣人,容貌和气质都看上去很寻常,可是说话间带着无形的威压,“这是给你们的报酬。” 黑衣人手一挥,将一个荷包准确无误地扔向了掌柜的。 掌柜的抱着沉甸甸地荷包一看,满荷包都是金子,顿时笑的合不拢嘴,“多谢公子。” “那样的膳食,明天一早再送一份给那位姑娘。”黑衣人道,“好好照顾她,万不能有一点闪失。主子说了,要是那位姑娘少了一根头发,你们这个客栈.....不,这个城镇,也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掌柜的和店小二嘴角的笑容僵住,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凌云公子,恕我直言,那位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主子要派你过来暗中保护?”掌柜的道。 凌云浅浅地笑了笑,“何方神圣?你们见主子何时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的?” “你是说.....”掌柜的和店小二眼睛齐齐亮了亮。 “依我看,八九不离十。”凌云指尖覆上下颚,挑眉道,“所以你们得给我看护好了,我们盼了多少年才盼来一个主母,要是折在这里,莫说是主子,我都会疯。” 掌柜的和店小二用力地点了点头。 以后若是主子真的走到复国那一步,那么帝后之位一定要有个女人才行,偏偏主子那性子..... 他们都担心主子没女人没孩子后继无人,这下子可好了! “凌云公子请放心,我等一定用生命护着主母大人。”掌柜的道。 凌云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蔺公子先前查看盐庄的时候往西楚也走了一遭,看来是顺便去替主子交接消息了,说明主子已经准备出手了。” “我昨天得到消息,蔺公子启程开始返回天幽,到时候又是主子的一大助力,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更不能出半点差错。” “谨记凌云公子的话。”店小二和掌柜地道。 “不过凌云公子。”店小二疑惑,“主母不过是出一躺远门,况且她身边的那个暗卫武功高强不逊于你,还有欧阳少主跟随,主子是在担心什么呢?” 凌云笑地有些阴鸷,“天幽太子要出手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真有银子还是假有? 萧寒月沐浴以后,一身清爽地靠在床榻上。 她总觉得刚刚那店小二和掌柜的上来送洗澡水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再世父母一样。 还有.....送个洗澡水而已,至于掌柜的亲自来送么? 萧寒月揉揉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住在这个客栈特别不自在,感觉被双眼睛一直盯着似的。 不知道秦双和欧阳明有没有这种感觉,不过这个两个人到现在半点动静都没传出来,多半是已经睡了。 萧寒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坐着坐着,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 竖日清晨。 萧寒月刚刚用完店小二送上来的早膳,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打开门就看见欧阳明一身崭新素袍站在外面。 他在看到萧寒月的穿着先是愣了愣,然后将手里的包裹抛给了她,“里面是王总管给你备下的换洗衣物,昨晚上忘记给你了。” 萧寒月抱着包裹,眨巴眨巴眼睛。 她昨晚也为这个发愁过,不过这家客栈虽然奇怪的很,可还是特别有人情味的,连沐浴换洗的衣物都给萧寒月备好了。 而且还.....分外的合身。 “你这衣服....”欧阳明视线落在萧寒月身上,眸光闪了闪。 “掌柜的送过来的。”萧寒月如实答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欧阳明笑了笑,“这衣服不错,没想到这小城镇上的客栈还能拿得出这种货色来。” 萧寒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大红衣裙,这衣服的材质她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不过穿起来挺舒服的就是。 上头也没有用什么丝线绣图案,就是简简单单的大红衣裙。 还是新的,萧寒月可以肯定,这件衣服没有人穿过。 被人穿过的裙子和没被人穿过的裙子,总是会有这么一丝一缕不一样的地方。 “毕竟还是人家的衣服,你换了吧。”欧阳明道。 萧寒月想着也是,“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她抱着包裹合上了门。 再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淡黄色的裙装,袖口和裙摆处用银线绣了两朵海棠花,看上去精致名贵。 “我们走吧。”萧寒月怀里是先前身上的大红衣裙,被她折叠整齐地摊在手臂上。 两人下了楼,秦双已经站在楼下等他们了。 “掌柜的,这件衣服还给你们。”萧寒月先是走到柜台前把衣裙递了过去。 掌柜的愣了愣,笑道,“客官,这衣服就送给你了。” 萧寒月颦眉,“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一件衣裳而已,小店还是拿得出来的。”掌柜的连忙道。 “这衣裳是天蚕丝所制,那种东西有市无价,你们这店随随便便就拿来送人,是不是太.....财大气粗了些?”欧阳明恰时走上来,他唇角噙着一抹笑,看着掌柜的眼神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天蚕丝?”萧寒月皱了皱眉。 她身为江湖人,对这种东西肯定是比不上商人出生的欧阳明了解,不过从欧阳明的语气中萧寒月也能听得出一些东西来。 她再联想到昨晚和今早吃的药膳,不由得心头多了点警惕。 这小店要真的这么有钱,还能开在小城镇这种荒郊僻壤之中吗? “这位客官,恕在下学识浅薄,不太懂你的意思。”掌柜的淡淡地道,“天蚕丝是什么东西在下不知道,这衣服用的料子是我们小城镇特产的蚕丝,质感很温和,但料子并不贵,只要几吊钱。” “你要是不信,随便去外头寻家衣裳铺子看看就是了。” “是吗?”欧阳明俊雅的脸微微沉了沉,连带着声音都多了几分压迫。 掌柜的面色不改。 “可能是我眼拙看错了吧。”欧阳明周身的威压骤然一收,温声一笑,“我前些年一直病着,许久没有出来了,认错了东西,还请掌柜的不要怪罪才好。” “客官哪里的话,既是看错,下次小心就是了。”掌柜的低头在账本上写着东西。 萧寒月望着这戏剧性的变化一囧,她刚刚差点就让秦双将这个掌柜和店小二绑起来严刑拷打了。 因为她的身份很容易被有心人盯上,如果是仇家杀上门来,那她们此行还能顺利到天医派聚集地吗? 结果这欧阳明说是他....看错了? “月儿,这衣裳既然是掌柜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欧阳明道。 萧寒月闻言犹豫了下,点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姑娘气度如此不凡,收了我们客栈的东西,那是我们客栈的福气。”掌柜的放下笔尖笑道,“不过姑娘,如果你们是要出天幽,那还是小心些为妙,最近天幽里头外头都不是特别安定。” 萧寒月一怔。 “多谢掌柜的提醒,我自会照顾好她。”欧阳明淡淡地道。 掌柜的对上欧阳明的视线,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儿,掌柜的果断地将目光收回。 “时候不早了,过会儿我们小店的人会多起来,几位客官要是还有急事,就先走吧。” 欧阳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带着萧寒月和秦双出了客栈。 “掌柜的,欧阳少主好像发现我们的身份了。”店小二凑上来道。 “发现就发现了吧。”掌柜的道,“欧阳少主既然知道我们是主子的人,就该清楚,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对那位姑娘不利的。” “可是凌云公子昨天走之前说过,要我们瞒着寒月姑娘,不能让她知道主子在暗中保护她。”店小二担忧地道。 欧阳少主既然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会替他们保密吗? “欧阳少主不会告诉寒月姑娘的。”掌柜的道。凌云公子说天幽太子恐会出手,他刚刚顺便给欧阳少主提了个醒,希望欧阳少主会遵守诺言吧。 “刚刚那掌柜的是什么意思?”出了客栈,萧寒月一头雾水地看向欧阳明。 她总觉得这人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没什么意思,就是纯粹的慰问而已吧。”欧阳明道,下一秒,他所接收到的就是萧寒月投来的怀疑的眼神。 “真的?” “我说寒月公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疑神疑鬼的。”欧阳明苦笑道。 萧寒月扶额,她最近是比较疑神疑鬼。 多半是在夜王府被宁夜那厮给传染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谈论 “我说是看错了,那便是真的看错了。”欧阳明道,“我见那不远处有衣裳铺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那掌柜到底有没有说谎?” 萧寒月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还是不去了吧。” 眼下他们最重要的是赶紧赶路去天医派的聚集地,何必为这点小事耽搁? 况且她又不是信不过欧阳明,那掌柜的和店小二虽然举止奇怪,可到目前为止,萧寒月并没有觉得他们两个有恶意。 “我们走吧。” 约末邻近午时的时候,夜王府的马车停在了谢国公府跟前,宁夜修长的指尖掀开车帘,见到早已出来迎接的男子挑了挑眉。 “这天气热的很,难为你这么有心还站在太阳底下。”宁夜下了马车淡然地道。 谢名扬嘴角微抽,“你昨晚就让人给我送了口信,我能不出来接你吗?” 晒死了他也得出来啊!要不然夜王殿下要是来了见不着人,谁知道会怎么祸害他们国公府? “走吧。”宁夜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越过他进了国公府内,轻车熟路地往谢名扬院子的方向走过去。 谢名扬:“……” “哎我说。”进到房间,谢名扬顶着被太阳晒的有些通红的俊颜,颦眉道,“你这次这么明目张胆地来国公府,真的好吗?” 要知道谢国公府一直都是宁夜背地里的支持者,算是他隐藏在天幽最大的一颗棋子。 如果被发现了,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没什么不好的,本王连武功都已经暴露了。”宁夜慢条斯理地斟了杯茶水,“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天幽老儿现在应该开始调查我了,所以这段时间才没动静。” “如果被他发现,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谢名扬问道。 毕竟从这些年的情况来看,天幽皇帝对宁夜那是相当的宠,可能坐到皇帝这位置的人,多半也不会是真的蠢。 谢名扬觉得,之后天幽皇帝肯定不会手软的。 “要么囚禁,要么灭口。”宁夜声音仿佛不掺杂一丝情感,“他要我去接那北陵公主,不就是这个想法吗?” 他娶北陵公主,是以天幽王爷的身份,到那时候他整个人都会被束缚住,再逃不出天幽的枷锁。 说到北陵公主,谢名扬脸上透着几分古怪,“你今天来的还挺巧。” 宁夜喝茶的动作突然顿住,他眯了眯眼睛看过去,“谢名扬,你什么意思?最好把话说清楚些!” “呃......”谢名扬轻咳一声,“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巧呗...” “我家安安看那北陵公主长的美,死活要将人带来府里做客,我爹娘也没辙,那北陵公主性子好,就应了她来府里玩玩。” 闻言,宁夜俊颜刹那铁青下来。 谢安安是谢名扬的妹妹,今年差不多是七八岁的样子,就喜欢漂亮的东西,曾经宁夜来府里的时候,谢安安看他生的好看,非要拉着亲两口。 最后还是谢名扬出手,他才堪堪逃回了夜王府,绕是如此,还是让宁夜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敢来谢国公府,连传达消息都是交给苏慕和柳絮两个人。 “本王觉得下次不用亲自来国公府了,我夜王府就非常适合谈公事。”宁夜难得地黑脸道。 尤其是能少了那个谢安安。 “也不能这么说。”谢名扬摸摸鼻子,“我家安安其实除却这个坏毛病,还是不错的。” “谢名扬,你身为天幽第一才子,被天幽百姓尊称为名扬先生,居然是个妹妹奴,这要是传出去,得碎了天幽多少女儿家的芳心?”宁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谢名扬哼了哼,“我才不稀罕,你要喜欢都送你。我想天幽的大家闺秀如果知道她们弃之如敝履的夜王殿下实际上是个如此才华绝顶的人,应该会悔的肠子都青掉。” 宁夜不置可否。 他的才华,虽然这些年刻意隐藏,但有眼光的人自然还是会懂,譬如蔺青云,譬如眼前的谢名扬,再譬如...那个女人! 至于那些只看表面的寻常女人,他从未正眼看过。 “得了夜王殿下,你这次来是有什么高见吗?”谢名扬问道。 “本王是觉得放出去的网已经可以收了。”宁夜淡淡地道。 谢名扬愣了愣,眯眼道,“你的意思是.....” “这些年本王让人暗中给朝廷散播一些对天幽皇室不利的言论,现在潜移默化之下,有许多人都已经动摇了决心。”宁夜道,“我们现在拉拢他们,是最好的时机。” 谢名扬沉默了下,须臾道,“为什么挑现在?” 宁夜勾唇,“天幽边境有一处地方正在被小国攻打,天幽老儿的意思是在北陵公主的接风洗尘宴过后挑个人去平定战乱。” “你想去?”谢名扬挑眉。 宁夜叩首。 若是他去,天幽皇帝定会给他派兵,以他现在的手段和早些年的布置,完全就能把这些兵力据为己用,逐渐扩大自身。 这是个反击再好不过的机会。 “但本王前些时候暴露武功,惹了怀疑,所以他怕是不会这么轻易将我派过去。”宁夜道。 谢名扬思考了一阵子,“你有多少把握这些朝臣能被暗中拉拢,且拉拢以后完全效忠于你。” 宁夜笑了笑,“至少八成。” “这么自信?”谢名扬也笑了。 宁夜如果说有八成把握,那便是十拿九稳,这个人凡说话总会留一线的。 “十年筹谋,总不至于这点效果都没有。”宁夜指尖轻轻在桌子上敲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王放了十年的鱼饵,总不至于一条都钓不到。” 这些钓起来的鱼也慢慢能用了。 “可宁涟身边也不乏追随者,这次去边境带兵打仗于他而言也是立战功的好机会,你怎么就确定他不会跟你争呢?”谢名扬问道。 宁夜微微蹙眉,“此事.....确实需要考量。”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宁涟身为天幽太子,还是真正的天幽皇室血脉,其能力才华同样毋庸置疑,所以宁夜对上宁涟,没有完全准备还真不敢贸然出手。 “本王还有一个下下策。”宁夜道。 “什么?”谢名扬惊讶问道,“说出来听听。” 宁夜紧蹙的眉宇再次收了收,最后松开,俊颜微冷,“是个下下策,不过迫不得已之下还是派上一定用场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华霞公主 宁夜从谢名扬的房间里走出。 “过后的事情还要麻烦你。”宁夜淡淡地道。 谢名扬忍不住脸皮抽了抽。 嘴上说着麻烦,可是夜王殿下,你真的有觉得自己麻烦到人了吗? “你放心,我定不会给你搞砸的。”谢名扬抓了抓垂落到鬓前的一缕发丝,“不过王爷,在你走之前我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宁夜潋滟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唇角亲启,吐出一个字来,“问。” “你和那西楚的惠贤长公主....的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谢名扬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道。 “是。”宁夜的回答依旧简洁。 简洁到谢名扬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落到地上,“我去.....” 他忍不住爆了粗口,“你居然还真的承认了。” “本王有什么好不能承认的?”宁夜挑眉,“本王要一个女人,还用藏着掖着吗?” “要我说,你还真的应该低调点。”谢名扬撇撇嘴,“你明明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活靶子,这个时候被宁涟和天幽老儿抓住了把柄,那不是找死吗?” 那惠贤长公主看上去是跟寻常的女子有些不大一样的地方,可到底......还是个女人嘛! 哪里干的过宁涟和天幽皇帝这种常年混迹朝野之上的人,怕还是小白兔掉进狼窝的份儿。 “如果是别的女人,本王尚且要担忧这个问题,可...她不一样。”宁夜低低一笑,“她是萧寒月。” 谢名扬被他说的一头雾水。 宁夜耸了耸肩膀。 那个女人可是本事大着,而且每每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完全能够自保,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话说回来,我师父替你找药找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吗?”谢名扬道。 宁夜摇摇头,“暂时还没有先生的消息,本王先前试图传消息给先生,最后好像都没有成功。” 眼下他的暗疾找到办法医治了,先生就全然没有待在外面的必要,早就该回来了。 “那孙太医云游了许多年也没回来。”谢名扬想了想,“你说他们两个老头都不回来,该不会是又杠上了吧?” “这个倒是不无可能。”宁夜朝他使了一个眼神。 先生和孙太医虽然是师兄弟的关系,可是从小到大一直不对付。 先生受人之托帮助宁夜,孙太医则是宁涟一党,这不两人又有了光明正大交手的机会?因此这些年打的也格外的凶。 “你若是平时闲来无事,可以多来夜王府走动。”宁夜看了他一眼,“近来我请了几个客人来夜王府做客,正好你来了也热闹。” 谢名扬“哦?”了一声,新奇地道,“你还会请人去夜王府做客?” “金大小姐和安乐郡主都在我夜王府。”宁夜看着他笃然沉下来的脸,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唇,“来不来是你说了算。” “宁夜,你是故意想害我。”谢名扬眯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帮了你。”宁夜道,“一个是对你一片痴心的女子,一个是你暗暗喜欢的女子,但安乐郡主和金大小姐无论哪个进国公府你都不亏。” 秦宣仪虽然是天幽皇室血脉,可本性纯良,加上她本身出生于宣仪将军府,骨子里流的还是宣仪将军府血脉,所以宁夜从来也没有排斥过她。 金玲则是金丞相的大千金,国公府要是和相府联姻,也算是强强联合了。 “你知道安乐喜欢的是谁么?”谢名扬顿了顿道。 “知道。”宁夜抿了抿唇,“但他无心于安乐,而且他现在离开了天幽帝京,你若是真的有意安乐,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关于他为何离开天幽帝京,宁夜是再了解不过,秦宣仪要是再等下去,怕是最后也唯有伤心。 “你觉得呢?”宁夜见他许久不说话,继续问道。 “我会去拜访夜王府的。”谢名扬叹气道。 宁夜笑着点头。 “本王先回夜王府了,你我宫宴的时候再见吧。”宁夜道。 “慢走不送。”谢名扬道。 宁夜点点头,带着身后的苏慕和柳絮走出了院子。 夜王府的马车就被停在国公府门外,就在宁夜想径自出府的时候一道惊喜的呼喊传来。 “夜王殿下?” 宁夜脚步不停,俊颜淡漠地没有一丝变化,就像是全然没有听到这喊声似的。 不远处国公府的花园里,一个身着碎布长裙的绝美女子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边跑边朝着宁夜挥手。 “夜王殿下!是我!”绝美女子体力倒是不错,转瞬直接就跑到了宁夜的跟前,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宁夜:“……” “华霞公主,你找夜有什么事情吗?”宁夜淡淡地道。 华霞娇嗔了他一眼,就连小脸斗浮现上了两抹红晕,“夜王殿下,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跟在宁夜身后的柳絮和苏慕都忍不住撇过脑袋去,他们现在对这位北陵公主的智商有点怀疑。 难道她就看不出来,自家殿下根本就不想理会她吗? “本公主和夜王殿下还真是有缘,前日方才见过,今日不过来国公府陪安安妹妹玩玩也能碰上王爷。”华霞捂了捂脸颊,好一派女儿家的娇羞姿态。 宁夜:“……” “华霞姐姐!华霞姐姐!”一个小小的棉花团气喘吁吁地同样从花园跑过来,在看到宁夜的时候,她轻轻歪着脑袋轻咦了一声,“夜王哥哥。” 宁夜看到她整张俊颜都黑沉了下来,这可是第一个敢骑到他头顶上去的女娃娃! 他扯了扯嘴角,“安安好。” 谢安安看看宁夜,再看看华霞,“夜王哥哥和华霞姐姐认识吗?” “何止是认识呢。”华霞一只手掩嘴轻笑,另一只手轻轻在谢安安脑袋上揉了揉,那注视着宁夜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光晕在闪动。 她们北陵崇尚武艺,那天她初到天幽被行刺的时候,宁夜几乎是只身一人敌对围攻他们的黑衣人,已经完全将她的芳心给折服了。 而且宁夜本身长相又如此俊逸清冽,华贵妖孽,一下子就给这位北陵公主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自从和宁夜分开以后,她脑中一直回荡着天幽夜王的身姿。 第一百七十七章 芳心暗动 她可不管天幽内的传言如何,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华霞身为公主,当然知道天幽皇帝是何意,想想自己下半辈子能和夜王殿下这么个优秀的男人一起,她的一颗心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夜王殿下来国公府所谓何事?”华霞纠结着手中的帕子,然后眼神三分期待三分挪揄还有四分炽热地看着眼前绛紫色锦袍的男子。 在她的潜意识里面,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跟夜王殿下在国公府重逢,那一定是夜王殿下在先前见过她一面以后也念念不忘,所以得知她在国公府的消息以后,刻意过来寻她的。 “公事而已,华霞公主不要多想。” 宁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苏慕和柳絮齐齐低咳,然后垂下脑袋。 这位华霞小公主的想法几乎都写在脸上,要是寻常男人被这样的绝世美人盯着,早便陷了进去。 到时候美人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恐怕也得去帮忙摘下来。 然而自家殿下...怎么可以这么不解风情。 不过自家殿下天天在夜王府对着寒月公主,估计对美人的抵抗力要强上不少,毕竟寒月公主本身长相比这北陵第一美人的华霞公主丝毫不逊色。 而且巧了不是,这位华霞公主和寒月公主长相都属于美艳的类型,寒月公主虽然性子算清冷,可是论样貌,她的媚骨像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远远比华霞公主勾人心魄地多。 “公事...”华霞的小脸更红了,“夜王殿下真会说笑。” 宁夜唇角微微动了动。 她似乎...有点听不懂人话。 “夜哥哥既然来了,要不留在国公府用膳吧?”谢安安小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安安最喜欢夜哥哥了。” 宁夜俊颜稍稍阴沉了点,他眼神斜睨过去,冷冷地扫了苏慕和柳絮一眼。 两人会意,然后交流了下眼神,柳絮悄悄地绕过谢安安脚踏轻功瞬间就飞了个没影。 苏慕扶额,殿下每次被安安小姐缠上,他们都得这么偷偷摸摸地去找名扬先生报信,也就名扬先生来能够救得了殿下。 “本王不饿。”宁夜轻咳道。 “不饿也可以留下来啊。”华霞立即接口道,“夜王殿下就当陪我们了。” “本王没兴趣玩女儿家的东西。”宁夜道。 华霞娇嗔了他一眼,“你可以不玩,就在旁边看着,怎么?看我们还委屈你了吗?” 她身为北陵第一美人,对自己的样貌可是极其的自信,夜王在如何,对她来说都是个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 宁夜顿了顿,眸光往谢名扬院子的方向扫了扫。 “也好。”说完,他迈开步履走向不远处的花园,那里有处地方,用泥石砌成一个精美的小石桌,石桌旁围了几张石凳子。 宁夜走到那后,直接一掀衣摆坐了上去。 华霞和谢安安见状,立马屁颠地也跟了过去。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宁夜的身边。 “苏慕,本王看你好像站累了。”宁夜道。 苏慕怔了怔,“属下不累。” 宁夜潋滟的眸子寒光闪烁。 “属下站的是有些累!”苏慕立即呵呵笑道,“不知道属下能不能跟殿下讨个座?” 宁夜淡淡地道,“赐座。” 苏慕闻言,毫不客气地往宁夜身边一座。 华霞眼疾手快地坐在了宁夜地另一边,留着还站在那里愣神的谢安安。 这石凳子一共三张,宁夜一张,苏慕一掌,最后一张被华霞抢了,她就只能站着了。 谢安安当下眼眶微红,轻咬着下唇看向华霞,“华霞姐姐...” 华霞不为所动,难得能和夜王殿下坐的这么近,她哪里愿意把凳子让出来? “这里是国公府,华霞公主身为国公府的客人,将国公府小姐的凳子给抢了,未免有些...难等大雅之堂吧?”宁夜眼神掠了过去。 华霞小脸瞬间僵住。 “那个...夜王殿下...”华霞试图解释,谁知,她话还未出口,就听见旁边一阵‘哇’的哭声传来。 谢安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 “怎么回事?”谢名扬皱眉走过来,他这刚过来就看到谢安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第一反应就是她被欺负了。 “华霞姐姐她....”谢安安抽噎着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华霞。 “她抢了安安的凳子。”宁夜很淡定地接口道。 谢名扬上前去将谢安安扶起,伸手轻轻在她背部敲打安慰着,等到谢安安略微稳定下来以后,他才冷着一张脸看向华霞。 “北陵真是好教养!堂堂公主居然会跟个七八岁的孩子抢东西。” 华霞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青白交加,她此次来天幽本来就是有所意图,这个时候要是传出她和北陵的名声上不得台面,她还怎么继续留在天幽? 她连忙站起身来将谢安安扶起,绝美的小脸柔和下来,“安安乖,姐姐不是有意的,这就将凳子还你,千万别哭了好吗?” 华霞本来生的就极美,这番问声细语之下更是叫人侧目心软。 谢安安又还是个孩子,当真是被安抚了下来,摇曳着泪珠点点头。 就在她破涕为笑的时候,华霞只觉得手中一滑,谢安安被半扶的身子重新重重地就要砸回地上。 宁夜微微颦眉,袖口中的手腕抬起,一道内力自他掌心发出,轻轻地将谢安安扶了扶。 谢安安小身子落在地上,虽然不疼,但还是被吓了个惊魂未定。 “安安!”谢名扬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谢安安的小手在触碰到谢名扬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导火索被点燃了般,边哭边指着华霞大吼道,“华霞姐姐,你是坏人!安安再也不要跟你玩了!” 华霞霎时间脸上惨白。 她刚刚真的是...手滑了啊。 “华霞公主,你是天幽的客人,我不与你计较。”谢名扬声音里也掺杂着怒意,“但我天幽国公府以后再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我....”华霞想说什么,但是支支吾吾地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最后她咬牙委屈地看了宁夜一眼,然后捂着脸跑出了花园,看样子是往府门口过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医派 “安安不哭了,坏女人走了。”宁夜起身,低头在谢安安额头上揉了揉,“安安是乖孩子,就要坚强,摔一下没什么的。” 谢安安被宁夜这么一安慰,倒是立马就止住了哭声,朝宁夜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夜哥哥说得对,安安是乖孩子。” 宁夜展颜一笑,“夜哥哥要回府了,安安在国公府要乖,夜哥哥下次来看你。” 谢安安嘟了嘟小嘴,“夜哥哥不是说要留在国公府玩吗?” “你夜哥哥可没有空陪你玩。”谢名扬没好气地道,“府中这么多丫头小厮,还不够陪你玩的吗?你干嘛非要宁夜?” “那不一样。”谢安安眨巴眨巴眼睛道,“他们哪里有夜哥哥长的好看。” 谢名扬面色古怪地看了宁夜一眼,然后手不自觉地在自己脸上摸了摸。 他觉得他好像长的也不差,为什么安安这丫头就喜欢宁夜呢? 宁夜失笑,“夜哥哥下次来国公府陪你玩,今天先走了。” “好吧。”谢安安不情不愿地道。 “我还是送送你吧。”谢名扬没好气地道,“就离开我院子这么会儿的功夫你都能被人惦记上。” 宁夜不置可否,转身走出了花园。 等到了府门外,谢名扬才笑了笑。 “笑什么?”宁夜道。 “笑你这口是心非的人。”谢名扬哼了哼,“你虽然表面上经常躲着安安,但还是挺疼她的吧?” 宁夜没有答话。 “每次安安哭你都会哄着她。”谢名扬补充地道。 关键是谢安安每次只要宁夜一哄就不哭了,连他这个亲哥都没有宁夜说话来的有效果。 “安安还是个孩子。”宁夜道。 听他这么一说,谢名扬更加来劲了,“夜王殿下,看来你很喜欢孩子吗?” 宁夜唇角勾了勾,倒是没有反对。 “我记得你不是有准王妃了吗?那个寒月公主。”谢名扬道,“叫她给你生几个吧。” 宁夜潋滟的眸子似乎是闪了闪,唇角的弧度深了些。 “还有天幽皇帝不是要把北陵公主赐给你做侧妃吗?她也行啊!”谢名扬说到这里,恍然间又想起什么,挥手道,“她不行,这个女人不是个好货色,连安安都欺负,她还是算了。” 随着他说着,宁夜的神色逐渐转变,最后微微沉下,“谢名扬,你比本王还要大一岁,本王成家之前,一定要先想办法给你塞个女人,好早点将我未来儿子的媳妇安排下来。” 谢名扬身子一抖,狠狠地道,“你倒是想的远,连你未来儿子的媳妇都安排上了。” 不过他忽然想到,要是他未来闺女真能跟宁夜的娃扯上点关系,好像...也没有特别糟糕。 起码有这样的岳父岳母,他未来闺女绝对吃不了亏就是了。 “媳妇有着落了,自然该想的远一点。”宁夜淡淡地道。 谢名扬看他说这番话半丝不脸红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和寒月公主那事儿可还没成,别高兴地太早。”说到这里,谢名扬饶有兴致地看着俊颜阴沉如雨的某个男人。 当初要不是他作死非得整什么要给太后守孝三年的幺蛾子,这家伙早就抱得美人归,说不准现在还真有娃了。 宁夜在短暂的黑脸以后,神色就恢复如常,“本王自有定夺,你将自己的女人看顾好就行。” 谢名扬一噎,撇撇嘴。 行,您老有定夺,您老有定夺就成。 宁夜转身上了夜王府的马车,回头留给了身后的谢名扬一个‘你自行解决’的眼神。 然后苏慕和柳絮就坐在车沿上,潇洒地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谢名扬:“......” 约莫七日后,萧寒月和欧阳明立在一片府邸前。 府邸呈四合院状将中间的建筑牢牢围住,看上去高大气派。 “这里就是天医派的聚集地?”萧寒月偏头看向欧阳明。 欧阳明笑道,“如何?可喜欢?” “不错。”萧寒月点点头,那副表情看上去就一副颇为满意的样子。 她真怀疑欧阳明这厮有特异功能,能读出她脑子里的想法,居然能将她心里的聚集地复刻地如此完美。 “我得到的消息,外面差不多已经修葺完成,里面的大框架也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小的地方还在完善。”欧阳明指了指府邸地不远处。 萧寒月循着视线望过去,眸底渐渐闪动,有无数的情绪从水波深处涌现出来。 那里是一片碧绿的竹林,四季常青,随风晃动,摇摇摆摆间翩翩竹叶飘落,瑟瑟而响。 清竹林.... 是她生活了接近三十年的地方,是她长大的地方,是她出生第一眼看见的世界。 如今却是成了外人。 萧寒月忽而自嘲一笑,只是这抹笑仅仅只是瞬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地是一丝愤慨和怒意。 终有一日她回重夺清竹林的。 程子昂,你害我父亲,屠杀我清竹林嫡系弟子满门,我会讨回来的! 当年西安程家的余孽,她因为一时之不忍还留了些人,这会儿估计是被程子昂全部召回住进清竹林吃香喝辣的了吧? 可怜她清竹林原本的长老却要时时刻刻都被威胁着过日子,日日提心吊胆着。 “那里是江湖上的第一组织,清竹林。”欧阳明道。 “我知道。”萧寒月冷冷地答应着。 欧阳明挑眉看了她一眼,就在萧寒月皱眉以为他问些什么的时候,这人笃然间话锋一转。 “走吧,进去看看,若是有不满意地地方说一声,现在改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欧阳明就抢先往天医派聚集地的府邸门前走了过去。 门前有两个侍卫装扮的人把守着,沈知觅瞧着这两人眼生,便问道,“你们二人是新招进来的吗?” “你是.....”两个侍卫见到有人擅闯天医派的聚集地刚想质问一番,不过他们在看到欧阳明的那一刹那,就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齐齐疑惑地看向萧寒月。 “她名萧寒月,身份就不用我过多解释了吧?”欧阳明道。 两个侍卫先是愣了愣,但下一秒脸上齐齐露出喜色。 “参见掌门!”两个侍卫双手交叉,膝盖微微弯曲,朝萧寒月行了个江湖常见的礼仪。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旧部下 “什么掌门?”萧寒月看向欧阳明,微微颦眉。 她说过,她没有想要当天医派的掌门,虽然她现在是自由之身,但是有一点变不了,她的骨子里面还是鬼面医仙,流淌着清竹林的血脉,她既扣着这个身份和名头,就不能再加入别的门派。 天医派的建立是和她有着莫大的关系不错,但不代表萧寒月就非要当什么掌门不可了。 “这个才是你们掌门。”萧寒月手往后一招,直接将秦双拉到了跟前,她挑眉道,“记住了吗?” “公主...这...”秦双立马就急了,难道公主真要将他丢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当什么天医派掌门? “属下说要誓死跟随公主的,还请公主不要将属下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萧寒月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他的想法,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你放心吧,放眼整个西楚暗卫,你都顶尖的存在,我是舍不得将你一直留在这里的。” 秦双是个好苗子,她可还有大用的。 秦双闻言松了口气。 欧阳明无奈地摇了摇头,朝两个侍卫道,“去,先将你们两个长老喊过来,就说月华姑娘来了。” 两个侍卫答应一声,就乐呵地丢下手里的长枪往里头跑了进去。 “长老?什么长老?”萧寒月满脸都写着疑惑。 “你莫不是在夜王府待傻了?”欧阳明无语地道,“你不记得你曾经往天医派聚集地塞过来的两个人吗?” 塞过来两个人?萧寒月垂头想了想,须臾,她恍然。 之前在六坊斋她遇见了原来清竹林的两个老部下,一个叫柳青一个叫柳芜,当初实在是找不到地方安顿他们,萧寒月就直接将他们派遣到天医派聚集地来了。 “这两个人...很有本事。”欧阳明道,“武功算不上上乘,但是在管理人这一方面,着实有一手。” 天医派才建立不到半年就能发展成现在这幅规模,这两位实在是功不可没。 欧阳明虽然身在天幽,但是这天医派的聚集地建立由他一手监管和操持,对天医派内的一些事宜,他还是能够有办法了解的。 “柳青柳芜当初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批人,其中不乏武功高强者,可是都被他们二人治理地服服帖帖的。”欧阳明继续道,“还有这几个月天医派建立的消息传了出去,慢慢地有人前来投靠,刚开始还有人对柳青柳芜有怨言,后来倒是一点儿声也发布出来了。” 萧寒月听着欧阳明夸赞柳青柳芜,简直是有一种眉飞色舞的感觉。 那是当然,她看中的人,哪里会差的了? 至于柳青和柳芜带来的那批人,应该是从前清竹林效忠于鬼面医仙一脉的旁支一代。 他们没有被程子昂管理的特别严,想要脱身出来倒是容易地多。 这群人在清竹林虽然不算精英,可是加入天医派以后也能起到不少作用。 两人站在门口聊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天医派的府邸内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柳青和柳芜从里面走出来,在看到萧寒月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喜不自胜。 他们原先听到侍卫通报萧寒月和欧阳明的消息还有些不大相信,但眼下可算是真的见到了。 “参见月华姑娘。” “参见欧阳少主。” 萧寒月笑着伸手在空中做了个虚扶的姿势,“免礼。” 这一切的动作都像是这么自然,这么的水到渠成。 欧阳明看在眼中,微微有些惊诧。 寒月从前都生活在西楚皇宫中,是西楚的惠贤长公主,怎么对江湖礼节会这么清楚? 还有她先前看清竹林方向的目光....欧阳明微微颦眉,眼珠子转了转,再看萧寒月的眼神已经截然不同。 萧寒月倒是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笑了笑朝欧阳明道,“我们进去看看?” “好。”欧阳明回了神道,“柳青柳芜,劳烦你们带路了。” “欧阳少主客气。”柳青笑道,“欧阳少主和月华姑娘请。” 萧寒月和欧阳明点了点头,然后跟在柳青柳芜的身后进了天医派内。 刚一走进去,萧寒月心里头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震撼。 这天医派的聚集地占地范围非常广阔,从柳青柳芜的话里,萧寒月大概明白了,天医派的聚集地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阁楼,分别用于训练轻功、内力、暗器、隐术。 “为何要这么分配?”萧寒月道。 “月华姑娘可还记得西南阁,东风令?”柳青回头笑问道。 “自然知道。”萧寒月答。 西南阁,东风令,曾经是她身边最引以为傲的一只暗卫小队,就是柳青柳芜当年在西南阁,东风令里面也只能堪堪当个小跟班而已。 不过现在的西南阁,东风令却是他们二人在管理。 “当年西南阁,东风令都各有一人存活下来。”柳芜接话道,“西、南、东、风的根基都未断,现在如今都在东南西北四阁里面当管事的,教导新来的弟子轻功、内力、暗器、隐术。” 萧寒月闻言,脚步笃然顿住,小脸先是呆滞地望着地面,忽然喜极而泣,“好一个西南阁,东风令...没想到....” 没想到当年程子昂屠杀清竹林嫡系子弟,还有四个人活了下来! 她清竹林一脉并未断绝! “他们一直都在等月华姑娘。”柳青道,“还请月华姑娘过一会儿去见他们一面。” “好。”萧寒月说着,袖口中的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抖。 她纵横江湖几十年,有过这么叫人激动的时候。 “欧阳少主。”柳芜上前朝欧阳明招了招手,“欧阳少主可要去看一下天医派内还未完成的地方,看看需不需做些调整?” 欧阳明看了萧寒月一眼,叩首道,“带我去吧。” “欧阳少主请随我来。”柳芜带着欧阳明往和萧寒月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欧阳明是好人,你们不用对他戒心这么重。”萧寒月嗔怪地道。 这个天医派聚集地是欧阳家斥资所建,结果却要将欧阳明刻意支开,似乎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林主恕罪,你的身份毕竟隐晦,欧阳少主那里还是暂时瞒着为妙。”柳青笑道。 第一百八十章 四令 萧寒月无奈,柳青和柳芜都是江湖人,脑子里“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早就根深蒂固。所以哪怕他们再相信欧阳明,在某些时候也会本能地将其排斥在外。 “林主请吧,西南阁,东风令在主楼中等候林主。”柳青朝萧寒月恭敬地道。 闻言,萧寒月忍不住愣了愣,“他们知道我来天医派的事情了吗?” “在侍卫给我二人传递消息的时候,属下就已经给西南阁,东风令四人都传了消息过去。”柳青莞尔道,“那四个人都急切地想见林主。” 萧寒月好容易平息下去的心情,就如同微风掠过湖面,再度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柳青,带路。” “是。” 天医派最大的一座主楼的顶层,四个身着夜行衣的人站在那里,他们容貌都隐匿在阴影中有些看不清,但依稀看身形是两男两女。 “柳青的消息可靠吗?林主真的还活着?” “风,先别着急,柳青柳芜的做派处事还有人比我们了解吗?我们当中除了东哥以外,其他人的命可都是被他们捡回来的,柳青一定不会随便整个人来忽悠我们。” “南姐言之有理,风儿,你先冷静,南姐是见过林主真容的,是不是真的林主,等南姐见了便能确定。对吧,东哥?” “是,先等。” “...” 楼中的最后一句话隐没,再没了声音。 萧寒月一路柳青上了阁楼的时候,就觉得里头安静地过分异常。 她倒是不意外,西南阁,东风令都是暗卫出生,天生隐忍惯了,先前又遭受了清竹林血的洗礼,如今性子是愈发沉稳。 得到她的消息,居然还能坐的住。 萧寒月心中轻叹,作为他们的主子,和亲手建立西南阁,东风令的人,她并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甚至是互不住这群曾经为她出生入死的部下。 “有声音。”里头一道女声响起。 萧寒月身子顿住,整个人笃然颤了颤。 这是...风儿? 就算是以她的定力,这个时候都忍不住眼眶微微熏红。 风儿是她西南阁,东风令中,风令令主,是她暗卫队最得力的四个手下之一,没想到其中存活的下来的人,有她一个。 这或许是她到现在得到最好的消息了。 “是风令。”柳青观望萧寒月的脸色,一下子就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当初存活下来的四个人,恰好是东令,西阁和南阁四人。” 萧寒月猛地看向柳青,“是他们?” 柳青悠悠地叹了口气,“西南阁,东风令暗卫队有大半数都在护林主的时候陨落,好在四位小主武功高强,带着小半数人逃了出去,只可惜后来还是被程子昂追上,四人最后不得不分开逃跑。” “当年唯有东令情况好些,剩下三位小主虽然逃了出来,可是都是奄奄一息。”柳青想到当年见到四位小主时候的惨状,现在还是心有余悸,“不过我和柳芜在偶然间发现了几位小主沿路留下的暗号,动用了些原来积攒的力量搜寻数个月才将人全部救回来。” “辛苦你们。”萧寒月袖口中的拳头紧握,说完这句话后,就迈开步履继续朝楼阁上走去。 上面的楼层是个封闭的空间,四周有镂空的雕花,光线从雕花中映射出来,分别照耀在四个人的上身处。 脚步在踏进顶层的那一刹那,萧寒月便是卸了心中最后的一丝倔强,连带着眼圈泛起了酸楚。 “西南阁,东风令。” “林主!” “林主!” 几道声音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响起,从那片阴影当中,有人跑出。 那是一道看上去比较瘦小的身影,三千发丝垂落到脑后,用一根宝蓝色的发带简单地挽起来,样貌温婉贵气,若是不动就这么站着,或许还会让人以为是哪个书香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 “风令。”萧寒月忽然觉得嗓子有些沙哑。 眼看面前的女子前奔的步履到了跟前又顿住,其他三人也是齐齐站在原地犹豫。 萧寒月笑笑,袖摆一挥,内力自体内席卷而出,将楼层上的蜡烛一一点亮。 整个阴暗的楼层内瞬间明亮万分,烛火落下,将几人的样貌都照的分外清晰。 “天医真经!”风令惊呼出声,下一秒,她双手止不住地掩住小脸,眸中水雾流转,“真的是林主,林主没有死。” “风令,长大了。”萧寒月话语温和,她前世身为清竹林林主,手握江湖半边天,几乎是常年位于高位之上,所以寻常的时候周围会不自觉地围绕着一股子凌人的霸气。 但是这一刻,她仿佛就是一个普通女子,来接自己的家人回家。 “林主。”风令本来就距离萧寒月只有咫尺之间,她直接就是脚尖一踮起,扑进了萧寒月的怀里。 萧寒月伸手在怀中女子的背上轻轻拍击着。 风令是她暗卫令当中年纪最小的小主,但是自幼武功天赋极其高强,所以深得萧寒月的喜爱,是她从前亲自培养的暗令,与萧寒月的感情也是最为深厚。 “林主,风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风令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破涕为笑道,“从前倒是不知道林主原来这么年轻。” “林主从前常常惊叹风儿的天赋,还常常夸风儿,和林主一比,风儿真是自惭形愧。”风令眨巴眨巴眼睛道,在短暂的伤感以后,她对萧寒月就是无尽的好奇。 她今年十九岁,可令主....怎么看也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啊。 萧寒月轻轻低咳,却是没有说话。 她从前都是秉承清竹林一脉传统,以一袭鬼面示人,这些下属或许除了南阁以外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面貌,所以就单纯地以为她是刻意隐藏了年龄。 南阁....想到此,萧寒月撇头看去,果然见南阁那张清冷的脸上满是警惕和茫然。 萧寒月忍不住苦笑了下,当年鬼面医仙的那具身体已经快要三十了啊。 这惠贤长公主的模样跟她前世是一般无二的,可十五岁的身子,和三十岁的身子总要有些差距。 “林主无事就好。”东令和西令也齐齐上前。 这两个七尺男儿这时候竟然是也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别来无恙 “东令,西阁,别来无恙。”萧寒月朝两个人笑笑。 东令一张俊颜看着萧寒月,面色通红,颇有几分古怪。 风令看到他这副模样,顿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 东令一直是他们暗卫队中实力最深不可测的一个,天赋同样高强,风令吃亏在比东令晚了十年出生,要不然两人倒是可以抗衡一二。 东令今年二十有九了,清竹林虽然是江湖组织,但是并没有放出话限制林中人自由婚配的权力。 东令如此优秀,长相也颇为俊美,在清竹林中不知道有多少风华正茂的女子芳心暗许,只是至今不见他对何人假以辞色过。 唯独在面对林主的时候,东令才会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所以在西南阁,东风令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东令对林主有意,只是从来没有人挑明罢了。 而林主也是迟钝的很,一直将东令当成最得力的属下,丝毫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怎么了?”萧寒月疑惑道。 其他人的视线停在了自己身上,而且东令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啊。 “哈哈!”风令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东令一眼。 林主在清竹林手段雷霆万钧,将整个清竹林上下甚至是那些难缠的老不死头儿都治理的服服帖帖的,曾经西南阁,东风令的暗卫还有人八卦地再传林主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婆婆呢! 谁知道如今卸去面具还是个小妹妹呀! 东哥先前都做好林主是四五十岁老婆婆的心里准备了,这会儿估计是觉得反差太大,还在接受。 不过....如今的林主应该怎么着都比那四五十岁的老婆婆来的好些吧? “林主,这次要在天医派待多久呢?”东令似乎是在这种尴尬中难以坚持了,朝萧寒月问道。 萧寒月认真地想了想,“至多七日。” 她这会儿是偷跑出来的,萧寒月可不指望秦宣仪和金玲真的能够瞒得住宁夜,所以等回去以后,他生气是免不了的,得哄... 其次,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萧寒月必须要赶在北陵公主的接风洗尘宴前回去,她倒是想看看天幽皇帝到底有什么把戏。 “林主只能待七日?”风令小脸上透着几分不舍,“我们和林主分别三年多,才几日林主便要走吗?” “此番我知道你们四个安好,就足够了。”萧寒月笑道,“至于别的...倒是不着急,以后可以常常见面的。” 听萧寒月这么说,风令的神色才好了些。 萧寒月微微叩首,感受到从刚刚起就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审视目光,她有些无奈地看向南阁。 南阁不但是西南阁,东风令的小主之一,更是萧寒月曾经身边的贴身侍女,所以她比其他三位小主都更加了解萧寒月,甚至是见过她的样貌。 如今...怕是起了疑心了。 “西阁,东令,风令,柳青,你们都先退下吧。”萧寒月对上南阁的目光,“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南阁谈谈。” “遵命。”西阁,东令,风令,柳青得了命令,朝萧寒月行了个礼,然后都狐疑地看了南阁一眼,齐齐往楼层外走了出去。 等到楼层内只剩下两个人了的时候,南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先是眯眼道,“你不是林主,你假扮林主接近柳青柳芜,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是啊。”萧寒月苦笑着看她,“阿南,难道跟了我这么久,你当真是还感觉不出来吗?” 南阁身子猛地颤了颤,眼底充斥茫然,“你很像林主,不管哪里都像,包括样貌,甚至真的给我一种林主再世的错觉,可是....” “可是你的林主,似乎并不是这般年轻的姑娘。”指尖覆上脸颊,萧寒月无奈地想着。 老天还真是厚待她,重生就罢了,竟然还让她年轻了数十岁。 “我确实是你的林主,清竹林的鬼面医仙萧寒月。”萧寒月偏头看向她,“阿南,你曾经出生于西楚贵族,最后族中遭遇大难,逃到清竹林,是爹爹将你借回来的,你同我自幼一起长大。整个清竹林上下,论谁最了解我,那个人不是爹爹,而是你。” 南阁不可思议地道,“你知道我的来历,你真的是林主?” “不然呢?”萧寒月笑着摇头道。 南阁上下打量着她,惊呼道,“天哪林主,你怎么会变的这么小了?!” “....”萧寒月嘴角微微抽了抽,“一言难尽,总之我现在似乎是成了西楚的那位惠贤长公主。” “西楚的惠贤长公主?”南阁皱眉。 她们清竹林虽然是江湖第一大组织,但是对于各国皇室的消息还是算比较落后的,尤其是像天幽和西楚这种大国,只能是堪堪粗略了解罢了。 “那位惠贤长公主,好像...和林主是同名。” “何止是同名?”萧寒月耸肩,“我如今的这张脸就是她的,你没发现什么吗?” 南阁瞪大了眼睛,“简直是和林主原来的长相一模一样!” 天下间还有长相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清竹林中,萧寒月一直以鬼面医仙的代号示人,所以她知晓林主和西楚惠贤长公主同名以后,也是小小的惊讶了一把,不过这世上撞名的事情并不少见,所以南阁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萧寒月和惠贤长公主,不但是名字相像,就连长相都... “林主,恕我直言,天下间必然是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南阁道,“你和那惠贤长公主,会不会当真是有什么渊源在。” 萧寒月沉默。 她记得萧慕晟先前告诉过她,她和惠贤长公主本来就是同一人,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萧寒月到现在还在琢磨中。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活着便好。”萧寒月道,“若我和惠贤长公主本就是有渊源,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她不用对占了惠贤的身子而心存愧疚。 “既然此事事关于我,迟早会有个结果的。”萧寒月唇角轻轻抿起,“南阁,自我去了以后,清竹林如何了?” 南阁摇摇头,“不好,程子昂虽然在林主身边学了七年,但他本身天赋一般,并未得林主的精髓,无论是医术还是武功,都和林主相差甚远。”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单独会见 “如今的清竹林被他掌管,就如同千斤坠般,沉重的可以。”南阁惋惜地道,“依照属下的估计,以现在清竹林的状况,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得跨。” 现在的清竹林可不似从前一样遮挡江湖半边天了,那自林主死后就一路扶摇直上的君夜城可不是个好惹的。 萧寒月嗤笑,要是程子昂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何故还要整这么多幺蛾子。 天价诊金,逼的无人敢上清竹林求医,现在清竹林的名声一落千丈,要跨确实只是时间问题。 “林主,你会重新接管清竹林吗?”南阁眉宇间似有愁色。 现在天医派已经创立,需要掌门人,她们都是在清竹林长大的人,对她们来说,清竹林就是家,实在是不忍心看到清竹林被这么糟践。 萧寒月自然知道她意中所指,“清竹林所属鬼面医仙一脉,不会就此凋零。” 听到她这么说,南阁顿时觉得松了口气,眼眸中也开始有炽热闪动,“林主,这些年西南阁,东风令以及柳青柳芜暗中解救被程子昂围困的清竹林外门子弟,现在天医派内已经积蓄了些力量,加上程子昂那边现在举步艰难。” “林主这次既然来了,何不趁此机会出手将清竹林夺回来呢?” “不着急。”萧寒月展颜一笑,“清竹林凝聚我鬼面医仙三代心血,要想真的覆灭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否则当年程子昂就不是管理掌控清竹林,而是直接将清竹林歼灭了。 “现如今我在天幽害无法脱身,还要劳他替我照看清竹林才行。”萧寒月扣动指尖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将天医派安顿下来,将来它会是我一个很大的助力。” 天医派将会是一个摒弃天幽,西楚,撇去一切不确定因素,她最硬的后台。 “关于天医派,我之后自有安排,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回天幽帝京。”萧寒月垂帘道,“南阁,你非他们四人中最优秀的,也非武功最高强的,但性子却是最为沉稳,看的也更加悠远,所以我希望这段日子里,你能够辅佐柳青柳芜,将天医派快速发展起来。” 南阁抱拳低头道,“林主放心,属下定会尽全力的。” 抬手将南阁半躬的身子扶起,萧寒月觉得心底涌上一阵欣慰,果然...她从来就没有看走眼过,她的这群下属,哪怕被她害的这么惨了,还依旧愿意为她出生入死,而且不为他求。 萧寒月一张艳丽的容颜满含歉意,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 她现在似乎没有别的能够选择的余地了。 萧寒月在顶层又跟南阁聊了些西南阁,东风令自清竹林逃出以后发生的事情,她光是边听着就能感受到当时她们所面临的生死考验,忍不住一阵心惊,就连背后的衣衫都不知不觉间被汗水浸透。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寒月给南阁派了任务,将她遣了出去,而自己则是下了楼层。 男子覆手站在楼层,一身素色的青衣,正眉眼含笑地看过来。 萧寒月摸摸鼻子走了过去,“柳芜不是带你去天医派其他地方转悠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哪有这么多地方可以转悠?”欧阳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何况这整个天医派,有谁比我更了解它吗?需要去转?” 萧寒月愣了愣,“那你怎么还...”还由着柳芜拉着走? “你们想把本少主支开,以为我不知道?”欧阳明挑眉,“既然你们要聊些别的事,本少主自然是要识趣地走开。” 要不然他要是无意中不小心听到些不该听到的东西,恐怕天医派那东南西北的四个小主都要来找他算账。 萧寒月顿时觉得嗓子眼噎住。 “行了,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我急着过来等你是有别的要事。”欧阳明微微颦眉,最后眼神意味深长地撇向萧寒月,“现在可有空?” 萧寒月点点头。 欧阳明浅浅一笑,“天医派修葺的时候还挖了一座荷花池,这个盛夏差不多是开了,去看看吧。” 说完,他就抬步往前走去,萧寒月则是跟在了后面。 走了一会儿,萧寒月感觉到有风吹到面上,温和中带着一丝清凉。 她再抬头望去,入眼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波,这已经不是一个池子了,而是挖出来的一个人工湖。 朵朵荷花绽放在池子里面,被片片荷叶围绕,美不自胜。 “天医派内要这么一座湖有什么用?”萧寒月有些哭笑不得。 挖这么一片人工湖需要多少银子啊?就算她们这片地不要钱,可是人工费也不菲吧?这欧阳明纯粹是有钱没地方花! “图个舒服而已。”欧阳明笑答,“你觉得不好?” “倒也不是。”萧寒月边走边感受着裙摆衣袂被风吹起的舒爽,夏天里能有这么一片地方感受湖风确实是妙。 “我当初在看地势图的时候就觉得这块地方极好,要是建成湖,我想你铁定会喜欢,便叫人建了。”欧阳明顿了顿,补充道道,“反正我欧阳家不缺银子。” 要说前半句话萧寒月听了还有些感动的话,到后面就是嘴角抽了抽,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扫了欧阳明一眼。 “放心吧,以后你也不会缺银子的。”欧阳明叹了口气。 萧寒月挑眉,“此话怎讲?” 欧阳明唇角眉眼扬了扬,“我欧阳家药坊遍布天下,本少主随便割几个送给天医派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这么一瞬间,萧寒月的身子瞬间呆滞,脚步骤停,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湖面。 “怎么?傻了?”欧阳明嗤笑,“几个药坊就给你唬住了?” “不,不是....你为什么突然要送药坊给天医派?”萧寒月回过神来突然道,“我是对你和老家主有过救命之恩,可这恩情你都超额报答了,你这么做...让我很为难。” 欧阳明道,“你以为我是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不是吗?”萧寒月反问。 欧阳明淡然地道,“我欧阳家偿还救命之恩的办法多的是,我可全然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萧寒月面色古怪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跟踪 “你....不会吧。”萧寒月微微抱着身子后退了两步,眯眼危险地道,“我可是心里有人了,劝你还是把这种心思用到别的女人身上去吧。” “你在想什么?”欧阳明无语地看着她,“对你,本少主能有什么心思?” 靠。她怎么了?萧寒月瞪眼。 “行了。”欧阳明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本少主只是拿你当朋友而已,就当本少主送你的礼物,何况天医派如此大的派别需要收入来源支撑,收下吧。” 萧寒月眉宇轻拧,欧阳明说的倒也没有错,天医派这么大一个派别是需要足够财力去支撑的,至少在开派前期,天医派内将会没有任何银两收入。 如今欧阳家给的这几个药坊算是雪中送炭,只有足够的财力去支撑,才有希望将派别发展起来。 “那好吧。”萧寒月颦眉道,“等将来天医派有收入了,就把药坊还给你。” 欧阳明似笑非笑,“连本带利,要不然本少主可就亏了。” “好。”萧寒月道。 看她答应地如此爽快,欧阳明还是有些惊讶的,“你不怕吃亏?” “你都如此有诚心了,我吃什么亏?”萧寒月哼了哼,转眼她艳丽的小脸上也是荡漾起一抹温柔,“欧阳明,谢谢你。” 她这个人很少感谢别人,但是欧阳明所做的一切,显然是有这个资格让萧寒月心存感激之意的。 “先别着急谢我。”欧阳明双臂枕在脑后,眉宇肆意张扬,“天医派虽然是用欧阳家的财脉所建立,但绝大多数都是你的主意,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经营它吧。” 听他这话的意思....萧寒月偏头望过去,“你特意约我出来,是不是天医派遇到了什么麻烦?” “是有些麻烦。”欧阳明道,“而且这个麻烦或许只有你能解决。” 萧寒月脚步一停,狐疑地看向他,“说来听听。” 欧阳明眼皮子抬了抬,“我刚刚去天医派的主事塔转了一圈,那里气氛很凝重,似乎是天医派的弟子巡逻的时候和清竹林弟子起了冲突,现在清竹林正从四面八方打压天医派。” 闻言,萧寒月身子笃然一颤,不过仅仅只是瞬间,她神色重新恢复如常,“你不是说清竹林不会理会天医派的存在吗?” “那是以前。”欧阳明扶额思考道,“不过最近清竹林似乎是有变数。” “什么?” 欧阳明道,“清竹林似乎是多了个盟友,导致近来清竹林实力大增,越发目中无人起来,便又开始管起周围帮派的闲事了。” 盟友?我当程子昂现在哪里来的底气呢!萧寒月忍不住嗤笑。 “不足为惧。”她了解程子昂,这人就算找盟友也不会是什么靠谱的角色,不用去理会。 等到时候说不准他和那盟友的关系就不攻自破了,这样一来,天医派坐山观虎斗,反而是得益的一方。 欧阳明微微颦眉,“切不可大意。” 萧寒月无所谓地摊摊手,“你可信我?” “信是信的。”欧阳明犹豫了下。但面对此事,他总觉得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自己的直觉向来很准,所以容不得他轻视。 眼神触碰到欧阳明有些纠结的神色,萧寒月悠悠地叹了口气,“罢了,清竹林的意思没有不允许我们在这里建派吧?” 欧阳明颔首,“清竹林要我们每年缴纳十万两黄金,他们便可无视我们在清竹林领地范围内建派。” 萧寒月挑眉,果然,程子昂这人胃口还是一如既往地大。 不过....他是怎么天真地以为她们一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小派别每年能拿出十万两黄金来的? 萧寒月和欧阳明四目相对,须臾,两人都是相视一笑。 “你也看出来了吧?”萧寒月问道。 欧阳明勾唇,“整个天医派建立也不过三十万两黄金,他这一开口便要每年缴纳十万两,不像是在和我们谈条件,更像是...在为难我们。” “不错。”萧寒月赞同地道,可是转而又纳闷起来。 此举...何意? “听闻最近哪位盟友还在清竹林做客,要不...”欧阳明挑挑眉,“你我上清竹林走一趟?” 萧寒月想了想,最后摇头,“没有这个必要。” 而且她现在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欧阳明正想开口,湖面突然荡漾起一层涟漪,他定睛看过去,只见湖面不知怎的,掀起一片氤氲朦胧的水雾,刹那袭来。 萧寒月眼疾手快地伸手扯住欧阳明地一片衣角,将他整个人往后拉了拉,堪堪脱离了水雾的范畴。 “是谁?”萧寒月眯了眯眼睛,视线扫向周围。 “寒月公主果然武功高强。”不远处的假山后,身披黑色斗篷的人走了出来,他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极为普通,属于那种扔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类型。 “你是...”萧寒月看着那张脸,觉得很是眼熟,仿佛就在哪里看过似的。 “参见寒月公主,属下凌云。”凌云对萧寒月恭敬一礼,“属下是夜王殿下身边的人,和寒月公主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 听她这么说,萧寒月想起来了,那天在宁夜的房间里,她进去的时候恰好撞上凌云和宁夜在谈什么事。 “你...既然是宁夜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萧寒月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躲闪,甚至有种不敢直视他目光的感觉。 我去...她现在面对宁夜那厮的下属都这么怂了吗? 凌云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寒月公主觉得属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呃...”萧寒月突然觉得自己被他的眼神盯得全身上下都不太自在,轻咳道,“我哪里能知道?” 凌云撇向欧阳明,笑道,“寒月公主是从夜王府偷跑出来的,虽然耍了不少小聪明,可是寒月公主觉得王爷会不知道吗?” 萧寒月嘴角抽了抽,她是知道自己瞒不过宁夜的,可是也确实没料到竟然是那时候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他叫你将我押回去?” 凌云道,“王爷没说,王爷只让属下先暗中跟着寒月公主,以确保寒月公主的安危。” 萧寒月微微皱眉,“你跟了我多久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想要一个答案 “他一路一直跟着。”欧阳明道。 凌云看向欧阳明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可转而想到了什么,很快那张脸又重新冷酷下来。 “欧阳少主好本事。” 萧寒月忍不住瞪眼道,“欧阳明,你早知道有人跟着干嘛不提醒我?” “他中途有段时间不在。”欧阳明斜睨着她,“何况你现在也修习了内力,内力深厚程度远非我可以比拟的,所以...我以为你知道!” 萧寒月:“...” 好吧,怪她自己大意了。 “寒月公主,你放心,我家殿下既然派了我随身跟着,便是默认了你出来,不会将你打晕了运回去的。”凌云像是看出萧寒月的焦虑道。 萧寒月愣了愣,狐疑地道,“他同意?” 好像有点不太像那个男人的风格...他先前一直都将她关在夜王府里的。 “同意。”凌云叩首道,“殿下本是想亲自跟过来的,奈何在天幽被众多眼线盯着,并不方便,只能将属下派了出来。” “谁的眼线?” 凌云眯了眯眼睛,“宁五皇子和...宁涟太子!” 萧寒月面色微僵,须臾,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两个人终于还是斗起来了吗? 老实说,宁涟是她来到天幽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她并不想看到宁夜和宁涟针锋相对。 “寒月公主,你应该要明白,将来的你必须要选择站在王爷和太子其中一方,并且和另一方永远为敌。” 凌云道,“王爷说他不会勉强寒月公主,但还是请寒月公主早做选择,在他还能控制自己的心的时候。” 萧寒月身子笃然颤了颤,一双眸子轻轻闪烁着光晕,映照着湖波,显得有些失神。 “是不是...我若站在宁涟一方,你家王爷就要放弃我了。” 凌云沉默不语。 他很想为主子辩解,但是这是主子的原话,他找不出能够辩解的点来。 主子的意思...其实就是寒月公主理解的意思! 不知道怎的,萧寒月眼眶红了起来,他还是不愿意爱她吗? “唉。”凌云叹了口气,转身道,“寒月公主好好考虑考虑吧,属下暂且告退,寒月公主如果有吩咐,喊我的名字我自会出现。” “王爷让我提醒寒月公主,现在天幽京城内太子一方的势力都是交由宁五皇子在打理,宁涟太子至今未露面,他虽然不至于对寒月公主不利,但公主还是小心为妙。” 等待凌云整个人消失在萧寒月的视野中,她心头的最后一堵墙才重新塌下来。 忍不住嗓子眼涌起一阵酸楚,眼眶中泪水弥漫。 欧阳明见状,俊颜也是黯淡地没有一丝光辉,随机自嘲地笑了笑。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在那里,任由湖风吹起衣袂,两人青丝飘起,却是谁也没有和谁说一句话。 温暖的湖风,吹在两个人身上却犹如刀子般,一点一点地割在心头上。 不知过了多久,萧寒月用袖口胡乱地抹了抹脸,看向欧阳明,她的声音还夹带着一丝沙哑,“我想快点回天幽。” “去找他?”欧阳明俊颜面露苦涩。 他从前以为他喜欢萧寒月,很喜欢很喜欢,却还是低估了自己,知道她爱上别的男人的刹那。 他的心好像都不再属于自己。 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输给了宁夜这么多这么多。 感情...果然还是得要先来后到吗? “是。”萧寒月淡淡地答道,“我想亲口问问他,想问他要一个答案。” 一个极其重要的答案。 哪怕这个答案让她撕心裂肺,她也认了。 因为这种等待答案和不清他心意的过程,实在是太过煎熬。 “好。”欧阳明神情渐渐平静下来,须臾,再也不起半丝波澜,只是这么清清淡淡,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你要做什么...我也都支持你。 萧寒月看了欧阳明一眼,莫名有些沉默。 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微僵持了片刻,须臾,萧寒月道,“欧阳明,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有。”欧阳明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现在还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呢?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资格了。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萧寒月微微一笑,“你对我只是一时间的感恩,多去看看身边的其他姑娘吧,你说过的,我们会是朋友。” 从前她或许还不懂,但是自从心里对宁夜有不一样的感情以后,渐渐明白了很多东西。 因为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好,是有限度的,如果超过了这种限度,那就是出于目的,但是凌驾于目的之上,便是...爱恋。 先前那一句朋友的玩笑话,她不会蠢的听不懂。 “欧阳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一见钟情。”萧寒月垂帘道。 欧阳明淡然浅笑,俊雅的面容平静敛起,微微柔和下来。 “我信,没有人比我更懂。”说完这句话,他转头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湖边。 “如果你想尽快处理完天医派的事情回去,明日就随我去清竹林拜会拜会那位鬼面医仙吧。” 萧寒月微微颦眉。 这确实是眼下最快的办法,她现在没时间耗了。 见程子昂么....萧寒月突然周身气息变了变,凛冽而充满危险。 那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倒要看看你这鬼面医仙这么多年当的如何,混的如何了。 回到天医派的主塔前,萧寒月靠在主塔前的那棵树下,艳丽的容颜温和。 风过,树叶瑟瑟而响。 透着光晕,萧寒月鲜少地觉得有片刻的宁静。 从适应惠贤长公主的身份到现在,有了归属感,却也有了不安。 所有的不安,都汇聚成一人。 因为现在的她,孑然一身,所求所愿,不过是两个小小的愿望。 清竹林安好,他好。 “属下参见林主。” “东令。”萧寒月看到来人,柔柔地笑了笑,“来寻我,有何事?” 东令微微沉默了下。 “刚刚我和欧阳明讲的话,你都听到了对不对?”萧寒月挑眉。 欧阳明不修习内力是察觉不到,可萧寒月对身边几个人的感觉最是准确,又怎会不知道呢? 不止是她,恐怕那凌岳也知道东令躲在暗中偷听他们的谈话。 不过他们聊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人事情,东令又是自己人,听了便听了罢。 第一百八十五章 盟友 “林主离开的这么长时间,过的可好?”东令的声音略显落寞。 萧寒月笑意不减,依然是温柔,“你觉得呢?” “属下觉得林主过的好...又好像不好。”东令垂帘道。 好在林主似乎遇到了个人,能让她变成如今这幅温婉模样的人,不好在...林主看样子还是遇见了不少烦心事。 “好与不好又有何妨?”萧寒月靠在树背上,“现在的好坏并不能说明一切。” 她望着东令悠悠地叹了口气。 在清竹林的时候,她一门心思都放在教导他们四个人武功还有技艺上,反而是其他地方的训诫落了下乘,但是这四个都聪明的很,只要多经历些事情,想必会懂的。 “东令,你收拾收拾,明日跟我一起去清竹林。”萧寒月起身道。 东令颦眉,“林主正的做好准备要去见他了吗?” “见一面而已,我有这么见不得人?”萧寒月挑了挑眉。 “自然不是。”东令道。 他只是担心...程子昂再对林主不利,毕竟现在的清竹林几乎是他的手下,林主要是回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他认不出我来的。”萧寒月笑道。 程子昂是被她带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如何能不知道她的年龄? 而且...当年的她可是被他亲自手刃的。 程子昂素来对自己自负的很,说起来萧寒月倒是还很想看看,如果她以这幅样貌出现在程子昂面前,他该是会什么反应呢? “就这么说定了吧。”萧寒月走向天医派另一头的回廊。 据说柳青和柳芜说,他们已经替她提前安置好了房间,就在那里。 她舟车劳顿数天,还真是有些累了,先睡一觉罢。 明天去清竹林,有一场硬仗要打。 一道身影落在树上,凌云惋惜地望着萧寒月离去的方向。 主子真是...寒月公主可是个女子啊,怎么能说如此伤人的话来? 他得想办法给苏慕和柳絮报个信,要他们劝劝主子才行,否则主子当真娶了别的女人,那还得了? 想想昨日得到的消息,凌云不由得就觉得心头一阵烦躁。 主子都将自己弄成那副惨状了,怎么还可以这么招桃花? 北陵公主,南岭公主,还有西楚公主。 凌云摇摇头,脚尖轻轻点头,消失在了树顶。 广阔茂密的竹林内,摆着一张名贵的茶桌,两名男子面对面相视而坐。 “啪!”茶杯扣在桌上发出剧烈的抨击声,茶水四溅,但出奇地没有溅落到对面人的身上。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都有门派敢光明正大的建在清竹林附近了,居然还不出手?”低低的怒吼喊道,“什么缴纳黄金,直接派人灭了那门派岂不是来的干净利落?!” 另外一道声音响起,这道声音就显得温和平静多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的本意不就是不想在清竹林附近平白无故地多出一个门派来么?既然如此,以此招让她们迎难而退,不浪费你一兵一卒,难道不好吗?” 竹林内有片刻的沉寂。 “我只是好奇,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心慈手软了。” “...”男子径自喝着茶水,俊颜清淡,并未答话。 须臾,他道,“程子昂,我也算是清竹林的盟友,该为清竹林做点长久考虑,自从你上位以后,清竹林的资源被你大幅度消耗,你算算,依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清竹林还能够再撑多少时间?” 程子昂一把扯落脸上的鬼面面具,面色看上去奇差无比。 这人说的话他虽是不爱听,但却句句在理。这些年来,清竹林被君夜城压的很紧,生意都被抢了,几乎是年年在吃老本,这样下去这个江湖第一大组织迟早会被取代! “我虽从未接触过那前代的鬼面医仙,但是她的确比你有能耐。”男子淡淡地道。 此话一出,程子昂一张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狠戾。 他双手朝着对面的竹林做出一个虚抓的动作。 数根翠绿的碧竹刹那间轰然倒地! “何必恼羞成怒呢?”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温声笑道,“这清竹林现在左右是你在掌控,这些翠竹可是第一代鬼面医仙在位的时候所种下的,名贵非凡,你就这么用来出气了,不可惜?” “清竹林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程子昂嗤嗤地道,说罢,他朝面前的男子挑挑眉,“怎么?你心疼?” 男子笑着点头,“这清竹林现在有我一半,我自然是心疼的。” 程子昂面色沉下。 要不是清竹林现在已经难以和君夜城抗衡了,他又怎会将清竹林让出一半去找这人合作? “清竹林本不该参加朝廷之争,我助你,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程子昂冷冷地道,“你说呢?宁涟太子!” 男子忽然笑了,他长相俊美,风姿如月。 低低的笑声回荡在清竹林中,一片落竹叶盘旋飞舞起来。 他的内力...程子昂微微颦眉,“你的功法似乎大成了。” “托师父的服,前不久刚刚大成。”宁涟笑意不减,“至于你的条件...待本太子坐上帝王之位,西安程家这个种族和清竹林都会划入天幽的护国大族。” 程子昂轻轻颔首,“希望你能够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九鼎。”宁涟道,“至于那天医派...要是他们真能每年交出那样一笔金子上供给清竹林,依照我之见,留着也无妨。” 说到这里,他唇角轻轻勾起一丝弧度,“清竹林现在缺钱,左右那块地方空着无用,这么一株白来的摇钱树,不要岂不是可惜了。” 听了他的这番话,程子昂忽然了然。 他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竹林外一道身影飞落。 宁涟看向他。 “何事?”程子昂沉声问道。 这是清竹林的飞影令,能够直接给他专递消息,按道理来说没有要事是不会过来的。 “回林主的话,天医派派了人前来送信,要林主亲启。” 程子昂望着飞影令手里的信封,忍不住嗤笑,“还真是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看看也无妨。”宁涟淡淡地道。 程子昂有些粗辱的接过信封拆开,只是看了两眼脸上再度露出嘲讽。 宁涟道,“信上说什么?” “没什么,说明天那位天医派的代掌门和背后的主事人想来清竹林坐坐。” 宁涟惊讶,随即失笑,“有意思。” 第一百八十六章 比剑 竖日清晨。 萧寒月起的很早,当天上一抹鱼肚白刚刚展现的时候,她就已经拎着一把剑出了房间。 她从前在清竹林也习惯清晨练剑,重生醒来后就有些懈怠了。 在夜王府的时候,她的青竹阁有些放不开手脚,因为天医真经比较霸道,溢出的内力很容易波及青竹阁的竹叶。 所以萧寒月干脆就不在青竹阁练剑,要练的时候也是提前将周身血脉的内力封闭起来。 如今在这天医派倒大可不必做这种多余之举,天医派作为江湖门派,最不缺的就是弟子练剑的地方。 萧寒月是直接寻了院子内的一处空旷地方,手腕转动手中的剑柄,脚尖在地上虚踏,整个人腾空而起。 瞬间,空中寒芒乍现。 眼下时候尚早,周遭的人不多,但是萧寒月身姿矫健,在半空中红衣舞动间美艳绝伦,实在是太过容易引人注目,很快就成了天医派内一道独具的风景线。 渐渐的,嘈杂声开始起来,有不少弟子都从房间里出来围绕在某处。 “是林主!”要属最为激动的,还是西南阁,东风令四人。 “天哪,暴雨梨花剑法,林主实在是太美了!”风令扑进南阁的怀里,忍不住赞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剑法总算又重现人间!” “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南阁忍不住敲敲风令的脑袋,笑道,“东哥不是也学过林主的暴雨梨花剑法吗?” 此时东令手紧紧地握着剑柄,望着那不远处翻飞的大红衣袂,眼中异彩连连。 “不,暴雨梨花剑法,唯有林主得其精髓,我...不如林主的!” 闻言,南阁无奈地摇摇头。 将最后一式暴雨梨花剑法收尾,萧寒月在空中降落之余,看到满院子的人也是微微愣了愣。 她视线微扫,顿在了为首的西南阁,东风令四人身上,轻笑一声。 身形偏转,整个人往西南阁,东风令所在的地方飞扫而去,连带着手中的剑也是换了个方向。 “林主!”西南阁,东风令四人都是吓了一跳。 “别废话,拔剑!”萧寒月低喝一声。 西南阁,东风令闻言,再不敢怠慢,寒光出鞘,四人极有默契的脚尖同时踏地,齐齐往四个不同的方向掠去。 “西南阁,东风令,剑阵!”萧寒月喊道。 话音刚落,四人改变方位,分别极有次序地站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四柄长剑漂浮在四人面前。 “剑阵,去!”东令下了命令。 其余三人微微迟疑了下,这剑阵威力巨大,欧阳少主说林主才刚刚恢复内力,能扛得住吗? 饶是这么想着,可东令在他们心中还是非常有威严,所以四柄长剑在短暂的停顿以后往萧寒月的方向刺去。 不留一丝余地。 萧寒月眉宇轻轻扬起,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一卷红绸在内力的灌注下缠绕上了剑柄,宛若流行垂一般地打向四柄剑。 西南阁,东风令眼看剑阵被抵挡住,再不敢生起怠慢的心思,开始凝神控制躲开萧寒月的红绸。 萧寒月微微地叹了口气,红绸骤然破碎,宛如天女散花地打向那四柄剑。 趁着四柄剑后退的空隙,萧寒月重新握剑,暴雨梨花剑法灌注内力将四柄剑打落在地。 西南阁,东风令身形直接倒飞而出,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反观萧寒月,却是悠悠哉哉地落地。 “林主好生厉害,我等甘拜下风。”东令道。 “不是我厉害,是你们最近疏于配合,我又太过了解你们,便被我抓住了弱点。”萧寒月道。 闻言,四人都颇有些惭愧,的确,他们自从被柳青和柳芜带回天医派以后,再没有一起操练过。 这剑阵需要极其默契的配合方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他们在和萧寒月的比试中....有些漏洞百出。 “散了吧。”萧寒月笑着望了一圈周遭的天医派弟子。 这些弟子有些是柳青柳芜手底下从前清竹林的外门弟子,还有些是后来吸纳的新鲜血液。 因此都是第一次看到萧寒月舞剑,一时间不禁都有点热血沸腾。 得到萧寒月指示,众人才缓缓散去。 不远处,一个身着浅色青衣的男子立在那里,身形隽秀修长,面带浅淡笑意。 “你的武功又精进了。”欧阳明道。 萧寒月眉宇轻挑,并没有答他的话。 她的武功其实本该就是如此,只是先前并未展露出来而已。 “我们什么时候去清竹林?”萧寒月问道。 “现在。”欧阳明答,“可会骑马?” 萧寒月颔首,“自然。” 身为清竹林的鬼面医仙,江湖组织的头儿,她的马术还是极为高超的。 “我已经让人在天医派外备好了马,走吧。”欧阳明道。 萧寒月点点头,欧阳明办事她向来是很放心的,她偏过头喊道,“东令,随我一起去。” 东令上前一步,来到萧寒月的身旁。 “林主偏心的很,出去就只带东大哥。”风令不满地嘟囔着小嘴。 萧寒月失笑,“多大的人了,尽闹些小孩子把戏。也罢,你若想跟,一起跟来便是。” 风令闻言,眸底瞬间亮了亮。 身子一闪,站在了萧寒月的另一边。 天医派府邸外,几名弟子牵着骏马在外头等候。 “各自挑一匹吧。”欧阳明道。 萧寒月视线在几匹骏马上一一扫过,最后顿在了一匹拥有棕色鬓毛的马匹上。 这匹马和它的墨风颇为相似,说来也算有缘。 “就它吧。”萧寒月牵过缰绳,脚尖轻踏,飞身蹬上了马背。 东令和风令也是一一寻了马匹。 “需要帮忙吗?”萧寒月挑眉看向欧阳明。 欧阳明无奈地道,“月姑娘,我虽然武功不到家,可也不是全然手无缚鸡之力啊。” 说罢,他拉过邻近的一匹马,利索地跃上了马背。 “你病了这么多年,没想到马术还不错。”萧寒月惊讶地道。 懂马术的人基本上看他上马背的姿势和拉缰绳的动作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马术技艺,很显然,欧阳明在这方面是绝对不弱的。 “欧阳家常年行商,欧阳家子弟少不得要奔波在外,所以欧阳家的人自识字的时候就要开始练习马术了。”欧阳明笑道,“自我康复以后,在马术上也是下过功夫的。” “月姑娘,不如我们比比如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清竹林 萧寒月心下突然起了几分好胜心,比马术,她可以还没有输给任何人过! “来?”萧寒月看向东风二令,艳丽的小脸上透着明媚的笑意,“一起比吧。” “好啊好啊!”风令雀跃道,“不过既然是要比,总要有些彩头。” 欧阳明和萧寒月对视一眼。 你还别说,风令这个提议还是不错的。 比试嘛,总归是有彩头才有动力。 “说吧,什么彩头。”萧寒月道。 风令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听说欧阳公子在天医派内藏了壶好酒,不如将它给贡献出来吧!” “是想喝酒了?”欧阳明失笑,“不过那壶酒可喝不得,后劲太大,千杯不醉的人喝上一口便能醉好几日。” “还有这种酒?”萧寒月砸吧砸吧嘴。 她对美酒素来是没有抵抗力的。 “你就更别了吧!”欧阳明无奈地道,“明明不会喝酒还硬要喝,我可听说你连喝那桂花酿都不能超过一杯。” “谁说的?”闻言,萧寒月艳丽的小脸黑了黑。 “宁涟。”欧阳明看她一眼道。 萧寒月兴致勃勃的娇颜骤然敛了起来,倒是忘记欧阳明和宁涟关系还不错。 他们酒足饭饱之时,是不是也谈论过她? “他要笑话我便笑话了,你便算了吧。”萧寒月道。 “为何?”欧阳明挑眉。 “或许有一日,他与我会站在对立面,但是你不一样。”萧寒月很认真地看向他,“你可以自由选择,我永远都不会与你为敌。” 欧阳明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子笃然间颤了颤。 须臾,他长舒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想我笑话你,那我就不笑话了,有你这句话我似乎再没有笑话你的必要。” “至于那壶酒...本来就是我为了防我家老爷子偷喝所以藏在天医派的东西,左右也是无用,你们三人要是有任何一人赢了,就拿去喝吧。” “都听到了?”萧寒月转头饶有兴致地看向东风二令,“欧阳少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东风令齐齐迎合。 “你啊。”欧阳明摇摇头,唇角微微勾起,“那我若赢了,又如何呢?” “许你一个条件。”萧寒月道,“如何?” 欧阳明怔愣,笑着答应,“好!” “那么从现在开始,谁的马先踏入清竹林的竹林,算作胜利。”欧阳明手握缰绳道。 东风二令早就蓄势待发,就连萧寒月都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就等欧阳明一声令下。 “三、二...一!” 四批骏马,宛若疾风般向不远处的清竹林方向奔跑而去,很快就只余留下了一抹背影。 马蹄掠过,掀起一片烟尘。 萧寒月余光斜睨向身旁的欧阳明,额间已经有细密的汗水溢出了。可反观那人,模样轻松,姿态闲适,他的马儿与她仅仅是只有一步之差。 好厉害的马术。 萧寒月心下赞叹,看来他说的欧阳家人擅马术不是夸大的话。 欧阳明像是注意到萧寒月投过来视线,偏过头去看她,他眉宇神色肆意洒脱,对上萧寒月颇有几分...挑跘的味道。 好你个欧阳明! 萧寒月咬牙发狠,脚下的骏马仰天长啸一声,猛地加快了速度,超过欧阳明的马往前跑去。 欧阳明微微一笑,手下马鞭轻拍,马儿也是奋力往前追去。 只是片刻的功夫,东风二令就已经被两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东令和风令苦笑着对视一眼,干脆放弃了追赶,放缓了下来。 他们马术固然不错,可比林主还是要差些,毕竟她们的马术也是林主所教。只是他们没想到,欧阳少主居然能和林主不相上下,要知道欧阳少主比武功比内力都差了他们不止一个档次啊!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后,萧寒月和欧阳明的马儿几乎是同一时间冲进了竹林。 马儿借着惯力还奔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 萧寒月骑在马背上,整个人胸口起伏不定,汗水淋漓。 “你赢了!”萧寒月颇为不服气地道。 “你我的马一同越界,怎么就算我赢了?”欧阳明笑问。 萧寒月这一声哼声几乎是从鼻孔里冒出来的。 废话!虽是一同越界,可她累成了这副鬼德行,欧阳明连汗都没出一滴,马术的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兴许是你挑的马不顺手。”欧阳明下了马,牵着缰绳走去,将缰绳绑在一处树墩旁,顺带朝萧寒月招了招手。 “我自己技不如人,怎么能赖马?”萧寒月也跳下马,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他。 “你倒是实诚。”欧阳明边栓缰绳边笑道,“不如算平局吧,天医派那壶酒,你若想要,我赠你。” “好。”萧寒月倒也没有拒绝,爽快地地答应道,“你说的那个条件,我也应下了。” 欧阳明莞尔。 过了一会儿,东风二令才姗姗来迟,在看到萧寒月和欧阳明倚靠在树背上等她们的时候,都是脸一红。 东令还好,毕竟是男人,风令完全就是羞窘了。 是自己偏要跟着林主过来的,没想到竟然还要林主刻意在这里等她。 “不怪她们,就连我都对你的马术很意外。”萧寒月双手环抱在胸前,率先迈步往竹林深处走。 这里还算不上清竹林,顶多算是清竹林的范畴内,所以他们少不得还要再过去一段路。 越往深处走,萧寒月的视线愈发显得悠远。 没想到再回到清竹林,她竟然是以这样一种身份回来。 “你似乎从前来过这里。”欧阳明看着萧寒月的背影道。 这片竹林茂密繁杂,寻常人走少不得是要绕一番的,可萧寒月轻车熟路地就像走过无数遍似的。 身后的风令听了,刚想说些什么,被东令用眼神制止住。 林主在出来前刻意有交待过他,他们都出生于清竹林的事情,绝对不能叫别的外人知道,否则还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能是杀身之祸的。 风令吐了吐舌头,顿时就把要到嘴边的话给重新咽了回去。 “来过。”萧寒月边走边道。 这话一出,反而是东令有些惊诧地看了她一眼。 萧寒月面色不改。 欧阳明明显就已经看出了些端倪,这个时候她再说其他的话,那不是反而有些本末倒置了吗? 第一百八十八章 终见 一直走到竹林深处,有两个一身碧绿锦衣的女子一左一右地站在那里。 萧寒月眯了眯眼睛,心头顿时有种五谷杂粮的感觉。 这碧绿锦衣正是清竹林弟子的象征,是清竹林一贯所保留下来的服饰。 “来者何人?”两个女子双臂交叉拦住了萧寒月一等人的去路。 萧寒月淡淡地道,“天医派代掌门和幕后主事人,我们要见程子昂。” “大胆!”两名女子齐齐怒喝,“林主的名讳岂是你们可以直呼的?” 林主?萧寒月嗤笑,眼前这两个女子看上去都是生面孔,想必是程子昂后来所招进林中的弟子。 从这两个女子周身的内力波动来看,资质属于中下游水平,这种废柴,从前的清竹林可不屑于招收。 没想到短短三年不见,清竹林就被程子昂治理成这幅模样了吗? 东风二人脸上都是微微下沉。 程子昂这个冒牌货坐在江湖鬼面医仙的宝座上,反而是真正的清竹林林主被隔之门外,实在是太过分了! “劳烦通报你们林主,就说天医派代掌门及其幕后主事人前来拜会。”萧寒月冷着脸道。 两个女子正准备寻个由头将这几个人打发走,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喊声。 “原来是天医派的人,昨日的信林主已经收到了,他在林中等候几位多时,几位请吧。”一名老者从暗处献身,朝前面两个女子挥了挥手。 两个女子会意,立刻退到一旁,把清竹林的入口给让了出来。 萧寒月视线挪移到那名老者身上,如湖水般平静波澜不惊的眸子动了动,彰显着心头的不平静。 这是清竹林的二长老,她爹爹的....亲生兄弟,她的二叔! 走进清竹林内,二长老像是没有注意到萧寒月的目光,而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东风二令上,满是疑惑和不可思议。 东风二令对二长老使了个眼色,再看向萧寒月。 萧寒月苦笑了下。 鬼面医仙一脉的继承人自打出生起就要以一袭鬼面示人,所以清竹林内除了那寥寥几个贴身伺候的人外,恐怕无人能够窥得历代鬼面医仙的容貌。 二叔虽然跟她关系匪浅,甚至小时候还抱过她,可到底还是不知道她的样貌。 而且...她现在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 东风令,西南阁几人或许还能够糊弄,可二叔实在是不好骗啊。 “二长老,劳烦带路。”萧寒月道。 既然如此,干脆将错就错吧,先不要叫他知道自己就是前世的第三代鬼面医仙。 “请。”二长老道。 萧寒月一行人跟在二长老的身后,一直进到清竹林的最深处。 这里曾经是萧寒月最喜欢的地方,所种植在这里的翠竹价值非凡,甚至还有她亲手栽种的竹子和亲手搭砌的石桌石凳。 不远处一把软榻上,男子脸上被一袭鬼面覆盖着,姿态闲适懒散地躺在上面。 “这便是...天医派的...代掌门?”程子昂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晃着软榻。 萧寒月笑了笑,故意拔高了些音量,“天医派代掌门,萧寒月。” “天医派主事人,欧阳明。” “天医派东北楼楼主,东令,风令。” “嗯?”随着介绍一一从几人口中说出来,程子昂的眼皮子骤然抬起,望向站在那里的四个人。 在她眼神触碰到萧寒月的刹那,整个躺在软榻上的身子骤然颤了颤。 “你...叫什么?”程子昂缓缓直起了身,语气低沉而充满冷意。 “没有听清楚么?我叫萧、寒、月!”萧寒月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笑道,“见过鬼面医仙。” 程子昂微微磨牙。 像,真是长的太像了! 叫萧寒月么....程子昂眯了眯眼睛。 他轻轻挥了挥手,“来人,赐座。” “是。” “多谢。”萧寒月淡淡地道。 几人落座,程子昂还是不自觉地往萧寒月脸上瞟,许久,才渐渐注意到跟在萧寒月身边的东风二令。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你们这两个竟然也投靠了新主子。”程子昂撇撇嘴道,“怪不得这些年搜寻你们都了无踪迹,原来是被别的帮派给圈养起来了。” ‘圈养!’沈知觅眼神就宛若一把刀子似的,狠狠地挖向程子昂。 他把她辛苦培养的人都当成什么了! “掌门莫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程子昂微微笑道,“你有所不知,这两个人曾经是我清竹林的弃徒,现在跑去你们天医派,很有可能是别有用心。” “是不是别有用心我并不在乎。”萧寒月莞尔,“毕竟我天医派内的精英弟子大部分都出自清竹林,说起来还要谢谢鬼面医仙。” 敢将她原先培养的人赶地赶,杀地杀,囚禁地囚禁,程子昂,好,真是好的很! 程子昂周身气息凝固了般,看着萧寒月的目光愈发深邃。 要不是曾经那个女人是被他亲手了解的,他真的要以为那个女人回来了。 西南阁,东风二令,上哪找的这么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来? “鬼面医仙应该知道这次我们来所谓何事。”欧阳明淡淡地道。 “自然知道。”程子昂指尖叩击在软榻的扶手上,语气平淡,“我清竹林是江湖第一大组织,什么消息打探不到?” “我也知道你们的心思,不过就是想在天医派的附近找块地建立宗派,以后好靠着清竹林的庇佑。” 噗! 靠程子昂庇佑?萧寒月差点没有笑出声来。 她自认她还是比较了解程子昂究竟有几斤几两来的,他竟然说天医派需要寻求清竹林的庇佑? 依照现在清竹林的状况来看,仇家杀上门的时候天医派能不被波及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我的条件不是早就开出来了吗?只要你们能每年上供出那一批黄金,我清竹林庇护你们也无不可。”程子昂望着自己的指尖。 光线透过指缝穿过,折射到地上。 萧寒月唇角一扬起,“你想的太美。” 程子昂视线猛然顿住,冷冷地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得太美。”萧寒月道,“鬼面医仙,你那天价诊金一出,清竹林再无人敢来看诊。” “清竹林素来以医术著称,现在你得罪了全江湖的人,眼下清竹林的生意又都被君夜城抢去了,清竹林还能存在多久?” 第一百八十九章 意外 “不劳你费心!”程子昂看着萧寒月的视线莫名地多了点东西。 这种语气,这种神态,简直无一不惹他联想。 “我自然是无需费心的。”萧寒月淡淡地笑了笑,“只是清竹林尚且无自保之能了,何苦还要为难我们天医派。” 程子昂冷冷地道,“你想白白占我清竹林的地盘建立派门,做梦!” “我清竹林不欢迎你们,请吧!”程子昂从软榻上起身,回身往竹屋中走去。 这片竹屋建的精巧,而且是崭新的,显然是近来才有。 萧寒月嗤笑。 清竹林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倒是日子还过的滋润。 到底是捡来的东西不懂得珍惜。 “程林主这话...是准备向我天医派下手了是吗?”恰时,一直沉默的欧阳明忽然喊道。 脚步顿住,程子昂撇嘴,还真是愚蠢的人,到现在竟然还来问他这种毫无价值的问题么? “众所周知,清竹林掌管江湖所有派别,天医派既然也是其中一员,理应归于清竹林门下,大家都是自己人,何需要我出手?” 好一个自己人,萧寒月和欧阳明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这是软的不行,直接开抢了啊。 直接将天医派整个门派都划分到了清竹林的门下,这个程子昂,贪心的很。 竹叶交错的地面上,光晕透过叶子折射在地上有斑斑的光点。 萧寒月转身看向某一处,淡淡地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出来吧。” 随着她声音一出,程子昂微微颦眉。 被发现了。 男子自一片竹林内迈着轻缓的步履走出,他在看到萧寒月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有微微的呆滞和疑惑。 “宁涟。”萧寒月面色平静。 果然,天幽帝京中有人与清竹林有染,当初宁夜的猜测并没有错。只是她远远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宁涟! “宁夜去天幽帝京外接北陵公主遇到的江湖人,出自清竹林。”萧寒月突然“呵”地笑出了声,“是你派去的吧?” 宁涟沉默不语,须臾,他才缓缓开口,“我让人去刺杀宁夜,你心疼了?” 这回轮到萧寒月没有答话。 “你可知,北陵公主来天幽,是来和亲的,父皇有意将她许配给宁夜。”宁涟继续道。 “那又如何?”萧寒月挑眉,“他不想娶那北陵公主,也不会娶她!反之,宁涟太子似乎是对那北陵公主很有想法?” 北陵虽然是小国,可实实在在也是个国家,宁涟不想宁夜娶北陵公主从而得到北陵国的支持,所以才在宁夜出帝京那一晚派人去刺杀。 只可惜,他似乎还是低估了宁夜隐藏的武功。 “牺牲一个侧妃之位,从而得到北陵国的支持,我觉得值得。”宁涟温润一笑,“我觉得有这种想法的应该不只是我一个人。” “宁涟,你很好。”萧寒月垂帘。 一个人两张面孔,宁夜是,他也是。 现在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吧,那种毫无掩饰的野心。 那个和她喝酒赏月的宁涟,到底是真是假? 宁涟袖口中的指尖轻轻蜷缩了下,他看向欧阳明,“没想到会在这里跟你们见面。” “我也没想到。”欧阳明轻轻蹙眉。 比起萧寒月,他跟宁涟所认识的时间显然是更长,也更加了解他,可在清竹林相遇,他也是很意外。 “你们跑到这里平白无故地建立一个帮派,是为何?”宁涟淡淡地道。 “无需和宁涟太子报备,建立帮派是我的注意,与你无关。”萧寒月同样是不甘示弱。 宁涟默了一下,“如果你的天医派以后要助力宁夜,便与我有关了。” 萧寒月轻轻咬了咬唇角,“你也不容天医派?” “如果你要助宁夜,不容。”宁涟声音微冷。 气氛在刹那间凝固,就连轻缓的风声都变的清晰。 萧寒月视线顿在宁涟身上,约莫片刻,她回身往清竹林外走去。 “月儿。”欧阳明皱眉喊道。 他们此次来清竹林目的还未达到,如果就这么走了.... 脚步停住,萧寒月背对着宁涟道,“天医派是我一手策划出来的宗派,它的存亡不是你说了算。” “欧阳明,东令,风令,我们走。” 欧阳明俊颜复杂看了宁涟一眼,然后紧跟上萧寒月的步履出了清竹林。 宁涟脸上面色晦暗不定。 倏尔,也是转身离去。 “天医派,本太子保着,你若敢动它一分一毫,他日休怪我无情。” 听着宁涟满含威胁的话语回荡在耳畔,程子昂不由得心头一震怒火,抬脚踹在身侧的软榻上。 “吃里扒外!” “等等!”欧阳明追上萧寒月,“你就这么信任宁涟?断定他不会真的向天医派下手?” “不是信任他。”萧寒月淡淡地道,“而是我所言并无虚假,天医派既是我一手策划而建,如若他真的不顾忌往昔的情谊要对天医派下手,我自有办法护住天医派。”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论对清竹林的了解,她这个第三代的清竹林血脉继承人又岂能是程子昂那个后来的冒牌货能比的。 萧寒月自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想到应对清竹林的办法。 因为她建立天医派的初衷,并非是用它对付清竹林,而是要在自己的身后多保留一道护盾。 毕竟她现在...还是西楚的惠贤长公主。 “欧阳明,回宗派后派人打探一下我们离去后清竹林外围的动向。”萧寒月道,“如果没有大动静,我准备三日后启程回返天幽。” 对于她这个决议,欧阳明倒是没有觉得有丝毫的意外,他颔首答应道,“好。” 天幽夜王府。 自从萧寒月离去以后,夜王府似乎就空旷安静下来,气氛压抑地让人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秦宣仪和金玲围坐在青竹阁的石桌前,面面相觑着。 “奇怪,月姐姐都离开这么多天了,夜表哥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秦宣仪茫然地道。 难道真的是她们保密工作做的太好,所以夜表哥没有发现? 可是月姐姐几天都不见踪影,夜表哥就没有怀疑吗? 金玲苦笑了下,秦宣仪虽然也冰雪聪明,可常年身子孱弱环于病榻之上,到底是涉世不深,不像她在人情世故中徘徊。 依照她之见,夜王殿下到现在还未找上门,不外乎就是两种原因。 一是真的忙的疏忽了,二是....早就知道她们助寒月公主逃跑的事儿了,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第一百九十章 谋划 恰时,青竹阁外响起一阵子脚步声。 秦宣仪只觉得一个激灵,躲到了金玲的身后。 两人见到来人是苏慕,这才微微地松了口气。 秦宣仪责怪地道,“吓死我了。” 苏慕嘴角微微一抽,“那个...安乐郡主,属下好像也没有你说的这么恐怖吧。” 秦宣仪心想,自从月姐姐随那欧阳明走了以后,她可不就天天提心吊胆地防着夜表哥找上门来吗? 你这一惊一乍地过来,可不就是被你吓着了! “你来青竹阁有什么事儿?”秦宣仪问道,说完这句话,她脸色立即就变了,“该不会夜表哥让你来喊月姐姐吧?” “不是。” 闻言,秦宣仪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另一边苏慕继续道,“王爷让我来提醒二位姑娘,说北陵公主的接风洗尘宴在即,寒月公主想来是没有办法提前回来了,二位姑娘反正待在夜王府也无聊地紧,不如先各自归家准备吧。” 秦宣仪:“....” “瞒不过夜王殿下的眼睛。”金玲苦笑着道。 果然不出她所料,而且她要是估计的不错,夜王殿下能忍这么久,恐怕是在寒月公主离去的当天就知道了。 “不可能。”秦宣仪颦眉道。 她自认对这保密工作做的天衣无缝,夜表哥就算察觉也不会察觉地容易。 “是不是你偷偷对夜表哥讲了月姐姐离开的事情?”瞬间,秦宣仪把矛头对准了苏慕,瞪眼道。 要知道她们当日送秦双出府的时候恰好是被苏慕撞见了,所以不得已之下将萧寒月和欧阳明出天幽的事情告诉了他的。 “属下冤枉!”苏慕立即喊屈,“属下是一个字儿都没跟殿下说啊!安乐郡主明察。” 分明就是他家殿下故意要他来探听消息的,殿下算的可是比谁都精明。 秦宣仪看他当真是不知情的样子,顿时开始深深地自我怀疑... “罢了,皇宫虽然憋的慌,可这青竹阁没有月姐姐解闷也差不多,回去就回去罢。”秦宣仪叹气道,“你去回夜表哥的话,就说我和阿玲收拾收拾东西就回去。” “是。” 牡丹阁书房内,宁夜覆手立在窗前。 “她们走了?” “回王爷的话,安乐郡主和金大小姐在收拾东西,属下已经在夜王府内备好了马车。”苏慕抱拳道,“有柳絮回接应送她们二人回府。” 宁夜叩首,“知道了,下去吧。” “属下告退。” “为什么要这么做?”站在宁夜身侧的男子道,“还有...你这么做,等寒月公主回来...该如何交待?” 宁夜微微颦眉,“本王答应过她,不会娶北陵公主,自然是说到做到。倘若有一天,南溏复国,也只会有一个皇后。” 谢名扬道,“既然如此,前日天幽老儿召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答应和北陵公主的亲事?” “无奈之举。”宁夜悠悠地道。 当时的情况他要是不答应,恐怕他好不容易所建立起来的优势会重新轰然倒塌。 答应和北陵公主联姻,只是暂缓之计罢了。 “圣旨已下,你将不日纳北陵公主进夜王府,到时候寒月公主归天幽,看见自己的未婚夫平白无故地多了个侧妃,该当如何?”谢名扬冷哼道。 宁夜一噎,骤然失了话语。 “寒月公主的性子你还不懂?”谢名扬道。 他虽然没有和萧寒月接触过,却也几番听说过她的行事作风,这个女子绝对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硬性子,看似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模样,事实上要强的很。 到时候,她肯听宁夜的解释吗? “她应该相信我。”宁夜道,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就像我相信她一样。” 她要和欧阳明一起去天幽外干什么,以为他不知道么?可是他还是放她走了。 谢名扬用一种极为凌厉地眼神看向他,倏尔,像是所有的怒意都殆尽似地消散,他展颜一笑,“说吧,这次你想做什么?” 闻言,宁夜怔愣了下,同样是唇角轻扬,“蔺青云比你更懂我,可他却没有你心思灵巧。” 谢名扬嘴角抽了抽,他怎么觉着宁夜这夸奖的话听起来这么古怪呢? “你身后还有什么,我都知道。”谢名扬道,“说是无奈之举,事实上你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吧?” “是。”宁夜道,“还记得我上次在谢国公府跟你提到过的那个下下之策么?” “记得。”谢名扬道。 他当时还问他来着,只可惜这人口风瞒的很紧,愣是一个字都没告诉他。 “我得到了一些别的消息。”宁夜语气清淡,“宁涟现在似乎并不在天幽中。” “所以?” “所以当初的那个下下之策,现在变成了上上之选。”宁夜笑道。 谢名扬茫然,“你的下下之策,就是顺从天幽老儿的意思,去娶北陵公主?” 宁夜点头。 “为什么?” “因为...”宁夜眯了眯眼睛,随即皓月明星的俊颜显露一抹如月般的皎洁,“我需要一个助力。” 谢名扬眨了眨眼睛。 “我要一个推动力,助我!”宁夜道,“北陵公主的这件事,是一个很好的引子,婚期那一天,天幽,西楚,北陵,南岭四国都会有使节来访。” “本王和西楚惠贤长公主有一桩赐婚圣旨,但是那赐婚圣旨似乎是要一年以后才奏效。”宁夜笑了笑,“本王等不了,本王要...将婚期提前!” 谢名扬愣神,轻笑起来。 果然,这才是宁夜的作风。 “不过...你不需要跟寒月公主提前打个招呼吗?”谢名扬还是担忧,“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可能会接受不了。” 宁夜眉宇重新紧紧攥在了一起。 “不能提前告诉,恐会露出马脚,只能...暂时先委屈委屈她了。”宁夜不忍道。 谢名扬耸了耸肩。 “蔺青云巡视自家商铺巡视了有段时间了,该回来了。”宁夜道,“我让他顺便去西楚了一趟。” 谢名扬眼中光芒闪过。 “这许久,还是没有阿昀的消息么?” 宁夜周身气息微微一变,冷冷地道,“为了那青楼女子,当真是连命都不要了,本王早就不想理会他。” “最多就是还要劳烦本王给他收尸!”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回去见他 几天的查看下来,清竹林那边都没有掀起什么特别大的波澜,天医派似乎也是宁静祥和。 这让萧寒月大大地松了口气。 同时心里莫名地多了另外一些特别奇特的情感。 宁涟啊宁涟,要是他真的率领清竹林的人打上天医派,萧寒月恐怕还不会这么纠结难安。 往后她们见面,该当如何呢? 她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差不多在天医派继续逗留了三日的功夫,几人就启程回了天幽。 马车里,萧寒月看了欧阳明一眼。 她们自打天医派启程回天幽,今天已经是第四日了,不日就能进入天幽范畴。 可是这一路上,眼前这人的神色都有点不大正常,具体哪里不对劲萧寒月不清楚,可是可以肯定的是,欧阳明似乎有事儿。 而且很有可能是关于她的事情,因为这几天,萧寒月发现这人眼神一触碰到她就会下意识地闪躲。 “不想说不用勉强。”萧寒月撇了他一眼,“有些事情迟早我都会知道,所以没有必要这样。” 欧阳明愣了愣,俊颜显得有些窘迫。 萧寒月忍不住噗嗤一笑,印象当中这人运筹帷幄,心思细腻,总能将什么事情都打理地完美妥当,全然不需要她来操心,现在这副模样她倒还是第一次见。 “不是勉强。”欧阳明道,“只是我不确定该不该与你说。” 萧寒月突然看向他,挑眉道,“有关宁夜?” 欧阳明沉默片刻,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是欧阳家的密探给我传的信。” “说吧。”萧寒月道,“我身为西楚惠贤长公主,天幽皇帝钦定的准夜王妃,想来应该是有这个权利的。” “你说的不错。”欧阳明颔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重新咽了回去,悠悠地叹了口气。 伸手入怀,欧阳明摸出一个信封递给萧寒月。 萧寒月接过信封。 这个信封的封口已经被打开,显然就是欧阳明所说的那道欧阳家密探的信。 萧寒月略做犹豫,打开信封开始翻看了起来,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周身的气息便开始缓缓加剧流动。 “这封信,可靠么?”约摸片刻的功夫,萧寒月整个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彰显着她现在内心的不平静。 “我欧阳家的密探,从不会传递虚假或者不可靠的消息。”欧阳明颦眉道。 “你...” “我没事。”萧寒月深吸一口气,“宁夜告诉过我,他不会娶那北陵公主的。” “可是宁涟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欧阳明道,“只牺牲一个侧妃之位就能得到整个北陵国支持,这种想法,恐怕不是只有他有。” “夜王殿下再受百姓爱戴,到底是天幽皇帝的养子,对上宁涟,他本就处于下风之态,若是得到北陵国的支持,他才真正的有和宁涟一较高下的机会。” 萧寒月艳丽的小脸有些微微地苍白。 没错,北陵皇帝宠爱女儿,只要北陵华霞公主嫁进天幽,无论是哪个皇子都能得到北陵皇帝的支持。 而萧寒月不一样,虽然一样贵为公主,但娶她就跟娶平民女子别无二差,因为西楚皇帝是不会为了她去捧一个天幽王爷的。 “宁夜不是这样的人。”萧寒月撇过脸去。 只是说话的声音多了几分颤抖。 她的心...似乎有点乱了。 明明之前宁夜跟她有过保证,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慌张。 “月儿。”欧阳明看着她,突然眼神就沉浸了下来。 他初见萧寒月的时候,那个一身大红衣裙的女子容貌艳色风华,气质尊贵而冠绝于凌霄之顶,何时...何时竟然也会为了一个男人变了样子。 不过这样的她...多了些许的人情味,变的没有这么将人隔绝于千里之外了。 或许...是好事。 “你想快些回去见他吗?”欧阳明笑问道。 萧寒月愣了愣,忽然转头疑惑地望着他。 “秦双,停车!”欧阳明视线微微在她脸上顿了顿,然后渐渐幽暗下来,猛地朝外面低喝。 马车车轱辘放缓了移动,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秦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欧阳少主,有什么吩咐吗?” “你做什么?”萧寒月颦眉望向他。 欧阳明眼神怔怔地盯着她的眼睛,须臾,低低一笑。 萧寒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欧阳明拉住手腕拽下了马车。 “欧阳明!”萧寒月羞恼地喊了一句。 那人手底下动作却不停,径自走到马车旁,将马车上的其中一匹马的缰绳解开,边解边向萧寒月道,“宁夜手里握着和你的赐婚圣旨,若是真要和那北陵公主成婚,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本少主觉得你不能再这么纵容自己的男人,眼下还有时间,你应该立刻追过去才对!” 听着眼前这人喋喋不休的话语,萧寒月整个人都有种置身云雾的感觉,直到手里被缰绳塞满。 “还不赶紧走么?”欧阳明挑眉道,“这匹马是天下三大奇马种之一的踏雪,能够日行千里,现在离天幽帝京已经不远了,你骑着这匹马再有两日就能见到他。” 闻言,萧寒月回了神,只是眼眶周围一股子热流上涌,多了几分红肿。 嗓子处埋着哽咽,“欧阳明,谢谢你。” 欧阳明唇角勾出一抹笑,似苦涩似惋惜,似喜悦似释然似不舍。 “快走吧。”他转身背对着萧寒月,“再不走你恐怕就走不了了,我会打晕你,然后把你带回欧阳家,叫你再不能见他。” 萧寒月唇角轻抿,掌心猛地拉过缰绳,身子一跃,上了马背。 朝欧阳明点了点头,萧寒月道,“等回到天幽你便让人给我捎信报个平安,如果有空闲功夫,我会去欧阳家找你的。” “好。”欧阳明笑道,“我爹娘特别喜欢你,要是你不介意,不如给他们当个干女儿。” 萧寒月一愣,须臾,轻笑道,“要是欧阳家主和家主夫人不介意,寒月自然是愿意的。” 两世为人,她都是自幼就没了母亲,爹的话...前世她的爹身为清竹林的老主人,对她苛责严厉,寻常连话都说不到几句,今生...今生更加不用说了,那西楚皇帝把女儿卖到天幽,害她至今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题外话------ 抱歉今天有点事儿所以更新的有点晚~我马上去码第二更~ 第一百九十二章 赶路 两个爹,皆是没有给予过她一点关爱的。 反倒是那欧阳家主,对她慈眉善目甚是温和,还有家主夫人,萧寒月只在欧阳家的宴会上遥遥地望过一眼,也是个婉约的女子,让她很是想亲近。 “那就这么说定了吧。”欧阳明笑道,对她努了努嘴,“去吧。” 萧寒月点了点头。 一旁的秦双本来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他似乎也懂了些什么。 见萧寒月要走,秦双立马就急了,“公主!” “你随欧阳明一起回天幽吧。”萧寒月道。 欧阳明虽然聪明睿智,可是武功不佳。从前他是常年身体孱弱异常,所以疏忽了对内力的练习。 这马车行驶在荒郊野外,容易有山贼出没,萧寒月实在是不放心叫他一个人回天幽。 秦双不一样,他出生西楚暗卫,还是他皇兄身边暗卫中的佼佼者,要是有秦双护送欧阳明,萧寒月才能安心回去。 秦双明显是看出萧寒月的顾忌,在短暂的纠结之后,点了点头。 欧阳少主于他,于公主都是有恩,他自然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欲弃欧阳少主于不顾。 “拜托...本少主有这么惹人厌吗?”欧阳明无奈地道,“叫你们一个又一个的往外扔?” “没有,欧阳少主你别误会,属下没有嫌弃你的意思。”秦双立即道。 欧阳明:“....” 萧寒月抬头看了眼天色,现在差不多已经快要到黄昏时候了,等到了晚上山路恐怕不好走。 她看着两人笑道,“我先走了。” “好。”欧阳明和秦双齐齐点头。 萧寒月拉住手中缰绳,低喝一声。 马儿仰天长啸,然后迈着马蹄飞奔往前跑去,踏起一片黄沙尘埃。 天幽皇宫。 夜王府的马车停在那里,宁夜俊颜有些晦暗地走近。 苏慕和柳絮见自家王爷过来,立马上前问道,“王爷,如何了?” 宁夜摇了摇头,正准备上马车,却见这两人都挡在马车前,神色都有些不大善意地盯着他看。 “怎么?胆儿肥了?敢拦本王的道?”宁夜冷冷地道。 “属下不敢。”苏慕和柳絮齐齐地道。 话虽是这么说着,可两人的身子半丝挪动都没有。 他们平日里素来最害怕宁夜也最敬重宁夜,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硬是跟宁夜杠上了。 “呵。”宁夜忽然嗤笑,“她在我夜王府只是住了些日子,便叫你们连自己的主子都忘记了?” “殿下恕罪。”苏慕淡淡地道,“我等没有冒犯殿下的意思,只是觉得殿下此举不太妥当。” 宁夜扫了他一眼,“本王之举,容你质疑?” “不敢!”苏慕道。 柳絮拉过苏慕的身子,给宁夜让开一条道,“殿下要是想回夜王府,请便是。” 宁夜清华潋滟的眸子笃然间沉下,幽光凛凛,“好,你们两个很好!” 这是要他自己赶马车回去了? “属下得到消息,说寒月公主不日将进帝京,还请殿下早作准备。”柳絮拉着苏慕一转身,径自往宫墙外走去,理都没理会宁夜一下。 宁夜嗤笑,只是眼中有一抹担心一闪而逝。 倏尔,另一辆马车自不远处行驶过来,马车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让人极其熟悉的脸。 “怎么样?我就说你对自己太狠了吧!这种办法简直是把你自己搞的里外不是人。”男子一袭深蓝绣花长袍,样貌清俊,姿态闲适洒脱,双手怀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盯着底下被自己府里两个暗卫丢在宫墙外的某人。 此人正是离帝都巡视自家盐商,不久前归帝京的蔺青云。 他此时盯着不远处柳絮和苏慕离去的方向一阵咂舌,“苏慕就罢了,我记得以前柳絮和寒月公主有过过节,他素来看那西楚的惠贤长公主不顺眼,没想到真到这种节骨眼上也是站在人家寒月公主那边。” 宁夜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只是道,“近来是多事之秋,你真是会给自己找事儿。” 他其实已经入仕,虽然官不大,可到底在天幽皇帝手底下做事,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帮蔺家巡视商铺。 算算时间,蔺青云离帝京少说有大半个月了,这大半个月来,天幽帝京发生的事儿可不小。 有他在,宁夜有许多事情都能够省心很多。 蔺青云闻言耸了耸肩,“没办法,家大业大的,还是自己去看着放心。再说了,我要是不去巡视商铺,谁帮你去西楚传递消息?” 宁夜再次哼了哼。 “怎么样?夜王殿下,要不要搭我蔺府的马车回去?”蔺青云看着宁夜站在那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男子抬头,以一种姿态神气淡漠的表情看向蔺青云,片刻后,纵身一跃上了马车。 蔺青云:“.....” 夜幕黑压压地笼罩,月色皎洁,投到树枝桠上映射出一片残影。 萧寒月从马背越下,擦去额间溢出的细密汗水。 她摸了摸马上雪白的鬃毛,心下赞叹,不愧是日行千里的踏雪宝马,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是佼佼者。 依照这种速度下去,恐怕还用不了三天就能回天幽了。 萧寒月走到一棵树旁,将缰绳栓好。 她停下来的位置是在一条小溪旁边,月光晕洒而下,投到溪水上,折射出一片波光粼粼,美的似画卷一般不真实。 停在小溪旁,有水源可以用,而且听着流水声也叫人舒服。 萧寒月取下马匹侧旁挂着的包裹,拿出火石先布了个火堆。 这个包裹她起先就已经翻过了,里面只放了些火石和银两,所以她如果想要食物,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恐怕只能是靠自己想办法。 不过好在她出生江湖,从前摸鱼打山鸡的事儿没少干,虽然现在是晚上,山鸡不好找,鱼也不好打。 可要是能用些技巧,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将新鲜的鱼和山鸡处理好,用树枝岔了放在篝火上烤。 犹豫了下,解开了衣衫。 这几天都在赶路,他们没有找客栈休息,萧寒月早就觉得自己身上粘腻地难受了,加上今天骑了一天的马,出了不少汗。 眼下这里有一片小溪,她倒是可以乘机清洗一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再见君子昀 月色似朦胧轻纱,宛若霞光般流泻而下。 水波泛起圈圈涟漪,溪水正中央的石壁后有一名女子,水珠浸染她的发丝,见原本艳丽的容颜增添了几分柔美。 岸边清洗好的大红衣衫,挂在树杈上,烤在篝火旁。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萧寒月正准备上岸,突然整个人呼吸一滞。 “是谁?!”萧寒月猛地出声。 她眯了眯眼睛看向不远处的草丛,那里依稀间似乎是有个人影在掠动。 一道轻‘咦’声传来,草丛中冒出一个人影。 借着皎洁的月光,两人四目相对间...看清了对方的容貌,皆是瞪大了双眼。 “是你?” “你怎么在这?” 在短暂的惊诧过后,萧寒月颦眉道,“你不是说你要离开天幽帝京一段日子么?怎么?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这里也不算天幽帝京范畴吧。”君子昀撇嘴道,“我找不找人关你什么事儿,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萧寒月嘴角轻轻抽了抽,“你...能不能先走?或者先回避一下?” “回避什么?” 闻言,萧寒月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她特么现在还在溪水里泡着啊!这人能不能有点男女之别? 眼见萧寒月神色一阵青白交加不对劲的样子,君子昀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轻轻地低咳一声,转身撇过头去。 “你先穿衣服,我不会转过去的。” 萧寒月无语地道,“你要是敢转回来,我有的是办法把你在这里大卸八块了。” 君子昀不屑地低笑。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想要把他大卸八块?这女人恐怕还要再练几年吧? 萧寒月像是能看得出这人的想法,只是哼了哼没有说话。 只是游到岸边,将衣裳抓到了手里。 身后一阵水声响起,传来切切索索穿衣服的声响,君子昀将头又微微往下低了低,呼吸有些错乱。 “可以了。”萧寒月道。 君子昀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却见那女人双手怀抱在胸前,一副气势汹汹地看着自己。 君子昀:“.....” “你要做什么?” 萧寒月淡淡地抬了抬眼皮子,“我要做什么?这话不是我问你吗?跑到这草丛来鬼鬼祟祟的是你吧!” 君子昀立即反驳道,“这河难道是你家的?凭什么你能过来我就不能?” “河?”萧寒月眼神惊讶,“你也是过来沐浴的?” “屁!”君子昀冷哼道,“老子是过来捉鱼的。” 萧寒月:“.....” “堂堂君夜城的二公子,你跑来这里捉鱼?”萧寒月汗颜地道。 而且还是在大半夜,说他就是单纯地来捉鱼,谁信啊!图谋不轨还差不多! 君子昀那个冤枉,“我真是来捉鱼的。” 萧寒月看了他一会儿,又觉得他这模样不太像是说谎,忍不住道,“你要鱼干嘛?” 话音刚落,君子昀立刻投给她一个看傻子的表情,“吃啊!” 不然还能干嘛! 说着,他还指了指萧寒月之前放在篝火旁烤的鱼和山鸡,“你不是也这么干吗?” “我?”萧寒月耸耸肩,“我不一样,我就是个山野丫头,吃这个倒是不打紧,您老金尊玉贵的,吃这个有些奇怪。” 君子昀嗤笑,“西楚的惠贤长公主是山野丫头?你也太谦虚了点吧!” 萧寒月无语。 她这真不是谦虚,清竹林是什么地方?江湖宗派,虽然是个不错的宗派,可那片林子还真的是...在山野里啊。 她是在那长大的,可不就是山野丫头了么? 像什么摸鱼,打山鸡,还有什么事儿她没偷偷干过? “再说了,这不是没地儿找吃的...有吃的谁要下河摸鱼。”君子昀哼了哼,很是干脆地坐在篝火旁,拉起一只烤的差不多的鱼直接上口开始咬。 “那是我的东西。”萧寒月不满地道,“你这还少爷脾气起来了是不是?想吃自己去抓,自己去烤,别动我的!” 说完,她就要去夺君子昀手里的烤鱼。 君子昀躲过她的手,边大口咬着边道,“你这烤鱼技术不行啊,火候掌握差了,有些焦了,调料也淡了。” 他说着,萧寒月艳丽的小脸笃然黑了黑。 吃她的,还抱怨? “拿来!”萧寒月低怒道。 “不要。”君子昀偏过身子,手抹了抹嘴角的油渍,朝萧寒月笑了笑,“我说寒月公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把我饿死了你也没好处啊,我可还欠着你黄金呢!” “对了对了,还有答应你的两件事,本少都还没做,我要是饿死了你岂不是亏大?” 萧寒月一噎,他不提起自己都差点忘了。 说起来她还是君子昀的大债主! 罢了,不过是几条烤鱼,给他就给他了吧。 想到这里,萧寒月也不在纠结这个问题,一屁股坐在篝火前,拉过那只山鸡吹了吹,掰了个鸡腿扔给君子昀。 “谢了。”君子昀接过鸡腿道。 萧寒月道,“我可不是因为心地善良才给你吃东西的,是因为你还欠着我债。” 君子昀忽然嗤笑一声。 不过这女人是嘴硬惯了,他也是知道的。 “我的玉佩,你保管的很好。”君子昀突然道。 萧寒月伸手抚在了胸口处,她怕宁夜看见这玉佩,便做成吊坠挂在了脖子上。 那男人至今为止还没有对她做过出节的事情,所以自然是发现不了的。 “左右我现在还还不起你黄金,玉佩就先在你那存着吧。”君子昀道。 萧寒月挑眉,“怎么?你和你哥还没和好?” 君子昀闻言,冷哼道,“这辈子恐怕都没办法和好了!” “我一直好奇,君夜城城主在江湖中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你们两个是因为什么吵成这样的?”萧寒月偏头问道。 她从前是听说过这君夜城城主的,说实话,虽然萧寒月没有见过,可她对这君夜城城主君子夜的印象一直都不差。 主要是君子夜为人还算光明磊落,虽然君夜城是偷偷摸摸地瞒着清竹林所创建出来的,可从来没有和清竹林有过冲突过。 而且萧寒月素来敬佩强者,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越过她的眼皮子偷偷创建个君夜城出来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君子昀的忧愁 “与你无关。”君子昀冷冷地道,“你只要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 萧寒月不置可否。 君子昀看着她怀疑调侃的眼神,怒吼道,“他只会顾自己的想法,嘴里讲着什么都为我好,我看他就是为了他自己!” 萧寒月听着他说的话,渐渐也听出了些味儿来。 “你该不会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他不同意吧?”萧寒月玩笑似的道。 除了这个原因,她还真想不出别的了。 不过想想,君子昀身为君夜城的二城主,天下间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能叫他甘愿反抗君子夜也要的女人不知道还有没有生出来呢! 本以为这人少不得是要反驳嘲讽她一波的,谁知道萧寒月看着他,竟然是哼了两声垂下了脑袋。 不是吧....饶是萧寒月这么平静的心境,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真的看上哪家姑娘了?” 君子昀沉默了一会儿,过了许久,才从鼻孔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道轻轻的‘嗯’。 “君子夜不同意?”萧寒月问道。 君子昀道,“我哥嫌弃她是个青楼女子,所以不同意我娶她。” “青楼女子...”萧寒月微微皱眉。 倘若真是青楼女子,确实有点配不上君子昀的身份。 可... “可就算是青楼女子,赎了身做个小妾也成,君子夜着实是小心眼了点。”萧寒月大口咬了两口鸡肉道。 君子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我要娶她,便只能娶她当正妻,抬了做小妾是对她的侮辱,也是对我的侮辱!” 萧寒月一噎,顿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只能说我要是君子夜,我也不会同意你娶青楼女子的。”萧寒月耸耸肩道。 小妾就罢了,可身为君夜城的二城主,身后站着如此大的江湖组织,要是被有心人利用,绝对是会给君夜城带来巨大的灭顶之灾的。 很显然,君子夜不同意君子昀娶那个女子,除了她的身份低贱外,更大的原因应该是不放心那个青楼女子。 尤其正妻还是要陪在他身旁一生的女人。 “你不懂,五儿在青楼只是卖艺不卖身,她比寻常天幽帝京的女子都要干净。”君子昀低喃道,“而且我们君家素来出情种,爱上了一个人就再难入眼别的人。” “嗯?”萧寒月像是得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凑到他身旁问道,“听你这意思,君子夜似乎也有一段过往?” 君子昀道,“我哥心里也有个人,虽然他瞒的很紧,但我是他的亲弟弟,怎么会看不出来?” “看得出来,我哥应该很喜欢那个女人,而且是爱的死去活来非她不娶的那种。”君子昀傲然地道,说完,他指尖扣上下颚,“说实话,我对那个女子还真是特别感兴趣,像我哥那样石头心的人,究竟能看上的该是何方神圣。” 萧寒月:“.....” 你这么说你亲哥真的好吗? 不过在他指尖扣上下颚的那个瞬间,萧寒月忽然觉得脑中一阵恍惚,觉得他此刻像极了某个人。 “喂,你盯着我看干嘛?”君子昀对上萧寒月略有些失神的眼睛,笑道,“虽然本公子是知道自己生的很英俊,可已经名草有主了,你就算了吧。” 萧寒月回过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自恋。” “怎么?”君子昀挑眉,“本公子不好看?” 倒也不是,萧寒月咕哝一声。 主要是她见的好看的男人太多了,不说宁夜宁涟,就连欧阳明都是俊逸。 还有兄长,样貌俊雅无双,是让人一见就能记忆深刻。 君子昀虽然也生的白净好看,可萧寒月还是能够免疫的。 “我君家的男人不止是情种,还个个都是美男子。”君子昀抬了抬下巴,“我对君子夜不怎么感冒,不过不得不承认他长的美,估计天下间没哪个女人不会喜欢。” 萧寒月忍不住笑了,“要是天下女子都喜欢君子夜,他何故还未成亲?” 君子昀摸摸鼻子。 他也不知道那个被君子夜喜欢的女人为什么这么不长眼。 “话说回来,这里是天幽范畴外,你跑着来做什么?”君子昀咬下树杈上的最口鱼肉,随手扔到一旁,又伸手去拿篝火上的烤鱼道。 “出了一趟远门而已。”萧寒月看他一眼道。 君子昀看上去好像是饿的很,两三条鱼下去了还没饱么... 刚刚她手里那山鸡,几乎大半都进了君子昀的肚子里。 “做什么?”君子昀问道。 萧寒月沉默了一下,没有答他的话。 “不想说就算了。”君子昀道,“我此番要回天幽一趟,不如一起走吧?” 萧寒月点头,“好。” 她当然知道君子昀是好意,在他的印象当中,恐怕还以为萧寒月依然是之前那个全无内力的弱女子,担心她这途中会遇难,既然左右都是要回天幽,不如就护送她一回。 “你有马吗?”萧寒月道,“若是没有,明日去城镇买一匹。” 城镇买的普通马当然是没有踏雪这般能耐,可至少比徒步回去来的好。 君子昀干笑了下,“本来是有的,后来太饿了,就卖了换了银子。” 萧寒月微微扶额,“你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 “还负债你四千两黄金呢。”君子昀撇嘴道。 萧寒月:“...” “明天回你卖马的地方将马赎回来吧。”萧寒月无奈道。 他的马应该是从君夜城带出来的,至少是匹良马,能加快他们回天幽的速度。 “没银子赎。”君子昀紧了紧衣角,“那匹马可是踏雪名马,要不是真的没办法,我才不把它卖在这山野地方!” 没一个人识货!亏死他了。 “踏雪名马?”萧寒月惊讶出声。 真是奇了,踏雪名马品种珍惜,天下间拥有的数量恐怕都是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的。 欧阳明出生欧阳家,欧阳家掌管天下药材商铺,富可敌国,能拥有一批踏雪名马萧寒月倒是不觉得稀奇。 没想到君子昀也有。 “别看我,那是我哥的马,我只是觉得那马跑得比较快,所以我偷逃的时候就顺手牵走了。”君子昀显然是知道萧寒月想什么的,立马解释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真想一巴掌抽死他 萧寒月真想一巴掌抽死他,偷他哥的马,还把他哥的马给卖了? 关键是他卖的还是当世的踏雪名马!可遇不可求的存在,却叫人卖在了这乡野地带! “明天和我去把马赎回来!”萧寒月恶狠狠地道。 “要是你出银子的话,我没意见。”君子昀挑眉道。 萧寒月看他一眼,“记账上,和那四千两黄金一起,算你欠我的。” 其实依照现在她身为欧阳家无垠药坊挂名坊主的身份,完全可以不要那四千两黄金。 当初和君子昀计较那四千两黄金,实在是因为她也缺钱。 但是...萧寒月实在是不想看见这人嘚瑟的样子。 “不是吧,你这也太小气了。”君子昀撇撇嘴。 萧寒月冷哼道,“你卖的可是踏雪宝马,肯定是个好价钱,我不能叫自己亏了啊。” 君子昀翻了个白眼,“好价钱?你指望踏雪宝马能在这种地方卖出什么好价钱?” 萧寒月微微吞咽了口唾沫,“所以...你卖踏雪宝马,卖了多少银子?” 君子昀眼皮子抬了抬,看了她一眼道,“二十两。” 二十两?? 萧寒月只觉得额头三根黑线都跳了出来。 她“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君子夜怎么没在小时候就把你掐死?” 君子昀:“……” 他也不想的好不好?但是路过那城镇包子铺的时候,那包子实在是太香了,比这马香多了啊。 他不是没忍住吗! “行了,歇吧。”萧寒月拉过包裹里的毯子扔了一床给君子昀,“今日是没地儿去了,二城主,您老就在这荒郊野岭凑活一晚上吧。” “你这西楚娇滴滴的公主都能睡的地方,我睡又怎么能叫委屈?”君子昀拉过毯子盖在身上。 他这些天风餐露宿过来,什么地儿没睡过? “话说回来,你口中的那个青楼女子现在在哪?”萧寒月问道,“你出来,她不着急么?” 君子昀周身的气息似乎是变了变,连带神色都多黯淡下来,“她病了,我只能将她留在药铺里,那里有我认识的大夫,会好好照顾她的。” “什么病?”萧寒月道,“说出来听听,兴许我能治。” 听她这么说,君子昀抬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明显透着几分嘲讽,不过还是平淡地答道,“她先前为了救我,中了一种毒,后来毒解了,她的身子却慢慢差起来,现在连下床走路都困难。” “毒解,身子正常应该恢复才是。”萧寒月想了想道,“如果真是你说的这种情况,要么她是毒未完全解开,要么就是余毒未清。” 君子昀撇了萧寒月一眼,“你倒是见识还算广博,她确实是余毒未清。” “清了不就好了么?”萧寒月道。 余毒未清,想要清理体内的毒素,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求一个内力高强的人,以自身内力为辅佐,引导中毒之人将体内的毒素排出。 这种办法虽然会耗费元气,可好生调养还是能够恢复过来的。 何况君子昀跟那青楼姑娘关系匪浅,他自己的内力就不差,不能替她引毒么? “要是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我何苦还在这里费心?”君子昀叹了口气道,“她解毒的时候,毒素就和血液混为一体了,根本无法用内力将余毒引导出来。” “毒素已和血脉融合?”萧寒月挑眉,“那你还瞎费什么功夫?直接替她收尸算了。” “你说什么?!”君子昀恼怒地道,“不准你咒她!” “我这哪是咒她?分明就是实话实说好不好!”萧寒月苦笑道,“这种情况下除非是把她的血全部抽干再换新的,要不然她迟早上天。” 她说的没毛病啊。 谁知,听了她的话,君子昀的怒意就像是被一盆水浇灭了似的,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篝火发呆。 “怎么了?”萧寒月忍不住喊道。 她该不会...是打击到他了吧。 “你别这样,虽然她那身子治不好,可是余毒难掀起什么大风浪,好好调养是可以多活几年的。” 不过顶多也只是能够多活几年而已...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因为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君子昀垂下眼帘,“我不会放弃她的,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这么长时间,我带着她遍寻天下名医,她的病虽然没有什么起色,可万幸的是也没有恶化,一定会有办法医治的。” 这回轮到萧寒月沉默下来。 毒素已和血脉融为一体,还能有什么办法医治?正如她所说,除非是换血,否则那个女子将再无生还的可能。 但不知道为什么,萧寒月在这一刻实在是不忍心戳穿他心底的意志。 老实说,她对青楼女子的偏见没有这么大,尤其是这个女子身在青楼还能保持着贞洁,反而是让她敬佩。 “睡吧,再想这些没有用了。”萧寒月连带着声音都不自觉地放柔。 君子昀点点头,拉过毯子翻了个身背对着萧寒月躺了下去。 萧寒月取出包裹的另一床毯子,寻了棵大树靠在那也闭上了眼睛。 今夜的月色极为明媚,不远处有一道风声轻轻掠过,这风声转瞬即逝后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另一边树林深处,男子脚尖落地,回头望了眼树林外的方向。 透着零散的树叶,还依稀能看见那边倚靠大树而眠的女子,宁涟嘴角轻轻抿了抿。 “月儿...你会怪我么?” “当初是我将你一点一点地推到宁夜身边的,现如今...居然心里也有了不舍。” 宁涟转身往前走去,边走衣袂边被风吹起。 “但不舍归不舍,我还是得狠下心,作为天幽太子,这是我注定要经历的。” 没有心,帝王不该有心。 萧寒月垂落的睫毛微微颤动,再次睁开。 望着那传来风声的地方,她唇角不由得泛出一抹苦涩的笑。 宁涟,自从你选择那一条路开始,你我注定就只能偏离轨迹,各走各的桥。 无论哪个才是真的你,可是你...似乎再也变不回那个与我喝酒赏月的少年了。 就此...别过吧。 萧寒月重新闭上眼睛,不久,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第一百九十六 不满 偌大的院子里,绛紫牡丹摇曳,华丽而尊贵。 蔺青云翘着二郎腿搬了把躺椅坐在了那儿,神色惰懒轻松地欣赏着满院牡丹。 “哎你说,夜又被天幽老儿召进宫去了,这回到底又整什么幺蛾子。”蔺青云偏头看向端坐在凳子上的谢名扬道。 谢名扬拎起身旁桌子的茶壶,斟了杯茶水轻轻抿了抿,淡淡道,“你问我我哪里能知道?” 反正宁夜以天幽老儿的缜密心思,在宁夜暴露了武功以后,不会安什么好心思的。 “天幽老儿从前对夜好,那是因为顾忌夜的娘,加上夜演戏演的厉害。”蔺青云耸耸肩道,“现在他知道夜不似他所想象当中的这么好掌控,必然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知道。”谢名扬道,“他给宁夜的路无非就是两条。” 臣服或是死。 “上次天幽元宵灯会净水湖,宁夜为什么要找个女人来重现当年南溏皇后画舫起舞的那一幕?”谢名扬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借机乱一乱天幽老儿的心。如果有机会,再让他吃点苦头。”蔺青云无所谓地笑笑,“只是没想到...” “半路杀出个寒月公主?”说到这里,谢名扬也忍不住笑了,“真是个奇女子,本来想乱天幽老儿的心,谁知道竟然是乱了宁夜的心。” “意外之喜。”蔺青云挑眉道。 谢名扬不置可否。 “不过你这人不是经常躲在你那谢国公府么?今个儿有空过来牡丹阁坐坐了?”蔺青云脸上露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 闻言,谢名扬眼神逐渐冷淡下来。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蔺青云俊逸的脸上笑容逐渐扩大。 他虽然这些天都在外头巡视自家商铺,可回来以后也从苏慕和柳絮那两个小子嘴里也听到了不少东西。 是知道前些日子安乐郡主和金大小姐来夜王府小住的事儿的。 “宁夜!”谢名扬仿佛能听到自己后牙床磨牙发出的声音。 这人借安乐郡主和金玲的借口把他骗来夜王府,哪里知道他前脚刚来,后脚就得知那两位已经各回各家的消息。 所以他来这里的意义何在? “行了,你也别过不去这个坎儿。”蔺青云好容易才憋住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说他要是不用这种办法唬你来夜王府,你还待在那谢国公府乘凉呢吧!” 谢名扬哼了哼。 蔺青云这话说的倒是不错,按照他来看,其实现在局势还可以,所以还用不着他出手。 既然是宁夜能够自己摆平的事情,那他瞎费力气做什么? “我不怪他了。”谢名扬瘪嘴道,“左右他这么辛苦也不是就为了自己一个人。” 蔺青云点点头。 “你谢国公府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谢国公做事小心谨慎,天幽老儿应该还没发现。” “其实天幽皇帝怀疑过谢国公府。”谢名扬说到这里轻轻笑了笑,“不过好在我爹为人比较胆小怕事,反而是叫天幽皇帝放心了。” “有时候胆小未必是件坏事。”蔺青云用手枕着脑袋道。 他见身旁的人正用牡丹阁中上好紫砂壶茶具泡茶喝,立马挥了挥手道,“谢名扬,把你泡的那茶水给我倒一杯。” “你没有手么?不会自己倒?”谢名扬品茗,眼皮子抬起瞥了他一眼。 “小气。”蔺青云只好自己起身,拿过放在谢名扬手旁的紫砂茶盏斟茶。 他拿着茶杯到躺椅上重新坐下,闻了闻弥漫在鼻尖的茶香,忍不住点点头,“不错,你的泡茶技术快和夜不相上下了。” “哪里能和他比?泡茶这手艺我都是跟他学的。”谢名扬道。 蔺青云啧啧道,“才子就是才子,你就看过他一次泡茶的手法,便能学到如此精髓,要是潜心研究这茶艺,不得比他强?” 谢名扬笑道,“宁夜不也没潜心学茶艺么?我们两个要是都去钻研茶艺,孰强孰弱还难说。” “一个两个的,都是变态。”蔺青云喝了口茶,嘟囔道。 虽然他的声音还算比较小,可是谢名扬和他不过就是一个小木桌的距离,自然是听到了。 当下,谢名扬俊颜就黑了黑,抬脚就往他躺椅的椅子脚踹过去。 蔺青云喝茶的瞬间,椅子一颤,茶水在他嘴中直接往喉咙灌去,顿时猛地咳嗽起来。 “就该呛死你。”谢名扬很解气地道。 “我靠,你要不要这么狠?”蔺青云缓过气来磨牙道,“我呛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蔺府家财万贯,我可以继承你的遗产。”谢名扬正色道,模样很是认真。 蔺青云彻底怒了,正要发火的时候,牡丹阁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别吵吵,宁夜回来了。”谢名扬拿起茶杯,继续喝茶。 姿态闲适洒脱,优雅淡然,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蔺青云:“....” 脚步声邻近,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所以感官也格外敏锐。 两人明显察觉到...外头的脚步声沉重掺杂着清浅,缓慢间透着轻快... “夜又把谁带来了夜王府?”蔺青云颦眉道。 看动静还是个女人,这么多年,除了萧寒月外,他可是从来没在夜王府看到过女人。 就连安乐郡主和金大小姐都是宁夜喊来给萧寒月解闷的。 “不是他把谁带来了夜王府,是他把谁带来了牡丹阁才对。”谢名扬俊颜也是茫然重重,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方向,很明显就是冲着牡丹阁过来的。 “我可能猜到了。”蔺青云忽然脸色铁青,“他这么做,是真的...” 谢名扬何其聪明?蔺青云能猜到,他在短暂的疑惑后自然也懂了,当下周身的气质也凝固下来。 “我不反对宁夜做的决定,可是他把人带来牡丹阁,是不是做的过了些?” 蔺青云容颜冷淡,“谁知道呢?我看他莫不是真看上那北陵的公主,要带回府中做侧妃吧。” 男人三妻四妾,还是很正常的。 要是在从前,他们看到宁夜把女人带回牡丹阁,绝对是要兴奋的手舞足蹈。 可现在...这个华霞如何能跟萧寒月比?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喜欢就赠你 果然,一片裙摆的衣角出现在牡丹阁的院外,紧接着一个身着裙装,头戴发冠的绝美女子跟在宁夜身后走了进来。 这姑娘生的貌美如花,正是北陵第一美人的华霞公主。 身后跟进来的是柳絮和苏慕二人,只不过这哥儿俩现在表情都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忧郁地很。 随着他们走近,蔺青云和谢名扬像是商量好了般地各自从椅子上起身。 “呦,这不是北陵的华霞公主么?怎么今日有空来拜访夜王府了?”蔺青云嘴角轻轻勾起,带着些许的嘲讽。 那语气,满是施舍和不屑。 华霞的小脸一白,再看谢名扬,同样是神色不善。 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还与这位谢国公府的公子起过冲突,忍不住身子一缩,往宁夜身后躲了躲。 “别怕。”宁夜回头柔声道。 华霞乖巧地点了点头。 “柳絮苏慕。”宁夜潋滟清冽的眸子偏转,喊道。 “属下在。” 宁夜余光斜睨了他们二人一眼,“带华霞去牡丹阁的厢房。” “殿下?”苏慕不可思议地喊道。 本以为宁夜将华霞带进牡丹阁已经是底线了,没想到居然真是要让她住进牡丹阁! 当初就连寒月公主初来夜王府的时候,都没有资格进牡丹阁的。 这华霞何德何能,能住牡丹阁的厢房? “你们好像有不满?”宁夜淡淡地道。 “属下就是不满!”苏慕怒了,“属下就不明白了,这些日子王爷究竟是在干什么?脑子抽了一样!” 此话一出,不止是蔺青云和谢名扬,就连苏慕自己都呆了。 他刚刚...怎么把心里话都脱口说出来了? 好家伙。 蔺青云默默地给苏慕这小子比了个大拇指,简直是够有骨气的。 倒是只有宁夜神色如常,他沉声道,“苏慕,暗室思过三天,去领罚。” 苏慕咬咬牙,说都说出来了,能怎么办? 领罚呗! 不过他倒是不后悔,能把这番话说出来,他也算对得起寒月公主,至少心里头舒畅多了。 “属下领罚。”苏慕对宁夜行了个礼,然后退了下去。 所走的方向,正是夜王府暗室。 “柳絮,你带华霞去厢房。”宁夜道。 柳絮刚想说什么,只听宁夜道,“你要跟他一起去暗室思过本王不反对,不过你可要想好,你若是跟苏慕一起去了暗室,等你出来也不必跟在本王身边了,本王会将你派遣回暗卫地再历练几年。” 柳絮身子笃然间怔了怔,随即沉下脸道,“属下带华霞公主去厢房就是。” “华霞公主,这边跟上。”柳絮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华霞,便越过她踏步走向牡丹阁的回廊处。 “你!”华霞恼怒地就要发作。 自小她就是北陵的第一美人,北陵皇帝的金枝玉叶,及尽万千宠爱于一身,还没有哪个人敢给她使这种眼色看! 不过碍于身旁的宁夜,华霞还是硬生生地将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给咽了下去,跟着柳絮往厢房抬步过去。 直到两人彻底进了厢房中,这牡丹阁的外院就只剩下了宁夜和蔺青云,谢名扬三人。 “宁夜,我们好好聊聊吧。”谢名扬道。 “有什么好聊的么?”宁夜淡淡地道,“我们聊的还不够清楚?” “是,我们聊的都很清楚了。”蔺青云道,“正因为我们聊的清楚,我和名扬才看不懂你如今的所作所为。” 依照宁夜的计划,他接下和华霞公主的赐婚只是缓兵之计,甚至有一部分原因还是要推动他和萧寒月的那份赐婚圣旨。 宁夜的心偏向于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可既然他是心喜萧寒月,为什么要让华霞进夜王府,甚至住进牡丹阁呢? “也不瞒你们,本王现在改变主意了。”宁夜嗤笑道,“以本王的身份,将来无论是成是败,也不可能只要一个女人,华霞是北陵第一美人,英雄难过美人关,本王要她又如何?” “你!”蔺青云彻底恼了。 当初他废了多少口舌才叫萧寒月和宁夜之间消除了芥蒂,现在倒好,一个华霞让他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叫他怎能不恼? “别冲动。”谢名扬到底比蔺青云沉稳些,他强忍着怒意,尽可能让自己心平气和地道,“宁夜,我们都是你兄弟,对着我们,你没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说吧,这次进宫天幽老儿说了什么?” 在他的潜意识中,还是不大相信宁夜会是那种喜新厌旧,新欢旧爱的人,所以一定是今日进宫的时候天幽皇帝说了什么,让宁夜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这么一说,蔺青云也冷静了下来,同样是深吸一口气等着宁夜的解释。 “没说什么,这是本王的想法而已。”宁夜指尖覆上下颚,“今日进宫,他只是略微提点本王一些东西,本王也会早做准备,至于华霞,三日后便要进我夜王府的大门,乃我夜王府的第一位侧妃。” “去他妈的第一位侧妃,你怕不是忘记自己还有一位准王妃了!”蔺青云恶狠狠地道,“我告诉你宁夜,老子肖想你那位准夜王妃很久了,你要是不喜欢,不如让给兄弟我吧。” “我们蔺府虽然不是什么皇亲贵胄,可也算是富得流油,而且我要娶了她,绝对不会让蔺府长房的院子再进第二个女人!” “萧寒月是西楚公主,婚姻并非是她自己能够做主的。”宁夜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冷,“现在她和本王有婚约在身,你即使是肖想,恐怕也没有那个机会。” “机会?机会就是让创造出来的!”蔺青云冷冷地道,随即,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怎么?所以夜王殿下还是舍不得的是么?” 宁夜沉默半晌没有说话,须臾才道,“没有什么还舍不得地,萧寒月玉本王本来就是假婚约,算不得数的,这是她强行加在本王身上的一桩婚约,本王根本就没有爱过她,也不爱她,对她与众不同,只是因为她以后会是本王的王妃。” “现在本王喜得一个善解人意的华霞公主,萧寒月就已经没了价值。”宁夜的声音像是冰寒地没有一丝温度。 “你要是喜欢,她也同意的话,本王没有意见,赠你就是。”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心碎 ‘哐当’! 牡丹阁院门处传来一道重物撞击到门上的声响。 宁夜微微皱了皱眉,顺着声音看去,下一秒,整个人几乎是身子骤然僵在原地,就连心跳仿佛都漏跳了下来。 萧寒月站在门檐处,整张艳丽小脸全部被泪痕掩盖,容颜满是充斥着不可思议。 “寒月公主?”蔺青云在看到站在外面的红衣女子的时候,同样是惊讶,紧接着,就注意到了她的神色。 想想宁夜先前说的那番话,萧寒月要是一直站在那里,想必是都听到了吧。 在看宁夜呆滞的俊颜,蔺青云微微颦眉,先前的怒意消失殆尽,眼中多了几分了然。 “月...”宁夜唇角亲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半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萧寒月脚步微微往后退了退,泪痕一路蔓延而下,笑道,“我很想你。” 宁夜整个身子笃然颤了颤。 “凌岳替你传了话,我怕你不要我,所以我这一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萧寒月笑意愈发璀璨,可是眼角的泪水流淌地也越来越快,“欧阳家的密探将你在天幽的消息一字不漏地写在了信里,那信,我看了。” “但是我相信你,因为你曾经告诉我,你不会娶北陵的公主,我以为我在你的心里多少有些地位。”萧寒月看着宁夜愈发黯淡的俊颜,心里就如同万千根钢针在刺,痛的喘息不过来。 她笑容渐渐泛起一丝苦涩,“原来这次回天幽,我是想问你要个答案,现在...不需要了。” 萧寒月轻轻朝宁夜行了个礼。 是记忆中标准的西楚国皇室礼仪,“天幽的夜王殿下,这段日子承蒙你夜王府照顾,本公主在此谢过。” 说罢,她转身离去,彻底出了牡丹阁。 “寒月公主!”柳絮忍不住喊道。 但是他看宁夜没有下指令,自然是也不敢擅自追过去,苏慕又刚被王爷罚进了夜王府的暗室。 现在寒月公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走了,他竟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罢了,权当我这次来夜王府看了一出好戏。”谢名扬狠狠地挥了挥袖口,同样是头也不回地出了牡丹阁。 本来还想在夜王府多留几日,可想想这几天要跟那华霞公主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心里面就瘆的慌,还不如就这样回谢国公府来的自在! “你也要走么?”宁夜偏头看向蔺青云。 蔺青云垂帘没有答话,但是一张脸神情淡漠。 “本王不拦你。”宁夜道。 蔺青云阴沉着脸点点头,迈步走向牡丹阁的院门外。 宁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脑中想起萧寒月离去的样子,微微地失了片刻的神,直到许久,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迈步走向牡丹阁的书房。 书房内,陈设还是一如既往,房中似弥漫着一股子墨香,是他早前离府的时候作画留下的墨汁。 手握狼毫笔,宁夜端详着笔身,另一只手的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 ‘寒风惹人’ ‘共赏月夜’ “那一只‘寒风惹人’是当年娘赠给西楚皇后之物。”宁夜潋滟华光的眸底渐渐变的悠远绵长起来。 他之前看到萧寒月手中的那只狼毫笔,就觉得眼熟至极,后来慢慢地,他记起了自己那只狼毫笔身上的另一句话。 当年母亲告诉他这句话,要他亲手刻到笔身上,说是...和他将来妻子的定情之物。 宁夜当时还小,便觉得不以为意,将母亲的话当做耳旁的风,吹过便忘了,后来母亲几次叮嘱,他也只是口头随便答应敷衍。 “‘共赏月夜’,当今方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宁夜抿唇道。 沉默了一会儿,宁夜伸手将桌旁放置的匕首握在手心里,掌心凝聚起内力,掌控着力道轻轻在笔身身上雕刻。 青竹阁。 萧寒月刚一踏入阁中,琴音就看见了,小脸顿时涌上一股子无以伦比的惊喜。 “公主,你回来了?”琴音立马上前迎道。 萧寒月眼眶还有些红肿,不过她在进来的时候刻意调整了下情绪,琴音这丫头应该看不出来。 “嗯。”萧寒月轻轻点了点头,“你去收拾一下东西。” “收拾东西干嘛?”琴音茫然地问道。 萧寒月嗓子眼再度觉得一股子酸楚冒上来,她强忍下眼眶的泪水,“我们恐怕要搬出夜王府了。” 琴音愣了愣,“公主,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萧寒月摇摇头,“只是近来想哥哥了,准备去东越客栈住几天。” 琴音看了萧寒月一眼,然后乖巧地点头。 直觉告诉她,肯定是出事儿了,要不然公主不会突然要离开夜王府的,不过她不想多问,公主要做的事情,她一定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公主稍等。”琴音说罢,‘嗖’地一下就跑进房间没了影。 直到院子里再没有第二个人,萧寒月才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真是,她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矫情了? 萧寒月干脆往院子的石桌上一坐,用手撑着脸自嘲地笑了笑。 从前她总是看不起那些郁郁寡欢为情爱忧愁的女子,现在想想,倒是可笑。 现在的她,已经没资格去笑那些女人了。 琴音里里外外地忙碌着,恰时,青竹阁的厢房中走出来一个少女,丫鬟打扮,模样很是清丽。 “琴音姑娘,你在干嘛呢?”少女问道。 萧寒月抬眸间忽然看到青竹阁多了个陌生的少女,忍不住微微一怔。 “琴音,这是谁?”萧寒月道。 琴音抱着包裹从门框探出脑袋,眨巴眨巴眼睛道,“这是天幽太子殿下送过来的人,是孙嬷嬷的闺女,栗儿。” 萧寒月身子一颤。 她眉目渐渐柔了柔,朝少女招了招手,“栗儿是吗?过来。” 栗儿犹豫了下,来到萧寒月跟前。 她看萧寒月和琴音的对话,也渐渐猜到了她的身份,行礼道,“栗儿参见寒月公主。” “免礼。”萧寒月道,“这些日子在宫中可有受委屈?” 栗儿摇摇头,“奴婢本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后来...被洛水城的二公子看上,不过幸得寒月公主相救,所以并未受什么其他委屈。” 第一百九十九章 离开夜王府 “没受委屈就好。”萧寒月点点头。 她问道,“你何时被送来的夜王府?” 栗儿想了想,如实答道,“三日前。” 萧寒月道,“孙嬷嬷可知道你已经脱险?” “奴婢被太子殿下身边的人送来夜王府以后,再没有出去过,所以还未给母亲报平安。”栗儿道。 萧寒月思忖片刻。 孙嬷嬷想来应该是很担心栗儿的安危,上次嬷嬷来夜王府寻她求助的时候,就已经焦急如焚,眼下这么多天过去,想必心中急意更甚,还是早些把栗儿的消息传递到宁五皇子府来的好。 可她现在和宁安是井水不犯河水,要是她的人贸然去宁五皇子找孙嬷嬷,人见不见得到都是一说。 “这样吧,你先跟着我,我会想办法把你的下落告诉孙嬷嬷的。”萧寒月道。 等秦双回来,就让秦双去宁五皇子府走一趟,他武功高强,能够躲过宁五皇子府的眼线去见孙嬷嬷。 实在不行,萧寒月就亲自去跑一趟,她的天医真经即将修炼到大成境界,现在倒是也不弱了。 尤其是轻功,惠贤长公主的这幅身子简直对修习轻功有着很大的天赋,她基本上没怎么学,靠着前世的记忆,轻功已然是出神入化了。 栗儿闻言大喜,“奴婢多谢寒月公主。” “无需多谢。”萧寒月垂帘道。 宁涟救下栗儿,应该也在天幽皇后身边顶了不少压力,虽然是对她下的承诺,可宁涟既然是选择好走哪条路了,又何须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呢? “小姐,东西收拾好了。”约莫两个时辰的功夫,琴音拎着大包小包走了出来。 她们之前来夜王府的时候就没有带多少东西,其中有很多东西都是后来采买的,都是些无用之物。 现在萧寒月也不缺银子,所以只要将一些重要的东西带上就行了,用不了多少时间。 萧寒月起身,衣裙裙摆掀起,视线微微瞥了青竹阁面前的竹林一眼。 这片绿倒是刺痛了她的眼睛。 “走吧。”萧寒月道。 栗儿疑惑地看向琴音,琴音朝她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示意栗儿跟上萧寒月的步伐。 一直走到夜王府门外,萧寒月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俊雅的面容带着些许心疼,像是刻意在等她。 萧寒月心中坚强的最后一道墙瓦解,猛地扑进萧慕晟怀里,轻轻抽泣起来。 “好了不哭。”萧慕晟伸手轻轻地扶着萧寒月的后背,替她顺着气,“我听欧阳少主说了你回来的事情,就知道事情会是这样。” “他说过...他不会娶别人的。”萧寒月声音越来越小,“是我信错了他。” “唉。”萧慕晟悠悠地叹了口气,“走吧,委屈你和皇兄去东越客栈住几天。这件事我们先从长计议,我西楚的公主也不是宁夜能够欺负的,他若真的这般辱你,这联姻...我看不联也罢。” 萧寒月没有答萧慕晟的话,只是顿了顿道,“皇兄,我若是不联姻,父皇会同意么?” “会的。”萧慕晟果断地道,“父皇绝对不会勉强于你。” 会...萧寒月嘴角扬起一抹嘲讽,要真是如萧慕晟所说的那样,为什么西楚皇帝还要把她卖到天幽来呢? 还要让她背负着天下骂名和嘲笑过来? “兄长,我累了,我想去东越客栈歇息。”萧寒月道。 萧慕晟颔首,拉着萧寒月上了马车。 马车车轱辘开始缓缓转动,萧寒月掀起马车窗帘,望着慢慢远去的夜王府,最后指尖放开,将窗帘放下。 而在那一刹那,夜王府门侧,绛紫色身影缓步踏出,注视着那越来越远的马车,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到东越客栈,萧寒月一下马车,周遭便有不少视线投射过来。 顿时,东越客栈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凑过来,掀起一片喧闹。 天幽夜王要娶北陵的华霞公主为侧妃,而萧寒月当初在金殿之上自请和夜王的赐婚圣旨时还在天幽掀起了一片波澜。 后来金殿一吻,净水湖美男佳人携手,甚至是在整个天幽内都传起过一段佳话。 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身为准夜王妃的西楚寒月公主还未嫁进夜王府,华霞公主和夜王殿下就要不日成亲,而寒月公主和夜王殿下的赐婚圣旨还有半年期限才生效。 到时候若是华霞公主抢在寒月公主跟前诞下夜王府的子嗣,两个人在夜王府的身份,和在夜王殿下心中的地位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来人。”萧慕晟俊颜阴沉地看向要将东越客栈外围的水泄不通的天幽百姓,冷冷地喊道。 “太子殿下。”一批暗卫应声而出,站在了萧慕晟的跟前。 萧慕晟扫了身旁的人群一眼,“不要伤害他们,也不要让他们靠近东越客栈一步。” “是太子殿下。”暗卫们答应一声,身子掠起,将要重重拥挤过来的人群格挡在外。 “月儿,进去吧。”萧慕晟温声道。 萧寒月垂帘,迈步进了东越客栈内。 她之前已经来过东越客栈几次,加上容貌气质出众,所以掌柜的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不过掌柜的显然是素质极好,并未多问其他的东西,只是道,“寒月姑娘,你的房间起先慕晟公子已经安顿好,就在慕晟公子的天字一号房旁边,我让小二都打点好了,寒月姑娘直接住进去就是。” 萧寒月点点头,“好。” “月儿想必是饿了,送些吃的上去。”萧慕晟叮嘱掌柜了两句便和萧寒月上了东越客栈的二层客栈房间。 踏进房间里,这里的陈设典雅干净,有种透人心脾的清香,萧寒月视线在房间内扫视了一眼,最后坐在了桌前。 “可喜欢?”萧慕晟走进来问道。 “哥哥亲自布置的,怎会不喜欢?”萧寒月笑道。 这里的布置基本上和记忆中她在西楚皇宫的房间别无二差,除了萧慕晟外,无人会知道她在西楚的习惯。 “哥哥辛苦了。”萧寒月喊道。 “能叫你开心些,便是辛苦也无妨。”萧慕晟道。 萧寒月再度没了声音。 萧慕晟视线看向站在萧寒月身后的琴音和栗儿。 “你们先出去吧。”萧寒月道。 第两百章 劝说 琴音和栗儿对视一眼。 “奴婢告退。”两人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待两人把房间的门重新合上以后,萧寒月才道,“兄长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没有特别想说的。”萧慕晟上前一步,拉开萧寒月身旁的椅子坐了下去。 萧寒月看着他笑而不语。 “哎...”萧慕晟无奈地道,“你和惠贤很像却又不像,惠贤聪明却软弱,许多事情心里清楚可还是会去犯错。” “而你,聪明机灵,不容易让自己吃亏。” 萧寒月不置可否。 她的前世是清竹林的鬼面医仙啊,统领江湖的王,怎会允许自己受任何委屈?或者说,从骨子里,她还拥有着清竹林一脉的傲骨。 可这种傲骨惠贤也有,惠贤长公主是西楚前皇后唯一的女儿,出生起便被赐予封号和领地,曾经几何时也集尽万千宠爱,可惜...不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我了解你的性子,便是知道你若是嫁人,绝对不会同那寻常女子一样,无所谓男人三妻四妾。”萧慕晟叹气道。 萧寒月视线停顿在桌面上。 萧慕晟说的没有错,她不会允许自己的男人有三妻四妾的,所以在得知宁夜要娶北陵华霞公主的时候她恼,她慌。 “你可知,天幽皇帝给夜王和华霞的赐婚圣旨也下了?”萧慕晟道。 “知。”萧寒月答道。 萧慕晟惊讶,“你知道?” 萧寒月颔首。 天幽皇帝给华霞和宁夜的赐婚圣旨早在几天前就下了,欧阳明给她的那封欧阳家密信里就有写。 萧寒月看过,所以自然是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也应该清楚,夜王娶华霞公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萧慕晟颦眉道,“皇兄也不会叫你受委屈,当初这宁夜虽然是你自己选的,可到底你们还未正式成亲。” “皇兄什么意思?”萧寒月渐渐从萧慕晟的口中听出了几分意思来,“兄长是想劝我退婚?” “是。”萧慕晟俊颜第一次有了些许的阴沉,“你随我回西楚,西楚自有办法和天幽协商。” 当初萧寒月来和亲,本来就是因为他不在西楚,所以没有照看到。现下他回来了,又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该要好好把握的。 这宁夜虽然负了月儿,可要是能借此让月儿脱离天幽,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果。 “先等等吧。”萧寒月垂帘偏头道。 她从前是很想离开天幽的束缚,可是她清楚,这次就算真的能借华霞和宁夜成亲一事回西楚,恐怕西楚皇宫的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到时候遭殃的是萧慕晟,萧寒月实在是不想...萧慕晟为她委屈至此。 而且...萧寒月睁开双眼,眼底莹莹光辉闪动。 “你还是舍不得宁夜?”萧慕晟顿了顿问道。 他从萧寒月的脸上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 “没有。”萧寒月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果断否认。 “你...”萧慕晟叹息着摇摇头。 月儿不知道..她越是回答的快,就意味着越是... “罢了,一切都看你的意愿吧。”萧慕晟起身拂去衣裙的褶皱,覆手走向门外。 当他脚步踏出门槛的那一刹那,身子顿住。 “月儿,你要是改变了主意就来旁边找我吧,皇兄现在还有的是时间。” 等萧慕晟离去以后,萧寒月端坐在桌前。 整个房间内传来一片宁静,恐怕连针尖掉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得到。 萧寒月扶额,觉得脑子里面混乱成了一团。 她站起身来,直接上前扑到了床上,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 兴许是舟车劳顿实在是太累,也兴许是一路上紧绷的弦彻底断裂,头刚刚沾到被子,就觉得一阵疲倦袭来,竟然是深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萧寒月这觉睡的是昏天地暗,直到外头的敲门声将她吵醒。 “谁啊?”萧寒月咕哝了一声。 外头的敲门声似乎是顿了顿,随即再度响起。 萧寒月有些不耐烦地下床去开门,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间,身子骤然僵了僵,许久,才有些不自然地咧开嘴角。 “宁涟太子,来找我吗?” 面前的男子一身锦绣长袍,绣着金丝的卷云龙纹,头束金冠,容貌白皙俊逸,风姿迢迢。 看着眼前发丝凌乱,甚至是有些衣冠不整可依然明媚透亮的萧寒月时,宁涟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消失了一瞬间,他笑道,“来找你应该不犯你西楚律法吧?” “自然不。”萧寒月淡淡地道,“只是宁涟太子不觉得...依照你我如今之间的身份,单独见面多有不妥当吗?” 不管她是不是支持宁夜,宁涟出现在清竹林,而且是和程子昂为伍,就注定了他和萧寒月只能是两道平行线上的人。 “妥不妥当先稍后再议,只是寒月公主莫要忘了,你还欠我东西。”宁涟道。 萧寒月怔了怔,“什么东西?” 修长纤细的手指自宁涟手中抬起,他在萧寒月面前竖了根手指头,“一个约定。” 萧寒月挑眉看她。 “我助你躲过父皇的眼线,让你成功在天幽境内建立门派,而你...替我医治李尚书府家的女儿李文澜。”宁涟道。 萧寒月微微皱眉。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 “李家小姐不是在国音寺祈福么?怎么?回来了吗?”萧寒月问道,“如果她回来了,我自然是会出手医治她的。” “前些日子就回来了,只不过我打探不到你的消息,没想到...”说到这里,宁涟唇角勾了勾,“你我会这么有缘。” 萧寒月艳丽的容颜骤然冷下,如同覆上了层层的霜雪。 “我倒是不想要这份缘分。”萧寒月撇嘴道,“这缘分我消受不起,宁涟太子。” 宁涟太子...听着这女人如今这么生疏的称呼,宁涟眉目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感情。 “李文澜今日可在府中?” 宁涟道,“李家二姑娘这几日都在府中。” “你将我的消息告诉了李尚书府的人是么?”萧寒月眯眼道。 很显然,李文澜如此乖巧地待在李尚书府中,就是为了等她。 “惠贤长公主就是寒潇神医的事情,在我天幽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宁涟道,“你的身份早在天幽净水湖那一日就已经暴露,本太子用不着再替你藏着掖着。” 第二百零一章 李文澜 “确实是用不着。”萧寒月撇嘴道。 左右他是天幽太子,所要做的只是谋算好自己就够了,何必需要顾及她? 两人就这么僵持对视了一会儿。 须臾,萧寒月挪移开视线,“你先在外面稍等片刻,我梳洗一下。” “好。”宁涟答应道。 眼前的雕花木门重新合上,宁涟清朗俊逸的脸上浮现一丝苦涩和痛苦。 直到约莫盏茶的时间后,萧寒月将发丝重新用一根简单的丝带绑起,一身干净清爽的衣物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宁涟俊颜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走吧。”宁涟转身道,“我将马车停靠在了东越客栈的后院,你随我坐马车去李尚书府,这样外头的人就不会看到你了。” 萧寒月一怔。 他是在为她着想吗? 一直跟着宁涟上了马车,萧寒月再没有开口说过第二句话。 这马车车棚上有金丝镶边,分外让人熟悉,曾经几何时,她作为寒潇,有幸和宁涟同乘一辆马车去皇宫。 而如今再没有了当初的味道,两人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坐在马车里畅聊玩笑。 李尚书府离东越客栈不远,没过一会儿,车轱辘就停了。 萧寒月下了马车,立即就有李尚书府的管家上前迎来。 “参见宁涟太子,寒月公主。”管家道。 “无需多礼。”宁涟挥手道。 管家感激地看向宁涟,“太子殿下,尚书大人被皇上召进宫中无法来迎接太子,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尚书大人为国分忧,何罪之有?”宁涟笑道,他视线偏向一旁的萧寒月,朝管家道,“这是西楚惠贤长公主,当年治疗安乐先天孱弱之疾的寒潇神医,想必管家应该有所耳闻了才是。” “自然。”管家点头道。 他今日出来除了迎接太子殿下外,就是等这寒潇神医,这可是治他们家小姐的最后希望了。 “听老夫人说,二小姐先前在国音寺的时候身子再度恶化了,寒潇神医可有把握?”管家问道。 “任何病都无绝对治好的把握,先带我去见你们家小姐吧。”萧寒月道,“我对她的病有大致印象,但是能不能治,还是得看过才知道。” 管家闻言,并未直接答萧寒月的话,而是向宁涟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萧寒月心头无语地想着,我是来救你们家二小姐的,又不是来吃她的,至于么? 要是不相信她,大可以找别人啊! “直接带我们去你家小姐那儿吧。”宁涟像是能看出萧寒月心中所想般,颇为好笑地道。 管家得了宁涟的指示,立即让开一条道路,朝两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寒潇神医和宁涟太子请随我来。” 两人紧跟着管家的步履,并没有向后院走过去,方向像是李尚书府的厅堂。 “你家小姐身子这么差,不在房间里好好歇着吗?”萧寒月不解地问道。 “回寒潇神医的话,我家小姐自打生下来就日日泡在药罐子里,长到这么大除了府中和国音寺几乎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所以闷的时候,便在府中走走。”管家答道。 萧寒月点点头。 这样说来,这李文澜倒是还挺惨,至少比安乐郡主要凄惨的多。 安乐郡主只是先天羸弱之症,身子骨虽然时好时坏,可总有舒坦的时候,加上天幽皇帝和皇后宠爱她,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相比之下,这李文澜虽然也得李尚书爱怜,可是身子弱的风一吹就就倒,确实不适合出去。 人还没进厅房,萧寒月就听到了一阵子女子低低的轻咳声。 这声柔弱间有些中气不足,但是咳嗽的劲头很猛。 病入膏肓。萧寒月心下对着李文澜的病情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厅房内,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样貌柔美的女子半躺着倚靠在躺椅上,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明明正值花儿一样的年华,却是容颜苍白地无一丝血色,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似的。 “二小姐,太子殿下将寒潇神医给你寻来了。”管家上前一步,凑到李文澜身边小声道。 萧寒月的视线从刚开始一进来就停留在李文澜身上。 她似乎是记得上回金殿宴会无意中瞥见这李尚书府的二小姐两眼过,那时候她身子虽然也虚,可还远远没有到现在这副虚汗淋漓的样子。 “多谢太子殿下。”李文澜先是费力地抬起眼皮子向宁涟叩了叩首。 宁涟道,“文澜小姐身体不好,无需多礼。” 李文澜轻轻垂落眼帘,“感激太子殿下体恤。” 说吧,她把眼睛重新睁开,看向萧寒月,眼眸底下有惊艳一闪而逝。 “这位...想必就是西楚的惠贤长公主,寒潇神医了。” 萧寒月不置可否。 有的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须臾,她道,“敢问李二小姐在国音寺可有做了什么事情?” 李文澜轻轻笑了笑,柔声道,“公主是想问我的病情为何会加重至此吧。” 萧寒月点头,“我要治你,就要知道你发病的根源。” 李文澜没有搭话,而是纠结着看向宁涟,“太子殿下可否回避?” 宁涟点头,也没有多问便转身走向了厅房外。 对李文澜的要求,他并没有觉得不妥,毕竟有些病...他一个男子在场确实不大好。 “管家也下去吧。”李文澜突然淡淡地道。 管家闻言,对二人行了个告退礼,同样是出了厅房。 “治病而已,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何要将宁涟支出去呢?”萧寒月似笑非笑地道。 “不愧是神医。”李文澜道,“惠贤长公主可看出我的病来了?” “未看全貌,但是我是大夫,心中自然是有数。”萧寒月道。 李文澜的病情加重,应该是和前段时间宁涟说的风寒有关系。 “我的病...在国音寺祈福的时候我贪玩,去了溪边,没想到脚下打滑便落了水。”李文澜道,“我身子弱,沾了凉水一下就病了,要不是国音寺的方丈悉心治疗和照顾,怕是这次凶多吉少。” “不慎落水,很正常。”萧寒月淡淡地道,“李二姑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李文澜浅笑道,“西楚的公主,果真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萧寒月微微颦眉,直到李文澜下一句话响起,她才微微了然。 第二百零二章 交谈 “怪不得能入他的眼。”李文澜轻声叹气地道。 关于她口中的那个“他”,萧寒月依稀已经猜到了什么。 “你说的...是宁夜还是宁涟?” 李文澜笑看着萧寒月,继续道,“幼时远远一观,我初见他时,就觉得那个男孩眉目清冷间透着一丝叫人心动的柔情,我以为以他在天幽的名声,是断然不会有女子愿意嫁给他的,所以我能够有这么一丝微薄的机会。” “我知我配不上他,他的地位尊贵,是天幽最受宠爱的王爷,而我...却只是一个病秧子,随时都有可能病死,我有什么资格做他身边的女人呢?”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将他从我心底抹去,渐渐的,连我自己都以为自己能够放下了,直到金殿宴会,我再次看到他,那个男孩变成男人,越来越潋滟华贵,我又心动了。” 说到这里,李文澜的脸上满是快要溢出的柔意,就连萧寒月也只是默默听着,没有出口打扰她。 “听闻有位寒潇神医治好了安乐郡主的先天孱弱之症,我心里便也开始有着幻想,我求安乐郡主和爹爹想办法替我寻寒潇神医,我想让身体好起来,能够追寻自己的幸福。” “然后...”说到这里,李文澜笑看向萧寒月,“你出现了,因为金殿上那一卷你和他的赐婚圣旨,我又病倒了。” “但是我隐瞒了病情,拖着病体去了国音寺,我不想看到他和另一个女人携手。”李文澜突然低低地咳嗽起来,越是说着,咳嗽愈发猛烈。 到后面,萧寒月听的都有些不忍心了,“别讲话,再讲你会闭气晕过去的。” 她自然看得出来,李文澜今天状态很不好,能坚持到现在,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晕就晕吧。”李文澜用手绢抹了抹嘴角,仿佛晕过去对她来说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在国音寺里我整日整日地出神想着他。”李文澜道,“他是我自幼喜欢的男人,我虽然被关在府中,可还是时时刻刻地关注着他的消息,所以我自认还是对他有几分了解的。” 萧寒月偏过头去。 “他要是不想做的事情,有的是办法推脱,他其实很聪明,每次都会用一种情理之中的办法把不想做的事情撇的干干净净。”李文澜道,“所以当我看见他接下圣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至少对你并不反感。” 萧寒月抿唇。李文澜并不知道自己在去金殿之前和宁夜发生过什么,所以才会以为她与宁夜两情相悦了。 若是重来一回...当初的金殿圣旨,宁夜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吧。 早知今日...她也定不会用圣旨去束缚宁夜。 “你好生休息,过后我会替你调理身子的。”萧寒月道。 “怎么?”李文澜看萧寒月的神色不大对劲,挑眉道,“你是和夜王闹矛盾了吗?” 萧寒月眉眼间皆是透着一丝平静,看似毫无不妥之处,可是细看之下,却有种心如死灰的寂感。 “看来我猜对了。”李文澜笑道,“是因为华霞公主要嫁入夜王府的事情?” 她虽然身在府里,可是她爹李尚书风头正盛,娘亲又是郡主,所以消息还算灵通。 尤其华霞公主和天幽联姻还是算一件大事。 “其实以夜王殿下的身份,三妻四妾的很正常。”李文澜看着萧寒月,顿了顿继续道,“何况就算华霞公主嫁进夜王府,也是以侧妃之礼,你得夜王宠爱,又是正妃,心里哪里来过不去的坎呢?” 萧寒月声音微冷,“我不会趋负任何一个男人,包括宁夜,他若要娶,就只能娶我一个,否则我宁可放弃他。” “要我和华霞共侍一夫,我做不到也接受不了。” “霸道!”兴许是说得急了,李文澜病态的小脸多了几分不正常的潮红,喘息了许久才缓过来。 “那是你不够爱他!”李文澜低低地怒道,“要是换成我,能够有陪在他身边的机会,就已经觉得是上天给我的垂怜了,哪里会有你这么贪心!” 她不够爱宁夜?萧寒月嗤笑。 她就是太爱宁夜,才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我是太过贪心。”萧寒月眉宇冷淡下来,走上前来到李文澜身旁,指尖握住她的手腕,“但你是你,我是我,他是高高在上的夜王殿下,我无权干预他娶谁,但我却能够决定我自己要嫁给谁!” “今日文澜小姐身子是不大行了,不如先好好休息吧。”萧寒月松开手,道,“你的病比安乐郡主的病棘手些,我没有把握完全治好,但可以替你调理一阵子,等调理完,你的身子底子至少能和常人无异。” “多谢。”李文澜垂首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无需多礼。”话音一落,萧寒月就回身往外走去,“李二小姐从明日开始,午时用过午膳后来东越客栈找我吧。” 李尚书府的院子里,宁涟覆手站立在那里,看到萧寒月在里头待了没有多久以后就走出来微微有些惊讶。 “这么快?” 萧寒月抬眸看了他一眼,才道,“我只是替她号了脉,大约也知道了她的病情,明天我会开始着手对李二小姐治疗。” 宁涟沉默了下,“她的病多久能好?” “一年。”萧寒月道。 “这么久?”宁涟皱了皱眉头。 萧寒月忽然笑了,“她病了这么多年,一朝得以治疗,是需要时间缓冲的,否则的话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她好似能看出宁涟的忧愁,“你们的朝廷之争,和我们女人无关,还请不要牵连到我们。” 说完,她转身离去。 当初宁涟要萧寒月医治李文澜,就是因为李文澜是李尚书最宠爱的女儿。 李尚书府有两个嫡女,李家大小姐嫁给了宁安当正妃,剩下的就只有李文澜这么一个宝贝,偏偏从小病到大。 宁涟想借由萧寒月之手去医治李文澜,顺带掌控李尚书府。 这个如意算盘打的很好,但是...他却是太过狠心了! 至少在萧寒月看来是如此,李文澜一介女子,不该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被人当成了棋子去用。 第二百零三章 抱大腿还是有好处的 本想直接回东越客栈的,但是萧寒月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影子,干脆调转了个方向,准备绕路回去。 下一秒,身后一道声响响起。 “寒月公主。” 萧寒月有些僵硬地把身子转过去,干笑道,“蔺公子。” 这蔺青云怎么会在天幽帝京的大街上? 他怎么说现在也好歹是个侍郎,不在礼部帮忙,跑到帝京大街来闲逛做什么? 老实说,现在萧寒月算是彻底脱离了夜王府,而蔺青云身为宁夜的生死兄弟。 所以萧寒月看到他,多少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 “怎么?寒月公主好像很不愿意见到我?”蔺青云挑眉道。 “没有。”萧寒月摇摇头,说罢,她看了眼蔺青云过去的那个方向,耸耸肩,“蔺公子好像挺忙的,要不然我先回去了吧。” “寒月公主,惹你的是宁夜,又不是我,你把我当瘟疫似的躲做什么?”蔺青云无奈地道,“我现在不忙,正好要去逛逛,寒月公主一起?” 萧寒月能说什么?她能拒绝么? “好吧。”萧寒月最后妥协道,“你要去哪?” “花粉楼。”蔺青云答道。 手腕被牵起,萧寒月被迫跟着蔺青云往前走去,边走着,她有种不太相信自己耳朵的感觉。 去去去去哪?花粉楼? 萧寒月瞪大了眼睛,蔺青云要去就罢了,带着她去算什么! “等等!蔺公子!”在快要走到花粉楼楼阁前的时候,萧寒月连忙用力甩开蔺青云的手。 整个身子连连倒退好几步,“不是...我去花粉楼,会不会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蔺青云低低一笑,上下打量了萧寒月一眼,“寒月公主,你放心,这里的姑娘是不会问你身份的,而且花粉楼现在新进了一批男宠,个个国色天香,貌美如花,你不妨试试。” 试试你个大头鬼啊!萧寒月怒了。 “我不去!” “去吧。”蔺青云道,“就当帮我个忙。” “你有什么忙,非要我陪你来花粉楼帮你?”萧寒月撇撇嘴道。 她看蔺青云就是来这找美人春风一度的,果然男人都一个德行,看到美人魂儿都要没了。 “寒月公主身为寒潇神医,医术想必不同凡响,本来我想找个大夫跟我去花粉楼的。现在既然在路上遇见你了,当然是拉着你过来。”蔺青云笑道,“我要你替我辨别一种药材的香味。” 萧寒月眼珠子转了转,“好,我跟你进去。” 辨别草药她是在行的,这蔺青云平日虽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一到关键时刻从来不会洒水。 这次他要带大夫进花粉楼,显然不是来找姑娘的,应该是要办些什么事。 萧寒月自认和蔺青云也算是个朋友了,他如果要办事,自己帮帮倒也无妨。 “多谢。”蔺青云点点头。 原来的花粉楼是不允许女子入内的,但是自从花粉楼开展一批男宠以后,也有女子光顾这里的生意。 而且这些女人往往非富即贵,常常在花粉楼内一掷千金,成为了花粉楼的主要经济来源。 所以萧寒月进去的时候,直接得到了姑娘们的热情照料。 ‘阿嚏!’萧寒月揉揉泛痒的鼻尖。 这花粉楼的胭脂水粉味道实在是太过浓郁了些。 她上次来的时候就被这股味道熏的够呛。 “你要我帮你辨别什么草药,赶紧拿来。”萧寒月催促地道,“再不拿来我鼻子都要失灵了。” 蔺青云像是能够看出萧寒月的窘境,忍不住失笑,“你是女人吗?” 萧寒月脸一沉,然后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等等,你是女人,你当然是女人了。”感受到对面传来的低气压,蔺青云立马探手入怀,摸出一方帕子递给她,正色道,“这帕子上的草药香味,你闻闻,看这里的姑娘有没有哪个身上的味道跟这方帕子差不多的。” 萧寒月接过帕子,放在鼻尖顿了一会儿,“这确实是药香,不过是几种药草混合出来的香味,要辨别出来倒是不难,不过这花粉楼的其他味道太浓郁,要想找到哪个姑娘身上的味道和这快帕子去匹配,可是难得很。” 蔺青云想了想,“不勉强,其实之前我已经找大夫来过花粉楼几次,也没找到,这次就权当碰碰运气。” 萧寒月点点头。 她的嗅觉自出生起就很灵敏,但是这花粉楼干扰她嗅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萧寒月视线在周围简单掠过,“这里不行,我们往别的地方走走。” “好。” 两个人在花粉楼前前后后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半点线索都没有。 “算了,今天就这样吧。”蔺青云叹气道。 看来今天又是没有收获的一天。 “你先回你的东越客栈,本公子就不送了。”蔺青云伸了个懒腰道。 “你不走?”萧寒月挑眉。 蔺青云嘿嘿地笑了两声,“花粉楼这个好地方,来都来了,本公子当然是要玩过瘾了再回去啊。” 萧寒月:“...” 就在萧寒月准备不理会他,转身离去的时候,花粉楼中央的戏台子上忽然飘下了一阵一阵的玫瑰花瓣。 还有丝丝缕缕的花露洒落,激荡起一片清凉。 随着水帘滴落,周遭的人群开始拥挤起来,这时间萧寒月才发现,现在花粉楼里的人比先前多了一倍不止。 “怎么回事?”萧寒月愣了愣,疑惑道。 “眼下快到正午时分了,花粉楼最美的几个姑娘会来跳水帘舞。”蔺青云扶着下巴勾唇道,“听说男宠的新晋头牌今天也会亮相,寒月公主不如看完再走?” 本以为依照萧寒月的性子会拒绝,可蔺青云就这么看着她挑了挑眉间,然后干脆利落地答了一个“好”字。 萧寒月走到不远处的一座小桌席旁,伸手入怀,摸出一块金子,朝那边坐着的人挥了挥手。 那边的人接过金子,直接屁颠地就把座位让了出来。 整个动作几乎是如同行云流水般地一气呵成。 蔺青云:“...” 他走过去坐在了萧寒月身边,“寒月公主真是财大气粗。” “还好。”萧寒月淡淡地道。 有了无垠药坊这条财路,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想到这里,萧寒月悠悠地想着,果然抱大腿还是有好处的。 第二百零四章 撞见 整个花粉楼楼间,绸缎自不同的地方飞出。 一个个戴着面纱的美人妙曼的腰肢上绑着绸缎,在空中转着圈,从花粉楼二楼缓缓垂落而下,落到中央的大红台子上面。 “实乃妙哉啊。”蔺青云指尖扣着倒满酒的酒杯,望着台子上的美人们,咂舌道。 萧寒月忍不住扶额,微微侧开身子和他保持有一米的距离,故意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她这细微的动作正好被蔺青云收尽眼底,他嘴角抽搐了下,转而继续饶有兴致地盯着戏台子上。 一阵乐器奏起,女子在台中央翩翩起舞,一层层面纱被风吹起,露出精致的半张脸,整个花粉楼内一片热火朝天。 很快,蔺青云的注意力就被台子中央的个个美人给吸引住,重新看了过去。 萧寒月慢慢地被台子上的歌舞吸引。 虽说女子对女子的吸引力远没有这么大,但是台上美人的歌舞都明显是下过功夫的,跳的还算能够入眼。 一时间,萧寒月也开始抱起了一种欣赏的态度。 “跳的倒是不错。”萧寒月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蔺青云勾了勾唇角,“花粉楼的老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尤其以舞出名,就算是跟当初的南溏皇后和西楚皇后比也不逊色,这三个人当初都在大陆上掀起过风浪,后来老妈妈年纪大了,便收了几个徒弟。” “台上那几个都是得老妈妈亲自调教过的,尤其是现任的头牌娇娇,当真勘得老妈妈的精髓。” 萧寒月心中讶异,忍不住对蔺青云口中的那位老妈妈提起了兴致。 能与她母后和宁夜的母后其名的女子,究竟该是如何模样? 宁夜...想到这里,萧寒月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蔺青云。 但蔺青云在和她视线触碰到的一刹那,有些尴尬地将眼神收回。 “我今天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任何事。”萧寒月淡淡地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得出来。” 闻言,蔺青云俊颜上有些泛红,尴尬地低低咳嗽起来。 萧寒月继续盯着台子上的舞蹈,她虽然不会跳舞,但是还是能辨别出来舞技高低的,而其中领舞的那个女子姿体仪态柔弱无骨,明明都在跳着同一支舞,做同一个动作,可是她却偏偏在周围几个女子中脱颖而出。 居然是有种牡丹国色,艳压群芳的感觉。 想来这就是蔺青云口中那个老妈妈最得意的弟子。 台子上的配乐突然一转,由柔渐渐变的韵律十足起来。 原本飘落的红玫瑰花瓣换成了白色飘然落下。 上头一名模样妖艳的男子身着一袭白衣飘下,稳稳地落在台子上,融入舞蹈当中。 一阵掺杂着花露浅淡到无的味道被萧寒月嗅进去,她瞳仁骤然收缩了下,猛地站起身。 “他是谁?” “花粉楼的头牌男宠,芳华。”蔺青云见萧寒月神色激动,忍不住地道,“不会吧?你也看上他了?” 不过萧寒月看上芳华也不奇怪,毕竟这整个花粉楼的女子几乎都是宠着他来的。 “看个鬼啊。”萧寒月翻了个白眼道,“你不是要找和那方帕子上味道一样的人吗?” 说着,她指了指戏台子上翩翩起舞的白影。 蔺青云闻言,调侃的神色渐渐收敛,逐渐变的凝重起来,双目盯着戏台子中央。 “你是说...是他?” “对。”萧寒月皱眉点头道,“我可以很肯定,这个男宠身上的味道,跟你帕子上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 蔺青云俊颜有些白。 怎么...怎么会是个男子。 怪不得他这些天寻遍花粉楼的姑娘都没有找到和这帕子味道相同的人,竟然是男宠。 好,好的很。 “多谢你,寒月公主。”蔺青云道,“我现在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还请担待。” 萧寒月摇摇头。 她不想过于去问蔺青云的事情,但是她以前还是了解过蔺青云的出生的,蔺府虽然是商贾出生,可是论水深程度却不亚于宫里。 所以...蔺青云千方百计地寻和那方帕子味道相同的人,想必是有他的道理的。 “我先回东越客栈了,你要是还需要我帮忙,遣人来东越客栈知会我一声。”萧寒月道。 蔺青云也没有拒绝,只是感激地看了萧寒月一眼,然后起身抬步往前走去。 萧寒月目视了他的一阵子背影以后,偏头走向花粉楼外面。 还好这地方离东越客栈不远,现在的萧寒月也不是初来乍到不识路的生人了,直接抄了小道回东越客栈。 走到东越客栈二层,一名暗卫看到萧寒月愣了愣,然后不敢怠慢地上前行礼道,“参见寒月公主。” 萧寒月点点头,正准备越过他回自己的房间,余光掠过间,却见暗卫脸上神色似乎是有些不太正常。 萧寒月心下微动,“哥哥呢?” “在...在房里。”暗卫尴尬地道。 闻言,萧寒月抬眸往房间瞥了眼,“就我哥哥一个人?” 暗卫愣了愣,随即红着脸晃了晃脑袋。 “还有谁?”萧寒月继续问道。 暗卫轻咳道,“属下不能说,寒月公主要是好奇,不如自己进去看看吧。” 还别说,好奇心害死人... 萧寒月犹豫了下,越过那暗卫推门而入。 门嘎吱一响,里头的人像是被惊着了般,身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萧寒月呆了。 欧阳瑶一身浅淡的鹅黄色衣裙和萧慕晟面对面坐在桌前。 桌上摆着一袭摊开的宣旨,萧慕晟手握笔身,像是在写着什么。 “月儿?”萧慕晟愣了愣,“你怎么会...” 他明明看到萧寒月之前出了东越客栈。 萧寒月掩嘴咳嗽两声道,“没事,没事...原来只是想来找皇兄聊聊天,皇兄要是有事,先忙吧,我...过会儿再来。” 她过会儿是绝对不会再进来了! 逃也似地把门重新合上,对着眼前的雕花木门,萧寒月心下忍不住涌起一波惊涛骇浪。 为什么欧阳瑶会在皇兄的房间里? 而且看他们两个的样子,好像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皇兄...瞒的可真够紧的。 萧寒月瞪了那守门的暗卫一样,就这样还要她推门进去看? 太不知趣了! 第二百零五章 求见 等萧寒月回到房间后,没过一会儿,门被打开,萧慕晟轻轻走了进来。 在看到萧寒月的那一刹那,萧慕晟视线略微有些躲闪,俊逸的容颜在萧寒月面前第一次展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感觉。 “哥哥怎么来了?”萧寒月看向门口的萧慕晟,似笑非笑道,“是我刚刚过去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萧慕晟犹豫了下,上前几步一掀衣摆坐在了萧寒月身边。 “其实...我和欧阳瑶没什么,你不要误会了。”萧慕晟尴尬地道。 萧寒月闻言,眸光似有一丝狡黠一闪而逝,“哥哥无需解释的,西楚的太子妃本就还没有人选,哥哥喜欢谁当然是哥哥说了算。” 萧慕晟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该怎么跟这个丫头解释? “咚咚咚。” 门外响起一阵子敲击声。 萧慕晟疑惑地看向萧寒月,“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你?” “不知道。”萧寒月颦眉,“我去看看。” 说罢,她起身去开木门。 “寒月公主。”苏慕站在门外,摸了摸鼻子。 萧寒月原先还算平淡的脸上骤然冷下,“何事?” 苏慕久久不语。 他之前被王爷关进了暗室,出来得知牡丹阁发生的前因后果以后就跑了出来。 “唉。”苏慕对着萧寒月悠悠地叹了口气,“寒月公主,能不能...请你随属下回一趟夜王府?” “回夜王府?”萧寒月嗤笑。 要她再回去看宁夜和华霞卿卿我我么? “不必了。”萧寒月淡淡地道,“夜王府我此生都不会再踏足,请你...请与夜王府有关的一切人或事,都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话音一落,萧寒月掌心一抹内力凝聚,直接拍向客栈的雕花木门,企图将门合上。 苏慕皱了皱眉,一发狠,也是凝聚起打向那扇门。 但他的内力武功的造诣上并算不得非常深厚,所以有些不敌萧寒月。 眼看这扇门就要被合上的时候,又是一道内力团打过来,直接将东越客栈天字二号房间的门打落,直直地往后倒下。 恰时,坐在桌旁的萧慕晟出手了,掌心轻轻向上,做出一个虚扶的动作。 那原本要反砸到萧寒月身上的大门偏转,倒在了一边。 萧慕晟覆手站起身来,俊逸的眉眼忽明忽暗,“你们是要请月儿去夜王府,还是要蓄意谋害她?” 苏慕惊呆,回过神来以后看向身旁,只见柳絮正神色凝重地跟了过来。 萧寒月看了两人半晌以后,转身走向房间内的里屋。 不过没了门遮掩阻挡,苏慕和柳絮想进去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寒月公主!”苏慕边先前边喊道。 萧慕晟冷冷地喊道,“站住!” “慕晟太子,你身为寒月公主的兄长,应该知道我们殿下在公主心目中的地位如何,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阻挡?”苏慕见萧慕晟横身拦自己跟前,隔绝了自己和萧寒月的视线,忍不住怒道。 闻言,萧慕晟眉宇轻颦,身子略略有些顿住。 的确,他能够看出萧寒月对宁夜的用情至深。 像萧寒月这样刚硬要强的性子,越是爱的深,就越是会躲着天幽的夜王。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再阻拦...究竟是好是坏? “你家殿下在我心中如同陌人,他于我,就似我于他一般,轻易便能够舍弃。”许是听见了苏慕的话,萧寒月重新缓缓掀开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眉目间满是嘲讽,“你们夜王府如今已有女主人,你既然是夜王府的暗卫,何苦还来纠缠我?” “不...不是这样的!”柳絮猛地喊道。 他家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柳絮!”苏慕低低地吼道。 柳絮一听,身子轻轻颤了颤,抿唇垂下脑袋去,却是再也没有开口。 “你是什么意思?”萧寒月眯了眯眼睛。 “没有意思。”柳絮张了张嘴,继续道。 萧慕晟看看萧寒月,再看看面前的苏慕柳絮,最后耸了耸肩走出了门外。 “到底什么意思?!”萧寒月沉声冷冷地道,“要么你们告诉我,要么你们就滚出东越客栈,再不要来找我!” 苏慕和柳絮对视一眼,齐齐苦笑。 “寒月公主,可否随我们回一趟夜王府?”苏慕坚持道。 萧寒月一身红衣热烈似火,偏偏周身的气压低到了极致。 就这么站在那里,视线清冷,一动不动。 苏慕微微咬牙,“寒月公主,不瞒你,其实今日属下本应该还在暗阁密室领罚的,但是事情紧急突然,所以属下才擅自出来的。” 见萧寒月依然不为所动,苏慕顿了顿道,“殿下如今暗疾再度发作,已经深度昏迷了。天下之大,唯有寒月公主能够压制殿下体内暗疾,请寒月公主...随我们回夜王府。” 袖口中的指尖猛地蜷缩在一起,萧寒月深吸一口气,“你们别想再用苦肉计骗我回去,再说,宁夜是生是死与我何干?他身边已有红颜知己,自有人替他操心。” “寒月公主,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是殿下的性命攸关之际!”苏慕膝盖未稳弯曲,直接就对着萧寒月跪拜了下去。 柳絮见状,也跪在了萧寒月跟前,眼圈有些通红,“我们这次没有骗你,你给殿下的药虽然能够压制殿下的暗疾,但是这药自从你和欧阳少主出天幽以后,殿下就再没有服用过。” “该死!”萧寒月伸手抓过桌上的杯盏直接扔在了地上,恼怒地骂道。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每次都用同一种方式来折磨自己?也折磨她? “殿下虽然知道寒月公主和欧阳少主出天幽是有要事,可还是生气的...”苏慕道。 这么多年来他跟在宁夜身边,其实可以说是最为了解宁夜的人,殿下这次将华霞公主带回牡丹阁,虽然是计划之中,但事实上也有一部分和寒月公主赌气的成分在。 “寒月公主...” 萧寒月手下微微用力,掌心处有一滴鲜血滴落到地上。 “寒月公主,属下知道你不想看见华霞公主,可是殿下的安危...属下请你出手相助。”苏慕抱拳道。 萧寒月看了他们二人半晌,抿了抿唇角,“有马吗?” “有,有!”苏慕大喜过望,“寒月公主请。” 萧寒月迈步出了天字二号房的房门。 第二百零六章 再见宁夜 萧慕晟在隔壁房间看着萧寒月疾步如飞的背影,无奈地扶额。 暗卫上前,“太子殿下...” “无事,让他去吧。”萧慕晟叹了口气,“他还是舍不得月儿,既然他想离别前再见月儿一面,我这当兄长的自然不能阻拦。” 说罢,他看向指缝处夹着的那封已经被开启的信,苦笑道,“这丫头纵然自负聪明才智,还是被他耍的团团转啊。能让月儿陷入他的圈套而不自知,还真是为数不多的能让本太子佩服的一个人,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见。” “只是...太狠了些,如此伤我月儿的心,等他功成身退之时想来西楚提亲,本太子定要好好磨磨他!” 暗卫微微抹了把汗。 牡丹阁。 此时宁夜的房间门是紧闭的,唯有窗户微微透着一丝缝隙,依稀能够看到里面躺着的男子清华潋滟的苍白容颜。 睫毛垂落,睡的宁静祥和,光晕洒在他的面庞上,愈发显得他生的清冽华贵,俊美地叫人惊叹。 绝美的女子正双手叉腰怒目圆瞪,“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进去?!我是夜王府的侧妃,是主子!一个房间还不能进了么?” 听着耳边尖锐刺耳的声音,凌云和苏雁都是手指掏了掏耳朵,不屑地轻哼一声,然后装作没有听到似地继续站着。 “我是夜王的妻子!你们拦着我算什么!”女子继续低吼道。 恰时,房间里头传来一道低低地闷哼声。 凌云和苏雁脸色都是变了变。 凌云眸子精光闪烁,阴寒地如冬日骤降霜雪,“华霞公主,你要是再在这里这么大喊大叫打扰殿下休息,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我倒要看看你对我怎么个不客气法!”华霞怒道。 苏雁冷哼道,“亏你还是我们殿下的侧妃,这在牡丹阁房间的门口大呼小叫的,还以为是哪家没有教养的泼妇呢!” 华霞绝美的小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地交加着。 这段时间她在夜王府过的可别提多憋屈了,本来以为进了夜王府,她的好日子也该来了。 结果没有想到隔天夜王殿下就病倒,这群夜王府的侍卫还将她拦在王爷的房间外,也就是说从昨天开始,她连王爷的面都没有见到过。 “王爷病了,我进去照顾是最好不过的,你们何必拦我?”华霞深吸一口,贝齿轻咬下唇,眼中一阵水波弥漫,满是楚楚可怜的样子。 寻常男子要是被这么一位绝色女子看了,恐怕那心早就软了,只可惜她面前的是两位油盐不进的夜王府暗卫。 凌云和苏雁都是夜王府暗室出来的人,美人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吸引力要小点。 凌云淡淡地道,“不劳华霞公主费心,你进夜王府毕竟还要一段时间,现在进我们王爷的房间实在是不妥。” 华霞正准备继续反驳,只听见身后一阵迅疾的脚步袭来。 萧寒月几乎是风风火火地刮进了牡丹阁内,在看到门外的华霞以后,就直接当做没有看见似的走了过去。 凌云和苏雁面色齐齐亮了亮。 “参见寒月公主。” “寒月公主请。” 说着,凌云和苏雁身子一侧,直接将身后守着的门给让了出来。 萧寒月对二人点点头,冷艳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的淡漠。 今日很巧,华霞也穿了一袭大红长裙,不同的是,华霞的长裙是北陵的布料和款式,衬的她整个人灵动绝美。 萧寒月的红衣衣摆处绣了大片大片的金丝海棠,发丝用发带简单的束起,容颜绝丽艳华,点点光晕坠落,媚骨天成般地有一种勾人心魄的感觉。 和华霞站在一起,更显大气美艳。 两个孰强孰弱,一见自知分晓。 华霞就这么看着萧寒月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宁夜的房间,恼怒地也要跟进去。 谁知,凌云和苏雁几乎是同一时间招手将她推了回去。 “华霞公主,您请自重。” “她为什么能进去!”华霞指着萧寒月的背影道。 “寒月公主啊。”苏慕和柳絮也跟了上来。 苏慕耸了耸肩,“寒月公主是大夫,是我天幽人人皆知的寒潇神医,医术高明,可压制我们殿下的暗疾,更是我家殿下未来的准夜王妃,一样是拿了皇上赐婚圣旨的,自然能进去。” “至于华霞公主,属下奉劝你一句...别瞎操心了,回房间休息吧。” 华霞有些忍无可忍地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他们几人一眼,回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萧寒月进到宁夜的房间内,脚步轻轻顿住。 须臾,她来到床边,视线垂落,半蹲在床沿的地方,伸手握住了沉睡中男子的手腕。 “醒了,就别装了。”萧寒月淡淡地松开手道。 男子睫毛颤了颤,却是没有睁开眼睛。 萧寒月嘲讽地道,“以为内力深厚就能糊弄我么?没人比我了解你的身体状况。” 男子还是不为所动。 萧寒月起身,转头。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幽幽地叹息。 “本王以为...本王不如昏着更好。” 萧寒月身子笃然僵住。 “你要是想糟践自己的身子那就糟践,别扯上我!还有,看好你手底下的人,莫要三天两头地来烦我。” 宁夜睁眼看着萧寒月纤细挺拔地背影,随即视线偏转,看向床梁顶上,“本王没让他们去寻你,本王之前确实是昏迷了,所以管不了他们。” 萧寒月忽然回身,眼神动了动,“为什么不服药?” “本王不想一直活在你的掌控下。”宁夜淡淡地道。 “掌控?”萧寒月笑了,“你以为我一直握着你治疗暗疾的药是为了掌控你?” “难道不是么?”宁夜挑眉,“你此番和欧阳明出去,碰见了谁,还有你去了东越客栈以后,谁来寻你,本王都知道。” “你和宁涟...本就是一伙的!” 萧寒月冷冷地道,“我已下定决心脱离夜王府,你现在再派人监视我还有什么意思?” 宁夜唇角勾了勾,“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惠贤长公主难道还要本王来提醒你吗?” 好一个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萧寒月霎时间觉得自己的心犹如浮现上了一抹灰色,寂寥苍凉的可怕。 第二百零七章 是你不愿爱我 萧寒月目视着宁夜。 她但凡是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叫他的暗疾未解。 可宁夜体内暗疾早就在幼时便深入骨髓,只能慢慢以药引导疏通才能得解。 而宁夜最重要的药引,便是她的精血。 萧寒月修习的是天医派的功法天医真经,本身修习这门功法的时候就要经过无数草药淬炼身体,直到体内凝聚压缩一定的药力才能继续修炼。 所以清竹林鬼面医仙一派的精血一直都是一味药。 她并非是刻意要握着宁夜的解药,而是她根本拿不出来。 “你是存心要与我为敌?”萧寒月声音失了情感,宛若万年寒冰,没有一丝温度。 “萧寒月,本王...给过你机会!”宁夜道。 萧寒月展颜一笑,“你是不是一直以为宁涟将我送到你身边,我就是他的人?” 当初宁涟一步步提点她,一步步要她来夜王府,接近宁夜。 虽然这是萧寒月自己的本能选择,但是不可否认,宁涟在其中有着推波助澜的效果在。 宁夜忽然抬眸,猛地看向她。 原来,她竟然都知道... 萧寒月微微咬牙,许久,缓缓开口,她视线充斥着无尽的淡漠和痛心。 “宁夜,我确实是宁涟送到你身边的一个掣肘,但我以天命发誓,我不是他埋在你身边的棋子。” “我更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我萧寒月这一生一世,无人能够欺辱,无人能够践踏,我将整颗心包裹的坚硬,能去伤害天底下任何一个人,却独独对你狠心不下来。” “我知道我的存在会拖累你,可是宁涟若是想用我去威胁你,去阻碍你,宁夜,你太小看我了,我还没这么容易让人掌控。” “你不愿意爱我,是你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没信心?或者说...你是真的打从心眼里就不喜欢我,看不上我。” “既然这样,从今以后,你当你的夜王,我继续当我的西楚公主吧。” 说罢,她偏头,果断地转身离去,背影挺得笔直挺拔,却尽量落寞。 眼看那片红影的衣摆越行越远,宁夜修长的指尖攥起,潋滟的眸底充满血丝,猛地咳嗽起来。 直到被单上溢出点点殷虹,他才眸子垂落,盖住了眼中的神色。 “你等我...一定要等我,我会去西楚...娶你!” 四名暗卫看见萧寒月进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走了出来之后,正想去追,耳边齐齐响起一道从屋中传来的声音。 “谁敢去追她,便不要再回夜王府。” 等到屋里屋外一片寂静后,宁夜淡淡地道,“备马车,去巡城,本王会会那南岭公主,将十五座城池夺回来。” 柳絮苏慕等人先是一喜,随即担忧地道,“殿下,您的身子...” “照办!” “是。” 萧寒月回了东越客栈以后,整个人都如同失了魂一般,她推开萧慕晟的房门。 萧慕晟像是早就在等她,问道,“决定好了吗?” “嗯。”萧寒月点点头,“皇兄,我随你回西楚。” “但是在此之前,我在天幽还有几件事未办完,皇兄随我停留一阵子吧。” 萧慕晟问道,“还有何事?” 萧寒月垂帘,“等秦双和欧阳明回来,安置好孙嬷嬷和栗儿,还有...替李文澜医治她的病。” “需要多久?”萧慕晟道。 萧寒月约莫估量了下,“秦双来信,不日将会到天幽,我会将药方和调理的办法告诉李文澜,等两日后便可启程。” 萧慕晟看着萧寒月一张艳丽的小脸,忍不住心下涌上一抹心疼,“有什么兄长能够帮得上的吗?” 萧寒月想了想,点头道,“请兄长让身边的暗卫替我去宁五皇子府给孙嬷嬷传个信。” “好。” 两日后,一辆马车缓缓自天幽城门出发,行驶向西楚。 天幽城门处,一道隽秀的明黄身影立在那里,久久未动过。 “月儿,希望来日,你我还有那月下饮酒的机会。”宁涟呢喃道,话音刚出,他又自嘲一笑,“本太子...何时变得如此贪心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江山美人只能择其一,本太子的选择,早在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就选好了,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来后悔?” 马车内,萧寒月想去掀开那窗帘但是手伸到一半又落下。 “皇兄,可是能跟我讲讲现在西楚宫中的情况?” 萧慕晟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心中平静不下来,但没有戳破,而是道,“西楚宫中,现在西楚继后一人独大,父皇膝下有四子两女,所以宫中不太平,不过现在的月儿想必是能够应付的。” 萧寒月颔首。 再不太平,能够天幽不太平么?她自然是不会怕的,正好西楚继后和萧如玉算计将她送来天幽和亲,她还没有好好教训过她们,现在她既然要去西楚,那就新仇旧账一起算吧! “这次我擅自随哥哥回西楚,定会让那萧如玉母女抓到把柄,她们虽然不足为惧,可人言可畏,我不能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萧寒月思忖,“还是得好好筹谋一番。” “不用怕。”萧慕晟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西楚有哥哥和父亲护着你,有什么好怕的?” “父亲...”萧寒月神色黯淡。 哥哥护着她自是不错,哥哥待她一直是很好的,可是那西楚皇帝,她的父皇,怕是不欢迎她回西楚。 像是能够看出她心中所想般,萧慕晟叹气道,“月儿,皇兄早就告诉过你,千万不要怪父皇,这次你回西楚,父皇会跟你说明缘由。” “他有苦衷?”萧寒月疑惑地问道。 “嗯。”萧慕晟点头。 萧寒月微微沉默下来。 就算真的有苦衷,一个将亲生女儿卖到他国,甚至还不顾女儿安危,要她沦为天下笑柄的父亲,实在是差劲。 不管如何,萧寒月对西楚皇帝再难有好印象。 “月儿。”萧慕晟忽然轻喊道。 “嗯?”萧寒月疑惑地看过去。 萧慕晟浅浅一笑,“你可是想见见爷爷?” 爷爷?萧寒月眸底有一丝疑惑爬上,她听着这略显陌生的称呼,心头微震。 据说...她这个爷爷是九州大陆外的君主。 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吧。 第二百零八章 爷爷 马车在行驶西楚的路上拐了个弯。 那是一个横在天幽和西楚必经之路上的小镇里。 萧慕晟领着萧寒月下了马车,带她往小镇的一所小酒楼里面走去。 一个白发的破衣老头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儿,喝着小酒,正惬意地看着台子上说书的人。 萧寒月:“.....” 她在看到这老头样貌的时候,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脱口喊道,“师父!” 那白发老头一个哆嗦,直接把手里的瓜子皮抖落了一地,看向门口进来的萧寒月和萧慕晟,屁股底下的凳子‘啪嗒’一声碎成了两半,连带着他自个儿滚了一地。 “师父?”萧慕晟听见萧寒月的呼喊,俊秀的眉毛微微一挑,看向那白发老头,似笑非笑。 看来...嗯...他还是没忍住,有偷偷跑过去见月儿。 拉着萧寒月上前来到白发老头的身边,萧慕晟朝他伸手,笑道,“爷爷,你在月儿面前,可不能失了仪态。” “爷爷?!”萧寒月指了指白发老头,口齿都开始不清晰起来,“他他他...他是我爷爷?!” 萧慕晟看向她,很是认真地点头,用只有他们能够听到的声音道,“这位...就是九州大陆外的君主,娘亲的爹爹,我们的...爷爷!” 萧寒月嘴角忍不住狠狠地抽搐起来,这江湖中的千山道人,是她爷爷? 怪不得一直这么来无影去无踪。 “好,很好。”萧寒月冷笑道,“这‘爷爷’之前似乎是欠了酒钱,要杀我领赏钱?” 当初孙府姐妹买通人杀她,这人袖口旁边让她自生自灭的账她可是都记着! “有这事?”萧慕晟俊颜也是一寒,看着千山道人的脸色不善起来。 千山道人摸摸鼻子,“我...我当初不知道她是月儿啊,那孙家姐妹给我下单子的时候只说要夜王府人的命,我哪里知道月儿这丫头跟夜王那小子牵扯上了这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萧寒月忍不住眼底冷意更甚了。 萧慕晟微微摇头,爷爷这时候再在月儿面前提宁夜的事儿,简直就是把自己的脑袋往刀子口上撞啊。 “爷爷没带够酒钱,就要外孙女的命替你还钱,这爷爷不认也罢。”萧寒月哼了哼,拉起萧慕晟的衣袖,“哥哥,我们走!” “别!别啊月丫头...”千山道人立马道,“爷爷不是后来给你赔礼道歉了吗?” 他后来给萧寒月服用的那颗丹药可不是寻常的东西,他当初可是肉痛了很久呢。 萧寒月撇过头去不理会他。 不过她也清楚,死老头既然是九州大陆的君主,那么他能够拿出来的东西必定是价值不菲,连他都舍不得的东西恐怕是真的很珍贵了。 当下心头的怨气小了一些。 还有那套拳法,后来让萧寒月受益匪浅。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萧寒月面上却是不会有点表现出来的地方,她朝千山道人露出一个分外灿烂的笑容,“我不记得了。” “那月儿,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爷爷?” “赔礼道歉!” 千山道人:“...” 随即,他咬咬牙,“好!” 说罢,千山道人伸手入怀,摸出一块令牌状的物事塞进萧寒月手里,“这个可是好东西,你得看管好,万不能遗失,以后要是利用的好,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萧寒月心中一动,虽然不明白千山道人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能够依稀猜到七八分。 当下就喜笑颜开地将令牌收好。 “月儿见过爷爷。” “你这个小古灵精!”千山道人无奈地摇摇头,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简直跟你娘亲当年一模一样。” 说罢,他的老脸露出一抹沉痛之色。 “我娘亲...到底怎么回事?”萧寒月忍不住问道,“还有...爷爷,为什么我会...” 千山道人挥手,制止住她后面要说的话,叹气地道,“月儿,现在可有时间?” 萧寒月和萧慕晟对视一眼,见萧慕晟对她点了点头,便道,“我们寻处能说话的地方吧。” “去我的房间吧。”千山道人看了萧寒月一眼,眼神满是复杂。 “好。”萧寒月点头道。 千山道人的房间在这座酒楼上方,九州大陆外到大陆内有一条捷径,这座酒楼也存在于此,所以酒楼上方的这个房间是被千山道人长期包下的。 萧寒月和萧慕晟进了房间。 萧寒月眼睛在房间内转悠了一阵子,这老头虽然看上去邋遢,可是不得不说,房间还算干净整洁。 没有过多的装饰,却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坐吧。”千山道人对二人招了招手,看着眼前这一对外孙子孙女,他眉目尽是慈爱。 萧寒月和萧慕晟随意地寻了个凳子坐下。 “慕晟长的像你爹,月儿跟你娘亲小时候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千山道人叹气道,“当年你娘亲和爹爹也算是刻苦铭心了。” “既然刻苦铭心,为何我爹还会娶妾室,昏庸无道,宠溺美色?”萧寒月淡淡地道。 千山道人看了萧慕晟一眼,笑道,“你误会你爹了。” 萧寒月挑挑眉,先前萧慕晟劝说她,为什么连爷爷都这么说? “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等你回到西楚,自会明白的。”千山道人道,“我要跟你讲的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自己的事情?”萧寒月指了指脸,茫然地看向他。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你现在如今的状况吗?”千山道人笑意绵绵,“原来清竹林的鬼面医仙萧寒月,为何死了以后会变成西楚的惠贤长公主。”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两个女子,年龄相差十四岁,却容貌如此相近。” 萧寒月呆了。 听着千山道人的话,她的脑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 ‘砰’地一下一片空白。 “你...你怎么知道?”许久,萧寒月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道。 “我如何能不知道?”千山道人无奈地道,“这是我九州大陆外皇室的秘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什么意思?”萧寒月脸上忽然涌上一抹无以伦比的惊慌之色。 第一次,她觉得事情似乎脱离了她的掌控。 第二百零九章 身世 “慕晟应该告诉过你了,你与惠贤本就是同一人。”千山道人不紧不慢地道,“至于为什么你的灵魂会一分为二,那就说来话长了。” 萧寒月眯了眯眼睛。 老头的意思,她和惠贤长公主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只是在出生的时候灵魂被一分为二,诞生成了两个人。 等到她们两个人都身死的时候,灵魂才合二为一。 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当年九州大陆内动荡,你娘身为九州君主的继承人,奉我的命令探查九州内的国家。”千山道人眼神柔和了下来,“就是在这个时候,她认识了你爹。” “您不同意?”萧寒月挑眉。 除了这个,她似乎是找不到别的解释。 “你爹当年的西楚太子,只要顺利登基,和你娘算是门当户对,我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千山道人瞪了萧寒月一眼,“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只要她开心,嫁谁不是嫁?” 萧寒月想着也是,娘亲身为九州大陆外的继承人,什么都不缺。 哪怕是她爹不是西楚皇帝,不是西楚太子,只要他能够真心待娘亲,想必老头也是会同意的。 “后来呢?” “后来...”千山道人无奈地道,“你娘出生高贵,长相又极美,当年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子倾慕。” “她选择了你爹,惹了众怒,后来九州内不少国家联合起来对付西楚,曾掀起过大陆动荡。” 萧寒月颦眉。 一个女人掀起一波大陆动荡,怪不得...虽然当年娘亲名气极大,可现在已经鲜少听见娘亲的事迹了,想必大家都将娘亲当成了红颜祸水。 “自己没本事得到心爱的女人,如何能怪的了别人?”萧寒月嗤笑道。 “我在九州大陆外能够只手遮天,可在大陆内,还是能力有限。”千山道人摇摇头,“当年慕晟出生的时候就是惊险。” 说罢,他伸手指了指萧寒月,“至于你,你这个小丫头来的时机也是不凑巧,那时候正逢你娘亲和你爹亲自出征,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萧寒月嘴角抽搐了下。 “后来你娘大动胎气,眼看孩子就要保不住了。”千山道人道,“好在你娘手里还有一颗我当年赠与她的回转丹,靠着丹药她勉强稳下了胎气,便启程来九州大陆外找我。” 萧寒月听到这里,已经对后面的事情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想来后来那个孩子虽然最后保住,也是凶险万分。 “我九州大陆有一门秘法,将未出世胎儿的灵魂切割,一半附身在另一个孩童身上。”千山道人道,“我九州之外的血脉需要集母体的气血之力方能够诞生。当年你娘亲的身体太弱了,又遭受重创,要想保住孩子,我只能出此下策。” 萧寒月沉默了一阵子,“所以我本就是惠贤长公主那缺失一半的灵魂?” 千山道人点点头,“没错。” 眼见萧寒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千山道人挥挥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她想问的无非就是为什么她与惠贤共用一个身体,而却由她来占据主导地位。 “惠贤当年在天幽死志强烈,而你,唯有生志,所以这具身体你才能够占据主动。”千山道人解释道。 萧寒月眼底有担忧展现,“若有一天惠贤想活,我的意志会被磨灭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千山道人道,“当你重归这具身体的时候,你和惠贤的灵魂就已经重新合二为一,再不分彼此。所以理论上来讲,你现在就与常人无异。” 萧寒月点点头。 听老头这么说,她这颗心才算重新落了下来,要是这具身体有如此严重的不可控制性,那实在是有些恐怖。 “那原来清竹林一脉的那个被我俯身的孩子...”萧寒月挑眉看向千山道人,“她怎么样了?” “她?”千山道人笑了笑,“你清竹林的那个爹告诉过你身世吗?可有提起你小时候的事情过?” 萧寒月心中一动。 “没有。” “那就对了。”千山道人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爹找到你的时候,你应该就有十几岁了。” “你是说...我并非是清竹林前林主的亲生女儿?”萧寒月身子笃然颤了颤。 千山道人颔首,“你是他从山里捡回来的孤女,你当时什么都不记得,也找不到父母,他便将你一直带在身边了。” 萧寒月眼眶突然红了下来。 在她印象当中,这个爹一直都是非常严厉的,但是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当初爹看出程子昂心怀叵测,萧寒月却一心要护程子昂,父女二人为此闹的不可开交。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她错了。 她害了养父,害了清竹林满门,是她恩将仇报。 “此生我定要剿灭西安程家,要程子昂血债血偿!”萧寒月狠狠地道,就连魅惑的眸子都有戾气闪过,“我要复兴清竹林,以偿还孽障。” 千山道人伸手在胡子上轻轻抚过,颔首道,“前一代清竹林林主,于我九州大陆皇室,于西楚皇室都有恩,你且不用着急,爷爷这就回趟宫,给你带足人马踏平清竹林!” “不用。”萧寒月微微一笑,“既然是我自己的恩怨,就由我自己来了结吧。” “好家伙!”千山道人猛地一拍萧寒月的肩膀,拍的她是整个肩膀生疼,“不愧是我的孙女,有骨气!” 萧慕晟看着这一老一小,笑着摇摇头。 三人又聊了一阵子以后,千山道人道,“看你们这样子,是要回西楚?” “对。”萧慕晟颔首道,“妹妹在天幽住的也腻了,我便带她回西楚看看家。” “那才不是我家。”萧寒月偏过头去。 萧慕晟知道她还是放不下心里的坎,悠悠地道,“等你再回西楚,会喜欢那里的。” 萧寒月不置可否。 “罢了罢了,既然都决定要回去,还是不要在此逗留太久。”千山道人挥挥手道。 说完这句话,他眼珠子忽然滴溜溜一转,看向萧慕晟,“慕晟啊,你年纪不小了,此番你父皇叫你去天幽留意留意身边的女子,可留意过了?” 萧寒月一愣。 看着萧慕晟的眼神多了几分戏谑。 第二百一十章 西楚皇帝 “像哥哥这般优秀的,在天幽自然也是有不少女子倾慕。”萧寒月勾了勾唇角,“爷爷无需操心了。” 千山道人一听,立马笑的合不拢嘴,“好啊好,眼看这时间过的也快,你们一对外孙子外孙女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萧慕晟俊颜微醺,反观萧寒月却是容颜轻轻黯淡了下来。 这一日,萧慕晟和萧寒月一样是歇在了这个小酒楼里面。 竖日清晨,马车再度行驶向西楚方向。 约莫小半个月后,总算是进了西楚境内。 等到马车外响起一片欢呼声,萧寒月才忍不住道,“西楚帝京为何这么热闹?” 还有...她明明记得她之前嫁出去的时候,受尽人奚落嘲笑,西楚这些百姓应该是以她为耻的才对,怎么会如今一个个的还来城门外迎接? 萧慕晟抬手在她额间轻轻点了点,“当初你被天下人排挤,可其中并不包括西楚百姓,相反,你是为西楚舍身去联姻,西楚百姓爱戴你还来不及,又如何会迎合别人来讽刺笑话你?” “更何况,现在你可今日不同往日了。”萧慕晟继续道,“天幽金殿你那一席对天幽皇帝说的话传出来,名声可谓是水涨船高,谁还敢小看你?” 萧寒月苦笑,“我不习惯有太多人。” “我知道。”萧慕晟道,“这辆马车回一直行驶到西楚皇宫内,不会在外面逗留。” 萧寒月点点头,同时容颜浮现上一丝忧愁。 西楚皇宫离城门并不远,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萧慕晟率先下了马车,萧寒月紧随其后。 两人并肩迈步走向西楚皇宫内,萧寒月脑中还有惠贤长公主残存的记忆,所以对周围的景物很熟悉。 她视线流转,眼神微微柔和了下来。 这里有很多花草树木都是她娘亲亲手栽种的。 忽然,一阵细密的脚步声传来,随机浓郁的胭脂水粉味道铺面袭来,萧寒月皱了皱眉。 “呦,我当是谁呢!越来是长公主殿下回来了。”一名长相妖艳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 她发髻间束着一顶凤冠,一身明黄长裙,皮肤抱养的极好,没有一丝的皱纹。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容貌绝美的少女,一身淡粉色金丝宫裙,柔柔弱弱地叫人心生怜惜。 萧慕晟俊雅的面容骤然冷下,对二人视而不见,拉着萧寒月就要往前走去。 “站住!”西楚皇后喊道,“本宫好歹算是你们半个母亲,论辈分你们也该唤本宫一声母后,就这么视而不见是不是太过没有礼貌了些?” 萧寒月脚步生生顿住,然后浅笑道,“是,皇后娘娘说的是,确实太过没有礼貌了。” 西楚皇后哼了哼,“总算你还有点良心。” “月儿。”萧慕晟颦眉道,“无需忍耐她。” 萧寒月朝他笑了笑,转身看向西楚皇后,“本公主是前皇后唯一的女儿,乃是西楚嫡出血脉,如今西楚虽是有了新皇后,可继后始终是继后,至于你...” 萧寒月伸出手指指了指西楚皇后身边的宫装少女,“也配当西楚真正的嫡出公主么?” 她此话一出,西楚皇后呆了,她身后的宫装少女也呆了,甚至是后面跟着的一群奴才都愣神了。 这真的是....她们的惠贤长公主? 居然敢冲撞皇后娘娘和二公主! “孽女!”西楚皇后冷冷地道,“如此出言不逊,还不快给本宫跪下?” 萧寒月嗤笑,“要我给你跪下,你也配?” 西楚皇后只觉得被气的眼前一片漆黑,身旁的萧如玉赶忙扶住她。 “好你个萧寒月,去了趟天幽就以为找到了靠山?连自己信什么都忘了不成?”萧如玉怒道,“来人,给我把她押进凤宫!” “我看谁敢!”萧慕晟沉声道。 他往日俊雅和熙的气息不在,眼底变的阴沉的可怕,宛若刀子般地扫过周围要冲上来的一群宫女太监。 有太子的威慑,那群宫女太监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齐齐往地上一跪。 “好,很好!都反了!”西楚皇后推开萧如玉,抬手就要朝萧寒月的脸上打下去。 萧寒月眸底寒光闪烁,正准备动用内力去闪躲的时候,一道吼叫从不远处传来。 “住手!” 萧寒月循声望过去,忍不住身子僵住。 明黄龙袍,略带苍老但是和她,和萧慕晟都有几分相似的容颜,无一不证明着他的身份。 “儿臣...参见父皇。”萧慕晟垂头道。 “儿臣参见父皇。” “臣妾参见皇上。” “...” 周围一阵阵行礼的声音响起,唯有萧寒月不为所动,只是愣怔地抬头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 “月儿。”西楚皇帝看到萧寒月那张脸,柔声道,“你受苦了。” 萧寒月回过神,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淡漠地道,“参见皇上。” “什么皇上,我是你父皇!”西楚皇帝瞪眼道,然后不等萧寒月有所反应,就抬手拉过她的手腕,往里宫走去。 走了一段路以后,他顿了顿,冷冷地扫了西楚皇后和萧如玉一眼。 “皇后不知检点,品行低端,禁足凤宫半月。” “二公主出言辱骂长姐,有违朕的教导,给我回自己的宫中好好反省反省!” “皇上?” “爹爹?” 西楚皇后和萧如玉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西楚皇帝。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待她们一向温和,甚至言听计从的西楚皇帝会有如此这般作为? “还不快给朕滚下去!”西楚皇帝面色一扳。 宫女太监们不敢怠慢,立即蜂拥而上地将两个人包围着拖了下去。 “慕晟,你过来。”西楚皇帝回头道,然后他看向萧寒月,“月儿,你莫怕,现在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萧寒月颦眉。 这个西楚皇帝,跟惠贤长公主脑海当中的那个父皇,还真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再回想起萧慕晟和千山道人的话,萧寒月不禁心下涌起茫然。 “随朕来。”西楚皇帝慈爱地道。 萧寒月这次没有挣扎,任由西楚皇帝拉着,随他进入了宫内的一座殿堂中。 这里似乎是西楚皇帝的书房,摆放着奏折和笔墨砚台。 “来,月儿,坐下。”西楚皇帝笑道。 ------题外话------ 文文从明天开始可能会减少更新,说实话,这本文写了四十多万都相当于没有推荐,作者大大的心是拨凉拨凉的,所以后续可能会砍文,对不起在看文的宝贝们,还有花钱订阅的宝贝们,实在是对不起。 但是真的单机无推状态下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了,希望大家理解。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还活着 西楚皇帝的态度让萧寒月颇为摸不着头脑,直到她被迫挨着西楚皇帝坐下的时候,才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父皇。”萧慕晟笑道,“您还是快跟妹妹解释解释吧,否则她估计得恨你一辈子了。” 西楚皇帝看了萧寒月一眼,叹了口气。 “你想听吗?” 萧寒月默了下,点了点头。 西楚皇帝挥了挥手。 原本站在殿内的宫女们都识趣地福礼退了下去。 “其实你被送往天幽帝京联姻,并非是我的意思。”西楚皇帝道。 “不是你的?”萧寒月挑眉,“联姻一事都由两国皇帝商议,不是你那又是谁?” 西楚皇帝苦笑了下,“确实是两国皇帝商议,可我前些年都在九州大陆外替你爷爷打理九州之事,如何能将你送去联姻?” 萧寒月猛地看向萧慕晟。 “你也知道,爷爷性子素来这般洒脱不羁,不愿自己被九州之事缠身,当娘亲嫁给父皇的时候,九州之事大半就落在了父皇的肩头。”萧慕晟连忙解释道。 萧寒月小脸色变,“你是说...你不在西楚?那西楚那个皇帝是谁?” 这两个人分明就是长的一模一样。 “是我的孪生兄长辽王。”西楚皇帝道。 鲜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个孪生兄长,当年他出生的时候,兄长体弱,钦天监批命说不宜留在西楚宫中疗养,便将他送到了宫外。 后来辽王年岁增长,身子日益好转,西楚皇帝念及同胞之仪,便将他接回了西楚。 “我看西楚政务繁忙,九州之事我也得管着,和你娘亲聚多离少,实在折磨。”西楚皇帝苦笑道,“所以就暗中将皇位给了辽王,要他替我做这西楚皇帝,而我自己则是前往九州之外,替你爷爷打点事物。” “这样一来,和你娘亲也能朝夕相处,以解心头寂寞。” “娘亲...”萧寒月呢喃道,之后她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瞪眼道,“娘亲?” “对,你娘。”西楚皇帝笑着点头。 “我娘不是已经...”萧寒月茫然地道。 她虽然没有说下去,但后面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 “娘没死。”萧慕晟笑道,“娘是九州大陆嫡出,哪儿这么容易出事?当年你这么危险,爷爷都照样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说罢,他看了眼面色潮红的西楚皇帝。 “不过是有些人舍不得美人,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将人绑在身边而已。”萧慕晟意有所指地道,“只是苦了我,苦了妹妹,两个人在西楚孤苦伶仃,没娘疼,没爹爱,还要日日受着阴谋的算计。” 越是说着,西楚皇帝一张英俊的脸就越是涨的青紫交加。 “你是男儿,理当...”西楚皇帝道。 “理当有担当,护好家国,护好妹妹。”还没等西楚皇帝话说完,萧慕晟就接口道,“父皇,这话儿子都听了不下百遍了。” “在你妹妹面前,就不能给父皇留点面子?”西楚皇帝瞪眼道。 西楚皇帝长相颇为儒雅,萧慕晟就是传袭他的样貌,这么看过去,两人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如今对嘴起来,反而是让人看得有趣。 至于萧寒月,容颜艳丽,貌美绝伦,天成媚色,想必是更像她娘亲些。 “月儿,你被送去天幽联姻,受了许多苦,是父皇母后没有看顾好你。”西楚皇帝看向萧寒月,满是愧色,“朕也没想到辽王竟然会如此对待我的女儿,还有那继后,朕明日就编个由头将他们全废了。” “那倒不必。”萧寒月挥手道,“父皇心向九州之外,要是因为我废了他们,恐怕...便是不能回九州之外陪娘亲了。” “笨蛋。”萧慕晟眉眼柔和,“你以为你兄长是吃素的吗?我本为西楚太子,自然有权暂代西楚事宜。” 萧寒月愣了愣,“可是...皇兄压力会不会太大?” “男儿顶天立地是好事。”西楚皇帝立即道,“朕觉得慕晟磨练这么些年,已经有朕当年的风范了,不如直接跃过摄政王那一步,直接登基吧。” 直接登基?萧寒月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现在当个皇帝...这么草率的吗? 再看萧慕晟,似乎是对西楚皇帝的话早有预料般,很是沉静地点了点头,“都听父皇的,儿子也觉得是时候了。” 萧寒月:“...” “不过父皇,这次娘让你在西楚多待些时日,你别想提前跑。”萧慕晟淡淡地道。 西楚皇帝低咳道,“朕知道,朕不会这么不讲信用的。” 萧慕晟用一种极其怀疑的眼光看了西楚皇帝一眼,很显然不是特别相信他的话。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结局 萧寒月无奈地摇了摇头。 “月儿这些日子就在西楚皇宫吧。”西楚皇帝道。 萧寒月苦笑了下,“现在不在皇宫,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西楚皇帝起身拍拍她的肩膀,显然是知道她在天幽内发生的事情的。 “你且在这里待着,我与你兄长先去办些事。” “好。”萧寒月答道。 女子不得干政,她父皇和皇兄皆是男子,有些事情她确实是参与不得的。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后,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萧寒月气定神闲地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这脚步声清浅韵律十足,显然是个娇俏的女子。 在西楚皇宫中,能这般在整个宫中来去自如的女子,只有三个。 一个是她自己,还有一个是西楚继后,另外就是...二公主萧如玉。 真是没想到,先前在花园里碰瓷儿还不够,现在还要跑到这里来么? 不过萧寒月也暗暗赞叹,这人还真是消息灵通,她父皇和兄长可是才出去没有多久。 萧如玉迈着碎步走进来,一身淡粉色长裙,略施粉黛,她容颜虽不似萧寒月这般艳色倾城,但也是个清丽佳人。 可艳与清丽相比,终归是胜了不止一个档次。 “参见姐姐。”萧如玉看见萧寒月,优雅一礼,可那眼神还是充斥不住地嘲讽。 在西楚宫中,受宠的公主永远是有骄傲和自豪的本事的。 萧寒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萧如玉要是她舅舅的女儿,那么也算是西楚皇室的血脉,可是这怎么...明明才说了一句话,就叫人觉得骨子里还是这么下贱呢? “喂!萧寒月,你是什么表情!”萧如玉被气得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目无尊长,要我罚你吗?”萧寒月淡淡地道。 萧如玉冷哼一声,“不知死活。”就凭萧寒月这幅模样,还想着要罚她?她是谁?西楚的最受宠的公主! 她娘就算不如萧寒月的娘尊贵,但至少在这世上还好好活着,哪里是萧寒月这个死了娘的可以比拟的? 低低嗤笑,萧寒月仿佛看出她心头所想,眉眼的最深处有一道锐利如刀锋般冷凝的光芒划过。 没有答话,萧寒月径自跃过萧如玉的身子往外走去,像这种人,早晚会作茧自缚。 夜幕降临,在西楚皇宫内,有一处暖泉。今日来了,萧寒月自然要泡上一泡的。 萧寒月沐浴的时候不喜欢热闹,所以侍候的宫女将换洗的衣物放在暖泉旁边。 今日的夜似乎格外的安静,夜晚的月光跟白色雾纱一样笼罩下来。萧寒月只着里衣站在暖水前,静静地看着这湖面和月光交映生辉。 那光,投进她的眼睛里,显得有些幽远深长。 不知过了多久,萧寒月淡淡地开口道,“可看够了?” 暖泉旁的一块假山后,一袭紫罗兰锦袍的男人覆手走出,眉目清冽而华贵。他轻笑,“你早知道我在这里看你,可也不是任由我看了这么久么?” “我只是不懂。”萧寒月冷笑一声,“当初是夜王殿下将我赶回西楚,现如今怎么又屁颠地跟过来了?” 宁夜挑挑眉间,他上前一步来到萧寒月身后,探手环住她的腰肢,见她没有拒绝和挣扎,眼底的笑愈发浓郁。 “天幽的事情我已经处理,来西楚,自然是接你回去完成我们的大婚的。” “你说娶就娶,走就走?”萧寒月眼角的余光斜睨着他,“你当我是什么?吃干饭的?” “不闹。”宁夜幽幽叹声,“我知道你生气,所以你想听什么我都解释给你。” “我来西楚,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后悔了。”不自觉地,宁夜收紧搂住萧寒月腰肢的手,将头枕在她的脖颈处,“真的后悔了,从你出天幽的那一刻,我就悔。” “悔我不信你,我原来心里有个人,我夜王府的王妃只会是她而已。”宁夜轻轻地道,“我先前觉得是你,可是又不能确定,百般试探。” “可是现在本王想通了,无论你是不是她,本王爱的都是你。” “萧寒月,随本王回去吧。” 我若真这么简单地随你回去,那才有鬼!萧寒月猛地就是一个白眼翻过去,“我告诉你宁夜,清竹林,鬼面医仙不是你做过的一场梦。” 话音刚落,萧寒月明显能够感觉到环住自己的男人身子僵住了。 “虽然你我婚约已定,但要想娶我,需要聘礼。可我看你这次来西楚,两手空空,好像没什么值得拿得出手的。” 脑袋上的人微微沉默一阵子,“我方才见你看那萧如玉不爽,我已经出手替你杀了,你看如何?” “杀了?”萧寒月瞪大眼睛,忍不住道,“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宁夜笑道,“反正又不是你亲姐姐,还有萧如玉的娘,我也杀了。” 萧寒月嘴角抽搐,“好歹跟我有些许的沾亲带故,你下手会不会太狠?” 宁夜又是一阵沉默,许久才道,“她害过你。”犹豫片刻,他继续道,“她们都害过你。” 好像说的也是,死八百次都不带解恨的!萧寒月点点头,但是一点头,她又觉得不对劲了。 抬眸间,瞧见某个男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的王妃,可解气了?” 萧寒月哼哼没有讲话。 宁夜苦涩地道,“我来见你,小舅子没少欺负我。”说着,他将袖子撸起,那截比女人还白皙的手臂上青一道紫一道的分外触目惊心。 萧寒月一惊,“我兄长干的?” “嗯。”宁夜闷闷地道,“西楚的十八铜人阵法。” 嘶!萧寒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兄长还真是有点狠,那可是号称西楚的三大酷刑之首来着。 宁夜进去出来只是受点皮肉伤,已经算是了不得了。 “我这次来西楚,已经将天幽的事情处理好,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跟我回天幽,那我们就在西楚成婚。”宁夜道,“大不了本王做入赘的驸马!” “嗯?”萧寒月一愣,“江山不要了?不跟宁涟继续斗了?不报家国之仇了?” “不要,不斗,不报了!”宁夜轻轻地道,“我已经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你不想我要江山,我便不要,你不想我因为家国仇恨迷失自我,大不了这家国的仇我也不报了!” “那么,寒月公主,能不能给我一个名分?” 这...萧寒月还能说什么?她叹息着将手放在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给给给。” “那么...”说到这里,萧寒月转身微微一笑,“王爷想要什么时候成婚呢?” “随时都可。”宁夜挑眉道,“不,越快越好!” “嗯?”萧寒月眨巴眨巴眼睛,“太仓促,会委屈了殿下。” “不委屈。”宁夜笑笑,“你要实在过意不去,生个闺女补偿本王。” 萧寒月脸一红,但一样是笑着迎合,“好。” 夜风吹过,吹的泉水水波涟漪,吹的泉水旁的两个人心神浅浅荡漾。 远处,萧慕晟和千山道人你看我,我看你,相视一笑,然后交谈着越走越远。 “看样子,这两个人总算是要定下了,我老头子也好等喝完喜酒再去浪迹天下。” “明日我便给爹爹娘亲传信,叫他们回来。月儿大婚,总不能爹爹娘亲都看不着。” “别顾着你妹妹,还有你,我瞅欧阳家那个女娃不错,你俩什么时候也将婚事办了吧。” “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