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志之道姑》 第一章 楔子 梦里阳光明媚的百日,她穿着一身白衣,抓着一支木簪,脚步虚浮。 人群熙攘着把她往前推,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也不是周围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街道尽头,是一片涌动的红色,一行人吹吹打打十分热闹,许多人都垫着脚高兴得满脸通红,疑惑生混合着羡慕声在她耳边响个不停,吵得她头疼欲裂。 她被人挤到最前面,心止不住的疼,抬眼望去,那行人已经行至面前了。“这就是安王啊?长得可真俊啊!” “你知道什么?安王殿下不仅长得好,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呢。”围观的人道:“那这娶的是哪家的姑娘啊?哪家的姑娘福气这么好?” 她侧目看去,问话的人是北仪城东卖馄饨的小摊主,二师兄带她下山的时候,她缠着去吃过几次,他家的虾仁特别香。旁边的人满口的羡慕,说道:“可不是嘛,这安王娶的是当今左相之女,从小便颇有才名,在这北仪城,无人能出其左右,安王不娶她能娶谁?” 这一开头,所有人都议论起来,不过顷刻之间,莫黎就清楚的听到,原本只是个高官之女的娇娇女,突然就成了救苦救难的大善人。 她觉得很伤心很愤怒。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她只是模糊的感觉,剿灭魔宫的不是那个花轿上的娇娇女,江南赈灾深入匪窝的也不是她,她觉得耳边听到的事情无比熟悉,可是没有人提到她,也没有人认得她。 她静静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迎亲队伍,捏紧了手里的木簪,然后她看见一个头戴玉冠的男子骑在一头白色骏马上,红衣金线,极尽华美,然而即便这样,也未曾遮过男子的容貌半分。 他眼若桃花,眉如远山,整个人显得极为温雅,但因为他长得高瘦,眉宇间又带着冷冽之意,哪怕五官十分精致,也不显得阴气,反而觉得如沐春风,又干练俊雅。 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原本讨论着的人顿时止住了声音,所有人看过去,新娘的轿子停了下来,新娘掀起一角正低声跟陪同的丫鬟说着什么,不一会,这个丫鬟就快步跑到了男子身边,男子面无表情的听完丫鬟的传话,略微点了点头,就翻身下马,亲自去到轿门前,掀起轿帘,迎新娘出来。男子将新娘抱上马,队伍继续前进,突然刮起了风,喜帕被高高吹起,不少人看见新娘的脸,都惊讶得出声,唯独莫黎看到新娘的脸时,浑身一震,几乎快要冲上前去,而新娘好像认得她的样子,绝美的脸庞泛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故作娇弱的往身后的新郎靠了靠,新郎没有看见莫黎,亲了亲新娘的头顶,漫不经心的看了看经过的人群,也包括人群前面的莫黎。然后头也不回的领着队伍继续往前走了。 莫黎掌心一痛,原来就在刚才男子看自己那一眼,手中的簪子刺入掌心,全是鲜血。不,不是这样的?他怎么会娶她?莫黎想要追上前去,目光死死的盯着前面相拥的两个人,“顾怀瑾”,她叫出他的名字,“回来!” 第二章 梦 莫黎是被鸡鸣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时,已是清晨,太阳刚刚出来,光温柔的落在房间里,小丫头月落捧着刚从院子里采摘的凤仙回来,插入花瓶中,笑嘻嘻的看向莫黎:“仙姑醒了?” 莫黎轻轻皱着眉,没有回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毫不留恋的背影,小丫头疑惑的看了看,走到莫黎身前,“仙姑可是魇住了?” 月落的话让莫黎慢慢回神,等她反应过来,她轻拍在自己额头上,叹息到,“只是做了个梦”。 不仅是个梦,还有些荒唐。 她不仅梦到和她素未平生的皇三子顾怀瑾,还梦到了他大婚,举城庆贺。 众人皆知皇三子顾怀瑾乃皇室嫡长,却在三岁那年突患恶疾,送往西洲灵塔修养,数十年未曾再踏入北仪城,江湖传言早已身死,又怎么会加封安王,还喜迎天骄?他若是身体康健,为何数十年都不回京都?还能娶得左相之女? 至于剿灭魔宫、江南赈灾?现在的武林不是南宫家一家独大吗?而南宫家主武功独步天下,几年前还来青云观中与师父对弈,怎么会被魔宫暗算,还弄得满门惨烈?江南赈灾又是从何说起?前几日正是各地税银入京的日子,她跟着二师兄还远远望见了江南进贡的马车,二师兄还说开春也去江南转转,给自己带点小玩意回来。又怎么会发生水灾,还有了匪乱? 一番细想下来,莫黎顿时觉得可笑,她竟然觉得这个梦境如此真实,就像她真的目睹了那场婚礼一样。 怎么会梦见顾怀瑾呢? 她不由得想,觉得自己也是太过奇怪了。 她和顾怀瑾根本八竿子打不着,顾怀瑾在北仪城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的人,数十年来也就只有宫中年节祈福时能有点消息传来,皇上分赏贡品时倒是记得给西洲灵塔一份,倒也给足了嫡长子的尊贵,皇后周氏随师父入宫祈福时见过几次,还曾跟自己问过话,是个温柔的性子。可自己不过是北仪城外青云山上青云观里的一个道姑,因着师父普若大师的关系,旁人尊称一声“仙姑”罢了,又怎么会牵扯上几乎没有音信的三皇子殿下? 人长得好不好不知道,做事儿?也没听闻做过什么事?这三皇子,像个皇室的隐形人似的,数十年都没在京都现身了,自己又怎么会认识呢? 倒是左相之女自己略有耳闻,说是三岁学诗,七岁学琴,十三岁那年一曲青云调惊动北仪城,无数人为之倾倒。怕是等到及笄,不知多少媒人会踏破左相家的门槛。 算了,想这些干什么。自己左不过一个修道之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瞎操心。月落伸出手在莫黎眼前晃了晃,“仙姑!仙姑!你还好吗?” “啊?”莫黎将将回过神来,“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莫黎起身穿衣,月落赶紧将床边挂着的青色常服取了下来,一边给莫黎套上一边说:“仙姑行李可还缺什么不曾?莫忘道长正在厨房用早饭,让我过来看看仙姑准备得如何了,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动身了。”莫黎终于清醒了过来,是了,前几天二师兄说要回家探亲,自己求了师父,也要跟着去,今日,正是下山的日子。“没什么要带的,昨天我就已经装好了,拿上我柜子左边的那个包袱,我们这就去找二师兄。”莫黎也不过才将将十四的年纪,一身青衣飘逸灵动,头发挽了挽,插上一只木簪,想了想又取了下来,换上了玉簪,月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管仙姑戴木簪还是戴玉簪,都好看的。”莫黎笑了笑,“这是二师兄送的,平常在寺中没机会戴,好不容易出个门,戴上让他高兴高兴。” “最疼仙姑的,就是莫忘道长了。”月落哧哧的笑了起来。 “你这话可别让小师弟知道了,不然他又得跟我闹。”莫黎把取下的木簪放进包袱里,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我小师弟他不去吧?” “莫愁小道长这会,跟普若大师在念经呢。一时半会不会发现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小月落,我去找我二师兄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莫黎推开房门,踩着猫步,飘一样的就消失在了走廊里。月落刚准备让莫黎喝口水再走,一转身,人就已经不见了。“仙姑真是,还是那么贪玩。” 第三章 路途 莫黎一路飞奔到了厨房,莫忘正端着一碗白粥,姿态悠闲的吃着咸萝卜,看见莫黎来了,手上也没停歇,“师妹来啦,锅里给你留了,赶紧吃,吃完我们赶紧溜。” “好的,二师兄。”莫黎把手上包袱一扔,三步并两步来到灶台旁边,盛了一碗白粥试了试温度,二话不说就捧起碗喝了个干净,“师兄我吃好了,我们走吧!”说着便要拉起莫忘往外走,“诶诶诶,师妹啊,我还没吃饱呢!” “路上再吃嘛,我们快走,待会被莫愁逮到,我们就走不掉啦!” “你等等,你等等,再拿两个素包子,你吃这么点,待会不饿才怪!”莫忘抓了两个包子,放进怀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师妹啊,你能不能稍微不要那么激动?师兄又不是第一次带你出去玩了。” “二师兄!我们能不能走快点?”莫黎转身看着他,两只紫色的眸子睁得大大的,未施粉黛的脸上略有微怒。“你每次都这么慢!” “想要出去玩的又不是我~” “二师兄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好师妹我们快走吧,待会莫愁来了我们就走不了了。”说罢,莫忘拿过莫黎身上的包袱,错步就往寺门走去。 “这还差不多!”莫黎在桌上抓了两个馒头,二师兄肯定没吃饱,也追了上去······ ————————————————————————————— 出青云观,一路下山,半个时辰后,莫黎就坐在了去往濮阳县的马车上,莫忘从自己衣服里掏出一套男装,递给莫黎,说道:“小师妹,待会我出去,你把这个衣服换上。还有眼睛,用师父给你调配的药水掩饰一下,这次出门,我们要低调低调再低调!懂吗?” “?为什么?我们不是去你家吗?”莫黎看着莫忘手上拿着的男装,有点不情愿,她才不要穿这么丑的衣服。 “是去我家不错,可你忘了,以前我们在北仪城里,大家都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都不敢去那些特别好玩的地方,这次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就不想跟师兄一起好好玩一玩?”莫忘看着莫黎,脸上满满都是引诱。 “好玩的地方?就是二师兄上次偷跑出去不带我,结果被师父派大师兄抓回来抄了十遍经书的地方吗?”莫黎从怀里掏出那两个馒头,递给莫忘。“二师兄你说真的吗?不骗朝朝(zhaozhao)?” 莫忘接过两个馒头,心头一热,这小姑娘,越看越让人喜欢。也把给莫黎拿的菜包子掏出来递给她,“二师兄什么时候骗过朝朝?哪次没带你玩个够?” “那好吧。我换。”莫黎接过包子咬了一口,“那我要把簪子也拆了吗?” 莫忘看了一眼莫黎头上的簪子,是自己去年元宵的时候送的,配上小姑娘一头秀发,果然好看极了。“不用,到时候我就喊你小名,你记得喊我二哥,装成我弟弟,要是有人问起,还记得二哥叫什么名字吗?” “记得,二哥叫南宫璿,父亲是南宫无极,母亲林瑶,来自江南林家。” “不对不对,这次不能这么说。南宫家哪来三公子,一听就会露馅。你记得,我叫王睿,你叫王昭,家里做点小生意,我们只是去濮阳游玩,感受一下江湖风气。” 莫黎白了莫忘一眼,二师兄每次出门都要换名字,这次总算取了一个靠谱的,上次那个夏建跟夏仁,上上次那个高潘跟高翱,简直一言难尽。“好的,我记住了。” “那我先出去,你把衣服换了。”莫忘掀起车帘走了出去,莫黎三下两除二吞下两个包子,开始换衣服,这一次,二师兄要带自己玩什么呢? 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她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天下动荡。 第四章 不眠夜(1) 建元十四年,西洲白鹤城,金家。 金家内院。 一个老嬷嬷快步穿过层层院墙,直入松鹤院内室,喊住了正准备安寝的金家主母徐茹,“夫人,前院出事了。” “慌什么?慌慌张张的,能出什么大事啊?”徐茹揉了揉眼角,唤了个丫头给自己捏肩,年过四十的人了,保养的再好,终归容易疲累。 “夫人,公子出事了!。”老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小姐嫁到金家,快三十年了呢。公子,也已经及冠了。 “你说什么?”徐茹把手里金钗重重一拍,“公子出事了怎么现在才说!底下人的是干什么的,楠儿在哪?”转身就要往外走,老嬷嬷急忙跟了上去,眼尖的丫鬟取了刚脱下的外衣,又给徐茹披了上去,一行人打着灯笼便急忙往前院走。 “公子今个喝了酒,刚回到前院,就被三小姐推到荷花池里去了。” “楠儿救上来了吗?叫郎中没有?”徐茹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安排下去,“三小姐呢?捉住不曾?敢推我儿子,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夫人放心,三小姐被人扣着呢,公子已经救上来了,喊了郎中,在偏厅后面躺着,还没醒。”老嬷嬷抬头看了一眼脚步不乱的徐茹,小心答着话,姑娘这些年,越发没有生气了,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嫉恶如仇,可是对于行事却越发稳妥了,再也不见当年喊打喊杀的大小姐了。 “楠儿,楠儿,你醒醒。”徐茹入了偏厅,快步走到金楠身旁,轻拍他的脸颊,可是金楠喝了不知多少酒,脸色驼红,浑身酒气,紫金冠歪歪斜斜,头发上还满是淤泥,一身恶臭,唯有脸被丫鬟擦过,勉强下得了手。“你们都是瞎的吗?少爷都这样了,怎么没人给他清洗清洗?” 旁边一个小丫鬟怯生生的回答道:“启禀夫人,已经着人去弄了。” “三小姐呢?”徐茹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丫头,其余众人看见徐茹的眼神,越发把头低得更低了。 “在外边的。”小丫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们不知道怎么办,就先把三小姐留下了,” “你以后,就留在少爷身边贴身伺候吧。”徐茹站了起来,看了看尚有鼻息的金楠,心里略微放了心,转头便往外走去,柳玉如,今天你女儿亲自把把柄送到我手里,不让你脱层皮,我儿岂不是白白受苦了! 小丫鬟听到要自己近身伺候的话,顿时贴在地上谢恩,“谢谢夫人,奴婢一定照顾好少爷!”谁人不知,金家公子金楠,风流成性,要是能贴身伺候,便有机会飞上枝头,脱了这奴婢身份,哪怕是个姨娘,也比丫鬟要好啊,小丫鬟内心暗自想着,暗暗下定决心要抓住这次机会。 “来人啊,把三小姐压下去,家法伺候!”徐茹淡淡瞥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金依娆,脸上显出得意的神色,“三小姐谋害手足,本夫人身为金家主母,行管教之职,请家法!” “母亲,跟我没有关系,大哥他是自己跌进去的。”金依娆穿着一身红色纱衣,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神却明亮得耀眼,要是这次能把那纨绔大哥弄死,自己二哥就是这金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个老巫婆,看她还怎么欺负我。“大哥回来喝醉了酒,自己跌下荷花池了,我正准备救他,方嬷嬷就来了,不知怎的。就让母亲以为是我推的大哥,还要对我动家法。”说完便低声哭了起来,惹得围观众人不由得看向金家主母徐茹,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打量。 徐茹冷哼一声,说道: 第五章 不眠夜(2) “你一张嘴,可真跟你母亲一样,红的能说成是白的,有人亲眼看见是你推了大少爷,难不成我要平白无故的冤枉你吗?” “母亲,真的不是我,我当时还离得远远的,大哥不小心掉进荷花池里时,我听见噗通一声,这才近前去,大声呼救引来了家丁。母亲,是我救了大哥啊,您怎么能反咬一口呢?”金依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难道便因为我不是您亲生的骨肉,您便要如此污蔑于我吗?” “你撒谎!”徐茹冲着金依娆怒喝一声,“方妈妈,你来说说事情的经过。” 一直侯在旁边的方嬷嬷走上前来,看了一眼跪着的金依娆,大声的说道:“是,夫人。” “老奴当时在跟叮嘱门房今晚注意点少爷的行踪,给少爷留门的时候,就恰巧看见少爷回来了,老奴就唤了少爷两声,少爷说他要回自己的院子,我就喊了春杏让她伺候着少爷回房,少爷当时还很清醒,摆了摆手就让我们忙自己的,他自个回去。于是我就看着少爷往荷花池那边走,当时池边有一个人穿着白衣服,正坐在池边不知道干什么,少爷就过去了,没过多久,就听见了有人的落水声,我赶紧跑过去,就看见三小姐站在没栏杆的那里,慌慌张张的,而少爷不知所踪。我就知道出事了,赶紧喊了人,才把少爷救了上来。” “你胡说!大哥是自己掉进池里的。” “三姑娘,方嬷嬷可没说是你推了楠儿啊。”徐茹冷笑一声,这丫头,比她娘蠢多了。“你急急忙忙撇清做什么?” “三小姐,你还是招了吧,当时看见你在池边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少爷回房的路不经过那里,他怎么会自己走到那里去,当时池边就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推少爷下水,还能是谁?”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推大哥,我是冤枉的。”金依娆拧着帕子,几欲哭出声来,看起来委屈得不得了。 正在此时,一声更嘹亮的哭声却从西边传来。只见一个穿着湖绿色明艳锦缎的女人哭天抢地地带着一个丫鬟闯了进来,“我可怜的女儿啊,有人要不分青红皂白要你的命啊!”柳依依伏到金依娆身上,痛哭起来,看得众人一阵惊奇,这柳姨娘,一如既往的能哭啊,好像今晚功力越发深厚了,方嬷嬷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夫人这次,又得铩羽而归吗? “柳依依,你女儿推了我儿子,意图谋害手足,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还要替她辩解吗?” “夫人,说看见三小姐在池子旁边的都是您的人,奴婢不敢有质疑,可万一是他们看错了呢?三小姐是绝对不会谋害手足的,她一直都很敬爱大少爷的啊。”杨依依停止哭泣,俯身向徐茹施了一礼,“夫人,奴婢受老爷夫人垂爱,在这金家过了数十年的好日子,对夫人跟老爷那是万般感激,我的女儿依依从小就乖巧懂事,对夫人那是比我这个娘亲还要尊敬,跟大少爷又是手足,怎么会陷害大少爷呢?希望夫人不要受小人离间啊!” 第六章 不眠夜(3) “夫人,”方嬷嬷赶紧跪了下来,“老奴所说,句句属实。给奴婢再大的胆,也不敢随便攀诬主子啊,要不是大少爷······大少爷平时对我等颇有恩情,奴婢就是冒死,也不能让大少爷蒙受这不白之苦啊!” “方嬷嬷你先起来,你的忠心我自然知晓,至于别人,就不知道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徐茹看了一眼眼前抱作一团的金依娆母女,脸上已经显出了杀意,“杨姨娘,三小姐构陷大少爷是大家都看见的,就算是老爷来了,也救不了她。” “姨娘,我真的没有害大哥,是大哥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我真的没有。”金依娆扑在杨依依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这时,金家家主金陵回来了。 “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金陵披着外衣,不知道从哪个院子里才出来,果不其然,紧随其后的温姨娘也走了出来。 徐茹翻了个白眼,这个男人,果然一刻都离不了女人。 “老爷,求你救救三小姐啊!”杨依依立马就转向了金陵,跪倒在金陵脚下,“夫人,夫人她要对三小姐动家法!” “爹!”金依娆转身欲起,“跪下!”徐茹一声厉喝,“人证具在,你还要如何狡辩?” “行了行了,我在后面,都被你们吵得快睡不着了。”金陵摆了摆手,“你过来,说说看,这事怎么处理?”温姨娘顺从的走了过来,靠在金陵怀里。哧哧的笑了两声,“老爷,奴家什么都不懂,要是说错了就不好了。” “没事,你尽管说,老爷在这呢。”徐茹正欲开口,旁边的老嬷嬷拉了拉她,她便停了下来。 “奴家认为啊,大公子不管是不是三小姐所害,传出去都对金家名声不好,大公子已经被救了回来,想必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息,三小姐受了惊吓,也不能在前院久待,依奴家看来,大夫人跟柳姐姐不如各退一步,大夫人高抬贵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不要对三小姐动家法了,毕竟是女孩子,皮娇肉嫩的,伤着了就不好了。不如就让三小姐去后面佛堂抄十卷经书,为大少爷祈福吧。既全了三小姐跟大少爷的兄慈妹恭之情,也全了大夫人跟柳姐姐的姐妹之谊。老爷您觉得呢?” “老爷,三小姐推楠儿,是那么多人都看见的,难道老爷就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吗?”徐茹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气愤了,这个人,自己的儿子都不在乎,自己还在乎个什么劲? “温姨娘说得好,夫人啊,楠儿是我的孩子,我也疼爱他,可是依娆也是我金家的女儿,刚才我在来的路上都听人说了,他们只看见了依娆站在池边,并没有真的看见依娆推楠儿,而且楠儿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平时她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怎么会陷害自己的大哥呢?不如就各退一步,和和气气的,免得让人看了笑话。”金陵放开怀中的温姨娘,走到徐茹面前,安抚似的握了握她的手,“楠儿还需要修养,夫人还需要多多费心啊!” 徐茹抬头=眼看了眼前这个男人,面容端正,皮肤白皙,一点也不像一个练武之人,一件紫色外衣披在身上,端得是一个翩翩公子,当年,自己就是被这副假象迷了眼睛,死活要嫁进来,如今,一晃,都三十多年了。这三十年来,倒是只纳了两房姨娘,可当年,信誓旦旦说会与自己白头偕老的人,早已记不得自己当初的诺言了。如今,又如此偏袒一个贱妾所生的孩子,至自己于何地!徐茹当年也是一个潇洒肆意的女子,仰慕金陵大侠之风,十里红妆嫁入金家,操持家业,如今自己却连为自己儿子做主都做不到,可悲可叹!怪只怪,自己当年太过天真。徐茹回头看了一眼还未苏醒的金楠,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握在金陵手中的手,罢了,都已经准备好了,也不妨让他们多活几天。想到这,徐茹脸上泛起一抹微笑,“老爷说的是,那就按温妹妹说的办吧。方妈妈,把少爷抬到他房里去,去将大夫请进来再看一看,我们走。”说完,徐茹看也不再看地上的金依娆母女,和始终站在一旁温柔看着现场的温姨娘,以及立在原地有些讪讪的金陵,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七章 往事 徐茹嫁给金陵的时候,还是西洲徐家的大小姐,家里千宠百爱的,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栏,可是徐茹从小就肆意惯了,看不起那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富家公子,一次出游,碰上了当时出手仗义的金陵,那时的金家家主,霁月风光也不为过,一柄雪剑,一席白衣,风流天下,不知道迷乱了多少少女心。徐茹也不例外。后来几经波折,徐茹终于嫁给了这个她的梦中情人,却才知道,原来翩翩佳公子背后,是如此的风流多情。徐茹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挣扎过几次之后,有了金楠,也就不再管金陵的事了,自己有嫁妆,有钱,有金家主母的身份,别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了。这一蹉跎,就是三十多年。别看金陵如今只有柳姨娘跟温姨娘两个,金陵的红粉知己不知道有多少。毕竟家花不如野花香,摆在明面上的,还是要收敛一点,都是大家族出来的人,面子功夫总是要做的。前几十年,徐茹跟金陵闹得厉害。平白惹了一个善妒心狠的名声,两年前,徐家父母去世了,徐茹本就是徐家的独生女,现如今,也就金楠这最后的血脉了,徐茹却觉得很累,当年自己不听父母劝诫,一心一意要嫁给金陵,却让父母老来无人侍奉,而自己的生活也并未真的有那时想象的那么好。恍然三十年,竟然是笑话一场。 徐茹回到自己的松鹤院,知晓金楠那边已经无事,便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方嬷嬷一人,烛火闪着光,映在徐茹脸上,她仿佛已经很老很老了。 方嬷嬷站着,始终不忍心,“小姐,你真的决定好了吗?”方嬷嬷是知道徐茹的计划的,她也很心疼这三十多年,在这金家院子里,小姐活得并不开心。 “方妈妈,你还记得我父亲当年对我说的话吗?” “记得,老爷说,希望小姐往后万事顺遂,不要为自己做过的决定后悔。” “可是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徐茹掩面,几乎快落下泪来。作为一个母亲,她今晚表现得格外的冷静,连怒喝那几声都是勉强,行到此处,便是要放弃一切的意思了,还有什么要争的意思呢? 当一段感情不在的时候,再挣扎,再顽抗,都是无用的。不爱了就是不爱了,连带着在乎的那些东西,都一并不在乎了罢了。 “那大少爷呢?小姐真的舍得吗?”方嬷嬷迟疑的看了看徐茹,斟酌着开口,“大少爷,毕竟是小姐的孩子啊。” “楠儿啊,我原本想把楠儿教好,不要跟他爹一样,可是我发现,金家的人,怎么教都是金家的样子,他虽然是我的孩子,但却跟他爹一样,是个风流多情的主,我不愿对他失望到底,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跟着他爹,他能有优越的生活,也不枉来这世上一场了。” “可是小姐······”方嬷嬷还想说点什么,徐茹扬手打断了她,“多说无益,方妈妈,人生还有多少个三十年啊!我留给他的那些,他要是懂事一点,能够保他一辈子无忧无虑了。” 徐茹把梳好的头发拆开,重新又挽了一个普通的发式,“原计划不变,我们今晚就走吧。正好今晚柳依依心疼着她女儿,金陵宠着他的温姨娘,没人盯着我们这边,大少爷那边,有人照顾着,我们走吧。” “是,小姐。”方嬷嬷见此也不说什么了,拿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也换了一身衣服。 “都安排好了吗?”徐茹一身黑衣,转身看着这个困了自己三十年的地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放心吧,小姐,都安排好了,我们走了之后,今晚夜半时分,松鹤院就会走水,烧成一片灰烬,而金家主母忧虑过重,睡得太深,未能逃脱。” “这样也好,我徐茹手上也曾粘过血,如今到了最后,竟然难得善良了一把。走吧。”徐茹说完,便带着方嬷嬷,毫不留恋的朝角门走去,那里,一辆马车悄然等候······ 第八章 血色深夜(1) 是夜,徐茹离开后,金依娆被押送到了佛堂,而金陵拥着温姨娘回了院子,柳依依看着离开的金陵,倒是没有什么想法,男人哪有真的专情的,不过一时新鲜而已,自己有儿有女,早已不在乎争宠什么的了。哪怕是看着孩子的面子上,金陵对她也不会太差。 想到这,,柳依依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带着人也回了自己的院子,至于金依娆,她的女儿她知道,厉害着呢,小小佛堂而已,明日就出来了,她并不担心。 待金家一切陷入平静,角门的马车摇摇晃晃,悄无声息的远去,一行人却摸进了金家围墙,为首的人一身红衣,紧绷的衣服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眼眸如星,如今却染上了血色。一个手势,一行人便钻入了浓浓夜色中,无声无息。 金陵回到温姨娘的院子,端起丫鬟送上来的安神汤,被美人捧着,开怀的喝了下去。浑然不觉有何问题,只觉得眼前的美人更加动人了,一把抱住了温姨娘,便要亲她,温姨娘婉拒了一下,便双双跌落到床上,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见男女的嬉笑声,周围的人便识趣的退了下去,只留一个守夜的丫鬟,院子一下子静得可怕。 金楠这边,却是灯火通明。 金楠被伺候着喝了醒酒汤,身上也爽利了,脑子模模糊糊的清醒过来,仿佛记得自己是要回房的,在荷花池边看见了一个美人,美人说想要池里的荷花,他就去给她摘,不知怎么就······好像是掉进池子里了?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好像娘来了,父亲也来了,还有那两个姨娘。后来又走了,大家都走了。金楠本不是个纨绔的,后来母亲跟父亲作对,他被忽视个彻底,又被人拐着玩了两次,就迷恋上了那种感觉,现在变本加厉,只觉得那种感觉真的太棒了,嗜血,臣服,以自己为神,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太棒了。徐茹虽然疼爱自己的儿子,可最开始的时候跟金陵斗法,也就忽视了金楠的成长,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金楠已经长大了,还成了徐茹最讨厌的纨绔的样子,想管都管不了,只好追在后面给他收尾,可是真正玩得大的事情,金楠还是继承了父母亲的聪明才智的,徐茹只觉得自己的儿子风流了一点,男人嘛,风流不过是个小问题,没什么大不了。可她不知道,她的儿子,早已不是简单的纨绔了。 上个月金楠在白鹤城外救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容色虽然不出众,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很温柔,金楠本来没什么兴趣的,却耐不住朋友怂恿,就英雄救美了一把,结果发现这个女子坚韧得要命,像个小辣椒,金楠顿时来了兴趣,这样的小辣椒,要是让她对自己毕恭毕敬,该多享受啊。金楠用了一点手段,让那个女子跟自己走了,后来又极尽照顾,果不其然,那女子沦陷了,一来二去全都说了,自己是跟家里姐姐闹翻了跑出来的,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亲人了。金楠尝过味之后,也就觉得没意思了,又开始狩猎新目标,结果刚搞上一个,就被小辣椒撞见了,这可不得了,小辣椒当时就闹起来,差点招架不住。金楠费了点力气才制住她,结果没成想这个小辣椒骂了他一顿,话里话外都嫌弃他不行。金楠是谁啊?白鹤城一霸,金家大少爷,容得下一个小女子这样痛骂?登时就把他气得,把人来来回回的折腾,惨叫声连绵不断,终于在三天后,女子不堪折磨,咬舌自尽了。金楠看着冷掉的尸体,只觉得没趣,摆摆手让人处理了便把这件事忘了,这几年来,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第一次了,金楠也没什么感觉,就当又多了一场谈资罢了。 第九章血色深夜(2) 金楠翻身坐起,看见身上穿好的亵衣,不耐烦的拆开,大声喊着:“来人呐,给我做点吃的来,我饿了!” 刚刚升为贴身丫鬟的小丫鬟端了一碗粥进来,“少爷,这是厨房准备的青菜粥,少爷刚溺水,还喝了酒,先吃点软和的吧。”只见小丫鬟俏生生的模样,眼睛大大的,脸上还点了胭脂,在灯光下颇为好看。 “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是哪院的人?”金楠端过白瓷碗,脸上显出轻佻的神色。 “回大少爷,奴婢本来就是少爷院子里的人,今晚被夫人提了来贴身伺候少爷。”小丫鬟装作无意的向金楠身边靠了靠,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传了过来,很是清雅,金楠混惯了脂粉堆,这样清新的味道倒是难得一见,顿时来了兴趣,把丫鬟手中托盘夺过,放在床边的矮几上,一手拉过小丫鬟跌在自己怀中,调笑的问:“噢,我娘要你贴身伺候我,你该怎样贴身啊?”说着,一双手便朝着某些颇有幅度的地方摸了过去,小丫鬟羞红了脸,“少爷说怎样贴身,便是怎样的贴身~啊~”小丫鬟发出一声惊慌的叫声,便再也没空言语了。 许钟月摸到金楠房外的时候,正好看见这开头,挥了挥手,让人停了下来。这个人渣,既然这么喜欢这种事,让他轻易死了,怎么对得起自己妹妹呢?看来死法,要给他换一种了。 “丹红,你给春风楼制的药身上有吗?”尾随的黑衣人当中有人有一瞬间的僵硬,“有,还有加强版的,少宫主要吗?” “不用给我,你给里面那对鸳鸯好好享受一下吧!”许钟月回头看了看了一眼众人,“你就在这看着,我待会亲手来了结这个人渣,现在,金陵那伪君子既然教子不严,就别怪我来跟他问个好了。”说着便往金陵所在摸过去。 丹红认命一般走上前去,将东西塞进竹管里,在窗上戳了一个洞,缓缓的吹散进去。床上的金楠本来有些无力了,顿时又来了兴致,摁着底下的人,继续生命大和谐。丹红撇了撇嘴,啧,真没意思,这金家大公子,有点绣花枕头啊,怪不得少宫主要给他加把劲。 丹红暗暗想着,以后,这样的东西看来要多带点了。许钟月那边,已经稳稳靠近了温姨娘的院子了。 “金陵,出来受死!”许钟月一把弯刀直直射进温姨娘的房门,钉在床柱上,惊得餍足后的金陵坐起,来不及穿衣服,许钟月便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看了一眼床上的模样,许钟月心底不由得更加鄙视金家了,老子在姨娘房里翻云覆雨,儿子跟丫鬟颠龙倒凤,这两父子,一刻也离不得女人,啧,真不愧是父子。 “你你你······你是谁?为何要夜闯我金家?来人啊。来人啊!”金陵扯着嗓子大吼,他虽然年轻时风度翩翩,功夫倒也是上乘,可后来继承家业之后,就颇有懈怠,又沉迷情色,哪里有面前这女子真气凝实,金陵虽然武功不行,但眼力却好,光凭刚才那一刀,便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哪里敢硬拼? “呵,我是要取你狗命的人,今日,便拿你父子二人的血,祭我妹妹的亡魂。” 第十章 大火 说罢,许钟月一把残月弯刀便向金陵劈了过去,金陵一个躲闪,来不及抽出墙上佩剑,仓皇往外逃去,温姨娘缩在床角,惊恐的大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一刀不中,提刀回来,一个转身,许钟月又朝着金陵的方向劈去,金陵见她来势汹汹,躲闪不及,只好不再躲避,硬上。以九阳诀调动全身气息,凝聚于掌,假装不敌,生生让许钟月逼到眼前,眼看刀尖要刺入胸口的一瞬间,突然出手,一掌拍在许钟月胸口。一股庞然的力量一下子扑在许钟月胸口,许钟月身子一顿,金陵便抓住了这一片刻,瞬息往后退去,许钟月咽下血气翻涌,出手更加冷冽,刀越来越快,把逃脱的金陵再次逼到墙角。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置我于死地?”金陵虽然荒唐了一辈子,但一直很小心没有惹什么江湖上的大人物啊。 “你姑奶奶,取你狗命还需要理由吗?”许钟月一身红衣越发妖娆。 “是是是,姑奶奶,冤有头债有主,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我给你银子,给你赔罪,您饶了我行吗?”金陵越发狼狈,后力渐渐不足,加上手上没有兵器,更是打得节节败退。而温姨娘在喊了那一嗓子之后,趁着许钟月与金陵缠斗,就要往外逃去,可刚出房门,就被丹青拦了下来,伏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 “你儿子害死了我妹妹,父债子偿,就拿你的命来尝吧。”许钟月一个回旋,一个扭身,手腕翻飞,残月弯刀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光亮,轻巧的划过金陵的颈部,“那你应该去找我儿子啊······”金陵跪倒在地上,右手捂上颈部的伤口,却还是不断的有鲜血喷涌出来。这是许钟月最喜欢的杀人之法,隔断对方的血管,却不会立刻死掉,对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一直流一直流,直到死去。 “放心,你儿子马上就下来陪你一起。”许钟月收了刀,没看地上的金陵一眼,转身走了出去,看见地上的温姨娘,难得的顿了顿脚步,“可惜了,丹青,走吧。” “是。”丹青一个反手,就将温姨娘敲晕在地上。许钟月虽然身为魔宫少宫主,死在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但从不动手杀女人。 这时,丹红也过来了。 “少宫主,已经解决了。” “这么快?” “那金楠早就是个绣花枕头,没坚持一炷香就死了。” 原来丹红的药,让金楠与那个丫鬟颠龙倒凤,却是想停也停不下来。最后达到极点时,金楠就暴毙而亡了。倒是一种极乐死的法子。至少最后,还享受了一番。 “倒是便宜他了。走吧,回宫。”许钟月提了一口气,正准备施展轻功离开,却噗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丹青丹红大惊,“少宫主,你怎么了?” “没事,”许钟月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想不到,金陵不学无术,金家的九阳诀倒是真的厉害。丹青,你留下找找,丹红,回宫。” “是。”众人回答。 诺大的金家又恢复了平静,好似不曾有人来过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从温姨娘的院落起,燃起了大火,同时,松鹤院也起了火,不消片刻,整座宅子都燃了起来,诡异的是,大火不曾唤醒里面任何人,好像所有人都在大火里睡着了。 而后山的佛堂里,金依娆睡在柳依依给她准备的棉被里,正香甜。 第十一章 何去何从 金依娆是被一片嘈杂声吵醒的。伸了个懒腰,金依娆走出佛堂,不就关个佛堂吗?也不知道自己大哥怎么样了,昨天差一点就能把他淹死了。 然而她看见了什么? 曾经雕梁画栋的金家竟然只剩下一片废墟,附近的人们早起才看见这一景象,正围在金家附近低声细语。佛堂因为远在后山,又与金家宅子隔着很远,才没有被波及,可是怎么会?为什么一夜之间成了这样? 金依娆疯狂的跑下山,恰好看见官府派的兵正在往外抬尸体,那具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手腕上一个金镯子却还完好,上面镶嵌的一颗红宝石蒙上了烟灰,金依娆不可置信的跑上前去,“姨娘!姨娘!” 不,这怎么可能呢? 旁边有人认出了金依娆,“金小姐,你怎么在这啊?你们金家都被烧成这样了,我们还以为你也出意外了呢。” “我?我不知道,我昨晚在佛堂,刚醒来就是现在了。”金依娆身上还是昨晚的衣服,此刻却沾满了烟灰,“有人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官兵们听见有人说这是金家的主人,便带着金依娆来到了县令面前。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从金家的佛堂里出来?”赵县令看着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金依娆,脸上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民女叫金依娆,金家三小姐。我昨晚在佛堂为我大哥祈福,醒过来就看见了一片废墟。县令大人,到底是怎么了?我爹我娘呢?” 赵县令细细打量了金依娆一眼,看着样子,的确是个小姐,可是武林的小姐,也这么细皮嫩肉的嘛? “你可知是谁放的火?” “民女不知,民女刚醒来就已经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金依娆说着,便哭了出来。“恳请大人,要为我金家做主啊!” “放心,本官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你先起来跟我回衙门吧。”赵县令想到上面的吩咐,难得的微笑的一下,“你放心,本官一定给你个交代。在我辖区内,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让我知道是谁干的,一定严惩,绝不姑息。” “谢谢大人。”金依娆起身,望着烧毁一片的金家,内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不对!金依娆一个激灵,自己二哥还在呢。 “大人,我家二哥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恳请大人往南州神府送一封信,告诉我二哥这件事,好让他回来见我爹娘最后一面。” “你二哥?你二哥叫什么名字?” “二哥叫金禹,是南州神府门下的弟子。”金依娆不由得心生希望起来,好歹,金家没了,自己还有个二哥可以依靠。可是柳姨娘,就这么去了。金依娆想到这,又开始在废墟前抹起眼泪来。 “金小姐,你放心,本官一定帮你把信带到。” “那就多谢大人了。”金依娆柔柔一礼,让赵县令好不欣喜,先把人带回去,后面的事情,上面说了,让自己便宜行事,要是能得个美人,何乐不为呀, 赵县令美滋滋的想着,招呼着人继续寻找遗体,便引着金依娆往县衙走去了。 第十二章 同福客栈(1) 莫黎与南宫璿下了山,一路朝濮阳南宫家而去,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闲适。今日傍晚,莫黎跟莫忘来到濮阳之前的碧月城,街上人来人往,正是一副繁华景象。 “二哥,我们要在这歇息一晚吗?”莫黎掀起车帘,看着莫忘,“我们到哪了?” “这是碧月城,明天我们就能到濮阳了。”南宫璿将马车停到同福客栈门前,跳下车,“下来吧,朝朝,我们先住一晚,明天再去濮阳。”早有眼尖的伙计侯在一旁,牵过马车,莫黎便跟着进了客栈。 大堂里,约莫有两三桌客人正在聊天,看见有人进来,也没人抬头看一眼,兴高采烈的正在讨论着什么东西,趁着南宫璿交代事情的空隙,莫黎悄悄朝声音最大的地方靠了过去。 “诶诶诶,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金家灭门案啊!” “什么金家灭门案?” “就是半个月前,西洲白鹤城金家的灭门案。” “不是说是意外吗?”旁边有人疑惑的开口,“官府不是已经结案了吗?说是意外起火。” “我呸!狗屁官府,哪里是什么意外起火,听人说,是仇杀。你想想,金家也是武林里数一数二的世家,虽然近年来不怎么在武林露脸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会起火了,里面一个人都没逃出来,就连金家家主金陵也被烧死在了火里?” “你这样一说,倒也是很奇怪。” “你想啊,金家好歹也是习武的吧,着火了怎么会一个人都没发现。我听说,那火可是整整烧了一夜,周围的人都像死了一样,竟然没人发现,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有人发现上报了官府。” “诶,你们也在说金家的事啊。”别桌的也凑了过来,“那你们听说了吗?金家据说全家都死了,可是那家的三小姐金依娆竟然没事,说是在后山佛堂里祈福,才躲过了这场大火。” “不止不止,听金小姐说,她二哥也没事,在南州神府门下求学了。” “可是,好像没听到这个人的消息啊?金家小姐给她家人出殡的时候,也没见那个二少爷啊。” “可不是嘛,听说金家少爷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可怜哦,金家小姐一个人,要操持金家这么大的家业。” “哪还有什么家业啊。金家一倒,金家的产业都被变卖了,据说是金家小姐不会经营,就只好变卖了。” “那金家小姐呢?”有人不由得出声问道,“金家的产业变卖了,应该有不少钱吧?” “嗨呀,别提了,自从金家小姐给她家人收了尸,金家小姐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去哪里,反正从那以后就没看见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据说是被当地县令看上了,给收了。” “这不能吧?金家不是一个武林世家吗?而且不是说还有个哥哥还在吗?武林跟官府不是一直不对付的嘛?”有人插嘴道。 “什么武林啊?金家都灭门了,还武林世家,当然是官府势大一点啊。” “可是金家到底是为了什么被灭门的呢?”莫黎听着话题越来越偏,不由得出声疑惑道。 “你是?” “在下王昭,听见各位在讨论金家灭门案,听得有些迷糊,所以出声询问,还望各位大哥给在下解惑。”莫黎弯腰行了一礼,脸上显出温和的笑意。 第十三章 同福客栈(2) “原来是王昭小兄弟,我们也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的。”一直在说话的开头推辞道。 旁边有人开始起哄,“人家小兄弟想听,张老四你就说吧,说出来也让大家多个乐子嘛。” “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老四环视了一圈,才对面前的莫黎说道,“小兄弟想必知道,白鹤城金家在武林也是排的上号的世家,数十年前金家声名显赫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莫黎想了一下,她好像记得师父说过这个金家有一门特别厉害的内功心法,但是叫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因为一本武林秘境?” “对,小兄弟有些见识,金家多年前响彻武林靠的便是金家的内功心法——九阳诀,听说就这一套内功心法,抵得上其他门派诸多武功路数,修习者各种兵器手到擒来,空手搏斗更是稳占上风。金家曾经出过一位修习九阳诀到最后一层的人,传说可以调动气节变化,宛如神仙下凡。” “这么神奇?” “那可不?”张老四看了一眼打断他说话的人,“别打岔!还听不听。” “听听听,大哥您继续。” “可是九阳诀除了是一门特别厉害的内功心法之外,还有一个用处却是大家不知道的,” “是什么?”有人着急的问了出来,莫黎也一脸渴求的看着张老四,希望他赶紧交代。 “前段时间齐家少主去天山寻药遭受冰毒,卧床不起,病入膏肓的事情你们知道吧?这九阳诀,便是全天下唯一能治疗极寒冰毒的功法。” “那跟金家灭门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在金家被灭门的三天前,齐家家主曾经拜访过金家,说是为齐家少主求这门功法,可是金家没答应,结果,三天之后,金家就灭门了。”张老四说完看了看四周,神神秘秘的说,“说不定啊,这金家,就是齐家下的手。” “不至于吧,金家跟齐家不是一向交好吗?怎么会下此毒手?” 莫黎也朝张老四看着,等着他的答案。 “怎么不可能?没有九阳诀,齐家少爷就没命了啊,而金家的九阳诀向来是家传,哪有传给一个外人的道理。明的不行,齐家只能用点手段了呗。”张老四喝了一口酒,麻慢悠悠的说道,“这事,我也是听人说的,” “那······?诶”南宫璿走过来一把揪住莫黎的后颈衣服,“走了,上楼去。” “我还没听完呢,二哥。”莫黎回头看着脸色有些奇怪的南宫璿,心里嘀咕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二师兄的表情这么严肃? 莫黎被南宫璿从人群中抓了出来,一路跟着回到了楼上的房间,才被放开。 “二哥,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莫黎一进门就跨坐在凳子上,眼睛不安分的盯着南宫璿看。 “没什么事,”南宫璿压下自己不好的预感,“你这么喜欢听故事,以后是不是准备去做一个说书人啊? “诶亚,八卦嘛。二师兄,你知道他们说的金家那件事吗?” “知道一点,跟你听到的差不多,只不过······” 第十四章 谈话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知道的版本跟你刚才听到的不太一样。齐家少主齐钰虽然受了极寒冰毒,但也不是非要九阳诀才能化解的,而且齐家跟金家关系还不错,所以齐家为了九阳诀灭门金家的推测可信度很低。而且九阳诀很难修炼,哪怕是金家灭门前,金家也没人能把九阳诀修炼至大成,金家家主金陵年轻时倒是惊艳才绝,年仅十七岁便修炼至第三层,可继承了金家家主之位后就贪于声色,如今,想必修为也不过上涨了两层,虽然这跟他自己备懒有关系,可九阳诀的难以修炼也是总所周知的,不然金家身怀秘籍,十几年过去了,反而落没为二等武林世家了呢?”南宫璿坐下来倒了一杯水,漫不经心的接着说道:“可见,身怀秘籍并不一定就能武功卓绝,还是要勤奋为上。” 莫黎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二师兄你就知道催我用功,我们不是出来玩的吗?提练功干什么?你真是讨厌死了。” 南宫璿用扇子敲了一下莫黎的头,“你呀,再不认真练功,我看以后连小师弟都要打不过了。” “师父说了,我的道法重在修心,不在修炼招式,你再念叨我也没用。” “师父是这样说过,可师父还说过,你外在功夫也不能松懈,没有命活下来,还悟什么道法?”南宫璿难得严肃了一下。莫黎见他这幅样子,不由得有些奇怪,“二师兄你到底怎么了?一路上你怎么都在说这件事。” “朝朝,”南宫璿看着眼前穿着男装的莫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总之你万事小心,师兄怕有一天,再也没办法护着你。” “二师兄不要朝朝了吗?”莫黎看着南宫璿,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就是要自己练功吗?怎么就不跟自己一起了?“哼,二师兄不愿意护着朝朝就算了,朝朝还有大师兄和小师弟呢!” “不是,我不是在这个意思,”南宫璿懊恼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嘴笨,不会说话,朝朝你别哭,二师兄就是这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哼,二师兄肯定早就想甩掉朝朝了,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莫黎起身夺过南宫璿手上的杯子,“那二师兄现在就走吧,走得远远的,朝朝不要你保护也能闯荡江湖。”说着便去推南宫璿。南宫璿一时不查,竟被小姑娘推拉着出了房门,他的确也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听到刚才大厅里谈话,他心里也很恍然,金家跟齐家,虽然已经不再是武林的翘楚,但在武林中也是举足轻重的,更何况齐家,更与自己家有着紧密联系,这件事,是否会牵扯到南宫家犹未可知。南宫璿心里装着事,也没什么挣扎就被莫黎关在了门外,“朝朝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在大堂汇合。”南宫璿嘱咐了一句,便离开了莫黎的房门。莫黎不甘的跺了跺脚,“哼,臭师兄!” 第十五章 初次见面 天色微暗,莫黎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自己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呢。明年就要及笄了。却还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虽然师父跟师兄弟们对自己都很好,也是青云观唯一的道姑,旁人尊称一声仙姑,可毕竟年幼,还是想着自己的爹娘是何种模样,当年,为何将自己丢在了边城。莫黎修的是人间道,体悟人间百味,可在青云观生活多年,香火倒是闻了不少,人间烟火气却没沾染多少,这也是师父最近几年容许自己跟着二师兄下山的原因,要入世才能修自己的道。上山十余载,医毒学了七七八八,琴棋书画也有受教,唯独刺绣,莫黎不太擅长,可琴棋书画也没一个比较的对象,莫黎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哪里,反正自己大概会一辈子生活在青云观,用处也不大,倒是师父说的卜卦,还不太熟练,每次看见师父给皇帝卜卦的时候,莫黎四徒弟都会跟在师父身边观察,如今也只有二师兄学得了一点皮毛,大师兄爱剑,修无剑道,每天冷冰冰的一个人在后山练剑,二师兄修音律,一支竹笛,唤凤呼凰,迷惑人心,名为音道,同时还修习了占卜之术,不过他说过自己只是修着玩,今天二师兄的反常,是他占卜到了什么吗?小师弟是最得师父真传的人,什么都学,占卜、医术、音律、剑术、道法,他说自己的道是杂道,杂道也是道吗?莫黎想不明白,但只知道自己修的好像是最没用的,只能平时给月落治治感冒,和开点健胃消脾的药,免得二师兄又吃自己做的菜吃多了。 想到这,莫黎越发睡不着了,只好支起窗户,躺在床上,看着月色发呆。 月光轻柔的笼罩在碧月城上空想,像给这座城蒙上了面纱,城楼那边的灯火跳跃在远处,像两只精灵似的舞蹈,莫黎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突然听到房顶有一声细微的响动,她赶紧闭上眼装睡,手里摸出了自己的匕首蓄势待发。 果不其然,一个黑影从窗口钻了进来,莫黎小心的听着黑衣人的举动,装作熟睡的样子。黑衣人在四周小心翻找了一下,好像是没有找到自己要的东西,站在了莫黎床前,正准备掀莫黎的被子,一把刀已经抵在了他后腰处,“别动!” 莫黎翻身坐起,嬉笑的看着站在黑衣人背后的南宫璿,“二哥,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管我了呢!” “别撒娇,你看你睡得像头猪一样,有人进了你房间都不知道。” “嘻嘻,我知道的,我还准备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莫黎掏出一粒药丸,扯下黑衣人的面巾,塞进他嘴里,“好了,二师兄你放下刀吧,他跑不了了。” 黑衣人握住了自己的脖子,想要把药丸吐出来,莫黎下了床,倒了一杯水放在嘴边,“别白费劲了,这药丸入口即化,无色无味,你是吐不出来的。说说看,夜访姑奶奶我是要干嘛?” 南宫璿摇了摇头,得了,这小丫头又要开始演话本子上的角色了。这次大概是霸道小姐独闯江湖的版本? 第十六章 审问 黑衣人看了一眼闲适的莫黎跟南宫璿,“求财。” “求财?你唬我呢?我们穿的那么朴素,你还求财?” “我看见了,你头上簪子出自古月拍卖行,听说是北山寒玉做的,当时拍出了一万两的高价,你既然一根簪子都那么贵,身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一万两?”莫黎吃惊的看着南宫璿,妈耶,二师兄这么有钱的吗?送我一根簪子都是万辆起。 南宫璿看了一眼莫黎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么多钱怎么不直接给她啊。这个小财迷。 “算我认栽,两位大侠要怎么处置请便吧。” “看你也不像是偷鸡摸狗之人,为什么要做贼呢?” “我想去参加武林大会!”细细打量,莫黎才发现眼前的黑衣人易了容,撕下他的胡子,他不过比自己大那么一点点,看起来还很稚嫩。 “武林大会跟你做小偷有什么关系?”南宫璿收了脸上的戏谑,盯着眼前的少年。 “你们不知道吗?武林大会的请帖现在明码标价,起价就是一万两,我一个无门无派的,只能靠买了。”少年在南宫璿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大侠,我只是想去看一看南宫大侠的风姿,不是有意冒犯二位的,求你们饶过我吧!” “武林大会请帖明码标价?我怎么不知道?”莫黎吃惊的看了一眼南宫璿见他脸上也是有些错愕,实际上南宫璿惊讶的不止请帖的事,还有这个少年去武林大会竟然是为了看自己父亲。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既然这样,”莫黎想了想,“看在你并没有作出大恶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吧。”莫黎随手扔给少年解药,“你真那么想看南宫家主?” “当然啊!”少年接过解药,神情也放松下来,“南宫大侠可是我的偶像!” “咳咳咳”南宫璿看着少年一脸的骄傲,不由得红了脸,这种感觉,看着别人这么崇拜自己爹,为什么感觉还挺骄傲。 “二哥你怎么了?”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也是去南宫家参加武林大会的。”南宫璿喝了一口水说道,“我能带你进去还不收你钱,怎么样?” “你说真的?”少年顿时激动了。 “当然,我二哥可是······”南宫璿止住莫黎没有说完的话,“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再去做小偷了。” “这个大侠放心,其实我今晚还是第一次,嘿嘿嘿”少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结果就碰见了你们。”莫黎翻了个白眼,我说呢,这个小偷迷香什么的都没准备一点,真是太low了。还浪费了自己一颗毒药,真是。 “行吧,那你今晚就先······” “什么人!”莫黎一根银针朝窗外挥去,一道白影掠过窗子,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房顶。 少年赶紧凑到窗边,趁着月色细细打量,“那个人好厉害啊,轻功比我还好。” “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那些瓦片,刚才我进来的之后光线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他触动得比我少。”莫黎惊讶的看着这个少年,想不到,这个少年脑子不怎么样,轻功倒是绝佳。 “你叫什么名字?” 第十七章 小鹿 “我叫路遥,江湖人称小鹿。” “噗呲”莫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少年,比小师弟还要好玩,可是明明比自己大啊,怎么感觉比自己还要幼稚。 “有那么好笑吗?”路遥看了看伏在桌上笑个不停的莫黎,疑惑的看着南宫璿,“这名字不好吗?” “不是,”莫黎缓了缓笑声,接着说道,“只是让我想起了观里养的那头梅花鹿,看起来你还真跟它很像呢。” “梅花鹿?你说的可是青云观后山的梅花神鹿?”路遥一下子十分惊奇的看着莫黎。莫黎看着这样干净的眼睛,不忍心再逗他,“就是它。” “你们能接近它?” “能啊,怎么不能,它还偷吃我的花呢。”莫黎一脸骄傲的说。南宫璿抚额,这下好了,不用隐藏身份了,别人全知道了。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啊?”莫黎跟路遥正热切的讨论着,而南宫璿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突然喧哗起来的街角,皱了皱眉头,碧月城,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夜半,是不允许这么喧哗的。因这座城离濮阳近,也是南宫家的势力范围,三年前自己跟大哥出门时,还特别被叮嘱过,作为南宫家的人要以身作则,不能坏了自家定下的规矩。这好好的,怎么就闹起来了? “朝朝,你跟路遥在这呆着,我出去一下。” “啊?二哥你要去哪里?”莫黎这才停下跟路遥的友好交流,一眼不落的看着南宫璿。“是要去好玩的地方吗?我也要去。” “不是,你好好在这里呆着,等我回来。”南宫璿扔下这句话,便从窗户跃下,几个呼吸间,人已不见了踪影。 “来来来,王姑娘,继续讲讲你们的故事吧。”刚才路遥已经在谈话中知道他们一个叫王睿,一个叫王昭,因跟南宫家有些交情,这次是来参加武林大会欣赏武林风光的。 “有什么好讲的?那些我们路上慢慢讲也不迟,不如我们跟上去吧。”莫黎偷偷拉了拉路遥的衣袖,她最喜欢用这招了,二师兄一准答应她。 “不行不行,王大侠让我们在这里等他,我们不要随便走动。”路遥看着扒拉着自己衣袖的小姑娘,不由得有点紧张,他他他,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那么好看的小姑娘离他那么近呢。刚才说话的时候没有发现,现在屋子里就剩两个人,路遥不禁手心出汗,王姑娘,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这样一想,他再待在屋子里便不合适了。 “王姑娘,我还是在外面等王大侠吧,夜已经深了,你先歇息吧。”说着便要开门出去。 “不行!”莫黎一把抓住了路遥的衣袖,“你要是偷偷溜走了怎么办?” “我我我,我不会的,”路遥悄悄在莫黎看不见的地方红了脸,“我既然向你们坦白了身份,就不会逃走了,更何况,王大侠说了,要带我见南宫家主的呢。” “那你就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好吧~”路遥只好坐下了,慢慢放松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坐在了桌子旁边。 莫黎也坐了下来,一时间却没人说话了。路遥有心想说点什么,一偏头,却发现莫黎已经单手撑在桌上睡着了,是了,小姑娘都爱睡觉,自己的师妹也是,睡起觉来也是这么可爱,可是王姑娘的可爱好像跟师妹的可爱有一点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呢?路遥没想出来,但看着旁边灯火下温暖的线条,他也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边上,囫囵睡了过去。 熟睡的两人不知道碧月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前面,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们。 第十八章 马车上的神秘姑娘 莫黎是被阳光晒醒的,约莫是观里的生活太规律,一路上二师兄也都照顾着自己,昨晚闹腾了大半宿,莫黎难得的起晚了。揉了揉眼睛,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人呢?昨晚那个少年哪去了?虽然自己不是要追究那个少年了,可这样言而无信,也太···可恶了吧!莫黎愤愤地想,等自己下次在遇见他,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莫黎打开房门,却看见路遥端了早饭站在门口正欲敲门,“王姑娘醒了?正好,快来吃早饭吧。王大侠已经在楼下了。” “你······” “我怎么?”路遥进了屋,放下早饭,看着莫黎微微一笑,“难不成姑娘以为我跑了?”他今天换了普通衣裳,料子跟莫黎他们不相上下,却是清秀俊雅,少年稚气掩去了七分,却多了两分贵公子的气度,倒也跟莫忘不相伯仲。再加上阳光照在他身上,蓝色衣袍微微飘动,恍若仙人下凡?莫黎摇了摇头,自己在乱想什么,就一个小贼人,怎么跟二师兄相比呢!哼! “没什么,谢谢你,我自己来吧。”莫黎边吃着,边对路遥说,“你别王姑娘王姑娘的叫我了,听起来怪怪的。” “那我叫你什么?” 莫黎想起自己的称呼,京城里旁人都喊仙姑,而出了门,也只有师兄们这些亲近的人才叫着自己的小名,真要让别人叫自己什么,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了。 路遥见莫黎不说话,想了一下,试探着问,“要不,我还是叫你王姑娘?”莫黎心里却多想了一层,如若这个少年跟着自己,早晚都会知道自己身份的,也会知道王昭是个假名字,可到底要不要禀明身份,二师兄却没说,还是先看看吧。“我二哥叫我朝朝,你是不能叫的,我听你叫我二哥‘王大侠’,我也想跟二哥一样,做个大侠,不如就叫我黎女侠吧,黎明的黎,刚好也跟朝朝对的上。” 路遥笑着点头,“好的,黎女侠。”莫黎捧着碗,甜甜地笑了。 吃过饭,一行人退了房,上了马车,南宫璿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看见莫黎下来,还嘲笑了她两句,称她越发备懒了,回了京城要给师父如实禀报,看怎么罚她。莫黎噘着嘴,说好的带她出来玩,一路上除了赶路,便没做什么了。昨夜还撇下了她一个人跟路遥在一起,还是个刚认识不过一个时辰的小毛贼,二师兄一点都不疼自己了。 南宫璿说了好话,才将莫黎哄上马车,路遥在外面驾车,南宫璿却是一改常态,进了车厢,而莫黎在看见车子里穿着黑衣脸色苍白的女子,也聪明的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只细细的打量起来。 眼前女子,倒也算得上是清秀可人,一身黑衣看不出来历,头发虽然凌乱但看得出主人有稍加打理,脸色苍白,脂粉全无,眼底有青黑,身段玲珑有致,倒也算是个美人。但是,二师兄何时在车上藏了个女的?莫黎狐疑的看了一眼南宫璿,内心独白明晃晃的摆在脸上,满脸的求知欲,她特别好奇,二师兄不像是多管闲事的样子呀?平日里,听他说得最多的,学习卜卦之术的人身上不能牵扯太多因果,否则会影响运势,所以平时能不管闲事就不管闲事,闲事求到他面前,他若是觉得无缘,哪怕是威逼利诱,他也是不为所动的。这次,这个姑娘是什么身份?竟然让二师兄如此动作? 南宫璿看见莫黎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马车还未出城,他没办法多说什么,一切还得危险过去了再说。他摆了摆手,示意莫黎待会配合他,不要多问,摇摇晃晃,马车到了碧月城门口。眼看就要出城了,突然旁边来了一队人拦在了城门前。 “让开让开,县令大人说了,昨夜逃脱了一名囚犯,今日出入碧月城者,都要接受审查。” 南宫璿眼色沉了沉,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女子,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第十九章 出城风波(1) 城门口一下子热闹起来,正是大家早起赶集的时候,城门进进出出的,要是一个个检查起来,怕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等进了城,恐怕早市早就散了,还能干什么?这下子,买菜的、卖菜的、送货的、回家的、远行的、办事的·····一下子全在城门口吵闹起来,对官府下令排查的行为十分不满,再加上这可是碧月城,距离南宫家所在的濮阳县也不过三十里路而已,受武林风气浸染颇深,哪里真的信奉官府那一套,当即有人准备强行出城。那人一身粗布短衣,身上背着大刀,斜跨一个大酒囊,蓄着络腮胡子,身量七尺左右,体格健硕,脚步轻巧,仔细一看,却又是个普通人。他没管城门口如何闹腾,诡异的避开了所有人,就往城门靠了过去,甚至也没有躲躲藏藏,光明正大的就移步到了城门口,一只脚踏进城门口,另一只脚还没有踩上去,一只羽箭“嗖”的一声就插在了他脚边,他抬头看了一眼城楼,却没有停下,依旧踩了上去,又是“嗖”的一声,还是一只羽箭插入了他脚边,要是偏了一分,可能这个人的脚就要被钉在城门口了。“阁下,”,所有人闭上了嘴巴,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刚才那两箭,不少人都看见了,对于强者,他们有本能的崇拜。 “再往前,我可要不留情面了,到时候,别怪我的箭冲撞了阁下!。”只见一个身背大弓,穿着戎装的男人出现在城楼西北角处,面容肃穆,面无表情,手上的弓仿佛被拉到了极致,发出铮铮怒喝。 要出城的大汉转过身,眯了眯眼,“你又是哪里跑来的?赶拦你爷爷我赵四虎的路?”赵四虎?南宫璿动了动手指,连他也来了,这次武林大会,怎么会从来不参加武林大会的洪帮帮主也请来了?爹到底是在做什么?莫黎有心想问,却也知道不是好时候,张了张嘴却没说话,金依娆却在听到赵四虎的名字时,惊讶了一下,洪帮她倒是听说过,不过是近几年壮大起来的一个帮派,算不得什么,哪比得上金家百年武林世家?她偷偷看了一眼南宫璿,南宫公子,大概也是瞧不起这些乱糟糟的帮派的吧? “那位大人,是神箭手魏肖,阁下还是请,接受我们的排查吧。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趁着这一安静,那一行人已经在城门列队完毕,开口说话的便是碧月城的捕头,一脸笑呵呵的样子,看不出刚才让大家排队检查的趾高气扬样。 “素闻魏大侠百步穿杨,千里射雕,一身箭术江湖无人能出其右,现下,怎么也投靠了朝廷,沦为朝廷的走狗了吗?”赵四虎狂笑了三声,回头看着身后乌泱泱的众人,却是没人敢跟他一样硬闯了。 南宫璿在车里看着这场闹剧,危险的感觉越发清晰了,昨晚的动静,再加上现在的,他觉得自己可能遇见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比如,马车里的金依娆? “赵帮主如何这般贬低人,魏大侠是仗义出手,帮助我们追查犯人,赵帮主这样说话,是想挑拨离间吗?”往小了说,这是挑拨魏肖与官府的关系,往大了说,这是离间朝廷跟武林的关系,原本武林跟朝廷就是两分天下,官府虽管着当地的一切事物,可对于武林上的事,却又是无法奈何的,哪怕是杀人放火,武林人士要是说是江湖恩怨,朝廷也没法干涉。可朝廷,会允许这样的情况一直下去吗? 赵四虎嗤笑一声,“赵某可没有,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赵四虎冷眼看着排成一列的士兵,“你一检查,耽误了爷爷的事,怎么办?” “赵帮主请放心,我们的人都是手脚麻利的,耽误不了什么事,您请吧。” “也罢,爷爷我就给你一个面子吧。”赵四虎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老老实实回到众人当中排队,城楼上的魏肖放下了弓,却是站在西北角上,神色莫名。 莫黎心中好奇,偷偷撩起车窗看了一眼魏肖,也不由得惊奇,这人身上,好霸道的气息。比之大师兄,也不知道哪个更上一层楼。 南宫璿感觉到队伍移动,正是出城的众人老老实实的排队接受排查了,内心暗道,怕是魏肖的出现,让大家以为这是武林跟官府一起下的决定了,不然这些人,可不会这么听话。单有官府,还有得闹呢。 不多会,就轮到了南宫璿他们。 第二十章 出城风波(2) “马车上是什么人?出来检查。” 南宫璿撩起车帘走了出去,“是在下的两个妹妹,得了风寒,正要去濮阳求医,不能见风,还望各位海涵。”路遥了然,刚从客栈出来他就知道车上有人,不过,王大侠出去一晚便多了个妹妹吗?他也好想要个妹妹,改天讨教讨教,妹妹在哪弄的,给自己也弄一个。 “你说是你妹妹就是你妹妹?万一是逃犯呢?”说着这个官兵就要去掀车帘,南宫璿一把抓住,偷偷往对方袖子里放了点银子,笑着说道:“诶哟,这个官爷,妹妹们还未出嫁,又染了风寒,实在不宜见人,您看我们这小民小户的,哪敢窝藏逃犯啊?再说了,这里这么多武林大侠,真有逃犯,难不成还能逃开诸位大侠的视线?我的妹妹们只是弱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次也是没办法了,久病不愈,家中长辈才让我带她们去武林大会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神医,救救她们。您是知道的,神医轻易不出诊,我只好带她们一起,可要是出来在路上发生了点什么,她们往后可是要嫁人的,我该如何是好哟?”南宫璿一番推心置腹,说得那官兵有些悻然,清白姑娘什么的,的确不能让人随便看了去。旁边的武林人士们听说是些弱女子,倒生了几分怜香惜玉之情,虽然武林也有成名的女侠,可到底是少数,女人们,在人普遍看来还是柔弱的,便跟着南宫璿一同劝说,“人家妹妹生了病本就不能见风,你还拦着别人求医,是什么道理?快些让他们过去吧。”接着便有很多人附和。 莫黎领会到南宫璿的用意,趁机咳嗽了两声,“咳咳咳,二哥,规矩不可废,这位大哥也是依令行事,他要检查来检查便是了。想必,那么多大侠在场,我的清白也不会遭人诟病的。”说完又变了一种语调,“妹妹说的是,那么多人在,总不会为难我们两个小女子就是了,咳咳咳。”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众人见了,越发觉得可怜,看那官兵的眼光像有刀子一般,一刀一刀的朝他劈去。官兵原本收了银子,已经不想多加阻拦了,眼见周围附和的人越来越多,顺手推舟的就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走吧!” “谢谢官爷,谢谢各位,走吧!”南宫璿跳上车,向周围摆了摆手,让路遥驾着车出城门。莫黎坐回位置上,一脸紧张的金依娆这才放松下来,松了一口气。她还是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不会外面找的逃犯就是她吧?二师兄出去一趟,带了个麻烦回来?对于莫黎来说,她从来不对吃和玩之外的东西感兴趣,就算是师兄师弟们的事情,如果他们不想告诉自己,她也是没兴趣多问的。从小到大,好像就没有什么能够主动引起莫黎兴趣的东西。 马车一路向西,往濮阳而去。 南宫璿一直坐在车外,漫不经心的转悠着自己的玉笛,直到行至濮阳城外的一处山涧,南宫璿才让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二哥?” “朝朝,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进城吧。”南宫璿跳下车,让路遥去找收集点柴火,路遥没说什么,一言不发的往树林里去了。 “二哥!”莫黎跳下马车,走到南宫璿旁边,看着下车的金依娆。 第二十一章 谈话 “多谢南宫公子相救。”金依娆下车对南宫璿盈盈一拜,“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 “诶,”南宫璿止住了金依娆的话,面上看不出表情,“报恩就不用了,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武林的事情,南宫家责无旁贷。倘若你说的是真的,南宫家自会为你主持公道,刚才出城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官府正在通缉你,不管真相如何,南宫家不会不理不睬的,但也不会跟朝廷对着干,你可明白?” 金依娆咬了咬唇,满脸感激,“公子大义,小女子说的句句属实,还望公子秉公处理,还我一个公道。” 莫黎站在一旁,刚才,这个女子,差一点就要说出“以身相许”的话了,二师兄居然拒绝了。莫黎想不明白,也聪明的没有多问,只在一旁安静的听他们讲话。 “你说官府在追杀你?是为什么?你不是说灭金家的是齐家吗?跟官府有何关系?” 莫黎吃惊的捂住嘴巴,原来,这个人就是最近江湖上沸沸扬扬的金家灭门案当事人啊!怪不得从来不多管闲事的二师兄,这次居然管闲事。毕竟金家上下一百三十七口全部被烧死,事发之时,全城竟然无一人察觉,直到第二天才有人发现,什么手段,能让一城的人,都毫无知觉啊?再加上,南宫家本就是武林盟主,江湖大小事很多时候也是找南宫家调解的,二师兄这次回家,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山上了。 “南宫公子,除了齐家我想不出我们金家还得罪了什么人家。当时我侥幸逃生,就被当时的县令带回了府衙,可是他却告诉我是意外起火,救治不及,所以全家惨遭横祸。我不信,要求官府彻查,可是那县令,那县令······”金依娆说到这,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县令把你怎么了?”莫黎问道。 “他,他见我亲眷全无,可怜无依,就想收了我,让我给她做妾。”金依娆抹了抹眼泪,接着说:“我抵死不从,一时失手就杀了他,然后就说我谋害朝廷命官,恩将仇报,就要缉拿我。” 噗,莫黎翻了个白眼,感情灭门案之后还有逼良为娼的戏码,这故事,太像话本子上的了。眼前的女子,虽然一身黑衣,却也的确有几分姿色,莫黎勉强承认,跟自己差不多好看咯。不过,能杀了县令,还能一路逃到碧月城,这个女子,也不简单啊。 “那为何金家大火时,没有一人有知觉吗?为何只有你一个人侥幸活了下来?” “因为我当时被母亲责罚在后山佛堂思过,一夜未出,所以幸免于难。” “外面如此大的动静,你既然一无所知?”南宫璿皱了皱眉头,这最玄乎的就是全城人竟然一无所知这一点,也正是他一路走来最为不解的一点,“那天晚上,就没什么特别的吗?” “特别的?”金依娆想了一下,回答说,“我觉得睡得特别沉算不算?我一到佛堂,本来是有个婆子看着我的,但是后来不久,我就发现她打起了瞌睡,我也觉得特别困,就在佛堂的角落里睡着了,等到我第二天醒来,看见的就是金家的一片废墟了。” “那个婆子呢?” “死了,我出来的时候她还趴在地上,我推了一下,发现她已经被人杀了,是一刀致命。我这才发现不对劲,出去之后更是看见金家的一片废墟······”金依娆掩面哭了起来,“我只知道这些了,父亲和母亲,还有大哥、姨娘,都在大火里走了,他们说我是金家剩下来最后的人了。” “可你,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吗?”莫黎疑惑的看着金依娆,“我听说你有一个亲生哥哥在南州神府求学的啊,他没有出现吗?” “我二哥他,他,他在一个月前的一次外出中,遭人陷害,已经去了。当时我求那个县令给二哥送个信去,却收到了神府的信,才知道二哥他尸骨无存。” 莫黎吃了一惊,什么?这么巧,金家所有人都死了,就只剩她一个孤女,什么人的手段?竟然如此斩草除根? 第二十二章 初到南宫家 “既然你遇到了我,我们南宫家不会坐视不理的,金家祖上倒还与南宫家有几分交情,我先带你回南宫家,再与父亲商量一下你的事情,你看如何?”南宫璿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好像金依娆说的这些,他早就知道了一般。 “小女子谢过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金依娆行了个礼,“还望公子能明察秋毫,让我家人在地底瞑目。” “放心放心,我二哥可是南宫家二公子,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莫黎拍了拍金依娆的肩膀,“你就跟我们一起,不会再有人追杀你了。” “谢谢这位姑娘,不知姑娘是?” “我是他师妹,这次不是正逢武林大会嘛,我去凑凑热闹。”莫黎笑嘻嘻的说。 “南宫公子的师妹?南宫公子有师门吗?”金依娆疑惑的问了问。 “诶亚,瞧我乱说,”莫黎一顿,差点把自己身份说出来了,“其实我是跟在二哥后面,缠着他带我去的,我跟二哥是远方表亲,嘿嘿嘿。南宫大侠一身武功已经出类拔萃了,二哥哪里还需要师门啊?你说是吧,二哥?”莫黎讨好的看着南宫璿,南宫璿却没有一如既往的附和她的话,“璿的确有师门,只是出门在外,不方便告知,还望小姐见谅,师妹顽劣,让金小姐见笑了,朝朝,过来,谁让你乱说的。我哪来的表妹?” 莫黎不情愿的撇了撇嘴,这时路遥回来了,手上提着一只兔子,背上背着一捆柴,“你们聊完了吗?可以吃饭了吗?” “哇!兔子,小鹿你在哪弄的,好大一只啊!”莫黎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刚才拾柴火的时候发现的,就打了一只,加个味,黎姑娘、王大侠,我们可以做饭吃了吗?” “可以可以,我也饿了。”莫黎连忙跑过去帮忙,南宫璿没说话,跟着莫黎往河边走去,金依娆也一声不吭的跟了过去。 吃过午饭,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终于在日暮时分赶到了南宫家。 只见恢弘的大门上高悬“南宫府”四个字,红漆的门上没有加别的装饰,却偏偏带着一股威严之气,两个武夫分立左右,大门敞开着,可以望见院子里丫鬟下人正井然有序的整理着花圃,将近武林大会,南宫家也需要一番修整。南宫璿一行人站在门口,俊男美女,一下子就吸引了街上众人的目光,在周围人开口之前,南宫璿抬腿向里面走去,门口的武夫不认得南宫璿,出手拦住他,“请问阁下,有拜帖吗?” 南宫璿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武夫看,武夫看了一眼,玉佩中央,隐隐有一个“璿”字浮现,“原来是二少爷,小的失敬。”武夫恭敬的弯下腰,请南宫璿一行人进去,并大声喊道,“二公子回来啦!”一时间,院子里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工作,望着他们很久没见到的二少爷,不禁欢呼雀跃,“二少爷回来了!快去通知老爷和夫人!”管家指了一个小厮去传递消息,自己迎了上去,“二少爷您快进来,夫人跟老爷,可是念你很久了。” “陈叔,我娘怎么念我的啊?说来我听听。”南宫璿一边往里走,一边跟管家攀谈起来,“这几个是我的朋友,你安排一下,就在我院子里就行,姑娘就安排朝朝的院子里就是。”“朝朝小姐也来了?”管家四处打量,终于发现站在后面笑盈盈的莫黎,“陈叔,我又来蹭饭啦!” “朝朝小姐,老奴求之不得呢!一年不见,朝朝小姐越发漂亮啦,老奴都要认不出来啦。” “哪有?陈叔你就别夸我了,我会害羞的。”莫黎也走上前去,亲热的靠在管家身边,“陈叔,这次我不是来蹭饭的,我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朝朝小姐有志气,好好好,朝朝小姐不是来蹭饭的,那老奴非要请朝朝小姐吃好吃的,朝朝小姐要吗?” “当然要!”莫黎斩钉截铁的说,“二哥家的糕点那么好吃,怎么会不要?不然多浪费啊~”就在三人谈话中,南宫璿的竹里阁已经到了,南宫璿一拱手,“陈叔,劳烦你带朝朝跟这个姑娘先去休息,我洗漱一下先去见我的父亲。有些事情还要跟父亲和大哥商量。” “老爷跟大少爷在书房呢,那二少爷我先带她们去海棠阁了。” “那我呢?”路遥有些焦急的看着众人,最开始他一直沉默,就是因为太激动了,自己居然就这样进来了,原来自己第一次偷钱,就偷了个大的啊。 “你跟我进去,就住我旁边的厢房吧,待会自己先休息,晚饭时会有人叫你。”南宫璿指了指面前竹林掩映的房子,路遥只好点头认了。 众人分开,各自休息。 第二十三章 书房密谈 “父亲,您在书房吗?”南宫璿在书房外敲了敲门,“进来。” 南宫无极正坐在书桌前,而南宫瑜环抱着自己的春雪剑,正立在一旁,像是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南宫无极的脸上还有着未曾消退的怒气。 “父亲这是怎么了?” “璿儿回来了,你问你大哥一天做了些什么?真是气死我了。”南宫无极喝了一口茶,重重的放到桌上,哼了一声,“别以为人家夸你两句你就真的不得了了,要不是南宫家这个名头,你什么都不是。” 南宫瑜冷漠的看着越发生气的南宫无极,一言不发,反而回头看了看进来的南宫璿,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二弟,你回来了。” “大哥,你别理爹,他就这脾气,别往心里去。”南宫璿笑着跟南宫瑜站在了一起,立场不言而喻。 “好啊,你们这两个小子,真是要合起伙来气死我?” “爹,哪有?我才刚回来呢,就看见你训大哥,虽然您给了我们南宫的姓氏,可是大哥的春雪剑的名声,可是他自己闯出来的,您忘啦?您的老对头普陀大师还夸过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好好的,骂他干什么!” “你个兔崽子,一回来就气我,你给我滚出去!我才是你爹!” “他还是我哥呢!”南宫璿悄悄说了一句,可是哪里瞒得过身怀武功的两个人,几乎是明说了,南宫无极抓起砚台就朝南宫璿砸了过去。南宫璿赶紧接住,“爹,你不能再砸砚台了,娘会说你的。” “你你你!!”南宫无极气得想给这个二公子一巴掌呼过去,想着这个兔崽子待会还要去见他娘,要是看见自己打了她的宝贝儿子,今晚估计没床睡,又忍住了。 “好啦好啦,爹你别气了,我有正事跟你们说。”南宫璿把砚台放在书桌上,回头将房门关上,吩咐了人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爹,大哥,你们知道金家灭门案吗?” 南宫无极撇了一眼南宫璿,这傻儿子,自己好歹是个武林盟主,这么大的事情能不知道?南宫瑜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官府不是说是意外失火,没来得及抢救吗?” “大哥,你······”南宫璿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大哥,也是剑痴,跟大师兄一样,其他事情,想得特别简单。“意外失火只是官府的说法,想必爹有派人去查过吧?” “是查过了,但是没有什么大的发现,难道你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什么?”南宫无极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正色,“你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我在碧月城救了一个人。” “谁?” “金家三小姐金依娆。” “金小姐?” “对,她说她是金家三小姐,也是金家灭门案里唯一存活的人。她告诉我,她怀疑金家灭门案不是意外,是有人设计,她怀疑是齐家,而且我还从她那里知道,在金家灭门案发生之前,金家二公子也意外身亡了。” “如果是有人设计的话,怎么金家一家都死了,就独独留了她?”南宫瑜开口问道。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我听她说,她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金家被灭门的,而那天晚上,火势那么大,全城的人就像死了一样,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金家大火。她自己也说,那天晚上睡得特别熟。” “有没有可能,就是她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南宫无尽盯着南宫璿,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真假。 “我觉得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我更觉得背后还有人,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二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南宫璿无力叹了一口气,好吧,忘了大哥不太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了。 “你的意思是说,金小姐能活下来,是纵火之人故意的?”南宫无极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轻轻摩挲,当他不握武器了之后,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就变成了摩挲茶杯。 “我不确定,在出碧月城的时候,我们还受到了排查,而官府的人,在抓她。而她说自己因为不愿受白鹤城县令凌辱,失手杀了人,一路逃往濮阳,要来找我们南宫家主持公道。” “倒是聪明,官府不给主持的,来找我们南宫家。” “金家,毕竟也算武林世家,既然是武林的,南宫家就责无旁贷。”南宫瑜开口,“这件事情,我们得管!” “该不该管我不知道吗?”南宫无极看了看义愤填膺的大儿子一眼,这儿子,性子挺好,只是就冲这股劲,可做不了武林盟主。 “爹,你看?” “现在金小姐在哪?” “在朝朝院子里,我让她跟朝朝一起,顺便让朝朝看着她。” “朝朝也来了?这感情好,前天我猎的野味还没吃完,让厨房今晚好好做一桌,我要跟朝朝再战三百回合。”南宫璿无奈,自己爹啥都好,就是酒量不太好,而莫黎,哪是酒量好,那是每次都吃了解酒药,才能跟他拼个你死我活。自从几年前逗朝朝拼酒过后,自己爹就爱上了这个活动,每次来必喝。朝朝呢,修人间道,吃喝赌,都玩,甚至玩得还不赖,用她的话来讲,就是人生百味嘛,哪一种都要尝试。那丫头平时装得乖巧,其实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不过大家愿意宠着,就宠着吧。南宫璿认命的叹了口气,“好的,爹,我会让厨房做的。” 南宫瑜看着南宫璿,一脸的渴望,“大哥要喝竹叶青,我待会就去给你拿。”南宫璿不禁怀疑自己是来讨论今晚吃什么的,而不是讨论金家灭门案。抚了抚额,看着不在线的爹跟大哥,聪明的人总是要这么劳累的嘛? “璿儿,这件事就教给你们了,你爹我还有事,先走了。”南宫无极放下茶杯,听到朝朝来了的时候就已经坐不住了,现在看见面前的两个儿子就烦。说完便溜了出去,南宫璿阻拦不及,一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南宫璿看了一眼南宫瑜,只好认命! “我先去看看娘,大哥晚上去我院里吧,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好!”说完,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 第二十四章 共进晚餐 南宫府,入夜时分。 莫黎带着金依娆来到饭厅时,南宫一家已经坐在桌边等候了,见莫黎进来,南宫家主母,即南宫璿的母亲,林瑶便已经起身,“朝朝来啦!”忙去拉莫黎的手。莫黎换回了姑娘的服装,又穿了一身翠绿色,很是灵动可爱。忙笑着回应道:“一年多不见伯母,伯母依然这般好看,可想死朝朝了。”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来,坐下。”林瑶拉着莫黎的手,让她坐在旁边,也没忘记身后的金依娆,“樱草,照顾好这位小姐。”旁边一位丫鬟应了声,引着金依娆在莫黎旁边坐下,另外一边是路遥,见金依娆坐下还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金依娆面上不显,心里却嫉妒得发狂,这个女孩是什么什么?竟得南宫夫人如此看重? “夫人,人都到齐了,还不开饭?”南宫无极看不惯林瑶拉着莫黎亲切的劲,撇了撇嘴,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就知道拉着朝朝,朝朝都饿了。” “要你多嘴,我不知道吗?”林瑶看了一眼自己丈夫,她哪里不知道,他这是赤裸裸的嫉妒,不就拉着朝朝多说了两句吗?至于这么吃醋?“朝朝赶了那么久的路,肯定辛苦了,待会多吃点!翠和,上菜。” 莫黎看着鱼贯而入端着菜的侍女,眼睛不住的往上瞄,可是林瑶拉着她的手,颇有一番想要畅谈的架势,莫黎无助的看向了南宫璿,南宫璿装作不知,把头撇开去,莫黎只好看向南宫无极,南宫无极接收到莫黎的眼神,心下了然,伸手去拉林瑶,“夫人啊,你让朝朝好好吃顿饭,有什么话不能饭吃完了再说?” 林瑶看了自己丈夫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就想朝朝陪你喝酒,待会朝朝喝醉了,还怎么跟我聊天?” “你胡说,我哪有,我明明是想让朝朝好好吃饭。” “好啦,伯父伯母不要吵啦。”莫黎眼见着俩夫妻又有朝吵架发展的趋势,连忙一人夹了一个鸡腿到两人碗里,“给朝朝一个面子,伯父,今晚朝朝不想喝酒,改天再陪您畅饮,伯母,今晚朝朝先好好休息,明天亲自上门跟伯母好好说会话,我们呢,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吃饭!” 南宫无极跟林瑶这才消停下来,南宫无极突然想起一事,指着桌上的肉菜道:“朝朝你可要多吃点,这是我前天打的野味,知道你要来,可给你留着呐。” “谢谢伯父,我会的,您也吃。” “还有这个这个,”林瑶指着桌上的鱼,“你不是喜欢吃伯母做的鱼吗?这是我让人买的野鱼,养了两条,专门等你来了做给你吃,快尝尝。”说着给莫黎夹了一块在碗里,“谢谢伯母,很好吃。”莫黎尝了一口,“你们也吃。” 似乎是被莫黎三人之间的“其乐融融”酸到了,其他人怎么吃都觉得晚饭食之无味,只有路遥那个二傻子一无所知的大口吃肉,大口刨饭,还不时感叹,真好吃真好吃,不禁让人怀疑,真的有那么好吃吗?金依娆试了一下眼前的菜,的确是野味,也很好吃,可是也没有路遥表现得那么夸张吧。 南宫无极注意到这个与众不同的人,看向南宫璿,“这个小哥看来很喜欢今晚的饭菜啊,璿儿,你不介绍一下是谁吗?”南宫璿正准备开口,路遥就已经回答道:“南宫大侠,我叫路遥,您家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说完又扒了两口饭。莫黎看见路遥的速度,不由咋舌,默默的加快了夹菜的速度。 “你师从何人?” “晚辈师从路逍然。” “路逍然?你说的是轻功天下第一的水上漂路逍然?” “南宫大侠认识师父?”饿死鬼路遥终于停下了扒饭的手,吞下最后一口饭,看向南宫无极,眼里竟然生出了期盼的神色。 “谈不上认识,有过一面之缘。你师父怎么没跟你你一起?”南宫无极停下筷子,让人给路遥倒了一杯酒,路遥接过,一口喝下,爽的“啊”的一声,“我师父一年多前去了南州,说是几个月就回来,可是我等了很久他都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差点饿死,只好出来混江湖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了,连个信也没有。”路遥原本期盼的脸上显出灰败,“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路前辈一直以来行侠仗义,在江湖颇有威望,相信不会有人暗害于他的。”南宫璿适时开口,“你不是说想拜会我爹吗?现在我爹就在这里。” “瞧我,对不住啊,我见到这么多好吃的,一时没忍住,”路遥招呼丫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南宫大侠,我其实是来找你的,我听师父讲您是江湖最有义气武功又顶厉害的人,今日得见,先干为敬!”说完,又是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南宫无极看了看南宫璿,收到他肯定的眼神,才打除了那一点点疑惑,“路前辈谬赞了,路前辈闯荡江湖时,我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呢。” “嗨呀,南宫大侠您别谦虚,你看我,不也是个毛头小子嘛。”路遥接连喝了三杯酒,酒色上了脸,两边脸颊红彤彤的,舌头都开始打结,“我今晚能见到您,还要谢谢南宫公子,要不是他高抬贵手,我怕是还在吃牢饭呢?哪能跟您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这?又是怎么回事?”南宫无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南宫璿,莫黎差不多把桌子上的菜都尝了一遍,肚子已经八分饱了,也就停下了筷子,“是这样的,他为了要参加武林大会,四处筹钱,恰好碰到了我们,师兄听说他对伯父你怀有无比崇高的敬仰之情,就说能带他见您,就把他哄来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一年多不见,竟然学会调侃你伯父了。”南宫无极听见这一番话,越看路遥越顺眼,想不到自己能在年轻人心中有这么高的崇拜啊,看来自己还是宝刀未来嘛。南宫无极心里美滋滋的想着,面上就对路遥更好了一些,止不住的给他夹菜,路遥头已经有些晕了,一个劲的说谢谢您,也没能阻止南宫无极的热情洋溢,还是林瑶看不过去,拉住了还要继续给路遥夹菜的手,“好了老爷,别给这孩子夹菜了,晚上吃多了积食,不好消化,明天我再吩咐厨房做就是,一时之间吃不够的。”南宫无极这才停下了夹菜的手,路遥的碗堆得像一座小山,旁边的金依娆就显得特别没有存在感。她狠狠的捏紧了筷子,倏然又放开了去,要了一杯酒,站起身道:“二公子,我敬你一杯,感谢你碧月城救我一命。”说罢,也不待南宫璿回话,一口饮尽。 南宫璿只好站起来,也干了一杯,“拔刀相助乃是武林义气,换做谁都会帮小姐一把的,小姐不必在意。”林瑶终于注意到了金依娆,她换下了黑色衣服,穿着一件清透的紫纱衣,化了淡妆,原本就是个美人,在灯火辉映下,越发美丽动人。南宫无极眯了眯眼,这就是那个金家孤女金依娆? “你是?”林瑶迟疑的开口,“你说璿儿救了你?” “回南宫夫人的话,我是金家遗孤金依娆,在碧月城,是二公子出手相助,小女子才得以逃脱官府恶爪。” “官府恶爪?”林瑶疑惑的问,“官府为何要追杀你?” 金依娆正准备开口,南宫璿抢先一步给林瑶夹了一道菜,“娘,吃饭呢,问这些做什么,这些事有我跟大哥,还有爹呢,您别操心。” “要你打岔,我跟金小姐说话,你岔开干什么?”林瑶嘴上责怪,手上却夹起南宫璿的菜,细细吃了起来,金依娆也识趣,画风一转,“二公子说的是,万事都有二公子们在呢,南宫夫人只管每天无忧无虑的,漂漂亮亮的就是了。是我多嘴了,我不该拿这些事在饭桌上说,小女子自罚一杯。”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南宫无极难得的看了金依娆一眼,这酒可是濮阳有名的醉南春,酒劲特足,路遥一个男子,三杯下肚尚且上了头,金依娆能两杯下肚面不改色,倒是让南宫无极这个钟爱喝酒的人多看了一眼,就连南宫瑜,也难得的抬起头望向这个酒量过人的女子。 “金姐姐误会了,二师兄是希望金姐姐放宽心,既然你的事让我们遇见了,我们断断没有不管的道理,现在最要紧的是追查出真相,我们出城时还遇见了排查,金姐姐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莫黎又转向旁边,“伯母,二师兄不让您问,也是为您好,我听说你前段时间染了风寒,这次我给您带了我在山上找到的百年老参,您好好补补身体,才让我们放心啊。” “还是朝朝乖,知道心疼我。”林瑶放下筷子,拉着莫黎的手,亲热得不得了。 “妹妹说的是,正是这个道理,是我着急了。多谢夫人和南宫盟主的款待,小女不胜感激。”金依娆俯身行了一礼,勉强拉回一点人们的视线,“你放心,金家的事情,我南宫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这些日子,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待武林大会召开,我定给你金家一个真相。”南宫无极放下筷子,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你们慢慢吃,朝朝,替伯父好好招待金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摆了摆手,让欲起身相送的众人坐下,路遥还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仿若无人,也不知道周遭发生了什么。 金依娆只觉得心里嫉妒得快要发狂,这个叫“朝朝”的女孩,到底是谁?什么叫“替伯父好好招待金小姐”?她不是二公子的小师妹吗?怎么感觉像是南宫家的主人一般? 林瑶拉着莫黎的手,恋恋不舍,“朝朝,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伯母陪你出去逛街,最近濮阳城新开了一家店铺,卖的首饰衣服可好看了。” “好的,伯母。朝朝最喜欢你了。”莫黎微微一笑,“伯母,我送您回房歇息吧,顺便跟您散散步,消消食。” “好呀,还是朝朝最贴心,我要是有个你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莫黎扶起林瑶,向众人行了一礼,与林瑶一起,离开了饭厅,南宫璿见众人散得差不多了,一边吩咐人将路遥领回自己院子,一边吩咐人照顾金依娆,一场晚宴,至此散场。 第二十五章 朝朝的来历 金依娆在丫鬟的引路下出了饭厅,与南宫璿南宫瑜两兄弟告别,沿着房檐慢慢往海棠阁走去,外面已是黑夜,廊下的灯一盏又一盏的亮起,楼阁层层,连绵不绝,今天进府时没来得及好好观赏南宫府,倒是现在,能慢慢看看这武林盟主所居,是如何的大气磅礴。 三处回廊,两处假山,还有一个比金家还要大的池塘,正是莲花开放的季节,走过还能闻到阵阵清香。天上月明星稀,走到一处,地上竟然有萤火幽幽,金依娆不由得惊讶得出声,前面带路的翠玉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金小姐别怕,这是萤火虫,不伤人的。想不到,朝朝小姐一来,就连它们都知道。”说完,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 金依娆原本看见南宫家的雕梁画栋,很是惊叹,一路而来的美景也让她心情愉悦,刚才饭桌上的憋屈也稍微放置,可是听见翠玉的话,一下子又浮上心头。但是常年的争宠让她知道,一时的愤怒并不能解决什么,于是她装作疑惑的问,“这位姐姐,我一直听夫人和南宫盟主他们都喊二公子的师妹叫‘朝朝’,很熟悉的样子,是为什么?” “噗嗤,”翠玉笑了一声,让金依娆跟着她,当心脚下,这才说道:“你说朝朝小姐啊,朝朝小姐经常来南宫家,只要二公子回来,朝朝小姐就会跟着来的。差不多有五六年了吧。别说是盟主跟夫人,朝朝小姐对我们也很好呢。我们都很喜欢朝朝小姐的。” “那她,据说是二公子的师妹?”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金小姐这边请。” “那是什么地方?”金依娆路过一处,灰瓦白墙,绿萝垂了满地,门口两处青竹看起来生机盎然的样子,一截桃枝斜出墙来,在灯光下,隐约可见青绿色的小果挂在上面。倒是淡雅和闲乐不一而足了。 翠玉看了一眼,答道:“这是大公子尘松阁,金小姐平时千万不要随意靠近,大公子在阁里留了一道剑意,就连二公子,也不敢擅入的。” “尘松阁?那怎么会有桃树?” “您说那颗桃树啊?那是朝朝小姐几年前来玩的时候种的,大公子院子里全是雪松,朝朝小姐说太单调了,缠着大公子,非要给他种一株桃花,说是要给大公子招桃花。”翠玉掩面笑了起来,仿佛在回忆那个美好的过往。 “原来是这样。”金依娆心底越发嫉妒了,她原本以为对朝朝青眼有加的只有南宫璿和南宫夫妇,没想到就连南宫大公子也对她另眼相待。看来自己要在南宫家立足,还得好好的哄好她。金家覆灭之后,她也要为自己谋求其他出路了。 “金小姐,海棠阁到了。”翠玉轻声提醒,拉回走神的金依娆,“这海棠阁,也是专门给朝朝姑娘的?” “是的,夫人一直把朝朝小姐当成自己女儿看待,自从朝朝小姐第一次来了之后,夫人就吩咐人准备了这个院子,还命名海棠阁,里面种满了海棠花,是朝朝小姐最喜欢的花。”翠玉答道,“不止如此,上次有个武林世家的夫人来南宫家做客,想住海棠阁,夫人都没舍得让。” “原来朝朝姑娘,这么受夫人喜欢啊。” “可不是嘛,朝朝小姐,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了,还时常记挂着夫人和盟主,所以夫人跟盟主才对朝朝小姐那么好。” “姐姐说得是,我也要感谢朝朝姑娘一路来的照顾呢。”金依娆不得不撑起假笑附和道。 “偷偷告诉您,金小姐,朝朝小姐迟早是南宫家的人,我们夫人最喜欢朝朝小姐了,说不得要给二公子求娶呢。” “是吗?”金依娆几乎捏碎手中的帕子。 “对啊,朝朝姑娘跟二公子是青梅竹马,又颇受夫人跟盟主喜欢,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姻缘呢?”翠玉满脸高兴的说着,丝毫没发觉金依娆变了脸色。翠玉唤来阁中丫鬟,交代了她们伺候金依娆安寝,又转身对金依娆说道:““瞧我,拉着你说个不停,金小姐好好休息,奴婢先告退了。” “谢谢姐姐送我回来,今日实在是太累了,多谢夫人跟盟主收留了。麻烦您跟夫人替我道一声谢,我实在累了,不然定要跟姐姐彻夜闲谈。” “不用不用,是奴婢的职责所在,金小姐的话我会给夫人带到的,只要金小姐愿意听,奴婢定知无不言。”说罢,翠玉褔了福身,转身离去。 金依娆站在厢房门口,看着远去的翠玉,神色莫名。望向不远的厢房,还是漆黑一片,莫黎还在陪林瑶逛花园,对金依娆打听她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夜,越发深沉了。 第二十六章 琉璃坊初见(1) 第二天一早,莫黎醒来吃过早饭,便同林瑶亲亲热热的出门去了,金依娆推脱身体不适,想要多休息一下,便留在了海棠阁中。 濮阳城中。 林瑶拉着莫黎的手,亲热的说着话,“朝朝啊,去年你来的时候,还是春天,就只给你买了些春衫,现在你夏天来了,正好拉你去做两身夏装,整天穿这么素净,一点都不像个活泼女孩子了。”莫黎今天穿的是一件青色的长衫,外边搭了两根白色的带子,看起来很是灵逸飘动,不过在越来越热闹的濮阳城中,的确是显得略有点清汤寡水了。可是,不这样的话,怎么装大白兔呢?莫黎偷偷的想,不过嘴上却说:“伯母对我最好啦,都听您的。” “好孩子,城东那边新开了一家店,我带你去瞧瞧,有没有中意的。若是你留的日子长一点,就给你订做了。你们这次回来玩多久?”林瑶一身紫色华服,大气却不显奢华,哪怕是走在人群中,也自然而然隔出了一片地,旁人不敢随意靠近。身后的武夫不紧不慢的跟着,既不会打扰两人的兴致,发生了什么也能马上应对,不过这濮阳城,哪有不认识盟主夫人的? “我也不知道,看二师兄什么时候能回去就回去,师父这次没有规定时间。” “那可太好了,就留在伯母这多玩几日,我让琉璃坊给你做几身衣裳,回去了也能穿。” “谢谢伯母。”莫黎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周围,她怎么感觉有人在观察他们?是自己感觉错了吗? “诶,你看,琉璃坊到了。”正说着,莫黎跟林瑶已经走到了琉璃坊门前。人来人往的东街上,一家有着红色外墙的店铺最是喧哗不过,或二八少女,或雍容妇人,皆踏入这一方天地,高高兴兴进去,欢欢喜喜出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莫黎听到路过自己身边的正是一对母女,女儿正缠着母亲的手,“娘,今天那件碧水流萤裙可真好看啊,可惜我穿不了。” “平时叫你少吃点不信,现在你知道了吧,有好看的裙子都穿不上。”母亲一边数落,一边用手指戳少女的头,少女不满的嘟嘟嘴:“哪有?我已经很瘦了的好不好?”“你还敢顶嘴,明天起把你的甜点给停了······”母女两个还在斗嘴,女孩似乎还在请求不要没收她的点心,母亲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个女儿,都快要愁死了,怎么这么贪吃啊。 莫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件碧水流萤裙有这么好看吗? “我们也进去看看那个碧水流萤裙,说不定朝朝你能穿呢。”林瑶跃跃欲试,就拉着莫黎踏进了琉璃坊。 入目可见,琉璃坊分为三个大区,左边是胭脂,右边是首饰,中间则是一溜排开的女子衣服,各种颜色,各种款式,不一而足,同一种颜色又分深浅,比如红色,莫黎一眼扫过去,就有紫红、深红、褐红、血红、玫红、正红、浅红、粉红、淡红九种,其他更不用说了。就算是莫黎,也不曾见过如此丰富的色调和样式,一时之间还有些望不过来。林瑶看着莫黎呆呆傻傻的样子,笑道:“这只是这些成衣,琉璃阁真正厉害的是,它可以根据每个人的特点专门设计衣服,款式更加多样,还可以随心所欲,我们想要怎么样的就能有什么样的,怎么样,伯母没有亏待你把。” “伯母,这也太多了吧。”莫黎低声说,“我看,就算是北仪城,也没有这么大的店铺呢。” 林瑶轻轻一笑,“这算什么?你看那边。” 莫黎往左边看去,几排红木架子上,从小到大,依次摆放着许多雕工精美的盒子,店里的丫头穿着统一的服装,正面含微笑的向客人介绍各种胭脂,“小姐您看这款梨花醉,是取了三月里的梨花制成的,用了呀,您的脸就像那梨花一样雪白,最要紧的是,这种梨花醉随着时间,会浮现淡淡的粉红色,就像盛开的梨花的花蕊一样,温婉又大方。今年春天就这么几盒,您再不下手,可就没有啦。”莫黎听了,竟然也有买来试一试的想法。正当她准备过去看看时,正中间突然有一个人推出一件衣服,在正中央喊了起来,“夫人小姐们,请往这边看咯。琉璃坊半月一次的相衣会马上开始咯。”那人穿的衣服要比平常伙计颜色更深,面料也有所不同,应该是店里的掌柜。林瑶拉住莫黎,轻声解释道:“这是琉璃坊的安掌柜,这个相衣会是琉璃坊每月两次的衣服赠送大会,琉璃坊会裁定两件款式唯一的衣服在这一天赠送给能穿出衣服神韵的人,在场的人不论年龄大小都可以试一试,但是如果弄坏了衣服,需要赔偿一千两银子,最后大家投票选出衣服的归属。” “一千两银子?”莫黎顿时觉得自己好穷,连一件衣服都要买不起了。“衣服本身用料本来就极好,据说这衣服是设计大师千山雪设计的,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重样的。一千两银子,更多的是防止有人穿不进衣服故意穿把衣服弄坏了。”林瑶安抚性的拍了拍莫黎的手,“朝朝你尽管去试,有啥事伯母给你担着。”莫黎看了看那一件摆在正中央的碧水流萤裙,外层用细纱包裹,两袖垂下两缕丝带,裙口处不是简单的圆口,而是花瓣状的拼接,往上,碧玉色的细绳在腰上缠绕,胸口处金黄色的星光点缀,就像一条银河在环绕。背部是长长的两片披风,轻盈却不累赘,靠近一点,竟然还能闻到缕缕青草香。莫黎惊疑,却听安掌柜说道:“诸位夫人小姐请看,此次相衣会要赠送的便是这一款碧水流萤裙,面料乃是上好的天蚕丝,前有流萤相伴,后有清风相随,宛若仙子勿入凡尘,整个天下,就只有这一件!靠近一点,诸位是否还能闻到一股青草香?”大家点头附和,“这是因为这件衣服放在我们的‘青青子衿’款香水中九九八十一日,青草香浸入每一根天蚕丝,只要您不把它长期的浸泡在水中,这香味将会一直保留在上面,永不消退!”有好奇的少女提出质疑,“那多久叫做长期?” 安掌柜看向出生的小姐,笑着说:“这位小姐问得好,我想各位夫人小姐必定不用自己洗衣服,可能对洗衣服不太了解,你可以理解为,只要是正常的洗衣服耗时,衣服上的香味就不会掉!” “那要是不正常的洗呢?” “要是您把这衣服泡在清水里八十一天,那再好的天蚕丝也留不住上面的味道,还望小姐不要为难我们琉璃坊。就算是千山雪大师亲自来了,也无能为力啊。”周遭的人发出哄笑,有人喊着,“小姑娘,你就别为难人安掌柜了,快开始吧,我们都快等不及了。”林瑶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了藏在角落里的周小小,弱弱小小的,看起来也太容易被欺负了,招了一下手,让她过来,“小小,你怎么在这里,身边的人呢?过来跟朝朝一起吧。”周小小连忙提着裙子跑了过来,是个圆脸小姑娘,看起来跟莫黎差不多大,梳着双头髻,绑着碧玉发带,倒是跟莫黎像是两姐妹似的,好不相像。 “朝朝,这是江南盐帮帮主的千金,周小小。小小,这是你璿哥哥的师妹,青梧。这次回来一起参加武林大会的。”莫黎笑着打了一个招呼,盐帮帮主,倒是略有耳闻,江南那地方,一直挺乱,官府一直想管,可是一直管不下来,各个帮派实力强大,盘踞一方,轻易动弹不得。能在江南闯出一个名头来,这个盐帮帮主不可小觑。可自己眼前这个姑娘,却是一脸的天真浪漫,不谙世事。莫黎其实也是个懵懂小姑娘的样子,但没人知道她内里早就已经转了很多道弯了。 安掌柜的声音适时想起,“今天还是老规矩,哪位夫人小姐想先来试一试啊?” 周小小问,:“夫人,您知道怎么试吗?” 林瑶指着琉璃坊后台,“就是换上这件衣服,你有一盏茶的时间化妆,然后出来让大家给你投票,再接下一个,谁最后得到的票最多,就能得到这件衣服。” “那我去试试。”周小小跃跃欲试,莫黎赶紧拉住她,“伯母还没说完呢!妹妹等一下。” 林瑶接着说,“小小,你别忙,我还没给你说呢,你试的时候小心一点,弄坏了可是要赔银子的。” “谢谢夫人提醒,我会的。”莫黎看着周小小离开的身影,虽然这姑娘看起来弱弱小小的,倒是很有主见呢。“要不,朝朝待会也去试一试?” 莫黎看着那件碧水流萤裙,心底倒是有些意动,但是想到刚才,周小小已经去试了,自己再去,不管最后谁得到了那件裙子,面子上都不太好看。摇了摇头,拒绝了林瑶。 第二十七章 琉璃坊初见(2) 等周小小出来时,果然,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很配这件衣服,刚好能撑起这件衣服却又不会太娇弱,轻盈若仙子下凡,活动起来,衣裙底的流苏恍若流萤飞舞,美不胜收,在场的人纷纷发出惊叹,莫黎也不得不夸赞一句,的确相配。安掌柜看见走出来的周小小,更是万分热情,“这位姑娘,想不到你能把这件衣服穿出八分神韵来,真是太有缘分了。”周小小听见周遭的夸赞声,还很高兴,但是听见安掌柜的话,不由得问道:“八分?那我还差两分在哪里?” “这······我也说不出来。” “我看掌柜你是不想让我把它拿走,或是刚才我刁难了你,你故意这样说的。”周小小说着便要生气,安掌柜连连作揖,“是我不会说话,绝对没有针对小姐的意思啊,实在是,实在是······” “他说得没错,”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在楼梯上传来,一个穿着金黑色衣服的男人戴着半边面具,一下子将众人视线转移了过去,莫黎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金色面具戴在那人脸上,只露出半张脸,却是白皙如雪,尖瘦的下巴不显得尖锐,恰到好处的弧度,最吸引人的是那绯红薄唇,明明说着冷酷无情的话,偏偏让在场的姑娘们羞红了脸,“姑娘的确只穿出了这件碧水流萤裙的八分神韵,还有两分,我知道是什么,但请姑娘恕罪,我不能告诉你。”男子端着一杯茶,微抿了一口,“安掌柜,相衣会继续吧。”周小小跺了跺脚,不甘心的闭了嘴不再问,这么一个男人,自己要是问为什么,会不会太唐突?没等周小小纠结完,投票已经结束了,在场差不多一百人,尽管安掌柜说只穿出来八分神韵,但还是有七十多人给她投了票。 后来再有几个姑娘去试,或许是因为周小小的开头太惊艳,都没人能获得更高的票数,眼看着安掌柜要宣布碧水流萤裙归于周小小的时候,楼上的男子再一次出声了,“安掌柜,还有一位姑娘没试呢?” 安掌柜顺着男子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低头跟林瑶说话的莫黎,莫黎正在跟林瑶说待会去珍馐楼吃烧鸡,突然感受到众多视线望了过来,就连旁边一直关注着相衣会的周小小都看了过来,让莫黎想忽视都难。“怎么了?”莫黎抬头望去,安掌柜来到莫黎面前,商量着说道:“我家主子想让姑娘试一试碧水流萤裙,不知姑娘可否?” “你家主子?让我试衣服?”莫黎满脸疑惑,虽然刚才自己是看那个男人痴迷了一点,但在场的那么多人,他应该没有看到自己的目光吧,怎么会让自己试衣服。 “是这样的,主人觉得碧水流萤裙很适合姑娘,想请姑娘试一试。” 周小小打量了一下莫黎,发现莫黎的身形跟自己不相上下,说道:“青梧姐姐不如试试吧,我也想看看说我只穿出八分神韵的人,眼光如何。”莫黎尬在了原地,这姑娘,是没生气的吧? “可我,不太喜欢这件衣服。”莫黎犹豫的说,“倒不是掌柜你们的衣服不好看,是我自己,不合眼缘,所以不太想试。” 安掌柜犹豫的看向了男子,男子笑着转了转杯子,“既然如此,安掌柜,就把飞火流云裙拿来给这位姑娘一试吧,正好跟碧水流萤裙是一对,也全了姑娘的情义。” 周小小听此怎么还不懂,面色古怪的看了莫黎一眼,在自己生命里,好像从未有过姐妹呢。盐帮帮主只有她一个女儿,虽然千娇百宠的长大,可是在姊妹情义上却是从来没有教过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莫黎见对方说到如此地步,只好说道:“如此,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伯母,朝朝去去就来。”说罢往后台走去。 而楼上的男子笑得越发灿烂。 等莫黎出来时,整个琉璃坊顿时鸦雀无声,莫黎偏瘦,但是这件飞火流云裙却让她显得更加圆润温和,端庄大方,隐隐看去似有威严外露,鲜红的颜色没有遮过莫黎的颜色,反而越发衬托出她超然的风姿,仿佛一不小心,她便会随流云一道飞走,而红色的流苏又恰如其分的给这个凉薄、视万事万物为无物的仙子添加了几分人世间的热烈,清冷却不孤独,热情却恰到好处,就连林瑶,也不由得惊讶出声:“朝朝,这件衣服真配你。”刚才那件衣服,也只是说周小小穿出了八分神韵,可是这一件,就连安掌柜都眼前一亮,拍手称道:“果然,主子的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周小小也回过神来,看着莫黎眼睛发亮,“姐姐穿这件衣服,果真好漂亮,我现在相信安掌柜说的,我只能穿出八分神韵了,差的一两分,我想我知道是什么了。”莫黎笑笑,心里也很高兴,倒是难得遇见这样合自己心意的衣服,就是不知道这件衣服卖吗?自己钱够不够。 “请问安掌柜,这件衣服作价几何?”林瑶忙拉着安掌柜询问,安掌柜迟疑的看向楼上的男子,“这······” “这件衣服能遇见穿出它神韵的人,是它的福气,就一并送给姑娘吧。”男子微微一笑,走下楼来,“我琉璃坊相衣会规矩,衣服只赠有缘人!” 莫黎含笑点头,不置一词,那一瞬间,她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跟自己连在了一起,模模糊糊说不清楚。 随后,林瑶又拉着莫黎订做了两身衣服,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周小小走出了琉璃坊。 路上,莫黎疑惑的问:“伯母,那个男子是谁啊?” 林瑶看了看旁边也同样好奇的周小小,“那是琉璃坊主,曲淮安。” 曲淮安?莫黎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为什么她感觉,这个名字不是真名? 第二十八章 再遇 三日后,南宫府。 “朝朝小姐,夫人请你过去。”翠玉站在海棠阁主卧外,等着莫黎回答,“琉璃坊的衣服送到了,夫人请朝朝小姐过去一趟。” 房内,朝朝默完一整套经书,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外面已经是日头高照了。这几天老是憋在房间里,二师兄说好的带自己玩也不知道跑哪玩去了,武林大会将近,就是林瑶也是忙里忙外的,要接待各个门派的女眷,安排住宿,抽不出身来,莫黎就安静的在海棠阁龟缩了三天,也安分了三天。莫黎理了理衣裙,脸上浮现一抹完美的微笑,要是南宫璿在这里,肯定知道,这是又要搞幺蛾子了。 “好的,翠玉姐姐,我这就来。”莫黎应了一声,拿出藏在包袱里的银子,塞在怀里,跟着翠玉去了前院。 南宫府正厅。 曲淮安身后,两个伙计捧着匣子,林瑶端坐在主位上,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脸上是止不住的开怀,而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手拿着一把折扇,手腕翻飞,上下摇摆,端得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莫黎撇了撇嘴,怎么还有人在啊,那待会自己怎么出门? “伯母。”莫黎走上前去,规矩的行了一礼,又转身对曲淮安也行了一礼,“公子安好。” 曲淮安看见今天的莫黎,那天的惊艳之后,莫黎仍然穿回了自己的衣服,平平无奇,并不出彩,一张小脸偏白,或许是来得急了,透着微微的粉色。看起来只能说是顺眼罢了。可那天,的的确确惊艳了无数人。曲淮安也回了一礼。 “朝朝,你来啦,快来,我跟曲公子正说着你呢。” “说我什么?”莫黎顺势依偎到林瑶身边。 “曲公子呀,亲自把你那天定制的衣服送来了。还不谢谢曲公子?” “如此,倒是劳烦曲公子了。朝朝多谢曲公子。”莫黎只好又行了一礼,暗地里偷偷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他送,不是他自己现在就可以跟林瑶说自己要出去玩了,现在难道要当着他的面撒娇吗?莫黎还在烦恼怎样不失体面的让林瑶同意自己出去,曲淮安轻笑一声:“不用,这是我们琉璃坊的规矩。” “送货上门也需要坊主亲自来吗?曲公子怕是该多招两个跑腿的伙计。”莫黎这样想着,却不自觉的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才发现大家惊讶的看着她,莫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释,完了,形象没了,怎么就说出来了! “小姐的建议甚好,我会好好考虑的。”虽然是很认真的话,可是莫黎从中却听出来一股笑意。 林瑶只好出来打圆场,“曲公子莫怪,这丫头估计是睡糊涂,这会还没清醒呢,说些胡话。” “小姐挺可爱的。”曲淮安又掩唇强忍着笑,莫黎站在一边,又羞又气,好烦,都是这个人,拖延自己出门就算了,还害她想得太入神,不自觉就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了。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莫黎也不想继续尬在这里了,“伯母,衣服我已经看了,也谢谢曲公子专门送来,我今天可以出门吗?” 林瑶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下,“朝朝,不是伯母不让你出门,可是璿儿说了,最近几天濮阳乱得很,让我们尽量不要出门的。” 又是二师兄,这个言而无信的人,不带自己玩就算了,还让伯母跟他一起阻拦自己出门,虽然自己也能溜出去,可是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太无礼了。 “小姐是想出门吗?”莫黎这才发现,原本应该离开的人还没有走。“夫人若不放心,可以让我护送小姐。” 林瑶面色冷了下来,仿佛刚才被逗笑的人不是她一般,莫黎听见这话,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这人,傻子吧?这么突兀的来一句,我跟你很熟吗? 曲淮安看见两人的眼色,反而笑了,“夫人放心,我只是想请小姐穿上我琉璃坊的衣服出去,也是为我琉璃坊做个招聘,而我负责把小姐完完整整的带回来,夫人看,如何?” “好啊,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瑶听见这话才稍微放了下心,但是这个曲淮安,也就区区不过见过几面,值得信赖吗?莫黎见此,附和在林瑶耳边说了两句话,“伯母,答应他吧,就算是他真的有其他的想法,我自己也不是吃素的额,不会吃亏的,何况有免费的保镖,不用白不用。” 林瑶想到莫黎的身份,普若大师的三弟子,医毒双修,倒是难得见朝朝一次,还把她当小姑娘呢。略微想了一下,也同意了。 莫黎穿上琉璃坊的新衣,与曲淮安一同走出南宫府。 “还未请教小姐尊姓大名?” “噢,曲公子不是神通广大吗?怎么会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小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市井商人,哪里来的神通?” “本小姐叫青梧,你记好了,别忘了。” 曲淮安看着前面脚步轻快的女子,心底默默的说,青梧,“紫兰花已歇,青梧叶方稀”的“青梧”吗?我会记住的。 林瑶看着一前一后走出大门的莫黎跟曲淮安,叹了口气,这个朝朝,还是改不了玩劲,罢了,看这个曲淮安,也出不了什么事,总归这是濮阳呢,这可是南宫家。心下稍安,又开始处理起武林大会的相关事宜了。 第二十九章 星月山庄 莫黎跟曲淮安出去后,刚开始还好,走街串巷,看见一样新奇玩意总要拿起来摆弄一番,看见好吃的总要拿来尝尝,不多会肚子就吃了个滚圆,可当莫黎转了一圈再回到东街时,再也提不起逛街的兴趣了,整个人神情都恹恹的。身后跟着的伙计手里提了一大堆吃的玩的,说着要出来玩的人,此时却是无精打采的。 “青梧小姐,可是逛累了?” “不好玩,你知不知道濮阳城里还有哪里好玩的啊?” “不是濮阳城里的可以吗?” “好玩就行。”那就是有咯?莫黎眼睛一亮,这个大尾巴还是有点用的嘛,莫黎心虚的看了一眼曲淮安手上拎的东西,最开始自己还想甩掉他,但是后来发现甩不掉,况且还可以帮自己拎东西,也就默认曲淮安跟在自己身后了,说起来,跟二师兄下山的时候,他老是在自己旁边念叨,害自己不清净,曲淮安牌跟班就很安静,沉默做事,一路上只会付钱和提东西。 “那不如,我带小姐去城外赏景吧,濮阳城外有一个庄子,种满了荷花,如今正是夏末,想必莲子必定可口。” “吃莲子就吃莲子,荷花不都谢了吗?还赏什么景?” “小姐有所不知,那里有一条路可以通向长风亭,长风亭里望长风,鸿雁到此不回头。现在过去,休息一下,就能看一场日落。” “这么好?那我们快走吧。”莫黎听见有莲子的时候就有三分心动了,新鲜莲子,许久没吃了,要是没离开青云观,现在大概会跟小师弟抢吧。再听到有日落,就成了十足十的心动了。别人都爱日出,唯独莫黎,偏爱日落。日出给人以新生之感,而日落,却给人沉淀,在最后的余辉中体悟这一天的长长短短,是是非非,这大概,就是她所要修的“人间道”吧! 曲淮安将手上东西交给两个伙计,吩咐他们送到南宫府上,交代他们告知南宫夫人莫黎的去向,又带着莫黎买了些调料,便带着她牵了两匹马,往城外庄子去了。 出城往西走了约莫十里,曲淮安带着莫黎来带了一个庄子前,门前围着一道百墙,杂草凌乱,一扇刷着红漆的门上挂着一把锁生锈的锁,门上还粘贴着不知道何时贴的对联和福字,不知道已经多少年了。莫黎有些吃惊,不是说带她来庄子吗?难不成带自己私闯民宅?满是灰尘的门上依稀辨认出“星月山庄”,莫黎没有下马,惊疑的看向曲淮安,“星月山庄?你确定这有人?” 曲淮安坐在马上,看见这个山庄似乎有回忆,但是没沉默太久,“这里面当然有人,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跟我来。”说罢,向着庄子背后绕了过去。穿过一个小树林,跟刚才一模一样的一道门出现在眼前,不同的是,牌匾换成了石碑,立在一旁,而朱红色的大门也保养得很好,门前的台阶看起来刚刚扫过,还有扫帚扫过的痕迹。曲淮安下马,上前一步,轻声扣门。莫黎站在身后,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暗暗打量着这个山庄。不一会,门内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呀?”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位老人穿着最朴素的衣裳,微微佝偻着腰,望向门口的两人。 “我姓曲,这是我母亲的信物。”曲淮安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老人,“这次冒昧打扰,是想借地邀请一个朋友。”老人接过玉佩,细细看过,玉佩中间隐隐现出一个舒字,老人在看到这个字的瞬间,显然的颤抖了一下,连忙把玉佩拿稳,递还给曲淮安,眼角含泪,“尊夫人,可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母亲托我告诉您,她一切都好,望您保重身体,她还等着,替您颐养天年。” “好,好,好”老人连说了三个好,这才侧身让两人进来,“你们快进来,快进来。”曲淮安收好玉佩,一只手就去扶着老人,老人被扶起的瞬间,眼角泪光更闪了。 一脚踏进庄园内,才发现这庄园别有洞天,外面瞧着普普通通,内里却格局优美,用料讲究,一股清泉环流其中,绕过几间白墙灰瓦,其间兰草点缀,莫黎随意一撇,便是一个价值千金的品种,外面争破头的兰花,到这里竟然就像白菜一样随意栽在清泉边,院子里一男一女正在干活,女的正在晾晒棉被,男的正在劈柴,看见老人领了两个人进来,莫黎敏锐的发现,这两个人,有一瞬间有很强的警觉性,比如男子,劈柴的力气比原来大了几分。 “红袖,黄石,今天我们有客人,待会记得把我那坛好酒拿出来。”老人一路上在曲淮安的搀扶下,已经收敛了情绪,又变成了一个精神的小老头,还偷偷给两人一个眼神,常在身边的两人自然领会到了老人的意思,心中的警惕虽然没有放下,但已经态度正常了。女子把手上的衣服晾完,恭敬的答应下来,转身就往厨房去了。男子站起来行了一礼,然后继续砍柴。曲淮安扶着老人一直到屋子里的椅子上坐下,莫黎不发一言的跟在他们身后。 “公子要在这里玩多久啊?”老人抿了一口红袖送上来的茶,看向坐在一旁的曲淮安。 “这要看青梧小姐了。”曲淮安也抬手喝了一口茶,将问题抛给了莫黎。 莫黎捧着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不是他带她来的吗?现在怎么又让自己决定待几天,真是,太没有原则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莫黎犹犹豫豫的抬眼看那个老人,虽然老人见面以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的感觉,但莫黎总感觉心里发怵,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不如多留几天吧,老朽这里,很久没有年轻人来啦!”老人摸了摸白色的胡子,缓缓的说道,“正好,我与公子,也有很多年没见了。” “如此,就叨扰老前辈了。”莫黎站起身行了一礼,乖得不得了。曲淮安看着,忍不住想笑,这丫头,还真能装。 时间回溯到两个时辰前。 第三十章 赌约 莫黎跟曲淮安一人牵了一匹马,出了濮阳城,莫黎看着一表人才的曲淮安,四下无人,莫黎终于忍不住问:“曲公子,现在没有其他人了,你能不能揭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啊?” 曲淮安突然笑了起来“怎么,小姐不装了?” “我装什么了我?”莫黎装作不解的问,“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别污蔑我。” “青梧小姐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曲淮安跳上马背,夹着马慢慢的走,现在还在官道上,不能纵马,也跑不快。索性慢慢走这一段路。 莫黎赶紧也跳上马背,追上去,“不好意思,本小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到底哪个是你呢?青梧姑娘。”曲淮安面具下的嘴唇微微一笑,勾起一个魅惑人的角度,莫黎偏头看去,诶,真是好看。 “什么真真假假,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莫黎一噘嘴,就要回头,“你这人奇奇怪怪的,我不去了。” 曲淮安坐在马背上,“行吧,那小姐自己回去吧,我自个去看日落了。对长亭晚,杯酒敬青天,夕阳西下,看众山波澜,想想真是美妙呢,可惜啊,某些人,看不到了。”曲淮安故作惋惜的摇了摇头,看见要回头的莫黎,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莫黎是真的有些感兴趣了,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来劝一劝自己吗? “不对!”莫黎大声的喊,“我凭什么回去?是你说要带我去看日落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哈哈哈,”曲淮安看见追上了的莫黎,“青梧姑娘,为什么要装乖乖女呢?做自己不好吗?” 莫黎听见这话,难得的微愣了一下,乖乖女?也是,自己十几年了,好像在别人眼前都是这样的形象,端庄、温雅,亲切,不管是身为青云观的道姑莫黎,还是南宫璿的师妹青梧,她一直都符合大众对女子的印象。不出格,却也不出名,如果不是身上普若大师弟子的身份,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认得她。真正的自己,是怎么样的呢?其实莫黎很多时候都是被宠着的,要什么,撒个娇,二师兄就给她找来了,就算一项冷漠的大师兄,也禁不起她闹,师父也是,自己求情,总要比其他师兄弟容易的多,好像一旦撒娇成为习惯,她就自然而然的习惯了这样去处理事情,想要什么,不需要张口,就有人给她递到面前。久而久之,她为了获得这样的便利,也要求自己要符合所有人的喜爱。而这些品质,恰恰是大家都普遍喜欢的。可没有人知道,她实际上沉稳果断,生性凉薄,对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现在表面的雍和不过是觉得,就这样也挺好。可,以后呢? “你又知道我是怎么样的?”莫黎心中惊讶,面上冷笑一声,说话也丢掉了原来那副冷清的样子,“别自作聪明,管好你自己就好。” 曲淮安看见莫黎一瞬间冷下的面容,笑得越发肆意,“这就对了嘛,想骂谁就骂谁,你先是自己,然后再是其他。” 莫黎冷眼看着自说自话的曲淮安,没有说话。 “在琉璃坊,你明明也很喜欢碧水流萤裙,却要装作谦让,连试都不试;如果不是我来,你出不了南宫府,可能现在已经溜出南宫府了,你早就想出来了,可是你得维持在南宫夫人面前的好形象,因为武林大会,南宫府增加了不少武力吧,要溜出来也不容易,不然你也不会先去找南宫夫人了。还有刚才在大街上,其实你感兴趣的根本不是什么茶馆、小吃,而是赌坊、花楼吧,可是因为身边有人,你就没有进去。我说的这些,对吗?” 莫黎还是看着曲淮安,不说话,眼神却一片幽深,看不出在想什么。 “青梧姑娘,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你的伪装我才能一眼看穿,现在没有别人,别伪装了,多累啊。”曲淮安看向莫黎,莫黎望过去,似乎有星星在他眼中闪烁。 “我要是不承认呢?这都是你的猜测。”莫黎皱了皱眉,这样一种感觉,她觉得很不好,就连南宫璿,都只是觉得自己有时候古灵精怪了一点,从来没有人能看明白最深层次的自己,或者,哪一个才是真的自己? “那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怎么赌?” “今天,如果我让姑娘发自内心的笑了的话,姑娘以后,在我面前,就不要再伪装了。如何?” “那要是你输了怎么办?”自己有没有发自内心的笑只有自己知道,到时候否认就好了,莫黎偷偷的想,面上却不动声色。 “要是我输了,姑娘在濮阳这段日子,想出门玩随时找我。我出钱出力全包,如何?” 这挺好,莫黎想了想自己的私房钱,的确好像没多少了,反正这家伙有钱,再说了,是他自己要跟自己赌的,活该!莫黎正要答应,曲淮安却说道:“不过,我怎么知道姑娘是不是真的发自内心笑了呢,这样吧,如果我让姑娘说出了‘我很高兴’四个字就算我赢,怎样?” 莫黎在心底扼腕得不行,还是被他发现这个漏洞了,该迟疑一点同意的,“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曲淮安一夹马肚子,身下的马就撒开蹄子飞奔出去,远远飘来一句,“青梧姑娘跟紧了。” 莫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跑那么快,怕自己反悔吗?不过,让自己发自内心的高兴?这赌约,有趣。一夹马肚,也飞快的跟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 长风亭晚 将近日暮,莫黎跟着曲淮安,在黄石的帮助下,终于在长风亭搭好了一切野炊的东西,放下东西之后,曲淮安就让黄石下去照顾老头子,独留莫黎跟他在长风亭里。 此时正是傍晚,正如曲淮安所说,长风亭真是濮阳城现在唯一的看日落最好的地方,远处的红日安静的缀往天边,金色的云朵缠绕,缕缕金光铺满了整个天空。太阳底下,似乎有波浪翻滚,越来越多的白云沾染上金色,然后是粉色,再然后是绯红,最后是金红,莫黎站在长风亭边上,静静的看着天边的云色变幻,知道曲淮安将烤好的食物端上小茶几,她才略微收敛心神,与曲淮安一起坐了下来。 “这就是你说的日落,的确,很美。” 曲淮安递给莫黎一瓶酒,微微一笑,“不,不仅仅是日落。”说完往怀里灌了一口酒,站起身来,走到亭子的另一边,“你看!” 看什么?莫黎只好起身,走到曲淮安旁边。放眼望去,濮阳城就在眼下,大街小巷,一览无余,占据濮阳城最好位置的南宫府,特别显眼。还有濮阳城来来往往的行人,莫黎眯着眼,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曲公子想让我看什么?” “青梧姑娘看到了什么?” “濮阳城,一整个濮阳城。” “还有呢?” “曲公子是想说,武林大会?南宫世家?” “哈哈哈,”曲淮安仰头喝了一口酒,这是濮阳有名的醉南春,曲淮安已经有些醉了,就是莫黎到南宫府那一晚喝的那种酒,刚才莫黎闻了一下就知道了,所以她刚才偷偷吃了药,不怕喝酒,不过这曲淮安,能喝吗? “青梧姑娘,难道你就没有看到那些百姓吗?那些穿梭在大街小巷的普通人。” 莫黎皱了皱眉,的确,她没想到曲淮安要自己看的是那些普通老百姓。 “他们怎么了?” “青梧姑娘,对当今天下如何看?”曲淮安好像有点醉了,莫黎见他又要喝,制止说:“这是醉南春,曲公子不会是要让我一个弱女子待会扶你回去吧?”曲淮安只好放下酒瓶,站直了看着远方问道,“青梧姑娘不让喝酒,那就聊聊天,说说你的看法吧。” “怎么?曲公子也关心天下大势?”莫黎抱胸,转过身好奇的打量站在他面前的男子。曲淮安今天穿的是白衣,一根发带绑在身后,一根白玉簪子越发衬得他俊逸非常,在琉璃坊莫黎就发现了,虽然这个男子看起来很邪魅,可是实际上,他更多的是弱气。病弱,所以带有阴柔之感,加点邪乎进去,就成了邪魅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 “曲坊主也会身不由己吗?” “你知道吗?”曲淮安突然沉静下来,语气低得仿若呢喃,可莫黎还是听到了,“每个人其实都是身不由己的,有的时候,不是他自己要往前走,而是很多人很多事,推着他往前走,不走不行。” “那公子,到底如何看这天下呢?” 曲淮安回头看了一眼莫黎,继而看着远方的濮阳城很久很久,久到莫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转身欲走,他突然说道:“我想为天下止兵戈,我想为世间求公正,我想为万世开太平,我希望世上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命运,都有能力庇护所爱之人,我希望天下统一,我希望世间再无江湖。” ???什么?哪怕莫黎一直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前面还在为曲淮安的壮志感到敬佩,下一秒就为了他最后一句话吃惊不已,“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希望天下统一,天下再无江湖。” “曲淮安,”莫黎第一次叫了别人全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也知道你是谁,南宫二公子的同门师妹。”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把你的话告诉南宫盟主,你会是什么下场?” “你不会的,”曲淮安回过头来,看着莫黎的眼睛,莫黎突然就有些害怕,不安的撇过头去。“你是跟我一样的人,你不会的。” 莫黎现在是真的有点疑惑了,这曲淮安,一次又一次的说自己跟他一样,自己哪样啊?难不成他也是个女的?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跟你一样了?” “我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不过你掩藏得太好,很多时候别人都只看见了你的表面。但我能看见你的内里,我跟你一样,都是活在面具下的人,面具戴得久了,就连自己都以为那就是自己的脸了。” 莫黎心中一惊,自己装了九年的乖乖女,就连师父都以为自己只是个贪玩的小姑娘,最亲近的二师兄也不曾识得自己的真面目,怎么会被曲淮安一眼看穿?面上绷着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波澜壮阔。 曲淮安见莫黎不说话,接着说道:“看见我的面具了吗?我一直带着它,就是提醒我自己,我是戴着面具在生活的,不管现在在做什么,都不要让自己迷失自己的本心。而你跟我一样,外面表现得太自然了,自然得就像是真的一样反而更多可能都是假的。所以我知道,你跟我,是一样的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嘴反正长你身上,请便。” “呵呵,”曲淮安低头掩唇笑了起来,“青梧姑娘,你真有趣。” 莫黎听到过别人赞她冰雪聪明、赞她清冷高贵、脱尘出俗等等,可第一次有人夸她有趣?有趣这个词,还真是有趣得很。 第三十二章 鸿鹄之志 “你还是说说为什么会有‘世间再无江湖’的想法吧。不然我不敢保证,我的好二哥不会对你出手。”莫黎眼看着远方的太阳沉入云里,渐渐隐没,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草屑,转身回了亭子里,坐在一边开始吃东西,像是把刚才那些东西抛在了身后。实际上竖起耳朵,等着曲淮安下一句话。 曲淮安果然不负所望,跟着莫黎回到亭子,也坐下来,戴着面具的脸上似乎有着无奈,“青梧姑娘自己不想说,便反过来问我?”莫黎伸手夹菜,一声不吭。 曲淮安见她没有回答的意思,便知道,不先透个底,莫黎是不会张口的了。便抬手沾了点酒,在茶几上写了一个安字,“现在天下,一分为二,一边是朝廷官府,一边是武林江湖,而普通百姓,一般都依附官府,而那些门派,习武的人,都依附于官府,我想这一点姑娘也知道。”莫黎点了点头,“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下朝廷和南宫家合作,共同治理天下,官府解决不了的事情找南宫家,南宫家解决不了的找官府,看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可,长此以往?” “如何?” “天下人到底该遵守哪边的规矩呢?姑娘是武林之人,应该知道武林有武林的规矩,可是官府也有官府的法律条文,哪怕朝廷跟南宫家合作得再好,始终不是一家人,除非南宫家能够归顺朝廷。” “你在说什么胡话?”莫黎就是再好的脾气,都不由得让人这样接二连三的得罪给气到了,“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到茶几上,“曲淮安,管好你的嘴,不然姑奶奶我不敢保证你的脑袋还好好的。” 曲淮安见此却是收敛了笑容,脸上多了一份认真,却没有害怕,莫黎心里也在掂量,这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约自己出来,又说了这么多。 “听我说完,姑娘再动手也不迟。”莫黎看着对面的曲淮安,没有说话。 “江湖规矩延续多年,最开始的确解决了不少问题,可是跟着朝廷跟武林的对立,越来越多的人把武林规矩当成了不遵守官府法律条纹的理由,随心所欲,不受拘束。犯了武林规矩的时候用官府律例来推脱,犯了律例又用江湖规矩来逃脱责罚,长此以往,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约束那些人,受苦的只会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可为什么要南宫家归顺朝廷,而不是朝廷成为江湖呢?” “青梧姑娘可知道,哪怕是那些大门派庇护的地方,那里的百姓,遇见门派中的弟子,也是要恭恭敬敬的,若是弟子伤了人,百姓们也只能忍气吞声。这还算好的,更多的是那些江湖帮主,为了抢占地盘,杀人掳掠,无所不及,可是因为武林的存在,朝廷没有办法加以约束,无辜百姓受难,你可知道?” “那朝廷就全是好的吗?”莫黎不甘的问。 “我必须得承认,朝廷也有贪官污吏,可是有一点,是只有官府能做到,而武林没办法做到的。” “你是说,庇护百姓?” “对,武林规矩维护着武林的不平,而朝廷律例却会庇佑普通百姓。” “可是,曲公子不知道吧?朝廷律例虽然庇护普通百姓,可是对于皇族,怕也是高于普通百姓的吧,要是涉及普通百姓跟皇族的纠纷,又如何谈及真正的公正呢?” 曲淮安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莫黎翻了个白眼给他,表示无语。 “你说得很对,如果只剩下朝廷,那么朝廷也会没有约束,最后说不定就是下一个皇族的武林,所以我才说,让南宫家归顺朝廷,作为监督者,朝廷有了监督的人,在做事情的时候,才会有所收敛。而武林也不是真的消亡,而是以另外一种形式返璞归真,回到武林之初的本真。” 莫黎听了这一番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现在天下的局势,她从没有想过,对于莫黎来讲,她的人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事情,就连师父和师兄弟们,也不过是比较重要罢了。人来世上一遭,不曾带来什么,自己就不要去牵扯太多,不然联系越多,愁苦越多。可若是,天下百姓呢?莫黎不知道,她觉得那是离自己很远的事情,她是青云观道姑,她不问世事,修身养性,没事就来武林走一走,然后又回到青云观,重复那些一日复一日的东西。可若是,那些东西都不用学了呢?可若是,青云观也不存在了呢?莫黎第一次有了疑惑,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世上?就为了冷眼看周遭的一切吗? “如果按照你说的,是不是只要南宫家归顺,天下就能太平了?” 第三十三章 试探 “不,不仅仅是南宫家,还有江南,还有东洲异族,还有西洲灵塔,要真的实现一个统一的天下,不仅仅是南宫家,南宫家只是第一步,天下这些年,看似是朝廷跟南宫两分,可实际上,很多势力早就不受南宫家挟制了,南宫盟主虽然是一代豪杰,可是真的,治天下,还是需要谋略。” 莫黎虽然很想反驳曲淮安的话,可是熟悉南宫无极的她知道,曲淮安说的就是事实,如果没有林瑶,南宫家可能南宫无极都管不过来,主持正义他在行,可是管理人,南宫无极也许连一个武林世家的主母都比不过。 “那你费尽心思找到我,是何用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南宫家,我只是个外人。” “可你这个外人,六年前,南宫夫人就专门给你建了一个院子,南宫夫妇对你甚至比两个儿子都好,况且,据我所知,两位公子对姑娘也很好,这样,姑娘还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外人吗?” “曲公子不愧是曲公子,了解得这么清楚?” “青梧姑娘,这些,都是濮阳城众所周知的,在你来之前,南宫夫人特地找人重新装修了南宫府,又听说在玲珑坊定制了很多海棠花的物什,就连忙着武林大会的南宫盟主,前两天竟然出城狩猎,就连平时冷冰冰的南宫大公子,也偷偷去了两回首饰店,除了给你买东西,我想不出还有谁会让他们这样大张旗鼓。这些事,商人之间,又不是什么机密,濮阳城几乎都知道了。” 莫黎赫然,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在濮阳城这么出名了。 “其实,倒也不怪南宫一家,只是他们毕竟是武林至尊之家,一言一行自然备受大家关注,青梧姑娘的声名如此迅速的远播,实在自然不过。”曲淮安说完,夹了一口菜吃,才压住脸上的调笑之色,接着说道,“青梧姑娘,南宫家已经被架在了火堆上,你,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噢?”莫黎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虽然拿整瓶酒喝也很好,但现在,她还不想这么快把曲淮安灌醉,不如听听他要怎么说,“此话何意?” “青梧小姐如此聪明,还需要我多说吗?” “曲公子可能有些误会,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哪里谈得上聪不聪明呢?” “不聪明能做出杯莫停?青梧姑娘的解酒药,现在可是炙手可热啊。” 莫黎觉得今天这个谈话自己不能再说话了,面前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就连自己做出了杯莫停的解酒药,还拿去售卖都知道。她第一次有了这样如临大敌的感觉,身子一下子紧绷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曲公子,”莫黎给曲淮安倒了一杯酒,顺便动了点手脚,“如此神通,青梧敬你一杯。” 曲淮安看了一眼眼前的酒杯,四周已是暮色四合,天空阴暗下来,太阳完全落山了,山顶吹起了风来,顺便撩起对面女子的长发,在昏暗里看起来恍若妖女下凡。曲淮安看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不能看,要着,怕是自己会受不了把眼前的酒喝下去。曲淮安抬手喝了一口自己怀中的酒,没动那杯子,看着远方,“青梧姑娘,曲某,也不过是一个想要生活得安定一点的可怜人罢了。” 莫黎朝曲淮安看去,他一身白衣,在晚风吹拂下仿佛一道白旗迎风烈烈作响,左腿曲起,嘴角漏下的酒沿着脖颈向下流,很多年后,莫黎都会想起这个场景,想起这个喝着最醉人的酒,说着自己是个可怜人的英雄,可是现在,莫黎心中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让这个人有了如此的想法。 第三十四章 合作 过了许久,久到莫黎以为这就是今晚的全部了,曲淮安看向莫黎,面具下的眼睛仿佛在闪光,“青梧姑娘,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莫黎被刚才的风景迷了眼,听见曲淮安的问话这才回过神来,掩饰般的转起了酒杯,香醇的酒液在被子中摇晃,就像莫黎此刻的心,她都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眼前这个人了,明明才认识不过几个小时,这还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她都不知道到底该防备他还是相信他了。“愿闻其详。”莫黎收回目光,埋头眼色晦暗不明。 “青梧姑娘也知道自己在南宫家的地位吧?我想请青梧姑娘帮我,给南宫家传个信,要解决天下之乱,只有南宫家跟朝廷合作,这,对于姑娘来讲,应该不难吧。” “你说合作就合作,敢问曲公子何许人也?敢来做这中间牵线之事。” “我的身份暂时还不能透露,但是姑娘放心,我既然大费周章的约你出来,定然有保证这个合作能成的能力,姑娘只需要帮我传个话就好。”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找我二师兄才是吗?我只是南宫家的一个客人,当不得的。” “我刚才已经说了,青梧姑娘可不要妄自菲薄呀,二公子我自然是会找的,不过我想,侧面劝说的方式或许更加柔和。”曲淮安向莫黎行了一礼,莫黎陷入了思考没有回话,“我替天下百姓谢谢姑娘大恩!” “我还没答应呢!” “姑娘不说话,我就当姑娘答应了。” “你!”莫黎无语凝噎,刚才还当他是什么壮志凌云,现在就像个无奈。偏偏这个人,还戴着面具,就是生气,看着那张金属的脸,莫黎也不知道该如何气了。 “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公子,那公子能否让我看看你的脸?既然是合作,总要知道跟我合作的人的真面目吧?” “姑娘真是,”曲淮安原以为要说服莫黎没那么容易,连耍赖的招数都用出来了,可是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容易说话,现在反而跟自己提起条件来了,“不过姑娘,你确定要看吗?” “怎么?” “曲某曾说过,唯有吾妻可以摘下我的面具,如此,青梧姑娘还要看吗?” “额,那我还是不看了。”莫黎喝了一口酒,遮掩了过去,按下不提。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今天请青梧姑娘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合作之事。” “噢?还有何事?不会又是要我帮忙吧?” “当然不是。”曲淮安放下酒瓶,两只眼睛一瞬间突然迸发出闪耀的光辉,深深的看了一眼莫黎,一个闪身就进了长风亭外的草丛里,晚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莫黎只能看到曲淮安在草丛中挥舞,不知道在找什么。 突然,随着曲淮安的舞动,一粒又一粒的萤火飞舞起来,原来是萤火虫,那些荧光原本围绕着曲淮安这个惊扰了他们的人,可在曲淮安把它们往莫黎身边赶的时候,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就往莫黎身上飞来,莫黎一惊,赶紧站了起来,一只又一只的萤火虫飞向莫黎,趴在莫黎的衣裙上,莹莹星光,汇成一条璀璨的华衣。莫黎惊讶的看向曲淮安,去见他一脸理所当然。 “这裙子?发生了什么?” “青梧姑娘来试试吗?”曲淮安掏出一个小瓶子,沾了点里面的液体,隔空就这样写字,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萤火虫扑过去,就停在曲淮安刚才划过的地方。是个“安邦定国”的“安”字,莫黎惊讶,自己怎么没想到能这么玩,南宫府也有萤火虫,不过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曲淮安将瓶子递给了莫黎,莫黎玩心大起,出了亭子在空地上写起字来,曲淮安凑近一看,莫黎写的是个“朝”字。“青梧姑娘,朝字是何意?” “曲公子希望安邦定国还天下百姓正道,我没有公子如此大的志向,我只希望我身边的人,能够走过黑暗,迎来光明,不管做什么,相信定有曙光见明的那一天。” “姑娘之心,亦如山海,容纳万千也。”曲淮安望了一眼天际,月亮升起来了,“如此良辰美景,青梧姑娘可愿意与我一同再赏个月?” 莫黎看了一眼四周,又抬头看了看天空,这一下午,虽然是喝酒谈事,但怎么说,还是很肆意的,不用装乖乖女,想怎么坐就怎么坐,罢了,看在萤火虫的心意上,也就给他这个面子吧。“却之不恭。” 曲淮安掏出一只勋,站在原地便吹了起来,曲调悠远,清雅异常,沉浸其中,竟有月色笼罩之感,莫黎听见勋声,细想一会,竟是不识得。曲淮安一个眼神望向莫黎,莫黎好像读出请他跳舞的感觉,这样想着,莫黎便这样做了。 足尖轻点,腰肢柔弱,莫黎从来不曾习武,她只是把师父教的那套青云剑法当做舞蹈挑了出来,随着衣炔飞舞,萤火虫也跟着舞动,仿佛一个下凡的精灵,正在山顶叩拜神灵。曲淮安的心中仿佛被这一幕触动了什么,曲调有一瞬间的停顿,莫黎没有发觉,舞到性质高处,还领悟了新的剑招,就是不知道要是师父知道自己的剑招是这样领悟的,会不会罚自己抄经书。 酒酣歌舞尽,莫黎玩了个酣畅淋漓,第一次放开了自己喝酒,倒真的把一壶醉南春都下了肚,显得几分醉意,曲淮安突然问道:“青梧姑娘,今天开心吗?” “开心,我太开心了,好久没这么撒野过了。”莫黎拿着酒瓶,靠在长风亭柱子上,眼睛迷蒙,不知道看向哪里,曲淮安看着面前随地而坐的女子,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要守护这个人的一世欢颜,让她依照自己的性子而活,可是,就连自己都身不由己,又谈何庇佑他人?曲淮安的眸子暗了下去,走过黑暗,迎来光明,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 濮阳城传言,武林大会将至,泯山山顶山灵现世,夜有萤火,耀耀生辉。 第三十五章 武林大会 一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武林大会如约而至。 莫黎因为南宫家的缘由,也在武林大会会场有了个离擂台不近不远的位置。 话说这武林大会,至十三年前熙和王朝成立,开国皇帝顾烈登基以来,就已经举办了三届了,这一次武林大会,依然在濮阳城南宫世家的主持下进行,依旧在濮阳神山泯山的半山腰举行。可是下一次,就不知道在哪了。十二年一甲子,这次武林大会,不仅仅是比武,还是四年一次的武林盟主争夺。先前几届,其他门派根基不稳,又在天下动荡中毁坏了门中的优秀青年子弟,因而最后只剩南宫家这个后起之秀,与朝廷不相上下,明面上留下武林盟主之位是为了统率江湖,实际上是为了跟朝廷分庭抗礼,就是现在,仍然有很多人追忆着原来各大门派划分地盘占山为王的时光。开国皇帝顾烈当年草莽出身,又在江湖那一场混乱中集结了一股势力,未曾想江湖内斗,多方损失惨重,武林世家们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朝廷。地方之间,官府跟江湖势力,仍然是泾渭分明。如今,十二年了,江湖,是时候崛起了。 这次来的各地门派,各自抱着怎样的心思揭过不谈,莫黎想到半个月前自己将曲淮安的意思转告给南宫一家之后,南宫无极头一次对她冷了脸,“武林的事情,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插嘴的?跟着璿儿回来玩,就好好的玩,旁的事情,不该你管的别多管。”莫黎当时就被气到了,感情自己多管闲事呢。要不是看在他们对自己很好的份上,谁愿意趟这趟浑水?心里气得不得了,但面上莫黎还得装出委屈的样子。林瑶在旁边一看就心疼了,反过来骂了南宫无极,这才让莫黎心里好受了许多,但后来,再也没有听到过这方面的事情,倒是南宫大哥南宫瑜,在听到莫黎的话之后若有所思。深深的看了她几眼,莫黎之后却一直没有机会再说这件事,一拖,就拖到了武林大会当天。 坐在北边的主位上,南宫无极身穿一身猎装,天庭饱满,意气风发,林瑶带着莫黎坐在左边靠后的位置,南宫瑜跟南宫璿两人坐在右手边,一个一身白衣,一个一身蓝衣,少年英才,惹得许多姑娘侧目。而会场左边,坐着西洲来的衡芜派和苍穹派两大门派,一粉一青,都由各自的掌门领着,看起来甚为安静。接着是南洲神府和江南的盐帮以及洪帮帮主,莫黎还发现了几个熟人,正是在碧月城被神箭手魏肖阻拦的洪帮帮主赵四虎,解下了那个酒囊,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一口接一口。还有在琉璃坊遇见的周小小,今天也乖巧的站在了一个中年男子身后,看起来颇为相似,想必就是那个盐帮帮主周聪了。再往东边看去,凌云门和逍遥剑派分列两边,逍遥剑派一身紫衣,看过去全是俊男美女,而凌云门拿着什么兵器的都有,衣服则是统一的黄色,看起来倒也是整整齐齐。跟随在后的是各个小门派,穿着不一,闹哄哄的。莫黎就没仔细看了。 开场是南宫家准备的鼓子舞,九个大鼓在舞台四周围成一圈,轰轰烈烈的敲响开来,鼓声一直传到泯山山下,然后是各种武器的展示,由各个门派的优秀弟子上台表演,或群体或个体展示,各个门派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舞台上一片眼花缭乱,最出彩的,莫过于逍遥剑派的逍遥剑阵和衡芜派的凤凰于飞,逍遥剑阵剑光猎猎,变幻万千,引得各大武痴如诗如醉,而凤凰于飞则是衡芜派的开山之作,十二名女子各种乐器合奏,远远的便吸引得泯山的鸟结伴而来,环绕在会场上空,百鸟朝凤也不过如此,再加上美女如云,更是让当场很多男子双眼发光,啧啧称奇,更有人扬言道,一定要娶一个衡芜派的女子回去。却被周围人一片嘲讽,谁不知道,衡芜派的女子从不外嫁,只有入赘。会场一片热闹,莫黎待在青云观久了,这么盛大的场景却是第一次见,也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何况逍遥剑阵那般精妙,莫黎看着,好像自己境界都有所提高。 开场过后,南宫无极端过身边的酒,站起身来,武林众人也随之端起酒碗,只听他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辈习武之人,当强身健体,练武修身,守卫一方百姓,兼济天下,扬我武林正气!”说完,将瓷碗摔倒地上,“守卫一方,兼济天下!”莫黎不由得跟着站起来,这般浩大的声势,也只有武林大会有如此气场了。 武林大会的主要章程就是比武,各派弟子派出优秀弟子进行一对一比武,得胜场数较多的门派在未来四年里就能有更多的地盘,而单打独斗最后取前三名,前三名可以任意挑一个掌门进行比赛,胜出者才能提出挑战武林盟主。当年,南宫无极除了武力过人以外,也是因为当时剩下的武林强者们年纪都不小了,不好意思对一个小辈下手,而后才坐了武林盟主之位十二年之久。后来的武林大会,再有得胜者想去挑战南宫无极,却常败于各门派掌门长老之手,未能再进一步,后来南宫瑜一身精妙剑术,后起之秀,连拔两届魁首,上一届更是打败了逍遥剑派的长老,却没有继续挑战了,儿子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挑战老子吗?私下里想怎么打怎么打。旁人见了都是这样认为的,然而真相是南宫无极当时告诉南宫瑜,如果他赢了,武林盟主之位就要交给他来当了,对于南宫瑜来讲,打架,奉陪,当武林盟主,没兴趣,所以在武林众人眼巴巴的等着儿子挑战父亲的大战时,南宫瑜弃权了。南宫无极扼腕叹息了许久,怎么这小子就是不愿意接过武林盟主的位置呢?真是愁死他了。今年,南宫瑜直接不参加了,南宫无极只好将希望投向了他的二儿子,南宫璿。南宫璿躲过父亲的目光,眼神搜寻过会场的人,仿佛在找什么东西,但好像一无所获的样子。如果莫黎看到南宫璿的这幅样子,肯定会说,二师兄就是无聊在发呆,才不是什么找东西呢。 这次的武林大会,参加的人数比上一次更多了,因为除了原本的那些老门派前来参加了,还有两个兴起的帮派也派了人参加,还是两个帮的帮主亲自前来,正是这几年崛起的江南洪帮跟盐帮,一个贩卖铁一个贩盐,半武半商,底下笼络了一大批能人异士,倒也成了一股势力,可武林众人是瞧不起的,因为没有武林根基,连家传的秘籍都没有,谈什么武林大家,可这次武林大会,盐帮跟洪帮捐了不少银子,也只说来见见世面,带来的几个徒弟也不过是几个略有点武功的,想必是为了进入武林这个圈子罢了。南宫无极没有那么大的武林成见,觉得谁想要来都可以,只要是习武的,哪怕没有什么门派,也可以参加,可这么些年过去了,独自修习武术的武者少之又少,因为那些武功秘籍无一不是掌握在门派或者世家手里,旁人想学得一星半点,除了进入世家或者拜入门派之外别无他法。 眼下,场上的弟子们抽签完毕,正在进行大海选,南宫无极照例邀请了各大门派的负责人,前往会场背后的大厅,商议其他的武林诸事,将地方留给了参加比武的弟子们。林瑶则在开场过后就已经忙去了后厨,这么多人在这,还得有人照顾后勤呢,作为南宫夫人,这一向是她的事,莫黎一回头,就发现林瑶已经走了。南宫瑜也跟着南宫无极往后走,南宫璿见莫黎一个人,才拉上她一同往大厅走去,据说被喊去跑腿送信的路遥也在当场,南宫璿摆了摆手,让他去给林瑶帮忙,路遥这才跟莫黎打了个招呼就又离开了。南宫璿带着莫黎一道往大厅走去,各门派的长老或掌门都很惊讶莫黎竟然能跟着进大厅,一时之间对莫黎的身份更加疑惑了。南宫璿压低了声音对莫黎说道:“待会我说什么你就应什么,不要多问,他们说了什么你听着就是,千万别开口,明白吗?”莫黎心中虽然很奇怪,但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各大门派的掌门和长老坐定,丫鬟们奉了茶进来后如流水般退下,一时之间,大厅内只剩下十余人,看了一圈,却没发现洪帮帮主和盐帮帮主的身影。莫黎惊讶,却不开口,只听坐在上首的南宫无极寒暄道: 第三十六章 金家灭门案 “多年不见,各位掌门、长老依旧是风华依旧啊。”说完朝各个方向拱手一礼,众掌门、长老笑着回礼。 “瑶光剑尊,这次瑶尘掌门怎么没来?” 下首一位紫衣女子拱手回礼道:“掌门师兄原本是要来的,却不料出发之前东洲沿海有异动,掌门师兄需得亲自留下来查看,所以换了我前来。” “可有大碍?” “我离开之前尚未听闻,想必应是无碍的。” 南宫无极又转向另一边,“各位掌门、长老,可有事情要上报?”半晌,没人回话,南宫无极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我跟大家提一件事吧,西洲金家的灭门案,诸位有何看法?” “盟主,您说的可是西洲白鹤城金家?”左边身穿青衣的一个男子问道,是苍穹派的掌门苍澜,“根据官府的说法,不是意外失火吗?” 南宫无极看了苍澜一眼,没有说话,旁边衡芜派的掌门衡玉穿着粉衣,摄魂笛拿在手上,无意的旋转,“我听到底下弟子的汇报也是这样,难不成另有隐情?” “南州神府有何看法?” 南州神府这次来的是一个长老,手持金色法杖,白色胡子,一脸的肃然,听见声音,动了动眉毛,眼睛却没睁开,缓缓说道:“在金家灭门之前的一个月,神府弟子金禹外出遭遇意外,尸骨无存。”听见这话,再不关心这件事的人,都看出来这件事情不简单了。 “难道,金家灭门案另有隐情?”逍遥剑派一向是不关心这些专心练剑的,故而瑶光剑尊开口问,南宫无极没办法再等慢慢揭露这件事了,示意南宫璿,将这件事完完整整的告知众人。 南宫璿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后说道:“小辈南宫璿,请各位掌门、长老容禀,建元十四年六月初九,西洲白鹤城金家一夜灭门,全家上下共一百九十三口,仅剩金家小姐金依娆一人,而后白鹤城县令赵才接手,查报意外失火,扑救不及,导致灭门。六月十三,金依娆送葬父母兄弟后,不知所踪。根据南宫家的弟子查探,金家家主金陵并非死于火灾,而是被人先杀后焚,金家大公子金楠死状亦有异,而其余仆从皆在睡梦中被大火烧死,死状安详。” “那么大的大火,金家竟然没有一人惊醒吗?”下首有人疑惑出声。 “这是金家灭门案的疑点之一,”南宫璿看了一眼提问的苍穹派掌门苍澜,接着说道:“还有其二,就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一个月,在小辈经碧月城回濮阳城的过程中,恰巧救下了金依娆,而当时,她正在被官府追杀。”南宫璿缓了两句,“如果真如官府所说,金家是意外失火,如何需要追杀最后的金家遗孤金依娆?” “诸位有何看法?”南宫无极环视一圈,最后目光看着手中的杯子,莫黎站在背后,也是第一次看见南宫无极这般掌控全场的感觉。自己平时,看见的都是南宫伯父比较平和的样子吧,现在高高坐在主位上的南宫无极,才是那个受江湖人敬仰的南宫盟主、南宫大侠。 “盟主,请问被令公子救下的金家遗孤现在在何处?”衡芜派掌门衡玉开口问道:“可否让金姑娘出来问一问,我们也好为她查明真相啊。” “金姑娘不在此处,”南宫璿掏出一卷纸,递向最近的瑶光剑尊,“为了她的安全,晚辈将她保护起来了,这是她写给晚辈的供词,各位掌门、长老请看。”那一卷黄纸在众人手中传来传去,最后传回南宫璿手中,南宫璿接着说道:“如诸位掌门、长老所见,金小姐在这份供词上写了,当晚她被主母徐茹罚在了后山祠堂,幸免于难,而后又被白鹤城县令赵才险些侮辱,失手错杀,而后逃往濮阳,在碧月城遇见了晚辈。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会被官府追杀,但仍旧无法知道,到底是谁对金家下了如此狠手。” “会不会是齐家?”苍澜说道,“供词上不是写着吗?金家小姐怀疑是齐家,毕竟就在金家事发之前,齐家跟金家有过节啊。”众人都向苍澜看过去,这么明显的事情,齐家有这么笨吗?如果真是齐家,一联想就会想到齐家,不是更明显了吗?齐家会这么蠢? “那,如果不是齐家会是谁?要杀掉对方满门?”苍澜在大家的注视下,生硬的转开了注意力。 “苍澜掌门、衡玉掌门,我想问问你们二人,在金家发生灭门案的那几天,白鹤城可有发生什么异动?”南宫璿收好那一卷黄纸,拱手一礼,朝两人问道。 “异动吗?不曾有。”衡玉停下转动的玉笛,沉吟半响肯定的说。 “哪怕是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吗?”南宫璿不死心继续追问。 “不对,有的,我听地下的徒儿说那一晚全城人都睡得特别熟,不然金家起火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会烧起来了,周围一个人都不知道呢?” “你的意思是说,在金家出事那一晚,白鹤城无一人知道金家失火,反而让大伙烧了一夜,最后烧成了灰烬?” “对,我也是当时听门派中弟子的闲谈才知道的,那一晚奇异的是,整晚大火,没有一人呼喊扑救,最后还是第二天邻居起来发现了,上报了官府,官府才派人去的。”苍穹派掌门苍澜肯定的说。 “苍澜掌门所说跟晚辈调查到的一样,当晚整座城寂静无声,像是只剩下金家一家似的,一直烧到天明。而后我派人检查了城中各家的水井,并没有发现什么迷药的迹象。” “那西洲齐家来了吗?”有人喊道:“既然疑点重重,就把怀疑对象拉出来对峙一番就是了。” “璿儿,金家在何处?”南宫无极开口,便压下了其他人的声音。 “禀父亲,此次武林大会,齐家并未派人前来。” “金家莫不是新心虚了吧?”苍澜笑道,语气里满是不屑,本来同处一洲,相互之间就有摩擦,这次齐家不在,可要好点给它上眼药,苍澜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就直接说了,“依我看,就是齐家意图不轨,求取金家九阳诀不成动了歪脑筋,事成之后又不敢来武林大会接受审判,简直是任性妄为!” 南宫无极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要说的话,抬头看向南洲神府的人,问道:“请问木长老,能否告知金家金禹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乃至尸首无存?” 南洲神府的木长老终于睁开了从开始时候就没睁开的眼睛,一脸叹息的说道:“是海寇,金禹与门中弟子结伴出门历练,未曾想遇见海寇上岸,不敌,等门中长老赶去,已经是尸首无存了。” “这么说,是意外?” “这样的历练门中弟子每月都有,只能是那孩子,唉,命该如此。”木长老叹息一声,满脸悲戚,“实不相瞒,盟主,我的爱徒也在其中,门中弟子一行五人,无一生还。” “望木长老节哀!”南宫无极只好将目光转向其他人,“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先下一个江湖召唤令,召齐家前来对峙,再商量后续事宜。”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盟主大人,官府好像也参了一份吧。我们不需要找官府对峙吗?”一直未曾开口的凌云门掌门凌灵戚突然说道,南宫无极迟疑了一下,说道:“先查证好齐家的清白与否,再找官府对峙,武林的事情,先自己解决好才有底气去找官府。” “哼,我看,盟主你是不敢找官府吧?”凌灵戚接着说道:“难道金姑娘写的白鹤城县令要侮辱她,我们就置之不理了吗?” “现在最要紧的是调查真相!” “真相当然要调查,可是官府追杀金小姐的事情,我们就熟视无睹吗?南宫盟主,你这是怕了官府吗?”说完站起身来,“你怕了我可不怕,依我说,就该先找官府,好好问问怎么回事,平白的在城中死了这么大一个武林世家,就意外失火就把大家伙打发了,叫花子要饭呢?太不把武林当回事了。真以为天下就是他们官府的了?” “凌掌门!慎言!”南宫无极站起来,面色严肃,“我南宫无极身在其位,自然会为我武林人士讨回公道,天下不是官府的天下,也不是武林的天下,金家之事,本盟主自有决断,” “南宫无极,你就是怂吧?这么怕官府,还当什么武林盟主,趁早退位让贤吧!” “凌掌门如此急切,不如去前面场上打几场,也好消消火气,免得在这胡言乱语,平白破坏武林跟官府的关系。明日上午,我在南宫府恭候诸位,共商此事。”说完便甩了甩袖子,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南宫璿等人赶紧跟了上去。只听见凌灵戚还在背后喊:“南宫无极,你是不是怂了啊?” 第三十七章 深夜摸鱼 “刚才那个是谁?为何语气这般?”莫黎跟在南宫璿悄声问,南宫璿没有回答,反而是走在一旁的南宫瑜开口说道:“东洲凌云门掌门凌灵戚,武器赤云鞭,四年前惨败于父亲之手,一直不服气,随着近些年凌云门的势力愈发扩大,想必是对武林盟主之位有了想法吧。” “他就不怕伯父?” 南宫瑜回头看了一眼莫黎,面色古怪,“朝朝,父亲好像没有那么吓人吧?”莫黎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是今天看见的南宫无极太过霸气了,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总觉得那才是真正的一代武林盟主。尴尬的笑了两声。 “朝朝,明日要拜托你一件事。”南宫璿突然开口,莫黎一脸疑惑,南宫瑜环抱春雪剑又恢复了那张冰山脸,“你是想要让朝朝假扮成金家小姐?” 南宫璿看着莫黎,“朝朝,可以吗?” 莫黎有些不解,“可是我今天已经出现在大厅里了,要是明天再说自己是金依娆,要怎么解释二师兄你说的把金依娆藏起来的话。” “金依娆是个关键人物,不能有所闪失,海棠阁轻易人进不去,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跟武林有关系的话,今晚必定会有人动作,我需要钓大鱼。” “所以我就是那个鱼饵?”莫黎嘟起嘴,有些不高兴,“二师兄,我可是你亲师妹啊。” “好朝朝,你当然是我亲师妹了,我是相信我们朝朝,一定能在那些宵小面前全身而退,你可是北仪城闻名的仙姑,难得出来一次,真的不想练练手?”南宫璿看着沉默不语的莫黎,下了狠招,“你不是新研发了一种迷药吗?叫什么来着?” “一见钟情散。” “对,就是一见钟情散,要是你答应了,师兄就帮你一起试药,如何?” “当真?”这一见钟情散,可是会把所有遇见的人都认作自己喜欢的人,这下子,就能知道二师兄喜欢谁了,到时候拉上林瑶,伯母就不用发愁了。莫黎心里这样想着,面色柔和下来。“当真!”南宫璿一看莫黎那样子,知道她怕是又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也知道莫黎有分寸,不会闹出大乱子,便就随她去了。南宫瑜在一旁看着,摇了摇头,这二弟,怎么看着一年比一年傻了,明明在其他事情面前挺聪明的,朝朝的药,是能随便试的吗?反正自从上次试过她的一泻千里丸过后,南宫瑜是再也不敢应承试药了。这次的一见钟情散,听起来那么浪漫,还不知道如何呢。 “一言为定!”莫黎拍了拍南宫璿的肩膀,笑容满面的溜走了,她要赶紧回去,再给一见钟情散加点东西,最好让二师兄永生难忘。 午夜,南宫府,芙蓉阁。 莫黎早早的就睡了,躺在芙蓉阁的床上,有些不适应,其实是在等着那些人前来,二师兄已经放出消息,金家遗孤就被安排在芙蓉阁,外面安排了一些假侍卫,看起来巡逻严密,实际上那些都是没什么武力的下人,一旦有人要闯入,立马装不敌的那种,今天下午莫黎看到二师兄找到的这些下人还笑了好一阵,要在习武的南宫世家找到这些人还真不容易,多是平常在外院伺候的人,内院寻常进不来,这次让他们守芙蓉阁,还一脸惊喜的样子。告诉他们只是需要演戏也激动得不得了。莫黎在里面看见了隐藏的路遥,还对她眨了眨眼,说是要是莫黎解决不了,就让路遥带着她跑,反正路遥轻功不错,带一个人跑不成问题。 已经是半夜了,门外巡逻的人换了岗,莫黎闭着眼睛假寐,实际上耳朵偷偷注意着院子里的声音,十二个的人脚步声走了,又有十三个人的脚步声在靠近,等等,十三个?我怎么记得二师兄安排的是上下半夜各十二个?来了!莫黎放缓了呼吸,装作熟睡的样子。 一道黑影摸进了房间里,一步一步靠近了床边,莫黎翻了个身,转向内侧,装作熟睡的样子。那人掏出一把匕首,撩开床帘就往床上劈过去,莫黎顺势一滚,滚到床边,一把抓住黑衣人的大腿,暗自送了两根银针进去,黑衣人一击不中,反手就欲继续插她,莫黎运起一掌,就拍在了黑衣人腹部,黑衣人一个后退,莫黎翻身而起,身上完好无损,反而是黑衣人捂着胸口不敌,“你怎么会?”莫黎打了一下响指,“三、二、一,倒。”三声数完,南宫璿带着人破门而入,路遥跟在后面,脸上有些懊恼。莫黎跳下床,穿好鞋子,这才走出来,“二师兄,人我给你留下啦,你什么时候履行你的承诺啊。” 南宫璿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示意人抬下去,转向莫黎说道:“这几天诸事缠身,过几天等武林大会完结之后,你看如何?” “行呀,没问题。”莫黎正准备离开这里回自己的海棠阁睡觉,瞥见闷闷不乐的路遥,问了一句:“小鹿,你怎么了?” “我······” “路公子想必是因为刚才没有及时察觉那个黑衣人吧。” “嗯?”莫黎停下了望向南宫璿身边的墨兰,墨兰接着说道:“刚才那个黑衣人进来路公子没有察觉,后来是公子带着人赶到了院门口,路公子才发现小姐屋子里进了人,想必是这个原因让路公子闷闷不乐了。” “嗨呀,这有什么,”莫黎大方的拍了拍路遥的肩膀,“天下奇人异事那么多,你才刚出来,天上有天人上有人的多着呢,不过是一个小贼,别放在心上。” “我连一个小贼的武功都不如!不行,我不能丢我师傅的脸!”路遥看了莫黎一眼,低下头喃喃自语,扔下众人就跑了。 莫黎无奈的摇摇头,好像,路遥被她更加刺激到了。 第三十八章 齐家被灭 第二日,南宫府牡丹厅。 这次依旧是昨天几人,依次分坐,下首多了两人,一个是洪帮帮主赵四虎,一个是盐帮帮主周聪。 莫黎戴了面具,静静的站在南宫璿背后,等到众人都坐下,南宫无极坐在主位上开口,“昨天不是有人想要亲自问问金家遗孤吗?璿儿。” 南宫璿点了点头,示意莫黎上前。莫黎装作很柔弱的样子,走上前去,突然一下子就跪在了堂中央,“小女子金依娆,恭请南宫盟主为我金家主持公道。” “你且说来,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都在这里了,断不会有人偏颇歪曲真相。” “这件事情,要从四个多月前说起,我记得是五月的一天,齐家家主齐凉上门拜会我父亲,在花园里饮酒,我奉母亲之命前去送些吃食,无意间听到齐家家主正在询问我们金家九阳诀的事情,而父亲眉头紧锁,像是遇见了什么难事。再后来,齐家家主午饭都没吃,就急冲冲的走了。然后就是六月初八的晚上,因一时顽劣,惹恼了母亲,母亲罚我在后山佛堂悔过,结果第二天一早,便看见了金家的一片废墟。而我轻信了官府,自己还差点受到侮辱,亏得平时跟着父亲哥哥们学过一点拳脚,这才逃脱,一路逃到了碧月城,受二公子所救,才能在这向诸位掌门、长老陈情。”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是齐家动的手?”苍澜问道。 “回这位掌门的话,除了齐家,小女想不出还有谁会平白无故害我金家。” “齐家害人,为的是你家的九阳诀,那你家的九阳诀现在何处?”凌云门掌门凌灵戚问道,这一问,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莫黎身上,门派好建,秘籍难求,武林世家之所以地位卓然,不就是这些不外传的秘籍吗? 南宫无极环视了一圈众人的目光,谁最想得到秘籍,或许谁就是这金家灭门案的幕后黑手,不过很可惜,几乎所有人都对九阳诀有兴趣,就连南州神府那个木长老,捻佛珠的速度也稍微快了几分。 “这······恕小女子暂且不能告知,小女已立誓,谁能替小女查出真相,让我父兄安息,小女就将九阳诀奉上。”莫黎朝着南宫无极一拜,看似是向南宫无极说的,实际上,是对众人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谁能找出真凶,谁就能得到九阳诀,至于别人找出来之后,到底有没有九阳诀,那跟我有关系吗?莫黎想,金依娆应该知道九阳诀是什么吧? 得到这个回答似乎在情理之中,众人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本来金家灭门对大家来讲其实是一件好事,少一个家族,对地方门派来讲,就是多一块肥肉,但是现在不同了,找出真凶,不仅能有肥肉,还能有大补汤喝,十个金家的地盘也没有一部武功秘籍来得珍贵啊!最积极的苍穹派掌门苍澜说道:“金小姐放心,我一定会竭力调查此事,还金家一个真相的。”众人见被苍澜抢了先,也不甘示弱的表示会竭尽全力。 南宫无极笑了笑,武林这些人的嘴脸,他早就知道了,如今在这个位置上,也不过就是不放心,要是自己不在,还不知道会抢成什么样。“既然如此,那各位可愿意各派一名弟子前往西洲,查清此事?” 众人正要回话,外头陈叔却快步穿过众人,将一封信递给了南宫璿,南宫璿拆开脸色一变,急忙递给南宫无极,南宫无极一看,也是震惊,众人便都看着上首,“不用去了,齐家,也被灭门了。” “什么?”苍澜失声问道。 “璿儿,念给大家听吧。”南宫无极摆了摆手,捏了捏眉头。 “是,父亲,”南宫璿接过纸条,念道:“西洲齐家目无法纪,求药不成,暗怀祸心,一手制造金家灭门惨案,查证无误,拒捕不从,违抗官府,上怒之,派三千兵丁,于九月初三绞杀之。” “是官府动的手?” “欺人太甚!”凌灵戚摔了杯子,站起身来,“一个齐家说灭就灭,还把我辈武林放在眼里不曾?” “凌掌门说的对,齐家好歹也是西洲的大武林世家,就这样派兵绞杀,简直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瑶光剑尊望向南宫无极,“盟主,此事不能善了。” 莫黎演戏还得演全套,坐在下首小厨声来,“哈哈哈哈,齐家居然死了,父亲、母亲、大哥、二哥,你们看见了吗?” 苍澜喝道:“金小姐慎言,齐家现在也被灭门,金家是不是齐家动的手犹未可知。” “有什么要紧,齐家死了,大仇得报,你们想要九阳诀,就去地府找吧!”说完扭头往旁边柱子跑去,在坐的都是武林大家,有人眼疾手快一掌劈去,莫黎昏迷之前只有一个念头,这次,好像玩脱了。 “扶金小姐下去休息,齐家一事,我会找官府要个说法,各位掌门回去,切不可将此事外传。” “都这样了,你还能忍?”凌灵戚站起身来,怒到,“我不是你,我忍不了,官府这样做,简直就是在打我们的脸。哼,盟主大人怕他们,我可不怕!”说完就扔下一众人怒气冲冲的走了。 其他人看见南宫无极的样子,也是有气发不出来,摇摇头走了。 南宫无极坐在位子上,将纸条反复看了许久,沉默不语,南宫璿想要说什么,却也被摆了摆手,赶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齐家少主 自那天过后,凌灵戚当着众人的面,当天下午就点了门下的精锐弟子,前往西洲而去,南宫无极像是没有看到这一切似的,无动于衷。莫黎自从那天被打晕,就恢复了自己的身份,而海棠阁的侍卫更多了,莫黎虽然有心想去看看比武,但南宫璿说唯恐别人认出来,让她不要轻易出门。就在莫黎无聊得快要发霉的时候,曲淮安又一次来了。 “曲公子,这次又要我做什么啊?”莫黎带着面具跟曲淮安一道走在大街上,因为武林大会,濮阳城比以前更加热闹了三分,两人一白一蓝,走在一起,倒像是一对神仙眷侣。路过的人频频侧目,莫黎对这些事情一向半知半解,便只专心手上的吃食,“你给我买了这么多吃的,不单单就因为我无聊吧?” “我······” “你别说,让我猜一猜,”莫黎停下脚步,认真的想了想,“这次,又是要我传什么话给二师兄他们?” “不是。” “那是什么?我上次帮你传话可是被训斥了一顿,这次要传什么,可得先让我考虑一下。” 曲淮安不说话,带头走进了琉璃坊,“诶,你倒是说话啊?”莫黎跟着走了进去,“青梧小姐请跟我来。”曲淮安带着莫黎上了三楼,推开门,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子正坐在窗前,脸色苍白,一只碧玉簪更添几分秀美,柳眉轻瞥,看着挺痛苦的样子。见两人进来,忙起身站起来行礼,只听得一声如翠玉落地般的声音,“曲公子。” 莫黎站在曲淮安身后,看过美色过后,莫黎感觉清醒了过来,这个男子,也就跟二师兄差不多帅气吧,跟曲淮安相比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他是谁,为什么曲淮安要带她来见他? 曲淮安虚扶了一把,让三人坐下,这才说道:“青梧小姐,这是齐家少主齐钰。齐公子,这位是南宫府的青梧小姐。”莫黎听见这话,内心里暗自吃惊,面上却不显,略施一礼,作为回应。齐钰也回了一礼。两人探究的眼神都望向了曲淮安。 “齐公子不如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咳咳咳”齐钰掩唇咳嗽了两声,莫黎顺手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谢谢小姐!”齐钰看了莫黎一眼,那湿漉漉的眼睛,真是朗朗明月蒙了轻纱,满眼都是勾人。“我想问问小姐,南宫府可曾收到齐家的求援信?” “什么求援信?” “那看来是没有了,那接下来的事情我就可以直说了。” “在武林大会召开前半月,齐家周围的人就多了起来,父亲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便向苍穹派和衡芜派写了信,希望他们照拂一二,但是两派的掌门都前来濮阳参加武林大会了,留守的负责人回信我爹,让我爹稍安勿躁,说白鹤城很安全,不用疑神疑鬼。而南宫家迟迟没有回信,爹就觉得不对,原本想要派人参加武林大会的事情,也不敢了。后来在武林大会开始前三天的夜晚,一伙人突然包围了齐家,爹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一边带着人在前面周旋,一边派人在后面送我离开。后来,等我们逃出城外,我就看见齐家成了一片大火,周围的人群很多,却没有人敢上前,而苍穹派和衡芜派的人更是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而我爹已经,他已经······”齐钰说道这,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缓了缓,继续说道:“我与底下的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往濮阳来了。” “齐公子节哀,可是,你不怀疑南宫家吗?毕竟南宫家甚至连信都没回啊。” “父亲在世时曾跟我说过,南宫盟主算得上是现在武林中尚还有几分武林义气的人了,哪怕当初并没有收到南宫府的回信,他也不相信南宫盟主是见死不救之人。” 莫黎看向曲淮安,“你就不怕,我把他抓起来交给官府?” 曲淮安淡笑不语。 “交给官府?这跟官府有什么关系?” “齐公子不知道?我们收到的消息灭了齐家的是官府的人。” “不可能!”齐钰激动的站了起来,可是身体太弱了,又跌落下来。 “何出此言?”莫黎也很疑惑,“当时二师兄念的就是官府动的手,我还记得原文是‘西洲齐家目无法纪,求药不成,暗怀祸心,一手制造金家灭门惨案,查证无误,拒捕不从,违抗官府,上怒之,派三千兵丁,于九月初三绞杀之。’”莫黎说完,齐钰几乎伏在桌上咳嗽,“金家灭门跟我齐家有何干系?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齐公子你缓一缓,其他的事情再说,可是现在,官府一出手,天下的人都觉得是你们齐家害了金家,而金小姐的证词,也说你家的嫌疑最大,敢问齐公子,之前,齐家可是上门求过药?” “的确,因为我的原因,父亲上门替我求取极寒冰毒的解药,可惜无功而返。” “齐公子可知道,因为你们上门求药,没过多久,金家就被灭门了,而江湖中人,甚至金家小姐都在说,是齐家求药不成,怀恨在心,加害金家,乃至金家灭门。” “简直是胡说八道!”齐钰站起身来,撑着身体,“青梧小姐,我齐钰以我性命担保,金家一事,与我齐家没有任何关系。” 曲淮安站起身来,安抚着齐钰坐下,“齐公子别激动,你的病还没好,一切只是大家的猜测,武林尚未有定论。” 莫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曲淮安啊曲淮安,你还真是,每次都送我一份大礼啊。” “青梧小姐,秋风已起,这江湖,又有谁能真的置身事外呢?” 两人站在窗前,看着街上繁华景象,久久不曾说话。 第四十章 竹里馆对峙 莫黎回府之后,换了一身衣服就去了竹里馆,走到屋子外边,却一个人都没有,值守的丫鬟小厮一个都没有,莫黎察觉不对,轻声靠了过去,听见屋子里隐隐传来争吵声。 “你以为真这么简单吗?大哥你太天真了。”是南宫璿,二师兄的声音,又听另外一个声音说道:“我知道没有那么简单,可你想过吗?我们难道要一直做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怎么了?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多少人梦寐以求?” “小璿,”南宫瑜似乎放下了手中常年抱着的春雪剑,“铛”的一声,“武林盟主之位并不是那么好做的,你在外求学不在家,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我是常年不在家,所以你们一个两个有事都瞒着我?” “我们没有想瞒你,只是父亲跟我都已经深陷其中,不想再把你牵扯进来了。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也是南宫家的人,我也有资格竞争武林盟主之位。” “这根本不是谁做武林盟主的事情,这是关乎我们一大家子性命的事情。” “大哥,我敬重你我叫你一声大哥,可是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兄弟的吗?你说不让我继续查了就不查了,难道我们南宫家的声誉就不要了吗?” “南宫家的声誉自然要要,可是那不该你操心,你好好的在青云观修行,好好做你的青云观二弟子,不好吗?” “我十岁离家,至今九年,以前你们不让我回来,现在让我回来了,却又不准我插手家里的事,我的能力这几天你们都有目共睹,我之前以为你们真的准备让我参与了,可你告诉我,爹只是让我高兴高兴,你们并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没有心机,现在又让我什么都别管,你们自有安排,那么我呢?我算什么?啊!你说,我,南宫璿,在南宫家到底算什么!” “混账!”屋内传来一声清晰的扇巴掌的声音,南宫瑜竟然是第一次发怒了,“你怎么敢如此说你的父兄?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你们把我送去学武,隐姓埋名数十年的时候说是为了我好,你们把表妹阿颜嫁到东洲的时候也是说了为我好,现在,不让我管家里的事情,也说是为了我好,可你们问过我一句吗?你们有问过我愿意吗?啊!你们有问过吗?”莫黎从未见过南宫璿这幅样子,在自己面前,南宫璿从来都是一副笑面狐狸的样子,对自己虽然很好,可是莫黎时常觉得,南宫璿是在透过她想着某一个人,今日她总算是知道了,那个人就是所谓的“表妹阿颜”吧!莫黎心底冷笑一声,她就知道,哪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好。但不得不说,南宫璿这幅样子,莫黎还是很担心的,毕竟那么多年的师门情义,哪怕他只是把自己当做替身,可这十多年对自己的好却是实打实的。莫黎在犹豫要不要敲门,这个时候敲门,自己应该不会被灭口吧? “你!想不到,小璿你竟然会这么想,我实在是对你太失望了!” 莫黎想了想还是决定敲门,实在不行就给他们下药,莫黎摸了摸袖子里的软筋散,这才抬手敲门,假意咳了咳两声。“谁在外面?”是二师兄的声音。 “是我,莫黎。” 南宫瑜前来开门,莫黎走进屋里,发现南宫璿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面色上依旧恢复了那副温润公子的样子。 “朝朝,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找你们。”莫黎见二人这样子,只好装作刚来的样子,“我们坐下说吧。”莫黎自顾自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路上从琉璃坊回到南宫府,又来了竹里馆,一口水都没喝呢。“什么事啊?” “大哥,伯父还要查金家的事情吗?”莫黎没有回答南宫璿的问题,反而转向了南宫瑜。 “怎么了?” “我遇见了一个人。”莫黎忽视掉屋内一瞬间紧绷的气氛,“那个人,我想,对金家一案很有帮助。” “是谁?”南宫璿不由得上前握住了莫黎的手腕。莫黎使劲挣了两下,没挣脱,不由得出声,“二师兄,你抓疼我了。” “对不起朝朝,师兄太激动了。”南宫瑜看了南宫璿一眼,没有说话,莫黎却感觉两道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仿佛她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发生点什么似的。 “好啦好啦,告诉你们就是了,是齐家少主齐钰。” “你说什么?”这下,南宫瑜也难掩激动,“不是说齐家也灭门了吗?”目光看着南宫璿,等着他一个回答。 南宫璿顾不得刚才的争吵,连忙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南宫瑜,“不可能,我当时亲自接到的密信,哥,后来那个密信你也看过,是我们的探子传来的啊,不可能有假。” “你在哪里遇见他的?”南宫瑜将目光投向了莫黎,莫黎只好开口,“在琉璃坊,曲淮安救了齐钰,又找到了我,让我转告你们,齐家少主尚在人世,金家一案另有隐情,而齐家被灭更是一场冤案。” “曲淮安?那个琉璃坊坊主?”南宫璿一撇,眉眼间看得出的嫌弃,他自小便是锦衣玉食,哪怕是十岁那年被送到青云观苦修,也未曾吃什么俗世的苦,他知道自己是南宫世家的公子,也甚少与旁人接触,金尊玉贵的养大,哪怕是现在,也觉得自己南宫家要高人一等。对于曲淮安这种商人,南宫璿打从心底未曾在意过,不是同一个阶级,没有浪费自己注意力的必要。南宫璿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就这样说了出来,“朝朝,你怎么会跟一个商人扯上了关系?” 第四十一章 士农工商 莫黎听见这话,心里不满,面子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二师兄,商人怎么了?吃的喝的玩的哪一样不是商人带来的,二师兄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可他始终只是个商人啊!士农工商,商就是最末等的啊。” “现在我们说的是金家跟齐家的事情,小璿你少说两句。”南宫瑜看出两人要吵起来,连忙出来打混,“朝朝你继续说,齐家少主还说了什么?” “好吧,齐家少主还说,半个月之前,齐家给南宫家和苍穹派、衡芜派都发了一封求援信,可是南宫家没有回信,而齐家家主临死前还信任这南宫家,让齐家少主来濮阳。” “求援信?什么求援信?”南宫璿看着南宫瑜,脸上满是怀疑. 南宫瑜一掌拍在南宫璿肩膀上,“想什么呢?就这么不相信你父兄?” “我也相信伯父跟大哥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莫黎看着两人之间缓和的气氛,继续说道:“既然南宫家没有收到求援信,而齐家又说他们写了求援信,如果不是齐家在说谎,那就是金家和齐家这两件事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在暗中推动着这一切。” “会是谁呢?”南宫璿低头呢喃。 “不管是谁,你们两都不要管这件事情了,武林大会结束之后,就收拾收拾回青云观去。” 莫黎没接话,南宫璿却不干了,“凭什么?” “凭你是我弟弟,我说的话你就得听。” “哼!” 莫黎不慌不忙的倒了一杯水,说道:“南宫大哥,二师兄管不管这件事我不管,可是我是要管这件事的。” “朝朝,你跟着干嘛?” “不干嘛,我就是想管。”莫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管,可能是自己前面十几年的人生都太过风平浪静了,这一次的事情,很明显不简单。 “你们两个!” “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明年我就及冠了。”南宫璿安抚性的将南宫瑜按着坐下,莫黎赶紧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在青云观,哄师父时这两人常用这招,百试百灵,现在看来,南宫大哥也吃这套,莫黎暗地里给南宫璿一个秘而不宣的表情,南宫璿表示明白。两人围着南宫瑜不停的顺毛,最后终于让南宫瑜同意两人在旁边协助此事。 南宫瑜让莫黎明天将曲淮安和齐钰请来南宫府,让金依娆跟齐钰当面对峙。莫黎辞别南宫两兄弟,一个人趁着夜色走回海棠阁。 路上遇见巡夜的武士,莫黎没让人护送,一个人走到了莲华池边的角落里,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满庭月色,莫黎折了柳条,拿着在手里晃悠,四下俱静,莫黎不由得想起刚才在竹里馆南宫璿的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士农工商,商是最末等的”南宫璿的话像是第一次敲醒了莫黎对世俗的认识,在青云观的时候,师父待人和善,哪怕是月落这样的小丫头,师父也允许她们跟自己一起听经学课。莫黎的认知里,以为人人都是这样的,而跟他一起长大的二师兄,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看待其他人的,那自己在他眼中,又是怎样的存在呢?那个表妹阿颜,到底是谁呢?自己,又跟那个阿颜有什么关系呢? 莫黎头一次,看不懂这些人了。 你说曲淮安吧,素未平生,却要拉自己什么“为天下谋福祉”,还一眼看出自己掩藏在温和面下的冷漠,明明没有什么交情,却又一次又一次的信任自己,莫黎想到刚才在书房自己说要参与金家一案,可能私心里,不想辜负这份突如其来的信任吧。再说金依娆,莫黎本来没什么感觉,接触也不多,可当初那一副哭着求着要替家人找真相的样子,跟现在缩偏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截然不同,按理说,查金家一案,不应该她最积极吗?还有南宫大哥、南宫伯父······莫黎恍然发觉,这次下山,很多人都好像变了样子,莫黎不知道为什么,莫黎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起身准备回房的时候,突然看见有人提了一盏灯笼,往竹里馆方向去了,看样子不像是丫鬟,莫黎看了看四周,刚才巡逻的那批人过去了,刚才自己说了想要一个人待一会,估计是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来的,所以这个偷偷摸摸的人,是要去哪?莫黎猫着身子,偷偷跟了上去。 第四十二章 告白 一路上莫黎远远的跟在身后,由于穿的衣服太过显眼,莫黎没敢靠的太近,还好南宫府的布局没怎么变,莫黎才能找到那些在角落里的藏身之所,跟了上去,那女子像是计算好了路一样,一路走来,竟然没有遇见一个巡逻的,莫黎暗暗心惊,怎么会?南宫大哥的布防如此松懈? 只见前面的婀娜女子提着一盏小灯,专挑没人的小路走,灯笼照出一道狭长的影子,莫黎借着微光,突然发现,这个女子竟然是往竹里馆去的,难道是南宫大哥还在跟二师兄议事,然后叫了这女子?可这女子又是谁?女子脸上蒙着面纱,想来也怕别人发现她的身份吧。 没过多久,莫黎远远便看到,南宫两兄弟站在竹里馆门口,低声说着什么,然后南宫瑜就走了,等到南宫瑜从另一边回了自己的院子,南宫璿还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莫黎刚才一晃神,就跟丢了那个女子,以为是二师兄发现了他正准备跳出来告诉他自己刚才发现的女子,南宫璿突然朝着她的方向,说了一句:“出来吧,人走了。” 莫黎正准备从假山后走出去,去瞥见另一边那个女子却已经站了出来,往南宫璿走过去。 “原来是金小姐,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二公子,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南宫璿以为金依娆要说关于金家的事情,欣然应允,“那金姑娘请进吧,我们去亭子里详谈。” 金依娆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二公子,今晚月色真美,小女子住进南宫府以来,一直在厢房之中,未曾好好看过这气势恢宏的南宫府,二公子,可否陪我走一走?” 莫黎隔得远,模模糊糊的听着,像是金依娆要二师兄陪她走一走?二师兄会吗?莫黎也非常好奇。 南宫璿撇了撇眉,像是在思索。 “我已经无依无靠了,请二公子相陪,也只是因为是二公子救了奴家,要是二公子不便,就算了。”说着盈盈一拜,就要伤心独自离去。 南宫璿迟疑了一下,“是我的疏忽,早该陪金小姐好好逛逛南宫府,给金小姐陪个不是,这边走吧。”南宫璿弯腰伸手,引着金依娆往莫黎的方向走,莫黎一惊,待会走进了二师兄肯定能发现自己,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听金依娆说道:“这条路来时奴家已走过了,换一条路走可好?” “自然。”南宫璿让出一步,示意金依娆跟着他走,金依娆拜谢,提着裙摆跟在南宫璿背后,府上的小径修建得甚为宽敞,走着走着,两人便差不多并肩而行。莫黎看到这发现也没什么好看的,大概是这金小姐真的憋坏了吧,所以才来找二师兄陪她看南宫府的月色。索性无事,不如出去跟他们一起?反正以前有女眷上青云观寻二师兄的时候,二师兄经常拉自己一起,莫黎正准备现身,却见两人停在了长廊下,灯笼放在了旁边的石凳上,金依娆低下头,好像在说着什么,莫黎止住了脚步,猫着步子偷偷靠近了一点,听到金依娆说:“二公子在碧月城救奴家于危难之中,后又庇护奴家,让青梧妹妹假装奴家,上堂对证,二公子大恩大德,奴家无以为报。”说着掩面痛哭起来,“奴家,奴家,奴家愿意······”莫黎想,接下来就是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然后以身相许的戏码了,戏本子上都这样写,莫黎等着金依娆深情相许,却不料南宫璿出声道:“金小姐,我救你乃是出于江湖道义,何况身为南宫家的人,这也是我应尽的职责。不用你的回报。” “奴家自金家灭门后,整个人都惶惶不可终日,后来一路逃亡,直到遇见公子,奴家的心才得了安定。公子,奴家心悦于你。” 莫黎强忍住笑意,捂着嘴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来。北仪城贵女们大多比较含蓄,也都只是缠着二师兄赏花散步解个签什么的。二师兄,怕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胆的江湖女子吧。她倒是要看看,这个金依娆,二师兄要怎么处理。 南宫璿脸色冷了下来,后退一步,与金依娆隔开了点距离,“金小姐,请自重。” “二公子!”莫黎藏在拐弯处,听见这一声“二公子”都不由得对这个姑娘心疼了,真真是缠绵悱恻,温柔缱绻。“只要让奴家陪伴在公子左右,奴家哪怕为奴为婢,都心甘情愿。”说着,金依娆就伏在地上,拜了下去。 莫黎看着这场“告白”,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以前在北仪城很多小姐跟二师兄相处时,她没有这种感觉,那些贵女都端着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像金依娆这样的。况且,金小姐虽然她不知道是怎样的人,可是她全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也太可怜了一点,如果二师兄也愿意,倒是一桩美谈。 “金小姐,你起来吧。璿某实在是受之有愧,出手相助真的只是因为武林道义,对小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况且,金小姐乃是金家唯一的血脉,怎么能与人为奴为婢呢?还是快快起来吧。” “二公子,奴家已经没有家人了,二公子当日在碧月城将我从官府的刀口下救下,奴家心里便已经认定,二公子此生就是我的家人。如果二公子不愿意收了奴家,奴家只好去死了。” “怎么会呢?金小姐,你不是还有族人吗?” “二公子,就是那些奴家所谓的族人,在奴家父兄遭难之后,瓜分奴家家产,还将我献给了赵县令,奴家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如果二公子不愿,奴家真的,奴家真的,只剩下去死这一条路了。” “就算是这样,璿某也不能乘人之危。”南宫璿没有要扶金依娆的意思,金依娆只好继续跪在地上,“金小姐,你赶紧起来的,你放心,等我们帮你查清真相,我会帮你要回家产的。金小姐就好好回西洲去,找个好人家嫁了,恩爱一生。” “二公子,奴家真的心悦你,哪怕为奴为婢,也想留在二公子身边。” “你先起来再说吧。” 金依娆只是哭着,却一动不动。 莫黎这才知道,刚才为什么金依娆一路躲躲藏藏,这一幕要是传出去,不管是金依娆的名声还是二师兄的名声,便都毁了。莫黎在后面看着这一幕,犹豫着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赶紧离开吧,应该没有人希望别人看见这一幕。 突然,莫黎瞥到长廊底下金依娆动手去拉南宫璿的衣角,完了!莫黎暗道不好,二师兄最烦这些小姐姑娘近他身,就连自己,也是相处了那么多年,才多了一分亲昵的。这金依娆要完!莫黎不忍再看,金小姐,估计也是要被狠狠拒绝的了。 “金小姐!”南宫璿蹲了下来,不耐的看着金依娆拉着衣角的手,金依娆以为南宫璿来扶她,掩面表现出最柔弱的样子,却听见南宫璿靠近她耳边,轻声道:“金小姐,我救你不过是看你可怜,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好意思来我面前说为奴为婢,你够格吗?”说完站起身,不待金依娆反映过来,拉开自己的衣角,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跪在金依娆一愣,对南宫璿突然的转变适应不及,泪珠还挂在脸上要垂不落的,脑海中却萦绕着刚才南宫璿满含轻蔑的声音。金依娆不由得打了个颤,那种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蝼蚁,伏在他脚下,祈求一点怜悯和施舍。 莫黎没听到南宫璿到底说了什么,但看着呆坐在地上的金依娆,也猜到不是什么温和的话,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先走吧,让她知道有人看见了这一幕,恐怕会恨死自己,她可不想再承受一次小姐们的记恨。 偷偷离开的莫黎,没有看见,金依娆手指抠着地抠出了血,脸上满是恨意。 “南宫璿,今日之辱,我金依娆,来日必要百倍以还。” 第四十三章 阴谋 第二天,海棠阁。 莫黎早上出门时看见金依娆还没起,便吩咐底下的人,今天多照顾一点金小姐,要什么就尽可能的满足她,随后便出门去寻曲淮安和齐钰了。 金依娆起身后,坐在镜子前梳妆,因为莫黎的吩咐,连带着下人都积极了几分,有丫鬟进来问是否要用早膳,金依娆梳顺了头发,让丫鬟来帮自己昝发,状似无意的说道:“青梧妹妹今天在屋里吗?” “回金小姐,青梧小姐一早就出门了。” “去哪了?何时回来?” “奴婢不知。”小丫鬟给金依娆簪上最后一根银簪,“金小姐找青梧小姐有事?奴婢可以去给您打听一下。” “不用了,等她回来再说也不迟。只是想着找个人说说话。”金依娆起身坐到桌边,喝了两口粥,正好另外一个丫鬟捧了刚出笼的包子上来,金依娆看见丫鬟身上的红色丝绦,眼色晦暗不明,让梳头的丫鬟下去,留下了送饭的丫鬟。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金依娆放下勺子,正襟危坐,“你这丝绦挺亮眼的,在哪买的?” “回小姐的话,是我自己做的,家乡的习俗,系一条红色丝绦,能避开灾祸。” “这样啊,你家乡是哪的啊?” “奴婢家乡在北边。” “海棠花开分两枝。”金依娆见前两个问题都对上了,直接说出了暗语。 小丫鬟站在一旁垂着头,出声道:“各向春风独自愁。” 金依娆心下了然,这么多天,终于来了。那个人还真是手眼通天,连这南宫府里都能安插进来,不过想想也是,朝廷的阴私比江湖,可是高深多了,要是没点什么手段,那个人也不能在朝廷立足那么久。 “你家主子有什么新的安排啊?” 小丫鬟没有回话,上前一步移开蒸笼里的包子,掀开底板,一封信赫然躺在蒸笼里。金依娆拿起信,拆开一看,上面写着:兔子已成功逃脱,狼已集结,狐狸该上场表演了。九月十五,终结之日,静候佳音。 金依娆轻蔑一笑,游戏越来越好玩了,不知道,当南宫二公子发现自己救的不是温柔的孤女,而是咬死他家的独狼的时候,会不会后悔,昨天晚上,错过了让狼变成兔子的唯一机会呢? 看过之后,金依娆烧了信,埋在花盆底下,让小丫鬟告诉她家主子,一切放心。便挥退了小丫鬟。翻出自己随身的香囊,抖出一颗药丸,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南宫璿,你不要我,我就让你身败名裂,我得不到的,就要毁灭! 三个月前,白鹤城金家。 金依娆一身孝衣,跪在厅前,正堂上放着金家家主及其主母还有金楠的棺木,而除了金依娆之外,整个金家的亲族都聚在偏厅中,为着金家家财争吵不休,丫鬟小厮在那一场大火中差不多都死了,现在这些,都是从旁支派来的,也根本没人把金依娆当做小姐,所以整个灵堂,只剩下了金依娆一个人。金依娆到现在都是懵的,一夜之间,父母全失,同时失去的,还有金家三小姐的身份地位,自己以后要怎么办呢?姨娘也没了,真的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金依娆愣愣地跪在灵前,机械的烧着钱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已经哭成了核桃,不知是为了她的父母还是她自己。就在一个时辰前,金家的长辈以她是女儿身,把她赶出了议事的厅堂,被赶出来之前,她好像听到有人提议说把她嫁给哪个老爷,好拉拢那个老爷跟金家继续合作。金依娆心里一片凄凉,树到猢狲山,逢年过节一直被巴结的金家三小姐,也沦落至此。不过,姨娘说过,人生境遇本就如此,唯一不变的是自己的资本。姨娘当年能以一介妓子之身,嫁入南宫府,又生下一儿一女,固然有金家家主金陵的花心在内,可金陵红粉知己那么多,成功上位的也就柳依依一人。金依娆想到这里,心下稍安,哪怕没了金家,还有自己母亲给自己的资本,她金依娆,不会比任何人活得差! 一阵风刮进来,两边的白帆被吹得翻滚,一个黑影光明正大的走了进来,金依娆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又转过身去,继续烧钱纸。 “金小姐。”黑衣人看着跪在堂前的白衣少女,声音开口却温润有加。金依娆悲戚的脸上难得出现别的表情,转过身来,看着裹在黑色披风中的人。 “你是谁?有何贵干?” “金小姐看见我就一点都不恐慌?” “呵,我已经身无长物了,就剩下一条命,阁下想要,便拿去吧,我还要多谢你。” “金小姐何必如此,俗话说的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现在,如何又知道不是更上一层楼之时呢?” 金依娆抬头看向黑衣人,核桃般的双眼闪过一丝微光。“你到底是谁?所来何事?”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你想成为谁?” 金依娆看着黑衣人,没说话,只是微微收紧了捏着钱纸的手,等着黑衣人继续往下说。“金小姐,金家就这样没了,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 “我可以帮金小姐,光复金家,金小姐不仅是金家三小姐,还能当金家家主。” “不可能,金家不会允许一个女子当家主的。” “可你是金家嫡脉啊,除了你还有谁配得上那个位置呢?” “我二哥还在呢,对!我二哥。” “金小姐还不知道?你的好二哥,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不可能,我二哥好好的,怎么会死呢?”金依娆站起身来,眼神盯着黑衣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去杀了这个满口胡话的人。 “我没必要骗你,再者,金小姐,真的不想为你的二哥,为你的姨娘报仇吗?” “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黑衣人掏出一块令牌,扔给金依娆,金依娆吃惊的看向了黑衣人······ 第四十四章 黑夜前奏 九月十五,武林大会决赛。 泯山上风和日丽,所有门派都聚集在了会场上,经过半个月的比赛,已经决出了大赛的前三名,分别是逍遥派和凌云门以及苍穹派的一名弟子,按照惯例,这三个人可以向在座的长老或掌门发起挑战,然后再挑战南宫无极,不过已经很久都没有弟子主动要挑战掌门、长老了,毕竟长老们,且不说练武的年头,光是那些资源,就是底下的弟子们望尘莫及的。没有谁不想好好利用得之不易的前三名,换些功法武器,比不知死活的挑战大佬们划算多了。因此后面的第三名、第二名都选择了要奖励,而第一名苍穹派的弟子却选择了挑战自己的掌门苍澜。 “弟子杜绝,想向掌门请教。”苍鹰一身黑衣,黑色皮肤,不仔细辨认,还真是难以看出他的两只眼睛。一时间,会场上的人都看向他,又看看苍澜,苍澜面上一片平静,想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示意过南宫无极后,就飞上了台。向四周行了一礼道:“这是我苍穹派的弟子杜绝,实在是让大家见笑了。” 当下高台上就有人出声,正是神府的木长老,“苍掌门有此高徒,该是合不拢嘴才是,何来见笑之说。” “对啊,就连我看了,都羡慕得很呢!”旁边的瑶光剑尊也出口笑道:“苍掌门,你可不要偷偷放水啊,我们这可是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苍澜摆摆手,远远的回应:“有南宫盟主在此,自然是不会的。” 南宫无极端坐在主位上,脸上也露出兴趣盎然的神色,“快开始吧,苍掌门,也让本盟主看看,苍掌门如今武功何等境界了。”挥了挥手,随即,两边鼓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站在比武场上的两人身上。 “弟子杜绝,请教掌门!”说完,不待苍澜回答,一拳就劈了过去。按照规矩,苍澜要让挑战的弟子三招,苍澜不正面迎战,而是一个侧身躲过了这一拳,杜绝收手,回旋下踢,苍澜一跳,轻轻运起真气后退,杜绝紧跟而上,又是一掌劈了过去,苍澜不再躲,伸出手接住了这一掌,而后一个移步,绕到了杜绝背后,几个旋转,便叫杜绝摸不清身形,杜绝反而冷静下来,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场边正好有人看见这一幕,偷偷议论,“这杜绝怎么不打了?” “嘘,”旁边的人拉了拉他,“杜绝这是在找苍掌门的破绽呢。前几天,杜绝就是这样的,先引出对方的招式,然后自己静下来,以静制动,一招制敌。” 想必是听到了旁观人的话,苍澜的速度慢了下来,开始对杜绝出招,但在苍澜动的同时,杜绝也动了,翻飞的双手十指妖娆,看不清楚是怎样的变幻,隐隐看去,浮现莲花的图案,“浮屠莲花手!”苍澜惊讶,自己竟然不知,底下弟子竟然还有人会浮屠莲花手,当场认识浮屠莲花手的人都吃惊的站了起来,而不认识的,也都被大佬们的惊讶惊讶到了。果真是武林大赛的第一名,深藏不露啊。 苍澜一个不察,心底也暗自心惊,浮屠莲花手多年以前不是已经随师弟失传了吗?怎么会如今还有人会,仔细看着弟子的相貌,苍澜仍然没有看出所以然来。难道是师弟回来了?苍澜心中有事,下手也就松懈了两分,只听见杜绝逼近后低声说了一句:“掌门,承让了。” 一掌劈向苍澜肩头,苍澜不敌,跌退两步,手梧胸口。众人哑然,苍掌门竟然输了? 一时之间,南宫璿都惊讶不已,上一个打败掌门的还是自己大哥,如今这苍掌门竟然被自己门下的弟子打败了?这下子,还真是。南宫无极也不由得站了起来。旁边的裁判见大家愣着,而台上两人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目光看向苍澜,苍澜抢先开口,“好!真是太好了!我苍穹派,未来可期啊!”苍澜反而大笑起来,裁判这才敲响铜锣,宣布杜绝胜利。 “好!”南宫无极带头鼓起掌来,众人都回过神来,连忙跟着鼓掌。南宫无极走下高台,走上比武台,“按照规矩,小兄弟,你要挑战我吗?只要你赢了我,武林盟主的位置便是你的了。” 南宫无极说这话时,带了一点真气,在场的人无论多远,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句话,而对于杜绝来讲,却是感觉一股真气扑面而来,死死的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但是一想到自己的任务,杜绝暗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苍澜站在一旁,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压力,同时,因为这是自己门下的弟子,虽然自己不熟悉,想必是哪个长老的弟子吧,况且这个弟子说不定还跟师弟有所关联,不由得开口说道:“南宫盟主,小徒年幼,还望盟主手下留情!”说完行了一礼,他也是舍不得自己这么好的苗子就在此夭折了。南宫无极闻言大笑,“苍掌门,比武场上,哪有手下留情?放心,看在这小子勇气可嘉的份上,我会下手轻一点的。” 南宫璿无奈摇了摇头,只有他知道,自己父亲怕又是手痒了,自己大哥不跟父亲切磋武艺,自己回来跟父亲过过招,如今都过了半个月了,再不趁这个机会动个手,接下来哪还有机会啊。全场人都以为南宫盟主是要动真格了,只有南宫璿站在看台上,心底暗笑。 与此同时,海棠阁。 “小姐,小姐,有人挑战盟主了!”樱桃飞奔着跑进来,差点被门栏绊了一跤。莫黎今天没去,以为又是像往年一样颁个奖再总结陈词一下,她就留在了海棠阁,打包这半个多月以来南宫夫妇给她买的玩具吃食等,毕竟那天,南宫瑜大哥可是让他们武林大会完了之后就要走的,而前两天,南宫父子三人跟金依娆和齐钰密谈了一番,想必金家一案已经水落石出了。也没什么留下来的理由了,还是回青云观去吧。 “真的!”莫黎放下手中的包裹,惊喜的跳了起来,“樱桃你说什么?” “有人,”呼呼呼,樱桃被拉住,强制止气,“有人挑战盟主,会场都闹翻了,小姐你赶快去,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樱桃话刚说完,莫黎扔下一句“樱桃你帮我收拾一下。”就丢下受伤的额东西,飞奔而去了。 第四十五章 黑夜将至 比武场上你来我往,看着南宫无极和杜绝已经过了十招,南宫无极终于转被动为主动,开始对杜绝发起攻击,身体相近的那一刻,杜绝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盟主大人,尊夫人怎么没来看您比武啊?”南宫无极眉头一皱,一双眼睛看向杜绝,才发现他的眼中一片漆黑,像是幽深黑暗的井底,一丝光亮也无,再次欺身而上,“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南宫夫人,盟主不想知道夫人去哪了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南宫无极自然不可能不懂,“你把我夫人怎么了?”南宫无极抽出自己的刀,招式开始越发凌厉,却不知杜绝什么身法,居然挡了下来,“盟主大人,你这么粗暴,可是会再也见不到夫人的!” “混账!”南宫无极大喝一身,一刀直直砍向杜绝,杜绝脸上却现出心愿得尝的微笑,南宫无极连忙反映过来,事情可能有诈,连忙要移开大刀,却不料杜绝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抓住了刀,一下子插进自己的胸膛。南宫无极惊讶至极,这个杜绝是故意的?他愣愣地放开了手,只看见杜绝跌跪在了自己面前,脸上一改刚才那种阴险的表情,震惊不已的样子,“南宫盟主,我不过是向你请教,你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说完,便垂下头没了动静。 苍澜赶紧跑上台,扶住杜绝,“杜绝!杜绝!”颤抖着伸出手去试探杜绝的鼻息,然后悲痛的大喊一声,“杜绝!”立刻就有苍穹派的弟子上前,一起扶住已经死去的杜绝,苍澜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悲愤,“南宫盟主,你为何要杀害我门下弟子?” 南宫无极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但要怎么说,他刚才止住了动作,是杜绝自己抓着刀刺进去的,别人眼里看到的,都是南宫无极毫不脱离带水的向杜绝刺去那一幕,根本没有人发现是杜绝自己抓着刀刺进去的。南宫无极垂下了手腕,说不出话来,南宫璿本来看得好好的,见比武出事,连忙赶了过来。 “苍掌门,是我一时没收住手,抱歉!” “抱歉?南宫盟主,我门下弟子的一条命,就换你一句抱歉?”苍澜心中悲痛万分,好不容易遇见这么一个好苗子,结果陨落在了这里,还有这弟子跟自己师弟的关系,自己还没问呢!现在一切都没了。 “我如果说,是他自己抓着刀往身上刺的,你信吗?”南宫无极定定地看着眼前目眦欲裂的苍澜,眼神恢复冷冽,让人胆寒。 苍澜却在看见这样的眼神的时候越发火大,“南宫无极,大家这么多人都看着,你居然想把责任推到杜绝身上,你当我们那么多人都是傻子吗?” “我说了,是他自己抓着刀往身上刺的,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南宫无极负手而立,强行忍住涌上来的黑血。 “我不信,你要我怎么相信啊?他就是一个弟子,你一个前辈出手将其打死,你还反而污蔑他,南宫无极,你还配当这武林盟主吗?” 南宫璿见南宫无极脸色不对,连忙上前暗中扶住南宫无极,悄悄输送内力,帮他站定,对着苍穹派众人说道:“苍掌门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杜绝小兄弟,我们也很抱歉,但比武场上,生死有命,还请苍掌门节哀。” “哈哈哈,不愧是你们南宫家的人,说话都这样目中无人吗?”苍澜始终站在对面,“今天要是换做是你们南宫家的人死了,你们南宫家会善罢甘休吗?”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眼神就变了,换做要是南宫家的人死了,怕是南宫家不会善罢甘休,又岂是一句道歉就可以摆平的?南宫家做拥武林十二年,前些年各大势力没有力量与之对抗,而现在,二代弟子都已经崛起,各大门派也开始蠢蠢欲动,南宫无极早已预料到这个局面,却没想到这些如此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环视周围,最开始的震惊,现在都转变了不忿,不甘和畏惧。 “你!”南宫璿正要上前理论,南宫无极制止了他,“璿儿,不得无礼。” 两边正在僵持着,突然一队人马闯了进来,为首的人穿着青墨色的常服,戴着维帽,略后一步的正是在碧月城阻挠出城的神箭手魏肖,背着一把长弓,骑在马上,身后是数千士兵。一时之间,场上的人都退到了身后,让南宫无极一行人站到了最前面。 “阁下何人?为何闯我武林大会?”南宫无极出声问道,苍澜也没出声,私怨跟大局,他还是知道的,这个时候,还是只有南宫无极够格询问。 青墨色男子一挥手,一个太监上前一步,掏出一道青墨色的圣旨来。“奉天承运,皇上诏曰:濮阳南宫氏,包庇金家灭门一案罪犯,意图谋反,至天下黎民于动荡之中。按律当诛,朕念其协理武林多年,罪不容诛,现押候进京,等候发落!” 此言一出,四下俱静,南宫无极心中却震惊无比,怎么回事,不是曲淮安说好的圣旨内容啊?南宫璿看向南宫无极,知道他也在疑惑圣旨的内容,说好了今日趁着这个机会,带领大家归顺朝廷的,怎么圣旨内容变成了这样?难道,是曲淮安?父子两对视一眼,暗道不好。这明显,是冲南宫家来的。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南宫璿上前一步说道:“敢问阁下,何许人也?为何平白污蔑我南宫家?” “哼,”青墨色男子嘲讽出声,“罪证确凿,何必多言?” “你!”南宫无极拦下要动手的南宫璿,“阁下张口便是要我南宫一家束手就擒,总得让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罢了,就让他们做个明白鬼吧。”青墨色男子点头示意,就有人带上来了一个男子,正是被安置在府中的齐钰,一身血迹,满脸狼狈,如果不是他不时传来的咳嗽声,怕是会有人觉得,这个人已经死了。 “齐钰!”南宫璿惊呼出口,齐钰不是被安置在南宫府吗?等武林大会完结之后再公开金家一案的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齐钰在这,那府中,他们是不是去过了,南宫璿一想到这,不由得想要上前看看,南宫无极看见这一幕,连忙暗中拉住南宫璿,嘱咐道:“记住,保护好你娘和朝朝!”转头看向青墨色衣服的男子,“阁下抓了我府上的人是何用意?” 第四十六章 黑夜降临 “你府上的?哈哈哈哈”男子骑着马围绕跪在地上的齐钰转了两圈,笑道:“在下竟然不知,西洲齐家的公子何时成了南宫府的人了?是南宫盟主招了上门女婿吗?可在下几十年来未曾听说南宫盟主还有女儿啊?” 西洲齐家的公子?众人惊讶,不由得看向南宫无极,等着他给出解释。 “这的确是西洲齐家公子齐钰,在我府上是因为要查清金家灭门案。” “笑话!还查清?南宫盟主,你以为你的心思天下没有人知道吗?”男子仰头大笑,“今天,诸位武林豪杰都在场,不如让大家看看,他们尊敬的南宫盟主,到底是何种面目?” “阁下张口就是我的真面目,你不如说说,我的真面目是什么,我也很好奇,我的真面目是什么呢?” 男子坐在马上,扬起手拍了两个巴掌,一个女子就在兵丁后走了出来,南宫璿一看,竟然是金依娆。 武林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一个女子出现在这种时刻是要做什么。 “二公子,这个人,想必你认识吧?” 南宫璿心里惊讶,也还记得那一晚金依娆说的话,还记得之前在议事厅让莫黎假扮金依娆的事,一时之间也不好开口,只好抿紧了嘴巴不说话。 “她,就是金家唯一的幸存者,金依娆!”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当下就有人小心议论询问,那天在议事厅的不是这个人啊,如果这个人是金依娆,那那个人是谁? 瑶光剑尊站在一旁,看到现场乱哄哄的,实在忍不下去了,出声道:“南宫盟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烦请您给我们一个交代。” 南宫无极张口欲言,却被男子抢了先,“他给不了你们交代,因为这金家一案,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这个时候,虽然各个掌门心里疑虑,可是其他的小弟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路遥此时就已经钻到了前面来,当即开口道:“你胡说!你一个不知来历的无名小卒在这里空口无凭的就污蔑盟主大人,大家不要相信他,盟主那么多年,我们都是看见的!” “对,盟主大人那么好,我们不能受别人调拨,真相如何,还不知道呢!”当即有人在人群中附和,南宫璿看了一眼钻到身边的路遥,头一次,认真的看待了路遥这个半路捡来的小弟。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人,自诩武林正道,干的却尽是些欺压百姓,杀人夺宝的勾当!苍天有眼,今日就让吾等来揭露你们这些伪君子的真面目吧!”男子低头示意金依娆开口。金依娆一身红衣,站在队伍前面,此刻发丝拢得一丝不苟,一点朱砂,更添几分柔弱,加上不俗的面貌,还未开口,便让人信服了三分。只听得她柔弱的声音响起,在诺大的比武场清晰可闻,“南宫无极,乃是杀我金家一百三十七口的元凶!” “金依娆,你在说什么?”南宫璿出口喊道,“南宫家什么时候杀你金家上下了?” “金小姐,”男子翻身下马,走到队伍最前面,“你大胆的把事实说出来,我们这里可是有不少武林正义之士呢!断然不会再让你蒙受冤屈了。” “谢公子大恩。”金依娆朝男子拜了一拜,继续说道:“南宫无极垂涎家族秘籍九阳诀已久,假借西洲齐家之手,联袂设局,烧尽小女子金家满门。事后,怕事情败露,要将我斩草除根,而二公子,”金依娆顿了顿,“依娆谢你救命之恩,可此事系你父亲所为,依娆没办法弃杀父灭族之仇于不顾,今天斗胆说出真相,望各位武林豪杰还金家上下一百三十七条冤魂一个公道!”说完,面朝众人跪下,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大礼。众人听了这番话,都像南宫无极看去,南宫无极心里叹息一声,知道这是中了奸计了。但他南宫无极,叱咤江湖数十年,怎么会因为这点小打小闹就乱了阵脚。南宫璿气得想要上前,南宫无极依旧挡着他,并低声快速跟路遥说了什么,这才往前跨一步,“哈哈哈哈,金小姐,我儿好心救你于官府虎口,未曾想竟然是引狼入室,反被你污蔑。要是金陵老弟在此,会不会后悔生了你这样一个好女儿?我南宫无极行的端做得正,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你说我垂涎九阳诀,你可有证据?” 金依娆目露红光,眼里的恨意几乎喷涌而出,“证据?南宫盟主怎么会给我留证据,金家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怕是当日做下这种事情,南宫盟主就已经想好退路了吧?毕竟,您可是这天下武林十二年来唯一的武林第一人啊!”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可是听在凌灵戚等人的耳中,就不是那个味道了,南宫无极坐拥武林十二年,时间长了,底下有想法的就多了,武林盟主那个位置,谁不想?就连朝廷,不也惦记着吗? “她没有证据,我有!”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张血书,抖了抖拿到了被押着的齐钰面前,“这是官府在查封齐家时,齐家家主齐凉亲手写下的求救新信,齐少主,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爹的亲笔?” 齐钰颤抖着接过那份血书,看得出写得很匆忙,血书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一块布,上面写着:“盟主救我!”四个大字,齐钰仔仔细细翻看了好几遍,确认的确是齐凉的手笔,只好对众人点了点头,男子拿过来,展开,也让众人看清了上面的字,武林众人哗然,一时之间,各种目光都投向了南宫无极三个人。“南宫盟主,在我们查抄齐家时,还在书房找到了齐凉写给你的求救信,还有很多往来的书信,要我一一拿出来,好让大家看看,到底是我在胡言乱语,还是你在瞒天过海,为私欲肆意害人性命吗?” “金依娆,你前后说辞不一致,为何要陷害我南宫家?还有齐少主,南宫家与你家素无仇怨,你为何要帮着官府构害我南宫家?”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齐钰大喊一声,他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不知道金家到底是谁灭的,还是爹真的有事情瞒着自己,血书上的字迹明明白白,还有那布料,正是他最后见到齐凉的时候齐凉身上穿的那一身的料子,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半响竟然晕了过去。本来一路奔波,他身上极寒冰毒又没解,身体早已很虚弱了,又一时之间接触了所谓的“真相”,人便再也撑不住了。 “二公子,你就不要再咄咄逼人了,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束手就擒吧!”男子举起右手,示意身后的士兵上前捉拿南宫父子二人,而周围的武林豪杰颜色各异,生生与南宫家三人隔开一步多距离,仿佛怕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南宫无极见此,大笑三声,“哈哈哈,想我南宫无极,年少闯荡江湖,二十五岁扬名天下,执掌武林十二年,如今竟然被如此陷害,整个武林无一人肯出手相助,何其可笑!”说完这话,会场安静了下来,其实南宫无极年轻时,也是喜爱结交各方好友的,可是坐了武林盟主之位之后,为了不偏颇任何一个门派,他只好逐渐淡化了那些朋友的关系,而他那一辈的好友,也多是成了门派的长老,闭关清修,轻易不问世事了。如今整个武林大会,也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话,谁都看得出来,现在的情势,谁跟南宫无极站一起,说不定就是同党了。各个掌门、长老颜色各异,南州神府木长老闭上眼,叹息一声,“南宫盟主,门内还有要事,武林大会既然已经结束,我们就先告辞了!”随即众多小门派也纷纷出言告辞,南宫无极环视一眼,看着这些受他庇护多年的人,脸上显出一种心灰意冷的神色来,南宫璿要拦他,可是南宫无极上前一步,“阁下,是朝廷的人吧。如果我说我不认,会如何?” “南宫盟主不认,自然有不认的解决办法。” “哦,是什么?” “念。” 依旧是那个太监,拿出了另外一份圣旨,“奉天承运,皇上诏曰:濮阳南宫氏,包庇金家灭门一案罪犯,意图谋反,至天下黎民于动荡之中。抗旨不遵,罪加一等,全族诛杀,一个不留!” “南宫盟主当年,曾与皇上协商,愿遵从朝廷法律,共同保护天下普通黎民百姓,如今南宫盟主自己犯法,不知当日之言,可还算数?” 第四十七章 黑夜屠杀 “自然是认的,我南宫无极,叱咤武林多年,从来都言而有信,可要我不明不白的束手就擒,恕难从命!”南宫无极没有回头,对着前面的军队,大喊:“南宫家的好男儿,若是你们今天信我南宫无极一个清白,就请随我杀出去,我要去北仪城好好问一问顾烈,我南宫家到底有没有违反法律,草菅人命!”身上南宫家的弟子、仆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在了南宫无极等人的身后,提剑待命,听见南宫无极的话,全都应声,“我们相信盟主,誓死追随盟主!” 正在离开的人看见这一幕,也不由得心中动摇,而几大门派手下的弟子,也看着他们的掌门、长老,蠢蠢欲动,整个武林,还是有很多年轻弟子是听着南宫无极的侠名长大的,他们虽然也不知道真相,但大多数更愿意相信南宫无极是被污蔑的,毕竟磨刀霍霍的是朝廷,朝廷和武林,本来就是对立的!而几个掌门长老却各怀心思,不动声色。 直到男子翻身上马,将齐钰和金依娆吩咐人带了下去,威风凌凌的说道:“吾皇有旨,协助击杀武林谋逆者,分封侯爵,世袭罔替!”这下子,就像一颗炸弹丢进了平静的水中,会场一下子炸开来,弟子想着练武遥遥无期,不知多少年才能成为掌门、长老,而且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而掌门、长老则想着,门派再强大,个人的财富始终有限,而朝廷的侯爵分封土地,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不用门派共享,还有的,想着南宫无极已经在武林坐了那么久的位置,这一次,怎么也该换一个人坐了吧?而刚才比武,唯一有资格挑战南宫无极的杜绝被杀了,新的武林盟主如果有朝廷的支持,想必更加稳固。有这个心思的人不知凡几,整个会场因此躁动起来,还是苍穹派掌门苍澜抢先开口:“南宫无极,你灭东洲金家在前,又杀我弟子杜绝在后,我苍穹派一为天下正义,二为我门下弟子公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完,提着剑就往南宫无极冲去,还未跟朝廷的人交上手,武林自己的人却已经打起了了。男子手一挥,士兵们立刻拿着兵器冲上了比武台,而苍穹派的弟子也跟着苍澜一起,动起手来,顿时混乱无比。突然,衡芜派的人奏响了手中的乐器,在场的人不自觉的加入了这场混战,老是觉得心中有一股怒气不受控制,只想着无尽的杀戮。南宫无极挡住苍澜一剑,抽出空隙来对路遥使了一个眼神,南宫璿正要拔剑,却被路遥一个手刀劈晕,几个瞬息间就被带着突出重围,往泯山脚下溜去,由于一片混战,倒也没人发现。 莫黎跑到会场外面时,正看到南宫无极力竭被数十名士兵围攻,浑身是血,各大门派掌门、长老也都身负重伤,南宫无极的确为当下武林第一人,刚才哪怕是他们几个联手,也没能将南宫无极杀死,小一点的门派更是在混乱中误杀不计其数,唯有几个帮主在战场边缘,受了点轻伤。莫黎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藏在角落里,不是比武吗?为什么变成了战场?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二师兄呢?路遥呢?南宫大哥呢?不是说他们都在会场么? “南宫无极,束手就擒吧,你跑不了了。”青墨色的男子胳膊中了一剑,还在淌血,维帽早就掉了,脸上的黑色蝴蝶面具看起来阴暗又美丽。南宫无极看了一眼众人,那些贪婪的,不甘的眼光,还有身边倒下的南宫家弟子的尸体,还有杜绝说的关于林瑶的话,他知道,今天这局,做得太深太大,早已不是他一人能够解得了的,还有曲淮安,南宫无极此时此刻,想到许多事情,可最后,回想起来的,竟是那一年北仪城外,梨花树下,比剑品茶的场景。 “南宫兄,你我二人,分管武林和朝廷,一起还天下黎民一个太平盛世,可好?” “好,烈弟,游弟,我们三人一起,共创盛世天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南宫无极纵声大笑起来,“游弟,愚兄终于明白了,愚兄终于明白了。愚兄,这就下来陪你!”南宫无极提起长剑,再次挽了当年三人共创的梨花剑舞,万般俱静,南宫无极将剑轻轻一抹,站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士兵扑上去,团团围住了他的身体,而武林众人一片狼狈。不少人轻轻呼气,刚才南宫无极力战数人的场景太惊骇,真怕他继续顽抗下去。 莫黎躲在墙角,强忍着逼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南宫伯父死了,那个给自己打野味,把自己当女儿宠的南宫伯父死了?莫黎一直以为她对这世上大多数东西都没有感情,师父也说她修的人间道其实就是无情道,她也以为自己其实冷情冷血,可是亲眼见到对自己那么好的一个人被当场逼杀,莫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武林众人忙着推选新的武林盟主,而青墨色男子低声跟掌门、长老们说着什么,莫黎没敢再听,她跌跌撞撞的跑出会场,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回南宫府去,找二师兄、找林瑶、找南宫大哥,他们,他们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八章 黄雀在后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 还朝 建元十四年十月,西洲灵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吾儿自请灵塔祈福以来,已是十年之数。适逢佳节将至,皇后身体抱恙,朕亦思念甚深,特召吾儿于冬祭前回宫,共享天伦之乐。钦此!”传旨的黄公公收起圣旨,恭敬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曲淮安,噢,不对,这个时候应该叫顾怀瑾了。“三殿下,恭喜您,皇上召您冬祭前回宫呢!” 曲淮安(顾怀瑾)接过圣旨,身上的旧衣似是不合适,露出一大截胳膊,秋风一吹,不由得瑟缩一下。黄公公自然是宫里出来的人,当即沉下脸呵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三殿下什么身份,你们竟然敢拿旧衣服给殿下穿!是嫌命长了吗?” “咳咳咳,公公,”曲淮安咳嗽了两声,“不怪他们,是我自己要穿的,父皇为天下百姓殚精竭虑,儿臣远在西洲,不能替父皇分忧,便想着苦修克己,为天下苍生祈福,也好让父皇少费些心力,福寿绵延。” “三殿下的孝心,真是感天动地,老奴,老奴一定如实禀报给皇上。” “不用了黄公公,这都是为人臣子,应尽的本分。” “再怎么,您也是皇子啊。”说完,便招呼着来人给顾怀瑾梳洗一番,即刻启程,回北仪城,去见那阔别十年的父皇。 与此同时,北仪城青云观。 “师姐,师姐。”九岁的莫愁拿着经书,跑进莫黎的厢房,摇醒了还在睡觉的莫黎,“师姐你快起来,据说今天皇上要来青云观问卦。师姐~” 莫黎实在受不了这穿耳魔音,只好坐起身来,“我的好师弟,你就饶了我吧,让我多睡一会好不好?” “师姐,你回来之后整天就知道睡觉,你都不陪莫愁玩了。”莫愁站在原地,局促的转着手指,“还有二师兄,虽然莫愁很讨厌他,可是他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他去哪里了啊?” 莫黎一下子清醒过来,听到“二师兄”三个字,莫黎不由得想起一个多月前在濮阳城的事情。那天跟着曲淮安一路往南,却始终没有追到任何人,而留在濮阳的人传来消息说,南宫大哥坠崖,生死不明,而林瑶和二师兄不知所踪,还有他们救的那个少年,路遥,也不知所踪。曲淮安告诉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我们没有找到他们,那朝廷的人也没有消息,反而是安全的。而后,曲淮安就让她先回青云观,说不定问问师父普若大师会有办法。而他继续南去,一有消息,就通知她。莫黎原本是不同意的,可是当时曲淮安告诉了她的真实身份,竟然是熙和王朝的三皇子,那个被遣送到西洲灵塔十年宛如弃儿的三皇子,莫黎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当时曲淮安说:“我知道你是青云观的道姑莫黎,普若大师的三弟子,我也知道南宫璿就是莫忘,我知道你们所有的身份和来历,可我这次还是自大了,南宫家的事情是我的过错,我应该负责到底,请你,莫黎仙姑,再相信我一次,可以吗?我在长风亭说的那些话,都是出自肺腑之言,你再信我一次,可以吗?”莫黎当时好像恍恍惚惚看到了那一个在长风亭许下鸿鹄之志的少年,仿佛看见了那个亭下吹勋的少年,给人莫名的安心和信任。于是,莫黎就顺着一个车队回了北仪城。 莫黎摸了摸莫愁的头,“二师兄是有事情要做,等他做完了,就回来了。”二师兄,你可一定要早点回来啊,你看跟你对着干的莫愁,都想你了。莫黎穿鞋下床,“莫愁,你刚才说谁要来?” “皇上啊。” “什么?皇上?”莫黎一下子焦急起来,“月落!月落!” “诶”月落捧着早膳走了进来,“快给我梳头,今天皇上要来。”月落麻溜的应了一声,让莫愁先用早膳,这才走过去细细的帮莫黎挽发。“仙姑不用急,我刚才听前院的云桑说,皇上才刚从皇宫出来,这会,怕是刚到青云山下呢。”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皇上等我吧!”莫黎吐了吐舌头,指了指盒子里的碧玉簪,看见盒子里躺的另外一支玉簪,那还是二师兄送自己的呢,神色一下子安静下来。月落也看见了那支簪子,强扯出一抹微笑,“仙姑,我们今天带白玉簪吧,您买来还没戴过几次呢。”月落不知道莫黎出去经历了什么,她之知道九月底朝廷昭告天下,南宫世家草菅人命,意图谋反,五皇子率兵围剿,武林各门派协助有功,各掌门、长老受封侯爵,各门派弟子自愿入军队,分赏百户,在这一政策之下,许多弟子纷纷脱离门派,而西洲苍穹派和衡芜派的掌门、以及凌云门的掌门分别受封为苍西候、衡西郡主、凌东候,还在北仪城最繁华的街区上赐住华宅。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北仪城可是好好的热闹了一个月,直到月底,这才安静了几天。而莫黎在听到这个消息当晚,就发了疯的要下山去,结果被普若大师关在了思过堂里,思过了一晚上,第二天出来后,就成了现在这样每天浑浑噩噩的样子。 “仙姑,这次皇上来,你知道是要占卜什么事吗?” “我怎么会知道呢?”莫黎回神,“既然你说白玉簪好看,那就戴白玉簪吧。”莫黎盖上装着碧玉簪的盒子,脸上扬起一如既往的微笑,“月落啊,观里桂花开了吗?好久没吃桂花糕了,你去摘点桂花吧,等我仪式完毕,我给莫愁做桂花糕吃。” “太好了,师姐要给我做桂花糕了!”正在啃菜包子的莫愁含着包子就模糊不清的喊着,语气里说不出的欢欣雀跃,见此,月落也露出微笑来,莫愁小道长,总是这观里最惹人心疼的孩子。 第五十章 紫气西来 青云观,祈云殿。 青烟袅袅升起,普若大师站在大殿一旁,双手合拢,默念着经文,殿中央的三尊神像端重肃穆,底下依次跪着三个华服男子,为首的穿着明黄色黄袍,绣着五爪金龙,哪怕已经是不惑之年,面容也很俊秀,年轻时想必也是一代风流公子。紧跟其后的是墨黑色的蟒服,头戴紫色头冠,红唇紧抿,眉如远山,十指白皙,像是撑不起这一身华服,略有些怯弱,这就是阔别一个多月的曲淮安,也就是熙和王朝的三皇子,顾怀瑾。后面还有一个人,穿着紫纱金衣,头戴金冠,姿态闲适自然,隐隐还有些不屑,气势逼人,意气风发,再看那面容,亦是俊雅风流,翩翩佳公子不若如是。这想必就是那个五皇子殿下顾怀琛了? 莫黎站在师父身后,暗自捏紧了手,就是那个灭了南宫府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莫黎几乎忍不住恨意想要在这里就结果了他,南宫府整整三百二十一口,她没有亲眼看到那个惨状,可是一想到樱桃、樱草、还有翠玉姐姐和翠和姐姐,她就觉得心中恨意不断翻腾,前面的普若大师似有所感,往左一步挡住了莫黎的视线,继续诵经。莫黎一个激灵回神过来,想到了那天晚上跟师父的对话,按捺下心中的恨意,低头不语。 仪式结束,三人站起身来,莫黎上前替三人授福,其实就是沾供桌上的杨柳水,撒到三人的身上,驱除邪魔,祈求安康顺遂。在给顾怀瑾撒杨柳水时,顾怀瑾垂着头,低咳了来两声,莫黎了然,看了一眼正在跟师父交谈的皇上,避开五皇子,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再继续完成仪式。 “普若,朕这次来,有一事要请你解惑。” “陛下,既然如此,不如移步去厢房,老衲已叫人备下了上好的青云茶。” “如此,甚好。” “莫黎,替我好好招待二位皇子。” “是,师父。”莫黎恭送二人离去,转身拿出青云观仙姑应有的礼仪,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两位殿下,这边请,莫黎在后院备下了好茶,请二位殿下品茗。” 祈云殿后厢房。 “普若大师,上个月武林大会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老衲略有耳闻。” “大师如何看待这件事?” “盛极必衰,哀极必反,不过是世间万物变幻中的一起而已,修禅之人,便是要参透这世间万物,老衲没有看法。” “好,这件事你不说朕不逼你,可是另外一件事,你必须要说。” “陛下所求,老衲必知无不言,言而不尽。”普若亲手给顾烈倒上刚烹好的青云茶,轻烟悠悠的飘扬盘旋而上,一股空山新雨后的气息扑面而来,浅尝一口,仿佛飞翔在云端一般,如坠云中。 “前几日宫中星宿官夜观天象,见明月阴晦,遥遥看去竟然有紫气从西而来,笼罩在明月之上,何解?”顾烈喝了一口茶水,另一只手轻扣着桌面,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普若大师拿出袖中的龟壳,看着顾烈,放在手中轻轻摇晃了几下,撒在桌子上,然后抖动了两下眉毛,但是顾烈没有发现,普若大师环视一周,顾烈会意,“你们先下去。”身边随侍的人如潮水般迅速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普若大师与顾烈二人,“现在,大师可以说了吗?” “皇上,北仪城是否有从西洲而来的人?” “确有,怎么了?” “天下乱象将生,紫气遮月,既是祥瑞亦为天灾。” “既如此,可有方法化解?” “偷龙转凤,命运的轨迹终将回到正途,是谁的命,谁就该去历,避开了,又不知来何种灾祸了。此像,无解。” “那?”顾烈还想再问为什么,普若收起龟壳,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皇上,别的,老衲实在不能多言了,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皇叔,一点也不能告诉阿烈吗?” “陛下,”普若大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老衲建立这青云观伊始,前尘往事,老衲便已经抛之于身后了,涉及天下,老衲不便多言,皇上请回吧。” 顾烈心中不忿,可是这个人是顾轩,当初天下既定,现在很多人都以为顾烈才是熙和王朝的鼻祖,其实真正的鼻祖应该是他,顾轩,当初叱咤天下,而后又舍弃皇位,避居青云山,建立青云观的人,任谁知道这段往事,都不会把眼前穿着一身素袍的人,只当成一个普通的修道者。而最憋屈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了,顾烈在这个一手教养自己的二叔面前,仍旧有着深深的自卑,这种感觉,让顾烈感到恼怒。现在一句简简单单的“不便多言”,便勾起了顾烈心底最阴晦的不甘。 “阿烈,回去吧,你放心,顾家的江山还长远着呢。” 顾烈掩饰好心中的想法,皇帝做了这么多年,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自然知道何时该进退。二叔再厉害,现在的熙和王朝陛下也是自己的。“谢普若大师,打扰大师清修了。”想通这一点,顾烈又变成了那个威严冷血的君王,“下个月的冬祭,还望大师多多费心了。” “今年让老衲的三弟子主持吧,老衲近些日子身子有些不便,怕是会耽误。” “大师怎么了?”顾烈上前一步,站在普若大师身边关切的问,冬祭可是大事,容不得半点意外。 “只是一点风寒,拖得久了点,一时之间气血难以恢复,恐怕难以主持冬祭大典。” “可?”顾烈欲言又止。 “莫黎素来端庄恭俭,礼仪也是我亲自教的,哪怕是跟城里那些贵女,也是不遑多让的,礼节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其他的,她以前一直跟在我身后,今日我再多提点他两句,皇上放心,不会有事的。”说起自己唯一的女徒弟,普若大师脸上显出温柔的光来,顾烈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夭折的堂妹,二叔这样的笑,也就对着小时候的堂妹有过,这个三弟子,看来颇受二叔的喜爱啊。顾烈只好答应。 随后再谈了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略过不提。 第五十一章 冬祭前夕 青云观后院。 “皇兄,想必是第一次到这来吧?”顾怀琛笑着打开折扇,一派悠闲自得的样子坐在一旁,桃花眼中尽是风流,仔细看去,隐隐有一丝嘲笑,“皇兄你可要好好看看,这青云观后院的景色也是一景呢,不过皇兄不要乱走,走丢了,皇弟只有去请莫黎仙姑才能来解救你了。” 莫黎哑然一笑,给面前的两人又斟了一杯茶,“五殿下说笑了,只是设了一点迷阵,防止外人擅入,登不得大雅之堂,让两位殿下见笑了。” 顾怀瑾咳嗽两声,接过茶杯,轻声道了一声谢,“谢谢五弟提醒,愚兄的确未曾来过青云观,倒是要麻烦仙姑给我介绍一番了。” 莫黎见桌上点心吃得差不多了,便提议道:“两位殿下,既然如此,不如贫道带二位去后山转转,此时山上桂花正好开了,倒也有几分清香,略可一观,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顾怀瑾微笑着站起身,而另一边的顾怀琛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起身跟了上去。 一行人跟在莫黎身后,沿着小路往后山而去。走到半路,顾怀琛突然捂住肚子,“仙姑,请问贵观茅厕在哪?” “嗯?”莫黎转身,看着腹痛不止的顾怀琛,心中暗笑不止,脸上装出担忧至极的神色,“五殿下可是来之前吃过海鲜?” “母妃今早煮了海鲜粥。”顾怀琛抱着肚子,身上冒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是贫道疏忽了,刚才招待两位殿下的点心中有一道茯苓饼,里面有一种原料在食用前后十二个时辰内不能吃海鲜,都怪贫道大意,忘记提醒殿下了。” “你说的是那一道青色的,吃起来口感细腻,酸酸甜甜的糕点?” “正是。” “什么?我吃了很多!” “月落,快带五殿下去净房,再将我房中的白茶给五殿下泡一杯,照顾好五殿下。”跟在后面的月落赶紧上前,扶住浑身颤抖的顾怀琛。“五殿下,实在是抱歉,你看,三殿下也是第一次来,这······” “没事,仙姑既然答应了我皇兄赏桂花,那就不用管我,刚才你说净房在哪?快——带——我——去。”顾怀琛的桃花眼,哪怕是主人正在难受,一个眼神看过来,也是让人心神荡漾。莫黎赶紧让月落扶着顾怀琛匆匆往院子折返回去,等到两人走得看不见了,莫黎才松了一口气,肩膀沉了下来,长吁一口气,“总算是打发走了。” 顾怀瑾不咳了,背也不弯了,又恢复了濮阳时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莫黎这才认真的看了过去,“三殿下,现在你能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你出现在濮阳故意接近我的事了吗?” “你给他用了什么?他看起来像是肚子要掉了一样。” “一泻千里啊,我改进了一下,效果好像更好了。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莫黎带着顾怀瑾边走边说,绕过后山前面的法阵,就到了后山自己常玩的树下。 “依你的聪慧,这个问题还需要我回答吗?”顾怀瑾跟着莫黎在树下坐了下来,莫黎低着头,揪着脚边的小草。 “你有二师兄他们的消息了吗?曲淮安” “抱歉,暂时还没有。” “他们会平安的吧?”莫黎抬起头来,看着远方的阳光和青青草地,也不知在看着什么。顾怀瑾没有转身,跟莫黎一样看着远方,“会的,他们一定会平安的。” “对了,你怎么跟着来了青云观?” “父皇说我刚回来,来青云观拜一拜,去去晦气。” “那五殿下怎么也在?” “他啊,父皇宠他,走哪都带着他不是很正常吗?”顾怀瑾转过身来看向莫黎,“诶,不是,仙姑,你叫他都喊五殿下,我好歹也是三殿下,你怎么就直接喊我名字了?” 莫黎也转过身来看着顾怀瑾,不行,好像摸一摸,眼前的脸太过俊美,好想舔一舔。要忍住,莫黎在心底暗暗打气,不行,贸然上手会被当成流氓的,自从濮阳出来之后,两人揭露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曲淮安就摘下了面具,莫黎第一次知道,原来世上还有比二师兄还有好看的人,曲淮安的身上,有一种气质是二师兄和南宫大哥所没有的,莫黎也不知道是什么,而现在面对咫尺之间的这张盛世美颜,莫黎只想动手摸一摸,于是,树下,莫黎向顾怀瑾伸出了魔爪。可是顾怀瑾是清醒的啊,他一把打掉莫黎的手,“诶,仙姑!莫黎仙姑!” “啊?”莫黎清醒过来,看见自己的右手多了一个红印子。 “回神了,仙姑!”顾怀瑾无奈的叹了口气,就知道任何人看见自己这张脸会失神,还是先说正事吧。“你知道冬祭吗?” “怎么了?” “今年还是普若大师主持吗?” “不是,师父最近得了一点小病,不能主持。” “那冬祭会交给谁主持?” “师父上不了,可能是我吧。大师兄在东洲御敌没回来,小师弟太小,整个青云观,只有我了,除非皇上今年,不用青云观了。” “不可能,父皇不会将这件事交给别人,冬祭这件事一定会落到你身上。” “你只说要我做什么吧,我尽力而为。” “我们这样······”顾怀瑾靠近莫黎耳边,清风徐来,带来一阵阵桂花香,偶尔飘落到身上的树叶,也没有打扰这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第五十二章 冬祭 十一月初十,登天台。 长长的阶梯拔地而起,沿着长梯,手持长矛的士兵分列两边,各个大臣身穿祭祀礼服,按照品级高低安静的站在两边。天刚亮,莫黎捧着君子剑,一身白袍,头戴凤凰面具,缓缓从远处走来,身后左右各八个礼官,捧着各种祭祀品。 熙和王朝以武立国,所崇尚的也是武神,否则武林也不会存在那么久,还有那么强大的影响力,与朝廷分治天下。莫黎手中捧着的君子剑,正是顾轩当年平定天下的佩剑,后来给了顾烈,就成了护国剑,只有冬祭这样的典礼才会拿出来亮个相。莫黎从前也是身后礼官中的一员,她每次看见师父捧着这把剑,就像捧着一个深爱的人似得,眼里有她看不清的缱绻。而这次,她真正的摸到、捧着这把剑,才感受到这把剑无与伦比的美丽。剑身流畅,剑鞘是千年玄铁打造,镌刻着龙凤图案,剑柄处镶嵌了一颗鲛人泪,华贵非常。莫黎记得师父说过,当年剑上是没有这颗鲛人泪的,是立国后有一年顾烈出征南州,打败了那边的海寇,海寇贡献上来的,而后,这把剑再也没有出鞘的机会了。莫黎如今捧着这把剑,更是捧着一种信仰,象征着当年那一代人征战天下,平定五洲的信念和敢为天下的勇气。一路走来,山间青雾缭绕,而皇上等人还在莫黎之后,一步一步的走向祭坛。 莫黎走上高台,将君子剑放到鎏金打造的架子上,顾烈正好走到阶梯下,礼乐奏响,身边的礼官放好祭品站在一旁。身后跟着成年的两位皇子,穿着皇子祭服,走到阶梯处便停下,跟着百官一起叩首在地,而顾烈一人,明黄黄袍,五爪金龙金线织就,脚踩黑金靴,头戴金冠,阳光此时正好穿透层层云雾,照在台阶上,踏上去,耀耀生辉。莫黎就着这盛景和礼乐,在高台上跳起来祭祀舞蹈,熙和王朝的祭祀舞分男女,莫黎现在跳的,就是女式的祭祀舞。不同于男士的雄浑威武,女式的祭祀舞更偏向于柔软、变通,寓意以柔克刚。 礼乐停止,舞也刚好跳到最后,莫黎跪在神架下,伏在地上,恭请顾烈冬祭,顾烈上前,双手合十,念起祭词。“熙和王朝第一任君王顾烈,谨以至诚照告山川神灵,吾率堂堂之师,征战八年,开拓吾辈五洲大业,名正言顺,鬼伏神饮,顺应天意,民心归一。今敬告神明,佑我熙和,遗留吾人之土地,恪守四时,以有余而补不足,愿天赐福泽,佑我五洲臣民,此祭,建元十四年十一月初十。” 莫黎起身,抽出三只香点燃,恭敬的递给顾烈,随后退到一旁。顾烈接过香,虔诚的拜了三拜,走上前去插入祭天香炉中,转身欲走,继续接下来的仪式,可未等他转身,眼前的香便断了一根,离得近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顾烈震惊,莫黎脸上也显出惊讶的表情,看着顾烈投过来的表情,莫黎赶紧跪了下来,君子之威,一发不可抵抗。 “皇上,请允许贫道卜上一卦。”顾烈眼神示意赶紧的,等在阶梯下的群臣看见顾烈迟迟没有动静,已经有人悄悄的抬头查看怎么回事了。莫黎拿出稽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十指纷飞,一瞬间分成数十根,又握着这数十根伏地连磕九个头,随后将稽草随手撒在面前,其余稽草都零落在一边,唯独中间有一团稽草纠结在了一起,莫黎捡起那一团稽草,垂下头恭谨的说道:“皇上,苍天不应您所祭,乃是因为,世间万物更迭,生生不息,离不开血脉延绵,今皇上有皇子长大成人,后继有人,苍天或许是想亲自看看您的继承人。” “琛儿,你上来。”顾烈吩咐人去叫顾怀琛。莫黎眼眸暗垂,“皇上,苍天示意,世间众生,同出一脉,该平等对待才是。否则天道失衡,安宁不再,兵祸再起,涂炭生灵。” 顾烈听到这话,便吩咐人将两个皇子一齐带了上来。 “请二位殿下站在皇上身后,一同行祭礼。”说罢,莫黎起身,再次点燃了三炷香,盛给顾烈,顾怀瑾两兄弟跪了下来,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而这次,顾烈将香插入香炉中后,香没有再断。随后,顾烈接过礼官送上来的美酒,阶梯下的朝臣也站了起来,“愿为天下,开万世安平!”在一片附和声中,冬祭最后一个仪式也结束了。 “琛儿,好好护送仙姑回青云观。” “是,父皇。”顾怀琛恭敬的朝正准备登车的顾烈说道,“儿臣会好好护送仙姑的。” “皇上,贵妃娘娘说,她在栖凤宫备了百宝粥,等皇上跟五殿下冬祭回来,一起用膳。”旁边的大总管邓山小声提醒道,顾烈略微顿了一下,顾怀瑾离得近,听见了这话,赶忙上前,“父皇,儿臣体弱,走得慢,父皇跟五弟先行一步吧,儿子左右是赶不及回宫用膳了,不如去青云观蹭一顿斋饭,养养身子,您看可否?” 顾烈看向莫黎,莫黎脸上的凤凰面具还没摘下,抿嘴一笑,“皇上放心,断然不会让三殿下饿着肚子回宫的。”这便是同意这个提议了。 “如此,瑾儿就辛苦你了。”顾怀瑾行了个礼,顾烈就登上车,随后将顾怀琛也叫了上去,让莫黎二人坐皇子的那辆马车回青云观,其余朝臣也坐着自己的马车各自回家。 第五十三章 栖凤宫 皇宫,栖凤宫。 冬祭回来的轿撵直接抬到了栖凤宫,荣贵妃端坐在桌子旁,听见邓山的传话,整理了身上的华服,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迎接。顾烈一下车来,就看见一个身着蓝色素服的女子,安静娴容的立在门口。“爱妃,怎么不多穿一点?”顾烈边走过去,边就脱了身上的裘衣,给荣晚披上,顾烈握住荣晚的手,搂着她进屋,顾怀琛微微笑着,一双桃花眼尽是风流。毕竟,看见自己的母妃跟父皇如此恩爱,谁人会不高兴呢?顾怀琛转身欲走,罢了,还是不要打扰父皇跟母妃了。旁边的栖凤宫大丫鬟绿翡领着送膳的宫女过来,见此却喊住了他:“殿下,娘娘等了你和皇上一早晨了,怎么不进去了?”顾怀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母妃跟父皇一起吃吧,我回羽翎宫吃也是一样的。”这时,屋内传出一声“琛儿!”声音如黄鹂出谷,在肃冷的冬天格外悦耳,“怎么不进来?”顾怀琛只好脱下裘衣,交给一边的太监,进了屋。 “皇上,琛儿今天没有给你惹麻烦吧?”荣晚一边给顾烈盛粥,一边问道,“这是他第一次跟随您冬祭,臣妾担心了一早上,就怕琛儿不懂事给您惹麻烦。” “母妃,我哪有?” “的确,是给朕惹了点小麻烦。”顾烈一边吃着荣贵妃夹的小菜,一边抬头看了一眼顾怀琛,“啊?琛儿做了什么?”荣晚紧张的攥紧了帕子。顾烈突然板起脸,摇了摇头,“唉,琛儿实在是······” “皇上,琛儿,琛儿还是个孩子,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皇上······”说着掩面起身就要跪下,顾烈只是想逗一逗荣晚,却没想到她还是那么傻,连忙按着她不让她动,“晚晚啊,琛儿实在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能需要爱妃再给朕盛一碗百宝粥,朕才能饶了他。” “父皇,您别逗母妃了,待会母妃真的逗哭了,看您怎么哄。”顾怀琛咽下一口水晶饺子,继续吃自己的饭,一点也不为所动。 “琛儿!”荣晚剜了一眼顾怀琛,“怎么跟你父皇说话呢?” 顾怀琛喝完一碗粥,把碗递给了旁边的绿翡,“父皇才不会罚儿臣呢!” “好啦好啦!”顾烈接过荣晚舀的粥,夹着桌上的小菜吃,“晚晚,朕跟你说过多少次啦,就算在宫里,朕也希望我们做一对普通的夫妻,琛儿是我们的孩子,他有事情,朕这个父亲也有责任,怎么会反过来只怪你呢?” “皇上,琛儿真的没给您惹麻烦?” “琛儿好着呢,倒是你,陪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样胆小?” 顾怀琛吃完了两碗百宝粥,看着情形,赶紧行礼,“父皇,母妃,儿臣想起今天太傅休憩,皇弟皇妹们在尚书房怕是没人指导,儿臣想过去看看,陪他们过节。” 顾烈点头,这个儿子,他一直是满意的。“你有这个心,甚好,去吧。” “母妃,儿臣告退。”荣晚点头,桌子底下,没人看见她暗中攥紧了帕子。要是琛儿有兄弟姐妹的话,她的琛儿,何必要费这些心力去拉拢那些小嫔妃的皇子公主。 “皇上,臣妾伴您多年,知道皇上的不易,更何况皇上如此恩宠于臣妾,臣妾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恃宠而骄,也时常教导琛儿,不能仗着您的宠爱,为所欲为。您就是臣妾的天,怎么能不敬不爱呢?” 顾烈搂过荣晚,“晚晚啊,这宫里,也只有你这么多年,一直没变了。” 荣晚摆出全心全意信赖的样子,靠在顾烈怀里,“炎郎,晚晚永远都是你的晚晚。” 顾烈摸着荣晚的头发,长久的没有说话。 另一边,青云观饭堂。 “来,坐吧,这就是我们青云观所有人吃饭的地方。”莫黎一回到青云观就脱掉了那一身华美却不保暖的祭祀服,换上暖融融的裘衣和坎肩,带顾怀瑾来到了青云观的饭堂,到自己常坐的地方,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招呼着月落,“月落,帮我拿点吃的,你知道我吃什么。” “仙姑!”月落跺跺脚,当在澄阁看见跟在莫黎背后的顾怀瑾过后,这小姑娘的脸红就没消过,“你注意一点啊!”月落伸出手,拉了拉大大咧咧在饭堂坐下的莫黎,此时饭堂里已经没人了,早就过了早膳的时辰,观里的小道士们早就做完早课用完膳,下山玩去了,今天冬祭观里放假,要不是主持冬祭,莫黎这会也跟他们一样了,还有顾怀瑾这个大麻烦,害得她回了青云观,不然现在,按照往年,还跟二师兄在北仪城中溜达呢。 “你一会吃了饭就赶紧回宫,事情我已经给你办了,你承诺我的事情,记得用心点好不好?”莫黎抓了一个馒头,夹了点咸菜,就坐在对面吃了起来。顾怀瑾看着对面大口大口,毫不顾忌吃相的女孩,不由得摇了摇头,之前在濮阳让她在自己面前不要掩饰真实的自己,现在是直接在自己面前飘了,别说,这样的感觉还挺好。就像一只高贵聪明的猫咪,卸下了高冷的外表,露出肚皮随便你挠,一时间连手里的素包子都香了几分。 “仙姑不去看看花灯吗?据说每年北仪城都有花车游行,很是热闹。” 莫黎停下喝粥的手,掰着手里的馒头,眼神不善的看着顾怀瑾,月落在一旁,心下了然,“往年,都是莫忘道长陪仙姑去的,今年,唉······” “我刚回京,还不太熟,不知道仙姑愿不愿意再帮我一个忙,带我逛一逛这北仪城。” 莫黎的眼睛亮了起来,可是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子黯淡下来,“可是,你这样,怎么去逛啊?” 顾怀瑾从袖子里拿出两张面具,是一对白色的蝴蝶面具。莫黎惊喜的拿了过来,还是有些犹豫,“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我才回北仪没多久,再加上北仪城每天人来人往那么多,今天还是冬祭,很多小姐公子都会出门,像我们这样怕泄露身份戴着面具的人数不胜数,我们混在其中,不会引人注意的。”顾怀瑾微笑着看着对面满脸欣喜的女孩子,眼神里满是宠溺。 吃过饭后,莫黎换了一身男装,跟顾怀瑾出门。顾怀瑾的暗卫岚三前来禀告,说是皇后正在找他,而顾怀瑾看了看前面很开心的莫黎,低沉的说了一句,“禀告母后,说我有要事在身,一旦回宫,立即去见她。”这些,走在前面的莫黎不知道,而顾怀瑾的暗卫们,都对莫黎在他们主子心里的地位有了新认知。以前,主子最是珍惜跟皇后的相处时光,毕竟分隔多年,一年只有那么几次能见到,可是现在,回了北仪城的主子竟然不那么着急见皇后,反而匆匆换了衣服去了青云观,然后又是冬祭这样的大节日,以前,主子可是说过最希望能跟皇后一起过冬祭的,收到消息的岚十一内心摇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自小冷静自持的主子,也有这样的一天。 第五十四章 左相之女 北仪城长街上,早已拉起大大小小的花灯,走街串巷的商贩们在这一日,也都找了个固定的的位置摆开了带来的小玩意,画糖人,捏泥人,卖小馄饨,套环······莫黎一进城,就轻车熟路的溜走开去,顾怀瑾只好紧紧跟了上去。身边的暗卫也跟着隐入人群,两人都穿着一身白衣,带着白色的蝴蝶面具,站在穿在各色衣服的北仪城民中,倒也不太突兀,他们从青云山上下来时已经是日暮时分,进城这会,正好赶上华灯初上。长街上的灯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莫黎跑得太快,顾怀瑾只好上前拉住她,“朝朝,你别跑这么快,现在人少,待会人多起来不安全。”莫黎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刚才在下山途中,莫黎想到了称呼问题,就让顾怀瑾叫他的小名,反正二师兄们也这样叫,莫黎不大为意,反而是顾怀瑾有些拘谨,怯怯生生的,莫黎就拍了拍他肩膀,像个哥们一样搂过顾怀瑾,“曲淮安,你这个身份可以暴露吗?要是不行你也告诉我一个名字吧,咱两交换就好。”顾怀瑾想了想,还未及冠,自己也没有取字,索性让莫黎给他取一个,莫黎笑着说,“你既然是三殿下,又比我大,不如我喊你一声三哥?” 于是这时,“诶亚,三哥你放心,这北仪城我熟得不得了,闭着眼都能走回去,丢不了的。” “但是,”顾怀瑾还想要说什么,莫黎却一把拉起顾怀瑾的手,钻入了巷子里,顾怀瑾低下头看了看被莫黎攥着的手,知趣的把还没有说完的话咽了下去,自己当时让莫黎在自己面前不要隐藏自己,现在这个,如此张扬又活泼的女子,就是她最本真的模样吧? 莫黎带着顾怀瑾一路七拐八拐,一下子钻到了东街角上的一家馄饨店前,“老板,来两碗馄饨。”莫黎大大咧咧的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招呼着顾怀瑾坐下,“你别看这地方偏僻,可是这家的馄饨,在北仪城里可是出了名的,特别鲜,特别好吃。” “好嘞,公子稍等!”馄饨店的老张站在灶台前,揭开盖子,撒了两把馄饨下去,再合上锅盖,过了不多会,抄起旁边的漏斗,往锅里一捞,将将熟透的馄饨颗颗胀满的躺在漏斗中,老张轻巧一抖手,馄饨便均匀的落入两只大瓷碗中,老张放下漏斗,连忙揭开另一个大锅,手中的勺子高高扬起,乳白色的滚烫羊肉汤便将那一颗颗馄饨托起,再撒上一把芝麻,“公子,有忌口的不曾?” 莫黎看向顾怀瑾,顾怀瑾摇了摇头,“没有,劳你多加点香菜!”莫黎取出筷子,掏出一张帕子来擦了擦,怕顾怀瑾不习惯,她还专门找了一个今天应该还没人坐过的位置。 “好嘞!”老张抓起旁边的小葱和香菜,往碗里一撒,再勾起一小勺红油,淋在馄饨上,一碗刚出锅的馄饨就端上了莫黎们的小桌子。 “老张,能不能帮我们去那边卖炒货那里买两壶青梅酒和一包糖炒栗子,我待会一并给你结账!”莫黎正准备动手开吃,却又想到一事,头也没回的就向老张喊道,“待会那边人多了懒得排队。” “诶哟,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老张这的常客,公子要要,何须再过去买,老张这里就有。” “哦?”莫黎停下筷子,她竟然不知何时这里也开始卖青梅酒了吗? 老张吩咐儿子从后面拿出来两小罐青梅酒和一包糖炒栗子,“公子,这是小的去那边买的青梅酒,今晚冬祭,一壶您一时半会也喝不完,这么一小罐,拿在手上,您可以慢慢逛,只是这糖炒栗子,是小的媳妇跟这孩子炒的,您试一试,不好吃就不收您钱,还给您去那边买来,您看?” 莫黎摸了摸拿着东西过来的孩子的头,接过了手中的糖炒栗子,剥了一颗放在嘴里,栗子的香气便盈满了整个口腔,“嗯!老张你这栗子不错啊!” 孩子便甜甜的笑起来,老张也走了过来,给莫黎们端来了一叠泡菜,“多谢公子包涵,孩子他娘瞎折腾,今日是我们第一次卖,阿旺,再去给公子拿一包来。”莫黎忙推脱着不用,顾怀瑾却拿起莫黎打开的油纸包,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朝朝,你给你自己买了,我呢?”莫黎愣在了原地,她以为顾怀瑾不喜欢吃这些小零食,一时间羞红了脸,老张赶紧拿过孩子手上的油纸包,放在了顾怀瑾面前,“两位公子,这包就当我们送你们的,你们一人一包糖炒栗子,一人一罐青梅酒,今日啊,好好玩!”说完就拉着孩子继续忙去了,莫黎只好笑着收下,心想待会多给一点饭钱。 吃过馄饨,莫黎把那一小罐青梅酒挂在手腕上,一手拿着油纸包,一手掏出一个栗子就开剥,顾怀瑾见莫黎两只手都占满了,顿时有些失落,但是很好的掩饰了下来。不紧不慢的跟着莫黎往长街上走去。路上的游人开始多了起来,远处越来越响亮的礼乐之声,也越发声势浩大,莫黎边走,边还记得下山前说好的给顾怀瑾介绍北仪城,“我们现在在东街,主要卖些吃食和杂耍,对面是西街,专门卖衣裳穿用等物的,几个大酒楼也在那边,噢,还有南街,就是些古玩什么的,北街全是当朝权贵们的住所,轻易别过去,惹到谁就不好了,不过你嘛,就不用担心了。”莫黎带着顾怀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北街拐角,“呐,你看,这就是北街了。”顾怀瑾看去,道路两边朱门高墙,好不气派。 这时,一座敞着的大门中,走出了两个女子,前一个衣着华贵,头上朱钗不多,却只只静美,哪怕隔着这么远,莫黎也知道肯定价值不菲,后面一个穿着绿色衣服,模样是个丫鬟的样子,前面那个紫衣女子低声吩咐了什么,才钻进了轿子。莫黎也不认得这是哪家的姑娘,只好看向顾怀瑾,“这是左相府上。”虽然顾怀瑾人不在北仪城,可是禁不住他的母后啊,只要有银子,什么消息买不到?莫黎了然,原来是左相府,怪不得看起来这么雍容大方。北仪城中的官宦之女她倒是识得几位,但都是小门小户,毕竟自己名声不显,再说,真正的贵女,哪会相信什么神佛?还去青云观上香祈愿? 莫黎摇了摇头,转身欲走,却见另一家的侧门打开,一个身穿蓝色外衣的男子身后跟着四个带着刀的侍卫,跟在了丞相府的轿子后,莫黎见顾怀瑾没有多管闲事的样子,也就拍了拍吃完糖炒栗子的手,打开青梅酒喝了起来,“三哥,走,我带你去凌华台,那里今晚有花魁表演。”顾怀瑾将青梅酒和炒栗子放到一边手上拿着,任由莫黎攥着他,朝凌华台溜达过去。 第五十五章 冬祭盛典 此时的凌华台上,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各个花楼的花魁们各据一方,正在翩翩起舞。莫黎原本抓着顾怀瑾的手放开,挤到最前面鼓起掌来,顾怀瑾有些讪讪,跟在莫黎身后。台上一阵喧哗过后,一个主持者站上了凌华台。 “各位,各位,本官乃礼部侍郎邢业,承接礼部要求,在此举办冬祭盛典,皇上有旨,今夜宵禁取消,礼部联合京城各商铺,共同承办这次盛会,望大家尽情游玩,不醉不归!”周遭响起一片掌声,“邢大人,今日就没有什么优惠吗?” “这位小哥问得好,自然是有的,不过嘛,今年不同往年,这优惠啊,咋们得变上一变。” “邢大人,你就别卖关子啦!”周遭群众对这位邢大人甚是熟悉,一连主持了好几年的冬祭,北仪城的民众们又素来生活在朝廷底下,连带着对这些官员也亲近几分,当下便有人起哄,“就是,邢大人快说吧!我可屯了一年的钱就等今天呢!” 咳咳咳,邢业清了清嗓子,“来人呐,抬上来。”台下便有人抬了几个大木箱上来,众人凑近了看,却发现是一箱子木牌,背面刻着些花纹,全部反扣在箱子里,“诸位请看,这是我们请工部打造的冬祭纪念木牌,每块木牌都有唯一的编号,待会在场的人可以排队每人限领一个,但年龄低于五岁的幼童不能领取,大家领到这个牌子之后,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编号,待会午夜烟花祭礼开始之前,皇上会亲临城楼,随口指定三个编号,烟花祭礼结束之后,持有皇上所述编号木牌的人,可以到凌华台来找我,朝廷给这三位幸运者每人准备了五十两的黄金作为奖励!” “哇!”底下人一片哗然,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邢大人,那我们其他没中奖的人呢?” “不要担心嘛,”邢业停顿了一下,“我邢业何时亏待过咋们这父老乡亲的。” “哈哈哈哈,”底下一片笑声,顾怀瑾藏在蝴蝶面具后面的脸微微一笑,这邢业,倒是有点意思。 “没有中奖的人也不用灰心,凭这个木牌,今晚北仪城所有的官铺打八折,其他商铺打九折,同时,在城中我们还派人隐藏了一千块冬祭福牌,大家在游玩的时候要注意观察哦,一块福牌可以兑换五两银子,同时各大商铺也有两千块福牌发放,按照各个商铺的规则送给前去消费的人,而最后,在凌华台周边大家都看到这些花灯了吧?这200个花灯上写着200个挑战,完成挑战的人可以取下花灯和挑战完成对应的信物,前来凌华台领取奖励,一个挑战十两银子!”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揭花灯。”当下便有人在下面吼道。邢业连忙继续说道:“这位大哥,你先别急,等我把规矩说完也不迟啊。” “如果有人揭了花灯上的纸条,却没有完成挑战,请主动来凌华台交2两银子的罚款,如果不主动来领罚的,欢迎大家举报,举报者给3两银子嘉奖,而被举报者罚款五十两,顺带留下来跟邢业一起给大伙清扫北仪城,你们说好不好!” “好是好,可邢大人我们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 “这请大家放心,我们给大家准备的挑战一定都是大家能够完成的,为了避免大家被罚款,最好是拿到了相应信物过后,再来凌华台揭花灯,否则,大家要请我老邢喝酒,老邢也不好意思拒绝呀!” “邢大人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喝一口酒的。”众人调笑着,莫黎拉了拉顾怀瑾的手,“三哥,我们也去找木牌跟信物吧!” “往年的冬祭都是这样的吗?”顾怀瑾悄声说了一句,莫黎却还是听到了,“当然不是,以前只有打折,和消费满多少赠送礼品,今年的木牌,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法子,倒是挺新奇的。”顾怀瑾心下暗沉,听岚三汇报说冬祭是顾怀琛底下一个叫范允的先生提的主意,之前江湖金家、齐家、南宫家的事情,好像也有那个先生的手笔,现在看来,这个先生,除了心狠手辣之外,倒是有几分才干。 “好啦,别管了,三哥,我们快去完成挑战,赚银子喽。”莫黎拉着顾怀瑾就要往外走,好先一步去看那些花灯,“你很缺银子吗?” “当然,”莫黎挤在人群里,艰难的移动,“银子嘛,谁不喜欢?当然是越多越好。” “你要多少?” “嗯?”莫黎两人终于挤出了人群,来到凌华台最边上,“三哥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顾怀瑾暗自想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琉璃坊,还有几个布庄酒楼,暗自计算着这点钱算不算多。莫黎喝完了最后一口青梅酒,随手将酒瓶扔进垃圾桶里,拽着顾怀瑾就往一边的额花灯走过去。 “清理北仪城东街的茅厕,打扫北仪城西街的菜市场,帮助星月布庄给客人送货两个时辰······莫黎一个一个看过去,的确都是些小事,费点时间就能完成,可是我不能待在山下太久,还得回青云观呢。” 顾怀瑾听见莫黎的细语,上前一步说道:“你可以跟我回宫,我可以给母后说说,让你在重华宫住一晚。” “啊?”莫黎惊讶的看向顾怀瑾,“皇宫什么时候这么好进了?皇后娘娘,会同意吗?” “我就说仙姑在青云观盛情款待,而我邀请仙姑一同游玩冬祭盛典,误了时辰,母后不会说什么的。” “可是,”莫黎依依不舍放下手中的花灯,“你别忘了,你是谁?” 当头棒喝,他是谁?他是顾怀瑾,熙和王朝的皇三子,皇后嫡长,可是少小离宫,发配到西洲祈福十年,而北仪城,早在这十年中变了模样,如果不是因为母后,顾怀瑾甚至想过诈死,远走天涯。这次跟莫黎出来,也是说好了不能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自己怎么会想到要莫黎去见母后。 “你只管好好玩,住宿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好啦,只是今年二师兄不在,师父担心我一个人在外面让我早点回去,我们去逛两圈,我就回青云观啦!”莫黎终于找到一个比较轻松不耗时的挑战,帮酒楼送二十坛好酒去十里春风,“走啦走啦,我们快去,待会送完我们可以一路玩回来,正好领奖励。” 顾怀瑾被莫黎拉着走了,随着一声礼炮,冬祭盛典正式拉开了帷幕,凌华台上各大舞坊的舞姬依次上台,表演歌舞,北仪城民则是四散到各处,开始买买买,还有一大群人围在凌华台旁边,查看那些花灯。整个北仪城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莫黎从酒楼处接过需要运送的二十坛美酒,顾怀瑾以为她会自己动手推去春风十里,却不料莫黎让顾怀瑾留在原地,几个闪身之间,就消失在了眼前,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两个乞丐跟在莫黎身后走了过来,“你们,把这车酒跟我一起运到春风十里去。”两个乞丐附和一声,连忙上前推起酒车。莫黎两人就跟在酒车后面,跟着闲逛。 顾怀瑾不由得拿扇子遮脸轻笑,“你笑什么?”莫黎扯着自己衣服上的流苏玩,看着两边的各种小吃和小玩意,脸上开心得不得了。听见旁边顾怀瑾的笑声,不由得侧头看他。 “没什么。” “你是在想我明明说自己要完成挑战,怎么又雇人吧?” “我猜,你有自己的道理。” “三哥,你知道吗?这个活动,固然是最大限度的给了北仪城大部分群众欢乐,可是也忽略了这北仪城中的另一部分人,他们根本不敢去领那个木牌,就算他们想要完成挑战,前去那些任务地点,商家也不会把东西交给他们,整个北仪城都在狂欢,可只有他们,还在为明天的早饭苦恼。” “他们为什么不去当伙计?总比乞讨要好吧?” “这里是北仪城,整个五洲位高权重的人差不多都住这里,谁敢要一个身份不明的乞丐当伙计?他们有的是逃难来的,有的是被人遗弃的小孩长大的,他们有的身患重病没钱医治。”莫黎说到这里,见前面有一个人脚步踩滑了了一下,连忙上前扶住酒车,这才阻止了一场意外。 “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踩滑的那个人赶紧站到一旁低头认错,“没事,你们继续推,我在旁边看着的,出事算我的。” “师父曾教导我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不想让他们养成伸手乞讨的习惯,只好凭借这样的方法资助他们一点了。” “可是,你这样,不是杯水车薪吗?朝廷没有专门的地方收容他们吗?” “能帮一个是一个吧,我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有限,所以,”莫黎抿嘴一笑,“我带你来了呀!” 顾怀瑾这才恍然大悟,他就说莫黎为什么平白无故选了这样一个挑战。 “你呀!”顾怀瑾一个暴栗敲在莫黎头上,莫黎差点跳起来,“曲淮安,你敢打我?” “嘘,你现在,要叫三哥!”顾怀瑾压住莫黎,一个闪身,走到酒车前面,跟两个乞丐攀谈了起来,莫黎见此,也只好挥了挥拳头,哼了两句跟在了后面。 第五十六章 英雄救美 从十里春风出来之后,莫黎一人给了他们三两银子,便跟顾怀瑾两人漫步回凌华台,一路上谈天说地,好不快活。在路过一个巷口时,耳尖的莫黎却突然听见了巷子里微弱的呼救声,莫黎和顾怀瑾对视一眼,顾怀瑾点了点头,这是要救的意思了。于是两人收敛了呼吸摸过去,就看见巷子里一个身穿蓝色外衣的人背对着他们站着,而两个女子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你们到底是谁?”衣裳华丽的紫衣女子开口问道,而旁边的四个侍卫蒙着半边脸,正向二人逼近。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待会爷就让你尝尝,这世间极乐的事情是怎样的。给我上!”说罢,四个侍卫就要扑上去,莫黎跟顾怀瑾对视了一眼,这不是刚才他们在左相府外边看到的那一队人吗?还真是有缘,居然在这里遇到了。救还是不救?莫黎脑海中闪过师父说过的因果牵连的话,一时之间难以做决定,却见旁边的顾怀瑾已经抽出随身的软件飞身上前,一言不发的站在了那两位女子的面前。四人的动作因此一停顿,“阁下哪位?” 顾怀瑾不回答,猝不及防的就跟四个人打了起来,蓝衣公子见此更是恼怒,取出自己的弓弩就要加入战场,眼看着箭弩就要射向顾怀瑾,莫黎再没有时间思考了,那两个女子跟自己没有关系,可是顾怀瑾不能死,他们可是合作伙伴!莫黎抽出自己的缠在腰上的白绸,击打在蓝衣公子的身上,蓝衣公子只觉得手一麻,弓弩就掉了下来,还未看清莫黎的正面,就有一股热气迅速冲到脑门上,蓝衣公子就这样华丽丽的晕了。四个侍卫见此不再恋战,其他二人拖住顾怀瑾,另外二人抢先一步扶起蓝衣公子,且占且退,退出了巷子里,莫黎原本就不太想出手,见此也没过多纠缠,随后,剩下的两人自知不敌,也用了巧劲离开了。顾怀瑾原本是有机会留下这两人的,可是觉得没必要,真要弄出点事,他的身份也容易暴露,也就半放水的放他们走了。此时紫衣女子已经站起来了,整理了一下裙摆,朝着站到一起的莫黎二人说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知?” 莫黎没答话,多谢公子?我这么大个人是没看到?莫黎瞟了一眼紫衣女子绯红的脸颊,心下了然,啧,美色误人啊,又看看身边的顾怀瑾,蝴蝶面具下只留下一个白皙的下巴,一双朱唇未点却明艳非常,一看就是个翩翩佳公子,也怪不得这个人眼里只看见他了。 “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冬祭人多眼杂,还是安全为上。” “我······”紫衣女子垂下头,半是羞涩半是大胆的望向顾怀瑾。旁边的丫鬟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这才连忙俯身,“我家小姐是左相府上的嫡女,敢问公子是京城哪家府上?待小姐回府禀明相爷,好携礼亲自拜谢公子。” 顾怀瑾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二人的身份,却没有想要结交的想法,左相一派,一直以来都是他那宝贝弟弟的拥护者,他原本就不想暴露身份,更别说是左相的女儿了。“原来是左相大人的小姐,鄙人只是个山村野夫,陪同妹妹前来参加冬祭而已,救了小姐不过举手之劳,更何况,若不是左相等大人为我们殚精竭虑,我们兄妹这等小民也断没有现在的安乐生活,故而小姐不用太在意,还是早些回府去吧。”顾怀瑾拱了拱手,转身就走,莫黎也行了一礼,“我们兄妹急着出城回家,还望小姐海涵,告辞。”说完也急冲冲的跟了上去。而紫衣女子看着巷口渐行渐远的二人,不由得升起浓浓的羡慕,她也好想有个兄长啊,父亲钟爱母亲,这么多年不曾纳妾,可是母亲在生自己时落了病根,这么多年再也未曾有好消息,父亲没说什么,反而更加偏宠自己,但母亲却是过意不去,日日寡欢。 “小姐,我们现在是?” “回府吧。”紫衣女子摆了摆手,捡起刚才掉落的面纱,蒙上之后,偷偷带着丫鬟,往府里赶去。 而另一边。 “三哥,你说,谁会想去劫持左相家的小姐啊?难不成跟左相有仇?” “我看未必是有仇。” “为什么这么说?” “刚才我跟那些人一交手,就发现他们其实都不是什么武功高强之辈,又或许是他们没用全力,而且一旦落败,他们就立刻收手,像是怕把这件事情弄大似的。我猜,他们的真正目的不是这位左相之女,而是背后的左相。” “这样一来,不是更应该抓住那个左相之女了吗?” “他们,说不定是想要以此来要挟左相什么,但是又不能把事情闹大,因为闹大了之后,他们背后的人可能跟着会暴露,所以才会点到即止,一见不对,便立马撤退。” “唉”莫黎摆了摆头,“你们城里人,真复杂,我还是回青云观吧。”顾怀瑾笑了笑,陪着莫黎往凌华台领奖去,然后再送她出城。没有人听到,顾怀瑾心中的那一声叹息,身不由己罢了。 皇宫,羽翎宫。 “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宫养你们何用?”顾怀琛摔了一个琉璃玉杯在领头的蒙面侍卫头上,一下子磕出血来,但是蒙面人顾不得擦,只是躬身越发伏地,“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昌和郡王怎么样了?”顾怀琛没好气的问旁边人,“回殿下的话,郡王只是中了迷药,现下太医正在给郡王针灸,说是一时半会还醒不了。” 顾怀琛又看了看底下跪着的几个人,“你们办事不力,但总算把表弟安然无恙的带了回来,自己下去领罚吧。”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对了,你说的那两个白衣男女,派人去查探一下,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武林高手,竟然能以一敌四。” “是,属下遵命。”说完四个人便退了下去,顾怀琛进去看了看昌和郡王,又听到外边派人来催,说是宫宴快开始了,荣贵妃让五皇子快些过去,顾怀琛只好理了理身上的华服,带着一干人赴宴去了。 第五十七章 皇后曲舒 冬祭宫宴之后,顾烈携带后宫诸嫔妃上城楼观景,而皇后曲舒一如往常一般,让位给最受宠爱的荣贵妃,称病告退,而顾怀瑾在安排人将莫黎送回青云观之后,也是匆匆赶往了重华宫,去面见皇后。 重华宫内。 “娘娘,三殿下来了。”宫女知棋轻声禀告。四周的人早撤了下去,如今重华宫殿内便只留了知书和岚十扮成的宫女知棋,曲舒坐在凤座上,摆了摆手,让顾怀瑾进来,知书站到曲舒身后,轻柔的为皇后揉起太阳穴。 顾怀瑾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自己母后一脸憔悴的靠在凤榻上,“母后,您又头疼了?” “无碍。”曲舒坐起来,示意顾怀瑾到跟前来说话,“你可算是回来了。”曲舒拉着顾怀瑾的手,当时眼泪就出来了,“十年啊,母后,念了你十年!” “母后,”顾怀瑾轻轻拥住了曲舒,好让曲舒靠着他轻松一点,见此,身后的知书知棋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们的小主子,被送往西洲灵塔,已经十年了,今日,可算是回来了。“儿子回来了,往后,再不离开母后了。” 曲舒揩了揩眼角溢出的泪水,“你去濮阳,可曾见到你外公?他,他还好吗?” “见到了,外公很好,黄石他们把外公照料得很好,母后放心,我也在濮阳留了人,一有事,会立即传消息来的。” “都是母后不好,才让你们爷孙受如此多的委屈。” “母后,你别这样说,当年,要不是我脱累你们,你和外公,也不用如此。” “傻孩子,你说什么呢?你是我们曲家唯一的血脉了,不保你保谁?” “好了,母后,你可是咋们熙和王朝的皇后呢,别哭了。”顾怀瑾轻声哄着,只有这样,才能让曲舒亲转移一下注意力,“儿臣这次回来,母后知道为什么吗?” 曲舒直起身来,又恢复了那一惯的平淡从容的脸色,“顾烈老了,母后使了一点小计策,让他以为若有子孙不在皇城,会有碍于他的性命,这才召你回来。” “那这次,是要立储了?” “这是另外一个方面,最近很多大人上折子请顾烈立储,不过他可能是不愿意,一直没说话。但是估摸着也不远了,毕竟,你们都大了。” “母后,那你知道前几个月的武林大会的事是怎么回事吗?我不是托您求了圣旨了?” “咯,你自己看。”曲舒让知书取出一道圣旨,接过来递给了顾怀瑾,顾怀瑾展开一读,发现确实是他当日所求,可是怎么会,这道圣旨在这里,那当日顾怀琛的门客宣读的圣旨又是什么时候批下去的呢? “这?” “顾烈的把戏,我还是没想到,那么多年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给你求的这道旨意。我刚到手就准备让知棋给你送去了,结果还没送出去,就收到了南宫世家被抄家的事情,他故意晚了几天给我,好让我们救无可救。” “可一来一回,为什么顾怀琛会有比我更快一步的圣旨?” “那圣旨,是顾烈一开始就写好了给顾怀琛的,你当日上报了劝服南宫家的折子,本来极好,可是有一天,顾怀琛领了一个白衣先生进宫,在御书房呆了很久也没走。随后,就是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母后,你的意思是说?” 曲舒按住顾怀瑾将要说出口的话,摇了摇头,顾怀瑾心下了然,重华宫,怕是也不安全。 “你如今回来了,更要小心谨慎,低调行事,更不要与我过于亲近,别忘了你的志向。” “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娘娘,邓总管来了。”殿外知琴轻声提醒,曲舒收敛好脸上的神色,看了一眼知棋,让知棋带顾怀瑾从后门离开,不要与邓山对上。顾怀瑾只好点点头,跟着知棋离开。 顾怀瑾一走,曲舒便装作不舒服的样子倚在凤榻上,“请邓总管进来。” 邓山穿着一身红色的总管服,袖口绣着金纹,满脸笑容的带着四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行过礼后,满是关怀的问道:“皇后娘娘,皇上听闻娘娘病了,特地遣奴才前来,给您送来一些补药,希望皇后娘娘好生养病,早日康复才是。” 曲舒摆摆手,“放下吧,劳皇上费心了,本宫这是老毛病了,还望公公回禀皇上,本宫怕是无法主持年宴了,还请晚妹妹辛苦一二了。” 邓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便露出越发灿烂的笑容,面上却仍然带着尊敬,虽然荣贵妃盛宠这么多年,可曲舒的皇后之位,却仍旧做得稳稳当当的。故而这宫里,都是人精,谁也不能保证风水轮流转,又会转到哪一宫。“如此,还望娘娘好生修养,早日康复才是。” “多谢邓总管好意,本宫乏了,邓总管想必还有事要忙,知琴,送一送总管。” “是。”邓山微微俯身,退了出去,知琴也跟在了后面,临出宫时,偷偷往邓山袖子里塞了一袋金叶子, “邓总管,娘娘今日没去城楼,皇上可曾说过别的不曾?” 邓山收了金叶子,脸上的笑越发真挚,“知琴姑娘放心,皇上体谅娘娘身体不好,知道娘娘无法去城楼还好担心了一阵,现下,贵妃娘娘正陪着皇上在城楼赏烟花呢。” “这样啊,多谢公公了。公公慢走。”知琴面带微笑的送别了邓山离开,这才回宫关上了重华宫的大门。 而重华宫内,曲舒保持着姿势没变,直到知琴进来说了刚才的对话。 “娘娘,殿下已经回宫了,路上没遇见任何人。”知棋回来复命说,“殿下要我转告娘娘,说,现下他已经回京,哪怕再避嫌,皇上也不会真的以为殿下和娘娘毫无感情,不如光明正大的时常来往,娘娘也不必,每次都装病让位了。” 曲舒听见这话,略微顿了一下,自己的孩子,果真是长大了。 知琴也在旁边附和,“娘娘,您这么些年让位给荣贵妃,便是冬祭这样的时候,您都是称病不去城楼,白白让荣贵妃受了您的礼赞,这么些年,您不委屈,奴婢都替您心疼。” 曲舒默然,没有说话,她突然想起自己二十年前被册立成皇后时的情景,以及十年前被迫送走顾怀瑾的场景,又想到刚才见到顾怀瑾的场景,外甥似舅,顾怀瑾的样子像极了战死沙场的哥哥曲翰,现在,真的是最后的时机了吗?曲舒不知道,过了很久,曲舒才吩咐人伺候她上床歇息去了。 第五十八章 又起风波 顾怀瑾还朝已经一个多月了,临近过年,皇宫上下都忙着年宴的事,就连每日聒噪的后妃们,都安安分分的待在后宫,就连顾烈,御书房的灯也彻夜通明了半个多月,停了早朝,顾怀瑾更加没有事做,好像召他回来,就真的只是召他回来而已。 御书房。 左相王温霖和右相郭槐领着六部尚书正站在下首,总算是把所有事情都在年节前忙完了,他们都松了一口气。顾烈穿着常服,倚在椅子上,看似随意,周身气势却是众官都不敢直视的。顾烈揉了揉眉心,瞥到桌上剩下的一封折子,眼也没抬,“郭卿,这封折子是你让人上的?”郭槐向前一步,连忙说道:“禀皇上,这是监察大夫年前上的,臣见没什么问题,便让他递了上来。”顾烈拿起折子递给旁边的邓山,示意大家传阅,“大家看看吧,说说看,有何想法?” 王温霖首先接过折子,看了一眼大意后传给了其他人。斟酌着出声道:“皇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顾烈仍然那副样子,像是累极了强撑着精神。 “监察大夫所言的确在理,可三皇子殿下常年不在北仪,现在要给他指派这样一个差事,实在是······” 郭槐开口反驳道:“皇上,监察大夫所提的官职,乃是比照着五皇子的职位来的,皇上一向处世贤明公正,监察大夫如此建议,也是为了皇上着想,免得有人议论皇上厚此薄彼啊。” “可三皇子,他毫无建树,如何一开始就担当如此大任啊?” 身后众人有的也跟着点头。 郭槐像是思考了许久,“那不如,依臣拙见,便让三皇子先从六部历练起,然后再给他安排别的职位如何?” 顾烈用手轻轻扣着桌面,没有说话,直到后面的礼部尚书上前一步说道:“皇上,眼下年节将至,正是一个锻炼的好机会,不如让三皇子跟着臣,历练历练,您看如何?” 顾烈沉思了一会,随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说完便让众人退了下去。 “右相大人,似乎很关心三皇子啊。” “哪里哪里,老夫也只是尽为人臣子的本分而已。”郭槐拱拱手,笑着跟王温霖寒暄,“左相大人,您别忘了,三皇子殿下才是皇上的嫡长子。皇上偏宠荣贵妃,自然也就疼爱五皇子多一些,可为了这天下,还是不宜乱了嫡庶尊卑才是啊。” “嫡庶嫡庶,”王温霖拂了拂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长舒一口气,“自古以来,谁又敢保证自己祖上就一定是嫡非庶呢?端看命运如何造化罢了。” “左相说得甚有道理,但乾坤未定之时,还是莫要多做阻挠才是啊。”说完,郭槐略施一礼,施施然离去了。王温霖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看背后巍峨的宫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皇后十年避而处之,而荣贵妃努力了十年也没能登上皇后宝座,说白了还是出身问题,曲家,那个已经被世人差不多快要遗忘的家族,这一次,能起死回生吗?五皇子,真的是王家再进一步的机会吗?王温霖收敛了神色,脸色莫名,也各自离去了。 栖凤宫。 “娘娘,今晨御书房传来消息,说是让三皇子跟着礼部准备年节庆典。”下首栖凤宫的大总管孔莲回复道,“皇上允了。” “哦?”拿着一把剪刀正在给腊梅修枝的荣晚头也没抬,淡淡的疑问了一句,美眸轻瞥,像是不满足眼前的黄梅,“咔嚓”一声狠狠的剪掉好大一簇枝丫,“你去一趟重华宫,看看咋们的皇后娘娘病养好了不曾,若是好了,便把年节的事交还回去,既然这么急着历练,倒不如让她们母子二人一起,免得最后,还要本宫来替那小儿担当这督办不力之责。” 孔莲领命而去,“蓝玉,把这瓶黄梅送去御书房,给皇上养养神。”荣晚放下剪刀,转身去了内室,脸上的温和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便只有这十年来积累下的仇怨。顾烈爱她她知道,可有多爱呢?皇后之位她等了二十年,等到琛儿都已经快要及冠了都没有等到,给了她全部的荣宠又如何,曲舒那么多年还是在皇后的位置上坐着,半点纠不出错来,想要动她,竟然无可奈何。要怪,就怪自己当年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也没有父母亲族兄弟姐妹,走到今天,全靠自己。琛儿渐渐大了,荣晚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情爱的单纯女子,也只有顾烈,还以为他的晚儿还是当年那个对他别无所求的女子。 重华宫。 “莲总管,大清早的来本宫的重华宫有何贵干啊?”曲舒正在喝药,见此放慢了喝药的速度,丝毫没有让跪在地上的孔莲起来的意思。 “回娘娘的话,我家娘娘自从听闻您病了以来,是日夜忧心,但前几日一直照顾着皇上那边,才没来看望娘娘,这不,我家娘娘一得空,就派奴才来探望娘娘了,若是娘娘大好了,改日,我家娘娘就来亲自拜访,免得惊了娘娘的凤体,延误了病情。” 曲舒喝完了药,旁边的知书撤了案子,像是刚看见孔莲还跪在地上似的,“诶哟,瞧本宫,忙着喝药都忘了让莲公公起来,知棋,还不快给公公看座。”孔莲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也没坐知棋端来的凳子,低着头老老实实的,今个不知怎么了,皇后娘娘往常没这么刁难人啊。“奴才站着就好,多谢娘娘体谅了。” “罢了,你不坐本宫也不勉强你,晚妹妹的好意本宫收到了,莲公公回去转告晚妹妹,本宫这病啊,长年累月的,这么多年都这样,一时半会好不了了,年节的事情,还是让妹妹多费心,照顾一下本宫那不成器的儿子,多多指点才是。”说完,曲舒示意知棋递给孔莲一个盒子,“这是一对凤镯,本宫看晚妹妹的双手甚是好看,配这个正好,你变替我交给晚妹妹吧,往后探望就不必了,免得白沾了病气,晚妹妹时常在皇上左右,传给了皇上就不好了。” 孔莲接过盒子,朝里看了一眼,果然是一对精雕细琢的凤镯,上面的金凤栩栩如生,配上碧玉的底色,好不漂亮,“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面上微笑,“娘娘看见了这对镯子,定然高兴!”心里却是一阵犯苦,贵妃要把年节的事情还回去,而皇后娘娘又因病推了回去,自己这下子,回去可不好交差啊。 “娘娘,你该药熏了。”旁边的知书适宜提醒道,孔莲见此只好告退。捧着盒子走在宫道上,却是愁苦万分,却不想出了重华宫,半道上就遇到了前来看望皇后的顾怀瑾。 “三皇子殿下吉祥。”孔莲打过招呼便想离开,顾怀瑾却叫住了他,“诶,你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人吗?” “回殿下,奴才是贵妃宫里的总管孔莲。” “原来是莲总管啊。”顾怀瑾凑近,偷偷塞了一袋银子在孔莲手里,孔莲一惊,要是让荣贵妃知道不得剥了他的皮,“殿下这是做什么,奴才不敢。” “诶,莲总管,你就收下吧。”顾怀瑾装作一副担忧得不得了的样子,“实不相瞒,父皇让我这次跟着礼部筹办年节的事,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听说这些年的年节都是贵妃娘娘在办,想必莲总管也是知道一二的。” “这······老奴不过替贵妃跑跑腿罢了。” “诶,跑跑腿也比本宫这啥都不知道的好啊,再加上,莲总管可是贵妃眼前的红人,少不得要请总管在贵妃面前给我美言几句,少折腾我才是啊。” “殿下说笑了,贵妃娘娘一向温柔贤淑,怎么会折腾殿下呢?” “瞧本宫这嘴,连话都不会说,本宫的意思是,希望贵妃像往年那般,当我不存在就好,嘿嘿嘿。”顾怀瑾笑起来,莫名的有种痞气。孔莲算是明白了,这个三皇子,就是不想干活,来自己这说情来了,这些话哪是说给自己听的,分明是要说给荣晚听的,见此,他也乐得当这个传话筒,更何况,他还正愁怎么交差没把年节的事推出去呢,这不,一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到时候就给贵妃说这是个好好整治三皇子的机会,想必贵妃娘娘会很高兴。于是,孔莲收了银子,笑呵呵的辞别了顾怀瑾,回宫去了。顾怀瑾看着远去的孔莲,不由得一笑,啧,荣贵妃怪不得斗不过母后,这总管,真是有够蠢的。 第五十九章 年宴 眨眼便是一个多月,孔莲果然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荣贵妃,而荣贵妃还真的把许多事情都交给了顾怀瑾来办,一个月忙碌下来,顾怀瑾算是借着这个机会,把朝廷上下所有的官员全部拜访了一遍,累是真的累,收获却不小,整理之后,顾怀瑾才发现,虽然朝廷有一半的官员已经偏向了五皇子,可其中仍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支持正统的,这部分人大多是些太师太傅上了年纪的儒生,而武将们差不多有一小半是站在五皇子那边的,多是这些年跟顾怀琛一起相处过的年轻一辈,而朝中辈分大一点的,记得的仍然是自己的舅舅曲翰,剩下的都还在观望,也是,现在顾烈还在壮年,看起来像是还能活个二三十年的样子,不着急站位倒是也上上之选。 “殿下,皇后娘娘派人来催了。”门外传来声音,顾怀瑾收好桌上的文档,唤人进来更衣,好在,年节一过,这些事情便可以歇一歇了,自从冬祭一别,顾怀瑾已经一个多月没看见莫黎了,筹办年宴的时候,说是要请普若大师,就是不知道莫黎会不会跟着来。顾怀瑾摇摇头,把那些念头甩开,罢了,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呢。 流芳台。 顾怀瑾跟着曲舒到的时候,顾烈跟荣晚还未到,众人只见一向冷淡的皇后娘娘身后,跟了一个穿着紫色皇子服的男人,容貌昳丽,面色白皙,眉如远山,轻轻撇着,像是禁不住这么热闹的气氛,低头掩唇咳嗽了两声,默不作声的跟着曲舒到了最前面,坐在了三皇子的位置上,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刚刚回来的三皇子了,男子这边自然是举杯示意,心中计较,而背后的女席,却是稍稍有些躁动,都是北仪城数一数二的夫人小姐,见到这样的绝色,一时之间,多位贵女都羞红了脸,拽着自家的娘亲埋头不语,意思不言而喻。各家的夫人也好奇的打量着顾怀瑾,有的拼命给自家老爷使着眼色,各个大人苦不堪言,只好假装热络的同旁边的人闲扯,也不知道说了些啥,反正避免当那第一个开口的小白鼠。 曲舒见顾烈未到,下面又四下窃窃私语着,还是自己儿子造成的轰动,索性也懒得管,端起面前的果酒,小口啜着,精致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心情。顾怀瑾坐在下首,眼眸也未抬,就在刚才,他看了一眼给普若大师留的位置,没人,顿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故而埋头数着桌上的花生,对身边打探的眼光毫不在意。对面的顾怀琛却是捏紧了杯子,头一次他发现了自己这位皇兄的威胁,就在刚才,顾怀瑾进来的时候,耳尖的顾怀琛听到背后有一家的贵女还是夫人说了一句,“这三皇子殿下,看着,倒是比五皇子殿下还要潇洒几分呢。”顾怀琛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母妃也算是小家碧玉了,可皇后当年,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人,可以说,曲家一家子都长得俊俏,幸亏皇后不喜欢父皇,否则,还不知道如今盛宠的会是谁呢。自己在长相上,的确是输给了顾怀瑾。。顾怀琛想到这,又倒了一杯酒,灌了下去。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外面传来通报声,“皇上、荣贵妃驾到!”席上的众人便都站起身来,恭迎皇上,顾烈带着精心打扮的荣晚,徐徐而来。荣晚穿着绣着金线的红衣,原本柔弱的脸庞倒在衣服的衬托下,显出几分妖娆的美来,身边的顾烈更是眼都不眨的看着荣晚,,全部人的眼光便都集中在荣晚身上,可衣服再华美,也比不过曲舒身上那一件普普通通的凤袍啊,全部金线织就,裙底珍珠镶嵌,走起来耀耀生辉,如波光粼粼一般,才是真正的大气华美,可这规制,全熙和王朝,也就曲舒一人能穿,荣晚的衣服用再多的金线,也比不上这件凤袍价值的一半。故而,美则美矣,大家却只是赞叹一声君王的宠爱罢了。 曲舒端着笑,哪怕看着二人携手而来,脸上的表情也没变动半分,直到二人落座在自己左边,曲舒才露出一个微笑,“皇上,既然都到齐了,不如就开宴吧,大人们。怕是都等急了。” 顾烈看着右手边一身凤袍的曲舒,也不得不说,虽然曲舒脸上还是有些病弱的样子,但凤袍把她衬托得极美,他恍惚想起,曲舒的容貌好像是在荣晚之上的。不过他没有多想,挥了挥手就吩咐开宴,跟众人一起欣赏起节目来。 酒过三巡,大多数人都开始畅聊起来,自从右相郭槐上前与顾怀瑾攀谈了几句之后,许多有点地位的大人们都轮番上来给顾怀瑾敬酒,要不是有莫黎的杯莫停,顾怀瑾早得趴下。而顾怀琛看见这一幕,更是一杯接一杯的给自己灌酒,母妃不是说要让顾怀瑾知道一下教训吗?为什么还不行动?上首的荣晚看了看闷头喝酒的儿子,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顾怀瑾,好好的,你回来做什么?待在你的西洲不好吗?既然回来了,就别怪我冷血无情了。 一批异域舞女踩着鼓点来到了正中央,那婀娜的身段,妖媚的面庞,一下子勾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就连曲舒跟顾怀瑾,都难得的抬头看了一眼。确实不错,不过,顾怀瑾突然想起那一晚在长风亭莫黎跳的舞,没有舞步,浑然天成,却那么美。 顾怀瑾还在沉浸中,突然被一声尖叫唤得回过神来,“保护皇上!”领头的女子竟然从腰腹间抽出一把匕首,趁着跳舞之时,便刺向了顾烈,顾烈躲闪不及,一把抓过身边最近的荣晚挡在了身前,却说这时,曲舒突然抽出自己的簪子的挡了一下,这才缓冲了女子的攻势,众人这才想起,皇后娘娘也是会武的。女子见一击不中,便转而攻击曲舒,想要继续行刺。顾怀瑾反映过来,抽过旁边侍卫的大刀就冲了上去,“不准伤害我父皇母后。”曲舒将凤袍一扬,罩住了女子,顾怀瑾又在背后一砍,一道血痕便浸染了这件价值千金的凤袍,顾烈已经缓过神来,推开挡在面前的荣晚,在众人的护卫下站起身来,女子还想要挣扎,几把大刀就已经架在了她身上。几个瞬息间,身子就软软的倒了下来。侍卫长掀开一口,发现女子嘴角流出黑血,竟然服毒自尽了。 顾怀瑾赶紧放下刀,半跪在地上,“儿臣办事不力,差点危及父皇,请父皇责罚。”顾烈正要发作,却看见了地上还有着那女子血的大刀,还有旁边刚披上丫鬟送来的普通披风的曲舒,语气变了又变,“罢了,你也是第一次督办,刚才也算反应机敏,还有皇后,功过相抵,起来吧。” “多谢父皇。” 这时,御林军统领魏奕上前,将一块木牌呈给了顾烈,上面漆黑一片,只用金色涂了一个灵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何物。 “诸位爱卿,可有人识得这木牌?”顾烈把木牌递给邓山,让众人查看。 传到苍西候那的时候,他却“咦”了一声,众人看向他,他就是前不久受封的苍穹派掌门苍澜,如今穿着朝服,也在这宴上占据了一席之地。苍澜站起身来,“皇上,臣觉得这块木牌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不好辨认,可否请衡西郡主与臣商量一二。” “传衡西郡主。”顾烈一声令下,一身黄衣的衡玉就从后面走了出来,大大咧咧的,全无贵女风范,一众人见了不由得低下头去忍笑,江湖草莽始终是江湖草莽,再变成了金凤凰,还是一只野麻雀,不过也只敢说说而已,衡玉的武力,能把当场的大人们揍个遍。衡玉自从进京以来就很后悔,他们当初以为就是简单封个侯,然后可以继续在西洲做自己的土霸王,可是没想到顾烈以抚慰之名,将他们请来了北仪,还好好安置了,大小赏赐不断,可再也没有当初的自在,对于衡玉来讲,女子的规矩更是繁多,要不是这是年节,她都想避之不来了。不管如何,眼下叫到自己,还是规规矩矩一点,自己身后,还有众多衡芜派的弟子要在朝廷生活呢。 衡玉接过木牌,细细打量了一番,在苍澜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疑惑,那应该差不多,就是那东西了。随即说道:“禀皇上,这是灵宫的腰牌。” “灵宫?” “对,正是。这块木头是西域那边来的黑木,甚为罕见,在灵宫也只有身份略高一点的人才有,这个女子,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才会有这块木牌。臣妾与苍西候久居西洲,见过几次,便有了印象。” “那依你之见,她是何种身份?”衡玉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苍澜开口了,“皇上,灵宫一直以来盘踞在灵山上,臣能得到的消息也甚为有限,故而不知。” 顾烈面色不动,良久才摆了摆手,“罢了,既然知道是灵宫,事情就好办了。” “灵宫敢来朕年宴上行刺,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谁愿意替朕去一趟灵山,让他们好好了解了解朕熙和王朝的实力啊?”顾烈坐回龙椅上,朗声大笑起来,底下的苍西候、衡西郡主、凌东候不由得一颤,他们进京之后,才知道顾烈的厉害,那么多年蛰伏不动,只是为了让江湖自己乱起来,然后一锅端。 “儿臣愿往。”顾怀瑾见此上前一步,“这次父皇和母后受了惊吓,都是儿臣办事不力,还望父皇给儿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儿臣去帮父皇,好好讨教一番灵宫。” 身边的荣贵妃终于从刚才顾烈抓她挡刀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皇上,”荣贵妃一个软身,就落到了顾烈怀中,顾烈疼爱似的半拥着荣晚,“怎么了,爱妃?” “此次年宴出现刺客,臣妾也有责任,不如让琛儿去吧,上次南宫世家的事也是琛儿去的,皇后娘娘好不容易见到了儿子,哪能再分别呢?” “这······”顾烈这才注意到顾怀琛,不看还好,一看气得差点摔了桌上的酒杯,原来顾怀琛一直在给自己灌酒,再加上有些大人敬了许多,此时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就连刚才遇刺,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惊醒。 “朕看,琛儿还是好好在宫里醒醒酒吧!此事就这样定了,瑾儿过了年,挑个好日子就去灵山吧!”顾烈看了看曲舒,曲舒略微点了点头,知道这是同意了。说完也不管荣晚,过去扶着曲舒,丢下一句,“朕和皇后先行下去休息,瑾儿,替朕好好招待各位大人。”说完,便走了。顾怀瑾领命,继续主持着年宴,而荣贵妃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顾怀琛,将身后的婢女狠狠剜了一眼,跺了跺脚也走了。 第六十章 出征 建元十五年,三月初三,北仪城南门。 三百人整齐待发,顾怀瑾一头红缨马,一身如雪战衣站在旁边,怕又是北仪城姑娘们好久的谈话了。曲舒与顾烈一起,穿着龙袍凤袍,给顾怀瑾践行。 “瑾儿,你此去一定要注意安全。”曲舒握着顾怀瑾的手不放,以前也知道顾怀瑾私下里走南闯北,可这次,或许是回来相处了八年多,曲舒是怎么也放心不下,各种物品装了好几车,最后还是在顾怀瑾的劝说下才缩减成了一个大箱子。顾烈站在旁边,并没有多亲热,但不可否认的是,顾怀瑾长得很好,完美的继承了他和曲舒的优点,唯一的缺点就是他身上有一半曲家的血统。顾烈这么多年偏宠荣晚是有原因的,若不是曲家在朝廷的势力,他也不需要培养荣贵妃来跟皇后抗衡,而如今大臣们闹着立储,顾烈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就想到了这个被他遗忘了十年的儿子,正好拿来,让诸位大臣慢慢头疼去吧。而年宴上的刺杀,顾怀瑾恰到好处的揽下了去灵宫的差事,就在出征前,御书房里,顾烈已经交代了顾怀瑾这次名为讨个说法,实际上是要趁机剿灭灵宫,没了南宫世家,武林正道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再把灵宫收服,也就只剩下江南那一块地了。顾烈想到这,觉得皇位还是自己牢牢的抓在手里为好,立储什么的,不存在的。故而这次顾怀瑾去灵山,顾烈也很重视,明面上只给了三百士兵,可后续还有一万人就会跟上,剿灭一个灵宫,足够了。 “你母后说得对,父皇等你平安归来。”顾烈拍了拍顾怀瑾肩头,状似安慰。顾怀瑾温柔的笑着,“父皇母后放心,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所托!” “好孩子!”顾烈拿过旁边侍从送上来的酒碗,与顾怀瑾对饮一碗,顾怀瑾将碗摔到地上,转身就坐上了红缨马,率领队伍出城而去。 青云观。 莫黎正跪在普若大师面前。 “师父,您就让我去吧。”莫愁站在普若大师旁边,小小的道士服穿在他身上看起来甚是可爱,“师父”莫愁轻轻扯了扯闭着眼睛打坐的普若大师,讨好的叫道。 过了许久,普若大师长叹一口气,“莫黎,你可还记得,为师当年要你修人间道,为的是什么?” “师父说,人有七苦,贪嗔痴恨爱恶欲,希望我能够跳脱这七苦,无欲无求,平淡一生。” “为师让你跟你师兄下山已是铸成大错,怎么能看你一错再错?” “师父,该来的避不开,不该来的求不来,这不是您常教我们的吗?如今,又为何不愿让徒儿去呢?”莫黎端端正正的跪在蒲团上,眼里满是不解。 “莫愁,你去替为师沏一壶茶,要青云茶。” 莫愁还想留下帮着求求情,可是接收到莫黎的眼神,便知道是有事情不能让他知道了。他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大家都瞒着他?莫愁撇了撇嘴,可看了看现在的场景,不是自己能撒娇蒙混过关的时候。于是只好退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普若大师这才不急不慢的开口,“当年为师捡到你的时候,我就替你算了命,你虽是六亲断绝,孤独终老的命格,但好在还算平安富贵。为师收你为徒,教你医术教你本事,原想着你往后一个人能靠着这些好过一点,原本世事对女子也就更苛刻一点,让你修习人间道,也是希望你以后知道这件事,会坦然一点,可为师没有想到,你去了一趟濮阳,回来的时候,为师竟然,已经算不出你的命格了。是福是祸,你真的有把握要去闯一闯吗?” 莫黎惊讶,她就说为何师父从不亲近于她,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是女子的缘故,原来竟是这样。师父,约莫也是怕自己跟他产生了关联,最后连平安富贵也没有了吧。可这种事情,哪里又是莫黎能够预测控制的呢? “师父,徒儿多谢师父这十几年来的教导,但若是不亲自找到南宫大哥,徒儿欠三皇子的就更多了,到时候,又该如何去偿还呢?” “那你可想过,要是因此你的命运发生了变化,要怎么办?” “师父,您常说,身上有了因果,便得偿还,徒儿入观十几载,多蒙各位师兄师弟和师父照料,这因果早已经结下了,迟早是要还的,若是不还,才是乱了命格。”莫黎低眉,垂着头看不出表情,总而言之,这次灵山,她是去定了,二师兄没有消息,但是南宫大哥却有了消息,她得替二师兄找到南宫大哥,也好给南宫伯父和林伯母有个交代。 “罢了,你既然执意要去,为师也不好勉强你,出去,就用为师三弟子的身份吧,灵宫那边,总还要给我几分薄面的。”普若大师摆了摆手,“既然要去,就早些出发,今晨皇上在南门送别了三皇子,你现在去追,想必还赶得上,你们一起,为师也放心一点,记住一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要伤人性命!” “是,徒儿谨记。那师父,徒儿先走啦!”莫黎行了大礼,直起身来,匆匆道了个别就冲了出去,行李昨晚就收拾好了,就是准备今天走的,以往出去玩最多两三天,有莫愁帮着遮掩师父不会察觉,可要是好几天不在,就免不得一顿教育了。 莫愁沏了茶进来,刚好只看见莫黎冲出院子的身影,“师父,我也想出去玩。” 普若大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紧闭着的双眼此时终于睁开了,摸着身边莫愁的头,慢悠悠的说道:“你还小,还没到时候呢。时候到了,师父自然会让你下山的。”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啊?师兄师姐们都下山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傻孩子,师兄师姐们,有他们自己的路要走,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路要走。”普若放下茶杯,拿起还没看完的书继续看了起来,“那我的路是什么啊?”莫愁悄悄在心底问,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回答他,就连普若大师,都在袅袅的沉香中入定了····· 第六十一章 少年溪与 西洲灵宫后山。 “溪与,溪与。”许钟月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徒步走在林中,大声喊着一个男子的名字,丹红们几个也都分散在找,“少宫主,东边没有。”丹红立在一旁,低垂着眼看不出情绪,自从这个溪与来了之后,少宫主,真是越来越······反正就是,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杀伐果断了。她倒是巴不得,那个什么溪与早点消失才好,宫主还在闭关,要是出来看见少宫主捡了一个人回来,并且没有杀掉,还对他那么好,还不知道会做什么。 “少宫主,西边跟南边也没有。”丹青和丹回复道:“也许待会溪与公子自己就回来了呢。” “后山那么多机关,你们也真是的,我不过出去片刻,怎么就让他来了后山?”许钟月俊俏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她担心的是,溪与不小心碰到什么陷阱,被宫主发现了就糟了,宫主闭关的地方,好像正是北边的冰洞吧。许钟月在原地踱步,怎么办,要不要去冰洞找一找,可万一要是惊扰了宫主,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正在许钟月提步准备去冰洞找找看时,溪与捧着一朵花从北边跑了过来,“月儿你看,雪莲花!”许钟月赶紧接住跑过来的溪与,一朵通体雪白的雪莲正静静躺在溪与手中,只有根茎是纯粹的碧血色,看起来分外美丽。 “雪莲?”丹红连忙上前一步,这才不可置信的说,“你居然真的找到了雪莲。” “哼,那可不,我说了要对月儿好的。”溪与傲娇的看了一眼丹红,眼睛扑灵扑灵的看着许钟月,许钟月收拢了溪与的双手,才发现溪与的手早已红肿,手上还有着许多细碎的伤口,就连头上的玉簪,也早就不知道何时遗失了,“丹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丹红后退一步,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沉默。 许钟月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丹红,是本少主最近太平易近人了吗?让你觉得我的话这么无足轻重了?” “属下有错,请少宫主责罚。”丹红用不甘心的眼神瞪了一眼溪与,不甘不愿的跪下来请罪,旁边几个人见此也都跟着跪了下来,而旁边的溪与自然就接受了这些不满的目光,连忙躲到许钟月身后,“月儿,她们凶我。”许钟月安抚的拍了拍溪与的肩头,“没事,你别怕,我在呢。” “丹青,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我······”丹青看了一眼丹红,把眼睛一闭,咬着牙说道:“少主,您不觉得,自从他来到这里,您越来越不像一个灵宫少宫主了吗?丹红如此做,都是为了您好。” “所以你们就骗他去冰洞?想害死他?” 溪与看见面前的许钟月满脸怒气,吓得丢掉雪莲,一把抱住了许钟月的腰,“月儿不要生气,他们没有骗我,是我自己要去那边摘雪莲的,你不是说雪莲好看吗?溪与给你摘来了,你不要生气,生气会变丑的。” 许钟月感受着背后人的温度,不由得长叹一声,自己这是招惹了什么妖孽啊,这么大个美男子,天天在自己面前晃,还动不动就搂搂抱抱,偏偏智力宛如幼童,真是让自己甜蜜又煎熬。 “我没有生气,溪与你放开。” “哦”溪与不情不愿的放开了许钟月,赶忙捡起地上的雪莲花,“丹红说雪莲可以治你的内伤,月儿我们快些回灵宫吧。” 许钟月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溪与积极地样子,实在不是训话的时候,只好让几人起身,下不为例。 是夜,灵宫幽月阁书房。 “好了,丹红,虽然我很生气你们这么做,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你下去吧。” “可是,少宫主······” “我心里有数,放心吧,明日记得给溪与枕个脉,看看他脑内的淤血散了没。” “少宫主,您要打定主意留下溪与公子,属下们认了,可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让溪与公子恢复记忆呢?”丹红不解的问。 “丹红,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发现溪与的时候,丹青说过什么吗?” “丹青,丹青好像说过‘看这个人的服饰容貌,定不是普通人。’怎么了?少宫主?” “我想,溪与的过去一定对他来讲很重要吧,所以我想帮他找回记忆,我最开始也觉得就这样把他留在身边就好,可是后来我发现,每次,当他用他那无比信任的眼神看向我的时候,我就不由得唾弃自己,居然会有那么龌蹉的想法,把他一辈子困在我身边。他不属于灵宫,从前是,往后更是。所以我要让他走。” “宫主,你这是何必呢?” “丹红,你知道灵宫是做什么的,你也知道那位一出关,我连自身都难保,还怎么去保护他,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尽快让他恢复记忆,早点离开灵宫,回到他原本的生活中去。” “属下明白了。属下会尽力让溪与公子早日康复的。”丹红行了一礼,许钟月挥了挥手,就让丹红走了。 没人看见,房门拐角处的溪与,攥紧了手中的碗,里面正是今天采摘的雪莲熬成的药汁,散发着幽幽的药香。 第六十二章乌莫镇相遇 顾怀瑾率领三百人连日赶路,终于在十天之后抵达了灵山脚下唯一的小镇子——乌莫镇。余下的一万人由于人数太多,还在路上,约莫三天后就能抵达。顾怀瑾下了马,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下,其余三百人也在客栈附近找了地方换了便装住下。而莫黎一路沿着大军的轨迹跟来,此时也到了同福客栈。 “掌柜,住店。”莫黎取下维帽,露出一张清秀的脸,通身的气质生生的高了客栈中的人好大一截,一时之间,听到这句清脆的声音的人,都转头看向了莫黎,“好咧,姑娘要哪个字号的?”莫黎撇了一眼掌柜背后的木牌,指了指最上面那个木牌,“就天字吧!” “姑娘您真赶巧,天字号房就剩一间了,天字四号房,您请。” 旁边立马有小二俯身弯腰,恭请莫黎上楼,莫黎将定金交给掌柜,“叫人送热水上来,再给我准备点素净的小菜,其他的再说吧。”“好嘞。” 莫黎跟着小二一直往上走,走到楼梯口处,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得,“小二,乌莫镇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啊?” “怎么姑娘也问这个?” “还有别人问过?” “可不,就在昨天,有个公子也问了跟姑娘一样的问题,乌莫镇啊,小的我在这待了十几年了,打小在这长大,最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啊。” “这样啊,谢谢了。” “不用谢不用谢,”小二一边将莫黎带往最里面的一间房,一边说,“姑娘,这一层就住了你一个姑娘,晚上可千万记得关好门窗,要是有事您就招呼我一声,我叫王福,您喊我阿福就行。” “好,多谢你提醒,阿福。”莫黎背着包裹,轻盈的走在楼道间,是两两对着的四间屋子,四号房,刚好就在最末,临街,位置还挺好。莫黎走到自己门前,突然看见对门出来了一个人,穿着一身蓝衣,头上随意挽了个冠,背影颇为熟悉。 “姑娘,这就是天字四号房了,您请。”莫黎正要踏进去,对面的顾怀瑾关好门,却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就在对门,不由得轻声喊道,“莫黎?” 莫黎停下脚步,侧耳一听,刚才好像是有人在叫自己。回过头来,正好就看见了顾怀瑾。 “诶,你已经到了啊”莫黎开心的说,冬祭一别,好几个月没见了,只是十几天之前收到顾怀瑾的传书,说在灵山附近发现了南宫瑜的踪迹,莫黎这才求了师父,一路往灵山而来。 “我还正在想,你好久到呢,没曾想今天就到了。”顾怀瑾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看见莫黎风尘仆仆的样子,止住莫黎要出口的问话,“你赶路那么久,先歇息吧,晚些时候再说。” “也好。”莫黎辞别了顾怀瑾,进了厢房。 是夜。 莫黎轻扣了顾怀瑾房门三下,房门应声而开。莫黎闪身进去,顾怀瑾早已备好了清茶,正在桌边等着莫黎。 “你怎知我会这个时候来?” “我会算命啊。”顾怀瑾微微一笑,起了逗弄莫黎的心思,“你就吹吧,我说我会占卜你信吗?” “我信啊,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莫黎尴尬的收了声,坐了下来,“快尝尝,刚才我出去吃晚饭时在街上看到的,说是当地的一种小吃,我见很多人在买,料想应当味道不错,就给你带了点,试试?”顾怀瑾指了指桌上的一叠糕,莫黎正好刚才胃口不好,没吃多少,此刻这糕来得正是时候。“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完就拿着糕吃了起来。如果绵软细腻,稻米的清香一刹那间绽放在舌尖,中间还有着玫瑰色的馅料,带有一点甜味,但是更多的又是玫瑰的香气,吃到最好,最里层好像还有着豆沙的厚重,一块糕,三重口感,的确是妙极。 顾怀瑾见莫黎吃得高兴,也不由得拿起一块试了试,果真不错。 “对了,你有找到南宫大哥的消息吗?” “我的人查到当日南宫瑜坠崖后好像是被一个女子救了,然后那个女子一路带着南宫瑜来了灵山,然后就在灵山不见了,后面,我的人,就再也差不多南宫瑜的踪迹了。” “那当时,怎么不让你的人,救出南宫大哥呢?” “我的人回复说,南宫瑜好像失忆了,当时他们拿出了南宫夫人交给我们的玉佩,可是南宫瑜像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东西一样,死活不肯跟我们的人走,而且,带走南宫瑜的女子身边,有两个武功高深的侍女。” “女子?灵山?”莫黎倒了一杯茶,轻轻抿着,陷入了沉思,来之前,师父曾经给自己说过一点灵宫的事情,据说现在的宫主叫燕傲天,二十年前是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在杀了一个村子的人之后躲进了灵山之中,创办了灵宫。灵山易守难攻,这一躲,就是数十年。当年普若游历天下,还曾跟燕傲天交过手,这么些年,不知该是何种境界的武功了,还叮嘱莫黎,如非必要,千万不要跟燕傲天正面对上,打不赢的。之所以让莫黎以青云观三弟子的身份去灵宫,也是因为当年,燕傲天欠了普若一份人情,看在普若的份上,也许会留几分薄面。 “那女子,会是谁呢?” “我猜,那个女子也许是灵宫的少宫主,许钟月?” “许钟月?这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诶。”莫黎摇了摇头,满是求知欲的看着顾怀瑾。 “许钟月是燕傲天捡的孤儿,一直当继承人培养,甚少出山,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那她性情如何?” “不知,没有人真的见到过灵宫少宫主真面目,因为见到过她真面目的人,都死了。” 啊?莫黎惊讶一声,“所以这就是灵宫在江湖上也被称之为魔宫的原因?”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别的,我一时之间也探听不到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灵宫会一会这个少宫主。” “你?你准备一个人去?”顾怀瑾放下茶杯,看着莫黎。 莫黎低下头,“曲大哥,或者说三皇子殿下,你已经帮我够多了,这次,南宫大哥的事,就让我自己去吧,这是我跟南宫家的因果,该我自己去偿还的。” 顾怀瑾原本的好心情因为这一句话顿时荡然无存,“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不是为了帮我吗?” “怎么会,我是来收服灵宫的好不好,你真以为我那么闲,天天给人帮忙还因果吗?”莫黎疑惑不解的看向顾怀瑾,“啊?” “年宴上有人刺杀顾烈,从刺客身上发现了灵宫的身份木牌,顾烈就让我趁此机会,收服灵宫,如若不服,就灭了灵宫。” “啊?那你带了多少人啊?” “三百。” “什么?”莫黎站了起来,“三百让你灭了灵宫?” “后面还有一万人在赶来的路上。” “这才差不多。那你何时动手?” “你先坐下,我们先这样这样······” 第六十三章 拜访灵宫 第二日一大早,莫黎戴上维帽,再带了两个侍卫,雇了一辆马车,就往灵山而去。 “老师傅,还有多久才能进山?”莫黎在马车中坐了一上午,忍不住掀起车帘问道。 前面赶车的人扬了扬手中的鞭子,笑呵呵的,“姑娘别急,爬过这个山头就是灵宫的势力范围了,小老儿只能送姑娘到这了,剩下的路,小老儿不能去。” “多谢老师傅,莫黎感激不尽了,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就好。” “姑娘,你去灵宫干什么啊?小老儿可听说,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凶险得很呐。” “我是替家师办一件事,办完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是替家师办事啊?姑娘打哪来啊?” 莫黎正要回答,一边的顾怀瑾制止了她,“老师傅,您仔细看着路,我看这山路越来越难走了,还望老师傅小心些,我们可都仰仗您呢。” “放心放心,小老儿有经验,包你们安安稳稳进山。”小老儿见问不出什么了,只好专心赶车,这又是哪来的武林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敢来灵山,哦,这次还是个姑娘,不过身边那两个,武功也不低,他易阳这么多年了,倒是第一次遇到主子不像主子,侍从不像侍从的,倒真是有趣。好久没回宫了,不知道月丫头和玉丫头,如今如何了。那两姐妹,一个冷血,一个执拗,玉丫头风风火火的样子,偏偏又很单纯,真不知道这几年在灵宫,过得如何了。 马车一路前进,待在车厢里的三人昏昏欲睡,也就没发现,马车一路驶进灵宫山门,直达半山腰的灵宫大殿前。 莫黎醒来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车里面的小喽啰,看着处理,老夫先去一趟后山。”一个女子的声音回答道:“是,易长老,少宫主说她待会去冥烟阁等您。” “一时片刻,倒也不急,让她先忙就是。”易阳忙着去后山看燕傲天,摆了摆手就要走,莫黎在这时掀开了车帘,“易长老?” “哟,小丫头醒了,抗药性倒是比那两个小子好些,不错不错,丹红,看着处理,我先走了。”挥一挥衣袖,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诶,你别走啊?”莫黎再笨也知道这是遇到高人了,一不小心,就直接到了灵宫大殿,自己这运气,街上随便找的马车也能碰到一个长老,只好暗中踢了顾怀瑾一脚,让他赶紧醒来,可是顾怀瑾不知道中了什么药,一动也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这可是灵宫的秘药,就算是着火了,他都不会醒的。”丹红抱胸冷眼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小姑娘,看起来,比少宫主还要小上两岁,怕是跟玉小姐一样大。 莫黎干笑了两声,看着面前的丹红,思索着怎样解释才比较好,还未想出结果,丹红就开了口,“说说吧,你是何人,为何要来我灵宫?” 莫黎脑海中刹那间闪过无数的说辞,但看了看四周拿着剑待在一旁的灵宫众人,只得实话实话,“姐姐好,我是青云观普若大师座下三弟子莫黎,今日来访,是因为家师有事要拜托宫主,所以谴我前来,以示诚意。” “哦?青云观三弟子,这个名头倒是没有人用过,你有信物证明吗?”丹红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姑娘,怕是不知道灵宫是什么地方,傻乎乎的就跑来了,怕不是被人诓骗了吧? “自然是有的。”莫黎取下头上的青云簪,递给丹红,“这是我们青云观弟子入观时师父亲手雕刻的玉簪,世间仅此一根,想必姐姐听过。” 青云观好像是有这么个习俗,但是具体的,她也不清楚上面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面露迟疑的看着莫黎。 莫黎微微一笑,看来是个好说话的主,倒是可以说了,“师父托我问宫主一句,当年欠下的一个忙,如今还算数吗?” 丹红看着莫黎一副毫不怯弱的样子,心里已经信了七层,将簪子双手奉还给莫黎,微微俯身行礼,“原来是莫黎妹妹,姐姐这是例行查问,还望妹妹勿怪。” 莫黎微笑,指了指后面马车的两人,“没事,他们明早就会自己醒来,旅途劳顿,妹妹先去紫薇阁安顿下来,待我请示宫主,定好好欢迎妹妹。” “如此,莫黎谢过姐姐了。” 丹红将三人带到紫薇阁,吩咐人守好,便急忙往幽月阁赶去,不管是莫黎还是易阳,这件事还得尽快让少宫主知道,还有玉小姐的死,也不知会如何。丹红想到这,微微叹了口气,玉小姐死后,少宫主一直很自责,如今好不容易被溪与分去了注意力,可是易长老一回来,怕是又会旧事重提了。 第六十四章 林中谈话 易阳一路往冰洞而来,恰巧便遇到了正在后山练剑的溪与,一柄雪剑,一招一式隐隐戴着剑意,易阳隐藏在树后,没有出声,直到一趟练完,溪与收了剑,飞身往溪边直去,易阳这才探出头来,发现树下坐着打坐的红衣女子缓缓睁开了眼。 “月儿,我练完了。” 许钟月掏出帕子,轻轻擦拭着溪与头上的汉,“累不累?” “不累,我以后要保护月儿。”一张大人的脸上,此刻清清楚楚呈现的竟是小孩子的神色,这男子,剑术如此卓绝,竟是个痴儿?还有这女子,刚才收敛气息,连他都没发觉。 “出来!”许钟月厉喝一声,双月弯刀就朝易阳飞了过来,易阳匆忙躲过,好久不曾动武,倒是生疏了不少,“双月湾刀!月丫头?” “你是谁?缘何出现在这里?”一眨眼,许钟月跟溪与就站到了易阳面前,易阳捋了捋胡子,笑呵呵的打量起来,面前一男一女,金童玉女也不为过。 “月丫头,老夫回来了。” “易叔叔?”许钟月浑身的冷冽褪去,反而浮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激动,旁边的溪与第一次感受到许钟月如此强烈的情绪变动,不由得拉了拉许钟月的衣袖,“月儿,他是谁啊?” “哦,他就是我给你讲过的易叔叔。” “就是那个被你骗进花楼,接了一天客的易叔叔?” 易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的时候许钟月雌雄莫辩,他嘛,就小小的逗了一下许钟月,让这孩子穿着男装偷看男孩子洗澡,没想到这丫头记恨上了还报复回来,“月丫头,你怎么乱给别人说呢?” “我才不是别人,我是月儿的夫君。”许钟月头疼的抚额,自从遇见溪与,她头疼的次数更多了,当初就不该,怎么就见色起意,以为是个好沾惹的了呢? “夫君?”易阳不自觉的提高了声调,“你成婚了?” “没有没有,易叔叔你别听他乱说,事情是这样的······”在许钟月的高压政策下,溪与只能乖乖的看着许钟月将他的“夫君”身份告诉了易阳,易阳听完后,一脸的理所当然,他就说嘛,虽然这小子脸长得还可以,可月丫头不像是只看脸的人啊,怎么会那么想不通就收了个傻子当夫君,果然有内情。溪与看见易阳的眼神,生气的哼了一声,蹲在地上一副要开哭的样子,莫黎今天实在是有太多事情要忙了,见此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哄他,反而自顾自跟易阳聊了起来。 “易叔叔,你怎么回来了?” “我听说,最近武林发生了不少大事啊,我担心你们,就回来看看。玉丫头呢?怎么我一路过来都没看到。” “妹妹,妹妹她······” “玉丫头怎么了?”易阳焦急起来,有些咄咄逼人,蹲在地上的溪与感受到了这种情绪,突然站起来把许钟月拉进了怀里,“老头,你要干什么?不准欺负月儿。” 易阳微微收敛了神色,“抱歉,月丫头,我刚才有点着急了,玉丫头到底怎么了?” “易叔叔,妹妹她,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说什么?”易阳往后退了一步,那个老师老是不听话风风火火的玉丫头与,去世了?是什么意思?易阳盯着许钟月,像是她要是不说个子丑寅卯出来,就要吃了她似的。 许钟月只好简要的把许钟玉遇害的过程说给易阳听,“金家那个王八蛋,我要去剥了他的皮。”易阳拂了拂衣袖,转身欲走,许钟月却制止了他“我已经替妹妹报了仇了,而且,别说一张皮了,金家全家都被人杀死了。 “是你们动的手?” “不是,我只杀了金家家主金陵和金楠。” “所以金家真是南宫无极联合齐家动的手?” “我觉得不是,易叔叔,当时金家起火,可是整个白鹤城无一人察觉,你不觉得有点像我们灵宫的那味秘药吗?” “一日醉?”易阳沉默下来,认真的思索起来,刚才这一日醉,也被他用在了莫黎几人身上,这时经许钟月一说才想起来,金家的事,整个江湖都知道,但是一城人都昏睡不醒这件事却被大家忽略了,主要是,一日醉这味秘药,也只有灵宫有,而灵宫,能有这个秘药的也就只有燕傲天,自己,许钟月两姊妹还有制药的丹红有,其他人,几乎都会以为只是普通的迷药,可那种在大火里都醒不过来的迷药,当今天下怕是只有灵宫的一日醉,竟然,还跟灵宫有了关系。 “会不会是玉丫头带出去的?”许久之后,易阳才开口。“玉丫头不就是金家人害死的吗?” “我问过丹红了,妹妹出山前没有要这种药,她身上,向来是不喜欢带这些东西的。应该不是玉儿带出去被别人利用了。” “你的意思是,灵宫有内鬼?”易阳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许钟月背后的溪与,眉头不可见的轻瞥了一下。 许钟月见此安抚的拍了拍溪与的肩膀,“易叔叔,您别这样看溪与,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这件事了,我查了许久都没查出来到底是谁泄露了秘药,又怎么是他这样一个心智才八九岁的幼童所知道的呢?” 易阳细细的打量着溪与,越看,越发现此子不凡,眉宇之间全是凌然正气,而俊秀的容貌又使这股正气柔软下来,滋生出一股风清气朗的君子之气,这也是他第一眼看见溪与练剑就停下脚步的原因。 “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我先去冰洞看看宫主。”易阳收敛了神色,不欲多说。“易叔叔,师父他······” “大坏人,他用鞭子抽月儿,月儿流了好多血。”溪与自以为小声的嘟囔,可在两个武功都不低的人耳中,相当于直说无异。 易阳停下脚步,许钟月喝道,“别乱说话,练你的剑!” “燕傲天抽你?为什么?” “我办事不力,该以身作则,师父罚我天经地义。” “你既然不愿说我也不逼你,你刚才想说燕傲天怎么了?” “易叔叔还是自己去看吧,师父现在的状态,我不好说,但千万注意,不要太靠近冰洞了。” 易阳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溪与看见易阳走了,这才过来拉许钟月的手,“月儿,你刚才为什么不准我说?” 许钟月整理了一下溪与的头发,“好啦,我知道了,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真的?我想吃上次你做的糖醋鱼,可以吗?” “好,我待会回去就给你做。”许钟月也不反感溪与的触碰,两人携手往幽月阁走回去,许钟月摇了摇头,没曾想,自己竟然也有为人洗手作羹汤的一天。当初捡到溪与的时候,真是见色起意,又看他实在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每层想,醒来之后的溪与失忆了不说,还死皮赖脸的缠着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每次都说要保护自己,强大如许钟月,生平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自己,有点好笑,但是很奇怪的,胸口很暖。丹红丹青她们,都说自己变了,不像以前那个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少宫主了,许钟月想了想,大概自己是真的变了吧,给妹妹报了仇的那晚,她突然觉得世间没什么意思,以前是为了要保护妹妹,然而妹妹死了,师父,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找人替他管理灵宫这一摊子事,而易阳,算是对她有恩,还完恩之后呢?许钟月不知道,好像她从没想过,要是有一天离开了灵宫自己要去哪里一样。直到遇见了溪与,溪与的名字还是自己取的,在溪边捡到,以后就与自己一起吧。溪与不知道从哪摘了一把野花,编成了一个花环,要往许钟月头上戴,许钟月挣扎着不干,溪与利用身高优势,强行给许钟月戴到了头上。要是真想反抗,怎么会挣脱不开,不过是愿意纵容眼前这人罢了。 “月儿,我们走快点!”溪与在前面跑着,许钟月连忙提步跟上,树林里时隐时现着二人的身影,岁月安然······ 第六十五章 燕傲天其人 灵山后山冰洞。 易阳进洞之前,想起许钟月的叮嘱,脚步不由得轻了下来,冰洞常年卧雪,雪面上根本看不到任何标识,只有灵宫中几个人知晓进去的路线,就连易阳,都不太敢肯定自己时隔那么多年,还能不能找到冰洞的位置,因此,易阳按照着原来找路的方法前进着,北山突然就下起了雪,一层薄雪洒在身上,不冷,却将易阳踩过的地方一一掩去,再也看不出踪迹。据说,这也是当年创建冰洞的原因,除非知道灵宫秘法,否则别妄想跟踪能找到冰洞的所在,就连千里香,在这茫茫雪原中,也失去了作用。 易阳左拐右拐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一处隐秘的山口处,冰雪下有一条一尺来宽的裂缝,弯着身子正好可以让一个人钻进去,易阳屏息静气,猫下身子消失在裂缝间。 没走多久,一道铁门便出现了面前,易阳隔空打出几道暗劲,门上的十二生肖被按进去几个,铁门应声而开。 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人正在大厅正中央打坐,厅内八方各镶嵌着一颗夜明珠,顶上垂着一个最大的,整个厅室辉煌耀眼,易阳不由得抬手遮一遮,好适应这光亮。却不想那人听见响动,一个飞身就到了眼前,一掌劈向易阳,易阳连忙后退,躲到一旁赶紧喊道,“宫主,是我,我是易阳。” “易阳?易阳是谁?”红衣人喃喃几句,却好像一无所知似得,抬手便要继续追杀过来,“燕傲天,你在冰洞关傻了?连老子都不认识了?”易阳无法,只得收了心,边跟燕傲天对招,边喊着他,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而燕傲天像是好久没有这样打过架似得,反而越打越顺手,动作越发大了起来,易阳突然想到,燕傲天疯了可他没疯,这可是冰雪之下,要是待会塌了,两个人都要死在这,想到这一点,易阳手下不再留情,而燕傲天手下毫无章法,几百招之后竟然被易阳占了上风。看准时间,易阳一掌劈向燕傲天后颈,燕傲天一软,倒了下来。易阳这才坐下好好调息一下,刚才月丫头也不直说,谁敢跟燕傲天真大打啊,幸亏得是他现在没有神志,不然,自己怕是轻易交代不了。 而此时,倒在地上的燕傲天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对面还在调息的易阳,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凌乱的斗篷,瞬间知道自己又失神了。他没有说话,静静的等易阳调息完了,才开口道:“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易阳刚停下便被这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扬起手又准备给燕傲天劈过去,“我现在是清醒的。”燕傲天就这样看着易阳劈下来的手,不阻挠也不避让。 “这样啊,你怎么成这样了?”易阳尴尬的收回手,一脸严肃的盯着燕傲天。 “练功岔了气,时疯时好的,没死就行。”燕傲天黝黑的眼睛盯着易阳,一动也不动,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都盯回来,“你老了。” “哈哈哈,别说我了,你不也老了,还这幅鬼样子躲在后山,告诉我,到底有多严重?”易阳才不信燕傲天的这幅说辞,眼前这人,天大的事情都能一个人瞒下来,要不是这样,当年自己也不会被吓到逃出山那么多年,呸,他易阳才不是逃出去的,是为了出去看看这花花世界享受人生。易阳不由得想到当年知道那件事之后自己仓惶逃走的事情,一时之间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易,你肯回来,是什么意思?”燕傲天没有回答易阳的问题,转而盯着易阳,问起了其他。 “我回来看看月丫头啊,这么多年不见,都长成大丫头了。”易阳撇过脸去,这男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说话还是这么直白,谁要一开始讨论这种问题啊,难道不应该先谈正事吗?对对对,正事,我要说的正事是什么?噢,想起来了,“你知道武林易主,掌门封侯的事情吧?我是担心那狗皇帝下一步就把手伸到灵宫来了,所以回来看看。” “你担心我?”燕傲天还是看着易阳,脸上没有表情,像是非要从易阳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似的。 “我······”易阳暴躁的站了起来,刚才打架积累的怒气此刻被眼前这个啥都不在乎,偏执的问那些奇怪的话的男人彻底激发起来了,“算了,你当我没回来过吧!”易阳转身要走,一道冲力却将他仅仅抱住,将他往后一直压到了墙上,燕傲天近在咫尺的脸就在他面前,“燕傲天,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是,我疯了,我从你走的那天我就已经疯了!”燕傲天看着眼前这张还带有白胡子的老头的脸,看起来的确不顺眼得很,烦躁的摸到易阳脸后,掀起一个角就将一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一张略显成熟的娃娃脸暴露在了燕傲天眼中,对了,这才是他的小易。燕傲天看着易阳的脸,渐渐升起一股迷蒙的神色,易阳被压在墙上,左手还能动,扬起便要给燕傲天一巴掌,当然,被燕傲天紧紧攥住,压到了头上。“燕傲天,你快点放开我,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一直都知道我在干什么,小易,你终于回来了。”燕傲天的靠在易阳肩上,声音说不出的缠绵,易阳一愣,燕傲天的唇就压了下来,易阳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来不及挣扎,竟让一条小蛇钻进了嘴里,搅了个天翻地覆,死燕傲天,从哪学的,易阳迷迷糊糊的想着,味道还挺好,反抗的身体也渐渐软了下来,不自觉的往燕傲天怀里靠了过去。燕傲天感受到易阳的顺从,反而越发抱紧了易阳,带着易阳朝大厅后面的卧室移过去,嘴唇尚未离开一寸,又埋头亲了过去,易阳心里憋着一股气,见此反而跟着斗气一般,回吻了过去,两个人纠缠着跌入大厅后的卧室,一室温柔。 (剩下的自行脑补吧~~) 第六十六章 灵宫往事1 二十年前,江湖混战,西边的一个落魄家族只剩叔侄二人,然而就是这二人,纠结了当时西洲众多的能人异士,一路收服东西南北中五大洲,最后成立了熙和王朝,这二人便是如今的顾烈和隐居在青云观的普若大师,隐退江湖二十年,年轻一辈大都不知道这段往事,可是燕傲天跟易阳,是经历过那场征战的人,此刻坐在冥烟阁里,听见丹红的禀报,二人便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叱咤天下最后却选择退隐山林的人。 “你下去吧,晚上让少宫主设宴,我会出席。”易阳没理坐在他身后一脸慵懒的男人,坐在床边对恭候在外面的丹红说道,顺手拍掉了某人的一只爪子。等人离开,易阳好不容易从那一堆衣服里扒拉出自己的面具,揉了揉又戴回脸上。燕傲天穿着一件大红袍子,衣襟敞开,细细看去,还能看见几道抓痕。“小易,就不能不戴人皮面具吗?” 易阳盯着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回头瞪了一眼燕傲天,“不可以,给我起来,滚回你的朝日宫去。”燕傲天没动,反而转身又倒回了床上,打定主意要赖着不走了。 易阳穿好衣服见燕傲天还在床上,冷冷地说:“你不起来也行,那就好好解释一下你发疯的事。别想糊弄我!” “不是说了吗?就练功走火入魔了。” “多久了?” “没多久······” “燕傲天,说实话!”易阳声音冷了下来,此刻站在床前,别说,换了一张脸的确看起来严肃不少。 燕傲天闭着嘴不说话,侧开身子躲着易阳的注视。 “好,你不说可以,那解释一下一个月前为什么会拿鞭子罚月丫头?我不记得宫规里有办事不力罚鞭子这一条!” “她犯了错,就该罚,少宫主应该加倍!” “燕傲天,你还不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要是办事不力,你也要拿鞭子抽我一百下。” 燕傲天抿了抿唇,不敢吭声,他觉得要是说是,易阳可能真的会把自己扔出去。 易阳叹了口气,“你怎么还是这样啊,十几年过去了,一点长进也没有。”燕傲天坐起身来,惊讶的看着不知道何时回到床边的易阳,“你从来都把事情憋在心里,我走那么多年,你还是一个人,为什么就不学着去跟别人一起分担呢?” 燕傲天见此收敛了笑容,恢复了这几年他在许钟月前保持的样子,“易长老,本座先回朝日阁了,晚上的晚宴希望你能出席。” 易阳本来好好的跟燕傲天说话,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气急,伸手就揪了床上的燕傲天一下,也不知道揪到了哪里,燕傲天那么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都差点跳起来,“你再说一遍?” 燕傲天没敢说话,为什么出去了十几年,小易回来之后会变成这样了啊,当初跟在自己身后软软的可爱的小易去哪了?燕傲天内心好绝望,可是不能,现在的小易,舍不得了,万一一气之下又离开灵宫十几年,自己这辈子,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准备一个人死在冰洞里?” 燕傲天一愣,他这么装还是被识破了吗?他的小易,这么多年还是那么聪明。 半响过后,“小易,你走吧,回江湖去,别再回灵宫了,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易阳真的是要被眼前这个人气死了,他听说了南宫世家的消息,紧赶慢赶的从东洲赶了回来,一回来就被人拉着搞事情,搞完了这个人居然要自己赶紧走,昨天晚上怎么不让自己赶紧走?易阳找不到顺手的东西,抽出底下的枕头就砸在了燕傲天脸上,一顿拳头就呼了上去,“燕傲天,我打死你这个强盗!”直到打累了,才停下来,燕傲天一把搂紧易阳,不说话也不反驳,他不能开口挽留易阳,让易阳留下,就是让易阳跟他一起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不能告诉我吗?”易阳使劲挣扎了几下,但实在是没力气了,只好作罢。 “小易,你带着月丫头走吧,别告诉她真相,好好看着溪与那小子,虽然傻了,但是剑术不错,加上你,你们三个找个地方藏起来,应该能平安无事。” 易阳哑然,“事情已经严重到这样的地步了吗?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会怎么样?”燕傲天死活不肯说,可见这件事非同一般了,从回到灵宫的那一刻,易阳就发现了不对,整个灵宫上下怎么看着少了很多人,而就连许钟月,都受了责罚,当初是他们两人一起捡到两姐妹的,两个人几乎是在把二人当做自己的女儿在养,小惩就算了,怎么会对许钟月施那么重的刑法,之前在树林里见许钟月,易阳便知道许钟月是冷了心了,那孩子从小没受过什么苦,赌气的成分居多,或许是困惑。可是其他人,为什么都对宫主惧怕至极,甚至他发现,灵宫今年没有招收任何弟子,反而无缘无故遣返了很多优秀弟子下山。武林一直说灵宫是魔宫,不过是因为灵宫从来不参与所谓的武林大会,据守灵山,足不出户罢了。可他们平常接手的买卖,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燕傲天都避之不及?甚至开始有意识的遣散灵宫了呢? “死无葬身之地。”燕傲天垂下眼眸,淡淡的说。 “什么?”易阳震惊,他不信世上还有人能够打得过燕傲天,除非顾轩出手!不对,顾轩!路上那个小丫头,不就是顾轩的三弟子吗? 易阳再次挣扎起来,伸手就要去拿床边的折扇,“你要去干什么?” “我去解决了那个丫头,你欠顾轩的,我可不欠。” “不是顾轩!”燕傲天拉住易阳,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你冷静一点,这件事顾轩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是阿姐楚玉。”楚玉二字一出,易阳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二十年前,燕傲天不过是西洲街头的一个小乞丐,当时街上有个卖豆腐脑的店家姓楚,有个女儿就叫楚玉。燕傲天饿得受不了倒在了摊子附近,前来给父亲送饭的楚玉不忍,就给了她一碗豆腐脑,后来他常在楚老爹那蹭豆腐脑,日子久了就帮着跑腿洗碗什么的,后来楚老爹觉得自己没有儿子,等自己去了楚玉孤苦无依又是女子,就认了燕傲天做干儿子,要他以后照拂楚玉一二,当时楚玉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而燕傲天才十岁出头,楚玉给燕傲天取了名字,唤他傲天,以后要顶天立地,做个大英雄。燕傲天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的过下去,直到顾家揭竿而起,再也不愿忍受那些仗势欺人的所谓武林豪杰,打响了整个五洲的反武之战,势必要改变武林门派分管天下的局面,给普通的老百姓一个活路。这件事本来跟燕傲天没有什么关系,直到有个门派的人砸了楚老爹的摊子,还“一不小心”将楚老爹杀死,燕傲天带着楚玉加入了顾家大军,征讨武林。可是太难了,当时的武林各个门派有着自己的武林绝学,一个武林弟子便抵得上数百个普通人,那场战争打了五年,各个门派的精锐弟子几乎死绝,数不胜数的门派被灭,五个大洲的人死了一半,最后两方调停,协商创立了熙和王朝,才有了这十几年的修生养息。南宫无极就是在那场战争中逐渐声名鹊起,从一门小弟子走上了武林盟主的高位,他的功夫集百家之长,又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天下当时无人能出其左右,所以顾轩出面,商定了官府和武林共治的局面,这才让普通人留下了现在一半法制的天下。 而楚玉······ 第六十七章 灵宫往事2 楚玉就是在那个时候碰到了顾轩的。 燕傲天说起那个生命中给予自己希望的女子,眼底流淌出深深的感激和懊恼。那个时候,燕傲天凭借一股蛮劲,在顾家军队伍里已经颇引人注目,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有人看上了阿姐楚玉,燕傲天一直记得楚老爹的话要保护好楚玉,自然也希望能有人给姐姐幸福,所以就让楚玉跟那个人见面,但是没想到,一次醉酒后,那个人跟别人开玩笑,吐露了自己的心声,他只是想玩玩,根本没打算娶楚玉,燕傲天知道之后,狠狠的揍了那个人一顿,自己却要被罚军棍,就在这时,楚玉赶来,生生替他挨了三棍,最后顾轩路过,问明了缘由,才减免了燕傲天的惩罚,楚玉又救了燕傲天一命。 但是却不曾想,就在那个时候,阿姐楚玉便喜欢上了那个总是站在台上冷冰冰发布命令的男人,为了成全阿姐,燕傲天拼命练功,功勋越来越多,终于让顾轩注意到了自己,教他武艺,带他征战天下,燕傲天身上的杀意,便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有一次庆功宴,阿姐求了燕傲天让她上去献舞,只为了见顾轩一面。那一晚,阿姐很开心,燕傲天现在都记得,楚老爹死后的阿姐,从来没有一天笑得这么开心了。燕傲天心里暗暗想着阿姐的未来,战场上也就更加拼命了。可等他执行任务回来,却被告知楚玉要嫁给顾烈的兄弟许骁,许骁他认识,比阿姐大三岁,是个翩翩少年郎,可是,阿姐不是喜欢顾轩吗?怎么会要嫁给许骁?燕傲天去找阿姐,但楚玉哭着让他什么都不要问,要是他去问了,就一头撞死在他面前。于是燕傲天送楚玉上了花轿,从以前跟着顾烈打仗,变成了跟着顾轩打仗。 后来天下初定,顾轩推辞了皇位,去了青云山建立了青云观,而燕傲天自从楚玉出嫁,就很少能看见阿姐了,最后一次见她,是顾轩跟楚玉一起找到他,让他诈死离开顾家军。燕傲天答应了,带着顾轩给他的“死人”们来到了灵山,建立了灵宫,隐世不出。也就是在此时,遇到了易阳,拐进了灵山做药师。最后一次去北仪城,是受到顾轩的传信,楚玉自杀,留下镇国候许骁的遗腹子,燕傲天前去带走了楚玉的尸体,可是把孩子留给了顾轩,楚玉什么都没有给燕傲天留下,只让顾轩转交给他一根玉簪,那是很多年前楚玉献舞的那个晚上,燕傲天用了两个月的军饷给楚玉买的,也是她亲手给楚玉簪上的,他想,如果是楚玉在的话,会希望这个孩子留在顾轩身边的吧。顾轩告诉他,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当年他带走了什么,那些东西,足以造成天下再一次的动荡。一晃,就是十年了。 燕傲天回过神来,终于追忆完那段往事,整个人疲累极了,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你阿姐,不是已经死了吗?”易阳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当年燕傲天去了一趟北仪城,回来就拿着个玉簪茶不思饭不想,他还以为他受了情伤,好不安慰他,结果他暗戳戳的对自己生了心思,把易阳吓得赶紧跑了,而这一跑,就是十几年。 “当年我没告诉你,阿姐怀的是双胞胎。”燕傲天缓了缓继续说道,“除了交给顾轩的那个男孩,阿姐还生了一个女孩,但是那个女孩出生就没了气息,还是我跟顾轩一起埋葬的,但不久之前,却有人寄了一副画像给我,那上面的女孩,跟阿姐一模一样!” “当年那个孩子没死?顾轩骗了你?” “不,他不会骗我,我收到画像过后就去查看了阿姐的坟墓,里面完好无损,阿姐和那个女孩都在。” “那就是骗你的你怕什么?” “那个人还提到了,后山的秘密。”燕傲天压低了声音,易阳惊讶得看向燕傲天,见他一副凝重的样子,不由得压低声音问,“后山到底有什么?” “抱歉,小易,我答应过阿姐和顾轩,哪怕是我死,这个秘密都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也不能吗?” 燕傲天看着易阳的眼睛,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也不能。” 易阳沉默下来,都到了这种地步,燕傲天还不愿意说,可见这件事有多严重了。 “那那个小丫头要见吗?” “哪个?” “就普若大师的三弟子啊!”易阳真的怀疑,当年楚玉跟顾轩是不是看中了燕傲天这股蠢劲,才把那个所谓的“秘密”交给他来保守的,毕竟虽然他傻,但他认死理啊。 “要见,我想看看顾轩要给我说什么,不通过飞鸽传书,反而亲自派了徒弟来,事情,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只有一个要求,燕傲天,你不准随随便便再决定自己的生命了,你要学着为你自己活一次!”易阳总算明白,当年为什么他走后,燕傲天都不曾出来追过他了,这个傻子,为什么就这么蠢呢,自己走了十年,他怕是就在冰洞呆了十年吧。易阳知道,那个秘密就在冰洞底下,但燕傲天不说,他就装作不知道,也不去探究究竟是什么,只要这个人在就好。 易阳撇开这些烂七八糟事情,仔细给燕傲天诊脉,刚才他就发现了,燕傲天气场很足,内里却很虚,离开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八章 找人1 傍晚,莫黎三人跟着丹青到了朝日宫,大殿上设宴,只有寥寥几人,许钟月换了一件紫衣,端坐在一边,侧过头跟旁边的蓝衣男子说话,莫黎三人进来的时候,客套的寒暄了几声,走到另一边落座。这时的溪与看了莫黎一眼,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许钟月凑近问:“怎么了?头疼又犯了?” “不是,我感觉那个姑娘我见过。” 许钟月愕然,倒也不是不舒服什么,只是心底有些戚戚然,溪与的记忆,是会慢慢恢复的,那自己这个陌生人,又将至于何地呢? 许钟月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这时,燕傲天和易阳一前一后的从后殿绕到前面来了。莫黎站起身,朝上座微微一拱手,“弟子莫黎,受师父之命,前来拜会灵宫宫主。” 燕傲天应了一声,示意莫黎坐下,自己也坐在了最高处,易阳坐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挥了挥手,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大殿之上只剩下莫黎三人和燕傲天四人。莫黎倒是有些意外,传闻燕傲天桀骜不驯,杀人如麻,今日这么直接直奔主题?还是要屏退众人,直接了结自己几人?身边的岚五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佩剑,待会好保护二人。 “小师侄,让你的随侍不要这么紧张,我们只是想跟你好好聊聊。普若那人,护短得要紧,断不会欺负你的。”易阳举起酒杯微微一笑,莫黎只好举起酒杯回礼,“是师侄的随侍见到宫主和长老太紧张了,师侄回去一定多加教导。”易阳抬眼,示意莫黎让二人出去,莫黎假装没看见,只是脸上的笑容快要僵硬了,开玩笑,自己一个人打得过前面四个人吗?有他们两个在说不定三对四还有胜算一点,师父只说会给他薄面,也没说这薄面有多大啊?一进来就被易阳给迷了,连莫黎都没察觉到被下药了,可见灵宫的水有多深,随便拎个长老出来都不简单。 “哈哈哈哈,普若的徒儿,果真不简单!那老头,总算这些年没偷懒。”座上的燕傲天突然出声道,“但接下来的谈话或许师侄不会想要更多的人知道。”莫黎看了顾怀瑾一眼,面露犹豫。“你下去吧,我们留在这就好。”顾怀瑾挥了挥手,让岚五下去,回首向台上拱手道:“二位见谅,我是在不放心莫仙姑一人,二位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从我口中传出去。” “你到底是何人?”易阳眼神眯起,透出危险的光芒,这个人,一开始他就发现了并不像普通侍卫。“我······” “是师侄的未婚夫。”莫黎灵机一动,要是说是自己的哥哥,都知道普若大师坐下三弟子是孤女,要说是二师兄,可对外说的可是二师兄闭关了,而且也不知道这位宫主有没有见过二师兄,太冒险,说是三殿下,怕是先失了先机,不如就给一个能留下来的身份,正好。顾怀瑾神色微动,很快就微笑起来,“阿黎此次远行,师父不放心,便让我陪她一同来了,还望宫主勿怪。” 易阳听见这话,不由得带头笑了起来,“小姑娘嘛,出门的确得有熟悉的人一起才是。”说完,像是想到了许钟玉的死因,就是当时赌气跑出去没带一个人才被骗得失了性命,不由得沉默下来。倒是许钟月出口,及时缓解了尴尬,“倒是不知是妹夫了,昨天有些怠慢了,还望妹夫别往心里去。”顾怀瑾微笑着回礼。 “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吧。”燕傲天开口,大殿下瞬间安静下来,“莫师侄,普若要你来让我帮他做什么?” 莫黎一拱手,“师侄想请您帮我找一个人,南宫世家大公子南宫瑜。” “南宫世家?南宫世家不是已经满门被灭了吗?月儿,是也不是?” “回师父,的确是这样。南宫无极在武林大会上被众多门派一起当场击杀,南宫府,则被官府派兵抄了个遍,南宫一家,都死了。”许钟月站起来,恭敬的回答,想起了,溪与就是那个时候去查探南宫家的事情的时候,在一条溪边捡到的。许钟月想到这微微撇眉,她刚才好像抓住了什么,但是一闪而过。 “不,南宫大哥没有死。他一定还活着。”莫黎笃定的说。许钟月看向她,“可是莫黎妹妹,我亲自去查探了,南宫家的确无一人幸免,就连尸首,我们的人都是看着官府的人查验过的。”莫黎摸了摸鼻子,看向顾怀瑾,当时匆忙之下,她只记得去追林瑶,结果忘记掩藏,还是顾怀瑾让人找了三具尸体,伪装成林瑶、南宫瑜、南宫璿三人,把面目弄得全非,才瞒过了官府查验的人,让他们以为南宫一家都死了。 “是这样的,少宫主,当时的尸体是在下用了一点小手段,南宫瑜的确还活着,我们此次前来,就是想劳烦宫主和少宫主帮我们找一下他。” “原来如此,那师侄要找的那位南宫大公子,可曾有什么特征,或者有没有他的画像?” 莫黎连忙掏出袖子中的画像,亲自上前呈给了燕傲天,燕傲天展开看了一眼,就放在了桌上,“找人的事情,就交给灵宫好了,师侄前来,可曾还有其他要事?”燕傲天有些不耐,他还以为顾轩会让自己做什么,结果只是帮忙找人,别说人活着,人死了,灵宫都能把尸体找到。 “什么都瞒不过宫主。”莫黎笑着递给了燕傲天一个盒子,“这是我临行前师父交给我的盒子,师父嘱咐我,务必要亲自交给宫主。” 燕傲天见此正了脸色,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颗药丸,底下还压着一个信封,燕傲天将信取出,当场便看了起来,看完之后,沉默着把信折好,又放回盒子中,合上了盒子,对下首的莫黎说道:“你师父的意思我已经知晓,月儿,你最近就帮莫师侄一起,好好帮她找人,师父跟易阳长老要闭关一段时日,灵宫就交给你了。”又对莫黎说,“莫师侄,有事你尽管找我的徒儿,你师父交给本座的事情事关重大,你在灵宫多留几日,事情办妥了再走也不迟,你也好回去跟你师父复命。” “是。”许钟月接过飞来的画像,恭敬行了一礼,目送燕傲天跟易阳退场,转身和莫黎微微一笑,“妹妹有需要只管和我说。今日还未尽兴,接下来,还请妹妹随意。”说完便将安排的歌舞传唤上来,大殿中一片热闹。本来应该先是歌舞的,但开始之前燕傲天传了话,让早点说完正事,顺序就变了变,所以现在许钟月跟莫黎二人各坐一边,假装客套的看着殿上的舞蹈。画像一直放在许钟月手边,动也未动。 酒过三巡,刚才一直小透明的溪与凑了过来,伸手去摸画像,许钟月倪了他一眼,但溪与刚才无聊听他们说话,自己一个人喝了不知道多少,此时微微有些上头,嘟着嘴非要去拿,许钟月尴尬的看了看莫黎,“溪与贪杯,实在是让妹妹见笑了。” 莫黎吃了杯莫停,此时还算清醒,笑着摆了摆手,“无妨,公子要看就看吧,只是小心些,妹妹就带了这一副,弄坏了怕来不及再画。”溪与听见这话,不等许钟月阻止,就揭开了画像,一个在松树下练剑的男子跃然于纸上,隐隐约约能看清容貌。 “这人······”许钟月低头思索,她怎么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这是南宫大哥练剑的场景,妹妹手拙,这是南宫家的画师画的。” 溪与眯着眼,含糊不清的喊,“月儿,这个人怎么跟我这么像啊?不过他练剑的姿势好帅啊,我以后也要这么帅!”许钟月模模糊糊的只听到“月儿”、“像”、“帅”几个字,听不清他嘟囔了什么。 “妹妹你看,溪与实在是醉了,恕姐姐失陪一下。” “姐姐,要不今晚就早些歇息吧,都是江湖儿女,本不该拘泥于这些形式的,明日还要劳烦姐姐帮我一起找人呢。” 许钟月略微思索了一下,“如此,也好。” 第六十九章 找人2 第二天一大早,许钟月就来到了莫黎所住的紫薇阁,身边却没有带溪与,莫黎不由得疑惑,“姐姐的那位哥哥呢?宿醉还没好吗?” “他估计喝多了,现下还睡着呢。”许钟月跟人坐到紫薇阁的花廊下,“妹妹可否详细说说,南宫公子是在哪里失踪的?” “南宫大哥自己跳下了悬崖,然后不知所踪。” “那除了这个画像,那位大公子还有什么特征吗?” “南宫大哥手臂上有一道剑痕。”莫黎想到南宫璿说过南宫瑜是个剑痴,有一次练剑太过专注,不小心划伤了自己,那道剑痕就留了下来,“在左上臂上面。” “这样一来,倒是好找了许多,我让丹青立马让我们的人去濮阳附近搜寻。” “月儿,月儿!”许钟月正要继续说话,外面就传来了溪与的声音,“抱歉,莫黎妹妹,他头部受了重伤,所以心智有些退化。丹红,去看看怎么回事。” 丹红转身出去,不一会就将溪与带了进来,溪与脸上仍然戴着昨晚那一张白色面具,高大的身材一进来就缩到了许钟月身边,“你怎么不等我,我刚才醒来你就不见了。” 莫黎和顾怀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面这两位,昨晚睡一起的? “咳咳咳”许钟月清了清喉咙,“别闹,说正事呢。”许钟月拿出昨晚的画像,“这副画的确传神,但不知有没有别的更直观的画,这画里的人,实在是······” “这幅画我见过。”溪与冷不丁的开口,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他,溪与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突然叫起来,“月儿我头好疼。”“丹红,快!”旁边的丹红赶紧掏出凝心静气丸,给溪与喂了进去,溪与这才慢悠悠的安静了下来,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莫黎看着刚才许钟月二人乱中有序的动作,可见这个溪与的头疼不是一次两次了,试探着问,“要不,让我替他看看?我跟着师父学医,虽不敢说能托大,但这个公子总是头疼,次数多了怕是会造成永久创伤啊。” 许钟月让开了一旁,让莫黎近前,“如此,倒是要麻烦妹妹了。” “不麻烦。”莫黎一边回答,一边将手搭到了溪与的手腕上,手底下的脉搏沉稳有力,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是运行之中似乎有阻塞,“他头上的伤好了吗?” “看起来无碍了。” “可是他脑中有很大一块淤血,淤血未除,自然会头疼,不过我感觉有融化之势,他现下吃的是什么药?” “丹红。”丹红将一副药方递给了莫黎,莫黎看了一眼,说道:“这个方子很好,很温和,可是这个公子等不及了,如果他的淤血不能在一个月之内化除的话,就会压迫到神经,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那要如何?”丹红当初给溪与开药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一点,可她不敢开猛药,万一一个月能化开呢? 莫黎看了一眼出声的丹红,想到必定是这个姐姐开的药方了,“姐姐的药师方子很好,但川穹的量可以再多一两,再加一味无心草,辅以药浴,应该可以加快淤血开化。” “对啊,药浴,我怎么没想到。”丹红现在已经被莫黎加无心草的操作惊讶到了,无心草是毒草,但是莫黎加的量却让它成了一味药,刚好进一步激发其他药物的药性,这位三弟子,不仅仅是跟着学医吧。莫黎写下药浴的方子,交给丹红,对许钟月说道:“这个药浴泡起来可能会有一点痛苦,但每次必须泡满两个时辰,隔两天一次,先泡三次看看效果,再决定要不要换药方。”许钟月接了药方,让丹红速速去准备,拉着溪与,笑着说,“如此,倒是要麻烦妹妹多费心了。” 溪与一直没有开口,直到莫黎直起身来,又突然喊道,“这个妹妹我见过的。”许钟月疑惑的打量着二人,见过?是在哪里见过?溪与的真实身份难道跟莫黎有关? “这位哥哥,你在哪里见过我啊?”莫黎微笑着询问,却让溪与害怕的躲到了许钟月的身后,“抱歉,他有点怕生。” “不碍事不碍事。”莫黎笑着坐下来喝茶,旁边的顾怀瑾突然插嘴,“少宫主,不知可否取下这位公子的面具一见啊?我觉得这位公子颇像我的一位朋友。” 许钟月疑惑的看了看溪与,那么一瞬间是想拒绝的,溪与现在是自己的,而且他失忆了,只认自己,可是面前这两个,一个溪与说见过,一个说是溪与的朋友。许钟月不知道溪与的真实身份,但她同时也不能阻挠溪与找到友人。“溪与,他们想看你的脸,把面具取下来吧。” 溪与取下了面具,出现的那一刻,莫黎惊讶的发出声来,竟然是南宫瑜的脸,顾怀瑾见此也微微震惊,但安抚性的拍了拍莫黎的手,示意她别乱说,“果然是我看错了,溪与公子的面相确有几分相似,但终归不是友人,是我唐突了。” “无妨。”莫黎悄悄给顾怀瑾使眼色,顾怀瑾却跟许钟月聊了起来,话题都是围绕溪与的。在哪里捡到溪与的,溪与有什么爱好啊之类的,莫黎越听越惊讶,这个人,跟南宫瑜起码有十之八九的相像,或者说,他就是南宫瑜?。顾怀瑾示意莫黎按兵不动,他们现在在灵宫,虽然一直对他们还算客气,可是要是知道南宫瑜就在灵宫,而且还与少宫主关系密切,怎么看他们都成了有阴谋的一方,这也是让莫黎不要急着提问的原因。最好是好好的等溪与好一些再说,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南宫瑜。 第七十章 溪与的身份 随后许钟月派了人一路从西洲寻往中州去,一路上都没什么消息传来,莫黎跟顾怀瑾也只好在灵宫住了下来。那天之后,灵宫宫主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就连那个长老,也从未再见过。莫黎这几天一直跟着许钟月查看探子送回来的消息,跟着也跟溪与熟悉了许多,没有那么生分了,加上每隔两日就要给溪与把脉,自然是熟悉不少,可许钟月从来不让溪与揭下面具,莫黎也从来不问,直到今日午后。 “溪与公子近日可有头疼?” 溪与看了看旁边的许钟月,“没有。”莫黎心下了然,“溪与公子可别怕姐姐担心就不告诉我实情,要是方子没用可不就白白耽误了医治的好时机。”莫黎温温柔柔的笑着,清秀的脸上闪着柔和的光芒,带着一点揶揄的表情,看得许钟月不由得有些懊恼。这几日下来,这个莫黎的确是个好的,模样虽不说多么出挑,可也是清秀的,又好伺候,断然没有那些规矩,跟宫里许多弟子都处得来,许钟月御下甚严,也是遇见了溪与才柔和起来,这几天莫黎随处走动,倒是不少人求了她看病,丹红还为此跟丹青闲聊,说以前怎么没见那些弟子这么热情对自己。丹青笑她说原来谁不知道丹红护法身上全是各种毒药,一个不顺心就是一味毒药撒过去,哪敢找丹红看病。 溪与抬头看了看许钟月,“会有一点,断断续续的。” “那便是在慢慢好起来了。”莫黎收了诊脉的医具,笑着对两人说道:“我在略微调整一下药包的用药量,公子的病会慢慢好起来的。就是······”莫黎有些迟疑的看向许钟月,“溪与公子的面具,能否揭下来我一观,药中有一味药需要看过病人脸色才敢确定用量。” 许钟月一愣,她让溪与戴着面具就是不想有太多人见到溪与,到时候等溪与恢复记忆,终究是要送溪与走的,许钟月不想也不应该留下他,再说了,等溪与想起了自己是谁,还会像现在这样依赖自己吗?丹红看了看沉默的许钟月,就要上前说话,丹青拦住了她,许钟月不缓不急的开口:“让溪与戴着面具,是我的私心了,既然妹妹要观脸色才能确定用量,便是揭了面具就是,只是,希望妹妹不要将溪与的样貌透露给他人。”莫黎心下了然,灵宫在江湖上多是骂名,要是这个溪与恢复了记忆,会不会留在灵宫两说,但若是让大家知道他是灵宫的人,多少会多几分危险。 “姐姐放心,莫黎只治病,不做其他。” 许钟月示意溪与揭下面具,莫黎就坐在溪与对面,清晰无比的看见南宫瑜的那张脸一点点从面具下显现出来,差点惊讶的喊出来,好在手里抓着医枕,掩在宽大的袖袍下,倒是没让人看见那一只蓦然抓紧的手。莫黎心下震惊,南宫瑜果然在灵宫,顾怀瑾当初给她递消息,便说十有八九就在灵宫,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灵宫少宫主的新宠,看着失去记忆的南宫瑜,莫黎有很多话想问,可是不行,哪怕是有普若大师的关系在,莫黎也没摸透许钟月等人的脾气,是不是真的会放南宫瑜跟自己走。莫黎反而庆幸那天给的只是一个大概的画像了,不然怕是早就被认出来了。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敢就断言,眼前这个人就是南宫瑜,于是冷静过来之后,莫黎说道:“姐姐,师父曾经教过一套针法,对辅助血脉流通有奇效,如今正好可以拿来给溪与公子试一试,晚上公子药浴时,不知是否方便让我前去为公子施针?” 溪与似有若无的看了莫黎一眼,莫黎心虚,脸上撑起笑意,“要是不便,就这样泡药浴倒是也行。” 许钟月沉思了一会便同意了,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溪与恢复记忆,倒也不必拖着。于是应下。 月上中天,莫黎带着药包跟着丹红来到溪与所住的地方,溪与已经浸泡在药水中了,眼神微闭,眉头紧锁,似是有些痛苦。 “溪与公子,劳烦你将胳膊抬一抬,有几针要扎在胳膊上。”莫黎一眼不错的给溪与扎了满头,额头上出了一层汗,心里半是紧张半是心虚,其实这套针法是师父为了解决积食发明的,根本没有促进血脉流通的作用,因为以前莫愁总是贪吃,少不得会没了节制,偏偏那孩子最怕银针,师父为了让他记住教训,一颗消食丸就能解决的事情,偏偏要给他扎针,一来二去,莫黎就会了。溪与闭着的眼睛一动不动,两只练武之人有力的臂膀就搭到了浴桶边沿上,莫黎一看,南宫瑜两只臂膀上有着大大小小的许多伤口,莫黎也不敢瞧得太仔细,可看见溪与那一张脸,她还是觉得溪与就是南宫瑜,这些伤口,也许就是在追杀时留下的。可丹红还在屏风后看着,不好问问题,灵机一动,“我常听说,练剑之人尝尝用速度来练习出剑的速度和精准,其中以松针为最,听说溪与公子剑法了得,不知公子是否也是这般练剑的?” 如果溪与真的是南宫瑜,他应该会想起一些什么,毕竟南宫瑜的松柏阁,一直种着松柏,就是为了南宫瑜练剑,如果他是南宫瑜,一定会有所记忆的,哪怕想不起来全部,也可能有片段闪过。 “松针?”溪与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一瞬间就搜寻不到了,溪与努力想要搜寻刚才那个影子,却惹得头疼。莫黎见此心中更加坚定了几分,溪与就是她要找的南宫瑜,可他是怎么到了灵宫,还扒上了许钟月?还是与顾怀瑾商讨一番再说。 “想必练剑之人都这样,公子刚才有所记忆也很正常。不要执着的去追寻,反而伤脑,放松一点,慢慢就能想起来了,公子不用着急。”莫黎施完最后一针,直起身来,“这药浴略微有些痛苦,还望公子忍耐一下,实在忍受不了就吃一枚凝心丹,但切记,不能多吃,还是公子熬过去药效最佳。莫黎先告辞了。”溪与微微点头,轻声道了一声谢。走出门交代了丹红待会给溪与拔针,就急忙忙赶回紫薇阁,她要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顾怀瑾,接下来怎么办,还得好好斟酌。 第七十一章 冰洞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说,冰洞底下,是足以颠覆天下的财富?” 燕傲天和易阳端坐在冰洞之中,普若写的字条正静静的躺在手边,上面写着寥寥数语,燕傲天盯着最后“不予即毁”四个字出神,“当年,”燕傲天缓缓展开了回忆。 “当年,阿姐跟顾轩找到我,要我假死入灵山,为的就是这冰洞下的宝藏。顾轩说,战事胶着,他的本意原本是要还天下安乐,可是武林始终是武林,那么多年的武林怎么可能短短几年就没落,再打下去也是枉然,所以协商建朝,而他将当时手中三分之二的财富交给了我,假装不愿再战,麻痹武林,并定下了缓慢征服武林之策,如今,刚好是十个年头了。他当时说,要是十年后,能找到承继他遗志的人,就将这笔宝藏交与那个人。” “顾烈不是他侄儿吗?没有承继他遗志?” “没有,信上说,从一开始,顾烈就无心继承他的遗志,他当时心灰意冷,将王朝交给了顾烈,而后发现顾烈做的一些事情,悔之晚矣,可如果天下再动干戈,受苦的是百姓。于是他避世居于青云观,再不问世事。” “可他为什么不找个地方自己藏起来,偏偏要交给你呢?”易阳不解的问道,怎么说,当时顾轩征战天下的故事他也有所耳闻,那样一个杀伐果决的男人,为什么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燕傲天这样一个“外人”? 燕傲天看了一眼易阳,他知道易阳在想什么,他当时也不明白,直到后来楚玉自杀,燕傲天前去青云观收殓,他才知道为什么。顾轩,应该是喜欢阿姐的,可是太迟了,阿姐怀了许骁的孩子,按照辈分,阿姐要喊顾轩一声叔叔,这样的感情,如何再说出口?燕傲天没有说这个原因,阿姐已经走了,旧事重提没有意义,他仍旧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阿姐会嫁给许骁,想了想,开口说道:“顾轩当时,是防着顾烈的。顾家上下只有这叔侄二人,顾轩不可能将皇位让给其他人,功勋不够,压不住下面的人,但他自己又不能真的坐那个位置,因为他早就被人批命无妻无子无父无母,那个侄儿是宗族里的,顾轩看着喜人,便一直带着身边,也有不少功绩,再合适不过了。” “你的意思是说,顾轩当时选择顾烈,是因为没得选?他完全可以百年之后再挑合适的人禅位啊?” “不行的,当时有很多人拥护顾轩为帝,可是顾家宗族的一些老家伙,想起了这桩事,提醒了顾轩,顾轩征战多年,早就一身是伤,自己如果登上帝位,或许要不了多久就得考虑继承之事,倒不如一开始就选一个年轻的,有他从旁镇压着,坐稳了位置,数十年的时间,再有心思的也起不起风浪了。” 易阳默然,心中也不由得叹服,拼搏多年,将要称帝时却将天下至尊之座拱手让人,所思所行皆为天下人,这等气度,的确是天下英豪首位,也怪不得当年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顾轩了。 “那现在,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当时顾轩交给我,当下看来,也许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如果顾烈不仁,不配天下,这个宝藏,就能让顾轩东山再起。可这许多年过去,顾轩怕是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壮志了,如今这封信,是想让我把这笔宝藏毁掉吧,如今天下,虽谈不上安乐,可好歹平顺。” 易阳止住燕傲天的话,“我倒觉得,他不是想让你毁掉。”燕傲天抬头看他,易阳苦笑一声,“南宫世家一夕之间惨遭灭门,西洲金家齐家一朝倾覆,傲天,你待在灵山太久了,你不知道,天下,已经乱了。” “小易,武林覆灭早就在顾轩的设计之中,这哪里是天下乱了呢?” “不,”易阳摇了摇头,“依你所言,顾轩绝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他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覆灭江湖三个世家,其中一个还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为武林魁首的南宫家,这样的手段太过毒辣,真的是你的描述中那个为天下苍生揭竿而起的英雄会设计的事情吗?”燕傲天默然,顾轩的确,当年,哪怕是征战,顾轩对于普通人都是和善的,哪怕是对战的武林人士,也是留了性命,怎么会残忍到一个不留。就连灵宫行事,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不曾干过坑杀一整个家族的事情,而诛杀南宫世家,未免太过狠毒了。别说易阳不信,燕傲天也不信。 沉默半响,“依我之见,顾轩不是要你毁了这笔宝藏,是要你是时候寻找继承人,将这笔宝藏交与真正能还天下安乐的人。” “可,我如今,去哪找这样的人?” “你别忘了,这封信是谁带来的?” “你是说,他的三弟子?那个女孩?”燕傲天惊讶,拿起那封信又看了一遍,“信上没有提到啊。” “你真是傻!”易阳一扇子敲在了燕傲天头上,顾轩怕是没想到,燕傲天守了宝藏十年,结果一点没有长进,大概这也是顾轩当年敢把宝藏交给燕傲天的原因吧。“顾轩这么多年没叫你还人情,今年却让人帮她那徒弟找人,找的还恰好就是南宫家的大公子,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你觉得呢?” 燕傲天回过味来,“可她,是个女娃娃啊。” “女娃娃怎么了,若能还天下安定,女子又何妨?”易阳不满的看了一眼燕傲天,但终究没把“你阿姐也是女子”这句话说出来。燕傲天默然,心底仔细琢磨起来。 “就算是这样,我也得确认一番,看看她到底能不能担当此大任。” 第七十二章 双剑合璧 恍惚又过了三五日,莫黎与顾怀瑾交过底后,顾怀瑾就匆匆下山了,山下顾烈派来剿灭灵宫的一万人抵达了灵山脚下,顾怀瑾少不得要去安排一番。莫黎现在全身心都扑在溪与身上,就看他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了。反而是许钟月,由于一直在打探各方消息,忙得脚不沾地,为此溪与闹了好几次脾气,莫黎站在一边,惭愧得不得了,想要把真相告诉许钟月,却又不敢直说,顾怀瑾原先只是说跟着莫黎进来探一探灵宫的底,可是真的在灵宫见到了南宫瑜,却又失忆了,十分惊讶,他也没想到,溪与竟然跟许钟月纠缠在了一起。 午后,莫黎给溪与诊完脉,十分不解,明明感觉溪与脑中的淤血化了不少,可是溪与的记忆却好像一点都没有恢复。溪与坐在一边,这些时日他已经习惯了莫黎的存在,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莫黎说上两句话,不过好像失忆的人都比较排外,除了许钟月,对其他人都不太亲近。莫黎也习惯了,还是照常问了一句,听见溪与说什么都没想起来,还是觉得一阵失落。 许钟月今天不在,丹红站在一边,见此也有些不忍,“莫姑娘,公子的病你已经尽力了,不用太过介怀,少主说了,她不强求的。” 莫黎勉强支起一个笑容,南宫瑜这个样子,如何能带他走?难不成让他一直留在灵宫吗?还有二师兄,此刻又在何处呢?自己真的太没用了,找到了南宫大哥又怎样,却不能相认,还有南宫伯父的死,也没能查清楚。莫黎暗暗垂了眼眸,“多谢丹红姐姐劝慰,我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丹红沉思了一会,“当时少主曾想过,要是药物不能治好失忆的话,可否用一些东西来刺激他主动恢复记忆呢?” “刺激?”莫黎低声呢喃,南宫大哥最爱的就是剑,到灵宫这么久了,倒是还不曾见南宫瑜练过剑,或许会不会,用南宫家的剑法,能勾起他一点回忆呢? “公子现在练剑吗?练的是什么剑法?”莫黎看向丹红,灰暗的神色一下子带上了希冀。 “是藏书楼里最基本的剑法,给普通弟子强身用的。”丹红看了一眼溪与,“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刚才丹红姐姐提醒了我,或许跟他以前有关的事情能够刺激他的记忆,剑法倒是可以一试?” “莫姑娘怎知公子喜欢练剑?” 莫黎吓了一跳,她知道溪与就是南宫瑜,所以知道他练剑不奇怪,可是现在丹红不知道啊,“莫非,莫姑娘认得公子?”丹红也是最近才有了这个怀疑,最开始莫黎对溪与就真的只是萍水相逢,可是自第一次针灸过后,莫黎委实对溪与太过关心了一些,从以前的三天一诊,变成了一天一诊,许钟月又忙得脚不沾地,要不是看诊时丹红一直陪着溪与,平常溪与也没有出幽月阁,丹红都要怀疑莫黎和溪与有什么了。虽然丹红不喜欢许钟月跟溪与在一起,可要是有别人要抢少宫主的人,丹红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哈哈哈哈”莫黎灵机一动,笑着说道:“丹红姐姐,你忘了我可是学医的,你看公子手上这些老茧,一看就是常年握剑柄所致,这一点要是都不能看出来,我怎么对得起我师父的教导?”莫黎不知道丹红信没信,反正南宫瑜手中的老茧是真的,至于能不能看出是练剑还是练别的,就看别人怎么看的了,反正她觉得那是练剑的,丹红再怀疑也没办法。 “不如召集宫中会剑法的师兄师姐们前来演示一番,说不定能对公子有所启迪。丹红姐姐你觉得呢?” 丹红略一思索便同意了这个决定,当下吩咐人召集灵宫会剑法的男女到大殿上集合。 一刻钟后,莫黎三人站在了大殿之前,依着丹红的命令,灵宫的弟子们依次上前演示剑法,溪与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大殿上或急或缓的剑光,入了迷。可直到最后一个弟子演示完,溪与仍旧摇摇头,好像没有想起任何东西。 莫黎这时侧脸过去,“丹红姐姐,会不会是灵宫的剑法,溪与公子已经见过了,所以没有效果,妹妹在外游历时,跟着一位大哥学过几招剑法,或许能够一试。”丹红看了一眼身穿翠绿衣裳的莫黎,比丹红还要低了一点,倒像是丹红的妹妹似得,她倒是没想到,莫黎还会剑法。于是点了点头,示意莫黎自便。 莫黎走到一边,向一个女弟子借了剑,当即在大殿之上挥了起来,剑法凌厉,腰肢柔软,明明是至刚至阳的剑法,莫黎舞来,却添了一股温柔之风,越发精妙,该巍峨的地方如浩日凌空,该犀利的地方如月光入缝,起承转合之间,大殿中央只剩下一团模糊的绿影,风清日耀,没有反应的溪与此时脸上却显现出越发着迷的神色,嘴里喃喃道:“这个我好像也会。”丹红离得近,听见了这句话,抽出一边男弟子的长剑,就塞到了南宫瑜手中,“公子既然有印象,不如上去和莫姑娘一起,或许能想起更多。”溪与看了看塞过来的那把剑,再普通不过,心里有股淡淡的嫌弃,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殿上的莫黎,剑法越发生疏,甚至刚才有一处好像舞错了。溪与一个纵身跳入大殿中央,刚好落到莫黎对面。二话不说就挑起了莫黎的剑,莫黎一惊,差点一剑刺向溪与,连忙收手,一个慌神,溪与就带着她的剑一起舞了起来。莫黎正要分心说话,却听见溪与压着声音轻声说了一句:“别乱动,跟着我一起。”说罢引着莫黎的剑继续着另一段,一套单人的剑法,在溪与的带领下,浑然成了双剑合璧的剑法,一招一式跟刚才莫黎舞的相差无几,可是流畅度和协调度好像上了一个台阶不已,围观的人惊叹不已,一个个兴高采烈的绕着两人讨论,丹红见到这一幕也很是吃惊,看来这套剑法,溪与是知道的。看见这样精妙的剑法,丹红也不得不得说,两个人配合得极好,就像不是第一次这样配合似的。丹红脑海中一闪而过什么,可是还没抓住,丹红就看见对面许钟月手持一双残月弯刀,面容冷峻的走了过来。看见大殿上如此热闹的场景,许钟月没有靠近,在十步远外就停了下来,而大殿上莫黎与溪与舞得正酣,丝毫没发现。丹红原本想出声,许钟月抬手制止了她。静静的看了一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莫黎跟溪与正好舞罢,周围的人都围上来,叽叽喳喳的问莫黎这是什么剑法,莫黎忙着应对,溪与却痴了一般看着手中的剑,搞不清楚心里那种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好像自己记忆里也有过这样一段,可是好像自己手中的剑不是这一把,地方也不是空旷的大殿,而是一方院子里,人也没有那么多。头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溪与将剑撑在地上,才能勉强站住,莫黎注意到旁边溪与的不正常,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我头好像有点疼。” 莫黎赶紧离开众人,回到丹红身边,“丹红姐姐,好像有用,这里离紫薇阁比较近,我们先带公子去我那里看一看可好?”溪与脑海中一下子闪过很多东西,双眸紧闭,额头上冒出大把大把的汗,不知道是刚才舞剑出的还是头疼出来的。丹红想到刚才转身离开的许钟月,沉默了一下,“还是将公子带回幽月阁吧,免得待会公子要是睡着了,不太方便。”莫黎倒是忘了,南宫瑜现在是溪与,名义上许钟月的男宠,是不能夜宿在别的殿里的。莫黎点了点头,“是我着急了,姐姐说的是。”丹红随即招来两个弟子,一左一右扶着溪与往幽月阁而去。 服下凝心丹后,溪与安稳了不少,莫黎跟丹红退了出去,“看来这一招有用,不如明日让公子再多看看别的。”丹红没有回答,将莫黎引至廊下,轻咳了两声,“莫姑娘,你夫君呢?这几日好像都没看到。”莫黎一下子愣在了当场,这些天忙着给南宫大哥治失忆,倒是忘了,她跟顾怀瑾还是假夫妻呢。莫黎只好微笑,“夫君近几日下山去了,说是有些事情要忙。” “莫姑娘,你看你夫君也不在,少宫主也是一直忙着收集消息,溪与公子,多亏了你照顾。”莫黎笑着摆摆手,“少宫主帮我找人,我帮溪与公子治治失忆,应该的嘛。”丹红就这么看着莫黎,一语不发,莫黎原本微笑的脸慢慢沉静了下来,“丹红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丹红冷着一张脸,莫黎也看不出是什么心情,反正这大半个月,丹红差不多都是这种表情,“莫姑娘,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是有夫君的人,虽然主子跟我很感谢你帮我们治疗公子,可是有的时候,还是希望你······”莫黎疑惑的看向丹红,“希望我什么?丹红姐姐你说,能做到的我一定不推辞。” 丹红见莫黎是真的不懂,饶是她再冷情,此刻也不由得有些羞燥,“就是跟公子保持距离!”说完这句话,丹红努力绷着自己的脸,不露一点脸红,“少宫主,挺喜欢的公子的。” 莫黎原本还很疑惑,听见这话也不由得羞红了耳朵,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啊,南宫瑜就跟自己的大哥一样,莫黎从来都没想过这些,一是从来没有接触过,二是身边的男的都是自己的师兄长辈,哪里会生那些迤逦心思呢?“我知道了,是我疏忽了。”莫黎低低说了一声,连忙行了一礼,匆匆忙忙的溜走了。丹红也觉得很奇怪,莫黎不是已经成婚了吗?怎么会还这般害羞,看了看屋里睡得正香的溪与,丹红转身离去,她要去看看少宫主,刚才少宫主转身就走,不知道去了哪里,书房好像也没人。 第七十三章 谈心 莫黎一路从幽月阁跑出来,脸还是燥热的,莫黎边走边拍,好在现在已经是黄昏了,弟子们多去用晚饭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莫黎一路往紫薇阁去,路上却遇到了来寻她的丹青。 “莫姑娘,少宫主请你去却非崖一叙。” “月姐姐?”莫黎深吸一口气,沉稳下来,“是有消息了?” “丹青不知,莫姑娘请随我来。”丹青微微侧身,示意莫黎跟着走。莫黎抓了抓头发,只好跟上,今天一个一个的怎么都那么奇怪? 到了却非崖,许钟月正坐在崖边,一身红衣在晚风中烈烈妖娆,煞是好看。丹青将莫黎送到只好,就转身离去了,莫黎只好上前,站在许钟月身后,“月姐姐,不知找莫黎来,是有何事啊?” 许钟月没有回头,扔给莫黎一壶酒,背着莫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莫黎妹妹,坐这里,陪我赏个夕阳。” 莫黎眯眼,的确是夕阳西下,天边的云朵变成了赤红,一圈又一圈的盘旋在红日旁边,看起来分外美丽。莫黎倒是好久没有坐下来看过夕阳了,听罢也不客气,接了酒裙子一扬就坐到了许钟月旁边,她这才发现,许钟月脚下竟然是悬空的,脚下烈烈晚风,轻轻吹着两人的裙摆,互相牵扯纠缠。一眼看去,脚下就是万丈深渊,黑黢黢的看不清面貌。许钟月冷不丁的开口,“害怕就别看,抬头看夕阳就好。” 莫黎倒也不恐高,只是有些防着许钟月,毕竟相熟了这些日子,虽然有师父的关系在,料想灵宫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到时候自己掉下去,生死不知,师父再要为自己讨公道,自己也不在了啊,她莫黎,惜命得很。 莫黎没有说话,慢悠悠喝起了酒,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许久过后,久到远方的夕阳沉入云海中,只留下昏黄的天空。 “妹妹的那个夫君,是假的吧?” 莫黎一愣,暗自捏紧了手中的酒瓶,笑了笑,“姐姐莫不是喝醉了,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许钟月没有看莫黎,莫黎看过去,只看见一张瘦削的脸,略微泛红,大约是酒色上了头,一层金光度在上面,披散的头发轻轻飘扬着,修长的颈脖优美有力,很是好看。“妹妹觉得溪与如何?”许钟月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反而转头问了其他,莫黎不由得一颤,是察觉到了什么吗?“溪与公子挺好的啊。”莫黎随口说道,听起来敷衍极了。 许钟月轻轻笑了一声,莫黎不解的问:“姐姐怎么了?” “他不是我的男宠。”许钟月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仰头咕隆咕隆喝起了酒,醇香的酒液顺着脖子流下来,一直流进衣襟中,莫黎惊疑不定,连忙劝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慢点喝啊。” 几口酒下肚,许钟月大大咧咧的额用衣袖一抹嘴角,转头看向莫黎,“莫黎妹妹,要是他恢复了记忆,你就带他走吧。”莫黎一脸疑惑的看着许钟月,她不知道是许钟月察觉了什么,才说出了让溪与跟自己走的话,难不成,她知道溪与就是南宫瑜了?莫黎心里惊疑,面上却得稳住,“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许钟月大笑了三声,“好了,你就别跟我装了。我今天已经看见了。” 莫黎打定主意不承认,“姐姐看见什么了?” “你跟溪与,以前认识吧?对不对?” 莫黎看着许钟月认真的眼神,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只好叹气,“如果我没认错人的,我想我以前应该是认识溪与公子的。” 许钟月回过头去,又喝了一口酒,一半哽咽一半冷静的说道:“我信得过妹妹,那妹妹早些带他走吧,失忆,等他下山,妹妹慢慢医治也不迟。”莫黎听出了这话中的未尽之意。 “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当时捡到溪与的时候,他就昏倒在溪水旁边,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估计我也不会出手。”许钟月似是自嘲的笑了一声,“哪知道他醒了就失忆了,于是我就逗他,说我是他的妻子,他要听我的。”许钟月摆了摆头,莫黎看着沉浸在回忆中的许钟月,很聪明的没有打断她。“他真的太傻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没想过我是骗他的吗?真是个傻子!”许钟月说着说着就骂起了溪与。莫黎轻轻抿唇,听许钟月满口嫌弃溪与什么都不会,其实满满都是对溪与的喜欢。等到许钟月说完,莫黎才开口,“姐姐,你喜欢溪与公子。”莫黎一字一句的看着许钟月说。 许钟月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他就是我随手捡的,一个傻子而已。” 莫黎没有反驳,只是看着许钟月,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话,“你喜欢他,而且很喜欢很喜欢他。” 许钟月安静下来,这一刻毫无醉意,“可他喜欢你。” 莫黎惊讶,差点把手中的酒瓶扔出去,“怎么可能?” “我今天看见了,他跟你舞剑的时候,是笑着的,那种笑,我从来没见过。”莫黎愕然,原来今日,许钟月看见了那一场剑舞,莫黎想要解释什么,可一解释就不得不说明白溪与的身份。莫黎只好讪讪的说:“姐姐,公子喜欢的是你,他一有空都在找你。” 许钟月惨笑一声,盛满金光的脸笑起来却有一种惨白,“他只是被我骗了,因为失忆对我有依赖罢了。”莫黎默然,她也不知道说什么,能看出许钟月喜欢溪与,还是她在话本子上看见的,说是要是有人回忆一个人时候,嘴角微微翘起,那就是喜欢了。她着实不懂这些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好回答:“我也不懂,但公子跟我,真的只是因为旧识的原因。姐姐,你相信我。” “那么他到底是谁?” 许钟月话锋一转,打了莫黎一个措手不及,差一点就把“他是南宫瑜”说出来了,“他就是教我剑法的那个大哥,是我在中州偶遇的。” “他就是你要我找的人,对不对?”许钟月没有看莫黎,目光望向远方,太阳完全下山了,天色灰暗下来,柔柔的晚风也带上了一股冷气,莫黎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这会有点凉了,许钟月的那句话又让她有点琢磨不透,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会?”莫黎轻笑一声,掩盖心中的慌乱。 许钟月笑着说,“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只是不愿意承认,在你给我画的时候我就觉得熟悉,后来你说他手臂上有剑痕,我知道溪与的手上全是剑痕,可有一道,颜色浅得多,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莫黎哑然,她还想着让许钟月忙活那么久,心里过意不去呢,哪知道对方早就知道了。莫黎没有说话,手心里却暗自准备,如果许钟月要撕破脸的话,她立马一把迷药撒过去,然后回去劫了溪与就走。 许钟月像是没看到莫黎绷紧的身子,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带他走吧,离开灵宫,明天一早就走,再也不要回来了。”莫黎还是不解,从刚才,许钟月就一直在喊莫黎带溪与走,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许钟月如此急急忙忙的让莫黎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钟月看着莫黎,眼神无比严肃,“除夕年宴,有人刺杀熙和王朝皇帝,”许钟月冷笑一声,“那几个封侯的掌门宗主,把事情扣到了灵宫头上,现在,山下,集结了一万兵马,不知何时就会攻上来。”莫黎不由得轻笑一声,许钟月只是越发严肃,“莫黎妹妹,你不是灵宫的人,溪与也不是,你们明天一早从后山走,我亲自送你们下山,走了,就别回来了。” 莫黎不由得笑出声,“月姐姐,江湖传言,不是说灵宫少宫主心狠手辣,杀伐果决吗?你真的是灵宫少宫主?” 许钟月的脸突然染上一层沧桑,“莫黎妹妹,人一辈子,最怕的就是有了软肋。”莫黎听见这句话,收敛了笑容,“姐姐可知领兵的是谁?” “据说是熙和皇帝的三子。” “我能信你吗?”莫黎放下酒瓶,一动不动的看着许钟月。 许钟月思量许久,说道:“我好像没有理由害你。江湖上目前好像还没人买你的命。” 莫黎被这说法逗到,虽然知道灵宫其实是江湖中的暗杀组织,还是觉得特别好笑。但她没有笑出来,“接下来告诉姐姐的事情,还请姐姐不要透露给第三人知道,丹红姐姐们也不行。” “你说。”许钟月抚上酒瓶,轻轻摩挲。 莫黎清了清嗓子,“姐姐之前见过的,我的‘假夫君’就是当朝皇三子,顾怀瑾。而溪与公子,的确就是我要找的南宫世家嫡长子,南宫瑜。”后一句话在许钟月的预料之中,前一句话却让许钟月吃了一惊,那个俊美无双的男子就是皇三子,奉命前来绞杀灵宫的人。一把弯刀忽然就架到了莫黎脖子上,“好妹妹,你说我要是挟持了你,你的‘假夫君’会不会来救你?” 莫黎灿然一笑,“他会不会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哪怕溪与公子就是南宫大哥,姐姐也不会舍得杀的。更何况,我还是南宫大哥挂了名的妹妹呢?”许钟月大笑几声,收了刀,站了起来,又把莫黎拉起来。“妹妹果然是普若大师的弟子,这份临危不乱,颇具江湖儿女风范啊。” “那现在,姐姐可以与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吗?” “我说不清楚,还是让师父跟易阳叔叔跟你说吧。”许钟月一改之前的样子,整个人鲜活起来,“灵宫立足那么多年,可不是区区一万人就能被吓破胆的,莫黎妹妹啊,以后还是多长个心眼。”莫黎吃惊的看向许钟月,敢情这个人刚才一直在演戏? “哈哈哈,”许钟月飞身往后山而去,莫黎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你刚才在骗我?” “不全是,半真半假吧。”夜幕降临了,一红一绿两道身影很快隐没在山林中,树林后的身影等到两人离开之后很久,才微微动了动,往来途走了回去。 第七十四章 危机 幽月阁里。 丹红冲了进来,“公子,公子!”一路进来,却不见溪与的身影,内室的床上空无一人,刚才她出门寻许钟月,却收到消息,一直盯着的那队人马有了异动,集结起来像是要上山,丹红连忙通知了丹青,让她去通知许钟月等人,回来带溪与先去后山避一避,哪知道进了幽月阁,床上却一个人也没有。焦急之下,丹红只好离开,在四处找找看。 而溪与,刚才在大殿上头疼之后,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像是沉入了梦中,梦中的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最后的记忆是很多人在追杀他,而他杀了很多人,最后跌下了悬崖。吓得他醒过来,浑身冷汗,下意识的就要去找许钟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落日时分就会回来的许钟月这次却没有回来,溪与就一个人慢慢找了出去,一出一进,刚好就跟前来找丹红的丹青错开。溪与不知道许钟月会在哪,下意识的就走向了后山。 而此时顾怀瑾率领大军停在了灵山半山腰处,眼前是一片密林,天色已暗,看不清前路,顾怀瑾吩咐领头之人停下,原地修整,暗中召来了岚五,让他赶紧上山告诉莫黎。 本来顾怀瑾准备再拖一段时间的,可是这次来的随军之人竟然是右军统领田升,顾怀瑾借口称病拖了几天,实在不能再拖了,只好匆匆下山,由周旋了几日,才不得不带人进山。 若不是他先跟莫黎上过山,还没有理由让田升让他带路,虽说他是三皇子,可是顾怀瑾知道,这个人是顾怀琛的人,那天顾怀琛醉酒错过了机会,可是他底下的人并不糊涂,哄着顾烈就把这个右军统领派来了,冠冕堂皇怕自己第一次领兵,经验有所不足,所以派人从旁协助。这些日子以来,顾怀瑾暗中查探了灵宫的地势,他发现灵宫外强中干,传言中的高手竟然一半多都不在宫中,而且自从跟灵宫宫主见面过后,灵宫的人又出去了好大一批,名义上是为了给莫黎找人,但实际上,那批人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顾怀瑾刚发现了不对,正要跟莫黎商讨,却不料山下传来消息,田升非要待人上山,顾怀瑾只好下山阻拦,基本稳住了田升,止步于半山腰。 却说这时,莫黎跟丹红刚到雪山脚下,便听到了丹红的喊声,许钟月脚步一顿,莫黎就看见丹红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看见许钟月,重重的跌了一跤,莫黎离得近,赶紧上前扶了一把,来不及道谢,丹红喘着气告诉了两人有人围攻灵山的消息,莫黎很吃惊,顾怀瑾带了人她知道,可是顾怀瑾不是说没有他的命令,不会攻上山吗?许钟月像是早有所知,神色未变,“传令下去,开启护宫阵法,所有弟子从密道下山,丹红,你带着灵宫的人先走,我去后山找师父,下了山,你们就散了吧。” 丹红还没喘过气,便被许钟月这句话惊讶得愣在了原地,莫黎也不由得抬头看她,“少宫主?” 许钟月看了一眼莫黎,“莫黎妹妹,答应过我的,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溪与,然后你就跟丹红他们一起下山。” “那你呢?”莫黎紧了紧手指,从一开始她就感觉许钟月身上带有一种决绝之气,现在她想,她知道那是怎么来的了。 “少宫主,宫中尚还有两百弟子,还有机关武器无数,为何我们要走?”丹红站了起来,她是药师,武功本来不是她的强项,刚才奋力追上莫黎他们已经力竭了。但她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许钟月一声不吭就要她们下山,灵山,他们已经在这生活了十多年了啊,还有很多跟她一样,是自小长在灵宫的人,当年燕傲天进山时带了一些人,又陆陆续续从江湖上抱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回来,丹红跟丹青都是那一批孤儿中的人。她不能理解,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了。 许钟月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冷漠几乎就要伪装不下,背过身去,“这不是我的命令,这也是师父的命令,这是灵宫给你们下的最后一道命令,从此以后,你们各自寻个地方好好安顿了吧,记住,今夜过后,世上再无灵宫。” 莫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越发觉得,这跟南宫家当时的情况十分相似,突如其来就是没顶之灾,可是南宫家是毫无防备,灵宫明明可以防备,为什么还要选择束手就擒?这样一想,莫黎就按住了转身欲走的许钟月,“月姐姐,灵宫明明还有选择,我不信燕前辈会束手就擒。” 丹红还沉浸在许钟月刚才最后一句话中,没听到莫黎的话,许钟月解下了腰间的残月弯刀,垂下头暗自打磨,“这不是灵宫的选择,这是你师父的意思。”莫黎愣在了原地,“那封信?”丹红终于回过神来,突然跪下对雪山行了一个大礼,又转过身对许钟月跪了下去,“恕属下实难从命,我丹红叩谢宫主少宫主培育之恩,今日,誓与灵宫共存亡!”许钟月看着跪在地上的丹红,没有说话,眸子晦暗不明。 丹红行完礼后,也没有等许钟月回答,自顾自的起身往灵宫走回去,刚才跑过来太快了,她现在还没有力气再飞奔回去,只好先缓一缓,尽快赶回去,不能留丹青一个人!丹红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信念。 莫黎看了看一瘸一拐想要快点回去的丹红,又看了看拿着两把刀晃来晃去的许钟月,沉下声道:“月姐姐,我不知道师父的信中说了什么,但是我想他的本意一定不是让你们束手就擒,山下的人马是顾怀瑾带来的,我信他,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去找燕前辈们吧,我跟丹红姐姐回去,势必保下灵宫!”说罢追上了丹红。 许钟月看了一眼雪山的方向,摸出怀中的烟火,“嗖”的一声放上了天空,丹红听见这个声音,回头看许钟月,许钟月几步追上两人,“灵宫左护法丹红听令,留待此处,等候宫主和易阳长老说明情况,务必保护自身安全!” 说完看向莫黎,“麻烦妹妹跟我一起快些回去,灵宫有的机关需要我亲自开启。” 丹红反映过来,连忙半跪在地上,“丹红领命!”莫黎连忙跟着许钟月一路疾驰回去。 第七十五章 暗度陈仓 刚回到灵宫,就发现在外围布防的丹青,“少宫主,溪与公子不见了。”许钟月去往朝日宫的脚步一顿,“他不在幽月阁吗?” “不在,我刚才去看过了,幽月阁没有人。” 许钟月心头一紧,溪与的记忆还没有恢复,这个时候乱跑,她要去哪里找他?莫黎连忙稳住许钟月,“姐姐我去找公子,你去朝日阁开启机关,我们待会在大殿汇合。”许钟月点头,算是同意了莫黎的建议,“丹青待会布置完机关,命令全部弟子退到大殿中,我会过去跟你们汇合。”三人立即兵分三路。 许钟月连忙往朝日阁直去。 而莫黎先是去了幽月阁,却没发现南宫瑜的身影,只好又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过去,临近紫薇阁时,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一闪而过,莫黎连忙追了上去,那人看见莫黎追他反而停下了脚步,“莫姑娘,主子让我告诉你,事情有变,他让我来带你下山。” “你是谁?”莫黎偷偷握紧了衣袖中的短刃。 “属下岚十一。”黑衣人揭下了自己的面纱,莫黎看着好像是在顾怀瑾身边出现过,可是天太黑了,她不敢确定,便看着黑衣人,不置可否,岚十一只好掏出了他们的令牌,上面刻着十一,正是顾怀瑾十六岚卫的令牌。 “你怎么进来的?” “属下一直都在灵宫之中,刚才收到了岚五的传信,让我带姑娘下山,所以现身。” “那三哥呢?” “主子在半山腰处周旋,明日,他们就会攻山。” 莫黎撇了撇眉,“人马不是三哥带来的吗?” “是右统领田升带的人,他是五皇子的人。”莫黎了然。 “那其他人呢?” “主子只让我带姑娘下山,若是明天攻上来,姑娘的身份不好暴露。” 莫黎能理解顾怀瑾派人来带她走的做法,可是这些日子,跟许钟月他们一起,她已经改变了对灵宫的看法,反而觉得他们亲切有家,而且,看这种场景,与南宫家的情形十分相似,她怎么再一次看悲剧上演,他们并没有作恶不是么? “你先跟我来。”莫黎打定主意不能轻易走,她首先得找到南宫大哥,还要救下灵宫众人,得想个万全之策。 莫黎带着岚十一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了过去,可是丝毫不见南宫瑜的身影,只好回到了大殿,大殿之上,许钟月坐在上首,正在听丹青汇报布防情况,看见莫黎进来,还向她背后看了看,可是空无一人。 “姐姐,我没有找到公子,但我······”莫黎看了看四周的人,许钟月会意,让众人退到外间,许钟月带着莫黎跟丹青进入了内室,还未坐下,莫黎便开口说道:“外面领兵的是右统领田升,三哥在外面拖延时间,我们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保下灵宫。” 许钟月会意,知道那个“三哥”就是莫黎之前的“假夫君”,反而是丹青,“你认识外面的人?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莫黎没好气的看了看丹青一眼,她现在人都站在这里,偏向哪一方不是一幕了然的吗? “姐姐,我听三哥说过,皇上要讨伐灵宫的原因是年宴上有人行刺,从刺客身上搜出了灵宫的腰牌,敢问姐姐,灵宫可曾派人刺杀皇上?” 许钟月原本苦苦思索着办法,听见莫黎的问题,不由得笑了出来,“你呀,还真是跟我妹妹一样,顾烈要动灵山,哪里仅仅是因为一个刺客,分明就是灭了南宫家,想要收服整个江湖罢了。不管灵宫有没有刺杀顾烈,今天这些人马,或早或晚都会来的。” 莫黎惊讶,“刚才姐姐不想多做抵抗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许钟月没有回答,丹青却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许多信息,“少宫主,我们岂不是,迟早都要一死?” 莫黎正要回答,外面却喧闹着进来了三个人,原来是燕傲天几人回来了。许钟月赶忙迎了上去,“师父”、“宫主”、“燕前辈”,行过虚礼,燕傲天看了一眼四周看着他的弟子们,安抚性的压了压手掌,未置一词,易阳却开口道:“宫主的意思是让大家放心,灵宫断断不会被轻易攻破的。大家守好自己的岗位就好。”说完也跟着进去了内间。 “师父,根据您的吩咐,灵宫大半弟子已经遣散各地,现在留在灵宫的只有两百余人,还都是初代弟子,武功不高,我们该如何调遣?”许钟月立马将情况报给了燕傲天,燕傲天却看向了莫黎,“我能信你吗?” 众人的眼神都看向莫黎,莫黎原本就年岁小,在一屋子的大人之中尤其显得娇小,但燕傲天好像没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弱小,看着莫黎动也未动。莫黎清了清嗓子,“燕前辈说的是哪方面?” “普若说你从小对任何事物都不关心,最是冷心,为何要来趟这趟污水?” 师父说的的确是实话,这句话在莫黎舌尖上打了个转,但是没有说出来。莫黎拱手,“燕前辈,你若信我师父,便可信我,你若不信我师父,又何谈信我呢?” “哈哈哈哈,你这女娃娃,果然有趣。本宫就信你一次。你倒是说说,眼下困局,何解?” 燕傲天跟易阳看见许钟月放的烟火过后,就连忙从雪上中出来,遇见了守候在后山的丹红,了解了来龙去脉,知道许钟月选择留守,二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无奈,不只是他们舍不得,要说谁又真的舍得了呢?刚才的路上大抵都想了一些法子,这会看见莫黎,倒是有心考教一下莫黎。 莫黎低头思索,过了半盏茶时间,才抬头问道:“燕前辈,小辈不才,只想到了暗度陈仓之计,却没办法保全灵宫,可否?” “说来听听。” “外面包围灵山的人是朝廷的人,其中领头的一个是当朝三皇子,也就是晚辈前些日子谎称的‘夫君’,皇上的目的在于灭了灵宫,而说到底,灵宫也就是在场诸位为主,如果我们假死,然后潜藏出山,再跟三哥里应外合,瞒天过海,我想应该不难。” “你倒是说说,如何瞒天过海?” “这就要问月姐姐了?” “我?”许钟月不解的看着莫黎,“我不知道啊?” 莫黎微笑着,看着殿内众人,只见易阳微笑着看着莫黎,而燕傲天也是一脸淡定,“却非崖!”三个字一开口,许钟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就是这样,掉下悬崖,生死不知,再靠易阳长老的易容之术,瞒天过海,如何?” “其他弟子怎么办呢?”丹红出声问道。 “让他们下山啊,我记得月姐姐不是说有密道吗?我们在这边拖延时间,让他们先走,差不多了我们就去组队跳崖,只是可惜了这灵宫。” 周遭安静下来,似乎是在思索这个计策行不行,大殿上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许钟月才开口,“徒儿觉得此计可行。” “那我们就这样······” 第七十六章 恢复记忆 顾怀瑾看了一眼纸条,将其扔到火堆里销毁,岚五悄无声息的告退,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过一样。 天刚蒙蒙亮,山上的雾气迷绕,田升带着一队人偷偷摸上了山,昨晚收到信过后,趁着灵山的大雾,莫黎跟顾怀瑾约定天将亮时袭击,借着大雾掩护,更加不能分辨山上的人数,好让灵宫的普通弟子撤退。所以一大早,莫黎们便等候在了灵山大门后。 田升摸到山门外,两个小弟子正在打盹,山间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鸟啼,田升让人偷摸上去,却不料山间地势崎岖,有人不小心跌倒在地上,两个弟子瞬间清醒过来,眼见那么大一群人摸到了山门口,硬敌不过,连忙往山门中跑去,田升暗骂一句,带着人冲了上去,刚跨过山门,几只羽箭直接飞射过来,擦着田升肩膀而过,“大家小心!” “启禀宫主,他们已入山门。”上首的燕傲天与许钟月对视一眼,莫黎颔首,安排好的事情依次有序的安排下去。丹红丹青带着众弟子从密道下山,莫黎与许钟月二人率先去了宫门前,守着机关,而燕傲天跟易阳则去往却非崖那边。 虽然田升不熟悉灵宫的机关,可毕竟人多,一炷香时间不到,便杀到了宫门前。莫黎与许钟月且占且退,打了个酣畅淋漓。田升原本在后面,看见宫门前只有二人在厮杀有些奇怪,“给我搜,灵宫其他人呢?” 许钟月狂笑出声,“朝廷走狗,就让本少宫主会一会你。”说完飞身向前,跟田升单打独斗起来,莫黎这边的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好在身体娇小,穿梭在人群之中一般人根本碰不到她,几招过后,莫黎不敌,险象环生,“月姐姐!”许钟月听出莫黎的意思,抽身便要退走,却不料刚才田升藏拙,眼见许钟月欲走,一把剑突然凌厉起来,直劈许钟月面门,许钟月抬刀便挡,然而田升力大无穷,将许钟月压在了剑下,抽身不得,“你先走!”莫黎忙于应对前仆后继的士兵,更是腾不出手来帮许钟月,几个回旋之下,差一点被人逮到。 “你快走!告诉我师父,徒儿不孝,若有来世,再报师父教养之恩,啊!”许钟月奋力跃起,挑开田升的剑,流星追月般劈杀过去,田升挽剑回防,又过了数十招,哪怕许钟月的功夫已经是翘楚,可田升毕竟是燕傲天那一辈的人物,应敌经验数不胜数,一个恍惚之间,剑尖直指许钟月胸口而去,而许钟月的弯刀劈向田升,只堪堪划破他的盔甲。莫黎看见了这一幕,却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尖触及许钟月的胸口。这时,一道剑意隔空而来,直直包裹了剑尖,田升再要使劲,却怎么也刺不进去了。一道蓝色身影从天而降,一把长剑顺势挑起田升的剑,许钟月还未反应过来,便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药香的怀抱。抬眼看去,竟然是溪与。“你怎么在这?”溪与,或者说是南宫瑜没有说话,停稳之后,就把许钟月放在了地上,莫黎看见溪与出现也是吃了一惊,昨晚他们忙着商定计策,竟然忘了要找溪与,好在他自己回来了,可是,好像现在回来才是最糟糕的吧。莫黎绕过围攻的众人,几个闪身就来到了中央与许钟月二人一起。溪与看了一眼莫黎,藏在面具下的眼神微微波动,莫黎没有发觉,可许钟月看得分明,“还记得我教你的剑法吗?” “啊?你恢复记忆了?”莫黎来不及惊喜,对面的田升已经又攻了上来,南宫瑜劈了回去,沉着声音道:“摆阵,我们两人开路,你断后,我们杀出去。”南宫瑜没有喊许钟月的名字,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钟月,只能用“你”代替,莫黎来不及多想,连忙上前与南宫瑜相和,这是南宫瑜自创的剑阵,只需要两人便可以完成,用来突围速度极快,但缺点就是后方空虚,需要再有一人防着后背,而此时三人组成三角形,速度极快的往外掠去,田升原本欲追,可莫黎二人配合默契,几个回合之下,竟然找不出一点破绽,莫黎三人又去意昭昭,根本拦不住,三人在大殿之中拼杀出一条血路,直往却非崖而去。追兵紧紧跟在后面,莫黎不敢停下,却还是压着声音问道:“南宫大哥,你恢复记忆了?” 南宫瑜点了点头,许钟月脚步一顿,却被南宫瑜看到,顺手便拉住了她的手,一刻不歇往前奔走,“太好了,等灵宫事了,我们一起去找伯母吧。”许钟月听见这话,原本被拉着的手一僵,就要缩回来,而南宫瑜头也没回,轻声嗯了一声,手,却攥得更紧了。 此时却非崖。 燕傲天与易阳分立两边,两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易阳肩膀、胸口沾染了不少血迹,而燕傲天的嘴角也隐隐有血迹露出,两人的剑上沾了不少血,衣衫破碎,看起来刚刚大战了一场。莫黎他们赶到时,就正好是这样的对峙局面。 几人对视了两眼,追兵马上就到,“燕傲天,你这个魔头,灵宫再在你手中,不过是沦为你杀人的利器,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取你狗命!”易阳挥剑上前,三人退到一边,装作愣在了当场的样子,避开了来时的那条小路,靠近崖边。 “易长老,你在做什么?”许钟月被莫黎搀扶着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打斗着的二人,此时田升正好带人赶到,便看见崖山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而刚刚逃出包围的三人站在一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少宫主,宫主这些年无恶不作,我们携手杀了他,老夫助你登上宫主宝座!”易阳一掌劈向燕傲天,燕傲天没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向后退去。“易阳,枉我燕傲天奉你为灵宫唯一的长老,你就是这样犯上作乱的?”燕傲天吐出一口血来,易阳见到燕傲天吐血,手心不由一紧,不是说假装打吗?怎么不躲不避!真是的。“哈哈哈,”易阳满是不满的喊道:“燕傲天,你蒙骗我上山十余年,还假惺惺的许我长老之位,不过是为了让我为你所用,替你制药杀人,谈何恩义?我今日,就是要趁乱取你狗命,以泄我十年囚禁之苦!” 田升听了半天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灵宫的一把手跟二把手正在内讧,也怪不得刚才只有几个人在抵挡了,此时绞杀正好,“长老,鄙人愿助长老一臂之力。” “你是何人?”易阳看过去,田升拿着剑,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鄙人是宫中右军统领田升,奉命前来绞杀魔头,长老高义,愿助长老一力。” “什么左统领右统领的,我的仇不需要别人帮我报。哪凉快哪呆着去。”说罢又跟燕傲天交起手来。 “师父!”燕傲天不敌,再一次被拍到了地上,许钟月连忙上前,南宫瑜手中的长剑微微作响,几乎压抑不住,他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这一幕太像当时他被逼坠崖了,莫黎察觉,连忙掏出凝心丸给南宫瑜服下,田升站在一旁冷冷的旁观,嘴边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呵,我倒要看看你们斗得个鱼死网破,好坐收渔翁之利。 第七十七章 坠崖 南宫瑜欲上前,莫黎连忙小心的扯了扯袖子,轻微的摇了摇头,她才想起昨晚南宫瑜不在,不知道他们的暗度陈仓之计,待会还怎么顺理成章的落崖? “易长老,师父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对他?”许钟月扶起燕傲天,声声质问,“是因为宫主之位吗?” 易阳冷哼一声,撇过脸去,再不转过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对。他燕傲天当初哄骗我上山制药,却行囚禁之事,此等侮辱,我易阳此生不报,誓不罢休!” “既然如此,我身为师父的弟子,就来会一会长老吧。”许钟月站起身来,两把弯刀交割,发出猎猎声响,在山谷之中回旋尤其霸气。燕傲天捂住胸口,“徒儿,你打不过他,不要逞强。”许钟月停下脚步,垂下眸子晦暗不明。易阳突然大笑,“我的好徒儿,你还在等什么?” 众人惊讶,他在喊谁?田升不由得朝后看去,周围全是他的兵士,没有人出现,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崖上的五个人,莫黎应声而动,血迹未干的剑说时迟那时快就往许钟月刺去,南宫瑜大惊,“你做什么?”连忙阻拦。一击不中,莫黎飞身到易阳身边,脸上满是嫉妒,“师兄,你爱慕少宫主我早就知道了,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少宫主?为什么你从来不多看我一眼?”燕傲天几人一愣,怎么回事,跟商量好的剧本不一样啊,不过好像这样一来更合理了。瞬息之间,四人便有了默契。南宫瑜好像也懂了一点,顺着路子演了下去,“你在胡说什么?你疯了吗?你要跟着长老造反?” “不,我只是跟着师父诛杀邪魔外道而已,你不是喜欢少宫主吗?我帮你得到她好不好啊?”说罢,莫黎欺身而上,直逼许钟月,瞬间又乱了起来。 田升拿着剑,这个时候反而乐了起来,这可真是,事赶事,长老造反赶上三角恋反目,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这个时候顾怀瑾也赶到了,走到最前面,“田统领,灵宫众人找到了吗?” 田升努了努嘴,示意顾怀瑾自己看。 却非崖上,莫黎跟许钟月缠斗在一起,而不知何时,变成了燕傲天跟南宫瑜一起对阵易阳,几人缠斗,“燕傲天,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徒儿,就让她去地底下继续当你的好徒弟吧!”一个闪身,易阳突然转而攻击许钟月,一掌便将许钟月拍向了崖边,南宫瑜施救不急,越发紧逼,狠刺了一剑易阳肩膀,将其打落悬崖,莫黎见此紧跟而上,一掌拍向南宫瑜后背,“师兄既然不喜欢我,就让师妹我成全你与少宫主做一对**妻吧!”南宫瑜回头,却仍旧不可避免的跌向崖边,余光中只看见莫黎身后燕傲天飞身而至,一道气劲打来,几乎震碎五脏六腑,莫黎堪堪站在崖边,刹不住脚,也跟着掉下崖去,眨眼之间,却非崖边上便只剩下一身血污的燕傲天。 田升走上前来,喜形于色的拍了拍手掌,“宫主的这出戏可真是精彩绝伦,想必皇上知道了,少不得得乐上三天三夜,三皇子,您说是吗?”顾怀瑾连忙接上,“实在没想到,父皇派我来剿灭魔宫,竟然遇见这等好事,多谢宫主大人拱手相让。”说完还拱手行了一礼,慢慢的都是嘲讽。 “哈哈哈,想我燕傲天创办灵宫数十载,如今竟然栽在了自家人手上。告诉顾烈,他想要的东西,就来地底问我要吧!哈哈哈哈!”说完纵身一跳,不待田升反映,便消失在了却非崖边。 田升连忙上前,却只看到空茫茫的一座悬崖,深不见底,而刚才掉下悬崖的几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田统领,父皇要什么东西?”顾怀瑾跟上去问道,田升脑海中闪过一分不对劲,但马上被顾怀瑾的问题吸引了过去,临行之前,顾烈将他叫到了御书房,嘱咐了一些事情,但这些都是瞒着顾怀瑾的,万万不能说出来,私心里,田升向着顾怀琛,也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顾怀瑾,只能装作不解,“臣也不知道,皇上并未交代臣找什么东西,可有交代殿下?” 顾怀瑾抿紧唇,似是不阅,“既然田统领不愿意说,本殿也不勉强,刚才来的时候派人搜寻灵宫去了,我先去看看结果如何,这里,就交给田统领了。”说完,甩了甩袖子就走了。 田升知道顾怀瑾不相信他的说辞,但他只能这样说,“恭送殿下。”待顾怀瑾走远,才回过头来看向却非崖,脸色沉得厉害,他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五个人,全部掉下了悬崖,且不说刚才那出闹剧,灵宫上下怎么会只有这几个人,还有些人呢?田升发现不对,连忙派人四处搜寻,“统领,这?”有人指了指却非崖,田升沉下脸,“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去崖底,给我搜。” 天色清朗,此时天终于大亮了。 一道白绫卷过最后掉落的红影,隐没于层层山峦之中,消失不见。 离开的顾怀瑾去而复返,身后的人抬着五具三男两女的尸体扔了下去,颜色分明与刚才燕傲天几人的一样,顾怀瑾看着天边升起的朝阳,心底扬起一股笑意,父皇,好像你的秘密,不是一般的多呢。但没关系,我会一点一点的帮你揭开的······ 第七十八章 交付 顺着崖下的密道,莫黎一行人一直到了后山之中,此时田升带着人正在四处搜寻,几人虽然刚才瞒过了田升,但只要一回过神来就会发现不对劲。此时也不多说什么了,燕傲天在前面开路,易阳断后,一行人匆匆往北山而去,穿过茫茫雪山,一串串脚印在风雪中被掩埋,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 燕傲天打开密室,让众人进来,一路奔袭,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疲累,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相视一笑。南宫瑜在路上也回过味来,知道这必定是什么计策了,所以一直跟在众人身后不发一言。此时歇息下来,连忙去看许钟月的伤势,可是许钟月轻轻一挡,避开了南宫瑜的手,莫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反而打量起这方地宫来,“燕前辈,这里是?” 燕傲天伤势最重,刚才又顶着风雪在前面开路,此时坐在地上调息,听见莫黎的话,悠悠的开口:“这便是灵宫后山冰洞,是我日常修炼之地。”莫黎还想问什么,但是许钟月打断了她,“这里除了师父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如何进来,莫黎妹妹放心,他们就算是吧灵宫翻过来,都找不到这里。”正在给燕傲天检查伤势的易阳不由得虚心的摸了摸鼻子这个地方,他好像也知道怎么进来。原来燕傲天早就对他表示过心意了,只是自己没有察觉。 莫黎颔首,这才有空来关注南宫瑜,莫黎上前,“南宫大哥,你既然已经恢复记忆了,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南宫瑜欲言又止,眼神偷偷看向许钟月,许钟月接收到南宫瑜的目光,没有说法,反而撇过脸去,实际上偷偷紧了拳头,尖耳听着两人的动静。 南宫瑜将莫黎带到角落里,压低了声音开口:“我父亲、母亲,还有二弟怎样了?” 莫黎找到南宫瑜后太过高兴,一时之间忘了其他的事情,只能低垂着脑袋说:“伯父当场被武林众人围杀,伯母查到踪迹去了南洲,二师兄,不知所踪。”南宫瑜听了微微惊讶,莫黎接着又道:“但是三哥找人扮成了你们的样子,朝廷以为你们都死了。”南宫瑜默然,“三哥?”“就是曲淮安,他原来是当朝三皇子,装成商户是为了行走方便。”南宫瑜听见这话,倒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三哥”能瞒过朝廷众人了,毕竟是三皇子,他之前也有所耳闻,倒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失宠多年的皇子,竟然有这般能力瞒天过海,他突然想到之前顾怀瑾刻意接近南宫家的事情,莫黎就这样看着南宫瑜的眼神一下子明亮一下子又灰暗下来。 “朝朝,你要小心曲淮安。” “啊?”莫黎不解。 “南宫家出事是注定,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但朝朝,这个时候曲淮安恰好出现在你身边,你不觉得太过于巧合了吗?” “南宫大哥,他······”莫黎说不下去,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可经南宫瑜一提醒,她才发现,她好像是太过于信赖顾怀瑾了,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南宫瑜见莫黎低头不语,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大哥不是非要你怀疑身边的人,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谢谢朝朝来找我,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大哥吧,待这事了,朝朝就回青云观去,好好当你的三弟子,好吗?” 莫黎原本还在思索,听见这句话瞬间不高兴了,为什么所有人的人都觉得自己还小,要把所有事情都推开她,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莫黎这样想着,说话便带了三分怒气,“南宫大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知道要做什么,不用你管。” “朝朝,我是为你好。” “南宫大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再说了,我会找到金家真凶,还南宫家一个清白,也会找到二师兄跟伯母,就像找到你一样。”说完赌气一般的扭头就走。南宫瑜叹了口气,只好跟上,“我不是那个意思,朝朝你听我说。” 莫黎径直走向许钟月,“月姐姐,你的伤势还好吗?” 许钟月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事,易叔叔没用全力,看起来吓人,其实根本没用几分内力。” “那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莫黎强制抓过手诊脉,却发现许钟月脉象虚浮,像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你身上有伤?”莫黎赶紧掏出一枚补血丹,二话不说给许钟月喂进嘴里,南宫瑜见此也靠了过来,“怎么了?” “月姐姐身上有伤。”莫黎往下一看,才发现许钟月的腰间一大片血迹,估计是刚才混战的时候伤到了,可是接下来又是崖边混战,又忙着进洞,许钟月又是穿的桃红色,根本没注意,此刻流血流得多了成了深褐色,才发现。莫黎急急忙忙就要给许钟月上药,许钟月赶紧拦下她,莫黎这才反应过来,这屋子里还有三个男人呢,虽然两个是长辈,可是两人旁边就有一个男人。愣在了原地。 易阳好像看见了这边的动静,指了指墙壁上一道凸起,“那后面有个暗室,你进去给月丫头上药吧。” 南宫瑜想要扶,却再一次被许钟月避开了,莫黎看了一眼南宫瑜,扶起许钟月就打开机关进去了,屋内只剩下燕傲天、易阳、南宫瑜三人。 燕傲天坐在地上调息,刚才身上的伤易阳已经粗略的上了药,而易阳本身就没受什么伤,此时好整以暇的看着南宫瑜,“小子,听说你就是月丫头宫里的男宠?”其实刚才易阳听见了莫黎跟南宫瑜的对话,此时这般问话,不过是试探一下他。 南宫瑜恭敬的行了一礼,“回前辈,我应该是南宫瑜,当日坠下悬崖幸得少宫主怜悯一救。” “那你这是否认你跟月丫头的关系了?” “少宫主她人很好,救命之恩,晚辈无以为报,愿来世当牛做马,再报少宫主恩情。” “啧”易阳嗤了一声,“嫌弃我们月儿配不上你?” “晚辈不敢”南宫瑜匆忙半跪在地上,“只是晚辈杀父之仇未报,不敢牵连少宫主。” 说到南宫无极,易阳想起之前自己跟燕傲天说过的秘药之事,说起来,金家之事,里面少不得还有灵宫的影子,若是南宫瑜知道,又会如何呢?易阳略微思索,燕傲天此时却睁开了眼睛,“无极兄的死,本座也很遗憾,但你既然是南宫家长子,对这件事,你父亲就没透露一星半点?” 南宫瑜微微颔首,他刚恢复记忆的时候,的确还很迷糊,可是后来消失了一晚,差不多就将事情全理顺了,“不瞒前辈,父亲与我早有预感,现在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看来你父亲也知道。”燕傲天叹了口气,看来顾烈之心,早已昭然若揭,南宫一事,怕是早就开始布局了吧。灵宫的事,估计也不知道何时就已经开始了。 “那你可有心,颠覆天下?”燕傲天没动,说出来的话却惊动了其他两个人,南宫瑜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燕傲天,看了半响,不像是说笑,只能斟酌着开口:“父亲在世时曾说,百姓安居乐业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晚辈不敢忘记父亲的心愿,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会放过围杀我父亲的人。” “如果那个设计围杀你父亲的人,就是天下之主呢?” “那晚辈就看着他,如果他不能给天下一个盛世,我定手刃仇人!”南宫瑜说完这句话,眼睛赤红,他其实一直有猜测,到底是谁有那么大手笔一连制造金家、齐家、南宫家三家灭门案,除了北仪城里那位,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手笔,任何一个门派都不可能。 过了许久,燕傲天才半是回忆半是感慨的说道:“月丫头是我在路上捡的,她原本可能活不过半岁,是小易跟我一起,找了许多天才地宝才将她养好,哪怕是这样,她的身体也很弱,后来三岁开始习武,身子才渐渐好了起来,就算是这样,十岁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断过药。也许你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妹妹,那个妹妹比她壮实,比她健康,可是也比她脾气火爆,有什么就说什么,而月丫头从小就懂事,我们让她吃药就吃药,让她练武就练武,她很多事情都不会直说,她又是姐姐,从小也要强,担了少宫主的位置之后,笑容也越发少了,江湖上传言的魔宫魔女,就是那个时候流传出去的。”燕傲天顿了顿,“我不管你要报仇还是怎样,我只要你发誓,来日不管发生什么,定要护月丫头一命,也不枉她救你一命。你可能做到?” 第七十九章 承诺 南宫瑜垂手,却并不答话,半响才郑重其事的开口:“燕前辈、易前辈,晚辈大仇未报,身上又牵扯着大案,实在不敢保证自己的安危,但请二位放心,我南宫瑜只要活着一日,便护着少宫主一日。”燕傲天微微点了点头,要是刚才南宫瑜直接答应了他反而觉得轻率,如今这般说,可信度反而更高了。 此时莫黎从后方暗室走了出来,“月姐姐腰侧受了伤,我只能给她暂时止住血,可还是需要药材,在这里呆着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想到外面还有兵士在搜山,现在出去,一逮一个准,莫黎脸上就带了几分愁色。南宫瑜关心许钟月的伤势,便提议说自己冒险出去走一趟,带点药材回来,莫黎有些担忧,就翻找起自己放毒药的袋子,想着给南宫瑜一点,好歹拖延一下那些追兵,翻着翻着,却看见了一个小锦囊,那是师父上马车前递给自己的东西,莫黎怕弄丢了,就扔到了自己放毒药的袋子里,她身上的毒药跟其他药是分开放的,为的就是防身,之前给许钟月止血,也只打开了另外一个袋子,倒是忘了师父的这个锦囊。莫黎掏了出来,南宫瑜离得近,便顺口问了一句,莫黎回答说是师父给的,让自己遇到难事的时候打开。莫黎急急忙忙的拆开看,上面却只写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八个字,莫黎有些不解,疑惑出声,易阳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开口询问怎么了,莫黎便把字条递了过去。 易阳接过字条,看了一眼后又递给了燕傲天,燕傲天拿出之前的那封信,又细细的看了一遍,心里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南宫瑜说道:“贤侄可否再给老夫一个承诺,不管待会听见了什么,都请守口如瓶,不往外透露一个字?”南宫瑜一怔,心底明白这是要说什么秘密了,可现在清醒的也只有他跟莫黎,许钟月不是在暗室中吗?难道不应该告诉许钟月吗? “燕前辈,不如等少宫主醒了,我们避开再说?” 燕傲天摆了摆手,“这个事情,与月丫头无关,你听听也无妨。”南宫瑜只好应承下来,保证不往外说一个字。 燕傲天看了一眼莫黎,这才说道:“其实,冰洞也有一条下山的密道。”莫黎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但是她也听出来,如果这条密道能够随意启用,燕傲天也不会在她把字条拿出来之后才开口。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静待这燕傲天的下文。燕傲天见莫黎抿着嘴不说话的样子颇为满意,是个性子沉稳的。 “密道要通过几间库房,里面,有足以颠覆整个天下的财富。”此言一出,哪怕是莫黎在冷静,也微微错愕,南宫瑜除了震惊更是不解,他想得比莫黎更多一点,灵宫虽然在江湖上还是颇具名气,可也不至于累积那么多的财富吧?他是南宫家长子,自然知道自家的产业,哪怕是在南宫家被抄家之前,他也不敢说自己家的财富可以颠覆天下。燕傲天看见两人的惊讶,顿了顿说道:“你们是不是在想,灵宫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财富,如果有这笔钱,灵宫怎么会这么多年只盘踞在灵山上,不显山不露水的,籍籍无名。”莫黎微微点了点头,南宫瑜也看向燕傲天,恭敬的问道:“燕前辈,晚辈斗胆,出事之前,晚辈家里也算富庶了,可是仍不敢说有颠覆天下的财富,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 燕傲天虽然对南宫瑜的质疑有些不悦,但同时又很欣赏这幅直接的样子,想了想接着说道:“你们应该听过十年征战建朝的事吧?”两人点头,“这笔钱不是灵宫的,而是顾轩的。” “顾轩?”莫黎问道,“他是?” 易阳笑道:“傻孩子,他就是你师父。” 莫黎愣在了原地,她知道如今的皇姓是顾,也知道现在的皇上叫顾烈,更认识顾怀瑾,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师父也姓顾。“顾轩这人,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做事滴水不漏,连自己的亲徒弟都能瞒过去,还真是他。”燕傲天摇了摇头,他是有意让人忘了他的存在,莫黎不知道,也很正常。 “当年,顾轩征战南北,跟武林各个门派力争土地,最终协商共同治理天下,顾轩打下了半边天下,却不愿意做皇帝,便将皇位给了唯一的侄子顾烈,就是现在的皇上,自己去了青云山,建立了青云观。同时,他让我假死,带着当年打天下累积下来的三分之二的财宝,来了灵山,建立了灵宫。这些年灵宫发展不错,多余的钱财我也一并放在了里面,这便是这笔钱的由来。”燕傲天看向南宫瑜,“刚才我问你,可有覆灭天下之心,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晚辈记得。”南宫瑜垂首恭敬的回答,怪不得刚才要让他发誓不能外传,任谁看见这么大一笔钱,谁能忍住不心动?若不是他从来没有称霸天下的志向,还不知会做些什么出来,当年南宫无极要将武林盟主之位传给他,他就故意输掉比赛推脱不干。如今也只是想报杀父之仇,至于天下,他真没那份野心。心里这样想着,姿态也就更加放松,燕傲天一直留心着南宫瑜,见他这副毫不紧张的姿态,越发满意了。 莫黎一时没想那么多,连忙保证道:“师父将这笔钱托付给前辈,必然是信得过前辈,前辈放心,我们今日只是借道出山,万万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燕傲天笑了一下,还真是个老实孩子,一个两个的都没生出别的心思来,只好自己挑明:“你记得顾轩托你带的信吗?”莫黎点了点头,“他让我把这个秘密交给你处置。” “我?”莫黎今晚收到的惊讶已经够多了,此时还是睁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燕傲天。 “他当年将这笔钱交给我时便说过,天下一统大业未完,这笔钱,或许就是数十年后天下的生机,他一直要我好好保管,直到你来,他让我‘不予即毁’,又给了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锦囊,这笔钱不交给你,又能交给谁?” 莫黎没想到师父给的锦囊是这个意思,可也从来没想过要接手这么大一笔钱,“前辈,或是师父不是这个意思呢?” “就算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他的弟子,交给你,他也放心。”燕傲天满含微笑的看着她,莫黎还是觉得有些懵,她从来就不想颠覆什么天下,她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求了师父亲自来找南宫瑜,全了这些年南宫一家对她的关心照顾,却不曾想现在要被予以重任。面上犹豫极了,却实在找不到适合的借口。 易阳瞧出了莫黎的为难,从旁劝道:“也没让你现在就启用这笔钱,只是让你先知道这件事,心中有数。若是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这笔钱自然而然发挥不了作用,可如果有一天天下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你还会袖手旁观吗?”莫黎听见这话,心中一颤,不由得想起那日长风亭上,顾怀瑾说的话,当时他也说要给天下百姓一个安乐。而当这份豪情摆在她面前时,她却退缩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起这份担子,又怕一个不好让师父的苦心白费,再加上她自己本来就没有那份热心肠,实在不想自添烦恼。还是咬着唇没有答应。 燕傲天和易阳对视一眼,心里做了决定,“莫师侄,你也不用先回绝我,这虽然是你师父和我们的决定,但你不愿意也是可以的,只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再给我们答案也不迟。”莫黎听见这话,才开口:“燕前辈、易前辈恕罪,莫黎年幼,实在不知该如何办,这么大一笔钱,我实在是,害怕有负师父和两位前辈所托。” “无妨,是我们操之过急了,若不是这次的事情,这件事也不会这么早告诉你。你师父说你修的是人间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再去人间历练两年,再考虑这件事情不迟,总之我们两个老家伙还在灵山守着,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待那之后,你再来给我们答案。” 莫黎只好点头称是,放下这桩事,连忙问道:“那我们何时下山?月姐姐的伤势耽搁不起。” “你们三个从密道下山吧,这是灵宫宫主的玉佩,带月丫头醒了之后,你帮我交给她,就说她就是灵宫第二代宫主了,外头的那些弟子,就全交给她了。”燕傲天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扔给莫黎,莫黎连忙接住。“我们三个?两位前辈呢?”南宫瑜刚才一直在旁边听着,此刻才出声询问,“两位前辈不随我们一起下山吗?” 燕傲天摇了摇头,易阳见他神色不对,忙塞了一个丹药进去,莫黎连忙上前诊脉,惊讶的咦了一声。看向易阳。南宫瑜也看着两人,刚才其实他就想问,为什么感觉燕傲天气虚有些不足,说起事来便忘了,他的身份,也不便多问。 易阳缓缓给燕傲天顺着气,“你们两个带着月丫头下山吧,冰洞这里,历年来机关只有我、傲天、月丫头三人知道,不会有人能找到的,我们呆着这里,一是可以压制傲天的火毒,二是也守着这个秘密,等你想清楚了,便来这里寻我们。” “可是······”莫黎还想说点什么,燕傲天抬手制止了她,“我的火毒早已中了十年,也只有在冰洞里才能压制,治好是不可能了,左右我也没想出去,便在这里等你们就是,记得,出去之后,低调行事,若是月丫头愿意,灵宫众人就照顾一二,如若不然,趁着这个契机,散了也挺好。你们该报仇的报仇,该历练的历练,天下,未来都是你们的。” “前辈!”莫黎只好点头应允。 “师父!”暗室中突然传来响动,许钟月不知道何时竟然醒了,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燕傲天见她醒了,便说道:“你醒了也好,你们三人速速下山去,此时的兵力大部分还在搜山,明日才会转移到镇上,现在不走,再想走就不容易了。刚才的事情你们三人通个气,其他的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只一点,低调行事,趁着这个机会,抛开灵宫的身份,好好生活!”最后一句话是对许钟月说的,她只是红了眼睛,刚才听见燕傲天要把宫主之位传给她,让她看着办的时候她就醒了。一个月前,燕傲天找借口罚了她一顿鞭子,同时还让大半的弟子都下了山,恐怕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打的便是解散灵宫的主意吧。之前说不通的一些举动,如今都有了理由,她更是知道,这次的起因究竟是为何。因此只是红眼,现在这局面,灵宫众人都能保全下来,的确是很好的了。 莫黎扶起许钟月,跟南宫瑜一起辞别了燕傲天,在易阳的带领下出了密道,直往山下而去。 第八十章 西洲灵塔 莫黎与南宫瑜装成兄妹三人,靠着易阳临时做出来的几张人皮面具,买了些补气血的药材,一路离开灵山,一路上紧赶慢赶,莫黎一边在车里照看着许钟月,而南宫瑜在外面驾车,原本三人不知要去哪里,反而是许钟月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倒不如留在西洲,而西洲,最乱的现在就是白鹤城了,金家、齐家的事情一出,再加上两个大宗门的宗主封了郡候,刚刚上任的白鹤城县令怕是还没摸清城里的情况,三人装成前来投亲的兄妹,顺利的进了城,又在西洲灵塔附近租了个小院子,住了下来。许钟月的伤势慢慢在恢复,让南宫瑜去传的信也有了回音,丹青他们从朝日宫的密道下山之后,就分散各处,收到了许钟月的传信之后,想回家的就回家,想出去历练的就出去历练,还想跟着许钟月的,就跟着丹红丹青二人偷偷往白鹤城而来。莫黎也借机联系上了顾怀瑾,知道那天坠崖之后,田升将灵宫找了个底朝天,除了找到库房中一些金银之外,再无所获,听顾怀瑾说,为了说明他真的抄了灵宫上下,朝日宫大殿上的玉石都被田升撬了起来,带回北仪城,而他准备的那几具尸体,在几日后被人发现在河边,已经被鱼咬得不成人形了,田升虽然怀疑,但也只能这样交差。 田升带着战利品忙着回宫讨赏,而顾怀瑾接着身体不好,需要休息的借口在灵山脚下歇了几日,然后传信给顾烈,说自己既然来了西洲,便想去看望一下先辈们,上一炷香。顾烈原本想着,既然顾怀瑾愿意守着顾家祖坟,便不用再回京城,但是想到祭天时发生的事情,又按捺下这个想法,安慰了顾怀瑾几句,便让他自己决定。于是顾怀瑾车头一转,就往西洲灵塔而来。 而此时院子里的莫黎,将岚五送来的信点燃,扔在了地上,化成灰烬后又用扫帚扫了几下,彻底毁尸灭迹了,这才出了屋子去看许钟月跟南宫瑜。经过治疗,三人身上的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许钟月正在跟南宫瑜对练,弯刀近身,长剑远攻,两人一近一远,战得正酣,莫黎站在一旁看得尽兴,不由得鼓起掌来。一场比试完毕,许钟月看见莫黎来了,收了弯刀,别在腰间,莫黎连忙递过旁边放凉的水,许钟月也不讲究,端起来就是一大口,喝完才问道:“朝朝怎么来了?”莫黎将另外一碗水递给南宫瑜,笑着说:“怎么?妹妹出现得不是时候,打扰大哥跟姐姐了?”许钟月一口水差点呛到,嗔怒的看了她一眼,“别瞎说!”莫黎才不看她,反而对南宫瑜说道:“大哥,我看啊,你教我的剑法可以改进一下了,我们两人都是远攻,所以合作起来后背有空门,防范太弱,如今姐姐是近攻,你们一远一近刚好,想必威力会更大。”南宫瑜放下碗,像是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许钟月连忙摆摆手,“我惯用的兵器是弯刀,没用过剑,还是你们配合就好。” 莫黎一把挽过许钟月的手,笑着说:“这有什么,让大哥教你就是咯。而且姐姐你的弯刀太有辨识度了,既然我们现在要隐姓埋名,就得低调再低调一点,大哥,你说对不对?” 南宫瑜用帕子擦了一把汗,“我觉得朝朝这个想法不错,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下午我便教你剑法吧。”莫黎捂着嘴偷笑,许钟月也不矫情,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自己的残月弯刀一用,少不得会引起别人胡乱猜测,还是换一种兵器好。 见两人还有话要说,莫黎识趣的丢开许钟月的手,笑着说:“大哥,姐姐,我去街上买点好吃的吧,这些日子养伤吃得清淡,我看刚才大家都好得差不多了,做点好吃的解解馋。”许钟月听完便要掏钱,莫黎连忙跑了,边跑还边喊“我有,我有,不要你的。”许钟月拿着钱袋,“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看着莫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回过头来。 “这些日子,让你破费了。”南宫瑜不好意思的说,许钟月还看着莫黎离开的背影,回过神来很懵的“啊”了一声,南宫瑜只好又说了一遍:“这些日子都是你在花钱,我实在是······”许钟月爽朗的笑了起来,“江湖儿女,不必在意这些,再说了,若不是你们将我带到这里,我怕是早就流血过多而死了。”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南宫瑜喃喃的说,许钟月没听清,稍微偏头想要听清一点,结果没想到南宫瑜正在此时转头看她,温热的唇畔拂过耳稍,激起一阵战栗,两人连忙分开,许钟月脸上微微有了些燥热,南宫瑜也难得的紧紧了手中的剑。 “我······我先把招式给你画下来,下午学的时候可以看看。”南宫瑜说完,拿着擦汗的帕子飞一般的跑了。留下许钟月一个人在原地脸红。许钟月双手托腮,发现自己脸烫得厉害,突然想到要是溪与,怕是会问自己要银子去买好吃的吧?这会,指不定赖在自己身边做什么呢?想到这里,许钟月头脑冷静下来,现在这个人是南宫瑜,不是溪与,所以他会因为用了自己的钱而不好意思,会因为两人的肢体接触而害羞,而溪与是不会的,要是他的话,大概会说一句“我是媳妇的,媳妇养我天经地义”吧!许钟月深吸一口气,把那些念头都甩开去,抽出弯刀,又在院子中练了起来。 屋子里说要画剑法的某人,笔下偷偷成了一个女子练武的身影。 第八十一章 离别 莫黎买了许多吃的之后便往家里回去,走到巷口却发觉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底下脚步未停,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哪里方便下手还不引起轰动的,免得动了手还要善后,这样一想,便想起灵塔周围的的一片树林,偏僻至极,荒无人烟,正是个下手的好地方。莫黎心中有了主意,哼着小调慢悠悠十分放松的往那边小树林而去。 “谁?出来。”莫黎一只手攥紧了手中的菜篮子,另一首放在袖中,捏着药粉。 “朝朝,是我。”穿着兜帽的人出现在莫黎身后,将帽子取了下来,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莫黎见是顾怀瑾,这才放松了手中的药粉,又惊又喜,“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嘘,我是偷偷溜出来的。”顾怀瑾指了指一墙之隔的灵塔,示意莫黎跟他离开这里,谁知道他从灵塔出来,本来要去找莫黎,结果莫黎又将他引回了灵塔。莫黎跟着顾怀瑾拐了出去,到巷口的拐角处,才敢正常说话,“三哥,你怎么没回北仪城?” 顾怀瑾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俏生生的,虽然前头养伤瘦了一些但是更加抽条了,趁着鲜亮的衣裳,越发明艳动人。顾怀瑾握拳咳嗽了一声,“我找了个理由,来带你回去。” 莫黎还想要说话,巷口却有一道嘈杂的声音传来,一对马车浩浩荡荡的走过巷口,直直往灵塔而去,莫黎认得马车外面的丝绦,正是皇子的规制,不由得担心起来,是还有别的皇子会也来了吗?连忙回头看顾怀瑾,顾怀瑾指了指马车,又指了指自己,莫黎了悟,那就是他的仪仗,怪不得他要穿着兜帽来,果然是偷溜出来的。见马车下来一个带着维帽的人进了灵塔大门,莫黎这才带着顾怀瑾前往他们租住的小院。 许钟月正坐在院子里翻看南宫瑜画好的剑法,南宫瑜在一边演示,见莫黎带了一个人进来,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莫黎将菜篮子放到厨房,顾怀瑾揭下帽子,三人无语的对立在院子当中,莫黎端来椅子,四个人这才分别坐了下来。 沉默良久,还是南宫瑜开了口,“听朝朝说,是你帮我们善的后?多谢!”南宫瑜端起面前的茶,敬了顾怀瑾一杯,顾怀瑾连忙挡住,“南宫公子不用如此,当初,南宫家的事情,我很抱歉。” 南宫瑜原本抬高的手臂因此放了下来,杯子轻扣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当初,你让朝朝带的话,是你的真心话吗?” 顾怀瑾连忙站起来,郑重道:“顾某所言,句句皆真。若有欺瞒,不得好死。” “殿下坐下吧,我相信你不是那般虚以为蛇之人。”南宫瑜重新端起茶杯,跟顾怀瑾对敬了一杯,“你这次来,是有什么新情况吗?” 顾怀瑾看向莫黎,“我这次来,是带莫姑娘回去的。”南宫瑜没说话,许钟月先开口了,“朝朝不跟我们一起吗?” 莫黎看向顾怀瑾,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没有非要回去的理由吧。 “当时莫姑娘跟我一起出门,我想普若大师应该是知道的,我要是一个人回去,怎么给大师交差?” 莫黎微笑,“这好办,我写一封信给师父,说明原因就是了。” “还有”顾怀瑾压下声音,“江南雨季将至,普若大师说务必让你回去。” “江南雨季?”南宫瑜出声询问,“江南雨季是五六月份,每年都有,今年有什么不一样吗?” 顾怀瑾想了想,说道:“当时你们从灵山脱身出来,我的人就失去了你们的踪迹,就在这时收到了普若大师传过来的信,让我事了之后务必带你回去,信中提到了一点江南的事情,我记得江南的水灾发生在六年前,我猜,也许是大师算到了什么,才特地嘱咐我务必带你回去。”莫黎哑然,当年江南水患,她还不满十岁,没什么印象,但也是那次之后,师父开始有意识的培养他们三个,至于大师兄,那次之后就出门历练去了,至今只在她十岁那年回来过一次。莫黎也知道这件事情或许有什么隐情也不一定,只能看了看南宫瑜两人,满是不舍。 南宫瑜想了想,也说到:“这样也好,朝朝你先跟三殿下回去,我跟许姑娘等灵宫众人到了,就去江南寻你们,不是说我娘去往江南方向了吗?或许我去外祖家看看,会有所收获。” 莫黎只好点头,顾怀瑾却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半是斟酌半是踌躇的开口:“少宫主可想过今后怎么办吗?”这些日子不止养伤,许钟月也想过以后要怎么办,此时顾怀瑾一问,便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他们愿意回家的,我已经让人给了盘缠回家去了,愿意跟着我的,便让他们来西洲寻我,到时再做打算吧。” 顾怀瑾指尖轻扣桌子,沉默了半响,开口说道:“少宫主,灵宫的事情或许你也有所感觉,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我的父皇设计主导的。他要收服天下,少不得要对各个江湖势力下手,江南,估计就是他下一个目标,我猜这次普若大师也是猜到一些什么,才让我一定要带莫黎回去。少宫主刚刚死里逃生,这个时候,如果有大批人聚集在了西洲,恐怕父皇那,没有那么容易遮掩过去。” “那三殿下,可有什么好建议?” “望少宫主见谅,当日我跟随莫姑娘上山,见灵宫弟子大多身体强健,此时武林动荡,倒不如从了军,既隐去身份,又有了去处。” 许钟月沉吟了一番,从军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山上弟子,大多无父无母,如今要从军,户籍的事情就麻烦了一些,“可是灵宫弟子,多是孤儿,没有户籍怎么从军?” “据我所知,朝廷正在西洲组建西凉军,多招收宗门遣散后的弟子,灵宫弟子们正好可以趁着这股风,入了军籍。” “可是灵宫,不属于苍穹派、衡芜派这样的正派。”南宫瑜想得更深一点,组建西凉军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可与苍穹派、衡芜派这种主动投诚的门派弟子不同,灵宫的弟子,有了刺杀皇上的名头,算得上是逃犯了。 “这个不用担心,”顾怀瑾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许钟月,“我在西洲这些年也创立了一个小门派,虽然没什么名气,好在周围倒也有人知晓,少宫主不如便替我担一次掌门之位,去官府登个记,让灵山弟子们有个归处。” 许钟月收下玉佩,微微一拱手,“三殿下大恩,来日若有用得着钟月的地方,尽管开口。” 顾怀瑾连忙避开,“少宫主,灵宫的事情是我父皇一意孤行,但站在我的角度,我也希望天下能够早日统一,所以我也有愧于心,这点小事,不用介怀。只希望天下百姓,等乱过这些时候,能够迎来真正的安定吧。”三人没有说其他的话,只在心里想着顾怀瑾的话,莫黎想到了离开灵宫前冰洞中燕傲天跟易阳说的话,她觉得,或许顾怀瑾比她更适合成为那笔钱的支配者。 约定好在江南会面,吃过午饭,莫黎便跟随顾怀瑾回了灵塔,装扮成随侍的宫女,一路回北仪城而去,而许钟月则拿着玉佩,在西洲召集了灵宫剩余的弟子,前去参军。自南宫世家破灭之后,江湖十不存一,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加入军队,可是军队严苛,也有受不了的人干脆自立山头,干起了绿林好汉的勾当,天下,越发波涛汹涌了。 第八十二章 南下(1) 五月中旬,回到北仪城的莫黎辞别顾怀瑾,偷偷掉队回了青云观,顾怀瑾带着皇子仪仗,紧赶慢赶的总算在宫门落钥前回到了宫内。 先是去了御书房拜见了顾烈,说了在灵宫和灵塔的事情,又赶到重华宫曲舒那里请了安,最后终于回到自己的宸月宫,坐在案前才有机会将最近的事好好梳理一番。 他与普若大师原本只有一面之缘,此次收到传信,护送莫黎回来,他心里是有一番计较的,缘何普若大师会将弟子托付于自己?隐隐透露出信任之感,这份信任从何而来?还有顾烈,明面上派田升辅助自己,实际上是让田升去找什么东西,他的人只能查出田升意有所图,可是查不出来所图究竟是什么,最近零零总总的消息加起来,却并没有半分江南的消息,缘何普若大师信中又提到了江南?还有许钟月带人参军的消息也送到京城了,母后之前说的立储一事,也渐渐有了苗头,顾怀瑾坐在案前,明明是无比放松的姿势,手指轻扣着桌面,生生显出一种孤寂肃穆之感。岚三进来时,看见的便是顾怀瑾面无表情沉思的模样。想了想,岚三还是将情报呈了上去。 “主子,五皇子最近频频出入左相府,还有各部尚书侍郎府中。” “你可知道是为什么?”顾怀瑾没看放到桌前的情报,换了个姿势仍旧盯着一处不动。 “御书房传来消息,皇上有意立储。” “喔”顾怀瑾恍然点了点头,岚三将要退出去,却听见顾怀瑾重重扣了两下桌面,在寂静的夜里越发突兀,“这件事先不急,父皇要立储,总不至于这一时半刻,你亲自去一趟江南,好好查探一番,我要知道江南建朝之后的所有事情。” “是。”岚三领命而去,顾怀瑾却陷入了新的思索,顾怀琛原本就是顾烈最疼爱的儿子,现在却在这个当口四方游说,为的,究竟是什么呢? 却说莫黎这边。 回到山上,刚踏进后院,莫愁像个小炮弹似得就冲了过来,莫黎赶紧用了巧劲抱住,这才不至于两人一起摔在地上,莫黎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问道:“莫愁,师父呢?” “师父在厢房等你。”莫愁刚刚有莫黎一半高,身量瘦弱得厉害,“莫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话音未落,却是月落出现在廊下,看见两人轻声笑了出来,“莫黎仙姑,你可算是回来了,莫愁小道长可是想你想了一个多月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可不就瘦了嘛。”莫黎一听,便知道师弟又不好好吃饭了,当下板起脸,“师父平日怎么教导我们的,你都忘了吗?” “没忘,师父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莫愁嘟嘟囔囔的说完,语气里满是委屈,“师姐大骗子,之前跟二师兄丢下我就跑了,这次一个人又跑了,你们都不带莫愁玩。”说着竟是要哭起来。 莫黎只好蹲下来,轻声安慰,“是师兄师姐不好,可是师兄师姐下山是有事情要做呀,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师姐一定带你一起。好不好?” “你说的,骗我是小狗。” “骗你是小狗!”莫黎揉了揉莫愁的头发,把梳好的发髻弄得一团乱,莫愁拍开了莫黎的手,“师姐,师父还在厢房等你。”莫黎一时说着话竟然把这件事忘了,连忙往厢房而去。 莫黎进了厢房,普若大师桌上摆着两盏茶,冒着雾气,像是冷了些时候了,入口刚刚好。见莫黎进来,普若大师头也没抬,兀自翻着自己的佛经。莫黎行过礼后,撇眼看了一下普若大师,见普若大师不理她,笑着凑上前去将一盏茶一气吃净了,便要开口,普若却放下佛经,平静无波的脸上丝毫未曾有动容,只听他沉稳的语气缓缓开口:“一切可还顺利?” 莫黎原本一肚子的问题,现在也只好将灵山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接着问起了燕傲天的事情,普若知道她要问什么,抬了抬手止住了她要问出口的问题,反而再提起旁边的茶壶,要再斟一碗茶,莫黎连忙接过,便听见普若轻若浮萍的语调落在耳边,“选了你,自然有选你的道理,不必急着推脱,到了某些时候,自然会有答案。”莫黎只好称是,别看师父平时一副慈眉善目很和蔼的样子,实际上真正让人害怕的时候反而是这样轻飘飘的时候。莫黎转而问起江南一事,普若手中未曾停顿,手上的书又翻过一页,状似无意的说道:“莫愁眼馋你们师兄弟几个出门好久了,如今他过了十岁,倒是可以出去历练历练了,这次去江南,便把他带上吧。” 莫黎有些皱眉,“师父让我回来,是让我带莫愁出去?” 普若眼也未抬,莫黎连忙满上茶杯,“你还记得师父为何教你医术吗?” “莫黎不敢忘师父教诲。” “江南五月底必有水患,你先行一步,要做什么,不用为师多说了吧。”普若大师指了指桌边不起眼的盒子,“青云观这些年的香油钱都在这里面了,既是善心,便在路上用了吧,也为他们积积福报。” 莫黎有些犹豫,“师父,你怎么办?”莫黎知道师父定是占了卜,才能提前预知江南的水患,可是也不敢泄露太多,所以只能告诉这两个人,甚至连顾怀瑾那里都只是说江南雨季,并未严明江南水患一事,莫黎知道占卜之人是拿自己寿命在窥探天机,如果泄露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反噬,如今又把青云观所有的积蓄给了自己,那青云观要怎么办? “怎么?你师父老了?” 莫黎连忙摆手称不是。 普若大师将佛经放下,端起茶喝了一口,继续道:“你将你师弟带去,月落与你有缘,带着一路也算个帮手,其他的,观里还有这么多杂务弟子,又是在王城边上,师父出不了事,你只管办好为师吩咐给你的。” “既然如此,师父何必召我回来?直接修书一封让我去江南不就好了。” 普若重重的放下茶杯,“莫黎,你记住,此去,务必保护好你师弟,若是他有一丝一毫的损失,我这师父,你便也不用认了。” 原本两人好好的说着话,不知怎么就严厉了起来,莫黎嘟囔着自己当年下山也没人护着啊,怎么到了莫愁这里这般小心,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什么,莫黎没有抓住,只好应承下来。说完,普若大师再也不肯多开口了,摆了摆手就让莫黎离开。莫黎只好抱着盒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八十三章 南下(2) 时间一晃而过,莫黎带着月落最近在北仪城中采购了大量的药材运回青云观,随即开始打包行李,上上下下收拾完毕,亦是五月末了,三人租了一辆马车,将药材都尽量制成药粉和丹药,乔装一番往江南而去,与此同时,一道快马从江南出发,直往江南而来。 三日后,早朝。 右相郭槐出列启奏江南水患,江凌城外一片汪洋,数百个村镇被淹,近三万难民正往北仪而来,满朝哗然。江陵城奏报,堤坝决堤,一泻千里。顾烈当朝摔了奏折,三万难民,堤坝决堤竟然没有一人察觉,事态发生了近一周,实在按捺不住才往京城发报,而当地的盐帮和洪帮趁着动乱,很是招揽了一批弟子,越发壮大,已有数万之众,唯有南州神府带着弟子在城外救治难民,却仍旧力不从心。 朝中的众人都绷紧了神,心怕顾烈点到自己,顾怀瑾看了看立在前面的郭槐,欲上前一步,却被左相王温霖抢了先,“皇上,要赶紧赈灾啊,此时正是六月天,水患之后要是得了瘟疫,才是真的为时已晚啊。” 顾烈没好气的看了王温霖一眼,“爱卿可有赈灾人选?” 王温霖看了一眼,顾怀琛站在顾怀瑾身后,低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没收到左相投去的眼神,但这种走一趟白得一趟名声的事情,确是最有利的,斟酌了一下用词,正要开口,却被郭槐抢了先,“皇上,依臣之见,此次赈灾有没有经验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要安抚动乱,盐帮和洪帮趁乱组建人手,不可不防。得派一个有身份的人去压一压,镇一镇才好。” “郭相说的对,臣也赞成,依臣看······” “依臣看,五皇子在朝中历练已有些时日,身份又足够贵重,再合适不过了。” 王温霖本来也是要提议让顾怀琛去,此时听到郭槐推荐着顾怀琛,心中却升起疑虑,看向那边的顾怀琛,顾怀琛正好听见自己被提起,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一眼却都发现了奇怪,王温霖暗道不好,莫非有诈?左右五皇子听政已久,倒也不差这么一件镀金的事,要是去了江南,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想到这一点,王温霖当下便换了主意。 “臣以为不妥,五皇子虽说有些历练,但毕竟年幼,又是水患,又是动乱,还是得派一位身份贵重武功高强的人去才好。”王温霖给顾怀琛递了眼色,顾怀琛原本要出来的脚默默收了回去。顾怀瑾却没有,直接出列跪下,言辞恳切:“启禀父皇,儿臣回来已经数月有余,却羞于才能有限,不能为父皇分忧,此次江南水患,既然需要身份贵重之人,不如让儿臣前往吧,父皇再派几位有经验的大臣给儿臣,再请一位将军同行,想必妥帖。”此言一出,众人便小声的讨论起来,有人说着让三皇子去历练历练也好,也有人说三皇子经验不够,还有的担心三皇子遭受不测,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一时之间朝堂乱糟糟的,顾烈眉头紧锁,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郭槐此时出声道:“皇上,三殿下回朝不久,怕是不太熟悉这些事务,让五皇子殿下去更为妥帖。”王温霖见此越发不敢让顾怀琛真的去赈灾了,这郭槐一向是反着王温霖干的,此时为何力荐顾怀琛,少不得有些故事,是以两人便争论了起来,一个说顾怀琛经验丰富,一个说尚还年幼,接触的只是皮毛,一个说顾怀瑾为兄长,当为表率,一个说顾怀瑾为中宫嫡子,身份贵重,不能有损······顾烈听得头疼,恍惚之间想起普若说的紫气西来之说,看了一眼立在一边满是焦急的顾怀瑾,和站在后面默然不出声的顾怀琛,心下有了计较,既然要身份贵重的,那就三皇子吧,中宫嫡子,这个身份够了吧。经验嘛,提点提点也是可以的,何况这也是顾怀瑾自己提出来的,正合我意。顾烈摔了茶盏,“砰”的一声,周遭都安静下来,“当这里是菜市场了?闹什么?”众人连忙跪下来,“微臣不敢。” 顾烈扬了扬龙袍,起身说道:“瑾儿有心了,既然如此,就你代表朝廷前去赈灾吧,至于赈灾人选,郭相、王相,你们二人拟一个单子上来,早些定下了,各部门照着安排吧。”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朝会。 郭槐起身,恨恨的说了一句,“左相大人还真是将五殿下护得极好,就是不知道,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还能成得了雄鹰吗?” 王温霖拂了拂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满是笑容,“金丝雀能不能成为雄鹰我不知道,老夫只知道,没有呵护的雏鸟是长不大的。郭大人,走吧,皇上还等着我们拟单子呢。” “哼”郭槐甩了甩衣袖,头也不回的往议事殿而去。顾怀瑾慢了一步,顾怀琛踱步过来,轻声说:“皇兄,这般急着去赈灾,一路上可要保证身体啊。” “这是自然,多谢皇弟关心。”顾怀瑾惨白的笑了一下,刚才他跪下之后,殿里就讨论了起来,顾烈也没让他起身,跪了这许久,腿脚有些发麻,顾怀琛看见这发白的脸色,越发觉得顾怀瑾不足为虑,身子不好的人,还能活多久呢?怕是这次,就死在了路上也不一定呢。想到这,顾怀琛脸色越发高兴,“皇兄,今日还未曾去探望母妃,皇弟现行一步了。”顾怀瑾微微颔首,算是告辞,慢慢往宸月宫回去。 第八十四章 江陵城外 莫黎带着莫愁和月落,一路采买药材,到了江陵城外时,已经是满满当当三辆马车了。靠她们三人自然没办法从难民潮中抽身而出,还是半路上遇见了前来调查水患的岚三,借了些暗卫,这才带着三辆马车的药材安稳到了江陵城外。 那天还下着下雨,江陵城外一片泥泞,原本是有植被的,但接连而至的难民聚集在城外,饿的时候,连草皮都挖来吃了,靠近城角,搭着几处草棚,里面的人挨挨挤挤站着躲雨,而更多的不过是挨在城角下,面无表情。看见莫黎一行人,三辆马车,两个女子一个孩子,城角的人突然就开始蠢蠢欲动,多日没有光彩的眼睛陡然闪现出精光,但此处已经是城门,周围都是一样的难民,大部分人都在观望,看谁会先动手,他们就一拥而上。 莫黎却在城门数百米处的一个高处停了下来,众人疑惑,便有人凑了上去一探究竟。却见莫黎三人从车中端出香案,莫黎跟莫愁带上面具,拿着剑竟然在雨中舞了起来。城墙下的人见两人奇怪的行为,都偷偷的摸上前去,看着像是好欺负的,待会也好先分一杯羹。 当下有这个想法的人数不胜数,城墙下的人反正都在淋雨,也就跑了过去,形成一小股人潮,棚屋中的人有避雨之处,自然害怕自己走了这位置就被别人占了,是以都看着往莫黎靠拢的众人,没有动作。 靠近了马车的几人偷偷摸摸就要摸上马车,莫黎袖子一甩,无人看见的银针甩到那几人身上,旁人看不见,只看见那几个人刚摸到车把,就不知为何瘫软在地上,吓得肝胆俱裂,还有人不死心还要尝试,莫黎仍旧默不作声的仍过去几枚银针,只见马车旁边倒了一大片人,三辆马车却毫发无损,一时之间也没人敢再摸上去了。随着莫黎跟莫愁的剑舞,雨势渐渐小了起来,月落趁机说道:“青云观普若大师坐下莫黎仙姑、莫愁道长,正在祭祀雨神,请大家退后一些,免得扰乱了祭祀!” 虽说是江南,但还是有不少人听过青云观的名号,此时也就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给莫黎两人腾出更大的地方来。随着雨势减小,两人的吟诵词也越发清晰,神奇的是,天色渐渐明朗起来,直到最后,天边竟然放晴了,一道彩虹高悬于城门之上,一刹间,城外的人都被这一奇景震撼了,直直的跪了下来,高呼“神仙显灵了!”莫黎跟莫愁也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周围跪了一圈的人,棚屋中的人见到这样的奇景,也不由得跑了出来,守城的将士早有脚快的,已经去禀告守城主将了。 不一会,城门悄悄开了一条缝,一个小队直往这边而来,莫黎冷着一张脸,摆出了在皇宫中常端着的一张脸,“莫黎仙姑、莫愁道长,请问,是否是皇上有旨意了?” “皇上已经派了三皇子殿下前来赈灾,不日将到江陵,我与师弟奉师父之命,先行一步。”说完让身后的马车,“这是青云观和北仪数万民众捐赠的药材,还望将军尽快安置好难民,江南雨季还未过,我与师弟,只能暂缓雨势。” 江陵城守城将叫卫英,平日里管着江陵城的布防倒还绰绰有余,这次水灾来势汹汹,盐帮跟洪帮撒手不管,南宫神府在城中安置难民,城外的这些,都是实在容不下了的,只能搁置在城外。城主刘严还在城中帮着安置难民,卫英收到禀报,就亲自前来查看。听见莫黎的话,不由得为难,“实不相瞒,莫黎仙姑,江陵城已经容不下了。这才不得已关闭了城门。” 周遭的人开始嘈杂起来,喊得最大声的就是“凭什么让他们进去,就把我们关在外面。” 莫黎一身白衣,刚才一身雨落在身上,此时运着内功驱寒,身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越发仙姿卓然,众人都没敢直视她。莫黎环视一圈,提议道:“诸位,现下江陵城人手有限,我们只能自救,大家有几分力气便出几分力气,三皇子殿下最迟后日就会抵达江陵,只要我们坚持到那个时候,就一定能活下来。”卫英还想说什么,莫黎偷偷拉他到一边,告诉他三皇子要他们先放粮,安顿城外难民。卫英只好点头,左右这是北仪城来的人,又是青云观的道长,想必也是有着皇上旨意的,因此依言回去放粮,莫黎跟月落一起,将城外的人分为三波,一波身强力健的,就去找材料搭棚子,另外一波是还健康的妇孺,就在城外照顾着生病的老人和孩子,莫黎则带着月落,依次给人诊脉,月落记下单子,交给莫愁,莫愁带着一群人在那里指挥熬药,小小的一个人,穿着道袍,声音清脆,却没人敢不听,刚才可是有不少人看见了祭祀的那一幕,连带着对这个小道长也是颇为忌惮,不敢违背,一群人就这样在城墙边安顿下来。这样一直忙碌着,直到第二天天明,雨才重新下了起来,然而此时由于大家的努力,三分之二的人都已经有棚屋遮雨了,剩下的人也将位置让给了生病的人,大多都是还健康的人在外面忙碌着,熬粥熬药,忙得不可开交。 卫英运来了粮食,又留下一队兵马守着城外的人,以防有个万一,可也许是因为莫黎之前露的那一手,挑事的倒是极少,大多数人都是感激莫黎的,要不是她来,现在指不定还在淋雨呢,是以城外的灾情反而比城内的好得多。只是江陵城外,不断有难民前来,莫黎一刻也不敢停歇,还要注意着莫愁,莫愁之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的,此时却也沉稳的安排人煎药再送到棚屋里,十分乖巧。 莫黎正在跟一个男子把脉,莫愁却端了一碗药前来,莫黎接过来喝了,这是她让人熬得驱寒的药,每人每天都要喝一碗的,莫愁收了碗却没离开,莫黎停下了奇怪的看着他,莫愁动了动嘴皮,欲言又止,莫黎只好起身走到一旁,莫愁这才低声说道:“师姐,我发现你之前开的伤寒药药效不对,最近那边,好像病情更加严重了,还有人出现了别的症状,师父曾说,大灾之后常有大疫,会不会是有瘟疫?” 莫黎忙着给人把脉,又操心着城外诸事,忙得昏头转向,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此时经莫愁一提醒,倒是想起这件事,当下知道马虎不得,便要往棚屋那边走。莫愁连忙拉住了她,“师姐,我已经把出现不同症状的人跟其他人分开了,这件事,要赶紧告诉江陵城城主和守将,我们没办法解决的,还有那些药材,已经不多了。” “不多了?我们不是带了三马车吗?” 莫愁无奈,“听说江陵城外在盖粥棚施药,周边十几个县的难民都往这里来了,那一点药材,哪里够呢?” 莫黎心下了然,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让灾民自食其力就能解决的,必须要寻求城中的支援,当下要去找卫英跟刘严,却不想卫英先来了,将莫黎请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莫黎仙姑,城中似乎是得了瘟疫,你可否抽身随我去看看,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措了。” “城中也有?” “也?城外也已经有了吗?”卫英差点压不住自己的声音,但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传出去必然引起骚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局面就会控制不住。莫黎点了点头,知道这个时候再去城中求援也是无济于事。只好先让卫英回去,再想想法子,莫黎转身往棚屋走去,她要好好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瘟疫。 又过了一日,莫黎带来的草药消耗完了,而聚集到棚屋的人却越来越多。原本还井然有序的队伍开始变得骚动,莫黎穿梭在病人之中,到处都是哀鸣,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莫愁也是,一直看着人熬药,毕竟还是个孩子,月落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第一次恨自己帮不上忙。就在这时,药棚那边却传来质问声:“你们这是什么药啊?我老娘吃了你们的药都快不行了。”“哐当”一声,是瓷碗摔碎的声音,莫黎抬起腰,连忙赶过去,为首的那个人是个膀大腰粗的汉子,中气十足的,骂骂咧咧的,“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是在救人,就是想让我们这些人早点死了,不让我们进城里去。”此言一出,周围围观的人都躁动起来,窃窃私语,莫黎们带来的草药只能治普通的风寒,可是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都有瘟疫的症状了,普通的风寒药自然起不了作用。然而莫黎却不能把可能有瘟疫的话说出来,场面失控,不是她们这几个人能控制的,还是只有等军队,可留在城外的,只有寥寥数十人。莫愁的道士服早已全是泥泞,原本红润的脸庞因为没休息,此刻也是满脸倦意,偏偏还有人来捣乱,此刻绷着脸不高兴极了。说话也就冷冰冰的,“简直是胡说八道!”莫黎穿过人群来到药棚的时候,就正好看见莫愁站在药台前,一脸冰冷的看着闹事的汉子,不由得撇了眉,不知道为了什么。莫黎心里有一点不舒服,或许是莫愁长大了,或许是闹事的汉子,当即抽出随身的软鞭,“啪”的一声脆响,“我们若要害你们,何必大费周章!” “那我老娘怎么说?喝了你们的药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不行了?”壮实汉子还在倔强,围观的人细想自己也喝了药,顿时感觉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瞬间干嚎起来,一时间现场便吵闹起来。莫黎见到这一幕,也是很气愤,累了一天一夜,没有讨到半分好,反而被这样怀疑,谁不气? “师姐,我们走吧,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莫愁孩子气的站在走过来的莫黎身边,脸上全是失望,但莫愁知道他们不能这样走,现在走了,就是坐实了罪名,还未开口,便听有人喊道:“大家快看,他们做贼心虚,要扔下我们自己进城了。” 第八十五章 赈灾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后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见前面闹哄哄的要一哄而上,全部人都围了上来,莫黎护着莫愁,步步后退,前面的人动手掀了摊子,几道惊呼声此起彼伏,“依我看,我们这么多人,还不能冲进城去吗?白白在这里等死!”壮实汉子振臂一呼,底下众人纷纷响应,刚才嫉恶如仇的莫黎,此时也被拎出来,“她就是来假装安抚人心,趁机给我们下药,让我们死在城外的!”原本挨在莫黎背后的人全都后退了一步,用惊慌的眼神看着两人,此时月落被夹在人群中,正要开口,却看见莫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她们两人已是众矢之的,现在能保全一个算一个。周围众人就要冲上去,一只羽箭却长驱直入,直直射到棚屋木桩上,发出一声细长的鸣叫,众人手一顿,却听见百米之外一沓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显现在江陵城前。两匹骏马开道,身后一溜的马车遥遥缓缓从天际而来,所过之处,留下深深的车痕。 闹事的众人安静下来都回过头去看车队,顾怀瑾一身白袍,金线内绣,贵气天成,身旁有一男子传着甲衣,手上握着一把大弓,莫黎一时觉得十分熟悉,可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见过。 顾怀瑾翻身下马,来到莫黎身边,低低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莫黎点点头,顾怀瑾微微俯身,朝周围一拱手道:“让诸位受困于此,是朝廷没有安排好,请大家放心,此次父皇派怀瑾前来赈灾,定会护大家一个安然无恙。” 那个壮汉还想说什么,却也被顾怀瑾的现行示弱给堵了,再加上顾怀瑾带来的兵士围了棚屋,更是将江陵城外又围了一大圈,真正的城外城。壮实汉子只好作罢,但嘴上却仍旧不服,“那我娘怎么办?”莫黎上前一步,“你娘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万一你再害我娘怎么办?” “你才是胡说八道,师姐好心救你娘,你好恩将仇报,反过来污蔑我们。”在莫黎身后的莫愁突然窜了出来,因为赶路,消瘦的圆脸满是怒火,莫黎没有拉住,顾怀瑾拦下了她,说道:“我是此次赈灾的三皇子,我拿我的名誉担保,莫黎仙姑跟莫愁道长绝没有害人性命之心,如此,能否取信于你?”此时刘严和卫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好一番参拜,众人这才相信真的是朝廷派了皇子前来赈灾,当下听从安排,再度归于秩序当中。而莫黎三人则跟顾怀瑾还有刘严卫英等人走到一旁,告知了恐怕已经有瘟疫发生的消息。顾怀瑾紧赶慢赶,就是怕发生瘟疫,谁知道还是迟了,连日的绵雨让本来遭受洪灾的人再也经受不住,风寒来势汹汹,又是众多人聚集在一起,不知怎么就开始小范围蔓延起来,莫黎来到之后先是让每人喝了防治风寒的药,可是有的人竟然是在莫黎来之前就已经得了很重的风寒了。城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街道上全都是人不说,还有很多也是得了风寒久治不愈的。城里城外乱成一团,盐帮跟洪帮却在此时偷偷划了地盘,整个江陵城内忧外患,不知道何时就会挑起斗争。几个人把手中的消息互相交换了一下,顾怀瑾当即下了决定,把确认是瘟疫的人全部移到城中集中治疗,轻微症状的在城外安置,康健一点的就以工代赈,参与赈灾,换取口粮。 刘严跟卫英一下子有了主心骨,随即领命而去,莫黎却站在原地没动,顾怀瑾见她一脸倦色,便要劝她去休息片刻,莫黎压低声音说道:“三哥,临行前师父曾说,天灾可免,人祸难逃,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连日的操劳,莫黎的声音有些喑哑,那声音就靠在顾怀瑾耳边,整只耳朵都要烧起来了。莫黎丝毫不觉,接着说道:“在路上我曾研究过江南地图,沿河数十个县一夕之间全部被淹,但一路上我听说,今年的降水量实则还没有去年大,这灾情,未免来得太奇怪了些。”顾怀瑾微微错开莫黎的头,保持了一点距离,定了定神之后,才问道:“你可曾问过这里的城主和守将了?”莫黎摇摇头,她不过比顾怀瑾早来两日而已,又不是朝廷中人,哪里有权利去调查这些呢?顾怀瑾心底一沉,“我会让岚十一去查看一番,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里暂且交给我吧。”莫黎点点头,带着莫愁往僻静处走去。 顾怀瑾一行人到了之后,城门打开,不断有人被送进去,也不断有人被送出城,越来越多的难民闻风而来,江陵城外三里,俨然已经是个小城市了。在一切井然有序中,莫黎专心跟太医院的大夫一起,遵照治疗瘟疫的药方,而莫愁则跟着顾怀瑾忙上忙下,莫黎担心莫愁,便让月落去跟着莫愁,而莫黎一个人带着口罩,巡视在城内集中的隔离区中,十日时间一晃而过,发病人数越来越多,隔离区已经从最开始的一间药房发展成一条街道了,还有很多当地的大夫加入了莫黎们一行人,可就算是这样,瘟疫仍旧没有找到药方。 期间莫黎跟顾怀瑾见过一面,而后江陵城储粮不够,顾怀瑾带着人去周围城池借粮,两人就此辞别。莫黎一心扑在瘟疫上,自然不知道外面已经知道有了瘟疫,现在城中的健康人都在准备离开江陵城。知道岚五前来找莫黎,莫黎才知道顾怀瑾准备封城,让人带自己出去。 “你转告三哥,请他帮忙将莫愁跟月落带出去,我就在这里,一日不解决瘟疫,我一日不走。” “莫姑娘,现在瘟疫已经抑制不住了,只能是能保一个算一个,你还是随属下走吧。” “岚五,你家主子是你家主子,我莫黎是我,我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病没好,我是不会走的,你就这样回去告诉三哥吧,他会明白的。”莫黎翻看着手上的医术,头也没抬的答道,下首的岚五只好单膝跪地,“莫姑娘,主子说了,你若是不走,他不会替你管莫愁小道长,也不会管你的丫鬟,你的人,只能你自己负责。” 莫黎放下医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回去告诉三哥,我有分寸,如果他实在不愿意管莫愁跟月落,那就算了,想必月落能管好莫愁的。你去回话吧,我再研究一下药方。” “莫姑娘!”岚五还想说点什么,莫黎却转身换了一本书,明显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岚五只好依言去跟顾怀瑾回话,顾怀瑾早料到了莫黎的想法,当下也没纠结,还是派人寻了莫愁跟月落两人连夜送了出去。安排好一切之后,顾怀瑾独自一人进了隔离区去找莫黎。 第八十六章 解药(1) 莫黎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一角还亮着一盏油灯,一个黑影背对着莫黎,挡住了大半的灯光,是以莫黎才能睡到了现在。莫黎起身,身上搭着的毯子还带有余温,顾怀瑾听见响动回过头来,看见的便是微弱烛火里睡眼惺忪的姑娘,平淡无奇的脸上偏偏带着懵懂的神色,一头黑发调皮的缠绕在耳垂边,十分静好。 “醒了?”顾怀瑾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喑哑。 “三哥?你怎么在这里?”莫黎惊喜的跳起来,掀开毯子就跳了起来,“我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顾怀瑾扬了扬手中的医术,“这些是你还没看过的吧?我们一起找可以快一点。”莫黎原本要问问莫愁的事情,但是看见顾怀瑾这么安然的在这里陪自己找方子,突然就放心了,他一向是很妥帖的。莫黎笑着点了点头,“我记得十年前江南也有一次水患,那次是师父来的,我之前已经将师父的方子试过了,成效甚微,这一次的瘟疫,比十年前的还要凶险。”莫黎坐到顾怀瑾的对面,就着中间的油灯,继续翻看了起来,一时之间,屋子中只不时传来灯芯燃烧的滋滋声,并着屋外似有若无的咳嗽声,分外安静。 夜半时分,有人轻轻敲了一下门,禀告说城里已经安排妥当,原本是要让人们出城的,顾怀瑾最后劝说了城里的大户人家,腾了不少地方安置难民,除去这几日瘟疫死去的人,江陵城如今是满得不能再满了。随后下令关闭城门,一律只准进不准出,身体康健的人由城主和守将在外面管制,城中只剩下他一个和众多的大夫。莫黎听到这个消息抬头看向顾怀瑾,顾怀瑾轻声让外面的人退下,回头就看见对面的小姑娘满脸焦急,“三哥,你不出城啦?” “嗯,不出城了,现在城门已经关了,也出不去了。”顾怀瑾轻轻翻动手中的书页,却见对面的小姑娘急急忙忙放下书,伸手就来抢自己手中的医书,“三哥,你不能留在这里,这里太危险了。” “那你呢?”顾怀瑾轻轻转身,躲过莫黎的手,依旧翻着手上的书,莫黎顿了顿没说话,重新拿起桌上的医书,闷闷不乐的道:“我是大夫啊,我得留在这,你又不是大夫,你留下来做什么?” “可我是赈灾的钦差大臣啊。”顾怀瑾笑了笑没说话,小姑娘纤细的影子就在榻上,微微低着头,像是有些不高兴。 “这怎么能一样呢?”莫黎低声呢喃,顾怀瑾放下手中的书倒了一杯茶递给莫黎,“这有什么不一样?你都不走,我怎么好意思自己走了呢?” “我,”莫黎接过茶捧在手中,茶还温热,莫黎啜了一口,轻若蚊蝇般说道:“师父当年教我医毒双术时便说过,毒为自保,安身立命,若医不能兼济天下,则有负圣明矣。我留在这,是应该的。” “普若大师说的不错,那他可曾说过,‘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莫黎抬头,看着对面的顾怀瑾,师父自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可这个话怎么会出自顾怀瑾之口?若是平民百姓,说出来倒还有几分信服力。莫黎摇摇头,顾怀瑾合上手中的书,又换了一本,接着道:“保全自己,才能兼济天下。” 莫黎哑然失笑,像是听进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埋头继续翻着自己的医术,一时之间屋子里再度恢复了安静,只传来几声书页翻过的声音。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两人仍然没有找到治疗瘟疫的药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顾怀瑾带着人将死去的人集体火化了,又驱散了几波想要强行出城的人,回到医馆时,正看见莫黎什么都没戴在给人看诊。顾怀瑾走过去,拉开了莫黎,“你在干什么?你的口罩呢?” “我找不出药方,所以我想自己染上了试试。” “所以你不戴口罩就是为了让自己也染病?” “我这几次试的药方都很温和,或许就是这样才起不了作用,所以我想在自己身上试一试,昨晚查阅典籍,有一味毒药说不定也可以试一试。”莫黎没看顾怀瑾,挣开他的手就要继续诊脉,顾怀瑾满身疲惫,可是看见莫黎这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将莫黎拉回屋子里关上了门。跟着顾怀瑾身后的衙役们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关上门的莫黎再一次甩开顾怀瑾的手,“三哥,你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在救人啊。”莫黎无所谓的说道,说罢就要去开门,顾怀瑾挡在门前,一动不动,“你是在拿你的命去换别人的命?甚至有可能,你换不回来。你知道吗?” 莫黎冷下脸来,声音冰冷,“就算是这样,又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顾怀瑾看着莫黎冷冰冰盯着他的脸,当然有关系,有什么关系啊?他也想知道有什么关系! “治病,是我的职责!”莫黎冷静的说完这句话,拿眼神倪他,示意顾怀瑾让开,可顾怀瑾不为所动,“万一你也染了瘟疫,谁还能替你找解药?” “这本来就是我希望的,不孤注一掷,怎么绝地逢生?” “你简直不可理喻!”顾怀瑾挡在门口,仍然不让莫黎出去,莫黎拿出银针,“顾怀瑾,你让开。”指尖的银针锋芒毕露,顾怀瑾始终不让,莫黎满脸冰冷的就要去扎顾怀瑾,顾怀瑾一躲,就留出了大门,莫黎抬步就走了出去。顾怀瑾还想拦,捉住莫黎的手一麻,却是定在了原地,顾怀瑾还想喊人拦住她,莫黎不知道如何回身又给了一针,顾怀瑾只能站在原地开不了口,莫黎走过院子里的几个衙役,“我给三殿下扎了两针,去去火,一个时辰后你们把针取下来就好。”几人连忙称是,莫黎带上自己的药箱,转到别的院子去看病去了。 晚上,莫黎刚回到住处,就见到了在院子里打转的岚五,“姑娘,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莫黎还未放下药箱,就被逮着又出了院子,“主子不好了,像是得了瘟疫,您快去看看。” “什么?”莫黎当下也是震惊,脚下生风就跑了起来,“你们怎么不派人去找我?” “我们派了,岚三刚出去找,我就在院子里等您,可巧您就回来了。” 莫黎运着轻功,连跑了两个街道,才到了隔离区外围一点顾怀瑾的住处,中午还跟自己斗嘴的人,现在脸色潮红的躺在船上,身边的两个暗卫急的团团转。莫黎赶紧上前摸了脉,“什么时候发现的,他这样有多久了?” “半个时辰前发现的,主子傍晚的时候说自己歇息一会,让我们一个时辰后叫他,等岚三叫主子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怎么也叫不醒,后来主子醒过来一次,就让我们赶紧去找您。” 莫黎细细把着脉,初步看倒是风寒,只是这来势汹汹的,就怕是染上了瘟疫。莫黎冰凉的手指搭在顾怀瑾胳膊上,顾怀瑾悠悠转醒,模模糊糊看见自己床前坐了个影子,看不真切,“你是谁?” “别动!”莫黎压着顾怀瑾的想要乱动的手,查看他的眼眸,又细细把起脉来。顾怀瑾虽然有些模糊,可是能听出这是莫黎的声音,当下不在挣扎。过来一会,莫黎看了一眼围在周围的众人,凝声道:“确实,是瘟疫。”众人大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才好。顾怀瑾撑着身子,他自然听到了莫黎的诊断,这时看着莫黎说道:“你不是要试药吗?正好,在我身上试吧,我是男子,经得住。” “主子,这?”下首的岚五立刻就要反对,上首的顾怀瑾摆了摆手,“我信得过她,她一定能找出解药的。” “可是?”岚五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怀瑾呵斥道:“这是我的命令!” “是!” 莫黎没有理会主仆之间的命令不命令的,只是查看着顾怀瑾的身体状态,现在是初期,如果控制得好,说不定不会那么严重。 “你先帮我把他带到我那里去,我的药材都在那里。”莫黎收好医箱,扶起顾怀瑾,岚五只好上前帮忙,一行人又往医馆而去,莫黎低声吩咐岚五等人伪装成顾怀瑾继续守好江陵城,一边暗自对顾怀瑾说,我一定会找出解药的! 第八十七章 解药(2) 将顾怀瑾安置到医馆之后,莫黎抽空洗了一把脸,再次翻起了医术,之前她的想法一直是用药材治疗,如果可以用毒药呢?莫黎不知道会怎样,所以就想自己试一试,可是现在顾怀瑾染了瘟疫,她不敢再轻易尝试,方子必须稳中求稳。就这样又过了两三日,顾怀瑾的病情越发严重,莫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日午后,莫黎给顾怀瑾送完药,起身便要离开,顾怀瑾伸出纤细的手拉住莫黎,声音低哑,“朝朝,你不是已经有方子了吗?为什么不用?” “我······”莫黎低着头看着顾怀瑾拉着自己的手,她根本不用费力就可以挣开,可是她没有那么做,原本温润有力的手掌因为瘟疫,短短时日就凹陷了好多,几乎看得见皮肤底小的骨头,莫黎没说出口的是,她不敢轻易用药了。 顾怀瑾见莫黎沉默不语,自然知道是为什么,他让莫黎抬起头,努力说清楚每一个字,“朝朝,我会立马死么?” “不,不会的。”莫黎摇摇头,“那就给我试一试,我相信你不会让我那么容易挂掉的。” “不,那个方子,我从来没有用过,我也没有把握。” “朝朝!”顾怀瑾将莫黎两只手放到手心中,“我相信你,我不怕!”莫黎还想说什么,看见眼前顾怀瑾的眼神,神奇的将要说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两人默默对视着,双眼流转着旁人看不懂的光芒。 “主子,刘大人有事请示。”岚五从门外进来,看见两人双手交叠,连忙退了一步,莫黎赶紧回过神来,丢下一句“我去给你熬药”赶紧跑了。岚五尴尬的站在门口,顾怀瑾咳嗽了两声,让岚五进来处理事情。 不多时,莫黎端着药进来了,顾怀瑾仿佛没察觉什么不同一样,端过来一饮而尽,莫黎端着碗站在一旁,心怕他有个万一,可是下肚一炷香,顾怀瑾也没什么感觉。莫黎只好叹气,“看来这个方子没用。” “没事,我们还有机会试试别的。”顾怀瑾安抚性的拍了拍床边,示意莫黎坐下,莫黎想到刚才的事情,没过去,轻声说道:“我再去查一下医术。”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时岚五突然跪在地上,出声道:“主子,您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什么什么主意?” “在灵山您派我护莫姑娘安危,到现在您又不惜以身试药,主子,你屡次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您忘记了您的使命了吗?” 顾怀瑾原本微笑的面容因为这句话冷峻了起来,左手趁着刚才的动作在床边轻扣,屋子一时静得可怕,只听见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击打声。半响,顾怀瑾才开口,“岚五,你逾越了。” “属下知罪,可哪怕是主子要罚我,岚五也要说,您对莫姑娘,太过在意了。” 顾怀瑾抓起床头边的茶碗,摔到岚五腿边,“我说过了,岚五,你逾越了!” 岚五将头梗得挺直,眼神一丝不落的看着顾怀瑾,顾怀瑾难受的揉了揉眉心,“岚五,我暂且给你记下这一笔,出去吧,让岚三来找我。”说罢再也不看他一眼。岚五无法,只好点头离去。转角的莫黎赶紧在岚五出来之前,使了轻功,悄无声息的离开,她刚才想到忘了拿落在屋里的医书,转身回去拿的时候,却不料听到了这段对话,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赶紧离开,不然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 午后,莫黎在药方熬药,漫不经心的搅动着药罐里的草药,这是止咳的,上午看见顾怀瑾在咳嗽,莫黎便想着好歹缓解一下咳嗽,别伤了嗓子。四下无人,莫黎又想起了上午听到的对话,细想起来,好像顾怀瑾一直对她挺好的,从濮阳到北仪城,又从灵山到西洲灵塔,好像自从在濮阳遇见他以来,后来的很多日子都跟顾怀瑾一起,包括岚五说的,一直在派人保护自己她也是知道的,她极少动手,除了手中习惯性有毒药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她学武学得杂,可没有一个精通,这也是她会跟南宫瑜学剑的原因。莫黎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学东西是这样,做事也是这样,当时想到在自己身上试药,二话不说就取了口罩,就希望自己早日染上瘟疫,可是没想到,顾怀瑾比自己先染上,硬生生打断了她试药的计划,他真的是无意中染上瘟疫的吗?莫黎此时,有着深深的怀疑,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顾怀瑾会对自己那么好? 莫黎正在出神,沸腾的药汁溢了出来,莫黎回过神来,赶紧拿抹布去抹,手忙脚乱之下,却不小心打翻了罐子,药汁流到地上,四下蔓延开去,莫黎应对不及,忙去拿灶中的烟灰掩盖,烟灰撒下去,才止住了蔓延的药汁,莫黎又拿出旁边的扫帚打扫,扫到一张木桌下时,却发现靠墙桌子脚下垫着一本书,书页吸了水,还沾着灰,简直是惨不忍睹。莫黎想着,还是要尊重一下书,于是埋头去拽书,一个不察,却撕下一张被药汁浸湿的书页一角来,莫黎细细看去,“初发时状若风寒,三日后腹泻不止,及五日浑身发烫,宛如沸水烫之,而后高烧不下,至七日”莫黎惊讶,这症状与瘟疫的样子好像,只是时间略微快了一些,怎么会?莫黎赶紧坐起来,一守撑起桌子,一手去拽那本书,终于把那本书拽了出来,细细的翻看起来,原来这是一本出诊记录,莫黎直接翻到缺了边角的那一页,里面记录了江陵城附近的一个村子里有位猎户得了风寒,请了人来看,但是一直不见好,便找到了写这本书的大夫,大夫最开始也以为是风寒,可是后面的症状越发严重,半个月那个猎户就去世了,大夫觉得非常愧疚,下定决心要找到解药,正在这时,这个猎户的妻子也生病了,症状跟猎户一样,可是这家的儿子却没有生病,这位大夫就觉得很奇怪,研究多日,终于发现,这个儿子在放羊的时候,很喜欢叼着一种草,而他的母亲却没有这个习惯。于是这个大夫就把这味草的草汁加到了药中,没成想,这个母亲因此得救了。但这大夫仍旧很愧疚,没有及时发现解药,导致猎户白白送了性命,后来这位大夫又陆陆续续在村子里发现了几起同样的病症,都用这个方子解决了,大夫离开村子之前,告诉村长,让村子里多种一些那种草,没事可以放在嘴里嚼一嚼,村长欣然应允。那种草的样子,莫黎翻过一页,却发现这一页竟然被人撕掉了!莫黎惊讶,但有了这个病例,不难猜到,这种草一定是治疗瘟疫的关键。 莫黎当即拿着书去找顾怀瑾。到屋子里时,江陵城城主刘严正在汇报城外的情况,这一次,顾怀瑾染病,瞒得了外面的人,瞒不了这个城主,是以刘严冒着生命危险前来看望,看见莫黎裙角沾着烟灰,就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手中一本灰扑扑的书递给了顾怀瑾。刘严行了一礼,便要退下顾怀瑾却出声叫住了他,“刘大人,你对江陵城附近的村落可了解?” “这是自然,”刘严回身恭恭敬敬的答道:“臣为官多年,自小便在江陵长大,江陵城外三百里内的村镇,下官都烂熟于心。” “你可知道,附近哪个村子以狩猎为生?” “约莫是江陵城外的三十里的水村,那个村子背后有一片山,因此村子里的人多是猎户。” “那为什么取名叫水村呢?”莫黎在一旁出声询问道,刘严看向莫黎,想了想才说道:“这个村子有一条河从村中穿过,村民依河而居,所以取名叫水村。” “那这村中,是否有啥奇花异草?” “奇花异草?”刘严低头思索。 “对,或许不是奇花异草,就是水村有没有什么植物特别多?”莫黎尽可能的描绘那种草,刘严细细思索之后,试探性的说道:“奇花异草水村倒是没有,只是村中栽了许多白毛草,我听闻村中养的牲畜多以此为食。” 莫黎惊喜的一拍手掌,“对就是它。”两人对视了一眼,心底这时才有了笑意,顾怀瑾当即派人跟刘严一起,前去水村采集这种草,莫黎这才坐到顾怀瑾床边,细细的再次把脉。 顾怀瑾派人采集了许多白毛草,莫黎先配了药给顾怀瑾服下,有了起色之后就组织剩下的大夫熬给染了瘟疫的人喝,一个多月之后,大部分人都痊愈了,还有些人救治不及,还是遗憾的去了。 莫黎与顾怀瑾站在一起,静静看着眼前的火堆燃烧,最后一批染瘟疫的人都在这里了,封了两个月的江陵城今日之后就可以解封了。城中的人忙着给街道消毒,此间事了,顾怀瑾带着人开始清理江陵城,同时京城的旨意也到了,顾烈让顾怀瑾收拾好江南再回去,同时还给顾怀瑾下了一道密旨,要他暗中解决江南盐帮和洪帮两个帮派。 顾怀瑾派人暗中收集资料,不日将启程前往江南首府,昌州城。 第八十八章 江南 昌州城。 莫黎跟着顾怀瑾,伪装成琉璃坊的公子和小姐,一路从江陵往南,越是进入江南腹地,越是发现江南富庶。在江陵赈灾的时候,遭受水灾的都在沿线,瘟疫爆发之后及时封锁了江陵城,是以江南腹地还尚未受传染,一路行来,这半个多月,江南早已恢复了原有的秩序,哪怕莫黎坐在车中,也不时能听到走货郎沿街叫卖的声音。虽说行人较之瘟疫前还较少,但越往昌州城,越是与往常一般无二,甚至这一路行来,莫黎他们一路听得最多的便是幸亏盐帮跟洪帮联手堵住了江陵城往昌州的路,才导致瘟疫没有蔓延过来,沿途百姓多是对这两个帮派的赞誉。顾怀瑾派人假扮自己,还慢悠悠走在官道上,自己带着莫黎和几个暗卫水陆交替,一路往昌州城而去。 “三哥,好像这跟刘城主说得不太一样啊。”莫黎站在顾怀瑾身边,此时正是日暮,船行到一处,船夫停了撸,点火做饭,顾怀瑾跟莫黎站在船尾,静静的看着远方的红霞,这是他们这半月以来换的第三艘船,莫黎很聪明的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让自己更快适应了船上生活,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刚从江陵城出来坐船的时候,莫黎吐了个天昏地暗,一时吓得众人以为她染了瘟疫,后来自己配了点晕船的药,这才撑到后面换成了陆路。这么丢脸的回忆莫黎一点都不想被人提起,莫黎撑着身子在船尾坐下,一双玉腿在船边轻轻荡漾,这次他们搭的船是一艘大船,莫黎坐下来,双脚离水面还有一大截距离,因此她坐在甲板上,自由自在的晃着双腿,自顾自的说着话,丝毫没发现顾怀瑾低头看她。 “朝朝,有的时候,很多我们看起来很美好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美好。”顾怀瑾看着小姑娘晃荡的腿,一时入了迷,莫黎听见这话抬头看他,一下子就撞进那样的眼神中,好半响,莫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三哥,你指什么?” 顾怀瑾收回目光,未置一词。恰巧船舱中招呼用饭,莫黎只好站起来跟顾怀瑾一起回去。 三日后。 初入江南,这个只在二师兄口中的地方,莫黎觉得万分惊奇,忍不住下了马车跟顾怀瑾一起走在大街上,顾怀瑾又戴回了曲淮安的面具,而自己,则是跟着带上了面具,装成琉璃坊的小姐,一起来江南巡视。莫黎没有问过顾怀瑾是怎么有琉璃坊这个产业的,就像顾怀瑾从来不问青云观的任何事情,他们两人都各自聪明的保持着适当的信任和距离,莫黎很喜欢这种感觉,至于江陵城中的那些日子,只是过眼云烟,顾怀瑾只能是三殿下,莫黎永远是莫黎,她虽然喜欢这红尘,可是从未想要踏足红尘。这就是莫黎这几日在船上想明白的道理,那日的对视,莫黎看见了顾怀瑾眼中一些她以前从未看过的东西,惊讶,震惊,迷茫过后,莫黎更知道,顾怀瑾绝非池中之物。她愿意帮助这个雄鹰飞得更高一点,但绝不会成为其团体中的一员。那她为什么跟着来江南呢? 当然是因为南宫瑜他们了。日前已经收到信,南宫瑜他们已经在江南安定了下来,莫黎这次跟着来,更多的是想要找到林瑶,当初顾怀瑾的手下只追查到林瑶的马车进了昌州城,却不知道为何跟丢了,虽然不确定这么久过去了,林瑶是否还在昌州城,但并没有她出城的消息,那必定在昌州有所踪迹,所以瘟疫好了之后,莫黎跟着顾怀瑾一路来了昌州城。 莫黎跟着顾怀瑾逛完了东西二街,两人最终在北市分别,莫黎去南边的垂柳巷找南宫瑜两人,而顾怀瑾则是回北市的琉璃坊。 “三哥,我去找南宫大哥跟月姐姐了。”莫黎从顾怀瑾手中接过一路上买的众多吃食,微微羞愧,不知不觉自己怎么买了这么多,而且好像,大半都是顾怀瑾给的钱。 顾怀瑾微微一笑,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我最近会很忙,你要是有事情,就让岚十一来找我,我把他留在你身边了。” “我······”莫黎连忙摆了摆手,好在她们在拐角处,此时四下无人,赶集的人都散了大半了,也没人注意到,“不用了不用了,要是让师父知道我还要人保护,估计又会逮着我练武了。” 顾怀瑾想伸手摸摸莫黎的头,却被提前知晓意图的莫黎装作不小心的躲了过去,只好作罢,湿润的手掌背在背后,略有些失落,“没事,普若大师不会知道的,再说了,你不需要岚五,万一南宫瑜他们需要呢?留个人传消息,也好互相帮衬着点,这江南,我只敢信任你们了。”莫黎还想拒绝,想到这一次来昌州定然不止巡视这么简单,说不定顾怀瑾会有危险,留下岚十一,可能也方便顾怀瑾的人找到自己,于是只好点点头,默认了岚十一的存在。 “那,我走啦!”莫黎开心的挥挥手,潇潇洒洒的就转身走了,顾怀瑾看着巷子口脚步轻快的小姑娘,无奈的笑了一声,莫黎这样子,时而像个冷静持重的大师,时而也就是个小姑娘,还真是百变娇娃,让人觉得心生欢喜。欢喜?顾怀瑾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真的像岚五说的那样?自己对莫黎有超出朋友情谊的关心了? 顾怀瑾赶紧收敛了心神,接下来,有得忙呢。 除了盐帮和洪帮的事情,这昌州城的官府,怕是也有不少问题呢。还有前几日收到的信函,江南林家的隐居,也得派人前去查探一番,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怀瑾回头看了看昌州城中鳞次栉比的街道,夕阳的余光轻柔的撒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回家的居民脸上都带着微笑,免于瘟疫的昌州城,仍旧是那个岁月静好的模样。可是不行,这样平静无波的昌州城,谁又知道在黑夜的掩盖下,藏着多少污秽和黑暗呢? 第八十九章 林家 “潘嬷嬷,您来啦。”穿过一道拱门,正在浇花的小丫鬟热情的跟来人打着招呼,潘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捧着今夏刚裁的夏衣,走到院子里便收敛了笑容,低声呵斥道:“你这小丫头,不知道姑奶奶心情不好吗?在院子里做事小心些,别扰了姑奶奶!”小丫鬟吐了吐舌头,轻声应道:“月季知道啦,潘嬷嬷。” 这小丫鬟月季是林家老妇人身边张嬷嬷的孙女,平常常在这些嬷嬷跟前混,自打半年多前这位林家的姑奶奶归家,老夫人为了宽慰姑奶奶的心,便放了这么一个活泼的女孩在院子里,免得姑奶奶憋出病来。是以潘嬷嬷轻声呵斥,也没多加责怪。 “是潘嬷嬷吗?”屋内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细细去听还能听见一丝丝低沉的味道,潘嬷嬷连忙应声,带着两个小丫鬟穿过花圃直直进屋而去。 “姑奶奶,这是今年的夏衣,老夫人早早的给你备好了,你看看,都是在昌州最大的服饰店定的,既素净又好看。” 桌边的女子一身素衣,头上簪着一簇百花,面容虽不显老,却是满脸倦意,还隐隐透着几分苍白。女子随意看了看潘嬷嬷身后两个小丫鬟捧着的衣裳,淡淡的道:“多谢母亲了,劳烦潘嬷嬷转告母亲,我明日再去给她请安。”潘嬷嬷本想让面前的女子好歹瞧一瞧,可是她还是这样,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一只手伏在桌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潘嬷嬷见没法再劝,只好让身后的丫鬟将衣服放在一旁,嘱咐了两句,再转身回去复命。 这个女子,便是在众多忠仆的护送下,成功逃到昌州的林瑶。 那日情况紧急,陈叔让自己的儿子带着林瑶上了马车,一路往南而来,没过多久就换成了牛车,做了一番乔装打扮,这才一路有惊无险的走到了昌州。而陈叔的儿子,在昌州城中,为了引开跟踪的人,不知所踪。 松鹤堂。 上首端坐的老太太看着下首回话的潘嬷嬷,一双眼睛里满是关怀,“怎么样?瑶姐儿可曾说什么不曾?” 潘嬷嬷看着老太太担忧的眼神,实在是无法开口,但她知道,隐瞒只会让老太太更担心,况且,明天姑奶奶就会来请安,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潘嬷嬷尽量斟酌了用词,这才回禀道:“姑奶奶还是那个样子,老奴送衣裳过去,姑奶奶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上首的老太太叹了口气,低低的自言自语,“瑶姐儿,从小就这么倔,现在都那么大个人了还是那样,这真的是,怎么就出了那样的事呢?”一旁的张嬷嬷连忙让周围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接下来的话,还是少让下人们听到为好。 “要是我当年,能拦着她,不让她跟那个人走就好了,老爷啊,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瑶姐儿!”老太太一边哭着一边垂着自己的腿,仿佛这样能好过一点。潘嬷嬷跟张嬷嬷两个人是知道当年林瑶出嫁的事的,连忙上来劝,“姑爷当年对姑奶奶也是真的好,现在的事情,谁又能真的料得到呢?” 张嬷嬷也在一边递帕子,“小姐”哪怕现在老太太已经是个当祖母的人了,张嬷嬷还是喜欢称呼老太太为小姐,她是陪小姐一起长大的丫鬟,后来又跟着小姐一起到了林家,这一晃,就是五十多年了。“现在小小姐还好好的,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老太太接过帕子,勉强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你说得对,好歹瑶姐儿还活着,家里总不会短了她什么,大不了养她一辈子就是了,你去传信给舟儿,让他明天务必来一趟,就说我有事吩咐他。” “老奴这就去。”潘嬷嬷领命而去。松鹤堂又恢复了平静,只不时传来几声沉寂中的欢笑声,像是层层雾霾下的一点点微光,看起来微弱又坚强。 林舟是林家这一代最后的子孙了。江南林家靠商贾发家,老太太嫁入林家,操持家业,老爷多病去世后,带着一双儿女在江南挣下赫赫家业,后来天下狼烟四起,小有威名的南宫无极上门求娶林瑶,林瑶一心爱慕英雄豪杰,原本是江南水乡养出的温婉少女,头一次跟一直敬爱的母亲倔强,老太太心疼女儿,便只好同意了。好在膝下的儿子争气,接过老太太手中的商铺,经营起来。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林舟十岁那年,突遭变故,夫妻双双殒命,老太太见世态不对,便缩减了林家的产业,隐居不出,只安心抚养林家剩下的唯一一个幼子,这一晃,六七年光景就这样过去了。林家大门再一次被人扣响,便是一年前林瑶回家了。这座在深山中多年的老宅子,一般人见到了也早以为废弃不用了,可深入内里,才知道里面雕梁画栋,无一不精,无一不美。靠着林家当年富甲江南的家底,自然是养得起这么些人的。更何况,随着林舟长大,老太太也有意识的培养林舟,外头的铺子也开始管起来,是以这个时候,林舟还在昌州城中巡视店铺,并未回山。随着林家人再次在江南走动,林舟命人打扫了林家在垂柳巷的旧宅,平时就用来歇脚,每旬回去看望一下老太太,而老太太在山中住了这许多年,也不想再折腾了,便在山中养老。如今林瑶在这里住着,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家中的小丫鬟都是家生子,林瑶出嫁之后出生的,是以只知道这个是姑奶奶,别的,一概不知了。 林舟此时刚回到东路胡同的林府,刚坐下不久,便听下人禀告有人拜访。林舟很是疑惑,他的父母亲族早在七年前就全断了联系,如今自己再度从商,顶的也是老太太的姓,称一声钱小爷,难不成是祖母的亲族前来寻亲了?可祖母不是说过,自己亲族那边也不甚往来了吗? 林舟心下疑惑,却还是让管家将人请了进来。 莫黎跟着南宫瑜踏进这个林府,就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更别说从小在南宫家长大的南宫瑜,见到林府分外熟悉的布局,越发肯定,这一家一定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当时他们两个来到昌州城之后就注意打探垂柳巷的消息,前几天宅子一直没有动静,这几天才看见有人进出,跟莫黎汇合后,一合计,还是决定上门拜访一番。 第九十章 上门拜访 林舟十六七岁,端坐在首位上,却隐隐有了当家的气势,这是这几年行走在江南商场练出来的,见到莫黎三人进来,脸上露出微笑,含笑请他们入座看茶,一盏茶后,才开口询问三人的目的。南宫瑜站起身来,端得是一副偏偏少年郎的模样,为了以防被人认出来,南宫瑜跟许钟月一路上都戴着面具,此时也就是个面貌普通的公子哥,“鄙姓林,冒昧打扰,小少爷勿怪,我与两位妹妹前来江南游玩,遇上水患,不得已在昌州城住下,来到垂柳巷有些日子了,今日才见小少爷这里有了动静,想着是邻居,便带着两位妹妹前来拜访一二。” “原来是林大哥,林姐姐”林舟站起身来回了一礼,笑着说道:“我姓钱,说起来惭愧,父母早往,家业凋敝,如今东奔西走,勉强糊口罢了,当不得大哥这一声小少爷。若是大哥喜欢,倒是可以常来坐坐,只是这里没有丫鬟婆子,倒是怠慢大哥了。” “原来是钱兄弟,钱兄弟以一人之力接下父辈家业,真是少年英才。说起来惭愧,愚兄比你还大上一两岁,还不及钱兄弟能干呢。”南宫瑜摇了摇头,接着问道:“钱兄弟,我看这宅子精致非常,哪怕是在这江南,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怕是世代修缮才有这般光景吧?” 林舟垂下眸子,心底暗自计较着这个突然拜访的陌生人目的何在,难不成是想买宅子? 林舟润了润嗓子,看着南宫瑜,状若惭愧的说道:“林大哥有所不知,这是家父在世时从一个大家族手里买的,当年父亲挣下了不少银子,所以买下了这个宅子,钱某无能,现在,不过留着这个宅子缅怀家父罢了。” “那个大家族,钱兄弟可知道他们的消息?”南宫瑜原本想要提出买下这个宅子,可是林舟用了缅怀家父的借口,自然也就不好提出了,只好打听起那个大家族的事情。 林舟撇了撇眉,他现在越发觉得这三个人的奇怪了,说是邻居前来拜访,可来江南不是暂住吗?何必花心思搞好邻里关系,现在这些问话又直指林家,林舟不由得带了十分的警惕。“那个大家族,好像最后分家了,这宅子的主人急于脱手,所以家父才钻了空子,买了下来。后来,那个家族的人好像就四散各地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莫黎原本包含希望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听见这一句,失望之色显而易见,刚才还很正常的三人一下子涌上一股颓废的气息,林舟见三人这个样子,试探的问:“怎么了?林大哥,林姐姐,莫非那个大家族你们认识?” “实不相瞒,”南宫瑜叹了一口气,“家母乃是江南人,曾认识那家族中的一位小姐,这次我们兄妹来江南游玩,家母念着幼时的玩伴,特别嘱咐愚兄,打探一番那位小姐的消息。没曾想,竟然已经四散各处了,这要我从何寻起呢!”南宫瑜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很无奈的样子。 林舟想到一年前回到林家的姑奶奶,心里再次绷紧了神,这三个人,一定是冲着他们林家来的,或者说,冲着姑奶奶来的。当下越发小心。“夫人可曾说,这位小姐姓什么?排行第几?愚弟在江南有些时日,说不定能帮大哥打探一二。” 南宫瑜与莫黎二人对视一眼,虽然眼下的行为冒险了一些,可这个少年想必是不知道那些陈年旧事的,就是说了,也不会跟一年前已经死在濮阳的南宫夫人联系起来。心中有了主意,南宫瑜就开口了,“说起来也是因缘际会,家母与这位小姐幼年交好,去了外地之后竟然也嫁了一位同这位小姐同姓之人。” “姓林?”林舟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坐在一旁的莫黎一直在观察这个坐在上首,举手投足之间一直沉稳冷静的少年,要不是她一眼不落的看着林舟,怕是发现不了这一点。 “正是,家母曾言,这位小姐在族中排行第六,乃是长房幺女。” 林舟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洒落一地,还冒着热气,一旁的管家赶紧上前,询问林舟的情况,林舟在管家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努力压下了震惊,排行第六,长房幺女,不就是姑奶奶吗?林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长房长子,排行第三,后来祖母生下姑母,伤了身子,长房人口稀少,是怎么都不会混淆的。这三人,找的就是林瑶!他一早就被老太太叮嘱,定会有人打探林瑶的消息,后来传来南宫一家皆没的消息,林舟跟老太太猜想定是有人掩藏了林瑶的踪迹,稍稍放下心来,后来半年多也没有人来打探消息,两人这才放心了,哪成想,今日,就明晃晃的来了三个人,还如此单刀直入,饶是林舟已经出来历练了两年,仍旧没忍住,露了慌乱。 “怎么了?钱兄弟。”南宫瑜出声询问,他也看出这少年一定知道些什么,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当下便要上前仔细询问,却被管家一马当前的挡住了,南宫瑜使了劲,却不能撼动管家分毫。林舟在椅子上坐稳,恢复了神态,仿佛是累极,轻声呵道:“王叔,没事,你放心。”管家这才侧开身子,南宫瑜虽然惊讶这个小小管家的实力,但也察觉到了不妥,看着林舟,希望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正在此时,门房来报,林舟示意一眼,王叔出去见人,林舟继续跟南宫瑜三人周旋,“据我所知,那个大家族分家之后的几支都离开昌州城了,你们来昌州城,怕是找不到那位小姐了。” 王叔得了信,悄声附在林舟耳边禀报了潘嬷嬷亲自来唤林舟回去的事,林舟知道,若非要事,老太太不会拍潘嬷嬷来找自己,林舟心里担心是老太太出了什么事,也不想暴露更多。话题一转,便要请人出去。可南宫瑜怎么可能善罢甘休,立在原地再次行礼道:“钱兄弟,家母对这位小姐挂念许久,实不相瞒,家母身体一直不好,临行前家母又再三叮嘱,若是小兄弟知道一些消息,还望你能成全愚兄这份孝心。” 旁边的许钟月从来都受不了这股叽叽歪歪的样子,见林舟没有要说的样子,还准备感人,当下站了起来,“你跟他废话这些做什么?把他绑了,看他说不说。”管家赶紧护在了林舟面前,林舟从小,老太太虽怜他是儿子唯一的血脉,却也督促着他练了些拳脚功夫,可许钟月这样子,一看就是练家子,林舟那个花拳绣腿是完全不能比的。见此,莫黎也只好站到了许钟月的旁边,南宫瑜也无法,只好叹了一口气,“钱兄弟,我们兄妹不欲出此下策,可那位小姐的消息对我们委实太过重要,还望你据实已告。” “你们,你们到我家里来威胁我,还要我据实已告?”林舟嗤笑一声,亏得刚才还请他们喝茶,林舟一边担心着祖母那边,一边又很恼火这三个人,今日还有一个护卫被派出去了,只有王叔一个,一打三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 在前院等了许久也不见小少爷出来,潘嬷嬷便自己进了院子里来,看着院子里无人伺候,心里又是一阵伤感,小少爷一个人,在山下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啊?其实是林舟为了不泄露风声,只留了门房几个仆从和厨房的两个厨娘,其余人随身也就带着王管家和周护卫罢了。在潘嬷嬷眼里,可不就成了受了委屈了吗? 潘嬷嬷见无人通报,就直直往大厅而来,一下子闯进来,便看见了这副剑拔弩张的场景,当下吓着了,下意识的就要去护着林舟,莫黎三人没注意有个老婆子冲了进来,让潘嬷嬷与林舟他们靠在了一起。 “嬷嬷!”两道声音一同响起,却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人。 第九十一章 认亲 话一出口,南宫瑜跟林舟都诧异的看着对方,刚才潘嬷嬷进来,南宫瑜没看清潘嬷嬷的脸,此时潘嬷嬷挡在林舟面前,那张脸,正是当年与母亲一起回家探亲时,常在外祖母身边出现的嬷嬷的脸。南宫瑜当时已经记事了,所以还记得这位嬷嬷,只是叫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此时看见潘嬷嬷闯了进来,年少的记忆被勾起,这才认了出来。 “你是谁?你认得我?”潘嬷嬷今年四十多了,跟着老太太养得很好,身子灵活得像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刚才一路闯进来,趁三人不备,这才挡在了林舟的面前。一时之间,厅内的众人都看着南宫瑜。 南宫瑜刚才只是有五分怀疑,现在成了十分,“我是阿瑜啊,嬷嬷,小时候你还给我买过冰糖葫芦的,还记得吗?” “阿瑜?”潘嬷嬷细细思索起来,要说林家这些孩子中,长得像林舟这样好看的孩子不少,可是也没有哪家的哥儿样貌这样普通的啊,林家的基因好,家大业大,娶的也是江南的美女,后代绝没有像南宫瑜这样普通的,就算是远嫁的瑶姐儿,那两个孩子也是玉雪可爱的紧,十多年前瑶姐儿回来省亲,带回来过,叫什么来着?潘嬷嬷有些记不得了,林瑶归家之后,老太太下了命令,让家中不能再提起南宫家半个字,连带着两个小少爷的名字,都成了禁忌,潘嬷嬷一时竟然想不起。 “朝朝,快,给我盐水。”莫黎还没回过神来,急急忙忙掏出卸妆的盐水递给了南宫瑜,南宫瑜倒了一大捧,就立在厅中,开始搓搓揉揉起来。许钟月有些奇怪,“你做什么?” 在南宫瑜的搓揉下,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渐渐显露出来,哪怕林舟已经是容貌昳丽了,可看见南宫瑜的脸,不得不说还是要暗赞一声俊美,南宫瑜的脸俊美却不秀气,带有一股武林人士的刚毅,还真是林舟一直羡慕的面貌。潘嬷嬷看着眼前这张脸,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一般。 “嬷嬷,你看,你记得我了吗?我是阿瑜啊,最爱吃桂花糕的那个啊。” 潘嬷嬷一拍脑袋,这才想起,瑶姐儿的大儿子最喜欢吃的就是桂花糕了,而潘嬷嬷做桂花糕是一绝,因此年幼的南宫瑜一来林家,就特别喜欢潘嬷嬷,还差点惹得老太太吃醋。这么多年,府中少了少爷小姐们,潘嬷嬷一心伺候老太太,倒是好多年不曾做过桂花糕了。 “你是瑜少爷?”潘嬷嬷惊喜的走上前去,就要摸南宫瑜的脸,林舟想要阻止,南宫瑜已经抓住了潘嬷嬷的手,“对,我是阿瑜。” “小少爷,快来,快来!”潘嬷嬷喜极而泣,老太太正担忧着瑶姐儿,可巧瑶姐儿的孩子就找来了。王叔退到一边,林舟走上前,疑惑不止,“嬷嬷,他是谁?” “瞧我,光忙着高兴了。”潘嬷嬷另外一只手拉过林舟,“小少爷,这是你姑母家的少爷,单名一个瑜字,你要喊一声瑜表兄的。” “表兄?”林舟惊疑不定,刚才剑拔弩张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表兄,这······· 南宫瑜此时认出了潘嬷嬷,又听潘嬷嬷如此称呼林舟,自然推测出林舟的身份,“嬷嬷,这是舅舅家的舟弟吗?” “对,难得瑜少爷记性这么好,还记得我们小少爷。”潘嬷嬷看着眼前两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偷偷的抹了一把泪,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不知道多高兴呢。 林舟对这位一直侍奉祖母的嬷嬷很是敬重,看见潘嬷嬷在抹眼泪,当下出声询问道:“嬷嬷,这你这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小少爷,嬷嬷这是高兴,让老太太知道了,不知道多高兴呢!” 许钟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原本准备直接绑了人,结果要绑的竟然是南宫瑜的表弟,一时之间尴尬非常,莫黎也很惊讶,试探了那么久,竟然因为一个嬷嬷就解决了。 潘嬷嬷此时也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两个姑娘,拉着南宫瑜的手亲切的问道:“瑜少爷,这两位是?”她不记得瑶姐儿有生过女儿,可是又跟南宫瑜一起来的,难不成是南宫瑜的媳妇?可是竟然有两个,他们瑜少爷,就是这么风流倜傥。 南宫瑜知道潘嬷嬷想歪了,赶紧趁潘嬷嬷开口之前说道:“这是我母亲的义女,朝朝,还有一位是救了阿瑜的救命恩人,嬷嬷放心,她们都是可以信任之人。” “这样啊!”潘嬷嬷似乎是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人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嬷嬷,我这次来,是想问问,我母亲的事情······”南宫瑜欲言又止,他听林瑶说过,当时舅舅一家突遭横祸,外祖母带着林舟表弟避世不出,这个时候在昌州城见到了林舟,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母亲?”潘嬷嬷擦干眼泪,脸上显出笑意来,没有回答南宫瑜的话,反而是朝向林舟,“小少爷,老太太今日让老奴来找你,就是让你回庄子去,老太太有事要嘱咐你。”又转过来对南宫瑜说道:“瑜少爷,今日既然在这里撞到了,便跟我们一同回去,见见老太太吧。” “正该如此。”南宫瑜本来也是要找林家的,听到潘嬷嬷这句话,也就顺水推舟的应承下来,外祖母那里,也是很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如今怎么样了。 几人商定了回山的事情,林舟就派人多安排三匹马,潘嬷嬷坐轿子,他们几个人骑马,到了山路难行的地方就下来走路,林家外面的奇门遁甲,也不能随意带人进去,林舟也就带上了王叔,一行六人低调的往昌州城外的蒙山直去。 第九十二章 梅庄 行到蒙山深处,六人弃了马匹和轿子,徒步进山。此时已经是四五月份,江南的天气还不算太炎热,因着山上的原因,一路上竟有些果树还缀着些未开尽的花骨朵,一群人边赏花边穿过一片桃林,林舟跟南宫瑜熟悉了起来,一路上问了许多江湖武林的事,听说南宫瑜剑法卓绝,竟然还说要拜南宫瑜为师。惹得潘嬷嬷乐得直不起腰。虽说一行人玩乐归玩乐,但几人都没忘一步不落的跟着带路的林舟,林家外围有迷阵,想必,桃林便是这迷阵了。一行人说说笑笑,总算在正午之前,赶到了梅庄。 这是蒙山深处的一个庄子,掩在一座山体的背后,中间仅仅有一条小道通行,而等走过关口,便是豁然开朗的一片盆地,梅庄便坐落在这个山坳里,规模不大,却四通八达,九曲回肠也不为过,在山壁上还修着些竹楼,工艺奇巧,叹为观止。莫黎和许钟月到了梅庄便揭下了面纱,站在梅庄大门前打量这座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庄园, “表哥,这就是梅庄了,祖母就在庄子里,这会,该是等着我们了。” “那我们赶紧进去吧。”南宫瑜跟在林舟身后一行人推开了庄园的大门,丫鬟小厮迎了出来,见浩浩荡荡进来这么大一群人,便有脚快的前去松鹤堂禀告老太太,跟着来的王叔自下去安排不提,潘嬷嬷带着一群人就直接去了松鹤堂,老太太要是见到瑜少爷,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松鹤堂。 钱老太太坐在上首,林瑶坐在一边,脸上勉强撑起笑意来,温温柔柔的听着母亲说话:“待会林舟就到了,你们姑侄好好说会话,如今林家嫡脉,也就剩你们二人了。” “母亲。”林瑶听到这眼角含泪,当年自己任性非要嫁给南宫无极,丢下老母亲远走他乡,如今回来,却见林家凋敝如此,怎能不心生悲痛呢?当年哥哥,对自己极好,听说自己要嫁之人是武夫,还冒着危险前去给南宫无极下马威,现在却独独留下一个孤儿在世,她又怎能不伤心呢。“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好舟儿的。”这些日子待在梅庄,她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丈夫、儿子,已经去了,但南宫家的仇她不能不报,还有自己的母亲,她也要好好尽孝,弥补这些年的错过。她更得好好的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庇佑自己想要庇佑的人,才能为自己的丈夫、儿子报仇。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惊喜的声音穿过院门,远远地就传了进来,“老太太,老奴给您报喜了。”钱老太太听出这是潘嬷嬷的声音,倒也没有错怪她大声呼喊,支了旁边的张嬷嬷,“你去看看,她又发现什么好事了,嚷嚷得整个庄子怕是都听到了,真是的,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张嬷嬷含笑应下,小姐可不就喜欢潘嬷嬷这股咋呼劲吗?用小姐当年的话说,听起来有人气,热闹。 两人在院子中遇到,还未开口,张嬷嬷看见了刚刚迈进院子的南宫瑜几人,惊讶得忘记了说话,好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是······这是瑜少爷?” “嘿,你倒是比我眼神好使,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当时可还是瑜少爷认出我的呢!”张嬷嬷没理会潘嬷嬷,只怔怔的看着一身白衣的南宫瑜,她几年前在老太太的吩咐下去过濮阳,见过长大后的南宫瑜,自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一时间又哭又笑的,捉了潘嬷嬷便要锤她,“你个泼皮,有这样的喜事也不早些来报,亏我还跟你睡一个屋子,竟然连我也不说半句。” 潘嬷嬷躲开张嬷嬷的手,“我这不是,想给老太太和姑奶奶一个惊喜嘛,况且,这不马上就来了吗?何必再派人送一道信呢。” “你且等着,看老太太这次收不收拾你。”张嬷嬷收拾了眼泪,又恢复了梅庄里掌权嬷嬷的严肃表情,“舟少爷、瑜少爷,还有两位姑娘快进去吧,老太太在堂内等你们开饭呢。”早有眼尖的丫鬟添好了碗筷,一行人进屋时,钱老太太跟林瑶还在说话,温温柔柔的语调,跟林舟走在一起的南宫瑜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他的母亲。原本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母亲! “祖母,你看谁来了?”林舟笑着站在两人面前,南宫瑜却站在门口不敢往前迈出一步,莫黎跟许钟月这个时候也安静的等在了外面。 “谁来了?莫不是你带了个姑娘回来?”钱老太太打趣着抬头看过去,林瑶也随着老太太往门口看去,一个白色身影闯入了两人的视线,高高瘦瘦的,遮住了门口大半的光影,可是没有人在乎这一点,就连旁边的林舟都成了摆设,“这是······这是······”钱老太太匆忙寻找站在一边的张嬷嬷和潘嬷嬷,看着二人含笑看着她,身边的林瑶却已经不自觉的站起身来,“阿瑜!”林瑶的眼泪登时就下来了,南宫瑜看着林瑶,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副主席,“娘,阿瑜来了。”林瑶原本止住的眼泪此时哗哗流淌个不停,一边的林舟上前,也扶住了钱老太太,三人哭成一团,钱老太太一手拉着林瑶,一手拉着南宫瑜,哭成一片,旁边的小丫鬟偷偷抹了眼泪,潘嬷嬷招呼着闲杂人等退了出去,让莫黎二人进了门,好说歹说劝住了三人,这才开始打量起两个姑娘来。 许钟月一身红衣,簪着一根石榴簪子,局促的站在一边,莫黎看起来则大方得多,毕竟这里有两个自己熟悉的人,笑意柔柔的看着林瑶,找到林瑶,她心里总算能够松一口气了。 “林姨,朝朝把大哥给您带来了。”林瑶收了眼泪,挥手让莫黎上前,莫黎没忘身边的许钟月,拉着许钟月的手一齐上前,笑着说道:“林姨,林祖母,我们啊,都该谢谢这位许姑娘,我能找到大哥,多亏了许姐姐呢!”两人的眼光一下子便放到了许钟月身上,许钟月闯荡江湖惯了,身上一直有一股匪气,跟南宫瑜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被改了不少,但遇到这种世家大族,仍旧觉得不自在。南宫瑜察觉了这种不适,缓了缓劝住两人,“娘,外祖母,这些事情,我们饭后再谈,先吃饭吧,吃完了,阿瑜给你们细细的说。”还是旁边的两个嬷嬷注意到了许钟月的不适,笑着上来劝道:“就是就是,瑜少爷说得对,老太太,姑奶奶,先用饭吧,厨房都做好了,怎么着,也得让这些哥儿、姐儿,吃口饭,缓缓气,慢慢再跟你们絮叨呢。” “是了是了。”钱老太太拉着南宫瑜坐到了另一边,林舟也找了个靠近的位置坐了下来,许钟月感觉到放在自己身上的两道视线收了回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世家大族的,真是累得慌,她早就饿了,莫黎虽然一路走来也有些饿,但还能忍受,况且能够再看见林瑶,她也很高兴,这一来二去的,最饿的莫名就成了林舟跟许钟月,于是,当桌子上出现一道卤猪脚时,两双筷子不约而同的夹了过去,饭桌上的人注意到这一幕,悄无声息的都停了下来,许钟月一紧张,赶紧收回了筷子,林舟讪了讪,也收回了筷子。钱老太太之前打量了两眼许钟月,早已看出她不是常人,却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端正的坐在饭桌上,也是娴静端庄秀美的,虽然长相不是绝美,但也清秀中带着几分英气,是个精神气十足的好孩子。因此,钱老太太亲自动了筷子,用公筷夹起一只猪蹄,递给许钟月,许钟月连忙捧着碗接过,连连道谢,“好孩子,想吃什么就自己用,不够再让厨房做,家里没这么多规矩,想吃就吃。”张嬷嬷随即在一边出声道:“瞧我这记性,刚才让厨房加了几道菜,想必这会差不多了,老太太,我亲自去看看,主子们用慢些,好吃的可在后头呢!”林舟连忙附和:“嬷嬷,有没有我喜欢的红烧肉啊?” “有有有,当然有,老奴这就去给小少爷取。”张嬷嬷笑着离开了饭厅,钱老太太半是疼爱半是呵斥的朝着林舟,“你可不许多吃,吃多了消化不了,可别来抱着我哭,我可是不会哄你的。” “哼,我让瑶姑姑哄我。”林舟赌气般的看向一边的林瑶,林瑶笑着摇了摇头,夹了一块菱白放到一边林舟碗里,“是是是,姑姑哄你,你且多吃点!”回过头也给许钟月和莫黎夹了一筷子,“你们也是,多吃点,吃撑了我就专门负责哄!”一桌子的人都笑起来,许钟月也跟着笑起来,这样的打闹,一下子让她放松下来,看着碗里红澄澄的卤猪脚,还有林瑶亲自夹的菜,埋下头吃了起来,拼命遏制住眼角的泪花,这样的景象,才像是一家人。她从来,不曾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一边的莫黎加入了给许钟月夹菜的行列,于是,这顿饭,林舟吃撑了,许钟月也吃撑了。 第九十三章 卖身葬父 莫黎一行人在梅庄住了三天,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把莫愁扔给了顾怀瑾,这才禀明了林瑶,跟着林舟一同出山。南宫瑜等人就留在了梅庄,一来好好照顾一下林瑶,二来,几个人都是明面上已经死了的人,也不好多在外面晃。只是临行前,林瑶跟南宫瑜说起了南宫璿的事情,莫黎听到了一耳朵,便记在了心里,二师兄,必然也在江南,只是不知,如今在哪里。恰巧想起跟顾怀瑾约的日子,莫黎辞别了林瑶和众人,跟着林舟出了梅庄。 林舟穿着一身紫衣,通身贵气,这几日的相处下来,莫黎也对这个小哥有了好感,现下,只觉得他年纪轻轻便要担起一家家业,也不由得生出对弟弟的喜爱来。待他便如莫愁一般亲近,短短几日,林舟就已经是缠着莫黎要她做好吃的人了。见莫黎辞别长辈们出来,连忙上前凑在一起说话。“朝朝姐,等事情办完你还来梅庄吗?” 莫黎只说自己在外面还有个小师弟要照顾,见到了林瑶也是了了一桩心事,如今出去,是要去完成师父教给自己的事情,所以林舟只知道她出去有事,却不知道到底是何事。莫黎笑了笑,随手递给她一个油纸包,“刚才潘嬷嬷给我的,说是给我们在路上解馋。”林舟笑嘻嘻的接过去,“我看看,是什么?”打开油纸包一看,正是酥皮花生,林舟捞了一个含在嘴里,轻轻咬开,满嘴都是花生的香脆,莫黎边走边笑,“舟小少爷,你这样子,要是被人看了去,还怎么当林家的家主?” 林舟收了油纸包,一脸正色道:“莫黎姑娘,在下姓钱名舟,江南商场称我一句钱小少爷,你怎么胡乱叫我。”“噗嗤”莫黎忍不住笑了出来,“怪不得老太太说你平时像个皮猴似得,也就出门的时候正经一点,原来竟然真是如此。”林舟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朝朝姐,你出去是为了璿二哥吧?” 莫黎原本微笑的脸安静下来,面色无情的回道:“你想什么呢?你们那么多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师兄,我就能找着了?莫不是真以为我是神仙?” “不是就好。”林舟埋头又吃了两粒花生,说话含糊不清的,“如果他想被我们找到,早就被我们找到了,如果他不想,就算是我们把江南翻个遍,也是找不到他的。” “诶,你怎么,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莫黎伸手要去抢他的花生,林舟一个侧身闪过,施施然往前溜去,莫黎赶紧跟上,“反正,我就是知道。” 到了林府,莫黎辞别了林舟,便往昌州城府衙而去,她得去看看莫愁,这些日子接连忙着疫病,又是找林瑶,把莫愁托给了月落和顾怀瑾之后,她好像真的忘记了这个小师弟。 待莫黎匆匆赶到府衙,被下人带进内院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亭子中一大一小正在对峙的情景。 “为什么不救她?她明明很可怜。”愁盯着一张包子脸,一动不动的盯着坐在对面,端着茶好整以暇的人。 顾怀瑾看书,手中的书页又翻了一篇,却还是没有理莫愁,“你这个大坏蛋,不仅不拔刀相助,你还落井下石,那个人看起来就很可怕,为什么还要让那个姐姐被他买走?” 一旁的月落发现了莫黎,悄悄出了亭子,满是惊喜的看着莫黎,“仙姑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莫黎努了努嘴,指向亭子里的两个人。月落没怎么犹豫便将今天的事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净,“今天顾公子带莫愁小道长出门,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小道长想要帮那个姑娘,于是顾公子就让人给了些钱,原本要走的,谁知道那姑娘转头就给顾公子跪下了,非要跟着回府为奴为婢报答顾公子,顾公子当下就变了脸色。” “那莫愁在这干嘛?他想带那姑娘回府?” “也不是,小道长也没想带那姑娘回来,谁知道这个时候有个大汉上前来,非说那个姑娘收了他的银子,结果自己又跑了,要让姑娘跟他回去,两个人就在街上拉扯了起来,小道长见姑娘还被那个大汉打了,就想让顾公子带走姑娘,可是顾公子也不知怎的,竟然让人拿回刚才给那个姑娘的银子,就这样带着莫愁小道长回来了。这不,小道长正在那边跟顾公子理论呢,问他为什么见死不救。”月落满是担忧的看了看亭子那边,莫黎一听,莫愁真不愧是自己的小师弟,犯得傻简直跟自己以前一模一样,当年好像自己也跟二师兄闹过这样的戏码,不过,她才不会告诉莫愁呢!莫黎心里有了计较,轻咳了两声,这才上前走进了亭子。 “师姐!”莫黎惊喜的回过头来,一下子扑进莫黎怀中,“我好想你。”莫黎摸了摸莫愁的头,“乖,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莫黎牵起莫愁的手,客气的笑了笑,“多谢殿下这些日子的照顾,以后有事,尽管只会我莫黎一声,我必定不说二话。” 顾怀瑾这才抬起头好好的看向站在亭子中间的莫黎,瘦了,高了,好像也更加开怀了,想必这一趟,应该已经找到想要找的人了吧。顾怀瑾看了看莫黎放在莫愁头顶的手,右手不自觉的摩擦着粗糙的书页,他也想她了,也想摸摸她的头。可是他不会说,想到这,顾怀瑾不由得看了一眼站在莫黎身边的莫愁,“不麻烦,小道长很听话。”莫愁接收到顾怀瑾有些嫉妒的眼神,越发的觉得自己有靠山,当下便缠着莫黎,“师姐,我们去救那个姐姐好不好?” 莫黎蹲了下来,“师姐可以带你去救那个姐姐,但是你是不是要先给顾公子道个歉?刚才我在亭子外面可都听到了。” “噢”莫愁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对着讨厌的顾怀瑾,弯了下腰,“对不起顾公子,莫愁刚刚太无礼了。” 顾怀瑾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小事。” 莫黎站起身,拂了拂裙子上的灰尘,“殿下,那我就先带莫愁走了,现在去,也许还能赶上结尾。” 顾怀瑾不由得露出一声笑来,这两人,还真是同门师兄弟,一个见风就是雨,一个见什么都要凑热闹,顾怀瑾含笑点了点头,示意岚卫跟上两个,月落没跟着去,转身去了小厨房,今晚莫黎仙姑回来了,可得好好吃顿饭。 莫黎带着莫愁去往刚才遇见姑娘的那个街道,已经没有人了,莫愁不由得有些沮丧,按个姐姐,是不是已经被那个大汉带走了?莫黎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说话,带着他七拐八拐的拐如一个巷道,看见一个大汉正在跟人交谈,而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站在一边满是不耐烦。莫愁正要出声,莫黎连忙捂住他的嘴,偷偷打量了一下四周,带着莫愁潜藏到了两人最近的柳树上。静静地听着下面的两人讲话。 “今天怎么回事?”一个男子压低声音询问,那个女子撇了一眼大汉,“还不是他,表演过头了,吓走了那个公子,不然今天,可有一大笔进账呢。” “怎么怪起我来了?还不是你演得不够逼真,你没看那个公子根本就不想带你走么?” “嗤,明明就是你,不然也不会白白放过了那笔银子。”听到女子说这句话,怒气上来就要打她,女子本来便有些生气,见此也毫不退让,“你打啊,我就看你敢不敢打!”男子连忙劝到,“好了好了,都合作这么久了,这个街道不行,明天换个地方吧,下次好好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哼”女子跟汉子对视一眼,分两头走了。 莫愁在树上窝在莫黎的怀里,不由得震惊,原来街上那一幕都是演出来骗钱的啊!莫黎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不由得沮丧起来。莫黎没有说话,只是带着莫愁,一路跟着女子回到了她的家中。 女子进门之前,理了理身上的布裙,推门进去,便看见了一个坐在院子里男人,正在打磨一根木头。女子微微一笑,打了一声招呼就去了厨房做饭,莫黎指了指男子的腿,莫愁才发现,那个男子,右腿是残疾的。不多会,一只朴素的簪子出现在男人手中,男人撑着椅子站了起来,厨房里传来女子惊喜的声音,莫愁虽有不懂,却还是看着莫愁拿出了一袋银子,轻轻的放在了院子里,带着莫愁离开了那里。 “师姐,”莫愁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莫愁站在枣糕摊前,称了两块枣糕,递给莫愁一块,枣子的香气从手上传来,莫愁一下子被勾得口水直流,可是想到刚才自己看到的事情,还是觉得提不起食欲。莫黎可不管这么多,小口小口的吃着枣糕,一边把莫愁往城中的高处带去。最后,两人来到了一处高楼,莫愁小小的身子刚刚够栏杆高度,看出去,将将把昌州城的景色揽于脚底。莫黎倚在栏杆上,捧着那块热腾腾的枣糕,边吃边含糊不清的问莫愁,“你往下看,看见了什么?” 莫愁看了一眼,“昌州城。” “还有呢?” “还有人,昌州城的人。” “你再仔细看看。”莫黎两口吃完了枣糕,抱起莫愁站到了栏杆上。“除了人,除了城,你还看见了什么?” 莫愁往下看去,小摊贩忙了一天,停下来端着碗就在摊子前吃了起来,下职的捕头穿过大街小巷,遇到熟识的人就攀谈了两句,卖完菜的阿嬷叫住了要走的小贩,买了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了旁边陪她一天的小孙子,小孙子拿着糖葫芦,撕开先递给了阿嬷。卖猪肉的屠户擦了擦手,溜到刚来的首饰摊主面前,挑了个胭脂,藏在了怀里。拎着晚饭的女子穿着粗衣麻布,穿过街巷,将热腾腾的饭菜送到丈夫手上,然后帮着一起收摊回家······莫愁没有说话,他接触的人只限于师父、师兄师姐,以及这些日子以来顾怀瑾等人,他不曾见过这些东西,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这些,不都是人吗? 莫黎柔柔的开口,“莫愁,你知道‘人’这个字什么意思吗?” 莫黎指了指街角的一家小店,男人端着碗正在吃饭,女人忙着招呼才来的顾客,他们的孩子在旁边跟着拿筷子拿碗,夕阳照在小店里,过分温柔。“一撇一捺就是人,两个人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人。有人才有家,你刚才看见的,便是这世间最最普通的男女,也是这世间,最最珍贵的情。” 莫愁还是不解,“可是为什么那个姐姐要骗人呢?” 莫黎指了指另外一处,那里的乞丐坐在街头,酒楼背后有人扔出一个布包,乞丐们捡了回来,欢呼着开始今天的美餐一顿。“师弟,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有两面性的,有善就会有恶,有衣食无忧就会有衣不蔽体,前几个前在江陵城的疫情,你看的只是一方面,你现在看到的也只是一方面,你要看的还有很多,世间百态,你要一一去看过,甚至去尝遍,你才会明白,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以及你自己又是什么样的。” “师姐,我好像懂了一点,但又好像不是很懂。” 莫黎将莫愁抱了下来,满是随意的说,“没关系,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全部明白的。” 第九十四章 杨柳岸 接下来的半个月,莫黎带着莫愁在昌州街头支了一个摊子,专门给人看病,短短时日,倒是吸引了不少穷苦人家前来,莫愁跟着莫黎问诊拿药,倒是成长了不少,圆圆的脸也瘦削了下去,露出少年人的模样。 这日正午,杨柳河边突然热闹了起来,莫愁喜欢去凑热闹,听了一耳朵回来说给莫黎听,说是有个渔夫在江上打鱼,却被盐帮的制止了,要他上缴银子通关,才让他继续打鱼。而这个渔夫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喊来了自己洪帮的兄弟,一来二去,两帮人就在杨柳岸边吵了起来,引来一群人围观。莫愁边讲边笑道:“要不是昌州城有禁止动武的条例,说不定现在已经打起来了呢。” 莫黎收拾了一下桌子,在本子上记下刚才那位妇女的病症眼也没抬,“你啊,天天都去听这些事,师父要你跟我出来,就是让你学习怎么打听热闹的?” “不是师姐你说的吗?” “我说的?” “你不是让我多看看多学学吗?” 莫黎好笑的摇了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对,是该多看看多学学。”正说着话,杨柳岸那边竟然闹了起来,一阵阵惊呼,竟有不少围观的人跑了回来,莫黎喊住一个人,才知道那边今天动起了手来。当即招呼着莫愁收了摊子,就要离开,却不料有人大喊着跑到了街道上,“不好了不好了,盐帮杀人了!”莫黎眉头一皱,见死不救,她做不到。于是叮嘱莫愁,“你待会一定要自己跟紧我,我给你的布包要随身带好,记得哪些是什么东西吗?”莫愁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里除了严肃,还带着一丝丝小激动,好像很危险的感觉呢,不过好像更加刺激了怎么办? 莫黎牵着莫愁走到了最前面,一个男子捂着伤口倒在地上,另外一个壮汉拿着刀还站在中心耀武耀威,“敢惹爷爷我,也不打听打听,爷爷我在昌州城是个什么名号?”莫黎没有理会那个壮汉,带上面纱之后俯身下来,看是查看倒在地上的人的伤势。那人腰腹被砍了一刀,正在不住的流血,鲜血从衣衫里浸透出来,地上小半摊血看起来尤为渗人。男子低呼着请求众人救他,可壮汉拿着刀站在那里,谁都不敢上前,后面的听说了这件事,有人脚快的便去喊大夫了,刚才莫黎,便是被去喊大夫的人吸引过来的。见来人是个小姑娘,男子顿感失望,一下子呼喊声都弱了不小。老渔夫跌坐的地上,撑杆滚了几丈远,哭天喊地的,“这昌州城,是你盐帮一人的地盘了吗?” “我盐帮,敢认这昌州城第二,还有谁敢认第一?”壮汉拿着刀仰天大笑,“就你这样的,不如早点回去转告赵帮主,早点给我们周老大让地,免得到时候难堪。” “你!”地上躺着的男子气急攻心,起身欲争个道理,莫黎一把将他按住,封住了几个穴脉,堪堪止住了血,没好气的低声呵斥:“你要是不想活,就尽管站起来跟他理论,索性都救不活,我也懒得费这个功夫了。” 渔夫还是哭着,两边的人已经到了,各个提着榔头棒子,周围围观的人顿时散了大半,看热闹可以,要是搭上自己的小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莫黎没理会前来的人,只是拿出了药箱里的纱布,撒上金疮药,给男子包扎好。一时之间,岸边只剩下一个姑娘,一个孩子,和两帮剑拔弩张的人。微风轻拂,传来一股血腥味,莫黎扎好最后一块纱布,站了起来,手上还捏着金疮药的瓶子,却是一手的鲜血,面无表情的环视了周围一圈,对站在男子身边的众人说道:“他的伤口还是要送医馆我只简单包扎了一下,你们打完记得早点送他去。我先走了。”说罢,带着莫愁就去了河边洗手,在场的男子看着白白净净的姑娘双手沾满鲜血,却面无表情的洗手离开,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府衙的人这个时候也到了,带着刀就将在场的人全部给捉了下来,又是一番激斗,不过好在刚才莫黎趁着他们愣神,已经让莫愁悄无声息的把一种粉末留在了地上,只要他们打起来,保准撑不过一盏茶。莫黎带着莫愁走不过几步,两帮人就束手就擒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发现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才会这么容易被逮住。府衙的人也很奇怪,盐帮跟洪帮的都是练家子,今天原本只是想来看看,没想到差点出了人命,只能上去逮人,捕头都做好今天被暴打一顿的准备了,哪成想,今日两帮人竟然这么弱,就被他带的人给制住了。当下抓了人,脸上都是笑容,这次,城主还不知会怎么奖励自己呢! 莫黎带着莫愁回家吃饭,看见一行人一路进了府衙,不由得摩挲自己的指尖,今日,怕是到了极限了。“师弟,明日师姐带你上山采药去,我们不摆摊了。” “啊?为什么?”莫黎没有回答,买了一个烤地瓜,顺手递给了莫愁,成功的堵住了他的最大,莫愁虽然想着刚才自己问了什么,可待到现在,他也饿了,至于为什么,吃饱了再说吧。拿着地瓜就吃了起来。莫黎远远的望向府衙,接下来,他怕是有得忙了。 没曾想,还没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当天晚上,就有人找上了莫黎。 月落迎了人进来,接过周小小手上的礼品,放到了一边,转身下去泡茶了。如今莫黎租的院子,一进一出,很是简陋,但好在简单干净,三人住得倒也舒服。莫黎见到周小小,一点也不奇怪,她今日出手相帮时,就已经料到会有人来找自己了。没曾想会这么快就来了,她以为会等到明天,还准备带莫愁上山避一避呢。 “周小姐,一杯粗茶,招待不周了,请。”莫黎亲自动手给周小小斟了一杯茶,满目含笑的看着对面衣着华丽的周小小,一身的华服衬得她倒不像江湖帮派之女,哪怕是宫里的公主和娘娘,也不过这气派了。但想想也是,这江南集天下钱财,什么稀奇好玩的东西,不是从江南过一遍才传到北仪的,这周小小的爹又是江南第一大帮盐帮的帮助,衣着如此,也理所应当。 “冒昧来访,还望姐姐勿怪,濮阳一别,倒是有一年不曾见过姐姐了。”周小小没嫌弃莫黎用竹杯装的茶水,端起来抿了一口,笑道:“姐姐还是这般七窍玲珑,看这茶杯,喝来竟有淡淡清香,妹妹竟不知,还有这般妙用了。” “不过是郎中羞涩,费了点小心思,登不得大雅之堂。妹妹要是喜欢,待会我送两个没用过的给妹妹,图个新鲜罢了。”莫黎笑道。 周小小见莫黎要跟她讨论茶杯,略微有点着急,不由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破釜沉舟一般,开口直言:“姐姐,其实是我爹让我来找你的。”莫黎装作不解的样子看过去,“嗯?”心里却在想,就算是外表看起来像个贵女了,可做起事来,还是差了北仪城里的一截啊。要是宫里的公主娘娘,这一壶茶不喝个半壶,是绝迹不会主动开口的。 “就是今天,杨柳岸边发生一件事,你当时在场对不对?” 莫黎点了点头,“怎么了?” “我爹想让你帮忙做个证,你当时救人的时候,那个人的伤,还不致死。”周小小有些急切,双手搭在桌沿上,微微蜷曲,满是希冀的看向莫黎。“怎么了?那个人的伤,小心一点,还能有机会救回来啊。” “那个人死了,杀人的是我叔父,现在洪帮那边一口咬定就是我叔父杀的人,按照律法,我叔父得偿命。” “啊?不可能啊,我给他用的药,至少能让他挺到医馆吧,而且我也封了一些他的经脉,就算医术不佳,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死了吧?” “可事实就是,他刚抬到衙门,就已经断气了。仵作说,致命伤就是他被叔父砍的那一刀。”周小小脸上呈现出着急的神色,“爹爹说问过叔父了,他动手的时候还留着分寸,那个伤口不会那么深的,是,叔父平时是狂妄了一点,可他不会真的杀人的,而且他对我那么好,怎么会去杀人呢?”莫黎原本还有些疑惑,听到这里确实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个姑娘,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但想想也是,周家就得这么一个独女,说是周家造的冤孽太多,这辈子是要绝嗣的,所以周家两兄弟,娶的妻子跟小妾没一个活下来了,反而是周老大去春风一度,有个妓女给他生下来一个闺女,后来妓女也死了,大家都说周家两兄弟克妻,再也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两人,两兄弟也歇了娶妻的心思,好好的宠着周小小,才把盐帮发展成了江南第一大帮。 莫黎知道这是有猫腻了,按理说,周帮主应该能看出些问题,怎么会让周小小来找自己呢?问题,根本就不在她身上啊。“周姑娘,真的是周帮主让你来找我的吗?” “其实”小姑娘越发紧张了,不敢抬头看莫黎,“是我自己来的,我爹他不知道。”莫黎就知道是这样,能把盐帮发展到如今地步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故意给那叔叔下的套呢,问题,哪里是她一个大夫出面作证就能解决的,如果这么简单的话,何必费劲心思给他挖坑跳呢? “周姑娘你回去吧,特殊时期,你还是好好听周帮主的话,待在家里不要乱跑才是。” “那·····那我叔叔怎么办?”周小小站起来,满是无措的看着莫黎,“青梧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叔叔,我可以给你钱,我爹好多好多钱的。” “不是我不帮你,这根本不是钱多钱少的事。”莫黎也站了起来,挑出两个竹杯,放进一方锦帕里,“这件事情的关键,根本不在我身上,我只是一个大夫。这两个杯子送给你,多谢你刚才的礼物,你还是先回去吧,问问你爹爹,他知道要怎么救你叔叔的。” 周小小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莫黎坐了下来,明摆着不想再多说了,月落适时上前,作出送客的姿势,周小小只好攥紧了手中的两个茶杯,离开了小院。 月落送完人进来,便看见莫黎端坐在桌子边一动不动,不由得问道:“仙姑这是怎么了?这个时辰,该上床歇息了,要不,月落去给您取水?” 莫黎摇摇头,“不用管我,你去替我看看莫愁的字练得怎么样了,要是好了,就哄他先睡吧,我再坐会,待会自己洗漱就是。”月落只好褔了福身便要去看偏房练字的莫愁,却被莫黎叫住,“刚才周姑娘身后,可有侍卫跟随?” “什么侍卫?刚才周姑娘是一个人来的,也是一个人走的啊。” 莫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始终不放心,只好拿了鞭子,放到腰间,亲自去查看一番,要是平安回家了才好,听她那意思,指不定还是偷跑出来的,要是出个什么好歹,还不知道昌州城会发生什么事呢! “师姐你要去哪?”写完字的莫愁刚巧从屋里出来,就看见莫黎拿了条鞭子走出了院门,“月落姐姐,师姐要去哪啊?” 月落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担心周姑娘,去看看她了吧。” “那她多久回来?” “不知道,她没说,小道长我们先睡觉吧。等你睡醒,仙姑就回来啦~”月落拉过莫愁的手,带着他洗漱去了。而莫黎这边,走了许久,却都没看到周小小的身影。 第九十五章 失踪 周小小从莫黎家出来,已经天黑了,来的时候还能看清方向,这个时候四周却漆黑不见人影,她是瞒着家里出来的,身边也没带人,这个时候,也只能自己一个摸回去。走了几步,便彻底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踩到了巷子里的什么,惊得她胆战心惊,只敢靠着墙边慢慢的挪,可就是这样,等到莫黎追出来的时候,却还是不见了周小小的身影,其实是周小小走错了路,她走的根本不是出小巷子的路,而是往巷子里更深的地方去了。莫黎一边留心周围的声音,一边往巷口的方向走去,可是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周小小的身影。只好原路折返,往另外一个方向找找看,希望还没走太远。此时,万籁俱寂,四周的灯火都已经熄了,莫黎租的这个院子本来就是普通居民住的地方,天一黑,都舍不得点灯,黑漆漆的一片,要不是莫黎练过武,这会也是跟周小小一样,睁眼瞎,虽然现在也比睁眼瞎好不了多少。莫黎自嘲的笑了笑,这个时候还能想这些,自己真是,心大。要是周小小出了什么事,自己才真的是,惹了一身腥不讨好。还是先找到周小小再说吧。正想着,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莫黎辨别了一下方位,索性飞上屋顶,掠了过去。 周小小攥着手中的帕子,正惊惶的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她只知道是有人把她拦了下来,说是要找她玩玩,可多少人,她只能猜出两个。后赶到的莫黎看见得更多一些,一共有四个人,两个在前,两个在后,周小小再退,就要退进后面两个人怀里了。莫黎不得不出声呵斥,“大胆狂徒,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飞身下来挡在了周小小面前。 “哟”为首的人吹起了口哨,“兄弟们,今个运气真好,又来一个,今晚咱们哥几个有福了。”另外三人随即附和的吹起了口哨。 “姐姐,我本来是想回去的,他们,他们拦住我不准我走。”周小小躲在了莫黎身后,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莫黎没时间安慰她,眼前的四个大汉,要是莫黎自己一个人,全身而退倒是简单,但是加上一个周小小,还真的是不一定了。 “你们想要什么?我给你们,放我们走。” “哟,小美人,刚才不是还很冲吗?‘大胆狂徒,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这会怎么不横了?”四个人越发逼近两人,莫黎几乎能闻到四人身上的味道,这肯定是街头的混混,也不知道在这巷子里混迹多久了,今天也是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么两个人,轻易是不会放人的。莫黎压低声音说道:“待会他们一上来,你就往那个方向使劲跑,不要回头,我会追上你的,知道吗?” “那你怎么办啊?”周小小连连点头,泪光闪烁。“你只要能跑掉,我就有把握全身而退,记住,我待会拖住他们,你能跑多远跑多远!” 四人一哄而上,莫黎大喊一声跑,周小小赶紧朝着一个方向跑了出去,有人想去追,莫黎一挥鞭子就勾住了他,其中一人笑道:“既然这个小美人愿意留下来陪我们玩玩,我们就成全了她吧!先收拾了她再去找那个美人也不迟。”四个人转身全力对付莫黎。莫黎见周小小跑远,当下便准备脱身,交手下来,却发现不对,这些看似是混混,但是动起手来,却颇有一番章法,倒像是练家子。莫黎的软鞭虽然是群攻,可是一对四,渐渐落了下风。莫黎假装示弱,暗中寻找逃跑的契机,却不料这个时候,跑走的周小小又回来了,不知道在哪捡了一根木棒,又冲了回来,“姐姐,我来救你了!”大喊着冲进了混战中,莫黎虽然对她回来的行为非常恼火,但不得不说,周小小会回来救她,是她没有想到过的。“你回来做什么?不是让你有多远跑多远吗?” “我我我,爹爹说不能丢下朋友!”周小小站在原地,刚才冲进来的勇气被莫黎一吼,一下子缩了回去,现在站在中间看着四个男人,只觉得害怕涌了上来。“小心!”莫黎拉过周小小,躲过男子的一拳,周小小没握住手中的棒子,被莫黎一扯,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被其中一个男子捡了起来,调笑道:“兄弟们,看来今晚咱们真是撞上大运了,两个小美人,可得好好疼爱一番。”说完,又攻了上去。莫黎来不及细想,便要应付冲上来的四个人,还要照看周小小,以免她被伤到。渐渐的,莫黎体力不支了,周小小也被一个男人拉住了胳膊,莫黎前去救他,后背却露了出来,刚才捡到棒子的男人狠狠一敲,莫黎只觉得当头一棒,最后的记忆便是自己倒了下去,而周小小被人攥紧了胳膊,哭声凄惨。莫黎合上了眼,最后一刻想的竟然是,早知道就用毒药了,就算被师父责罚也不管了。 周小小收住了哭声,甩开被攥着的胳膊,悄声的示意几人上前看看,莫黎是不是真的晕了。敲晕莫黎的人上前,把莫黎翻了个面,确认莫黎的确晕了过去,“晕过去了。” 周小小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周二,绑起来,绑得像样一点,带回去给父亲交差。”掏出一袋银子扔给另外三人,“辛苦你们了,收拾好了,就找个地方藏起来,时候到了,我再让人找你们出来。”三人收了袋子,道了一声谢,转头就走了。周二拿出准备好的绳子,又给莫黎塞了一嘴药,绑了个结结实实,跟在周小小的身后离开了巷子。 黑夜,仍旧在继续。四周的居民仿佛从来不曾听到这些打闹,安静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大早,月落准备好了早饭,端上桌,却还没看见莫黎。心里不由得疑惑,去房中一看,莫黎压根就没回来过。莫愁也进了屋子,看见明显没有人住过的房间,顿时脸上挂上了严肃的神情。“月落姐姐,我们得去找顾哥哥。”“对对对,我们去找顾公子。”昨晚莫黎说去送送周小小,可是一晚上没回来,怎么都不应该,莫黎从来不会再陌生人的府上过夜,这是他们三人约好的,除非有交代,否则一定会在当日回家。 月落跟莫愁连早饭都不吃了,连忙赶到府衙,却被告知说,顾怀瑾去了临县,要傍晚才会回来。月落跟莫愁只好拖人给顾怀瑾带信,留在府衙内等顾怀瑾回来。 傍晚时分,顾怀瑾一回到府衙,便看见等了一天的月落和莫愁,哭丧着脸,不由得惊讶:“你们这是怎么了?朝朝呢?”莫愁担心害怕了一天,见到可以依赖的人,哇的一声就奔向了顾怀瑾怀里,哭了出来,“师姐,师姐不见了!”顾怀瑾正准备推开莫愁,他忙了一天,衣服上尽是泥点子,实在是不好让莫愁抱,哪知道还没有推开,便被莫愁砸出的的消息惊到了,“什么不见了?朝朝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莫愁抽噎着说不出话,还是月落站了出来,“昨晚有个姑娘来找仙姑,后来仙姑说去送那个姑娘回去,然后今天我们就发现仙姑不见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她是不是有事要办?所以没回来?” “不会的,仙姑跟我们两个说过,除非她有交代,否则不管多晚,她一定会回家的。”月落说到这里,不由得落泪,上一次莫黎去找故人,消失了好几天,好歹交代了顾怀瑾照顾莫愁,今天这样毫无交代的消失,绝对是遇见什么事了。“顾公子,仙姑一定是出事了,她如果有事离开,一定会交代好小道长的。可是如今,她出去了一天一夜都没回来,肯定是遇见什么事了。” “岚三”顾怀瑾唤来岚卫,“联系岚五。”不一会,岚三进来,说岚五留下了一个字条之后,也消失不见了。顾怀瑾接过字条,发现上面很潦草的写了四个字,“有诈,速来。”莫愁也看见了这张字条,“顾哥哥,你是不是知道师姐去哪了?我们赶紧去救她吧。”顾怀瑾收了纸条,暗自思索四个字什么意思,既然有诈,怎么岚五却让他们速去呢?抬头看向月落,“你记得朝朝见的是谁吗?” “我不认得,但好像听仙姑叫她‘周姑娘’。” “姓周?”顾怀瑾暗自思索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心下便有了计较,吩咐月落道:“你先带莫愁好好休息,找莫黎这件事交给我。”莫愁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怀瑾摸了摸脑袋,“你放心,我会把你的师姐全须全尾的带回来的。”莫愁只好跟着月落下去了。而顾怀瑾反倒不慌不忙的吩咐人给自己打水,好好梳洗一番。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这江南官场,他刚摸了个大概,盐帮跟洪帮就来凑热闹了。看来他们背后真的有人,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刚刚有点眉目的时候,跳出来扰乱视线,这不是调虎离山,还能是什么?可是没办法,他们拿住了莫黎,他不得不救。罢了,莫黎一时半会不会有危险,还是好好计划一下吧。 第九十六章 被绑后 祁山。 莫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关在柴房中,双手反绑在身后,衣衫虽然凌乱,但浑身上下还是好好的,没有被侵犯的痕迹。莫黎心下稍安,估摸着应该是晚上了。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毫无作用,莫黎暗暗懊恼这人绑得真紧,一边细细思索着,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况且,周小小去哪了?不会是已经被人带出去了吧。莫黎正想着,柴房的门突然打开了,莫黎来不及闭眼装没醒,便看见比她捆得还要严实的周小小被推了进来。“臭娘们,等爷爷们腾出手来再好好收拾你。”为首的人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间一直到鼻梁,看起来分外吓人。这个时候的周小小,脸上挂着好几个巴掌印,嘴边还留着血,明显是被虐打了一顿了。“呸,就凭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本姑娘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吗?”周小小吐了一口血沫,恶狠狠的看着门外的刀疤脸,刀疤脸一听便要进来收拾她,“诶你这娘们,还收拾不听话了?” “诶,好了好了,大当家还等着呢,我们先去议事厅。等晚上你还怕没时间收拾她?”旁边的人拉住了刀疤脸,刀疤脸愤愤不平的走了,柴房的门轰然关上,目睹这一切的莫黎这才出声:“小小?” 周小小咧着嘴想笑一下,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嘶”“没事吧?” “没事,没事,死不了。”周小小满不在乎的说,“青梧姐姐,你终于醒啦。” “终于?” “对啊,我比你先醒,就被那个刀疤脸带走了,但他们说给你下的迷药太多了,你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没什么乐趣,就没动你。”莫黎听着周小小将她昏迷之后的事情平静无波的说出来,心下却暗自疑惑,自己从小试药,对迷药这些的抗性比常人还要强,那周小小是怎么比自己还要先醒过来的?难不成真是自己吸入的分量比较重?“那你没事吧?” “没事,那个刀疤脸被我一顿骂,然后有人来传话,说大当家找,所以他就又将我送回来了。”周小小笑着说道,莫黎也是佩服,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姑娘还能笑出来,真是乐观。现在的周小小跟当时在院子里求自己帮忙的周小小简直是判若两人。“小小,你怎么?” “嗯?” “没什么。”话到嘴边,莫黎却发现没有必要,谁没有一点秘密嘛。 周小小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青梧姐姐,你一定是疑惑我为什么跟之前判若两人,其实是我爹教我的,平常要温柔一点,但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装出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样子,这样别人要动我的时候,就会掂量一二了。”莫黎听了这番解释,也是哭笑不得,竟然还有这样教自己女儿的,不过身在江湖,的确很有可能遭受不测,若是不教周小小必要的时候强硬一点,怕是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而且我爹爹说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一定会来救我的,我相信他,我只要保全自己,等他来救我就好了。”周小小仰起脸,小小的脸上洋溢着信赖的微笑,莫黎在那么一瞬间,突然就有点羡慕,有父亲,这样对自己承诺,想必是她,在这样的被绑架,生死未明的情况下,也能笑得出来了吧。莫黎垂下头,不敢再看,她得想办法自救,她可没有人一定会来救她。对了,还有小师弟,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发现她失踪了吧,罢了,他能够照顾好自己就好了,还是自己想办法逃出去吧。至于别的人,莫黎压根就没有想到过。 “虽然有周帮主来救,但我们还是得想办法自救才是。”莫黎挪到周小小旁边,压低声音说:“你刚才被带出去,有没有看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好像是一座山上,带我出去那个刀疤脸,我听旁边的人叫他二当家,像是一处寨子,青梧姐姐,这里像是一个土匪窝诶。”周小小凑到莫黎耳边轻声说:“而且我还发现,这里没有一个女人!” 莫黎早就猜出来这是一个土匪窝,听见周小小的话,也只能翻了个白眼,这些信息好像都没什么用啊。“除了这些,你就没发现点其他的?” “其实,我是被蒙着眼睛带过去的,没有女人还是我听刀疤脸旁边的那个人说的。其他的都是我猜的。”周小小不好意思的回答,好像为自己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而有些羞愧。莫黎没工夫安慰她,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小小,从现在起,我说什么做,你就怎么做,能做到吗?”周小小点了点头。 “诶哟,诶哟。”莫黎突然倒在地上呻吟起来,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周小小,周小小立即领会了意思,大哭起来,“姐姐啊,姐姐你怎么了?”饶是莫黎,也被周小小的鬼哭狼嚎震惊到了,原来这姑娘这么能哭啊。外面守着的人自然被吸引了过来,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闹什么呢闹?” 周小小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姐姐啊,姐姐你怎么了?你是不要死了?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门外的人听着周小小卖力的哭喊,不由得也有些着急,打开了房门,看见莫黎正在满地打滚,旁边的周小小跪在地上,满脸焦急。“两位大哥,求求你们救救我姐姐,她就要不行了。”来人面色为难,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莫黎趁机大喊了一声,“我不行了,我肚子好疼啊!”周小小随即跟着说:“两位大哥,虽然我们被你们掳了来,可是想必大当家他们也不想要一具尸体吧。求求你们给姐姐请个大夫吧。”二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派一个去禀告当家的,另外一个人继续在这里守着。莫黎见离开了一个人,示意周小小继续,周小小接着又说道:“这位大哥,你看姐姐这么疼,可不可以给我解开,我好照顾一下她。”莫黎适时的叫得更凄惨了一些。“不然,我怕,我怕她撑不到大夫来啊。” “不行,万一你们跑了怎么办?” “大哥,你看我们两个弱女子,怎么能从你手心里逃脱呢?你看看姐姐,要是再没有人照顾她,她真的会受不了的。”周小小声音带着哭腔,涟涟落泪,再三哀求。莫黎渐渐停止呼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哥,你看,姐姐就快不行了,你好歹让我照顾照顾她啊。”男子犹豫再三,看见莫黎确实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而周小小双颊红肿,也是一副狼狈样子,而自己身强力壮,倒是不怕这两个弱女子。想了想还是给周小小松了绑。一松绑,周小小赶紧凑了过去,扶起莫黎,探了探她的鼻息,莫黎轻轻捏了一下周小小的手,周小小会意,连连道谢又请男子给她们一点水。男子转身离开,把柴房门锁好,这才离开。 男子一走,莫黎立马睁开眼睛,周小小解开绳子,两人一起猫到了窗子边,偷偷打量出去,院子里还有两个护卫在巡逻,刚才那两个只是就近看守她们的。莫黎心下一计较有了主意,偷偷嘱咐周小小,“这次你不要在回头了,我待会引开那两个侍卫,你就赶紧从窗子里逃出去,有多远跑多远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一旦脱身就去寻你。” “可是,姐姐,他们有两个人?能行吗?” “没事,相信我。我好歹是······”莫黎瞬间清醒收住了话,“是什么?” “没什么,反正你只要知道,你只要能逃出去,我就一定能逃出去找你。就这么定了,快行动吧。等待会那个人回来了,就不好办了。” 周小小点点头,只见莫黎开始撞门,大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我快要死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院子里的守卫果然被吸引了过来,莫黎示意周小小从窗边走,自己留在门口跟两个守卫搭话。 “吵什么吵,大夫一会就来了。”周小小猫着腰偷偷支起了窗桓,回头看了看正在门口费力遮掩的莫黎,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脚一滑,摔了下来,发生一声低呼。门外的人察觉到不对,“什么东西?”便有一个人去窗子边查看,周小小只好退了回来,很是懊恼的看着莫黎。莫黎抚额,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上次让她走,走了又回来,这次让她走,她索性走不掉,可真是个好队友。又不能自己一个人离开,莫黎真真是要被周小小气死了,当下也不闹了,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让周小小将自己绑好,免得待会取水的那个人回来了生疑。周小小知道自己错过了时机,也只好龟缩在一边不说话。 不一会,请大夫和取水的人都回来了。发现莫黎还在,请大夫的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打量了莫黎好一阵,刚才大当家说,这个人本身就是大夫,说不舒服多半是装病,让他赶紧回来守着,还好还没有让两人钻了空子,好好的待在柴房里。接过水,柴房里又只剩下莫黎和周小小两个人。莫黎也暂且歇了出逃的心思,刚才经过那一遭,她看了看外面,又多了两个人守着,现在,只好另外等待时机了。 第九十七章 窃匪来信 顾怀瑾没有等来盐帮帮主周聪,等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偏厅。 “殿下,臣女冒昧来访,只因受家父所托,前来告知殿下一些事情。”王箐箐端坐在梨木椅子上,神情端庄秀雅,面容冷淡,哪怕是面对顾怀瑾,仍旧进退有度,不慌不忙。顾怀瑾抿了一口茶,神色冷淡,“左相?不知左相有何吩咐啊?”顾怀瑾昨晚一夜未眠,此时眼下有些青黑,又不小心受了凉,掩唇轻咳了两声,半掩着脸。王箐箐看过去,竟然觉得有几分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不过是一些小小的建议,只是·····” 顾怀瑾挥了挥手,四周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大厅中只剩下王箐箐和顾怀瑾两人。王箐箐此时更加细致的打量着顾怀瑾的脸,越发熟悉,不由得轻声问道:“殿下,可否遮住你的眼睛片刻?” “怎么?王小姐莫不是要给本宫一个惊喜?”顾怀瑾虽然疑惑,但还是抬起手掩了自己的眼睛,王箐箐看着遮了半边脸的顾怀瑾,终于想起这是谁了,这不就是冬祭当日在巷子里救下她的人之一吗?王箐箐心里震惊,脑海中却将父亲说的话过了千万遍,王温霖在给王箐箐的信中提到,让她假借拜访之名,实则是让她探听一些江南的情况,假意告诉顾怀瑾一些官员的名字,让他摸不清到底哪些是真的好官。认出顾怀瑾的那一瞬间,王箐箐却迟疑了。“殿下,冬祭那一天,您在哪?” 顾怀瑾微微撇眉,刚才照着王箐箐的话照做,不过是给左相一个面子,现在王箐箐这样问,却是已经逾越了。王箐箐见顾怀瑾面色不愉,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太过急切,忘记把握分寸了,眼前这位,再怎么不受宠,也是熙和王朝的三殿下,是中宫嫡子,是不容自己一个小小丞相之女这样问询的。当下连忙道歉:“殿下恕罪,是臣女失言了。只是殿下与一位曾经救过小女的侠客颇有几分相似,小女一时迷了心智,这才冲撞了殿下。” 顾怀瑾在听到“冬祭”这两个字的时候,微微有些发愣,过了一会才想起那天还跟莫黎一起顺手救了眼前的这个丞相千金,但他当时一点也不想跟丞相府沾上关系,但这个时候,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无妨,本宫只是在想当日我与父皇母后在宫中宴饮,倒是没去别的地方,既然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小姐激动也在所难免。”顾怀瑾请王箐箐坐下,继续刚才的话题,“左相大人,对本宫有何话要嘱托?” 王箐箐掏出一封信,呈给顾怀瑾,“这是随着父亲的家书一同送来的,父亲叮嘱我务必要亲自教给殿下。”顾怀瑾接过信打开,发现是一份人员名单,不解的看向王箐箐。王箐箐接着说道:“这上门是数年来父亲发现的江南有问题的官员人员名单,父亲猜到殿下定然要在昌州整肃江南官场,所以献上这封信,襄助殿下。”顾怀瑾看完了整封信,折好放到了一边,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状似无意的说道:“多谢左相的一番好意,但本宫有一事不明,本宫记得,左相大人,不是一直站在五弟那边的吗?这次,缘何会帮本宫?” 王箐箐抿嘴一笑,京城贵女风范尽显,“殿下,父亲从来不是任何一边的人,他为的,不过是这天下的百姓。”顾怀瑾抬头看了王箐箐一眼,眼前的女人姿容上乘,衣着华贵,通身的贵气比一般的郡主公主还要不凡,这是世家大族才能养出来的气质,说话虽然温温柔柔,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坚定语气,让人不自觉去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顾怀瑾也绽放出一个微笑,他才不信那个老狐狸会有这般好心,不过聊胜于无嘛,看来岚三们又有事情可以继续忙了。“既然如此,就写过左相和王小姐了。” 王箐箐还想再说什么,但眼下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她也需要回去好好核实一下那天晚上那个人的身份,当下也不再拖泥带水,站起来辞别道:“既然父亲所托臣女已经完成,就不多叨扰殿下了,若是在江南殿下有需要左相府的地方,就派人去碧螺巷送个信,臣女外祖母家正巧姓罗,就住在碧螺巷。” “多谢!”顾怀瑾唤人进来送王箐箐出去,偏厅又恢复了平静。顾怀瑾将信递给岚三,吩咐人下去查探上面这些官员的事情,理了理衣服,叫上莫愁,一同往昌州城盐帮总会走去。既然周聪不来找自己,那自己去找他也不是不可。 然而顾怀瑾还是没有实现去盐帮总会参观的想法,刚走出府衙不久,就碰到了急冲冲赶来的周聪。周聪一身书生气,脚下却生风身后带着一大队人,都拿着家伙什,堂而皇之的穿街而过,毫不避让,刚好与步行去盐帮的顾怀瑾两人撞个正着。莫愁还在疑惑那个人是谁,周聪却已经走到了顾怀瑾面前,“顾公子,请问莫姑娘在哪里?” 顾怀瑾止住了周聪接下来的话头,带他到了一处茶楼,莫愁这个时候很乖巧的坐在一边旁听。一壶清茶上来,周聪就等不及开口了,“顾公子,你可知莫姑娘去了何处?” 顾怀瑾推过去一杯茶,“周帮主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周聪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像顾怀瑾投过去希冀的眼光。“实不相瞒,我们也失去了莫姑娘的消息。” 周聪安静下来没有说话,等着顾怀瑾的下文,“这是莫姑娘的师弟,他昨日来找我,说莫姑娘已经失踪了一整天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顾公子,我因为一些事情,今晨才回到昌州城,就接到了小女失踪的消息,而我手下的人说小小最后去见的人正是这位小道长的师姐。所以冒昧前来询问顾公子,是否知道一点消息。” 顾怀瑾摇摇头,“周帮主,实在是,我们也没有什么线索,只能再继续查访,我们的人只查到周姑娘是一个人离开了莫姑娘的院子,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莫姑娘也跟着不见了。” “师姐一定是被人劫走了,她说过不论多晚都会回家的。”莫愁突然出声,小小的身影躲闪不及,还是周聪反应比较迅速,将莫愁扯到一边,一只羽箭穿透竹帘,不偏不倚射到刚才莫愁站立的地方。莫愁这才反映过来,要是刚才迟了一秒,现在被钉在柱子上的就是他的脑袋,顾怀瑾也心有余悸,要是莫愁在自己这里出了事,还不知道要怎么跟莫愁交差呢!一时间连忙起来道谢:“多谢帮主救命之恩。”周聪摆了摆手,上前一步取下羽箭上的信,看了一番之后递给了顾怀瑾。顾怀瑾沉吟一番,斟酌着说道:“既然是求财,想必周小姐和莫姑娘当下定然是安全的,而且看这个样子,他们还不知道哪一个是周姑娘。” 周聪微微拱手,“实在是汗颜,没想到竟然是小小连累了周姑娘。”顾怀瑾抬手止住了周聪接下来的话,“周帮主,我既然暂管江南诸事,这山匪一事,自然也属于我责任范围之类,况且莫姑娘也是我的至交好友,说不上麻烦,现下,我们该商量一个万全之策才是。” 三人重新坐了下来,早有岚卫去追查羽箭的来历,周聪命人拿上一副地图,在桌上展开,竟然是昌州数百里的山舆图,就连府衙中的,都没有周聪手中的详细。顾怀瑾压住心中的震惊,“帮主,你可知这祁山,是个什么情况?” 周聪指着昌州城外五十里的一处山峰道:“这里,便是祁山。” 第九十八章 营救 顾怀瑾与周聪定下了傍晚突袭的计策,就各自分散回去准备。而莫黎跟周小小,已经是被绑的第二天了。 刀疤脸期间又来了两次,都被周小小骂了回去。莫黎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能骂人的女子,也不得不说,周聪的教育方式可真是别具一格。每次刀疤脸兴致勃勃的来,最后总是被周小小骂得怒气冲冲,偏偏还不能把她们两个怎么样,身边总是有人适时的提醒他,大当家说了,这两个丫头不能随便动,后来都只好憋着一股气自己走掉,实在是憋屈极了。 这日傍晚,刀疤脸又来了,身边跟了一个白面书生,拿着一把折扇,身姿卓越,一双狐狸眼魅意横生,多看两眼怕是要被勾了魂去。 “军师,这两个丫头怎么处理?难不成真让她们就这样回去?” “不然呢?你想如何?”白面书生看了一眼被拖到院子里的莫黎跟周小小,眼神有一瞬间的收紧,但速度太快,根本没人发现。 “嘿嘿嘿,军师,你看,这祁山上淡得连鸟都没有一个,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娘们,怎么也得让兄弟们吃吃肉啊。”刀疤脸嘿嘿直笑,周围听到这话的人也跟着猥琐的笑起来,有不少眼光都往中央的莫黎两个人不怀好意的瞄来瞄去。 白面书生却冷了脸色,环视了一圈说道:“这两个姑娘不能动。”话虽轻,在场的人却都听到了这句话。莫黎抬头看了一眼白面书生,脸很生,确认过眼神,是不认识的人。而周小小也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白面军师,不由得有些懊恼,这样被关着,自己还得演多久啊,要是被刀疤脸带走,就可以趁机恢复身份了啊。但这白面书生,怎么以前从来未曾听二叔说过。是这两天才出现在祁山的人吗?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刀疤脸原本敬着温温柔柔的白面书生,大当家亲自请回来的人,吩咐了自己好好招待,不要怠慢,于是刀疤脸客客气气的问了一下白面书生的意见,却得到了一个自己不太喜欢的答案,已经忍了那么久,被白面书生这么一点,顿时就压不住火了。“你奶奶的,你以为你是谁?我刀疤脸还得听你的?” 白面书生面色冰冷的看着刀疤脸,宛如看着一个死人,“如果你想死,尽管动他们。”刀疤脸听到这话便要去拉莫黎,白面书生一个移步拦在了刀疤脸面前,扇尖露出利刃,将将抵在刀疤脸脖子上,速度快到在场人还没反应过来,刀疤脸便被制住了。周围人一片震惊。这样的手法,跟大当家不相上下也不为过。 “军师,该不会是跟这两个娘们有什么关系吧?这么护着她们。” 白面书生正要说话,一个人却喘着气跑了过来,“二当家,二当家,大当家请你过去,说有要事相商。”刀疤脸愤愤的看了一眼白面书生,没有得到回答,只好喊上自己的人走了。白面书生留在原地,吩咐人将莫黎们带回柴房,面无表情的脸在看见莫黎二人绑着的手时,暗暗含了一丝笑意,莫黎一直注意着白面书生,自然捕捉到了这一抹笑意。心里正疑惑,却见白面书生掏出了一个瓶子,扔给看守的人,“这里面是两粒千日醉,今晚乱得很,你们把这个药给她们两个服下,免得她们趁乱跑了,这可是大当家的钱罐子,你们要守好了,不能有半点损失。”白面书生露了那么一手,震慑住了在场的人,是以有人恭敬的接过瓶子,再目送白面书生离去。莫黎转身就被喂了一颗药,没多会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见莫黎晕了,周小小原本想示意他们别给自己喂药,谁知道没来得及开口,来人便已经给她扔进了嘴里,只好也跟着睡着了。 却说另一边。顾怀瑾召集了府衙所有的衙役,周聪则召集了盐帮五分之三的弟兄,人数竟然比衙役还要多出一半。顾怀瑾隐隐觉得不对,低声吩咐了岚卫几句,这才到了祁山脚下跟周聪汇合。 依照计划,周聪带着人在前面交易,而顾怀瑾带着人从后山摸上去,来个前后夹击,既缴了匪又能够救出周小小两人,一举两得,只是前面周聪让人来交易的时候,务必要拖延出足够的时间。顾怀瑾跟周聪商量好了计划,便带着人往祁山背面潜了过去,暗中留下了两个岚卫守在周聪这边。 绿水堂内。 “大当家,周帮主来了。”大当家·真周二叔摆了摆手,看向站在一边的白面书生,“南公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大鱼已经上钩了,上面那位的意思,自然是”白面书生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周二叔压低了声音道:“可是,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子啊!”白面书生满不在乎的打开折扇轻摇,“怎么,大当家到了这个时候,难不成想打退堂鼓了?你要知道,泼天的富贵可不是那么好得的,成大事者,如此畏首畏尾,不如早些回家带孩子算了。” “可是,那毕竟是皇子啊。” “你怕什么?等这里事了,换个身份,谁会知道你是祁山山匪的大当家?只会记得你是剿匪功臣周二叔,到时候你们周家,就是昌州第一大家族,更是上面那位底下独一份的大功臣,荣华富贵,可不指日可待吗?”白面书生勾起一道绝美的微笑,直勾得周二叔迷了眼,这个军师,要是是个女人,不知道是怎样的祸国妖民。 周二叔还是在刀口舔过血的人,虽然晃了一下神,还是立马恢复了理智,事情到了这一步,周聪已经带人来了,顾怀瑾也被引去了后山,这个时机再好不过了。等顾怀瑾冲上山,发现山上一个人没有,然后他们再打着剿匪的借口,一举攻上山,那些衙役为了行事方便,也在今晚换上了黑衣,根本辨别不出来,让剿匪的人反而成为山匪,既能让他们从此金蝉脱壳,恢复普通人的身份,也能趁机杀死顾怀瑾,给上面一个交代,这个计策,不得不说,真是妙极。想到这个计策是这个白面书生想出来的,周二叔便不由得带上两分敬佩,成,就是荣华富贵,不成,大不了也就是继续做自己的山匪,或是回周家做自己的二老爷,倒没有什么大损失。想清楚了这个,周二叔当下做了决断。恰巧这个时候,刀疤脸也走进了议事厅,周二叔便吩咐了下去,所有兄弟换上盐帮的帮服,潜藏到祁山大路旁边,到周聪带人冲上山的时候,趁机混入进去,而周聪的人,也早早打了招呼,不会声张,这般暗度陈仓之计,配合得好便可以瞒天过海,等着这些弟兄的,便是清清白白的一生。说做便做,周二叔等人收拾好东西,换上衣服,便趁着夜色埋伏到了祁山大路边。 山下,周聪见顾怀瑾的人离开了约莫一个时辰了,这才开始慢腾腾的召集人手,往山上上去。两个岚卫掩在不起眼的地方也跟了上去。却看见周聪的人手持火把,毫不遮掩的就往山上直去,稀稀哗哗的喊着:“江南盐帮前来剿匪,投诚者不杀。”心下疑惑,主子跟周帮主定下的不是潜杀的计策吗?怎么如此明目张胆的就上山去了。两个岚卫也察觉到了不对,互相看了一眼,便分了一个人去告知顾怀瑾这件事。剩下的人继续跟着盐帮众人上山。盐帮的人举着火把,照亮了一片山林,昌州城里,只远远看见祁山点点火星,有人去报告官府,官府却答:“今夜官府剿匪,无关人等,不要靠近祁山。”祁山喊声阵阵,天明时分才歇。 顾怀瑾带人潜入到山上,却发现整个山顶空无一人,院子屋舍只剩下燃着的火把,衙役一间一间的搜寻过去,声音很快惊醒了熬过药效的莫黎。莫黎原本的抗药性就很好,周小小还在昏睡,而莫黎已经醒了过来。听见有很多人往这边考靠拢的声音,莫黎不知道到底是来带她们当人质还是来解救她们的人,当下解开了绳子,又托起周小小,莫黎环顾四周,如果带着周小小,她们一个也逃不出去。看了看柴房的杂物,莫黎在柴堆里刨了一个洞,将周小小放进去,又用柴禾掩盖好,如果不掀开这些柴禾,是绝对不会发现里面藏了一个人的。做完这一切,莫黎才翻出窗子,往外逃了出去。 衙役搜寻无果,前来报给顾怀瑾,顾怀瑾带着人在绿水堂大厅,很是疑惑,难不成是有人提前知道消息,泄露了出去,所以绿水堂的人全部提前撤走了?可是岚卫并没有收到任何绿水堂的人撤退的消息啊?现在莫黎也没找到,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莫黎一路避着搜寻的黑衣人,却发现他们虽然看起来武功卓绝,可实际上不像是刀口舔血的人。心里奇怪,这不是土匪的大本营吗?怎么还需要穿黑衣?脚步微顿,转身便跟着一个人摸了过去,一路尾随到大堂,看见坐在主位上的人,不由得惊讶出声。 “三哥。”顾怀瑾正在思考这一出空城计,是不是有诈,就听到了莫黎的喊声,只见一道略微有些狼狈的身影从门外闪现了进来。“朝朝,你没事?” “嗯,”莫黎也对现在的局面很是疑惑,也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调笑,当下严肃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抓我们来的人呢?” “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脱口而出,“不好,有诈。”两人同时想到,大费周章的把莫黎抓来,明面上莫黎是被脱累的,可是实际上为了引来顾怀瑾才是真的,莫黎想到顾怀瑾的身份,对这个假设不由得又信了两分。顾怀瑾当即下令所有人立马原路下山,却在这个时候,前门传来吼声:“江南盐帮剿匪,投诚者不杀。” 现在绿水堂没有山匪,只有他们,那他们吼着要绞杀的匪徒,不就是他们?顾怀瑾没想到,为了保全自己,那些人,竟然连这些昔日与自己同袍的衙役也不放过,他带来的,可都是在昌州干了大半辈子的老衙役了啊。当时城主交给自己这些人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这些都是昌州城的老衙役,经验丰富,带上他们,说不定还能如鱼得水一些。顾怀瑾初来乍到,手上也没多少兵,也就要了这批人,现在想来,这个计策,当时便已经设计好了吧。 “现在情况危急,岚五,送莫姑娘下山。”岚五面无表情的现了身,莫黎却不愿意走,坚持要留下来。顾怀瑾无法,只好一边安排人撤退,一边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后退的人却来报,后山的路上,也有人冲了上来。这个时候,来报信的岚卫终于赶到了,说了周聪等人的行为,顾怀瑾终于反应过来,这是给自己的瓮中捉鳖之术,也不知道是谁,恨自己如此,是江南官场的那些人?还是北仪城里的那个好弟弟?顾怀瑾现在没法思考出一个结果来,只能将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设法抵抗一段时间。但还是于事无补,盐帮的人数远远超过顾怀瑾带来的这些人,衙役们的武功也比不上那些行走江湖的人,一时间节节败退。顾怀瑾心下一沉,看来没办法了,只能暴露自己的势力了,一道道命令发了下去,岚卫们四处分散,而顾怀瑾带着莫黎,找到了藏着周小小的地方,周小小还在昏睡,莫黎给她服了药,这才悠悠的转醒过来。 第九十九章 金蝉脱壳 “周小姐,你说,我们拿你,能跟你父亲,换一条活路吗?”周小小还未清醒,便听见了这句话,心里咯噔一声,这是暴露了?当下却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希冀的眼光看向莫黎,“青梧姐姐,这个公子在说什么啊?小小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莫黎这个时候也反映过来了,前两日杨柳岸边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然后借机找上自己,在将顾怀瑾引过来,就为了现在瓮中捉鳖。于是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顾怀瑾提着剑,“周小姐,你们的计策,我们已经全部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好父亲,会把你留了下来?”其实周聪的计划是装个样子,然后就将莫黎跟周小小分开,悄无生意的就放了周小小就是,但谁知道被白面书生给打乱了,白面书生也不知道他们是靠周小小才把莫黎抓来的,还以为是莫黎的小姐妹,倒霉才跟着被抓了。而周二叔早已吩咐下去,他以为侄女早就脱身下山了,撤退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起了,直到在上山途中遇见周聪,才发现,周小小还在山上。兄弟两人顿时就急了,这才不管不顾的加快速度,杀上了山来。原本白面书生说上了山顶,假意跟顾怀瑾汇合之后,再趁其不备,可是两人担心周小小,一时半刻也等不了了,这才嚷嚷着大声上了山。 周小小看着柴房中的形势,知道外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的处境,现在一定很危险,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这位公子,小小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我父亲来救我了吗?” “你的父亲,带着一大队的人马来救你了。周小姐,有什么要我们替你转告给周帮主吗?” “我父亲来了?那我们快出去啊。”周小小站起身便要出去,顾怀瑾无声的拦住了她,莫黎在后面接着道:“小小,这局,有多少人参与了?你,又知道些什么?”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们都知道了。”莫黎只说完这一句,便不再开口。外面喊杀声震天,隐隐看去,已经是一片火海,不知道那些人还能够抵挡多久,顾怀瑾给莫黎使了一个眼神,莫黎上前,不由分说的给周小小喂下一粒药,周小小躲避不及,一瞬间就滑入了喉咙,“你给我吃了什么?” “一粒小小的毒药而已,放心,要是我们能够安全的离开这里,自然会给你解药,要是不能,”莫黎微微一笑,这个时候,她的面色妖艳起来像是挖人心喝人血的鬼魅一般,“姑娘家最注重的便是容貌了,若是不能,你就等着你的脸一点点的烂掉吧。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个毒药唯一的解药,只有我有。” “你!”周小小被迫吃了毒药,再也演不下去。“既然已经被你们识破。你们也别想从这里逃出去了,只要杀了你们,我们周家,就是江南第一了。” “你真的以为,你们帮那个人杀了我们,你们便是江南的第一大家族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个成语,不知道你们周家人可曾听说过?”顾怀瑾平静无波的说完了这句话,周小小却是一片惊愕,她的父亲和二叔只跟她说,只要在江南杀了顾怀瑾,他们周家便能是江南的第一大家族,但是从来不曾告诉她为什么,只知道杀了顾怀瑾这件事,能够给周家带来绝无仅有的势力。听顾怀瑾这样一说,不由得生疑,若是,父亲与二叔,是被人利用的呢?周小小不敢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你们想如何?不如直说。” “很简单,帮我们一臂之力。”莫黎出声,“你们可以完成任务,而我们,也可以趁机转入幕后。” “我可以保证,事情过后,你们周家仍旧会获得那些东西,而你帮我们的事情,也只会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如果未来有一天,我可以承诺,保证你们周家人不死。”顾怀瑾在旁边接着说道,“周小姐,这个买卖,很划算的,你只要配合我们演一场戏就好。” 周小小看了看一唱一和的两人,低笑一声,“你们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是答应啊。”仰起脸,“说吧,要我怎么做。” “放一把火,这里是柴房,火势会蔓延得很快,等他们进来的时候,这里应该烧得差不多了,你只需要告诉你爹,我们两个已经葬身火海了就好,至于其他的,我们自有去处。”莫黎递给周小小一个火折子,“该怎么解释我们出现在这里,想必小小一定能解释清楚。” 周小小接过火折子,“那我的毒?” “你放心,这个毒一个月之后才会毒发,在这之前,没有人能够察觉出来,就算华佗在世,他也只能等毒发的时候才能发现。若是我们平安无事,一个月之前,我一定会让人把解药给你。”莫黎递给周小小一个小瓶子,“若是你不放心,这是我炼制的青莲水,可以压制你的毒性五天。不过,五天之后,就算是我的解药来了,也没用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千万不要服用。”周小小连忙接过放到了怀中,“好。” 莫黎在周小小身上划了些细碎的伤口,又将她衣衫划乱,就跟顾怀瑾从后门离开,周小小亲自将柴房点燃,看着完全烧了起来才慌不择路的往外面跑去,而莫黎二人偷偷从后山离开。 路上遇到了盐帮的人,先前撤退的衙役都死在了那些人的刀下,顾怀瑾跟莫黎只好掩了身形,但既然要制造已死的假象,一丝一毫的惊动都不能有,见后山的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在那里守株待兔,顾怀瑾二人只好换了一条路走。天色渐明,若是再找不到藏身之处,便加大了两人被发现的风险。这个时候,莫黎也顾不得自己学艺不精了,随手在路边扯了一把野草,念念有词的洒在了地上,观察了好一会,才指着一条荒路说:“三哥,走这条路。卦象显示,这个方向有唯一的生路。” 二人往草丛中走去,顾怀瑾断后,将压塌的杂草又用剑拨回去,走了不知多久,眼见天边有了鱼肚白,后边的喊声也接近于无,莫黎总算在前边不远的山壁上,仿佛发现了一个山洞。二人小心的剥开藤蔓,藏了进去。太阳从祁山山顶升起,照耀着被血洗一夜的祁山山顶,也照耀着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的山壁。 第一百章 山洞奇遇 周小小慌不择路的跑出去,没过多久就碰上了周聪一行人,看见小小这个模样,周聪心疼得不得了,一边说她当时不该提议自己以身为饵,一边又说着要好好补偿她,旁边的白面书生突然开口,“周小姐在这里,那另外一个姑娘呢?” 周小小安慰的拍了拍周聪的肩,看向这个始终不染一丝尘埃的男人,“她跟你们要杀的顾公子,一起在柴房,但我放了一把火,现在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 “什么?你放了一把火?”白面书生一着急,急切的上前一步,“你怎么能放火呢?” 周小小瑟缩了一下,身边的周二叔原本心怀愧疚,这个时候赶紧上前,“军师,反正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那个公子,现在小小一把火烧了,不是还省事了吗?小小做得没错。” 周聪也反应过来:“南公子,虽然你是殿下派来的军师,但我周聪的女儿,也不是谁都能大呼小叫的,注意你的语气。” 白面书生知道自己理亏也只好退一步,心里只是担忧,另外一个姑娘难不成真的死了?“那我们总该去查看一番吧。”众人自然赞成。 到了柴房,才发现整座柴房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了,盐帮还有人在一旁灭火,白面书生抓住一个人便问有没有从火中出来,所有人都摇头,而等到灭完火,柴房只剩下一片废墟。白面书生看着躲在周聪后面的周小小,“周姑娘,你确定那人跟那个姑娘当时都在柴房,他们又没缺胳膊断腿,怎么就不会逃出来呢?” “他们?怎么可能?”周小小脸上颇带了两分自豪,“他们中了我的软筋散,一个时辰之内武功尽失,根本走不出这个屋子,更不要说逃跑了。” 周二叔在一边拍手称快,“好小小,这一招,不愧是我周家的姑娘,厉害。” “那当然。”周小小脸上虽然狼狈,扬起的微笑还是依然甜美。周家叔侄三人忙着其乐融融,白面书生却对全是灰烬的柴房皱起了眉头,就算尸体全部烧没了,那佩剑呢?顾怀瑾的剑呢?白面书生还想再问,却被周聪打断,“军师,既然小小已经放了一把火了,我们不如再放一把火,将这里烧个干净,一不做二不休,再有人来查,也不怕了。” “可是,周姑娘······” “好啦好啦。小小孤身留在山上已经受了很多苦了,还是让她早点下去休息吧。”周聪不由分说的让周二叔带周小小回城,自己则留在祁山处理后续事情,白面书生见问不出什么,只能心下稍安,和周聪一起,一把火将绿水堂烧了个干干净净。 建元十五年六月十六,江南盐帮协助昌州府,绞杀祁山绿匪共一百五十八人,祁山山顶大火,两日堪熄。 进入山洞的莫黎他们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进入山洞之后,这个山洞之中,竟然别有洞天。沿着曲折的通道前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莫黎跟在顾怀瑾身后,走了出去。眼到之处,是一方小天地。头顶一个大洞,光亮便从头顶而来,一撮小瀑布从天而降,落在眼前一方小池子中,池子连通外面,顺着看不见的山缝暗自流淌。池边绿草丛生,生机盎然,清澈的池中还有不少鱼悄无声息的移动。莫黎光顾着打量池子,顾怀瑾却发现了岸边的一处坐床,上面坐着一架尸骨,衣裳古朴,却已经是离开多年了。顾怀瑾拿起那人手边的册子,靛蓝色的书页上用草书写着飘逸的三个字——水上漂。 “朝朝,你来看。”顾怀瑾将莫黎喊了过来,递给她这本书,莫黎细细的拂去书页上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掀开,见是一本武功秘籍,不由得疑惑,“怎么了?三哥,这是一本武功秘籍啊。” “我想这一位,应该就是轻功天下第一的路逍遥前辈吧。”顾怀瑾眼中带上几分钦佩之色,恭敬的行了一礼,莫黎也跟着行了一礼,嘴里却在念叨:“路逍遥,路逍遥·····路···遥!对,路遥!”莫黎突然想起来了,当时去濮阳之前,在路上逮的那个小贼,就是路遥,他的师父,不就是眼前的路逍遥前辈吗?虽然莫黎跟路遥相处的时日尚短,可是莫黎能看出来,这个孩子被他师父保护得很好,不然也不会傻乎乎的半夜来偷银子了。莫黎还记得,他说过,自己出来就是为了找师傅的,他说师父去了南州,然后就了无音讯了,要是知道他师父已经死了,不知道会有多难过。路遥,好像在武林大会之后,也不见了身影,若是也在武林大会上惨遭横祸的话,也有自己的原因。莫黎想到这,俯身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路前辈,你的徒弟路遥生死未知,小辈莫黎,与他相识一场,他不能亲送您,小辈代他送您一程,您放心,这本秘籍,小辈会完好无损的交由路遥,您在天之灵,还望保佑他逢凶化吉,平安一生。”莫黎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顾怀瑾不由出声询问,路遥是何人。莫黎解释了一番,顾怀瑾提议两人就在这里给路前辈立个碑,好让他入土为安。说干就干,莫黎环视一周,池边有一处地方虽然临近水边,却干燥十分,非常适合做墓,二人便环顾四周,捡了两块石头,动身前去挖洞。 莫黎拿着石头刮了两下,却发现底下像是坚硬的石块一般,拂开表面的尘土二人发现那地方竟然是一块被掩盖的光滑的石头。怪不得如此干燥,原来是块石头,水浸不来,自然就比旁边的泥土要干燥许多。莫黎扔了手中的石头,准备另寻他处,却听见石块落在石头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声,顾怀瑾听到了这个声响,不确定的拿着手中的石块又轻轻敲击了一下这块石头,莫黎这次听见了,惊讶的跟顾怀瑾对视了一眼,这下面,是空的?二人看着眼前这块石头,陷入了沉思,虽说天然的石块也有光滑如此的,可是也有可能,这石块是人为打磨得这么光滑的啊。不管到底是怎样,既然让他们撞上了,就没有不一探究竟的道理。莫黎跟顾怀瑾四下摸索起来,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莫黎回头看见路逍遥的尸体,突然想到,线索会不会在路前辈身上?招呼着顾怀瑾回到床边,“路前辈,得罪了。”四下翻找起来,却仍旧一无所获。莫黎垂头丧气的半蹲在地上,托着腮,“我感觉它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将路前辈埋了吧。”顾怀瑾好笑的看着蹲在地上的莫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前是水汽氤氲的小天地,很是让人神气清爽,对面的石壁上,坑坑洼洼的,看不真切。等一下,目光,路逍遥死之前是看着哪里的?顾怀瑾回头打量着路逍遥的尸体,问蹲在地上的莫黎,“朝朝,你刚才,有挪动过路前辈的尸体吗?”莫黎无力的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就找了找他附近的草席。” “那就好。” “怎么了?三哥。” 顾怀瑾顺着路逍遥的目光看了过去,皱着眉头找了半天,突然舒展开来,指着山壁上某一处说道:“朝朝,我想,我们找到打开那个石块的办法了。” “嗯?”莫黎一听就蹦了起来,顺着顾怀瑾的手指看了过去,却只看见一片坑坑洼洼的山壁,“什么也没有啊。” 顾怀瑾暗笑不已,走了过去,摸到一处凸起上,狠狠的按了下去,四周突然传来了隆隆的声音,莫黎一看刚才那个石块,却发现它自己缩到了一边,露出一道阶梯来。莫黎惊讶道:“三哥,你怎么知道的?” 顾怀瑾拿开了手指,指着手边的绿叶形状的刻痕说:“我最爱看一些武林传说,曾看过一本书里说,轻功水上漂这门功夫实际上来源于树叶飘落于水上的场景,最开始创造这门武功的人,便是每天观察树叶的飘落,树叶在水中漂流的样子,研究出来的,没曾想,那本书写的竟然是真的,这个路前辈定然知道水上漂真正的来历,这个树叶形状的刻痕,也正好验证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下去看看吧。”顾怀瑾拉住了要下去的莫黎,递给她一块沾了水的帕子,“把这个捂上,下面估计有几年没人去过了,小心为上。”莫黎连连接过,是一方深蓝色的帕子,上无一物,莫黎掩在鼻子上,还能闻到阵阵香味,是木合香。跟在顾怀瑾的身后走了下去。 第一百零一章 出路 一盏茶过后,莫黎站在地底,惊讶的看着满地的金银珠宝和架子上陈列得满满当当的武功秘籍,不由得连连叹气,这路逍遥前辈,还真的是身家丰厚啊,要是知道自己师傅有这么多钱,路遥会不会为自己当时还要为了一万两银子却做贼而感到无语呢?莫黎摇了摇头,挥去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看向了顾怀瑾,她只是好奇这底下是什么东西,对这些东西没有想法,但这个地方认真说起来,还是顾怀瑾发现的,他要如何,她不能置喙。 “想不到,路前辈的身家竟然如此丰厚。”顾怀瑾说完这句话,反而跑到架子旁边翻看起来,对一边的珠宝熟视无睹,莫黎只好跟了过去,却发现顾怀瑾正在拿着一封手书翻看。顾怀瑾将手中的手书递给莫黎,“路前辈说,这些东西都是他一辈子所得,不求所得之人能够全部给予路遥,但求若是有缘人遇见路遥,可以告知他自己的死讯,让他在九泉之下,还能享受一点香火。若是路遥有难,望有缘人能够救他一命,这些东西,权当谢礼了。” 莫黎看完手书,摇了摇头,觉得不对劲,“可是,如果没有进入到这里,自然就看不见这封手书了,又怎么去带信给路遥呢?但既然进入了这里,得到了这些珠宝,要是告诉了路遥,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诉路遥你师父的东西都被我拿了吗?这不是给自己招仇恨值吗?根本不会有人真的把消息告诉路遥的啊,路前辈这样说,不是很奇怪吗?” “所以,我觉得,这些东西,不能拿,这个地方,一定还有秘密。”顾怀瑾翻看完架子上的东西,注意到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的是大海,波涛汹涌,一个人乘着一叶孤舟,独自面对着浩荡起伏的大海,天上一轮红日异常耀眼,顾怀瑾晃眼一看,那些波浪竟然好似人的手臂,层层缠绕,眼花缭乱,看了许久,竟然有些眩晕。莫黎发现了顾怀瑾的不适,“怎么了?三哥。” “朝朝,你别看!”莫黎要去看那幅画,却被顾怀瑾蒙住了眼睛,“这幅画有问题,你别看。”温热的手掌挡在莫黎眼前,顾怀瑾只觉得手心痒痒的,扫过什么东西。赶紧又缩了回来。莫黎垂下头,低声说:“好,我不看。”错开了一步,继续走到旁边查看起来。“三哥,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另外的出路啊,路前辈既然都能在这里弄这么大一个地方放这些,那是不是也能在这里,再挖一条出路?” 莫黎没有再去动地上的珠宝和书架上的书,反而是仔细的查看起四周的墙壁。 顾怀瑾却在想,刚才提示他们进来的是绿叶,是水上漂的起源,那现在,又会以什么东西来提示自己呢?顾怀瑾再一次朝那幅画看了过去,对了!水!这幅画上面,画的海,不就是水吗?顾怀瑾看着墙上的画,若有所思。转头对莫黎说,“朝朝,我们得出去,我觉得,出路在上面。” 莫黎听言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拿,跟着顾怀瑾离开了这个地洞。回到上面,仍旧是一副安静静谧的样子,莫黎看着顾怀瑾,绕着池子走了一圈,终于在池子中间发现了一块光滑的石头,但是距离岸边太远,一般人根本够不过去,而四周的水深不可测,谁也不敢就这样踩过去,就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但那时现在可能剩下的唯一出路了,必须要有人去试一试。莫黎看见跃跃欲试的顾怀瑾,叫住他:“三哥,你做什么?难不成出路在水中央?” 顾怀瑾指了指水中隐约可见的石头,不言而喻。莫黎看了看岸边的距离,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那我去试试吧。”顾怀瑾摇摇头,莫黎一把拉住准备过去的顾怀瑾,“我的轻功是师父亲自教导的,就是二师兄跟大师兄,轻功也没有我好,这样的距离,我小心一点,能够过去的。” “可是······”顾怀瑾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莫黎一个退步,助跑了几步,身子就像一根离弦的剑,飞了出去,瞬息之后,稳稳的落在了石头上。莫黎回眸微微一笑,灿若星辰。顾怀瑾也笑了起来,这样的情境下,这个女孩还能这般可爱,很美,也很耀眼。莫黎才不管顾怀瑾心里在想什么,蹲下身仔细的摸了起来。池水冰凉,莫黎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摸了一圈,终于摸到了一个指环一样的东西,“三哥,我好像摸到了一个拉环。” “你拉一下试一试,要是不对劲,马上飞回来。” “好。”莫黎奋力一拉,只听哗啦一声,一道长绳被拉了出来,一边山壁上缓缓露出了一个洞口,两人暗喜。一齐进去查探了一番,发现又是另外一条隧道,莫黎不由得感叹,这个路逍遥前辈真是,太喜欢挖洞了吧。顾怀瑾在一边笑了出来,“你有所不知,路前辈的轻功天下第一,还是因为他每次拿了东西,都跑得飞快,才得来的。” “那为何,江湖没有给他下追杀令呢?他不是做那个吗?” “因为他盗的,都是不义之财啊,劫富救贫,说的就是路前辈了,这样的人,要是江湖下了追杀令,岂不是要所有人都一齐唾弃武林人士了?” 莫黎点点头,“这倒也是。”二人一齐在旁边找了一块相对干燥的地方让路逍遥入土为安,然后一齐走向了那个山洞。 进入山洞之后,莫黎不知道走了多久,黑暗中,顾怀瑾伸出了一只手,让莫黎拉着,莫黎一直走的小心翼翼的,拉着顾怀瑾的袖子,却还是不小心差点摔了一跤,顾怀瑾不由分说的拉住了莫黎的手,莫黎也懒得去计较了,默不作声的就跟着顾怀瑾走。走着走着,却是到了一处地方,夜色通明,竟然是百十来颗夜明珠,颗颗饱满,明亮异常。光这一颗,便已经是价值连城了。怪不得刚才那个房间,只放了一些珠宝,真正值钱的东西,怕是在这里才是吧。两人暗自惊叹,莫黎挑了模样最好看的一颗,递给了顾怀瑾,“既然来了来了,什么也不拿,感觉有点对不起自己啊。”顾怀瑾含笑着收下。莫黎又挑了四颗差不多大小的放到怀里,“你给我一颗,给你自己挑了四颗,这差别,也太大了吧。”顾怀瑾不由调笑道,莫黎数了数,“林姨一颗,月姐姐一颗,月落一颗,莫愁一颗,其他人,也不喜欢这东西啊。” “你自己呢?”顾怀瑾见莫黎数完,还没算上自己的,有些好笑,“你自己不要一颗吗?” “唔,我拿了四颗,不能再多了,要是贪心,怕是这里所有的都能搬走。就当我们给路前辈立碑的报酬吧,别的,还是让路遥自己来看吧。”莫黎将夜明珠收好,提脚往前走,“走啦,再不出去,我就要饿死了。”顾怀瑾伸手,偷偷在墙壁上挖了一颗鸡蛋般大小的夜明珠,偷偷藏在了袖子里,路前辈,这一颗,就当帮你带信的酬劳了。顾怀瑾赶紧跟了上去,离开了这条隧道。 出口处竟然是大海,顾怀瑾在莫黎身后出来,恰巧是傍晚,他们不知不觉竟然在山洞里又待了一天,在里面不觉得,现在一放松下来,顿时觉得肚子好饿。顾怀瑾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莫黎在想什么,索性说:“既然已经出来了,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我们弄点吃的再走?” 莫黎点点头,将目光放到了眼前的大海,啊啊啊啊,海鲜,我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心意 顾怀瑾压低帽檐,买了些吃食,径直拐入了小巷子里,推开门,莫黎正在扫地,见顾怀瑾回来,放下手中的扫帚,迎了过去,接过顾怀瑾手中热乎乎的枣糕,笑容快溢了出来,“哇,是枣糕,谢谢三哥!” 两人在院子中坐下,莫黎这才询问起外面的情况,顾怀瑾压低着声音说道:“他们原来打的是一石二鸟之计,让‘我’在剿匪中不幸身亡,然后推出江南盐帮受赏,而你,也成了无辜受牵连的人,一同死在了祁山的大火中。” “三哥,是盐帮设下的计策吗?”莫黎吃了一口枣糕,含糊不清的问道。 顾怀瑾摸了摸莫黎的头,莫黎正要下嘴,却在那一瞬间僵住了动作,顾怀瑾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你慢点吃,还很烫。应该不是盐帮设计的,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我虽然不受宠,但毕竟是个皇子,还是唯二成年的皇子之一,若是被江湖帮派害死了,我的父皇为了面子也会让盐帮上下陪葬的。他们不敢。” 莫黎听到这话,嗤嗤的笑了起来,“你笑什么?” “没什么呀,殿下说‘他们不敢’的时候,好霸气的!”顾怀瑾使劲揉了一把莫黎的头发,莫黎连忙躲开,顾怀瑾心中的烦闷,因为莫黎的打趣,一下子消退了大半。“三哥,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静观其变,朝朝知道得意忘形这个成语吗?”莫黎点点头,“我们就等他们,自己把把柄暴露出来,到时候,我们再来一个‘黄雀在后’。” 莫黎不禁拍手称快,“这主意不错,那这几日,我们就在这窝着咯?” “朝朝,”顾怀瑾突然坐直了身体,略有些严肃的看着莫黎。“怎么了?三哥?”莫黎解决完手中的枣糕,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顾怀瑾,满是不解。 “你刚才只听到我说‘他们不敢’,你有听到我说‘唯二成年的皇子’吗?” “听到了啊,这不是事实吗?你没说错啊,现在皇上的儿子,只有你跟五殿下成年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顾怀瑾摇了摇头,莫黎默默收回去拿零嘴的手,也端坐起来,恢复了青云观仙姑那一副姿容端庄的样子,思量了一番,开口时称呼也发生了变化:“三殿下,青云观弟子,从不参与皇室争斗,就算本道姑与殿下私交甚好,也不能违背师训。” 顾怀瑾苦笑一声,“傻朝朝,”伸手去碰莫黎的鬓角,“我不是要你帮我争皇位,若是我连皇位都争不来,又该如何去安天下呢?”顾怀瑾将莫黎一缕碎发挽到了耳后,“我要说的是”莫黎听见自己的心跳个不停,她好像知道顾怀瑾要说什么,心里隐隐有着期待,又有点害怕,说出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保持现状吗?在顾怀瑾开口之前,莫黎起身站了起来,顾怀瑾手中一落空,不解的看着莫黎,“三哥,既然不用我帮你争皇位,其他的事情,如果跟眼前的局面无关,就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吧。我去做饭了。”说完便要逃,可是院子就这么大,能逃到哪里去。莫黎最后还是被顾怀瑾拉住了。 顾怀瑾从背后拥住莫黎,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有机会是什么时候,我只知道,如果再不说,我很害怕你没有知道的一天,你被掳走,虽然知道你是青云观三弟子,知道你随身带着无数种毒药,知道一般人奈何不了你,可是这里,”顾怀瑾翻过莫黎,指着自己的胸口,哑声道:“这里会着急会害怕会担心,你明白吗?” 莫黎被这一番话一惊,半响说不出话来,手心里攥得出汗,咬紧牙关才没有说出“我知道”这三个字,而是装作面无表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一直能够感觉到顾怀瑾对她的感情,可是她不敢回应,他的身上背负着那么远大的志向,而自己,从来都自由自在惯了,他以后会是熙和王朝的皇帝,会有很多很多的妃子,自己只是,在他登上高位之前,萍水相逢的一个朋友罢了。“殿下,您在说什么胡话呢?”莫黎颤抖着问。 “朝朝,你看着我。”顾怀瑾如墨的眼神看着莫黎,莫黎看了过去,清晰的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现在抱着你的,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在给心爱的女人表白的男人,你不要去想那些别的东西,你就看着我这个人,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莫黎一动不动的看着顾怀瑾的眼睛,那里面的真挚和诚恳几乎要将自己淹没,莫黎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在心底默念清心诀,“三殿下,不管怎么样,你始终是熙和王朝的三殿下。” “朝朝,”顾怀瑾确定在莫黎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情动的眼神,颓废的放下了双手,“这次从江南回去,母后就会给我选皇子妃了。” 莫黎见顾怀瑾放下了手,暗自松了一口气,听见顾怀瑾的话,心又提了起来。压下心中的惶恐,笑着说:“那就恭喜殿下了,有了皇子妃,皇后娘娘也能放心些,有人能照顾殿下了。” “朝朝,”顾怀瑾欲言又止,“是不是我娶谁都无所谓?” “三殿下!”莫黎加重了语气,“殿下,莫黎已经说过了,您是皇子,还是熙和王朝唯二的成年皇子,皇上和皇后会为您选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若是殿下定下了人选,莫黎倒是可以为殿下算个吉日,别的,莫黎无权置喙。” 顾怀瑾不再看莫黎,转过身去,“本宫知道了,谢谢莫黎仙姑的指导,本宫有些不适,先回房休息了。” 莫黎没有挽留,默默地看着顾怀瑾进屋关上了门。 一个人在院子中坐了下来。看着石桌上的零食突然就没有想吃的欲望。她当然知道顾怀瑾在说什么,可是她也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也许因为修了人间道,对人间的情感都看得太清,虽然也会有心动的感觉,可是更多的却是理智,她也曾为顾怀瑾的行为心生好感,但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她们只能是朋友。她们两个走的,注定不是同一条道路。既然没有可能,就不要给他一点点的希望,当朋友,或许对两个人都好。 莫黎抬头看天边的云彩,正是早晨,阳光出现,暖暖的阳光洒进了院子里,但屋里屋外的两个人,心里俱是一片冰冷。 第一百零三章 周家 三日后。 莫黎没有等来顾怀瑾说是时候的消息,却迎来了另外两个人。南宫瑜和许钟月出现在院子中的时候,莫黎差点抽出鞭子甩了过去,顾怀瑾也听到声响拿着剑走了出来。 “南宫大哥,月姐姐,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四人在院子中坐了下来,莫黎看了看对面的顾怀瑾,这还是这几天她们第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 “林舟听闻了祁山的事情之后,动用了林家的力量,才找到了你们的线索,我们来,是要带你们离开这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既然能够找到,那些要追杀你们的人,想必要不了多久也会找到这里。”南宫瑜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顾怀瑾,他不是知恩不报的人,顾怀瑾帮了他们南宫家很多,所以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带莫黎一个人走。 “林姨很担心你。”许钟月看了看时不时看向顾怀瑾的莫黎,淡淡地说道:“朝朝,跟我们走吧。”许钟月没想那么多,从始至终,她看重的人也就莫黎一个罢了,至于顾怀瑾,要不要一起,她从来不关心。毕竟,怎么说,灵宫不得不转入地下,也有顾怀瑾的手笔在里面。 莫黎听了只是沉默,抬眼看向顾怀瑾。顾怀瑾像是没有接收到莫黎的目光一样,沉吟了好一会,才说道:“南宫兄,你带莫姑娘走吧,我也离开这里,后面的事情,太危险了,我一个人去就好。” 莫黎抿着嘴唇不说话,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我跟南宫大哥们走,这些日子,多谢三殿下的照顾了。”说完站起身,留下一句“我去收拾东西”就跑了。许钟月赶紧跟了过去,院子里就剩下顾怀瑾和南宫瑜两个人。 “你欺负朝朝了?”南宫瑜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她看起来,好像有事啊。” “欺负她?”顾怀瑾苦笑一声,“我疼她都来不及,哪里舍得欺负啊。” 南宫瑜放下杯子,无奈的嗤笑了一声:“三殿下,追女孩子不是这样追的。” “你知道?”顾怀瑾斜着看了一眼南宫瑜,满脸的不相信。 南宫瑜微微一笑,“那当然。” 顾怀瑾指了指站在门口的许钟月,“那你如何了?” 南宫瑜站起身准备离开:“我好心准备提点你,你不想知道就算了。”顾怀瑾站起来拉住要走的南宫瑜,“说说看吧。多谢你了。” 南宫瑜压低声音说:“要追一个女孩子,就要让她毫无压力的跟你在一起。”南宫瑜留下这一句,便带着莫黎跟许钟玉离开了院子。留下顾怀瑾一个人在院子里沉思,没过多久也离开了这里。 莫黎回到梅庄已经五日,有不少的消息传进来,顾怀瑾带着人暗中查抄了不少江南官员的府邸。洪帮的人竟然是顾怀瑾的人,在顾怀瑾的有意培养下,逐渐蚕食了盐帮的势力。因诈死,顾怀瑾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隐藏的势力也被连根拔起,整个江南官场一片震荡。周家被围的那一天,顾怀瑾亲自去了。 周聪等人被压着跪在地上,周小小也在其中,顾怀瑾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底下被围起来的人,周聪看着顾怀瑾,儒雅的脸上是狰狞的笑容,“哈哈哈,我周聪驰骋江南数十年,想不到一朝竟然被你一个黄口小儿拉下马来。” “周帮主,你盘踞江南数十年,却仍旧没有学会一句话。” “什么话?” “良禽择木而栖。” 周聪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你?不过是一个被皇上不喜的皇子而已。” “那他呢?是什么让你甘心赔上数十年的经营?”顾怀瑾盯着跪着地上的周聪,目光逼人。周聪没有说话,旁边的周二叔将头垂得更低了。 “废话少说,成王败寇,你要杀便杀,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顾怀瑾扬扬手,转过身去,身后的人手起刀落,周聪也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等到大刀落下,片刻过后,顾怀瑾的人递给周小小一个瓶子和一个信封,转身离开。周聪疑惑的睁开眼,却只看见周小小掩面哭泣。 周围寂静无声,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如果不看那背后的血流成河的话。 “小小,这是怎么回事啊?”周二叔爬了过来,两人一齐盯着周小小,周小小将信封交给周聪,自己打开瓶子喝了下去。“诶,小小,这是什么?你就喝。” 周小小后退一步,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女儿不孝,当日隐瞒了父亲和叔父。”周聪原本准备去扶的双手停在了半空中,“你的意思是说,那天在祁山上,你骗了我们所有人?” “对!”周小小不敢抬头,“若是父亲要怪我的话,就请责罚女儿吧,但女儿不后悔。” 周聪一瞬间想了很多,问了最关键的一句话,“所以,今日他才会放了我们?” “是,他承诺我,会放我们周家人一马。” 周二叔在旁边说:“侄女,你糊涂啊,若是当日我们将他解决了,怎么会有今日之祸。” “二叔真的这样以为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我们只是江湖草莽,就算够上了那通天的富贵,又能留住多久呢?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若是连命都没有了,谈什么锦衣玉食呢?” 周二叔不说话了,周聪打开信封,拿出二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在,这些钱,足够他们去另外一个地方开始新生活了。再做个小本生意,不愁吃穿了。周聪站起身,也扶起周小小,“你做得很好,为父可以放心的把周家交给你了。”周聪将信封交到周小小手上,“往后,我们周家要往哪里去,爹听你的。”“大哥!你在说什么?”周聪向着周府敞开的大门拱拱手,当做谢谢,“二弟,收拾几身衣物,我们赶紧走吧。”说完摆着手离开了院子。周小小看着周聪的背影,一下子觉得父亲老了,也感觉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但她觉得他们往后能够很好的,一定能够的。 建元十五年六月二十三,江南盐帮被抄,帮主周聪自刎于府中,其女周小小不知去向。江南十三城二十八县被抄家流放官员十之五六,江南洪帮自愿投身昌州守军,为江南军。三皇子顾怀瑾解江南水患时疫,肃清江南官场,名声响彻一时,自此,天下武林,名存实亡。 第一百零四章 选妃前奏 栖凤宫中,荣晚气得摔碎了手中的玉碗,“都是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本宫怎么交代你们的?务必要斩草除根,你们呢?不仅让他死里逃生,还釜底抽薪,将江南那么大的地方拱手送人不说,还连带着折进去这么多人,本宫要你们有何用?”跪在下首的众人不敢说话,站在一边顾怀琛烦躁不安的捏着茶碗一言不发,江南那边的消息传来,他也怒火攻心,可是这个时候,一味的责罚错怪已经没用了,最紧要的是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所以母子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哄得底下那帮人感恩戴德高呼娘娘千岁、殿下千岁,退了下去,母子两个人才关上门说起私房话来。 荣晚拉过顾怀琛的手,“琛儿,是母妃对不起你,没能让你有个可靠的外家。”顾怀琛安慰的拍了拍荣晚的手,“母妃,你别这样说,你让琛儿出生就是皇子,就有很多普通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琛儿已经很感谢你了,未来的路,该是琛儿护着你了。” 荣晚垂头轻轻啜泣,“要是,要是,母妃背后也站着个曲家,琛儿你的路,就不会这般难走了。” “母妃,你为琛儿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本宫听下面的人说,这次那个人能够成功脱险,离不开曲家十六岚卫,这样的侍卫,要是我儿能有,该多好啊。”荣晚满是遗憾的说道。 顾怀琛回握住荣晚的手,“母妃!孩儿没有岚卫,也能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前不久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我在东洲请了一位高人出山,这次的计谋虽然没有成功的除去我的好哥哥,但足以看见这个高人的谋略高深,下一次,只要我们好好准备,必定能够得偿所愿。” “你说的,可是那个南忘公子?” “正是南公子。”顾怀琛给荣晚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边,“母妃喝口茶润一润,你放心吧,儿子一定会登上那个位置,给母妃全天下最大的尊贵的。” 荣晚接过茶抿了一口,“我儿有高人相助自然是好,但若是有得力的外家,更是如虎添翼。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选皇子妃了。” 顾怀琛早已知晓人事,听见荣晚要给自己选妃,也不排斥,只是问:“母妃可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母妃这里,倒是有了几个,只是看你中意哪一个,若是不知道怎么选,也可一并抬入府中,做个侧妃。”荣晚笑咪咪的起身拿出几幅画卷,在桌上展开,一幅一幅的依次介绍起来。 “这是傅太师之女,这是章大夫之女,这是·····”荣晚兴高采烈的拿着一幅幅图像顾怀琛展示,顾怀琛一眼扫过去,都是娇艳欲滴的贵女们,容貌一般,气度倒也大气,只是顾怀琛从小见多了这样的贵女,所以也没多大感觉,知道荣晚拿出最后一张画像,“琛儿,这一张,你一定要好好看看,这是左相大人的独女,王箐箐,若是能娶到她,王家的势力,可就尽归你所有了。”顾怀琛接过画像,细细的打量起来。画上是一位身穿红色夹袄的女子,正坐在石头上逗猫,雪白的猫儿在女子脚边嬉戏,垂下的发丝挡住了几分女子的容貌,粉面含羞,半露不露,反而让神韵若隐若现,娇憨中透着妩媚,妩媚中有有着贵女的端庄典雅。顾怀琛不禁看得入了迷,荣晚在一边继续说道:“据说她三岁学诗,七岁学琴,十三岁那年一曲青云调惊动北仪城,无数人为之倾倒,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姿容昳丽无双,不媚不俗,及笄之后,说媒的人都已经踏破了她家的门栏,为此,左相夫人冬祭后亲自带着她回老家省亲,也好避开一些。如今,倒是听说已经从江南回来了。”顾怀琛越看越喜欢,竟然难得有了心动的感觉。荣晚见到顾怀琛的眼神,知道这是有戏,心下安定了不少,“母妃这就去让人带话给左相,且得抢先一步将这门亲事给定下来。” “母妃,父皇那里?”顾怀琛迟疑的问,荣晚安抚的拍了拍顾怀琛的肩膀,“你放心,你父皇那里,母妃自有说辞。只要是你想要的,母妃定会为你求来。”母子两人又是好一番温情。 而左相府里,正在上演一场对峙。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左相刚下了朝,进到府里便来到了左相夫人的房中,听到了王箐箐查出的事情,以及王箐箐的话,不由得惊疑不已,“你说你要嫁给三殿下?” 王箐箐一身白衣,跪在地上,脸色坚定,“父亲,女儿查出冬祭那天在巷子中救了女儿的,正是三殿下,在江南,女儿更是见到了三殿下,他温润清雅,热心善良,救命之恩在前,一见钟情在后,女儿今生,非她不嫁。” “你!你!”左相王温霖指着跪在地上的王箐箐,被气得七窍生烟,“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敢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啊?”左相夫人连忙上劝,王温霖转过头来呵斥道:“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哼!”左相夫人也不是个委屈的人,当下就回道:“女儿又不是我一个人在教,你全怪在我头上做什么?再说了,三皇子不好吗?中宫嫡长,现在又在江南立了功,回到北仪,前途无量,这样的乘龙快婿,哪里去找?要我说,我家箐箐眼光就是好,这么好的佳婿,你还嫌弃!” 王温霖看着一大一小母女两个,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事到如今,都怪我平时太宠你,竟然让你自己有了主意,你这是,要父亲我,如何办啊?” 王箐箐看着王温霖,腰板挺得直直的,“父亲,什么如何办啊?男婚女嫁,本就是天理应然,这有什么难办的?您去与皇后娘娘说不就好了?” “对啊,箐箐既然喜欢,我们何必拦她?难不成箐箐凭左相独女这个身份,还不能自己挑夫婿了?”左相夫人也在一边坐了下来,顺手递给左相一杯茶,“你消消气,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这种事情,你不好说,那便我去吧,左右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总得为她找一个合心意的不是?” 王温霖叹了一口气,接过茶喝了一口,冷静了一下才开口:“夫人,你可知道,荣贵妃娘娘,也有意为五皇子求娶箐箐。” 啊?母子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王温霖,王箐箐是惊讶,而左相夫人惊喜过后便是暗喜。皇室子弟又怎么样,还不是争着抢着要娶自己家箐箐。 “父亲,你说的是真的吗?”王箐箐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只是她自己想嫁顾怀瑾,那还比较简单,但如果是有了荣贵妃的介入,她不知道该如何了。王箐箐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左相夫人,左相夫人也只能报以一个不知情的眼神。王温霖点了点头,王箐箐跌坐在地上,“荣贵妃怎么会看上我?” “怎么不会看上你?你娘不是说了吗?你可是堂堂左相之女,这满朝的贵女,除了公主,哪个还能再越过你去。而且,”王温霖看了看母女二人,凝重的说道:“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你们两谁都不准擅自行动,这一不小心,便是扫皇上面子的事,就算是你父亲我,官再大,也只是一个臣子罢了。”说完,王温霖拂了拂袖子站起身,“我还有事,晚饭时再去书房叫我。”留下母女二人在屋子里面面相觑。 王箐箐哭着扑倒在左相夫人怀中,“娘,我不要嫁给五皇子,我只想嫁给三皇子。”左相夫人摸了摸王箐箐的头,满是喜悦的道:“箐箐,五皇子不也挺好的吗?荣贵妃可是宫里数十年来最受宠的娘娘,嫁给五皇子,可比三皇子好多了。” “一时宠爱,谁知道会持续多久?” 左相夫人赶紧捂住王箐箐的嘴,“你说什么呢?”王箐箐咽下了剩下的话,“可是,我没有见过五皇子啊,我看上的,就只有三皇子啊。” 左相夫人拍了拍王箐箐的背,“箐箐,你还小,你往后的路还长着呢,这些事情啊,爹和娘,自会为你好好谋划一番的。你啊,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做你的皇子妃吧。” 第一百零五章 及笄礼 顾怀瑾肃清江南之后,便不得不回京了。莫黎在梅庄住了些时日,钱老夫人很喜欢莫愁,想要多留他们些时日,莫黎却收到了北仪城来信,说是大师兄莫失游历归来,让她速回京都一见。莫黎辞别了林府一家,仍旧是一车三人,走陆路回去。南宫瑜见到了林瑶,心中没有了牵挂,便想去东洲寻求更高的剑术,许钟月自然陪同。于是几人一起离开梅庄,出了昌州后一个往东,一个往北。 莫黎放下车帘,莫愁坐在车中,正满脸兴奋:“大师兄真的回来啦?他都出去好几年了。” 月落坐在一边笑道:“莫失道长,一定是知道莫愁小道长要过生辰了,这才特地赶回来的,说不定,给小道长带了好多好玩的呢。” 莫黎坐在车前微笑,下个月,就是小师弟的生辰了。自己可得好好琢磨一下,今年送小师弟什么礼物呢。莫黎在心里计较着要送小师弟什么礼物,却忘了,再过五天,就是自己的及笄礼。 而另一边,顾怀瑾接过岚三奉上的信,“主子,这是南宫大公子托人捎给你的。” 顾怀瑾拆开信,信上只有寥寥几字:“七月初六,莫黎及笄。箱子劳烦殿下替我转交给她,多谢!”顾怀瑾看向旁边岚二捧着一个木箱,也没打开,脑海中只剩下了七月初六四个字,“今天是几月初几了?” “今天是七月初一。”岚三不知道顾怀瑾为什么问这个,下意识回答道,顾怀瑾收回目光,“好好收着这个箱子,我们回京的时候带上。”两人领命退了下去,顾怀瑾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下来,思考着要送莫黎什么生辰礼物,而且是只有一次的及笄礼。 行了五日,莫黎三人来到了江南地界的最后一个小镇,芍药镇。这里芍药花是一绝,左右也不差这一两日,莫黎做主三人停下了歇歇脚,两日后再出发。三人要了两间上房,莫黎一间,月落要照顾莫愁,就安排在了外间。莫黎原本要让月落单独一间,月落却不愿意,死活要照顾莫愁。莫黎无奈,也只好同意了。她们,都把莫愁当自家弟弟疼的,而月落,莫黎也从来没把她当丫鬟。 吃完晚饭,月落带着莫愁上街逛夜市了,莫黎这几天赶车有些累,便待在了客栈没有出去。一个人躺在床上,思绪飘远。上一次,这样住客栈,好像还是跟二师兄回家参加武林大会。那个时候,师兄带着自己,现在,自己又带着莫愁。师父,这就是你说的一代接一代吗?想到这个比喻,莫黎不由得自己笑出了声音,她们都是平辈,哪里来的一代接一代?跟二师兄去濮阳好像就是昨天的事,一晃,竟然已经过了一年了。莫黎没有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可是她无父无母,对于生辰,便少了许多期待,好像每一次都是要提醒自己,是个孤儿似的,但这一点,莫黎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后来跟着二师兄回去,认识了林姨和南宫伯父,每年都会有生辰礼送到北仪,但青云观的人见到了,也只是会说只是些小玩意,从来不提“生辰礼”三个字。师父每一年这一天都会给自己煮一碗面,但一句话都不会说,莫黎知道师父的心意,也会乖巧的吃得干干净净,虽然她的生日没有那么大张旗鼓,可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她不喜欢大张旗鼓,就连月落都不知道,七月初六是她的生日。说起月落,来青云观也有两三年了,当时,还是师父说她以后出去,带个侍从,看起来不损青云观的脸面一点,才特意去给自己买的一个丫鬟,谁知道这个丫鬟照顾人是一把好手,学其他的,却是不太在行。莫黎培养了一些时日,见月落实在没有那个天分,便也只让她做些杂事罢了。师父也不是什么刻薄人,既然来了青云观,便是与青云观有缘,是以也留下了月落,于是,月落就成了除莫黎以外青云观唯一的小姑娘。一晃,自己竟然就及笄了。 要是普通人家,及笄这天,会怎么过呢?莫黎回想着自己曾经看过的书,“女子许嫁,即可行笄礼。如果年已十五,即使没有许嫁,也可以行笄礼。笄礼由母亲担任主人。笄礼前三日戒宾,前一日宿宾,宾选择亲姻妇女中贤而有礼者担任。”要是普通的姑娘,三日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吧,在这一日,应该会请上自己的亲朋好友,还有各家长辈前来观礼,会有德高望的长辈亲自为自己簪发,自己的父母亲会在一边含笑落泪,会穿上最好看的衣裳,收到很多人很多人的祝福,若是定了亲,还能收到心爱之人的礼物。她一定会笑得很开心很幸福的吧。莫黎想着那个场景,突然就笑了起来,真美好啊。莫黎抬眼看了看未尽的天色,心中不由多了几分烦闷,蒙上被子便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去找莫愁他们。 刚出了客栈门,一队人马就来到了客栈面前,将一锭银子扔给掌柜的,岚三上前要了三间上房,低声对站在前面的顾怀瑾说:“主子,莫姑娘的确住在这里,但刚才出门了,不知去向。” “岚五呢?联系岚五。” “是。”岚三领命而去,其余人先上楼安顿。顾怀瑾回房快速梳洗了一番,岚三汇报,莫黎正在芍药园,原本已经闭园了,据岚五说,莫姑娘是从墙边翻进去的。顾怀瑾听到了,不由得笑了出来,这姑娘,还真是,正经起来颇像那么一回事,私底下,却是翻墙打人毫不手软,一点都不像个姑娘。顾怀瑾吩咐了岚三几句,摸了摸怀中的东西,便一个人往芍药园那边赶了过去。岚三看着顾怀瑾离去的身影,连忙叫来几个下属,“今晚可得把事办好,我们能不能有主母,就看今晚了。”平日里最为活泼的岚十一小心的拉过岚三,“三哥,主子这几天一直在做的东西,是不是就是要送给未来主母的啊?”岚三抽了岚十一一脑袋,“主子的事情,少管,做好主子交代的任务,你小子,要是今晚出了差错,别说三哥没有提醒你,仔细你的皮。”岚十一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跟其他人一齐下去做事。 顾怀瑾来到芍药园,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顾怀瑾传了密语给岚五,知道莫黎还在园子里没走,于是也跟着翻墙进了园子,要是园子的主人知道闯进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刚刚从江南立了大功的三皇子,不知道该是何种表情,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关心园子的主人怎么想,顾怀瑾的眼里心里全是正在芍药丛中跳舞的莫黎。 身姿柔软,白纱轻盈,芍药严厉,余晖醉人,顾怀瑾站在花丛外,一时之间连要躲藏起来都忘了。没有伴奏,莫黎仍然有着自己的旋律,这不是她冬祭跳的祭祀舞,而是青云舞,是京都女子都会跳的一种舞,顾怀瑾不是没有见过,可是莫黎的,更添了几分飘飘然恍若升仙的感觉,青云直上,又突然坠落凡间,她就是青云仙子,善良高贵,却甘愿坠入凡尘,为天下苍生,救死扶伤,安定四方。顾怀瑾环顾四周,飞身取了一张槐树叶,坐在树上便吹了起来,吹的便是青云调,这支舞的配乐。莫黎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了坐在枝头黑发如墨的男子,唇红齿白,笑意盎然。莫黎愣了一下,顾怀瑾提高音调唤回莫黎的思绪,莫黎定了定神,接着跳了起来。芍药园中,美人如画,声乐丝丝,一片和乐。 一曲终了,顾怀瑾意犹未尽,却听见园子一边传来声音,“你听,芍药园里是不是还有人啊?”听着像是把守在这里的侍卫,莫黎还未回神,一个闪身,顾怀瑾就飞身下树,将莫黎搂住飞上了一颗更为高大的槐树上。莫黎正要挣开顾怀瑾的怀抱,往后一退,差点掉了下去,顾怀瑾赶紧伸手去捞,莫黎一下子撞进了顾怀瑾怀里,正要说话,顾怀瑾捂住了莫黎的嘴,示意莫黎看向树下,两个侍卫果然过来查看,莫黎当下只好屏住气息不敢发出声响,她虽然喜欢翻墙,可要是让师父的知道自己在外面给自己丢脸,回去绝对会让自己抄经的,她不想写十遍心经啊。看了看对面的顾怀瑾,还有这个人,要是让人知道堂堂皇子,竟然翻墙爬树,怕不是北仪城的茶馆缺话本子?两个人巡视了一番,好死不死就停在了莫黎们这颗大树下。莫黎能听到脚下两人的交谈声音清晰的传来,“你那边怎么样?” “什么也没发现,是不是你听错了?” “不可能啊,我真的听到这边有声音的。好像是吹树叶的声音。”说完,两人便要抬头往上看,莫黎心中一惊,顾怀瑾不由分说的将莫黎按到自己怀里,不留一丝缝隙。两个人紧紧相拥贴在树干上,莫黎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怕被人发现的刺激,还是因为被顾怀瑾抱在了怀里。 “哪里有人啊?肯定是你听错了,走了走了,我家夫人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其中一个侍卫放弃了查看,另外一个人连忙跟了上去,莫黎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抬头,这才发现,好像更尴尬的事情才是她应该去担忧的。莫黎刚才因为紧张,不由得抱住了顾怀瑾,现在两个人,就像连体婴儿一样互相抱着彼此,莫黎微微偏开了头,却又想到自己现在可以不躲了,转头正要跟顾怀瑾说这件事,一回头,却擦过一样软软的东西,莫黎一愣,还不知道是什么,下意识的就添了一下。顾怀瑾本来准备放开这个小姑娘了,可是这一下,彻底点燃了顾怀瑾的火,他可是一个成年男人,眼前抱着的又是自己喜欢的人,而这个人刚刚舔了自己,说干就干,还未待莫黎反应过来,顾怀瑾一只手摸上莫黎的脑袋,向着自己按了过去。两唇相接,莫黎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碰到的是什么,刚要挣扎,却听顾怀瑾沙哑着:“别动,待会掉下去了。”莫黎不敢再动,顾怀瑾又亲了上去,这次不再是简单的浅藏辄止,还未反应过来,莫黎便感觉自己嘴里滑进来一条温热的东西,将自己搅得不得安宁。莫黎下意识的用舌头想把它顶出去,却反被捉住,重重的吸允,直吸得她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莫黎被亲晕之前,最后想的竟然是,话本子里的神魂颠倒,是不是就是现在自己的感受。 顾怀瑾看了看被亲晕的某人,不由得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原本是想来送及笄礼的,没曾想这个丫头先送了他一份大礼。顾怀瑾看着怀中晕过去的姑娘,双颊熏红,红唇娇艳欲滴,鬓角凌乱,正是一副刚刚承欢过后的样子,想到这里,顾怀瑾心中一片火热,又亲了上去,直到莫黎嘴唇被亲得红肿,这才堪堪放过,轻嘬了一口莫黎的颈脖,顾怀瑾暗自压下身上的火气,抱着莫黎离开了芍药园。 第一百零六章 情定 莫黎在睡梦中,总是有一只大狗在舔着自己,莫黎烦不胜烦,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正在顾怀瑾怀里,而顾怀瑾,正轻轻吸允着她的脖子,梦里的那只大狗,估计就是顾怀瑾,莫黎觉得自己嘴唇痛得厉害,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脸上腾的一红,自己竟然被亲晕过去,真是太丢脸了。不对!现在不是想丢不丢脸的事,而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莫黎腾的一声坐起来,顾怀瑾一惊,连忙让开。只见小姑娘胸口起伏,像是气得不轻。莫黎指着顾怀瑾,“你!你!”顾怀瑾上前捉住莫黎的手,莫黎另一志手正要去摸自己身上的药,却发现一空,顾怀瑾竟然连自己身上的药都搜走了,岂不是,连自己全身都被摸过了?莫黎赶紧看看自己的衣服,才发现了不同,这一套,竟然已经不是自己的衣服了,莫黎睁大了眼睛看着顾怀瑾,“你无耻,你下流!我莫黎看错你了!”顾怀瑾凑了过去,“娘子,你在说什么?” “什么娘子?顾怀瑾你装什么傻?”莫黎一脸问好,顾怀瑾上前重新抱住了莫黎,“你啊,你就是我的娘子,我们已经行了夫妻之礼了。娘子现在,是不要为夫了吗?” “?什么?我跟你行了周公之礼了?”莫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入夜,这个时候,距离自己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难不成自己真的?莫黎震惊的看着顾怀瑾,不知作何表情。顾怀瑾又接着说道:“朝朝,你在芍药园勾引我,然后你晕了过去,我就抱你回来,谁知道你回来之后非但不放开我,还非要缠上来,说要办了我,我只好从了你。” “不可能!”莫黎推开顾怀瑾,“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我我我我······”莫黎突然想起来,好像自己是先舔了顾怀瑾一口的,可是,自己睡着了真的会缠着顾怀瑾让他不走?莫黎偷偷看向顾怀瑾,见他一脸的伤心之色,“我就知道,你一旦清醒,一定不会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那天你也是这样,所以才拒绝我的对不对?” “三殿下,”莫黎无奈的抚了抚额,起身欲起,她真的感觉在床上跟顾怀瑾说不清楚,却被顾怀瑾一拉,又跌坐在了床上,顾怀瑾翻身将莫黎压在身下,目光所及,便是顾怀瑾那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朝朝,刚才,你就是让我这样压着你,要了你的。”莫黎听见这么露骨的话,又是羞恼又是气愤,“你胡说,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放开我,殿下玩得太过了。” 顾怀瑾听见这话蓦的掐住了莫黎的腰,将她狠狠的压在了床上,“那自然是因为我很温柔啊,难道,要我像现在这样对你,你才能够记忆深刻吗?”顾怀瑾俯身看着莫黎,目光如狼一般盯着莫黎,莫黎觉得自己就是一块肉,还是一块顾怀瑾一低头就能咬一口的那种,危机感让莫黎不敢再开口,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顾怀瑾见莫黎沉默,半是威胁的道:“怎么?不说话?想重温一下?也罢,我就应了你的要求就是。”俯身就要亲下来,莫黎连忙开口,“殿下,我错了,您放过我吧,别逗我了。”莫黎讨好的看向顾怀瑾,顾怀瑾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时辰差不多了,有的是时间逗她,现在,还是她的及笄礼重要。当下也不逗她了,起身下床,“起来吧,娘子,为夫替你梳妆。”莫黎下意识的道:“殿下,我之前·····”顾怀瑾穿上外袍看了莫黎一眼,莫黎被顾怀瑾的一眼吓到,感觉她要是敢说完,绝对会被压回床上教育一番。莫黎眼睛忽闪了一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待会等你走了我就跑,看谁追得上谁,顾怀瑾清雅的声音在梳妆镜前传来,“朝朝,你别想着跑,你身上什么都没有,这周围,我身边的人一直都在,你可以试试看,你能不能逃过十六岚卫的网。”莫黎正在穿鞋,听到这话不由得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你乖一点,我有惊喜给你。”莫黎默默收敛了白眼,顾怀瑾吃错药了,敢这么对自己?难不成是上一次激怒了他?还是这些日子没想通,所以现在变本加厉了? 莫黎乖乖的坐到了镜子面前,顾怀瑾早拿着梳子在那等着了,莫黎没有说话,任由顾怀瑾给她梳了发,却在最后发现他拿出一根通身血红的凤簪,簪头处刚好有一缕白色,正好配成了凤凰的翎羽,又用黑曜石点缀,凤凰下垂着三缕金坠子,精致非常。莫黎惊讶的“咦”了一声,顾怀瑾将最后一缕头发挽上去,再将凤簪插了上去,解释道:“朝朝,生辰快乐,这是我给你做的及笄礼,喜欢吗?”莫黎伸手摸上簪子,镜子中看不真切,手摸上去才发现簪子表面还有些粗糙,估计是没来得及好好打磨,但样式的确很精巧了,顾怀瑾见莫黎手指轻轻摩挲,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好好打磨,等今日过后,你再给我好好打磨一下再给你吧。” 莫黎扬起一抹微笑,“不用了,这样挺好的。你说的惊喜,就是这个簪子吗?谢谢殿下。” 顾怀瑾淡笑不语,带着莫黎一路下楼,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许久,莫黎才感觉停下了。掀开车帘,外面竟然是一片火光。莫黎跟着顾怀瑾下了车,竟然是江边。此时的江边,正在举行篝火晚会,小镇的居民都围在一边,好奇的打量着这群人,也不知道顾怀瑾在哪里找的,篝火附近都是一些衣着华丽的人。顾怀瑾牵着莫黎的手,走到篝火旁边,压低声音说道:“朝朝,这里没有够得上你身份的夫人,只能给你办一个篝火晚会来庆祝一番了,听说这里有山歌,我让他们找了镇上最好的舞者和歌者,你待会一定要好好看。”莫黎心中一愣,在这种境地下,顾怀瑾竟然能够找来这么多人?莫黎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顾怀瑾拍了三下掌,旁边的人便动了起来,缠绵的舞步,清越的歌声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引得旁观的人拍手称快。一曲毕,顾怀瑾走到场地中央,朗声道:“诸位,今日是在下心爱之人的生辰,途径此处,特地邀了芍药镇的歌舞班,希望给她讨个吉利,在场的各位叔伯婶子,不拘男女老幼,都可进来一同乐呵乐呵!”当下便有生性热情的婶子加入了进来,热情的对顾怀瑾说:“年轻人,你心爱之人是你旁边这位姑娘吗?”顾怀瑾淡笑不语,只回头看了看莫黎,微微一拱手,“婶子请随意。”鼓点又奏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篝火晚会当中,莫黎跟顾怀瑾站在一边,倒像是两个闲人,有些格格不入了。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吗?谢谢,我很喜欢。”莫黎微笑着看向人群,虽然她不喜欢这样的热闹,但总归是顾怀瑾精心为她准备的,而且,看看人间的烟火气也很好。那些围着火堆跳舞的人,笑得多开心啊。顾怀瑾正要开口,跳着经过的人,突然对两人喊了一句,“祝姑娘福泽绵延,万事如意,祝两位长长久久,白头偕老。”有了这一带头,四周的人都喊起来,莫黎不好意思的报以微笑,众人笑着打趣,一片和乐融融。 莫黎跟顾怀瑾走在江边,吹着冷风,远远的看过去,篝火旁边还在闹,莫黎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星子,沉默的没有开口。顾怀瑾仍旧牵着她的手,这个时候,莫黎倒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她已经拒绝过他了,可是他完全不理会,反而反其道而行之,莫黎没处理过这样的事,只能保持沉默,他喜欢拉就拉着吧。莫黎无所谓的想。顾怀瑾酝酿了许久,才开口,“朝朝,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说啊。”莫黎的声音轻轻飘散在江风中,若是不仔细,怕是会听漏。顾怀瑾攥紧了莫黎的手,“朝朝,我知道你担忧的所有事情,那天你走之后,我想了很久,我知道我自己的抱负,我也知道你的志向,我更知道,我后面还有很难很难的路要走,可是,这一切,都说服不了我放下你。”顾怀瑾双手握住莫黎的双肩,“朝朝,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若余生不能得你相伴,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我都一定会找到你。我,顾怀瑾,只是顾怀瑾,此生只愿娶莫黎为妻,互敬互爱,携手共进,偕老一生。若违此誓,必定······”莫黎连忙伸手捂住了顾怀瑾未说完的话,在她听见顾怀瑾说自己一定会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簌簌的流下了眼泪,这些日子,明眼人都看不出来莫黎在想些什么,只有莫黎知道,为什么她要自己赶车,她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想起顾怀瑾,那天说的话对她不是没有一点震撼的,但她一点都不能泄露出来,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介孤女,不过是世人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尊称一声仙姑,哪里配得上顾怀瑾这样的贵胄?她不能去想,不敢去想,所以今天顾怀瑾所做的一切,她其实都默许了,要是真的要跟顾怀瑾鱼死网破,顾怀瑾也拿她毫无办法。此刻听见顾怀瑾的话,压抑的情感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宣泄而下。顾怀瑾看着对面悄悄流泪的姑娘,心疼的将她抱进了怀里。 “是我不好,对不起朝朝,我没想到,你会想那么多,是我让你有压力了,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顾怀瑾轻声哄着,莫黎却是一下子哭了个痛快,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跟谁走过那么近,在濮阳,他们长风亭对酒当歌,在京城,他们冬祭观礼,她唤他“三哥”;在江南,他以身犯险,为了让自己不染疫病;在祁山,他带人明知是计,却还是义无反顾······莫黎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顾怀瑾时,那一张艳丽无双的嘴唇,莫黎抬头,顾怀瑾一低头,看见的就是莫黎还挂着眼泪的双眼,一个恍神,莫黎主动亲了上去,顾怀瑾原本想着今日下午已经蹂躏了她许久,没准备动她,却不料莫黎自己就那么主动。当下也不客气,背着众人就在江边拥吻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背后的欢笑声渐小,也许是江边夜色越来越浓,等到顾怀瑾停下时,两个人都微微喘气,对视了一眼,又开心的笑了出来。莫黎醒了醒神,说道:“顾怀瑾,曲淮安,你要记得你今天对我说过的话,今生今世,若你不弃,我,莫黎,定然不离。” “好”顾怀瑾将人拥进怀里,满满的都是欢喜。 江边的风扬起,将两人的衣裳吹乱叠到了一起,两人紧紧相贴,分不清彼此。篝火晚会还在继续,而晚会的主角,已经不知去向。 第一百零七章 大师兄 转眼便是十日后。莫黎下了马车,站在青云山下同顾怀瑾道别。顾怀瑾也下了马,这些日子在路上,二人倒也没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恪守着礼节,莫黎恍然以为,生辰礼那一天的事,就是自己的一个梦,可是摸了摸怀中凉悠悠的玉簪,莫黎又知道,那一切都不是梦。顾怀瑾摸了摸莫愁的头,笑着对莫黎讲:“好好照顾自己,我估计会忙好一阵。”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但莫黎知道,顾怀瑾想说的是,好好等着我来娶你。莫黎笑了笑,她又不是莫愁,哪里会照顾不好自己。含笑着点了点头,“嗯。你也是。”两方就此辞别,顾怀瑾打马回皇宫复命,莫黎回山。 莫愁跟在莫黎身后上山,晃头晃脑的说了一句:“师姐,你是不是跟顾哥哥私定终身了啊?”莫黎一惊,装作疑惑的问道:“你怎么这样想?”莫愁小大人般的条条是道:“我都看见啦,顾哥哥看你的眼神,就跟那个卖糖饼的摊主看他娘子的眼神一模一样。” “卖糖饼的摊主?那又是谁?”莫黎将目光投向月落,月落笑着解释道:“是那天我们在街上买糖饼的时候碰见的,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莫黎恍然大悟,给了莫愁一个暴栗,“小屁孩,想什么呢?人小鬼大的,你就看看人家就知道了?真是的,回去好好抄你的书去。”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就要满十二岁了!” “是是是,你就要满十二岁了,那又怎样,还不是叫我师姐!”莫黎满是敷衍的答道,却蓦然听到前面传来两声轻咳,抬眼一看,一袭青袍,一张刀刻斧凿的英气逼人的脸出现了三人的面前,莫愁疑惑的看向了莫黎,莫黎惊呼:“大师兄!”两人这才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师兄啊。莫黎带着莫愁三步并两步跑了上去,“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等我们?” 莫失换了一只手拿佩剑,严肃的脸温和起来,“师父六月去的信,你们这都要七月中旬了才道,我要是不出来迎一迎你们,怕是中秋节前你们都不定能到。”莫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没敢吱声,莫愁却不怕,扬起大杀器——笑脸说:“大师兄,欢迎回来。” 莫失注意到莫愁,摸了摸他的头,“这是莫愁吧,没想到都这么大了。”莫黎小声嘀咕“当年你出去历练的时候,我也不大。”莫失耳力过人,自然是听到了。“你呀,还跟小时候一样。”月落也没见过莫失,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莫黎也简单介绍了一下,四人一齐往青云观而去。 “大师兄,你这次回来,待多久?”莫黎看着莫失手中的剑莫名有些眼熟,不由得“咦”了一声。“我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出去游历这么多年,也该回来给师父尽孝了。”见莫黎目光一直黏在自己的佩剑上,疑惑的问:“怎么了?师妹,这把剑有什么问题吗?”莫黎知道盯着别人的剑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情,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师兄,这把剑,你哪里来的?我记得,你的佩剑不是玄铁剑吗?” “你说这把剑啊?”莫失扬了扬手中的剑,“这是我路过濮阳的时候在野外捡到的,已经没有剑鞘,这外面的剑鞘是我后来给它做了一个,不过这个剑是把好剑,我的玄铁剑这几日送到城中修补了,我暂且拿这把剑用一用。” “能让我看看这把剑吗?” “诺”莫失将剑递给了莫黎,莫黎抽开剑一看,通体雪白,剑体薄如蝉翼,闪着雪光,煞是好看。而这剑,越看越熟悉,莫黎拿着剑轻轻舞动,恍若流萤追月,片片雪花飞舞,莫黎一脸凝重。收了剑,郑重的还给了莫失。 莫失见莫黎神色有异,不由问道:“你认识这把剑?” 莫黎想了想,这事也没必要瞒着大师兄,左右是不会说出去的,这几个人。清了清嗓子,说道:“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应该是武林世家南宫大公子南宫瑜的佩剑,春雪剑。” “南宫瑜?”莫失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我倒是有所耳闻,我从东洲回来的时候,还说去找他切磋一番,谁知道南宫家已经,甚至武林也是······”莫失说到这里,也不由得有些伤感,他虽然不是武林人士,但他爱剑如痴,一心追求剑道的最高境界,很是敬佩武林人士的尚武精神,但现在天下的局势,朝廷势大,武林四处凋敝,十不存一,也颇为有些遗憾,但对黎民百姓来讲,或许也并不全是坏事。他一路从东洲回来,看见官府治理下的城县,井井有条,生活安乐,少了很多帮派之争,倒是幸事。说道这个,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现在还没有消息的南宫璿,对视了一眼,都心照不宣。南宫璿的身世,只有他们几个师兄弟知晓,外人是一概不知的,因着还有月落在,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收住了话头。 拜见了师父,又得了莫失带来的礼物,莫愁年纪小,便让月落照顾着睡了,师兄妹两人一同出了禅房散步回去,慢慢说话。 莫失拿出春雪剑递给莫黎,“师妹,既然这把剑是有主人的,你便带给那位吧,就算他已经在底下安眠,想必也是思念着自己的佩剑的。”莫黎不太明白他们的这种,要把佩剑一同陪葬的想法,难道不怕宝剑蒙尘吗?见莫黎疑惑,莫失解释道:“你知道的,师兄用的都是重剑,这把剑在我这,也只是个摆设,我当初不愿它被弃之荒野,才拾了带在身上,以后也可赠给有缘人,可现在它既然有主人,宝剑有灵,哪怕是宝剑蒙尘,也是想陪伴自己的主人百年的。”听到莫失的这番话,莫黎总算能明白为何莫失的武功是他们几个师兄弟中最高的了,如此爱剑之心,普天之下,又有几人呢? 莫黎没接,笑着说道:“大师兄,他没死,他在东洲,既然你拾到了春雪剑,想必你们有缘,大师兄不如再去一趟东洲,跟他切磋一番,也好了一个心愿。” 莫失听到这话自然心惊,天下皆知南宫一家一个不留,莫黎却笑咪咪的告诉他,南宫瑜还活着,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还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动荡。江湖现在正是一盘散沙,而南宫瑜早在几年前便在武林大会上声名显赫,要不是他推辞,新的武林盟主早就是他的了,况且南宫家的背景,虽然现在已经没了,但在江湖人的心中,还是有着不俗的地位,若是他出来振臂一呼,不知天下又会生起怎样的波澜。 “师妹,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莫失郑重的看着莫黎,莫黎拂了拂莫失肩上的灰尘,狡黠地说:“师兄,你担心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放心吧,现在天下让朝廷管了也好,当年他的选择是什么,现在他的选择还是什么,他跟你一样,只喜欢练剑,对其他的事情没有兴趣,所以你去找他,你们一定会相见恨晚的。” 莫失还想说什么,莫黎摆了摆手,转身就走,“大师兄,这把剑,你可要好好保存,能不能让他跟你比一场,可就靠这把剑了。” 莫失停在了原地,看着莫黎的背影渐渐消失,不由得笑出声来,得知南宫瑜还活着的消息,他先是震惊,而后竟然是窃喜,他在东洲,早就对这个年少成名的剑客有所耳闻了,收到南宫瑜死讯的时候,叹息扼腕了许久,天妒英才啊,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竟然捡到了他的佩剑,还能有机会与其对打一场,想到这里,莫失不由得热血沸腾,不行,他得跟师父商量商量,能不能先去一趟东洲再回来尽孝。莫失摸了摸怀中的剑,转身又去找普若大师了。 第一百零八章 谈心 顾怀瑾自然不知道青云观中的事情,他现在正在重华宫里,斟酌着字句跟曲舒讲自己的打算。 “母后,我想等大事定下再娶亲。” 曲舒看了看坐在桌边的儿子,容貌昳丽,姿容高贵,脸上也没有了从西洲回来的病弱样子,这一次江南之行,倒是让顾怀瑾有了理由,不再装病弱了。母子二人也可以好好的在重华宫聚一聚,吃顿饭,熬了十多年,才等到这一天,刚撤了午饭,曲舒就跟顾怀瑾一人捧了一杯茶,说起选妃的事情来。 “你父皇的意思是,他膝下子嗣微薄,你跟顾怀琛也成年了,早些成婚,也好早些开枝散叶,丰厚子嗣。”曲舒喝了一口清茶,看向顾怀瑾,轻声询问道:“我儿可是不愿?” “不是不愿,只是······”皇后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只剩下母子二人,“现在没人了,你心里怎么想的,可以跟母后说了吧?” 顾怀瑾起身跪到地上,“儿臣不孝,儿臣,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曲舒连忙去扶,“你这是干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喜欢的人又不是见不得人,你跪下做什么?”顾怀瑾坚定的跪在了地上,一声不吭,曲速见扶不起来,也收了手,察觉到了不对劲。“你喜欢的人是谁?” “她,您也见过的,是一个很善良很聪慧的姑娘。”顾怀瑾没有直接说出莫黎的名字,曲舒却开始仔细回忆起来,善良聪慧,她又见过,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想了半天没想出来,索性坐了下来,“到底是哪家姑娘,你倒是说啊!” “是普若大师的三弟子,道姑莫黎。”顾怀瑾话一出,曲舒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原本以为会是哪一个官员的女儿,竟然是青云观的莫黎,且不说莫黎的来历,但就她是青云观弟子这一条,就不可能。青云观是熙和王朝建立之初成立的,普若大师的身份曲舒更是知道,但当初顾轩成立青云观时就说过,青云观只司祭祀,皇族礼仪,不涉足朝廷政事。青云观的弟子,亦是如此。而莫黎是这一代唯一一个女弟子,将来,怕是会承袭圣女的位置,怎么能够嫁入皇家。曲舒一瞬间想了很多,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怀瑾,叹了口气,倒也没生气,“你先起来,这件事情,不是母后不依你,这里面的事情,可不简单呢。” 顾怀瑾只好站起来,坐到曲舒旁边,“母后这话,是何意思?” “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普若大师的身份,他就是顾轩,熙和王朝真正的创立者。” “顾轩?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是顾家的亲族吗?” 曲舒摇了摇头,“他是你父皇的叔父,你若是按辈分,要叫他一声叔祖。”曲舒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凤冠,“你知道母后的后位为何这么多年,顾烈都不敢动我分毫吗?哪怕栖凤宫那边再得宠,她也不可能登上皇后宝座吗?”顾怀瑾原本以为是因为曲家当年献出的那些势力,听到曲舒这样说,却有些不敢确定,“不是因为曲家的势力吗?” “当然不是。那么多年,曲家就算当年做了那么多,可是顾烈什么样子,你也知道,他怎么会容忍有人左右他的皇权。若不是顾轩,你母后,你外公,还有你,现在怕是都不知道在何处。”曲舒缓了缓,接着说道:“当年你外公和你舅舅为顾轩鞍前马后,打下了半壁江山,后来局面胶着,不得已与武林共治天下,顾轩辞了皇位,立自己唯一的侄子为王,上了青云山,建青云观,不问世事。而你舅舅沙场失踪,外公又年老,曲家再无一人可封,顾轩批命,说我天生凤命,能给熙和王朝带来福泽,因此顾烈登基,不得不封我为后。曲家手下的人,大半交与顾烈,后荣晚入宫,顾烈独宠,母后那个时候,自然是喜欢着顾烈的,于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顾烈险些废后,是顾轩站了出来,再一次保了我。当时我又怀了你,就学聪明了,数十年避其锋芒,安居重华宫。”顾怀瑾听曲舒平静的讲完了这个故事,曲舒说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顾怀瑾有些哽咽,如果不是为了他,母后现在,或许是另一番天地。 “母后,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后悔当年不该求顾轩给我批命‘天生凤命’?还是后悔与栖凤宫争风吃醋?亦或是后悔生下了你?”曲舒摇了摇头,“人生从来就没有后悔药,我做的决定,也不过是当时的自己最想做的决定罢了。谈不上后不后悔,只是有些愧对父亲,不能在他跟前尽孝,还要他在深山老林中养老。”想到曲翰,曲舒不禁落下泪来,一别十年,留在深宫之中,曲舒也是十年没有见过曲翰了。 顾怀瑾安抚的拍了拍曲舒的肩膀,“母后,外公跟我说过的,他说他很骄傲自己的女儿,他支持你做的所有决定。” 曲舒擦了擦眼泪,“儿子,不是母后要阻拦你,莫黎那孩子,是顾轩教出来的,品性自然是没话说,可是这深宫的尔虞我诈,孤灯冷夜,不是那么好受的,你真的愿意让她来这虎狼之地受磋磨吗?”顾怀瑾沉默了,他想过曲舒会因为身份问题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可是没想到曲舒压根就没拿身份说事,反而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他自然是不舍的,可是未来的事情,谁会保证呢?他承诺给莫黎一生一世,可是他深知那个位置的无奈,自己,真的能够给她想要的未来吗? 曲舒见顾怀瑾略有松动,紧接着又道:“你知道我们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外公,我,你舅舅,还有你这一路走来的许多人,都是跟你系在一条绳子上的,你忘了你曾经给母后说过的志向了吗?你说你要为天下开太平,你要给天下百姓同样的保护,这些,你都忘了吗?” “母后,这些跟我要娶莫黎有什么关系?” “你是要登上皇位的人,帝王之术最重要的便是平衡,你不可能只有一个皇后,你会有无数个妃嫔,你的心可以给一个人,可是你的人呢?而莫姑娘,她只是一个孤女,虽然有顾轩给他撑腰,可是顾轩,也只在我们这一辈才有分量,等到你们那一辈呢?你让莫姑娘拿什么底气来坐这个皇后之位?你有问过她,她能接受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吗?” 顾怀瑾被曲舒这一串话砸得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母后,我求求你,别说了。” 曲舒安抚的摸了摸顾怀瑾的头,“儿子,有的事情,母后比你想得深远,一辈子那么长,不能只看眼下,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顾怀瑾心中此时想的,却是那日自己在江边对莫黎说的承诺,他当日如此信誓旦旦,如今却对着曲舒哑口无言,他顾怀瑾,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人?若是莫黎在,会怎么说?顾怀瑾想到这,心中一片火热,像是突然找到了前行的火把,抬起头郑重的对曲舒说:“母后,你说的不全对,那些磨难,我相信她能够应对,她没有势力,我就是她最大的底气,她不会有尝到孤灯冷夜的机会,因为儿臣一生只娶她一个妻子,她不愿意的,我都不会让她去做,她不喜欢的,我都会为她扫除干净,我喜欢她,便要把世上最好的给她,若是我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好,给不了她安定的话,我如何去庇护天下百姓,何谈给他们安定祥和呢?” 曲舒被顾怀瑾的话震得忘记了喝茶,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心疼他之后的路不知要难走多少倍,却又骄傲,自己的儿子敢做敢担当,而且专一深情,但她深知,皇帝深情,并不是好事。 曲舒无奈地放下了茶杯,“既然如此,母后无话可说,需要母后帮忙的地方,派人传信就好。”顾怀瑾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多谢母后成全!儿臣这就下去准备。”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曲舒看着顾怀瑾离开的背影,不禁笑了起来,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的信心满满,那个人一定会爱上自己的吧。现在,她的儿子也这样信心满满的,以为会跟心爱之人有个好结局,可是世事无常,谁又会知道未来的事呢?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长大了,自己的路总归要自己走的。 “知棋,去御书房传个话,就说本宫有事相商,请皇上抽点时间过来一趟。”知棋领命而去,曲舒命人撤了茶,又转身回房休息,晚上,可得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第一百零九章 赏花宴 这边曲舒跟顾怀瑾担心着莫黎的身份背景,荣贵妃那边,却已经开始下帖子准备了。 七月下旬,太清池的荷花开得正好,荣晚邀了各家女眷入宫赏花,明面上是赏花,消息通达的大人们自然知道实则是给皇子选妃,一个个都回家提点了自家的姑娘,有心的便力求出个彩,没那份心思的也只求个规规矩矩不出差错,安稳糊弄过去就好。 左相夫人自然也收到了这份请帖。不同的是,这份请帖上指明了要她携女参加。左相夫人将帖子递给正在练字的王箐箐,王箐箐接过看了一眼,摔到了一边,“我不去。” 左相夫人捡起来好好放在了一边,“就算你心里想着三殿下,可是荣贵妃的面子你不能不给,如若不然,便是丢你父亲的脸面,也是丢王家的脸面。” “娘,你看不出她的意思吗?难不成,女儿的人生就要这样受人摆布?”王箐箐摔了笔,气愤的坐了下来。左相夫人安抚性的拍了拍王箐箐,温和道:“她荣晚,也不过是靠着皇上的宠爱走到现在的一个农家女而已,身份背景,自然是比不上你的,若想这样就让我们就范,别说你爹不答应,就算是娘,也是不会答应的。你呀,就放心去吧,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怎么也不会委屈了你去。” 王箐箐恢复了那副端庄典雅的贵女模样,扬起一抹微笑,“爹和娘最疼我了。” 七月二十三,太清池。 各家的夫人带着自己的女儿们入宫,依次在太清池边入座,左相夫人带着王箐箐,拐了弯,却是先去拜见了曲舒,曲舒收到两人来拜见的消息还颇有些惊讶,吩咐人赶紧迎了上去。三人落座,曲舒先开了口,“本宫正想着要过去参加赏花宴,没曾想你们竟然先来了我这里,这是怎么了?” “娘娘,臣妇冒昧前来,其实是······”左相夫人环顾左右,曲舒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左相夫人这才接着开口:“其实是为了我儿箐箐。” “王小姐怎么了?”曲舒看向一边的王箐箐,一身白衣,双颊红润,乌发及腰,腰肢细软,美若天仙也不为过,“王小姐这般容貌品性家世,到底出了何事?” 王箐箐突然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微微垂着脑袋,眼眶微红,曲舒不解,疑惑的看向左相夫人,“实不相瞒,贵妃娘娘想让箐箐入宫。”曲舒收回了要去扶王箐箐的手,没想到,在他们还在担忧莫黎身世的时候,荣晚已经看上了左相的女儿,曲舒心中一惊,面色不露半分,端出一国之后的样子来,“怎么?王小姐不愿入宫?” “这······”左相夫人迟疑的看向了王箐箐,王箐箐这个时候自己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的看着曲舒,哽咽的说道:“皇后娘娘,臣女不是不愿入宫,臣女心中已有倾慕之人,故而不愿。” “哦?是谁?”曲舒饶有兴趣的问道,她还以为这个王小姐只会哭呢,没想到竟然有这般勇气。王箐箐收了收眼泪,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是三殿下,臣女的倾慕之人,便是三殿下。”曲舒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但很快掩盖了过去。看了看左相夫人,见她一脸无奈,想必是已经通过气了。只听王箐箐接着说道:“臣女冬祭时出门游玩,不料却遭歹人埋伏,幸得三殿下相救,才得以幸免,三殿下对臣女有救命之恩。在江南时,三殿下也与臣女多有接触,臣女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三殿下,臣女已经许愿,今生,非三殿下不嫁!” 曲舒瞧着王箐箐的样子,倒是跟当时顾怀瑾说一生一世只会娶莫黎一个人的时候一个模样,心里有了计较,但也不敢随便应承,想了想开口道:“王小姐,你可知道,自古以来,男婚女嫁,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样发下‘今生非他不嫁’的誓言,要置你的父母于何地?”王箐箐将目光投向左相夫人,左相夫人起身行了一礼,“皇后娘娘,箐箐不懂事,说话唐突了一些,但心意是实打实的,臣妇跟夫君也只这一个女儿,便只求她顺自己心意便好。如今豁了脸面不要,也只是恳求皇后娘娘,能够在宴上多照顾箐箐一二,别让她被贵妃指了婚就好。” “左相夫人,”曲舒提高了一个声度,“你知道,本宫向来是不管事的,本宫说的话,哪里有什么分量?你不如去请左相来,还稳妥一些。” “皇后娘娘你说笑了,只要你坐在后位上一天,后宫便没人能越过你去,皇后始终是皇后。” 大殿中安静了许久,曲舒才齐声,开口淡淡道:“起来吧,待会你们母女,就跟我一同去太清池吧。”王箐箐连忙站了起来,恭顺的站在了一边。三人一同往太清池而去。 荣晚身着橘红色的金线锦衣,与各大官员的夫人在一边的水榭休息,姑娘们则规规矩矩的坐在位置上,等着宴会的主人。侍女轻声禀告说皇后娘娘已经到了,荣晚笑着招呼着各家夫人入座。 摆宴的地方正好是太清池旁的楼台,沿途进去,贵女们依次起身行李,荣晚笑着点头,一路走到上首,却发现左边的位置却是空无一人,看向大丫鬟蓝月,蓝月轻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荣贵妃的笑几乎端不住,她特意邀请的人竟然没来,这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吗?可是荣晚不能生气,左相是朝廷的半边天,王家的门生也是遍布朝堂,左相夫人,的确不用看自己的眼色。想到这,荣晚还是淡笑着坐了下来。 “皇后娘娘到!左相夫人到!左相小姐到!” 只见曲舒穿着皇后的常服,金凤华丽,活灵活现,虽然钗环简单,通身的气度却是一下子胜过了在场的各朵鲜花,身后跟着的两人,一个穿着紫色诰命服,大气端庄,一个穿着白衣,却姿容非常,走动之间,隐隐暗香浮动。在场的都是官眷,自然是认识两人的,可一出现,还是让众人大吃一惊。不是传言说贵妃娘娘欲给五皇子选妃,最为中意的就是那左相嫡女王箐箐吗?这左相夫人,怎么如今竟然是跟皇后娘娘一齐来的?众人不解,看向坐在上首的荣晚,荣晚现在心里气得要炸了,但还是要保持着面上的热情。 “臣妾/臣妇/臣女恭迎皇后娘娘!”曲舒在最高处落座,左相夫人也带着王箐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曲舒摆了摆手,“今日是荣贵妃办的赏花宴,你们且听贵妃娘娘安排,本宫只当个闲人便好!”“是。”陆陆续续的坐了下来,荣晚也在一边坐了下来,笑着端起一杯酒:“皇后娘娘,臣妾平时邀您赏花,不巧,您都身体不适,今个您竟然亲自来了,可真是给足臣妾体面了。”荣晚虽然笑着,却是笑里藏刀,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平时请你你都不来,现在怎么自己跑来了。 曲舒对于这样的话早已听了很多回,倒是学会了随口应对,扫了扫桌子前的东西,端起一边的酸梅汤,温温柔柔的道:“妹妹请了本宫这么多次,本宫一次也不来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今日早上起来倒是觉得身子好了许多,这不,就赶紧过来给妹妹长脸面了吗?”微微一抬手,“本宫身子还未好全,就以汤代酒了,多谢妹妹盛情!”说完,将酸梅汤一饮而尽。 荣晚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喝下了手中的酒。 宴会开始,自然要有些节目,蓝烟带着一群人上来,荣晚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是赏花宴,必然要赏花,可若是光赏花,也没什么意思,本宫久居深宫,常听闻各位府上的小姐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今日画画也好,作诗也好,只要是跟这太清池的荷花相关的,本宫都有赏。”当下蓝烟捧了笔墨纸砚等物就站到了一旁,只等有意的小姐上前取用。上首的曲舒也适时加了一句,“贵妃妹妹,本宫瞧着你这主意还挺热闹,不如这样吧,本宫给大家加个彩头。”曲舒摸了摸头发,今日正好带了一对赤金琉璃凤簪,曲舒取了下来,笑着朝众人道:“今日诗作、画作的头名,额外再得一支本宫的赤金琉璃凤簪,倒也不算精巧,只是去年南洲那边进献上来的,本宫也只得这两支,今日,也就拿来博各位小姐全力以赴了。”说完,堂下的夫人小姐们都眼热了起来,南洲那边本就繁荣富庶,那里出的东西,焉有不精巧细致的?更何况这是皇后娘娘戴过的簪子,意义更加不一般,荣晚见着众人比刚才更加兴奋,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这东西,当时她也说想要来着,但宫中的东西,按例是要皇后先挑的,曲舒也没留什么东西,其余的大半都进了栖凤宫,反而让她不好再向顾烈讨要这对金簪了。而她准备的赏赐,不过是些东海的珠子,这么多贵女,若是每个人都送这么贵重,怕是她的家底也没了。荣晚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得不跟曲舒道谢,“倒是臣妾想得不周全,反而让皇后娘娘破费了。”曲舒抱之以微笑。 各位夫人与几个娘娘在聊天,而姑娘们都依次领了纸墨笔砚,往太清池旁边去了,都想博个头彩,露露脸。王箐箐也在其中。离开之前,王夫人警告式的看了她一眼,她真怕王箐箐为了不被荣贵妃指婚,不要自己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王箐箐却没有左相夫人的担忧,她很清楚,自己的名声有多重要,为了逃婚就藏拙,从来都不是王箐箐会做的事。 刚一出阁楼,就有相熟的姐妹凑了过来,“箐箐,这次,你肯定又是头名。你准备画些什么啊?” 王箐箐头也没回,冷冷清清的答道:“画荷花。”那人又说了几句,见王箐箐不太爱搭理,灰溜溜的拿了东西离开了。王箐箐带着自己的丫鬟,在太清池旁边闲逛,她手上什么也没拿。太清池旁边,都是带着丫鬟正在作画的小姐,王箐箐找了个角落,躲在了阴影里,静静的赏花。后面的丫鬟小声问道:“小姐,你不作画吗?” “不做。” “那,夫人那里,小姐您怎么交代?” “我自有办法。”丫鬟闭了嘴,安静的在背后当一块背景板。只见眼前的太清池碧荷相接,三色荷花竞相开放,红的灼目,粉的羞怯,白的澄净,在微风中随着波浪起舞,恍然如无数个美人正在池面上舞蹈,静默无声,却又听闻喧哗阵阵,好不热闹。 第一百一十章 拔得头筹 过了许久,陆陆续续的有小姐拿着画作离开,王箐箐随手折了一支荷花和荷叶,交给丫鬟捧着,也回了楼阁。 不多时,所有的小姐都将自己的画作并诗作呈了上去,在各个夫人之间传看,但却不好评个高低优劣来。都是女人,谁不想自己的女儿能拔得头筹。荣晚笑道:“既然诸位夫人评不出个高低,本宫作为宴会的主人,也不好评判,既然头彩是皇后娘娘拿出来的,那不如劳烦皇后娘娘给小姐们看看,哪两位可以拔得今日的头筹。” 曲舒也不推脱,看个画她自然是能行的,笑着说:“赏画本宫倒是在行,可要说到评诗,怕是贵妃妹妹得另请高明。”荣晚正要开口,外面却通传:“皇上驾到!”哗啦啦的跪了一地,顾烈下了朝便来了这边太清池,荣晚前几日便说了赏花宴的事,所以他一下朝就赶紧过来了,看见曲舒在这,不由得愣了一下。还是曲舒反应快,“可见妹妹是个天恩浩荡的,可巧皇上就来了,妹妹不如让皇上掌掌眼?” 顾烈在曲舒身边坐下,问道:“这是在说什么?” “皇后娘娘正在与臣妾说要找个帮手来评判姑娘们写的诗,可巧,皇上你就来了。” “哦?你们还作了诗?那朕可要好好品一品。” 蓝烟将收集的画作都呈了上去,顾烈跟曲舒便在上首翻看起来,看不出一丝喜怒。底下众人也都收敛了嬉闹声,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只要有一人看中了自己女儿的画或是诗,于自己家而言,就是一件特别长脸的事情。各个夫人小姐都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暗自琢磨着两人的神色。荣晚这个主人,反而没人去关心了。荣晚这个时候,突然瞥到了王箐箐桌上的荷花和荷叶,不由得出声询问:“王姑娘,你这桌上的荷花跟荷叶,是何意?” 王箐箐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清越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在场的人中,“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容禀,臣女刚才只是在池边赏荷,并没有作画。” “这是为何?本宫不是说了让你们各自作画吗?”荣晚脸上带着一层微怒,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上首的顾烈看完了诗,没有看见特别合意的,听见王箐箐的话也有些生气,这是明晃晃的不把荣贵妃放在眼里了,也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抬头看了过来。在这样的目光下,王箐箐仍旧淡定的回答道:“娘娘,臣女这样做,是有原因的。”荣晚没有答话,恰巧曲舒也翻完了手中的画,抬头看了过来,众人便一齐看向站在一边的王箐箐,王箐箐手捧着荷花与荷叶,站到了中央,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往前走了一步念道:“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做尘。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刚好四步,王箐箐停了下来,将荷花递给了蓝玉,接着说道:“娘娘让臣女们作画,臣女在外面观察了许久,仍旧觉得自己手拙,画不出太清池的盛景三分,又想到世人折花,多取其花而弃其叶,因而摘了这荷花与荷叶,献与皇上与娘娘,愿天下,也如太清池盛景般,欣欣向荣!” 此言一出,顾烈先带头拍起掌来,“好一个欣欣向荣,好一个‘卷舒开合任天真’。这想必就是左相的女儿了吧?果然聪慧过人,见识卓绝!将荷花呈上来朕看看。” 蓝玉赶紧将荷花呈了上去,顾烈拿起荷花一看,王箐箐摘的,恰巧是一朵白莲,黄色的花蕊在白色的花瓣中隐隐约约,又传来淡淡的荷花香,好不迷人。曲舒不由得出声询问道:“本宫看诸位小姐的画中多为红莲和粉莲,你怎么,偏只摘了这朵白莲?这里面可曾有何缘故?” 王箐箐不好意思的低头,“臣女摘白莲,有两个原因,一则今日臣女今日着的是白衣,与这白莲刚好同一个颜色;二则,白色乃是万色之源,在白色之上,才有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臣女摘白莲,也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家族长辈们的教导,正是有了他们的教导,臣女才有了今日,故而臣女希望自己能够堂堂正正做人,就像这白莲一样,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听闻此言,曲舒不由得多看了王箐箐一眼,倒是个不错的孩子。不管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但这翻话,可谓是挑不出一点错处。上首的人神色各异,底下的夫人小姐们大多都满是嫉妒,看来今日的头名,怕是要被这左相之女双双收入囊中了。果不其然,曲舒与顾烈低语了几句,顾烈点点头,曲舒清了清嗓子说道:“看了各位小姐的作品,本宫和皇上一致同意,今日的画作、诗作头名是,左相之女王箐箐!本宫的这一对赤金琉璃凤簪,都是王小姐的了。”知棋端着两只凤钗送了过来,左相夫人脸上的喜色怎么也遮不住,连忙拉着王箐箐跪下来接赏,“臣女/臣妇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赏赐。” 旁边的荣晚也接了一句,“今日做了画写了诗的,本宫都有赏。”蓝烟带着人端着托盘进来,一个个精致小巧的香囊被分发到在场的小姐们手中,“这是东海的珍珠,好在也衬今日的荷花,是些稀罕的粉色,就赠与各位小姐吧。”众人心中虽有不甘,但还是行礼谢恩,一场赏花宴就这样落下了帷幕。荣晚却不甘心就这样放王箐箐走,笑着道:“皇上,臣妾久居宫中,许久不曾见过左相千金这样的年轻人,不知可否让王小姐在宫中多陪臣妾些时日,讲点外面的事,也让臣妾长长见识。” 左相夫人刚受了赏,心里正高兴呢,没曾想荣晚就抛出了这样一句话,“你呀,总是这么爱新鲜。”顾烈亲昵的刮了刮荣晚的脸,目光投向了正准备起身的左相夫人。“娘娘厚爱,妾身自然是愿意的。”王箐箐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好拒绝,灵机一动,站起身来行了一礼,“皇上,臣女斗胆,求皇上多留几位贵女在宫中,贵妃娘娘想听听外面的趣事,臣女一人所闻唯恐有所偏颇,皇上多留几位,也好陪着娘娘一起解解闷。”荣晚一想,反正她留着王箐箐也不过是为了给儿子选妃,左右顾怀琛都是要纳侧妃的,这次一齐选了也不是不行,当下也非常赞成这个提议,便将目光看向了顾烈,眼里明晃晃的写着自己非常同意。顾烈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眼神,当下就点了头。 曲舒早已对这样的场景没有了感觉,见没有自己的事情,也就坐在一边没有说话。 顾烈却想起前些日子曲舒提过的给顾怀瑾选妃一事,眼看着这边荣晚如此积极,而顾怀瑾,在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嫡子,不好刻薄了去,加上那一晚,曲舒也温温柔柔的和他说了许久,倒是让顾烈记起几分从前的情意,转过头看向曲舒,“皇后在宫中也有二十多年了,可也想听听外面的乐事?” 曲舒微微有些惊讶,这个男人这个时候竟然会想起自己。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也只能顺着接了下去,“臣妾多谢皇上关心,妹妹的想法倒是提醒本宫了,臣妾也留两个人在宫中陪臣妾些时日吧。”曲舒将目光往厅中看去,却没一个是她想要留下来的,正准备胡乱指两个,旁边的左相夫人一拍脑袋,“诶亚”一声,笑道:“皇后娘娘,刚才从您的重华宫出来,箐箐一直在说,您的画画得真好,不知道妾身能不能掂着脸,给她求个恩典,让她在您的重华宫待些时日,让她多观摩观摩。” 荣晚正在心中计划着什么时候安排王箐箐跟顾怀琛见面,咋一听到这消息,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了,看向王箐箐,却听见她说:“臣女早就听闻皇后娘娘的画是宫中一绝,若是能得娘娘指点,臣女感激不尽。” “可是······”曲舒迟疑看向了荣晚,王箐箐会意:“让皇上跟娘娘们笑话了,臣女其实并无多少见闻,倒是臣女的姐妹们,平日里更活泼一些,要是臣女去了贵妃娘娘那,恐平白给娘娘添堵。”荣晚抿紧了嘴唇不说话。顾烈一想,左右王箐箐嫁谁不是嫁,再说了,现在也没挑明,去哪里都没什么关系,左右是为了让荣晚开心,要是找个人去倒惹得她不快反而不美。点了点头对荣晚说:“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倒不如让她跟着去学画去,你再挑两个活泼些的,好好陪你解解闷。”荣晚见顾烈这样说,只好咬牙同意。 曲舒无所谓的带走了王箐箐,独留荣晚咬碎了一口牙。 “箐箐,你在宫中万事小心,若是有什么事,就去找神机营的周统领,他曾经受过你父亲的恩惠,会帮你的。”左相夫人将王箐箐拉到一边,低声吩咐道:“还有宫里御膳房有个崔嬷嬷,也是你父亲的人,你使唤的时候小心着点,别被人发现了。”又嘱咐身后的丫鬟,“你要好好照顾小姐,知道吗?”丫鬟连连点头。 眼看着都要日暮了,左相夫人还说个不停,前边传来声音,“左相夫人,要关宫门了,皇宫内院,闲杂人等不准留宿。”王箐箐止住絮絮叨叨个不停的左相夫人,“娘,你就放心吧,女儿心中有数,你跟爹,好好等我的好消息吧。”左相夫人还想说什么,守门的侍卫却在第二次催促了,左相夫人只得上了马车离开。 王箐箐带着丫鬟小陶走在回重华宫的路上,脚步轻快,一想到接下来自己就能够时常出入重华宫,少不得能看见顾怀瑾,王箐箐的脸上就浮现出少女的娇羞,她得好好想想,怎么靠这些时日,好好的把握住顾怀瑾的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入宫 第二日,一辆马车停在了青云山脚下,莫黎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从青云观中下来。马车边正在等人的知画,看见莫黎,恭敬的行了一礼,莫黎点点头,上了马车。昨晚岚五便传信给莫黎,说皇后会召她入宫,莫黎跟顾怀瑾互通了心意,自然明白顾怀瑾的意思。昨天的赏花宴过后,皇后贵妃留了些贵女在宫中小住的消息便传遍了北仪城,莫黎自然也知道,如今入宫,便是用了“皇后娘娘想听听佛理”的借口,接了莫黎,一路往皇宫直去。 过了神武门,一路往重华宫直去,叫莫黎进宫这件事是曲舒跟顾烈单独提的,倒也没人知道,荣贵妃那边只得了个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亲自接了人进宫的消息,但这个人到底是谁,却是不知道的。正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昨天随便指的一些贵女却是来请安了,荣晚摸了摸头上的金钗,起身扬起笑脸去了前面。 却说曲舒这边,曲舒一直有晨练的习惯,当年,她也是跟着父兄上过几天战场的,后来虽然做了皇后,却也没有懈怠过,数十年的总要早起练一套剑法,一为强身健体,二也为自保。此时王箐箐就捧着茶水静静侍立在一边,她早就听闻皇后有晨练的习惯,特意嘱咐了小陶要早些叫醒自己,好来侍奉一二,如今天色渐明,庭院里的宫女太监们早已习惯了皇后娘娘的生活习惯,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手上的事,却不敢往这边多看一眼。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听见曲舒衣袖翻飞的窸窣声,轻若未闻。莫黎就是在这个时候跟在知画身后进来的。知画领着莫黎到了廊下,示意莫黎稍等,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院子中的曲舒。曲舒身上有一种韧性和通透,那是莫黎在众多的嫔妃中看不到的,那种感觉,像是看透了世间的所有伪装,只潇潇洒洒的做自己,不依附于任何人,却又有大慈悲。不争不抢,不愠不恼,任何境地都能泰然处之。莫黎脑子里想了许多,回过神来,却是知画在小声提醒:“莫姑娘,皇后娘娘唤你呢!”见莫黎一脸茫然,知画又小声的提醒道:“娘娘让你跟她练练手。”说罢招了招手,身边早有小丫鬟递了一把剑来,莫黎接过,笑着朝皇后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贫道无礼了,请娘娘赐教。”说罢飞身入园中,就与曲舒过起招来。两人战得正酣,站在一边的王箐箐却像是不经意的开口说道:“知画姐姐,这就是娘娘让你一大早去青云观接的莫道姑吗?”知画回头看了一身绿衣的王箐箐,脸上露出恭敬的笑容,“王小姐好眼力,这便是青云观唯一的女弟子莫黎莫仙姑了。”王箐箐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却不会表露出来半分,“知画姐姐受累了,不如先下去歇一歇?娘娘这里,交给我便是。”知画面上笑着,心里却冷笑一声,王箐箐话里话外都在调拨自己跟莫黎的关系,她又怎么会没有听出来,不过她一个宫女,没得跟这些贵女撕破脸,当下只笑着说:“为娘娘办事,是知画的本分,哪里有什么累不累的呢?倒是王小姐,您千金之躯,更是来重华宫做客的,哪里能让您伺候呢?这些东西还是我来吧。您先下去歇一歇,可好?”说罢,不待王箐箐反应过来,就抢过了她手中的托盘,王箐箐被识破心机,讪讪的搓了搓手,“哪里的话,皇后娘娘待人和善,是我自己闲不住,让知画姐姐见笑了。”知画笑了一下,再没搭话了。王箐箐自知没趣,也不再说话,只看着场中的二人,心里微微有些不以为然。 当年熙和王朝立国,虽说也是靠武,可十几年来,随着顾烈有意的重文轻武,朝中的武将都慢慢削减了下来,是以左相一派才会如日中天,她王箐箐也成了北仪城中首屈一指的贵女,无人能夺其锋芒,也正是因为她爹是左相。王箐箐从小学的便是琴棋书画,王温霖是穷苦书生,偶然遇见了当时四处征战的顾烈,投在了他门下,一路出谋划策着走来,才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跟皇上可谓是情同手足也不为过,王箐箐的身份,自然用不着对曲舒这般,可是因为王箐箐惦记着三皇子妃的位置,对着曲舒,顾怀瑾的生母,自然就要做足了面子,留下一个好印象才是,是以她一早上起来,早膳也没用,就安安静静的随侍在了一边,足足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知书原本一直侯在旁边,膳房那边临时有事离开了不久,知画就到了,才让人看到廊下只有王箐箐一个人在等候,难免生出一种王箐箐在等着伺候皇后娘娘的感觉,知画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知道她们姐妹四个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心思微动,便知道肯定是娘娘有所打算,刚才没想明白,经王箐箐一开口,却是醒悟过来,侧过身看了看桌上的茶,灵机一动,朝王箐箐行了一礼,“王小姐,知画突然想起娘娘昨日嘱咐过今日要喝金银露顶,不曾想奴婢有事耽搁了,也忘了嘱咐下面的人,这茶,却是泡成了金桔蜂蜜了,可否拜托小姐帮我拖延一二,奴婢快些去换了来,免得娘娘责骂。”王箐箐看了一眼自己照看了一早晨的茶,却是皇后娘娘今日不喝的,一下子脸色也有些难看,她原本还准备说自己照看了一早晨,讨个好,却不料知画来了这么一遭,此刻也只能按捺下来,笑着回答:“知画姐姐放心,你只管去便是,我看娘娘这,还得练上一阵呢,姐姐快去快回便是。”知画行了一礼,匆匆端起茶壶告退了。院子里不知不觉就只剩了三个人。 等了又一盏茶的时间,王箐箐不经有些急躁,望向院子中的两个人,却看不出半点要结束的意思。曲舒常居宫中,能这样酣畅淋漓打一场的机会少之又少,加上莫黎的剑术跟着南宫瑜学过一段时间,竟然跟曲舒旗鼓相当,倒是让曲舒心底不由得又高看了莫黎两分,一场比完,曲舒对莫黎可谓是十分的满意的,暂且压下那些担忧,现在是越看越满意。两人收了手,莫黎微微在后一步,回到了廊下,此时刚好知画换了茶端了上来,给三人各倒了一杯金银露顶,曲舒示意两人坐下,王箐箐站了一早上,听见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莫黎也顺势坐了下来。曲舒润了润口,问道:“莫姑娘,你的剑术可是来自普若大师?” “娘娘见笑了,剑术是贫道游历江湖时一位朋友所授,不是师父所教。” 曲舒听见莫黎这样说,反而笑了,“本宫忘了,你是江湖儿女,怎么会居于一门一派的武功呢,正是该集百家之长才是呢。”莫黎微微一笑,“娘娘说的是。” 王箐箐一直找不到插话的地方,见曲舒的杯子空了,连忙又倒了一杯茶,笑道:“刚才见娘娘跟莫姑娘比试,箐箐真是羡慕不已,可惜箐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只能在旁边为娘娘跟莫姑娘喝彩了。” “这位是?”莫黎将目光投向曲舒,她虽觉得眼熟,一时之间却没有想起王箐箐的身份。曲舒开了口,“这是左相千金王箐箐王小姐,王小姐,这是青云观普若大师座下三弟子莫黎莫姑娘。” “原来是王小姐,莫黎跟随师父居于山野,礼数有些不周,还望王小姐多多包涵。” 王箐箐亲热的额上前握住莫黎的手,“莫姑娘说的是什么话?箐箐一直羡慕你们江湖儿女的武功呢,今日一见,更是震惊不已,还想让莫姑娘指点箐箐一番呢。”莫黎微微有些僵硬,她实在是不习惯有人抓着自己的手,但有不好挣开,只得回道:“莫黎虽然住在山上,对王小姐的才名也颇有听闻,莫黎不过一介道姑,谈何指点,倒是要请王小姐让贫道长长眼界呢。”王箐箐还想说什么,曲舒将剑给了旁边的丫鬟,站起身来,“你们两人既然一个想学武,一个想增长见识,不如找个时间各去交谈去,练了一早上,你们不饿,本宫可是饿了。”两人连忙站起来行礼,三人一同往屋中用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选择 用过早饭,见曲舒没有留自己的意思,加上王箐箐今早为了在曲舒面前表现,一大早就起来,还在廊下站了好几个时辰,虽然有些不甘心,还是识趣的退了下去。 后殿里,曲舒屏退众人,也就剩下莫黎跟曲舒以及知棋三人。 莫黎恭恭敬敬的坐在一旁,她实在不知皇后娘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前进宫,大都是跟祭祀礼仪相关的事宜,可最近,好像没有皇家典礼啊,一大早招自己进宫,莫黎虽然心知是自己跟顾怀瑾之间的事,可这个事情,也不知要怎么开口啊。难不成让她跟皇后娘娘说,对不起,你的儿子被我拐走了?莫黎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排除,要是这样说,自己怕不是找死。 正在莫黎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曲舒也在打量着莫黎。端端正正的坐在位子上,不卑不亢,身量匀称,妆容虽然朴素,也是大方得体,一身衣服干净整洁,没有赘余,许是常年修道的原因,浑身上下还带着北仪贵女没有的一股澄净的气息,通身气派虽没有贵女的雍容华贵,却是清清爽爽,耳目一新,神清气爽,看起来就很舒服,将莫黎上上下下扫了好几次,曲舒对莫黎越发满意。放下茶杯,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莫黎还在走神,蓦然听见曲舒的声音,连忙回过神来,乖顺的坐到了曲舒身旁的一个软凳子上,“娘娘”曲舒握住莫黎的手,却是软软乎乎的,一时不由得有些诧异,原本的话就忘了,“咦,你的手。”莫黎的眼神亮了起来,解释道:“贫道跟着师父学了些医理,虽常年习武,但自己调配了一个方子,小心保养着,这才没有茧子。” “你还会医理?”曲舒倒是有些惊讶了,虽然听闻江南的疫情莫黎出了不少力,曲舒只是以为是顾怀瑾为了给莫黎塑造一个好形象给她加的功劳,难不成还说的是真话? 莫黎翻了翻身上的锦囊,递给曲舒一个黑木盒子,“娘娘,这是雪凝膏,是贫道在雪花膏的基础上改良的,一年四季都可以用,不仅可以润滑肌肤,还有美白的功效,这一盒是加了梅花的,要是娘娘喜欢,贫道还可以用别的花来做。”曲舒接过盒子,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便溢了出来,巴掌大的盒子里,雪白的膏药已经凝固,其中有些红色的点点,,看起来宛如红梅点点,很是好看,“这里面这些,是梅花?”“正是,贫道将梅花花瓣采集之后烘干,再研磨成粉,在膏要成的时候撒进去,等到膏药凝固,就是这个样子了。娘娘可以试试。”曲舒在莫黎期待的眼神中取了一点用在了自己手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涂抹开后一股梅花香气更是铺面而来,曲舒也见过不少好东西,这样的膏药却也是不曾见过的,心下欢喜,莫黎见此看向一边的知棋问道:“娘娘平日喜欢什么花?”旁边的知棋连忙说道:“回莫姑娘,娘娘平日爱茉莉花多一些。” “娘娘,莫黎回去就给您做两盒茉莉花香味的,还有清茶和栀子花香味的,也很素雅,娘娘不妨试试?”曲舒越发高兴,更是将正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于是两人就将雪凝膏聊了起来,知棋在旁边不由得焦急,今日可还有正事的。不由得喊了一声“娘娘”,曲舒正沉浸在莫黎制造的各种香膏里面,还是莫黎听见了,不由得停了下来,“娘娘,您别忘了正事。”曲舒这才想起了今天的正事,她原本想考验考验莫黎的,但先是比了剑术,又是这个雪凝膏,曲舒一向也不喜欢北仪贵女那些大家闺秀,倒是对莫黎越瞧越满意,将盒子放到了一边,温柔的看着莫黎,“孩子,你跟瑾儿的事,本宫已经知道了,本宫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话题转变得太快,莫黎惊疑了一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自己也心悦顾怀瑾吧,好像有些说不出口,说不喜欢,却更加不愿意。只好低下了头,做鸵鸟状。曲舒见莫黎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心底原本对莫黎的不满意,现在却是对莫黎慢慢的心疼了,她缓了缓继续说道:“孩子,本宫知道你是个好的,也觉得瑾儿能遇见你,是他的福气,可是本宫要告诉你的是,皇家妇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你可想过,若是有一天,瑾儿荣登大宝,他的后宫必然不会只有你一人,你本是江湖儿女,到时候,要如何自处呢?” 莫黎听见曲舒这话,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这个问题,她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答案,只好低垂着头答道:“我不知道。” 曲舒摸了摸莫黎的头,“本宫不是要拆散你们,本宫原本也是江湖儿女,自然知道江湖的逍遥,如果不是为了心中所爱,谁愿意守在这高墙中拘束一生呢?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本宫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该怎么走,走哪条路,你要想清楚。” 莫黎咬了咬嘴唇,却想了很多,她没有在乎过一个人,很多事情,都是出于义气责任,她告诉自己必须去做的,可是顾怀瑾,她觉得自己心乱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心底有了涟漪,开始有了不舍,她从来潇洒,却在顾怀瑾面前无所遁形,她想到昨晚收到顾怀瑾的信,以及昨天晚上一晚上的忐忑不安,又突然想到顾怀瑾说过的今生就她一个人的诺言,要信任他不是吗?信他能给天下太平,信他能成为一代明君,也信他能给自己一生钟情。想到这里,莫黎扬起头,看向了旁边的曲舒,轻声却坚定的说道:“娘娘,我信他,在濮阳的时候,我曾听他说,要给这天下安定,他正在做,而且做得很好不是吗?那我就应该去相信他说的,会给我一生钟爱,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要封妃他人,我会自己离开,我莫黎来自山野,不懂三从四德,我只知道一份感情容不下第三人的插足的,真到了那个时刻,我会成全他的选择,但如果他选择了我,那么不管遇见了什么,我都不会先放开他的手。” 曲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莫黎刚刚说了什么,心下微叹,年轻真好,不过,大抵也正是因为这样,瑾儿才非她不娶的吧。当下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只是紧了紧莫黎的手,一个劲的叹气。“也罢,是本宫想岔了,你们二人心心相印,自然是好的。”正说着话,外面的知画却来敲门,“娘娘,殿下求见。” 曲舒笑了起来,调笑着看着莫黎,“你看看,回宫这些时日总是忙得不可开交,你一来却有空了,真是儿大不由娘。”莫黎听见知画的声音,心里不由得有了底,刚才说那么一番话,她自己也是秫的,不过眼前看来,顾怀瑾还是惦念着自己的,既然这样,便是前面千难万险,倒也无惧了。 宫女太监们打开了门,顾怀瑾一身皇子服,从外面走了进来,莫黎连忙站起来要行礼,曲舒却拉着她的手不怕,看了看走上前的顾怀瑾,说道:“忙完了?” 顾怀瑾看了一眼在曲舒旁边规规矩矩坐着的莫黎,又看向满眼含笑的母后,知道这是两人处得愉快,话出口便带了些高兴:“南州的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得闲来看看母后。” “你哪里是来看看母后啊,怕是来母后这里看母后有没有欺负了你的人才是吧。” 莫黎连忙垂下了头,顾怀瑾却是厚着脸皮嬉笑道:“怎么会?母后想来温柔娴静,怎么会欺负儿臣心尖尖上的人?”“你个没脸没皮的,没得来本宫面前胡闹。”曲舒扬起手要打他,顾怀瑾赶紧凑上去受了这轻轻的一把掌,笑道:“不如,母后将人借我几个时辰,儿臣自然不在母后面前胡闹了。”曲舒好笑的看着一脸讨好的顾怀瑾,她向来看见顾怀瑾都是淡然的,这不多会便看见顾怀瑾笑了这么久,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听见这话,也就丢开了莫黎的手,“去吧去吧,快些领了你的人,免得在本宫面前碍眼。”莫黎只好跟顾怀瑾二人行了礼,走了出去。 曲舒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低声呢喃:“但愿,他们能有真的好结局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梦境 莫黎走在北仪城的大街上,今日的北仪城大街似乎热闹非常,到处都是人,中间的正街却是一片红,张灯结彩像是有人成婚的样子,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莫黎仔细去听大家议论的声音,却模模糊糊听不清楚,整个街头都很高兴,莫黎顺着人流往前走去,却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看不清前路,直到被挤到了最前头,这才停了下来,迎面而来的是一队迎亲队伍,新郎坐在一匹白色骏马上,却看不清面容,身后的花轿华贵非常,轿子后面的嫁妆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离得近了,却因为新娘子好像说了什么,停了下来,新郎官下马,却是到了花轿前,亲手抱出新娘上了马,莫黎看过去,却觉得这一幕刺眼非常,奇怪,看见别人成婚自己怎么感觉很心痛?一阵风吹来,却是扬起了那喜帕,莫黎站得前,便看见了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竟然是今日才见过的丞相之女王箐箐,心下微怔,却见新郎看也未看她一眼,重新驾马离开了,莫黎却觉得一瞬间泪如泉涌,身边人的议论声此时也清晰的传入了耳中,什么“天作之合”、“金玉良人”、“金童玉女”之类的话,竟让她觉得心密密麻麻的疼,一时间竟然泪如泉涌,哭着哭着,眼前一黑,却是醒了过来。 莫黎坐起身来,看着天色微明的屋子,原来,刚才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可那种心痛的感觉,仿佛从梦中延续到了现实中,莫黎觉得心口很闷,一时也不准备起身了,又仰面躺在了床上,如果刚才自己没有看错的话,那新娘是王小姐,那新郎会是谁呢?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以后会跟王小姐情同姐妹,然后看见王小姐所嫁非人,为她心痛不成?但从梦境中来看,好像王小姐的夫君挺爱重她的啊,不然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王小姐抱到马上跟自己一起了吧?莫黎有些疑惑,却半天没有理出头绪来。直到外面知画传来声音,询问自己是否醒了,才连忙爬起来穿衣洗漱,去往院子里陪曲舒练剑。 今日王箐箐却是不在了,廊下只有知棋一人在伺候。莫黎默不作声的拿过一边的剑,加入了练剑的行列。知画跟知棋却聊了起来。 “知棋姐姐,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知棋看了看院子中练剑的人,回头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北仪城贵女,哪个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能起那么早都奇了。昨日起来了一天,今日便找了托词,说晚些再来给娘娘请安。”知画听见这话也笑了,“正是,依我看,还是莫姑娘这样的,正适合我家殿下。”知棋扫了知画一眼,略带惆怅地说道:“但愿如娘娘所愿吧。”知棋是曲家培养的侍女,手中也是会武艺的,不同于知画、知书、知琴三人,知棋知道的事情远远多得多,她是皇后宫里四大宫女之手,因而姐妹三人都要喊一声姐姐,其他小丫鬟,则要喊一声知棋姑姑,她是五年前被顾怀瑾送到曲舒身边的,也是曲家暗卫里的翘楚之一,她看着院子中练剑的两人,心底默念“主子啊,希望你的心愿,能够早些实现吧。” 用早饭时,王箐箐总算是赶来了。 曲舒这里没有什么讲究,便还是让二人坐下来一同用饭,莫黎想着早上的那个梦,老是忍不住往王箐箐那边瞧,一次两次还好,但王箐箐一大早起来原本就有些不耐,如今被莫黎看了好几次,心底已经有了些火气,却碍于皇后在旁边,不好发作,曲舒总算发现了莫黎的不寻常,轻声问道:“朝朝这是怎么了?” “啊?”莫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盯着王箐箐看了好几眼,回过神来呐呐道:“莫黎只是觉得王小姐今日的妆容格外好看,不知不觉就多看了两眼。是莫黎无礼了。” “你呀,王小姐这是京城最时兴的梨花妆吧。”王箐箐停了筷子,回道:“皇后娘娘慧眼,箐箐今日上的,正是京城最近流行的梨花妆。”王箐箐肤色偏白,上了妆之后,两颊微红,额间一朵粉白的梨花,很是好看。 “今日本宫还有要事,你们二人各自去玩,就不用在本宫这伺候了。” “是”两人行礼目送曲舒离开,王箐箐上前跟莫黎提议去御花园看看,莫黎欣然应允。 莫黎二人往御花园去,一路上聊着京城时兴的妆容,王箐箐凯凯而谈,莫黎就着一旁不住的点头,她委实不精通这些,出于尊重,还是时不时的提问两句,说了许久,王箐箐说得口干舌燥,见莫黎始终一副淡然的样子,心中的火气又重了几分,一旁跟着的知画连忙建议两人去亭子中小坐片刻,日头渐起,莫黎听王箐箐说了那么多,也有些疲累,欣然同意。二人便在御花园中的亭子坐了下来。 “莫姑娘,昨晚住得可还习惯?”王箐箐放下茶杯,轻车驾熟的问道:“我从小便跟着母亲进宫,对宫里也有几分了解,要是莫姑娘有什么不习惯的,尽可告诉我。” 莫黎抿了抿茶,心下默然,王箐箐这话一股自己是皇宫主人的意思,倒真是有趣。抬眼望过去,眼前的女子妆容是最流行的梨花妆,衣裳是琉璃坊的新品,价值千金,簪子、耳坠,还有胳膊上戴的镯子手串,没有不精巧好看的,说是京城第一贵女,果真名不虚传。反观莫黎,一身白衣,头发就用了一根翠玉簪子随意挽了,耳坠也不曾戴一个,手上仅戴着一串佛珠,这还是自己常拿来念经打坐时用的,身无长物,看起来就输了好大一截,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身上淡淡清雅的气质,就像不把这些俗物放在眼里一般,王箐箐最厌恶的便是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刚才给莫黎讲了那么多,莫黎也只不过是听过就算了,根本不是真的感兴趣,常年游走在女人堆里的王箐箐怎么会看不出莫黎的心不在焉。当下见莫黎有不说话,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莫姑娘,箐箐说话便让你这般听不得吗?” 莫黎回过神来,才发觉王箐箐脸色有些不好,刚才,她一直在想着昨晚那个梦,不由得一早上都有些神不思蜀。见王箐箐生气,连忙说道:“哪里的话,只是莫黎昨晚做了一个梦,刚才想着那个梦,就有些走神,实在对不起王小姐。” “什么梦啊?也说来我听一听。”王箐箐虽然心中有些火气,但还记得自己贵女的风范,加上莫黎给了解释,也不便再多加责怪,随即问起什么梦来。 莫黎想了想,这梦自己曾做过一回,昨晚是第二回,说不定是个预兆什么的,倒是不能直接说破了,于是转了个弯,“王小姐,莫黎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直说便是。”王箐箐不甚在意的吃着点心,只觉得心情大好。“王小姐,可有了心仪之人不曾?”莫黎这话一出口,便发觉王箐箐吃糕点的动作顿了一顿,很快又了无痕迹的掩饰了过去,王箐箐心里却是在想,莫黎是曲舒专门叫进宫的,这些日子为皇子选妃搞得沸沸扬扬,难不成这里面,还跟青云观有什么关系?青云观主管皇族祭祀,难不成是要靠占卜来给皇子选妃?想到这里,王箐箐心中对莫黎最后的不快也没有了,听闻青云观唯一的女弟子便是莫黎,所受的宠爱可见一般,如今大好机会就在面前,可不得好好拉拢一番,至于占卜什么的,事在人为嘛。王箐箐心中有了主意,开口便带了几分试探,“莫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难不成是昨晚的梦境有所预兆?” 莫黎撑着胳膊支在桌子上,有些无奈,她随意惯了,也没在意这姿势有多不雅,王箐箐注意到了,也没有开口提醒,毕竟现在打的是讨好莫黎的主意,没得去找不痛快。“王小姐聪慧,正是莫黎昨晚的梦境与小姐的姻缘似乎有些关联,故而一问。” “这······” “想必是昨日见了王小姐,惊为天人,一时难以忘却,便入了梦。”莫黎眼神坦坦荡荡的看着王箐箐,眼睛里满是赞美,这样子让王箐箐到了嘴边的“轻浮”二字反而说不出口了,“莫姑娘,你别取笑我了,箐箐只是仗着家世略好了些,父母养育得好罢了。”莫黎心里轻笑,面上仍旧是一副渴求的表情,“王小姐,你还没有回答莫黎的问题呢!” 王箐箐自然不会告诉莫黎心中所想,只开口道:“自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的上箐箐置喙呢?” “王小姐这话说得不对,莫黎自小长于江湖,我们江湖儿女奉行的便是随心所欲,若是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共度余生,那人生,未免也太没有滋味了些。人一辈子那么长,难道真的要跟一个自己素未蒙面的人过一辈子吗?” 王箐箐听到这里轻笑起来,“莫姑娘说的自然是极好,但朝廷终究不比江湖,我爹爹又是左相,我的婚事,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由我说了算的。我倒是时常羡慕你们江湖的女子,敢爱敢恨,不高兴了就打回去,真让箐箐向往不已。” 莫黎听到这样说,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对了,说不定就是王箐箐未来会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昨晚做梦的时候,自己才会为她心痛呢,这样的美人,要是没有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该多么难过伤神啊。 “王小姐,你当真没有心悦之人?实不相瞒,莫黎昨晚似有所感,小姐与心悦之人之间,似乎有些磨难。” 王箐箐不由一怔,磨难?能有什么磨难?自己是左相千金,满京城的贵女都越不过自己去,难不成还有人会跟自己抢?但想到莫黎的身份,这毕竟是青云观的人,精通占卜之术,难不成真的有磨难?王箐箐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抬眼看了一圈四周,知画站在亭子一边,离两人有一段距离,应当是听不到两人的对话,王箐箐压低了声音耳语道:“你真能化灾解难?”莫黎摇摇头,“不知道,莫黎只是能占卜吉凶罢了。要化灾解难,还得靠人为。”王箐箐咬了咬牙,她一定要嫁给顾怀瑾,只好低声说了一句“我心悦之人,就在皇宫之中。”莫黎了然,王箐箐的身份,喜欢之人也必定不是寻常之人,在皇宫之中,现如今,到了适龄的皇子也只有顾怀瑾与顾怀琛,而昨天,王箐箐对皇后娘娘的态度,莫黎都看在眼里,难不成,王箐箐喜欢的,竟然是顾怀瑾吗?想到这一点,刚才兴冲冲的要给王箐箐支招的兴致完全没了,莫黎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轻不可闻的说了一句“是三皇子吗?”王箐箐扯了扯莫黎的衣袖,“你小声些,这件事我爹爹正在跟皇上争取,还没定下来,要是被贵妃娘娘那边知道了,可就难办了。” “这件事又跟贵妃娘娘有什么关系?” “在进宫之前,荣贵妃曾传信相府,要为五皇子求娶我。”王箐箐说完这句话,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高傲,毕竟,能被皇子求娶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而这样的好事,却被王箐箐拒绝了,甚至于,她要自己在两个皇子中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想到这里,她就越发觉得高兴,皇子又怎样,不一样要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莫黎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微微一愣。之前跟顾怀瑾聊过一些熙和王朝的局势,荣贵妃为顾怀琛求娶王箐箐,打的定是拉拢左相一派的主意,但不料,这个王箐箐看上的却是顾怀瑾,莫黎之前还有点埋怨顾怀瑾的桃花太多,现在却是有些为他庆幸,好在王箐箐没有一口答应荣贵妃的求娶,不然顾怀琛在朝中的势力将更加难以抗衡。 莫黎微微出神,“你不是说你能占卜吉凶吗?你倒是说,我跟三皇子,是好还是不好啊?”莫黎回过神来,抿着嘴唇,她能说什么?说你别想了,顾怀瑾是我的男人嘛?当然不能啊,现在这个局面,一定要稳住左相那一派,而王箐箐就是关键,左相就这一个女儿,很明显,有很大的几率是要嫁进皇家的,不是顾怀瑾就是顾怀琛,但现在,正是顾怀瑾准备争夺朝中权利的关键时刻,若是左相被荣贵妃那边拉拢了,那顾怀瑾在朝中将会更加举步维艰。莫黎笑了笑,“小姐跟心悦之人,自然是大吉大利的,只是在这之前,或许是有些小磨难罢了。切记不要听信小人就好。”莫黎胡乱诌了一个理由,借口有事找皇后娘娘,推脱离开了。她现在脑子乱得厉害,要把这件事早些告诉顾怀瑾,早做打算,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左相那边,的确要加以重视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交锋 “这个道姑,竟然撇下我就跑了。”王箐箐带着小陶,继续在御花园里闲逛,刚才莫黎急匆匆的带着知画走了,只留下二人还在御花园中闲逛。百无聊奈,正在埋怨莫黎,身后却突然传来两声咳嗽声,“谁?谁在那里?”王箐箐转过身,便看见顾怀琛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一身紫色的皇子服,衣边用金线勾勒,既是华美也是尊贵,面容,也是顾家一脉相承的俊美之色,比起顾怀瑾,却多了两分薄弱之相,但也是面如冠玉,萧萧君子。“唐突小姐了,本宫正要去栖凤宫给母妃请安,路过此地,见小姐正在对花自言自语,不由得有些好奇,是本宫唐突了,还望小姐恕罪。” “参见五皇子。”能自然出入御花园,还自称本宫,又是这般打扮,顾怀琛的身份自然不难猜,王箐箐看了一眼面前被自己扯得零零落落的花树,不由得有些心虚,“让殿下见笑了。”顾怀琛扫了一眼被王箐箐挡在身后的花树,好看的眉毛微微扬起,“若是本宫记得没错,这好像是淑妃娘娘最喜欢的花树,小姐就这样给淑妃娘娘毁了,可难倒下头的奴婢们了。” “啊?”王箐箐脸上露出很惊讶的表情,微微带了几分担忧,“这,这臣女不知道啊。” “倒也无事,不知小姐是哪座府上的?淑妃娘娘与我母妃素来交好,本宫为你言说一二,想必不会为难。” 王箐箐脸上带着笑,心底却很瞧不起顾怀琛的做派,明明就是要问自己的身份,还拐这么大个弯,真是幼稚。脸上恢复了一股怡然自得的神情,“箐箐先谢过五殿下了,既然是淑妃娘娘喜爱的花树,自然该亲自上门道歉才是,多谢五殿下指点,箐箐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行了礼便要离开。“等等,你是名满京城的左相之女,王小姐?” “殿下有何吩咐?”王箐箐转过身,一脸平静的看着五殿下,“若是无事,箐箐还要亲自去给淑妃娘娘赔不是呢。” 顾怀琛轻笑了一声,“京城传言,左相千金冰雪聪慧,倾国倾城,本宫今日倒是觉得,这冰雪聪慧之后可以加一句,单纯可爱,更为匹配。” “你!”顾怀琛走近一步,“刚才是本宫不对,本宫只不过看见小姐芳容,想拉近点距离罢了。小姐不要动怒,淑妃娘娘那,想必看在左相的面子上,也不会多加难为小姐,只是,本宫这里,倒有些事情,想跟王小姐好好谈谈。” 王箐箐定定的看了顾怀琛一阵,“既然如此,五殿下不如直说吧。” “你确定要在这里吗?” 王箐箐环顾四周,点了点头,两人所占位置倒是在御花园的角落里,一般来讲倒是不会有人前来,只是不知,刚才顾怀琛是怎么走到这边来的,王箐箐也只能认为是刚才自己嘀咕的声音太大,把人引了过来。 “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拐弯抹角了。小姐这次进宫,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本宫听说,左相府,拒了母妃?” 王箐箐脸上浮现一声冷笑,轻哼了一声,虽然之前左相夫人多次叮嘱过不要惹事,但没办法,这是顾怀琛自己找上来的,就怪不得自己了,“五殿下,您这话说得,可是冤枉我爹爹了,五殿下人中龙凤,北仪女子自然趋之若鹜,但拒了殿下的亲事,却是箐箐一人所为,父亲就箐箐一个女儿,自然还想在父亲身边多尽孝几年,实在不是有意贬低殿下。” “那你为何进宫了?” 王箐箐掩面假装哀伤道:“贵妃娘娘的赏花帖,箐箐怎敢不来?若是不来,殿下让箐箐如何在贵女中立足?又如何让我母亲在诸位夫人中立足呢?” 顾怀琛自然不信王箐箐这一连串的假话,“本宫可听说,你在重华宫,对皇后娘娘殷勤得很啊,难不成是看不上本宫,想要嫁给本宫的三哥吗?” 王箐箐后退了一步,旁边的小陶连忙扶住,王箐箐摆了摆手,站稳了之后,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灿烂的微笑,“既然如此,五殿下何必在这里多做纠缠?”说完,甩了甩袖子就转身离开了。只留给顾怀琛一个背影。身后的顾怀琛咬牙看着潇洒离去的王箐箐,眼神阴鸷得可怕,王箐箐对吧,本来本宫还只是觉得你好看,现在,觉得更要得到你了呢。你不是想嫁给我的好三哥吗?那就如你所愿吧! “小姐,我们就这样走了?不会得罪五皇子吗?” “你怕什么?他能把本小姐怎样?不过一个羽翼未丰的皇子,有什么好忌惮的。他还想拉拢我爹呢,就算本小姐把他骂了,他也不敢怎么样的。”王箐箐一路回了重华宫,不多时,便收到了顾怀琛派人送过来的礼物,说是为了赔罪。王箐箐笑着收下,旁边的小陶不由得越发佩服小姐。而曲舒这边,也收到了王箐箐这边的消息,心中如何想法揭过不提。 莫黎没有在宫里多待,三五日便离开了,王箐箐一直待在宫中,曲舒也不过当宫中多了一个人,别的,借口公务,却是不愿意多见王箐箐,反而是荣贵妃那边,多次邀请王箐箐前去聚会,不得已去了两三次,越发对曲舒这边多有怨言,同时心里也着急得不得了,顾怀瑾除了早上来请安之外,平日竟然也不在重华宫中多坐,让王箐箐心里百般焦急。这一边的顾怀琛却是像吃错了药一般,时不时的便送些礼物过来,让重华宫的人纷纷侧目,王箐箐心中恼怒,久而久之却奇异的产生了一种,你们不待见我,自然有人待见我的感觉。 最近朝廷正在商量立太子和论功行赏的事情,有江南一行的功勋,又遇上立太子的当口,朝臣们的意思,不言而喻。王箐箐见过左相夫人两回,心中更是期盼,自己不仅能当皇妃,说不定还能当太子妃,甚至未来的皇后娘娘。因此,哪怕荣贵妃那边再怎么拉拢,王箐箐依然勤勉的天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各宫娘娘也看出来了如今的形式,一边暗暗嗤笑荣贵妃的行为,一边又开始巴结这个常年称病的皇后娘娘,扰得重华宫每天来访者不断。 知棋刚刚送走两个妃子,看见知书正在给曲舒垂肩,不由得说道:“娘娘,还要让王小姐在宫里住下去吗?” “她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赶走的?”曲舒揉了揉眉心,接连好几日,打着许久未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名号,各个宫的嫔妃几乎都来重华宫走了一遭,栖凤宫那边已经砸了无数的茶盏了,重华宫这边的热度仍旧不曾消散,还不是因为前朝的事,这些人,惯会见风使舵。“可这样子,娘娘近日,都未曾好好休息过。”曲舒摆了摆手,知书停下了手,知棋适时递了一杯茶过去,“总要等前朝的事情,有了定论之后,再说吧。” “但奴婢觉得,前朝的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下定论。”知棋掩下深深的担忧,她总觉得,把荣贵妃那边逼急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来。 与此同时,栖凤宫。 邓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娘娘,今日早朝,有人提议,三皇子可立为太子。”荣晚又摔了一个茶杯,这已经是这个月摔的第八个茶杯了,底下的人跪了一地,顾怀琛这个时候踏了进来,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了下去。 “母妃何必为了些小事动这么大的肝火?” “小事?本宫辛辛苦苦是为了谁?” 顾怀琛在荣晚身边坐了下来,递过去新上的茶,“母妃对儿子的心,儿子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顾怀琛压低了声音,“母妃,提议立三哥为太子,是儿臣吩咐人做的。” “这是为何?” “母妃忘了,在宫中屹立多年的原因是什么?”见荣晚陷入沉思,“母妃多年荣宠不衰,靠的全是父皇的喜爱,如今朝廷立储之声渐起,虽说是国事,却也是家事。而父皇正当壮年,怎么会愿意这么早立太子,让朝臣们推荐那个人为太子,更是在父皇心中扎了一根刺,这样一来,母妃觉得儿臣的好父皇,会立他为太子吗?”荣晚心中微微震惊,顾烈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荣晚自然知晓一二,若是自己真的拉拢了左相一派,那才是真正的失掉了帝心。她之所以以一介农家女的身份走到贵妃的位置,除了因为生了皇子,更多的,却是顾烈说过的,喜欢她的纯粹。听见顾怀琛的话,荣晚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左相拒绝了亲事,若不然,现在立于危墙的,就是自己母子二人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荣晚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的顾怀琛,小时候玉雪可爱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俊朗的公子,还透着沉稳和谨慎,她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欢喜。顾怀琛安慰似的拍了拍手,“母妃放心,儿臣自有安排,不是说左相千金想嫁给我那好哥哥吗?那就如她所愿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阴谋 践行宴上,曲舒跟荣晚分坐两边,各家贵女依次坐下。“留了你们在宫中这许多时日,本宫也颇喜欢你们,只是人伦不可断,若有心,以后时常进宫来陪我便是,今日设宴,权当本宫为你们提前庆贺了,来日不管嫁去哪一家,都祝福姑娘们姻缘美满,福泽一生。”众女连忙举杯回敬。这一场宴会,还是前朝有人说留那么多贵女在后宫中久了不好,再加上,也有些大臣并不愿意女儿入宫,自然一片附和之声,荣贵妃正好也歇了要给顾怀琛选妃的心思,巴不得早些送走这些贵女,自然是连忙安排下去,因而有了这一次的宴会。 王箐箐自然也在其中,虽然她并不想走,但当时进宫的理由跟这些人是一样的,现在自然再也没有理由留下去,只好来赴宴。曲舒只是在一旁淡漠的喝了一盏酒,就借口走了,把主场留给荣贵妃,至于她要做些什么,全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左不过翻不起什么浪。而贵女们,看见皇后娘娘离开,心里急得不得了,却没法开口让人留下来,当时她们以为去了栖凤宫,能攀上高枝,却不料短短时日,朝中风向突变。炙手可热的变成了三皇子,而皇后却又是个不好巴结的主。哪里让她们靠近的呢?现在真是后悔不迭。 贵女们还需要留下来跟荣晚打太极,王箐箐却是懒得这样的,皇后都走了,反正也要出宫了,留着也没意思。想到这些日子在重华宫都没机会接近顾怀瑾,不由得闷了好几杯酒,小陶要劝,却根本无用。不多会,王箐箐便觉得头晕得厉害。荣晚眼神撇了一下这边,一举一动皆在眼底,挥了挥手,让人带王箐箐下去休息。小陶跟人一齐扶到了一座宫殿里,转个身却没人了,只好自己去煮醒酒汤,想着这是宴会旁边,应该很安全,便离开了屋子。等小陶离开,顾怀琛就从另一边走了进来。看了看躺在床上晕乎乎的王箐箐,脸色驼红,粉面含羞,“王箐箐啊王箐箐,你不是看不上本宫吗?今日落到了本宫手里,可就别怪本宫辣手摧花了。” 王箐箐迷迷糊糊的看见一个人压了过来,用手推了推,却推不动,轻轻嘟囔着“好重,好热。”随即感觉身上一片凉爽,冰凉的吻在各处点火,却是越来越热,烧得她神志不清。突然下身传来的剧痛让她清醒了一秒,接下来又浑浑噩噩的沉入到了极致的快乐中。 事毕,王箐箐已经被折腾得奄奄一息,顾怀琛清清爽爽的穿好衣服站了起来,眼神都没有给床上的人一个,低声吩咐了一句,“人带到了吗?”便有几个人抬着一个人进来,麻溜的解了衣服塞到了床上,顾怀琛看了看,是顾怀瑾无疑,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做得好,接下来的小心些。”说罢,便离开了宫殿。 顾怀瑾昨晚看了一晚上的东西,匮乏不堪,有人端了茶汤上来,便用了一些,随后又收到曲舒叫自己过去的消息,走到半路,却收到消息说宫里进了贼,便让暗卫回去查访,左不过去重华宫一趟,真有意外,自己的功夫也能应对,却不料身边带着的小丫鬟是顾怀琛的人,趁着药性,弄晕了顾怀瑾,才有了刚才那一幕。顾怀琛为了这一次,也是动用了埋在顾怀瑾宫里多年的暗桩。但如果成功,自然是值得的。 却说这边,曲舒久等顾怀瑾不到,便派人来问,却发现顾怀瑾失去了踪迹。曲舒大怒,竟然让荣晚逮到了空子,便偷偷下令寻找。而宴会这边,荣晚见时间差不多了,贵女们也多有醉意,便带着她们去偏殿休息。有贵女在门外遇见了端来醒酒汤的小陶,不由得问道:“小陶,你家小姐呢?”小陶指了指紧闭的房门,示意王箐箐正在里头休息。这是左相一派的大人家中的小姐,也能跟王箐箐搭上几句话,便要推门进去,小陶阻拦不及,只好跟了进去,却不料传来一阵摔碎碗的声音,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小姐掩面冲了出来,颇有些受到惊吓的样子。荣晚派人拦住那个贵女,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娘娘恕罪,臣女,臣女······” “好了好了,王小姐不是在里面休息吗?你也不怕惊醒了她。” “王姐姐,王姐姐她······”女子跪在地上,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许是外面的声音惊醒了屋子里的人,既碗碎了之后,传来一声惊呼,“小姐,小姐,你快醒醒!”王箐箐醒来,便看见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而旁边,躺着一个男人,当下惊叫了一声。荣晚听见这一声心中暗喜,“让开,到底发生了什么。” 曲舒正从后面赶了过来,她一听说顾怀瑾不见了之后就有些担心,又想到了今天的宴会,不由得确定了几分,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贵妃妹妹,这是怎么了?” 荣晚见不紧不慢赶过来的曲舒,咬碎了一口银牙,“皇后娘娘万安,臣妾也是刚到,并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今日不是设宴送别姑娘们吗?宴会结束了?怎么不送各个姑娘回家?”荣贵妃身后一群女孩子大多精神奕奕,宴会上吃的那些果酒,自然是让她们轻易醉不了的。王箐箐喝的,自然是加了东西的果酒,才会那么早就离席了。而现在,荣晚明显打着捉奸的意思,这么明显的陷阱,不用想也是荣贵妃做的局。“皇后娘娘,刚才臣妾听里面的王小姐似乎受到了惊吓,臣妾作为宴会的负责人,不能坐视不理,自然要亲自查看一番才是。” “王小姐是留在我重华宫住了这么些日子的人,贵妃娘娘放心,本宫会处理好她的事情的,贵妃娘娘还是快送贵女们出宫吧。”曲舒淡然一笑,带来的人便要越过荣晚的人进去,荣贵妃怎么会甘心一出好戏被曲舒破坏,“皇后娘娘,不急于一时,这里面也有王小姐的好友,她们要是不能看到王小姐平安无事,怕也是心中难安的。”荣晚扫了一眼身后的贵女们,当下好奇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也有,都跃跃欲试的看着偏殿。就在这时,殿门突然打开了,小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我家小姐请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进去。”曲舒轻不可见的撇了一下眉头,荣晚脸上却是难得有了笑意,二人一起迈了进去,其余众人则是被小陶挡在了门外。 曲舒跟荣晚一踏入屋子中,便闻到了一股味道,孩子都这般大的两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味道,曲舒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两分,荣晚却是压住了心底的欣喜,往床上看去。王箐箐坐在一边,已经恢复了镇定,当她看见旁边躺着的人是顾怀瑾的时候,心中虽有疑惑,但狂喜已经压过了那点疑惑了。 曲舒看清了床上的情况的时候,心已经沉了下去。王箐箐似乎也注意到了曲舒的脸色似乎不是高兴,反而隐隐很恼怒的样子,“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为箐箐做主。” “诶亚,箐箐啊,你这是······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呢。”荣晚特别心痛的看着王箐箐,甚至掉起了眼泪,“这传出去,你可怎么办啊?”要是不知道荣晚的身份,还以为荣晚是王箐箐的母亲呢。曲舒脸上始终是淡淡的表情,没有理会两人的声音,反而上前看了看顾怀瑾,把了个脉,发觉他只是太累了,才微微放下心来。 “王小姐,本宫需要你给本宫一个解释。” “皇后娘娘,臣女······臣女······” “皇后娘娘,虽说臣妾也知道,这件事有损三殿下的清誉,可您总不能,让箐箐一介女孩子来挡刀吧,你我都是女人,自然知道这女人的不易,如何去为难她呢?” “本宫问话,有你插嘴的余地吗?”这是曲舒第一次在荣晚面前释放身为皇后的威压,荣晚心头一跳,不由得胆战心惊。但想着成败在此一举,又鼓起勇气说道:“虽说皇后娘娘处理事情臣妾本不该插嘴,可皇后娘娘身为万民表率,更应该恪守宫规,言行举止都要公平公正,现在这样,难不成是要包庇自己的儿子,用臣子的女儿去抵罪吗?如此这样,还怎么受到百官敬仰?” “大胆,荣贵妃,别忘了你的身份!” “皇后,你要她记得什么身份啊!” “皇上驾到!”门外的人跪了一地,顾烈带着人走了进来,两人连忙行礼。身后带来的嬷嬷上前掩住了床帘,顾烈没有理会曲舒二人,却对掩在后面的王箐箐说道:“箐箐丫头放心,你父亲为朕熙和王朝鞠躬尽瘁这么多年,朕不会让你白白蒙受委屈的,这件事,朕必然会给你,你们王家,一个交代。” “皇上!”曲舒想要阻止,却知道这个阴谋,远远不是荣晚策划的那么简单了,这里面,一定还有顾烈的参与,但事到如今,门外那么多贵女在,一旦离宫,就相当于把今天的事情昭告了整个北仪城,堵是堵不住的,所以曲舒才会想把这件事全部算到王箐箐身上,本来,她也不算是无辜。 “来人,传朕旨意,皇三子顾怀瑾勤勉好学,江南一行,功勋卓著,册封为安王,赐安王府,左相之女端慧佳敏,可堪为安王妃,择吉日完婚。”说完,顾烈拍了拍一边曲舒的肩膀,“朕的好皇后,你可要,好好的认清自己的身份,好好操办我们孩子的婚事才是啊。” 顾烈突然起来的来了,扔下一道圣旨之后又马不停蹄的离开了,荣晚还没有反应过来,圣旨的内容便已经在外面传开了,王箐箐在里面跪着谢恩,而曲舒却是出了一身冷汗,她听出了顾烈的警告之意,看了看仍旧一无所知的顾怀瑾,叹了口气。 第一百一十六章 身世 青云观。 “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施主此时来,是想问什么呢?” 对面的男人一身戎装,哪怕是在这样炎热的京城,也没有脱下身上的皮袄,如果有人去过塞外,一定能认出这便是塞外的服饰,“大师,我只想知道,当年你救下的女婴,如今在哪里?” 普若大师手中的佛珠没有一丝停顿,脸上也没有表情变化,“阿弥陀佛,实不相瞒,那儿女婴,在路上发了高热,已经离世了。” “不可能!”男人站起身,碰倒了刚倒的茶杯,“那是我们草原的孩子,怎么会那么娇弱,你一定在骗我。” 普若大师看了一眼顺着桌角流下的茶汤,垂下眼眸没有说话,许久许久才开口说道:“东洲,徐家村,有她的坟,施主请自便吧,莫愁,送客。”守在房外的莫愁打开了房门,请男人出去,男人看着普若大师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咬了咬牙只好离开了。 送走男人之后,莫愁跑了进来,“师父,刚才那个人,是要找谁啊?” 普若大师没有回答,反而问起莫黎在哪里,“师姐今日一直在后山啊,说是要给皇后娘娘做香膏,在后山采集材料呢。”普若大师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北仪城怕是不太平,你多注意一点,眼下你两位师兄不在,师父有事需要出远门一趟,青云观,从明日开始,就闭观吧。” “师父,不用通知师姐吗?” “你师姐她,师父有另外的事要她去做,青云观,就交给你了。” “好的,师父,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托。”普若大师揉了揉莫愁的头,却没有说话,这个孩子的身份,同样不简单,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护得住他们几时呢。 男人出了青云观之后,便有人迎了上去。 “将军,怎么样?有公主的消息吗?” “走,去东洲,徐家村。”一行人匆匆忙忙的下山去了,而青云观,日暮之后,挂上了闭观的牌子。 皇宫。 顾怀瑾是在重华宫里醒来的。曲舒见顾怀瑾醒了,松了一口气,看见曲舒凝重的表情,他不由得有些奇怪,就询问起原因来,谁知得到自己被封为安王,还被赐婚的消息,当下就要下床,曲舒费了好大的力,才劝他先恢复身子才是。但有件事,始终得问明白。“你们先下去吧。”曲舒摆了摆手让人下去,屋子中只剩下母子二人。曲舒轻咳了两声,“瑾儿,你老实告诉母后,发生了什么?你真的跟那王家小姐成了好事?”顾怀瑾只觉得头疼,哪里会记得那些,而且,他一直养在西洲,也没有专门派人教导过这些事宜,哪里分辨得清,只能含糊的说道:“我记得我走着走着就晕倒了,然后再醒来,就是刚才了。” “那之前呢?你有没有······” “母后!”顾怀瑾有些烦躁的敲了敲自己的头,“儿臣都这样了,哪还记得有没有啊。” “可是,那种事情,你不应该一点记忆都没有啊。”曲舒奇怪的低语,可顾怀瑾哪里经历过,又怎么知道不一样,一时之间便陷入了僵局。 “罢了,既然圣旨已下,你就好好准备迎娶王家小姐吧。”曲舒拍了拍顾怀瑾的背,“事到如今,青云观那边,左右还没说破,母后替你走一趟便是。” “母后你把事情告诉朝朝了?”顾怀瑾一把捉住曲舒的手,着急不已,“这件事怎么能告诉她呢!” “怎么不能?瑾儿,母后一直怎么教导你的,不能随便耽误人家姑娘啊。”曲舒还在苦口婆心的劝顾怀瑾,顾怀瑾却是挣扎着要起来穿衣出去,曲舒看不过去,点了他的穴,“本来朝朝是个好的,可现在这件事,已经惊动了皇上,是不会那么轻易解决的,圣旨已经下了,以后你们二人,就当普通朋友吧。”说完,便强行抽出了顾怀瑾抓住的手,离开了屋子。将顾怀瑾“母后、母后”的祈求声抛到了身后。 与此同时,莫黎正笑着接过宫中来人送来的信笺,并把这几天赶制出来的香膏递了过去,“这位姐姐,还望将这几盒香膏转交给皇后娘娘,这是我依照娘娘的要求重新调配的,效果应当不错。”来人有些为难的收了下来,面色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 “你们怎么了?”莫黎疑惑的看过去,来人埋下头,“莫姑娘,你还是先看娘娘传给你的消息再说吧。” “那我看看。”莫黎打开信笺,却是顾烈颁布的那道圣旨的内容,莫黎几乎没有拿住信笺,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了来人,来人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皇后娘娘说,是她儿子对不起姑娘,改日,皇后娘娘必定亲自上门致歉,还望姑娘从今往后,多加珍重。” 莫黎手抖得厉害,脸上却拼命掩饰,扬起一抹微笑,“不用了,劳烦姐姐替我告知娘娘,在宫中娘娘照顾我颇多,这几盒香膏,权当给娘娘的贺礼了。我与三殿下,本就是朋友而已,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莫黎自会珍重,还望娘娘跟殿下,从此以后,安康顺遂,万事如意,青云观香火还行,就不劳驾娘娘来添香火钱了。”说罢,转过身一脸木然的离开了。来人捧着香膏盒子,摇了摇头,也离开了。 曲舒收到带回来的香膏,也是叹息扼腕了一番,但不管怎么说,大业要紧,如今被封安王,也是为了敲打顾怀瑾跟曲舒,不要乱动心思,这件事,也对顾怀瑾来说至关重要,大意不得。只是可惜了,两个人。曲舒收好了香膏,派人盯紧了顾怀瑾,便忙着其他的事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失意 莫黎吩咐月落不用准备她的晚饭,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莫愁晚饭时问过一句,普若大师临走前将诸事交给了他,他正是觉得自己长大了,肩上责任重了许多的时候,兴奋劲还没过,以为莫黎只是胃口不佳,便没多想,继续处理自己手边的事。直到守门的来报,说有人来闯观,说是要见莫黎仙姑,才有些疑惑。一身素衣去了前面,才发现顾怀瑾被众人拦着,手无寸铁,要往里闯。当即让人住手,亲自迎了上去。 “顾大哥,你怎么来了?”两人自江南一别,倒是一月未见了,但亲昵还在,懂事之后,也对顾怀瑾多了几分亲近之意。招呼人去内堂,却见顾怀瑾一动不动,回头看他,只听顾怀瑾低沉着声音问道:“莫愁,你师姐呢?” “我师姐?我师姐不是好好在后院的吗?”莫愁疑惑,突然想起莫黎没有用晚饭,难道是这个事情惹得顾怀瑾这么晚了还专门上山?他早就看出顾怀瑾对莫黎的心思了,后来寻思着这个人也不错,现在看来,对师姐的好,倒好像更甚几分。当下笑了起来,“师姐估计胃口不好,没用什么晚饭,顾大哥是为了这个专门跑这一趟吗?”莫愁是知道顾怀瑾放了暗卫在莫黎身边的事,反正也是为了莫黎的安全,便没有多说什么,左右青云观也没什么秘密值得打探的。他不知道,他本身,就是青云观最大的秘密之一。 顾怀瑾摇了摇头,她连晚饭也没用吗?顾怀瑾听到皇上赐婚的消息之后,便觉得不好,听到曲舒说已经带信给莫黎之后,更是不顾自己刚刚醒来的身子,一路出了宫门,往青云观来。他知道这样做或许就有目光会放到莫黎身上了,也知道这样明天少不得会传出些谣言,但他不敢想,莫黎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会作如何想。他本来就是求着莫黎跟他在一起的,这件事情一出,他们要怎么办,他心里乱糟糟的,直到来了青云观,被人拦下,才蓦然清醒过来。王箐箐的事情需要解释,还有赐婚的事,这一桩桩一件件,打得他措手不及。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又被顾烈狠狠摆了一道。当年南宫家的事情是这样,这次两人的事情又是这样,他的好父皇,端会给他惊喜。顾怀瑾一拳打到了柱子上,隐隐有血珠沁出,莫愁惊呼一声,心里嘀咕,到底是什么事情,这般焦急。 “顾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莫愁近前,“你该不会是见青云观要修缮,专门给我送银子来的吧?”顾怀瑾低垂着头,说了一句“你好好照顾她。”便要转身离开。莫愁却拉住了他,“顾大哥,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跟师姐交代?” “她······”顾怀瑾正要说什么,却是月落从后院拿了一个盒子赶了过来,“三殿下,仙姑让奴婢把这东西给你。”顾怀瑾拿过来一看,正是及笄那一日他送的血红凤簪。“仙姑说,东西太过贵重,她不过是一介平民,担当不起殿下厚爱,祝愿殿下往后夫妻和睦,幸福美满一生。” “她真这样说?”顾怀瑾抓住了月落的手,月落有些害怕,“仙姑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只交代了这些话。”“顾大哥,你弄疼月落姐姐了。”莫愁看见自小照顾他的月落吃痛,也有几分埋怨顾怀瑾,不由分说便来闯观,问他什么事也不说,月落姐姐传了这样的话,大概也是顾怀瑾做了什么对不起师姐的事情,偏自己刚才还跟他打趣,当下莫愁也变了脸色,“三殿下,你这般作为,可是来我青云观挑事的?” 顾怀瑾大梦初醒般放开月落的手,将装血红凤簪的盒子抱在怀里,心怕摔坏了一点。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失魂落魄地就往外走。莫愁跟月落看着顾怀瑾出了青云观,也没拦一拦。莫愁这才问起莫黎的事情来,只是月落收了信便来了前院,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今日可有旁人来找过师姐?”莫愁询问守门的人,守门的这才想起,下午时分有一个丫鬟跟公公来找过莫黎。莫愁一听,便知道是宫里出了事情了。便要去后院看莫黎,这个时候,一道洪雷劈下,竟突然下起大雨来。琢磨着顾怀瑾刚才的样子,青云观山路又不好走路,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便让月落回去照看莫黎,自己拿了伞,追了出去。他学过些功夫,追起人来也不慢。 在半山腰处,顾怀瑾正被一众侍卫拦在了那里。原来顾怀瑾出了青云观,便只抱着盒子轻一角浅一脚的瞎走,浑浑噩噩的,隐在暗处的岚卫不得已现了身,后面追来的马车也到了,又下起大雨,便跪着请求顾怀瑾上车。可顾怀瑾哪里理会,两方僵持不下时,莫愁拿着伞赶到了,看见顾怀瑾这个样子,莫愁脸上显出几分老成的样子来,撑着伞走上前去,“跟我回去吧,如此大雨,师姐知道,也会留你的。”雨势趁机又大了几分,顾怀瑾听见这句话,扭过头来看莫愁,见他脸上一脸无奈,心底不由得燃起一点希望,“是你师姐让你来找我的吗?” 莫愁摇了摇头,“师姐不知道,是我自己来的。你毕竟是皇子,若是在青云山出了事,青云观担待不起。” “皇子,好一个皇子!”顾怀瑾痴笑两声,“我既然是皇子,又怎么会听你安排?你回去吧,别让她担心你。”绕过莫愁便要离开,岚卫跪了一地,岚三驾着车跟在后面,不发一言。 “顾怀瑾!”莫愁冲雨中失魂落魄的男人喊了一句,“我要是你,就不会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这样离开,你真让我看不起。”莫愁将伞狠狠地摔向顾怀瑾,这一扔用了十足的力气,顾怀瑾没有防备,也是无心抵抗,顺势跪倒在地,莫愁见此越发气愤,不禁骂道:“枉我师姐跟我说你胸怀大志,将来必回福泽万民,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怯懦无能的懦夫罢了。”丢下这一句,跺了跺脚,转身便走。顾怀瑾倒在地上,没有回应。岚五这个时候也被莫黎赶了出来,刚巧就看见莫愁摔了伞,顾怀瑾任由自己倒在地上的这一幕,也不由得有些气恼,但他知道今天这个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怪不得莫黎姑娘。岚卫们跪着不敢说话,岚五被安排在莫黎身边,这个时候倒是敢说上两句话,跪到顾怀瑾身边,“主子,虽然属下一直不赞同您跟莫姑娘在一起,但这个事情,你需要给莫姑娘一个解释,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才是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顾怀瑾发觉说话的人是自己派去保护莫黎的岚五,沙哑着声音开口:“你怎么在这里?”问完自己又笑起来,“也对,她连簪子都还我了,怎么还会要我的人?” “主子!”岚五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句,看了周围跪着的兄弟一眼,“您在这暗自销魂莫姑娘看不到,到底怎么回事莫姑娘也不知道,您跟莫姑娘走了这么久的路,难道主子您现在要放弃了吗?”顾怀瑾抬头看了岚五一眼,似在询问,不放弃又能怎样?岚五迟疑了一瞬,算了,受罚就受罚吧,“主子,岚五虽然不曾经历情感的事,但主子教导我们的时候说过,男人,认定了一件事,便不能随随便便放弃,您的宏图大业是这样,对于莫姑娘,难道您之前跟岚五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吗?” 顾怀瑾像是被点醒了一般,不由得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岚五。之前,岚五很不赞成,还因此被自己罚了一次,“为什么?”岚五不由得摸了摸头,“属下只是觉得,莫姑娘待属下们很好的,而且莫姑娘,武功医术都那么好,一直都在帮主子。主子亲自救了我等,又教我们本领,我们要知恩图报,莫姑娘对主子那么好,主子您要是不给莫姑娘一个正面的解释,属下们,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莫姑娘了。”顾怀瑾心中微微震惊,对啊,岚五说的这些,都是他曾经教给他们的,这个时候,反而要岚五来重新告诉自己了。自己不能就这样离开。顾怀瑾用衣袖擦了擦盒子,站了起来,一声不吭便往回走。众人连忙跟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缠绵 莫黎关上房门,打发了月落,一个人坐在了窗前,盯着大雨发愣。若不是刚才将盒子给月落递了出去,她可能会在这里枯坐一个晚上。收到皇后传信的时候,莫黎是心碎的,可这么半天,想了许多东西,倒是有劝慰着自己的意思,但一听前面有了动静,心中终归是不平静,拿了东西给月落,更是知道这样做未免太狠了些,可莫黎知道,若是不这样,顾怀瑾断断不会轻易死心,现在这样,也是全了两人相识一场的缘分了吧。想到这里,莫黎不自觉的流下泪来,直到嘴里尝到了咸味,莫黎用手指轻点了一颗泪珠在手,才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奇怪的是,莫黎并没有发出声音,亦或是窗外雨声太大,掩盖了她的抽噎声。这么大的雨,下山应该无碍吧,更何况,刚才自己还让岚五离开了。青云观中是不准喝酒的,但莫黎这个时候,偏偏就想醉一场,想着师父不在,刚才打发了月落离开,说自己要好生休息,左右也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莫黎索性打开了地上的暗格,提了两壶自己许久之前藏的美酒出来,独自一个人倚在窗台上,便喝了起来。 须臾间,脑海中便掠过很多东西,稀里糊涂的跟顾怀瑾互通了心意,如今却又突如其来的没了缘分,莫黎不禁心头微叹,师父啊师父,这便是你曾说过的,人间世事无常吗?您要我修人间道,便是要我尝一尝这爱别离的苦吗?莫黎心中嗤笑,闷头又喝了一大口酒,先前看那些话本子,不觉得情之一字的厉害,如今轮到自己身上,原来也只剩借酒浇愁这一个法子。莫黎摇摇头,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甩了出去,呆呆的看着院子,雨势磅礴,几乎看不清远处来的人影。 顾怀瑾折返之后,倒也不走大门了,神智回了笼,却是直接翻了墙,一众岚卫又是欣慰又是担心,好歹是恢复理智了,可是怎么总是翻墙,这次,翻的还是道观的墙。上一次翻别人的芍药园,这次,顾怀瑾才不管岚卫们的长吁短叹,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亲自给莫黎解释这件事情。因着下雨,青云观众人都各自早些回了屋子,顾怀瑾一路进来倒也畅通无阻,走到莫黎的院子时,便看见了那个背靠窗台喝闷酒的小姑娘,曲着一只脚,极为难受的坐在窗台上,衣裳被雨打湿了半边犹然不觉,发丝湿哒哒的黏在脸上,也不动手拢,看起来甚是可怜。不知不觉,莫黎喝了半壶酒下肚,心灰意冷间,也没注意院子里进了一个人。看见顾怀瑾靠了过来,下意识就靠了过去。顾怀瑾还在想着怎么开口,莫黎就直直的闯进了自己怀中,他吓得一动不动。莫黎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扔了酒壶,下半身还坐在窗台上,上身却扑进顾怀瑾怀中,竟然低声啜泣了起来,声声质问,全是“骗子”“流氓”“说话不算数”之类的细语,顾怀瑾虽然舍不得,但考虑到莫黎的身体,还是将她扶好,撑着窗台翻了进去,若是岚卫们在,估计心里又得重新树立一番主子的形象了,既翻墙之后,顾怀瑾还学会了翻窗。 顾怀瑾将莫黎抱了下来,莫黎却不依,自己推开顾怀瑾站了起来。“你走开!你个骗子!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莫黎胡乱挥着手,想要赶走眼前的黑影,却怎么也使不上力,自己真是喝多了,莫黎微微懊恼,人却没出息的跌坐在地上。顾怀瑾将揣了一路的盒子放在了桌上,这才正经腾出手来照顾小姑娘,他被岚五点醒,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跟她解释,她倒好,一声不吭就把自己灌醉了,现在他就是想解释也没法子。顾怀瑾无奈的抱起莫黎,见她衣裳湿了一半,想要给她换下,但一想到等她醒来怕又是要恼自己,就要去唤人,但外面下着雨,月落又被早早打发了,也找不到人。顾怀瑾只能用内力帮莫黎烘干。而莫黎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了温暖的源泉,越发往顾怀瑾蹭了过去。顾怀瑾真是又心疼又煎熬。自己喜欢的人衣衫半透,还一个劲的往自己的怀里钻。真是甜蜜的折磨。 “朝朝,醒醒,朝朝,你的杯莫停呢?”顾怀瑾终于想起了莫黎自己制作的解酒药,随即在她身上翻找起来。而莫黎只觉得失去了温暖的源泉,一下子怒了,抓住那只手就放到了自己脸颊边,灼热的气息喷到顾怀瑾手中,一时之间,他实在不知如何取舍,只能任由莫黎抓着,另一只手去掏莫黎的绣袋,试图找到解酒药。而莫黎发现自己拉住了一只手,还是有一只手在腰间绕来绕去的,不由得笑岔了气,迷迷糊糊的两只手臂一伸,就挂到了顾怀瑾身上。“朝朝,你认得我是谁吗?”顾怀瑾看着眼前的莫黎吞了吞口水,虽然现在这样有点趁人之危,但是,真的好难忍啊。 “你?”莫黎好像恢复了几分神智,她从小试药,本来就不容易喝醉,今晚只是因为喝的是自己藏了好久的高浓度酒,再加上,酒不醉人人自醉,她本就有意要醉一场,这才喝了一壶就迷瞪了。“诶,你长得好像一个人哦。”莫黎凑近了去看顾怀瑾,迎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酒气,骨顾怀瑾不觉得厌烦,反而有些沉醉,也不知她喝的到底是什么酒,怎么会醉成了这个样子。顾怀瑾还在想着,莫黎头一垂,吧唧一声,就逮着唇亲了过去。这还不算,亲完了还咂咂嘴,似是品评一般,“这个樱桃好好吃啊。”说完又凑了上去。顾怀瑾脑子里只剩下“莫黎在主动亲他”这一句话,哪里还等莫黎够上来,一个转身将莫黎抱到了腿上,右手扶着莫黎的头,就亲了过去。莫黎还等着吃刚才好吃的东西,一个热乎乎的东西顺着张口的小嘴就钻了过来,搅得原本就不清明的脑子越发迷糊。不知过了多久,顾怀瑾才放开莫黎让她喘气,衣衫凌乱的小姑娘躺在自己怀里,微微喘气,全身心的依赖着自己,软得不行,顾怀瑾的心也一样,涨涨的,软软的,恨不得就这样抱着她到天荒地老。 “朝朝,我是谁?谁在亲你?”这是顾怀瑾第三次问莫黎了,其执着可见一斑。莫黎抬起眸子看了一眼顾怀瑾,离得近了,好像眼前人的眉眼更加清晰了几分,莫黎嗤嗤的笑了起来,“三哥,你是三哥!”下一秒却惊喜的喊了出来。顾怀瑾抓住莫黎乱动的双手,放到自己怀里,蹭了蹭莫黎的鬓角,“朝朝乖,喊相公,我是你相公。”“相公?”莫黎还在疑惑,一个仰面,顾怀瑾挥手灭了屋子的灯,床幔散落,未出口的话被吞没,莫黎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掉进了一片大海了,起起伏伏,濒临窒息时又有人将自己救起,然后往复,沉浮间竟然觉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出来,身子越发娇软,索性不再试图找回理智,只跟着那个人,彻底沉沦。 窗外的雨势未停,四散的岚卫由岚三做主分了一半回皇宫善后,其余人找了个地方烘干衣服,自觉的承担起守夜的责任,这般奇异的发展,饶是他们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一时之间只能感叹一句都是天分。至于明天天亮之后,会发生什么,大概也许,他们的主子能够解决的吧。忽略掉屋子中似有若无的声音,这一晚,睡不着的人还有很多。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雨欲来 莫黎是被一道炙热的呼吸痒醒的,那道呼吸总是在旁边盘旋,怎么也赶不走,莫黎只好强撑着睁开眼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扰人清梦。一睁眼,却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莫黎一愣,还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怀瑾会在这里,紧接着就发现自己肩膀微微有些凉意,这才慢半拍的发现自己竟然是光着身子的,看向顾怀瑾,不用说,也是光着的。莫黎就要大喊出声,顾怀瑾抢先一步凑了上去,毫无征兆的身体力行用嘴堵住了嘴,一阵绵长的轻吻过后,莫黎不仅身上没了力气,嘴唇也肿的要命,再喊,怕是要把青云观的人都招来了,莫黎当然没有忘记这是哪里,当下眸子就浸满了水,要哭不哭的样子。顾怀瑾看着越发心疼,手紧了紧,就将小姑娘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乖,再睡会。”莫黎翻了个白眼,就是你把我吵醒的,还好意思让我再睡会?还有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应该给自己一个解释吗?莫黎动了动身子,想要从顾怀瑾怀里挣出来,顾怀瑾却不由得紧了两分,压低了声音,沙哑道:“朝朝,你别乱动。”两人紧贴着的身子,对对方的变化自然有所察觉,感觉有样东西气势汹汹的在被子里抵着自己,莫黎看过那么多话本子,自然知道是什么,吓得不敢再动。哪怕她常年习武,昨晚一晚上下来,现在四肢也是酸软无力的,不然也不会还这么毫无还手之力的任由顾怀瑾亲亲抱抱了。不能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个人罕见的沉默了下来。这个样子,顾怀瑾心怀愧疚,莫黎觉得羞涩,谁都不说话,反而是窗外早起的鸟儿跳上了枝头,婉转的啼叫了起来。 沉默许久,还是顾怀瑾开口说话了,“朝朝,对不起。”莫黎下意识紧了紧拳头,又松开,“三殿下不必如此。”顾怀瑾将莫黎扳过来对着自己,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会娶她的,我顾怀瑾,这辈子,要娶的只有莫黎一个人。”莫黎看过去,眼前的男人眼眸中干干净净,装着的全是自己的影子,莫黎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清醒。面上扬起一抹风情万种的微笑,银铃般的笑声倾泻而出,“哈哈哈,三殿下,你莫不是跟我睡了一晚,迷恋上我的身子了?”“朝朝!”顾怀瑾握紧莫黎的双肩,有些恼怒,“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认真的。” 莫黎收了笑,脸色淡然,看不出波澜,说出口的话却冷心至极,“三殿下,”莫黎添了添唇,“昨晚您活还行,但天色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回宫了?” “朝朝,你非要这样说话吗?”顾怀瑾有些无力,手一松,莫黎便挣脱了他的怀抱,捡了床边的衣服套在身上,站了起来。背对着顾怀瑾,莫黎用了很大力气才保持语气的稳定。“三殿下,您是皇子,更是未来的熙和君主,莫黎只是青云观小小的一名道姑,因师父垂怜,有了安身立命之所罢了,昨晚,便当是莫黎偿还您过去的照拂吧。”顾怀瑾怎么会就这样放她离开,急急忙忙起身将莫黎搂在了怀里,“是我思虑不周,被人钻了空子,但我没有碰左相之女,更不会娶她,朝朝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好不好,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做我唯一的皇后。” 莫黎轻柔而坚定的撇开顾怀瑾的手,“三殿下,别胡言乱语了,天亮了,你该回宫了。” “我不。”顾怀瑾死死的搂着莫黎,不松开一丝一毫。窗外大亮,隐隐约约听见月落跟人打招呼的声音了,而顾怀瑾还黏着自己,昨晚的事,莫黎并不想有更多的人知道。皱了皱眉头,只好放软了声音,“你先放开我。”“不放。”“你再不放开,待会月落就要进来了,这个样子,我还怎么见人。”顾怀瑾只好放开了手,任由莫黎收拾好屋子。眼见月落走到院门了,顾怀瑾还站在原地不动,四处看了看也没地方可躲,只好让顾怀瑾藏到床幔里,再把帘子放了下来。 月落进来的时候,莫黎正坐在桌边喝冷茶,刚才让顾怀瑾乖乖藏好,费了她不少力气,趁着这个时候喝口冷茶,降降热气。“仙姑怎么今日起这么早?”放下早膳便要进去内室整理床铺,莫黎连忙放下茶杯,慌忙张口还被呛了一下,“等等,不用收拾了,昨日没睡好,困倦得很,待会想睡个回笼觉,就不要麻烦了。”月落往内室拐的脚步又拐了回来,有些担忧的走了回来,将早膳一样样摆了出来,“奴婢想着仙姑昨晚没用饭,今日便多给您端了些,这是厨房新开封的酱菜,您试试,多用一些,莫愁小道长很担心您呢。”一叠酱萝卜在一系列馒头稀饭蒸饺中格外显眼,到这个时候,还真有些饿了。但想着里面还藏着个人,莫黎不得不出口赶人。“我没事,再休息一下就好了,我这边无事,你不如去盯着他,让他少吃些糕点,小心师父回来,发现他一口蛀牙。” “不急,”月落站在一边,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奴婢等您用完,把餐具送去洗了再去照看莫愁道长也不迟。”莫黎叹了一口气,自从月落回来之后,说什么都不肯姐妹相称了,说是为了观里的秩序,又开始奴婢奴婢的自称,莫黎纠正了几次,就随她去了。 莫黎只好舀了一点白粥慢慢喝着,但月落在这里站着总不是个办法,想了想,放下了碗,“我真的没事,待会我自己拿去洗了就是,你看着我吃饭,我有些别扭。好月落,你让我一个人慢慢吃吧。”月落看了看莫黎的神情,不疑有他,想着莫黎也的确不喜欢有人看着她吃,也只好点点头,离开了。 待月落一走,内室的人自己就走了出来。莫黎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她只想喝点白粥,其他的都没什么胃口,示意顾怀瑾随意,自己安静的喝起白粥来。 顾怀瑾在对面坐下,见莫黎没有开口的想法,只好沉默的用早饭。不多会,莫黎放下碗,清了清嗓子,“三殿下用完饭走的时候记得把门替我关上,我有些累了,就不送你了。”莫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 “朝朝”顾怀瑾还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一声三短一长急促的鸟叫声,这是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岚卫用来传信的声音,莫黎背影一顿,又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从容的往内室离开。顾怀瑾只好留下一句,“我一定会给你个解释”就随岚卫一起,匆匆离开了青云观。 屋外的最后一丝动静也没有了,莫黎才转过身来,看着吃到一半的饭菜,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昨晚,果然是出事了。可惜她在皇宫中没有眼线,不对!她有。莫黎朝着暗处低喊了一声“岚五!”岚五还是被留了下来保护莫黎。“我要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二十章 合谋 五日后,北仪城外,几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塞外人正策马往北仪城而来,正是前不久被普若大师哄去东洲找人的那些人,为首的是个面容刚毅的男人,说着一口还不太熟练的汉化,已是正午,有人提议找个地方歇一歇,便在城外三十里的一个茶棚歇了下来。 刚坐下,就有两个从北仪城出来的人,进了茶棚,要了两碗茶,就开始聊起天来。将军本来没什么兴趣听八卦,却在听到青云观三个字的时候,突然看向了对面的那张桌子,两个穿着粗衣的汉子说得浑然忘我,完全没发现这边有人在看他们。 “听说啊,那三皇子抗旨不尊,想娶的是青云观普若大师的弟子。” “普若大师?就是那个每年都主持皇族祈福仪式的大师?他的弟子不是道士吗?” “普若大师收的弟子自然都是道士,不过嘛,这其中有个女道士,人们都喊仙姑的,据说,去年,普若大师就将皇族祭祀的事情交给了这个女弟子,我看啊,是要这个女道士接他衣钵的意思。” “那你说三皇子又是怎么回事?” “前几日,不是说皇上要封三皇子殿下为安王吗?可是啊,随着封王圣旨下来的,还有个赐婚的旨意,这三皇子一看,好家伙,就不干了,宁愿不要王位,也不愿意娶那个姑娘。” “啧,这姑娘也太惨了。” “可不是嘛,这姑娘啊,还是声名赫赫的左相之女呢!” “他竟然舍得?” “如何不舍得?那青云观的女道士,在外,达官贵人们可都要称一声仙姑的,其容貌据说堪比西施,且今年刚刚及笄,正是最好的年纪,可不正好,让咋们三皇子一见倾心,非她不娶了呢!”说完,两人大笑起来,而将军的心中却没有那么平静,若是公主还活着,也是这般年纪吧。想到这,他感觉有些不对劲。站起身来就来到两个汉子桌边,两人有些害怕,哆哆嗦嗦的询问有什么事,将军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笑道:“两位,我们是塞外人,仰慕熙和王朝京都的风采,这才千里迢迢前来一观,刚才听你们讲青云观的事,我有些好奇,可否再多讲一些?” “好说好说。”两人拿了银子,喜笑颜开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青云观的建立和发展来,讲了一会,将军才出声询问道:“不知你们刚才讨论的青云观的女道士,又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抢先说道:“我知道我知道,那是普若大师十五年前收的徒弟,据说是个孤儿,青云观的四个弟子,各个都是孤儿,那女道士啊,也不例外。” “那两位可知,普若大师是在哪捡到那个孤儿的呢?”其中一人陷入沉思,另外一人也摇摇头,将军也有些失望,如果真是普若大师捡到的,那怎么会那么巧这个时候,普若大师就收了个徒弟呢?将军有了些猜测,但还需要证实,但有了方向,总比大海捞针要好。将军辞别两个人,叫上自己的人,换了个方向,他要去青云山,好好看一看那个传说中的女道士。 与此同时,皇宫内。 “外头的人果真这么说?”荣贵妃掐着自己的豆蔻,轻轻一折,刚弄好的指甲就被折断了,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回娘娘,整个北仪都已经传遍了,那边,就算在想往下压,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可是皇上亲口宣布的圣旨。”想到那一天顾烈一锤定音封顾怀瑾为安王的事情,主仆两人都非常高兴,再加上第二天左相进宫兴师问罪,顾怀瑾迟迟不出现,直接把状告到了皇上那里,当顾怀瑾急急忙忙赶回来之后,只能被皇后娘娘亲自压着,在御书房外跪着接了谕旨,但这一闹,满京城都知道三皇子殿下不愿意娶左相之女,而左相之女也不是个省心的,反而自己站出来将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反正她爹是左相,再怎么也没人敢跑她面前来讽刺嘲笑。这样一来,流言传得这般快,少不得有那位左相千金的功劳呢。荣晚微笑起来,让下面的人起身,说了两句话便支使了人出去。屋子里暗了下来,荣晚轻声喝到:“出来吧!”阴影处一个人影站了出来,荣晚依旧摆弄着自己的指甲,脸上笑得挺妖娆,“屠苏将军,本宫好像不用跟你交易了呢。”黑影没有说话,目光却紧紧锁着这个荣宠六宫的女人,心底不由得嗤笑一声,顾烈啊顾烈,你聪明一世,却连枕边人都掌控不住,终有一天,你的土地、你的女人、你的子民,都会成为我屠苏氏的战利品!屠苏陌冷冷地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当然,贵妃娘娘如果有其他的想法,本将军自然不会多加纠缠,我相信,应该还有很多人对我有兴趣的。”说道最后,尾音扬起,心情似乎甚是愉悦。荣晚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可是熙和那么大,谁知道那几个人去了哪里,还有他要找的人,都过去15年了,谁知道是死是活,但若是不答应,他转身去了别人那里,恐怕又是一大阻碍。荣晚心里清楚得很,没有屠苏陌,这次给顾怀瑾设的圈套没那么容易成功,她是知道这个男人的手段的,但如今顾怀瑾已经封王,已无夺位的可能,还有必要与虎谋皮吗? 屠苏陌哪里会不知道荣晚在想什么,自诩聪明的女人,往往最愚蠢。“贵妃娘娘,您真的觉得万无一失了吗?居我所知,你们的三皇子,可是能从西洲灵塔幽闭十年再回到北仪的人,他的能力,可见一斑,他真的会甘心吃下这个哑巴亏吗?” 荣晚不由得有些犹豫,这个人说的句句在理,让她无法不担心。“那接下来,将军有何高见?”说这话,便是表达了继续合作的意向了,屠苏陌也愿意给盟友一点小小的帮助。说完递给荣晚一个墨绿色的瓶子。“这是塞外隐族炮制的情蛊,你将他们分别种到三皇子与那位赐婚的小姐身上,保证这婚事出不了一点差错。”荣晚接了过来,谢过之后,屠苏陌便悄然离开了。荣晚看了看手中的瓶子,想到了什么似得,让人拿令牌去宣王箐箐进宫,脸上,从未有过的愉悦。 王箐箐本不愿意出门,还是被丞相夫人硬塞上了马车,对于荣贵妃专门让人来召自己进宫的事,王箐箐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到了栖凤宫,荣晚亲切的拉着王箐箐坐了下来,挥退了宫女太监,握着王箐箐的手,轻声哭了起来,“好孩子,京城的流言蜚语本宫都听说了,你受委屈了。”王箐箐瞬间红了眼眶,京城的流言虽然有一部分是她有意放任,可这一赌,是自己一辈子的名声,怎么能不怕不惧呢?甚至到现在,重华宫那边也没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那天皇后曲舒带着三皇子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两个时辰,皇后娘娘直接晕倒,三殿下含泪接旨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北仪,如今,三皇子还在重华宫侍疾呢。“箐箐没事。”王箐箐摇摇头,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轻易跟人透露些什么,这是出门之前左相夫人千叮铃万嘱咐的。荣晚拍了拍手,满是心疼的说道:“好孩子,你可是真的非三殿下不嫁?”“自然是的。”王箐箐点点头。 “唉!”荣晚起身,站到了王箐箐身后,“本宫知道,箐箐你是个自己有主意的,当日想向夫人求了你,却不想本宫那孩儿是个没有这福气的,也是本宫与你无缘。”听到这话,王箐箐吓得欲要起身,却被荣晚按在凳子上动弹不得。“你别怕,本宫今天不是要兴师问罪的,这么多年,本宫也想明白了,这夫妻啊,还是要情投意合才好。三殿下虽然不是本宫的孩子,但却是皇上的骨肉,本宫爱着皇上,自然也疼爱着这个离别十年的孩子,皇上既然赐了婚,合该夫妻琴瑟和鸣才是,可是······”两人都知道荣晚的未尽之言是什么意思,王箐箐不禁捏紧了手,僵硬的问道:“娘娘有何见解?”荣晚到一边挨着王箐箐坐下,“好孩子,本宫也曾是闺阁女子,自然明白你现在的不易,你的父亲为皇上分忧多年,本宫自然是感激的,可你却要受这般磋磨。本宫没有办法替你做决定,本宫只能为你略尽绵薄之力。”荣晚示意王箐箐看看桌上的墨绿色瓶子,王箐箐拿起来有些不解,荣晚这才说道:“这是本宫一位朋友从塞外给本宫带来的情蛊,是为互通心意的男女准备的。有了这蛊,两情相悦者蜜里调油,互通心意,危机时刻还能感应对方是否安好;若是单相思,对方便会爱上你,若是一天没有得到你的安抚,便会痛不欲生,直到他再也离不开你。”王箐箐有些震惊,早就听说塞外的珍奇数不胜数,而蛊,更是在五大洲中被传得非常玄乎,这情蛊,再适合自己不过了。 王箐箐克制住自己,将瓶子放回了桌子上,“娘娘,这么好的东西,您为何要给我?” “本宫以为,本宫说了那么多,箐箐你是明白的。” “希望娘娘明示。” “果然不愧是左相的女儿,能抵挡这么大的诱惑,也罢,本宫就直言吧。”荣晚站起身,背对着王箐箐,“你知道熙和王朝的规矩吧,封王者不登基,一旦皇子封王,就是退出了夺嫡的舞台。而本宫,很希望看见现在的结果,如果三殿下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安王,本宫保证,等本宫孩儿登基,你们会是熙和王朝第二尊贵的亲王跟亲王妃。”王箐箐是知道这个规矩的,所以回去之后,左相才会看着她不住的叹气,他原本看好的顾怀瑾,却因为这件事,一下子失去了夺位的可能,一时之间,左相既希望自己女儿能得偿所愿,又想推顾怀瑾上位,继续成为新朝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王箐箐的事事发突然,为了她,父亲都开始准备另透其他皇子了,可是下面的七皇子、九皇子,母妃既不受宠,也不跟皇上亲近,唯一剩下的五皇子,却因为之前的拒婚,不欢而散,这些日子愁死了王温霖,王箐箐看在眼里,更是知道,她除了嫁给顾怀瑾之外再无路可走。 “娘娘,您不计较当日臣女拒婚之事了么?” 荣晚微微一笑,“只要王家站在本宫这边,本宫承诺你,留安王一命,你们王家,依然是北仪最炙手可热的家族。”王箐箐没有思考多久,便抓住了桌上的瓶子,站起身面向荣晚,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琅琊王氏第一百八十六代北仪王家独女王箐箐,代家父叩谢荣贵妃、五皇子提携之恩!” 背对着王箐箐的荣晚,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微笑。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东洲事变 正在栖凤宫筹谋要促成良缘的时候,一封来自东洲的快报也抵达了北仪城,直接被送到了顾烈的案头上。御书房里,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们都小心翼翼,心怕触到顾烈的霉头,就要被呵斥一顿。大臣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快报的消息,东洲之外的海族大举进攻沿海,东洲门派伤亡惨重,东洲的官府抵挡不及,向朝廷求援。这两年来,顾烈的动作这些大人们心里门清,看着中州、西洲、南州依次被官府把控,顾烈却一直没有动东洲的门派,自然是因为那里的门派可承担着抵御海族的重任,若是官府插手,怕是刚握在手中,就被海族抢了去,他们的皇帝,当然不会干这样的蠢事,因此东洲那边的门派,倒是跟以前一样,习武杀海族,一点不惧顾烈对他们动手,但这一次,武林顶不住了,那里的官府只好向朝廷求援,逍遥剑派的掌门跟凌云门的掌门都发来了讯息,愿意主动归顺官府,只是让他们派兵去共同绞杀海族,还东洲安宁,可见东洲的形势多么危急。朝堂上因这件事争论了许久,却没个结果,后宫中也安分了许多,之前的风波一下子平静下来,王温霖也投入了东洲的事中,反而是王箐箐,见这件事情有平息的征兆,变得不安起来。等到风波过去,更加骑虎难下。王箐箐看了看被藏在柜子里的墨绿色瓶子,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翌日,王箐箐托人给顾怀瑾递了一封信,信里约他在画舫上一聚,顾怀瑾收到消息之后头也没抬,丝毫不打算去了的模样,反而询问起岚三,最近莫黎在做些什么。岚三只好将莫黎已经知道所有事情的消息告诉顾怀瑾,顺便通过岚五的传信,发现莫姑娘一直安静的待在澄园研究采药,并没有出门,也没有再多询问他的消息。顾怀瑾将手中的东西放了放,思衬到现在皇宫内外的情形,东洲那边的消息,他也知道不少,甚至可能比朝廷掌握得更多一些,毕竟当年,他舅舅就是在东洲殒命的,那两个大门派,还跟曲家有着联系,虽然不知道祖父他们是怎么联络的,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这个曲家唯一的后人利用这些消息网。现下的事情成了个结,他接了旨,封王仪式却一推再推,对于婚事,更是闭口不谈。原本有意支持他的大臣们又开始观望,只有原本的那些坚持嫡长制的老臣还依旧依附着他,四处奔走想撤了安王这个封号,可是谁曾想,皇后在宫中出事,顾怀瑾不得不跪下接了圣旨,他这一派,愁得头都大了,最后也不过想出了个拖延之策,以侍疾为由,拖着封王仪式,不让这个圣旨成真。东洲的事情一出,朝上的老大人们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再怎么样,顾烈不会再盯着顾怀瑾了,也能让他们好好想个法子。 “去回信,约王小姐下午在芸香楼见面。”岚三颔首,顾怀瑾写完最后一封信,放下笔,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小心的存放到一个匣子里,交给岚卫,起身去往御书房。是时候,找他的父皇谈谈了。 御书房。 顾烈揉着眉心,将折子摔到了地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众人出去,几个大臣们顿时不敢再出声,仿佛刚才为了出兵的事情争吵得不可开交的不是他们一群人一样。御书房里,最后,只剩下左右相和顾烈三人,下首的两人都没说话,顾烈看了一眼不动的两个人,不耐烦的说道:“说罢,赖在这不走,等着朕用轿子送你们?” “臣等不敢。”两人连忙躬身行礼,顾烈甩了一个眼神给他们,示意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王温霖看了一眼郭槐,斟酌着用词小心的开口,“皇上,老臣舔着脸,想跟您问问,小女之事······”顾烈揉着眉心的手一顿,这些日子忙着东洲的事情,倒是把这件事忘记了,倒是左相是个真心疼爱女儿的,也不怕这个时候撞上来,顾烈心中百转千回,但终归还是记得王温霖是一朝左相,为朝廷鞠躬尽瘁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了一下近来栖凤宫的动作,倒也是知道直接下旨给顾怀瑾封王,对前朝后宫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但要看着左相跟重华宫联姻,却是顾烈不愿意看到的,帝王制衡之术,他早已使用得轻车驾熟。顾烈没有回答,反而似是无意的问道:“左相大人,依你之见,怀瑾如何?” 郭槐心里一惊,下意识给自己的老对头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目光,王温霖却像是早就等着这一问,四平八稳的回答道:“三殿下虽然不在北仪长大,但行事颇有几分皇上的风范,也是不缀皇室风范的,更难得是,三殿下踏实肯干,很是勤勉上进。”顾烈犀利的眼神突然投向王温霖,让他越发不敢去窥探这位皇帝的神色,只是接着说道:“这一年多来,臣观三皇子天资聪颖,定是遗传了皇上的睿智,但毕竟年岁还小,有的地方还是欠缺考虑,还是需要皇上多多指点才是。” 顾烈收回目光,指节在金丝檀木椅上轻轻敲击,“郭相以为呢?” “回皇上,臣观三殿下,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只是时日尚短,还需皇上多加打磨才是。” 顾烈嗤笑一声,叹到:“你们两个老狐狸,一个比一个会说话。对于朕给怀瑾封王的事,就没什么想说的?” 王温霖这个时候不能装死,要知道,封王的事情,可是关系着自家女儿的亲事,他这个时候就算不说话,顾烈也不会对他放心。“皇上既然问起,臣王温霖也只好直言不讳了。三殿下明年就要及冠,正是要出宫自己建府的年纪,皇上这个时候给三殿下封王,也是让殿下有个名正言顺的称号,至于其他的,臣这么些年只得箐箐这一个女儿,只想看到她一生平安顺遂,别的,请皇上放心,臣不愿去瞎参合,也不会去参合。”郭槐倒是有些意外,之前盛气凌人的左相大人,在朝廷里可是说一不二的,皇子们都是赶着去巴结他,怎么现在反而是收敛了所有的气势,难不成真的准备隐退了?回过神来,郭槐也不得不跟顾烈言明好一番忠心,说得顾烈心情好了不少,就连东洲带来的烦恼似乎都散去不少。听到外面有人通传顾怀瑾求见,顾烈这才让王温霖两人离开,王温霖还想说什么,但被郭槐眼疾手快的拉了出去。出来碰到了顾怀瑾,刚刚没得到答复反而被试探一番的左相看他越发不顺眼,甩袖而去,郭槐跟顾怀瑾打过招呼过后,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听见里面传唤,顾怀瑾不再多想,抬脚埋了进去。 一进去,顾烈正在练字,大开大合,似乎甚是畅快。还未开口,顾怀瑾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声音之大,常在顾烈面前行走的李公公都不由得一惊。顾烈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李公公带人识趣的退了下去,这才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父皇,儿臣是来跟父皇请罪的!” 顾烈手中笔未停,“哦?你犯了什么罪?” “儿臣心智不足,被奸人陷害,后又抗旨不尊,让母后重病,也让父皇言而无信,失信于臣子,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顾怀瑾跪在地上,身形微微颤抖,似乎是伤心到了极点。顾烈没法再写下去,“你待如何?” “儿臣,儿臣无能为力,一不能查清自己身上的冤屈,为自己正名,二不能承接父皇圣恩,有负父皇恩宠,儿臣愿意自请去东洲抵御海族,为父皇守疆卫土,护佑熙和子民平安!” 顾烈听见这话,反而是气笑了,他这三儿子还真是好,现在竟然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了,竟然还要趁着这件事想要掌控兵权,顾烈将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摔在纸上,好好的一副字就这样毁了,但屋子里两人显然都不在意区区一副字,“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顾烈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早在之前他先下手为强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真是忽视这个儿子太久了,竟然让他成长到如此地步,圣旨还未下达的时候,便有三分之一的人出来劝阻他,甚至那些蛰伏了许久的老人,居然也暗地里开始活动起来,顾烈小心经营了二十年,没曾想那些人竟然也韬光养晦了二十年,曲家,可真是好样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交易 “父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顾怀瑾抬头看向站在案前的顾烈,微微皱眉,“儿臣未曾在父皇身边长大,未能向父皇尽孝,现在父皇正是用人之际,儿臣作为嫡长,自然应该首当其冲,为父皇分忧解难啊。” “你还是好好筹备你跟左相千金的婚事吧,东洲的事,父皇自有安排。”顾烈冷冰冰的看着顾怀瑾,不放过顾怀瑾任何一个细微的脸色。顾怀瑾却是立马带上十二分的悲戚之色,“父皇,您要儿臣娶王小姐,儿臣自然不敢不听从,可是,那日之事,的确不是儿臣所为,难道儿臣还未成婚,便要戴上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吗?儿臣倒是无所谓,为了皇家的名声,可以吃了这个哑巴亏,可纸包不住火,万一有一天这件事暴露出来,世人会如何看待我们皇族,又会怎么看待将她指婚给儿臣的您呢?”说罢偷偷红了眼角,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顾烈素来以为这个儿子是个心机重的,要是前来跟自己摊牌,他倒是能够接受一点,可顾怀瑾偏偏来给自己掏心掏肺,说的话都是为自己考虑,不由得让他有些难办,一时之间竟然也看不透跪在地上的儿子了。 “你先起来再说。”顾怀瑾站起身来,颇为可怜的看向顾烈,顾烈倒是想起,虽然这是曲家的后人,可也是自己的血脉,若不是他担心曲家,也不至于会任由有人陷害他,将顾怀瑾扔到西洲灵塔十年之久,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顾烈叹了口气,“若是你真的不想娶王家姑娘,那就缓一缓,待你查出真凶再说。但东洲之行,朕心中已有主意,你还是回重华宫多陪陪你母后吧,明年你就及冠了,要出宫建府了,以后,就没那么容易进出皇宫了。” 顾怀瑾在心中暗骂老狐狸,脸上却像是要哭出来一般,“难道儿臣出宫建府之后,就不是父皇母后的儿子了吗?” “你这孩子!”顾烈倒是想起十岁之前的顾怀瑾,因为容貌出色,也是会这般濡慕的看着自己,跟自己撒娇的,那个时候,他还是被捧在手心的嫡长子,也是顾烈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自然偏宠很多,但后来,顾烈想到后来的事,不由得抿紧了唇,却是没再多说什么。 顾怀瑾知道顾烈不会轻易放他去东洲,但那边传来的消息的确不太好,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人透露了大陆的消息,知道五洲之内再也没有武林门派能够去支援东洲,便不要命似的前来攻击,剩下的两个门派殊死抵抗,却还是不敌,不得已之下,才向朝廷臣服,请求出兵,可顾烈在这边犹豫,他收服的三个洲的武林势力,这才刚刚进行编制,要是放出去打一场,难保不会上演第二次的大陆征战,他们顾家,可就是靠着打仗才建立起熙和王朝的,这一点,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但顾怀瑾没想那么多,中州南宫家的灭门,他有责任,武林的衰败,也是他在背后默默推动的,但保护百姓是他做这一切的本意,现在东洲有难,他不能袖手旁观! “父皇,儿臣想跟您做一笔交易。”顾怀瑾突然说道,顿时将顾烈那一点点的慈父之心彻底泯灭了。“说来听听。”顾怀瑾提出将自己多年来经营的琉璃阁所得利润悉数充作军饷,让他领三万将士去驰援东洲,如果同意,再送上琉璃阁的经营权给顾烈。顾烈没当回事,但当顾怀瑾将琉璃阁三年的利润报上来之后,立马改变了看法。 “你真的想清楚了?打仗可不是儿戏。”顾怀瑾点点头。 “那左相那边?你准备如何?”顾烈微微一思考,便知道这个提议的确不错,但还是不太甘心让顾怀瑾就这样去东洲。 “自然是遵从父皇旨意,后面的事,待儿臣回来之后,还望父皇为儿臣主持公道。”顾怀瑾行了一礼,这便是主动将把柄递到了顾烈手上,也不用担心他会握着兵权做些什么。听见顾怀瑾这样说,顾烈由忧转喜,高兴极了,连拍两下顾怀瑾的肩膀,“以前,是父皇错怪你了,你做的很好,父皇很欣慰。” 顾怀瑾看了一眼案几,“请父皇赐字。” “哈哈哈”顾烈随手扔了污了的纸,拿出一张新的,提笔便写下一个安字,对此,两人都很是满意。 茶楼雅间。 王箐箐等到日暮时分,才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顾怀瑾。 “殿下!”王箐箐站起来,手足无措的看向迈进茶楼的男子,顾怀瑾示意王箐箐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对面。 “王小姐,本宫这里,有个交易想跟你谈一谈。”顾怀瑾在王箐箐开口之前就开门见山的表示,自己要跟她假成婚,然后抛出一个重磅炸弹,那天跟她一起的人,并不是他。王箐箐失手打翻了茶盏,她怎么也没想到,顾怀瑾为了不娶自己,竟然编造出这样的谎言。“三殿下,你为何要这样折辱于我?竟然编造这样的谎言。” “王小姐,”顾怀瑾冷了声调,“如果真的是我顾某做的事,我顾怀瑾二话不说就娶小姐过门,但若不是顾某做的,顾某也没有软弱到吃下这个闷亏。况且,王小姐,你真的不想知道到底是何人对你下的手吗?” 话说到这份上,王箐箐心中也不由得怀疑起来,难道?真的不是顾怀瑾?那到底是谁?是谁设下这样的局,毁了她的清白,还让王家现在处于水深火热之境?王箐箐咬碎了一口银牙,目光投向顾怀瑾,“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 “王家。”顾怀瑾只说了两个字,但他知道王箐箐明白什么意思。只见对面的女孩惨白了脸,是个聪明的,顾怀瑾在心中暗道,左相的女儿,怎么会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呢! “若是王家跟殿下合作,王家有什么好处呢?”王箐箐喝了口茶,虽然是热的,但却觉得冰冷入骨。“我记得左相曾对人说过,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三朝元老,最后荣归故里,我觉得这个愿望,我姑且能帮上一帮,王小姐,你说对吗?”顾怀瑾给王箐箐喝完的茶杯又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面上含笑。王箐箐手指轻颤,却是震惊,这句父亲入朝之时的豪言,顾怀瑾竟然也知道,他到底,还有多少底牌没露。眼下,除了上顾怀瑾这条船,王家无路可走。不过,既然要上船,顾怀瑾的底牌越多,自然对他们来讲越好。王箐箐当下也很果断,接过茶,扬起一抹微笑,“那就,拜托殿下多多照顾了。”顾怀瑾站起身,“这儿景色不错,据说待会夜市出来了会更加热闹,王小姐可以多看看,往后,也许就不能看到这么美丽的夜色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王箐箐叫住顾怀瑾,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殿下,箐箐能问问,青云观莫黎,是怎么回事吗?”顾怀瑾没有回头,但王箐箐已经知道答案。见那道背影拐过楼梯,消失在人海中,王箐箐才坐回位置上,想要喝口茶,却发现,刚才那杯茶,已经凉得不能再透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离别 莫黎坐在桌子前,正在研磨一味草药,那天之后,她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反而是投入更多的心思在修习医术之上,就连莫愁前来询问,也只是说这次江南之行感受颇多,想要多研究一点,以防万一。莫愁只好离去。他现在身量长高了,观里普若大师不在,他是唯一的男弟子,自然要承担起守观的责任,再说了,这也是普若大师离开前叮嘱的。莫愁原本想让莫黎跟他一起打理青云观的事务,莫黎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索性躲在澄园,摆出一副潜心研究草药的样子,倒也没人再强求她了。 顾怀瑾是日暮时分迈入青云观的,莫愁有所感应,但并未阻拦,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澄园的方向,没有说什么,其他人,更是不知道,有个皇子悄无声息的潜进了青云观中。顾怀瑾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莫黎手中依旧捣鼓着手上的药杵,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顾怀瑾站在她背后看了她许久,见她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开口。 “朝朝。”声音弱弱小小的,看起来很是可怜。又是这幅样子,以前自己就是被这样骗得心软的吧。不管是长风亭壮志不得酬的失意,还是一直以来跟自己卖可怜的顾怀瑾,莫黎如今打定了主意不要再理他,不管顾怀瑾怎么示弱,都不搭理他。 “你真打定主意不理我了?”顾怀瑾看着眼前淡然摆弄药材的女子,颇有些无奈,后来他送了许多东西来青云观,青云观收是收了,但莫黎一点没要,全部放到了善堂接济那些穷苦人家,说感谢殿下仁心仁德,布泽万民。莫黎没有吭声。顾怀瑾只好换了语气,“莫黎仙姑,本殿下前来有事相商。” 莫黎难得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他,眸子里隐隐带着一丝防备。“东洲战乱,十日后,我会出征东洲平乱。”顾怀瑾想从莫黎眼中看到一点波动,但他失望了。莫黎又将头垂了下去,没有说话,好像这件事跟她毫无关系似的。“朝朝,三日后,我要迎娶王小姐。”莫黎的手指轻颤,若不是顾怀瑾一直盯着她,怕是会错过这一点点的波动。顾怀瑾不由分说的抓住莫黎的手,正要开口,莫黎突然起身,拼命挣开顾怀瑾的手,声音冰冷,“殿下自重,这里是青云观,不是皇后奶奶呢的重华宫。莫黎祝殿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天色不早了,殿下还是请早些离开吧。” “朝朝”顾怀瑾上前一步,“你就一点都不想听我解释吗?” 莫黎眼眸一暗,没有说话,“我跟王小姐达成协议,我们假成婚,然后我去东洲平定战乱,若不这样,我父皇不会让我离开北仪。”还有琉璃坊也没了,但这句话顾怀瑾不会说。莫黎心中一颤,她轻轻一想,便知道顾怀瑾为什么要先去东洲,不由得抬头看这个人,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心中怀有天下苍生,又怎么会看着东洲百姓受苦而无动于衷呢?想起长风亭听到的那番话,恍然已经是前世今生了一般。定了定神,莫黎再次开口,“殿下为东洲百姓着想,是东州百姓之福。既然如此,殿下还是早点回去,多做些准备吧,未来,熙和子民还要仰仗殿下开拓的太平盛世呢。” 莫黎转身看向门外,门外正是夕阳西下的场景,一道残阳斜斜的照到院子里,在门槛处留下一个尾巴,金光泛起,莫黎的面容安静而平和,恍然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说着每一个人都能说出口的话,顾怀瑾看见这一幕,却是莫名的不舒服,这样的莫黎仿佛离自己很远很远,似乎就算他伸出手,他仍旧无法抓住她一般。他果然不自觉的伸出手去,莫黎似有所觉,向前一步,走入余晖中,刚好避开顾怀瑾伸出的手,声音轻若浮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殿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的,我们,都好好走自己的路罢。” 顾怀瑾受不了这样的莫黎,不管不顾的上前将莫黎揽入怀中,低头去亲吻她的头顶,“若无你,人间日月于我有何意义?不要让它过去好不好,朝朝。”莫黎感觉有什么湿润的东西顺着她的颈脖流了下来,心中一惊,顾怀瑾,他哭了吗?可明明,他们没有怎么样啊,怎么就对自己情根深种了呢?莫黎攥紧了双手,咬着牙才克制住自己的心疼,没有转身,也没有动作,只是任由顾怀瑾抱着,见莫黎不说话,顾怀瑾又接着说道:“朝朝,你相信我,等我从东洲回来,一定让你做我的妻子,做我唯一的皇后。”莫黎突然笑了,甚至笑出了声,顾怀瑾有些奇怪,不由得将莫黎扳过来,却看见莫黎虽是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无声流淌着,“朝朝,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又说错了,你别哭啊!”莫黎摇了摇头,一手攀上顾怀瑾的脖子,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极浅极浅的吻,顾怀瑾没管那股咸咸的味道,只看着莫黎笑着流泪的眼睛,只听见她说:“三哥,你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你别忘了曾经在长风亭跟我说过的梦想,也别忘了南宫伯父们一家的惨烈,更别忘了江南数十万的百姓,他们等着你给他们一个太平盛世。王小姐挺好的,她的父亲是左相,娶了她,你的路会好走很多。而莫黎也有自己的梦想要去完成,我不能一直陪着你成就大业了,你要好好的,去完成你的梦想,好吗?”顾怀瑾将莫黎拥进怀里,似乎要是他不用力,这个姑娘就会在他面前消失一般。“不,太平盛世我会努力,你,我也会守护到底。你跟天下,对我而言,同样重要。”莫黎轻轻的挣开他的怀抱,“不,我不能这么自私。”莫黎一步一步的往外退去,虽然是笑着,却莫名有一种悲戚之意。顾怀瑾伸手抓住莫黎,不让她再往后退,“你要如何,才肯信我?” “我并非不信你,只是世事如此,离别悲欢,殿下不用太过介怀,人生一世百年,总要忘记一些事情的。”莫黎淡声到,顾怀瑾这是又恨又爱这个女人,他头一次知道,这个女子修的人间道,竟然如此冷心冷情。但他除了哄着,别无他法。“人生茫茫,若是自己的所爱都不能在一起的话,那么岁月再长又有何意义呢?”顾怀瑾收回手,将一枚玉佩留给莫黎,“这是我的贴身玉佩,我去东洲之后,若是北仪有变,这个玉佩可以调动城外五十里驻扎的精武卫,那是母后跟祖父留给我的底牌,母后轻易无法出宫,若是出事,朝朝你能帮我保护我的母后吗?”莫黎看了一眼玉佩没动,“殿下,这般重任,莫黎无法应承。”顾怀瑾深深的看了一眼莫黎,“朝朝,我知道你能的,京城之中,我能真正信任的,只有你跟母后,她是我唯二的血亲了。”顾怀瑾留下玉佩,不待莫黎回应,就匆匆离开了青云观。 过了好久好久,莫黎才拿起那块玉佩,入手温凉,玉面光滑,一入手便知道是经常摩挲的,正中刻着一个“舒”字,莫黎将玉佩捏紧,看着门外一点点黯淡下去,暗暗做了决定。 第一百二十四章 婚礼 三日后,大婚。 莫黎一早便去了后山找草药,借此甩开了岚五,从青云山的另外一边下了山。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她还是想去看看。 莫黎带上面纱,空着手进了城。她穿着一身白衣,面纱下的面容几乎没有半分波动。但等她进了城,人群熙攘着把她往前推,她竟然茫茫然生出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她没有想过要去抢亲或是怎样,顾怀瑾说得很清楚,这是权宜之计,莫黎捏紧了手中的簪子,告诉自己,是的,不用在意,这是权宜之计。 不远处,街道尽头,是一片涌动的红色,一行人吹吹打打十分热闹,许多人都垫着脚高兴得满脸通红,疑惑生混合着羡慕声在她耳边响个不停,吵得她头疼欲裂。她被人挤到了最前面,心却止不住的疼了起来,抬眼望去,那行人已经行至面前了。“这就是安王啊?长得可真俊啊!” “你知道什么?安王殿下不仅长得好,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呢。”围观的人道:“那这娶的是哪家的姑娘啊?哪家的姑娘福气这么好?” 她侧目看去,问话的人是北仪城东卖馄饨的小摊主,二师兄带她下山的时候,她缠着去吃过几次,他家的虾仁特别香。旁边的人满口的羡慕,说道:“可不是嘛,这安王娶的是当今左相之女,从小便颇有才名,在这北仪城,无人能出其左右,安王不娶她能娶谁?” 这一开头,所有人都议论起来,不过顷刻之间,莫黎就清楚的听到,原本只是个高官之女的娇娇女,突然就成了救苦救难的大善人。 她觉得很伤心很愤怒,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的眼神一直胶着在迎面走来的迎亲队伍上,挪不开半分。她听到身边的人说,“听说啊,安王殿下身边一直有位红粉知己,先是以身犯险帮助安王剿灭了魔宫,后来又在江南水灾的广布恩德,甚至深入剿匪窝,跟安王殿下一起肃清了江南呢!”旁边一人接着感叹,“怪不得,早就听闻皇后娘娘在为皇子们选妃,选了将近一年都没定下来,想必那个红粉知己就是左相之女了,真是佳偶天成啊!”莫黎有些震惊,这些事情,不是她陪着顾怀瑾一起做的吗?她微微后退一步,隐在人群中,虽然戴了面纱,但她下意识的不想让顾怀瑾知道她来了,他不让她看到这场婚礼,但她觉得,他穿红衣的样子一定很好看,今生,也许没机会再看了罢。 她静静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迎亲队伍,捏紧了手里的木簪,然后她看见顾怀瑾头戴玉冠,骑在一头白色骏马上,红衣金线,极尽华美,然而即便这样,也未曾遮过男子的容貌半分。 他眼若桃花,眉如远山,整个人显得极为温雅,但因为他长得高瘦,眉宇间又带着冷冽之意,哪怕五官十分精致,也不显得阴气,反而觉得如沐春风,又干练俊雅。 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原本讨论着的人顿时止住了声音,所有人看过去,新娘的轿子停了下来,新娘掀起一角正低声跟陪同的丫鬟说着什么,不一会,这个丫鬟就快步跑到了顾怀瑾的身边,他面无表情的听完丫鬟的传话,略微点了点头,就翻身下马,亲自去到轿门前,掀起轿帘,迎新娘出来。他将新娘抱上马,队伍继续前进,突然刮起了风,喜帕被高高吹起,不少人看见新娘的脸,都惊讶得出声,唯独莫黎看到新娘的脸时,心中一怔。比起王箐箐,她的确没有她的美。王箐箐似乎认出了她,绝美的脸庞泛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故作娇弱的往身后的顾怀瑾靠了靠,顾怀瑾没有看见莫黎,亲了亲她的头顶,漫不经心的看了看经过的人群,也包括人群中间的莫黎。然后头也不回的领着迎亲队伍继续往前走了。 莫黎掌心一痛,原来就在刚才他看向自己那一眼,手中的簪子刺入掌心,全是鲜血。她拼命的告诉自己,这是演戏,这是权宜之计,自己带着面纱,人又那么多,他没认出自己是当然的。莫黎不受控制的被挤出人群,挤到了人群外围。 热闹过去,人群也跟着离开这个街道,不多会,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人在街道上,莫黎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身在何方,一直浑浑噩噩的往城门去,她得回去,回青云观。不能让人知道她今天下过山。 走到城门外,迎面却来了一队人马,莫黎恍然未觉,为首的人差点踏上她,见要伤及无辜,赶紧勒住了马,才让莫黎回过神来。“姑娘,你没事吧?” 百里荀扶起莫黎,虽然他面容粗狂,手中力气却有些收敛,见小姑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放轻了声音,“你还好吗?”身后的随从虽有些奇怪,但还是规规矩矩的下了马,原本他们是要去青云观的,但听说今日安王成婚,想着去打探一番,便没有停顿的来了北仪,参加完安王的婚礼再去青云观也不迟。 “我没事,谢谢。”莫黎借着百里荀的手站了起来,才发现这个男子的手定是常年习武,手中的茧子长了又掉,掉了又长,才会有这般粗粝的手。莫黎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若是五洲的习武之人,她应该认得一二的,可是抬眼望去,眼前的人浓眉大眼,面容宽阔,一眼就是长于塞外之地,五洲之中的水土,养不出来这样威武的人。 但她没有贸然开口,略微行了一礼便要离开,不管他们来自哪里,要做什么,都与她没有关系。百里荀看着小姑娘借自己手站起来的时候打量了一下自己,但什么都没说,就起身走了,也不好多加挽留,还是当下自己的事情要紧。遂也不管,继续往城中而去。 岚五在傍晚,终于在后山入口等到了出来的莫黎。莫黎背着背篓,装着她沿途随手摘的草药,额头上一层细汗,笑意盈盈看向岚五。“麻烦你啦,等了我一天。” 岚五不敢答应,微微俯身,“这是岚五应该做的。”说罢便要帮莫黎接过背篓,莫黎摆摆手,“不用,这东西不重,我自己背着吧。”岚五只好默默的跟在莫黎身后。已经是夕阳西下,岚五想着,那场婚礼,该是结束了吧,主子交代的今天要盯紧了莫黎姑娘,总算是完成了。这时,只听前面的人,漠不经心的问道:“岚五,你们是殿下训练出来的吗?” 岚五摇摇头,虽然岚卫的训练自古以来都是曲家的秘密,但只说是谁训练的,倒也无妨,更何况,这位,是主子认定的未来主母。“不是,我们是主子亲自救下的孤儿,但不是主子亲自教的,是曲大将军,主子的舅舅将我们训练出来的。” “舅舅?” “是的,想必姑娘知道,皇后娘娘的娘家就是姓曲,曲家,是跟顾家一起征战天下的家族,最后,也只剩下老将军、大将军和皇后娘娘三人活了下来,后来,也是东洲出事,大将军去了东洲,就再没回来。” “这样啊。”莫黎心下了然,她一直不曾听说朝中有姓曲的家族,还以为顾怀瑾多年不受宠的原因是因为母家没有依仗,可是现在来看,从龙之功,又是从发家一直陪伴至今的妻子,皇上为何后来会偏宠荣贵妃至此?甚至将自己的嫡子流放十年,好好皇子不待皇宫,却被扔到了西洲,不是流放是什么?莫黎这样想着,开口却问起其他事情,“西洲的十年,你们都在他身边的吧?给我讲讲他那十年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十年 主子被送到西洲的时候,还未满十岁。 我们跟在御林军的身后,暗中护着主子去了西洲,可是最开始的几年,我们都没有办法接近主子,后来是皇后娘娘在北仪出了事情,岚三冒死进入灵塔,将消息传给了主子,主子才开始重新重视起来皇后娘娘。当初那件事,让皇后娘娘失宠,老将军辞官回家,大将军从战场在没有回来,小主子也被送往西洲流放,整个曲家一夜之间几乎瓦解。可以说,小主子的命,是老将军和皇后娘娘一同舍弃了所有保下来的,可是小主子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皇后娘娘跟老将军舍弃了他。直到后面,他成长了许多,这次明白老将军们的苦心。然后他开始让皇上守着的人放松警惕,慢慢在灵塔中安插我们的人,最后终于掌控了灵塔,这才慢慢的发展起琉璃阁以及其他势力。 在荣贵妃进宫以前,宫里只有主子一个皇子,后来荣贵妃盛宠,皇后娘娘不得不避其锋芒,在重华宫韬光养晦,就连唯一的儿子,也只能看着背上不详之名被流放。十岁之前,殿下是整个皇宫的宠儿,十岁之后,殿下脸上再没有笑容了。他总是一个人练字,一个人读书,一个人习武,性子也越发沉稳,每年,皇后娘娘只能偷偷出宫见殿下一面,可谓是难之又难,好在,现在,殿下回来了。 岚五说完,莫黎没有说话,她无法想象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是怎么一点一点的适应一个人孤寂的生活的,那个时候的自己,该是无忧无虑的跟师兄弟们一起学习道法吧。而顾怀瑾,竟然小的时候就经历了这么多了。 “那十年,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岚五沉吟了一番,想到了什么,“若说奇怪的事,倒是有一件。好像是殿下十五岁那年,灵塔来了一群乞讨的人,主子亲自给他们发粮食,跟那些人聊了很久,之后,主子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关了三天,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让我们开始在五洲各地设立善堂,收留流浪的乞儿,教他们习武识字。就跟当年救起岚卫们一模一样。”想到这里,岚五不由得感慨,这么多年,他们亦没有辜负老将军和大将军的重托,让主子好好的回到了京城。莫黎听出了岚五言语中的感慨之意,她知道岚卫前八名都是很早之前就跟在顾怀瑾身边的,后八卫是后来顾怀瑾亲自培养的。因而跟在他身边的,还是原来的岚卫居多,年轻一点的,都被派出去历练了。细细一想,大概,就是那次之后,顾怀瑾才有了要给天下太平的理想吧。莫黎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一路回到青云观。 刚放下背篓,便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嚣。莫黎将背篓交给岚五,让他交给药房的道童,换了身道服往前面去。刚走到观前,便看见了北仪城外看见的那个男子正在跟莫愁说话,暗道不好,但现在观中自己的辈分最大,也不能总让莫愁一个人处理这些事情。当下只好含笑迎上去。 百里荀正在跟莫愁询问普若大师的下落,就看见一个穿着道服的女子施施然来到眼前,正是前不久才在城门外遇见的姑娘,正要开口,莫黎抢先开了口,“师弟,怎么把客人堵在门口?这位客人,这是我师弟,年纪还小,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您海涵。”莫愁见到莫黎,微微有些惊讶,却也乖顺的后退一步,让开了位置,无声的站到了莫黎的背后。 “你不是那个······”百里荀迟疑着开口,莫黎不等他说完,接着道:“天色不早了,客人还是先进观吧,青云山上也没有别的地方歇息,若是客人不嫌弃,青云观的客院倒还有几间,客人意下如何?”莫愁小心的扯了扯莫黎的袖子,最近闭观,不是说不接待任何人的吗?怎么师姐反而把人往院子里迎呢? 莫黎微微一笑,百里荀听出来了,这是不愿意让他说出自己曾经在城外见过她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也没那么自讨没趣,顺着莫黎的话接了下来,“如此,那就叨扰道长们了。” 莫黎亲自将百里荀一群人引进去,路上百里荀问道:“这位姑娘,不知青云观的普若大师去了哪里?刚才那位小道长说大师不在观中,姑娘可知大师去了哪里?” 莫黎将人引到客院,脸上的笑容不变,“师父前不久远行了,至于去了哪里,并未告知我等。所以,实在不是我们不愿意告知,是我们也不知道师父去了何处。” 避开众人,百里荀低声问道:“之前在城门口见到姑娘,不知姑娘因何事如此?”莫黎仍是笑着,语气却冰冷了下来,“天色不早了,客人们还是早些歇息吧,师父不在观中,明日一早,客人们便早些离去吧。实在不方便多留客人们了。” 百里荀自然听出莫黎语中的拒绝之意,临离开前,还是问了最后一句,“刚才听姑娘唤小道长师弟,不知姑娘是?” “在下莫黎,师兄弟中排名第三,客人唤我莫姑娘就好。” 百里荀要找的,就是莫黎,当下激动的抓住了莫黎的手,莫黎有些不喜,使了巧劲挣开,“客人这是做什么?这可是青云观!” “抱歉,”百里荀连忙收回手,“是在下一时心急了。”莫黎奇怪的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姑娘,实不相瞒,我等这次前来五洲是来寻人的。家族中丢失了一个女娃,近日才得到消息说被带到了北仪城,所以一路来到了青云观,便是想请普若大师帮我们卜上一卦,好早日让孩子回家。” 莫黎皱了皱眉,她并未学习占卜之术,反而是二师兄的占卜之术更加出众才是,还有小师弟,“师父不在,若是你们着急的话,小师弟的占卜之术是师父亲自教导的,可以一试。” “如此,那便明日再叨扰两位一下了。” 莫黎淡淡点头,将人送进客院,便施施然离开了。 “将军,她是不是······”百里荀止住属下的话,看着远去的背影莫不做声,直到进了屋子关上门,才低声吩咐道:“明天我去占卜的时候,看看能不能趁机再拖延几日,你们明天在青云观里好好打听一番,特别是跟那个莫姑娘相关的事情,小心些,别被察觉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近在天边 莫愁看着眼前的卦象有些发愁,坐在一边的百里荀不由得问道:“小道长,怎么了?” “奇怪,”莫愁喃喃自语道:“为何显示此人命星已堕,但却又暗含一线生机呢?”百里荀有些不懂,“命星已堕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要找的人应该已经死了,但是好像又没死透,还能有起死回生的机会。”莫愁撑着脑袋也没想出来为什么,嘴里念叨着:“怎么可能呢?人都死了,还怎么复生?难不成真的有人能起死回生?” “不如小道长帮在下卜算一下,此人现在身在何方?” 莫愁一愣,这倒是个方向,当下又起了一卦,却是更加迷惑,百里荀见莫愁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出声询问。莫愁告诉他,他占卜不到那个人的方位,可能是他的能力不够吧。莫愁眼可见的沮丧起来,没想到,随着师父学习这么多年,却还是没能真正学会师父的占卜之术。百里荀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道谢离开。 走到外面,便看见前来找莫愁的莫黎,当下攀谈起来,“莫姑娘,早。”莫黎礼貌的回应。“可有结果了?”百里荀下意识的摇摇头,“不知姑娘可知道,什么时候占卜之人卜不出结果?”莫黎想了想,“我记得师父曾说过,如果卜的是与自己有关的人的话,任凭占卜之术再高,也是算不出来的。”百里荀似乎想到了什么,谢过莫黎之后,急匆匆的便走了。 莫黎疑惑的进去找莫愁,就看见他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面前的卦象,愁眉不展。“你怎么了?” “师姐,为什么我算不出来啊?” 莫黎不忍心伤害小师弟的心,想到刚才百里荀的问题,回答道:“你忘了,师父说过的,占卜之人是算不出与自己相关的事情的,可能你要找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所以你才算不出来啊。”莫黎摸摸头,将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莫愁眼睛一亮,是兔子包,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很是可爱。当下也不管卦象了,坐到桌边拿起一个慢慢吃了起来。 “说起来,师姐,那个客人要找的人,若是还活着的话,跟你差不多大呢。甚至连生辰,只差了两个月呢。”莫愁一边吃着兔子包,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莫黎听见这话却是一愣,事情会有这么巧吗?莫黎按捺下心中的想法,还有几天,大军就要去东洲,自己也要离开青云观,别的,还是不要多管了。 “师弟,师姐有事跟你说。”莫愁听到此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莫黎,她很好用这般正经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莫愁下意识的觉得,她要说的事情,一定无比重要。 “师姐你说吧。”莫愁乖顺的直起身板,等着莫黎开口。莫黎看了看对面的男孩,个头已经开始往上窜了,虽然年纪还小,但行事之间,已经很沉稳了,这些日子管着青云观大小事务,倒也没出什么差错,也没有人不服他的,毕竟莫愁一身的本事,可都是普若大师亲自教导的。观中弟子倒也平和,从没想过要争些什么,倒也不怕自己走了之后,会发生变故。“师姐七天后,要离开青云观一段日子了,你一个人在观中,可行?”莫愁有些惊讶,怎么一个个全部都要离开?“师姐,你要去哪?” “抱歉,师姐不能告诉你,但师姐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师姐,师父离开前不是让我们好好的待在观里吗?我一个人不行的。” “没事,师姐离开之前会把青云山的迷阵开启,你们到时候定期下山去采买东西就好,别的人,来了也只会在山中打转,找不到来观中的路。” “不能不离开吗?”莫愁顿时觉得桌上的奶包都不香了,“不能,师姐有必须要去做的事,还记得昌州城师姐跟你说过的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师姐,也有自己的使命呢。” 莫愁垂下头,他很想问是去哪里,但看见莫黎的样子,便知道她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再更改了。当下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百里荀回到客院,在观中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都跟他们之前了解的差不多,百里荀心中虽然有疑问,但现如今也没有证据,只能作罢,但好在借着等莫愁参悟的由头,死皮赖脸的留了下来。莫黎其实不太想他留下来,但又担心他将那日在城门口见到自己的事情抖出来。只好让他再住几日。然而就在这几日,有人悄无声息的摸了进来。 莫黎关上门,便感觉一把笛子抵住了自己的后背,喉咙一紧,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要回头,告诉外面的人,你要早点歇息,让他们离远一点。”莫黎点点头,跟往常一般吩咐门外的岚五今日不用守夜,早些休息。然后被挟持着进了内室,背后的笛子一松,莫黎连忙转身,却是一年多不见的南宫璿。“二师兄!”莫黎惊讶的叫出声,南宫璿连忙捂住莫黎的声音,冲她摇摇头,见莫黎点点头,这才放开。 莫黎压着声音问:“二师兄,你终于回来啦!你是怎么进来的?” “趁你们不在的时候进来的,那人给你的侍卫的确不错,可惜比起我来还差了一点。”莫黎翻了翻白眼,人家是暗卫,南宫璿却是正正经经的名门弟子,怎么能一眼呢?“但是,”看见南宫璿平安无事自然是好的,但是,莫黎也很担心他的身份,遂试探着问道:“二师兄,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啊?南宫大哥去了东洲,林姨在林家,你要留在青云观吗?正好师父出去云游了,观里我还担心小师弟一个人忙不过来呢。”南宫璿摇了摇头,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字,“我现在是五皇子的人,这次得到消息,五皇子将在东洲对他不利,你记得要提醒他。” 他?哪个他?莫黎一头雾水,南宫璿一个暴栗敲了过去。“顾怀瑾,我没办法给他传信,他也不会信我的,所以,还是得让你去跟他传信。”莫黎总算明白过来,继而就高兴起来,“二师兄,你是不是也是支持三殿下的?甚至在五皇子那边当卧底呢。”南宫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继而点点头,郑重道:“朝朝,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越少人知道越好,连师父那边也不要说,明白吗?”莫黎答应下来,南宫璿交代完,将手中的笛子递给她,“这是我的笛子,朝朝你收好,若是后面发生什么事情,你拿出这个笛子,去北仪城东的有家油铺那里找路遥,让他带你跟莫愁离开。”莫黎手中一紧,“二师兄,怎么了?后面会有什么事发生吗?”南宫璿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你记住了,跟路遥出城之后,你们就去找大师兄,千万不要再回北仪了。”莫黎还想问,南宫璿却摆了摆手,悄无声息的像来的时候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 莫黎等到外面再无一丝响动,起身想了想,以免夜长梦多,拿起笛子又去了莫愁的房间,交代好一切,才回房睡去。 数日之前。城南山庄。 “谁在那里?”南宫璿回到房间,挥手让人下去,手中捏紧了扇子,看向内室。床帘微动,走出一道南宫璿分外熟悉的身影,“师父!”南宫璿失声喊道。随即两人坐了下来。这正是数日之前普若大师见过百里荀一行人后离开青云观来的地方。 普若喝了一口茶,才说道:“我这次来,不是要阻挠你,只是想让你,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保莫黎一命。”南宫璿有些疑惑,看向一脸疲惫之色的师父,“师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莫黎的身份,想必你应该有所怀疑吧?” 莫黎的身份?南宫璿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好像以前,莫黎的眸子是紫色的,后来师父让她学医,她的眼睛就慢慢变成黑色了,“师父,您的意思是?师妹的眼睛?” 普若点点头,“莫失去了东洲找你大哥,莫愁还小,莫黎只是个小姑娘,你们师兄弟四人,如今只有你在京城,为师只能来拜托你了。” “师父?”南宫璿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师父,师妹的身份,很棘手吗?” “你应该知道二十年前的天下征战吧!如今这天下,或许还会有一场浩劫。” “浩劫的关键在师妹身上?”南宫璿皱了皱眉头,“师父,你总得让我知道,师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吧,我也好有个准备啊。”普若大师叹了口气,“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也瞒不了多久了。如果为师没有猜错的话,莫黎,是塞外八大部落中赫连一族最后的血脉,也就是塞外王族的最后的公主。她的原名,应该叫赫连朝。”哪怕南宫璿在顾怀琛身边待了这么久,早已学会了掩饰神色,听见这话,还是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普若看了一眼震惊的二徒弟,接着说道:“当年我是在塞外的马腹下捡到莫黎的,她的襁褓华贵,衣服上还绣着一个朝字,再加上赫连家祖传的紫眸,错不了的。”南宫璿缓过神来,“师父,您要我如何做?”普若看了看现在深藏不漏的徒弟一眼,“我一直知道你在这里,也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为师还是想告诉你,冤冤相报何时了,一步错,步步错,以后想回头,可就难了。” 南宫瑾攥紧了手中的茶杯,“难道,我的杀父之仇就不报了吗?”普若大师见南宫璿的这幅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叹息一声,“罢了,为师此次前来,只是想请你,不管你要做什么,留你的师兄弟们一命,别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这是自然,只要他们不参合进来,师父您放心,青云观的弟子,一个都不会少。”普若站起身,辞别了南宫璿,就离开了。南宫璿心头却不平静,莫黎有问题的话,会不会,莫愁的身份也有问题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云涌 七日后,安王带兵增援东洲。莫黎支开岚五去给顾怀瑾传信,留下一封信之后伪装成小宫女进了宫。 五日后,朝廷有人上奏安王暗度陈仓,违抗圣旨,暗中包庇魔宫,放走了魔宫宫主燕傲天及长老易阳等人。紧接着,御史参其,利用江南赈灾之便,结党营私,意欲不轨。朝堂打成一片,却因安王出征在外,在顾烈的有心放纵之下,不愠不火的发展着。朝臣们观顾烈的态度,越发起劲。同时,顾怀瑾到达东洲战场,首站告捷。传回北仪,却是手握重兵意图谋反的风声又起。莫黎虽然深处后宫,却是知道朝廷上这些风言风语的。她用了自己的易容丹,装成小宫女混进了重华宫当了一个洒扫宫女,这些日子,时常见到王箐箐出入重华宫。大婚七日,顾怀瑾就离开了北仪,这位新晋的安王妃,反而每日来宫里向皇后请安,说是替安王殿下尽孝,旁人看来倒是难能可贵。可莫黎不这么觉得,皇后娘娘的身体,上次跟她比武的时候就有所发觉,外强中干,这些年虽然是装病,可郁结于心,这么多年,自然身体不太好。最近这些日子,前朝的事情传来,更是吃不下睡不好的,每日还要早早的起来应付安王妃的请安,整个重华宫都担心得不得了,哪怕莫黎是个小宫女,也能感受到整个重华宫对这位安王妃的埋怨。原本娘娘免了各宫的请安,她们也不用每日起那么早来伺候,现在为了安王妃,整个重华宫反而忙碌了几分,前来打探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总不能说,安王妃都能来请安,怎么就不能见别人了?但这些,王箐箐像是一无所觉一般,依旧日日来请安。 东洲捷报连连传来,突然有一日,传来了顾怀瑾追击海族,掉落大海,生死不明的消息,朝廷哗然。顾怀琛一派赶紧上书,请求立储,立谁,不言而喻。重华宫收到这个消息,却是一片死寂。 知书心直口快,“平日里见倒是见她来得这么积极,如今殿下出了事,影子都没看到一个。”知棋看了一眼知书,示意她不要多说,给坐在床上的曲舒倒了一杯茶,“娘娘,您润润嗓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曲舒勉强喝了一口,“瑾儿有消息了吗?”知棋摇摇头,她已经在联系岚卫了,但还没有消息传来,“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曲舒心中还是难安,咳嗽了两声,竟然咳出血来。知书急急忙忙便要去请太医,曲舒唤住了她,“现在是多事之秋,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知书愤愤的跺了跺脚,跑了出去,曲舒连忙让知琴去拦住她。 知书跑到院子的角落里,愤愤的踢着莫黎刚扫好的树叶,莫黎只好走过来,“知书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知书看了一眼莫黎,是个洒扫的小丫鬟,脸生得紧,不由得问道:“你是新进宫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奴婢是前几日刚进宫的,运气好被公公分配到这边,干一些洒扫的杂活,知书姐姐一直在皇后娘娘面前行走,不认识奴婢是当然的。”知书点点头,倒也是,重华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是知棋在管,她不认得也是正常的。看了看脚下被自己踢得到处都是的树叶,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弄乱了你刚扫的地。” “不碍事的,知书姐姐,你刚才为什么气恼啊?” “还不是皇后娘娘,不准我去请太医!”知书顺口就说了出来。莫黎有些惊讶,但也不好多问,只好晚上再去看看了。 当日晚上,莫黎摸进了曲舒房间里,轻轻的搭上了脉,正在诊脉时,突然有人出声:“你是谁?”莫黎压着声音,“娘娘放心,奴婢不会伤害您的。”说罢,莫黎掏出随身的布袋,扒拉了一瓶丹药放到床边,“这是清心丹,娘娘要是觉得胸口难受的时候就吃一颗,若是用完了,奴婢会再给你送来的。若是可以的话,让知棋姑娘另外找人给娘娘开方子吧,原来的药,好像有些不对劲。” “你能开吗?”说完这句话,曲舒难受的咳了起来,莫黎只好又拿了一瓶药,喂了一颗给曲舒,“既然这样,我晚些时候将方子送过来,娘娘好生歇息吧。我来过的事情,除了知棋姑娘,还望娘娘保密。”曲舒点了点头,莫黎也不再多言,悄悄摸了出去。 第二日,曲舒醒来后一摸,枕头底下便有一张薄薄的纸。等到知棋进来给自己梳妆时,支使了其他几人出去,将药方递给了知棋,“娘娘,这是?” “你去查一查之前我喝的药有什么问题,小心一些,往后我的药,你亲自去熬。”知棋将药方收好,不再多问。 “皇上,天有不测,还是早些定下国储才是啊。”让人惊讶的是,出声让皇上立储的,却是刚刚死了女婿的左相。郭槐站在另一边,冷哼出声:“左相大人可真是一名为国为民的好丞相,女婿生死未卜,老丈人竟然就开始为自己筹谋了,可真是让我甘拜下风啊。” 王温霖耷拉着眼,仿佛没听懂郭槐的讽刺,“多谢郭相赞誉,老夫不过是做自己分内之事罢了。立储一事关系天下苍生,岂是能因为家事便置之不理的?” “哼。”郭槐冷笑一声,不再搭话,身后的大臣们也多有附和。顾烈看了看下面跪了一地的人,“那你们倒是说说,立谁为储君?” 没想到多日不曾松口的顾烈今日竟然答应立储了,朝臣们反应过来之后,都打起了小九九。郭槐却是上前一步说道:“皇上,如今安王殿下生死未卜,这个时候立储,恐天下会有流言蜚语啊。” “什么流言蜚语?” “臣听说,臣听说,安王殿下失踪,有奸人作祟。还有,还有的人说,那奸人,就是皇宫中的人!” “大胆!”顾烈怒喝一声,“右相大人,注意你的言辞,这可是早朝,不是市井之地!”郭槐赶紧趴了下来,此话一出,倒是没人敢再提安王的事情了,顾烈扫了一眼众人,接着问道,“诸爱卿对立储之事有何看法?尽可说来。” 众大臣左看看又看看,最后还是左相站了出来,“皇上,臣以为,五皇子殿下聪慧端敏,入朝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德心仁厚,可堪当此大任。”陆陆续续便有人站出来附议,顾烈将目光看向站在一边的顾怀琛,问道:“琛儿你觉得呢?” 顾怀琛皱了皱眉头,迟疑道:“禀父皇,儿臣觉得不妥,三哥还在前线生死未卜,儿臣这个时候,只盼望着能够早些收到三哥的消息,别的,还是缓一缓再说吧。”顾烈听罢点点头,大臣们附和道,殿下真是仁德。 下了朝,左相特地走慢了一步,轻声问道:“殿下今日,为何不一鼓作气?皇上不是已经松口了吗?” 顾怀琛摇了摇头,“左相大人,你心急了,这件事,不急,我们现在,有大把的时光呢。” 顾烈下了朝,却没有回养心殿,而是转了个道,去了重华宫。莫黎在院子里看见顾烈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她已经知道曲舒不去请太医的原因,连带着也不喜这个皇帝。但她现在是一名宫女,仍旧老老实实的跪下来行礼。顾烈扶起曲舒进了屋,莫黎只好收回了目光。 第一百二十八章 立储 “皇后,你近来如何了?”屋子里只有帝后二人,顾烈将人扶到床边坐下,很是关心的问。曲舒脸上浮现一抹脆弱的笑容,“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这是老毛病了,好好养着就行。” “皇后可曾听说,今日朝堂的事?” “朝堂怎么了?臣妾久病不愈,她们几个都被我拘着,不曾在外面走动,倒是臣妾消息闭塞了。”顾烈也不意外,这边的情况,他一直派人盯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确没有人前来走动,倒是栖凤宫,热闹了许多。 “朝堂上,今日左相提议,立怀琛为储君,皇后,你怎么看?”顾烈坐在床边,眼睛不错的盯着曲舒,不知是紧张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一丝一毫的波动。曲舒对视过去,轻声说道:“皇上呢?为何要来问臣妾?是觉得他不行吗?还是因为,提出立储的,是左相?” 顾烈突然笑了起来,夫妻二十年,果然曲舒是最了解他的,“怀琛是我看着长大的,心性品性如何,想必你也知道,你可知,为何当年我会给他取名为琛吗?” “为何?” “琛,是宝玉的意思,从始至终,朕只不过希望他富贵一生罢了。”曲舒垂下头,轻咳了几声,掩去眼中的神色,骗鬼呢?若不是他的纵容,何至于此?不过她很好的掩饰了过去,抬头看向顾烈,“那皇上,是中意哪个皇子呢?” “朕一直属意的,都是我们的孩子啊。”曲舒没有回答,静静地看向顾烈,“舒儿,我一直想将这个位子,传给瑾儿,可是,我们是在刀山火海中历练出来的,而瑾儿的生活,太过安顺了,我不得不多磨练他一下,这个位置,没有经历过殊死搏斗,哪里是那么容易坐稳的呢?” “那么南宫家的事情呢?武林发生的那些事情呢?” “舒儿,骂名总要有人去背的,我总要将天下规整好了再完完整整的交到瑾儿手中啊。我不去做,留给瑾儿的,就会是同样的问题。”顾烈抓住了曲舒的手,一个冰凉,一个温热,曲舒的手微微颤抖,他已经多年不曾叫过自己“舒儿”这个名字了,曲舒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他说的这些话,内心中却又很希望他说的都是真的。她任由他拉着手,没有说话,“如今朝廷提议立储,可是瑾儿生死未知,朕想着,这个太子之位还是要给他留着,我们的孩子,自然该得到最好的。”曲舒蓦然懂了顾烈的意思,顾怀瑾现在生死未卜,立了太子仍旧是他手握重权,对他根本没有影响,立与不立,又有何区别?曲舒瞬间为刚才自己一瞬间的迟疑唾弃自己,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习惯这个男人的两面三刀,前面说那么多,其实只是为了最后这句话吧?但为了儿子的大计,曲舒簌簌然留下泪来,臣妾,代瑾儿谢皇上隆恩。”说罢就要起身行礼,顾烈按住她,“夫妻之间,不必拘泥于这些。你早些休息,等圣旨下来,恐怕会有很多人来拜访,那个时候,瑾儿还需要你。” “臣妾知道的,”曲舒柔顺的被顾烈拥进怀里,“皇上放心,臣妾会为我们的孩子撑起来的。”屋子里弥漫着温馨的气息,但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里到底是何滋味。 邓莲这些日子过得尤其舒坦,朝廷开始商议立储,自家娘娘的儿子,五皇子殿下就要入主东宫了,自己这个栖凤宫总管也就跟着水涨船高,宫里大小宫女太监没有不捧着他的,以往得意的风头这几天更盛几分。这日,邓莲哼着小曲亲自去厨房娶荣贵妃要的牛乳,正高兴着呢,却碰见一个宫女急匆匆的往栖凤宫而来。邓莲眯眼一看,不正是他安排在重华宫的宫女小荷吗?随即叫住她,询问一番。小荷原本是想着亲自去告诉荣贵妃这个消息,但想着这个消息也会有风险,不若拿了银子早些脱身才是,于是附耳在邓莲耳边将自己听到的转述了一番,“你说的可是真的?”邓莲听罢,差点摔到地上,实在是她说的,太过出人意料了。 “公公,这种事情,小荷如何敢欺骗你,这是我在屋背后亲耳听到的,绝对错不了。”邓莲不愧是荣贵妃身边的人,很快就恢复了震惊,掏出一袋银子递给了小荷,“这个消息,绝对不能再外传,你先回去,继续帮娘娘盯着重华宫,事成之后,娘娘还有重赏。” 小荷点点头,拿着钱飞快的跑走了。邓莲安排了人去取牛乳,也赶紧回宫去告诉荣晚这件事。 “啪嗒”一声,荣贵妃又摔了一套茶具,邓莲连忙让众人退了下去,“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这么多年,本宫竟然只是一个笑话。”当荣晚得知这一切都是顾烈的计划的时候,她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种恐惧来,那么多年,这个男人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他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为了那个孩子铺路。荣晚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低声喝道:“顾烈,你不仁。就休怪我无义了。”随即让邓莲去唤顾怀琛,同样的,栖凤宫也整整忙了一天。 御书房内。 “皇上,您可想好了?”郭槐试探着问道,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皇帝给了所有人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瑾儿是朕跟皇后的嫡子,又是长子,虽然回宫的时日尚短,可这一年多做下的功绩,诸位大臣都看在眼里,想必对他的能力也是认可的,这个位置,非瑾儿莫属。” “可皇上,不是定下了封王之人无缘皇位的规定吗?”礼部之人出声询问道,“若是封三皇子为太子,天下人那里要如何解释呢?这与当年立朝的时候,皇上您颁布的圣旨相悖啊!” 顾烈睨了一眼,状若无意的说道:“朕并未真的给瑾儿封王,现在玉蝶上,瑾儿的名字也只不过是熙和王朝的三皇子罢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还能这么操作?王温霖跟郭槐也是傻眼了,但郭槐心里,反倒是生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想法,顾怀瑾一直让郭槐站在顾烈那边,做一个纯臣,更是轻易就接受了封王的圣旨,原来早就猜到了,他的父皇,不会真的让他这么早就封王。郭槐在心中感叹一声,这两人,不愧是父子,心思竟然如此缜密相似。当下也不敢再露出别的神色,老老神神摆出一副唯皇命是从的样子。王温霖心中的惊骇不比郭槐少,但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是赢家,不管哪个赢,他的女儿嫁给了顾怀瑾,是名正言顺的安王妃,也就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皇后,若是五皇子赢了,他也没有真的得罪过那边,反而多加示好,故而左相看到这个结果,反而是高兴大于担忧的,至于顾怀瑾的安危,可怜的左相以为,参与谋杀的只有顾怀琛一派呢,丝毫不知道,坐上上首的顾烈才是最大的推动者。他这个时候,想得反而是若是顾怀瑾对付不了顾怀琛,自己又能出多少力,好挽回一下之前逼婚的形象呢。 礼部、宗室、还有两个丞相,对这件事都没有异议,这件事自然就这样定下来了,只等明日一早,便上早朝颁旨。“诸位爱卿,不如在宫中歇息一晚,朕与你们,也是很久不曾聚过了。”众人纷纷称是,这不过是为了防止他们出宫提前透露消息罢了,顾烈既然给了台阶,自然没有不下之理,众人纷纷在宫中住下。 这边,栖凤宫收到了皇上留诸位大臣在宫中歇息的消息,荣晚暗恨,但很快就有了主意。屏退众人之后,打开了栖凤宫的暗室,里面正在打坐的黑衣人,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女子,“又有何事?” “请将军助我!” 黑衣人被帽子遮住的面庞陡然射出一道凌厉的视线,荣晚虽是很不喜欢这道目光,但为了大计,只能咬牙忍了下来。“发生了何事?” “本宫要逼宫,顾烈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本宫委曲求全那么多年,他竟然要把我儿的东西给别人。”荣晚愤愤不平的说道,黑衣人平静无波的看了她一眼,“你要我做什么?” “本宫知道,将军神功盖世,也不需别的,只要将军替我控制住顾烈,本宫自有办法逼大臣们认我儿为皇。” “好。”得到黑衣人准话的荣晚满心欢喜的离开了密室。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逼宫 “皇上,这是臣妾亲自为您熬的莲子羹,您试试。”太阳刚落山,荣晚就带着宫女太监来到了养心殿中,顾烈坐在龙案前,看了一眼打扮得乖巧柔顺的荣晚,神色不明,手中笔却未停,“爱妃有心了,放那吧,朕待会喝。” “皇上,”荣晚娇媚的叫了一声,袅袅的走了过来,白茹青葱的手指轻轻揉捏着顾烈酸痛的肩膀,好不温柔。顾烈被伺候得软了下来,将荣晚拉入怀中,“好了,爱妃,朕还有正事没有做完,等朕看完这些折子,再去栖凤宫找你,可好?” “臣妾不走,臣妾就在这里陪着皇上,可好?”荣晚倚在顾烈的怀中,软了声音,“顾郎,你都好久没去看晚儿了。”这些日子,朝廷立储之声不断,连带着那栖凤宫的门栏被六宫妃嫔踏了个遍,就差喊她一声皇后了,想必,比起自己,她才是乐不思蜀的那个人吧。想到这里,顾烈脸色冷了两分,常年伴在顾烈身边的荣晚自然察觉到了这么一瞬间的冷意,但是她不在意了,今晚说什么,也要让他喝了那碗莲子羹。 “朕这些日子实在是忙昏头了,冷落了爱妃了,朕保证,等这段时间过去,朕一定好好陪陪爱妃,这总行了吧。” “那皇上,你就把臣妾辛苦熬的粥喝了吧,臣妾听说,您今晚都没怎么用晚膳。”荣晚端过刚好能入口的莲子羹,舀了一勺递到顾烈面前,淡淡的莲子香味充盈在鼻尖,顾烈难得咽了咽口水,倒也没有拒绝,安静的顺着荣晚的手喝完了一碗粥。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云雨过后,一脸餍足的顾烈将荣晚拥在怀里,突然说道:“这么多年,是朕对不起你跟琛儿,晚儿你放心,朕一定会补偿你们的。”荣晚听见这话,满是火热的心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他就是这样的,这么多年都这样安慰着自己,给着永远做不到的虚假承诺,最后还不是要把皇位传给那个贱人的儿子,荣晚收起了满腔的情意,装作柔顺的样子靠近顾烈的怀里,轻轻的答应了一声,一夜无话。 “皇上,皇上,快传太医,传太医!”大总管在外面等了许久,却仍旧不见今日顾烈起来,只好试探着敲门,却听到里面荣晚惊慌失措的声音,连忙闯了进去,“娘娘,怎么了?皇上怎么了?” 荣晚跪趴在床边,正摇晃着顾烈,但床上的顾烈却是安安静静的,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大总管看到这一幕,也是惊骇,赶紧跑出去喊太医,见此,荣晚带来的宫女太监们迅速接受养心殿的事宜,整理房间的整理房间,守住了养心殿,一只苍蝇都没法再飞出去。等到大总管请来了太医的时候,发现荣晚的人已经接手了养心殿,顿时觉得不对,却被赶来的顾怀琛拦了下来,“大总管,你这是准备去哪?” “殿下说笑了,老奴自然是要去伺候皇上的,这不是,正要回去呢。” 顾怀琛看了满脸堆笑的大总管一眼,点了点头,“这样最好,大总管啊,本宫想着,你也伺候父皇这么多年了吧,就没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哈哈,”大总管笑着打哈哈,“殿下这话说得,老奴除了伺候皇上,还能去哪啊,自然是,皇上去哪,老奴就去哪啊。”顾怀琛看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大总管一眼,轻飘飘的说道:“本宫倒是觉得,大总管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皇早该放大总管出宫,好好找个地方颐养天年才是,大总管觉得呢?” 大总管冷汗都要掉下了了,不由得苦笑道:“殿下仁善,老奴别无他愿,只想有生之年再回乡看看罢了。”“大总管放心,只要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你的愿望,本宫一定让你实现。”两人推门进去,只见荣晚站在一边,冷静的看着太医给床上的顾烈把脉,看见顾怀琛过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太医放下顾烈的手,对上荣晚的目光,颤抖着说道:“启禀贵妃娘娘,皇上气息微弱,宛如假死一般,微臣差不出病因。” “假死?”顾怀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只见荣晚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太医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臣无能,这种病状,微臣行医数十年也未曾遇到过,实在不知是什么缘故啊。” “废物!”荣贵妃怒喝一声,让人将太医拉下去,立马召集太医院会诊,势必要查出皇上到底怎么了。大总管安安静静的充当背景,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母子二人做了些什么,皇上才会如此。但,对于他来讲,谁当皇帝其实并不要紧,他忠于的,一直都是自己。 “大总管,昨天皇上召集的大臣们,现下在何处?”荣晚突然发问,大总管丝毫没有犹豫的将顾烈卖了,“回娘娘,在碧螺宫。”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留下邓莲等人,便亲自去碧螺宫找人。与此同时,碧螺巷宫内,还在等着传召上朝,可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皇上的传召。四人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去看,却等来了荣晚二人。 “参见贵妃娘娘、五皇子殿下。” “诸位大人不用多礼。”荣晚脸上甚是和善,“本宫听说昨晚皇上留诸位大人在宫中歇息,这便一大早来看看,是否有宫女太监们伺候不到位的地方,不会耽误大人们上朝吧。”众人哪敢说耽误,反正顾烈也没派人过来喊人,想到昨晚的事情,不会已经被她知道了吧,如果是这样,这个女人的手腕之深,可见一斑。 顾怀琛直直走到王温霖面前,“左相大人,上次您与我说的事情,本宫还有些地方不曾明白,可否请你到侧殿,再给本宫详细讲讲?”虽是请人,但顾怀琛的语气却一股不容拒绝的意思,看见两人身后鱼贯而入的宫女太监,王温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但,他也没有得罪这两人,甚至,暗地里,还有交易,点了点头,便随顾怀琛去了偏殿。 “殿下找臣有何事?” “左相大人,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糊弄我吗?” 王温霖喝茶的手一顿,放了下来,“五殿下,臣不懂您是什么意思。” “好了,左相大人,咋们明人不说暗话,昨天,那个人召你们进宫,是让你们准备立储的圣旨吧?”王温霖心中惊骇,原来荣贵妃的手段竟然已经如此了吗?稍稍一想,与其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归来,甚至可能永远不能归来的顾怀瑾,还不如选择面前这股深不可测的少年,而且,就算是少年,自己也不会完全拿捏不住,王温霖心中转了好几个弯,开口问道:“敢问殿下,宫中,现下是何种情况?” 顾怀琛胜券在握,自然不在乎这么一点小心眼,没有足够的底气,怎么让人心甘情愿的上自己这条船呢?他深深地懂得这个道理,当下也不隐瞒,“父皇陷入假死状态,太医们束手无措,养心殿已经被母妃控制,御林军中也有我的人,只要圣旨颁布,本宫就是熙和第二任君主。” 王温霖闻言笑了起来,“臣虽然能站在您这边,可是殿下不要忘了,那边还有三个人呢,昨日皇上立储,可是当着我们四个人一起立的。” 顾怀琛微微一笑,“本宫记得不错的话,礼部尚书好像跟左相关系不一般吧?至于那个宗室的人,自有母妃去解决,至于右相嘛,我相信左相大人会帮本宫的。” 王温霖眼中冒着精光,“殿下何出此言啊?” “本宫听说,王小姐怀孕了,就是不知道,左相大人,会不会帮他的亲外孙,成为下一代的太子呢?”顾怀琛漫不经心玩着腰间的玉佩,低垂着眼,满是笑意。 “殿下这话说笑了,那臣不是应该誓死不从吗?毕竟,箐箐怀的,是安王殿下的孩子啊。” “不不不,非也非也,左相大人糊涂了,贵千金怀的,正是本宫的第一个孩子,箐箐与本宫早有约定,本宫能走到今日,还得多亏了箐箐的通风报信呢。” 纵是王温霖在官场纵横数十年,还是被这件事震惊到了,但谁也没有傻到,为了一个皇位,要乱认儿子的地步吧?“殿下的意思是,出宫宴上的戏,是小女事先跟殿下商量好的?” 顾怀琛点点头,王温霖叹了一口气,“殿下说的,臣明白了,还望殿下登上大宝之后,善待我儿箐箐。” 第一百三十章 归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五子顾怀琛,端敏聪慧,仁善有德,可堪大位,今册封为太子,咸使闻之。”左相合上圣旨,递给跪在地上的顾怀琛,“太子殿下,接旨吧,皇上如今不便上朝,诸多国事,还需要您拿主意呢。”久等上朝的大臣们,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确定圣旨是真还是假,但看到礼部尚书跟宗亲的大臣还有右相都站在位置上没动,可见这件事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也只好按捺下满腹的疑问,跪下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天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莫黎比重华宫的人还要先收到消息,当下顾不得暴露身份了,直直闯到了曲舒面前,“皇后娘娘,请你速速跟我离开这里。” 知棋正在伺候曲舒喝药,就看见一个小宫女闯了进来,把曲舒挡在身后,“你是何人?” “知棋姐姐,朝廷那边的圣旨下来了,栖凤宫那位被封太子,荣贵妃派了人过来,就要到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娘娘落到他们手中啊。” “咳咳咳”曲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你是莫黎吧。”莫黎一愣,下意识点点头,知棋也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应该是用了易容丹,变换了容貌。知棋,带上知书她们,你们从暗道走吧。” “娘娘,您不走吗?”知棋惊讶的看着曲舒,“本宫不能走,他就算封了太子又怎样,本宫依旧是玉蝶上名正言顺的皇后,就算是太子,也要遵从礼法喊本宫一声母后,再说了,如果我也走了,那瑾儿才是真的回不来了。” “可是,可是,若是娘娘你不走,他们一定会拿您威胁殿下的呀!”莫黎着急的说道。“你可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曲舒将目光投向莫黎,她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圣旨内容才会跟那天顾烈亲口跟他说的不一样。莫黎皱了皱眉头,“听说今日早朝皇上并未出现,是左相大人宣读的圣旨,而荣贵妃,从昨晚开始,一直没有回栖凤宫,有大臣去养心殿求见皇上,却被贵妃娘娘全部拦了下来。我打听到的,就这些了。” 曲舒知道这是那两个人忍不住动手了,可是为什么呢?按照顾烈的演技,怎么会露出破绽让荣贵妃察觉到他真实的意图,难不成,是那四个大臣出了问题?但按照顾烈的手段,留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怎么会出问题呢?曲舒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却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当即招了知书、知画、知琴进来,让她们五人赶紧离开,却没有人一个人愿意。莫黎只好提出,自己顶替知棋的位置,跟她们姐妹三人守在曲舒身边,知棋一个人赶紧出宫,将宫中的情况告知岚卫们,好早做打算。 知棋走了不久,重华宫便迎来了荣贵妃。 “皇后娘娘,您的病好些了吗?”荣晚坐在对面,满是得意的看向对面脸色苍白的曲舒,“姐姐或许还没听说吧,琛儿啊,得他父皇厚爱,今日,便要入主东宫了呢。” 曲舒惨白的笑了一下,“谢谢妹妹特地过来告诉本宫这件事,这是喜事,熙和的储君定了,对顾家江山和百姓都是一件好事,往后,倒是需要妹妹多操心许多了。” 荣晚最讨厌的便是曲舒这幅与世无争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生气似的,不管是自己从她手中抢了六宫的管事之权,还是自己从她那里抢走了顾烈的宠爱,她永远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荣晚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荣晚有些不甘心,但想到自己就要当太后了,也不愿再虚与委蛇了。“曲舒,你总是这样一副大家好的样子,你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恶心吗?”曲舒惊诧地看着她,也对,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乡下女,已经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了,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荣晚,这么多年,你终于装累了吗?”索性都到这个地步了,曲舒也不再掩饰什么,脸上恢复一贯的清冷神色,“他不值得的。” 荣晚看着对面的女子,回忆跨越数十年的光阴,她第一天进宫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贵气逼人,睥睨天下的女子,如今却恶病缠身,孱弱至此。心中不由得有一种胜利之感。“你懂什么?当初先遇到他的人是我,是我救了他,是我为他挡刀,没有我,他如何能死里逃生,最后坐上这个皇位?可是你呢?就因为你的父亲是曲大将军,就因为你出生曲家,就因为你天生凤命,我便要退居人后,当一个被养在外面的女人,凭什么?我为他豁了性命不要,得到的凭什么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曲舒冷静的看着近乎癫狂的女子,莫黎下意识的将曲舒护在了身后,她怕荣晚癫狂之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曲舒却让莫黎让开,平淡无波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又一丝的波动,她当年,嫁给顾烈,的确用了些手段,说起来,她不知道当时荣晚已经怀了顾烈的骨肉,若是知道,若是知道,曲舒猛的咳嗽了起来,莫黎连忙塞了一颗丹药让她服下,若是知道,自己当年也还是会不择手段吧。曲舒无奈的笑了一下,开口道:“当年的事,现在来说对错已经没有意义了,如今这样,还不够吗?” “哈哈哈,你不会还这么天真吧?你真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和你的儿子吗?姐姐不知道吧,你的好儿子,临死之前,可是宁死不屈呢。”尖利的指甲划过桌布,发出轻微的撕拉声。“瑾儿的事情,是你做的手脚?”曲舒脸上的神色终于变得焦急起来,“你把瑾儿怎么样了?”莫黎扶着曲舒,心中也是焦急万分,深深的看着对面一身华衣的女人。 “姐姐放心,等琛儿登基,妹妹啊,就亲自送你们母子到地下团圆去。哈哈哈”荣晚扔下这句话,张扬着离去,曲舒突然吐出一口血来,莫黎赶紧上前,这才发现她的身体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娘娘,我上次给您送来的药,您没吃吗?” 曲舒摇了摇头,示意外面还有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莫黎只好按捺下来,“等到夜里,你去一趟养心殿,看一看,皇上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莫黎点点头。 晚上,莫黎摸到了养心殿,却发现这里宛如铁桶一般,到处都是侍卫,几乎没有人能够进去,莫黎不敢硬拼,只好离开,但看见偏殿的灯火明亮,莫黎有些奇怪,便偷偷摸了进去,却看见一群太医正坐在殿中冥思苦想。一位太医说话道:“皇上这个病,来得蹊跷,我们已经查验了近来皇上用的、吃的所有的东西,可仍旧是一无所获,诸位可曾想到别的法子?”余下的太医都没说话,殿里灯火通明,却无人再开口,说话的人叹息一声,“罢了,尽量找法子维持皇上的现状吧,至于别的,我明日再去看看。”众人称是,莫黎恍然大悟,原来竟然是皇上得了急病,这才有了今日的一遭。随即也不在继续打探,先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再说。 知棋出了宫,带着莫黎给的玉佩,直往城外五十里驻扎的精武卫营而去,在那里竟然遇到了活生生的顾怀瑾。当下又是激动又是庆幸,将宫中的情形快速的说了一遍,等待顾怀瑾定夺。 顾怀瑾一开始就知道顾怀琛要在东洲陷害他的事情,所以早有防备,并决定将计就计,来一个金蝉脱壳,包括郭槐,早就是顾怀瑾的人,如今计划出了偏差,没想到他的父皇,那么心疼的儿子,竟然也有大着胆子造反的一天,最让人担心的是,曲舒跟莫黎现下都被困在了宫中,如果要进宫,难免不会被握住了把柄。顾怀瑾沉吟了半响,始终没有想出好的办法,只能先暂时按兵不动,毕竟现在,圣旨已经颁布,顾怀琛是明面上的太子,而皇帝顾烈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宫中,怕是被贵妃一派牢牢把控着,这个时候想做些什么,反而太惹人注意。顾怀瑾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岚三立马前往灵山,岚五则去青云观保护莫愁,一条又一条的指令发了下去,形势越发紧迫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转折 “进来吧。”荣晚坐在一旁,看着邓莲带着宫女进来,捧着药碗一步一步的靠近顾烈,终于,莫黎走到了顾烈身边,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给他喂药。她找到机会打晕了送药的宫女,这才一路有惊无险的进了养心殿,趁着荣晚跟邓莲说话,莫黎的手轻轻搭上了顾烈的脉搏,没有脉搏?莫黎大惊,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是有的啊,怎么会脉搏全无呢?莫黎疑惑的看向躺着的顾烈,因为两日未曾进食,脸色有些苍白,但因为照顾的人很多,倒是没出什么乱子,可这样不生不死的躺着,始终会将身体最后一点元气也耗尽的。但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顾烈昏迷不醒的呢?莫黎有些疑惑,但不敢久留,只好借着喂药的机会,给顾烈吃了一颗回春丹,护住心脉,跟着邓莲出去。 与此同时,百里荀也入了北仪城,却被加强巡逻的守卫捉了进去,百里荀只好表明身份,得以脱身,却也不可避免的要进宫一趟。顾怀琛在御书房偏殿接见了他。 “太子殿下安康。”百里荀微微俯身,行了一个使者的礼节,顾怀琛坐在上首,让人给他赐座,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不知百里将军,来我熙和有何贵干啊?” “百里荀早就听闻北仪城繁华无比,心中向往已久,今年恰巧塞外丰收,我王想与熙和做一笔大生意,我也就借此机会,前来一睹北仪风采。”百里荀脸色不变的回答道,看起来甚是憨厚的样子。顾怀琛虽然高兴,现在基本上是尘埃落定了,但要等顾烈咽气,自己登上那个宝座,才算是真的高枕无忧,虽然高兴他一登上太子之位,便有这样的好功绩来找自己,但又担心百里荀留在宫中,会生出事端,暗衬一番,还是决定安排地方让人住下,并嘱咐下面的人尽快进行商榷,早日将他们送走。于是百里荀就在宫中住了下来。 莫黎再次潜进养心殿的时候,路上看见了在宫里迷路的百里荀,心中诧异,暗中决定去看看怎么回事。当晚,莫黎摸进了百里荀住的地方,没有掩饰气息,很快就引起了百里荀注意。“你是谁?” “百里大哥,是我,莫黎。”莫黎没有掩饰声音,这才让百里荀认了出来,“莫姑娘?”百里荀将刀放了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变了副模样?” “五皇子造反,我是进来保护皇后娘娘的。倒是百里大哥,你怎么进宫了?” 百里荀已经有五分确定莫黎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当下也据实相告,“实不相瞒,莫姑娘,我是塞外八大部落之一的百里家的将军,此次前来北仪,一为找人,二为跟熙和做生意。”莫黎恍然大悟,现在非常时期,要是有什么异样,肯定是被顾怀瑾的人抓起来的,估计百里荀等人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得已表明了身份,而顾怀琛为了以防意外,肯定会将人留下。 “原来如此,百里大哥还是早些离开吧,这宫里不是久待之地,恐怕会受牵连啊。”莫黎叮嘱完就要离开,百里荀却将她唤住,“莫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既然我们有缘,能帮的,我百里荀也愿意帮上一帮的。” “不用了,谢谢百里大哥的好意,这是我朝内部的事情,恐怕不太方便你们出手。” “若是我说,我能救你们的皇帝呢?”百里荀轻飘飘的扔过来一句话,莫黎愣在了原地。这些日子,看似百里荀老是在迷路,实际上打探了不少消息,比如皇帝昏迷不醒,太子监国,还有东洲的战事因为顾怀瑾的失踪再次陷入僵局,甚至有卷土重来之势。“此话怎讲?”莫黎只好停下脚步,等着百里荀后面的话,“你们的皇帝不是得了病,是中了毒,正是塞外的十日夺命散,无色无味,服下之后宛如假死一般,到今天,恐怕已经是中毒的第六天了吧。如果第八天还没有找到解药的话,那毒就会深入肺腑,再无救治的可能了。” “条件呢?” “我要你跟我去塞外。”百里荀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莫黎不由得惊讶的看向他,“我?”听说塞外的人,男多女少,这将军不会是让自己跟他一起回去把自己献给部落的王吧? “对,就是你。”百里荀觉得莫黎看自己的眼光有些奇怪,不由得加了一句:“至于为什么,等你跟我们一起离开,我们自然会告诉你。”莫黎想了想,现在这个情况下,只有顾烈醒来,才能有效的揭露顾怀琛的阴谋,顾怀瑾才能重新拿回属于他的东西,“我要加一个条件,帮三皇子殿下夺得皇位,我就跟你们离开。” “好,成交。”两人击掌盟誓。 接下来的操作就简单多了,百里荀用迷药放倒了一个侍卫,偷偷溜了进去,给顾烈解了毒,顾烈果然悠悠醒来,了解到一切之后,越发愤怒。然后将封顾怀瑾为太子的圣旨交给了莫黎,让她带出宫去,揭露荣晚二人的阴谋,自己则继续装死。 莫黎将圣旨给了百里荀,趁着顾怀琛送人出北仪城的机会,成功的将圣旨转交给了早就埋伏在城外的精武卫。顾怀瑾收到圣旨,立马立起清君侧的旗号,一路往北仪杀进去。因为颇有名望,又有郭槐的里应外合,很容易就攻到了皇宫。 顾怀瑾骑着马站在宫门前,仰头微微眯着眼,看着城墙上的人,喊道:“五弟,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现在缴械投降的话,本宫会像父皇求情的。” “三哥,你想做什么?本宫现在是熙和王朝的太子,你带着这么多人,是要来逼宫吗?”顾怀琛站在城墙上,看不清神色的望着楼下的千军万马。 “五弟,你的太子之位怎么来的,你当真要本宫说出来吗?你对父皇做了什么,天下人的眼睛可雪亮着呢。”旁边有人捧出了一道圣旨,装作要念的样子,顾怀琛连忙命令人动手,箭雨铺天盖地而来,顾怀瑾这边的人连忙顶上,一片杀伐之声。 日暮时分,顾怀瑾打入皇宫内部,荣贵妃正待在养心殿,守着顾烈,听见外面传来的兵戈声,不住的来回走动,怎么会这样?顾怀瑾竟然没死,还回来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看着跪在床前给顾烈喂药的莫黎,喊道:“还喂什么喂?反正都要死了,一起死算了。”莫黎不敢出声,放下碗跪趴在了地上,外面的声音越发近了。顾怀琛闯了进来,“母妃,你快走,顾怀瑾的军队要打来了,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不走,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他一起。”荣晚的目光看向床上的顾烈,仿佛啐了毒一般。“母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还有机会,但如果耗在这里,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虽是如此,荣晚仍旧是拒绝了离开的提议,顾怀琛只好再出去抵挡一阵。 “朕对你这般好,你为何要害我?”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从床上传来,荣晚疑惑的看了过去,却见莫黎已经将醒过来的顾烈扶了起来,半躺在床上,正同样用怨毒的目光看着她。“皇上醒了?那正好,新账旧账一齐算了吧。”荣晚轻笑一声,走了过去。 “你说你对我这般好,你可曾问过我,我想要的是什么?当年我以身替你,得到的是什么,是你另娶他人,就连我的琛儿,也不得不瞒下真实的年龄,生生成了五皇子,顾烈,这就是你自以为是的对我吗?”荣晚看着顾烈,他如今多脆弱啊,仿佛只要自己一个用力,就能掐死他,但这个时候,看见他因为自己的话而吃惊地张大了双眼,竟有一种难言的快感,好像,比起让他无声无息的死去,从心底让他崩溃才是真的杀人于无形。莫黎听到顾怀琛其实比顾怀瑾还要大的的密辛的时候,不由得也有些惊讶,原来荣贵妃,这般愤恨皇后,还有这样的缘故在此。 “朕知道当年有愧于你,但朕这些年,不都在尽力的弥补你吗?” “弥补?皇上说这句话不心虚吗?你的弥补,就是把我们母子两当成磨砺你的嫡子的棋子,这么多年冷落皇后,我居然天真的以为,你是真的想要弥补我,你只不过是想为那个贱人的儿子制造一点困难来磨炼他而已,你以为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吗?顾烈,你还想骗我多久?” 莫黎惊讶的看了看荣晚,又看了看顾烈,未曾想,顾怀瑾的流放里,还藏着这样的原因。“你怎么会这样想?琛儿也是朕的孩子,朕疼他不是应该的吗?” 哐当一声,外面传来兵器掉落地上的声音,顾怀琛一脸血气的走了进来,“父皇,刚才母妃说的是真的吗?我们母子,这么多年来,都只不过是你磨炼他们的工具?” “不是的,琛儿你听父皇说······”顾怀琛却不愿意再听,他已经信了荣晚的话,顾烈一着急,却是气急攻心,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莫黎只好给他顺气,喂药。 “本宫说怎么他竟然醒了过来,原来竟然是你做的手脚,你到底是谁?”荣晚捏住莫黎给顾烈喂药的手,顾烈扬着手臂想要推开荣晚,却一个不慎,从床上跌了下来,莫黎趁机躲开,站到了一旁。“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妃娘娘,你输了。”莫黎话刚落,顾怀瑾就踢开房间门闯了进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尘埃落定 宫变之后,顾怀瑾着手肃清朝堂。莫黎在给顾烈解毒的时候,留了一手,顾烈虽然醒了,却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宛如废人,顾怀瑾名正言顺的登基为皇,并封南宫瑜为征东大将军,全权指挥东洲之战,莫失亦化名为纪萧然,毅然从军,成为一员悍将。莫愁的身份也被查出,正是当年镇国候许游之子,许安平,顾怀瑾给了莫愁他父亲的称号,并收纳南宫璿入朝。顾怀琛被封为慎王,幽禁慎王府。 百里荀找到莫黎,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莫黎当场用药水洗净了眸色,露出了赫连家的标志紫眸,遂修书一封,随百里荀前往塞外,履行当初的约定。到了塞外却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三个月,而顾怀瑾最终查出王箐箐之子乃是顾怀琛的血脉,念昔年之故,遂暗中赦免其一家,但永不回北仪。顾怀瑾登基后,改年号为太和。 太和二年,顾怀瑾封原镇国公之子许安平为皇太弟,原右相郭槐兼任太子太傅,南宫璿为太子太师。太和五年,顾怀瑾退位,封号泰安,后不知所踪。 五年后。 “娘亲,你看。”一望无边的草原上,一个梳着小辫的小女孩正如风一般往不远处身穿紫色华服的女子奔去,女子梳着塞外人的长辫,头上戴着一顶华丽的毡帽,俯身下来接住奔跑过来的女孩,“蒙蒙啊,你好像又重了,娘都抱不起你了。”身后一个鼓着包子脸的男孩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哥哥你快点!”小女孩回头招呼小男孩,一把拿过男孩一直拿在手中的东西,献宝似的放到女子的面前,“娘,你看,这是蒙蒙找了好久的蒲公英,我们一起许愿好不好?”男孩撇了撇嘴,女子自然看到了男孩的表情,拉着小女孩的手,“蒙蒙。你是不是又欺负哥哥了?” “哪有?”小女孩的声音立马弱了下去,女子正要说什么,却听小女孩惊喜的喊道:“百里叔叔!”小男孩的眼中也蓦然绽放出惊喜的光彩,两个孩子顿时不管自己的娘亲了,朝牵着马走过来的百里荀的跑去。莫黎不用回头,便知道是百里荀来了。 “我看啊,这两个孩子,怕是你亲生的才是。”莫黎看着走到身边的百里荀开玩笑似的说道,这些年,跟百里荀一起肃清了塞外八大部落,更是将赫连部落与百里部落合并,以此为基础,成立了塞外国,莫黎也总算不负身上赫连家的血脉,将和平带给了塞外。 “王上说笑了,公主和王子只不过是喜欢臣带给他们的小玩意而已。”说罢,百里荀摸出怀中的玩具,给了两个孩子,让孩子自己玩去,便跟莫黎走到了一边。“王上想好了?好不容易才将这片土地打理好,十年了,王上真的舍得吗?” 莫黎微微一笑,“百里,当年我随你回塞外,一为我对你的承诺,二是因为我身上流淌的血脉的责任,但在之前,我也曾承诺过另外一个人,所以我必须回去,哪怕他已经忘了那个承诺了,但我还是会去履行,你明白吗?”百里荀深深的看着这个成熟的女子,这些年,这个姑娘从最开始的青涩成长为塞外唯一的王,其间经历了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深深的知道,她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也是一个有着超常毅力之人,因此,她要做的事情,一旦决定了,便一定会做到。 “既然如此,臣祝王上与公主和王子,一路顺风,一路平安!”百里荀跪了下来,行了塞外最为隆重的礼节,莫黎受了这个礼,静静的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莫黎带着两个孩子,一路游山玩水,到了五洲,才知道,前不久,顾怀瑾已经禅位给了皇太弟,不知所踪,时隔多年,莫黎也不知去哪找人,只能一路带着孩子们玩过去。三人扮作普通人,往中州而去,她准备先去看看南宫世家旧址,据说当年泰安帝登基后,就特批重建南宫府,现如今,是什么情况了呢?莫黎决定先去濮阳看看。 还未进城,看到城外的青山,莫黎突然想起,那次在濮阳,顾怀瑾带自己去的那个地方,想必,那里,就是顾怀瑾的外公所住的地方吧,看着毫无所觉的两个孩子,莫黎决定上去看看。依旧是熟悉的大门,莫黎带着两个孩子敲开了大门,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人,“姑娘,你找谁?” 莫黎有些失落,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婶子,我带着两个孩子踏秋,但是不曾想走了这半天,孩子渴得厉害,这附近也没看见有水,所以冒昧打扰,想向婶子讨两碗水喝。”女人是个和善的,当下就打开了门,让莫黎母子三人进来,亲自去给三人端水。 莫黎站在廊下,看了一眼院子,似是十分怀念,接过女人端来的水,无意间问道:“婶子,我记得以前这里住的是个老人,他搬走了吗?” “你说我家老爷子啊,没呢,这会正在后面下棋呢,难不成夫人认识我家老爷子?” “算不上认识,只是未出嫁时见过一面,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带我去给老爷子磕个头,让这俩孩子沾沾老爷子长寿的福气。”莫黎听见顾怀瑾的外公还在这里,便想着去拜见一番,总归是他们的亲祖父,没有过门不去拜见的道理,虽然可能他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存在。女人也是个和善的,想了想便同意了。带着莫黎三人穿过院子,直到后院。 莫黎拐过院墙,还在低声嘱咐,待会看见爷爷要好好打招呼磕头,一抬头,便看见了院子里相对而坐的两人。年纪大的那个头发花白,精神却很好,笑呵呵的看着对面有些烦恼的年轻男子,“你这小子,怎么样?姜还是老的辣吧。” “那可不一定。”男子如墨的长发随意散在一边,青墨色的袍子显得男子有些瘦削,像是常年积劳所致,背对着院门,莫黎看不到那个年轻男子的脸,但从那声音,便知道院子里对弈的是谁,当下有些犹豫,女人唤她快去,莫黎才如梦方醒一般,下意识的答道:“婶子,是我唐突了,既然老爷子有客人,我还是下次再找机会吧,耽误婶子了。”说罢便要拉着两个孩子离开,这时,小女孩却开口了,属于小孩子的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娘,我们不是要拜见一位爷爷吗?怎么不走了?”莫黎伸手去捂她的嘴,院子里的两人已经看了过来,还未待莫黎反应过来,一道墨色的身影瞬息便掠了过来,紧紧的将莫黎抱在了怀里。小男孩见此连忙上前,“你是谁?你干嘛非礼我娘?”莫黎只感觉一具温热的身体紧紧的抱着自己,完全愣在了原地,小男孩还在试图将两人分开,小女孩也跟了过来帮忙,顾怀瑾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看莫黎,哑声问道:“朝朝,他们是谁?” 还未回答,院门处又来了一个人,看见院子里的情境,有些奇怪,女人顺势接过来人手中的菜篮子,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却在看见小男孩的时候惊讶的叫出声来,“儿子,你怎么了?”顾怀瑾没好气的唤了一声“娘”,美貌妇人这才看向两个人,注意到儿子怀中的人,曲舒也不由得愣了一下,看看旁边的两个孩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半是埋怨半是难过,“傻儿子,这是你的孩子。”顾怀瑾震惊的看向莫黎,莫黎只好点点头,顾怀瑾拉着莫黎就走,“外公,娘,你们帮忙照看一下孩子,儿子有些事情要处理,晚点再来找你们。” 莫黎直接被顾怀瑾带进了屋子里,屋子里放着很多东西,莫黎看过去,发现竟然是自己曾经在青云观用过的,不由得有些震惊。顾怀瑾盯着她,“你总算回来了。” “我······”莫黎想要说什么,顾怀瑾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一吻封唇,“回来就好,别的,我们都不追究了好不好。”顾怀瑾将莫黎按到镜子前坐下,从盒子里拿出一支簪子,正是当年的红玉凤簪,经过多年的打磨,表面变得光滑无比,再次戴到了莫黎头上,“朝朝,答应我,这次,不要再不告而别了。”莫黎能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禁落下泪来,“好,我再也不走了。” 愿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你还在,我亦归,便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