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女配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1 第1章 锦城的三月，春寒料峭。 林窈坐在教室靠窗的座位上，手托腮，挑着细眉盯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幕发呆。 良久后，她低头幽幽叹了口气，开始收拾桌上的书本。 “林窈，走啊，去小卖部买零食。反正大课间不用出操。” 坐前排的邱雪儿翘着椅子靠过来，胳膊搭在林窈桌前。 “不了，你知道我从来不吃零食的。” 林窈摇头，眼眸里都是抱歉的笑意。 其实心里更愁了。 她最讨厌下雨天，新买的鞋袜很容易沾上泥渍。 她才不想这时候跑一趟小卖部，就为了那些垃圾食品。 “别呀林窈，小卖部老板说刚进了一种大辣片，可好吃了……你最好了，陪我去嘛。” 邱雪儿从前面绕到后座来，拉着林窈的胳膊摇晃。 “我也想陪你去，但是……”林窈咬唇，左手覆在小腹上，小声说，“我今天实在不太舒服。” “你……不舒服啊，是那个来了吧？” “嗯。”林窈唇咬得更紧，为难神色，轻轻点头。 “那你别陪我了，先休息。”邱雪儿丝毫没有怀疑，手按在她肩上拍了拍。 正好这时，教室前门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哎呀，时念回来了。” 看着从教室外抱着一大叠作业本进来的高挑少女，邱雪儿两只眼蹦出崇拜光芒，“她肯定愿意陪我去。” 听到这句话，林窈脸上假装的难受，瞬间变成真难受了。 她抬眼看向前方。 不远处扎着马尾的少女，身材纤细高挑，五官清冷，此刻正抱着作业往下发。 她虽然没笑，整个人却像在发光般耀眼。 这就是时念。 他们高二（1）班的班长。 三中公认的校花。 而在时念转学过来之前，这些头衔还都是林窈的。 仿佛是察觉到林窈充满“怨念”的眼神，扎着乌黑马尾的清冷少女，朝这边看来。 时念冲她点点头，勾唇笑了。 林窈飞快低下脑袋。 讨厌。 她最讨厌就是时念这种，不笑的时候就已经足够耀眼，笑起来更是能轻易蛊惑对手。 时家姐弟都是这样的，虚伪，很会收买人心。 她最讨厌了。 “林窈你先休息吧，我找时念陪我。” “等一下。”林窈深吸一口气，轻轻扯住要走开的邱雪儿，“我陪你去吧，我突然好像也没那么不舒服了。” 邱雪儿歪头，狐疑看她：“真的？你别勉强啊。” “不勉强。”林窈站起身，声音里的含糖量增添不少，生怕邱雪儿不相信。 “真的不疼了，我陪你去。” 邱雪儿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点头，“好，那快点，晚了我怕刚进的辣片都被他们抢光了。” * 邱雪儿拉着林窈抄近路。 她们所在的高二（1）班在学校的最东头，小卖部在西南角，刚好是最远的对角线。 要想抄近路，就必须穿过中间的小树林和小卖部旁的篮球馆。 “我们还挺走运的，刚出来雨就停了……” 邱雪儿挽着林窈，抬头伸手感叹着。 “是啊，真走运……”林窈温言附和，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说这句话时，微微抿着的唇角正压抑着某种‘咬牙切齿’的隐晦心情。 当然咬牙切齿了。 她新穿的鞋袜，在小心翼翼越过第三个泥坑时，终于还是倒霉的溅上了泥渍。 现在那泥泞的斑点就浸在她雪白的鞋面上，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好痒，浑身像有蚂蚁在爬。 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停下来，甩开邱雪儿，拿纸巾使劲擦拭那些泥点，然后转身回教室。 但林窈知道不行。 她在学校如果不维持温柔好学生的人设，就连那点仅剩的人气，都会被时念全给抢走。 邱雪儿：“下午老杨的课，抽人上去默写最新的三篇文言文，你背好没？” 林窈：“嗯。” 邱雪儿：“我妈最近又给我报了两个补习班，我感觉熬不到高三，我就快秃头了……” 林窈：“是啊。” 因为心不在焉，林窈压根没留意邱雪儿说了什么，机械附和着。 “对了……” 快到小卖部前，邱雪儿突然挽紧了林窈手臂，神秘兮兮的表情。 “楼下13班的事，你听说了吗？” 林窈偏过头看邱雪儿，迷蒙的眼底，明显是没回过神的懵。 “什么13班？” 她心心念念还是自己弄脏的鞋面，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篮球馆里走出来一拨人。 “就13班的时煜啊，时念她弟。” 邱雪儿有心分享一线大瓜，声音因兴奋忍不住提高了几分。 “你知道他们姐弟俩，都是从五中转过来的吧。” 林窈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 关于时念的一切，她都很关注。 “听说寒假的时候，五中的校花，在咱们学校贴吧发贴打听过时煜。这不，这学期刚开学，人家就从五中追到咱们三中来了。” “追过来了？”林窈不禁惊讶，“你是说，她转学过来就为了一个时煜？” “可不是。咱们三中和五中这么多年不对盘，这次还不狠狠压五中一头。” 他们两个学校就隔一条大马路，因为历史原因，从学生素质到教师团队，就没停过比拼。 上一次，时念和时煜转学过来，还闹了好大一出。 邱雪儿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时念和时煜真是给咱们三中长脸了，成绩又好，长得又好看……”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尽吸引奇奇怪怪的人来我们学校，弄得学校乌烟瘴气。” 林窈说完，还不解气。 咬着唇，粉白如瓷的小脸垮着，又补了句。 “……败坏校风。” 话音刚落，对面的邱雪儿就使劲扯了她两下，猛向她眨眼。 林窈：？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林窈不以为意，时念是好学生，又是女生，她不好说什么。 但时煜不同。 他转来学校后几次考试，连前200名的边都没摸到。 身边总是簇拥着一群人，几次见他，不是在打球玩乐，就是被女生堵在墙角塞情书。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他那种人。”少女温软的声音，难得染上情绪。 “哈，煜哥，有人背地里偷偷说你坏话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怪叫。 “人家小姑娘怪你把学校弄得乌烟瘴气、败坏校风欸……” “是1班的优等生啊，难怪看不上咱们13班的哥哥……” 男生们哄笑一团，话里都是阴阳怪气的尖锐。 邱雪儿一脸的生无可恋，拽紧了林窈胳膊，躲到她身后。 林窈愣了一下，皱着小脸回头。 七八个13班的男生，簇拥着一人，从她们身后走来。 兴许是刚打完篮球的关系，几个男生满头大汗，校服外套被松松垮垮的系在腰上，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子。 唯独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时煜，左手松松拎着一瓶水，眼睫垂着，沉如曜石的眸子听到这翻话时缓缓抬起，漫不经心朝她瞥来。 林窈的视线撞进一片冰冷中。 她后知后觉发现，时煜额间甚至没出汗。 黑色的校服外套只松开了最上一颗，宽阔的肩撑起西装材质的外套，有股说不出的禁欲野性、矛盾张力。 林窈抿了抿唇，别开脸。 “优等生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时煜身边的伙伴起哄。 “林窈，要不我们给他……道个歉吧？” 身后的邱雪儿已经后悔极了，早知道就不在背后说人八卦，轻轻推着林窈。 “道什么歉？” 林窈抬眸，略圆的鹿眼里终于有了闪烁情绪。 “我不是躲在他背后偷偷说坏话。” 少女眼底泛起的波澜有一瞬间的胆怯，但又被更多的倔意填充。 她看过去，声音淡淡的，“当着本人的面，我也一样会这么说。” 男生们一下子就沸腾起来。 “可以啊小姑娘，有本事放学别走。” 平时和时煜关系最好的林惊涛笑了笑，觉得小姑娘抿着唇的样子又乖又倔，好像有点意思。 他有意逗弄，上来就要伸手搭林窈肩膀。 “还等什么放学，跟哥走，现在就去咱们班坐坐。” 误以为对方要对自己动手，林窈心头一紧。 另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忽然截住了林惊涛。 “煜哥……怎、怎么了？” 林惊涛愣了一下，看向抓着自己的时煜。 他煜哥向来都不喜欢管这种闲事的，更何况现在这优等生还当众打他脸。 时煜神色寡淡。 他瞥了眼林惊涛，没看林窈，扔下两字。 “无聊。” 冷而散漫的嗓音。 其余人见时煜走了，连忙追上，没心思再管林窈。 “煜哥，怎么就这么放过她……” “是啊，她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被吓哭了，多好玩啊……” 男生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林窈缩在校服衣袖里的手，才逐渐松开。 “林窈，你没事吧？”邱雪儿看着她脸色不好，责怪道，“都怪我，早知道不说这个话题了……” “没事。” 林窈深吸口气，摇头。 “真的？”邱雪儿疑惑，“可是我看你脸色不好……” “你不是要买辣片吗？”林窈故意岔开话题，“晚了又被抢光了。” “对哦！走走走，咱们快去。” * 因为白天在小卖部外发生的那段插曲。 放学时，邱雪儿说什么都要把两包辣片塞给林窈，以作‘精神补偿’。 “不了，我真不吃这种东西……” “没事，你尝尝，不喜欢就扔了。真的好吃，骗你是小狗！” “但是……” “好啦，知道你从来不吃这种垃圾食品，反正你随意处理，车来了我先走啦！明天见！” 邱雪儿赶在林窈拒绝前，跳上了公交。 看着手里没递出去的两包辣片，林窈犹豫了一下，才没直接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她把辣片塞进了书包的最底层。 放学时间人很多，林窈背着书包，随着人流往外走。 穿过学校外面几条繁华的商业街后，她身边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数量，明显减少。 再往前又走了十分钟，穿着三中校服的身影，就只剩她一个。 林窈抬眸，看向不远处，在这片老旧街区中尤为显眼的高耸建筑。 前面就是锦悦汇小区。 前两年她爸林雄专门花了大价钱，在这片老旧的学区房中，摇号买到的新楼盘。 林窈看了看周围，没见到什么熟悉的身影，便钻进一条巷子里，小心翼翼打开书包。 两包写着‘yx老式大辣片’的零食袋，被她捏在手里。 少女葱白一样细腻的指尖，只稍稍犹豫停顿了一秒，就撕开了包装袋。 久违的辣香扑鼻而来。 她拿着包装袋的手，甚至还不争气的抖了抖。 埋头下去，小嘴轻轻咬了一口，红油浸透的辣意混着孜然香料和豆香，在唇齿中蔓延。 满满的记忆中的童年味道。 林窈满意地眯起了眼，又埋头咬上几口。 乖软的鹿眼因辣度刺激，蒙上了一层氤氲湿气。 “不是说，最讨厌这种垃圾食品。”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冷散漫声音。 林窈背脊一僵。 是……在跟她说话？ 不，不会，只是凑巧。 那个人一定是在跟别人说话。 女孩的腰弯得更低，埋下脑袋，鸵鸟似的想把自己藏进墙角。 脚步声更加清晰。 下一秒，时煜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你妈知道，你偷偷躲这吃辣条吗？” 2 第2章 “我……柴（才）没偷嗤（吃）……” 林窈嘴里包着东西，转头看到身后的时煜时，脸颊鼓得像只受惊过度的仓鼠。 “你少……再涨（栽赃）……” 剩下的几块辣片被林窈迅速塞入口中，妄图毁尸灭迹、死不承认。 终于硬哽下那几片‘物证’，林窈这才站起来抬头看他。 那双晶亮亮的鹿眼被辣意呛到微红，白皙的小脸也急得通红，但眼底却蓄满了不怕被他抓住把柄的理直气壮。 反正……她都咽完了。 时煜神色顿了一秒，鸦黑色睫羽往下垂着，很轻地挑了挑眉。 “下一次，记得两包一起处理了。” 他修长的指尖晃了晃，虚指向被她捏在手中，尚未来得及开封的另一包辣片。 林窈右手像被烫到。 “这包东西又不是我的……” “我只是……恰好捡到，送你了！” 也不管时煜是否接受，林窈强行把那包辣片塞他掌心。 她塞完就抱着书包退开，支支吾吾吓唬他。 “我跟你说，少去我妈面前说闲话。还有……我家跟你家关系本来就不好，你也别跟你妈说这件事！提都不许提！不然……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怎么样？” 巷口的招牌这时亮起，霓虹光照亮时煜冷淡凌厉的眉眼。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藏在光影中。 林窈犹豫了一下，想出一个自认为最恶毒的威胁。 “我就……告诉你妈，你在学校迟到早退不学好，跟男生拉帮结派，考试连前200名都考不进。对了，你还被……被女生堵在厕所门口递情书……不，不止女生，还有男生！” 林窈涨红着脸说完，提起书包就跑，生怕被时煜抓到。 晚风刮过，吹起少女的校服外套和乌黑长发。 她的身影逐渐缩小远去，最终消失在时煜的视线中。 良久，少年薄薄的眼皮垂下，看向手中那包被强行塞入的辣片。 他撇了撇嘴。 “幼稚。” 路过垃圾桶时，时煜随手将那包辣片，扔在了垃圾桶盖上。 几分钟后。 穿着黑色校服的少年，折返回来。 他在垃圾桶前驻足片刻。 抬手将那包辣片重新塞进书包。 * 林窈家住的是两梯两户的小高层. 说是两梯两户，其实可以算是一梯一户。两户人家中间被防火门隔开，形成相对隐私的入户空间。 林窈刚出电梯，就看到她妈夏听南等在门口。 夏听南刚过了四十岁生日，但因为保养得宜，脸上看不出太多岁月痕迹，跟三十岁的时候没太大差别。她的穿着打扮都很精致，一见到林窈就接过她的书包，上下打量。 “又又，今天怎么晚了20分钟才到家？路上是不是遇见事了？” 又又是林窈的小名，林家人都喜欢这样叫她。 “没事，就是老师拖了会儿堂。” 林窈假装淡定坐下换鞋，很自然避开夏听南的询问目光。 “还说没事！”夏听南声音忽然提高。 林窈心头一紧。 她刚才已经在电梯里对着镜子检查过了，嘴角没有残留任何偷吃的痕迹。 她妈鼻子不会这么灵吧？ 夏听南拉住她，“你看看你看看，袜子上和鞋面上全都是泥点，肯定是回来的路上为了避开那些泥坑才走慢了是不是？我早说了，让你爸爸开车去接，你又不同意。今天下这么大雨！” 原来是说这个…… 林窈松了口气。 “没有啦，放学的时候雨都停了。” 她换了拖鞋往里走。 “而且开车去我们学校接人，没一小时挤不出巷口，我自己走回来更快。” 她也很讨厌新买的鞋袜被雨水打湿。 但如果她爸林雄来接她，她就不能偷吃零食了。 夏听南还想说什么，恰好林雄这时候听到声音从里面出来。她的抱怨全冲林雄去了。 “你看看，咱们女儿有洁癖的，下雨天走回来鞋子脏成这样，多可怜。”夏听南的语气似责怪又似撒娇，将林窈换下来的那双鞋，砸进林雄怀里。 林雄也不生气，笑着接过鞋子。 “没事，我待会儿就把鞋子刷了。” 林雄高壮的身形和窈窕的夏听南形成了强烈反差。 他是做修车生意的，常年在修车厂里呆着，气质十分粗犷。 但对夏听南却很疼爱，夏听南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有一点异议。 “哼，先吃饭，吃完饭再刷。” 夏听南嗔怪瞪他一眼，擦着手往厨房去。 林雄立刻笑着跟上。 被两人遗忘在门口的林窈：…… 算了，她早就见怪不怪。 从她有记忆以来，她爸妈就是这么相处的。 据说外公家以前生意做得很不错，她爸还是外公手底下一个小学徒。 后来外公生意失败，意外破产，反而是她爸林雄混得越来越好，最后还如愿娶到夏听南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结婚这么多年，她爸几乎把所有好东西都捧给她们母女，她就没见过她爸对她妈大声过一句。 “又又快过来，洗了手吃饭了。” “哦……” 一家三口坐上桌。 看到眼前的清蒸鲈鱼、蒸南瓜、橄榄油炒芦笋、山药玉米汤。 林窈突然就没了，刚才撒谎欺骗亲妈的强烈负罪感。 再一看主食。 果然还是夏听南特意为她准备的杂粮米饭。 林窈顿时无比怀念，刚才放学回来路上偷吃的那包大辣片。 “又又，快吃，这鱼可新鲜了，我特意挑的……” 夏听南把鱼肚上的肉，夹她碗里。 林窈乖顺接过，埋头默默扒饭。 看她不出声，夏听南忍不住说。 “别怪妈妈管你的饮食，妈妈都是为你好才……” “妈……我知道的，我最近忌口得很好。” 林窈抬头回答，嘴很甜，亮晶晶的鹿眼又真诚又乖软地看着夏听南。 夏听南满意点头。 “你知道忌口就好。” 林窈轻轻点头答是，笑得更乖。 但嘴里回味的，却是刚刚那包辣片麻辣美好的滋味。 嗝……真好吃啊…… 要是能再多吃一包就好了。 可惜，剩余那包，被时煜那个讨厌的家伙‘勒索’走了。 林窈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好不容易有机会偷偷吃辣片，怎么就那么不凑巧被时煜撞见。 虽然他们两家几乎老死不相来往，但万一他不怀好意，故意在他妈面前、或者在小区群里说漏嘴。 林窈决定先上眼药。 林窈：“对了妈，隔壁时家……” 夏听南：“对，妈正要跟你说隔壁的事。你知不知道，时念她上学期期末考，考了你们全班第二，年级第三。听说你们学校还推荐她，参加什么京大的夏令营。要是得了奖，以后就能直接签约京大。” 林窈：“我……” “还有，上次我在小区里撞见她，总觉得那丫头又漂亮了不少。她是真会长，全遗传她爸妈的优点，腿又长又直，皮肤也白，气质也很好……” 说到这，夏听南嗔怪地瞪了眼林雄，才看林窈。 “又又，别怪妈妈总拿时念跟你比。你们俩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你从小就胖嘟嘟只知道吃，她就长得水灵惹人爱。外人总说时念样样比你好，从小把你当成她的陪衬。你还记得那件事吧，你哭得那么伤心来找妈妈，妈妈当时心都是碎的。你也知道，当年也是因为那件事，妈妈才会跟时家闹翻。” “现在看到隔壁嘚瑟，妈妈比你心里还难过。但你要争气，如果你不争气，你就永远都会被时念压一头！” 林雄：“老婆，我们家又又也很好，去年期末考都从年级80多名，考进了年级前50，进步多大啊！我们何必管其他人……” “你知道什么！你说不管就不管，又又她跟时念一个班，她能不管吗？” 夏听南懒得理林雄，严肃看林窈。 “又又，你自己说，你在不在意时念？！” 林窈：“我……” 她很想说自己不在意。 但当年那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幼小的心灵上。 林窈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妈说得对，我在意的。” “看到了吗？又又自己也说在意。”夏听南太了解自己女儿了，拿出手机，“这样，周末我再帮你多报一个数学培优班，数学学得好，才能拉高分。” 林窈手里筷子一顿。 “……” 她这学期已经报了三个数学班了！ * 时煜洗了澡，坐在房间的书桌前，随意抽了本书拿在手里，也不翻开。 他目光看着窗外，像是在等待什么。 这时，对面卧室的灯亮了。 每天差不多这个时候，刚吃过晚饭的林窈就会出现在对面卧室，打开灯坐在书桌前，开始心无旁骛地学习。 但今晚当林窈坐下，正准备开始学习时，突然听到对面传来清晰的开窗声。 他们这栋楼是一梯两户凹字形的端厅户型设计，好巧不巧她和时煜的房间，都在那个凹字的左右内侧最顶头。 两人窗户相对，距离也最近。 林窈抬眼，就看到了对方屋推开了窗，站在窗前的时煜。 他穿着一身黑色卫衣，就那么站在那儿。额前的黑发略垂，逆着光，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林窈微微拧眉。 她当然知道，时煜平时可不会弄出这么大动静。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吸引她注意。 但她不明白，时煜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从搬到这意外又跟时家做邻居，他们俩人就几乎没说过话。 今天放学，是他们对话最多的一次。 等了一会儿，林窈没见到时煜下一步动作。 她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正准备不管他，低头学习。 站在对面的清冷少年，手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一包辣片。 林窈瞪大了双眼：那是她的辣片！！！ 时煜看着她，轻轻挑了挑眉，在她忿忿惊讶的注视下，打开了那包辣片，面无表情从里面拿出一片，放入口中。 “时煜，你……” 林窈差点气到大喊他的名字，但下一秒又猛地捂住嘴。 她那张从来都故作镇定、端着的小脸，已经破防到涨红。 时煜太过分了，他们姐弟都一样过分！ 他姐时念从小踩着她还不够，他现在还要对她进行这种恶毒的精神折磨！ 林窈不甘心狠狠瞪着时煜，看着他吃下一、二、三片…… 看不下去了！ 林窈气到失语，涨红着小脸拉上窗帘，眼不见为净。 她坐到书桌前，呼吸微乱。 不行，今晚不做三套《高考必刷题》、《天利38套》、《金考卷》，她睡不着觉了！ 3 第3章 看见林窈脸上失败的表情管理，气得脸颊胀鼓鼓的样子。 时煜拿着包装袋的那只手搭靠在窗沿上，寡淡的眸色沉了几分。 他又晃了晃手里的辣片。 对面窗内的少女，那双漂亮的鹿眼就又跟着亮起几分。 直到小姑娘怒气阈值上升，再也沉不住气地拉上窗帘，隔绝视线。 时煜才撇了撇嘴，关了窗，重新坐回桌前。 “时煜，我那天那本书……” 时念突然敲门进来，看到时煜桌上放着的那包拆开的大辣片，惊讶。 “你居然吃辣片？” 时煜是什么情况，身为双胞胎姐姐的时念可是很清楚的。 时煜这家伙，应该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同学送的，无聊了就拆开尝尝。” “yx大辣片，今天小卖部新进的口味啊。听说刚到货就被抢光了，我尝尝。” 时念说着伸手，指尖还未碰到包装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挡在她之前。 他手背往外一拨，随意隔开桌上那包已经拆封的辣片。 很漫不经心的一个动作。 但处处透出，不准备和她分享的意思。 “小气。” 时念无所谓耸耸肩。 “明天我自己去小卖部买。” 时念懒得理他，从一旁的书架上找到自己要的书，甩着马尾转身出了房间。 时煜依旧坐在书桌前，修长的指尖又拨了拨那包辣片，拿出一片…… 怪好吃的。 难怪对面那只小绿茶会在意。 * 【爸爸】：又又，这些零花钱够不够？爸爸这个月的钱都上缴的，留的也不多。 系统提示：对方向您转账500块。 【林窈】：够了，谢谢爸爸。爱你！ 林窈高兴地收下她爸刚转给她的500块零花钱，又给她爸发了个比心的表情包过去。 林雄和夏听南都很宠她。 每个月给的日常零花钱，只会多，不会少。 但因为夏听南对林窈的饮食有严格要求，平时的花销，她必须得报账。 买各种漂亮的发夹头绳、文具贴纸可以，但买零食吃喝就不行。 所以，林窈想偷偷存钱买零食，全靠她爸林雄私底下接济。 她关上手机，悄悄走到门边，耳朵贴着门往外偷听了一会儿。 隐约听到外面，好像正放着她妈最近正在追的某个热播剧。 确定她妈这会儿应该没空进来管她。 林窈重新走回房间。 她站在房间里专门用来收纳冬装的衣柜前，拉开柜门。 柜子里满满一排的，从长款大衣到短装大衣再到羽绒服，各种冬装外套，挂了满柜。 看着这些冬装外套，林窈漂亮的眉眼弯起。 眼睛亮晶晶的，发着光。 少女舔了舔唇，伸手摸进衣柜，在靠里面的一件牛角扣大衣内侧口袋里摸了摸，捏出了两颗巧克力。 又摸了摸，摸出两小包香烤猪肉脯。 这是她偷藏零食的小天地。 专门收纳冬季外套的衣柜，平时不常打开。 她把买回来的小包零食，藏在这些冬装外套的口袋里，目前为止还从来没被她妈发现过。 只是可惜，这样的方式，只适合偷藏一些体积较小，并且气味还不能太重的零食。 林窈拆了颗巧克力，塞进嘴里。 唔……真甜。 再拆一包猪肉脯。 ……好吃。 但她吃完了，还是觉得意犹未尽，差了点什么。 “好像，都没那包新口味的辣片好吃。” 林窈重新坐回桌前，对着刚做好的卷子托腮叹气。 不然，明天偷偷去学校外面的小卖部进点货？ * 第二天早自习，林窈正在收昨天老师布置的语文作业。 她语文好，刚进这个班没多久，就被选为语文课代表。 但其实，除了语文课代表，林窈还被选为过班上的副班长和英语课代表。 可惜这些职务，在时念转学过来后，都被抢走了。 所以，对于语文课代表的工作，林窈做得尤其认真仔细。 她埋头，在便利贴上一笔一划地记上这次未交作业的同学名单。 前排的邱雪儿靠过来，小声说，“林窈，听说了吗？下周末，学校要重新进行分班考试。” “分班考？不可能吧。” 林窈闻言抬起头来，眼神惊讶。 “上学期开学才刚分过班。怎么这么快又要考？” 她那段时间每天早上5点起床念书，晚上补完课到家，还要刷题到1点才关灯睡觉。 每天过得像苦行僧一样。 但为了维持人设。 到了学校却还要故作淡定，跟同学讨论昨晚又追了什么剧，看了哪个小爱豆的live视频。 塑造一种根本不需要怎么学习，只是随便翻翻书，就能考出好成绩的学霸人设。 这样的日子，林窈不想再来一次了。 邱雪儿：“怎么不可能，听说是学校改革，跟隔壁五中杠上了。隔壁校领导不知道犯什么脑抽，连高二每周都搞周考，还在学校门口放了块大led屏，循环播放每次周考的年级排名和成绩。每个月更要额外搞一次分班考试，说是为了给努力上进的同学更好的上升通道，激励全校学生大洗牌。咱们校领导大概是担心五中这样搞下去反超咱们，所以也跟着临时搞了个分班考试出来。” 他们三中历来都只是每届新高二和新高三，搞一次分班考试，之后便不再大调动。 林窈以为，那时候她努力考进高二（1）班，保质期至少有一年的。 她咬了咬唇，声音闷闷的，“我不想从一班出去……” 邱雪儿没听清她的话，只是由衷感叹。 “唉，这种时候我就最羡慕时念了。她每次不用学都能考那么好。我这脑子，真比不过时念。” 林窈：“……” 讨厌。 她更讨厌时念了。 “林窈，班主任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前面同学的喊话，打断了林窈的思绪。 她轻声应了一句，让邱雪儿帮她继续收语文练习册，起身往办公室去。 林窈因为重新分班的事心事重重。 她是一定要留在1班的，每个年级的1班都代表着最好的师资力量和最好的学生素质、学习环境。 她好不容易进了1班，说什么都不能再掉队。 林窈低着头下楼，心里正盘算着自己该在哪几门功课上多抓点分数。 楼下忽然传来一道哀婉的声音。 “时煜，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我那么喜欢你，都从隔壁追到这里来了，为什么你就是不答应跟我谈？” 女孩子的声音柔软中带着哭腔，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林窈心头微微一颤，下意识朝楼下看去。 她刚从楼梯上探出半个脑袋，视线就不期然撞进一片平静无波的墨色中。 时煜就在下一阶楼梯的转角处，他依旧是一身黑色的校服，静默地靠墙站着。 身前穿着校服的女孩子红着脸，眼睫带泪，情绪高亢、难以自抑。 但时煜脸上的神色却很寡淡。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停留在对方身上，视线越过少女因哭泣而耸动的肩头，下颌微微扬起，抬眼看向林窈。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隔着楼梯，林窈的手指不由地收缩，抓紧扶手。 她发誓，自己就算再讨厌时家姐弟，也没有半点想要窥探对方隐私的意思。 但这一刻。 对上时煜散漫冰冷的眼神，林窈的双腿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灌上水泥。 小时候，那些让她难堪、不愿回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时煜永远都是这样，优越却冷漠。 他的五官好看得不行，瞳孔漆黑，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而锋利，足以让任何异性浮想联翩。 可是这样的时煜，落在林窈眼里，却只剩‘高高在上’四个伤人的字。 她心里不由地更加同情，那位告白却被时煜忽略的女孩子。 “时煜，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眼里为什么从来都看不到我？” 女孩似乎发现了时煜的心不在焉。 她哭着伸手想要抓住时煜的衣袖，让时煜多看看她。 时煜却侧身，避开女孩的触碰。 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悦的神情。 “抱歉，对早恋没兴趣。” 他声音凉凉的，又低又沉。 “我……我们也不是非要现在谈。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可以等毕业……” “我不喜欢你。” 时煜拒绝得干脆利落 “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女孩似乎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次在五中考场外面，你明明帮过我……” 时煜眼风扫过对方，打断她的话。 他眼底不耐冰冷的情绪到了极点。 女孩似乎被他的眼神吓到，后退了一步，但又似不甘心，提高嗓音，带着哭腔问。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谁……你说了，我……我就死心。” 时煜沉默，分明是懒得搭理的意思。 就在林窈以为，两人就要这么僵在原地时。 时煜忽然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林窈心头一紧，突然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她想躲，但来不及了。 时煜掀起眼皮，散漫又恶劣的嗓音低低响起。 “……喜欢她。” 4 第4章 “她？” 哭红眼的女孩，顺着时煜的目光转过身。 “她是谁？” 周语薇回头，却只看到一排空荡荡的楼梯。 她眼底蓄满了茫然的妒意，无处发泄，因为身后的台阶上空无一人。 周语薇不明白时煜的意思，不明白他说的那个‘喜欢她’的‘她’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身后脚步声远去。 周语薇这才惊觉时煜刚才是在骗她，借她回头时离去。 她连忙转身追上去。 “时煜……” 又娇又急的声音。 直到女孩追逐的声音飘远，另一侧的楼梯上，抓着扶梯蹲下的少女，才慢慢站起身来。 好险…… 林窈松开紧紧捂在唇上的另一只手。 她刚才险些叫出声。 幸好她反应及时，在那个女生转头回来之前躲了起来，不然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想到这，林窈就觉得时煜这个人实在恶劣。 就算不满她在一旁吃瓜，但她又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竟然祸水东引，还想把她一起拉下水。 “时家姐弟果然都是一样的讨厌……” 林窈轻咬着唇嘀咕。 决定以后离这对姐弟更远一些。 至于时煜说的那句‘喜欢’，林窈压根没放心上。 时煜那个人从小就冷淡散漫，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他少一点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姿态就烧高香了。 喜欢？ 他那样的人，才不懂什么是喜欢呢。 …… 今天天气好，大课间终于要出来做操了。 邱雪儿挽着林窈一起站进高二（1）班的队伍。 操场前方的主席台上，一男一女并排站着，正跟上台来的体育老师说着什么。 林窈假装不经意地朝台上看去。 主席台上的少女皮肤冷白，容貌精致，扎起的马尾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摇晃。 她身旁穿着黑色校服的男生，身形高挑，五官比不上时煜深刻惊艳，但那双眼却带着很温暖的笑，有一种润物无声的感觉。 这就是时念和顾西洲。 他们高二年级最拿得出手的‘金童玉女’。 有传言，冰山美人时念对任何异性都看不上眼，唯独对顾西洲不一样。 顾西洲是三中公认的学霸，成绩常年稳坐年级第一，性格温柔和煦。 就算是平时不太熟的同学找他问题，哪怕是隔壁班的，他都一样来者不拒。 而且他讲题很有耐心，会罗列几种不同的解题思路，生怕提问的同学听不懂。 就算林窈碍于面子和人设，不想和其他人一样下了课还挤在顾西洲的座位旁。 但只要撞见顾西洲落单，她也会拿着错题本，抓紧机会问几个题。 实在是……太难碰到像顾西洲这样的，比外面培优机构的老师讲题还认真负责的人了。 免费的人形解答器，谁能不喜欢呢。 但除了几次私下问题，林窈和顾西洲几乎没讲过几次话，对他了解也不多。 她关注时念都来不及，哪有空去关注别人。 “时念跟顾西洲看起来……好像很熟？” 林窈盯着台上的顾西洲，闪烁的眼神里藏着小小幽怨。 除非是因为顾西洲解题比较快，跟他交往就能拥有免费的私人答题器？ ……糟糕，她开始怎么没想到！ 要是这样，时念也太狡猾了。 “看什么这么入神？”一旁的邱雪儿突然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神秘兮兮说，“嘻，是不是又偷偷看顾西洲看呆啦？” “什、什么看呆了？”林窈回头，一脸莫名。 邱雪儿：“还说不是，我都抓到好几次你偷偷地看顾西洲。老实交代，你不会也喜欢人家顾学霸吧？” 林窈：…… 她喜欢顾西洲？ 她那哪是喜欢顾西洲，她那是在研究时念的绯闻对象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见林窈怔楞愣、傻乎乎，似乎被自己吓到的样子，邱雪儿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捏捏她的脸。 “别介啊，我就是逗逗你。再说了，就算时念也喜欢顾学霸，也不代表你不可以喜欢他。学校里喜欢顾西洲的女生多了去了，何况他们俩又没真谈。” 林窈忽然抓到了什么重点，声音顿了顿，有些急，“等等……你说时念喜欢顾西洲？” 虽然有传闻说时念暗恋顾西洲。 但林窈其实是不太信的。 以她对时念的了解，她不觉得顾西洲是时念会喜欢的类型。 “应该是真的吧。”邱雪儿看了看左右，生怕再发生上次背后八卦时煜被抓包的糗事。 她贴过来，在林窈耳边小声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时念约顾西洲去学校的小树林里表白过，不过被顾学霸拒绝了。时念还因为这个消极了一阵子，就上学期期末那会儿你记得吧，那段时间时念情绪特别低落的……” 林窈：“上学期期末……” 她想起来了。 上学期期末最后一个星期，时念上课的时候，的确经常走神发呆。 林窈那时候就坐时念斜后方，每天上课第一件事，就是密切观察时念的动向。 发现时念上课走神后，她还以为，自己期末考的成绩一定能超过时念。 铆足了劲学。 没想到，虽然她的成绩是进步了不少，但时念依旧雷打不动排在年级前三。 知道时念竟然对顾西洲表白过，还被对方拒绝。 林窈再抬头看前面主席台上穿着黑色校服清隽温和的少年，忍不住拧起了眉。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她小声嘀咕，有些挑剔的语气。 “眼光真差，还没她弟长得好看呢。怎么被这种人拒绝了。” “啊，眼光差？”邱雪儿听岔了，“不会啊，我觉得你和时念眼光都挺好的，咱们学校除了时煜和校霸，不就顾西洲最受欢迎……” 林窈知道邱雪儿误会了。 但这时广播操的声音响起，老师巡逻过来。她来不及解释，只能先跟着做操。 …… 课间操结束，学生们开始陆续退场。 学校大操场一共有三个门，一般他们高二的学生喜欢走靠主席台边上的那个门，离做操的位置近、方便，而且可以顺路去趟小卖部。 但也因为这样，走这个门的人最多。 除了高二，高一的也喜欢往这边挤。 前方人头攒动，学生会的人站在门边维持秩序，避免踩踏。 林窈向来有自己的小洁癖，这时候能不往人堆里凑绝不靠近，她拉着邱雪儿远远吊在队伍的最尾巴。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时煜呢？他不在班上也不在这，他到底去哪了？” 好熟悉的声音。 林窈回头，看见了今天早自习在楼梯口跟时煜表白的那个女生。 女生的眼眶还是红红的，分明是狠狠哭过的样子。 她五官小巧明艳，扯着其中一个男生不让对方走，明明是在发脾气，但眉宇间却有种惹人怜爱的破碎感。 林窈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悄悄问旁边的邱雪儿，“她是谁啊？” 邱雪儿：“你不知道她？她就是周语薇，昨天跟你说的那个，隔壁五中追着时煜转学的校花。” 林窈：“原来是她……” 林窈有点震惊。 但仔细看周语薇，的确担得起隔壁校花的美誉。 可惜，周语薇扯住的三个男生其中之一，显然不吃这套。 林惊涛嫌弃地甩掉周语薇的手，“都说了煜哥今天没来学校，你再抓我衣服，不客气了。” “你少骗人，我早上才见过时煜！” 周语薇还想纠缠，前面有老师听到动静，朝这边回头看过来。 “告诉时煜，不说清楚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我是不会死心的！”周语薇扔下这句话就跑了。 “卧槽，煜哥有喜欢的人？” “谁啊，我怎么没听煜哥提过？” 后面13班的男生都跟着炸了。 林窈心里一跳，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来了。 她拉着邱雪儿赶快走。 不知是谁突然从后面喊了声：“喂，前面1班那个优等生——” 林窈：…… 不是喊她，绝对不是在喊她。 “喂，哥们跟你说话呐，这么怕啊。” 林惊涛突然笑着从后面上来，想伸手拍林窈的肩，又像想起什么，把手收了回去。 他干脆虚虚展开右臂，挡在林窈面前，“先等等别走。” “喂，林惊涛你干嘛搭讪人家好学生啊。” “就是啊……别整的跟周语薇一样缠人，人家女孩子都要被你吓哭了。” 其他13班的男生，也嘻嘻哈哈围了上来。 林窈认出带头拦住她的这个男生，就是昨天在篮球馆外险些对她‘动手’的林惊涛。 她才不想跟时煜身边的人打交道呢。 小姑娘拉着邱雪儿往后退，小脸微冷，色厉内荏地说：“你……你干什么？这里是操场，老师就在前面……” 身后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明嘲笑林窈搬老师出来吓唬人的‘幼稚’行为。 林窈抿了抿唇，低头。 林惊涛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说：“你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个东西要给你。” “给我……东西？”林窈惊讶抬眸。 她跟这个林惊涛都不认识，他有什么东西能给自己。 林惊涛‘嗯’了声，伸手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掏了掏。 他那个口袋看起来微微鼓胀，应该是塞了不少东西在里面。 林惊涛摸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东西。 “喏，就这个。” 一袋揉得皱巴巴的零食袋，被林惊涛捏在手上递了过来。 “辣……片……” 林窈都呆了。 好端端的，这个林惊涛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塞给她一包辣片！？ 其实林窈今天上学前，特意在学校外面小超市、小卖部问了一圈，被告知最新口味的大辣片已经卖光了。 短期内都很难买到。 “林窈，他怎么送你辣片啊？还是最新口味，我今天去小卖部都没买到的，他好厉害。”邱雪儿有些激动地摇林窈胳膊。 13班的几个男生全在一旁不嫌事大地吹口哨。 搞了半天林惊涛是专门过来撩妹的。 用辣片撩妹？ 啧啧……老套、土味、挫！ 林窈艰难地别开脸不去看那包辣片，她用尽量平静温柔的语气说，“这位同学不好意思，我想你可能弄错了。我从来不吃这种垃圾食品，抱歉，你的心意我不能接受……” “这不是我的心意。”林惊涛有些哀怨语气，“这是我煜哥让我送你的。” 这下周围人都一起炸了。 靠，时煜居然拿包辣片撩妹！ 不愧是他煜哥，这手段就是流弊！新鲜！高！ 林窈：“煜……哥？” 哪个煜哥？ 不是她想的那个吧。 林惊涛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不舍地将那包辣片强行塞进林窈怀里。 他压低声音，意味深长的眼神：“煜哥说这是他对你的补偿。唉，我昨天就偷偷藏了这么一包，居然也被煜哥发现了。行行行你拿去吧，你们这种成绩好的就是心脏，表面装不认识，背地里居然让煜哥帮你抢辣片。” 被强行塞了辣片的林窈：…… 她才没让时煜帮她抢辣片！ 她心不脏！！！ 5 第5章 时煜让人给林窈带辣片这件事，很快就传遍全校。 光是课间，就来了好几波人，假装不经意路过高二（1）班教室外面。就为了一窥能让前五中校草、现三中bking专程惦记着给人带包辣片的女生长什么样。 可惜，林窈根本不在教室。 她正拿着手机，躲在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几次想找人打听时煜的微信。 但每一次敲出一个字，就按灭屏幕，又打开又按灭如此反复。 算了，她才不要去加时煜微信。 反正时煜故意让人给她带辣片，肯定是不安好心破坏她的形象。 他是拿辣片威胁她，让她不许去宋阿姨面前说他坏话，否则就告诉她妈她私底下偷偷吃辣片这件事。 时煜果然阴险狡诈！ 林窈收起手机出了隔间，站在池前洗手。 这时洗手间里进来了三个有说有笑的女生。 “听说了吗？煜神让他们班男生给隔壁尖子班一个叫林窈的女生送了一包辣片，就在大课间操场上。” “一包辣片？二十包辣片！我听说的版本是直接给那个女生送了二十多包辣片，塞满了一抽屉。太变态了，怎么会有女生贪吃成这样，跟男神谈恋爱不要其他东西，要二十多包辣片！” “尖子班的人，读书读傻了呗，正常。你以为人人都是时念、顾西洲那样的啊。不过，我听说那个女生跟时念关系不错，是靠着舔时念才接近煜神……” “不然呢？你们以为她是靠什么，你们是没见过那个林窈，我上次在食堂见过她本人的，长的又黑又矮，虎背熊腰……” 林窈正抽纸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她抬头看向水池前方的镜面。 镜子里的女孩皮肤白皙通透，五官天生的乖巧柔软，就算不是时念那种自带气场的冰山大美人，但也自有优秀之处。 她又黑又丑，虎背熊腰？还变态的一口气吃二十包辣片？ “同学，你那还有多余的纸巾吗，能不能借我用一张？”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女生洗完了手，侧目看向林窈礼貌询问。 林窈看了眼刚才还说在食堂见过她的这名女生，轻轻点头，将手里整包的纸巾递了过去：“给你们用吧，我不用了。” 没想到林窈这么大方，女生愣了一下跟她道谢：“那……那谢谢了啊。” “不客气，都是同学互相帮助应该的。”她弯了弯鹿眼，笑得温温柔柔，甜甜问，“对了，我是高二（1）的林窈，你们是哪个班的？” 伸手接过纸巾的女生手猛地一抖，用一种见鬼的表情看她。 身后两个还在说八卦的女孩，也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噤了声。 三个人的脸色，精彩纷呈。 “不愿意告诉我吗？”林窈歪了歪头笑看她们，眨了眨眼，“你们是哪个班的？” 女生们哑火：“……” “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感兴趣。” 林窈说完，不看她们，转身离开。 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忽然，走到洗手间门口的林窈停下脚步，回头朝她们看来。 刚刚才松口气的三人，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三个女生：“怎、怎么了？” 林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有澄清。” 三人声音微抖：“什、什么事……？” 林窈轻咳了声，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咳……其实我跟时煜不太熟。” “什、什么？” 她们怀疑自己听错了。 林窈：“我说，我跟时煜根本就不熟的，外面的八卦传闻不可信。” 三人：“……” 可是他给你买辣片诶？ 还是卖断货，全校绝版的那种。 林窈似乎也觉得说不通，想了想，为了自己的形象哪怕能找补回来一点点也可以。 她忍不住用有些委屈的语调着重强调，“不说这个了……反正你们记住，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吃辣片。” 三人：“……” “是真的！”她强调，鹿眼亮晶晶的，“你们相信我。” “好好……” “相、相信……” 三人都傻眼了，没想到看起来乖巧柔软的女孩居然会涨红着脸，一本正经跟她们解释这种事。 她们还以为，林窈刚才突然停下来回头，是准备跟她们撕逼呢。 也是，长的像林窈这样白白净净、精致柔软的女孩子，看起来就很乖，又怎么可能会干架呢。 等到林窈真正离开洗手间，三个人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一起捂着嘴噗嗤笑了出来。 “她好可爱哦……她刚才居然那么认真地让我相信她诶。” “我刚才说的都是错的，我是看了论坛才以为她长得黑……哎哟，都怪我，她在旁边听到我那样说，是不是很伤心？遭了，她看我那个眼神，好像那种受了委屈的无辜小狗狗，我想跟她说对不起。” “什么小狗狗，人家那个眼神是像无辜可爱的小鹿才对。” “差不多啦，反正我真的好抱歉啊……没想到林窈是这样的。我真该死，不该听传言。” 三人都没把林窈刚才的‘澄清’当真的。 开玩笑，林窈要是跟时煜不熟、不喜欢吃辣片，他们三中最拽的大帅逼怎么会当众让人给她带那包卖断货的辣片！？ 但这不妨碍她们发现自己上了大当，听了传言中伤林窈。 三个女生还没出洗手间就忙着拿出手机，跟学校论坛上造谣林窈的帖子对线。 谁说高二（1）班的林窈黑矮挫，人家明明就是乖乖软软、漂漂亮亮的小可爱！！！ …… 林窈回到教室，没把洗手间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 不管学校论坛上的传言怎么乱，高二（1）班的同学都像是不受影响。 全班都在埋头刷刷地做题，就连邱雪儿也只是在林窈回来时递给她一个关心的眼神，又继续被题海淹没。 唯一的区别，是今天从早上第四节课开始后，时念的位置就是空的。 时念一直没回班上，也不知道她今天一整天都去哪了。 林窈坐在自己座位上，告诉自己不要被外面乱七八糟的事影响，这么好的学习氛围，她得好好准备周末的分班考，才能继续留在这里。 等到下午放学，林窈刚好按照计划，完成了自己今天定下的学习计划。 这时，她手机震了下，收到一条信息。 【妈妈】：放学随便吃点，直接到智学考试。记住啊，不要吃那些不健康的垃圾食品。 看到这条微信，林窈漂亮的眼弯了弯，心情终于愉快起来。 她乖乖地回了信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书包。 邱雪儿回头，好奇问：“你今晚不上晚自习啊？” 林窈着急出去‘随便吃点’，连头都顾不上抬，“不上了，我妈给我在智学排到了位置，待会儿过去考试。” “智学？”邱雪儿崇拜地说，“你妈可真卷啊，这么难报的智学都给你报上了。” 林窈轻轻抿唇点头。 智学是他们锦城数学培优圈子里最厉害的竞赛机构，普通人拿表报名后至少半年起才能排到考试机会。 要是运气差点的，从初三排到高二说不定都没机会进去试一试。 当然，如果本来就是走竞赛路子，早早拿了国奖甚至进了国集的，那又另当别论了。 但显然，大多数人并没有这种学习天赋。 邱雪儿小声问：“可是现在论坛上都在传你跟时煜的事诶，周语薇那么喜欢时煜，她要是找你麻烦怎么办？” 林窈已经跟邱雪儿解释过，她不知道林惊涛为什么要突然在操场说时煜给她送辣片。 邱雪儿一听就觉得这件事，是跟她们背后八卦被13班男生听到有关，笃定对方是故意报复。 林窈：“还能怎么办，反正我不喜欢时煜，就像我不喜欢吃辣片一样！” 就算急着走，她还是不忘着重强调一下自己的喜好。 可不敢让她妈妈知道，她跟辣片这种垃圾食品扯在一起。 “可惜时念今天不在，不然可以跟时念告状让那些男生澄清。行了，你快去考试吧。”邱雪儿跟她挥手，自言自语：“就是那包辣片，早知道你不要，我可以帮你吃的，何必扔掉呢……” 后面的话，林窈没听了，她已经背起书包按捺住雀跃的步伐，快步离开教室。 * 三月，放学的时候，天色都暗了。 林窈娇小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跟她一样身穿三中校服的人流中。 只是林窈没有留意到，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几个穿着五中校服的身影，也跟着一起汇入人流。 黄焖鸡、炸鸡排、炸串麻辣烫、烧烤小炒、喷射战士套餐……哦不，是华莱士套餐，还有奶茶店。 林窈眼神从学校门口这一排排门面上扫过，忍不住轻轻地咽了咽口水。 好幸福啊……她好久没吃学校外面的店铺了，呜……她都想吃，该选哪家啊。 犹犹豫豫、左看右看确认周围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存在。 林窈担心撞见跟她妈相熟的同学家长，万一有人给她妈通风报信，她就完了。 最终她左拐右拐，拐进了学校后面几条人流量少一些的巷子里。 几分钟后，她左手端着一大杯雪王的三拼霸霸奶茶，右手拿着一大袋刚刚做好的鸡排炸串，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从巷子里走出来。 她等不及了，幸福地吸了口左边手里的奶茶，就急急慌慌地把奶茶放到墙边的台子上，手忙脚乱打开穿着炸串的纸盒。 林窈不敢到外面吃，借着天色暗下来，专门找了个隐秘的墙角，低头拿竹签插起一块烤得焦焦脆脆的五花肉，沾上辣椒面，咬下去。 嗷呜……太好吃了，好幸福。 这时，她身后背对着的巷口，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人呢，怎么不在了？” “我刚才看到她进这边后巷的。” “肯定还在里面……你们几个从那头过去，我在这头进去堵她。周语薇说了，只要我们把那个叫林窈的带去见她，她就给我们一人送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周大小姐真阔绰，赶快把人找到……” 四五个穿着五中校服、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生，就这么从林窈身后跑过。 正躲在角落里，脸颊里胀鼓鼓塞满了炸五花肉的林窈抬起头，湿漉漉的眼底全是惊诧。 什么？来抓她的？ 不行，赶快跑。 林窈立刻咽下嘴里的五花肉，从角落里退出来。 但下一秒，她又突然跑回去，伸手拿起留在台子上的那杯奶茶。 她的雪王，还没喝两口呢，不能忘了！ 身后传来喊声，“喂，那边好像有个人！” ——“去看看是不是林窈！” 她回头，慌乱中看到两个五中的男生，似乎正朝自己这边指来。 林窈吓得连忙拿起奶茶就跑。 但突然的转身，让她脚下一滑，慌乱中手里的奶茶像抛物线一样甩了出去，砸在地面。 她只能堪堪用手掌，强撑在满是沙砾的路面上，掌心和膝盖传来刺痛。 林窈闷哼一声。 好疼…… 少女眼眶瞬间发红。 她想喊人，但后面不远处那两个五中的男生还在靠近，林窈痛得都不敢出声。 突然，吱呀一声。 巷口那家前后连通的小卖部的后门，不知被谁从里面推开。 林窈眼泪模糊，抬头刚好看到一个穿着他们三中校服的清冷身影，慢悠悠从门里晃了出来。 “喂，要不要帮忙。” 时煜靠在门边，低眸问她。 6 第6章 林窈抬起那张泪痕交错的脸。 看到时煜出现的一瞬间，所有的酸涩惧怕突然都抑制不住的崩溃涌出。 “要……” 她声音呜咽，害怕极了。 但下一秒又像突然想起什么，别过脸，眼底包着泪呜咽。 “不要……我不要你管……” 空气里一片沉寂。 时煜没说话。 他垂眼看着跌倒在地脸颊挂泪，却倔强闭眼故意不看他的少女。 半晌，时煜凉凉的声音。 “行啊。” 林窈咬唇：“……” 不管就不管，她才不要他管。 要不是他乱说，她怎么会招惹上周语薇，他还问她要不要帮忙！ 就在这时，身后脚步声接近。 那两个五中的男生跑过来，看到跌倒在地的林窈还没来得及上前确认，视线忽然扫到墙角那一抹黑色的身影。 时煜正靠在门边，微低着头，垂着眼，不知在看什么，整个人显得散漫又冷淡。 “时、时煜……” “他怎么在这？” 两人面面相觑，明显都是迟疑。 他们并不知道周语薇和林窈的瓜葛，就是拿了好处办事。 但时煜现在好歹是三中的学生，他们当着时煜面带走三中的同学，虽然时煜向来不喜欢管这种闲事，但万一呢…… “煜哥，不好意思啊，刚才没看到你在这。” 其中一个五中的男生大着胆子上来打招呼。 时煜懒懒抬眼，漆黑的眸子扫过两人。 后巷昏暗的光线下，他眼底的淡漠被放大，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不好惹。 男生被时煜眉宇间压着的冷意吓得不敢接近，总觉得是不是不小心打扰到了他。 搭话那个下意识看向林窈，指了指，“哥，那个……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 没等时煜回答，林窈充满委屈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抢着答道。 她强忍着掌心和膝盖上传来的痛感，从地上颤巍巍地爬起来。 少女身上的校服早就摔得脏兮兮乱七八糟。 她看似倔强的眼底隐隐是快要崩溃的泪意，也不看时煜，背对着他只对那两人说：“我跟他不认识，你们找我要干什么。” “……” 两个男生都看傻眼了。 他们就是收了周语薇的好处，来找一个三中叫林窈的女生，把人带去见周语薇。 他们也不干什么啊。 怎么这小姑娘摔的满身是泥，还红着眼，用那种又委屈又绝望的眼神强忍着泪瞪他们。 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俩人连忙反思，他们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人吓成这样？ “不是，我们就是想带你去……” “走了。”忽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伸来扣住了林窈悄悄缩在校服袖口里，微微颤抖的腕。 林窈怔了几秒，慢慢低头，看向那只握在自己右手手腕的……时煜的左手。 他的手指修长好看，指骨和手腕连接处筋骨明晰，在这光线不明的暗巷里，被衬得尤为冷白。 林窈一下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心口，说不出话。 “走得动吗，还是…要背？” 时煜垂眼看她，漆黑的瞳孔里是一片深沉平静。 “……” 林窈咬紧唇，低头，不说话。 她才说不出要跟他走的话，更不可能让他背的。 时煜轻轻挑起眉，扣在她手腕上的五指微微收拢。 他落在空气中的声音，低而沉：“行吧，待会儿再给你买杯奶茶。” 什、什么……买奶茶？ 林窈蓦地抬头，雾蒙蒙的鹿眼里一片敞亮。 “那我要多加芋泥和波波的。” “嗯。” 时煜就这么顺手把人牵走了。 等两人离开许久后，早就看得瞠目结舌的两个五中男生，才突然从震惊中一个激灵回神。 “刚、刚刚是什么情况……” “煜哥恋爱了？” * 巷口这家小卖部是前后连通的两层楼布局。 一楼用来经营卖各种杂货，二楼是正常的生活起居范围。 也不知道时煜是怎么跟这里的老板混熟的，他也没跟人打招呼，牵着林窈直接上了二楼，让她先在楼梯口的小沙发上坐下。 “等我一下。” 林窈看着时煜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她一直绷着假装无事发生的小脸，这才龇着牙皱成一团。 好痛…… 膝盖也痛，手掌也痛。 刚才要不是强忍着痛，她根本走不了一步。 林窈低头，可怜兮兮低头查看那些擦破的地方。 幸好，除了手掌掌心流了点血，其他地方大多只是破皮，还不算摔得过分严重。 可是林窈就是很娇气，她从小就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哪怕只是这样的伤，她也觉得好痛好痛。 她小心翼翼对着左手掌心的伤口吹气，突然发现里面好像嵌入了一些细小的砂砾。 林窈轻轻拿右手的指尖拨动伤处，想把那些小砂砾弄出来。 “别碰。” 时煜不知什么时候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个药箱和一瓶纯净水。 林窈只能乖乖坐好。 时煜走近，把药箱和水放在一旁的沙发上，颀长的身子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抓住她的手，翻转过来。 明白他要做什么之后，林窈下意识就想往后躲。 “别乱动。” “我不……” 她拼命往后抽手。 她最怕疼了，她才不要上药。 “芋泥、波波，还可以再多加一份芋圆……” 时煜抬头瞥她一眼，低沉散漫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动听。 “而且，不告诉你妈。” 一字一句，像最不经意的蛊惑，敲在林窈的耳膜上。 她眼神怔了怔，瞬间就动心了。 时煜顺势拉开林窈微微缩起的手掌，另一只手拧开瓶盖，倒出清水为她冲洗伤口。 “嘶……” 小姑娘还是疼得红了眼眶。 但这种疼痛，很快就被沾了碘伏的棉签轻轻压住。 稍微用了一点时间，林窈掌心和膝盖上的伤口都被时煜处理好。 她看向已经站起来，正收拾东西的少年。 对方鸦黑的眼睫垂着，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搭在额前的黑发和略显深邃冰冷的眼窝，下面是高挺的鼻梁和薄薄抿紧了的唇。 林窈想了想，说：“我不会感谢你的……” 她声音闷闷的，憋了半天也就憋出这半句话。 时煜刚盖上药箱的指尖顿了顿，他没回头。。 “嗯，没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 林窈被他眉宇间，那股子漫不经心的神色刺了一下。 她最讨厌就是时煜这种高高在上、仿佛一眼就能将别人的情绪看穿，他自己却永远都不会出现任何情绪失控崩坏的场面。 “当然有关系。”林窈摊开掌心，又指向自己膝盖，“我会摔成这样、这样，都是因为你……” 时煜似乎终于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他转身半倚在柜子上，神色冷淡：“怎么说。” 林窈：“你……” 还能怎么说？ 她没想到时煜搞出这么多事，让她莫名其妙被周语薇惦记上后，竟然还能用这种事不关己、淡淡的语气问她怎么说。 “你跟那个林惊涛说什么补偿我，让他在学校操场上当众送我一包辣片，就是不安好心吧。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把我扯进麻烦里吗？不，你知道，就像早上你故意在周语薇面前说什么喜欢我，不就是想祸水东引！” “你和时念都是这样，我到底倒了什么霉才会遇见你们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就会害我背锅……学校论坛上都在议论我跟你的关系，我才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 林窈因为生气而情绪激动。 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心口一阵委屈发酸，从小到大沾上时家姐弟准没一件好事。 时煜脸上的神色逐渐冷下来。 直到林窈彻底宣泄完，安静下来，他才用低沉微凉的声音说：“你弄错了，我没有让林惊涛给你带过辣片。” 林窈：“什么？？？” 时煜划开手机，调出微信里早些时候的聊天记录，将手机翻转过来递到她面前 林窈凑近了仔细看。 这是一份聊天时间显示在昨晚的微信对话框。 【时煜】：[辣片照片] 【林惊涛】：什么情况，煜哥你居然吃辣片了？？？ 【时煜】：照片上这种口味的辣片，明天给我一包 【林惊涛】：不行啊哥，这款是最新口味，卖断货很抢手的，我也只剩下一包了，我还没……（以下省略林惊涛300字哭惨小作文） 【时煜】：明天找你拿 【林惊涛】：……哦。 【林惊涛】：不对啊煜哥，你以前也不吃这种零食，专门找我要这个，是念姐要吃？不会，难道是周语薇？哥，你不能真让她缠上了吧。 【时煜】：不是她。篮球馆那个，把人惹生气了，补偿一下。 【林惊涛】：篮球馆？卧槽，哥，你什么时候还管人生不生气啊。你不是看上人家优等生了吧？ 【林惊涛】：哥？哥？你人呢？说话啊哥？！！ 时煜没再回林惊涛的微信。 直到今天上午大课间时，林惊涛那边又发来两条语音。 手机上显示，还未听。 林窈看了看时煜，在他眼神默许下，伸手点开了那两条未听的语音条。 【林惊涛】：煜哥，你人去哪去了？周语薇跑班上找你半天了，轰都轰不走，我真想揍她。 【林惊涛】：我靠，你猜我看到谁了……昨天篮球馆外面那个差点被咱们吓哭的优等生小姑娘！你是不是要给人家补偿嘛，反正你不在，我直接帮你把辣片给她了啊…… 林窈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听完语音。 遭了，没想到这件事真的跟时煜无关，都是那个林惊涛太…… 怎么办，她刚才骂时煜的声音，是不是有点大？ 林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站在她面前的时煜，收起手机，突然俯身弯腰向她靠过来。 少女脑子里嗡了一声。 就看到时煜的手撑到她身后的沙发上，昏暗光线里，有道散漫冰冷中带着点凌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又又，说错话要不要道歉。” 她听见他说。 7 第7章 林窈不敢看他贴近的脸，下意识别开眼。 “我……” 她声音微哑，心跳莫名加速。 “等一下……”林窈反应过来，“谁让你叫我小名了，我跟你又不熟，不许叫我小名！” 少女的脸颊莫名发烫，她伸手想要推开时煜。 都没有用力，只是贴着纱布的掌心刚轻轻碰到他，时煜就撑着沙发顺势离开。 他脸上一如既往散漫冷淡的表情，只是看她的眼神，莫名让林窈心里有点慌。 “你……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难道我说的不对？我们本来就不熟。而且……你……你凭什么让我道歉？明明……明明就是你给我惹来的麻烦。” 她咬着唇，手指因为紧张而不自觉蜷缩，那双鹿眼晶晶亮亮的故作勇敢直视他，眼里却全是早就外泄的怯意。 时煜没回答，只是盯着她那只受伤却蜷缩着左手看了会儿，垂下眼。 “那我给你道个歉？”他声音凉凉的，听不出是说真的，还是在反讽。 林窈：“……” 她、她也没说要他道歉。 看了聊天记录后，林窈很清楚，操场上的事是林惊涛自作主张了。 虽然时煜抢她辣片，还故意在她面前吃的行为，罪大恶极。 但仔细想想，那包辣片其实是她先塞给时煜的。 至于周语薇…… 做错事的，明明是周语薇才对。 不管时煜说喜欢她还是喜欢别人，不管有没有操场上闹出的误会，时煜都有权利喜欢任何人。 周语薇不应该因为妒忌，就派人找另外一个女孩子的麻烦。 林窈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达清楚，就是断断续续，把心里的话都说了一遍。 “……总之就是这样了，你间接连累我，但也算帮了我，那我们就都不用道歉了。” 她说完，怕他不同意，连忙说：“我可不是在占你便宜，这样很公平的，是不是？” 少女仰起脑袋用一种不确定的忐忑眼神看他。 她漂亮的眼珠是那种明亮剔透的质感，眼底充满了不安和期待，等着他的回答。 时煜漆黑的瞳孔顿了顿。 半晌后，他说。 “好。” 林窈终于松了口气。 太好了，解决了时煜，她就可以安心回家…… 不对，她突然想起来，今晚还要去智学参加考试。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林窈拿着书包起身，忍着疼，扒拉着扶手下楼。 时煜凉凉的声音：“你奶茶不要了。” 林窈动作顿住。 对哦，还有奶茶。 她在楼梯口回头，穿着黑色校服的男生靠在沙发旁，也同样垂下那双乌黑的眼看她。 “那…不然……你给我放水表箱里面？” 她大脑经过几秒认真的思考后，想出最完美的办法。 他们两家之间有一个水表箱，平时都是关着的，里面多余的空间正好可以放一杯奶茶。 林窈：“我妈10点前会洗澡的，我出来拿，10点前要放在里面。” 时煜：“嗯。” “记得要加芋泥、啵啵，还有你刚才说的芋圆。”林窈不放心，怕他忘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提醒。 时煜：“好。” 就算她不喜欢时煜，但也知道他是说话算数的人。 林窈勾起唇，心情愉悦一瘸一瘸的走了。 木质的楼梯上，终于不再传来吱吱嘎嘎的声响。 时煜走到窗边，脸上神色不明，看着林窈站在路边打了辆车离开。 半晌，他略显沙哑的散漫声音在昏暗的房间中响起。 “小绿茶，你最好不要太善良。” * “又又……” 林窈刚下车，一瘸一拐走到培优机构大门口，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她回过头，看到来人，心里磕噔一声。 遭了，怎么会在这碰到…… “又又，你怎么弄成这样？怎么会受伤了？” 叫住林窈的女人穿着一袭白裙，她肤色冷白，配着那身恰到好处勾勒出身材的白色连衣裙，有一种近似水仙疏离冷淡的气质。 “哎呀，伤成这样真可怜……是摔的吧，让阿姨帮你看看。” 但就是一个这么气质冷淡的女人，却拉着林窈左看右看，甚至亲自蹲下来帮她检查膝盖摔得严不严重。 她轻轻帮林窈拍身上的脏灰，“你从小就怕脏，怎么不先回去换身衣服。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吧？要不阿姨先送你回去……” 林窈看看时间，她妈快来了，她有点慌拒绝：“宋阿姨，不用了……” “宋荔，你干什么！离我们家又又远点……” 怕什么来什么。 穿着一袭红裙的夏听南刚从电梯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上前分开俩人。 宋荔，也就是时念和时煜的母亲，看到夏听南来了，站起身。 她脸上的神情被疏离冷淡覆盖，一点也没有刚才询问林窈疼不疼时的着急担心。 宋荔端着清冷冷的语调：“我只是见又又伤了，帮她看看。” “我们家又又的事，不需要外人操心。”夏听南将林窈护到身后，生怕她被宋荔伤害似的，“还有，不要叫又又，我们两家还没那么熟。” 林窈被她妈挡在身后，听到这句话，脸皮子忽然有点发烫。 她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夏听南说完，转身看她。 “唉呀，你怎么伤成这样……快让妈妈看看……” “没关系的妈，我就是不小心在学校摔了一跤……都在学校医务室包扎过了……”林窈声音小小的，才不敢说真话。 好在夏听南只顾着检查她的伤，没注意她眼神里的闪烁。 “包扎过就好，至少待会儿可以先考试……” 夏听南其实心疼死了，她自己的女儿她自己最清楚，又又从小就娇气最怕疼了，还弄得这么脏肯定不舒服。 但马上就要考试了，智学的名额排了半年才排到，她怕自己这会儿说得太多，会影响女儿待会儿考试。 “没事，我看了下，校医都给你处理得挺好的，先进去吧。”夏听南站起身，拍拍林窈的肩。 身后宋荔却忍不住反对：“怎么能就这样进去考试呢？至少应该先让又又……让林窈把身上脏的地方擦干净吧。她有洁癖的，会难受……” 夏听南来了火气：“宋荔，我女儿马上要进去考试了，你现在说这个影响她干什么？怎么，你女儿成绩好，你就不想我们又又进智学？” “我不是……”宋荔脸色微白，想说夏听南总是这样故意曲解她的话，简直无理取闹。 但一低头看到被夏听南挡在身后的林窈。 小姑娘正忐忑地看着她们，雾蒙蒙的鹿眼里都是担忧，浑身又脏兮兮挂着彩，宋荔想跟夏听南争吵的心就按了下去。 算了，先让着她好了，反正这辈子也没少让过。 夏听南等了半天，等不见宋荔的回话，认为对方是服软了。 她才转过身，轻轻安慰林窈：“又又，你别多想，进去里面正常考试就行。好好发挥啊。” 林窈又担忧地看了眼宋荔和夏听南。 俩人都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对她挤出微笑，点头示意她放心进去。 她才点点头：“那我先进去了……” 林窈跟前台说明来意，被带了进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夏听南才回头瞪了宋荔一眼。 夏听南：“哼。” 她冷哼一声，走到外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被她莫名哼了一声的宋荔淡淡看了她一眼，无奈摇头。 * 智学里面，走廊里已经站满了前来参加这次补位考试的人。 每年智学只开两个专门针对数学的顶级培优班，一个班就收50名学生，招满了不再加塞。 至于报名的要求，有国集和国奖资格优先收取，等竞赛的那一批全部招收完后，就是在学校里成绩特别优秀走高考路线的优等生报名。 因此，每年收完有各种国奖的学生之后，剩下留给高考路线的学生也就40个左右。 也就是说，基本是平时在学校参加考试，数学稳定在140分以上的人，才有机会进入这个班。 高一开学的时候，林窈还没有报名资格。 但这一年她成绩突飞猛进，最重要是，她有点偏科。 偏数学、语文、英语。 数学，恰好就是林窈的强项之一。 只是林窈没想到，她会在走廊里，看见那么多知名的熟悉面孔。 她们学校的前30名几乎都到齐了。 还有隔壁五中她听说过的，几个成绩特别好的也穿着五中的校服，站在另一边。 走廊尽头，聚在一起说话的那些学生，则是穿着锦城外校的校服。 其中有两个男生林窈还在学校论坛看过，是初中就拿过奖项的。当初三中跟外校抢人，最终对方财大气粗，把人抢走了。 怎么都是这么厉害的人来补位考试啊？ 她还以为厉害的人早就被录取了，参加补位考试的，一般都是她这种成绩的…… 林窈低头看着捏在指尖的报名表，心里升起一股忐忑。 有这些人在，她必须发挥完美，才能成功被录取吧。 待会儿一定要加油呀。 “林窈，你也来参加智学的考试啊？”就在这时，有人突然从后面叫她的名字。 林窈回头一看，眼神微亮。 叫她的女孩是萧宁，气质出众，在他们以前初中就是风云人物。 萧宁身上穿的校服是锦城外校的，林窈这才想起来，听说萧宁考进了锦城外校，成绩还非常优异。 “是啊。”见到熟人，林窈心头的不安散了几分，笑得甜甜的，“你也来这里参加考试吗？” 她还以为，像萧宁这样的，早就进了智学。 萧宁很轻的嗯了声，“我是被邀请来的，上次考试拿了国三，在学校平时的成绩也长期排在年级前10名。对了，你呢？你也是被邀请的吗？” 林窈：“我……” 她是她妈妈帮她报名占位置，排了半年队才排上的。 可是她的数学成绩，也是够资格报名的。 林窈正想解释。 “怎么了？” 萧宁狐疑地看她，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我怎么突然忘记了，你以前初中成绩就不太好，上了高中应该也不会突然进步太多吧。我真是的，不该这么问。” 萧宁的声音并不大，但也不小。 周围不少人听到这个声音回过头来。 跟在萧宁身后的，几个锦城外校的学生更是不客气的以手掩唇，做出憋笑的动作。 林窈就算再傻，也知道萧宁是在故意踩自己了。 她脑子里大致回忆了一下初中什么时候得罪了萧宁。 想来想去，也只有初中论坛有一次投票。 萧宁当时被评为校花，但同时却拿了个最不受同学欢迎奖。 而她则被评选为人气最高的最佳人缘奖。 难道是因为这个？ 林窈突然觉得萧宁这个人还真会记仇，真无聊。 林窈笑得更甜，乖乖软软地点头：“嗯，你说得对，我就是成绩不太好，所以只能跟你一起参加这次的考试了。” 萧宁：“你……” 周围偷笑几个人突然听明白，林窈这是把他们连着一起骂了。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乖乖软软好欺负的样子，怎么骂人不带脏呢。 萧宁冷笑：“林窈，你还不知道吧，在智学考试有报名表也不一定会放你进去的。这里的监考，一向都是交给优秀学员管理。” 她突然靠近，拍了拍林窈的肩，用吓唬的语气一字一句小声说：“今天的监考之一，是我们锦城外校的人。你猜，他待会儿会不会收你的报名表呢？” 林窈：“你怎么能……” 少女脸色明显一僵。 她当然知道智学的传统，但她没想到萧宁居然能公然说出这种话。 忽然，旁边考场的门开了。 一个清冷好听的声音传出来。 “林窈，过来交报名表了。” 时念推开考场后门，朝眼眶微红被人吓唬成可怜小狗的少女，招了招手。 她身后，穿着黑色校服戴着耳机的少年，半靠在椅背上，抬眸凉凉朝门外看来。 8 第8章（大修重看） 时念，她怎么会在这？ 还有……时煜！ 刚刚才在校外见过时煜的小姑娘，惊讶地睁大了眼。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过，那段还缠绕在左手掌心的医用纱布。不久前，杂货店二楼时煜替她包扎伤口的画面一闪而过。 林窈心头一跳，连忙低头避开两人视线。 她……才不想让他们看见，她被人吓唬两句就眼眶红红的样子。 “时念，我刚刚还在外面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啊。”萧宁忽然从后面撞开林窈，热络上前。 萧宁：“你怎么也认识林窈啊？你们很熟吗？” 她好像跟时念十分熟络，说话间眼神还不由自主往时煜身上瞟。 “我们是同学。”时念只淡淡应了句，就转身看向林窈：“我和时煜负责智学今天的监考和试卷批阅，你要交报名表吗？” “什么？” 林窈被震惊得抬头。 她忘了刚才的窘迫，看向时煜：“你跟他一起……监考、改卷？” 这怎么可能…… 时念也就算了，她成绩好，虽然在智学碰见时念让林窈感到别扭，但仔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时煜…… 他成绩比她还差，他要怎么改卷子？ 萧宁惊喜：“时煜，原来你今天也来智学帮忙呀。” 她还以为，时煜只是顺路过来找时念的。 如果他能留下来监考，就太好了…… 仗着跟时煜说过两次话，萧宁用开玩笑的口吻撒娇道：“那你改卷子的时候，可千万别扣得太严，手下留情哦。” 女孩满脸娇羞看着时煜。 可半倚在座位上的时煜，只是单手摘掉耳机，稍稍偏头，视线朝被挡在萧宁身后的林窈看去。 小姑娘的脸上，还是尚未反应过来的懵懂错愕。 时煜轻轻挑眉，漆黑的眸子转向时念：“时间差不多了，开始考试吧。” 时念：“这么急？” 他‘嗯’了声，虽对着时念说的，那双漆黑深邃的眼却盯着林窈，“待会儿还要出去买个东西，晚了……怕来不及。” 林窈心头莫名一紧，突然有种自己被当众点名的错觉。 他要买的东西，不会是一杯多芋圆、多芋泥、多啵啵的奶茶吧？ 小姑娘脸发烫了，低下头，捏在报名表上的手指指骨都因为窘迫而微微泛白。 时念：“林窈，马上考试了。你的报名表交给我吧。” 林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报名表，又看看时念，有点犹豫。 时念明显在帮她，可她让谁帮，也不想让时念帮。 但……如果是跟考入智学相比的话，她心里那点小小的别扭，又好像变得微不足道了。 林窈：“我……” 萧宁：“算了时念，林窈不想考试就别勉强她。你可能不知道，她是我初中同学，我可了解她了。智学的课程对林窈来说很难的，万一她跟不上进度，到时候还会哭的……” 林窈：“我才不会……” “对啊，三中成绩好的我们都认识，从来没听过有个叫林窈的。” “她有没有拿过奖啊，省奖都没拿过吧，有什么资格跟我们一起考试？” “说不定就是靠着死皮赖脸求着时念才被塞进来的……” 跟在萧宁身边的几个女生，这时候七嘴八舌挤进来，故意撞掉了林窈手中的报名表。 林窈亲眼看到表格掉在地上，被其中一个女生踩上脚印。 “……” 小姑娘心瞬间都要碎了。 她手指紧紧地扣在手心，指甲都要嵌入肉里了，报名表上的那个脚印在她眼里变得无比清晰。 又是这样……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不管她做什么、干什么，只要一沾上时念，周围人就看不见她的努力和闪光点。 “够了。” 忽然间，时念的声音传来。 “撞了人就想走，连句道歉都不说吗？” 谁也没想到，时念会伸手拦下那几个女生，用冷冰冰地说：“原来你们几个，是这么没有教养的人。” 三中公认的冰山美人的时念，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沉下脸色，说了重话。 “时念……”几个女生都愣住了，没想到时念会当众这样说她们。 别看时念平时清清冷冷的，但其实她是学校里公认待人接物礼貌有分寸，人缘极高的学生。 如果今天时念对她们的评价传出去，以后在这个优等生的圈子里，她们就混不下去了。 她们连忙用求助地眼神看萧宁。 尤其是那个叫田芬芬的女孩，她是萧宁的跟班，刚才故意踩林窈报名表的人就是她。 萧宁：“时念，其实就是一场误会，她们也不是故意……” 时念：“不是故意就可以不道歉了？你也是这种没教养的人？” 一句话就让萧宁脸苍白，差点下不了台。 时念不管她，把田芬芬第一个推到林窈面前：“刚才是你踩的报名表吧，你先道歉。” 田芬芬慌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又不敢不听时念的话。 “抱歉林窈，我……我刚才不该踩你的报名表。” “对不起……” 其他几个女孩，也跟着附和。 林窈没有理会这些人，她的视线还落在那个已经被踩脏的报名表上。 忽然，一只骨节修长好看的手，捡起了地上那张表格。 穿着黑色校服的少年重新站起身，掀起薄薄的眼皮，下颌线漂亮又锋利。 时煜随手拍了拍纸上脏掉的地方，拿着那张纸认真看了看，再递给林窈：“你这里填掉了一个登记号码，补一下。” 林窈本来还陷在悲伤里的情绪，一下子宕了机。 她怔怔抬起头，湿润的眼里充满困惑。 “……” 她、她填掉了什么信息吗？ 不可能呀。 “我……我有认认真真检查过的……” 小姑娘声音带着点软糯委屈，从时煜手中接过报名表，上上下下又仔细检查一遍。 浑然忘了刚才那一瞬间涌出的负面情绪。 直到她检查完整张表格，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遗漏的地方。 林窈手微微顿住，诧异地抬眼看他。 她似乎突然明白了，时煜说她填漏的原因…… “是我看错了。” 时煜从她手里抽走报名表，漫不经心递给时念。 “她的表交了，登记完开始考试。” 时念接过，忍不住轻轻一笑：“好。” 林窈：“我不是……” 等一下，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承时念的情。 “林窈……”时煜低沉散漫的声音，忽然在她头顶响起。 少女抬眼。 教室上方冷白的灯光，照亮了时煜清冷深刻的眉眼。 他单手插兜，微微躬身到她耳边，用低低的声音说，“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林窈：…… 她，她才不怕呢。 “我的座位在哪，我去考试了！”林窈挤开人群，匆匆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打开书包，假装忙碌埋着头准备文具。但微微发红的耳根却暴露出她此刻内心的窘迫。 教室后，时煜和时念对视一眼，又都平淡地把视线移开。 * 两个小时的考试很快结束。 林窈出来的时候，夏听南和宋荔都还等在外面。 夏听南懒得搭理宋荔，只温柔问她：“又又，怎么样，发挥得好不好？” 林窈：“还行。题目我都做完了，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夏听南：“没关系，智学题目难，能做完就不错了。” 这时，时念从里面出来。 夏听南抬眼正好看到时念。 她脸上略有讶异，把林窈拉到一旁。 “她怎么会在这？”夏听南小声问。 林窈想了想说：“她是智学的监考学员，后面还要负责给我们改卷子。” 夏听南：“什么？” 夏听南想说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到哪都能碰上时念。 不过转念一想，时念成绩那么好，智学这种地方，怎么也避不开她的，只能算了。 “行吧，那你以后多注意点，看到她还是要躲得远远的。又又，你自己多努力，争取在智学把她给比下去。” 夏听南说得好像林窈已经考进智学似的，竟然都开始安排她之后的工作。 要是往常，林窈说不定会跟她妈妈一样，斗志盎然，把时念当成假想敌。 但是刚才在里面，时念帮她说话、让那些女生给她道歉的画面，还在历历在目。 林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夏听南揉了揉她脑袋：“没事，别有负担。反正咱们以后少跟他们家的人说话。” 林窈乖顺点头，跟着夏听南回家。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正好从智学里面出来。 时煜神色散漫戴上耳机，抬眼正好看到被夏听南扯着急急离开的小姑娘。 他眉眼微动，无声地动了动薄唇，做出口型。 临走前，林窈终于看懂他的意思。 “……他去买奶茶。” * 就因为时煜那几个无声的字。 回家的路上，林窈满脑子都只剩‘奶茶’两个字。 也不知道时煜什么时候可以把奶茶买回来呢？ 他应该会记得要多芋泥、多啵啵、多芋圆的吧？ 林窈想拿手机给时煜发信息，才想起来她根本没有时煜的联系方式。 可惜了，不能提醒他。 夏听南：“对了又又，你今晚在学校外面吃的什么啊？” 正在开车的夏听南，忽然问。 林窈心头一惊，稳了稳神，才用乖巧懂事的语气说出早就准备好的标答：“我吃的学校外面的金枪鱼三明治，水浸的，多蔬菜，没芝士，没酱料。” 夏听南听完很满意：“记得，以后外食就要这么吃，这样才健康干净。” 林窈乖乖哼唧。 心思却又飘到奶茶上…… 她晚饭其实就吃了两口炸串，她那杯奶茶也泼了，肚子现在饿得咕咕叫。 不过小姑娘嘴角却是弯起的，因为她知道，很快就又有奶茶喝了。 * 回到家，林窈洗完澡换过药。 一看时间，晚上十点半了。 时煜肯定已经按照约定，把奶茶藏在了水表箱里。 趁着夏听南洗澡的时机，林窈悄悄开门溜了出去。 两家之间连接的走廊上，这个时间空荡荡的，很安静。 林窈眼睛弯弯，抱着期待雀跃的心情打开水表箱。 下一秒，表情却定住了。 “怎么会这样？” 林窈把水表箱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根本没有奶茶的影子。 她怕是时煜记错了位置，又把走廊上能够藏下奶茶的地方全都打开搜了一遍。 几分钟后，林窈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回到自己房间。 她抬头，看向对面时煜的房间。 灯没亮。 林窈心里又有了希望，也许是时煜有事耽误了。 再晚一点出去看，说不定奶茶就在了。 小姑娘很善良，不想把人想得太坏。 三中和五中的人都说，时煜在男生里吃得开，是因为他言出必行，从不食言。 林窈想，时煜总不可能就对她说话不算话吧。 半个小时后，林窈又偷偷溜出去了一次。 水表箱里还是空空的。 十一点半、十二点、十二点半……她终于放弃了。 最后一次轻轻关上房门，林窈失神地倒向大床。 她手背挡在眼前，抬眼望着头顶明晃晃的卧室灯光，眼眶里有种湿润的感觉。 “林窈，你真笨，竟然被他骗了。” 少女揉了揉酸涩的眼，委屈失望的声音。 “……再也不要相信他。” 9 第9章(大修重看) 第二天，林窈正常到学校上学。 课间时，邱雪儿回头看到林窈桌上堆起的试卷，和她刷题时坚毅的眼神，竖起大拇指。 邱雪儿：“林窈……这都是你今天刚刷的？智学这么厉害，把你刺激成这样的？” 林窈头都没抬：“不是，周末分班考，我想继续留在一班。” 原来是为了这个。 “是啊，咱们班学习氛围确实养人啊。”邱雪儿感同身受看了看周围，突然想起来。 “对了，你知道时念去哪了吗？怎么今天又没来学校。” 林窈快速刷题的笔尖一顿。 她猜到时念去哪了，肯定是智学。 时念都能负责智学的监考和改卷了，平时一定也可以利用智学的资源学习。 想到时念现在说不定在被最顶级的老师亲自指导。 林窈低头，刷题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隔壁的同桌看她这样，也低头刷刷刷开写。 看傻眼的邱雪儿：“……” 这些人，卷死她算了吧！ …… 接着几天，林窈完全沉迷在刷题中了。 邱雪儿以为林窈是去了趟智学，忽然开悟了。 但其实林窈自己清楚，她努力刷题，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脑子停不下来。 这样，不管是时念还是时煜，她都没空去想了。 然而这天放学的时候，周语薇突然出现，把林窈堵在了他们班门口。 她一上来就使劲抓住林窈的手，红着眼，情绪激动大喊：“林窈……你就是林窈对不对？我在论坛上看过你的照片，不会错的。你告诉我，时煜他在哪里？你一定知道时煜在哪里的，求你告诉我？” 林窈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她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 小姑娘懵懵地摇头：“我……我不知道时煜在哪里。他……他不是在班上吗？” 她最近有意地避开，根本就没见过时煜本人。 “你骗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周语薇大声呵斥，眼眶更加发红，“他们都说你跟他有关系。时煜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会不知道……” “出事？时家出什么事了？”林窈惊讶。 可是周语薇突然把她的手抓得特别紧，都把她抓疼了。 幸好邱雪儿和其他同学听到声音从里面出来，帮忙分开俩人。 周语薇不肯松手，她使劲扯住林窈，刻意留长的指甲在林窈白皙细嫩的手背上留下几道带血的抓痕。 林窈疼得倒嘶了一口气。 “你还装！”周语薇却更加激动生气：“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知道时煜爸妈死了，你就急于撇清关系！” “我……我没有急于撇清……”林窈吓得泪眼朦胧否认。 但话一出口，突然察觉不对。 什么……死了？ 周语薇刚才在说谁死了？ 林窈心里没来由的一颤，腿都跟着软了，幸好邱雪儿扶住她。 邱雪儿：“林窈，别听这种人胡说八道，时念爸妈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去世。周语薇真过分，拿这种事吓唬你！” 林窈心慌得说不出话。 她也告诉自己周语薇是在吓唬她。 可周语薇为什么要用这种话吓唬她？！ 林窈这才突然意识到，她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时念和时煜了。 就在这时，班主任闻讯赶到。 她们俩被一起带去了办公室，通知家长。 林雄和夏听南赶到的时候，只听说林窈是被时煜牵连受伤了。 “我就说吧，只要一沾上时家那对姐弟，我们又又就准没好事……” 夏听南刚准备抱怨，被林雄轻轻制止。 她生气回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自家女儿小小的身影，可怜兮兮的耷拉着脑袋，坐在办公室的角落。 夏听南走过去，心疼极了：“又又，你别怕啊，爸爸妈妈来了……” 林窈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才慢慢抬起脑袋。 她眼眶都哭红了。 “爸、妈，我想回家……我现在就想回家……” 小姑娘看起来害怕极了，看到夏听南就扑到她怀里，眼底全是不安惶恐。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夏听南把林窈裹得严严实实的，也不去跟学校讨要说法了，直接让林雄去开车。 他们的车一路开回小区，停在了地库里。 林窈被林雄、夏听南夫妻左右护着，进了电梯。 小姑娘抬起脑袋看着电梯面板上数字不断攀升，咬紧了下唇，心也跟着一起提了起来。 周语薇一定是在骗她。 时叔叔和宋阿姨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夏听南这时正好拉起她的手：“又又，以后你还是要少跟时念他们接触……你看看你手背上的伤，别招惹他们…” 叮——电梯开了。 林窈第一次没回答夏听南的话，急着出去。 她跑出电梯，发现电梯厅连接的走廊里，一如既往安安静静。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两家之间连通的防火门，今天打开了。 这恰好能让林窈清楚看到对面时家，门外干干净净的入户区域。 林窈不由松了口气。 太好了。 时家安安静静没有异常，周语薇果然是在撒谎骗她。 叮咚—— 身后，另外一部电梯门打开，嘈杂人声。 “时默、宋荔的家就在这！他们俩死了房子还在，今天必须把房子抢过来！” 林窈停下脚步，惊讶回头。 电梯里出来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 他们手里都拿着像是文件票据的东西，其中个子最高的光头，满脸凶相，一看就不是善类。 “张哥，我们这几天来了几次都没人开门，不会今天也一样吧……” “放心吧，老子早就派人看好了，那两个小兔崽子忍不了多久了。” “反正今天就是撞，也要把门给撞开！” 听到他们嘴里嚷嚷的话，夏听南和林雄不禁互看一眼，面露诧异。 时默、宋荔死了？怎么可能。 这几个人怕是故意造谣，在这闹事。 林雄身形高大，侧身挡住夏听南和林窈，小声说：“老婆，你带又又先进去，我过去看一看。” 夏听南点头，拉过林窈就往自家门里推。 林窈回过神来：“妈，等一下，我也想去看……” 夏听南：“跟你没关系，先进去再说。” 林窈不想走，但夏听南哪能放她过去，强势地把她往自家门里推。 林窈视线中最后看到的，是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粗声粗气拍打对面大门的背影。 而那扇门，看起来摇摇欲坠。 …… “妈，宋阿姨和时叔叔真的出事了？他们是不是……”林窈回头问夏听南，话刚到嘴边，眼泪又汹涌地掉了出来。 “哎呀，你这孩子哭什么呀……”夏听南也正心神不宁，一看林窈这样子，立刻拿纸给她擦眼泪，“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别信他们说的。不许哭了，赶紧把眼泪擦掉。” 林窈根本不信这个说辞，那些人不可能同时和周语薇串通撒谎。 但她知道，如果她一直哭，她妈妈只会赶她进去。 “我不哭了，但是时家……”小姑娘的声音沙哑软糯，眼神忐忑求助。 夏听南：“你……” 这孩子，明知道她必须离时家远远的，怎么还尽打听。 夏听南叹了口气，“算了，你就先在沙发上坐着休息。待会儿你爸爸回来，你自己问他，也好安心……” 过了一会儿，大门终于有了动静，林雄回来了。 他脸色看起来比平时黑沉严肃，眉头深深地锁着。 夏听南一看就知道不对劲：“老公，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雄抬眼看了看夏听南，又看了看一旁的林窈，深深吸了口气，沉重道：“时默和宋荔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身亡了。” “什么！”夏听南身体摇晃，差点站不稳，“怎么会这样……他们俩怎么可能……” 林雄扶她坐下，沉声说：“还不止，时默的公司前阵子周转碰到了问题，他刚好抵押了公司资产，还借了一大笔资金。现在外面那些人，都是来时家讨债的。” 夏听南：“讨债……可是他们就两个孩子……” “不行，今天不还钱，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许出去！” 突然，门外传来比刚才更加激烈高昂的叫骂声。 “就是，欠条都在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爸欠我们三百万，你们今天必须还了！” “对，我们这还有一百万，你赶快把房子卖了还钱！” “我这八十万……” “我这两百万……” 夏听南站起来：“外面怎么回事？” “刚才我走的时候，他们就在外面骂，但里面没人应门……” 林雄回头打开门朝外看了眼，脸色微变，“遭了，时煜他什么时候把门打开的，我还以为他们不在家……” 听到林雄的话，林窈没来得及思考，从她爸妈身后硬挤了出去，跑到门外。 走廊上聚集了比刚才更多的人，那些人拿着欠条、账单把时家的门堵得水泄不通。 黑发黑衣的少年，就这样站在人群中央。 他脸色看起来很疲惫，眼底有淡淡黑青，眉眼却异常的清晰冰冷。 仿佛是覆了残雪的断崖，一个人桀骜孤冷地立在那，承受着不该是他这个年纪承受的污言辱骂。 “喂，老子跟你说话听到没！” 那个长得最凶的光头站出来，用手指着时煜。 “你爸妈都死了，你们俩要是偷偷出去把房子卖了跑路，老子去哪要债哟！想出去，门儿都没有！” “张老板说得对啊，他说那个女的病了，谁知道是真是假！万一是他们姐弟俩合谋在这里演戏！” “没错没错，绝对不能放他们出去！” “让开。” 时煜垂着眼皮，漆黑的瞳孔，沉寂的像是深海积蓄风浪前的平静，深不见底。 “让开……”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冰冷嘶哑。 叫张强的光头故意往前一步：“老子不让开你能怎么样？那个小妞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就算死了，正好能跟你爸妈去陪……” 时煜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冰冷似铁，将张强未说出口的话堵住。 张强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被一个高中生的眼神唬住，顿时觉得脸上无光，恼羞成怒。 “狗崽子，敢拿这种眼神看老子，信不信老子钱不要了都要打死你……” 光头一拳砸向时煜，拳锋划过脸颊，被时煜抬手挡下。 少年的眉眼冷峻如锋，没了林窈往昔熟悉的散漫，眉眼间的凛冽锐意不似同一个人。 “狗东西，你还敢挡！”光头砸向时煜的那只右手被挡下，竟然微微发麻。 他被激起怒火，气急败坏指挥其他手下：“欠债不还天经地义，他们今天不还钱就给老子弄死他们！给我上！” 手下们蜂拥而上。 “你们干什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学生，住手、都住手！”这时，林雄从家里大步出来，拨开人群。 他身形高大壮硕，又是从车行小混混一路到老板这个位置上的，平时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多，沉下脸横眉冷目自有气场。 光头和他的手下都被林雄的气势震住，往后退了几步。 人群散开，林窈才又重新看到时煜。 少年靠在门边，微微喘息，脸上带了几处伤痕。 他眼神里还有未褪去的凌厉狠劲，缓了缓，才抬手擦去嘴角血渍。 看到时煜没事，林窈捂在唇上的手，颤巍巍拿开。 就算她还记恨时煜骗他，平时多讨厌他，但亲眼目睹时煜被那么多人高马大的坏人围住的那刻，她的心还是好慌好乱。 林雄那边，已经问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时煜和时念这几天一直都被这些人堵在家里。 外卖送不进来就算了，药也不许送进去。 时念三天前得知父母意外去世的噩耗时，就已经病倒了。 幸好她只是低烧。 但今天早上，时念的低烧终于烧成了高烧，时煜才硬闯出去跟这群人爆发了冲突。 林雄：“你们这样也太过分了！你们是要债不是要命，哪有不给人吃药的道理！走，时煜，我们家有药，我给你拿！” “不行！”光头拦住时煜，他刚才被时煜驳了面子，这时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还钱不许吃药！大家说是不是！” 周围二十多个人都跟着起哄。 摆明，不让时煜和时念出去是假，逼他们遭不住了交出房本才是真。 听到那些人的吆喝，林雄被气得不轻，挽起袖子就要干架。 “警察同志，就是这里！这些人堵在我们家门口吵吵闹闹，已经这样吵了一整天了，实在扰民！”这时，夏听南带着两名警官从电梯里出来。 林窈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妈竟然偷偷下了楼。 警察：“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干什么？你们都是这的住户！” 光头和那些要债的都答不上话。 其中一个警官认出光头：“张强，又是你？不是已经跟你说过，要债可以，但是不能打扰其他住户，也不能做违反法律的事。” 光头讨好笑：“警官，我们也没违法啊……” “他们说谎，他们刚才在这动手打人，我都看到了……”这时，林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众人回头，这才愕然发现，走廊对面有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 小姑娘只露出一双带着雾气的眼睛，正怯生生抬手指着光头说。 “警察叔叔，我亲眼看到他动手打我同学。我家门口有监控，不信我给你看……” 警察：“……” 光头：“……” 忘记看好女儿的林爸林妈：“……” 只有时煜低眸，目光冷漠避开林窈。 10 第10章 因为林窈的正义举报，光头和他的手下暂时被警察带走。 他们这一走，剩下讨债的人虽然依旧扬言会守在楼下，警告时念时煜两姐弟一个也别想跑了。但不敢再堵在门口，搁下狠话就按电梯下楼。 走廊上瞬间只余时煜和林窈一家人。 时煜下颌线绷得冷硬，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对林雄点了点头，关上门便要进去。 “等一下！”夏听南忍不住开口：“林雄，还愣着干嘛，去给他们拿点药。” 林雄：“哦对……时煜，你稍等一下，叔去给你们拿点退烧药和碘伏。” 少年身形略有犹豫，扣在门边的手，微不可察收紧。 终究是没有带上门。 林窈松了口气。 她看着对面的时煜，觉得有些陌生。 少年脸颊明显削瘦，带着伤，浑身都是低冷的气压，冷漠而寡言。 林窈说不出来自己心里应该是什么样的滋味，就是觉得好闷好闷。 这时，林雄拿了退烧药、碘伏和其他的一些常备药回来。 时煜只是从里面抽出那盒退烧药。 “谢谢。” 他开口，低冷嘶哑的声音。 林雄还想多叮嘱两句，大门却已经关上。 林雄：“……” 夏听南：“这孩子……”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里看到复杂的神情。 夏听南强压下心里的不忍与沉痛，一回头看到还愣在原地的林窈，才想起她刚才胆大妄为的举动。 “林窈，谁让你出来的，给我回去！” 夏听南把林窈拎着就往家里带，林雄在后面关门。 她把林窈按坐在沙发上，语气有些急：“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多鲁莽？刚才那个光头一看就不是好人，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林窈：“可是，如果我们不管，时煜和时念就……” 夏听南：“那也轮不到你一个孩子来管！” 林窈被她妈妈说得脑袋耷拉下来，不敢开腔了。 林雄见状，忙拉开夏听南，轻声安抚道：“好了好了，又又做的也没错，警察当时都在那，那些人不敢记恨什么的。更何况，还有我呢。” 夏听南不想听，用手肘拐开林雄的胳膊。 “是是是，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是坏人……” 她背对他们俩坐到了沙发另一边，像是被什么情绪触动，突然低头抹起了眼泪。 林窈都看愣住了。 她见过夏听南发脾气。 也见过她风风火火、跟人吵架从不落下风的样子。 但还是第一次见她一个人默默流眼泪。 小姑娘马上坐过去，轻轻扯她衣袖：“妈，你怎么了，别哭了……” “没什么……”夏听南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不想给林窈看见，“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林雄最了解夏听南，叹了口气，低声说：“你妈妈，是在为时叔叔和宋阿姨流泪。” 林窈：“……” 是啊，她怎么忘了呢。 虽然夏听南总是一副跟时家过不去的架势。 但其实，夏听南和宋荔、时默是一起长大的，曾经也是最亲密无间的好友。 听说当年宋阿姨和时叔叔高中谈恋爱，还是她妈妈打的掩护。 时默是个孤儿，宋荔的父母看不上，结婚的时候连一个亲人都没来参加。 是林雄和夏听南作为家人出席婚礼，送给他们祝福。 后来，宋荔和夏听南差不多时间怀孕，两家的孩子也前前后后出生。 林窈小时候的记忆，都是和时念、时煜姐弟有关的。 只是发现了那件事后。 夏听南毅然决然带着女儿、老公搬家，从此跟时家断了往来。 就这样许多年过去，一直到前两年。 林雄赚了点钱，为了林窈能有更好的生活学习环境，咬牙买下了这套重点高中旁的昂贵学区房。 才在搬进来第一天，发现他们的邻居又是时家。 林雄其实很清楚，夏听南在犹豫为难什么。 他向来舍不得妻子落泪，想了想，沉声说：“老婆，要不这样吧，时家的债我们来帮他们还，时念和时煜以后就接到我们家来住。养两个孩子，我们还是养得起的。” “养什么养得起，你知不知道时家欠了多少钱？” 夏听南听到林雄的话，带着泪回头。 “我刚才就打听过了，时默和宋荔是在去机场路上被一辆卡车撞下桥，掉进河里。搜救队找了三天三夜，只找到车子的残骸，他们俩恐怕早就凶多吉少。没了时默，他们那家高科技公司根本卖不了多少钱，就算把保险赔偿还有公司资产全算上，还有一千多万的缺口。把他们那套房子卖了，也还差五百万。” 五百万…… 林雄听后沉默。 他们家的条件比时家差的远。 别说要一下子拿出五百万现金，就连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贷款都还没还完。 林雄：“那……” “这件事，我们管不了，但我知道该让谁管！” 夏听南站起身，抹干净眼泪，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表情肃然。 “时念和时煜再怎么说也是宋家的外孙，他们当年不管宋荔，难道现在就不能管管她的孩子吗？要是真让这两个孩子背上这笔债，他们的人生就完了。” 她叹了口气，“我们收拾一下，今晚就去京市一趟，必须让宋家出面。” 京市宋家，林窈小时候听大人提起过，是宋阿姨的娘家。 可是他们从来都不认时念和时煜这两个外孙。 林窈低头，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担心。 希望宋家愿意出面…… 没过一会儿，夏听南和林雄就收拾好了行李。 她稍微多带了几套体面的衣服。 夏家早就破产了，和宋家许多年都没有走动，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上宋家。 临走前，夏听南叮嘱：“林窈，锅上有我今天炖好的牛肉，你晚饭自己热了吃。这两天要是我们来不及回来，你就自己在学校外吃。” 林窈：“哦。” 夏听南：“记住，别吃垃圾食品。” 林窈：“好。” 夏听南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又提醒一遍：“还有最重要的……时家的事爸爸妈妈已经在想办法了。你只是个学生，我们不在，绝对不要去多管闲事。” 林窈神情微顿，乖软点头：“知道了妈，你们放心吧。” …… 夏听南和林雄离开后，林窈看了眼时间，下午6点了。 折腾了一天，她肚子早就饿了。 林窈跑到厨房打开了灶上的锅盖。 一大锅清炖牛肉的热气，从锅里冒出来。 好香…… 电饭煲里提前预约的米饭，这时候也响起了煮好的提示音。 林窈从橱柜里拿出碗筷，舀了一碗杂粮米饭，在上面淋上一大勺牛肉和汤。 平时夏听南在，会控制她的饮食，她都不能吃这么多的。 小姑娘今天担惊受怕了一天，这时捧着碗坐在餐桌上，低头喝了一口肉汤，身体里才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只是喝着喝着，她眼前忽然闪过了时煜那双漆黑冷漠的眼。 刚才在走廊上惊心动魄的一幕，从她脑海划过。 林窈放下了碗，情绪不由低落下来。 “我都这么饿了，时念和时煜他们会更饿的吧……” 还有时念…… 她的烧退了吗？ 那些人堵在小区楼下，不让他们姐弟俩出门，外卖都不许往里送。 都这么多天了，他们是怎么过的？ 林窈忽然起身，跑去厨房。 在里面翻了半天，才把她们家的饭盒找出来。 她从锅里舀了满满两大盒牛肉出来，又另外打包了一大盒杂粮饭。 也不管刚才临走前夏听南是怎么叮嘱她的。 小姑娘抱着三个装得满满的餐盒，跑到对面，敲响了隔壁家的门。 “时煜，你在吗？是我。” “你快开门，我给你们送吃的来的……放心，外面没有别人。” 林窈左右看看，确保这层楼没有别人，才敢对着门里小声喊。 但回答她的，是无声的沉默。 没有人开门。 她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听到。 她又把门拍得稍稍重了些，啪啪啪……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应答。 林窈眉心乱跳。 遭了，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她有些慌乱地重重拍门，声音沾上急促。 “时煜、时煜你听到没……你们在里面吗？时煜、时煜你开门……” “时煜，是我，林窈……” 少女把门拍得哐哐作响。 她柔软的手心拍在铁门上，掌心发红，好疼。 可是她还是一下一下拍下去。 …… 好久之后。 就在林窈都已经准备放弃的时候，眼前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 她看着那扇门慢慢拉开一条缝隙，屋子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 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年，就那样垂着薄薄的眼皮，表情冷漠寡淡地站在阴影里。 “时煜，你终于开门了……” 林窈低头去拿手里的餐盒，错过了少年眼底划过的情绪。 她把三个餐盒叠在一起递给他。 “时念她怎么样了，吃了药好点了吗？你们一定都饿了吧，这是我妈妈做的清炖牛肉还有米饭，你快拿去。” 递出去的餐盒悬在那儿，半晌没有人接。 林窈才后知后觉抬眼。 她视线撞入一片寒凉刺骨中。 该怎么说呢，小姑娘从来都没见过这种表情的时煜，眼神那么的凛冽疏离，刻在骨子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 她心里没来由地发怵，小声喊他：“时、时煜……” “谢谢，不用了。”他礼貌疏离开口。 声音很低很沉，有种嘶哑质感。 虽然是在说谢谢，可是林窈没有从他眼底看到一点光，除了冷冰冰漆黑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不吃饭怎么行……” 可她还是鼓起勇气劝道。 “我知道叔叔阿姨的事，你们很难过，可是叔叔阿姨最关心的人就是你们，如果你和时念……” “林窈。” 时煜忽然叫她的名字。 林窈停下了说话，怔怔看他：“怎么了？” 少年垂眸，冰冷厌恶的眼神。 “你这样，很烦。” 他说。 11 第11章 林窈怔怔地愣在原地，小脸上是未来得及收起的难堪无措。 她慢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低下头解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烦你……” “以后少管闲事。” 时煜低哑的声音打断她，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耐。 林窈：“……” 她脸上火辣辣的疼，手指不知道该放哪里好，只能紧紧扣在那三个叠起的餐盒上，指骨泛白。 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维持镇定的声音。 “你说得对，是我打扰了……” “抱歉，我、我先回去了……” 明明声音里没有带着哭腔，但听起来却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欺负哭似的。 小姑娘不敢抬头看时煜脸上此刻的表情。 她抱紧餐盒，低埋着脑袋，转身就跑。 林窈跑得飞快，比过去每一次都快。 时煜就站在原处，看着她跑远的身影。 她右手哆嗦了好几下，才勉强打开门。 关门的时候，林窈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呜咽，捂着唇，小声的崩溃溢出哭声。 走廊最终归于安静。 再也听不到小姑娘崩溃的啜泣。 就连刚才还在鼻间的，她身上独有的乖软香气，也渐渐散去。 时煜终于闭了闭眼，修长的指尖按在眉心，眉骨下压抑了满满的情绪。 半晌后，他再度睁开眼，漆黑深邃的瞳孔里，只余冷淡漠然。 就像是陷入黑暗深渊里的反光体，早也不见光亮。 “再见了，小绿茶。” 走廊里，若有似无飘过低低的叹息。 时煜关上门，少年的身影重新被屋内的黑暗吞噬。 …… 林窈哭了一整夜。 就连在梦里，也在委屈的无意识呜咽。 第二天起床后，林窈一个人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自己明显红肿的眼睛发愁。 今天周五，还要去学校，她不想被人看出异样。 于是林窈用冷水把毛巾打湿后，敷在脸上。 锦城的三月还很冷，他们家甚至才刚刚关了暖气。 冰冷的毛巾覆在肌肤上，小姑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仰着脖子，脸朝上，静静地等待消肿。 但等着等着，脑海里却闪过时煜低垂着眼看她，冷冰冰说她很烦，那个厌恶的眼神。 眼眶忽然间就又涌出了酸意。 林窈抬手捂住脸，两只手掌陷入毛巾，低下头，隔着布料把脸深深地埋进掌心。 双肩无声颤动。 不哭…… 不哭了林窈…… 以后再不管他们的事，别哭…… * 早自习时，林窈刚到班上，就听到大家都在议论时家的事。 邱雪儿：“林窈，原来昨天周语薇来我们班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你知道吗？时念和时煜父母出事了，现在他们都在传，说时家欠了好多钱呢，时念和时煜以后都会有麻烦……” “哦。”林窈轻轻点了点头，坐到自己座位上。 她没什么情绪地拿出英语书，准备早读。 邱雪儿惊讶：“你怎么这么淡定啊，就一个哦，没有别的什么要说的了？” 明明昨天周语薇来班上找林窈时，听周语薇提起时念父母，林窈的情绪还是激动的。 怎么今天，就这么平淡？ 林窈翻开书页，低着头专注看着上面的英文单词，若无其事说：“没空管别的呀，明天就是分班考了。现在去管他们的闲事，万一影响了我的分班考试成绩，谁来管我呢。” “可是……”邱雪儿愣了愣，一时觉得眼前的女孩有些陌生。 她认识的林窈从来都是温温柔柔、乖软又好说话的。 就算有时候有点独特的小讲究、小脾气，但那也都是无伤大雅的，属于女孩子的可爱之处。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林窈这样板着小脸，冷淡的样子。 邱雪儿：“你就不担心时念吗，她好几天没来上学了，听说他们今后可能连学费都交不起……” “哦，是吗。”林窈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声音更淡更冷，“那需要捐款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不想影响明天考试，到时候捐钱就好了。” 邱雪儿：“你……” 邱雪儿眼底划过对林窈的失望之色。 他们班就没人不担心时念的。 时念人那么好，又是他们的班长，她还以为林窈来了，也会跟她表露出一样的担心。 没想到，林窈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用那样漠不关心的语气，说一句‘捐钱就好’。 邱雪儿觉得自己第一次认清了林窈。 “算了，随便你吧，就当看错了你这个朋友！” 邱雪儿生气地转头回去，把脸埋在自己的座位上。 时念的手紧紧捏着书页，却没有说话。 她们俩刚才的对话，并没有遮掩，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 “林窈怎么这样啊……” “真让人意外，我还以为她跟时念挺好的。” “可能早就嫉妒时念了，现在才爆发出来……” “亏时念平时在班上最照顾就是她，时念刚出事她就忙着割席，真是白对她好了。” 旁人的话，林窈就像是听不见。 她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旁若无人背着单词。 林窈很清楚，她必须准备分班考试。 她没有资格去多管闲事。 只要管好自己。 …… 因为早上的事，一整天，班上都没什么人跟林窈说话。 放学的时候，林窈做卷子做得入神了。 等她抬起头，才发现大家走得差不多了。 平时总是跟她在一起的邱雪儿，早就已经跟别的同学离开，连招呼都没打。 林窈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怔怔看着前方邱雪儿空掉的位置，才慢慢低下头。 “没关系的，只要明天好好考试就行了，加油。” 她轻声鼓励自己。 …… 回家的时候，林窈接到了夏听南电话。 电话那头的夏听南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她告诉林窈，他们可能还要在京市待上几天，事情进展没想象中顺利。 夫妻俩担心林窈，怕她自己一个人留在家应付不来。 林窈：“没事的妈，我能照顾好自己。” 夏听南：“行吧，反正有什么事，给妈妈打电话。哦，对了，隔壁时家你没去招惹吧？” 林窈握住手机上的指尖微微收紧。 林窈：“当然没有。我不会多管闲事的……” 夏听南：“你懂事就好，时家的事，我跟你爸在帮忙，你一个学生就管好你自己的学习。别忘了，你们明天还有分班考试……” 夏听南后面又念叨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她呆呆地看了看握在掌心的手机，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早就该听夏听南的话了。 …… 这一晚，林窈回家时，没有再看对面的房子一眼。 她吃了晚饭，认真地整理了错题本，总结了每一门功课容易丢分掉分的地方。 满脑子都只有第二天的分班考试。 学得困了，才洗澡睡觉。 第二天，周六。 天空很暗，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这又是林窈最讨厌的天气。 一大早，小姑娘自己一个人简单吃了顿早饭，就背上书包拿着伞出门了。 她向来不喜欢被泥水溅到，所以下雨天总是走得很慢。 提前一些出门，才不至于待会儿耽误考试。 林窈开门之后，直接无视了对面的时家。 她按下电梯，撑着伞，走出单元楼。 雨点淅沥沥地往下落，打在她撑起的宽大伞面上。 少女脚步小心踩在带着水坑的路面上，走得很慢。 忽然，几声微弱的叫声从转角后的花丛中传出来。 喵呜……喵呜…… 是那种很细小很细小的，一听就是虚弱得不行的猫咪幼崽的求救叫声。 林窈忍不住停下脚步，下意识朝花丛后看去。 两只看起来特别体弱的幼猫，正蜷缩着躲在花丛后的屋檐下，虚弱又无助的嘶哑呜咽。 他们全身上下都被打湿了，一小片屋檐根本不足以遮住不停落下的雨水。 两只可怜的小东西看起来像是被冻坏了，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连叫声都是凄凉仓惶的。 林窈眉心忍不住皱在一起。 好可怜的两只猫咪幼崽。 她稍稍看了下时间，距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也许她帮了忙也还来得及。大不了……大不了她待会儿走快点就是了。 只有一瞬间的迟疑，林窈就回头往刚刚出来的单元楼去。 几分钟后，林窈从家里带下来一只纸箱，放在屋檐下，给两只小猫遮风躲雨。 她又在纸箱里垫上两件旧衣服。 看着两只小猫很聪明地，颤巍巍地爬进了垫了衣服的箱子里。 林窈眉眼弯弯，终于露出了这几天久违的笑容。 真好，至少她也不是完全在多管闲事。 起码这两只小东西就很需要她。 “等我考完试回来哦……给你们买猫条。” 她轻声跟两只猫咪道别，撑着伞离开。 …… 给小猫咪找房子稍微耽误了一点时间，林窈只能抄近路跑去学校。 她撑着伞往前跑，雨却越下越大了。 经过两条偏僻的小巷后，刚出巷口，林窈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凶狠叫骂声从小巷后面传来。 “狗东西，我就知道你们俩个想跑，把房本交出来！” “艹，你还敢动手，你们几个上，给我打死这个狗崽子！” 林窈听出了这个声音。 是那个叫张强的光头！ 张强口中说的狗崽子是谁，林窈不用亲眼看到，都已经猜到了。 时煜，还是时念……？ 她下意识想跑进巷子里，但下一秒，却停住了脚步。 不要去多管闲事…… 时家的事与她无关…… 她还要去考试呢，她不该去管他们的事…… 小姑娘慢慢握紧伞柄，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不要耽误时间，时煜巴不得她走远点。 林窈一点点转过身，准备离开。 但一秒，一道沉闷的重响从巷子里传来。 嘭—— 就像是什么东西砸向金属表面，发出碰撞声。 林窈心脏猛地揪紧。 下一秒，小姑娘回头，再也不管不顾第朝着巷子里狂奔而去。 …… 入眼是一片触目惊心。 滂沱大雨中，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跟浑身是伤的时煜缠斗在一起。 其中一人被时煜按在车盖上揍，但另外两人却趁机袭击时煜，拳头狠狠砸在他腰腹。 另一边，光头将时念按倒在水泊中，他左手掐着时念的脖子，右手去抢她手中的房本。 时念脸色虚弱苍白，就快要呼吸不过来，眼神却坚决，两只手却死死按着房本。 光头：“给我！” 时念：“不给……” “你他妈的给老子……啊！！！”光头突然痛叫。 时念一口咬在光头粗壮的胳膊上。 “贱人！你敢咬我！”光头抬手，一巴掌就要打在时念脸上。 混乱中，时煜猩红着双眼，像一头杀疯了的猛兽，掀开那几个阻拦的小弟，就抱着光头一起滚到地上。 时煜压住光头，骑在他身上，拳头像不要命似的，疯狂地砸在光头脸上。 光头被揍得鼻青脸肿，被几个小弟解救，才狼狈地死命挣脱。 “你们他妈的都给老子一起上，我就不信这么多人按不住一个高中生！给老子弄死他！” 七八名手下这次一拥而上，终于按住了时煜。 光头从地上捡了一块砖头，转头看向还跌坐在地的时念。 “敢咬老子……让他打老子脸是吧！好啊，老子今天就送你们姐弟俩一份大礼。听说你们都是好学生，将来要考好大学的？哼，我就先抢了你们的房本，再废了你们一人一只手，看你们怎么考好大学！” 他一步步走近时念，抓过时念的手按在地上，拿起转头就往手背上砸去。 时煜：“冲我来！别动她……” 少年的低吼，如困兽。 时念绝望落泪，干涸的喉咙，连一句救命都喊不出来。 砖块高高扬起时。 一道娇小的身影从旁边闪了出来。 磅—— 那块砖，砸在了一个乖乖软软小姑娘的脑袋上。 砖块应声落地。 那道娇软的身姿，也跟着倒地。 光头傻眼：“你……怎么又是你？！” 时念愣住了…… 时煜也愣住了…… 林窈觉得自己脑袋好晕，眼前好像看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 她摇摇晃晃伸着手指，指着光头。 “你、你完了……我刚才报了警……” “警察叔叔不会放过你的……” 小姑娘说完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12 弟12章(双更合一) 一砖块下去，巷口的警笛声响起。 林窈被赶来的警方及时送进医院。 也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她脑壳真的比较硬，一通检查下来发现她只是血流得有点吓人，好在伤口并不深。 但小姑娘还是被吓着了，送到医院后就一直陷在昏迷中不醒。 她这期间还发过烧，小嘴里嘀嘀咕咕不停。 后来，好不容易安静了，又开始低低啜泣。 林窈在梦里，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双肩无意识的颤抖着，虚弱苍白的小脸皱成一团，指尖紧紧蜷缩着。 直到有人轻轻抚摸她的小脸帮她擦去眼泪，干燥修长的手指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受了惊厥的少女，才慢慢、慢慢的平静下来，沉沉睡去。 她又继续做起了刚才那个奇怪可怕的梦。 梦里出现的一个声音，告诉她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 那本小说的名字，叫作《高冷校霸的在逃小娇妻》。 男主高冷酷拽，是他们三中的校霸祁砚野。 而在逃小娇妻，就是书里人人都爱的，自带万人迷气质的女主时念。 林窈很纳闷，时念那种冷冷淡淡的，看起来根本不可能谈恋爱的人，怎么能跟‘小娇妻’三个字沾边呢？ 而且，祁砚野这种校霸，跟身为好学生的时念，根本不熟吧…… 但林窈没心情想这么多，因为她快速的往后面翻阅后，发现她自己竟然是书中前期最重要的绿茶恶毒女配。 好可怕啊……她竟然是恶毒绿茶女配…… 书里的她，靠着小时候跟时念一起长大的情谊，表面以闺蜜好友相处。 背地里，却到处说时念坏话，做了不少故意陷害时念的事。 这还不算，她还茶言茶语，变着法的跟时念抢男主祁砚野。 林窈觉得好冤枉，她偶尔在学校见过祁砚野几次，校霸又凶又冷，是那种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人怼哭的类型。 林窈远远见到校霸都要绕道、贴边、溜墙走。 她怎么都不可能喜欢祁砚野的…… 但小说里描写，祁砚野和时念的几次冷战，林窈这个绿茶闺蜜确实功不可没。 最后，她自食恶果，被当众揭穿了真面目。 不但在学校里人缘尽失、身败名裂，还因为天天想着拆散祁砚野和时念无心学习、成绩退步。 高考时发挥失利加上无心念书后，她最后连大学都没考上。 林窈不敢置信，又急匆匆往书页的最后翻。她来不及看更多的剧情，只是想翻到跟自己有关的，哪怕一丁点细节。 终于，让她在书的最后，翻到了一句一笔带过的话—— 时念终于答应祁砚野的求婚，幸福美满。她身边的亲人朋友也都有各自圆满的结局。 唯独高中闺蜜林窈，因贪慕虚荣，成了某个大佬私下包养的金丝雀。 林窈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后，气得要跟她断绝关系。 母亲更因此病倒，差点抢救不过来。 林窈怔怔地盯着书页。 不，她才不能考不上大学，才不能给人当金丝雀。 不要让爸爸跟她断绝关系，也不要让妈妈抢救不过来。 想到书里，自己最后的结局，林窈眼眶忍不住发酸，眼泪又要涌出来了。 她那么努力用功、没日没夜的刷题，她怎么能考不上大学呢……她怎么会给人当金丝雀呢…… 不要……不要…… 林窈在梦里拼命哭着摇头，迷迷蒙蒙间睁开了眼。 入目是医院的天花板，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从那个可怕的梦中惊醒过来，眼角全是湿濡的泪。 现在好像是半夜了，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走廊上微弱的清冷白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 滴滴……滴滴…… 耳边传来医疗仪器稳定有序的检测声音。 想到刚才的梦，林窈本来就在发晕的脑袋，更疼了。 她心里好乱好害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种奇怪的梦。 愣了一下，脑壳上的痛意更深，林窈才想起来，自己是被光头拿砖头开瓢了。 才清醒了一下，眼皮子就又沉重地打架。 她好困。 可是林窈不敢睡。 她怕再看到那本奇奇怪怪的书…… 本来就不是胆子大的人，这一瞬间她忽然好想她爸爸妈妈，要是爸爸妈妈在就好了，有爸爸妈妈陪着她就不怕了。 林窈突然间感到后悔，她干嘛要多管闲事。如果没有多管闲事就不会被孤零零的扔在这里。 她脑袋疼，还梦到那本奇奇怪怪的书，却连睡觉都不敢睡。 觉得自己孤零零被扔在病房，难过又委屈的林窈拉过被子蜷缩侧身，想躲起来偷偷的哭。 刚翻身过去，视线里却撞入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 浑身带伤的少年闭着眼，靠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他身体斜斜倚着，脸侧向一侧，呼吸匀称，似乎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走廊上清冷的光散在他脚边，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贴着创口贴，高挺的鼻梁上擦破的痕迹也早已上过药水。 他额间黑色的发柔顺地搭在眉眼前，眼底淡淡的青黑在冷白的肤色衬托下，显得尤为明显。但那只缠了绷带的手，却依旧不忘拽着林窈的被角。 林窈怔了怔…… 时煜这是在守着她吗？ 他都伤得那么重了，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样子，在这守她？ 刚刚还觉得害怕慌乱，勉强支撑连眼皮都不敢落下的小姑娘，心里忽然划过一股暖流。 他不该在这的…… 他也要去休息…… 林窈想叫时煜，却在突如其来巨大的困意包裹，她撑不住闭上了眼。 没关系，那个奇怪的荒谬的梦境，是假的。 时念和时煜才不会冷眼旁观看她众叛亲离、被人欺辱……梦里的世界都是假的。 他还守在她身边呢。 困意袭来时，林窈终于安心睡去。 耳边，仿佛还有时煜低而匀称的呼吸声。 …… …… 林窈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同学，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一名穿着警服的女警，带着关切表情，将她扶着坐起来。 林窈还在懵逼的状态中，左右看看，病房里安安静静，除了她和守在旁边的女警，一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 林窈：“我……” 女警：“我们联系过你家长，但是电话打不通。” 听到自家爸妈电话打不通，林窈反而松了口气。 幸好…… 女警：“对了，昨天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正好看到你被嫌疑人张强袭击。同学，你不用怕，嫌疑人目前已经被我们控制。你头上的伤，医生也为你处理过了，幸好伤的不深，待会儿检查过如果没有问题就能出院。你看看，现在有没有精力配合警方做一个笔录？” 林窈怔怔点头：“有……但是我朋友呢？请问他们在哪去了？” 女警：“你是说跟你一起的那两个学生，时念、时煜？” 林窈：“嗯，昨天他们跟我一起出事的，后来应该也来了医院……” 林窈还记得昨晚半梦半醒间，守在她病床旁的时煜。 时念刚生了一场大病，又遇上这么大一遭，她猜测时念的身体可能也很虚弱，说不定正在隔壁病房。 女警稍稍皱眉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他们俩录了口供就回去了，我没在医院见过他们。” 林窈：“什么？” 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怔愣，有些不愿相信：“可是我昨晚明明看到他……” 女警笑：“昨晚？昨晚是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你啊。我整晚都在，确实没有见过那两个学生。” 林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原来，是眼前的警察阿姨守了她一整夜。 “抱歉，可能是我看错了……” 少女垂下脑袋，整颗心都被一种浓重的失落感压住，闷闷的。 原来一切都是她脑震荡的后遗症，梦里迷迷糊糊产生的幻觉。 就是说嘛…… 林窈眼底划过一抹自嘲。 他都让她别多管闲事了，怎么还会守在她病床前。 女警不忍看林窈失落的神色，别开眼，故意岔开话题说：“好了，我们快点开始做笔录吧。” * 女警做完笔录，医生就来给林窈检查。 她伤口恢复的还挺好，就是每天都需要换药，再吃几天药就好了。 林窈谢过医生，去办出院手续。 她走后，刚才给她录口供的女警刚好碰到另外一名男同事回来。 男警官看到离开的林窈，奇怪问：“小姑娘怎么一个人走的？昨晚上守了她一晚上那两姐弟呢？” “那两个孩子早上见我过来，就立刻离开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女警摇了摇头叹口气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就是不让我告诉林窈，昨晚其实是他们在这守夜。” 想起那一对姐弟，女警都有些不忍心。 昨晚她临走的时候，看到姐姐一个人虚弱地等在病房外，执意守着林窈，直到确认她没事才肯回自己的病房。 明明她自己小脸还惨白惨白的，护士给她打点滴的时候，她却在一直在追问林窈的情况。 而那个叫时煜的少年，就更执拗了，不肯离开一步。 医生无奈，只能到林窈病床旁帮他处理身上的伤。 他左手手臂被那些人拿利器划伤，都透了骨肉。医生给少年缝针的时候，他只是盯着床上昏迷的女孩，连一声都没吭。 男警官：“唉，这种事见得还少吗。那两姐弟肯定是因为家里出了那种事，有别的顾虑吧……” * 林窈回到小区的时候，天上已经乌云密布。 门口的保安看她回来，立刻上前帮她刷卡开门。 保安指着她贴了纱布的额头：“同学，昨天警方过来抓人，说的那个被砖块开了瓢的学生就是你吧？” 林窈：“……”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事出名。 林窈抿了抿唇，偏头看周围：“对了，之前在这里围着的那些人呢？怎么不见了。” 前几天，除了光头那一伙，还有其他讨债的人都守在小区楼下，不让时念、时煜出去。 今天，竟然一个人影都没了。 保安：“当然都被警方带走调查了。闹这么大事，就算不是跟伤你们的人一伙的，他们也不敢再来啊。这几天你们放心出入吧，就是时家那两个孩子惨咯，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过……” 林窈听到他提起时念和时煜，轻轻低下眉眼，心里怏怏的。 她按了电梯上楼，刚踏出电梯门就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 林窈抬眸。 看到正低头往外面搬东西的时念。 林窈下意识走过去：“时念，原来你们回来了，对了，昨天你们后来怎么……” 少女的话还未说完，时念回过头来，冷冰冰的眼神。 林窈生生怔住。 没来由的惶恐感，从内心深处疯涌上来。 时念看着她的这种冰冷眼神，和昨晚她在梦里翻到的那本小说里可怕的文字一一重叠。 原文中那段：【时念就这么回头，目光冷冰冰看着曾经的朋友展露出最面目全非的丑态。周围谩骂传来，所有人都在鄙夷林窈身为时念的朋友，竟然妄图暗中勾引祁砚野的行径。】 林窈怯怯的声音：“时念……你……你怎么了？” 她忽然怕起来，好怕。 林窈以为自己是脑震荡了，昨晚才会梦到那么离奇的东西。 可是现在的时念，又让她觉得梦境那么真实。 明明以前，就算她再讨厌时念，时念也从来都没有拿这种眼神看她。 时念总是喜欢对她淡淡笑的，她总是包容她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敏感小心思。 “林窈。” 时念眉心轻轻蹙了一下，脸色更冷，才用一种低低无情的声音说。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我家。我们……还是别来往了。” 少女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在谈论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 林窈心头狠狠一抽：“你……你为什么会让我……” 她不敢置信，脚步下意识往后退。 林窈：“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下意识第一瞬间，林窈在想自己的问题。 是，她平时是讨厌时念，可是时叔叔和宋阿姨都没了，林窈再敏感再脆弱再有自己的小脾气，也不会在这时候跟时念计较。 时念只是性格淡了点，又不是时煜那种难搞古怪的人。 也许……也许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让时念多想了。 林窈：“如果是我不小心说了什么，我跟你道……” 时念：“不是。” 时念的目光从她贴着纱布的额角瞥过，眼神晦涩了几分，用一种更轻更淡的声音说。 “只是因为……”她讲出那句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你这样，很烦。别再来烦我们了，林窈。” 林窈：“很烦……” ‘你这样，很烦。’ ‘以后少管闲事。’ 有个人跟时念说过差不多同样的话。 林窈双眼微微发红，恍惚了一下，有些慌乱地点头。 “对……你说的对……” “我是不应该……” “抱歉……”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和几乎是同样的嫌弃的话。 只不过上次冷冷嫌她烦的少年，变成了少女。 但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时念的话带给小姑娘的打击却是加倍的。 能在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后，依旧被时念嫌弃，她可真不是一般的惹人厌啊。 林窈连话都说不顺畅了，不敢看时念，转身就往自己家跑。 大门砰的关上。 这一次，连哭声都没有溢出来。 一切又恢复如常。 时念站在门边看着对面那扇紧闭的大门，片刻后，她低低垂眸。 “抱歉，林又又……” 她转身，关上门，回到客厅。 这时，时煜正在客厅里，低着头，面无表情打包东西。 从前装修低调奢华的客厅里，已经不剩几件家具。 时家欠债太多，那些名贵的家具能卖一件是一件。 当他们俩从失去父母的噩耗中清醒过来后，时念就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全都挂到网上，时煜负责打包。 昨天他们出去，也是想找正规的房产中介把房子挂了，这样好过最后被光头那伙人强买强卖贱价处理。 可谁也没想到，后来竟然撞上张强那一伙人，发生了那种事…… 时念走到时煜身旁，蹲下来，默默地帮他一起打包。 过了一会儿，时念才开口说：“林窈出院了，刚才在门口，我们正好碰见。” 时煜正拉开胶带的手，微不可察顿住。 时念声音艰涩：“那句话……我对她说了。效果还不错……至少这样，我们都可以放心以后不会再连累她了。” 没有等到时煜的回答，时念有些惘然的声音响起。 “时煜，你说……如果这件事过去，又又以后，是不是也一样不会再靠近我们两个了。” 好轻好轻的一句话，在空荡又凌乱的客厅里飘过。 直到许久之后，少年薄薄的眼皮搭下来，低低地‘嗯’了声，才若无其事继续打包家具。 时念看了他一眼，也继续手中的动作。 …… 林窈捂着嘴巴呜咽着，狼狈扑向大床。 趴到床上的瞬间，她额头上的伤却不小心撞在了枕头上。 她痛得侧身过去，蜷缩成一团。 好痛…… 脑壳痛…… 心里也好痛…… 林窈捂着前额，明明伤得是脑袋，却觉得自己的心口像破了个无形的大洞。 就在这时，她手机突然响了。 林窈吓了一跳，忍着哭意接通电话。 “喂……” 班主任：“林窈，你出什么事了？怎么昨天和今天都没来参加分班考试？” 林窈怔了怔，这才想起来还有分班考试。 遭了，她竟然完全错过了这次的考试！ 林窈着急说：“周老师，我昨天受伤住院了，所以才不赶上参加考试。我……我可以补考……” 班主任：“补考不了了。” 班主任在电话那头叹气说，“这次考试事关全年级重新分班，所以学校要求很严格，谁都不能走后门，更不能补考。你这两天的考试都没参加，肯定算0分。林窈，等你病好了，你直接去13班报道吧。” 13班！？ 林窈惊讶的瞪大眼。 心底这一瞬间划过的，不是从1班掉到13班的沮丧难过，而是被脑海中划过的一串文字狠狠砸中的担惊后怕。 高二（13）班…… 竟然跟她梦里看到的，那本书里的剧情一模一样。 小说里的那段文字：【林窈自食恶果，陷害时念不成，最终导致自己考试失误，从高二（1）班滑落到高二（13）班】 从没有怀疑过自己是脑震荡后遗症，才会梦到什么什么小说剧情的林窈。 根本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突然从年级排名第一的班级，落到吊车尾的班级去。 这也是为什么，她对那个梦里的一切，都嗤之以鼻的原因。 但这一刻，这样离谱的剧情，竟然和梦里小说重叠，完全相同了。 那么……接下来，她也要考不上大学？也要给人当金丝雀？也要被失去爸爸妈妈吗？ 班主任通知她后面记得准时上学，就挂断了电话。 林窈还怔怔坐在床上。 她突然意识到，如果那个模糊的梦是真的，自己的结局将是多么可怕。 时煜和时念，他们是书里的主角团，有没有她，他们都是一样的。 他们的结局不会改变。 但她不一样。 她在书里结局……如果不改变……那她就完了…… 根本不敢想的…… 轰隆—— 窗外一道惊雷闪过。 林窈被吓得猛地转过身去，看见窗外乌云滚滚，半开的玻璃窗户被狂风暴雨吹得哗啦啦作响。 少女吓得差点跳起来。 她最怕打雷下雨了。 尤其是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而她还刚刚经历了那么诡异的一幕。 林窈下意识想下床去关窗拉窗帘，但她刚要靠近床边，又一道紫光从远处闪过。 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吓得林窈连忙甩开窗帘，跳到床上拉起被子躲进床角。 窗户却被大风刮得更加哗哗作响。 电闪雷鸣。 林窈哆嗦着手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拼命催眠自己快点睡着，快点睡着。 只要睡着就好了。 可是一闭眼，她眼前出现的就是梦里看见的乱七八糟、混乱的剧情碎片。 时念冰冷的眼神、她得罪了主角团后悲惨的下场，就连她最爱的爸爸妈妈都要跟她断绝关系的结局。 轰—— “啊！” 不敢睡了，掀开被子就跑。 她跳下床，踢啦着拖鞋，抱着枕头往外跑。 “时念、时念、时念你开门……” 吓得满脸是泪的小姑娘拼命按着隔壁门铃。 这时，时家这边。 刚刚吃了药准备睡下的时念，听到外面焦急慌乱的声音，轻轻拧眉。 是林窈？ 她担心林窈出事，犹豫了几秒，还是披上外衣件打开卧室门。 时念刚出来，就看到对面卧室的房门也被打开，时煜走了出来。 门外，林窈惊慌拍门的声音还在继续。 时念担心时煜会阻拦，想了个合理的理由：“还是去看看吧，林叔叔夏阿姨好像不在家，她万一是出什么意外了……” 时煜神色寡淡又冷漠，看不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但却比时念快了几步，走到门边。 他打开了门。 一个娇小的身影，慌乱地扑进来，两只小手死死抱住他的腰。 “时念、时念我好怕，外面打雷了……” 时煜被一团温软的小东西抱了个满怀，身体的肌肉僵硬绷紧。 林窈这才感觉到不对。 她缓缓抬起头，对上时煜深邃冰冷的眼神。 林窈咬唇，突然想起了时煜不久前，就是用这个冷冰冰的表情赶她走的。 林窈把人一把推开，“我不找你，我要时念……” 少女偏头，看到了站在门后的时念，她立刻撇下嘴，抱着枕头扑上去。 林窈：“时念……外面打雷了，我一闭上眼就会做噩梦，我好怕，我今晚能不能跟你睡……” 她像小时候打雷最怕的那次一样，抱住了她最信任的人，也误打误撞地抱紧了这个世界也许能帮她改变命运的唯一解答。 时念：“……” 时念愣了愣，右手不受控抬起，揉上林窈的脑袋。 没想到，刚刚故意恶言恶语凶跑的眼红小狗，竟然还会回来。 一旁，被可怜小狗愤怒推开的时煜。 指尖动了动，垂下眼。 13 第13章 窗外，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还在大作。 屋内，林窈已经爬上了时念的床，脸贴在时念的枕头上，身体窝在时念的被子里，两只手紧紧拉着时念胳膊不放。 她鼻息间全是时念身上熟悉的铃兰花混合柑橘香，清淡好闻的味道。 这是林窈以前最讨厌的味道。 但现在闻着，却觉得异常安心。 林窈察觉到时念的睡姿好像有点僵硬，轻轻扯了扯她说：“时念，没关系的，你不要在意我……你睡你的，我在旁边呆着就可以了。” 时念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确定？” 林窈重重点头：“嗯！” 时念：“……” 她忍不住看向那颗从被子里探出来的脑袋。 时念左手尝试着稍微动了动，就感觉到可怜小狗拉着自己衣袖的那双小手跟着扒拉、抓紧几分。 她真的……可以不用在意吗？ 被窝里多了个香香软软，看起来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 但是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忙，最主要是时念刚才吃下的药已经起了药效。 她只能任由林窈拉着自己的手不放，眼皮子打架，慢慢睡了过去。 房间里，时念的呼吸逐渐匀称。 林窈侧躺着，眼睫轻轻扇了扇，小心翼翼看着时念睡着的模样。 好奇怪啊…… 在时念身边，她竟然会感到莫名的安心，脑子里也不再会蹦出来那些可怕的梦境，也不会不敢闭眼了。 就连外面的雷声，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梦里的那本小说是真的话，时念就是小说里的女主角吧……果然啊，小说女主就是好，不但自带女主光环，还能辟邪。 林窈小手抓紧时念的衣袖，脑子里冒出来乱七八糟的想法。 眼皮终于沉重，慢慢睡着。 在最后失去意识前，她脑海里只飘过一个念头……时念，好像也没有她想的那么讨厌了。 …… 第二天早上林窈睡醒的时候，感觉到了身心前所未有的舒爽顺畅。 时念的床好好睡啊。 时念的枕头真香。 在时念身旁睡觉，连一秒奇怪的噩梦都没做…… 林窈突然体会到，当女主闺蜜的好处。 小姑娘站在镜子前刷牙，忍不住想吐槽：书里的自己怎么那么笨啊……她都已经是时念最好的朋友了，竟然不懂抱好闺蜜女主的大腿，还跑去搞雌竞。 “绿茶女配背刺时念，抢她男友……我才不会干这种事呢。”林窈小声嘀咕，吐掉泡泡。 “林窈，出来吃早饭了。” 时念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林窈连忙放好牙刷杯子出去。 时家的餐厅里，只剩下一张石板材质的一体西厨岛台。 其他的家具，都被卖得差不多了。 林窈出去的时候，看到时煜和时念都站在岛台旁。 见到她出来，时念朝她招手：“过来。” 时煜神冷冰冰的，走到稍远点的位置，拉了张椅子散漫坐下。 林窈：“……” 就知道时煜讨厌她。 她也不想理他。 林窈当自己看不见时煜。 她过去，跟时念打招呼：“时念，早。” 时念：“早，快吃吧。” 岛台上放了一杯豆浆、一个茶叶蛋还有一根油条。 林窈双眼微微一亮，她妈妈平时都不给她买油条吃的。 时念把吸管插入豆浆里，递给她。 林窈迫不及待接过，吸了口豆浆，喝出来这个味道是他们楼下那家最好吃的陈记早餐铺的。 平时，至少要提前早起一个小时，才能排队买到。 林窈吃了一口油条，奇怪问：“你们呢？怎么不吃早餐。” 时念神色淡极摇头，“我们不饿。” 林窈：“那怎么行。怎么可能不饿。” “没什么不行的。”时念帮她剥好茶叶蛋，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林窈，你快吃吧，吃完了就回去。以后……我们之间，尽量不要来往了。” 昨晚一时的心软，把眼红红的可怜小狗放了进来。 今天一早醒来，时念就后悔了。 他们家所有的钱都要用来还债，姐弟俩不说自己的生活，就是那些债务便会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还有外面那些讨债的人，就算那个叫张强的光头暂时被抓了，他背后的债务人也不会放过他们。 早上起床后，时念和时煜见面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他们却好像，早已默契地给这件事下了最后的结论。 再舍不得林窈，也要跟她撇清关系、说再见了。 “为、为什么不来往……”林窈惊得手里的豆浆杯都掉在桌上，眼眶倏地就红了，“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她才刚刚下定决心，要跟时念重新开始，好好相处。 “不是做不做错的问题。”时念看着她，眼神里闪过复杂情绪，沉默了一秒，低头拿出手机，“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时念的手机递过来，上面全是各种详细的转账记录。 从几天前宋阿姨、时叔叔出事开始，都在不停往外转账。 现在账户的余额，已经是零。 而最后一笔花销，就是今天早上，给她买的这一段十块钱的早餐。 “林窈，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跟任何人做朋友。” 时念想一想，决定用直接的方式告诉林窈。 “你看到了，账户里多一点钱，立刻就要被转出去。昨晚晚上中介那边刚刚有客户交了订金要买我们的房子，订金打进来，就要立刻转出去还债。我们想留一点生活费，都很困难。” “说实话，我和时煜今后的生活会怎么样，连我们自己都不清楚。刚才的早餐，为什么只买一份，是因为……我和时煜根本没钱再多买第二份、第三份。” 她嗓音微顿，沉了沉说。 “所以，我们很快就会搬离这里，那么多债务要还，学校也不一定能继续读下去……我们和你的生活，很快就会不一样了。林窈，你明白吗？” 时念说完，认真看林窈，等着她的回答。 就连一旁的时煜，微微往下垂着的眼皮也抬起来，清冷深邃的目光落在林窈脸上。 姐弟俩都在等着林窈消化。 等着她林窈明白，知道他们今后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然后远离他们。 “我……我想我明白了……”林窈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时煜肩膀微微一松，垂下眸。 时念勉强勾起笑容：“你明白就好……” “嗯，我明白了。”林窈急着站起身，“我先回去……” 小姑娘说完就跑了。 两个人大概谁都没想到，林窈会走得这么容易。 餐厅里，一阵沉默。 几分钟后，时煜起身。 “我去关门。” 刚才林窈走，只听见开门声，没有关门声。 时煜走到门边，看到大门敞开，他目光微怔了怔，上前握住门把。 正要关门。 “等一下……” 林窈的声音突然传来。 时煜抬眸，看到林窈抱着书包从对面房子跑出来。 时煜脸色倏地冷掉，“你回来干什么。” “我、我回来找时念啊……又不找你。”小姑娘声音很轻地嘀咕，是那种想怼时煜又有点不敢的语调。 她抱着书包想进去，发现时煜手臂就撑在门上，明显没有放下的意思。 林窈皱了皱小脸，突然猫下腰，动作灵巧地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 时煜：“……” 林窈不敢回头，像是一只惊惶护食的小兔，抱着书包一溜烟跑了进去。 …… 客厅里，时念没想到林窈去而复返。 她以为林窈已经全明白了。 时念：“你怎么回来了……” “时念，你别担心没钱买东西吃，我有的……我有很多！” 林窈漂亮的鹿眼里闪烁着光芒，拉着时念坐到茶几旁。 她把自己塞得鼓囊囊的书包翻转过来，往茶几上倒东西。 就像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零食，从她那个书包里掉出来。 茶几上，堆起了一个小山包一样的零食堆。 时念看傻了眼：“这是？” 林窈：“是我偷偷藏的零食小仓库，有巧克力、有肉铺、有辣片……” 林窈拿起那包辣片，突然想起来这包是时煜送的。 自己当时假装说扔掉了，其实根本没舍得扔。 林窈有点心虚，怕时煜看见，连忙把辣片塞到零食堆最底下。 “反正，这些都是我偷偷藏在家里的，你知道我妈妈不给我吃零食……你们先撑一撑。” 林窈拉住时念的手，眼神很忐忑。 “如果这些不够，我还有零花钱，等我下次偷偷给你们买东西。我……我也可以养你的。” 小姑娘的声音，又甜又软。 她在努力帮时念。 虽然林窈不断告诫自己，她只是因为时念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才会贡献自己的小仓库。 她不过是怕时念不让她呆在这身边，会重复小说里绿茶女配的悲惨命运。 她绝对绝对不是因为心疼时念。 时念有些愣住了。 她小的时候就知道，住在自己家隔壁的那个胖胖的小女孩，是个很会温暖人的小太阳。 可是……她不知道，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时候温暖过自己的小女孩，依旧还是能轻易让她眼眶变得酸涩。 一瞬间，时念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坚持自己之前的想法。 她要赶走林窈才对。 但是面对眼神炙热真诚、温暖单纯的林窈，她根本说不出重话。 “林窈。” 忽然，时煜沉静冷漠的声音，打破了时念和林窈之间莫名的感动氛围。 他从外面进来，看到那满桌的零食，漆黑的瞳孔划过暗芒。 “你跟我来。” 时煜上前，扣住林窈的手臂，将她强行拉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 林窈像树袋熊一样，想去扒拉时念 时念也觉得时煜这样不好，“时煜，我们可以慢慢跟林窈谈……” 时煜回头，冷漠决绝的眼神：“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时间好好谈吗。” 时念怔住：“……” 时煜：“我来处理。” 他说完，就把林窈带出去，来到林家大门外。 “时煜，你干什么，我不回去、不回去……” 林窈看到自家大门就在眼前，使劲挣扎。 她讨厌死时煜了，才不想理他。 “我知道你一直嫌我烦，但我找时念，我也没有找你……” 时煜脸色说不出是沉冷还是难看，他一把将胡乱挣扎想逃跑的少女抱起来，按在门上。 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林窈扒拉的小手。 十指紧紧扣住她的。 他的瞳孔漆黑深邃的吓人。 他在林窈耳边，用低哑深沉的声音说：“听着，林窈……别再掺和我家的事。不然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我不会后悔……” 林窈呼吸微滞，她有点怕这样的时煜，但还是鼓起勇气说。 “我只是想帮时念……我……我又不是干坏事，我为什么会后悔。你少在这吓唬我！” “是么？不会后悔？” 时煜忽然垂下鸦黑的眼睫，压低了眉眼盯着她。 林窈心跳乱了一拍。 “当、当然不会，我……” 小姑娘话没说完，独属于时煜的淡淡清冷气息就覆上她的唇瓣。 这一次，时煜低哑又危险的声音。 “这样，也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