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双五条夹心》 1 星之彩 任务结束返回东京那天,正好是周四。 飞机从美国西雅图塔科马国际机场出发,落地东京成田机场是东京时间的早上十点,已经属于第二天。 近十个钟头的飞行时间,跨越两国十七小时的时差。 芙洛拉全程戴着耳塞,双手揣在衣袖里抱着自己,断断续续地补觉。 中途她偶尔会因为气流颠簸而醒来,然后意识朦胧地询问身旁同行的乙骨忧太,现在已经什么时候了。 白衣黑发的少年低垂着同样带有倦色的清秀眉眼,看了看手机回答:“大概还有四个小时能落地,你接着休息吧。” “那我不睡了,换你睡吧。到了我叫你。”她说着,从衣袖里抽出手,将刚才在座椅上蹭乱的一头淡粉色长发随意整理了下,隔空唤亮面前小桌板上支着的平板。 即使手上常年戴着控制她自身术式效果的咒具,还有高专特制的手套作为双重保险,芙洛拉操作平板的动作还是非常小心又快速。 用指关节代替指尖轻快滑动界面,点出提前下载好的电影,她戴上耳机,调整姿势开始看。 乙骨忧太显然也确实挺累了,于是在习惯性地道句谢后很快便睡了过去。 两部电影放到底后,飞机总算开始进入下降阶段。 和西雅图终年阴雨连绵的气候不同,东京此时虽也正值春雨季,但天空中鲜少有那种难以消散的厚重灰雨云。雨势停歇后,阳光薄厚合宜地朝下一洒,满眼都是清新与斑斓。 用手腕套着系在行李箱拉杆上的绳子朝前拖,这是芙洛拉习惯性的拖东西方式,可以避免手掌接触到行李箱。 辅助监督开来接他们的车子就停在停车场里。 芙洛拉坐进去,摆好手机支架,用指关节下拉消息栏,点开其中一条刚才因为看电影和赶路而错过的消息。 片刻后,她忽然开口:“啊,这剧情崩塌之空间斩终于斩到忧太你头上了吗?” 刚坐进来的乙骨忧太还一脸茫然:“什么?” 芙洛拉举起手机在他面前晃一下又放回去:“那漫画,刚更新的一章,你被两面宿傩偷袭重伤,生死未卜。来不及为你的下线悼念,现在上场反偷袭报仇的是真希。” 乙骨忧太听完,本就苍白的脸上神情复杂地变化几下。 她以为再好脾气的人,听到这种如此离谱的事也会抱怨几句才对。 却没想到在短暂的沉默后,乙骨忧太第一个问出的问题居然是:“那应该是老师真要复活了吧?不然他怎么收场?” “你还替那作者考虑收场问题呢?”芙洛拉有点好笑地退出界面。 “毕竟虽然只是漫画而已,但还是不想看到老师和大家居然是那种结局。”乙骨忧太温和地笑下,然后又说,“不过还好芙洛拉你不在那个漫画里。” 这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事。 因为《咒x回战》这个漫画其实是咒术界以自曝作为保护色,主动放出去以混淆大众视听的,所以里面大多数出现的角色都是真实存在。只是发生的剧情有实有虚,对于太过核心的设定也基本都做了假来掩盖。 但唯独芙洛拉不在里面。 她一开始也好奇过这个问题,但后来就想通了:“大概因为我是当初第一学期结束以后才转学过来的?” 和发行出去的漫画设定不同,高专真正的学年其实只有两年。 三年级的书面名字叫做“实习年”。凡是升入该年级的学生都已经参加过毕业考核,就差毕业典礼这最后一道仪式而已。 因此在身份界定上,他们也不再是完全的学生。 比如芙洛拉和乙骨忧太还有狗卷棘他们,就是属于第三年级实习年的咒术师。 之所以会有这个差异,也是因为当初高层特意要求过,凡是涉及咒术界太详细的设定,都不能在漫画里真实呈现。 于是番剧里就故意说过高专有四个年级,但其实真正呈现出来的,还是基本只有三个年级的学生在剧情里活跃。 而作为转学生,她则是在当时一年级教学已经早就开始,临近五月底时才转学过来。 乙骨忧太想了想,本想说他当初其实也是转学过来的,只是时间早一些,但又觉得说这个也没必要,只会让对方更困惑。 “反正,芙洛拉不在里面是很幸运的事。”难得听他说这种话,显然也是被刚才新发布的剧情弄得有些郁闷心烦。但即使如此,他的语言仍旧礼貌客气,非常得体。 “真不知道当初高层那群人怎么想的,找的什么人弄出这么个漫画,完全不做背调的吗?明明合作个送水公司都恨不得审它八辈祖宗吧。” 芙洛拉说着,看到虎杖悠仁的消息正跟小地鼠似地不停朝外冒,伴随着一堆表情和感叹号。 她疑惑点开,飞快爬楼完毕后,冷静道:“忧太一会儿没有其他安排吧?我们得先回高专。” “好的。”他下意识答应,然后才后知后觉问,“发生什么了?” “伏黑正在暴走,野蔷薇他们快要拦不住了,虎杖同学是战地记者冒死求救。”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乙骨忧太还是下意识追问:“那五条老师呢?” 她闭上眼睛,指了指虎杖悠仁刚发在群里的一张照片。 画面里,伏黑惠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刺激,浓烈的杀气直穿屏幕,恨不得当场砍谁,连本就翘起来的头发都显得更翘了。钉崎野蔷薇在一边颜艺一边试图拦住对方,但是看起来效果很一般。 而右下角,本该维持班级秩序的蒙眼教师只露出了一个头,正在对着镜头比耶。脸上笑容灿烂得欠揍,完完全全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是怎么了?他不会轻易这样的。”乙骨忧太更惊讶了。 “因为那个漫画吧。”芙洛拉很快就猜到原因,“毕竟剧情里,你被腰斩和他有直接关系。” “……?” “但要我说,他都吃了五次无量空处还能灵魂不灭,只是情绪崩大溃摆大烂。就没人发现,他这精神强度其实是跑错片场,应该去做传奇调查员直面外神的天选之子吗?简直人才浪费。” “……中了五次,什么?” 乙骨忧太睁大眼睛,表情看起来似乎也有种中了无量空处的绝对茫然。 芙洛拉摇摇头:“你不看那漫画是对的。我现在有种眼里进了脏东西的难受。” 说完,她正准备关上手机,忽然看到一条新消息忽然弹了进来: “新制服已经做好啦,裁缝送来放在老师这里了,记得来拿哦。” 她很快回一句“等会就到,谢谢老师”,然后关掉屏幕。 车子逐渐驶离喧嚣热闹的城市,转头进入森林繁茂的山中公路。 斑驳灿烂的树影光团透过打开的窗户,淋了芙洛拉满身,将她双手手腕上戴着的银白色蛇型手镯咒具照得同样闪亮。 她睁开眼睛看向外面,光澜在她浅翠色的眼睛里淌过道道璀璨淡痕。 到达高专门口下车后,她习惯性用手肘关上车门,手腕套着行李箱上的绳子走进去。乙骨忧太拎着东西跟上来。 两人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就赶到教室,果然看到场面仍旧十分混乱。 不过也可以理解。 毕竟乙骨忧太是伏黑惠非常尊敬的前辈,也是大家心中“总算能杀死这个可怕漫画”的终结者。 结果却被最新话剧情整这一出。 甚至再回想一下前面那些不堪入目的剧情,芙洛拉觉得伏黑惠能忍到现在才爆发已经是钢铁般的意志,传奇调查员的绝对接班人,人类之光,能以一己之力重振大船压克总的辉煌。 那边虎杖悠仁还在努力试图让伏黑惠冷静,甚至不惜自损道:“你想想我的剧情!漫画画到现在,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保护不好。” 然后是钉崎野蔷薇:“还有我,我都死了!你看看我,我都死了!啊——受不了,这该死的明明另有其人!果然还是好生气!不如我们一起去把那漫画家祓除了吧!” 刚进门的乙骨忧太满脸不可思议:“大家……在漫画里都这么惨啊……” 趁着他上去努力试图宽慰伏黑惠的功夫,芙洛拉将自己从西雅图买回来的伴手礼都提出来:“给大家带的。” “胸针和香水给野蔷薇,消消气。这个是给虎杖同学的,我记得你一直很想要这个来着。剩下几样我回头给真希还有狗卷他们送过去。”另外还有两个袋子是给两位老师的礼物。她单独拎出来放在一边。 做完这一切后,芙洛拉将其中一个盒子用手背推到正满脸暴躁的伏黑惠面前,笑着试图安慰对方:“打开看看来缓解下心情吧。是伏黑同学你之前很想找的灵异纪实原版书,刚出的最新续集,你应该还没来得及买。” “五条老师呢?”乙骨忧太抬起头。 明明刚才照片里还在。 “回办公室了。刚刚裁缝那边有人来送东西。”伏黑惠冷声回答,白净俊秀的脸上全是显眼的杀意,即使已经尽力克制也还是非常难看。 接着,他看着自己面前的礼物,闭上眼睛吸口气,想要将自己的态度尽可能恢复到平常状态,眉头却仍然皱着:“谢谢前……” “不用谢啦,喜欢就好。”芙洛拉朝他伸手,虚拍两下他肩膀上的空气,脸上笑容明丽清甜,“裁缝送来的东西是我的,我等会去找五条老师,明天周五晚上请大家吃饭。忧太也要来噢。至于吃什么,请伏黑同学随便决定就好。” “哇!为什么是伏黑啊!”钉崎野蔷薇最先不满,“明明学姐和我关系更好!” “可是伏黑今天心情很糟啊,下次让你选。” 说完,她转身用手腕挂起其中一个礼品袋准备离开,同时看向乙骨忧太:“要一起吗?” “好的。” 走在去往教室办公室的路上,乙骨忧太叹口气,有些疲惫地笑着说真是难得见伏黑惠这么失控的样子。 “这还算好的。” 芙洛拉摇着头解释:“你是没看到五条老师被腰斩那次。” “我记得那时候他本来就在忙着到处执行任务,又刚手撕完好几个特级咒灵,错过了喜久福店的营业时间,正是又烦又累的时候。突然看到这个剧情,他说什么都要去祓除那个作者,觉得那家伙肯定是偷吃了宿傩手指被夺舍了才敢这么画他。最后还是夏油老师和夜蛾校长一起出动,连夜追他八个山头才把人按住。” 他听完,眼睛更加瞪大一圈:“那……后来呢?”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个老师差点打起来,还是夜蛾校长把他们一起抓回来的。”芙洛拉回忆着,语气遗憾,“爱的教育铁拳打穿无下限什么的,这可是咒术界奇迹,没看到现场好可惜。” 乙骨忧太说不出话,只觉得大为震撼。 来到办公室门口正想敲门。手才刚抬起来,里面一个轻快悦耳的男声已经先一步响起:“没有锁门,忧太和芙洛拉可以直接进来。” 所以为什么门没开也能知道外面站着谁呢? 芙洛拉和乙骨忧太对视一眼,对六眼的逆天能力已经习以为常。 推门走进去说一声“老师好”,芙洛拉抬起头,看到对方正坐在靠背椅上悠闲吃着蛋糕。一双长腿交叠着搭在桌子上,舒展修长得不可思议。 大概是因为身高太高的缘故,原本的教师座椅完全不适配,所以换了更为宽大的昂贵真皮椅。她记得自己以前曾经试着坐上去过,宽敞程度感觉能塞两个她进去,但对方用起来也就刚刚好,不算碍事而已。 见到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学生进来,五条悟晃下手里的叉子算作打招呼的回应,接着又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盒子,语调愉悦:“还有哦,要吃自己拿就好。” 考虑到这个人对甜的嗜好程度,芙洛拉将伴手礼递给他的同时,毫不犹豫就想要拒绝。 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五条悟拿过礼品袋打开看了看,噢一声,很快收回随意搭着腿,朝她转过身体,看起来很开心:“特意给老师带的?” 她点点头:“据说是西雅图最出名的甜品,比较短保,飞机上已经耽搁了十个小时,老师最好今天之内吃完。” 至于特不特意……只能说,每次出去执行任务时,她都会给周围的好友们带点东西。 只是其他人的心思都很好猜,想要什么缺什么也很容易想到。 唯独五条悟,她不觉得他会缺什么,平时用的东西更是和她完全不是一个消费级,俗称买不起。 倒是口味爱好很亲民又直观,所以也只能带这种吃的东西。 “好学生千里迢迢带回来的诶,就这么吃掉好可惜。”话是这么说,刚吃完手里蛋糕又立刻从礼品袋里拿一个点心出来品尝的动作倒是毫不含糊。 “哦,是这个啊,我记得最近有在东京刚成立首店,我还没来得及去。不过……这个招牌甜点原本是有酒心内馅的来着?” “您不喝酒,所以我拜托店员特意去掉了酒心,换成了甜橘巧克力,里面每一个都是没有酒精的口味。蓝莓乳酪的之前有买过类似的点心,不过您说酸,所以这次有请甜点师格外加了不少糖。这边这个是西雅图总店刚推出的限时特色,也是您很喜欢的黄油土豆夹心,我看到就顺便也买了。” 闻言,五条悟抬起头朝她笑。 男人的长相是即使被眼罩遮了半张脸也完全挡不住的优越,脸廓线条每分每寸都是恰到好处的漂亮利落。 一头蓬密白发淋着层窗外照进来的天光,再加上本就白得过分的肤色,让他看上去简直跟只漂亮得能发光的白猫似的,连笑容都一样的慵懒肆意:“芙洛拉吃左边那个单独包装的好啦,完全不甜的,尝尝看嘛。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 作为手持全日本知名甜品店高级终身会员卡的不吃甜会死星人,买甜点居然还需要排队是不是太不合理了? 她坐回忧太身边,看着那个小蛋糕还在犹豫,听到对方又问:“惠怎么样?还在生气?” “暂时好一些了。”乙骨忧太回答,然后开始从那几个小蛋糕里考虑着该挑选哪个。 眼看他就要拿到那个“吃了就会被白糖咒灵当场锁喉暗杀”的地狱口味,芙洛拉连忙虚拦了他一下,然后指了指旁边相对清爽很多的青柠芝士,示意他拿那个。 因为离得近,再加上乙骨忧太的术式是复制,比较特殊的缘故,六眼视野中的两个孩子看上去几乎有着相同的色彩。 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乙骨忧太身上。 毕竟每种术式都是不一样的。 戴着眼罩时,一切都是黑白底色的热成像图。这些不同样的术式呈现在六眼的视野中,也会有各自不同的颜色。 所以六眼持有者能轻易看穿每一种术式,知道他们的优势与弱点,精准捕捉每一丝咒力流动,甚至看穿对方咒力总量的多少与残剩。 比如十影术式看起来,就是许多细细的影子般的色彩,如同一缕带着珍珠光辉的墨色烟雾,随着咒力流动而不断浮现在伏黑惠全身。 野蔷薇的刍灵术式是与她名字一样的艳烈玫瑰色,狗卷棘的咒言能力则是和玉石非常相似的烟灰紫。 不仅颜色截然不同,形态也差别非常大。 而有着能够复制使用除无下限以外,任何其他术式能力的乙骨忧太,其本身的术式色彩看起来则像是半透明的白水晶。 不过若是他旁边有别人,那就会跟着染上身旁那人的术式形态。 比如现在。 五条悟看着原本流动在芙洛拉身上的星之彩术式,也同样侵染到了乙骨忧太身上。 显然两人已经同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才会看起来如此相似。 每一种术式都有其独特的,只能被六眼所见的颜色与形态。 而在五条悟见过的所有术式中,星之彩的颜色大概是最特别,也最难形容的。 细细光流不断涌动变换着,仿佛阳光下的欧泊石,满眼斑斓璀璨的美丽,正缓慢流淌在两个孩子身上。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吃完手里的甜品,转而拿起手边的学生证,用指尖拨弄着转个不停。硬质材质的卡片证件点击在桌面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芙洛拉被吸引着抬起头,看到他正好歪头笑了笑,拿起学生证朝她晃两下:“从上次你坏掉的制服里找到的。新制服在这里,还有这个,手套。” 可她并没有申请过手套。 见她似乎有点疑惑,五条悟又解释:“新手套是我自作主张帮你让裁缝做的,感觉你现在手上这副也差不多快被星之彩侵蚀得不再有用了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注意到确实如五条悟所说,该换手套了。 “谢谢老师,我还以为学生证弄丢了。”芙洛拉连忙起身去接,顺便看到了自己的新制服。 和乙骨忧太以及她现在身上这件一样,都是为了特殊标记而罕见的白色。上衣是格外别致的斗篷风设计,配着高腰的黑色短裙。 学生证上写着: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学籍编号100005 芙洛拉” 特级,术式[星之彩]。 —— 《恋与咒回逃生版》by姜玖/晋江文学城正版 2 是助教 拖着行李回到学生宿舍,这里的一切依旧保持着自己出国执行任务之前的模样,除了窗台那束茉莉花已经凋谢。 白色的花瓣发黄变皱,萎靡着落在花瓶周围到处都是。 芙洛拉很快将那些残花清理干净。 反正它们已经枯萎,所以她也不用再小心翼翼,担心这些过于脆弱的花朵会因为自己的触碰而死掉。 回到洗手间,她用清水洗了洗脸。 镜中少女有着副格外美的浓颜甜丽长相,皮肤很白,衬得那双浅翠色的眼睛有种绿锂辉石的灿烂光感,又清又灵。微微抿嘴时,脸上会跟着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只不过因为接连几日没怎么休息好的缘故,她此刻的眉眼间有种明显的轻微疲累感。 这种情况对于咒术师们来说完全是常态。毕竟全日本乃至世界范围的诅咒现象简直不计其数,而偏偏咒术师的数量却非常稀少。 她擦干脸回到床上继续看之前自己没追完的剧,却因为太困而逐渐睡着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芙洛拉被手机铃声吵醒,接起来是五条悟的声音:“もしもし……噢,是在睡觉吗?” 应该是听出来她声音与平时状态的不一样了。 芙洛拉揉了揉眼睛回答:“还好,刚才就已经醒了,什么事您说吧。” “是下午有一年级学生们的咒具介绍课啦,助教什么的,还是芙洛拉来帮我吧?”伴随着轻快语调传来的是清晰脚步声,还有其他学生朝他问好的声音,以及关门的脆响。 她猜测对方此刻应该已经离开办公室,准备去往教室,于是很快爬起来:“我等会就到。” 说完便结束对话。 这是她这两年多来一直非常固定的活动模式——如果出国执行任务就必定是和乙骨忧太一起。而回到日本国内的时候也不得闲,不是去上课,就是被叫去做助教。 准确的说是做五条悟的助教。 因为同样是作为负责教师,管理二年级的夏油杰就从来没让她去当过什么“教学助理”。 对此她曾经疑惑过不少次,还好奇询问过其他人,得到的回答基本都是: “你是罕见的能忍耐他那个破烂性格的人。当你答应他第一次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一就有二。谁不享受有个能给自己写报告补教案,认真可靠,实力超强,还能帮他出任务的乖学生。你该朝他收费,真的。”这是家入硝子。 “他就是喜欢没事找事给人添堵而已。前辈实在不想去可以直接提出来,没关系的,五条老师肯定会抱怨但绝对不会强迫学生。”这是伏黑惠。 “因为你身上的术式吧,和悟在一起会安全一些。当然我知道,芙洛拉早就已经可以自由控制了。不过真正麻烦的并不是你术式的效果,而是别的东西,高层那些……总之,你在国内的时候跟着悟是最好的。”这是夏油杰。 另外叮嘱的一句话是:“不过让你帮忙写报告甚至补教案这种事,显然是他自己嫌麻烦想偷懒而已,属于违规压榨,下次直接举报给夜蛾校长就好,不必犹豫。如果需要证人之类的,我会来帮你陈述说明,所以也别担心。” 这就是最强之间牢不可破的十年挚友情吗?果然让人大开眼界。 考了教师资格证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不过芙洛拉想了想,还是感觉这其中的深层原因是因为夏油杰也得出任务,还要亲自写报告和教案,真的好麻烦。 但他又不是那种会把自己都讨厌的文书工作随便丢给学生,并且美其名曰“给学生更多锻炼机会”的个性,所以怎么想都只能同归于尽。 总之不能让五条悟独自偷懒爽到。 是挚友就得一起写一辈子报告和教案,谁先甩手谁是狗。 如此情深义重,大家看了都得夸一句“坚不可摧好兄弟,感天动地老友情”。 这么想着,芙洛拉已经很快将挂在床边的白色制服取下穿好,随手抓了抓刚才睡觉而弄乱的蓬密长发,炸毛的样子像是开了满头的粉黛乱子草。 算算看,这已经是自己入春以来换过的第三套制服。 按照正常的服装发放顺序,应该是只有冬夏之分,且设计都一样。而制作所用的也是对咒力有着较高耐性的特殊面料,由咒术界专门的裁缝量身制作。 因此一般而言,只有在咒术师们穿着制服与咒灵过激接触,咒力纠缠,不分你我的时候,才会造成制服的损坏。 不过这种耐性对星之彩而言实在太过微弱,所以芙洛拉必须定期更换它们。 尤其制服还好。 毕竟在有了手腕上这对蛇镯咒具的努力压制后,星之彩的侵蚀性已经基本完全被限制在了双手上。 但必须记得定期更换特制手套是件很麻烦的事。 她怀疑自己一年之内申请的手套数量,估计比其他同学在整个高专三年用坏的制服还多。 将浅口手套仔细戴好,调整下因刚才睡觉而下滑着卡在手臂上的蛇镯,她很快挎包出门。 教室还是她当初一年级转学过来时用的那间,位于高专特殊教学楼的地下层。里面空间极大,放置着许多高专有史以来收容的各等级咒具,基本都来自于御三家。 原本按照学校和御三家的规定,一年级的咒具介绍课不应该直接在这里上,以免出现各种不必要的风险。 但从她当年还是一年级学生开始,似乎就没见五条悟有遵守过这条规定。用他的话来说,什么东西都得亲眼看看才是最好的,把教学束缚在沉闷乏味的课堂上可不是他的风格。 乍一听很符合人设。 但夏油杰对此微笑点评,说那只是因为五条悟实在讨厌板书。能用嘴叭叭完的,才不要一个一个写字。 芙洛拉听完深以为然,因为这解释更符合人设了。 来到教室门口,门开着。 她走进去,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一道轻盈的影子悄无声息滑入,停在屋子中央灯光最集中的地方。 可背对着她的白发男人还是发现了,并且头也不回地随意挥手示意道:“到得比大家都早。” 芙洛拉同样有点惊讶,下意识抬头寻找墙上时钟之类能辨认时间的东西,听到五条悟回答:“还有十来分钟才开始上课,悠仁他们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不懂六眼的构造。但他显然真的能看到自己身后发生的事,而且是看得很清楚。 于是她走上前,停在他身边:“需要我帮忙准备什么吗?” 刚说完,她看到五条悟脸上忽然牵开一抹笑意,顿时条件反射般被瘆出一阵幻痛似的牙酸感。 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大概会说什么,再漂亮俊美如天使的皮相也兜不住他那种笑容里令人胆寒的意图。 “昨天刚祓除了几个一级咒灵。习性很特别,明明不是弱小的低等级,却也格外喜欢扎堆,搞出来的动静也超级大,属于紧急任务诶。”他这么说着,语调是那种哄小孩似的又甜又轻快,每句话的尾音都跟猫尾巴一样朝上翘,勾得人耳蜗都痒痒的。 “所以您又积攒了不少报告是吗?我以为您最多让我帮忙补补教案,毕竟最近快到教学抽查期了吧。”芙洛拉丝毫不受他此刻和颜悦色又可耻的美貌攻击,转而直击要害,“而且您上次说过会自己处理好报告的。” “诶?又快到那个抽查期了吗?”明明身为教师的是他自己,可五条悟的反应看上去却是在真心实意的惊奇,好像第一天才站在这个岗位上。 也许是真的因为太忙导致忘了所以在惊奇吧。 毕竟他戴着眼罩,芙洛拉完全猜不出他的心思,只能从语气和动作来判断。 “……不要告诉我您连教案也没写。”到底谁才是老师? 芙洛拉深吸口气。 “唉,在你眼里老师是什么人嘛,教案当然有写……” “所以是都写完了?” 因为被忽悠过两次,且知道这人模糊重点的能力到底有多强,芙洛拉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确认这点。 意料之中的,对方沉默一瞬,然后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明明芙洛拉跟着我的时间最长吧?怎么说话越来越像校长了?” 看来是没写完了。搞不好还差得十万八千里。 意识到这点以后,沉默的人换做了芙洛拉,脸上的表情凝重中带着些轻微抽搐。 大约是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五条悟像是很无奈地叹息着,转而换了种很为难的语气说道:“不过,这怎么想都根本不能怪我吧?” 这就开始进入无下限发散式之终极式——无下限甩锅了吗? 芙洛拉没有接话,因为她知道他还没说完。 “想当初我教你们的时候,可是一点教案也没有哦,一点也没有!但芙洛拉和忧太还有其他人,还是在我手上成长成了非常优秀的咒术师啊。” 这种事情这么骄傲地说出来真的好吗? 她闭了闭眼睛,并不留情地指出:“的确。所以您是根本不记得后来抽查期来到,为了应付检查和象征性维护一下校规与校长的面子,您拉着我和忧太,还有当时根本没入高专的伏黑同学生死时速补教案的事了吧?” 因为平时根本不写导致实在太多了,他们几个加起来都被折腾得够呛,简直快要晕字的程度。 闻言,五条悟撇下嘴,一副被翻旧账也绝不悔改的模样。 “所以,您这次又差了多少?”她最后问,语气沉重,掷地有声。 但五条悟听出来对方这是已经妥协的意思,于是笑着正准备回答,却被芙洛拉抢先按住:“报告和教案我只能帮您负责完成一种,下次请千万记得自己写才行。” “好哦。”他随口答应下来,然后又补充,“其实老师这次报告没写也有特殊考虑啦。” “是吗?” “毕竟那些可是违反常规爱扎堆热闹的一级咒灵,怎么想都值得让我最喜欢的学生来亲自记录,加深一下印象吧?” “如果是通过写报告这种方式加深印象的话,您其实大可不必。” “可芙洛拉之前不是说过,将来也想在高专当老师来着?就当提前熟悉一下各种流程吧,这可是五条老师的无私补课时间。” 芙洛拉:“……” “那个。”五条悟指了指她手上那只因为一时忘记时间限制而握着的笔,此刻已经被腐蚀成一团散发着难闻气体的东西。 “接触时间太长,坏掉了。在想什么出神呢,就这么不情愿?” “不是。我只是在努力回想您对我的好来提醒我自己,我是尊师重道的好学生。” 这句话似乎娱乐到他,让他没忍住,直接笑出来。 “是吗?都想了些什么老师的好,说来听听。”五条悟伸手拿过她手中那团奇形怪状的东西,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全程指尖没有碰到过她的手。 芙洛拉安静片刻,然后才回答:“我知道因为我身上术式的缘故,高层中有不少人,从我转学过来第一天起,就一直在暗中盯着我。而且如果不是因为老师的保护,我不可能会有这么正常的生活,也不会有这么多同伴。” “尤其我的起步比忧太还要晚不少,刚来学校的时候甚至根本不懂怎么控制自身的术式,直接实战对敌我双方都是危险。所以,刚开始给您写写报告其实是最安全又最快能了解各种高危咒灵的方式。” “因为您也说了,我将来出任务遇到的一定会是差不多等级的高危咒灵,当然是前期了解得越多越好。” “所以,我一直都非常感谢您。” 不知道是因为愣住还是在思考什么,五条悟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芙洛拉的话。而她也无法透过那层黑色的眼罩看出对方在想何种东西,于是只安静等待着。 片刻后,五条悟又笑起来,打破了空气里的短暂沉寂,声线里的愉悦清晰而真实地感染到他脸上:“我知道啊。不过,还真是难得听到芙洛拉说这种话,刚才都感动得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骗人吧。 芙洛拉抬起头,眼神是已经将对方看透的镇定,脸上则是配合挂起的微笑:“那您的感动可以让我免除为您写报告吗?毕竟我现在已经不用再通过写报告这种形式来了解咒灵了,您觉得呢?” “诶???”是拉着长音,可能眼罩背后的眼睛都睁圆了。 “不——可——以。”是继续拉长音。 “明明都答应老师了吧?而且刚刚还说最喜欢老师,现在就要反悔不想帮老师分担什么的,也太无情了。” 说的是最感谢,不是最喜欢。 虽然也没错就是了。 芙洛拉叹口气,倒也没打算纠正他。 身后门被打开,是一年级的虎杖悠仁他们走了进来。 “好啦,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实地教学咒具介绍课,仍旧还是五条悟当初的风格——欢乐,没拘束,想到哪儿讲到哪儿。 又因为讲授者本身逻辑性极好的缘故,就算不用教案提前规划,整场课堂也看似散漫,但实则内容由浅入深,效果很好。 讲到一半的时候,因为虎杖悠仁热心好学,想知道咒力总量与术式优势之间的关系,五条悟又暂停下来额外讲解道:“一般而言,决定一个咒术师实力的根基一定是咒力总量。” “毕竟上节课有说过吧,咒力是供能,术式是各种不同的使用方法。所以,就算有看起来非常好用的术式,但如果自身咒力总量不够,也无法发挥该有的效果,更没有办法将术式效果运用到比自己咒力总量高得多的人身上。” “就算有极少数可以做到的特例,比如像棘,也会有很强的反噬作用。” “所以在有咒力的情况下,总量越低,术式效果越差。就像手机充电器带不动高端笔记本电脑一样。不过要是一点咒力都没有,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情况了。” “这样子啊。”虎杖悠仁点点头。 “所以在咒力总量不足的情况下,许多咒术师会选择用咒具来协助自己。芙洛拉手上戴着的那对手镯,也是一种咒具,名叫‘苍星泪缚’。” “当然。”五条悟很快又补充,“这并不是说你们芙洛拉学姐咒力总量不足的意思。毕竟特级咒术师的咒力总量都是其他人无法企及的,她戴这个东西完全是另有理由,就像老师戴眼罩一样啦。” “噢——?”虎杖悠仁转头看向芙洛拉,在洗举起手,满脸积极,“老师,我有问题!” “请问,悠仁同学!” “老师刚才有说过,咒具是咒术师使用的带有术式和咒力的武器来着,手镯也算武器吗?还是说所有咒具就像数码宝贝一样,会有变化形态?”他举着手问。 “这个嘛。”五条悟回头看向身后的特级少女笑下,“芙洛拉,给他们展示一下吧。” 她回过神,点点头,脱下手套放在一边,紧接着双手抬起,在胸前结了个特殊的印。 下一刻,两只银色蛇镯忽然睁开眼睛,露出明亮如蓝宝石的瞳仁,沿着芙洛拉的手腕和掌心灵活游动,强烈的咒力波动随之扩散开。 不到两秒的时间,两条白蛇就化作了两把发簪似的尖刺状武器,被她轻巧握在手里转了转。 虎杖悠仁和野蔷薇同时“哇哦”一声。但伏黑惠的注意力则放在了芙洛拉本身的手上。 在失去了咒具的压制后,一种奇异难辨的,好似融合了太多颜色,以至于复杂到根本说不清到底应该叫什么名字的朦胧色彩逐渐从指尖明亮起来,并不断向上蔓延。 星之彩。他默默想着。 “这是最适合战斗用的武器模样,还有其他形态。” 五条悟说完打个响指,芙洛拉心领神会,抛出其中一支苍星泪缚,将它化作白蛇原型盘踞在自己周围。 庞大的灵蛇浑身鳞片光滑如玉,洁白似雪,被灯光照出层层冰冷流光。 海蓝色的兽类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几个学生,吐着深紫色的信子,似乎在辨认他们是否是需要攻击的敌人,最后又被芙洛拉伸手摸了摸,很快安抚下去。 “噢——!我记得伏黑也有一条这样的蛇来着!”虎杖悠仁立刻想起来。 “两个完全不一样吧。”伏黑惠分不清是无语还是无奈地闭了闭眼睛纠正。 “这是学姐家传的咒具吗?”钉崎野蔷薇记得芙洛拉之前有提过,这对咒具是她外祖母给她的,用来压制星之彩的能力,让她能勉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是的。”她点头,然后又思考几秒,补充道,“不过,最开始也是另一个家族送给我的祖辈然后传承下来的。” “家族?” “嗯,很早之前的事了。我外祖母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送的,应该是来自日本。” “那就是日本咒术师家族打造的了?”虎杖悠仁挠挠头,这才注意到她手上越发明显的奇异色彩,“诶?前辈,你的手……” “不同的咒具作用不同,是可以杀死咒灵与咒术师的武器。”五条悟适时插话进来,示意悠仁不必惊奇,“有些甚至有着非常强大的术式,能够让非咒术师也可以使用,犯下不会被法律裁决的罪行。所以咒具不只是存在于咒术界,还会在普通人的社会里以高价流通。” “而苍星泪缚的能力,是专为日常压制星之彩而设计的。” “日常压制?”虎杖悠仁睁圆眼睛看向芙洛拉,好像逐渐明白过来,但又不是完全理解,“所以前辈的手套也是特制的。那要是没有这对咒具……” “要是没有的话,凡是被芙洛拉碰到的东西,就会触发星之彩的‘蚀’。” “蚀?” “就像这样。” 五条悟说着,将旁边一颗因为被吵醒而骂骂咧咧的骷髅头拎起来抛向芙洛拉。 在被少女白净修长的手指拖住的瞬间,那颗骷髅头突然张大嘴,发出一声惊悚的咔嚓声。 紧接着,它便迅速崩溃成了一团腐烂难闻,类似黑沙般的东西消弭开。 见到这一幕,除了伏黑惠以外,另外两个人都惊呆了。 而旁边的五条悟则仍旧笑着拍手道:“很漂亮对吧?” 闻言,虎杖悠仁和野蔷薇的表情都有点不解,没懂他这个奇奇怪怪的用词是怎么回事。 不过向来暖心捧场的悠仁小天使很快就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附和道:“前辈确实非常漂亮。” 芙洛拉愣一下。 伏黑惠则不忍直视地闭眼提醒:“六眼看到的东西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五条老师说的也不是你这个意思。” “诶诶,怎么不是,这样理解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五条悟笑着点头。 芙洛拉转头瞥一眼对方,看到他也正好朝自己看过来。 眼罩隔绝了视线接触。 她眨眨眼睛,又别过头去。 3 叫爸爸 课堂结束在提前设置好的铃声提醒中。 临走前,伏黑惠听到芙洛拉似乎是朝五条悟说了句“写完以后会发您邮箱,记得接收”。 他来到走廊,看向刚走出来的少女:“前辈又帮他写报告?” 芙洛拉笑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钉崎野蔷薇已经替她抱怨出来:“怎么会有这种时不时把自己任务丢给学生,还把该写的报告也丢给学生的老师啊!” “毕竟五条老师的确非常非常忙。” “可学姐也经常国内外到处出任务吧!” “所以未来的希望都在大家身上啊。”她笑着跳过这个话题,“顺便,伏黑同学有决定好明天晚上想吃什么了吗?我好提前订位置。” 提到这个,悠仁和野蔷薇立刻一左一右地挤在伏黑惠身边,同时怂恿着“要吃中华菜,中华菜”和“快选法餐,不然你就死定了”。 叽叽喳喳,立体环绕,魔音入耳。 “你俩还真是吃不到一起去啊。”芙洛拉算是明白了。因为每次让他们选时,总是会给出截然不同的选项。 眼看他俩谁也说服不了谁,伏黑惠被吵得眉头都皱起来:“都说了是要一起吃饭,那好歹也要问问乙骨前辈和芙洛拉前辈的意见吧?” 迎着另外两人充满期待的明亮目光,芙洛拉笑下:“我已经问过忧太了,他没什么挑的,让你决定就好。我也一样。”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教学楼,来到阳光遍地的户外。 正处春雨季的东京,即使天空放晴着,阳光也不算有多热烈。更多时候是带着种格外柔软轻盈的精细感,像是电脑画面里渲染出来的,就算笼罩在身上也感受不到什么暖意。 路过鸟居时,虎杖悠仁说他最近发现了一条可以抄近路的小道,于是招呼同伴们一起朝面前的森林里钻进去。 春阳轻薄,照不进参天大树围拢成的迷宫,只能有气无力地漂浮在半空,被盘踞不散的水汽模糊成一团薄金色的光圈。几个少年少女结伴穿行在茂密森林中,满身都是交织流动的光影,像是几尾潜入水中的游鱼。 偶尔会有生长得过于茂密的草叶被他们的裤腿碰到,摇晃着溅开几串闪着微光的露水掉落下来。 “诶不是,这什么路啊这么难走,还到处都是青苔。”野蔷薇嫌弃地跺跺脚,皮鞋边蹭上一圈深青色的湿漉苔藓。 “你怎么发现这里的?”伏黑惠也觉得奇怪。 “那天早上上综合课的时候差点迟到了,就想着能不能从这里抄近道更快一点,结果真的发现了这条路!”虎杖悠仁笑着挠头解释。 虽然森林里不如外面的石板路好走,但他好像一点也不受困扰,全程步履轻快得不可思议。 而芙洛拉则注意到另一个问题:“以你的跑步速度都会担心迟到,你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粉发少年呃了一阵,不好意思地回答:“第一道铃声响起的时候。不过还好没有迟到。” 这都能赶上。她顿时叹为观止。 由此可见,能打败虎杖悠仁全力冲刺的,估计只有五条悟的瞬移了。 她这么想着,走路时小心避让着周围那些长满苔藓的树枝,避免自己身上的新制服就这么被弄脏。 注意到她的动作后,虎杖悠仁忍不住开口:“其实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整个学校只有芙洛拉前辈和乙骨前辈的衣服是白色的?而且,前辈的名字也和大家不一样。” “衣服是为了辨认方便。”芙洛拉这么解释,“我记得忧太的情况其实和那漫画里还真差不多,因为身边跟着一个特级过咒怨灵,只不过来历完全不一样,也不叫里香。而我的话,是因为刚入学时,我既不了解也无法控制自身的术式,所以给学校……” 说到这里,她扯了扯嘴角,还是坦白道:“准确的说是给夏油老师添了很多麻烦,然后又被高层盯上,也就一起被要求穿白衣服。” “给夏油老师添麻烦?”野蔷薇也好奇回头,“之前倒是没听学姐你提起过。” “因为很丢人嘛……” “所以当初是发生什么事了?” 芙洛拉摸摸鼻子,有点心虚地回答:“就是……那个……我入学测试的时候,不小心把他刚收的几只新咒灵都畸形化了,所以……” “什么?!” “是星之彩术式的运用效果之一,‘堕降尘’。能将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东西,不管是人类,动物,植物,甚至包括咒灵,式神全部畸形化。并且控制他们,使其无法产生逃跑的念头。”伏黑惠帮忙解释。而这些也是他听五条悟过去说起过。 他还记得在芙洛拉刚转学过来那段时间,五条悟经常提起她,后来还总是带着她一起出任务,所以就连带着伏黑惠也对她熟悉起来。 虎杖悠仁听完,脑子从百忙之中抓住重点:“可是咒灵本身就很畸形了吧?” “不是你理解的那种。”伏黑惠摇摇头,“是通过咒力控制将它们彻底变异,变成没有自我意识和攻击性的腐烂肉块,或者其他东西。类似被严重辐射以后产生的致死性基因突变,可以一次性大范围覆盖起效。” “前辈好厉害!”他竖起拇指。 “吃了八根宿傩手指还能保持清醒,不动如山的人,请不要随意说这种话。而且和狗卷一样,同时对太多高等级咒灵使用堕降尘是会有一点代价的。”芙洛拉提醒。 接着又补充:“但重点是,这也不能怪我啊。当时是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身上术式的效果,校长先生就请了五条老师过来看看。结果他转头就把夏油老师也叫过来,说让他放几只不同等级的咒灵出来试试。” 然后只有五条悟笑得很开心的世界就此达成了。 甚至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地调侃:“这么一看,她的术式和杰算是相克哦。” 芙洛拉则非常慌张地表示,她会去想办法抓几只差不多的回来赔给夏油杰。 但对方却很快收敛惊讶,温和笑着摇了摇头,还反过来安慰她说不必在意,只是几只一级而已:“过两天出任务的时候,我再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就好,你不必放在心上。” 然后她就记住了这个笑起来很温柔,语气声调也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残暴的老师。 没见过能把抓一级咒灵说得跟抓小鸡仔一样轻松的人。 “这么说,学姐的术式不是家传?”野蔷薇有点惊讶,“不然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术式毫不了解?” “家传……算是吧。不过是几百年出一次的那种。”芙洛拉努力回忆着外祖母对她说过的话回答。 “那不就跟五条老师的六眼一样?”虎杖悠仁想了想说。 “差不多,单看频率上的话,是有一点像。”她点点头,嘴上是在解释,但眼神里同样也有种莫名的茫然。 “为什么会这么久才有一个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 她回想起自己刚入学时,夏油杰曾经温和提醒过她,凡是在国内活动时,最好和五条悟一起,这样对大家都很安全。 那时候她只觉得,是因为自己还控制不住星之彩,夏油杰担心她会伤害到别人,所以才这么说。 可他又紧接着提醒:“盯着你的人不少。总之,在悟身边你会最安全。” 盯着她做什么呢?因为星之彩吗? 但乙骨忧太的能力显然更可怕。除了因为没有六眼,他无法使用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以外,其他任何术式都可以。 包括星之彩。 只不过因为星之彩过于高危,又只会对其血统继承人无害。如果不同时开着反转术式治愈,“蚀”的效果就会把他自己也吞噬掉,是很麻烦很危险的能力,所以乙骨忧太不怎么用而已。 那高层的人干嘛不一起盯着乙骨忧太呢? 完全无法理解。 芙洛拉很快放弃这个自己想了两年都没想明白的疑惑,转而跳回到虎杖悠仁刚才问出的第二个问题上:“至于为什么我要用现在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原本的名字用日语读起来,会让大家比较尴尬。” 面对面前两人的不解,以及伏黑惠的迷之沉默,芙洛拉翻出自己手机上的汉字正名与罗马音对照表:“你们试试用日语的称呼方式叫我看看。” 虎杖悠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真就对着那个名字开口喊到:“tuo……” 他深吸口气。野蔷薇嘴角抽搐。 因为“陶”这个姓氏的发音在日语里是“tuo”,和“爸爸”同音。 “所以为了避免让全校师生一起尴尬,我就决定换一个名字。”芙洛拉说着,同时好像隐约明白了为什么那个杀千刀的漫画里只有自己不在。 毕竟要是在大决战中,让双面宿傩喊出她的姓氏却是大喊一声“爸爸”,那整个漫画算是全毁了。 出走森林提前来到学生宿舍门口时,已经到了分路的时候。 芙洛拉又问了一遍晚上的安排,而伏黑惠也总算开口作出决定:“中华菜吧。” 伴随着虎杖悠仁高声欢呼的是野蔷薇不满地反驳:“上周才去吃过啊!还不如选烤肉!啊?选烤肉吧,不然就传统日料也行啊!” 伏黑惠没打算改主意,只语气平静地解释:“烤肉对芙洛拉前辈不方便,传统日料生食太多,她也不喜欢吃。” 因为星之彩术式被动自带的[蚀],她不能长时间接触同一样东西。而手上戴着手套,又不方便吃需要用手裹的烤肉。就算多加一层脆弱的塑料手套在外面,也会很快就被咒力侵蚀掉。 当然,自身咒力越强的存在,越能抵抗她手上的[蚀]。 因此真正能做到和她正常接触无需顾忌的,也只有和她一样同为特级的五条悟,夏油杰以及乙骨忧太三个人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只要她出国执行任务,搭档总是忧太。 “那倒也是……”野蔷薇满脸痛苦面具。 见状,芙洛拉提议:“那不去上次你们吃过那家,换家菜式新一点的?反正中华菜样式多,总有没吃过的。” “好!”野蔷薇瞬间抬头,目光如炬,并且立刻抢占先机,“这次让我来选店。” “没问题。” 店铺就选在了东京城区,一家口碑极好的老牌中华菜餐馆。 芙洛拉和乙骨忧太是一起到的。因为路上堵车的缘故,等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包厢里了。 大家显然也看到了前两天那生草的漫画剧情,纷纷对“已被腰斩”的忧太投去了充满同情的眼神。 眼前这个话题又要触碰到伏黑惠的雷区,芙洛拉连忙转移方向说:“现在看起来可能也只有五条老师复活才能解决了,要真是这样,五条老师的粉丝们应该也会很高兴。” “难讲。”禅院真希单手支头,指尖点在装满饮料的杯子边沿,冷笑着评价,“谁知道这个作者又会画些什么恶心人的东西。我就说了,只有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想出这种用漫画自曝就是自保的办法,那群高层都是脑子有问题!” 狗卷棘半垂着眼睛赞同:“鲑鱼。” “搞得我打赌还打输了。”真希继续烦躁。 “打赌?”芙洛拉没明白过来。 “是之前我们有打赌,这漫画到底是五条老师复活才能结束,还是乙骨前辈来结束。”虎杖悠仁及时解释。 “我可是投了他啊!”禅院真希指着一脸无奈的乙骨忧太,语气非常不爽。 “抱歉。”他笑下。 “你干嘛道歉。”她收回手,转而端起杯子喝一口。 “真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剧情,难道就没人能去管管那家伙吗!”钉崎野蔷薇一边咬着红烧狮子头一边抱怨。 “我倒是觉得他现在收不了场是应该的。” 芙洛拉说着,飞快夹起一块酱烧茄子塞进嘴里,然后放下筷子:“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像网友们提议的那样画多好。” “直接把五条老师和忧太的术式对调一下,这样就能把狗卷的咒言能力复制过来,一边反转卡bug一边对宿傩放话‘叫爸爸叫爸爸’进行精神羞辱。” “然后趁他不得不叫爸爸而心中大怒,注意力分散的时候,抓住时机用茈和无量空处反复轰炸。中途再用咒言命令‘把伏黑还回来’,救了人以后再来一句‘变傻吧变傻吧,脱.衣.舞.脱.衣.舞,不跳到世界崩坏不能停’,彻底摧毁宿傩的自尊和反抗能力,这不就结束了吗?”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空气安静得出奇,连门外服务员传菜敲门的声音都显得震耳欲聋。 狗卷棘瞪大眼睛看着她好半天,缓缓抬手竖起大拇指。 “可是……”虎杖悠仁还有些回不过神,“一边反转一边咒言,乙骨学长不是可以做到吗?或者直接让狗卷前辈学会反转术式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和五条老师的术式对调?” 芙洛拉沉默一会儿,语气沉重:“因为狗卷和忧太的个性和羞耻心,不允许他们俩在战场上朝对手说出这样的话啊。” 但五条悟显然是可以的。 “由此可见,咒言在狗卷身上,复制能力在忧太身上,这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她最后总结。 这回,打破寂静的是一个充满暴怒的低沉男声,来自于虎杖悠仁的左脸。 显然是宿傩已经受不了她刚才的暴言,不顾一切也要冒出来怒吼:“你想死是吗!” “这东西怎么出来了啊?!”禅院真希想都没想,反手一巴掌扇在虎杖悠仁左脸突然长出的大嘴上。 被打的少年捂着脸慌张道歉:“对不起!” 刚说完,嘴从另一边冒了出来,獠牙尖锐,语气阴冷得让人头皮发麻,充满可怕的压迫感:“等我得到这小鬼的身体,第一个就杀了你!” “啪”又是一巴掌。 这回是钉崎野蔷薇:“快把这家伙收回去啊!”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但这次可是被诅咒之王放话记仇了呢。 芙洛拉停顿一瞬,感觉事情发展有点严重。 但不多,就一点。 于是她放下刚拿起的汤勺,表情镇定地转向旁边的搭档:“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他这会儿已经出来了,那忧太你现在就抓紧机会立刻试试咒言的妙用吧。” 乙骨忧太吸一口气睁大眼睛,脸上表情不好说是在酝酿还是在震惊。 然后宿傩的嘴消失了,世界清净。 4 父子局 空气再度安静了片刻。 并没有因为宿傩的能屈能伸而过多惊讶,芙洛拉很快回过神,招呼着大家继续奏乐继续吃。 毕竟父子局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想来就算是诅咒之王,在确定自己百分百能“怒发冲冠,当场夺舍,杀光全场”之前,也不想赌上他的一生荣誉。 尤其是在当时芙洛拉已经用训练多年的魔鬼手速飞快打开手机摄像头,举起来,精准对向他们的情况下。 再说一遍,父子局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诅咒之王你也不被人看到你被迫叫十七岁清纯男高“爸爸”的样子吧。 狰狞反派脸jpg。 收回手机喝口汤,芙洛拉注意到大家此刻都有些兴致缺缺,大概是因为想到这个可怕的漫画剧情而坏了胃口。 于是她思考片刻,语出惊人地安慰到:“不过回头想想,大家在漫画里各自下线也不算坏事。毕竟现在这个漫画的走向实在非常诡异。我上一次看到这种莫名其妙挨个上去送的剧情,还是在我老家那边的古装电视剧里,为了给某个角色比武招亲才会这样。” “虽然我们不知道作者这么画的意图是什么,但如果我们代入一下,这真的是为了给宿傩比武招亲的话,我好像也能理解为什么大家都下线得这么匆忙了。” “尤其是五条老师,他的胜率太大了。一旦赢下,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在意识到该漫画比武招亲的本质后,当代最强为在两年后一举成为大魔法师而坚守贞.操,只好打到一半的时候匆匆退场。 非常合理。 前来支援的乙骨忧太同样在看穿该本质以后,为保护其纯爱战神的头衔也只好用同样的办法匆匆下场。 更加合理。 来不及和其他人一起为了芙洛拉这番话而倒吸口冷气。 虎杖悠仁放下筷子,先给自己两耳光,避免宿傩又跑出来引发骚动。 “那个眼罩笨蛋和……”禅院真希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筷子夹住的菜都掉回去,表情抽搐中略带狰狞,“该死的!” “有画面感了是吗?”芙洛拉体贴地为她把没说完的话接下去。旁边的乙骨忧太忍了又忍,没忍住,第一个笑出来。 紧接着是狗卷棘和野蔷薇,一个笑得不住发抖,一个笑得疯狂捶桌,震得那锅汤都在颤。 对面的伏黑惠则好像听到了来自古神的低语,整个精神都被污染了,只剩满脸四大皆空。 “反正,芙洛拉不在里面是最幸运的了。”乙骨忧太这么总结。 “鲑鱼子?”狗卷棘抬起头看向她,显然也是疑惑过这个问题的。 禅院真希则随口解释:“我有听说过是因为高层……准确的说是来自五条家的高层不让这个漫画加入芙洛拉,并且不允许详细描述他们几个家族的事。” 芙洛拉听完愣了一下,翡翠般透亮的绿眼睛中满是茫然:“为什么?” “因为他们只是想用这个漫画来作为咒术界的掩盖,并不希望将三个家族描写太详细,免得有诅咒师真找过去添麻烦吧。” “怪不得啊。”虎杖悠仁也反应过来,“漫画里的确没什么三个家族的描写。尤其是五条老师的家里,真的一点交代都没有,看着很不合理,我还以为老师家只有他一个人呢。原来是提前要求过的。” “等等,为什么五条家的人,会特意要求不让我出现在里面?”芙洛拉追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禅院真希摇摇头,从面前的宫保鸡丁里夹起一块放进嘴里,有点含糊不清地回答,“不过五条家里里外外都是悟一个人说了算,也可能是他的意思吧。” “为什么?”她更疑惑了。同时跟着面露不解的还有乙骨忧太,不过他是看向了伏黑惠。 注意到他的眼神询问后,伏黑惠想了想,也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 “他这个人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用得着什么理由。” 禅院真希说着,又转动眼珠看向她,撑着脸的手习惯性轻轻点在脸上:“不过你要是真好奇,直接去问悟不就好了?虽然我是觉得可能问不出什么来。” “其实也有问过其他的……” 芙洛拉这么说着,不自觉回想起之前,她才刚来咒术高专不到两个月的时候。 虽然都是一样被要求穿着特殊白色制服的“问题儿童”,但在她入学的时候,乙骨忧太已经成长到可以和狗卷棘一起外出执行任务了。 而那时候她这个插班生还在慌里慌张,努力试图赶上同学们的理论学习进度。 不仅课上需要加倍用功,课下还得帮五条悟写各种报告。 平心而论,报告这种东西,能被所有人无差别讨厌是有理由的。 尤其能让五条悟亲自动手处理的咒灵或者其他东西,全都是非常难缠且罕见的特级。这种报告写起来简直痛苦翻倍,甚至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连做梦梦到写报告都会被吓醒。 但对当时的她而言,这的确是最方便,最安全又最快速的提升办法。 所以夏油杰那句话是对的。虽然五条悟总是半开玩笑说自己不适合当老师,可他其实非常擅长因材施教。 大概聪明的人就是做什么都能做好吧。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聪明,只记得在经过快两个月惨无人道的“gtg贴心私教”折磨以后,在一次例行考核时,她的理论专业知识居然真的提升到了和狗卷棘并列第二的程度。 看到成绩单的时候,芙洛拉自己还在恍惚,说不出心里到底什么滋味。 倒是五条悟看起来比她还高兴,捏着她的成绩单夸自己真是太会当老师了,还顺便笑嘻嘻弯腰看着芙洛拉让她也夸夸自己。 不过半晌后,她还是问出了自己更关心的另一个问题:“所以,学校考核什么的,只有理论专业知识吗?” 没得到期待中的夸夸,五条悟撇下嘴,手指弹着那张成绩单慢悠悠回答:“是的哦。”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故意等着她松口气后,他又继续慢条斯理往下说到:“毕竟出任务就已经是实战考核了。不成功就会直接死掉,再也不用上学啦!” 芙洛拉一口气舒到中途又硬生生收回去,憋得她两眼发黑。 旁边是乙骨忧太略带惊慌的安慰:“没事的,你暂时不会自己出任务的,我一开始也没有自己出任务,别担心。” 背景再配上白毛教师毫无良心的畅快笑声,活像吓飞了刚停下来准备休息的蝴蝶以后,顿时心满意足的恶劣猫咪。 好残忍的真相,好直接的说法。 痛苦。 比写报告还痛苦。 痛不欲生。 于是办公室里变成了开心的猫,沉默的她,试图安慰的乙骨忧太,还有旁边同样安静看着她的狗卷棘。 也许是因为经历非常相似的缘故,从入学一开始,最照顾她的人就是忧太和狗卷棘。 她能从毫无体术基础的弱鸡,迅速蜕变成如今非常合格的特级,在体术这方面,一半功劳来自禅院真希,一半功劳来自忧太和狗卷棘的额外辅导与鼓励。 主要是鼓励她有勇气去面对禅院真希。 否则她就要去面对五条悟。 第一次听到这个东京恐怖故事的时候,她当场求生欲爆表,硬是拖着快散架的身体从地上蹦起来,cos了一把美队大喊:“icandothisallday!” 然后被不明真相的禅院真希再次撂倒,并且一脸疑惑:“搞什么啊突然这么亢奋,你这是磕了?” 芙洛拉躺在地上,真情意切:“我只是突然对真希你产生了难舍难分的同窗情。可能是这段时间天天过激肢体接触的后遗症吧,以后的体术指导也拜托你了,我不能没有你。” 禅院真希没见过这种招数,当场大惊失色:“住口啊,你这肮脏的心理战!” 戴着眼镜的绿发少女虽然被高层卡在名义上的四级,咒力也和普通人差不多,但体术上绝对是统治地位。而且严苛认真,毫不留情。 等到一年级快结束的时候,芙洛拉也终于可以出任务了。 准确的来说是跟着五条悟一起出任务。 这又是一个压力非常大的事。 相比之下,对面到底站着什么特级咒灵都不足为惧了。 她觉得五条悟那种灵光一闪式的教学方式更可怕。 总能恰到好处地逼出她的潜力不说,又能轻轻松松保护好她的绝对安全,结束了还欢快点评:“比起单纯祓除这些咒灵,还是看着学生越来越有进步更有成就感呐,带你出来真是太好了。” 虽然被夸进步了,但还是有种隐隐约约被当做乐子的感觉。 就像如果运气超爆棚的时候,他们遇到的咒灵在普世标准里实在强得离谱,让五条悟乍一看觉得应该会有点意思,先让他玩玩看好不好玩。 那他的注意力也会跟着多分一点到对方身上。 但悲哀的是,在五条悟面前,很少会有这种大慈大悲以身饲猫功德无量的菩萨咒灵。 所以绝大部分时候,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芙洛拉身上。 “因为比起那些无聊的咒灵,星之彩明显更有意思吧。”他是这么说的。 所以搞了半天她的术式原来是“逗猫棒”吗? 芙洛拉对此敢怒不敢言,只能将对方的联系方式备注改成“山村老师”以泄心头之愤。 好在五条悟一直没有发现过备注这个事。 否则以他喜欢收集国内外各类恐怖片血浆片来作为教学素材的恶趣味,很难说他会不会发现这个备注的端倪。 不过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那时候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应对高层上。 5 是天赋 从踏进高专校门口那天开始,高层对于夜蛾正道接纳了芙洛拉作为咒术高专的学生这件事,一直非常不满。禅院家和加茂家甚至一直主张对她执行死刑,五条家则完全服从五条悟的想法,坚决反对这么做。 整个高层陷入内部分歧,僵持不下。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芙洛拉一直很不能理解,甚至下意识开始考虑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得罪过禅院和加茂家。不然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想给她执行死刑。 被高层盯着想要追杀不是件闹着玩的事,尤其还有许多时不时冒出来到处监视她的陌生人,简直比被乙骨忧太那只特级过咒怨灵追着啃还恐怖。 无数压力叠加之下,她在一次去仙台执行任务时,不小心没收住因为焦虑而本就躁动不已的咒力,将原本被五条悟交代过要留活口的几只准一级咒灵直接抽干生命,化作满地腐烂恶臭的肉土。 没去管辅助监督的叫喊声,芙洛拉有些颓废而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一家深夜营业的便利店。 她本来打算买点超低度的果酒,想着微醺之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毕竟外婆过世之前就最喜欢这样。 然而店员看出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学生,于是拒绝售卖任何含酒精的饮料给她,所以最后只能选了几瓶果蔬汁。 因为心情欠佳,流窜的星之彩活跃到让苍星泪缚都有些压制不住,刚申请的特质手套更是提前失去作用。 她摸一瓶,烂掉一瓶。散发着粘稠腐烂水果与糖精甜味的东西糊在手上,仔细闻闻,好像还有刚才那几只咒灵烂掉的血肉气味。 又腥,又刺鼻,非常恶心。 芙洛拉丢开手里的饮料,坐在深夜空荡荡的马路边望着对面的垃圾桶发呆,脑子里想着许多有的没的,心中却仍旧焦躁不定。 冬日的仙台夜里气温很低,她坐这里很快就开始感觉到寒冷刺骨。 更倒霉的是这时候开始下雪。 那些轻盈精细的花朵从黑色天空里密集飘落,带着毫无人情味的温度沾满她的外套,头发,滑进她因为没有围巾而不受保护的脖颈处,冻得她瑟瑟发抖。 想不起来自己的围巾去了哪里。 可能是出来前随手丢在了车上,可能是在刚才祓除咒灵的过程中弄丢了。总之她没有可以格外御寒的东西,就这么坐在这里,逐渐连眼睫毛上都沾着零星晶莹的白。 任何东西都无法在她手上留下本来的模样。 芙洛拉盯着那些精灵般美丽的雪花,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接住它们。 可星之彩会将它们吞噬成浑浊的脏水。 而在其他地方,雪花依旧是纯净漂亮的。无数纤薄到接近透明的结晶体,寂静无声地落满大地。远处的山峦被这种颜色覆盖,冷翠的森林会在第二天披上白衣。 她抬起头,不再伸手,转而想要用眼睛去接住那些冰花。 然而雪花却凭空悬浮在了离她眼睫毛一线之隔的距离。 一朵一朵,一片一片。 无穷无尽,永不靠近。 逐渐堆砌成一团精巧如新娘头冠般的冰花静止在她头上。 芙洛拉呆愣片刻,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五条悟。 对方穿着藏青色制服站在巷口暗处,发色和肤色却格外白净得晃人眼睛。 他走过来,双手插在衣兜里,手腕处搭着她的围巾,以及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包装袋:“不是说要去吃牛舌吗?我位置都定好了,等半天你不来。” “还想着明明只几个准一级咒灵而已啊,总不能是祓除得不够过瘾,所以丢下老师自己偷偷加班去了吧?真要是这样,老师这里还有很多哦,都给你好啦——知道知道,不是这样嘛。结果马上就听伊地知打电话说你自己走了。” 说着,五条悟将手里的围巾递过去。 芙洛拉刚想伸手接,然后又收回手,手上的[蚀]担心将围巾也一并毁掉,于是说:“谢谢老师,还是再等会儿吧。” 她刚说完,面前的男人忽然蹲下.身,将她衣领和头发上的雪拍掉。 察觉到芙洛拉躲避的动作,五条悟抬起脸,眉尖似乎很轻微地皱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只平静问:“怎么了?” “情绪差的时候,苍星泪缚也不一定能控制住咒力。所以,老师还是不要靠近我比较好。”她解释。 “没关系哦。”他这么说,语气听上去并不在意,甚至有点漫不经心的轻快,“老师可是最强的嘛。别动了,这边还有。” 他伸手靠近过来的时候,芙洛拉从他衣服上闻到了一种清冷浅淡的香气,和那些雪花很像。 紧接着,他注意到她脖颈上的伤口:“受伤了?” “分心的时候被咒灵偷袭弄的。”芙洛拉说着便想要去摸那些凝固的血痂,被五条悟伸手挡开。 他起身去便利店买来了消毒棉球和创可贴,拆开包装的同时朝她转头:“坐过来点。” 她乖乖挪过去,紧接着就被按压在伤口处的消毒棉球刺激得差点整个人都跳起来,一个劲儿朝后缩。 大概是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五条悟伸手一把将她按住的反应速度比她快得多。宽大手掌毫不费力地包住她的整个后颈稳稳托着,拇指贴在她耳根边缘让她抬起头,不要挤压伤口。 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在他手里,像是一支刚折下来的花,垂下的浓密发丝缠绕在他手上。 因为星之彩的缘故,她从六岁起就再也不能接触任何人。骤然间被五条悟触碰到,芙洛拉的反应完全是不受控制地紧绷,努力想要回避这种靠近。 这是她多年来的本能,害怕自己会伤害到对方。 不过五条悟显然把她的反应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还是痛吗?我已经很轻了诶。” 话是这么说,但芙洛拉明显感觉擦拭在自己伤口处的动作变得更加温柔许多。 “这样呢?” “……不痛的,谢谢老师。” “不用哦。但是任务过程里怎么可以分心走神啊,转一下。” 她边答应着边转头。 冬天的消毒棉球实在太冰,贴在皮肤上时,芙洛拉一个没忍住,还是抖着缩了下,被托在她后颈的那只大手纹丝不动掌控着,没能挣脱半点。 她的目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放,瞄来瞄去都绕不开面前的年轻教师,看到他薄粉的唇色像是被某种透明质地的唇釉涂出来,第一反应就是真的非常漂亮。 紧接着,她又狼狈移开视线,毕竟盯着自己老师的嘴唇看也太诡异了。 挪开注意力时,她下意识偏了下头,被五条悟微微用力将头摆正,重新露出还没清理干净的伤口。 她不得不转移方向盯着他的衣领,听到他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好了好了,马上就好。总得弄干净的呀,努力忍一下吧,当个教训记住才行。毕竟芙洛拉的术式特别,其他地方还好,要是手受伤了会比较麻烦。这边还有最后一点,抬头。” 好糟糕的话,听起来就跟小时候哄她“打针一点也不痛,嗖一下就好了”的可怕医生。 处理好伤口贴上创可贴,五条悟将围巾仔细给她围上,然后拿出袋子里的奶茶,插好吸管递过去,瞥了眼地上的塑料袋:“刚买的?” 她点点头:“本来是想买点带酒精的饮料,结果没买到。” “酒这种东西又难喝又没有好处,好学生还是喝这个比较好。” “我是好学生吗?”芙洛拉反问,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奶茶。 是她喜欢的那种很淡很淡的甜度,温度正好,喝下去驱散了一身寒气。她忍不住多吸几口。 “学东西很快,点拨也一听懂,还会帮老师写报告,而且天赋潜力都非常不错,的确是很让人省心听话的学生。就是有时候被刺激到,一旦应激起来的表现会让人很意外诶。”五条悟说着,然后又提醒,“下面有布丁,吸吸看?” 她顺着吸两口,果然吃到了桃子味的布丁,然后突然意识到:“老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毕竟老师的眼睛很好嘛。”他说。 “这么远都能看到吗?”她那时候对六眼的能力还不算很有概念。 “是哦。”五条悟边说边晃了晃手里的奶茶,让里面的东西搅匀,方便她喝上来,“主要是你的颜色太特别了,就算把你丢进一万个咒术师里也很难不看到。” “术式的颜色?”她记得对方曾经说过,不同的术式在他眼里会有不同的颜色和形态。 “是这样。” 没再去接对方的话,芙洛拉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片刻后,她忽然听到五条悟再次开口:“是很漂亮的颜色。” 芙洛拉茫然抬头,看着周围那些在灯光下宛如碎金坠落的纷扬雪花,愣愣附和:“是啊。” 然后被他纠正:“我说的是你。” 她更加愣住了,转头盯着对方好半天才发出一个“啊?”。 “芙洛拉的术式看起来非常漂亮。”他再次说,并且更加直白。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芙洛拉迟钝地反应半晌才开口:“可我看不见。” 什么术式的颜色和形态,她不是六眼,她看不见。 她只能看到自己无法触碰任何东西,看到所有被自己接触到的存在都会立刻变得腐坏,崩溃,烂掉,面目全非。 这也是所有其他人能看到的。 “但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好。”五条悟转头对她这么说。 不知道是因为六眼还是因为他本身,每当五条悟集中注意力看着什么别的人——比如现在看着她。 即使隔着那层叠缠绕的雪白绷带,芙洛拉也能感觉到一种清晰的被注视感。 过于有存在感的目光,因为看不见来源而让人本能觉得紧绷,是被超过自己许多的天敌在暗处盯上的生物本能警惕。 哪怕对方此刻只是那么不带情绪地单纯看着而已。 但她的确记住了他的话。 记住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而且是非常美丽的天赋。 6 是照顾 仙台的雪还在下。 一层一层悬停堆叠在他们头顶,像是一团因为睡着而不小心掉下天空的棉花云,寂静无声地笼罩着他们。灯光被积雪过滤成格外温柔朦胧的金纱。 喝完最后一口奶茶,五条悟晃了晃杯子确定已经空了,旋即朝街道对面的垃圾桶里扬手抛去。 短促婉转的口哨声从他口中飞出,同时响起的还有空奶茶杯精准落进桶里的细碎响声。 芙洛拉握了握自己明显回暖起来的手,感觉在饥饿被稍微填补以后,情绪也好转了许多:“谢谢老师。” “不客气。这次的报告芙洛拉写哦。”他摆摆手,脸上笑容漂亮又灿烂,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肺骤停。 沉默几秒后,她率先站起身,抖了抖靴子上刚才沾着的雪:“那我先去订一下外卖。” “诶?不是都说了,包厢已经定好了,伊地知还在那儿等人呢,干嘛非要外卖啊?” “因为我现在这样……” 芙洛拉抬起手,原本的特制手套已经被星之彩侵蚀得一干二净,只剩原本的手裸.露在外面,细长漂亮的十指被冻得明显发红:“根本没办法自己吃饭。” “噢——这确实是个问题啊。”五条悟摸摸下巴,同样起身,低头微微歪着看向她,唇边挂着抹笑,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没带备用的?出发之前不是说都准备好了吗?” 是啊,还特意给他看过,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动身的。 想到这里,芙洛拉意识到他应该是一早就发现她应该带备用手套但却没戴,还故意没当场提醒她。 毕竟事前提醒,和现在真遇到尴尬情况学到教训再提醒的印象深刻程度完全不同。 “我下次一定会记住这个的。”她这么说,然后记起来他刚说已经订好座位的事,于是想了想说,“要不,您和伊地知先生去吃饭吧,我自己回高专就好。” “不要。”他果断拒绝,“让学生饿着肚子回学校,自己却去吃大餐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这么快就忘记自己上个星期饿着肚子帮他写报告的事了吗? 芙洛拉抿下唇,正思考着要不要无情戳破这点,却看见对方将另一只抄在口袋里的手也拿出来,递过来一双她平时戴的特制手套。 全新的。 她一下子愣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听到他说:“差不多了,咒力看着也已经平稳下来,可以戴上了。” 半晌后,芙洛拉总算回神,缓缓伸手接过来:“谢谢老师。” 两人就这么走在寂静飘雪的街道上,没有撑伞,白雪让无下限隔绝在外面无法触碰,她感觉他们像是走在一颗雪花水晶球里。 捏了捏手套后,芙洛拉听到身旁的教师开口问:“所以,这次是因为什么?你目前的水平可不应该还这么控制不住咒力才对。” 她沉默一会儿,选择先为结果道歉,也是绕过第一个问题:“对不起。那几只咒灵……是您特意留着有用的对吗?” “倒也不是啦,只不过是想看看你现在能控制到什么地步了而已。同时也有点好奇,星之彩抽取咒灵生命化为自身咒力的能力,是不是可以任意控制吸收程度。毕竟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术式,很想研究一下效果。” 他这么说,头发在灯光下泛着比雪花还干净的色彩:“本来之前就想让杰放几只咒灵出来试试看来着,毕竟一级咒灵什么的太难抓了。结果他直接就拒绝了。” “果然是因为你和他术式有些相克的关系吗?咒灵越多,只会让星之彩越有优势什么的。明明这可是帮助学生提升实力的好办法,当老师的怎么都该牺牲一下。” 毕竟咒灵球太难吃了啊。 而且术式是术式,体术是体术。单从后者来谈,她一个专修敏攻路线的人,对上夏油杰全面发展的体术优势也是会被直接掐脖子扑街的啊。 这叫什么?术式与体术的相互克制,以示师生和睦? 芙洛拉默默吐槽,然后很快就听出了那句奇怪话语背后的真正意思:“太难抓的意思是指,根本没办法让它们在您手上完整存活下来吧。” “有试过哦。”五条悟毫不避讳承认道,语气里的遗憾感完全是一种明晃晃又让人无法反驳的傲慢,“但是真的太脆弱了,稍不注意就死了,很伤脑筋诶。” 用无辜且困扰的语气说出了大魔王的台词呢。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会这样。 记得之前第一次跟着五条悟去秋田县出任务时,明明现场气氛特别紧张,大家都对那个随时会孵化的咒胎担心得不行,挤在一起充满畏惧地窃窃私语。 五条悟却双手抄在衣兜里,抬头看着那个咒胎打量半天,连伊地知紧张询问“是不是情况比较麻烦,需要再次扩大疏散范围”的话都好像完全没听到,只是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五条悟这幅样子,伊地知和那个满脸是血伤痕累累的三级咒术师都已经绝望了。 他深吸口气,脸色发白地打电话给政府部门的对接人员,准备进一步扩大避难范围,却听到五条悟突然冒出句:“沙皮狗。” 旁边紧张得都快吐了的工作人员:“???” 芙洛拉讶异地转头,看到五条悟正指着那个咒胎,好像看到了超级搞笑的东西,顺便笑着对她说:“里面那个形状超像沙皮狗的!哈哈哈哈哈——芙洛拉能看到吗?你站那里角度不对吧,到我这里来看,抬头抬头。对了,就是从这个角度,完全就是沙皮狗吧!” 情况实在太跳跃了,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能听话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起头,然后震惊发现那团被包裹在薄膜里的东西…… 还真是很像沙皮狗! 但是这人到底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想到这种东西的啊? “老师,大家都在看着你。”她满头黑线地小声提醒,然后朝一脸懵逼茫然又无助的伊地知说,“没关系,不用扩大疏散范围的,没什么问题。” 刚刚五条悟只是单纯地没有在听他们说话而已。 伊地知:“……” 看那个面如菜色,嘴唇抽搐的样子,怕不是刚才给社畜吓得胃液都已经窜到喉咙口了。 “真的吗……?”他喃喃。 “只是沙皮狗而已。”她点头。 伊地知捂着腹部颤巍巍挂断电话,听到五条悟说:“哇,伊地知,你看起来紧张得都要吐了,快到外面去吐啊,别让我看到,好恶心。” “那都是因为您刚才什么都不说,实在太吓人了吧。我还以为情况很麻烦……”他冷汗直冒地辩解。 “这有什么麻烦的?”他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理所当然,轻而易举,“孵出来不也就是个特级,看着也没什么有意思的能力。就算是特级咒灵也是有成长期的啊,这种刚出生的只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宝宝。” 听到他把特级咒胎叫做小宝宝,旁边那个咒术师眼睛瞪得像铜铃,就差把血都呕出来。 而芙洛拉也忍不住说:“别吧,真要是小宝宝什么的,您不成了那种专挑新手村虐菜,还故意脚刹儿童制造童年阴影的超级缺德乐子人了吗?” 一句话把五条悟逗得哈哈哈了好一会儿,然后语气遗憾又轻快地说:“那也要怪这些咒灵实在太没意思了吧。” 是超级缺德乐子人实锤了。 倒是体谅一下旁边已经自卑到快哭了的咒术师同事啊! “行了行了都出去吧。伊地知外面去吐啊!”说着,五条悟伸手摸了摸芙洛拉的头,力道温柔,“一会儿跟在我身边别走远就好。要是运气不错的话,应该能看到它自带的生得领域诶,是个很好的上课机会哦。” 听出来他这是打算故意等咒胎孵化成特级咒灵再祓除,就为了给自己学生有个上课好机会,旁边那个咒术师的表情和思考能力都已经崩塌了。 他看着五条悟的表情像是看着某种不可名状也无法理解的庞大怪物,最后只剩和其他人一起弹射起飞逃跑的力气。 芙洛拉收回视线点点头,也是再一次发现,五条悟和周围其他人之间有种很不一样的地方。 用七海建人的话来说就是“这人是共情不了普通人的,你可能会觉得他哪里坏掉了,很多时候做的事说的话都会让人非常费解。如果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无视他就好”。 可是……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新手套,忽然觉得并不是这样的。明明他能记得给学生带必须要用的手套这种小事。 芙洛拉还没想完,刚才挑开的话题又被五条悟轻而易举转回去:“所以说,为什么突然自己跑出来?” 似乎每次都是这样。和五条悟说话,不管他态度如何——轻佻或正经,散漫或认真,主动权其实都在他手上,他从来只按自己的节奏说话。所以只要是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总能被他或直接或间接地套出去。 但是反之却很难成立。 因为凡是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他能有一万种不重样的垃圾废话糊弄过去。属于是根本不用领域展开,也能用那张嘴叭叭出无量空处的效果。 不过她也的确应该给对方一个交代。 “就是,没控制好,没能完成您的要求,感觉很失败。”这是真话,但不完全真。 她戴上手套,里面有加绒,比她之前戴的薄手套暖和不知道多少倍。 原来还可以申请具有保暖功能的特制手套吗?她刚来不久,这是遇到的第一个冬天,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不止这点原因吧?”他说。虽然是反问的句式,却一点疑惑情绪都没有。 犹豫几秒后,芙洛拉最终开口问:“为什么禅院和加茂家一定要杀了我不可?” “大概是想讨回面子吧。”五条悟想了想,这么回答。 “?” “在芙洛拉你进来之前,和你情况类似的是忧太。那时候他也被宣布了死刑,不过我没同意,反而让他入了学。这件事让那些老东西很不高兴。正好没过多久你又进来,还同样也是完全不会控制自己力量的高危类型。” 说这些话时,他们已经走出这段路的街灯照明范围。而五条悟的语气也和面前继续飘零不停的雪花一起,逐渐褪去外表那层迷惑人的暖调,剥离出原本低冷的本色。 “所以他们其实就想从你身上连带着讨回忧太那份,重点是在于针对我而已。” 芙洛拉眨眨眼:“可高层是御三家组成的,老师也是来自御三家的。” “这就是麻烦所在啊。”五条悟继续说。 黑暗的环境抹去了他脸上的表情,只剩声音,听起来比周围的冰雪还来得寒冷:“毕竟要想彻底清理这种现状实在快不起来,再加上那帮老东西明里暗里找事很烦人,而我要一直忍着也很烦人。” “忍着?”她重复,并不觉得他所说的忍着是指忍耐那些高层人员的挑衅。那不是他的风格。 “忍着不直接把他们全部杀掉啊。这个办法也太方便了,真的会很容易让人想试试看嘛。”五条悟走出黑暗,露出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和善可言的笑容。 她顿了顿,片刻内没能跟上他的步伐,雪花从身后追赶上来沾满她的发梢,冷气吹进围巾缝隙里。 “不过,这也不是第一天有的情况吧。”他停下来看着芙洛拉,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轻快,“而且不是早就说了,这种事交给老师去解决就好了吗?你只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咒力,努力追上忧太他们的步伐就好。” “还是说……” “你真对自己特别没有信心,担心有天会被老师亲自动手执行死刑呀?” 7 是承诺 他说的是上个月一次特训课程里提到过的事。 因为那时候正处于一种奇怪的瓶颈期,对咒力的运用总是不达预期,让她有点心浮气躁,最后反而更糟糕了。 她坐在台阶上,看着面前的森林发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出:“如果我真的控制不了会怎么样?” 空气很古怪地沉默着。 然后是一句声线极其平直到毫无波动的“会死哦”。 芙洛拉怔住两秒,转过头,看着门框边姿态随意的五条悟。 很难从他那张被雪白绷带遮了快一半的脸上看出他此时的真实心情,她只能听到他继续用那种格外有压迫力的声音说:“毕竟我留下你的原因是因为星之彩太罕见,而且看起来实在非常好用,就像忧太的能力也很特别一样。” “但如果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像他那样控制自身咒力,又是格外危险的类型,怎么想都只能顺了那帮烂橘子的意,被死刑了。” “更何况你的术式又很特别,除了特级能抵抗‘蚀’以外,其他都不行。那看来只能是由我或者杰还有忧太来做这件事了。” 他终于收敛所有表情,走过来,用一种绝对空白到冷酷的神情看着她:“怎么样?要现在选一个吗?中了无量空处的话,你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不会反抗了,痛觉应该也约等于没有吧,想想还是很快的。” 芙洛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时半刻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后知后觉地开始微微发抖起来。 那种感觉仿佛被另一个次元的高维生物自上而下地审视着,一切信息都被那双神赐的眼睛无情拆解,分析,挖出所有隐藏的秘密。 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好像自己已经退化成了毫无反抗之力的脆弱婴孩,只能任由对方摆布的可怕无力感。 而在做到这一切时,五条悟甚至都不用去伸手摘掉脸上的绷带。 只要他不再刻意维持平日里那种不着调的虚假轻浮态度,属于他本性核心里的东西就会格外清晰地冒出头来——是冷漠的,是无法动摇的,更是极端危险的。 像是用冰块雕成的花,每一道锋利冷漠的边缘都被糖浆覆盖着。过于美丽的外貌与表层那点幻觉般的甜很有欺骗性。 于是那一瞬间,身体本能快过暂停思考的大脑,不受控制地逼着她先一步爬起来朝身后的侧门外后退过去,脸色苍白。 然后猝不及防撞进一个并不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悟。”夏油杰没有看她,只单手限制住她还想往外跑的动作,同时表情严肃地看着面前的挚友,“你吓到她了。没必要这样说的。” 说完,他转头看向芙洛拉,脸上笑容温和:“放心吧,悟不会那么做的,他对学生都很好。刚才说那些就是想刺激你一下,好让你进步更快而已,这招在之前几个学生身上都很管用,忧太也经历过。” 芙洛拉睁大眼睛看着夏油杰,大脑还在思考他说的话,脚却很诚实地还在继续后退。 “要掉下去了哦。”五条悟提醒,语气里半点不见刚才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冰冷。 她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能切换得这么快。在两种极端情绪之间跳跃得像是随心所欲的猫。 话音刚落,五条悟伸手准备去将芙洛拉捞回来,却被她下意识躲过,转而整个人都退到夏油杰身后缩起来,手里紧紧抓着他的教师制服。 这个反应完全是无意识的,她自己都有点愣,看起来夏油杰刚才的解释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她没抬头,浅绿色的眼睛盯着地上。 收回碰了个空的手,五条悟动了动嘴唇,不动声色地仔细看着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芙洛拉大概是真被求生欲驱使着创造奇迹,进步得非常快速。 从教学结果看,这应该是好事。 但她好像也还没忘记五条悟说过的话,对他的态度产生了明显的距离感与变化,而且一直在有意躲避着对方。 这让他觉得有些难办。 虽然完全不在意有些学生觉得他过于轻浮,不够正经,所以对他直呼其名甚至称为笨蛋之类的小事,但这种刻意的隔阂则是非常非常不好的现象。 尤其按照他最开始的想法,很快芙洛拉就应该跟着他一起出任务实战了。 “毕竟都是悟的错。同样的办法并不一定适用在不同的学生身上,这是教师资格证考试会有的内容。”夏油杰毫不留情补刀,“你不也说过那孩子最近好像压力很大,一开始就不该那么吓唬人的。” “我又用不着考那东西。”五条悟站在窗边看着操练场上的一群孩子。 六眼看到乙骨忧太术式带来的白水晶似的光辉,然后是狗卷棘咒言能力产生的烟灰紫。 最后是芙洛拉身上缭绕不散,最为抢眼的星之彩,类似欧泊石在太阳下的光辉,瑰丽无比,流光溢彩。 大约是因为和狗卷棘的饭团语交流起来还有困难,所以这种分组活动的时候,她总是和乙骨忧太一组。 事实上两个人入学情况相似,又是同年同月出生,天数也没差两天,性格里有些特质也很是类似。 所以五条悟过去经常用差不多的教学方式训练他们两个,效果一直还不错,直到这次出了问题。 “盲盒。”夏油杰忽然开口。 “什么?”五条悟没回头。 “芙洛拉说过她非常讨厌盲盒这种游戏,但忧太就不介意,还能和大家玩得很开心。”夏油杰说。 因为盲盒是在明确付出了自己成本的情况下,却得不到确定的结果。有的人喜欢这种刺激的不确定性,而有的人则讨厌这种感觉。 如果得不到自己原本想要的,那就干脆整个都不要,直接敬而远之。 “是悟从高层手里留下了芙洛拉,她明白这一点,所以也一直非常真心实意地在感谢和尊敬悟,同时也是非常珍惜和喜欢周围的同学,这种心情是毫无保留的。不然换个人被你折磨写那么多报告和教案,早就去举报你了吧。” 夏油杰说:“可是悟上次那么说,又故意装得那么认真,会让她在暂时还不够了解你的情况下,觉得你其实也是一个盲盒。” “尤其是在她自己现在也没有足够信心一定能控制住的时候,如果考虑最坏结果一定是本来作为恩师的悟给她执行死刑,那为了到时候心里好受点,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停止靠近盲盒。” 大概是这个比喻提供了灵感,五条悟在那一瞬间脑海里也模糊划过一个东西,和芙洛拉这个特质很像。 但他没能立刻抓住那是什么。 而如今,在看到面前少女沉思的表情后,他终于想起来了:“蜜袋鼯。” “什么?”芙洛拉茫然抬头,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跃这么快。 “啊——之前就该想起来的。因为老师一时失手选错了教学方式,就能介怀到现在都不理老师的行为,不就是蜜袋鼯。那种只要有一次失手没接住,就会活生生把自己气死的小东西。”五条悟边点评边露出自己果然就是类比天才的表情。 芙洛拉:“……我没有不理您。” “说谎的学生会有写不完的报告。” 她眼角抽搐一瞬,身体动了动,伸手用拇指刮了刮额角:“我只是……”然后又停下,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这种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 虽然她还是觉得,她并没有不理对方。她明明有继续认真听课,认真训练。 只不过不再像之前那样,会非常自然地问他除了非必要问题之外的话,也不会在他问起“在不开心吗?”的时候,真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以及避免课堂以外非必要的见面而已。 这叫不理人吗? “只是讨厌开盲盒的感觉?” “您怎么知道?” 他捏着下颌露出一个“果然”的表情。 片刻后,五条悟看着她说:“你不会被执行死刑的。” 这个语气和当初他将她带出校长办公室,对她说“会好的”那次,一模一样。 芙洛拉眨眨眼睛看着他,感觉他还有话没说完。 风吹着漫天大雪倾斜而下,她站在由五条悟一手构建的,绝对不受外界侵犯与影响的安全空间里。 “我不是喜欢半途而废的人,既然决定了要留下你作为我的学生,那就不会顺那帮烂橘子的意让你死掉。” 他说:“毕竟夺走年轻人的青春可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所以你就只管担心你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那就是迅速成长起来,真正成为你身上术式的主人。” “至于其他那些事,交给我就好了。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因为高层的决定死掉。” 说完,他伸手揉了揉芙洛拉的头,微微收力让她离自己更近些。六眼之下,她的一切细微动作都无处遁形。 而这次,她没躲开。 “谢谢老师。”她这么说,重新抬起的脸上,那双迎着灯光与雪辉的浅翠色眼睛干净清透得不可思议,让人想到晨曦下树梢将将吐露而出的嫩芽。 “这就对了嘛。”五条悟收回手,不太着调的笑意又回到他脸上,“放心大胆去努力进步好了。不然以你现在的水平,就算老师能解决那些烦人的老头子,你也有虽然很小但是绝对不为零的几率,在任务中被什么绝世凶残特级咒灵杀掉的呐。到时候老师会很伤心啊。” 芙洛拉顿了顿,脚下踩着刚才一直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马路中线,朝他靠拢过去:“您不如先担心我会因为没有吃到牛舌而直接饿死在您面前。” “这么严重吗?” “就是这么严重。” 8 被围观 四分钟前下锅的福袋好像可以吃了,芙洛拉迅速捞一个起来放进碗里。 “搞什么啊!这个人居然还用死刑还吓过你吗?!”钉崎野蔷薇听完她刚才说的话,顿时气愤到拍筷子,“哪有这种老师啊!” “也就那一次而已啦。”芙洛拉解释。 后来也许是发现了,她的性格不适用这种压力型的教学方式还是别的什么,五条悟再也没有用过类似的办法来教她。反而转变成了如今的安慰式教育——“放心去做好了,结果再坏也有老师帮你解决好的”。 不得不说这句话真的非常管用,在得到一个可靠的心理托底以后,芙洛拉不管是特训还是实战训练,表现都超乎预期的好。 “而且听夏油老师的意思,好像大家都经历过吧?” “真的假的?”真希皱起眉。 “是有过。”乙骨忧太点头,回忆着说,“那时候,第一次和狗卷一起去执行任务那次。老师说过,如果我控制不住跟着我的那个咒灵,我和他都会被死刑。老实说,那会儿我还不太清楚高层和老师的关系,还以为是真的,确实被吓到了。” “可是高层根本不敢动他啊。”芙洛拉刚说完又立刻反应过来,“他是猜到你可能对自己无所谓,但是如果涉及连累到他的话,你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做好,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他真的很会根据学生的性格不同来调整教学方式。” “是这样。”忧太点头。 “对哦,我当初从禁室醒过来见到老师的时候也有听他这么说过。” 虎杖悠仁挠挠头,笑着回答:“老师说保护我留下来是为了吃掉全部的宿傩手指,这样只要我死了,宿傩也就跟着一起死掉了!” “不要用这么元气的表情说这么恐怖的话啊!”野蔷薇吐槽。 “只是吓唬你的而已。”芙洛拉总结,同时补充,“我不觉得五条老师真的会让虎杖同学去死,否则就不会将宿傩手指一根一根分开给你吃。只是有这么一种可能,所以先告诉你,让你有个最坏的心理准备好了。顺便还能试试看你的性格态度是什么样的,再决定将来怎么教你。” 就像对她一样。 “但再怎么说,这也不是正常老师会做的事吧?!”真希提醒。 “鲑鱼。”狗卷棘发出一声不知道是赞同还是简单应付的话。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伏黑惠平静得毫无波澜,反而好奇大家这是第一天认识五条悟吗。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不过老师其实很多时候也很细心的。”乙骨忧太试图救场,“当初芙洛拉第一次出国到英国执行任务时,就是他让我去接应你,还特意打电话过来叮嘱我记得看着你吃东西。” “看着我吃东西?为什么?”芙洛拉没明白过来。 “因为知道你做饭不方便吧。在高专的时候,只要提前申请就会有饭菜提供,但是到了英国那边,东西实在也不怎么好吃。” 乙骨忧太解释:“五条老师觉得你肯定会嫌麻烦应付了事,所以提前打招呼,让我帮忙看着你别吃太随便来着。” 将忧太和五条悟的言辞习惯在脑海里简单过一遍,芙洛拉立刻认出:“这不是五条老师的原话吧?他的原话难道不应该是‘咒灵倒不是问题,但芙洛拉很可能会被自己吃垃圾的习惯毒死’?” 乙骨忧太语塞一瞬,最后笑着点下头:“芙洛拉还真是很了解老师。” “因为他之前就这么说过我啊。” 由于“蚀”的缘故,她是完全不会做饭的。在高专就全靠食堂养活,还因为口味习惯而不吃生食,连三文鱼都要熟的。 大概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离谱的要求。 负责食堂饭菜的森田大叔,还曾经戴着那顶被他自己缝制了“寿司仙人”的帽子,端着几道精致小食冲到训练室来找到她,试图让她感受到纯正日式生食的魅力。 她不是一个特别擅长当面拒绝别人的人,尤其是在看着森田大叔那充满期待,目光如炬的模样的时候。 然而当她满脸痛苦面具,犹豫着拿起筷子还没开动时,五条悟突然伸手将筷子抽了回去,转一圈,重新摆回旁边,语气漫不经心道:“做熟食也不难吧?都说不要吃了,干嘛还非要拿过来让人试啊?以后就全送熟食过来不就好了?” 不好说到底是他本身气场造成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芙洛拉发现,只要五条悟稍微将声线一放平,不再用像平时那样不着调的欢快语气说话,就会给人一种格外清晰的尖锐压迫感。 所以她非常理解为什么森田大叔会突然脸色一变,连忙端回那些小食,猛地鞠躬道歉:“非常抱歉,以后会给芙洛拉提供没有生食的食物的!” 然后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不过除此之外,她吃其他东西倒是有点过于不挑。 比如赏味期这种时间限制对她而言完全就是形容虚设,也懒得去计算什么一点五倍时间之前的最后期限。只要眼睛觉得能吃的,都可以往嘴里塞。 其习惯之糟糕,连乙骨忧太都忍不住提醒过她好几次,最好不要这样,对身体不好。 眼见饮料快喝完了,芙洛拉走出包厢去拜托服务员再拿一些进来。 回到厢房里,野蔷薇提醒她刚才五条悟给她打电话了,同时还好奇:“为什么备注是山村老师啊?” 她当下脸色一凛:“你没有告诉他我给他备注了这个吧?” 钉崎野蔷薇显得更加奇怪:“没有啊,你不在嘛,他没说什么就挂了,说晚点再联系你。” “那就好。” “所以为什么是山村老师啊?” “……” 她吃一口肉丸,冷静且生硬地转移话题:“因为学校在山里所以是山村老师。继续吃,别停。” 快八点的时候这场聚餐才勉强结束。 走出餐馆逛在街头上。这里似乎是在举办什么活动。灯光之下是熟悉的动漫背景音,以及几个乍一望去竟然还有点熟悉的cos身影。 只瞄一眼,伏黑惠率先接收到非常不妙的讯号,立刻绷着脸对乙骨忧太道:“我们走,到外面去。” 然而太晚了,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并且集体发出了看见超还原coser会有的尖锐爆鸣。 紧接着是熟悉的老三样——爱的表白,要合照,塞小礼物。 常年在国外出差的乙骨忧太显然业务不熟,并不知道怎么应付围观群众们的热情,只能一边温柔笑着一边“谢谢”“腰斩什么的请不要在意,我会努力活下去的”“没关系,你不要难过就好”。 而因为最近漫画情节而被少女们围着激情高喊“一定要重新振作啊惠”“这都不是你的错,惠”的伏黑惠则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赤橙红绿青蓝紫变幻如万花筒,似乎就快从内到外的死掉。 虎杖悠仁则双手捂脸,生怕宿傩这时候真的冒出来表演一个口出狂言,同时迅速后退到芙洛拉身边:“前辈,看来只能用那招了。” 她心领神会,一手揽过虎杖,一手揽过正被粉丝深情缅怀得满脸菜色的野蔷薇,熟练切换上氪金富婆的微笑朝周围人说:“抱歉抱歉,他们都是我花钱请来陪我逛街的cos老师们哦。这会儿还要赶着陪我去下一个地方呢,实在不好意思,请大家让一让。” 顶着无数的羡慕眼神,芙洛拉迅速朝乙骨忧太和伏黑惠招手,示意他们赶紧拽着深陷包围圈的狗卷棘过来。 然而还有只手先一步拉住了狗卷的衣袖,目光闪闪:“老师!可以告诉我您的价格吗?拜托了!约不到老师这么完美的cos我会死掉!” 于是场面再次混乱了起来,变成了cos约单价格咨询大会,群情激昂到实在难以控制。 感觉再这样下去,马上就要有喊着“最最最最最最喜欢大家”的特级咒灵凭空诞生出来,追着他们处处吻了。 这很危险。 因为不怕对手是特级,就怕对手耍流氓。 毕竟作为咒术师,大家都已经拼上性命去工作了,还要被咒灵x骚扰是不是太惨了点。 于是芙洛拉急中生智,连忙掏出手机按下一个号码。 “怎么办?要说吗?不能说吧?”乙骨忧太实在没见过这种场面,下意识朝唯一没被抓住的芙洛拉询问。 面对再凶残的咒灵都能面不改色的少年特级咒术师,这会儿倒是浑身都写满了无措。 “撑住别慌,最多五秒就能结束。”她镇定地回答,同时开始默数。 “五,四,三……” “五条老师!”她挥手朝刚刚闪现过来,好像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男人努力挥手,“那个!全东京最贵的五条老师!” 伴随着整齐划一的回头和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局势瞬间逆转。所有人都不管不顾地涌向那个高大得格外突出的身影,大家都得救了。 “不愧是五条老师啊。”乙骨忧太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 芙洛拉则轻轻拍下他肩膀,低声示意:“赶紧走赶紧走,机不可失,快回学校去。” “那五条老师怎么办?”忧太有点担心地看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浩荡人群,也不知道无下限扛不扛得住。 不对,这种情况下反而不能开无下限吧? “没事,老师业务很熟练的,东京最烫大众情人不是浪得虚名。”她毫不担心,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主要是因为心虚。 但是,看在她都帮他写这么多报告的份儿上,是时候出卖一下色相,用他无敌的美貌来拯救自己的学生们了! 邪恶jpg 打车回到高专大概花了快半个钟头,芙洛拉和同伴们在宿舍楼门口分别。野蔷薇突然一拍脑门说自己有东西忘在了教室里,于是芙洛拉又转身跟她一起去拿。 来到教学楼三楼,她站在走廊等野蔷薇,顺便投了个币准备买瓶饮料。 看起来伊地知已经通知了供应商那边,这次的饮料选择里多了她喜欢喝的那几种口味。 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按下选择按键,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悦耳声音:“回来了?” 她浑身一抖,一句国粹呼之欲出又被勉强咽回去,回头的动作更是被硬生生分解成一套广播体操那么漫长:“五条……老师……” 9 是偏爱 接到芙洛拉打回来的电话之前,五条悟正坐在伊地知洁高开着的车上。 夕阳西下时分,太阳悬挂在地平线上,泼开铺天盖地的红,浓烈的树荫将面前的道路能见度掩盖得有些低。伊地知打开车灯,顺便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五条悟的模样。 因为带着眼罩,只要他不看手机也不发出声音,其他人实在很难判断他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不过伊地知由衷希望是后者。 这让他能稍微松口气,缓解一下每次只要见到五条悟就会条件反射般高度紧绷的神经。 看一眼车载导航上的时间,他记得五条悟试图给什么人打电话应该是快一个小时之前的事。 他猜测电话那头应该是对方的某个学生,而且是格外偏爱那种。 因为他们刚从任务点回来,临走前还不巧碰到了咒术总监内藤拓也。 作为经由御三家联合指派,由内阁总理大臣任命的政.府内设咒术师最高机关的首长,内藤拓也对五条悟的态度一直有些微妙。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头痛,不满,忌惮到畏惧,种种都有。 毕竟明面而言,内藤拓也应该算是政.府的人,也是与咒术界合作的核心人物之一。所以他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如今掌控着咒术界的御三家。 禅院和加茂家还好,毕竟他也是政界摸爬滚打几十年爬上来的人,处理起与这些复杂家族之间的关系还算熟练。 但五条家比较特别,因为他们家族内外上下几乎完全由五条悟一个人说了算。而非常不幸的是,五条悟这个人也非常难搞,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并且不受任何威胁。 伊地知不清楚内藤拓也到底和五条悟说了什么,两人隔着段并不近的距离,总共也就交谈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然后五条悟就转身坐上他的车,全程没说过任何话。 这算是常事,每次只要见过与高层相关的人——不管是咒术界的,还是与政府方面相关——五条悟总会沉默片刻。 但是考虑到对方刚祓除了一个评估等级来看很难缠的特级咒灵,又没吃到来的路上就反复提起过“非吃不可”的甜甜圈,伊地知也不好说到底是哪方面的原因影响更大。 他不知道,更不敢问。 过去唯一一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颤抖着嗓音询问对方“是在烦恼什么吗”,结果却得到一句莫名其妙的“在有点后悔呐”。 “后悔?”伊地知疑惑。 “后悔刚才没直接弄死他们啊。” 明明是在说想回头去杀了那一屋子的高层人员,他却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在遗憾今天天气不够好,听得伊地知浑身一颤,连开车的手都僵硬住。 “您别开玩笑了。”他感到一种干涩感从喉咙蔓延到嘴唇。 “是吗?”五条悟的声音继续从后座传来,轻慢又冷淡,“那要不这样,十分钟……感觉等得有点久诶,那就三分钟吧。三分钟内,前面有几个弯我就回去杀几个老东西怎么样?” 他吓得两眼一黑,差点直接连人带车撞出护栏。 身后的人还在怂恿,声音听起来有种来劲的轻微兴奋感,又冰凉,又有点神经质。落在伊地知的听觉里,就跟凶兽磨牙的声音没有两样。 他说:“来嘛来嘛,试试看。就让伊地知的运气来决定那些烂橘子的生死好了,开快点的话,说不定正好能凑齐所有人头数哦。” “五条先生……”他请求不出更多,几乎是趴在方向盘上,后背爬满冷汗,耳朵里全是心跳泵出血液拍打在耳膜上的杂音。 “什么啊,你在哭吗?” 简直要命,这种恐怖的事今天不会又来一次吧? 伊地知越想越坐立不安,忍不住抬起视线一遍一遍打量后座上的男人。 没过一会儿,他看到五条悟忽然动了动,伸手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嘴角也没再绷得那么紧。 看起来给手机对面那个人打电话是件让他会心情好转的事。 而能让他这样的人很少。 所以伊地知几乎是立刻就猜测出,那个人应该是他很偏爱的一个学生。 电话很快接通,他开口:“喂——啊,忘记提前跟你说了,明天……野蔷薇?”是纯粹疑惑的语气,那看来本该接电话的人不是钉崎小姐。 “……这样啊,那你们先继续玩,等她回来再告诉她我打过电话好了。” 再次接到电话是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八点过后。 也不知道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五条悟突然出声:“停车。” 这里已经离高专很近了,伊地知有些慌张地照做,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干嘛。 紧接着,他看到五条悟朝他挥手道:“你先走吧。”说完就直接发动术式瞬移离开了这里。 到达芙洛拉所说的地方不过三秒钟的事情。 即使这片广场到处人满为患,灯光迷乱得令人应接不暇,但六眼想要找到她更是只用一秒钟不到的事。 因为星之彩术式所带来的色彩,再多外力也掩盖不了的唯一特殊。 他总能第一个看到她。 所以在确认所有学生明明都是安全的短短一秒内,五条悟难得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这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就被无数亢奋尖叫的男男女女冲过来热情包围淹没。 作为在场身高最高的人,再加上六眼的视力,五条悟不用费力也能清晰看到几个学生站在人群外,带着满脸劫后余生表情慌忙跑路的样子。 大概是知道理亏,所以芙洛拉全程不敢回头。 可星之彩还是伴随着她迅速离开的身影,在六眼视线中抹开一道根本无法忽视的鲜丽光色,最后逐渐消失在街角处。 原来把自己叫过来就是因为这个啊。 五条悟这么想着,倒也没拒绝周围正尖叫不已的粉丝群,熟练扯开一个标准的营业式笑容,弯腰接受了身旁一个可爱女孩的合照请求。 “哦哦哦,很喜欢老师吗?好的呀,这份心意有好好收到。” “拍照吗?当然可以呀。要戴这个一起拍?没问题,完全——不介意。” “诶?你cos的是谁啊?两面宿傩还哭着要老师抱是不是太过分了?人设呢?考虑一下你作为诅咒之王的面子啊。” “价格?什么……啊,约单的价格啊。” “对呀!刚才那位淡粉色头发绿眼睛的漂亮小姐说,其他几个人都是她约单来陪她的coser,简直太还原了!还有老师你也是!你看起来真的戴着眼罩也能看到东西诶!怎么做到的!” “这个啊,是特制的啦,这样比较还原嘛。” “不愧是东京最贵的五条老师!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我一定努力打工约您的单!” “最好不要哦。”五条悟低头笑下,“打工挣的钱还是自己好好留着啦。” 少女捧住胸口,被遮了半张脸也依旧盛世美颜的笑容攻击到心跳都开始凌乱,脸上表情分不清到底是太幸福还是太痛苦,看着离晕过去已经不远了,嘴上还在说:“可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和老师逛街!拜托了老师,请您说出价格让我死心吧!” “这样啊。”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想了想,继续笑着回答,“不过暂时不行哦。老师已经被刚才那位绿眼睛的可爱小姐定下来了嘛,后面一段时间都是哦。价格确实很贵的啦,毕竟是‘东京最贵的五条老师’……什么?陪伴主题?啊,应该是惊喜吧,确实挺‘惊喜’的。” 毕竟这还是芙洛拉极少有的,会主动打电话来求助的情况。 当初在发现压力型教学方式会适得其反以后,五条悟就着意观察过芙洛拉很长一段时间,并最终完全改变策略,转而用了一种听起来有些过度保护的鼓励性办法。 “‘只管放心去做,不管结果有多坏都会有老师帮你处理好’?”夏油杰有次这么评价他,“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悟向来都很不赞同过度保护学生这种事的。虽然实际上,你确实在这么做着,明里暗里给学生们收拾了很多他们暂时还搞不定的烂摊子。可挂在嘴边明说,倒是从来没见过。” “不怕她将来成长不起来,只会依赖你了?”夏油杰嘴上这么问,语气里倒是没什么担心的意味。 “因为她其实并不是真的需要我这么做。”五条悟随意解释,“杰也看得到的吧?其实任务也好,其他事也好,芙洛拉每次自己总能处理好。” “她只是需要这么一句话在这里而已。” 和常见的得到承诺后,就会不自觉放任懈怠与下意识依赖不同。 芙洛拉反而是那种得到承诺后就会更加情绪稳定和独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轻易麻烦对方的类型。 这点一直让五条悟觉得挺意外的。 所以在接到她报出地点的电话时,五条悟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赶去现场。 这个象征着求助的电话令人意外。 而她打电话居然是为了这个,更让人意外。 而三个意外,就是芙洛拉没想到自己连大楼门口都没出就被对方逮到。 就算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漂浮在半空中的样子,她还是被吓一跳。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换了任何一个人,在天黑以后突然回头,看到个身高一米九五的高大男人,跟鬼魂一样飘在走廊外的半空中,都会被吓得半死。 也难为她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注意到一个没必要的细节——这人闪现到东京市区之前是在敷唇膜吗?怎么在这种光照昏暗的环境里看起来,都能显得嘴唇又润又亮的。 但是,打住。 光是脑补一下对方敷唇膜的样子都觉得好诡异。 还在她脑子里胡乱想着些有的没的,五条悟已经弯下腰,踩着护栏跃进来。 动作利落轻快得像只猫,落地时甚至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那不可思议的身高和体型都是影子汇聚而成,所以根本没有任何重量那样。 没给对方率先开口的机会,芙洛拉打算先发制人,试图掩盖自己刚才出卖老师以换众人顺利逃脱的罪行:“刚才吃饭的时候您有给我打电话吗?野蔷薇说有这回事来着。是出什么事了?” “啊,是有事,关于明天安排的。”他说着,语气里半点别的情绪都不见,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那样,“跟我一起去东京市区选个合适的任务地点吧,给悠仁他们用的。” “好的。”芙洛拉很快答应下来,但又觉得这件事不值得对方这么跑一趟,“不止这个吧?” 明明之前选地点也不会特意让她一起跟着。 他罕见地沉默一下,然后才继续平静道:“高层有个任务想给你。” 这句话格外简短,但蕴含的信息量却相当大。 比如,他居然还在像关注低年级学生那样关注她的任务表。 倒不是说这事是什么独一无二的罕见。 事实上,对于每一个刚入一年级的学生,五条悟都会在忙死之前,尽可能地抽出几秒钟时间去看两眼他们的任务表,确保他们不会莫名其妙卷进什么不该出现的高危任务里。 尤其是今年出了个虎杖·宿傩容器·高层诱捕装置·悠仁的情况下。 当然,许多时候实在忙不过来的话,他也确实来不及看。 不过如今,芙洛拉都已经是进入实习年,算是毕业了的学生,还是能接国外复杂任务的特级,怎么想都没必要再花时间看她的任务表才对。 这么想着,惊讶归惊讶,芙洛拉还是点头接话道:“您想让我接吗?” 五条悟看着她。 看不见眼睛,但视线笼罩的感觉在。 于是她继续说:“您都已经知道我的任务内容了,说明肯定早就评估过。如果您不想让我接,那我就不接。” 但直接拒绝高层的指派,那就相当于得罪那群咒术界的权力中枢,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拒绝的话会被盯上哦。”五条悟提醒。 “又无所谓。”两年多时间过去,她早就不是刚进学校时,那个一听到高层想对她死刑就心理压力巨大的新生了。 说完后,芙洛拉又毫不犹豫补充:“我只听您的。” 五条悟听完笑起来,然后才解释:“其实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任务,就是玩个游戏。” “游戏?”芙洛拉茫然。 紧接着杀进两人之间的是钉崎野蔷薇的尖叫声:“学姐——!!!” 她回头,看到野蔷薇正举着手机朝她塞过来:“听说你包.养了五条老师!你上热门了!” “什么?”芙洛拉更茫然。 只见花花绿绿的屏幕上,赫然是刚才广场上他们几个被录像的视频,还有五条悟被一群粉丝包围的照片。 下面全是在哀嚎着: “东京最贵的五条老师已经被包.养,岂可修” “有没有人认识这位超级大富婆,她到底在哪里约到这么还原的卡密来cos。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别的我都可以放手,请大人分我一只狗卷棘。” “夏油大人呢?!我是夏油大人的猴,没有夏油大人活不下去!” “就算被里香掐着脖子我也要说——我和忧太也是纯爱啊!”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放眼望去,界面上全是被漫画剧情创得生不如死,拼命想要cos拯救世界,饿得嗷嗷叫,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决堤而出一泻千里,化作新世纪日本暖流碾压千岛寒流勇往直前扫平白令海峡的盛况。 她惊呆了,立刻辩解:“这是谣言!谁说我包.养老师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那边站着的人民教师无辜举手:“啊,抱歉,可能是我说的。” 芙洛拉猛然回头,浅翠色的眼睛不可思议瞪着对方。 “反正芙洛拉都包下其他同学了,顺便包一下老师很合理吧?这样一来,明天去市区的行动也很方便了嘛。”他毫无心理负担地说着。 “不过‘包.养’什么的,我没这么明确地讲过。只是说被芙洛拉定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接其他人的约单而已。” “您的措辞很糟糕啊!这听起来跟‘已经包.养’没区别吧?!” “是吗?那就明天见啦。” “别走啊!玩游戏的事也没说完吧?” 10 新任务 截止洗漱完毕坐在床上为止,一共不超过四十分钟的时间。line上的未读消息已经早就超过99+,堪称人形加特林聚会现场。 其中虎杖悠仁和野蔷薇贡献了大部分。剩下的其他人则都被烦得受不了,纷纷冒出来抛出一句“吵死了快停下”。 当然乙骨忧太和狗卷棘除外。 他俩有没有发现自己手机通知栏被轰炸都不一定,搞不好一个正在房间里捏橡皮泥玩得起劲,一个在youtube上看吃播视频。 芙洛拉快速滑动着看了看,基本都是在讨论刚才那些推文的——东京惊现超还原cos天团,神秘富婆包养全员。大家一起转发你我他,找出富婆,分享卡密,造福千万家。 继续下滑,冒出来一条新消息,是虎杖悠仁贴出了点赞超高的那条评论。 不用仔细阅读也能看出来,是在为了没出现的夏油杰发疯发狂撞大墙。整个评论区即将变成花果山团建现场,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两岸猿声啼不住”。 其声势之浩大,排场之宏伟。 让虎杖悠仁忍不住直接艾特当事人,表达了纯洁无瑕的惊叹之情。 很快,夏油杰发来消息回复称:“看起来很有意思,下次会和大家一起去的。” “?不要一起啊!那不就成了最万恶的‘五你夏’现场直播了吗?这又得上一次热门吧?!”野蔷薇秒回。 虎杖悠仁反复输入又删除,最后发出了表示“震撼”的卡通表情。伏黑惠则在考虑屏蔽群消息。 芙洛拉坐在床上,感觉刚洗好的头发还远远没有晒干,先晒干的是她庞大的沉默。 因为没办法长时间握着吹风机吹头发的缘故,她一直只能自然晾干头发。这个月份的气温进入晚上还有点冷。 她打开窗让风吹着头发快点干,转头加上一件衣服。 重新坐回床上,捻掉沾在手上的水珠,芙洛拉看到另一个群里又开始活跃起来。 懂的都懂。 就是没有老师只有学生的那种。 【野蔷薇】:该死的,我居然在大群里说出了“五你夏”这种暴言,你们怎么不提醒我!下周早上第一节课就是夏油老师的啊,我要怎么面对! 【伏黑惠】:你上面那条消息就是夏油老师发的,这还不够提醒吗? 【乙骨忧太】:“五你夏”是什么?那边消息太多了,我还没看完。 【伏黑惠】:前辈不用浪费时间去看,也请不要去搜。 【禅院真希】:有完没完,屏蔽了那边,这边又开始了是吗? 【不爱熊猫是你没品】回复【乙骨忧太】:准确来说就是悟和杰还有你一起主演的咒术界白色相簿。 乙骨忧太试图输入。 乙骨忧太放弃了输入。 【伏黑惠】:都说了不要给前辈灌输那种东西啊! 【狗卷棘】:白色相簿?谁先来的? 【虎杖悠仁】:不要白学!不要白学!钉崎你怎么回事,突然在大群里说那种糟糕的话! 【芙洛拉】:看来大家都已经看过不少了,这里又没有老师,let''s畅所欲言,不要这么拘束,我们咒术界要有自己的燃冬!! 【虎杖悠仁】:等下等下,前辈先等我去搜索一下什么是燃冬。 【野蔷薇】:刚刚多吃了几颗酒心巧克力,有点上头,脑子没转过来。 然后是私戳求救。 毕竟前辈保护后辈是公认惯例,好朋友就是要一起暴言才叫两肋插刀,过命交情。 没办法,芙洛拉只好打开大群,点出输入栏认真回复:“可是讲道理,‘五你夏’这种超规格的事,怎么想都只有两面宿傩才能承受住吧?可惜最近没有cos他的打算。” 想了想又补充:“不过考虑到我和虎杖同学的发色还算稍微有一点点接近,不如让虎杖同学假装成我去亲自cos宿傩性转好了,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群里瞬间安静了。 大概都在燃烧cpu去琢磨虎杖,女装,性转,和宿傩之间这个炸穿地球的联系。 夜风从另一边的男生宿舍楼吹来。同时吹来的还有一阵隐约的骂骂咧咧声,听起来有点像宿傩,但不确定。 希望虎杖人没事。 尤其是在搜索了什么是燃冬,并代入自己的两位老师以后。 看起来今晚不会再有人说话了,芙洛拉想。因为她刚才的狂言已经炸裂到彻底杀死话题,所以她可以放心去继续追剧了。 不过很快,芙洛拉就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 因为五条悟突然回复了。 他说:“不要吧。就算是性转了,我也不喜欢那种类型诶。让给杰好了,他挑咒灵的口味一向很重。” 夏油杰:“出来谈吧悟。” 嗯,看来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希望教师宿舍楼没事。 芙洛拉关掉手机,开始追剧。 正看到男女主激情四射快要擦.枪.走.火的时候,五条悟的消息又冒出来。 这回还是私戳:“明天早上八点出发哦。” 芙洛拉愣住,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顿时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不早说啊!现在这个紧急关头怎么停得下来啊!” 所以不停,继续看完再睡觉。 可能是这一晚上过得太刺激。 迷迷糊糊间,她梦里还真出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特级咒灵,边喊着“再再再再再再再也不要分开了,要永远在一起”边朝她泰山压顶过来。 太恐怖了。 尤其那玩意儿头上顶着五条悟,夏油杰和虎杖悠仁三个人的脸在相互深情凝望。 太恐怖了! 芙洛拉翻身爬起来,发现时间已经有些迟了,于是赶紧洗漱穿衣,收拾东西塞进腰包。 因为是临时性任务,所以她没来得及申请今天的早餐,打算到时候去市区随便买个面包垫一下就好。 来到高专停车场,根本不用特意去寻找,芙洛拉很容易就从来往的几个人里一眼看到那棵东京天空树。 估计是因为太白了——不管是发色还是皮肤。阳光只要从云层背后冒出一点漏下来,也能将这个人照得好像在发光一样,根本忽略不了。 她走过去还没出声,看到五条悟头也不抬地朝自己挥下手,显然是背对着也看到了。 转头看着旁边这辆从造型到颜色都格外夸张的豪华跑车,芙洛拉愣一下:“您自己开车?伊地知先生呢?生病了?” “送棘去执行任务了。”五条悟收起手机,示意她坐进去。 刚坐下,芙洛拉就感觉不太舒服,位置不适合她的身形。系好安全带后,她低头看了看,试图找到可以调整位置的地方,但又不太敢伸手去到处摸。 搞不好摸一下给弄坏了,自己不知道要出多少任务才能赔得起。问就是五条悟从来不用便宜的东西,还是谨慎点好。 这么想着,她也就不打算再去调位置了,只将腰包朝后面挪了挪,勉强当个靠垫。 “我们要先去哪里?”芙洛拉问。 “先去秋叶原。”五条悟回答,“伊地知有发几份那边的评估报告。” 居然是要去二次元圣地啊。 她点点头,然后又想起来:“对了,您昨天晚上说的那个,什么游戏?那是什么?” “啊……那个啊。”五条悟熟练将车开出去。阳光越过他的侧脸,被高挺的鼻梁阻隔,在他半张脸上隔出一片浅薄的阴影。 “玩过乙女游戏吗?” “??” 这是什么展开?是因为要去秋叶原才这么问吗? 芙洛拉没懂,但还是老实点头道:“肯定玩过啊。” “这个也差不多啦。不过是以大家为主角的乙女游戏。” 还是很简短的一句话。 但五条悟的说话方式就是,越是简短,信息量就越大,严重程度也越高。 芙洛拉反应了好一会儿:“您能说得更详细一点吗?” 其实整件事情并不复杂,就是《咒x回战》这个ip实在太火了,所以有大公司正在接触联络部门,准备拿到授权开发个乙女游戏。 “但毕竟,这个漫画里的人物绝大多数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开发游戏需要学校这边同意……啊?已经被高层单方面同意了?嗯……倒是也不意外。” 芙洛拉说着,忽然意识到:“可是,为什么要搞这种东西?那个漫画就已经很离谱了,还不够吗?” “就因为漫画太乱来了,所以才想另外弄一个新的出来吧,我倒是大欢迎了。” “那为什么不干脆让那个作者重画呢?” “说是已经这样了,重画也没有意义,只能考虑让mappa在动漫方面自己单干好了。” “那,这个游戏,突然当做任务指派下来是……?”芙洛拉有些疑惑。 “汲取了漫画没人管所以发疯的教训呐。这个游戏他们打算派个咒术师去帮忙监制,确保不要出现漫画那样的情况。” 有道理,但是。 “为什么是我?”芙洛拉最终问。 “我问过了。给的解释是,游戏定位是里面每个人都可以攻略,所以最好让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来。” “芙洛拉不在漫画和动漫里,所以不会出现自己攻略自己的奇怪情况。而且又是实习年,算是已经毕业的学生,对咒术界的各种规则制度都很熟悉,还和大家关系都很近,方便判断人物是否走形,所以是最客观最合适的人选。” 无懈可击的理由。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高层指派下来的任务,她都要立刻相信了。 “总感觉又合理又奇怪的。”她这么说,“而且想想看,白天在教室里和大家一起积极向上,殴打咒灵。晚上在游戏里和大家一起阴暗爬行,相互攻略,好像也太……” 她一时间竟然难以从中日英三国语言里挑出一个合适的。 “这玩意儿分线吗?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分支结局吧?我要是不小心打出小黑屋什么的,那……” 这天真纯洁坚不可摧的同学情岂不是要当场变态?! 五条悟听懂了她的意思,笑了下,回答:“目前游戏还在最后制作阶段,你可以先考虑一下。” 说完,他忽然换了种语气,那些所有流于表面的轻快都瞬间消失不见,只剩让人浑身一凛的冷静:“不清楚他们有没有干涉这个游戏的内容,如果你答应接这个任务,中途发现不对劲……” “我会立刻告诉您的。”她很自然地接下去。 说完,芙洛拉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老师。” “什么?” “您刚刚说,所有角色都是可以攻略的?” “是啊,怎么了?” 她抿下嘴唇,谨慎确认:“那您在里面也是?” 其实她还想问夏油杰的。 但既然他们都是老师,那一个被迫下了海,另一个自然也别想好好站在岸上。甚至都不用发行商动手,海里面那个会自己想办法把岸上那个拖下去的。 问就是最强的十年挚友情也很强。 主打一个“宁看兄弟苦,不许兄弟开路虎”。 ……好像来不及了,她正坐在旁边这位家财万贯的五条家主开着的劳斯莱斯里。 不过也没关系,想来该下的海一个也跑不了。 五条悟:“?” 旋即没忍住,直接笑出来。 不妙感击中心头,芙洛拉立刻正襟危坐。 11 中计了 每一个成功熬过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的幸存者,都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当你在明确周围并没有任何笑点的情况下,五条老师却突然朝你笑了。那就表示—— 你,要,倒,霉,了。 芙洛拉忍住那种从宛如从骨髓里泛出来的牙酸感,浅翠色的眼睛转动着看向旁边的男人:“您笑什么?” “哎呀,有些没想到嘛。”猫尾巴一样翘起来挠着人的嗓音,听起来甜腻又轻快,是气死他人,娱乐自己时的专用调调,“一听到可以玩攻略游戏,芙洛拉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想问可不可以攻略老师诶。” 等等,这什么展开,没说要攻略他吧?只是问问是不是攻略角色而已啊?这种少女娇羞脸是怎么回事快给她收起来啊! “原来这么喜欢老师的呀,有点害羞哦。” 如果这副样子都能叫害羞的话,那宿傩活吞小孩应该也可以被称之为“含在嘴里怕化了那么心疼”吧。 她这么想着,面不改色,直视前方:“毕竟问出了您也就等于问出了夏油老师。遇到这种事,我相信两位老师必定会双双下海,鸳鸯戏水来着。而且按照资本家那种什么流量多就必定搞什么活的本性,想来两位老师应该在对方的攻略线里存在感很强吧,想想多是一副偷家盛景啊。” 五条悟:“?” 数秒的沉默后冒出一句:“真的假的?” 芙洛拉也沉默了。 因为他刚刚那句话的语气实在是好纯洁。 甚至透出一种浓烈的,从来没有被ao3染指过的清澈感。 让她想起网上那个称呼怎么说的来着,什么……“深闺六眼”? 明明是本国人,却又是深闺大少爷,所以才会意外的对本国某些乙游尺度,以及偷家文学的盛行毫不知情吗? 搞得好当初剧场版里那个绑着白绷带,出场就直接攻遍整个大电影,以至于至今在ao3里“1立不倒”的冷脸渣苏大总攻不是画的他一样。 当然根据快乐守恒定律,大总攻的快乐是需要有一个人的痛苦来承担的。 比如夏油杰至今一提到那个电影就很胃痛,甚至当初还在上映首月时,特意接了几个出国任务来试图逃避现实。可惜最后还是被热心学生虎杖悠仁用互联网糊了一脸剧透。 “我还没玩到那个游戏呢。”芙洛拉回答,“等到了您的线再跟您说。” “我不是问这个。”五条悟继续说,手上利落地打个弯,跑车立刻滑入侧面的入口。 芙洛拉疑惑偏头,视线和窗外漫涌进来的阳光一起移动过去,最终落在男人漂亮到招摇的冷白侧脸上,听到他语气里满是刻意为之的夸张伤心:“原来芙洛拉在老师的个人线里,还期待着老师的挚友吗?这也太让人难过了吧?” “??哪有这回事,怎么说得好像我已经在玩这个游戏了似的。而且剧情设定也不由我控制吧?”芙洛拉感觉有些惊悚。 目光望向外面,他们已经快到秋叶原。 虽然普遍意义上来讲,这里也属于东京的范围,但和东京其他地方的风格完全不同。 到处都挂着巨大的广告牌,动漫元素多到好像次元壁已经不存在了。一条街走过去,随手抓一把都能有好几个coser。上下左右前前后后,能看到无数番剧看板郎的热情笑容。 啊,说到看板郎,自己旁边也坐着一个活生生的呢。 芙洛拉麻木地想着,在五条悟将车停稳后很快解开安全带走下来,转头开始寻找有没有卖吃的地方。 “吃的?刚才没吃东西就出来了?”他思考不到两秒,抬手竖起食指晃了晃,“那边有家可丽饼店味道很棒,就去那里吧。” “等下,是您特别喜欢的那种味道吗?” “有低糖的口味。” 说完就开始带路。 两人走进去时都是双手空空。出来时,芙洛拉手里拿着一个只加了低糖布蕾和一些水果的可丽饼,外加一瓶低甜燕麦奶。 她看向五条悟手里那个堆满了奶油、提拉米苏、马卡龙甚至还撒了一把彩色巧克力糖针的巨无霸可丽·儿童诱捕器·饼,不由得问:“您也没吃早饭?” “有吃过。”说完就咬了一大口那堆色彩斑斓的可丽饼,直接馋哭街对面的可怜小孩。 睁大眼睛看着对方堪称吸尘器般的进食速度,芙洛拉愣了愣,意识到:“您最近又是一连忙了好多天?” 虽然平时也爱吃甜食,但是这种匪夷所思的消耗速度一般只会发生在连轴转了以后。 如此高强度地摄入糖分与碳水化合物,他的胰腺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反抗,怎么想都是因为咒术师的变态体质,以及反转术式的野蛮镇压。 “是啊,真的超辛苦诶。尤其还要遇到不长眼的人,明明看到老师刚祓除完那几个咒灵很想吃甜甜圈啊,非要这时候凑上来提到任务的事……就是给你玩游戏的那个啦,前几天就被我暂时扣下来了推不动呢,那会儿你还和忧太在国外。然后就着急了上火了追到任务地点来问我呢,有没有点眼色啊。” “谁想在任务刚结束出来就看到一脸好像被咒灵吸了阳寿的大叔啊……是这么说的没错吧?被吸了阳寿什么的,还是芙洛拉之前有这么说过,然后大家都学上了呢。看到这种脸还不如让我去看到咒灵……真是的,怎么没把他一块不小心关进帐里,这样让我顺手处理掉了不就好了嘛……” 话太多了,顺序跳来跳去的,每句都认真听的话头好痛。而且他刚刚是说了恐怖的话吧? 用孩子气的抱怨语调说了想顺手杀人这种恐怖的话吧?! 还有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边说话,一边速度不停地塞可丽饼进去的? 芙洛拉盯着那张嘚吧嘚吧个不停的嘴看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放弃思考,直接开大:“谢谢全世界最好最体贴最照顾学生的五条老师。” “搞得我那时候……诶?”抱怨的话被突兀打断,嗓音都惊奇地提起来,在高处绕了个弯,打了个不明不白的结。 迅速吃完手里最后一口的东西,芙洛拉赶在包装袋被星之彩侵蚀之前结束早饭,把垃圾收拾好扔进该去的地方。 “怎么突然说这个?”他问,塞可丽饼的动作都跟着停下来。 “因为听到您是在百忙之中还抽空看我的任务表关心我,所以临街涕零,不知所言,心中澎湃,必须立刻向老师您表达感激之情才会好。现在已经绿灯了老师,我们可以走了。”芙洛拉指着街对面提醒,然后率先跟着人流走向对面。 身后的男人短时间内没说话,但是跟了上来,一步就直接跨过两人差距直接并行。 真是让人憎恨的腿长。 芙洛拉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五条悟咬着可丽饼,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让你学到了啊。” 看来是已经看穿,刚刚她突如其来的彩虹屁,只不过是模仿着他平时那种出其不意的说话方式来调转话题罢了。 正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祖宗之法总是有道理! 吃完最后一口饼,五条悟随意捻落手上零星沾着的饼皮碎屑,语调平淡道:“有点伤心哦,怎么可以随便拿这种话来当借口。还以为我最喜爱的学生真是这么想的,心里还高兴了一下呢。” 芙洛拉顿半秒,抬头侧转过去,就着身旁的深色玻璃墙看向男人面无表情的俊美脸孔。 一如既往的缺乏眼神交流,所以难以确定这句话有几分真。 若是七海建人在现场,必定会漠然提醒并拆穿这人私下聊天有九成都是在随口胡诌,信他就有鬼。 可没有提醒的话,她就很难判断了,于是下意识回复道:“并不是借口。” “是吗?” “是顺便。” “?” “是真心这么觉得并且非常感谢您,然后顺便拿来打断您的话。”芙洛拉如是说。 下一秒,他们走进两栋大楼之间,阳光遍地的地方,五条悟随之笑出来。 如果是刚入学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她看着这张在初阳晨光里重新挂起笑意的脸,大概会想到“冰消雪释”,“春阳吻花”之类,完全被这副艳绝皮囊冲晕头脑的美好词汇。 但现在,她脑子里只会冷酷无情地跳出一个深刻感受—— 可恶,中计了。 又说了让他听得很爽的话。 姜还是老的辣,猫活千年能成精。祖宗之法果真是有道理。 12 大魔王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迎面而来是一堆花里胡哨的广告牌,还有一群花里胡哨的coser。其中一个看起来造型尤为怪异,乍一眼看过去很像一个粉色大冰箱。 不过芙洛拉没有在意。 毕竟这可是秋叶原,没有coser才是最大的怪异。 但是紧接着,冰箱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这才疑惑转头,着重看了看那个行动不便的粉色大冰箱,很快认出那应该是前段时间因为其变态痴汉属性而名震一时的烧冰箱,《原子之心》里那个。 紧接着叫出来的是周围的coser同伴。 这熟悉的前摇立刻让她的预知能力上线:“五条老师,做好准备。” “?” 伴随着地动山摇的恐怖动静,什么魔法少女,莫里亚蒂,寂静岭护士姐姐,百变小樱以及那个不可忽视的烧冰箱全都朝他们包抄过来。 要她说,coser才是人类中的极限生存专家。也不知道这位烧冰箱先生穿着的,到底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装备。 就算隔着这么密不透风的一层,芙洛拉还是被那一声声“我要做五条老师的狗”给震得耳膜刺痛,可想而知他自己在里面是什么感受。 人类的赞歌果然是勇气的赞歌。 烧冰箱的人设……不对,机设显然给了对方放飞自我的勇气,且自带防御城墙,直接挤开一众竞争对手,拔得头筹。 没有任何犹豫,芙洛拉准备撤退。 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叫做“相信老师作为烫圈大众情人的业务能力”,说直白点叫“这架势比咒灵可怕多了,她两股战战抛师弃道”。 随便选了个方向准备逃离,迎面而来的是初代外星魔王萨菲罗斯。 一片“富有且慷慨”的胸口被黑色开叉皮革紧致包裹着,当场蒙蔽了芙洛拉的双眼。 仅仅只是两秒的犹豫,她已经快要撞上去。 然后就被五条悟伸手一捞,直接拎回身边。 美好的胸肌瞬间远离,芙洛拉遗憾退场。 看得出大家都是冲浪能手了,再加上昨晚那条富婆包养超还原五条悟的热门推文余威尚在,大家都在激情表白试图约到下一场。 问就是“我们可以等”。 真是了不得,被这么多人围在中央,又没有五条悟那样一览众山小的身高,可以自由呼吸上层空气不受影响。芙洛拉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偏偏还要配合着抱住对方的手,点头回应:“是的没错,我们有个合同。” “老师得有合约精神嘛,都答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是属于这位小姐的,就要好好做到哦。” 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叹出的二氧化碳就差把芙洛拉直接憋死在原地。 好不容易营业完毕脱离人群,她跟着对方走进一家唱片店,缓了缓才继续说:“虽然能理解自从有了那些漫画和番剧以后,大众对于诅咒之类的事更不在意了,见到大家也只会觉得是cos活动,也让我们的行动更方便了。可是再这样下去,别的问题也会出来吧?” “什么?”五条悟还在着意看着那些唱片。 她沉默一会儿,最终还是如实回答道:“比如将来会出现一个嘴里喊着‘最爱五条老师,要和老师永远在一起’的特级流氓……不是,特级咒灵什么的。”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她是真心在这么觉得。 既然爱也是诅咒的一种,那作为烫圈男人的排面,由此诞生的咒灵自然也得是个顶级才合理吧? 特级最强当然能打得过任何特级咒灵。 可是深闺六眼能不能承受住顶级流氓的穷追猛打,这是个深邃的问题。 闻言,五条悟挑唱片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凝固一瞬,好像也脑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不会也是高层计划的一部分吧?”芙洛拉还在随口分析,“反正他们看不惯您又干不掉您,干脆动用大众的力量,诞生几只在您一心为国的时候,只想对您捐躯的特级流氓……不是,特级咒灵来给您心情添堵什么的。” “此招虽险,胜率却大。” 真要这样,报告都不好写。 总不能写“我方无量空处严阵以待,敌方欲.火.焚身性盛致灾”吧? 那也别叫分析报告了,干脆改名叫《咒灵太爱我了怎么办》好了。 等等,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反正五条悟的报告都是她在写,而且他从来不看她写得怎么样就直接交上去,主打一个对得意门生的信任。 下次让她逮到机会,她要让最强知道什么叫“天下没有免费的报告代写”。 邪恶jpg 正这么想着,她看到五条悟好像是被她刚刚那番话给逗乐到,笑得前仰后合好一阵,还顺手按在她头上反复揉搓。 “会炸毛的。”芙洛拉试图躲开,“而且被特级流氓追着献身有这么高兴吗?老师您的口味也太怪了。” 没躲成功,还是被结结实实揉了一会儿。 等到五条悟终于笑够以后才收回手,转而挥了挥,示意她跟上,语气懒散道:“很有道理呐。不过我觉得芙洛拉还是把他们想象得太可爱了点,这样的招数只会多一个笑料给我诶。” 边说着,他们又走进一家棉花娃娃店铺。 芙洛拉终于回想起来:“等会儿,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找工具呀。” “工具?” “看过伊地知发的报告了吗?我转给你那个。” 她张了张嘴,回想起自己昨晚熬夜看男女主彻夜成长激动人心的美剧的事,只能含糊道:“基本上吧。” “这附近有几处地点是诅咒聚集的地方,拿来给悠仁他们练手很合适。不过在那之前,得根据情报借助相应的引导物来刺激咒灵们,让它们彻底活跃起来才行。” 俗称看热闹不嫌事大,专朝茅坑里扔鞭炮的超级搅屎棍行为。 符合人设! 她眨眨眼睛,发现了重点:“您以前有这样提前动员过我任务地点的咒灵们吗?” “有啊。”他毫不避讳。 不愧是您。 “那买到工具以后呢?挨个去伊地知发过来的地方查看然后筛选吗?”芙洛拉又问,旋即还想起另一个问题,“不过都有了送过来的等级评估,老师还要自己来选,是因为不相信这些评估吗?” “对哦,得挨个去看。然后么,考虑到悠仁在的缘故,确实有些不信任最近发给他们的等级评估。”他回答。 芙洛拉想起之前有次派给虎杖悠仁他们的任务,中途就是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只特级咒灵,差点让他们团灭。最后还是夏油杰赶过去才迅速摆平了这件事,没让他们受太重的伤。 由此可见,高层盯着虎杖悠仁想要他死的心,就像当初盯着芙洛拉恨不得她下地狱一样。 “而老师您这次特意带我来,其实是希望在将来您和夏油老师都忙不过来的时候,我能够接手来提前把关一下给虎杖同学他们的任务内容,对吗?”她问。 “芙洛拉很聪明哦。毕竟这种事关系到整个一年级的安危,得找个非常非常放心的学生才行。”他微微笑下,然后又拿起旁边一只尖叫鸡朝她捏了捏,“不过想想看,可以同时逗咒灵和一年级学生玩,是不是超开心?” “我明白了。我会照您要求去做的。”她点点头答应下来。 买好要用的工具,接连去往各个地方进行实地检测。芙洛拉认真学习着五条悟的一举一动,并且很快铭记于心。 走出最后一个废弃大楼时,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一位名叫松田大辅的辅助监督的电话,免提状态下的声音清晰回响:“芙洛拉小姐,有个紧急任务需要拜托你。” “新宿区和涉谷区的交界处,已有准二级咒术师在此失踪,刚调整评估等级为特一级,内部或许还有其他未探明等级的咒灵存在。” 所谓“特一级任务”其实是两种情况,要么已经确定目标咒灵为特一级。要么是在确定为一级的情况下,事发区域内还有绝对不低于一级的其他未探明咒灵。 “松田大辅。”身旁的教师忽然毫无征兆地叫了电话那头工作人员的名字,声音又平又锐利,“这是走的正常申请流程吗?” 手机顿时安静下来。 好像那头的人也没想到会听到五条悟的声音。 “芙洛拉的任务下发都是通过我这边吧?我不记得有收到什么紧急任务申请。”五条悟继续说。 其实这已经是一年级的安排了。 那时候为了保护她,本来就忙得脱不开身的五条悟硬是无视规程,将给芙洛拉下发任务的联系人改成了自己。 直到后来她升入二年级,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这件事的实际工作量又被他毫无人性地转移到了伊地知身上。 不过在遇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情况时——比如这次高层指派的游戏监督——伊地知也会将任务要求告诉给五条悟。 所以不管怎么样,出现紧急特级任务需要芙洛拉去解决,都不应该是这个松田大辅来联系。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那头再次传来声音解释,带着明显的紧绷与不知所措:“抱歉五条先生,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任务指令就是发到我这里来了。” “哦,那程序呢?” “……” 等等,既然是特一级任务,不应该先问问那边死伤情况怎么样吗?芙洛拉有点犹豫。 并不熟悉的辅助监督憋到最后,终于破大防坦白,就差声泪俱下:“……我不敢联系您,所以就直接打了芙洛拉小姐的电话。” 完全成为辅助监督们心里的大魔王了啊五条三三。 “……一会儿,我会来,接芙洛拉小姐。”听上去跟濒死状态的大鹅叫声没有区别了。 “不用了,详细地址发过来。”五条悟说完,伸手挂断了芙洛拉手里的电话。 13 超大方 沿着涉谷地区边缘一直往前,再往前不久就是这次特一级任务的执行地点。 芙洛拉在手机上仔细看完了这次的任务简报,大概对自己一会儿要面对的事有了个底。 路过旁边一家店铺的时候,她收起手机说:“那边有家咖啡店,kt板上有广告说会提供您喜欢的法式甜松饼。要不您在那儿等我?” 五条悟沉默一瞬,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气:“哪有把学生丢到任务点,自己跑去女仆咖啡店的老师啊?” 不愧是六眼,头都不用转的。她都没来得及认出那是家女仆咖啡店来着。 “女不女仆倒不重要,但那可是法式甜松饼。”芙洛拉提醒,同时还在考虑要不要提醒对方,自己当初第一次出特级任务时,他就是跑去了旁边的水果刨冰店连吃两大份。 解释原因是,另外那份本来是给她买的任务奖励。不过她出来太慢了,刨冰都有些化了,所以老师只能遗憾吃掉。 然后还用沾着刨冰温度和水果香气的手揉了揉她的脸,美其名曰“相信芙洛拉这样也能感受到老师的心意”。 气得她当场买了一份全家桶。 然后一摸口袋,发现在刚在的祓除任务里打上头了不慎掉了钱,顿时更生气了。最后还是旁边正笑得不停的五条悟给她买了单。 “到了。”他停稳车,“手套给我吧。” 芙洛拉照做,用齿尖咬住食指手套扯下来,柔软布料揉做一团递给对方,被他拿过去揣进上衣口袋里,顺便伸手给她解开安全带。 下车后,她冲五条悟摆摆手当做告别,独自走向警戒线,边走边放下帐:“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伴随着她的声音,天空中陡然滚开一团漆黑墨花,像是在水中融化又扩散。粘稠的黑色不断下垂,包围,直到形成一道黑色的屏障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开。 时间仿佛从正午跌至了暴雨将至前的混沌时分,光线浑浊,冰冷压抑。帐内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暗青灰色,看起来就像被丢进水里长满青苔似的。 咒力从指尖化作团团色彩奇异难辨的光辉迸发出来,带动着手腕上的蛇镯咒具也立刻睁眼游动,化作一把银白细长的蛇刺武器紧握在手。 另一只则恢复成碧瞳白蛇原形,庞大身躯灵活游弋,悄无声息地跟随在她身边,蓝钻石般的兽类竖瞳转动着警惕四周。 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看。 这是在帐放下的瞬间就被她感知到的,一种极为强烈的窥探感。 和任务简报描述的内容一样。 凡是走进这座医院旧址的人都会感受到被注视,被禁锢,甚至是无法动弹。好像被一万只充满恶意的扭曲眼睛紧紧盯着,强烈到接近实质性的目光伴随着浓烈的紫黑色浊气,化作无处不在的刀子,正渴望着将来者千刀万剐才好。 芙洛拉一边若无其事地朝里走一边盘算着,怪不得要升级任务等级。这还只是游窜在外围的咒力波动而已,若是咒力不够的术师靠近,估计已经被定在原地了。 毕竟是治病救伤的地方,医院里积攒的人类负面情绪,许多时候甚至比坟场还要强烈。 根据简报,这座医院在两年前已经因为怪事频出而搬迁地址,但被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怨恨滋养起来的咒灵们却不会离开。 墙缝里,窗户里,大楼里。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丑陋咒灵在盯着她,但又都不是那种最让人不安的注视的来源。 这些数量众多且聚集不散的咒灵大多都是三级,根本不值得停留下来特意花时间解决。 芙洛拉转动手腕释放咒力,无数带着星辰光彩的蝴蝶从她掌心中飞舞出来,以她为圆心不断聚集着。 白蛇跟随着她的心念同步行动,在她紧跑几步轻盈跳起时稳稳托住她,周身带着铺天盖地的蝴蝶群一起冲向前方。 光辉迸发间,注入了星之彩术式的蝴蝶全都带着“蚀”的效果,好似杀人不眨眼的利器。看起纤薄脆弱,光彩夺目,实则会让每一个碰到它们的咒灵都立刻崩溃成一地腐烂的肉块,发臭的腥血,最后彻底消散开。 短短转瞬之间,所有暴露在大楼外部的咒灵全都被蝴蝶群碾碎成了虚无。 芙洛拉畅通无阻地来到大楼内部,面前紧锁的大门被白蛇一记甩尾直接抽飞开。她跳下白蛇头顶,指挥它缩小身形一起跟进来。 刚一踏进去,她就知道来对地方了。令人厌恶的窥探感已经强烈到让她皱眉的地步。 恍然间,她感觉似乎连脚下的地板在盯着她。好像只要低头撕开那层伪装的表皮,就会露出无数色彩怪异,浑浊恐怖的阴森眼睛。 承载着星之彩术式的蝴蝶群盘旋着,从窗外密集涌进来,将整个破败幽暗的走廊照亮。见到蛰伏在周围的咒灵就直接围攻上去将它们撕碎开,侵蚀融化做一地腐败的血肉。 五光十色的星辉簇拥在芙洛拉身边一起穿楼而过,留下满地正缓慢消失的咒灵尸块,被她面不改色抬脚踏过去。鞋底粘连着一层还在蠕动的怪物皮肉,留下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深紫色血脚印。 即使隔着帐的遮挡,六眼也依旧能清晰看到闪耀在里面的星之彩。 仿佛倾泻了一整片银河下来的奇特光芒,华光烁亮,变幻无常。来自星辰的色彩充斥在帐内的每一寸,对里面的咒灵施加着单方面的屠杀。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五条悟靠在车边,视线过眼罩捕捉着那些流散的瑰丽星辉,蓦地笑起来:“还真是看不腻的漂亮啊。” 此时距离芙洛拉进去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打开手机,想看看她能不能在十分钟内解决这个特一级任务出来。 还剩下六分五十七秒。 芙洛拉来到被毁坏得最严重那个房间,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准二级咒术师尸体。四肢都被拆碎了,头也被削去了一半,溅开的脑浆在满是灰尘的玻璃上糊成一团诡异画面。 救不了了。 她看着同行的残骸,只眨了下眼睛,没有任何迟疑便来到下一层。 这里毫无疑问是诅咒的核心。 刚踏进去的一瞬间,芙洛拉便感觉到了陡然逼近的危险。白蛇迅速盘绕,替她挡开了那直冲脖颈的攻击。深红的咒力光辉激溅在白蛇的鳞片上,迸开的刺眼亮光让她正好看清了那个咒灵的模样。 浑身都糊着血一样的粘稠浊液,像是表皮被融化后的丧尸那样,整个肢体从腰部开始呈现出一种极为诡异的扭曲,下半身的行动方式像是动物。 没有任何迟疑,芙洛拉握住苍星泪缚朝对方横劈过去。银白尖刺割开它的皮肤,溅开一地脓血,随之响起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发光蝴蝶群从门外飞舞进来,将整个地下室照亮。 芙洛拉这才发现,这里从天花板到地板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类似生物肌体组织的柔软东西。诡异的颜色和质地让她想起了类似“血肉巢穴”之类,在生化危机里会出现的高能场景。 而之所以有这种感受,是因为她还看到了在那些汩汩跳动的血管汇聚之处,有一个巨大的肉瘤。半透明的紫红表皮下,能清晰看到有一个正在孕育中的怪物。 毫无疑问,当这个咒胎孵化成功后,肯定会是个特级咒灵。 突然增加的工作量让芙洛拉觉得有点不爽:“为什么我连抽奖都抽不中买一送一的运气,出个任务就能遇到咒灵一送一呢。” 以及, “报告不是说这里是死了一对双胞胎兄弟以后才开始怪事频出的吗?怎么……”她思考到一半,边躲开面前那头咒灵的疯狂攻击,边抽空瞄了瞄那个咒胎,顿时产生了非常不好的联想。 “不准……伤害……我的弟弟……”咒灵这么嘶吼着,拖着迅速复原的身体朝她扑过来。 同时出现的还有无数血肉缠绕而成的藤蔓,带着淬毒的尖刺朝她包抄绞杀。 苍星泪缚在芙洛拉手里挥舞得密不透风,两三下就斩断了它的攻击。 趁着它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空档,白蛇在她的驱使下化为尖刺武器,被精准投掷向那个尚未孵化的咒胎。 没有施加星之彩的术式,只靠咒具本身的力量,意料之外的没有破开那层外壳。 “还是个铁蛋?!”芙洛拉忍不住吐槽,同时脚下一点迅速退开。 咒灵抓住机会,将整个身躯化作一张血肉大网朝她压下来。 “消化……你,喂给我……弟弟……”咒灵这么叫喊着,“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不救救我们……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想,和你们玩……你们为什么要,骂我们是畸形怪物……伤害我们……” 不断逼近的血肉大网被芙洛拉反手撕开。 趁着她不得空的这短短一瞬,咒灵狂怒着吼叫试图反抗。 几乎是在它刚有所动作的同时,碧瞳白蛇如同一道庞大的影子游弋到它身后,张口咬在它后颈处。 失控的尖锐毒刺四射飞溅,被芙洛拉徒手握住逼近在眼前。 咒灵挣扎着从白蛇的桎梏里逃脱,受伤的部位正在飞快恢复。它看着芙洛拉,脸上表情扭曲起来。 咒力催动着手上的“蚀”不加限制地爆发开,芙洛拉冷冷看着它:“‘消化吸收’什么的,你是指这样吧?” 更加灿烂斑斓的光辉伴随术式的开启而爆发开。 “星之彩。” 她开口,双手停满无数振动翅膀的星辉蝴蝶:“颓灵息!” 仅仅只是接触到的一瞬间,那只特一级咒灵就清晰感觉到了自己生命力的流逝,正被一股强大外力疯狂抽取离体,化作咒力补充涌入芙洛拉的身体。 眼看着那只咒灵正在逐渐变得形容枯槁,芙洛拉眨了眨明亮到能发光的浅翠色眼睛:“作为咒力补充,特级咒灵的转化率是最高的,就是需要花点时间。特一级和一级也不错,性价比挺高。不过我这会儿也不太需要,就到此为止好了。” 说完,她收敛颓灵息,伸手按在那只特一级咒灵头上用力一拧。凝固着恐怖表情的头颅立刻折断开,掉落到一旁。 紧接着,她来到那个还在孵化中的咒胎面前,将咒力注入手中的苍星泪缚,举起来就朝它猛刺下去。 “你……其实和我们一样呢,星之彩。”沙哑而惊悚的声音从那颗掉落在一旁动弹不得的头颅里发出来。 芙洛拉浑身一惊,意识到是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暴露了自己内心的一些记忆,顿时不由得骂了一句:“到底是特一级咒灵,还是有点特殊能力的啊。我刚还在想,你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吧。” “从小不能拥抱甚至接触自己的亲人……所有触碰到的东西都会变成一地污秽,被周围人辱骂是妖怪。你其实……和我们一样呢。”它咯咯笑着,撕裂的声带试图复原,却又被星之彩残留在它肌体上的咒力不断侵蚀回去,痛苦不堪的挣扎。 “我和弟弟也是……天生畸形……被遗弃在医院里……没有人救我们。我们只能看……看他们都有自己的同伴,朋友……父母,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没有……” 不知道是眼泪还是血液的东西从眼眶里被挤出来。 “为什么你可以啊?”它突然问,声音嘶哑破裂,充满怨恨,“为什么你有同伴,有老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应该是一样的!我们应该是一样的才对!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被他们虐打,肢解,杀害……你说你要保护其他人,那谁曾经又保护过我们……我们有错吗?” “为什么在我们被伤害的时候,没有人出现来救我们?” “就是因为没有,我们才变成了这样啊!!!你杀得光我们这些东西吗?!” 她恍惚一瞬,脑海里浮现出被对方恶意牵引出的回忆。 无数扭曲的模糊人影在骂她:“妖怪!鬼东西!死爹妈天杀的玩意儿!” “她身上很脏,有毒的,摸到什么东西都会烂掉!烂东西!破烂变的烂东西!” “养的活小鬼吧,哪儿像个人!” “喂,鬼娃娃,要不要吃这个?爬过来就给你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重复的重复,无数的无数。除了自己过去的那些,还有来自于那个特一级咒灵的巨量痛苦与恶意被报复性地塞进来,像个没有底线的漩涡想要将她吞噬进去。 “都是因为……这个术式……” 不知名的声音在扭曲着对她说,嘈嘈切切,密密麻麻,蛆虫一样啃食着她的神经。 “都怪这个术式……” “可是,芙洛拉的颜色看起来很漂亮哦。”另一个声音这么说。 她陡然睁大眼睛,看到五条悟在仙台雪夜下的侧脸,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被凝固了,连带着那些翻滚不已的恶意也瞬间停止下来。 有什么东西在趁机朝她偷袭。 身体的防备本能快过意识,让她一把抓住那条从咒灵头颅口中吐出的长长舌头。 积累的“蚀”顿时释放开,当即将那条长着獠牙的血红色舌头侵蚀成了一团腐肉掉落在地。惨烈的嚎叫声从那颗头的口中发出。 “不经允许就看别人记忆,还把自己的那部分也塞过来,也太没礼貌了吧?!”芙洛拉面无表情转过头,浅翠色的眸子像是被打磨得满是棱角的宝石,又冷又亮。 她走过去,抬起脚,朝那张恐惧横生的丑陋脸孔狠狠踩了下去。尖脆的骨骼破裂声从脚底传来。 苍星泪缚带着强大的星之彩术式刺进面前的咒胎里。 “不要——!!” 过于剧烈的冲击,让整个帐都随之颤抖半秒,然后缓缓收缩。 “八分四十一秒。”五条悟按停计时器,表情愉快地起身去迎接自己提前任务完成的学生。 黑色的帷幕从面前升起,消散。 芙洛拉看到五条悟正站在自己面前,唇边挂着一抹笑容:“欢迎回来。” 旋即发现她过于平静的表情。 五条悟停顿一瞬,敛下笑意,低头问:“怎么了?那个咒灵太弱了不够过瘾?” 她想了想,没有回答,反而问:“老师开着无下限吗?” “干嘛要在芙洛拉身边开那个啊,这不……”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少女忽然上前两步,一把抱住他,将脸埋进他胸口处。 淡淡的衣物清香伴随着对方的体温一起涌入呼吸里,她用手臂环绕着他的腰,手掌却习惯性地紧握着,并没有触碰到他。 五条悟愣了一下,顺势伸手回搂住她,掌心摸了摸那颗粉毛脑袋,难得安静着没有说话。 “老师?”她就这么在他怀里叫他,听起来闷闷的。 “在的哦。”他回答,声音从胸腔深处震动着传出来,响在她头顶。 她松口气,又说:“您计时了吧?” “是啊,十分钟,芙洛拉提前完成了。” “提前了多久?” 他看下时间:“一分十九秒。” “那老师继续计时吧,到时间了叫我。”她这么说,继续抱紧对方。 应该是笑了,她感觉怀里的高大身躯跟着轻微颤动几下,然后耳边响起倒计时的声音又暂停。 她疑惑抬头,感觉搭在自己头顶那只手又趁机揉了两把:“就是没有时间限制,可以让芙洛拉随便抱的意思,是不是很感动?早春限定的超大方五条老师诶!” 她停顿几秒,重新把脸埋回五条悟的胸口,好一会儿后才重新开口:“老师。” “怎么了?” “您让我想起了我外婆。” “……?” “她身上也是这样香香的,抱起来特别暖和,还……” “我要开始计时了。” “?您怎么这样?!” 14 是在意 最终还是超时了。 主要原因是倒计时根本没开。所以这也不能怪她。 重新坐进车里时,芙洛拉还在揉着刚才被对方弹了下脑门的地方。 这事起因是因为她在指责堂堂五条家主,竟然对学生说话不算话,收回的倒计时说开就开。 被当外婆怎么了,夏油杰还被一群咒灵眼巴巴叫妈妈也照样笑眯眯答应,当外婆这不超级加辈了吗? 父子局变母女局,玩的就是一个刺激。 “而且老师真要不耐烦了,其实有的是办法吧,比如无下限突然打开不就好了……呜!”话音还含在嘴里没全落地,就被对方突然伸手弹了下脑门。 剧痛。头皮都麻了。怕不是头发都竖了几根起来。 她皱起脸,用手捂住痛的地方抬起头,看到对方似笑非笑说:“真突然打开了,我看有人会被活生生气死在老师面前吧?我想想,那次对着忧太怎么说的来着。很讨厌碰到无下限的感觉,是这样吧?” “……因为真的太奇怪了啊。”那东西一旦碰到就是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完全无法形容。 说是撞墙也不准确。好歹撞了墙还知道痛,就会立刻收回来。碰到无下限并不会痛,反而是一种恐怖的停滞感,像是摸到了一片结了冰的,永无止尽的泥沼。一团从爱手艺世界里钻出来的不可直视,不可名状。 诡异得不得了。 “现在不是没开吗?”说着,五条悟将暂停了倒计时的手机放回口袋里,“是发生什么了?” 知道他是在问自己突然这么反常行为的原因,芙洛拉沉默一瞬,还没开口就听到他又说:“先上车吧。” 同时塞过来的还有他刚才帮她收好的手套。 大概是挑选了与来时不同道路的缘故,芙洛拉出神地望着窗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条路上的人并不多,即使开着车窗透风也不用担心会有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春日东京的街景在她眼底掠过成闪烁不定的道道流光。 然后是樱花。 铺天盖地的浅粉色,风一吹就摇落满树瓣蕊,共同汇聚成密密麻麻的花雨朝他们温柔覆盖下来。她伸手出车窗去接,却又在即将碰到那些粉白柔软的花朵时骤然收手,转而只用视线去接住它们。 将车停到停车位上,五条悟按下车锁键:“这段是禁行区,得走路过去。” “去哪儿?”她问,同时起身下车。 “忙活到中午了,又加紧急任务完成,就该去好好吃饭啊。” 两人并行着又在樱花泛滥成雨的街道上。不一会儿的功夫,芙洛拉衣服上长发上就都沾满了那些漂亮轻盈的花朵,然后又很快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被风吹扫的动作而纷纷掉落下去。 “现在要说吗?”五条悟问。 她犹豫一会儿,最终开口:“那个咒灵……不对,应该是两个。还有一个是还没孵化成功的咒胎。他们两个是由死掉的双胞胎兄弟异变来的,看上去它很照顾另一个。” “形态差这么大啊。”五条悟随意分析到,“那应该不是同时死掉的。搞不好活蹦乱跳着跟你打起来那个先死,尸体被另一个诅咒了。而咒胎里还没孵出来那个,是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周围盘踞的无数诅咒寄生,所以才会变成这样。有什么有意思的能力吗?” “窥探。它能窥探到别人的内心,准确的说是内心不好的记忆。”芙洛拉回答,伸手抹掉迎面而来贴上脸颊的樱花,视线所及之处全被花雨包围着,被头顶的轻薄春阳笼罩着,油画般唯美。 “创伤性记忆吧。”五条悟很容易就找到了更合适的用词,同时问,“也看到你了的?” “嗯。”她点下头,“本来以为给它头拧掉就差不多了。不过我应该是在刚一进去的时候就被它的窥探捕获,所以才会被看到那些。” “但你还是解决了这件事。所以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倒也不是很严重,而且说了您会笑话我的。” 回应她的并非意料中“怎么可以这么想老师,会伤心的哦”之类的俏皮话,反而是一声清晰的叹气。 她有点惊讶地抬起头。 “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有老师帮你解决好的吧。” 五条悟提醒,然后又继续说:“而芙洛拉呢,早就已经不是会在任务里被咒灵吓得手忙脚乱,或者被高层稍微威胁一下就晚上睡不着觉的新生了。那遇到现在这种心情不好的时候帮你开解下,不就是老师目前最能做的吗?” “而且芙洛拉又是那种很善于接收并帮忙分担别人痛苦,逗别人开心,却又不擅长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显露出来的个性。所以老师会更担心嘛。” 她定定看了对方几秒,收回目光,终于开口:“那对咒灵,是一对天生畸形的双胞胎兄弟。被父母遗弃在医院以后,被人虐待肢解,最后杀害并形成的诅咒。” “然后呢?” “然后被质问了,为什么同样是被其他人排斥憎恶的怪胎,我却可以有老师和同学。” 说着,芙洛拉停顿一瞬,轻轻道:“说实在的,以前我也没敢想过会有今天。如果不是因为老师的话……” 她停顿几秒,直视前方。 用不着特意偏头,六眼的无死角视野能让五条悟清晰看到她那双映着无数坠落樱雨的眼睛。 空白的情绪用来掩盖着内里的担忧,浅翠色的虹膜凝固成结了冰的湖面,美丽而没有多少生机。 “我可能会……”她喃喃自语,“像外婆说过的那个上代继承人一样。” 因为是时隔几百年突然再现的星之彩术式,而周围没有一个人了解这股力量。在因为控制不住“蚀”而意外害死了自己的家人后,那一代的继承人在无穷无尽的绝望之中选择了自杀。 听完她的话,五条悟忽然想起在她刚入学时,自己就疑惑过的问题: 既然星之彩也是固定间隔几百年就一定会出现,那为什么她的家族却对此好似从未见过一样陌生无措? 即使罕见如六眼,在五条家也有着极为详细的记录完整流传至今。 可是星之彩这种本该高危到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印象深刻的术式,却一点记录都没有? 当初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五条悟还派人去芙洛拉的家乡特意打探过,然而却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找到。 他转而从她手上戴着的苍星泪缚开始琢磨,试图找到当初是谁为星之彩继承人打造了这对咒具。 可惜同样没查到什么结果。 反正,五条家内部是没有关于星之彩和苍星泪缚的任何记录的。 明明是带着随时会杀死其他人的危险术式,却一无所知地出生,毫无引导地成长。最后在失去所有亲人以后,只能听从其他咒术师的建议来到这片同样完全陌生的国度。 “实在不行,就也和上一代继承人一样直接死掉好了。”她继续盯着前面轻轻说到,“进学校之前我就是这么想的。” “可您那个时候很轻松地对我说,会好的。然后还带我去见了其他同学们,说大家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 话音刚落,五条悟伸手摸了摸面前少女的头,声音罕见的柔和:“芙洛拉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管是过去,还是刚才的任务。” 她抬起头。 “我告诉过你的吧?只要做自己擅长的,力所能及的事就好。芙洛拉一直都是在这么做哦,而且做得很好。”他再次强调。 她眼神明亮一瞬,继而又垂下去思考。 也不知道掐头去尾了多少真正想说的,最后只格外突兀地冒出句:“如果不是因为有老师,我大概也已经变成和它差不多的咒灵了吧。这世界上有好多好多这样的人,也有好多这样的咒灵。” “所以,这才是重点,对吗?”五条悟看着她,“因为遇到了境遇类似的咒灵,所以被影响了心情,开始忍不住去可怜那些跟你有些相似过去,却又走上截然不同道路的陌生人。” 芙洛拉安静地点点头,又补充:“不过您说过,我们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是哦。不过看起来,其他情况下还好,可一旦遇到与自己情况类似的陌生人,芙洛拉就忍不住会把他们的痛苦也承受在自己身上,共情能力开始泛滥了诶。”他如此点评。 接着是语调沉沉地询问:“你觉得你能拯救这个世界上所有与你类似的人吗?” 她摇头。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为这些事烦恼?”五条悟说,“随便共情别人只会让自己增加不必要的心理负担吧?本身咒术师的工作就是处理他人的负面情绪,这还不够让人不愉快吗?情感太丰富的话,做这行会很累很烦哦。” “那老师会觉得累和烦吗?”她问。 “会啊。不过不是因为咒灵的缘故,也不是因为咒术师本身的工作性质。” “……因为高层?” “答对了。” 他说,唇边的笑意很浅,看起来没什么温度:“毕竟我不会像芙洛拉一样,去时刻体会那些陌生人的痛苦嘛。我只做我力所能及的事。” “可老师明明什么都能做到。” “因为我是最强的嘛。” 芙洛拉迟钝地眨眨眼睛,好像这才明白这其中的不同。 五条悟能做到的事太多,看起来几乎无所不能,只是因为,那些对他而言都是抬抬手就能搞定的罢了。本质上,他就是在践行自己的观念。 “虽然这么说感觉像是在带坏学生,但我真的很担心芙洛拉,所以我还是得说,时不时的恶劣一点对你会更好哦。”他这么说。 低头的时候,有几枚樱花花瓣从他雪白发丝上掉落了下来,擦过芙洛拉的眉眼,侧脸,唇角,最后落在她胸前垂顺的发丝上,纠缠着。 芙洛拉眨眨眼睛,弄掉它,重复着对方刚才的话:“恶劣?” “就是换个角度想想,在同样的经历之下,其他人都下场凄惨,你却健康成长起来了,这是你的幸运。你只需要记得……或者得意也好,去得意这份幸运吧。他人的痛苦与你无关,毕竟他们都不是你,更不应该需要你时刻共情着去拯救。” “……哪有拿着别人的痛苦去得意的啊。”她有点无奈。 “因为芙洛拉容易心软,才需要另一种极端情绪来中和一下。” 五条悟继续说,伸手替她摘下头上挂着的许多樱花:“你完成了任务,避免了这里的诅咒继续害人,这不大好事一件吗?还要去想什么咒灵的来源与他们的痛苦,那也太累了。” “再想下去你是不是就要开始琢磨——啊,要是有个人一开始就救救他们该多好,他们就不会变成诅咒了……哦哦哦,这个表情,这是已经想过了吧?我告诉你赶紧给我忘掉,这想法很危险啊你。” 说完,那只搭在自己头上的手就来到脸上开始捏了。 芙洛拉含糊不清着说:“我倒是一开始没想到这个,是那个咒灵这么说了以后我才一下子意识到。” “咒灵的话你也听得进去?!”五条悟嗤笑出声,语调有点尖锐,“那我的话你怎么听不进去?意识什么?诅咒的来源你还不清楚吗?它们源源不断地诞生于人类的各种情绪。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类,诅咒就不可能消失。” “不可能的事为什么要花力气去想?” “诅咒出现,然后祓除,做完这个流程就够了。其他什么事,年纪小小去乱七八糟多想很容易误入歧途啊,就像那个脑残漫画里的杰一样。你想变成那个样子吗?” 好好说着话,怎么突然踹路过的夏油杰一脚? 最强的十年挚友情果然很强。 “永远别想着什么‘要是当初怎么样就好了’这种东西。” 五条悟扯着她的脸警告:“完全没有用的,除了让你脑子烧坏以外。往后你会遇到更多和你经历相似的倒霉蛋变成的咒灵,你哪有那么多精力给他们挨个祷告。明明保护弱者就已经很烦了,少给自己找事。” “尤其是替不相关的人后悔这种事,更是一点也不要有。” “老师……不会因为过往的事而后悔。”芙洛拉睁大眼睛。 其实聊到这里,她心中那些被咒灵勾出来的负面情绪基本已经消失了。 毕竟人活在世界上就是有创伤。而创伤会滋生出怪物,咒术师负责清理怪物,难免也会被类似的回忆攻击或者恶心到。 对此,她自然不算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只是因为实在太年轻,才十七岁未成年的年纪,心思又太过细腻,每次遇到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低落。 不过现在,她更感兴趣的是从这场对话里所窥见到的五条悟自身的一些特质。 “什么事都不会让您后悔吗?” “除了没有提前买喜久福这种事以外。” “那……如果出了意外,有好多人是老师没能救下来所以死掉的呢?”她继续问。 五条悟的回答毫无波澜,甚至到了一种冷酷无情的程度:“照样不会。” “先不说我想做的都能做到。那是我诶,我。就算真有那么千亿分之一的绝世倒霉蛋,在我都尽力的情况下还是死掉了,那其他人来不是更没办法了?替他们哭丧可不是我要做的事,我只会立刻杀掉那个不长眼的始作俑者给他们报仇。” “至于非要问我心里什么感觉的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只不过那点情绪还达不到能被称为共情的程度,最多确实有些遗憾罢了。” 他这么说着,语气又变为一种格外漫不经心的冷漠态度:“本来在祓除咒灵的时候还要去保护弱者,就是一件很麻烦很头痛的事,还要时时刻刻同情根本数不过来的受害者也太累了。” “那……您为什么要做这些?”芙洛拉感觉自己被对方绕晕了。 虽然嘴上说着觉得保护弱者好麻烦,但他却实打实地在这么做着。 而且她能感觉到,这种行为跟带着可爱意味的“嘴硬心软,傲娇”之类的词汇毫无关系。 他是真心实意觉得很麻烦。 “想这么做。”他回答,“而且恰好可以做到。” 一句“我想且有能力这样”,就让这个人全年无休007这么多年。 芙洛拉听完,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说出来任何话。 她脑海里瞬间有什么东西被炸开,也顿时想通了,五条悟一直以来给她的矛盾感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因为他所做的这些事,其实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选择,所以才能让他十年如一日地坚持。 只是这种选择,又恰好符合了社会对于正义与善良的定义。 因此,他身上会同时存在着那种看似如同救世主一样的博爱,以及极度强烈的,由内而外的冷漠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捉摸不定。 还在她进入一年级不久时,芙洛拉就已经听其他人说起过这位五条家的六眼神子。被整个五条家族盲目到接近狂热的尊崇顺服着,是举世无双的天之骄子。 他和整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是被无下限隔开的。 没有人和他经历相似。 也就注定了很少有人能理解他。毕竟普通人总是很难接受和想象超出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东西,比如五条悟。 而作为是一个性格纯善的,讨厌被正论这种外力规驯,只纯粹遵循于自我意志和想法做出行动的人。外界的评价与规则通通与五条悟无关,更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他的内心是任何外力都无法撼动的坚定,是一种正常人类完全无法想象的状态。 就像是…… 芙洛拉抬起头,隔着无数飘零樱花看着对方,看着他格外冷白的皮肤和头发,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冬天的太阳。 此时此刻,五条悟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 因为距离太远,自身已经强大到完全不属于这个次元,更无法被接近,所以即使博爱众生地照耀着,庇护着每一个人,也让其他人感觉不到他有多少实质性的温度。 是一种冰凉又神圣的,完全无法被琢磨的高维存在。 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想要,不为任何原因,不受任何影响。旁人的感谢与崇拜对他而言并非必须的,有的话他当然也会很高兴,但没有也不会动摇他的信念分毫。 而对于整个世界的人类来说,最大的幸运就在于,他想要的那些,不管是改革咒术界还是竭尽全力的祓除咒灵,都正好是属于善良与正义的那一方。 “对不起。”她忽然开口,声音很细,甚至刚一说出声就被风夹杂着周围的樱花一起吹走。 “怎么又突然道歉了?”五条悟歪下头。 “老师说了,觉得保护弱者很麻烦吧。但其实对老师来说,我好像也是这样的人来着。”毕竟抛开术式这种硬实力不谈,比起五条悟,她的内心就是一个完全的普通人。 短暂的沉默后,他嘴角动了动,甚至伸手挠了下被眼罩遮住的太阳穴,然后再次叹气:“我刚刚说过了吧?芙洛拉是芙洛拉,其他人是其他人。你是我最在意的学生,当然不用因为这些琐事对我道歉。” “在意?”她莫名抓住这个词,无意识地重复一遍。 “当然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不是!我是说,我好像刚刚才想通了什么,现在又……有点弄不清楚了。”她有点茫然。 “有什么弄不清楚的。虽然已经毕业了,但你一直是老师最在意的学生这点,很难理解吗?” “我懒得去在意其他不相关的人,不代表连自己一手栽培教养了两年多,花了最多心血的学生都不在意吧?啊……果然,还是因为那个诅咒的关系吧,我就知道,芙洛拉还是被它弄得不高兴了。” “只要诅咒还是来自人类一天,我的学生就会被这些人渣的恶意影响到。” 原来如此。 虽然对于旁人甚至一般道德规则而言,他在意的太少。行为举止看似缺乏距离感的轻佻,心里对他人的边界感却坚固到近乎冷血的程度,是典型的外热内冷。又因生而不凡,所以有着足够资本令其格外傲慢。 可与此同时,他到底是人,会有心跳,会有脉搏,会有体温。 因此对于自己真正在意着的那极一小部分人,五条悟一直是无限纵容与爱护着的。 所以明明是从小被整个五条家捧在头顶上,说一不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神子,却对于学生们的肆意失礼,直呼其名,甚至当面称呼他为人渣眼罩笨蛋也毫不在乎。 回想起虎杖悠仁刚入学时,五条悟自作主张安排他在伏黑惠隔壁住增加同学情,却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冷脸斥责“一天到晚就知道给人添乱”这种事。 换个不是他允许和在意的人敢这么说他,估计已经被“赫”轰飞到姥姥家了,哪能看到大猫委屈的名场面。 这么想着,芙洛拉突然松了口气,同时问:“老师的无下限没开吧?” “都说了不会在你旁边开……” 然后就被她两步并做一步地冲上前来,一记头锤砸在胸口,但也同时被按住后颈不得动弹。 “现在好了?”五条悟问,声音带着点笑。 他手指上的樱花滑落到芙洛拉的后颈肌肤上,弄得她有点痒。 “嗯。”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想通什么,反正现在就是放心了。 “所以绕了大半天,你其实就是想听我说很在意你?” 他故作惊奇,嘴角却是笑着的:“直接要求不就好了嘛,刚才吓我一跳啊,还以为又被当不想接近的盲盒了。” 她像是被戳中什么自己都没发现的心事,怔愣一瞬后连忙挣扎出去,别开头不敢看对方:“……什么啊,谁一天到晚想听这些。” “好哦,没有就没有。” “好饿啊……老师我想吃饭。” “这不是正在去的路上吗?” “还想看那个。” “哪个?” “就是。”芙洛拉想了想,抬起手,“星之彩碰到无下限以后会出现的那个。” 15 会发光 所谓的“那个”,是一种除非亲眼所见,否则绝对无法相信的奇特景象。 而且只会发生在星之彩与无下限之间。 第一次看到这个奇观的时候,是在一年级的某节咒术理论课上。突如其来,毫无准备,全员围观那种。 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候自己是在发呆。 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在熬夜给五条悟写了份被他称之为“印象里明明有自己写过,结果打开一看居然真的是空白诶,一定是被电子幽灵吃掉了吧”的灵异报告后,睡眠严重不足,所以开始犯困走神。 站在前方的教师即使上着课也姿态随意,并不匹配身高的讲台需要他歪着身体去迁就。 配上那张遮了一半都艳色杀人的冷白皮混血轮廓脸,以及能将毫无造型可言的高专制服都穿出prada高定感的身形,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讲课的,更应该是来拍杂志封面才对。 虽然没有证据,但芙洛拉一直觉得,高专同意五条悟这种资格证都没有的人来当老师,一定是有深谋远虑的。 比如,众所周知,诅咒师们下起手来那必定是无所不用其极。 正所谓暗杀易躲,色.诱难防。 问就是可怜可怜大家这些高压单身人群,真的孤寡得很辛苦。 而在经历过整整一年“五条虽屑,但实在美丽”的痛苦洗礼以后,大概所有人都能对皮囊之美祛魅了。 相信如今的高专,随便挑一个只要被五条悟亲自带过的学生出去,都不会再为其他庸脂俗粉而心动,简直是柳下惠黄金速成班。 人人毕业自带魅魔抵抗术,心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那把刀还要冷,比那块案板还要硬。 如此一看,夜蛾校长不愧是唯一有结婚经历的人,对此果真是“深谋远虑,处心积虑,处处考虑”。 正瞎琢磨着些有的没的来勉强维持人还醒着的假象,芙洛拉忽然听到五条悟在叫她。 她茫然转头,脑子还没有彻底清醒。 但视线里看到五条悟在朝她笑得格外漂亮,当场心头一凉,感觉大难临头大限将至,于是整个人像是过电般清醒,直接一个弹射起跳:“……到。” “醒了呀?明明是超级重要的知识点吧,老师这么卖力地在这里讲了半天,结果芙洛拉都不带转头看一眼。” 开口即是绝杀,长着一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且自带望远功能的六眼,不可能现在才看到她困得不行,怎么想都是进行到教学需要,所以又要被抓典型了。 痛。 痛不欲生。 小班化教学就是这点不好,打个瞌睡连帮忙掩护的僚机都没有。 “看什么那么入神呢?”是靠近的脚步声,昂贵的男士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像是她的催命符,“外面那棵树比老师还好看?” “这……”这个问题就很难回答了。 总不能说她因为被这位咒术界颜面担当折磨了几个月以后,终于xp大变态,且正值青春期芳心萌动,如今看外面那棵老树也觉眉清目秀,风韵犹存。 “我,我在听的。”芙洛拉勉强硬着头皮回答。 “是吗?那重复一下我刚才的话?”五条悟停在她课桌前,双手抄在衣兜里。 一米九五自带极强压迫感的身高,光是投下一道影子都感觉快把她压死。 芙洛拉哭丧着脸乖乖重复:“看什么那么入神呢?外面那棵树比老师还好看?” 五条悟一愣,旋即笑得整个人都弯腰下来抖个不停。 周围的熊猫,狗卷棘和乙骨忧太几个人也是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禅院真希最受不了,控制不住地边笑边骂:“笨蛋啊!” 她这才意识到五条悟的本意问的应该是他刚刚讲过的教学要点,不由得张了张嘴,满脸尴尬,脸上憋出一层淡淡的红。 好在彻底笑开怀的教师好像不打算再计较她的走神,只伸手揉了揉她的粉毛脑袋,然后动下手指示意她跟上:“现在两两一组。熊猫和棘,真希和忧太,芙洛拉的术式特殊,就跟我一起好了。” 一起什么? 她不敢问,只能别无选择地跟上去。 已经不记得那次的具体演练内容了,但芙洛拉还记得,那时候是需要她调动咒力接触到无下限上。 她摘掉手套,指尖泛起星之彩的朦胧光辉,像是沾了一手珠光粉末那样。 五条悟朝她伸出手,嘴上还在朝其他学生同步授课讲解。 她看着那只格外骨节分明,从手指粗细到掌心宽度都比自己大了好几圈的手,怀疑这人要是突然一巴掌下来,估计能把她整个五官都拍到凹进去。 “手放上来。”他这么说。 芙洛拉也就毫不犹豫地照做,反正有无下限,星之彩根本碰不…… 发光了。 伴随着两种术式的接触,一阵像是星辉激溅,极光流转的灿烂光芒顿时从她与指尖下的虚空中迸发开,顷刻间便溢满了整个教室,将所有一切都笼罩进这团无与伦比的美丽色彩里。 那是芙洛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不由得呆愣在原地,连收手都忘记。其他人也同样惊讶不已,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好像万花筒啊。”乙骨忧太睁大眼睛轻声说。 他试图去伸手触摸那些流动的色彩,但手指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是挺像的。”熊猫也这么说。 “鲑鱼。”狗卷棘仰头看着被映照得色彩斑斓的天花板,开口同意。 只有真希惊讶询问:“什么情况,你俩碰到了?不可能吧?” “没有啊。”熊猫挠挠下巴,“芙洛拉只是碰到了无下限而已,没有真的摸到悟。” “老师……” 芙洛拉愣愣看着同样面露惊愕的五条悟,没忍住直接脱口而出:“您的无下限还有迪厅炫光模式啊!” 好像是听到了什么过于搞笑的话,五条悟一时间没忍住又笑出来。 然后开始上手扯绑在眼睛上的白色绷带。 彼时芙洛拉还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特级新生,更没从前不久那句“选一个来给你执行死刑”的阴影里走出来。 见他准备开六眼,她顿时面如死灰,噔噔噔连退三步,反手扒窗,只差一个猛女起跳就能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夺路狂奔。 就在她挣扎着努力想把腿都搭上窗的时候,乙骨忧太连忙挤过来,站在两人中间:“老师,您这是?” 虽然不相信他会做什么伤害学生的事,但在课堂上突然开六眼简直是闻所未闻,莫名其妙。 于是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围过来,脸上表情同样满是不解。 “还没下课吧,这是要去哪里?”五条悟这么说着,白色绷带下的眼睛正直直看着她。 那是芙洛拉第一次看到六眼。 浓密洁白的睫毛下,传闻中的苍天之瞳正吸纳着来自窗外的冷光,清澈透亮得像是一片冻结的蓝海,还浮着絮絮白雾。锋芒毕露的灿烂,惊艳勾魂的漂亮。 还在芙洛拉直愣愣看着那只眼睛,理智已经开始全自动杀鱼来试图消除这突如其来的美色暴击的时候,五条悟忽然走过来。 他格外愉快地伸手搭在她肩膀上,几乎不费多少力气就将她从窗边一把捞过来:“什么反应嘛,老师又不会吃了你。”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啊你这个人!”禅院真希怒视着他。 将她重新搂回讲台前站稳,五条悟再次抬起手,蓝眼睛里带着种浓厚的兴趣感看着她,又冰又透的虹膜上清晰映照着她此时呆愣过度的模样,嘴上语气跟哄小孩似的:“来,手伸出来。” 她感觉自己是被那只蓝眼睛下降头了,脑子都不转了,所以才会半点犹豫都没有就跟着伸手,碰在了无下限上。 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为什么会这样?”她睁圆眼睛,喃喃自语。 面前的教师则语气愉快地解释:“是类似色散的作用。” “色散?”她疑惑。 “无下限可以自动甄别靠近的物体,判断是弹开还是停止。星之彩因为本身非常特殊,被弹开的时候居然出现了类似光的色散作用,所以会这样。” 他解释:“也是正常状态下,只有老师的六眼才能看到的哦。所以我说过了,芙洛拉的颜色很漂亮。”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是这个样子的吗? 那课堂上还敢打瞌睡,确实挺显眼的。 如今再次看着周围那些弥漫充盈的瑰丽色彩,芙洛拉静静片刻,收回手,望着那些缓慢消失的星之彩,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东京的春樱雨还在下。 第二天周末,她带着电脑开始去图书馆写报告。不只有她的,还有五条悟的,想想都痛苦面具。 还好夏油老师从来不这样,也算是让她“逃过一杰”了。 同时和她一起的还有乙骨忧太。两个人才结伴去国外出差回来,自然都有欠下的几份报告需要写。 两人约好在宿舍楼门口碰面。 乙骨忧太看到她后,习惯性地走过去帮她拎过手里的电脑包,然后听到芙洛拉提到了五条悟说的新任务。 “诶?监制乙女游戏?”乙骨忧太有点惊讶,“什么时候?” 她摇摇头:“不知道啊,老师只是提了有这么一件事,说是马上就要开始了。” “那芙洛拉要答应吗?”他问。 她嗯一声:“总不能让游戏也跟那漫画一样突然发癫,把大家搞得形象全崩吧?高层也是这么个意思来着。” “这样啊。” “不过我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什么?” “忧太没有玩过乙女游戏吧?唉,都不用问,肯定没有。”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接触过。” “啊?!”芙洛拉惊讶地看着他,“你居然也会对这个感兴趣吗?” “是意外啦。” 他有点无奈地笑下:“那次在机场等得很无聊,所以就随手找了个游戏出来玩,也没仔细看那上面的简介和分类什么的。结果打了快半个小时才意识到好像选成了乙女游戏。” “虽然但是,你中途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她更惊讶了。 他想了想回答:“有吧。但我还以为是开场介绍了主角有特殊身份,所以周围的男人都想杀了她来着,玩得很警惕,已经想好怎么反杀他们每一个了。” 芙洛拉:“……”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把乙女游戏玩成刺客信条,不愧是你, 片刻后,芙洛拉又继续说:“不过这个游戏里都是我认识的大家,其实想想也有点奇怪的。万一我被小黑屋了怎么办?” 乙骨忧太:“小黑屋?” 芙洛拉解释:“就是某个角色突然病娇黑化,把玩家囚.禁起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什么的……” 啊,尴尬了。 她停下脚步,看着对方。 抛开现实不谈,只按照那漫画带来的大众印象来说,如果发行公司真的打算迎合网络上的风潮。 那么,整个游戏里最有可能对玩家进行小黑屋行为的人。 好像就站在她面前。 16 是同人 将五条悟欠下的报告写完两份并检查一遍没有问题以后,芙洛拉很快将它添加到邮件附件里发了过去,并且提醒了对方,这两份报告必须先提交,因为已经马上就要到死线了。 简直不可思议。她怀疑这人根本就是故意卡着自己回国和报告的死线日期,所以才特意留了这两份懒得写的吧。 做完这一切后,芙洛拉又开始检查自己剩下的,顿时感觉从精神到身躯都在不断腐朽下去。 “我去自助休息室里拿点咖啡,你要吗?”她抬头看向对面同样正在飞快敲键盘的乙骨忧太。 “和你一样的吧,谢谢。”他抬起头,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不过神态倒是比刚回来那天好多了。 “稍等哦。”芙洛拉起身离开。 自助休息室就在走廊尽头,推门而入就能看到玻璃墙外的青色池塘。 咖啡机运转着,下面放着一杯快要接满的马克杯。芙洛拉走过去旋停按钮,有些疑惑这是谁放在这里的杯子。 “……是的,我是伊地知,五条先生您辛苦了,请问有什么事?”熟悉而带着浓烈沧桑感的声音从饮料柜背后传来,芙洛拉好奇地走过去,看到伊地知正在打电话。 大概是知道凡是和五条悟扯上关系的任务都非常麻烦,所以伊地知在通话时也没停下。 他一边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很快掏出手提包里的各种笔记本和笔拿在手里,动作行云流水,熟练至极。 “是的……那件事我知道,什么?松田大辅?啊……是有这么一个人来着,最近刚进来不久。诶?为什么刚进来就能联系特级咒术师出任务?这个……您得让我去和派发部门沟通询问一下才……我知道,是这样的,根据之前您的要求,芙洛拉的任务都是通过我这边……不不不,没有,我没有改动您作为她联系人的事。去查吗?好的,我会去的。” 芙洛拉眨眨眼,意识到陌生的辅助监督突然发来紧急任务这件事,还是让五条悟起了疑心。虽然整个任务没有什么异常,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 眼见伊地知正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她想了想,转身去将那杯咖啡端过来,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 迎着对方充满惊讶的眼神,她笑了笑,无声比个“辛苦您了”的口型。 伊地知感激地笑下,嘴上还在回答五条悟的话:“那边的‘窗’的联系方式?这个,我得找找看,等会儿给您回过来可以吗?好的,还有……不,我不记得那边有便利店。就算有,甜品种类应该和您上次去的那家差不多,毕竟是连锁的。” 话题开始变得奇怪了。 “买了新的电影当教学素材?这……不行的五条先生,这个不属于……真的不……好吧,我知道了,报销什么的,我会尽力为您试试看的。” “上次用的教室还没收拾?等会儿吗?好的……您是不是又有什么拿出来的咒骸忘记还回去……什么?真的有?还不记得放哪里了?呃……好吧,我会尽量帮您找一下的……” 一通电话打得跟国际谈判一样紧张又繁忙。 等到终于结束后,伊地知才勉强长舒口气,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您真的辛苦了。”芙洛拉真情实感地再次重复。 那电话光是听着都觉得头快炸的程度,他还每天都得面对,甚至有时候还不止每天一次。 “其实也还好。”伊地知这么说着,眼神里已经没有多少光芒了,“毕竟今天五条先生没有让我特意在自己的日程表上,专门安排‘因为让他等太久所以需要被他骂’这一环节。” “啊?”她大为震惊,一时间分不清五条悟到底是认真的,还是纯粹恶劣劲儿上来了所以随便口嗨,性质类似猫咪玩人。 “毕竟,五条先生只是对学生很耐心和温柔。”他说。 “这么一说我忽然有点害怕。毕竟我现在已经是实习年,参加过毕业考核,也不算是学生了。到时候如果我也被骂了,能来找您倾诉吗?”她笑着说,希望这样能让对方好受点。 不过出乎意料的,伊地知抬头看了看她,然后推下眼镜,颇为谨慎地回答道:“不。我觉得,就算芙洛拉不再是学生,这种事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她愣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指她和五条悟都是特级,出任务的频率只会多不会少,根本没时间被对方骂。 虽然确实如伊地知所说,五条悟对学生格外温柔,自然也从来没有骂过谁就对了。 眼看着芙洛拉端起两杯咖啡告别离开,伊地知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五条悟刚给他的任务上。 他打开电脑,调出那名叫做“松田大辅”的同事的资料。 这些流程性的东西对于高专内部来说都是公开信息,没有什么好值得挖掘的。 想到这里,五条悟将手机捏在手里转了转,单手枕在脑后,整个人朝椅子靠背躺下去,双腿交叠着搭在桌面上,面无表情。 片刻后,他低下头,找出其中一个联系人拨打过去。 对方很快接起来,听起来是个格外柔媚慵懒的女声:“什么事?” “帮我查个人。”五条悟开口,声线格外平直,“辅助监督松田大辅。” “哦?他怎么惹到你了?”女人饶有兴致地问。 “多问不是冥小姐的风格吧,直接开价比较好哦。”他说着,打开旁边的方糖罐,朝咖啡杯里接连丢了好几颗。 “这样啊,看来又是和那个孩子有关了?”被称作冥小姐的女人语调含笑,听起来格外慵懒,“都两年多了,你好像光是在我这里就已经前前后后为她花了不少钱呢。” “这就不用冥小姐操心了。价格和情报一起给我就好。” 对面又是一阵轻快迷人的笑声,随即答应:“明白了。” 说完便挂断电话。 紧接着敲门进来的人是夏油杰。 他应该是刚从某个任务地点赶回来,手里还拎着脱下来的高专教师外套,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半长披肩的黑发略微凌乱地逶在肩头,发梢贴着紧扣的领口和微微滑动的喉咙。 “悟猜对了。”夏油杰将买来的伴手礼放在好友桌上,走到窗边,“那个地方周围有其他咒术师活动的痕迹,里面也有。不过既然你没当场看到,那应该是你们离开以后才出现的,可能是半夜之类的。看起来有人在你们走后特意去检查过。” “哪个?”五条悟偏下头。他这会儿还想起了另一件事,导致他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夏油杰说的是什么。 “昨天芙洛拉突然被叫去的任务地点。” 夏油杰抬起视线看着他:“不是你拜托我顺道过去看的吗?” “啊对。”他不带情绪地点点头,说出了自己刚刚突然想起的另一件事,“跟上次悠仁他们莫名接到特级任务的情况一样诶。” 都是后来又出现了其他咒术师的活动痕迹。 “所以你觉得这两件事有关系?”夏油杰若有所思,“这么看起来,他们并没有因为宿傩容器的出现就放弃盯着芙洛拉。但到底是为了什么?” 即使高危罕见如乙骨忧太,高层那些人也已经早就放弃盯着他,只把他当正常咒术师那样对待而已。 “杰。” “什么?” “如果是你想针对芙洛拉,所以特意在她回国以后弄了个特一级任务给她,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说到一半又停住,夏油杰揉了揉眉心,半笑不笑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你是觉得我和那群老东西脑回路相同才这么问的啊?” “哪有这回事。只是问问看你的想法和我的有差多少。” “为了试探啊。” 夏油杰回答:“过去只要悟太忙顾不过来的时候,就总是会特意让她和忧太一起出国历练。高层可能也摸不清她如今实力究竟如何吧。” “所以在摸清楚了以后,就能进行下一步了。”他接下去。 很轻易就能察觉到对方骤然冷漠下来的语调,夏油杰停顿片刻:“悟好像不再像之前那么在意原因了啊。” “什么?” “就是高层盯着芙洛拉的原因。前两年的时候,悟不是还格外在意这个来着,我也到现在都还是很好奇。” 五条悟哦一声,拇指刮了刮眼罩下眉骨的位置,回答:“我太忙了。尤其有时候想想,直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不是更方便吗?” 夏油杰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接着便挑开话题同对方继续闲聊了几句,最后起身拍了拍他肩膀:“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便离开了五条悟的办公室。 路过图书馆大门前的草地时,他看到一年级组和实习年的芙洛拉以及乙骨忧太正聚在一起,似乎是在讨论什么。 因为位置关系,几个孩子并没有发现他。 夏油杰正想开口叫住他们,忽然听到芙洛拉说:“所以你懂了吧?那可是五条老师的名场面,游戏里是不可能不出现的。否则,当初mappa就不会故意用脱裤子一样的特写手法,来精细慢放老师脱眼罩的过程了。” 什么名场面?什么游戏? 脱什么裤子? 夏油杰充满疑惑地停住准备开口的动作,感觉自己大概是听到了非常不妙的东西。 野蔷薇满脸抽搐:“不要用这么糟糕的类比手法啊学姐!” “那就脱黑丝一样的特写手法吧。” 换种说法而已,芙洛拉对此倒是无所谓,只继续用一种非常冷静的,正直的,充满客观的语气往下说:“反正五条老师的梦男也不少,大家都是这么默契评价的,推.特上的虎狼之词更是一抓一大把。都是深谙大众xp的制作组了,自然要每一个动作都精心设计。” 早已习惯搭档满脑子奇妙想法的乙骨忧太接受良好,甚至被逗乐得忍不住笑起来。 伏黑惠深吸口气。 虎杖悠仁则好像悟到了什么超出年龄分级的东西,以及:“什么是老师的梦男?” 她犹豫了一下,姗姗来迟的前辈责任感让她觉得,有的东西还是保持朦胧感比较好:“这个不重要……” 然而她低估了小天使的勤奋好学能力,因为他已经开始拿起手机现场学习了。 “学姐你的涉猎范围也太广了吧!我都没听说过那家伙还有这种粉丝群体!” “这就叫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毕竟‘五你夏’这种东西我是绝对敬而远之的,我怕看了以后会下地狱。” “那完全只是意外啊!” 野蔷薇想起来就很头大:“谁让那个短篇取个名字叫‘激战’!那可是激战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普通jk转生成为吊打最强组合的绝世玛丽苏文学,实在太好奇了,结果……” 来不及去照顾伏黑惠感觉整个大脑都被污染了的掉san表情,芙洛拉随口询问:“你就说有没有看到吊起来‘激战’吧?!” 野蔷薇崩溃了。 伏黑惠看起来也快了。 这回换做芙洛拉大震惊:“还真有啊?!玩太大了吧,吃了几根宿傩手指啊喝成这样!” 话音刚落,虎杖悠仁已经条件反射给了自己两耳光,瞳孔地震道:“也没什么,就是……搜了一下老师的梦男又听到这个……‘激战’什么的,我现在不太确定能不能控制住他……” “你给我控制住!”其他人齐声大喊。 夏油杰彻底放下手,后退一步,表情抽搐。 这时,芙洛拉也终于发现了对方:“夏油老师?” 17 是提醒 作为在漫画里因为戏份过少,下线过早,结果反而歪打正着保住了基本人设的“苦夏代名词,温情前夫哥”,夏油杰对这个漫画的态度一向是尽力假装没有看到。 虽然成年人是带着创伤生活的没错,但是这个漫画对他的设定和当初的大电影剧情看起来,压根就是想把他直接创死。 就冲着互联网把地球变成了地球村,也让如今的诅咒能更快更多地滋生这点,夏油杰其实一直偷偷怀疑互联网这东西本身也是个咒灵。 但是他没有证据。 尤其是在大电影上映期间,明明他都已经特意跑到国外去执行任务试图避难了,可虎杖悠仁的剧透还是骑着这个名叫网络信号的特级咒灵pro.plus.ultra,从手机屏幕里钻出来给了他一记神罗天征,重击在肾。 精神受创之下,他只回了对方一个“这样啊,那悠仁好好玩,看得开心”,然后忍不住点开和五条悟的聊天界面,发送:“我刚刚突然发现,其实吞咒灵球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五条悟秒回:“哦呀,恭喜恭喜。电影开场了我先进去了。” 夏油杰:“?” 五条悟:“对,就是那个。” 当场拉黑。 难道整个世界真的只有他一个人意识到,如此充满邪恶的互联网本身可能就是最邪恶的咒灵吗? 想不通,抓几个特级咒灵吃下去压压惊。 不过好消息是他戏份少,而且他也一直比较擅长忍耐。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去漫展的爱好,所以也就避免了会被一群狂热粉丝哭着喊着叫“夏油大人”,最后被迫登基,成为“猿神”的恐怖经历。 当然也不是完全能避免。 毕竟人活着要上街,上街就会被认成cos,甚至会有被cp粉呼喊“杰你怎么可以弃猫,你快回去陪陪猫啊”的究极社死经历。 对此,芙洛拉曾经表示:“我有一计,可解夏油老师如今之困。” 他叹口气,弯腰靠近过去:“是什么?” “在脑门上纹个缝合线。替身使者,魔法对轰。” “???” “质疑脑花,理解脑花,成为脑花,超越脑花。” 他又把刚才叹出来的那口气吸回去,有点无奈地笑起来:“……不要吧。” 毕竟缝合线确实很丑,而且搞不好真这么干了,想要的效果没有,只会把五条悟活生生笑到气绝身亡。 真要这样,他不得被禅院和加茂家的高层连夜争抢着大打出手,写进族谱,被迫登基,最后还是成为猿神。 主打一个殊途同归啊。 芙洛拉这么想着,随口说到:“毕竟那可是此生唯一偷摸大鸡的叛逃,最强天花板的青春创伤!这种经典咏流传的少年漫设定,当然是一画一个准。” 夏油杰沉默半秒,然后还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认真道:“老实说,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以悟的性格和心态,就算我真的离开了,他也不会真就再也开心不起来,或者由此扭转并决定了他后来的全部想法什么的。只能说是会有一定程度的影响而已。” 他语气温和地评价,脸上表情平静,笑意浅淡:“悟这个人呢,内心极其坚定,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到了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是谁离开了他,都不会让他对自己的信念和自我产生动摇。他推动这个咒术界朝他想要的方向去发展,就和时间推动世界万物朝各自的命定规律发展一样,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 “只不过,他的在意确实是非常珍贵且唯一柔软的东西,也因此给了别人好似可以影响他的特权。但……” “但那也只是影响而已。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也许会损伤到生长在高山上的森林,却无法触及到山本身的不可撼动。他的改变其实还是遵循着他的自我,是他自愿接受的那一部分。”芙洛拉接下去,“您是想说这个对吗?” “芙洛拉很了解悟嘛,不愧是他最在意的学生。”夏油杰笑着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又很快收回来放进裤兜里,动作非常克制。 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凝重:“所以那个乙女游戏是怎么回事?” 芙洛拉花了大概不到三分钟的时间给他解释了一下。 期间她仔细观察着夏油杰的脸色,没把之前和五条悟说过的“挚友双双把海下,欢天喜地互偷家”这种话给说出来。 主要是拿不准他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因为夏油杰看起来对这个漫画的忍耐度一直非常迷惑,有时候好像完全不受其影响,有时候又会止不住地叹气三连。 但考虑到他与五条悟能成为至交好友,那么这副温柔细腻,体贴有礼的蛊惑皮囊下自然是有着深不可测的恶趣味和疯劲。 比如当场笑着从容分析,他俩真要相互偷家的各种情况什么的…… 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种正主亲自解说的限制级内容。 短暂的沉默后,夏油杰转头看着她:“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什么?”她问。 “虽然只是游戏,可是都是周围认识的人,玩起来压力很大吧?”夏油杰这么说。 不愧是持证上岗的人,对学生就是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确实会的吧,不过应该也还好。”毕竟她也真的看过不少大家的同人文以及各种拉郎剪辑——健康无公害那种!!! 甚至看到上头之时,本来试图和朋友分享拉郎配视频的。结果却不小心手一滑给直接分享到了正主五条悟那边。 等她后知后觉发现以后,整个人被吓得不行,连退学申请书都在脑子里打好草稿了。 结果对方却反手发了另一个视频过来:“我觉得这个做得比较好诶。印象里应给还有几个来着,等我一下哦,好像忘记收藏了,得找找。” 不得了,在此提醒大家搞同人的都小心点,不知道多少作品被五条正主偷偷点赞打赏过。 她目瞪口呆,立刻原地化身粉丝代表疯狂呐喊:“请正主远离粉丝的生活啊,距离产生美!!!” 然后就得来一条全是愉快笑声的语音,还边笑着边说:“不过芙洛拉居然喜欢看这种而不是老师的个人向剪辑吗?我比较喜欢踩点打斗那种诶,虽然色气向也不错。” “噢对了,芙洛拉要不要试试给老师剪一个?老师可以本尊出镜当模特哦,独家素材,还能顺便放个‘茈’出来给你拍怎么样?” “而且星之彩和无下限碰到的时候超漂亮吧,这个很值得剪辑啊!” 没说要讨论这种东西吧? 而且放“茈”出来拍什么啊? 沉浸式受害咒灵被挫骨扬灰的第一视角吗? 什么花御模拟器! 芙洛拉倒吸一口冷气,直接从line落荒而逃。 回到此时此刻,她正吃着豆乳蛋卷试图摆脱刚才的可怕回忆,听到夏油杰说:“总之,这个任务说起来是监制游戏,但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真这么简单。你玩的时候注意一点,有什么问题立刻告诉我们。” “那夏油老师要和我一起玩吗?”芙洛拉问。 “不。” 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呢。 “这样啊。”她转头看向自己的黄金搭档,“那忧太总会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陪我一起勇敢面对吧?” 乙骨忧太迟疑两秒,最后还是点了头。 什么叫感天动地同窗情啊。 她感激地伸手搭上对方的肩膀拍了拍,同时暗自决定,要是游戏里真触发了乙骨忧太的黑化线什么的,就让正主自己来打。 “如果真的无法承受。” 伏黑惠突然开口,但脸上的表情完全是死的,只有嘴还在动着试图拯救他尊敬的乙骨前辈:“那芙洛拉前辈为什么不让五条老师和你一起呢?他看起来完全是那种不管什么结局都能当场接受的类型吧。” “就是因为是这样,所以才不能让他来。” 先不说他已经忙得时不时就连轴转,连在办公室里等她过去拿东西这点时间都能偶尔累到睡着。 芙洛拉在心里略过这句话,转而直接说:“否则不就让五条老师爽到了吗?” 沉默还是今晚的康桥。 大家纷纷朝她竖起拜服的大拇指。 夏油杰安静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没有说话。 又是一阵东拉西扯的闲聊后,芙洛拉也伸个懒腰站起身:“我还有两个报告要写,先回去了。” “我等你吧。”乙骨忧太也跟着起身,“我最后那份还剩一半。” “那晚饭就在食堂解决?可以的话,我正好顺便帮你一起申请了。” “好。” 她很快和夏油杰以及一年级组告别,转身跟着乙骨忧太一起重新回到图书馆。 快到饭点时,忧太已经将后来借来的书都看完了。见到芙洛拉还在敲键盘,他合上书本问:“你还剩多少?” “昨天那个突发任务,我还只写了框架……唉,估计有点来不及。要不一会儿忧太你先去吃饭吧。我已经和森田大叔说过你也要去,让他准备了你喜欢的芝麻油加盐白菜。”芙洛拉头也不抬。 “那你先写手上正在写这个,剩下的那份我帮你写好了。”乙骨忧太说着,又将电脑打开,“发我吧。” “诶?”芙洛拉抬起头,“可是……” “没事。快点写完了不是正好去吃晚饭吗。” “那好吧,谢谢你。” “没事。” 收到已经写好框架的报告以后,乙骨忧太看了看,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不是伊地知先生联系你的?” “是挺奇怪的。不过那个任务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个特一级咒灵加一个没来得及孵化的咒胎。” “这样啊。” 忙活到天黑以后,痛苦的写报告环节总算结束,两人一起去往食堂。 芙洛拉嘴里咬着最爱的章鱼烧,神情萎靡:“忧太。” “啊?什么?”被叫到名字的清秀少年茫然抬头,对上面前搭档那双高光消失的浅翠眼瞳。 “你说诅咒师需不需要写报告啊。”她问。 乙骨忧太夹起盐白菜的动作一顿,浑身一凛,眼睛眨了眨:“芙洛拉应该不是在想……不至于吧?”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芙洛拉显然没意识到他脑补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只继续往下说:“你看,明明大家都不喜欢写报告,提起来就烦。可是至今也没诞生那种尖叫着要‘杀了发明报告的人’的咒灵啊。” “如果说是因为咒术师会控制情绪,所以没有。那诅咒师又不需要克制,为什么也没钻出这种专门针对报告的打工魂咒灵出来?如果有的话,我真的愿意献上特级的头衔当场投敌,直接放它进去教高层做人。” 乙骨忧太被她这番的话弄得一下子笑出来,随口道:“听芙洛拉说话真的很有趣。” 她叹息着喝汤:“我是认真的。怎么有用的咒灵没有,添麻烦的总是一大堆啊。倒是来点咒术师们的怨念汇聚成的超规格咒灵灭杀器,上可拳打高层,下可任意脚踩其他咒灵什么的……” 说到这里突然停下。 乙骨忧太不解:“怎么了?” 她沉默几秒,摸摸鼻尖道:“没事,就是突然觉得,这个超规格咒灵灭杀器的设定,好像五条老师啊。” 而一旦接受这个设定…… 乙骨忧太跟着沉默几秒。 然后竖起了大拇指。 18 好名字 接到伊地知的任务通知电话时,芙洛拉正在烦恼,到底应该答应面前八个突然成精,并且试图对她求婚的豪华外卖中的哪一个。 而之所以在犹豫,是因为她根本没办法只从全家福章鱼烧,各式中餐,以及奶茶饮料里单独选一个而放弃其他。 “干脆不领证,直接一起办婚礼不好吗?我的餐桌还蛮大的,欢迎大家都上来玩。而且咱们这儿正好九个,还能寓意长长久久,就是要每天轮着来才能有新鲜感!” 想到这里,芙洛拉掏出筷子跃跃欲试,正准备开吃,然后就被电话铃声吓得连滚带爬从梦里醒来。 都不用去看手机屏幕,光是听这个特殊设置的铃声她就知道,打来的人是伊地知。 此时时间还不到凌晨四点半,天还没亮,鸡也没叫,狗都不起。 但是她得起。 七海建人所言果然鞭辟入里,咒术师就是狗屎! 叹口气后,她很快接起电话:“半夜好伊地知先生,请问您最近兼职了东京重婚罪突击审查员吗?” “非常抱歉打……什么?”电话那头的人愣住了。 “我刚才马上就能把那八个外卖都骗上桌一起吃到了,但凡您这电话打来的时间稍微差那么点意思,我都能成功。这卡点也太准了,所以不得不怀疑。”芙洛拉迷迷糊糊回答。 伊地知陷入沉默,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然后又笑了下。 能够让他无言以对这种事,大概只会在五条悟和芙洛拉这两个人身上发生。 不过前者总是让他紧张到胃痛,后者则只会让他觉得会心一笑和放松。 “好啦好啦,我现在差不多醒了。”她掀开被子起身,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 房间没开灯,她在一片夜海般的模糊蓝黑光影里熟练摸到自己的衣服,迅速套上短裙和长筒袜:“什么地点和等级,您说。” “根据窗的目击信息,这次应该是一级咒灵,但是数量不少。”他解释。 “莫名扎堆的一级咒灵?”她穿白色制服的动作停顿半秒,“那不就跟上次五条老师接到的任务一样?” “所以五条先生说,这次希望你能带回来一具咒灵尸体给家入小姐研究看看。”伊地知说,听筒里传来车子熄火的声音,应该是已经开到宿舍大门外了。 “这才是原因吧。”芙洛拉瞬间意识到,“他说过抓一级咒灵真的好麻烦,实在很难留全尸,稍不注意就轰得灰都不剩了,所以才让我去。” 毕竟星之彩可以只吸收生命而不摧毁形体,是最方便留下全尸的选择。 “也是因为五条先生昨晚去了别的地方,估计要今天天亮以后才能回来了。” “那交给我吧。咒灵全尸什么的,我尽量。” 说完挂掉电话,迅速洗漱完毕冲下楼,坐进伊地知开着的车里。 没去管他们到底在往哪里开,芙洛拉闭着眼睛躺靠在副驾驶上,争取多点休息时间。 因为星之彩的特殊性,在消耗咒力祓除咒灵的同时,也可以通过吸收咒灵,或者任何其他活物的生命以补充自身咒力,达到在某种程度上类似乙骨忧太和五条悟的无限蓝条永动机配置。 但是精神上的疲惫感并没有办法通过咒力的补充而消除,毕竟这玩意儿连反转术式都做不到。 下车以后,她活动下肩膀,齿尖咬住手套脱下来塞进口袋,快步走进那片被警戒线封锁起来的怪物区域。身后是伊地知帮忙放帐的声音,黑色帷幕将里面的一切都与外界隔绝开。 手镯咒具化作碧曈白蛇苏醒过来,细长身躯快速游动着滑过芙洛拉的手臂,肩膀,腰肢,最后沿着修长双腿来到地面,被咒力驱使着化作足有成年人躯干粗细的巨蟒大小。 尖锐似三角的雪白头部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眼睛蓝得发亮,吐出的深紫色蛇信若有若无地舔过她的侧脸。 右手握住苍星泪缚化作的尖刺武器,芙洛拉偏头用脸颊和白蛇亲昵蹭一下:“就选个你看得顺眼的留下全尸好了。” 碧蓝如海的蛇眼扫视着周围不断冒出的一级咒灵,张嘴露出森白尖锐的獠牙。 咒力化作无尽星辉蝴蝶猛然飞舞开,白衣黑裙的少女猛然跨步起跳,躲过旁边率先发难的咒灵攻击。 借着身姿极为灵敏轻盈,柔韧性与腿法极佳的优势,芙洛拉在半空中转身时顺便踩在那咒灵头顶借力再度跃空,回身直接踢碎了那只咒灵的骨头。 迎面而来的两只咒灵以为自己抓到了对方的漏洞,却没想到在刚一被她伸手触碰到时,便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衰弱感。 她发动【颓灵息】,漫天蝴蝶群立刻俯冲直下扑向那些咒灵。掌心之下那个被她抓住触须的怪物痛苦挣扎着,已经很快被吸干成了干枯的骸骨。 星辉蝴蝶吸收着那些咒灵的生命,从翅膀中扇动无数光辉粒子融进芙洛拉的掌心中,为她完成第一次咒力补充。 除了特级咒灵吸收起来会格外麻烦一些,其他等级的咒灵对她而言就是自动送上门的移动血包。一场任务执行下来,根本不会有任何咒力消耗。 那边白蛇已经盯上了一个模样扭曲的多头怪。庞大身躯死死缠绕着对方,张口咬断它的一条手臂。 比起特级咒灵的强大恢复力,一级咒灵的恢复速度显然没有那么快。 芙洛拉瞥一眼那边的战况,估算着应该不需要自己去插手,于是只将注意力都全部放在其他咒灵身上。 陡然释放开的咒力注入苍星泪缚,再叠加上星之彩的术式效果,让她肆意收割着这些一级咒灵的生命。 大团大团紫黑色的冰凉血液喷溅开,被她周围环绕的蝴蝶群尽数挡下。 “最后一个。”她转动浅翠色的眼珠,看向不远处那个还在垂死挣扎的咒灵。 咒力边消耗边补充达到了动态无损,她不需要这只咒灵的生命了,于是选择用“蚀”来结束。 接触到的瞬间,星之彩便立刻吞噬了那只咒灵的躯体。 芙洛拉安静看着那团在自己面前扭曲抽搐着,不断崩溃成一地腐烂血肉的东西,最终松一口气,拿出手套重新戴好。 白蛇游动着将受伤的咒灵丢到她面前,被芙洛拉一脚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芙洛拉摸了摸凑近过来的白蛇,伸手让它恢复成手镯形态戴回去。 咒灵全部祓除完毕,帐也随之解开,天空此时还是最宁静的深蓝。 回到高专校内,芙洛拉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跟着伊地知将这只咒灵的尸体送去了家入硝子的解剖室。 其实这种事并不需要辅助监督亲自来做,但芙洛拉知道,这只是伊地知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够见到家入硝子的机会。 看着伊地知即使满脸疲惫也掩饰不住喜悦情绪的脸孔,芙洛拉不由得心中感慨,大人的暗恋真是好辛苦。 “芙洛拉也来了?”身穿白大褂的学院之宝小姐踩着高跟鞋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一双妩媚的棕色眼眸里总是盈着层懒洋洋的神色,眼下是因为熬夜和劳累而形成的明显青紫。 芙洛拉之前曾经格外好奇并询问过这个事。 为什么同样是靠反转术式来恢复体力,可除非极端情况,否则五条悟脸上就完全没有这种熬夜的痕迹。 明明这个人从小到大都在被六眼折磨,难以入睡,熬的夜都直接能去隔壁泡菜国创立一个“睡你麻痹起来嗨”宗教然后直接申遗,从此代表人类已经进入进化新纪元。 可是怎么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关键这人,熬夜没有黑眼圈就算了。他还皮肤光滑细腻,一张嘴自带唇釉的粉嫩效果。脸蛋漂亮鲜嫩到即使如今已经二十八岁,离大魔法师就差临门一脚的年纪,却只要换身衣服直接混入学生群体也毫不违和。 到底怎么做到的?太好奇了。 好奇到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芙洛拉真的很想撬锁进去他房间看看,到底用的什么护肤品。 她绝对不信伏黑惠说的“大部分情况下只有清水。护肤品什么的,确实买得贵但是也很少用到。因为这个人嫌带起来麻烦,所以基本都是拖到最后直接过期丢掉了”。 这怎么想都不合理。 还是说这人真的能靠打咒灵来攒积分,然后去什么不可名状的小黑屋里和奇怪的东西偷偷换取颜值吗? 这什么大和魅魔! 世界果然是动态平衡的。 看看明明年龄更小的社畜伊地知和七海建人,五条悟这副逆天童颜怕不是真吸了周围其他人的精气才得到的。 否则无法解释。 毕竟就算年轻且善用反转术式如乙骨忧太,都会时不时一脸熬夜过度的病态阴郁啊! 可恶啊,越想越像魅魔了。 不过对此,家入硝子的解释很简单,也没有芙洛拉那么多假设和试图胡乱分析,只淡淡且笃定地回答:“因为他是变态。” 芙洛拉愣一下,有种似悟非悟的感觉。 然后被对方捏捏脸提醒:“别跟他学些不好的。” 可是讲道理,这不是不想学的问题吧?毕竟谁都渴望拥有那么一副冻龄童颜脸。 这是她根本学不来的问题,简直就跟太监上青楼一样无力。 眼看着家入硝子将那只咒灵的尸体推进解剖室,芙洛拉将提前给对方买来的早点放在她办公桌上。两人没聊太多,芙洛拉先离开了,免得打扰对方工作。 走出大门时,她看到此时天空中铺满了那种清寂冰凉的灰蓝色。孱弱的天光吐露在天际线尽头,给学校周围的森林描出一层冷调的亮边,像是风格冷峻的电影画面。 清晨的温度还有点冷,芙洛拉走到自助售货机面前,准备买瓶饮料回去。 还在她纠结到底是要葡萄口味还是青柠口味时,旁边轻微的高跟鞋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芙洛拉回头,看到一个身穿紫色长裙,身材火辣,右脸被浅冰蓝发丝编成的辫子遮住的美丽女人。 两个人都在看着彼此。 芙洛拉认得对方,一级自由职业咒术师冥冥,漫画里看来的。但现实里,她们并没有怎么见过面,唯一的一次好像还是在前年的两校交流会里。 见她始终看着自己,芙洛拉还以为她也要用这个自助售货机,于是主动让开一些。 可对方并没有要买东西的意思,只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珠光紫的嘴唇缓慢牵开一抹笑意:“你是,芙洛拉吧。他的学生。” 说完,没等芙洛拉回答,她自顾自轻声补充到:“很漂亮的小姑娘。” 她眨眨眼睛,礼貌点头:“冥冥前辈……” “冥小姐找我的学生有什么事吗?”另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芙洛拉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她转头看到五条悟从台阶下走上来,本就高大的身形逆着冷光逐渐靠近,天生自带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碰巧看到了而已。”冥冥浅笑着。 没有接她的话,五条悟先看向芙洛拉:“任务完成了?” 她点点头:“咒灵尸体刚送去给家入前辈了。” “好。”他习惯性伸手揉了揉芙洛拉的头,“你先回去吧。” “好的。” 看起来是两个认识的人有事要谈。 芙洛拉没有多想,离开之前顺便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夹心硬糖递给他:“回来路上买的。上次看到您有在吃这个来着。老师再见。” 说完就走了。 冥冥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笑着评价:“真是贴心的好学生。” “与冥小姐无关吧。”再次开口时,五条悟声音里就没了和学生说话的那种温度。 他握着糖盒将手放进上衣口袋,脸上倒是依旧笑容浅薄,只是从语气到神态都是敷衍又散漫的:“接到我给的委托调查时,不接触我方相关对象,不是和冥小姐约定过的吗?” 冥冥看了他几秒,轻轻笑了笑:“看起来还在因为前年交流会上那件事生气呢,能让你这么长久在乎的倒是少见。” 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请随意吧,反正我只关心和钱有关的东西,比如你要的情报和我要的价钱。” 五条悟噢一声,转身带路。 回到学生宿舍里,芙洛拉倒回去补了个觉,结果却不小心睡到了快中午。 吃完饭后,她正在电脑上追着自己还没看完的剧,手机里却忽然传来新消息提示音。 她拿起来一看,是伊地知发来的游戏测试邀请。 好家伙,这么快就来了吗? 关掉网飞软件点开邮件链接,她看到里面有完整的安装教程与解释说明。 考虑到这款游戏的特殊性,芙洛拉忍住了直接点“我已了解以上内容并同意”的冲动,转而挨个将每个字符都阅读一遍。 安装游戏在电脑上并没有花太久时间,她在等待的过程中又看了看伊地知给她发的一长串注意事项。 终于,界面跳了出来,然后是一段格外浪漫的日式校园风动画开场,音乐还怪好听的。 紧接着是最万恶最头疼的起名环节。 芙洛拉对着那道不断闪烁的光标沉思片刻,觉得自己一定得想个惊天动地的名字,这样才能镇得住这个全是周围熟人的乙女游戏。 最终,她深吸口气,在界面上郑重无比地敲下几个字。 页面加载两秒,弹出一段欢迎词: “恭喜您已成咒术师,即将踏入这个不为普通人而知的奇幻世界。请勇敢地去冒险和热烈恋爱吧。” “两面宿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