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蠢货,那是神医!》 第一章 离开与回家 1955年7月10日,星期天,华夏海省晨曦市。 兰君一早来到生母留给她的小洋房,给阿睿做了针灸,耐心地讲解接下去的康复注意事项,和他一起烧菜吃饭洗碗散步,最后,又陪他上了床。 “嗯!”年轻男子发出餍足的喟叹,舔着她的耳垂呢喃,“君姐,今晚留下好不好?” “好。” “真的?”年轻男子桃花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用力把她圈入怀中。 兰君倒吸口凉气。没想到,只是随口应付了下,他就激动成这样。以往,她总是享受完就离开,从不留宿。 心中没来由地生起点愧疚,越发温顺配合。 当年轻男子身体再次猛颤时,攀附在他光滑背脊上的手突然在虚空一抓,比发丝还细的银针陡然出现。 还闪着悸动光芒的桃花眼缓缓闭上。 帮他擦拭干净,套上衣服,盖上毛巾毯。 累虚脱的兰君最后给自己扎了两针,才渐渐恢复点力气收拾好自己。 最后看了眼像睡美人似的男子,把一只塞满了钱票的信封放在枕边。 毅然转身,悄然离开。 东方制药厂家属大院。 兰君看着进出了四年的大院,有些踌躇。 以前,她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公婆和小叔子对她都极好,让她体会到家的温暖。 可是,为了“反抗包办婚姻”离家出走四年的丈夫忽然回来,竟让她生出股陌生感。 走入家属院,缓缓走到位置最好的小洋房前,阮家,她的婆家。 门突然开了。 太阳余晖给门内人身上的白色布拉吉染上了点红色,黑皮鞋,微卷的头发用披在肩头,涂了淡淡的口红,整个人显得洋气又精神。 陈娟,和兰君的丈夫阮耀祖青梅竹马,一起去了国外,如今又双双回国。 她和兰君的缘分却不止于此。 她们同年同月同日同地生,却被抱错。一个在女先生陈书梅宠爱中娇养长大,一个在村妇丁香花虐打中讨生活。 两人18岁时,21岁的阮耀祖路过兰君所在的地区,被土匪绑架,兰君舍命相救。逃跑途中,兰君受重伤,阮耀祖将她带晨曦市接受治疗。 阮家看清兰君的长相时疑惑,与阮家世交好友陈书梅极像。陈书梅产生怀疑,调查取证后去找到丁香花对质。丁香花不得不承认,自己为了让亲生女儿过上好日子,故意错抱了孩子。 两个女孩的生活从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阮耀祖因为兰君救他时伤了身体,失去生育能力,心生愧疚之下想和青梅竹马的陈娟分手。 陈娟拒绝。在两人纠缠不清之际,兰君生母陈书梅突然失踪。 阮家顾念与陈家的多年情分,以及兰君对阮耀祖的救命之恩,将兰君娶进家门。 被逼急了的阮耀祖趁家人不注意,跳窗而逃,带着陈娟一起去了国外。 兰君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她,没想到,她不但跟着阮耀祖回来了,还来了阮家。 陈娟见到她,先是愣了两秒,然后才像突然认出她似的,笑容十分灿烂亲切,用一副主人家的口气招呼道:“阿君你回来啦?快进来,要不是喝绿豆汤?我下午刚煮的。” 她的声音刚落,身后就多了个人。 高大硬朗,一身正气,看着就像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当年兰君情窦初开,遇上英俊又有英雄气概的阮耀祖,一下子就喜欢上对方。 几年不见,军装换成白衬衫,胸袋里别着支钢笔。为他添上几分儒雅成熟的男人魅力。 可惜,兰君心中再无半分悸动。 阮耀祖见到她,表情和陈娟一样,愣住。 在他记忆中,兰君虽黑瘦,却很漂亮,笑起来明媚阳光,话不多,喜欢捏着麻花辫尾。 尤其害羞低头时,那份纯真质朴的美丽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承认,曾经,怦然心动。 可眼前的人,完全变了样。 厚厚的刘海和黑框眼镜把面貌遮挡了大半,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个髻,灰扑扑的土布衬衫,宽大的蓝裤子,方口布鞋上打着补丁,手里还提着个用碎布拼起来的袋子。 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才进城的四十岁乡下寡妇。 她怎么搞成这样? 难道是用这招引起自己的注意?让自己动恻隐之心? 顿时嫌恶无比,挖苦的话脱口而出:“以为戴了眼镜就能充当知识分子了?丑人多作怪。” 兰君有点意外,四年未见,他对自己的态度一如既往。 他没变,自己却变了。 以前听到他这么说,会伤心欲绝。 此时,一点波澜都没有。面无表情绕过紧挨在一起的两人,进屋,换鞋,把他们当成空气。 阮耀祖见她这样,更加来气,“星期天不在家里待着,出去瞎跑什么?回来这么晚!不知道一家人都在等你吃晚饭么!” 兰君还是不理他。 他有些尴尬地骂了句:“没教养!” 这下有人搭理他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怎么,老子加个班回来还要受你的鸟气!” 来人和阮耀祖长得有八分相似,提着公文包,一脸严肃。 “爸,我没说你。”阮耀祖无奈辩解。 “爸……”陈娟小心翼翼开口。 “打住!”阮振邦没好气道,“非亲非故,你这么喊,人家还以为老子不正经弄了个私生女出来呢!” 他嗓门本就大,隔壁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听墙角的邻居还不少。 阮振邦却不当回事,扯着嗓门继续喊:“阿君,来帮爸拿包。” 陈娟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眶蓄满泪水。 阮耀祖将人圈进怀里转身进屋。 兰君有些意外。 按公公的暴脾气,不该只骂一句了事。放在四年前,火气上来时,不但揍儿子,连陈娟都揍。 第二章 吃饭与挨揍 兰君心怀疑惑进了厨房,帮婆婆李佩莲端菜盛饭。 李佩莲做贼似地关上厨房门,轻声说:“阿君,陈娟怀孕了。” 兰君脑子嗡一声,突然明白,公公为何不赶人走了。 “我是这样想的,”李佩莲心痛地握着她的手,“反正是耀祖的孩子,咱们把孩子抱回来养也是一样。养着养着就会处出感情。将来你也有了依靠。” 兰君忽觉头顶天雷滚滚。 虽然抱养一个孩子的事情,她也想过。 可,帮陈娟养孩子? 这也,太荒谬了吧?! 哪怕她已经对阮耀祖没了执念,愿意成全俩人。可养母丁香花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她怎么可能心无芥蒂地对待丁香花的后人? 兰君不擅言词,一下子不知如何同婆婆说,干脆不作声,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抗拒。 李佩莲自然看出她的不情愿,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发,“不急,你再想想。” 阮家的餐桌是张红木八仙桌,平时阮父阮母坐一边,兰君和小叔子阮耀国各坐两边。 今天在阮父的强势安排下,兰君和阮耀祖坐在他们对面,陈娟和阮耀祖分坐两边。 菜很多,摆满了一桌。 可气氛却有些一言难尽。 李佩莲朝小儿子使眼色,比阮耀祖小十岁,正在念高中的阮耀国打破尴尬,“哥,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嗯。”阮耀祖点头,往陈娟碗里夹菜,只当没看见亲爹像要吃人的眼神。 “你学的是什么?”阮耀国硬着头皮接着问。 谈到自己在国外辛苦四年的学习成果,阮耀祖很自豪地回答,“化学,制药方向。” “哇!那你和大嫂岂不是有很多共同语言!”阮耀国也想为哥嫂制造机会。 阮耀祖大口扒饭,“我和阿娟确实有很多共同语言。她是临床医学,我们经常探讨学术问题,将来在事业上会相互帮助。”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投向兰君。 厚厚的刘海的黑框眼镜挡住了她的神情,只能看到她腮帮子在慢条斯理咀嚼食物,仿佛没听见他们的谈话似地。 “啪!”阮振邦把筷子拍在桌上。 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 “你把老子的话当放屁是吧!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好好的媳妇放着不要,非去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是吧! 你要不听老子的,就别进这个家!别认我这个爹! 信不信老子一声令下,没一个单位敢要你们!” 阮耀祖额头青筋跳了跳,忍住脾气,背脊挺得笔直,回望过去,“我们刻苦学习四年,为了报效祖国,冒着生命危险带回珍贵资料和医疗器械! 你要阻拦,就是公权私用! 更是妨碍国家医学事业发展,妨碍我们拯救同胞的性命!” “好!翅膀硬了是吧!威胁老子?老子还治不了你!”阮振邦取下墙上皮带。 阮耀祖立即拉着陈娟起身,将她护在身后,一副要打就打我别碰她的态度。 李佩莲心疼儿子,也顾忌着陈娟肚子里的孩子,下意识向兰君投去求助的眼神。 阮父是家里的绝对权威,他发火时,谁都不敢插嘴。只有儿媳兰君开口才会给点面子,不至于下狠手。 兰君慢慢站起,理了理衣摆,目光缓缓扫视一圈,最后,定在阮耀祖身上,“离婚吧。” 一时间,餐厅针落可闻。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阮耀祖率先开口,根本不信兰君的话。 “扑通!”陈娟跪在地上,眼泪婆娑,“阿君,我已经把妈妈让给你了,你能不能把耀祖让给我? 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成全我们吧。” 说完开始磕头。 阮耀祖一把将她拉起,对着兰君怒目而视,“你别欺人太胜! 我们已经答应爸妈把孩子给你养,你还要怎样! 非要逼着阿娟跪下来求你才罢休! 你还是不是人,有没有心!” 兰君还没搞明白陈娟在搞什么,却听白一点:孩子的事他们都商量过了。 自己同不同意根本不重要,难怪婆婆刚才还让自己“再想想”。 她看向把自己当亲闺女宠爱的公公,他却讪讪地别开眼。 “哎!妈,妈你怎么啦?”阮耀国惊呼,手疾眼快抱住软倒的李佩莲。 “大嫂,快,快帮妈看看,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阮耀国说着话,已经把李佩莲背进了房间。 兰君只得先将满心的憋屈压下,跟过去诊脉扎针。 餐厅内,剩下阮家父子和陈娟。 阮振邦刚才被兰君看得很是心虚,恼羞成怒扬起皮带抽在阮耀祖腿上,“老子怎么生出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当初要不是阿君舍命救你,你早死在土匪窝了! 她为你失去了当母亲的资格,你却扔下她不管,一走四年! 你看看你刚才说得什么混账话!她哪里对不起你了?!” 陈娟吓得大气不敢出,往阮耀祖身后躲。 阮耀祖硬挨了一下,咬牙回嘴:“她救我不假,可她不能生孩子和我没关系。” 陈娟赶紧轻戳了下他的腰。 阮耀祖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回了肚子。 “啪!”阮振邦又是一皮带,“特么的!老子打死你个没担当的熊玩意! 要不是她妈,老子就死在战场上了! 老子答应过她,会把兰君当亲闺女疼! 你个熊玩意却这么糟践她!自己不仁不义还要陷老子不仁不义是吧!” 越说越气,抬脚就踹。 阮耀祖依旧没躲,被踹跪在地上。还是梗着脖子:“我连碰都没碰过她,怎么糟蹋她了! 我可以认她当妹妹,你们认她当干女儿,为什么非要我娶她才算还救命之恩! 难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难道非牺牲我的幸福,逼我娶一个不知……” “爸!”陈娟扑通跪下,再次阻止了他要冲出口的话。 “别叫我爸!”阮振邦瞪过去,要不是顾忌着她有身孕,手上的皮带早就抽过去了。 二楼主卧的门突然打开,给李佩莲施完针的兰君想喝水。下楼进餐厅倒水,经过跪在地上的俩人时,像什么都没看见似地,目不斜视越过。 “啪!”阮耀祖觉得脖颈被蚊子叮了一下,伸手就拍,只是什么也没拍到。 兰君端水上楼,回自己房间,关门,手里的银针已消失不见。 第三章 心软与门票 可兰君心里却升起丝疑惑,刚才扎到阮耀祖时,银针传递出的信息是“关元穴、肾俞穴有恙”。 找出《脉经》,翻到相关内容,确认自己没记错。 但,陈娟怀孕了,他不可能有问题。 那就是自己学艺不精。 忙了一天,身心疲惫,往床上一躺,闭眼就睡。 至于在餐厅跪着的阮耀祖,不到天亮,别想起来。 她是答应过生母做个不记仇的人,所以四年来,通过不懈的努力,她已经练就“有仇当场报”的本事。 这样才不会影响睡眠。睡好觉是长命百岁的第一步,就像喝水一样重要! 而餐厅里的阮耀祖此时还不知自己已经被“罚跪”,伸手扶陈娟:“你起来,别伤着孩子。” 陈娟顺势起来,看看跪得笔直的阮耀祖,觉得时机正好,于是小心翼翼开口,“爸……叔,叔叔。你看我怀着身子,住旅馆不方便,能不能先在家里住几天? 等我找到房子后就搬出去。” 阮振邦很想拒绝,可她肚子里揣着阮家孙子,还能怎么办?气得又抽了阮耀祖一皮带。 次日,兰君是被陈娟的惊呼声吵醒的。 原因自然是跪了一晚上的阮耀祖,脸色发青,膝盖僵硬,腿全麻了。 陈娟感动得眼泪汪汪,以为阮耀祖是为了求阮振邦让他们长久住下去,才使了这番苦肉计。 阮家人却以为他犯倔脾气,用这个方法认错,也表达了不要兰君的决心。气归气,也很心疼,态度不由自主软和了不少。 只有阮耀祖心里清楚,他一开始跪着,确实是想表达决心。可水泥地硬邦邦,没过半小时就有点吃不消。 后来进餐厅收拾残局的阮耀国劝他别犟,他也想顺势起来,哪知双腿像生了根似地。他又拉不下脸向弟弟求助,就这样硬挺着到了天亮。 李佩莲想让兰君给他治治,阮耀祖不肯。陈娟想给他揉揉,他又舍不得。咬牙被扶到桌边坐下。 接着就看到土里土气的兰君往豆浆里连加三勺糖,然后左手拿起个包子,一口咬下,黑洋沙陷,右手拿起个麻球,豆沙馅。很快嘴唇周围就沾满了黑黑红红白白的食物。 心情十分恶劣的阮耀祖脱口而出:“饿死鬼投胎!没教养!” 兰君像没听见似地,吃得喷香。 没等阮父阮母呵斥,他脚上又传来一阵难耐的痛痒,刺得他五官瞬间皱成一团,下意识伸手抚摸。 兰君悠悠地来了句:“吃饭抠脚,恶心!” 陈娟本就闻不了太重的油星味,此时听到这话,顿时捂着嘴跑到院子里,哇地一下子将隔夜饭全吐了出来。 阮耀祖心痛极了,想跟过去,“扑通”一声,又跌跪在了地上。疼得他五官扭成麻团。却愣是没吭一声。 这表情,让兰君不由想起了五年也救他的事。 因为会针灸,她被土匪当成赤脚大夫抓上山。见到了遍体鳞伤已经晕死过去的阮耀祖。 靠着银针传递出的信息,她将他从濒死边缘救了回来。 土匪们见他活了过来,继续拷问他的家族背景,甚至扬言要将他手指一根根掰断,他也是这样,一声不吭。 兰君当时被那种宁死不屈的英雄气概深深折服,少女心沉沦,才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救他。 往事一闪而过,她的心不由软了。 蹲下,从口袋里摸出银针,快速扎下。 “你,干什么!”阮耀祖难受极了,可身体的麻痒让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咬牙切齿瞪着她。 兰君一言不发,收回针,坐回桌边。 整个过程十秒不到,两人也没任何肢体接触。她却再次接收到银针传出的信号:关元穴、肾俞穴有恙。 她敢肯定,五年前在土匪窝里救他时,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难道是这些年他又受了什么伤? 而阮耀祖在这十秒里,全身汗毛根根竖起,心脏怦怦乱跳,惊得他直接从地上窜起,指着兰君骂:“你有病吧!凭什么在我身上扎针!” 兰君的思绪被打乱,干脆将他的事抛到脑后,专心吃饭。 “哥,你没事了?”阮耀国惊喜道。 “阿君的针灸术很厉害的。”李佩莲松口气,自豪极了。 “废物!”阮振邦不满地斜了他一眼。 阮耀祖根本不信是兰君的功荣,几步跑到陈娟身边,嘘寒问暖。 阮家人气得直翻白眼,小心翼翼瞅兰君脸色。 兰君面无表情咽下最后一口,就要起身。 “阿君,”阮振邦叫住她,“下周在咱们市举办的医学研讨会,你想不想参加?我可以给你两张票。不过是后场站票。” 兰君明白,公公是在愧疚,想通过这种方式弥补她。 就像前些年,公公给她安排了好几份工作,哪怕她做不长,都不忍说一句责备的话。 甚至去年还利用职权让新开的第四人民医院加设中医科,把她塞进去。 对亲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是他不知道,对她越好,她越觉得有负担。 刚想委婉拒绝,阮耀祖就惊喜道:“爸,是‘华夏医学研讨会’吗?” “嗯。”阮振邦懒得搭理他。 “洪博士是不是已经回国了?”陈娟脸色苍白毫无胃口,却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阮振邦低头干饭,当作没听见。 陈娟没觉得尴尬,转向阮耀祖:“你不是一直都想见见这位天才么?” 阮耀祖一脸兴奋,“是啊。他可是十五岁就取得a国博士学位的少年天才。 今年才18岁!专攻医疗器械,国外各科研院和大公司开出天价工资招揽他呢! 现在国外都在研究怎么把医疗器械和药品结合使用,从而提升治疗的效果和速度! 你们知道洪荒集团吗?它在海外被称为华裔商圈里的超级航母,涉足的商业板块非常多,几乎涵盖了吃穿住行等各方面。 而洪博士就是洪荒集团第三代继承者里的热闹人选,洪荒集团因为他已经开始进军医疗行业! 听说海外洋人财阀对洪荒非常忌惮,一直都在联手打压。 洪博士主导的这次研讨会,就是一个洪荒集团在华夏发展医疗产业的明确信号。 要是有机会和他好好聊聊,说不定能说服他和我合作!” 第四章 银针与病人 阮耀祖越说越激动,难得露出恳求之色,“爸,实话和您讲。我们现在回国,就是冲着他来的。您能安排我拜访他一下吗?” “做梦!老子到现在都没见着人,上哪给你安排去!” 阮耀祖不死心,“那,我们去研讨会总能见到。爸,票给我们吧。” “这票是给阿君的!” “我不用,谢谢爸。”兰君终于逮到说话的机会,说完站起身。 阮振邦粗着嗓子,“什么用不用的!让你去就去!” 陈娟可怜兮兮看着兰君,“阿君,求求你,把这个机会让给耀祖吧。” 阮耀祖没好气道:“你求她干嘛!那种层次的研讨会,她去了也没用,什么都听不懂!” 兰君已经走到大门口。 阮耀祖还在继续:“只会扎几针而已,真把自己当医生了!装腔作势!” 阮耀国反驳:“大嫂针灸水平很好,刚才不就是她给你治好的。还有爸的腰,妈的头痛,我的哮喘,都是她……” 接下去的话被关上的大门隔绝。 吸了口新鲜空气,阮家,她是住不下去了。 可生母留给她的小洋楼也不能去,万一遇到阿睿就不好了。 先和医院申请个宿舍吧。 这事得找后勤科。但后勤科从她报到那天起就处处针对,发给她的白大褂是有洞的,看诊台是别人挑剩下的,就连病床、椅子凳子帘子都是破破烂烂的。 自己能申请到宿舍吗? 肯定不能。 还是直接找院长。 全院只有谭院长知道她是阮厂长的儿媳,应该会看在公公的面子上同意她的申请。 哪知谭院长不在。 只能先回科室。 她有一间十平米的办公室,兼顾看诊、治病、休息等诸多功能。 办公室位于一楼最偏僻的角落,朝北,晒不到太阳,阴暗潮湿,霉味经年不散。 每次闻见这味道,总会让她不自觉地想起兰家那个黑乎乎的地窖。 记忆中的童年,至少一半时间在里面度过。 印象最深刻的是五岁,她被养母丁香花打得头破血流。起因是听人说自己不是兰家亲生的,她就问丁香花亲爹是谁。结果就是像破麻袋似地被扔在了地窖里。 五岁的小女孩第一次深刻体验到什么是死亡的滋味,阴冷,潮湿,霉味像死神的口臭,恶心又可怖。 当时唯一的想法是,死了也好,重新投胎,再也不当丁香花的女儿了。 只是,濒死之际,手里突然多了根泛着银光的“筷子”,脑海中涌入许多针灸技法。 她稀里糊涂地给自己疗伤,真把自己救活。 之后,每次挨了丁香花的虐打,她就偷偷用神奇银针治疗。 虽然活了下来,可阴冷的霉味也成了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阴影。 “兰大夫,早啊。”小刘护士热情打招呼,高兴地拿出一张纸:“我毕业啦!现在是正式职工了!谢谢您给我写的评语!” 小刘是去年底配给中医科的,实习了半年。 “恭喜。”兰君真心替这个善良泼辣的小姑娘高兴。 自从她来了后,发现没人挂中医科的号,就跑去大厅宣传拉病人。这才使得兰君的中医科室没有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两人闲聊一会,主要是小刘说,兰君听。 可聊着聊着,兰君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她必须每天治疗至少三个不同的病人,神奇银针才不会减少。 如果今天完不成任务,明天神奇银针会从512根锐减到64根。 明天要是还完不成任务,银针数就变成8根。 后天再不行,银针直接恢复成最原始的样子:筷子粗的银棒。 要只是数量变少还没什么,一样可以通过皮肤接触了解身体的病症,从而帮她准确判断病情并治疗。 可要命的是,银针数量减少,她的反应速度也会变迟钝,并且这种变化会一直持续下去。 最严重的一次是四年前。 生母陈书梅突然失踪,她痛不欲生。 虽然母女俩相处时间才一年,可陈书梅尽自己所能为她提供最好的生活。 知道她喜欢针灸,陈书梅就到处打听有真本事的老中医,无论有多远,都会带着她亲自登门拜访。送上丰厚礼物,求人家教她。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行。 后来,陈书梅还用几处房产和人换了本古籍《脉经》,只为了让她能学习到最正统的中医知识。 被养母虐打到18岁的兰君,才真正体会到母爱的炙热。 可那份炙热,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怎能不让她伤心难过。 整个人颓废了一段时间,最后虚弱得像七八十岁老太太,连下床吃饭都成问题。 阮家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立即逼着阮耀祖和她领证结婚。 为了哄她高兴,阮家人轮流请她看病,让她扎针。 银针数量渐渐恢复到512根,她的身体状态也跟着恢复到19岁的正常水平。 所以,她很感激阮家人,是他们救了她。 之后她一直很小心,别说连续三天没完成任务,就是一天没完成的情况都很少。 今早给阮耀祖扎针是帮他疏导气血,不是治病,所以不能算。 “兰大夫,我去逛逛。”小刘也坐不住,想去挂号处逮人。 兰君紧张的心情稍稍松了些。 但凡小刘出去,从没空手而回过。 她戴好口罩,放好脉枕,严阵以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兰君把虚空里的银针来回数了十遍,医书上的内容怎么都看不进去。 终于决定亲自去看看。 穿过冷清的走廊,拐个弯,路过厕所和化验室,最后到达挂号大厅。 没什么人,也不见小刘的身影。 只是外科诊室那有吵闹声。 寻着声音过去,发现门外挤了不少看热闹的患者和医院职工,其中就有久等不回的小刘护士。 人群七嘴八舌地议论,让她很快听明白了事情大概。 原来,有个半年前断过腿的患者,一早来到四院。先去了内科,医生换了一个又一个,都没说服这名患者做检查,反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内科没办法,把他送到外科。外科医生同样被骂哭了好几个,最后把“四院第一刀”张主任都请了出来。 哪知,张主任依旧搞不定这人。 兰君眼睛亮了。 第五章 躲避与救人 内外科都不行,她行啊。只要扎上银针,就能知道这个患者到底什么问题。 费了一番功夫挤到门口,先看见包括张主任在内的一众医生护士脸色黑如锅底。 再看患者,趾高气昂。 那人身高超过一米八,虽然胡子拉碴,一脸疲惫,拄着双拐,乍一看有点颓废。 可皮肤白皙,剑眉星目,高鼻红唇,英俊得不像话。 就是讲出的话太扎心,“说你们庸医简直就是侮辱了医生这个职业! 上来就要拍x片,动不动就验血,还让我去省医院照b超! 这样看来,瞎子聋子哑巴缺胳膊少腿都能当医生了! 反正只要靠那些辅助手段就行!还要你们干嘛! 告诉你们,别说乱七八糟的检查,就是打针吃药我也不接受!” 兰君“嗖”一下缩进人群中,心脏怦怦乱跳。 快速跑回自己办公室,“砰”一声甩上门,跌坐到椅子上,大口喘气。 阿睿怎么来这了? 是真的看病,还是找她? 还好没被他发现,否则就麻烦了。 缓了好一会,心跳还是快得像在跑马。 “砰!”诊室门突然打开。 兰君吓得从椅子上弹起 小刘护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兰大夫!不好了! 外科太不要脸了!把闹事的患者往咱们这送呢!咱们千万不能接这病人,你赶紧躲起来!” 兰君一听阿睿要来,赶紧钻到诊疗床上,拉好布帘。 “哎哟,屋子这么小,一眼就能猜到你躲床上。”小刘拉起兰君往门外跑。 才跑了没几步,走廊另一头就涌进一群人。 走在前面的是外科李护士,后面的是拄着双拐的阿睿,还有几个患者和医务人员也跟着。 兰君飞快转身,窜回办公室,想关门,却被快走几步的李护士挡住。 “兰大夫,这位同志腿受伤了,但他不想照x射线,也不想验血打针吃药。正好,你们中医科讲究望闻问切,肯定能解决他的问题。” 得,躲不掉了。 心跳如鼓的兰君有些脚软地坐到就诊桌前,低下头,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只希望,阿睿千万,千万,千万别认出自己。 小刘护士气急败坏把李护士和一群看热闹的人往外推,“中医把脉需要安静。你们都出去,少在边上瞎起哄!” “砰!”门被她从外面关上。 一气呵成,兰君想拦都拦不住。 十平米的办公室里,剩下孤男寡女,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兰君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紧闭着嘴,将脉枕往前推了推。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放了上来。 这是,没认出自己吧? 兰君心存侥幸地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上那只手腕。 室内响起他暗哑的嗓音。 “六个月前,有一天晚上,我被三个陌生男人拖进一条小巷子。他们为了抢我东西,打断我的腿,砸破我的头,用棍子抽我的背…… 我的身体像破麻袋,到处都在流血。我想呼救,可脖子被勒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兰君的记忆被拉回半年前。 那天找院后勤科换诊室房间被拒绝,而后发现自己看上的朝南小屋子被外科改成了换药室。 明显的针对,让她心情极差。不想回阮家,找了个“下乡义诊”的借口,下班后跑去小洋房痛哭一场。 正哭着呢,忽然听到外面有打斗声。 这才发现天已黑透,从二楼窗户看到后街小巷地上倒着个血肉模糊的人。边上三个壮汉,一个在勒他的脖子,一个在搜他的身,还有一个提着棍子四下张望。 “没有。东西藏哪了?” “说不说?” “大哥,再打就死了。” “要不,拖回去慢慢审。” 兰君被这一幕惊得忘记了自己的委屈和哭泣。 犹豫了一分钟,她还是没法当成什么都不知道。跑到巷子口,捏着嗓子模仿醉酒女人发嗲。 很快有个壮汉过来查看,见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眼神迷离,脚步踉跄着扑进怀里,顿时起了色心。 男人狞笑着抱紧丰满柔软的身躯,咧着一口大黄牙亲下来。 兰君手在虚空一抓,银针毫不迟疑扎在他后脖颈。 男人猛然僵住,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兰君又用同样的方法制住第二男人。最后假装逃跑,“慌不择路”冲进第三个男人怀里,趁其不备扎下银针。 放倒三人后,赶紧摸地上昏迷者的手腕,惊出一身汗,因为他的脉搏淡得快要消失。 危在旦夕,送医院? 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万一三个壮汉追去医院,或者附近还有同伙,别说这个昏迷男人,就是她自己都得折进去。 牙一咬,脱衣服裹住他受伤部位,快速将人背回小洋房。 那个冬日的夜晚,她的心一直高高悬着。 害怕歹徒找上门的同时,还得努力集中精神和死神抢人。 止血,包扎,降温,急救…… 512根银针不停变换着穴位,几乎将会用的针法全都使了个遍。 屋外寒风呼啸,她却不停冒汗。 天际泛出鱼肚白时,她的手已经开始发抖,视线都有些模糊。 有几次下针下错了位置,好在发现及时,拔了重扎。 熬到第一缕阳光照入窗户,他的脉搏不再虚浮,渐渐有了力度。 小巷子里的三个男人也消失不见。 幸运的是,第二天是星期天,她不用上班。又强撑着守了他一天一夜,细致处理好他的伤口,也换了好几种针法。 星期一早上,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人虽醒了,可因为脑中有淤血,暂时想不起自己的过往。 接下去的日子,她白天上班,早中晚三次来小屋看他,悉心照料了一个月,他不但能下地行走,还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阿睿。” 那天,她开心极了,因为阿睿是她第一个从死神手里抢来的人。 阿睿也很高兴,提议喝酒庆祝,她脑子一热就同意了。 只是喝着喝着,就喝到床上去了。 初尝禁果的俩人哪知节制,每次见面,大多在床上度过。 每每颠鸾倒凤时,她心中都会升起复杂至极的感觉,有刺激,也有羞愧。 第六章 委屈与摊牌 虽然他不记得自己年纪,可兰君凭借医术能大致判断出,对方不足20。 她却已23,还是有夫之妇。 这样痛苦并快乐地过了几个月,在接到丈夫回国消息的时候,她终于下定决心,悄然离开。 想到这,她的心脏蓦地狠狠一抽。 眉间多了根手指,轻轻把她轻蹙的眉头抚平。 “我醒来时发现不能说话了,脖颈有一圈青紫淤痕。你安慰我说没关系,一定能治好我。 现在,没人能听出我喉咙受过伤,也看不出脖子上任何疤痕。 可是,你却抛下我离开了。” 兰君感觉到脸上异样,才发现,口罩不知何时被他摘下。 “你,你……”她紧张得不知说什么才好,看到他那只长好的断腿上红红紫紫,终于找到了话题,“你的腿怎么回事?” 昨天离开时,她用银针检查过他的身体,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离开的。 阿睿脸上浮现不屑的笑容,“哼,那群庸医!我不过是涂了些红药水紫药水,他们竟然判断不出是否断了。还要让我做一堆检查!” 兰君很想抚额,要不是了解实际情况,乍一看到他的腿,正常的医生都会以为里面没长好。 人家又不像她,有神奇银针这样的作弊器。当然需要借助x光和验血等手段了。 见他没事人一样站起来,走几步最后在她面前站定,兰君顿时觉得压力巨大,“你,你坐下,我……” 声音被堵在了口中。 男人炙热的气息将她紧紧环住。 理智即将失控,她手在虚空一抓,银针扎入他的后脖颈。 轻轻从熟悉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把他扶到病床上坐好。 银针传递出的信息表明他确实没什么病痛,她放下心来。 “好好说话。”兰君用上了哄孩子的语气,在他腰间扎了一针,又取下他后心的针,捏在手里以示威胁。 阿睿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可还是不能动。桃花眼里满是很委屈,“你又扎我,好狠的心!” 兰君有点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岔开话题:“你来这干嘛?” “还能干嘛,找你!” “你,你不是失忆了么,怎么认知道我在这?还,还认出我。”兰君和他相处半年,从未说过自己的事,包括名字、年龄、家庭住址、单位…… 甚至,连装扮都刻意改变过。 虽然让他叫自己君姐。 可与他相处时,总会扎两个麻花辫,刘海别在耳后,从不戴眼镜,衣服也会选一些鲜亮些的。 这样会显得自己没比他老太多。 “咱们关系这么亲密,怎么可能认不出你?”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兰君的脸一下子红了,下意识低头。 她不知道,这样的害羞表情,纯真又诱人。 阿睿的桃花眼在那细长的脖颈上停住,心跳乱了,咽了咽口水,才有些艰难地继续解释: “我是失忆,又不是傻了!你的医疗用品那么全,身上总有医院的味道。你还擅长针灸中医。全市四家医院,就四院有中医科。”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把兰君打击有些怀疑人生。敢情自己遮遮掩掩那么久,在一个失忆小伙眼里,根本不具任何迷惑性。 她还想挣扎一下,“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过来?” “我一早过来,想挂你的号。可听到有人说中医科是吃闲饭的,没真本事。我就去了内科,又去了外科,把那群废物都骂了一顿。 我就想让大家都知道,你的医术比他们都好!” 兰君心尖一颤,胸膛涌过暖流。 “看,我对你多好!你还用针扎我!不辞而别!”阿睿的目光随着她泛红的脖颈一路往下。 虽然她的纽子扣到了最上面,衣服也宽大土气,可他却仿佛看到了白皙丰满的身躯。瞬间觉得口干舌燥。 猛地闭眼,不敢再看。 两人太过熟悉彼此,他的神情动作让兰君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脸更红了,后退两步,盯着头顶的灯泡,“我给你留了信,还有钱票……” 信里,她表达了自己的愧疚。不该因为救了他,做出如此荒诞的事情。那是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何况,他还那么年轻。等他脑内淤血化掉,就会想起以前的事,回归正常的生活轨迹。 最后,祝他前途似锦。 看,多体贴周到。 阿睿却更委屈了,“君姐,你真绝情。” 兰君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急中生智把信里的内容背了出来:“你还年青,也会恢复记忆,会想起自己是谁,要做什么。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君姐,”阿睿猛然瞪大桃花眼。“你听清楚,我,喜欢你。” 轰! 兰君脑中天雷炸响。 震得她身体直哆嗦。 毫不迟疑,银针扎下。 阿睿这下连张嘴都做不到了,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狠心的女人,为什么又扎自己?她疯了么! 兰君确实快疯了,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逼疯的。 收起银针,拉上帘子,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深吸几口气,才终于鼓足勇气,对着帘子说:“对不起,我结婚了。” 帘子内,阿睿不可置信地躺着,心中波涛翻涌。 兰君不管他会怎么想,打开诊室门。 与门外一群看热闹的人对上。 怎么把他们给忘记了。稳了稳心神,兰君对小刘说:“患者刚施好针,十五分钟后能离开。我有事,你在这守着。” “嗳!你干嘛去?这算治好还是没治好啊?”李护士拦住她。 甩开她的手,兰君头也没回地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一直等着,就是想听小伙子骂人。 可是,小伙子进去了这么久,非但没骂人,还乖乖接受了治疗。 怎么回事? 大家好奇死了,伸长脖子盯着帘子瞅。可小刘拦着,不让任何人进去。 十五分钟后。 阿睿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撸了把脸,收起所有表情,大步离开。 第七章 名额与惊喜 门外看热闹的惊得下巴掉一地。 “拐杖都不要了!这是,真的治好了?” “没想到四院的中医科比内科外科都厉害!高手啊!” “要不我去挂个中医问问老睡不着觉是咋回事,去内科只会配安眠药,吃了胃痛。” “我这手举不起来,外科都来三趟了,片子拍了,血也抽了,还没好。也换中医看看。” 小刘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今天啥宣传都没做,病人就蜂涌去大厅换号了。 得意地朝李护士扬下巴:“想看我们中医科的笑话?哼!酒香不怕巷子深!” 李护士气得直瞪眼,肠子都悔青了,都怪自己,干嘛主动把人带过来! 要知道四院成立才一年,科室不全,医生水平一般,所以只有附近居民会来,还都是小毛小病。 最红火的外科,一天接待量也就十几二十人。 这下完了,被自己弄巧成拙,患者都跑中医科去了,外科同事们还不把自己骂死! 兰君并未走远,一直躲在厕所里。 不知过了多久,医院广播里突然响起:“兰君大夫,中医科有门诊,请速回办公室。” 一连通知三遍,兰君不得不硬着头皮从厕所出来,拐个弯,就看到走廊上已经排起了长队。 没看到阿睿,提着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患者太多,到吃午饭时还有一大半。兰君没有停手,小刘贴心地去食堂给她打了饭菜。 忙到下午四点多,才终于给最后一位病人扎完针。 眼见快要下班,她又想起宿舍的事,赶紧跑去找院长。 院长办公室关着门,里面传出隐隐说话声。 她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可奈何今天经手的病人太多,神奇银针数量虽没增加,却让她耳力提升了一大截。 “陈娟医生”几个字钻入耳朵,让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从国外回来,学的是正统西医临床,我费尽口舌把她弄到咱们四院。你倒好,没编制!这还怎么把人才留住!”这是“四院第一把刀”张主任的声音。 “编制确实没有,可我不是说了,其他待遇都不会少她的!”这是谭院长的声音。 “那你让她参加下周的研讨会。” “你这不是存心为难我么!上午我去找领导,领导明确说了,这次会议是全国性的。来参会的,都是各地医学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咱们晨曦市四家医院一共就十个名额。咱们刚成立一年,哪抢得过另外三家!”谭院长声音里透出些憋屈。 “哼,就知道你没这本事!可人家陈医生能弄来一张票,还让我转交给你。”张主任语气里很是得意。 “哎哟!小陈真是好同志!有大局观!”谭院长毫不吝啬夸奖。 “那是,哪像中医科的兰大夫,没病人上门就让护士在挂号处拉人。今天我们大半病人都被抢走了,像话么! 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晨曦市四家医院,就逼我们开中医科!那不明摆着,就是给她特意设出来的! 要我说,直接把中医科撤销,把编制让给陈医生!”张主任一个劲发牢骚。 谭院长叹气,“医药厂领导亲戚。你别说出去哈。” “哼!柿子专挑软的捏。” “叮铃铃!”电话响了。 谭院长嗯啊了几声,突然兴奋道:“真的?太好了!谢谢领导!我们一定不辜负组织上的信任!” 挂掉电话,他哈哈大笑,“老张,好消息,上面给了咱们两个名额,第一排!” “太好了,那咱们就有三张票,你,我还有陈医生一起去。”张主任更兴奋。 “啊!不行,领导点名让兰大夫必须出席。应该是她亲戚开了口,才给咱们匀出来的票。” “哼!歪门邪道!” “领导还说这次研讨会还开设了一个医疗器械展览区。前五排贵宾席的单位都得准备点东西带过去展示。 你和陈医生商量下,看咱们四院带什么过去合适。” “兰大夫这么能,你怎么不让她准备!”张主任没好气道,随之脚步声向门口而来。 兰君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快步跑开。 没想到,短短几分钟,让她心情来回起伏。 当听到陈娟有入场券时,她并没多少意外,毕竟阮耀祖是他亲儿子,陈娟还怀着阮家的种。公公把票给他们很正常。 可听到四院得了两张贵宾席的票,并且指名让她必须参加时,着实感动非常。 公公肯定知道了自己在医院被排挤,才变着法匀出两张贵宾票给医院,这是在给自己撑腰呢。 唉,他对自己这么好,自己要是执意搬出去,肯定会很伤心吧。 次日,中医科的病患开始增多,连续一周都在二十个左右。再也不用小刘护士厚着脸皮去挂号处拉人了。 兰君忙得脚不沾地,也开始教小刘一些中医基础知识,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阿睿。 好在,他倒是没再来过。 为了减少和阮耀祖相见次数,她每天早出晚归,一日三餐都在医院食堂解决。 只有一点,就是陈娟已经来医院报到,难免会遇上。 两人都把对方当空气,倒也相安无事。 转眼,一周过去,到了开研讨会的日子。 兰君提前到单位,抓紧时间看完几个病人,才和谭院长汇合一起出发。 研讨会在晨曦市大剧院举行。 主干道上插满了彩旗,每隔十米有一名持枪战士站岗。大剧院正门外,拉起一米宽的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第一届华夏医学研讨会大会召开”。 一辆停在小巷子里人力三轮车上,陈娟看到兰君和谭院长从公交车上下来,立即接过人力车夫递来的小盒子,塞进手提包中,快走几步,追上兰君和谭院长。 “谭院长,兰大夫,终于等到你们了!”陈娟笑意盈盈打招呼。 陈娟本不想和他们汇合,可到了才发现,普通票观众太多,得排很久队才能进去。而贵宾票却可以直接从贵宾通道入内,她想混在两人中间,免去排队之苦。 果然,工作人员听说三人一个单位的,还带了展品来,就没为难她。 进门后还要进行安全检查。 兰君才真切体会到,这次的研讨会规格极高,错过了确实有些可惜,难怪公公在她拒绝后,还想方设法让她参加。 第八章 展品与研讨会(1) 三人在工作人员指引下来到医疗器械展示区入口。 “白老先生!”谭院长惊呼出声,“竟然是白老先生亲自把关展品!” 见兰君和陈娟都有些茫然,他赶紧解释:“白老先生是京市京仁医院的院长,他可是咱们华夏心脏外科创始人,一手精妙的肺切除术在国内无人能出其右。 可惜前两年中风不能走路了,已退居二线。没想到,他也会来参加这次的研讨会,还当了展品审核员。” 说到这,他忽然看向兰君,低声吩咐:“白老先生不喜中医,你准备好的展品就不用拿出来了。” 要说不失望是假的。为了今天的展览,她精心准备了好几天。虽然不指望自己的东西能被陈列出来,可趁着研讨会的热度宣传一下中医,也是极好的机会。 哪知,上来就遇到个不喜中医的负责人,只能无奈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面貌清瘦的老人家。 白老先生正透过老花镜,将一把钢锯翻来覆去认真检查。 在医院工作了一年,兰君自然知道,那是外科手术会用到的工具。 在她看来,那把钢锯除了小七一些,更亮一点,没什么特别的。 可白老先生却露出惊喜之色,举起钢锯:“增加了血槽,锯齿从小到大,手柄还考虑到防滑效果。不错,放到2号展区。” 立即有个年轻姑娘带着钢锯主人做登记,然后一起进入展区。 兰君注意到,白老先生的左手在举起时,颤抖得很厉害。 心头突然一动。 很快轮到兰君他们。 谭院长把陈娟往前一推,“白老先生您好,我们是晨曦市第四人民医院的。这位是刚从国外回来的陈娟医生。小陈,快把东西拿出来。” 陈娟朝轮椅上的老头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从手提包里拿出小盒子,打开,用镊子夹出一根拇指长、比输液管还细的皮管。 周围的人都露出茫然的表情,只有白老先生瞳孔微缩,随手拿了个医用托盘过来。 陈娟小心翼翼地将小皮管放进托盘中,“各位应该知道,人工血管自1946年问世以来,一直以硅橡胶为原材料。 三年前,美国开始使用dacron合成纤维材料制造人工血管,能完美模拟出真实血管的生物相容性和功能。” “难道,你手里的就是新材料做的人工血管?”有人惊呼出声。 所有人不约而同往桌前凑,想看清托盘里的小玩意。 白老先生端起托盘,仔细端详,用镊子戳了戳,点头赞叹,“确实很像真的血管,弹性也不错。” 得到他的亲口夸赞,顿时引起周围一片喧哗。 陈娟嘴角勾起笑意。 可白老先生接下去的话让她笑意僵住,“放到3号展区。”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白老先生,您,您说什么?” 边上有人也很惊讶:“白老先生说错了吧,这么好的东西,应该放1号展区才对。” 刚才送钢锯进展区的年轻姑娘已经回来,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你们是怀疑我外公的鉴别水平?” 原来这姑娘是白老先生外孙女。陈娟只能忍下脾气,憋得脸色发红。 白老先生嗔怪地瞪了年轻姑娘一眼,“秀珍,带你来是见世面的,可不是和人吵架的。” 被叫秀珍的年轻姑娘吐了吐舌头躲到他身后。 白老先生重新看向陈娟,耐心解释:“小同志,这东西,是好。可国内有仿制它的技术吗?” 陈娟顿时哑然。 众人也恍然大悟,“对啊!咱们技术落后人家太多,根本不可能生产出这样的好东西。” “所以说,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钢锯对咱们来说更实用,回头打听一下哪里可以定制。” 陈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为了今天能在研讨会一鸣惊人并顺利结实洪博士,她花了很大功夫才搞到这一小截人工血管。 怎么到了这些人嘴里,竟然还不如一把锯子! 愚昧无知!不识货! 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垃圾玩意! 她把兰君拉到桌前,“兰大夫,你不是也准备了展品么?这么好的机会,请白老先生指点指点。” 谭院长毫不迟疑把兰君往边上推,“她的东西都太简陋,别献丑了。” 兰君淡淡看了两人一眼。 她原想偷偷拿出银针给白老先生扎上,可被这两人一搅合,自己立即成了所有关注的焦点,如何还能悄无声息扎针?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俩根本不是出于“好心”,一个是想让她当着这么多人面出丑,另一个是怕她给四院丢脸。 目的不同,却都传递出同一个意思:看不起她,看不起中医。 周围人的好奇被吊了起来,“来都来了,让我们看看到底是啥。” “抓紧时间,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遮掩。 兰君直接从碎布包里拿出个布包,展开,上面插着9根银针。有食指那么长,从细到粗,整齐排列。 边上有人嗤笑:“你当这是乡下赶集呢,拿这些绣花针出来做什么??” 不少人都露出失望之色。 白老先生神色淡漠,显然并不感兴趣。 兰君努力将周围人的鄙夷当成空气,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这是针灸用的银针,我给大家演示一下。” 陈娟假装意外地捂嘴,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作势去收布包,“兰大夫,你怎么拿这些东西出来,赶紧收起来吧。” 7根针闪电般将扎在陈娟伸出手上。 “啊!”有人尖叫后退。 谁想到,这姑娘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动手。 大家都以为接下去会看到被扎的人痛呼甚至哭泣。 哪知,陈娟表现完全出乎意料。 她既没痛呼,也没躲闪,更没露出一点被针扎的疼痛之色,就连举在半空的手都丝毫未动。 所有人的表情变得震惊,竟然,真的没事! 怎么可能? 第九章 演示与研讨会(2) 兰君假装没看到众人的震惊,自顾自中开始了讲解: “北斗七星针,这是十宣穴,具有清热解毒、开窍醒神等功效,可以改善失眠、中暑、高血压等症状,这是合谷穴…… 这些穴位可以治病,也可日常保养。即使不用银针,空闲时多按摩按摩也能改善一些身体不适。” 随着兰君不急不许地讲解,紧张氛围渐渐消失。 连白老先生都不由自主伸长脖子倾听。 其实哪是陈娟愿意配合,她早已吓得腿都软了。可不知怎地,体动就是不了。想呼救,更张不开嘴! 心里生起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兰君想杀自己? 周围人又是稀奇又是惊叹,无人知道,被扎的内心早已被恐惧填满。 兰君却很满意,心里的那点不快也在针扎下时消散。 嗯,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在扁鹊看来,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 在她看来,要是能把影响身体健康的郁闷及时排解掉,那么,连“汤熨”都可以省了。 所以当陈娟的手伸到面前时,她一点没客气,直接扎。 “北斗七星”这个名字也不是胡诌的,脑海中的针法就有这个。这是种辅助型针法,不能治病,也不会伤人,作用是让人无法动弹,为一些会造成巨大痛感的治疗手段提供便利。 正好拿出来,趁着研讨会的机会宣传一下中医的神奇。 宣传中医的念头在当年生母陈书梅四处寻找老中医,带她去拜师学艺时已经产生的。 陈书梅不止一次感叹:“那些提倡废除中医的人,是没亲身体会过中医起死回生的神奇。如果你将来有能力,务必多多宣传中医的博大精深。” 这也是兰君要在四院开设中医科的初衷。 讲解完成,她动作飞快地拔下银针。 陈娟顿时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瞬间连退几步,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双手在脖子上摸了又摸,满脸色惊恐。 众人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莫名。 “她是在向大家演示第一次扎针后,太紧张的反应。过会就好了。”兰君不咸不淡地解释。 众人恍然,纷纷露出善意的笑容,“原来是你俩事先安排好的桥段啊。” 听着周围的掌声,陈娟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当自己在这耍猴呢!可说不出话,只能惊恐地摸着脖子。 有人赞叹,“这姑娘演得可真有趣。” 掌声更响了。 不管快气疯的陈娟,兰君用酒精给银针擦拭一遍,“我还带了些艾绒,可与针灸一起使用,效果更佳。” 陈娟吓得连连后退。 不是怕针,因为确实不痛。 只是怕兰君用药。银针也好,艾绒也罢,在她看来都是幌子。之所以刚才动不了和现在说不出话,肯定是药物所致。 大家见她这样,也都打消了试试的念头。 兰君环视一圈,把人群看得连连后退,最后将目光定在白老先生身上,“能否借白老左手一用?让大家见识下针灸的功效。” 提着一颗心的谭院长怎么都没想到,少言寡语的兰君,竟然胆子这么大! “我对中医无感。”白老先生冷冷拒绝。 谭院长额头的汗刷地流下,狠瞪兰君一眼。 在同事身上扎针就算了,还敢拿白老做示范,呵斥:“兰大夫,别胡闹!” 兰君当然不会像对待陈娟那样。毕竟白老先生德高望重,她敢直接扎针,那些十步一岗的士兵可能用枪指着她。 有些可惜。可惜自己不擅言词,要是能说服他配合,宣传效果肯定更好。 就在这时,秀珍姑娘朝白老先生做了个鬼脸,不顾他的反对,把他的手拉长,举过来,“哈!外公你难道也怕扎针?” 都送到眼前了,兰君心一横,出手如电,众人只觉得眼前出现了残影,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白老先生左手臂上已经多了9根银针。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姑娘也太虎了吧,说扎就扎,还一口气全扎上。 秀珍强装镇定地提醒:“你,你轻点!” “不疼。”兰君安慰着,又摸出一把艾绒,快速在每根针尾挂上一团,再划亮一根火柴,蜻蜓点水般将针尾的艾绒团点燃。 所有人的眼睛陡然瞪大。 “哎呀,这样会伤到白老的!”有工作人员惊恐跑过来,想伸手去拔针。 “别动!” 两个字将众人定在原地。 开口的不是兰君,而是白老先生。 他非但没有任何痛苦之色,还面容放松,微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包括秀珍在内的不少人下意识跟上他的呼吸节奏,这才发现,空气中弥散的艾绒味,清淡,醇香,绵长。 好闻极了。 所有人都觉得精神为之一松。 喧闹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足足五分钟后,味道才慢慢消失。 兰君在五分钟里并没闲着,先是把了会白老先生的脉,又向工作人员取来纸笔,一口气写了十几个穴位。 拔掉银针后将纸递给白老先生,“您下肢不便,可在这些穴位处针灸。每次均取3~5穴即可。” 大家见纸上什么环跳、风市、髀关……,全是看不懂的内容,更懵了。 白老先生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秀珍一把接过纸,“谢谢你,不过,我们不会针灸怎么办?” 兰君又从包里取出个毛竹筒,“这是艾灸罐,一位老中医教我的。可以把艾绒搓成条,放在里面慢慢烧,罩在相应穴位上……” 连比划带讲解,别说秀珍,周围一圈人都听明白了,啧啧称奇。 陈娟见不得兰君被夸,可又说不出话,只能露出嫌弃的表情。 哪怕兰君露了这一手,可还是有不相信的人,露出迟疑之色:“中医真能治病吗?” “用的器具着实不太讲究!清洗不规范,卫生状况令人堪忧!” “黑乎乎的能治病吗?我看害人还差不多。” “中医这种封建糟粕就该被取缔!” 秀珍收敛笑容,“我不懂中医,但我有眼睛!外公,你把左手举起来给大家看看!” 众人不明所以地把目光集中到一直不吭声的白老先生身上。 第十章 展出与研讨会(3) 白老先生肃着脸,很不情愿的样子。 在秀珍再三催促下,最终还是缓缓举起左手。 “哎呀!不抖了!”谭院长惊呼出声,旋即露出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我们四院的兰大夫果然厉害。” 其他人也惊奇不已,大家刚才都看见了,白老先生的左手抖得挺厉害。 却也有和陈娟一样,心中存疑的。 “中医不都是骗人的吗?哪有这么神奇?” “会不会是碰巧了呀?” “你碰个巧给我看看!”秀珍怒目而视。 还有人不服气,“白老兴地哄那姑娘玩吧?” 直接换来白老先生一记瞪视,吓得那人往人群里缩,其他人也不敢吱声了。 “多谢白老提携后辈!”谭院长赶紧站出来,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白老您看,我们四院的中医器具能否放在3号展厅?” 效果如此明显,当然可以展示出来了。 没想到,四院带来的东西都能进行展示,那四院岂不是要名扬全国了! 他能想到的,别人自然也想到了,顿时,都对谭院长羡慕又嫉妒。 哪知,白老先生用不颤抖的左手将银针和艾灸罐推远,淡淡地说了句:“我对中医并无涉猎。下一位。” 什么? 这是连3号展区都进不了的意思吗? 兰君的心沉了下去。 陈娟却高兴得快飞起来,忍不住拍马屁,“白老您可真谦虚。“ 弄得花里胡哨又怎样,还不是上不得台面的垃圾! 有些刚才嫉妒四院的乐开了花,“白老那是涵养好,换作我,看都不会多看这些东西一眼!” “不是我们说,四院该把心思花在外科上,没事开什么中医科?钱多烧得慌!” “你们自己关起门来玩就算了,竟然还敢把这些破烂玩意送到研讨会来,浪费白老的时间,贻笑大方。” 谭院长没料到事情会来个大拐,刚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生气。可他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黑着脸,恼羞成怒地瞪兰君,“还不把东西收起来!” 兰君沮丧极了。 没想到现今崇洋媚外思想严重到这种样的程度,恨不得把西医奉为神明的同时,把中医打入地狱。 耐用包括白老先生在内,大家明明亲眼看见了,还是对中医怀有如此深的偏见。 难道,中医的没落之势真的无法改变? 突然,秀珍一把抢过两样东西,“洪博士最近对中医很感兴趣,我给他看看去!” 说完,转身就跑。 白老先生不以为意,拿起桌上新放上来的听诊器仔细看起来。 谭院长尴尬地带着兰君和陈娟走了。 奇怪的是,进入展区后,陈娟竟然可以说话了,她觉得是药效过去了。 压下想质问的念头,没凭没据,臭女人肯定不会承认。 只能后怕地拍拍胸口:“兰大夫你以后千万不能这么鲁莽,扎我也就算了,要是把别人也扎坏了,赔都赔不起。 你也别太难过,无法参展也没什么。我的人工血管只能去3号展区,何况你的呢。” 话里的意思再直白不过:你的东西连进展区的资格都没有!高下立现! 只是,她的得意持续到1号展区后就消失了。 1号展区最中间的高台上,和书桌差不多大的设备周围里三圈外三圈站满了人。 “不愧是洪博士做的离心机,能达到上万转!槽口也多,效率大大提升。” “这台设备确实好!咱们国内肯定能生产出来,比那个什么人工血管实用多了。” “要我说,那些国内做不出来的东西,根本不应该展示出来。还不如那个艾灸罐实用呢!” 陈娟气得胸口发闷,喉间发涩,恨不得吐口老血。 更气人的是,白老先生的外孙女秀珍,竟然带着工作人员爬上高台,放上一个托盘,托盘里赫然是兰君准备的银针和艾灸罐! 众人都是一脸不解。 秀珍笑眯眯地说:“洪博士认为中医的器皿简单又实用,值得推广学习!” 展厅内响起一片哗然。 早知如此,他们也去淘一些中医常用器皿,和洪博士攀上交情的话,做梦都会笑醒。 谭院长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事情再次峰回路转。 顿时乐得合不拢嘴,主动和周围人介绍起来,“这是我们医院的针灸针,艾灸罐…… 哈哈,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见笑见笑…… 我们是晨曦市第四人民医院的,刚成立一年,可我们非常重视传统医学的研究与发展,开设了全市唯一一个中医科…… 好好好,欢迎来我院学习交流……” 陈娟黑着脸,气得眼睛都红了。 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了阮耀祖,立即挤过去,“耀祖哥,你来啦。” “你不是说向洋行买了一截人工血管么?在哪,我怎么没看到?”阮耀祖问。 陈娟闷闷道:“大家觉得人工血管太难制造,不如银针和艾灸罐实用。” “胡闹!”阮耀祖眉毛竖起,拉住从高台上下来的秀珍,“同志,洪博士在国外这么多年,对中医并不了解。 中医就是些糟粕,对国家医疗事业没有任何帮助。应该被取缔! 这种注定要被历史淘汰的东西,怎么能和先进的医疗器械放在一起!” 秀珍笑容消失,严肃着一张脸,“洪博士说了,今天会议没说必须围绕西医展开,所以华夏传承几千年的医学文明,同样可以拿出来探讨! 既然来参加研讨会,就要有虚怀若谷的态度,否则,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有在这瞎咧咧的劲头,不如去多学习学习别人经验!” 他被抢白得脸都绿了。 更气人的是,还没来得及争辩,听到是“洪博士说”,立即不问青红皂白,对着他一通喷,喷得他根本没有回嘴的余地,最后只得灰头土脸地离开。 与他们的心情完全相反,兰君却高兴得差点流泪。 没想到柳暗花明,不但能把银针和艾灸罐展示出来,竟然还和洪博士的离心机放在一个展台。 所以来参加研讨会的人都能看到。 中医终于有了向世人展示的机会! 妈妈,我迈出了第一步。 谢谢你,洪博士!你果然是举世无双的天才,睿智过人,慧眼识珠!祝你健康长寿,心想事成! 第十一章 感谢与研讨会(4) 兰君站在展台前,心潮澎湃,胡思乱想了好一会,才擦掉眼角的泪,心满意足拐入会场,就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守在入口处。 这两天施针次数多,她耳力极好,老远就听到他们的对话。 “耀祖哥,对不起,害你丢脸了。”陈娟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愧疚。 “这事和你没关系,是兰君不知所谓,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混淆了洪博士的视听!”阮耀祖忿忿不平,有句话他没说:还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这样,等会我和阿君说,让她把票给你。以你的才华,肯定能得到洪博士的赏识。”陈娟提议。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告诉洪博士真相,不能让他蒙在鼓里!”阮耀祖信心十足。 旋即又又极为不满,“也不知爸怎么想的。给咱们站票给她第一排贵宾票,纯属浪费!还是你去坐吧。你怀着孕,一直站着也吃不消。” “可惜人工血管没引起重视,不然我就能为你和洪博士牵线搭桥了。”陈娟更加郁闷了。 凭什么自己的人工血管只能放在3号展区,破针烂罐却能放在1号。 真没天理! 活该华夏落后! 阮耀祖却是满腔豪情,“国内医学事业的发展刻不容缓,更需要我们这些人努力改变现状。” 后面的话,兰君不想听了,也不想和两人撞上,瞥见一个门,轻敲两下,没回应,一扭一推,门开了。 没人,应该是间休息室,前后两扇门,一圈沙发,中间茶几上整齐码放着水果点心茶杯热水瓶。 闻着空气中的甜香味,让她不由自主从紧张状态放松下来,取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鼻梁。 “咔哒!” 突然,另一扇门开了,一个皮肤黝黑,身体精瘦,五官普通,眼神却很锐利的三十来岁男人出现在门口。 吓得兰君差点把手里的平光眼镜掉地上。 “对,对不起。我,我……”她本就不擅言词,惊吓之余,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男人没想到这里有人,也是一惊,右手毫不迟疑摸向腰间。 “什么人!”他爆喝一声,待看清吓得脸色惨白的人后,眼睛陡然睁大,“你,你是……” “怎么啦?”他身后又出现一个穿着短袖白衬衫,黑色西裤,打着黑色领结的年轻男人。 阿睿! 兰君瞳孔聚缩,转身就走。 “拦住她!” 阿睿话音刚落,兰君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胳膊,一拉一甩,她就跌坐在了沙发上。 明显,那人只用了巧劲,不然肯定将她摔到地上。 “别紧张,这是我朋友兰大夫。我和她聊几句。”阿睿双手插兜,朝黑壮男人使了个眼色。“大壮你在门外守着,三分钟后,要是我没应声,你就进来。” 男人有些犹豫,却还是应了声:“是,洪博士。” 说完将正门反锁,从另一扇门出去。 兰君却呆若木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阿睿是洪博士? 她救了洪博士? 那个令国内外医学界都赞不绝口的天才少年? 那个令海外财阀联手打压的洪荒集团第三代继承人之一? 天哪! 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竟然把他给睡了! 洪睿面带笑容,欣赏她忽白忽红的脸色,闲庭信步走了过来。 这人本就生得极出色,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像洋人画报里的天使。 当天使深情凝视着一个人时,没人能抵抗得住那份致命的诱惑。 兰君同样不能免俗,所以才会和他耳鬓厮磨了半年。 此刻,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一顿。 短短23岁的人生,却两次都栽在美色上头。 第一次是阮耀祖,第二次是洪睿。 看着美人一点点靠近,她已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心跳早就乱成一锅粥,喉头发干。 当他的身体压下时,终于从混沌的脑海中捞出几个字:“对,不,起……唔唔唔。” 室内只留下一片唇齿相触的交融声。 兰君手里的银针闪了又闪,终究没敢扎下。 因为三分钟的时间,肯定连大门都没摸到。别说那么多持枪战士,就是门外的黑壮男人,也能轻松抓住她。 “笃笃笃!” 时间转瞬即逝,门被敲响。 洪睿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懒懒地应了声,“没事,你继续守着,三分钟。” 吩咐完,重新向兰君逼近,对泛着寒光的银针视而不见。 兰君银针一转,对准自己的脖子,“你,你再这样,我就扎自己!” 洪睿僵住。 他以为对方知道自己身份后会有所顾忌,应该不敢动手。 如他所料,她是没敢动手,可她却拿自己作威胁! 是知道兰君针灸技术有多厉害的,除了治病救人,也能让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不止一次,他觉得兰君要是想用银针杀人,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看到银针就挨在她的脖颈皮肤上时,心狠狠抽了一下,痛得他腿一软,跌坐进沙发里。 虽然不知道这针扎下去会怎样,可他真的不敢赌,也舍不得赌。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够狠!” 兰君的心脏怦怦乱跳,可手却极稳,小心翼翼站起,慢慢往门口移,拉开距离,脑中已经理出点思路,“你是洪博士?” “废话!” “刚才那人是你保镖?” “废话!” “你被歹徒袭击时保镖怎么不在?” 洪睿窝在沙发里,拍自己的腿,“你过来,我都告诉你!” 兰君果断摇头,现在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你不是爱吃甜的吗?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糕点水果,坐下,咱们聊聊。”洪睿像用哄孩子的口吻说。 闻着空气中的甜香味,兰君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洪睿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窜,只恨自己没她狠,看到那针就心痛得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她会直接扎进脖子。 兰君无法反驳,果断转移换话题,“是你让他们把银针和艾灸罐放在1号展区的?” 还和他的作品摆在同一个展台。 要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现在这情形,她不敢表露丝毫情绪,甚至,连“谢谢”都不敢说。 第十二章 逃跑与研讨会(5) “哼!不止!”洪睿恨不得把碍事的银针掰断,再把人狠狠蹂躏一番。 “什么?”兰君不解。 “入场券!”洪睿可不会做好事不留名,该算在自己头上的,绝不能少。 兰君张大嘴巴,“啊?是你!” “除了我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好!”洪睿对她的迟钝很不满意,要不是有银针挡着,肯定扑上去好好惩罚一下这个狠心的女人。 兰君的脸不由红了,胸中暖流翻涌,“谢谢,谢谢你。” “你就是这么谢我的?!”洪睿只想吞了她。 兰君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要是放在以前,不介意满足他要求。可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哪还再敢生出一点不该有的心思。 低下头,缓缓吐出几个字,“我……我结婚了。” “呵!阮耀祖连碰都不碰你就和别的女人出国,一起回国,同进同出,毫不遮掩,根本没把你当回事! 那女的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你真以为替他们养孩子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个名存实亡的婚姻,你难道要守一辈子?” 兰君越听越惊,他连孩子的事都知道! 看来,“洪博士”的能量比她想象得还要大,竟然连阮厂长家的隐秘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有了这个认知后,她悔得连脚底心都青了。 早知道他是如此厉害的大人物,打死她也不敢招惹! “离婚吧。”洪睿状似随意地建议。 兰君心跳如鼓,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难道说自己提过离婚,可阮耀祖不信,阮家不同意? 那岂不是会让他误会自己很想和他在一起? 天地良心,此时她恨不得原地消失,再也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不行!我是他救命恩人,他就该对我负责。”兰君努力摆出义正词严的样子。 洪睿突然笑了,桃花眼里盛满戏谑,“你救了我,我也该以身相许。” 不擅言词的她心跳如鼓,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还是,跑吧。 洪睿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气得鼻子都歪了。 更生气的还在后面。 当他站在台侧准备等主持人说完开场白上台时,竟然发现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上,坐着的不是兰君,而是阮耀祖的情妇! 时间倒回到兰君逃出休息室。 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离开。 哪知,剧院出入口已经关闭。工作人员一脸探究地打量她:“为了保证这次研讨会的安全性,在会议结束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 她只能硬着头皮掉头往回。 没想到,阮耀祖和陈娟还守在入口处。 兰君二话不说同意换票。 她宁可站在后场,也不想坐在洪睿眼皮底下。 换到票的陈娟跑到第一排,不知怎么和谭院长说的,又成功和他换票,因此阮耀祖也坐在了第一排。 主持人上台,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先是领导讲话,领导废话不多,着重介绍了洪睿的身份背景,全场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洪博士。 后场离舞台很远,兰君取下平光眼镜,睁大眼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从后台走出来。 他迈步走向台中,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坚毅如石,目光如同晨星般明亮,又如深潭般不可测。 此时,他吸引人的,不是那漂亮的面容和天才的光环,而是浑然天成的气质,融合了自信,高贵,智慧于一身的独特韵味。 “这小伙子可真俊!” “天,他刚出来时,我大气都不敢喘,心跳咚咚咚的。” “我就觉得自惭形秽。” 边上人的小声交流让兰君不心尖有微微刺痛。 原来,自己离他很远很远。 “各位下午好,我是洪睿。请允许我在正式开始演讲前,感谢一些给予持我莫大支持的人。”年轻悦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全场掌声瞬间消失,个个瞪大双眼,竖起双耳。 他朝舞台下走,“亲爱的老师、同行和朋友,感谢你们的鼓励与帮助,让我下定决心回来,回到令我魂牵梦绕的祖国怀抱。” 真挚的语调瞬间让人红了眼眶。 走到第一排,他伸出右手,“谢谢白老先生,拖着病体不辞辛劳来晨曦市,为我们的医疗器械展挑选出最合适的展品。” 坐在轮椅上的白老先生回握住他的,满脸欣慰与骄傲。 “谢谢钱秀珍同志,将这次的展会办得井井有条。”洪睿向白老先生边上一位短发年轻女人伸手。 一个一个感谢,一次一次握手。 凡被点名的,都激动得满面红光,无比荣幸。 第一排所有人已经站起,准备和他握手。 陈娟和阮耀祖却是忐忑大于兴奋。他俩没料到,洪博士对第一排的来宾如此熟悉,单位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说,原本该坐在这里的兰君和谭院长,很可能也会被点名。而他俩,是“冒牌货”。 可此时离开,会显得更加心虚,也不合适。 两人眼神慌乱地交流,最后达成一致:说实话。 反正也没做什么坏事,还能赶他们走不成? 很快,洪睿走到他们面前。 陈娟伸出手自我介绍:“您好洪博士,我是晨曦市第四人民医院……” 洪睿惊喜道:“你们四院为发扬华夏传统医学,敢为人先,成立第一个中医科,为全国医院做了表率! 太了不起了!” 什么鬼? 为什么洪博士记住的只是中医科? 甚至上升到“表率”的高度! 这让她还怎么继续介绍下去? 陈娟只觉得一口老血憋在胸口,面上却还得努力维持笑容,装出无比自豪又荣幸的样子。 而洪睿的夸赞还在继续:“我十分感谢兰君大夫为这次展览带来中医器具,大大丰富了展品的种类,让我看到了华夏医疗器械产业全面发展的美好前景!” 说着,用力握上了她的手。 所有人都羡慕死了,要是自己被洪博士这样夸赞,做梦都能笑醒吧。 只有陈娟不觉得荣誉。 兰君两个字像晴天霹雳,将她所有好心情都劈了个粉碎。 自己被洪博士接见,竟然是因为兰君! 可此时,她能纠正吗? 第十三章 逼出与研讨会(6)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娟不敢再说什么,硬着头皮继续保持微笑,只希望快点结束这场接见! 洪睿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已经松开手,无比诚恳地加上结束语:“谢谢兰君大夫为中医事业所做的贡献!” 陈娟气得满脸通红,假装激动无比,“谢谢,谢谢洪博士。” 刚要呼出口气,忽听有人惊呼:“她不是兰大夫!她不但质疑我们把她带来的人工血管放在3号展区,还反对你把兰大夫提供的银针和艾灸罐放1号展区!” 是白老先生的外孙女钱秀珍。她先前并未在意洪睿和谁握手,可听到陈娟的声音时才发现不对劲。 先前在展览厅入口审核展品时,她和兰君相谈甚欢,已经记住了对方的声音。 定睛一看,认出陈娟,立即大声举报。 原本感人又热烈的气氛忽然一肃。 竟然有人敢冒名顶替领功劳? 还敢质疑白老先生和洪博士? 陈娟的心彻底沉入谷底,脸色由红转白,深深鞠躬:“对,对不起。她,她和我换了位置。” “不会吧,谁那么傻,竟然把第一排的位置换给别人?” “这女的可真有本事,竟然能换到这么好的位置!” “她为什么不开始就说明情况?心安理得了听了洪博士那么多夸赞,脸皮可真厚!” 众人的议论声潮水般将陈娟淹没,她只能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想用最诚恳的态度求得原谅。 她连提自己名字的勇气都没有,生怕被在场所有人记住,真要那样的话,估计会被骂很久。 她想出名,却不是这样的方式。 洪睿的笑容已经收起,把手在裤子上来回擦了几下,像是对刚才握手的触碰极为嫌弃。 动作不大,侮辱性极强。 紧咬下唇,陈娟心里大骂洪博士没有绅士风度,刚才要不是他嘴快,自己已经先一步完成自我介绍了。 哪还有现在尴尬的局面! 不愧是会欣赏兰君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该死! 阮耀祖的脸色不比她好多少,心跳如鼓,这辈子都没这样丢脸过,尴尬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最后一咬牙,向前一步,鞠躬:“对不起,我是东方制药厂的研究员。我和谭院长换了票子。” 洪睿冷冷看着垂在眼皮低下的后脑勺,心里涌上股戾气。 如果阮耀祖是个又丑又废的蠢货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敢作敢当,长相周正的成熟男人。 难怪兰君不肯离婚! 全场观众都感受到了他的不高兴,顿时将矛头全指向了始作俑者。 “打死我都不会把这么好的位置换人!” “还能换票?早知道四院的人这么傻,我也找他们换位置去了!” “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看不起这场研讨会啊?” “我觉得就不该换,这不是打洪博士的脸么。” “会不会是因为这两人大有来头,逼着四院换了票?” 洪睿不理两个还保持着鞠躬姿势的人,后退两步不说话。 所有人都感受到他的低气压,渐渐闭上嘴。 全场静得针落可闻。 像是忍无可忍,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很多:“有人告诉我,说如今崇洋媚外之风甚嚣尘上,甚至还有人提倡废除中医。 之前我并不相信。 尤其是听说四院是华夏第一家开设中医科的医院后,我非常高兴。 这种敢为人先,弘扬华夏传统医学的胆识令人敬佩。所以我特意安排四院两位嘉宾坐在这。 今天,四院又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将中医器具带到今天的会场,并在短短五分钟之内,向众人展示了银针的威力和神奇。 我,很欣慰。” 洪睿的目光在全场扫过,坚定而有感染力。 大家都不由默默点头。同时都在羡慕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四院,竟然靠“中医科”引起了洪博士的注意。 兰君此时被高兴和感动填得满满当当,甚至眼眶都有点热。 怎么都没想到,洪睿会如此大力宣扬中医。 只是,感动归感动,当洪睿四下扫视时她悄悄弯了膝盖。 哪怕觉得他不可能在人山海会场里发现自己,可还是本能地躲起来。 洪睿确实在找她,想看看,她会不会因为阮耀祖丢脸而心疼。 可惜没找到。 更不高兴了,他指着还保持着弯腰姿势的两人,“我想让四院坐在这里,是想表达我对他们的尊敬之情。 可大家都看到了,随意换位,冒名顶替…… 他们这样做,是在糟蹋我的用心良苦! 是在践踏华夏传承了几千的医学文明! 我,十分痛心!” 生平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指着鼻子骂,阮耀祖羞愧欲死。 同时,也悔青了肠子。 原以为四院两个好位置是偏心的阮振邦特意为兰君安排的。可事实上,这票和亲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是人家洪博士特意安排的! 自己刚才换票时有多理直气壮,此时就有多无地自容。 其实全场感到羞愧的不止他一个,洪睿的话像一记警钟,重重敲在所有人心头。 不少人开反省自己的狭隘观念和言行,默默缩起脖子,羞愧地低下头。 而挤在后场的谭院长,老脸更是红得滴血,使劲往脸上抽了两巴掌。自己真该死!洪博士如此器重四院,自己竟然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真是太不应该! 兰君却紧张得不敢呼吸。 全场只有她清楚,洪睿是借题发挥。 与洪睿相处半年,非常清楚他的报复心有多强。有一次在床上,她随口说了句:“你今天状态不太好。” 这人一气之下,折腾了半天,害她到第二天上班时,走路还在发飘。 而自己做了那么多令他不高兴的事,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发作阮耀祖两人,让他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只是公报私仇而已,远不能消气。 真正的大招还在后面。 洪睿说完这些,似乎没了再和其他人握手的心情,直接回了台上。 那些没握到手的人白激动一场,气得面红耳赤,指着阮耀祖和陈娟就骂。 都怪他们,要不是他们闹得这一出,自己肯定能当着全国医疗行业佼佼者的面,被洪博士点名! 那得多有面子啊! 就这么被搅合没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 第十四章 演讲与研讨会(7) 成了众矢之的,阮耀祖和陈娟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最后两人灰溜溜地走到后场,想出去,却被工作人员拦下,只能缩在角落。 台上的洪睿又扫视了几遍,还是没发现兰君,拿起话筒,“谭院长,兰大夫,能否请两位移步到第一排。” 天,他竟然直接点名! 兰君吓得一哆嗦,又往后缩了缩。 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兰大夫,你躲什么呀。走,跟我一起。”谭院长把兰君从人群里拽出来。 昂首挺胸往前走。 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让他得意极了,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 兰君却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关注,全程低着头,小心翼翼在第一排中间位置坐下。只觉得台上炙热的目光快要把她的头顶盯出个洞了。 即使这样,台上人还不肯放过她,“呀,是你啊。” 惊得兰君头皮一紧,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下意识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洪睿已经再次从舞台上下来,脸上是情真意切的开心,小跑着来到她面前,“你就是兰大夫?” 兰君身上汗毛倒竖,直觉这人要搞事,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被谭院长拉着站起来。 谭院长还小声提醒她伸出右手,做出一副随时等着和洪博士接见的狗腿样。 兰君只想跑,可她明白,就算自己跑得掉,洪睿还会想出其他办法报复自己。 认命般,伸手右手。 被洪睿用力握住,不肯松开,像是找到多年的亲人一样,“开场前咱们聊得好好的,你怎么忽然跑了?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众人更加羡慕嫉妒了。 四院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但得到洪博士另眼相待,这位兰大夫竟然还能和洪博士说上话。 自己要是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和洪博士交流一二,打死也不跑啊。 被大家用丰富的眼神注视下的兰君,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后背冷汗直冒,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道,用哀求的目光看他。 兰君:求你,千万不要乱说。 洪睿:今晚来找我。 兰君从那双桃花眼清晰地读出他的意思:敢拒绝,不松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兰君觉得脸烫得能煎鸡蛋了,微不可察地点头。 盯着那截泛着红晕的粉嫩脖颈,洪睿的心跳也有些乱。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哪里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无论她多无情多决绝,他都会边默默舔伤口边疯狂想念她。 使劲压下想抱她的冲动,使劲晃了几下手,才不舍地松开。 手松开了,人却往前靠近了一步,“兰大夫,听说你针灸技艺高超,能否为我演示一下‘北斗七星’?” 说着,把雪白的右胳膊伸到她面前。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她的医术有多好,被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他最清楚。 这是,想让她展示自己的才华。 兰君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心中暖流再次翻涌起来。 “没问题!”谭院长又跑出来刷存在感。 兰君看他红光满面的样子,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七根针。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全扎进了在谭院长的手臂上。 为什么扎我? 谭院长惊呼。 可,开不了口。 别说开口,就是整个身体都动不了。 虽然中医科在四院开了大半年,可他一次都没体验过。 此时恐惧一点不比陈娟少。 只不过,心里在无声尖叫,面上神情却定格在得意的狗腿样上。 兰君看着话筒凑到自己眼前,骨结分明的手举着。 这是让她讲解。 虽然从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介绍过针灸,可不知是被洪睿感动过了头,还是比较有天赋,真开口时,竟然声音平稳,口齿清晰,条理分明。 让很多不懂中医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甚至随着她的示意按上自己的穴位,轻轻揉按。 讲解完,拔针。 洪睿带头鼓掌,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谭院长也下意识跟着拍手,只是心中惊疑不定。因为,依旧发不出声音。 不过他并未失态,因为陈娟被针扎过后的反应也是这样,过一会就好了。 安慰好自己的谭院长并不知道,因为今天一而再给兰君添堵,尤其是把她从人群里拽出来送到洪睿眼皮底下的行为。 注定不到研讨会结束,他都别想再开口说话。 缩在角落里的阮耀祖目不转睛看完了全程,还跟着兰君的讲解在自己手上按摩了几下,脸上的不屑变成了惊奇。 “阿娟,我以前真的小看中医了,没想到这几个穴位还有如此多的讲究。” 陈娟看到兰君被这么多人肯定和赞赏,心里早已嫉妒得发狂。 此时听到阮耀祖竟也像是被说服了,顿时气红了眼,“阿君那么好,你去找她吧!” 阮耀祖被她娇嗔的模样逗笑了,“我没说她好,我是说中医并非一无是处,多了解学习一些,说不定对咱们的工作有帮助。” 陈娟撒娇般瞪了他一眼,指甲却狠狠掐入掌心。 表面上没把兰君放在眼里,可内心深处,对兰君的恨,并没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半分。 要不是兰君的出现,自己还是养母陈书梅疼爱的女儿,青梅竹马阮耀祖也不会移情别恋,自己早已成为名正言顺的阮家儿媳! 要不是兰君的出现,自己也不会发现生母丁香花的秘密,就不会逼她自杀!更不用和阮耀祖出国吃那么多苦,最后为了过上好日子不得不卖了自己! 自己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兰君造成的! 所以,怎能不恨! 回国后第一次看到兰君,她是高兴的。 当了四年弃妇,兰君更寡言冷漠,甚至弄得像个四十岁的村姑,加上她不断挑拨,让阮耀祖对兰君的厌恶有增无减。 相信用不了多久,兰君就会崩溃。 谁知,一场研讨会,就让该死的女人大放异彩,还让阮耀祖刮目相看! 陈娟此刻恨不得扑上去,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啃她的骨头! 没人知道,角落里这对情侣之间的暗涌,此时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台上。 第十五章 失约与报名表(1) 洪博士的正式发言终于在这一连串的意外事件后开始了。 兰君怕洪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哪怕如坐针毡也不敢挪动屁股分毫。 好在,接下去洪睿没再为难她,认真演讲。 先是介绍了离心机的设计原理,还承诺免费分享图纸,有兴趣的单位可联系组办方登记领取。 这一大公无私的壮举顿时将他的口碑推向一个新高度。 他又将国内外医疗器械发展现状做了对比分析,指出国内应该先在基础医疗方面发力,不要眼馋国外先进技术。 “只有把基本功练扎实了,才能在追赶西方的道路上不会轻易跌倒!就算跌倒,也能很快爬起来继续前进!” 认真演讲的洪睿就像浑身在发光一样,会让人忽略他的年纪和相貌,被他的博学多才所折服。 会场里掌声雷动,久久不能平息。 在演讲的最后,洪睿抛出个重磅炸弹:“我已决定,在晨曦市成立‘睿君医疗器械研究所’。 如果各医疗单位希望培养些相关人才,通过选拔后,就能加入我们的研究团队一起工作。 感谢大家对华夏医疗事业的支持!” 这话说得谦虚,可在座的谁不知道成立研究所对华夏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何况还是人家自掏腰包。 要是能往里塞人,就算学点皮毛,对如今国内落后的医疗行业也是极大的助益。 更别提研究所搞出点新东西,合作单位肯定能近水楼台! 观众们的情绪被推向高潮,全体起立,疯狂鼓掌欢呼。 兰君却心跳如鼓,因为洪睿在说出研究所的名字时,眼睛是看着她的。 “睿君”,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接下去,兰君彻底没了听讲的心思,整个人浑浑噩噩。 之后上台演讲的人很多,包括白老先生,分享的内容都很不错,掌声阵阵。 可兰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太阳西斜时,研讨会落下帷幕。 她混在人群中离开了大剧院。 可回家的路这一条,转眼就在公交车站上遇到了阮耀祖和陈娟。 别人都是兴致勃勃讨论会议内容,他俩却都低头不敢与人直视,生怕被认出来再挨骂。 公交车来了,兰君不想与他们打照面,站在人群后,看着两人挤上了车子,车门缓缓关上,一个纸团从门缝里掉出,滚到了车站上。 一个人力三轮车夫跑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揣进口袋,停在路停下等客人。 目睹这一幕的兰君并未在意,很多人会随手捡些纸制垃圾,回家生炉子或者攒起来卖钱都很正常。 等了会,又一辆公交车进站。 排队上车,经过人力三轮车夫身边,兰君似乎听到他在骂:“废物!老子为了弄那玩意差点跑断腿!” 看来又是一位不如意的人。 兰君却没心情同情别人,自己和洪睿一团乱麻的事,该如何解决? 纠结了一路,最终还是决定:不去。 他和自己,云泥之别。 一个高高在上的博士,对自己,应该只是图个新鲜,很快就会忘记。 只要自己不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接下去几天,兰君开始还有些紧张,可繁忙的工作让她很快没有心思再关注这事。 研讨会的宣传起了作用,很多人慕名而来,有些人是看病,有些人却是想看看被洪博士夸上天的中医科到底是什么模样。 所以兰君不但要忙着看病,还要忙着接待来访者,最后屁股后面还多了三个“学徒”。 这些学徒是其他医院送来学习经验,请兰君带教的。因为洪博士的一句话,让全国医院都恨不得一夜之间开出一个中医科来。 兰君也不藏私,不但把所有病人的情况和学徒们分析,遇上重复病症,会让给他们练手。 就连小刘护士也把艾灸练得如火纯青。 四院的人气是在中医科的带动下,有了质的飞跃。各科室的病人也从每天十几个,激增到三四十个。 按理说,这样红火的场景应该让谭院长笑得合不拢嘴才对。 可他的愁眉却一天比一天重。 时间一天天过去,半个月转眼即逝。 他终于忍不住,把三个科室主任和两名年青骨干——兰君和陈娟叫到院长办公室开会。 大家这才知道他为何焦虑。 “‘睿君研究所’已经开始发报名表,一二三院都拿到了,就咱们院到现在还没有。 我打电话问了上面,说咱们四院太新了!除了咱们几个主任,年轻一辈里根本没拿得出手的。 上面让咱们先沉淀几年,以后有机会再争取。” 外科张主任第一个不干了,“凭什么?咱们已经够吃亏的了,设备没人家新没人家全,有经验的医生也比人家少。 好容易有个赶超的机会,还被卡着,把咱们四院当后娘养的了么!” 妇产科王主任是个应声虫,立即表示愤慨:“要是咱们没人参加,岂不是很吃亏?万一洪博士弄出什么新设备,四院恐怕连汤都喝不上一口!” 内科钱主任理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闻言劝道:“唉,我看算了吧,这事既然定了,咱们还有啥办法。” 张主任气得在室里转圈,突然一指陈娟,“谁说咱们年轻一辈里没人了!小陈医生可是留过洋的!这周都能独立看诊了!别人去不了,她完全可以!” 陈娟心头一跳。 去研究所,她当然想,因为上级布置的新任务就是这个。 可,希望渺茫。 要是没发生“藐视中医霸占位置事件”的话还好说。 可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阮耀祖的日子要多难过就有多难过。不但回家被他爹骂,在单位还被领导刁难,连那些眼红他的同事也成天阴阳怪气处处挤兑。 她哪敢轻举妄动,天天夹着尾巴做人,甚至自掏腰包请大家吃冰棍吃水果点心。破了不少财才保住了脸面,心痛死了。 眼下,张主任忽然提到她,就像黑暗中突然冒出了新希望。 只要有报名资格,她相信,凭自己的留洋背景,百分百能进研究所! 上级肯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越想越激动,安分了半个月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 第十六章 争取与报名表(2) 可谭院长接下去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我和上头提了,上头说小陈才来,还没做出啥成绩。没人知道啊。” 陈娟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都怪那个不识货的白老头,害自己没了一鸣惊人的机会! 还有脑子不正常的洪博士,也不知道眼睛怎么长的,竟然会看重兰君那个废物! 心里把他俩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很诚恳地为领导分忧:“几位领导,那天兰大夫的医疗器具和洪博士同台展出,和他还说过话,又当众演示了针灸,给洪博士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要是她出面去找洪博士,肯定能给咱们四院争取到名额。” “我不认识他!”兰君立即否认。她现在只恨不得洪睿永远想不起自己,哪敢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兰君越畏缩,陈娟越高兴,继续拱火:“不认识也没什么,他对你印象不错,现在找过去,应该还能记得你。” 张主任翻着白眼道:“这些天为啥你的中医科门庭若市?还不是借了洪博士的光。” 应声虫王主任立即附和,“对对对,趁热打铁!万一哪天他把你给忘记了,你哭都来不及!” 那我会放一串鞭炮好好庆祝庆祝。 兰君低着头,用沉默表示抗议。 张主任拉下脸来,“兰君同志,谭院长对你怎样,你心里有数吧? 四院本没有中医科,他为了你,力排众议,特意设出这么个科室。 你来了后,中医科基本上没病人,谭院长也从来不说什么。 如今,医院需要你去争取个研究所助手名额,你就推三阻四的。到底什么意思?” 应声虫王主任继续附和:“兰大夫,你也是医院一份子。总不能啥事不管,光享受权利,不付出努力吧。” 钱主任很想说要不算了吧,可见领导都没发话,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兰君还是咬着牙不点头。 几人给谭院长使眼色,该他拿出领导威严的时候了,什么愿意不愿意,直接下命令。 谭院长倒是想,可顾忌着阮厂长的面子,加上研讨会上自己因为兰君大出风头,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张主任对院长装傻的态度更加窝火,看兰君更不顺眼了。 大家的表情被陈娟尽收眼底,心中暗喜。 先前说那些当然不是为了给兰君长脸,而是想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因为她料定就兰君那窝囊样,肯定不敢跑去研究所讨要报名表。 眼见时机成熟,她立即表态:“几位领导,既然兰大夫不敢应下,还是我去吧。” 果然,此话一出,几人顿时对陈娟的好感度蹭蹭往上窜,纷纷夸她识大体懂事。 只有谭院长还有些顾虑,毕竟研讨会换座的事才过去没多久,万一洪博士记得陈娟的脸,把四院彻底记上黑名单就不好了。 可让他放弃这种好机会又舍不得。 最后还是决定逼一逼兰君:“兰大夫,我们四院新,处处不受待见。所以更需要好资源,提升医院实力。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因为中医科拉了不少人气,可谁敢说这种势头能持续很久呢? 要是我们有人进了研究所,才能让人真正认可四院的实力。 医院好了,中医科也不吃亏不是?” 兰君不擅言词,却不傻。 院长姿态都放到这么低了,她要是再坚持,就是不识好歹。 但是,想到去见洪睿的后果,她又生出心虚和无力感。 再说,这事明显就是陈娟想出头却非要踩她一脚,自己要是应下,晚上会郁闷地睡不着觉的! 突然,想起小刘这两天经常抱怨的事。说外科这么大诊室不够他们折腾,新来的小陈医生竟然还要再弄个一百平米的留观室。中医科却只能挤在这么小的破屋子里,太不公平。 确实,窝在角落的中医诊室,早已承受不住每天上百患者的接待量,如今走廊上放满了长条凳,就这样还坐不下,有患者干脆自带小板凳。 原本可容一人躺下的小病床,现在每时每刻都坐满了人——就是桌子也变成了病人的治疗“床”。 既然如此,自己提点要求也不过分吧。 “院长,中医科现在的诊室太小,我想换个大的。” 几人都是一愣,谭院长试探地问:“你想换哪?” “外科对面还有两间空屋子,小的做诊室,大的做治疗室。” “不行!”张主任先跳了起来。“那是外科做留观室的。” 陈娟淡定的笑容消失不见,“兰大夫,我们已经和院里提出申请,都在装修了。要不,你看看其他地方?” 她上下打点了不少人,连后勤科都送了礼,就是想尽快复制出国外医院的“留观室”。 以后提起“四院留观室”,就会提起“陈娟”,她相信自己的名气很快能在晨曦市打响。 名气响意味着走得高。接触到更权威的人,见识更上层的风景,也能完成组织上交待的重要任务,从而体现出更大的价值,过上更好的生活——说不定有一天能恢复自由身。 所以兰君讨要“留观室”,直接将她的第一步计划毁掉,怎么不紧张! 只是,他们的反对没让兰君有丝毫让步,她只定定看着谭院长。 陈娟生怕谭院长点头,赶紧说:“院长,中医科这么忙,兰大夫走不开,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她现在很后悔,早知道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兰君这么阴险,竟然惦记上了自己的“留观室”,就不借机踩她了。直接表态多好! 真应了那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可惜后悔已经晚了,谭院长沉思后拍板:“这样,你俩都去试试,谁能拿回来报名表,那两间屋子就归谁。 都不成的话,屋子空着。 要是都成了的话,你们平分。” “不行!”张主任断然拒绝,他才不愿意和中医科平分呢,恨不得兰君立即滚蛋才好。 谭院长低头沉思,“要不,两人一起去参加考核。你俩最后谁能被研究所选上,那两间屋子归谁。” 第十七章 试探与报名表(3) 至于两人都选上的事,大家都觉得不可能。因为研究所选人,一个单位最多选一个。 陈娟有些没底气。“院长,这个好像不太合适。毕竟洪博士对兰大夫印象好,我……” “就是,小陈太吃亏,不公平!”张主任力挺。 瞬间,室内气氛发生了微妙变化。 兰君突然开口:“怎么,你不敢?” 先前陈娟说她不敢,此时她把话还了回去。 陈娟顿时觉得一支利箭扑面而来,气血上涌,指甲掐着掌心,一字一顿回答:“好,我听院长的。” 散会后,她立即跑到公用电话给药厂打过去。 阮耀祖昨天说过,他代表药厂去研究所领了报名表。 所以向他打听详情最合适不过。 阮耀祖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提醒她:别忘记带单位介绍信。 陈娟想了想,如果自己去向院长讨介绍信,事情可能会传出去,被兰君知道了,岂不是给她做了嫁衣。 于是私下请张主任帮忙,以他的名义向院长讨了一份空白介绍信。 可她还是觉得不保险,决定探探兰君的口风,看看她和洪博士关系到底如何。 晚上9点,兰君回家。 前脚进自己房间,后脚陈娟就跟了进来。 这是陈娟回国后,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兰君记忆瞬间回到了四年前。 那天,她被抬着,阮耀祖被绑着,完成了拜堂成亲事宜。然后她被安置在这间屋子里躺着,阮耀祖被扔在隔壁屋子里反省。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不同的是,那次陈娟居高临下看着她。 “兰君,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是你抢走妈妈,还想抢我的男人。这叫报应,知道吗?” 听了陈娟的话,兰君轻轻吐出四个字:“鹊占鸠巢。” 陈娟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想知道耀祖哥为什么会忽然这么厌恶你么?” 兰君问:“乡下发生了什么?” 和阮耀祖相识以来,两人关系一直很好。而且她能感觉得出,阮耀祖是喜欢她的。 可没想到,他陪陈娟去了一次乡下,回来后就态度大变。 对她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恶语相向,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最恶心最讨厌的东西。 以至于阮父阮母要娶她进门时,阮耀祖强烈反抗,以死相逼。 兰君曾问过他为什么。 可阮耀祖除了辱骂,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透露过。 兰君不傻,猜过很多种可能,其中最大的问题,肯定出在乡下之行。 所以,听到陈娟的话,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哈哈哈!”陈娟压抑着张狂的笑声,凑近她,近到两人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就在兰君以为终于能知道真相时,突然,外面一声大叫:“不好了!我哥跳窗户跑了!” 陈娟带着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秘密转身离开。 一别四年。 “出去。”此时的兰君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 陈娟却自顾自坐到红木梳妆台前,一副和好姐妹闲聊的悠闲架势。“阿君,研讨会后洪博士有没有找过你啊?” 语气亲昵,心里却嫉妒得发狂。宽敞气派的屋子,全套红木家具,新式的洋钟、洋镜…… 这一切,原本都该属于她! 兰君却对洪睿的任何话题都犯怵,毫不留情道:“出去!” 陈娟突然轻声道:“你把讨要报名表的机会给我,我就告诉你耀祖哥厌恶你的原因,怎么样?” 兰君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不是什么好药,再好奇也不为所动,扶着门,重复两个字:“出去!”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孕妇的份上,她早就上手了。 陈娟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坐着不动,还拿起梳妆台上的小圆镜把玩。 兰君手在口袋里摸了下,亮出一把银针。 自己可不是四年前那个半死不活的时候,谁都别想欺负自己! 陈娟这下淡定不了了,看着亮闪闪的针,只觉头皮发麻,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你,你别胡来。” 没想到时隔四年,臭女人学会反抗了! 哼,走着瞧! “你不是要找阿君聊天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楼客房里,阮耀祖正在伏案写字。 “没什么,可能她还是生咱们的气,不理我。”陈娟说得遮遮掩掩。 阮耀祖听出了不对劲,将人搂进怀里,“眼睛怎么红了?她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没有,是吹进了沙子。”陈娟低头。 “这又不是在外面,哪来的沙子!”阮耀祖将她脸掰正。 “行了,你别问了。”陈娟眼泪一滴一滴往外流。 阮耀祖心痛得不行,认定就是兰君欺负了陈娟。 本就因为在单位被挤兑得憋了一肚子火,此时像找到了发泄渠道,直接上二楼,敲开兰君的房门。 “你太过分了,阿娟不过是想想着让孩子能多听听你的声音,主动找你聊天。你不领情就算了,为什么还欺负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着离自己鼻子只差两厘米的手指,兰君也有些烦躁。 隔壁主卧突然打开,阮振邦提着皮带冲过来。 狭路相缝,阮耀祖根本没地方躲,挨了几皮带,外加一脚,被踹倒在兰君门前。 兰君蹲下去扶他。 “让开,不用你假好心!”阮耀祖气死了。 兰君果断收手,转身回屋,重新甩上门,手里的银针早已没入虚空。 这次,她只让阮耀祖跪到了半夜。倒不是心痛他,只是不想明早又被阮家人的惊呼声吵醒。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她先去了医院,发现没有疑难杂症,才放心地交给小刘他们。 “睿君医疗器械研究所”是全国第一家由华侨成立的研究机构,洪博士亲自主导,不用华夏出任何费用,只要救晨曦市提供办公场地。 晨曦市极为重视,直接将市政府隔壁的院子空了一间出来作为研究所。 兰君走向研究所大门时,政府大院门口的持枪士兵炯炯有神的双眼扫过来,让她更紧张了。 “同志,你找谁?”门卫大爷一脸严肃地拦住她。 “我找洪博士。”兰君硬着头皮回答。 第十八章 撩拨与报名表(4) “你是哪个单位的?介绍信拿来!” 介绍信? 兰君麻爪了,她压根没想过和洪睿见面还要介绍信。 转念一想又完全能理解。 洪睿已不是那个因为受伤出不了门,只能眼巴巴躺在小洋房需要照顾的阿睿,而是人人敬仰的洪博士。 想见他的人多如牛毛,要介绍信并不为过。 可倒了几辆公交车才到这,不想白跑一趟,她决定再争取一下:“大爷,我是第四人民医院的,和洪博士认识,和他说句话就走。” “去去去!你这种瞎攀关系的人我见多了。还不是想趁机溜进去!看到那边的士兵没,你再不走,我就让他把你当敌特抓起来!”门卫大爷说着还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 兰君已经看到五米远的持枪士兵目光扫了过来,赶紧后退几步。 比她早到一个小时,躲在不远处小巷子里的陈娟看到这一幕,立即从人力三轮车上跳下来,快步走过来。 “阿君,原来你在这啊。”陈娟擦着额头的汗,装作松口气的样子,“我刚坐车回单位开介绍信了,没想到转眼你就不见了。还到处找你呢。” 短短几句话表达出丰富的意思:两人一家单位,半路发现没介绍信。陈娟不怕麻烦自己回去,兰君却想投机取巧混进研究所。 兰君不傻,自然听出了她又想踩自己一脚的意思。 放平时,要么当她空气,要么请她尝尝口不能言的滋味。 可,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不就是能屈能伸么,兰君很熟。小时候饿得受不了,跪着求丁香花给口饭吃的事情常做。 于是默不作声站在陈娟身边。 门卫大爷当然也听出陈娟话里的丰富内涵,看兰君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鄙夷,“以为早来就能抢到功劳。哼!心眼可真多!” 陈娟假装有点畏惧地看了眼兰君,递上介绍信,“大爷您别这样,她认识洪博士。” “哼!认识洪博士的人多了去了!少废话,你叫什么名字?”大爷不为所动,认真看起介绍信。 “我叫陈娟。” “行,你进去。她不可以。”门卫大爷扬了扬手里的信纸,“上面就写了你的名字,只能你进。” 陈娟故作惊讶,“啊?要不,我们再添个名字上去。” “你们当介绍信是儿戏么?说改就改?这里可以涉密单位,任何空子都不能有!”门卫大爷义正词严拒绝。 陈娟讪讪转向兰君,“阿君,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没看介绍信内容就跑出来了。” 兰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之所以掐着点出现,哪是想带自己一起进去。分明是想踩自己一脚的同时,让门卫大爷厌恶自己,还让自己拿她毫无办法。 是真的想争“留观室”,还是因为恨自己? 打住! 兰君不动声色深吸口气,阻止自己继续猜想,猜对猜错对自己都没好处,因为乱七八糟的弯弯绕会影响睡眠质量的。 门卫大爷把陈娟带去了接待室,又跑去办公楼通知了负责接待的人。 忙完一圈回到门卫,发现兰君还没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赶苍蝇似地挥着左手,“走走走!别在这碍事!” “你的右手是不是受过伤?”兰君并未离开,指着他一直垂在右侧的手问。 “受过伤又怎么样?少套近乎!”大爷不耐烦地用左手挥蒲扇。 “我是四院中医科的大夫,帮你扎几针看看。” 大爷狐疑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手,“医生都说好不了,你扎针能有什么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 “试试可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肯定不会放你进去的!”大爷义正词严。 “行。”兰君亮出银针,抓住大爷无力的右手,先在前臂掌侧的内关穴轻扎一针。 很快,银针传递给她信息。 “靠近后脖的地方,受过伤。”兰君语气肯定。 “你怎么知道?”大爷露出惊讶神色。 “颈部受伤没养好,影响到手部经络。”兰君说得轻描淡写,“得在后背穴位扎针。” 大爷瞬间警惕起来,“不行,我上班呢!” “那等你休息时来四院找我,我给你扎几个月,能疏通那些堵塞的经络。”兰君又摸出几根银针。“今天先帮你活活血。” 大爷看到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的银针,心头一凛,刚想拒绝,兰君已经眼疾手快地在他右手上扎了五根针。 倒吸口凉气。 然后发现,不痛。 竟然一点不痛,也没出血。 嘴里嘟囔:“四院那么偏,得倒几趟车吧?” 兰君算着时间,收回银针。 “嗳!这,这,这真的能动了!”门卫大爷惊喜地瞪大眼睛,右手五指慢慢弯曲又伸直。 突然脸上有点红,“刚才是大爷不对,不该怀疑你的医术。 你,你,真能治好我?” 兰君点头。 门卫大爷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见兰君转身要走,犹豫了一瞬,赶紧喊,“等等!你叫啥?” “兰君。” “你真认识洪博士?” “是的。” “行,那你先等会,我帮你去问问。要是洪博士同意,我就让你进去。”门卫大爷健步如飞跑进办公楼下,不一会,带着个黑瘦男人出来。 “你好。”兰君认出他就是洪睿的保镖大壮,“我来找洪博士。没带介绍信。” 直到坐在所长办公室,她都有点不敢相信。就这样进来的,而且不是靠介绍信,而是针灸。 办公室桌子上放满了各种零件和试验工具,正在认真摆弄那些东西的洪睿穿着工作服,戴着袖套和围裙。 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和兰君认识的那个在床上耍赖的阿睿,在舞台上光芒四散的洪博士完全不同。 此时的他像个钻研技术无法自拔的工程师。 帅极了。 兰君的脸不争气地红了,心跳也乱得不成样子。 好在他专心手上的事,头都没抬一下。 就一样,一个认真工作,一个偷偷欣赏美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半个小时后,洪睿终于将手里两个圆环状的东西严丝合缝扣在一起。 满意地呼出口气,突然扭头:“是不是很好看?” 第十九章 丢失与报名表(5) “没,我没看你。”兰君矢口否认。 洪睿抬头,桃花眼在她红透了耳垂处停留几秒,勾起抹邪魅的笑容,“是我好看,还是它好看?” 这下连脖颈都开始泛红,低头躲开他的目光。 洪睿却不肯放过她,绕过桌子逼近,勾起她的下巴,摘下她的口罩和眼镜,慢慢靠近。 兰君身体后仰避开。 “那天,为什么没来?”他捧着她的脸质问。 兰君心虚地闭上眼。 炙热的吻落下。 和往常一样霸道,恨不得将她吞进腹中似地。 理智告诉她,不该这样,快拒绝。 可内心深处那个不知羞耻的小人却跳出来,像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时那样,大声说:想他想他想他。 熟悉的吻,熟悉的气息,很快就让她晕头转向。 任由他将自己抱坐在桌上,任由那双炙热的手探入衣服,任由意识在撩拨中迷失。 “笃笃笃!” 忽然,敲门声响起。 兰君陡然一惊,还没来得及扎自己的银针瞬间没入虚空。 洪睿快速将她抱回椅子上,帮她把衣服整理好,戴好眼镜口罩,才扬声朝门口道:“进来。” 一个短发年轻姑娘气鼓鼓进来,“周大卫也太挑剔了!一会说人家动手能力太差,一会说经验太少…… 挑了半天,一个都没看上!还说他是选助手,又不是带学徒!吵着让咱们向京市要人呢!” 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她才注意到兰君的存在,懵了两秒认出,“洪博士,你把兰大夫请来了!” “嗯。”洪睿一本正经拿起先前组装的双层圆环,眼神专注,丝毫看不出半分钟前的意乱情迷。 仿佛他一直都在研究这个玩意似地。 兰君心里叹服,原来天才演技也如此出众。 不像她,要不是有口罩眼镜和刘海遮掩,肯定露馅。 年轻姑娘没理他,朝兰君伸出右手,“你好,我叫钱秀珍,京市医学检验所的,暂代华睿研究所二组组长职务。叫我秀珍就行。” 兰君认出她是研讨会展览区陪白老先生审核医疗器具的女孩,伸出右手,“你好,我是……” “噗嗤!”钱秀珍笑了,“不用介绍了,我记得你。这几天外公去领省转转,不然我肯定带他去你那扎针。” “你不忙吗?”洪睿有些不高兴地出声打断她。 “忙得恨不得长出八只手!”钱秀珍将带来的资料摆在他面前,又往他手里塞了支笔,“我明明是来做研究的,却成了后勤科长! 我一会还得通知各单位,再送一批人来参加选拔!” 趁洪睿认真看资料的功夫,钱秀珍又扭头和兰君聊天,“兰大夫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能不能给我们四院一个报名助手名额?” “直接给肯定不行,得走下流程。”钱秀珍从资料最下面抽出一张空白表,上面还盖了盖,“这是报名表,明早正好有考核。” 目的达到,兰君哪敢久待,脚底抹油,溜了。 看着她兴高采烈离开,洪睿气得鼻子都歪了,“唐艾米交给你的微量快速电解质测定法,尿液、血液与汗液的标准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钱秀珍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洪博士,把我劈成四半吧!外面还有人拿着介绍信在等我去接待呢!哪有没时间搞研究!” “那还在这叽叽歪歪!”洪睿将人轰走。 把钢笔扔桌上,使劲挠头。 他就是存心不给四院报名表的,目的自然是把兰君逼得主动上门来求他。 原本一切尽在掌握的事,却被多管闲事的钱秀珍给破坏了。 害他连肉都没吃上,怎能不生气! 气得他恨不得给钱秀珍再布置一堆任务,忙得她连睡觉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才好! 兰君却像逃出狼窝的小白兔,心情雀跃,看见一直守在门外的大壮,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他听到屋里发生的事没有。 强装镇定地说了声再见,小跑离开。 一点都没注意到,大壮盯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走到大门口,门卫大爷热情地问:“兰大夫,报名表拿到没?” “拿到了,谢谢您。”兰君朝他挥手告别。 在接待室等了半个多小时的陈娟,正悠哉地透过窗户观察研究所的布局。恰巧看到兰君从办公楼出来,还听到了她和门卫大爷的对话。瞬间瞪大眼睛。 她是怎么进来的? 洪博士,肯定是该死的洪博士看见她了。 而且,还拿到了报名表! 看她跑那么快,肯定是想赶在自己前面回医院邀功! 不行,不能让她得逞! 还好做了两手准备,一早就带老邓过来认人。 既然如此,启动第二方案。 当钱秀珍跑来接待室时,发现人已经走了。 心情愉快的兰君到达公交车站,丝毫也未察觉到有人已经盯上了她。 一小时后,人力三轮车夫老邓回到小巷子,将一个碎布包递给了焦急等待的陈娟。 正是兰君的布包。 陈娟一把抢过,很快找出一张盖了章的空白报名表,高兴极了,“老邓,你可真厉害!” 车夫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左右无人,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亲了几口,“接下去就看你的了。要是再像上次一样错失良机,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说完在她身上狠捏几把,陈娟娇笑着连连求饶,“快,抄近路送我去单位,我要赶在臭女人前面把表送到领导面前。” 兰君心情差极了。 万万没想到,换第三辆公交车时,遇上小偷,包不见了。 沮丧了一会,她决定还是先回四院。 找领导说明情况,直接打电话给研究所,让钱秀珍证明自己确实拿到了报名表,比来回跑更节省时间。 于是,喧闹的晨曦市里,一辆人力三轮车在走街穿巷,一个年轻女人在拐弯抄近路。 一个拼命奔跑,一个脚不停歇。 一个呼哧带喘,一个汗流浃背。 兰君其实并不想走这么快的,可不知为何,总有种很急迫的感觉。 当她头发都湿透时,终于到达四院。扶着大门,大口喘气。 “呼呼呼!” 风箱般的喘气声,不是她的。 谁? 第二十章 选上与报名表(6) 一个摊坐在人力三轮车上,像从水里刚捞出似地车夫,正大口喘气。 看到她,车夫挑衅般勾起抹得意的笑容。 兰君心头泛起怪异之感。 自己认识他吗? 为什么笑得那么奇怪? 擦掉脸上的汗,兰君不再理会那个奇怪的车夫,径直进院,去找院长。 还未敲门,就听到张主任得意的声音传来:“我说得没错吧!小陈出马,肯定能把事办成! 不像那个兰大夫,早上也不知去哪晃了一圈,还一直没来向你汇报,肯定没去研究所! 这种工作态度还想换房间? 以为这两天去中医科的人多就多厉害?那只是凑热闹的居多,治治头痛脑热睡不着觉还行,遇上动真格的,中医能干啥? 时间长了,肯定没人! 有那折腾的功夫,不如培养培养小陈。 人家可是喝过洋墨水的,见多识广,手上基本功也扎实。绝对是咱们院年轻一辈里的领军人物!” 门外的兰君心一沉,没想到陈娟不但领到了报名表,还比自己早一步回来。 但更难过的是,虽然借研讨会的东风好好宣传了一下中医,可还是没有彻底改变同事们对中医的看法。 看来,弘扬中医的事任重而道远。 深吸口气,敲门。 “进来!”谭院长扬声回应。 看到是兰君后,办公室里两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早就回来了。 而且,满头大汗,形容有些狼狈。 张主任嘴角勾起:“老谭,我就说吧,研究所名额的事哪是这么好办的。你一下许出那么大的承诺,兰大夫兴冲冲去了。事没办成,肯定愧疚死了。” 兰君不理张主任的阴阳怪气,把事情简单说明:“我的包被偷了,报名表也丢了。” “呵!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丢,怎么不把人也丢了!”张主任一脸不信。 “可以给研究所打电话确认。”兰君没有丝毫心虚。 谭院长给张主任打了个手势,让他别说了,朝兰君敷衍地笑笑,“我相信兰大夫,一大早跑一趟不容易,辛苦了。 你别着急,报名表小陈也领到了。 这次的机会给她,你没意见吧?” 如果是别人,兰君不会有任何想法。自己弄丢报名表是事实,怪不了别人。 但换成陈娟,总有些不得劲。 要说没恨过陈娟,那是不可能的——抢走自己18年人生,又抢走自己的丈夫。 可生母陈书梅总是说:“活在仇恨里的人,是在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所以她努力钻研针灸技法,有仇当场报,绝不让自己活在仇恨里。 如今,她基本上能把陈娟当空气,可对方时不时散发的敌意,想忽略都难。 正因此,听到陈娟顺利领到报名表,又有机会去研究所参加考核,她莫名生出点别扭感。 不过这点不舒服在走回中医科时,已经消散干净。 毕竟从开始她就没想过去研究所当助手,一来不敢和洪睿碰面,二来不愿意和陈娟有交集,三来怕中医科如今的大好局面因为自己离开而变回无人问津的状态。 至于那两间正在装修的“留观室”,得之所幸,失之所命。 次日一早,华睿研究所。 陈娟精心打扮一番,凭着报名表被门卫大爷领到一间会议室。 不一会,又陆续来了十几个年轻人,男女都有。 陈娟主动和他们攀谈起来。 听说她有国外留学经历,众人肃然起敬。有个叫宋圆圆的黑胖女孩很是崇拜地看着她,“小娟姐,你这么厉害,肯定能被选上。” 陈娟假装不在意地理了下披肩长发,“你们别灰心,只要努力了,也能成功。” 又闲聊了一些国外趣事后,进来一位身材高挑,五官端正,戴着眼镜,下巴微抬,满脸傲气的年轻男人。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我姓周,你们叫我周组长就行。考核由我负责。谁是第一个?”周大卫用鼻孔看着大家。 所有人坐直了身体,大气都不敢喘。 只有陈娟落落大方站起来,将报名表递过去,“你好,我叫陈娟,在第四人民医院外科工作。在国外学习四年临床,上个月刚回国。” 简单介绍,已经将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周大卫鼻孔稍稍下移,突然问了句:“有男朋友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娟大方点头,“有。” 周大卫眼神中带上了几分赞许,“我们现在有两个研究小组,一个侧重医疗器材,一个侧重诊断试剂。你觉得自己擅长哪个方向?” 面试进行得很快,一小时不到,所有人都聊完了。 离开时,其他人都纷纷向陈娟表示祝贺,“小陈,你可真厉害,能和周组长聊那么长时间。我都快吓死了。” 黑胖的宋圆圆更是崇拜得不行,“娟姐,你肯定被选上了。没见我们这么多人加起来的时间也没你一个长么。” 周大卫没再管他们,抱着资料去找洪睿。 “小睿,这个有国外留学经历的,能不能给我?”周大卫虽然没用鼻孔瞅洪睿,可语气丝毫不客气,态度傲慢。 洪睿正在给一块金属片打磨,“叫我洪博士!” 周大卫翻个白眼。 “别以为国外留学的都是好的,我见过很多混日子的废物。”洪睿头都没抬。 “这人思路清晰,说话大方,现在外科工作,用过不少设备。这种人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周大卫斜睨着他。 最重要的是:陈娟有男朋友。 这样就不怕她惦记洪睿,唐艾米也能安心在国外做博士论文了。 “放桌上,我一会看。”洪睿把人打发走,继续细细打磨完金属片。 等坐到桌前,将所有资料翻看一遍后,面若寒霜,在陈娟的报名表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回到医院的陈娟和领导们汇报了考核过程,被狠狠表扬了一番。 消息很快传遍全院。 外科同事们围着陈娟使劲恭维。 “我就说吧,像陈大夫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选不上!” “陈大夫你是有真本事的,不像某些人,仗着有靠山就横行霸道,还想抢咱们的留观室!咋不上天呢!” 第二十一章 挑事与被抓(1) 陈娟笑眯眯地回应着大家的话,“为了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鼓励,请大家吃冰棍。”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兰君忙得脚不沾地时,面前突然多出一根冰棍。 陈娟笑眯眯地说:“阿君,我今天去研究所参加考核了,非常顺利。请你吃冰棍。” “小刘,你们吃。”兰君转身去看另一位病人。 小刘护士兴高采烈地伸手,“四根。” 陈娟有些不高兴,自己什么时候说请这么多人了? 可又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从布兜里往外掏。 小刘和三个学徒一人一根,异口同声:“谢谢君姐!” 陈娟差点气死。 明明是自己的冰棍,凭什么要谢兰君! 生怕中医科的人厚着脸皮再来要,取出最后一根往自己嘴里塞。 兰君突然开口:“怀孕不宜吃冷食。” “啊?谁怀孕了?”小刘吧唧着嘴,好奇地问。 兰君却没回答,岔开话题:“小刘,挑上米粒大的艾绒,给这位阿婆灸一下。” 陈娟却已经落荒而逃。 该死的兰君! 她肯定是存心的! 单位里除了她,没人知道自己怀孕。 毕竟国内风气还很保守,“未婚先孕”好说不好听,还可能影响到工作。 所以从应聘四院医生时起,她就一直将这事瞒着。 肚子大起来时已经冬天,多穿点衣服看不出来。 等要生时,就请两个月假,再回来时,谁能知道她生过孩子呢。 当然,要是在生之前,阮耀祖能甩掉兰君,和自己结婚的话,就不用隐瞒了。 打算得很好,哪曾想,闷葫芦兰君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突然说出来。 存心的! 肯定是嫉恨自己得到去研究所的名额故意报复自己! 怎么办?万一人家问起来,认还是不认? 可直到下班,也没一个人提及此事。 陈娟才意识到,自己被兰君摆了一道。 她说那话,没指名道姓,别人根本不知道说的是自己! 臭女人竟然吓唬自己! 回到家,陈娟立即和阮耀祖告状,添油加醋地说了自己被吓的经历,“你摸摸,手到现在还是凉的。” 阮耀祖一摸,心痛坏了。上二楼,敲开兰君房间,指着她的鼻子: “姓兰的,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竟然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要是把这孩子害没了,你永远都别想当母亲!” 兰君今天难得早回,莫名其妙看着阮耀祖发疯。 没等她说什么,一声怒吼从楼梯上传来,“你个兔崽子想干什么!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人随声至,而且,阮振邦已经开始解皮带。 陈娟吓得缩在阮耀祖身后。 “爸!你又不问青红皂白偏袒她!”阮耀祖同样是个倔脾气,寸步不让。 阮振邦用皮带指着他,“阿君是好孩子,肯定是你欺负她!” 陈娟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叔,叔叔,阿君,阿君她今天在医院当着别人面说我怀孕了。” 阮振邦表情一僵。 陈娟答应把孩子给兰君的时候提过几个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要求兰君保密,不能让单位的同事知道她怀孕的事。 兰君虽然一直没答应要这个孩子,却同意不把这事说出去。 见公公看自己,兰君知道他信了。 下午在中医科说那句话,主要是提醒陈娟怀孕不能吃冰棍,当然,能把人轰走更好。 但现在解释这些有什么用呢? 最主要的是,眼前这样的闹剧让她烦透了,“阮耀祖,离婚吧。” “爸,看到了吧,她明明做错了,却不承认!”阮耀祖气得脸红脖子粗,又扭头指着兰君的鼻子: “你当‘离婚’这招是尚方宝剑吗!动不动就拿出来用!有本事真离,马上离!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我不是汉子。”兰君淡淡回了句。 暴怒中的阮耀祖没理解她的意思,只以为抓住了把柄,“哈!露出狐狸尾巴了吧!果然敢说不敢做!啊!爸你凭什么打我!” 阮振邦觉得蠢儿子无药可救,皮带毫不留情抽在他背上,一脚将人踹倒在地。 兰君随手给了他一针。 楼上一阵鸡飞狗跳,楼下突然传来阮耀国的惊呼声:“大嫂,快来看看妈怎么了?” 兰君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搭脉。松口气的同时不由叹气,婆婆又用装病这招阻止他们离婚。 事情再一次不了了之,虽然阮耀祖“被”跪到半夜,可兰君睡得一点也不踏实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外科“留观室”也到了开张的日子。 谭院长被张主任邀请来参观,一个劲点头,笑得合不拢嘴。现在,四院终于有了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突然,有个额头长了颗黑痣的男同志冲了进来。他是治安科的范科长,平时惯会装腔作势,此时却六神无主,“院长!院长!不好了!” 谭院长被吓了一跳,“怎么啦?” 范科长声音发抖,“陈,陈医生被抓起来了!” 谭院长懵了一瞬,“你倒是说清楚,哪个陈医生?被谁抓起来了?” “市,市政府保卫科打来电话,说,说咱们院的陈娟医生今早在研究所闹事被抓了越来,让,让您去领人呢!” “不会吧,肯定搞错了。”谭院长根本不信。 “没错,说是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在四院外科当医生的陈娟。” 谭院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范科长大呼小叫的样子,早就吸引过来不少人。 大家七嘴八舌猜测,不一会就脑补出一大堆伤天害理的事,把张主任等人听得脸都绿了。 谭院长管不了其他,赶紧骑上自行车就走。 市政府保卫科。 陈娟瑟瑟发抖地缩在禁闭室的角落。 她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原以为被选中进研究所当助手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左等右等,一连等了三天都没等来报到通知。 她找了那次考核认识的宋圆圆,打听后才知道,通知早就发到各单可位了。 可,唯独四院没有收到消息! 怎么回事? 第二十二章 挨骂与被抓(2) 之前研讨会,她兴师动众请老邓弄来人工血管,却没能如愿和洪博士搭上关系。已经被老邓狠狠收拾了一顿,还警告她,要是任务再失败,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自加入这个神秘组织至今三年,受到过的惩罚没有一次不刻骨铭心,做梦都会吓醒的那种。 所以,没等来通知,她急了。 这才跑来研究所,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但门卫大爷说什么都不让她进,最后见她一直等在门口不肯离开,直接叫来隔壁站岗士兵,“解放军同志,我怀疑这人是敌特。” 士兵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扭送进了市政府保卫科。 陈娟彻底慌了,最怕的就是这种地方。因为,背景不干净。但凡被查出点蛛丝马迹,等待她的就是枪毙。 此时,她既怕暴露身份,又恨死了兰君。 就算她没有留洋经历,光凭考核那天的出色表现,也肯定会被录用! 要说兰君没捣鬼,打死她都不信! 该死的臭女人,等着,只要能逃过这一劫,绝对饶不了她! 与禁闭室仅一墙之隔的办公室里。 满头白发,50多岁的谭院长正低头,态度端正地挨训。 直爽泼辣的钱秀珍一脸严肃,批评的话像开机关枪似突突往外冒:“你们四院的陈娟同志也太自以为是了。我们研究所怎么考核,怎么选人,难道还要经过她同意? 要是人人都像你们似的,一不满意就跑来闹,一不满意就跑来闹,把我们这当成什么地方了? 上次研讨会关于展品的事,她不但想挑事,还擅自换座位,甚至冒名顶替! 难道喝了几年洋墨水,人人都得捧着她? 我们上到所长下到组长,哪个不是从国外回来的? 哪个有她自命不凡? 你是领导,该好好管管,不能惯着这种脾气! 就是你的放任,才导致她的自以为是!你这是害了她! 看,出事了吧!” 谭院长的脸红成了猴屁股,却也只敢乖乖听训,不敢反驳一个字。 别说钱秀珍自身背景很硬,单说研究所这样的存在,都不是小小四院能惹的。 可陈娟倒好,竟然直接闹进了市政府保卫科! 自己要是和她似地没轻没重,今天这事如何收场?别说领人回去,就是自己也得搭进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钱秀珍噼里啪啦批评了半小时,最后说道:“要不是看在兰君大夫的面上,这事肯定没这么容易揭过!” 谭院长如蒙大赦的擦着额头的汗,“谢谢钱同志的批评,我们院会立即展开整顿思想作风的工作。并会让陈娟同志写一份深刻检讨,尽快给研究所送来。” 这回答让钱秀珍很满意,“我知道你们院的同志思想觉悟也不都像陈娟似的。 比如兰大夫,就是个好同志。这是给她的报名表,让她明早来吧。这可是给你们四院最后的机会。” 峰回路转得太过突然,谭院长呆愣在原地。 足足过了五分钟,他才回过味来。 难道,研究所一开始想要的人就是兰君,可四院却派了陈娟过来。所以没过考核。 狠狠拍了拍脑袋,悔得肠子都青了。 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没把兰君的重要性往上提呢。 不说她是药厂领导的亲戚,就是研讨会引起洪博士那么大的关注,都不该被忽略掉! 都怪张主任,天天说陈娟比兰君好,把自己都带偏了。 这下好了吧,你当成宝的人,在洪博士眼里就是根草! 不说幡然醒悟的谭院长如何劈头盖脸狠骂陈娟,只说钱秀珍和市政府保卫科打了声招呼放人后,回到了研究所。 “洪博士,顺利完成任务!”她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见洪睿心情不错,趁机提要求,“我想要个人。” “谁?” “阮耀祖,就是东方制药厂的研究员,研讨会时换位置,主动认错的那个。”钱秀珍小心翼翼解释。 洪睿的好心情顿时没了,“不行。” “嗳!洪博士,我忙得像陀螺,好容易看上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助手,你还不批。是想累死我吗? 好,你要不同意,我不干了,反正试剂组是艾米的项目,我何必操这个闲心。” 阮家,晚饭餐桌上。 阮耀祖神采飞扬地宣布了个好消息:“我被研究所选中,去试剂组当助手。阿娟,咱们明天可以一起上下班了。” 阮家人听了也替他高兴,毕竟最近半个多月,阮耀祖在单位日子很难过,每天回家都唉声叹气。 这下好了,能去研究所,等于洪博士原谅他研讨会换位置的事,单位那些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陈娟却笑不出来。 今天对她来说简直黑暗无比。 先是担惊受怕地在市政府保卫科关了半天,又被谭院长当着张主任的面臭骂一通。 下班时,被等在门口的老邓带到秘密据点进行惩罚。要不是她舍下脸把老邓伺候好了,惩罚那能如此轻易混过去。 现在的她,身心皆疲,恨不得立即躺在床上大哭一场。 可是,还有一篇三千字的检讨要写。 此刻,她只恨不得将兰君撕成碎片。 要不是兰君,她怎么会落到样的境地? 努力将怨恨的情绪压在心底,她说:“我还是想在一线多积累些经验,不去研究所了。” 兰君也在医院食堂吃晚饭,忽然打了个喷嚏。 “兰大夫,是不是感冒了?最近太辛苦,注意身体啊。”谭院长笑容慈爱地坐到对面。 除了小刘和三个学徒外,这可是第一次有同志主动和她坐一桌。 直觉没好事。 谭院长知道她不擅言词,平时开会几乎不开口,所以不介意她的冷淡,简单说了下陈娟的事,“这事是我欠考虑,你别往心里去。也别往外说,毕竟一个单位的,给小陈留点脸面。” 说着换上一脸欣慰之色,拿出两张纸,“唉,咱们医院差点被她连累,还好有你。 研究所点名让你去考核,报名表和介绍信我都帮你填写好了,你明早就过去吧。” 兰君吃饭动作顿住。 啊?怎么回事? 第二十三章 说服与考核(1) 洪睿,肯定是他! 这家伙是决心不放过自己了。兰君有些头痛,“我不去,给别人吧。” 谭院长没想到会被拒绝,急得头上直冒汗,“这么好的机会,为啥不去?” “中医科每天这么多病人,走不开。” 谭院长却以为她在谈条件,“不就是诊室的事么!明天就让外科把留观室让给你。” 兰君:…… “我多派几个护士过去。”谭院长知道先前是自己小看了兰君,此时只能捏着鼻子主动割地赔偿。 兰君:…… “再招个老中医!”谭院长心里把几天前的自己又抽了一顿,让你狗眼看人低! 兰君:…… “升你为副主任。总行了吧!”谭院长心一横。 “咳咳咳!”兰君惊到了。 也不知道洪睿给他施加了多大的压力,竟然连这种条件都敢承诺,要是被斤斤计较的张主任知道,保管闹翻天。 算了,看在诊室的份上,兰君决定深入虎穴一次,“我可以去试试,要是没被选上的话……” 谭院长拍着胸脯保证:“选没选上再说! 只要明早你过去,等回来时,房间和护士保证都到位了! 另外两件事得给我点时间,绝对不会食言!” 次日上午9点未到,兰君已经来“睿君研究所”门卫处,出示过介绍信和报名表后并没直接进去,“大爷,时间还早,我给你扎针吧。” 大爷高兴极了,把她让进门卫室,“兰大夫,上次扎过后,我的手能拿东西了,就是没啥力气。要不是单位太忙,我早就去四院找你了!” “你背过身去,时间宽裕,给你扎后背穴位,再做一下艾灸。”兰君取出工具。 “这,不太合适吧,我还上着班呢。”大爷有些为难地扯着衣服下摆,“要不还是扎手上吧。” “不用脱衣服。”兰君走到他身后,抚平衣服褶皱。 “啊?!隔着衣服也行?”大爷惊讶极了,却乖乖站着没动。 手起针落。 “你在干什么!” 一声暴呵突然响起。 吓得大爷打了个哆嗦,抬眼一看,门卫室外站着个一身正义的高大小伙。他没好气道:“叫什么叫!扎错位置你赔啊!” 兰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光听声音和说话的口气,就知道来人是谁。 阮耀祖。 虽然意外会在这里遇到他,却也没在意,稳稳地将最后一根银针刺入大爷后脖颈。“别紧张,你可以正常做事,别太使劲就行。” 说完将事先搓好的艾绒团往针尾挂,划了根火柴,蜻蜓点水般点燃。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胡闹!”门外的男人见她不理不睬,顿时怒了。“快出来!” 兰君依旧当他是空气。 “你这人咋回事?大清早吵吵啥!信不信让隔壁保卫科抓你!”大爷嗓门比他还大,中气十足。 阮耀祖收敛了下脾气,拿出自己的介绍信,“前些天我来参加考核,通知今天报到。” 门卫大爷慢悠悠接过信,生怕动作大了就让针跑偏似的。 动作有些滑稽。 看过介绍信,大爷知道他是研究所新招的人,开门放他进来。 阮耀祖忍不住提醒:“大家,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信中医这些乱七八糟的?” “不懂别乱说。”大爷不想和新同事闹僵,压着脾气反驳。“你进去吧,进门左拐会议室等着。” 阮耀祖不肯离开,一副生怕大爷突然晕厥,他随时准备抢救的样子。 十分钟后,针灸结束。 门卫大爷惊喜地抬手右手,摸着后脖颈,“哎呀!竟然真能抬起来!神了!兰大夫你真是神医!” 他冲兰君举起两个大拇指。 “每周针灸一次,不然一个月后还会恢复原样。”兰君提醒完,收好工具往里走。 阮耀祖发现大爷脸色红润精神饱满,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赶紧追上兰君。 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别以为我爸惯着你,就能无法无天! 你一天书都没念过,也没正经拜师学艺,还敢到处招摇撞骗,真闹出人命来,我爸也救不了你!” 兰君很想告诉他,自己已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了。 生母陈书梅为了照顾她,辞去教书先生的工作,亲自启蒙,还请来专业的音乐老师和绘画老师。 嫁到阮家后,阮家也继续为她聘请家教,直到去年她进四院中医科工作才告一段落。 可是,就算告诉阮耀祖自己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又怎样? 他肯定认为自己学那些是想吸引他的目光,挽回他的心。 没见这人正一脸嫌恶喋喋不休么。 “说,你是不是来这堵我的?肯定是我爸想办法让你混进来的! 告诉你,少来这套。就算你天天缠着我也没用!我只喜欢陈娟一人,也只认定她一个妻子! 赶紧离开,别自取其辱了! 你不听劝是吧?好,一会出事别指望我管你! 你要敢说咱俩认识,我马上离婚!” 兰君眼睛一亮,可想到婆婆李佩莲,眼神又暗了下去。 阮耀祖却以为她被揭穿心思而难过,冷哼一声,在会议桌边挑了个最远的对角线位置坐下。 不一会,门卫大爷又带了一男一女进来。 女的是个黑胖女孩,非常自来熟,“你们好,我叫宋圆圆,是省检验所的技术员。他是省医疗器械厂技术员楚云德” “你们好,我是东方制药厂研究员阮耀祖。” “我是兰君。” 楚云德长得挺清秀,一米八的大个子,可鹌鹑似地缩在宋圆圆身后,连正眼都不敢瞅兰君。 宋圆圆却陡然瞪大眼睛,“兰君!我听说过你!四院中医科的大夫! 原来你这么年轻啊!你们四院真厉害,上次和我一起考核的陈娟,还留过洋呢。 她怎么没来?” 想到要面子的谭院长给出的那些承诺,兰君决定家丑不外扬,“不知道。” 阮耀祖暗暗瞪了她一眼,对兰君的含糊其辞很不满,“陈娟同志说,她觉得其他人更需要这样的机会,所以决定呆在一线多积累点经验。” 第二十四章 为难与考核(2) 9点半,会议室出现三人。 耀眼夺目的洪睿,鼻孔朝天的周大卫,干练热情的钱秀珍。 兰君的心跳不由加快几分,目光下垂,不敢与洪睿对视。 “恭喜各位正式加入研究所团队。我是钱秀钱,暂代研究二组组长一职。阮耀祖和宋圆圆是我们二组成员。 这位是周大卫,研究一组组长。楚云德和兰君是一组成员。 这位是洪博士,研究所所长。统领所有的研究项目。” 周大卫鼻孔朝天地补充了一句:“二组正式组长是唐艾米,完成博士论文后会尽快来华夏。” 宋圆圆激动地鼓掌,其他人赶紧跟上。 “这人是谁?”周大卫用鼻孔点了点兰君,“我这个组长怎么没见过自己的组员?”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兰君。 兰君心里咯噔一下。 在钱秀珍介绍时,她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原以为今天来是考核的,不料却是直接报到。 而且看周大卫的样子,完全不知情。 洪睿是不是太草率了? 为什么这样做? 难道,报复自己? 心中七上八下,兰君不知如何解释。 洪睿没开口的意思,最后钱秀珍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兰君大夫是四院中医科的,在医疗器具方面很有经验。” 阮耀祖有些不解。 周大卫的眉头已经能夹死苍蝇。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绷。 宋圆圆和楚云德小心翼翼觑着三位领导的脸色。 阮耀祖担心兰君不顾场合胡说八道,用眼神警告她。 过了足有十秒,周大卫突然问:“你有男朋友吗?” 参加过正式考核的人倒没多惊讶,只有兰君觉得莫名,哪有陌生人上来就问这种问题的? 阮耀祖的心瞬间提起,眼锋化成利刃:敢说,离婚! 洪睿的心跳也不由加快,目光灼灼盯着她,赤裸地表达着一个意思:我就是你男朋友。 兰君却想夺门而逃。 早知会有如此尴尬的场面,打死也不来! 后悔已无用,此时,唯一的选择就是红着脸摇头:“没有。” 阮耀祖的心落回了肚子,用眼神表示:算你识相。 洪睿则是满脸失望,一脸哀怨。 周大卫并不知道三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毫不客气地吐出三个字。“我不要。” “为什么?”钱秀珍很不解。 周大卫扫了眼洪睿,理直气壮道:“没经过我的考核!” 说完直接从口袋里取出一大一小两个圆环状零件,“有本事把它装起来。” 兰君看着递到面前的东西,有点无语。 上次去所长办公室时,亲眼看着他摆弄了很久的零件就是这个。 她下意识看向洪睿,用眼神问: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洪睿无辜又委屈地眨了下桃花眼:他老欺负我,你帮我教训教训他! 兰君差点破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阮耀祖就在边上,他还敢朝自己抛媚眼! 真想晕死过去算了。 “要是不会就直说,别死要面子耽误大家时间。”周大卫阴阳怪气道。 “洪博士,这个零件你都琢磨了很久才做成的。现在让兰大夫装是不是太为难她了?”钱秀珍忍不住提醒。 “没本事就走,又没人求着她来!”周大卫直接怼了回去,“我的小组不收废物!” 兰君此时根本不在乎被当成“废物”,也没心情帮洪睿教训人,只想立马离开这个修罗场。 站起身就走。 “兰大夫,大卫说话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钱秀珍赶紧劝,她可是知道洪博士有多看重兰君的,要是把人气跑了怎么行。 宋圆圆也跟着劝:“兰大夫,机会难得,来都来了,试试再说。” 楚云德偷偷瞄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当鹌鹑。 阮耀祖则是满脸鄙夷,“一言不合就甩脸子,当这是家里,人人都会宠着你?” 他习惯了对兰君恶语相向,刺耳的话脱口而出。恨不能把她直接骂跑才好呢。 只是话音一落,就接收到一道犹如实质的不善目光。 扭头一看,正是洪睿。 为何这样看自己? 更不解的是,兰君听了他的话后,突然转身,淡淡瞥了他一眼,接过洪睿手里的零件开始摆弄起来。 阮耀祖撇嘴:“逞能。” 为了引起自己注意,臭女人什么事都敢做!哼,不要脸! 兰君真想给他来一针。 阮家人对她很好,一开始确实因为她的身份和对阮耀祖的救命之恩,可后来,完全是因为她的付出。 小叔子阮耀国自小就有哮喘,看了无数的医生,吃了无数的药都治不好。甚至有名医告诫阮家,他这样的状况,如果有后,下一代的身体肯定会很糟糕。 兰君为了治好小叔子,从脑海中挑选出合适针法,刻苦练习。还四处寻找医书拜访老中医,多次去深山里寻药,为此摔进过深沟,被熊瞎子追了几里地,甚至差点命丧狼口。 历经千辛万苦,加上三年的针灸治疗,终于让他的哮喘之症断了根。 去医院检查多次,医生都说他非常健康,完全可以结婚生子。 公婆的身体也在她的精心调理下,状态极佳,最近几年连感冒都没得过一次。 所以,她在阮家享受到的待遇,是用真心和医术换来的,并不是阮耀祖以为的那样,阮家人在无条件地宠她偏袒她。 她是不擅言词,不喜争辩,可,她也是有脾气的! 定下心神,抛开杂念,回想着那天洪睿摆弄这玩意的情形,模仿起他的手势和角度。 “咔哒。” 极微的声响传入众人耳中。 两个圆环严丝合缝,完美地镶在了一起。 “怎么可能!”周大卫一把抢过圆环,翻来覆去检查,想拆开,没成功,“巧合!有本事你拆开再装起来。” 兰君一声不响地拿过,回想刚才洪睿的动作,很快就把两个圆环装了回去。 “哇!兰大夫你可真厉害!怎么做到的?”钱秀珍崇拜无比地看着她,像看怪物似地。“我们俩这些天都没成功过!” 不止她,阮耀祖等三人全都张大嘴巴瞪大眼睛。 就连周大卫都惊诧得再次夺过圆环,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第二十五章 心疼与考核(3) 兰君有些心虚。 因为和洪睿之间的默契,因为记性还行而已。 作弊罢了,哪好意思领这样的夸奖。 洪睿却想将人抱进怀里,狠狠亲几口。 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真聪明! 周大卫拿这个出来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没阻止是因为对她的信任。 在养伤的那段时间,为了帮他恢复记忆和打发时间,兰君买过很多小玩意,华容道、鲁班锁、四喜人、九连环…… 这些对他来说当然简单至极,她却不太会玩。但是,只要演示过一遍,她就能依葫芦画瓢地做一遍。 那时候他不止一次惊叹过她的记忆力和动手能力超绝。 她只谦虚地说,针法练多了稍稍有点眼聪目明而已。 果然,她再一次用实力证明惊人的天赋! 压了压骄傲的情绪,他努力装作淡然的表情,“我给他们演示了好多遍,两人都没摸清楚其中的关键。你,很好。” 能得到洪博士“很好”两个字的评价,是多了不起的事。 众人看兰君的目光顿时都变了。 鹌鹑似的楚云德竟然主动拿起圆环开始琢磨。可弄来弄去都打不开。 “我来试试。”阮耀祖不信邪地接手。最后讪讪地说了句“巧合”,把东西递给了跃跃欲试的宋圆圆。 脸色最难看的要数周大卫,他来华夏一周还没到,却被两个圆环折磨得快疯了。 可这女人一分钟不到就装起来了,又轻易拆开,再装起来。熟练的手法,绝对不是“巧合”能解释的! 突然,周大卫露出恍然之色。 明明先前选中的是有男朋友的陈娟,可最后却塞过来一个没有男朋友的中医! 洪睿这个阴险的家伙,又摆了自己一道! 来华夏后他就被铺天盖地的研讨会新闻包围,街头巷尾男女老少都在谈论此事——而所有话题的中心都是洪睿。 其中关于他对中医赞赏有佳,还对一位中医大夫很推崇的事,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不用猜,肯定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了! 洪睿先是用圆环零件折磨他,再让这女人打扮得土里土气,放松自己的警惕,然后狠狠打自己的脸! 目的是什么? 还不是因为自己是唐艾米的人,他拿自己没办法,才想出这么个阴险的办法把自己边缘化! 偏不!他要替唐艾米看好这个家伙,绝对不会让别的女人有可趁之机! 想通后,周大卫态度更加强硬:“她学中医的,对西医完全是门外汉。不适合我的小组。” “兰君来我们小组吧!”钱秀珍高兴地发出邀请。 “我不同意!” “不行!”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反对。 周大卫反对并没让人意外,可阮耀祖突然表态,引得众人侧目。 “咳咳!”阮耀祖尴尬地清咳两声。 他反对当然是不想被兰君缠上。可不能明说,只好找了个牵强的理由,“我的意思是,加上她的话,我们组就三个助手了。而周组长那才一个,会耽误研究进度的。” 周大卫也有自己的理由,可也不能当众说,只能点头:“对!我和他的想法一样。可我的小组和器械打交道比较多,只要男同志。” “那就把他调到你的组里。”洪睿指着阮耀祖,他还舍不得让兰君去周大卫那受气呢。 “不行!”周大卫还是反对,“她是搞中医的,哪会试剂配制!影响二组进度的话,就是耽误艾米的研究,她会很失望的。” 周大卫如此坚决的态度,还把那个唐艾米抬出来,在座的都明白,就是不想要兰君。 “大卫,别忘记你当初的承诺。”洪睿目露警告。 刚才他一直忍着,是不想让兰君因为自己的袒护而被人嫉妒。 他再气再怒都没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可周大卫却当着众人的面一而再刁难她,哪里还忍得了。 周大卫眼神发虚,可还是梗着脖子道:“她要进二组的话,必须通过试剂配制考核。 我也不为难她,让人配十份试剂,她学着做,配出的试剂误差小于0.1就行。 这要求不过分吧!” “咝!”宋圆圆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捂住嘴,生怕惊呼出声。 这还不过分? 她是省检验所里技术最好的技术员,天天和试剂打交道,可也做不到连着十次都这么小的误差。 说实话,要是她来考核,肯定过不了。 不由庆幸自己运气好,没遇上这种刁难。 楚云德脖子缩得更低了,仿佛这样别人就不会注意到他似地。 阮耀祖则是满眼兴灾乐祸,就该让兰君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女人知道厉害! 钱秀珍却惊得声音都劈了叉,“这么高要求?你自己能做到吗?” “我不能!”周大卫回答得理直气壮,“艾米能!” “唐艾米是博士,天天和试剂打交道。她不过是中医大夫,能相提并论么!”钱秀珍已经被气得口不择言。 “做不到就走。”周大卫挑衅看着洪睿。 洪睿冷冷回望,桃花眼里戾气翻涌。 兰君从未接触过西医,怎么可能会调配试剂! 这分明就是让她出丑,让她知难而退! 其实他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不止是因为喜欢,还因为她的才能,他想让世人都能被她的惊才绝艳所折服! 要不是家里反对他来华夏搞研究,而唐艾米愿意提供一半资金,他哪会容忍周大卫这个蠢货指手画脚! 一时间,室内温度极速上升。仿佛只要一个火星,就能引发一场大爆炸。 在兰君的印象中,洪睿是个傲气且有点任性的人,比如去四院找她,就把内科外科的人骂得狗血淋头。 比如研讨会时,折腾得陈娟和阮耀祖下不来台。 总之,兰君见过他私下时撒娇,耍无赖,发小脾气,也见过他以台上时自信,强势,狡黠,工作时专注,严谨,细致。 可面对有恃无恐的周大卫,哪怕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愤怒到了极点,洪睿却强忍着一言不发。 这样的他,让兰君很不习惯。 甚至,有点心疼。 第二十六章 重复与考核(4) 18岁的青年,意气风发,心怀远大抱负,满腔热忱地来到华夏。 困难重重,还随时可能遇到半年前的那种生命危险。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在这片饱受战争摧残,贫穷落后的土地上,开创自己的事业。 他像一匹勇闯险境的狼,无畏,却也孤独。 这样的他,令人心痛! 这样的他,凭什么要忍受别人的挑衅! 她不允许! 站起来,背脊挺得笔直,走到洪睿身边,“我同意周组长这个考核要求。” “你……”洪睿猛地看向她。 她坚定回望,“我是没接触过试剂,可我的手,很稳。” 洪睿浑身寒气瞬间消融,桃花眼里全是璀璨光芒。 他的女人,就该这样自信满满! 一行人来到实验室。 “请这位阮同志做示范。”周大卫抢在钱秀珍前开口。 钱秀珍瞪他一眼:“混合试剂不能超过五种,而且最多两种混合物。洪博士,你说呢?” 洪睿点头。 结果对他来说无所谓。哪怕通不过考核,他也要把兰君留下。 谁反对,谁就滚。 周大卫也无所谓,在他看来,兰君肯定通不过考核。 要是到最后洪睿恼羞成怒赶他走,也得唐艾米同意才行。 被点名的阮耀祖在操作台和柜子前慢慢走过,仔细辨认眼花缭乱的器具和各种试剂。 竟然有他不认识的,心头生出点小小的慌乱。 好在,只要配制十种试剂就行。 为了展示自己的技术水平,阮耀祖选了最熟悉的。在纸上计算出所需材料重量和容量。 选出合适的器皿,称量,溶解,冷却,移液,振荡,定容,摇匀,装瓶…… 所有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慌乱。充分体现出专业能力和扎实的基本功。 阮耀祖渐渐得意起来,眼角余光看向周边,发现周大卫和钱秀珍频频点头,宋圆圆和楚云德一脸敬佩。 视线微转,与兰君炯炯有神的目光对上。 不要脸的女人,逮到机会就盯着他! 阮耀祖的腹诽陡然一顿,因为洪睿正目露寒光一脸不善地看着他。 开小差被领导抓个正着,他有点心虚,收敛心神,专心手头的活。 洪睿闷闷不乐地转向兰君。 这女人全程盯着那个男人瞅,眼睛都不眨一下。 气死他了! 洪睿把醋意化成压力,恶狠狠盯着阮耀祖。 阮耀祖觉得背脊越来越凉,不敢再开一点小差。很快,木架子上十支试管里的溶液都配好了。有红的,黄的,绿的,透明的,十分漂亮。 众人的目光转向兰君。 周大卫轻蔑地哼了声,“不行就早说,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闭嘴!”洪睿轻斥。 室内瞬间静落可闻。 兰君确实有些没底。 这可不是摆弄玩具。 那些器皿、试剂、称量工具……都是她没碰过的,很多还都长得一模一样。 阮耀祖从头到尾都没解释过一个字,她根本不知道试管里花花绿绿的溶液是什么。 可是,不能露怯。因为她此时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洪睿的脸面和威信! 如果她退缩,洪睿就会继续向周大卫低头! 她不想看到他忍气吞声。 摘下眼镜,摘下口罩,将刘海用发卡固定住。 活动了下手指,走到空出一半的操作台,深吸一口气,脑中的记忆慢慢重现。 阮耀祖先取了一个木架,放了十支空试管,又拿了台小巧的称,几个玻璃瓶,玻璃棒…… 一边回忆一边学阮耀祖的动作,速度很慢,却没有丝毫停顿。 前期准备非常顺利,众人没有什么意外。 可当她走到存放试剂原料的柜子前时,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洪睿的手再次篡紧。 其他人在周大卫的瞪视下闭紧嘴,不敢出声提醒。 兰君打开柜门,从几十个相同的瓶子里挨个挑出六个。 完全正确,都是阮耀祖刚才用过的。 放到操作台上,选出合适的器皿,称量,溶解,冷却,移液,振荡,定容,摇匀,装瓶…… 姿势僵硬,动作缓慢,十分生涩。 任谁都能看出,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甚至,很可能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 好几次,器皿相碰的巨大声响都让人心惊,生怕下一刻看到满地玻璃渣。 可,无论别人如何提心吊胆,如何兴灾乐祸,她始终不急不许。 随着时间推移,奇怪的事发生了。 就见兰君的速度没变快,可生涩感却肉眼可见地消失不见。 当第一支试管里的液体变成透明的红色时,所有人的嘴都张得老大。 周大卫很想说运气好而已,可被洪睿冰冷的目光注视,没敢出声干扰。 接着,第二支试管的液体变成了黄色。 所有人的嘴巴再次张大。 尤其是阮耀祖,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别人或许没发现,他却已清晰认识到眼前的女人记忆有多恐怖,不但把他刚才所有实验步骤记下,还分毫不差,甚至连他习惯在称量时用拇指搓食指的小动作都学得一模一样。 这个认知令他头皮发麻。不知不觉间,目光追随她的一举一动。 越看越心惊。 台上物品摆放位置一样,取用顺序一样,试管倾斜角度一样…… 虽然没留意过自己脚步移动距离和左右手使用频率,可不知为何,就是有种让他无比熟悉的感觉! 熟悉到,仿佛在操作的人,就是自己! 怎么可能? 刚才自己操作的十分钟里,做过的动作成百上千,碰过的东西连自己都记不清。要是让他重复一遍刚才的事情,都不敢保证有50%的重合度! 而她,达到90%以上! 阮耀祖惊疑不定地盯着兰君。 看着看着,眼前的女人竟然渐渐和五年前的女孩重合。 杏眼,柳叶眉,翘鼻,鹅蛋脸,微翘的红唇,白皙细长的脖颈,圆润如玉的耳垂,鲜嫩得像是荷花仙子似地。 荷花仙子坚定地说:“耀祖哥,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咚咚咚!” 阮耀祖被一阵杂乱的响声惊醒。 是自己的心脏在猛烈撞击胸腔。 俊俏的脸瞬间红成了猴屁股。 第二十七章 教训与考核(5) 兰君可不知道怕碍事而取下了伪装,以及丝毫不差重复丈夫的动作,却无意间拨动了他的心弦。 在记忆指引下,她像他一样,用余光看向周大卫和钱秀珍,然后与阮耀祖视线对上,再收敛心神,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 阮耀祖的心跳更加猛烈,别开眼,心中暗骂:不要脸的女人,又在勾引他! 操作台上,两个木架,各十支试管。 一模一样的溶液,颜色一样,体积一样,就连顺序和倾斜角度都一样。 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别说宋圆圆和楚云德,就是钱秀珍都觉得不可思议,换作她,也做不到这样。 周大卫最先从震惊里回神,“还没测过浓度误差呢!” 宋圆圆和楚云德被指定检测。 很快,两人拿着各自记录下的数据,战战兢兢递到周大卫面前。 周大卫的脸彻底黑了。 钱秀珍抢过去一看,眼睛瞪成了灯泡。 完全一样的数据,试剂种类、重量、体积、浓度、温度……全都一致! 洪睿骄傲得恨不得抱起兰君转几圈,狠狠亲几口。 他知道兰君记忆好,却不知道强到这种程度,连他都自叹不如。 什么是天才? 这就是天才! 兰君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重新戴好眼镜口罩,把刘海放下,才勉强抵挡住他的视线。 其实只有她自己明白,之所以能记得如此清楚,是神奇银针的功劳。 随着中医科患者越来越多,她每天做针灸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身体的变化也就越来越明显。 最明显的就是五感,比以前敏锐许多,手指更加灵活。带来的好处就是:施针更快更准。就像今早给门卫大爷做针灸,哪怕隔着衣服,也能做到精准无误。 唯一让的小意外是,没想到记忆力也会变得这么好。 竟然真能完美重复阮耀祖的所有动作。 是的,就是重复。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这样做。 当看到试剂变成漂亮的颜色时,连自己都惊讶不已。 眼力极佳的她眼睛一瞥,看到检测结果,终于松了口气。 “这下考核总该过了吧。”钱秀珍恨不得把两张检测数据怼到周大卫黑如锅底的脸上。“换作我,肯定做不到。你做得到吗?” 周大卫假装没听到。 钱秀珍继续:“唐艾米做得到吗?” 周大卫梗着脖子道:“她怎么可能做不到!” 钱秀珍不在乎他吹没吹牛,盯着他问:“考核内容是你临时提出来的,要求是你说的,示范人选是你定的,没话说了吧!” 就差直说:洪博士就是比你强,他的眼光就是好! 可周大卫却仍在嘴硬,“我认可她有些试剂方面的天赋,但你们二组人员超编了,必须去掉一个人!” 阮耀祖和宋圆圆同时一惊。 火怎么就烧到他们身上了? 最没底气的就是宋圆圆,再没了看戏的轻松,红着眼眶,“周组长,我……” 钱秀珍指着阮耀祖和兰君,“反正一组缺个人,你自己挑吧!” “他们器械都不行,我不要。”周大卫答得理直气壮。 钱秀珍气得脸都绿了,看向洪睿,“所长,你来评评理!” 洪睿不想评理,只想揍人。可顾忌形象和唐艾米的面子,只能生生忍住。 如果让兰君去一组,肯定要受击大卫排挤刁难,他舍不得。 如果让兰君去二组,又担心阮耀祖风色或见才起意,他不放心。 怎么办? 自己的女人太优秀了也不好。 要不……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可没等他说出口,就听兰君问周大卫:“你在研究什么医疗器械?” 所有人都露出莫名之色。 周大卫双手环胸,鼻孔朝天,一副你不配打听这些的表情。 拳头有些硬的洪睿代为回答,“他在改良手术床,专为那些要动手术却不能打麻药的病人用的。” 他已猜到兰君的打算,干脆提供更多信息。 “大卫想增加一些束缚装置,比如皮带、金属卡扣,分别针对头部、身体、四肢等部位。这样能确保手术过程中,病人不会因疼痛挣扎而影响医生的工作。” 周大卫不满地瞪着他,“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要考虑到人体构造,器官强度,还有材质的安全性……” 噼里啪啦一堆专业名词,兰君听不懂,可不影响她的计划:“我有办法让不能打麻药的病人在手术中保持不动。” “胡说八道!你当这是玩‘木头人’游戏呢?”周大卫根本不信。 “我可以。”兰君很笃定。 “你该不会是直接敲晕病人吧?”周大卫嘲讽拉满。 “不是。”兰君摇头,“你敢和我打个赌吗?” 洪睿差点笑出声。 这女人很少主动挑衅别人,所以表情和语气都平淡得像在说“吃了吗”。 可爱极了。 周大卫却觉得兰君是没底气,在故弄玄虚,毫不迟疑地问:“打什么赌?” 兰君依旧平淡:“要是我能做到,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让你加入我的研究小组?”周大卫笃定道。 兰君摇头,“我的条件是:请你以后乖乖听洪博士的话,认真工作,不许找他麻烦。” “咳咳咳!”洪睿以拳抵唇,用咳嗽掩饰自己藏不住的笑意。 她怎么如此可爱? 表面上吵着要分手,可却见不得自己受半点委屈。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替自己出头。 得意地瞥了眼还处于茫然中的阮耀祖,很想大声对他说:看,她对我多好! 周大卫却认为他在嘲笑自己,脸色更臭了,“你输了的话,永远别出现在洪博士面前!” “好!”兰君爽快答应。 洪睿笑意顿消。 哪怕已经明白兰君想干什么,也坚信她肯定会赢。 可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浑身难受。 恶狠狠地想:今晚就让大壮套周大卫麻袋,然后自己狠揍这蠢蛋一顿! “你要怎么做?催眠吗?还是要等上十天半个月。”周大卫抱臂,鼻孔朝天。 兰君从口袋里摸出银针,朝他招手。 周大卫莫名其妙走过去,刚站定,就觉得眼前一花。 第二十八章 放松与大话 “你干什么!”看着手臂上多出来的七根银针,周大卫怒喝。 可是,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伸手拔针。 可是,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巫术?! 天啊,这女人会巫术?! 恐惧像暴风雪一样,瞬间将他吞没。 在场除了洪睿,都没发现周大卫的异样,只奇怪他为何突然如此配合。 兰君已经找到把小刀,顿了顿,眼神微闪。 从银针传递出的信息,她已经判断出周大卫身体的问题:淋证【前列腺炎】。 也不知他会不会犯病,要不要顺手治了? 收敛心神,兰君开口解释: “这叫‘北斗七星针’,是种辅助型针法,不能治病,也不会伤人,作用是让人无法动弹。” 看着保持着鼻孔朝天姿势的周大卫,众人将信将疑。 兰君举起刀,“大家可以看看他会不会挣扎反抗。” 所有人后背齐齐一凉,随着她比划刀的动作,心提到了嗓子眼。 诡异的是,周大卫既没跑,也没阻止,就那么鼻孔朝天站着。 难道,几根银针真就把他定住不能动? 眼见刀锋离周大卫越来越近,阮耀祖终于忍不住出声:“你,你别胡来。” 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语气竟然温和无比。 肯定是被吓的,绝对不是因为担心她闯祸。 兰君像没听见似的,将刀尖贴在周大卫皮肤上。 周大卫清晰感受到金属的锋利和冰凉的触感。 不要! 住手! 你对我做了什么? 放开我! 救命! 他在心中无声尖叫。 “兰大夫,那刀,没消过毒。”钱秀珍有些不确定兰君是否会真动手,赶紧提醒。 兰君依旧像没听见,手上用力。 “啊!”胆小如鼠的楚云德第一个尖叫着逃到门外,紧接着就是宋圆圆。两人头挨头,探出一只眼睛朝里望。 只是,意料中鲜血喷涌的事并未发生。 刀尖在周大卫的皮肤上压出个凹痕。 众人刚要松口气,就闻到一股刺鼻至极的尿骚味。 所有人捂鼻后退,目光汇聚到周大卫裤腿上。 那里正有液体往下淌。 这是,吓尿了? 可周大卫就算吓尿了也保持着鼻孔朝天的姿势,说明什么? 说明他真的动弹不得! 天啊,中医做到了! 所有人惊诧的同时,继续往后退,太臭了。 兰君有点心虚。 周大卫的淋证不轻,这一吓,竟然失禁了。 真要放任不管,良心难安。 在大家更加震惊的目光中,她不退反进,像闻不到臭味似地,蹲下,脱掉周大卫的鞋子,在他内脚踝处连扎四针,又隔着衣服在他肚脐下扎下一针。 “咝!”实验室内外齐齐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阮耀祖忽然想到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自己最近总是莫名其妙跪着不能起来,不是身体有问题,是这女人搞的鬼!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汗毛倒竖的同时,竟莫名生出些窃喜:这女人还是很喜欢自己的,不然自己肯定像周大卫一样,被折磨得大小便失禁了。 兰君洗完手擦干,取出艾绒,搓团挂在针尾点燃。 钱秀珍终于忍不住好好奇,捂着鼻子问:“他生病了吗?” “嗯。”兰君点头,这些天带三个学徒养成了有问必答的习惯:“我在他中封穴、水泉穴和中极穴针灸加艾灸,能有效治疗淋证。” “什么是淋证?”钱秀珍捂着鼻子问。 兰君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歉意道:“患者私事,不便告知。” 可在场之人没有傻子,默默记下“淋证”两字,下班后到处打听。知道是什么病后,再看周大卫的眼神,都多了份难言的同情。 从此后,周大卫再不敢像刚来时那样傲慢无礼,老老实实搞研究。还给兰君贴上了“会巫术”的标签,见到她就绕道走。 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艾绒的香气弥漫,冲淡了那股能熏吐人的刺鼻尿骚味。大家不由放下捂鼻的手。 十分钟后,兰君开始取针,并嘱咐道:“周组长还需多饮水,少吃辛辣油腻腌制物。如仍未改善,可以找我做针灸调养。” 终于重获自由的周大卫,顶着调色盘似的表情,抓起两只鞋子,逃也似地跑出实验室。 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钱秀珍等人捂嘴笑得前仰后合,纷纷朝兰君竖起大拇指,还表示今后一定要多探讨交流。 看着兰君被大家认可夸赞,阮耀祖心里在升起股复杂情绪。 有意外,有探究,还有莫名的窃喜。 他的神情被洪睿看见,顿时炸毛,“赶紧打扫卫生!兰大夫跟我来所长办公室。” 关照大壮在外面守着,甩上门,洪睿就迫不及待抱住兰君,扯掉她的口罩眼镜,狠狠吻上去。 这次,兰君并未抗拒。 从遇上阮耀祖开始,精神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与周大卫半智斗勇,又耗费了大量心神。 此时的热吻,确实能放松精神。 她的温顺,让男人更加肆无忌惮,掀起宽大的衣服,急切亲吻柔软光滑的肌肤。 在自己快化成一滩水时,兰君终于拉回了理智,用力把人推开,“不行,我要回医院,还有很多病人等着。” 她以为自己语气很坚决,可娇喘的音色却无比诱人。 要知道,把清冷的人撩拨得意乱情迷有多难,洪睿却乐此不疲——难度高,才更有成就感。 此时正是收获甜蜜果实的最佳时机,他想不管不顾继续下去。 可,时间不对,地点不合适! 泄愤似地在雪白上狠嘬几口,“让你盯着那混蛋看!不看我!” “咝!”兰君倒吸气。 洪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把凌乱的衣服拉好,含住粉玉般的耳垂,轻声呢喃:“君姐,我好想你。” 兰君努力忍着浑身酥麻感,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刺激到他。 像小狗似地,舔了好一会耳垂,洪睿终于把内心的燥热压下。却还舍不得松手,帮她戴好眼镜口罩。 这女人去掉伪装后有多明艳动人,细品过的他最清楚不过。 正因为如此,才不想让别人看见! 他一人欣赏足矣! 第二十九章 眼红与训斥 再开口时,洪睿的声音已恢复正常。“君姐,谢谢你今天帮我教训了那个蠢货。” 他很了解兰君,她性情温和,与世无争,根本不愿主动挑事。 可为了他,不但应下周大卫的考核要求,还主动提出打赌,最后把那个蠢货吓尿,却还不嫌弃脏给蠢货治病。 恩威并施下,周大卫以后还有什么脸和自己作对? “你肯定上天派来拯救我的仙女!又帮了我一个大忙!”洪睿用亲吻表达谢意。 放松下来的兰君不想再擦出火,推开他,准备离开。 洪睿一本正经伸出右手,“兰君同志,我郑重邀请你加入研究所。” 兰君愣住,出了这么多事,周大卫那么反对,他还让自己来? “研究所今天起成立第三研究小组,主攻中医器械,聘请你为组长。”洪睿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先前为了解决二组人员超编问题,他忽然想出这个办法。 此刻越想越觉得再正确不过。以她的天赋才能,别说给周大卫和钱秀珍当助手是屈才,就是唐艾米也不配当她组长! 兰君可不知道男人如此高看自己,只觉得他在开玩笑。 男人却抓起她的右手,用力握住。“我是认真的。你不是一直想为中医正名吗?如果咱们能做出家喻户晓的中医器具,谁还敢说中医是糟粕?!” 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没找出一丝玩闹的意思。 兰君的心跳开始加快。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确实在他面前提过一次。 是在守了一天两夜,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时,激动之下说的。 她说:“我的医术这么厉害,一定能成为神医,并将中医发扬光大,名扬四海!” 那是她活了23年唯一说过的大话。 没想到,他全记住了。 洪睿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璀璨星光,“只要你想做的,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都陪着你。” 他是认真的! 这个还有些稚气的男人,在用他的方式,努力为自己心爱的人撑起一片天。 兰君的心,彻底乱了。 “笃笃笃!” 突然,敲门声响起。 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旖旎。 “进来!”洪睿没好气地回应了一句。 看着进来的钱秀珍,又是这女人坏他好事!洪睿在小黑本上又记了一笔。 丝毫不知道领导已经准备给她穿小鞋的钱秀珍兴奋道:“洪博士,隔壁宣传科同事找你,商量一下研究所开业典礼的事。” “知道了。”洪睿简单回答了三个字,直接宣布重要消息: “咱们研究所从今天起正式成立第三研究小组,兰大夫当组长,主攻中医器械方向。你把我边上的实验室收拾一下给三组用。” 钱秀珍先惊后喜,连连点头,“兰大夫的能力毋庸置疑!我举双手赞成!” “可,我很忙,没空天天来。”兰君虽然很心动,却还有顾虑。 “你只要周三下午抽半天,还有星期天过来就行,给你安排一间宿舍,忙不过来的话,咱们再找两个助手。 对了,中医小组在开业典礼上也得展示,咱们讨论一下用什么器具合适。” “咱们”两个字有些烫耳朵,兰君不自在把口罩往上拉了拉,“行,听你的。那我先回医院了。” 说完,落荒而逃。 回到医院时已是中午。 谭院长效率很高,早上就让人把中医科搬到了新的诊室。 新诊室在外科对面,一大一小两间屋子,加起来有一百平米。宽敞明亮,雪白的墙面,崭新的桌椅。 看诊室近三十平米,左右放了四张看诊桌,兰君和三个学徒一人一张。往里是布帘隔开的两张病床。 另一间是治疗室,有两排病床,加起来有二十张,最里面还隔了两个单间。 走廊上摆了几张长条板凳,供病人们休息。 两个新来的护士在小刘的带领下,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兰君满意极了,迫不及待坐到看诊桌前,开始工作。 与中医科热火朝天的气氛完全相反,对门外科诊室的医护人员个个面若寒霜。 陈娟正在给一位脚趾化脓的病人清创,哪怕戴着口罩,脚臭味混着脓血味,直往鼻子里钻。 反胃感越来越明显,终于忍不住跑向厕所。 等吐完回来,病人已经由张主任接手。 和她关系不错的李护士正在帮她解释,“陈医生昨晚睡觉着凉了,胃有些不舒服。” 张主任寒着脸,朝门外瞅了眼,“没病人了?” 李护士撇嘴,“原先还有几个,但见对门人多,都改挂中医了!” 外科最近病患确实比以前多了些,每天都有二三十个。 可今早中医科搬过来,带了近一百号病人,声势浩大,直接把外科的患者吸引过去大半。 “岂有此理!”张主任脸更绿了。 陈娟坐在自己的看诊桌边,盯着对门红火的场面,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更气人的还在后面。 谭院长风风火火地出现,却没进外科,直接往中医科里挤。 边挤边大声嚷嚷:“兰大夫!兰大夫!好消息!你被研究所聘为第三研究组组长!恭喜恭喜!” 小刘护士带头鼓掌,病患们纷纷跟上。 谭院长趁机宣传医院,“欢迎广大患者朋友来四院就诊,我们的医疗水平保证让各位满意而归。” 享受完自己造成的轰动效果,他转身出了中医科,走了。 “院长竟然就这么走了!”李护士声音尖利,不敢置信。 往常院长没事都会特意跑来找张主任聊几句,可今天,别说聊天,连招呼都没打! 张主任的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 李护士气得叉腰:“切!陈医生留洋的都看不上,却选了那个村姑!那个什么狗屁研究所肯定眼瞎!” 陈娟的指甲已经掐进肉里,面上却谦虚道:“我水平不够,应该在一线多积累积累经验。兰大夫肯定有过人之处,不然不会让洪博士另眼相看。” 张主任终究没忍住,尖酸刻薄的话脱口而出:“哼!什么过人之处,肯定是走了后门!不然人家堂堂少年天才博士,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个小小中医大夫? 全国那么多医生,比她强的人多了去了! 她凭什么脱颖而出? 竟然还是组长!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 第三十章 铁板与想通(1) 突然,一个短发女人出现在门外,毫不客气怼他:“胡说八道!医术不怎么样,就会在人背后嚼舌根,难怪没人找你看病!” 她的声音不小,还是站在走廊上说的,立即将候诊中医科的患者吸引过来。 别人不认识,陈娟却认出她,赶紧轻声提醒张主任:“她是白老先生的……” 被戳了肺管子的张主任此时哪里听得进劝,将人推开,冲到门口对骂:“你谁呀!敢来这指手画脚!没教养的臭丫头!” “这是我外孙女。”一个轮椅忽然挡在两人中间。 “滚开!”张主任气晕了头,伸手就把轮椅往边上扒拉。“你个老不死的!” “住手!”谭院长大喝一声冲过来,用力推开他,“你疯了!这是白老先生!京仁医院的白老先生!” “嗡!”张主任只觉得天旋地转,踉跄两步,直接将身后的陈娟撞倒在地。 “白,白老先生,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张主任语无伦次鞠躬道歉。 病患中不泛见多识广的,立即和病友们普及起来。 京仁医院是洋人在京市开办的医院,白老先生是首任院长。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培养了无数医护人员。可以说是华夏西医人才的摇篮。 虽然不敢说京仁医院是华夏最好的医院,可白老先生绝对是医学界泰斗。 众人听了,都替张主任掬了一把同情泪。 号称“四院第一把刀”,加上恃才傲物,张主任目中无人惯了,别说欺负医生护士,病人也是想骂就骂。 没想到今天踢到铁板了。 谭院长额头的汗像瀑布似地,边鞠躬边道歉,恨不得压着张主任立即下跪赔礼。 钱秀珍指着他的鼻子教训:“昨天我提醒过你没有,让你好好抓抓医院人员的思想教育,你是怎么保证的?堂堂院长说话当放屁吗?” 谭院长有苦说不出,昨天他教育陈娟时特地拉上了张主任,没想到这人今天就因为那张臭嘴闯这么大祸。 要不是四院还得靠张主任撑着,真想把人推出去自生自灭! 外科的动静早就引起了中医科的注意,小刘把打听到的消息及时传给了兰君。 兰君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再说病人这么多,她也没空去对门看热闹。 可泼辣的钱秀珍的声音太响,哪怕在中医科诊室里,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就听她说,“谭院长你知道他刚才说什么吗? 他说研究所聘请兰大夫当第三研究组组长是走了后门,肯定有内幕! 我在这明确告诉你们,人家兰大夫凭真本事考进研究所的! 今天早上,她用一套‘北斗七星针’,攻克了我们一组组长正在研究难题:让不能打麻药的病人在手术过程中保持静止! 你行吗? 不行就别在人背后说嚼舌根说酸话! 眼红是病,得治!” 这怎么就提到自己了呢? 兰君坐不住了。 挤进人群,打断她慷慨激昂的训话,“钱组长,你怎么来了?” 钱秀珍一秒变脸,笑嘻嘻道:“兰大夫,我早就想带外公找你看病了。 可他为了急救比赛的事东奔西跑。 这不,今天总算回来了,我赶紧把他带过来。 要是上午回来多好,请你在研究所给他扎针,就不用特地跑这一趟了。 没想到你们中医科这么忙,我们挂号都排了老长的队。” 她噼里啪啦地一通说,又从人群里扒拉出不太情愿的老头。 “来来来,这这这。”谭院长顾不得擦汗,赶紧在前面引路,把人往治疗室小单间带。 还朝兰君使眼色,让她快跟上。 这是摆明了要插队,可病患们没一个有意见。 开玩笑,那可是医学泰斗,都跑来找兰大夫看病,他们与有荣焉!回去可以和亲朋好友吹好久呢! 小刘熟门熟路把秩序重新维持好,将看热闹的人都驱散开,催促三个学徒继续看诊。 治疗室小单间内。 白老先生已经躺在崭新的病床上,依旧不情愿:“我是医生,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这病是治不好的!” “那也不是你糟蹋身体的理由!看看,都瘦得皮包骨了,脸色蜡黄。你敢说吃得好睡得好?”钱秀珍心疼极了,嘴上不停数落。“你是不是根本没做艾灸!” 白老先生把头扭向另一边,“烧点草就能治病?哼!” 钱秀珍气得脸都绿了,“兰大夫,扎!手下别留情,狠狠扎!让这个老顽固见识见识中医的厉害!” 兰君确实没客气,从头扎到脚。 从看清白老先生的面色,她就感觉到不太妙。 研讨会时,老头可没这么瘦,脸色也还好。 半个多月不见竟然折腾成这样,甚至,眼神中还多了丝死气,像是受过严重打击似地。 果然,银针传递出的消息不容乐观。 兰君没想到老头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竟然把胃病都折腾出来了。 点上艾绒后,解释病情:“近期忧思较重,情志不遂,肝郁气滞,胃气失和,肝气犯胃,且用药不当,导致胃痞加重,恶心呕吐,烦躁易怒。” 众人听了个一知半解,但也知道是胃病,还用错了药。 钱秀珍气恼不已,“外公,你到底去哪了?搞成这样?” 白老没好气回道:“遇到个庸医!就那点本事,竟敢说自己是神医!” “你是不是又去找舅舅了?”钱秀珍像泄了气的皮球,“都快二十年了,你怎么还不死心呢?” 白老闭上眼睛和嘴巴,一副谁都不理的架势。 这次的治疗时间花了半小时,兰君还给他开了药方,又给了一袋艾绒,才把人送走。 谭院长终于呼出口气,没想到张主任闯了祸还能大事化小,连检讨都不用写。 乐得他合不拢嘴,连连向兰君保证:“我抓紧时间找中医大夫,一定给你找个好的。 你就安心去研究所工作吧,路费医院给你报销。 有什么困难尽管提。” 第三十一章 混乱与想通(2) 兰君倒是没提什么过分要求,只说每周三下午请假,另外再和医院申请一间宿舍。 “什么请假不请假的,你那是工作!算全勤,不扣工资!再给你发补贴! 宿舍的事完全没问题!给你批个单间!” 从阮家搬出来的念头,自阮耀祖回来后就有的。 只不过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耽搁到现在。 既然谭院长已经同意,兰君决定今晚就和阮家人说。 加了一个小时的班,才将最后一批病人送走。 正准备开饭的阮家人见到兰君,都有些意外。 婆婆李佩莲高兴极了,“阿君,你忙得好久没回来吃饭了。我给你烧个拔丝地瓜。” 兰君进厨房帮忙。 阮耀祖和陈娟继续窝在一楼客房说悄悄话。 “阿娟你猜我今天在研究所碰到谁了?”阮耀祖心情极好。 在研究所一天,不但见识了很多国外最先进的仪器设备,还有许多原版科研资料,比他偷偷摸摸带回来的东西珍贵百倍。 但是签了保密协议,他只能挑些可以说的讲。 “谁?”陈娟没什么精神地随口问。 “阿君!她竟然来我们研究所考核,连过三关!洪博士特意为她成为了第三研究小组,任命她当组长!”阮耀祖语气中意外中夹杂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骄傲。 陈娟已经知道了这事,并没什么意外,心里早嫉妒得发狂,面上却是假装高兴的样子,“阿君真了不起,你和我说说呗。” 阮耀祖把兰君如何给门卫大爷看病,如何应付周大卫,又如何一步不差地学配制试剂,最后把周大卫折腾得狠狠丢了个大脸的过程细细描述一了遍。 最后不无感慨地说:“我才发现,中医并非一无是处,阿君她确实有点本事。 可惜以前走了些歪路,以后咱们好好引导。以她的天赋,说不定真能成为一代名医!” 要面子的他没提之前长跪不起也是着了兰君道的事。 同样,陈娟也想到在研讨会展区外,兰君给自己扎了七针,正是“北斗七星针”。当时以为兰君用了药,才导致她不能动弹。 原来,那针有古怪。 想到这,心里涌上股怨气。那个贱人竟然敢这样对自己,该死! 还有阮耀祖,一脸兴奋,还荣焉地的样子,明显对贱人的态度有了改变。 岂有此理! “哎哟!”陈娟突然痛呼一声,把阮耀祖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的手肘上。 “怎么青了一块?”阮耀祖心疼极了。 “没什么,不小心碰的。”陈娟目光躲避,显然在撒谎。 在阮耀祖再三逼问下,她才吞吞吐吐说了中医科霸占留观室,抢走外科病患的事。却没明说是被暴怒的张主任推了下,撞到桌角所致。 反而遮遮掩掩地解释:“真不怪阿君,搬家么,肯定忙乱,焦头烂额也正常……” 如她所愿,阮耀祖气愤道:“阿君太霸道了! 而且再忙也不能推你啊!你怀孕的事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的! 不行,我得说说她!” “别!”陈娟哀求道:“真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而且,阿君已经很可怜了,你不是说要好好引导她么,咱们就宽容点吧。” 阮耀祖在她的劝解下没去找兰君麻烦,那点隐隐的好感烟消云散。 可陈娟的心像被无数毒虫啃咬,惶惶不安。 凭什么一个村姑得到洪博士青睐不算,还能当上研究组组长? 医院里现在都传遍了,谭院长恨不得把她捧上天! 还有在研究所当助手的阮耀祖,长期和她相处下去,难保不会旧情复燃。 越想越不安,手轻抚上还未显怀的小腹,坚决不能再让兰君继续得意! “大嫂,你最近太忙,还不知道爸妈有多丧心病狂!竟然逼着我相亲! 我才16岁,还要考大学呢!” 餐桌上,阮耀国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兰君。 婆婆李佩莲理直气壮:“就你那破成绩,考什么大学!不如赶紧结婚生子。” “考不上大学就出国,像大哥一样学成归来报效祖国!” “你敢和他学,打断你的腿!”李佩莲瞪眼。 母子两一通唇枪舌剑,没让餐桌气氛有半点冷清。 阮耀祖在火烧到自己身上时反驳几句,阮振邦又出言镇压。 陈娟心不在焉,看到埋头干饭的兰君,更堵得慌。 等都吃得差不多了,兰君默默咽下最后一口拔丝地瓜,“爸妈,我和单位申请了宿舍,明天就搬过去。” 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瞬间安静。 “家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住宿舍?”阮振邦问。 不用兰君回答,李佩莲就没好气地瞪过去,“还不是你答应让搅家精住在家里!没见阿君现在连饭都不敢在家吃了么!”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阮耀祖不乐意了,想到陈娟手肘上的伤,没好气道:“我们又没不让她在家吃饭!她自己闹腾,管我们什么事!” 陈娟已经放下筷子,小媳妇似地低下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妈,中医科病人越来越多,星期天我还要去洪博士的研究所,直接住在单位更方便。”兰君如实解释。 “我的自行车给你用!”阮振邦说。 “爸你是厂长,工作那么忙,还要经常出去开会,没自行车怎么行。”阮耀祖一脸不赞同。 “阿君,还是,还是我们搬出去吧。”陈娟一脸愧疚不安。 “这是阮家,你怀着阮家孙子,凭什么要我们搬出去!”阮耀祖没好气地瞪着兰君,“别以为进了研究所就能无法无天瞎折腾!洪博士再看重你也管不了我们家的事!” 兰君早料到事情会扯不清,干脆站起来,“你们慢慢吃,我去整理东西。” “阿君……”陈娟期期艾艾地跟上。 兰君上楼,陈娟快走几步伸手去拦,“阿君,对不起,还是我搬出去吧。” 闪身避开,兰君继续往上走。 “啊啊啊!” 突然,身后响起尖叫声。 猛然回头,瞳孔骤缩。 只见陈娟从楼梯上往下滚,脸上惊恐万状,双手牢牢护着肚子,“阿君,你,你……孩子!” 阮耀祖听到尖叫声,第一个窜出餐厅。 其他人也跑了出来。 所有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陈娟形容狼狈地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惊恐之色。 第三十二章 真相与想通(3) 而陈娟还十分警惕地盯着兰君,拼命往后挪。 兰君却是从楼梯上冲下,手里的银针离她不到一米。 妥妥一副兰君把她推下楼梯,还想用银针扎她的样子! 阮耀祖目眦欲裂冲过去。 亲眼见过周大卫如何被银针折磨,他自然不敢小瞧兰君的针灸水平,一把将陈娟抱进怀里,用另一只手去夺银针。 “阿君,快给她看看。”李佩莲吓得直哆嗦,第一反应就是向儿媳妇求助。 “滚开!不许你碰阿娟!”阮耀祖像头愤怒的雄狮,朝兰君呲牙,“你个恶毒的女人!在医院弄伤了阿娟的手,现在又把她从楼梯上推下来! 你是想害死她,一尸两命才满意吧! 告诉你,再敢动她一下,让你偿命!” 一个单薄的人影挡在兰君面前,“大哥!你冷静点!肯定不是大嫂推的!” 兰君没想到,向来没心没肺的阮耀国会第一个冲出来维护她。 “我的眼没瞎!”阮耀祖将亲弟推开。 “你心瞎!”反应过来的李佩莲没好气骂道,一巴掌呼在大儿子背上。 “都给老子住嘴!”阮振邦看着混乱的场面,脸色铁青,狠瞪了兰君一眼,“你让开!” 又扭头对阮耀祖说:“愣着干嘛,送医院!你把她抱出来,我去推自行车!” 眨眼间,屋子里少了三人。 被丈夫怒吼吓一跳的李佩莲这时才终于回过了神,嚎啕大哭,“我这是遭了什么孽啊!竟然生了这么个混账儿子!把个搅家精弄家里,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兰君也从一系列的突变中回过神,扶着李佩莲坐下,给她按了几个穴位,等她情绪平稳了,才开口:“妈,我没推她。” 李佩莲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握着她的手点头,“妈信!肯定那那个搅家精在坏!你是好孩子。” 兰君心里暖意融融。 刚才那么混乱的场景,她都产生了瞬间恍惚,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推的。 可小叔子和婆婆却无条件信任自己。 “妈,小弟,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 “傻孩子,这又不是你的错!”李佩莲擦着眼泪,愤恨道,“那个死老头子,满心满眼就是阮家的孙子!明知道陈娟有八十个心眼,还让她住家里!看把家里搅合成什么样了! 还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走你,鹊占鸠巢习惯了! 我一定要把她赶出去!” “你别气。”感动归感动,兰君还是坚持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是真忙不过来才想搬去单位宿舍的。 而且,我也是真心想和耀祖离婚。” 李佩莲一把搂住她,泪如雨下,“傻姑娘,这世道对女人多苛刻啊。你这身子,肯定会被人说闲话! 以后想再找个好的就难了,就算嫁个有孩子的,可后妈哪是好当的! 我是过来人,见多了这种事,怎么忍心看你受那种罪啊。” 阮耀国揉着摔疼的屁股,“妈,我听你的,赶紧相亲找个对眼的结婚,生个孩子给大嫂。 你就别再惦记陈娟肚子里的了,不然以后家里永无宁日。” 忽然被戳破心思,李佩莲惊呆了。这事她连自家老头子都没说过,傻憨憨小儿子是怎么猜到的? 阮耀国见自己的话成功卡住亲娘的眼泪,拍拍胸口夸张道:“你再哭下去,家里都得被淹了!” “臭小子!”李佩莲又好气又好笑,拉着兰君上了二楼主卧室。 李佩莲紧紧握着兰君的手,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 “阿君,我和你妈是多年好友,把你当亲闺女看。你要是觉得在出去住着更舒心,我也不拦着。 但离婚的事,真不行。 因为你俩,没领结婚证。” 兰君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可,可,妈,你不是说替我俩去领的么?还一直替我们保管着。” 李佩莲叹气:“当时你身体不好,他又不愿,所以我替你们跑了趟民政部门。可人家说得本人亲自去办才行。 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那证,就一直没办。” 兰君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原来,自己,其实,一直,都是,自由之身! 这个认知让她陡然一轻,身上那层无形的枷锁消失。 但是,新的疑惑又涌了上来,“那你为什么不同意我们离婚?” 李佩莲眼泪再一次决堤,“你是个苦命的孩子,为救耀祖伤了身子,我想让他负责,管你一辈子! 所以死压着不让你们‘离婚’。” 兰君心中感动,却也有些哭笑不得。 李佩莲哭了一会,满怀愧疚道:“对不起,阿君,我没教好他,让他成了白眼狼,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这样对你。 我也想明白了,他既然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你也就不必再守着。 要是能遇上真心待你的,我就把这事说出去,再认你当干女儿,不让人欺负你。 要是遇不上好的,你继续当我儿媳,让耀祖管你一辈子。” “妈!”兰君扑进她的怀里,泪如雨下。 没想到婆婆是这样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的。自己以前竟然还错怪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能遇上这样的婆婆,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佩莲痛惜地拍着她的背,后悔无比,“我先前不该打陈娟的主意,她那样多的心眼,就算愿意把孩子给你养,将来事情也不少。 你以后想要孩子,去外面领一个也好,要耀国媳妇的也行,随你。” 兰君整颗心像泡进了水中,又酸又涨。 等她哭够了,李佩莲塞给了一个小布包过来,“这里是三条小黄鱼,你只身在外不容易,别委屈自己。 以后有空了随时回来,房间给你留着,这里永远都是你家。” 躺到床上时,兰君的眼睛是肿的,给自己扎了两针,才终于平复激荡的心情。 可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阮家父子半夜回来,说陈娟和孩子都没事。她才算真正放下心来,闭上眼,沉沉睡去。 虽然讨厌陈娟,可孩子是无辜的。 二楼主卧里,李佩莲也一直等着。 第三十三章 竞聘与蛇串疮(1) “还好没事,不然耀祖和阿君的矛盾越结越深。”阮振邦洗漱完准备上床,“你有空了和阿君说说,别那么任性。” “什么意思?你该不会觉得阿君推了她吧!”李佩莲眼睛瞪大,不可置信。 “看你急的,我又没说阿君是故意的。” “你这什么话!死老头子,是不是老糊涂了!阿君怎么可能推她!” “总不见得是陈娟自己故意摔的吧!哪个当妈的会这么狠心?”阮振邦觉得老伴才是老糊涂,翻身上床,背对她。 “就陈娟那八百个心眼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啥事干不出?”李佩莲继续在他耳边唠叨。 阮振邦板起脸,“陈娟可没你说得那么不懂事,她一直坚持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一个劲替阿君开脱呢! 行了,睡觉! 那是我们老阮家的孙子,谁敢动他,就是和我过不去!” “孙子孙子!一天到晚就想着孙子!指不定是个孙女!看你个老糊涂咋办!”李佩莲气得翻了个身。 一楼客房,阮耀祖给陈娟打着蒲扇,“还有哪里不舒服?” 陈娟声音蔫蔫的,“医生都说没事,你别担心了。” “明早我一定要说说阿君,她今天太过分了!” “算了吧,你要是说她,妈肯定骂你,说不定爸还要用皮带抽你。”陈娟一脸心疼。 “不行,这事绝不能这么轻易放过!”阮耀祖将人搂进怀里,“你别管了,睡觉!” 次日,兰君天没刚蒙蒙亮就起床,将昨天整理好的东西用床单裹起来,背在身上。 东西并不多,几身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还有些医书。 听到楼上动静的阮耀祖立即冲出房间,却在看到那个包裹后有些意外。 “你又想搞什么鬼?” 看着俊朗的男人,兰君心中五味杂陈。 很想大声告诉他,我们都自由了。 可昨晚她已经婆婆会把“没结婚证”的事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说。 所以,只能紧闭着嘴,绕过他,径直打开门往外走。 阮耀祖一路追出来,“站住!你这是心虚想出去躲几天吧?以为这样就能把昨天的事揭过?休想! 你得当着全家人的面承认错误,向阿娟赔礼道歉!” 看在李佩莲一心为她着想的面子上,她决定提点一下,“阮耀祖,你认为是我把陈娟推下楼的?” “不是你是谁!” 兰君从口袋里摸出几根银针。 阮耀祖下意识后退,“你想干什么!” “以我的本事,真想害她,用得着那样拙劣的办法吗?无声无息出手岂不是更好?”说完,再次绕过他,拉开院门,走进明媚的晨光里。 呆立在原地的阮耀祖久久无法回神。 是啊,兰君的针灸水平那么高,自己中过三次招还不知道。如果她想害人,悄悄的不行吗? 为什么要当着全家人的面把陈娟推下楼呢? 阮耀祖越想越不对劲,将睡梦中的陈娟摇醒:“阿娟,阿君说不是她推的。” 陈娟心头一跳,面上装作无奈和焦急,“我昨天说了多少遍,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你是不是把阿君骂走了? 完了,这下爸妈肯定要怪咱们了! 你快和她道歉,把她找回来!” 阮耀祖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昨晚的事,自己看到的和陈娟说的确实不一样。当时他只以为是陈娟心善,怕引起家庭矛盾,才不得不得委曲求全。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确实都是自己的臆测。 原来,真是冤枉了兰君! 想明白后,顿时懊悔不已。 再跑出门时,哪里还有兰君的影子。 看着空荡荡的路面,他的心,仿佛,也空了一块。 已经坐上头班公交车的兰君,迎着清凉的风,惬意又轻松。 阮家条件虽好,公婆小叔子也很好,可对她来说,终究像个牢笼。 如今,知道了真相,也知道婆婆对自己那么好,好到可以牺牲亲儿子幸福的程度。 自己这些年的付出,也算没有白费。 至于阮耀祖,真心祝他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好事成双,今天中医科的就诊量再创新高。 看着挤满走廊的患者,兰君干劲十足。 还把病患们分成两类。 一类是复诊的,主要是做些针灸、艾灸、推拿、拔火罐或刮痧。这些工作由三个学徒负责,带着小刘就能顺利完成。 另一类是初诊的,兰君会先扎一针,通过银针传递给她的信息,再结合望闻问切等辅助手法,判断出患者的病情,给出治疗方案后交给学徒接手。 遇上稍微复杂点的,就亲自动手。 这一分类,让就诊效率快上不少,到中午时,近一百个病人已经全部看完。 难得的,中医科医护人员能一起去食堂吃饭。 食堂里,几个护士在聊天。 “我们内科一个上午遇到个很奇怪的病人,吵着要住院,说自己浑身痛,去了几家医院都查不出问题。 可把我们科医生都愁死了,大家都说那人应该送去神经病院。” 李护士瞥了眼兰君几人,眼珠一转,“送中医科吧。他们那天天热闹和菜市场似的,总不能只会看些头疼脑热的病吧? 我们张主任说了,只有会治疑难杂症的,才是有真本事的!” 内科护士听见了她的话,赶紧和钱主任建议。 于是兰君刚吃完午饭,就被内科钱主任请去了住院部。 患者是四十多岁中年男人,名叫邱问庭,是个高中老师。 兰君进入病房时,他正一脸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满头是汗。 钱主任让护士把他身上的病号服解开,他疼得在床上打滚。 可是,皮肤上干干净净,既没受过伤的痕迹,也没长红疹脓包。 邱问庭这样子,问诊和把脉有些困难,兰君果断摸出银针。 一圈医护人员只觉眼前一花,邱问庭手臂上多了七根针,而他,突然不动了,直挺挺躺着,脸上却还保持着扭曲的表情。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钱主任探了下他的鼻息,还好,在喘气。 “兰大夫,你,你悠着点。”钱主任声音有点发紧,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她这一手针灸确实有些玄乎。 第三十四章 条件与蛇串疮(2) 兰君此时根本顾不上别人怎么想,眉头拧起,摸上邱问庭的脉搏。 脉象弦细,和银针传递的信息相符。 见她久久不语,表情凝重,钱主任忍不住问:“兰大夫,你可诊断出什么?” 又顿了十几秒,兰君才吐出三个字:“蛇串疮。” 蛇串疮是中医叫法,西医称之为带状疱疹。 混在医护人员里看热闹的张主任脱口而出:“荒唐!带状疱疹在体表会有很多成片的红色小水泡!” 众人让开条道,倨傲的张主任走到病床边。 兰君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怯场,说出依据:“肝气郁结、脾经湿热内蕴、气滞血瘀,加上脉象弦细,就是蛇串疮。” “照本宣科!”张主任鄙夷道。 兰君不理他,看着钱主任,让他拿主意。 钱主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指着一动不动的病人,“要不,听听他的想法。” 本心来说,他和张主任一样不信兰君。行医几十年,他还没废到连个带状疱疹都识别不出来。 可,病患的问题确实很诡异,要是再查不出什么,只能建议邱问庭去精神病院了。 拔掉针,邱问庭再次打起滚来,“哎哟,痛死我了,医生,医生再给我吃点阿司匹林吧。” “邱老师,这药不能当饭吃。你看,都快失效了。”一位女医生劝道。 钱主任试探问:“要不,让这位兰大夫给你扎几针试试?” 闻言,邱问庭拧着眉瞪兰君。 刚才就是这个女人招呼都不打就给自己扎针,让自己痛得连哼哼都做不到。虽然动不了,却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顿时没好气连连摆手:“走走走!我不信中医!” 很快,兰大夫误诊带状疱疹的事就传遍了全院。 不知怎地,大家的关注点渐渐从误诊转到了“兰大夫解决过多少疑难杂症”的话题上。 这一讨论,还真就发现个大问题,别看中医科每天那么多看病的,却都是些小毛小病,哪怕不来医院也能好! 那她为何如此出名? 不就是被一个对中医不了解,才从国外来华夏的博士捧出名的! 至于京仁的白老先生,中风多年未愈,找上门,肯定是想碰碰运气而已。 原本挂中医科号的人,听到这些煞有其事的议论后,不少人打起退堂鼓。 看着骤减的患者数量,小刘差点气冒烟。 可“兰君误诊”之事在四院传得沸沸扬扬,她想找人算账都找不到。 听到小刘打听来的消息后,兰君也很气闷。 她相信自己绝对没有诊断错,别人为什么不信呢? 下午病人少,趁着有空,兰君跑去找谭院长询问宿舍的事。 “这事我已经问过后勤科了,最快也要下个月,检验科有个护士要结婚搬走。我已经关照过了,让后勤科想办法调剂一下,给你腾个单人间。” 谭院长话都说到这份上,兰君也不好继续为难他。 刚要走,谭院长又叫住她,目光有些复杂,“兰大夫,关于升副主任的事,刚才我们开会讨论过了。” 经提醒,兰君才想这事,其实从开始就没放在心上。 “大家的建议是竞聘。”谭院长见她还算平静,接着说:“每个科室都选送一人,治疗疑难杂症是主要考核内容。 给你们三个月时间,最终根据数量、质量和病患反馈综合考量。最优秀的就能升为副主任。” 听到“疑难杂症”四个字,兰君忽然明白过来。 八成是今天去内科帮忙看诊的事,已经传到了院长耳中。 她要是说没误诊,院长会信吗? 毕竟邱问庭体表确实没有明显的病症,要不是有银针,连她自己都不敢确诊。 而且竞聘的决定无可厚非。 真要直接晋升,她也心虚。毕竟从来四院开设中医科至今,确实没处理过疑难杂症。 这个认知犹如一记重锤,猛然将她敲醒。 作为医生,医术是立命之本。 要想把中医要发扬光大,不解决棘手病例,如何服众? 告别谭院长,她立即奔向内科病房。 内科病房里,邱问庭正半靠在床头看书,见到兰君,目露警惕。 兰君不擅言辞,说不来那些客套的话,只能诚恳道歉:“邱老师对不起,下午没经你允许就扎针,吓到你了。” 她简单把“北斗七星针”的功用解释了一下,“你放心,这套针法对身体无害。” 邱问庭将信将疑,警惕却没消失,“姑娘你站远点,我看到你就有些发憷。我不想再体验一次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了。” 兰君没指望道个歉就能消除对方戒心,又问了下他的身体状况和饮食习惯,还有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生病的人。 心里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 略一思索,决定实话实说:“邱老师,你确实得了蛇串疮,就是西医所说的带状疱疹。 只不过你的症状很特殊,没有发在体表,可能早期被药物压制,也可能其他原因。 但我还是建议趁皮肤表面没有红疹和水泡容易取穴,用针灸驱散湿热毒邪。” 她的口才并不好,但态度真诚,耐心又细致。 邱问庭不由有些心动,“你,治过蛇串疮?” 只要兰君点头,他决定就试试。 哪知,兰君老实摇头,“没有。” 升起的期望瞬间扑灭。 邱问庭很想把她直接轰走,这是来耍他玩的吧! 可想到发作时痛不欲生的感觉,他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你们中医有止痛的办法吗?我这时不时痛一阵,吃药已经不管用。要是你能让我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就给你治!” 止痛针法有很多,兰君想了想,挑了套比较温和,但持续时间较长的。 施完针,兰君心情颇好地离开。 这个病人,稳了。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 提着早上带出来的包裹,走出医院。 不能住宿舍,也不可能回阮家。 那还能去哪? 第三十五章 争抢与蛇串疮(3) 陈书梅家境殷实,只是父母和兄长一家死于r国空袭,家中产业也被战争毁于一旦。 留给陈书梅的就是几套房子。 后来为了给兰君买中医古籍,所有房子都变卖掉,除了最后一套小洋房。 拐进梧桐树茂密的街道,听着此起彼伏的知了声,兰君脚步越来越轻快。甚至心情颇好的闻着各种饭菜香,细细分辨着食材。 冬瓜炒毛豆,番茄炖牛腩……绿豆莲子汤,可惜烧干了,糖的焦香味非常明显。 越靠近自家小洋房,甜腻腻的焦香味越浓。 寻着味道加快脚步,停在熟悉的院门前。 没上锁,不用猜也知道,洪睿在里面。 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 跑了两步又猛然停下。自己是自由之身,何须紧张? 还是进去看看吧,不然凭着越来越浓的焦香味,引发火灾就不好了。 推门而入。 果然,厨房煤球炉上,小铝锅里的水已烧干,半黑的绿豆莲子正散发着霸道的焦味。 把锅扔进水盆里,看着瞬间窜起一米高的烟气,心中庆幸,还好今天自己回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君姐!” 一声惊喜之后,她就被搂进了一个怀抱。 兰君挣开,指着还在水盆里冒气的小铝锅,“你是想烧死自己么!” 洪睿再次缠上来,嬉皮笑脸道:“君姐,你又救了我一命,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兰君很想反驳,可一肚子话却被堵在了嗓子眼。 等清醒过来时,人已在床上,衣服已解开一半。 用力把那张天使般的漂亮脸蛋推开,“你,别这样。” 拒绝的话说得有气无力,连她自己听不下去。 在失去理智前,连滚带爬跳下床,边整理衣服边跑进厨房,把门反锁,靠在门板上深吸了几口气,才将身体的躁动平复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失落感。 这种失落感从和洪睿分开后就经常冒出来,是内心深处那个无耻小人在作怪。 想他,很想很想。 既然如此,干嘛要躲呢? 自己可是自由之身! 渐渐的,眼前迷雾一点点散去,被束缚多年的心也彻底放开。 厨房里东西本就齐全,都是这半年备的。 还有一篮子新鲜的瓜果蔬菜鸡蛋和排骨,应该是洪睿买来的。 “你一直住在这?” 一小时后,餐桌上摆好糖醋排骨、番茄炒蛋、凉拌黄瓜和海带冬瓜汤。 厨房门打开,守在外面的洪睿立即跳了进来。 “哪能啊!”洪睿看着简单却色香味俱全的菜,暂时将欲求不满抛到脑后,“以我的厨艺,要是一直住在这,不是饿死就是烧死!” 听到这,兰君还有些心有余悸,“你烧东西怎么不看着?多危险!” “一锅水呢,哪想到会烧干!”洪睿又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就是想吃你烧的冰糖绿豆汤了,才过来。 昨晚计算离心机转速问题一夜没睡,所以想躺一会的。哪知道就这样睡着了。 还好你来了! 看,咱俩真是心有灵犀!天生一对!” 兰君脸有些发烫,赶紧岔开话题,“你的保镖呢?” 洪睿往她嘴里塞了块排骨,“这可是咱俩的秘密,哪能让他知道!” 这下兰君连脖子也红了,“我们,真不合适。” “胡说!”洪睿瞪着清澈的桃花眼,“哪里不合适了?哪次咱们不是同时……” 这下轮到兰君往他嘴里塞排骨了,再任由这人胡言乱语下去,这顿饭就别想好好吃了。 吃完饭,洪睿抢着洗碗,兰君看着他认真干活的侧脸,有点想不明白。 养尊处优的少爷,人人捧着的天才,为什么会缠着自己不放呢? 既然躲不开,逃不掉,而且身上枷锁已除,又挺喜欢他的…… 罢了,既然如此,顺其自然吧。 当再次被抱到床上时,她没再拒绝。 但,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洪博士……” “叫我阿睿!” “阿睿,我可以当你的情人。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洪睿很是急不可耐,可还是努力克制,问:“什么?” “第一,咱们的关系不能说出去。华夏和国外不同,大家的观念还很保守,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第二,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或者要娶其他人,咱们的关系就结束。我不想伤害别的女人,也不想破坏别人的婚姻。” 洪睿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第一个条件可以满足你,第二个不行。” “为什么?” 没等来回答,如三伏天炙热的气息扑到近前。 女人瞬间染成艳丽无双的荷花,骤然绽放,思绪如晨露消散。 突然,炙热的气息骤停,一场暴风雨将至。 闷闷的雷声响起:“我们的关系永远也不可能结束,因为……” 绽放的花瓣乖巧做好准备,却迟迟等不来答案,只得眨着有些迷离的双眼,“因为什么?” 话音一落,毫无征兆地,狂风呼啸而至。 将艳丽的荷花吹得东倒西歪。 “因为,我!只!要!你!” 狂风,娇花,缠绵,共舞,雨水如瀑,倾泻而下。 出乎兰君预料的是,他并没像以往那样无节制地索取。而是温柔地舔着她的耳垂,“君姐,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兰君不再说话,只轻轻揉着他后脑穴位,“睡吧。” 一夜好眠。 天刚蒙蒙亮,兰君就被身体的异样惊醒。 感觉到洪睿精神抖擞的动作,很无奈。好不容易结束,天光已是大亮。不敢耽搁,果断将缠着不放的人推开,跳下床,简单擦洗收拾好,逃也似地跑出了家门。 至于晚上回来会不会被加倍报复,晚上再说。 请了一天假,在家养胎的陈娟受不了李佩莲的脸色,今天一早来医院上班。 一进科室,就得知自己被张主任推荐去竞聘副主任的好消息。 当然,也知道了考核要求,那就是根据疑难杂症解决数量质量来评判四位候选人的真实水平。 “张主任,我对自己有信心。但是,来咱们院的,都不是疑难杂症啊。”陈娟高兴过后,很快想到了关键问题。 “内科病房就有一个。走,咱们去看看。”张主任带着她往外走。 第三十六章 封闭与蛇串疮(4) 病房里,因兰君昨天的针灸止痛,睡了个好觉的邱问庭吃过早饭,正在看书,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说实话,陈娟第一眼看到他,有些怀疑,明明挺健康的人,怎么来医院了呢? 张主任向内科要来他的病历,递给陈娟。 合上病历,两人又给邱问庭细致地检查了下身体。 一无所获。 闲着没事跟来看热闹的内外科医护人员纷纷询问:“陈医生,这人到底啥病啊?” 陈娟可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面承认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走,咱们去办公室探讨一下。”她说得很谦虚,却给人一种有了眉目的感觉。 医生办公室,钱主任等内科医生把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遍。没有什么特别的。 “要我看,精神病的可能性远大于蛇串疮!”张主任撇嘴。 “蛇串疮?”陈娟不解。 医护人员七嘴八舌把兰君昨天如何误诊,如何被病人轰走的事讲了一遍。 他们在当笑话说,可陈娟却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在国外学习时,导师介绍过一个很特别的病例。患者和邱问庭情况相似,浑身痛,却找不到任何问题。 有个医生大胆猜测,认为是那患者自身免疫系统太强,将某种病毒压了一半下去。可另一半压不下,只能在体内反复发作。 后来医生试着用药物让患者自身免疫力降下来,等病毒彻底暴发后发现,才发现是带状疱疹。 想到这,陈娟的心跳猛然加快。 没想到,姓兰的贱人真有点门道,竟然能诊断出来这么罕见的病症。 可,那又怎样? 以华夏落后的医疗水平,就算诊断出也不会治疗! 那可是要用到很多西药的! 这个病例就是为自己量身制定,注定要让自己一鸣惊人! 又听大家讨论了几句,陈娟假装想到什么,突然站起,一拍额头,“我知道了!” 中医科诊室。 兰君安排好相关事务才赶去住院部。 邱问庭昨晚肯定能睡个好觉,取得他信任是必须之事。 只是,才到病房,就听到了陈娟自信的声音。 “邱老师您放心,这套治疗方案经过我导师的临床验证,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你在国外有过成功经验,那我就放心了。”邱问庭高兴回复。 兰君的心凉了半截,疾步走到邱问庭面前,“邱老师,咱们昨天不是说好了……” 邱问庭歉意道:“兰大夫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选择西医。” 李护士得意地瞥了兰君一眼,朝陈娟竖起大拇指:“留过洋就是见多识广!不但一下子发现问题,还能提供成熟的治疗方案。 这才是真正医者仁心!不像某些人,会看点头疼脑热就以为自己是神医,闭着眼睛瞎说!” 其他看热闹的病房护士也纷纷加入恭维行列,同时不忘贬低中医。 就连病房里其他患者都忍不住开口求陈娟,请她帮忙看看。 一时间,把她捧得天上有地上无,仿佛四院第一人。 兰君在一片热闹声中,失望离开。 凭心而论,蛇串疮虽折磨人,却算不上很棘手的疑难杂症。陈娟能治,也在情理之中。 怪只怪自己没一上班就过来,被她抢了先。 半天时间转眼就过。 因为“误诊传言”还在持续,中医科病患减少大半。两个护士也被调回了妇产科。 下午病人更少,小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再这样下去,咱们肯定会被赶回犄角旮旯的! 要不,我出去拉些患者过来!” 兰君心头突地一动。 小刘出去随手能拉来的病人,应该都不是重病。 可要换成自己,完全能靠神奇银针在短时间内诊断出是否疑难杂症。 “你在这守着,我去。”兰君走出中医科,想了想,直奔输液室。 如魔音灌耳的孩子哭闹声让她没到目的地就止住脚步。 耳力增长也不全是好事,对噪音的忍耐力变差了很多。 正犹豫间,一个满头大汗的人忽然出现,拉起她就跑。 来人是小叔子阮耀国,边跑边把事情简单说了下。 原来他今天和同学来医院探望生病的老师,哪知才到病房就被拦下。 说是他的老师得了天花,整间病房都被封了。 阮耀国觉得事情不太对,“我们学校去年全体师生都接种了水痘疫苗。老师怎么可能会得这种病?而且痛得直叫唤,老远都能听见。生水痘是这样的吗?” 内科病房门已经关上,很多穿着病号服的患者正拍打着门,吵着要出去。 医护人员和他们解释,“为了防止天花蔓延,必须采取封闭措施。不用担心,我们会派医生给你们治疗的!” 可惜,无论怎么解释,病患们情绪都无法平复。 因为一声声痛不欲生的嘶吼从一间病房里传出,听得人头皮发麻。 经过内科病房医生办公室,兰君停下脚步,里面传出陈娟颤抖的声音,“领,领导,我,我完全照搬导师的治疗方案。 上午先,先做了检查。 中午就给他用了些抑制免疫力的药。 谁知道,他脸上也会发出那么多水疱,还,还发烧头疼” 张主任气急败坏地问:“你导师当时治的到底是什么病?” 陈娟此时哪敢再隐瞒,“带状疱疹。” 室内突然一静。 “不可能,他那样怎么可能是带状疱疹!”张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矢口否认,“他现在从头到脚都是水泡!绝对是天花!” 陈娟连连点头,生怕自己被关进封闭病房,赶紧推脱责任:“我是听说兰大夫说的这病,才照搬导师的治疗方案。 没想到弄巧成拙,对不起,我错了,不该轻易听信别人的诊断。” “哼!那个兰大夫真是害人不浅!”张主任大声嚷嚷,“把天花诊当成带状疱疹,还误导陈医生,导致传染病爆发,四院肯定要被迫关门!” 突然,一个护士闯了进来,“不好了,兰大夫进封闭病房了!” 兰君穿过吵着要出去的病患,径直来到邱问庭病床前。 能容纳十人的病房,此时只剩下他一个。 满脸水泡,抱着头痛呼。 第三十七章 活针与蛇串疮(5) 和天花症状有些像,又不太像。 兰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趁着邱问庭翻滚露出背部时,手起针落,“乾坤一线”针法快准稳地刺进一处要害。 邱问庭痛呼声戛然而止,身体保持半侧卧的姿势。 根据银针传递出的信息判断,不是天花,是蛇串疮。 那就好! 可悬着的心只放下一半。 昨天准备治疗蛇串疮的方法是:趁疱疹没发作出来,先用温和针法把邪毒引入一些穴位,然后在这些穴位拔罐吊出毒素,最后用艾灸熏蒸灭杀,同时配几副中药,不出三天就能痊愈。 可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偏离当初的设想。 浑身疱疹,温和针法做不了,拔罐和艾灸会导致皮肤溃烂。 要是光吃药的话,时间长不说,病人也会很痛苦。 飞快翻阅起脑海中另一半未掌握的针法。 很快,她的意识停在“两仪游龙”上。 这是一套“两活针法”。 一活是可根据具体情况下针,穴位并不是规定死的,非常灵活。 二活是在针灸过程中,需每隔一段时间转换一下穴位,转换过程中速度要与患者脉象一致。这样做的目的是:确保银针从体内带出的“气”在未散掉前,被引入下一个穴位。 相当于用两根银针在人体外搭建一个“循环气场”,将邪毒“骗”到身体外。 兰君从得到神奇银针至今快二十年,却始终没有学会“活针”。哪怕“两仪游龙”是“活针”中最简单的一种。 原因很简单:手速无法突破极限。 可事到如今,来都来了,就这么放弃,她又不甘。 给邱问庭治疗的针法已烂熟于胸,而且以她如今的身体敏捷程度,未必不行。 那就,试试。 当然,施展“活针”有个前提,就是患者气血畅通无阻。 所以必须先撤掉“乾坤一线”。 “啊啊啊!” 陡然拔出针,邱问庭猛地开始痛呼翻滚。 好在她已预料到病人会这样。所以下针前,大声叮嘱:“邱老师,我要开始针灸,你可以翻滚,但必须听我指令。” 邱问庭痛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却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此时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西医会把身体折腾成这样,说什么都不让那个陈医生治了。 当他露出脖颈时,兰君手指飞快搭上,感受到脉搏律动后立即下令:“向左!” 邱问庭有些艰难地向左滚。 两根银针扎入他的背部。 “抬手!” 邱问庭边喊痛边咬牙抬起手臂。 两根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部移到了他的腋窝,从银针传递的信息可知,正好与他的脉象吻合。 成了! 兰君心头一阵狂喜。 可此时高兴为时过早,因为这套治疗蛇串疮的针法一共要扎七遍,每遍五个穴位,耗时近一个小时! 稳了稳心神,掐着时间,感受着他的脉象,忽然出声:“面朝上!” 又成了! “向右!”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小时后。 封闭区门外,焦头烂额的领导终于等来了防疫站的人。 全院开始消杀。 封闭病房的人堵在门内吵闹着想离开。 忽然,有人惊呼:“快听!那人不叫了!” 现场顿时一静。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病房里走出一个男人。吓得病患们齐齐后退。 “大家不用紧张,我没得天花。不信可以检查化验。”邱问庭此时中气十足,要不是脸上手上的红疹,就更有说服力了。 相较而言,跟着旁边的兰君却是满头大汗,一副快累瘫了的模样。 可她并没坐下休息,而是咬着牙根据检验科同事的指导完成了对邱问庭的取样。 半小时后,化验结果出来:不是天花。 防疫站工作人员不放心,亲自取样,再次化验,终于确定是虚惊一场。 得知最后结果,所有人人都松了口气。只有陈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个结果虽然不用封院,可却闹了大乌龙,还让姓兰的贱人踩着自己扬名! 以后但凡提起此事,自己少不了被拿出来比较嘲笑,甚至贬低辱骂! 不行,为了名声,得想些办法,绝不能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都怪那贱人,为了和自己争,竟然冒着感染的风险充大尾巴狼,最后还被她赌对了! 越想越气,同时也告诫自己要对姓兰的贱人提高警惕,千万不能再被她村姑的打扮所蒙骗。 事情过去,四院又恢复了正常秩序。 虽然虚惊一场,却还是要追责。 只是没等医院查,李护士就站出来主动承认错误,说她以前接触过天花病人,和邱问庭的症状很像,所以才会脱口而出“天花”。 医院批评教育了下,罚了两个月奖金。 小刘护士对医院这种轻拿轻放的态度很不满,四下打听了一圈后告诉兰君。 李护士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竟然还能转去三院。三院有个老医生要退休了,她过去后,凭借十余年的护士资历,可以直接转为医生。 “真是太没天理了!”小刘气得鼻子都歪了。 兰君对李护士的去向不感兴趣,此时正忙得晕头转向。 经过邱问庭“蛇串疮”风波,中医科又重新热闹起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来找她看病的大多是住院患者。 住院部是不允许患者到处乱跑的,于是兰君被请去“上门服务”。 先是内科,很快妇产科也来找她帮忙。 兰君现在上午在中医科门诊,下午去住院部给病人做针灸,周三下午和星期天还要去研究所。 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像个陀螺似地。 白天太辛苦,晚上就提不起精神,洪睿心痛她,倒也没因为欲求不满而闹腾。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虽然邱问庭之后,再没接到过什么疑难杂症,可兰君的医术却被传得神乎其神。 加上她在四院面临封院危机时挺身而出,一跃成为风云人物。 竞聘副主任的四位候选人中,兰君的名气远超他人,连留过洋的陈娟都望尘莫及。 就在所有人以为副主任非兰君莫属时,一则流言横空出世。 第三十八章 传言与安慰 “听说了吗,那个中医科的兰大夫,以前在乡下时,是给牲口治病的。” “难怪她给人扎针时面无表情,是把我们当成猪牛羊了啊!” “可她治好了那个老师呢。” “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反正兰大夫路子太野,我是不敢找她看病了。还是西医靠谱,有师傅带,手把手教着怎么给活人看病。” 流言没过两天就传遍医院所有角落。 中医科门前再次冷清起来。 对门外科闲着没事的医护人跑来中医科串门。 “兰大夫,你以前真是兽医啊?” “听说你最擅长的就是给母猪接生?” “难怪胆子那么大,扎针时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大家别这样,”陈娟走过来拉李护士等人,“兰大夫在乡下长大,能摸索出这些医术很不容易。” 天花乌龙事件虽然最后由李护士站出来背锅,可兰君享受到的待遇和风头却让陈娟懊悔不已。 明明是她用导师的方法将邱问庭的病毒激发出来的,可到最后却被兰君摘了桃子! 更气人的是,小叔子阮耀国还把这事告诉了公婆,婆婆李佩莲这些天冷嘲热讽不断,把她贬得一纹不值。 他们懂什么!自己当时也是被邱问庭脸上的水泡误导了,还没来得及确诊,就被李护士拉出了病房。 否则以自己的医术,怎么可能分不清天花和带状疱疹! 被领导批评,被同事嘲笑,被病人指点。半个月来,她处处小心翼翼,要不是会做人肯花钱,脊梁骨早被戳断了,说不定还得挨处分写检讨。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抢了自己功劳的兰君! 直到这两天的传言出现,转移了众人注意力,她的腰杆才重新挺直了。 兰君那个贱人,被唾沫星子淹死才好呢! 心里乐开花的陈娟表面上却还维持着温和大度的形象,劝过几位同事,又安慰起兰君,“兰大夫,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应该往前看。” 听着是安慰,实际上坐实了兰君在乡下当兽医的事情。 那些传言不算空穴来风,兰君在乡下不但给牛治过病给母猪接过生,还给公猪做过阉割。 所以她并未多做解释。 可此时想想,自己这段过往,连阮家人都不知道,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去过乡下,打听了自己过往的陈娟。 拦住气炸了的小刘,冷冷看着陈娟:“那些话是你传出来的吧?” “兰大夫你别胡说,我也是听大家议论才知道的。”陈娟一副被冤枉的受伤表情。 还想再辩解几句,就见妇产科王主任和内科钱主任相携而来。 钱主任一脸歉意道:“兰大夫,邱问庭已经出院,其他病人都对你的过往有顾虑。住院部针灸的事,算了吧。” 王主任跟着点头,“我们那孕妇也怕影响胎儿,都不敢扎针了。你别来我们妇产科了。” 两位主任说完就离开。 看了全程的外科诊室医护人员在李护士的带领下,嘻嘻哈哈簇拥着陈娟走了。 小刘护士和三个学徒气得跳脚。 “什么人呐!求上门时千好万好,说翻脸就翻脸!”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内科误诊天花时,管他们死活!” “医术不怎么样,只会落井下石的小人!” 兰君也有些沮丧,没想到中医这么没有权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让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 强打起精神,“你们不是想学针灸吗?趁着有空,我教你们认穴。” 下班回到小洋房,洪睿已经到家了,正在笨手笨脚地择菜。 认真的表情像在做实验一样。 “你的研究进度不是很紧张吗?怎么这么早回来?”兰君系上围裙开始烧饭。 洪睿用青菜点自己的脑袋,“只要带着它回来就行了。而且我发现一个现象,和你在一起时,思绪特别活跃,能激发很多灵感。” 兰君脸微红,心里涌上股甜意。 洪睿肯定看出她这两天心情不好,才早早回来陪她。 两人一起做饭,一起品尝,一起收拾,最后一起上床。 今天的兰君格外主动,让洪睿受宠若惊,很快缴械投降。 “心情好点没?”洪睿将人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 说实话,没有。 兰君翻身将他压在下面。 “咝!”男人的桃花眼里瞬间泛起水雾。 三轮过后,兰君筋疲力尽地倒下,决定还是把憋闷在心里的事说出来,“在乡下那些年,一开始,别人不相信我会治病。我就拿牲口练手,证明给他们看。 但那都是十岁以前的事,十岁后,找我看病的,都是人! 可医院的人还是对我有这么深的偏见!” 听出浓浓的委屈,洪睿心疼极了。收起旖旎的心思,将人紧紧搂住,“不是对你,是对中医。”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彻底对中医改观呢?”兰君声音闷闷。 “知道为什么我学的是医疗器械,而不是学医?”男人忽然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医疗器械能救治的人,远比个人医术更多,影响力也更大。” 兰君抬头看着那张如同天使般漂亮的脸,似乎听懂了,似乎还有些不明白。 被她的表情逗笑了,男人忍不住亲了好几口,才说:“要是有一种中医器具,像毛巾牙刷一样走进千家万户。 大家每次使用时,会不会觉得中医好?” 兰君眼睛陡然瞪大,和平时冷清淡然的表情完全不同,“可,我喜欢当大夫!” 不然学了那么多年的针灸,还有脑中没掌握的另一半技法都浪费了! 洪睿被她鲜活的表情逗得心痒,又狠狠亲了两口才说:“没让你放弃治病救人。也不想想我是做什么的!只要你想出合适的点子,我一定帮你推广到全市,全国,甚至全世界!” 傲气十足的话,听在兰君耳中像蜜一样甜,不由抱紧他,“阿睿,谢谢!” “嘴上谢不行,得来点实际的。”洪睿翻身而起,刚才为了让她释放低落的情绪,他可是全程被动呢,太不过瘾了。 第三十九章 出头与报复 当她被折腾得连眼皮都睁不开时,似乎听到耳边呢喃:“君姐,我不会放过那些欺负你的人。” 虽然很累,可兰君还是没睡踏实。 她不是圣人,传言的事不可能一笑了之。 次日,她特意在医院门口等外科李护士。“李护士,咱俩聊聊。” 对方斜了她一眼,“我们外科事情多着呢,可没中医科那么空!” 中医科的病患已经降到每天十几人的水平,别说多余的护士被撤走,就是那三个学徒,估计也快离开了。 再过不久,中医科就得搬回犄角旮旯,两间屋子还是归外科所有! 越想越开心,李护士笑得别提有多兴灾乐祸了。 兰君保持平静的语气:“中午我请你去老秦淮扬菜馆吃饭。” 李护士见鬼似地打量她。 要知道,兰君之所以不被医院同事待见,除了走后门进来占了个编制外,就是这人冷淡寡言,不懂人情世故。 没想到,竟然会提出请自己吃饭! 她不傻,当然知道这顿饭的目的,无非是想套话,知道流言的出处。 那又怎样? 她很快就要转去三院了,还是医生编制。怕什么?抵死不认就是了。 老秦淮扬菜馆是离四院最近的一家高档餐馆,据说大厨祖上三代都在皇宫里当御厨。 别说李护士,就是张主任之流,轻易也舍不得来这里吃饭——有人请客除外。 因此明知宴无好宴,李护士还是爽快答应。 进了餐馆,她毫不客气点了一桌子菜,还拿出四个铝饭盒,做好了白吃一顿再兜着走的准备。 兰君并不在意。她有工资,有生母留下的财产,还有婆婆李佩莲三五不时塞过来的“零花钱”。 这点花销根本不算什么,前提是,得到想要的答案。 看着吃得满嘴流油的李护士,直截了当问:“医院里的流言,是不是你传的?” “是又怎样?”李护士将三只又大又嫩浸饱汤汁的狮子头拨进饭盒里。“反正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你听谁说的?”兰君问。 “这哪记得清,说得人多了去了。管他谁说的,反正不是假的吧!”李护士鄙夷道:“如果是假的,你怎么不反驳?” “是陈娟告诉你的吧?”兰君不想再兜圈子,直入主题。 李护士目光躲闪,再开口时,有些色厉内荏:“还盘问起我来了!医生就了不起了吗? 你这医生编制怎么来的,当别人不知道呢! 不过一个乡下来的村姑,兽医罢了! 告诉你,我来吃饭不是给你面子,就是要让你知道: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想套我话?门都没有。” 行吧,看来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兰君不再浪费时间,站起身就走。 李护士见人被气走了,得意无比。一桌子菜呢,全是自己的了! 吃饱喝足,将四个饭盒塞得满满当当,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往外走。 一个穿着体面的服务员笑盈盈拦住她,“女士,您的账还没结。” 李护士掏干净身上所有钱,还押了一支钢笔,才终于被放行。 铁青着脸,提着沉甸甸的布袋回了医院,直奔中医科。 “咚!” 四个饭盒的重量不轻,看诊桌被砸得发颤。 兰君冷冷看着她。 “二十四块三!给钱!”李护士伸着手。肉痛死了,她一个月工资都搭进去了! 小刘护士叉腰挡住,“凭什么给你钱?” “她说请我吃饭,钱都没付就走了!”李护士越想越憋屈,刚才自己竟然被当成吃白食的,被食客指指点点,还被服务员威胁说要找来医院。 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姓兰的贱人! 小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笑呢!兰大夫凭什么请你吃饭? 而且她明明和我们一起在食堂吃的,好多人都看见了!” 时刻关注中医科动静的外科医务人员已经涌了过来。 对兰君恨之入骨的陈娟一见这样,立即开始煽风点火,“兰大夫这还有病人呢,有话下班后再说吧。” 这话提醒了李护士,既然兰君敢坑自己,那她就搅合得中医科一个病人都没有,看她还有什么脸在四院待下去! 看向围了一圈的患者,李护士无比诚恳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位兰君大夫,以前是乡下的兽医,专门给牲口看病的! 而且中医这种东西,根本就是骗人的!扎个针就能治病? 那医院不用开了,大家在家给自己扎几针就行了!” 慷慨激昂的话顿时让不少人面露怀疑之色。 李护士一指陈娟,“我们外科陈医生可是留过洋的,不信大家问问她。” 患者们立马七口八嘴地问起来。 耐心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后,陈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信又温地劝道:“西医既然细分了那么多科室,说明已经有一套完整科学的医疗体系。 大家要是信得过西医,可以去外科内科等不同科室看病。 好了,我还要工作,不和大家聊了。” 这番看似谦虚,实则用“科学”狠狠贬低中医的说辞,立即让病患跟去了对门。 眼见中医科门口的候诊者跑了个精光,李护士觉得出了口恶气,刚准备离开,却看到四个男人拿着挂号单走过来。 她立马露出一脸我为你们好的表情,“怎么敢挂中医啊,里面的那位只是在乡下给牲口看病的!” 四个男人停下脚步。 却没如她所料掉头离开。 其中长得最好看的年轻男子指了指自己的腿:“我不管兰大夫以前给谁治病,我只知道,我的腿是她治好的!” “是你!”李护士猛地认出这人,“你就是一个月前来我们医院闹事的瘸子! 好啊!你又来了!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 你肯定和她串通好来找茬,还骂我们张主任是庸医,你们就是故意的! 你们这些丧良心的混蛋,竟然这么不要脸!” 来人正是洪睿,没等他接话,跟在他身上后三人脸色铁青,一人忍不住说:“这位同志,你说话客气点!” “客气?对你们这种弄虚作假的人客气个屁!”李护士骂得更凶了。 眼前年轻男子上次可是把整个外科都骂得狗血淋头的,最后因为他,还把病患都吸引去了中医科。 今天落到她手里,不出这口气李字倒过来写! 第四十章 出头与培训班(1) “你这人怎么回事,对病患就这个态度?我要找你们院长。”年纪最大的男子很不满。 早被气疯了的小刘接话:“找院长?呵!找院长也没用!她敢这么有恃无恐胡说八道,是因为她过两天就要转去三院当医生了!” 原以为这话一出,几个男人会很无奈。 哪知,三人齐齐看向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三院?”中年男人问。 小刘点头。 中年男人转向李护士,“我是三院崔副院长,和你们谭院长当过几年同事。 他能替三院做证,我们选人严格,言行无状,对病患态度恶劣的医务人员,我们是坚决不会要的。” “嗡!” 李护士只觉得脑子像被人使劲捶了一下,懵了。 在外科诊室里给人看病的陈娟,已经听到走廊上的吵闹。开始时并不在意,恨不得李护士把兰君打一顿才好呢。 可听着听着就听出不对劲,悄悄跑到门口。 这一看,直接吓出一身汗。 别人不认识,洪博士却是认识的。 而和他在一起的三个男人,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这个李护士也真是的,怎么骂人前不掂量一下对方的身份啊! 事情闹成这样,她出面也无济于事,只能当作不知道,悄悄回到看诊台前,以看病为由,把门关上。 堵在中医科门口的李护士已经吓得腿软,跪倒在地,“崔,崔院长,我错了,刚才都是胡说八道,您千万别和我计较。 我已经做了十几年护士,上了培训班,跟着很多医生学习过,内科外科都行。 这次转岗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您就行行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做事,对病患像亲人般。” 洪睿撇嘴,“你的意思是会继续给同事泼脏水欺负老实人?” 李护士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把头摇成拨浪鼓,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不不,我错了。” 边说边朝着兰君磕头,“兰大夫,我不该污蔑你。你医术高超,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口无遮拦吧。” 兰君错开身体,“那些传言,你听谁说的?” 李护士的哀求声一顿,迟疑了一会,咬牙道:“是我自己瞎编的!” 兰君转身就走。 李护士一把抱住她的腿,“是我!我来四院时,说好有个医生编制给我的。谁知道被你抢走了。 我嫉妒你,所以才处处找你麻烦,编那些传言也是想给你添堵而已。 是我猪油蒙了心,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 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求求你,我给你磕头!” 抽不出腿的兰君很想给她来一针。 可这么多人看着,不便出手,只能厌恶地看着这人。 眼见场面越来越混乱,崔副院长脸色铁青,“撒泼打滚!胡搅蛮缠!没想到四院的职工是这样的品行! 我这就去找老谭问问,看他如何解释!” 一听这话,李护士哪还敢继续哭闹,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洪睿没再管她,正式和兰君介绍起三人,“这位是一院的袁副院长,这是二院的贾副院长,这是三院的崔逼院长。 他们听说你针灸技法高超,特意过来体验一下。” 看热闹的病患和医务人员全都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连三家大医院的院长都来找兰大夫治病,不管兽医传言是真是假,至少兰大夫医术好是真的! 病患们赶紧去挂中医科的号,医务人员则跑去找谭院长。 小刘等人兴奋得想尖叫,只有兰君依旧宠辱不惊的样子。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些人是来看病的,洪睿把他们带来,肯定有其他目的。 果然,几人体验完后,纷纷表示针灸艾灸可以大力推广,建议兰君开设一个培训班,还约好周三下午去研究所详谈此事。 闻讯赶来的谭院长被当成了空气,根本插不上话,唯一的能做的就是送几位大佬离开。 时刻关注中医科动静的陈娟松出口气,拉开隔帘,对躲在治疗床上的李护士说:“人已经走了,你出来吧。” 眼睛肿成核桃的李护士边抽噎边埋怨,“我可被你害惨了!为了你,我把天花的事全抗在自己身上,还帮你散布谣言。 发生今天这事,四院肯定待不下去了!三院又不要我,这下全完了!” 陈娟哪肯认下,脸一板,“天花的事可是你自愿站出来的,还有姓兰的过往,也是你自己向我打听的。而且,那些过往都是真的,怎么是谣言! 之前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帮你搞到三院的机会!是你自己拎不清搞砸了,怎么能怨我!”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李护士慌了,赶紧改口,“对不起,我一时着急。陈医生,你男朋友家里门路多,能不能再帮我想想办法啊?” 陈娟也不怕她狗急了跳墙,假装为难地想了想,“要不,你别做医生了,去药厂吧。” “那,那之前走关系送的礼,还能要回来吗?”李护士期期艾艾地问。 “你说呢!”陈娟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关系是阮耀祖帮忙找的,钱却是她收的。可已经花光了,用什么还给这个蠢货? 不能在这话题上多作纠缠,她把矛头引向兰君:“那女人也真够狠心的,你都跪下求她了,她也不肯替你说句好话。” “哼!姓兰的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她!”李护士眼里冒着凶光。 “阿睿,谢谢你。” 月上中天,激情过后,兰君才将憋了许久的话说出。 洪睿餍足后就喜欢舔她如玉般的耳垂,“我只想你开开心心的,不想你受委屈。” 今天就是去四院给她撑场子的。 自己的女人受了欺负,说什么都要替她出口恶气。 “你怎么把三个院长也带来了?”兰君满心感动,却还是问出疑惑。 “他们自己跑来研究所找我帮忙改造设备,我就顺势把他们带去四院了。” “培训班又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一章表白与培训班(2) 这问题让洪睿有些不满意,吮吸了好一会耳垂,将女人撩拨得浑身发软,才解释:“中医器具要推广开,首先得培养一批会用的人。昨晚我说了那么多,你都没听吗?” 浑身发软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 昨晚折腾得筋疲力尽,根本没听他絮絮叨叨的谋划。 听着是不错,只是,如何实施?会有人来参加吗? “咝!”突然,大腿上传来酥麻感。 “昨天不听我说话,现在又开小差,该罚!”含糊不清的话让她打了个哆嗦。 “对,对不起,我,我昨天太累了,刚才……你别……啊!”讨饶声很快化成令人意乱情迷的娇喘。 这一晚,兰君睡得很踏实。 因为有人替她出了气,兽医传言也抵不过她医术高明的事实,加上即将开始的中医培训,心情怎能不美妙。 次日上班,发现两位被调回妇产科的小护士又来了。 中医科诊室外的候诊病人重新多了起来,虽然没恢复到最高峰时的数量,却比对门外科多出几倍。 谭院长还特意跑来告诉兰君一个消息:李护士被医院开除了。 已将传言之事放下的兰君,对此一点不感兴趣。 这副淡然的样子吓坏了谭院长。抓耳挠腮在中医科赖着不肯走,终于想到个话题:“宿舍已经安排好了,你有空去后勤科领一下钥匙。如果不满意就和我说,我再帮你调剂。” “谢谢谭院长。”兰君把碍手碍脚的谭院长打发走,又迎来了内科钱主任和妇产科王主任。 两人期期艾艾罗里吧嗦东拉西扯了一堆,终于说明来意:请兰君继续给住院部病人做辅助治疗。 兰君直接拒绝。 倒不是记恨两人先前落井下石的事,而是她已想通。 洪睿说得对,中医要崛起,需要培养更多的人才,同时将中医器具推广出去,被更多人接受! 她决定治病救人的同时,在培训和器械研究上投入更多精力。 这样一来,哪还有时间去其他科室帮忙? 但她也没把话说绝,“要是有疑难杂症,我也愿意出份力。” 时间转眼过了一个星期,经过多方探讨和精心准备,中医培训班正式开课了。 拒绝了洪睿一同出发的邀请,先去了四院,挑了几个病人扎针,安排好工作后赶往第一人民医院。 晨曦市大大小小医院诊所近二十家,经过宣传和选送,凑出了三十名学员。 这期培训在第一人民医院三楼会议室举行。 听说洪博士会亲临,三十名学员非常积极,早早就到了。相互介绍闲聊,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时不时会有几名年轻男子将目光投向靠门坐的靓丽女孩。 女孩二十左右,皮肤白皙五官明媚,披肩黑发用一根粉色丝带扎着,表情清纯又端庄。凹凸有致的身材被白色小洋装包裹着,另有一番成熟女人的味道。 这种将天真与妩媚融合于一身的人,最能吸引眼球。 只是,她对那些秋波仿若未见,只伸长脖子朝门外张望。 “艾琳,从洪博士离开你就一直看,这么关心他,怎么刚才不跟着一起出去呢?”坐在她身边的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姑娘笑嘻嘻问。 “别胡说,我在看风景!”唐艾琳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 会议室门前突然一暗,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来人身上。 “小睿,你去哪了?”唐艾琳眼睛一亮,扔下同伴冲了过去。 特意去公交车站接人的洪睿像没看见她一样,任由保镖大壮将人隔开,领着有些紧张的兰君进来,和三家医院负责培训的领导打招呼。 场地由一院提供,此事也由一院牵头,所以袁副院长当仁不让上台讲话。 他先介绍了这次培训的目的,又强调了重要性,最后要求参加培训的人认真学习,不懂就问。 坐在台下,兰君紧张得手心冒汗。长这么大,别说当老师,就是学生的经验都很少。 洪睿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气声说:“别怕,咱们之前不都讨论演练过好多遍了吗?表现好了,今晚床上听你的。表现不好的话,我可不饶你。” 这人是怎么做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表达出如此撩人含义的? “还有,等会讲课,不许看其他男人!”他又加了一句饱含警告的话。 兰君脸都红了。 不由想到在公交车站遇到他时,男人一脸不高兴地从她布包里翻找出眼镜,把她刻意别到耳后的刘海散下来。 还理直气壮地说:“你弄这么漂亮干嘛?会让那些男同志没心思好好学习的!” 站在不远处负责保护他安全的保镖大壮心中腹诽: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似的把控不住自己么? 热烈的掌声打断兰君的思绪,袁副院长已经朝她做出“请上台”的手势。 不知是不是因为洪睿打岔的缘故,站在讲台前,兰君竟然一点不紧张了。 根据事先安排好的内容开始讲课。 “大家好,欢迎各位参加这期中医培训。 本期培训共有十节课,三节讲人体穴位,三节讲针灸技法和简单病症治疗,三节讲针灸艾灸如何结合,最后一节考试。考试合格者,将会颁发证书。 刚才袁院长已经介绍了,各医院在条件没成熟时,会先开设中医保健科。同等条件下,将会优先录用参加过培训并持有证书者。” 兰君一字不落地背着讲稿,众人听得聚精会神——不认真不行,谁让坐在第一排的洪博士坐姿端正,还在本子上刷刷刷奋笔疾书。 唯一没认真听讲的只有一人,唐艾琳。她坐在洪睿边上,好奇他记了些什么,探头去看,却被挡住。 噘起小嘴,轻声道:“小睿……” “嘘!” 根本无心听讲的唐艾琳终于挨到下课,以有事商量为名,把洪睿拉进一间休息室。 一进屋,唐艾琳就扑进他怀中,红唇往上凑,“小睿,我好想你啊。” 洪睿后仰着头,用力挣开她,想开门,却被女人用丰满的身体挡住。 她还故意挺了挺胸,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款款道:“小睿,一别三年,给你写了好多信,发了那么多电报,为什么不回我? 为了你,我拒绝了好多青年才俊!还从京市调来晨曦市! 我不奢望你娶我,只求你空虚寂寞时能想到我就行。” 第四十二章 诊断与培训班(3) 洪睿忍着厌恶,退后两步,“艾琳姐,我有喜欢的人,而且这辈子只喜欢她一个,你别白费力气了。” 女人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我不过晚认识你几年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早把心给艾米堂妹呢? 我知道,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同为天才,少年成名。 两家人也对你们的婚事乐见其成!” 说到这,作西子捧心状,伤心欲绝:“我不奢求和你天长地久,只希望堂妹不在时,能抚慰一下你空虚寂寞的心灵。 你肯定很想念她吧?我和她长得这么像,也可以按照她的喜好打扮。不介意当她的替身。” 洪睿丝毫不为所动:“不需要!” “我不信你对她这么忠贞!”女人突然收起伤心之色,笑容不再清纯,勾起红唇,邪魅地挑起眉梢,青葱般的手放在领口。 第一颗扣子解开,第二颗,第三颗。 一片雪白的肌肤露出,高耸的雪峰若隐若现。 “天底下哪有不偷腥的猫?”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而且,比起堂妹,我这么成熟的女人,更能让你体会到极致的快乐。” 这女人确实有资本这么说,既能装得很清纯,也能用妩媚的身躯散发魅力。 换成任何一个男人,肯定早已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可洪睿桃花眼依旧清明。 甚至,还不停在反胃。 不知道是因为男女之事上有洁癖,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总之在他看来,兰君由内而外都是纯洁美好的,有天赋,有能力,有样貌,有身材,还有床事上,更是与他契合无比。 哪哪都满足了他对完美爱人的所有幻想! 有了这么完美的爱人,别的女人清纯也好妖艳也罢,在他看来都是红粉骷髅。别说身体上的接触,就是多瞅两下那白花花的胸脯,多听两句骚味十足的挑逗都恶心到想吐。 暗自吸口气,今晚得让自己的女人好好慰劳慰劳自己,不然肯定恶心好几天。 还有就是,一定要看紧了自己的女人,不能让任何男人有可趁之机! 别开眼,朝门外喊:“大壮!” 站在门外的保镖立即开门。 只是,门从里面反锁,打不开。 听到撞门声,女人非但不收敛,反而将上衣往下扯,露出白色胸衣和深深的沟壑。 笑容更加邪魅,“开吧,能吸引来的人越多越好,最好让那位兰君大夫猜猜咱俩在做什么。” 女人裸着香肩,用高耸的前胸贴在他身上。 眼下这种令人遐想的场景,兰君看到会怎么想? 不行,不能让她看见! “大壮,住手!守好。”洪睿被唐艾琳赤裸裸的态度吓到了。 女人用色迷迷的眼神描摹他精致的五官还不够,想摸他的脸。“真漂亮,好想看看你的身体是否也这么完美。” 洪睿只觉得被蟒蛇缠上,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忍着浑身不适,岔开话题:“谁让你来晨曦市的?” “因为艾米表妹不放心呀,想让我来照顾你。”女人蹭了蹭他的胸口,声音里满是勾引的意味,“所以我来了,保证把你照顾得舒舒服服。” 听到想要的答案,洪睿再也忍不下去,趁其不备,一把将人推开,几步走到门前,握上把手。 女人没紧追不舍,懒散地靠在墙上,一根手指卷起胸前碎发,轻飘飘地问:“你就不怕我把兰大夫的事情告诉艾米?” 洪睿心尖猛颤,面上不显,“告诉艾米什么?” “告诉艾米,你对兰大夫极为重视,重视到不顾周大卫的反对也要把她弄进研究所。还不顾自己的身份亲自出去接她。”唐艾琳毒蛇似地眯起眼。 “兰大夫医术高明,才能出众。值得我重视!周大卫那个蠢货,连人家一半都比不上!”洪睿打开反锁的卡扣,“你要是有那么大的本事,我也重视你!” 哼!连给自己女人提鞋都不配! 说完,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步子很稳,面色从容,可内心的戾气像只困兽,不停叫嚣着,无时无刻不想冲出牢笼,将所有要伤害心爱之人的魔爪撕得粉碎。 保镖大壮很有眼力界,在他出来时用身体挡着门缝,在他大步走开时快速把门关上,等了十分钟,才松开把手,将恢复清纯模样的唐艾琳放出来。 大壮为自己的忠心和机智点了个赞。 会议室内,课间休息的众人学习热情高涨,围着兰君请教人体穴位问题。 “兰大夫,你刚才说的12经脉,有什么简便的记忆方法吗?” “兰大夫,我给人扎针时会出血,是因为穴位错了吗?” “兰大夫,要是有时间,能加一些中医推拿的内容吗?” 洪睿进来时,满心满眼只有讲台上那个亭亭如荷的女人,纯洁,高雅,淡然。 这才是能令他怦然心动的女人,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一定要守护好她,守护住这份美好! 刚才夸兰君才能出众时理直气壮,可只有自己清楚,他害怕了。 在国外生活18年,遇到过不少向他大胆表白的女孩,可不知为何,那些女孩都会莫名消失或出意外。 这么多年下来,早有些猜测,可惜一直没有证据,也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得知唐艾琳是唐艾米派来的,他的心就提了起来。 绝不能让兰君有任何意外! 深吸口气,将复杂难言的情绪压下,这才注意到,兰君身边还围了不少人。 只是,那两男的怎么回事?说话就说话,挨那么近干嘛?都快贴她身上去了! “散开!你们这样围着,让兰大夫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洪睿不太高兴地举着个杯子挤进去。 说得口干舌燥的兰君感激地接过杯子,水不冷不热,刚刚好。 心中暖流涌动,阿睿年纪虽小,可对自己真的很体贴。 第四十三章 演示与培训班(4) 第二节课开始。 所有人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没等兰君开口,第一排的唐艾琳就举起手。 洪睿直觉没好事,想阻止,却晚了一步。 兰君问:“这位同志,你有什么问题?” 唐艾琳装作羞涩地开口,“兰大夫,上节课你说了那么多穴位和作用,能否给我们演示一下穴位的神奇之处?” 兰君考虑了两秒,点头,“可以,这节课就演示吧。哪位愿意上台配合我一下?” 洪睿忍住举手的冲动。 眼睁睁看着几男同志挤眉弄眼,笑容暧昧地将一个脸色有些暗沉,刚才差点贴兰君身上的男青年推到讲台边。 气得他脸色铁青。 毫无所觉的兰君让那青年转身背对大家,摸出一根银针,“刚才已经说过,人体有十大保健穴位,风池穴、迎香穴…… 风池穴在头颈交界,两耳后的凹陷处,可缓解头痛、失眠等症状。” 说着就将银针扎在左侧风池穴上。 所有人头皮一紧。 等了三秒,没见男青年惊呼,却等来了兰君的问题:“你有胸痹之症。” 众人都有些懵,男青年问:“什么是胸痹?” “冠心病。” 回答的是洪睿,耳濡目染半年多,已能明白大部分中医术语。 “我不信。”唐艾琳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纯真的模样。“兰大夫用了不到三分钟就说他得冠心病,是不是草率了些啊。” 众人都是各医院或诊所送来的,多少有些医学底子。 听她这么一说,不免质疑起来。 中医看病也太玄乎了吧。 洪睿很想大骂这些人蠢货,不懂就闭嘴,兰君的医术岂容你们质疑! 可他明白要是这样说的话,不是在帮兰君,而是在给她树敌。 于是很公正地建议:“让他现在就去做个心电图检查看看。” 唐艾琳朝身边的小护士使了眼色,小护士立即带着男青年走了。 继续上课。 可一旦心里产生了怀疑,积极性就没先前那么高。 兰君决定往自己身上扎,被洪睿拦下,他很想上,但唐艾琳探究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只能将保镖推了出去,“大壮,你去配合一下。” 习惯了当隐形人的大壮涨红了脸,好在皮肤太黑,看不出来。 手起针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大壮从头到脚,前胸后背,加起来扎了上百根针。 所有人都头皮发麻,尤其当事人,一动不敢动。脑海中不停回忆,自己似乎,好像,大概没得罪过她,吧? 还是说,她认出自己,像小时候那样,用扎针吓唬自己? 兰君可不知道心理活动丰富的大壮已将记忆翻到了童年时期,之所以一下扎这么多针,是因为第一针落下时,从接收到的信息里发现,这位保镖身体很糟糕。 别看表面上结实精壮,内里暗伤旧伤新伤却到处都是。 令人心惊胆战。 想起洪睿曾说过,大壮当他保镖已经十年,忠心耿耿,为护他周全受过无数伤。 兰君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无数伤”。感动的同时也替洪睿揪心。 看来他们所面临的困难和危险,远超自己的想象。 一定要治好大壮的伤,他身体调养好了,等于洪睿多了一重保障。 所以借着讲解穴位的功夫,干脆同时扎下几套针法进行治疗。 看着大壮身上密密麻麻的银针,大家彻底被震住,乖乖闭着嘴巴,瞪大眼睛认真听讲。 三十分钟后,所有穴位讲完,收针。 大壮重获自由,飞快活动了下手脚。 然后,愣住。 僵直不动这么长时间,身体应该会酸痛麻痒才对。 可,气血充足,精力充沛! 等等! 他仔细感受一番,忽地惊喜道:“兰大夫,不痛了!像有暖流环绕,很舒服!” 说着,不敢置信地抚摸肋骨和手肘,这里断过,时不时有隐痛。忍忍就会过去,所以并不当回事。 可现在,竟然不痛了! 兰君略带遗憾道:“今天没带艾绒,以后帮你针灸加艾灸,效果更好。” 见大壮惊讶地在身上不停摸来摸去,洪睿只觉得没眼看。要是让他见识到这女人的更多本事,还不当场傻掉。 “啪啪啪!”出去倒开水的唐艾琳正好进来,放下搪瓷缸,鼓起掌来,无比真挚地说:“谢谢兰大夫和这位同志的精彩表演。” 其他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表演啊!” “我说呢,扎个针就不痛了,那中医也太神奇了。” “噱头罢了,看个乐子吧。” 议论声很小,可以兰君灵敏的耳力,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向唐艾琳。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女人从第二节课开始,一直在针对自己! 而且,看洪睿的眼神也有些奇怪。让她极不舒服。 唐艾琳同样毫不避讳对视。 女人直觉告诉她,兰君不一般。 面对几次试探从容不迫,被质疑时也淡然处之。 要么就是有极深的城府,要么就是所依仗。 她更相信是后者。 洪睿就是依仗! 堂堂天才博士,不但亲自去接人,还坐在第一排听讲记笔记——三家医院的领导露过脸后早就离开了,只有他像真的一样。 喜欢上了中医? 鬼才信! 明摆着是给兰君撑场子! 而自己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千里迢迢来到陌生城市,费尽心机和堂妹艾米周旋,为了讨他喜欢,甚至模仿堂妹的衣着举止。 可他呢?连个正眼都没有! 越想越愤怒,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嫉妒。 突然歪头展颜一笑,“兰大夫这样看着我作什么?” 说着拿起搪瓷缸,掀开盖子,热气袅袅往外冒,她轻轻吹气,看似要喝水的样子。 却突然杯口一思考,向着兰君。 “哐当!” “啊啊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壮更是第一时间挡在洪睿面前。 搪瓷缸摔在地上,滚烫的开水洒了一地,热气从水泥地板上冒出来。 唐艾琳手腕外翻,维持着松开手的姿势,缸子掉在地上。 她连尖叫都没发出,像吓傻了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即使白色凉鞋被开水浇到也似没有还似地。 等众人回过神才发现,唐艾琳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七根银针。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扎的。 众人目光不由齐齐转向依旧淡然的兰君,目露惊恐。 这人,为何突然出手? 还有,怎么出手的? 第四十四章 反击与培训班(5) 包括洪睿在内,没人知道,兰君现在的感知远超常人。 在唐艾琳端起茶缸时,强烈的预感就告诉她,对方要使坏。 于是,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瞬间扬针。 落针速度快到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当看清地面上还冒着热气的水渍,以及唐艾琳做到一半的手势,兰君才后知后觉冒出一层冷汗。 要不是出手及时,此刻自己已被开水兜头浇下。 真要被浇实了,就算不被烫得皮开肉绽,也会烫出一头一脸的水泡!! 为什么? 这个今天才遇到的女人,为什么用开水泼自己? 兰君惊怒交加,想质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连洪睿都是一脸疑惑,并没看出唐艾琳的意图,何况其他人? 自己要是质问,对方直接否认,然后怎么办? 不擅言辞也不擅处理人际关系的她最终选择了沉默。 可所有人还疑惑看着,显然在等个合理解释。 兰君只得伸出三指,搭上唐艾琳脉搏。 本是假装诊脉,可很快就眉头蹙起,眼神下移,看向对方的腹部。 一时间,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蔓延。 终于,有个一院的小护士忍不住,抖着声音问:“唐,唐医生她,她怎么啦?到底什么病,你倒是快说啊!” 不怪她担心,实在是这两人有些奇怪。 一个像失了魂似地一动不动。 一个手指搭脉,表情凝重得仿佛对方命不久矣似地。 小护士急声催促让兰君脑中灵光一闪。 既然唐艾琳敌意强烈到想毁自己容,那用她的病症小小反击一下不过分吧! “你的,咳咳,病症未愈,那……啥还须节制些才好。” 兰君相信,唐艾琳很清楚自己指的是什么病症。可自己没为了报复她直说,也算遵守医德了。 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她可管不着! 果然,所有人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 到底什么病未愈? “那啥”又是什么? 什么事情“须节制些才好”? 越含糊的话越能引出无限遐想。 大家不好明说,只能用眼神交流。不知哪位仁兄茅塞顿开地张大嘴巴,无声地挤眉弄眼几下,成功传递出“那种事么,你懂的”的信息。 最后,别说女同志,就是不少男同志都羞红了脸。 懂的都懂! 当兰君慢悠悠拔完针时,所有人看向唐艾琳的目光都变了。 尤其是那些给她送过秋波的男青年,此时看她,眼里全是鄙夷。 唐艾琳羞愤交加。 她在国外生活了十年,在“崇尚性自由”的开放思想熏陶下,根本不把贞洁放在眼中,十六岁初尝人事后,换床伴比换衣服还勤。 多年来,睡过多少男人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唯一遗憾的是:始终把漂亮如天使的洪睿诱拐上床。 这也是她愿意被堂妹驱使来晨曦的原因之一。 可,私生活再放荡,却不敢拿到台面上说。不止风气保守的华夏,就是在国外,哪个敢明目张胆说自己是“性自由追随者”,同样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因此,兰君的话无异于当众撕她的衣服打她的脸。 岂有此理! 唐艾琳恨不得立即杀了这个臭女人! 可是,不能冲动。 因为,她自认泼开水的意图隐藏得很好,甚至都想好了,等开水浇到兰君脸上时,假装被人撞了下才失手。 可不知为何,臭女人竟会抢先出手。 失去行动能力的刹那间,恐惧将她吞没。 周大卫的话突然冲进脑海。 “那就是个巫女!会巫术!太可怕了!”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自己一介凡人,肯定不是巫女的对手。 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还怎么在晨曦市混下去——最主要的是,还没把洪睿搞上床,不甘心! 所以当身体一恢复行动自由,唐艾琳的眼泪就夺眶而出,像只受惊的兔子似地躲到洪睿身后,满是委屈地控诉:“你,你这个巫女!装神弄鬼!胡言乱语!嘤嘤嘤!我,我不活了!” 众人先是一愣,什么巫女? 接着恍然,原来是把中医当巫术了。 很快又反应过来,兰君大夫刚才说的都是有话。 对唐艾琳有好感的几个秋波男立即怒瞪始作俑者。 在心中为兰君叫好的洪睿开口:“艾琳姐,你也去检查一下吧。”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转向心爱的女人:“兰大夫,今天的课已上完,咱们走吧。” 他们走了,唐艾琳却趴在桌上哇哇大哭起来。 美人伤心欲绝的样子,让众人心生怜惜。何况美人是从京仁医院调过来的,还留过洋,谁不想讨好? “唐医生你别怕,兰大夫肯定胡说八道。” “中医都是故弄玄虚的东西,信不得真的。” “就是!小张去做心电图到现在还没回来,说明兰大夫诊断错了。”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安慰,唐艾琳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哭声转小,酝酿了一下措辞,准备狠狠诋毁一下兰君。 “砰!” 门突然打开,吓得众人一个激灵。 去做心电图的男青年风一般冲进来,大声喊着:“兰大夫兰大夫,确诊了,我真的得了冠心病!” 室内气氛陡然一变。 众人目光刷一下转向唐艾琳,甚至有人意味不明地看向她的小腹。 小护士轻声建议:“艾琳,要不,你还是去检查一下身体吧?” 面子里子全丢光的唐艾琳再也装不下去,狠瞪了她一眼,“我身体好得很!” 说完大步离开。 会议室里却炸了锅。 虽然不好明着讨论唐艾琳的事,却能大大方方议论兰君。 “原来,兰大夫有真本事啊!” “岂止,本事还不小呢!” 信的人有,不信的也有,半信半疑的同样不少。 无论哪种都不妨碍大家热烈讨论,到最后,一致表示:下次再试试兰大夫的本事。 五天一次的两节中医培训课不知不觉间变成这样:第一节课兰君教新内容,第二节课复习加现场诊断。 而且随着现场诊断数量增多,兰君的名气越来越响。 从第三次培训起,会议室里已经坐不下,再后来,甚至连走廊上都站满了人。 尤其是下课后,求兰君诊脉的人排起长队,火爆程度堪比研讨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时间拉回第一次培训当天,月上柳梢头。 第四十五章 眼红与回阮家(1) 小洋房一楼主卧,刚经历过一场风雨,兰君表示今天到此结束。 哪知,他却直接将人抱下床。 “你不是说表现好了,今晚床上听我的吗?”兰君轻捶他,娇喘着抱怨,“又耍无赖。” “可这不是床上。而且,我表现那么好,你该好好慰劳我!”男人如闷雷般的声音响起。 紧随其后是温柔的风,轻轻抚过柔软似雪的花瓣,送入风的怀抱。 “阿睿……” 一声似叹息,似恳求,似责怪的呢喃让暴风雨再无顾忌,在花香四溢的荷塘中驰骋。 次日,兰君才神清气爽出门上班。 不然两人的身体哪经得住如此折腾。 竞聘已过去一个月,兽医传言虽然对兰君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可在洪睿领着三个副院长来撑场子后,中医科的势头重新起来。 哪怕没有研讨会后增长得那么猛,也将其他科室远远甩在身后。 陈娟看了很眼红,同时也懊悔不已。 早知道兰君真像阮耀祖说得那样有些本事,当初“中医培训班”发招生通知时,就报名参加了。 都怪张主任,一个劲说中医都是骗人的,害她错失良机。 其实四院一个报名的都没有,要么像张主任之流,坚决抵制中医的,要么有点兴趣却又觉得再学也比不上兰君而放弃的。 可以如今的形势,让陈娟看着眼中钉肉中刺顺利升到副主任,岂能甘心! 凭什么姓兰的贱人这么好命,被养在乡下18年都没死,抢走了妈妈陈书梅不说,还勾引阮耀祖移情别恋,更是哄得阮家人把她当成心肝宝贝! 如今在同一家医院工作,自己留洋四年吃了那么多苦,却处处被她压一头! 不行!绝不能继续下去! 转眼到了星期三,兰君照例上午在医院坐诊,下午赶去研究所。 专门为第三研究小组开设的实验室,与一、二组的实验室差异极大,像工具房似的,堆满了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艾灸罐,以及各种工具和材料。 兰君的任务就是根据人体不同穴位,改良不同款式的艾灸罐。 难度不大,完全可以独立完成。 可洪睿却非要掺和一脚,美其名曰:“我是所长,得掌握各小组的研究进度。” 实际上,每次来,只是围着她打转,搂搂抱抱亲亲摸摸,严重影响了工作进度。 所以兰君进入实验室后就反锁房门,不让他进来。 才过了半小时不到,敲门声响起。 “兰大夫,你在里面吗?” 听出声音不是洪睿,兰君打开门。 阮耀祖随手抢过她手里的艾灸罐,做贼似地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其他人,压低声音飞快说:“爸妈叫你今晚回家吃饭。我骑了自行车,下班后在第二拐角等你。” 见兰君点头应下,赶紧举起手里的东西,故作惊讶地大声问:“兰大夫,这就是要在开业典礼上展示的中医器具吗?” 当这是特务接头呢? 兰君不耐烦夺回艾灸罐,“砰”一下关上门。 这人怎么到现在还没觉察出所长的醋意?尤其她来研究所时,洪睿像防贼似地防着他,但凡被他多看两眼,洪睿就会假公济私找麻烦。 太阳西斜,兰君完成今天任务准备下班,路过所长办公室,犹豫了三秒,开门,说了句“我今晚有事可能不回去”就赶紧离开。 再不走,以洪睿的智商,多问两个问题就要猜到实情。 之所以没明说回阮家,倒不是担心大醋坛子找阮耀祖麻烦,而是怕他以此为借口在房事上折腾她。 “怎么这么晚?我都等了半个小时了!”阮耀祖挠着脸上的蚊子包,没好气地催她上车。 自行车一溜烟跑没影。 大壮转身回去复命。 果然如兰君所料,大醋坛子气得在办公室里转圈圈,脑中已经为阮耀祖量身定制出几双小鞋,接着又闪出无数个房事新花样。 药厂家属院别墅区。 兰君刚踏进院门,就闻到一股浓香的酸甜味,口水不由自主分泌。 走进餐厅,果然看到八仙桌上满满一大碗糖醋排骨。 “阿君快坐这。”李佩莲笑眯眯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这么长时间没回来,都瘦了,今天烧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呕!” 突然,刚出卧室的陈娟捂着嘴往外跑。 阮耀祖担忧地跟了出去。 干呕声一声接一声,清晰地传入餐厅。 “怎么回事?这些天不都好好的?”阮振邦拧眉高声问。 “爸,阿娟说她闻不得糖醋排骨的味道。”阮耀祖代为回答。 “那就把糖醋排骨撤了。”阮振邦朝老婆下命令。 李佩莲假装没听见,将大碗挪到兰君面前,“阿君,你最喜欢妈烧的糖醋排骨,多吃点。” “啪!”阮振邦把筷子拍在桌上,“老子的话不管用了是吧!” “这么长时间也都没反过胃,阿君一回来就吐,做给谁看呢!”李佩莲根买账。 “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老爷少爷?我可不是老妈子!辛苦烧了一桌菜,还被嫌弃成这样!爱吃不吃!” 火爆脾气的阮振邦哪受得了老婆当着晚辈的面阴阳怪气,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皮带,“谁想饿坏我孙子,先问问老子的皮带!” 在阮家四年,兰君自然知道,公公急眼时,朝谁都能挥皮带。婆婆也不例外。 这次,又是为了她而争吵,赶紧站起身,端着糖醋排骨进厨房,“妈,我装饭盒带走,够吃几顿的。” 全家终于消停坐下吃饭。 陈娟心中得意无比,婆婆再维护那贱人又如何! 家里做主的可是公公!只要公公向着自己,别人算个屁! 但面上却还小媳妇似地给兰君赔不是,被阮耀祖阻止,“怀孕会吐又不怪你。阿君是大夫,能体谅的。” 第四十六章 说和与回阮家(2) 抬眼望去,兰君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埋头干饭。 可阮耀祖却觉得膝盖似乎隐隐作痛,下意识闭上嘴,默默吃饭。 晚饭过后,兰君开始给阮家人诊平安脉,当然阮耀祖和陈娟除外。 这也是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阮振邦当仁不让第一个躺下,“我上个星期搬东西闪了腰,这些天一直不得劲。阿君你快给爸看看。” 手起针落,又把了会脉,兰君拧起眉头,“爸,你旧伤复发,得针灸艾灸一起做。我去拿艾绒。” 二楼卧室一直给她留着,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也都放在原位。 心中涌起股暖意。 找到艾绒出了屋子,就见陈娟等在门口,“阿君,能不能教我针灸?我也想学中医,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兰君的风光让她嫉妒得吃不好睡不好,于是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提出学中医。 她愿意教最好,中医那么简单,贱人都能学会,自己有什么不行! 等将来自己中西医在手,别说四院,就是整个晨曦市,甚至放眼全国,都是独一份! 到了那时,人人都得求她看病,身价提升百倍千倍不止。摆脱组织控制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兰君像没听见没看见似地,径直走进公婆的主卧。 这是不愿意! 哼!那就让阮家人看看,贱人多自私! 陈娟委屈巴巴地跟在她身后。 先前表态时故意提高了音量,屋里几人都听见了,阮耀祖一脸引以为傲的表情,“别看阿娟怀孕了,可她一直在努力钻研医术。 阿君你不是开了中医培训班吗?既然能教那么多人,再多教一个也无妨吧。 阿娟要是学会了针灸艾灸,以后爸妈哪里伤到了,她也能及时给他们治。” 陈娟接道:“年底京市会举办全国性的急救比赛,我想和同行交流交流经验,不断提升自己,为祖国做贡献!” “好!”趴在床上做针灸的阮振邦突然出声,很是欣慰地说:“国家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就需要你们这样勤奋好学的有志青年! 阿君啊,看在爸的面子上,多收个学生。” 兰君假装没听见,开始给李佩莲扎针。 李佩莲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同时接下丈夫的话茬:“中医哪那么容易学?这些年阿君为了练习针法,扎烂了多少猪皮?手腕肿了消消了肿,还天天在自己身上扎针。” 说着用鄙夷的目光打量陈娟一眼,“就阿娟这娇生惯养的,哪吃得了这样的苦? 再说,学啥不要看天赋? 你们不服是吧?好,那就说说阿娟是怎么把带状疱疹说成天花的?” 这事经阮耀国转述,阮家人都已知道,还被李佩莲冷嘲热讽了好些天。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哪曾想,又提被此事。 陈娟羞愤地低下头。 阮振邦父子讪讪闭嘴。 李佩莲却还没完:“贪心不足蛇吞象,别老眼红别人碗里的。先把自己嘴里的东西嚼烂了咽进肚子再说!” 这话看似在批评陈娟西医没学好就想学中医,实际却是指责她抢兰君丈夫的事。 一语双关,在座的都明白。 气氛忽然变冷。 “妈……”陈娟哀求地看着李佩莲,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阮耀祖心疼极了,出言维护,“妈,你别老夹枪带棒说阿娟。不想娶阿君是我的决定,和阿娟没有关系!” “行了!”阮振邦摆出家长威言,“你们都出去,我和阿君聊聊。” 屋里很快就剩下兰君和他两人。 阮振邦语重心长地说:“阿君,我一直把你当亲闺女看,为了你俩的事没少揍耀祖。 可你也看到了,他铁了心不想和你过。 强扭的瓜不甜,你就放手吧。” “我已经放了。”兰君语气淡淡。 她是不擅言辞,却不傻,从上次陈娟摔跤的事已看出,公公接纳了陈娟,并认可了阮耀祖的决定。 要说不伤心那是假的。 因为从小被养母丁香花虐待,继父非但不管,还想让她嫁给身体有残缺的楼兄。 从未体验过父爱的她是真心把公公当父亲看待。 所以他渐渐转变态度站到陈娟那边,兰君有些无法接受,甚至比阮耀祖背叛更难过。 此时听到他让自己教陈娟中医,还劝自己放下阮耀祖,心脏像被狠狠篡住,又闷又痛。 原来,阮家,真的不是自己的家,阮振邦,也不是自己的父亲。 并不知道兰君心在滴血的阮振邦露出一脸欣慰表情,“既然你已经放下,就和耀祖、阿娟握手言和吧。 你们都是年轻有为的国家栋梁之材,相互扶持,共同进步,前途一片光明!” 头顶似有天雷滚滚。 兰君的一颗心,彻底凉透。 “我去看看妈。”说完毫不迟疑开门出去。 等时间到了,她才进主卧给阮振邦拔针。 其他人也跟了进来。 见阮振邦没再提让兰君教陈娟中医的事,知道没说通。 陈娟并不在意,因为她已经感觉出公公对那贱人有些不满。乐得装乖巧,默默坐在一旁,假装认真学习兰君的动作。 阮耀祖也没再提让兰君教陈娟中医的事,而是换了个话题:“爸,咱们药厂医务室不是还有个编制么,能不能把阿娟一个同事调进来? 那人做了十多年护士,内外科都学过,还参加过脱产培训,技术不错。” “阿君,再给爸按几下。”阮振邦指了指自己后背,等兰君不轻不重地推拿时,享受地眯起了眼睛,问阮耀祖: “医院做得好好的,干嘛要调单位?” 阮耀祖看向陈娟,他倒没问这么细。 陈娟状似紧张地看了眼兰君,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你看她做什么?”阮耀祖催促,“难道和阿君有关?” “阿君,我,我能不能说实话?”陈娟小心翼翼看着兰君。 “说!”阮振邦不耐烦催促。 她像吓了一跳,端正坐姿,一副和领导汇报的样子。 “是这样,阿君请李护士去老秦淮扬菜馆吃饭,可没结账就走了。李护士找阿君讨钱,她不给。正好被院长看见,误会李护士无理取闹,就把她开除了。” 第四十七章 往事与回阮家(3) 简单几句,却让阮耀祖脑补出兰君仗势欺人的戏码。努力压着脾气,用他以为最温和的语气说:“阿君,我爸不可能护你一辈子,你这样早晚要吃大亏!” “断章取义”可算是被他俩玩明白了! 兰君停下手上动作,冷冷看着陈娟。 李佩莲觉得事情不对劲,问兰君:“你和李护士很熟吗?” 兰君摇头,依旧看着陈娟。 “那你为什么请她吃饭?”李佩莲一下就问在了关键点上。 兰君没回答,还盯着陈娟。 明显两人之间有事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集中到陈娟身上。 陈娟早已心跳如鼓。 敢把事情歪曲成这样,是料定了兰君不擅言辞,根本说不过自己。这样一来,不但能顺利把李护士弄进药厂医务室,还能让公公更厌恶兰君。 姓兰的贱人确实如她所料,并未分辨——或者是不知如何分辨。 只是没料到,精明的婆婆两句话就扯到了关键问题。 还真袒护那个贱人啊! 纷乱的思绪一闪而过,她挪了挪屁股,似乎有些为难道:“阿君怀疑李护士在医院里的传播了一些她的私事。大概,大概是想兴师问罪吧。” “什么私事?”李佩莲追问。 真是个偏心的死老婆婆! 陈娟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不敢不敬,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就是阿君以前在乡下给牲口看病的事。” “胡说八道!”李佩莲矢口否认。“阿君医术那么好,怎么可能给牲口看病?乱嚼舌根的护士在哪,我要去撕烂她的嘴!” “妈!”阮耀祖忽然出声,“人家没瞎讲。我陪阿娟去乡下时,听好多乡亲都这样说过。 阿君,你自己说,是不是真的?” 兰君目光扫过迟疑的公公,婆婆,阮耀祖,最后落在陈娟身上。 “是真的。” 所有人都震惊无比。 阮振邦夫妻没想到兰君的过往真那么不堪,阮耀祖和陈娟则没想到她会承认得如此干脆,还不加任何掩饰或解释。 兰君依旧冷冷盯着陈娟,“是你告诉她的。” 是我说得又怎么样?没有证据,气死你! 陈娟心中乐疯了,面上却一脸惶恐,悄悄掐了下大腿,痛出了泪眼,“不是我说的,我也不知道她从哪打听来的。 只知道她来四院是冲着医生编制来的,却被你占了,所以一直有意见。现在被开除,对你更是恨之入骨。 我只是想着冤家易解不易结,帮她找个工作,别气狠了报复你。” 说得真漂亮。不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处处一副维护别人替别人着想的样子。 如果不是当事人,兰君都要信了。 “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李护士工作的事我来解决。”阮振邦一锤定音。 傻子都能看出他想用息事宁人将这笔糊涂账抹平。 放在以前,兰君肯定会认为公公是偏向自己才会这样。 可经过了这么多事,再细评,不难看出,他最怕的还是牵扯出陈娟。 为了阮家的孙子,他已经不是那个公正耿直的阮振邦了。 手突然被握住,是李佩莲。 她用这个动作表达自己的立场。 可那丝暖意已经捂不热兰君凉透的心。她站起身,“没事的话,我走了。” “阿君,这么晚了,住家里吧。”李佩莲挽留,“我还想让你给耀国把把脉呢。那臭小子去同学家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接收到亲娘警告的眼神,阮耀祖不情不愿地开口求助:“阿君,我的腿一到下雨天就酸痛,你帮我也看看呗。” 说着,他就掀起右裤腿,露出一条半尺长的狰狞疤痕。 兰君呼吸一滞,记忆瞬间被拉回了五年前。 那晚,土匪大部队出去抢劫还没回来,她瞅准时机,用银针放倒了看守,带着一身伤的阮耀祖出了土匪窝。 当时,她的针术平常,高深的“一针定乾坤”还没学会,扎看守的“北斗七星针”只练到半调子。 所以逃出没多久,看守就恢复了活动能力,叫上同伴追捕两人。 土匪们靠猎犬找到他俩,兰君将阮耀祖藏进山洞,自己守在洞口,靠着多年给牲口看病的经验,在猎犬扑来时,用银针扎废了它。 土匪直接开枪,兰君腹部中弹,要不是有银针止血,她都无法带阮耀祖钻进窄小的洞缝,然后顺着山洞水流漂到山脚。 一身伤的阮耀祖并没一个人逃跑,背起昏迷的她,拖着瘸腿走了整整一夜,才终于得救。 而他右腿上的伤,就是背着她在山林里逃亡时留下的。 相携逃亡的经历,相互救命的恩情,令人永生难忘。 哪怕时隔五年,兰君平静多年的心湖,还是被这道旧伤溅起了波纹。 这伤,因她而起。 做不到无动于衷。 手起针落。 伤疤周围瞬间多出九根银针。 迟疑了下,伸手搭上他的腕。 脉象和银针传递出的信息一致,还是“关元穴、肾俞穴有恙”,说明他的肾在过去四年中受过重伤。 这伤像是拖了很久,兰君也没十足把握治好他。 好在陈娟已经怀孕,不用担心无后。 至于他的腿,气血略显不足而已。 挂上艾绒团,点燃,开始下医嘱:“不要用冷水洗脚,多按摩活血。” 陈娟见她凑在阮耀祖跟前这样那样,早就恨得牙痒,生怕两人旧情复燃,赶紧打断暧昧的气氛,“阿君,能不能替我把把脉?” 对她,兰君可以毫无顾忌地当作空气。 阮振邦开口:“阿君,爸想知道阿娟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你给看看。”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陈娟小腹上已经多了一根银针。 兰君不想碰她,又碍于阮振邦的情面,就用银针代替诊脉。 “啊!”陈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针吓得尖叫。 阮耀祖怒目而视,指责的话连珠炮似地冲出口:“你啥意思?不想诊脉就直说,为什么要趁机报复阿娟? 快拔了!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兰君取下银针,淡淡道:“女的。” 第四十八章 接送与吃醋(1) “不可能!”阮耀祖和陈娟异口同声。 阮耀祖没好气道:“你都没把脉,胡乱猜的吧!” 陈娟点头补充:“我很爱吃酸的,肚子尖尖,还经常梦到刀枪打仗,肯定是男孩。” 听两人这么说,阮振邦眼中的疑色淡去,他可一直盼着孙子呢。 最了解他的莫过于老伴李佩莲,一见那神色就知道死老头不高兴了,立即打马虎眼:“是你们自己异想天开!孩子还小,怎么可能分辨得出男女!” 也对,是自己太心急了。阮振邦吐出口浊气,教育起兰君:“为医者,切忌信口胡言!” “死老头子都怪你,看把阿君气走了!” 主卧里只剩下阮振邦夫妻二人时,李佩莲终于忍不住使劲抽了丈夫后背一下,嘴里骂骂咧咧: “为了搅家精肚里的孩子,你一点不不顾忌阿君的感受!亏她还特意回来给你治病推拿! 这么晚了都不愿留下过夜,肯定被你伤透了心!” 阮振邦狠瞪妻子一眼,“我又没不让她住家里! 是她自己脾气臭,整天摆着个冷脸,像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和她妈一点都不像! 也不想想,要不是拿咱家人练手,她的医术怎么可能提升那么快?这辈子顶多就是个兽医!” 李佩莲气得直哆嗦,“好啊,难怪耀祖会忘恩负义,都是从你个死老头身上学的!” “忘恩负义?呵,那我就实话告诉你。 她救了耀祖不假,可耀祖也救了她。而且,她不能生和我儿子没有一点关系! 是她不知廉耻,十来岁就和继兄搅合在一起,怀孕后不敢生下来,偷偷打胎。几次下来,搞坏了身子。 她却以救耀祖为借口,把不能生的事归咎到他头上!想永远懒上耀祖!” 看着丈夫气愤的表情,李佩莲惊呆了。 虽然知道丈夫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说,但是,怎么可能? 兰君在阮家四年,虽然话很少,却是个面冷心热的孩子。 懂事善良,品性坚毅,根本不是会乱搞男女关系的人!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她不信,追问。 “耀祖陪阿娟去乡下时,听她继兄亲口说的!”阮振邦索性摊牌。 “这事不对劲,得好好调查一下,可不能冤枉了阿君。”李佩莲急白了脸。 阮振邦叹气,“你当老子没查过?耀祖刚回来那天就说漏嘴,前些天在老子逼问下才讲了实情。 然后我派人去乡下调查,发现她的继兄在四年前已经死了,喝醉掉河里淹死了! 派去的人就和乡亲们打听,都说阿君继兄很喜欢她,丁香花把她关进地窖时,那男人还会偷偷送吃食。 有人上门给她继兄说亲,都被他推了,扬言要娶阿君。被他爹打断了腿也不改口。 这事传得十里八乡都知道! 丢死个人!” 说到这,阮振邦露出厌恶的表情,停顿几秒,才接着说:“后来阿君进了城,那家伙天天借酒浇愁,和很多人都说过媳妇跑了的话。 耀祖陪他喝过一次酒,他酒后吐真言,说阿君十三岁时就和他钻了草垛子。怀孕后怕人知道,自己抓药打胎。几次后,就再也没怀过孕!” 李佩莲捂着嘴,眼睛瞪得老大,使劲摇头。 阮振邦没好气道:“老子要真是忘恩负义的人,打听到这些消息后,直接就把她赶出去了。 但你也知道老子的脾气,让我毫无芥蒂地接受一个不知廉耻,又不能生孩子的人当儿媳妇,老子做不到!” 最后重重叹口气,当初是他逼着儿子娶兰君,也是他让老婆去替他们办的结婚证。 现在想想,说不后悔是假的。 胡乱撸了把脸,“你挑个时间,带耀祖和阿君去把离婚手续办了。我可不想让孙子出生时背上私生子的名头!” 李佩莲依旧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多年夫妻,当然相信丈夫的话。 可是,她还是心痛不已,替自己的好友陈书梅心痛,更替兰君心痛。 要不是抱错,孩子哪用得着受这么多苦,遭那么多罪。 令她心痛不已的人,此时正坐在阮耀祖自行车后座上,时不时往周围看几眼。 这里不是市中心,设施陈旧落后,很多路灯坏了也没修。 狭窄的道路时明时暗,漆黑的巷子像一个个巨兽的血盆大口,等待猎物主动上钩。 路是熟悉的路,可兰君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后背有些发毛。 正因此,才没坚持拒绝阮耀祖相送。 感知敏锐的她总能听到阴暗处传来的呼吸声,脚步声,说话声,甚至,还响起三轮摩托车的声音,奔跑声。 声音快速远去,又渐渐消失。 四周再次陷入静谧之中。 许是阮耀祖也感觉到了压抑,没话找话道:“阿君,上次阿娟从楼梯上摔下的事,是我没搞清楚,错怪你了。对不起。 还有第一次和你在研究所遇到,不信任你的医术,说了些难听的话,请别往心里去。” 兰君眼睛还在警惕地四下张望,嘴里敷衍地嗯了声。 阮耀祖顿时高兴起来,语气轻快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度的,不会计较这些。对了,刚才给我做针灸,右腿舒服多了。你的医术果然了得。” 突然,车轮压到什么,摇晃起来。 兰君下意识抓住前头男人的衣摆。 阮耀祖只觉得腰间被只小手抚过,就像先前做艾灸时,暖意顺着皮肤向全身流畅。 等掰正车龙头后,小手松开,暖意消失。 竟然生出点怅然若失的感觉,蹬车的速度也不由慢了下来。 车后陡然一轻,将神思不属的人惊醒。 只听兰君说:“拐进去就是后门,你走吧。” 说完头也不回了踏进了仅容一人行走的黑乎乎巷子。 阮耀祖看看四周,这才发现,果然到了,是自己骑得太快了吗?不然怎么感觉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目送兰君打开一扇小门,闪身入内,他甩了下有些莫名其妙的思绪,掉转车头回家。 陈家小洋房。 刚进院子,兰君突然被一把抱起,双脚离地。 紧绷一路的身体反应比脑子还快,手在虚空一抓,银针陡然出现。 第四十九章 发怒与吃醋(2) 阮家,陈娟一直等着,见阮耀祖回来,立即倒了一盆热水给他洗脚。 “怎么还不睡?”阮耀祖问。 女人扑到他背上撒娇:“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看你说的!”阮耀祖捏了下她的鼻子,笑嘻嘻道:“不过就是送她回去,你还吃味?” “才没呢。人家只是在想怎么做才能让阿君收我为徒。好难啊,她都不肯理我,也不愿意给我诊脉……” “别学了,你在西医上不断精进,肯定比她强!就她那医术,连男女都诊不出,不值得你花时间学。” “耀祖,万一,我怀的真是女孩呢?爸会不会赶我走啊?”陈娟真正担心的是这个。 “别担心,爸已经松口,他会劝妈,我很快就能和阿君离婚了。 然后咱们立即领证。就算女孩也没什么,多生几个。”阮耀祖不以为意。 陈娟眼中闪过复杂之色,装出高兴的样子,搂着他亲了好几口,“太好了。我一定不辜负咱爸的期望,好好学习,努力提升医术,为国家多做贡献!” “你身体吃得消吗?年底还要参加急救比赛。”阮耀祖有些担心地抚摸着她的肚子。 陈娟突然露出为难的神色,“我身体没问题,只是……” “什么?” “说了你别生气!” “好。” “是这样,中医科因为洪博士看重,四院所有病人都被阿君吸引过去。其他科几乎没病人,我都没练手的机会。”陈娟再次将“断章取义”发挥得淋漓尽致 果然,阮耀祖脸色瞬间变臭,“这个阿君也太霸道了!怎么能抢走所有病人呢!” 低头沉思了会,突然一拍脑袋,“你还记得国外大医院里那种刚兴起的‘紧急救治联合诊室’吗?” 陈娟瞬间明白过来,眼里精光一闪:“当然记得。我导师把这种临时诊室大夸特夸,说是开创先河,急病人之所急。” 陈家小洋房。 银针并未扎下。 因为兰君感觉到了无比熟悉的气息,是洪睿。 只是,对方情绪很不对劲。 一言不发抱住她,又将她扛进主卧,扔到床上,也不开灯,直接压下来,撬开她的嘴。 她先是被迫回应,很快就变得主动起来。 今晚在阮家经历的事,憋屈无比,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房事冲淡那些不快。 她的主动让他更加疯狂。 “刺啦!” 衣服撕裂的声音响起。 可身体的反应很快让她没有余力去想衣服的事。 荷花许许绽放,暴风雨带着要将整个荷塘掀翻的气势,卷起滔天巨浪。 忽然,巨浪骤停,张牙舞爪,却迟迟不肯扑下,就这样悬停在半空,任由娇花无风自动。 风势渐渐变缓,巨浪重新发起猛攻。 娇花颤抖。 只是,巨浪再一次猛然悬停在半空。 “阿睿,别这样……” “求我。” “阿睿,求你……” “姐姐,你为什么求我?” “我,我,我真的……” 娇花的声音妩媚得如同蜜汁般甜腻,娇艳的身姿像红绸般丝滑。 雷声突至,巨浪滔天。 如此反复数次,她的意识已经出现恍惚,仿佛身体被另一个灵魂占据,不然怎么会说出那么羞耻的话?做出那么羞耻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巨浪终于抵挡不住千娇百媚的诱惑,从天而降。 男人含住她如粉玉般的耳垂,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女人也终于找回了神志,哑着嗓子问:“你怎么不在研究所?我万一没回来呢?” “你只说可能不回来,没说一定。”洪睿的声音同样嘶哑,还有些委屈,像只怕被人遗弃的小狗。 兰君先前在阮家受的憋屈,被这场酣畅淋漓的情事驱散。 轻抚着他光滑的背,只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被人依赖,被人牵挂的感觉,真好。 突然,洪睿拍开她的手,撑起身体,“你晚上干什么去了?” 口气转换得太快,带着浓浓的怨气和质问,兰君有瞳茫然,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和自己说话。 一时有些不太适应,还,有点莫名的心虚,“给,给人看病去了。” 洪睿霸道地捏着她的下巴,迫使两人对视,“给你丈夫看病去了?!” 心头一惊,不擅撒谎的女人呐呐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他骑自行车等你下班,带你回家,又送你回来!”男人漂亮的桃花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怒火。 “他父母叫我回去吃饭。”女人只能实话实说。 同时也想明白了,刚才几次三番在关键时刻停下,折磨得自己连连求饶还不放过的反常行为。 根本就是大醋坛子想出来的房事新花样。 果然够狠够绝。 “你都搬出来了,为什么还回去?还坐他的自行车回去!” “这些年阮家对我很好,把我当亲闺女一样。而且,搬出来一个月了,确实该回去看看,帮他们调理一下身体。”兰君想亲他,被躲过。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坐他车只是想快点去快点回而已。” “一路上有说有笑!”洪睿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难道,你对他还余情未了!” “没有!”兰君矢口否认,接着猛然想到路上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原来,不是错觉!“是你?你一直跟着我?” 洪睿爽快承认,“对,是我! 我担心你走夜路不安全,特意等在药厂家属院外。没想到看了了出好戏。” 暗中跟了一路,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狗男人亲昵地叫她阿君,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 气得他当时恨不能立即冲出去爆打狗男人一顿! “你还搂了他的腰!” 兰君似乎听到了磨后槽牙的声音,赶紧解释,“我没有。就是车崴了,我,我拉了下他的衣摆。” 洪睿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声音陡然变得尖利:“怪不得说愿意当我的情人却还要求保密。 另一边却迟迟不肯离婚。 没想到,是想左右逢源! 呵!你脚踏两条船的本事可真不小!” 兰君噌一下坐起,怒火滔天。 第五十章 保护与疏离 嘴笨的她却不知如何反驳,最终用力将人推开,找出衣服披上,一个人在卫生间里洗漱好,拐去次卧。 她以为他会半夜摸进次卧,可是,没有。 她以为第二天早上会听到他没事人似地缠上来,可是,没有。 做好早饭,还是不见人影。 打开主卧,没人,床上少了个枕头,撕坏的衣服还扔在地上。 以前他生气,从来不会如此。 哪怕之前她悄然离去,哪怕一再拒绝他的求爱,他都没拿她怎么样。 看来这回,大醋坛子真的气狠了,竟然不告而别。 要不,哄哄? 不! 这样正好,不是早就想和他划清界线了吗?要不是他缠着不放,自己怎么可能会当他的地下情人! 毕竟他是天之骄子,有着锦绣前程。 自己哪里配得上? 如果因为这事让他彻底厌弃自己也好,就不用再纠缠下去。 只是,收拾屋子时,眼泪却不争气地滴落。 她不太爱哭。 或者说,不敢哭。 因为小时候每次哭,都会招来丁香花变本加厉地虐打。 一次次遍体鳞伤逼她学会了将流泪憋进心底,再痛再苦再伤心也不哭。 回到生母陈书梅的身边后,日子像蜜糖一样甜,也没了哭的必要。 五年来,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次是确认陈书梅失踪后。 剩下几次都是在阮家。 这次,她哭,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一个劲往外淌。 最后没办法,在泪腺周围扎了几针,才终于止住。 “你哭了?” 研究所办公室里,大壮惊奇地看着洪睿有些泛红的眼眶。 “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洪睿没好气地瞪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大壮撸了把脸,喝了口水,将疲惫驱散,才在对方不耐烦的瞪视中开口。 “昨晚我引开那两个跟踪兰大夫的人,转了好多圈后又反跟踪他们到了一处离研究所不远的民宅。 守了一夜,其中一人今早6点多出来,跑去了第一人民医院,二十分钟后就回了住处。 7点半时,那两人一起出发去了第四人民医院,没进去,一直在外面小巷子里守着。 我溜进他们住处看了看,有不少刀具棍棒,还有一把土制猎枪。 昨晚他们应该只是为了摸清兰大夫行踪,没打算动手。” 听到第一人民医院时,洪睿眼里闪过戾气。 昨天下班时听说兰君被阮耀祖接走,他很生气,然后从隔壁市政府借了辆三轮摩托车追了过去。 这才发现有其他人在跟踪兰君两人。 在药厂家属院等到快十点,跟踪者还没离开。 大壮潜过去偷听到跟踪者谈话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兰君。 自从自己的天才之名越来越响,经历的危机也越来越多。经验告诉他:危险再次降临。 只是,这次针对的却是他心爱的女人。 不用猜也知道,是自己牵连了她。因为以兰君与世无争的性格和简单的人际关系,谁会花这么多时间精力跟踪她? 不能让她陷入危险是他第一个念头。 于是半路上,他让大壮开着三轮摩托车去吓唬跟踪者,并将他们引开。 不能让她被自己牵连是他第二个念头。 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分开,不让别人发现自己和她的关系。 可想到之后会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与心爱的女人亲近,如何能忍? 于是才会在床上狠狠折腾,从而弥补接下来吃素的痛苦日子。 后来借醋意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也是故意的,目的是把她气走。 只有他自己知道,说那些话时,嘴里发苦,心里像被剜去了一大块,痛得无法呼吸。 看到她离去时的伤心背影,差点冲过去抱住她。 知道人睡下后,他立刻离开。 要是等天亮才走,很可能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 而且,再待下去,他怕把持不住摸进隔壁房间。 回到研究所,他根本睡不着,睁着眼睛等回了大壮。 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大壮忍不住问:“这事要不要和兰大夫说一声?让她小心点。” 洪睿摇头,“不用。她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以她的天赋,只要专心研究医术即可。其他事,不值得她费神。 而且,过段时间,等对方发现我俩没关系后,不会再关注她。” “你知道对方是谁?”大壮惊讶道。 洪睿点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上下打量他几眼,大壮凑近了点,“你能忍得住?” 当了他十年贴身保镖,大壮自认为对这个年轻人还是挺了解的。 没见他逮着和兰君独自的机会就动手动脚的,替他们守了好几次门的大壮有时候都脸红心跳得想躲开。 之前,向洪睿示好献殷勤的人不少,男的女的都有。甚至被当成高岭之花的唐艾米,见到他时也温柔备至。 可洪睿就像没开窍的毛头小子似,一心学习搞研究,对情事毫不关注。 直到见识了他对兰君的痴迷,才知道哪是不开窍,而是没遇上对的人! 接下去两天,兰君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 洪睿连着两个晚上没回陈家小洋房,也没四院来找她。 不断用理智告诫自己,这是好事。 转眼到了星期天,原计划是上午去研究所,下午去一院做中医培训。 不想因为个人情感问题影响工作,她准时出现在研究所。 所长办公室没人,大壮也不在。 松了口气的同时,止不住的失落袭上心头。 按理说没洪睿骚扰,工作效率应该很高才对。 可实际上,她时不时开个小差,直到锉刀把手指划破才惊醒。 在专属实验室里熬了半天,做坏了八个艾灸罐,最后她逃也似地离开了研究所。 从公交车上下来,左右看看,没看到熟悉的人影。 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教室。 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上,别说洪睿,就是那个找茬的漂亮姑娘也不在。 扫视教室每一个角落,都没发现他们。 兰君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沉到谷底。 第五十一章 偷师与预诊室(1) 最终将人一把推开,找出衣服披上,一个人在卫生间里洗漱好,拐去次卧。 她以为他会半夜摸进次卧,可是,没有。 她以为第二天早上会听到他没事人似地缠上来,可是,没有。 做好早饭,还是不见人影。 打开主卧,没人,床上少了个枕头,撕坏的衣服还扔在地上。 以前他生气,从来不会如此。 哪怕之前她悄然离去,哪怕一再拒绝他的求爱,他都没拿她怎么样。 看来这回,大醋坛子真的气狠了,竟然不告而别。 要不,哄哄? 不! 这样正好,不是早就想和他划清界线了吗?要不是他缠着不放,自己怎么可能会当他的地下情人! 毕竟他是天之骄子,有着锦绣前程。 自己哪里配得上? 如果因为这事让他彻底厌弃自己也好,就不用再纠缠下去。 只是,收拾屋子时,眼泪却不争气地滴落。 她不太爱哭。 或者说,不敢哭。 因为小时候每次哭,都会招来丁香花变本加厉地虐打。 一次次遍体鳞伤逼她学会了将流泪憋进心底,再痛再苦再伤心也不哭。 回到生母陈书梅的身边后,日子像蜜糖一样甜,也没了哭的必要。 五年来,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次是确认陈书梅失踪后。 剩下几次都是在阮家。 这次,她哭,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一个劲往外淌。 最后没办法,在泪腺周围扎了几针,才终于止住。 “你哭了?” 研究所办公室里,大壮惊奇地看着洪睿有些泛红的眼眶。 “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洪睿没好气地瞪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大壮撸了把脸,喝了口水,将疲惫驱散,才在对方不耐烦的瞪视中开口。 “昨晚我引开那两个跟踪兰大夫的人,转了好多圈后又反跟踪他们到了一处离研究所不远的民宅。 守了一夜,其中一人今早6点多出来,跑去了第一人民医院,二十分钟后就回了住处。 7点半时,那两人一起出发去了第四人民医院,没进去,一直在外面小巷子里守着。 我溜进他们住处看了看,有不少刀具棍棒,还有一把土制猎枪。 昨晚他们应该只是为了摸清兰大夫行踪,没打算动手。” 听到第一人民医院时,洪睿眼里闪过戾气。 昨天下班时听说兰君被阮耀祖接走,他很生气,然后从隔壁市政府借了辆三轮摩托车追了过去。 这才发现有其他人在跟踪兰君两人。 在药厂家属院等到快十点,跟踪者还没离开。 大壮潜过去偷听到跟踪者谈话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兰君。 自从自己的天才之名越来越响,经历的危机也越来越多。经验告诉他:危险再次降临。 只是,这次针对的却是他心爱的女人。 不用猜也知道,是自己牵连了她。因为以兰君与世无争的性格和简单的人际关系,谁会花这么多时间精力跟踪她? 不能让她陷入危险是他第一个念头。 于是半路上,他让大壮开着三轮摩托车去吓唬跟踪者,并将他们引开。 不能让她被自己牵连是他第二个念头。 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分开,不让别人发现自己和她的关系。 可想到之后会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与心爱的女人亲近,如何能忍? 于是才会在床上狠狠折腾,从而弥补接下来吃素的痛苦日子。 后来借醋意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也是故意的,目的是把她气走。 只有他自己知道,说那些话时,嘴里发苦,心里像被剜去了一大块,痛得无法呼吸。 看到她离去时的伤心背影,差点冲过去抱住她。 知道人睡下后,他立刻离开。 要是等天亮才走,很可能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 而且,再待下去,他怕把持不住摸进隔壁房间。 回到研究所,他根本睡不着,睁着眼睛等回了大壮。 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大壮忍不住问:“这事要不要和兰大夫说一声?让她小心点。” 洪睿摇头,“不用。她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以她的天赋,只要专心研究医术即可。其他事,不值得她费神。 而且,过段时间,等对方发现我俩没关系后,不会再关注她。” “你知道对方是谁?”大壮惊讶道。 巧的是,第二位送进“预诊室”的同样是位头破血流的患者。 不同的是,这是个三岁小男孩,据说是从椅子上摔下,撞到了头。 男孩妈妈一手抱着他,一手用毛巾捂着流血的伤口。 男孩又痛又怕,哇哇大哭。 姚医生和沈医生毫不迟疑将陈娟推过去。 哪知,陈娟这次没直接上手,而是谦让地看着后面,“兰大夫,要不,你试试?” 别看姓兰的贱人装得一副淡然模样,心里肯定早就慌得找不着北了! 中医在内科上还能故弄虚玄一下,可在外科方面,怎么可能比得过西医! 哼!自己就要让大家知道贱人的真面目,有多虚伪多无能! 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和自己争! 被点名的兰君确实很淡然,不慌不忙站起身,走到抱着孩子的妇女身边。 三岁男孩见到白大褂,哭得更加撕心裂肺,挣扎之下,把捂在头上的毛巾直接甩飞。 四名有经验的护士严阵以待,只等兰君一声令下,她们就要把病患按在病床上——孩子看病大多这样,都习惯了。 可,等来等去都没等到兰君示意,反而看到她围着在心痛抹泪的妇女转起圈来。 被一大一小双重奏的哭声吵得心烦意乱的沈医生怒吼一声:“再哭就给你打针!” 孩子哭得更起劲了。 姚医生着急道:“兰大夫,你要是不行,还是让陈医生上吧。” 陈娟示意护士取来医用托盘,“酒精消毒会很痛,一会你们千万不能让他……” 话音还没落,男孩哭声戛然而止。 “把他放在床上。”兰君对着有些愣的男孩妈妈说。 虽不明所以,但女人还是听话照做。 兰君回想了下陈娟先前的动作,清洗,消毒,擦拭,剃发,观察,再消毒,上药,包扎。 嗯,比调配试剂简单很多。 众人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越张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