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巢:嫡女重生后全侯府陪葬》 第1章 噩梦 一灯如豆,东川侯府的正院鸳鸯馆传来巨大的踹门声,呵斥声、辱骂声充斥整个院中,宋沅充耳不闻,只是面色惨白的紧紧盯着面前的张太医,砰砰砰的磕头:“张太医,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求求你......” 她这头磕得又快又狠,很快额头就破了一层皮。 张太医皱着眉头看着床上小小的孩子:“这样的高热持续多久了?他这烧的都开始抽搐了,得......” 一语未尽,房门已经被大力踹开,原本在外面守门的青樱被人飞踹进门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人事不省。 张太医顿时手抖了抖,人也急忙跟着站了起来,看着屋外的来人局促的喊了一声:“侯夫人!” 宋清秋扶着自己的肚子被一众人等簇拥着进来,面色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青樱,便蹙眉吩咐底下的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张太医给请到西院去?” “不!”宋沅一把攥住张太医的衣袖,哀求的朝着宋清秋摇头:“不行,妹妹,我求求你,安儿高热不退已经两天了,若是再不退烧,他会没命的.....我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 宋清秋根本不理会她,转身对着下人厉喝:“你们都聋了吗,听不见我说话?还不快把张太医请出去!” 底下的人急忙应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死死的扣住宋沅的手腕,强行将张太医给拉出了院子。 宋沅急的额头青筋都突出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急忙挣脱了几个婆子,扑上去拽住了宋清秋声泪俱下:“清秋,我求求你,我不求其他了,你想要当侯夫人也随你,我不会挡你的路,求求你让张太医救救我的安儿,求你了!” 宋清秋被拽了个趔趄险些摔倒,一时怒从心中起,转身重重给了宋沅一个巴掌,随即朝着宋沅的小腹踹了一脚,见宋沅趴在地上起不来,她才啧了一声:“你这样子,可真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宋沅只觉得腹部火辣辣的,一时连喘气都有些艰难,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 她卑微的哽咽着匍匐在地:“求你,稚子无辜,安儿也叫了你四年的姨母,我只求你大发慈悲,让太医替安儿诊治......” 宋清秋低笑了一声,而后忽然变脸,一脚踩在宋沅的脸上,不紧不慢的碾磨了好几下,才哈哈大笑:“宋沅,你怎么会这么蠢啊?!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墨哥哥从来爱的就是我,一开始想娶的也是我,若不是因为要拉拢你外祖家西北军,就凭你这样的蠢猪,怎么有机会当了十几年的侯夫人?!” 她俯下身来,一点点的欣赏宋沅如今的狼狈和难堪,嗤之以鼻的问:“你让我?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宋家嫡女,身后有郭家和宋家撑腰?” 烛火噼啪炸响,宋清秋的声音在这夜里如同鬼魅:“看你可怜,不妨让你做个明白鬼。郭家勾结瓦剌,通敌卖国,如今已经全族尽灭,你哥哥跟谢景昭也已经在跟瓦剌的战争中莽撞出兵,结果却贻误战机,力竭战死......” 宋沅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在这一瞬间冻僵了。 怎么可能? 她的母族太原郭氏满门忠烈,从上到下都是将才,从大周立国开始便一直驻守边关,世世代代尽忠职守,怎么可能会通敌卖国?! 还有她的大哥,宋子思骁勇善战,少年时便在羽林卫立下大功,去了战场以后也是出类拔萃屡立奇功,怎么会莽撞出兵?! 像是有一道雷在脑海中哄然炸响,她不可置信的摇头:“不,不会的.....” 宋清秋扯了扯嘴角,扶着肚子问:“干嘛这副如丧考妣的丧气样,你也不亏了,你没出阁的时候,那多风光啊?身后有雄厚的母家,父亲疼你,我娘得让着你,我还得装着跟你亲近的样子哄着你,那个时候,你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吧?” 她越说越生气,扬手又打了宋沅一个耳光,只打的宋沅的嘴角都渗出血来,才厉声道:“天知道我多恶心跟你装姐妹和睦的样子!你这个贱种!” 宋沅气的浑身发抖,宋清秋跟她只差了一岁,从小到大,她都把继母继妹看成亲娘亲妹妹,对她们有求必应。 哪怕是年初的时候沈墨忽然带着宋清秋从边关回来,说是已经跟宋清秋在边关成亲,还有个十四岁的儿子,预备要立这个儿子当世子,她也最后忍了这口气。 可原来,原来宋清秋竟然是这么想的。 这一瞬间,原本许多不合理的事情便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当年她成亲之间诸事不顺,跟东川侯府的婚事一波三折,险些临阵被退婚。 为什么宋清秋在她成亲之前忽然失踪。 为什么沈墨成亲第二天便远赴边关,多年不归。 原来,这对狗男女早就已经勾搭到了一起! 她愤怒得眼角眉梢都在发抖,猛地朝着宋清秋啐了一口:“狗男女,你们不得好死!” 宋清秋简直怒极了,又给了她一耳光:“打!给我狠狠地打,让她知道知道教训!” 丫头婆子不管不顾的便朝着宋沅拳打脚踢,宋沅很快便被打的面目全非。 此时,床榻上的安哥儿已经睁开了眼睛,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 他还在发着烧,眼睛湿漉漉的,面色涨红,看上去像是一只小奶猫,虚弱极了。 宋清秋上前捏住沈安的下巴,冷漠的讥讽:“这不是活的好好的么,贱种贱命,哪有那么容易死?” 护崽的本能使得宋沅竟再次挣脱了婆子,朝着床榻扑了过去。 宋清秋身边的下人将宋沅再次踹翻在地。 沈安大哭喊着娘亲,又挣扎着一口咬住了宋清秋的手腕。 痛的宋清秋惊呼了一声,立即就使劲儿扇了沈安一个耳光,怒道:“贱种!果然跟你娘一样上不得台面!” 底下的下人全都围着宋清秋。 宋沅借着这个机会努力的爬到沈安跟前,死死的把沈安护在怀里。 “又在闹什么呢?”屋外忽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紧跟着门帘便被打起,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夫人缓步进来,目光落在角落的宋沅沈安身上,视若无物的朝着宋清秋走了过去。 宋清秋顿时气愤的告状:“娘,你看这两个狗东西,竟然敢咬我!” 宋夫人苏氏心疼的查看宋清秋手腕上那个齿印,皱起眉头教训:“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不过就是两个野狗罢了,实在看的碍眼,处置了就是了,偏你还留着膈应人。” 她是宋沅的继母,从前对宋沅有求必应,人人都说她对宋沅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 可现在,她提起宋沅母子生死的时候,仿佛就是在谈论杀一只鸡那样简单。 “娘说的是!”宋清秋冷哼一声:“原本是想留着她们慢慢磋磨的,可今天她们让我不舒服了......” 她扯了扯嘴角,搀扶着苏氏的胳膊,冷冷吩咐白芷:“把这里一把火给我烧了!就让他们一家人去地底下团聚吧!” 宋沅恨得目眦欲裂,她可以死,但是她的安哥儿才四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甚至都还没有好好的认识这个世界...... 她满心的凄惶无助,正在走投无路之际,忽然看到窗口一张熟悉的脸,忍不住哽咽着喊:“沈墨!” 宋清秋跟苏氏都吓了一跳,急忙朝着窗口看去。 沈墨果然立在窗户那里,被宋沅叫了,他沉着脸转进屋子里来,目光落在宋沅怀里的沈安身上。 沈安哭着喊了一声爹,朝着沈墨扑过去。 孩童的眼睛纯澈干净,像是一汪透明的湖水,明明白白的写着孺慕和依赖。 沈墨垂着眼盯着他看了片刻,毫无预兆的抬脚将沈安一脚踹开。 沈安痛的惊呼了一声,宋沅立即将他抱在怀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沈墨,你疯了吗?!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是我的亲生儿子,还是谢景昭的?”沈墨似笑非笑的越过她去搀扶住了宋清秋,面露厌恶的冷笑:“你婚前便在菩提寺跟谢景昭睡在一起,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肯娶你,不过是因为还需要郭家的助力,否则你以为我会要你这不知廉耻的贱妇?!” 苏氏和宋清秋两人都得意的看着宋沅,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嘲笑。 宋沅如同五雷轰顶。 事已至此,她其实已经无话可说了,沈墨说到底是为了郭家的权势才娶了她,现在郭家既然已经倒下了,她对沈墨来说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一枚没有利用价值的弃子,这对奸夫淫妇怎么可能容忍她活下去? 她抚摸着怀里安哥儿柔软的头发,忽然抬起眼看着沈墨,轻声叹息:“沈墨,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没有法子。只是,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郭家的兵书在哪里吗?我可以告诉你,只求你放安哥儿一条生路,好不好?” 对于一个武将来说,西北军的兵书可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沈墨果然心动,眼睛都亮了起来:“在何处?” “你走近一些.....”宋沅捂着小腹,疼痛难忍的样子。 沈墨便不耐烦的走到她跟前俯身:“到底在.....” 一句话还未说完,话音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宋沅,捂住自己的胸口后退了几步。 宋清秋跟苏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沈墨倒在地上,才震惊的看到沈墨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几乎连刀柄都已经没入了他胸口。 她不可置信的尖叫起来。 宋沅搂住沈安,双手捂着他的耳朵,冷冷的牵起嘴角:“你不是想知道吗?我烧给你,你去地底下跟我外祖父和舅父要去吧!” 宋清秋再也顾不得宋沅,急切的喊人将沈墨抬出去请太医。 苏氏也紧张女婿的伤势,跟着一路走到门口,才想起宋沅跟沈安来,不耐烦的吩咐管事:“一把火烧了!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火势冲天,将半边天都给映红了。 宋沅在这火光中紧紧抱着沈安,癫狂大笑:“沈墨,宋清秋,你们丧尽天良,不得好死!我在十八层地狱等着你们,若有来生,一定跟你们不死不休!” 离得老远,那凄惨的诅咒声仿佛都还在耳边,府里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第2章 陷害 宋沅是被一阵燥热唤醒的,她浑身都像是着了火,腹部更是有一股暖流不断涌动,让她额头冷汗涔涔,没一会儿便难受得痛苦的从床上滚落在地。 地板冰冷彻骨,宋沅被摔得不轻,人也总算是有了意识。 不对,她不是已经被沈墨放火烧死了吗?当时火焰是如何一寸寸的吞噬了她,那种痛是如何的痛彻心扉,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怎么她却还有意识? 她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体内的那股暗流涌动,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将屋内的环境摆设扫了一圈,更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满脸错愕。 她怎么会在庵堂?! 不远处摆着香案,设着神台,神台上的大势至菩萨此时正悲悯垂目注视众生,她的神智一点点归位,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里是......是她未出嫁之时,在京城菩提寺暂住之时居住的庵堂,因着她父亲武定侯宋幼平身体不好,她来庙里为宋幼平念经祈福,一住便要住上一个月。 想到了这一点,宋沅浑身血液都如同是沸腾了的开水,让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她竟然重新活了过来!回到了她出嫁前夕! 还不等她整理收拾好如今的心情,她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嘶哑的男声:“你离我远点!” ...... 所有的理智归位,宋沅缓缓地转过了脸,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熟悉身影,缓缓地张了张嘴:“谢景昭?” 谢景昭面色冷淡,冷哼了一声便皱眉重复了一遍:“快离开此处!” 宋沅想起来了。 上一世她便是在婚礼前夕被人发现衣衫不整的躺在菩提寺后山的榕树底下,人人都传言她是跟谢景昭有了首尾,准备跟谢景昭私奔,因为谢景昭同样在山脚的河边被人发现,但是当时已经昏迷不醒了。 她临死之前,还曾被沈墨言之凿凿的质问,安哥儿到底是他的孩子,还是谢景昭的孩子。 想到这一点,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谢景昭面色涨红,但是还是努力坐直了身体,顾不得宋沅,便准备运功祛毒。 宋沅却转身提起旁边桌上的一壶冷茶,兜头兜脑的朝着谢景昭浇了下去,把谢景昭淋成了个落汤鸡。 他不由得怒声嘶吼:“你做什么?!” “王爷中的并不是毒,而是媚、药。”宋沅自己也浑身炙热,却咬了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冷静朝着谢景昭道:“你若是运功,只会让药性散发的更快。何况,王爷不必着急,我也跟王爷一样,同样是被人算计。” 她一面说,一面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猛地在自己腿上扎了下去。 疼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谢景昭面色复杂的盯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沅面不改色又连续刺了自己好几下,一直等到自己体内的药物已经毫无反应,才转过头看向谢景昭淡淡解释:“王爷放心,我比谁都怕此时被抓到跟您在一起,因为,我是武定侯宋幼平长女,再过十天,便是我跟东川侯世子沈墨成亲的日子。” 这也是别人为什么会算计到她头上的原因。 有人设局,想要毁了她的清白的同时也拉谢景昭下水,人人都知道建章帝疑心深重,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防着。 而她除了是武定侯的嫡长女,同时外祖郭家还世代出名将,掌握西北军权。 皇子跟她勾搭在一起,很难不令人联想到谢景昭是为了贪图郭家军权,好在军中做出一番事业。 宋家长女?那个传闻中为了东川侯世子痴迷疯狂的不知廉耻的宋沅? 看着她镇定自若朝着自己扎刀子的样子,谢景昭心中掀起淡淡波澜,他还以为宋家长女真如传闻中那等嚣张跋扈没脑子,可现在看起来,宋沅跟传闻中的她可截然不同.....他缓了缓神,看着她慢慢被鲜血染红了的裙子,声音嘶哑的问:“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殿下,此时正是送上门的大好时机。您不想被人算计失去圣上的宠信,我也不想背上婚前通奸的罪名.....不如我们合作互惠,如何?”宋沅抬眼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已经蒙蒙亮,往常这个时候,上早课的比丘尼们便该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因为她继母交代过的缘故,这菩提寺的师太对她尤为苛刻,昨天晚上也是借口说她心不诚把她留在这庵堂里念经思过。 现在想来,只怕就是因为要给她和谢景昭设局罢了。 谢景昭上一世是强撑着运功逼毒之后逃走了,虽然逃得不远,但是总归没有抓到现行,所以这个算计失败了,只有些风言风语罢了。 这一世...... 她就要让那些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谢景昭眯了眯眼,此时他已经比之前要好了许多,便懒懒的挑了挑眉:“你说说看。” 菩提寺位于京郊白云山的山顶,早晨山风习习,伴着金色霞光,将这里笼罩得如同仙境,静慧师太哈出一口白气,将手掌搓了搓,站在金顶处往下看,一面淡淡的问:“怎么样了?没什么不对吧?” 一个年轻些的尼姑穿着青色的缁衣,闻言急忙摇头:“师太放心,我一直都盯着呢,没见里头有什么不对劲的,何况咱们下的药都是猛药,就算是一头牛也给放倒了,只怕若是没人过去惊醒他们,便是到明天,他们也都还是没羞没臊的。” 一面说着,她又有些不安的看了看静慧师太的脸色:“只是师太,她到底是武定侯府的嫡长女,咱们这么做,若是被发现了......” 静慧师太呵了一声,不冷不热的瞥了她一眼:“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庵堂是多圣洁的地方,她来给父亲念经祈福,却又受不住寂寞跟人私通,难道也成了我们的罪过?” 年轻尼姑就掩着嘴笑了起来:“师太说的也是,又没人逼着她......” “好了!”静慧师太哼了一声,目光往山下扫了一眼,淡淡的说:“去山下接人吧,差不多要做早课了,武定侯夫人说好了要跟东川侯夫人一道来上一注头香的,可别怠慢了贵客。” 什么来上头香? 其实根本就是商量好的来捉奸在床罢了。 年轻尼姑会意的应是,忍不住在心里替这个侯府嫡女可怜,啧啧,本来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今天过后,却要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她去迎了武定侯夫人苏氏和东川侯夫人刘氏上山,令她意外的是,跟这两位侯夫人同行的还有几位贵夫人。 苏氏生着一张圆圆脸,看上去笑呵呵的平易近人,正在笑吟吟的跟着旁边人说话。 第3章 捉奸 苏氏长得圆脸杏眼,是十分端正的相貌,尤其难得的是,她的额间还有一点朱砂痣,人人都说她有菩萨像,是这京城贵妇里头一等一的良善人。 此时她也正叹气跟正巧碰上的郑国公夫人夸赞自己的继女:“阿沅就是孝顺,她父亲病了,分明都临近婚期了,她也坚持要来这菩提寺给她父亲祈福。” 郑国公夫人闻言淡淡的点头:“若真是如此,倒也的确是个孝女了。” 苏氏慈眉善目的应了一声,任谁看她都是个心疼女儿的慈母。 果然,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苏氏身上,郑国公夫人夸赞她:“当孝女是应当应分的,生养之恩,如何回报都不为过,倒是夫人你,能对继女好到这样的程度,跟生母也差不离了。” 东川侯夫人刘氏笑着点头:“我也说我这亲家母是个难得的良善人。” 难得的良善人苏氏诚惶诚恐的摆手:“不不不,这都是我应当的......” 说了会儿话,金顶便到了,到了菩提寺,便能见到京城闻名的那棵巨大的菩提树,据说已经有许多年头了。 菩提树上挂着许多许愿符,苏氏好声好气的询问几位夫人:“不知道诸位夫人是打算先去禅院更换衣裳,还是先去大殿上香?” 会来寺里的,多半都是信佛的,自然是要先给菩萨上香的,郑国公夫人便道:“先上香罢。” 苏氏温温柔柔的点了头,看着迎出来的静慧师太和蔼的打了声招呼:“劳烦师太照顾我家阿沅了,不知我家阿沅可有给师太添麻烦?” 静慧师太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宋大小姐礼佛虔诚,一片孝心,昨夜更是彻夜在庵堂念佛为侯爷祈福呢。” 众人都面露赞叹。 苏氏同样眼中含笑。 她半点儿不计较这些人夸赞宋沅,因为赞誉越多,等到发现宋沅的丑事,对比才会愈发强烈。 她面露担忧:“这孩子,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这就去看看。” 众人要去上香,自然也都跟在苏氏后边。 等到了庵堂,见静慧师太朝自己微笑着点头,苏氏便双手去推门,面带笑意的喊:“阿沅......” 只是这一进去,苏氏的声音便戛然而止,紧跟着便发出了一声尖叫。 郑国公夫人跟在她后头,冷不丁被她这一喊给吓了一跳,原本有些不悦的,可等到看到庵堂的场景,也忍不住愣住了,紧跟着便面色沉了下来,厉声转身质问静慧师太:“怎么回事?!佛门清静地,你们竟敢如此亵渎佛祖?!不怕下地狱么?!” 静慧师太面露错愕,同样抖得如同筛糠:“我....我也不知道,昨晚我们都回禅房休息打坐了,是宋大小姐,宋大小姐强烈要求要单独留下来为父亲祈福......” “什么为父祈福?!”东川侯夫人刘氏气的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恼怒的指着苏氏怒骂:“你们家做的好事,教养的好女儿!这么个混账,借口为父祈福,实际上在寺庙里勾引男人,跟人私通!” 她一口咬定:“退亲!退亲!这门亲事不能要,我儿子怎么能娶个这么不知廉耻的贝戋、人回来?!” 苏氏慌慌张张的解释:“不不不,大家一定是误会了,我们阿沅不是这样的人啊.....” 郑国公夫人恼怒冷哼:“什么不是这样的人,都已经捉奸在床了,还有什么可辩解的?我看,你这个继母是好的过头了,根本不知道你这继女的真面目。” 床上躺着个男人,他里头还有鼓鼓囊囊的鼓起来的被子,被子里到底是谁,现在还用多说吗?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堂堂侯府嫡长女,竟然做出这么丧德败行的事来! 苏氏惊得面色泛白,似乎是不信,坚持着往前走了几步,颤抖着去揭床上的被子:“阿沅,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虽然事情到此已经尘埃落定,但是还是得让宋沅衣不蔽体的样子被众人看的清清楚楚,如此一来,宋沅才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 回到府中,要面子的武定侯会亲手打死这个辱没门庭的不孝女。 跟武定侯府的亲事,自然也不可能再继续了,她不行,正好宋清秋便可以顶替她继续婚约。 苏氏面上带泪,心中却在哈哈大笑,揭开了被子之后却忍不住睁大双眼。 .....没人! 被子里头空无一人,刚才看着鼓鼓囊囊的,不过是被子里的棉花被堆在一起,看上去才像是藏了个人。 她错愕的转过身。 静慧师太也同样满脸震惊—————怎么会?小尼姑在门前守了一夜,分明说宋沅根本没有出过屋子呀! 众人正在震惊不已,宋沅从外头捧了一只装着几支佛手的瓷瓶进来,见到这么多人,她显然是震惊的,有些奇怪的偏了偏头:“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苏氏脸上的菩萨样几乎都有些维持不住了,咬牙切齿的问:“你去哪里了?!” 怎么会不在这里?!怎么会没有上当?! 静慧师太同样咄咄逼人的质问:“大小姐不是说要在这里为父亲彻夜祈福么?怎么竟不见了?” 从前看着慈眉善目的人剥下了人皮面具,显露出狰狞的本相,宋沅欣赏着她们的丑陋面目,睁大眼睛一脸无辜茫然:“夫人、师太,你们怎么了?我昨夜原本是在庵堂为父亲祈福的,后来见堂上供奉的佛手竟坏了,便急着去旁边观音殿重新取,谁知道摔了一跤......” 她说着,掀开裙子一角,露出里面已经血迹斑斑的中裤,有些委屈:“太痛了,不好走路,我便在观音殿祈福了......” 苏氏右眼皮猛地跳了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静慧师太定了定神,恼怒道:“你别得意!那你说说,这个野男人是谁?!怎么会出现在你床上,这跟你定然也脱不了关系!你竟在我们佛门清静地做出这等丑事,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个交代!” 第4章 倒霉 她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喝下了媚、药的宋沅怎么会不在这里,反倒是去了隔壁的观音殿,捉奸在床的计划自然是失败了,但是只要一口咬定昨晚是宋沅跟这个男人有染,宋沅头上的屎盆子就摘不掉。 她追着宋沅,咄咄逼人的指责:“你来了菩提寺之后,便终日鬼鬼祟祟,谁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到底是京城圈子里贵妇人们都给几分脸面的师太,她一这么说,东川侯夫人刘氏的脸色就又难看起来。 宋沅的身世固然不错,但是只可惜是丧妇长女,她那个娘死的太早了,现在府里上下可都是继母苏氏在做主,苏氏长得好性子也好,把武定侯拿捏的死死的,更关键的是,人家苏氏又有自己的孩子,如何会真心真意对一个继女? 宋沅身上能得到的好处太有限了,东川侯夫人是觉得宋沅配不上自己儿子的。 正在这时,一个小尼姑却一路飞奔着进来,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似地,气都没有喘匀,便急促的说:“师太,外头.....外头来了一队官爷......” 官爷?静慧师太犹自还在气头上,不知道自己分明算计好了的圈套出了岔子,正以为又是哪里来的香客,便见一群穿着甲胄的护卫大步而来,不由吓了一跳。 连郑国公夫人也皱起眉头:“那是.....羽林卫的许铮?” 许家同样也是开国勋贵,许铮又是许家的出息子弟,所以郑国公夫人也是认识的。 此时,许铮已经大步进了门,却根本不看诸位夫人和尼姑们一眼,径直走到床边,一看床上的人,便转过头来戾气满满的问:“你们竟然胆大包天,敢对平成王下毒?!” 平成王?! 静慧师太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的干干净净,整个人都懵了。 苏氏也同样难掩震惊的回头扫了静慧师太一眼,她授意静慧师太坏了宋沅的名节,可是没有想到,静慧师太竟然把手脚动到平成王身上去了,她是怎么敢的?! 平成王谢景昭,乃是如今建章帝的第五子,也是原配皇后所生,因为身子不好,一直寄养在江西龙虎山张天师的道场,最近才刚回京。 郑国公夫人立即便上前几步,紧张的看着许铮:“平成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随即她自己就想到了原因—————青宁公主就是在菩提寺修行,谢景昭小时候是青宁公主这个做姑姑的带着的,跟她关系极好,回来了来看她也是常事。 只是谁知道就被山上的人给算计了。 许铮铁青着脸,一扬手吩咐底下士兵:“将这些尼姑全都给我抓起来,严加审问!” 静慧师太面色惨白浑身发颤,她旁边的小尼姑却已经紧张得两眼翻白晕过去了。 宋沅面无表情的垂下眼,面色淡淡的。 底下的官兵们涌进来,根本没有丝毫客气,便将这些尼姑都给捆了。 苏氏眼看着静慧师太也被抓走,嘴唇动了动,眯了眯眼冷眼去看宋沅,就见宋沅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 许铮将众人都请出去,说是要请大夫来给平成王解毒。 一出门,苏氏便忍不住怒气上涌,低声斥责宋沅:“你没事瞎跑什么?!” 如果不是昨晚宋沅跑到观音殿去,今天怎么也成了。 就是不知道静慧师太怎么会挑中了平成王的—————她分明交代过,随便找个男人便是,捉奸罢了,难道还得给她挑个青年才俊不成?!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算计不成,竟然还恼羞成怒的质问自己怎么不乖乖被算计了。 宋沅委屈的扁了扁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太太,我只是去观音殿拿花瓶了,何况,若是我没去,岂不是也要被有心人陷害,遭了毒手,到时候岂不是丢了咱们武定侯府的脸面么?” 众人顿时脸色各异。 从前一直都以为苏氏是个好难得的好继母,但是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 看她这样子,好像很失望宋沅没在这房间里的。 被宋沅这么一挤兑,苏氏剩下的难听话顿时无法再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才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脸皮:“我只不过说了一句,你倒好,扯出这么一大堆话等着。” 顿了顿,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苏氏又勉强端起了自己菩萨似地笑:“行了,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也去禅院换套衣裳,咱们下山去吧。” 出了这样的事,山上自然是没法儿呆了的。 宋沅答应了一声。 回到禅院,苏氏脸上的笑意便消失殆尽,阴恻恻的看了一眼看着的丫头婆子,忽然抬手甩在了赵妈妈脸上。 赵妈妈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太太饶命,太太饶命!” 苏氏犹自愤怒不已,厉声斥责:“废物!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让你们跟着她,你们都在干什么?!” 作为侯府千金,宋沅自然不可能一个人上山来祈福修行,仆妇丫头都是少不了的。 赵妈妈她们本身就是苏氏的人。 只是山上清苦,她们哪里能忍得了陪着宋沅一起吃斋念佛的?眼看着宋沅喝了有问题的茶就睡着了,她们就偷偷溜出去吃酒吃肉打打牙祭了。 谁知道事情却就在这期间出了差错。 赵妈妈吓得瑟瑟发抖:“太太,我们真是亲眼看着大小姐喝了药的呀!谁知道她一点事都没有,真是邪门了.....” 真的是见了鬼了,她当时分明看着宋沅喝了药躺下才走的,怎么宋沅却又没事呢? 而此时,留在外面打听消息的袁妈妈脚步飞快的进了门,径直走到了苏氏跟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氏眉头一皱,诧异的问:“什么?!” 第5章 做主 静慧师太这么快就招了? 袁妈妈面上有些慌乱:“夫人,师太会不会把咱们供出来?” 苏氏心中犹自愤怒不平,听见这话却止不住冷笑了一声:“供出来?供出什么来?本夫人跟她说过什么吗?她有什么证据?” 苏氏是装菩萨,又不是真菩萨,做坏事怎么可能留下把柄?她才不会自己出面去做这种陷害继女的事。 跟静慧师太对接的不过就是几个婆子罢了,这些人的身契都捏在她手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她们清楚的很,绝不敢把她拉下水。 但是这次大费周章,结果却铩羽而归,还是让她心中憋闷。 袁妈妈最是知道她的心思,就柔声细语的哄劝:“夫人也不必烦恼,咱们家中还另有布置......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思及此,苏氏的表情也逐渐缓和下来,挑了挑眉就说:“安排好庙里的人,不许出一丝差错!去看看大小姐收拾的怎么样了,让她下山!” 宋沅并没有收拾东西,她站在自己禅院后的榕树底下,对着眼前的人行了个礼:“多谢王爷成全。” 谢景昭面色淡淡的转过身来,目光复杂的在宋沅身上扫了一眼。 这个女人对自己可真是狠,那媚、药霸道的很,连他这个男人都险些抵挡不住,可她竟硬生生的用簪子在大腿上戳了几个洞,用痛让自己清醒。 这份当机立断和对自己的狠辣,可真是少见。 此时见宋沅对自己行礼道谢,他沉声说:“你同样帮了本王,倒是说不上谢不谢的。只是,你如今还有十天便要出嫁,可你家中竟还让你上山祈福,还出现这等情形,你打算怎么办?若是你需要,本王可为你做主。” 什么上山祈福,如今看来分明就是为了让她离开侯府,再找个机会陷害了她。 这门亲事,只怕侯府是不怎么想成全了她的。 关键是,今天看东川侯夫人的态度,对宋沅也同样恶劣,谢景昭看得出来,宋沅的处境糟糕。 好歹宋沅今天也算同样是帮了他,他便想着帮一帮宋沅。 宋沅听出谢景昭的意思,诧异的抬头看了谢景昭一眼。 盛京之中,人人都说东川侯府的世子沈墨貌比潘安,乃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美男子。 可事实上,在宋沅看来,相比相貌偏于阴柔的沈墨来说,平成王谢景昭才是真正的芝兰玉树,他的好看比起沈墨的阴柔来说,要令人赏心悦目的多了。 此时她看着谢景昭的一双桃花眼,也不由得有些微微晃神,等到回过神来,她才轻轻的摇了摇头:“殿下可以帮我一时,却不能帮我一世,有些东西,我想要亲自拿回来,我的仇,我自己亲手来报!” 再见苏氏,宋沅心里的仇恨几乎要喷涌而出,想到安哥儿的死,外祖一家的性命和宋子思,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已经陷入了掌心。 苏氏的性子和能耐她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女人城府深心机重,关键的是做事还十分谨慎,但凡是做坏事,从来都是绕了好几个弯,绝不会自己沾染一丝是非。 就像是这次收买静慧师太的事,连许铮这样的人去审,静慧师太都只能说出几个无关紧要的侯府下人来,苏氏完全撇的干干净净。 所以哪怕是要请人来帮她做主,也不是现在。 若是换做别人来说这样的话,谢景昭不免要发笑,毕竟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要对付家中豺狼一样的长辈,何其艰难? 可是他亲眼看见过宋沅是怎么面不改色的用簪子刺伤自己的,便对这个女孩子多了几分改观。 因此,谢景昭便道:“既如此,那本王便多谢宋大小姐这次施以援手了,若以后宋大小姐有需要本王帮忙的地方,可凭借此玉佩,令人到狮子楼找我。” 他说罢,便伸手摘下自己腰间的一个双鱼玉佩,递到宋沅跟前。 这双鱼玉佩玉质温润,接在手里便觉得触之温润,宋沅略一思忖便大大方方的答应了,诚恳的谢过了谢景昭。 玉佩握在手里,宋沅抬头看了谢景昭一眼,轻声道:“殿下此次被暗算,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静慧师太算计她,不可能还专门给她找个王爷过来,事实上许铮审问的结果也正是如此,静慧师太属意的对象只不过是个往山上送菜的农夫罢了,至于为什么最后躺在床上的人变成了谢景昭,她自己也不知道。 听见宋沅说起这件事,谢景昭清俊的面上现出几分冷意。 他来菩提寺看望青宁公主的事知道的人极少,能找到机会动手,还能借力打力,把他跟宋沅放到一张床上,等着他们闹出丑事的人,数着手指头能数的过来。 他扯了扯嘴角:“本王大约已经猜到了。” 能动手的也就那么几个。 可宋沅想到最后谢景昭跟宋子思被污蔑通敌死在战场上,便略一沉吟,仍旧还是开口说:“殿下,不如查一查身边人,比如说.....您的姨母。” 谢景昭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冷声问:“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谢景昭自幼是被放到龙虎山长大的,因为不放心他,他的姨母赵国公夫人何氏可是一直在山上照管他的。 他们之间说是亲如母子也不为过了。 现在宋沅却让他去查赵国公夫人,他眼神冷冽。 宋沅知道,谢景昭是个天生的将才,他是一心要建功立业的,这样的好人,是个真正的英雄,不应该死在皇位之争的阴暗手段里,所以,哪怕谢景昭不信,她仍旧还是认真迎着谢景昭的目光说:“殿下,查一查也不会影响什么,不是吗?” 谢景昭定定的盯着她看了半响,才缓缓开口:“本王知道了。” 宋沅已经尽力提醒,也知道现在交浅言深人家未必肯信,便也点到即止,只是冲着谢景昭行了个礼,便翩然告退了。 目送着宋沅离开的背影,谢景昭招手让许铮上前,面色淡淡的说:“查一查宋家大小姐的底细,我要知道她的一切过往。还有......查一查国公府近日可有人上过菩提寺。” 许铮沉声应是。 第6章 变化 才回到禅房,赵妈妈便从前门推门而入,面色不善的道:“大小姐,您收拾好了没有?夫人等您大半天了。” 赵妈妈是宋沅身边的管事妈妈,也是她亲生母亲走之前留给她的人,正因为如此,宋沅上一世对她十分信任,事无巨细都交给她去办。 可也就是赵妈妈,在她面前表现的忠心万分,转头就把她的一言一行都告诉了苏氏,也是赵妈妈,在她哭着求着张太医来给安哥儿看病的时候,张口就是讥讽,让她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垂下眼帘,宋沅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声:“妈妈,我在祈福的时候,你们去了哪儿?” 赵妈妈步子顿了顿,没有想到宋沅会过问这个,咳嗽了一声,遮掩道:“您祈福的时候自来是要清静的,我便在屋子里为您准备第二天要用的经幡。” 今天的陷害没成,赵妈妈平白无故被苏氏训斥了一番,下意识就带在了脸上—————反正她也已经习惯了在大小姐跟前作威作福。 当年郭氏去的早,赵妈妈陪在宋沅身边,在宋沅的跟前一直都是亲如长辈的。 也正因为如此,赵妈妈在宋沅的院子里说话比宋沅都还好使,毕竟人人都知道大小姐是赵妈妈带大的,对赵妈妈言听计从。 好日子过的久了,难免便会有遮掩不住的时候。 此时听见宋沅这么问,赵妈妈才有些心虚,瞥了宋沅一眼,马上就反应过来,舌灿莲花的叹了声气:“唉,奴婢也是想着,夫人的忌日马上就要到了,她若是活着,知道姑娘要嫁人了,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欢喜,这才想着多做些经幡,到时候好烧给夫人,也让夫人高兴高兴。” 她说的情真意切,仿佛连自己都信了自己是忠仆。 当年郭氏还在的时候,对赵妈妈十分信任,逢年过节的赏赐也都是上上等的,可是郭氏走了之后,她不但背叛旧主,还毫无愧疚之心的去攀附了高枝儿。 宋沅攥着手里的杯子,恨不得立即将杯子摔碎,用碎片将她的喉咙给划破。 不过理智最终还是让她忍住了。 现在杀了赵妈妈,除了出一口气,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死对于这些人来说太简单了,她绝对要让赵妈妈和苏氏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思及此,她迅速整理好了情绪,没有再追问了,径直起了身道:“那走吧。” 赵妈妈不大耐烦,却又隐约察觉到宋沅的改变,在她背后无声的吐了口唾沫,低声嘟囔:“什么东西!也就现在还能耀武扬威几天,等到下了山,夫人还有大惊喜等着你呢!呸!” 宋沅不必想也知道赵妈妈在想些什么,不过此时她也懒得跟这种蠢货计较,才出了自己禅院,迎面就碰见了东川侯夫人刘氏,她不由得停住了脚。 赵妈妈在背后啧了一声,快步赶上来:“哎哟喂,大小姐,是侯夫人!侯夫人肯定是特意来看您的,您瞧瞧,侯夫人可真是看重您这个儿媳妇。” 前世这些人也是在她耳边这么说的,一面给她用甜言蜜语编织一个牢笼,一面在牢笼底下安插无数的刺,将她困死在其中。 事实上,上赶着不是买卖。 何况刘氏这种人本来就眼高于顶,在她老人家的眼里,就没有任何人能够配得上她的儿子。 上一世沈墨从边关回京述职,人言可畏,又为了应付当时还不知情的族里的耆老们,在她房里接连睡了几天。 刘氏就将她叫到跟前立规矩,让她站了一整天,更是直言不讳的敲打她:“男人的肾水精贵着呢,你这是要把他掏空啊!” 宋沅被她说的羞愤欲死,当年那种羞耻感到如今也仍旧还是萦绕心中,挥之不去。 从前她喜欢沈墨,所以爱屋及乌,自然也尊重他的父母亲人,对他的家人好的跟自己的家人是一样的。 对刘氏更是殷勤备至,收起所有的脾气。 可现在不同了,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再嫁给沈墨,更不可能会去再看沈家人的脸色,所以听见赵妈妈这么说,她就似笑非笑的问:“是吗?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 赵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刘氏已经走到了宋沅跟前,面色冷淡的看着她训斥:“虽然说这次的事只是一个误会,但是身为女子当以贞洁守敬为要,我们东川侯府世代勋贵,你可要谨言慎行,莫要再丢了我们沈家的脸面!更别把这些事儿拿来跟阿墨说!” 刘氏从来都不会顾忌她的脸面,动不动就当众训斥她,以此来表明自己作为婆母的至高无上。 赵妈妈在背后偷笑,余光瞥见郑国公夫人跟苏氏一道过来了,等着宋沅出丑。 宋沅在刘氏跟前用卑躬屈膝四个字来形容也不过分了,她为什么喜欢沈墨的事会被传扬的人尽皆知?还不是她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了,每次见到沈家人就表现的摇尾乞怜似地,毫无尊严,逐渐成了京城的一个笑话。 刘氏说完话便想拂袖走人,她实在是不想跟这个未来儿媳妇站在一块儿,太跌份了。何况沈墨今天会来接她下山,到时候被这个草包看到了,只怕这个草包又要缠着不放。 谁知道这一次,宋沅却破天荒的没有凑上前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只是福了福身子沉声说:“夫人真是说笑了,我祖母自小就教导我,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我与世子已有婚约,可若无大人在场,我绝不敢做出什么不合规矩之事。” 刘夫人不屑冷笑:“你以前可没......” 想了想又停住了,宋沅抬出了宋老夫人来,她若是说宋沅,倒好像也是在指责宋老夫人教导不善似地。 说完这一句,宋沅主动越过了她,上前跟郑国公夫人弯腰行礼,客气告辞。 郑国公夫人心中对她大有改观,温和的笑了笑,才跟苏氏告辞上了马车。 而苏氏心中却完全不如表面这么平静—————这是宋沅那个蠢货吗?!这丫头,留不得了! 第7章 暗格 武定侯府地处于京中西城的梧桐大街上,前朝时是一个王爷的府邸,后来太祖带兵打进京城,按照功劳将这宅子赏赐了宋家。 一进垂花门,苏氏便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一副疲倦的样子:“这山路赶得我都头都痛了,你自先去拜见老夫人,我稍后便去。” 宋老夫人年少守寡,一个人把三儿一女拉扯大,在这府中德高望重,别看中馈已经是苏氏掌着了,可苏氏在老夫人跟前也只有俯首帖耳的份。 从前宋老夫人顾念着已故的郭氏温柔孝顺,对宋沅跟宋子思是十分看重的,只是后来苏氏嫁进来之后,宋沅便养成了个骄纵的性子,而且还言行无状,屡次三番的为了沈墨做出许多丢人现眼的行径,宋老夫人便对宋沅逐渐冷淡了起来。 上一世宋沅被苏氏纵的无法无天,又有一群别有用心的下人在身边哄着劝着,自然是不觉得宋老夫人的冷淡有什么影响,可如今,她却知道宋老夫人对自己来说有多么紧要。 她微微笑了笑,姿态优雅的摇了摇头:“夫人,我受了伤,风尘仆仆的去见老夫人,怕冲撞惊吓了她老人家,想先回去换一套衣裳。” 也是,她毕竟是去礼佛祈福的,这些天穿的都是些素服,人老了都忌讳这些。 只是,从前的宋沅可不会注意到这些礼节,苏氏不着痕迹的扫了宋沅一眼,心中已经确定宋沅有了自己不知道的改变。 但是她随即心中便哂笑了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醍醐灌顶的事儿?糊涂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忽然就变清醒了? 再说,就算是变得清醒了,也太晚了。 她嗯了一声,自己扶着袁妈妈的手往大房的院子去了,临走之前饶有深意的看了赵妈妈一眼。 赵妈妈立即便领会了她的意思,亦步亦趋的跟着宋沅回了房,便皱眉站在宋沅身后扬声喊人:“青樱!粉桃!你们都死哪儿去了?姑娘回来了,一个个的还都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她在宋沅的院子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比宋沅这个做主子的说话都管用。 不过一会儿,原本正忙忙碌碌的丫头们便都蜂拥而至,围着宋沅给宋沅请安。 众人都有些胆战心惊,毕竟以前的大小姐脾气可不算好,一听见赵妈妈这么说,只怕火气更大了。 这一次的宋沅却只是略微挑了挑眉,便看了赵妈妈一眼:“青樱不是摔断腿了吗?妈妈怎么忘了?” 青樱是从小陪在她身边的丫头,这么多年了对她一心一意。 这次去山上之前,青樱却摔断了腿,因此只能挪出去养伤了—————当然了,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青樱之所以会‘巧合’的摔断腿,不过是因为她太忠心,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宋沅,若是带着她一起上山,不好办事罢了。 赵妈妈的面色顿时有些不自在,却又很快就笑了起来:“看我这记性,姑娘别跟我一般计较,快些换了衣裳,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呢!” 宋沅嗯了一声,眼看着众人熙熙攘攘的围着自己,皱了皱眉就道:“不必这么多人,吵得我头痛,竹笙跟着我就是了。” 原本跟的最紧的粉桃下意识看了一眼赵妈妈,见赵妈妈皱眉,忙一把扯了竹笙到一边,陪着笑说:“这丫头最会偷奸耍滑的,怎么能伺候好姑娘?还是让奴婢来吧!” 粉桃是赵妈妈的侄女儿,现在这情形,宋沅怎么肯让她贴身伺候?顿时便冷笑了一声:“你聋了?我说,让竹笙跟着,你听不懂?” 宋沅真发起脾气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渗人的,粉桃顿时面露难色,要知道,虽然她们都知道苏氏的真实目的,可在明面上,苏氏却是个最好的继母,所以宋沅若是喜欢谁,那人不一定能得到好处,可若是真要找一个下人出气,苏氏可绝不会拦着。 她不敢动了,赵妈妈也怕宋沅发作起来难看,就假装呵斥了粉桃两句:“姑娘说是谁就是谁,你跟着起什么哄?” 等到落后了两步,眼看着宋沅已经带着竹笙进了房间,粉桃才一脸委屈的拉了赵妈妈的衣袖:“姑妈,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对着我摆脸色?” 从前宋沅可是很宠幸她的,四个大丫头里头,除了青樱之外,便属她最得宋沅的欢心了。 赵妈妈也隐约觉得不大对劲,总觉得宋沅处处都不大一样了,可若是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又实在说不上到底是哪儿不对。 想了想,只能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别多嘴多舌的!”又压低了声音,瞥了左右一眼,谨慎的问:“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眼看着离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其实苏氏已经急的不行。 山上的阴谋没成,便得想别的法子。 幸亏苏氏做事自来都喜欢做两手准备,如今才不至于被打的措手不及。 粉桃顿时有些得意的眨了眨眼:“我办事,姑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姑娘的事儿了......” 赵妈妈这才放心,想到宋沅从山上下来开始,便对自己冷冷淡淡的,就在心里骂了一声,有什么好高贵冷艳的?得罪了夫人,以后的下场说起来可能还比不上自己这个做下人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呸了一声吐了口口水。 房间里,竹笙怔怔的看着宋沅,惊恐的问:“姑娘,你这是?” 宋沅一进屋,并不换衣服,反倒是直奔自己的那张雕着八仙过海的千工拔步床,紧跟着便在床头摸索着什么。 竹笙顿时惊住了,直到看到宋沅竟然从床板下的暗格里抽出一卷东西,便更是吓得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宋沅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东西,缓缓的扯了扯嘴角,转过头看着竹笙:“帮我个忙。” 第8章 诅咒 竹笙浑身都在颤抖,吓得有些魂不附体,但是听见宋沅这么说,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半点迟疑都没有。 宋沅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暖意,这些下人多数都是被苏氏收买了的,一心一意的在她身边哄着她,引导她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引得她被神憎鬼厌的。 也就是青樱跟竹笙,对她是真心实意的。 她看着竹笙将东西包裹在自己身上,重新放下了裙子,才点了点头:“去给我收拾出一套衣裳来,素净一些的便是。” 竹笙急忙答应着去柜子里翻出一套茶白色绣了绿梅的夹袄,配着浅紫色的百褶裙和同色的圆领褙子。 宋沅脱下衣裳,将那套沾满血迹的衣裙才丢在地上,才换上了裙子,便听见房门被砰砰砰的敲响。 赵妈妈在外面声音急切的喊门:“大小姐!大小姐!老夫人房里的陈妈妈和侯爷过来了,您好了没有?” 竹笙吓得面色雪白,宋沅看了她一眼,沉声安慰:“别怕,将东西收好了,按照我说的做,记住了吗?” 屋外的敲门声愈发的急切,竹笙沉住气,视死如归一般重重的点头。 赵妈妈在外面敲门敲的愈发的重,宋沅面色淡淡的打开了门,赵妈妈的目光便越过她一直看向她身后的房间,似乎要看出个所以然来:“大小姐换套衣裳,怎么用了这么久?” 她早已经习惯对宋沅颐指气使,因此这一次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宋沅却皱了皱眉:“放肆!我换套衣裳,莫非也要看妈妈的脸色?” 当着院子里众多人的面,宋沅这么毫不留情的训斥,赵妈妈脸面一时有些挂不住,要知道,以前宋沅虽然对别的下人不怎么客气,可对她却一直是很尊重的。 她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阴阳怪气的说:“大小姐怎么这么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敢对大小姐不敬呢,谁都知道大小姐是得罪不得的......” 她说着,眼里带着几分嘲讽的说:“是侯爷和陈妈妈过来了,找大小姐有事,我是怕大小姐怠慢了侯爷。” 此时的宋幼平正带着几分不耐的朝宋沅看过来,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大女儿。 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他每次听见大女儿的消息,都是大女儿又缠着沈墨了,又不知羞耻的跟到人家沈家去了,哪里有半点侯门千金的体面和矜持? 简直比那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女人都不如! 此时见到宋沅出言不逊,他还只当宋沅又开始为难下人了,便冷声训斥:“都说佛门清净,能教人修身养性,你去了寺庙一趟,半点轻浮之气都不改,反而变本加厉,当真学到了狗肚子里!” 若是换做以前,宋沅听见宋幼平这么疾言厉色的训斥自己,定然是又要哭闹不休的。 她的亲娘郭氏去的早,宋幼平作为家主,自然是有外头的事要忙,哪里有空管她这个女儿?她跟宋幼平的感情一直便不怎么好。 尤其是宋幼平对她一直都是凶巴巴的,从来都不曾好好说话。 可对着宋清秋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幅嘴脸,从小便将宋清秋抱着不离手,对客人提起两个女儿的时候也是如此,提起宋沅的时候,便是冷冰冰的‘宋沅’,可是提起宋清秋的时候,便是‘我家清秋’如何如何。 两父女的关系见一次更差一次,几乎就没好好说话的时候。 这一次也是如此,眼看着宋幼平又开始训斥女儿了,赵妈妈在宋沅身后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等着宋沅开始哭闹。 宋沅却静静的对着宋幼平行了个礼,平心静气的说:“父亲教训的是,女儿知错了。” 众人都以为她又要发脾气闹事,没想到她竟二话不说的认了错,不由得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连老夫人身边的陈妈妈也不由得有几分诧异—————真是见鬼了,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浑身上下嘴最硬的大小姐认错? 不仅是赵妈妈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宋幼平自己也有些不习惯。 这个女儿不再撒泼耍横的时候,看着倒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温婉样子...... 随后赶来的苏氏一进门便听见宋沅认错,同样也瞳孔缩了缩,审视一般的从上到下看了宋沅一遍,随即便温温柔柔的去说宋幼平:“侯爷也真是,我都说了,这回阿沅是真的在佛前静思己过,为您和老夫人祈福去的,您怎么就是不信?这件事,肯定是误会,阿沅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原本怒气已经稍稍熄灭的宋幼平听见苏氏这话,顿时便又是怒容满面,拂袖道:“她素来无法无天,眼里除了沈家还有谁?!别的人也就罢了,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又看了陈妈妈一眼,果断的道:“妈妈,您尽管带人去搜!若真是她这个孽障,我绝不姑息!” 赵妈妈咽下刚才的震惊,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就算是横还能横几时呢?只要里面的东西被发现,宋沅从此以后就毁了。 苏氏满脸都是着急:“侯爷!阿沅不会做这样的事......” 宋沅不管苏氏的做戏,低眉顺目的冲着宋幼平福了福身:“不知道父亲到底要从我房里搜什么,又认定我做了什么事?” “你这个孽障!你竟然还有脸问!”宋幼平怒容满面:“老夫人不过就是不肯给你那对祖传的玉如意做添妆,你竟然便诅咒老夫人,害的老夫人头痛难眠,犯了头疼病!” 他举着手,若不是苏氏拦着,是真的恨不得一巴掌打在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脸上。 宋沅心里对这一切心知肚明,面上却露出诧异的表情来,随即便抿了抿唇,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问:“父亲认为,我会诅咒祖母?” 宋幼平仍旧余怒未消的冷笑:“难道你不会?!你当年在我的寿宴上,还给我送陶三彩......!这可是送给死人陪葬的!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第9章 恶奴 宋幼平嘴里所说的陶三彩,是发生在宋沅六岁那年的事,也是苏氏嫁进来的第一年。 宋幼平过三十岁的生辰,时人都是十年过一次整生辰,整生辰是要大办的,不管放在民间还是贵族,都是如此。 他那时候袭爵的折子刚上去,眼看着礼部的文书就要下来,真袭爵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又新娶了貌美如花身份高贵的填房,可谓是大小登科,春风得意。 可就是这么春风得意的日子,他的嫡长女却送上了一份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大礼—————一个陶三彩的小马。 陶三彩素来都是给死人陪葬用的。 这份寿礼被当着诸多宾客的面送到面前,当时宋幼平就懵了,若不是因为太多人在,他真是恨不得一巴掌将这个不孝女给打死。 那天宾客云集,人人回去都在嘲笑他这个还未袭爵的武定侯,说大约是他刚死了媳妇儿不到一年就把人娶进来了,是太过缺德,原配所出的女儿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他出丑。 流言愈演愈烈,三人成虎,连带着他在朝中的风评也开始受影响,许多御史风闻奏是,说他苛待幼女,治家不严,不堪大任。 也正因为如此,宋幼平袭爵的事儿硬是拖了好几年才办下来。 可事实上,当时才六岁的宋沅哪里懂得分辨这些?她母亲早死,哥哥那时候在外祖家上课,家中根本无人教导她,下人们哄着她劝着她,把这陶三彩的小马拿到她面前,她觉得好看,自然而然的便也觉得这东西送给父亲当寿礼是合适的。 现在宋幼平再旧事重提,心里的那股怒气还是无法平息,几乎想当场将这个不孝女给掐死。 苏氏在边上半真半假的劝:“侯爷,怎么把话说的这么严重?阿沅不过就是个孩子,被宠坏了也是难免的......” 看似是在帮她说话,其实却是单方面的定了宋沅的罪。 果然,宋幼平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突突的跳起来:“她是被宠坏了,老夫人对她这么好,她却如同猪狗!乌鸦尚且懂得反哺,她只知道给侯府丢人!” 他指着陈妈妈:“妈妈,去搜!今天把东西给我搜出来,我便是拼着跟郭家撕破脸,也要处置了这个不孝女,免得她带累我们整个侯府!” 陈妈妈看着宋沅,心里摇了摇头。 小的时候多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啊?至今她都还记得,宋沅被宋老夫人养着的时候,白白嫩嫩的跟个糯米团子似地,摇摇摆摆的在老夫人屋子里扶着东西学走路。 只是越长大,就越是做出些骇人听闻的事来。 整个侯府,若是说还有谁在乎她几分,也就是老夫人跟大少爷了,可她却偏偏不识好歹,竟然还诅咒暗害老夫人。 她越过了宋沅,带着几个丫头进屋去了。 苏氏面带得意的瞥了一眼宋沅,垂下头遮住了眼里的冷厉和恨意。 郭氏那个死鬼阴魂不散,人都死了还能蛊惑着宋老夫人,若不是宋老夫人镇着,宋沅哪里会有这么好命,名声都臭的烂大街了,却还是能得到东川侯府这门亲事? 她这次就要宋老夫人再也护不住这个糊涂东西! 那个老东西若是知道,最宠爱的孙女儿竟然还诅咒自己,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活不了多久才好,老而不死是为贼,一个老虔婆了,整天还管东管西的,这次干脆便一箭双雕,气死这个老虔婆的同时也处置了宋沅。 从此以后,她就可高枕无忧了。 她轻轻拍着宋幼平的胸口,劝他息怒。 宋幼平的目光落在宋沅身上,见她静静地站在一边,低眉顺目的,便更是来气—————做下了这么恶毒的事,竟然还能跟没事人似地,太恶毒了!跟她母亲一点都不像! 不一会儿,陈妈妈带着几个丫头出来。 她面上表情很是复杂,看着宋沅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苏氏使了个眼色,赵妈妈立即便道:“大小姐,您怎么能真的做出这样的事?!老夫人训斥您,也是为了侯府的名声着想,您身为侯府嫡长女,成天追在东川侯世子后面,实在不成体统,尤其是婚期将近,你不肯留在家里待嫁,听说世子去郊外,竟还异想天开要跟着去,......” 听见这些,宋幼平看向宋沅的眼神更加增添了几分厌恶。 这个孽障是留不得了。 她这个样子,哪怕是嫁到了东川侯府,也不能给侯府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只会得罪翁姑,惹丈夫不喜。 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送这样的女儿嫁过去,那不是要结亲,那简直是要结仇的。 赵妈妈又叹了口气,苦大仇深的指着宋沅:“大小姐,奴婢说过您多次您都不听,您怎么能行巫蛊诅咒之术,来诅咒老夫人呢?” 宋幼平便扬声喊:“来人!” 陈妈妈这个时候才开口,她咳嗽了一声,目光落在赵妈妈身上,皱眉问:“赵妈妈说什么呢?我说搜到东西了吗?” 众人都是一愣。 赵妈妈也愣住了,顾不得苏氏正瞪着自己,着急忙慌的问:“什么?” 陈妈妈冷笑了一声,没有管她,只是冲着一脸疑惑的宋幼平福了福身子:“侯爷,老身并没有从大小姐的房里搜到可疑的东西。” 怎么会?赵妈妈几乎脱口而出:“妈妈搜仔细了吗?我们姑娘她向来喜欢把重要的东西给藏到卧房里床上的暗格里......” 苏氏早在陈妈妈说什么东西都没搜到的时候,就去看宋沅了,眼看着宋沅低眉敛目的样子,心里便咯噔了一声。 之前她都没有当回事,但是现在看来,宋沅的变化当真是十分明显,以往宋沅可是半点脑子都没有,遇见什么事就喜欢大吵大叫的,侯府是什么地方?人人说话都是暗藏机锋,恨不得一句话要绕十几个弯子,不管你有理没理,你吵起来便先让人觉得你不占理了。 所以以前宋沅才总是吃亏。 可现在,遇上这么大的事,宋沅竟然都还能这么沉得住气,硬是一声不吭,竟然连解释都没有。 重要的是,她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第10章 搜查 赵妈妈愣愣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众人都正在蹙眉看着她。 尤其是陈妈妈,她已经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妈妈问:“看来赵妈妈对我办事不是很放心,说起来,今天跑到老夫人房里告发大小姐行巫蛊之术的那个丫头,是叫粉桃吧?她是不是赵妈妈的侄女儿?” 这话里的意思可就太明显了,分明是在说赵妈妈跟粉桃沆瀣一气,在污蔑宋沅。 赵妈妈吓了一跳,勉强摆着手摇头:“这,陈妈妈是老夫人跟前最得用的,谁不知道您精明能干,老奴怎么敢有这个意思?” 话是这么说,眼睛却一直往陈妈妈身后扫,显然还是不信陈妈妈什么都没搜出来的。 本来也不该什么都没搜出来—————她千叮咛万嘱咐让粉桃把那巫蛊的娃娃放到暗格里去的,陈妈妈按理来说一摸就该摸到了,怎么会没搜到? 该不会没去搜床上的那些小格子吧? 苏氏定下心来,温温柔柔的开口:“陈妈妈都说没有了,想必就是一场误会罢了。老夫人的头痛,只怕也是巧合.....” 宋老夫人的头痛,原本已经好了许多,但是就在今天,宋沅刚刚回来,宋老夫人却又疼的晕了过去。 这怎么会是巧合? 宋幼平忽然厉声大喝:“赵妈妈,你去搜!我看着你搜!” 儿大避母,女大避父,一般来说,孩子们长大了,做父母的便会尊重孩子们的私隐,尤其是女孩子的闺房,除了格外亲近的女眷,男性长辈是绝不会踏足的。 此时宋幼平竟然提出要亲自搜,显然是信不过宋沅,更甚的,连陈妈妈都信不过了。 陈妈妈想到这一连串发生的事,便有些怜悯的看了宋沅一眼。 人人都说宋家的大小姐嚣张跋扈,不知廉耻,可实际上,宋沅从小到大的确是没有得过宋幼平什么宠爱,宋幼平对待宋清秋的时候,不管何时可都是慈爱的。 唯独对待宋沅,总是跟有仇似地。 尤其是在陶三彩的事情之后,宋幼平便更加看宋沅不顺眼了,凡事都把她往最坏了想。 如今分明是什么都没搜到,可宋幼平竟然宁愿信几个下人的谗言,也不信自己的亲生女儿。 宋沅以为自己是会哭的,事实上,她如果现在真的能够哭出来,或许处境还能更好一点儿。 可在宋幼平跟前,她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她想了想,静静的跪了下来,朝着宋幼平磕了三个头。 如此不哭不闹,倒是让宋幼平的怒火平息了一些,他冷哼:“你知道错了?” 宋沅缓缓地摇了摇头:“女儿问心无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粉桃跟赵妈妈都一口咬定是我在诅咒祖母,可女儿愿意自证清白,愿意让赵妈妈搜屋子。” 她说的如此坦荡,宋幼平倒是一时无话可说,只是冲赵妈妈点了点头。 赵妈妈立即如同虎狼一般,一阵风似地卷进了屋子。 宋幼平跟苏氏紧随其后进了屋子,看着赵妈妈掘地三尺,将宋沅的屋子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随着赵妈妈的表情越来越紧张,苏氏的表情也越来越阴沉。 陈妈妈却有些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看着恨不得把床都给锯开看一看的赵妈妈,问:“赵妈妈好像很笃定那东西就藏在大小姐的屋子里?” 宋幼平也察觉出不对了,这屋子就这么大,赵妈妈带着好几个丫头,几乎都将屋子翻过来了,却什么都没找到。 他厉声问:“那个丫头呢?!带过来!” 赵妈妈已经有些心慌的停下了动作,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暗格,怎么会呢?她亲手做的小人,亲手交给粉桃的。 粉桃也说放置好了,怎么却空无一物? 底下的人很快便将粉桃给押过来了,她还不知道东西没有找到,跪在地上就开始哭诉:“我们都劝过了姑娘,可姑娘不肯听,她去寺里,也是为了去找什么.....什么桃木,稻草,用来做诅咒老夫人的小人的!” 宋幼平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他问粉桃:“你亲眼看到了?” 粉桃急忙点头:“奴婢亲眼看到了,就在大小姐床底下的暗格里!” 苏氏闭了闭眼睛,心里骂的赵妈妈狗血淋头。 办事竟然这么不谨慎!东西根本没找着,这两人还说的头头是道,现在傻子才看不出来这件事有猫腻! 宋幼平果然大怒,他的确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女儿,但是更容不得下人信口雌黄的污蔑主子,当即就冷笑:“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竟敢红口白牙的造谣污蔑主子?!” 赵妈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当然不敢说这事儿是苏氏主使的,只能抖抖索索的解释:“或许,或许是大小姐藏起来了,才刚大小姐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还偷偷躲在屋子里好一会儿......” 她灵机一动,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侯爷,肯定是大小姐藏在身上了!借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凭空污蔑大小姐啊!” 宋幼平又迟疑了。 这的确像是宋沅会做出来的事。 陈妈妈便看见宋沅绷紧了脊背,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猫儿,眼神一下子便暗淡下来。 分明没有搜到东西,侯爷却还是更偏向于相信一个下人..... 她正想要开口帮宋沅说几句话—————当着这么多的下人,又污蔑宋沅藏小人诅咒祖母,现在又要当众搜宋沅的身,传扬出去,宋沅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可也就在此时,院门口忽然窜进来一个人,几乎是飞快的就到了众人跟前,而后一脚猛地踹在了赵妈妈的身上,把赵妈妈给踹飞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氏也睁大了眼睛,等到看清楚来人,便深吸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又是宋子思!这个混账东西! 宋幼平也惊呆了,等到看清楚动手的是自己的大儿子,便出声训斥:“混账东西,你干什么?!” 第11章 哥哥 宋子思已经快要及冠了,十八岁的少年,长得十分的高,此时他一脚将赵妈妈给踹飞,赵妈妈竟然半天都站不起来。 苏氏心中发冷————这个狼崽子!一天不除了他,就是心腹大患! 但是面上,她却吓得面色泛白的劝解:“子思,当着你父亲的面,不可动手啊!” 宋子思怒发冲冠,若不是他的贴身小厮冲上来死命的拦着,他大有再冲上去打死赵妈妈的意思,饶是被人死命拦着,他也仍旧愤恨不平的指着赵妈妈冷笑:“贱嘴贱舌的老虔婆!你竟然敢栽赃陷害大小姐,你当我死了吗?!” 少年面色涨红,虽然被宋幼平踢了两脚,但是还是挡在她跟前,毫无退缩的意思。 上一世也是如此。 永远都是如此,不管她是如何的混账,可哥哥从来没有放弃她。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血脉相连,休戚与共。 宋沅从来不是个眼泪浅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她却禁不住喊了一声哥哥,扑上去抱住了宋子思。 宋子思怔住了。 其实妹妹平常跟他并不亲近,他们岁数差了将近五岁,母亲出事之后,郭家那边便把宋子思接过去了,原本也是想将宋沅一道接走的,但是那时候宋沅还小,加上郭家老夫人也正在生病,宋老夫人便一力留住了宋沅。 兄妹俩分隔多年,再见面的时候,宋沅已经被苏氏养了好几年,性子都已经定下了。 宋子思不是没在妹妹身上下功夫,也不是没对妹妹好,可是宋沅一门心思的亲近宋清秋跟苏氏,对他这个兄长敌意很深。 像今天这样抱着他痛哭失声,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宋沅哭的几乎上气不接下气,滚烫的泪流水一般涌出来,将宋子思的袖子都打湿了。 上一世没有来得及流的泪,终于在今天看到宋子思以后彻底爆发出来。 她跟哥哥好像昨天才见过,可事实上,他们分别已经十多年了。 宋幼平原本还想骂人的,但是看到宋沅哭的这么惨,一时又有些不忍心—————是不是真的冤枉她了?她以前可是最跋扈不过的,打破牙齿都得往肚子里吞,何曾哭的这么伤心欲绝过? 苏氏的眸中也波涛涌动。 真是好样的,平常看着跟个蠢货似地,关键时刻,却忽然清醒了。 这么一哭一闹,宋子思哪里肯善罢甘休? 果然,宋子思犹豫着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胳膊,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有大哥在,谁都不能冤枉了你!” 宋沅上一世是嫁到了东川侯府,才开始学着忍气吞声的。 在娘家的时候,纵然继母伪善,可是哥哥和祖母却是护着她的,她有继母故意纵容捧杀,还真的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到了东川侯府,做了人家的儿媳妇,就什么都不同了。 学着管家,学着伺候公婆,跟妯娌相处,处置家事,桩桩件件都是从头学起,她当年几乎是把自己的骨头都一点一点打碎了重组的。 如今再见到大哥,再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她哭的不能自已。 赵妈妈被踹的在地上都爬不起来,还是粉桃吓蒙了,趴在她边上惊恐不已的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苏氏看着这对兄妹,心中恨得咬牙,可是偏偏那东西没在宋沅的床上找到,她此时只能慢吞吞的开口:“大少爷可不要误会,侯爷也是为了老夫人的身体着想.......” 宋子思拍了拍妹妹的背,转过头看着宋幼平和苏氏,冷冷的问:“那不知道父亲跟夫人亲眼在这里盯着,搜出了什么东西没有?能不能定我妹妹的罪?!” 他说话很不客气委婉,几乎是只差明摆着说他们栽赃陷害。 苏氏脸上有些过不去,这个混账,从来都不给她这个继母脸面! 陈妈妈却率先站出来:“回大少爷的话,老奴亲自找过了,没发现什么,赵妈妈不信,也自己去找了一遍,仍旧什么都没发现。” 宋子思便恶狠狠的盯着粉桃和赵妈妈冷笑:“你们不是言之凿凿的说看见她私藏小人诅咒祖母吗?现在东西没找到,那你们就是污蔑主子,罪该万死!” 他说着,便冷厉的喊人:“把她们拖出去,重重的打!打到说实话为止!” 粉桃跟赵妈妈顿时脸色雪白,她们都知道大少爷的脾气,他说要打到说实话为止,那就是来真的,若是不说实话,他是敢把你打死的! 苏氏登时便拽住宋幼平的袖子,声音压得低低的:“侯爷,这怎么行?赵妈妈毕竟是侯府的老人了.....”这两人毕竟是为她办事,她若是不出声,以后底下心腹们谁敢豁出去供她驱使? 宋幼平也觉得长子行事太过鲁莽冲动,尤其是当他这个父亲并不存在似地,他皱起眉头,正要说话,就听见宋沅止住了哭声开口:“不行。” 宋子思低头看着她,还以为宋沅又要心软。 她就是这样,对外张牙舞爪的,可其实却最重感情,赵妈妈这些人是陪着她长大的,所以她万分维护这些下人,平常这些下人犯了什么错,她也都是轻描淡写便过去了。 可这一次,赵妈妈她们却是实在不能留了。 这些人竟然敢以老夫人的名义来栽赃陷害宋沅,若是真的被她们得逞,宋沅最轻的惩罚也是被家族抛弃,从此扔到家庙里自生自灭。 绝不能姑息! 宋沅一看就知道哥哥的意思,拉了拉宋子思的袖子,嘶哑着声音解释:“赵妈妈和粉桃说的像是真的似地,但是既然搜了我的屋子没有,她们的屋子,也该搜一搜。” 她的眼睛红红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妈妈跟粉桃,嘶哑着声音说:“至于赵妈妈说我藏在身上了......” 顿了顿,宋沅朝陈妈妈开口:“妈妈,您是祖母身边的老人,大家都信得过您,您来搜一搜,看看我是不是把东西给藏在身上了。” 苏氏心中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看宋沅这表现,不必搜,她也知道肯定是没事的。 只是,宋沅到底是怎么避过这一劫的? 之前在菩提寺,还觉得宋沅只是踩了狗屎运去了观音殿,所以恰巧避开了,但是这一次,总不能也是巧合吧? 第12章 惩治 陈妈妈当然不可能在宋沅身上搜出什么东西来。 当着众人的面,宋子思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等到陈妈妈搜完,便抬头眼睁睁的盯着宋幼平:“父亲大人满意了吗?自己亲生女儿被两个刁奴诬陷,父亲觉得面上有光吗?” 证实了是赵妈妈和粉桃无中生有,宋幼平自己也气闷,可宋子思这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损,他忍不住面色难看。 也就在这时,苏氏忽然晕了过去。 袁妈妈马上便焦急在边上跺脚:“夫人原本就身体不好,饶是如此,还是坚持着亲自去山上将大小姐接回来......这回只怕是吓着了......” 心肝宝贝都病了,宋幼平哪里还有心情管什么冤枉不冤枉,没好气的叫袁妈妈把赵妈妈跟粉桃处置了,自己急忙抱着苏氏走了。 宋子思气的额头的青筋都凸出来,这两个奴才这么大胆,分明是冲着要宋沅身败名裂来的,宋幼平却这么轻拿轻放,以后底下的人谁还会看得起宋沅?人人都会觉得宋沅爹不疼娘不爱,好欺负。 他正要上前争辩,却被宋沅拽住了袖子,低头一看,宋沅正朝着他微微摇头。 虽然还是很气,可宋子思向来是尊重妹妹的,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宋幼平走了,这才冲陈妈妈拱了拱手弯腰:“妈妈,这里的事就劳烦您跟祖母说一声,稍后我便带着阿沅过去请安。” 陈妈妈笑着点头应是。 袁妈妈则趁机将赵妈妈跟粉桃都带走了。 等到她们一走,宋子思才转过头有些着急的看着宋沅:“阿沅,她们根本没安好心要害你,你这么轻易放过她们,她们还会有下一次的!” “哥哥。”宋沅冷静的看着他,沉沉的叹了口气问:“就算是不这么算了,仅凭赵嬷嬷跟粉桃两个人,能扳倒苏氏吗?” 宋子思沉默下来,宋幼平把他这个新夫人看的极重,几乎是把她当成了宝贝一样捧着,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件事便疑心苏氏。 他心里正愤懑,却猛然觉得不对,见了鬼似地看着宋沅:“阿沅,你.......你明白了?” 以前宋沅何曾跟他这么和声细语的说过话?总是跟只斗鸡似地,反倒是一心一意的依赖苏氏,可现在......听宋沅的语气,分明已经认定这件事是苏氏指使赵妈妈跟粉桃做的。 他不由得又惊又喜。 宋沅看着哥哥少年英俊的脸庞,想到他上一世最后死的那么凄惨,心中又酸又涩,诚心诚意的说:“就算是从前不同,出嫁之前经历过这些,也都懂了。哥哥,你跟我是一母同胞,我们血脉相连,当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上一世却不懂,活该被人当成傻子一般糊弄了一辈子,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只是,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陷入上一世的悲惨之中了。 宋子思看着猛然懂事的妹妹,心中高兴的同时又觉得太过残忍,摸了摸她的头:“是,哥哥永远都会保护你。” 见他这么说,宋沅便大松一口气,只要哥哥能够听自己的话,那么事情就会好办许多。她急忙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宋子思听的诧异不已,像是不认识妹妹似地,伸手摸了摸妹妹额头:“阿沅,你没事吧?” 宋沅竟然让他去把赵妈妈跟粉桃给买下来,然后去监视沈墨。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一向把沈墨看的比天都重的妹妹竟然开始疑心沈墨了? 宋沅心中一紧,她重新活了一遍这样的事当然不能说,便理所当然的哼了一声:“我怕他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来,哥哥到底帮不帮我?” 宋子思就忍不住笑了,这还真是妹妹的脾气。 他哪里有不听的,当即便点头:“行了行了,大小姐的话我哪里敢不听的?您放心,两件事儿都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兄妹俩头一次这样轻松自在的说话,刚帮宋沅办完事回来的竹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说了会儿话,宋子思便赶着要出门去,摸了摸宋沅的头发笑着说:“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待嫁,哥哥一定让你嫁的风风光光的!” 说完才转身走了,他现在在羽林卫当差,在外头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子,今天早就已经约了人了,只是因为知道宋沅今天回来,所以才专门过来看看宋沅,这才碰上了赵妈妈污蔑的事儿。 见他走了,宋沅才转过头看了竹笙一眼,带着竹笙进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门,竹笙便紧张的跪在地上,轻声禀报:“姑娘,按照您的意思,已经把那东西放好了。” 宋沅已经不同了,这一点,跟在宋沅身边的竹笙自然能看得出来,尤其是今天,当机立断的将赵妈妈私藏在她床上的诅咒小人给拿走,让苏氏大张旗鼓却扑了个空,这绝不是去山上礼佛之前的宋沅能做出来的事。 思及此,竹笙心中既喜且忧,跟着个不聪明的主子实在是要命,但是如今宋沅也不知道会不会开窍的太晚了。 宋沅自然知道底下人都是怎么想自己的,外表光鲜,内里却其实是一座冰山,人人都觉得她靠不住。 底下人心涣散,到现在能真心对她的人也不多,也就是一个青樱一个竹笙了。 她的语气放缓和了些:“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放心吧,我都心中有数,慢慢来。” 竹笙这才敢相信宋沅是真的明白过来了,忙应是。 宋沅又提起青樱:“她的腿怎么样了?” 她上山祈福之前,青樱的腿摔伤了,也不知道如今如何。 虽然知道青樱的腿最终没事,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不顾竹笙的劝阻,亲自去看了青樱一趟。 青樱受宠若惊,忙不迭的坐起来朝着宋沅摇头:“这里是下人住的地方,大小姐怎么能过来?” 宋沅坐在床沿上看着她,记忆中的青樱常年面上带着愁苦,哪里有如今的这样青涩?好在一切都重来了,宋沅笑着说:“就是来看看你,你快些养好了伤,我跟前现在只有竹笙一人可用,若是没了你,可做什么都不便了。” 竹笙一人?青樱有些错愕的看了看竹笙,听见竹笙说出赵妈妈跟粉桃背主攀咬的事,恨得牙痒痒:“我就知道她们不是好人!尤其是赵妈妈,以前就总是欺上瞒下,拿了您的东西偷出去卖......” 第13章 昏聩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宋沅:“姑娘,您都快出嫁了,这么换贴身伺候的嬷嬷跟丫头,只怕沈家会有闲话......” 沈家本来就对宋沅有偏见不满意,尤其是刘夫人处处都跟宋沅为难。 宋沅偏偏还极喜欢沈墨,为了沈墨做小伏低,什么都能忍的,大户人家的姑娘身边伺候的下人都是从小伺候到大,这种贴身的丫头和嬷嬷在彼此熟悉的人家里都是脸熟的,忽然换了,多事的人便会嚼舌根。 宋沅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她现在还怕沈家说什么闲话?她这辈子压根就没打算嫁给沈墨那个道貌岸然的畜生! 她摸了摸青樱的头发:“好了,这些不必你操心,您快些好起来帮我的忙才是正经的。另外,林嬷嬷在何处,你可知道?” 林嬷嬷是宋沅的奶娘,苏氏进门之后,就屡次挑她的过错,把她给赶走了。 青樱是林嬷嬷一手带出来的丫头,当然知道林嬷嬷在何处,见宋沅问起来,又惊又喜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林嬷嬷被送到乡下庄子上去了,上回她见我回家,还一直问您好不好......” 宋沅嗯了一声,让青樱好好休息,自己带着竹笙去了宋老太太的院子。 老夫人倚靠在床头,咳嗽了一阵,摆摆手拒了陈妈妈递过来的茶,沉了一口气问:“这么说,赵妈妈跟粉桃两个人联合起来算计沅姐儿了?” 刚病了一场,她老人家的身体还没恢复,说话都是要喘着粗气的,没一会儿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陈妈妈心疼的了不得,再三的劝着她喝了一口参汤,这才把之前在大房发生的事儿仔细的说了一遍。 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说的清清楚楚。 老夫人就扯了扯嘴角,冷冰冰的说:“鞭子抽到身上了,才知道疼了!可这有什么用?等到嫁到沈家去,还有的好果子吃!” 东川侯府虽然武定侯府一样是二等侯爵,可是侯府跟侯府之间也是不一样的,现在东川侯府做主的是东川侯沈正山和夫人刘氏,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何况沈墨又那么不喜欢宋沅。 偏宋沅死缠烂打的,死活都要嫁到沈家去。 说到以前宋沅做的荒唐事,陈妈妈也叹了口气,默了一会儿才说:“能明白过来,总是比不明白的好,老奴看大小姐跟从前不同了......” 她想着宋沅当时的表现,劝老夫人:“她从前哪里肯跟大少爷亲近?或许是受了一场委屈,总算是清醒了......” 宋老夫人目光发沉:“知道清醒也晚了,木已成舟......” 婚事都已经定了,她这个性子,嫁到沈家去,跟沈家的人怎么过的到一起?沈墨那个人,宋老夫人一开始就不喜欢他,觉得他少年老成,心机手段都太多了。 主仆俩聊了一会儿天,大丫头丁香在外头敲了敲门轻声禀报:“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宋老夫人静了静,淡淡开口:“让她进来吧。”陈妈妈亲自去掀了帘子迎了宋沅进门。 绕过博古架,宋沅就看见坐在炕上的宋老夫人。 几十年的经历在脑海中都过了一遍,祖母恨她不听话,不守规矩,可是她嫁到沈家之后,祖母却隔三差五让人给她送些银子。 临死之前,祖母还跟沈墨交代,让他要宽容待她,不要辜负了她。 想到这些,宋沅的鼻子发酸,几步走到宋老夫人跟前,都不等人铺上蒲团,便重重的跪在地上,砰的一声给宋老夫人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 这头磕得真是真心实意,以至于原本还生气的宋老夫人心中都痛了一下,抿着唇坐直了身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宋沅浑身都在发抖,她想到当年祖母一直在阻止她嫁给沈墨,一直在教导她为人处世,可她就是不听,撞了南墙吃尽了苦头,才知道祖母所说的话都是金玉良言。 她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哽咽着喊了一声祖母,就说不出话了。 这眼泪是真心实意的,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了,看人的眼光早就已经练出来,真哭还是假哭,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此时见到宋沅哭成这样,像是受尽了委屈似地,她的心也像是泡在了棉花里,沉重的很,顿了顿才招手:“过来。” 宋沅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扑到老夫人怀里,便环住了老夫人的腰,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陈妈妈都不由得有点泪意了,伸手擦了擦眼睛。 宋老夫人便数落她:“现在哭有什么用?” 语气虽然还是淡淡的,到底还是接了陈妈妈的帕子,伸手给宋沅擦眼泪。 宋沅哽咽着趴在她怀里:“对不住,祖母,我不该不听您的话......” 宋老夫人叹口气,伸手将她推出去一点儿,看着她眼泪婆娑的,连脸都哭红了,就说:“你那房里一团乱,我早就说过这样不成,偏你自己喜欢纵着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这样下去,你嫁到沈家,处处都要被人挑嘴,内忧外患,迟早过不下去的。” 原本宋老夫人灰心失望,早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管宋沅的事,大不了多陪送些嫁妆,也就算是对得住故去的儿媳妇儿了,可现在,宋沅委屈成这样,宋老夫人还是无法坐视不管,就靠在引枕上沉声说:“哭是不管用的,婚期眼看着近在眼前,你身边这些害虫,能打发的都要打发了,身边总要留几个得用的人,否则你就跟瞎子聋子没什么两样。” 虽然生气,可宋老夫人对孙女儿总归是真心,便细细的指点她。 其实这些东西,宋沅早就在无数个经验教训里学到了,可如今听宋老夫人说起来,她还是觉得心安。 宋老夫人见她乖乖的,从前的嚣张跋扈全都不见了,好像脱胎换骨一样,就又有些不忍心了,还以为她是吓怕了,就放低了声音:“我活着一天,自然就管你一天,可我老了,还能活多久呢?沅姐儿,你得自己立的起来啊......” 宋沅重重的点头,她并不说自己的委屈,也不说这一次赵妈妈跟粉桃做下这个局的蹊跷之处。 有些时候,不争才是争,老夫人活了这么久,心里比什么都明白,她不说反而才是什么都说了。 说了会儿话,宋老夫人让人伺候宋沅去梳洗休息。 宋沅也的确是累了,重生回来,先是被算计跟平成王躺在一张床上,紧跟着便是下山被陷害诅咒老夫人,哭了几场,现在放松下来,一下子就累了,不知不觉在老夫人的碧纱橱里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闻到一阵淡淡的檀香,同时听见砰的一声—————是杯子摔碎的声音,动静有些大。 她怔了怔,老夫人带着怒气的声音便从外头传进来。 “你是疯了吗?!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宋老夫人失望至极的看着儿子:“你平常怎么宠爱她我都管不着,可她手伸的太长了,现在都敢来算计你的原配嫡女了,你竟然还如此昏聩!” 第14章 特权 若不是因为现在儿子都已经是侯府当家人了,是在外面行走的爷儿们,宋老夫人恨不得给他一耳光让他清醒清醒。 宋幼平不以为然:“母亲,这跟梅儿有什么关系?赵妈妈跟粉桃都已经招认了,只不过是因为沅姐儿平时对待下人太过严苛了,她们被折磨的受不住,这才会忍不住做了错事。她们的确是该死,可沅姐儿自己也立身不正,梅儿做继母的,轻了重了都不行,您倒好,还把事儿都怪在她身上!” 宋老夫人倒竖了眉毛,气的当场呵斥:“闭嘴!她就是这么跟你说的?你也就这么信了?若是没人指使,赵妈妈跟粉桃都是家生子,她们有天大的胆子敢陷害沅姐儿?” 屏风后头,宋沅轻轻的冷笑了一声。 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她的好父亲一心一意都只惦记着继母了,现在哪里还记得原配生的两个孩子? 宋子思还好些,毕竟是他的嫡长子,是宗法上的继承人,他还有几分重视。 但是对自己这个女儿,只怕他巴不得自己死了。 果然,宋幼平有些不耐烦了:“母亲,您就是太纵容沅姐儿了,她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外头人都怎么说她,您知道吗?” 他拿宋沅的名声出来说事,宋老夫人便气的胸口痛了:“沅姐儿从前养在我这里的时候,从未听说过谁说她不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你怎么不想想是什么缘故?” 这是在说就是苏氏把人养成这样的。 宋幼平便实在忍不住冷笑:“照母亲这么说,梅儿难道就该冷着她,疏远她?只怕到那时,母亲又要说梅儿是恶毒继母了!” 真是冥顽不灵!苏氏都做的这么明显了,他竟然还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还在这里振振有词!宋老夫人皱眉看着他,恨不得拿了拐杖狠狠地敲他几下让他清醒。 母子俩正谁都不让谁的僵持着,外头管事的媳妇子隔着帘子通禀,说是平成王府送了礼物来,长史正在外头等着。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长史可不只是七品,而是堂堂正正的五品官,都是翰林清贵,正经进士出身,宋幼平马上便站了起来,又觉得狐疑:“娘,儿子没听错吧?平成王府要给咱们送礼?” 那可是平成王啊! 如今的皇帝能够登基,可全都靠了自己这个卓尔不凡的六儿子。 听说平成王出生,天上便有异象,漫天彩霞几乎映照得整个皇宫都熠熠生辉,而他出生当天,边关大捷,先帝因此亲口称赞这个孙子是‘好圣孙!’。 只是他后来在龙虎山长大,原先偌大的声名也都被压下去了。 可饶是如此,作为皇帝的嫡子,也足够尊贵的。 宋幼平激动不已,宋沅却在碧纱厨里心中一动。 平成王以前跟宋家唯一的交集便是宋子思了,但是那也是在宋子思和平成王都去了边关之后才有的交情。 若是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这个时候平成王可还不认识宋子思。 他叫人来送礼,最大的可能是送给自己的。 王府来人,轻慢不得,宋老夫人也不在此时训斥儿子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让他出去见客。 等到宋幼平出去了,老夫人才缓缓的道:“醒了还不出来?” 宋沅急忙穿好鞋,从碧纱厨出来,坐到宋老夫人身边。 宋老夫人叹口气,问她:“你都听见了?” 她原本是想要让宋幼平好好约束苏氏一番的,不管怎么说也得让苏氏知道忌惮,可宋幼平对苏氏偏听偏信,根本听不进去。 宋沅点了点头,一时沉默无语。 见她这副样子,宋老夫人心里有些淡淡的难受,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沅姐儿,有些事勉强不来,可越是无法改变环境,自己便越是要自立,你不久之后就要出嫁,出嫁之后她自然害不了你,只是你自己要长个心眼儿,自己心中清明就是了。” 站在老夫人的立场上,她也为难。 手心手背都是肉,苏氏也是为了宋幼平正经生儿育女的,何况宋幼平那么看重她,没有确凿的证据便为难苏氏,不仅不会起什么作用,反而会让宋幼平心里更偏向她。 宋沅心里都明白,她按着宋子思不让宋子思当场打杀赵妈妈跟粉桃也就是这个道理,打死傀儡有什么用?要将背后操纵傀儡的人拔除才能永绝后患。 她如今在老夫人跟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受委屈的人提条件是很容易被满足的。 因此,她点了点头,就迟疑着开口:“祖母,赵妈妈跟粉桃不能用了,我想让林嬷嬷回来.......” 林嬷嬷是以前郭氏身边的人,因此才会被苏氏排挤。 苏氏把她赶走,宋老夫人却又把人叫回来,落在别人眼里,这就是在打苏氏的脸面,是婆媳不和。 若是换在以前,宋老夫人自然不会这么办,可这一次,她想到孙女儿受的委屈和宋幼平的态度,也觉得是该给苏氏一点教训,便同意了:“既然你喜欢,叫回来就是。另外.....” 她看着孙女儿身边仅剩一个竹笙了,想了想便道:“你身边大丫头人数本就不全,现在还又少了一个,我身边给你补一个吧。” 紫莹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黄嬷嬷的孙女儿,把紫莹给她,其中的尊贵和器重可想而知。 上一世宋沅可从来没有得到过老夫人身边的人,路要一步一步走,仇要一件一件报,她诚心的跪在地上给宋老夫人磕了个头:“谢祖母。” 果然是不同了,举手投足之间之前的莽撞都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宋老夫人摆摆手,打算让人出去看看平成王那边来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宋幼平却已经带着人进来了,面色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宋沅,张口就问她:“你在菩提寺上头发生了什么事?!” 宋老夫人吓了一跳,宋幼平出去是见了平成王府的长史,现在就进来责问宋沅,难道是宋沅又犯了什么过错? 她急忙问:“沅姐儿,怎么回事?你得罪了平成王?!” 第15章 妹妹 宋沅面色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王爷身份尊贵,我怎么会得罪他?父亲,是王爷跟您说,我得罪了他吗?” 宋老夫人立即看向宋幼平。 宋幼平顿时脸色一僵,摇头说:“那倒不是......”他觉得奇怪,别扭的说:“王府詹长史送了许多礼物来,指明是要给你的,说谢过你在菩提寺的帮忙。” 帮忙? 宋老夫人看向宋沅,一时有些愕然。 宋幼平的面色却不大好看,直接开口质问:“你能帮王爷什么忙?没有做什么失礼于人的事罢?你可是要出嫁的人了!” 本来宋沅的名声就不好,这门亲事沈家是捏着鼻子答应的,若是宋沅再行差踏错,宋家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苏氏也不知道吹了多少枕头风,在宋幼平眼里,她这个女儿仿佛就只会做坏事,不会做好事了。 宋沅笑了一声,挨着宋老夫人的胳膊,不紧不慢的把当时山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宋幼平跟宋老夫人都惊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平成王是受了人算计。 那这送礼,倒也说得过去了—————如果不是宋沅阴差阳错去拿佛手摔跤,说不得就要被人算计跟平成王躺在一张床上了,到时候传扬出去,平成王刚回京便跟东川侯府的未婚妻在佛堂私会,名声多难听?平成王简直出师不利,回来跟不回来也没什么两样了。 宋老夫人当即攥住宋沅的手,拍了拍,同时若有所思。 宋幼平又有些为难的跟宋老夫人说:“母亲,詹长史还给了两张请帖,说是请沅姐儿去青宁公主府上的马球会......” 应当是因为菩提寺的事儿做出的补偿。 宋沅垂下眼帘,谢景昭这个时候给她送青宁公主马球会的帖子,只怕当天也是要见她的,若是她所料没错,为的应当还是她在菩提寺提醒他当心赵国公夫人的事儿。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跟沈墨的婚期就在眼前,这一世她当然不可能嫁给那个满嘴谎话踩着她往上爬的渣男,让他去边关一边借着郭家的势力,一边跟宋清秋风流快活。 要在婚期之前揭破这对狗男女的真面目。 宋幼平跟宋老夫人问:“能不能让她们去?沅姐儿的婚期可是近在眼前了......” 可是平成王和青宁公主的邀请又让人无法拒绝。 宋老夫人到底是点了点头—————宋沅在婚前能够得到青宁公主的看重,也能让沈家高看她一眼。 宋幼平想的却不同,宋沅的婚事反正是已经定了的,但是他还有跟宝贝女儿呢,若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让清秋在宗室贵人们面前露脸,那清秋的前程可是不可限量! 这么一想,宋幼平忙不迭答应下来,回去跟苏氏商议这件好事了。 此时的正院里头,“清风苑那边如何了?”苏氏头上带着个抹额,看着丫头们将她的衣裳铺在薰笼上头熏香,不大耐烦的皱起眉头。 丫头们头也不敢抬,屏声敛气的埋头做事。 袁妈妈便压低声音,将老夫人决定将林嬷嬷从庄子上调回来,甚至还把自己身边的紫莹给了宋沅的事情说了。 啪的一声,苏氏便将手里的参汤掷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冷笑:“好!好啊!我养了她这么多年,倒是养出一条会咬主人的狗来了!” 袁妈妈知道她在气什么,从宋沅去了菩提寺开始,所有的事情仿佛就都开始变得不顺了起来。 山上陷害的事儿没成不说,连家里安排的陷阱都被宋沅避开了,不仅避开了,还借着这件事清洗了身边的内奸,让老夫人站出来替她出头,换了大丫头,紧跟着就怕是要换小丫头们了。 苏氏自接管宋沅以来,处处都得心应手,利用宋沅不知得了多少好处,她对宋沅越好,这菩萨心肠的名声就传的越广,到如今在京城已经是人人都要称赞上一句活菩萨的贤惠代表了。 谁知道顺畅了十几年,临到猪养肥了,该杀了,却出了问题。 袁妈妈忖度着苏氏的心思,试探着说:“夫人也不必着急,侯爷到底是偏着您的......” 这侯府总归还是宋幼平的,老夫人虽然德高望重,又还能活几年呢? “哪里能等那么久!”苏氏有些烦躁的起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山上的事情有回复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她安排的好好的,平时看下来,静慧师太也是个靠得住的,这次怎么会犯这么大的过错,竟然还把平成王给拉进来了。 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蹊跷。 提到山上的事,袁妈妈看了丫头们一眼,丫头们急忙退出去带上了门,她便压低了声音回禀:“夫人,问清楚了,一开始静慧师太挑的便是普通人,是计划好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那个男人却被人打晕了扔在了后山......看来,是另外有人要算计平成王,恰巧知道静慧师太的算计,便干脆借了东风......” 苏氏理解便明白了,眯了眯眼睛就冷笑:“怪不得,我说那个丫头怎么那么好命,原来是因为有人算计了不该算计的人.....” 她心里有数,就不再多说了,只是略带几分烦躁的敲了敲桌面。 “老夫人那边.....药量加重一些......”她压低了声音叮嘱,正要继续说下去,屋外就传来了丫头们请安的声音,是宋幼平来了。 她急忙噤声,冲着袁嬷嬷摆了摆手。 下一刻,宋幼平便掀了帘子进来,兴冲冲的跟她说起了青宁公主马球会的事。 青宁公主是如今建章帝的亲妹妹,在皇室当中也是地位尊崇的,她老人家又十分难以讨好,常年都在菩提寺清修,等闲不肯下山。 今年大约也是因为是她的长子曾明安已经到了要订亲的年纪,她才会提前下山举办马球会的。 这种宗室之中举办的马球会,一般的勋贵除非是沾亲带故,否则根本收不到帖子,听说平成王府送来了帖子,苏氏也是又惊又喜。 惊得是菩提寺的事儿让平成王对宋沅有了印象,还专门送礼物跟帖子。 喜的却是,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若是宋沅在马球会上出什么岔子,那么哪怕是宋老夫人再如何想保她也保不住! 想到这里,她接过了帖子,笑的一脸的真诚:“哎呀,这回可真是沾了沅姐儿的光了!” 第16章 怀孕 苏氏张罗着要给宋沅跟宋清秋准备去参加马球会的衣裳跟首饰,她惯常是会做表面功夫的,明面上谁都挑不出错来,宋幼平喝了口茶顿时便道:“你这么忙活着做什么,这些事底下自有人去做?” “那怎么一样?”苏氏慈眉善目的:“不管子思和沅姐儿对我如何误会,我总归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当然得事事都为他们考虑周全才是。” 宋幼平心中顿时感动不已:“真是委屈了你......” 夫妻俩柔情蜜意,好的仿佛蜜里调油。 苏氏迫不及待,好不容易才把宋子思送走,便去了宋清秋房里。 谁知道却并没看见宋清秋,只余下管事嬷嬷汪嬷嬷在院子里瑟瑟发抖。 见此情景,苏氏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宋清秋才从外头回来,带着丫头从西角门偷偷的进了院子。 一进院门,她就看到了坐在花架底下的苏氏,不由得惊得面色发白。 苏氏深吸了口气冷眼看着她:“跟我进来!” 宋清秋咬了咬唇跟在她身后,才进了门,便被苏氏猛地打了个耳光,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倒在地上。 从小到大,家里人都把她当成宝贝,别说是打她了,便是高声骂她都不曾,这次却忽然被打了个耳光,委屈愤怒一齐涌上心头,宋清秋忍不住红了眼眶:“娘!” 苏氏气的额头上的青筋都凸出来,恼怒呵斥:“别叫我,我不是你娘!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出门去,是不是又去见沈墨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宋清秋捂着脸目光闪烁,就是不敢去看苏氏。 苏氏两眼一黑,恨不得再上去给她补一巴掌:“你是疯了吗?!这个节骨眼,他跟宋沅眼看着就马上要成亲了,作为新郎官,多少人的眼睛都钉在他身上?你若是被人发现了,还要不要活了?!” 说起这件事,苏氏便气的发疯。 沈墨一边跟宋沅有婚约,一边却还勾搭着她的女儿不放,导致她最近为了破坏宋沅的这门婚事绞尽脑汁。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女儿却还如此不知分寸,这个时候还出去跟沈墨私会,简直是要气死她。 宋清秋红着眼眶,原本还有些心虚的,被苏氏这么一骂,却又来了气性,忍不住哭了起来:“你打,你干脆打死我算了!我不出去能怎么办......” 她呜呜咽咽的哭着,忽然翻身一阵干呕。 这下子,不仅苏氏骇的面色泛白,连袁嬷嬷也是吓了一大跳,分明下人们都已经被遣出去了,她还是下意识的到处看了一遍,确认外头都是自己人守着,才算放心。 苏氏面色雪白,一把攥住了女儿的手腕死死地看着她:“你,你不会是......”话说到这里,自己都有些正说不下去了,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宋清秋面色惨白的没有答话。 苏氏浑身都在颤抖,只觉得魂飞天外,厉声吩咐袁嬷嬷:“去!去给我把于大夫找来!” 袁嬷嬷惊疑不定,若是真是她们猜测的那样,她哪里敢去找大夫啊?藏着掖着还来不及! 果然,宋清秋一下子就崩溃了,哭着看向苏氏:“你要是不想我活了,你就去找大夫!你就去!” 这下子,哪里还用得着大夫? 是个人都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急吼吼的在这个关键时刻要跑出去找沈墨! 苏氏浑身冰凉,一时间恨不得杀了沈墨这个混帐东西,一时间又怪宋清秋不知自爱,指着宋清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幸亏袁嬷嬷离得近,一把将她给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 袁嬷嬷也知道苏氏是气坏了,急忙给她顺气儿,一面压低了声音死命劝她:“夫人,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事到如今,只能想法子......” 宋清秋其实也是怕的,见母亲被气成这个样子,也趴在地上呜呜的哭着。 见女儿哭的凄惨,深吸了一口气,苏氏低垂着眼,遮住眼里的戾气,才抬头问宋清秋:“你今天出去见沈墨,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吧?他怎么说?!” 说起沈墨来,苏氏就来气。 分明是跟宋沅有婚约的,却又暗地里勾搭她女儿,勾搭就算了,却还不肯负责,竟还当无事人一样继续去迎娶宋沅! 宋清秋手里的帕子都攥成团了,期期艾艾的说:“墨哥哥说,说这门亲事是侯爷亲自定的,他不能做不孝子.......” 什么不能做不孝子?苏氏嗤之以鼻,知道这分明就是沈墨的推脱之词,这种鬼话也只能骗一骗这些未经世事的女孩子罢了。 她气的咬牙切齿。 袁嬷嬷也皱起眉头:“夫人,东川侯世子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还想不负责任不成?” 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他竟然还说什么跟宋沅的亲事是东川侯定下来的,不能更改? 宋清秋只顾着哭。 苏氏强撑着一口气冷笑:“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还看不出来吗?宋沅出嫁带着当年那个死人留下来的大批嫁妆,郭家还有添妆!他舍得宋沅吗?!至于我这个蠢货女儿,都怀着他的骨肉了,还能跑的了?!” 沈墨这是打着两者兼收的主意啊! 他也不怕撑死! 袁嬷嬷一时瞠目结舌,她也被沈墨的无耻给震惊了。 也是,若是不婚前让宋清秋怀孕,宋清秋怎么肯死心塌地的嫁给他一个已经成了亲的男人? 可是.....可是宋沅跟沈墨的婚事是明媒正娶,宋沅是正妻,那,那宋清秋若是嫁过去,岂不是只能屈居妾室了? 第17章 善后 宋清秋顿时尖叫起来:“我不要!我才不要做妾!” 让她以后要看宋沅那个贝戋人的面色,永远矮宋沅一截,还不如让她去死,她才不要呢!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苏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恼怒呵斥:“你若是要嚷嚷的人尽皆知,你便再喊!” 宋清秋顿时如同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眼泪汪汪的看着苏氏:“娘,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跟墨哥哥是真心相爱的,若是没有宋沅那个贝戋人在,他一定会娶我的!” 她哭的了不得。 苏氏却觉得头疼极了,沈墨若是真心喜欢宋清秋,就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现在分明是既要娶宋沅,又要吊着宋清秋。 合着好事儿都被他给占全了。 不行!苏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件事,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宋清秋咬着唇急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自己也只是怀疑,是今天出去,墨哥哥给我找的女大夫,隔着帘子给我摸的脉,没让人知道身份。” 好在沈墨还有顾忌,应当是怕毁了跟宋沅的婚事,这才会偷偷的安排人给宋清秋诊脉。 苏氏心中紧绷的弦略松了些,紧紧皱着眉头问:“他说不能改了这门亲事,那总得给你个说法吧?他怎么说的?” 宋清秋这回不敢隐瞒了,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的说:“他说,他说若是您同意的话,就安排我去大同,他过阵子也要去大同戍守的......” 苏氏原本气的胸口痛的厉害,此时却是忍不住都给气笑了。 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宋家的两个嫡女,带了大批嫁妆和郭家人脉的在京城给他做嫡妻,另一个备受宋家宠爱的嫡女给他在边关生孩子陪着他,他可真是敢想! 苏氏盯着女儿问:“你答应了!?” “没有没有!”宋清秋再蠢也知道聘为妻奔为妾的道理,啜泣着说:“我回来问您的意思.....” 说着便扑进了苏氏的怀里:“娘!我该怎么办啊?!我不能当妾,我也不想去大同......” 大同那个地方能有什么好的?她还得远离爹娘。 苏氏气的不轻,却还是没有推开女儿,只是嘴上数落:“现在倒是知道怕了,你以前干什么去了?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别跟沈墨混在一起,你就是不听!” 虽然沈墨的身份不低,人也算是不错,在京中少年中算是出挑的,但是他为人太过势力了,苏氏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奈何宋清秋喜欢。 原本苏氏是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甚至想通过这个马球会看看能不能给宋清秋挑一个更好的,可现在已经没有第二条路走了。 所以,挡路的宋沅必须死! 沈墨是不可能主动放弃宋沅的,只能想法子,让宋沅失去利用价值,或是做出无可挽回的事,让沈家和沈墨放弃她,转而来求娶宋清秋。 宋清秋在她怀里蹭了蹭,撒娇撒痴的晃着她的胳膊:“娘,您给我想想办法,我知道您一定有法子的.......” 苏氏重重的出了一口气:“你急什么,我自会为你想法子,你最近就在家里好好的休息,什么都别管!” 她的脾气也不是很好,此时疾言厉色,宋清秋原本还有话想说的,也不敢再说了,只能愤愤不平的进了内室。 苏氏气的胸口痛:“真是混账东西!不知好歹!” 她为了女儿在这里劳心劳力,可结果女儿却丝毫不懂她的苦心,怎么能不让她恼怒? 袁妈妈也知道她的心思,急忙哄劝:“二小姐毕竟年纪还小呢,没怎么经过事,您怎么还跟她计较?” 苏氏当然不可能跟自己的亲生女儿计较,她忍不住叹气:“真是把她给宠坏了,说她年纪小,她又能办出这种事来......” 她皱着眉头:“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得想想法子才行。” 袁妈妈见她焦躁不安,便低声提醒:“夫人,明天承恩侯府有个赏花宴......” 宋老夫人现在盯得紧,府里做什么都不方便不说,还人多眼杂容易出事,可若是宋沅在外头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查不到苏氏头上了。 苏氏马上就明白了袁妈妈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才挑眉道:“是啊,我怎么忘了,承恩侯夫人有个儿子......” 承恩侯府萧家是太后的母族,家族中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够得到个侯爵,还是因为当时还是太后的萧皇后的恩泽,是推恩得到的爵位。 小承恩侯萧愫更是个五毒俱全的混不吝,跟他沾上,便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立即便笑了:“你去跟承恩侯府的管事提一句,他们家小侯爷最喜欢的不就是美貌的女孩子吗?宋沅虽然一无是处,但是这张脸却还是颇有可看之处的,可不能暴殄天物啊。” 苏氏现在是武定侯夫人,她自己的娘家也是威武伯府出身,对京城勋贵圈自然是都知根知底,何况她在娘家一向受宠,她要做的事,威武伯府向来都是支持的。 不过就是去小承恩侯那里透个风,多的是人愿意帮她。 第18章 本事 天色已经很暗了,清风苑的粗使婆子才把门关上,苏氏那边便来了人,来的还是苏氏身边的大丫头翠茵。 苏氏得宋幼平的喜欢,家里上下的事都是她来管,人人都知道,虽然这两天才出了赵妈妈跟粉桃的事,以至于大少爷跟苏氏之间闹了一场不愉快,但是底下的人却还是都对大夫人院子里出来的人都恭敬热情。 婆子们急忙给翠茵开门的开门,通报的通报。 宋沅正在屋里和紫莹说话,听见动静便挑了挑眉。 翠茵一进门便笑吟吟的给宋沅行礼问安,又热络的道:“大小姐,明儿承恩侯府有个赏花宴,之前怕您来不及从山上下来,夫人便跟对方说暂定,如今您既回来了,还是该去走动走动。” 说罢便对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将一套簇新的衣裳捧到了宋沅跟前。 是一套松绿色的马面裙,上头则是茶白色的立领中衣搭着同样松绿色的褙子,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搭配裁制的。 宋沅的手在上头拂过,想着这一场上一世也曾有过的花会,不由得意味深长的看了翠茵一眼:“我如今眼看着就要待嫁了,可以出门吗?” 青宁公主的马球会那不同,那是皇室公主的邀约,去了只会增添身价。 但是对于待嫁的女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宴席都能去的。 就比如这场赏花会,人人都知道大户人家的赏花会一般来说都是大型的相看现场。 苏氏好像很急的样子。 翠茵的面色不变,含笑说:“两家是通家之好,何况您过生辰,承恩侯夫人还曾当过您的赞者,不好拒绝。” 话已至此,宋沅笑着垂下眼帘:“既然如此,那便劳烦翠茵姐姐替我谢过夫人。” 翠茵笑着告退出去。 紫莹有些忧虑的看着宋沅,一时欲言又止。 宋沅却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紫莹勉强笑了笑,原本是想提醒宋沅几句的,又怕自己初来乍到便插手宋沅的事,会被宋沅误以为是在挑拨是非,便只能仓惶的说:“没,没什么......” 宋沅便也垂下眼不问了,信任需要时间来建立,急不来,因此她只是吩咐紫莹:“将衣服挂好吧,明天我要穿去做客。” 紫莹急忙答应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起来宋沅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的时候,显然苏氏已经把这件事跟宋老夫人说过了,宋老夫人因此只是看着宋沅说:“去了之后便紧跟着我,不许胡乱生事。” 原本宋老夫人是不愿意节外生枝的,哪家的姑娘成亲前几天还到处走? 只是承恩侯夫人那边亲自让一个仆妇拿了帖子过来,说是家里的一个姑娘生了病,需要一个合属相的人压着,听说宋沅便是这个属相,便请老夫人一定给个面子,让宋大小姐过去走一走。 萧家毕竟是萧太后的娘家,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宋老夫人只能答应了这件事。 丫头已经准备好了,苏氏搀扶着宋老夫人起身,笑着在边上说:“您放心吧,沅姐儿听话的很,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宋老夫人此时对苏氏仍旧还有些余怒未消,便不去接她的话,只是冷冷的问:“清秋呢?要出去做客,她怎么磨磨蹭蹭的?” “正要跟娘说呢。”苏氏有些担忧似地叹了口气:“她昨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今天一早便不舒服,怕是不能去了。” 宋老夫人虽然心里现在反感苏氏对孩子用手段,可苏氏明面上到底没被抓住证据,何况宋清秋也是宋老夫人的孙女儿,这些年一直也算是恭敬孝顺。 她便立即扬声说:“黄嬷嬷,拿了帖子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苏氏哪里敢让她去请太医?急忙便笑着说:“母亲,哪有那么严重?小孩子家家的,或许是吃坏了东西,清清静静的饿上几顿也就好了。再说,咱们现在正要出门,实在不必这么麻烦。” 她这么说也有道理,眼看着出门的时辰也到了,宋老夫人便皱了皱眉,只是交代底下的管事媳妇去看一看宋清秋,这才领着宋沅她们出了门。 一上马车,苏氏便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袁妈妈紧跟着上了马车,苏氏便沉声问她:“都安排好了没有?这事情不能拖了!” 沈墨那边显然是有恃无恐,哄着宋清秋做了蠢事留下了这个孽种,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吊着宋家的一个绝好的把柄,但是对于宋清秋来说,这无疑就是催命符。 只要被人发现,宋清秋就是死路一条了。 苏氏当然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女儿委曲求全,去什么边关隐姓埋名的跟着沈墨过日子,男人的诺言就像是狗叫,一句都不能相信。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让宋沅失去利用价值。 只要宋沅没了利用价值,沈墨这种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袁妈妈也知道苏氏的紧张,急忙安慰:“夫人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您也知道,萧家那位小侯爷可是个硬茬儿......” 沾上了他,宋沅的皮都得掉一层,沈墨怎么可能还肯娶她? 苏氏闭了闭眼睛,嗯了一声。 宋清秋没来,宋沅便独自坐一辆朱缨八宝华盖车,马车里头宽敞的很,紫莹还是头一次跟着她出门,不由得有些紧张。 宋沅低头闭目沉思。 这场赏花宴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原本这场赏花宴就是可来可不来的,但是苏氏却巴巴的叫她来,同时还不把宋清秋带来,这里头要说没有什么猫腻,说出去都没人信。 萧家...... 她想起来上一世这个赏花会发生什么事了。 承恩侯府是崔太后娘家,现任承恩侯正是崔太后的嫡亲哥哥,而小承恩侯萧愫则是崔太后的亲侄子,崔太后跟娘家人关系极好,自然爱屋及乌,京中人人都知道萧愫自小是跟皇孙们一起教养长大的,时常出入宫廷,尤其是跟太子关系极好,身份尊贵。 可身份尊贵是一回事,喜怒无常和好色是另一回事。 萧愫花名在外,定过五六次亲事,却没有一次是成功的,未婚妻掉下湖淹死的淹死,病死的病死,还有一个更离谱,好不容易熬到了成亲当天了,结果洞房之夜竟然滑倒撞到了桌脚死了。 家里但凡是爱女儿的,都对萧家避如蛇蝎,生怕被这位小侯爷给看上。 可上一世,宋沅在去赏花会的时候,便跟萧愫撞了个正着。 幸亏是她身边跟着的竹笙,扑上去挡住了萧愫,让她快些跑。 最后事情闹大了,人人都知道萧愫跟她的侍女纠缠不清,苏氏跟宋幼平都大发雷霆,斥责她管教无方,把竹笙说成是勾引了萧愫的狐狸精,最后把这个丫头送给了萧愫。 原来苏氏打的是这个主意。 第19章 难堪 苏氏是真的很急啊。 陷害、阴谋,几乎是连番上阵,甚至都已经丝毫不顾会做的太过明显而惹得老夫人动怒了。这是为什么? 她想到什么,心念一动。 就在此时,马车已经停下来了,外头跟车的婆子笑着说:“姑娘,承恩侯府已经到了,您慢着些。” 下马车的功夫,紫莹去搀扶宋沅的手,便听见宋沅低声说了一句:“待会儿你便跟着黄嬷嬷她们,不要四处乱走。” 上一世跟着她的是竹笙,结果竹笙再也没有回去。 这一次她特意没有带竹笙过来,但是也不想紫莹重蹈覆辙。 紫莹心中惊跳一下,她是老夫人身边服侍的,能在人才济济的老夫人院子里爬到二等丫头的位子,不可能是蠢笨人,听见宋沅这么说,再联想到苏氏忽然的热情,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忍不住看着宋沅:“姑娘,您既然知道......” 苏氏已经下马车了,紫莹接下来的话便没敢再问下去。 宋沅却知道紫莹要问什么。 既然知道苏氏早就已经在赏花宴给她设下了鸿门宴,那为什么还要过来? 宋沅抿了抿唇,她知道这赏花会上萧愫会觊觎她,会因为苏氏的精心设计来算计她,但是她非得来不可。 因为上一世在她被萧愫调戏的同时,郭家也发生了一件惨案。 她舅舅的小儿子郭颖在承恩侯府这场赏花宴中从假山上栽下去了,没有救过来。 郭颖是舅舅最小的儿子,失去了郭颖之后,舅母郭氏就一蹶不振,郁郁而终。 外祖母也大病一场。 这一世,宋沅明知道苏氏没安好心,但是也跟来了,为的就是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她一定不能让郭颖再出事了。 承恩侯府的大夫人早已经在门口迎客了,见了宋老夫人便笑着过来请安:“您老人家好?有些日子没见了,您身子还是这么硬朗,我们老夫人也正惦记着您呢。” 言罢目光落在跟着老夫人的宋沅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便诚恳的跟宋老夫人说:“老夫人,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您也知道,我唯有那么一个宝贝女儿,她这病从小到大我也不知道操了多少心,若是能替她,我也恨不得就替她去了......” 萧夫人的女儿出生开始便先天不足,说是有心疾,大夫们都说是养不活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些年,萧夫人一直都遍寻名医给她医治。 所以她求上门,宋老夫人才不好拒绝。 此时萧夫人这么说,宋老夫人便拍了拍她的手:“为人父母的,都是如此,不瞒你说,我这孙女儿也是马上便要成亲了,原本是绝不会让她出门的,只是因为咱们两家关系亲近,不同于旁人,这才让她过来了,待会儿也只让她去见一见宝珠便是了,她性子急躁些,被我宠坏了,免得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这说着为两家的关系,其实也是因为权衡利弊的妥协,这到底是萧太后的娘家,太后娘娘家里的忙,谁敢不帮呢? 可宋老夫人直言宋沅被她‘宠’坏了,强调的就是这个宠字,让萧家慎重些,压惊是压惊,却别惹出麻烦来。 萧夫人也知道宋老夫人的意思,忙应了一声:“是是,您尽管放心。” 一面又有些奇怪的看了苏氏一眼—————宋老夫人前些时候听说对宋大小姐十分冷淡,甚至都在宋大小姐成亲前还把宋大小姐送到庙里去祈福了,说是祈福,谁家有姑娘成亲前十几天还送去庙里的啊?分明就是惩罚。 可怎么一转眼功夫,宋沅又成了老夫人的心肝儿了? 苏氏被打量得满心怒气,她实在是受够了宋老夫人对宋沅的偏心了,这个老虔婆压在她头顶上就像是一座大山,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宋老夫人这个碍事的,她早就把宋子思跟宋沅这两个绊脚石给踢走了...... 不过幸亏,再忍一忍,也很快了。 她笑着凑趣儿:“是呀,沅姐儿可是咱们老夫人的心肝宝贝,谁不知道老夫人爱她爱的跟什么似地呢?” 宠吧,宠吧,她就看看这个老太婆能护着宋沅到什么时候!今天过去,只怕老太婆都要被宋沅气死,她等着看这两个人的下场。 说笑间,已经到了待客的花厅,宋沅一眼就看见郭大夫人正带着郭娉婷在跟人交谈,看到她来,郭大夫人和郭娉婷的脸色都有些微妙。 以前的宋沅跟郭家的关系十分冷淡,郭大老爷多次上门去接宋沅到郭家去,每次宋老夫人都答应了,宋沅却死活不肯去。 甚至还曾经说过苏家才是她的外祖家这样的狠话。 因为这个,郭大夫人跟郭娉婷都觉得宋沅太过不识好歹。 但是两家毕竟是姻亲,郭大夫人很快便带着郭娉婷来给宋老夫人请安。 宋老夫人乐呵呵的笑了笑,对郭娉婷很慈和:“娉婷这孩子,有段时间没见,出落的愈发的水灵了。亲家真是会教人。” 说着取下自己手腕上带着的一个翠绿欲滴的玉镯,套在郭娉婷的手上:“好孩子,戴着玩儿罢,以后多来家里走动才好。” 又看了宋沅一眼。 郭大夫人很怕宋沅又会当场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正提心吊胆,就见宋沅上前一步拉住了郭娉婷的手,红着眼眶喊了一声表姐。 郭娉婷的脸色顿时有些复杂。 她其实从小就被祖母郭老夫人教导,所以对姑母的孩子都十分的亲近,可宋沅这个不识好歹的,却每次都帮着苏家的姑娘来打她的脸。 她平常都随着父亲在外驻守,这一次是因为郭大老爷要进京述职,父母亲想要给她在京中说上一门亲事,这才回来的,谁知道才回来头一天,就跟宋沅两个人因为沈墨起了争执。 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沈墨十分喜欢听边关的事,所以在郭家做客的时候,便多问了两句她蓟州的风土人情。 谁知道宋沅便当众闹了起来,还把茶水泼在她脸上。 闹的她气的浑身发抖。 宋沅也正是因为犯了这个错,才被送到菩提寺的。 她还以为以宋沅的性子,必定会记恨她,没想到她却忽然给自己道歉,以至于她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回头看了自己母亲一眼。 郭大夫人也十分意外,反应过来才对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宋沅和好。 第21章 生死攸关 郭娉婷立即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素来跟祖母亲近,祖母又十分挂念宋沅这个外孙女儿,她想了想,便回握住了宋沅的手轻轻笑了笑:“表妹言重了,我们是一家人,我早已不生气了。” 宋老夫人乐的见她们和好,眼看着宋沅终于知道服软跟郭家打好关系,心中满意,自己再宠爱宋沅,迟早也是要死的,若是宋沅嫁出去了,还是这副臭脾气,那简直是孤立无援四面楚歌。 人就是要能屈能伸,才能走得远啊。 对于宋沅的反常,苏氏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只是让她想要除掉宋沅的心思更加坚定罢了。 正说着话,外头便通报说是赵国公夫人到了。 赵国公夫人何氏在京中的名声极好,加上她还是平成王的嫡亲姨母,跟平成王仿佛是亲母子一般,在京中地位崇高。 就连萧夫人也不敢怠慢,跟宋老夫人打了招呼之后便急忙迎了出去。 宋沅便趁机问起了郭颖来。 她向来是不关心郭家的事的,这次却破天荒的又跟郭娉婷道歉,又问郭颖,郭大夫人不免觉得惊奇,瞥了一眼苏氏,见苏氏面上看不出什么,才跟宋沅笑着说:“颍哥儿顽皮的很,听说侯府后院有个猴山,便非得要去瞧一瞧,我便让他去了。” 郭颖年纪小,才六岁,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 宋沅心中一惊,便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我先去找他,再去看宝珠姐姐。” 萧夫人正好迎着赵国公夫人何氏进来了,听见宋沅这么说,便道:“真是劳烦大小姐了,以后宝珠好了,我定叫她给大小姐磕头。” 赵国公夫人何氏的目光就落在了宋沅身上,斜长的眼尾答上挑,慢条斯理的哦了一声问:“这就是宋大小姐?” 她身份高,虽然年纪在宋老夫人面前不算大,但是宋老夫人对她还是十分客气,笑着应了是,催促宋沅:“快给国公夫人见礼。” 宋沅一眼便看见了赵国公夫人何氏,何氏生着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哪怕是已经人到中年,但是也是美的叫人心惊,此时她头上带着一只金玉满堂娇分心,分心的红宝石坠子正好垂在眉心处,看上去美艳逼人。 她垂下眼,上前跟她见礼。 何氏若有所思的扫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大小姐看着着实是个有福气的,沈家得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往后真是福气满满啊。” 宋沅心中警铃大作,何氏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上却心狠手辣,就算是面对自己亲手带大的外甥谢景昭,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这一次她竟然对自己这样和颜悦色,她总觉得是因为在菩提寺的那件事。 心里记挂着郭颖,她垂头避开何氏的目光冲着宋老夫人轻声说:“祖母,我想去找颍哥儿。” 正好客人陆陆续续的来的都差不多了,萧夫人便笑着说:“我叫丫头陪你过去。” 一屋子都是勋贵家里的当家夫人,宋老夫人也怕宋沅呆不惯,再说也喜欢看宋沅和郭家的人亲近,便笑着点头,又叮嘱她:“不可给人添麻烦,待会儿开席了便使人叫你去。” 便让她去了。 郭娉婷迟疑半响,终究还是没跟着宋沅一道去,她还是有些怕宋沅的,生怕她阴晴不定,便留了下来陪着郭大夫人。 承恩侯府的宅子是太祖赏赐下来的,这期间因为萧太后步步高升,便将周边的几家宅子也给买下来,所以承恩侯府的面积已经比太祖赏赐时候的大了一半多,承恩侯府后院更是有一片桃花林十分的出名,期间又有假山错落其中,丫头带着宋沅绕了好一阵才到了这些小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谁知道郭颖却并不在猴山。 宋沅心里咯噔了一声,急忙问那些孩子有没有看到郭颖。 丫头见她紧张,急忙道:“宋大小姐不必担心,横竖就在这园子里,我去找找当值的婆子丫头,看看知不知道郭少爷去哪儿了。” 眼看着人不见了,宋沅想到上一世郭颖落水,当机立断的点头:“那好,还请姐姐快些找人来,颍哥儿人小又顽皮,就怕他跑到水边玩儿,太危险了些。” 客人若是在府中出了事,那可确实是大事。 丫头急忙答应着下去了。 宋沅想到上一世郭颖是从假山上落水,便也顾不得那些小孩子,自己循着上一世的记忆,往湖边的假山上去了。 萧家的假山底下都搭着很大的卷棚,这也是现如今京中勋贵里流行的做法,卷棚冬暖夏凉,不管冬夏都能在园子里赏花或是中途休息。 她绕过了卷棚,看见一座高耸的假山,底下正好便是萧家从宝带河引来的湖水,便要往假山深处去,谁知道才走了几步,便听见假山里头竟然传来一道娇软的撒娇声:“哎呀,别这么心急,人家还有话要对你说......” 宋沅脚步一顿,立即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这声音..... 她太熟悉了,这声音......正是后来的皇后,如今的宋子思的未婚妻,齐国公家的嫡长女齐昭君的! 齐昭君! 上一世,齐昭君跟宋子思退亲,紧跟着转身便成了二皇子妃,原来..... 而正是此时,她不经意的抬头之间,正好看见了正缩在假山洞口睁大了眼睛的郭颖! 六岁的颍哥儿,面带惊恐不解的立在假山洞口,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一瞬间,宋沅只觉得仿佛是有一只大手摄住了她的心脏,只要这个时候郭颖发出一点声音..... 原来如此!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上一世郭颖会失足从假山落水,原来根本不是失足,而是撞见了这么要命的事,才会被人杀人灭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反应,紧紧扑过去抱住了正要张口的郭颖,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郭颖原本被吓得不轻,立即就要张口大喊的,等到看见是宋沅,又放弃了挣扎,只是拼命的看向假山。 宋沅顾不得这么多,生怕引起洞里两人的注意,急忙抱着他往旁边钻。 可郭颖的胳膊擦过旁边的假山,竟将上头放置的一盆花儿碰倒了。 第22章 救你一命 花盆摔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响。 而假山里的两人已经被惊动了,几乎是同时,假山的洞门便打开了,从里头飞出来一柄短小精悍的匕首。 宋沅只听见凌厉的风声,抱着郭颖下意识便蹲下身子,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头皮飞过去了。 眼看着假山里有了动静,宋沅骇的魂飞魄散。 跟齐昭君私会的二皇子谢景瑛是出了名的武功高强,若是自己跟郭颖被他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被人拽住了手臂猛地一扯,就连带着郭颖一道被拽进了假山的一条夹道。 而此时,她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顾不得安慰郭颖,只能继续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来。 外面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正是一边梳理头发一边走向这边的齐昭君。 “您是不是听错了?”齐昭君整理好了头发,顺势拉紧了自己的衣裳,眯了眯眼睛看向正捡起匕首的二皇子:“怕是什么猫儿狗儿的。” 二皇子不为所动,冷冷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环境,便朝着宋沅他们容身的这条夹道走过来,正不死心的要进夹道,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他顿住了脚步,才转身问:“怎么了?” 齐昭君有些害怕和羞恼:“原来是只猴子!它从我脑袋上跳过去了!这花盆肯定也是它打碎的。” 二皇子这才放了心。 被这么一打扰,两人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这才转身走了。 而此时,宋沅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终于看到了救自己的人,一双眼睛亮的出奇,俊朗得不似凡人,正是在山上刚见过一面的谢景昭。 她重重的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放开了捂着郭颖的手。 郭颖已经被吓傻了,宋沅放开了手,他都一时没有动静,只是震惊的盯着宋沅跟谢景昭,不知道如何是好。 宋沅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安慰:“颍哥儿,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郭颖被吓得有些发懵,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宋沅扁了扁嘴就想哭。 宋沅急忙在嘴边做了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叮嘱:“当心外面的人听见。” 郭颖到底是郭家养出来的,听见宋沅这么说,忙忍住了。 宋沅这才有机会跟谢景昭道谢:“多谢殿下,只是.....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想到刚才出现的齐昭君跟二皇子,她又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您是,因为菩提寺的事儿?” 谢景昭看向宋沅的目光便更加深邃了几分,按照许铮打听回来的消息,宋大小姐是个嚣张跋扈的蠢货,仗着郭家和宋家的宠爱对沈墨痴缠不休。 可他见宋沅两次,一次宋沅是毫不迟疑的拿起金簪捅自己的腿,以抵抗媚、药的药性,那种剧痛便是一个男人都受不了,可宋沅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次便是这次。 撞破了二皇子跟自己未来嫂嫂的奸情,她竟然也能临危不乱。 这哪里像个蠢货?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宋沅片刻,才饶有兴致的说:“宋大小姐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你可别跟我说这只是个巧合。” 二皇子跟齐昭君会挑在这里幽会,当然是因为这里极少人过来,知道的人也少。 郭颖过来,是因为他是个孩子,追着一只猴子误打误撞的碰上的。 可宋沅,分明就好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才赶到这里的。 她之前还提醒过自己要小心赵国公夫人,哪有这么多巧合? 相比起对于那些人针对自己的圈套,谢景昭对这个跟外头人口里完全不同的宋沅更有兴趣一些。 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其实是在扮猪吃老虎,他实在是太奇怪了。 宋沅当然知道谢景昭的试探,可她总不能对着谢景昭说自己是重活一世的,大周虽然崇尚佛道,却也因此更是对装神弄鬼的事极为忌讳。 之前成国公府的九小姐就因为满口说自己是重生的,能够知道过去未来的事,而被认定为妖孽,被一把火给烧死了。 她不敢也不会冒这个风险,略一思忖便看着谢景昭轻笑了一声:“殿下不是一样,也跟传闻中的不同吗?听说殿下是个病秧子,在龙虎山便几次生命垂危,可殿下其实到如今也一样还活的好好的.....” 言外之意,她跟谢景昭一样,都是为了自保才会伪装自己。 谢景昭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哦了一声,目光扫了一眼郭颖,便又问她:“那现在,宋大小姐可有想好该怎么办么?毕竟,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且疑心病颇重,他回去若是查探在场的人谁不在原地离开了......” 谢景瑛的确是这么一个人,宋沅面色不变,看着谢景昭脑子飞速的运转:“殿下,之前咱们在菩提寺也算是合作愉快,我避过了继母的陷阱,殿下也同样如愿回了京城,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如再通力合作一次,如何?” 谢景昭轻笑出声:“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易?” “做交易,未必是看我有什么,而是殿下要什么。”宋沅垂下眼:“想必殿下如今已经验证过了我的话,对赵国公夫人起了疑心,才会追查到这里,查到了二皇子身上,不是吗?” 时间来不及了,若是那个找人的丫头一直都找不到自己,只怕会惊动萧夫人,一惊动萧夫人,二皇子跟齐昭君也就知道了。 到时候二皇子跟齐昭君都会疑心自己偷听到了什么。 宋沅只能忍着紧张看着谢景昭,等着谢景昭的回复。 谢景昭淡淡的看了她半响,只把她看的都汗毛倒竖了,才扯了扯嘴角笑了:“好啊,我倒是想听一听,宋大小姐还有什么金玉良言。” 宋沅松了口气,将郭颖推给谢景昭,轻声而急促的说:“劳烦您将郭颖带回席中,稍后等我从萧姑娘那里回来,自然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她说完,又俯身郑重的交代郭颖:“颍哥儿,待会儿不管谁问,你就一口咬定自己是追猴子在桃花林处碰见了殿下,迷了路被殿下带回去了,知道吗?!” 郭颖此时下意识的信赖这个表姐,懵懂的点了点头。 第23章 连环陷阱 安抚好了郭颖,宋沅若无其事的从假山后头出来,绕了一圈才走到刚才跟丫头分开的地方,没等上一会儿,那个丫头急急忙忙的找过来了,看到宋沅就松了口气:“宋大小姐,原来您在这里,您不用找了,原来郭少爷是迷了路,在桃花林正好遇见了平成王,平成王将他带回去了呢。” 桃花林跟假山的方向截然不同,又加上还有谢景昭把他带回去,二皇子和齐昭君怎么也不至于怀疑是郭颖撞破了他们的私会。 宋沅松了口气,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颍哥儿是跑远了,那我先去看宝珠姐姐,再回去找他。” 郭颖现在被谢景昭带回去,已经是逃过一劫,她也该去会一会萧愫了。 小丫头急忙笑着答应,带着宋沅去了萧宝珠的房里。 宋沅才到了萧宝珠的院子,便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儿,萧宝珠出生开始便是一碗一碗的药养着,是以周遭的人都早已经习惯了这股味道了,都见怪不怪。 丫头引着宋沅到了萧宝珠的院子,这里早已经有所谓的出入大户人家的仙姑在这里守着,见到了宋沅过来,便笑吟吟的摸着她的手腕,轻声问:“这便是宋大小姐了吧?” 听说这位何仙姑是白云山上有名的一个道婆,最擅长给妇人接生,给小儿定惊收魂,所以这次这位何仙姑来给萧宝珠看病,说是要给萧宝珠收魂,只是需要几个属相相合的人来这屋子里镇着,萧家这才想方设法的把人给请来了。 一切都十分合乎情理,甚至这屋子里也还有几个其他属相相合的姑娘,宋沅垂了脸,心里想着萧愫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之下,要如何才能把她引出去。 她已经知道上一世发生的事了,若是她想,今天倒也能够避过去。 但是她并没有选择逃避。 上一世竹笙替她挡了一劫,再被萧家送出来的时候已经都不成样子了,竹笙的父母替她收尸的时候,几次昏厥过去。 这个暴虐无道的人,若是苏氏当真已经跟他达成了交易,那么不是今天这个赏花会,也会是下一个青宁公主的马球会,甚至可能是她以后出门的任何一次机会,都可能被萧愫缠上。 萧愫就是一条毒蛇,被他看上了,他不咬的你遍体鳞伤,是不会放弃的。 越是如此,宋沅便越是要在今天就拔掉他这个吐着信子的毒蛇。 何仙姑笑吟吟的拉着宋沅在帐子里头,让她正面对着床上躺着的萧宝珠,轻轻叹了口气说:“宋大小姐别怕,您按照我说的做......” 一面说着,一面让宋沅捏了一张符纸,让她往床头上贴。 萧宝珠呼吸急促,两眼涣散无神,看上去的确十分可怖,可宋沅并不觉得可怖,只觉得她可怜,轻轻的顿了顿,就把符纸贴在了床头。 何仙姑笑了一声:“好孩子,多谢您了。” 一面说着,一面对那些嬷嬷说:“还有几个姑娘,按照年龄顺序来,可以将宋大小姐带出去了。” 立即就有婆子跟上来,恭敬客气的请宋沅往隔壁屋子去,又笑着说:“宋大小姐当心脚下。” 脚下自然是没事的,宋沅看了她一眼,踏过了门槛才在隔壁屋子里坐下,便有个小丫头上来送茶。 屋子里还有几个姑娘,大约都是过来给萧宝珠压惊的,此时正对坐着说话,见到宋沅来,都示弱不见。 宋沅也知道自己从前名声差没人敢挨边,便也只是坐在窗边。 趁着送茶的功夫,那丫头笑嘻嘻的看着宋沅,声音极轻的说:“姑娘,沈世子在秋月轩等您,让我跟您说一声。” 沈墨? 宋沅看着她,一时有些想要冷笑。 京城中的人果然都十分了解她这个宋大小姐的喜好,人人都知道她一天到晚的追着沈墨跑,现在连萧愫也使出这样的招数。 只可惜,他们了解她,却不大了解沈墨。 沈墨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招数来引她见面?他傲气的很,从来都是主动等着宋沅去找他,否则怎么能提高自己的身价,让宋沅永远自认为低他一等呢? 她哦了一声,拔高了声音问:“你说让我去哪里?” 小丫头以为她是没听清楚,笑着重复了一遍:“秋月轩,想必是沈世子有什么事想私底下跟您交代一声呢......” “哦?”宋沅又问:“可这是在贵府,我也不知道秋月轩究竟在何处啊。” 第24章 面目凶狠 小丫头便笑了,借着把茶盏递到宋沅手里的功夫,就反手将一团纸压在了宋沅的手里:“姑娘照着这个地图去,很简单便能找到地方了。” 她说完便要抽身走开。 可宋沅却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厉声问:“谁让你送的这个东西?!让你们府上能够作主的过来!” 这本来就只是隔间,旁边的房间里萧宝珠还在治病呢,里头也是有好几个名门贵女的,此时听见动静,大家都纷纷的跑过来,有些震惊的看着宋沅。 那个丫头已经吓傻了,仿佛是全然没有料到宋沅竟然会是这个反应,死死地抓住自己不放,一时急忙挣扎。 萧家到底是侯府,一面有人出去报信,一面管事妈妈已经急忙过来了,看着宋沅忙问:“宋大小姐,是不是这个丫头服侍不周,惹您生气了?您只管说出来,可别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免得气坏了身子。” 府里请宋沅过来是来帮忙的,可不是要得罪人的。 只是这个宋沅也是,怎么会跟一个小丫头这么斤斤计较起来? 其余的小姑娘们惊疑不定的看着宋沅,有一个姑娘已经忍不住开口:“就算是下人伺候不周,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宋大小姐何苦如此不依不饶?” 从前宋沅就是个爱惹事的,大家对她印象不怎么样。 宋沅却并没有发怒,她只是转过头扫了那些姑娘们一眼,轻声问:“诸位姐姐刚才也坐在这里,有没有看到这个丫头得罪我?” 众人便都蹙眉摇头。 “她也的确是没有得罪我。”宋沅偏过头去看了赶过来的萧家大姑娘一眼,轻声说:“只是,她跟我说,沈墨沈世子约我在秋月轩见面,还给了我这个。” 她说着,手腕一翻,攥着那个丫头的手,掰开那个丫头的手掌,将那纸团坦露在众人面前,坦坦荡荡的说:“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即将出嫁,就算是有什么事,双方媒人和长辈也都能替我们传递消息,更不会阻止我们见面,沈世子怎么可能会在别人家里,画别人家里的地形图,让我去私下赴约?” 一席话把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小丫头更是已经摇摇欲坠,面色煞白,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将头发都给打湿了,此时正黏腻的耷拉在额头上,看上去狼狈极了。 宋沅却丝毫没有同情心。 她当然知道这个秋月轩是什么地方,那是萧愫豢养他的那些珍奇异宝的的地方,而他的珍奇异宝,都是那些蛇虫鼠蚁,简直是人间地狱。 宋沅过去了,只怕会吓得腿软,甚至比上一世都更惨,上一世至少不是去秋月轩,而只是被人引着去换衣裳,在客房碰见的萧愫。 这一次,苏氏跟萧愫却是要引她去秋月轩。 苏氏不仅要把她卖给萧愫,跟萧愫扯在一起,还要她的命! 一旦被萧愫这样的人缠上,便是清清白白的人也完了,宋老夫人再宠爱孙女儿,也不可能拿宋家的家风和名声来换她这个孙女儿。 沈家更是会马上退婚。 苏氏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这么执着于毁掉她的名声。 宋沅似笑非笑的看着萧大小姐:“大小姐,贵府的地形图,你当不会疑心是我自己能拿得到的吧?” 萧大小姐和在场的萧家的人面色一时都难看到了极点。 府里的地形图,除了自己家人,其他的人怎么可能有? 其他的姑娘们一时也震惊了,都纷纷站起来,在看清楚那个丫头掌心里的纸团之后,一时也是诧异不已。 为什么这个丫头要给宋沅秋月轩的地图啊? 还是有一个姑娘错愕的瞪圆了眼睛,看了看萧大小姐,又看看宋沅,压低声音跟旁边的人问:“秋月轩,是不是就是.....就是陈姐姐被蛇咬了的那个地方?”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的面色一时都有些微妙的不好看。 她说的陈姐姐是指的太常寺少卿的女儿陈明如,陈明如来萧家做客的时候误闯了一个院子,结果竟然被毒蛇咬了一口,后来还是萧家的小侯爷萧愫发现了她,给她把腿上的蛇毒吸出来。 结果陈明如自然是要嫁给萧愫的了。 可是还没等到嫁给萧愫,她就在一次游园中掉下湖里淹死了。 大家知根知底,一时想起萧愫的种种传闻,看着这个丫头和纸条,思维就不免发散—————这种事,萧家不会是头一次做了吧? 那陈明如会不会也收到了这样的纸条,然后才..... 萧大小姐几乎要晕过去,因为萧宝珠正病着,有些姑娘过来探望,有些姑娘是受托过来给她压惊,所以今天来的客人,几乎是长辈们在前头看戏喝茶赏花,姑娘们却是先聚集在萧宝珠这里的。 也就是说,宋沅刚才的那番话,在场所有的年轻一辈都听去也都看到了。 这个场景她根本应付不了,尤其是宋沅咄咄逼人又言之凿凿,倒是比从前只知道嚣张胡闹的时候还要难应付十倍。 而前厅中,郭颖被送回郭大夫人身边之后就有些蔫儿,郭大夫人还以为他是不舒服,正想询问儿子,就见宋老夫人忽然沉声问了一声:“什么?!” 苏氏立即就抬起了头,面上还是表情未变,心里却已经提起了一颗心。 萧愫不知道有没有把事情给办成! 萧夫人也十分惊愕,问管事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事的婆子此时也是一身的冷汗,压低声音再把事情说了一遍,萧夫人还来不及回话,宋老夫人就有些担心的站了起来:“我过去瞧瞧!” 从庙里回来之后,宋沅就跟以前判若两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为难一个小丫头?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萧夫人没有法子,虽然她们是太后娘家,但是建章帝毕竟不是太后娘娘亲生的,他们萧家此时也是外表看着风光,当然不想得罪在勋贵圈里德高望重的宋老夫人。 她急忙搀扶着宋老夫人,跟着宋老夫人一道去了萧宝珠的院子。 此时,萧大小姐正急的满头是汗,见到了自己的大伯母,这才喊了一声伯母,忙到了她跟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一听说有人给宋沅递萧家的地形图,要宋沅去秋月轩,萧夫人的面色就是一沉。 苏氏陪着宋老夫人走到萧家的院子,就见宋沅抓着那个小丫头的手不放,此时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当即便掩饰不住脸上的戾气了。 这个贱丫头竟然又没事!怎么会又没事?! 宋老夫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宋沅跟前,看向了那个面色雪白的丫头,沉声问:“怎么回事?” 宋沅半点儿也没有隐瞒,当着众人的面,不咸不淡的将手里的纸条展露给大家看:“才刚当着这屋子里的众位姑娘和萧大小姐这么多人的面,大家都可证明,这东西是这丫头递给我的,这丫头跟我说,东川侯世子沈墨约我去秋月轩见面.......” 第25章 深仇大恨 宋沅轻笑了一声,看向萧夫人:“夫人,我虽不懂事,却也不曾无知荒诞到这个地步,实在不信沈墨能做出在别人家中私下约见的事情。” 苏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宋沅,一时心中简直要冒火。 宋沅是不是撞邪了?这是她能说的出来的话吗?谁不知道宋沅喜欢沈墨喜欢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别说是在别人家里私底下约着见见面的事了,更出格的事情宋沅难道做的少了吗?她现在竟然还敢这么言之凿凿的质问别人! 苏氏心里憋着一股火没处发。 萧夫人却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把她整个人都给浇的透心凉,她望着宋老夫人勉强笑了笑解释说:“这,这大约是个误会......”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能尽量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宋沅却面色淡淡的看着她说:“是不是误会,把东川侯世子叫来问一问便清楚了。” 萧夫人哪里敢去问?她气的浑身发颤,盛怒之下猛地打了那个小丫头一巴掌,厉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给的你这东西?!你如实说来!” 小丫头被打的半边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到了此时,她已经被吓得心跳都快停了,咬着自己的手背呜呜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萧夫人彻底失去了耐心,猛地踹了她一脚,几乎把她踹了个底朝天,恼怒的大声质问:“你是哪一房的?今天若是不老实说清楚,那便让人将你们一家子一起给我卖了!” 小丫头已经吓得不会说话,又惊又怕之下哭着大喊出声:“不不不!夫人,不要卖了我,不要卖了我,是,是小侯爷交代我这么做的.......!” 小侯爷!萧愫! 萧夫人虽然心里早已经有了预感,但是到这个时候心里还是又惊又气到了极点,这个混账,竟然如此不懂事,还在这个时候胡闹! 她吓得心跳的厉害,苦笑着跟宋老夫人道歉:“老夫人,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一时胡闹,只怕是想跟宋大小姐开个玩笑......” 宋老夫人忍无可忍,冷冷的道:“夫人说笑了!在您家出这样的事,怎么会是玩笑?也不知道秋月轩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世子非得让我们沅姐儿去那里不可?” 萧夫人一时心里发苦,萧愫荤素不忌,又自来是个混不吝,秋月轩里头乌烟瘴气的什么都有。 让宋沅过去肯定也是没安好心。 但是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这么说! 她试图平息宋老夫人的怒火:“不是什么地方,老夫人,既然现在没出什么事,不如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萧愫名声差到了极点,承恩侯对这个孙子也是十分不喜,反而更看重二房所出的萧源,若是这个时候再闹出什么事来,承恩侯只怕更是会对萧愫厌恶至极。 正在这时,原本在前院的承恩侯世子萧缜却已经急急的赶了过来,跟宋老夫人客套的问了好之后便把目光落在萧夫人身上,冷声问:“怎么回事?” 丈夫的目光让萧夫人有些承受不住,可此时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撒谎,只能僵硬着脸将发生的事情说了,惴惴不安的看着萧缜:“世子,也是愫儿不知道轻重.....” 萧缜比自己夫人可要冷静的多了,他面色越来越沉,听到最后已经是黑如锅底,不管萧夫人的反应,转身对着宋老夫人拱了拱手:“老夫人请放心,这件事,我必定给贵府一个交代!” 宋老夫人搂着宋沅,并没有因为萧缜这么说便有什么好脸色,她面无表情的颔首:“那就等着世子的交代了。” 宋沅了解萧缜,知道他比萧夫人这个一味的溺爱儿子的母亲要冷酷无情的多,他既然说会给宋家一个交代,就必定会把萧愫拉出来,甚至打个半死。 也是该给萧愫一点儿教训。 她看了苏氏一眼,见苏氏低垂着头,攥着帕子的手却握成了拳头,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便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至于秋月轩,也不必去了。”萧缜并没有遮着藏着,咳嗽了一声告诉宋老夫人和跟来的郭大夫人:“那个地方,是犬子玩闹的地方,养了些走兽,怕惊了诸位夫人跟姑娘们。” 他说的这么坦荡,宋老夫人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看着萧缜,打算看他进一步的动作。 萧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厉声吩咐下人:“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带过来!” 萧夫人惊得手心里全都是冷汗,心惊肉跳的一时不敢去看萧缜的表情。 不多时,果然有嬷嬷领着萧愫过来了,不等萧愫开口,萧缜一个箭步上前便将萧愫踹到在地,猛地将那个纸团扔在他身上,大声呵斥:“畜生!这个是不是你给的?孽障,你今天到底想做什么?!” 萧愫被猛地踹了个趔趄,他在秋月轩等了宋沅半天,没想到没等到宋沅不说,等来的反倒是父亲的毒打跟呵斥,他茫然片刻,等到看到了远处的宋沅之后,便嫌恶的冷哼了一声。 给脸不要脸!这个贝戋人,怎么没有上当?那边不是说,宋沅好骗的很,只要抬出沈墨的名头,哪怕是让她去跳河她也会毫不迟疑的照做吗? 萧缜气的不轻,这个儿子平时就没个正形,不务正业,总在女色上头栽跟头,若是从前也就罢了,可现在萧家正有些麻烦,而这些麻烦是得跟郭家求情才能办成的。 他好不容易把郭家宋家一道请来,可还没有办成正事,萧愫竟然就先一步闯出祸事,这个混账! 他可不是萧夫人那样溺爱纵容孩子的人,见萧愫竟然还敢梗着脖子,就厉声喊外头的人取家法,一面冲着萧愫怒斥:“今天的事,你若是不给出个交代,我就把你这个混账打死在这里,也好过你这个孽畜玷辱我家的门楣!” 眼看着萧缜这么说,萧夫人惊得面无人色,一把就拽住了萧愫:“你还不快些说,到底是谁撺掇着你这么做的?!” 她儿子虽然喜欢女人,可是怎么会无缘无故看上了宋沅?宋沅平常又跟萧家扯不上什么关系,萧愫根本一开始都只见过她两面。 若不是有人在其中弄鬼,她就不信儿子会盯上没有任何联系的宋沅! 第26章 罪魁祸首 宋沅也正是这么想的。 她心里清楚的很,萧愫虽然混账,但是跟宋家却是扯不上关系的,跟她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若不是有人在其中挑拨,萧愫这种花花公子的目标怎么也盯不上她这样的。 这件事必定是跟苏氏有关。 她就要看看,苏氏到底是不是能够独善其身。 萧愫却低垂着头不说话,他虽然狠毒,但是却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说自己骗宋沅去秋月轩是为了什么,就只是慢条斯理的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只不过是想跟宋大小姐开个玩笑罢了,开个玩笑也不行?” 苏氏一颗心都紧张起来,生怕萧愫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此时听见萧愫这么说,便打破了沉默:“既然只是玩笑......” 她想要说合,宋老夫人却立即冷声道:“世孙别开这样的玩笑了,男女授受不清,您跟我孙女儿也从未有过什么接触,更甚者,我孙女儿过些天就要成亲了,您此时开这样的玩笑,请恕老身不能赞同!” 苏氏的话被打断,面色一时难堪不已。 萧缜却马上便点头赞同了宋老夫人的话,让管家取了家法来,冷然吩咐:“打,给我狠狠地打!今天他若是不说实话,就把他当场打死在这里!” “老爷!”萧夫人失声喊出来,看着萧缜,一时又惧又怕,她见萧缜看向自己的目光冷厉如冰,一时只能去打了儿子一个巴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疯魔了吗?!是谁跟你说的宋大小姐在这里?!你老老实实说清楚!” 管事不敢忤逆萧缜的话,已经让人开始动手了。 宋老夫人原本面色阴沉,等到看到萧家的下人是真的下死力的在打,萧愫没一会儿便被打的满头大汗,这才忍不住动容,萧缜确实是真的下的去手的。 苏氏更是忍不住心惊,没有想到萧缜竟然会如此大动干戈。 宋沅却一直观察着苏氏的脸色,愈发确信这件事苏氏肯定牵扯其中。 果然,萧愫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萧夫人正又惊又气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有个婆子快步走进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当即就松了口气,急忙跟萧缜道:“老爷!已经问清楚了,原来不是咱们愫哥儿混账,只不过是一群孩子胡闹罢了。” 才刚萧愫出事,萧夫人的心腹就去问了,此时带着个小厮进来。 小厮吓得战战兢兢的跪在了萧缜面前,萧夫人立即便问:“世孙到底是为什么会让宋大小姐去秋月轩,你把话说清楚!” 小厮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吓得面色惨白,但是面对萧夫人的追问,还是结结巴巴的解释:“是,是威武伯府的五公子,是威武伯府的五公子在咱们小侯爷跟前说,宋大小姐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却生了一张绝美的脸蛋......” 威武伯府! 屋子里顿时便是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苏氏看去,一时之间各有思量。 而苏氏更是如同被五雷轰顶,只觉得有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一路蹿到了天灵盖,她下意识去看宋老夫人,正对上宋老夫人冰凉刺骨的眼神。 威武伯府,正是苏氏的娘家! 宋沅面上噙着一抹讥诮的笑意,她的这位继母自来就是如此,做事从来不肯自己去做,生怕脏了自己的手,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借刀杀人。 只是可惜,这次借的这把刀,只怕不是那么好借的。 果然,萧夫人几乎是立即就变了脸色,目光像是刀一般朝着苏氏看了一眼,便冷笑出声:“真是奇了怪了,我说呢,我家这个蠢货固然是个不争气的,可却也跟宋大小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找宋大小姐的麻烦。却原来,是有人在其中挑拨是非,想要借刀杀人!” 这话不仅是在指桑骂槐,简直是在明晃晃的指责苏氏了。 苏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的好继母的名声在京城传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这么明晃晃的被人打过脸! 可是对于萧夫人来说,鬼才信威武伯府的五公子挑拨萧愫对宋沅下手跟苏氏没关系,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清楚谁有几斤几两不成?! 想要对付自己的继女,对付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自己儿子来当枪使! 萧夫人忍无可忍的冷笑了几声:“行啊,那就请威武伯府的五公子也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个蠢的只不过是个没脑子的,真正出主意的却是那个五公子,难不成,只有我儿子倒霉不成?!” 一场赏花会,闹的人仰马翻。 威武伯府的五公子当场就被威武伯给打的半死,萧愫还剩一口气,五公子却险些一条命都没了。 若不是威武伯夫人还在场,只怕五公子的母亲刘氏会跟小姑子苏氏当场给撕破脸。 饶是如此,苏氏去看侄子的伤势的时候,也没得到刘氏一个好脸色,刘氏愤愤然的甩开了苏氏的手,哪怕是顶着婆母愤怒的眼光,还是径直道:“不敢当!我只盼望着,姑奶奶好歹念在同是姓苏的份上,以后别干这种事儿!你侄子可经不住这么几次折腾!” 苏氏这么多年哪里被这么呵斥过,一时面上有些挂不住。 真是见鬼了,宋沅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几次的陷阱都让她轻而易举的避过了不算,还每次都被她给抓住把柄。 她忍不住委屈的去看自己的母亲。 好在,这个世上没有自己的母亲是不疼儿女的,威武伯夫人略显刻薄的颧骨高耸,此时听见了刘氏的话便毫不犹豫的斥责:“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又反过头来安慰了苏氏半响,四顾无人,她皱起眉头来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你那个婆婆最是重视规矩礼法的,咱们家中还好说,这次你回去该怎么交代?” 苏氏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紧紧攥着母亲的手,哽咽着在她耳边说了宋清秋的事。 这下真是把威武伯夫人吓了一跳,立即便面色凝重的问:“怎会如此?!” 第27章·剑走偏锋 她就说,女儿是个沉得住气的,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怎么会忽然这么急着动手,却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现在也不是责怪外孙女儿不知检点的时候,人本来就是自私的,自己的外孙女儿怎么都是最好的。 她拉住女儿的手,狠狠的捏了捏:“别哭!这回她也没抓到你确实的把柄,我让你侄子一口咬死只是少年人之间的玩笑,他不喜欢宋沅,所以才胡乱跟萧愫说着闹着玩罢了。别怕!她奈何不了你!” 苏氏急忙擦了擦眼泪应是。 那边的宋老夫人眼看着要出来了,威武伯夫人攥住女儿的手叮嘱:“你先沉住气,不管怎么说,先抓住姑爷的心,让姑爷信了你。找个机会回娘家来,总有法子。” 还是自己亲娘靠得住,苏氏哽咽着答应了,转身回到宋老夫人身边,便见宋老夫人面色冷漠到了极点。 等到回到了宋家,还不等苏氏先回去找宋幼平说这件事,宋老夫人先打了苏氏一个耳光,把苏氏给打蒙了。 这么多年,苏氏嫁到宋家,因为老夫人慈善,她从来没有被呵斥过,更别提是被打了,还是打耳光。 她一时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母亲?!” 宋老夫人怒不可遏,厉声斥责:“不许叫我!猪油蒙了心,你简直狠毒至极!沅姐儿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恨,你要这么对她?她都快要成亲了,若是这次被萧愫骗到了那个秋月轩,你让她以后怎么见人,让她怎么嫁到沈家?你简直是黑了心肝!” 苏氏从来没有如此羞耻难堪过,宋老夫人的耳光不仅是打在她的脸上,更是打在她的心里,她的泪水一下子便涌出来,跪在地上不敢辩驳。 宋幼平接到消息急急的赶过来,正要为苏氏说情,宋老夫人便猛地将杯子朝他扔了过去,浇了他一头的茶水。 宋老夫人还从来没有如此震怒过,宋幼平原本还想给苏氏求情的,见此情景也不由得偃旗息鼓。 宋老夫人犹自余怒未消,厉声喊:“起来,谁让你们跪了?我又说了什么,值得你又下跪又磕头的给她赔罪!?老大,你扪心自问,威武伯府老五若是没有她的首肯,敢不敢做下这样的事,他失心疯了,好端端的去给萧愫那个花名在外的公子哥儿做起这样下作的事?!” 老夫人的声音陡然拔高,苏氏一时只觉得心脏都要停了,摇摇欲坠的看着旁边的宋幼平。 “娘!”从来没见过老夫人这样震怒,眼看着老夫人面色青白交加,宋幼平的声音带着哭腔:“儿子错了!” 眼看着宋幼平磕头认错,苏氏抢在前头也重重的给宋老夫人磕头,一下比一下磕的响:“娘,不关侯爷的事,是我的错,都是媳妇儿的错,是媳妇儿没有管束好娘家人,是媳妇儿没有照顾好沅姐儿,您要打要罚,都冲着我来......” 活脱脱跟宋幼平是一对苦命鸳鸯。 宋老夫人脸色不耐烦,不再听他们说下去:“起来罢,都起来!你娘家不是才出了事吗,反正你也没有心思照顾家里,不如你回你娘家去住一段时间。” 说着便扬声叫人:“陈嬷嬷,陈嬷嬷!” 陈嬷嬷急忙进来,眼看着宋幼平跟苏氏两个人都还跪在地上,一时有些进退两难,就听见宋老夫人说:“去通知威武伯府,让他们来接夫人回去!” 苏氏吓了一跳,出了嫁的妇人,除非是被休弃,一般都不会让娘家人来接,宋老夫人这个时候竟然叫威武伯府的人来接她。 她吓得手脚冰凉。 不行,现在她怎么能走?先不说宋沅的亲事若是她这个做继母的不在,从此会沦为京城勋贵圈中的笑柄,只说宋清秋该怎么办?!宋清秋可还揣着个炸药呢! 她急急忙忙的匍匐在地哭起来:“娘,媳妇儿知错了,求求娘别叫我回去,否则的话,媳妇儿以后哪还有脸见人啊?” 她终于吓得有些变色。 若是老夫人真的非得要她娘家人来接她回去,她以后体面全无,而且到时候清秋怎么办?!回了娘家,还怎么想法子把宋沅的这门亲事给搅黄?! 可这一次,宋老夫人已经不再顾忌宋幼平的求情了,她此时满心都被怒气填满,恼怒呵斥:“你若真的把这里当家,便不会这样糟践我们家的孩子!” 又厉声喊人:“人都死绝了吗?我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宋老夫人多年没有发过这样的脾气了,底下的下人一时人人自危,顾不得会得罪苏氏,都忙着去装点起来。 宋幼平也知道宋老夫人盛怒之下,求情是没有用的,只能无奈的搀扶苏氏起身。 两夫妻走出宋老夫人的院子,苏氏就哭着扑进了宋幼平的怀里痛哭失声:“老爷,我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五哥儿向来顽皮,可是他不过才是个半大小子,又能知道些什么呢?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何况,以前沅姐儿她自己也是时常跟着他们玩耍的,说不定就是他们想要捉弄捉弄沅姐儿......”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老爷,我冤死了!” 宋幼平见她哭的几乎要晕厥了,心里一软,就说:“没事,没事,娘现在是正在气头上,所以才会这么生气,等到过几天她气消了,自己就会明白了,你这么多年都孝顺恭敬的服侍她老人家,她老人家心里清楚的。” 见至少宋幼平还是被自己拿捏着死死地,苏氏心里总算是有了一点安慰。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气的不轻,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便猛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都给摔了个粉碎。 小贱货!孽种! 袁妈妈亦步亦趋的跟进来,急忙将房门砰的一声给关上了,留了心腹丫头在外头守着,防止有人蹿进来,这才上前劝道:“夫人,稍安勿躁,您这里这么大动静,若是外头有人听见了,只怕又要去老夫人跟前说些有的没的。二夫人最是......” 宋家并不曾分家,所以宋幼平的两个弟弟都还住在侯府。 二夫人平时最是喜欢挑拨是非,卖弄口舌,在老夫人跟前争宠。 宋老夫人从承恩侯府做客回来之后就大发雷霆,甚至还要把苏氏送回家,这么大的动静一定瞒不过二夫人,宋二夫人肯定会派人来打听消息的。 第28章·不识好歹 袁妈妈这话劝住了暴怒的苏氏,她总算是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地碎片,冷冷抬了抬下巴:“那个贱种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还真的有老天保佑这样的事?从那个佛堂开始就一切都不对劲了!接连两次算计都没有成功,还让宋老夫人比以往都更加疼爱她了。 袁妈妈自己也觉得古怪,一面手脚麻利的收拾了地上的东西,一面就急忙说:“虽然老夫人护着她,可是到底家里以后都还是侯爷的,您现在不必跟她一般见识。” 她不想一般见识,但是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 沈墨那个人,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偏偏现在宋清秋怀了身孕,已经被沈墨拿捏的死死的。 若是这门亲事实在退不了,那难道还真的要让宋清秋跑到蓟州去跟着沈墨不成?! 正说着,门外传来丫头小心翼翼的声音,说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她当然不能惊动父母那边让人来接,宋幼平作主,给她准备了马车,送她回去小住。 听见这个,苏氏的眉头皱了又皱。 还是袁妈妈小声说:“夫人回去一趟其实也是好事,老夫人虽然生气,但是总归没闹出什么大事,何况五少爷还小呢,老夫人只能冷落您,却不能真的对您如何。您回去一趟,也能找咱们夫人出出主意。” 想到自己母亲临走时的叮嘱,苏氏也明白过来,跟袁嬷嬷说:“去让清秋也收拾收拾,我带着她一起回去。” 宋清秋有了身孕,她刚怀孕懂的什么?但凡是露出一点端倪被别人发现,那就不要活了。还是跟着她回威武伯府让她放心一点。 袁妈妈也知道这个道理,急忙应了是,去催促着宋清秋收拾好了。 直到上了马车,宋清秋都还是恼怒不已:“娘!为什么我们要这个时候回外祖母家?这几天祖母都开始给宋沅对嫁妆了,您不是说今天的赏花宴一定能让宋沅栽个大跟头,再也嫁不了墨哥哥吗?怎么最后你被祖母骂了一顿?” 她真是气死了,所以一直喋喋不休的抱怨。 苏氏虽然宠爱女儿,但是见女儿从上了马车开始便没有一句安慰,甚至都没有问一问自己为什么被宋老夫人骂了,却一直在抱怨自己没有帮她把陷害宋沅的事情办成。 她一时忍不住,厉声朝着女儿斥责:“你给我闭嘴!” 苏氏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宋清秋猛然被这么呵斥了一顿,一时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她,半响才觉得丢了面子恼怒的喊起来:“你骂我干什么?!你自己不得祖母的喜欢,却还拿我撒气!” 苏氏被她气的一时竟错愕的说不出话来,抄手就将手里的糕点朝着她扔了过去。 看两母女闹成这样,袁妈妈急忙出来调停:“夫人,二小姐这也是太着急了,您别跟小孩子计较。” 又忙朝着宋清秋使眼色:“二小姐,夫人一心一意为了您筹谋,这次也是为了您才会剑走偏锋,否则也不至于惹怒老夫人了。” 她看着宋清秋长大,宋清秋给她几分面子,缩了缩鼻子去跟苏氏不情不愿的道歉:“娘,是我错了,您别生我的气,别跟我一般见识。” 苏氏当然是宠爱女儿的,因着她自己吃过苦头,所以她从来舍不得女儿吃苦,这么多年对女儿都是捧在手心里。 所以如今哪怕是已经怒极,见到女儿过来道歉,还是忍不住心软:“我是你娘,我能不为你着想?娘惹怒了你祖母,我若是回了你外祖母家,你一个人留在宋家,若是露出什么端倪你打算怎么办?” 宋清秋气的嘟起嘴,咬咬牙忍不住就问:“娘,为什么宋沅就能得祖母的另眼看待?我也一样是父亲的女儿,祖母总是偏心!” 事到如今,还顾的什么偏心不偏心? 苏氏心里也烦闷,却还是安慰女儿几句:“不必管!她还能活多久呢?你放心,母亲自然会想法子。” 苏氏的马车出了宋府,宋沅便去求宋老夫人让自己出门。 听说宋沅要出门,宋老夫人有些不赞同:“都快成亲了,前脚又才刚出过事儿,这个节骨眼出门?” 沈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宋沅本身便不被沈墨所喜,这个时候便更该谨言慎行,否则若是出点什么事,这门亲事只怕是成不了了。 宋沅知道宋老夫人的顾虑,可是她本身也不想要沈家这门亲事。 尤其是沈墨,当年她自以为是的如意郎君,其实不过是披着一张羊皮的恶狼,她迟早是要跟沈墨算一算上一世的账的。 何况现在也不只是无所谓嫁不嫁沈家的事了,她挽住宋老夫人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撒娇的喊了一声祖母,又解释:“我并不乱跑,是想去外祖家,我有些话想跟外祖父说。” 找外祖父? 宋老夫人有些吃惊,要知道以前宋沅十分不喜欢郭家,算起来,她去苏家的次数都要比去郭家的次数多的多了。 怎么现在却忽然变了性子,要去外祖家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去自己外祖家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何况宋老夫人本来也希望宋沅能跟郭家缓和关系。 尤其是现在苏氏接连办下两件叫人震怒的事儿,宋老夫人就更觉得苏氏靠不住,此时宋沅能知道靠拢苏家也是好的,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宋沅的头发:“罢了罢了,你实在是想去,那就去吧,只是不许再跟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发脾气,跟表姐弟们好好相处。” 宋沅的性子实在是不怎么好,虽然今天主动跟郭娉婷和好了缓和了关系,但是宋老夫人还是不免要多唠叨她几句。 这样的唠叨也是令人心生欢喜的。 不管怎么说,在家里,祖母和哥哥都是真心的在为她着想,祖母这么老的人了,原本早已经颐养天年不管家里的事,如今为了她却还是跟苏氏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把苏氏赶回了娘家。 第29章·郭颖生病 祖母对她这么好,上一世却被活活的气死了,这一次她绝不会让身边任何亲近的人受伤害。 所以,更要加快动作了。 在马车上,宋沅淡淡的垂下眼帘,心里想着在假山附近撞破的隐秘。 二皇子跟齐昭君竟然这么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她想到这些,只觉得心脏都痛的厉害。 齐家跟郭家是通家之好,两家人都是以军功起身,这么多年两家关系都十分不错,只是郭家镇守蓟州,而齐家是镇守登州的。 齐昭君自幼被养在宫中和公主们一起长大,被人称作京中第一才女,也被人称赞为盛京明珠。 宋子思跟她能够订亲,还都多亏了他们已经过世的母亲郭氏跟齐昭君的母亲齐夫人是手帕交,两人自小就一起长大,这才定下了娃娃亲。 可上一世,宋子思在羽林卫当差,却在一次围猎中擅离职守,导致一头猛虎撞进了二皇子的帐篷,若不是护卫们拼死护着,二皇子说不定就要命丧虎口。 也正因为犯了这样的大错,宋子思被请封世子的奏折直接被打了回来。 宋子思一蹶不振,却并不想就此荒废人生,因此去了登州从军,而就是在登州,说是宋子思不知道怎么回事跟齐家的人大打出手,还打瞎了齐二少爷的一只眼睛。 两家就此结下死仇,齐昭君为哥哥鸣不平,当即就决定退亲,还专程写了一封退婚书,退婚书将宋子思描写的十恶不赦,从此齐昭君名扬天下,成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维护兄长的贞洁烈女,可宋子思却被踩在了脚底下,成了人家讥讽的笑柄。 以前宋沅跟宋子思关系疏远,根本不关心哥哥的事,甚至还觉得哥哥无用荒谬,做出这种事连带着自己都丢脸。 但是现在她以当过十几年的侯夫人的经历再来看这些,当然就不只看到事情的表面。 二皇子和齐昭君早有私情,那么二皇子当时被老虎差点咬死,真的是宋子思护卫不力吗?还是栽赃陷害呢? 还有登州,登州可是齐家的地盘,人家都笑着开玩笑,说齐家是登州的登州王,可见齐家在登州的势力之大,宋子思能在登州对齐二少爷动手,甚至打瞎齐二少爷的一只眼睛,这里头若是说没有猫腻,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深吸了一口气,她将这些事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便已经到了郭家。 郭大夫人正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怎么了,从萧家做客回来之后,郭颖就开始发起了高热,烧的人都有些糊涂了。 家里的府医看过之后,说是可能受了惊吓上了火。 可是药熬了,却无论如何都灌不下去,郭颖死死的咬着牙关就是喝不下,她急的了不得:“早知道就不带他去了,偏偏这小子非得赖着要去......” 正在这时,丫头过来禀报,说是宋沅来了,郭大夫人只好先出来见客,宋沅是郭老夫人的心头肉,她做人家儿媳妇和舅母的,若是招待不周,必然是得吃排喧的,只是她心里到底是补怎么舒服,因此面上表情也是淡淡的。 宋沅却并不是来给自己舅母找麻烦的,她一来就问:“舅母,颍哥儿现在怎么样?” 当时郭颖其实就被吓得不轻了,但是当时萧家人多口杂,她虽然担心郭颖,却也不能提醒舅母,生怕惹了二皇子和眼线的疑心。 郭大夫人没想到她张口就是问颍哥儿,一时有些奇怪,却还是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去玩儿的太久了累着了,现在人有些发热起来,我正准备让人请太医呢。” “不能请!”宋沅当机立断,面色有些难看的摇头:“绝不能请太医,让人知道颍哥儿是被吓得病了的。” 什么? 郭大夫人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儿子这可是病了,家里的府医都说没法子,得请太医过来看,宋沅却张口就阻止请太医。 这丫头,白天看着她还像模像样的,却原来还是本性难改。 虽然郭老夫人宠爱外孙女儿,但是这个家到底是姓郭,不是姓宋,宋沅难不成还想做宋家的主不成? 郭大夫人都被气笑了,根本不接宋沅这话:“老夫人若是知道你过来了,必定很高兴的,我让人带你过去瞧瞧。” 宋沅知道郭大夫人这是不信自己的话,见郭大夫人都已经站起来要走,急忙伸手攥住了她的手。 郭大夫人浑身的怒气就顿时涌上来,她平时倒也乐意惯着宋沅这个外甥女,毕竟不影响自己的利益还能顺带哄的婆婆和丈夫欢喜,这买卖也没什么亏本的,可宋沅若是在她儿子头上动心思,那就万万不能容忍! 都什么时候了,一点眼色都没有! 她正要恼怒,却撞上了宋沅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时有些怔忡。 宋沅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舅母,压低了声音:“舅母,不能请太医,颍哥儿是被一桩隐秘吓的,若是请了太医,只怕那人会疑心到颍哥儿头上,颍哥儿到时候才是当真危险!” 什么?郭大夫人惊疑不定,一时被宋沅这话惊得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 想要说宋沅这是在胡说八道,但是宋沅这表现煞有介事。 她稍一迟疑,就听见宋沅说:“舅母,带我去见外祖父和外祖母,我有话跟你们说。” 不知道为什么,郭大夫人总觉得宋沅跟从前从来不同了,若是换在从前的宋沅说这句话,过郭大夫人会面上应是是是,心里却当个屁给放了,一个蠢货的话,听了的人岂不是更加蠢吗? 可是如今,宋沅说出这句话,郭大夫人一时竟然没有想到要反驳。她狐疑的盯着宋沅看了片刻,似乎是在揣度什么,半响,想到今天在萧家的事,她的眸子沉了沉,沉声叫了丫头去通知了老太爷,自己则先压下了对小儿子病情的担心,带着宋沅去了郭老夫人的院子里。 郭老夫人正站在院子里看着丫头们翻晒书册,家里老太爷喜欢藏书,可是藏书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保养十分的麻烦,老夫人亲自管这个,就是怕有些古籍会被损毁。 第30章·惊心动魄 她老人家心情不错,眼看着晒得差不多了,一抬头看见郭大夫人身边跟着宋沅,眼里的笑意便更加遮掩不住,急忙伸手挥了挥:“是沅姐儿来了,快过来,快过来!” 小的时候只把宋子思带到身边照顾,却不能把宋沅也一道要走,郭老夫人心中总觉得亏欠这个外孙女儿。 这么多的孩子里头,她是最宠爱这个外孙女的。 宋沅见到她,比见到宋老夫人还要难过和失措,她扑上去喊了一声外祖母,扑在郭老夫人怀里紧紧揽着她的腰不肯放。 她上一世在萧家被萧愫缠着,虽然竹笙替她挡了一劫,但是沈家仍旧拿这个说事,郭老夫人便将她的陪嫁又给增添了几分。 沈家之所以看不上她却又死活要娶她,甚至前十几年只肯把宋清秋死死地藏住,不就是因为郭家是宋沅最强大的靠山,对他们沈家来说也是有利可图的吗? 郭老夫人有些错愕,看了儿媳妇一眼,急忙拍了拍宋沅的背:“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怕不怕,沅姐儿,你别怕,有什么事情都只管跟外祖母说,外祖母替你作主!” 郭大夫人心中就是一咯噔,难不成老夫人还疑心是自己慢待了宋沅不成? 她满心委屈。 宋沅却攥住郭老夫人的手摇头如捣蒜:“没有,没有什么委屈的事,就是,我想外祖母了。” 一句话说的郭老夫人的眼泪都要下来。 她尝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便更加的心疼女儿的孩子们,宋子思跟宋沅,她都是放在心尖儿上疼着的。 好在宋沅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 她扶着郭老夫人回了房,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要等到外祖父老太爷回来,所以宋沅先跟郭老夫人说了说如今家里的事。 郭老夫人一直都很担心她,听见说苏氏被赶回了娘家,气的忍不住就大骂:“什么好心的后母,黑了心肝的东西!” 不怪老夫人骂的难听,实在是苏氏太过分了,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她却这么下死力气的去对付,容不下人也不是这样的。 一个已经要出嫁了的姑娘苏氏都容不下,还指望着苏氏能够容得下以后要接管家产的嫡长子宋子思吗? 郭老夫人震怒不已。 正说着,郭老太爷过来了。 郭老太爷年轻时候便开始驰骋疆场,是从战场上刀光剑影中拼出来的富贵,身上杀伐之气极重,等闲的小辈都很怕他。 老太爷也不像是老夫人这样慈和,他老人家素来笃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这一套,所以对宋沅,他是很失望的。 一个人的性情如何倒是无所谓,可就是怕路走偏了。 郭老太爷觉得宋沅的路就是走偏了,才会如此的愚蠢,追着一个男人追得连脸面羞耻都不要了,这样的小辈,若是姓郭的,郭老太爷也就直接不要这个孙女儿了。 所以这次听说是宋沅非得叫人把他叫过来,郭老太爷心中不大高兴,见了宋沅起身请安,也只是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才挑眉:“起来罢,你这次过来又是为了什么?若还是要说那些混帐话,那你趁早回去!” 郭大夫人不由得偷偷看了宋沅一眼,以为宋沅会撑不住,毕竟郭老太爷这实在是太疾言厉色不给面子了。 郭老夫人已经急切的喊了一声:“老太爷!” 可令郭大夫人心惊的是,宋沅竟然面色丝毫变化都没有,她站在原地直直的迎着郭老太爷的斥责,一双黑瞳半点惊慌不平也没有。 相反,她回头安抚郭老夫人:“外祖母,我没事的,我知道外祖父是为了我好。您先将伺候的人都屏退了吧,我有话想跟您说。” 也是,让这些下人在这里看着,以后宋沅的脸面往何处放?郭老夫人不甚高兴的看了看郭老太爷,立即便让伺候的人全都退下去了。 郭老太爷倒是因为这个高看宋沅一眼,这么看着,这个孙女儿也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正这么想着,等到门一关上,屋子里都只剩下了自己人,宋沅便冷静的开口打破了沉默:“外祖父,外祖母,舅母,颍哥儿今天之所以受惊吓,是因为撞破了二皇子的私情。” 这一句话的语气连个起伏也没有,但是却如同是一道惊雷,将在场众人都给炸的一时脑袋嗡嗡。 刚才宋沅在说什么?! 颍哥儿撞破了二皇子的私情?! 郭大夫人脸上的表情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她支撑不住的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太急,腿一不小心磕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可是这个时候,她哪里能顾得上这些?当即就失声问:“怎么可能?!” 可她紧跟着就想起来,好像郭颖的确就是从出去玩了一趟,回来之后就一直失魂落魄的,连话都没有再说过几句。 更可怕的是,郭颖是被平成王的人送回来的! 郭大夫人觉得心都要停跳,也就是现在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之前宋沅要拦着她死活不让她请太医了。 这个时候请太医来,说郭颖是被惊吓了,岂不是明晃晃的在告诉二皇子,那天郭颖偷听到了什么?! 郭大夫人腿都软了。 郭老太爷跟郭老夫人却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就回过神。 不等郭老夫人说话,郭老太爷先皱着眉问:“到底怎么回事?” 心里却高看了这个外孙女一眼,撞破这样的事,她竟然还能镇定自若,甚至先回了宋家,然后才再过来。 这份沉稳和镇定自若,可不像是蠢货能有的啊! 知道郭老太爷是听进去了,宋沅心下微松,将自己碰见二皇子和齐昭君在假山私会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没什么好瞒的。 这一世当然不可能任由齐昭君倒打一耙,率先甩了宋子思。 她自己攀上高枝儿了想甩了早有婚约的未婚夫,却又不想担上骂名,就用这么下作的办法先毁掉宋子思,做事可没有考虑过管别人的死活! 第31章·争取信任 她说的虽然十分平静从容,但是听在别人耳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跟二皇子私通的竟然是齐昭君!怪不得郭颖会吓病了,他不认识二皇子,但是他认识齐昭君啊!齐家跟郭家通家之好,两家自来年节都是有往来的,家中之人也互相认识,齐昭君又会做人,小孩子都喜欢她。 乍然碰见这样的事,郭颖怎么会不吓病呢? 信息量太大,郭大夫人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了,手脚冰凉的在心里把整件事都过了一遍,只觉得遍体生寒。 天哪,二皇子是疯了吗?他不知道齐昭君是有婚约的吗?一个有婚约的人,他去勾搭人家,这要是被御史言官知道,怎么也得参他一本啊! 还有齐昭君,她都跟宋子思是自幼定下的婚约,怎么还..... 郭老夫人自来疼爱外孙,平时爱屋及乌,对齐昭君自然也是极好的,逢人便夸齐昭君的好话。 可是没有想到,齐昭君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欺人太甚了! 郭老太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着宋沅沉默不语。 他当然不是不信宋沅的话,这样的事,宋沅是编不出来的。 只是,他震惊的是宋沅的理智。 别说是一个女孩子了,就算是他这样久经沙场的人,遇见这样的事,只怕也是要毛骨悚然的,郭颖被吓病便是这个道理。 可宋沅呢? 她没事人一样,救下了郭颖,瞒过了二皇子和齐昭君,当作没事发声,一切如常的回了宋家之后再过来郭家找他们说这件事。 这一系列的安排做的真是恰当极了。 哪怕是他自己遇上这样的事,也不能做的更好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的外孙女他自己知道的,从来都是个最嚣张跋扈的,什么时候动过脑子? 可她这次所做的事,这不只是有脑子,这是太有脑子了。 他审视着自己这个外孙女。 宋沅明白外祖父的意思,她也很坦然自若的迎上外祖父的眼神。 外祖父身上担着一个家族的生死荣辱和兴衰,还有远在蓟州的那么多士兵的前程,他本来就不是普通人。 正因为如此,宋沅不想撒娇撒痴。 撒娇或许也会达到目的,但是却永远只能被当做温室里的温花朵,长辈会纵容你,会宽恕你,却不会听你的话,更不可能让你影响到家里的决策。 但是宋沅之后要做的事,却桩桩件件都是必须要得到两家人配合的大事。 所以,她没有时间跟外祖父培养感情,她只能就事论事,让外祖父看到自己的特别,自己的能力。 所以,她迎着郭老太爷的目光,放出了第二道雷:“当天同样撞见这件事的,还有平成王。” 平成王! 这下子不仅是郭大夫人震惊得几乎已经失语了,连郭老夫人也惊呼了一声:“什么?”面色发白的跌坐在了凳子上。 满京城谁不知道,二皇子的生母林贵妃颇得盛宠,这些年一直在建章帝跟前颇有脸面?把皇后都给挤得没地方坐了。 一开始,卫皇后倒是还能压得住林贵妃,但是在先端慧太子死后,卫皇后就开始露出颓势来,接连两年的亲蚕礼,卫皇后都推说身体不适未曾出席。 不仅如此,连初一十五的内外命妇的请安,也都免了。 卫皇后露出颓势,林贵妃却步步紧逼,接连生下了三子一女,也就是说,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全都是林贵妃一人所出,可见她在那几年到底有多受宠! 后来卫皇后生下平成王之后,平成王更是身体不好,几次都差点夭折。 正因为如此,卫皇后才想尽办法把平成王送去了龙虎山,说是借着天师道场,能够让平成王平安长大。 两边是这样的关系,谢景昭撞见二皇子的私情,是有意还是无心? 只怕是因为平时关注,才会这么上心的吧? 想到这一点,郭老太爷哪怕是老成持重,此时心里也不免咯噔了一声。 他的右眼皮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惊跳了几下,立即厉声追问宋沅:“你当时是怎么做的?!你跟平成王说了什么?!” 平成王可不是专门做善事的,碰上二皇子跟齐昭君通奸这样的事,又有郭家的人在现场,都不知道宋沅是怎么应对的,又说了些什么。 郭老夫人觉得郭老太爷的态度太过粗暴了,急忙担忧的看了宋沅一眼,低声劝解:“老太爷,您慢慢说话!” 宋沅不紧不慢的对上了郭老太爷的目光,理所当然的说:“我跟平成王说,我能帮上他的忙,让他帮忙将颍哥儿的事情压下去。” 郭大夫人心脏都不会跳了,之前她还觉得宋沅有些不同了,现在看来,这哪里只是不同啊?这是脱胎换骨了! 宋沅竟然会有这样的胆子和谋略。 郭老太爷冷笑了一声:“你帮他的忙,你能帮得上他什么忙?你好大的口气!你知不知道,这就等于是.....” 等于是靠拢了卫皇后和平成王啊! 可问题是,现在朝中支持正统的有之,支持林贵妃和二皇子的却也不少,道理也很简单,林贵妃足够受宠,随时都可能取而代之登上皇后宝座。 到时候,现在平成王这唯一的优势,也就是正统这一点都保不住。 朝中但凡是老成持重有些心机的,谁会这个时候靠拢卫皇后跟平成王谢景昭?! 宋沅真是糊涂了! 自作聪明! 看得出郭老太爷的怒气,宋沅没有退缩而是直截了当的问他:“外祖父,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二皇子跟齐昭君私通,您觉得,这就真的只是二皇子见色起意而已吗?” 一句话把郭老太爷竟然也问的哑口无言。 是啊,二皇子睡了臣子的未婚妻,他不是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却还是这么做了,难道就只是因为见色起意?不!二皇子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他的聪明,一个聪明人,怎么会只因为被美色所惑就这么做?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二皇子本身就是想要拉拢齐家,然后伸手来对付郭家罢了。 第32章·游刃有余 想通了这一点,郭老太爷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齐家跟郭家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二皇子拉拢齐家,却半点儿风声没对郭家透露,相反,还跟齐昭君私通,这里头的水深可想而知。 正如宋沅现在所说,二皇子对郭家磨刀霍霍,他们除了跟平成王结盟,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可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郭老太爷悚然而惊:“那你,那平成王......” 不由得郭老太爷不心惊了,他看着宋沅几乎都要懵了:“你到底是怎么跟平成王说的?” 要结盟,那也得要有结盟的资本。 换句话说,你的投名状也得让人家看得上眼吧?宋沅是用什么说服平成王的? 看出了郭老太爷的震惊,宋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笑了笑,举重若轻的说:“就凭我能帮平成王度过眼前的难关,王爷就要信我。” 这一句话落下来,屋子里鸦雀无声。 郭老太爷还想再问什么的,房门却砰砰砰的被拍响了,把众人都惊了一跳。 郭老太爷此时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立即便问:“什么事?!” 外头来通报的郭总管急急忙忙的说:“老太爷,大少爷领回来了一位贵客!” 等到贵客进门的时候,郭老太爷闭了闭眼睛。 平成王!竟然真的是谢景昭! 他看了宋沅一眼,顾不得其他了,急忙带着家眷上前见礼。 郭大夫人直到跪下来,人都还是懵的。 她一辈子受到的惊吓都没有今天这么多!老天爷啊,竟然都是真的,宋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竟然能跟平成王搭上关系! 事关重大,郭老太爷不敢多说,先跟谢景昭一揖到底:“多谢王爷今天周旋之情!” 如果不是平成王,今天郭颖都怕不能活着回来。 而二皇子杀了郭颖灭口,转头就会挥刀向郭家。 谢景昭的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挑眉:“老太爷言重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酬劳宋大小姐会付我的,是不是?宋大小姐?” 旁人第一眼看到谢景昭,很容易就只看到他的外表而忽略其他的事,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钟灵毓秀,老天似乎对他格外偏爱,让他集齐了卫皇后和建章帝的优点。 可此时,屋子里谁敢去看谢景昭的脸? 郭老太爷听见他问这句话,心中愈发惊疑不定,不知道宋沅到底是怎么跟谢景昭说的。 宋沅却十分自若,她睁开眼的时候旁边躺着的就是谢景昭,彼此也算是共患难了,何况她本来就是打定主意要跟谢景昭结盟的,所以并没有半点勉强的站了起来:“是,我答应过殿下的,一定都会做到。殿下,您为什么会去萧家呢?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东西?” 说起这个,谢景昭的面色陡然一沉,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神又落在了宋沅身上。 他的确是查到了些东西...... 谢景昭是从江西赶回来的,这一路上几次遭遇埋伏,若不是后来他中断了跟京城的联络,日夜颠倒的赶路,只怕路上的麻烦还有不少。 他赶回京城之后便先去了菩提寺看望姑母,按理来说,他的行程,只有他最信任的这些人才知晓。 许铮查到,赵国公夫人何氏没有派人来过菩提寺,这段时间也没有尼姑去过赵国公府上化缘。 但是倒是齐家的大姑娘,齐昭君去过菩提寺上香。 谢景昭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去了承恩侯府的。 他的目光落到宋沅身上,冷哼了一声:“看来宋大小姐说的也未必全都是准的,就比如说菩提寺的事,我底下的人查出来是跟齐家有关,而我在萧家,也正好碰上了齐昭君私会二皇子......这事儿跟我姨母有什么关系?” “是吗?”宋沅同样也不慌不忙的反问:“那齐姑娘是怎么手眼通天到知道您的行踪的呢?再说,今天赵国公夫人不是同样赏脸去了承恩侯府吗?” 齐昭君只是中间牵线搭桥和对外的挡箭牌罢了,用来迷惑外头人的。 谢景昭陡然沉下脸:“宋大小姐,说话要有证据!” 一副似乎想要杀人的样子。 郭老太爷心里骇了一跳,要知道,这位可是真正的龙子龙孙啊! 郭大夫人就更不必提了,她急忙喊了一声:“沅姐儿!” 可不能乱说话啊! 京城谁不知道谢景昭的姨母何氏对谢景昭无比关爱,为了姐姐放心,还专门放下了自己的孩子,去了龙虎山照顾着谢景昭啊?! 人家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若是论起来,何氏的这份恩情,跟真正的亲娘也没什么分别了。 谢景昭哪里能容许人诋毁她? 郭老太爷也欲言又止。 宋沅不躲不避,轻轻的笑了一声:“殿下,骗别人可以,可别把自己也骗了才是真的。您会出现在这里,其实不就是已经有所怀疑了吗?您想要证据,好,我可以给您证据。” 谢景昭垂下眼,喜怒不辨的问:“什么证据?” “殿下回去之后,必定是彻查了身边的人。您身边是不是有人畏罪自尽了?”宋沅刚开口,就见到谢景昭猛地看向了自己。 看来,猜对了。 她也猜到了,上一世也是这样的,何氏和二皇子那么谨慎周密的人,为了防止谢景昭怀疑,当然得将一切都给处理的干干净净。 所以,他们直接就给了谢景昭一个结果—————谢景昭身边的一个亲卫自尽了。 这个节骨眼上死了,不管是谁都会怀疑他是畏罪自尽的。 谢景昭当然不会再怀疑到自己最亲近的姨母身上。 宋沅见他不说话,便继续开了口:“殿下,他们今天都出现在承恩侯府,您不觉得奇怪吗?承恩侯府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赏花宴,以前也不过就是些普通勋贵们捧场,可二皇子却是天潢贵胄,他出现在那里,是不是就是为了不动声色的跟赵国公夫人碰头,又能让人不怀疑他们之间有关系呢?” 毕竟承恩侯府的面子也就是太后的面子,大家都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第33章·极致拉扯 一席话正中谢景昭的心思。 谢景昭面色凝重,他刚回京城就被算计,若不是因为恰好碰见的是宋沅,此时只怕是已经传出了在荒淫无道的名声。 卫皇后本来就在宫中举步维艰,他这里就更不能给母后丢脸,出什么差错,否则的话,岂不是让母后的处境雪上加霜?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救下了郭颖之后,来了郭家,只为了跟宋沅碰个面。 思及此,他看向宋沅:“既如此,那我便想问一问,宋大小姐,打算怎么跟我结盟?再换句话问吧,宋大小姐能给我什么,又想从本王这里要什么?” 谢景昭的长相令人惊为天人,可周身的气势却着实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在他站起身往宋沅身边走的那一刻,郭老太爷的眼皮都跳了跳,他看出来,平成王绝不是外头传说中的那样什么病弱。 他在战场上厮杀几十年了,眼力可比普通人要好的多,此时就是如此,他看出谢景昭的底盘比普通人稳的的,再看他虽然看着清瘦,举手投足之间却透着一股自如,一看就知道他是身手不错,而且还见过血的。 这个养在龙虎山的平成王殿下,根本就没有明面上大家看的那样体弱多病,甚至很可能是个高手。 宋沅怎么敢招惹这样的天潢贵胄?! 平成王转瞬就已经到了跟前,他眯着眼睛好整以暇的看了看宋沅,轻轻的在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似乎是在等着看宋沅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宋沅已经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次,回答也仔细想过无数次。 此时谢景昭问出来,她就迎着谢景昭的目光,面色平静的问:“殿下,皇后娘娘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吓人,郭大夫人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了,惊悚的看着宋沅,她觉得宋沅可能是撞邪了,不仅是撞邪了,还是被鬼附身了。 不然的话,这些话怎么敢随意问的出口? 郭老太爷同样心中漏跳了一拍,大声呵斥:“沅姐儿!不许胡说!” 宋沅的特殊他当然不是没有看出来,但是看出来又如何?再特殊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去摸老虎的胡须! 谢景昭的手已经扬了起来。 所有人的心都一时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谢景昭要对宋沅动手。 可谢景昭的手顺势放了下去,却只是捏住了宋沅的脖子往前一送,目光冷冷的对着她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宋沅不紧不慢的看着他,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现在的情况是,只要谢景昭轻轻一用力,她的性命就到此为止了。 她沉声开口:“殿下,皇后娘娘是不是开始大把脱发,出汗,胸痛,甚至开始呕血?” 郭老太爷面露异色的看向了宋沅。 而谢景昭已经声音发紧的问:“你怎么会知道?!”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从龙虎山赶回来,就是因为卫皇后的身体情况急转直下,甚至连掌管六宫的权力都已经让了出去。 太医院的太医们天天都在皇后的凤藻宫守着,可皇后的情形却丝毫没有好转。 若是说之前在菩提寺的时候,谢景昭只是对宋沅的狠劲儿有点震惊,他此时就是已经对宋沅整个人都怀疑起来。 宋沅静静的看着谢景昭,轻声开口:“殿下,若是我不安好心,就不会在菩提寺便让您小心赵国公夫人,您也不可能查到齐昭君身上,不是吗?” 谢景昭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片刻之后还是松开了宋沅的脖子:“本王没时间跟你绕弯子!你到底想说什么,便直截了当的说!” “很简单。卫皇后根本不是病重,而是中毒!”宋沅言简意赅,一语中的,见谢景昭猛地朝自己看来,就冷冷的说:“至于太医院的太医们为什么看不出来,殿下,您在京城的时间太短了,而皇后娘娘的身体又太弱了,皇宫里您们的势力还剩下多少呢?” 太医们未必全都被收买了,但是剩下的肯定也是不会冒着得罪二皇子和林贵妃的风险,来出力不讨好的说破这个秘密。 谢景昭盯着宋沅看,似乎是想把宋沅盯出个洞来才罢休。 过了好一会儿,他沉声问:“那么,是什么毒,下毒者是何人?” 其实宋沅之前暗示的已经十分明显了,但是谢景昭之前总是不愿意把姨母身上想,可如今,他已经不得不往姨母身上想了。 因为,还有谁能比姨母更有机会接近卫皇后呢? 卫皇后虽然体弱,却绝对不是少手段的人,否则也不会当时在处于下风的时候果断的把他送到了龙虎山托付给张天师教养。 宋沅也笑了:“殿下心中,此时不是已经明白答案了吗?” 她等着谢景昭想清楚。 上一世,卫皇后病故,谢景昭刚进京,母亲就病死了,不免被人揣测是命格不好,妨碍了母亲。 流言蜚语越来越多,谢景昭后来干脆便投身去了蓟州。 他一辈子都在军中,在军中积累下了深厚的威望,成了西北的战神,瓦剌人更是见到他便吓得抱头鼠窜。 直到功高震主,被人陷害死在了战场上。 这一世,他可以不走这一条路。 她希望谢景昭能够自己想清楚。 片刻过后,谢景昭就已经恢复了平静,面色淡淡的问:“你要什么?” 这就是愿意谈条件了。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向了宋沅,这意思是,平成王相信了宋沅的话吗?他竟然真的相信! 宋沅松了口气,露出了重生以来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意,笑着看着谢景昭说:“殿下,我想要宋郭两家平安,想要不怀好意的人不敢再盯上我们。所以,我想让殿下站的更高一些,我们也能够因此得到殿下的荫庇。” 她说的已经足够明白了,她能够给谢景昭很多情报,让谢景昭趋利避害,但是同时,她也希望谢景昭能够保护她和她的家人,两边就是攻守同盟。 第34章·占得先机 一场诡异的谈话过后,谢景昭转身就送走,宋沅送他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房里的人却犹自还没回过神。 还是郭大夫人惊骇的转头看着郭老太爷跟郭老夫人,面色发白的问:“沅姐儿......” 宋沅是不是真的被鬼附身啦?! 郭老太爷虽然自己心中也是惊讶万分,但是面上反应却极快,立即便蹙眉呵斥:“别说了!今天这房里,你听见的每一个字都要忘掉,你从没有见到平成王来我们这里,更没有听见平成王跟沅姐儿的谈话,听见了没有!?” 事关重大,而且这事儿还是跟自己儿子也有关的,郭大夫人不敢不听,她着急忙慌的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的看着郭老太爷:“老太爷,那,那咱们颍哥儿的事......” 郭颖撞见了二皇子跟齐昭君的私情,现在还在病着呢。 郭老太爷当机立断:“不必去太医院请太医了,让老大去贺家走一趟,就说是老四又挨打了,让贺舒羽过来一趟。” 贺舒羽,是江南名医贺家的嫡支子弟,到了他这一代,他这个人不着调,面上吊儿郎当的,便没有进太医院任职,一天到晚背着药箱四处走,说是在编纂医书。 人人都当他是纨绔在夸大其词,可因为郭家老四跟贺舒羽两个人狼狈为奸玩的到一起,所以郭家的人都知道,实际上贺舒羽的医术绝不比京中任何的太医要差。 听见郭老太爷这么说,郭大夫人浑身一凛,急忙应了声是。 再叮嘱了几句,郭老太爷让郭大夫人先回去照顾颍哥儿,自己看着郭老夫人面色沉沉的说:“看来我真是看走眼了,沅姐儿真非池中物啊。” 郭老夫人皱眉不语。 出了门,迎面便看到郭家道路两旁一片对称的桂花树,在阳光底下金灿灿的晃人的眼睛。 谢景昭漫步其中,转头深深的看了宋沅一眼:“那我母后的毒.....” 宋沅同样放低声音:“引蛇出洞!您回去之后,便可宣扬龙虎山张天师医术精湛,可以治皇后娘娘的病,而后派人去求药.....” “本王很好奇。”谢景昭忽然笑了一声,紧盯着宋沅开口:“宋大小姐这些事,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隐秘之事,你一个养在深闺的贵女,是如何得知的?” 何况从前宋沅还只是一个人人都知道的蠢货。 谢景昭的疑问以后还会有很多人有,宋沅迎着他的目光坦然自若的笑了:“殿下苏醒的时候,我正在佛前,您就当我是醍醐灌顶,开了灵智吧。” 这话实在是说不过去,但是她此时这么说,却让人挑不到错处。 谢景昭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才面色不变的说:“本王知道了,你要本王做的事,本王稍后会给你回复。” 他素来是一诺千金的,他答应下来的事,天上就算是下刀子,他也会给你办成了。 宋沅立即便毫不迟疑的福了福身子:“谢过殿下!” 想了想她又补充:“若是有了消息,殿下可以让人送到郭家,郭家的人自会知会我。” “不必!人多口杂,有些事情,只需要彼此知道才是秘密。”他停下来看着宋沅:“稍后本王自会让你畅通无阻的收到消息。” 宋沅有些奇怪他怎么送消息。 宋家好歹也是侯府,庭院深深。 她这一次能够出来,也是正好苏氏出事回了娘家,她的耳目如今都还没有摸清楚情况,加上宋老太太成全。 若是苏氏在,那么她出来是不可能这么简单的。 但是谢景昭既然这么说了,那想必就有这么说的底气,她答应了。 等到送走了谢景昭,她回到郭老夫人的房里,面对的就是郭老太爷跟郭老夫人两张极度凝重的脸。 郭老太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等到她一进来便冷眼看着她问:“沅姐儿,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若是平时,不管是大事小事,虽然郭老太爷总觉得宋沅的性格处事不大好,可是看在老夫人和过世的女儿的份上,他都可以对宋沅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沈墨,他万分的不同意这门亲事,觉得东川侯府另有所图,可是因为宋沅喜欢,他也还是乐的成全。 可是有些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却一定要问的清清楚楚。 就如同刚才宋沅拿来跟谢景昭讲条件的那些事,全都让郭老太爷悚然而惊。 他一定要知道,这些话到底是谁告诉宋沅的。 宋沅知不知道说这些意味着什么? 宋沅噗通一声跪在了郭老太爷和郭老夫人跟前。 这一下她跪得很重,几乎是用尽了力气。 郭老夫人当下就有些不忍了,想要伸手去搀扶她。 但宋沅却避开了郭老夫人的手,砰砰砰的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然后,她抬起头看着郭老夫人跟郭老太爷轻声开口:“外祖父,外祖母,是母亲告诉我的。” 母亲?! 郭老太爷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时候,便厉声呵斥:“胡说八道!你竟然拿你母亲出来搪塞我们,你可知道你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外祖父!”宋沅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开口:“我做了个梦,梦里母亲一直背对着我,无论如何不肯转身看我,我心里又急又怕,缠着她喊母亲,她转过身来,结果母亲却七窍流血,死不瞑目!她跟我说,她在地府里受尽冤屈......” 郭老夫人听的心如刀绞,这些话听起来仿佛如同天方夜谭,可宋沅的悲痛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宋沅有撒谎的理由。 郭老太爷也有些怔忡错愕:“这跟你和平成王说那些话有什么关系?” 宋沅仰头看着他说:“当然有关系,因为要害平成王的,跟要害我们的,是同一批人。” 郭老太爷匪夷所思的看着宋沅,若是别的时候或是别的人来说这句话,郭老太爷只会觉得这人是怪力乱神,或是其心可诛,不是真傻就是实坏! 但是宋沅之前对谢景昭说的那番话,又让他一时有些举棋不定。 第35章·预言成真 夜深人静,原本按照以往郭家的规矩,这个时候郭老太爷跟郭老夫人早就已经安寝了,可是今天他们夫妻却没有丝毫睡意。 眼看着郭老太爷坐在南窗底下的罗汉床上许久都没有吭声,郭老夫人再三迟疑之后还是忍不住出声问:“您.....信不信沅姐儿的话啊?” 真是太奇怪了,其实宋沅的那番话听起来简直是离经叛道又无法想像,若不是因为宋沅是她的嫡亲外孙女,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副模样,她都要以为宋沅是被人给冒名顶替了。 那番话是宋沅说的出来的吗? 她以前脑子里那一亩三分地除了能够容得下沈墨,还能容得下谁啊? 可现在,宋沅说起平成王和朝中的事来都是头头是道。 郭老太爷有些疲惫,他老人家熬了一晚上,精神就有些不济,到底还是不比年轻的时候了。听见郭老夫人这么问,他扯了扯嘴角就反问:“夫人,难道你不信?她说的煞有介事,甚至连皇后娘娘的事都能说出来,这不是她这个年纪能够胡编乱造的。再说,谢景昭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是从道士堆里养出来的,可是实际上,他的心思手段可是一样都不少,能够跟他说的有来有回谈条件,你觉得现在的沅姐儿说的话,我能不信吗?” 郭老夫人松了口气,面色又有些复杂:“若真是咱们女儿托梦给沅姐儿,那,我都不敢想她在地底下过的该多难受,我想给她办一场法事......” 这些是妇道人家才会关心的,郭老太爷知道自家老妻的心事,毫无迟疑的便点头应了。 又问:“贺舒羽来了没有?颍哥儿如何了?” 家里的事老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压低了声音:“颍哥儿的确是受了惊吓才发起高热的,贺舒羽来了之后给他针灸放血,又开了安神的药让他吃了,现在已经是睡实了。” 撞破这么大的秘密,颍哥儿不过是个小孩子,会吓成这样也是在所难免。 只是之后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的年纪终归还是太小了,小的叫人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跟他解释清楚这里头的重要性。 夫妻俩多年感情,早已经心灵相通,默契十足,老夫人一说这话,郭老太爷就明白她的担忧了,重重的叹了口气就下了决定:“过两天等他的病好了,就送到蓟州去。” 去蓟州? 郭老夫人吓了一跳,看着郭老太爷十分震惊:“老太爷,您进京来,是奉命进京接管京卫的,咱们家这才举家都进京来,只留了老大老三在蓟州戍守.....现在把颍哥儿送走?他这么小!” 还是那句话,郭颖的年纪太小了,这么小的年纪若是没有大人带着,怎么能让人放心? 偏偏郭大夫人是宗妇,掌着中馈的,家里的女孩儿们也要挑选夫家了,郭大夫人是走不得的。 如此一来,若是要送走颍哥儿,颍哥儿就得自己去蓟州跟着他父亲,也就是郭家的老大。 “小怎么了?”郭老太爷皱起眉头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沉声道:“你也知道二皇子这个人的手段,颍哥儿年纪太小,若是留在京城,他能藏得住秘密吗?去了蓟州跟着老大,反而还更让人放心。” 老太爷这么说,郭老夫人无话可说。 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响的厉害,隔了一会儿,她又迟疑着开口:“颍哥儿的事情也罢了,那......” 她正说着话,房门被轻轻叩响了,大丫头隔着帘子在外头禀报:“老太爷,太夫人,贺少爷来了,说是有事儿要见您二位。” 贺少爷,指的就是贺舒羽了。 想到宋沅临走之前叮嘱的那番话,郭老太爷心中一跳,立即便说:“请到花厅去。” 随即便跟郭老夫人一道去了花厅见客。 贺舒羽早就已经等着了,他跟郭家的关系走得很近,对郭老太爷和郭老夫人也是作为长辈尊重,见了两人出来,急忙行礼。 郭老太爷摆摆手,郑重的看着他:“舒羽,咱们都不是外人,你老实的告诉我,你才刚给子叙媳妇儿诊脉了是不是?” 贺舒羽见郭老太爷的语气严肃,还有些奇怪,急忙拱了拱手:“正要恭喜老太爷,嫂嫂已经有了身孕。” 郭大少爷郭子叙和贺舒羽关系极好,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在洛阳的时候又再次重逢,一路走到现在。 郭子叙娶妻原氏,夫妻二人成亲已经三年,却一直没有喜事,家里上下都急的了不得。 但是这个时候听见这个喜讯,郭老太爷跟郭老夫人除了开心之余,更多的却是五味杂陈。 若是没有宋沅来这一趟,他们听见这个消息必定是要开心的疯了。 但是问题是,大孙子媳妇怀孕这事儿,却是宋沅先提出来的,为了验证她的话,郭老太爷才会让贺舒羽专门去给原氏诊脉。 谁知道却真的应验了。 哪怕心里已经是先信了宋沅的话,但是当她的话都一句句应验的时候,郭老太爷跟郭老夫人这一刻受到的巨大的冲击力还是有些无法形容。 过了许久,贺舒羽都一脸莫名了,郭老夫人才急忙笑了:“哎呀,好好好!真是大好事!舒羽啊,真是太多谢你了。今天都这么晚了,你便干脆留下来住一晚吧,明天一早吃了饭再回去。” 从前贺舒羽时常便过来,时间太晚了便住在郭家,两家都早已习以为常了。 这一次也是,贺舒羽笑笑就答应了下来,转身都要走了,却又停住了脚,咳嗽了一声便问:“老太爷,太夫人,宋沅呢?” 郭老太爷没想太多,他此时自己心里还是乱糟糟的,因此便摇摇头说:“已经回家去了,怎么?” 贺舒羽就有些失望,急忙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就是听子叙说她过来了,所以便问了一句。” 说罢便告辞出门去了。 她一走,郭老夫人便激动的看着郭老太爷:“老太爷,全是真的!咱们沅姐儿说的全都是真的,真的是她娘知道咱们家中有大难,所以托梦给她了!” 第36章·最毒妇人 郭家正在经历一场风暴不说,此时此刻的威武伯府,也正因为苏氏的回归而闹的众人忙的不可开交。 这个出了嫁的姑奶奶可是威武伯夫人的命根子,她一回来,身为大嫂的刘氏自然是忙的脚打后脑勺,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人来用,一面得让人帮着收拾出她未出嫁之前的院子,一面还得叫厨房整治一顿好的酒菜。 同时她还得看顾着自己被打的现在都还躺在床上的五儿子。 一时之间刘氏忍不住心力交瘁,坐在槐木摇椅上烦心的拿了团扇猛地扇了几下,抱怨道:“一回来就好似公主下降了似的,把人支使的团团转!这回还要小住,她一回来,便挑剔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是,娘家不好,那倒是去婆家长长久久的住啊!” 她气的实在是了不得了,加上这是在自己房里,便无所顾忌了。 饶是如此,管事妈妈还是急忙伸手去捂刘氏的嘴:“哎哟喂我的奶奶唉!您说说您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您也不是不知道那二位的德行,您这里前脚抱怨,若是漏出去,到时候夫人不是又要给您立规矩?” 威武伯夫人为人厉害刻薄,掌控欲极强,家里的大小事都要过问,虽然明面上是刘氏当家了,但是这个家管的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而且但凡是有点什么不如意的,威武伯夫人便对着她这个当儿媳妇的撒气。 上头有难缠的婆婆本来就够难受了,现在这个公主一样的小姑子也回来了就更要命,刘氏想想就头痛,心里虽然不忿,声音却到底还是小了下去,半响认命的叹了口气,冲着外头努了努嘴问出声来:“那边儿还闹着呢?” 苏氏这个人眼睛长在头顶上,还没出嫁之前在家里就是个最口蜜腹剑的,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在这个小姑子身上吃了无数的亏,她真是怕了。 嬷嬷知道她担心什么,轻声说:“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夫人房里,到现在都还没出过门。” 这个时候回来,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想到自己家儿子被苏氏这个当姑姑的拿来当枪使,刘氏气不打一处来:“听着就心烦,还不知道又有什么麻烦在等着!走罢,我过去瞧瞧她那屋子,若是布置的不好,又得被一顿训斥。” 她都当娘的年纪了,这么被训斥面子上哪里过得去? 威武伯夫人正在皱着眉头看着苏氏:“你是疯了吗?还帮着她想法子?这个时候,就该一碗汤药下去!” 她老人家出了名的精明强干的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被人要挟。 苏氏动了动嘴还没说话,一旁坐着的宋清秋先激动了起来:“我不要!娘,我不要!” 沈家一脉单传,东川侯老夫人心心念念想着抱重孙呢,墨哥哥都说了很多次了,若是她能替沈家生下长孙,老夫人必定宠爱这个孩子。 苏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里觉得自己真是把孩子给宠坏了。 威武伯夫人已经恼怒的开了口“什么不要?!你现在这样的情形若是被人知道,按你家祖母那个脾气,只怕是就送你一条白绫了!还有沈墨,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若是真的有心,就不会这么拖着你,傻子!他为的还不就是把你肚子里这块儿肉给拖得月份大了,没法子了,好让你无名无份的跟着他?” 真话总是很难听的,宋清秋睁圆了眼睛,捂着小腹气急败坏的反驳:“外祖母胡说!墨哥哥是真心待我的,他根本就不喜欢宋沅那个低贱的丫头!” 威武伯夫人不耐的皱了皱眉,觉得她真是有些烂泥扶不上墙,跟她好好的说着道理呢,她一个字都听不进。 冷冷的哼了一声,她讥诮的问:“既是真爱,怎不主动跟宋沅提退亲?” 这个问题之前苏氏也问过的,现在外祖母又问一遍,宋清秋底气不足的哼哼:“墨哥哥说,这门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人跟郭家关系很好的,不能毁约......” 威武伯夫人已经对这个外孙女的脑子不报指望了,转过头看着苏氏:“这就是你急急忙忙在承恩侯府出手的缘故?” 侄女莫若母,今天这事儿一出来,威武伯夫人就知道是苏氏干的。 在自己亲娘面前,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苏氏压低了声音:“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沈墨现在是稳坐钓鱼台,丝毫不慌,要他主动退亲是不可能的。这个傻丫头却偏偏是这副性子,事到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宋沅名声败坏,逼得沈家不得不退亲。沈家娶不了宋沅,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清秋了,到时候一床锦被遮盖,什么事儿都能遮掩过去。” 得趁着现在月份还不大的时候办。 至于喝药堕胎,苏氏当然一早就想过这个法子,可再转念一想,沈墨那么精明的人,哪怕是打掉了这个孩子,只要他不想放弃宋清秋,也必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既如此,死道友不死贫道,当然是直接解决宋沅来的最是干脆利落,如此一来,一箭双雕,皆大欢喜。 她说起这件事来也是一直叹气皱眉:“可也不知道那个丫头是吃错了什么药,去了一趟菩提寺回来之后就叫人琢磨不透,我分明是早就已经让人将静慧师太做好了的稻草人塞在她那床上的,可那东西就是找不着了,让她逃过一劫!而后便是这次承恩侯府的事儿了,萧愫那个人什么腥的臭的都不计的,那丫头也是只要一听沈墨就犯蠢,分明两边都没问题,可最终却不知道怎么闹的,反倒是让她把萧愫拉出来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萧家下不来台。 最令人烦躁的是,这件事还把小五牵扯了进去。 萧家只怕是猜得出来这中间是谁在牵线搭桥的,此时还不定已经恨上了威武伯府。 威武伯夫人被女儿这么一通絮叨,抬起眼来说:“夜长梦多,不管她有什么鬼,这次都给她打回阎罗殿去!” 第37章·贼心不死 母亲这么斩钉截铁的一说,苏氏才觉得心里好过多了,这几天她心里真是憋屈极了,尤其是今天老夫人这么不给她脸面,还用马车送她回娘家,真是让她多年来的体面都丢尽了。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我何尝不想呢?只是您给我的那东西,之前那大夫不是交代过,一定得慢慢的放,才能不被查出来。老夫人的身体硬朗的很,真要是这么慢慢放,她最少也还能活个三五年......三五年呢,到时候宋沅孩子都生出来了,哪儿来得及呢?” 宋老夫人是个十分厉害的老太太,有她在镇着,宋子思跟宋沅才会地位稳当,宋家才没有落到苏氏手里。 苏氏这些年不管怎么伺候她,讨好她,宋老夫人都是淡淡的,并没有因为她的殷勤就偏向于她。 这么个处处掣肘的老太婆活着就是一个阻碍,苏氏烦躁的要命。 今年年初开始,威武伯夫人得到了一种毒药,无色无味,慢慢的给人吃了,那人的身体就会逐渐败坏,头痛,脱发、慢慢的会全身溃烂,神志不清,直到彻底死亡。 这药好是好,宋老夫人的身体的确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只是,这对于苏氏来说,也实在还是太慢了。 现在听见威武伯夫人说要把她打到阎罗殿,就知道母亲定然是有法子的,不由得期待的望着威武伯夫人。 威武伯夫人喝了口热茶,不紧不慢的挑了挑眉:“什么贞洁不贞洁的,没了贞洁会死还是怎么的?我看你就是在宋家呆久了,脑子都糊涂了。只要是有郭家在,你信不信?哪怕是她名声坏透了,沈墨也能硬着头皮咽下那口气,把宋沅求回去?” 苏氏刚想问这怎么可能?但是看着威武伯夫人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也无法出言反驳。 她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是对的 这些年在她刻意的安排之下,宋沅的名声其实早已经糟透了,可沈墨呢?一面面上故作高冷,一面却从来没有动过退亲的心思。 她试探着问:“那,母亲的意思是?” 威武伯夫人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轻飘飘的嗤笑了一声:“让她去死吧,死人是成不了亲的。” 这个法子之前苏氏倒是真的从未想过。 一是从前宋沅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自己想让她如何便能让她如何,二来,从前的宋沅还能成为她挑拨宋子思和宋幼平的工具。 现在被母亲一点拨,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娘,您教教我!” 屋子里安静下来,威武伯夫人沉声问:“青宁公主的马球会近在眼前了,马球会在青宁公主的别庄举行。那个别庄地处荒僻,宋沅自来是个无法无天的,她行事不羁人人都知道,她任性走丢......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苏氏完全听明白了,右眼皮剧烈的跳了跳,睁大眼睛看着威武伯夫人:“娘,那您可得把人给我安排好,只要这事儿办成了,说不得毒药也不用了,老夫人那么疼爱这个孙女儿,乍然听见这么大的噩耗哪里好活得成呢?” 女儿一点就通,威武伯夫人顿时笑了:“罢了,累了一天了,你先去休息吧。你放心,姑爷这么宠爱清秋,怎么舍得这个女儿不去马球会?我会让你哥哥去跟他说几句,你就安心的住着等他来接!” 苏氏一时之间所有的烦心事都一扫而空,亲昵的扑过去抱着母亲,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 宋老夫人此时也正看着宋幼平:“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虐待了你媳妇儿,是个恶婆婆?” 宋幼平哪里敢承认?急忙否认:“不不不,儿子哪敢有这个意思?娘,儿子的意思是,固然苏氏有错,可是清秋到底是无辜的,她素来听话乖巧,也对您孝顺听话,难道您忍心看着她错过这次马球会吗?清秋也快要到及笄的年纪了啊!” 一番话让宋老夫人不甘心的沉默下来。 的确,虽然她偏爱宋沅,但是宋清秋却也是她的嫡亲孙女儿。 而且宋清秋又没有做错什么事。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罢了,=看在清秋的面上,你先把人接回来。但是我老婆子的丑话要说在前头,你心里要有数,等到这件事了了,苏氏的事儿,还是得好好的说个清楚!她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这个时候,宋幼平只想着把妻女接回来,哪里能想得到别的?急忙都答应了。 等到他从母亲这里告辞,一出门就看到才上了长廊的宋沅。 一时,他脸上的表情顿时便变得有些复杂:“你今天出门去了?” 宋沅低声答应了一声。 宋幼平十分不满:“一个女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正理,你少出门去抛头露面!” 说完不等宋沅再说话,他便急匆匆的走了,他还赶着去接回苏氏和宋清秋。 紫云跟竹笙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不忿来。 尤其是紫云,更是忍不住说:“侯爷这心也太偏了......” 根本都不问一问宋沅是去了哪里,就开始出言训斥。 分明做错事的是苏氏,他对宋沅却半点安慰都没有,反倒是对苏氏这么关心。 宋沅早已经习惯了,对此连眉头都懒得皱一皱,冷笑了一声便转身进了房里。 宋老夫人早已经等着她了,见到她回来,便收敛了脸上的怒色,笑着问:“回来了?你外祖母还好吧?可吃饭了不曾?” 宋沅都一一回答了。 宋老夫人又叹了口气:“沅姐儿,我对不住你,苏氏犯下如此大的过错,我原本是想好好惩治她一番的,只是眼下正好是青宁公主的马球会,你妹妹也到了要选夫婿的年龄了.....所以不得不先把苏氏接回来,好操办马球会的事。” 宋沅知道老夫人的愧疚,也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就等着宋清秋回来,这母女俩若是不回来,她的计划还怎么继续下去?因此她只是轻轻笑着安慰老夫人:“您放心,我心里都知道的......” 第38章·神奇重礼 她越是这么说,宋老夫人心里就越是觉得她懂事,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深深地叹了口气,才道:“罢了,青宁公主的马球会,你好好玩儿。” 不管怎么说,能跟青宁公主打好关系,总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宋沅奔波了一天,又跟谢景昭斗智斗勇的谈条件,其实也已经有些疲倦了,安抚了宋老夫人几句,便从宋老夫人房里告辞出来。 等到她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林妈妈已经等在院子里了,见到了她,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和忐忑的上来见了礼,哽咽的喊了一声姑娘。 林妈妈是她的奶娘,当年从她出生之后便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是后来苏氏见她在碍手碍脚,才将她寻了个错处打发出府去了。 宋沅还记得上一世她去庄子上,林妈妈还特意绕了很远的路,就为了兜几个桃子给她吃,她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桃子了。 想到这些前尘过往,宋沅眼眶有些泛红,却还是强行将情绪都压了下去,点了点头道:“妈妈,我这院子里的事,从今以后就交给您了。” 不只是林妈妈怔住了,清风苑所有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虽然说林妈妈是宋沅的奶娘,但是这些年也从来没听宋沅提起过她,怎么忽然之间把人要回来了不说,还直接就让人管事了呢? 大家都迷惑不解,可谁都不敢在此时去触宋沅的眉头—————人人都知道,现在老夫人偏宠大小姐,哪怕是侯爷也无可奈何,连夫人跟二小姐都因为犯了错被送回了娘家。 林妈妈诚惶诚恐,追了几步迟疑着看着宋沅:“大小姐,老奴怕是无法胜任......” 她离开侯府已经许久了,这些年在庄子上做的都是些粗活,现在要她来管宋沅的院里的大小事务,她哪里敢呢? 宋沅却淡淡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妈妈,不会的可以去找祖母身边的陈妈妈、黄妈妈,我信得过您,也只信得过您,您别让我失望。” 她深知林妈妈忠厚老实,若是自己不这么说,林妈妈只怕是不肯占这个便宜的。 果然,听见宋沅说只信得过自己,林妈妈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听见这个却马上便如临大敌一般答应了下来。 宋沅见她紧张成这幅样子,也忍不住笑了,正要说话,丁香却忽然提着一个鸟笼进来了,笑盈盈的问:“大小姐在说什么呢?隔得老远,我都听见声音了。” 林妈妈有些不安的说:“大小姐信得过我,让我去找陈妈妈学规矩呢。” 宋沅把林妈妈找回来的事,丁香也略有耳闻,既然宋沅要用林妈妈,她作为老夫人身边最得宠的丫头,自然也给林妈妈几分脸面,便笑着说:“这敢情好,陈妈妈若是知道您老人家是要回来照顾大小姐的,保准倾囊相授了。” 说笑一阵,宋沅注意到了她手里的笼子,有些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是个鸟笼,难不成是给她送鸟儿来的不成? 可她院子里向来也不养这些啊。 说起这个,丁香急忙道:“哎哟,瞧我都快忘了正事儿。是这样,才刚郭家送来这个,说是忘了叫您带回来了,这不,老夫人想着大约您喜欢,催着我给您送过来了。” 郭家送过来一只鸟笼?还说她忘带了? 宋沅莫名其妙的同时心中一动,上前一步掀开了罩在笼子上的那层黑布,一时众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笼子里站着一只..... 连提着笼子的丁香都怔住了,歪着头看着笼子里的东西,目瞪口呆的说:“这,这是一只鸡吗?” 郭家这么晚了还专门让人送过来的,竟然是一只鸡? 宋沅也目瞪口呆。 不过她目瞪口呆的原因不是因为诧异,而是因为她认识这被大家误认为鸡的东西,这玩意儿虽然长得肥肥的活像是一只老母鸡,可实际上却是一只货真价实的虎皮鹦鹉。 她上一世是认识这东西的,它哪里是郭家能寻到的东西,这可是龙虎山的宝物! 果然,就在丁香话音刚落的同时,笼子里的那只肥鸟就扑腾着翅膀在笼子里开始骂人了:“什么眼神啊?长得挺漂亮,怎么眼神这么差呢?我是尊贵的虎皮鹦鹉,你们要叫我大人!” “哎呀妈呀!”旁边一个粗使仆妇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扫帚都差点儿握不住了:“它,它还会说话呢!” 其实会说话的鹦鹉绝不少见,她们这种大户人家,也有许多人乐意养着一些让专人教说话,但是,能说的这么顺溜的,而且不只是重复别人的话的鹦鹉,却真是还没见过。 郭家竟然能寻到这么个东西送过来,可见对外孙女儿是有多宠爱和用心了。 丁香都被骂的有些傻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个鸟儿计较,还是宋沅笑了一声,亲自接过了笼子:“劳烦丁香姐姐专门为了这东西走一趟了,您喝杯茶再走?” 虎皮鹦鹉还待在笼子里慢条斯理的梳理自己的羽毛,像是根本没听外头在说什么。 丁香震惊过后便忙摆了摆手:“不必不必,时间也不早了,不打扰大小姐休息,您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起来,还要去马球会呢。” 宋沅见她这么说,便笑着让紫莹送了丁香出去,自己拎着鸟笼进屋。 才一进屋,虎皮鹦鹉就在笼子蹦跶的厉害:“不错不错,这屋子才是人住的地方,不委屈了大人我。” 它开口闭口就是自称大人,跟进来的竹笙又惊又奇,想要逗逗它却又不敢,一时新奇的很:“姑娘,它跟一般的鹦鹉不大一样哎......” 那是,普通的鹦鹉哪里能这么顺畅的跟人交流? 宋沅笑了笑,寻了个借口打发了她,这才坐在桌旁看着那只鹦鹉:“是殿下把你送过来的吧?” 虎皮鹦鹉神气极了,扑簌簌的抖了抖自己的羽毛,带着几分骄傲的哼了一声:“看你还算是有几分见识,以后本大人便罩着你了。” 第39章·只欠东风 宋沅笑了一声,她没有被这只鹦鹉的不同寻常吓坏,毕竟自己都能重活一世了,这个鹦鹉通人性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何况她上一世也曾亲眼看见过这只鹦鹉,林贵妃私底下侮辱卫皇后,结果这只鹦鹉飞过去把她的头发全都抓烂了。 谢景昭会把它送过来,也便说明对这只鹦鹉的自信程度了。 她轻轻挑了挑眉:“大人,吃瓜子儿吗?” 原本还趾高气扬的梳理自己羽毛的虎皮鹦鹉一下子停住了动作,歪着脑袋瞥了宋沅一眼:“本大人可不是一般的鹦鹉!” 宋沅慢条斯理的从旁边的攒盒里挑了几只葵花籽,又慢慢的吹了吹,哦了一声:“那看来大人也不喜欢吃这普通的葵花籽了......” 虎皮鹦鹉顿时气急败坏起来:“谁说本大人不吃?本大人吃!” 宋沅不跟它一般见识,淡淡的将手伸过去喂它,然后才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吃也吃了,大人不如说一说,殿下让你带什么消息过来给我?待会儿我给你泡普洱茶,给你吃茶叶。” 虎皮鹦鹉僵住了,绿豆大的眼睛一下子便盯紧了宋沅,狐疑的开口:“你怎么知道大人我爱吃瓜子跟茶叶?” 还知道是普洱茶的茶叶。 一般的鹦鹉爱吃的可不是这些。 宋沅一时语塞,心里为这只鹦鹉的警惕而暗自心惊,果然不是一般的鹦鹉!她看着它外表肥硕可爱,竟然一时不察,把它当成真的鹦鹉来哄了,以为送上好吃好喝的就能拉近关系。 不过她很快就面不改色的笑了笑:“大人不该关注这些,殿下让你来传信,就说明我跟殿下的结盟是已经定下的,不是吗?” 虎皮鹦鹉盯着宋沅看了一会儿,忽然嘎嘎笑了几声:“小丫头,你的来历不简单啊。” 宋沅被这一句话说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看着这只鹦鹉,一时心里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过虎皮鹦鹉却不再跟她斗嘴了,心情大好的把宋沅掌心里最后一颗瓜子也给吃完,才跳到架子上冲宋沅说:“殿下让我跟你说,都按照你的意思办好了,马球会当天,他会让你那个妹妹原形毕露的。” 宋沅轻轻松了口气。 上一世宋清秋跟沈墨把这件事遮掩的很好,不过这一世,他们的运气不会那么好了。 她点了点虎皮鹦鹉的小脑袋算是道谢:“谢过大人了。” “怎能随意摸大人的头?”虎皮鹦鹉很不满意她的冒犯,不过见她给葵花籽的份上,倒也没再跟她一般计较,哼了一声就歪着脑袋睡觉了。 另一头,郭家专程给宋沅送了一只鸟儿的消息也传到了苏氏房里。 她才刚安顿好,丫头才在香炉里添了她喜欢的百合香片,宋清秋便一阵风似地从门外闯进来,直奔苏氏怀里,气的了不得:“又让她得意了!” 苏氏睁开眼睛,她也厌恶宋沅厌恶的很,但是郭家本来就是宋沅的外家,这些年也自觉愧对宋沅,对她好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宋清秋挑剔旁的也就罢了,连这个都要跟宋沅争抢,她一时也觉得女儿有些拎不清了,不由得不耐烦的坐了起来:“一只鸟儿也值得你这么郑重其事的跑来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你能不能想点正事儿?!” 真是分不清楚轻重啊,身上还怀着孩子呢,婚约都还没着落,她倒是好,盯着一只鸟儿也值得这么吃醋。 苏氏对女儿有些失望。 宋清秋睁大眼睛,她从小就喜欢跟宋沅比,而这也是苏氏纵容默许的,宋沅有的,她一定要有,宋沅没有的,她也要有。 哪怕是一只鸟儿又怎么了?她哪怕是不要,也不能看着宋沅有而她没有! 见她这副样子,苏氏忍住了心里的气:“你现在有时间,倒不如好好的想想以后!哪怕是想想马球会如何抓住时机也好,我在一天自然是为你谋划一天,可我难不成还能永远活着不死了?你也该学着长大了!” 若是换做以前,这些话,苏氏无论如何舍不得对女儿说。 她一直都觉得女儿能够在自己的羽翼下活的轻松自在便足够了,可宋沅的忽然改变,的确是让她心里慌了神。 人人都在变,连宋沅那个蠢钝如猪的蠢货都变得聪明起来。 宋清秋却还是这样,带着几分残忍的天真的横冲直撞。 她担心自己迟早会护不住她,便也有些着急起来。 宋清秋抿了抿唇,原本想发脾气的,可听见苏氏说马球会的事,转念又高兴起来:“娘,马球会您准备好了吗?真的会.....” 她得意的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真的会杀了她吗?”这句话宋清秋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却压不住从心里透露出来的那股愉悦和期待,她笑了一声:“让他们不能放过她,折磨够了再杀!” 这么小的年纪,说出来的话分明都带着几分稚气,可是却恶毒的理直气壮,苏氏瞪了女儿一眼:“这些都跟你无关!你明天就老老实实的好好表现,等到宋沅死了,一切自然全都是你的了。我跟你再说一遍,你不许去找沈墨,听见没有?!” 沈墨是东川侯府世子,而且从前还是京中出了名的会打马球,明天这样的场合,必定是有他的一席之地的。 苏氏不想让女儿跟他过多牵扯,反正只要宋沅死了,沈墨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自己就会巴巴的求上来,反倒是若是宋清秋跟他纠缠不清被别人发现,才是横生枝节,惹人议论。 宋清秋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声知道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但是苏氏转头却吩咐了袁妈妈:“我院子里那只红嘴绿鹦哥,送去给二小姐玩儿。” 宋沅有的,她女儿也一定不会少。 袁妈妈心领神会,知道苏氏这是心疼女儿,忙答应了一声,转头就去将原本要送给宋幼平的那只红嘴绿鹦哥拿出来,亲自送到宋清秋房里去了。 第40章·好戏开场 青宁公主在皇室中地位特殊,加上她下山的次数少之又少,因此能够得到她的邀请去参加马球会,不管是男女都觉得与有荣焉。 宋老夫人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便将宋沅的穿戴看了一遍,确定了没什么问题,才拍了拍她的手说:“沅姐儿,既然有这个机缘,就该要好好抓住才是,凡事不要强出头,知不知道?” 哪怕是不能够在马球会上出彩,只要安安稳稳的从马球会上出来,就等于是镀了一层金了。宋老夫人对宋沅的期许也就是这些。 宋沅笑着答应,见到帘子掀开,面上的表情便沉了沉。 进来的是苏氏和宋清秋。 苏氏低眉敛目,异常乖顺:“老夫人,媳妇儿过来领着沅姐儿一道出门。” 宋老夫人看着苏氏就气不打一处来,有些头痛的捂着额头冷哼了一声:“你最好是如何把人带出去,就如何把人给带回来。” 竟真的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留了。 苏氏气的发怔,幸亏宋清秋在长辈们面前向来是会装乖巧的,听见宋老夫人口气不对,立即睁大眼睛上前晃了晃宋老夫人的胳膊:“祖母祖母,我一定会保护好姐姐的!” 她到底是小辈,而且在外人面前自来乖顺又懂事,名声比宋沅好了不止一点,宋老夫人对着孙女儿便收了脸上的冷意,笑了笑点头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祖母在家里等你们回来,你们好好玩儿。” 气氛被这么一插科打诨,就热烈了许多,宋老夫人也不再对苏氏板着脸了,苏氏松了口气,对宋沅道:“沅姐儿,那咱们这就走吧,别庄在城外,早些出发,也免得到时候去的晚了。” 宋沅答应了一声,等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宋清秋才呀了一声,皱着眉头有些夸张的问:“大姐姐,你怎么还带着一只鸟儿去马球会?” 这还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正面见到自己这个宝贝妹妹。 阳光洒下来,将宋沅的眉眼都笼罩其中,中和了其中的冷意,她沉声说:“带着解闷儿。” 宋清秋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嘲讽,不过她到底也没再说什么了。 带个上不得台面的畜生去参加公主的马球会,真不知道宋沅是在想什么。 宋沅上了马车却沉默的倚在车壁上,脑子里在想着马球会的事,直到旁边传来嘟嘟嘟的轻响,她才回过神来,见是虎头鹦鹉大人正在不满的啄着笼子,便笑着问:“怎么了,大人?” 虎皮鹦鹉啧了一声,歪着脑袋打量宋沅一眼:“你哭啦?” 宋沅有些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下意识否认:“没有啊,好端端的,我怎么会哭?” 虎皮鹦鹉啧了一声:“眼睛没哭,心里哭了。” 宋沅想要说没有,又觉得跟一只鹦鹉计较很荒诞,便干脆闭口不言。 再见到宋清秋,上一世最后的那段经历便浮现在脑海里,安安是怎么一点点的蜷缩在她怀里闭上眼睛的,至今仍旧叫她想起来就痛断肝肠。 她垂下眼,遮住眼里的冷意。 宋清秋,你很快就会尝到我上一世曾经受过的苦了。 别庄很快就到了,苏氏才下了马车,便见到挂着各种各样的徽号灯笼的马车,不由得有些诧异的抿了抿唇:“二皇子这次竟然来的这么早!” 二皇子的马车规格极高,是四匹马拉着的华盖车,他们自然也不跟这些普通宗室和勋贵一样等着排队进去,很自然的便跟着前来引路的太监从专门的通道走了。 苏氏面露艳羡,却发现宋清秋根本没有看自己,顺着宋清秋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正在扶着刘氏下马车的沈墨,不由得就面色阴沉。 如果不是沈墨这厮太过心机深沉,竟然做出婚前苟合的事来,她根本就不必被逼成这样兵行险着,宋清秋也可能有更好的归宿。 宋清秋根本没心思关心自己母亲在想什么,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心上人,见到沈墨扶着刘氏朝自己这边走过来,顿时满脸都是笑意。 上一世宋沅一门心思都在沈墨身上,当然发现不了这些,可这一世宋沅却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扶着竹笙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余光瞥见沈墨朝自己走过来,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裙子。 若不是如此,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给沈墨一个耳光。 沈墨此时也正在看宋沅,他已经听母亲说过了在菩提寺发生的事,那件事摆明了是个针对宋沅的圈套,这并不稀奇,他这么多年若是还看不出苏氏母女对宋沅的敌意,那就是蠢蛋了。 可真正让他觉得震惊的,是宋沅从这场算计之中完美脱身了。 虽然当时宋沅给出的说法是她去了偏殿拿什么佛手,可是这个说法,沈墨是不信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而若是如此,那么这件事可就真的很有意思了。 转眼已经到了眼前,沈墨周到的跟苏氏见了礼,笑着喊了伯母,姿态恭敬。 他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了,此时穿着一身茶白色的直身长袍,腰间系着蓝色的腰带,看上去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哪怕是苏氏也得称赞一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再转开头去警告的看了女儿一眼,这才审视的看了宋沅一眼:“沅姐儿,你不是天天嚷嚷着要见世子吗?怎么现在人就在眼前,你反倒是呆住了?” 不对劲!宋沅何曾对着沈墨如此冷淡过? 就连刘氏也面露诧异,她一开始看到宋沅在,还下意识想避开的,可没想到,宋沅却半点没有以前那牛皮糖似地黏糊劲儿了。 看上去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宋清秋转头看了宋沅一眼,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墨也抿了抿唇,掩饰了心里的诧异,淡淡的拱了拱手:“宋大小姐。” 他对宋沅一直都是如此,生疏中带着几分冷淡。 从前宋沅就是喜欢他这副冷冷淡淡不可接近的样子。 第41章·新欢旧爱 沈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宋沅,从前宋沅追着他跑的时候,他其实并未曾正眼看过她,人原本也是如此,送上门的东西总是显得低贱,不值得人正眼看上一眼。 以至于如今沈墨仔细看宋沅的时候,一时竟然像是在看一个全新的人。 她今天穿着霜白色的立领中衣,底下系着同色的挑线百褶裙,外头罩着一件烟粉色的圆领褙子,显得她如同是一朵清新自然的山茶花,风一吹,将她整个人映衬得飘飘欲仙。 沈墨眼里掠过一丝惊艳。 宋清秋看的面色都沉了下来,正要发作,就见宋沅淡淡的转开了头,不知道在跟竹笙说什么。 竟然真的是半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沈墨面上的表情沉了沉,若是说之前还只是怀疑,那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宋沅变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探究的打量了宋沅一眼,目光不动声色的又从宋清秋身上也转了一圈,是宋清秋透露了什么?还是说最近婚期将近,苏氏为了女儿的亲事所以不断的在宋沅身上动手脚被宋沅看出来了? 否则的话,没理由的。 他是当事人,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宋沅对他的用心了,自从在郭家的花会上见过一面,宋沅就开始对他死缠烂打,一般的女子总是顾忌着名声脸面,哪怕是喜欢也是含蓄的,委婉的,但是宋沅的喜欢来的热烈又汹涌。 甚至在他故意自抬身价不理会她之后,还曾为了见他一面爬上墙头偷看,闹的灰头土脸。 这样的喜欢说断就断,肯定是有缘由的。 沈墨并不是很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对于他来说,宋沅最大的价值在于她是郭家备受宠爱的外孙女儿,娶了她,天然就能在军中拥有优势。 这对于如今的东川侯府来说至关重要。 所以..... 他一反常态,咳嗽了一声,笑容满面的开了口:“我记得你很喜欢打马球,你有没有带合适的球棒?我那里......” 若是换做以前,宋沅早就已经欣喜若狂的扑上去了,可是这回,她不过淡淡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三个字说的又急又快,仿佛沈墨是洪水猛兽。 所有人都惊住了。 包括刘氏在内的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宋沅。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宋沅这是在干什么?! 沈墨哪怕是城府再深,此时也忍不住变了脸色,皱着眉头面色阴沉。 而刘氏也忍不住又气又急,宋沅惦记她儿子的时候,她觉得宋沅是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但是宋沅不把她儿子当回事了,她又觉得宋沅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 宋清秋正想出言讥讽,又有一辆马车停下了,郭娉婷从马车上下来,欢喜的喊了宋沅一声,紧跟着便上前拉住了宋沅的手:“你已经提前到了?” 郭家虽然不是宗室,但是因为郭家的二夫人是当今天子的侄女儿,因此宗室人人发帖子都不会忘了郭家的一份。 平常宋沅深得郭家的喜欢,郭家来了人,沈墨心里哪怕是有一万个不解,此时也只能深深的压了下去,恭敬的上前去跟刚下马车的郭老夫人请安问好。 郭老夫人态度淡淡的,比从前见到沈墨的时候冷淡了许多。 对待苏氏,郭老夫人的态度就更直接了,连看也没有看她,直接便似笑非笑的说:“今天人太多,夫人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怕是要出差错,沅姐儿还是跟着我吧。” 苏氏的面色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心中把郭老夫人骂了一百遍。 这不是分明在暗指之前承恩侯府的事么?这个老虔婆! 可明面上她并不能跟郭老夫人闹起来,何况自家母亲还早有计划,她死死地咬牙忍受着这份羞辱,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好字。 刘氏落在后头几步,皱着眉头问沈墨:“怎么回事?” 宋家内部连表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住了么? 更要紧的是郭家的态度似乎也冷了下来,她不得不往深处想了想,隐晦的问儿子:“不会是你这里露了什么端倪吧?” 饭都是别人碗里的更好吃,沈墨把这一点利用的淋漓尽致,宋家的两个嫡女,都为了他要死要活,他捧一个打压另一个,把她们两个吃的死死的,还从来没出过什么纰漏。 可眼下看着,情形似乎不对了。 沈墨知道母亲的意思,虽然心里也满腹狐疑,可是明面上还是十分镇定:“没事,我问一问清秋就知道了,可能是跟我闹小脾气呢。”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或许是他跟这个贵女说了一句话,帮那个贵女摘了一朵花,宋沅的嫉妒心是极强的,故作姿态的等着他去哄是常事。 可这些都难不倒他,对于他来说,宋沅不过是他手里的提前木偶,如何收如何放,要她如何,都在他的操控之中,都不过是小事罢了。 刘氏对儿子的本事向来是放心的,便嗯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后天就该是送嫁妆的日子了,别闹出什么事来。” 女子家里送嫁妆也有讲究,一般来说,大型的家具箱笼这些东西,会提前几天算好时辰,先搬到婆家去,布置新房,其余的陪嫁再在出嫁当天跟着新娘一起送到婆家。 刘氏对宋沅有一万个不满意,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是这嫁妆上头,是说不出一个不字的—————宋沅有个好祖母,宋老夫人自己出了两万两银子的体己银子给宋沅压箱,这也就罢了。更关键的是,宋子思这个做哥哥的也是世上少有,郭氏留下来的那些嫁妆,按理来说该是他们兄妹均分,甚至哥哥该拿大头,可是宋子思竟然一分不要,全都送给自己妹妹陪嫁! 新妇的嫁妆抵得上一个公主出嫁的排场了,刘氏绝不会希望在这个关头出什么意外。 苏氏在前面走,宋清秋眼里的火焰都要喷出来,紧紧攥住母亲的胳膊在她耳边耳语:“娘,杀了她!我要她不得好死!” 苏氏猛地攥住了女儿的手。 第42章·风向变了 青宁公主的别庄今天宾客盈门,三五成群的贵妇人们几乎都是拖家带口的,此时都聚在花厅里喝茶闲聊。 虽然是别庄,但是也是皇家赏赐下来的别庄,规格奇大,这座用来待客的敞轩便是五间七架的架构,如今敞轩的门都已经拆了下来,花厅里摆放着十六扇的紫檀底座屏风,上头镶嵌的是本朝画师沈荣的得意之作四季图,明眼人一眼就认出这是内造的东西。 郭老夫人一进门,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倒也不为别的,主要是郭家如今眼看着也是烈火烹油,郭老太爷驰骋疆场宝刀未老,皇帝将人召回京城竟然是打算让他接管京卫,这可是戍守京城的差事!可见郭家是如何简在帝心。 果然,青宁公主原本正在跟镇南王妃说着话的,听见动静笑着请了郭老夫人同坐,又笑道:“郭家之前一直驻守在外,本宫也是在菩提寺常年清修,想一想,竟然是有十几年未见老夫人了,老夫人仍旧老当益壮啊!” “可不敢当公主这夸赞。”郭老夫人笑着寒暄:“到底是老了,不比从前了,若不是老婆子素来喜欢凑热闹,其实都不该出门做客的。” 镇南王妃含笑摇头:“老夫人可真是言重了!谁不知道您老人家当年打马球是一流,连寻常男子都比不得您。” 镇南王府叶家是大周朝唯一的异姓王。 爵位是世袭罔替,镇守云南。 可是前几年开始,镇南王便被调回京城,负责府君卫,长子娶了公主,次子想要从军。 想投军,就得走一走郭家的路子,所以镇南王妃对郭老夫人十分客气。 而此时她目光落在郭娉婷身上,笑着说:“公主最喜欢的就是马球打的好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您家千金是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倒不是没看到宋沅,只是宋沅的名声实在不说也罢,让人夸都不知道从何处夸起,便只能夸郭娉婷了。 郭老夫人立即便笑起来:“那王妃可说错了,说起打马球来,也真是怪的很,跟在我身边这几个丫头,没一个擅于此道的,倒是我家沅姐儿,在这方面着实不弱。” 上面众人谈笑风生,大家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被郭老夫人夸赞的宋沅身上。 刘氏心中震撼,从前只知道宋沅在郭家受宠,却没想到郭老夫人甚至宠爱她还超过了嫡亲的孙女儿!这样的场合,专门还把宋沅推出来让青宁公主和镇南王妃熟识。 苏氏恨得牙痒痒,心里只恨自己做事太过心慈手软,之前竟然一直只盯着这丫头的贞洁打转,早就该下定决心除了她,这样郭家回来见到的就只有一堆白骨一抔黄土了。 青宁公主哦了一声,笑着看着宋沅:“你马球打的不错?” 宋沅站出来,不卑不亢的行了礼:“回殿下,粗略懂得一些。” “那就是会了。”青宁公主笑了笑:“待会儿你上场试试,看看是不是真这么厉害。” 青宁公主最喜欢打马球打得好的年轻女子,得了她的青眼,身价水涨船高,人人一时都看着宋沅,羡慕嫉妒者有之,憎恶瞧不起的也有。 宋清秋便是瞧不起和嫉妒羡慕皆有的那个,她忍不住摸着肚子心中暗恨。 她打马球的功夫可比宋沅那个蠢货好多了,要知道,她的马球技术可都是宋幼平亲自教的,宋沅不过就是三脚猫功夫罢了。 只可惜她如今怀有身孕,否则非得让宋沅露出原形不可。 坐了一会儿,客人来的七七八八了,青宁公主便笑着让大家移步去后头的马球场看比赛。 京中盛行马球,上行下效,连带着民间对于马球也是十分的推崇,涌现出了各式各样的社团,这一次青宁公主府的马球会,率先开场表演的便是民间的两个马球社。 贵夫人们纷纷陪着公主去前头看表演,贵女们则先去后院换衣裳,待会儿她们都是可以上场去比赛的,便是不比赛,也可以去跑马,这是她们难得松快的时候。 宋沅的心思不在马球赛的比拼上,带着竹笙快步去了后院。 二皇子已经来了,不知道谢景昭是不是也已经到了,到了的话,如何才能见上一面?他说会办好她所求之事,已经办好了吗? 她正想着心事,迎面却猛地泼来了一盆水,顿时将她的裙子给全都浇湿了。 竹笙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放下虎皮鹦鹉大人,拿了帕子先给宋沅擦拭。 谁知道失手打翻了水盆的女孩子不但不道歉,反而还冷笑了一声:“哟,宋大小姐不是会打马球么?这马上的功夫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这身手看起来可不怎么样,连一盆水都躲不开,待会儿上了马,可小心阴沟里翻船,惊了马可不是玩儿的!” 这人泼了人一身水,竟然半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不说,还如此趾高气扬的讽刺人!竹笙忍不住气愤的反唇相讥:“我们姑娘马球打的怎么样,不牢您操心!倒是您,一盆水都端不稳,还是小心些,免得连球棒都拿不住,可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那女孩子顿时面上变色,声色俱厉的朝着竹笙扬手:“你放肆!” 宋沅面色一沉,她认识这人,是苏家的一个庶女叫做苏咏梅,平时就是个最泼的,能被厉害刻薄的威武伯夫人带着出门做客,就知道这个庶女很得威武伯夫人喜欢了。 想也不必想,就知道她刚才那一盆水不是失手,而是有意。 宋沅拦住气的了不得的竹笙,目视苏咏梅片刻,忽而淡淡的笑了:“不必忙了,我就当苏小姐是不小心的,行了么?” 苏咏梅没有想到宋沅竟这么好说话,面色变了几变,落在她那湿了的裙摆上,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竹笙气的了不得,拎起了笼子追上宋沅:“姑娘,她分明是故意的,您为什么.....” “还有许多事要办,没必要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缠。”宋沅满腹心事,让竹笙将骑装拿出来,动作忽然停住了。 第43章·处心积虑 竹笙原本还在愤愤不平,见宋沅的动作忽然僵住了,忍不住有些奇怪:“姑娘,怎么了?” 早就知道是马球会,所以这衣裳也是提前就备下的骑装,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宋沅面色淡淡的抚摸过那衣裳的皱褶,忽而轻笑了一声:“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她就说大婚在即,苏氏不可能甘心让她安稳出嫁,肯定是还有后手的。 原来苏咏梅泼她那一盆水,是为了这个。 “姑娘,怎么了?”见她表情不对,竹笙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衣裳穿不了。”宋沅揉了揉眉心,她上一世为了讨好沈墨,因此一直在钻研郭家的养马之法,这衣裳被特殊的药水浸泡过,她若是挑了马,只怕是没命从马背上下来的。 她皱着眉头,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苏氏是想让她在马球会上出事,众目睽睽之下,她技不如人,被马掀翻踩踏而死,是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强出头,谁都怪不得。 真是好算计! 竹笙睁大眼睛,她虽然不知道这衣裳具体有什么问题,但是却莫名的信服自家姑娘,既然自家姑娘这么说,那就肯定是真的有问题的。 她不由得急急的道:“我去找老夫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事儿跟苏氏脱不了关系,找苏氏肯定是没用的,眼下这个时候,肯定是该去找郭老夫人。 正在这时,后窗有了一点儿动静,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竹笙被吓得心脏都快停了,睁大眼睛喊了一声姑娘。 一直没动静的虎皮鹦鹉忽然在笼子里扑扇着翅膀:“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这家伙还真是敏锐,也不知道一只鸟儿一个人之间是如何沟通的,难不成还真的有心有灵犀这回事不成?宋沅看了鹦鹉一眼,心却慢慢定下来了,果然,没一会儿后窗打开,谢景昭那张十分招人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竹笙已经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谢景昭噌的一下便从窗户外头翻了进来,一进门,他便挑眉看了宋沅一眼:“消息已经传扬出去了,今天去龙虎山求药的羽林卫已经出发。” 如果卫皇后真的是中毒,背后之人肯定是要阻止羽林卫拿到解药的。 宋沅点了点头,卫皇后本来就是中毒,她根本不怕验证,此时对她来说更要紧的是另一件事,她张口问:“殿下答应我的事,已经办好了吗?” 她隐约觉得有点儿不对。 谢景昭要见她,多的是机会跟借口—————青宁公主最宠爱这个侄子,这里是青宁公主府的别庄,怎么谢景昭还自己翻窗户来看她。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谢景昭咳嗽了一声:“二皇子派人盯着我,我让许铮去把人引开了。” 原来是这样,宋沅反应过来。 谢景昭已经沉声提醒了:“你这衣服有问题,还是别穿了,待会儿你打马球最好是小心些,苏咏梅跟萧家的人商量好了,待会儿会在场上围堵你。” 本来衣服就容易让马发疯,苏咏梅还打算跟萧家的人一道夹击她,看来她要打这场马球还真不容易。 宋沅扯了扯嘴角:“是不是我打马球的同时,殿下安排的好戏就能上演了?” 她听见要被人前后夹击的消息,竟然半点都不怕,谢景昭想到这个姑娘的一贯大胆,也不知道是该夸赞她还是该说她太过自信。 可是看了宋沅片刻,他还是淡淡嗯了一声:“放心,你会如愿的。” 说着又伸手点了点虎皮鹦鹉的小脑袋,笑着问宋沅:“它还听话么?” “别摸本大人的头!”虎皮鹦鹉愤怒的用爪子去挠谢景昭,谢景昭笑了一声,转过头跟宋沅说:“它通人性的,以后有什么消息,就由它负责传递,比信鸽可靠。” 用信鸽还有被人射杀以后套取秘密的可能,用一只通人性能说话的虎皮鹦鹉,就完全没有这个烦恼了。 宋沅看了虎皮鹦鹉一眼,十分好奇:“它为什么总是自称大人?” “大约是因为它一直是跟着天师的罢。”谢景昭眼里流露出一点柔情:“它在龙虎山上,人人都称呼一声大人的。” 宋沅便不再问了。 倒是鹦鹉大人低声嘟囔:“让本大人给你们传递消息,若是有人发现,岂不是要把本大人炖了吃了?不干!这活儿不干!” 谢景昭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它:“当真不干?”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鹦鹉大人的小脑袋往边上一撇,装死不吭声了。 房门砰砰砰的被敲响,别庄的侍女的声音传进来:“宋大小姐,前面要开始马球比赛了,您好了么?” 表演结束,便是贵女们的马球比赛了。 谢景昭面色淡淡:“我让人给你送套衣服来,等着!” 很快翻窗不见了踪影。 竹笙目瞪口呆,这一会儿的功夫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看着宋沅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宋沅也没功夫安慰她,借口还在梳妆打发了公主府的侍女,便等着谢景昭那边送衣裳过来。 而此时,苏氏正在焦急的找女儿,宋清秋不必参加马球赛,所以不必去后院换衣服,但是刚才她借口要去出恭,便没再回来,眼看着马球表演都要结束了,苏氏有些心急起来。 好在没等一会儿,宋清秋便从马球场的侧边过来,见到苏氏,便眼前一亮,笑着朝母亲挨过去。 苏氏皱眉打量了她一眼,没好气的低声训斥:“跟你说的话,全当了耳旁风不成?叫你不许四处乱走,免得出事,你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她刚才出恭,接到了个纸团,因此耽搁了时间。 宋清秋目光闪烁的挽住了苏氏的胳膊,很自然的岔开话题:“哎呀娘,我还能去哪儿?出恭去罢了,对了,那个死丫头呢?” 苏氏的注意力顿时被分散开了,她挥了挥手,驱赶心里的烦躁和担忧,冷声说:“就要上场了。” 第44章·大出风头 青宁公主端坐上首,位置是最好的,此时正低着头跟郭老夫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现在便对郭老夫人如此礼敬,若是宋沅待会儿当真在马球比赛上出彩,只怕青宁公主是少不了大肆赏赐了。 宋清秋心里立即便涌现一股怒意,嫉妒像是一条毒蛇啃噬着她,以至于她的面色都有一瞬间的扭曲:“娘,真的准备好了么?不会再有什么纰漏吧?” “你外祖母办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苏氏心里也怄的要命,带着点儿紧张的看向了场上:“上场了!” 偌大的马球场上此时站了十六个女孩子,她们打的是单门球赛,看的便是谁进的球多便是谁胜。 首先要做的便是抓阄选边组队。 宋沅的目光落在苏咏梅身上,就见苏咏梅正在跟萧家的姑娘说着什么,两人很自然的从抓阄的盒子里选了纸团。 既然真早有准备,这两人肯定也不会跟自己分到一队了。 果然,宋沅等到最后一个拿了纸团,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甲字。 而此时,萧宝珠已经笑了:“哎呀,我是在乙队!咏梅也是在乙队!” 她挑了挑眉,饶有深意的笑了:“忘了告诉大家了,昭君姐姐提前让我们帮她抽签了,她也是乙队呢!” 听见她这么说,抽到甲队的贵女们顿时哀嚎一片。 京中人人都知道齐昭君是将门虎女,马上功夫极佳,打马球更是十分勇猛,连宫中的教习们都称赞有加。 一般有她在的队伍,谁都得退避三舍。 甲队这边的成员则分别是镇南王府的叶云岫、叶云依还有左都御史铁家的铁云,户部侍郎府上的钱芊芊,以及太仆寺寺正家的曾彩怡。 姑娘们都有些沮丧,尤其是铁云心直口快,直接便问:“宋大小姐,你行不行啊?你若是不行,趁早下去,打马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倒也怪不得铁云一开始就质疑宋沅拿她开刀,在座的都是玩的好的,大大小小的宴会见得多了,对彼此几斤几两都比较了解。 唯有一个宋沅,平时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这次打马球本来没她的,还是郭老夫人在公主面前放下豪言,她才能挤进来比赛。 每年马球会的彩头都是重中之重,谁又愿意真的当个陪衬,做输家呢? 苏咏梅脸上的讥笑毫不隐藏。 她压根就不担心,先不说嫡母早有安排,哪怕是没有那个安排,只要跟齐昭君在一队,就不必担心输。 宋沅并不动怒,平心静气的笑了笑:“我不会给诸位拖后腿的。” 话是这么说,可谁也没把她这话当回事,铁云哼了一声,眼看着苏咏梅她们已经上马了,便也跟着上了马。 而此时,齐昭君也终于姗姗来迟。 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骑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脑后,显得英气勃发,见到了宋沅,她似乎是有些诧异:“沅姐儿,你也比赛?” 平常的齐昭君素来都是个完美无缺的好姐姐,好嫂子,说话更是温声细语,可只有宋沅知道,这温婉的皮囊底下藏着怎样的蛇蝎心肠。 她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背。、 齐昭君便叹了口气,十分无可奈何的样子:“那你自己可小心些,球杖无眼,记得躲。” 一面已经策马调转了马头,朝着中场飞奔而去。 她御马的技术果然是一流的,几乎是得心应手的冲在最前头,分球那一刻,她便已经抢先抡圆了球杖,将球往前面一带,苏咏梅立即上前接上,几人在后面策应,几乎是顷刻之间,她们这边便已经进了一个球。 青宁公主眼前一亮,顿时喊了一声好。 郭老夫人的眼睛眯了眯,自从听见说二皇子跟齐昭君的私情之后,她便对齐昭君失望不已,二皇子来了别庄之后借口不舒服在后院休息,而齐昭君也是到比赛开场了才姗姗来迟,到底是去干什么了不问而知。 这两个狗男女如此不加遮掩! 宋清秋也猛地攥住了旁边苏氏的手笔:“娘,齐昭君好厉害!甲队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宋沅想赢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苏氏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宋清秋原本看的正起劲,肩上却忽然被人拍了拍,她一转头,便看到自己的丫头秋分轻轻冲自己使了个眼色。 是时间差不多了,宋清秋顾不得场上的拼杀了,反正结局都已经注定,她攀上苏氏的胳膊小声的说:“娘,我要去出恭。” 苏氏正看的兴起,随意的摆了摆手。 而此时,在进了一个球之后,乙队的气势更盛,又接连进了两个球,萧宝珠得球之后,正要送给左前方的齐昭君,谁知道此时,斜刺里却忽然冲出一匹马,马头几乎都要撞到萧宝珠的马背了,她忍不住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而也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宋沅已经一球杖将球打给了叶云岫,一面大声喊:“接着!” 叶云岫反应也是极快,虽然没有想到一直都没机会接触到球的宋沅竟然有这个胆气,但是还是下意识的将马球传给了身后的铁云。 铁云抬手重重一击,马球应声入门。 乙队竟然得了一分。 众人都吃惊的看向宋沅,前半场她一直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一出手就一鸣惊人! 齐昭君看着她的目光顿时深邃起来:“沅姐儿,原来你当真会打马球?” 宋沅笑了笑,她当然会,上一世沈墨爱打马球,她在家中的演武场不知道一个人练过多少遍,才在宴席上出了头,才有了安安。 苏氏的心脏都要停跳了,怎么回事?!宋沅骑马的技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一下子从场边站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撑在了栏杆之上,看着场中的宋沅,几乎目眦欲裂。 而此时,球赛又已经开始。 这回有了之前宋沅露的那一手,甲队的士气大振,曾彩怡率先从苏咏梅那里抢到了球,不假思索的打给了宋沅。 而宋沅的球杖此时也已经勾住了马球。 千钧一发之际,苏咏梅跟萧宝珠对视了一眼。 第45章·鸡飞蛋打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苏咏梅策马往前,球杖猛地朝宋沅挥去。 这一杖若是打下去,别说球能不能保得住,宋沅的手臂怕是也要废了。 而此时,萧宝珠也从宋沅右侧包抄上来,两个人顿时成左右夹击之势,将宋沅围在了中间,三匹马几乎是并驾齐驱。 这种打法可是万分危险的。 哪怕是男子也少有用这么凶狠的方式打球,场上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威武伯夫人却气定神闲的垂下眼帘,让苏咏梅上场的作用就在这里,若是宋沅身上穿的衣服没有起作用,那么就让她跟萧宝珠两个人在马球场上动手。 打马球本来就是身体碰撞的游戏,历年来在马球会上出事的人也多了去了。 敢上场就要有受伤的觉悟。 只不过这次受伤会特别重罢了。 她镇定自若的喝了口茶。 郭老夫人却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若不是旁边的郭娉婷死死地搀扶住了她,她几乎已经要喊出声了。 太危险了!那两个女孩子分明是故意夹击宋沅,这一下怎么躲得过去?! 而此时,二皇子也已经到了现场,他原本还兴致缺缺的跟青宁公主说话:“姑妈,要我说,您真当看看咱们羽林卫或是军中的马球赛,这些贵女们打的比赛软绵绵的,有什么看头?”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场中响起一阵尖叫声。 场中此时又起了变化。 千钧一发之际,宋沅竟然从马背上滑落下来,只是仗着握着马缰的力道,整个人悬空在马腹一侧,避开了苏咏梅的球杖。 苏咏梅一个挥杖落空,顿时跟见了鬼一样。 这也能避的开?! 二皇子也直起了身子,饶有兴致的看着此时还悬空在马腹并未翻身上马的女子身上,沉声问:“那姑娘是谁?” 自有内侍回他的话。 二皇子的目光便凝重起来。 苏咏梅一击落空,萧宝珠顿时大喝一声,不顾宋沅已经悬空在马腹一侧,立即拉拢辔头,朝着宋沅靠过去。 险象环生! 场中的惊呼声已经遮不住了。 更多人都已经开始捂住眼睛。 这要是撞过去,宋沅非得落在地上,被马直接踩死不可。 苏氏面色紫涨,双手此时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忍不住在心里念佛:“一定要保佑这个小贱、人就这么摔死!” 但是,电光火石之间,宋沅竟然钻到了马肚子底下,单手拉着马缰,顺着马肚子的另一侧滑出去,然后重新翻身坐上马背。 这一手露出来,所有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惊住了。 连青宁公主都忍不住站起身来,拍手大声赞了一声好,目光发亮的看着郭老夫人:“老夫人说她颇有您当年的风范,原来还是太谦虚了啊!这等骑术,女子当中,可为翘楚了!” 郭老夫人高悬的一颗心直到此时才算是放下了,勉强笑了笑:“殿下谬赞了。” 老天爷啊!哪里是她谦虚了?她也不知道自家外孙女儿还有这份本事啊!刚才都快把她吓死了! 苏氏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哗地一下,她右手的食指指甲竟然因为她用力过度而折断了,顿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看着自己母亲威武伯夫人。 而威武伯夫人也没有比她好到哪儿去,此时也是目光如刀的朝宋沅看过去。 真是想不到,这个死丫头还有这么一手本事,她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他娘的,从前别说是马球会上听过宋沅名字了,便是普通闺秀间骑马,也没听说过宋沅的骑术多精湛啊! 有了宋沅这么惊艳的一手,铁云跟叶云岫等人当机立断的抓紧时机,跟上宋沅再进一球。 二皇子坐直了身体,手在旁边的椅子把手上淡淡的点了点,啧了一声:“真是好身手,从前倒是没听说过。” 青宁公主面上带笑,她让宋沅出头完全是因为受了谢景昭的托付,可是没想到宋沅出色到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环顾了一圈,面露异色,谢景昭人呢? 谢景昭此时正立在马球场边那棵巨大的榕树底下,他背着手看着许铮走上前,见许铮朝自己点了点头,便嗯了一声:“看着时机差不多,便动手。” 许铮应了一声是,又忽然看着他背后的马球场皱起眉头:“殿下,出事了!” 谢景昭马上转身,正好看见苏咏梅竟然再次纵马朝着宋沅撞了上去。 这一次撞是结结实实的,宋沅身底下的那匹白马被撞的仰天长啸,前肢抬起,若不是宋沅还死死地抱着大白马的脖子,此时早就已经摔下去了。 他脸上不由得露出怒意,快步走到了前方的青宁公主身边,沉声正道:“姑母,这是马球赛,还是打架比赛?” 马球赛已经分出胜负,苏咏梅竟然还如此横冲直撞,分明是故意伤人了。 听见谢景昭这么说,青宁公主还只是叫人去场中叫停比赛,二皇子却若有所思的看了谢景昭一眼,再看了看场中的宋沅,扯了扯嘴角:“小五,你认识这位宋大小姐?” 谢景昭这个人平时最是谨慎小心,刚从龙虎山回京,他一言一行都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此时却在这里为一个宋家的女孩子说话...... 青宁公主已经恼怒的开口接过话头:“认不认识,也不能纵着人这么欺负人!叫她们都给我停手!” 宋沅被撞了个趔趄,见苏咏梅撞了一下,竟然还打算继续朝自己撞过来,顿时怒极,威武伯夫人看来是真的打算让她死在这马背上。 苏咏梅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遮掩,也肯定是因为得了威武伯夫人的示意和承诺了。 她冷哼了一声,靠着自己极强的御马能力,硬生生的安抚了白马之后,忽然策马,朝着另一头还来不及避开的萧宝珠跃了过去。 萧宝珠吓得人都傻了,眼看着大白马朝着自己雷霆万钧的扑过来,顿时绝望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宋沅已经硬生生的勒转缰绳调转了方向,擦着萧宝珠的马跑开了。 第46章·鸳鸯双飞 宋沅硬生生躲开,苏咏梅就没能撞到她,反而是重重的撞到了萧宝珠的马,一时之间萧宝珠被从马背上硬生生的甩飞出去,落在了地上。 苏咏梅没有想到宋沅竟然还能躲开,整个人顿时目瞪口呆,惊恐的看着萧宝珠摔在地上,面色惨白。 幸亏千钧一发之际,青宁公主府上的侍卫已经赶下场中,其中一个人抱住了马头,硬是将萧宝珠的那匹马给抱住了,没能前进半步。 贵女们一时都惊魂未定。 齐昭君看看苏咏梅,再看看萧宝珠,最后目光落在了宋沅身上,趁着大家都下马的功夫,看着宋沅笑着问:“沅姐儿,你这手骑术是跟着谁学的?” 宋沅面不改色的从马背上下来,怜惜的摸了摸陪着自己大放异彩的白马,淡淡的说:“跟我哥哥学的。” 萧宝珠摔得不轻,公主府来了人将她给抬下场了。 苏咏梅如丧考妣,怨恨的盯着宋沅,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怎么不去死?!” 为什么要避开?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去死呢?! 宋沅充耳不闻,这世上什么人都有,总有些人不把人当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觉得别人的命都是草芥的。 她看向了高台上的苏氏。 迎着她的目光,苏氏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母亲分明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可还是让这个死丫头避开了!不仅避开了,还让她出了这样的风头! 她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正想跟女儿说几句话,一回头才发现宋清秋竟然还没有回来。 去出恭去这么久?! 她一时有些心神不宁。 忽然之间,有人飞奔着跑到了青宁公主身边,惊道:“殿下,惠芳园走水了......” “什么?!”青宁公主面色大变:“惠芳园还养着皇兄最喜欢的那只祥瑞,快,快救火!” 说完自己也马上站了起来,快步朝着惠芳园去了。 公主殿下都去了,二皇子跟谢景昭也都对视了一眼紧随其后。 贵夫人们自然也都急忙跟上。 马球场上风云突变的时候,原本说去出恭的宋清秋没有去后院贵女们换衣休息的地方,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公主府的别庄占地极大,越是往西走,人就越是稀少,宋清秋步子走的极快,等到走到一处假山时,才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一眼建造在假山上头的亭子,有些迟疑的提着裙摆上了亭子。 亭子里头却空无一人,秋分睁大眼睛,有点害怕:“姑娘,这里没人。” 公主府别庄大,哪怕是下人再多,这样的盛会,也是不能顾及每个角落的,这些没人照管的地方实在有些吓人。 秋分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宋清秋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又顺着另一条路下了假山,里头瞬间便暗了一片—————原来这边的假山下面遍布着高大的竹子,几乎将天都给遮住了,所以便显得阴沉。 她走了一小段路,看到路的尽头有一处用篱笆围出来的院落,顿时便心中一喜————应当就是这里了。 果然,还没走几步,院门就被打开,她被一只大手给扯了进去。 秋分吓得魂飞魄散,小声的喊了一声:“小姐!” 宋清秋镇定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我没事,你在外头守着!” 秋分打了个冷颤,慢慢的挪到了旁边蹲下。 而此时门里跟门外是两个世界,宋清秋被男人压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哼,紧跟着便双手撑着男人的胸膛抵触着他的亲近,眼角眉梢都是娇媚,语气慵懒的嘲讽:“墨哥哥才刚对着我的时候,可是陌生高贵的紧,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叫人家伤心的很呢!” 沈墨邪魅一笑,挑眉看着她啧了一声,俯身凑近她,忽然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 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女人对于跟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子总是不同的,宋清秋嘤咛了一声,撑在沈墨胸前的手也没了重量,整个人都软倒在了沈墨怀里。 沈墨炽热的舌尖一点一点在她的耳边打转儿,顺着她的脖颈再一路往下,双手也没有闲着,轻车熟路的挑开了她的盘扣。 宋清秋哪里受得住男人这么挑拨,顿时双眼迷离的揽住了他的脖子,呼吸粗重的喊了一声:“墨哥哥......” 两人干柴遇上烈火一点即燃,弄出来的动静让外头的秋分也忍不住红晕满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清秋才撑住了沈墨的手,压低了声音提醒:“小心孩子......” 提到孩子,沈墨眼里的柔情便尽数退去,他垂下眼遮住眼里的冷淡,一面整理衣裳一面问:“宋沅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变了个人似地,是不是你跟她说过什么?” 宋清秋见他刚亲热完便提起宋沅,脸上就染了几分怒气:“我能跟她说什么?她现在又不是只对你这样,对上我娘跟我更是跟条疯狗似地,我们还百思不得其解呢!” 沈墨心中一动,皱着眉头正要说话,便忽然觉得肩膀处传来一阵酸麻,紧跟着眼前便模糊起来,晕倒在了地上。 宋清秋原本还正在抱怨的,等到见沈墨忽然倒下去,一时也是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扑倒在他身边焦急的喊:“墨哥哥,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啊!” 没说几句,她也一头栽倒在沈墨身上。 等两个人都倒在地上之后,两个身形高大的护卫从院里的竹子后头出来,其中一个摸了摸自己耳朵:“他娘的,被迫看了不干净的东西,回去得洗洗眼睛,否则长针眼。” “别废话了!”另一个更瘦削的男人咳嗽了一声:“擎风,你抱沈墨进去,我把这姑娘也弄进去,快些,时间快来不及了。” 擎风原本吊儿郎当的,听见这话却并没耽搁,麻溜的把沈墨给提了起来扔在了房里的床上。 等到三九将宋清秋也并排放置在床上,擎风才小心的关上了门,冲着擎风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第47章·石破天惊 青宁公主脚步匆匆,一面还忍不住问别庄管事:“往边上的卫所去找人了没有?火势如何?” 威武伯夫人正好落后几步在后头跟着,面色凝重的瞥了一眼青宁公主,便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晃了晃。 她转过头,就看见苏氏朝自己开口:“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氏也是气急了,怎么连威武伯夫人亲自出手,竟然都失手了?、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威武伯夫人也没好气,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的看着苏氏:“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养的,她半点都不比其他的贵女差,反而出色极了,你可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后母!” 苏氏的一张脸顿时红透了,忍不住尴尬又难堪。 她当然知道亲娘是在讽刺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后娘,又在宋家经营多年,但是这继女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成长的如此出色,打了她们一个猝不及防。 她咬了咬唇。 威武伯夫人见她已经羞恼万分,才放缓了语气低声说:“你自己亲口说她学术平平,骑术更是一般,我才会设下这个计谋。若是身手普通些的,早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了。现在却出了这样的岔子,反而成就了她,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以后了。” 这回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不仅没让宋沅摔死或是被马给踩死,反倒是成就了她,让她在京城闺秀圈里名声大噪。 苏氏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也只能咬咬牙答应了。 说了会儿话,时间过得飞快,她们很快便停了下来,见青宁公主停在一片竹林跟前,她便轻声问:“娘,为什么这个院子起火,公主殿下这么紧张?” 一般若是碰见走水这样的事,贵人们都是先避难的,怎么可能会往这出事儿的地方跑? “你不知道。”威武伯夫人哼了一声:“青宁公主的这别庄里养着一只祥瑞,是晋地一个知府献上来的通体雪白的白鹿。” 祥瑞这种东西,玄之又玄,若是在青宁公主这别庄出事了,若是有心人在这上头做文章,青宁公主岂不是要吃亏?她紧张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苏氏若有所思。 而青宁公主此时已经看到了惠芳园的火势,从她们这个站着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惠芳园的浓烟滚滚升起,虽然现在是白日,可那若隐若现的火势也叫人心惊。 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二皇子目光深邃的往青宁公主和谢景昭身上都扫了一眼,总觉得这场火来的怕是没那么简单。 青宁公主御下严格,又是个最谨慎不过的性子,她的宴席上,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 火势越来越大,眼看着别院里的下人急急忙忙的拿了各种工具灭火,大家都开始劝着青宁公主先避去安全的地方。 毕竟祥瑞再重要也没人的性命重要不是?若是被火给烧着了多不值啊。 青宁公主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忽然有个人大喊了一声:“咦,这里怎么有个人晕倒在这儿?!” “还有人?”青宁公主往前走了两步,拿了帕子捂住鼻子问:“是什么人?” 谢景昭不动声色的往后看了一眼,便见扶着郭老夫人的宋沅也正朝自己看过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谢景昭露出个几不可见的笑意,便又目不斜视的看着前头了。 很快就有公主府的护卫和家丁抬着人出来,将人放在空旷的地方,跟青宁公主禀报说:“殿下,这不是咱们府上的人!” 公主府的下人今天为了区分,是统一了服饰的,因此很好认。 青宁公主便皱起眉头:“将人弄醒!惠芳园无缘无故起火,这人是谁家的,怎么到的这里,又知不知道是为什么起火,你们问清楚!” 威武伯夫人正在低声跟苏氏说话,听见这句话便不甚在意的抬头,她还没看清楚不远处躺着的那个人,便忽然觉得有一股大力抓住了自己的手,几乎要将自己的手都给掐住血来了。 她立即便意识到什么,低声问:“怎么回事?!” 苏氏紧张的声音都变了:“娘,那.....那是清秋的丫头!” 轰隆一声,仿佛是有雷劈在了自己头顶,威武伯夫人僵硬着表情看着她,也听见自己声音都变了:“清秋人呢?” 她的丫头在这里,那么她自己呢? 宋清秋嘤咛了一声,缓缓捂住自己的头从床上坐起来,她是被热醒的,等到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屋内不知何时已经起了火,窗边那一溜儿的帘子此时正在往外烧,窗户都被烧的噼里啪啦的。 她被吓得立即就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顾不得思索便死命的去推旁边躺着的沈墨:“墨哥哥,不好了着火了!你快起来,快起来啊!” 她吓得魂飞魄散,一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死命的去推搡沈墨。 而外面的秋分此时也被一盆冷水给泼醒了,她被水呛得剧烈咳嗽了一阵,等到清醒过来之后,看到跟前站着的一堆人,顿时人都傻了,吓得目光僵直的往后缩了缩。 谢景昭低垂着头,遮住了眼里的冷意。 苏氏几乎要晕过去了,死死地抓住威武伯夫人的手,如同是惊弓之鸟一般的看着她,一时竟然不敢站出来问一句秋分宋清秋在哪儿。 威武伯夫人虽然也是见多识广的,但是眼前这个情形,她一时也忍不住为难起来了—————主要是,不知道宋清秋人现在在哪儿啊。 可是,就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秋分一醒过来,被人盘问两句是谁放的火,就惊恐的哭了起来:“救命,我们姑娘还在里面呢!” 里面?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秋分一时震惊的也有,奇怪的也有,不解的也有。 青宁公主皱着眉头问:“你家姑娘是谁?” 到了这个时候,苏氏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小心翼翼的承认:“回殿下,臣妇是武定侯府的,这丫头是我家的下人.....” 第48章·丑事败露 被问到这个问题,秋分一时之间僵住,想到自家姑娘是跟谁在里头,顿时整个人都抖得如同筛糠似地,低垂着头死死地盯着地上不敢开腔。 谢景昭有点不耐烦了。 他将手背在身后,做了个手势。 几乎是在同时,率先进了惠芳园救人的一批人忽然喊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救人,这里头还有人在!” 还有人在? 青宁公主不悦的皱眉看着秋分:“里头的人是不是就是你家姑娘?!你们到底是哪家的人,知不知道这是何处?!莫非这起火也跟你们有关?” 这里是公主府的别庄,哪怕是来客也该是在后院,而不应该会进到这里头来,没跟主人家打过招呼就擅自去别人家别的地方,实在是不怎么懂规矩。 苏氏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心里闪过了一万个念头,但是如今却都只堵在喉咙里,只能惊恐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威武伯夫人。 威武伯夫人同样心都已经快要蹦出来了,正要安慰女儿两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怒吼声,还夹杂着救火的人的训斥声。 真是热闹极了。 青宁公主再也按捺不住,眼看着火势已经得到控制,便率先大步踏入了惠芳园。 此时浓烟已经散去了许多,一进院子,她就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正抱着衣裳往外跑,而后面还有救火的护卫在追赶。 因为那女人慌慌张张的埋头跑,一不注意便撞在了青宁公主身上。 青宁公主身边的嬷嬷立即便推了她一把,大声怒道:“放肆!竟敢冲撞公主!” 公主? 宋清秋慌不择路,她脑袋里还晕乎乎的,记忆只停留在她跟沈墨亲热完的场景,等到一睁开眼睛发现着了火便心慌意乱,可还没等她彻底把沈墨弄醒,就有一群人涌入房间逼问她的身份,她人都吓傻了,只顾着逃跑,哪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听说自己撞到的是公主,她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爬起来,一直蔓延到了全身。 以至于她抬起头看到青宁公主和她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的时候,太过激动之下,导致竟然又晕了过去。 谢景昭微微笑了笑,意有所指的朝着宋沅看了一眼。 宋沅则抬眼去看苏氏。 苏氏处心积虑的一直想要毁坏她的名声,为此甚至不惜收买尼姑庵的尼姑来把她和男人放到同一张床上。 也不知道此时看到自己的女儿发生同样的事,她好高兴不高兴的起来? 苏氏当然高兴不起来,她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的发抖。 她心里骂了宋清秋一千遍一万遍,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宋清秋今天绝对不要跟沈墨混在一起,私底下见面,怕的就是被人发现端倪,可宋清秋竟然还是去了! 千防万防,竟然没有防的住自己女儿犯蠢! 她此时心里的懊悔铺天盖地的涌上来,一时之间恨得咬牙切齿,更是对沈墨也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沈墨这个混账,宋清秋也不至于蠢到在公主府的别庄跟他私会。 但是现在,没有人管苏氏怎么想。 齐昭君已经率先咦了一声,有些奇怪的问:“这不是清秋吗?” 宋沅听见这话,似笑非笑的看了苏氏一眼,也快步上前蹲在宋清秋边上,睁大眼睛看向苏氏:“夫人,真是妹妹!妹妹这是怎么了?” 又焦急的去求青宁公主:“殿下,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已经昏过去了,求殿下先请个太医来为我妹妹看一看吧?” 苏氏整颗心都被泡在了苦水里,这个时候真是有苦说不出。 怎么能看太医?! 太医一来,岂不是什么都完了?! 她不假思索,立即便抢上前抱住了宋清秋摇头:“不,不必了!她就是太过害怕罢了,等她休息休息醒了便好了,怎敢麻烦公主去请太医?” 齐昭君的目光在宋沅和苏氏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哪里还不知道这两方现在是在打擂台? 原来今天是宋家内讧啊。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宋沅,只是没想到宋沅这个草包内里却是有两下子的。 刚才在马球场上技惊四座,现在看起来,宋清秋晕过去似乎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青宁公主皱了皱眉头:“倒是不麻烦,马球赛总是避免不了有人受伤,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一直都会请两个太医在别庄候着,让人过来给宋二小姐瞧瞧吧,总得知道她是如何到的这里,惠芳园又是怎么会起火的。” 苏氏此时心烦意乱,恨不得就这么也晕过去算了,听见青宁公主这么说,顿时就是两眼一黑,只能无助的看向了威武伯夫人。 威武伯夫人怎么能不管女儿和外孙女儿?正准备出来和稀泥看看能不能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就听见屋子里传来打斗声。 谢景昭咳嗽了两声,沉声问:“怎么回事?!” “屋里还有人?”青宁公主怒极:“他们到底是把本宫的公主府当成什么?!” 她话音刚落,屋子里便冲出一人,竟然直直的朝着院中的围墙而去。 这人竟然还是有功夫在身的。 护卫们一时追赶不上。 青宁公主急忙道:“拦住他!” 而谢景昭已经飞快的闪身从旁边的树上借力,一跃而起飞身到了墙头,眼看着那人已经要跃上墙头了,猛地当胸踹了他一脚,将人给踹翻在地。 二皇子的目光就深邃起来。 真是比看戏都精彩。 可是,也就是真的演戏才会这么精彩啊。 今天这出这么精彩绝伦的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那人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却还是二话不说便想要挣扎着逃跑。 只是护卫们已经一拥而上,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他只能撇开了脸。 可是哪里真的藏得住? 已经有人认出来了,惊呼道:“这,这不是东川侯府世子吗?!” 被点了名,沈墨脸上晦暗一片,心中懊恼自己竟然做事如此不谨慎,以至于现在被堵了个正着。 第49章·伤风败俗 孤男寡女,别院私会,还衣衫不整,这两人若是没点儿事,在场所有人这些年也就白活了。 全场哗然,一时之间围观的众位贵夫人们纷纷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啊?东川侯世子好像已经有婚约了吧?” “婚约是跟宋家二小姐的吗?” 立即便有人声音尖锐的嘲讽道:“什么二小姐?东川侯府世子可是跟宋家大小姐定的亲!” 宋家大小姐本人站在原地,此时正面色泛白,蹲在原地浑身发抖,看向沈墨和宋清秋的目光复杂又失望。 围观的人议论的热火朝天,但是实际上当事人沈墨脑子却是一片空白的,只有在对上宋沅控诉和厌恶的目光的时候,他才微微的怔了怔。 什么时候,轮到宋沅用这样的目光来看他? 宋沅看向他的时候,向来都是崇拜的,仰望的,狂热的,相反,只有在他看宋沅的时候,才会露出不耐和厌恶的目光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阿沅,这件事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郭老夫人已经激动的冲出来,指着沈墨颤声发问:“沈墨,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你的小姨子在别庄私会?你和沅姐儿的婚期可就在六天之后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仅是郭家的人义愤填膺,就连围观的人群也是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好戏。 深闺侯门,有些秘闻那都是常事了,但是只要一床锦被一盖,那点儿事便都只是大家私底下议论两句的谈资,可从来没人能把私情给搬到台面上来,闹的这么沸沸扬扬的。 郭老夫人咄咄逼人,苏氏心脏都似被人摄住,好半响,才勉强出声:“老夫人,便是要问,能不能也稍后再问呢?毕竟人命关天......” 这个老太婆,故意当着青宁公主和两位皇子的面,当着这么多勋贵夫人的面质问沈墨,根本是不怀好意! 威武伯夫人哪里忍心女儿和外孙女被逼到绝境?立即便出声维护:“殿下,事情未必便是大家明面上看到的这样简单,有什么事,不如等太医来了,他们也都没事了,再问?” 只要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不要坐实他们的私情,那之后自然可以有无数个说法,关键的是要先把眼前的这一关给过了才是。 只是她虽然这么想,谢景昭却不会让她如愿。 谢景昭淡淡的咳嗽了一声:“还是问清楚吧,眼下已经不是他们俩的事儿了,而是这火灾到底是如何引发的,要知道,这里可是养着我父皇的祥瑞.......他们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这可得问清楚了。” 苏氏猛地抬头看向平成王,一时之间不可置信。 谢景昭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说,若是沈墨跟宋清秋私通不小心引发的,那还有的救,可若是不是在这里私会,那便是故意在这里纵火? 可是纵火烧祥瑞,这可是杀头的罪过了! 威武伯夫人心中也惊颤不已,但是谢景昭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一时之间也不敢再插话。 青宁公主点了点头,面色很不好看:“是该审问清楚!本宫亲口说过,让你们只在后院和马球场走动,纵然你们是来做客的,也该要守本公主定下的规矩!现在闹出这样的事,你们定然要给本公主一个交代!” 她说完,便转身吩咐底下的人:“太医来了没有?快让他来给这位宋二小姐诊治诊治!等人醒了,才好问清楚她是打算来本宫的私邸做什么!” 底下的人急忙答应着去了。 苏氏面如死灰。 众人一时都是又惊又怕。 青宁公主说完,便有人搬了座椅出来,她便率先带着众人先去廊下坐了,美其名曰大家既然都是收到了请帖才来的马球会,便都该有个交代。 郭老夫人被气的不轻,老人家老天拔地了,先是听见齐昭君跟二皇子私通的惊天内幕,紧跟着便正面遇上了原本的外孙女婿婚前通奸的事儿,一时之间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她老人家毕竟德高望重,她一晕,青宁公主立即便令人将老夫人扶着到里面还未曾过火的偏院休息。 宋沅亦步亦趋的跟着,还没走几步,便猛地被人攥住了手。 她停下来,便见刘氏正面色泛白的看着自己。 东川侯夫人在她面前向来是趾高气扬的,永远在用鼻孔看人,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宋沅想到上一世,沈墨偶尔回来侯府,刘氏并不会明面上对她如何,却总是在沈墨回来的时候犯病,然后一整晚一整晚的让她侍疾。 她吃住都要在刘氏的屋子里,刘氏睡在床上她便打地铺睡在地上。 其实做这些她也并不曾觉得委屈,但是她自问已经尽到了儿媳妇该尽的责任和义务,可刘氏却从未真正把她当成儿媳看待过。 在沈墨囚禁她,软禁她,宋清秋折腾她,为难安安的时候,刘氏装聋作哑,甚至还夸赞宋清秋治家有方。 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明白,原来真心是真的未必能够换的来真心的。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她垂下眼轻声问:“怎么了,夫人?” 刘氏艰难的挤出一个笑来,迫切的看着她:“好孩子,沅姐儿,你得帮帮阿墨啊!” 她刻薄惯了,露出这样卑微讨好的笑实在是有些为难,所以表情看着就狰狞的很。 宋沅轻轻笑了笑,笑意很轻的开口问:“夫人要我怎么帮他?他在我在打马球命悬一线的时候,在私会我的妹妹,在婚期只有六天的时候,在别庄将他跟我妹妹的私情闹的人尽皆知,让我脸面全无,夫人想让我怎么帮他?” 这些话她已经想问很多年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上一世要被他们利用着吸完最后一滴血,要被他们全家人踩在脚底下不得翻身,连带她生出来的孩子都得被当成牺牲品,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便被残忍的害死?! 刘夫人面色泛白,对宋沅的反问明显有些招架不住的后退了一步。 第50章·大获全胜 被宋沅这么反问,刘氏面露难堪,若是换做从前,她早就已经不屑的拂袖而去了,毕竟从前宋沅才是追着她儿子跑的那个。 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强忍着心里的难堪和恼怒,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沅姐儿,你别说些气话,我也知道从前是委屈了你。阿墨心里是有你的,只要你这次能够帮他度过难关,你还怕他以后不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吗?” 她也知道宋沅以前是如何的痴迷沈墨,一个人的心意给出去了,哪里是那么容易收得回的?她笃定宋沅也不过是太过愤怒,但是心里却肯定还是想着沈墨的。 毕竟婚期近在眼前啊! 宋沅沉默片刻,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看着刘氏:“那夫人想要我怎么帮他呢?” 见宋沅这么问,刘氏只当她已经松动了,急忙道:“不难,不难,只要你跟郭老夫人和公主殿下解释,说其实清秋只是私底下为你送信给阿墨,就行了!” 她生怕宋沅不答应,握着宋沅的手忍不住又紧了紧,补充道:“沅姐儿,你是个好孩子!你帮了阿墨这个忙,他肯定一辈子都感激你的,以后我也会把你当女儿对待!” 宋沅简直想要发笑。 刘氏可真是好算计,到了这个地步了,竟然都还不忘再来利用她一把。 让她承认是自己要送信给沈墨,那么宋清秋自然就从这里被摘的干干净净,沈墨私会小姨子的事也变成了是红娘送信。 到头来,惹出这桩祸事的还是她自己。 真是会避重就轻,祸水东引啊。 她看着刘氏,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夫人,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名声败坏,追着你儿子跑的女人,本来就低贱,哪怕是东西掉在地上,已经脏了,也该伸手捡起来拍一拍继续吃?” 刘氏沉默的望着宋沅,显然她就是这意思。 难道不是吗?宋沅当初为了得到沈墨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简直是什么法子都用过了。 现在只不过是犯了个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宋沅还想如何? 她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你跟阿墨的婚期就在六天后!难道你想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不成?!” 这门亲事是宋沅苦心孤诣求来的,再过几天就要行礼。 她不信宋沅舍得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放弃! 若是换做上一世好歹不分的宋沅,或许还真的在暴怒之后又要心软,可是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已经被沈墨杀死过一次的人。 宋沅静静的看了刘氏一眼,面不改色的说:“夫人说对了,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了!” 她重生回来到如今一刻未曾放松过,为的就是这一天! 为的就是让宋清秋跟沈墨的丑事暴露与人前,为的就是光明正大的退掉这门亲事全身而退! 如今终于做到了,她高兴的放鞭炮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去帮这两个狗男女遮掩?刘氏的自信未免太过可笑了。 “你!....”刘氏没有想到素来都对沈墨和她十分维护的宋沅怎么忽然变了个人似地,一时之间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正要多说,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太医来了!” 她当即便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顾不得再跟宋沅纠缠,急急的转身走了。 宋沅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看刘氏这个神不守舍的样子,她也是知道宋清秋怀有身孕的事的。 果然,这些人全都知道,就只瞒着她一个人。 也好,现在不必那么辛苦了,大家都会知道的。 她转身进了院子,才进门,就看见谢景昭正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冲自己挑了挑眉。 她右眼皮跳了跳,急忙走了几步靠近他,抿了抿唇轻声开口:“谢谢殿下。” 谢景昭果然是个可靠的盟友。 答应帮她退掉这门亲事,让宋清秋跟沈墨的丑事暴露,果然便做到了。 不仅做到,还做的十分周全。 沈墨跟宋清秋在惠芳园里被抓了个正着,还引起了火灾,顺理成章的会有太医来问诊......一切都环环相扣,毫无破绽。 谁能想到,她这个受害者才是真正主使一切的那个人呢? 谢景昭摇了摇头,沉声问她:“待会儿太医便应当诊治出来你妹妹的事儿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倒是没有想到宋沅的处境会艰难成这样。 怪不得宋沅会是这个性子,金簪插进身体里也一声不吭,被妹妹和未婚夫背叛也只是冷静的寻找同盟,原来她在家中是孤立无援,是被处处算计。 若是不坚强些,说不定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或许是想到自己也是同病相怜,谢景昭的语气有些温和。 宋沅不假思索的扯了扯嘴角:“退亲,他以后喜欢娶谁就娶谁,喜欢怎么样便怎么样,只要跟我不要再有什么关系,便不关我的事。” 她现在只想跟沈家彻底划清界限,以后再也不要见了。 够干脆,果然是宋沅会说出来的话。 谢景昭深深的盯着她看了一眼,忽然听见外头传来的嘈杂声。 这么大的动静,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往外走。 外头闹的沸反盈天。 苏氏死活不肯让太医给宋清秋诊治,到后来看出来端倪的青宁公主不耐烦了,厉声让太医诊治,苏氏被拖开,太医这才帮宋清秋诊脉。 谁知道这么一诊,太医面色大变,一时之间脸色跟霜打了的茄子似地,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旁边躺着的沈墨,又看看宋清秋,这才咳嗽了一声:“这.....这位姑娘,这位姑娘是喜脉啊!” 喜脉?! 全场哗然。 苏氏面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什么都完了!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在公主殿下和二皇子的面前,在京城大半宗室和勋贵的面前,以后宋清秋的名声再也不可能好起来了! 刘氏也没好到哪儿去,她面如死灰的看了看自己儿子,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的,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她若是站出来跟宋清秋撇清关系,这些人也不可能会相信的。 第51章·出了问题 原本青宁公主还疑心沈墨跟宋清秋是故意纵火的,如今宋清秋被诊出了两月左右的喜脉,那自然是什么都不必说了,这两人完全就是私底下借着马球会的便利在这里私下幽会。 哪怕是两个人都没有婚约,私底下在别人家中做客的时候苟合私会,也足以令人不齿了,何况沈墨还是跟宋清秋的亲姐姐有婚约在先的,甚至婚期都就在眼前了。 人人都知道,这回若不是因为是公主府的马球会,宋沅该在家待嫁了。 成亲在即被人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看宋沅的目光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儿同情。 宋沅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站在原地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似乎还未回过神。 大家都觉得宋沅有点可怜,未婚夫私底下跟小姨子连孩子都已经弄出来了,她却还蒙在鼓里,如今竟然还是因为一场大火才知道真相,啧啧啧......大家看向宋沅的眼神都耐人寻味。 刘氏跟苏氏脸面丢尽了。 毕竟是出了丑事,青宁公主哪怕是再愤怒,也不至于让勋贵宗室们围着看他们两家的笑话,便淡淡的让众人都先散了。 马球会散了,大家讨论的不是谁打的马球最好,而是宋沈两家的丑事。 二皇子从别庄上出来,淡淡的靠在马车上,吩咐底下人:“查一查这个宋沅。” 齐昭君正好避开耳目上了二皇子的马车,闻言便诧异的看了二皇子一眼,娇声问:“怎么,殿下也对她有兴趣?” 宋沅的马球打的真是好,她在马上那如鱼得水的表现,不管男女看了都要被吸引的。 二皇子慵懒喝了口茶,见齐昭君朝自己靠过来,轻笑反问:“怎么,难道你不好奇?你从前跟我说,宋家兄妹极好掌控,宋子思有勇无谋,脑袋简单,宋沅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毫无可取之处.....” 齐昭君的面色有些泛白。 沈墨是二皇子的人,他也是奉命娶宋沅,为的便是在军中立住脚,以后成为二皇子的臂助。 但是这个蠢货现在把事情全搞砸了。 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齐昭君勉强笑了笑:“或许是宋沅藏的太深了,我从前看她当真只不过是个蛮横莽撞的无知蠢货......” 无知蠢货?二皇子挑了挑眉,状若随意的问:“这一个你看走眼了,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指的自然是宋子思了。 他的语气已经冷淡到了极点,齐昭君急忙辩解:“不会的,不会的殿下!您放心,宋子思是跟我从小一道长大的,我最了解他的为人,绝不会出什么差错。” “可本皇子已经等不了了!”二皇子目光深邃,冷冷的看着她:“现在谢景昭已经察觉出卫皇后的病有蹊跷,已经求了一队羽林卫去龙虎山,到时候卫皇后的毒解了,又有朝臣拥护,谢景昭如虎添翼!我算什么?!” 他一把勾住了齐昭君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才一点一点的摩挲着她的下巴,近乎蛊惑似地开口:“昭君,你仔细想想,是要成为本皇子的皇子妃,将来当王妃,甚至往更高的位子上走,母仪天下。还是甘心屈居于一个侯府世子夫人的位子,跟苏氏那样的女人斗来斗去?” 这还用问么? 若是甘心只当个侯府的世子夫人,她就不会处心积虑的勾搭上二皇子了。 齐昭君仰头看着他,面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失,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轻声说:“殿下,其实臣女还有个法子,可以帮殿下的忙。” 二皇子哦了一声,懒懒的道:“说来听听。” “您也知道,紫薇关是镇南王的小舅子在守着......”齐昭君到底是军中世家出身,她对于军中的人脉是十分清楚的,此时说起来也是井井有条。 二皇子饶有兴致,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终于正眼看着她,两人相视而笑。 齐昭君松了口气。 同时在心里忍不住骂了沈墨和宋清秋一万遍,这两个狗男女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若不是他们勾勾搭搭弄的不干不净的,宋沅嫁给沈墨,便能让沈墨拥有郭家在军中的人脉!那可是连齐家都比不上的存在!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其实不必齐昭君骂沈墨,东川侯夫人刘氏便已经左右开弓打了儿子十几个耳光了,她简直是气疯了,等到终于应付完了那些或是看热闹,或是嘲讽的人,母子俩刚安静下来,她便厉声质问儿子:“你疯了吗?!距离成亲的时间只不过就几天了,这点时间你都忍不了?!你看看现在闹出来的这事儿!” 刘氏真是被沈墨给气疯了。 她平时虽然一直都对宋沅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似乎十分难以接近,可事实上,她心里清楚的很,这只不过是抬高自家身份的手段罢了,事实上,他们家对于宋沅这个儿媳妇的人选是十分满意的。 实惠是最重要的,宋沅虽然在苏氏的磋磨之下名声不怎么好,但是却背靠郭家这棵大树,能够给沈墨带来军中的人脉,又有几乎可以比肩郡主县主的嫁妆,实在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好儿媳了。 更别提她对沈墨还一往情深,为了沈墨是什么事都肯做的。 只可惜,现在一切都被沈墨给毁了! 沈墨被母亲打的脸都红肿起来,他此时已经从刚才浑浑噩噩的感觉中苏醒,如今已经完全清醒了,见母亲气的脸都紫涨了,他心里也很不好受,勉强安慰起母亲来:“娘,儿子错了!您也别太着急,现在一切不是都还未定吗?我不会跟宋沅退亲的。” 什么一切还未定?刘氏气的都哽咽了:“你做出这样的事,都被这么多人看了个正着,宋沅又不是失心疯了,你还指望她能继续嫁给你不成?!” 沈墨缓缓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刘氏:“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娘亲忘了吗,她素来都是求着我的那一个。” 第52章·占住先机 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刘氏心中不安,见沈墨一副笃定的样子,到底还是低声说:“你的确是要想想法子!你要知道你父亲本身便是个不成器的,这个家都要靠你撑起来,好不容易才得了二皇子的青眼,在五城兵马司有了个差事,若是能娶到宋沅便是更进一步,那才是真正的富贵!你明不明白?” 刘氏生气的从来都不是儿子脚踏两条船,而是恼怒儿子事情做的不漂亮,惹出了乱子。 她想起来刚才那乱糟糟的场景便忍不住抚额,又没好气的问沈墨:“怎么就会闹的起火?若不是那场火,事情也不至于闹的这么大!” 原本大家都在看马球比赛的,若不是因为惠芳园起火了,里头还有祥瑞,谁会发现沈墨跟宋清秋在里头私会? 沈墨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跟宋清秋两个人在惠芳园亲热了一会儿,便不知道怎么睡着了,等到再醒过来,便已经着火了。 只能说运气不好。 沈家这头刘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宋家那边,苏氏也是五雷轰顶。 苏氏来的时候有多么的气定神闲意气风发,走的时候就有多仓惶和难堪,威武伯夫人见她一副神魂俱丧的样子,攥住她的手低声呵斥:“打起精神来!你若是这个样子回去,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 这件事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宋老夫人那么偏心眼的人,知道了宋清秋未婚先孕,勾搭姐夫的事儿,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何况还有郭家虎视眈眈,郭老夫人一醒过来,根本没有跟苏氏打招呼,直接就把宋沅给带走了,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快要进城了。 不必说也知道,郭老夫人这是带着宋沅去宋家要说法的。 威武伯夫人见自己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愤怒:“难道你想让清秋被绞了头发送去尼姑庵从此青灯古佛?!还是想让她被送去庄子上从此就‘病逝’了?!你自己仔细想想!” 她的话如同是一道惊雷,落在了苏氏的耳边,将苏氏整个人都给炸的清醒了。 是,是啊!未婚先孕,勾搭姐夫,这罪名可不小,大周朝以孝治天下,宋幼平平时对宋老夫人纵然是有些口角,但是在关键的地方却总会服从宋老夫人的安排。 按照宋老夫人的性子,哪里会让宋清秋活下来?! 最有可能的,就是把宋清秋送到庄子上,从此对外宣布宋清秋死了。 想到这里,苏氏惊出了浑身的冷汗,她哭着看向威武伯夫人:“娘,我怎么办?你要救我!” 这是自己的女儿,威武伯夫人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她强自按住了焦躁不安的苏氏,双眼紧紧盯着苏氏的眼睛:“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回去之后,你先去找侯爷,不管怎么说,不管你是哭还是求,一定要把责任都推在沈墨的头上,这个你总是会的吧?” 苏氏的确是把宋友平的性子拿捏的死死的。 她慌张的点了点头。 威武伯夫人缓缓的抚摸女儿的肩头:“不要急,不要急,先说服了侯爷,保住清秋。我稍后便同你父亲赶到,你先稳住侯爷再说,明白了没有?” 出了这样的事,郭老夫人跟郭家的人肯定是要去宋家兴师问罪,施加压力的。 而这个时候,威武伯府也必须有人站出来帮宋清秋跟苏氏撑腰。 威武伯夫人早就帮女儿给想好了。 苏氏泪眼朦胧的靠在威武伯夫人怀里,又气又怕的发抖:“娘,那个贱种真的很邪门,我从来没有教过她骑术,家里有时候去跑马,几个孩子之中,就她又懒又馋,每次都缩在帐篷里吃东西......可是今天,她的骑术却这么精湛......” 完全不像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练出来的本事。 威武伯夫人把她抱在怀里,低声安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要管她如何,你听我的,侯府到底是侯爷说了算,只要是拿捏了他,就是拿捏了整个侯府。” 苏氏静静的听威武伯夫人的教导,深吸了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平常觉得很远的一段路,今天却格外的快似地,到了宋家门前,苏氏咬了咬唇,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保持了雍容下了马车。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那辆马车,低声问迎出来的仆妇:“侯爷回来了么?” 宋幼平今天没有去马球会,而是去上朝了。 仆妇还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回夫人,侯爷下午便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里头。” 苏氏嗯了一声,让底下的人将宋清秋带回房间去,自己急匆匆的去书房找人。 她得抢先一步,趁着郭老夫人她们还没来,先将宋幼平给收服。 宋幼平正在书房看书,他最近得了个新差事,心里有些没谱,正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便听见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他皱起眉头,原本想要呵斥的,见站在门口的是苏氏,便又强行压下了心头火气,温和的问:“你回来了?怎么找到书房来了?” 书房在前院,哪怕苏氏跟宋幼平素来琴瑟和谐,但是外书房她也是不轻易踏足的。 苏氏顾不得什么,猛地扑在了他怀里,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幼平哥,我活不成了!” 她哭的伤心欲绝。 宋幼平吓了一跳,还从来没见过自己妻子这样失态过,见她哭的连妆容都花了,便忍不住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氏最爱脸面,寻常从来不在下人跟前失态的。 见她哭的成这个样子,宋幼平心里有点儿狐疑,盯着苏氏看:“你今天不是带着孩子们去马球会了吗?是不是马球会上出了什么事?”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苏氏更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悲痛欲绝的拉住宋幼平的袖子:“幼平哥,我实在是没脸见你,你杀了我吧!我再也不能在府里呆下去了!” 她如此作态,宋幼平心里咯噔了一声,沉声开口:“先别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第53章·不烂之舌 宋家闹的天翻地覆。 苏氏回到家之后没多久,书房里就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底下伺候的人噤若寒蝉,一个个的都畏缩着不敢上前,生怕就充当了炮灰。 此时的苏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心中憋屈,原本只有三分的痛苦此时也变成了十分,宋幼平素来爱她如命,这些年来对她言听计从,何曾有过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 可这次,就因为出了这样的事,宋幼平竟然差点对她动手!这真是奇耻大辱! 宋幼平哪里还能跟从前那样轻声细语的来安慰妻子?他现在简直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姐妹争夫,这个不管放在哪一家哪一户都是丑事! 他疼爱宋清秋,但是却并不是没有原则,何况宋清秋还是未婚先孕,还当着青宁公主和众勋贵的面闹出了这样的事。 这无异于是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也是在武定侯府脸上狠狠地打了个巴掌。 只怕明天出门,他就要被众人嘲笑家风不正了! 他暴跳如雷:“那个孽障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世上是没有旁的男人了吗,她要看上她姐姐的男人!” 宋沅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在这期间,哪怕是在还没有行六礼的空档,只要宋清秋私底下提出来,那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却偏偏是在所有的程序都走完了,只差要举行婚礼了的这个关头闹出这样的事。 非得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郭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闻风而动的御史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他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孽畜?! 宋幼平还是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提起宋清秋,以前他每次这么暴跳如雷的时候都是对着宋沅的。 苏氏哪怕是心中早就已经跟威武伯夫人商量好了对策,这一刻也仍旧忍不住惊恐万分,她扑过去揽住了宋幼平的腿,声音陡然拔高:“侯爷!现在哪怕是您骂死我,打死清秋,事情也仍旧是发生了!” 她猛然拔高了声音,就将宋幼平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宋幼平看着她,怒气冲冲:“难不成就这么算了!你可知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家就会成为京城的笑话!别说是我没脸在朝中行走,哪怕是你,又有什么脸面出门?!人人都会耻笑你我教出一个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人人都会说,你是个恶毒的继母,我是个不慈的父亲,纵容亲女去夺了原配女儿的夫君!” 杀人诛心,这些话就像是一柄利剑,插进了苏氏心里。 她最怕的无非也就是这些,如果不是顾忌着名声,如果不是为了这些,她何至于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来对待宋沅?早就已经直接送宋沅去见她那个死鬼娘了。 可现在忍着忍着,却还是闹成这样。 她闭了闭眼睛,哭着朝宋幼平喊:“所以更不能让这件事闹大!一定要把事情的损失降至最低!” 降至最低?怎么降至最低? 宋幼平冷笑着看着她:“现在还有什么法子?!” 以宋幼平对郭家的人的了解,只怕现在郭家的人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有的!”苏氏见他这么说,知道现在正是说的时候,便急忙道:“侯爷,只要让沈墨求娶清秋,一切就还能转圜!” 求娶宋清秋? 宋幼平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连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你疯了,还嫌这件事不够丢脸?!” 出了这样的事就已经够伤风败俗的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补偿宋沅才是。 苏氏倒是好,她竟然还想着让沈墨转而求娶宋清秋。 这是生怕郭家不翻脸?! 苏氏眼看着宋幼平要发怒,立即便质问宋幼平:“侯爷!事已至此,难道你觉得郭家还能甘心让沅姐儿嫁给沈墨吗!?” 宋幼平欲言又止。 这倒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能只怪自己女儿,沈墨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平常看着还像个人,结果却做出这等事。 这口气郭家怕是咽不下的。 只是,他皱着眉头冷冷的说:“沅姐儿怕是不肯的。” 宋沅对沈墨是如何喜欢,宋幼平是看在眼里的,这种事发生在旁人身上,可能这男人就不要了。 可是宋沅却不同,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沈墨,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沈墨能够放下身段,她都愿意原谅。 所以若是宋沅坚持,郭家是仍旧要答应这门亲事的,他们拗不过宋沅。 苏氏看到了希望,便忍不住再接再厉:“沅姐儿糊涂!难道咱们长辈也跟着糊涂吗?侯爷,沈墨若是真的喜欢沅姐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若是现在还打算再去娶沅姐儿,岂不是在逼着我们清秋去死?您可是做爹的,他如果这么做,对得起谁?难道您要搭进去两个女儿不成?!” 以前苏氏或许还看不上沈墨。 但是现在,非得逼着沈墨娶了宋清秋不可。 这件事闹的这么大,宋清秋在京城的名声算是毁了,若是不嫁给沈墨,她以后就无路可走! 只要嫁给了沈墨,生下孩子,这件事逐渐的自然就会被人忘掉。 她紧紧的攥着宋幼平的衣襟:“侯爷,您为清秋想一想吧!她虽然这次是做错了,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在她身上......难道您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不成?!” 宋幼平面露挣扎,痛苦不已。 夫妻俩正在书房中僵持,外头宋幼平的长随忽然敲了门小心翼翼的提醒:“侯爷,夫人,郭家老夫人来了,正在老夫人房里说话,老夫人让您二位也过去.......” 来了! 宋幼平看了苏氏一眼,苏氏也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擦了眼泪紧紧的攥住了宋幼平的胳膊:“侯爷,咱们夫妻这么多年,我不求您什么,只求您看在当年我不顾一切等您那么多年,盼您那么多年的份上,好歹保全咱们俩的女儿!” 她哭的梨花带雨,双肩不可抑止的发抖,像是濒临绝境的溺水之人。 宋幼平默然半响,眼前的苏氏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起来,他终于缓缓的出了口气。 第54章·高手过招 宋幼平跟苏氏两人到老夫人的院子里时,陈嬷嬷正神情焦急的跟宋沅在廊下说着什么,见到宋幼平跟苏氏两个人过来,陈嬷嬷跺了跺脚,忍不住低声嘱咐他们夫妇:“侯爷,论理说这等大事,家里断没有我这个下人多嘴的道理,可老奴还是得多嘴说一句了,老夫人身体不好,才刚听见消息,人便不好了,幸亏大小姐在这死命劝着,吃了个振源丸,这才好些了,她老人家如今经不得半点儿刺激,还恳请您二位也说话能够缓和些才是。” 陈嬷嬷是宋老夫人身边的陪房,还是帮着老夫人接生过的,宋幼平从小就是她老人家抱着长大,在陈嬷嬷跟前,宋幼平不充侯爷的款儿,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嬷嬷放心,我不敢的。” 陈嬷嬷这才转身走了。 苏氏咬了咬牙,刚才陈嬷嬷那番话哪里是对宋幼平说的?分明是来警告她的。 她忍不住去看宋沅,却见宋幼平也正有些焦虑的喊了宋沅一声。 宋沅挑不出丝毫错处的行了个礼。 出了这样的事,她本该大吵大闹,或是撒泼打滚,这都是宋沅平时会做出来的事儿。毕竟以前沈墨哪怕是对着别人多说几句话,她就能要死要活的,可如今她不仅不吵不闹,甚至还礼数周到。 宋幼平哪怕平时并不喜欢这个女儿,此刻也忍不住对女儿增添了几分愧疚,低声道:“你受委屈了。” 苏氏一下子死死地咬住下唇,满嘴都咬出了血腥味儿。 宋沅心中却丝毫波澜都没有,对这些亲人,她早就已经看透了。 宋幼平心中对她这个女儿自然是有些爱意的,但是并不多。 尤其是在对上的是苏氏和宋清秋的时候,就连这一点不多的爱意也消失殆尽了。 她抿了抿唇,行了个礼之后便进门去服侍郭老夫人和宋老夫人了。 她现在本来就是受害者,万念俱灰说不出话来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 宋幼平果然缓缓的叹了口气,脚步万分沉重的迈进门槛。 一进门,宋老夫人就怒气冲冲的看向了他们。 她已经从郭老夫人听见了全部的过程。 当听见众目睽睽之下,宋清秋跟沈墨私会被发现,甚至还珠胎暗结,宋老夫人气的心脏刺痛。 她听见都气成了这样,那宋沅呢? 宋沅这么爱沈墨,不顾一切的想要跟沈墨在一起,她付出这么多,却被最喜欢的人和亲妹妹一起背叛,她当时的心该有多痛?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了。 宋老夫人眼中含泪,见到苏氏,便恼怒的冷笑:“当年幼平要娶你进门,我便不该一时心软同意!你好歹也是名门出身,自恃身份,却都做了些什么事?!教出这样的女儿,你简直丢尽我们宋家的脸面!”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重了。 宋老夫人以前也不是没有因为宋沅的事情教训过苏氏。 但是哪怕是再生气,其实她也是留有余地的,并没有像是这一次这样,简直是揭开了苏氏的遮羞布,将苏氏骂的狗血淋头! 何况还是当着郭老夫人和宋沅的面! 苏氏血气上涌,一时之间脸红到了耳根,脸上红的几乎要滴血。 她委屈的看了宋幼平一眼,顾不得此时郭老夫人也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请罪:“老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求求老夫人千万网开一面。事已至此,儿媳不敢辩解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可是清秋到底还小,她才刚及笄啊!” 苏氏知道宋老夫人素来都是偏心宋沅的,尤其是这种事,还是宋清秋的过错。 她便干脆不提宋沅,生怕惹得宋老夫人更加生气,便只是一味的哭着求宋老夫人放过宋清秋。 不管怎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宋老夫人不那么喜欢宋清秋,但是宋清秋也是她的亲孙女儿,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真的看着宋清秋去死吧?! 郭老夫人看着苏氏的目光十分不善。 她们还什么都没说呢,受害者还没出声,她们做错事的人反而先哭起来了,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地。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怪不得宋沅在这个家受尽委屈了,有个这么会做戏的继母在家里,平时只怕是没少吃苦头。 想到外孙女儿的夫婿都被勾走了,苏氏却还只是一味的在这里避重就轻,郭老夫人便忍无可忍的嘲讽:“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就是不疼,你一进门便哭着说这些,怎么就不想想沅姐儿?做错事的人可是你女儿!她是勾引自己的姐夫,还是在自己亲姐姐马上要成亲的当口!怎么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事,反倒是你女儿才受尽委屈了似地?!” 真的当她们郭家的人都死绝了不成?! 这么欺负人! 宋沅心里又酸又痛。 上一世只可惜外祖母和祖母都去的早,否则的话,沈墨跟宋清秋也不敢那么嚣张。 不管宋幼平跟苏氏怎么样,但是两位老人却是真正的全心全意的向着她的。 苏氏被呵斥的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整个人险些被憋死,她咬着唇,用力得几乎都已经陷进肉里,哭着道:“老夫人!天地良心!这些年我对沅姐儿如何,这府里的人都有眼睛,都会看,我对她也算是掏心掏肺了!我是个继母,后母难为,我不敢打不敢骂,小心翼翼的捧着她护着她,她生病我就伺候在床前,她要星星我不敢给月亮,哪怕是对自己女儿,我也敢说没有这么用心过。我也知道这次是我们家清秋做错了事,可是这世上谁有不做错事的呢?难道就因为错了一件,就把我从前做过的就都这么给抹杀了?” 她捂着脸哭的上不来气:“若真是如此,老夫人就请尽管来拿我的命!若是我死了,这件事便能就此了局,沅姐儿就能高兴,您就能消气的话,那您就杀了我!只求您放过我的清秋!她才这么小,能懂什么呢?” 第55章·厚颜无耻 苏氏哭的仿佛她才是那个被背叛,被抛弃,无路可走的人。 郭老夫人原本还能够稳得住的,听见她这番话,却再也撑不住了,恼怒的厉声指着苏氏冷笑:“我真是涨了见识了!我倒是想问问威武伯夫人,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好女儿!你能说出这番话,心就偏的没边儿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女儿才是那等贞洁烈女,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宋幼平看着情况不对,急忙想要开口。 郭老夫人却没好气的看着他:“你闭嘴!等我把话说完再心疼你的娇妻!” 不知道怎么的,听见娇妻这个词儿,宋沅不合时宜的有些想笑。 但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氏,她还是慢慢的垂下了眼帘,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郭老夫人深吸了口气:“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要逼死你女儿,我倒是想问问你,谁逼得你女儿去勾搭姐夫了?!沈墨跟沅姐儿订亲是不是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都不足以让她知道沈墨是她的未来姐夫吗?!她做这事儿之前,就不多想想会有什么后果吗?!” 苏氏无非就是仗着宋清秋得宠,在这里跟他们似是而非,避重就轻。 郭老夫人才懒得上她们的当。 她犀利的直接指出问题所在:“做错事的是她,私底下在公主府做出错事,甚至还引发大火的人也是她,她当时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会令她的家族蒙羞,会令她的嫡姐脸面全无?!她又不是傻子!既然都想到了,还做,那就是故意为之!你要替她求情,那是你的事儿,毕竟是亲母女,血缘怎能切断?可你若是想把事儿大事化小,甚至把责任推在我们沅姐儿头上,那你是妄想!” 苏氏的面上一时之间血色全无。 她身后的冷汗已经汗透衣背。 这个老虔婆真是格外难缠。 她不由得哀求的去看宋幼平:“侯爷......” 被她看的心软,宋幼平撩起袍子跪在地上,挺直了脊背叹气:“这件事,的确是清秋的不是。” 先认了错,宋幼平才话锋一转:“可是,不管是谁的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当着众位勋贵和公主皇子们的面儿......” 宋老夫人没好气的啐了一口:“你也知道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咱们侯府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脸面,全都丢光了!你说说看,这件事到底如何收场?” 这些翻来覆去的说什么为难,说什么也情有可原这样的话没意思。 大家都看着宋幼平,看看他会拿出个什么章程。 宋沅也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父亲是个耳朵软的,但是她还是想亲眼看一看,宋幼平会怎么选择。 上一世对她弃如弊履,可以说是因为她这个女儿不成器,名声不好,烂泥扶不上墙。 但是这一次,烂泥扶不上墙的变成了宋清秋,她想看看,宋幼平是怎么对宋清秋的。 宋幼平抿了抿唇,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破釜沉舟的道:“儿子的意思,跟沈家的亲事照常进行,只是,只是......只是不是娶沅姐儿,是娶清秋!如此一来,未婚夫妻做下了那事儿,虽然仍是不大好听,但是明面上却勉强能说得过去。” 郭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幼平。 苏氏在旁边轻声抽泣,心里却算是放下了石头,宋幼平到底还是记挂着清秋的。 宋老夫人也指着宋幼平,颤声问:“你,你再说一遍?!” 她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宋幼平能够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来。 宋清秋做错了事儿,他们夫妇不但丝毫不提及如何处罚,反倒是在为她开始谋划了,甚至直接要把沈墨让给宋清秋。 这哪里是惩罚,这简直是在变相的成全宋清秋! 她都不敢去看宋沅的脸,只要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她都忍不住要为宋沅痛哭一场。 宋幼平的面色有些难堪,但是却还是坚持着说:“母亲,我知道是清秋做错了,咱们可以事后再想法子惩罚她,让她补偿沅姐儿,可是眼前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总不能,总不能真的逼死清秋吧?” 好一个逼死宋清秋! 宋老夫人恼怒之极,她冷冷的盯着宋幼平看了一阵:“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苏氏在旁边紧张的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宋幼平摇了摇头:“没有谁,是儿子自己想出来的。娘,我知道这件事是沅姐儿受了委屈,但是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清秋向来是对沅姐儿极好的,这次是她昏了头,她也知错了.......” 郭老夫人已经不气了,失望至极,她反倒是露出一个笑意来,声音平淡的问:“姑爷,你从进来到现在,口口声声都在为了你的二女儿着想,那么我倒是想问问,沅姐儿怎么办?你说补偿她,咱们来说一说,你打算如何补偿?” 宋幼平看了宋沅一眼,见宋沅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想了想开口:“沅姐儿她这么多年在家中......” 他还未说完,外头已经有人禀报,说是沈墨来了。 听见沈墨的名字,郭老夫人便忍不住面露厌恶。 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可沈墨却挑着窝里边的吃,真是令人不齿。 她冷冷看着宋家的人,一脸漠然。 苏氏嘴唇动了动,不由得祈求的看向宋幼平,眼下是最好的时机,只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亲事换成宋清秋的,那危机便算是彻底解除了。 宋幼平对着郭老夫人拱了拱手:“岳母,这些事我们之后再说,沅姐儿同样是我的女儿,我总不会亏待了她。” 沈墨回了家一趟,便马不停蹄的来了宋家赔礼道歉。 宋老夫人失望的看着他,对于沈墨,哪怕之前有多少喜欢,此时也消失殆尽了,但是宋老夫人担心的是宋沅。 被心爱的人和亲妹妹同时背叛,父亲还如此偏心,她真是怕宋沅承受不住。 想到这里,她有些担忧的朝着宋沅看过去,却正好看见宋沅看沈墨的眼神。 那眼神含着冷漠和嘲讽,却唯独没有从前的光。 第56章·娥皇女英 沈墨端端正正的跪在宋家的花厅里,看那架势,若是不知道之前在别庄闹出的事,还要以为沈墨这是在宗祠祭祖。 沈墨一进来,便恭恭敬敬的朝着宋老夫人和郭老夫人磕了个头。 郭老夫人现在真是看都看不得他,他一进来,便强忍着恶心站起身要走。 沈墨急忙膝行几步想要上前拦着她老人家,郭老夫人却根本连理都不想再理会他,毫不迟疑的越过了他要走,一面还厉声喊:“沅姐儿!咱们走!” 见郭老夫人这么说,宋沅忙去搀扶郭老夫人。 沈墨此时才把目光落在宋沅身上,如今的宋沅当真是令人看不透了,遇上这种事,正常人早已经寻死觅活了,再不济也是哭个昏天黑地。 可宋沅此时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跟在一群长辈后面,想也知道他们之前是在内部商议如何解决此事。 就好像......就好像她完全是个局外人似地。 不知道为什么,宋沅这种态度让沈墨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往前走了几步,恳切的拦住宋沅:“阿沅,我想跟你谈一谈。” 他面色恳切,语气温柔。 换做从前的宋沅若是见到这样的沈墨,怕真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可现如今的宋沅看到他这副模样,只觉得他满腹的算计都已经要满溢出来。 不等宋沅先说什么,苏氏已经警惕的看着沈墨不悦的道:“沈墨,你现在该做出交代的是清秋!她已经被你害了,难不成你还看不清楚吗?!” 沈墨真是得陇望蜀! 宋沅对沈墨早就已经看透,原来她是根本不想再理会沈墨的,此时见沈墨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自己,苏氏又在一边提心吊胆,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问:“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事,你可以现在说。” 沈墨原本是想私底下跟宋沅详谈。 虽然宋沅看上去是变了许多,可是沈墨坚信人不可能短短时间就能真的彻底改变,若是让他私底下跟宋沅说几句好话,他相信宋沅是必定会原谅他的。 可现在宋沅并不肯给他这个私底下说清楚的机会。 沈墨深吸了口气,带着几分歉疚的看着她:“做出这种事,我对不住你,纵然是有千万种理由,可错了就是错了......我,我不能对不住清秋......” 郭老夫人恶心得简直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拉着宋沅便要走。 她觉得听了都脏了宋沅的耳朵。 宋沅却知道沈墨必定是还有下文的。 果然,沈墨十分诚恳的看着她:“阿沅,我那是一时冲动才会铸成大错,可我,我真正心悦的人,是你!我不会放弃你!” 满屋子的人瞠目结舌。 大家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但是对于沈墨这番话,硬是一个个都半响反应不过来。 不仅是宋老夫人和郭老夫人满脸嫌恶,连苏氏也声音尖利的喊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沈墨低垂着头,语气虽然低沉却格外的坚定:“我不能辜负清秋,却也不忍心辜负阿沅的一片真心,所以,小侄斗胆,想要同时求娶阿沅跟清秋两个人。” 这番话一说出来,宋幼平脸上的表情都绷不住了。 苏氏更是心中一片冰凉,沈墨竟然是这么个贪得无厌的东西! 他这是将暗地里的打算完全摊到明面上来了,简直是荒诞到了离谱的地步! 他凭什么认为侯府会将两个女儿都一起嫁给他?! 宋老夫人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苏氏惊了一跳,宋幼平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扬声让人请太医。 宋家再次闹的鸡飞狗跳。 没过多久,威武伯夫妇也联袂而至,形势顿时变得更加捉摸不清了。 宋沅在宋老夫人跟前伺候了半天,等到太医来了,才被郭老夫人强行勒令着回房先休息一阵。 郭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要撑住!前有狼后有虎,你若是不养足精神,只怕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宋沅也的确是有些累了,安抚了郭老夫人几句,便带着竹笙回房。 紫莹已经收到风声了,她也知道遇上这种事没人能高兴的起来,便贴心的什么的都没问,只是替宋沅放好了热水,伺候着宋沅梳洗更衣。 宋沅才换好了衣裳,虎皮猫大人便扑闪着翅膀落到了她肩上,语气讥讽的嘎嘎了两声:“哎呀,吵的不可开交,你那继母揪着那个负心汉打!” 苏氏对她不好,但是对自己的女儿却是掏心掏肺的,她怎么可能会允许沈墨一次娶两个宋家女? 别的不说,宋沅本身就跟沈家有婚约在先,嫁过去虽然是两姐妹,但是总得分个高低吧?哪怕是平妻,也还有一个是先进门的原配呢。 宋清秋不管是按照长幼还是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都当不了原配。 苏氏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低原配的女儿一等? 宋沅淡淡的笑了笑,剥了几个葵花籽放到鹦鹉大人嘴边:“那结果呢?” “结果就是闹的一塌糊涂啦!”鹦鹉大人缓缓地抖了抖羽毛,撇了撇嘴发出一声冷笑:“够会算计的!” 的确是够会算计的。 宋沅想到沈墨便觉得恶心,竟然还妄想一次娶了两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脸。 她好不容易才重活了这一次,怎么可能忍着恶心的跟同一个人在一起?对她来说,重生唯一的意义便是将这些害过她的人拖入地狱,将他们打入地狱。 若是重来一次还要穿着新鞋走旧路,那她有什么资格重生?老天让她重活一次,不是让她来犯贱的! 她缓缓噙着一点冷笑的摸了摸鹦鹉大人的头:“劳烦大人了,不必再去听了,我心里已经有数。” 虎皮鹦鹉低头吃瓜子,吃着吃着忍不住抬头看着她:“你半点不生气吗?他们两个这可是踩着你的脸面!看你那个便宜爹的样子,很可能真的会成全他们,难道你就甘心?” 它真是好奇死了。 宋沅讥诮的笑了:“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不仅不生气,还要亲手成全他们。” 第57章·高下立判 日光之下无新事,青宁公主府的马球会上的事儿很快就闹的沸沸扬扬,偷、情偷的着了火差点命都没了的,真是普天之下独此一家,宋清秋跟沈墨算是双双出名了。 二皇子不屑的瞥了一眼底下的人送上来的一个上好的匣子,打开一看,发现里头静静的躺着一串玉十八子手钏,便冷笑了一声:“若是不能成郭家的外孙女婿,顺利接管郭家在登州军中的人脉,这种没用的东西送上一万份又有什么用处?!” 他猛地将盒子一盖。 底下的人知机,片刻不敢停留的将东西拿下去了。 一个穿着松绿色长袍的中年文士站起身拱了拱手,笑着道:“殿下也不必这么生气,这个沈墨有些本事,宋大小姐当年如何为了他要死要活的,属下也曾听说过一些......说不得他真能有法子二美兼收呢。” “端行,你别同本皇子玩笑了。”二皇子有些不耐,但是对着此人却到底还是有几分尊重,便沉声道:“真是个蠢货!但凡是小心一些,也不至于如此。郭凤宁进京接管京卫,入五军都督府,登州那边三大营的位子就空出来,多好的机会?!若是沈墨顺利迎娶宋沅,这个位子便是他的!如此葬送大好时机!”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怪不得二皇子如此生气了,王端行咳嗽了一声,表情也严肃起来:“殿下何必着急?齐家已经落入殿下手中,区区登州罢了,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齐昭君能够舍弃宋子思投入他的怀抱,便已经证明了齐家的态度。 二皇子其实现在势头正好。 但是他此时却仍旧忍不住满怀暴躁:“端行,你给本宫出个主意!本宫即将被分封,若是真的分到西北,那么登州便是必争之地!本宫是必定得拿下兵权的!” 他一定得趁着谢景昭还未动作,便率先拿下登州兵权! 瓦剌那帮人在边境虎视眈眈已经许久,双方对峙多年,形势一触即发。 朝中人人都知道必有一战,这个时候,他不能把这个机会让给谢景昭! 卫皇后病弱,后宫林贵妃正得宠爱,母凭子贵的同时也得子凭母贵,他若是在战事上立下功劳,能够在军中站住脚跟,才能图谋储位! 那个位子,他势在必得。 只是之前计划的都是好好的,偏偏沈墨在这个关节上出了问题。 郭家现在必定是不可能再把军中的势力交给沈墨了。 但是却也不能让郭家的势力为别人所用! 二皇子目露杀意。 王端行是林家引荐给二皇子的谋士,很得二皇子的意,听见二皇子这么说,便挥着扇子笑了笑:“殿下,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不如干脆毁掉!浑水才好摸鱼啊!” 二皇子顿时有了兴致:“哦,还请先生详述。” 另一头,宋家的官司一直打到晚上。 鹦鹉扑簌簌落在枣树上头的时候,许铮正将花生高高扔起来再用嘴去接,一不小心一个花生砸在虎皮鹦鹉身上,它老人家顿时扑楞着翅膀破口大骂:“他娘的姓许的你干什么呢?要谋杀本大人不成?!” 许铮手一抖,几颗花生骨碌碌落在地上,见虎皮鹦鹉大人雄赳赳气昂昂,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笑了:“哎呀,不知道是咱们鹦鹉大人回来了,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真是活见鬼了,也不知道龙虎山到底是怎么培育的这只鹦鹉,真的精的跟人似地,从龙虎山回来到现在了,他都还不能适应一个鹦鹉如此神奇。 虎皮鹦鹉咯咯几声,懒得跟许铮计较,径直飞到了谢景昭肩上。 谢景昭正在喝茶,见了它来,特地将茶盏里的茶倒掉,只留下茶叶给它吃。 等鹦鹉大人吃的差不多了,他才问:“宋家现在如何?” 这回大人没耍脾气,活灵活现的把宋家众人如何说,苏家的人来了如何说,郭老夫人的态度如何,还有沈墨想要娥皇女英一道娶了的事儿都说了,说的活灵活现。 许铮感觉自己就像是身临其境的看了一出大戏,听的忍不住咋舌:“沈墨这个人可真是够敢想的,他以为他自己是谁,还敢动娥皇女英的心思?!” 他又不是皇帝! 谢景昭不置可否,淡然垂下眼帘:“那宋大小姐是如何想的?” 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不重要,这件事是宋沅拜托他做的,可见宋沅对沈墨和宋清秋的奸情早就已经有数,故意趁着马球会人多的时候闹大的。 她现在应当是如愿了。 只是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置。 旁边的许铮睁大眼睛:“对呀对呀,宋大小姐是不是要宰了这对狗男女?” 这也很合理呀!被至亲的人这么背叛,换任何一个人都会疯的,沈墨如何那不能说,毕竟那是侯府世子,宋家再愤怒也不可能对一个世子怎么样,但是宋清秋可是宋家人。 宋沅怎么也得想法子把宋清秋借机弄死。 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一场大戏? 鹦鹉的绿豆眼不屑的看了一眼许铮,嘎嘎了两声像是在怪笑:“错了!宋沅说,她要成全沈墨跟宋清秋。” 什么? 许铮以为自己是听错了,震惊的看一眼旁边的谢景昭:“她是不是气疯了?脑子不大正常了吧,她现在不乘胜追击把敌人杀的落花流水,还要成全她们?那她抓个什么奸?耍我们玩儿吗?!” 还是说这女人脑子不清醒,竟然还对什么余情未了,还抱着希望重归于好? 那可真是没得说了,这种蠢女人死了算了。 谢景昭却忽然轻笑了一声。 见他笑,许铮狐疑的问:“殿下,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被她给气糊涂了?” 谢景昭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势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事不可做尽,缘分势必早尽,宋沅是想慢慢收利息,而不是只图这一时之快。” 什么跟什么? 许铮觉得谢景昭咬文嚼字怪累的,挠了挠头:“我听不懂,我只知道现在咱们帮宋大小姐的事儿做成了,接下来就是宋大小姐该帮我们了。” 第58章·以死相逼 鹦鹉飞走之后,宋沅便接到了前头递来的消息,说是郭老夫人已经醒了,她看了看自己衣裳整齐,便径直去前院客房陪着刚苏醒的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见她表情镇定,心里不但没有丝毫高兴,而只觉得心痛,也不知道在她顾及不上的时候,宋沅究竟还在这个宋家受了多少的委屈。 人人都说宋沅娇纵,跋扈,嚣张,蠢笨,可是这样的环境之下,或许就是这些被人所攻讦的名声才能够让宋沅好好的活到郭家的人回来。 只要想到这些,郭老夫人就觉得摧心摘肺,她死死地攥住宋沅的手,用尽力气的说:“我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沅姐儿,你放心,我在一天,就护着你一天!” 宋沅当然知道郭老夫人的心意,她也紧紧地回握住郭老夫人的手,认真的答应下来。 郭老夫人趁着宋家的人还在跟威武伯他们夫妇周旋,低声问宋沅:“沅姐儿,待会儿你外祖父和舅舅们也过来,你别怕,我们一定让宋清秋离京去清修!” 让宋清秋死怕是做不到的,看宋幼平这个样子,都恨不得直接把沈墨都送给宋清秋来替她摆平这个麻烦,要弄死他的宝贝女儿,他怎么舍得? 但是凭借郭家的影响力,只要郭凤宁强硬,把宋清秋送去家庙清修,谁都说不出不是来!京城这么多勋贵,对待那些失了贞洁的女孩子,都是这么做的。 难道宋清秋就更金贵一些?何况她犯得还是无可转圜的大错! 这么做都是轻放她了,但凡是有点儿廉耻的人家,回家就一条绳子把这种害群之马给勒死了。 宋沅知道她是想为自己出气,轻轻摸着郭老夫人的背摇了摇头:“外祖母,不必如此。” “什么不必如此?”郭老夫人一下子怔住,睁大眼睛看着宋沅:“沅姐儿,你别犯糊涂!他们这么对你,根本不值得原谅!” 这种人你原谅她,她都只会背地里讽刺你是个傻子,根本不可能感恩。 宋沅轻笑了一声:“不是的外祖母,您听我说,我设下这个局,本来也只是为了顺理成章的退亲。” 郭老夫人一下子不动了,定定的看了宋沅一瞬。 “这种男人朝三暮四,得陇望蜀,有什么可值得人留恋的?”宋沅压低了声音:“可我自己主动退亲,长辈们不会同意,外面传的也会很难听,所以我才会请殿下帮忙,将他们两人的私情大白于天下。因为,我本来就想让他们正大光明的凑在一起啊。” 郭老夫人原来还是满怀愤怒,但是听见宋沅这番话,一时顿时怒气尽消,十分不理解的看着她:“那,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是成全吗?”宋沅笑的颇有些意味深长。 上一世沈墨跟宋清秋两人在边关相守十余年,鹣鲽情深你侬我侬,好像她才是那个破坏他们真爱的罪魁祸首。 她这一世倒是想主动成全他们,看看把这两个人放在京城,放在东川侯府那个壳子里,他们两人背着沉重的壳,是不是还能跟上一世那样情深似海。 刘氏的手段上一世都用来对付自己了,宋清秋不必伺候婆婆也不必背负东川侯府的中馈重任,自然是可以跟沈墨过的诗情画意。 但是这一世,在还没进门就已经给东川侯府惹了大麻烦的前提之下,她很想看看刘氏跟宋清秋两个心机深沉的人交手是个怎么样的结果。 她看着郭老夫人微笑:“现在,我只想请外祖母帮我......” 另一头,花厅里的宋老夫人沉声怒吼:“我不同意!” 威武伯夫妇过来,首要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说服宋家让二女易嫁。 沈家倒是想两个都娶,算盘打得估计天底下的人都听见了。 宋老夫人对这些人失望至极:“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想这么糟践我的孙女儿,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气的咬牙切齿:“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一切都是你没有娶个好媳妇儿才闹出来的事!” 这一句更狠,老夫人是超品的诰命,大年初一进宫拜谒中宫,她老人家都是有座位的人,被她这么一说,威武伯夫妇勃然色变。 苏氏也面色煞白,她嫁过来这些年,不能说多得宋老夫人的欢心,但是却也从来没吃过这么重的教训,这些天宋老夫人却已经不止一次的训斥她,尤其是这一次,连这样的狠话都说出来了! 若是传扬出去,旁人会说她不孝! 这个老太婆,她紧紧地攥住拳头,额头青筋暴起,用尽全力才忍住了怒气,心里却有个念头一直在叫嚣,真后悔啊,若是早一点动手,把这个老虔婆弄死,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苏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的声泪俱下:“老夫人!我知道您心疼沅姐儿,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无地自容,我也恨不得羞愤欲死!可是,可是清秋从小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呀!一家人,难道真的就要逼死了清秋,才算是我们对得住沅姐儿了吗?若真是要人死,您才能消气,那媳妇儿去死,媳妇儿去死吧!求您饶了清秋!” 她说完,便用力的朝着旁边的紫金瑞兽三角香炉撞过去。 幸亏宋幼平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给拽住了,颤声问:“你做什么?!” 娇妻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寻死,宋幼平浑身的英雄气概都起来了,他义正言辞的看着宋老夫人:“娘,您实在若是要替沅姐儿出头,我也有错,您干脆连我一道也杀了吧!” 威武伯夫人上前抱着苏氏哽咽痛哭:“亲家!手心手背可都是肉,您也不能做的太过绝情了!非得把一家人都逼死了给宋沅出气吗?!” 这一屋子的人,竟然都是齐心协力的,没有一个人站在宋沅的角度想一想,没有一个人关心宋沅如何,全都在想着如何给宋清秋推脱责任,找好归宿。 宋老夫人心寒无比。 第59章·谁是赢家 宋老夫人从未有过一刻,领悟到这个家的排外。 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这一点在宋幼平的身上简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现在宋幼平跟苏氏和他们所生的孩子才是一家人了。 宋沅在宋幼平心里,只怕是连宋清秋的一个衣角也不如的。 她尚且还活着,他们就已经如此肆无忌惮,想到这里,宋老夫人冷冷的笑了一声:“一个个的寻死觅活的,这是在做给我看呢?!好,好!我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先别忙着死,等我老婆子上都察院参你一本不孝再死!我看你有什么脸面去地底下见宋家的列祖列宗,有什么脸面去见早逝的原配!” 之前宋老夫人对着儿子还是克制和不忍的,但是宋幼平确实是太叫她失望,她已经连宋幼平的脸面都不顾了。 宋幼平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里,再大的怒气,但是只要自己哭着求着,母亲总是会妥协的。 可这一次竟然为了宋沅这么生气.....大周以孝治天下,若是老夫人去都察院递上本子,他就真的前程全无了! 不仅是宋幼平被吓得一时手足无措,连威武伯夫妇也是一惊。 威武伯苏征终于顾不得别的了,情真意切的说:“老夫人,使不得啊!我知道您心疼孙女,也知道清秋这事儿做的不好,可是咱们话也说回来,她到底是个孩子!十几岁的女孩子,行差踏错的确是该惩罚,但是平心而论,难道您真的忍心她去死吗?不说别的,再说说宋沅,眼下这等情况,她能高高兴兴的还嫁给沈家吗?事情已经做错了,这是无可挽回的,咱们与其意气用事,不如仔细的商量商量怎么才能让大家都好过些,体面些把这件事遮掩过去,您说是不是?” 到底是伯爷,说出来的话好听的很。 宋沅陪着郭老夫人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知道也差不多是上场的时候了,便对视了一眼,郭老夫人便由宋沅搀扶着进了大门。 见郭老夫人回来,苏征的面色有点变化,威武伯夫人更是忍不住面露愤恨,苏氏则担忧的看了母亲一眼,生怕稍有缓和的局面再次僵持住。 宋老夫人则急忙站了起来,又羞又愧的说:“亲家,我真对不住你......” 郭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你都为了这事儿晕过一回了,还是好好先保重自己吧,手心手背都是肉呢,我知道你也艰难......” 同样是亲家,威武伯府还是做错的那一方,但是他们两夫妇来了到如今,都在不停地辩解不停的开脱,从来没有一句道歉。 可郭老夫人却如此通情达理,一席话说的宋老夫人更加不安:“我不会.....” “不,我也想通了。”郭老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强扭的瓜不甜,沈墨既然婚前就已经与宋清秋做下此事,便证明他跟宋清秋是真心相爱的,既如此,他也不会真心对沅姐儿,这门亲事,就这么作罢吧。” 什么? 大家一时都回不过神来。 尤其是威武伯夫妇,他们完全没有料到郭老夫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忽然想通了,不由得面面相觑。郭家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跟沈家退亲? 苏氏也震惊的看着郭老夫人。 宋幼平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郭老夫人不顾众人的错愕震惊:“沈家和阿沅的亲事,就此作罢吧,幸亏是在婚前出的事儿,若是婚后闹出来,咱们四家才是真真正正的丢尽了脸面,只怕以后都无颜见人。” 这话说的让大家不寒而栗。 是啊,如果这一次没有在公主府发现宋清秋跟沈墨的关系,那么宋清秋的身孕怎么办?她以后还嫁人吗?纸包不住火的。 到那时候,宋沅已经跟沈墨成亲了.....真是想想都让人汗毛倒竖。 连宋幼平都忍不住郑重的思索起来。 宋老夫人急忙接话:“正是这么说!我只要想到这个,就如同芒刺在背,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以,既然沈墨喜欢的是清秋,我也不想让阿沅横在他们中间。”郭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幼平:“姑爷,我做这个主吧,你心疼你的女儿,我也心疼我的女儿,你女儿如今还好好的,犯下大错,也有这么一大群人为她保驾护航。可我的女儿现在长眠地下,若是她得知自己的阿沅被人作践至此,心里想必也是不会高兴的。” 这番话简直是戳的宋幼平无地自容,他承受不住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岳母......” “你不必说了,我心里都明白。”郭老夫人看了他跟苏氏一眼:“形势比人强,有什么法子呢?只能怪阿沅命不好罢了,但是,要她退亲可以,只是这亲,不能不明不白的退,这是沈家的错!所以退亲得由你们作主,替沅姐儿把亲事给退了。” 苏氏心中一动,正要说话,宋幼平已经急忙应是:“是,这是应当的!应当的!” “第二,退了亲,哪怕不是沅姐儿的错,沅姐儿也是要被人议论嘲笑的。我心疼她,所以沈家给的聘礼,就不退了,这一点,想必他们跟你们都不会有异议吧?” 京城婚嫁的规矩向来都是如此,若是哪方在婚前反悔出了错,嫁妆或是聘礼便不会退的。 这也是应当应分的。 宋幼平根本不等苏氏和威武伯夫人说话,当即就斩钉截铁的说:“这也是自然的!沅姐儿受了大委屈!” 苏氏睁大眼睛,险些呕血。 沈家的聘礼那可是整整的两万两的银子! 这一笔钱够普通的侯府伯府嫁三四个女儿了! 郭老夫人可真是敢开这个口! 可宋幼平已经答应了,她只能咬牙忍住。 郭老夫人嗯了一声,淡淡的说:“另外,清秋到底是做了大错事,她是不是也应当补偿她的姐姐呢?” 苏氏忍无可忍的看着郭老夫人。 宋老夫人却已经抢先开口了:“公中嫁女儿,向来是每个女孩儿一万两银子的压箱底的银子,清秋犯下这等大错,她这笔银子,就留给沅姐儿!” 弟60章·狗急跳墙 话音刚落,苏氏再也无法忍受,她的牙齿都忍不住咬的咯咯作响:“这怎么行?!这不是在逼着清秋去死吗?!” 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本来就已经低人一头了,更该有丰厚的嫁妆傍身才能够抬起头过日子,若是这个时候侯府还把公中的陪嫁给了宋沅,那宋清秋嫁到沈家去怎么能抬得起头? 苏氏的话音刚落,郭老夫人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真是不知道要如何说了,合着你们是人也要,钱也要,一样没给就是在逼着清秋去死了?” 这件事,实在是苏氏站不住脚。 哪怕是她的亲爹娘,这个时候其实都是挑不出郭老夫人这个做法的错处的。 她已经将沈墨让出来了,也没有再要求对宋清秋有别的惩罚,只是想让宋清秋弥补宋沅,若是这样都不行,那也实在说不过去的。 果然,宋老夫人立即便冷笑着看着宋幼平:“你若是连这个都不答应,你就不配做爹!更不配做我的儿子!” 宋幼平哪里会不答应? 他的确是心疼宋清秋,但是宋清秋做了错事也是肯定的,郭老夫人如此大度,他已经是喜出望外了,见苏氏竟然还如此不知好歹,他心里也不由得有了怒火,冷冷斥责苏氏:“够了!” 他为了苏氏顶撞宋老夫人,得罪了前岳母,而且还不顾前妻的女儿。 宋沅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不哭不闹的低头站在旁边。 这个场景总让他觉得怪惭愧的。 宋老夫人见宋幼平如此,才总算是冷冷哼了一声:“这还像个人说的话,行了,你们先出去罢!我有些话要跟亲家母说。” 她实在是不耐烦见到苏氏那副嘴脸。 宋幼平看了宋沅一眼:“沅姐儿,这件事是父亲对不住你,父亲一定会给你再找个更好的。” 威武伯夫人紧紧盯着宋沅,见宋沅竟然连面色都没变的上前给宋幼平行了个礼,目光便变得晦暗不明。 宋沅轻声说:“父亲不必挂念我,我会劝好祖母和外祖母,您别担心。” 这么好的孩子!宋幼平错愕的看着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郭老夫人回来之后就态度大变,原来是宋沅在其中斡旋! 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还愿意帮着家里说话。 可反观苏氏呢? 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等到出了长廊之后苏氏追上来说嫁妆的事,他便难掩怒火了:“你还想我怎么样?!阿沅也是我的女儿,清秋抢了她的丈夫,若是按照家法,去寺里清修都是轻的,现在只不过是让她不用公中的嫁妆,你都容忍不了?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 夫妻这么多年,宋幼平再生气对着苏氏都是克制的。 这么毫不留情的斥骂还是头一回。 苏氏的眼圈当即就红了:“我也是为了清秋着想......” 这回再拿宋清秋出来比,宋幼平就不吃这一套了:“我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为了她已经让阿沅委屈到了极点,你还想怎么样?!真要逼着我做那不孝不慈的人才满意吗?” 说完了,竟然也不顾苏氏还在流泪,大踏步的走了。 苏氏被扔在原地,一时之间又是气又是羞耻,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追上来的威武伯夫妇把一切都看在眼底,叹了口气带着苏氏回了她的院子。 苏氏气的上下牙都在打架,好一会儿才说:“没了公中一万两银子的陪嫁,又没了沈家的聘礼,一来二去的就要少三万两银子!我上哪儿去找这么多银子出来补上?” 如果不补,宋清秋嫁到沈家怎么抬得起头啊? 沈墨今天竟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同时求娶宋沅跟宋清秋。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一个企图这么明显的人,娶回宋清秋丢了好处的话,宋清秋的日子怎么好过? 威武伯夫人见她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有些看不下去:“你急什么?!如果清秋出嫁光秃秃的,难道是你一个人丢脸?她是你一个人的女儿,不姓宋不成?” 苏征也淡淡的说:“眼下能保住这门亲事就很好了,清秋这事儿闹的大,先见好就收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见状,威武伯夫人捏了捏女儿的手:“你别急,先忍一忍,忍过这阵子便好了。” 苏氏扁了扁嘴看着母亲,靠在母亲怀里忍不住苦着脸:“我就不该嫁给他,还受这个气!否则的话,我的清秋......” 听她说起这个,威武伯夫妇同时面色大变。 威武伯夫人厉声呵斥:“住嘴!你疯了吗,这些话也能胡乱说?!” 苏氏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了嘴。 苏征已经站起身出去了。 威武伯夫人则严厉的看着她:“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这件事若是被翻出来,你跟清秋都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了你家这个麻烦!” 说起这个,苏氏更烦躁了。 最近做什么都不顺利,一个宋沅就弄得她疲于奔命。 她忍不住恼怒:“您亲自出手,不也一样铩羽而归?现在这个丫头以退为进,连侯爷这么厌恶她的,现在都变了态度,再过几年,怕是这府里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所以更要稳住!你先帮清秋筹备好嫁妆,安抚好清秋,让她别再闹出任何事端来!”威武伯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女儿:“只要清秋一嫁,你就动手!那老太婆确实压得人头痛,她压在你头上,你就永远不能翻身做主。” 如果不是这老太婆护着,宋沅跟宋子思哪里还能活的这么久,早就死的透透的了。 苏氏听见这个,就眼含恨意:“是,我早就该加大分量了!这老太婆早死早好!” 正说着,袁妈妈掀了帘子进来,小心的看着苏氏跟威武伯夫人回禀:“夫人,大小姐说是要去庄子上静养。” 宋沅?! 苏氏狐疑的问:“她去庄子上做什么?” “自然是做样子!”威武伯夫人冷哼:“倒真是个人物,能伸能缩,这个时候去庄子上,人人都会同情她,鄙夷你和清秋。” 第61章·没有底线 沈家,刘氏正焦灼不安的看着沈墨:“那,那事情到底是怎么说?!” 沈墨蹙眉,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这一回不同往常,他说了要同时求娶两个人之后,宋老夫人竟然气的晕了过去,郭老夫人也不舒服,苏氏后来又扑过来朝着他又抓又打的,宋幼平就神情不善的让他回家来了。 若是换做以前,他是不会害怕的。 因为宋沅的心意可以肯定,而宋家的那些长辈根本拗不过宋沅。 但是这一次出了这样的大事之后,宋沅不哭不闹,见了他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情绪,这太诡异了!但凡是对他还有一点心思,都不可能做得到这样! 甚至,正常人都不可能是这样的。 他正想要安慰刘氏几句,外面就忽然传来了吵嚷声。 刘氏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听见动静,不由得大声叱问:“人呢?!人都死绝了吗?谁在外面喧闹?!” 话音未落,房门就噗通一声踹开了。 动静之大,刘氏甚至觉得整栋房子都震了震,她下意识的朝着门口看去,就看见了宋子思和郭辉郭冲几兄弟正站在门口。 是宋子思! 这个杀神怎么赶回来了? 宋子思他不是在羽林卫训练么?为此连马球比赛都没去! 刘氏心里暗暗叫苦,她是知道的,宋家真心对待宋沅的也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宋老夫人一个就是宋子思了,尤其是宋子思,对这个妹妹爱若珍宝。 以前就没少因为宋沅的事找沈墨的麻烦,这一次还偏偏是沈墨自己没理......沈墨站了起来,倒是没有慌乱,深吸了一口气迎上去拱了拱手。 还没来得及开口,宋子思已经一拳砸在了沈墨脸上。 沈墨顿时被砸的流了鼻血。 刘氏见状,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到底是心疼儿子,她急急忙忙扑上去,用手绢给儿子捂住鼻子,恼怒的看着宋子思:“宋大少爷,你怎么出手就打人呢?!” 郭冲郭辉兄弟俩一左一右的护在宋子思旁边,沈墨的几个兄弟进来,竟然一时都不敢上前,他们这些勋贵子弟哪里敢跟宋子思和郭冲他们这种已经进了羽林卫的正经护卫比? 宋子思根本不管刘氏,冷冷的看着沈墨:“我来拿我妹妹的庚帖,还我!” 两家早就已经走完了前头的礼数,只等成亲了,所以自然是早就已经交换过庚帖。 此时宋子思过来拿回庚帖,宋家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刘氏不由得面色发白:“宋大少爷,这事儿总该让长辈来跟我们说......” “你们配吗?!”郭辉年轻气盛,嗤笑了一声看着沈墨:“一个连自己裤裆都管不住的东西,自己自觉点也还叫人更瞧得起你,你配不上我表妹一根手指头,把庚帖交出来!”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刘氏气的浑身发抖。 沈墨的心里却一时掀起了滔天巨浪。 之前他心里虽然知道宋沅不同了,但是到底还是抱着些希望,毕竟这世上的女人大部分都是好哄的,而且付出多年的情分,哪里能说收回去就收回去? 但是现在见宋子思来要庚帖,他也知道宋家是做出了决定。 而宋家现在本来就是亏欠宋沅,不可能不顾宋沅的想法的。 也就是说,宋沅真的是自己愿意退亲,不愿意再嫁给他了! 这怎么会?! 这个女人真是......宋子思见他发怔,忍不住就又要挥拳,幸亏刘氏舍不得儿子被打,尖叫着让人去拿庚帖,宋子思才住了手,冷笑着道:“打你都是脏了我的手!你以后别再靠近我妹妹,否则我废了你!” 自己捧在心里的妹妹,却被这些人这么作践,回到家知道消息的时候,宋子思恨不得提刀直接宰了宋清秋跟苏氏,是宋沅劝住了他,让他来拿庚帖回去。 否则的话,他今天一定不可能放过沈墨。 拿了庚帖,宋子思才冷笑着扫了一眼刘氏跟沈墨,带着郭辉跟郭冲走了。 刘氏瘫坐在椅子上,想到现在的处境,破天荒的埋怨起了儿子,觉得如果不是他做事太不小心,也不至于丢了这么大一块肥肉,现在可真是吃不到葡萄还惹了一身腥了。 沈墨比她还要难受上十倍。 对于他来说,这些年一直都是被宋沅死命的倒贴的那一个,虽然他每次都表现的很不耐烦,可是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不享受来自于女人的崇拜跟追捧。 尤其是宋沅身世高贵,容貌也美丽。 一旦宋沅完全不理会他了,他心里的失落感立即就铺天盖地的涌上来了。 宋子思才懒得管这个贱男人是怎么想的,他气冲冲的回了家,将庚帖交给了宋老夫人,便关心的看着宋沅:“妹妹,你当真没事?” 他心里还是很担心,毕竟宋沅以前是真的对沈墨掏心掏肺。 宋沅坐在宋老夫人跟前冲着他笑了笑:“是真的没事,已经看开了,我想去通州的庄子上小住一阵,哥哥到时候陪我一同去,好不好?” 宋清秋的婚事在即,但是宋沅并不会留下来观礼,这一点谁也挑不出她的不是,她都把未来丈夫让出去了,那些人总不至于还要她亲自看着才满意吧? 宋子思当然毫不迟疑的便答应了。 一般来说女孩子出嫁,娘家都必定得有亲人送嫁的,女方的兄弟们当然是首要的送嫁人选,除了背着妹妹上轿之外,还要骑着马跟着新娘一起去男方家中观礼完毕。 宋清秋出嫁,家里的长兄,也就是以后的武定侯世子都不参与。 本来这门亲事的来源大家心里就清楚,宋子思和宋沅兄妹双双缺席,宋清秋毫无脸面,大家也必定会议论纷纷。 宋老夫人心知肚明,但是并没有说半个不字,只是笑着看着他们兄妹俩:“去走走也好,通州的庄子说起来还是以前圣上赐下来的,颇有可观之处,你们安心住一阵,养养身体。” 正说着,苏氏求见,宋老夫人的脸色立即便沉了下来。 宋沅现在也不耐烦再见到苏氏,便跟宋子思一同起身告退。 第62章·狮子开口 兄妹俩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要进门的苏氏。 苏氏看到宋子思,便带着几分僵硬的喊了他一声。 她几次三番对宋子思出手,挑拨宋子思和宋幼平之间的关系,心里也知道宋子思对她是不客气的,便放低了姿态扯了扯嘴角:“子思,你妹妹的事,到时候还需要你费心,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这件事......可毕竟清秋也是你的妹妹.....” 宋子思作为府里的嫡子,以后是要继承侯府的,的确宋幼平所出的子女全都是他的弟妹。 可宋子思却半点委婉都没有,斩钉截铁的冷笑:“什么妹妹?我认的就是我妹妹,我不认的,什么都不是!” 说完便直接拉着宋沅就走。 苏氏气了个倒仰,这个竖子如此无礼!她和宋幼平现在还当家呢,宋子思就敢如此蛮横,若有一天宋幼平没了,宋子思以后怎么可能会尊重她这个继母,善待她的孩子们? 袁妈妈急忙在她身边搀扶住她,朝着屋里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苏氏也知道,深吸了口气眯了眯眼,进屋去找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见了她,面色也是十分冷淡。 苏氏强忍着羞耻上前给宋老夫人行了礼,商量着宋清秋的嫁妆。 一听见这个,宋老夫人便面无表情的说:“这些大可不必来问我,她的事儿谁做得了主?你们自己定便是了,我这个老婆子知道什么?” 一句话就把苏氏堵得心口像是压了个石头,她心里恨极,但是面儿上却又恳切的哽咽:“娘!” 噗通跪在了宋老夫人跟前:“我知道她做错了事,也知道我逼着侯爷把这门亲事让给了她,可是娘,您说我还能怎么办呢?她是我的女儿啊!我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吗?!” 苏氏崩溃痛哭。 她知道宋老夫人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米已成炊,她总不能真的忍心看着宋清秋去死。 苏氏哭了大半天,宋老夫人才讥讽的笑了笑:“幼平不在,你哭了这么多眼泪,对着我这个糟老婆子也只是白搭,何必这样辛苦?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来的,你自己也知道。既然如此,我就跟你明说了吧,能让宋清秋活着,出嫁,已经是我尽了我做祖母的本分了,至于她出嫁的体面,我实在是顾不了也不想顾,你们本事大,想怎么嫁女儿是你们的事,但是从我这里,我是没有法子的了。” 苏氏没有想到她已经如此低姿态,但是宋老夫人却还是这么油盐不进,不由得就张嘴:“可是,可是沅姐儿去别庄住也就罢了,子思若是去,那谁送清秋出嫁呢?” 宋清秋竟然没有兄长背着出门子,到时候岂不是丢尽脸面?! 宋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清秋做出这种事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后果?子思去庄子上陪着沅姐儿的事,是我亲口同意的,你若是不愿意,那你可以自己去跟幼平说!” 苏氏简直是懊悔死了。 她去跟宋幼平说,她怎么说?! 宋幼平现在也在气头上,都已经两天没有理会她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 宋老夫人甚至还嫌不够,冷冷的说:“对了,忘了跟你说一声,原本每个孙女儿出嫁,我这老太婆都会私底下陪嫁一万两银子,可出了这样的事,家里其他女孩子都跟着面上无光,族里的女孩儿的名声往后都要受牵连,所以清秋的陪嫁银子,我降到了两千两,再多的就没有了。” 本来陪嫁的东西就十分寒酸了,现在宋老夫人私下那份补贴都没有了! 苏氏只觉得两眼一黑,一直等到出了宋老夫人的门,都还有些恍惚。 还是宋清秋院子里的秋分过来寻她,说是宋清秋闹着要见她,苏氏才反应过来了,脚步不停的去了宋清秋那里。 做出这样的事,宋家郭家和苏家沈家都乱作一团,但是始作俑者宋清秋倒是轻松自在,出事开始,苏氏就让人将宋清秋送回了院子严密的保护起来,外头的风声不让她听。 所以宋清秋现在不但没有丝毫沮丧之态,反而还得意洋洋。 她能不得意吗? 闯下这样的大祸,家中都还是没有对她怎样,反而还把沈家的亲事给了她! 早就该如此了,宋沅那个蠢货怎么配得上沈墨哥哥这样如玉的君子? 她神采飞扬的看着刚进门来的苏氏,立即就笑着喊:“娘!” 女儿这么高兴,苏氏脸上也挤出了一点笑意。 别的不说,她对孩子们的爱是全心全意的。 宋清秋笑眯眯的看着她:“娘,沈家什么时候来送聘礼呀?时间会不会太赶了?” 袁妈妈欲言又止,心里觉得二小姐真是被宠坏了,一点都不体贴人,她闯下这么大的大祸,责任全都被苏氏背了,可宋清秋心里眼里都只有她的沈墨哥哥,半点没有想过苏氏的不容易。 苏氏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提这个就算了,提起这个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沈家到现在都还没有上门来说送新聘礼的事,她看着宋清秋,又不忍心跟女儿说破,只能敷衍着点头:“快了,快了。” 宋清秋面露得意:“沈家给我的聘礼,可不能比给宋沅的差!还有我的嫁妆......” 从小宋清秋听母亲说话,便是说给宋沅置办头面又花费了多少银子,给宋子思又买了田庄,置办了多少银子,在她眼里,银子简直跟流水似地。 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苏氏:“娘,我的嫁妆可不能比宋沅的寒酸!她被退亲,以后是别想嫁到好人家了,我可不同,我嫁的是侯府世子,以后多的是要见人的场合,可不能被她给比下去了。您怎么也得给我十万两银子的嫁妆吧?” 十万两! 苏氏倒吸一口冷气。 袁妈妈也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二小姐可真敢想,十万两银子,宫里嫁公主都没给这么多的!她可真是被苏氏宠坏了,根本不知道柴米贵,也不知道银子的金贵。 第63章·母女闹翻 苏氏被女儿的口气听的几乎要噎死,扯了扯嘴角勉强的说:“怎么会有那么多?我们宋家的惯例,嫁女儿就是公中一万两银子,老夫人私底下补贴一万两银子,当父母的再给陪衬一些,所以拢共加起来最多也就是三四万两,这在公侯伯府里头比起来,那都是头一份了。你口气可真是够大的。” 是这样吗? 宋清秋撇了撇嘴:“可是当初我都跟墨哥哥说好了,我出嫁最少是有十万两银子陪嫁的!” 袁妈妈脸上的笑意都僵硬了,怪不得沈墨会死活吊着宋清秋,甚至不惜婚前就让宋清秋怀上孩子了,合着宋清秋就是个大漏勺,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十万两银子,除非是苏氏把自己的私库搬空了,不然怎么也凑不上啊。 苏氏自己果然也怒不可遏,她也不是只有宋清秋一个孩子,还有儿子要养呢!以后儿子大了,要栽培他,要给他准备聘礼,花钱的地方还多了去了,难道全都贴补给宋清秋? 女儿真是被她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话都敢说出去。 到了这个关头,马上都要出嫁了,她当然不能再随便糊弄宋清秋,免得到时候她因为嫁妆闹起来,那到时候不仅宋老夫人,连宋幼平都不会再容忍这个女儿。 苏氏只好无情的打破她的幻想:“没有十万两!连五万两都没有!” 她深吸了口气看着一时愣住的宋清秋,面色沉沉的说:“你别忘了你是犯下大错的,这一次为了给你兜底,我已经彻底得罪了你祖母跟郭家,你能跟沈墨成亲,便已经是我最大的能力了。你祖母说,因着你犯错,所以公中的一万两不会再给你,补贴了宋沅。她私底下原本给每个孙女儿的一万两,到了你这里也只给你两千两......” 宋清秋听的忍不住尖叫:“那我还剩下什么?!” 她当然知道自己犯了错,可越是如此,她不就越是需要雄厚的嫁妆来撑脸面吗?家里怎么这么对她?! 苏氏只觉得累,揉了揉太阳穴说:“我自己给你贴两万两,这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大的数目了。” 宋清秋却气急败坏。 她跟墨哥哥夸下海口有十万两嫁妆,可现在只有两万多两,她嫁过去怎么抬得起头? 她忍不住又哭又闹。 苏氏又累又气,这两天她怕极了累极了,费尽心思的给宋清秋筹谋,给她抢给她拼,可宋清秋却丝毫不体谅她。 气急攻心之下,连苏氏都病倒了。 袁妈妈端了参汤给她,劝她:“您也别跟二小姐一般计较,她还没出嫁呢,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管家的艰难呢?” 虽然苏氏很生宋清秋的气,但是袁妈妈也知道母女连心,苏氏是不可能真的不管宋清秋的,所以也不敢说宋清秋的坏话。 可她到底是觉得宋清秋真没良心,苏氏自己手里能有多少钱她这个做女儿的竟然一点数都没有,拿出两万两,苏氏已经是用尽全力了。 苏氏喝了口参汤,只觉得嘴唇还在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恨恨的道:“都是冤孽!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才要如此还债.....” 宋清秋气的要命,在屋子里又闹又哭,把底下的丫头都折腾的不轻,等到折腾完了,她又想起宋沅来,睁着眼恶狠狠的去找宋沅算账。 宋沅正在自己的院里看着竹笙和丹桂她们收拾东西,虎皮鹦鹉大人呆在旁边悠闲地吃着它的葵花籽,宋清秋一阵风似地冲进来,径直到了她跟前,厉声质问她:“宋沅,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好!我出嫁的嫁妆银子,你都要占为己有,你是不是人?” 宋沅被她撞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看着她面色凶狠,宋沅挑了挑眉讥诮的扯了扯嘴角:“你这个时候,关心的还是嫁妆银子?” 她从前总是羡慕宋清秋能够被那么多人护着,毫无负担的活在他们的羽翼之下,但是这种宠爱原来也有利有弊,一帆风顺的时候固然是好,但是当那些人的保护不足以支撑的时候,宋清秋这样的性格,就是她的催命符。 宋清秋理直气壮:“沈墨哥哥本来就不喜欢你,我们两个才是真心相爱!可你竟还要占我的嫁妆.....” 宋沅还没说话,虎皮鹦鹉已经先嘎嘎叫起来:“抢姐姐丈夫,不要脸!不要脸!” 这个臭鹦鹉!宋清秋气的发怔,恨不得直接拧掉这鹦鹉的脑袋。 宋子思却这个时候进来,冷冷的拂开宋清秋的手:“你来干什么?!” 在宋子思跟前,宋清秋还是有些畏惧的,她有些害怕的咬了咬唇:“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你若是不想成亲之前被打的鼻青脸肿,最好现在快些滚!”宋子思脸都黑了:“别逼我动手!” 宋子思可真是能说到做到的,眼看着他怒气冲冲的,宋清秋到底不敢放肆,咬着牙捂着脸跑了。 被宋清秋这么一闹,宋子思原本就烦躁的,此时更是恼怒到了极点,还是宋沅拦住了他,笑着摇头:“哥哥,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们应当开心啊,夫人用尽全力拿出来的嫁妆银子都不能让宋清秋满意,你觉得以宋清秋的性子,她能高兴的起来吗?” 再深厚的情分都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消磨。 苏氏迟早会不耐烦再帮宋清秋一次又一次的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宋清秋却不会觉得愧疚,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久而久之,她们之间还有的闹。 宋子思也知道妹妹说得对,见妹妹这么劝着,终于还是消了气,领着宋沅上了马车。 马车出府的时候,正好碰上沈家的人上门。 听见外头的动静,宋沅掀了帘子看出去,正好看到脱光了上衣背着荆条跪在宋家门口的沈墨。 竹笙再也忍不住了:“他现在还来跪什么?” 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东西! 宋沅讥讽的扯了扯嘴角,沈墨最会算账了,娶两个娶不成,那就只能先保住宋清秋了,毕竟宋清秋可是有那么多的陪嫁呢! 第64章·突发凶案 一行人出了城,到了傍晚才算是摸到了通州的边儿。 天色已经都暗下来了,若是再不加紧些赶路,只怕今天到晚上都赶不到庄子上,而夜晚赶路到底是不安全的,宋子思担心妹妹,摸了摸自己的马,催促跟出来的管事和护卫们加紧赶路。 好在这次他带出来的都是用熟了的下人,紧赶慢赶着,终于还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庄子所在白头庄,周围四处都是已经收工往家赶的农户们,宋子思松了口气,怕宋沅觉得颠簸,就让底下的人逐渐放慢了赶路的速度。 可是才从官道下来,到了村口那棵大榕树附近,就有一帮人蜂拥着朝自己这个方向来。 都这么晚了,大家都是披星戴月的往家里赶,怎么还有人往外走的?宋子思皱着眉头勒住了马,立即便对着护卫吩咐:“守住马车!” 等到护卫们围住了马车,他这才看清楚那一群人竟然不少人都骑着马,其中有一个锦衣少年被人簇拥在中央,显然是这帮人里头主事的。 等到人走近了,看清楚他们身上的装束,宋子思更是面色凝重,这个锦衣少年竟然还带着这么多的官兵,可是看起来这个少年的面孔陌生的很......那个锦衣少年却停下了马,停在了宋子思边上,看了马车上挂着的灯笼,意味深长的问:“是武定侯府的?真是巧了,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见熟人。” 熟人?宋子思有些怔忡,不知道这个少年怎么会这么说,他们分明第一次见。 陪着宋沅出门的许嬷嬷早已经下了马车,问清楚情况之后便掀开帘子低声告诉宋沅:“姑娘,碰见一群官兵,也不知道是哪位高明带领的,应当是在办差......” 遇见官兵们办差,大家都有些惊慌,竹笙下意识的悬起心来去看宋沅。 “是宋校尉吧?”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句,一袭锦衣将他在月色下映衬的更加飘逸出尘,丰神俊朗,他朝宋子思拱了拱手:“时常听郭辉说你武艺出众,身手高强,下次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跟你好好较量较量。” 听这话,宋子思更觉得诧异,这人好像跟郭辉很熟。 但是听这语气就知道眼前的人没什么恶意,他不由得拱了拱手:“阁下太过抬举在下了,在下武功不过平平罢了,下次若是有空,必定跟阁下切磋切磋。只是这次,在下是护送家妹去别庄休养的,所以还要请阁下通融通融。” 看这样子,这锦衣少年分明是带着官兵在搜查什么人。 虽然不知道他是属于哪个卫所的,可是却也不是能随意得罪的人,既如此,自然是客客气气的好。 “好说!在下叶明安。”叶明安遥遥的冲着宋子思扬了扬下巴,姿态矜贵的笑道:“镇南王府与郭家素来便是通家之好,两家关系亲近,既然是碰上了郭家的表小姐,我自然很该亲自送一段路。” 竟然是镇南王府的嫡次子叶明安! 说他是京中最风光出色的子弟也不过分了!宋子思心中一动,急忙拱手婉拒:“二爷不必劳烦,看二爷带着大队人马,应当是在公干,我们这回出来带的人手也足够了,实在不敢劳动二爷。” “这有什么麻烦的?”叶明安不等宋子思拒绝,先一步笑道:“宋校尉有所不知,现如今白头庄发生了凶杀案,当地的学政一家八口人竟然尽数被杀,凶手至今还未找到。此等丧心病狂之人逃脱,后患无穷,现如今也不知道他们逃窜到了何处,你们若是碰上了,只怕是一桩麻烦,以防万一,还是我带着你们过去吧,反正也不远了。” 一次性竟然杀了学政一家八口!学政可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了,府中一定是有诸多下人的,可竟然全都被杀了,可见这桩案子不会小。 想到这里,宋子思的面色有些凝重,转头去跟宋沅商议了。 马车上的人此时也已经听见了外头的谈话,听见说是发生了这么大的凶杀案,许嬷嬷的面色有点苍白,竹笙更是跟紫莹两个人拉住了手。 宋沅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还未到庄子里就先碰见人家在查这种灭门惨案,带队的竟然还是这么一号人物,镇南王的嫡次子。 但是意外过后,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接受了叶明安的提议。 叶明安说的不错,侯府带出来的护卫虽然也有七八个,但是毕竟都只是普通护卫,若是遇上那种丧心病狂的灭人家满门的恶徒怕是很难应付的过来,叶明安那里到底还是有许多人手。 她冲宋子思点了点头:“大哥跟他说话小心谨慎一些便是。” 叶明安背着手饶有兴致的看着宋子思在跟宋沅商议。 事实上,他已经从母亲嘴里听说了这位在马球赛上一鸣惊人的宋大小姐,也知道她才在马球场上出尽风头,转眼就被未婚夫和妹妹背叛。 现在来了通州这样的地方,名义上是休养,实际上只怕是为了避开家族丑事和外界议论的。 真是有点意思,隔着马车的帘子,虽然看不清人,但是叶明安却对马车里的姑娘生出点好奇来。 见宋子思朝自己点头,他便摆了摆手,示意宋子思带着护卫们跟上自己,又留出一队人殿后,带着他们进了白头庄。 白头庄上的宋家别庄,庄头张叔已经带着人提着灯笼在门口等着了。 从早上接到了消息开始,他们便一直派人在门口候着。 见到了马车这么浩浩荡荡的过来,张叔一开始还有些震惊,等到看清楚里头的宋子思,才松了口气,急忙迎上去:“大少爷!” 宋子思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平安无事的到了别庄,他脸上总算有点笑意的谢过了叶明安的护送,邀请叶明安一道先去别庄喝杯水酒。 叶明安倒是并没有进去的打算,就坐在马上摇了摇头:“我们还有事在身,便不叨扰了,下次再跟宋校尉讨教。” 第65章·事有蹊跷 看叶明安的样子也知道他的确是有要紧事在身,宋子思当即不再多说,只是拱了拱手:“多谢二爷仗义,往后若是有空了,还请不吝赐教。” 叶明安笑了笑转身要走。 可还没等到他转身呢,别庄的长工赖旺就飞奔着跑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张叔说:“庄头,不好了,出事儿了!咱们这儿帮工打谷子的长工死在了晒谷场上!” 什么?! 张叔的面色一时之间就煞白,同样是在白头庄上,他当然也听说了学政一家被杀的事儿,只是没想到,那伙凶徒竟然还蹿到自家来了,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宋子思也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由得满脸震惊。 倒是一直都是带着闲散笑意的叶明安面色陡然严肃起来,皱眉问:“什么时候死的?有没有人看到凶手的模样,对方有多少人?” “这......只知道高高大大的,不像是咱们本地的人。”赖旺又瘦又高,此时伸手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忆:“当时大家都已经收完了谷子搬去仓库了,只剩下他一人在晒谷场上收拾工具,都还没收拾完,就被蹿出来的人给抹了脖子,等我们反应过来要追出去,人已经蹿到后山去了,后山大的很......” 后山有一片的竹林,极好藏人,钻进去了一时半会儿真的很难找,何况长工们陡然遇见这种抹脖子的凶徒,也是被吓住了,这才着急忙慌的前来报信。 竹笙跟紫莹吓得心都快不跳了,惊恐的看着宋沅:“姑娘......” 这也太吓人了!她们本来就是从宋家出来散心的,遇见这样的事,算什么散心?简直是受难了。 宋沅也知道这件事发生的突然,她脑子里一时有些乱糟糟的,忽然想到了之前叶明安所说的,学政一家八口人全都被杀的事儿。 这两者之间.....她立即便对竹笙道:“你下去,让哥哥请叶明安过来。” 事关重大,竹笙不敢有丝毫的迟疑,马上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找到了宋子思。 宋子思原本还在震惊当中,听说妹妹还要请叶明安过去说话,一时更是诧异。 叶明安则下意识想要开口拒绝,虽然宋沅在马球场上的表现很好,但是一介女流罢了,跟他也没什么能说的。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到镇南王妃当时夸赞宋沅的话,斟酌片刻,还是到了马车跟前拱了拱手:“宋大小姐。” 隔着车帘,宋沅应了一声,按照规矩,客气的唤了一句世兄,紧跟着便开口相问:“敢问世兄,我听说,学政家中被灭门,乃是在未时时分,可世兄在白头庄逗留却已经有三天之久,您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宋子思唰的一下转过头看着叶明安。 叶明安瞬间便收起了他玩笑不羁的模样,郑重的看了马车一眼,只是隔着帘子,他并不能看清楚宋沅到底是长得什么样。 他久久没有回答,宋沅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复,却也并不气馁,反倒是心平气和的问:“再敢问世兄,学政家中出事是在未时,如今我们庄子上出事却是申时,按理说,学政府的那批凶手这么快是不会到这里来的,学政府毕竟是在白头庄跟通州交界处,那么现在通州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还有流窜的,随时可能行凶的凶徒呢?” 宋沅心中惶惶不安。 她努力的回想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发生的大事,一时之间有了某种猜测,瞬间从脚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上一世这个时候,通州爆发了瓦剌之乱,瓦剌一股散乱骑兵经过紫薇关冲入通州,不知道他们如何做到的,在通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地民兵散勇被杀者无数,一时之间适安、永顺等地的百姓几乎被屠,只剩下少数的老弱妇孺因为躲在当地的祠堂,勉强躲过一劫。 没想到自己这个时候出门却正好撞见这么一桩天大的事,宋沅少见的沉下脸来,心中担忧。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已经在家中待嫁了,很多事她已经记不清楚,细节到底如何就更不可能会流到她这个后宅妇人的耳朵里。 所以这一次,怕是真的危险了。 叶明安脸上所有的戏谑之色都已经消失殆尽,他深深的看着夜幕下的马车,隔了许久,才沉声道:“宋大小姐放心,你们这庄子,必定不会出事!” 说完,便转身吩咐底下的人:“去三十个人,搜查全庄上下可疑人等,若有遇见反抗、身份不明者,格杀勿论!” 他自然知道宋沅问这话的意思,现在那些凶徒四处乱窜,这庄子里既然都已经有了凶徒,肯定已经不安全了。 先收拾个落脚的地方出来再说,叶郭两家是通家之好,总不能给他们留下个烂摊子。 宋沅也立即便领会了叶明安的意思,嘱咐张叔:“张叔,你配合诸位军爷,将别庄中长工的花名册拿出来让他们清点庄中人数,绝不能出现脸对不上名的情形!” 若是长工里头混进一两个凶徒,后果不堪设想。 庄子上这么多人,先不说她身边带着的都是些嬷嬷仆妇还有丫头,就是庄子里也多的是长工拖家带口的,哪里是凶徒的对手? 张叔不敢耽误,答应了一声,急忙便领着诸位军爷进去了。 此时,宋沅才沉默片刻继续开口:“世兄接下来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她顿了顿,没听见外头叶明安的回答,不由得加重了语气:“此事事关重大,依我看,当上报朝廷,请朝廷裁决!” 通州乃是京城的门户,也是京城的粮库,总共有东南西北中无处粮仓,根本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她现在已经想起了一些事。 上一世通州的事报上去,却被御马监大太监常应给拦了下来,直到四处粮仓被抢被烧,适安跟永顺的百姓被屠,此事才遮掩不住,震惊朝野。 兵部及时做出反应,迅速调动了京营和三大营前来灭火,可到底已经铸成大错。 第66章·惊鸿一瞥 张叔的声音都在风中发抖,带着点儿哽咽开口:“大小姐,铁柱才十九岁啊!他家里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呢.......”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忍不住沉默下来。 宋子思自小跟着郭家的人在登州军中长大,并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气,很能共情底下的人,听见这话,顿时捏住了拳头,冷声道:“我一定要把贼人给揪出来,让他们不得好死!” 宋沅看着地上的尸体,铁柱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死前的那一刻,他是在想什么?在想自己还有年迈的父母?还是在担忧早早就守寡的妻子?还是才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只要这么想一想,宋沅都觉得自己看不下去,她伸出手,替铁柱阖上了眼睛,轻声说:“铁柱,你放心去吧,你的身后事我一定会让人办的妥妥当当,你的家人,我也会替你安置。下辈子,祝你投个好人家,能够顺遂一生,长命百岁。” 叶明安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沅,他觉得宋沅简直矛盾极了。 她竟然不怕尸体!而且感觉如此的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 更令人奇怪的是,她对待一个下人的死,如此的在意......他还来不及思索,宋沅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看着他:“世兄,现在的情形你也已经看到了,凶徒不仅是杀了学政府上的人,甚至都已经开始流窜了,今天晚上是我家里死了一个长工,那么待会儿会不会是别的人家里再次被灭门呢?” 叶明安的脸色凝重起来。 他当然知道宋沅这话不是危言耸听,现在的情形的确是已经糟糕透了。 “你想说什么?”他对着眼前这个仙气飘飘的小姑娘,不怎么好说狠话,只能看着她:“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宋沅忍不住细细的打量他。 他长得剑眉星目,眉目舒朗,天生意气飞扬,大约是因为出身实在尊贵的缘故,大约是习惯了被众人瞩目,那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贵气实在是叫人挪不开眼睛。 这样富贵逼人的人,谁能想到他会因为这次保定之乱的事儿被牵连,结果被贬谪,在福建受尽了苦楚,甚至还流落东胜和琉球,最后拼出一条血路呢? 她默了默,沉声开口:“我想说,世兄不必再隐瞒我们什么,现在大家都是坐在一条船上,若是凶徒不除,我们也不可能独善其身,甚至还可能跟世兄有牵扯而被连累,所以此时我们是有共同的目标的,你可以信任我们。” 这话说的实在是无可挑剔,而且敞亮,寻常女子不可能有这份胆色,叶明安看向宋沅的目光有几分审视了,过了片刻,才沉声说:“他们是隐匿在金河一带的前朝余孽,因为这些年都是靠着几个村镇的帮忙隐瞒,所以盘踞在这些村镇里头,我舅舅原本是奉命镇守紫薇关的,就在三月前,我舅舅被朝廷调回京城,然后被武选司分派到保定卫所整顿军纪,因此发现了这些村镇的的猫腻.......” 宋沅想起来了。 上一世这些前朝余孽在保定府横冲直撞,竟然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保定卫指挥使雷鋐后来被凌迟,雷家成年男丁尽数砍头,女眷则被没入了教坊司,哪怕是镇南王府也束手无策。 源头原来是出自这里。 她深吸了口气:“二少爷,您既然是追随这些人而来,却还是让这些人开始流窜杀人,便说明,这件事已经不在您的掌控了,是吧?您可有将此事上报朝廷,或是通知镇南王府?” 叶明安脸上顿时有点不自然的难堪。 他之前一直闹着要从军,但是镇南王和镇南王妃都不同意,最后还是哥哥作主,让他去紫薇关跟着舅舅雷鋐历练,舅舅从紫薇关回来到了保定卫之后,他便也跟到了保定卫。 这一次,舅舅盘查军中吃空饷的事儿,这才发现军中人数和发放的饷银严重不符,这才开始严查逃兵人选,这么一查,就查出几个村镇隐匿逃兵的猫腻。 正准备深查下去,叶明安却立功心切,独自带队独闯查出逃兵最多的秋水镇,结果却打草惊蛇,以至于那些余孽集结起来,竟然狗急跳墙灭了卫所一个千户带队的小组。 当时卫所大部分人在外行军操练,可饶是如此,留守的人全都死了,一共死伤有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在未曾有战争的时候,可是极严重的伤亡,何况卫所还被洗劫一空,那些余孽则流窜进了保定境内,他知道自己是闯下了大祸,因此顾不得其他,一路追踪到了清水镇,预备将这些余孽一网打尽,好将功补过,大事化小,否则他就是给舅舅带来了天大的祸患! 少年人自尊心极强,尤其是还面对着一个女孩子,他原本是不太想说这样丢脸的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宋沅波澜不惊的脸,他心中一动,还是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宋子思倒吸一口凉气! 天啊,叶明安真是闯下了弥天大祸! 那也就是说,那些前朝余孽,这是在镇上了?那镇子可就完了! 他忍不住问:“大概有多少人啊?” 叶明安的脸色更难看了,带着几分艰难的开了口:“七八百人吧......” 这还是少说了的,大约应当是有一千人左右。 宋子思差点要晕过去,他倒不是自己害怕,但是问题是,他这次出来还是带着妹妹来的! 这么多人涌入这个庄子,现在这个庄子已经极度不安全了,随时都可能会死人! 夜色里,他总觉得好像周遭有无数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别庄也像是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将人给吞噬殆尽的怪物。 这个时候,他担心的妹妹宋沅却反而冷静下来了。 情况已经是最糟,再担心惶恐也不过是于事无补,事情来了就解决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人不死,就总能想办法解决。 她看着叶明安:“世兄,立即将此事上报!” 第67章·有人告密 叶明安目送着宋子思并自己的人走远,才转身对着宋沅心悦诚服的行了个礼:“多谢宋大小姐提醒,否则我就要犯下大错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宋沅看了叶明安身边的那个中年文士一眼,心里也知道这人必定是镇南王放在儿子身边的心腹,就算是没有她的提醒,这个谋士必定也是会很快想到并且提醒叶明安的。 所以她并不居功,只是客气的摇了摇头:“世兄言重了,您身边这么多能人,想到这些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果然,她才刚刚说完,那个文士便神情严肃的看着叶明安拱手:“二爷,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通州总共分布有东南西北中四个大粮仓,每个粮仓都分属于不同的庄子,咱们此时得先去跟知府大人说一声,然后吩咐底下的各地知县分布人手严格看管粮仓,以免出事!” 雷鋐是紫薇关守将,瓦剌暴兵从紫薇关入关一路闯到通州,这本来就已经是大罪,如果事情不能马上就解决,那么这些瓦剌暴兵再犯下一点罪行,雷鋐的罪名便会加重一分。 此事刻不容缓了! 叶明安也知道事情紧急,跟宋沅说了几句话,便给宋沅留下了一百二十人,自己则带着其余的人去找通州知府了。 宋沅总算是松了口气。 张叔胆战心惊的迎了宋沅进去安顿,因为庄子上之前已经出现过了瓦剌暴兵,所以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宋沅见状,便让张叔先组织好自家长期雇佣的那些长工们,采取几人一组的方式,出入都要结伴,这是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没什么武功在身,便让他们以自保为主。 而叶明安给的那一百二十人,宋沅将人都给排了班,让他们一天不间断的在别庄里头巡逻护卫。 安排好这一切,夜色都已经深了,许嬷嬷早就已经去厨房安排好了晚饭,见宋沅忙的差不多了,才急忙来请宋沅去吃饭。 赶路一天,宋沅都没吃什么东西,此时也是真的饿了,点了点头,又想起去世的那个长工,便皱着眉头问张叔。 提起这件事,张叔心里也沉甸甸的:“姑娘有所不知,被杀的这个长工十九岁,家里还有个才出生的女儿。孩子才出生两三个月,身子不好,又请不起大夫,孩子就吊着一口气......” 一家人的嚼用都在铁柱身上。 许嬷嬷听的面露不忍。 竹笙跟紫莹两人也是泪汪汪的。 宋沅忽然没了胃口,她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桌上的纱灯,沉声问:“他的工钱怎么算?” “一月二钱银子。”张叔小心的看了宋沅一眼,解释说:“咱们府上对长工们已经算是大方的了。” 这些自己没有土地,只能出来做工的小伙儿,只能靠着先帮地主家里做事,积累一阵子的银子,再去租种地主的地。 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过的,大家心中都是有数的。 宋沅喉咙梗的厉害,她垂下眼,片刻后看着许嬷嬷:“取出二百两银子来,交给张叔,让张叔给铁柱家里。” 张叔一下子抬起了头,睁大眼看着宋沅:“姑娘,这可没有先例.....” 像是这些长工们的工钱,若是意外出了事的赔偿的数目,都是有定例的,不能多也不能少。 现在这样的年月,买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也就只需要二两银子左右。 而铁柱这样能挣钱的壮劳力,虽然贵一些,但是补偿二十两银子那都是顶天了。 宋沅不容拒绝的说:“这是我私底下给的,府里如何,仍旧按照府里的定例给!另外,明天你让铁柱的媳妇儿抱着孩子进别庄来我瞧瞧。” 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幼小的病儿,就如同孩童抱着金子行走在闹市,宋沅不能放心。 张叔怔怔的看着宋沅,忽然跪下噗通给宋沅磕了个头。 人人都说大小姐刻薄无知,可现在真的见到了人才知道那些都不过是传言,大小姐分明是菩萨心肠! 等到处置好了这些事,宋沅也没了吃饭的胃口,出了堂屋看着天上的圆月,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许嬷嬷蹑手蹑脚的走到她面前:“姑娘,赵妈妈那边说想要见您......” 之前赵嬷嬷陷害她扎小人的时候,宋沅让宋子思想办法把赵妈妈跟粉桃买下来安置好,现在这两人都安置在别庄上。 这一次宋沅来别庄,明面上说是散心,其实却是因为赵妈妈传信回京城,说是有关于苏氏的秘密要跟她说。 现在虽然出了事,可是该问的东西还是要问的。 她嗯了一声,让人将赵妈妈带到她的房里。 赵妈妈很快就来了,经历过家法又被赶出府,赵妈妈憔悴了许多,从前看着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现在外观上却已经跟普通的农妇无异了,再看不出昔日养尊处优的样子。 一见到宋沅,赵妈妈就亦步亦趋的走了几步,哽咽着喊了一声姑娘,跪在地上砰砰砰的朝着宋沅磕了三个响头。 宋沅靠在椅子上淡淡的看着赵妈妈,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她跟赵妈妈相处多年,上一世还是被赵妈妈狠狠背刺,所以对赵妈妈不敢抱有什么幻想。 此时见赵妈妈行了礼,便看着她道:“你让庄子上的人送信给我说是有要紧事跟我说,到底是什么要紧事?” 见宋沅并没有任何动容,赵妈妈的心就凉了半截,也更加恐慌。 她也知道宋沅是完全不同了,看宋沅这样,分明是半点没把她放在心上,她抖了抖嘴唇,紧张的说:“姑娘,姑娘,我是有话要说,我要跟您说一个秘密,就是,就是夫人的秘密。” 夫人的秘密? 宋沅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妈妈还能知道夫人的秘密?” “我知道,我知道的!”见她似乎不信,赵妈妈急忙往前膝行几步,睁大眼看着宋沅:“我是夫人的陪嫁!她还未嫁给侯爷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认识侯爷了!” 第68章·旧时隐秘 竹笙正好给宋沅倒了杯茶,宋沅接在手里还没来得及喝,先看了赵妈妈一眼,沉声说:“这事儿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你可知道你是在说什么?” 说苏氏早就已经认识了宋幼平是什么意思? 指的是苏氏竟然早跟宋幼平有奸情么? 她揭开茶盏吹了口气,眼睛也没抬的轻笑:“妈妈可要想清楚了,你现在说的每句话对我来说都至关重要,对你自己也是。你该知道,现在你的性命是握在我的手里。” 赵妈妈当然知道,本来但凡是她被卖到别的地方,或是被赶到别的被苏氏掌控的庄子上,她也会永远保存着秘密过一辈子,可她偏偏落到了宋子思的手里。 她也是聪明人,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若是她对宋沅兄妹来说没用的话,很可能就要直接被宋子思给处置了!她还没活够呢,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她不能不管他们.....所以见宋沅这么说,苏氏只觉得口干舌燥,急忙便道:“姑娘,我敢指天发誓,但凡是我有一句假话,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夫人当真是在出嫁之前就已经认识侯爷了,之前侯爷曾经拜在伯爷底下学武......” 威武伯的确是教过宋幼平武功和韬略,宋沅将茶盏放下,直直的看着赵妈妈:“有话就直说,我没有耐心一直听你卖关子。” 赵妈妈原本还指望着一点一点抛出有用的,好趁机能跟宋沅谈条件的。 谁知道宋沅却丝毫不受影响,说话还如此直截了当。 她顿时有些惊慌的舔了舔嘴唇,忙开口说:“是这样,夫人其实年纪跟您的母亲差不多大......这一点想必您是知道的,您母亲生下大少爷跟您之后,我们夫人也还仍旧待字闺中......” 这是很少见的。 比如宋沅的母亲郭氏就是大周朝大部分女人的写照,她便是十六岁嫁人,十七岁的时候生了宋子思,二十岁又生下宋沅。 而苏氏跟郭氏的年纪差不多,郭氏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之时她却还未出嫁! 宋沅心念一动,淡淡道:“说下去。” “我们夫人.....我们夫人二十岁那年开始,时常喜欢到菩提寺去.....”赵妈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宋沅的脸色,见宋沅看过来,又急忙低下头:“后来,后来我们便经常也能碰见侯爷.....” 许嬷嬷的脸色顿时大变。 事情到这里,她哪里还听不出来,苏氏竟然是在婚前便已经跟宋幼平有私了! 可那个时候,宋幼平是已经正经有了妻子的! 许嬷嬷气的忍不住发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竹笙也心疼不已的看着宋沅,简直想要替自家姑娘哭一场!这母女俩都是什么人啊?当娘的抢了人家的夫婿,现在宋清秋也有样学样抢走了自己的姐夫。 宋沅也一时有些出神。 这件事,她上一世是真的不知道。 是了,这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宋清秋跟苏氏怎么可能跟她提起? 许嬷嬷担心的看着她:“姑娘......” 这真是太残忍了,当年原来宋幼平早就已经跟苏氏勾搭了,怪不得呢,怪不得宋幼平对苏氏这么好,甚至在宋清秋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都还原谅宋清秋,毫无底线的将宋沅的夫婿让给了宋清秋。 宋沅想要笑一下,但是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毫无预兆的落下一滴泪。 她上一世会输,原来是因为苏氏跟宋幼平本来就有共同的秘密。 竹笙又心酸又心痛,忙拿了帕子出来给她擦脸。 宋沅伸手按住自己的眼睛,片刻之后便已经恢复了镇定,对着赵妈妈抬了抬下巴:“还有什么事,都一道说罢,若是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自然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到时候还会送你们远走高飞,我说到做到。” 赵妈妈忙不迭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这才急忙继续说下去:“后来,后来夫人便有一段时间时常暴躁不安,有一天,她让人送信去了宋家给当时的世子夫人,也就是您的母亲......您母亲也去了菩提寺,正好撞见了侯爷和夫人在一起......” 郭氏竟然亲眼撞破了苏氏和宋幼平的私情,宋沅很难想象母亲当时的心情,当时母亲甚至才刚刚生下她.......宋沅深深吸了口气:“这些事,除了你,还有没有人知道?” 赵妈妈显然是早就已经把要说的话都想过许多许多遍了,此时听见宋沅这么问,急忙便看着她点头:“有的,有的,夫人跟前的袁嬷嬷知道,还有,还有您母亲跟前的丫头们,应当也是知道的......” 宋沅愣了愣。 她这才想起来,的确,她身边都没有郭氏留下来的可靠的人。 而大家族里头,一般来说,主母去世之后,她身边的下人基本都会继续转而伺候小主子。 所以苏氏才能这样拿捏她。 静默了片刻,宋沅忽然开口问:“我祖母,也知道吧?” 赵妈妈如遭雷击,一时讷讷不敢说话。 可这样,等于一切都已经说了。 宋沅觉得有些可笑,于是就忍不住真的笑出声来了。 她就说,她这样的性子,从前被苏氏故意的纵容着养的无法无天,只知道痴缠沈墨,毫无任何优点,可宋老夫人却一直对她十分关照。 她以为是祖母疼爱她。 原来疼爱是真的,但是祖母在变相的用这样的方式在补偿已经死了的郭氏也是真的。 祖母知道父亲早就跟苏氏婚前有私,所以才会一直不喜欢苏氏,不管苏氏怎么讨好,对苏氏都是淡淡的。 所以祖母总是指责父亲,说他被苏氏吃的死死的,被一个人女人捏在手里。 原来祖母什么都明白。 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嘶哑:“你知不知道我母亲身边的那些下人都去哪儿了?” 这些人很是关键。 她需要这些人站出来,帮她指证苏氏。 帮她给母亲讨回公道。 赵妈妈想了想,就压低声音说:“都被卖到北边的黑煤窑去了.....大约是找不着的。” 北边的黑煤窑,指的是将人卖到那边当作女奴。 第69章·故技重施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宋沅脸上已经全都是冷意,同时还有不可抑止的心痛。 母亲是郭家的嫡女,深受宠爱,当年会嫁给宋幼平,也是宋家诚心诚意的亲自去登州求娶,还专门等到郭氏及笄之后迎娶郭氏进门。 她身边的下人,就算是不嫁给家里的那些管事,最差也会被郭氏稳妥的安置好,或是嫁人或是放良籍。 可是就因为她们知道了一些秘密,就被人封了口卖到黑煤窑里去。 女人是没有下矿的资格的,她们被卖到黑煤窑那里是做什么,会遭遇什么,不言而喻。 她们的下场,甚至比青楼的妓女还要悲惨。 祖母对她的仁慈,是因为已经有了太多的人命,所以才补偿在她身上。 这样的宠爱,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沉重的她抬不起头来。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赵妈妈急忙道:“对了,姑娘!不是的,也还有一个例外!” 宋沅挑眉看着她:“什么例外?” “先夫人身边还有一个叫做清荷的姑娘,长得十分水灵......”她忙道:“因为她长得很好看,所以被当时夫人身边的曾管事的儿子看上了,曾管事就把人扣下来了,就在适安的庄子上,现在成了曾管事的儿媳妇,人家都叫她曾二嫂。” 在适安? 宋沅的右眼皮跳了起来,同时心里也飞快的有了个念头—————就在隔壁适安,而现在叶明安正领着人在通州搜那群暴兵。 那是不是能够请叶明安帮忙呢? 她一定要把清荷找到! 她冷冷看了赵妈妈一眼:“将地址写下来,我有用!” 赵妈妈松了口气,忙哆哆嗦嗦的说了出来。 竹笙已经将地址写好了给宋沅。 宋沅拿起来收好,让人先将赵妈妈给带下去。 等到赵妈妈出去了,大家都很担心的看着宋沅,许嬷嬷更是忍不住道:“姑娘,您......” 可她看着宋沅满脸的疲惫,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宋沅根本睡不着,一晚上辗转反侧。 夜尽天明,许嬷嬷推开了窗户透气,为了让宋沅能开心些,笑着跟她说:“姑娘,今天天气真好,您看外头有棵橘子树,都挂果了!” 这橘子树产出来的橘子是苦的,吃不了,但是的确是黄澄澄的看着很是亮眼。 宋沅嗯了一声,也知道许嬷嬷是想要逗自己开心,便应景的笑了笑。 才吃完饭,张叔就急忙过来请安了。 宋沅让他免礼,问他铁柱家的事儿处理的怎么样。 张叔忙说:“铁柱家还有哥嫂,银子送过去,他们就想自己保管,说是怕她们孤儿寡母守不住这么大笔的银子,我们没答应,按照您的吩咐,把铁柱媳妇儿接到府里来了。” 银子若是落到铁柱哥嫂手里,还不知道到底是便宜了谁,宋沅点头,问张叔外头的情况。 张叔叹着气搓手:“因为护卫充足,叶二少爷走的时候又给咱们留了一百多人,所以咱们这儿没出什么事。” 这儿没出什么事,意思是别的地方出了事? 宋沅敏锐的问:“是不是庄子上出事了?” 张叔点了点头,脸色十分不好看:“是,昨晚夜里,又有好几户人家遭殃,离咱们不远处,岭上的一座庄子里还死了十多个人,说是李阁老家的别庄。” 这么多的伤亡? 宋沅有些奇怪,昨晚叶明安就已经连夜出发去找通州知府支援了,按理来说通州知府应该会做出布置才是,这事儿可事关官帽! 她正不解,张叔便很是为难的挠了挠头:“对了,大小姐,李阁老的庄子上现在是一个小姐带着一个少爷住着,带着她们出来的是李家的二夫人,二夫人昨晚被瓦剌人吓着,从台阶上摔下来没了......他们现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想着能不能来咱们这里避一避?” 长辈死了,只剩下两个小辈,她们剩下的下人肯定会出主意,宋家的别庄这里有大批护卫毫发无伤,他们肯定也收到了消息,这才想要过来避难。 宋沅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便答应下来:“张叔,你让咱们家留下的那些护卫去把李少爷跟李姑娘接回来吧。” 张叔答应了下去安排了。 但是宋子思留下的那些护卫却很不放心,专门让张叔进来劝宋沅不要这么冒险。 如果接了李家的,那接下来庄子上其他的大户人家说不定也会想来避一避。 瓦剌暴兵们到时候岂不是一下子就盯上这里? 就算是叶明安留下了一百二十人,但是对上那些瓦剌暴兵,也只是杯水车薪啊。 张叔也为难:“姑娘,咱们现在是不是先顾着自己要紧?还不知道有多少瓦剌暴兵在这庄子上,到时候惹来她们的注意,咱们自己也危险了。” 能杀了好几户人家,还把有护卫的李家弄得死了十多个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但是猜一猜也知道人数不会少,太危险了。 宋沅笑了笑,笑意却并不达眼底:“不必怕,要的就是他们注意到我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吧,把李姑娘和李少爷都接回来,若是之后还有人想要来咱们这里避,也不要拒绝,咱们隔壁不就有一个张氏宗祠吗?就把人都聚到宗祠去,咱们这儿分出六十个军士去守着。” 之后的人分到宗祠去,有一半的人守着她们,这样也更安全,而且人聚拢在一起,也互相有照应,分散太过容易出事了。 见宋沅主意已定,而且安排的很有条理,大家都不敢再说什么,按照宋沅说的去办了。 宋沅又另外写了一封信交给许嬷嬷:“嬷嬷,您替我把这封信交给军士里头领头的,让他务必要尽快找到叶明安,送到叶明安的手上!” 许嬷嬷忙接了信出去了。 大家各自忙着去办宋沅交代的事儿,一时之间之前紧张至极的气氛倒是变得松快了许多,有了事情干,便顾不上害怕了。 宋沅则抽空见了见铁柱的媳妇儿。 第70章·引蛇出洞 铁柱的媳妇儿比铁柱还要小上三岁,抱着个孩子瑟瑟发抖,连行礼都不会,见张叔要呵斥,宋沅看了张叔一眼,让他出去了。 然后才温和的问:“你知道铁柱的事儿了吧?” 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这个,铁柱媳妇儿的眼泪就哗啦啦的往下流,想到这是在主家的大小姐跟前,还不敢哭出声,只能压着唇角低声的啜泣。 宋沅顿了顿,轻声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还有孩子要照顾呢。” 现在她还有事情在身,只能尽量的开门见山,便问她:“你愿不愿意进别庄来帮忙?” 别庄地方大,需要长工收粮食外头种地,自然也需要女工,来帮忙做做饭和收拾之类的,府里那些犯了错的丫头仆妇们便会被打发到庄子上头做事,对她们来说这跟流放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对于普通的佃户媳妇儿们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村子里头的女人们,哪里能找到活计干? 她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嫁人生子,靠着丈夫儿子过一辈子。 现在宋沅让她进庄子,铁柱媳妇儿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但是却已经开始拼命点头了,她当然愿意!她还得养活孩子,还得给孩子找大夫,宋沅给的二百两银子的确已经是天价了,但是她若是不进别庄做事,根本保不住,她生的只是个女儿,不知道多少人打着吃绝户的主意。 她哽咽着朝宋沅磕头道谢:“大小姐大恩大德!大小姐大恩大德!” 宋沅听的不忍,她看着铁柱媳妇儿抱着孩子的样子,不由得就想起上一世的自己。 若是当时也有人能够伸手帮她跟安安一把的话,安安也可以活下来的吧? 她抿了抿唇,招手让铁柱媳妇儿起来,问她叫什么名字,孩子又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香秀。”香秀倒是改口很快,看了看孩子叹息说:“孩子没取名字呢,乡下人养活孩子,没那么多讲究,叫她大妞儿。” 因为是第一个出生的孩子,所以叫她大妞儿。 宋沅也没说什么,抱了抱孩子,承诺会给大妞儿找到好大夫来诊治,就让香秀抱着孩子下去安置了,现在庄子上不太平,香秀孤儿寡母的便是被人趁乱杀了也不是没可能。 她便干脆不让香秀回去了,反正那个家也是家徒四壁,没什么值钱的。 终于处理完了香秀的事,她这才有空歇一口气。 才喝了口茶,许嬷嬷就进来了,递了一张帖子给宋沅,有点儿后怕的跟宋沅说:“姑娘,那帮瓦剌人真的没有人性的,听说李家当时加上长工佃户,一共有四十多个壮劳力,可饶是如此,都没能护得住,瓦剌人破门而入,差点就打到后院去了,总共杀了他们十多个人.....幸亏后来不知道他们怎么又走了,不然只怕李小姐和李少爷也保不住。” 李家的二夫人当时见到处都是火把,以为人打进来了,跑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台阶,后脑勺磕在地上,当时人就不行了。 几个丫头都听的花容失色的。 宋沅倒是还镇定,瓦剌人本来就是这么个德行,这些年在边关烧杀抢掠的事儿做的多了,闯到通州来遇见的都是大户是肥羊,他们当然是到处撒野了。 她垂下眼想了想,吩咐许嬷嬷:“您安排下去,让咱们府里的长工佃户们全都聚集起来,再带上咱们自家的护卫,还有叶二少爷留下来的军士拨出一点,去李家,把李家的金银细软,值钱的东西都用板车牛车运回来。” 啊? 许嬷嬷睁大眼睛看着自家姑娘,忍不住直言了:“姑娘,您可知道牛车和板车都没什么遮挡,连个帘子都没有,这,要是用这东西去运,所有人就都知道值钱的东西在咱们这儿啦!” 顿了顿,她又道:“而且,而且咱们救人那还说得过去,可是总不能连她们的财产都还的管吧?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宋沅知道许嬷嬷是担心自己,忍不住笑了笑:“嬷嬷别着急,我有我的用意,您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最近宋沅办的事儿也的确是一桩桩一件件都妥帖的很,许嬷嬷见状便不再多说什么,出去点了人手,就带着人一道去李家了。 幸亏这是大白天,而且她们到底带的人手足够,其中还有二十个军士,所以一路上也没有遇见什么阻碍。 李家的人就更好说话了。 听说宋家不仅把他们的小主子接走,而且还替她们把值钱的东西也一道运过去,一时又惊又喜,急忙便将东西收拾妥帖带着过去了。 李阁老已经当官三十多年,哪怕通州这边的庄子只是个别庄,但是里头积攒的东西也是普通人不敢想象的,再加上宋沅吩咐,随意李家拿出多少东西,能拿多少,他们就护着多少,一时之间几辆牛车都装不下。 而一看到李家都能把财富先暂时寄托在宋家保管,当地其他大户人家也通通开始上前说情,她们也同样跟宋家能扯上关系,既然宋家都已经答应把他们安置在祠堂了,那帮他们把东西保管一下也是顺手的事儿不是? 大家纷纷想尽办法求情。 许嬷嬷原本是不想答应的,但是想到宋沅的吩咐,虽然害怕,也只能尽心尽力,尽数都答应了下来。 她们带着人运了一趟又一趟,到了未时,才算是将所有的东西都运完了,到后来甚至还有本地的一些员外家中想让他们连牛羊都一道帮忙运走的。 许嬷嬷又好气又好笑,回了别庄,见四处的灯笼都已经开始亮起来了,心里才升起的一点儿轻松又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宋沅分出了一半的人手去护着祠堂里一些寻过来避难的人,但是他们家里的金银珠宝却明晃晃的全都堆在了宋家的别庄里,这么多东西却没有足够的人手看着,现在的宋家别庄俨然像是一块肥肉,只怕饿狼早就已经在暗中虎视眈眈。 第71章·出其不意 夜风一吹,许嬷嬷浑身都渗出一股凉意,急忙快步去了后院寻找宋沅,忧心忡忡:“姑娘,现在东西都已经运到咱们家粮仓了,幸亏还有两个大粮仓是空着的,只是......” 只是运过来也未必能够保得住啊! 许嬷嬷深深的叹了口气,十分害怕。 宋沅正让竹笙给自己找出了一套方便一些的衣裳,此时已经换好了,见到许嬷嬷这么担心,她笑着安慰:“妈妈别急,我心里有数的。” 说着就带着大家出了门,先去看李小姐跟李少爷。 李小姐的年纪跟宋沅差不多,此时已经收拾好焕然一新了,她咬了咬唇,见到宋家别庄现在作主的竟然是宋沅,一时面色就有些僵硬。 同样是京中名门,李小姐是内阁大臣的孙女儿,自来清高,她平时是极度看不上宋沅这样的女子的,为了个男人脸面不要了名声也不要了,每天只知道追着沈墨,出尽了丑。 可现在到底是得了人家的恩惠,她拉着幼弟上前道谢。 宋沅倒是没有在意李小姐的心思,见他们俩都好好的,便客套了几句,急匆匆的走了。 她一走,李小姐的丫头娇杏便轻声道:“传闻都说这位宋大小姐嚣张跋扈,不好相处,现在看来倒是不能尽信外头的传言。” 听了这话,李小姐冷笑了一声:“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其实不过是伪君子。” 娇杏没想到自家小姐会这么说,便有些不安的问:“姑娘,您怎么这么说?” 人家可是冒着危险帮了大忙呢。 李清芙讥诮的讥讽:“她若是真的帮忙,为何会不把我们安排在她旁边?谁不知道现在她们宋家别庄有兵士?那些兵士们保护的可是宋家人!我们这里,他们能关照到的时候当然不会放着不管,可是一旦有了危险,你说他们会先去护着谁?” 所以宋沅只不过是为了贪图好名声才顺便接了她们来别庄,但是却不是真心想帮忙。 娇杏面色变了变,压低声音道:“姑娘说的有道理,这位宋大小姐真是心机深沉。” 宋沅不知道李家的人在议论她,她出了安置李家的小院,顺着青石板路一直到了长廊上,立足长廊,能看到别庄四处都亮着灯,不时还有护院和兵士巡逻。 许嬷嬷陪着她站了一会儿,见她还往后院走,不由很是担心:“姑娘,太晚了,咱们还是先回房去吧?” 昨晚那些瓦剌暴兵就出来灭了好几户人家的门,那时候他们只怕还是流窜作案,也没有明显的目标。 可是现在,他们若是真的在庄子上的话,怎么还可能没有目标呢? 宋沅没有走,站在廊上看着天彻底的黑下来,沉声吩咐下去:“所有的灯都给我灭了,除了门外的灯笼,其他的房间都熄灯。” 张叔和护卫们深吸了口气,短短时间,整个别庄就暗了下来。 许嬷嬷陪在宋沅身边,一时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等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外面终于有了不寻常的动静。 许嬷嬷再也忍不住,强自去劝宋沅:“姑娘......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知道您心里有数,但是还是快去避一避......” 瓦剌人打上门来了! 宋沅笑了笑,甚至还有空安抚许嬷嬷两句:“妈妈,没事的。” “宋大小姐真是永远有让人出乎意料的本事。”叶明安从偏厅里出来,拍着手赞叹了两句:“这等眼界见识,这等胸怀,若是现在沈墨在我面前,我肯定得问上一句他的眼睛还留着干什么。” 这个时候提到沈墨,宋沅只觉得晦气。 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叶二少爷,无关人等就不必提起了吧?倒是我看叶二少爷准备的似乎也很充分呢。” 叶二少爷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提起沈墨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冷意,不由得有些纳罕,传言中宋沅为了个沈墨要死要活的,可现在看着却好像不太像。 哪怕沈墨背叛了宋沅跟宋清秋勾搭在一起,但是按照正常人的感情,若是在乎更多的会是憎恨,会是咬牙切齿,而不是现在这样,根本就无所谓。 不过这些并不关他的事。 他见宋沅十分不愿意提起,便也不多说了,只是让底下的士兵都点亮了火把,跟着宋沅一道去放置金银珠宝的粮仓。 果然,她们到的时候,便能看到远远的还在死命搬运金银的那些瓦剌暴兵。 他们应当是从后山溜进来的,毕竟宋沅着重放松了后山那边防卫的口子。 大周的士兵已经围上去了。 叶明安远远的看着,感叹的冲宋沅道:“宋大小姐,若你是个男人,我一定得跟你拜把子!” 许嬷嬷一时有些无语。 这位叶二少爷说的什么话? 宋沅也没当回事,直接忽略了这话,只是冷冷的说:“多谢二少爷看重,不过可惜我是女儿身,无福消受了。” 她观察着场中的形势,皱了皱眉:“这些普通的士兵竟然拿他们都无可奈何,他们人数大约七八十人,你带来的通州卫所的这些官兵少说也有几百人,竟然一时拿他们无可奈何......二少爷,这些怕不只是普通的瓦剌兵吧?她们是不是那种骑兵?!” 瓦剌人的骑兵英勇无比,就是因为他们有这种骑兵,才能在边关跟大周抗衡。 叶明安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了,震撼的看了宋沅一眼,一时没有出声。 宋沅却若有所指的开口:“若是骑兵闯到通州来,那紫薇关的守将真是该死!事情报上去,此次的罪过完全是紫薇关守将承担,说不得还要被人怀疑是不是跟瓦剌人互相勾结.......” 叶明安脸色大变。 他们为什么这么费劲的在追这些瓦剌暴兵?无非也就是知道这件事若是惊动了上面,那么很可能会给雷鋐引来天大的麻烦,说是灭门之祸都不夸张。 现在听见宋沅这么说,他目光闪烁了一下,才问宋沅:“那,你若是紫薇关的守将,该怎么避开这个祸事呢?” 第72章·多个盟友 宋沅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笑着看了他一眼便轻声道:“我的确是有个法子,不仅能帮紫薇关的守将避开这个祸事,顺便还能解决叶二少爷你如今的麻烦。” 叶明安卷着手咳嗽了一声,看宋沅的眼神不再是那种戏谑的打量了,而是含着毫不遮掩的震惊。普通的女孩子在宋沅这个年纪,最大的苦恼大约是衣服是不是最时兴的款式,首饰是不是蔡玉阁的,可宋沅竟然张口就能说要帮一个守将脱罪,她可才刚刚被妹妹和未婚夫背叛!按理来说,她最大的苦恼不是应当是这件事吗? 宋家养不出这样的女孩子,问题是,郭家也养不出啊! 郭娉婷他也见过几次,就是个正常的大家闺秀,实在没什么特殊的,可宋沅怎么就这么的稀奇? 他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拿话试探宋沅:“我怎么能信宋大小姐的话?你不过是个才及笄的女孩子。” 宋沅知道他是在用激将法,便似笑非笑的道:“这有什么不可信的?人总是要接受一些不能用常理推断的事,比如说,谁也不会想到这场祸事是叶二少爷引起的,不是吗?” 叶明安这回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怎么会知道?!” 是的,这场祸事的确是叶明安引起的。 他自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梦想便是上阵杀敌,所以一直缠着父亲要去边关,镇南王被他缠的实在是不耐烦,终于在年前把他扔到了紫薇关他舅舅那里去历练。 雷鋐当然不可能让自己外甥去冒险,因此只是让他在城里,从不让他出关。 可叶明安哪里是个会听话的?他时常带着自己的一队人马出关去,时不时的便跟一些落单的瓦剌士兵遇上。 只是这次玩的过了头,一股瓦剌骑兵竟然在跟他交手之后,顺着紫荆关一段残破的城墙冲进紫薇关,一路流窜到了通州。 叶明安追了他们一路,只想着能够在不造成什么损失的情况下把这烂摊子给收拾完。 宋沅笑了笑:“叶二少爷涉世未深,你就没有想过吗?若是没有人给他们指示,他们怎么会知道紫薇关有一段城墙是破的?又怎么会这么顺利的一路闯到通州?” 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叶明安能够收拾的了。 甚至镇南王府也不能。 上一世就是如此,这件事报上朝廷之后,朝廷大怒,将镇南王降爵,罢官,紫薇关守将雷鋐全家处死,成年男丁全部处死,未成年的流放宁古塔,而女眷则全都没入教坊司。 好在叶明安好歹在公主和驸马的求情之下得以保全。 她看着这个明亮肆意的少年面色一下子变了,知道他还在震惊,便继续去查看场中形势。 眼看着大周官兵都有些支撑不住,宋沅皱了皱眉。 叶明安还十分警惕的盯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不是在我身边放了什么眼线吧?” 不然宋沅就是能掐会算? 宋沅面无表情:“叶二少爷带着这么多人提前就到了通州,而且通州在出事之前没有任何防护,你也不肯把事情上报镇南王府,我综合这些消息分析一下,便猜到了。叶二少爷还有别的问题吗?” ......说的好轻松,好像猜不到才是正常的似地。 见叶明安还没回复,宋沅也没心思再多说,只是吩咐张叔:“张叔,上弓箭手!” 叶明安的震惊太多,此时都已经麻木了。 现在宋沅就是说她自己是个男的,叶明安都要相信了。 她从哪里弄来的弓箭手? 之前宋沅跟宋子思要从宋家出来,便提前让宋子思特意让护卫们都带上弓箭,她当时防的是苏氏和苏家,只是没想到现在真的能派上用场。 随着宋沅的一声令下,粮仓四面的窗户都被推开,一名名早就已经埋伏好的弓箭手齐刷刷的暴露在众人跟前,宋沅摆了摆手,弓箭手们便张弓搭箭,箭矢利箭飞出,稳准狠的扎进那些瓦剌暴兵的身体里。 而大周的官兵反应也很快,眼看着瓦剌暴兵们乱了阵脚,顿时抓紧时机反扑,那些瓦剌暴兵逐渐势弱。 叶明安面色有些复杂,看了宋沅一眼,忽然问:“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这件事是大事。” 所以叶明安之前的镇定都是在假装,想到自己或许会给舅舅和家族带来大祸,他这些天都不敢闭上眼睛。 宋沅静静的看着他,忽然问:“叶二少爷知道大太监刘安吗?” 当然知道! 这个刘安是御马监大太监,内宫二十四司里头,就属御马监和司礼监最有权力,这个刘安便是以前建章帝践祚之前的旧人,很得势也得宠。 他冷哼了一声:“当然知道了,御马监的大太监大红人嘛。” 御马监和司礼监的大太监简直在京城都能横着走,别说是勋贵大臣们了,便是普通宗室见了他们,也得客客气气的。 更可怕的是他们手中还有实权。 比如说刘安,便还手握锦衣卫,是锦衣卫都督。 别说是百官了,就是外地进京的官员,多数也得先去这位都督那里拜个码头。 雷鋐便是几次进京都因为没有送重礼而被刘安为难。 宋沅笑着看着叶明安:“叶二少爷,若是咱们把这个责任推给刘安,您看如何?” 叶明安眼睛都忍不住亮了亮,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好的很了! 但是......他皱着眉头咳嗽了一声:“哪有那么简单?他握着锦衣卫呢,别说是整他了,连我父王见了他也得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的。” 想扳倒他,岂不是天难地难? 宋沅笑了一声:“这就是我的事了,我自有我的法子,您只需要答应我,若是我做到了,您便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这个生意稳赚不赔,叶明安立即便大声道:“好!只要是你能办到,我便帮你办一件事!只要你不让我杀人放火,什么都行!” “不过......”他话锋一转:“但是你若耍我,我父王和大哥可不会放过你!” 第73章·殿下来了 被逼着跟个小丫头莫名其妙的结下了契约,叶明安一开始还没事儿,回去之后却忍不住越想越是憋屈,在椅子上龇牙咧嘴的:“富恕,那丫头真邪门儿啊!” 他很想不通:“这么能耐,沈墨怎么还可能背叛她?” 看宋沅那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的本事,沈墨这人跟宋清秋婚前苟且,她能不知道?他都怀疑这件事根本就是宋沅早知道,然后挑了个好日子曝光在众人跟前的。 现在宋沅不就妥妥的又退了亲,又出了名吗? 人人提起宋沅都会想到她那个不成器自私的妹妹和那无媒苟且的未婚夫。 富恕苦着脸看着他:“二少爷,咱们现在不是考虑宋大小姐她的处境的时候,您还不知道宋大小姐要您帮什么忙呢。” 叶明安摸了摸下巴不当回事:“她不过就是个小姑娘,就算是有什么忙,能会是什么大事?估计是让我把沈墨拖出来打一顿?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种贱男人打的半死都是活该。” 他说着又忍不住有些垂头丧气。 他真的闯下大祸了,瓦剌暴兵害死的人,其实间接都是死在他手里。 他被剐了都是应当的。 处置完了粮仓的那些暴兵,宋沅去看了看宗祠那边的情况,因为宗祠那边有兵士看守,加上瓦剌暴兵贪财,最终去的是宋家的别庄,所以宗祠那边的人都平安无事。 宋沅这才放心,才回到别庄,张叔就迎了上来,轻声道:“姑娘,驸马爷和咱们大少爷,还有郭家大老爷来了!” 舅舅来了! 宋沅急忙进去,就见郭守敬正在喝茶。 他急着赶路,一路上都马不停蹄,此时正渴的厉害,一大壶冷茶灌下去,他抹了把嘴看了宋沅一眼,见她好好的没事,这才放心了:“原本是早就能赶过来的,但是太多杂事了,还得去兵部交接,这才紧赶慢赶的现在才到。” 宋子思正在外头先处理事务。 宋沅见舅舅这副疲累的样子,原本几乎马上就忍不住想要把郭氏当年的事告诉他的,但是再三思索之后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是问他:“舅舅,那现在兵部怎么说?可有什么应对的措施?这么多瓦剌暴兵,总得拿出个章程吧?否则的话他们只怕还要犯下不少血案。” “当然是有,这件事我一知道,便赶去镇南王府,和镇南王一起上报了兵部和朝廷。”郭守敬叹了口气:“兵部和内阁的意思,是调三大营前来灭火。” 见他欲言又止的停住了,宋沅有些了然:“但是没成?” “是,御马监大太监刘安否决了,说是怕瓦剌暴兵闯入京城,所以三大营无论如何都不能挪动半分,要拱卫京城。他建议调保定的备操军过来。”郭守敬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这种军中出来的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刘安这种狗太监了。 宋沅扯了扯嘴角,没有半点意外。 毕竟是收了人家那么多银子呢,当然是要帮人办事啦,生怕到时候瓦剌暴兵灭的太容易,他会被牵连。 两人说着话,外头又有一阵不小的动静,郭守敬跟宋沅对视了一眼,就见宋子思面色有点难看的走了进来,可见到他们两个,语气沉重的说:“平成王殿下来了。” 什么?! 郭守敬一下子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天哪!这个祖宗怎么来了?这里这么多瓦剌暴兵,若是这位主儿在这里有个什么不测,那别庄的所有人都得留在这儿陪葬! 他吓得一时之间冷汗都出来了,急急忙忙的出去迎人。 叶明安本来还在挨揍的,驸马爷叶明川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暴揍了一顿,跟他说让他去跟着舅舅历练,他倒是好,历练着把这么多瓦剌人给引进来了。 听说平成王来了,叶明川也顾不上揍弟弟了,指着他的鼻子警告的道:“你给我老实点呆着!改天再找你算账!” 真是谢天谢地,谢谢平成王殿下。 叶明安吐了吐舌头,他哥说改天再揍,也不知道是改什么时候,不过反正现在是没事了,他想了想,现在没什么损失才是最重要的,拍拍屁股也跟出去了。 平成王谢景昭一来,郭守敬跟宋子思和叶明川叶明安都去陪着这位殿下说话了。 别庄一时暂时安静下来。 宋沅吩咐了张叔叫厨房做饭,自己则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幸亏府里粮食是充足的,庄子上也本身就养了不少的羊,也有地窖储存了不少的菜,外头的地里也有各式各样的菜。 否则这么多人吃饭,还真是让人抓瞎。 暂时处于风暴中心的地方安静下来,反倒是京中此时波谲云诡,风雨欲来。 郭家,郭老夫人忧心忡忡的看着郭凤宁:“老太爷,这事儿会不会有什么隐患?怎么什么事儿都让沅姐儿给碰上了?” 老夫人是真的操心,前脚还有郭颖撞见齐昭君偷会的秘密的事儿还没解决呢,现在宋沅在通州又遇上了瓦剌暴兵劫掠。 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郭凤宁倒是比郭老夫人镇定多了:“沅姐儿是个万事都有自己主意的人,不会胡来,她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不必担心。我倒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还是好事。” 消息传回来,他才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宋沅竟然都能够配合通州知府,将李阁老的孙子孙女儿救了,还救了许多人。 现在李阁老跟镇南王府可都欠下宋沅一份人情! 是冒险但是也是机遇,郭凤宁让老夫人放心:“再说,不仅老大赶过去了,宋家现在也没心思办婚礼了,这不也正好称了你的心意吗?” 这倒是!说起这件事,郭老夫人便觉得解气。 沈墨在宋家门口背着荆条跪了三天三夜。 现在人人都说沈墨跟宋清秋是真爱,当初之所以跟宋沅定下婚约完全是因为形势所逼,因为宋沅总是以死相逼,这才逼得沈墨跟她定了婚约。 言语之中,把宋沅说成是破坏人家真爱的挡路石,好像宋清秋跟沈墨是被拆散了又冲破阻碍在一起的小鸳鸯似地。 第74章·机关算尽 想到这一点,郭老夫人心里尤其不是滋味,最近她在家里已经将沈家人和苏家的人都给恨透了,连面子功夫都根本不想做,沈家跟宋清秋成亲,郭家全程只当没这件事,不送礼也不添妆,从头到尾连问都不问一句,摆明了车马以后要跟沈家和苏氏划清界限了。 连威武伯府现在有份去的场合,郭老夫人都不去了,若是遇上宴席有苏家的人,她转头就避开。 京中人人都知道郭家跟苏家彻底撕破了脸面。 郭老太爷对此十分赞同,做人要有做人的风骨,一味的粉饰太平并不能换来尊重,反而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 他由着郭老夫人的性子,郭老夫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丝毫不搀和,在上朝或是兵部遇上了苏征,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现在见郭老夫人还这么生气,他便笑着安抚了几句:“你有空在这里生气,倒不如好好的想想,怎么给他们找个更好的!现在子思年纪也到了,他以后是武定侯府的世子,责任重大,他的媳妇儿至关重要。反正不管如何,都不能是齐昭君那种!” 一句话就把郭老夫人的注意力给岔开了。 郭老夫人果然马上就不再纠结诅咒苏家跟沈墨了,急着去看看京城有什么名门闺秀和少年郎了。 郭老太爷摇了摇头,想到宋家,面色不善的冷哼了一声。 宋家此时也正是闹的厉害。 宋子思回来过一趟,宋老夫人就叫停了宋清秋跟沈墨的婚事,苏氏人都懵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急忙跑到宋老夫人跟前:“娘,这别的东西都能推迟,都能改期,但是这可是成亲的大事啊!怎么能有闪失呢?” 她实在是不能理解,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好不容易沈墨在宋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把口碑给扭转回来了一些,现在正是该趁热打铁的时候。 只要马上把亲事给办成了,大家的注意力就都会转移到这桩盛大的婚事上头。 再过一阵子,自然而然的就没有人会再盯着马球会上发生的事了。 可就这个紧要关头,宋老夫人竟然来扯后腿,苏氏心中只觉得幽怨。 宋老夫人现在看到苏氏就不耐烦的紧,听见苏氏说话,便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怎么,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决定是吗?” 苏氏咬了咬唇,有点勉强的摇头:“媳妇儿不敢,只是......” “没什么只是。”宋老夫人冷冷看着她:“若是不懂,就回去问你丈夫!出了这么大的事,京中现在懂些事体的,谁敢办什么喜宴?这个时候不合适,没什么可商量的!” 苏氏一头雾水。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几天宋幼平都要么睡在书房,要么就睡在其他姨太太的房里,就是不到她的房里来,她也去送过宵夜让人去请过,但是宋幼平最终还是没去。 她气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现在听宋老夫人的语气,只知道是出了大事,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不由得气的头痛,回到房里,她就忍不住哐哐哐的把博古架上的摆设都给摔了,气的胸口发痛。 还没等到她让人去请宋幼平过来,宋清秋已经先一步听见消息闯进来了,她是任性惯了的,丝毫不管自己亲娘现在有多焦头烂额,只是理直气壮的问:“娘,为什么婚礼忽然说要延迟?” 她今天才把嫁衣改好了,眼看着三天后就要成亲,结果现在说婚礼暂时取消了。 简直是荒谬! 从来没听说过婚礼定了日子还能改期的! 苏氏本来就已经是疲惫不堪,这些天她简直是忙的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紧紧绷着一口气,就是为了支撑着举办女儿的婚礼。 现在婚事赞成办不成,女儿还丝毫不理解体贴自己,反而跟仇人似地,苏氏满心的烦躁此时也终于不再遮掩,她几乎有点崩溃了:“你不是能的很么?!怎么还要什么事都来问我,什么都来问为什么,我怎么知道那么多为什么?!” 她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袁妈妈不断的朝着宋清秋使眼色,示意她身段放低一些,又小声的安抚苏氏的情绪。 宋清秋冷冷的扫了一地的狼藉一眼,竟然也不再说话,转身就走了。 气的苏氏发怔:“我全心全意的为她,几乎是把我自己的嫁妆都掏空了给她,她竟然这么对我......”她忍无可忍的掩面痛哭。 这些年她为了女儿真的付出良多,更别提她的嫁妆加上这些年从公中克扣的那些油水,还有自己铺子的经营,所有的财产加起来一共也不过不到四万两。 就这么着,她还挪出来二万两给宋清秋做嫁妆。 剩下的还要给儿子留着准备娶媳妇儿,虽然少爷们娶妻都是公中出钱,但是公中给的那些银子哪里够?何况成了亲处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她自然得帮儿子也想一想。 宋清秋简直全无良心,刻薄太过了! 袁嬷嬷也无奈叹气,但是良心这种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后天是没法子的。 她只能低声安抚。 苏氏哭完了,擦了眼泪站起身来:“给我准备车马,我要回娘家去一趟。” 宋幼平现在还在跟她别苗头,宋老夫人就更是不理会她,她不能坐以待毙,得先去苏家问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袁嬷嬷也知道她现在是压力大的很,忙转身去准备了。 苏氏回到家的时候,威武伯夫人正在刁难苏征新纳的小妾,见了女儿过来,她才看了一眼几乎被晒的已经脱皮了的小妾,眯了眯眼冷笑出声:“行了,起来罢,以后最好是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别以为插了翅膀山鸡就能变成凤凰!” 小妾被整治的一声不敢吭,被底下的人搀扶退下去了。 苏氏这才上前坐在母亲跟前,急忙说了宋家要暂停婚事的事,追问到:“娘,爹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婚期定的好好的,临时改期,岂不是让人多想?本来这门亲事就被人非议的够多了......” 第75章·斩草除根 威武伯夫人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还轻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你这么急慌慌的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那你不必着急,婚事暂时取消,也不会有任何人多想的,你放心吧。” 苏氏更加云里雾里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茫然看着自己的母亲:“您怎么这么说?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我们老夫人死活不跟我吐露半句,侯爷最近也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通州出事了。”威武伯夫人当然不会瞒着自己的女儿,将通州的事儿说了,便扯了扯嘴角:“现在满通州的抓瓦剌人呢,那群瓦剌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一进通州就杀了许多人。瓦剌跟咱们大周打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多少人怕他们,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谁知道会牵连问罪多少人啊?谁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办喜宴?” 所以宋老夫人和沈家会这么决定再正常不过了。 听说通州竟然闯进了瓦剌暴兵,苏氏的嘴巴张大,一时有些惊恐的啊了一声:“那,那怎么办?” 威武伯夫人看了她一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出了这事儿,但凡是有点儿眼力见的,这个时候都恨不得缩着尾巴做人,谁想惹上关系啊?你老老实实的呆着也就是了,记得约束约束清秋。之前是在宋家,我总不好说的那么多,也就没跟你说,可你自己凡事也要心里有数才是,她这个脾气可真是不好,胆子也太大了!” 以前有个宋沅在旁边做陪衬,把宋清秋衬得跟天仙似地,人人见到宋清秋都得夸赞一声宋清秋好,但是现在可不同了。 马球赛上的事情出了之后,人人提起宋清秋先会想到她勾搭姐夫的事儿。 总得要消停些过一段日子才行,否则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是非来,沈家如何先不说了,东川侯夫人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苏氏震惊的不是这些,她看了自己亲娘一眼,睁大眼睛压低了声音:“娘,宋沅那个丫头也在通州!” 威武伯夫人眯了眯眼睛看着女儿。 苏氏便点头肯定的说:“是真的!她去通州庄子上静养了,还有宋子思,也一道陪着去了!我当时还气的狠,这两兄妹分明就是故意给清秋难堪,不想参加清秋的婚礼!” 宋子思跟宋沅竟然都在通州? 威武伯夫人皱了皱眉,冷笑了一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母女连心,她一说这个话,苏氏立即就明白了自己亲娘的意思:“娘的意思是......“不想办法斩草除根,难道还留着他们等着过年吗?!”威武伯夫人冷笑出声:“那个丫头太邪门儿了,自从你要对她动手,她就处处不对劲,这样的东西,留久了就是祸害!何况还有个宋子思,他年纪大了,是在郭家养大的,根本不亲你这个继母,加上有清秋的事儿,他以后怎么可能会对你这个继母和孩子们有好脸色?” 这也是苏氏所担心的。 宋子思被郭家培养的很出色,别看他年纪轻轻,但是实际上却已经是通过了武举出来的武进士,以后继承了爵位,便可顺理成章通过郭家的人脉去军中任职的。 有了这个出身又有本事,宋子思继承爵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偏宋子思还十分的仇视苏氏。 现在想到当时赵嬷嬷陷害宋沅的时候,宋子思看着自己说的那些狠话,苏氏都觉得后背发凉,她也跟着下定了决心:“娘说的是,这个小崽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您有没有什么办法?” 她虽然是武定侯府的侯夫人,但是跟威武伯夫人这种彻底掌管家中的当家夫人却比不了,她头上还有婆婆呢。 遇上这种事,只能求助娘家。 威武伯夫人早就已经为了这两兄妹头痛了,现在机会送到眼前,当然不想错过,略一思索便冷笑:“朝廷已经调集人手要去通州除寇,你父亲正好也在其中......” 威武伯苏征是京营中虎威大营的指挥使,手底下也领着几千人,这一次兵部不从三大营调人,便将主意打到了京营头上。 苏征正好奉命去保护平成王。 苏氏马上便明白了母亲话里的深意,她一时面露喜色:“娘!我的好娘亲,若是您帮女儿把这件事办成了,那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威武伯夫人宠溺的看了女儿一眼,摇摇头道:“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好好敷衍你那个难缠的婆婆是正经的,还有管好清秋,其他的事不必你担心,我总会帮你处置的妥当的。” 就跟从前那样。 苏氏想要什么,她总是会成全的。 苏氏笑的牙不见眼。 等到苏氏走了,威武伯夫人才片刻不停的赶到了前院去找苏征。 苏征正在跟幕僚看通州的舆图,一直都有些烦躁,等到见到了夫人过来,便皱眉问:“什么事?” 威武伯夫人将他叫到隔壁,轻声说了宋子思跟宋沅都在通州的事儿。 苏征立即便看向威武伯夫人。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对撞,威武伯夫人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沉默片刻才说:“老爷,你知道的,咱们女儿过的不容易,那个老虔婆处处为难不说,有了宋子思在,她以后其实也没什么盼头。反正人都已经得罪干净了,难道不趁着这个机会彻底解决后患吗?” 苏征就有些迟疑,他冷冷的道:“我再想一想。” 威武伯夫人看不惯自家男人这副样子,压低了声音嘲讽:“老爷,这有什么可再想的?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难道临门一脚倒是菩萨心肠发作了?咱们总得帮自家的孩子着想,您领兵去通州,做这事儿能有多难?您根本都不必自己动手......” 她的声音有点儿尖锐,苏征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才接过了话头:“好了,这件事我自己有分寸,你别让她在后面瞎琢磨!” 第76章·别有用心 平成王殿下亲自过来,郭守敬跟叶明川都不敢怠慢,亲自迎了出去。 因为他来了,所以别庄的人马顿时又多了大约一倍有余,平成王殿下带来的那些官兵们都还还没吃东西,别庄的厨房就没闲着,凡是别庄里头会点儿厨艺的女眷们全都被叫到厨房去了。 许嬷嬷很是担心:“姑娘,会不会太怠慢了?” 那可是平成王殿下啊,但是他们这里招待人的又没有什么好东西,最好的就是羊肉了,但是如今大半夜的宰羊也来不及了,只能等到明天,如今所有的无非就是些萝卜白菜的,许嬷嬷怕那些兵士吃不惯闹事。 何况还有平成王殿下自己呢!就算是兵士能糊弄,平成王殿下跟他身边的亲卫能糊弄吗? 宋沅面色淡淡的,她倒是没有因为这个事情烦恼,事急从权,她不信谢景昭身边的人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便摆摆手:“嬷嬷不必着急,有什么就让厨房做什么,现在这个时候能吃口热饭就不错了,他们不会计较的。” 见宋沅说的这么笃定,许嬷嬷这才应了声是,但是还是不放心,亲自去厨房盯着了。 宋沅便打了个哈欠,她昨晚就没睡好,今天又累了一天,早就已经累极了,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强撑罢了。 正好这个时候,宋子思回来了。 见到她,宋子思就轻声说:“平成王殿下来了,他本来是代天子巡视猎场和行宫的,差点被那些瓦剌暴兵给冲撞了......” 谢景昭本身就在附近,这也是宋沅知道的。 上一世,谢景昭碰见那些瓦剌暴兵,结果被瓦剌暴兵追杀,他身边的人都死了,拼死逃回京城,结果却被二皇子一派的人污蔑,说他跟叶明安的关系好,叶明安从紫薇关引瓦剌暴兵入城,都是被谢景昭指使。 这罪名可大的有些吓人了,只差指着谢景昭说他是通敌叛国。 谢景昭接连出事,加上卫皇后又病死,朝中逐渐有人传扬说是谢景昭的命格不好,乃是天煞星下凡,妨碍父母,六亲不吉。 建章帝本身便笃信三清,闻言便对这个儿子愈发不喜。 最后是雷鋐认罪,被灭族,才将此事平息。 但是建章帝从此也不再正眼看这个儿子,把谢景昭远远的打发去了边关。 幸亏谢景昭后来跟宋子思在边关英勇抗击瓦剌,将瓦剌北院大王生擒,杀敌二万多人,俘虏牛羊无数,这才以军功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宋沅的眼睛眯了眯,二皇子勾引宋子思的未婚妻齐昭君,两人狼狈为奸意图害死宋子思,接管郭家兵权,她跟二皇子势不两立。 正因为如此,她只能跟谢景昭结盟。 谢景昭走的越高,她就会越安全,宋家跟郭家也会更安全。 思及此,她定定的看着宋子思:“大哥,若是那些瓦剌暴兵,本来就是冲着平成王殿下来的呢?那咱们这里,现在就是明晃晃的箭靶!” 什么?! 宋子思完全没有想过这一点,他被宋沅的猜测惊得不轻,顾不得再说什么,急着出去找郭守敬和叶明川商议了。 他刚出去,许嬷嬷就面色怪异的从外头进来了,皱着眉头说:“姑娘,李姑娘过来了,说是想过来跟您道声谢。” 许嬷嬷的脸色不太喜欢这位李姑娘,之前宋沅帮了她,还把李家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还亲自过去看过了这两姐弟,若是要道谢,当时就多的是机会。 但是之前李姑娘可是一句谢也没说过,现在听说平成王来了,就巴巴的过来了,谁知道她是真的想要道谢还是有别的意思啊? 连竹笙这么忠厚的人也有点儿不高兴了:“要上门道谢,上午怎么不来?没听说过下午和晚上还上门道谢的。” 京城的规矩向来都是只有上午才能去人家家里做客,下午跟晚上那是会被人觉得瞧不起主人家的。 紫莹便收拾了东西,干脆的道:“姑娘,要不还是别见了吧?天色反正也已经这么晚了,您之前就一直没休息好,还不如睡会儿呢。” 宋沅将书合起来笑了一声:“见,当然要见,去把李姑娘请进来吧。” 李姑娘到底是不是诚心来道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姑娘的祖父李阁老乃是内阁次辅,圣上近臣,而且还分管都察院,掌握着言官喉舌。 之后要对付二皇子,可少不了这位李阁老出力,现在当然得好好的招待他的孙女儿了。 丫头们很快掀了帘子迎这位李姑娘进来。 李姑娘长得高挑清瘦,面容秀丽,额间还有一点朱砂痣,看上去像是观音座下的龙女,连旁边的许嬷嬷她们看到这样的美人儿,面色也不由得缓和了一些。 “早就想过来跟妹妹道谢的,只是刚搬过来一堆事儿要处置,一来二去的就耽搁了。”李姑娘很是和气:“这么晚还过来打搅妹妹,当真是我的不是了。” “姐姐哪里的话?”宋沅同样也笑的温柔客气:“是我这个做主人的招待不周才是,之前事儿太多了,我便想着晚些再过去陪您说说话,谁知道是姐姐先过来了,姐姐别怪我招待不周才是。” 李姑娘脸上的笑意不变,心里却对宋沅有了新的看法。 京中对于宋沅的传言多的满天飞,但是看来那些都是不尽不实的,这个宋沅处事圆滑周到但是却不让人觉得世故,反倒令人如沐春风,这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她扯了扯嘴角,知道若是在这绕弯子怕是能绕一晚上,便干脆笑了笑说:“原本我早就想过来了,但是奈何我二婶出了事,这里也没个能作主的长辈在,生怕唐突了.....如今听说,郭家伯父也来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前去拜见道谢呢?” 郭守敬来了也有一阵了,李姑娘消息看样子是很灵通的,之前没来,现在却来,说是拜访郭守敬,可实际上怕是却是冲着谢景昭来的。 宋沅也并不意外,她并不戳破,只是笑着说:“真是不巧,因为平成王殿下来了,所以我舅舅和驸马一起去迎殿下了。” 第77章·司马之心 拜访郭守敬怕是顺带的,最重要的是想见谢景昭,上一世这位李清芙李姑娘便对谢景昭情根深种,在谢景昭去登州之后,还曾千里奔赴追随,谢景昭在前线杀敌,她便在后方救人,筹粮。 宋沅并不怎么喜欢这位李姑娘。 因为她那个父亲太本事了,总是十分喜欢追着郭家攻讦,郭家的功劳,至少有一半是在他们的春秋笔法之中被抹掉了的。 更甚的是,齐昭君背叛宋子思之后,李清芙还盛赞齐昭君是有识人之明,赞叹她是有傲骨,说什么婚姻本就应当自主,而不应当强迫。 真是笑话,从来也没人要逼着齐昭君嫁,她不喜欢,大可退了亲再去攀高枝,一面享受着跟宋子思的婚约带来的便利,一边却又反过头来说宋子思不是她喜欢的。 这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是什么? 听说郭守敬他们已经出去迎接谢景昭了,李清芙眼睛发亮,不由自主的有点急切:“殿下身份尊贵,亲自驾临,不管男女老少都该尽数出去迎接才是,咱们若是不出去,岂不是目中无人?” 这是在说宋沅没有安排带她出去迎接,是不知礼数。 许嬷嬷顿时气恼不已,不知道这位李姑娘是怎么想的。 她们可都是未出阁的内宅女眷!外面便是王爷,但是没有王爷召见,她们于情于理也是不该露面的。 这个李姑娘倒是好,还想直接出去。 宋沅笑了笑:“李姐姐怕是在说笑吧?殿下是来公干的,我们不过是未出阁的内宅女眷,身上又无诰命在身,怎么好直接便去呢?” 李清芙面上的笑意顿时有些勉强,心里忍不住骂宋沅虚伪。 装的什么冰清玉洁重视规矩,分明她以前自己都追着那个沈墨跑个不停。 只是现在毕竟是借住在宋家的别庄,别庄上下都是宋家的人手,主人家既然都不愿意通融,她又不能自己出去见谢景昭,否则那成了什么了? 她面色有点淡淡的哦了一声:“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说着便起身要走。 宋沅忽然轻声说:“也不急,姐姐还是在我这儿坐着先等一等吧?我听说平成王殿下问起过受灾了的几户人家,只怕待会儿可能还会召见姐姐和其他几户人家问问情形。” 李清芙原本还准备起身的动作顿时停住了,看了宋沅一眼,顿时便顺势笑了起来:“殿下心慈,其实宋家便照顾的十分周全了。” 宋沅也知道李清芙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李阁老当年便是推动立后的重要推手,她们李家就是铁杆的平成王一派。 不管是想要继续巩固关系,还是私底下的情分来说,李家都希望关系能够更进一步。 见李清芙有些心不在焉的,宋沅喝了一口茶便轻声开口:“说来我也觉得奇怪的很,为什么那些瓦剌暴兵就冲着李家去了呢?周围也不是没有旁的的庄子.......还闹的那么严重......” 说起这个,李清芙回过神来,右眼皮猛地跳了跳,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这谁能知道呢?大约是我们命不好罢了,说起来,周边的别庄比我们大的也多的是,别的不说,二皇子的温泉别庄便是比我家大了三四倍,何况平时还没主子住着,偏偏就我们那儿去的人最多......” 那些瓦剌暴兵太不是东西了,若不是他们横冲直撞在前头杀人,李二夫人也不会吓得从台阶滚下去了。 李家真可谓是损失惨重。 宋沅叹了一声气,面上也露出同情来,又有些欲言又止的说:“说起来,我倒是听叶二少爷说起过一件事,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在姐姐跟前说?” 李清芙现在满心都在想着待会儿谢景昭召见的事,这个时候,宋沅就算是说母猪会爬树她也会耐下性子听几句的,见宋沅这么说,便笑着点头:“妹妹只管说就是了。” 宋沅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也只是听叶二少爷闲聊时提起的,若是说的不对,姐姐也别笑我。我听说,紫薇关那边十分流行画册,许多瓦剌人都争相购买那册子,因为那册子上头画着的都是通州这边的豪门大户的别庄,其中甚至还有具体的地形图,庄子的布局......都画的十分清楚呢,好似,李家就在上头,还是被重点标注了的,所以瓦剌人大约是觉得李家的别庄有利可图?” 李清芙惊了一跳,她的祖父是内阁次辅,她也是从小在祖父祖母的耳濡目染下长大的,当然明白宋沅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边关那些瓦剌人竟然是因为觉得李家豪富才来抢李家的? 这消息若是传扬出去,参奏李家贪污的奏章怕是会满天飞。 她的面色顿时有些僵硬:“简直是无稽之谈!比我们大的别庄多的是,别的不说,只说是长宁公主的别庄的马球场,便修建的比我家别庄都还大,若是冲着财产来的,怎么会单独只挑上我们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宋沅有些苦恼:“可叶二少爷说的信誓旦旦,还说那些画册上头还用瓦剌语特地标注出了宅邸的所属人,李家就是其中最显眼的呢。” 这么说,这次的瓦剌人竟然是冲着李家来的?! 到底是什么画册? 是不是有心人故意要陷害李家,想要污蔑李家通敌呢? 李清芙心中十分惊醒,当即便问宋沅:“那册子在哪里?不知道可否借我一观呢?”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画册,又到底是谁画的! 宋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驸马来的时候,便已经将册子给收走了,还警告我们不许对外说,我们只知道,这画册好像是紫薇关的巡察御史画的。” 画这个册子特地用瓦剌语标注出李家的宅邸方位,还是巡察御史画的! 若是这画册被有心人利用,说成是李家勾结瓦剌的证据,那李家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到底是谁如此恶毒?李清芙打定主意,回家一定要跟祖父好好的说一说这个巡察御史。 第78章·还我银子 宋沅不厌其烦的招待完了这位李姑娘,又客客气气的把人给送走,这才坐下来松了口气。 竹笙已经把床给铺好了,过来劝着宋沅去休息,又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姑娘,叶二少爷可没跟您说过那些话,若是到时候李阁老问起来,您怎么回话呢?” 宋沅就扯了扯嘴角,知道她们俩担心,轻声道:“没事儿,不管是谁说的,只要是有这件事就行了。” 反正她又没有胡编。 见宋沅这么笃定,竹笙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知道自家姑娘心中总是有数的,便劝着宋沅去睡觉了。 这一晚上宋沅睡的倒是不错,第二天一早,她是被一阵熟悉的叫嚷声给吵醒的。 虎皮鹦鹉大人煽动着它那双翅膀,正在院子里追着一群母鸡跑。 许嬷嬷面色有点怪异的进来跟宋沅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在院子里骂了半天了,说没有给准备好普洱茶,也没准备好瓜子......” 一只鹦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脾气?许嬷嬷真的是搞不懂。 宋沅听见这话就忍不住有点想笑,等她穿好了衣服出门,就见虎皮鹦鹉大人骑在一只母鸡背上,把那只母鸡追的四处跑,它咯咯咯的笑的花枝乱颤的。 见到了宋沅出门,虎皮鹦鹉大人终于放弃了捉弄那只母鸡,飞快的扇着翅膀落在了宋沅肩膀上:“我把事儿都给你办好啦!你这人半点不够意思,怎么不给大人留好吃的?” 宋沅伸手点了点它的小脑袋,换来大人一个不屑的绿豆白眼。 她就好脾气的笑着应声:“有的有的,待会儿给大人你做白玉霜方糕怎么样?” 这只鹦鹉虽然是通灵的,但是却到底是鸟类的身体,许多东西都不能吃,但是这点心少吃些却也无妨,宋沅因此才有这么一说。 鹦鹉大人显然是满意了,高傲的哼了一声:“算你这个小丫头有点儿良心。” 一人一鹦鹉正说着话,李姑娘却又来了。 之前平成王殿下还没来的时候,可从来都见不到这位李姑娘的影子,但是现在平成王殿下一到,李姑娘这早晚来的可真是比什么都勤快。 虽然说不是自家的人,但是这种行为做派还是让人看不惯。 许嬷嬷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不过宋沅却很随和:“请李姑娘进来吧。” 她这里早饭都还没吃呢,李姑娘一进门就看到丫头们正在摆饭,目光闪烁的笑了笑:“哎呀,真是打扰妹妹了,要不,我用了饭再来?” “姐姐若是不嫌弃,便与我一道用饭吧。”宋沅笑了笑:“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李清芙从善如流的真的坐了下来,打眼一看见桌上的粥点跟自己那里的差不多,便面色好看了些,轻声笑了笑:“我这回过来,是有事想要劳烦妹妹。” 宋沅哦了一声,放下了帕子看着她:“姐姐请说。” “一来,是我们别庄的东西......”李清芙咳嗽了一声:“家里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生怕东西有什么损失,到时候她们要承担责任,一个个吓得了不得,托着我过来问一问宋大小姐,不知道我们的东西如何安置?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一听她竟然是来说这个的,一屋子的丫头都忍不住睁大眼睛。 李清芙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怀疑宋家的人会趁机昧下她们的钱财吗?! 真是笑话!当时情形是多危险?若不是因为宋沅当机立断让人把李家姐弟接到了家里来,现在他们还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呢,还有功夫来惦记财产?! 宋沅也怔了怔。 她昨天故意透露了紫薇关御史画了画册给瓦剌人的信息,引到李清芙怀疑那御史是跟瓦剌人勾结,陷害李家。她还以为今天李清芙过来是为了问这个。 谁知道李清芙竟然是过来问她们别庄的那些东西的。 她反应过来,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但是她并没有太当回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是我疏忽了,前天晚上我们让你们把东西运到我们的粮仓里,其实原因是因为想要引蛇出洞,用大家的财宝一起引出那些瓦剌人,如此一来我们才能更安全。现在叶二少爷的人马还有殿下都带了人马过来,危险已经解除,东西我们早就该还给大家的。” 她转头吩咐许嬷嬷:“妈妈跟张叔说一声,当时从哪家运了什么东西,让她们对照当时的记录,都还给大家。” 许嬷嬷气的手都发抖。 她们家姑娘冒险收留李家姐弟,收留通州这些大户人家没那么多护院的人,可结果,李姑娘却怀疑她家姑娘会贪墨他们的东西!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清芙自己倒是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东西能够回到自己手里那才是真正重要的事儿,所以她很夸张的笑了一声:“妹妹言重了!我当然知道妹妹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这东西您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给我们就是了。” 宋沅皱了皱眉,还没说话,虎皮鹦鹉大人已经在边上扑哧扑哧的往外吐瓜子壳儿,一面怪笑着嘲讽:“那可不行,看你这财迷样儿,不抱着你家那堆东西,你哪儿睡得着觉啊?” 竹笙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 大人威武! 把她们想说但是又不好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本来就是,这位李姑娘真是好可笑的心思,把人想的那么坏! 李清芙没有想到一个鹦鹉竟然会流利的跟人交流,一时睁大了眼,可等到反应过来这鹦鹉说的话,又忍不住气的头痛:“你这只扁毛畜牲懂的什么?!” “姐姐不必为了这个生气,它只是一只鹦鹉,不懂什么的。”宋沅看了鹦鹉大人一眼,见鹦鹉大人骂了一声小气,就扑簌簌飞走了。 李清芙气的鼻孔冒烟:“妹妹!这只鹦鹉怎敢如此折辱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大家都不容易,我家二婶出事,我当然要保全家里的东西......” 第79章·说话艺术 宋沅见李清芙气的脸红脖子粗,便只能解释:“只是一个鹦鹉,姐姐别跟它一般计较。” 李清芙冷笑了一声。 “对啊,只是一个鹦鹉!”李清芙面色冷淡下来:“它现在对着我胡言乱语也就罢了,可若是以后对着其他的贵人也是如此不知礼数,出言讥讽,也不知道妹妹是不是也轻飘飘的对着人说这只是只鹦鹉呢?” 屋子里的丫头和许嬷嬷都很震惊的看着李清芙。 不然呢?李清芙自己大清早的过来,明里暗里的怕宋家贪墨了他们的东西,丝毫没有任何感激只有质疑和揣测,她难道还想要把鹦鹉如何? 她哪里来的脸? 宋沅揉了揉太阳穴,仍旧没有生气:“姐姐说的是,以后我会好好的管教。它是朋友所赠,又通灵性,我们平时难免对它纵容些,冲撞了姐姐,真是对不住。” 话说到这里,李清芙也知道宋沅是不可能再把这只鹦鹉怎么样了。 她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妹妹这么说,我若是还说什么,就是我不通情达理了。” 宋沅无意跟她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缠,她也看出来了,李清芙是个十分自我的人,对这种人,她素来是敬而远之的。 她只是岔开了话题:“姐姐之前说是其一,那不知道还有什么事?” 果然,提到第二件事,李清芙的怒气又缓和了许多,轻声说:“是这样,我祖父祖母都年事已高,二婶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两个年纪又小,只怕她们在家中还不知道如何的担心。我想,能不能劳烦郭伯父给我们送封信回京城?” 她果然是有事求人的时候才会姿态平和的跟人说话。 宋沅笑着点头:“这自然可以,我帮姐姐将信给我舅父。” 李清芙却有些不自在的咬着唇没动:“我想亲自把信交给郭伯父,顺便跟伯父道谢。” 宋沅立即便想起昨晚李清芙的举动,心里明白李清芙送信是一回事,但是更想去见谢景昭,便了然的点了点头:“那我收拾收拾,带姐姐一道出去。” 李清芙这才露出一个难得真诚的笑意:“如此就劳烦妹妹了。” 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许嬷嬷摇了摇头,趁着陪宋沅去里间换裙子,低声说:“姑娘可得小心些这位李姑娘。” 言行刻薄,不知感恩,对人还如此倨傲。 这种人不可结交。 宋沅也知道许嬷嬷担心自己,就笑着点头:“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没事儿。” 李清芙不过就是想趁机接近谢景昭罢了,这没什么,反正都在这个别庄上,她又是内阁次辅的孙女儿,来这里避难的,平成王就算是为了做给大臣们看,也得慰问慰问。 而且她本来也就需要李清芙把信送给李阁老,让李阁老知道紫薇关巡城御史的事儿。 她带着李清芙去前院拜见谢景昭和郭守敬。 正好,才到了前院就碰见了叶明安。 叶明安见了她,啧了一声就皱眉:“你到底给我派的什么活儿,小爷我真是脱了一层皮......” 他是去办了清荷的事儿! 也不知道人是找回来了还是没有找回来。 宋沅有些着急,但是现在李清芙就在边上,看起来这位李姑娘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不好让她知道这些,便咳嗽了一声。 叶明安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个李清芙,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李清芙自然认识叶明安,她抬眼在这两人身上扫了一眼,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忽然走的这么近,便在眼角眉梢带出点儿讥诮来。 什么运筹帷幄,什么临危不乱? 还不是因为有叶明安这个二愣子帮忙? 进门的时候,宋子思也在,见了宋沅过来,他立即便站起身来:“阿沅,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说着又挠了挠头,拉着宋沅上前给谢景昭见礼。 谢景昭今天穿着一身竹叶青的锦袍,因着他身形清瘦,配着这身衣裳,愈发显得他清俊出尘,仿佛是月下仙人。 宋沅见了礼,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清芙已经急急的上前朝着谢景昭行了个礼,声音嫩的几乎要掐出水来:“臣女李清芙,见过殿下!” 她眼睛波光盈盈,两颊微红,连额间的那颗朱砂痣都显得更鲜红了些。 叶明安被她这一声弄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转身对着自家大哥翻了个白眼。 叶明川一看就知道自家弟弟这是要犯浑,忙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李清芙到底是次辅的孙女儿。 叶明安见哥哥瞪自己,也不敢再做那些怪样,便干脆坐在一边去了。 谢景昭对着李清芙也是淡淡的,笑了笑便道:“早前也听说宋大小姐救了几户人家的家眷,本王原本想着要见,但是又怕吓着了你们。你们都没事吧?” 李清芙急急的摇头,听见他说宋大小姐救了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不由得委婉的道:“是,都亏大小姐这里有叶二少爷的护卫,也多亏了叶二少爷的及时赶到,否则我们如今还不知道是如何......” 她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殿下,臣女的二婶出了事,家中上下现在只有我跟弟弟在此,臣女害怕家中的祖母祖父担忧,能不能求殿下给臣女送一封平安信回京?如此一来,家中也好放心。” 处处都照顾到了,说的自己十分孝顺妥帖。 叶明安翻了个白眼。 真正救人的是宋沅,如果不是宋沅说要收人,放在祠堂里照顾着,他才没有那个功夫想到这些的。 但是被这个李清芙一说,事情还是那件事情,但是却好像显得就是不对味儿了,也不知道这位李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不仅是叶明安听的出不对劲,谢景昭也看了一眼宋沅,眼里含着一点儿兴味的笑意。 宋沅倒是懒得管那么多。 李清芙愿意踩着自己就踩着吧,反正她也利用了李清芙,大家彼此彼此,而且她以后又不跟李清芙打交道。 第80章·罪孽深重 李清芙对着谢景昭的时候,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完全是一个受到过良好教养的温柔体贴的大家闺秀了,她眼里含着盈盈泪光:“多谢殿下仁慈!若不是殿下来了,我们还不知道以后会是怎样......” 叶明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大客气的撇了撇嘴:“殿下没来之前,你也平平安安的呆着,没缺胳膊少腿的,说的好似我们就没出力似地。” 也难怪叶明安不高兴了,李清芙捧谢景昭是一回事,但是说的好像宋家跟叶明安都没出力,这就有些过分了。 叶明川狠狠瞪了叶明安一眼,警告他少说话。 谢景昭则似笑非笑的:“李姑娘说笑了,本王也是昨晚才赶到,并没有帮什么忙。相反,本王手底下没多少人马,也是见宋家这里有人手,这才过来的,你该谢的还是宋家。” 李清芙的脸色一时有些紫涨,她没有想到谢景昭会说的这么直接,让人下不来台,抿了抿唇才勉强扯出笑意。 说了一会儿话,郭守敬和叶明川他们还有正事要商议,宋沅便跟李清芙一道出来。 或许是因为在谢景昭跟前没得到什么好处,李清芙并没有心情跟宋沅闲聊,不冷不热的跟宋沅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宋沅也没什么心思理会她,看到叶明安出来,便干脆在月亮门处等着。 叶明安到了她跟前,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挠了挠头:“对不住啊,人丢了。” 丢了?! 宋沅一下子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的问:“什么叫做丢了?” “那个庄子还挺大,人手也多,我按照你的说法冲进去,倒是找着了人,只是我带她出来的时候,又遇上了许多人来追,都是她们庄子上的佃户,人实在太多了,一时之间乱的很......”叶明安见宋沅的脸色变得苍白,就有些紧张的说:“你别着急,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应当是能找得到的。” 哪里有那么简单啊? 有人去抢了清荷走,他们肯定会起疑心的,一击不中,清荷若是再落在他们手里,根本就保不住性命。 宋沅又气又急,一时心情差到了极点,原本想要生气的,可看着叶明安的样子,又强行冷静下来,她也知道,叶明安肯帮她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至于人丢了,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怪不得叶明安。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宋沅心里的焦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按捺,连怎么回到房里的都不知道。 但是一回到院子,许嬷嬷就着急的迎了上来,跟她说:“姑娘,人找到了!” 才刚叶明安还说人丢了,现在许嬷嬷又说人找到了?宋沅怔怔的看着许嬷嬷:“找到了?” “是!真的是清荷!”许嬷嬷说着就眼圈发红,忍不住哽咽了:“姑娘,我做梦都没想到,清荷被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许嬷嬷是跟清荷一道从郭家陪嫁到宋家的,跟清荷的感情也很是不错,故人相见,物是人非,她自然激动。 因为太过激动,许嬷嬷都克制不住的哭出声来了:“天杀的苏家,那家人不是人!清荷从前多水灵的一个姑娘,现在看上去跟五六十岁的老妇也没区别了。” 宋沅在心里叹了口气。 “而且......”许嬷嬷站定了脚看着宋沅:“姑娘,那家人娶了清荷回去,一连让清荷生了四个女孩儿,四个女孩儿全都溺死了......” 竹笙跟紫莹都忍不住捂住了嘴,完全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事。 宋沅也诧异的停住了脚步,她生长在豪门,苏氏虽然对她不好,但是却也是用的捧杀的法子,哪怕是嫁到了沈家,沈家到底也是名门望族,哪怕更重视男孩儿一些,也不会做到这么丧心病狂的地步。 她难以想象清荷遭遇的那些事,声音嘶哑的问:“她人呢?” “我让她先下去梳洗了,怕吓着姑娘。”许嬷嬷忍不住拭泪:“姑娘,您不知道她以前多好看......” 连许嬷嬷这样老成持重的嬷嬷面对此事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宋沅也明白许嬷嬷的心情,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先别急,嬷嬷,先让我见一见人。” 还有,清荷是怎么被送回来的? 叶明安说把人给弄丢了,难道是又找到了? 可是不应该啊,若是找到了,叶明安之前就会说了。 她满心的疑虑,但是此时却都不如先见一见清荷重要,便快步进了门。 虽然之前被许嬷嬷说的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真正看到清荷的时候,宋沅还是忍不住惊得站了起来,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 许嬷嬷一再的说,以前的清荷是几个丫头里头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但是现在她所见到的分明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 她脸上遍布斑点,嘴角往下耷拉,两鬓甚至都已经有了白头发,看上去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怎么会如此?! 宋沅一时说不出话来。 清荷激动的啊啊了两声,指着宋沅看向许嬷嬷,似乎是在问许嬷嬷什么。 许嬷嬷擦了眼泪,急忙点头,拉着清荷指着宋沅:“这就是大小姐,你看看,这就是咱们大小姐啊!她现在都十五岁了。” 清荷的眼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猛地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宋沅的脸,但是想到什么,又迟疑着放下了。 宋沅转过头去看许嬷嬷。 许嬷嬷就忍不住哭了:“姑娘,清荷怕弄脏了你。” 竹笙和紫莹都忍不住掉泪。 宋沅也一时哽咽难言。 现在的清荷让她想到上一世的青樱。 上一世青樱一直陪着她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最后却死在了宋清秋手上。 苏氏这对母女手里,不仅染了她母亲的血,也沾满了母亲身边亲近的人的血。 血债血偿,她绝对不会放过她们。 清荷见宋沅哭了,紧张的啊啊叫,手忙脚乱的想要去给她擦眼泪,却又不敢,只能转过头无措的看着许嬷嬷,比划着示意让许嬷嬷劝宋沅不要哭了。 许嬷嬷忍着难过劝宋沅:“姑娘,您别哭了,好歹人现在终于回来了。” 第81章·血海深仇 是啊,清荷好歹还保住了性命站在了这里,但是郭氏身边其他的几个陪嫁丫头,此时却只怕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宋沅上前拉住了清荷的手:“对不住,清荷,对不起......” 清荷紧张的摇头,睁大眼看着许嬷嬷比划着,似乎是想跟许嬷嬷要东西。 紫莹急忙擦眼泪,皱着眉头:“她,她是不是要写字啊?” 许嬷嬷立即便点头,有些惊喜的说:“是!是!夫人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识字的!” 又急忙要去找纸笔。 只是还没有动作,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宋沅和众人一时都是心中一惊。 而此时外头已经响起熟悉的声音:“宋大小姐。” 听见这个声音,宋沅紧绷的脊背顿时放松下来,朝着竹笙点了点头:“开门吧。” 竹笙毫不迟疑便去将门打开了,见是谢景昭,原本是很诧异的,但是看到谢景昭肩膀上站着的虎皮鹦鹉大人,立即便明白了什么,忙打开门将人让进来了。 虎皮鹦鹉大人一进来就嘎嘎叫了两声,飞到了宋沅身边的小桌上:“小丫头,怎的又哭了?你找的人不是都给你送回来了吗?” 宋沅早就已经猜到清荷被送回来不是那么简单,听见虎皮鹦鹉这么说,就知道这事儿又是谢景昭帮忙办的,她现在着实有些疲倦不堪,所以对于谢景昭是为什么能够清荷是她的人这样的细节,她已经有些不想再深究了。 她疲倦的朝着虎皮鹦鹉笑了笑:“没有哭,只是一时感叹罢了。” 虎皮鹦鹉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说这有什么好感叹的,谁害的就找谁,冤有头债有主,干什么自己在这儿伤春悲秋的,报仇才是要紧大事。 大人总是发表一些高见,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谢景昭看了宋沅通红的眼睛一眼,这才轻声解释:“我派人是为了跟着叶明安的,你知道我皇姐嫁给了叶明川,所以我得看着点这小子。” 卫皇后生了一儿一女。 一个女儿宝成公主嫁给了镇南王嫡长子叶明川。 儿子就是谢景昭了。 谢景昭跟姐姐的关系很不错,叶明安是宝成公主的小叔子,这次他在通州惹下大祸,谢景昭明着上说是来查明情形的,其实是打算先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将此事补救回去。 正好,他来了当晚还碰到了叶明安带人出门,他不放心,这才让自己的下属擎风跟着。 叶明安把人弄丢,他便将人弄了回来。 听见缘由,宋沅点了点头:“谢过殿下帮忙。” 谢景昭只是摇头,这个丫头当初在菩提寺的时候被人栽赃陷害与男人私会的时候都没有哭,被下药都只是用金簪让自己清醒。 可此时却哭的眼圈红红的。 他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有些不舒服,就问:“你找的这个人,是什么人?” 宋沅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有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但是想到谢景昭之前已经帮她把宋清秋和沈墨的私情揭露于人前,也没什么可瞒着他的,便淡淡的将清荷的身份给说了。 谢景昭还没说话,虎皮鹦鹉大人啧啧了两声:“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龙生龙凤生凤,老书生的孩子会打洞啊!这两母女够阴损的,逮着你们母女俩可劲儿的霍霍。”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但是事实的确就是如此。 许嬷嬷已经寻回了纸笔,询问的看向宋沅,不知道是不是能当着这位王爷的面继续问下去。 宋沅沉默片刻,便点点头:“给清荷吧。” 清荷接过了纸笔,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一会儿,颤颤巍巍的把纸递给宋沅。 夫人是苏氏害死的! 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八个大字。 宋沅觉得自己唇上的皮都已经被咬掉了一层,可此时此刻竟感觉不到疼,点了点头就示意清荷继续写。 虎皮鹦鹉大人不吃瓜子儿了,站在桌上安静的看着宋沅。 谢景昭也有些沉默。 清荷在纸上很快就又写了一行字,递给宋沅看:“夫人身边的秦妈妈,叛徒。” 秦嬷嬷? 宋沅有记忆的时候,便已经没有再见过这个秦嬷嬷,便困惑的去看许嬷嬷。 许嬷嬷马上就咬牙:“是夫人跟前得用的心腹!夫人平时最看重她,还把她嫁给了宋家的管事,现在都还当着管事娘子呢!” 宋沅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许嬷嬷气的手脚发抖,苏氏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 怪不得宋清秋也会勾引姐姐的未婚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原来是有样学样! 她跪在宋沅跟前,哭着求宋沅:“姑娘,您一定要给夫人和清荷讨回公道!咱们把这事儿告诉老夫人去!告诉舅老爷去!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清荷却急忙朝着宋沅摇头。 宋沅知道清荷的意思。 这件事不仅是苏氏做出来的,同样也和宋幼平脱不了关系。 宋老夫人虽然早就不喜欢苏氏,但是之所以能容忍苏氏这么久,无非就是因为宋幼平,现在若是自己去找老夫人,老夫人会愤怒,会生气,但是更大的可能却还是只是让苏氏去庙里清修,将这件事给压下来。 那不是宋沅想要的结果。 苏氏害了这么多人,她一定要得到报应! 所以她只是搀扶起了许嬷嬷,也把清荷扶起来,一字一顿的说:“你们放心,你们该有的公道,我一定会分好不少的还给你们!我会让苏氏得到她应有的惩罚,绝不会让她好过!” 谢景昭一直没说话,等到听完了这一切,才咳嗽了一声看着宋沅:“你舅父现在就在庄子上,有了清荷这个证人,你舅父可以名正言顺的上门去找麻烦了。” 宋家若是还要名声脸面,还在意郭家这个姻亲,便会给出个交代。 可这不是宋沅想要的,她想要一个干脆利落的结果,她冷静的摇头:“不,还不是时候,我得把那个秦嬷嬷也一起找到,然后再跟苏氏算账!” 第82章·大胆至极 她不会放过苏氏,上一世她跟母亲所受的苦,要苏氏扒皮抽筋也不为过,也因为这个,她不会让苏氏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见她如此坚决,谢景昭眼神幽暗的看了她片刻,忽然开口问她:“你跟叶明安做了什么交易?他可不是个能随便使唤的人,却愿意为了你去隔壁的镇上抢人。” 因为宝成公主嫁给了叶明川,所以谢景昭对叶家的人还算熟悉,尤其是叶明安,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还被镇南王妃送到龙虎山学武,两人的交情也正是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 对于宋沅为什么能够说服叶明安为她办事,其实谢景昭心里也有点猜测,但是还是想得到宋沅的证实。 现在自己在谢景昭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宋沅抿了抿唇,干脆便将自己跟叶明安做的交易也说了出来。 听见宋沅是想帮叶明安脱罪,他眉毛挑了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永远比我想的还要大胆,这件事可不是小事,便是镇南王现在只怕也是束手无策,你有法子?什么法子?” 顿了顿,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锋利起来,之前面对宋沅的时候他总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情在,可这个时候,他忽然变了个人,整个人锋芒毕露,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下一刻便能咬断猎物的脖子。 见宋沅不说话,他就冷笑了一声:“他不听劝告违禁出关乃是事实,引来鞑靼暴兵毒害了通州百姓也是事实,宋六小姐是天生心肠太慈悲,还是太冷酷绝情,才会帮他脱罪?”谢景昭目光平静的望向她,似是在谈论当时天气好坏:“而我想知道,你一个闺阁弱女,究竟凭什么让他从这样的弥天大祸里全身而退?”” 对于谢景昭来说,他的确是想要盟友,但是却更不希望自己身边会有一个对大周的政局造成隐患的人。 宋沅实在是太大胆了。 瓦剌暴兵是被叶明安给引进通州,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而因为叶明安的大胆和莽撞,这些暴兵一路杀人无数,多少百姓死于他们手中?! 但是宋沅却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只要叶明安可以帮她的忙,她就能不顾这些,给叶明安脱罪。 她一身的反骨。 气氛顿时有些凝重,宋沅并没有因为谢景昭的恼怒便觉得害怕,只是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还是虎皮鹦鹉大人忽然煽动翅膀,雄赳赳气昂昂的瞪着谢景昭:“干什么呢?!审犯人呢?说话小点儿声!” 谢景昭冷冷看了它一眼。 虎皮鹦鹉大人可不是怕事儿的鹦鹉,挡在宋沅跟前的桌子上:“人家现在要报仇,找人帮忙怎么了?你对个小姑娘吼什么?” 它根本就不像是一只鹦鹉,倒像是人更多一些。 宋沅想到这一点,眨了眨眼睛看了大人一眼,想了想才抬起眼睛看着谢景昭:“我也知道这件事叶二少爷是有错,可是最大的错也不是叶二少爷的,这一点,我想您同样很清楚吧?” 谢景昭的神情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宋沅现在真的很需要谢景昭的帮忙。 所以她并不希望跟谢景昭之间因为这件事有什么误会,深吸了一口气便看着谢景昭:“殿下之所以会赶到这里,同样是因为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是吗?” 谢景昭上一世是亲手斩杀了刘安的。 刘安在建章帝跟前得宠,仗着皇帝的宠爱肆无忌惮,甚至到后来连宝成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宝成公主递牌子进宫求见建章帝,打算为当时已经贬为庶人的驸马叶明川求情,谁知刘安竟然公然扣了宝成公主的牌子。 叶明川因为救治不及时而一命呜呼。 宝成公主身怀六甲,在得知噩耗之后也选择追随驸马而去。 谢景昭当时还在登州杀敌,等到他回到京城,第一件事便是在宫门口将刘安的人头给砍了下来。 当时她还在沈墨的后宅,京中人人都听见谢景昭的名号便觉得害怕。 刘氏更是害怕的不敢出门,因为她也没少在做客的时候奚落当时已经落魄了的镇南王妃。 现在想起旧事,宋沅有许多话要说,但是想了想,最终也还是忍住了,只是跟谢景昭分说利害:“殿下,叶二少爷固然有错,可是相比较起他的这点过错,背后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吗?错也有先后和大小,不如先解决了大的,再来看小的。” 宋沅如此心平气和,谢景昭反倒是觉得自己确实好像显得太过咄咄逼人了。 他垂下眼睛静默片刻,才淡淡的道:“那现在来说说吧,我也有些好奇,你打算怎么在帮叶明安脱罪的同时,还能把那个人给拉下来。” 那个人,指的自然是御马监大太监,现在的锦衣卫都督刘安。 他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便是如今的建章帝的贴身太监,建章帝很亲切的叫他大伴,人人见了他都给几分脸面。 也正因为有他在建章帝跟前,所以林贵妃和二皇子这几年才愈发的顺风顺水,这些太监每天陪着皇帝的时间比后妃和皇子们可多的多。 这样能在皇帝跟前说的上话并且还手握大权的人,若是不能收为己用,那就是天然的敌人。 刘安现在已经被二皇子和林贵妃收买,他们之间的利益勾结已经极深,卫皇后中毒的事,只怕也少不了有他的手笔。 宋沅早就已经把这个问题反反复复的想过许多许多遍,她不会把刘安留着,刘安活着是宋清秋的护盾。 也不知道苏家是怎么巴上了他的,刘安对宋清秋十分关照,若不是因为如此,当时沈墨也不会费尽心思的要把宋清秋带回京城扶正了。 因此现在谢景昭一问,她便淡淡的说:“紫薇关不仅是只有雷鋐是作主的,还有一个巡城御史!人人都知道,大周自来是文臣管武将,在紫薇关也是一样,巡城御史的权力可比雷鋐要大。” 第83章·小人之心 谢景昭点了点头,示意宋沅接着说下去。 虎皮鹦鹉大人不太耐烦听他们说正事儿,跳到地上来回溜达。 像是一只肥肥的大母鸡。 宋沅看得有些想笑,又急忙忍住了,抿了抿唇一脸正色的看着谢景昭:“这个监察御史兼巡城御史名叫郑佳,是刘安的侄子刘超的同乡兼好友,听说他并没有考上进士,只是个举人,是被刘超推荐到吏部去直接选官的,然后便不知道怎么的到了紫薇关。他这个人,读书上头不算出色,但是却十分擅长交际.....” 说到这个人,宋沅脸上的笑意加深:“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以文会友,以画会友,画了个叫做通州豪富之家的画册,还在瓦剌人那里十分流行,听说当地瓦剌人都以得到他的画册为荣。” 谢景昭听的脸上笑意全无。 重用这样的人,紫薇关哪怕是一时没有问题,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 叶明安不过是倒霉,提前引燃了这个火药桶罢了。 “所以殿下说说,这样的人,难道不应当付出代价吗?”她看向谢景昭:“殿下,我以为这样的人一千一万个也是死不足惜!反倒是叶明安,他的确是犯了错,可若不是因为有那个郑佳的大逆不道之举,根本不可能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 谢景昭面色不变的看了她半响,忽然俯身向前,看向宋沅的眼睛。 宋沅下意识的微微往后仰,觉得压迫感十足。 两人对视片刻,宋沅有些招架不住的挪开了目光,就听见谢景昭轻声说:“这个交易,不必算是你跟叶明安的,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咱们接着做交易吧,如何?” “什么?”宋沅忘了羞赧,睁大眼看着谢景昭。 谢景昭则淡淡的牵了牵嘴角,好整以暇的看着宋沅的面色:“我是说,你不是要苏氏死吗?这件事,我答应你了,这桩交易,就算是我跟你做的。做好了这件事,本王保你这一世平安。” 刚才谢景昭分明很生气,宋沅有些不解,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但是放在眼前的机会,当然没有不抓住的道理。 她当即便沉声点头:“好!” 两人才刚谈完了交易,外面许嬷嬷就有点惊慌的敲门:“姑娘,舅老爷和大少爷那里派人过来了,说是有事儿请姑娘过去一趟。” 谢景昭就顺势站了起来:“我晚些再来找你,有什么事可以让大人过来找我。” 虎皮鹦鹉大人傲气的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宋沅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了它一眼,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忍不住问谢景昭:“大人没有名字的吗?只叫它大人?” 谢景昭同样一脸的莫名,提起这件事就有点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大人是龙虎山的祥瑞,也不知道来了山里多久了,反正大家都叫它大人,久而久之的,我们就也跟着这么叫了。” 至于真名,还真不知道了。 原来还真的就只是叫大人,宋沅有点儿无语,送了谢景昭出门,许嬷嬷就忍着怒气过来了:“姑娘,李姑娘又来了!正在外头等着呢,我都已经说了您得去前院见舅老爷和大少爷,可她还是不走......” 这位李姑娘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宋沅便干脆亲自出去见她:“姐姐这么晚了还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李清芙的目光越过宋沅,一直试图往院子里看,笑着说:“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听说妹妹这里有客,我便想着过来看一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话说的真是莫名其妙。 宋沅就算是在屋子里待客,能有什么忙是需要李清芙帮的? 许嬷嬷的脸色很是难看,觉得这个李姑娘真的太没有分寸了,总是一副自己是主人的样子。 宋沅愣了愣,心里便明白过来。 想必李清芙是一直盯着谢景昭那边的,这是疑心谢景昭来她这里了。 这个时候,李清芙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竟然还敢让人打听谢景昭的消息,这姑娘的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她便干脆让开了位子,笑着说:“那真是不巧了,没什么客人,我才刚是回来换一套衣裳,便打算去我舅舅和大哥那里的,若是姐姐还有旁的事儿,不如进去先等一等,等妹妹回来再陪您说话。” 对待这种疑心过重的人,就得让她自己去看,否则她只怕不知道要怎么想。 宋沅并不想节外生枝。 见宋沅这么说,李清芙反倒是笑容真诚了几分:“那倒是不必了,怎么好打扰妹妹办事儿?妹妹先去忙,我这里也没什么事。” 宋沅便也不再客气,略朝着她颔首,便转身走了。 李清芙则转过身便落下了脸,冷冷的哼了一声。 丫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轻声说:“姑娘,您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平成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怎么可能会跟宋大小姐私底下有什么联系?” “没有最好!”李清芙面色冷冷的:“她这样声名狼藉的东西,怎么配得上殿下的一根手指头?我只怕殿下着了她的道。” 宋沅不知道李清芙在背后如何议论自己,她站在花厅里的时候,面色有点儿僵硬。 郭守敬和宋子思叫她过来,是因为苏氏让人给她送了些衣服和用具过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苏氏还舍不得摘下那个好后母的面具。 郭守敬同样觉得奇怪,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时局,怎么苏氏还有心情送什么衣服和用具,但是人到底都已经来了,他便只是让宋沅自己拿主意。 宋沅能拿什么主意?这个时候既然还没有找到秦嬷嬷,那便没必要争这一时之气,她扯了扯嘴角,示意竹笙接过了东西,带着苏氏派来的人去院子里安置了。 等到人一走,宋沅便看着郭守敬问:“舅父,那些剩余的瓦剌暴兵没有任何的消息吗?” 这不正常,现在谢景昭在宋家别庄的消息,只怕有心人早就已经送出去了,那些瓦剌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第84章·大出风头 郭守敬对自家外甥女儿向来很疼爱,何况来之前不管是郭老太爷还是郭老夫人都跟他说,让他有事多找宋沅商量商量,如此一来,他便也没想瞒着,便叹了口气说:“是啊,派出去的探子回来禀报,只说他们似乎有大批集结的迹象,如果真是如此,那今晚只怕是不可能太安静了。” 这些瓦剌骑兵又被边关的百姓称作铁骑,意思就是他们就像是铁打的似地,面对他们,别说是普通人了,便是边防那些训练有素的步兵,都是要慎重再慎重的。 他们现在集结,只怕是冲着宋家别庄的平成王谢景昭来的。 现在郭守敬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若是谢景昭在宋家的别庄出了事,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关系,一个护驾不力的罪名是逃不了的。 这也就罢了,最怕的是连他们自己都难免要遭池鱼之殃。 见郭守敬忧心忡忡,宋沅忍不住皱眉问:“舅舅,三大营还是没有动静吗?毕竟平成王也在呢,刘安能够拦得住一次三大营,难道还能拦得住第二次?别说圣上不可能坐视平成王出事,便是卫家和朝中文臣,也不可能作壁上观的。” 平成王到底是嫡出的皇子! 还是这本来就是刘安的打算,故意在其中作梗,好让平成王顺理成章的死于瓦剌暴兵之手? 可他难道就不怕以后卫家的人秋后算账?那是圣上的亲儿子,他就算是再受宠,难道还能重要的过圣上的亲儿子?他哪儿来的底气? 郭守敬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事实就是现在确实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何况,就算是真的能够调动三大营过来,只怕时间也来不及了。今天晚上对于瓦剌暴兵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拖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这个我们心里清楚,他们自然也明白。” 他是武将,天生的就对局势敏感。 宋沅垂下眼帘沉思片刻,忽然抬头看着他问:“舅舅,现在镇南王府和驸马爷是什么意思?” 镇南王府的嫡长子也就是叶明川,娶的可是卫皇后所出的嫡长公主宝成公主,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们镇南王府其实就是天然的正统派,支持嫡皇子谢景昭的。 这一次叶明安之所以会被设计,以至于犯下大错引了瓦剌暴兵入城,这也是原因之一。 正因为如此,宋沅觉得,这一次最急着处置这件事的,除了宋家和郭家,还有镇南王府,他们一定会用尽办法的。 果然,郭守敬看了外甥女一眼,压低声音说:“驸马爷已经去找通州监察御史了,打算调动备操军过来帮忙。若是这个不成,便只能再寄希望于通州卫所,可是你也知道,通州锦衣卫所......” 刘安是锦衣卫都督,锦衣卫监察百官,他们的消息渠道是最灵通的,只怕有刘安的默许,通州卫所是不会贸然出兵的。 现在希望就是备操军了。 刚好监察御史是科道言官.....宋沅立即便道:“去请李姑娘过来!” 请李清芙? 郭守敬有些怔住,不解的看着她:“阿沅,请李姑娘来做什么?” 李清芙不过是个普通的闺阁弱女子,现在就算是在宋家,也不过就是借住罢了,帮不上什么忙的。 宋沅知道舅舅是还没转过弯来,轻声提醒他:“舅舅,李次辅手里握着都察院......” 之前宋沅就想利用李清芙把郑佳的事情透露给李次辅,让李次辅在对付刘安的事情上出力的,现在正好又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 郭守敬点了点头。 李清芙来的很快,她过来的时候,正好便见到姗姗来迟的谢景昭,顿时脸上就是一红,含羞带怯的给谢景昭行了礼。 又咬了咬唇说:“殿下日理万机,现在又天干物燥的,臣女准备了雪梨炖银耳......” 叶明安跟在谢景昭身边,听见这话就有些不耐烦:“现在什么时候了?谁有功夫吃这个?李姑娘还是自己用吧。” 李清芙顿时忍不住气结,心里骂了叶明安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一万遍。 不过好在很快郭守敬便出来了,将叶明川去通州监察御史那边借兵的事情说了,有些为难的看着谢景昭:“殿下能不能手书一封?如此一来那边只怕更好说话。” 听见这话,李清芙立即就想起什么,不由得咳嗽了一声急急的插话:“我也可以帮忙,通州的监察御史是何世伯,我写封信给他陈明利害,他一定会答应的!” 宋沅便松了口气,她还准备了许多说辞,准备说服李清芙的,没想到李清芙自己为了在谢景昭跟前出头先抢先说出来了,那便省了许多事。 谢景昭则挑了挑眉:“现在还得商量商量,怎么处置那些瓦剌暴兵。咱们这儿有我在,附近的大户和所有的金银珠宝也都聚集在别庄,这里便是一个最显眼的靶子,不管是哪一点,他们必定都是要来这儿的......” 宋子思一直都没怎么开口,等到此时谢景昭说完了话,才沉声说:“那些人加起来不是少数,最主要的是他们十分勇猛,正面对上的话,我们只怕是没什么胜算的。” 李清芙也有些担心。 宋沅忽然推开窗户,见大家都朝着自己看过来,便指着外头让大家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咱们别庄跟对门的宅子距离很近,每条巷子都几乎只有一丈宽左右?” 李清芙咬了咬唇,见大家都很认真的去看了,心里一时忍不住气恼—————这个宋沅怎么这么爱出风头?什么事儿都有她蹦出来插一脚! 可是此时没人顾得上她的心情,往外看了一眼,叶明安就挑眉说:“果然如此!外面的巷子的确是很窄,大约只能同时容纳三四人并排通过......” 之前宋家买这个别庄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因为前后左右基本上都是身份差不多的人家,便也就没争那几尺地。 现在却成了莫大的好处。 第85章·心狠手辣 宋子思这一次显得很是沉默寡言,但是听见叶明安的话之后,却忽然灵光一闪,忍不住有些激动的说:“我明白了!阿沅你的意思是....” 谢景昭笑着接过了话头:“关门打狗。” 他站在窗前,背影都透着一股气定神闲:“这里距离对面的庄子不过只有一丈宽,那些瓦剌人若是要闯进来,到时候就只能选择四个出入口,也就是正门,西门北门和后山。我们到时候只需要在其他三个入口多多布置人手,而放宽正门这边的防卫,慢慢的收紧口袋,边打边退,把人引到这里......” 宋沅见他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忍不住面露笑意。 怪不得上一世登州的三大营分明都成了一团散沙了,结果却还是能被谢景昭收服,原来他真的对布局的能力出类拔萃。 她点了点头,见郭守敬和宋子思都是若有所思,便跟着道:“殿下说的不错,把人引到这里,咱们再事先在对面宅子和我们这里的墙里布置弓箭手,来一个关门夹击,应当能打个出其不意的。” 如此一来就能大大的减少人员伤亡,也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优势。 郭守敬实在没想到外甥女儿这么眼光独到,正要夸奖她几句,屋外却忽然响起了掌声。 因为窗户是打开的,所以大家一眼就看到了外面鼓掌的是驸马叶景宽。 叶景宽一进门,便赞许的看了宋沅一眼:“真是了不得!早就听明安说宋大小姐蕙质兰心,聪颖非常,我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如今却是彻彻底底的服了。果然是将门虎女啊!” 这是在连郭家一起夸赞了。 李清芙见谢景昭正在看着宋沅,心里顿时燃起了一股无名火。 不过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主意,竟然也值得这帮人这么吹嘘!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沅已经把那些瓦剌暴兵给收服了。 她心里忍不住气闷。 可叶明安却同样也有些不服气,他觉得自己老哥太不给面子了,踩着自己这个弟弟去捧一个小丫头,忍不住就问:“弓箭手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给射死吧?那些瓦剌人的身手你可能没见过,说他们会飞檐走壁也是不为过的,城墙那么高的云梯,他们都随时都能驾起来,冒着枪林箭雨爬上去,咱们手里这么点儿弓箭手,真能起到什么作用?” 李清芙一时立即长长的出了口气。 就是这样了,驸马爷说话也太过夸大其词了,把宋沅夸赞的天上好地下无的。 虽然叶明安说这些话是赌气,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这个话是有几分道理的,一时众人都沉默下来。 宋沅也没有急躁,因为这件事她也已经想了很久了,便轻声问:“那若是,咱们在弓箭上涂上松油呢?” 松油遇火则爆燃,而现在是冬天,那些瓦剌人穿着厚重的衣裳,只要被命中,火势就会迅速蔓延,偏偏这个巷子又极为狭窄,根本不能容他们逃命,他们越是跑,火势就会蔓延的越快,到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 叶明川更是忍不住面露赞赏,笑着冲郭守敬说:“郭大人,真可惜啊,若是这位姑娘是个男儿身,那郭宋两家,只怕又有一颗将星诞生了。” “王爷实在盛赞了!”郭守敬并不希望外甥女太出风头,毕竟救了谢景昭,意味着就得罪了二皇子。 本来二皇子已经就有意要对付郭宋两家了,若是再听见宋沅的事儿,还不恨透了宋沅? 他马上就将话题岔开,看了宋沅一眼:“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王爷和驸马都在这里,用什么主意,自然有他们二位决定,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怕是不太平,你们都当心点儿。” 宋沅也知道,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她能够插手的了,如何布置人力如何安排,这些都有谢景昭决定,郭守敬和叶明川则负责将事情安排好。 她便笑着应了一声是,跟谢景昭和叶明川告退。 叶明川看着宋沅的眼神十分赞赏,笑着答应了一声。 宋沅都要走了,李清芙自然也没道理继续在这里呆着,便也只能跟着起身告辞,走到一半儿,又想起什么来,回头看了一眼谢景昭,才急忙跟上了宋沅:“妹妹,不知道你待会儿打算做什么?” 宋沅摇了摇头:“家里之前来了人送东西,我先回去看一看。” 李清芙若有所思:“那我待会儿便来寻妹妹。” 她这个人心思颇多,宋沅并不想跟她有什么交情,但是她既然这么说,宋沅便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一回到房里,许嬷嬷就迎上来:“姑娘,就是些普通的衣裳和首饰,没什么奇怪的。” 苏氏既然会让人送过来,明面上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值得人怀疑的东西。 她嗯了一声,只是问:“送东西过来的人呢?” 许嬷嬷压低声音:“没敢让她在咱们院子里呆着,让她在下人房里头住着呢。” 宋沅嗯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一时也想不到苏氏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派个嬷嬷过来给她送衣裳。 苏氏的脾气再没人比她更清楚的了,通州的事情一出,沈墨和宋清秋的婚事也不可能正常举行了,苏氏恨她还来不及,再加上新仇旧恨,苏氏只会想杀了她。 现在让人送东西......她心里有些不安。 正这么想着,丫头便进来通报:“姑娘,李姑娘又来了.....” 这才刚刚分开呢!怎么又来了?许嬷嬷顿时有些不耐烦,在人家家里做客,怎么却还这么没有分寸,处处都缠着自家姑娘,把自家姑娘当成她的丫头了不成? 宋沅也皱了皱眉,觉得李清芙的亲近有些过界了。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得罪她,想了想,宋沅便说:“请人进来。” 李清芙脸上仍旧还是带着惯常的笑意:“又来叨扰妹妹了,实在是心里突突的,所以想来找妹妹说会儿话,妹妹可千万不要嫌弃我才是。” 她都这么说了,宋沅还能说嫌弃不成?只能笑了笑:“姐姐哪里的话?您想来只管来。” 第86章·莫名其妙 虽然跟李清芙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宋沅底下的丫头们都十分的不喜欢她,这位李姑娘实在是太过世故了,简直是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 想对你摆脸色的时候便对你阴阳怪气的,用得上你的时候则恨不得扒上来,实在让人不知道如何招架。 连竹笙这个忠厚的都忍不住低声跟紫莹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的院子更香一些,怎么就不停的往这里来?” 弄得宋沅本来想要见一见苏氏派来的人都没了机会。 李清芙坐在窗边看着宋沅,见宋沅底下的下人都有条不紊的做着事,便好奇的问:“妹妹,我听说你之前是跟沈家有婚约的,怎么忽然这婚约就成了你妹妹的了?” 马球会上宋清秋跟沈墨的丑事闹的几乎人尽皆知,宋沅不信李清芙没有听说,可这个时候却还是明知故问,肯定是还有后话要说,便笑了笑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提的。” “唉!”李清芙重重的叹了口气:“妹妹说的哪里的话?咱们女孩子家的名声多么要紧?你这莫名其妙的便成了退过亲的,以后前程都要受影响,你也太好性儿了。” 竹笙跟紫莹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李清芙,不明白她怎么好端端的这么说话,这分明就是在说宋沅退过亲,以后没有好前程了。 怎么会有人得了别人的好处还反过来戳别人的心啊? 宋沅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口吻淡了几分:“这些就不劳姐姐操心了。” 的确是莫名其妙,她就算是要饭也不可能要到李家的门前,李清芙怎么这么关心她的亲事? “妹妹可千万别多心!”李清芙急忙上前拉了宋沅的手,长吁短叹的:“我也不过是为了你鸣不平罢了,你这么好的人才,东川侯世子当真是没有眼光。不过你也别担心,你这么好,何愁没有好人家来配纵然是找不到比东川侯世子更好的,总也还有旁的好人家.....” 宋沅听出一点儿味道来了,转过头看着她。 李清芙略有些不自然的拂了碎发到耳后,沉声说:“你别担心,我知道你的心思。” 说完促狭的对宋沅眨了眨眼睛,一副我不会戳破你的得意模样。 宋沅简直无言以对。 李清芙到底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也没兴趣,见李清芙这副样子也的确是有些腻味,便干脆转过头不再多说。 倒是许嬷嬷快步进来说是要摆饭了,言外之意便是想让李清芙快走。 人家都要吃饭了,总不好意思还赖着不走吧? 可李清芙听见这个,有些赧然的拉着宋沅的手,恳切的说:“妹妹,今晚,我能不能跟你挤一挤?” 宋沅皱了皱眉,她实在是不习惯跟人同一张床。 李清芙仿佛看出她的不愿,急忙便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我也知道是自己有些冒犯了,可是我实在是不敢回到自己的屋子去.....我,我一个人呆着,总是会想起我二婶的惨状来......” 李二夫人是死在别庄里头的。 她抬出李二夫人来,宋沅若是再不答应,倒是显得十分的不近人情了,只好道:“自然是好的.....那令弟?” 李家的那位小少爷怎么办? 李清芙立即便挤出一点儿笑意来:“不劳烦妹妹操心,我已经让他也去宋大少爷的院子了。” 竟然都已经安排好了! 宋沅一下子就明白了李清芙为什么非得来她这里睡了,合着是因为觉得她这里会更安全? 真是不知道李清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是李次辅的嫡孙女,不管是谢景昭还是叶明川,都不可能会放任她不管,哪怕今天晚上不太平,但是她的安全却是一定会有人保障,跟宋沅也不可能有什么分别。 李清芙也小心太过了! 想到这一点,宋沅对李清芙多了几分忌惮,并不肯太过兜揽她的话。 看天色不早了,她让李清芙先去休息,自己则拿了一本书看。 月上中梢,庭院里安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外面的灯笼也被风吹的左摇右晃,在廊下投下一片阴影。 李清芙执意不肯去睡觉,宋沅在窗边看出,她便坚持要坐在宋沅的身边。 竹笙她们都很不耐烦,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轻手轻脚的上前给宋沅披了一件毯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清芙站起身来不停的在屋中走动,不时地还看一看外头,走了一阵儿,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担心,转过身担心的问宋沅:“殿下那边,不会出什么事吧?” 都这个时候了,看李清芙这坐立难安的样子,分明自己也吓得不轻,可是竟然还有空去担心谢景昭的安全,宋沅不解的看了她一眼:“驸马带着人手,殿下自己也是会功夫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若真是谢景昭都要出事了,那她们真该担心的是她们自己。 李清芙拍着胸口刚点了点头,都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外面便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院门随即便被撞开了,摇摇欲坠的还在来回摆动,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 屋子里的人顿时吓了一跳,原本还在廊下值夜的几个丫头都惊恐不已的跑进了屋子。 李清芙整个人都傻了,几乎是恼羞成怒的质问宋沅:“你不是说不会出事吗?!” 这个时候了,宋沅实在是没空去安抚这位大小姐的心情,听着动静不对,眼看着一支利箭穿透了窗户直直的钉在了床架上,几乎是立即便喊:“趴下!” 她拉着还拽着自己手,根本无法摆脱的李清芙迅速趴在了地上。 外面有弓箭手! 这些人不是瓦剌暴兵! 那些瓦剌暴兵之前跟叶明安交手过,他们都是没有弓箭的! 她还在极度的震惊之中,就见李清芙正用一种极度怪异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 窗外的箭矢如同流星一般飞进来,幸亏她们都趴在地上,那些箭矢倒是一时没有伤到人。 一轮箭雨过后,屋外安静了片刻,院门就又有了响动,应该是外头的人已经闯进来了。 第87章·恩将仇报 院门都已经破了,这些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又怎么会冲击自己的院子,是什么人?那附近的院落有没有事? 宋沅的心思飞速的转动,心里有个念头飞速的闪过,但是还来不及细细的反应,就被李清芙拽着猛地站了起来。 两人趴着的地方正好是在房间中央的圆桌前面,此时离房门极近,陈姑娘飞快的拽着宋沅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然将宋沅推出了门外,然后毫不迟疑,砰的一声摔上了房门。 这一系列的动作她做的极其的流畅,像是做了千百遍一样的熟悉自然。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宋沅的脑子顿时嗡了一声,万万没有想到李清芙竟然会恩将仇报,把她伸手给推出来,这么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甚至都还能听见房间里许嬷嬷的惊呼声。 她来不及害怕,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李清芙的脑子也挺好用的,看来她也猜出这些人不是瓦剌暴兵,能闯到这个院子来,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才会把自己给推出来。 真是个狠人! 想是想通了,但是眼前的形势实在是紧张至极,她看着院门轰隆一声彻底倒塌在地,随即便涌进来一大帮人,连墙头都有人爬进来,顿时后怕的后退了两步。 可此时身后的房门紧闭,她根本退无可退。 “你干什么呢?”叶明安欢快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紧跟着宋沅就看到他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别人都是听见动静不对就躲起来,你倒是好,你还往外跑,真有你的,不怕死啊?” 宋沅睁大了眼,看着叶明安倒吊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飞速而至,几乎是擦着宋沅的头皮过去了。 叶明安将她往旁边一推,可另一波箭矢也接踵而至。 宋沅看到旁边的柱子,正想先躲在后面避一避,头上忽然响起虎皮鹦鹉大人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哪儿来的叼毛!老子护着的人,你们也敢动,老子高低在你们头上拉泡屎,让你们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虎皮鹦鹉大人一面骂着,一面也不闲着,竟然用爪子抓住了一根箭。 宋沅倒是知道虎皮鹦鹉大人爱骂人,但是也没想到大人骂人竟然还能骂出花样,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忽然就被人抓住了手,随即房门就被踹开了,她被一把推进了房间里头,还听见那人说了一声:“进去!” 是谢景昭的声音! 谢天谢地! 宋沅几乎是要喜极而泣了,真是幸亏自己一回来就先跟谢景昭结盟,如果不是谢景昭,她今天只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一被推进房间,她就被许嬷嬷和丫头给围了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紫莹急的都哽咽了,看着她家姑娘,生怕她家姑娘有个什么好歹。 就连许嬷嬷都忍不住带出了情绪,一脸仇恨的看着不远处的李清芙。 这个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大家小姐,刚才竟然毫不犹豫的把宋沅给推出去了! 真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宋沅顺着众人的目光,也冷冷的看了李清芙一眼。 这是她重生以来最惊险的一次,如果不是叶明安跟谢景昭来的及时,她只怕就要死了。 死在为清荷和母亲报仇雪恨之前,死在让宋清秋和沈墨付出代价之前。 她重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复仇,谁阻拦她复仇,谁就是她的仇人! 李清芙原本还以为宋沅必死无疑的,没想到宋沅竟然被救了,眼看着宋沅的眼神冰冷彻骨,她不由得觉得后辈有些发凉。 她的脑子转的极快,从弓箭手出现开始,她就知道攻进来的绝不是瓦剌暴兵。 而不是瓦剌暴兵,却又能准确的摸到宋沅的院子,还能知道宋沅是在哪个房间,肯定便是冲着宋沅来的没错了,当时形势实在是太危急了,若是找不到宋沅,大家都得一起死! 她之所以来宋沅这里,也是因为认定宋沅是郭守敬的外甥女,又是宋子思的妹妹,这两个人必定是会护着自己家人,把宋沅保护的妥妥当当。 她这才会不顾宋沅的冷淡贴上来,非得跟着宋沅在一起,还不是就是为了求一个保障吗? 谁知道宋沅却是一身的麻烦!难道她还得陪着宋沅死不成?死道友不死贫道,她毫不迟疑的便把宋沅推出去了。 可叶明安跟谢景昭却来得这么及时......她枉费工夫不说,反倒是做了小人。 李清芙脑子转的飞快,见屋子里的人都对自己一脸的敌视,便忙眼泪汪汪的喊了一声妹妹,扑过去拉住了宋沅的手:“妹妹,真是对不住,刚才的情形太危急了,我只想着把你给推开,让你能安全.....却忘记了分辨方位,我还以为是把你推到隔间去了。” 这话真是,太把人当傻子了。 宋沅冷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来:“真不要脸!你脸皮是城墙做的吧,厚成这样?” 虎皮鹦鹉大人啧了一声,翅膀动了动嘲笑李清芙:“心肠不好,脑子也不好,把人都当傻子是吧?!” 这只臭鹦鹉死鹦鹉! 李清芙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妹妹,你可不能这么想我,你若是这么想我,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宋沅懒得再跟李清芙虚已委蛇,东郭先生她当了一次就不会当第二次,她面无表情的将李清芙的手给推开了。 李清芙面色顿时有些僵硬:“妹妹,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咱们大家心照不宣。”宋沅不想再跟她废话,抱着虎皮鹦鹉大人检查了一番,发现它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想到了什么,猛地推开了窗户。 院子里正打的如火如荼,叶明安正气势万分的吩咐底下的人:“他娘的,一个都别给我放过!不能让他们给逃了!” 宋沅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对谢景昭喊:“殿下,抓活口!” 第88章·真白莲花 李清芙生怕待会儿宋沅会跟谢景昭乱说,不停的在她跟前解释,抓着宋沅的手不放,宋沅实在是耐心耗尽了,不大客气的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向门口打开了门,眼看着外头谢景昭正飞身一脚踹飞了一个魁梧的男子,手里的剑马上就要把人给捅个对穿,她顾不得思索,急忙大声喊:“殿下!请留活口!” 这些人根本不是瓦剌暴兵,却只盯着她杀,若是说这件事跟苏氏无关,她真是脑袋都要摘下来当球踢,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苏氏跟苏家想要趁着通州有瓦剌暴兵的事儿,浑水摸鱼把她给杀了。 所以这些人她是一定要留活口的,她非得从这些人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来,让苏氏永不能翻身! 听见了宋沅的喊声,谢景昭手里的剑便及时的调转了个方向,他握着剑把收了势,冷冷的将那男人踹到在地,一只脚踩在那人胸口,把那人踩的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屋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个都瑟瑟发抖,刚才她们虽然害怕,但是好歹没有真正看到血淋淋的打斗场面,现在却是看到了,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几乎都是人,有受伤了的也有死了的,看上去可怕极了。 许嬷嬷急忙上前来拉住宋沅:“姑娘,这些人......” 宋沅拍了拍她的手,往外走了几步,就见叶明安回过头朝自己笑了一声:“放心吧,除了有些实在没眼色的,能留的都留了,没给你弄死!” 他说话永远都带着一股意气风发的味道,少年人像是永远不知道发愁的,出了这样的事,这帮人显然身份不明,他也丝毫没有任何的担忧和沮丧,反而还兴致高昂的指挥着他的手下将还活着的人都给捆了起来,又嚷嚷着:“他娘的,把他们的嘴巴都给我堵上,别让他们给我咬了舌头!” 眼看着战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宋沅松了口气,快步出了房门站在了廊下。 谢景昭正好转身,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片刻之后谢景昭正要说话,李清芙已经飞快的从屋子里也出来了,怕宋沅会说出什么,她先泪光盈盈的抢先一步到了谢景昭跟前深深的拜了下去:“多谢殿下相救!若不是殿下来的及时,我和妹妹只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谢景昭的脚步不停,并没有对李清芙的这番话表示什么,径直进了房间。 李清芙站在原地咬了咬唇,有些紧张的看着宋沅。 叶明安这个时候也已经反应过来了,见底下的人都在忙着把这些人给看管起来,便问宋沅:“到底怎么回事,你刚才怎么自己出来了?若不是我们来的及时,你现在小命可就没了。” 宋沅正要开口,李清芙已经急忙哽咽着说:“这都怪我!是我为了救妹妹,想着把她推到隔壁房里去避险,谁知道我太慌乱了,情急之下竟然开错了门,把妹妹给推出来了。”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宋妹妹,你若是怪我,我也无话可说,你想打想杀,都尽管随意,我别无二话.....” 美人灯下垂泪,当真是让人怜惜。 只可惜宋沅没有再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姐姐说的哪里话?我也不敢怪姐姐,只希望姐姐下次别做好事了,免得下次再分不清方向把人推出去,那就不好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不怎么客气,李清芙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 叶明安看了看李清芙,再看看宋沅,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怪怪的,但是他素来是个大条的人,也便不管这一点儿奇怪,只是凑到宋沅跟前问她:“小丫头,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这些人可不是冲着殿下和别庄里头的人来的,依我看,倒好像专门冲着你来的,这是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要你这个小姑娘的命?” 宋沅自己也想知道。 李清芙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也看出宋沅的态度陡然变得冷淡,为了转移宋沅的注意力,不再提之前的事,她也急忙开口说:“是啊妹妹,你好好的想想,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让这些人盯上你?” 这话明面上看没什么问题,但是细细琢磨,却总好像是在说宋沅惹是生非,得罪了人招来的灭顶之灾。 宋沅实在不怎么想跟李清芙打机锋,便淡淡的笑了一声:“姐姐真是说笑了,就像是我救姐姐的时候,也没分不清方向把你往别的别庄送,但是姐姐救我,却把我推到房外,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我怎么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呢?” 李清芙死死地拽住了帕子,一时把帕子都拽的变形了,心里忍不住骂了宋沅一百遍。 叶明安也不大明白的看向李清芙:“李姑娘,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房吗?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怕是没什么功夫招待你了。” 人家都出言赶人了,李清芙心里虽然猫抓似地想知道为什么谢景昭会过来,也不能厚着脸皮留下来,只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说:“这就走了......” 她走出了一段路再回头,就见叶明安跟宋沅并排上了台阶进了房,里面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见那只鹦鹉的叫骂声,不知道是在骂谁。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心念一动。 这只死鹦鹉,好像真的跟普通的鹦鹉不同,它不会告状吧? 而且.....宋沅出事,谢景昭跟叶明安两个人来的也太及时了,就好像是他们一直都关注着宋沅这里,他们看起来都跟宋沅关系匪浅.....叶明安也就罢了,不过就是一个二世祖,镇南王府的爵位,将来必定是落在驸马叶明川的头上,叶明安一个不能袭爵的纨绔子弟,送给她她都看不上。 可谢景昭却不同,这些年李次辅一直担任谢景昭的讲师,她可太清楚这位王爷的能耐了。 这是她的猎物! 而敢觊觎她的猎物的,就通通都是她的敌人。 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太过莽撞,现在却后悔自己做的太过优柔寡断了,若是早早的推宋沅出去,叶明安跟谢景昭就算是赶过来,也救不了她! 第89章断你手脚 房里灯火通明,叶明安之前在院子的时候就察觉到宋沅有些狼狈,但是也没顾得上细看,直到进了房间,才发现她连发髻都散下来了,此时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逃亡似地。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提醒:“那个.....你头发散了。” 分明是十分狼狈的事情,但是宋沅却连神情都没有变一变,伸手将簪子放了下来,随手拢了拢头发挽成个简单的团子,只用一只簪子重新固定住,便跟谢景昭和叶明安道谢。 今天的事也的确是要多谢叶明安跟谢景昭,如果不是他们发现不对来的及时,她就没命了。 叶明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别这样,怪吓人的。” 宋沅在他心里一直都跟普通的女孩子不同,主要是这个女孩子面对任何的事好像都能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似地。 之前叶明安只觉得她半点不像是女孩子,但是今天经历了这样的事之后,他又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宋沅会养成这样的性子了。 只怕她平时过的也是这么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可宋沅才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啊! 真是太不容易了。 宋沅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容易,上一辈子沈墨教会她弱肉强食的道理,她从不会抱怨什么不公,想要什么就凭借自己的脑子和双手去得到。 比如说现在,宋沅便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之后平静的看着谢景昭:“殿下,咱们之前谈成的交易,还是作数的对吧?” 谈交易? 叶明安瞪大眼看了看谢景昭又看了看宋沅,皱起眉头来:“小丫头,你怎么又跟他谈交易?!他可是只难缠的狐狸,你别被他的外表骗了!” 谢景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顿时有些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自己在担心什么?虽然谢景昭是只狐狸没错,但是难道宋沅就是什么善茬儿不成?这个小姑娘也不是个普通人! 见宋沅仍旧定定的看着自己,谢景昭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自然是作数的,你想要什么?” “我想请殿下把身边的这几个亲卫借给我。”宋沅同样面色不变:“然后,让我来处置那些活口。” 叶明安大声否决:“那不行!小丫头你疯了?那些人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我看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看身手是有点儿功夫的,这些人你对付不了!” 这些男人像是兵痞,兵痞在军队里就是刺头儿,什么脏的臭的都是荤素不忌的,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能跟他们打交道? 肯定会被吓哭的。 宋沅明白叶明安的好意,这个少年虽然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可实际上却古道热肠,很有侠气,是个好人。 但是她也不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所以她还是只是看着谢景昭。 谢景昭只问了她一句话:“你行吗?” 宋沅点了点头。 谢景昭便朝着身边的亲卫颔首:“你们跟着宋大小姐,一切听她的吩咐。” 叶明安简直是气的跳脚:“殿下,你怎么能听她的?她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啊?待会儿那些人嘴里说出些不干不净的话来,传出去小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谢景昭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就不要传出去。” 话音未落,宋沅已经带着人出去了。 米已成炊,没法子,叶明安也只能跟着出去,看看待会儿能不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那些人都已经被扔在了院子里捆起来了,两人两人背对背捆着的,此时见了宋沅出来,脸上便都露出诧异的表情来。 宋沅看了亲卫一眼,就有个清瘦俊秀的侍卫上前扯开了那土匪嘴里的布团。 乍然一看到宋沅,那些壮汉就不怀好意的在宋沅身上扫了一眼,啧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弄了半天,要我们弄死的就是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啧啧.....” 他哈哈大笑,引得其他的土匪也都哈哈大笑。 “毛都没长齐呢吧?”壮汉笑的前俯后仰:“刚才是不是吓得都叫娘了啊?” 叶明安气的握拳,正要上前,就听见一声大骂传来:“去你娘的!” 虎皮鹦鹉大人从房间里飞出来,气势万分的飞到那人头上,猝不及防的拉了一泡尿。 所有人都懵了。 大人抖抖鸟毛冷笑:“嘴巴这么脏,给你洗洗你那破嘴!” 壮汉猛地被一只鸟拉在了头上,一时之间面色扭曲的就要破口大骂。 宋沅转头吩咐亲卫:“去,把他的腿脚都给我打断。” 亲卫都是谢景昭身边的人,一路跟着从龙虎山回来,也不知道见了多少血,手里都是有人命的,此时听见宋沅吩咐,二话不说便上前,果然是硬生生的折断了那壮汉的腿。 壮汉顿时惨叫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沅,似乎并没有想到宋沅真的会这么干脆利落的动手。 他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 宋沅已经皱着眉头继续道:“还有手!一起给我打断!” 亲卫看了宋沅一眼,见宋沅毫无反应,便上前将壮汉压在地上,把他的手往反方向一折,顿时大家便听见驿丞崔烈的骨头断裂声。 整个院子之前还充斥着不绝于耳的嘲笑声和辱骂声,但是现在,所有人都一时鸦雀无声,带着几分惊恐的看着宋沅。 这个丫头是魔鬼吗?!她就这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把人的手脚都给弄断了! 宋沅环顾了一圈众人,冷笑了一声开口:“我只问一遍,谁是领头做主的?若是你们不说,我也有很多时间来听骨头被掰断的声音,咱们一个个来,反正你们全死了,我也不会觉得可惜。” 所有人都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宋沅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说话比任何人都硬气。 一片死寂之中,终于有人受不住这气氛,抖抖索索的抬起了手,指着一个络腮胡子颤声说:“是他,是廖大哥!是廖大哥带着我们来的!” 第90章·说杀就杀 宋沅看向那个所谓的廖大哥,那个男人被同伙给指认出来,面子上一时有些过不去,但是却又强撑着胆子看着宋沅冷笑:“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竹笙特地将灯笼给弄的亮了些,站在宋沅跟前努力的控制自己腿不要发抖。 宋沅则淡淡的开口问他:“看你不像是普通人啊,身手不错,想必是进过军中的吧?” 姓廖的没有开口说话,冷着一张脸十分无所畏惧的样子。 宋沅也不慌不忙,甚至还有空在许嬷嬷搬来的凳子上坐下了,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继续问:“是军户?若是军户,要查你的来历也不会很难,你能出现在这里,大约也是附近卫所的。你应当知道我舅舅是谁吧?” 大家一时都有些慌乱,显然他们都是知道的。 姓廖的也干巴巴的张了张嘴:“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知道,若是我舅舅带着你们到附近卫所绕一圈,只要你们真是附近卫所的,不管怎么样,总能有人认出来的,不是吗?”宋沅把玩着自己的荷包,气定神闲的嗤笑了一声:“所以,我不想跟你们废话了。你既然是这些人当中领头的,那就由你来代替她们众人做个选择。” 这个小姑娘真是跟一般的女孩子都不同,简直是个怪胎,平常的小丫头遇上这种事哭都哭死了,她倒是好,面无表情,丝毫不受影响的出来跟贼匪谈判。 姓廖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受控制,沉默着没有开口。 宋沅啧了一声,脸色却猛然阴沉了下来,出声喊:“来人!” 叶明安下意识先答应了一声:“怎么了?” 宋沅左右看了看,伸手随意指了一个离姓廖的最近的人,沉声说:“叶二少爷,劳烦你,帮我杀了他。” 什么?! 所有人都惊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宋沅。 她是在说杀人吗?为什么口吻却好像是让人杀个鸡那么简单?! 连叶明安自己都愣住了,迟疑着看了宋沅一眼:“杀了他?” 姓廖的还没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宋沅说:“是,这个领头的一刻不回答我的消息,我就杀一个人,反正若是不说话,他们对我来说就没有价值。没有价值又想杀我的人,留着有什么用?” 没人说话,倒是旁边的虎皮鹦鹉大人嘎嘎嘎的蹦达的最欢快:“好!说得好!杀了,都杀了!大男人敢做不敢当,留着干什么?还不如死了做花肥!” 这话说的.....叶明安见宋沅果然是态度坚定,也知道宋沅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咽了口口水上前,手起刀落,猛地将宋沅所说的那个人给捅了个对穿。 场中死一般的寂静。 短短片刻之间,就已经一死一伤。 这个小姑娘表面上看上去长得人畜无害,分明是再漂亮不过的脸蛋,但是做事却比谁都要心狠手辣,说杀人就杀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姓廖的顿时脸色变了变。 而其他的人已经有的开始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你会下地狱的!你这个臭娘儿们!” “臭婆娘,你不得好死!你有种冲我来啊!别让老子活着,老子要是活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先奸......”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宋沅抽出了叶明安的刀,猛地捅进了那人的心脏。 那人至死都没有想到宋沅竟然真的手起刀落毫不迟疑,睁大眼看着自己胸口的刀,双手最终无力的耷拉了下去。 再也没有人说话了,刚才叫骂的最厉害的几个人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了之前的几条人命,他们心里都心知肚明,宋沅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说杀你就杀你。 姓廖的终于有了反应,他只觉得自己双手冰冷,全身上下都涌起一股冷气,看着宋沅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宋沅将场中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冷冷的用目光将他们扫视一遍,冷淡的说:“把你们的罪行都写在纸上,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做了什么,都写的清清楚楚,然后签字画押。” 这个疯婆子! 姓廖的瞥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不能跟这个疯婆子一般计较,因为她是真的会随时杀人。 还是在纸笔拿来了之后,才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写好了是不是就放我们走?” 他们只是为了升官发财才来的,可没有打算死在这里啊! 宋沅嗤笑,觉得这些人的脑子怕是不太清楚,她冷冷的挑了挑眉:“怎么可能呢?犯了错,自然是该移送官府,该如何便如何。” 那人立即就怒了:“那老子还写个屁啊!” 姓廖的立即便瞪了那人一眼。 果然,宋沅似笑非笑的开了口:“不想写也行啊,不写的,现在就死!跟他们一起死,然后把你们扔在瓦剌暴兵堆里,把你们当成奸细,让朝廷查明你们的身份,将你们三族连坐,全部处死!你看我敢不敢做!” 她说这话真是狠厉至极,连姓廖的都忍不住脸皮抖了抖。 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养出来的,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叶明安也打了个冷颤,心里很庆幸自己没得罪过宋沅,这得亏是朋友,如果是敌人,这人脑子又好用心肠又狠,十个他都玩不过一个宋沅啊! 宋沅面色淡淡,看了竹笙一眼。 竹笙立即就将取来的纸笔扔在他们每个人面前,然后回到宋沅身边站好。 宋沅则瞥了他们一眼:“写不写,你们自己选。” 姓廖的梗着脖子似乎是在迟疑,片刻之后,他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 而其余的人都是看着他的,见他已经开始写了,其他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也终于陆陆续续的拿起了笔,有些不会写字的,还十分惊恐的看着宋沅问:“我,我能不能让别人代我写?” 宋沅自然答应了。 那人松了口气,竟然还觉得这个疯婆子凶归凶,但是也还挺讲道理的。 叶明安的心脏都抖了抖。 第91章·开始表演 叶明安先回了房,有点儿手脚发麻的跟谢景昭形容了一下刚才宋沅的做法,他有点头皮发麻的问:“那个,是不是要请个大夫帮宋大小姐看看脑子啊?我总觉得她......” 有点子疯魔。 谢景昭有些无语的看了叶明安一眼:“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自己则若有所思。 宋沅的狠辣他是早就见识过的,见宋沅的第一面,她就正在用金簪刺自己的大腿,那动作真是一下比一下重,但是却干脆利落,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地。 但是宋沅能够狠到这个样子,也的确是让他很是吃惊。 也不知道她那个继母到底对她做过什么,才会把一个侯府的千金小姐逼成这个样子。 没一会儿,宋沅已经带着人都回来了,把亲卫尽数交还给了谢景昭之后,郑重的跟谢景昭道谢。 谢景昭瞥了他们一眼,屈起手指淡淡的敲了敲桌面,沉声问她:“事情都已经处置好了?” “暂时都处置好了。”宋沅深吸了一口气,上前看着谢景昭:“还请殿下屏退左右,臣女有要事相告。” 谢景昭挑了挑眉,看了亲卫们一眼,亲卫们立即知机的都退了下去。 叶明安有点儿不想走,有什么秘密非得两个人关起门来说的?但是见谢景昭朝自己看过来,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磨磨蹭蹭的出去了。 人一走,宋沅便直截了当的看着谢景昭:“殿下帮我,我自然也该投桃报李。殿下,之前我说过可以把这件事推给刘安,并不是虚言。您现在只需要借着这件事将镇南王府彻底笼在手心里。” 谢景昭不置可否:“说来听听。” 宋沅也没有卖关子:“之前我已经跟李姑娘透露过紫薇关巡城御史郑佳私通瓦剌人的消息,李姑娘之前不是已经托了殿下寄信回京吗?这件事,不必殿下出手,也不必镇南王府出手,李次辅手底下管着科道言官,他会找出合适的人挑破这件事,上达天听的。殿下到时候只需要跟镇南王府配合,将事情全都推给那个巡城御史,也就行了。” 郑佳是刘安的干儿子,能去紫薇关作威作福,也全是靠着自己这个干爹。 他跟瓦剌人走的那么近,若是说没有刘安的允许和默认,怎么可能? 做错了事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上一世刘安是宋清秋的干爹,是苏氏和宋清秋的贵人,也是沈墨巴结的对象。 可以说,宋沅的悲剧,跟这个刘安好像没有关系,但是却又处处都息息相关。 这一次,她就不但要拉苏氏和宋清秋下神坛,也要刘安跟着他们一起死! 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谢景昭笑着从上到下扫了宋沅一眼,轻声嗯了一声:“本王知道了,多谢宋大小姐告知。” 见他丝毫没有任何诧异和震惊,宋沅先是有点疑惑,没多久就反应过来:“殿下早就已经想到了?” 也是,李清芙之前一直纠缠着她,而且跟进跟出的,她又开口求过谢景昭寄信,只怕谢景昭当时就猜出了她跟李清芙结交的原因。 这个人可是让二皇子和瓦剌人都同时头痛不已的常胜将军,大周的战神。 她笑了笑:“是臣女自以为是了,这个交易,算臣女欠殿下的,稍后一定想办法偿还。” 她从来不是一个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的帮助的人,上一世的事让她明白,命运馈赠的任何礼物都是有代价的,只是有些代价,你未必当时就会付。 谢景昭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虎皮鹦鹉大人的头站了起来:“宋大小姐,你不欠本王什么,本王跟你,已经两清了。” 说完,又顿了片刻才开口:“不,那次菩提寺的事儿,还是本王亏欠你的,本王给你的玉佩,永远有效。” 宋沅下意识的摸了摸荷包里放置的玉佩,等到再想说什么,虎皮鹦鹉已经扑簌簌飞到了她的怀里,舒服的找了个特姿势窝好了,嘀嘀咕咕的说:“睡觉!老子困了!” 谢景昭开门出来,一眼就看见院中多了个人。 叶明安正被李清芙缠的十分不耐烦。 李清芙是带着个食盒过来的,说自己刚才想到大家这么晚了都还没睡,前院又还在防备瓦剌人,因此专门去厨房让人做了些鸡汤银丝面,让大家都垫垫肚子。 叶明安正想着宋沅跟谢景昭在里头说什么呢,哪有什么胃口?便客套的说:“不必了,殿下和宋大小姐还有事在商谈,李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李清芙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连音调都一时夸张的都上扬了许多:“什么?!殿下跟宋大小姐在议事?”她咬了咬唇,十分的不赞同:“宋大小姐不过是一介女流,能跟殿下商议什么事呢?” 宋沅分明是觊觎殿下! 叶明安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商议什么事,跟李姑娘你有什么关系?” 李清芙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好见到谢景昭出来,也不上叶明安了,急忙上前对着谢景昭福了福:“殿下,臣女见您和大家都累了一晚上还没休息,特意让厨房做了养胃的鸡汤银丝面,您如今日理万机,大家的性命都在您肩上担着呢,务必要保重身体才好.....” 又蹙眉十分忧心的叹气:“宋大小姐也是,她纵然是再多事,也该去找郭大人或是宋大少爷说才是,怎么能痴缠殿下,让殿下为她的小事分忧呢?” 她心里急得要命,宋沅这个臭丫头不会是故意在谢景昭面前上眼药,说她之前推了她出门的事儿吧? 真是多嘴多舌! 宋沅让许嬷嬷将那些供词收好,正准备出门去找郭守敬和宋子思,就见到李清芙正不知道跟谢景昭说着什么,走到跟前,正好听见李清芙说她痴缠谢景昭,不由得挑了挑眉。 李姑娘真是对她的意见很大啊。 李清芙也一眼看到了她,顿时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到底是臣女不如宋妹妹会做人,宋妹妹怕是不喜欢臣女的.....” 第92章·惺惺作态 李清芙的贝齿压在唇上,几乎要将自己的唇咬的出血了,声音也是弱弱的:“我知道妹妹是因为我弄错了方向的事对我有了误会......总归都是我不好.......” 她深夜还惦记着大家都没吃饭的事去了厨房,让厨娘们给大家做了鸡汤银丝面,如此的温柔体贴,此时又这么懂事,口口声声都说是自己的错,言外之意自然是说宋沅太过得理不饶人,太过尖锐。 宋沅也明白李清芙的心思,毕竟在大部分的男人心里,他们如何辨别女人们的好坏呢?自然是谁更柔弱谁就是受欺负的那个了。 她本来无心跟李清芙发生冲突,但是这个姑娘实在是做事不怎么厚道,先是恩将仇报的将她推出房门当靶子,现在又故意在谢景昭跟前说些有的没的,纯粹便是故意不想要让她好。 可她却没有逆来顺受的习惯,她似笑非笑的:“我都还什么都没说,姐姐推我出去的时机真是太巧了,我都还没疑心姐姐是不是真的弄错了还是想故意推我出去送死,怎么现在姐姐倒是私底下揣测起我的心思来了呢?” 京中的大家闺秀们虽然也喜欢背后说些是非,但是当面的时候却总是还顾忌着几分脸面的,但是李清芙不同,她不管是当面还是背面,都总是能毫无心理负担的阴阳怪气。 这种人便不能给她丝毫的脸面,不然她就会打蛇随棍上。 没有想到宋沅竟然真的不管不顾当面戳穿,李清芙睁大眼睛看着宋沅,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我若是当时有故意推你的心思,我天打雷劈!” 在谢景昭跟前,她哪里肯沾上一点儿心狠手辣的评语?心里简直对宋沅恨得咬牙切齿。 叶明安狐疑的盯着李清芙看了一眼,立即便皱着眉头没好气的问:“是你推她出去的?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她?!” 李清芙原本只是想过来在谢景昭跟前卖个好,体现体现自己的温柔体贴,没想到宋沅如此直接就算了,身边竟然还有个叶明安这样的二愣子! 她在这里再也待不住,呜咽了一声转身快步退走了。 谢景昭饶有深意的看了宋沅一眼:“宋大小姐平时看起来不像是会跟女人一般计较的人。” “跟谁计较还分什么男女?”宋沅说得理直气壮:“与我而言,只有敌人或是朋友,没有什么男女之分。” 难道她还要因为李清芙是女人,便随意让李清芙污蔑,甚至差点被害死都还要当作无事发生吗? 谢景昭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出去了。 今天瓦剌人是一定会来的,他得去前面主持事务。 叶明安落在后头,迟疑着看了看宋沅:“你还是小心些吧,我看这些人没杀成你,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后招,有什么事儿,你就让人去前头跟我们说一声。” 对于这种一眼都能看到底的少年,宋沅心生好感,轻声谢过了他。 叶明安这才大步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外面火光冲天,巨大的浓烟顺着风飘向后院,呛得人直难受。 哪怕是知道前面还有叶明川带来的备操军挡着,也有郭守敬和宋子思指挥,但是大家还是心里忍不住的担心,尤其是许嬷嬷,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宋沅去前院。 之前就有这些兵痞假扮瓦剌人浑水摸鱼,险些要了宋沅的性命,现在这些人虽然都已经被抓了,但是谁知道苏氏他们是不是真的只准备了这一次刺杀呢? 若是碰见个什么,那宋沅就太危险了。 不必许嬷嬷苦劝,看着眼前的情况宋沅也立即就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宜出去,她只是有些担忧的立在窗前听着外头的厮杀声,哭吼声和叫骂声。 窗户早就已经被那些箭毁的差不多了,此时外头的风根本就没什么遮挡的灌进房间,宋沅的手指都冻得有些发麻僵硬。 许嬷嬷劝着她先去隔壁房间睡着,宋沅并不肯,心神不宁的来回踱步。 一直闹到后半夜,几乎是天边都要露出鱼肚白,外面的动静才逐渐的小了下来。 众人都是一夜未睡,都憔悴的很,可谁都不敢这个时候胡乱走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子思才从外头进来了。 他连衣服都没有换,头发是散乱的,衣裳上还沾染了不少的血迹,看上去形容可怖。 丫头们都吓得魂飞魄散。 连许嬷嬷也是失声惊问:“大少爷!您受伤了!?” 宋子思奋战了一夜,疲倦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可是见到宋沅正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还是强撑着露出个笑意来,伸手摸了摸宋沅的头发:“没事儿的阿沅,我只是有些累,没受什么伤,这些血都是别人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宋沅分明看到他右边胳膊衣服都破了个洞,能看到里头的伤口。 她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拉着宋子思进了房,急忙让许嬷嬷她们找出了金创药,忙着给宋子思擦洗换药。 宋子思笑眯眯的看着她忙,心里十分感叹。 从前的时候,宋沅看他一眼都嫌弃,怎么可能还这样温柔的对待他? 妹妹果然是变了。 他这么想着,目光无意识的扫过窗户,立即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顾不得胳膊的伤口,便问:“怎么回事?这里有人来过?!” 说是有人来过都是太客气了,看这样子,分明是跟被土匪打劫了似地,宋子思根本坐不住了,急急的追问宋沅:“沅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过来欺负你们?” 难道瓦剌人还有漏网之鱼? 但是那也不大可能啊,若是真的瓦剌人来了,就宋沅这屋子里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哪里经得住那些瓦剌人的攻打?现在他们怎么还可能好好的出现在这里? 宋沅本来就有意去找宋子思和郭守敬商量这件事的,这么大的事,她要找苏氏的麻烦,就一定得得到郭家的支持。 第93章·舅舅来了 见宋子思现在问起来,宋沅没什么犹豫便先问他:“哥哥,现在前面的战况如何?” 宋子思向来疼爱妹妹,现在虽然急着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妹妹这么问,他还是如实说:“好的很,按照你的法子,我们用了火油涂在了弓箭上,将那些瓦剌人引到巷子里之后围而歼之,他们都被当成烧猪了。” 瓦剌人常年骚扰边境百姓,他们对于大周的百姓素来残暴,甚至还做出过在冬天烹杀大周百姓的事,所以宋子思跟着郭家人耳濡目染,对瓦剌人恨之入骨。 提起他们的惨状,也是带着得意和快意,丝毫没有任何不忍。 宋沅点了点头:“那现在便已经是安全了吧?” “可以这么说。”宋子思见妹妹气定神闲的,便也受了感染,心情逐渐平复:“舅舅和驸马爷他们正带着人清理战场,就算是剩下个把落单的瓦剌人,势单力孤,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到时候再慢慢收网也就是了。” 说起这件事,宋子思心里便无比的自豪。 京中的那些人简直有眼无珠!看不到他妹妹这样的宝珠。 若不是宋沅出的主意,这件事哪里有那么容易收场?便是驸马叶明川,现在也对宋沅赞不绝口,对宋家和郭家也格外的客气。 是时候了,宋沅将宋子思的伤口包扎好,又让宋子思身边的心腹去请了郭守敬过来。 郭守敬也是一身的血迹,不过他是真的没有受伤,看着浑身都是血,可其实都是别人的,见宋沅叫自己过来,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急匆匆的过来之后,一看到院子里的狼藉,当即便吓得不轻,快步进了房门扫了一眼。 见宋沅跟宋子思正在说话,看上去好好的,他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了悬着的心,又忍不住问:“元姐儿,院子里是怎么回事?你们这儿怎么好像也跟打了仗似地?” 宋沅在舅舅跟前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舅舅,不是像,是就是打了一场仗。” 她说着,轻描淡写的说了有人假扮成瓦剌暴兵摸进她院子里来的事。 宋子思跟郭守敬两个人都听的毛骨悚然。 知道他们这些人都守在前头布防,为了迎战瓦剌暴兵,所以趁着后院空虚摸进来,这些人可真是够能耐的啊! 郭守敬又惊又怒:“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是啊,他们怎么进来的?现在宋家的别庄来了这么多的备操军,哪怕是为了引瓦剌人上当所以刻意放松了前院的布防,好把那些瓦剌暴兵往那里赶收紧口袋,但是其他三路也并没有放松。 这些人怎么避开了哨兵和层层布防摸进来的? 更重要的是,宋家的这座别庄十分的大,他们是怎么准确无误的摸到宋沅住的院子的?! 一想到这些,宋子思便如坐针毡。 有人想要他妹妹死!这些人真是罪不可恕,若是被他抓到了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宋沅带着郭守敬和宋子思去看了关押那些人的地方,眼看着粮仓里头密密麻麻的堆着至少三四十人,郭守敬和宋子思脸都白了。 这么多人!还是兵痞! 宋沅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郭守敬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宋沅轻声道:“得多谢殿下和叶二少爷,是他们两个及时赶到,护住了我,并且帮我抓住了这些人,否则的话,我现在只怕是已经没命了。” 宋子思心里恨不得现在就给平成王和叶明安磕个头。 他之前还觉得叶明安冒冒失失的,而且引来了瓦剌暴兵,是个纨绔子弟,现在却觉得叶明安真是个好人。 宋子思死死地盯着粮仓那些人,简直像是要吃人。 姓廖的看到宋子思和郭守敬,下意识撇开了头不敢露出脸来,心里打了个寒颤。 幸亏宋沅及时止住了暴怒的宋子思,拉开了他沉声说:“大哥,不要冲动,我还有几个人想要让你们见一见。” 还有人? 眼前的这些事已经足够的让他们震惊了,听见宋沅说还有人要让他们见,郭守敬和宋子思都忍住了把这些人暴揍一顿的冲动,忍着气跟着宋沅出来。 进了自己房里,宋沅便低声吩咐了紫莹,让她去叫人把赵嬷嬷和粉桃以及清荷带上来。 赵嬷嬷跟粉桃还都是宋子思截下来的,他只是不知道宋沅到底留着这两个背主的奴才有什么用,现在听见宋沅要把人带上来,他隐约感觉到这里头有什么事,一时眯了眯眼睛。 没过一会儿,赵嬷嬷跟粉桃就被带上来了。 赵嬷嬷跟粉桃两个人早就已经被宋沅吓破了胆,现在看到了郭守敬和凶神恶煞的宋子思,更是怕的瑟瑟发抖,之前宋子思狠狠地踹她的那一脚到现在都还在隐隐作痛。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竹筒倒豆子一般,又把之前对宋沅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说完就又砰砰砰的磕头。 郭守敬和宋子思目瞪口呆。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妹妹(母亲)的死竟然还有这样的隐秘,听见赵嬷嬷说的话之后,宋子思的面色都僵硬了,阴沉着脸问:“这是真的么?” 郭守敬也眼眶通红,他自小就疼爱妹妹,妹妹去在他前头是他此生的痛,可现在才知道,原来妹妹竟然不是因为生病去世,而是被人害死的,他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烈火在烧,这股火若是不能发散出来烧死别人,就要烧死自己。 他猛地踹翻了屋子里的椅子,脸色通红像是要杀人。 赵嬷嬷吓得魂飞魄散,不停的哭着求宋沅:“大小姐,您说了会留老奴一命的,求求您救救我,求求您了!” 相比较郭守敬和宋子思,因为愤怒的时候已经过了,所以宋沅显得格外的冷静,她低声喊了一声舅舅,抿着唇说:“还有一个人,舅舅看是不是认识她?” 郭守敬深吸了口气。 许嬷嬷已经引着清荷进来了。 清荷见到郭守敬,疾走了几步,走到郭守敬跟前就要拜下去。 第94章·必有后招 一眼看见清荷的长相,郭守敬一时之间如遭雷劈,一只手扶住了她,也不顾自己满身的血污,不可置信的问:“你是清荷?!” 清荷不能说话,两只眼睛却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比划着哇哇大哭。 可是她连哭其实都是跟正常人不同的,哇哇哇的声音断断续续。 宋沅的眼泪毫无预兆的又落了下来,若是母亲在天有灵,看到自己亲如姐妹的丫头变成了这副样子,心里不知道该是何等的难受。 而事实上,真正受苦变得面目全非被毁了一生的何止是清荷呢?她自己也是一样的!上一世哥哥被污蔑了名声远走边关杀敌,失去了武定侯府的世子之位,成了一个人人看不起的大老粗,她则被困在东川侯府的后宅,被活生生的抽去了骨头,磨平了棱角,最后抱着孩子被沈墨和宋清秋一把火烧死在了那座牢笼里。 她们的一生都被苏氏母女毁掉了。 但是她们最后还高高在上的带着冷笑来嘲笑自己的善良和宋子思的忠诚。 虎皮鹦鹉大人有点看不下去,见宋沅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落,骨碌碌发出一串声音,瓮声瓮气的拍打着翅膀:“小丫头不哭,不哭!让人家哭才是本事,自己哭多没面子?谁欺负你,你就百倍千倍的欺负回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郭守敬都还没从刚见到清荷的震撼中醒过来,亲耳听见这个胖的跟个肥鸡一样的鹦鹉这么流利的说话,顿时生出这是不是在做梦的想法。 太荒谬了吧,一只鹦鹉说话不是学舌而是自己能说,还说的这么流利,更离谱的是还带着一口京片子口音? 虎皮鹦鹉大人正在安慰宋沅,眼看着郭守敬呆若木鸡的看着自己,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聪明过人的鹦鹉啊?做正事儿!” 郭守敬被骂了一顿,倒是回过神儿来了,继续震惊不已的看着清荷问她:“你怎么会成了这副样子?是谁干的?” 郭氏去世的时候,他们郭家的人还未进京,还在登州驻守,等到回来之后,只能看到郭氏的坟墓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当时郭家上下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郭老夫人更是直接病倒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后来等到郭家反应过来要把宋子思和宋沅接走的时候,却发现郭氏身边的那些下人都已经不见了。 当时宋家并不肯让郭家带走宋子思以及宋沅,所以郭家为了叫宋家妥协,也顾不得追究这些事。 现在想来,这些事里头全都是漏洞! 宋家说是下人们自陈护主不力,所以都被送去庄子上了,或是打发了。 可现在想想,全都打发了就是不正常,大户人家基本上都会把前主母留下来的老人留给主母所出的孩子继续用的,毕竟这些人都已经被调、教好了,也用习惯了。 清荷哭着啊啊啊啊的比划着,急的连声调都变了。 郭守敬愈发的震怒:“你的嗓子怎么了?怎么不能说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对你做的这些事?” 因为乍然看到旧主,所以清荷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根本没有办法再写字,宋沅吸了口气,让许嬷嬷将早前清荷写下的那些东西都拿过来,交给了郭守敬跟宋子思看。 等到看完了,郭守敬已经是面色铁青,宋子思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就要往外冲。 幸亏郭守敬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给拽住了,面色沉沉的问:“你要做什么去?你现在就算是冲回了京城,又能有什么用?” 宋子思气的目眦欲裂,双目充血的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他们!” 他要杀了苏氏那个贱、人给母亲报仇! 郭守敬将他给按回了椅子上,冷冷看着他:“要报仇,但是此刻咱们更要想一想,怎么才能安安全全的回到京城去报仇!” 这个仇当然要报,他的妹妹绝对不能白白的就这么死了,他一定会让那些人都付出惨痛的教训。 但是同时,他的脑子也清醒的很,那些人这个时候派出人手,乔装想要刺杀宋沅,可见她们是早就已经对宋沅下定了杀心的。 而这次的事一击不成,反而这些贼匪全都一去不回。 那么对方会怎么想呢? 一不做二不休,不管这些贼匪到底是不是落在了宋沅的手里,他们都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所以,他们肯定会有后手。 宋沅很聪明,她留下了赵嬷嬷跟粉桃,从而得到了当年郭氏出事的真相,得到了清荷,现在有了赵嬷嬷跟清荷,苏氏当年所做下的恶事就已经是铁板钉钉,而这些刺杀宋沅的贼匪,也是明晃晃的证据。 有了这些东西,给苏氏定罪,还郭氏真相不是难事,现在最难的是,要怎么才能平安无事的回到京城去找苏家算账。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子思深吸了几口气,他虽然是一腔的仇恨,但是却并不是个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人,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妹妹比他们先得知真相,尚且还能如此冷静的筹谋,他是做哥哥的,总不能不仅不能帮忙,还坏妹妹的事,一定要更加的冷静才是。 这么想着,他点了点头:“舅舅说的是,我知道了。现在人在暗处,我在明处,他们一击不成,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得冷静思量以后的计划。 宋沅很欣慰哥哥成长的这么快,事实上现在群狼环伺,哥哥能够成长的越快便越是有利。 毕竟除了母亲的死之外,还有齐昭君这个天大的打击还等在后头。 若是哥哥这个时候都不能控制情绪,宋沅简直难以想象若是将来齐昭君的事情出来了之后,哥哥会如何的崩溃以及失常。 想到这里,她抱着虎皮鹦鹉大人的力道都加大了一些。 虎皮鹦鹉大人被抓的哇哇叫:“干什么小丫头?你想要谋财害命杀了本大人啊?” 被它这么一嚷嚷,屋子里凝重阴沉的气氛都暂时得到了解除,大家都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只鹦鹉。 第95章·暴起伤人 郭守敬真是被这只鹦鹉给惊得不轻,以至于连失去妹妹和外甥女遇袭的事儿给他带来的悲伤愤怒都被冲淡了许多,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沅姐儿,你别担心,舅舅既然知道了,就绝不会让你再受任何的委屈!这些人留在粮仓未必安全,你也不能再继续住在这个院子里了,他们能摸到这个院子里来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我待会儿让张叔给你再找个院子,你先住着。”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至于如何回去,咱们再好好的商量商量。” 宋沅自己也是这么个意思,现在舅舅都安排好了,她便点头,见清荷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都没有办法再站稳,她便让许嬷嬷先将清荷带下去安置了。 许嬷嬷才带着清荷出去,张叔就匆匆的从前院来了,大声跟郭守敬和宋子思说:“舅老爷,大少爷!前院殿下那边派人过来了找您们二位了,说是三大营和京营的指挥使来了,让您们二位一道出去见见。” 之前刘安从中作梗,所以三大营和京营的人都没有看见。 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人倒是来了。 对于这一套事后诸葛亮的做法,郭守敬在军中呆了这么久,当然知道这些人不是真的来救架的,而是来邀功的,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他们也要分一杯羹。 想到这里,郭守敬冷笑了一声,但是他本来也就没有对这次的事情太过在意,毕竟郭家的军功早就已经不需要通过这样的事情来体现了,便招呼了宋子思一声:“走,咱们出去瞧瞧去!” 宋子思答应了,临走之前摸了摸宋沅的头发:“别怕,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等着,不管怎么样,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会保护你,谁要是想动你,先过了我这一关!” 宋沅知道的。 哥哥上一世就真是护了她一辈子,他哪怕是在边关,也从来不忘记给她送东西,年节从来一次不落,不仅是给她,就连安哥儿,也是哥哥惦念了一辈子的。 若不是因为人人都知道宋子思是个视妹妹如命的疯子,只怕沈墨根本坚持不了十几年,早就已经对她动手了。 她哽咽着,重重的应了一声嗯。 宋子思这才转身跟着舅舅出去了。 没一会儿,张叔就跑进来,带着人把她们的东西都搬走。 因为顾忌着宋沅的安全,所以这一次郭守敬很有些费心,专门把宋沅的院子安排的距离平成王殿下最近,就在平成王的院子的后头一座,只要上个坡便是宋沅的院子了。 反正现在是在外地不在京城,而且出现了贼匪,借口都是现成的,这样的情况,怎么还可能讲究男女大防这一套?有人问起,直接一句事急从权就给堵死了。 宋沅一到了新院子就知道舅舅的苦心了,忍不住有点哭笑不得。 累了一晚上,她好不容易强撑着等到了哥哥和舅舅,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们,此时正觉得心头松散,无事一身轻,就见竹笙脸色十分不好看的进来了。 竹笙这个丫头素来都是好说话的,小丫头们最不怕的就是她跟青樱两个人了,此时见竹笙难得的摆着脸色,宋沅便有些纳闷的问了一声:“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了咱们竹笙姑娘啊?” 事情都解决了一大半,所以宋沅也有心思开玩笑了。 竹笙的脸色却还是不怎么好看,没好气的说:“姑娘,那个李姑娘又来了。” 真是烦人,也不知道这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出了那样的事,还被宋沅在谢景昭和叶明安跟前当场戳穿了,这个李姑娘却只是安分了半天,这就又找上门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做什么! 宋沅的脸色也淡了些,不由得有些头痛。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她其实都不怎么想跟这位李姑娘继续打交道了。 但是之后谢景昭和叶明安想要祸水东引,把刘安给拉下马,却少不了李姑娘在她祖父跟前说好话,所以哪怕是有些不大高兴,她还是挑了挑眉,对竹笙说:“请进来吧。” 李清芙脸上带笑的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束山茶花,见了宋沅,半点也没有尴尬和难堪,笑眯眯的将花儿递给宋沅:“才刚看到我那院子里还有这样的山茶,想着妹妹必然喜欢,所以这就急急的给妹妹送来了,还希望妹妹笑纳。” 宋沅豁然站了起来,有些焦急:“你怎么摘了我哥哥的照殿红?!” 这山茶是宋子思培育的,他虽然是选择从武,却不是不知道文雅的莽夫,相反,哥哥能文能武,风雅又有情致,别庄里的好几个山茶的品种都是哥哥培育的,为了这个,哥哥花了不少的心思,甚至还专门去过四川请教当地的园丁。 此时见宋沅这么着急,李清芙不由得蹙了蹙眉:“妹妹,你怎么这么生气.....不过就是一株山茶花罢了,我只是想着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哪里有不爱花儿的?这才给你摘下送来了,你若是不喜欢......” 宋沅简直是气的手脚冰凉。 竹笙也忍不住出言讥讽:“李姑娘真是莫不如不要多想,您上次想事儿,我们家姑娘就差点死了,现在又把我们少爷精心培育的名花给摘了......” 宋子思即将跟齐昭君成亲,这是宋子思准备送给齐昭君的聘礼之一。 现在却被李清芙给毁了,宋沅身边伺候的人都没了好脸色。 宋沅还没发怒,李清芙倒是先哭了。 眼看着宋沅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张叔又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了:“姑娘不好了!您快出去看看吧,大少爷伤人了!” 什么?! 宋沅一惊,也顾不得再跟李清芙一般计较,提着裙摆便飞快的下了坡,跑着往前院去了。 李清芙则在她身后慢慢的出了院子,等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就将手里的花扔在地上,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将这些花踩在脚下,给碾的粉碎。 第96章·跟我私奔 风很大,一阵风吹过,庭院里摆着的满满的各色各样的品种的山茶花迎风摇摆,简直将这庭院衬托的像是人间仙境,李清芙立在这花团锦簇中,脸色却阴沉得像是山雨欲来。 她的丫头娇杏见她脸色不好,心里咯噔了一声,正要上前哄她几句,说说好话让她能够开心一些,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见李清芙捧起了一盆开的十分娇艳的山茶,然后好整以暇的看了看。 这花儿长得真是好看,碗大的花开的如火如荼,娇杏脸上带了点笑意:“姑娘若是喜欢,屋子里正好有个漂亮的梅瓶......” 一句话还没说完,李清芙忽然松了手,花盆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枝头上的花儿也都零落成泥。 娇杏目瞪口呆。 可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李清芙就又踢翻了一个花盆。 廊下摆着至少二三十盆的花儿,各色各样的品种都有,李清芙一面轻声叹气:“真可惜啊,这是宝珠茶......” “这是鹤顶红.......” “这是四面锦.......” 她说一句,便面无表情的弄碎一盆花,仿佛自己是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娇杏吓得浑身都发起抖来,她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平时自然是也接触这些名花,当然看得出这些都是名品中的名品,借住在人家府上,还把人家精心培育出来的名花全都毁了,这事儿就算是说到哪里也说不过去的,到时候怎么跟宋家的人交代啊? 偏偏李清芙还无知无觉似地,在又弄碎了一盆更加珍贵的朝天子之后,她指着院中一株已经开满了花儿的山茶树笑了起来:“那是紫玉盘吧?真是厉害啊,湖南那边的贡品,京中去年才有的呢,宋家竟然已经在别院开始种植,还活了......” 娇杏这才从惊恐当中回过神来,心惊胆战的跑到了李清芙跟前颤抖着劝:“姑娘,您不能这样.......” 李清芙皱了皱眉,忽然伸手掰下了一大段枝桠,眼看着花瓣扑簌簌的落下来,整个院子都一片狼藉,娇杏都快哭了。 自家姑娘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宋家好歹还救了姑娘和少爷,住到了宋家别庄之后,宋家的人招待也算是尽心尽力,她冷眼看着,宋家的人并没有怎么得罪姑娘,姑娘怎么对宋家的敌意这样重? 李清芙笑了笑:“怎么,我掰不得吗?” 娇杏慌张的摇了摇头:“姑娘,咱们到底是住在别人家里......” “是吗?”她面不改色的又掰下一段花枝,啧了一声笑了起来:“那他们能怎么样我?杀了我?还是要为了这事儿去报官啊?” 娇杏被自家姑娘的眼神看的打了个冷颤,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姑娘这是因为平成王跟宋沅走的近了些,所以才这样生气。 姑娘的脾气向来是这样的......谁若是染指她的东西,一定尸骨无存。 李清芙见娇杏浑身发颤,就知道她是明白了,冷冷的拍了拍自己的手:“这些事儿是谁做的?知道怎么跟宋家说吗?” 娇杏抖了抖,急忙道:“知道,知道,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儿,把这些花儿都给糟蹋了,您知道了以后,也是难过无奈......” 李清芙面无表情的进屋去了。 另一边,宋沅跑到前院的时候,气都还没有喘匀,就听见宋子思大喊:“打他怎么了?我只恨没杀了他!他敢污蔑我妹妹,我让他不得好死!” 宋沅的脚步顿了顿。 污蔑她? 谁好端端的来污蔑她? 她皱着眉头,一时站在窗户底下没有再往前走,就听见里面不紧不慢的传来谢景昭的声音:“虽然宋校尉的确是有些冲动,但是事关自己胞妹的清誉,易地而处,若是诸位的妹妹也被人污蔑,想必诸位的愤怒也不会比宋校尉更少。” 清誉! 宋沅垂下眼,有些明白了。 叶明安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来:“就是,无凭无据的跑过来,说什么他跟宋大小姐约好了私奔,这他娘的谁信啊?合着要是对哪个女子起了心思,就只需要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行了是吧?若是这么说,那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子都得小心了,谁若是莫名其妙闯到他们家说出个名号,就得把女儿嫁了是吧?” 竹笙听的面色都白了,担心至极的看着自家姑娘。 怎么回事?谁说自家姑娘要私奔?! 宋子思的声音振聋发聩:“我宋子思的话今天撂在这儿,你们若是不拿出证据来,别说是废了他一条腿,老子今天要他的狗命!” 宋沅冷笑出声。 果不其然,几乎是宋子思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了起来:“子思,你怎可如此说话?我自然也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但是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还敢自报姓名,那这事儿便未必是空穴来风不是?总得把话问清楚,你这么疾言厉色的,我们知道的自家人自然是知道你护妹心切,可若是不知情的,岂不是觉得你是恼羞成怒,在为妹妹遮掩?” 这声音宋沅可太熟了。 永远都端着一副公正不阿的样子,永远都表现的理智十足,这不是苏氏的父亲威武伯苏征是谁? 上一世,苏征处处摆出一副一视同仁的样子,对外都表现的是最好的外祖父。 为着这个,郭家的人都对苏家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人人都称赞苏征仁慈博爱,忠孝友爱,乃是国朝最好的大将军。 苏征为此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尤其是在郭老太爷和郭守敬接连战死之后,苏征更是接管了郭家军,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将军王。 苏家由此背靠二皇子和刘安,又有兵权在手,大权在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家的狗都比六七品的官员还尊贵些,何况是宋清秋还是他们苏家的嫡亲外孙女儿? 至于宋沅,在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别说要喊苏征一句外祖父了,她跪在苏征跟前,苏征都连夜叫人黄泥铺道,清水洒扫,觉得她脏了门楣。 想到旧事,宋沅愈发的冷静。 第97章·辱我者死 苏征在里面慷慨陈词:“子思,我是你们的外祖父,我难不成会害自己的外孙女不成?” 宋子思气的简直是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冷笑道:“我的外祖父现在就在京城呆着,我有正经的外祖父,你算是我哪门子的外祖父?!我的外祖父可教不出勾引姐姐未婚夫的外孙女!” 他真是出离愤怒了。 苏征带着个苏家的家将过来,说是这人跟宋沅约好了私奔,二人相约好了,趁着众人都在对付贼匪的时候,他们带着宋沅走。 简直是笑话,荒唐! 屋子里的苏征面色忍不住变了,冷冷呵斥了一声:“子思,这便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阿沅可知道你是这样对待外祖父的?!这就是你们宋家子弟的教养?你父亲三媒六聘,亲自上门求娶我女儿,我女儿嫁给你父亲,便是你的嫡母,于礼法上,我便是你决计挑不出错处的外祖父,难不成,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当着平成王的面,你如此出言不逊,将武定侯府置于何地?” 谢景昭正把玩着自己手里的扳指,闻言似笑非笑的挑眉:“威武伯可别带上本王,事关女孩家的名节,本王倒也觉得,慎重些的好。” 叶明川已经看出了些不对来,今天苏征带兵过来,说是为了围攻贼匪护驾,可实际上谁都知道苏征不过就是过来分个功劳镀层金的。 可没想到原来他还不只是想要镀层金,还带着个家将过来,说是这家将跟宋沅私下约定学那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夜奔。 聘者为妻奔为妾,若是当真是这事儿被证明了是真的,那么宋沅可就完了。 之前宋清秋跟沈墨的私情被发现,一时之间两人都如同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大家对这两个狗男女有多么的痛恨,那么就对宋沅这个无辜的被背叛的可怜未婚妻有多同情。 可若是被证实宋沅原来也早就跟人有私情,而且还约定了私奔。 那么局势瞬间就反转过来了。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对待男人和对待女人的评判的尺度永远都不是一样的,男人做出这样的事,那是风流多情,那是有本事让多个小娘子倾心。 可若是女子做出来,那就是水性杨花,那就是不知廉耻,是会被人叫嚷着浸猪笼的。 这事儿严重的很。 叶明川眯了眯眼,苏征这个时候带着人过来,不可能毫无倚仗,毕竟平成王和他们都在这里,这里还有郭守敬这个郭家的人,宋子思和宋沅的舅舅在。 那么,这个家将凭什么证明他跟宋沅是真的有关系? 总不至于就只凭借着一张嘴吧? 他开始有些为宋沅这个小姑娘担心了,小姑娘刚才经历过被妹妹和未婚夫双重背叛,紧跟着出城一趟还遇见这样的风险命悬一线,如今又有这样的是非找上门。 换做个普通人,早就被逼疯了。 只怕小姑娘虽然也是个有能耐的,但是却避不开这已经设计好的陷阱。 屋子里安静下来,苏征似乎是在强忍着怒气:“刘伟成,你出来!你来说说,你凭什么说你跟我外孙女儿早有盟约?若是你今天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就是在坏我外孙女儿的清白,别说是宋郭两家不会放过你,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好似他当真是完全只是个主持公道的正义使者。 可但凡是对她这个外孙女有半点真心,对待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做有罪推定? 宋沅心中冷笑,心中飞快的想着这个刘伟成的来历。 左思右想的转了一圈,她都确信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绝对没有见过和认识过这个刘伟成。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人选肯定是苏征临时推出来的,之前那帮贼匪刺杀不成,反而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回去,苏征这是已经察觉出来了不对,所以先发制人,干脆就把责任全都推在宋沅的身上,说她是跟他军中的下属私通,如此一来,她所拿出的那些证词就会完全无用,一个私德有亏跟苏征下属有染的人,谁会信她的话? 那些人深夜摸进她的院子杀她,也完全就可以被说成是在帮刘伟成接她出去私奔。 而为什么他们都带着弓箭呢? 自然是因为要防身了。 真是事事都想到了,还不忘顺便往她头上泼一盆脏水,让她永不能翻身。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之主如此倒行逆施,他家里的女眷怎么可能好的了? 只是,宋沅心中也清明的很,苏征既然会带着人过来,就不可能真的是只凭借着一张嘴巴,必定是还有凭证的,苏氏之前假扮慈母那么多年,以前赵嬷嬷和粉桃也都是苏氏的人,她若是有些什么手帕啊或是贴身的饰物甚至肚兜儿之类的贴身衣物落在苏氏手里一点都不奇怪。 想到这里,宋沅脊背陡然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因为她知道这个猜测只怕是九成九的。 所以苏征才会这么自信的带着刘伟成过来。 竹笙和紫莹两个人急的简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姑娘,这种脏水沾上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别人总会觉得是真的,根本难以自证,这可怎么办?” 还有那个刘伟成,若是待会儿拿出什么东西来,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她们在窗外正提心吊胆,就听见刘伟成终于开口:“王爷,诸位大人,并非刘某有意捏造,污蔑侯府千金小姐,我这样一个身份的人,若不是确有其事,怎么会无的放矢,信口开河?难道我不怕得罪了郭家和宋家,不要命了不成?实在是,刘某真的跟宋大小姐两心相许,鸳盟早定,因此,刘某才下定决心求了伯爷带我过来,冒死也要为了大小姐拼一拼,为大小姐拼出一条生路,大小姐是真心喜欢我的,我也是非卿不娶,还请诸位成全!” 他说完,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物什。 第98章·太恶心了 刘伟成说完,便掏出一个东西,双手呈上,展现在众人眼前,带着几分哽咽的说:“大小姐以诚待我,连如此私密的贴身之物也愿意给我,我又如何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 他说的情真意切,声情并茂,简直比戏台上的戏子还要更加的惹人热泪。 宋子思的拳头都已经握的咯咯作响了,看着刘伟成捧出来的品红色绣着荷花的肚兜,他目眦欲裂的朝着刘伟成扑了上去:“我杀了你!” 之前宋子思已经被郭守敬的人给按住了,他之前已经打伤了刘伟成的一个跟班,此时再忽然发威,大家一时都阻拦不及,所以宋子思的拳头顿时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刘伟成的鼻子上。 刘伟成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都可能被打断了,一股热流顿时喷涌而出,鼻血滴落了一地,他急忙仰着头避开宋子思的第二次攻击,转过头求助的去看苏征。 而此时,苏征已经高声喝止:“来人,拦住他!” 苏征身边的亲兵已经一拥而上,将宋子思给钳制的死死地。 刘伟成满脸都是害怕,他是苏征的亲信,早就听说宋子思是个视妹妹如命的,现在亲眼见到,才知道传言真是半点没夸张,如果不是苏征的人拦的及时,今天宋子思只怕会把他给活活的打死。 郭守敬豁然站起,厉声质问:“苏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算什么东西,有我在这里,轮得到你对我的外甥指手画脚?!” 自从苏征来了之后,郭守敬就一直在努力的憋着心里的火气,可此时哪里还憋得住?苏家简直是一窝子的豺狼!这种贴身的衣物,都不必说也知道必定是苏氏弄到给了苏征他们的。 这家人真的毫无廉耻,把所有人都当猴子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征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皱着眉头叹息:“守敬,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事实胜于雄辩,刘伟成之前跟我说的时候,我也不信......” 他看向谢景昭,却见这位殿下对于此事似乎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就好,只要谢景昭今天不站在宋沅这边,那么人证物证俱在,宋沅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怎么才能迅速的彻底的把一个女人打落云端呢? 当然是把她塑造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如此一来,她就会遭到所有人的唾骂。 这一招,苏征用的向来得心应手,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从前蹦达的厉害,是因为他始终顾念着一点儿情分,不想赶尽杀绝。 可是现在,这点情分也不必顾忌了。 他唉声叹气的,自己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也不敢置信,可是刘伟成拿出的这东西,除了沅姐儿自己给的,还能有谁能给他呢?何况他还知道沅姐儿在别庄.....” 这是在给此事盖棺定论了。 看似公正,实际上却是单独的坐实了宋沅跟刘伟成私通的罪名。 竹笙都急哭了:“姑娘,咱们怎么办啊?!” “别急。”宋沅反倒是笑了。 这个时候了,宋沅竟然还有心思笑得出来,许嬷嬷都担心自家姑娘是不是急怒攻心给气傻了,急忙低声说:“姑娘不必害怕,舅老爷和大少爷在,绝不会让姑娘平白受委屈的。” 宋沅却不想坐以待毙。 人家已经将屠刀亮了出来,而且是用的最恶毒的方式,祭出清白这种绝招,现在郭守敬和宋子思越是护着她,就是越是会被苏征说成是他们故意在包庇。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因此她轻轻挑了挑眉,沉声喊了紫莹出来:“你回去咱们房里一趟。” “姑娘要做什么?”紫莹到底是宋老夫人身边出来的,还算是沉得住气,并没有惊慌的看着宋沅,等着宋沅吩咐。 宋沅便轻声说:“还记得那个来送衣服的婆子吗?” 在场的人都想了起来,之前苏氏让一个婆子莫名其妙的来送东西,她们一直就觉得那个婆子是来细作,事实也证明宋沅的住处也是她透露出去给那些凶徒的。 但是宋沅并没有立即把她抓起来,只是让紫莹派人死死地盯着她。 现在听宋沅这么问,紫莹立即便道:“姑娘,她送来的东西我们都已经严查过了,后来也全都扔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恍然大悟:“姑娘,她是偷走了您的肚兜吗?!” 所以刘伟成手里拿着的肚兜,是那个婆子偷走的?! 宋沅摇了摇头:“不会,苏氏名义上是我的母亲,她要拿我的贴身衣物再简单不过了,根本不必特意打发个婆子过来,我让你回去,不是让你看少了什么东西,而是让你注意翻一下,多了什么东西。” 多了什么东西? 紫莹睁大眼睛,就见宋沅朝着自己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再也不敢耽搁,立即就转头走了。 屋子里的情形愈发的混乱了。 宋子思对苏征破口大骂:“你算什么长辈?纵容你女儿勾引别人丈夫,虐待继女,你们一家子都烂透了,你们会有报应的,我活着一天,就跟你们不死不休,不杀了你们,我誓不为人!” 苏征听的心中冷笑。 什么不死不休? 宋子思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只要解决了宋沅,下一个就是宋子思。 思及此,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子思:“子思啊,你以后可是要做官的人,若是人人都跟你这样是非不分,那大周百姓该当如何?” 不仅要把宋沅钉在耻辱柱上,同时也要在诸多权贵面前给宋子思打上一个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帽子,让他不可能再得到重用。 苏征眼里一片冷意。 刘伟成也重新跪在了地上:“我不怪大舅哥,沅沅常跟我说,要爱屋及乌,她既然能做得到,我自然也该尊重她的兄长.....” 叶明安恶心的隔夜饭都快呕出来了,他一把甩开叶明川拽着他的手,恼怒道:“说话就说话,一个大男人,别来这套!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证据?!” 第99章·绝地反击 他没好气,实在受不了这个大男人这副样子了。 那天晚上宋沅被那些贼匪围攻,都差点儿死了。 什么爱不爱的? 这狗男人爱一个人就是送她去死? 他娘的还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戏台上的戏子都没他这么会演的! 偏偏这贱男人竟然还拿出了宋沅的贴身衣物,这么一想,叶明安心中真是为宋沅觉得万分的不值,家里都是些什么乌烟瘴气的玩意儿! 这种东西,不是亲近人偷拿,谁能拿得到? 真惨啊,宋大小姐。 刘伟成双目直视前方,轻声叹了口气:“自然是有的,我们互换信物.....那一夜过后,她送我贴身肚兜,我则送了我的......” 谢景昭垂下眼遮住了眼里的不耐和冷意。 他转头看着苏征:“伯爷,你作为宋大小姐的亲人,也相信这人说的是真话?” 苏征的态度拿捏的也十分的恰到好处,十足痛心的叹气:“王爷,苏某真是不敢置信,可是再如何不敢置信,事情也还是发生了。铁证如山,我这个做外祖父能做的,也就是防着两个年轻人越走越错.....” “所以我才带着伟成过来了,既然他们彼此有情,倒不如就成全了他们。”苏征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保全她们,也成全了沅姐儿啊。” 没一会儿,紫莹就回来了。 宋沅早已经等的十分不耐烦,此时见到紫莹回来,便看了一直在看戏的虎皮鹦鹉大人一眼:“大人,能帮个忙吗?” 屋子里还在闹个不停。 刘伟成还说:“我跟沅沅情投意合,矢志不渝,我则送了我的贴身荷包与她,若是殿下不信的话,您大可让人搜一搜沅沅的屋子就是了。” 男人的贴身荷包可不会装什么好东西。 叶明安忍不住骂了声娘,这些人真不给人活路啊,到底怎么把这么贴身的东西能送到宋沅跟前去的? 宋沅若是无知无觉,怎么可能察觉到一个荷包还内有乾坤? 他看了谢景昭一眼,示意谢景昭自己先去通个风报个信。 总不能真让宋沅吃了这哑巴亏吧?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呢,忽然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大骂:“谁他娘的在这用嘴巴拉屎呢!比老子拉的屎都臭,臭死了,臭不可闻!” 叶明安立即就意识到是那只鹦鹉祖宗来了。 还有谁骂人能骂的这么清新脱俗啊? 果然,虎皮鹦鹉大人扇着它那大翅膀出现在厅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刘伟成,他还以为是一只母鸡飞进来了。 这只母鸡这么肥,飞的倒是还挺快的......他这么想着,一个念头才浮现在脑海,那只母鸡就落在了他头上,然后,抬起了一只爪子,给他拉了一泡热腾腾的翔。 刘伟成完全不能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整个人都不好了,死命的蹦起来要去抓虎皮鹦鹉大人:“你这只畜生,老子要把你宰了!” “傻子!”虎皮鹦鹉大人慢吞吞的绕着场子飞,忽上忽下的,也不知道它那肥硕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灵活的,但是不管刘伟成怎么努力,都根本碰不到它老人家的半根羽毛。 眼看着刘伟成被耍的团团转,大家心里称意,叶明安更是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苏征皱着眉头十分恼怒:“哪里来的畜生......” 关键时刻出来坏事,这还怎么继续说下去? 虎皮鹦鹉大人已经唰的一下到了他跟前,落在了他头顶上:“你他娘的也不是个好东西,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男盗女娼!傻玩意儿,老子都不乐意搭理你!” 苏征的脸都青了,生怕这畜生也给他当众拉上那么一坨大的,一时之间只能喊亲兵:“射死它,给我射死它!” 可是面见平成王,大家哪里敢带兵器?亲兵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正望鹦鹉兴叹,就听见外头响起一阵轻笑声:“这是怎么了?” 一个穿着天青色上衫,底下系着米白色百褶裙的少女带着一群丫头仆妇快步进来。 虎皮鹦鹉大人还是盘踞在苏征头上不动,但是苏征情急之下已经喊了一声:“沅姐儿你来了?!你来的好,我把你的情郎给你带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少女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十分的茫然:“外祖父您说什么呢?我哪有情郎?” 虎皮鹦鹉又开始用爪子挠他的头发了,眼看着头发都快变成鸟窝,苏征简直是气急败坏的喊刘伟成:“伟成,你还不快跟沅姐儿相认?!” 叶明安顿时就要说话,却一把被人拽住了衣袖。 他转头去看,就见谢景昭脸上带着戏谑十足的笑意,不由得微微一怔。 而刘伟成已经快步走向最前面站着的那个少女,深吸了一口气,顾不得自己的狼狈,瞥了一眼她腰带上系着的荷包,顿时喜不自胜的说:“沅沅,是我啊!” 原本要杀人的宋子思僵住了身子,扫了一眼刘伟成,脸上一脸的茫然。 郭守敬则立即走到了刘伟成跟前,挑眉问:“你认清楚了,你说这是沅姐儿?” 刘伟成心中嗤之以鼻,到了这个地步了,郭守敬竟然还想诈他,也要看他会不会上当才是,这少女走在最前,显然是地位尊贵,而那荷包也正稳稳当当的挂在她的腰带上,她不是宋沅,谁是? 他诚恳的上前几步:“沅沅,你不是与我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你放心,我来找你了,绝不让你受委屈!” “这位大人说什么呢?怎么对着奴婢叫我们姑娘的闺名啊?”紫莹一脸不解的看向郭守敬:“舅老爷,此人真是言行无状,难道是失心疯了不成,都不认识我们姑娘,竟然还敢说这些虎狼之词!真是登徒子!” 苏征正被虎皮鹦鹉大人气的发疯,根本没有功夫干预场中的事,而等到那句话说出来,他终于摆脱了虎皮鹦鹉的纠缠之后,再看到刘伟成对着喊沅沅的人是谁,顿时就是两眼一黑。 这个蠢货!宋沅站在旁边呢,他对着人家的丫头叫沅沅! 第100章·砍他的头 刘伟成目瞪口呆的转过头去看苏征,满脸都是不解和疑惑。 眼前这个挂着荷包的只是个丫头? 那宋沅呢?! 苏征面色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刘伟成竟然会认错了人,如此一来,他那套所谓的什么情根深种的苦命鸳鸯那一套说辞就不攻自破了。 哪家的情郎会连自己心仪的人都给认错的? 还不等他补救,宋沅已经笑盈盈的从紫莹身侧站出来了,她似笑非笑的问刘伟成:“两情相许?” 刘伟成的目光这才放到宋沅身上,刚才兵荒马乱,他被那只鹦鹉弄得头都懵了,加上紫莹带着荷包,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会认错人,此时看见宋沅,他才忍不住怔了怔。 宋大小姐原来长这样......他福至心灵,急忙上前想去拉宋沅的手:“沅沅,我与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认不出那是你的丫头?” 事已至此,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宋沅不过是个弱女子,他只要挨到了她,就能让她浑身酥麻,说不出话,到时候落在别人眼里,这私情也是实打实的。 郭守敬立即便伸手想要阻拦。 这小崽子真他娘的大胆狂妄至极! 宋沅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站着,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刘伟成顿时心中一喜,立即便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握住宋沅的手了。 叶明安真是急躁的心里喷火,压低声音问谢景昭:“宋沅怎么回事,她傻了吗?被这么个脏东西碰......” 谢景昭淡淡扫了他一眼:“你瞎担心什么?” 怎么会是瞎担心呢?叶明安忍不住抱怨:“我看殿下你是在山上当道士当久了,不知道咱们山下的男女大防,她......” 一句话还没说完,刘伟成的一声尖叫几乎要掀翻房顶。 叶明安都被吓了一跳,等到转过身,才看到有什么东西唰的一下从自己眼前飞过去了。 什么玩意儿?! 他吓得骂了一声,然后退后了两步,看着落到自己跟前的东西,随即便瞳孔巨震。 我的娘啊! 是四根手指! 此时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 他的表情都僵硬了,见谢景昭脸上带笑的咳嗽了两声,带着点儿惊恐和不可置信的,缓缓的转过头,就见刘伟成正捂着手倒在地上痛的打滚,而宋沅则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正把玩着手里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娘的!” 虎皮鹦鹉大人扑簌簌的飞起来,肥硕的身子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灵活飞到了宋沅肩头,趾高气扬的嘎嘎大笑:“真他娘的活该!” 虎皮大人怎么抢他的词儿?!叶明安在心中几乎要大喊,这话该我来说!! 真他娘的,刺激啊! 刘伟成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姑娘竟然是这么个狠角色,十指连心,四根手指齐齐的被宋沅切断,他痛得浑身大汗,一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在地上来回打滚喊痛。 宋沅面无表情的拉了一张椅子到了刘伟成跟前,坐下之后不紧不慢的拿了帕子去擦匕首上的血,一面啧了一声:“你再说一遍,你跟谁有私情?” 她说着,手里的匕首已经放在了刘伟成的脖子上。 那匕首锋利无比,寒光闪闪,光是贴着皮肉就已经让人头皮发麻,刘伟成嘴唇哆嗦了几下,心里是记着苏征的吩咐的。 但是现在脖子被人用刀抵着,他就算是再头铁,也知道小命更重要。 他抖抖索索的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宋沅轻笑了一声,手一抖,就在刘伟成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 冰凉的血珠顺着匕首滑下来,刘伟成都快吓疯了,他忍不住鬼哭狼嚎的求饶:“宋大小姐,对不住,这真是个误会,是个误会.....”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宋沅垂下眼,眼里杀气腾腾:“你说点儿知道的,比如说,这肚兜谁给你的?” ......刘伟成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之前最得意的事儿现在像是催命符,他恨不得自己聋了瞎了。 当时答应下这件事,一是因为能够讨好苏征,从此飞黄腾达,二来则是因为可以白白的捡一个侯府嫡女当妻子,女人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再不愿意,只要上了床,生了孩子,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可谁想到,会遇上个这么疯的! 他还在纠结挣扎,就忽然感觉脖子又是一凉,紧跟着就有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 宋沅的语气愈发的阴沉诡异:“哎呀,扎偏了,应该扎在......” 她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可眼里却毫无感情,好像刘伟成的性命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石头一棵树,只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然后她的匕首停在了刘伟成脖子的动脉处,啧了一声:“应该扎在.....这儿!” 刘伟成只觉得自己的汗毛都一下全都竖了起来,惊恐得终于撑不住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是我,不是我,是我们大人让我干的!这肚兜也是我们家大人给我的......” 宋沅转过头,意味不明的看着苏征笑了笑。 而刘伟成的话头戛然而止,因为苏征已经飞快上前,手起刀落的切断了刘伟成的脖子。 他的头颅骨碌碌的滚落在了宋沅的跟前。 苏征的面色阴晴不定的盯着宋沅,微微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微笑:“此等反复无常、满口谎言的小人,我替阿沅你除掉他!” 当着谢景昭这些人的面,苏征是不可能让刘伟成继续说下去的。 他藏好心中的波澜,冷眼看着宋沅脚边的那颗头颅:“沅姐儿,他正睁眼看着你呢。” 苏征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所以其实刘伟成死都没有闭上眼睛,此时正睁大眼睛,正好对着的是宋沅的方向。 换成一般的小姑娘,早就已经吓疯了。 就比如宋沅身边伺候的丫头就已经抖得跟筛糠似地,连许嬷嬷都是脸色惨白,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急忙去想要挡住宋沅的眼睛。 宋沅温柔却坚定的挡开了许嬷嬷的手,冷冷对上了苏征的目光,轻轻皱着眉头说:“苏大人出手真是好快啊,也不知道他嘴里的那个大人,是不是指的就是苏大人你呢?” 第101章·你奈我何 宋沅不仅不怕,反而还似笑非笑的看着面色瞬间铁青的苏征,垂下眼说:“苏大人,我的话都还没问完呢,他眼看着都要说出幕后指使了,你这么急着杀了他,我很难不怀疑是你在背后害人啊。” .....! 苏征死死地盯着宋沅,虽然脸上还能勉强维持镇定,但是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宋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让人难以招架? 普通人面对这种泼脏水的事儿,除了哭和说我是冤枉的还能怎么样? 宋沅就能玩出花样来! 立即就找到了关键的荷包就算了,还能想出李代桃僵的主意,推出一个丫头带上那个荷包,完美破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刘伟成逼得走投无路,精神崩溃还不算,她还真的敢动手,敢杀人! 现在还能冷静自若的寻找他的漏洞,在谢景昭和叶明川郭守敬等人跟前跟他针锋相对阴阳怪气......他只能木着一张脸冷笑:“不过就是一个下属,他拿出你的贴身肚兜,我方才想着若是你喜欢,成全了你们也无妨,这才带着人来的.....” 叶明安刚才是被宋沅露出的削手指绝技给惊呆了,一直到现在才回过神,见宋沅还面无表情的站在血泊里,他咽了口口水。 亲娘啊,他还替宋沅打抱不平和担心呢。 他真都多余担心! 人家只怕脑子里的沟沟道道都比他的脑子多! 谢景昭则似笑非笑的开了口:“威武伯的确是太着急了,宋大小姐的刑讯还不错,有条不紊的,眼看着就要问出幕后主谋了,却被你这么突兀的杀了......” 他起身弹了弹自己衣袍,冷声说:“宋大小姐疑心,也是很合理啊。” 苏征被前后夹击,一时狼狈不堪。 他真是没有想到,精心设计的圈套竟然被宋沅这么轻飘飘的破了,而且刘伟成竟然还被宋沅逼得毫无招架之力。 他看了自己的亲兵一眼,面带怒意。 而他的亲兵此时已经飞快的站出来跪在了地上,慷慨激昂的指着宋沅:“宋大小姐,你不必这么质问我们侯爷了,这一切都是我和刘伟成商议之后决定的,你素日嚣张跋扈,从来不把我们这些下人当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怕是不记得了,你曾经赶走过一个嬷嬷,正是刘伟成的亲娘!当时她生着病,你却毫无怜悯,以至于他娘出了府就死了!” 宋子思冲到宋沅身边,愤怒冷笑:“胡说八道!就为了这事儿,你们就算计一个侯府小姐的清白?何况,肚兜到底怎么来的,你也还是没有解释清楚!” 那人深吸了口气,冷笑说:“反正我们自有我们的法子,我们只是看不惯你们肆意污蔑我们伯爷!” 他冷冷的说:“宋大小姐,昨天刺杀你的那些人,也都是我和刘伟成的人,对付你这种横行无忌的千金大小姐,怎么歹毒都不为过!” 话音刚落,他嘴角忽然流出血来。 宋子思大惊,立即抢步上前掐住了他的下巴,可是已经太迟了,他已经咬破了牙齿中的毒囊,很快就没了气息。 一场声势浩大的戏就此落下帷幕。 苏征面带伤痛,悲痛不已的看着宋沅:“沅姐儿,你满意了?” 郭守敬拧着眉头,这么一出大戏,结果在高潮处就戛然而止,简直是让人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分明就是被苏征推出来当替罪羊的,可现在苏征反倒是搞的他才像是受害者一样。 虎皮鹦鹉大人气的胸膛都快炸了,飞起来不断痛骂:“缺德败兴的王八羔子,杀人灭口,生孩子没屁.眼儿!” 这只臭母鸡,竟然还指桑骂槐! 苏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十分痛苦的朝着谢景昭拱了拱手:“让殿下看笑话了,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家门不幸。” 他叹了一声气:“是我太过轻信属下了,以至于差点儿冤枉了沅姐儿。” 他说着目光落在宋沅身上:“只是,虽然是他们无中生有,可其情可悯,何况如今他们都已经付出了代价......” 他闭了闭眼睛:“此事就此作罢吧。” 郭守敬气急反笑:“这么污蔑了我外甥女,差点害的她名誉尽毁,这样的事儿,你说算了就算了?!” 他指着苏征破口大骂:“姓苏的,你他娘的道貌岸然,畜生不如!这件事儿,你必须给我说个清楚!” “还要怎么说才清楚?”苏征忽然暴怒:“这里,如今已经死了两个人!我可曾有过偏私?!我可曾有让他们不要死?!” 他摊开手,朝着郭守敬意味深长的冷笑:“人不是都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吗?该死的都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虽然刘伟成和那个亲兵的确是死了,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跟苏征脱不了关系。 偏偏死无对证,那个亲兵揽下了所有罪责,现在苏征才能如此嚣张。 真是让人气炸了。 苏征则意味深长的看着宋沅:“沅姐儿,你也该长长教训了,往后对底下的人,该慈和一点,再如此倒行逆施,底下人难免心生怨恨啊。” 大有一副你奈我何的意思。 宋子思听的拳头都握的咯咯作响,眼看着就要冲上去。 宋沅已经一把拉住他,然后才微笑着看着苏征:“苏大人,你急什么?这件事,又不是就这么一个证人,我还有一个证人呢。” 她笑着说:“之前夫人派了一个婆子给我送衣服.....” 苏征一时变了脸色。 他当然记得,那个婆子就是负责把刘伟成的荷包混进宋沅的妆匣里的。 只是,她们都已经吩咐过了,一旦得手,立即便走。 难道.....他心中惊跳,宋沅却已经垂下眼了:“苏大人不必惊慌,事情到底如何,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我打算回到京城之后报官,让官府查个清楚明白。” 说完,她就看了一眼宋子思和郭守敬:“大哥,舅舅,咱们回京报官吧,人又不是都死光了,总能问出个是非黑白来的。” 第102章·留个尾巴 谢景昭恰是时候的站起身来:“也是,此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确是该叫顺天府或是大理寺来断案。” 他看着苏征,笑着道:“反正如今大势已定,那群余孽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苏大人反正是坦坦荡荡,想必也是同意去见官的吧?” 如果那个婆子真的落在宋沅手里,苏征当然是没什么把握。 何况廖老大带出去的那帮人现在也都在宋沅处。 只是现在再争执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郭守敬跟宋子思两个人都在这里虎视眈眈,叶明安眼看着也是偏帮宋沅的,争执下去,他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还要徒惹怀疑。 这么一想,苏征便急忙笑着冲谢景昭拱了拱手:“殿下说的是,苏某心怀坦荡,正想让官府将此案审个水落石出。等此间事一了,苏某亲自上顺天府报案!” 话说的是冠冕堂皇。 他说完,又叹了口气:“为此等家事,劳累诸位在这儿一直相陪,真是献丑了......” 分明一开始气势汹汹的带着刘伟成等人上门找麻烦,当着谢景昭和叶明川的面直指宋沅和刘伟成私通的是他,不依不饶要宋沅出来见刘伟成的也是他。 可是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倒好像是宋子思等人在无理取闹。 宋子思满脸冷意。 可苏征已经煞有介事的说起了这次收网的安排了。 备操军如今已经回了卫所,如今正是要围剿那几个村中的余孽和逃兵的重要时刻,何况这一次虽然他们已经尽力将损失降到最低,但是还是有十分多的死伤,如何安抚百姓,如何做收尾,死伤的士兵该如何的发放抚恤银子,都是大问题。 而苏征恰好便是朝中派来协助谢景昭做这些的。 他如此义正言辞的说起正事儿,之前又已经答应了要去报官,这个时候再揪着刘伟成的事儿不放,倒好像显得他们是在无理取闹了。 宋沅半点儿也不着急,见苏征一副要公事公办的样子,便施施然的跟谢景昭告退。 谢景昭点了点头:“宋大小姐连日辛苦,这次的事多亏宋大小姐帮忙,等到回到京中,本王也要跟圣上禀报大小姐的功劳,这里便不再多谢了。” 宋沅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苏征,就见苏征正回过头来也看着自己。 她挑了挑眉,嗯了一声,然后面无表情的将刘伟成的人头踢到了苏征脚边,冷冷的说:“苏大人,这可是你心腹爱将的人头,你可得看好了。” .....这个死丫头! 当着谢景昭他们的面儿,她竟然敢这样?!她还是个女人吗?! 苏征之前一直都责怪自己夫人和女儿沉不住气,被一个宋沅耍的团团转,可现在自己真的对上了宋沅,才发现这个丫头确实是非同一般的棘手。 他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知道了,沅姐儿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回去记得让个老成的婆子给压压惊,省的半夜想到这些事儿睡不着。” 退出了房门,宋沅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子思跟着妹妹出来,心事重重的陪着她走了一段儿,才抿着唇沉声说:“妹妹,真对不起,做哥哥的没用,不能保护你......” 反倒是要让宋沅自己冲在前面。 如果不是宋沅自己机警而且还杀伐决断,今天他都不知道如何收场。 他武功高是真的,但是这种事根本不是凭借他武功高便能改变什么的,宋沅没来的时候,他就像是一直困兽,处处都被苏征言语压制。 只要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宋沅则笑着看着宋沅摇头:“哥哥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没用呢?这一次你对敌勇猛无比,亲自斩杀三人,谁敢说你无用?!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大道直行的人永远不会有错。” 反倒是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才需要不停的耍弄这些阴谋诡计。 她的哥哥是英雄,她则不需要是。 她来对付这些阴险小人就行了。 宋子思心中还是闷闷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快点建功立业,只有建功立业,他才能够在家里说话更有分量,才能又更多的力量来保护妹妹。 从今以后,他绝不会让妹妹再受一点儿委屈! 他送了宋沅进了院子,便问宋沅:“那个往你屋子里放荷包的婆子呢?” 宋沅笑了一声:“我让许嬷嬷抓起来了。” “既然抓起来了,咱们到时候跟那些贼匪和赵妈妈她们一道带回京城就是了,你怎么还告诉苏征?”宋子思十分不安:“他怎么会甘心?” 站在院子的长廊底下能看到外头的斜坡,见张叔正气喘吁吁的往这里跑,宋沅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自己则看着宋子思说:“就是要留个尾巴才好,刘伟成死了,那个亲卫站出来认罪的速度也太快,一时半刻奈何不得苏征。可我其实并不想拖回京城。” 到了京城再处置这件事,苏征有同僚,有故交,朝中有人好办事。 一桩这样的案子,可以拖上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 她不想事事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一般有仇,她喜欢当场报。 所以,就跟钓鱼一样,她当然要先给苏征一个钩子,好等他自己上钩了。 妹妹变化巨大,而且极有主见,她说的话基本都成真了,宋子思也知道宋沅这么说就有她的考量,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她好好休息。 正说着,张叔已经气喘喘的跑进门来了,才进门,他就哭丧着脸看着宋沅和宋子思:“大少爷,大小姐,出事了,您培育的那些山茶,全都没了......” 宋子思怔了怔,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没了?” 他种下的这些山茶,都是为了齐昭君种的。 齐昭君曾经亲口说最爱山茶,他便为了齐昭君遍寻名品,亲自侍奉,打算到时候当成聘礼,一道送给齐昭君一个惊喜。 别庄的下人也都知道此事,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些花儿的,怎么忽然就没了? 宋沅则面色阴沉。 第103章·打就打了 她一下子就想起李清芙之前抱着一簇山茶过来跟她套近乎,打听她搬院子的事儿。 当时她听见宋子思在外面打伤了人,所以顾不得其他便直奔外院,也没有再顾得上和李清芙说什么。 但是走之前,她确定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已经告诉过李清芙,这些山茶花全都是她哥哥一点一点精心培育的,不能胡乱动。 可现在,花却出事了。 这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 她拉着宋子思直奔李清芙的院子。 李清芙正在廊下跟丫头说话,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她的面色十分凝重和阴沉,见到宋沅的时候,眼里更是有浓重的乖戾之气。 宋沅一进院子,便发现整个院子都光秃秃的。 可之前这座院子可不是这样儿,而是被诸多品种的山茶花点缀得像是人间仙境。 现在不仅廊下摆放的那些盆花全都没有了,连院子里那一株从山上移植下来好不容易成活了的紫玉盘也支离破碎,花瓣落了一地,枝桠也都断了。 宋子思忍不住大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亲手养出来的花,感情是不同的,何况他都马上就要去齐家送聘礼了,这些花儿正是他的聘礼之一,现在送聘礼在即,花儿却全都毁了,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不吉。 昭君向来是最要面子的! 他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宋沅急忙安慰他:“大哥,我知道叶家有一座专门的别庄是有这些花的,你先别急.....” 虽然她也知道齐家的婚事这一次绝不可能成,而且正在想主意如何揭露齐昭君的真面目。 但是此时却不可能拿出来告诉宋子思。 这些花被人毁成了这样,她是一定要讨个说法的。 所以她转过头冷冷的盯着李清芙:“李姑娘,你住在这个院子里,可否跟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会这样?” 张叔接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过来一看更是目瞪口呆,急忙就跑去报信了。 现在宋沅和宋子思亲自过来,他看着李清芙的目光不是很和善。 在别人家做客,把别人家的东西糟蹋成这样的真是少见,太过分了。 当着男人的面,李清芙向来是弱不禁风的,她摇摇欲坠的样子,搀扶了娇杏的手抿着唇差点儿哭了,急忙跟宋子思道歉:“大少爷,实在是对不住,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睡了一觉起来,院子就成这样了。” 她看着娇杏,带着哭腔说:“娇杏,你来说。” 娇杏急忙应了一声,站出来不敢抬头的解释:“宋大少爷,宋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今天院里来了几只野猫,十分厉害,我,我就拿棍子驱赶它们,谁知道它们四处乱窜,还上树去了.......” 这个解释实在是有些牵强。 张叔也忍不住嘟囔:“什么野猫能厉害成这样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了老虎呢。” 宋沅则面色淡淡的盯着李清芙问:“李姑娘,是这样吗?” 李清芙不看宋沅,只眼泪汪汪的看着宋子思:“宋大少爷,总归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若是小心一些,让底下人也小心一些,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见都还没如何,李清芙自己倒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宋子思心里虽然恼怒,却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因为一些花就打女人吧? 所以他只能勉强笑了笑:“算了,又不是你打翻的。” 说完便看着宋沅:“沅姐儿,我先出去了,看看舅舅那里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宋沅点了点头,等到宋子思出去了,才盯着李清芙轻声问:“李姑娘,请问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京中闺秀们当然不可能是一团和气的。 比身份比娘家比首饰比读书,比琴棋书画比未来亲事,比容貌比衣服,多的是明争暗斗的手段和理由。 但是跟宋沅这样,上来就直接开门见山的可并不多。 李清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困惑的摇了摇头:“妹妹说什么呢?我真的听不明白,难道妹妹以为,这件事是我故意做的?” 宋沅瞥了一眼紫玉盘断裂的枝桠,冷笑道:“那么粗的花枝,得是老虎来了才能踩断吧?李姑娘,我哥哥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他是男人,有他的胸襟,可你不该仗着你是个女人,就肆无忌惮的毁坏我哥哥的心血!” 虽然是还打算求助李次辅,把这件事引到刘安身上。 但是宋沅也没打算卑躬屈膝的给李清芙当狗。 李清芙住在她们别庄,还差点儿推她去死,现在竟然还来拿宋子思的花出气,真是嚣张的近乎跋扈了。 娇杏的头垂的更低了,心里觉得自家姑娘的确是把事儿做的太绝了一些,但是面上却大气都不敢出。 李清芙则啧了一声,脸上柔弱的笑意也一点点的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无所谓的讥讽:“不过是几盆花罢了,妹妹怎么如此小气?妹妹长得这么好看,脑子又说这么聪明,那怎么就想不到做人应当低调呢?” 宋沅淡淡的望着她。 李清芙慢慢走近,肆无忌惮的任由宋沅打量,扯了扯嘴角笑出声来:“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碰的东西别碰,不该靠近的人别靠近,不就不会有这一遭了?妹妹,你到底年纪还小.....” 顿了顿,她长长的叹了声气:“还是需要人好好教导啊。” 什么道理?! 紫莹忍无可忍,只觉得李清芙满口歪理。 而宋沅则没有那么多废话,直接越过了娇杏,伸手猛地打了李清芙一巴掌。 李清芙白嫩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鲜明的掌印。 所有人都惊住了,完全没有料到宋沅会出手打人。 李清芙自己也没料到,分明最近这些天,宋沅不管是什么事都表现的和和气气的,哪怕是在她推了宋沅险些害死了她,宋沅也都能稳得住。 可现在,她竟然直接就出手打人。 她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沅:“你敢打我?!” 第104章·就赶你走 李清芙在男人面前的柔弱已经消失殆尽,冲上去想要推打宋沅。 她简直是气疯了:“你竟然敢打我?!你算是什么东西?从小到大,我祖父都没有动过我一个指头,你竟敢打我!” 李家是阁老之家,国朝重臣,每年宫里分发赏赐,可都有李家的一份。 而李清芙哪怕是在李家这样的大家族中,也是得宠的。 她长得漂亮而且又嘴甜,自幼就被李老夫人养在身边,是李老夫人亲手带到大的。 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如今被宋沅这一巴掌给打下去,她以后脸面全无! 她在贵女当中还如何继续当枝头上的凤凰?! 宋沅丝毫没有惧怕,她当初既然会想要找上李清芙,自然也知道李清芙的确是备受李次辅的宠爱,也在李次辅跟前说的上话。 可这不代表她便能容忍李清芙作威作福。 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怪不得李姑娘没什么规矩,在别人家做客避难还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毁坏别人的财物!李姑娘这样的贵人,我们宋家伺候不起,李姑娘还请自便吧!” 宋家的下人把宋沅给围的严严实实的,李清芙不甘心被打,此时却也奈何宋沅不得。 也因此,她心里的一股邪火越烧越旺。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李清芙气的口不择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打着什么龌龊主意,我没规矩,宋家就有规矩了?” 她面上带着十足的讥讽:“宋家的规矩,就是把你的院子安排在殿下的隔壁,为了你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勾引殿下吗?!” 这话一出,宋家的人都面色大变。 许嬷嬷也是忍无可忍:“李姑娘慎言!你也是大家闺秀出来的姑娘,那一晚我们姑娘是如何的命悬一线我不信您不知情!现在您怎么说的出这样的话来?!” 郭守敬分明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而住在谢景昭旁边的院子,是最稳妥可靠的办法了。 她不信李清芙想不到这一点。 但是就是因为宋沅住在了谢景昭隔壁,这个李姑娘的面具就带不住了,在这里又哭又闹,还把宋子思辛辛苦苦培育了几年的花毁的一干二净。 她以为她自己是公主不成?! 哪怕是公主,也该有公主的言行举止,没有这么欺负人的道理! 宋沅并没有生气,听见李清芙的话之后,她反而还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何,李清芙觉得这笑声格外的刺耳,以至于她厉声问:“你笑什么?!” “我笑李姑娘真是很爱操心。”宋沅回以冷笑:“不知道你是宋家的长辈,还是平成王殿下的长辈?你有什么资格站出来说宋家的行为举止不合规矩?” “又有什么脸面质疑平成王就一定会受我勾引?” 李清芙被说的面上难堪。 她喜欢谢景昭,这在她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祖父是支持正统的,这些年没少上折子请求建章帝召回平成王,早立东宫。 而她作为内阁次辅的孙女,身份贵重,天生就是该做太子妃的。 可这理所当然,却还不能在外头露出来。 被宋沅说的有些烦躁,她只能转移话题:“像你这样一出生就克死母亲,还不得你父亲继母喜欢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说起旧事,李清芙面带得意:“连你那定下婚约的未婚夫都宁愿娶你妹妹也不娶你,我若是你,根本没脸再活在这世上!” 想到宋沅是退过亲的,她心里立即舒服起来,不屑的打量一眼宋沅,转身怒吼娇杏等人:“你们死了吗?没听见人家说这里不欢迎咱们吗?咱们走!” 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其他的大户人家很多都自己回自己家去了,她们李家的别院又不是不能住人,干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受宋沅的气? 何况她走了,看宋沅如何跟长辈们和殿下交代! 她可是堂堂的次辅嫡孙女,地位非凡。 娇杏急忙一溜烟的跑去收拾东西了。 李清芙则得意的唇角微翘的看着宋沅,等着宋沅跟她赔礼道歉。 不过就是几盆花而已,宋沅闹到这个地步,还把她逼走,殿下他们知道了,也会觉得宋沅太过小气,她就看宋沅如何收场! 宋沅冷冷的站在原地看着李清芙这做派,转头吩咐张叔:“张叔,李姑娘要走,你派人把他们的东西都送到马车上去,可都要看好了,别出什么岔子,让别人以为我们宋家落下了李家的什么东西。” 这是在说之前李清芙迫不及待的过来追问那些财物的事儿。 李清芙没有想到宋沅竟然真的一点脸面都不给李家,如此冷漠,一时又急又气。 宋沅已经转身就走了。 她还有一大摊子的事要做,没有功夫在这里陪着一个大小姐安抚她的情绪。 她又不是李清芙的下人。 见宋沅吩咐完帮她送东西人就走了,李清芙气的忍不住狠狠地跺了跺脚。 娇杏小跑着到了她跟前,小心的看着她:“姑娘,现在怎么办?” 宋沅这根本没有挽留的意思啊!但是姑娘怎么可能真的愿意走? 这里有谢景昭呢! 李清芙咬了咬唇,恨恨的甩了甩帕子:“走!我们去找殿下和驸马去!” 谢景昭正在前院看这些年保定卫的军饷发放记录,还有附近村落的逃兵人数,郭守敬和苏征都在一旁陪着,两人谁都不想看谁,彼此都是横眉冷目的。 叶明安则在边上有些夸张的哇了一声:“真是没想到这些年他们藏的这么好!这些蠹虫,简直是快要把保定卫给蛀空了,怪不得他们手里什么东西都有,而且还能闹的这么声势巨大的!何大人怎么说?” 擎风看了谢景昭一眼,才有些为难的说:“何大人听见风声不对,已经卷了东西带着家小跑了。” 之前叶明安去找何大人帮忙,何大人就推三阻四的,现在想想,他必定是跟那帮暴徒有勾结,这才会如此。 听见风声不对,跑了也是正常的。 叶明安狠狠地呸了一口。 第105章·挑拨离间 说起这些,苏征的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他低垂着头咳嗽了一声:“何大人这个人狡兔三窟,也不知道他究竟藏在何处,叶二少爷,你是咱们这帮人当中唯一见过他的那个,可知道他当时有什么不对啊?” 众人都看着叶明安。 谢景昭则别有深意的瞥了苏征一眼。 叶明安挠了挠头:“能有什么不对?老狐狸明面上表现的可好了,就说让我放心,一定会全力配合我缉拿那些暴徒,后来我等了很久,他一直说还需要写信向上面请示,我就知道他是在敷衍我。加上当时我赶着回来,怕宋家别庄出事,也就没顾得上他了。” 听到这里,苏征似乎是有些失望。 随即他便拱了拱手看着谢景昭:“殿下,臣带了不少人手,其中还有最擅长寻人的暗哨,抓捕何朝贤的任务,请殿下交由臣来完成!” 郭守敬立即就出来反对:“我们都已经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现在不过就是追捕一个何朝贤,就算是不用你的暗哨,抓到他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事儿还是不用苏大人费心了。” 两人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谢景昭正在沉思,外面便有人通报,说是李姑娘过来了。 李清芙是李次辅的孙女儿,她求见,谢景昭还是要见一见的。 因此便让人把李清芙给请进来了。 李清芙一进来便跪在地上,哽咽着朝谢景昭等人行了礼。 见她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谢景昭挑眉:“李姑娘不必行此大礼,起来罢。” 李清芙却并没有起来,跪在地上哽咽着说:“殿下,臣女是来跟殿下请辞的,臣女想要回京城去,只是虽然现在暴徒已经大部分伏诛,却难保还有些零散的漏网之鱼......” 她哭的肩膀都在发颤,细声细气的哭着说:“还请殿下能够派几名护卫给我,能够让臣女带着弟弟回家。” 叶明安对李清芙有点儿心理阴影,总觉得这姑娘跟她外表表现出来的柔弱完全不同。 因此见李清芙吵着要走,他竟然点了点头说:“殿下,那你让擎风派几个人带着李姑娘回去算了。” 反正一个弱女子,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帮不上忙就算了,反而还总是拖后腿。 ?李清芙震惊的抬头看了叶明安一眼,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叶明安连个原因都不问一问。 她为什么要走,叶明安不是先问一问吗?! 幸亏谢景昭还是正常的,他温和的问:“李姑娘,现在虽然大部分暴兵都已经伏法,可的确还可能有些漏网之鱼,你现在回去并不安全。” 李清芙等的就是这一句,她的眼泪立即便夺眶而出:“殿下,是臣女做错了事,惹了宋大小姐不快,所以宋大小姐开口让臣女滚.....” 她委屈无限的样子,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臣女再厚的脸皮,也不敢再待下去了.....” 郭守敬怔住了,没想到事情还跟宋沅有关。 但是他了解宋沅,别说宋沅现在已经变了个人似地,根本不可能跟一个弱女子过不去,就算是以前的宋沅,最多也就是追着沈墨罢了,何曾仗势欺人? 他忍不住皱眉:“李姑娘,你说你做错了事,我家沅姐儿赶你走,那你是做错了什么事?” 李清芙眼泪汪汪的带头扫了一眼众人的表情,一面流泪一面摇头:“院子里的猫儿被下人驱赶,不小心打碎了宋大少爷的花儿,宋大少爷大人大量,说没关系.....” 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宋子思,便又忍不住哽咽起来:“但宋大小姐却觉得我是故意的,不仅赶我走,还.....还打我......” 她说着,放开了自己捂着脸的手,果然有一个五指印在脸上。 众人都默了默。 还是苏征先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这么久不见,沅姐儿还是这么个脾气,说打人就打人,不过就是几盆花罢了,她也太小题大做了。” 见有人站出来替自己说话,李清芙的眼泪流的更急更凶了。 叶明安则狐疑的看了李清芙一眼:“真的假的?宋沅就为了几盆花打你?” 谢景昭垂下眼,见李清芙形容狼狈,面色凄苦,想了想便道:“今天已经晚了,你们回去怕是不安全,这样吧,明天本王安排人送你们回京。” 李清芙当然并不想真的直接走,但是见有人站出来直接说宋沅脾气差,而且谢景昭说会派人护送她,便也见好就收,楚楚可怜的应了一声是,起来回自己房里去了。 而另一头,许嬷嬷很担心李清芙真的要走,她看着宋沅:“那个李姑娘可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您把她赶走,只怕是会跟李家结仇的。” 宋沅也想过这一点。 所以一开始她对李清芙处处容忍,不管李清芙多阴阳怪气,甚至都还差点害死她,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看李清芙对哥哥的东西出手,她实在是不想再忍李清芙的气了。 “无所谓,这样的人,我除非是一辈子当她的奴婢奴颜婢膝,否则活着都是一种错误。”宋沅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想到什么,忽然叫来紫莹:“去看看李清芙在我走后做了什么。” 紫莹没一会儿就回来,跟宋沅说了李清芙去前院的事儿。 许嬷嬷顿时更担心了:“姑娘,李姑娘这是去告状的!她这样哭着去,殿下和大人们只怕还以为是你真的小题大做,故意欺负人!” “不会的。”宋沅根本不担心这一点:“殿下和驸马都是聪明人,心中有数。至于哥哥和舅舅,就更不必担心了,他们肯定是站在我这一边儿的,倒是苏征......” 苏征不盼着她好,巴不得她倒霉,说不得会想要抓住这件事来做什么文章。 想到这一点,宋沅忽然心中一动,看着紫莹吩咐:“继续把李姑娘给我看紧了,一定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紫莹还没说话,虎皮鹦鹉大人优哉游哉的回来了,落在桌子上啧了一声:“不必去了,人家现在正在跟苏征聊天儿呢!” 第106章·狼狈为奸 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多,大家对虎皮鹦鹉大人的神异之处也逐渐习惯了,如今见大人飞回来,许嬷嬷还下意识便去泡茶,准备待会儿给大人捡出茶叶来吃。 宋沅则给它剥瓜子儿。 一面丝毫不显得意外的哦了一声,问:“都在说些什么?” 虎皮鹦鹉大人嘎嘎骂了一句李清芙和苏征,才没好气的说:“还能说什么?苏征当然是问李姑娘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如此伤心呗!李清芙哭个不停,口口声声指责你太过咄咄逼人了,两人王八对绿豆,估计是看对眼了!” 它的形容实在是太过精准了,竹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宋沅则挑了挑眉,忽然垂下眼睛。 沉默了片刻,她轻声看着许嬷嬷:“妈妈,你提前收拾收拾东西,什么都别问,只管收拾就是了。” 许嬷嬷二话不说就去忙了。 宋沅则伸手点了点虎皮鹦鹉大人的脑袋。 虎皮鹦鹉大人察觉到了什么,歪着脑袋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干什么?大人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你别想打大人的主意!” 宋沅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大人,有件事求您帮个忙,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怎么样?” 虎皮鹦鹉大人抖着自己的爪子,哼了一声,说出来的倒是好话:“成吧,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儿上,大人便帮你一把,说说吧,要帮什么忙?” 宋沅压低声音在它旁边说了几句。 大人则两眼冒光的飞起来:“好说,好说!大人最爱看戏了!” 马上就从窗户里飞出去了。 竹笙则担忧的看着宋沅:“姑娘,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她总觉得姑娘似乎要办什么大事似地。 宋沅摇了摇头,十分镇定自如的安抚她几句,便站起身看着外头。 天渐渐的暗下来了。 苏征肃容看着李清芙,沉声说:“唉,说起来真是家门不幸,宋沅这个丫头,早些年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现在,更是连我这个外祖父都不认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丝毫不给我脸面。” 他对着李清芙和颜悦色的:“李姑娘,你也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是个不要脸面的,你是玉石,她是瓦砾,你这细瓷可经不得瓦砾碰啊。” 这话说的李清芙心中总算是舒坦多了。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 不管是论身份还是论地位,她都比宋沅那个丫头要好的多了,宋沅到底在高傲什么? 她算是什么东西? 一个被退亲的,连未婚夫都不要她的丫头,这辈子不藏起来去庙里做个尼姑,还妄想亲近殿下,凭她也配?! 不过,这位威武伯倒是跟宋沅截然不同,做派要惹人喜欢的多了,她矜持的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伯爷这话,真是让小女子铭感五内.....” 苏征则语重心长的说:“局势虽然得到控制,却也还不是绝对的安全,姑娘千金贵体,又带着弟弟,可千万不能一时之气便真的走了,我与次辅总算是也有些交情,无论如何也是会护着你的。” 李清芙顿时感激涕零的道了谢。 苏征再安慰了她一会儿,这才转身走了。 刚出月亮门,苏征的心腹便不解的问他:“伯爷,您何故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这么在意?” 还专门过来安慰她一番,这可不像是伯爷的做派啊。 苏征嗤笑了一声:“你懂什么?她可不是个普通的小丫头,先不说她是李次辅的孙女儿,身份贵重,只看她在殿下跟前说的那些似是而非告状的话,就知道这是个心机深沉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李清芙是个女的,总是更容易接近宋沅一些。 说不定就会派上大用场。 心腹恍然大悟的点头:“伯爷真是英明!” “英明不英明的,这些还都是小事。”苏征的脸色沉了下来,随即就压低了声音:“何朝贤一定不能落在别人手里,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和办法,务必抢先在殿下他们之前找到人,知道吗?!” 心腹立即便凛然变色,二话不说重重的应了一声是。 与此同时,娇杏也不解的看着李清芙:“姑娘,那个威武伯为什么要帮您说话啊?” “这你都不知道?”李清芙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他是宋沅继母的亲爹,现在宋沅跟继母和继妹几乎已经公开撕破脸了,那怎么可能还跟苏家亲近?这次那帮莫名其妙的刺客,十有八九也是苏家派来的。” 只是真是可惜了,竟然没有能直接杀死宋沅。 娇杏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李清芙:“姑娘,其实咱们跟宋大小姐无冤无仇......” 没必要卷入人家的两方争斗里。 只是这句话还没说完,李清芙便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把她给打的整个人都偏向了一边。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李清芙面色阴沉,语气凶狠:“你若是觉得不忿,可以去做宋沅的狗!” 娇杏立即便跪了下来,颤抖着求饶。 李清芙仍旧余怒未消,原本打算再教训一阵娇杏的,却忽然见自己留在院子里的付妈妈飞快的跑了过来。 见娇杏跪在地上,付妈妈有些惊疑,但是还是先跟李清芙说:“姑娘,您让我多看着点儿宋大小姐那边的动静,宋大小姐那边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 李清芙立即便眼睛一亮:“出什么事了?” “奴婢倒也不知道具体是出了什么事儿,只知道好像是她惹怒了殿下,现在她们院里闹的厉害。”付妈妈说的绘声绘色的,因为知道自家姑娘不喜欢宋沅,还特意添油加醋了一番:“听说宋大小姐都哭了呢。” 谢景昭对宋沅一直都似乎是很宽容温和的啊,什么事会闹翻? 想到自己去告状的事儿,李清芙忍不住心中一动,随即便不可抑止的有些微妙的欣喜—————难道说是因为自己吗?因为自己要走,所以殿下才忍不住发作了宋沅? 她立即便下了决定:“走,去看看!” 第107章·借刀杀人 李清芙片刻都没有停顿的径直去了宋沅的院子,里头灯火通明,外头伺候的丫头婆子们则一个个的人心惶惶,还有小丫头飞快的跑着出门的。 看样子是去通知什么人。 李清芙不动声色的看着,见院中的人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便从容的说:“我还有些话要跟殿下说,进去了就出来。” 宋家的下人此时一扫之前的骄傲,看起来都魂不守舍的,也没有敢阻拦。 李清芙便顺利的进了院子。 才上了台阶到了长廊,她便听见叶明安的声音传出来:“殿下,你怎么是非不分呢?宋沅又没有说什么别的,她不过就是不同意您留下李清芙罢了!” 果然是因为自己的事! 听叶明安的意思,是宋沅要自己走,谢景昭则不同意?所以两人发生了分歧? 她停住了不动,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谢景昭似乎没什么好语气:“宋大小姐,这里虽然是宋家的别庄,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时此刻,局势特殊,本王既然在这里,便有作主的权力!” 他加重了语气:“不过就是一件小事,你何至于不依不饶,本王已经说了,外头不安全,只要多留李姑娘姐弟几天,也好跟次辅交代。你怎么就是不允?” 李清芙脸上浮现起得意的笑,她之前就说,这件事说出去,所有人都只会觉得宋沅是在小题大做,宋沅却偏偏不信,还要把事闹的那么大,甚至还敢打自己。 现在看她还怎么嚣张! 宋沅似乎强忍着怒气:“殿下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住着我的家,吃着我们家的饭,可却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就骂娘,我赶李姑娘走,难道还错了不成?!” 李清芙咬着唇,心中恨不得宋沅立即就死了。 这死丫头的嘴巴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而说完了这话,谢景昭则恼怒冷笑:“那本王倒是得好好问问郭大人和宋大少爷,本王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作主留下李姑娘!” 两人针锋相对,丝毫不让,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李清芙则难以抑制的带上了几分得意和欣喜。 殿下果然也是在意自己的。 “殿下不必仗势欺人!”宋沅反唇相讥,竟然也话赶话的哽咽了起来:“何必为难我舅舅和我大哥!他们辛辛苦苦杀敌,一片忠心,难道就因为我让李姑娘走,殿下就要责罚他们?!既然殿下这么看不惯我,那我走好了!” 她说着,便高声让许嬷嬷:“收拾东西,我们回京!李姑娘连夜走不安全,我总是安全的!走!” 宋家的下人显然都是很听宋沅的话的,一听宋沅发话,竟然真的去收拾东西了。 谢景昭显然是被宋沅的无理取闹的行为弄得怒极了,拂袖道:“不可理喻!” 竟然直接便转身出了门。 而叶明安则急匆匆的也跟了出来。 李清芙往旁边的阴影处避了避,避开了谢景昭和叶明安,若有所思的再立了一会儿。 没一会儿,郭守敬跟宋子思便赶来了。 宋子思急的了不得,也没看到廊下暗处的李清芙,径直便进了屋子。 一进门,他便着急的问:“妹妹,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会跟殿下闹的这么凶?” 郭守敬也奇怪:“对啊沅姐儿,殿下向来温和,怎么今天发这样大的脾气?” “还不是因为李清芙的事!”宋沅自己更生气:“殿下让我该有容人之量,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外面不安全,让我亲自去劝李清芙不要走。” 她恼怒之极:“我怎么可能去跟李清芙摇尾乞怜!她差点害死我,还毁了哥哥的聘礼,我恨不得她立即就走!殿下却是非不分,如此偏心!” 郭守敬和宋子思显然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原因,一时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浓浓的担心。 还是郭守敬先开了口:“可殿下到底是王爷之尊,沅姐儿你也确实是太鲁莽了些。” 宋沅还是气的了不得:“舅舅,您别说了。殿下这么偏心李清芙,李清芙在这儿继续住一天,我便要看她的脸色,我凭什么受这样的气?我要提前回京!” “这怎么行?!”宋子思立即便反对:“外头不安全,你不可任性!” “我不是任性!”宋沅也据理力争:“与其留在这里受气,还不如回去!何况这里难道就安全了吗?苏家不安好心,这一次没杀了我,下次还不知道用什么阴毒的法子,现在我跟殿下又闹翻了......” 她这么一说,郭守敬跟宋子思也都不由得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宋子思才说:“那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行!”宋沅毫不迟疑的反对:“大哥你辛辛苦苦立下的战功,若是回去了,谁知道这功劳会被按在谁头上?你不能回去!” 宋子思还是不肯放心,郭守敬却也说:“沅姐儿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子思,你的确走不得。这样吧,我多派些护卫,护送沅姐儿回去。” 宋沅这才点头:“多谢舅舅。” 李清芙静静听到这里,头也不回的转头出了门,立即便让娇杏去前院找苏征:“要悄悄的,不能惊动任何人!” 娇杏刚被打过,一句话都不敢问,急忙便去了。 没多久,苏征出现在之前她们见面的月亮门处,好脾气的问:“李姑娘,不知道这么晚了,你找我做什么?” “是有一件事要跟伯爷说一声。”李清芙似笑非笑的:“伯爷,宋大小姐才刚因为我的事儿和殿下大吵了一架,现在闹着要连夜赶回京城去呢!” 苏征的眉毛立即便跳了跳:“此话可当真?” “小女子何必骗伯爷?”李清芙低声说:“千真万确,郭守敬说会派人护送宋大小姐回去,我想着您毕竟是宋大小姐的外祖父,这么大的事儿,不论如何也要告诉您一声的。” 说完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毕竟是大半夜的,宋大小姐这么一意孤行,若是遇上了什么流寇暴徒,岂不是就太过危险了?” 两人相视而笑。 第108章·请君入瓮 宋沅这个人自来就雷厉风行,她说要做的事儿,谁都阻拦不住,宋子思和郭守敬两个人都忧心忡忡,当着苏征的面去求谢景昭。 谢景昭则看着他们冷笑:“本王来这里是为了阻止那些暴徒放肆,解救百姓的!这么多百姓受困,知府何朝贤如今又下落不明,本王忙的不可开交,你们竟然还想让本王哄着一个姑娘家耍性子?!” 谢景昭到底是亲王之尊。 见亲王,公侯伯子男都得伏地拜谒,从前谢景昭不摆威风,平易近人,众人便都有些不觉得,可如今他一旦发起火来,大家顿时都屏声敛气,一时都不敢出声。 还是叶明安有些愤愤不平的替宋沅说话:“也没有殿下说的那么严重,这次的事,看宋大小姐也是帮了大忙的,您也太严厉了。” 他跟宋沅的关系不错,而且素来是有话直说的性子,此时站出来帮宋沅说话,半点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谢景昭不为所动,看了看叶明安,见他不说话了,这才跟郭守敬和宋子思说:“本王不是来哄孩子的,她既然要走,便让她走,你们二位若是也想走,也可一道走。” 这话说的就十分严重了。 于公于私,郭守敬和宋子思都是不能走的,郭守敬更老成一些,急忙便拱了拱手谢罪:“殿下恕罪,是臣等考虑不周,臣等应当以护卫殿下保卫百姓为重!” 说是这么说,他眉宇间的担忧却是遮掩不住的。 苏征一直都没出声,直到里头都讨论完了,散了场,他才从里头出来。 心腹一直在房里等着他,见他回来,忙上前接过了他的鞭子,关心的问:“伯爷,是真的吗?” 苏征挑眉似笑非笑的,似乎是在沉思,过了一会儿,才垂下眼淡淡的说:“暂时看来是真的,宋沅的脾气我知道,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她跟李清芙不对付,若是殿下不偏帮李清芙也还罢了,一旦偏帮李清芙,她的确是那种会闹的天翻地覆的人。” 就跟以前无数次那样,只要谁在她面前表露出对沈墨的兴趣,她就像是要吃人,闹出过不少笑话。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心腹则立即便压低了声音:“那伯爷,咱们是不是要抓紧时机,把她给......”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去召集人手,她不是要走吗?”他顿了顿,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我们送她走。” 只是不是回京,是直接送她去阴曹地府见阎王爷。 心腹二话不说就下去准备了。 另一边,李清芙三思熟虑之后,还是换了衣裳,披散着头发去了宋沅的院子里。 娇杏劝她别去,毕竟白天才被宋沅打了一巴掌,宋姑娘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子,受了委屈那是一定要找回场子的。 李清芙却不为所动,深更半夜的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便去守在宋沅的院门外。 宋沅已经准备好了,见下人们的东西也都收拾好装上了车,便带着许嬷嬷和丫头们一道出门,才出门,就见李清芙正楚楚可怜的立在冷风里,一张脸冻得煞白。 她立即便冷冷的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劝妹妹。”李清芙眼泪含在眼里将落未落,可怜兮兮的看着宋沅:“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小心损坏了宋大少爷的花儿,也不该闹着要回家。” 她拽着宋沅的衣角,恳求的看着宋沅:“宋大小姐,你大人有大量,便不要跟我一般计较了。殿下现在本身就已经事务缠身,您舅舅和大哥不也是还有大事要办吗?” 宋沅忍不住在心里有些无语。 她还以为李清芙来这一遭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做给谢景昭看的。 知道了她跟谢景昭之间闹崩了,闹的水火不容,还在这个时候以退为进,来这一招,装可怜卖乖巧,真是所有能利用的人都被她给利用完了。 该演的戏都演完了,宋沅可不想再继续装下去,因此她便干脆顺着李清芙的意冷冷的拂开了她:“好狗不挡路,李姑娘,你这心口不一的毛病,还是早些改一改的好!” 说完便大步越过了她,毫不迟疑的带着一群下人轰轰烈烈的下了坡。 而李清芙此时正摇摇欲坠的扶着一棵树站稳,见谢景昭正站在坡下看着自己,便急忙冲着谢景昭行了个礼:“殿下!” 谢景昭嗯了一声:“李姑娘明知道她脾气不好,何苦还如此呢?” “臣女......”李清芙不剩娇羞的咬着唇低头:“臣女只是不舍得殿下为了此事烦恼。您的事儿已经够多了,还要为了我们之间的小事烦忧.....” 她是懂事的那个,那宋沅自然就是不懂事的那个了。 人就是要对比才会有落差,这个道理李清芙早就已经明白了。 谢景昭笑着点了点头:“还是李姑娘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果然大方。” 李清芙顿时满脸都是笑意:“殿下谬赞了......臣女哪里当得起殿下如此夸赞?” 叶明安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是很耐烦的哼了一声:“有完没完?殿下,咱们还得去前头商量如何统计逃兵,保定卫这些年的亏空还得盘查呢,要不您先在这儿夸着,臣先走一步了?” 这个叶明安!真是时时刻刻都要来煞风景! 李清芙心里简直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半点儿也不露出来,只是遥遥的冲着谢景昭福了福身:“臣女不敢耽误殿下的要事,还请殿下保重身体才是。” 谢景昭应了一声,转身吩咐旁边的擎风:“夜深了,你送李姑娘回去。” 李清芙惊讶的看了谢景昭一眼,脸颊上顿时飞起一片绯红。 叶明安则出了院子就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殿下,你看着李清芙那样儿不难受吗?亏你受得住!” 谢景昭瞥了他一眼:“有这个在这里贫嘴的功夫,不如抓紧时机去看着后院。宋沅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第109章·愿者上钩 夜色如墨,今夜圆月高悬,地上一片银白,远处村落绵延起伏,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浪漫寂静,路边不时有动物的叫声响起,竹笙和紫莹都紧张的坐在马车里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她们心里都清楚,宋沅根本不是真的跟谢景昭闹翻。 所谓的‘殿下为李姑娘出头求情,让姑娘先低头认错,姑娘暴脾气上来不肯,一怒之下要回京城’全都是姑娘让虎皮鹦鹉大人通知殿下,请殿下配合演的一场戏罢了。 姑娘怎么可能是受不了委屈的人? 她只不过是在设局罢了。 今夜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见两个丫头都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宋沅便轻声笑了笑:“倒也不必如临大敌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别的不说的,但是我们的安全还是有所保证的,你们别太紧张了。” 话匣子一打开,紫莹也没那么害怕了,她只是略紧张的看着宋沅:“姑娘,才刚我看到张叔带着几辆马车在中间停了停,这是在做什么啊?” 宋沅笑而不语,只是道:“放心吧,上半夜都不会有什么事的,怎么也得咱们赶路到下半夜才会有动静,你们先趁着这个时机眯一会儿,养养精神。” 众人也都明白过来宋沅的意思,就算今晚真的有人要对她们如何,但是也不会在还未走远的情况下动手,否则岂不是容易暴露身份? 而在下半夜动手的原因则是,也不能让让他们走的太远了,下半夜如果不动手,白天是不可能出手的,那他们就得等到明天晚上,而他们显然不可能有这个时间等。 想通了这一点,大家心里更害怕了,哪里还有心思睡觉?一个个的眼睛都瞪得像是铜铃。 宋沅倒是趴在小桌上眯了一会儿。 她最近实在是有些疲倦,加上后半夜还有大事发生必须要养精蓄锐,所以她竟然还真的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紫莹忽然紧张的晃了晃宋沅的肩膀:“姑娘,醒醒!” 宋沅一下子就清醒了,眼神清亮的看着她。 紫莹则指了指外头,声音有些颤抖的说:“姑娘,是凌云,凌云说,让姑娘小心些。” 凌云是宋子思的贴身随从,说是随从,其实是宋子思的伴读,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也一起练武,这一次宋子思把他安排在宋沅跟前,就是为了保护宋沅的。 宋沅嗯了一声,掀开帘子就见凌云果然正从马上跳下来。 凌云面色肃然,借着往马车里递东西的动作,很迅速的说:“姑娘小心一些,这即将要进罗源山了,罗源山两边都是山,唯有中间一条道供人通过,若是要埋伏,那是绝顶的好去处。” 宋沅点了点头。 果然,几乎是刚进山谷,一匹马便不知道被什么削去了马头,噗通一声轰隆倒在地上,连一声哀鸣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 几乎是在同时,凌云便大声呵道:“快勒马,快勒马!是铁丝,是铁丝!” 有人将铁丝绑在两边的树上,夜深视线不清楚,这一点铁丝根本看不见,但是在高速奔跑之下,这铁丝却能毫不客气的割掉人的头颅。 队伍一时乱了,有人及时勒马,有人在看着周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一时之间场面乱糟糟的。 而此时,两边茂密的树林当中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紧跟着便有箭矢飞射而出,朝着人群攻过来。 凌云面色凝重的喊:“保护大小姐!保护大小姐!不要乱!不要乱!” 可是生死攸关之际,郭守敬派来的那些护卫倒是也罢了,都还忠心耿耿的护着马车,可是更多的普通的下人却都被吓破了胆,争先恐后的往后跑。 眼看着人很快就走了一半左右,而树林两边到底是距离中间的山路太远,弓箭并不能起什么决定性的作用,林子里忽然响起一阵哨声。 然后便是杀声震天。 至少一百多人,从两边举着火把和大刀朝着山路中的十几辆马车扑了过来。 实力悬殊,加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此刻,不管怎么看,都是必死无疑,丫头们已经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只是惊恐的看着宋沅。 宋沅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等什么。 这个时候了,姑娘还在等什么? 许嬷嬷顾不得太多,只是死命的揽住宋沅,不管怎么说,她死都得跟姑娘死在一起才行。 而此时外面,凌云正带着剩下的人跟那帮突然蹿出来的贼匪正面迎战。 郭守敬的护卫都是上阵杀敌过的,所以哪怕是敌众我寡,他们竟然也一时强行咬牙撑住了。 而此时,凌云正飞身向前,猛地踢掉了其中一人的面罩,而后冷声问:“是你?!你不是........” 他立即挑眉:“你是苏征跟前的刘明!你们竟然敢埋伏大小姐!” 刘明被踢掉了面罩,在一瞬间的慌乱之后便迅速不屑一顾的冷笑:“现在才发现?晚了!有话留着跟阎王爷说去吧!” 说罢便猛地挥刀朝着凌云砍去,又朝着后头的人喊:“杀无赦!杀无赦!先杀马车里的宋沅!” 其余人顺势飞奔着扑向马车,人人都想要争抢这触手可及的头功。 凌云被刘明给缠着,一时根本不能脱身去救,顿时大急。 而刘明则已经得意的牵起了嘴角。 只是,最先到了马车边上的人才抬起手,还未触及到马车的帘子,就被呼啸而至的一只利箭给射中了,整个人像是被串了一串的葫芦,被死死地钉在了最近处的一棵树上。 好身法,好身手! 刘明心中一突,随即就毛骨悚然的浮现了一个疑问:谁放的箭? 剩余的那些人虽然也意外,但是肥肉就在眼前,哪里有不吃的道理?仍旧争先恐后的想要去把马车上的人给杀了,只是与此同时,接踵而至的箭雨把靠近马车的那些人都逼得接近不得半分。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个人忽然腾空而起,一脚踢开了原本的车夫,驾驶马车飞快的往前奔去。 第110章·现出原形 马车一落入那人控制,顿时飞快朝前跑去,而马车里的人顿时被这巨大的冲击力给撞的东倒西歪,许嬷嬷一下子滑在车厢地毯上,额头则重重的磕在了车角,顿时惊呼了一声。 竹笙和紫莹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个人都吓得魂飞魄散,但是也没有忘记顾着宋沅,都惊呼着喊着姑娘。 宋沅死死地握着马车角落里的扶手,用尽力气的喊:“不要管我!你们先顾好自己!” 马车剧烈颠簸,车窗又这么大,胡乱动弹很可能被是甩飞出去,那就真的危险了。 紫莹和竹笙还算是听话,被宋沅这么一呵斥,顿时也不敢再乱动了,死死地扒着车壁。 眼看着速度越来越快,风也从外头猛地灌进来,将人的头发都吹的散乱,宋沅并没有太过害怕,相反,她知道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果然,马车跑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猛地就是一停,一跑一停之下,马车里顿时又是一阵天翻地覆。 宋沅饶是再有准备,也被颠地晕头转向,好半响才缓过神来,一把掀开了帘子。 而马车外,之前抢了马车的黑衣人已经被逼退下马,此时正不死心的吹亮了火折子,竟然是打算在马车上放火,将宋沅等人活活烧死。 宋沅冷冷的看着他,在他即将动作之际,才缓缓出声:“苏征,你终于动手了。” 隔着火折子,两人的目光遥遥的在半空中碰撞,苏征眼里都是阴狠和愤怒:“你这个狡猾的丫头,竟然真的是在给我挖坑!” 他到底是带兵打仗出身的,从局势起了变化开始,他就知道是中计了。 这个丫头之前所谓的负气出走全都是假的! 苏征虽然面上阴冷,心里其实却根本做不到像表面那么平静。 宋沅这个丫头竟然可怕成这样!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还能说服谢景昭配合着她一起演戏。 更可怕的是,宋沅对人心的揣摩之精准,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她完全抓住了李清芙的恶毒和嫉妒之心,也算准了李清芙必定会跟他通风报信,这还不算,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让宋子思和郭守敬演了那么一出大戏......宋沅看着他,微微挑眉:“苏征,刘明是你的心腹,他已经露了脸,你脱不了关系了。哪怕是杀了我,也只会加重你的罪名罢了。” “你以为我会怕你威胁吗?!”苏征声色俱厉:“你也说刘明是我的心腹,只要他们没有抓到我本人,我便能把事情全都推到他头上!把我自己给撇干净,今天只要你死在这里,就不会有人能定我的罪!” 这世上的事情本来也就是如此,弱肉强食,以他的身份,只要他不倒,底下多的是人愿意给他顶罪。 他不想再跟宋沅废话,作为军中出身的将领,他已经嗅到了危险,而也就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忽然觉得浑身发凉,随即抑制不住的暴躁起来:“你在拖延时间?!” 这个死丫头,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旁若无人的跟他闲聊,拖延时间! 她在等什么?! 除了早在队伍中藏匿了能人和弓箭手之外,她还有什么后招?! 仿佛就是为了回应苏征的这句话,一支箭矢瞬间而至,擦着他的手飞了过去,将他手里的火折子刚蹿起来的火苗瞬间给吹灭了。 苏征如临大敌,脊背都紧绷起来,几乎是有些神经质的问:“是谁?!” 回应他的是一道得意非凡的声音:“没想到吧,臭不要脸的!是你爷爷我!” 空中陡然飞来一团阴影,苏征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去挡,只觉得手背顿时火辣辣的痛,扬起来一看,才发现手背已经被锋利的爪子挠出了几条血痕。 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什么了。 这是宋沅那个成了精的扁毛畜牲! 他立即骂了一声。 虎皮鹦鹉大人已经飞到宋沅怀里了,带着几分得意的看着宋沅挑了挑眉:“怎么样,大人我事儿办的不错吧?一切都给你办妥当了!” 相处了一阵子,宋沅已经摸到了虎皮鹦鹉大人的一些脾气,见状便很给面子的夸赞:“大人自然是智勇双全,神勇无敌了。” “那是自然。”虎皮鹦鹉大人被这马屁拍的很是舒服,昂着小脑袋得意洋洋的看了苏征一眼:“蠢蛋!” 苏征几乎要被这一人一鸟给气疯了,他纵横沙场这么多年,哪怕是在朝中也混的如鱼得水步步高升,可是却屡次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栽跟头。 这让他简直难以忍受。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就在他再次动了杀心的同时,几匹骏马飞驰而来,而马背上的人都是苏征的熟人。 在看清楚马背上的郭守敬和宋子思的时候,苏征面目狰狞,脸不由自主就变得有些扭曲。 可是当他再看到谢景昭和叶明安也在他们之中的时候,他连愤怒也难再有了。 果然,谢景昭也是知情者,而且是这个局面的参与者。 他面色有些僵硬。 宋子思则根本懒得看他,一到了马车边上便直奔宋沅,关心的问:“阿沅,你没受伤吧?” 宋沅的头发被这剧烈的颠簸给震散了,其他的倒是都还好,并没有受伤,此时听见哥哥焦急的声音,她忙说:“大哥,我没事的!” 宋子思哪里能放心?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见她的确是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而后才转身看着如今从猎人变成猎物的苏征,挑衅的冷笑了一声:“威武伯,这件事,你当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苏征面色几次变换,若不是碍于谢景昭和叶明安都在这里,此时他必定是要破口大骂的。 这两兄妹就是扫把星! 怎么这么多人竟然都杀不了她们?! 此时那边的刘明等人也追上来了,见到谢景昭他们,刘明整个人都是一怔,脸上出现了不能掩饰的惶恐和紧张,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还是慌张过后便回到了苏征身边,站在了苏征身后。 第111章·亲手杀人 因为凌云他们有备而来,打了刘明等人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刘明等人损失惨重,原本苏征带了一百三十多人出来,是算着围剿宋沅那三四十个人的护卫队绰绰有余,谁知道宋沅那些装行李的马车里装的其实根本不是行李,而是带着武器的官兵。 这些人缩在装行李的马车里,毫无动静,除了车辙印深一些,没有任何的其他迹象。 可宋沅闹着要走的时候闹的那么轰轰烈烈,一时说这个要带上,一时说那个也要带上,她的马车装的东西多是合理的,就算是苏征老谋深算,也没有想到这里头有什么不对。 却没想到在这儿着了道。 此时看了一眼身后的三四十人,苏征将刚才被流矢所伤的手指塞进嘴里吸吮止血,面无表情的思索着对策。 被抓了个正着,再挣扎和想着解释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为宋沅已经找好了两个再强大不过的证人和盟友,一个谢景昭一个叶明安,谁能跟他们作对?说她们的不是?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一个法子了。 他瞥了刘明一眼。 军中一起奋战多年,两人之间早就已经养成了默契,只对视这么一眼,刘明就明白了苏征的意思,立即便无声的打了个手势,一行人一拥而上,瞬间便拿出了全部的力气跟谢景昭他们带来的人马死磕。 今天若是不能杀了眼前的这些人,那么死的就会是他们。 成王败寇,没有人想死,也没有人会在意此时对面的是王爷还是贵胄,命只有一条,事已至此,杀了他们所有人,就能有一线生机。 而若是束手就擒,那么一丝活路也没有。 谢景昭当然明白苏征他们如此拼命的用意,无非是觉得杀了他们,那么就能栽赃在那些暴徒手中,再不济也不过就是领一个护卫不力的罪名而已,但是可比截杀外孙女、公器私用的罪名小多了。 苏征倒也真是个狠人,当断则断,丝毫不拖泥带水,怪不得能从一众兄弟当中脱颖而出,最终夺得了自家这个威武伯的爵位呢。 宋沅则是紧张的看着前方的战况,当看到苏征专挑了宋子思,几乎是用尽全力的举起长刀劈向宋子思的时候,她也紧张的死死地攥住了衣角。 苏征到底身经百战,但是哥哥却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她忍不住紧张。 电光火石之际,宋子思弯腰后仰,险险的避开了苏征的这一刀,而后飞身而起,手中的长枪刺进了苏征的右手臂,将苏征给挑落在地。 “好!”虎皮鹦鹉大人振翅飞起来,大声夸赞了一声:“杀了那个傻帽!杀了那个傻帽!” 它老人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变得,一口脏话说的出神入化,行云流水。 每次骂人都能入木三分。 谢景昭咳嗽了一声,看了它一眼。 大人立即乖乖窝在宋沅怀里,不吱声了。 而此时,苏征在地上连滚了好几下,避开了宋子思的连连追击,有些狼狈似地爬不起来。 刘明则忠心的甩开前面几个官兵,大喊:“伯爷,我来助你!” 他竟然身手极为不错,看得叶明安跃跃欲试,实在忍不住,也加入了战斗。 谢景昭则转身正在跟紧随而至的擎风说话,眉目之间一片冷漠。 出什么事了?宋沅有些担忧,正要发问,忽然觉得脖子上被架了个东西。 她立即便僵住了,反应过来—————苏征刚才那一下根本不是真的不敌宋子思,而是假意示弱,真正的目的在于自己。 宋子思应付着刘明,根本分身乏术,一时焦急不已,心慌之下被刘明抓到了破绽,猛地在他肩膀处扎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宋沅心中一痛,大声喊:“哥哥,不必管我!” 苏征冷笑了一声,架在宋沅脖子上的刀逼得更近了一些,终于把这个死丫头捏在手里了,他心中的一口恶气在此时才终于找到了出口,冷笑道:“你们现在倒是挺兄妹情深的,不知道我若是现在杀了你,他这一辈子能不能过得去?” 越是紧张,宋沅就反而脑子里越是清明,她努力忽略脖子处的疼痛,冷冷笑了一声:“伯爷真的要杀我吗?你杀了我,可从这里走不掉,别说是殿下和叶二少爷了,光是我舅舅和我大哥就绝不会放过你,你死了,苏家可怎么办呢?” 这分明是他问宋沅的问题,现在却被宋沅拿来反问自己,苏征一时暴怒,在宋沅脖子间拉出一条血口子:“住嘴!你这个贱女人!若不是你狡诈多变,阴险狠毒,我怎么会上当受骗!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宋沅只觉得脖子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可她看着谢景昭消失在了马车拐角处,心中一动,便继续跟苏征理论:“到底是谁阴险狡诈?难道不是你女儿害死了我母亲,又要对我和哥哥赶尽杀绝,我们才不得不反抗吗?” 苏征就疯狂的痛骂:“那是你自己犯贱?!要跟清秋做对,清秋看上的男人,你让给她不就完了?可你却非不知好歹,死缠不放.....” 他想到临来之前夫人和女儿的殷切盼望,目光中堆满阴沉和疯狂:“都是你,你若是肯乖乖去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偏偏你不但不肯......”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绕后的谢景昭此时已经从他身后飞身而起,一脚踢开了他手里的刀子。 宋沅反应也极快,几乎是在苏征发愣的这一瞬间,便立即弯腰躲避,从他的钳制当中脱身。 苏征反应也快,带着伤捡起了旁边的刀子,还能跟谢景昭打的有来有回。 由此可见,他当时对上宋子思的时候,是确实没有出全力的。 紫莹急忙跑到宋沅跟前蹲下来,要搀扶宋沅。 宋沅摇头拒绝了,目光落在旁边的一把匕首上头,忽然捡起匕首,朝着苏征飞奔过去,一刀狠狠地扎进了苏征的后背。 苏征吃痛,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了宋沅一眼,轰然倒地。 第112章·真的死了 打了一辈子的鹰,没想到却被鹰给叼了眼,直到倒在地上的时候,苏征都还在瞪大眼睛看着宋沅,一面忍痛抽搐着,一面心中有些发凉的往后退。 他到死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倒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眼看着宋沅面带冷笑的朝着自己逼近,苏征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外强中干的指着宋沅:“你别过来,你可知道,谋杀朝廷命官是犯法的,按律当死!你疯了吗?” 夜色沉沉,周围的风在此时也冰冷刺骨,直直的似乎要钻到人的每个毛孔里,宋沅看着苏征,心里想到的却是上一世的安哥儿。 当时比这还冷,可是宋清秋并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小孩儿就放过他,把他推入冰冷的湖水当中,安哥儿虽然被救上来,但是却发起了高热,高烧了几天都不退。 原来这些人也是知道害怕的。 她蹲下身,好整以暇的看着苏征笑了:“伯爷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何必在这里明知故问呢?” 苏征大约是有恃无恐,觉得他自己是勋贵伯爵,按照大周律,哪怕是谢景昭也没有杀他的权力,他有罪,也得等到三司会审,共同定罪,然后留给皇帝复审定罪。 可问题是,前提是得他能够平安的回到京城。 宋沅微笑着看着自己手里的匕首,轻声问:“伯爷出来之前,应该就想清楚了,把我杀死在回京途中,一切都可以推在那些暴徒身上,顺理成章,那我为什么不能呢?” 你们可以做的事,为什么我不可以? 宋沅从来不信奉以德报怨那一套,上一世她就是这么做的,可结果她身边的人不得好死,她自己也跟孩子葬身火海。 什么以德报怨?她就要以怨报怨,有仇报仇! 苏征是真的有些怕了,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急忙朝着唯一的救星谢景昭看过去:“殿下!殿下,您得救救我,我有罪,也该三法司来审.....” 谢景昭则似笑非笑的弯下腰去,避开了苏征的手,淡淡的说:“伯爷,你身边除了这个刘明,还有一个刘健吧?这两兄弟向来是孟不离焦的,他去哪儿了?” 苏征一时如遭雷击。 他原本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的。 可没想到,原来不管是宋沅还是谢景昭,都是一开始就死死地盯着他,把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人都知道他做了什么! 想到了这一点,苏征遍体生寒。 他忍不住抖了抖嘴唇:“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是吗?”谢景昭面无表情:“不过这也无所谓,刘健在的地方,想必就能找得到何朝贤,是不是,苏大人?” 他说完,也不管苏征如何的大声喊叫和求饶,冷酷的转身看着宋沅:“宋大小姐,本王向来说话算话,他归你处置了。” 宋沅蹲下身来,仔细的看着苏征,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苏征从慌张到愤怒再到不甘,一时之间百味杂陈,在看到宋沅举起了手里的匕首之后,他终于有些崩溃:“阿沅!我能帮你!我能帮你!” 他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 只要让他回到京城,刘安还有二皇子,都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他还有救的,他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荒郊野外。 宋沅哦了一声,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苏征终于忍不住,大声说:“我可以劝清秋放弃沈墨,阿沅,我知道你喜欢沈墨,你放心,等到我回到京城,我就让清秋把沈墨让给你。” 宋沅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以前到底是有多荒唐,以至于这些人都觉得沈墨就是能降服她的灵丹妙药? 垂下眼看了苏征一眼,她啧了一声:“伯爷,我收回之前对你的评价,你可真不是个聪明人。你认为,我还会在乎沈墨吗?” 在知道了母亲的死是苏氏所为之后,在知道了那些隐秘之后,苏征怎么还会觉得这一切都能用一个沈墨来弥补?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宋沅不再听苏征废话,她苦心孤诣走到这一步,把苏征引到这个局里,可不是为了来听他如何巧言令色的狡辩的。 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举起了匕首,用尽全力的插进了苏征的心脏。 鲜血飞溅出来,她握着刀柄的手瞬间变得黏腻。 叶明安都傻了,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有些迟疑的看着谢景昭:“她杀人啊!” 在这之前,宋沅也不是没做过疯狂的事儿。 比如说在花厅里砍掉了刘伟成的几根手指,但是那到底是跟真正杀人不同的。 可现在,宋沅是真正的杀人了。 谢景昭转过头瞥了他一眼:“怎么,杀不得?” 今天如果不是宋沅早有准备,他们也陪同演戏,那么死的那个人就会变成宋沅。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而不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对待敌人就该如此,你若是心软,那么死的就会是你。”谢景昭深深的盯着他:“你是要上战场的人,更应该要明白这一点,你死了,痛苦难过的就是你的亲人,你明不明白?” 叶明安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平时很喜欢跟在谢景昭身后插科打诨,很不习惯谢景昭忽然这么郑重其事的教训自己。 另一边,宋沅已经站起来了。 宋子思解决了苏征那边带来的残余势力,疾步跑过来查看宋沅的情况,见她衣裙上全都是血,一时吓得不轻。 宋沅朝他笑了笑:“我没事的大哥,这不是我的血。” 她说着,垂下眼轻轻笑了一声:“是苏征的。” 杀了苏征,她整个人都感觉到一种畅快。 苏氏为什么能够那么有恃无恐? 宋清秋为什么那么嚣张跋扈? 说到底都是因为苏征。 背靠大树好乘凉,苏征无疑就是她们身后最庇护她们的那颗大树。 但是,现在开始,这棵树被她连根拔起了。 宋子思没想到妹妹竟然真的杀人,一时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妹妹到底是怎么被逼到这个样子的? 他在登州的那些年,妹妹是怎么过来的? 第113章·为你撑腰 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对妹妹,就比如说舅舅家里的郭娉婷,平时最喜欢的就是一些衣裳首饰,再不济就是甜品点心。 虽然出身在将门之家,但是他无法想像郭娉婷会拿起刀去杀人。 宋沅却不同,她杀人手起刀落又快又狠,而且杀完人也没有一点害怕。 这不正常。 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宋子思自己当初就在杀过一个瓦剌人之后害怕了许久,是被舅舅带着一天一天历练出来的。 若是不是被逼到绝境,宋沅一个女孩子,她怎么会如此? 宋子思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他摸了摸宋沅的头发:“你头发都散开了,去马车上重新梳理梳理吧。” 宋沅嗯了一声,刚杀了一直在背后吐信子的毒蛇,她心里的石头去了一半,此时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见宋子思这么说,答应了之后便去马车重新取了一件斗篷披上,头发也随便让许嬷嬷拢了拢,这才重新跳下了马车。 那边苏征带来的人都清理的差不多了,大约是见苏征和刘明都死了,这些人中有三十多个人都选择了投降。 谢景昭看了宋沅一眼:“宋大小姐,你觉得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宋沅皱了皱眉。 她杀了苏征这件事,可以做但是却不能说。 对外他们也肯定会把这件事推给那些暴徒。 可是三十多个人也太多了,人多口杂,很难说这件事不会被泄露出去。 但是要杀人灭口,这几十个人也太多了。 她杀苏征是因为苏征死有余辜,但是这些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见宋沅为难,郭守敬便沉声说:“把他们交给我吧,我来处置。” 把他们安排到登州去,登州是郭家的地盘,这些人打散了编入军中,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人提起这件事。 为了活命,这些人也该知道怎么选的。 舅舅的这个安排很好,宋沅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谢景昭则看着她问她:“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宋沅看了一眼苏征的尸体,冷淡的说:“我要回京去,有些旧账该算一算了。” 苏氏欠下的债,也是时候还了。 谢景昭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她会是这个答案了,沉默片刻才道:“若有什么需要本王的地方,便使人拿着玉佩来找本王,本王为你撑腰。” 为你撑腰四个字,从谢景昭的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的可靠。 宋沅心中一暖,诚恳的道了谢,才看着谢景昭压低了声音提醒:“殿下,另外还有一件事要提醒殿下,勾结暴徒之人何朝贤就是其中之一,这一点殿下和驸马应当也是早知道的。” 谢景昭知道她还有后话,便点头看着她。 宋沅沉默片刻,才说:“何朝贤跟刘安是同乡,而且是同村,他私底下都是喊刘安为干爹的。他这个人,阴险狡诈,趋炎附势,其实对所有人都平平。但是,他有一个弟弟,是从小被送到了和尚庙里寄养长大的,后来还俗了......” “何朝贤对这个弟弟十分亲近,他小时候一有时间便往寺里跑,跟弟弟一道做活,种田。”宋沅见谢景昭若有所思,便也直接说了:“他不可能放得下这个弟弟,这个弟弟如今在白家村生活,您派人问一问就能查到。” 她把何朝贤的弟弟的下落告诉了谢景昭,谢景昭就不必怕找不着何朝贤了。 而一旦找到了何朝贤,这一次暴徒的事,最大的责任就不会是叶明安和雷鋐的。 也算是做到了她之前对谢景昭的承诺,她会把这件事扯到刘安身上去。 刘安倒了,二皇子在圣上跟前就少了一个可以探听消息的人。 谢景昭深深的看了宋沅一眼:“多谢宋大小姐,本王明白了。” 他说罢又看了看郭守敬跟宋子思:“让他们俩陪着你一道回去吧。” “不必了,最大的危险已经没了。”宋沅并不想舅舅和宋子思此时回去,太早回去,二皇子一党的人目光不免落在他们身上。 她见宋子思和郭守敬不放心,便忙说:“舅舅,大哥你们不必担心我,我回去之后便让人去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有他们两人在,我不会吃亏的。” 人证物证都有,郭老太爷更是朝廷重臣,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 郭守敬听她这么说,也知道她是已经决定了,便只能点了点头:“那你万事小心。凌云还是跟着你,他到底是经验足一些。” 宋沅没有反对,凌云身手好,的确是需要他带队。 她转过身跟谢景昭和叶明安他们辞行,叶明安有点儿讪讪的,挠了挠头才说:“这回的事,多谢你了,宋大小姐。” 他为人十分豁达,虽然之前见宋沅杀人一时之间很不适应,但是到底很快就想明白了。 何况一码归一码,宋沅帮了他是实打实的,他当然得道谢。 宋沅笑了笑:“谢便不必了,只是以后叶二少爷做事当要处处当心了。” 叶明安连连点头。 一行人将宋沅的马车拉回之前的地方,休整过后给宋沅换了一辆后面完好无损的马车,才上了马车,宋沅便看到了窝在蒲团上睡觉的虎皮鹦鹉大人,顿时掀开了帘子:“殿下!” 谢景昭有些疑惑的回过头。 宋沅急忙问:“虎皮鹦鹉大人......” 这鸟儿是谢景昭借给她用的,传递信息的确是很好用。 但是现在宋清秋跟苏征的事儿都已经解决了,也不知道谢景昭是不是要把大人要回去。 谢景昭没有多想便挑眉:“本王估计还有一阵子要忙,它跟着本王也没什么好处,还是让它跟着宋大小姐吧,就劳烦宋大小姐照顾了。” 宋沅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劳烦的,毕竟虎皮鹦鹉大人其实也没什么太多需要照顾的地方,它比一般的人都要精的多了。 既然谢景昭这么说,她便也没有推辞,应了一声是,便将虎皮鹦鹉大人抱起来。 虎皮鹦鹉大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的又睡着了。 第114章·没有脑子 京中风起云涌。 为着京郊附近竟然出现暴徒的事,朝野哗然,建章帝好几天都在朝堂上点了京郊大营指挥使和保定卫指挥使的大名,斥责他们昏聩无用,竟然让那些人在天子脚下放肆。 朝中一时人人自危,连御史们上折子的都少了,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建章帝的霉头。 越是风浪大,事情就越是多。 苏氏这些天都没有睡好,不知道怎么的,这些天她总是一晚接一晚的做恶梦,梦里她总是梦见一片火海和女人绝望凄厉的哭声,以至于她每晚都睡不好,这些天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儿。 偏偏还不得消停。 袁妈妈小心翼翼的从外头走进来,见她伸手在揉着额头,便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夫人,才刚秋分过来说,二小姐身子有些不舒服......” 怀着投胎的女孩子,当然是有许多这里或者那里不舒服的地方,苏氏深深的叹了口气,听见这事儿脑袋里都嗡了一声,实在有些烦躁。 沈家现在一直旁敲侧击的在打听宋清秋的陪嫁到底有多少。 想到这个,苏氏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成全宋清秋让她嫁过去,还没成亲呢,吃相就这么难看,沈家到底是有多缺银子啊? 这样嫁过去,还不得被沈家给吸血? 宋清秋的肚子越大,这件事对于沈家来说就越是不着急,反正大家的脸面都已经丢完了,最后婚事不成的话,大家嘲笑的更多的绝对只会是女方罢了。 心里想了许多,她最终也只能皱眉说:“请府里的张婆子给她看看。” 这事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让外头的大夫进来,还不知道要流传出什么话出去,反正无非也就是安胎,让家里有些经验的婆子去看着就是了。 袁妈妈也知道苏氏的顾虑,忙答应了一声。 可没一会儿,她就又转身回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氏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话便直说!” 袁妈妈抿了抿唇:“夫人,二小姐闹着不肯吃饭,也不让张婆子给她瞧......” “真是冤孽!”苏氏气的头昏,扶着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气冲冲的往宋清秋的院子去了。 宋清秋正在屋子里对着丫头婆子们发火:“什么张婆子李婆子?她们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帮我看病!?我肚子里的这个可是东川侯府的世孙......” “若是有什么差池,你们担待的起吗?!” 苏氏全都听在耳朵里,一时之间气的指尖冰凉。 她真是昏了头,从前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斗倒宋沅,如何阻止宋子思成材,却忘了关注自己的女儿,这棵树苗显然是长歪了! 而且歪的过了头。 她没好气的推开门,怒斥:“你给我闭嘴!” 众人见到苏氏过来,都大大的松了口气,救星总算是来了。 苏氏则气的脸都红了,见袁妈妈将所有下人都给叫出去了,又关上了门,这才走到屋子里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恼怒的问宋清秋:“你有没有脑子?!不让外头的大夫进来,是怕他们出去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坏了你的名声!” 她真是越说越气:“你倒是好,你巴不得嚷嚷的人尽皆知,你当这是什么很有脸面的事是吧?!” 宋清秋咬了咬唇。 她自小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苏氏明面上对宋沅好,可是实际上却时常在暗地里会跟赵妈妈吩咐如何让宋沅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来。 包括宋沅之所以喜欢沈墨,也是苏氏有意让赵嬷嬷引导的。 耳濡目染之下,宋清秋当然也学会了苏氏的那一套。 所以现在见苏氏斥责自己,她哼了一声便反驳:“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要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就不能太要脸面!” 苏氏真是气疯了,想要斥责她,却忍不住一阵的头晕目眩。 她足足的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指着宋清秋嘴唇抖了抖:“你这张嘴,迟早要害死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 宋老夫人对这门婚事极度不满,说不插手,她就真的不管了。 沈家的人几次上门,宋老夫人连见都没见。 连宋幼平这次都变了样了,提都不想提沈家,尤其是在沈家请来的冰人还问嫁妆的时候,宋幼平就更是脸都冷了,直接甩袖走了。 都已经是这个处境了,宋清秋竟然还浑然不觉,还在这里趾高气扬的! 宋清秋果然不服气,她梗着脖子冷笑:“怎么,我说错了吗?我一嫁到侯府,便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我肚子里的则是东川侯府的世孙!” 宋家竟然如此慢待她! 尤其是宋老夫人那个老不死的,半点眼力见都没有,她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宋沅那个草包,又被退了亲,京城人人都知道她是沈墨不要的次货,她以后难道还能寻到比自己更好的婆家?真是个笑话!宋老夫人以为靠得住那个草包,那就抱着那个草包一起到死吧! 两个蠢货! 苏氏站起身戳她的脑门,怒极反笑:“你有没有脑子?最近沈家来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难道你没有发觉?!你就不知道为什么?!” 说起这个,沈墨和刘氏的确是好些时候没过来了,宋清秋睁大眼睛:“墨哥哥那么厉害,这一次不是京郊出了暴徒吗?他肯定是去平乱了啊!” 平乱? 苏氏反唇相讥:“你歇歇吧!你外祖父才是名正言顺去平乱了的,他是哪个牌名上的人,还能领兵去平乱?他不过来,无非就是嫌弃你嫁妆太少了,又见你祖母和你父亲态度冷淡,你到底明不明白?!” 脑子这么不好,偏偏脾气还差,就这么嫁过去,刘氏都能磋磨得她生不如死。 苏氏为了女儿殚精竭虑的算计,可女儿却是这样,顿时不由得心中茫然。 宋清秋则尖叫着摇头:“不可能!你不要胡说,墨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英雄,怎么可能会嫌弃我的嫁妆少?他肯定是因为有要事,才会不能过来看我的!” 第115章·终于来了 简直是冥顽不灵! 苏氏恨不得打开她的脑子看看里头装的到底是不是都是水。 到了这个时候,她就不得不抱怨老天了,怎么给宋沅那个贱丫头那么好的脑子,却让宋清秋蠢成这样?! 可是现在她也知道,再怪罪宋清秋也没什么用,因此只能硬着心肠发火:“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若是还想好好出嫁,就给我老老实实的!” “什么这个看不得那个看不得的?就让张婆子看!” 苏氏气的太厉害了,一阵头晕,险些倒下去,幸亏袁妈妈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她这才站稳了。 袁妈妈实在有些忍不住,对宋清秋说:“姑娘,夫人为了你的事,真是急的天天都在忙。你的嫁妆,还是夫人掏出了所有的私房才凑成的......” 如果不是苏氏到处筹措,甚至还卖了一间盈利的铺子,宋清秋的嫁妆怎么可能到的了四万两银子? 苏氏这都是在挪用以后小少爷的老婆本了。 偏偏宋清秋还如此不知道体恤,袁妈妈都觉得替苏氏心寒了,自己若是生了个这样的女儿,还真是不如没有算了。 宋清秋一听见嫁妆,眼睛便亮了,凑到苏氏身边睁大眼睛问她:“娘,您到底给我准备了多少嫁妆啊?” 苏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银子银子银子!你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宋清秋嘟了嘟嘴,她挨着母亲撒娇:“您跟我说说嘛,我都答应过墨哥哥了,再说了,若是嫁妆银子少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难道您忍心女儿嫁的冷冷清清的啊?” 当然不能了! 越是心里有鬼,名声难听,明面上的场面就越是得做的盛大无比,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否则到时候人人都会在背后嘲笑你们。 苏氏咳嗽了几声,气的不行,但是还得压着性子跟女儿解释:“自然是不成了!现在不就是在跟沈家谈吗?沈家的意思是,出了暴徒的事,人心惶惶,他们不想铺排浪费,只想亲友之间请一请......” 总共说是十桌的人。 简直是荒唐! 堂堂侯府,如此敷衍! 摆明了是在故意给女方难堪和施压,看准了女方已经怀孕,又被人尽皆知婚前怀孕的事,所以才如此轻慢。 宋清秋别的都觉得墨哥哥好的了不得,提起这个却睁大眼睛:“这怎么行?!” 总算是还没蠢到家,苏氏哼了一声:“当然不行了!给你的那些家具和用具,都是自你出生我就开始给你寻摸了的好东西,至于头面首饰,这些我也给你置办了不少。就是现银......” 她顿了顿,声音有点儿疲倦:“我也已经尽力了,给你补足到了四万两银子。沈家若是再不满意,那便是太贪了!” 四万两,寻常郡主县主出嫁,都没这个数。 她能弄到这么多银子,都还多亏了刘安帮忙。 想到这些,她目光闪烁:“你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对待沈墨也别太傻了,该自己藏着的东西可得自己藏好了,别到时候把日子过的一塌糊涂,再回来跟我哭。” 四万两? 宋清秋有点儿不满意:“这么少啊?” 袁妈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二小姐真的,太不知道体谅人了! 什么叫做这么少啊? 四万两是多少银子,她知不知道啊? 沈家现在能不能拿出一万两的聘礼都不知道呢,女方陪嫁四万两,已经是万分的体面了。 苏氏也被女儿这句话惊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怔了怔才要发火,外面的丁桂便跑进来,急急的禀报:“夫人,侯爷回来了,让您现在就过老夫人的院子里去,说是有话要跟您说。” 宋幼平这几天都没在她房里休息,都是在姨娘或是书房。 现在回来竟然就要找她,苏氏心里高兴,也顾不得训女儿了,只是没好气的叮嘱:“行了,就让张婆子给你看看,别再给我折腾事儿了,你安安分分的,我自然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宋清秋显然还是很不满,但是见苏氏这副样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若是再磨嫁妆的事儿得不到什么好处,便只能捏着鼻子应了。 苏氏则有些雀跃的出了门,才后知后觉的问丁桂:“侯爷有没有说找我是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商量宋清秋的婚事? 也不对啊,这些天宋幼平都没有过问过这件事。 那难道是.....她想到了某种可能,一时眼里迸出惊人的亮光。 父亲亲自去了平乱,明面上是去营救百姓和平成王的,实际上却是去斩草除根的。 现在也过去了这么多天了,或许是那边的事有结果了?! 想到这个,苏氏心中便一下一下的跳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那可算是大大的好消息了。 就连沈家这门亲事,若是宋沅死了,那也顿时变得可爱了许多。 她想了想,忍不住加快了步子,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宋老夫人的院子。 一到宋老夫人跟前,她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宋老夫人整个人都面色沉沉的,有一股风雨欲来的阴沉感,宋幼平也是面色铁青,从未有过的严肃。 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见了她来,都朝着她看过来。 她心中惊跳,面上却什么都不敢表露,只做是一副茫然的样子:“母亲,侯爷,你们找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宋幼平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迟疑。 宋老夫人则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去捉拿那些暴徒的事?” 真是为了这个! 苏氏观察着宋老夫人和宋幼平的脸色,他们两个的脸色都这么难看,看起来像是发生了大事,这么看的话,那很可能就真的是宋沅出事了。 直说,他们怎么一下子就问起父亲的差事来? 父亲办事素来是妥帖的,根本不可能留下痕迹,现在他们问起.....苏氏小心的斟酌着用词:“儿媳也不知道这件事.....” 宋老夫人面上阴晴不定的,冷冷的哼了一声:“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推脱?” 宋幼平撇开了头。 第116章·人赃并获 见到宋幼平这个态度,苏氏心中咯噔了一声。 她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了。 但是若是真是宋沅的事,那这两个人的态度倒是正常。 她心中努力镇定下来,反正若是真的出了事,父亲是一定会抹平痕迹的,她根本不必担心。 因此她瑟缩了一下,咬着唇可怜兮兮的看着宋老夫人:“老夫人,儿媳也知道清秋的事儿,是清秋不对,给家里蒙了羞。可儿媳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您就可怜可怜儿媳吧,天下父母心啊!” 见到苏氏这副模样,宋老夫人更加恼怒,她忍不住心中惊跳的喝止:“你也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你怎么会做出这么恶毒的事?子思跟阿沅到底是老大的骨肉,你就这么容不下他们?” 苏氏皱着眉头,死咬着自己不知情:“儿媳当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容不下她们?” 她看着宋幼平哭了起来:“侯爷,天地可鉴!这些年我对她们两兄妹可谓是尽心尽力,毫无任何的怠慢,就这样都要说我容不下她们,这岂不是在逼着我去死吗?” 从前她掉一滴眼泪,宋幼平都觉得心疼。 可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在这里哭的眼泪汪汪的,声泪俱下,宋幼平却毫不动容,这简直是奇怪至极! 她心里不由得有点惊慌,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情不在掌控中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还不等她想清楚,主位上的宋老夫人就冷笑了一声:“你不必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了!我让阿沅自己来跟你说!” 阿沅?! 苏氏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完全不能反应。 怎么会呢?父亲都去平乱了,按照父亲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宋沅活着回来的,宋沅不过就是个普通女流之辈,她难道还能对付的了领兵的父亲?! 她的表情自然落入了宋幼平的眼里,宋幼平眼里一时怒火交织,冷声道:“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想要害死子思跟阿沅,你是何居心?” 苏氏没有回话,她死死地盯着门口,当看到宋沅带着一帮人一起进了门的时候,顿时眼前一黑。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得见宋沅一个人。 宋沅脸上正带着淡淡的讥诮,看到苏氏,嘴角的弧度还加深了些:“夫人没有想到吧,我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见你。” 的确是没有想到,简直是出乎意料。 苏氏心里一时之间闪过愤怒、失落和不甘,但只是瞬间,这些情绪就全部都被她给压下去了,她心里清楚的很,宋沅现在回来了,肯定是把被刺杀的事情和她派人送东西的事情都跟宋老夫人和宋幼平说了。 也正是因为都说了,所以宋幼平和宋老夫人才会是这个态度。 可她心里并不是很慌张。 她只是擦了擦眼角,急忙挤出一点笑意来摇头:“怎么会呢?沅姐儿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听说庄子里出了暴徒,都不知道担心的如何是好,天天在菩萨跟前祈求你平安无事.....”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苏氏竟然还是如此能装。 宋沅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淡淡的问:“是么?夫人真的是在祈求我平安无事,还是在祈求那些伪装成暴徒的人,可以顺利的杀了我和哥哥,为你斩草除根?” 真的是这件事! 这个死丫头竟然是真的从那场刺杀中逃脱了!苏氏心里陡然升起了无限的恼怒和痛苦,到了此时,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她的心脏。 她下意识看了宋幼平一眼。 宋幼平眼里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她忍不住冷下了脸:“你有什么证据?!” 宋老夫人跟宋幼平都这副样子,显然是相信宋沅的,既然如此,她再继续装可怜也没什么用处了,还不如争取主动。 她就不信,宋沅能从自己父亲手里抓到什么证据。 能让她逃脱,已经是老天爷不开眼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沅轻轻拍了拍手:“夫人要证据,我早就已经料到了,所以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她冷冷的盯着苏氏的表情,见苏氏的嘴角耷拉下去,眼里也闪现出戾气来,便知道苏氏其实也快稳不住了。 也是,亏心事做的太多的人,哪里经得住别人诈,自己就先漏了马脚,沉不住气了。 随着她的拍手,之前就已经被捆住了的廖老大等人被推搡着进了花厅。 偌大的花厅也因为多了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太多了,苏氏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她心浮气躁的大喊:“干什么?!你找这么些人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她一时控制不住心情了。 这些人莫非是父亲派去刺杀宋沅的那些人? 那怎么会落在宋沅手里? 父亲在干什么?! 宋沅又对她父亲干了什么?! 宋沅看着苏氏的慌张和虚张声势,心里半点没有什么同情。 她看了许嬷嬷一眼,许嬷嬷便急忙将那些人画押的证词都拿给了宋老夫人和宋幼平。 不等完全看完,宋老夫人便勃然大怒,将那些证词几乎都扔到了苏氏的脸上:“你好好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你竟然趁着暴徒肆虐,派人乔装打扮趁乱刺杀阿沅,你这简直是......” 她气的浑身发抖,干脆便转过身打了宋幼平一个耳光:“你看看你娶得是个什么东西?!” 别人都说,娶妻不贤祸害三代,老人说的话,果然是没错的。 苏氏简直是个祸害! 宋幼平的右脸顿时火辣辣的痛,他从未有一刻感觉这么难堪,几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苏氏在他眼里一直都是温柔可爱的,嫁过来之后也一直表现得贤惠大方,尤其是还有一个从前一直嚣张跋扈的宋沅给对比着,他真是觉得苏氏是一朵温和无害的荷花。 可现在他才知道,这哪里是一朵荷花?分明就是一朵食人花,在你不注意的时候,便可能猛然张开血盆大口把你给吞噬殆尽。 第117章·你爹死了 苏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见宋幼平朝自己走过来,她厉声哭喊:“侯爷!她们不信我,难道你也不信我?我当年是如何跟的你,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听见这个话,宋幼平的脚步顿时停住了,脸上的盛怒退了些,有些举棋不定。 他当然没有忘记,他跟苏氏其实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幼就认识,穿开裆裤的时候便时常假扮成老爷夫人,自小就是比别人亲近的。 只是等到略大了一些之后,苏氏跟着苏征去了广东戍守,他则留在京城,两边的关系才慢慢的疏远了些。 而老侯爷后来更是为了他说定了郭家这门亲事。 两家都是勋贵,门当户对,而且郭家一门的子弟都十分出色,在登州的势力也固若金汤,这门亲事带来的好处实在是数不胜数。 当年郭氏嫁过来的时候,嫁妆都快把整条街给堵了。 宋幼平原本是不太愿意的,可郭氏竟然也是个温柔漂亮的美人儿,一日夫妻百日恩,长年累月的相处,他跟郭氏也真的生出了情愫。 若是苏氏不再出现的话,他跟郭氏应当就会这么过下去的。 只是这世上的事,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他跟郭氏成亲的第五年,也就是宋子思四岁左右,正好怀上了宋沅的那一阵,他在菩提寺偶遇了回京之后上香的苏氏。 两人久别重逢,他一开始倒也没起什么别的心思。 只是苏氏缠着他下棋的样子他怎么也忘不了,因此他鬼使神差的,竟然又去了几次菩提寺。 去了五次,又偶遇了苏氏。 原来苏氏因为身体不太好,所以被送到菩提寺来静养了。 他自那之后时常就往菩提寺去。 回家也回的少了。 可郭氏是个贤良的,他推说是在训练刚入营的新兵,所以时常无法回家,郭氏竟然也没有察觉出不对,反而还让人给他送衣裳和吃食。 他也曾觉得有些愧疚,停了去菩提寺一阵子。 后来寺里苏氏的丫头却传来消息,说是苏氏病了,想请他帮忙请个大夫。 他顿时大惊,什么也顾不得了,纵马去菩提寺看苏氏。 苏氏却正在小雨当中微笑着看着他。 她没有穿鞋,全身上下仅仅穿着一件单薄长衫,立在风口里,见到他惨淡的笑了笑:“你终于来了?” 那一刻,宋幼平脑子里嗡了一声。 年少时的青梅竹马,这些日子的缠绵缱绻全都涌上心头。 他头脑一热,抱着苏氏便径直进了禅院。 后来......想到旧事,宋幼平心中惊疑不定,许久没有说话。 苏氏深深的看着他:“侯爷,我是如何奋不顾身的嫁给你的,你都忘了吗?” 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郭氏,已经有了嫡长子,郭氏还怀着第二个孩子,苏氏哭着跟他说甘愿不要名分,也要守在他身边。 当年的事说起来,宋幼平心里就没了底气。 他踌躇不定的看着宋沅:“沅姐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宋沅早就已经料到宋幼平会是这个态度了。 这个男人如果拎得清的话,根本就不会有苏氏的什么事。 这些年,苏氏在他眼皮子底下养废自己,他也丝毫没有发现,反而还一味的维护苏氏和宋清秋,对她动辄喊打喊杀。 可能是有些父女情分,但是上辈子都已经被耗尽了。 何况这辈子本来也没什么父女情分。 所以她不顾宋幼平息事宁人的暗示,透过宋幼平去看苏氏的脸,似笑非笑的说:“怎么会有什么误会呢?” 她扫了一眼身后跪着的廖老大等人:“有什么误会吗?” 廖老大浑身都抖了抖,宋沅的厉害和疯劲儿他是亲眼见识过的,他相信,如果自己现在要是敢说是,那宋沅可能下一刻就把他给杀了。 他犯不着啊! 刘伟成和刘明他们也都死了,这事儿他心里是清楚的。 他马上便大喊:“不不不!不是误会,的确是威武伯,是威武伯让我们去做的!” 这话一出,宋幼平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他死死地盯着宋沅,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宋老夫人已经闭了闭眼睛,锤了一下旁边的桌子:“你还有什么话说?!你是疯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苏氏反而不害怕了。 她擦了擦眼泪,挑衅的望着宋沅冷笑:“谁知道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些乌合之众,指使他们来陷害栽赃?他们说是就是吗?你这话拿到公堂上去说,你看看谁信你?!” 宋沅不顾苏氏的挑衅,她看了苏氏一眼,并不生气:“信不信,上了公堂自然就知道了。再说,我的证人也不只是他们,还有挺多的,夫人不如来认一认故人?” 她说着,笑着拍了拍手。 外面的张叔等人带着清荷进来。 清荷一进门,就跪在宋幼平和宋老夫人跟前,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 一看到她,宋老夫人和宋幼平顿时便面色大变。 尤其是宋幼平,他一时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至于苏氏,她一时还没有认出清荷,直到清荷朝着她扑过去,她才震惊得面目扭曲:“怎么是你?!” 清荷怎么会还活着?! 她当然认识这个郭氏身边的大丫头了。 郭氏死了之后,她火速便嫁了进来,甚至都等不及郭氏百天热孝过完,因为她当时的肚子都快藏不住了。 这些自然瞒不过郭氏身边的这些丫头婆子。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怕郭家追究,她趁机把这些人全都给处置了。 只是,为什么清荷会成为漏网之鱼?! 曾家那些人怎么办事的?! “夫人认出来了吗?”宋沅见苏氏震惊的根本说不出话,便挑了挑眉笑了笑:“若是夫人不认识,也可以慢慢的想,不必着急。” 她顿了顿,又笑意盈盈的看着朝自己看过来的苏氏,忽然之间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冷的说:“因为,夫人反正是等不到救兵的,你不必指望你爹会来救你,你爹已经死了。” 这话一说出来,苏氏浑身的骨头都似乎被人抽走了,她疯狂的朝着宋沅扑去:“你胡说!你胡说!” 第118章·恶有恶报 苏氏简直是要被宋沅给气疯了,她形容癫狂,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镇定,直直的便要往宋沅身上扑打。 她还没动手,宋老夫人便厉声喊:“住手!你当我死了吗?” 当着她的面,就想动手了。 苏氏当真是一无是处! 宋幼平也又急又气,呆呆的看着苏氏,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在他的记忆里,苏氏永远都是温柔的,都是温顺的,总是柔弱受欺负的那一方,可是没有想到,原来她私底下是这样的。 他心里生出无限的揣测来,人的疑心就是如此,一旦有了合适的土壤,便会疯狂生长。 他此时想到了许多事。 比如说当时菩提寺为什么那么巧就遇见了苏氏? 他在男子禅院,苏氏说是出门采花插瓶迷了路,可是迷路真的能走到完全不同的方向吗? 比如说,苏氏生病,苏氏的丫头下山找他帮忙请大夫。 可是苏氏是威武伯府的千金小姐啊!她寄宿在菩提寺,那些人怎么可能不给她请大夫? 越是想这些细节,宋幼平心里就越是发慌,尤其是在看到了清荷之后,他立即便想到了郭氏,郭氏上菩提寺的时候,是真的无心的撞破的他跟苏氏的事么? 还是苏氏有意为之? 许嬷嬷含着眼泪,将清荷之前写的那些东西都交到宋老夫人和宋幼平手里。 她带着哽咽的开口:“老夫人,侯爷,您二位看看吧!我们夫人好好儿的,就是被这个女人给害死的!她为了鸠占鹊巢,竟然故意毒害我们夫人!她简直是丧心病狂!” 许嬷嬷为了这个,简直是连宋幼平也恨上了。 若不是他对不起郭氏,引狼入室,郭氏也不至于生下了宋沅没多久就撒手而去。 让宋子思和宋沅没了母亲。 宋幼平是抖抖索索的接过了那些供词的,那些字他单独看全都认识,可是凑在一起,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刺痛人的眼睛。 他一时头晕眼花,好一阵都没有说的出话来。 秦嬷嬷是叛徒,秦嬷嬷是知道他在菩提寺的,却还带着郭氏故意去菩提寺,撞破他跟苏氏的私情,刺激得郭氏心头大乱,在下山的路上,郭氏心神不宁,以至于一脚踩空掉下了山崖,送回家之后不久就去世了。 是的,郭氏不是病逝的。 她死的本来就有蹊跷,所以这些年,宋幼平对宋沅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一方面来说,他让宋沅年幼就失去了亲生母亲,他是有些愧疚在的。 可是另一方面,每次看到宋沅,他就忍不住想起当年的事,总觉得膈应,好像只有将郭氏去世的原因都归咎在生了宋沅伤了元气,他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尤其是宋沅的脾气不算好,从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更是一天到晚的追着沈墨屁股后头跑,害的人人都知道他的女儿是个恨嫁的了不得的,以至于他跟宋沅的关系就愈发的差。 就在前段时间,他还在宋沅回来之后,听了苏氏的话,疑心是宋沅诅咒害的老夫人头痛......他想到这里,手脚冰凉的去看宋沅。 宋沅的目光却不在他的身上,她只是问苏氏:“有什么不可能的?夫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苏氏一点儿都不想听。 她才不会信宋沅的这些鬼话! 她的父亲是威名赫赫的威武伯,这些年来立下多少功劳?更别提父亲还深得二皇子重视,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苏氏想到这里,倒是心头大定,之前那股不安的感觉被她强行压下去,冷着脸看着宋沅冷笑:“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你别以为你找这些乌合之众过来,便能栽赃陷害我!” 反应的倒是够快的。 宋沅不以为意,面带嘲讽的轻笑:“夫人有什么不信的呢?举头三尺有神明,做过的事,都要付出代价,你父亲已经付出代价了,现在,轮到你了!” 她转过身去,看着宋老夫人:“祖母,您觉得这些供词都是真的吗?” 宋老夫人嘴唇动了动,看着宋沅的目光里满含愧疚和难过。 苏氏当年跟宋幼平不清白,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郭氏当年发现了这件事,还摔的一身都是伤的回来,她也知道。 她不是不愤怒的,毕竟郭氏是当年家族里人人都称道的好媳妇儿,对她也自来都孝顺恭敬,还为了家里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孩子。 可当时郭氏到底是没有救过来,就那么撒手去了。 偏偏苏氏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苏家也不断的在给宋家施加压力,要他们给个说法。 若是这件事闹出来,到时候宋幼平的前程就全都毁了,宋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两相权衡之下,她只能选择让苏氏进门。 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郭氏的死竟然也是苏氏一手造成的。 想到这个女人苦心孤诣的勾引宋幼平,害死郭氏嫁进宋家,又对宋沅和宋子思如此心狠,甚至还想杀了宋沅和宋子思,她同样是惊骇和愤怒的。 吞了一口口水,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铁证如山。” 的确是铁证如山,不管是苏氏和苏征买凶杀人,还是苏氏害死了郭氏,现在都是铁证如山。 宋沅垂下眼,淡淡的问宋老夫人:“那祖母,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她才不想知道这背后的故事,也不想知道苏氏跟宋幼平当年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这些听了只会脏她的耳朵。 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宋家打算如何处置苏氏。 还她的母亲一个公道! 宋老夫人自然听出了宋沅话里的疏远和冷淡。 她心里有些苦涩,这个她一直以来宠爱的孩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脱胎换骨了,若是以前的宋沅,面对这样的事,哪里能这么有理有据的要公道,要处置呢? 宋幼平还在看清荷的那些供词,听见宋沅的话,他抬起头看着宋沅,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死死地盯着宋沅问:“你想要如何处置?” 苏氏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宋幼平,仿佛没有料到这句话会从宋幼平的嘴里说出来。 第119章·我休了她 宋幼平没有管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宋沅。 他对宋沅其实一向很少耐心说话,仔细算一算,唯一一次和颜悦色的跟宋沅说话,便是之前宋清秋和沈墨的丑事被发现,这门亲事给了宋清秋,他觉得心中有愧,所以便难得没有疾言厉色。 算起来,这是第二次了。 宋沅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还没有说话,屋外便忽然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这话你还要问阿沅?!” 听见这声音,众人的表情都是一变。 尤其是宋幼平,一下子就有些难堪,他又面色不善的看向了宋沅:“这件事,你还告诉了郭家?!你怎么如此不懂事?!” 果然,人的自私是天生的,良心这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存在什么忽然良心发现。 现在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这些年苏氏是如何的处心积虑的明里暗里的要害死宋子思跟宋沅,都已经大白于天下,可是对于宋幼平来说,这些都没有宋沅告诉郭家真相来的可怕可恨。 这样的男人,怪不得会让苏氏得逞了。 宋沅面露嘲讽,笑着看着宋幼平:“父亲这话问的我真是没法儿回答了,您怎么会觉得我在庄子上被刺杀,哥哥和舅舅会不知道?他们既然知道了,郭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宋幼平被问的哑口无言。 是啊,看看眼前这跪了一花厅的人就知道了,当时的场面肯定是很惊险的。 那么大的事,怎么瞒得过郭守敬? 还有清荷呢.....“父亲与其责问我为什么让郭家知道,不如问一问夫人为什么要那么大胆,选择在庄子上动手?”宋沅不无嘲讽的看了苏氏一眼:“不仅是舅舅和哥哥在,连平成王和驸马都在,这件事,可不仅仅是我们的家事这么简单了!” 这话里的威胁丝毫不加遮掩。 明晃晃的在提醒宋老夫人和宋幼平,不要想着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压在家里这个圈子,毕竟平成王和驸马都是见证人。 宋幼平被宋沅犀利的口齿怼得心里一肚子的气,他心里怨恨宋沅不给他脸面,对他这个父亲也没有什么尊重,但是更恨的还是苏氏。 苏氏若是不这么多心思,这些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而现在,已经不是他能决定如何处置苏氏的时候了。 果然,随着话音刚落,郭老太爷便面色沉沉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郭老夫人和郭大夫人两人。 三人一进门,宋老夫人便立即站了起来,面露难堪和愧疚的喊了一声:“亲家......” 郭老太爷没什么好脸色,他想到自己女儿竟然是死在撞破这两人私情上头,便觉得愤怒难当。 所以一走到宋幼平跟前,他便扬手就给了宋幼平一个耳光。 郭老太爷是名将,哪怕是已经上了年纪了,可是体力却仍旧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这一巴掌下去,顿时打的宋幼平耳朵嗡鸣,一时之间口角流血。 屋子里所有女人都没什么反应。 郭老夫人垂下眼,只做没有看见。 宋老夫人心中正愧疚,也不敢心疼儿子。 宋沅则是纯粹毫无感觉。 只是,她没有感觉是正常的,毕竟她对宋幼平早就死心了,这些年宋幼平对着她就像是疯狗一样,从来都没好好说过话,这些都算了,在知道了郭氏死亡的真相之后,她就更是无法尊重自己这个父亲。 可是苏氏竟然也没什么反应! 这就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些。 苏氏不是宁愿跟有妇之夫私通,都要嫁给宋幼平吗? 她可是冒着被千夫所指的危险,害死了郭氏,嫁进宋家来的。 那她怎么会对宋幼平被打毫无反应呢? 尤其是在她犯的错都被揭发了之后,她现在的救命靠山不就是宋幼平一个人吗? 可她的眼里,却丝毫看不见任何对宋幼平的感情,反而有些冷漠和讽刺在里头。 宋沅心念一动,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可这个时候,宋幼平已经撩起袍子跪在地上朝郭老太爷请罪了,他到底是知道轻重好歹的,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宋家多年积攒的名望全都没了不说。 停妻另娶、害死原配这样的罪名可是能够被夺职甚至夺爵的! 现在郭家正是在气头上,如今的关键,是要求郭家能够网开一面,尽量不要把这件事闹到外头,只在家里内部解决。 郭老太爷背着手看着他:“当年这门亲事,其实我并不很想允准,毕竟我们常年驻守登州,距离京城实在是太远了。可是你当年是亲自跟你父亲一道来登州祈求我把女儿嫁给你的。” 说着当年的事,郭老太爷垂下眼:“你当年说的话,想必你早就已经忘了。” 宋幼平更加说不出话。 宋老夫人满脸都是苦涩,见宋沅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便硬着头皮开口:“亲家,他的确是做错了大事,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亲家一个交代!” 郭老夫人之前一直都在强忍着,到了此刻终于忍不住,哽咽着质问:“交代?怎么交代?!死了的人能够重新活过来吗?” 她冲到了宋幼平面前:“你知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怎样的痛苦?!这些年,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时常梦见我的女儿回来找我!她临死都没有见到爹娘一面,你有没有想过她在地底下会不会死不瞑目!” 宋幼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郭老夫人心痛难忍:“你害死了我女儿,竟然还对阿沅动辄横眉冷目,你枉费当年我们对你的信任!你真不是人!” 宋幼平低垂着头,紧紧握着拳头,连手背上的青筋全都凸了出来。 他心里也清楚的很,郭家的怒气是没有那么容易平息的。 郭老太爷果然冷笑着问:“你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置?!” 宋幼平满嘴都是血腥味,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信心存什么侥幸,看了苏氏一眼,沉声说:“我会休了苏氏,让她回苏家!” 第120章·还有底牌 听见这话,众人都面色各异。 谁都没有料到宋幼平会毫不迟疑的说出休妻的话来。 他这些年是如何喜欢苏氏,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为了苏氏,他冷落原配的两个儿女不说,其他的妾侍们更是入不了他的眼睛。 连苏氏所出的宋清秋,在他这里也因为母亲受宠,而备受宠爱,是他的掌上明珠。 他现在说休妻,连郭老夫人一时都有些怔住,似乎是在揣摩这话里的真假。 而这个时候,苏氏已经声嘶力竭的朝着宋幼平扑过去,揪住了他的衣襟怒吼:“你要休我?!你怎么敢休我?!”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休了自己?! 宋清秋的婚事在即,本来又是以这么不体面的方式定下的亲事,若是在成亲之前她还被休,那么这门亲事还怎么可能成得了?! 可宋清秋还怀有身孕呢!若是没有了这门亲事,以后她可怎么办?!这世上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苏氏一下子就慌张起来,她不管不顾,脸色大变的指着宋沅冷笑:“宋沅,你别得意!你猖狂什么?怎么,这种事是我一个人就能做的吗?”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的脸色都十分微妙。 尤其是宋老夫人跟宋幼平,更是十分难堪的朝宋沅看过去。 这也是她们心里最担心的地方,是啊,这件事又不是苏氏一个人就能做成的,如果没有宋幼平一开始的沉沦,那么苏氏绝对就没有那个机会接近郭氏,乃至于设局给郭氏,让郭氏钻。 说到底,这件事是苏氏和宋幼平两个人通奸的后果。 见众人都十分的难堪,苏氏的心里总算是平衡了许多,她哈哈大笑,笑的连眼泪都出来:“怎么,没话说了吗?你盯着我一个人算是什么本事?休了我,你那个死了的娘在地底下就能安心了?” 啧了一声,苏氏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之前的狼狈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看好戏的得意和自信:“你若真是个孝顺女儿,那你先杀了宋幼平啊!” 宋老夫人面色铁青,被气的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指着苏氏怒喊:“你给我闭嘴!” 可郭家的人却都没有吭声。 站在他们的立场,苏氏固然可恶,但是她说的这些话却也不无道理,是啊,这件事本来就一个巴掌拍不响,苏氏要付出代价,但是宋幼平同样也要! 他的错处难道小了吗? 宋沅面色冷淡的看着苏氏,她知道苏氏是在浑水摸鱼挑拨离间,可是毋庸置疑,这一招用的很对。 因为在她心里,这一关的确是过不去。 她的确是觉得宋幼平同样有抹不掉的责任。 苏氏得意非常,她讥诮的看着众人冷笑:“说话啊,你们怎么不说话了?你们不是要对着我喊打喊杀吗?是,我是坏,我勾引了宋幼平,但是撇下郭氏可不是我逼着他的,冷待宋沅也不是我逼着他的。” “有本事,那就一起处置啊!怎么,不敢吗?!那你们就是笑话!想要单独处置我一个人,你们是在做梦?!” “今天就算是拼着这条命不要,闹去衙门,我也有话能说!要死大家一起死!” 苏氏疯成这样,宋幼平也是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有想到平时温柔可爱的妻子撕下了面具之后,底下会是这么一张疯狂的面孔。 他不可置信的摇头:“你简直是疯了!” 苏家闹的不可开交的同时,宋清秋还在屋子里抱怨送来的首饰实在是太老套了:“素心大师手作的金玉满堂娇分心怎么不送来?我要那一套,我早就看好了的!” 袁妈妈心神不宁的,见宋清秋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在纠结这些首饰,心里都忍不住替苏氏不值了。 她皱起眉头来,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我的姑娘啊!现在是挑剔这个的时候吗?” 宋清秋不解的回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是说,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袁妈妈深深的吸了口气,将苏氏被宋老夫人派人叫走,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的事情说了,紧紧的盯着宋清秋说:“姑娘,夫人在,您才能挑首饰,挑衣裳,可夫人若是不在,您以后在这个家里,谁还护着您呢?” 宋清秋虽然自私,但是她不蠢。 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了。 这家里只有苏氏是对她最好的。 宋老夫人一直就是偏心宋沅的。 宋幼平以前倒是对自己一向比对宋沅那个死丫头好,但是经过了抢沈墨的事情之后,对她也大不如前了。 现在若是苏氏出事,她可就再也不可能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思及此,她啪嗒一声盖上了匣子,没好气的问:“怎么就能确定是出事了?我外祖父可不是好糊弄的!她们敢对付我娘,也不问问我外祖父答应不答应!” 袁妈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的厉害,听见宋清秋这么说,便忧心忡忡的说:“郭家的人都已经来了,若是没有大事,郭老太爷怎么可能上我们家的门?何况夫人当时和老夫人商议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的,您外祖家都已经出手了,大小姐却还能活着回来,现在还把夫人叫去,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这件事若是没有蹊跷就怪了。 宋清秋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这可不行! 什么事都没有她的亲事重要。 这个关头,母亲可不能出事。 若真是如袁妈妈所说,母亲跟外祖母商议了派人去杀宋沅,结果宋沅却活着回来了,还把母亲叫走,那就是有了母亲动手的证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母亲可就危险了! 老夫人那个老顽固本来就是个偏心眼儿的,她素来就更喜欢宋沅。 这么一想,宋清秋便看向袁妈妈:“那现在怎么办?!” 袁妈妈早就在心里想好了,压低声音轻声说:“为今之计,若是出事,只能求助威武伯夫人了,她是您的亲外祖母,总不可能不管您和夫人的。只是,现在肯定得您亲自过去一趟。” 第121章·帮手来了 宋老夫人的院子热闹的了不得,苏氏一直叫嚷着要去见官,反倒是宋幼平被逼得狼狈不堪了。 郭老太爷皱着眉头不胜其烦。 分明就是很简单的事,但是现在苏氏这么胡搅蛮缠的,一时之间倒是让郭家也骑虎难下起来,宋幼平当然也有错,但是他错在婚内勾搭上了苏氏,对不起郭氏。 可其他的错事却真的不关他的事。 宋老夫人则被气的几乎要晕死过去,她现在更加悔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一时心软,答应了苏氏进门。 若是当时能够顶得住压力,不让苏氏进门,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她不由得去看宋沅,见宋沅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苏氏,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宋沅真是平静的过分了,她真是好像在用旁观者的角度在观察着苏氏和宋幼平。 宋沅没有感觉自己有多平静,她只是觉得很疑惑。 苏氏不惜冒着牺牲前程的风险也要给宋幼平做无名无份的外室,等着宋幼平娶她,还未婚先孕,那按理来说应当是很爱宋幼平才对。 就比如同样做了这事儿的宋清秋。 她遇上沈墨的事就没脑子,对沈墨的爱意简直遮掩不住。 这才是正常的。 但是苏氏呢? 苏氏遇见危险,下意识是拉着宋幼平一起下水,当然,宋幼平的确是本身有错,可苏氏半点犹豫和迟疑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多求求宋幼平。 这太怪异了。 跟她表现出来的对宋幼平的感情根本不符。 那她当初为什么非得要嫁给宋幼平不可呢? 以她威武伯嫡女的出身,哪怕是跟宋幼平婚前有孕,只要她愿意及时收手,威武伯府自然多的是办法帮她解决掉肚子里的那块肉,然后给她另外寻一门不错的亲事,把她给嫁出去。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宋幼平被苏氏弄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苏氏现在把当年的私情拿出来说,这是摆明了要威胁他,若是敢休妻,那就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让他也得不了好。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泼妇。 还是宋老夫人忍着震惊和羞耻站出来,冷冷的说:“她到底是为了你生了个女儿一个儿子,为你父亲守孝了三年,咱们不休她......” 忍着痛苦,宋老夫人迎着郭家人谴责的目光,硬着头皮补充:“但是,我们家里也再也容不下你这样的毒妇了!你就去家庙里从此清修吧!” 这也是大户人家对待犯了错的女眷常用的一种手段了。 把你关到家庙里去,长年累月的不让你在家里出现,逐渐的让你被人淡忘,时间逐渐久了,就没有人会再记得你。 到那时候,你是死是活,也根本没有人关心。 苏氏眼睛一瞪就要发火。 宋老夫人再也忍不了她,气势十足的指着她怒道:“苏氏,你给我想清楚了!你现在若是不肯去清修,那就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被休!你若是被休,你的儿子女儿,如何立足?!” 儿女永远是一个母亲的软肋。 苏氏愤愤然的冷笑:“她们难道就不是宋家的骨肉,我一个人生的不成?” 宋老夫人根本不管她这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雇凶杀人,未婚先孕,谋害原配,苏氏你最好是想想清楚,若是你非得要闹的鱼死网破,老大的名声的确是毁了,宋家的名声也不复存在......” “可你苏家难道就能独善其身?!你的两个儿女从此会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 宋老夫人一针见血,不想再虚已委蛇,便径直冷笑:“不仅如此,你们苏家的女儿,以后也没人敢要了!你若是要硬碰硬,那咱们就硬碰硬!反正都已经被你牵连到如此了,也差再糟糕一些!” 苏氏面色雪白。 显然宋老夫人这番话是说中了她的心事和担忧的。 是,她的确是可以拉着宋幼平一起去见官,将两人的丑事大白于天下,到时候宋家想包庇宋幼平也不行了。 但是那对她有什么好处没有? 完全没有。 还会让宋清秋和儿子宋子福的处境雪上加霜。 她们母亲做出这样的事,还把宋幼平也带累了,宋幼平跟宋老夫人以后都不可能再喜欢这两个孩子的。 她一时之间心痛难忍。 正要答应,外面忽然传来威武伯夫人的声音:“怎么,这是要私设公堂不成?!” 是母亲来了! 苏氏心中一喜,整个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见到威武伯夫人进来,她忍不住疾走过去拉住了母亲的手:“娘!” 威武伯夫人一进门便看到了郭家的人。 她横眉冷目,一脸的阴沉,盯着众人扫了一眼,便冷笑出声:“怎么,这是要干什么?仗势欺人,人多欺负人少不成?!” 宋沅面色冷淡。 她心里很清楚威武伯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理还要搅三分呢,这样的人从来不会觉得是自己家的错。 所以这是给苏氏撑腰来了。 宋老夫人对威武伯夫人十分的不满,见到威武伯夫人开口,便撇开头干脆不理会了。 她实在是气的胸口痛。 这些人太不成样子了! 郭老太爷也不屑于跟一个妇人相争,便只是冷笑。 还是郭老夫人淡淡的看着威武伯夫人:“您这话说的,怎么不问清楚就胡乱开口呢?知道的说你是爱女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杀人呢!” 屋子里众人都看着威武伯夫人。 威武伯夫人面色讥诮,略带了几分刻薄的呵了一声:“我要杀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人,这话该是我问你们,你们这样围攻我女儿,是想干什么?” 看来她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幼平忍着气把之前的那些证据都送到了威武伯夫人面前。 威武伯夫人却看也不看,一手全都给扬了,冷冷的说:“我不看这些东西!我只要问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她冷冷盯着宋沅:“我就知道,你这个扫把星是灭门的根本!有了你,家宅不宁!” 第122章·胡搅蛮缠 苏氏的罪证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可苏夫人一过来,便倒打一耙,不但没有丝毫歉意,反倒是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宋沅的头上,指责宋沅是灾星扫把星,这一点让郭家人无法忍受。 郭守敬不在,便是郭大夫人这个当舅母的率先站了出来,她指责苏夫人:“你胡说什么?!你自己的女儿丧尽天良,杀人放火,你还振振有词了?!” 郭大夫人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苏夫人这样的人,分明自己是过错方,但是却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尤其是宋老夫人,她坐在主位上,只觉得心如擂鼓,手脚发颤。 眼前的这个局面正是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可是不管她如何的害怕,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而且是如此的猝不及防,令人无法招架。 苏夫人表现出了她惊人的胡搅蛮缠的本领,几乎是面不改色的冷笑:“怎么,你们是三法司?不必经过三法司现在都能给人断案了?嘴长在你们身上,自然是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可我告诉你们,想要我们苏家承认,让你们糟蹋我的女儿,那是妄想!” 郭大夫人被气的目瞪口呆。 她完全没有想到苏夫人竟然如此蛮不讲理。 宋沅却早就习惯了,她也知道苏夫人的想法,无非是认定了武定侯府是百年世家,跟着太祖打江山的勋贵之一,她们是不会让自家的丑事闹上公堂的。 既然不能闹上公堂,那么私底下的事情当然是可以商榷和谈判的。 可这一回,宋沅没有就这么放过他们的打算。 她淡淡的扫了苏夫人一眼,轻声笑了一声:“苏夫人,我们不是三法司,可您若是非要去三法司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 宋老夫人面色巨变,忍不住喊了一声:“阿沅!” 她看着宋沅,挣扎着动了动嘴:“不能......” 不能报官,报官的话,宋家的清誉就毁于一旦,宋幼平若是连家事都处置不了,如何还能在朝堂上立足?武定侯府的根基可能就完了! 她哀求的望着宋沅。 苏夫人却愈发的得意,看见宋老夫人和宋幼平这脸色,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当即她便不屑的挑起了眉:“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当代孝女是如何的孝感动天,为了你那死去的娘来状告自己的父亲。若你真的敢,我倒是要夸奖你一声!” 郭老太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深深的看了苏夫人一眼,便冲宋沅说:“沅姐儿,你不必为难,这件事,不必你插手,我来解决。” 谁说一定要报官的? 他也多得是法子来解决这件事。 宋沅立即便知道外祖父的意思,他是想要弹劾苏家。 可是根本没有必要,今天她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所以她笑着冲外祖父行了个礼:“外祖父,我不为难。谁说我要状告自己的父亲了?” 苏夫人阴沉的盯着她冷笑:“怎么,我女儿能一个人生下孩子来不成?还是说,你想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女儿头上来,把你父亲给撇干净?” 她对上宋沅,永远都是一副趾高气扬高人一等的样子。 好像宋沅就只是地上的蝼蚁。 宋沅年幼的时候就很不喜欢这个阴阳怪气的所谓‘外祖母’,后来事实也证明苏夫人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 现在见苏夫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刻薄。 宋沅便讥诮的拍了拍手。 屋外的凌云缓缓地推着一个人进来。 还没进门,清荷就啊啊了几声,不顾丫头的阻拦,朝着那个人冲了过去,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抓住了那个人,死死地咬住了她的手腕。 那女人发出杀猪一样的尖叫声,声音凄厉的想要推开清荷,却根本推不开,一时之间痛的面色煞白,大汗淋漓。 众人都吃惊的看着这一幕。 苏氏则像是见了鬼,一时之间死死地抓住了苏夫人的胳膊,把苏夫人都给抓痛了,苏夫人顿时看了女儿一眼,却见苏氏都已经吓得嘴唇开始颤抖了,不由得皱起眉头。 宋沅欣赏着苏氏的脸色,见苏氏这个反应,当然知道苏氏是认出人来了,轻笑了一声开口问她:“夫人,认得出故人吧?” 她说着,笑着转头看着秦嬷嬷,啧了一声:“秦妈妈,看来你背主求荣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你看看把人家给吓得?这些年,她没有照顾好你吗?” 秦妈妈如丧考妣,她被找到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但是在来的路上,她才是真的见识到了什么是人间炼狱。 她抖抖索索的看了宋沅一眼,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倒在地上,顾不得清荷的撕咬,哭着求饶:“大小姐,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接了好处,是我引着夫人去了菩提寺,撞见了侯爷跟苏姑娘......” 她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二话不说就全都竹筒倒豆子的全都招认了。 宋沅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孩儿的长命金锁,见秦妈妈面上一丁点血色都没有了,才轻轻的哦了一声。 她分明语气很轻很轻的,但是落在秦妈妈的耳朵里,却像是雷霆炸响。 秦妈妈整个人都快从地上弹跳起来,哆嗦着指着苏氏:“我,我要状告苏满勾结尼姑,提前在山路上设伏,害的我们家夫人摔跤!我还要状告苏满杀人灭口!” 真相就是这么一点点浮出水面的。 苏满脸上最后的一丁点的血色也退尽了,连唇色都是惨白的。 她抓着苏夫人的胳膊不放,仿佛这就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奇怪的是,从头到尾,她竟然都没有再试图跟宋幼平委婉求饶。 她遇见困难的时候,第一时刻想到的不是为了她抛妻弃子的宋幼平。 她对宋幼平似乎从来就是带着一点高高在上的审视和操控的。 好像.....就好像她只是需要这么一个名义上的丈夫,所以她挑中了宋幼平。 想到这一点,宋沅心中立即就惊跳了一下。 这一刻,她想到了许多事。 第123章·定你生死 所有人都被秦妈妈的话给震惊的不知如何反应。 宋幼平更是指着苏氏厉声问:“你怎么敢?!” 他当初的确是瞒着郭氏跟苏满坠入爱河,两人难舍难分,但是男人么,再爱也是有限的,风花雪月只能是闲暇时候的消遣,但是一旦要影响他的前程,那么这点子爱意就显得什么都不是了。 郭氏身世显赫,温柔贤惠,深得宋家上下喜爱,宋幼平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到过要休妻。 正因为如此,苏满才会几次跟他闹脾气。 可事情偏偏就有那么巧,郭氏撞破了他跟苏满的私会,然后便在下山的路上马车打滑,郭氏也摔倒在地,重重的磕到了脑袋和尾椎骨,躺在床上躺了一阵子便去世了。 郭氏若是没事,那么他当然不可能跟苏氏有什么以后。 但是郭氏偏偏就死了。 她一死,侯府女主人的位子就空了出来,而当时身怀有孕的苏满就成了宋幼平唯一的选择。 他想通了这一点,只觉得浑身冰凉。 解语花当然可爱,但是当这解语花在你身上花心思算计你,那这一点可爱就荡然无存了。 男人都是最现实的。 苏夫人的面色凝重了几分,她也知道,秦妈妈若是站出来指证苏氏,那这个案子就跟苏满和宋幼平私通没什么关系了。 杀人害命,哪怕你是侯夫人,该是如何,也就要如何的。 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以示安慰,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刁奴胡扯,满嘴胡吣,拉出去打死!” 郭家的人忍她很久了。 见苏夫人到了此刻还在胡搅蛮缠,甚至还要让自己身边的下人去拉走秦妈妈,郭老夫人怒气冲冲的一把拽住了苏夫人的头发往后一拽,苏夫人顿时被拽的啊了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郭老夫人竟然会忽然出手,一时之间都反应不过来。 苏夫人更是被扯得发钗发簪都掉落了一地,整个人狼狈不堪,她捂着头发看着郭老夫人,简直无法忍住怒气了:“你干什么?!” 郭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打狗!” 她憋了许久的怒气一下子汹涌而出:“你当我郭家无人了是吗!?” 真是欺人太甚! 苏夫人短暂的沉默过后就讥诮的看了郭老夫人一眼:“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你们休想动我女儿一根汗毛!否则,等我们家侯爷回来,你们都别想好过!” 苏征跟二皇子关系极深,许多事都是二皇子透过苏征去做。 这些人早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还不自知,竟然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是可笑! 宋沅忽然问她:“苏夫人,你来之前,没有收到消息吗?” 苏氏看了宋沅一眼,抿紧了嘴唇。 苏夫人则没好气的问:“什么消息?” “报丧的消息。”宋沅冷冷垂下眼睛看着苏夫人,面容平静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冷硬如刀:“你丈夫已经死了,你家侯爷勾结了暴徒,妄图行刺平成王殿下和叶驸马,已经当场伏诛了,你不知道吗?” 苏夫人顿时如遭雷击,双目如电的朝着宋沅看过去:“你胡说八道!” 但是她同时却又觉得手脚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在发颤。 这种话不是能编造的出来的。 宋沅再能干,再狡猾,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经历,她应该编不出来。 而且,编造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苏征没死,回来之后照样会保住苏满的。 苏夫人一时之间方寸大乱。 而郭老夫人已经拉开了苏夫人,将她扔在地上看着旁边的宋幼平:“你还不快将她绑起来!她现在还是你们宋家妇,难道你连管教自己媳妇儿的本事都没有了吗?1” 对待宋幼平,郭老夫人是没有什么好气的。 这人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宋幼平被郭老夫人呵斥了一声,这才急急忙忙的去把苏氏给拖了起来。 苏夫人立即尖叫了一声,虽然是被宋沅说的方寸大乱,但是她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去救自己的女儿,因此便立即便拽住了宋沅,尖叫着喊:“你们谁敢动我的女儿?!都是这个败家精,都是这个玩意儿惹出来的事端......” 她真是后悔死了! 当年如果早早的把这个孽种掐死,现在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只可惜,让这个孽种惹出了这么多的事! 见都到这个时候了,苏夫人竟然还敢对宋沅拉拉扯扯,甚至还想动手,郭老夫人不假思索,拉开苏夫人便左右开弓的打了她两个耳光。 郭老夫人是将门虎女,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她一动手,苏夫人的脸立即就肿的高高的。 这些巴掌,宋沅不知道挨过多少次。 苏夫人和苏氏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她们每次都是挑拨让宋幼平动这个手。 每次宋幼平打完了,她们便唉声叹气,愁容满面的反过来劝她。 一副很可怜她的样子。 现在,这些巴掌终于落到了她们自己的身上。 宋沅忽然觉得命运这东西也挺有意思的,她看着宋幼平,沉声开口:“侯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苏氏杀我母亲,害我哥哥,简直是恶贯满盈,她的罪证如今都已经确凿,若您不想闹的人尽皆知,那么,最好是早做决断。” 她的目光落在目眦欲裂的苏夫人身上,轻轻的叹了口气:“至于苏家,您现在不必顾忌和担心了,毕竟,苏侯爷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儿,朝廷想必还得反过来追责,威武伯府怕是顾不得其他事了的。” 宋幼平一直盯着宋沅,这个女儿是他生的,但是他已经不太认识她了。 记忆中她从来都只知道大声喊叫,哭泣,发脾气,才从什么时候开始,宋沅如此有心机,如此能够沉得住气安排这一切? 可现在宋沅在逼着他做决定处置苏氏,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沉默片刻,他闭了闭眼睛,大声道:“苏氏贱妇,害我儿女,杀我原配,我与她不共戴天!她如今既然还是我宋家妇,便可由我定生死,我要将这贱妇沉塘!” 第124·另有用意 宋幼平宠爱了苏氏十几年,这十几年里头他对苏氏是真的好。 好到愿意为了苏氏委屈自己的原配嫡出子女,也愿意为了苏氏顶撞母亲,恨不得把一切好的东西都送到苏满的面前去。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他说出沉塘两个字的时候,不管是苏夫人还是苏氏,都是一脸的愕然和震惊。 尤其是苏氏,她从最初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此时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无尽的愤怒,她面目狰狞的连名带姓的喊了宋幼平的名字:“你敢!宋幼平,你对得起我?!” 苏夫人同样有些气急败坏:“你们这是私设公堂,你们是目无王法了么!” 她被郭老夫人两个巴掌打的眼睛都快肿的睁不开了,此时看着宋幼平的眼神仿佛是要吃人。 越是到这个时候,苏夫人就越是对宋沅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宋沅这个小贱货,所有的事都不会是这样的! 她看着宋幼平冷笑:“你养了这么一条毒蛇似地女儿,以为牺牲我的女儿,她就会恩怨抵消,再也不惦记着从前的事了吗?宋幼平,你睁开眼好好瞧瞧吧,她杀了我女儿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头来咬死你这个父亲!” 这番话的确是戳中了宋幼平内心深处的担忧,他深深的看了宋沅一眼。 宋沅却没有看他,反而饶有兴致的在观察着苏氏的反应。 是了,被宋幼平抛出来当替罪羊,苏氏下意识的是愤怒,却唯独没有伤心。 被心爱的人舍弃,可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宋幼平咬了咬牙,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给郭家一个交代,先将此事压下去的念头,其他的事跟现在一比都可以再放一放。 至于宋沅,他不是不担心宋沅的恨意。 但是到底宋沅是姓宋的,宋老夫人这些年对她的宠爱不是假的,宋子思也是姓宋,把宋家的基业毁了,对宋沅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至少到现在为止,宋沅的利益应该还是跟自己是一致的。 宋幼平在心里飞快的盘算好了这笔帐,在这一刻终于显出了十分的果决:“不必再多说了!来人,将苏氏给我先关起来,其余的事,等我们商议过后再说!” 不能让这群人再聚在这一块儿,也商议不出个什么事来,但是反倒是旧账越翻越多。 他不顾苏夫人的诅咒和阻拦,强行令人将苏氏给押下去了。 苏氏死死地拉着苏夫人的手,是被嬷嬷们强硬着掰开了手指才被拖走的,临走之前还犹自看着宋沅冷笑:“你别得意,我就睁着眼看着,你跟我到底是谁死的更快一些!” 宋沅若有所思。 然后她冲着苏氏弯了弯嘴角,哦了一声:“好啊,我等着看看夫人还有什么本事。” 对待敌人歇斯底里的诅咒的时候,你越是愤怒,对他们来说反倒是越是安慰,反过来,你对他们的挑衅视若无睹,无动于衷,倒像是在戳他们的心窝子。 果然,不管是苏氏还是苏夫人,都是目眦欲裂,恨不得把宋沅给生吞活剥了。 宋沅完全没有理会,等到苏氏被拖下去了,才转过身看着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的目光也正在宋沅身上,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孩儿,宋老夫人心事重重,但是最终,她也只是长出了一口气,轻声说:“殊音的事儿,我们无论如何无法推脱责任......” 殊音,是宋沅母亲的名字。 在上一世人生最后的那段时间,宋沅每每在被孤独困苦、焦虑不安给折磨得几乎要疯掉的时候,都会无意识的喊娘。 她其实对郭氏并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郭氏的想念。 或许人就是要有个念想才能活下去,而娘这个字,只要在心里想一想,就觉得有了依托。 此时再听见母亲的名字,宋沅的眼眶泛红。 郭老夫人也同样鼻腔一酸,伸手揽住宋沅的肩膀,瓮声瓮气的说:“这么些年,我女儿在地底下看着苏氏鸠占鹊巢,欺负她的孩子,心里该是如何的悲痛?!她在地底下都不能瞑目!” 郭老夫人的声音极冷,深吸了一口气便说:“这件事,我们等着你们的交代!” 什么沉塘? 苏氏是必定要死的,若是宋家不处置她,郭家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告御状,也得把这个公道要到手。 除此之外,她们也需要得到宋家的其他的实际性的补偿。 她说完,便径直看着宋老夫人和宋幼平:“我女儿的一条命,还有沅姐儿险些丢了性命,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郭老太爷也深深的看了宋幼平一眼,便去看宋沅:“沅姐儿,你跟着我们回去住一阵吧。” 现在宋家乱成一团,苏氏的最终惩罚还未定,宋子思又还跟着平成王在外头,他实在是很担心宋沅留在宋家会被欺负。 虽然说只要宋家的人没疯,理论上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怠慢宋沅的。 但是凡事总有万一,不是吗? 宋老夫人则紧张的声音都绷紧了,激动的喊:“沅姐儿!” 她心里有些慌,这次的事闹的太大,郭氏的死现在证明了是苏氏所为,她也知道宋沅满怀怨恨,越是如此,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让宋沅离开。 若是宋沅走了,以后怕就彻底跟宋家离心了! 宋沅微微的摇了摇头。 郭老夫人顿时有些紧张:“沅姐儿!你听我的,过去住一阵再说。” 这个时候若是都不拿捏宋家,那什么时候拿捏? 总不能便宜了他们! 宋沅自然知道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好意,她轻轻笑了一声:“外祖父,外祖母,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若有什么事,我会让人传信告诉你们。”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老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苏夫人则愤恨的望着她们,死死地攥住了拳头。 见宋沅并不肯走,郭老夫人担忧不已,倒是郭老太爷看了外孙女一眼,并没有再勉强,只是点了点头:“那也好,你放心,我们总是在的。” 第125章·你的骨肉 经过这么一闹,宋家顿时鸡飞狗跳,连底下的下人也都一个个噤若寒蝉。 宋清秋从去通知了威武伯夫人开始就一直在等消息,花厅里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商议什么,那么一群人都在里头,但是她这个嫡女竟然也进不去。 她不是不担心自己亲娘,但是这一次的事态好像比任何一次都更严重,以至于她都开始提心吊胆起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跟母亲闹那些嫁妆不嫁妆的了。 她心里清楚的很,有苏氏在,再怎么样她的嫁妆也少不到哪里去,可一旦苏氏真的出事了,那她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秋分和春雨也都陪着她急,一趟一趟的跑着替她去打探消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郭家的人总算是出来了,可是一直等到大家都散了,都没能看见苏氏回来,宋清秋终于暴躁起来:“我再过去看看!” 宋家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们是真的疯了吗? 连外祖母过来,她们竟然都还敢拘禁着母亲? 不顾丫头们的劝阻,宋清秋直奔花厅,刚好碰见满脸菜色出门的威武伯夫人。 她脸色一喜,顿时喊了一声外祖母。 威武伯夫人原本满脸都是郁色,一看到宋清秋,立即便面色大变,拉了她走到一边去了,急促的问:“你怎么过来了?” “您跟母亲都这么久没有消息,我实在是太着急了......”宋清秋吸了吸鼻子,一时有些委屈,忍不住哽咽起来:“外祖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我娘到底怎么了?” 苏夫人沉下脸来,拉了她径直回了宋清秋自己的院子。 等到屏退了下人,苏夫人才语气严肃的看着宋清秋:“清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你娘出事了!” 她把苏氏以前谋害郭氏的事情说了一遍。 包括残害郭氏身边的那些知情的下人。 宋清秋睁大眼睛,微微的诧异过后,她就皱起眉头:“这么久的事了,她们为什么还翻出来?” 都怪宋沅! 她是吃饱了没事做了吗?为什么还得去追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能耐吗? 苏夫人默然片刻,才垂下眼:“现在我只跟你说一遍,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否则你娘出事了,我也保不住你,你明不明白?!” 宋清秋猛然点头,亲疏远近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她忙问:“外祖母,是不是要我为母亲求情?我这就去!” 父亲最疼爱她了,只要她去多求求父亲,父亲一定会心软的。 苏夫人在心里忍不住有些失望,她当然不承认宋清秋会比宋沅差什么,但事实上,宋清秋的确是比宋沅差的太远了。 这么大的事,她竟然还以为只要是她求求情就能过去的事。 若真是如此,那大家还这么角力做什么? 叹了口气,苏夫人纵然是心里失望,也得沉下心来安慰和吩咐宋清秋。 免得这蠢外孙女儿横冲直撞,又陷入宋沅的圈套。 经过这么多事,苏夫人当然知道宋沅不是省油的灯,再不甘心都好,现在敌人俨然已经跟从前截然不同,他们也该打起精神来应对了。 她按住宋清秋的肩膀:“你一定给我记住,不要给你母亲求情!” 宋清秋猛地睁大眼睛看着苏夫人,满脸都是不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夫人忍住心里的惊悸,拍了拍宋清秋的肩膀,起身走了。 现在宋家正是乱作一团的时候,后院里下人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位从前威风凛凛的亲家夫人。 既然已经撕破脸,苏夫人也没打算去跟宋幼平和宋老夫人辞行,直接便出门上了马车走了。 只是她并没有直接回威武伯府,在东寺大街绕了一圈之后,苏夫人沉声吩咐:“去锦绣坊。” 锦绣坊是东寺大街最出名的酒楼,东城之中也唯有这座酒楼是四层的,传闻上了四层还能瞧得见王府内院,因此这锦绣坊自来就是权贵云集之处,多的是人愿意在这里一掷千金。 进了锦绣坊,苏夫人上了二楼包间,落座之后,便将一枚牌子放入了小二的托盘之中。 接下来,她静静的等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响了,苏夫人从自己的沉思当中回过神来,一眼看到过来的人,忍不住肃然而立。 她向来高高在上,这么弯腰低头,倒还是头一次。 见她如此,来人哼了一声,淡淡的问:“什么事?” 苏夫人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思量。 许久,她才试探着说:“那些暴徒的事.....” 提起这个,来人有些不耐烦,面色冷淡的哼了一声:“这与你没关系!” 苏夫人见他要走,也有些紧张,急忙站起身来:“中贵!我还有话要说!能不能劳烦您通知刘公公一声,就说,就说我有要事要跟他说!” 那人阴阳怪气的看着苏夫人冷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咱家也料到了若是没事,夫人也不会贵脚踏贱地了。只是,干爹他老人家重感情,咱家却看不惯您这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做派。” 他喝了口茶,高高在上的吹了口气:“夫人,请罢!咱家这儿还有事呢。” 一再的被人冷落讥讽,苏夫人再好的脾气也忍耐不住了,她忍不住双手撑在桌面上,沉声问:“你若是耽误了你干爹认自己的亲骨肉,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的?!” 那人的面色顿时一变,似乎是在品这话里的真假。 苏夫人一鼓作气:“我跟你实话说了吧,刘安他不是没有后了,但是,现在他的骨肉出了大事,如今命悬一线。我就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不管了!他以后可是再也不能有孩子的了,若是这一次错过了机会害死了孩子,他刘安心里过意的去吗?!” 那太监显然是被苏夫人说的有点举棋不定,这么大的事,如果是真的,对于刘安来说意味着什么,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哪个太监最遗憾的事儿都是变成了个废人啊! 第126章·一段旧情 夜幕拉开,原本热闹的东寺大街逐渐冷清下来,大周朝虽然没有宵禁,可是寻常人家也少有在晚上还开着店门的。只有锦绣坊不同。 锦绣坊做的就是富贵生意,一到晚上便客似云来,四处的灯笼都明晃晃的亮着,主楼跟后院之间用三座飞桥连接,飞桥之上雕梁画柱,一长串的灯笼渐次亮起,让人夜幕之中看上去如同置身天宫一般,金碧辉煌。 但是苏夫人此时完全没有这个心思欣赏这一切。 她有些紧张的收回目光,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摆,深深的吸了口气。 之前在宋家的时候,宋沅的那番话到如今还仍旧在她耳边萦绕。 她说,没人给你消息吗?报丧的消息,你丈夫已经死了。 当时的场景之下,其实苏夫人很难相信宋沅的这话,毕竟苏征不是普通人,他可是勋贵之中二等伯爵的身份,若是他死了,那是连当今圣上都要亲自过问,赐下丧仪的大事。 一个小丫头片子上下牙一碰,这事儿分明就是个笑话,荒谬至极。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反反复复的在她心里浮现,她总觉得宋沅并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在从宋家出来之后,她没有立即就回家去,而是选择了来锦绣坊。 但凡是有一点儿别的可能,这个地方,她也不会来的。 她的思绪纷杂,好一会儿才听见屋外有脚步声响起,顿时便站了起来,立即便朝着屋外看去。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飞鱼服的清瘦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人面白无须,一双斜长眼睛微微上挑,薄唇微抿,看起来十分的清俊。 可是苏夫人一看到他,却如同是触电一般,浑身都有些发抖,急急忙忙的扯出了一抹艰难的笑意:“刘......刘都督。” 刘安穿在身上的看着似是普通的飞鱼服,但是威武伯夫人到底是个伯夫人,是见过世面的,只一眼,她就认出这衣服上所绣着的并不是飞鱼,而是蟒服。 而且刘安身上穿着的蟒服还是红底黄蟒! 历来太监穿衣服都是有着严格的规定的,而能够穿红的,非得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太监不可,所以这些能够穿红的太监还有个叫法,就叫做着红太监,象征着那人的身份。 建章帝这人并不是好脾气的,所以在他身边能够这么得宠的太监实属少见。 刘安如今都被人称作是京中最炙手可热的红人,可见一斑了。 苏夫人吞了口口水,不自觉的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倒是刘安竟然还算是客气的冲着苏夫人扬了扬手:“夫人,坐。” 苏夫人顿时如获大赦,忙坐下了,又紧张的看着他:“都督,我,我有话要跟您说。” 正在这时,房门轻轻被敲响了。 刘安伸手止住了苏夫人的动作,让人进来。 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进门来,看到苏夫人的时候,显然有些好奇,但是却半点也没影响他们办事,领头的弯下腰去,低声在刘安跟前说了几句话。 刘安便抬头看了苏夫人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看的苏夫人手脚发颤。 刘安随即便开口:“暴徒肆虐,京郊无数百姓受害,威武伯是奉旨前去平乱的。”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苏夫人立即便察觉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安。 刘安面无表情,随即便语气平缓的开了口:“苏征本是奉旨平乱,谁知道却勾结暴徒,竟然妄图刺杀平成王者那和叶驸马灭口,已经被平成王察觉,当场诛杀!” 当场诛杀?! 那句你丈夫的死讯又浮现在耳边,苏夫人的上下牙齿死死地磕在了一起,都说不出话来了,忽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一晕过去,她带来的下人一个个都吓得手足无措。 偏偏屋子里的都是锦衣卫,尤其是后头进来的这几个,腰间还带着染血的绣春刀,她们哪里敢动?顿时都噤若寒蝉。 还是刘安往边上的心腹那里看了一眼:“让她醒过来。” 那人才马上应是,拿了个小瓶子在苏夫人的鼻间晃了晃。 苏夫人才缓缓地醒过来。 一睁开眼睛,苏夫人就忍不住失声痛哭。 苏家全靠苏征撑着,苏征正是壮年,他一死,还不知道家里怎么办!再说,苏征的那些兄弟可都不好对付。 她只觉得内外交困。 可是一想到了宋沅,她就又忍不住咬牙切齿。 此时她也顾不得害怕了,连滚带爬的到了刘安跟前,哭着说:“刘都督,你要为我们报仇!” 刘安似笑非笑的:“苏夫人可真是能屈能伸,这变脸的功夫比咱家都还要厉害些。你十几年前,可不是这副嘴脸啊。” 提起从前,苏夫人的面色一阵白一阵青,顿时有些难堪。 十几年前,刘安跟宋幼平一样,在苏征底下做事。 不同的是,宋幼平是侯府嫡子,身份高贵,所以是苏征跟前的一等一的得意亲传弟子。 刘安则只是个普通下属,他那时候身世不显,只不过是靠着从前父辈的一点人脉才勉强进了京营的,苏夫人自然看不上他。 可谁知道,偏偏刘安时常在苏家走动,竟然跟苏满走在了一起,两人情投意合。 苏夫人得知消息的时候,只觉得五雷轰顶。 她怎么也不愿意女儿嫁一个身世平平的野小子,因此便强行了断了这段缘分。 刘安跪在她面前请求她给个机会,保证以后一定会考上武状元,然后再来迎娶苏满。 可苏夫人哪里会答应? 她让人把刘安给打了一顿,再捏造了个罪名,让刘安进了大理寺牢里。 另一头则把苏满给送到了菩提寺,又跟她说刘安已经犯下大罪,让她不许再跟刘安联络。 可苏满哪里甘心?还是一直寻找刘安的下落。 直到不久之后,刘安在大理寺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人净了身。 消息传出来,苏满这才心灰意冷。 而她出了这样的事,总是得想个法子遮掩的。 到了这个时候,重新回京继承爵位的宋幼平便出现在了苏满的视野里。 第127章·认个女儿 再说起旧事,苏夫人满心的惶恐,连指尖都是冰凉的,她都觉得自己失去知觉了。 倒是旁边的刘安,也不知道是如何历练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的,再提起当年的事,他竟然仍旧能够平心静气,做到半点波澜都不起了。 听见苏夫人说起从前,他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夫人,咱家没有兴趣陪着你讲故事。要是论起从前来,咱家现在能够捏死你一百次。” 事实上,刘安进了内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了消息。 苏夫人也没有再把这人当回事。 直到三年前,刘安忽然横空出世,在南京砖厂救了当时去探访的建章帝,从此得到建章帝信任,一飞冲天,被从南京砖厂的提督太监提拔到了御马监。 御马监司礼监,二十四局当中最有权势的两个部门,刘安一进便如鱼得水。 这几年愈发的得宠,甚至都俨然有了压过建章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冯宝的势头。 苏夫人不是不提心吊胆的,生怕刘安找自家的麻烦。 但是这几年,刘安倒是的确没有为难过苏家。 正因为如此,苏夫人才有了来找刘安的勇气。 见刘安这么说,苏夫人也不敢兜圈子了,急忙说:“宋清秋,宋清秋其实不是宋幼平的孩子!她是您的嫡亲的女儿啊!” 说到这个,刘安的眉毛才动了动。 他垂下眼看着面前的贵妇人,嗤笑了一声:“夫人是不是把咱家当成傻子?时间对不上,就凭借你一张嘴,就想要让咱家认个女儿?!” 他讥诮的看着苏夫人,显然是不为所动。 苏夫人心里现在满是悲愤,但是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来就比较心冷,还来不及悲伤,她想的便更多的是以后何去何从。 苏征是一家人的主心骨,他死了,苏家还不知道前程如何。 更别提给孩子们提供庇护了。 偏偏苏满以前所做的旧事又被翻了出来。 看郭家那咄咄逼人的样子,这一次不把苏满逼死,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幼平也是个墙头草,风吹两边倒的,根本靠不住。 此时便只能死死地拉住刘安了。 她心一横,便睁大眼睛看着刘安:“刘都督,我所说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当年我逼着你们分开,阿满就察觉到了有了你的骨肉,我逼着她打掉,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可她是伯府嫡女,若是未婚先孕,岂不是没了活路?!” “实在没了法子,阿满这才想到了这个法子,找到了宋幼平......” 也幸亏宋幼平一直都对苏满的印象很好,两人青梅竹马,彼此有些情分在。 所以这事儿才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了。 后来为了嫁进宋家,苏满更是出手让郭氏‘受惊过度’坠崖,这才有了宋清秋的出生。 饶是如此,宋清秋出生的时候,还是处置了不少人,就怕泄漏了消息。 宋老夫人是知道宋幼平和苏满婚前苟且的,所以也没有怀疑苏满的孩子不是宋幼平的。 她盯着刘安看:“您大可让人去查,以您的本事,要查出这些并不难,我绝不敢骗您......”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刘安挑眉问:“所以,你们到底想如何呢?” 苏夫人马上把苏征的死因说了,又把如今苏满和宋清秋的处境也说的清楚,带着哽咽说:“为了抹平这件事,我家伯爷才会冒险去做此事,如今却失败了,连阿满和清秋都命悬一线......” 刘安静静的听完,并没有表态,只是挑眉看了左右一眼:“送夫人回去吧。” 苏夫人还想再说,可刘安显然是有事情要忙,外头来禀报的锦衣卫和太监一拨接着一拨,她也不敢再耽搁刘安的时间了,只能啜泣着说:“都督,若您不伸手拉一把,清秋可就没命了。” 刘安并没有回话。 苏夫人只能不甘心的出门登车。 等到苏夫人上了马车,二楼的窗户才砰的一声关上了。 刘安身边最得用的心腹太监邓平忍不住就啧了一声:“干爹,这事儿......” “查!”刘安面无表情:“当初菩提寺的那些尼姑,还有她身边的那些伺候的老人,包括接生的稳婆,请脉的大夫,全都给我查!” 邓平马上就应了是。 心里也明白刘安的态度,毕竟太监没根儿,刘安当时被净身完全是个意外,他本人是从来没想过当太监的,这些年刘安对着个远房侄子都是千般娇纵万般宽容的,何况是亲生的女儿呢? 若这个宋清秋真是刘安亲生的,那这一辈子可真是富贵无忧了。 吩咐人手出去之后,刘安睁开眼问了一声:“暴徒那边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平立即低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又轻声说:“说是保定卫的雷鋐看守不严,才会酿成此次大祸,可实际上真正跟暴徒有勾结的是何朝贤,而何朝贤的小舅子是二皇子跟前长史的红人......” 出事的时候,二皇子身边的人就来刘安这里打过招呼了。 何朝贤明面上喊刘安干爹,但是实际上,刘安的干儿子没有几十也有一百了,这个何朝贤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二皇子那边派人过来,无非是想让刘安在其中帮忙遮掩。 刘安原本是打算和稀泥,两不相帮的。 毕竟这次的事说到底其实是谢景昭和二皇子两边斗法。 刘安平时虽然跟二皇子走得近一些,可那也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可不是什么事儿都会给二皇子办的。 此时却不同了。 若苏夫人的话是假的倒也罢了,可若苏夫人的话是真的,刘安可不会坐视不理,任由自己的亲骨肉被人践踏。 他抬了抬手:“二皇子那边不是派人过来求见本都督吗?让他们来,本都督有空了。” 说完,他又看了邓平一眼:“让人查清楚,苏征究竟是怎么死的。” 邓平浑身一凛,立即便应了一声是,让人出去了。 刘安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烛台上,半响才眯了眯眼吐出两个字:“宋沅......” 第128章·亡羊补牢 苏夫人心神不宁的时候,宋沅算是大获全胜。 只是她也并不开心就是了。 若不是重来了一遍,她堕下地狱也不会知道原来早在母亲那个时候,苏满就已经盯上了母亲,她的悲剧其实一早就已经注定了。 许嬷嬷也看出她的心情不好了,呆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劝着她:“大小姐,不管怎么说,咱们总算是给夫人报仇了。她在天有灵,知道您现在出落的这么好,也会开心的。” 郭氏临走之前最顾念的无非是这个女儿,当初她过世留下来的东西里头,有许多她自己亲手制作的小衣服小鞋子,如今拿出来看,也还能察觉到她的用心。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宋沅还没说话,宋老夫人跟前的丁香便过来了。 这一次过来,丁香脸上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谨慎,轻声说:“大小姐,老夫人有些话想跟您说。” 出了这么大的事,宋老夫人不管是为了宋幼平还是为了宋家,总归是想要安抚她的,宋沅心中有数,点了点头,便让紫莹过来给自己换了衣裳,径直去了宋老夫人的院子。 宋老夫人在小佛堂里枯坐了一下午了。 这一下午她都在出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一颗心惴惴不安,叫了丁香过去领宋沅过来,她心里其实也不安且忐忑。 养了宋沅一场,她哪里不知道宋沅这个丫头的脾气? 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便是宋沅做人的准则了。 心里乱糟糟的,以至于那些佛豆她也分的乱七八糟的,有些心神不宁的皱眉问黄嬷嬷:“人还没来?” 黄嬷嬷也知道她老人家现在心神不宁,正想安慰几句,外面便传来了打帘子的声音,她顿时高兴的笑了起来:“老夫人白担心一场了,大小姐这不是来了吗?” 宋老夫人心跳加速,搀扶着黄嬷嬷站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刚进门的宋沅,不由得喊了一声沅姐儿。 宋沅也抬头看着宋老夫人,朝着宋老夫人行了个礼。 宋老夫人心中不好受,走了几步想要伸手去拉宋沅的手:“你,你是不是心里在怨恨祖母?” 宋沅其实没什么心情跟老夫人在这里弥补祖孙的情分。 她的母亲死的太惨了。 而如果没有她重活一世,按照苏氏的性格,她跟宋子思这一世没有意外的话也会继续走上一世的老路。 她跟宋子思被苏满整的家破人亡,身死魂消的时候,宋家所有人都是帮凶。 包括宋老夫人。 她静静的看着宋老夫人:“祖母,苏氏对我不安好心这一点我并不想多说,可是她当年是如何嫁进来的,您是清楚的,对吧?” 宋老夫人吞了口口水,声音苦涩的说了声:“是。” 她说完这一句,又急忙想要解释:“可是沅姐儿,你要相信祖母,祖母只是知道她跟父亲不清白,所以婚前有孕,其他的事,祖母是真的不知!” 怕宋沅不信,她立即便道:“祖母可以对天发誓!” 对天发誓不发誓的,实在不怎么重要了。 宋沅有些疲倦,对着苏满和宋清秋的时候,她可以化身从地狱爬出来报仇的恶鬼,不管她们落到什么地步,她都不会眨一眨眼。 包括苏征同样如此,所以她可以手起刀落的杀了苏征,毫不迟疑。 可是宋老夫人不同,宋老夫人曾是她最信任的人。 在她年幼的时候,宋老夫人的确是给了她庇护所,平安的护着她长大了。 哪怕这一切是建立在对郭氏的怜悯和愧疚上头。 亲人的背叛和犯错,才是叫人最难以抉择的。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祖母,咱们不必说这些了。我也不想再说这些。” 宋老夫人一下就听出了宋沅的言外之意,她忍不住有些悲痛的走了几步:“沅姐儿,你就半点不念这些年的情分吗?” “我念了您的情分,那我怎么对得起我在地底下的母亲呢?”宋沅一句话便将宋老夫人问的哑口无言,而后她轻声叹了口气:“我只能做到不迁怒无辜的人,却做不到将这件事大事化小。” 这是在表明态度了。 宋老夫人心中明白,她心里满是苦涩。 但是替宋幼平说话的打算到底是被宋沅这一番话给连消带打,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片刻之后,她才打破了沉默:“不管怎么说,宋家永远是你和你哥哥的家!你哥哥是宋家的长子嫡孙,他必定是继承这个家的不二人选!阿沅,不管你想做什么,祖母都不阻拦你,可唯独希望你念着这一点,将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宋沅并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宋老夫人福了福身,才带着紫莹走了。 她一走,宋老夫人便如同脱力一般坐在了椅子上,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恨上了我......” 黄嬷嬷见她这么说,急忙就劝解:“话也不是这么说,您也说大小姐最是重情重义了,她只是一时之间太愤怒了,等到她想明白了,自然会想您的好的......” 此时陈嬷嬷也从外头进来,听见黄嬷嬷这么说,就知道这是在讨论宋沅的事儿。 宋老夫人也看到了她,一见到她便问:“怎么样了?” 陈嬷嬷叹气:“郭家很是生气,并不肯收咱们的半点东西,老奴带着礼物过去,郭家连门都没让进......” 听见这个,宋老夫人的面色更加难看:“这个孽畜!都是他行事不端,才会惹下这样的大祸!如果不是他薄情寡义,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了!” 郭家当年就因为郭氏的死愤愤不平,这些年跟宋家的关系也一直都疏离冷淡,现在知道是宋幼平勾搭了苏满才害死的郭氏,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以后跟郭家的关系,怕是难以破冰了。 当务之急是要安抚好宋子思和宋沅这兄妹俩。 宋老夫人急忙又问:“侯爷呢?!” 这个时候了,宋幼平到哪儿去了?他还不知道去跟宋沅道歉吗?! 第129章·又来求见 宋幼平此时正在苏满的院子里。 他一把攥住了苏满的头发,厉声质问:“你当年不是说,你也不知道郭氏为什么会闯到菩提寺吗?!你这个骗子!” 若是事情还没有曝光,苏满或者还会花费几分心思跟宋幼平虚已委蛇。 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曝光了,双方都已经撕破脸皮,宋幼平在郭家人的面前还要将她给沉塘,她哪里还会继续忍受宋幼平的质问和侮辱? 她当即便一把打掉了宋幼平的手冷笑:“我若是不这么做,你这一辈子会娶我进门吗?!我难道要一辈子无名无份的当个外室?!” 宋幼平被她说的一时竟然无法招架,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氏:“你自己说过,你什么也不图,只是想跟我在一起的!” 苏满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男人可真是够自信的,女人说些什么好听话,他们就全信了。 若是一开始她不这么说,宋幼平怎么会心甘情愿的上她的床? 她面带不屑的反问:“我那么说,你就真的打算那么做?!我也是伯府嫡女出身,你让我堂堂伯府千金给你当外室,让我的女儿当个野种吗!?” 反正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苏满也不想继续跟宋幼平讨好卖乖,男人都是自私的,她可不信到了这个地步宋幼平还会有什么怜悯之心。 既然如此,只要女儿的身世不曝光,那就根本没什么可顾忌的。 所以见宋幼平一时无言,她便讥诮的扯了嘴角:“宋幼平,你做个人吧!若不是你迟迟不肯给我个名分,又不让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说到底,这件事可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宋幼平说不过她,他只能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怎么会呢? 苏氏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天真可爱,温柔柔弱,他以为这段感情是天赐良缘,现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苏氏的猎物。 他一时难以接受。 正因为难以接受,所以在看到苏氏院子外头的宋清秋时,他的脸色都有些阴沉。 从前跟苏氏你侬我侬,感情甚好,所以这个女儿自然也是掌上明珠,可现在看着宋清秋,他只想到苏家的家教。 难道还真的是家学渊源不成? 之前的苏满也是勾引有妇之夫。 宋清秋竟然也是。 他面色沉沉,语气也前所未有的生硬起来:“你来干什么?!” 宋清秋心中一颤,马上就想到之前威武伯夫人的叮嘱。 果然,宋幼平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她马上便双目含泪的喊了一声爹,小跑着奔进了宋幼平的怀里。 她从小就是宋幼平的宝贝。 从六个月开始会坐,七八个月的时候会爬,一岁多会走,会喊爹,宋幼平全都是亲自见证过的,自己带过的孩子,感情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这也是为什么宋幼平从前总是会偏袒宋清秋的原因。 现在宋清秋跟小时候一样撒娇,宋幼平立即就想到宋清秋小的时候,他也是一点点抱着她长大的。 想到这些,宋幼平的心肠不由得软了些,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看看娘。”宋清秋十分不安,揪着自己的衣摆满脸都是惶恐:“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跟娘吵架了吗?若是娘有什么做的不是的......” 她吸了吸鼻子,强行忍着眼泪:“若是娘有什么不对,我跟您赔不是,您别跟娘一般计较了。” 宋幼平就想到,宋清秋也同样是受害者。 郭氏出事的时候,宋清秋都还在苏氏的肚子里呢。 她又知道些什么? 现在走到这一步,都是苏氏的错,却不关宋清秋的事,何况这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呢。 这个女儿虽然抢了宋沅的未婚夫,可是对待自己这个父亲却是天生的亲近,跟宋沅那个刺头完全不一样。 这么一想,宋幼平面色好看了许多:“这都是大人之间的事,跟你们小孩子无关!你没事儿就在屋子里绣你的嫁妆,其他的事不必你管!” 宋清秋欲言又止的咬唇,面上小心翼翼,心里却一时惊怕不已。 外祖母说对了! 若是自己还跟从前一样跋扈,只怕这一次宋幼平对她不可能再有之前的耐心! 那,那母亲是真的失宠了? 宋清秋睁大眼,委屈的答应了。 等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才焦灼不安的在屋子里连连转圈。 如果母亲真的杀了从前的原配夫人郭氏,还被宋沅发现了,那看宋幼平这个态度,只怕是不会保母亲得罪郭家的。 外祖父偏偏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外祖母说她会想办法,但是外祖母真的会有什么好办法吗? 她忍不住看着春雨:“让你表哥出府一趟,去我外祖母那里!” 春雨见她急的团团转,也知道这事儿耽误不得,忙答应了,转身便出去寻人。 而此时,沈墨正站在宋家大门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家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垂下眼拱了拱手:“帮我通报一声,我要见宋大小姐。” 他是宋家的常客了,门房不必通报都认识他。 可是听见他说要求见大小姐,门房还是面面相觑。 谁不知道沈墨和大小姐闹翻了,现在是二小姐的未婚夫?他这个时候过来,却是要求见大小姐的,这是想干什么? 消息传到宋沅的耳朵里,宋沅也有同样的困惑,她哦了一声,挑了挑眉问:“找我的?” 竹笙的语气不怎么好:“是,找您的。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儿非得找您说,还大张旗鼓的过来,这是生怕您的日子过的太好了呢?!” 这也幸亏是苏满和宋清秋现在出了事,两母女现在缩着尾巴做人,若是放在前段时间,按照宋清秋的性格,只怕会恨不得生吞了自家姑娘。 竹笙对沈墨真是厌烦极了。 这哪里像是大家公子的做派? 宋沅嗤笑了一声,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沈墨的来意,她笑了笑:“既然来了,把人请进来吧。” 说完又看着竹笙:“去给我传个话。” 第130章·渣男本色 沈墨进宋沅的院子之时,便见到宋沅正在院子里竹林旁的摇椅上看书。 透过光影,能看到宋沅姣好的侧脸。 他往前走了几步,掩住心里的惊疑和猜测,走到宋沅跟前轻声喊了一声:“阿沅?” 记忆里,沈墨也只有在初见的时候这么叫过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墨对她的称呼都变成了冷漠的宋沅、贱妇。 现在再听见这称呼,宋沅心里并没有半点波澜,反倒是觉得有些可笑。 她抬头看了沈墨一眼,将书交给旁边的丫头,挑眉问:“你来找我有事?” 语气生疏中带着冷淡。 这一切都是沈墨所不熟悉的,在他心里,宋沅在面对旁人的时候或许嚣张跋扈,不知道分寸,但是对着他却永远都是温声细语,小心翼翼。 他眉间不由有了几分急躁,往前再走了几步,蹲在了摇椅旁边,低声看着宋沅:“阿沅,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什么怪你?”宋沅喝了杯茶,好整以暇的看着沈墨表演。 沈墨则有些急切:“阿沅,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不忠,我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对不住,真的对不住,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 宋沅手指动了动,不动声色的在心里揣测沈墨是不是知道了苏征的事儿,所以才过来的。 毕竟沈家也是勋贵,沈墨谋了五城兵马司的差事,谢景昭送急报进京,他应当也是最先知道的那一批人。 这么一想,宋沅便伸手在桌面上点了点,挑眉似笑非笑的说:“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不是跟宋清秋是真心相爱的吗?” “这么说话,可容易让人误会啊。” 见宋沅这么说,沈墨立即就激动起来:“不不不!我完全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宋清秋哪里比得上你呢?” 他在宋沅跟前素来是高傲的,是施舍的那一方,如今骤然放下身段,一时还有些不习惯,所以面色都有些僵硬。 宋沅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沈墨顿时怔住,还以为宋沅是被自己说动了。 结果宋沅便拍了拍手:“听见了?出来吧。” 沈墨一时茫然,不知道宋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转头看到了从秋千架后头转出来的宋清秋,一时之间面色铁青。 饶是他素来自诩脸皮厚,到此时也忍不住有点扛不住了。 随即他就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沅:“你算计我?!” 他真是完全不能理解,宋沅从前那么喜欢自己,只怕为了自己去死都是愿意的,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冷漠无情的?! 宋沅讥诮的扯了扯嘴角,懒得跟他废话:“世子这话说的太怪了,我怎么是算计你?我这分明是避嫌啊!” 她若有深意的扫了一眼已经在发抖的宋清秋,淡淡的冷笑:“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怎么能单独说话?” 院子里的下人顿时齐刷刷的看向了宋清秋。 谁都知道宋清秋是跟沈墨私底下勾搭在一起,抢了姐姐的未婚夫的。 宋清秋那么过分,宋沅却还能不落井下石,大小姐和二小姐为人的高下立见了。 宋沅则根本懒得管这两人的闲事,她径直要走。 宋清秋却抬脚挡在她跟前,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怒问:“你现在满意了?!害死了我娘,现在你还要抢走我的墨哥哥,是不是?!” 宋沅真是忍不住想要发笑。 宋清秋真得亏有苏满那样的母亲,和苏夫人那种爱护短的外祖母,否则的话,就凭这脑子,上一辈子怎么可能走到侯夫人的位子上? 她扬了扬眉:“地上的屎,踩了一次,我可不会踩第二次。” 宋清秋和沈墨顿时都怔住了。 等到宋清秋反应过来,宋沅已经进屋了。 她没有料到,宋沅竟然是真的能够做到毫不在意沈墨,一时忍不住惊怒交加。 为什么她这些年会一直吊着沈墨? 无非就是因为不想让宋沅得意。 饭总是别人碗里的最香,东西也是别人的好。 她之所以对沈墨如此执着,说到底是因为宋沅爱沈墨爱的要生要死。 宋沅心心念念的却得不到的男人,却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这当然才是值得高兴的。 可现在,宋沅把沈墨当成是什么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这让宋清秋一时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异常的难堪。 沈墨则是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同时又有一股深深的挫败。 怎么会? 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为什么宋沅会忽然变得这么厌恶自己? 但是他素来能屈能伸,眼看着宋沅跑了,宋清秋则在旁边幽怨的看着自己,只能按捺住心里的惊疑,先安抚宋清秋。 宋清秋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恼怒不已的看着他:“墨哥哥,你对得起我?!” 她哭的一塌糊涂:“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宋沅害的我这么惨,你现在还想跑来求她重新嫁给你吗?” 沈墨被宋清秋哭的头大,急忙安抚:“你说到哪儿去了?我只是听见一些消息,所以过来打听打听情况罢了。” 宋清秋仍旧抽噎着不停。 沈墨左右看看,见院子里众人都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只能拉着宋清秋往外走。 一直到了宋清秋的院子,沈墨才叹了口气:“你看你,你急躁什么?我怎么还会继续喜欢她呢?” 在女人面前,沈墨一直都是有自信的。 从前宋沅也的确是吃他这一套。 现在的宋清秋也是。 果然,宋清秋虽然还在哭,但是声音却低了:“那你还跑去找她?” “我是听见了一个消息。”沈墨无奈的看着她:“我听说,你外祖父出事了,所以才过来问问她罢了。” 宋清秋的哭声戛然而止。 见宋清秋这个反应,沈墨顿时便狐疑的皱起眉毛:“暴徒围攻的时候,宋沅也是在场的,她回来之后有没有说过什么?” 提起这件事,宋清秋咬了咬牙:“她怎么会没说?她威风极了!她说我外祖父已经死了,还问我外祖母有没有收到报丧的消息!” 第131章·她下毒了 一听见宋清秋如此说,沈墨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她果真是这么说的?” 宋清秋的眼泪立即又下来了:“当然了,我有什么好骗你的?!她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 她本来想把母亲的事情也告诉沈墨的。 但是想到外祖母的叮嘱,还有当年的那些事,便又及时止住了,只是咒骂说:“她这个卑贱的野种,迟早会不得好死!” 野种不野种的,沈墨是不知道。 他只是神情复杂的看了宋清秋一眼,迟疑着问:“清秋,你外祖父是为什么死的,你知道了吗?” 宋清秋比他还震惊:“我外祖父死了?你别胡说!” 苏夫人当时自己都不确定的事,自然也不会跟宋清秋说了。 所以宋清秋只是以为这是宋沅在夸大其词。 见宋清秋都不知道,沈墨顿时有些不耐烦。 他皱了皱眉,勉强敷衍了宋清秋几句,便急匆匆的走了。 他一走,自然就有门房把消息报给了宋沅这边的人知道。 宋沅挑了挑眉:“走了?” 紫莹也觉得奇怪:“也不知道世子是来做什么的,好像很急的样子。” 很急啊? 宋沅被提醒了,脸上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心人自然该着急了。 她点了点头,说不必管,只是问林妈妈:“苏氏那里还安分吗?” 苏氏这些年毕竟是掌管家里的大小事务,底下的下人大多数都是在她手底下领着月例银子的,对她自然忠心。 所以她虽然暂时失势,可只要她不是立即死了,总难免有人会被利益驱使,被她利用。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宋沅可不想让苏氏还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林妈妈急忙说:“您放心,都按照您的吩咐看着呢,进进出出的人,咱们心里都有数的,伺候她的,也都换了一批。” 顿了顿,林妈妈轻声说:“她的那些心腹下人,包括袁妈妈等人,现在要不要处置了?” 苏氏自己不是个好东西,她身边的那些袁妈妈等人更是没少给宋沅下绊子。 这么多年,宋沅吃她们的亏吃的可太多了。 若是要计较起来,把这些人都杀了,或是送到庄子上去,一点都不冤枉。 宋沅却摇了摇头:“不必,妈妈你安排一下,我要见一见袁妈妈。” 这个时候了,见袁妈妈? 林妈妈有些诧异,不知道宋沅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急忙下去安排了。 没一会儿,袁妈妈便被带到了宋沅跟前。 袁妈妈心中忐忑。 她心里清楚的很,现在家里是变了天了。 宋老夫人对宋沅本来就好,出了这样的事,更加觉得愧对宋沅,是完全听宋沅的。 而以前还能制衡宋沅的宋幼平,现在也做贼心虚,都不敢多说话。 可以说自己的生死现在完全是悬在宋沅手里。 在她心里翻来覆去想对策的时候,宋沅正坐在正位上,居高临下的打量了袁妈妈一眼,她忽然问:“妈妈跟着苏氏很多年了吧?” 现在更是连夫人都不称呼,直接称呼苏氏了。 袁妈妈心里一咯噔,不敢吭声。 对于她的抗拒,宋沅早有所料,她垂下眼看着自己跟前跪着的袁妈妈:“妈妈可真是够忠心的。” 她说完,笑着把玩着一只十分精致的长命锁。 见宋沅久久都不说话,袁妈妈心里不安,忍不住抬头偷偷的打量宋沅,这一看之下,却忍不住吓得魂飞魄丧。 宋沅手里的那个长命金锁,是她孙子的! 她儿子去年成亲,儿媳妇今年才生下孩子,因为她在苏氏跟前是心腹,所以苏氏给她脸面,赏赐了这么个长命金锁。 因为是主子赐的,又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所以她们一家人都与有荣焉,一直给孩子带着。 没想到现在却在宋沅手里。 想到这一点,袁妈妈连滚带爬的爬到了宋沅跟前,尖声喊:“大小姐,您不能这样!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是无辜的? 真是可笑。 宋沅扯了扯嘴角:“我当年也只是个孩子,怎么你们并没有放过我啊?” 袁妈妈哑口无言。 宋沅则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菩提寺给我下药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污蔑我诅咒祖母,在我床头放巫蛊小人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被侯爷打死?” “现在你来跟我说什么孩子无辜?” 宋沅盯着袁妈妈煞白的脸:“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她手里捏着那个长命金锁,忽而扔在地上。 这声音震的袁妈妈面色惨白。 而宋沅已经轻飘飘的抛下了一句话:“你现在还有一个机会,你可以仔细的想一想,有没有什么情报,是值得我用你的孙子的性命去换的。” 她俯身,拍了拍袁妈妈的脸:“别指望我会良心发现了,对你们这种人,但凡是有一点良心,都会尸骨无存!” 这一点,她早已经领教过了。 袁妈妈倒吸一口凉气。 她没有想到宋沅会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可问题是。 宋沅手里捏着她孙子的性命,她根本没得选择! 仿佛是不满意袁妈妈还在沉默,宋沅不太耐烦的咳嗽了一声:“看来你是没什么想说的了,也没关系。” 她笑了看着袁妈妈:“你不愿意,想必是有其他人会愿意的。” 紫莹马上就要让人把袁妈妈给拖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袁妈妈也知道自己根本不能继续迟疑了,她马上就拽住了宋沅的裙摆,有些崩溃的说:“我说!我说!我们夫人,我们夫人还有秘密.....” 她只觉得手脚发抖,但是此时此刻,根本不由得她思索。 宋沅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看上去可怕极了。 她不敢惹这个疯子。 只能哭着说:“老夫人头痛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她身体不好,也不是因为诅咒,而是因为,是因为我们夫人给老夫人下了药,那毒药能让老夫人头痛,掉头发,到最后死的无声无息......” 宋沅的手顿住了。 第132章·你好的很 她还记得,当时她刚从菩提寺回来,祖母就头痛病犯了晕了过去,然后赵嬷嬷便在她床头放了巫蛊小人,准备污蔑她诅咒祖母。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苏氏连祖母头痛病犯的时间都能掐的那么准。 原来这中间竟然有这样的缘故在。 她有些匪夷所思。 之前的那一股若隐若现的违和感再次出现了—————苏氏真的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爱宋幼平吗? 为了一个宋幼平,她不惜放下伯府嫡女的身段,给宋幼平当一个不明不白的外室,甚至还要为了嫁给宋幼平杀人。 这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她都可能被人拆穿,从而身败名裂,甚至牵连威武伯府的。 可她仍旧做了。 除非是深爱宋幼平,爱的连家人都不要了,否则是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可苏氏做出了这种事,却又能毫无顾忌的对宋幼平的亲娘下手。 宋老夫人年纪大辈分大,德高望重,是连太后娘娘都要给几分脸面的老封君了,她一死,整个宋家不免要陷入一段时间的混乱。 宋幼平的差事也就保不住了,父母死守孝三年,所以许多当官的最怕的事便是双亲有个什么不测。 但凡苏满在意宋幼平,都不可能会给宋老夫人下毒。 这件事可真是太有趣了。 宋沅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蹲下身看着袁妈妈:“什么毒?怎么下的?” 袁妈妈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紧张的看着宋沅。 深夜,宋老夫人已经要就寝了。 她心里沉甸甸的,总是觉得很不安宁,今天跟宋沅的那番谈话一直让她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难以喘息,到如今她已经摸不清宋沅的想法了。 黄嬷嬷和陈嬷嬷两人陪着她,见她心情不好,都忙宽慰她,让她早点休息。 宋老夫人却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几乎是才放下了帘子,外头的丁香就忽然敲门禀报:“老夫人,大小姐过来了,说是有要事要求见您。” 这么晚了? 宋老夫人顾不得自己头发都已经散了,立即便坐了起来:“请大小姐进来!” 陈嬷嬷动作极快的给宋老夫人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宋老夫人便急忙去了外头的明间。 她也知道宋沅的脾气,如果没有什么大事,是不可能深夜来找自己的,便当头就问:“怎么了沅姐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沅点点头,轻声说:“祖母,的确是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她说着,拍了拍手,让人将袁妈妈给带了进来。 见到是袁妈妈,宋老夫人就心中惊跳。 她现在简直是后悔至极,若当年她没有一时心软,容忍了苏氏进门,现在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可大错都已经铸成,再后悔也只是于事无补,因此她见到袁妈妈,便疑惑的看向宋沅。 苏氏都已经被关起来了,眼看着最好的下场只怕也是终身青灯古佛。 沅姐儿是还不满意这个结果吗? 这么想着,她轻声开口:“沅姐儿......” 宋沅知道宋老夫人心里在想什么,她并不想多卖关子,因此直截了当的说:“祖母,您这几年头痛,并不是因为您有头风,而是人为!” 宋老夫人手中动作猛然一顿,想说的话也顿时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她当然明白宋沅这话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说,这事儿是苏氏做的? 不然的话,宋沅也不会专门带袁妈妈过来了。 宋老夫人只觉得浑身都如同是被雷劈了一般,脸皮都有些酥麻。 她放了苏氏进门,这些年对这个儿媳妇也不可谓不宽容,可到头来,苏氏竟然在她身上做文章? 袁妈妈如丧考妣。 她并不想背叛苏氏,毕竟她一家子的身契都被苏家捏在手里,若是她背叛苏满,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人在屋檐下,宋沅直接拿她的孙子威胁她,她实在也没法子。 宋老夫人厉声问:“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妈妈心肝发颤,宋老夫人厉害起来的时候,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她低着头,狠了狠心,一咬牙才说:“夫人......夫人从一个番邦人手里买了一种毒药,说是叫做什么削骨散的,无色无味,用银针也试不出来......” 宋老夫人心脏剧痛,几乎支撑不住的倒在椅子上,指着袁妈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毒杀婆母,这样的事太过大逆不道,几乎是耸人听闻了。 苏满竟然都做得出来。 这个毒妇! 袁妈妈惊恐的去看宋沅,却见宋沅只是平静的说:“她未必是真的想要祖母死,只是想要栽赃陷害我,让我万劫不复。” 可宋沅这么说,宋老夫人却更加生气了。 为了陷害原配留下来的女儿,就用婆婆的性命来设局。 这是一石二鸟啊。 除掉了原配的女儿,还顺手除掉了一直碍事的婆婆,从此以后可不就是在侯府作威作福了么? 她怒极反笑的转头看着陈嬷嬷:“去请侯爷过来!” 宋幼平一个人在书房里发呆。 出了太多的事,他现在真是心神俱疲。 听见陈嬷嬷说宋老夫人那里有事找他,他心中顿时便咯噔了一声,总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迟疑再三,才站起身来换了衣裳。 路上他也问了两句是什么缘故。 陈嬷嬷却并不肯直言相告,只是委婉的说:“您到了那边就知道了。” 弄得宋幼平心里愈发的忐忑不安。 等到了宋老夫人的房间,他一眼就看到了宋沅和袁妈妈两个人都在,袁妈妈还跪在地上,立即便知道不好了。 他忍不住有些生气,想也不想便冲到了宋沅跟前:“你还要闹到什么地步才肯满足?” 苏满的背叛、还有郭家的咄咄逼人,都让他沉重的喘不过气。 他都觉得快疯了,宋沅却还来逼他。 他忍不住问:“你非得让我现在就了结了她,你才满意吗?!” 宋沅平静的看着他,她早就已经对宋幼平死心了,既然没有希望,自然也就谈不上失望。 第133章·已经死了 她平静的直视宋幼平,并不躲闪:“父亲想多了。” 不等宋幼平再发疯,宋老夫人忍无可忍的跺脚:“闭嘴!是我让你来的,你是不是要连我也一起处置了?” 见宋老夫人如此生气,宋幼平浑身的怒气也不得不收敛起来,他急忙朝宋老夫人拱了拱手:“母亲,儿子不敢!” “不敢?”宋老夫人真是怒气冲冲,她指着袁妈妈:“你问问这个老货,你那好媳妇儿到底做了什么恶毒的事?!” 宋幼平看向袁妈妈。 他实在想不通,还能有什么更过分的事,能让宋老夫人气成这样。 可是宋老夫人如此生气,他心里也有些发慌,便没好气的质问:“还不快说?” 袁妈妈哭丧着脸,把苏氏给宋老夫人下毒的事说了。 还把苏氏让赵嬷嬷陷害宋沅的事也一并说了。 宋幼平如遭雷击。 他当真是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原本以为苏满有意勾搭他,害了郭氏就已经足够的匪夷所思了,可没想到,苏氏永远能让他更加意想不到。 下毒?! 他冲过去一把拽住了袁妈妈的衣领,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说什么?!” 宋幼平看起来真是像是要杀人,袁妈妈全身都在发抖,根本不敢多说一句废话,立即便将前因后果都说了。 连是在哪里买的毒药,毒药现在藏在哪里,是如何让厨房的人加料,都说的清清楚楚。 她说完之后,屋子里鸦雀无声。 宋老夫人气的几乎呕血:“这就是你找的好媳妇儿!杀了你的原配,要害死你的儿子女儿,连我也不放过!这个侯府还姓什么宋?干脆姓苏好了!” “你还不如亲手杀了我这个老婆子是正经!” 宋幼平目眦欲裂,双目血红,忽然拖着袁妈妈的头发,一路出门去了。 袁妈妈杀猪似地喊了起来,这一刻她的惊悸已经到达了顶峰。 宋老夫人见宋幼平的状态不对,怒气总算是消散了些,马上便跟上去了。 宋沅也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果然,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杀死郭氏的事情被捅出来,宋幼平可没有如此失去理智。 现在事情关乎到了自己亲娘,他便被激发出了怒气。 她愈发替郭氏觉得不值。 宋幼平杀到了关押苏氏的院子,一脚踹开了房门,死死地盯着正坐在罗汉床上的苏满。 苏满正在写信,听见这巨大的动静,早已经一把将手里的信纸团成了一团,看到了宋幼平进门,手里还拽着袁妈妈,她皱了皱眉。 袁妈妈根本不敢直视苏满的眼睛。 一看她这个样子,苏满的脸色立即便阴沉下来。 她已经猜到了,袁妈妈肯定是背叛了自己。 宋家兵慌马乱,今天才闹了这么一场,她还正打算让母亲想办法把自己这些心腹弄走,省的被人所趁,没想到她们的动作却这么快! 不,不是她们。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进门的宋沅身上,心里明白主意能够打到袁妈妈头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宋沅。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忽然开窍的,如今简直是聪慧的令人心惊。 只是不知道袁妈妈到底说了什么。 而宋幼平已经冲到了苏氏跟前,一把拽住苏氏的头发把她拽到地上,愤怒的问:“你对我娘做了什么?!你怎么能如此狠毒?!” 他简直像是要杀人。 但是不知道为何,苏氏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好,袁妈妈总算是有分寸,没有把最要命的事情说出去。 她挑了挑眉,转开了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幼平气的心脏刺痛,此时此刻,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见苏氏竟然还在狡辩,当即便一脚踩住了她:“你不知道?!袁妈妈已经什么都招认了!” 他直勾勾的看着苏满:“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难道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害的我家破人亡?!” 现在他再蠢也看出不对了。 苏满要害死宋子思和宋沅,这还说得过去,可以说是因为嫉妒。 但是要害死宋老夫人,这一点却太说不过去了。 宋老夫人在一天,宋家的荣耀就多一分。 他的前程也更安稳。 苏满心里但凡是对他有爱意,都不可能会这么做。 这简直是在饮鸩止渴。 苏满漫不经心,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不再惊慌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她肆无忌惮的嗤笑了一声:“你对得起我?” 她讥诮的看着宋幼平:“你说过,会把宋沅远远的嫁出去!可结果呢?!” 她声音尖锐:“这个老太婆宠爱宋沅,你就把沈家的亲事给了宋沅!你就帮宋子思谋划好了前程,那我的女儿呢,我的儿子呢?!” 宋幼平匪夷所思的看着她。 宋沅和宋子思这些年都已经足够的委屈了,苏满竟然还不满足。 苏满则更加的口无遮拦:“你不过就是个废物!如果没有你娘,你算是什么东西?!你能娶到郭氏吗?” 她哈哈大笑:“说到底,你不就是靠着你爹娘,才能在兵部站稳脚跟吗?所以你才像是一条狗一样,对着你娘直不起腰杆!” 宋老夫人眉头紧皱。 宋沅则眯起眼。 苏氏似乎是在故意激怒宋幼平。 而宋幼平已经忍耐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掐住了苏氏的脖子:“你这个贱妇,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苏氏的腿胡乱踢蹬,整个人挣扎的厉害,挣扎之间,甚至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毫不留情便朝着宋幼平刺过去。 宋幼平的胳膊被刺中了,顿时便血流如注。 他痛的惊呼一声,下意识甩开苏氏。 苏氏猛地被推到一边,重重的撞在了旁边的紫金瑞兽的香炉角上,整个人顿时倒在地上,睁大了眼睛,很快就没了动静。 众人都没想到变故会出的这么快。 陈嬷嬷吓了一跳,下意识上前看了看,低声说:“老夫人,侯爷,人没了......” 宋幼平的胳膊还在不停的流血,可见苏氏下手之重。 他气的狠了:“死了就死了!” 第134·来晚一步 宋幼平简直气的七窍生烟。 苏满真是疯了,什么恶毒的事都做的出来! 若不是他跟苏满两人做了十几年夫妻,他都要以为苏满是恨极了自己,嫁给自己是跟自己有仇了。 她做的事,桩桩件件简直都是冲着灭他的门来的。 苏满躺在地上,眼睛大睁着朝宋沅看去。 临死之前她都仍旧带着仇恨在看宋沅。 宋老夫人有些心慌的想把宋沅拉开,那眼神看的人怪慎得慌的,可宋沅没动,她只是冷冷的回看已经没了动静的苏满。 苏满以为她会怕鬼吗? 她从来就不怕鬼神,因为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宋老夫人没有拉动,见宋沅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满的尸体,便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让府里有经验的婆子过来吧,收敛了尸体。” 说着又叹了口气,看着宋幼平的胳膊:“你这胳膊怎么样?找个大夫来瞧瞧吧!” 闹成这样,一家人都觉得疲倦,宋幼平也不想再多话了,点点头让底下的人去请大夫,自己则是坐在了堂屋的椅子上,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真后悔啊。 他若是知道这个女人是这么疯的,怎么也不会跟她成亲。 只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虽然疲倦,但是该做的事儿却还是得做,宋老夫人眼看着宋幼平这副样子,叹了口气便道:“苏满死了,这事儿得知会苏家一声。” 其实本来郭家人的意思,就是要苏满偿命的。 但是那天苏夫人胡搅蛮缠的,把事情都给弄得有些不可控,宋幼平才说要把人沉塘,先把人给关了起来。 现在苏满死了,郭家那边的事儿倒是能给个交代了。 可苏家这边......想到这里,宋老夫人忧心忡忡的看了宋沅一眼。 宋沅之前说,苏征已经死了,若是苏征真的在京郊死了,那还好办一些。 毕竟苏征是一家之主,他都出事了,苏夫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可若是苏征没事.....事情可就麻烦了。 宋幼平现在气的浑身冒烟,听见这话当即冷笑出声:“那就让人去知会吧,她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我便是当着苏家人的面杀了她,苏家难不成还敢如何?” 毒杀婆母,追杀原配的孩子,不管是哪一点拿出去,苏家都别想有任何的便宜占。 苏家如果聪明的,自己就该知道息事宁人。 说到这里,宋幼平忍不住又看了宋沅一眼,见宋沅安安静静的站着没说话,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隔了许久,他正想问宋沅是怎么想的,李忠忽然从外头跑进来,惊恐莫名的说:“侯爷,老夫人,锦衣卫来了!” 宋老夫人面色大变,连受了伤的宋幼平也捂着胳膊站了起来:“锦衣卫?” 自从抄家这种事儿都是让锦衣卫来办之后,锦衣卫的风评就不太好了,以至于谁家若是有锦衣卫上门,都会先给自己准备好几口棺材。 但是宋家可素来都是稳稳当当的,宋幼平的差事也从未出过差错。 锦衣卫来干什么? 他跟宋老夫人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多说什么了,只是询问道:“来的是谁?” 李忠急匆匆的跟在宋幼平跟前,还不忘记回话:“来的是刘都督。” 刘安! 宋幼平一时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忍不住再次问了一遍:“你才说什么?来的是谁?” “是,是刘都督。”李忠自己其实也吓傻了,看到锦衣卫挎着绣春刀簇拥着刘安进来的时候,他都吓得摔了一跤。 宋老夫人都忍不住有点沉不住气了:“刘安来干什么?” 宋沅是唯独最冷静的那个。 她一时想到那些暴徒的事。 何朝贤认了刘安做干爹的,所以之前宋沅给谢景昭出的主意,就是让谢景昭把这件事顺水推舟的推到刘安身上。 可何朝贤不过是刘安无数个干儿子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之所以能够在外面耀武扬威,无非是因为他借着同乡的名头,实际上又是为二皇子办事的缘故。 难道现在一个何朝贤出事,还真的能引动刘安出面? 还是说,刘安其实是为了二皇子来摆平事端的? 她还没想出个头绪,宋幼平已经急匆匆的跟宋老夫人一道迎出去了。 刘安到底是京中炙手可热的权宦,轻易得罪不得。 宋沅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走到门口,她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苏氏的眼睛仍旧还未闭上,此时正直勾勾的对着自己的方向。 袁妈妈则扑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管她有没有把最重要的事情说出来,但是现在苏氏终归是已经死了。 苏氏一死,苏夫人不可能放过她,她现在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陪着苏满一道去死,如此一来,她的儿女们或许还有一条出路。 想到这里,袁妈妈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没一会儿就倒在了苏氏的旁边。 等到下人们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她们都有些慌乱的朝着宋沅看过去。 宋沅皱了皱眉,她原本还有事想问袁妈妈的。 但是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肯定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 因此略顿了顿,她便挑眉看着陈嬷嬷:“嬷嬷您看着处置吧。” 陈嬷嬷叹了口气,应了是。 宋沅便带着人一道往花厅去了。 哥哥那边没有传回消息来,虽然她临走之前给谢景昭出了主意,但是还是有些担心。 刘安既然过来了,那便看看能从他嘴里再问出些什么东西吧。 花厅里,宋幼平忍着手臂的剧痛冲刘安拱了拱手:“刘都督,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刘安这个人的眼睛不管何时都略带着几分阴鸷,此时看着宋幼平的眼神更是如同一条毒蛇。 宋幼平心里有些不安,面上带着几分不解的再看了他一眼:“刘都督?” 刘安扯了扯嘴角:“本都督这次过来,的确是有一桩要紧事,想要跟武定侯商议。” 宋幼平还不及点头,便听见刘安开口:“本都督有事,要问一问尊夫人。” 第135章·不怀好意 刘安骤然过来,还指名道姓的要见苏氏,宋老夫人跟宋幼平都莫名其妙。 若是说刘安是来找麻烦的,他找一个内宅妇人有什么用处? 宋幼平的面色也变了数变,才皱着眉头小心的拱了拱手:“不知道刘都督找内人有什么事?” 人已经死了,见是不可能见的。 宋幼平主要是想看看这个权宦到底要干什么。 宋沅赶到的时候,便正巧听见这句话。 她默不作声的进了门,便轻巧的立在旁边,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可是刘安的目光却还是先落在了她身上,盯着她看了一瞬,刘安忽然笑了。 “这位是?”他看了宋沅一眼,便去问宋幼平。 宋幼平沉声解释:“这是小女。” 又喊宋沅:“见过刘都督。” 心里觉得宋沅麻烦,不知道宋沅跟出来做什么。 宋沅并不管宋幼平的语气,她只是面色冷静的上前给刘安行了礼。 刘安目光阴沉冷漠,看着宋沅的目光让人觉得如鲠在喉。 不过他这一次来,似乎主要也不是为了宋沅来的。 略摆了摆手,他便跟宋幼平说:“有个案子,事关菩提寺的尼姑,尊夫人也曾经有过接触,因此咱家过来便问一问。” 他说着,便似笑非笑的:“侯爷,不为难吧?” 怎么不为难? 宋幼平想到菩提寺就眼皮跳的厉害,他一下就想到刘安所谓的案子,不会是苏满跟尼姑也有勾结吧? 那么宋家的丑事岂不是已经被这个锦衣卫都督给知道了?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事关宋家,他不假思索的便朝着刘安拱了拱手:“都督明鉴,苏满勾结菩提寺的尼姑,陷害我的原配夫人,且还试图谋害我的嫡长女,事发之后,她已经畏罪自尽了。” 屋子里忽然寂静下来。 刘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宋幼平看。 那目光看的人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宋老夫人忍不住心惊胆战的问:“大人?莫不是有什么不对?” 她总觉得怪怪的。 哪怕是菩提寺的案子,按理来说也不应当是刘安来查。 他日理万机,哪里会因为这种内宅小事便动手? 何况他听见苏满的死讯的时候,那表情实在是太过怪异了。 这一点怪异,不仅是宋老夫人发现了。 一直关注着这屋子里的事的宋沅也立即便察觉出来。 她静静的盯着不远处的刘安,见刘安看宋幼平的眼里竟有杀意,一时便觉得心中一惊。 不对,刘安绝不可能只是查案那么简单! 这件事肯定还有其他的猫腻! 她死死地盯着刘安。 刘安则已经打破了沉默,他语调有点冰冷的哦了一声,挑眉问:“死了?” 宋幼平虽然不知道刘安为什么忽然态度又冷淡了许多,但是还是如实的点了点头:“是,事发之后,她畏惧即将到来的惩罚,畏罪自尽了。” 刘安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可否带咱家去看看。” 看? 宋幼平顿时有些愕然:“大人?” 他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何况,刘安能跟苏满有什么关联,他怎么会要去看苏满的尸体?这也太奇怪了。 刘安却并不放弃,只是略带不悦的扬眉:“怎么,不许?” 见他这副模样,宋幼平总觉得古怪,可刘安这个人心眼比针尖还小,而且又是个疯子,实在得罪不得,他便忍住奇怪点了点头:“大人要看,自然是能看的。” 说着便带刘安往后院去。 宋老夫人落在后头,颤巍巍的看着宋沅:“沅姐儿,你说他为什么要见苏氏?” 显然宋老夫人也觉得此事不合乎常理。 宋沅想到最后苏氏刺了宋幼平的那一下,总觉得苏氏有一种拉着宋幼平一起死的疯狂。 纵然不一起死,苏氏也该知道,若是不能一下杀死宋幼平,宋幼平也必然不会放过她。 她倒好像是在一心求死,为了掩藏什么秘密似地。 是什么秘密? 苏氏一点都不爱宋幼平,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费尽心机,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害人性命也要嫁给他? 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玄机? 那么,这玄机会不会跟刘安有关呢? 这么一想,宋沅之前脑海里的那些零星的线索,到此时终于有了一条线穿起来。 而刘安此时已经看到了床上躺着的苏满。 陈嬷嬷这个人办事厚道,虽然苏满死的不光彩,但是在她死后,陈嬷嬷还是让人按照规矩给苏氏换了衣裳,化了妆。 所以刘安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是眉目如生,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看到苏氏的尸体,这个权宦一时竟然也有些失态。 他往前冲了几步,触及苏氏额角那虽然已经化了妆,却仍旧无法掩盖的伤口时,不由得满脸冰冷的朝着后头的宋幼平看过去:“这就是你所说的畏罪自尽?!” 宋幼平被呵斥的莫名其妙。 不知道为什么刘安的怒气来的如此突兀。 他皱着眉头解释:“苏氏这贱妇跟我争执之间,还刺伤了我,然后便撞在了香炉之上......” 这怎么不算畏罪自尽呢? 事实上,苏满如果不死,宋幼平也绝不会放过她。 给宋老夫人下毒,这已经是必死的罪名了。 刘安脸上的表情青了又白,不过这变化也只是顷刻之间,他便收拾好了心情,冷冷的转过头冷笑了一声,而后便眯着眼看着宋沅:“宋大小姐,菩提寺的事儿,你也在其中。既然你继母已经死了,那你便跟咱家走一趟吧!” 宋幼平立即便阻拦:“都督,小女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女子,如何能去那种地方?!” 就算是查案,宋沅又不是嫌犯,充其量只是个证人,在宋家问就已经足够了。 让刘安把人带走了,别人怎么看武定侯府? 更别提宋沅本身会被人如何议论看待了。 诏狱那种地方,宋沅这样的进去了,还不得吓疯了回来? 宋沅抬头看着刘安。 刘安却也正看着宋沅,眼神里带着直勾勾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呵了一声:“本都督办案,侯爷似乎有意见?” 第136章·及时雨到 刘安位高权重,这些年在建章帝跟前冒头飞快,甚至隐隐有超越冯宝之势,别说是普通的勋贵了,便是普通的宗室,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所以哪怕是宋幼平都不敢跟刘安太过硬扛。 可他也不能任由宋沅就这么被带走—————否则家里的名声就完全没了,他也会成为京中的笑话。 他伸手拦住刘安,虽然生气,但是还是隐忍的说:“都督,这实在是不合规矩。” 有问题,就在这里问就是了。 没听说过哪家女眷被带到诏狱去的。 刘安忽然耐心耗尽,他猛地回头,恶狠狠的盯着宋幼平:“你在教咱家做事?!” 他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宋幼平被他这面目狰狞的样子吓得一跳,一时有些迟疑。 看刘安的样子,简直是咬牙切齿的,非得带走宋沅不可。 他跟宋沅有什么深仇大恨? 宋沅却已经完全想明白了。 凡事做过,必定留下痕迹。 她跟刘安从来没有正面对上过,也更没什么所谓的仇怨可言,可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刘安都对她似乎十分痛恨。 上一世还能理解,毕竟刘安后期收了宋清秋做干女儿,她这个在前头挡路的当然被人看不顺眼。 可是这一世,宋清秋自己都还不知道刘安是谁呢。 刘安为什么这么激动,已经说明了很多事了。 她笑了笑,看着刘安:“敢问都督,我是犯了什么罪?” 宋老夫人一把拽住宋沅,她或许还对宋沅有些芥蒂,但是宋沅到底是她的亲孙女儿,她怎么能看着宋沅被刘安这样的人抓走? 刘安欺身上前,一把捏住宋沅的下巴,几乎像是要把她的下巴给捏碎,冷冷的挑了挑眉:“锦衣卫抓人,从来不必跟人交代是为什么,这一点,宋大小姐不知道吗?” 宋幼平顿时大惊失色:“刘都督,她不过是个孩子!” 能犯什么罪? 刘安这分明就是在挟怨报复! 可报复什么呢? 宋幼平想不清楚。 刘安紧紧盯着宋沅,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以为她能看到这个小丫头惊慌失措,痛哭求饶,毕竟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姑娘罢了,遇见锦衣卫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总是会害怕的。 可让他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 宋沅平平静静的,简直像是院子里那口古井,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不,说没有也是不正确的。 因为,宋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静的多,她一把拍开刘安的手,冷笑反问:“我竟不知,这天下什么时候改姓刘了?刘都督好大的官威啊!” 刘安身后的那些太监和锦衣卫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宋大小姐是吃了豹子胆了吗?! 她的祖母和父亲都对着刘都督客客气气的,她倒是好,竟敢如此蛮横无理。 刘安显然也有些诧异,他轻轻拍了拍手,自有人麻溜的给他递上了手帕。 刘安不急不慢的拿着帕子擦拭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瞥了宋沅一眼:“宋大小姐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才真的叫做官威了。” 说完,他便立即扬手:“带走!” “都督!”宋老夫人死死地拦在宋沅跟前,震怒的望着他:“您要把人带走,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她不过就是个闺阁弱女,能有什么事值得您大张旗鼓的要带她走!”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不管出于什么考量,宋老夫人都绝不允许刘安这么莫名其妙的把人给带走。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刘安则讥诮的看着宋老夫人:“老夫人若是有什么疑问,可以告御状。” 但是他刘安办事,素来就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为什么带走? 现在不知道,等到宋老夫人告御状的时候,反正理由也肯定已经找好了。 要证据要口供,都会给的清清楚楚。 宋老夫人显然也知道刘安话里的深意,可越是如此,她就越不能让刘安把人给带走了。 宋沅并不慌张,倒不是说她不怕诏狱。 毕竟刘安是个疯子,阉狗一般都比正常人变态的多,她们的喜怒更是难以捉摸,谁知道他们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她之所以不怕,是因为郭家必然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刘安虽然蛮横,但是郭家也不可能让他胡作非为。 眼看着宋沅气定神闲,刘安的面色愈发狰狞,他不再管宋老夫人的阻拦,大声喝问:“谁敢阻止锦衣卫办案?!” 他语气森冷,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敢拦者,视同叛党!” 怎么还扯上了叛党? 宋幼平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刘都督,你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不过是个小女孩,刘安是疯了吗,逮着宋沅不依不饶的?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沅杀了他什么人呢! 刘安懒得跟宋幼平废话,径直便朝身后的干儿子看去。 他身后的刘斌也立即便反应过来,伸手便要去抓宋沅。 锦衣卫办事自来如此,抓了再说。 只是,还不等宋家的人反抗,屋外先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倒是不知道,刘都督这么威风啊?” 这声音.....宋沅微微挑眉。 她当然听出这是叶明安的声音。 叶明安回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叶明安便跟谢景昭一道进了门。 叶明安一进门就看到了脸色青紫的刘安,哟了一声便诧异的问:“刘都督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这是出什么事了?” 他左右看了看,又忍不住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看来这火气真是够大的,刘都督连上下尊卑都忘了。” 谢景昭已经封王,勋贵等人见亲王,都要伏地拜谒。 刘安虽然一手遮天,但是在这些嫡出的皇孙贵胄面前,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 所以他阴恻恻的笑了一声,才弯下腰去给谢景昭行礼。 谢景昭略点了点头,便直截了当的看着刘安问:“刘都督此次过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殿下!”刘安略有些激动,提醒的看了他一眼:“这怕不是殿下该管的事。” 第137章·你带不走 刘安的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但是里头威胁的意思却昭然若揭。 大家也都明白刘安话里的深意。 今上可不是那等愿意放权的人,他老人家哪怕是对儿子们也防备着呢,否则的话这些年也不会让几个皇子都在京城呆着,不让他们就藩了。 越是如此,底下的儿子们便都觉得自己有机会登顶,一个个的内斗的厉害。 刘安从前虽然暗地里收受林贵妃和二皇子一党的好处,但是却始终很有分寸,做得到明面上不偏不倚。 至少不会太过得罪谢景昭。 这一次说这话,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叶明安,眼里隐约有杀意。 暴徒们闹事,归根结底是刘安纵容何朝贤胡作非为,但是结果却要他和舅舅来顶锅,这个阉狗可真是能耐。 只可惜阉狗可恨,靠山却是一等一的强硬。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得了建章帝的欢心,建章帝这些年十分的重视和喜欢他,底下的人也都对刘安趋之若鹜。 谢景昭不慌不忙,沉声问:“刘都督年纪不大,怎么耳朵还不好使了?本王是在问你,为何要将宋大小姐带走?” 旁人顾忌刘安,以至于他处处无所顾忌,横冲直撞。 如今刚从龙虎山回来的谢景昭却丝毫不给他脸面,先是在暴徒一事上偏帮镇南王府叶明安,围捕何朝贤,后来更是毫不顾忌的杀了苏征。 真是好样的! 这位殿下拉拢人做的也太过明显。 好的很! 刘安不冷不热的拱了拱手:“殿下,锦衣卫办事,素来不需要给除了圣上以外的任何人交代,这一点,咱家还以为殿下是清楚的。” 他轻笑了一声:“看来殿下是在龙虎山上呆的太久了,所以不太懂朝中规矩。” “这也无妨,终归是小事,殿下以后多找人学学规矩,也就不会闹笑话了。” 宋幼平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刘安会跟疯狗一样。 这不是在胡乱咬人吗? 他疯了吗,连对谢景昭都这么不客气? 谢景昭好歹是嫡出的皇子,被朝中清流视为正统,也是储君位的最有利的争夺者之一啊! 刘安平素对着二皇子都还算是客气,怎么这一次如此嚣张? 他也察觉出不对了。 谢景昭垂下眼,平静的注视着他:“本王今天就站在这里,宋大小姐你带不走,若是你觉得你只需要对圣上交代,那现在本王便跟你一道进宫面圣,你看如何?” 这世上许多人怕锦衣卫,是因为锦衣卫上达天听,是皇帝的眼睛耳朵。 普通人的声音是到不了皇帝那里的。 就像是宋家,如果真的要跟刘安抗衡,不是刘安的对手。 因为刘安只需要在传话的中间使一些手段,事情就会截然不同。 但是谢景昭当然完全不同。 他可是皇帝的亲儿子,随时随地都是可以面圣的。 刘安的优势到了他这里,便派不上用场。 两人对峙片刻,刘安皮笑肉不笑的越过谢景昭看了宋沅一眼:“宋大小姐,你不会永远如此走运的。” 他说完,便冲着谢景昭拱拱手,带着锦衣卫扬长而去。 而宋幼平已经吓得有些腿软了。 宋沅则看着叶明安跟谢景昭:“殿下和叶二少爷怎么回来了?” 叶明安摆了摆手:“别提了,何朝贤跑了。” 何朝贤跑了? 宋沅有些奇怪:“你们没去他弟弟那里守株待兔?” 叶明安没好气:“去了,但是我们去的迟了一步,他弟弟已经被人杀了。” 还有人知道何朝贤的软肋! 宋沅心中突然跳了一下。 她若是没有记错,何朝贤的这个秘密藏的十分严实,哪怕是他的妻子等人都不知道的,后来何朝贤走上勾结暴徒之路之后,就更对这件事严防死守了。 他不想把弟弟牵扯进这些浑水当中。 谁还会知道何朝贤的事,而且提前将他弟弟杀死? 那现在何朝贤的下落呢? 他可是暴徒之事中的关键人物! 如果不抓到他,拿不到他手里那些大人物勾结了暴徒的密信,那这件事的罪名最终还是要落到叶明安和雷鋐身上! 谢景昭显然看出了宋沅的担心,挑眉说:“京中急召本王回京,本王便只能先回来了,至于何朝贤,已经让郭将军和宋大少爷去搜捕了。” 京中急召谢景昭回京,应该是二皇子党的主意。 他们不想让谢景昭继续查下去,因此想办法把谢景昭调离。 谢景昭三言两语把京郊的事情说完,这才看着宋沅:“宋大小姐怎么又惹上了刘安?” 照理说,暴徒的事现在还在调查,连何朝贤都还没被抓到,就更别提祸水东引拉出刘安了,刘安怎么这么早就找上了宋沅? 宋沅看了宋幼平一眼。 若是她所料不错,这件事应当是跟苏氏有关。 刘安之所以态度大变,也是知道苏氏的死讯开始。 只是不知道,一个太监跟苏氏到底能有什么关系。 她略微蹙眉,心里的那个想法到底只是她的猜测,现在不适合拿出来说。 因此她便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宋老夫人和宋幼平还没从刘安的事情当中缓过神,看到谢景昭和叶明安对待宋沅的态度,又是一阵眩晕。 宋沅怎么会和平成王相处的如此自然? 好像他们早就已经熟识了一样? 宋老夫人她们满心的疑问,跟着刘安出门的刘斌也十分困惑:“干爹,您怎么......” 他是被临时抽调来的,所以不知道苏夫人去找过刘安的事。 刘安也没心情理会他,面色极为冷漠的吩咐人先回镇抚司,自己则去了锦绣坊。 苏夫人一直都在紧张的等着,见到了刘安,急忙殷切的站了起来:“刘都督!” 苏征一直都没消息,她派出去的人也不见回来,她都快担心疯了。 现在希望就更是只能寄托在刘安的身上。 刘安位高权重,他愿意出手的话,至少宋家肯定是不敢对苏氏怎么样的。 而且.....她期待的看着刘安。 刘安则同样正看着苏夫人。 第138章·吃肉喝血 苏夫人很是紧张,抿着唇看着面前的刘安,屏住呼吸等他的回话。 可刘安却不说话,甚至都不理会苏夫人的问话。 苏夫人忍无可忍:“刘都督,我女儿到底如何了?!” 她从宋家回来之后,又回去过几次,但是宋家却不再让她进门了。 之前的罪证被人翻出来,宋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她。 最让苏夫人忐忑不安的,还是宋清秋的身世。 宋家现在是还不知道宋清秋的身世,但是苏氏倒霉,她身边的那些下人还都留在宋家,若是被有心人盯上,又是一桩天大的麻烦。 偏偏现在宋沅狡猾的跟狐狸一样。 刘安原本还在独自发呆,一听见苏夫人这么问,顿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把拽住苏夫人的衣襟狠狠的问她:“你为什么从前不说?!” 刘安用的力气极大,像是要把苏夫人给掐死。 苏夫人被他拽的心惊胆战的,忍不住的往后仰,差一点便被揪的吐血。 直到额头的青筋都凸出来,苏夫人才被刘安一把扔在了地上。 被这么一通折腾,她弯腰呕出一滩酸水,惊怕不已的缩在后面小心翼翼的看着刘安,这才意识到刘安在京中的名声。 他就是个疯子啊,这些年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人命在他面前跟草芥也没什么分别。 刘安冷眼看着苏夫人俯身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盯着她:“当年你用尽手段拆散我们,结果就是为了今天?!” 苏夫人哑口无言。 可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仍旧会这样做。 当年的刘安不过就是一个没落寒门出来的小年轻,一没靠山二没基础,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的女儿? 她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女儿着想。 至于之后为什么不跟刘安说明宋清秋的身世,这里的理由便更简单了。 宋清秋明面上是侯府嫡女,身份贵重,是千金大小姐,人人都喜欢。 至少在前十几年里,她就是宋家的掌上明珠,比宋沅受宠的多。 她除非是疯了,否则怎么可能会把宋清秋的身世大白于天下?! 一个太监的私生女,难道说出来很光荣么?! 可是这话自己可以这么想,却绝不能这么跟刘安说,这个阉人现在已经是盛怒之中,跟他说这个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 她紧张至极的看着刘安,眼看着刘安朝自己走过来,便声音尖锐的喊:“是阿满不让我这么做的!阿满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之后,我便让她处置掉,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 “之所以嫁给宋幼平,也是为了帮你留下一点骨血!” “她知道自己害了你,这些年都对你心存愧疚,怎么还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你?” 刘安不说话了,只是死死地盯着苏夫人瞧。 苏夫人也是走投无路了。 苏征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虽然心里不愿意相信,但是她心里也有点相信宋沅的话了。 苏征大约是真的出事了。 苏征出事,肯定是跟平成王脱不了关系,否则他一个带兵去的伯爷,死多少人,也不该死到他的头上。 现在唯有刘安能够伸手拉她们一把,她绝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苏夫人失声痛哭:“刘都督,从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是我嫌贫爱富,拆散你们,但是阿满却是无辜的啊!” 她哽咽着:“阿满被我关起来,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除掉孩子,这才会嫁给宋幼平的!” 刘安坐在藤椅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冷冷的抬头看着苏夫人:“她已经死了。” 苏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刘安:“死了?” 怎么会?! 宋家的人怎么下的了手?! 她们是疯了吗?! 刘安的语气冷淡得可怕,听见苏夫人问,便阴沉的盯着她:“死了!她犯下那么大的事,你觉得宋家人还能容忍她活着?” 苏夫人支撑不住,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痛楚从心头涌上来。 若是宋沅说的是真的,那也就意味着,她短短几天内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女儿! 怎么会如此?! 她撑着桌面想要站起来,但是结果却又重新重重的摔倒在地,整个人都发出轰隆一声的倒地声。 刘安转身要走。 苏夫人头晕目眩,这一跤摔得真的不轻,几乎是将她摔得站不起身,但是眼看着刘安要走,她立即尖声喊了一声:“刘公公!” 从来没人敢当着刘安的面喊他公公。 这是他的忌讳。 不过现在苏夫人正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显然是顾忌不得这些了,她连滚带爬的拉住了刘安的裤子,失魂落魄的说:“您要帮阿满报仇啊!” 刘安显然不想理会她,甩开了她便要走。 苏夫人不依不饶,哭着喊:“您难道真的要看着阿满死不瞑目吗?!再说,您就算是不管阿满,难道也不管清秋了吗?她可是您的亲女儿啊!” 刘安哼了一声,眯着眼看着苏夫人:“这不劳你操心,咱家自己的女儿,咱家不会让她受委屈!” 说罢便径直拂袖而去。 苏夫人唇角被磕出血来,可她自己却并不很在意,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坐着,呆呆的像是一座石像。 丫头吓得要命,急忙问她:“夫人,您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 接二连三的收到这样的噩耗,是个人便觉得痛苦。 但是虽然痛苦,却仍旧得撑下去。 她不能让任何人看自己的笑话,更不能让苏征和苏满死的不明不白。 宋沅! 她一定要吃宋沅的肉,喝宋沅的血! 用来祭奠地下的苏征跟苏满! 刘安则上了马车。 刘斌看出他的心情极不好,小心的问他:“干爹,您现在是回宫中,还是回家?” 作为权倾朝野的大都督,刘安在宫外也有自己的住宅,就在皇城边上,富丽堂皇,堪比王府,他平时无事都是回那里休息的。 可这一次,刘安既没有回宫,也没有回府,他冷冷的敲了敲车壁,沉声吩咐:“去沈家!” 去东川侯府? 第139章·通天之路 东川侯府最近也不太平。 刘氏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皱,几次看向儿子的眼神都带着责备。 隔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宋家出事的事儿,瞒不过刘氏。 宋清秋是个没什么成算的,遇见了事儿,除了通知了一声苏夫人,便是迫不及待的求助沈墨了。 所以沈墨现在已然对武定侯府的事了如指掌。 刘氏最是不满,这些天的怨气憋了许久终于憋不住了。 她见沈墨沉闷不语,立即就大声咒骂:“说什么掌上明珠大家闺秀,我看就是个鎏金的货色!” 苏家一倒台,宋清秋还有什么? 之前若不是看在宋清秋背后的苏家的面上,刘氏可不会那么简单就允许宋清秋进门。 这丫头可是害的她的儿子名声全无了。 现在她连唯一的好处都没了,让她进门还有什么用处? 沈墨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如今听见刘氏咒骂,就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娘,事到如今,人人都知道我跟她订亲,我还能怎么办?” 刘氏倒竖了眉毛,理所当然的瞪眼:“订亲?我们一开始定的可不是她这个水货!我们定的是谁?是宋沅!” 说到这个,刘氏眼睛顿时便是一亮,看着沈墨说:“你去求求宋沅,那个丫头也就是明面上装的冰清玉洁的,实际上只要你张张嘴,她就不要脸面的贴上来了!” 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以前刘氏还觉得宋沅这个做派不让人喜欢。 但是现在对比一下宋清秋,宋沅的好处可就太多了。 这丫头聪明而且嫁妆丰厚,更难得的是郭家把她看的也很重。 这不比现在什么都没了的宋清秋好么? 见刘氏说的如此理所当然,沈墨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 若是以前也还罢了,但是现在,宋沅哪里肯理他? 他已经上门试过了,可结果宋沅根本就不理会他,不仅如此,反而还故意把宋清秋引来,让他跟宋清秋险些大吵一架。 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铁石心肠。 连他都不认识她了。 “娘!”眼看着刘氏还在喋喋不休,他真是头痛的厉害,忍不住打断了她:“您能不能让我先安静一下!” 刘氏哪里管儿子烦不烦? 她现在才烦呢! 见沈墨这副样子,她只当沈墨是舍不得宋清秋,当即便恼怒的斥责:“没出息的东西!不过是个女人,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了!” 顿了顿,又冷笑着说:“她怀了你的孩子,全京城都知道了,除了嫁给你,还能怎么着?!你现在去求求宋沅,只要宋沅答应嫁给你,那你就收了宋清秋妾!” 见她越是说越是离谱,沈墨双手捧着脸一时不知道如何招架。 正在此时,小厮跑进来有些惊悚的喊了一声世子:“刘都督来了,说要见您!” 刘氏还在皱眉:“什么刘都督?” 沈墨却已经噌的一下站起来了,他几乎是寒毛都立了起来的问:“哪个刘都督?” 见小厮惊恐的面色,这也不必等回答了,沈墨马上就迎了出去。 刘安站在花厅里,背着手欣赏着东川侯府的布置。 他这些年抄过无数达官贵人的家,早就已经历练出当世无双的好眼力,一看东川侯府这摆设,便讥诮的抬了抬眉毛。 都不必说,他也明白为什么之前沈墨要跟宋清秋珠胎暗结了。 沈墨正好在此时进了花厅,一看到刘安,他只觉得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整个人都清醒了,亦步亦趋的走到刘安跟前:“都督!” 刘安转过头只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东川侯世子倒真是品味不错,这副贵妃春睡图,可是传世珍品啊。” 不知道刘安为什么提起这个,沈墨胆战心惊的抬头看了一眼,就陪着笑解释:“都督谬赞了......” 刘安嘴角的笑带着些讥讽:“只是,怎么把赝品摆在这花厅里呢?” 沈墨顿时被问的哑口无言,看着刘安说不出话。 刘氏的身体不好,这些年百年的老参都用了三四棵了,侯府的开支本来就又大,却偏偏没什么出息的恒产,只靠着朝廷的那点俸禄,早就入不敷出。 东川侯自己又没什么本事,这些年一直都没什么实差在身上,连个捞钱的门路都没有。 若不是刘氏用自己的嫁妆勉强撑着,侯府连表面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 所以这些摆设十有八九都是假的。 只是从前并没有人细看,看了也没人会上手去摸,便没人发现。 谁知道却被刘安一眼看破了。 沈墨的心都差点儿停跳了,不知道刘安这么直言不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是京中的红人,以前凭借沈墨的身份,想要巴结都找不到门路。 可这次却不请自来......刘安观察着沈墨的表情,懒懒的抬了抬下巴问他:“你跟宋家二姑娘的事,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问起这个来?! 沈墨心里咯噔了一声。 不会是苏家还有什么事是得罪了刘安的吧? 可就算是苏家得罪刘安,刘安也犯不着来一趟东川侯府啊。 他要是想要整治苏家,可用不着东川侯府。 他手心冷汗涔涔的:“都督,小子一时不懂事......” 刘安一眼就能看破这些年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有些腻味的冷哼了一声:“咱家让你说,你跟宋家二姑娘的婚事,你作何打算?” 沈墨被催促的愈发没了分寸,他不知道刘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思来想去,他试探着看着刘安:“刘都督,不知道您为何关心小子的婚事?” 刘安顿时冷笑:“咱家关心的可不是你,是宋家二姑娘。实话跟你说,如今有一条通天之路摆在你眼前,就看你走不走了。” 沈墨的心顿时狂跳起来,若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刘安是什么意思,那就真是蠢的不可救药了。 他立即便跪在地上:“请刘都督明示!小子愿为都督效犬马之劳!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第140章·金贵千金 刘安冷冷的看着他,眼里仍旧没什么情绪,但是却还算得上是和善:“你给我风风光的娶了宋家二姑娘,该有的,便不会少了你!” 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事?! 沈墨的心里一时狂喜。 他一直都不知道宋清秋竟然还跟刘安有什么关系啊! 若是早知道宋清秋背后是刘安做靠山,他还迟疑什么? 因此他生怕刘安觉得自己态度不真,立即便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刘都督您放心,小子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娶了宋二姑娘进门,绝不会委屈了她!” 刘安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抬眼看他一眼:“咱家看你正是做事的时候,让你爹退下来去工部修个祠堂,你正是年富力强,别想着偷懒,五城兵马司,如何?” 沈墨还能说什么?! 他之所以苦心孤诣的攀附二皇子,不惜为了亲近二皇子而抛弃郭家和宋沅,凑上去求娶宋清秋,无非就是想要让苏征帮忙疏通关系。 可现在,有了刘安的助力,他甚至连二皇子都不必再去求了! 他立即便喜气盈腮的跟刘安郑重的道谢。 刘安脸上殊无笑意:“咱家喜欢实在的人,年轻人啊,算计多一些不可怕。怕的是算计的太多了,却半点儿不想着付出的,若真是遇见那种,咱家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沈墨马上指天发誓。 刘安摆摆手,警告完了沈墨,这才离开了沈家。 刘氏在后院等了半天,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 等到看到沈墨回来,她才急忙迎了上去:“怎么回事?刘都督来是干什么?” 沈墨有些心不在焉,等到刘氏催促了好几句,他才回过神。 顿时便拉着刘氏喜气洋洋的喊:“娘!刘都督过来,跟我说,让父亲去工部,要把我调到五城兵马司去!”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中治安和安全,手握实权。 刘氏一下子便高兴的蹦了起来:“好!好!好!我就知道我儿子是最有出息的!” 高兴之余,刘氏立即便又想起宋家的事,大声说:“你都已经得了刘都督的青眼,就更不必去看宋家人的脸色了!咱们可不要娶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东西!你把那个宋清秋的亲事给退了!” 儿子攀附上了刘安,还怕找不到好亲事吗? 京中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要嫁给她儿子! 可听见刘氏这么说,他马上便摇头否决:“不行!这门亲事一定要顺利完成,不仅要完成,还得风风光光的!娘,您再增加一万两的聘礼!” 刘氏以为沈墨都疯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墨:“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银子了。 之前沈墨和宋沅订亲,给的聘礼又退不回来—————男方的过错退亲,这聘礼按照规矩本来就是退不回来的。 现在沈墨竟然还要加钱给宋清秋! 沈墨怕刘氏发疯,急忙将刘安的意思告诉了刘氏。 刘氏原本的诅咒便戛然而止,但是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刘都督,他为什么非得让你风风光光的求娶宋清秋?” 对于这一点,沈墨自己心里也是满肚子的疑惑。 所以他自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的母亲。 但是迟疑片刻之后,他还是皱着眉头说:“不管是什么缘故,可机会既然送上门来了,就不能错过。” 这里头当然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但是这有什么呢? 最重要的是,他能够借着宋清秋攀附刘安。 只要能够搭上刘安,东川侯府便再也不可能是没落的侯门了! 这么一想,沈墨便觉得心中通体舒泰。 既然是刘安的意思,刘氏自然也没什么别的意见,她急急忙忙的让人去拿出聘礼的单子来,想着该从哪里挤出些银子来挪进去。 刘安则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刘斌到这个时候也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见刘安这个样子,便小心翼翼的问:“干爹,那宋二姑娘......” 刘安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刘斌挠了挠头:“儿子是在想,宋二姑娘虽然是侯府千金,但是苏征出事,宋夫人现在也没了,她在宋家的处境只怕是很艰难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干爹肯定是很疼爱这个没见过面的女儿的。 废话,太监最盼望的事儿是什么? 自然是孩子了! 刘安乍然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不是孑然一身,还有个女儿,这心里的惊涛骇浪可想而知。 他对一个侄子都好到了天上,更别提亲生女儿了。 现在提起宋二姑娘,当然是投其所好。 果然,刘安的面色沉沉的:“我不会让我女儿在宋家受苦,她是我的女儿,是金贵的千金之躯,哪里是那些低贱的草芥可以欺负的?” 刘斌便应了一声:“要不,咱们把二姑娘认回来?”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刘安看自己的眼神冷冰冰的,顿时急忙解释:“干爹,我,我就是太心疼二姑娘了。分明是千金大小姐,却要在宋家受气......” “是啊!”刘安呵了一声:“咱家的女儿,怎么能留在那等地方受苦?” 只是他到底是个太监,把人给认回来,对她的名声不好。 总是不那么名正言顺。 他有些烦闷。 见干爹有事情心烦,当干儿子的当然得费尽心思的替他排忧解难了,刘斌立即便期期艾艾的看着他:“干爹,儿子倒是有个想法......” 刘安也知道,这个家伙的鬼点子最多,挑眉道:“说!” 刘斌立即便笑嘻嘻的凑了上来帮刘安捏腿:“干爹,您可是圣上跟前的第一人,多少人想着为您分忧啊?上次,圣上不就玩笑着提起,要给你过继个后人,让您有人送终吗?” 这倒是,他之前办好了一桩大差事,建章帝便龙心大悦,要给他过继儿子。 当时最好的人选当然是刘安的亲侄子。 但是现在,显然是有了更好的人选。 “你是说......” “干爹,这事儿其实也简单的很,只要说你们有缘,不就行了嘛?”刘斌笑了起来:“缘分这东西,谁能说的准啊?” 第141章·狼狈为奸 天气不错,宫墙上的琉璃瓦在阳光底下泛着金光,看上去金光闪闪。 林贵妃正坐在院中的葡萄架底下晒太阳,远远的,几只品相绝佳的小猫儿正在追赶蝴蝶,场面看上去美极了。 她一边梳理着自己怀里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的毛,一面心不在焉似地挑了挑眉看了旁边的宫女一眼:“你说是谁求见?” 宫女诚惶诚恐的,将头压得更低了,轻声回话:“是刘都督,刘公公。” “那个老狐狸怎么来了?”林贵妃眉头扬起来,转头看了二皇子一眼,嗤笑一声便问:“京郊的事儿如今到底如何了?事儿要紧不要紧?” 二皇子原本脸上还有些笑意,听见母亲提起这个,脸上的笑意便顿时消失殆尽了。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出乎意料,雷鋐倒也罢了,那本来就是谨慎过头难对付的,没想到的是叶家那个二愣子,这回竟然也没上当!” 本来是想要祸水东引,利用暴徒闹事一事,直接让叶家倒霉的。 镇南王府自从娶了宝成公主之后,便俨然已经有站队谢景昭的趋势。 这当然不是二皇子想看到的。 齐昭君出的主意实在不错,毕竟通敌卖国这个罪名是建章帝最为厌恶的,谁沾上都得掉层皮,不得好死。 只是没想到叶明安那个二货这次却没上当,还联合谢景昭一道把暴徒尽数给诛灭了,甚至连他后来派去灭火的苏征,都被谢景昭给处置了。 至于谢景昭对外宣布的苏征勾结暴徒一事,二皇子当然知道那只是谢景昭用来搪塞人耳目的。 林贵妃见儿子脸色不好看,手里的团扇便搁在了桌上,轻飘飘的问:“那何朝贤到底如何了?也没人知道?” 何朝贤可是直接奉了命令去算计雷鋐和叶明安的,他再隐藏在暴徒身后,等到暴徒闯出大祸之后,跟叶明安雷鋐两败俱伤,他再出来灭火,杀人灭口,好搅浑水,将罪名彻底栽赃在雷鋐跟叶明安身上。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更要紧的是,他还有暴徒跟齐家的勾结的密信在身上。 找到这些密信,京郊暴徒的事便跟齐家和苏征都脱不了关系,而苏征和齐家背后,可站着的就是二皇子。 这人一定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二皇子语气晦涩:“正在找,那家伙狡猾的很,原本我们已经摸到了他那还俗的弟弟家里,守株待兔,谁知道关键时刻,却被他察觉到跑了!” 林贵妃面色阴沉:“一定要找到!不能让谢景昭的人提前一步,否则你可就洗不清了!” 说到这里,林贵妃不免对出主意的齐昭君有些意见。 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齐家这个丫头,虽然狠心是足够了,但是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原本二皇子勾搭上齐昭君,一自然是冲着齐家在蓟州的势力去的,二则是因为齐昭君是宋子思的未婚妻,跟郭家的关系也十分不错。 若是通过齐昭君,还能从她嘴里套到许多情报。 可现在看来,收益并不如预期。 她看着二皇子:“此人到底是宋子思的未婚妻,与臣子争妻,这名声传出去可不好听,你要早做打算。” 二皇子答应了,顿了顿才道:“母妃,先让刘安进来吧。” 这种阉人,在后宫可不能得罪的。 尤其是刘安的地位可不是普通的太监。 林贵妃嗯了一声,自然有宫人去将刘安给请了进来。 刘安一进门,便看到林贵妃和二皇子,笑着上前打了招呼。 他是得势的大太监,其实平素并不如何和气。 这次笑脸相迎,林贵妃和二皇子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猜测和诧异。 但是面上林贵妃还是笑着问:“不知道什么风把刘都督给吹来了?” 刘安笑了一声:“织造局今年进贡了些十分不错的流云纱,远远看上去如同是晚霞在水中流动一般,咱家便顺道给贵妃娘娘跑个腿,送过来了。” 这种差事可是轮不到刘安去办的。 林贵妃笑起来了:“再贵重的纱,也请不动公公你亲自送啊。”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片刻机锋,刘安才笑着说:“不瞒贵妃娘娘,咱家这次过来,除了给贵妃娘娘送这流云纱之外,还另外有一桩事想要求贵妃娘娘。” 果然,母子俩都心中有数,倒是也没多大惊奇。 其实二皇子跟刘安也合作过数次。 两人的关系着实不错。 但是那也是真金白银换来的。 这个死太监的胃口奇大,几次让他帮忙在建章帝跟前递话,都让二皇子大出血。 但是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牵连,都是银货两讫的交易。 这次刘安自己送上门来求助,这忙当然是一定要帮的。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人情! 所以二皇子不等林贵妃开口,便率先问:“公公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林贵妃怀里的猫儿正好蹦起来,刘安顿时眼疾手快,一把拎住了这猫儿颈后的皮,顺势还给了林贵妃。 他这才叹了口气,说起了京郊暴徒的事。 说起这个,林贵妃跟二皇子的脸色都有些奇异。 刘安也不卖关子:“这事儿,咱家心里也清楚,何朝贤虽然是挂着咱家干儿子的名头,但是实际上可不是给咱家办事儿的。” 没想到刘安直接就戳破了这一点,林贵妃的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还是二皇子咳嗽了一声:“都督.....” 刘安朝着二皇子摆了摆手:“殿下不必解释,咱家来这儿不是为了这个。何朝贤这人,咱家能保证让他永远不出现在世人眼里,如此一来,暴徒之事最终扯不到殿下身上来。” 开口就是先送这么大的人情! 刘安到底是想求自己帮什么忙? 二皇子不由得看了林贵妃一眼。 若是刘安能够无声无息的把何朝贤给料理了,那当然是帮了自己天大的忙。 如此一来,虽然牺牲了一个苏征。 但是雷鋐跟叶明安却也跟此事脱不了关系了,哪怕不能治罪,但是他们却也不可能再得到重用。 这保定卫所指挥使的位置,还是空了出来! 第142章·顺水人情 保定卫所照样能换上自己的人,齐家再在其中操控一下,那么其中的好处都是自己这边的! 这么好的生意,哪里有不做的道理? 二皇子打蛇随棍上,笑着看着刘安:“那不知道刘都督到底是想要让我母妃帮什么忙?” 他也清楚的很,刘安这个谨慎的要死的太监不在宫外见自己,反而选择直接来见林贵妃,肯定是主要求的是林贵妃。 虽然明面上用了个送流云纱的幌子。 林贵妃也正色起来:“刘都督有话便直说吧,本宫但凡能办得到的,必定为你办就是了。” 她虽然不是中宫皇后,但是卫皇后这些年缠绵病榻,身体病歪歪的,而且并不得建章帝的喜欢。 所以掌管六宫事务的便是她这个贵妃。 说什么贵妃,可实际上人人都知道她才是这宫中的无冕之王。 所以说这话的底气,她还是有的。 刘公公笑了笑,绕了这么久的弯子,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他笑着说:“倒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咱家这个人,素来是无根的浮萍,这辈子六亲缘浅,原本以为是要孤独一世了.....” “谁知道前些天,在菩提寺见到个小丫头,倒是觉得彼此十分有缘分。” “便想着认个干亲。” 林贵妃摸着猫儿的动作渐渐停了。 她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相信刘安这个说辞。 刘安这个死太监,平时行事乖张阴沉,这些年都不知道多少宫女被他给折腾死。 他看着就不是什么怜贫惜弱的人。 更别提这些年被锦衣卫抄家的朝臣不计其数,而其中多得是未出阁的还未及笄的少女,就是如此,也没见他说怜悯过谁。 去上一次香,就忽然想认干亲了? 她心念一动:“不知道刘都督想认的是谁?” 刘安搓了搓手,终于说到了正事儿上:“不是旁人,是武定侯府的二姑娘,宋清秋。” 林贵妃掌管六宫,平时见的都是些诰命夫人和宗室王妃,但是各家后院还是白身的小姑娘,却真是没见过几个。 所以刘安说出来,她毫无印象。 倒是二皇子,他猛地挑了挑眉。 宋清秋? 真是巧了。 宋家的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能耐? 宋沅现在跟谢景昭和叶明安过从甚密,三人之间的关系极好。 而宋清秋,现在竟然攀附上了刘安这棵大树! 她是怎么做到的? 二皇子不动声色:“这位宋二姑娘,倒是名不见经传,不知道怎么的入了都督的眼?” 其实说名不见经传,真是二皇子顾忌着刘安跟宋清秋的关系。 不然的话,宋清秋哪里是名不见经传?她简直是名声赫赫。 现在京城谁不知道这个抢了姐姐男人,在青宁公主的后院和姐夫幽会的宋二姑娘啊? 刘安显然并不会说实话。 只是淡淡的说:“只是觉得跟她有缘。” 林贵妃则不解的看着刘安:“既然都督觉得喜欢,收个干女儿罢了,您直接跟宋家提起......” 宋家难道还会不答应? 这么好的机缘摆在眼前,但凡不是个傻子,肯定高兴的疯了! 刘安叹了口气:“正是为了这事儿才来烦扰娘娘,咱家难得这么喜欢个小姑娘,所以想着不能委屈了她。” 他朝着林贵妃拱了拱手:“所以希望娘娘能请她进宫游玩,到时候再促成此事。” ......林贵妃听明白了。 这老家伙是想着要她先抬高宋清秋的身价,然后借着宫中的机会,顺理成章的让他认下宋清秋这个干女儿。 而不是通过宋家。 他好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不想让人觉得他认宋清秋认的太突然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能瞒得过谁啊? 但是虽然心中知道这件事蹊跷,可林贵妃并没有揭破。 毕竟刘安送出的好处可是实打实的。 只要何朝贤这个关键人物不再出现,那现在二皇子面临的困境就戛然而止。 她立即便做了决定:“本宫正想着呢,宫中也许久没热闹过了,倒是正好,趁着最近天气不错,倒是能办个赏花会。” 刘安便知道林贵妃是答应了,笑着站起身:“既如此,便多谢娘娘了。” 说罢又笑着说:“对了,建立市舶司一事,内阁和圣上已经下了批文,二殿下可以在此事上多下些功夫,稍后咱家会让人送一份资料到二殿下手中的。” 前朝海运海贸昌盛,但是经历海禁之后,这笔巨大的收入便没了。 这些年,眼看着造船的技术日益精进,刘安又提出重建市舶司的事儿来。 原本朝中反对的浪潮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毕竟海寇横行,而且那些瀛人也十分的猖獗。 朝廷的船出海,也是损失惨重。 但是刘安的确是有些本事,他建立了海上锦衣卫,最近收效十分不错,因此趁着这股浪潮,他提议朝廷重新建立市舶司,负责出海贸易这一块儿。 建章帝又是个十分有抱负的皇帝,因此便答应了。 而若是能参与上这样重要的差事,无疑能在建章帝跟前大大的露脸,又能在朝中立足。 二皇子的眼睛顿时亮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谁能知道,他一直都还在苦心孤诣的想要拉拢一些军中势力的时候,刘安就给他送来这么大的好处! 他掩饰住内心的狂喜,等到刘安告辞走了,才激动的看着林贵妃:“母妃!刘安这个老狐狸,咱们一定得查清楚宋清秋跟他的关系!” 若是利用得当的话,宋清秋就是拿捏刘安的一个关键的棋子! 刘安那套说辞也只能骗鬼了,林贵妃当然也看得出其中的蹊跷,当即便点头:“的确如此,他如此重视这个丫头,肯定有蹊跷,你查查清楚。” 另外,她笑了笑:“本宫也的确得先见见这位宋二姑娘了。” 按捺住心里的念头,二皇子简略的将宋清秋跟沈墨的事情说了:“这丫头抢了姐姐的未婚夫,所以被她姐姐倒打一耙给算计了。宋家的内斗可厉害的紧.....” 林贵妃若有所思。 第143章·峰回路转 宋家此时也是一阵忙碌。 苏氏身死,宋幼平暴躁的很,他只觉得自己被个女人愚弄,心中万分恼怒。 何况苏氏是一死了之,但是留给他的却是一个偌大的烂摊子。 首先便是郭家的怒气要平息。 而后还得先找到给宋老夫人的解药。 他给宋老夫人请了太医来瞧,太医们都说老夫人所中的毒十分的刁钻蹊跷,这也幸亏苏氏打的是润物细无声的主意,否则但凡是再加重一点分量,老夫人便是神仙难救了。 就算是发现的还算是及时,但是宋老夫人的身体却还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她老人家本来就睡眠极差,一天之中能够安安稳稳睡上两三个时辰,那对她老人家来说就是一场好觉了。 自从中毒之后,睡眠就比往常还更差了许多。 时常是天边都快要鱼肚白了,她才能眯一会儿眼睛。 这么几个月熬下来,宋老夫人的身体真是千疮百孔,她的头发也掉的稀疏了许多。 背着宋老夫人,太医偷偷的给宋幼平和宋沅透了底:“老夫人这身体,最多也只能尽力调养,不受刺激,方才能多活几年。” 宋幼平的面色铁青。 色字头上一把刀,因为他色令智昏,方才会害的郭氏身死,宋老夫人也被害成这样。 若是说心里不后悔那是假的,他看着宋沅,许久才叹息了一声:“沅姐儿,是我对不住你和你母亲。” 这一句道歉,宋沅等了两世才等到。 不过她早就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什么对不住,对不住能如何? 死了的人能复生吗? 她所经历的那些痛苦的经历可以消失吗? 仇恨早就已经在她灵魂深处都打上了印记,除非是用敌人的血,否则是永远清除不干净的。宋幼平也知道她现在肯定是心情不好,便也没有再多说。 回到宋老夫人的房里,宋老夫人立即便朝着宋沅招手。 等到宋沅走到跟前,宋老夫人才死死的攥住了宋沅看着她:“阿沅,是祖母做错了!是祖母做错了!” 类似的歉意,宋沅实在是已经接受的够多了。 所以她对这些道歉实在生不出什么感触,只是轻声说:“太医说了,幸好还来得及,您好好保重身体。” 宋老夫人抖抖索索的看着宋沅,一时悲从中来,人大约也的确是只有到了这等生死存亡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格外的脆弱。 她不再用感情做筹码来示弱,也不再顾虑其他。 真心诚意的对宋沅苦笑:“祖母也知道,大错已经铸成,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当年的事,是祖母的错,沅姐儿,祖母必定会补偿你们的。” 她顿了顿,便紧跟着又说:“我打算让你父亲上折,为子思请封世子!” 一般来说,像是这种降等袭爵的爵位,许多人家不怎么愿意提前请封世子,一来是因为怕朝廷不给册封,二来就算是朝廷允许,但是也意味着家中的爵位又要降等了。 所以宋子思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得等到他成亲生子,甚至可能要等到宋幼平实在坚持不住,才会给他请封。 这一来好是好,但是同时却也有很大的隐患。 就比如说苏氏,便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在其中使坏,想要杀了宋子思。 如此一来,她儿子自然便能上位了。 所以现在宋老夫人提起这个,倒也的确是能够说得上诚意满满。 宋沅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相比起宋幼平跟苏氏等人来,宋老夫人充其量也只是个帮凶的作用。 何况这些年她对自己的确是算得上极好的。 不管是因为对郭氏的内疚,还是什么原因,庇护了她却是实实在在的事。 她握住宋老夫人的手,诚恳的点头:“谢谢祖母。” 宋老夫人一时悲喜交加。 眼前的女孩儿能屈能伸,有原则但是懂让步,早就不是以前跟在她身边,那个只知道闯祸,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了。 她苦笑了一声,却也没再废话什么。 人身体健康的时候,当然会顾虑也会算计很多东西。 但是一旦你身体不好了,那么想要的东西就会陡然的减少。 现在的宋老夫人就是如此。 跟宋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宋沅便揉着眉心从她的院子里出来。 才出门,她便被人撞了个趔趄。 等到她站稳,便见到宋清秋正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 她挑了挑眉:“干什么?” 宋清秋怒气冲天,一只手几乎戳到了宋沅的脑门上。 她像是背负了天大的委屈和怨恨,指着宋沅怒骂:“我娘是你的继母,平时对你那么好,你如此对她,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下地狱的!” 翻来覆去的都是这些说辞。 宋沅早就已经听腻了。 她真的觉得这些人可笑又荒诞。 苏氏对她好不好,这一点别人不知道,宋清秋心里难道还不知道? 此时却跑来跟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目光一顿,忽然看到宋清秋身后的长廊里有几个人正结伴过来。 当即便明白了宋清秋的用意。 怪不得在这里絮絮叨叨的旧事重提呢,原来是在演戏给别人看啊。 她冷笑了一声。 宋清秋立即便愤怒的瞪着她:“你笑什么?!” 宋沅讥诮的挑了挑眉:“笑你不要脸,笑你荒谬,笑你贼喊捉贼。” 一连几个笑字说出来,宋清秋的脸面顿时挂不住,一时忍不住原形毕露,朝着宋沅就推搡过去:“你这个贱婢!” 宋沅怎么可能让她沾身?立即便攥住了她的手腕,面无表情的猛地甩了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的快准狠,将宋清秋扇倒在地,一时竟然站不起来。 宋清秋睁大眼睛,简直不可置信的捂着脸怨毒的看着宋沅:“你敢打我?!” 打都打了,还问什么敢不敢,宋沅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还没有习惯吗?这可不好。” 而此时,宋清秋还没做出反应,长廊里走过来的几个人顿时出声了:“好歹毒的宋大小姐!” 第134章·关你屁事 宋沅活动了一下手腕,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她早就看到宋清秋身后有人,也知道宋清秋主动凑上来挑衅,肯定是有目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二皇子身边的表弟林长宁。 林长宁是林贵妃的亲侄子,也是二皇子的亲信,这些年一直都是二皇子最锋利的爪牙。 此时见到林长宁,宋沅倒是反而忽略了他身边的沈墨了。 沈墨则有些烦躁,不知道怎么的,一次又一次,宋沅从来都不再注意他,甚至从来都不多看他一眼。 从前宋沅追着他跑的时候他只觉得厌烦和负担。 但是宋沅乍然改变,他又觉得万分不适。 这种微妙的心态难以言喻,以至于他的语气也有些晦涩生硬:“宋大小姐,你可否解释一下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而此时,宋清秋早就已经楚楚可怜的喊了一声墨哥哥,哭着扑进了沈墨的怀里。 出了苏氏的事,宋老夫人又生病,宋幼平闭门谢客,之前沈墨来了几次都没能进门。 这一次竟然来了,宋沅看到林长宁就知道是因为宋沅顾忌林家的面子,这才放了人进来。 这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沈墨倒是在二皇子跟前有些脸面,竟然能请的动林长宁? 而此时,沈墨搂着宋清秋,已经朝着宋沅兴师问罪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便是这么当人长姐的?” 林长宁背着手兴致盎然的看着面前的宋沅,眯了眯眼睛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宋沅极为不喜欢此人。 林长宁是二皇子的心腹,平常残忍嗜杀,最喜欢的就是虐杀女子。 他光是正经娶亲就娶了三四次,没一次是有好结果的,妻子要么死了要么疯了。 听说他房里的丫头就没有能呆的上三个月的。 可见此人的可怕了。 此时被林长宁盯着,宋沅只觉得像是有一条毒蛇缠上了自己,疯狂在朝自己吐信子。 她并不想跟这些人歪缠,更不想此时跟林长宁对上,便只是懒懒的挑了挑眉:“沈世子不是有眼睛吗?既然有眼睛,就该知道我刚侍奉完祖母。” 她毫不留情:“先撩者贱,她不主动找上门来,我可没有功夫教训她!” 这话说的实在太过刺耳了。 宋清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委屈的喊了一声:“墨哥哥!” 沈墨顿时也怒极:“宋沅!我知道你心里还怨恨我和清秋,但是我跟她是真心相爱,你有什么便冲着我来,别对清秋如何!” 刘安亲自叮嘱要关照好的宋清秋,此时在沈墨这里当然是发着金光的金娃娃。 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所以沈墨的态度异常坚决,跟前些天来求着宋沅回心转意的时候像是两个人。 林长宁也啧了一声:“宋大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以后这名声可怎么办?” 宋清秋有了凭仗,顿时哭的更加厉害了。 以至于屋子里的宋老夫人也听见动静,派了丁香出来询问。 听说是林长宁过来了,宋老夫人作为长辈,不得不撑着病体请人进去。 宋沅原本是要走的,但是此时也不能不给宋老夫人面子,也只能跟着一道进去。 才进去,还没说几句话,宋清秋便跪着哭倒在了宋老夫人跟前:“祖母!祖母,我没法儿活了,大姐姐要打死我!” 她说着,便亮出自己脸颊上的掌印来,显然是委屈到了极点。 宋老夫人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家里的丑事,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宋清秋却偏偏带着沈墨和林长宁一道过来,还说这话,分明是故意想要逼着她处置了宋沅。 可她怎么可能如此做? 她只能铁青着脸咳嗽了一声:“不许胡说!你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宋清秋心里的怨恨喷涌而出:“祖母!她把我打成这样,还不是在欺负我?” 见宋清秋如此激动,沈墨也站出来朝着宋老夫人拱了拱手:“老夫人,晚辈也要分说一句,宋大小姐是做姐姐的,如此恶毒,实在是让人震惊。” 林长宁喝着茶,此时也啧了一声:“正是如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尊老爱幼,这位宋大小姐却是一样也没做到。出手打人,实在太过恶毒了。” 他这话等于已经是在给宋沅定罪了。 宋清秋有些得意。 她原本还以为沈墨对自己是冷淡了。 毕竟母亲出事,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失去了联络。 可是没有想到,沈墨却还带着林长宁一道过来,还让她惹怒宋沅。 这下子,祖母碍着林长宁的面子,也不可能堕了宋家的威风。 宋老夫人头痛欲裂,她的身体本来就还没有回复好,被这些人这么一搅合,顿时又难受起来。 可她老人家到底还是坚持着,冷冷的看了林长宁和沈墨一眼:“正如小侯爷所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阿沅只要是没有犯国法,便容不得外人来定她的罪!” 她没好气的瞪了宋清秋一眼:“你自己做下的那些事,你姐姐作为长姐,训诫你,是你的福气!” 宋清秋没有想到宋老夫人竟然会这么说,一时之间面色青白交加。 她恨得咬牙切齿,连牙齿都要咬碎了。 沈墨也面上挂不住。 他没有想到宋老夫人的态度如此强硬,竟然会连林长宁的面子都不给。 要知道,人人都知道林长宁在林家可是小霸王,也是林贵妃最疼爱的侄子。 宋老夫人却如此不给脸面? 宋沅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墨:“沈世子,她冲出来失心疯的朝我怒吼,我不过就是行使了长姐的职责,代为教导她规矩,你有什么意见?” 沈墨阴晴不定的看着宋沅,觉得宋沅真是乖戾的很。 宋清秋看不得宋沅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当即冲出去:“你这个......” 话还没有说完,宋沅又毫不迟疑的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打的宋清秋猛地摔倒在地。 宋清秋尖叫了一声,整个人都快要崩溃。 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宋沅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她! 第145章·什么关系 眼看着宋沅一次又一次的挥手打人,不仅是宋清秋抓狂,沈墨的脸上一时也挂不住了。 他忍不住厉声问:“宋沅,你是不是疯了?” 宋老夫人都已经说了,宋沅根本便懒得给沈墨面子。 她讥诮的弯下腰看了宋清秋一眼。 宋清秋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这个疯婆子可是真的会动手的! 见她这副模样,宋沅嗤笑了一声:“我疯不疯,要看对面的人正常不正常。” 她一把捏住宋清秋的下巴,用力迫使她仰起头,一字一顿的冷笑:“你最好是放聪明一些,少来招惹我。” “若是你的嘴巴一直管不住,那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宋清秋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心脏痛的都有些抽搐了。 宋沅以前虽然嚣张,但是对她这个妹妹却好的很,从来没这么疯过。 简直就是无所顾忌了! 但是不可否认,这世上的道理就是如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宋清秋捂着自己的小腹咬了咬唇,到底没有再继续出言不逊了。 宋沅则扔开她,垂下眼淡淡的擦了擦自己的手,便转身要走。 但是她还没有走出几步,林长宁便扬声喊住了她:“宋大小姐,请留步!” 宋沅脚步不停。 反正都已经撕破了脸,那就不必再给什么好脸色。 眼看着宋沅竟然直接走了,宋清秋再也忍不住,指着宋清秋的背影:“你看她!” 宋清秋丝毫不是宋沅的对手。 沈墨的面色有些阴沉,他直到此时才明白,宋沅是真的对他再无一丝留恋了。 倒是林长宁似笑非笑的开了口:“这样骄横,得有那个命才行啊。” 宋清秋一下子就听出林长宁话里的不喜,眼睛一亮。 她也不知道林长宁和沈墨怎么会走到一起,但是今天这个小侯爷对自己的确是和颜悦色的。 这让她心里舒服了许多。 她攥住了沈墨的衣袖,收起之前的傲慢,有些委屈的看着林长宁:“让小侯爷看笑话了,我姐姐......她,她只是脾气不好。” “脾气不好,就能这样动辄打人?”林长宁冷哼:“恕我直言,哪家都没这样的规矩。弟弟妹妹做的不好,可以教导,怎能动不动便出手打人?” 他义正言辞的说了几句。 便话锋一转看着宋清秋笑了:“宋二姑娘,你可得好好保重身体才是,何必与她一般计较?” 沈墨也搂着宋清秋好生安慰。 宋清秋前些天还被沈墨冷落,如今见沈墨如此温柔细心,一时又是欢喜又是委屈。 安慰了宋清秋一阵,沈墨拍了拍宋清秋的肩膀:“你好好的保养身体,其他的一切都不必担心。” 现在宋清秋可是刘安罩着,沈墨的前程还在她身上,当然不能让她有事。 两人粘粘糊糊了好一阵,沈墨还带着宋清秋出门去了。 消息传到宋沅这边的时候,宋沅正在让人去郭家送东西。 紫莹有些不安:“姑娘,那个林侯爷跟咱们家素来没什么交情,怎么这次会站出来为二小姐说话呢?” 岂止是说说话那么简单? 分明是完全站在了宋清秋那一边。 这太奇怪了。 宋沅也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是啊,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长宁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竟然站出来指责她打人不对,真是不管从哪里看都觉得荒谬。 还有沈墨。 这种人是凤凰无宝不落的,哪里有好处才有他。 他之所以娶宋清秋,无非是因为宋清秋背后还有个苏家。 但是现在苏征出事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了,沈墨这种势利小人,按理来说更不可能会对宋清秋热络了。 这也从前几天沈家的态度中能看得出来。 那么,是什么让他们的态度忽然就变了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宋沅忽然想到那一天刘安来府里的事。 刘安对苏氏之死的表现,至今想起来都让她觉得不对劲。 她们两个人之间应该是认识的。 不然的话,凭借刘安的城府,哪怕是事关何朝贤,或是他自己用来做借口的菩提寺,也不可能让他失态成那样。 但是这两个人,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另一个是侯府的侯夫人。 她们之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什么联系的。 宋沅心念一动,问紫莹:“虎皮鹦鹉大人呢?” 这只肥鸟儿回来之后便东边飞西边飞,它又跟普通的鸟儿不同,能跟人交流,而且俨然脑子好用的很,宋沅便不拘束它。 紫莹马上便道:“虎皮鹦鹉大人最近天天早出晚归的......” 她也觉得奇怪的很。 一只鸟儿,哪里有那么多地方去,也不知道虎皮大人在想什么,若是不小心被人捉到了,炖了可怎么办? 宋沅皱了皱眉。 正在这时候,林妈妈带着个小丫头进来,小心翼翼的告诉宋沅:“沈家世子带着二姑娘出门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沈墨是宋清秋的未婚夫,他过来带宋清秋出门,宋幼平也不好阻拦。 虽然苏氏犯了大错死了,但是宋清秋总归是宋幼平的亲生女儿,他宠着长大的。 他不可能是真的那么狠心的。 所以宋沅也没觉得多奇怪。 她只是看了林妈妈一眼:“是我们自己的车轿,还是沈家的?” 林妈妈立即便明白宋沅的意思,弯腰低声说:“没用咱们自家的车轿,用的是沈世子的。” 沈墨到底要带宋清秋去哪儿呢? 那种人,可不像是会有心思纯粹带着宋清秋出去散散心的。 他忽然态度大变,也是因为苏家给了他什么许诺吧? 但是死了苏征,而且现在也麻烦缠身的苏家,能给沈墨什么好处,吸引他改变对宋清秋的态度? 宋沅沉思片刻,提笔在纸上写出林长宁三个字。 林长宁,他是二皇子的心腹。 沈墨却远远达不到能当二皇子心腹的地步,这两人为什么走到一起? 因为宋清秋? 正想着,外面的窗子砰砰砰的被敲的响起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也传进来了。 “开门!给大人开门!给大人开门!” 第146章·掌中之宝 说曹操曹操到,竟然是虎皮鹦鹉大人回来了。 虎平鹦鹉大人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羽毛,不满的看着众人,恼怒的问:“你们在干什么呢?” 大人的心情不好,眼看着就骂了一串,丫头们急忙拿来帕子给他擦拭。 虎皮大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宋元把它抱在怀里。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番。见并没有什么外伤,这才放心。 虎皮大人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从宋沅怀里钻出来,抖了抖羽毛说:“大人我好着呢,你们找我干什么?” 这只肥鸟儿好像有许多的秘密。 这些天也早出晚归的,总是看不到它的身影。 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谁还没有一点自己的秘密呢? 它既然不说,宋元便也没有多问。 只是坦然的说:“宋清秋今天出门去了,原本想让您跟着去看看的。” 虎皮大人有点奇怪:“就你那个爹,这个节骨眼了,他还会让人出门?”虎皮大人比谁都精明,自然看得出宋幼平的底细。 也知道宋幼平这个人最是势力不过。 苏氏惹下这么大的祸,宋幼平那个人竟然还会让宋清秋出门,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宋元也知道虎皮大人的意思,她笑了笑:“是林长宁小侯爷过来了,跟沈墨一起把人带走的。” 虎皮鹦鹉大人啧了一声:“大人我去瞧瞧。” 它神出鬼没的,而且似乎十分有法子,大家也不担心它的安全。 见它扑簌簌的飞走,宋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而另一头,宋清秋捂着脸跟在沈墨身后,还在不停的问:“墨哥哥,你到底要带我来见谁啊?” 她不是傻子,家里出了这么多事,连外祖母都来不了家里了。 父亲对她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沈墨忽然对她这么好,还说要带她来见一个重要的人,她心里十分不安。 沈墨则极尽温柔,拍了拍她的手:“是个极为重要的人,你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出任何事的。” 有了沈墨的保证,宋清秋心里才放心了一些,委屈的咬着唇点了点头。 林长宁则找到了机会问宋清秋:“宋大小姐,从前也是这般吗?” 宋清秋咬了咬唇,提起宋沅便一肚子的气。 但是她倒是也是有几分心眼的,听见林长宁这么问,便委屈的说:“姐姐以前并不是这样,虽然跋扈上不得台面,可对亲近的人却是好的。” 顿了顿,她低声说:“如果不是她的相貌没变,我几乎都要以为她是哪里来的山景鬼怪,占据了我大姐姐的身体了。” 林长宁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而此时二楼已经到了,沈墨小心的拉着宋清秋,绕过走廊,进了其中一个包间。 才打开门,宋清秋便看到一个穿着十分富贵的男人站了起来,一副激动的样子。 她吓了一跳。 沈墨说带她来见一个十分重要的人,这就是十分重要? 怎么带她来见一个外男? 宋清秋有些惊恐,林长宁见状便笑了一声:“宋二姑娘不必紧张,这是刘都督啊。” 刘都督? 宋清秋只是下意识觉得此人杀伐之气极重,看上去便杀气腾腾,一时有些害怕。 而听见林长宁说他是都督,便更是睁大了眼睛。 刘安见她一脸的惶恐,便忙冲着林长宁摆了摆手:“小侯爷,莫吓着她。” 沈墨有些震惊。 杀人如麻的大都督竟然对宋清秋如此不同? 不仅是他,林长宁也立即便意识到了特殊之处,淡淡的瞥了宋清秋一眼,若有所思。 宋清秋战战兢兢的,从沈墨身后出来给刘安行了个礼。 刘安满怀慈爱,见宋清秋眉眼有七分像是苏氏,另外三分有自己的影子,心里一阵激动。 属下早就已经问明白了,知道苏氏当年在菩提寺的确是早有身孕,现在看到宋清秋,他便更确定这是自己的骨肉。 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就是个孤家寡人了,谁知道竟然还留有一点血脉。 他高兴得恨不得昭告天下。 可他也知道使不得。 因此便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激动,笑着看着宋清秋:“宋二姑娘,不必怕,咱家不吃人。” 说罢便招呼她们坐下。 见威名赫赫的刘都督对自己异常的亲近,宋清秋有些诧异。 但是更多的却是得意和欢喜。 家里现在眼看着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若是父亲知道刘都督对她的喜欢,肯定会对她另眼相待的! 看宋老夫人和宋沅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尤其是宋沅,她以为她有郭家做后盾,便能耀武扬威了么? 刘安满眼都是温柔的看着宋清秋:“宋二姑娘平素喜欢吃什么?玩儿什么?” 宋清秋看了一眼沈墨,小心的说:“平时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刘安笑了笑,拍了拍手。 不一时,房门便被推开,几个人捧着几只匣子进来了。 刘安轻笑着看着宋清秋:“初次见面,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这些便当作是咱家给你的见面礼了。” 宋清秋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些捧着匣子的人便将匣子打开了。 她一时被里头的光芒刺得下意识抬手遮住了眼睛。 等到过了一会儿放下,才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匣子里竟然满满当当的都是各色的宝石和首饰。 其中一个匣子,是硕大圆润的珍珠,粗略一看,怎么也有二三百颗。 毫不夸张的说,这里头的东西,比她所有的嫁妆加起来都还要贵重了! 不仅是她,沈墨也同样目瞪口呆。 他猜出了刘安对宋清秋非同凡响,却也没有想到特殊成这样。 刘安还轻描淡写的:“这些年管着织造局,这些都是外头来的东西,你看看这些东西你喜不喜欢?” 宋清秋脑子里嗡了一声,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她跟刘安根本都不认识,刘安怎么送她这么多东西?! 天上哪有这样掉馅饼的好事啊? 她仓惶的看着沈墨。 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阴谋,沈墨不是把她卖给这个老太监了吧? 第147章·吃定心丸 这些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宋清秋眼巴巴的看着沈墨,心里一时惊吓非常。 她总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到底是苏氏带出来的孩子,警惕心总是比别人强的。 眼看着宋清秋半天都不说话,沈墨忍不住有点着急,轻轻推了推她。 可宋清就不知道是怎么了,直愣愣的,就是不肯上前。 刘安却半点都不计较,笑眯眯的伸手对众人扬了扬。 然后才看着宋清秋说:“宋二姑娘不必惊慌,咱家不过是跟你有缘,想着跟你交个朋友。” 刘安都这么说了,宋清秋只能有点惊慌的点了点头。 刘安这次过来,只不过是打算提前看一眼宋清秋,给她打个预防针,免得她太过害怕。 既然看到了,他便也没有再过多勉强,和和气气的离开了。 他一走,林长宁便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墨一眼,笑着说:“沈兄,你可得把宝贝疙瘩看好了。”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聋子也听得出来,聪明如沈墨,自然听出了里面的不对。 可他自来城府深沉,并不因为这句嘲讽而生气。 只是含笑冲着林长林点了点头。 人家不动如山,林长宁笑了一声,便也走了。 人都走光了,宋清秋才一把抓住了沈墨的衣袖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我跟刘都督从来都不认识。他为什么忽然要见我?” 太监这种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让人害怕的。 他们天生有残缺,所以似乎连心都变得跟正常人不大一样,阴沉狠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宋清秋生活在侯府,也曾听说过不少传说。 此时她看沈墨的眼神也有了怀疑,总觉得沈墨是把自己给卖了。 沈墨还有些心不在焉,别说宋清秋震惊了,他比宋清秋还更震惊。 刘安这个老狐狸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杀人如同砍瓜切菜,何曾对人这么好过。 可此时却对着宋清秋和颜悦色。 这可不像是普通的有缘分那么简单。 联想起之前刘安还为了宋清秋威胁自己,沈墨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他认真的注视着宋清秋开口问她:“你当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你如此之好?” 宋清秋脸上一片茫然:“我为什么要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 沈墨的脑子转的极快,立即便接了话:“你没见过,那你娘见过没有?” “我娘?”宋清秋满脸茫然。 她一点都没有印象了。 可她马上就反应过来,忍不住瞪了沈墨一眼:“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跟我娘有什么关系?” 见她要翻脸,沈墨便急忙安抚:“你先别着急呀,我只是觉得他对你非同一般。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他笑了笑,拉了宋清秋的手把人抱在怀里:“难道你不觉得吗?刘都督位高权重,他对你高看一眼,你父亲自然就只能捧着你。这难道不好吗?” 宋清秋沉默下来。 这些天,她在府里的地位一落千丈,谁都能给她脸色看。 跟从前的待遇简直天壤之别,她怎么会不希望翻身? 沈墨说的对,不管刘安是什么目,但亲近他,就能够高人一等。 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图谋的呢? 刘安这样权倾朝野的大太监,也犯不着从自己身上图谋什么。 这么一想,宋清秋身上的担子瞬间消失,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沈墨则对他好言相劝,百般温柔体贴。 那些礼物宋清秋仔细的翻看了一阵,便有点犯愁:“那这些东西该怎么办呢?” 沈墨的眼皮跳了跳,沉声说:“这些东西实在太惹眼了,你带回宋家去,只怕不妥当。不如我先帮你收着。” 宋清秋思来想去,倒也没有反对。 沈墨便带着这一些东西回了家。 刘氏看到这么多金银珠宝,吓了一大跳,她看了沈墨一眼,震惊的问:“这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 沈墨揉了揉自己的眉眉心,才淡淡的说:“是宋清秋的。” 刘氏震惊不已,他们已经跟宋家说定了嫁妆。 宋家的嫁妆单子上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东西。 这些东西是哪来的?难道是苏氏这些年从宋家偷偷扣出来的? 见母亲这副样子,沈墨就叹了口气:“您别猜了,不是宋家给的,是刘安送给宋清秋的见面礼,我想着这东西实在太惹眼了,就没有让她带回宋家,干脆我带回来了。” 刘氏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她万万没有想到,刘安会给宋清秋这么大一份见面礼。 这还只是见面礼。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了,张了张嘴忍不住看着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刘安为什么对宋清秋这么好?” 沈墨也弄不清楚,但他自然有办有办法弄清楚。 他挑了挑眉:“您先把东西收起来,儿子出去一趟。” 刘氏又惊又急,一把拉住儿子问:“你到哪儿去?” 沈墨眯了眯眼睛:“我去苏家一趟。” 刘氏一时有些忐忑。 苏征最近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京中都在传说苏征是通敌卖国,竟然想要刺杀平成王,这才被平成王诛杀的。 苏家因此门庭冷落。 但现在事情十分诡异,刘安对宋清秋好的实在太过分了。 沈墨去送去苏家问个清楚,倒也是理所应当。 刘氏目光闪烁,最终先去打点那些贵重的礼物了。 沈墨则径直去了苏家拜访。 苏夫人形容枯槁,但听说沈默过来,还是亲自见了沈墨。 沈墨按照规矩,先去给苏征上了一炷香。 这才跟苏夫人说:“节哀顺变,您保重身体。” 苏夫人轻飘飘的笑了一声,轻声问:“你是为了清秋的事儿来的吧?” 沈墨点头应是,看着苏夫人说:“刘都督对清秋的好非同寻常,不瞒您说,小子心中忐忑,因此过来请您赐教。” 苏夫人的脸上带着微笑,意味深长的说:“也没什么可指教的,你只需记住,只要刘安不死,清秋就能安枕无忧的活着,任何人都动不了她一根汗毛,记住了吗?”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沈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巨大的震惊,紧跟着便是狂喜。 有了这层身份,岂止是宋清秋可以活得高枕无忧?他沈墨也一样可以! 第148章·尚宫来访 宋清秋怀着巨大的惊喜之情回了家。 若不是家中没有人商量,她无论如何也憋不住这巨大的喜悦。 她一回来没多久,虎皮鹦鹉大人也回来了,鹦鹉大人飞在鸟架上下蹦达了几下,没好气的说:“那丫头富贵了。” 底下的人早已经为了鹦鹉大人泡好了茶叶和瓜子。 它老人家一边吃一边叫嚷着,说宋清秋收到了许多贵重的礼物。 下人们都紧张的看着宋沅,宋沅慢条斯理的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将信装起来交给了旁边的紫莹,而后才看着虎皮鹦鹉大人问:“让她去见面的是谁?大人认识吗?” 虎皮大人没好气地抖了抖羽毛,抱怨说这谁认识啊。 宋沅也不生气,见状便换了个问法:“除了沈墨之外还有旁人吗?” 宋沅才不相信沈墨会给宋清秋送什么价值连城的贵重礼物,沈家现在不过就是一个空壳子罢了,他那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还在宋清秋身上继续投入?除非有什么隐情。 果然虎皮鹦鹉大人说除了那个林长宁,还有一个男人看着就不好相处阴沉沉的。 一听这个形容,宋沅当即心里便咯噔了一声。 她马上想到了一个人,就是之前看着苏氏出事之后咬牙切齿的刘安。 如果真是刘安的话,这件事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他为什么对着苏氏母女如此特别呢? 先是为了苏氏的死罕见的失态,甚至差点连谢景昭的面子都不给。 后来则是费尽心机让沈墨把宋清秋带出去见面,这可不像是普通的交情。 这件事看起来到处都是谜团。 宋沅想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辛苦大人了。” 虎皮鹦鹉大人抬头瞧了她一眼:“你就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宋沅扯了扯嘴角:“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见她这么说,虎皮鹦鹉大人来了点兴趣:“那你倒是说说,谁呀?” 宋沅笑而不语,只是跟虎皮鹦鹉大人说:“又得麻烦您走一趟了。” 她这里传递消息,现在基本上除了信件,便是让虎皮鹦鹉大人出马。 虎皮鹦鹉大人灵活,神出鬼没的。 而且它的脑子似乎跟正常的人也差不多,让他去传递消息比用信件更让人放心得多。 虽然大人经常都是骂骂咧咧的,可他虽然骂,却也是干活的,见宋沅让它送信,它认真把事儿给记住了,扑扇着翅膀唰的一下从窗子里飞走了。 少了虎皮鹦鹉大人的絮絮叨叨,屋子里顿时重新安静下来。 宋沅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等到傍晚时分,丁香忽然过来,有点着急的看着宋沅:“大小姐您快点换了衣裳,跟我去前面。” 见她那么着急,宋沅有些奇怪的问什么事儿。 丁香催促着丫头们去找衣服,一面就抽空回答宋沅的话:“宫里来的人此刻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呢,说是要见见二位姑娘。您快跟我走吧!” 宫里来了人? 宋沅的动作顿了顿,立即就想到了刘安,她跟宋清秋都不过是没有品级的、未出阁的女眷。 宫里怎么可能无端端的想起她们两个人? 想是这么想,宋沅仍旧很快的换好了衣裳。 到了宋老夫人的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碰上宋清秋。 两个人在长廊相遇,宋清秋一脸怨恨的看着她,冷冷的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宋沅冷笑了一声,抬手拂了拂自己的碎发,宋清秋下意识的躲开,厉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她真的是怨恨极了宋沅。 几次三番的被宋沅打,她的耐心早就到了极点。 想到宋沅还不知道自己跟刘安的关系,她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得意。 想象着到时候宋沅知道了之后该是何等的震惊害怕,她幸灾乐祸的看着宋沅:“你最好是不要后悔。” 宋沅觉得可笑,两人一道进了房门,便看见一个宫里来的姑姑正在陪着宋老夫人说话。 宋老夫人的身体不大好,此时也是强撑着精神招呼那个姑姑。 见了宋沅和宋清秋进来,宋老夫人便咳嗽了一声,跟那个姑姑说:“柳尚宫,这便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孙女了。” 柳尚宫带着笑意查看了两个人一番,笑着夸赞的两句:“哟!都是水葱似地的人,可见老夫人真是会养人。” 宋老夫人只是笑了笑,客套的说:“哪里?您谬赞了。” 柳尚宫这才说起了正事儿:“宫里的花儿都开了,贵妃娘娘说花开的好,也得有人看才是。她们那个年纪已经是没有那个心情观赏的了,该找些花骨朵一样的姑娘,也让宫里多几分人气儿。因此贵妃娘娘想请府上的二位姑娘进宫去瞧瞧。” 宫里也就只有一个贵妃娘娘,那就是二皇子的生母,林贵妃。 这位贵妃娘娘可是眼高于顶,连卫皇后都被她逼得倒退一射之地,病了这十几年。 他何曾对臣下的女儿如此关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宋老夫人立即面色严肃,有点不安的看了宋沅一眼。 可对宋沅来说原本云遮雾绕的事情,此时却都清晰了。 二皇子林贵妃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再加上之前林长宁跟着沈墨一起来了宋家,给宋清秋出头。 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林贵妃之所以会叫自己和宋清秋一起进宫,应当是为了刘安的事。 宋清秋立即面色大喜,她马上就想到,让自己进宫应该也是刘安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刘安到底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但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谁不想要呢? 她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忍不住又得意地看了宋沅一眼。 宋老夫人有些迟疑:“可他们两个年纪到底太小了,我只怕他们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 柳尚宫顿时笑了起来:“二位姑娘都是钟灵毓秀之人,老夫人真是多虑了。” 柳尚宫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宋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反对也没什么用,还可能得罪林贵妃,便只能答应了下来。 柳尚宫满脸微笑地看宋清秋和宋沅一眼,这才起身告辞。 她一走,宋老夫人便蹙眉看着宋清秋,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清秋,你便不要进宫了。” 宋清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情绪失控:“凭什么?!贵妃娘娘分明说了让我和她一起进宫!为什么我就不能去?” 宋老夫人忍着气,没好气的问:“你可还记得你母亲还刚死?你现在便要进宫,成何体统?” 提起苏氏的死,宋清秋脸上带着怨恨,冷笑了一声说:”那我便更要去了!否则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我母亲死的不明不白?” 第149章·宴无好宴 阳光正好,虎皮鹦鹉大人落在桃树上,俯身从树叶缝隙中看到许铮的脸。 许铮脸色难看的很,皱着眉头冷笑:“殿下,找不到何朝贤,那帮人便顺理成章将所有过错都推在雷鋐和叶明安身上,甚至还指责咱们也参与其中,实在其心可诛。” 林贵妃跟卫皇后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年卫皇后封后大典之上,不知道怎么的,太庙的烛台竟然打翻了,烧着了旁边的帘子引发了大火。 从此人人都说卫皇后怕是德不配位,所以才引来上天示警。 每个皇帝都喜欢宣扬君权神授那一套,但凡出现个天灾,底下就得有人揣测几句,是不是皇帝当的不够到位。 何况还是个皇后呢? 流言蜚语接踵而至,唾沫星子都差点把卫皇后淹死。 以至于卫皇后一直缩着尾巴低调做人。 可饶是如此,还是不行。 卫皇后的头一个孩子,也就是大皇子,生的睿智聪颖。 哪怕是卫皇后自己不得建章帝的喜爱,可大皇子的天才也让建章帝倍加喜爱。 听说大皇子过目不忘,小小年纪便展露出过人的天资。 他三岁生辰之时,建章帝直接大手一挥,从内库拨银五万两给他大办生辰宴,并且还将他立为了太子。 人人都说卫皇后是苦尽甘来了。 连卫皇后自己也是如此认为。 可大皇子却在十五岁相看亲事的那一年,掉进了太液池中,淹死了。 对外建章帝宣称他是病故。 可实际上,大皇子的死因一直都讳莫如深,扑朔迷离。 卫皇后差点儿垮了。 如果不是还有宝成公主和他,卫皇后想必也是支撑不住的。 就算是有他跟宝成公主,卫皇后也大病了一场,从此身体极差。 而后卫皇后病好之后,只做了一件事—————她去求了建章帝,说谢景昭自幼体弱,怕难以养活,求建章帝将谢景昭送到龙虎山,当张天师的记名弟子。 民间的确是有这样的风俗,有的孩子身体差的,大人便会让他们认个干爹,这干爹可以是一些有名望的道士或僧尼,也可以是村口的大树或是石头。 至于皇家,她们的做法一般是送到道观或是寺庙寄养。 当然,一般都不会离开京城。 所以卫皇后此举,可以算得上是破釜沉舟了。 当时人人都劝卫皇后不可如此。 她直接说孩子体弱,怕养不活,要把孩子送走,也没说多少年。 人人都说若是真的送到道观养大,那就等于跟皇室脱离了关系。 不说跟建章帝的父子亲情不可能深刻的到哪儿去,就算是跟朝臣也不熟悉,不能拉拢培植势力。 简直算是自动放弃了皇位争夺了。 可卫皇后坚持要那么做。 建章帝也同意了。 想到旧事,许铮的脸上忍不住有些不忿:“他算是什么东西?!论嫡庶,您才是正统!” 二皇子实在咄咄逼人的过分了。 之前在龙虎山,谢景昭便屡屡遭遇危险,若不是他聪明机灵,此刻早就没命了。 更别提回京的路上历经了多少艰难险阻了。 哪怕是后来回京之后,不也立刻就有了菩提寺上被陷害的事吗? 谢景昭还没说话,虎皮鹦鹉大人唰的一下像是个肉弹,冲向了他。 许铮被它吓一大跳,啊了一声,下意识抬手去挡。 幸亏虎皮鹦鹉大人不是冲着他来的,而谢景昭的反应又快的惊人,一下子便把虎皮鹦鹉大人给接住了。 大人落在谢景昭怀里,破口大骂起二皇子的无耻来。 它老人家算是和二皇子结下了血海深仇。 倒也没有别的缘故,主要是它被张天师送给了谢景昭,谢景昭带着它回京,二皇子路上派了不少杀手,差点就让大人成了烤熟的鹦鹉。 骂完了,它才嘟嘟囔囔的说:“得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谢景昭抚摸了下它,见大人滑不溜手,才问它:“是宋大小姐让你来的?” “哼!”大人傲娇的扬了扬小脑袋。 然后到底还是把刘安的事情说了。 它怪声怪气的说:“小丫头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刘安跟二皇子应当是达成了某种交易,让你派人跟着刘安,应当能找到何朝贤。” 何朝贤在外面一直都宣扬自己是刘安的干儿子。 他的人脉和势力多半也是刘安一系的人。 刘安又手握锦衣卫,消息是全天下最灵通的,要找一个何朝贤,并不难。 谢景昭立即看了许铮一眼。 许铮也马上便接话:“属下立即便安排人手去查!” 谢景昭自己则若有所思:“刘安那个阉人虽然贪,可素来是十分狡猾的,从来不会交付底牌。到底二皇子给了他什么好处,值得他托付自己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刘安手里有锦衣卫这样的大杀器,他投奔了二皇子,二皇子简直如虎添翼。 一定得断了她们中间的联系才行。 虎皮鹦鹉大人啧了一声:“谁知道呢!神秘兮兮的。不过刘安对着小丫头的妹妹倒是好的很。” 它把刘安送了极为贵重礼物的事情跟谢景昭说了。 谢景昭更加奇怪。 刘安从前可跟宋家和苏家都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忽然对一个宋家的姑娘另眼相看? 正在这时候,青宁公主府上来了人,跟谢景昭说了宫宴的事。 谢景昭挑了挑眉:“宫宴?” 他的母亲卫皇后病重,所以如今六宫的事务都是林贵妃在掌管。 既然是宫宴,想必也是林贵妃提起的了? 果然,青宁公主身边的翁姑姑便轻声解释:“贵妃娘娘说,御花园的花儿开的好,正该跟美人相配,才相得益彰。所以请了公主殿下们,和一些臣属的姑娘一同入宫赏花。” 谢景昭按住那花笺,一下子便想到林贵妃操办这花宴的几个可能性。 无外乎就是给二皇子挑选亲事。 或是准备给自己塞一门亲事。 翁姑姑见他明白,又压低了声音补充:“宋大小姐和宋二姑娘,也在被邀请之列。” 宋沅跟宋清秋竟然一起被邀请了。 第150章·自知之明 宋沅被邀请,倒是说的过去的。 毕竟武定侯府也是名门世家,作为侯府嫡长女的宋沅进宫,师出有名。 但是宋清秋凭什么? 且先不说现在苏家落败,苏征死的不光彩。 只说宋清秋马球会上跟沈墨私会的事,就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这样名声败坏未婚先孕的女人,林贵妃竟然会给她发帖子。 这岂不是难以理解? 许铮啧了一声:“什么脏的臭的都看得上啊!” 他这是在说二皇子。 刘安这个大太监,平时不近人情的,人人都说他杀人不眨眼,这种人会给宋清秋脸面,现在宋清秋又被请进宫,在许铮看来,应当是二皇子喜欢宋清秋那样的。 但是谢景昭却立即便摇头否认了。 不是的,他对二皇子的秉性清楚的很。 这人或许很热衷于给别人带绿帽子,自己却绝不是那种喜欢捡破鞋的脾气,宋清秋跟沈墨未婚先孕,他是不可能看得上宋清秋的。 那么,事情可能是反过来。 不是二皇子看重宋清秋刘安去讨好她。 而应当是,刘安看重宋清秋,所以才让宋清秋获得了二皇子和林贵妃的重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刘安的地位举足轻重,能够拉拢到他的话,为了他抬举一个女人,这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谢景昭立即便看着许铮:“去查刘安!” 许铮面露难色。 这个大太监是他们的眼中钉,他们若是拿他有办法的话,早就查出东西来了,但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查出过什么东西,就可见这个阉人多谨慎了。 现在去查,难道就能查出什么? 谢景昭挑了挑眉,提醒他:“查他一个人或许难,但是若是连同苏氏一起查,想必是不难的。” 许铮眼前一亮,马上便应了是,出去办事了。 虎皮鹦鹉大人则嘎嘎叫了几声:“你怎么知道刘安是跟苏氏有瓜葛,万一不是呢?” “宋清秋此人本王也曾见过。若是个真的有心机本事的,早就露出来了。”谢景昭不以为然:“正因为她心机浅显,所以若是之前她便有刘安这座靠山,肯定早就忍不住给搬出来了。” 所以宋清秋以前跟刘安是没有交集的。 那么就此推理,刘安为什么对她独独高看一眼,答案呼之欲出了。 谢景昭眉头微挑,略带讽刺的笑了笑:“这宋家,真是有点意思。” 虎皮鹦鹉大人没好气的啐了一口:“什么有意思?母女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宴无好宴,怕是鸿门宴吧!” 这说的就是让宋沅进宫的事儿了。 刘安摆明了对宋清秋不一般,可以说是处处宽容。 对宋清秋包容,则必然是对宋沅憎恨的。 宋沅这次进宫,必定是危险重重了。 谢景昭皱了皱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点了点虎皮鹦鹉大人的脑袋:“你回去跟宋大小姐说,让她进宫之后诸事小心,却也不必太过紧张,我自然会帮她的。” 虎皮鹦鹉大人要的就是这句话,嘟囔着说:“这还像话。” 谢景昭原本是闭着眼睛在想事儿的,见它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一时被气笑了:“你可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这才去了宋沅那里多久?心眼儿都偏到宋沅那边去了。 虎皮鹦鹉大人理直气壮的,哼哼着没有回话,扑闪着翅膀仍旧飞走了。 谢景昭则立在原地,把玩着自己手里的一串十八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另外一头,宋清秋正在精挑细选进宫的衣裙。 几个伺候的丫头也都欢天喜地的。 她们是跟着宋清秋的,宋清秋好,则她们自然也好,反之也一样。 现在宋清秋竟然有了大造化,还要进宫去见贵人了,她们哪里能不高兴? 没看见连宋老夫人都拿她没法子么? 自家姑娘可真是要支棱起来了。 宋清秋自己也得意不已,在穿衣镜前比划了一下,不满的问:“怎么这蜀锦的颜色没有蓝紫的?我要蓝紫色的!” 蓝紫色蜀锦难得,就算是在蜀锦里头也是珍品了。 原本苏氏出事,宋清秋也不得宋老夫人喜欢,府里的人自然是把这蜀锦送去给宋沅了。 现在宋清秋吵起来,秋分立即便眼睛一亮:“在大小姐那里!” 宋清秋顿时冷笑一声,将手里的镯子随意的扔在匣子里,面色不善的道:“她进宫不过是个捎带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去把东西给我抢回来!” 秋分也是最势力不过的,宋清秋一得势,她也马上就飘了,得意洋洋的应了一声。 宋清秋带着一群人冲到了宋沅的院子。 宋沅正在屋子里看着保定宝坻的县志,听见动静,眉毛动了动,帘子就重重的被挑开了,宋清秋的手指一下子几乎戳到她额头上。 宋清秋气势汹汹:“把蓝紫色的蜀锦还我!” 紫莹随后跟进来,焦急的看着宋清秋:“二小姐,您怎么能乱闯我们大小姐的屋子.....” 她脸上有明晃晃的五指印。 显然是拦宋清秋的时候被打的。 宋沅面色冷淡,很不解的看着眼前蹦达个不停的宋清秋:“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说什么? 宋清秋还没反应过来。 最近她跟宋沅说的话可太多了,她可记不大清楚了。 她只是不屑的冷笑:“我才是贵妃娘娘要请的贵客,你呢?不过是沾了我的光才能进宫的可怜虫,那蓝紫色的蜀锦岂是你配穿的?” 看来刘安的青睐果然容易让人冲昏头脑。 才不过是跟刘安打的火热了一些,就已经让宋清秋忘记前一次被打的时候了。 宋沅看了跟出来的紫莹一眼:“去将蓝紫色的蜀锦取来。” 宋清秋笑容满面,得意洋洋。 看吧,这个贱货最后还不是要在她这真正的千金大小姐面前低头? 她冷笑:“算你还算有自知之明,若你能跪下来给我道歉赔不是,我倒是也可以考虑考虑以后放你一马......” 宋沅发笑:“美梦做完了吗?” 说完,目光落在那匹绚烂至极的蜀锦头上。 第151章·敢划你脸 宋清秋面露得意。 人就是如此,一旦被你原本看不上的人比下去,心里的郁积便重如山,让人无法承受。 而当风水轮流转的时候,便能得到极大的成就感。 她缓缓地伸出手去,面带微笑的翘着嘴角:“还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话音未落,宋沅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自己的簪子,用力的在蜀锦上划了一道。 那绚烂美丽的蜀锦立即便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刮擦声,随即便露出一个十分怪异的道道。 宋清秋眼皮都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只觉得那声音是刮擦在了自己身上,立即便指责宋沅:“你做什么?!” 回答她的是宋沅再一次扬起的手。 她将那匹蜀锦几下划的稀烂,而后伸手抓起一团猛地扔在宋清秋的脸上,面无表情的说:“我的东西,我想怎么给你,就怎么给你!” 宋清秋被笼罩在一层又一层飞来的破布碎片里头,整个人都气的发狂。 宋沅是疯了,是真的疯了! 她连宫里的人和刘安都不怕吗? 碎片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宋清秋发疯一样的开始摔宋沅博古架上的东西和摆设。 一面摔一面疯子一样的大喊:“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一定要你死,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宋沅冷冷看着她发疯,直到宋清秋举着一个瓷瓶朝自己飞扑过来,她才伸出脚踹在宋清秋小腿上。 宋清秋猛地往前摔去。 她肚子里还怀着身孕呢,这一摔先不说孩子能不能保得住,若是摔下去了,只怕进宫的事也黄了————小产了哪里还有力气进宫呢? 秋分她们吓得魂飞魄丧的,怎么都没想到大小姐嚣张成这样,下意识的扑在地上。 宋清秋倒在了秋分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 但是她还是被极大的惊吓到了,瞪圆了眼睛指着宋沅:“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是爱着墨哥哥,所以才对我心怀怨恨!” 想到了这一点,她又忽然不生气了。 自以为是摸透了宋沅的想法,她哈哈大笑起来:“你别妄想了,就算是我没了这个孩子,墨哥哥也不可能还看得上你这个贱货!” 早就撕破了脸,又有贵人撑腰,宋清秋根本毫无顾忌的破口大骂。 什么难听的说什么。 最后甚至还骂上了已经早逝的郭氏。 宋沅紧盯着她的嘴巴,等到宋清秋洋洋得意之时,她已经将金簪抵在了宋清秋细嫩的脖颈之上。 她的脖颈白净细嫩,是苏氏费时费力养成如此的。 很纤细,所以也格外的脆弱。 宋沅的金簪抵在她脖子上,引得丫头婆子们惊呼一片。 秋分更是吓得声音凄厉的喊了一声:“大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 紫莹捂着脸,此时也忍不住了:“这句话是该我们要问二小姐的吧?无缘无故的,闯进来便辱骂姐姐,还要抢我们姑娘的东西,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宋清秋是惜命的,她一动都不敢动,吓得三魂出了七窍,睁大眼没什么威胁力的放着狠话:“你,你别胡来啊!我若是出了什么事,刘都督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蠢货! 宋沅心中嗤笑,她早就知道宋清秋跟刘安关系匪浅。 但是看刘安的架势,分明是细心的在替宋清秋铺路,想帮宋清秋扫除后患,安枕无忧的享受这滔天的富贵。 可宋清秋这个人,从来就不需要动脑子。 是被苏氏如同养花一般,金尊玉贵的养大的。 沉不住气不说,被这么一吓,连掩饰都不懂,就把刘安搬出来了。 宋沅漫不经心的,将金簪在宋清秋的脖子上轻轻的画了画,讥诮的嘲讽:“你说什么呢?刘都督这样名震天下的人物,怎么可能为了你出头?” 见宋沅不信,宋清秋又急又气:“你这个贱货,你见识短浅,当然不知道了!刘都督可是亲口跟我说,我以后的前程无限的!你懂什么?” 现在宋沅在她心里就是个疯子,这个疯子还拿着凶器顶着她的脖子,她不敢赌,只能威胁说:“你也知道刘都督名震天下了,你最好是放了我!否则的话,刘都督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 宋沅垂下眼帘,见宋清秋来来回回只知道说刘都督重视她,却并没露出其他的蛛丝马迹,便知道刘安为人谨慎。 也是,到底是锦衣卫的头儿呢,怎么能期望他跟宋清秋一样喜怒形于色? 该问的都问完了,宋沅冷冷将宋清秋一推。 秋分急忙便把宋清秋给接住了。 宋清秋一得了自由,马上就转头要找宋沅的麻烦。 可宋沅手里把玩着那只明晃晃的金簪,她又有些发怵。 宋沅没心思再跟她胡搅蛮缠:“明天就要进宫了,你若是有空,我劝你不如先回去摆弄摆弄你那华贵的衣裳,否则我若是不小心划破了你的脸,那就不太好了。” 这威胁显然对宋清秋极为有用,宋清秋嗷了一声便跑了。 紫莹有些担忧:“姑娘,您这么当着大家的面动手,只怕她会去找侯爷告状。” 宋幼平的态度暧昧,一时好一时坏的,一时偏心宋清秋,一时又好像很公正似地。 大家都摸不着他的心态。 紫莹怕宋幼平会来找宋沅的麻烦。 宋沅却不怕,冷冷看了一眼一地狼藉,沉声吩咐紫莹:“带着林妈妈清理一下损失,要多少银子,都从宋清秋的嫁妆里头扣。” 她可绝不会让宋清秋占一点儿便宜。 紫莹应了一声,忙去了。 虎皮鹦鹉大人正好飞回来,落在窗口看到这么一地的碎片,睁大眼睛问:“怎么了?我不在家,土匪进城了?” 宋沅见到它飞回来了,脸上有了一点笑意:“是进来了个土匪,不过已经没事儿了,大人回来了?” 虎皮鹦鹉大人嘎嘎两声,越过了这一地的碎片,飞到宋沅边上的桌上,将谢景昭的话跟宋沅说了一遍。 第152章·帮我杀她 宋清秋没有心情管宋沅房里的事儿,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还惊魂未定。 脖子上有几道鲜红的划痕,可见当时宋沅的力道绝对不是跟她开玩笑的。 想到这里,她便从牙缝中狠狠的骂了一声,半响才猛地吸了一口气。 秋分小心翼翼的拿着药膏来给她上药,见她面色不善,马上便挑了她喜欢听的话来说:“姑娘别跟她一般见识,这等人无知者无畏的.....” 她知道宋清秋心情不好,这个时候越是贬低宋沅,宋清秋就会越是高兴。 果然,宋清秋面色略微缓和了些,但是还是气的咬牙切齿:“我一定会让刘都督弄死她!” 此时的刘安正在听着花宴的布置和安排。 刘斌跟在他背后讨好的笑:“干爹,儿子这就提前恭喜您得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了!真是旁人盼都盼不来的福气呢!” 这个马匹拍的刘安通体舒泰。 他哈哈大笑,手里的拂尘拂过树叶,坐在了花架子底下的石凳上,看石桌上已经摆上了七八样水果和点心,皱了皱眉。 刘斌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说:“是二姑娘那里送来的......” 是宋清秋? 刘安的脸色立刻就缓和下来,眉眼间都是遮不住的笑意:“这个孩子,咱家哪里缺这些?” 刘斌笑而不语。 其实哪里是宋清秋送来的? 分明是沈墨送来的。 但是沈墨在刘安心里算什么?不过就是因为跟宋清秋是未婚夫妻,才被刘安高看一眼罢了,把东西说成是宋清秋的,刘安高兴的多。 果然,刘安饶有兴致的将每一样都尝过了。 想了想便道:“你着人送些好的料子给清秋.......” 刘斌则急忙提醒他:“干爹,知道您心疼妹妹,不过这礼物现在送怕是不合适。” 师出无名啊! 刘安被提醒,面色冷冷的沉了下来。 半响才说:“那便送给沈墨,叫沈墨送到宋家去。” 刘斌忙答应了。 刘安则又想起了一件事,叫住了要走的刘斌:“对了,让你去公主宝安公主跟前提的事儿如何了?” 宝安公主是林贵妃所出的公主,林贵妃两儿一女,二皇子自然不必说,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四皇子也是个厉害角色,至于宝安公主,则是深受哥哥们和母亲宠爱的。 算是历代以来最骄横的公主了。 宫中的内侍宫女们,平时最怕的便是得罪了她。 刘安倒是不怵她,而且正要借她一用。 眼看着刘安的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刘斌马上便知道自己干爹的打算了。 急忙笑着说:“当然了干爹,您尽管放心,宝安公主生平最恨的便是跟平成王有接触的人......” 宝安公主从小就跟谢景昭不对付。 次次都跟谢景昭对着干。 谁跟谢景昭是朋友,那就跟宝安公主是敌人。 何况刘安还示意刘斌让人在中间挑拨。 现在宝安公主怕是恨宋沅恨得咬牙切齿了。 刘安嗯了一声:“别把事儿给咱家办砸了,咱家可是打算给我的乖女儿一份郑重的见面礼的。” 这个见面礼,就是要宋沅的命。 宋沅敢欺负他的女儿,那就去死!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刘斌去了一趟沈墨家里,除了把那些珍贵无比的料子送到,还看着沈墨意味深长的说:“五城兵马司的调令即将下来,你是南城的千户。” 上次刘安是说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啊! 沈墨有些吃惊:“不是说.....” 刘斌马上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瞪了他一眼:“世子,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虽然咱们都督有意偏袒您,但是什么事都得一步一步来,免得坏了规矩,不是?” 沈墨便反应过来了,急忙补救:“是是是,是小子我考虑不周了......” 两人一顿商议之后,刘斌便扬长而去了:“好了,东西你记得送到二姑娘手里,跟二姑娘说,缺什么要什么,尽管开口。” 刘氏正好出来,看到几乎一房间的料子,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儿子,这,怎么这么多缭绫和蜀锦啊?”她走过去,立即更加震惊:“还有,还有凤凰纱,流云纱!天哪!” 先不说缭绫和蜀锦都是贡品,一年到头勋贵们都拿不到几匹,凤凰纱和流云纱更是都不在市面上流通,想买都没地方买去。 自家现在却堆的满满一床都是! 这太令人震惊了。 沈墨也很是得意:“都是刘都督送来的,说是给清秋的。” 送这么重的礼,宋清秋果然确实是刘安的亲生女儿无疑了。 刘安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倒也真是舍得的,这才几天啊?送的礼物都已经足够普通人活几辈子了。 当然,这些对权倾朝野来说的权宦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沈墨心潮涌动:“娘,清秋是刘安唯一的骨血,那你说,我是什么?” 女人再是尊贵,也只能在内宅,无法出去走动。 而女婿则是半子。 他以后就是刘安的半个儿子! 何愁不飞黄腾达啊! 刘氏也激动起来:“儿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儿子是最好的!” 沈墨高兴了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随意挑了几匹料子出来给刘氏:“您拿去做衣裳。” 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爱漂亮的衣服的。 看着这些料子,刘氏两眼放光,但是还是有些扭捏的问:“这是刘都督送给清秋的,这,这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沈墨理所当然的笑:“夫妻一体,清秋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您的?您尽管放心穿着吧!” 刘氏笑盈盈的接了过去:“之前还以为你错失了金元宝,捡了个烂西瓜,没想到这个烂西瓜才是真正的宝贝呢!儿子,我是真的不如你啊,你才是最厉害的。” 一眼挑中了个金凤凰。 沈墨志得意满,满面春风的去了宋家送料子。 宋清秋正气着呢,看到料子心情才好了些,而后攥住沈墨的手腕:“墨哥哥,帮我告诉都督,我要杀了宋沅,我要杀了宋沅!” 沈墨右眼皮猛地一跳。 宋清秋已经直勾勾的看着他:“怎么,你舍不得?” 第153章·步步惊心 沈墨去找宋清秋的事儿,消息很快就传到宋沅耳朵里。 府里的人也都是拜高踩低的,人人都知道苏氏出事,宋清秋虽然能进宫去了,可她跟刘安的关系到底还不明朗,所以宋沅这里要打听什么就都很容易了。 尤其是,她还有个得力助手虎皮鹦鹉大人。 虎皮鹦鹉大人十分的给力,一回来便警告宋沅:“小丫头,小心了,刚才你那个便宜妹妹说要让刘安弄死你!” 都是聪明人,虎皮鹦鹉大人更是比普通人还要精明聪明上许多,许多事情自然心中有数。 看刘安这副舔狗的样子,如果说这里头没猫腻,鬼才信了。 但是越是如此,反而越是可怕。 一是因为刘安毕竟位高权重,而且他是太监中最厉害的那一批,在宫里人脉网强大的可怕。 这次让宋清秋进宫,应该是给宋清秋铺路。 那相反的,让宋沅进宫,肯定就是不安好心了。 虎皮鹦鹉大人用鸟喙梳理自己彩色的羽毛,肥硕的身子抖动几下,便拿爪子去扒拉瓜子壳儿:“刘安真可能这么做。” 宋沅嗯了一声。 她自然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早在察觉出刘安的不对劲之后,就已经让虎皮鹦鹉大人去找了谢景昭,让他帮忙查证当初刘安的事。 说起来,她的势力还是太弱了。 重生以来,步步惊心,只能先将眼前的祸害一一解除,却不能发展自己的势力,笼络人手,不然的话,要查这些,她自己的便可。 这么想着,宋沅垂下眼帘。 不过她对二皇子和林贵妃,却算是了解的了。 这母子俩真是一脉相承的狠辣,为了要拉拢刘安这样的左膀右臂,当然不会留有余力的了。 不过她也不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重生来是为了报仇的,可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继续受气的。 不管心里有再多的猜测和担忧,可次日一早,宋沅还是早早的打扮妥当,准备入宫了。 宋老夫人这些天都是病恹恹的,被一个又一个的打击弄得几乎有些崩溃,所以精神十分不好。 看到宋沅,她的眼睛才露出些光亮来。 拉了宋沅在身边低声说:“沅姐儿,我知道你的委屈,但是宫里似乎有意抬举清秋,所以她必定也是要入宫去的。” 对于这一点,宋沅早就已经很清楚了。 宋老夫人到底是真心实意的照顾过她十几年,此时也是在叮嘱她。 宋沅抿了抿唇,沉声点头:“我知道了,您不必担心,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宋老夫人似乎很诧异宋沅在这个时候还会说出这样的话,眼眶一下子便红了,闭了闭眼睛咳嗽了一阵。 勉力的扯出笑容:“好!好啊!沅姐儿,你真是个好孩子,我,我对不住你,你却知道以德报怨......” 宋沅并不是要以德报怨。 她可没有做东郭先生的打算。 宋老夫人其情可悯,但是宋幼平却不可原谅。 至于宋清秋,那更是其罪当诛了。 不过这些她自然没必要跟宋老夫人说清楚,她只是淡淡的说:“祖母,我不是以德报怨的人,该报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宋老夫人的手顿时顿了顿。 而此时,车马都已经准备好了,外头的管事已经过来催促。 宋老夫人只能放开了宋沅的手,疲倦的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宋沅福了福身,转身退下。 宋清秋自视甚高,自从知道刘安对她的器重之后,她是不把宋家的人看在眼里了的。 尤其是宋老夫人,从小就偏心宋沅,更加让她厌恶。 所以她根本没有去跟宋老夫人请安辞行。 见到宋沅出来,她嘲讽的啧了一声:“倒是真能装,装的倒是孝子贤孙的模样,实际上做的都是雷劈的事儿!” 说完,宋清奇见到宋沅朝自己看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便想到之前宋沅把簪子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情形,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冷哼一声率先上了马车。 宋沅也懒得跟她计较,上了后一辆马车。 一上马车,宋清秋便见到马车里多了个穿着青衫的妇人,忍不住有些迟疑:“你是?” 看上去并不像是宋家的下人。 青衫妇人笑意温和的自报家门:“奴婢姓刑,是奉刘都督之命,过来跟姑娘提一提宫里的规矩的。” 宋清秋这才注意到这位刑姑姑穿着虽然朴素无华,但是周身的气度却非同寻常,而且姿态也从容不迫。 能被刘安派过来的,肯定是有用的人,宋清秋立即便换了副嘴脸,嘴甜的喊了一声:“刑姑姑,那就劳烦您关照了。” “关照不敢当。”刑姑姑微笑着:“职责所在,二姑娘是都督吩咐下来要慎重对待的,奴婢不敢不尽心。” 说完便直截了当的看着宋清秋:“姑娘此次进宫,乃是都督之意。按照都督的意思,姑娘从此就一飞冲天了。” 宋清秋喜不自禁,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真正听见的时候还是克制不住的激动:“求姑姑指点!” “您此次进宫,贵妃娘娘除了安排花宴之外,还会让你们去南苑观看那些珍奇异兽,到时候,贵妃娘娘会遇见危险......” 刑姑姑意味深长的看着宋清秋,面授机宜:“到时候,姑娘可得抓紧时机冲上前去。” 这是让她救贵妃娘娘? 但是那些珍奇异兽再怎么珍奇,也不过是些畜生,若是她去救,自己反倒是搭进去了,那可怎么办? 宋清秋忍不住有些迟疑:“可若是......” “没有若是。”刑姑姑镇定自若的看着她:“刘都督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会出现意外,到时候,您便是贵妃娘娘的救命恩人,贵妃娘娘会作主,让您做了刘公公的干女儿,你明不明白?” 宋清秋猛地睁大了眼睛! 既是宋贵妃的救命恩人,又是刘公公的干女儿! 她以后岂不是比肩郡主和县主,身份显贵? 到时候,宋沅那个贱货跪在她跟前都不够资格! 只要想到这里,她便抑制不住心里的狂喜,重重的点头答应:“好!好!我明白了!” 第154章·什么东西 皇城巍峨耸立,气势万钧。 到了宫门口,她们这些人的马车便不能再进一步了,全都得下来步行。 自有伶俐的宫人早就等在了宫门口,领着她们往里走。 才下马车,宋沅便已经察觉出宋清秋身边多了个面生的媳妇子,看上去四十多的年纪,面容刻板,不苟言笑。 不是宋家的人。 那么,就应当是刘安塞给宋清秋,给宋清秋保驾护航的了。 宋沅面色淡淡,那个姑姑却也朝着她看过来了。 那姑姑似乎是盯着宋沅很久了,见宋沅注目,便默不作声的转开了目光。 眼里一片冷意。 而这时,过来接人的宫人已经热切的朝着宋清秋迎了过去:“宋二姑娘?” 宋清秋立即便察觉出这里头的不同,面带得意的应声:“是我。” 那宫女笑盈盈的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请跟我来。” 宋沅被不动声色的给忽略了。 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只是缓步跟在后头。 一路上,带路的宫娥笑眯眯的给宋清秋解释这宫殿的分布,知道皇后住的是安宁宫,而林贵妃住的则是凤藻宫。 宋清秋听的入迷,余光瞥见宋沅默不作声也跟着走,心里得意非常。 这个土包子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宫殿的分布,她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来了。 哪里跟自己一样? 有了刘安的撑腰,这宫里她以后也会是常客的。 宋沅并没有顾得上宋清秋在想什么,她只是对着这条长街微微有些出神。 这一世她还是头一次进宫,但是上一世,这座宫城她却是走过无数遍的。 那时候郭家带着她哥哥上战场,屡次大胜而归,因此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时常有份进宫觐见贵妃娘娘。 只是,时移世易,她再次进宫,已经又回到了未出嫁的时候了。 很快她便觉得不对—————眼前并不是去林贵妃的凤藻宫的路。 果然,没一会儿,宋清秋就有些好奇:“姑姑不是说凤藻宫在西侧,而中线后方的是安宁宫吗?” 那个姑姑微笑:“进宫自然该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田太后是一手把建章帝带大的,虽然不是建章帝的亲娘,但是地位崇高,建章帝继位,便尊田太后为母后皇太后。 林贵妃权摄六宫,在宫中可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却不能不尊田太后。 所以命妇们进宫,按照规矩都是该先去拜见太后,才能去林贵妃处的。 这次也是一样。 宋清秋若有所思。 宋沅则心中一跳。 转眼间已经到了田太后的慈恩宫,那姑姑笑着站住了脚:“二位姑娘请在偏殿稍作休息,随后太后娘娘有空了,再去拜见。” 宋沅跟宋清秋都自然只能跟着一道去了偏殿等着。 很快便有小宫女捧了茶果点心上来,宋沅并没有吃。 这在宫里也是常态了,毕竟随时都可能要觐见贵人,若是吃多了东西闹出什么要出恭之类的不雅的事儿,既不敬又成了笑话。 宋清秋则心态轻松的好奇的打量这殿中的布置。 没一会儿,忽然有个宫女笑着进来:“见过二位宋姑娘。” 宋沅跟宋清秋都回过头。 那个宫女面上带笑,轻声问:“不知哪位是宋大小姐?” 怎么会忽然问起宋沅? 宋清秋有点错愕,之前听了刑姑姑的话,她还以为这些人是来找自己,带自己顺理成章的去救贵妃娘娘,立下大功的。 但是现在看来,竟然不是吗? 不过她很快就又反应过来,刑姑姑除了说要给自己送个功劳之外,也曾经说过的,还要把宋沅弄死。 她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但是这到底还是在宫里,笑了笑之后,她立即便垂下了头,努力遮住了眼里那高兴。 至于宋沅,她很清楚在这宫里,她是没有任何能力对主位们说不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她轻声应了声是,便跟着那个宫女站起身来。 那个宫女面色如常,引着宋沅往外走。 当那个宫女带着宋沅进入了御花园之后,宋沅顿时便出声了:“这位姐姐,这里不是去安宁宫的路吧?” 那个宫女显然是没有想到宋沅会忽然这么问,有些慌乱的说:“怎么会?姑娘不认识宫中的路,这就是去安宁宫的路啊。” “不对吧?”宋沅面色镇定的看着她,知道她心虚,不动声色的说:“刚才进宫的时候,引我们进宫的姑姑教我们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住处,这看着方向并不对啊。” 那个宫女一时有些错愕。 而宋沅已经作势转身要走了:“姐姐莫要跟我玩笑,若是耽误了我觐见太后,怕是不好,我不敢到处乱走的。” 那个宫女急忙拦在她跟前:“不不不,宋大小姐,你......” 她没想到宋沅这么难以招架,一时也有些烦躁:“耽误了觐见皇后娘娘,可是大罪!您跟我来吧!” 宋沅垂下眼:“我出来的这么久了,只怕待会儿耽误了觐见太后娘娘,这是大罪。不如等我见过了太后娘娘,再去拜见皇后娘娘?” 正说着,她的目光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便是一怔,而后脚步不停的朝着那道影子追了过去。 那个宫女还在烦躁如何才能把这不听话的姑娘给引到目的地去,瞧见宋沅忽然自己往那边走了,忙松了口气,急急忙忙的跟在后面。 而宋沅跟出一段路,却并没有追到那个身影,反倒是走到了临近御花园的一个岔路口,一棵千年老树此时正矗立路口,她一时恍然若失。 那个宫女这时已经追到了宋沅跟前,气喘吁吁的问:“宋大小姐,您要去哪里?” 宋沅皱了皱眉,很快平复了心中的心情,摇了摇头:“是我看错了,这位姐姐,我真的要回去了......” 而那个宫女此时却已经不阻止了。 与此同时,一个黄色的影子朝着宋沅猛地扑来,险些便将她扑倒在地。 宋沅心中一惊,立即便伸手掐住了这只敏锐的小东西,定睛一看,不由得有些震惊。 第155章·珍贵豹猫 宋沅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小家伙竟然是一只纯种的豹猫。 它长得浑身金黄,身上还带着些灰色的圆点,看上去比一般的猫儿要好看许多。 但是好看是好看,这只猫儿的性情却凶得很,被宋沅双手捉住了脖子,竟然还是张牙舞爪,长长的爪子眼看便要挠到宋沅脸上,被宋沅板着脸举着离得远了点。 豹猫凶狠,一面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一面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吼叫。 宋沅眉心微蹙。 这种豹猫得来不易,普通人大部分一辈子都没见过,更别提是养得起了。 这猫儿必定是宫中主位的宠物,这种珍贵的宠物,肯定有专人伺候的。 果然,几乎是在同时,一个宫女便大吼大叫的冲着宋沅冲过来:“快把斑斑放下!” 见了这人能叫出豹猫的名字,显然便是专门负责养这斑斑的,宋沅便轻轻将手里的豹猫放下了。 那宫女立即便墩身小心的将豹猫给抱起来。 斑斑也听话的窝在她怀里,乖顺得仿佛是普通的小猫儿。 那宫女腾出空来,便冷冷看着宋沅:“你可知道斑斑是太后娘娘的心爱之物,若是伤了她,你有几个脑袋来赔?!” 宫女居高临下,看着宋沅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杀人一般。 又紧张的开始检查斑斑的身体,皱着眉头面色不善。 宋沅轻笑了一声,反唇相讥:“你是看管这猫儿的宫女吧?” 那宫女冷傲的扬了扬下巴,一脸的挑衅和不屑:“正是。” “既然这猫儿如此珍贵,那你怎么竟然不尽职尽责?”宋沅脑子转的飞快,直视着她冷笑:“若是这猫儿撞到的不是我,而是假山,或是不小心摔进湖里,出了什么事,你不是看管不力?!” 宋沅口齿伶俐,一时竟然将那宫女给问住了,她咬了咬唇,眉头紧皱:“你少在这里强词夺理,若是斑斑有什么事,你可别想逃脱责任!” 又冷森森的问带路的宫女:“她是哪个宫里的,如此不懂事?!” 带路的宫女瞥了宋沅一眼,低下头解释:“是参加花宴的宋大小姐。” “那先跟我去太后娘娘宫中谢罪吧!”抱着猫儿的宫女鼻孔朝天:“看看太后如何处置!” 她们在这里一唱一和的,似乎是准备把原本去卫皇后宫里的说辞变成是去太后宫里。 但是到底是去哪里,只有天知道了。 经过这个,宋沅更加确定眼前的人居心不良,她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真的跟着去。 这宫里想要悄无声息的让一个人死,实在是有太多的法子了。 只怕到时候她的尸体会出现在哪座废弃宫苑的枯井里。 如此一想,她皱着眉头:“我原本便是在太后娘娘宫里准备觐见的啊!我认识路,就不劳烦二位姑姑带路了。” 说罢便转身要走。 抱猫儿的宫女气急败坏:“你大胆!谁允许你私自离开?!” 恰好此时,旁边走来一个粉衣宫女,见到宋沅便松了口气,冲着宋沅行了个礼:“宋大小姐,您让我好找!皇后娘娘正等着你呢,请跟我来!” 见到这个粉衣宫女,另外两个宫女的面色都变了。 宋沅一看便知道这个粉衣宫女应该真是卫皇后宫里的人,便立即顺水推舟:“是,这位姑姑之前也说皇后娘娘要见我,只是中途遇见了这只猫儿。” 粉衣宫女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个带路的宫女一眼。 这才笑着伸手请宋沅走了。 一绕过了岔路口,粉衣宫女便立即自报身份:“宋大小姐,我是安宁宫的宫女,之前我去慈恩宫找您,一听说您不在,立即便跟出来了。幸好找到您了。” 谢景昭之前便让虎皮猫大人说过,她进宫会让人关照。 现在看来,谢景昭果然做什么都是说话算话的。 宋沅客气的道了谢。 粉衣宫女笑了笑:“姑娘叫我静姑就好,我先领着您去见皇后娘娘,既然是打着皇后娘娘的旗号,总得过去先见一见的。” 宋沅轻声应是。 安宁宫安静肃穆,跟卫皇后人淡如菊的气质简直如出一辙。 进了宫门,绕过了回形影壁,她便看到正殿中端坐的一抹正红色身影。 是卫皇后。 卫皇后穿着一身宫装,面色苍白,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等到宋沅行了礼,便咳嗽了两声,轻声问:“你就是宋沅?” 看样子,应当是谢景昭在她的面前提过自己,宋沅抿了抿唇应是,上前拜见卫皇后。 卫皇后点了点头,苍白的面上因为咳嗽的原因也有了一丝病态的红润,和气的说:“原本听宝成说的,还以为你有三头六臂,现在看来,却是个漂亮非常的小姑娘。” 原来是宝成公主说的? 宋沅有些诧异,但是也不知道宝成公主到底是怎么说的,倒也不好回话,便只是含笑不语。 卫皇后则掩嘴又咳了几声,才勉强撑着精神说:“这宫里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却处处都波谲云诡,暗潮涌动。你今天进宫,便别到处走了,待会儿本宫便说你不舒服,本宫便留你休息一阵。” 这是给宋沅撑腰,也是在保护宋沅。 这一次摆明了刘安和林贵妃是来者不善。 之前那些人到底想要引她去哪里不知道,但是却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有了卫皇后这么说,那么她今天便可在皇后娘娘的安宁宫呆着,如此一来,外面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扯不到她的头上。 更不可能有人能栽赃到她这里。 卫皇后实在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虽然是中宫之主,却半点没有颐指气使,反倒是和风细雨,温柔得如同春风。 宋沅心生亲近,诚心诚意的跟卫皇后道了谢。 卫皇后摆手让她坐下,正要说话,静姑便面色凝重的进来了,先小心翼翼的看了宋沅一眼,才跟卫皇后禀报:“娘娘,太后娘娘宫中来人了。” 卫皇后皱了皱眉:“你没让人去说宋大小姐身体不适,本宫留了她休息么?” 第156章·入宫惊魂 静姑的表情也很不好看,有些迟疑的说:“说了,可是来的是太后娘娘宫里的谢尚宫,本来便很不好说话......而且这次还带了个宫女一道过来,说是有事要请宋大小姐过去。” 卫皇后的招牌好用,但是仅限于在其他宫妃那里。 毕竟是中宫,哪怕是林贵妃,也不可能无所顾忌的打中宫的脸。 但是当这个人换成太后娘娘,那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足以让人喘不过气了。 静姑有些担心。 宋沅察言观色,立即便猜到了田太后对卫皇后应该是不大喜欢的。 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不给卫皇后脸面了。 卫皇后的脸面有些苍白,皱了皱眉才说:“请谢尚宫进来吧。” 谢尚宫毕竟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人,便是太后宫里的猫儿狗儿,别人也是要多给几分脸面的,何况还是太后的心腹。 静姑担忧的看了看宋沅,应了是出去,很快便将谢尚宫请进来了。 而谢尚宫身后跟着的,正是之前在御花园外头的岔路口遇见的那个抱着猫儿的宫女。 宋沅心中一跳。 而此时,谢尚宫已经冲卫皇后请了安,不卑不亢的说了来意:“娘娘,太后娘娘有些话想问宋大小姐,特意让奴婢过来请宋大小姐过去。” 卫皇后的精神不大好,听见谢尚宫这么说,脸上便更加苍白了几分:“不知道太后娘娘有没有说,是为什么要请宋姑娘过去?” 谢尚宫静了片刻,沉声说:“斑斑死了。”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连卫皇后也忍不住忘记了咳嗽。 随后便脸色极为难看的看了宋沅一眼。 宋沅没有诧异,谢尚宫的话一出,她就知道这是针对自己的局了。 果然,卫皇后迟疑着问:“这和宋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谢尚宫往身后看了一眼:“沉烟?” 沉烟立即便站了出来,愤恨不平的指着宋沅咬牙切齿的说:“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斑斑的!” 静姑的面色已经全然变了:“沉烟姑娘,若是没有证据,可不能胡乱说话。” 太后娘娘失去幼女之后,便一直萎靡不振,是在偶然去五台山祈福的时候,得到了斑斑,觉得斑斑通人性,又有福气,这才带回来养在了宫里。 这些年,太后娘娘对这只猫儿十分的宠爱。 这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儿。 所以哪怕是诸位皇子公主,见到斑斑,基本上都是笑眯眯的哄一哄逗一逗的。 真若是给宋沅定了罪,说斑斑是宋沅害死的,那宋沅今天是没命出宫了。 静姑是谢景昭的人,自然是忠心不二的护着谢景昭要护着的人。 沉烟却咬牙指着宋沅冷笑:“自然是有证据的,当时在御花园,斑斑不小心冲撞了宋大小姐,宋大小姐掐住了斑斑的脖子!” 她义愤填膺,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当时御花园里还有许多宫女太监,都能作证!” 宋沅不慌不忙的挑眉:“可是当时你出来之后,我便把斑斑交给了你,并且还让你好好看管。斑斑在你怀里的时候,也还是活蹦乱跳的,这一点,大家也都能看得到。” 她对这个沉烟真是厌恶至极,便也没什么好语气的直截了当的问:“当时你尚且能纵容斑斑从高处跃下,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没有看管好,导致斑斑再次跌落,才出事的?却栽赃在我的头上!” 这个宋沅! 真是半点儿亏都不吃啊! 沉烟气的呼吸急促:“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怀恨在心,害死了斑斑,竟然还倒打一耙!” 谢尚宫转头看了沉烟一眼。 沉烟立即便不敢开腔了。 谢尚宫这才转而看着卫皇后,恭敬的说:“娘娘想必也知道斑斑是太后娘娘的心爱之物,如今忽然出事,太后娘娘心中悲痛至极,所以还请宋大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话是这么说,但是卫皇后哪里不知道,这一旦去了,就是有去无回了。 这件事不是田太后所为。 田太后地位尊崇,根本不需要跟个小丫头过不去。 何况她对斑斑是真的宠爱,这些年都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对斑斑十分精心。 但是问题是,现在矛头都指向宋沅。 太后娘娘盛怒之下,是不会放过宋沅的。 所以卫皇后难免要维护宋沅:“到底只是一只猫儿罢了,何况如今不是还不知道真正的死因?不如......” “不如什么?” 一道话音传进来,众人都是一惊。 随即帘子被掀开,一道明黄的身影便径直进来了。 这宫里能够穿明黄的男人.....是建章帝来了! 宋沅心中惊跳。 她没有想到,林贵妃为了拉拢刘安还真是舍得下血本,竟然还把建章帝也搬出来了? 卫皇后也急忙起身请安。 建章帝越过了她,并没有搀扶,径直坐在了主位之上。 而此时,建章帝身后的林贵妃,则是轻松随意的冲着卫皇后轻轻一福:“参见皇后娘娘。” 卫皇后语气晦涩的挥手:“起来罢。” 便径直坐在了建章帝右手边。 建章帝招手招呼林贵妃:“贵妃坐在朕左边。” 卫皇后再不受宠,也是正宫皇后,是建章帝原配,这世上只有她有资格跟建章帝并肩而坐。 而此时,建章帝却要让林贵妃也一道在左边陪坐,这其中的意味令人心惊。 而皇后宫里的人则都紧张的看着卫皇后。 卫皇后倒是面色不变,淡淡的咳嗽了一声:“还不快给贵妃设座?” 建章帝把玩着手里的十八子,挑了挑眉忽然看着卫皇后:“对了,贵妃生辰在即,她这些年掌管宫务也着实辛苦,朕想着,要赏一赏她。” 卫皇后宫里的人再也绷不住脸色,全都一脸惊恐。 林贵妃已经是贵妃了,权摄六宫,在这宫中仅次于太后和皇后,还要封赏,要怎么赏? 若是立皇贵妃,简直是就是在毫不留情的打卫皇后的脸。 大周朝从来没有皇后还在世,便立皇贵妃的! 建章帝对林贵妃也太过宠爱了! 卫皇后沉默,过了许久,她才闭了闭眼睛点头:“臣妾知道了。” 第157章·为猫偿命 外界早有传闻,说建章帝更喜欢林贵妃,而与皇后感情疏远,才会导致太子早夭,而谢景昭被送往龙虎山寄养。 现在看来,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 林贵妃眯着眼笑了笑,语调又转而有点儿哽咽:“皇后娘娘,斑斑死的真是太惨了,口鼻流血,抽搐不断......太后娘娘看了一眼便晕了,这可是大罪呀!” 她叹了口气:“我也听说了,阿昭似乎跟宋大小姐交情不错,所以皇后娘娘对这位宋大小姐偏爱些,也是人之常情。” 讥讽卫皇后是偏袒宋沅。 随即又面色凝重的摇头叹气:“只是,偏爱归偏爱,却也不能毫无原则。这位宋大小姐害死了太后娘娘的斑斑,圣上最是仁孝,听见这消息也急的不行,皇后娘娘,不可处事不公啊。” 这位林贵妃说话细声细气的,眉眼也都是细细的,看上去听上去都是个温柔的美人儿。 但是说话却处处都绕着弯儿的藏着刀子。 卫皇后胸口起伏,一时咳嗽忍不住又加剧了许多:“现在事情还未查明,宋大小姐说了,她走之前斑斑都还好好的,又如何能够认定便是宋大小姐害死了斑斑?” 她气的狠了,便也直言不讳的说:“难道就要为了一个宫女一面之词,便杀了功臣勋贵之后吗?” 这话说的就十分不客气了,林贵妃急忙站起身来,委屈的看了建章帝一眼,咬唇请罪:“皇后娘娘,臣妾并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是见圣上和太后娘娘伤心,这才希望娘娘秉公处置罢了。” 卫皇后就冷笑了一声:“都还没审,贵妃就知道本宫不能秉公处置了?!这个皇后,要不要贵妃来当?” 林贵妃顿时仓惶的看着旁边的建章帝:“圣上.....” 建章帝则冷冷的看着卫皇后:“那朕就看着皇后审,看看皇后到底是如何的秉公,如何的聪慧吧。” 他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皇后可得好好的审,否则朕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当真是个合格的皇后了。” 虽然知道帝后不和,却也不知道不和到了这个份上。 宋沅心中吃惊,同时又忍不住想到了谢景昭。 也不知道谢景昭是如何活下来,还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他这爹是半点都不给卫皇后脸面啊,当着臣女的面,就能如此下卫皇后的面子。 卫皇后沉默片刻,自嘲的看着宋沅说:“宋大小姐,本宫既然担上了偏袒你的嫌疑,便只有审问清楚此事,方才能够洗清了。” 宋沅不敢抬头看林贵妃,心里却清楚。 林贵妃这分明是一石二鸟之计。 她应当是早就知道卫皇后会关照她,所以正好借着此事一并打击卫皇后的威信罢了。 建章帝也必定是她去请来的。 今天斑斑的死,怕是不只关乎自己的性命,还关乎着皇后娘娘的后位了。 她定了定神,沉声说:“臣女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卫皇后点了点头:“你把之前的事情再说一遍。” 宋沅将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卫皇后又去问沉烟:“你也把话再说一遍。” 沉烟应是:“奴婢带着斑斑在御花园扑蝶,斑斑脾气活泼,因此每天都得带它出去溜一圈儿,走动走动。谁知道走到御花园岔路口的时候,正好便遇见了宋大小姐。” 她擦了擦眼睛:“也不知道宋大小姐是怎么招惹了斑斑,斑斑便不管不顾的朝着她扑过去了,宋大小姐掐住了斑斑的脖子......” “后来宋大小姐把斑斑放开了,还强词夺理,说奴婢没有看管好斑斑。谁知道奴婢抱着斑斑没走多远,斑斑便四肢抽搐,不行了.....” 她仇恨的看着宋沅,再次强调:“一定是宋大小姐怀恨在心,故意害死了斑斑!” 卫皇后则看着宋沅问:“宋大小姐,是这样吗?” 宋沅有点不耐烦了,她不想等这些人慢条斯理的出招。 这些人害人也讲究个一环套一环,好似不套清楚,便玷污了她们高贵的身份似地。 她冲卫皇后行了个礼,沉着的说:“娘娘,臣女想问沉烟姑娘几个问题。” 卫皇后看了建章帝一眼,见建章帝垂眸喝茶,没有说话,便示意宋沅去问。 宋沅端详沉烟一会儿,忽然笑着问沉烟:“你说我害死斑斑,那斑斑的死因,你已经查清楚了么?” 沉烟咬了咬唇,愤恨的说:“太医已经查验过了,斑斑乃是中毒而亡!” 中毒? 卫皇后脸色大变。 之前她们说正宋沅害死斑斑,哪怕是罪名成真,最多也就是说宋沅心肠恶毒,哪怕是太后再宠爱斑斑,也不至于真的为了一只猫要了一个勋贵千金的性命。 可是若是下毒的罪名证实,那宋沅可就是在宫内带毒行凶,这罪名就全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卫皇后不由得色变:“不可信口胡说!” 宋沅终于知道这些人的杀招在何处了。 林贵妃啊了一声,有些害怕:“宋大小姐,你进宫怎么会带着剧毒?!” 宋沅简直对林贵妃这温和无害的小白花模样作呕,嘲讽的说:“这话得问沉烟姑娘了,臣女也不知道臣女还做过这事儿。” 她说着便问沉烟:“就算是太医查验斑斑是中毒而死,不知道沉烟姑姑如何认定就是我所为呢?我跟斑斑接触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儿,就算是要下毒,要如何下?” 沉烟抿着唇:“斑斑在宫中人人都认识,谁会与它为难?!唯有宋大小姐跟斑斑闹气,而斑斑跟宋大小姐分开之后,便不行了!” “再说,太医已经查验过了,斑斑所中之毒,便是见血封喉,这种树只有登州才有!登州不正是宋大小姐的外祖家?” 沉烟哽咽起来:“宋大小姐害死斑斑,奴婢要受惩罚还不要紧,可是却让太后娘娘如何难受?您太过分了!” 这话说的倒是义正言辞的。 直接把这个罪名就扣在了宋沅的头上。 卫皇后担忧的闭起了眼睛。 第158章·不可受辱 沉烟步步紧逼,而且摆明了是有备而来的,宋沅哪怕是再聪明,在宫里也是难以施展。 卫皇后忍不住想要开口求情。 宋沅却冷冷的看着沉烟说:“你在撒谎!” 她竟然丝毫不慌,普通人遇上这样的事儿,面对着这么多的贵人,早就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出了。 何况对方还有证人,还有所谓的物证。 可是宋沅竟然丝毫没有惧怕,不仅不怕,还能如此笃定的反驳。 打猎的时候,什么时候最有趣呢? 当然是看着猎物垂死挣扎时候的绝望和恐惧,最能令人有成就感和满意。 若是这猎物得意洋洋的还在张牙舞爪,那么事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不冷不热的说:“宋大小姐可知道这是在哪里?又知不知道沉烟姑姑是什么人?你这是在指责太后娘娘的人污蔑你了?” 沉烟是太后娘娘的宠婢,否则也不会被派去照顾斑斑了。 也因此,她说出来的话在建章帝这里便格外的可信几分。 沉烟也义正言辞的站起身来:“宋大小姐如此污蔑奴婢,奴婢愿意一死以证清白!” 说罢便要往柱子上撞。 宋沅哪里真的能让她撞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沉着的看着她:“姑姑要死,也等弄清楚真相再死,去阎王殿上的日期,倒也不差这么点儿时间。” 说完,她便猛地将沉烟推在了地上。 林贵妃完全被宋沅给惊呆了,没有料到她竟然敢如此大胆,不由得呵斥:“大胆!你在干什么?!” 宋沅看到林贵妃便觉得牙疼,偏偏她是建章帝的宠妃,真不是自己能胡乱顶撞的,便只轻声说:“臣女人微言轻,不敢做什么,只想拦住沉烟姑姑自尽,好自证清白罢了。” 林贵妃实在看不惯宋沅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这种蝼蚁,就该跪在地上摇尾乞怜的等死,或者是等待她们这些上位者的赦免,宋沅却如此牙尖嘴利。 真是该死! 宋沅低头,弯腰,攥住沉烟的手:“沉烟姑姑笃定是我下的毒,但是看来却并不是很懂这见血封喉这种毒药啊。” 说完,她便冷冷的说“见血封喉是剧毒,十几棵树上提炼出来汁液,也不过能得一小瓶。这种毒液,珍贵无比,普通人根本得不到。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从何得来这样的东西?”、“宋大小姐的外祖家可是世代驻守登州!”沉烟姑姑尖叫:“别人或许不好弄,但是大小姐还不是手到擒来?!” 宋沅便忍不住笑了:“沉烟姑姑很懂啊,既然沉烟姑姑知道我外祖家镇守登州,那我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毒害斑斑?我是生怕宫里的人太笨,查不到我头上吗?!” 建章帝直到此时,才终于认真看了宋沅一眼。 卫皇后也没想到宋沅会如此问,一时不由也皱眉看着沉烟。 沉烟是真的没有想到宋沅如此能言善辩,但是还是尽职尽责的胡搅蛮缠:“宋大小姐都敢随身带着毒药,自然是有恃无恐!” 她声音放低了些:“谁不知道宋大小姐跟平成王关系匪浅,当然是无所畏惧了!” 这是想要一箭双雕,顺带着在建章帝跟前抹黑谢景昭啊。 宋沅微笑着蹲下身:“沉烟姑姑果然是对我的事情知之甚详,我若是没有记错,今天我跟姑姑不过是一面之缘,你对宫外的事情,知道的怎么会这么清楚?” 建章帝淡淡扫了沉烟一眼。 沉烟感觉到了,不由得有些慌乱:“我,我也只是听说......” “是听说吗?”宋沅微笑:“我也听说沉烟姑姑明面上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实际上却对太后娘娘十分不满呢!所以才想要毒死斑斑,嫁祸给别人,我是不是恰好就是这个替死鬼啊?” 不就是胡搅蛮缠吗? 胡搅蛮缠的栽赃虽然无耻,但是胜在有用啊。 她也不是不会。 沉烟气的要疯了:“你信口雌黄!我哪里有?!斑斑身上还找到了你的帕子......定是你当时趁着掐住斑斑脖子的时候,把毒药沾染在帕子上......” 宋沅忍不住就笑了:“姑姑陷害人的事儿是头一次做罢?做的太不纯熟了,见血封喉是剧毒,一沾即死,我若真是那个时候下的毒,你怎么还会允许我被静姑带走呢?斑斑当场就毒发了!” 沉烟睁大眼,顿时有些慌乱起来:“不不不,是我记错了,你肯定是先把毒下在了帕子上,趁着我过去抱斑斑,把帕子塞到我身上.....” 人越是慌乱的时候就越是容易出错。 宋沅转身笑着跪在建章帝跟前:“圣上,请替臣女作主。所谓的见血封喉根本不是一沾即死,而是会先令人麻痹,失去知觉,然后才会发作。沉烟姑姑这前言不搭后语的......” 已经说明一切了。 她转身微笑着看着沉烟:“何况,沉烟姑姑你要陷害我,怎么不仔细一些呢?我是个粗人,随身可不带帕子的。” 林贵妃皱起眉头。 而卫皇后已经厉声呵斥沉烟:“沉烟,你竟然敢在宫中下毒,污蔑他人?!” 建章帝也显然极为不悦,冷声吩咐:“把她拉下去,严加审问!” 这严加审问的意思,便是要让沉烟进慎刑司去了。 宫外锦衣卫,宫内慎刑司,这两者都是足以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都以折磨人的手段而出名。 若是落到慎刑司手里,那就是生不如死了! 沉烟吓得面色大变,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殿中摆着的紫金麒麟四角香炉,而后猛地冲着香炉冲了过去。 宋沅早就一直盯着她,见她如此,不动声色的伸出一只脚,拦在了沉烟跟前。 沉烟往前一扑,不仅没有撞到香炉,反而摔了个大马趴,许久都爬不起来。 宋沅叹了口气,对着建章帝磕了三个头:“圣上,沉烟姑姑污蔑臣女倒是还是小事,可是口口声声示意是我外祖家给的毒药,却分明是想要陷害我外祖家,这分明是嫉妒您拥有这么好的肱骨之臣,想要挑拨离间哪!” 第159章·有仇必报 不就是胡搅蛮缠,夸大事实吗? 她也可以。 这些人要污蔑她带毒进宫,还故意点出毒药是郭家给的,分明就是要给郭家扣上谋反的罪名。 那她也可以反过来说这些人是陷害忠臣,挑拨君臣关系。 何况在宫中用毒的,可不是她! 建章帝面色冷峻:“是谁指使你?” 沉烟吓得面色惨白,直到此时,才真的觉察到了害怕,手脚冰凉的摇头:“不不不,圣上,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啊!” “您怎么会不敢呢?”宋沅幽幽的叹了口气:“沉烟姑姑,您自己也说了,斑斑是太后娘娘心爱之物,您却还如此心狠手辣的对它下手,这是在往娘娘心里捅刀子啊!” 沉烟目眦欲裂的看着宋沅,没想到这个宋大小姐竟然这么恶毒。 不动声色就给她扣上了要谋害太后的帽子。 宋沅不以为意。 她们能做初一,自己难道就不能做十五吗? 何况,她们愤怒的真是太早了。 宋沅忧心忡忡的咬唇:“圣上,臣女大胆,可却不得不说了。这位沉烟姑姑,知道登州有见血封喉这种毒药,还能拿来陷害臣女。这都不要紧,可要紧的是,沉烟姑姑这身份.....她手里有毒药,若是这次选中的不是斑斑,而是太后娘娘......” 宫里可不只是有动物,还有这么多主子呢。 下次如果选中的是太后、哪位公主皇子,甚至是皇帝呢? 建章帝厉声吩咐旁边的冯宝:“来人,将她押下去,着慎刑司严加审问!朕要知道她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宫中行凶!” 林贵妃面色不变,但是眼睛却像是淬了毒一般,紧紧盯着宋沅不放:“武将之家,竟然出了宋大小姐这样见多识广又能言善辩的姑娘,可真是难得。” 宋沅不躲不闪,迎着林贵妃的眼神笑眯眯的行礼,自谦开口:“多谢娘娘夸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卫皇后松了口气,看向宋沅的眼神里有诧异也有欣赏。 建章帝则大手一挥,笑着冲卫皇后道:“的确是个有胆色的,皇后,赏她!” 卫皇后脸上带了一点儿笑意,俯身应是。 建章帝则带着林贵妃走了。 林贵妃临出门之前,还特地看了宋沅一眼,眼里满是阴沉。 宋沅看在眼里,面不改色的回了她一个微笑。 林贵妃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她一走,卫皇后便松了口气,看着宋沅,神情复杂的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不是胆子大。”宋沅轻声跟卫皇后解释:“她们本身就是冲着臣女来的,臣女若是不釜底抽薪,等着我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怕又能如何? 怕反而会让林贵妃她们更加有机可乘。 反倒是她临危不乱,抓住沉烟话里的马脚,穷追猛打,方才能够让沉烟说漏嘴,露出痕迹。 低头弯腰是换不来尊重的,唯有实力才可以。 宋沅想到这里,便若有所思的看着卫皇后。 卫皇后在建章帝跟前实在是太没有地位了。 建章帝对林贵妃的偏袒几乎都已经写在了脸上,这样可不行。 上一世便是林贵妃一步步的蚕食了卫皇后的地位,最终登上了后位,还给二皇子名正言顺的嫡出的身份来争大统。 最终才会让二皇子得逞,害了郭家和谢景昭。 这一世,不能再如此了。 只是现在她跟卫皇后说这个,卫皇后只怕也未必听的进去。 交浅言深,是大忌。 卫皇后被这么一闹,身体便有些支撑不住了,脸上很快露出疲态。 静姑服侍她素来是最尽心尽力的,一看便担忧的上前:“娘娘,是不是又头晕了?” 说起这个,宋沅猛然想起卫皇后中毒之事,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娘娘服用了龙虎山送来的解药吗?” 静姑正在给卫皇后找药,听见这话,便叹了口气:“吃是吃了,只是吃虽然是毒是解了,可身体却还是没什么好转,太医看了,只说是伤了心肺,只能慢慢的养着了。” 宋沅皱起眉头。 上一世卫皇后是死后才被查出来是长期服用了慢性毒药。 而下毒的正是她的亲妹妹赵国公夫人。 这一世她提早提醒了谢景昭,但是却不知道谢景昭是个什么打算。 最近也没听说赵国公夫人的消息了。 她若有所思,眼看着静姑找出一瓶药丸来拿给卫皇后服用,便问:“姑姑,这是什么药?” 静姑看了一眼瓷瓶,虽然觉得宋沅问的很突兀,但是还是如实说:“哦,是国公府送来的补药,可以治头痛,提神醒脑。娘娘服用之后,精神便会好一些。” 宋沅总觉得有些不对,她看着那药丸,忽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不由得上前几步接过了药丸,拿在手里捏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见她如此,卫皇后跟静姑两个人都惊住了,一时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 还是静姑忍不住:“宋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宋沅垂下眼,将手里的药丸粉末拍掉,摇头说:“娘娘,这药丸不能吃。” 卫皇后皱眉:“这是为何?” 她顿了顿,才说:“这药丸,是本宫的母亲所赠,说是西域神医所调制出来的,一年总共也得两三瓶。本宫也找人验过了,并无其他不对。” 而且她吃过之后,也的确是每每都提神醒脑,十分精神。 她这些年缠绵病榻,睡着的时候总是比醒着的时候多,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外头的事,自从吃了这个药之后便好多了。 若是说这个药有问题,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宋沅顿了顿,决意实话实说:“娘娘,这个药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药里有一种东西,会令人上瘾,长期服用,会令人丧失理智,身体功能退化,直到人形容枯槁,油尽灯枯,成为废人。” 卫皇后吓了一跳,手里的药丸此时都有些烫手了。 她放下药丸,面色凝重的看着宋沅:“你此话是当真?!” 宋沅点头。 上一世她同样服用了这个,怎么会察觉不出? 第160章·药丸有毒 上一世她管理家中中馈,总是感觉力不从心,她的婆婆刘氏便说专门给她去神医那里寻了一味神药,让她服用。 她一开始吃的时候的确有用,原本总是精神不济的,吃了那个药之后,便觉得精神大好,而且身上的一些小疼小病的也都消失了。 她还以为真是刘氏好心,对刘氏感恩戴德。 直到有一天药没了,她就跟万箭攒心一般,坐立不安,烦躁不宁,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个人。 一开始,她并没有怀疑到这药丸的头上,只觉得自己或许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可是越是到后来,她就越是察觉不对。 她吃药的时候,还是个正常人,也可以正常思考。 但是一旦停了药,她就跟疯子也没什么差别。 她分明那么爱安安,但是不吃药,竟然连安安都不认得。 她终于意识到这药不对劲了。 但是刘氏等人却坚决不承认,一口咬定说她是疯了,说她殴打婆母,虐待亲儿,把她给囚禁起来。 没想到这一世竟然又见到了。 她闻了闻,很肯定的告诉卫皇后:“娘娘,臣女不敢胡说” 卫皇后的身体本来就极差,对这个东西的依赖性就会更大。 一旦开始服用,卫皇后应该就脱离不了这个东西了。 她不由得看向静姑。 静姑只觉得毛骨悚然,见宋沅朝自己看过来,如坠冰窖的说:“正是,娘娘是真的一天不吃这个震元丸都不行......” 卫皇后原本十分温柔,但是只要药给的迟了,便会震怒。 第一次发怒的时候,静姑都被吓了一跳。 当时只觉得皇后娘娘是身体不舒服,但是现在看来,分明是这东西会令人上瘾,一旦不能按时服用,就会令人丧失神智。 可是.....卫皇后自己的声音都开始发凉了,她轻笑了一声:“是啊,一个疯子,怎么能当皇后呢?” 这件事若是被人知道,她这个一国之母就做到头了。 想到这里,卫皇后看着这药丸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恶魔。 她手里的那颗已经因为用力过度而被捏碎了。 宋沅眯了眯眼,忍不住看着卫皇后:“娘娘,您......您知不知道上次您中毒的事?” 卫皇后看着宋沅,眼神清亮,挑眉道:“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宋沅便也不再客气了,直截了当的提醒:“上一次您中毒,应该跟赵国公夫人脱不了关系,而这一次,这个药丸又是国公府送来的,您也说,是您母亲送到您手里的......” 承恩公府的人是疯了吗? 卫皇后难道不是他们承恩公府存在的最大的底气和倚仗吗? 怎么他们却屡次加害卫皇后?! 宋沅不解的看向卫皇后。 卫皇后的脸色一霎那变得极差。 她眼里似乎是有了然,也有嘲讽。 过不多久,她轻飘飘的将那小瓷瓶摔在地上,看了静姑一眼:“清理干净了吧。” 静姑的眼眶泛红,显然也是愤怒已极,但是却还是安静的先将东西给清理了。 直到此时,卫皇后才冲着宋沅轻轻点了点头,让宋沅坐下。 沉默片刻,卫皇后主动开口:“本宫是庶出的。” 宋沅诧异不已。 她实在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是庶出的。 卫皇后见她诧异,不由得便笑了:“怎么?很震惊么?当年本宫嫁给圣上的时候,圣上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七皇子,横看竖看都没什么践祚九五的命。” 不然的话,怎么会轮到卫皇后这个庶女? 原本当时的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建章帝看上的是她的亲妹妹,现在的赵国公夫人,也就是卫茵茵的。 但是七皇子无权无势,而且还被先帝指派去修皇陵,她的嫡母和嫡妹哪里看得上七皇子? 便借口卫茵茵生病,在菩萨跟前许愿出家三年清修。 七皇子当时马上就要去修皇陵了,皇陵一修没个七八年哪里能回来? 当然耽误不了那么久。 便只能听从卫家的建议,娶了她。 夫妻两人也不是没有恩爱过的时候,毕竟是年少夫妻,后来大皇子出世,更是建章帝的头一个孩子,备受建章帝宠爱。 可是后来,她的嫡母见不得她能够当上皇后,屡屡出昏招,更是恨不得卫茵茵退掉当时赵国公府的亲事,再次嫁给建章帝。 她哪里肯答应? 那时候年少气盛,便跟建章帝大吵一架。 后来,卫茵茵还是没能进宫,嫁给了赵国公世子。 但是她跟建章帝之间的情分也没了。 大皇子也夭折了。 想到这些旧事,卫皇后眼里带着淡淡的讥讽:“这就是本宫的母亲,口口声声说血浓于水,口口声声跟本宫说对本宫和对卫茵茵一模一样,毫无分别。” 怎么可能没有分别? 十根手指尚且有长有短,手心手背也分肉厚不厚。 承恩公夫人也真是够执着的。 赵国公夫人应当过的也不是很好,否则的话,怎么会过去几十年了还如此耿耿于怀。 甚至还在加害卫皇后和谢景昭? 这两人的脑子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卫皇后当着皇后,对卫家和对卫家的人来说都是大好事啊。 他们总不能以为,现在卫皇后死了,这个皇后的位子还能落到卫茵茵的头上吧? 宋沅嗤笑了一声:“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话说的直白但是却一针见血。 卫皇后回过神来,冲宋沅道谢:“不管怎么说,都还是要先谢谢你,宋大小姐。你是救了本宫两次了。” 宋沅忍不住仔细端详卫皇后,卫皇后温柔可亲,看上去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似地,这样好的人,建章帝为什么竟然一叶障目,看不见呢? 她轻声问:“皇后娘娘,您就甘心吗?被这么算计,甚至被毒害,您甘心吗?” 第161章·只要你敢 卫皇后苦笑了一声,她满心满眼都是苦涩。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小姑娘面前,她觉得自己不必粉饰太平说什么违心的虚话假话。 于是她抚了抚沉闷的心口,心情沉重的反问:“本宫便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建章帝根本不喜欢她,对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刚才那么明显的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其实是有人故意陷害,但是建章帝的反应呢? 他对林贵妃的偏袒也是肉眼可见的。 这个世上谁还能跟皇帝抗衡? 宋沅有些无言。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上一世的谢景昭会失败了,卫皇后也太过懦弱了。 原本这些事轮不到她来跟卫皇后说,但是她如今的前程都绑在了谢景昭身上,跟谢景昭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卫皇后只有立起来,谢景昭才能如虎添翼,而不是处处被掣肘。 她诚恳的看着卫皇后:“娘娘,臣女听人说,为母则刚。再说,您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卫皇后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泛红的手指有些僵硬的抓起旁边的水壶,瞥了宋沅一眼,带着自嘲般的开口问:“人人都知道这个宫里得罪了皇后没什么,得罪了贵妃却是死路一条,你竟也说的出这样的话?” “那我就会让人知道,到底得罪了谁更要不得!”宋沅说得斩钉截铁,垂下眼几乎是冷漠的说:“若是我,我就会如此。” 命只有一条,畏畏缩缩的躲躲闪闪也是过一天,轰轰烈烈的也是过一天。 为什么不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痛痛快快的过完这一世呢? 如此一来,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卫皇后咀嚼着这话里的深意,一时抬眼看着宋沅:“你的意思是,让本宫从这件事上开始立威?” 到底是皇后娘娘,虽然性子温柔,但是脑子却是一等一的好用。 宋沅微微笑着看着卫皇后:“娘娘,为何不能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并不好受,您何不尝试着做握刀的那个人?” 这么一说,卫皇后竟奇异的有些心动。 正在这时候,安宁宫的掌事姑姑快步进来,站在卫皇后跟前说了几句话。 卫皇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蹙眉看了宋沅一眼,似乎有些迟疑。 宋沅看出了她脸上的迟疑,脑子一转便想到了应当是刘安跟林贵妃又有什么动作。 毕竟他们让她跟宋清秋进宫,除了要设计陷害她之外,可还打着让宋清秋出人头地的主意。 现在设计她不成,所以扶持宋清秋便更是非得成功不可了。 果然,卫皇后看着宋沅轻声说:“宋大小姐,你妹妹她......她救了太后娘娘,被太后娘娘盛赞不已。正好皇觉寺的慧觉大师在给太后娘娘讲经,当即便给宋二姑娘看了面相,说她是大富大贵之命,刘安因此收了她做干女儿。” 果然是如此。 宋沅扯了扯嘴角。 她脸上丝毫没有意外和震惊,反倒是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顿时让卫皇后有些好奇:“你怎么半点儿都不吃惊?” 卫皇后是知道她跟宋清秋如今水火不容的。 宋清秋能得到太后的看重,而且被刘安收为干女儿,那可是天大的好处了。 宋沅的日子岂不是以后得难过? “娘娘不必替我担心。”宋沅镇定自若,丝毫没有难受的意思,反倒是劝了卫皇后几句,而后才把话拐到了之前的话题上:“娘娘,沉烟在宫中用毒害人,而且行诬告之事,您大可拿出中宫的身份来,这件事本来就该是您处置的。” 沉烟是林贵妃的人,这人人皆知。 当然,沉烟是绝对不会招认自己跟林贵妃沆瀣一气的。 林贵妃也不可能自打嘴巴。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卫皇后能够腰板直起来,直接杀鸡儆猴,那么这件事便会给众人提个醒,这个宫里,还有中宫的皇后娘娘。 卫皇后怦然心动,她并不是真的蠢,眼前的形势如何艰难,她也一清二楚,事已至此,她若是不能立起来,那么便会被毫不迟疑的踩下去。 踩着她不要紧。 但是她的儿子和女儿,却不能跟她一样被人当做泥土一般践踏。 安宁宫中安静下来,卫皇后静静的坐了许久,终于长长的吐了口气:“本宫知道了,你放心,本宫才是这个宫中的主人!” 对,就得拿出这个气势来。 宋沅几乎想要拍手叫好,松了口气,急忙点头。 另一边的慈恩宫中热闹非常。 慧觉大师自来就是田太后的座上客,田太后对他推崇备至,如今慧觉大师亲口说宋二姑娘的命格贵重,而且还是在小公主夭折那一年出生的。 田太后只觉得心都在发烫,看宋清秋越看越觉得顺眼。 所以刘安收下了宋清秋做干女儿,田太后还给了极重的赏赐。 宋清秋欢喜得连眼睛都笑弯了,只要一想到自己得到太后娘娘和刘安的这般看重,出嫁的时候该是何等风光,她便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更别提沈家了! 沈墨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 越是这么想,宋清秋便越是得意,直到看到了宋沅过来,便更是都控制不住心中的欢喜了,得意洋洋的看着宋沅:“姐姐,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 宋沅是跟着卫皇后一道过来的。 众人免不了起来跟卫皇后请安。 卫皇后轻声叫了免礼,自己走到太后娘娘跟前也恭敬的问了好。 田太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今儿身子倒是好些了?若是没好,怎么又出来吹风?” 林贵妃在边上娇娇弱弱的笑着附和:“是啊,谁不知道姐姐身体不好?既然身体不好,便还是要多休息,少操劳才是,若是您劳累着了,可叫我们怎么跟平成王交代呢?” 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卫皇后以前听的多了。 以前她也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可这回,她冷冷看了林贵妃一眼,咳嗽了一声就道:“本宫倒是想休息,只是有人却让本宫不得安宁!” 第162章·脱胎换骨 卫皇后还少有如此锋芒毕露的时候,众人一时都有些无法适应。 尤其是林贵妃,蹙了蹙眉,几乎想要当场再阴阳怪气一番。 真是愈发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刚才在安宁宫里,建章帝都没给过卫皇后一个好脸色,她还在这里得意什么?! 田太后果然也察觉出卫皇后有些不同了,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沉声问:“什么叫做不得安宁?” 从前她跟卫皇后说话,卫皇后总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这个不知道那个不知道。 这个不能办那个也办不了。 田太后实在是讨厌极了卫皇后这等柔弱过头的性子,索性便眼不见为净了。 所以这一次,她本来也没指望能够得到卫皇后什么像样的回答。 哪知卫皇后这次不仅回答了,还十分的有理有据。 她慢条斯理的叹了口气:“回母后,说得便是沉烟姑姑。” 说起沉烟,田太后脸上才刚满脸笑意的,此时又立即布满阴霾。 斑斑是她的女儿夭折之后得到的爱宠,这些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是她的慰藉,可如今却死的这么凄惨。 她冷哼了一声:“沉烟虽然看管不力,可罪魁祸首却也绝不能姑息!哀家正要跟皇帝说这件事。” 林贵妃的脸色不由得就变了变。 她还没有把沉烟在安宁宫被问的露出破绽,承认了是自己毒杀的斑斑的事情说出来。 建章帝都已经下令让沉烟直接去慎刑司了。 按照卫皇后以前的性子,是不会不依不饶的。 更不可能还跑到田太后这里来再说一遍。 她是疯了吗?! 有什么好说的?! 林贵妃急忙要解释:“是啊,姐姐,太后娘娘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才刚险些心疾都犯了......您就别再给太后娘娘心里添堵了吧?” 以往她如果这么说的话,卫皇后自然便不会再说下去了。 但是今天卫皇后就像是吃错了药,竟然仍旧转头看着田太后:“母后,您不知道吗?” 她满脸都是惊愕,皱着眉头说:“沉烟姑姑不仅是看管不力,她在安宁宫的时候,已经承认了,是她自己害死了斑斑。” 田太后显然是真的不知道,她冷眼看了林贵妃一眼,厉声问:“怎么回事?!” 林贵妃只说沉烟被关进慎刑司了,凶手还在查。 却没说沉烟竟然本来就跟这件事有关。 她还以为沉烟是因为办事不力,才会被关进慎刑司的。 “贵妃没有跟您说吗?”卫皇后看了林贵妃一眼,略过林贵妃脸上几乎是狰狞的表情,幽幽的叹了口气:“沉烟姑姑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指使,竟然给斑斑下毒,想要污蔑宋大小姐,此时已经被送进慎刑司了。” 在座众人都纷纷侧目。 还从来没见过卫皇后说过这么多话呢。 这一次却说了这么多,真是稀奇啊。 众人看看卫皇后,又难免去看看林贵妃。 林贵妃之前为太后娘娘引见宋清秋的时候还笑的满面春风,如今却满脸阴鸷,看上去简直跟之前判若两人。 有胆子小一些的姑娘们,此时已经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悄无声息的往后缩了缩,只希望这场风暴千万不要波及到自己。 林贵妃忍无可忍,轻声道:“皇后娘娘!圣上已经叮嘱过,此事尚且还未审问清楚,不许拿来惊扰太后娘娘,您怎么还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这话的意思,是在暗讽卫皇后不孝顺,别人都怕太后发怒在遮掩此事,卫皇后却还专程拿出来说。 卫皇后哪里还会理会林贵妃? 都已经走出最难的第一步了,之后的事情好像也就没有那么难了。 她幽幽的叹息,哽咽着跪在了太后娘娘跟前:“母后,儿臣绝不敢有故意惊扰您的心!相反,儿臣正是为了母后能够得知真相,才会跟母后说清楚。” 她的眼泪划过脸庞:“先太子去的时候,本宫浑浑噩噩的,旁人一直跟我说,先太子还没事,只是病着......可本宫却错失了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所以本宫知道,失去挚爱的痛苦。” 田太后原本是满心的怒气,但是听见这话,却又感同身受。 是啊,小公主死的时候,她也是被人瞒着。 现在斑斑死了,连死因和凶手,她都还被人瞒着! 林贵妃还想要阻拦:“皇后娘娘!” 田太后却已经皱着眉头厉声打断:“够了!” 又问卫皇后:“现在沉烟在何处?” “被关押在慎刑司。”卫皇后擦了擦眼角:“她竟然能有这样剧毒的毒药,还用来毒害斑斑,陷害一个大臣的女儿,其用心实在是险恶。儿臣每每想到,这样的人竟然潜伏在太后娘娘身边,还能亲近伺候,便忍不住毛骨悚然。” 是,就是这个词。 田太后现在想到沉烟,也同样觉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也是沉烟挑中了斑斑。 如果挑中的是她呢? 这么一想,之前的喜悦之情便荡然无存。 她也没了心思继续赏赐宋清秋了,摆了摆手,对卫皇后说:“这件事,便交给皇后来跟进,哀家要知道,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收买哀家的人,害死斑斑嫁祸他人!” 卫皇后立即应是。 林贵妃却僵着脸,冷冷扫了卫皇后和她身后站着的宋沅一眼。 卫皇后这个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人,今天能够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一般,她才不信这里头跟宋沅没关系! 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哪里都有她? 宋清秋原本也是欢喜不已的,但是见田太后发怒,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收敛了脸上的喜气往边上站了站。 心里却怨恨无比。 今天本来该是她最风光的一天。 但是卫皇后一来,说了这件事,把她的所有风头都抢走了。 她忍不住咬唇委屈的去看刘安。 刘安看到宋清秋的目光便觉得心疼,皱了皱眉,对着慧觉大师微微的点了点头。 慧觉大师当即便察觉到了刘安的深意,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第163章·灵魂附体 慧觉大师到底是田太后一心一意信任之人,这些年小公主的超度法会和祈福法会,乃至转生法会,都是交由慧觉大师去办的。 也正因为宫里的抬举,所以慧觉大师在皇觉寺的地位也是一骑绝尘,威望甚至都隐隐逼过了戒律堂的长老和如今的主持。 此时他一说话,田太后顿时便忘记了审问沉烟的事儿,急忙看着慧觉大师:“大师,有何事?” 慧觉大师眉头微蹙,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慈悲。 他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娘娘,刚才,贫僧感觉到了小公主的气息,她来过了!” 什么? 这些年田太后的法会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年年她有三个月的时间都是呆在五台山祈福的,所为的就是为了能够见女儿一面。 只因为她找大师算过了,大师们都说她的小公主因为是夭折,所以还未入轮回,在冥间飘荡受苦。 早夭命薄,不入轮回,天天都要被那阴风洗涤,田太后每每想到女儿在受苦,便坐立难安。 可是不管如何努力,她始终不能感应女儿,女儿连她的梦也未曾入过。 越是如此,越是思念。 现在听见慧觉大师说小公主出现过,她哪里还记得沉烟毒死斑斑的事? 立即便问:“这话可当真?!那我的锦绣是不是还在这里?” 可怜天下父母心,田太后已经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但是在面对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仍旧只是一个时时刻刻惦记担心孩子的母亲。 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刘安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了看宋沅。 慧觉大师掐指一算,十分认真谨慎的模样,半响,才轻声说:“太后娘娘,天公作美,也是您的诚意到了,现在小公主便在这儿,您若是想见见她.......” 想见!当然想见! 田太后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肩膀抖动几下,呼吸急促的点头:“要见!要见!求求大师,让哀家见见她!” 林贵妃不动声色的扫了众位闺秀一眼,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太后娘娘,那这些......” 田太后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女孩子?立即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她们都先下去。” 卫皇后蹙了蹙眉,她想要提醒田太后,信佛也不能如此信。 宫中最忌讳巫蛊厌胜,装神弄鬼之事。 这个慧觉大师简直是疯了。 不过这种话,卫皇后想说,却被宋沅的一个眼神阻止了。 宋沅微微的冲着卫皇后摇了摇头。 卫皇后虽然不解,但是还是忍了下来。 林贵妃让人将那些女孩子都带下去。 慧觉大师却阻止道:“且慢!这里头可有属猴和鸡的姑娘?” 宋沅眉心一跳。 她就是属猴的。 她这个人素来不信邪,也不信什么巧合。 刘安针对她的杀招,看来已经要出了。 果然,宋清秋停住了脚,在刘安的示意下,轻轻举手说:“臣女,臣女是属鸡的。” 慧觉大师神情自若的点了点头:“很好,这位姑娘留下,还有没有姑娘是属猴的?” 躲是躲不过去的,宋沅站出来:“臣女属猴。” 慧觉大师点了点头:“好,姑娘也留下。” 林贵妃便把其他的姑娘先让宫里的姑姑带出去安置了。 田太后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急忙问:“大师,要留下属鸡跟属猴的干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慧觉大师轻声说:“小公主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她走的时候又正好是花祭日,因此如今想要回来,便需要属猴和属鸡的姑娘给压一压。” 原来如此,田太后急忙点头。 慧觉大师则指着宋清秋:“这位属鸡的姑娘,正好是跟小公主命格符合,是有缘之人,恰好可以充当小公主跟阳间沟通的媒介。” 田太后听的热血沸腾,此时什么事都顾忌不上了,对着宋清秋慈眉善目的道:“好孩子,哀家唯有这一桩心愿,若是你愿意帮哀家完成,哀家以后自当厚报于你!” 宋清秋哪里敢说不啊? 而且这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然不可能放弃的。 她马上便跪下来:“太后娘娘言重了,臣女能够跟公主的命格符合,是臣女上一世修来的福气!臣女愿意为太后娘娘分忧,绝不敢推拒!” 倒是个懂事的。 田太后看着她愈发的觉得心中熨帖,温和的夸赞了几句。 宋清秋便被带下去穿好了一套新的衣裳,又拿上了小公主生前喜爱的玩具,出来之后便坐在小公主原先的房间里,双目紧闭。 慧觉大师看着田太后:“太后娘娘,请您在她对面落座。” 田太后依言坐下。 慧觉大师口中念念有词,而手里的佛珠也是越转越快,他吟诵的佛经让人心中舒畅,隐约有一股庄严之气透露出来,田太后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田太后终于平复了一些心情,便听见慧觉大师大声道:“好了!小公主,睁眼!” 宋清秋猛地睁大眼睛。 田太后也几乎是同时便睁开了眼睛,看向对面的宋清秋。 可宋清秋还是宋清秋啊。 她狐疑的看着宋清秋,正要开口,宋清秋却已经泪眼盈盈的开口了:“阿娘!阿娘!” 其他的孩子们都叫太后娘娘,或是母后,唯有锦绣,是喊她阿娘的。 锦绣出生的时候就身体不好,一直都养的极为娇弱,最爱的也是撒娇,田太后是提心吊胆的养着她的,因为知道她身体不好,所以对待她就更加小心,生怕会失去。 谁知道最后还是失去了。 现在再听见这个称呼,田太后的眼泪顿时便下来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锦绣!是你吗锦绣?你回来看阿娘了,是不是?” 宋清秋的眼泪也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呜呜呜的哭:“阿娘,我好想你啊阿娘,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你,我好害怕!” 从前锦绣还在世的时候,也天天跟她说害怕,怕自己一个人睡,怕生病怕吃药。 田太后再也没了疑虑。 第164章·出了纰漏 她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此时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哭着喊:“锦绣你别害怕,你别害怕,阿娘在这里,阿娘在这里啊!” 没有人知道她盼着这一天盼了多久。 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的女儿,现在终于能够见到了。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锦绣,这些年,不管是你的生辰还是忌日,还有各种年节,母后一个都没有落下过,都在给你办法会,就是怕你在阴间受苦,你知不知道?你收到了没有啊?” 贵为太后,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宋沅想到上一世自己抱着安哥儿死在后院的大火中的场景,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衣襟。 当时她也是如此,她也在想着,不能把安哥儿救出去,也得陪着安哥儿一起去死,如此在黄泉路上,他们母子俩也可以好好做伴,不会彼此失散。 连卫皇后也禁不住心神摇动起来。 她以前是不信鬼神之说的。 若是真有鬼神,那为何她的大儿子这么多年从来不曾显灵,不曾来看一看她? 可是如今,看到这个场景,她也忍不住想到死去了多年的大儿子。 真的能够再见吗?死去的人,真的还能再重新回来解一解遗憾吗? 她还有好多话想跟大儿子说,她想跟儿子说对不起,她没有保护好他。 林贵妃则几不可见的朝宋沅投去一瞥。 此时,宋清秋已经说起了幼时的事:“阿娘,我以前最喜欢的那个玉佩,你帮我收起来了吗?” 说到这个,田太后眼泪滚滚:“收起来了,收起来了!阿娘记得,你最爱的就是那个双鱼玉佩,阿娘给你收着的,时时刻刻都在身上带着。” 她颤抖着,从怀里拿出那个玉佩。 宋清秋便破涕为笑:“是这个,阿娘,就是它!这是你送给我的三岁生辰礼物,可以分开也可以合拢,我最喜欢这个。” 此时此刻,田太后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女儿了。 忍不住抱着宋清秋嚎啕大哭。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而就在此时,宋清秋忽然睁大眼睛朝着宋沅看过去,厉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改之前的天真单纯,露出一副愤怒的样子,直勾勾的盯着宋沅。 终于来了!宋沅心中一跳,面不改色的迎上了宋清秋。 田太后正抱着女儿心中满足,眼看着女儿忽然神色大变的盯着宋沅,搞不清楚前因后果的她皱眉问:“锦绣,怎么了?你认识她?” 不应该啊,锦绣走的时候,宋沅的年纪跟锦绣差不多大。 她哪儿能认识锦绣呢? 宋清秋眼睛瞪得溜圆:“母后,这个丫头是个坏人!之前在皇觉寺,你为我准备法会,法会连做七天,她闯到我的法会,打翻了我的一只琉璃灯,以至于我失去了轮回机会!” 她气的咬牙切齿:“母后,就是这个贱、人!” 卫皇后原本的感慨此时荡然无存。 原来他们是在设这个杀局啊! 小公主去世的时候也就是四五岁的年纪,她知道什么? 怎么可能口口声声就是贱、人这样的骂? 但是,现在田太后对宋清秋的身份已经笃信无疑,现在宋清秋说的话在她看来就是小公主所说的话。 旁人此时只怕说什么都没用了。 田太后陡然震惊,正要说话,宋清秋便忽然软倒了身子,晕了过去。 这太突然了。 田太后完全都没有想到宋清秋忽然就晕过去了,下意识的喊:“锦绣!锦绣!” 她都还没有跟女儿说上几句话呢! 见状,她便忙去看慧觉大师。 慧觉大师看了宋清秋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阿弥陀佛,现在小公主已经走了。” “不不不!”田太后刚刚才看到女儿,怎么舍得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急忙便求慧觉大师:“大师,您再帮帮哀家,哀家还有好多话没跟她说!哀家还有好多话啊!” “生死有命,轮回在天。”慧觉大师面色慈和的念佛:“娘娘,能见一面,已经是大机缘,活人跟死人是不宜多见面的,您放下吧,放下方得自在。” 放下?! 怎么能够放下?! 田太后目眦欲裂的看着宋沅,几乎恨不得现在就把宋沅给杀了。 这个臭丫头! 如果不是她以前摔了琉璃盏,锦绣就能去投胎。 如果不是这一次她又留下来,锦绣也不会才来没多久就走了。 都是她! 都是她! 田太后伸手指着宋沅,厉色吩咐左右:“来人!这个丫头冲撞哀家,言行无状......” 她正要让人把宋沅拖下去。 宋沅忽然也冲着她扑了过去:“阿娘!” 所有人:“......” 怎么回事? 不是附身在宋清秋的身上的吗? 怎么现在又到宋大小姐身上去了? 林贵妃更是勃然色变的看向了刘安。 这灵魂附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根本就是他们在背后操纵。 所为的就是陷害宋沅,另外则帮宋清秋进一步赢得田太后的喜欢。 有了先前的搭救之恩,又有这一次的附体,田太后一定会非常喜欢宋清秋。 还会因为宋清秋会是最好的请小公主上身的工具,而对宋清秋予取予求。 他们捧着宋清秋,不仅是在为宋清秋铺路,同样也是在为自己打算。 太后对宋清秋言听计从,还不是对他们言听计从? 毕竟宋清秋都是掌控在他们手里。 可是现在,宋沅这是怎么回事? 刘安不动声色冲林贵妃摇了摇头,嘴角带着冷笑。 林贵妃马上便明白了刘安的意思—————怕什么?! 宋清秋能这么做,那是因为背后有他们帮忙,能够给宋清秋说以前小公主的事,这些都是宫中的绝密。 哪怕是普通的皇妃和公主皇子们都不知道。 林贵妃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刘安—————这宫里谁的消息能有太监们的灵通呢? 那宋沅凭什么? 竟然还想东施效颦? 要知道,可不是叫一声阿娘就能够真的冒充小公主的。 田太后又不是傻子,宋沅这是在自己作死,也正好,干脆她自己去送死好了。 真是不知所谓! 第165章·棋高一着 田太后也茫然又迟疑,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宋沅,半信半疑的试探着喊了一声:“是锦绣吗?是你吗?” 她又忍不住疑惑的去看慧觉大师:“大师,锦绣还没有走吗?” 慧觉大师皱眉摇头,垂下头说:“据贫僧掐算,小公主已经重回地府了,并未再逗留人间。” 林贵妃嘴角噙着笑意。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低贱东西,还以为自己也能跟宋清秋一样一步登天呢。 刘安也似笑非笑的,尖着嗓子开口嘲笑:“宋大小姐,咱家奉劝你,可别拿咱们太后娘娘寻开心。” 说罢便变了脸色,陡然加重了语气厉声呵斥:“你可知你这是欺君罔上?!是要杀头的罪过!” 卫皇后心里捏着一把汗,也忍不住觉得宋沅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 别的事都可以慢慢谋划,可以出头。 但是田太后对小公主的在乎宫中几乎人人皆知,哪怕是建章帝也一直都是哄着顺着田太后,生怕惹了田太后翻脸的。 现在宋沅这么做,太被动了! 田太后则惊疑不定的盯着宋沅,理智告诉她神迹不可能一下子出现两次。 而且慧觉大师也说了,锦绣已经回归地府去了。 但是做人母亲的,面对儿女之事,哪里有理智呢? 她抿了抿唇,颤抖着推开了一点儿宋沅,仔细端详着她:“锦绣,你记不记得......” 宋沅睁大眼睛看着田太后,不等田太后问完,便带着哭腔喊:“阿娘,你烧给我的玻璃瓶子不见了。” 玻璃瓶子? 田太后面色剧变,脸上神情变了又变,最终低声问:“玻璃瓶子?” 大周朝烧制出玻璃瓶子还没有多长时间,而当时的小公主拥有的一个很小的绿色玻璃瓶子,是当时波斯国进贡的。 因为以前小公主非常喜欢,所以田太后后来把玻璃瓶子也烧了。 这件事并没有别人知道。 因为一开始,她是把这玻璃瓶子留下来当个念想的,连睡觉都带着。 是后来越想越是恍惚,越想越是难过,她这才一时冲动之下把瓶子给烧了。 她想到当时烧瓶子的场景,眼里几乎是瞬间流下泪来。 而旁边的林贵妃则垂头掩住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真是蠢货,当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呢,这种瞎话也编的出来。 什么玻璃瓶? 她等着田太后翻脸把宋沅给杀了。 刘安也在心里默数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必要再想着如何去对付宋沅了,因为从宋沅自作主张的装神弄鬼的那一刻起,宋沅就是个死人了。 但是谁知道,田太后忽然哑着声音问:“你真的是锦绣?” 宋沅委屈的喊了一声阿娘,轻轻凑到田太后跟前,说了几句话。 那声音实在是太低了,低的只有她跟田太后能听得见。 林贵妃皱起眉头,不由得有些不安。 正要动作,宋沅却已经从田太后身边离开了。 田太后则呆在原地站了许久,哽咽着说:“是锦绣,真的是锦绣!好锦绣,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看哀家了!” 所有人都惊住了。 尤其是林贵妃和刘安,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像是吃了屎一般的难受。 怎么回事?! 宋清秋能够说的中以前小公主的事,那是因为背后有刘安帮忙,但是宋沅呢?她凭什么?! 太后竟然也会信她? 慧觉大师同样意外,他没有想到宋沅竟然会忽然蹿出来装成是被小公主附体。 可是如今宋沅不知道说了什么,已经得到了田太后的信任。 若是他站出来拆穿宋沅,说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之前宋清秋被附体的事儿便也圆不过去了。 他只能有些无奈的看了刘安一眼,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刘安顿时一脸的晦气。 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宋沅,眯了眯眼睛。 这个宋沅倒是真的有些古怪,每一次都能精准的避开别人设计的陷阱。 之前总觉得只是那些算计她的人太蠢了,才会被她抓住漏洞予以反击,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她能够说得动田太后,肯定是真的说出了田太后跟小公主的事。 但是,田太后和小公主的事,连卫皇后都知道的不清楚,她是不可能告诉宋沅的,那么,宋沅从哪里知道的? 刘安的手下意识在腿侧点了点,若有所思的想到了一个关键点——————宋沅太幸运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极度幸运呢? 从马球会上的生死交锋,再到后来保定府的处处占得先机,这个丫头似乎总是能够料敌先机,早有准备。 她到底是凭什么呢? 田太后不知道听宋沅说了什么,一时之间激动得难以自持,紧紧攥着宋沅的手,大声问:“当真?!” 宋沅点了点头,轻轻的叹了口气:“阿娘,是真的。” 田太后面色大变,回过头死死地看着慧觉大师。 慧觉大师从前一直都是田太后的座上客,从来都是被田太后恭恭敬敬的捧着的,此时陡然看到田太后这副面色,一时惊了一跳,强作镇定的看着田太后,生怕宋沅说了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或是戳破了自己。 可是不应该啊。 若是宋沅戳破自己是在装神弄鬼,那难道宋沅不怕她自己也被拆穿吗? 这世上哪里真的有什么灵魂附体的事? 田太后冷冷盯着慧觉大师看了许久,一直看的慧觉大师这样素来坐得住的大师都出了一身的冷汗了,才淡淡的说:“大师也辛苦了,今天便不必再陪着哀家讲经了,便先出宫去吧。” 原本是还想拆穿宋沅的,可现在,也不知道宋沅到底是说了什么,又有什么底牌,倒是不能轻举妄动了。 他尽量从容的应了一声是,瞥了宋沅一眼,退了出去。 田太后则又看着林贵妃和刘安:“行了,哀家这儿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哀家想自在说会儿话,你们也都回去吧。” 说罢见卫皇后也准备起身,又开口道:“皇后留下,给哀家去小佛堂捡捡佛豆,哀家要供奉在佛前的。” 不管是卫皇后还是林贵妃,心里一时都十分茫然。 第166章·精诚所至 但是田太后才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她虽然不是建章帝的亲娘,却也是鼎力支持建章帝登基的第一大功臣,所以建章帝对她尊崇备至,谁都不敢在她跟前放肆。 所以她老人家一发话,林贵妃再是不情不愿,也只能勉强笑着应了是,皱着眉头退了出来。 这宫中除了慈恩宫和前朝,林贵妃都把持的死死的,并没什么顾忌。 所以一出了慈恩宫,走到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林贵妃便忍不住发了脾气:“到底怎么回事?!咱们费尽心思设计这么一出好戏,倒是让宋沅抢了所有的风头!” 刘安阴沉着脸,像是要杀人。 是啊,他们铺排了这么久,结果到最后却帮宋沅做了嫁衣。 “这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儿!”刘安觉察出不对:“这丫头身上有些古怪,咱家要让人好好查查!” 林贵妃现在也察觉出宋沅身上的蹊跷了,点点头算是答应。 又转换了语气:“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还是办成了,以后你可就是有女儿的人了。” 宋清秋认干爹的事儿是过了明路的,田太后亲自见证的事儿,以后出去,宋清秋也能堂堂正正的叫刘安一声干爹了。 提起这件事,哪怕刘安素来是个阴沉乖戾的人,此时脸上也冰雪消融,一面笑意盈盈,冲着林贵妃抱拳道谢:“这件事,还要多谢贵妃娘娘成全。” 他不是个不知道礼尚往来的人。 道谢的话说完,便笑着说:“朝廷如今要新修当年下西洋的船,说是要再派人出使各国,弘扬我大周国威,这件事,娘娘可以跟二殿下说一声,让二殿下准备准备。” 能不能拿下这个差事那是另说,但是提前做好准备的话,到时候廷议之时拿出章程来,这也能够投其所好,让建章帝欢喜。 照样是大功一件。 林贵妃的眼睛都亮了,她之所以肯伸这个手,为的就是刘安。 如今看来这个忙帮的还是十分值得的,若不是刘安,谁还能知道这等隐秘的事? 她曼声道谢,回去便将儿子叫来,叮嘱他一番。 二皇子不紧不慢的听完,先没有问造船的事儿,只是问:“宋沅也被附身了?” 林贵妃哼了一声,眼角眉梢都有了些戾气:“哪里有什么附身?不过就是我们想出来抬高宋清秋身份的把戏罢了,结果却被这个宋沅截胡了。” 想要装神弄鬼,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 等到刘安查清楚了宋沅的底细,这件事不会那么善了的。 二皇子饶有兴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母妃,你真的觉得她也是跟宋清秋一样吗?” 林贵妃正在喝玫瑰花茶,跟宫里其他的人都不同,林贵妃不爱喝各种名茶,反倒是钟爱各种花茶,说是能够美容养颜。 听见儿子这话,她抬头瞥了二皇子一眼:“若不是跟宋清秋一样,难不成她还真的是被死了的小公主附身了?骗人的你也信!” 这世上若是真有鬼神的话,那些作恶的人不是早就死了? 林贵妃是不信的。 二皇子却正色看着母亲:“儿子倒是觉得,这件事提醒了儿子,这个宋沅,应当不是普通人。小公主的事,是太后娘娘心里的痛,刘安作为当时太后娘娘宫里的内侍,所能知道的也就是告诉宋清秋的那么多。” “可是宋沅却还能让太后娘娘相信她,甚过于相信宋清秋和慧觉大师,您觉得,这能用常理来推断吗?” 林贵妃不是听不进去别人话的人,二皇子一说她就反应过来了。 是啊,看田太后最后对宋沅那样子,分明是对宋沅十分信任的。 可之前田太后对宋清秋也没有如此郑重。 那么,是因为什么呢? 二皇子垂下眼:“我让人去查一查。” “你让人查?”林贵妃皱眉:“人家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你又接触不到,你怎么让人去查?” “我接触不到,自然有人能够接触到。”二皇子的笑容仍旧挂在脸上,但是眼神却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母妃,不能再等了,这丫头坏了我两次大事。” 被二皇子一提醒,林贵妃这才想起来了:“老二,我忘了问你,暴徒的事处置清楚了没有?何朝贤若是不抓住,你可夜不安枕的!” 不过这次帮了刘安认了女儿,何朝贤的事大约也不用那么着急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林贵妃还是十分焦灼。 母子俩商量着接下来的事。 另一头的慈恩宫,田太后进了内殿,便转头紧紧地盯着宋沅,面上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狂热,只是声音发沉的说:“你最好是给哀家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 才刚宋沅说出了玻璃瓶子的事,田太后已经是相信了小公主附身在她身体里的事。 但是后来宋沅却又在她耳边说,她不是被小公主附身,要单独跟田太后说话。 若不是有玻璃瓶的事在,田太后根本不会理会宋沅,直接便让人将她拖下去砍了。 宋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倒是并没有怎么害怕,只是一头磕在地上,诚恳的说:“太后娘娘,臣女不敢欺瞒娘娘,小公主从未附身在臣女身上,自然也就没有附身在宋清秋身上,这一切不过是她们为了哄太后娘娘,演的一出戏罢了。” 田太后喜怒不辨的哦了一声:“哀家跟慧觉大师认识已经十多年。” 这十多年,慧觉大师一直都在给田太后讲经,给小公主超度。 她不信慧觉大师会跟外头人一起来蒙骗她。 宋沅轻轻的叹了口气:“太后娘娘,是太爱小公主了,才会被人抓住弱点,利用您的一片爱女之心来达到目的。” 田太后脸上肌肉微微抖动,显然是有些恼怒的:“那你呢?你还不是一样假扮成锦绣,来蒙骗哀家?!他们知道许多锦绣的事,是因为哀家这些年总免不了要做法事,会说些以前锦绣的爱好。那你呢?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皇后今天出言保你,是皇后告诉你的?” 第167章·封为县主 田太后的威势逼人。 到底是一国之母,她是拥有生杀大权的,像是宋沅这种身份的人在她跟前,也不过就是一只蚂蚁,说捏死就捏死了,她有一万种方法跟外头交代。 宋沅并没有害怕。 她膝行几步在太后娘娘身边停住,诚恳的看着太后娘娘,轻声说:“因为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娘娘。” 没有死过的人,是很难跟宋沅拥有同样的感受的。 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任何的做作和滞塞,也没有惶恐。 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清澈见底的溪水。 田太后狐疑的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这些年笃信佛道,但凡是能够对小公主来世有意的事情都愿意做。”宋沅尽量用最简洁的方式来解释:“所以太后娘娘应该相信因果轮回吧?” 宋沅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把自己上一世的事情说了。 但是不同的是,宋沅把这归结为一场梦境。 就跟对谢景昭说的那样。 “我梦见自己被背叛,被杀害,醒来之后,在佛前跪了许久。”她诚恳的看着田太后:“可我后来又觉得,未必是真的是梦,而是,这就是我以后的人生,只不过是神佛怜悯我,所以给了我一个机会,提前让我看到自己的一生,用梦境点化了我。” 田太后当然是信神佛和因果报应的。 若是不信,这些年也不会如此执着了。 可越是信,她就越是不安。 她嘴唇动了动,目光直直的看着宋沅:“那你知道的锦绣的这些事.......” 宋沅压低声音:“娘娘,臣女真的在梦里见到过小公主,我在梦里是侯夫人,死了之后,我飘荡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游荡,我看到小公主一直陪伴在您身边。” 田太后陡然激动起来:“你说的当真?!” 宋沅点头:“您一个人坐在院落的时候,小公主便陪在您身边,靠在您的膝盖上,跟您说以前的事,这些事,都是我从小公主嘴里听来的。” 田太后相信了。 因为宋沅后面说的这些私密的话,她从来没有跟旁人说起过,都是她跟锦绣的秘密。 宋沅却说的出来! “好孩子!”田太后不禁落泪,伸手把宋沅拉起来:“你跟哀家再说说,还有没有别的?” 宋沅为难的摇了摇头:“后来我便醒了,大梦一场,我也许久都分不清那些经历是梦还是真,直到我妹妹跟我的未婚夫偷、情的事成了真,我才知道我梦里的事,原来全都是真的会发生的。” 田太后消化了一会儿,轻声问:“为什么要告诉哀家?你知道这些,分明可以跟宋清秋一样,扮成锦绣来糊弄哀家,哄得哀家高兴。你知道,哀家是会信的。” 不是因为蠢,而是因为太想女儿了。 哪怕知道是假的,也舍不得这一点点的可能和温暖。 宋沅也沉默下来许久,然后才抬头坦诚的说:“娘娘,因为我在梦里也当过母亲,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孩子失去了父母,还可以独自活下去,但是父母没有了孩子,就不能活了......” 顿了顿,她才接着说下去:“所以我不会,也不可能利用一个母亲的善心。所以,我想要提醒您,不要上当受骗,也想告诉您,小公主很好,她会去很好的地方的。” 人这一辈子,其实最难得的是真心。 田太后阅人无数,她分得清楚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眼前的女孩子,看上去晶莹剔透。 经历过这么多惨痛的事,她竟然还能分得清楚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以善心对待旁人,这真的太难得了。 田太后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小公主。 每每有太监宫女做错了事,她总是在边上求情。 她年纪小小的,又受宠,所以每次求情都能作数。 田太后曾问她为什么这样,毕竟宫女太监不过是下人。 小公主就奶声奶气的解释:“虽然他们是下人,但是也是有爹娘的呀,他们受罚,他们的爹娘会难过的。” 这一刻,奇异的,田太后一直心浮气躁的心灵得到了安抚。 她伸手让宋沅站起身来,笑着看着她:“丫头,哀家很喜欢你,你愿不愿意进宫来跟哀家做个伴?” 宋沅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 这一点是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田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哀家当真是十分喜欢你,原本是想收你做个干女儿的,可辈分又不对,这样吧,你没事便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如何?” 宋沅跪下谢恩。 她当然不傻。 有了太后娘娘的护持,她这一世保住外祖家的希望就又更大了。 田太后欣慰不已,嗯了声便让她先下去了。 她是个想到什么便做什么的人,等到建章帝过来,便将这件事说了,又道:“趁着皇帝在这儿,哀家也让你见见那个丫头,为哀家参详参详,看看行不行。” 其实哪里用得着太后专门还要问行不行? 建章帝对这个扶持他上了皇位的嫡母,自来是十分尊重的。 偏偏田太后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哪怕是自己的娘家人,她也并不多纵容。 所以建章帝都不知道如何让她欢喜了。 现在机会送上来,哪里有不抓住的? 所以看到了宋沅,他便夸赞了一声:“是个有福气的,既然母后喜欢她,那朕便也捧捧场。便封她个县主吧,如此一来,有个爵位在身,也能时常进宫来陪伴母后,跟母后做伴。” 田太后满意点头:“哀家倒也正想跟皇帝你提一提,只是不知道,什么封号合适一些?” 大周朝的县主只有封号,并没有封地,所有的不过是虚名和每年一些爵禄罢了,所以建章帝根本不当回事,大手一挥就笑了:“既然母后说她有福气,封号就叫做福宁吧,希望有了她,母后也能福气满满,安宁康健。” 一席话说的田太后心中熨帖,她不断点头:“皇帝有心了。” 又看宋沅一眼:“还不快谢过圣上?” 宋沅立即便跪地谢恩。 第168章·众星捧月 建章帝哪里会在意这些小事?他其实根本连宋沅的容貌都没有看清楚,只要能够哄的田太后高兴便是了,因此他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便出去了。 田太后则笑着看了宋沅一眼:“你若是无事,便时常进宫来陪陪哀家说话,今天时辰不早了,你家里想必也担心你,哀家便不留你了。” 说完,又看了自己宫中的谢尚宫一眼:“你替哀家去库房里收拾几件摆件,送给福宁当见面礼。” 谢尚宫面色复杂的往宋沅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应了声是。 宋沅并不在意赏赐,她在意的是别的东西,因此低声提醒:“娘娘,斑斑的事......” 沉烟被林贵妃和刘安利用,毒死斑斑来陷害她,还妄想拉卫皇后下水。 她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至少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卫皇后能够重新在宫中站起来。 田太后哪里会不明白宋沅的意思?略挑了挑眉就冷笑:“都看着哀家老了,以为哀家老眼昏花了,一个个的,都算计到了哀家的头上来,你放心,哀家心里有数。这件事,便交由皇后去查,不管是谁害死了哀家的斑斑,都得付出代价!” 宋清秋在林贵妃宫里用点心,一道进宫的一群姑娘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林贵妃独宠宋清秋,对宋清秋与众不同。 见宋清秋多用了几道山楂糕,林贵妃微微笑了笑:“你若是喜欢,那便带点回家里去。” 宋清秋得意非常。 虽然她在太后跟前最后没能成功得宠,但是林贵妃对她的偏爱却也还是足够让她扬眉吐气了,她甜甜的冲着林贵妃笑了:“娘娘这里的糕点真好吃,臣女喜欢的很,只是不敢劳烦娘娘。” “算的什么劳烦?”林贵妃抬了抬手,底下的宫女便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便继续跟宋清秋说着话,态度温柔和蔼,其他的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屑。 若是别的姑娘也还罢了,可是宋清秋先不说别的,光是品行这一关就过不去,未婚先孕,勾搭的还是姐姐的未婚夫。 这种人竟然也能得到贵妃娘娘的这般盛宠,真是老天爷没长眼! 殿里一时只有林贵妃温声询问宋清秋的声音,没一会儿,一个小内侍飞快的走进来,在林贵妃耳边说了几句话,林贵妃便笑着冲宋清秋说:“刘都督那里遣人过来,说是有些东西要给你,让你过去一趟。” 她的态度十分自然亲切:“那你便过去一趟吧,如今认了干亲,也是你们的缘分,日后便要常来常往才好。” 众位闺秀们的眼神都要着火了。 真不知道宋清秋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仅林贵妃对她如此偏宠,连刘都督都对她不一般,还认了她做干女儿! 权势逼人的刘都督啊! 京中谁不想巴结他,可刘都督性格乖戾无常,拍马屁都不一定能拍的好,宋清秋却还能认了他做干爹。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宋清秋自然没有错过这些羡慕嫉妒的眼神。 她的虚荣心一下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本来就该是这样,本来就该如此,她天生就命好,本来就应该是众人羡慕的对象。 事实也正是如此,今天过后,人家提起宋家的姑娘,谁还会记得宋沅? 她的靠山可比宋沅的要显赫的多了! 她盈盈迈步朝林贵妃道谢,去见了刘安。 刘安是在自己的值房见的宋清秋。 作为宫里的大太监之一,刘安在宫中是有自己的值房的,这值房布置得富丽堂皇,看上去便光彩耀眼。 见了宋清秋过来,刘安笑着让她坐,又问她:“进宫这么久了,可累?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虽然已经认了干爹,但是刘安对她的宽纵还是让她出乎意料,宋清秋有些拘谨:“都督不必费心,贵妃娘娘对我很好,姑姑们对我也很照顾......” 刘安嗯了一声,挑眉说:“秦姑姑以后便会跟在你身边,是本都督送你的人,你有什么事需要找本都督的,便让她在中间传话就是。平时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尽管让她来跟本都督说,不要委屈了自己。” 宋清秋喜不自胜的答应下来,但是到底还是有些迟疑着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都督,您为什么......” 刘安看着她这副样子,恍惚竟然好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苏满。 宋清秋跟苏满长得真的很像。 他的面色更温和了,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本都督曾经跟你外祖父有些交情,加上自己又没有子女,因此觉得你投缘罢了。” 虽然刘安并不惧怕宋幼平,但是考虑到世人对这种事情的非议,他为了女儿考虑,到底没有把真相告知宋清秋的打算。 宋清秋心里放松下来,她就知道不会是别的原因。 她身上也没什么值得这位大都督图谋的东西啊。 刘安跟她说了一会儿话,便跟宋清秋道:“你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了,沈墨也是侯府世子,倒也算配得上你,你不必担心其他,本都督自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虽然沈墨最近转变了态度,对她又跟之前一样热切起来。 但是宋沅其实被他的反复无常给伤了心,的确是没有什么底气,刘安现在说这样的话,无疑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她诚心诚意的抿着唇道谢:“谢谢干爹!” 这一声干爹,叫的刘安通体舒泰。 他含笑让宋清秋不必多礼,这才让人将宋清秋送回到林贵妃那里去,好让林贵妃送她们出宫。 只是宋清秋前脚才走,后脚刘斌就急急忙忙的进来了,一进门便凑到了刘安跟前:“干爹,沉烟被从慎刑司带走了!” 刘安才刚面对宋清秋时候的温柔荡然无存,冷漠的问:“怎么回事?” 刘斌知道刘安的喜怒无常,声音压得更低了:“说是这件事,太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全权负责了,所以皇后娘娘把人带走,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第169章·渣男贱女 刘安认女儿的好心情此刻荡然无存,表情都阴冷几分:“皇后素来是个泥菩萨,圣上这些年跟她之间关系差的不能再差,她也素来有自知之明,宫中诸事不管,这一次,竟然要接手查沉烟的事?” 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不仅是他觉得奇怪,刘斌也百思不得其解:“是啊!之前太庙祭祖,人人都说要让皇后娘娘所出的六皇子跟着圣上去,可圣上还没作出决定,皇后娘娘自己先出来推拒了,摆明了不想做出头鸟的样子......” 之前都藏的好好的,怎么忽然不藏了? 刘安呵了一声:“宋家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怎么忽然又把话题转到宋沅身上去了?刘斌睁大眼:“您的意思是,宋大小姐说服了皇后娘娘出来跟贵妃娘娘争权?” 他哎哟了一声,几乎是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宋沅是不是心里太没数了啊?她是什么东西啊? 这么多年了,皇后娘娘若是能够争得过,早就争了,现在跳出来有什么用? 刘安似笑非笑的,不再多说,只问刘斌:“何朝贤抓住了没有?” 刘斌一下子就蔫儿了:“干爹,这兔崽子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王八变的,这么能藏!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找着人。” 找不到人,暴徒的事儿便是个隐患。 刘安看了刘斌一眼:“找不到何朝贤,先抓了雷鋐和叶明安!他们两人一个是卫所的指挥使,一个是卫所的百户,谁也别想逃脱了罪责!其他的,再慢慢审!” 之前不抓,一是因为当时暴徒还未彻底抓完,还需要雷鋐和叶明安等人维持秩序,二是因为谢景昭力保他们,作证证明何朝贤才是勾结暴徒之人。 可现在,这么久过去了,谁抓到何朝贤了? 刘安的语气陡然阴森:“给我找事儿,我就让他们都不得安宁!” 宋清秋到林贵妃宫中的时候,林贵妃也正好听见了沉烟被卫皇后带走的消息,与此同时,她还知道卫皇后已经提前送了宋沅出宫了。 竟然是表面功夫都不做一下了。 林贵妃垂头把玩着自己刚刚染好不久的指甲,对上宋清秋的时候还是温温柔柔的:“你姐姐已经先一步出宫了,本宫便也不多留你,以后有空,可常常进宫来。” 宋清秋听说宋沅提前走了,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对她来说,虽然有些瑕疵,可是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 至于宋沅看起来好像很得卫皇后的喜欢,那又如何? 宋清秋从小就跟在苏氏身边,时常听苏夫人说起宫里的事,自然也知道卫皇后是不得宠的。 只不过是空有个皇后的名头罢了。 她带着许多赏赐,格外的斗志昂扬的上了回家的马车。 车轮滚滚,宋清秋一路上都沉浸在巨大的欢喜之中,直到马车停下来,她还以为自己是到家了,却听见下人在外头轻声禀报:“二姑娘,东川侯世子.....” 宋清秋眼睛一亮,飞快的掀起了帘子,果然看见沈墨正站在武定侯府门前等着她,心里吃了蜜一样的笑了:“墨哥哥,你怎么等在这里?” “过来看看你,想问问你进宫是不是一切顺利。”沈墨满脸都是宠溺,上前将宋清秋的碎发拂到耳后:“看你这样子,不必问也知道很顺利了。” 宋清秋脸上顿时浮现遮掩不住的得意,正要说话,便见宋沅的马车正好经过,便干脆大声的说:“自然顺利了,墨哥哥你不知道,我救了太后娘娘,不然太后娘娘险些滑倒呢!” 另一辆马车里,谢景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沅:“你这妹妹,看起来实在是没什么心机啊。” 真是有点什么就恨不得宣扬得天下皆知。 宋沅这么稳重,她的妹妹却如此的跳脱。 难道还真的是龙生龙凤生凤的缘故? 宋沅并不想理会,她之前拜托谢景昭去查刘安和苏氏的关系,刚好才出宫没多久,谢景昭便上了她的马车,她就知道谢景昭这里肯定是查到了些什么了。 外头的宋清秋声音甜腻的喊了一声墨哥哥,故意拔高了声音:“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只会对我一个人好,根本看不上旁人,是不是?!” 沈墨哪里看不出宋清秋的心思? 也知道宋清秋是在故意和宋沅较劲。 若是以前,他是不屑配合这样幼稚的行为的。 但是现在,他却鬼使神差的也点头附和:“是啊,我一直都只喜欢你一个人,从前订亲,本来也不是我自己愿意,我会一辈子对你一个人好的!” 三宝在外头翻了个白眼。 这对狗男女也太恶心人了,光天化日之下的,她们无媒苟合在一起的,还不知道收敛了,到底要不要脸啊? 谢景昭在马车里也嗤笑了一声:“你不生气?” 宋沅理所当然的回问谢景昭:“我为什么要生气?那个男人见异思迁,脚踏两条船,我甩了他是我的运气,至于这坨屎被别人看上,那就是别人的事了,跟我无关。” 谢景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越看宋沅越觉得有趣。 然后他便交给了宋沅一封信,挑眉说:“查清楚了,刘安本名不叫刘安,叫做刘宏宇,是陕西人,当年他父亲也是举人出身,家族也是官宦人家,只是到了他父亲那一代没落了。他进京原本是赶考的,不过不是文举,而是准备武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被人污蔑说是偷盗。” 偷盗? 宋沅若有所思的看向谢景昭。 谢景昭点点头:“正是你想的那样,是苏夫人告的他,说他偷盗府中财物去变卖。” 苏家是伯府,苏征那时候又是刘安的恩师。 她们说的话自然是所有人都信,刘安的前程就这么断了,而且在牢里,他还出了事,变成了阉人。 成了阉人之后,刘安便干脆进宫当太监去了。 也是刘安这人确实狠得下心,豁的出去,他在宫中拜了干爹,从扫地的小黄门一点点做起,竟然走到了如今太监之中最风光的位子上。 第170章·耀武扬威 马车上的小茶几上摆着几样点心,但是现在谁都没有去动的心思。 宋沅将全程全都听完,便挑眉问:“当时刘安出事,苏氏是不是正好在菩提寺清修?” 她记得苏氏勾搭上宋幼平就是在菩提寺,一个世家贵女,无缘无故去佛寺清修就算了,竟然还能私通男人,这只能说是有意为之。 小姑娘眉眼清冷,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霜。 但是谢景昭却只觉得她如同高岭之花,清贵又矜持。 他眼里露出欣赏,嗯了一声:“是,正如你所说,刘安被诬告偷盗的同时,苏氏被送到菩提寺清修。对外的借口是她生了重病,身体不好,需要到佛前静养。” 前后的时间太巧了。 宋沅心中有数了。 马车外,宋清秋见那辆马车毫无动静,气的又忍不住牙痒痒,将墨哥哥三个字叫的更加大声:“墨哥哥,你不必特地来看我的,刘都督说了,以后我就是他老人家的干女儿,这京城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可以自己去看你了!” 沈墨也知道刘安钟爱她,听见她这么说,虽然是意料之中,也还是笑着夸赞几句:“你冰雪可爱,不管是谁都喜欢你,能得到刘都督的喜欢,也是当然的。” 他心中有气。 宋沅这个贱丫头,以前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的时候,求着他看一眼,他都懒得回头。 但是最近这个贱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变了个人,处处都贬低他。 既然如此,他干脆就让宋沅彻底没脸。 一个连自己未婚夫都吸引不了的女人,不是废物是什么? 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门! 宋沅根本连外面在说什么都没有听,马车转过了拐角,在西角门停下,谢景昭便冲宋沅说:“若还有什么事要帮忙,便让大人过来知会一声就好。” 宋沅点头答应,想了想又跟他说了卫皇后的事。 谢景昭要走的动作顿时停住,回过头看着宋沅,低声问:“罂粟?” “是。”宋沅面不改色,沉声解释:“云南那边,也有人把这玩意儿称作白面,可以用来镇痛止痛,但是一旦过量服用,便会上瘾,让人如同废人,甚至最后因此而死。” 卫皇后病了这么些年,之前是中毒,想必那些人是用的慢性毒药。 但是自从谢景昭从龙虎山取了解毒药之后,她们便改用这个加了罂粟的药丸了。 这种白面又没有味道,而且极少人见过,就连太医都不会认识。 宋沅如果不是天生对味道敏感,上一世又栽在过这上头,也不会察觉到的。 谢景昭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片刻才挑眉:“多谢宋大小姐提醒。” 宋沅不再多说。 上一次在菩提寺,她就已经提醒过谢景昭一次,他的姨母赵国公夫人不是表面上看上去对卫皇后和他忠心。 但是也不知道谢景昭是还在查,还是查到了还没决定如何处置,她并没有听说赵国公夫人有什么惩罚。 现在看来,卫家的立场只怕也是很可疑的。 也是,毕竟卫皇后是庶女上位。 嫡母跟嫡妹哪里能够甘心呢? 谢景昭下了马车,便很快消失了。 宋沅垂下眼,等到进了西角门,便从马车上下来。 丁香已经带着人等在二门处了,见到她便笑:“老夫人一直都不放心您,让我们在这儿等着,幸亏您回来了,不然她老人家只怕晚饭都吃不下的。” 一码归一码,宋沅是承这份情的,她总要为自己和宋子思考虑。 拉拢祖母总是不会错。 她点了点头,去拜见宋老夫人。 宋清秋却已经提前一步赶到了,她素来不喜欢在宋老夫人跟前奉承的,但是今天实在是太得意了。 富贵不炫耀,岂不是锦衣夜行? 宋老夫人淡淡的皱眉:“你如何投了刘都督的缘?” 宋清秋顿觉得意,嘲讽的说:“大概是他老人家眼光独到,知道什么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不然的话,怎么看不上祖母喜欢的宋沅呢?” 宋老夫人厉声呵斥:“你放肆!你怎么能对你姐姐直呼姓名?” “不让放肆也放肆了。”宋清秋早就不满多时了,进宫之前宋老夫人甚至都还不想让她进宫,这一点更让她耿耿于怀。 现在抓住机会,她就啧了一声,不屑的看着宋老夫人:“我知道老夫人的心思,无非是偏心宋沅,觉得宋沅才配被贵人看重,可是怎么办呢?偏偏贵人们都是有眼睛的,就是看不上您那金尊玉贵的大孙女儿呢!” 她得意的笑了笑:“您看,她未婚夫也不喜欢她,甩了她非要求娶我,现在贵妃娘娘跟刘都督也都只喜欢我,运气到了,就是没法子。大概是,祖母没有眼光吧?” 真是小人得志便猖狂! 宋老夫人剧烈咳嗽了一阵,直起身看着宋清秋:“这天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有什么值得人对你这么好的!” 可这话宋清秋哪里听得进去? 她哈哈大笑着干脆走了。 宋老夫人倒是被气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陈嬷嬷一脸不忿的帮宋老夫人捶背顺气,一面又只能尽量劝解:“您老人家别跟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才是真的不值当,何必呢?” 说是这么说,但是这口气哪里那么容易咽下去? 宋老夫人深呼吸了又深呼吸,才把胸口那口恶气吞下去了,抬眼看到宋沅进门,便又忙招手:“你回来了?” 又担心的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没事吧?” 有人得意,自然就有人失意。 宋清秋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可见宋沅肯定是受了委屈的。 宋老夫人有些担心。 宋沅却并没有垂头丧气,镇定自若的笑着摇头:“我没事,祖母不必担心。” 她是真的没吃亏,所以自然而然的姿态舒展。 宋老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婚事还是快些提前吧,我可真是一天也不想见到她了。” 从前的苏氏都没有这么讨人厌,简直不知道宋清秋是跟谁学的这些做派。 第171章·拨乱反正 有了刘安的撑腰,宋清秋愈发的肆无忌惮,甚至都不跟宋老夫人知会一声,便随意出门。 宋老夫人心中不舒服,等到宋幼平下了朝回来,便忍不住说:“你见过哪家待嫁的姑娘跟她这样的?她天天出门就没有停过,外头的人还不知道要如何议论!你的官声已经够差了,难道非得让御史参奏你一本结党营私,你才满足吗?!” 宋幼平这些天都十分的消沉。 苏氏的死给了他很大的震动,他终于知道自己彻头彻尾只是苏氏的一个工具罢了,心里对苏氏恨之入骨。 可是对宋清秋,这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心里还是始终对她宽容些的。 所以听见宋老夫人这么说,他便苦笑了一声:“娘,小女孩儿家,不过就是出去见见沈墨,或是回去苏家.....又能影响什么?” 他私下觉得宋老夫人太过严苛了。 宋清秋的确是苏氏生的没错,但是同时也是他的亲生女儿,现在宋清秋能够得到刘安的喜欢和青睐,并不是什么坏事啊。 宋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了儿子一眼,忍不住狠狠地跺了跺拐杖:“你糊涂啊!” 虽然已经对宋幼平失望至极,但是到底她是宋家的老封君,只要有她在一天,便是盼着宋家好一天的。 因此她深吸了口气淡淡的提醒宋幼平:“你是什么人?!你是武定侯府的侯爷!你自己的女儿,她去拜刘安做干爹,你觉得这光荣?天下人会怎么看你?清流们以后会怎么看你?!人人都会觉得你是攀附女人裙角往上走的佞臣!” 刘安是个太监,虽然是权宦,可跟他混在一起的,都是他的同党。 外头人对他们的评价可都不怎么样。 尤其是刘安这个人,阴险毒辣,又名声极差,根本不可与之相交。 旁人凑上去,那是因为家中没落或是自己不走正路,所以才要攀附捷径。 但是宋家是勋贵之家,自有自己的爵位和差事,何必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何况还是让女儿认干爹的这种做法,外头的人不会觉得宋家厉害,只会觉得宋幼平堕落,竟然让女儿另认他人做父。 这在宋老夫人看来,分明就是刘安侮辱宋幼平的手段,宋幼平倒是好,竟然还因为刘安对宋清秋的看重而高看宋清秋一眼。 简直是本末倒置! 宋幼平之前完全只是想着这不是什么坏事了。 被宋老夫人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交好是一回事,但是让自己的女儿认刘安做干爹,这的确是显得太过谄媚了。 以后他会被默认为刘安一党的。 他吓了一跳,急忙跪在老夫人跟前请罪:“娘,儿子思虑不周,都是儿子的错!请您责罚!” “我责罚你做什么?”宋老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知道,你不是思虑不周,你只不过是太想更进一步了。” 说到这个,宋幼平的脸色有些变化,低了头沉声叹了口气。 武定侯府听起来风光,外面看起来也风光,但是如今却并不比从前了。 他现在在兵部挂着个侍郎的名号,管的是武库司的事儿,可到底不如上一代的武定侯,那可是直接在五军都督府做掌印都督的。 宋家总不能一代不如一代,他自然也想往上爬。 可现在并没有战事,和平时期武将想要升官何等的艰难? 他用尽了法子,但是也没能有所寸进了。 不可否认,这一次宋清秋得到刘安的青眼,被刘安看中,他一开始的确是存着攀附的心思的。 别的不说,刘安手里如今握着市舶司的事儿。 全天下官员的眼睛现在都盯着市舶司呢,不说别的,之前的泉州市舶司,一年就能给朝廷创造三四百万的税银! 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有了银子,就有了政绩啊。 现在新建市舶司,只要谁能得到刘安的喜欢,在市舶司的事情上头分一杯羹,飞黄腾达那都是指日可待的事。 何况......他心里有些更隐秘的想法。 卫皇后失宠多年,这两年更甚,甚至大年初一的诰命朝拜都不是拜她了,中宫已然式微,而林贵妃却蒸蒸日上,备受宠爱。 刘安跟二皇子最近走得近。 宋幼平是想上二皇子的这条船的。 宋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冷冷的摇了摇头:“与虎谋皮,哪有那么简单?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倒是觉得,那些人之所以这么捧着清秋,说不得还是为了你来的。” “为了我?”宋幼平错愕不已:“娘,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宋老夫人反问他:“你自己难道没有察觉,郭家如今隐约有当年你父亲的势头?郭家简在帝心,郭老太爷忠心耿耿,战功卓著,他这次是要进五军都督府掌印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天下兵马都归郭老太爷调遣。 郭老太爷这份荣宠,简直是天下无二了。 宋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幼平:“你放着现成的靠山不要,倒是想要去攀附那深不见底的冰山!依我看,那说些人,若捧着清秋真是为了拉拢你,那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话宋幼平当然立即就明白了。 宋老夫人的意思是,刘安和二皇子看重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姻亲郭家。 当年宋老夫人也是跟着宋老太爷一路走到了超品诰命的,她的见识远不是那些普通的内宅妇人能比的。 所以她这么一说,宋幼平马上就往这方面想了:“可,我身上能有什么值得他们图谋的?” “怎么不能?”宋老夫人冷冷提醒:“你这个女婿若是靠拢他们,她们想知道些郭家的秘密还不是易如反掌?她们偶尔跟你问个消息,你难道能不说?” 再过分的一些的,往郭家的书房放些什么违禁的东西,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都是政治斗争的老手段了。 宋幼平心里之前对宋清秋攀附上刘安的喜悦荡然无存。 宋清秋还完全不知道家里有这么一番讨论。 第172章·出谋划策 她正在眉飞色舞的跟威武伯夫人提起在宫里发生的事。 苏夫人病的有些严重,脸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坐在床上,等到听见宋清秋提起说成了刘安的干女儿,她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宋清秋说的兴高采烈:“外祖母,干爹说,以后不管什么难事,只要跟他说他就会帮我解决!” 失去母亲的影响在她这里,此时便是毫无影响。 她没有半点失去母亲的悲伤。 苏夫人觉得有些牙疼,静默半响,才问:“他认了你做干女儿,你父亲和你祖母是什么反应?” 提起这个,宋清秋脸上的笑意减弱了许多,不屑的撇了撇嘴:“还能说什么?爹还好些,他以前一直都很疼我的,但是老夫人不仅不替我高兴,还数落我!” 苏夫人咳嗽了一阵,心里觉得刘安到底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虽然是假借林贵妃的名义,做了一场戏,看似是名正言顺的认了这个干女儿。 但是谁不知道这些年刘安从来都是冷情冷肺的? 他对宋清秋好的过分了。 可这些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劝着宋清秋:“你到底是宋家的女儿,世人都知道你是宋家养大的,明面上,你不能不尊重你祖母,明白吗?” 不然宋老夫人告她一个不孝,哪怕有刘安维护,宋清秋的日子也是很难过的。 宋清秋有些不情愿,毕竟她真的很讨厌总是泼冷水的宋老夫人。 但是见苏夫人病的这么重,她还是答应了:“只要她识时务些,我也不会跟她为难。” 正好下人进来给苏夫人送药,宋清秋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外祖母,外祖父到底怎么样啦?” 苏夫人原本正要喝药的,被宋清秋这么一问,顿时胃口全无。 摆了摆手让人照旧原封不动的拿出去了,这才皱着眉头说:“尸体已经运回来了,但是现在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安置。” 主要是谢景昭说苏征是通敌,带着人围攻刺杀王驾才死的。 若真是如此,那苏征下葬就不可能用伯爵的规格了。 不仅如此,连威武伯府可能都要被降罪。 宋清秋眼圈泛红。 威武伯对她还是很好的。 她死了母亲又死了外祖父。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沅。 她终于从巨大的欢喜之中醒过来了,咬了咬牙红着眼眶说:“都怪宋沅这个贱丫头!如果不是她勾搭上了平成王,外祖父和母亲都不会出事的......”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苏夫人倒是更想得开的多,拍了拍宋清秋的手:“你别管那么多,只要照顾好自己就是了,你就快出嫁了,可不能再出什么事。” 她安慰宋清秋:“对付宋沅,不需要你动手,你放心做你的新娘子就是。” 宋清秋这才稍微高兴一些。 苏夫人知道宋清秋这里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坐了一会儿,便打发她回去了。 宋清秋出门之际,正好遇见有一顶软轿落在二门处,不由得问:“外祖母有客人?” 但是苏家现在出事了,不正是门庭冷落的时候吗? 怎么还有人这个时候过来? 不过虽然问了一声,她也没太当回事,还急着去见沈墨,便径直上了轿子。 她一上轿,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便扶着丫头的手下了轿子,四处打量了一眼,径直随着引路的人去了苏夫人的房里。 苏夫人见到她,便顾不得自己病重,急忙起身行礼:“夫人!” 赵国公夫人走了两步虚虚搀扶了一把,微笑摇头:“何至于此?威武伯夫人真是太客套了。” 她保养得宜,一双手十指纤纤,还染着鲜红的蔻丹,看上去年轻又精致,就像是个二十多的美妇。 苏夫人语带哽咽的开了口:“夫人来这里,真是贵脚踏贱地......现在家里出事,人人都像是看到了瘟神一样,对我们避之不及......”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姿态可以称得上是感恩戴德了:“夫人心善,当真是让我感激不尽,让我说什么好呢?” 赵国公夫人愁容满面,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旁人不说,我家老赵可是跟苏伯爷过命的交情,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自然是得过来看一看了。” 两人寒暄几句,赵国公夫人便问:“外头都传,苏伯爷竟然通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听着,可怎么都是不信的。” “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苏夫人一下子就哭出声了:“现在还不是由着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半真半假的哭:“我一个妇道人家,天天待在家里吃斋念佛的,哪里知道外头的事呢?冷不丁就告诉我,说我家老苏死了,而且还刺杀了平成王殿下,我人都懵了,根本不敢相信。” 赵国公夫人理解的点头:“是啊,谁不是呢?听见这个消息,我家老爷也说这绝不可能,苏伯爷这个身份地位了,怎么还可能去通敌呢?更别提还刺杀平成王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 赵国公夫人对外可是平成王嫡亲的姨母,对平成王好的跟自己儿子似地,他上龙虎山,赵国公夫人不放心,便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一道上山。 谢景昭在龙虎山待多久,往往赵国公夫人就在山下陪多久。 她是不能上山的,但是哪怕在山底下住着,也得陪着谢景昭。 论理说,她当然是该站在谢景昭一边的。 毕竟谢景昭自己亲口说苏征刺杀了他。 可现在,赵国公夫人却专门找过来,说了这番话。 苏夫人脑筋急转,紧紧盯着旁边的赵国公夫人,一时之间心里掠过了无数的念头。 她试探着看着赵国公夫人:“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赵国公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会没有法子呢?苏夫人可是伯夫人啊,您也是有诰命在身的,您的丈夫受了这么大的冤屈,我若是您,便是豁出去了,也得给自己丈夫挣出一个清白,也好让孩子们出门以后抬得起头来,您说是不是?” 第173章·全都要死 苏夫人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紧紧地盯着她,心里一时举棋不定,摸不准这位的意思。 赵国公夫人是卫家出身,又是皇后的亲妹妹,她来说这番话,分明是在暗示自己,让自己豁出去给苏征要个说法。 但是,自己能信得过她吗? 她可是谢景昭的姨母! 事实上,从收到了国公府的帖子开始,苏夫人便一直在揣测她的来意。 现在,她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再三思索之后,她便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国公夫人,您为何来找我说这些话?” 赵国公夫人轻轻笑了一声,笑的花枝乱颤。 苏夫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赵国公夫人轻描淡写的扯了扯嘴角:“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理由。苏夫人,现在苏府已经是摇摇欲坠了,若是你一直这么下去,很快就不会再有苏家了。” 苏夫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嘴唇抖了抖。 赵国公夫人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继续轻笑着摇头:“反正你也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不管我是什么目的,但是我能给你一条路走,让你豁出去在圣上跟前拼一拼,这却是肯定的。” 她站起身来,将一个东西放在桌上,竟然转身便走。 到了门前,她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苏夫人,能不能翻身,给你的儿子和外孙女留下点东西,可就全看你自己了,如何选择,你自己作主吧。” 屋子里只有苏夫人一个人,她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个东西,死死地盯着,一时竟然呼吸急促起来。 另一头,赵国公夫人出了苏家的门,便对车夫吩咐:“去锦绣坊。” 马车停在锦绣坊侧门,赵国公夫人带着兜帽进了酒楼,便有小厮急忙出来接引,一路带着她去了后院不对客人开放的一座院落。 她才落座,便有人推门而入,似笑非笑的说:“国公夫人,真是稀客啊!” 赵国公夫人喝了口茶,看着这只烧制的猛虎下山的杯子,轻声说:“这茶杯不错,刘都督倒是真知道享受。” “进宫这么多年了,眼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富贵,自然便沾染了些雅趣了。”刘安倒是不谦虚。 他坐在赵国公夫人对面,看着赵国公夫人喝茶,笑着问:“夫人说服的怎么样了?” 赵国公夫人将杯子放下,舒适自然的靠在软枕上头眯着眼看着刘安。 人人都怕这个心狠手辣的阉人。 但是赵国公夫人却丝毫不以为杵。 直到看的刘安皱眉,她才慢条斯理的说:“刘都督对苏夫人应该比我了解的多吧?” 她似笑非笑的:“毕竟,你以前可是差点成了苏家的女婿啊。” 刘安的面色一时变得有些阴冷。 他紧紧地盯着赵国公夫人,似乎很快就要翻脸。 但是他又马上忍住了,只是抬手继续给赵国公夫人倒了杯茶。 “放心吧,她会想通的。”赵国公夫人见刘安如此,脸上多了几分满意:“她也知道,你给她选的这条路,是最适合她走的。” 刘安根本没有想让苏夫人活着。 当年如果不是苏夫人棒打鸳鸯,还污蔑他偷盗,他根本不可能会被投入狱中,甚至还丢了自己的命根子,成了个太监! 现在再富贵又怎么样? 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他一定要让苏夫人付出代价!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苏征死了,而对于暴徒的事,朝中两边人马各执一词。 谢景昭坚持说这一切是何朝贤和暴徒勾结,苏征也跟暴徒早有联络,才会导致暴徒险些闯入京城。 但是另一边人马却坚持认为没有证据,何朝贤现在消失,苏征又已经死了,所以都是谢景昭和叶家的一面之词。 两边人马僵持不下。 刚好,苏夫人若是死了,便能打破这个僵局。 对于刘安的小心思,赵国公夫人当然是心知肚明。 她似笑非笑的:“你女儿如果知道,她外祖母是被你给害死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被人戳中心肺,饶是刘安阴沉,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恼怒:“夫人这么说,那咱家倒也好奇的很,若是平成王殿下知道您这个他最尊敬的姨母,却把他的事全都告诉了本都督,会是怎么想?”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冷意。 她们之所以合作,无非是因为有同一个目的,彼此却是看不上彼此的。 因此得到机会,便总想着要压过对方一头。 僵持片刻,还是刘安想到一件大事,先开口问明:“夫人真的确定,杀苏征的竟然是宋沅本人?” 虽然后来锦衣卫也从当天晚上参加这场截杀的人嘴里问出了这个结果,但是刘安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一个女孩子,竟然会亲手杀人! 不是刘安没见过世面,正是因为他见过太多的女人了,女人都是柔弱的,温柔的,何曾有过宋沅这种,会举刀杀人的? 这个宋沅,简直浑身都是谜。 赵国公夫人冷冷的挑起眉毛:“正是她亲手杀的。” 对于宋沅这个人,赵国公夫人也十分不喜欢。 她之前在菩提寺安排的好好的,原本谢景昭要在菩提寺闹出丑闻,可最终却是宋沅这个忽然出现的异类,竟然让她的计划流产。 还让谢景昭有所警觉。 暴徒的事就更是如此了。 这个女孩子,就是个异类。 而一切阻碍她计划的人,都该死。 刘安哦了一声:“夫人知不知道,她到底是凭借什么?咱家的人查过,她举止异常,大出风头,也就是最近几个月的事,在此之前,她名声狼藉,并无任何出彩之处,一个人,短时间内真的可以变化如此之大吗?” 赵国公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听见这话,便顿了顿,才说:“这一点,本夫人并不清楚,但是她的确是个变数。你可以当她是异类吧,不过不管是什么,都要除掉的。” 她看不得一切围绕在谢景昭跟前的人。 凡是有,都要死。 第174章·大放异彩 宫中赏花宴结束之后,后宫之中一连许多天都风平浪静。 卫皇后虽然把沉烟给提走了,但是并无什么动静,可见是还未从沉烟身上问出什么东西来。 林贵妃眉目微动,垂眼看着自己桌上的一盘切好的橙子,淡淡的问:“二皇子来了吗?” 柳尚宫含笑将花儿都拢在了美人瓶里,摆放在南窗上,这才转身提醒:“娘娘,今天是大朝会呢,应当是有大事要议,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有那么快的。” 林贵妃眉心微微跳了跳,心里一时微微有些紧张。 刘安之前给二皇子出的主意,今天就是提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二皇子准备的怎么样? 她一时心思有些不定:“让人去长街等着,一旦散朝,便请二皇子过来。” 柳尚宫也知道她心里担心,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转身派了宫里的太监去候着。 而此时,太极殿中,建章帝坐在龙椅上,等到内阁和各部都已经上奏完,便看了冯宝一眼。 冯宝立即会意,站出来尖着嗓子开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百官们都并未动静,今天有本奏的都已经禀报完了,连参奏人的御史该骂的也都骂完了。 大家都等着散朝。 而正在此时,二皇子忽然越众而出,手持朝笏朗声道:“回禀圣上,儿臣有本奏!” 二皇子站出来,有些出乎建章帝预料,建章帝看了儿子一眼,点点头:“奏来。” 朝臣的目光都放在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气定神闲,双手高举过头顶,姿态无可挑剔的道:“儿臣祈求父皇,重开海禁,设立市舶司,开启与海外诸国之贸易,扬我国威!” 其实要开海禁,这个事儿最近在朝中已经隐约有了风向了。 谁都知道刘安最近好几次直奔浙江、福建以及广东等地,而且还给工部带回来许多图纸。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率先公开提出这一点的竟然不是刘安,而是二皇子! 百官哗然,谁都没有想到,大朝会开的好好的,二皇子忽然跑来放了个炸药。 真是把人炸的头晕眼花。 镇南王意味深长的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入朝以来,一直都在致力于钻营人际关系,并没有在朝政上发表过什么见解。 现在二皇子陡然提出市舶司的事,是哪个能人给他出的主意? 二皇子坦然自若的立着。 建章帝在龙椅上似乎也有些诧异,诧异过后,他才喜怒不辨的问:“先帝设立海禁,亲口说过,片甲不下海的话。你如今却提出要重开海禁,岂不是让朕难做?” 众人看看建章帝,又看看二皇子,心里一时都替二皇子捏了一口气。 这提议不可谓不石破天惊了,其实二皇子以前不管结交多少朝臣,都不如今天这一个议题让人印象深刻。 若二皇子真的有此等胆识......二皇子弯腰拱手,并无慌乱:“父皇,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先帝之所以设立海禁,乃是因为海上情况复杂,且屡屡有东奴人犯边,借机抢夺杀掠我国商船,因此为了一劳永逸,才设立海禁。” “可如今,我大周好男儿早已历练出来!”二皇子慷慨激昂,语气抑扬顿挫:“早已不怕那些海盗和东奴人!父皇您圣明烛照,乃是天命所归,设立市舶司,一来弘扬我国国威,让人知道我们大周乃是天朝上国,二来则是能够给朝廷增加收入,实乃名垂千古之政,求父皇允准!” 一番话说得人热血沸腾。 不少朝臣都窃窃私语起来。 谁都没有料到,二皇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番策论,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写出来,还是幕僚写出来的。 反正处处都证明他是真正对海贸和市舶司的事是上了心的,而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信口开河。 这样展现出自己能力的皇子,足以让人高看一眼了。 建章帝同样深深的看了二皇子一眼,觉得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个儿子。 沉默了片刻过后,建章帝龙颜大悦,哈哈大笑:“好!” 他环顾了一圈百官,豪情万丈的开口:“我大周立朝将近百年,早已是兵强马壮,海晏河清!值此之际,更该震慑诸国,扬我国威!如今,二皇子开了个好头,希望诸爱卿能够畅所欲言,踊跃献计,为我大周重开海禁,新建市舶司出谋献策,增光添彩!” 能够如此龙颜大悦,可见建章帝是何等的志得意满,也足可见二皇子这次的奏章,真是上对了,简直说到了建章帝的心坎上! 原本建章帝便独宠林贵妃,甚至为她冷落中宫皇后。 从前百官都持中立态度,是因为二皇子并无特别出彩之处,看上去除了礼贤下士一些,脾气好些,并无其他长处。 可现在看来,人家分明是胸中有丘壑。 有受宠的母妃,子凭母贵母凭子贵,二皇子以后的前程怕是不可限量啊! 太极殿一时热闹非凡。 人群之中,镇南王却心中发寒。 前些时候卫皇后才被建章帝冷落,如今二皇子再得脸,只怕中宫和谢景昭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二皇子得意非常,淡淡的不着痕迹的扫了镇南王一眼。 只可惜,今天的大朝会谢景昭并未来参加,不能看到他今天风光的一面。 否则,他也好近距离的欣赏欣赏,谢景昭的脸色。 而此时,正在太极殿热闹非凡之际,一个锦衣卫在外头探了探脑袋。 冯宝一眼便看见了,皱了皱眉快步走出去,没一会儿又静静的回来了,凑到建章帝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建章帝立即皱眉,回头看了冯宝一眼,沉声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希望诸爱卿能够集思广益,退朝!”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的确是讨论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百官们虽然觉得突然,却也都沉浸在重开海禁的震撼之中,便都三呼万岁,等到建章帝离开,才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讨论起了此事。 就在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宫门口好像出事了。” 第175章·以死进谏 镇南王留在后头,是最后几个退出来的人之一,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色凝重。 听见别人议论,他也没当回事,只是径直往外走。 就在出了午门之际,他看到许多锦衣卫鱼贯而出,似乎是去办什么差事。 他若有所思,等到出了宫门,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宫门口的登闻鼓,挑眉问:“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太祖开始,便在宫门口设立登闻鼓。 旨在表示朝廷律法的公正性,凡是有冤情的,都可来敲击登闻鼓。 而太祖时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各地的百姓,但凡是在本地被不公平对待的,有了冤屈的百姓,都可以进京告状。 而且只要有告状的百姓,沿途官员都须得给他们提供方便,食宿。 百姓敲击登闻鼓击鼓鸣冤,杀死的贪官百姓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随着时间日久,登闻鼓的作用早就已经逐渐成了摆设。 而要敲击登闻鼓,也开始有了越来越严苛的规定。 比如说,须得当地县、州、府三级衙门都递过状子,审过之后,仍觉得有冤情,才能进京,而就算是进京之后,敲登闻鼓也不是毫无代价的。 首先,敲击登闻鼓,就需要敲登闻鼓的人身受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行刑的太监可是不会手软的。 能扛过去的人屈指可数。 久而久之,登闻鼓便形同虚设。 这么多年,已经许久没有听说过谁敲响过登闻鼓了。 没想到他却碰上一个。 镇南王心里有些不安,等到看到长子叶明川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自己,便心中一动,快步朝着叶明川走了过去。 两人上了马车,镇南王才问:“你怎么过来了?” “父王,出事了!”叶明川面色沉沉:“才刚,苏夫人受了五十杖的惩罚,敲响了登闻鼓,为苏征击鼓鸣冤,口称冤枉。” 到了此时,镇南王反倒是彻底平静下来了。 之前因为今天二皇子大放异彩的举动而惴惴不安的那颗心也安静下来。 果然。 前脚二皇子在朝中一鸣惊人,后脚便有了后招。 威武伯夫人苏夫人站出来鸣冤,敲的还是登闻鼓,分明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 登闻鼓多年不响,如今响,真是引发了全城热议。 只怕今天全城最热闹的事,一则就是二皇子提出新建市舶司,二便是苏夫人敲响登闻鼓了。 而这两件事里头,二皇子再如何出色,那都是关乎朝政的大事,许多人根本不懂。 但是苏夫人的事却不同,她的事带上了偌大的神奇色彩。 是百姓们最喜欢看的告御状的戏码,只怕马上就要街知巷闻了。 镇南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何朝贤并未找到,我们便缺少可靠的人证,现在保定卫所之前的那批人咬死不认是他们亏空兵饷,朝廷拨款,也否认他们纵容逃兵,兵籍混乱,都指证是你舅舅一意孤行,得罪了前朝余孽,才引发暴乱......” 所以朝中最近对这件事一直没有盖棺定论。 大理寺在查,但是查来查去,虽然暴兵攻击百姓、劫掠保定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但是这背后给暴兵们行方便的人,却始终还不能给个定论。 因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保定卫所的那些人指证雷鋐。 雷鋐却一口咬定就是何朝贤怕事情暴露,所以提前勾结暴徒先下手为强。 大理寺并未给出个结果。 苏征的罪名便也定不了。 可谁都没有料到,这个时候,出来打破僵局的是苏夫人。 苏夫人这么一敲登闻鼓,事情麻烦了。 叶明川同样面色凝重:“父王,明安那个性子......” 镇南王闭了闭眼睛:“现在说这些已经无用,苏夫人击鼓鸣冤,可知道她拿出的证据是什么?又喊的是什么冤?” 对于苏夫人来说,她的目的很简单。 可问题是,她能拿出什么证据? 这才是镇南王最关心的。 叶明川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她到底是凭借什么去击鼓的,只知道,宋清秋认了刘安做干爹,若是没有意外,在背后支持苏夫人的,应当便是刘安无疑了。” 说起这个,镇南王便冷哼了一声:“我说呢,二皇子怎么能拿出那么一套完美的策论来,原来是因为刘安!” 这些年负责海贸和船这一块儿的都是刘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件事的章程了。 二皇子横空出世,想必刘安是出了大力气的。 这两人狼狈为奸,事情不好办了。 他深吸了口气,问儿子:“你弟弟人呢?” “一早就被殿下叫走了,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叶明川也头痛不已:“他的性子您也知道,自认为这次是被算计了,害了舅舅,所以一直急着想要找出真凶,帮舅舅脱罪。” 镇南王对小儿子的性子当然了解了。 他对小儿子不放心,但是对谢景昭却是一万个放心的,听说是跟谢景昭走了,倒也没有太过焦虑,只是叮嘱道:“先回家吧,人多口杂,别在这里逗留。” 叶明川急忙答应了一声。 宫中掀起波澜。 有人欢喜有人忧。 在宋府里,宋沅正在看书,忽然听见窗户传来笃笃笃的敲击声,略一挑眉,紫莹便将窗户给打开了。 虎皮鹦鹉大人扑闪着翅膀飞进来,没好气的说:“你还有空看书呢?出事了!出事了!” 大人鲜少有这么急躁的时候。 宋沅合上书本,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那个老女人去敲登闻鼓了!要告你们!”虎皮鹦鹉大人气急败坏:“那女人就不是个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教出这么毒的孩子呢!” 顾不得听虎皮鹦鹉大人骂人,宋沅抓住其中的要点,沉声问:“你是说,威武伯夫人去敲登闻鼓,去击鼓鸣冤告御状了?” 虎皮鹦鹉大人骂了一声:“是啊!那个老女人没安好心,她肯定是要害死你们的!” 宋沅陷入沉默。 她并不奇怪苏夫人会奋起反击。 她奇怪的是,苏夫人从何入手呢? 第176章·移花接木 苏征深夜带人埋伏她是铁板钉钉的,更主要的是还有谢景昭的证词。 所以哪怕谢景昭说苏征是勾结叛党意图行刺,所以被杀,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不是来。 他是国朝亲王,中宫嫡子,谁会质疑他的话? 这也是为什么大理寺对于此案悬而未决,有人在指责何朝贤,有人在指责雷鋐,却没人去质疑苏征的原因了。 苏夫人背后毋庸置疑,站的就是刘安,刘安背后,则是二皇子。 换句话来问,刘安给了苏夫人什么,让苏夫人能豁的出去,去给苏征喊冤呢? 她看着鹦鹉大人:“大人可知如今殿下在何处?” 虎皮鹦鹉大人嘎嘎摇头:“你找他干什么?” 宋沅面色淡淡的:“我想,我知道何朝贤在哪里了。” 虎皮鹦鹉大人圆鼓鼓的身子猛地抖了抖,声音都拔高了一截:“真的?” 宋沅点了点头:“您现在便快些去找许铮,或是找叶明川,跟他们说,让他们死死地派人盯着刘斌,一定要快!” 事发突然,虎皮鹦鹉大人却显然靠谱的很,嘎了一声,飞快的飞走了。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宋沅已经看不下去书了。 诚然,她也知道苏氏背后站着刘安跟二皇子,但是,二皇子的确是已经占得了先机。 她是绝不能让二皇子跟上一世一样站到最高处的,这个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要了齐昭君之后,却又不好好对待。 反倒是在当了太子之后,一脚把齐昭君给踹了,还对外说,齐昭君仍旧对宋子思旧情不忘,既然如此,他就成全这对有情人。 什么有情人?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齐昭君给宋子思带了绿帽,还将宋子思踩到泥地里,看不起宋子思,两人之间还剩下什么情分? 可被二皇子这么一说,宋子思骑虎难下。 最后齐昭君竟然跪在宋家门前,求宋子思原谅。 宋子思被逼的两面不是人,最终只能选择捏着鼻子娶了齐昭君,婚后便直接去了登州上阵杀敌。 齐昭君嫁进宋家,却恨宋子思对她不管不顾,所以联合苏氏和宋清秋,几乎将宋家都给搬空了。 .....二皇子出头,便是宋子思的灾难。 她是不会允许此事发生的,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得先解决了眼前的事。 紫莹见她愁眉不展,心里也替宋沅觉得累,普通人家的姑娘,现在这个时候担心的都是丈夫今天去了谁的房里,婆婆今天有没有给脸子看。 哪里像是自家姑娘,肩上还挑着生死荣辱,她只要走错了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了。 这么想着,紫莹轻手轻脚的退出去,想要给宋沅去厨房要一碗鸡汤补一补身子。 谁知道才过了小花园,她便见到青樱跌倒在地,宋清秋正对她拳打脚踢的。 青樱是宋沅身边最得信任的人,之前因为摔伤了腿,所以宋沅一直准她在家里休养,就连去京郊庄子,也特意让青樱先休养好了,别急着跟她出门。 紫莹心中着急,顾不得其他,小跑着上前拦在青樱跟前:“二姑娘手下留情,青樱姐姐是大小姐院里的人,若是有什么不是,您跟我说,我自然回去跟大小姐禀报......” 怎么也轮不到做妹妹的这么糟践大小姐房里的人! 宋清秋趾高气扬。 自从被刘安收做了干女儿之后,她便已经不把宋家的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今天见到青樱伤好了回来当差,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对宋沅的怒气全都发散在青樱身上,污蔑青樱偷了她的荷包,对青樱大打出手。 青樱伤才好,才进二门就碰见了在花园赏花的宋清秋,都来不及先去见宋沅,就被宋清秋拦着打了,此时早就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 紫莹看的愤怒不已。 真不知道二小姐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礼义廉耻。 分明从一开始就是宋清秋抢了大小姐的未婚夫,她竟然还处处都找大小姐的麻烦! 宋清秋扯了扯嘴角:“这种小事,我自己就作主了,她偷盗主子财物,我宋家容不得这样的下人,让人把她给发卖出去!” 她冷冷的注视着青樱:“我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现在人人都知道宋清秋是刘都督的干女儿,府里上下都对她趋之若鹜,连带着宋老夫人都被她给气病了。 她这么说,秋分等人竟然真的便要拉着青樱出去。 宋清秋还声音凉凉的叮嘱:“告诉牙婆一声,这人是我们府里犯了事儿的,我也不要她的身价银子,只要让我以后都不再见到这人!明白了吗?” 秋分笑着应了一声是。 紫莹拉之不及,又势单力薄,一时吓得没了半条命,急忙爬起身来去报信。 宋沅正在等着青樱进来请安,之前青樱便递了话进来,说是今天会回来当差的。 可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人,反而等到惊慌失措的紫莹。 还没有听完事情全程,她便猛地站起身来,径直带着林嬷嬷和沈妈妈等人出去。 宋清秋还在跟旁边的丫头说:“准备马车,我要出门。” 她现在是完全不管府里的规矩,更不把宋老夫人放在眼里了,想出门便出门。 今天发落了宋沅身边最心腹的丫头,她心里高兴的很,巴不得要出门去找沈墨炫耀炫耀。 另外,她听说刘氏病了,也想给这位未来婆婆挑选些礼品。 她既然嫁给沈墨,自然就得跟沈墨好好的过日子,讨好未来婆婆也是必修的功课。 丫头笑着捧场:“咱们二小姐如此孝顺,以后一定是这京城最得婆婆欢心的儿媳妇!” “就你嘴甜!”宋清秋得意的瞥了她一眼,带着笑正要站起身,便听见外面传来几个婆子的惊呼声。 帘子哗地一声被掀开了,宋沅面色不善的从外头进来,冷冷的问:“我曾经跟你说的话,看来你都忘了。” 见到宋沅,宋清秋便下意识觉得脸疼,但是此时,她可不必再怕宋沅了,她阴恻恻的呵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沅只是问:“青樱呢?” 第177章·全都卖了 真是为了那个贱婢来的。 宋清秋无所谓的捂着嘴啊了一声:“大姐姐,你怎么了这是?那个贱婢偷了我的荷包,这种人手脚不干净,怎么能在府里伺候主子呢?” “我就给发卖了。”她笑盈盈的:“怎么,我卖个丫头,大姐姐也不高兴吗?” 她毫无顾忌,只有扬眉吐气的得意:“大姐姐若是不高兴,大可去跟父亲和祖母说呀,反正我是无所谓的。” 她有恃无恐,别说太后的命都是她救的,便只抬出一个刘安来,也足够让宋家的人不敢动她了。 除非是想直接跟刘安闹翻了,不然卖一两个丫头算什么? 宋沅冷冷走近几步,直视着她再问一遍:“我问你,青樱人呢?” “说了卖了!”宋清秋不耐烦起来,语气尖锐的问:“我就是把人卖了,你能拿我如何?!” 她出嫁在即,距离出嫁就只剩下三四天的时间了。 宋沅难不成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难堪? 那刘安就敢剁了宋沅的手。 她根本无需害怕宋沅! 宋沅也懒得跟宋清秋废话,她面无表情的抄起了宋清秋桌上摆着的一只青釉美人瓶,然后面不改色的扔在了地上。 碎片四溅。 下人们都吓得噤若寒蝉。 宋清秋则不屑的冷笑了一声:“怎么,吓我啊?” 只会摔东西是什么本事? 有本事,冲着她的头砸下来啊。 她得意洋洋,笑的猖狂:“你砸个花瓶出气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砸我啊!我看看你敢不敢!” 宋沅盯着她看了一瞬,沉声喊人:“李管事!” 李忠早就在外头候着了,听见动静,急忙答应了一声,掀开帘子进来。 他也不敢四处乱看,进来之后,便低垂着头只看着地上,不去看两位姑娘。 宋清秋眯了眯眼睛,不明白宋沅葫芦里卖什么药。 不过宋沅很快就让她知道了。 “李管事,二小姐身边的丫头言行无状,冲撞本大小姐,险些拿花瓶砸了本姑娘的头。”她冷冷的环顾了一圈围绕在宋清秋身边的那些丫头和婆子。 这些人,原本早就已经被弃用了。 但是因为苏氏死了之后,宋清秋又得了刘安的青眼,所以这些人死灰复燃,又被宋清秋要到了身边。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苏氏以前的人,或是心腹,或是得力助手。 正好,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是今天吧。 她沉沉的加重了语气问:“按照府里的规矩,以奴欺主,是什么罪名?!” 李管事吓了一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这些下人,就是上头人斗法的牺牲品罢了。 但是,也正是机会。 府里现在乱作一团,失去了苏氏这个主母,宋老夫人又被气的在后院躺着。 现在就是大小姐跟二小姐之间的争斗。 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他脑子转的飞快,账也算的飞快。 府里到底还是要靠着少爷作主的,大少爷则是大小姐的亲哥哥,素来只疼爱大小姐一个人。 何况他之前其实便已经亲近大小姐一系。 现在.....他浑身一激灵,立即便扬声道:“以奴欺主,乃是大不敬,该逐出府门!” 宋清秋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着宋沅,厉声道:“我看谁敢!” “李管家!”宋沅同样寸步不让:“既然知道,还不动手?!” 李管事既然说出那句话,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当下也不犹豫,马上便带着人进来,将宋清秋身边的婆子和丫头全都给拖出去了。 宋清秋简直是气急败坏的追到门口:“好,好,好!今天你们谁动的手,一个个的,等到我去见我干爹,一定一个字不落的告诉他!” 她恶狠狠的回头盯着宋沅:“还有你!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眼里的戾气几乎要凝成实质了。 宋沅迎着她的怒视,一步步上前,拍开她的手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开口闭口就是干爹,宋清秋,你没有自己的亲爹吗?” 宋清秋愤怒得几乎失去理智了,听见这话,毫不迟疑便开口冷笑反驳:“我干爹对我比爹爹对我还好!你给我等着!” 话音刚落,掀开帘子进门的宋幼平便面色铁青的朝她看了过来。 宋沅脸上带着笑意。 她之前便已经提前派人去通知宋幼平过来了。 现在时机正好。 宋清秋看到宋幼平,也吓了一跳,有些懊悔自己失言,急忙上前喊了一声爹爹,迫不及待的把宋沅卖掉自己身边丫头婆子的事情说出来。 她忍不住哭诉:“爹,我出嫁在即,若是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换了,别人会怎么看我?沈家又会怎么看我?宋沅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让我好过!” 宋幼平看着她,心里还想着她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还有宋老夫人之前对他的警告。 是啊,他们宋家难道已经没落到了需要靠女儿认干爹来攀龙附凤了吗? 简直是丢人现眼! 他甩开宋清秋的手,沉着脸没好气的说:“我来的时候已经听人说过了,分明是你一开始故意为难阿沅的大丫头!” 他真是被家里的事磨得烦透了,哪怕之前对宋清秋宠爱有加,这宠爱也一点点的被磨得差不多了。 宋清秋委屈的看着他:“爹爹!你怎么不帮着我?我不过是卖掉一个不听话的丫头,可宋沅呢?她可是要发卖我整个院子里的人!我出嫁没有这些人可怎么办?!” 她都要出嫁了,这些人可都是得跟着她去沈家的。 这些都是她最信任的人,去了沈家,便是她的左膀右臂,眼睛耳朵。 若是没了他们,她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宋沅可真是太恶毒了! 宋沅则不紧不慢的扯了扯嘴角:“二妹又糊涂了,这些下人分明知道你出嫁在即,却还纵容你惹是生非,不知道劝阻,这样的下人,跟在你身边,不仅不能为你分忧,劝解你走正道,反而会拖你的后腿,发落了他们,正是为你好啊!也省得别人说父亲不会教女儿。” 第178章·看清自己 宋幼平立即便想到了外头人现在沸沸扬扬的议论。 本来宋清秋之前横刀夺爱的事情就闹的很难看,现在认了个干爹便在家里如此肆意妄为,先是气坏了老夫人,现在还对自己姐姐如此放肆。 若是传扬到外头去,人家还真的以为他是卖女求荣。 他还要脸不要了? 一想到这里,宋幼平立即便点头赞同了宋沅的做法:“这件事便交给沅姐儿处置,沅姐儿,你好好教导教导你妹妹!免得她出去丢我们家的脸面!” 到底是谁丢脸啊?! 宋清秋气急败坏的跳脚:“爹,您到底在说什么啊?我现在可是刘都督的干女儿!” 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这话,宋幼平立即便扭头死死地盯着她:“你要是只认这个干爹,那你就干脆改姓刘,从一个太监的家出门子好了!” 宋清秋再生气,也知道这话是不能接的,一时浑身都僵住打了个冷颤。 见宋清秋老实了,宋幼平冷冷盯着她警告的看了一眼,便拂袖而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李忠等人,宋沅不紧不慢的吩咐李忠:“二姑娘房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带出去!另外带一批人进来给二小姐挑,她若是不满意,也可以不要伺候的人。” 李忠看也不看宋清秋,急忙应了声是。 宋清秋破口大骂:“你这个贱婢!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过就是嫉妒我,嫉妒我能得到墨哥哥的爱,嫉妒我能嫁到侯府,而你现在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 “你这个讨厌的女人,你等着,我干爹不会放过你!” 宋沅懒得理会她,苏夫人和苏氏虽然狠毒,但是至少是有脑子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把宋清秋养成这样的脾气的。 心机都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上辈子自己根本不是输给宋清秋,而是输在了苏氏和苏夫人手里。 若是只有宋清秋,根本不足为患! 她沉沉的再次叮嘱李忠:“二小姐最近待嫁不适宜出门,凡是有送上门的帖子,便都拒了吧。” 宋清秋真是被宠坏了。 刘安又怎么样? 除非他能不顾非议不顾脸面的闯到武定侯府的内院来。 否则的话,只要武定侯府对外宣称宋清秋生病,不见外人,就阻断了她跟外界的联系。 之前为了引出那些背后的牛鬼蛇神,这才让宋清秋出门了几趟,她还真的以为她无所不能横行无忌了。 笑话。 她转身直接便走,根本不顾宋清秋的痛骂和哭喊。 等到出了门,紫莹也已经赶回来了,见到宋沅便急忙迎上来。 宋沅问了一声:“怎么样了?” “姑娘,赶上了!”紫莹吓得不轻,面色都有些发白:“幸亏咱们去的及时,不然的话,青樱便危险了。”她咬了咬唇,颤抖着声音说:“姑娘,他们想把青樱卖到窑子里去......” 宋沅的脚步顿了顿,脸上神情更冷。 宋清秋真是不长记性的臭虫,这只臭虫跳的已经够高了,是时候踩死了。 她垂下眼,快步带着紫莹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其他几个丫头正安慰着青樱。 青樱向来温柔和善,很会照顾下头的人,所以婆子丫头们都喜欢她。 此时见她受了委屈,大家都有些义愤填膺。 见到宋沅进门,大家才纷纷起身行礼。 宋沅摇了摇头,一眼便看到了站起身朝自己走过来的青樱。 上一辈子青樱跟着她嫁到沈家,一辈子都在为了她打算,后来更是自梳终身不嫁。 最后却被宋清秋的人踹的生死不知,陪着她跟安哥儿死在了大火里。 再次见到青樱,简直恍如隔世。 青樱快步走到她跟前,哭着喊了一声大小姐,就跪在地上。 宋沅一把便搀扶住她,笑着喊了一声:“青樱!” 青樱比她大三岁,从小就陪在她身边,她小时候怕鬼晚上不敢睡,也是青樱陪着她讲故事,熬过一晚又一晚。 她们之间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是姐妹。 此时还是隔了一世再见,哪怕情感内敛如宋沅,也忍不住眼眶泛红,声音哽咽:“你终于好了,” 青樱点点头,比宋沅还要激动:“好了,您给我请的大夫很好,我的腿一点儿都不痛了。” 她抿着唇有点哽咽:“姑娘,真好,您现在变得真好!” 现在宋沅把赵妈妈和粉桃赶走了,而且连苏氏都死了,说句难听的话,真是太好了! 菩萨有眼,终于睁开眼把苏氏那个恶人给惩治了。 宋沅拍了拍青樱的手:“不只是我变好了,大家都要变好,你也是。” 她说着,笑着问竹笙:“青樱的屋子收拾好了吗?” 大丫头一般都能自己分一个带着脸盆架子和箱笼的房间,青樱从前是她的大丫头,现在回来自然也还是。 她会亲自过问,说明想让底下的人知道,青樱仍旧是丫头里头跟她最亲近的。 竹笙急忙点头:“是,姑娘放心,都准备好了,青樱姐姐就住西厢的第一间,挨着我跟紫莹姐姐。” 紫莹是后来从宋老夫人那里来服侍宋沅的,当然知道青樱是跟宋沅自小的情分,旁人不能比,所以也没什么嫉妒的心思,笑着在旁边凑趣儿:“姑娘说给青樱姐姐添的两个梅瓶,三套衣裳,还有一套首饰,都送过去了。” 青樱就有些不安。 她跟在宋沅身边的时候,一直都被赵妈妈和粉桃压一头。 她总觉得自己十分没用。 现在宋沅如此抬举她,她有些害怕。 “姑娘,不必这么费事的.......”她睁大眼有些不安。 宋沅笑着摇了摇头:“要的,你是我的大丫头,该有的东西当然都不能少了。” 说完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先去看看房间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随时告诉许妈妈,让许妈妈帮你换。” 青樱简直是惶恐不安了,这就已经好的过分了,大小姐竟然还说不喜欢再换! 她真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大小姐。 正在这时,许嬷嬷敲了敲门进来了,看了青樱一眼,笑着喊了一声青樱姑娘。 第179章·通风报信 然后才对着宋沅说:“姑娘,刑姑姑来了。” 宋沅挑了挑眉:“刑姑姑?那个宫里跟来伺候宋清秋的姑姑?” 她让李忠处置宋清秋院子里的下人,但是刑姑姑名义上是宋清秋的下人,实际上却是刘安给了宋清秋的,跟那个什么秦姑姑一样,两个人都不领宋家的俸禄,也没有身契。 宋家是没有资格处置她们两个的。 现在她过来.....许妈妈有些担心:“姑娘,她们到底不是咱们府里的下人,会不会?” 会不会是来找事的,宫里的人,出来总是能唬人的,而且她们如果去和刘安通风报信呢? 宋沅冷冷挑了挑眉,毫不迟疑的垂眼说:“不见,让她回去吧。” 她才懒得跟这些人扯皮,反正她教训的是名义上的妹妹,姐姐教训妹妹,还是有了当爹的人的允许,她们能怎么样? 爱告状,那也得出得去才行。 她又看着有些不安的许妈妈:“跟门房说一声,不许无关人等随意进出,除了采买和府里家生子凭条子办事儿的,其他人要出去,都得来问过才能放行。” 反正宋幼平出门是不会受限的。 宋老夫人也用不着出门。 这条规矩说明白了就是为了限制宋清秋和她那些狗的。 她真是受够宋清秋这个上窜下跳的蠢货了。 蠢货虽然蠢,但是正因为他们蠢,所以她们一般只为了出气,而不是能理智的分析利弊,一拳打死老师傅的基本也是他们。 她不能容许这些蠢货继续蹦达了。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担忧,不知道现在谢景昭和叶明川那里有没有什么收获。 刑姑姑静静的听完许妈妈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波澜,道了声谢便转身出门。 临走之前,她忽然看到一只硕大的身影飞过了围墙,径直停在了窗户边上,用嘴巴笃笃笃的去啄窗户。 那是什么? 她一时有些震惊,这么大的东西,是母鸡吗? 母鸡能飞这么高?! 而那只母鸡已经开口破口大骂了。 因为里头太久没有动静,所以这只鹦鹉竟然骂了一连串的流利的脏话。 刑姑姑从一开始的镇定自若到后来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天哪,怎么会有一只肥的像是母鸡的鹦鹉,竟然还能说这么长一串的话? 她神情有些恍惚的走了。 宋清秋正在院子里摔东西,她太生气了,以至于房间里的东西一时都被摔得七零八落的,几乎都没能下脚的地方了。 但是见到刑姑姑回来,她还是收敛了几分脾气,抿着唇问:“那个贱婢怎么说?!” 对于宋清秋张口闭口的贱婢,刑姑姑皱了皱眉,但是很快便当没有听见,轻声说:“大小姐没有见我。” 没有见她? 宋清秋又扔了一个花瓶:“那个贱婢以为她是谁啊?!真是贱死了贱死了!跟她那个洗脚婢亲娘一样,都是讨人嫌的贱婢!” 刑姑姑见她跳的实在是太厉害了,不得不上前安慰她:“二姑娘,您到底怀着身孕呢,情绪不适宜这样大起大落,还是先安静下来吧。” 她怎么能安静的了? 宋清秋都要被气疯了:“我三天之后就要出嫁了,沈家和墨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身边的下人,现在宋沅那个贱婢一开口就把我所有的下人都给换了!” “让沈家的人和墨哥哥怎么想我?!” 就算是她们不怀疑她做了什么,也会觉得她在宋家不受重视,比不过宋沅啊! 她怎么能够忍受? 宋清秋又是委屈又是急躁:“你帮我去告诉干爹,我就要秋分,我就要汪嬷嬷!她们都是我娘留给我的人,我都要我都要!” 这个祖宗的脾气真的很差。 而且做事毫无逻辑,只凭借着自己的喜好。 高兴的时候就什么都是好的。 不高兴的时候便跟蛮牛一样,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刑姑姑头痛不已。 但是谁让她命好,是刘安的干女儿呢? 谁不知道她是督主现在的心头肉? 刑姑姑便也只能笑笑说:“好好好,您先别着急,我会想法子通知督主的,督主一定不会让您没面子的。” 说到会去通知刘安,宋清秋心里才舒服了点。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刘安是她所有认识的人里头最厉害的那个了。 墨哥哥都对他推崇备至,一直劝着她要听干爹的话。 她委屈的嗯了一声:“告诉干爹,那个贱婢总是欺负我,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干爹不是说,会解决了她吗? 但是这次从宫里出来,她还好好的,而且变得更加嚣张了。 现在不仅老夫人被她吃的死死地,连爹也只听她的话。 她受不了了。 刑姑姑都温柔的答应了。 然后刑姑姑有些试探性的问起了那只肥硕如母鸡的鹦鹉:“这是宋大小姐养的吗?” 说起那个肥母鸡,宋清秋的怨气便更重:“别提那个混账东西了!它比它主人都更让人厌恶,都说是物似主人型,宋沅是个贱婢,那个鹦鹉也是个嘴贱的!” 她把虎皮鹦鹉大人骂自己的话说了几句。 冷笑着说:“你说,一个正经人,怎么会养这种满口脏话的东西?” “亏她还自诩是名门闺秀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刑姑姑若有所思,回头便整理了衣裳要出府。 但是却被门房拦住了,被告知若是没有大小姐的同意,下人不让随便出门了。 这是防着自己呢。 刑姑姑心知肚明。 同时又对宋沅有了新的一层认识。 她肯定是已经想到了自己是刘安的人,可能会去通风报信,所以才不让宋清秋身边的下人出门。 不过,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她难道以为这样便能阻止自己传信出去吗? 也太小看锦衣卫的能力了。 她冷笑了一声,站在宋清秋院子里的围墙处,吹了一个奇怪的口哨,便有一只灰色的鸽子飞过来落在她手里。 她摸了摸鸽子的头,将卷起来的一个纸团放在鸽子腿上的信筒里,打了个呼哨,鸽子便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她则朝着宋沅的院子方向看了一眼。 第180章·大手笔啊 西城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里,下人们正穿梭往来的准备着成亲要用的东西,名贵的布匹和绫罗绸缎像是不要银子一般,堆了一层又一层。 刚进府门的邓平被这些东西都给晃得花了眼睛,哟呵了一声,情不自禁上手去摸了摸。 等到一路看进去,好东西都看的已经略有些麻木了。 直到进了后院正房,看到了正在里头斜靠着引枕看册子的刘长英,轻声啧了一声:“哟呵,这是要干什么?你又要娶第七房姨太太啦?” 刘长英身上穿着上好的蜀锦长袍,身边还有两个娇滴滴的美丫环正在给他喂葡萄,听见这话抬了抬眼皮呸了一声。 “少给我在这儿装蒜了!”刘长英冷哼了一声:“这不是你给我叔叔找回来的这便宜女儿吗?我现在可得为了她操劳了。” 宋清秋的事儿,的确是苏夫人通过邓平的锦绣坊,才让刘安知道的。 所以邓平现在也算是刘安的心腹中的心腹了,地位比之前更上一层楼。 至于刘长英,他是刘安的亲侄子。 在没有宋清秋之前,他与其说是刘安的亲侄子,倒不如说是刘安的亲儿子,刘安对他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 还把他安排在了锦衣卫。 现在刘长英都已经是锦衣卫里头最年轻的同知了。 只不过现在刘安认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宋清秋又要成亲了,所以刘长英这个侄子,当然只能退避三舍了。 邓平知道他这微妙的心思,便也跟着哈哈笑了:“行了啊,咱们俩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干爹这辈子也不容易,他就算是认了宋清秋,不过就是多点儿东西送出去,你还在乎这些?” 宋清秋是个女孩儿,顶多就是多陪送些财物也就罢了。 但是对于刘安来说,这点东西算什么? 他这些年说是建章帝身边的第一得宠的太监也不为过,前些年更是曾经出海过,带回来的财物数不胜数。 刘长英作为刘安的亲侄子,这些年捞到的东西早就已经盆满钵满了。 再怎么送,哪怕把沈家都给送的富起来,也要不了刘安多少身家。 相反,刘安在官场上的这些人脉和地位,照旧是留给刘长英的。 邓平便半是劝告半是提醒的看着他:“你可别跟干爹对着干,这是干爹的初恋所生的女儿,也是干爹唯一的女儿,你若是相处的好了,有你的好处。” 刘长英嘴角带着点儿不屑的坐了起来:“我要你提醒?我又不傻!” 他虽然是看不上这个宋家的二姑娘,但是既然是干爹的种,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别说是她了,连她那个软饭未婚夫都关照到了。”刘长英嗤笑:“沈墨那家伙我知道,东川侯府也就是表面上说起来风光,实际上内里早就亏空的不行了,你知道吗?他们家就连正堂的摆设都是假货。” 一家人就指望着沈墨能飞黄腾达呢。 沈墨也真是够有意思的。 钻营二皇子的门路,他选择的是娶宋沅勾搭住郭家,看能不能借着郭家的力发达。 而一面又勾搭着宋清秋,指望能得到威武伯府的帮助。 这人可真是哪儿都不放下。 刘长英瞧不上这种只有名头没有内里的勋贵子弟。 以前风光又怎么样,现在混的还不如他这个阉人的侄子呢。 邓平有些无奈的指了指他:“你呀你,这刻薄的嘴就不能收一收?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干爹可说过了,那天不能有任何差池,得让咱们这干妹妹风风光光的出嫁啊。” 刘长英撇了撇嘴:“你没看见吗?摆满了整整一屋子的东西,这算起来,得有一百六十八抬嫁妆了,叔叔是不是昏头了?” 宋家嫁女儿只怕都没这么多的嫁妆。 刘安一出手就是这么多的添妆。 之前刘长英就在看添妆的单子,真是离谱的很,里面甚至还有二十年的女儿红和二十年的老树所做成的箱笼。 也不知道这么短时间刘安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反正就是正经人家嫁女儿也没这么用心的了。 连马桶都准备好了。 他挑了挑眉:“这么送,宋家那只绿毛龟不会有意见?” 到底是谁嫁女儿啊? 邓平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干爹自己心里有分寸。” 他一面说,一面拿出一摞纸来:“给我加上,这是我送给干妹妹的一点儿添头。” 刘长英狐疑的看了一眼,瞬间忍不住睁大眼睛:“你疯了!锦绣坊每年利润的百分之二十,你要送给她?!” 锦绣坊一年最少纯进账十万两,哪怕是除去孝敬给刘安的那些银子,也差不多得有七八万两的收入。 现在邓平竟然要拿出百分之二十给宋清秋,还是每年! 这不得把宋清秋送的成大周顶顶有钱的贵妇人? 邓平呵呵笑:“哎呀,看干爹面上,看干爹面上,你给我添上就是。” 刘长英面色不善。 邓平这个干儿子都给这么多,自己这个亲侄子不大出血岂不是要被刘安记一笔? 他气的牙痒痒。 正在这时候,远处有只灰色的鸽子飞来,落在了石桌上,悠闲地来回踱步。 邓平挑眉:“这不是刑姑姑的信鸽吗?她被干爹送去陪宋二姑娘了,这是有什么事儿?” 刘长英伸手拿起鸽子,才把里头的信拿出来,便听见外头传来行礼声音:“督主回来了。” 邓平跟刘长英都立即迎了出去。 刘安不等他们行礼,便看到了刘长英手里的信鸽,挑眉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才,还没来得及打开里头的信呢,您就进来了。”刘长英笑了笑,将鸽子递给刘安:“叔叔,三天后就成亲了,应当没什么大事。” 刘安没理会他,取出信看了一眼,便面色阴冷的冷笑了一声:“好的很,好的很!” 这情况不对啊。 看到女儿的消息,怎么这么杀气腾腾的? 刘长英跟邓平面面相觑,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邓平示意刘长英捡起信来。 第181章·女人嫉妒 两人将信给捡起来,一目十行的看完,立即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谁都没想到,宋清秋都已经认了刘安做干爹了,宋沅竟然半点脸面都不给宋清秋,还把宋清秋的所有下人都给卖掉了。 那可是所有的下人! 大户人家的大小姐们身边伺候的人,基本都是从小就照顾着他们的,知根知底,也已经用习惯了,带到婆家也是得心应手。 现在宋沅这么做,无疑是切断了宋清秋的臂膀。 想必如果不是刑姑姑和秦姑姑都是刘安给的人,宋沅只怕会连她们两个也给卖掉的。 就算是没卖掉,现在也故意关了府门,不让她们随意进出了。 看出了刘安的怒气,刘长英和邓平的反应都极快,一个上前两步说:“干爹,这宋大小姐真的有点古怪。” 他说出那只鹦鹉的事儿:“这只鹦鹉,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啊?” 会骂人的鹦鹉,总感觉好像是在哪儿听过的。 刘长英想到了什么,立即便冷笑出声:“你当然耳熟了,这不是平成王跟前的那只扁毛畜生吗?” 这么一说,大家便都想起来了。 谢景昭从龙虎山下山,便带了一只据说是灵性十足的鹦鹉。 这只鹦鹉是龙虎山的圣物,传说是某位天师轮回转世,灵魂不灭,投生在了鹦鹉的身体里,所以历代天师都是将它给供起来的。 这鹦鹉自称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识渊博。 它谁都看不上,在龙虎山也是众弟子都怕的存在。 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跟谢景昭看对眼了。 据说从谢景昭第一次下龙虎山回京开始,便跟在谢景昭身边了。 因为它地位特殊,所以它愿意跟在谢景昭身边,龙虎山天师便也只能由着它了。 邓平被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他是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想到这些东西就翻了个白眼:“说的神神叨叨的,哪有这么玄乎?我看把它给射下来烤了,它能不能干什么!” 一只鸟儿而已,算什么玩意儿? 刘安阴森瞥了邓平一眼:“这是一只鸟的事儿吗?” 问题是,之前这只鸟儿,是谢景昭的。 现在这只鸟儿却跟在宋沅身边。 很明显,这是她们两个传递消息的方法。 也是,都不必写信了,要说什么,直接让这只鹦鹉就给代劳了。 刘安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了敲:“之前他们传回来消息,说是当时在现场,是宋沅亲手杀了苏征。” 不知道怎么刘安会忽然说起这个来,刘长英有些不解:“对啊干爹,是有人看到了,送了消息给咱们,咱们这才告诉的苏夫人嘛。” 苏夫人这才去敲登闻鼓告状的。 之前谢景昭声称苏征是勾结暴徒刺杀他,才被他所就地诛杀的。 但是有人能够证实,杀苏征的却是宋沅。 这便足以让人质疑谢景昭的其他话了。 比如说,真正勾结暴徒的可能是另有其人,可能是叶明安和宋沅,她们狼狈为奸,却又需要有人背锅,这才会杀了苏征,死人毕竟是不会喊冤了的,不是吗? 刘安让赵国公夫人,挑拨了苏夫人去告状,也正是因为想要让建章帝怀疑谢景昭,怀疑这个素来表现的光明磊落的儿子。 因为,谢景昭亲近宋家,他显然是要支持宋沅的。 刘安笑了笑:“有了这只鹦鹉了,不是就更能证明,他们关系匪浅了吗?” 刘安啧了一声,问邓平:“刘斌那儿有消息了没有?” 邓平可不敢耽误正事儿,一直都是格外关注的,现在听见自己干爹问,忙说的有理有据:“出城去了,苏夫人一去告御状,就跟您预料的那般,便有人说是发现过何朝贤的踪迹。他一听见消息,就赶去了。” 何朝贤这人,见利忘义,趋利避害的本事一等一。 之前谢景昭他们满城搜捕他,他便躲得比兔子都快。 但是苏夫人一去告御状,这里头透露出来的信息便让何朝贤蠢蠢欲动了。 刘安派人散发出消息,示意苏夫人去告状是她们所为,以何朝贤的性子,当然会觉得这个时候该投奔刘安和二皇子,好求取庇护。 他嗯了一声:“抓到人尽快带回来。” 又饶有兴致的问:“还有,送那个报信说是宋沅杀苏征的侍卫过来的,究竟是谁,找到了吗?” “找到了。”说起了这个,邓平啧啧称奇:“干爹,您神机妙算,只怕也猜不到这人到底是谁的,说出来您肯定想不到,竟然是李阁老家的那位嫡孙女,李大小姐!” 李大小姐是谁刘安不知道。 但是李阁老是谁,刘安当然是知道的。 这位内阁大佬一直站的都是正统派。 也就是说,他是谢景昭的人。 既然支持谢景昭,他的孙女儿却跑出来给他们这边送人,来指证宋沅......刘安略一想就明白了。 女人你死我活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男人了。 谢景昭连那个虎皮鹦鹉都送给了宋沅,李清芙怎么受得了? 不舍得对谢景昭下手,那就对宋沅下手。 刘安脸上有了一点笑意:“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笑了一声:“给我紧紧盯着这位李大小姐,想办法让她自己站不住,出来指证宋沅。” 他相信,除了那个看到宋沅杀人的侍卫之外,李大小姐手里应该还有一些很有用的东西的。 女人的嫉妒心可是最可怕的东西,是真的能够杀人的。 如果能借着这个李大小姐帮清秋出口气的话,顺手的事儿,为什么不做? 邓平明白自己干爹的意思了,笑着应了一声是。 又旁敲侧击的将自己送了锦绣坊的利润给宋清秋当添妆的事情说了,刘安听完了,脸上笑意更深:“不过是一个小孩儿,怎么可如此宠溺她?” 话是这么说,脸上的满意却是骗不了人的。 邓平顿时哈哈大笑:“干爹说什么呢,那可是您干女儿,那就是我的亲妹妹啊!做哥哥的,难道这点儿东西都舍不得?” 看的刘长英脸都酸了。 第182章·引蛇出洞 深夜,位于京郊的一处民房里,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推开一间房的房门,确定里头没有人的时候,松了口气,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窗边那张破烂的床上。 夜色浓重,他刚坐下,便听见旁边传来哗啦一声轻响。 虽然这响动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也足以让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跳起来了。 他跳起来,整个人心跳都仿佛漏了拍,只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几乎是下意识的要逃跑,定了定神,才发现是一只偷吃的猫儿,刚偷吃完了桌上的鱼,不小心打翻了盘子。 他吓得心脏刺痛,一时都险些站立不稳。 好一会儿,他才惊魂未定的回过神来,扶着桌子站稳了,顺手从旁边抄起一只破烂的碗扔了过去:“畜生!吓我一跳,滚犊子!” 猫儿受了惊,喵呜了一声轻松的从窗户上跃出去了。 何朝贤追上前,正要把窗户关上,一只手忽然从窗户外头伸了进来,一把攥住了他的喉咙。 这一瞬间,何朝贤两眼一黑,这回真是心脏都被攥住了的感觉。 他扑腾了两下,惊恐的瞪大眼,看到了记忆里十分熟悉的一张脸。 刘斌! 虽然同样都是刘安的干儿子,但是干儿子跟干儿子之间的差别也是极大的。 他只不过是逢年过节送的孝敬多,走的门路也多,这才能挂个干儿子的名,可实际上他连刘安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刘斌可不同,那可是真正能站在刘安身边端茶倒水的。 地位比他要高得多了。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一看到了刘斌,他便知道是刘安找来了! 他霎那间觉得自己今天性命休矣,五官扭曲的死死地抓住刘斌的手,生怕刘斌马上扭断他的脖子。 好在刘斌似乎没杀他的打算,攥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在半空片刻,便松开了,将他扔在了地上。 地上又冷又硬,他被摔得滚落在一边,却根本顾不上痛,连滚带爬的缩在了桌子底下,看着缓缓带着人进来的刘斌。 刘斌带来的人将屋里的气死风灯点亮了。 他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布置,笑着啧啧两声:“哟,何大人,最近日子看起来过的是不怎么样啊。这么破烂的地儿,你也能待得住?” 怪不得一开始派出去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了。 何朝贤对自己也真是够狠的,竟然躲在了这种狗都不来的地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谁会想到堂堂一地知府,会躲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若不是因为何朝贤之前去打听苏夫人告御状的事儿,漏了痕迹,只怕他们还得好好找一阵。 刘斌在之前他坐过的地方坐下来,拍了拍旁边的桌子:“出来吧何大人,咱们好好聊聊天。” 何朝贤畏畏缩缩的从里头钻出来。 他也知道自己是落入虎口了,爬出来也不敢动,就缩在地上可怜兮兮的。 刘斌居高临下的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何大人,你可真是够能藏的,我们找了你半个多月呢,硬是没找着。” 何朝贤吓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听见刘斌这么说,几乎是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刘大人,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 何朝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是我的错,是我贪财,收了那些暴徒的银子,给了他们方便.....” 这里的床铺也是破破烂烂的,虽然手下的人垫了垫子,但是刘斌还是嫌弃的不行。 见何朝贤这副样子,他扬手不大耐烦的打断了:“咱们之间便别说这些虚话套话了,何大人,你挂着咱们干爹的干儿子的名号,竟然勾结暴徒,纵容那些山匪装成卫所的官兵,借此骗取朝廷的拨款。” 他的面色冷冷:“这些罪名,不管是哪一样拿出来,你死一万次都不冤枉!” 何朝贤吓得更厉害了,哭着喊饶命。 刘斌紧紧的盯着他:“没想到你嘴巴还挺严实的,到现在了,都不说出你背后的人来?” 一个知府,怎么可能就能做到这个地步? 背后套取朝廷军饷的自然还有其他人。 这人是谁,何朝贤知道,刘斌也知道,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罢了。 何朝贤哭的厉害:“下官万死!” “万死不万死的。”刘斌呵斥了一声:“现在就别再提了,眼前有个机会留给你。按照我们说的去做,你就能活,不按照我们说的去做,你就现在死。” 他的语调懒洋洋的:“所以到底是想活着还是要去死,你现在就拿个主意吧?” 何朝贤当然是想要活着了,他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刘大人,刘大人,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什么都听你们的!” 刘斌笑眯眯的:“既然如此,那你把你之前跟暴徒山匪,还有齐家的密信拿出来吧。” 何朝贤浑身都僵住,脸色十分难看。 他心里知道,刘斌现在找过来,还愿意跟他说这么多话,无非就是因为他手里还有那些密信。 那些密信可都是用来保命的。 若是拿出来,只怕刘斌下一刻就会杀了他。 他目光闪烁的缩着脖子:“下官,下官走的时候太匆忙了,所以没有带上......” 刘斌冷哼一声,立即便掐住了何朝贤的脖子:“你找死!” 现在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何朝贤被掐的呼吸困难,面色都紫涨了,急急忙忙的喊:“给......给......” 刘斌松开他,何朝贤就又重重的倒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 何朝贤被摔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吓得魂飞魄散,被刘斌一逼问,才痛哭流涕的说:“在我弟弟那儿,在我弟弟那儿,我偷偷藏他那里了,他不知道,只有我能找到!” 刘斌瞥了旁边跟着的手下一眼:“替何大人收拾收拾,咱们去拿东西。” 底下的人立即便应是。 正在这时,忽然外头传来一声呼哨。 这是他们的人示警的信号,刘斌皱起眉头,几步走到窗前厉声问:“怎么了?” 声音未落,便听见一道破空声呼啸而至。 第183章·识时务者 竟然是一道箭矢凌空飞来,几乎是擦着刘斌的耳朵过去了。 刘斌吓了一大跳,浑身都紧绷的如同石头,二话不说,先低头弯腰,往旁边一滚。 是谁这么大胆?! 他很快便意识到来者不善了。 毕竟,能够带着弓箭手,还追踪自己到这里,不必说也是冲着他找到的何朝贤来的。 来的人是谢景昭,还是叶明川? 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十分难以应付的。 刘斌示意身边的人散开,自己大声喝问:“来者何人?!竟然敢阻挠锦衣卫办差?!” “锦衣卫?”许铮从马背上跳下来,冲着楼上大笑:“阁下说笑呢吧?若是锦衣卫办差,何必遮遮掩掩,鬼鬼祟祟?” 他亮出身份:“金吾卫副指挥使许铮,奉命前来捉拿勾结暴徒之重犯何朝贤,请问阁下可否告知身份?” 刘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叫不好。 他当然知道许铮了,许铮是谢景昭的伴读,谢景昭去龙虎山,也是许铮一直陪着去的。 来的竟果真是谢景昭。 刘斌也知道自己躲是躲不过去的,谢景昭这人表面上看着似乎是人畜无害,可实际上手段却极其凌厉。 他从龙虎山上下来,不知道多少人暗中使绊子不想让他回京,路上做的手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可谢景昭每一次都避过了。 不仅避过了,还将那些人全都杀了。 二皇子和林贵妃乃至于林家的损失都十分的惨重。 若不是后来赵国公夫人通风报信,根本没人知道谢景昭已经到了菩提寺。 可就算是如此,菩提寺那一次的陷害照样也没能成功。 这人面甜心苦,若是自己不站出来承认身份,他敢肯定,下一刻谢景昭就要把他打成同党,说他反抗,把他就地诛杀了。 他咳嗽了一声,缓缓站起来,露出个笑脸:“许大人,真是误会,您瞧瞧,我可真是锦衣卫的刘斌啊!你应当是认识的吧?” “哟!”许铮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还真是啊刘大人!怎么是您在这儿呢?” 他说着,蹬蹬蹬的带着人上了楼,手里的人还都明晃晃的举着火把,一进屋便把屋子里给照亮了。 何朝贤一眼就看到了在墙角在缩着的何朝贤。 刘斌不动声色的上前挡住何朝贤,笑着说:“我们也是办差,接到线报说是有人在这里看到了何朝贤,便过来看看,谁知道竟真的找到了。” 他拦在何朝贤跟前:“这正准备带着何朝贤回镇抚司呢。” 许铮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不必劳烦刘大人了,我们殿下负责平卫所叛乱,最主要的疑犯便是这个何朝贤。如今一事不烦二主,我们便直接将人给带走了。” 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一下,直接抢人了。 刘斌估摸了一下自己这边带的人手,再看了看许铮身后跟着的那些人,声音沉沉的说:“我们锦衣卫如今也正在奉旨督办威武伯夫人喊冤一事,何朝贤同样是重要人证。何况,人是我们先找着的。” 许铮哪里理会他的这些鬼话,笑了笑便道:“那也好说,咱们问一问,何朝贤愿意跟谁走,怎么样?” 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冲何朝贤道:“何大人,怎么样啊,跟不跟我们走?” 刘斌心中冷笑。 他们这里跟何朝贤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要何朝贤交出密信,就会给何朝贤一条生路。 再说,何朝贤本来就是导致暴徒肆虐的罪魁祸首。 他怎么可能愿意跟着平乱的谢景昭那边的人走? 一走岂不是就要被审出个水落石出? 可令他没有料到的事出现了。 何朝贤几乎是卯足了劲儿的喊:“愿意!愿意!下官愿意将功赎罪,愿意改过自新!” 刘斌不可置信回头,几乎想要一脚把何朝贤给踹死。 而许铮已经冲着刘斌拱手了:“刘大人,您看,这么多人都在呢,大家都听见了。犯人都说了,愿意跟我们回去,愿意坦白,您那案子也是大事儿,不过,等我们审完了,也能再审,对不对?” 他说着,扬了扬手:“还请您行个方便。” 许铮身后的那些人已经上前要带走何朝贤了。 而此时,刘斌带来的那些锦衣卫全都齐齐的将手放在了腰间挎着的绣春刀上头。 他们只等着刘斌一声令下,便跟许铮的人动手。 还有人敢从锦衣卫手里抢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斌同样愤怒异常,见许铮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冷笑:“我说过了,许大人,没有这样做事的道理!你的差事是差事,我们的差事也是差事!你们凭什么抢人?” 谁得到何朝贤,便能占得先机。 这一点毋庸置疑。 谁愿意放弃啊? 他干爹可等着亲自审何朝贤的。 许铮似乎是没听出刘斌的挑衅,仍旧还是笑嘻嘻的:“什么抢人?我们哪里抢人?我们这是在跟你们商量啊。” 他说着,拍了拍手,四周便忽然响起一片齐刷刷的上膛声。 这声音把刘斌惊得面色发白,他失声喊:“神机营?!” 许铮竟然带了神机营的火铳手过来! 他凭什么?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许铮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刘大人,事关重大,我们实在是忙得很。若是您非得找麻烦,那我们也只能不客气了。” 能把神机营的人都带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话说来说去又绕回了原点。 他让出人还能活命。 否则按照谢景昭的性子,还真的能把他说成是何朝贤同党。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开了路。 许铮上前两步一把拉住了何朝贤,往外一拉,便有人将何朝贤给接过去了。 何朝贤面色之前是惨白的,现在也有了点血色,小心翼翼的跟着许铮的人下了楼梯,一下楼,他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一道清俊的身影。 他吞了口口水,急忙上前跪在地上:“罪臣何朝贤,见过平成王殿下。” 谢景昭转过身来看着他。 第184章·杀了皇子 何朝贤一出门便跪在了谢景昭脚下。 谢景昭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又遥遥的去看楼上。 楼上,刘斌正冲出房门准备跟许铮争执,一眼看到了楼下站着的谢景昭,顿时便是一惊,不知道怎么的,他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原本狰狞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温和了。 小跑着下了楼给谢景昭行礼问安。 谢景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刘大人这么巧,也是来抓人的?” 刘斌浑身都冰凉,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接一阵的往外冒,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白毛汗。 听见谢景昭这么问,他有些心虚的陪笑:“是,我们的人听说这里有他的身影出现,下官便带人来碰碰运气。” 谢景昭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扯了扯嘴角:“早就听说何大人在朝中认了个很厉害的干爹,我还以为刘大人这是舍不得自己的干兄弟呢。” 一句话就点出了何朝贤跟刘安之间的关系。 刘斌的脸色都变了,只能讪笑着摇头否认:“不不不,这哪儿能呢?都是旁人牵强附会罢了......” 谢景昭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那便好,刘大人,今晚多谢你了。” 多谢什么? 刘斌的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 他辛辛苦苦的跑过来,结果却半路被谢景昭把人给劫走了,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何朝贤手里还有要命的密信呢! 真是见鬼了! 谢景昭带着人扬长而去,刘斌立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的。 底下的人见他站着,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推了个平时在他跟前说的上话的人出去。 那人便小心翼翼的问:“头儿,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刘斌面色狰狞扭曲,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往外迸:“传信,找人!今天若是让他们进了城,明天死的就是咱们!你们说怎么办!” 这话的意思是? 那人说话声音都有些抖了:“头儿,那可是平成王啊!” 皇帝总共也就才九个儿子,算上早逝的太小的,长成了的也就这么四五个,尤其平成王这还是中宫嫡出的皇子,也是现在的皇子中唯一一个封王的。 刘斌的意思是,要杀了?! 这也太狠了! 虽然平时锦衣卫的确是办案的时候也动过不少宗室,可是杀宗室的可真是少之又少,因为要杀也轮不到他们来杀,真正动手的,都是得到了上头的指令非杀不可的。 这可是建章帝的嫡子! 刘斌却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把他给提溜了起来,恶狠狠的反问:“平成王怎么了?!谁能证明那是平成王,谁能证明那是我们杀的人?!” 赶狗入穷巷,早就已经没了后退的可能。 他这么一吼,反而彻底清醒了,杀心也愈发的坚定:“派人去卫所叫上田程他们几个,让他们偷偷带人过来,趁夜把事情给解决了!” 杀了人,到时候再推给那些暴徒余孽也就是了。 重要的是,今天何朝贤一定不能落在谢景昭的手里! 那人见刘斌是铁了心,也不敢再有异议和分辨什么,急着下去安排联络了。 而另一头,许铮追上了谢景昭之后,面色凝重的说:“殿下,怕是要当心刘斌那伙人狗急跳墙。” 何朝贤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刚才让人出来,完全是因为谢景昭当时带的人多,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还没拿定主意撕破脸,这才会把人交出来。 但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是一定不会放弃的。 要知道,这伙人本来就是无恶不作,这世上根本没什么是他们所顾忌的。 谢景昭嗯了一声,想了想,挑眉看着许铮:“将人带到德胜门去,叶明川会在那里接应你们。” 许铮是谢景昭的心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谢景昭这话一出,他就明白谢景昭的意思了。 立即便表示反对:“不行!殿下,这太危险了!” 谢景昭让他把人带走,自然是打着分化敌人的主意。 但是如此一来,谢景昭这边的压力便陡增了。 刘斌是不会顾及谢景昭的身份的。 谢景昭静静的看了许铮一眼:“现在不是争执这些的时候,何朝贤是我们拉刘安下马的重要人证,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他的态度不容置疑,许铮挣扎了一会儿,也知道犟不过他,只能无奈的应了一声是。 随后便带着十几个人,领着何朝贤走了。 临走之前,谢景昭叫了何朝贤一声。 何朝贤惶惶然站住,有些紧张的垂头:“殿下。” “何大人,有些事已经无法挽回,但是有些事却还是可以补救。”谢景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弟弟和在意的亲人想一想,记住本殿的话。” 何朝贤浑身一激灵。 他当时见到许铮就毫不犹豫的跟许铮走,一是因为他最知道刘安的人和二皇子的人的德行。 知道自己落在他们手里,不管他们的话说的如何的好听,最终却绝不会放过他。 二就是因为许铮当时手里拿出来的帕子,那是他侄女儿亲手绣的。 他弟弟还俗之后,便成家立业。 他没有孩子,弟弟的孩子便如同他亲生。 现在听见谢景昭这番若有所指的话,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是,殿下放心!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弄虚作假!” 谢景昭点点头,让徐峥把人带走。 徐峥一走,一直没有开腔的叶明安便从旁边出来了,站在谢景昭身边,轻声问:“殿下,那现在怎么办?” 经过了暴徒一事,叶明安也成长不少。 分明暴徒肆虐,不可能是一日之功,可见保定卫所到底是乱成了何等模样。 可是京中就是有人帮刘安等人摇旗呐喊,认定这件事不关他们的事,只想把这件事栽赃在雷鋐和他的头上。 官场黑暗,就是指鹿为马。 哪怕他爹是镇南王,也免不了要被人针对算计。 只因为他们挡了别人的路。 他现在已经比在京郊的时候要沉稳内敛的多了。 第185章·引君入瓮 见叶明安看上去蔫蔫的,谢景昭挑了挑眉,有点好笑的问他:“怎么,这是怕了?” “谁怕?!”叶明安一被激便瞪大眼:“他们要害我和我舅舅,我会怕他们?!我还就怕他们不来呢!” 刘安的这些狗,一个比一个的能狂吠。 他早就已经受够了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了,现在正是机会。 他们敢来,那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看看到底是谁怕! “不怕就好。”谢景昭拍了拍叶明安的肩膀:“振作些,何朝贤已经被许铮带走了,许铮办事牢靠,只要他把何朝贤交到你哥哥手里,明天你和你舅舅便能洗清冤屈。” 叶明安重重的点头。 不一会儿,之前跟着许铮走的几个人又回来了,低声跟谢景昭禀报:“殿下,已经把许大人的痕迹清除干净了,咱们现在呢?” 谢景昭环顾了一圈地形,想了想,便道:“现在,咱们去借宿!” 叶明安十分不解。 这个时候了,生死存亡啊,还有心思借宿?! 谢景昭手底下的人却一个个都训练有素,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当即便应是。 明白谢景昭的意思,谁也没有去清理痕迹,马蹄印清晰非常。 终于追到了踪迹的锦衣卫松了口气,田程蹲在地上,手指在马蹄印上摸了摸,回头看着刘斌压低了声音:“头儿,人刚走不过半个时辰。” 刘斌仍旧端坐在马背上,听见这话眯了眯眼睛:“算算时辰,脚程倒也对得上。” 田程点点头:“看这方向,应该是往永定门的方向去了,按照他们的脚程,天亮之前应当是能到城门口的,咱们得抓紧时间了,再让他们走一段,便到了有村庄的地方,人多眼杂,不好下手。” 刘斌对田程的分析是很信服的,田程也是刘安的干儿子。 但是不同的是,这干儿子那是实打实的有本事,人家是真正从东南沿海回来的,杀的东奴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追踪痕迹等事儿做的也是一等一的顺溜。 听他这么说,刘斌便道:“那加紧时间,一定要在赶到前面的村子之前,拦住他们,一击必杀!” 众人都打起了精神应是。 田程催马前进,没一会儿便狐疑的停下了动作,纵马往前跑了一段之后又折回来,皱着眉头摇头:“不对,头儿,这事儿不对。” “怎么不对了?” 刘斌也翻身下马,他也有两下子,仔细观察之后便皱眉:“他们怎么忽然拐进右边儿去了?” 回京城从永定门入城的话,是直走的,现在谢景昭却带着人拐进右边去了。 他们要干什么? 田程冲刘斌安抚的道:“头儿,我去看看。” 他带着两个人追着痕迹去了,没一会儿就又回来,脸上带着几分鄙夷的嘲讽:“头儿,查清楚了,前面有个百姓开的小酒楼,这位殿下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带着人投宿去了。” 投宿? 刘斌诧异的哈了一声,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从龙虎山上下来的,脑子可能就跟正常人不大一样吧。”刘斌讥诮的讽刺:“人家可能是觉得深夜赶路不安全,所以找了个地方住着,等到白天再赶路。” 得了这么重要的人证,竟然没有星夜赶路将人送到京城,而是中途借宿。 真是也不知道这位主儿是怎么想的。 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过这也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刘斌点点头,冲田程不怀好意的笑了:“那还等什么?送这位殿下一份大礼吧。” “只希望这位殿下去了阎王殿以后,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他意气风发,早已忘了自己一开始对谢景昭的惧怕和忌惮。 跟田程带着人马到了谢景昭借宿的那个小酒楼,刘斌先亲自去观察了周边的情形,确定没有异常,而谢景昭的那些人的马儿也都绑在院子里的树上,他便轻轻挥了挥手。 示意底下的人动手。 田程悄悄靠近,凑到了刘斌跟前问:“头儿,那酒楼里的人?” “这还用问?”刘斌猛然变色:“一个不留,全都杀光!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活口!” 田程也只不过顺嘴问一声,见刘斌这么说,了然的做了个手势。 两人便各自带着人手从围墙里一跃而入。 这是一座小小的二层四合院。 主楼有两层,看起来,客房都在二层。 按照谢景昭的身份习性,他肯定是住最好的房间的,那便是在东边。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带着人上了楼围到了东边一座套间的门口,而后小心的往里吹了一截浓烟。 这是他们锦衣卫的拿手绝活儿,里头就算是有一头牛,也得被迷倒了。 放完了迷烟,田程便踹开了门,扑进房里,直奔床边而去,而后手起刀落,一刀插在了床中间那个隆起的物体上面。 只是这么一插,他顿时觉得手感不对。 不对! 他杀人是杀习惯了的,当然知道杀人是个什么感觉。 这么一动,他就知道手感不一样,当即顾不得刘斌,伸手猛地拽起被子,便见到那个隆起的人形物体哪里是什么人?分明就是两只枕头! 有诈! 田程顿觉毛骨悚然,尖叫着喊:“走!” 刘斌随后赶进来,只见到刘斌的绣春刀插在了床上的人身上,就听见刘斌说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漆黑的夜晚却忽然亮起来了。 当然不是天亮了。 而是有人点了灯。 夜色里,十几个打着火把的人立在房间里头,此时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 而这其中,谢景昭正斜斜靠着椅背坐着,见到刘斌和田程像是见了鬼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笑了:“刘大人,真是巧啊,咱们这才隔了多久,就又见面了。” 巧你娘个头! 刘斌在心里破口大骂,同时忍不住又觉得身上发冷。 他真是疯了,竟然得意忘形的以为谢景昭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士。 第186章·天潢贵胄 夜色四合,外头的风透过窗户灌进房里,将人的衣袖都吹的猎猎作响。 刘斌跟着刘安久了,刀口舔血的事儿是一直做惯了的,反应也极快。 一见谢景昭这架势,就知道自己是反过来被埋伏了。 图穷匕见,比的就是谁更狠能杀光对方的人了。 只要能活着,借口和说辞都好找的很。 一想到这里,他便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的握住了腰间的刀,跟田程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带着人毫不迟疑的便直扑谢景昭而去。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先将谢景昭给拿住,这些人都只能投鼠忌器干瞪眼。 田程的速度更快,他毕竟是常年在外头杀人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身轻如燕的飞出去,踩着旁边的柱子,双脚便借力朝着谢景昭飞了出去。 速度快的像是一阵风。 他动作飞快迅猛,而刘斌也已经拼尽全力稍后赶到,牵制住了叶明安和谢景昭身边的那些近卫。 毕竟两人都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了,该有的默契还是十足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田程已经靠近了谢景昭。 只要他能够掐住谢景昭的脖子,制住谢景昭,今天便能占得先机,赢下这最重要的一场仗。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很顺利,有刘斌等人的牵制和用力,他眼看着马上便能对谢景昭动手了。 可也就是在他的手快接触到谢景昭之时,谢景昭也同时动了,他伸手拉住田程的左手手肘,猛地往后一带,用力之大,一下子让田程失去了重心。 谢景昭的身手竟然这么好! 田程暗中心惊,虽然龙虎山上的道士们身手都极为不错,大家也都传言说谢景昭在龙虎山上学了不少东西。 但是他们总觉得这些都只是外头的人为了吹捧谢景昭而制造的流言罢了。 毕竟这些天潢贵胄们一个个的养尊处优,怎么可能真的下苦功去学武呢? 习武之人,哪有不吃苦的? 如今一接触,他才知道传言竟然是真的。 但是他反应也快,被带着往后冲去,他马上便顺势弯下腰,右手手肘也转了个方向,免得被谢景昭直接把胳膊给卸下来,而后便松了口气,急急的抬起腿猛地朝着谢景昭踹去。 想要脱身。 谢景昭却单手悠闲地挡住了他的飞踢,与此同时猛地抬肘在他膝盖处一撞。 田程顿时凄厉的惨叫了一声,紧跟着便扑倒在地。 这声惨叫让前面还在和叶明安打斗的刘斌都吓了一跳,等到见田程竟然被打的在地上爬不起来,一时之间只觉得不可思议。 田程可是在锦衣卫里头身手也算是好的。 谢景昭的武功竟然这么好?! 谢景昭的动作极快,眼看田程手摸到了腰间,知道是锦衣卫的独门暗器,立即便抬腿一脚踢中了田程的胸口。 田程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巨大的石头压了下来,整个人猛地呕出了一口血,便歪在了一边,没了声息。 在场所有人都被谢景昭这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法镇住了。 或许是之前把人想的太弱,所以现在看到这一手,大家都觉得不寒而栗。 而同时,大家也都不约而同放弃了要擒贼先擒王的念头。 笑话,看谢景昭这身手,只怕进了锦衣卫都是能以一敌十的主儿,田程都被他一击必杀了,谁要是现在还冲上去想捏软柿子,这不是找死吗?! 刘斌同样大惊失色。 他本来是想半途截杀谢景昭,抢走何朝贤的。 但是没想到落入了谢景昭的圈套。 而现在看,谢景昭这分明是实力雄厚,做足了准备。 他还以为谢景昭是吃不了苦的天真皇子,这才会半夜还要借宿。 现在看来,哪里是谢景昭天真? 分明是他自己愚蠢! 过度的轻视对手,就是愚蠢! 可现在,就算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慌乱的喊:“撤!撤!” 叶明安却冷笑了一声:“现在想走了?!当初你们将卫所的所有银子都贪墨光了,又引狼入室,让那些前朝余孽进京郊杀百姓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百姓们怎么办?!” 而且还差点让他的舅舅背锅。 他舅舅都快被这些人给害死了! 最近朝廷里一直在争论这件事,也都是刘安一伙人在搅浑水,还妄图把这件事推在雷鋐守卫不力上头。 这些人死不足惜! 他的武功都是跟着父亲镇南王和哥哥学的,自小都是下了苦功的,竟然半点都不比刘斌这个锦衣卫差。 刘斌被缠的不胜其烦,简直想要吐血,打着打着便恶毒的眯了眯眼睛,顺手便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巧的弓弩,对准了叶明安,猛地扣下了开关。 这弓弩还是他们锦衣卫新研制出来的武器,本来是要用在谢景昭身上的,可惜没有找到机会,现在便只能先让叶明安来祭旗了。 他动作飞快,但是这钢针飞出去,却尽数钉在了横空而出的一根棍子上头。 竟然是谢景昭及时赶到,从旁边取下了一根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棍子,将这些钢针尽数挡住。 而这弓弩若是还要再用,便得重新添上新的钢针。 刘斌晦气的呸了一口,扔了弓弩,毫不迟疑的夺命飞跑,从窗口一跃而下。 他手底下那些锦衣卫倒也是真的忠心,一个个的都拼命的替他挡着。 叶明安气的忍不住跳脚,被这些人缠着却一时难以动身。 正在着急的时候,他看见谢景昭镇定自若的从擎风手里接过了弓箭,而后张弓搭箭,一口气丝毫不停的连射出了三箭。 叶明安看的有些晃神。 这架势倒是十足的,但是......这大半夜的,外面就算是有月光,也是模模糊糊的,准头行不行啊? 不过很快,叶明安就知道准头到底行不行了。 因为楼下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谢景昭扔了手里的弓箭,对着近卫们颔首:“一个不留,格杀勿论。” 叶明安怔怔的看着谢景昭,谢景昭却已经从窗口跳下去了。 应当是去查看刘斌的情况了。 第187章·锣鼓喧天 京郊暴风骤雨,血雨腥风。 京中却一片平和。 早早的,武定侯府便四处挂满了喜庆的各色红绸和灯笼,整个侯府都装点的喜气洋洋。 连门房们都换上了统一的绸衣,准备送府里的二小姐出门子。 原本大家还都觉得今天这婚事也没啥好看的。 毕竟府里老太太的态度,大家是看的清清楚楚。 老夫人最近对着二姑娘那是天天冷脸,就连前天女方这边的女性亲戚本来该提前送床品之类的,先到男方家里去的。 这事儿老夫人都没张罗。 还是侯爷最后架不住二小姐哭诉,这才勉强让族里的几位长辈夫人去送了。 老夫人都是这样的态度,更别提大小姐了。 大小姐更是直接当没有这回事。 郭家的人名义上本来也是二小姐的外家,这种婚姻大事,是该来送礼的。 但是郭家根本没出现。 连添妆都没送。 堂堂郭家当然不可能是缺这么一星半点儿的银子,说到底,还是记恨着宋清秋抢了大小姐的夫婿呗。 综上所述,府里的众人便都有些懒散。 连府里的亲戚们来的也都是稀稀疏疏的。 正当大家都等的昏昏欲睡之际,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 听这动静,像是有人在放炮。 大家都吓了一跳,门房也是放了手里的东西下了台阶去看热闹。 他扬着脖子往前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群乌泱泱的人,从东边街口进来了。 乌泱泱的一群人!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还以为是迎亲的队伍先来了呢,连滚带爬的往里喊:“姑爷来了!姑爷来了!姑爷来了!” 姑爷来了? 大家都有些震惊,门房的头儿李叔更是直接呵斥:“瞎胡说些什么?!还没到时辰呢!” 迎亲送亲,什么时候出门子,那都是有时间的。 都是先生算好了的,根本错不了。 现在还没到时间呢,男方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来人? 但是那小厮摸了摸头:“真的啊李叔,那些人动静那么大,还敲锣打鼓的,这不是迎亲,这是干什么嘛?!” 李叔皱着眉头下了台阶,那一帮人已经到了跟前了。 竟然真的是敲锣打鼓的队伍在前,而背后的那些人也都带着红绸,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像是迎亲的架势。 可李叔到底是老、江湖了,一眼便看出差别来—————虽然架势像,但是这新郎官儿和傧相都没有,这哪里是来迎亲的? 他人老成精,眼看着队伍停在了自己家门口,略一想也知道,但凡是有点眼色的,都不敢在武定侯府办喜事的时候来闹事的。 应当是另有缘故。 便小跑着迎了上去,笑嘻嘻的问:“不知道诸位这是有何贵干?” 领头的是个穿着湖绿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见李叔这么问,他便矜持的拱了拱手笑了:“在下邓平,乃是奉我们督主之命,前来给宋二小姐送添妆。” 送添妆都是成亲之前送的,哪里有成亲当天来送的? 李叔心里直犯嘀咕,但是邓平是谁?这也是京中有名的太监,谁不知道他是刘安的心腹干儿子? 人家既然过来,还送添妆,那就是客人,总不可能把客人往外赶。 他便急忙笑着打哈哈:“哎呀,真是贵人驾到,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邓平摆摆手。 他们的敲锣打鼓,又抬了几乎整整一条街的礼物,早就吸引来了大批的人。 这其中还有不少的乞丐。 这也是京中办喜事儿的惯例了,办这种喜事儿的人家,最是舍得施舍的。 乞丐们打听到哪家办喜事,都会蜂拥而至。 这一次几乎全城的乞丐都赶来了。 邓平大手一挥,竟然让人开始当街撒铜钱。 还让那些来抢铜钱的人喊宋二小姐长命百岁。 一时将场面弄的极为火热。 整条街都被堵住了。 邓平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干爹说要让宋清秋的婚礼办的风风光光,这可真是再也没比这更风光的了。 便是公主郡主出嫁,只怕也就是这么个排场了。 这外头闹的锣鼓喧天的,侯府里也有了动静。 李叔小跑着一路进去通知了宋幼平和宋老夫人。 宋幼平正在跟宋老夫人说话的,两人今天请了族里一个德高望重的夫人来帮宋清秋梳头,正等着宋清秋梳头之后来磕头。 听见李叔的话,两个人的面色都有些差。 宋老夫人更是直言不讳的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刘安在嫁女儿!真是不知所谓!” 宋清秋这门亲事怎么来的,心里没点儿数吗? 还把场面搞的这么盛大。 这是在不给谁脸面呢?! 这么闹! 宋幼平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家里待会儿就该开始来亲戚了,这又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 就算是宋清秋认了刘安做干爹,那也是干爹,又不是亲爹。 刘安这给这么多嫁妆,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宣誓主权吗?! 真是岂有此理! 让家里的亲戚怎么看? 他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往外走。 有人气的厉害,有人却得意得连脸都要笑歪了。 宋清秋抓着刑姑姑的手,兴奋的两眼放光:“姑姑,真的吗?真的是干爹给我送添妆来了,闹出这么大的架势吗?!” 外头那声音连她这侯府深宅后院都听见了。 可见到底是多风光了。 刑姑姑笑着安抚她:“是啊,督主最宠爱的便是姑娘您了,自然是为了您才这样大张旗鼓的送添妆。您放心吧,未来十年,京城也不会出像您这么风光的新娘子了。” 宋清秋面露得意:“干爹已经帮我把秋分她们也都买下来了,到时候我嫁过去,便能让秋分她们回来。那个贱婢还以为能拿捏我,她做梦去吧!”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若是那个贱婢知道自己只不过在做无用功,干爹帮我把一切都打算好了,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刑姑姑笑着附和:“一定是酸的了不得吧,毕竟她现在连一门亲事都还没有,更别提出嫁的时候有您这样的风光了。” 第188章·老天没眼 外面敲锣打鼓,宋清秋房里也热闹非凡。 原本有些一开始根本没打算来的女眷们见了这阵仗,纷纷都来了宋清秋房里。 宋清秋嘴角噙着冷笑。 当初她母亲出事的时候,这些人可是一个比一个的冷血无情,溜得远远的。 刑姑姑贴心替她拢头发,宋清秋则端着一碗参汤小口小口的啜着,听着女眷们一个个的争相恭维自己。 宋家的族人也不都是富贵的,一些旁支也有不如意的,见了宋清秋这添妆都比嫁妆多的架势,不由得都羡慕的了不得。 七嘴八舌的打听起宋清秋跟刘安的关系。 宋清秋认出其中一个族婶便是当初,她跟沈墨的事情被发现之后,闹着要把她浸猪笼的那个。 她便讥诮的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四婶娘是永远不会登我们家的门了呢。” 她啧了一声:“毕竟四婶娘您可是自持身份,是要脸的人,我这样的名声,您怎么这会子还上门贺喜来了?倒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这话说的便十分难听了。 分明就是在讽刺宋四婶子见钱眼开。 当然,事情可能就是这么个事情,但是一般的人是不会把话说的这么绝的。 宋四婶子一时尴尬得几乎脚指抠地。 见宋清秋这么不给自己脸面,她也知道自己就算是再做小伏低也没什么用。 宋清秋跟她那个娘如出一辙,都是锱铢必较的性子。 既然在这里坐冷板凳还得不到什么好处,宋四婶子便也干脆沉下脸冷哼了一声:“是啊,原本顾念着都是一家子亲戚,这种大事,自然是家里人都该到场庆贺的。” 她站起身看了其他的宋家族亲们一眼,阴阳怪气的说:“不过看来,我们自认为亲有什么用?您是攀上高枝儿了,哪里还瞧得上我们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呢。是我高攀了,这就走了,省的到时候叫人以为我们是为了好处上赶着!” 她说的干脆,走的倒也很干脆,径直起身就走了,半点停留都没有。 宋清秋原本是想借着宋四婶子出口气,打压打压这些曾经给她受气的族亲,却没想到宋四婶子如此不上道,一时气的够呛。 气不顺,她的心情自然也就不好了,眼看着其他的宋家族亲的表情都有些难堪尴尬,她就忍不住怒气冲天:“好啊!我就知道,我若不是认了个厉害的干爹,你们也不会来瞧我!” 宋清秋的脾气本来就不好。 就算是以前对着苏氏说话也是横冲直撞的。 何况现在她的靠山还变成了刘安这样硬气的人物。 因此她便有些口不择言的说:“一群拜高踩低的!谁稀罕你们来!都走!都走!” 原本还有些其他的族亲是不想走的。 但是被她这么一说,也不得不走了。 好像留下来的就都是拜高踩低,非得跪着从她这里求点好处的。 当然,谁不想求点好处啊? 可话说到这份上,再求就太丢脸了不是? 谁愿意吃这份闲气啊? 一时人哗啦啦的几乎全都走光了。 刑姑姑也有些无奈了。 她知道这姑娘的脾气大,却也没想到这姑娘脾气大成这样,简直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知道。 哪里有人这么尖酸刻薄的对来看自己的客人的? 再说,待会儿若是男方来了,见到女方这边一个女性长辈都没有,那面上也不好看啊不是? 宋四婶子气的要死,但是却也没有直接就离开宋家,反而去了宋沅那里。 宋沅却正忙着见客,她房里的青樱和气温柔,请了宋四婶子先去偏厢坐着,笑着说:“我们大小姐之前便念叨着,说宋四婶子您做的泡菜最是好吃的,只是不好麻烦您呢。” 宋四婶子心里的怨气总算是发散了一点儿,便笑着说:“这有什么?家里别的没有,这个还不多的是吗?回去我叫让人送一坛子过来。” 她叹了口气:“难得大侄女儿脾气好,人又温柔体贴,知道孝顺长辈,给我们这些老东西脸面。” 说起这个,她伸手拿了帕子沾了沾眼角:“只可惜,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可怜?被自己亲妹妹抢了一门这么好的亲事,我每次想起来,就恨不得替我这侄女儿哭几声!” 这是在宋清秋那边受了气过来了。 青樱心里清楚。 这些天宋清秋在家里每天不是打鸡骂狗,就是指桑骂槐。 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本来就是个轻浮的性子,得了这么好的事儿,怎么藏得住? 家里人人都怕了宋清秋。 今天只怕是把这一套也用到族亲们头上去了。 青樱了然的很,却并不开口接宋四婶子这话,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唉,我们姑娘就是个好脾气的,但凡是有点儿脾气,早些年也不至于被败坏了名声了。” 宋四婶子就知道青樱的意思了。 也是,宋沅就是个好欺负的软蛋。 但凡是不好欺负一些,能被继母把名声传的那么坏吗? 事实证明,真正道德败坏的分明就是宋清秋自己。 倒是把屎盆子都扣在了自己亲姐姐头上,这人也真是够可怕的。 正说着,宋沅那边的客人已经走了,紫莹过来请了宋四婶子过去。 宋四婶子见宋沅亲自站起身迎客,礼数周到,忍不住又有点感叹:“大侄女儿啊,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这也太善了些!看看她抢了你的亲事,还唯恐天下不乱,把婚事办的这么张扬高调,你就半点不生气?” 宋沅请了宋四婶子坐下,让紫莹上了好茶来,这才轻声说:“祖母身体不适,争执的多了,我也不想让父亲为难,这事儿反正也已经过去了,既然她愿意,那便按照她的意思来办吧,也不值当什么。” 得,这个可真是个真正善良的。 宋四婶子一对比,就觉得果然原配生的就是原配生的,这眼光和胸怀都不是那后头找的填房所生的能比的上的。 只是,却偏偏是这种填房生的臭丫头,竟然嫁了侯府世子,还认了一门这么厉害的干爹......真是老天没眼! 第189章·使人疯狂 宋四婶子一脸愁容的看着宋沅,不免要在心里感叹一声—————真是可惜了。 如果有这份机缘的是宋沅,那自己这些人就算是占不到什么好处,也不至于来送礼还要被人奚落给难看。 宋沅却并不觉得可惜,温和的陪着宋四婶子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她才笑着送走了宋四婶子,临走之前还送了一份礼物。 宋四婶子诧异的睁大眼睛:“这可怎么使得?我过来是为了给添妆的,怎么还反倒是收了你的礼?” “婶婶收着吧。”宋沅轻声细语的:“听说前些时候三哥哥娶亲了,那时候我正病着,也没能去道贺。这就当是补给三哥三嫂成亲的贺礼了,您可不要推辞。” 看看!这就是做人的差距! 同样是宋家的女孩儿,宋沅如此温柔和善,又大方懂礼,比她那个妹妹强的不是十倍百倍! 宋四婶子诚心诚意的道了谢,等到走出了门,打开匣子看了一眼,顿时又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感念了一番。 时人送礼,都是人情往来,你送了我才有还的。 他们这一房早就没落了,送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宋清秋给她们脸色看的原因。 可没想到,宋沅给她儿子的贺礼却是十足十的一只赤金镶红宝石的镯子! 说句难听的,她给三儿媳的聘礼都没这么像样的东西! 她这儿媳妇是个懂事温柔的,她一直都觉得亏待了儿媳,现在有了这么个好东西,拿回去也算是对得住儿媳妇了。 她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老天爷啊,你张开眼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呢! 许妈妈端了点心进门,见到宋沅正坐着出神,便轻声问:“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刚才见宋四婶子怒气冲天的进来,又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见许妈妈进来,宋沅便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是在宋清秋那儿受了委屈,我想着宋四婶子挺不容易的,便给了她一份礼,让她先回去了。” 许妈妈便忍不住叹气:“您也是太好心了。” 宋四婶子都去宋清秋那儿热脸贴冷屁股了,宋沅竟然还给她送礼。 宋沅知道许妈妈的意思,但是她当真对宋四婶子这些族人挺有好感的,毕竟上一世,沈墨要娶失踪的宋清秋,这些族人们都是站出来替她说过话的。 人跟人之间的纯粹的情谊实在是太难了。 能得到一点儿,便偿还一点儿吧。 她笑而不语,只是问起了外头的动静。 说起外头来,许妈妈的脸色立即便不好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人挤人,乌泱泱的排着队的往府里送添妆呢!真是添乱!” 从来没见过添妆送到这个份上的,这哪里是送添妆? 普通人家里的嫁妆都没这么多!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宋家娶媳妇儿呢! 只是,虽然不忿这些人不懂规矩,如此过分,但是许妈妈心里却还是很担忧的。 别的不说,看这架势也该知道,刘安是真的把这干女儿放在了心里。 有这样厉害的干爹,有权又有钱,以后宋清秋的日子想要过的不好都难。 真是好人没好报,祸害遗千年。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沅微笑着挑了挑眉:“妈妈,不管她们了,您替我拿一件衣裳吧,我得去后头陪着老夫人见客了。” 这么大的喜事,苏家那位夫人可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苏夫人的确是不想错过,奈何她敲登闻鼓的时候实在是伤筋动骨太过了,以至于到了宋清秋成亲这天,都实在是爬不起来。 虽然去不成,苏夫人却也没有闲着,派了人专门去送了一份大礼。 还让自己身边的江嬷嬷也去看着,怕宋清秋受了委屈。 宋沅到宋老夫人屋子里的时候,江嬷嬷便正笑着说:“我们夫人说,她现在正在病中,实在是没法子,不然按照她对表姑娘的疼宠,怎么都要亲自过来的。” 她含着笑,见到宋沅进来,便似笑非笑的说:“只是现在,我们夫人也得了圣上的亲口允诺,一定会替她查明我们伯爷冤枉一事,她老人家的伤势也好多了。” 其实两家等于已经撕破了脸。 但是这大喜的日子,又有这么多的亲戚在,宋老夫人总不能对着来送礼的人破口大骂。 她朝着宋沅招了招手,揽着宋沅坐在自己身边,嗯了一声淡淡的说:“圣上圣明烛照,若是有冤枉自然会查明,若是真的做了,那便也会得到报应,我们自然是不担心的。” 江嬷嬷见宋老夫人到此刻竟然还这么疼爱宋沅,面色便微微的变了变。 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宋老夫人便请族里的女眷带着客人们去入席了。 自己则拍了拍宋沅的手:“对不住沅姐儿,让你受委屈了。” 说一千道一万,宋清秋这行径真是上不得台面,今天这亲事本来该是宋沅的。 现在宋清秋抢了姐姐的男人,竟然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把婚事弄得这么盛大,简直是太过分了。 宋沅竟然能忍住,宋老夫人真是感叹万分。 宋沅则扯了扯嘴角。 好戏还在后头,她可不委屈。 委屈的人死的快,她可不想死的那么快。 宋清秋正盖上了盖头,在盖上盖头这一刻,她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太好了。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墨哥哥,站在墨哥哥身边,做他的世子夫人,做以后这京城数得着名号的贵妇人! 后院热闹,前院也热闹的很。 跟着沈墨一起来迎亲的那些人都惊呆了。 谁都没有料到,沈墨这桩亲事竟然一波三折之后,还能转到如今这一步。 天哪,看看人家刘都督给送的这些添妆。 只怕是沈家三代吃喝都没问题了! 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最近沈墨还升官了,大家谁不知道这是刘都督的功劳? 真是嫉妒死了,这小子上一个未婚妻,外家那是未来的五军都督府的都督郭家。 现在这个妻子,又能凭空多出一个刘安这样的干爹。 好小子,天生就是吃软饭的料啊! 第190章·突发变故 不要说是别人震惊疯狂,就算是沈墨自己,也从未有一刻这么开心过。 他站在宋家大门前,看着如潮水一般的人,看着邓平和煦的笑脸,还有傧相们嫉妒羡慕的模样,一时之间所有的虚荣心都得到了满足。 一开始舍弃宋沅,跟宋清秋的奸情曝光,以至于他被所有人口诛笔伐的时候,他也曾深夜后悔过。 也曾尝试过要找宋沅补救。 但是宋沅竟然还拒绝了他,而且把他看做是洪水猛兽。 他当时也是慌的,尤其是后来苏征也出事,他的心里便更加没底了。 谁知道,宋清秋却有着这样的福气! 她攀上了刘安,还跟刘安成了父女,如今刘安为了捧这个女儿,看得出来的无所不用其极! 他只要哄好了宋清秋,还担心以后没有前程吗?! 就算是宋沅,又如何呢? 以后说不得还要哭着跪在他面前,求着他收了她做小妾。 到那时,如果宋沅的姿态够低的话,他倒也不介意给她一点好脸色,收留她给她个去处。 她浑身上下都被喜气给笼罩,潇洒自如的朝着众人拱手,又大笑着去应付邓平等人带来的那些人,一时之间斗诗斗酒的,气氛热闹到了极致。 可与此同时,宋幼平的脸色却实在是算不上好。 宋家的族人也同样皱着眉头:“跟阉党勾结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这阉党行事嚣张,有了今天的风光还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尸首易处!幼平,你糊涂啊!” 怎么会跟刘安走的这么近? 刘安今天这么大张旗鼓的来送了添妆,那岂不是就是以后把宋家也绑在他的船上了? 外头的人又不知道刘安只是看中了宋清秋,只对宋清秋这么好。 对外头人来说,这就是宋家跟刘安达成了默契。 刘安这才给宋家脸面。宋幼平自己已经气的了不得了,听见这话,便没好气的叹气:“阿叔啊,您以为侄子这么没脑子?这根本不是我的意思!” 但是刘安要来送,他又有什么办法? 人家是在宫里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跟前认了干女儿的。 谁也阻止不了他来送礼啊! 宋家族人只能不赞同的摇头。 而此时,又有人来报,说是新郎官已经冲破了大门,要来接新娘子了。 生气归生气,这该送女儿出嫁还是要送的。 宋幼平嗯了一声,带着宋家的诸位长辈们一道去后院宋老夫人那里,等着新娘子过来拜别。 谁知道才进门,李忠便快步进来了,凑在宋幼平耳边说了几句话。 宋幼平皱起眉头,看了宋老夫人和宋沅一眼,压低声音道:“胡闹!他是长兄,理应背着他妹妹出嫁的!” 宋沅微笑垂下眼。 原来是宋子思并没有回来,所以府里的人找不到他,这才到宋幼平跟前来了。 宋幼平有些生气。 他也知道这个儿子素来是跟苏氏母女不和的,宋子思这性子就是个爱憎分明的,喜欢的人他对你掏心掏肺,不喜欢的,则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宋清秋出嫁,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愣是能真的做到消失不见。 李忠面色有些为难:“可这新郎官都已经到了,总不能这个时候再派人去找大少爷吧......” 宋幼平气的连鼻孔都在冒烟,只能退一步皱眉:“让人去找,再让人去叫族里的俊哥儿帮帮忙,让俊哥儿来!” 大哥不在,让族里的兄长帮忙也就是了。 只是恰好,俊哥儿便是宋四婶子的亲儿子。 听见这话,宋四婶子哟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这可不行啊侯爷,我们家那个俊哥儿不成器的,哪里敢去背金尊玉贵的二小姐呢!您别奚落他了,省的到时候做不好,还被二小姐嫌弃!” 宋清秋这性子,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肯定是之前得罪了四婶子。 宋幼平更生气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人喊:“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宋子思回来了! 宋老夫人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好,我就知道,子思是个有大局观的。知道轻重缓急。” 宋沅并没有说话。 她知道宋老夫人和宋幼平的心态。 无非是抱着宋清秋无论如何也是姓宋的,总不能弄死她,好好的发嫁了就是了。 但是也要看她肯不肯。 宋清秋害了她一辈子,这一辈子也从来没有放过她。 她为什么要留着这条毒蛇?! 宋子思急匆匆的跑进了门。 宋幼平心中微松,但是面上却还是很是严厉:“孽畜,你还知道回来送你妹妹!” 宋子思挑了挑眉,面色如常的摇头:“父亲,我回来不是为了送嫁。我是有事跟您说。” 宋幼平眉头一竖:“有什么事也得等你妹妹嫁了之后再说!你去背你妹妹出嫁!” 现在什么事能比先把人顺顺利利的送出门更重要啊? 宋子思真是分不清轻重。 宋老夫人隐约察觉到了不对,见宋子思站住没动,不由得微微撑起了身子:“子思?” 宋子思叹了口气:“祖母,父亲,您们还是先见一见我带回来的人,再决定吧。” 宋幼平还想再斥责宋子思几句,等到看到宋子思带来的人,却又瞬间睁大了眼睛。 另一头,宋清秋简直是春风得意,她带着盖头,听着外头的喧闹声和笑声,似乎已经预期到了自己顺风顺水的一生。 刑姑姑轻手轻脚的过来扶着她,轻声说:“姑娘,别着急,大少爷回来了。” 听说宋大少爷回来了,宋清秋嗤笑了一声,笑声里的鄙夷和不屑不加遮掩。 啧啧,之前还说什么他只有宋沅那一个妹妹呢。 现在呢? 知道自己有了刘安做干爹,还不是屁颠屁颠的回来了? 还不是要背着自己出门? 她讥诮的说:“不过就是趋炎附势罢了,别指望我会在干爹面前因为这个便替他说好话。他这种人,就是阴沟里的老鼠,惹人厌烦!” 刑姑姑自然是笑着附和:“是是是,您不必为了这样的小事伤神。” 第191·绿帽罩顶 宋清秋十分得意,语气也带着十足的欢快:“墨哥哥呢?墨哥哥到哪儿了?” 说起沈墨来,刑姑姑语气更轻了三分。 她是刘安送给宋清秋的,以后跟着宋清秋,沈墨便是她的男主子了,从宋清秋身上就能看的出来,宋清秋对沈墨那是死心塌地。 她当然不敢得罪沈墨,便笑意盈盈的说:“姑爷十分英勇,将邓大人等人出的难关都堪破了,如今已经到后院来了,很快便要来接您了。您就放心吧!” 宋清秋顿时无限欢喜。 而与此同时,宋幼平却只觉得寒意一层一层的从脚底涌上来,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眼熟的尼姑,不可置信的问:“你是,你是白芸师太?” 白芸师太,是上一任菩提寺的主持师太。 传闻她是丈夫死后,不被婆婆所容,这才被赶出了家,走投无路去的菩提寺。 当时寺里怜她孤苦,又见她一心向佛,便收留了她。 白芸师太因此便在菩提寺生根发芽,一点点的从一个普通的尼姑,最后竟然成了菩提寺的师太。 当然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年宋幼平和苏氏在菩提寺的事,白芸师太是知道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现在宋幼平看到她,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白芸师太憔悴不已,也苍老了许多。 现在看上去,如同是六七十的老妇人了,而且她现在已经是一头长发。 宋幼平从震惊和激动中回过神来,忍不住面色复杂的问:“您,您还俗了?” 白芸师太就苦笑了一声:“什么还俗?贫尼是被人追杀,实在走投无路了,这才被逼的蓄发,好摆脱追杀的。” 宋老夫人最为敏锐。 她心里清楚的很,宋子思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这个菩提寺的老尼姑找回来的,既然找回来,那就肯定有事。 现在白芸师太又说被人追杀。 她便问:“被何人追杀?” 是啊,菩提寺毕竟是京中数得上的香火旺盛的寺庙了,有名有姓的贵妇去那里的可不在少数。 作为那里的主持,怎么可能会被人追杀,还要改头换面,连身份都要遮掩呢? 白芸师太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心中似乎慌乱无比。 宋子思则在一边哼了一声:“师太,事已至此,您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还有什么可遮掩的呢?该知道的反正都已经知道了。” 见宋子思这副态度,宋幼平心里更加是一头雾水了。 如果说宋子思叫白芸师太回来,是为了他跟苏氏私通的事儿。 这有什么好说的? 这件事之前已经被揭穿了啊! 他还没想明白呢,白芸师太咬了咬唇,下唇都咬出血来,声音一时之间低的几乎如同蚊子哼哼:“侯爷,追杀我的,正是......正是尊夫人。” 尊夫人? 他现在没有夫人,之前的夫人就是苏氏。 苏氏已经死了啊! 宋幼平被搞的有些懵了:“苏氏?可苏氏为何追杀你?她以前在菩提寺跟你关系还很好的。” 以前苏氏在菩提寺为什么能够进出自如,为什么能够遮掩风声? 还不是因为白芸师太给行方便吗? 印象之中,宋幼平记得苏氏跟白芸师太的关系一直不错。 哪怕后来白芸师太卸任了,另外有人当了主持,苏氏要做法事什么的,也都只在菩提寺的。 宋老夫人却意识到了什么,一时紧紧地攥住了宋沅的手,紧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芸师太。 宋子思冷笑了一声。 白芸师太浑身一颤,随即便仿佛视死如归一般的在地上猛地磕头:“侯爷,是我骗了你,是我骗了你!” 宋幼平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了。 因为宋子思说有要事要说,所以一开始,宋幼平便先将其他客人都请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宋老夫人,还有宋子思宋沅兄妹,加上一个白芸师太。 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镇定的问:“骗了我什么?” 白芸师太磕头如捣蒜,哭着招认:“当年夫人在菩提寺的时候,早就已经有身孕了!” 屋子里寂静无声。 宋老夫人一下子变得面色铁青,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芸师太。 她虽然已经猜到了事情不小,但是却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什么意思?! 苏氏那个贱妇!,她竟然敢?! 她真的敢?! 宋幼平则更加的平静了,他甚至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沉声问:“是啊,我当时常去见她,后来她就说,她有了身孕。这我也知道的。” 也正因为苏氏有了身孕,他才被逼得急了。 后来苏氏才会铤而走险,陷害郭氏啊。 不是这样吗? 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 白芸师太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在您来之前,夫人在山上小住的第二天,我便发现,她有身孕了。” 轰然一声。 仿佛是有一道天雷直接炸响在了宋幼平的头顶。 这一刻,宋幼平简直觉得自己是灵魂出窍了。 随即他便怒不可遏的冲过去掐住了白芸师太的脖子死命的摇晃:“你胡说八道!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 怎么可能呢?! 苏氏不仅有意图的勾引他。 而且是早就给他带了绿帽子?! 只为了找个接盘侠,这才成亲的?! 他不可接受! 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接受这绿云罩顶的冲击。 眼看着宋幼平几乎要把白芸师太给掐死了,宋老夫人才回过神来,急忙喊:“拉开他,拉开他!” 宋子思上前将宋幼平拉开了。 宋幼平犹自还在愤怒踢腿:“你他娘的胡说,老子要杀了你!” 男人就是如此,哪怕是你说他一事无成,也不能说他家里老婆给他带了绿帽子。 何况宋幼平的情况又不同。 他之前就有一个十分温柔的妻子,有一个完美的家庭。 若不是因为跟苏氏有了私情,他都不会失去这个妻子。 而现在,他才知道,他为了一个烂货害死了自己的原配! 他干了什么?! 第192章·去他娘的 宋幼平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是站在原地发愣的。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一开始分明跟郭氏过的十分的完美,夫妻恩爱,府中和睦。 可就是遇见了苏氏.....苏氏跟他说,早就已经对他情根深种。 早就已经喜欢上了他。 是因为他成亲,她才会跟着父亲外出戍边,最后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忘不了他,对他念念不忘。 他一步步的沦陷在她的温柔乡里。 为了她抛妻弃子,触怒父母,不要名声。 这些年,他也一直给足了苏氏信任和体面。 谁知道给出了这么多,换来的却只是一顶硕大无比的绿帽子,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双目赤红的紧紧盯着白芸师太,像是要吃人的野兽,忽而吐出了一口血。 宋沅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也并未有什么动容。 人走每一步之前都应该三思而后行,选了哪条路,便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现在,宋幼平的代价终于来了。 只不过这个代价对于他而言,到底是太惨痛了一些。 但是,对于宋幼平来说,这是天大的耻辱,是此生最大的坎坷。 可对宋沅来说,却是好事。 生气好啊,心痛好啊。 只有这个时候,想必宋幼平心里才是真真正正最怀念和最对不住母亲的时候。 他本来就对不起母亲! 如果不是他这么拎不清,轻易掉进别人的美人计陷阱,郭氏根本不会死! 郭氏的死,苏氏要负一半的责任,宋幼平同样也有一半! 但是他到底是她血脉上的亲爹,她不能明面上对他如何。 现在,也算是给了宋幼平一点教训。 宋幼平岂止是受到了一点儿教训?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像是喝醉了酒踩在云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没有重量,随时都会倒下去。 宋子思最终还是上前搀扶了他一把,免得他摔在地上出丑。 他摇摇晃晃的站稳了,脖子因为转的太猛而扭了一下,他也顾不得疼痛,蹲在地上死死地揪住了白芸师太的衣襟发疯一般的质问:“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不是就是......” 是不是就是宋清秋?! 苏氏是为了这个野种,才勾搭自己,为了找到一个接盘的爹,这才害死了他的妻子,处心积虑的嫁进来的吗?! 这些年,他都在帮别人养孩子?! 那宋子福呢?! 宋子福是不是也是贱妇勾搭了别人生出来的?! 白芸师太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却还是在宋沅的目光之下,抖抖索索的说:“是是,是宋二小姐......” 宋老夫人眼前一黑,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面上血色消失的干干净净。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宋家武定侯府,祖宗创立下来的基业,这么多年家族中从未出过这样的事。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她气的晕过去了。 见宋老夫人晕过去了,宋沅才真正有了几分担忧:“祖母!” 她一下子便上前,掐了宋老夫人的人中,又喊宋子思:“哥哥,祖母晕过去了!” 好在宋老夫人只是一时急怒攻心,所以血不归经晕过去了,没等到宋子思去请大夫,她便被宋沅弄醒了。 见宋幼平也朝自己围过来,宋老夫人气喘吁吁的摆摆手:“你别管我......” 她指着白芸师太:“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能平白无故的做了乌龟吧!” 宋幼平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他死死地看着白芸师太问:“你什么都知道,所以苏氏这些年才追杀你?” 提起这些,白芸师太哽咽了一下,忍不住哭出声来:“是.....贫尼当时还从未有过敢揭破秘密的想法,可夫人还是不放心,竟然让寺里的人给我下毒......” 幸亏白芸师太发现的快。 她擦了眼泪:“我差点被毒死,直到后来不小心听见夫人身边的葛嬷嬷跟寺里的厨娘接头,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当了眼中钉。” 白芸师太当天晚上就收拾了东西跑路了。 这些年东躲西、藏的。 她是个尼姑,在寺里和僧录司都是有记档的,她一走,菩提寺就宣布她圆寂了。 搞的她在律法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到处游荡,躲避苏氏的追杀,这些年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好不容易才在京郊的一座偏远的山上找到了个小庵,这才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她说的很详细。 宋幼平仔细的分析,见时间地点都对得上,也知道白芸师太没有说谎。 他最后问:“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白芸师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宋幼平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我是问,苏氏身边当时还有谁知道此事?” 白芸师太就明白宋幼平的意思了:“除了一个葛嬷嬷之外,还有一个江嬷嬷.....那个江嬷嬷当时便已经是府里的管事媳妇了,还是她送了夫人来寺里,给我们银子的。” 江嬷嬷。 宋老夫人立即便想起来了:“今天苏夫人还派了江嬷嬷过来送礼,现在人应当就在宋清秋那里。” 说到宋清秋三个字,宋老夫人就觉得喉头一阵腥甜。 呸! 她根本不配姓宋!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野种! 宋幼平立即便看了宋子思一眼:“子思,你去跟李忠一道,把江嬷嬷带过来,便说我有事要找她。” 宋子思就知道这是要找人证。 他应了一声,很快便出去找了李忠,一道去了宋清秋的院子。 江嬷嬷正在夸赞宋清秋呢。 情真意切的说:“若是夫人活着,看到姑娘这么风光出嫁,心里还不知道要多么的高兴。” 对于江嬷嬷这个外祖母跟前的心腹,宋清秋还是很尊重的,闻言便扬眉:“是啊,我也是这么想。我娘看到我现在的日子,肯定也是高兴的。” 江嬷嬷轻轻擦了眼泪,跟宋清秋温柔的说着话,又把苏夫人让自己带的话也说了一遍。 宋清秋听的正有些不大耐烦,她只想知道怎么这么久墨哥哥都还没过来。 帘子便被人打起来了。 她一下子欣喜起来,脊背也绷直了,人坐的端端正正的。 第193章·出大事了 谁知道进来的却是宋子思。 屋子里的女眷纷纷起来,行礼的行礼,见面的见面。 宋子思笑着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宋清秋带着盖头的模样上头,轻轻哼了一声。 宋清奇透过头纱影影绰绰的看到宋子思的模样,也同样在心里冷哼。 不是说绝对不会来送自己出嫁的吗? 还以为带着郭氏的骨头有多硬气呢,结果还不是要在权势面前弯腰低头? 她不屑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连声音都没出。 不过她是新娘子,也没人能挑她的不是。 宋子思却没理会她,只是看了江嬷嬷一眼:“家父有话要对嬷嬷说,还请嬷嬷借一步说话。” 江嬷嬷有些奇怪,她是刚刚才去拜见过宋老夫人和宋幼平的,怎么现在还有话要跟她说? 不过略一思索,她也就反应过来了。 应当是问她苏夫人击鼓鸣冤的事罢? 想到这里,她便笑盈盈的站了起来:“不敢当,不敢当,侯爷有话要问,老妇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子思便带着江嬷嬷走了。 宋清秋双手攥住自己的裙子,略微有些不安。 怎么这么久了,沈墨还是没进来? 前门来后院,再远也就这么远,早该到了啊! 再说宋子思,他这个时候过来,不是送自己出嫁,反而是把江嬷嬷叫走了,他要干什么?! 沈墨此时也正奇怪,按照规矩,他带了人都闯进前院了,宋家便该有人带着他去新娘的闺房迎亲的。 然后两人一起去正堂拜别岳父岳母,再带着新娘回家。 可是他进来了之后,宋家的下人只是把他带到正堂让他先喝茶。 接着便没动静了。 这是在干什么? 宋家怎么不按照规矩来? 他正一头雾水,邓平却进来了,见众人都在屋子里,便奇怪的问:“世子,怎么还不去迎新娘啊?” 邓平竟然随意闯宋家的后院! 宋家其他人都有些惊怒,不自然的站起身瞪视着他,心中感觉怪异的很。 这邓平,怎么搞的好像他是主人家一样? 他是谁啊! 沈墨则已经亲热的跟邓平说起话来。 江嬷嬷跟着宋子思刚进了房间,正想和宋老夫人请安行礼,目光便扫到了一边跪着的一个女人。 不看还好,一看到那个女人的模样,江嬷嬷顿时骇的魂飞魄散,整个人的魂魄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惊恐不已的后退了几步。 见她如此状态,屋子里谁看不出来她是真的认识白芸师太的? 当下宋幼平不再有任何的迟疑,厉声喊:“贱妇!你当年竟然敢跟苏氏那个贱婢一起蒙骗于我,混淆我们侯府血脉,让我养了别人的野种几十年!我要杀了你!” 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绿云罩顶的时候大约都是这么疯狂。 江嬷嬷见宋幼平跨过桌子就朝着自己走过来,当时吓得就腿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六神无主的磕头。 宋幼平紧拽着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提起来,凶神恶煞的问:“那个奸夫到底是谁?!宋清秋到底是谁的种?!” 江嬷嬷简直吓得心脏都停了,震惊的看着宋幼平。 宋幼平则猛地抽出一把挂在墙上的宝刀:“你不说,我杀了你!” 刀架在脖子上了,江嬷嬷见宋幼平就跟疯了一样,哪里还敢撒谎,吓得人都懵了,大叫一声哭着喊:“是刘都督,是刘都督的孩子!” 刘都督,刘安! 宋幼平哈哈大笑。 好! 好啊! 什么有缘分? 什么干爹疼义女! 分明是一对狗男女! 他娘的,他一脚把江嬷嬷给踹翻了,便往外面冲。 宋老夫人虽然也是惊怒交加,但是到底还有几分理智,急忙喊住他:“你现在出去,闹出来,你的名声如何,你想过吗?!” 宋幼平目眦欲裂的回头:“母亲,难道让我忍气吞声,让她从宋家出嫁,以宋家嫡女的名头出去?!” 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这一刻像是老了十岁:“我要杀了她!杀了这个野种!” “急什么?!” 宋老夫人大声呵斥:“你就是这么沉不住气,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吸了口气:“你听我说!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宋幼平站住脚,听着宋老夫人说话,眼神渐渐的亮了。 而另一头,沈墨还没等到后院来人,倒是等到了刘安。 千呼万唤始出来,这位京中权宦,圣上跟前的头一号得宠的大太监,终于过来了。 沈墨心潮澎湃,立即便站了起来。 这才是自己以后真正的岳父和泰山啊。 他心知肚明。 邓平也殷勤的迎了上去:“干爹,您来的可巧儿,正好,宋二小姐马上便要出门子呢!您刚好赶上了。” 他说的都是刘安想听的,刘安脸上便带了点儿笑意:“是么?咱家说呢,这怎么还这么热闹。” 他皱了皱眉:“武定侯竟不在?” 作为武定侯府的主人,他女儿出嫁,武定侯自己不出来迎客? 那将宋清秋放在何处? 邓平也觉得奇怪,轻声咳嗽了一声:“也不知道武定侯在忙些什么。” 之前倒是露了个脸,后来一直不见影子了。 真是够奇怪的。 刘安有些想发怒,但是顾念着这是女儿的婚礼,到底还是忍住了,笑着道:“走!咱家看看咱家的干女儿去。” 宋家的人愈发的觉得古怪了。 搞什么? 怎么刘安和刘安这伙人搞的像是他们在嫁亲生女儿似地? 而此时,听见刘安过来了,来宋家赴宴的那些客人们都想尽办法的过来拜见刘安,想见刘安一面。 若是以前,刘安自然是六亲不认的。 但是今天,这些人是来给宋清秋道贺的,他便笑呵呵的见了。 正看着看着,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出事了!出事了!宋家二小姐出事了。” 宋家二小姐出事了? 清秋?! 刘安的面色顿时一变:“去看看!” 他再也顾不得这些客人,大步朝着宋清秋那边去了。 沈墨也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跟在后头,一时之间紧张至极。 第194章·你这野种 此时宋清秋的院子里,白芸师太亦步亦趋的跪着宋清秋,请求宋清秋饶她一命。 宋清秋满头雾水。 她大喜之日,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冲进来让自己饶命。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但是这么喜庆的日子,怎么能被这么晦气的事儿给打扰?她下意识就让人将白芸师太拖走。 白芸师太却当着众女眷的面大声喊:“宋二姑娘,求求您了!我不会说出夫人和您的秘密,不会碍着您的事,你千万别杀我,千万别杀我!” 什么鬼? 宋清秋狐疑的皱着眉头,只觉得这女人不怀好意。 她甚至一下子便想到了宋沅。 是不是宋沅那个贱婢嫉妒她,所以故意给她找事? 想到这里,她马上便翻脸怒喝:“我根本不认识你!今天这样的日子,谁将你给放进来恶心人的!滚出去!” 身边的下人也急忙去拉扯白芸师太,要把她给拉走。 而正在这时候,白芸师太已经飞奔着上前哭了起来:“二姑娘,您现在已经认回了亲爹,为何还不肯饶过我一条性命啊?” 认回亲爹?! 整座屋子里的人都懵了一下。 随即便引发了轩然大波。 众人都忍不住哗然。 怎么个意思?宋清秋认得不是干爹吗?怎么就又成了亲爹了? 刘安是宋清秋的亲爹?!那......那宋幼平是什么?! 宋清秋也一脚踹中了白芸师太的心口,怒斥道:“你这个贱妇胡说什么?!你竟然敢坏我名声!” 她心里慌乱不已。 其实她也曾好奇过刘安为什么对她这么特殊。 人人都知道刘安这个人是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这些年大家在背地里都说他连血估计都是黑的。 但是唯独对她,刘安真是好到了骨子里。 见面以来送她的礼物不计其数也就罢了,还想尽办法的给她想要的一切。 今天甚至还送来这么贵重无比的添妆。 可她想过很多理由,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自己是刘安的女儿这一条。 刘安可是个太监啊! 怎么可能会......她激动得脸都涨红了,恼怒的怒骂:“你这个贱妇,我要让我干爹拔了你的舌头!”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声音。 随即宋幼平便进了房门。 女眷们一下子都噤若寒蝉。 看到宋幼平冷峻的脸色,她们也都意识到了今天的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一时都紧张的后退了几步。 宋清秋看到宋幼平却又惊又喜,几乎是一下子便小鸟一般朝着宋幼平飞奔了过去:“爹!爹爹,你要给我做主,这个贱女人竟然胡说八道,肯定是宋沅.......” 迎接她的却不是宋幼平的安慰和安抚。 而是一个劈头盖脸的巴掌。 她被打的整个人都仰倒在了一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连盖头都被打下来了。 屋子里分明之前都还讨论的热火朝天的,这一下所有人却都噤若寒蝉。 包括之前都还在哭个不停的白芸师太,这个时候也终于不哭了。 宋清秋捂着自己的脸,心脏已经不受控制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但是却还是怀揣着一线希望的看着宋幼平:“爹爹?” 宋幼平是真的很疼她。 从小到大,她大概是宋幼平抱的最多的孩子了。 宋幼平几乎对她有求必应,就连大声说话都很少。 哪怕后来苏氏犯了大错,宋幼平对苏氏憎恶厌憎,但是她哭了一阵,宋幼平也对她心软了,还仍旧风光让她嫁人。 这一次却无所顾忌的在她人生最重要的日子对她动手......她抿了抿唇,心里已经一团乱麻。 宋幼平怒吼:“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这个野种!” 野种这两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控制不住的发出了哇的一声。 没办法,大家都知道这男人带绿帽子是无法忍受的大事。 但是,奈何太劲爆了啊! 这谁忍得住啊?! 宋清秋也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她捂着脸摇头:“爹爹,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怎么会是野种呢?! 怎么可能?! 她就是武定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啊! 宋幼平已经上前一步抬起了她的下巴,几乎把她的下巴都捏的咯咯作响,而后他一字一顿的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你母亲在嫁给我之前就和别人私通有了的孽种!” 他说完,就将宋清秋重重的摔在一边。 宋清秋被摔蒙了,整个人都呆滞的坐在一边,甚至都顾不得自己小腹开始有些坠痛。 这也怪不得她反应不过来。 不管是谁,在成亲当天被这么当众揭破脸皮,说出这么不堪入耳的身世,也会不知所措的。 她双手撑在地上,恐惧的连连后退。 宋幼平却步步紧逼。 像是要把她给杀了。 宋清秋再也克制不住,惊怕的喊:“刑姑姑,刑姑姑!” 救命啊! 好在刑姑姑也是靠得住的,见宋幼平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急忙拦在了宋清秋跟前,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宋幼平:“侯爷自重!今天这样的日子,侯爷这么闹,难道不怕侯府丢脸吗?” 男人带绿帽子的名声又不好听。 宋幼平这是失心疯了吗,还把事情闹的这么大?! 宋幼平冷笑一声,不管不顾,眼看着竟然是真的有动手的架势。 刑姑姑顿时握住了自己腰间的软剑,打算随时抽出来。 刘公公让她来宋二姑娘身边,就是让她保护宋二姑娘的安全,她不能让宋二姑娘有任何的问题。 幸亏刘安等人已经及时赶到了。 邓平先进了门,见宋幼平朝着摔在地上的宋清秋逼近,他立即便大声呵斥:“宋侯爷,你是要谋杀亲女吗?!” 这是疯了吗?! 今天好好的大喜之日,他是疯了不成?! 宋幼平却猛地朝着他们看过来。 刘安和邓平这么一过来,带来了哗啦啦一大批的人。 不仅沈墨这个新郎官带着迎亲的那些人都过来了,还有来宋家贺喜的那些客人也都来的差不多了,此时大家都目瞪口呆,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会闹成这样。 第195章·阉狗欺我 邓平气的胸口起伏的厉害,简直是被宋幼平气疯了,这是疯了吗这是,闹成这样! 主要是,自家干爹这么看重女儿,好不容易才盼到今天女儿出嫁,结果宋幼平发疯打人!这让这场原本盛大的婚礼蒙上了一层阴影,以后让宋清秋怎么做人?! 大家都会看宋清秋的笑话! 笑她成亲当天还要被爹打。 去了婆家,婆家都会因为此事嘲笑宋清秋一辈子! 宋子思藏在人群之中,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 这帮狗贼! 当着他们的面,自己做了亏心事,几乎要害死宋家,竟然还能装成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当成干爹过来摆干爹的威风。 真是荒谬无耻。 他又看了宋幼平一眼,此时宋幼平看到刘安,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哪里有平时一半的从容和风度? 啧啧! 他心里冷笑。 这些人狗咬狗,没有一个好人! 苏氏固然是罪魁祸首,可宋幼平同样是禁不住诱惑,才会让苏氏有机可乘,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这些年宋幼平更是一直纵容苏氏母女欺负打压阿沅和他。 现在看到宋幼平这个样子,他心里总算是舒服多了。 娘,你在天有灵,看到这人这么可笑滑稽的一幕,也会觉得可笑和开心的吧? 这样的人! 刘安阴沉着脸扫了地上躺着的又惊又怕的宋清秋一眼,已经克制不住语气里的杀意了:“侯爷,你这是怎么了?” 沈墨也同样是摸不着头脑。 他跟宋家走得近,也知道宋家的情况。 宋幼平以前一直都是对宋清秋极好的,这些儿女里头,他最疼爱的就是宋清秋了。 从来没对宋清秋动作手的啊! 哪怕是之前那么大的丑事,宋幼平都没这么失态过。 这到底是怎么了? 见到刘安阴沉的表情,沈墨挺了挺胸膛,灵机一动,急忙跑过去搀扶宋清秋:“清秋,你没事吧?!” 宋清秋懊丧又难堪,见沈墨冲过来,忍不住扑在沈墨怀里嚎啕大哭。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爹爹竟然说自己是野种!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敢说出口。 她要怎么说? 她难道要说,宋幼平打她是因为觉得她不是他女儿吗? 那这桩婚事怎么可能还能继续啊? 沈墨则又惊又气的也为宋清秋出头了:“岳父大人,虽然清秋是您的女儿,但是今天过后,她便是我的妻子了,您怎么能对她贸然动手?您不觉得,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之前已经听见了许多的女眷们短视挤眉弄眼。 有人还忍不住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看到这个沈墨这么问,大家都觉得怪怪的。 而宋幼平显然也没打算给他脸,冷冷的哼了一声,毫无任何感情的说:“你拜错人了,我不是你岳父,他才是你岳父。” 宋幼平伸手直指刘安。 跟过来看热闹的这些男客人们也都懵了。 老天爷啊!谁能想到来参加婚礼,还能听见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啊! 真是,哪怕是皇宫秘闻都没这么吸引人的! 什么什么? 武定侯府这个宋二姑娘不是宋幼平亲生的,而是刘安亲生的? 有人忍不住问出了声:“刘都督,不是.....太监吗?” 是,所有人心里几乎都这么应了一声。 刘安不是太监吗?! 太监哪儿能生孩子啊! 虽然刘安认了宋清秋这个义女的事情,的确是让大家都大吃一惊,而且对她好的都无法理解。 可是,刘安是个太监啊! 太监怎么能生孩子? 沈墨浑身都僵硬了,听见宋幼平这句话,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其实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但是他没有料到,宋幼平也会知道这件事。 更可怕的是,宋幼平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处理方式。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他是真的对以后的前程没甚么指望了吗? 所以才会这么疯狂! 正常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也该先捂住啊! 说出来,有什么好处? 除了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带了一顶绿帽子,嘲笑你之外。 还要得罪刘安这个权倾天下的大太监。 到底是有什么好处? 宋幼平这个人的脑子怎么长的! 邓平也猛地咽了口口水。 他真是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宋幼平会知道这个要命的秘密。 刘安则瞳孔猛地缩了缩,随即便恢复如常,走上前站在了宋清秋跟前看着宋幼平:“宋侯爷,你说这话,最好不是意气用事。” 这话里的威胁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宋幼平若是个知趣的,就该知道见好就收,不要把事情闹大。 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的商量。 可宋幼平显然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 他愤恨至极的望着刘安:“阉狗!你竟然敢欺辱我至此!还想让我忍气吞声不成!~” 哗! 众人都齐刷刷的后退了一步。 心情都有些微妙。 老天,刚才宋侯爷叫刘安什么? 阉狗啊! 这些年,可是已经没见过这么勇的人了。 宋侯爷可真敢啊! 宋清秋已经呆住了,直愣愣的抓住自己的裙摆,呆呆的看着宋幼平。 之前她还有些侥幸心理,但是现在,看到宋幼平这副疯魔的样子,她也开始冷静下来思索了。 不可能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宋幼平不会这么理直气壮,他平时最是知道审时度势了。 如果不是真的忍无可忍,他是不会得罪刘安的。 越是想到这一点,宋清秋就越是一颗心如坠冰窖。 这么说,她真是刘安的女儿? 所以刘安才对她这么好? 所以刘安才会这么帮她? 那,那娘是怎么做到的? 她捧着头,痛苦的大叫起来。 见宋清秋这样,刘安目光一沉,看了刑姑姑一眼,皱着眉头看着宋幼平:“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又看了沈墨一眼。 沈墨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扶着宋清秋要走。 这里不能呆下去了。 再呆下去,事情更加无法收场。 宋幼平却冷笑出声:“有什么好出去说的?你这个阉狗敢混淆我侯府血脉,还怕我在人前揭破你的丑恶嘴脸吗?!” 第196章·鸡飞蛋打 宋幼平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那种悲愤和痛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真的。 再说,哪里有人会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的? 如果不是气疯了,怎么都做不出在宾客盈门的时候揭破这样的丑事。 这桩事一出,以后宋幼平被人提起来,都得想到他老婆给他带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难道面上有光不成? 见宋幼平拦着人不让走,那些人又对着宋清秋指指点点,宋清秋几乎已经濒临崩溃,刘安也怒气冲天。 这个宋幼平,竟然敢如此欺辱他的女儿! 眼看着宋幼平似乎还要拉扯宋清秋的衣裳,刘安疾步上前,几乎是猛地往前冲了一步,拉住了宋幼平的手,杀气十足的盯着他:“放肆!你要找死吗?!” 周围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宋子思已经率先冲了上去挡住了宋幼平,厉声反问:“干什么?!刘都督,你这是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吗?!” 没想到半路还冲出一个宋子思,刘安不假思索便猛地一动,手里的匕首立即便划破了宋子思的胳膊,逼得宋子思往旁边让了让。 宋子思胳膊立即便开始流血。 见了血,周围的人都哗然,没想到刘安竟然真的在宋家这么大的日子动手伤人。 伤的还是武定侯府这位未来世子。 这下之前作作壁上观的一些勋贵也看不下去了。 锦乡伯便率先开口:“刘都督,这里毕竟是武定侯府!您闯到宋家这样伤人,算是什么道理?!” 也真是受够了。 这些年勋贵的日子并不好过。 先帝得位以后便开始打压老臣和勋贵,所以勋贵们几乎都是缩着尾巴做人。 到了建章帝这一代,勋贵们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儿去,手里还有实权的勋贵已经没几家,大部分都是守着祖业,等着爵位带来的那点儿俸禄过日子。 可欺负人也该有个限度的吧?! 这江山可都是勋贵们祖上跟着太祖一起打下来的! 他娘的,以前祖辈们杀人的时候,这些太监阉狗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讨饭呢! 现在倒是好,拉屎拉到头上来了! 锦乡伯一说话,其他的人便也都陆陆续续的站出来了。 还有跟郭家相熟的,此时也都站出来打抱不平。 刘安在朝中本来人缘和名声就差,现在更是毫无道理。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刘安素来是不在意旁人怎么说的。 他要是在乎,也爬不到现在这个位子。 正因为如此,他根本不理会这些声音,只是愤怒抵着宋幼平的脖子,怒斥:“让她走!” 宋清秋还怀着身孕,她本来就是个敏感易怒的性子,动不动就要生气的,这一次出这么大的事,她又是最要面子的。 只觉得脸面丢光,一时之间便动了胎气,脸色惨白的站在门口,人都已经傻了。 刘安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痛如绞。 自己最爱的女儿被这样刁难、侮辱,让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宋幼平怎么可能让他走? 他现在气的要死,刘安竟然还敢在他家里打他儿子,而且还说得理直气壮,搞的自己和刘安的狗一样!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宋幼平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他,面色不善的冷笑:“走什么?!怎么,你心虚了?!” 他说着,撕扯着一直缩在后头的江嬷嬷,猛地提溜着她的头发把人给抓了出来,对着刘安扔了过去:“看到了没有!这个老虔婆,你认识吧?!” 老虔婆? 刘安垂下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了江嬷嬷。 他当然认识江嬷嬷,不说以前的交情,就是最近,苏夫人身边跟着的一般也都是江嬷嬷。 想到这一点,他的面色微变:“宋幼平!有什么事,等到今天过去之后再说!” 宋幼平简直都被气笑了。 还今天之后再说? 这绿帽子他带十几年了,他还要委曲求全送宋清秋风光出嫁吗?! 宋幼平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刘安,你没有变成太监之前,就跟苏满勾搭成奸,两人未婚先孕,结果你出了事,苏满就找到我,让我给你养了十几年孩子!你们欺人太甚!” 哦豁! 宋子思捂着胳膊,虽然胳膊上的伤口还痛的厉害,但是这点疼痛对比起眼前的好戏,简直是可以忽略不计。 你们也有今天! 他看着这些人争执,再看着之前一直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宋清秋摇摇欲坠。 心里升起无限的快意。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害死他母亲的仇人! 宋清秋更是学到了苏氏的精髓,同样喜欢勾引男人,抢别人的东西还振振有词。 不过也无所谓,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 报应到了。 锦乡伯等人也都是震撼不已。 大家之前只听见说绿帽子绿帽子的,但是其实大家都还是心存疑虑的。 毕竟刘安是太监啊。 谁能想到,原来这奸情那么早就开始了。 是从刘安年轻时候便引出来的祸患。 不过也是,大家看一眼宋清秋,心里想了想宋清秋的年纪,便也觉得合情合理,一切都对上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大家都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刘安,面上又带着十足的不屑。 先前就跟人勾搭在一起了,竟然还让宋幼平把自己的野种养大,养大了到出阁的年纪了,好么,刘安跑出来认干女儿了。 认干女儿还认得这么轰轰烈烈的。 说起来,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了。 怪不得呢,怪不得刘安会这么宠爱这个干女儿,甚至还给这么贵重吓人的添妆。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清秋根本就是刘安的亲生女儿啊! 宋清秋终于承受不住,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沈墨急忙把人接在怀里,又惊又急的喊:“清秋,清秋!” 事到如今,沈墨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了。 如果让宋幼平继续把事情闹下去,这件事最后只怕是无法收场。 而若是刘安跟宋清秋出事,他这些时候的功夫也一样是白费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便哽咽着朝着宋幼平磕头:“岳父大人,这件事说到底现在还只是一个疯女人的胡言乱语,毫无证据,您怎么能仅凭着猜测便这么猜疑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呢?!” 第197章·大打出手 若是换做从前,沈墨的这话,宋幼平倒是还能听进去两句。 毕竟东川侯府也是正经的侯府,可是现在,宋幼平看到他就觉得倒胃口,有一种看到从前的自己,在照镜子的那种羞耻感。 朱门对朱门,木门对木门。 人真是不能一次行差踏错,错了便是万劫不复。 他怒容满面的拽过了白芸师太,赤红着眼睛揪着白芸师太跪在了宋清秋跟前,几乎是让白芸师太跟宋清秋面对面了。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狰狞着脸问:“你说清楚!你是在胡言乱语给我难堪,还是确有其事!说不清楚,我杀了你!” 白芸师太绝对相信宋幼平是认真的。 他揪着她的头发,几乎把她头皮都整个给扯下来了。 剧痛之下,白芸师太尖叫一声,不要命的开始喊:“我有证据,我有证据!当年给苏氏看诊,诊断出怀孕的大夫,我知道是保和堂的张大夫!” 她吓疯了,生怕宋幼平真的暴起伤人,顿时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清清楚楚:“保和堂的张天赐,是他给苏氏诊断出了怀孕,后来苏氏偷偷摸摸开了几次保胎药,也都是他开的!他一定还记得!” 保和堂是京中的老字号了,张大夫的名号说出去也是不少人知道的。 白芸师太说的如此清楚,还指名道姓,人人都已经相信了。 众人看向刘安的眼神便都有些微妙。 刘安的权势固然是令人畏惧,但是这世上的事情不是凡事都能用权势压过去。 比如说公序良俗这种东西,不管是谁,若是超过了这个度,都要引发天下人的愤怒。 刘安跟苏氏私通,让苏氏怀孕,最后让苏氏怀着孕嫁给了宋幼平,让宋幼平帮着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结果在女儿养到十多岁的时候蹦出来,认了个干女儿。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事? 杀人放火,挖人祖坟,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怪不得宋幼平会疯呢,这事儿放在任何一个男人头上,只要他还是个男人,就不能忍! 锦乡伯一时大声道:“刘安!这师太说的如此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查就知道了!” 真是忍够了! 被这帮鹰犬一天到晚的盯着就算了,没想到还要这么屈辱的帮人家养女儿,帮人家把女儿嫁出去。 真是踩着他们勋贵的头上拉屎。 短暂的沉默过后,众人都开始跟着锦乡伯义愤填膺要公道。 消息传到后院,女人们现在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此时也忍不住议论纷纷。 宋四婶子骂的最厉害:“我就说,同样是一根藤上结下的葫芦,怎么会差别这么大!大小姐听话懂事温柔孝顺,二小姐却抢人未婚夫品行不端!” “原来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根本不是宋家的种!” 其他的妇人们也都气的了不得。 同样都是姓宋,这名声传出去,多少影响宋家的人出门。 尤其是女孩子们,自小都是跟着宋清秋等人一起长大的。 宋清秋自己作死不要紧,以后人想起宋家的姑娘来,只怕心里也会膈应揣测。 烦死了! “可不是么!”跟宋老夫人一辈的二老太太开口:“凡事都要有个度,做事太过了是要遭天谴的!这把我们宋家当什么了这是!” 她斩钉截铁的看着宋老夫人:“大嫂,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难道就让幼平白白的带了这个绿帽子?!还有沅姐儿,这亲事本来就该是沅姐儿的!结果却被宋清秋抢了!” 她若是真的是宋家的女儿那也就算了。 可问题是,这贱货根本就是野种啊! 一个野种,在宋家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还抢了嫡女的亲事,真是说出去都笑掉人的大牙了! 宋老夫人气的已经没了半条命了。 她怎么不气啊! 放着郭氏那么好的明媒正娶的原配,结果看上了苏氏这个包藏祸心的狐媚子,最后把家里闹的几乎是要家破人亡了! 她死了都没脸面下去见宋家的列祖列宗! 还有郭氏! 真是不知道拿什么面目下去见这个向来温柔孝顺的儿媳妇! 只要这么一想,她心里便难受的无以复加。 等到听见二老太太这话,她才缓缓的闭了闭眼睛:“是,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刚才宋幼平揪着白芸师太出去,让人直接截断婚事进程,就是宋老夫人拿的主意。 脸面都已经丢完了,现在最不该在意的就是脸面。 要的是实惠!要的是公道! 这件事一定要闹大,宋家虽然丢脸,但是至少是站在道德高地的那一方! 这么闹,人人都会知道宋家的委屈,都会知道刘安的过分。 这也是她的目的。 她就是要让世人知道,现在宋家跟刘安势不两立了! 这个阉狗,欺人太甚! 她咳嗽了两声,紧紧地攥着宋沅的手:“沅姐儿,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挣出一个公道!” 宋沅微笑垂下眼睛。 她死过一次之后就知道,公道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奢望任何人来给。 她自己讨。 就像这一次,白芸师太会出现,难道是偶然的吗? 不,是她处心积虑的求了谢景昭和郭家,两边一起努力找到的白芸师太。 还有那个保和堂的张天赐,她也早就已经把人控制住了。 为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现在。 她的仇她的怨,她都会自己讨回来。 谁都别想逃脱!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老夫人催促着底下的人去前头看看动静。 她是不会让宋清秋出嫁的。 这个野种怎么配从她们宋家的正门出去! 而另一头,见宋清秋还昏迷不醒,宋幼平却一直步步紧逼,刘安恼怒至极,他猛地踹了宋幼平一脚,将宋幼平踹飞出去,面目凶狠的看着沈墨:“带她走!” 沈墨见刘安这副样子,心里一咯噔,也不敢多说什么,急忙应了一声是,便抱着宋清秋走了。 宋家的下人们又惊又怕的呆在原地,没有一个敢跟上去的。 毕竟宋清秋不是宋家的二小姐了啊! 邓平见刘安动手,也只能被迫加入了战斗。 第198章·事闹大了 原本宋幼平的功夫其实也不错,到底是勋贵子弟出身,年轻的时候也是跟着苏征出去操练过的,一身的本事。 虽然这些年养尊处优的,早已经丢了大半的身手,可底子却还在,对上刘安虽然吃力,却也没有叫人打的太惨。 可是邓平这一插进来那可就不同了。 宋幼平马上就落了下风,被打的鼻青脸肿,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可越是这样,他跟宋家其余的人也就越是生气。 真他娘的翻了天了。 给人带了绿帽子,还要把野种认回去当干女儿,野种成亲当天还这副阵势的上门送添妆,一副自己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的私生女的气势。 现在就更离谱了。 理不直气不壮的人,竟然还动起手来了,把主人打的这么惨。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家的人顿时一拥而上。 场面一时之间混乱无比。 宋子思虽然胳膊受了伤,却也还是参与了战斗,倒也没别的,那是他亲爹,虽然他心里对这个亲爹已经没多少尊重。 可这么多眼睛看着呢。 装也得装装样子,他便也扑上去了,还拦在了宋幼平跟前。 以至于邓平和刘安两人将宋子思也给伤了,伤的还不轻。 锦乡伯气的浑身发抖:“好!好!好!若是教祖宗们知道,我们这些勋贵子弟,到了这一朝,竟然是连阉狗都能骑在脖子上拉屎,我们都没有脸面去见地底下的祖宗!” 他指着刘安和蠢蠢欲动的锦衣卫们:“别以为你们这帮鹰犬真的能一手遮天!我倒要看看,圣上知道此事,会帮你们还是帮我们!” 前院的混乱闹到了后院去。 听说前面打了起来,而且宋幼平和宋子思都受了伤,宋老夫人顿时急的也快晕过去。 宋四婶子直接就骂起来了:“不得好死的阉狗,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从来没听说过做了这不要脸的事,还有脸上门打人的!若是大少爷有点儿什么,全都是这阉狗的责任!” 至于宋幼平,宋四婶子忽略了。 毕竟苏氏母女做出这么多离谱的事儿,还不是宋幼平自己识人不清,才闹成这样的? 他真是自作自受了。 宋老夫人泪如泉涌,闭了闭眼睛,痛苦的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要进宫面见圣上,一定要讨个说法!” 宋老夫人面色难看,已经是摇摇欲坠。 宋沅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祖母先别急,我先出去看看哥哥。” 宋老夫人很不放心:“你怎么能出去?那帮人疯了!若是误伤了你,那可怎么办?” “不会的,我只是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宋沅摇摇头:“他们不至于疯成这样,我会小心的。” 宋老夫人还是有些不赞同,她不想宋沅出去,刘安这人阴险毒辣,鬼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见状,宋四婶子便主动站出来:“老夫人,您若是不放心,我陪着大小姐一道出去罢,您放心,有什么事我肯定保护好大小姐。” 宋老夫人这才迟疑着答应了。 二老太太等到宋沅走了,才看着宋老夫人叹了口气:“嫂子,娶妻不贤祸三代啊!” 宋老夫人已经悔不当初了,听见这话,心里更像是插了一把刀子一般难受。 而另一头,宋沅出了门,便笑着看着宋四婶子:“四婶子,我刚才走得急,忘了拿手炉了,能不能劳烦您......” 宋四婶子一听就明白了。 才刚宋沅出来的时候根本没说手炉的事儿,这是要支开自己呢。 不过她心里也没有半点不舒服,因为宋沅之前在屋子里就跟宋老夫人说要出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要办的。 人么,谁没点儿自己的秘密啊? 她笑着答应了。 见宋四婶子走开,宋沅才看了紫莹一眼:“紫莹,去看看沈家的人都走了没有。” 紫莹急忙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转身回来:“姑娘,都问清楚了,按照您的吩咐,门房并没有拦东川侯世子和二姑娘,他带着二姑娘走了。” 对于这个结果,其实紫莹十分的不解。 毕竟,宋清秋真是坏到了骨子里。 一有机会就恨不得要整死宋沅。 这一次是收拾宋清秋的大好时机。 若是把她留在府中,怎么对付她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家里之前能为她撑腰的宋幼平根本不可能再管她,巴不得她死了算了。 可是宋沅竟然把人放走了。 她有些担忧:“姑娘,您是心善把人放走,可是她未必会领您的情啊。” 宋沅挑眉看了她一眼:“谁说我是心善放她走?” 紫莹不解的看着宋沅,眨了眨眼睛:“姑娘的意思是......” 宋沅微笑。 人都是势力的,这世上拜高踩低的人多,雪中送炭的少,趋炎附势的多,仗义相助的人少。 刘氏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 她素来是风吹的墙头草,风往哪头吹,她就往哪边倒的。 之前宋清秋风光,有刘安做后盾,能得到多少好处不言而喻,所以刘氏才上赶着要继续婚约,把人娶回家去。 可现在呢? 现在宋清秋算是出嫁了吗? 好像也算的。 毕竟沈墨是从宋家把人接走了。 可他们拜过宋家的祠堂了吗? 拜别宋家的长辈了吗? 宋家的儿子背着她出嫁上轿子了吗? 有宋家人送嫁跟着去沈家吗?! 都没有! 而且,最关键的是,宋清秋的身世还被揭破了,宋幼平当着所有的亲朋好友指责宋清秋是野种,根本不再承认这个女儿。 而且刘安还跟宋幼平大打出手。 两人之间都已经撕破了脸面。 这件事不可能善罢甘休,传的满城风雨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一旦如此,沈家会有什么好名声啊? 以后沈墨还想要到刘安的神木好处? 一旦他升官,便会有人指着他的脊梁骨,说他是靠着阉狗的权势上位的。 这对于一个想要实权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刘氏,凡事对她没有利益的事,都是她所厌恶的。 宋清秋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第199章·不拜堂了 沈墨抱着宋清秋回了沈家。 沈家一众人都等在门口,原本等着迎接新娘的,但是谁知道婚礼的仪仗队和八抬大轿都不见了踪影,只有个沈墨骑着马把新娘子给带回来了。 沈家的亲友都目瞪口呆。 门房见事不对,也急忙一溜烟的跑进去通知刘氏了。 刘氏已经团团转了好一会儿了,因为新娘什么时候进门,什么时候拜堂,这些都是有先生算过了的,得严格的按照先生算好的时辰来。 但是眼看着这吉时都快过了,新娘都还没见影子。 现在听见门房说沈墨是直接把人给带回来了,她吃了一惊,半响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才问:“那礼仪队和剩下的人呢?轿子呢?!” 还有传闻中的那些几乎比嫁妆都多的添妆呢? 怎么搞的? 门房也不知道啊,门房急的抓耳挠腮的:“这.....我们也不知道啊!就知道世子他抱着人在外头......” 刘氏眼前一黑,什么也顾不得,急忙便去了外头。 沈墨正好抱着宋清秋进门,两边撞了个正着。 刘氏一打量宋清秋,发现她妆容也花了,头发也散了,不由得便心里咯噔了一声。 世家重视脸面,但凡是没出事,新娘子怎么可能这么披头散发的过来这里? 她顿时厉声问:“怎么回事?!” 沈墨自己心里还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呢,他也是头一次成亲,也没经历过这事儿啊! 真是受够了! 他无奈的看了刘氏一眼:“娘!您看看我身后这些人,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啊?先让我进去吧!” 刘氏一被提醒才发现,的确是乌泱泱的人群都涌进来了,此时尽都围观着。 真是丢人现眼! 丢死人了! 刘氏一口血都差点吐出来,气急败坏的挤出一点笑意来,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客人给打发走了,而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沈墨进了内室。 沈墨刚把宋清秋安置好,刘氏便劈头盖脸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这副样子就来我们家了?婚礼仪仗队呢?那些傧相呢?还有女方送嫁的人呢!” 这么过来算是怎么回事?! 从来没见过成天当天出这样的事的! 沈墨自己也心烦意乱的厉害,叹了口气,挠了挠头,才把当时宋家发生的事说了。 刘氏听完,都没有站稳,摇晃了几下险些当场晕倒。 沈墨急忙过去扶住了她。 刘氏却顾不得自己,死死地攥住沈墨,指甲都忍不住扣进了沈墨的肉里,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那她,她真是......” 沈墨也同样心浮气躁的。 他不大耐烦的哼了一声:“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 也的确是早就知道了,当时沈墨便跟刘氏透过气的。 但是,当时知道是私生女是一回事。 可当时这件事儿没有曝光啊! 这件事如果不曝光,一辈子被瞒得死死地。 那么宋清秋就又是名正言顺的名门贵女,是侯府出身的嫡出的千金小姐,暗地里则又能得到亲爹刘安给的所有好处。 这对于沈墨和沈家来说无疑也是有益处的,所以当时刘氏知道这个秘密,心里只有高兴的。 可问题是,现在这事儿闹大了,那就又不一样了! 宋清秋就是众所周知的私生女了! 听沈墨形容的,宋幼平都气疯了,气的在婚礼当天当众揭破这事儿,闹的鸡飞狗跳的,说明完全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会为了顾忌刘安而容忍此事大事化小了。 那......那这事儿闹的! 她睁圆了眼睛,跟要吃人似地,死死地盯着沈墨问:“那你把她带回来,算什么?!” 这算是成了亲啊,还是算没有成亲? 如果算是成了亲,那沈家的脸面往哪里摆? 以后沈家的脸都丢光了! 丢尽了! 如果算没有成亲,沈墨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带回来的! 宋清秋如果有个好歹,那还是沈家的人的错了。 真是豆腐掉进了灰里,吹也不是,不吹也不是了! 沈墨自己都心乱如麻,此时气的连嗓子眼一路疼到头盖骨,听见刘氏这么喋喋不休的抱怨和质问,语气也不太好了:“娘,您就别问我了!我也不知道!” 他能怎么办? 当时当着刘安的面呢,刘安屡次让他把人带走。 他难道还能把宋清秋给扔了啊?! 那刘安回过头来还不把他给宰了?! “你不知道?!” 刘氏抬手就给了沈墨一个耳刮子,气急败坏的怒骂:“你有病吧!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想清楚,你就把人往家里带?!一个私生女,你带回来,以后多少人指着你的脊梁骂你?” 再说,这事儿闹的这么大,宋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不定还要去告御状。 到时候这件事天下皆知。 沈家算什么啊?! 沈墨被这一巴掌也打出了火气,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反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刘安虎视眈眈的看着呢,你让我扔了宋清秋吗?!” “再说,现在也不过就是个宋清秋身世的问题!当时刘安都不知道宋清秋是他亲生的!” 沈墨气的肋骨痛:“圣上难道还会因为这事儿杀了刘安不成?!” 最多也就是罚一罚。 刘安最终还是会平安无事的。 再说,就算是刘安明面上退下来,刘安还有那么多的同党和势力呢。 他的人脉可不是假的。 宋清秋照样是刘安的亲生女儿,沈家其实根本没有别的选择,难道还能不认这门亲吗? 宋清秋肚子里还有沈家的种呢! 两母子正在争吵不休,东川侯匆匆赶到,大声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前面聚了一堆客人,这到底拜堂不拜堂?!” 拜堂了人才能入席啊! 刘氏顿时没好气:“拜什么堂,还嫌弃脸面丢的不够是吗?!快让亲戚们都散了!” 东川侯皱了皱眉:“你说什么胡话呢?新娘子到了,都进了门,你不拜堂,想怎么样?” 刘氏深吸了一口气,将宋家的事告诉了东川侯:“你说这样子,还能拜堂吗?” 第200章·御前失仪 东川侯哪里知道能不能继续拜堂? 他只是目瞪口呆的站了一会儿,眉头皱成川字的张嘴:“那你现在能怎么办?那个,她虽然不姓宋了,可是,到底姓刘啊!” 一句话提醒了刘氏。 是啊,谁让现在宋清秋有个好爹! 眼看着宋清秋昏死在床上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刘氏咬牙切齿的磨了一会儿牙,最终还是决定先忍了这口气,转过头气急败坏的吵吵:“都是死人啊?!去请大夫啊!” 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 如果刘安没事儿,宋清秋有什么事,出事的就得变成沈家了。 刘氏指了指沈墨,到底还是气的胸口痛。 沈墨自己也茫然失措的走出来,屋梁上到处都还挂着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四处铺着红绸,树上还系着彩带。 本来是他人生当中幸福的开始,可现在呢? 也不知道宋家和刘安闹的怎么样了,他心中有些迷茫和忐忑。 宋家? 宋家当然是鸡飞狗跳了。 好好的一场婚礼,宋幼平这个侯府侯爷被刘安打的重伤倒地,宋老夫人忍无可忍,拄着先帝御赐的一根檀木拐杖便叩响了宫门求见建章帝。 一状告到了御前。 宋老夫人德高望重,哪怕是建章帝素来重规矩,听见这位都已经是命妇当中最年长的老太太进宫求见,也马上便看了冯宝一眼。 冯宝跟着建章帝多年,最是清楚建章帝的心意,当即便亲自出去将宋老太太给迎了进来。 建章帝对着宋老夫人很是客气,见宋老夫人颤颤巍巍的一进门便跪下,语气温和的点了点头:“老夫人年纪大了,免礼赐座。” 宋老夫人气喘吁吁的在冯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对冯宝点头示意道了谢,哽咽着朝着建章帝道:“圣上,老婆子年纪大了,原本行动老迈,怕御前失仪,不该进宫。可今次,实在是无法,只能腆着老脸来跟您求个公道了。” 冯宝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的往宋老太太那里看了一眼。 才刚早上他准备当值的时候,谢景昭跟前的那只神奇鹦鹉飞到他房里跟他说,今天会有人抓住刘安的把柄去建章帝跟前告状。 让他帮忙在关键的时候说上几句话。 难道,就是现在? 冯宝的表情有些微妙,心情同样也有些微妙。 他跟刘安两个人同样都是建章帝跟前得宠的太监,但是出身却完全不同。 他是在建章帝年幼的时候,便被先帝指派给了建章帝的大伴,也就是贴身伺候的大太监。 可以说,这世上谁陪着建章帝的时间都没有他长。 原本理所当然,最得宠的太监应当是他。 可谁知道,前些年中途却中途杀出一个刘安来。 刘安是官宦人家出身,之所以当太监,完全是个意外,是在大理寺的监牢里阴差阳错的去了子孙根,所以才干脆进宫当了太监的。 他有脑子有身手,会识文断字,也会办事,很快便帮着建章帝办了几桩大事。 建章帝便将刘安彻底提拔了起来。 乃至于,前年更是直接让刘安以一个太监的身份,总督锦衣卫。 锦衣卫啊! 那可是天子的眼睛耳朵,不受任何人和地方管辖,只需要直接对建章帝负责。 可见建章帝对刘安是何等信任! 有人得意,自然就会有人失意。 冯宝自然是失意的那个。 他心中不知不觉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而此时,宋老夫人已经哭着将家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说完了,这个老夫人又再次跪在了地上。 重重的对着建章帝叩头,语带哭腔的跪地不起:“圣上,我宋家一门,自来忠诚!我那不孝子,或许不成器,也的确是没什么大才,可却也是个忠心圣上的,如今却被人如此欺辱!” 宋老夫人的脸涨的通红:“圣上,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竟不是他的亲女!刘安分明知道此事,却隐瞒不报,还故意认宋清秋做了干女儿,用各种办法捧着她,他真是将宋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建章帝显然也有些震惊。 也是,太监有孩子,真是怪稀奇的。 他皱着眉头:“刘安是个太监,这件事,会不会是个误会?” “若是误会,我们宋家真是巴不得。”宋老夫人摇头苦笑:“可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这件事绝不会有错,宋清秋,确是刘安的骨血无疑。” 她抬头看着建章帝:“圣上,老妇人只求您查明真相,还我们宋家一个公道!我们宋家可以为国尽忠,战死,却绝不能被人如此折辱!” 建章帝听完,深深的看了宋老夫人一眼,温和的点头:“老夫人您言重了,若是当真如您所说,朕绝对不会姑息!您放心!” 说罢,便安抚了宋老夫人,又让人去宣刘安。 宋老夫人进宫陈情,一番规矩做下来,早就已经气喘吁吁,有些支撑不住了。 见她情绪激动,面色紫涨,建章帝想了想,叫人先将宋老夫人带到偏殿请太医诊治。 等到宋老夫人走了,建章帝站起身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看了冯宝一眼:“刘安来了没有?” 冯宝急忙弯了弯腰:“圣上,已经着人去请刘公公了,想必快了。” 建章帝冷哼了一声:“平常腿脚是快的很,怎么如今倒是慢腾腾的?” 冯宝陪着笑:“刚才听说那位宋二姑娘被赶出家门,想必刘公公必定不放心的,跟着去看看,耽误了时辰,也是人之常情。” 他的话刚说完,建章帝的目光便落在他身上,意味深长的问:“照你这么说,你也觉得这件事是当真,宋清秋是刘安的女儿了?” 冯宝一时之间只觉得如芒在背,这话里含着不知道多少重意思。 一旦说错,要么得罪刘安,要么便被建章帝认定是在上眼药。 但是他到底是陪着建章帝的老人儿了,当即便面色不变的挠了挠头:“圣上,刘公公的确是挺着紧这位宋二姑娘的,前些时候,宋二姑娘进宫,刘公公可是在宫里认得干女儿。” 第201章·风起云涌 建章帝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 是啊,他当即想起来。 这件事还事关田太后和斑斑。 那个宋清秋又说是小公主的有缘人,小公主甚至曾附身在她身上和田太后交流过,因此才博得了田太后的喜欢。 说起来,这事儿是不是也太巧了呢? 相比起那些玄之又玄的说法,对于建章帝来说,当然是阴谋论来的更加实际可靠一些。 他才不信那些所谓的神魂附体之说。 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眼里有了一丝不耐。 他不说话,但是冯宝却已经心惊肉跳,不敢再开口了。 刚才插的那些话就已经引得建章帝怀疑了。 上一句两句眼药,便已经足够了,再说,只怕是要适得其反。 他当即便不再多说了。 没一会儿,建章帝宣了宋幼平进来,宋幼平一头一脸的伤,鼻青脸肿的,看上去便知道是吃了大亏的。 见到建章帝,他二话不说的磕了几个头。 建章帝挑了挑眉:“起来罢,说说看怎么回事。” 他阖上了奏章,随意扔在了桌上,皱着眉头打量着宋幼平。 宋幼平抿了抿唇:“圣上,男子汉大丈夫,旁的事儿都能忍,但是这种事儿,微臣真是忍不了!” 他气的额头青筋突出,拳头也攥的死死地:“不瞒您说,微臣从前是个混账,为了苏氏,害的原配身亡......” 眼下也不能管什么家丑不家丑的了,宋幼平长吸一口气,将当年的事说了一遍。 又紧紧咬牙:“做错了事,微臣认了,所以微臣之前为了微臣的爵位和宋家的名声,哪怕知道苏氏害死了我的原配夫人,也并不敢将事情闹大,更不敢对外宣扬,只说是苏氏得了急病而亡。” “谁知道这贱妇却从一开始就是不安好心!” 宋幼平重重的给建章帝磕头:“圣上,微臣有罪,微臣认罚。可是刘安和苏家实在是欺人太甚,求圣上给微臣作主!” 建章帝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宋幼平的磕头声,才抬了抬手让他起来。 又问:“人证在何处?” 宋幼平立即便道:“不能带进宫,人此时还在宫门口。” 建章帝点了点头,紧跟着又见了白芸师太和江嬷嬷。 在建章帝跟前,白芸师太和江嬷嬷便更不敢说谎话了,两个人说得各种细节也全都对得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不是真的,她们不可能会说得这么清楚。 建章帝沉吟片刻,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挥手让人退下。 人退下去不久,另一个正主儿刘安也终于来了。 建章帝喝了口茶,冷冷点了点头:“将人叫进来。” 他的语气十分平常,并不像是生了气的样子,可底下人还是吓得不轻,小心翼翼的出去将刘安领进门。 刘安还穿着那件带着红的蟒服,是之前建章帝念他出海有功,专门赏赐他的。 进了门,他便跪下了。 今天来的这些,都是一进门便跪的,建章帝轻笑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问:“哟,今天真是大喜事,怪不得你穿上了这件衣裳呢。” 宋清秋成亲,刘安竟然还穿上了这件御赐蟒服,可见是对那个女儿多上心了。 这要说没有什么猫腻,建章帝都不信。 刘安显然也知道宋老夫人和宋幼平必定是进宫告状了的,当即便重重的拜下去:“臣该死!” 建章帝直起身来,忽而抄起旁边的一个杯盏便朝着刘安扔了过去。 一时把刘安扔的头破血流。 冯宝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他心里清楚的很,建章帝这是气刘安欺上瞒下。 其实,这件事总的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宗室里头比这乱的事儿多了去了,刘安这事儿也是做太监之前的。 可问题在于刘安这之后处理的方式。 刘安先是费尽心机的抬高宋清秋的身份,然后借机在宫里认了干女儿。 这才是真正触怒建章帝的地方。 他把宫里当什么地方? 把田太后当什么人? 利用了当朝太后,这自然是极为过分的事。 刘安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伴君多年,他对建章帝的脾气自然还是十足十的清楚的,此时见建章帝气怒,他连头上的血都不敢擦一下,只是大声再次重复:“圣上息怒,微臣该死,您千万别为了臣而气坏了身体。” 建章帝指了指他:“你还会怕朕气坏身体?!朕问你,你是不是早知宋清秋是你亲女?!” 刘安沉默片刻,轻声点头:“是。” “那她进宫,得了太后喜欢,是不是巧合?!” 建章帝面上一派的淡然。 可越是淡然,刘安的心里便越是紧张。 他心里清楚的很,若是建章帝勃然大怒,那还好。 可现在建章帝这么喜怒不辨,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建章帝这个人,疑心十分深重。 他会这么问,可见是已经先入为主,猜测到了当时小公主的事情的蹊跷。 现在若是否认,也只会被建章帝认为是狡辩。 其实这些罪名听起来唬人,却实在没什么真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可若是让建章帝认为自己不忠,那才是真的要命。 他当机立断的下了决定:“圣上饶命,臣已经是个废人,原本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有自己的骨血了,乍然知道自己还有亲生女儿......” 这件事还跟林贵妃扯不开关系。 如果他不快点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帮林贵妃撇清关系的话,这事儿查来查去,只怕还得查到林贵妃的头上。 到时候他跟二皇子和林贵妃之间的交易反而也要受影响。 思及此,他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头上:“都是臣一时鬼迷心窍,一心想着在不影响女儿的情况下认回女儿,这才会做了这么多错事......” 他承认的爽快,建章帝的怒气反倒是削减了一些。 见刘安被砸的头破血流,都还老老实实的跪着,血一直往地上滴都不敢动一下,面色缓和了些:“荒唐!既然是你亲女,你便该老老实实上宋家说明情况,看宋家人的态度,如此行事,谁能受得了?” 第202章·波澜再起 刘安一听便明白自己这关是过了。 他嘴角勾勒出一个十分不屑的嘲笑,宋家的人太天真了,他们以为这件事闹大了便能把自己如何? 真是天真又可笑。 他可是建章帝的心腹。 冯宝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跳,不着痕迹的看了刘安一眼,心却直直的往下沉了。 知道这个人最近很得建章帝的宠爱,却没想到得宠成这样。 这么大的事,放在前朝,怎么都得被剐了一层皮下来了,现在竟然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过了? 建章帝放了茶盏,冯宝马上便反应过来,凑上去将茶盏接过,添了热水。 建章帝则看着刘安冷哼了一声:“你自己去宋家负荆请罪!人家老太太年纪大了,是德高望重的老封君,便是朕见了,也得给几分脸面。你如此去宋家闹事,倘若她老人家有个什么不是,朕扒了你的皮!” 话是这么说,但是话里的偏袒之意却是十分明显的。 冯宝有些无趣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才刚还帮忙上了眼药呢,现在这宫里的太监们,至少有一半都是站在刘安身后的,他都不能保证那些话不会到刘安耳朵里。 这个刘安又是个最睚眦必报的......他有些后悔听了那只鹦鹉的调唆了。 刘安则马上便肯定的应了是,老老实实的给建章帝磕了三个头。 建章帝面色淡淡,又让人宣了宋幼平和宋老夫人进来。 宋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被扶进来,面色相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可看上去却还是情绪激动。 当着宋老夫人的面,建章帝看了刘安一眼:“老夫人,这件事朕已经问清楚,这件事的确是苏家跟刘安的过错,朕如今决定褫夺苏家爵位,剥夺苏家女眷诰命。” 宋老夫人眉心一动。 建章帝紧跟着便又道:“至于刘安,他也的确是处置不当,只是当年苏家一意孤行拆散他跟苏满,因此他也是最近才得知了宋清秋的身世......” 刘安面上十分的诚恳,做足了改过的态度:“老夫人,咱家给您磕头认罪了!咱家活到这个岁数,才知道自己有个亲生女儿,偏她当时又快成亲了,我并不想打扰她的生活......”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倒是能够拉的下脸。 可他越是如此,宋老夫人就觉得心里越是发凉。 刘安这个人睚眦必报,一次不能整死他,他一定会疯狂反扑。 到时候一定会找各种理由来报复宋家的。 之前她之所以默认,让宋幼平把事情闹大,无非就是想着要出了这口气,不想让宋清秋和刘安如意。 想着事情闹的越大,建章帝哪怕是看在物议上头,也得惩治了刘安。 可现在看样子,建章帝这是打算打三十大板便把人放过了? 刘安的姿态放得极低:“咱家也知道是做错了,宋侯爷要打要杀,咱家绝不敢多说什么。还请宋老夫人宽宏大量,宽宥了咱家这一次。” 宽宥?! 宋老夫人的血都快被气的吐出来了。 真的说的好轻巧啊。 十几年的绿帽子,苏满把宋家搅合的鸡飞狗跳,几乎是差点把宋家搅合散了。 结果就一个轻飘飘的宽宥就这么算了? 宋老夫人紧咬着牙不肯吭声。 建章帝则咳嗽了一声:“畜生!你最近不必再往锦衣卫去了!也不许往宫里来!什么时候老夫人原谅了你,再说之后的事!” 明面上还是剥夺了刘安的差事。 宋老夫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忽然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建章帝立即呵斥冯宝去请太医。 刘安则眼神阴鸷的盯着宋老夫人,这个老贼婆,肯定是故意的! 分明是故意装晕,好避过这次表态。 他嘴角噙着讥诮的笑意。 不过晕就晕吧,现在建章帝分明是站在他这边的。 等到他得了空,每天都去宋家求原谅。 他就看着宋老夫人能晕几次? 晕的多了,风向可就不一样了。 这件事到底是闹的沸沸扬扬。 武定侯府的千金小姐出嫁当天,竟然被爆出根本不是侯府的亲生女儿,反倒是权倾朝野的锦衣卫都督的女儿。 简直是比话本子都更加精彩。 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 高门大户的宅邸里头,也几乎都在议论此事。 林贵妃自然也知道了,她气的胸脯上下起伏:“真是不争气的东西!” 二皇子坐在林贵妃下手,正在把玩着手里的一对玉扳指,见林贵妃气的这么厉害,就笑了笑:“母妃,何必这么生气?父皇都这么气呢。” “你还说!”林贵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你父皇都知道这件事了!刘安那个阉狗,办事儿也不办的利落些,现在人人都知道宋清秋是他亲生女儿了,那到时候人家想起来,谁不知道这件事跟我有关?!” 那天促成刘安认干女儿的可是她。 别人可能会忽略这一点。 但是田太后、邵皇后和建章帝可都不是傻子,都会知道的! 刘安把她也给拉下水了,怎么能让她不生气?! 二皇子仍旧懒洋洋的:“急什么啊母妃,父皇喜欢您,也喜欢我,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尤其是如今我在海运一事上大放异彩,更让父皇满意,他不会怪罪我们的。” 这些年,林贵妃如何得建章帝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 别说这件事没有实际证据牵扯林贵妃,便是真的牵扯了,建章帝根本不会怪罪林贵妃。 林贵妃则有些烦躁:“你话说得轻巧!若是只是这件事那自然也罢了,可是事关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可不是好糊弄的!” 田太后固然不喜欢卫皇后,但是也不见得多支持她。 这些年田太后并不曾在后妃的事情上头多管,可不代表她就管不了。 毕竟建章帝还是很在意这位母后的。 想到自己利用了小公主的事,引得太后娘娘喜欢夸赞了宋清秋,她心里有些忐忑:“还不知道太后娘娘心里是怎么想的。” 二皇子见林贵妃着急,面色终于郑重了几分:“母妃,不会有事的。” 第203章·州官放火 二皇子信誓旦旦。 他也的确是有这个自信。 林贵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儿子自大的有些过头了:“你不知道你父皇的脾气.......若是其他的事都好说,可是我私自勾结刘安,这在你父皇眼里,是犯了大忌讳的。” 建章帝不见得对这个私生女的事多重视,说句难听的,别说是皇宫宗室了,普通民间之间这样的事儿都不少见。 戴绿帽子从古至今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是宫妃和太监私交过密,却绝对是能触怒任何一个帝王的。 二皇子见母妃乱了阵脚,少不得低声跟她分析:“母妃,刘安是父皇的心腹中的心腹!您以为这点小事能动得了他?” 林贵妃有些错愕的看着儿子。 这是小事? 二皇子讥诮的笑了一声:“您可知道光是刘安出海一次,能给父皇带回来多少私库?能给父皇带回来多少东西?” 出海这个技能,除了刘安,就没第二个人有。 他能带着船队出海平安而归,这就是天大的本事。 别说是以前年轻时候犯下的一桩错事,如今为了认女儿行差踏错的做错决定了,便是刘安将宋幼平真的打的瘫痪,建章帝最多是明面上褫夺官职,冷落刘安几年罢了。 等到过些年,流言散的差不多了,照常要启用的。 二皇子觉得宋家着实可笑,也因为此,他有些嫌弃的说:“如果谢景昭也就只有这些手段,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可都是太多余了。” 连父皇的脉都摸不准,能做什么大事? 更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他安慰了林贵妃几句。 林贵妃虽然还是忧心忡忡,但是对于这个儿子的能力向来倒是没有任何怀疑的,听见儿子说的笃定,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可她还是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那,就这么算了?” 宋家能善罢甘休吗? 毕竟都闹的这么大了,宋家显然是奔着一次把刘安打趴下来的,现在目的没有达到,建章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 二皇子嗤笑,根本不拿宋家当回事。 “若是我算的没错,这个事儿是宋沅那个小丫头闹出来的。” 宋沅? 林贵妃很快想起那个女孩儿来。 随即神情再次变得凝重。 之前宋沅无师自通,硬生生的把风头从宋清秋那里抢走,得了田太后的喜爱,她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哪怕是有谢景昭和卫皇后在背后帮忙,按理来说也不该知道的这么详细。 但是二皇子已经皱了皱眉:“她的眼界也就这样了,无非就是觉得能够将宋清秋踩到脚底,因此才挑破此事,甚至还敢针对刘安。” 他之前还觉得这丫头有些古怪和厉害,怕是以后的劲敌,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母子俩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话,林贵妃压低声音问:“对了,何朝贤,还没找到?” 那些暴徒的事儿还没有个结论呢。 一天没有结论,大理寺和刑部都察院便会纠缠不休,终究是个隐患。 早些结束才好。 二皇子面色镇定:“这件事刘安自己心中有数的,母妃您便别跟着着急上火了。儿子还有事,便先出宫去了。” 林贵妃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觉得这儿子太聪明了也不好。 太有自己的主见了,什么事儿都不跟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明说。 她哼了一声,面色不悦:“出宫出宫,你如今还不快些把王妃的事儿给定下来!难道就一直这么拖着?!” 说起立王妃的事儿,林贵妃不等二皇子出声,便直接警告:“你可别动齐昭君的脑子,她就算是退婚,也配不上你!” 就算是有齐家做后盾又如何? 一个退亲另嫁的女人,到时候外头的名声不知道多么难听。 更甚者可能牵连二皇子被人议论。 林贵妃是不会赞同儿子这么折损自己的羽毛的。 话题越扯越远了,二皇子失笑:“您说到哪儿去了,儿子心里自有主张,您就放心吧。” 话才说完,人已经飞快的溜走了。 林贵妃皱起眉头来摇了摇头:“真不让人省心!” 林嬷嬷轻笑起来:“二皇子天资聪颖,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该高兴才是啊。” 出宫的时候,二皇子遥遥的看到左顺门站了一排的人,挥手叫来自己的随侍:“去看看怎么回事。” 随侍去了一趟,很快便小跑着回来禀报:“殿下,是锦乡伯等人,他们跪在左顺门,要求圣上严惩刘安。” “乌合之众!”二皇子轻飘飘的瞥了一眼,不再当回事。 这帮勋贵们为什么会出来,二皇子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定然是这些人物伤其类,看着宋家这么被刘安欺压,觉得再不团结一些,勋贵们的地位更加要直线下降。 这才借机想要闹一场。 这些年勋贵们的爵位越来越难承爵,加上朝廷的有意打压,提拔寒门,他们的差事也越来越拿到实权。 这是在跟建章帝要待遇呢。 二皇子垂下眼。 随侍有些担心:“殿下,那咱们就任由他们闹?要不要去通知刘公公一声?” 毕竟刘安现在可是二皇子一伙的。 二皇子压根没有想过这事儿。 这帮人不管怎么闹都没用,反而会让建章帝觉得他们在结党。 他摆了摆手:“不必那么麻烦,任由他们闹吧。咱们去萧家一趟。” 去萧家? 听见他这么说,随侍先是诧异,随即便明白过来,二皇子这是打算去见齐昭君,急忙应了一声。 他们的车架消失在宫门口,原本一个在看门的侍卫不动声色的等到他们不见,才转身往宫里走,不一会儿,飞速的到了一处地方,找到个太监轻声叮嘱几句。 自己则脱下了执勤的衣裳,换了常服出宫了。 他径直去了宝鼎楼。 宝鼎楼里,擎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见到他来,挑了挑眉,便引着他上了三楼雅间,带着他进了门。 一进门,他便朝着窗口站着的那个身影走过去,恭敬的拱了拱手:“殿下!二皇子出宫去了萧家。” 第204章·真正杀招 谢景昭正背着手看着窗外的人流。 今天是三天一次的大集,京郊的那些百姓们也都会赶着大集的时候进城买些东西,或是四处走走逛逛。 因此人格外的多。 每到了这个时候,正阳大街便会人挤人,几乎是摩肩擦踵。 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在街道上,不管是看谁,都觉得他背后肯定隐藏着一段有趣的故事。 谢景昭垂下眼,听见那人的这话,便转过身坐下,又朝着他招了招手:“许靖,坐下吧,现在左顺门的情形如何?” 许靖是许铮的堂弟,两人在外头人眼里十分不和,为了许家的家产斗的你死我活。 可实际上,这两兄弟却都是为谢景昭做事。 听见谢景昭问,许靖拘谨的在他对面坐下来:“谢殿下赐座,现在左顺门门口跪了一大群勋贵,以锦乡伯、南安侯为首,都在为宋侯爷鸣不平,” 说完这话,许靖迟疑着,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谢景昭挑眉看了他一眼:“怎么,在本王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许靖原本还有些犹豫着话该不该说的,但是谢景昭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便咳嗽了一声。 “殿下,恕臣直言,宋家的这事儿虽然闹的大,但是圣上对刘都督的信任,还是很深。” 他眉头紧皱,神情凝重:“就算是有这些勋贵们一起上奏,也没用的。” 这也是为什么分明二皇子看见了,却也无动于衷的缘故了。 反正也没用。 他们爱闹就闹去呗。 闹的急了,惹得建章帝生气,这些人都得完蛋。 谢景昭轻笑了一声:“你以为,本王在指望用这件事扳倒刘安吗?” 难道不是吗? 许靖无言的看着谢景昭,不明白谢景昭这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闹的那么沸沸扬扬的,还铺垫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把这件事闹大用来攻击刘安的吗? 难道,不是? 那,那不是更白白的折腾了? 谢景昭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的品了一口:“你看,你会这么想,二皇子自然也会这么想,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靖懵了。 过了一会儿才理出这话的头绪,脑海里灵光一闪:“殿下的意思是?” 没有指望用这件事来打倒刘安? 那,那为什么还这么大费周章的设计这件事? 还把阵仗闹的这么大? 宋老夫人和宋幼平先亲自告状,然后是勋贵们一起声援? 闹着玩儿? 谢景昭笑了:“你出宫的时候,说二皇子也已经出宫了,是吧?” 许靖肯定的点了点头:“臣是亲眼看着二皇子出宫的。” “那就对了。”谢景昭脸上的笑忽然消失无踪:“他们全都跟你这么想,镇南王府,才能带人进宫啊。” 带谁?! 许靖一下子便觉得这话里隐藏了无数的讯息。 而此时,刚处置完了刘安的事儿的建章帝放下茶盏冷哼了一声:“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个蠢货!” 冯宝之前都还想借机踩刘安几脚。 可现在,经过才刚那一遭,他哪里不知道刘安在建章帝跟前的地位? 别看现在建章帝骂的这么厉害,但是实际上他老人家根本没有打算对刘安怎么样。 所以冯宝便只是谨慎的说:“当年的事了么,当初刘都督肯定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个太监的.....” 没一会儿,内侍省那边过来问,建章帝今天是不是去林贵妃宫里。 毕竟最近建章帝都是去林贵妃宫里的。 建章帝正要点头,随即便想到什么,刚要说什么,冯宝忽然看到外头一个小太监探头进来,忙出去问了一声。 片刻后,他轻手轻脚的进门来,低声回禀:“圣上,李阁老求见。” 李阁老最近也是建章帝用的顺手的,听见说是李阁老求见,建章帝嗯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冯宝亲自去迎了李阁老进门。 一进门,李阁老便几步上前跪在了书案前头:“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建章帝原本已经疲惫不堪,听见李阁老这话,还是打起精神来哦了一声:“什么事儿?” 李阁老跪在地上,大声道:“回禀圣上,臣已经找到原保定知府何朝贤!” 何朝贤是暴徒一事上头最关键的人物。 满朝上下找他都已经找的要疯了。 但是却一直没有消息。 也因为如此,暴徒一事到现在都还没有查明责任到底归属于谁,朝中为此争论不休。 但是对于建章帝来说,责任归属倒是还在其次。 更可怕的是这件事暴露出来的,卫所的腐败和那些朝廷拨出去的军饷的去处的漏洞。 他的银子白花花的用出去,结果不是用来建设军队了,反倒是滋养了那群前朝余孽,供养出了这群暴徒。 这才是最令他震怒的。 他当机立断的道:“人呢?带来见朕!” 李阁老以头触地:“回圣上,这人极为要紧,老臣不敢有丝毫的差池,将人一直带在身边,唯恐出了差错。现在人正在老臣的值房。” 内阁的这几个阁老,都要在宫中轮值的。 处理一些突发事件。 这一次是轮到李阁老了。 他把人安顿在他的值房里,的确是最稳妥的做法。 建章帝立即便道:“将人带来!” 又看了冯宝一眼。 冯宝心领神会,亲自带着羽林卫去了李阁老的值房,将灰头土脸的何朝贤给带到了御书房。 何朝贤一脸的菜色,看上去人都是黄黄的,一看便知道是最近吃了不少的苦头。 冯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遍。 心里想起虎皮大人说的话,心想,难道这个人才是虎皮大人所说的真正的重要人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何朝贤到御书房,人便开始抖个不停。 建章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便是原保定知府,何朝贤?” 何朝贤抖个不停,但是倒是还知道好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是,回禀圣上,罪臣便是何朝贤。” 建章帝面上表情冷淡:“是你便好,说说吧,保定府这次闹出来的这么大的乱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05章·触动逆鳞 何朝贤其实并不是个好官。 当然,他不是个好人这是肯定的。 但是事实上他当官也当的不怎么样,不然也不至于在出事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跑路了。 毕竟暴徒当时闯进保定府行凶的时候,叶明安还不知道何朝贤是个屁股歪的,第一时间还是去找这个当地的父母官求援了。 但是何朝贤是怎么做的呢? 他既没有联系自己的后台,及时把这件事压下去。 同时也没有自己想办法召集军队,联合叶明安的力量,先把暴徒们给一网打尽,实现灭口的目的。 他竟然拍拍屁股跑了。 也正是因为他这一跑,才会让这件事朝野哗然,引发巨变。 不过,会跑就说明胆小,惜命。 惜命好啊,如果不是因为惜命,何朝贤也活不到现在了。 也正是因为他惜命,所以在被差点灭口之后再见到建章帝,他一点儿别的想头都不敢有了,痛哭失声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建章帝坐在椅背上,态度淡淡的,等到何朝贤哭的累了,几乎连额头都磕的出了个血洞,这才不紧不慢的问:“你是说,这件事,当真是个阴谋?” 何朝贤以头触地,头磕的砰砰作响。 他一开始成为保定府的知府的时候,还不知道这回事儿。 是当官当的久了,不可避免会有跟卫所的交集—————比如说,有时候哪处地方着火了,哪处地方有些乱子,都是需要用到当地卫所的兵的。 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调兵的权力,所以便只能用朝廷的名义和卫所的指挥使商量。 当时保定卫所的指挥使还是徐忠。 何朝贤嗓子有些干痒,咳嗽了一阵,才紧张的看着建章帝,说了自己的经历。 他一开始没发现什么不对,直到后来他跟卫所接触的多了,才发现卫所总是没什么人。 按理来说卫所是要操练的。 可是徐忠一直都无所事事,偶尔他去卫所转悠一圈,看到的士兵也都是老弱病残。 他觉得奇怪极了,但是徐忠只是笑着带他去吃了顿饭,席间送了他不少的人参鹿茸,当然还有厚厚的一沓银票。 他一年的俸禄也才那么点儿,徐忠一下子送给他的,都比这些年他淋尖踢斛和火耗所收的都多。 他自然也就聪明的什么都不问了。 一直到一年多以后,有几个猥琐的士兵来他这里告状。 说原本朝廷是下了死命令的,让他们三月之前务必将附近山上的一伙贼匪给剿灭,但是他们去了之后,却被埋伏了,反倒是死了一大批的兄弟。 这些士兵们怀疑是徐忠跟人泄密,才导致计划外露。 毕竟这种剿匪的计划,只有徐忠和上头的人知道。 当然,他们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这么怀疑的,那是因为,这种情形,在徐忠当指挥使期间,已经出现过许多次了。 何朝贤心里一咯噔。 他贪,但是他不傻,当然知道这里头肯定是有猫腻的。 但是他也没有透露出去,只是一面安抚好了这些告密的人,一面去找了徐忠。 徐忠得知此事,笑眯眯的揽着他的肩膀,说出了一席令他毛骨悚然的话:“这些事,我早已知道了。老何,这不是我的事儿啊!” 当时何朝贤也是震惊的,他十分的惊慌:“这还不是你的事儿?!你勾结外头的贼匪,害死自家的兵,对你有什么好处?!” 朝廷知道了怪罪下来,这是死罪当中的死罪啊! 何朝贤虽然想贪,但是他又不想死! 他跟徐忠走得这么近,徐忠如果出事,他也完蛋了。 谁知道徐忠却哈哈大笑。 笑完了才认真的盯着他:“你先别急啊,我若不是背后有人,难道有天大的胆子不成?” 背后有人? 当时的何朝贤马上就反应过来徐忠这是打算拉拢他了。 他胆战心惊的,说就算是背后有人,这人得多大的能耐啊? 这可是瞒着朝廷要军饷,那那些军饷,又没有真的用去养兵,是去了哪儿呢? 徐忠笑着看着他说,你别担心,只要你跟着我们坐一条船,保证你不会翻船的。 他说到做到。 大周的地方官基本是三年一考核,考核完了便轮换地方,很少有官员连任的,但是何朝贤真的就在保定府一屁股做到了现在。 建章帝眯了眯眼睛。 这御书房里,现在总共就建章帝和何朝贤,再就有一个冯宝。 冯宝心里简直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何止是汗流浃背?他简直是连天灵盖都被掀起来了! 真是想过刘安大胆,却没想过刘安会大胆到这个地步。 这人是疯了吗! 什么私德有亏?这法子用来对付皇帝信任的心腹大臣,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 若皇帝还用得上那人,别说是外室女什么私生子私生女了,就算是你一树梨花压海棠,也没人因为这个丢官的。 但是,暴徒这事儿完全不同!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刘安想要谋反了! 废话,如果不是想要谋反,谁会包庇一群前朝余孽,任由他们隐藏在保定的村落当中,然后年年去讨伐,年年却又总有余孽冒出来啊?! 为的就是骗那些军饷! 朝廷为了平乱,追讨余孽,源源不断的拨款。 而这些拨款,少之又少的能到那些士兵的手里。 这么多年积累下来,这是一笔多么令人惊恐和咋舌的数目?! 光是想一想,冯宝就不敢呼吸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建章帝一眼,心中想起虎皮猫大人,虎皮猫大人应当早知道这件事了吧?所以它才会那么笃定刘安会完蛋。 是了,跟着建章帝这么多年,他自问了解建章帝的心思。 他可以宠着你纵容你,可一旦你敢背叛他,他杀你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任何人都是如此。 刘安真是触动了建章帝的逆鳞了。 建章帝并没有立即发怒,不仅没有,他还笑了几声,然后盯着何朝贤,轻声问:“这一切,可有证据?” 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没生气,但是何朝贤却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第206章·末日来了 宫中多了一个人,除了建章帝和李阁老之外,对其他人似乎都毫无影响。 李阁老立在御书房门口,心中不是不紧张的。 这一次带着何朝贤进宫,他也算是冒了大风险了。 一旦何朝贤手里的证据不足以证明刘安和保定府的问题,那么带何朝贤进宫的自己,不但要承担建章帝的怒火,还得彻底成为刘安的眼中钉。 虽然做到了阁老,这满朝基本上都已经没什么对手了。 但是刘安这种阉狗,谁碰见都头痛,人生在世,谁能没点儿行差踏错的事儿呢?偏偏刘安专程就是专门抓人把柄的。 他忧心忡忡的等的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御书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李阁老立即便如同烫了脚一般跳起来,转过头去,便看到冯宝出来了。 冯宝径直走到廊下,叫来了自己的随从小太监,吩咐了几句话,见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才又到了台阶这边,让一个侍卫:“去宣刘长英觐见。” 刘长英是刘安的侄子。 这些年,一直都是刘安提携着的,完全当儿子养。 这李阁老自然知道,听说去找刘长英了,他心中一动。 冯宝则意味深长的看了李阁老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转身进了御书房。 紧跟着便是令人窒息的长时间的等待。 李阁老一直站到天色暗下来,才跺了跺脚。 旁边的小太监殷勤的问:“阁老去偏殿歇息片刻?起风了,看着怕是要下雨呢。”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李阁老抬眼看了一眼天色,慢悠悠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腿,果然觉得酸痛不已,正要答应,便见暮色之中,刘长英穿着一袭飞鱼服,被太监引着急匆匆的进来了。 这间隙中,两人对视了一眼。 刘长英毕竟是官职不如李阁老,客套的点头打了个招呼。 李阁老也笑眯眯的:“刘同知。” 这些阁老们本来就是一直守着皇帝的,甚至皇帝去后宫睡了,他们都得有个人在这前殿值宿,所以刘长英并不奇怪这么晚了,怎么李阁老还在。 他还以为建章帝找自己是因为宋家的事儿。 这事儿闹的很大。 但是刘安却没事儿,在宫里被训斥了一顿,表面上让他滚回家禁足。 作为刘安的侄子,刘长英当然也知道皇帝的态度,倒也没有多担心。 毕竟刘安自己一出宫就直奔沈家去了。 这次的事儿闹的太大了,沈家说是娶亲,但是仪式却并没有完成。 这婚事到底算不算成了,谁都说不准,刘安哪里舍得女儿这么不清不楚的呢?生怕女儿被婆家磋磨,所以赶过去给宋清秋撑腰了。 他想到这里,已经进了御书房。 可一看到了何朝贤,他原本还随意的心一下子就揪住了。 脸上的表情也像是见了鬼。 天哪!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刘长英在心里骂娘,腿却已经软了。 建章帝偏还淡淡的招呼了刘长英一声:“认识吗?” 认识吗? 刘长英的心脏都停跳了一瞬,整个人像是见了鬼,身体根本不由自己控制,抖了抖,猛地跪倒在地上。 见状,建章帝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轻笑了一声。 分明是在笑,但是不管是何朝贤还是刘长英,都只觉得天灵盖发凉。 建章帝却好整以暇的观察着刘长英的丑样。 屋子里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沉默和紧张。 直到头上的冷汗都滴落在地砖上,刘长英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圣上,圣上饶命!圣上饶命!” “朕还什么都没问呢,你紧张什么?” 建章帝淡淡的往背后一靠:“你来跟朕说一说,何朝贤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 刘长英心里的恐惧一阵阵的往上涌,寒气也一阵阵往外冒。 实际上,何朝贤之前除了每年按时按点的孝敬刘安,还真的不是他什么人。 刘安干儿子多了去了,何朝贤论亲近,是排不上号的。 但是最近,他们跟何朝贤的确是关系微妙。 毕竟,刘安派了许多人去搜查何朝贤的去向。 这一切,若是要查,是瞒不过去的。 还有刘斌,刘斌可是亲自去追杀何朝贤了的。 那何朝贤现在却出现在了御书房,那,刘斌呢?! 只要想到这一点,刘长英便面色惨白,他连编造谎话都不知道该怎么编了。 因为不知道情况,所以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他紧张的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建章帝却没了耐心,猛地抽了刘长英一鞭子:“当朕是什么?!到了这里,竟然还不说真话!” 这一鞭子抽的刘长英三魂七魄都出窍了,一时之间只觉得心神剧震,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建章帝很快又抽了第二鞭:“刘斌呢?!” 谁不知道刘斌和邓平是刘安的左膀右臂,也都跟刘长英熟悉? 现在建章帝这么问,分明是所有的事都知道了。 刘长英倒地哀嚎,魂飞魄散。 建章帝扔了鞭子,厉声叫人。 冯宝马上就进来了,一眼看到滚在地上的刘长英,眼观鼻鼻观心的垂头:“圣上有何吩咐?” “去叫人!叫大理寺的洪恩过来!”建章帝指着刘长英:“给朕审!给朕审的清清楚楚!” 冯宝急忙应了一声是,转头便走。 建章帝则眯着眼又看了何朝贤一眼:“你最好是每句话都是真的,否则,朕让你十族都在地下跟你团聚!” 何朝贤猛地打了个激灵,倒在地上悔不当初。 他若是只是受点银子该多好? 若是老实点,只收点银子,也不至于现在沦落成这个地步了。 可想到谢景昭和叶明安,他心里又有了点希望。 只要他老老实实的按照谢景昭的指点,应该也是能有一条生路的吧? 而此时,宫里的风还没影响到去看女儿的刘安。 刘安快步进了沈家,顾不得马,便直接问:“沈墨在何处?” 他气势汹汹的冲进来,沈家的下人吓了一跳,但是等到看清楚他身后那群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又全都噤若寒蝉。 第207章·没后悔药 在刘安没来之前,宋清秋的日子真的过得是前所未有的凄惨和憋屈。 她醒过来之后,便先是头痛欲裂。 出嫁之前的那些事全都涌入脑海,她自然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包括宋幼平是如何揪出了白芸师太和江嬷嬷,又是如何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了她的身世,不承认她是宋家嫡女的身份。 宋清秋醒过来之后痛不欲生。 自小在侯府长大,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利用这个千金小姐的身份能顺理成章的得到的一切。 包括众人的艳羡和嫉妒。 她早些年甚至根本连宋沅都不放在眼里,只当这个嫡姐是个透明。 毕竟,不管是从母亲的宠爱还是父亲的偏宠,她都是稳稳地压过宋沅一头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出了这件事之后,她才格外的无法忍受。 刘安固然是个很有权柄的太监。 但是问题是,他是个太监!! 就算是再如何的威名赫赫,又怎么能够跟真正的侯爵相比较? 人的成见就如同是一座座大山。 以后所有的人提起她,不会说她是沈家的宗妇,也不会说她是宋家的侯府千金,只会说,啊,这个是那个太监的私生女。 多么难听?! 宋清秋不仅是自己这么觉得,她见到刘氏的第一眼,就知道刘氏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这倒也不怪刘氏。 毕竟人人都是要脸面的。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是为了活一张脸面啊? 沈家到底是正经的名门望族,但是现在,却娶了一个权宦的私生女。 甚至,这私生女到底是不是真的,都还没有个定论。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刘氏实在是无法如常的对待这个儿媳妇,宋清秋醒过来,她也只不过是面色僵硬的问了几句话,然后还迫不及待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以前不是很得宠爱的吗,怎么这次事情闹的这么大!” 刘氏实在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其实不仅是没有耐心,她连基本的人情味都没有。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根本不会管你遭遇了多大的巨变,有多么难过,开口就是先问你,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你到底是谁生的,别人说你野种是认真的吗? 宋家以后真的不认你了吗? 那你现在到底算是刘安的私生女还是算宋家的嫡次女? 你嫁过来到底是明媒正娶还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沈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会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儿媳妇,这毕竟是太丢脸了,你若是真的都不是宋家的亲生女,那可不够资格入我沈家的门! 这话实在是太难听了。宋清秋才醒过来,甚至都来不及梳理一下发生的那些事,还有心情,就被刘氏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是换在平时,宋清秋是不介意装一下温柔听话的乖巧新媳妇儿的。 但是问题是,她现在也遭受了人生当中的巨变,也正是紧张惶恐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她自己的心情都是一团乱麻,无法开解。 偏偏刘氏还如此来戳她的心肝。 她当即就有些忍不了,瞪了沈墨一眼,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要去找我爹爹!” 找爹? 沈墨急急忙忙的上前温柔安慰。 但是刘氏却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找爹,你要找哪个爹啊?原本你出嫁,宋家该是派人送嫁铺床的,但是你看看现在闹的,什么也没有!谁知道你是怎么回事!” 这还是刘氏头一次在宋清秋面前露出这么不客气的一面。 毕竟在之前,刘氏在宋清秋跟前,都是温柔和顺的一副慈母模样。 宋清秋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人清冷乱世态炎凉。 她本来便遭遇了巨大的打击还没回过神来,现在还被刘氏这么冷嘲热讽,一时之间热血上头,抿着唇委屈至极的开口:“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跟沈墨没有正式拜堂,但是前期该走的程序都已经走完了。 所差的也只是最后的一步拜堂入洞房而已。 何况她现在已经怀了沈墨的孩子。 现在刘氏这么做,谁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阴阳怪气。 可是,凭什么? 宋清秋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沈墨的官职都是通过刘安得到的。 而刘安看的是谁的面子,这还用多说吗? 刘氏真是太过分了! 沈墨急忙扯了刘氏一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现在本来事情就够多够乱的了,他真的不想事情无限的扩大。 可是他高估了女人的自制力。 刘氏固然是知道刘安是宋清秋的亲爹,也知道依照刘安的权柄和得宠的程度,宋清秋大概率是不会失去靠山的。 只不过是从宋家变成刘安罢了。 但是问题就是,刘氏这种人不仅是想要纯粹的好处,她也是要脸面的。 偏偏刘安这种太监,内里的好处固然是能给够,可是明面上的体面怎么能给呢? 人人都知道她儿媳妇是个太监的亲生女儿。 这名声传出去怎么好听?! 刘氏当即冷笑一声,毫不迟疑的讥讽:“我没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人最好是安分守己,该做的事就做,不该做的事最好是沾都别沾,否则坏了名声,守着金山又有什么意思呢?别人议论起来,多么难听?” 这几乎就是指着宋清秋的鼻子骂人了。 宋清秋气的失去理智。 幸亏沈墨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她,以目示意让她不要冲动。 饶是如此,宋清秋还是气的不轻,她委屈不已的看着沈墨:“你难道就这么对我?!我为了你,什么都没了,你就任由你娘这么折辱我?!” 沈墨真是左右为难,除了为难之外,他还有不耐烦。 这两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本来就烦得要死,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事,这两个女人倒是好,反倒是先迫不及待的开始内讧了。 但是他当然还是更偏向自己亲娘的,所以便不赞同的看了宋清秋一眼:“行了!娘也不过是随便说了几句,你别没完没了的!” 宋清秋被甩了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正要生气,便看见了已经出现在大门口的刘安。 第208章·婆媳关系 若是说之前宋清秋心里到底还有几分心虚和慌乱,怕自己真的会被扫地出门。 但是一看到站在门外的刘安,她心里的这点担忧立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提着裙角朝着刘安飞奔过去,哽咽着喊了一声:“干爹。” 其实这声干爹喊得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毕竟在宋家的时候,宋幼平是已经实实在在的揭破了她的身世,并且当众称呼她野种。 可宋清秋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廉耻的,没有办法这么快就直接改口。 而且她心里隐约也觉得羞耻。 父亲是侯爵跟父亲是太监,之间的相差还是很大的。 否则的话刘氏的反应也不会这么大了。 但是现在说那些都是没用的,她心里非常清楚,宋家以后是不可能再管她的了,她唯一的靠山和后盾就只能是刘安了。 果然,刘安听见她哭,眼神便猛地锐利起来,看着沈墨冷笑:“这便是你承诺过我的,会好好对待清秋?你就是这么做的?” 刘氏见到刘安过来,本来已经有些害怕了。 但是听见刘安这么说,她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又有些不高兴。 一开始若是宋清秋的身世就曝光,她是不会让宋清秋嫁过来的。 刘安虽然势大,但是怎么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 这样的名声,还要沈墨怎么护着她? 因此还不等沈墨说话,刘氏就先阴阳怪气的嘲讽:“公公,起先您也没告诉过我们,宋二姑娘原来不姓宋啊。” 这话说的宋清秋和沈墨都是面色大变。 尤其是宋清秋,她现在本来就是心慌意乱的时候,根本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自己的身世。 刘氏这毫不留情的讥讽一出来,她当时便摇摇欲坠。 一时之间对这个婆婆恨得咬牙切齿。 刘安的反应则更快一些,他阴鸷的看了刘氏一眼:“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刘安的目光不那么阴沉的话,刘氏可能就忍下这口气了,可问题是,刘安竟然出了这种事,都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凭什么?! 刘氏心中不爽。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这件事上头宋清秋都是理亏的。 沈家才是受害者。 再说了,就算是没这些事,自己可是做婆婆的! 孝字比天大,宋清秋如果要嫁过来,就得对自己这个婆婆恭恭敬敬的才是。 现在这算什么? 仗着有个当太监的爹,了不得了? 刘氏想也没想的便尖叫了一声:“怎么了,我还不能问两句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沈家也没说退亲,都还没怎么,宋二姑娘倒是先端起千金大小姐的架子来了是吧?” 沈墨真是恨不得去捂他娘的嘴。 真是没见过嘴巴这么快的! 他一把扯住了自己亲娘,着急忙慌的往后拉:“娘!您消停些吧!” 这不拉还好,一拉,刘氏一肚子气就冒出来了。 她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狮子,忍无可忍的骂骂咧咧起来:“怎么了,我还不能说这些了是吧?还以为娶得是个高门贵女呢,结果是个什么?!” “娶了个活菩萨回来,我都不能说了!” 宋清秋气的浑身发抖。 世态炎凉这四个字,她从来没有一次体会得这样的清晰过。 真是想都没有想到,刘氏会是这么一个泼妇。、以前刘氏对着她的时候,分明都是慈眉善目的。 谁能想到,她翻脸不认人。 沈墨则又惊又气,他真是不懂自己亲娘这是撒的什么疯。 怎么了这是? 这亲事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现在就退亲吧? 没看刘安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了么? 就说明这件事对刘安来说没什么影响。 既然木已成舟,那应该顺水推舟的给刘安一个人情,对宋清秋更好才是。 这样才能得到更大的好处啊。 亲娘啊!她倒是好。 把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作流水了。 刘氏的嘴巴不饶人,骂人这事儿也就是这样,没骂起来那倒还好,但是一旦骂起来,那是会上瘾的。 尤其是情绪上头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什么话都往外冒。 刘安见宋清秋的脸色愈发的苍白,忍无可忍,冷冷看了身后跟随的邓平一眼。 邓平唰的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匕首,闪电一般的从刘氏脸上划了一刀。 这一刀控制的极有分寸,血沫子顺着匕首的划过噌的一下冒出来。 刘氏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伸手一摸,顿时摸到了满脸的血,当即吓得魂飞魄散的跌倒在地上。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反应过来。 她面前站着的这个,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活阎王,也是京中当官的人人谈之色变的权宦。 他杀过的人数不胜数。 别说是一个侯爵夫人了,从前死在他手里的王妃也不是没有过。 当然,不同的是当时的王妃已经定罪了。 但是,想要给刘氏定个罪名,那不是现成的吗? 在刘氏几乎是胆寒的目光中,刘安冷冷的看着她:“夫人还记得十二年前,府中二少爷出风疹暴毙一事吗?” 刘氏浑身颤抖,上下牙齿咯咯打架,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 死的就是最得东川侯喜欢的二儿子,也是府里最有才华的庶子。 他三岁开蒙,五岁就能引经据典,人人都说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宗亲族老一个个的都对他十分看重。 东川侯本来就喜欢他的亲娘,那个温温柔柔的江南女人,又有了这么厉害的儿子,当然是爱屋及乌,对这母子宠爱到了极点。 当然,这一切在十二年前戛然而止了。 刘氏出手了,她无法容忍这孩子动摇自己儿子的地位,所以收买了大夫,改了药方里的药,让那孩子就这么被耽误死了。 但是,这事儿她做的实在是很小心隐秘。 知道的人也都被她陆续处理了。 可现在,刘安怎么会知道的? 见刘氏一脸的惊恐害怕,刘安嗤笑了一声:“咱家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多,夫人想不想让侯爷一起来听一听?” 刘氏噤若寒蝉。 第209章·换了个爹 刘氏哪里有那个胆子让人知道她以前做过的那些事? 东川侯府到底还是姓沈,东川侯爷还没死呢。 如果被他知道当年最宠爱的小儿子和宠妾是怎么死的,她距离死期也不远了。 一招制敌。 见刘氏老实了,刘安憎恶的看了刘氏一眼,眼神冰冷的补充:“沈夫人,咱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愿你别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几个字刺耳极了。 但是刘氏却什么话都不敢再说。 刘安又敢杀人,又有她的把柄。 她现在如果还蹦达,那完全是在自寻死路了。 沈墨也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趁机将刘氏扶起来,送刘氏出门去了。 刘氏手都还有些发颤,死死地攥住沈墨不肯撒手。 沈墨皱着眉头也有些紧张:“娘!您先回去,我还有事跟刘都督说,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 刘氏动了动嘴巴,却也的确是说不出什么来,眼看着沈墨进房间去了,才恨恨的吞下了那口气,转身走了。 沈墨进门的时候,刘安已经带着宋清秋坐在上首了。 他急忙上前跟刘安赔不是:“刘都督,家母胆小,没有经历过大事,一时失了分寸,还请您老人家千万容谅,别跟她一般计较。” 刘安嘴角噙着冷笑:“咱家倒是想不跟她计较,也要她自己知道惜命才好。” 这话说的完全都不带任何客气的了。 也不像是结亲的亲家所说的话。 沈墨心里咯噔一声,同时又有些微妙的不悦。 其实正如刘氏所说,这件事说到底就是刘安自己没有处理好,搞的闹的这么难看。 沈家的面子都连带着也丢光了。 结果刘安就连刘氏抱怨几句都受不了。 宋清秋是来当媳妇儿的,又不是来当婆婆的! 这是什么态度? 但是他比刘氏可是要能沉得住气的多,当即便换了一副笑脸:“您说的是,女人就是芝麻大小的眼界,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咱家不跟她一般见识,倒是你。”刘安虎目圆睁的看着他,语带警告的问:“是怎么想的,莫非也是跟你娘一般的想法?” 这话到处都是陷阱,一旦回答不好,只怕自己这个才到手的五城兵马司的职位便没了。 沈墨咽了口口水,脑子转的飞快:“我自然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娶清秋的,哪怕是现在也仍旧是如此!” 这话说得倒是还像那么回事。 刘安脸色微缓。 宋清秋却已经完全忘记了才刚的不愉快了。 她的确是对刘氏的讥讽和针对十分的不高兴,但是,心上人毕竟还是正常的。 沈墨对她是真心的。 她总得给沈墨一点面子。 所以她揪了揪刘安的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喊:“干爹.....算了......” 都说女生外向,现在看来还果真是如此。 刘安顿时有些无奈,但是既然女儿都已经这么说了。 他若是再疾言厉色的呵斥沈墨,反倒是惹得女儿不高兴。 所以刘安便顺水推舟的放过了此事。 只是严词警告沈墨:“此事是我们上一辈的事,圣上如今已经做出了决定,并不关清秋的事。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这门亲事,你还要不要?” 宋清秋顿时紧张的看着沈墨。 沈墨哪里能放过这个表忠心的机会?他早就知道,这么简单的事根本不可能把刘安这种权宦拉下马。 现在刘安会来问这话便更能证明了。 他马上便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清秋早就已经怀有我的骨肉,我自然是无论如何,都只认定她一人,这一生一世,都会护着她!” 宋清秋感动不已。 刘安则冷冷的扯了扯嘴角:“那自然是最好了,那么,这门亲事便算是成了。但是咱家跟你说清楚,别以为没有拜过天地,便欺负咱家的女儿!你那母亲,你最好是给咱家管好了,否则的话,咱家是不介意让你府上多办几场丧事的!” 邓平偷偷瞥了沈墨一眼,见沈墨面色一瞬间铁青,便啧了一声。 沈墨显然也没想到刘安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但是他也只是用了一会的功夫便反应过来了,面色不变的点头保证:“是,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不会让清秋受半点委屈!” 直到这句话说出来,刘安脸上才真的有些笑意了。 岳父大人。 在这之前,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也能被人这么称呼。 听着倒是还怪有意思的。 他意味深长的顺带着看了旁边的宋清秋一眼:“女婿倒是比女儿更体贴些。” 宋清秋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其实还没有做好换爹的准备。 但是她脑子里也清楚的很。 宋幼平是恨她恨得要死了,不可能还会继续认她现在再触怒刘安,她根本得不到半点的好处,反倒是把自己唯一的依靠都给闹没了。 她抿了抿唇,小心的开了口,喊了声:“爹。” 这话听的刘安才是真的通体舒泰。 他愉快的答应了一声,语重心长的看着宋清秋:“你放心,爹绝不会让你丢脸,也不会让你过的比以前做宋家女差半分。” 刘安脸上全都是自信:“你等着看吧,宋家那些人,以后给你提鞋都不配!” 这话说的让宋清秋眼里顿时精神一振。 出阁之前闹出来的那一幕幕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当时的耻辱感和无助感到现在也都还记忆犹新。 一场父女,她到底也喊了宋幼平十多年的爹呢,可宋幼平竟然如此狠心绝情。 竟然半点面子都不给她,真的就这么让她从云端上掉下来了。 让她在原本这一生最开心的一天从云端跌到谷底。 她跟宋家和宋幼平都不共戴天!以后再也不会让宋家好过! 现在刘安没事,而且还这么说,她简直再高兴也没有了。 沈墨则心念一动:“岳父大人,这次的事,圣上并不追究了吗?” 他心里对刘安在建章帝心里的地位有了更多的揣测,没想到建章帝对这个太监真的如此宠幸。 第210章·浓情蜜意 沈家忙忙乱乱又各怀心思的过了一晚。 当天刘安一直在沈家待到深夜才走,临走之前,他不无担心的去看了宋清秋一眼,叮嘱她:“若是沈家的人为难你,对你不好,你一定不要隐瞒,派刑姑姑和秦妈妈来告诉咱家。” 他或许对其他人都能冷酷无情,也能翻脸不认人。 但是对着这个刚认的女儿,却的确是掏心掏肺的好的。 这一刻,宋清秋不免被刘安打动了。 亲生的就是亲生的,血缘是不可战胜的。 而且,宋清秋心里也清楚,刘安是她自此以后唯一的依靠,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冲到刘安跟前双膝跪地,重重的给刘安磕了个头:“爹爹!女儿让您担心了!” 见宋清秋如此,一向冷血的刘安也忍不住动容,他伸手将女儿搀扶起来,哽咽着说:“不要如此说,从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让你在宋家受了许多年的苦。” 现在好不容易认回来了,偏偏又是用这么不光彩的方式。 他真的深深觉得亏欠了女儿。 对于此,他的反应也十分的干脆利落—————既然对不住女儿,那就加倍的弥补! 他当即看了邓平一眼。 来之前,邓平就已经奉命去取了银票,此时见刘安看自己,二话不说便将厚厚的一沓银票递上去。 刘安接过来,顺手便给宋清秋了。 宋清秋拿在手里一看,全都是一千两面额的银票,看这厚度,不管怎么说,也得有七八万两的银子! 这么多! 她也有些慌了:“爹爹,您之前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刘安捏住她的手,态度坚决:“收着!不管什么时候,自己手里有钱,才能安身立命。你以后也一定要记得这一点!” 这些银子对刘安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若不是怕沈家靠不住太过贪心,多给一些也不是问题。 但是他也明白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细水长流比一下子把沈家的胃口撑大要好的多。 等到宋清秋接过了银票,刘安才有些不放心的叹了口气:“可惜爹爹认你认的太晚了,若是早些把你认回来,绝不会让你吃这么多苦头,也能有时间多替你看看沈家。” 对于沈墨这个女婿,他是很有戒心的。 阅人无数的他,看得出沈墨的城府和心机。 只可惜女儿喜欢,而且已经有了沈家的骨肉,也只得罢了。 但是他还是希望宋清秋能聪明些,别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沈墨身上。 宋清秋却没听进去。 等到沈墨送走了刘安进来,她便欢呼了一声,朝着沈墨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沈墨:“墨哥哥,我真的没有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你竟然还会这样护着我!” 说的是刚才,为了她顶撞刘氏的事。 沈墨心里有些厌烦的翻了个白眼。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家里都为了这件事闹得人仰马翻了。 他的父亲因为觉得耻辱,不敢得罪刘安却又不想见到刘安,所以一晚上都没有出来。 至于母亲,还用说吗? 老底都被人翻出来了,几乎是就是被刘安羞辱的抬不起头。 现在一家人里头,恐怕也就只有宋清秋一个是高高兴兴的了。 真不知道是没有脑子还是太过自私了。 他调整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出了口气,表情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这有什么,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倒是你,清秋,你以后是什么打算?” 宋清秋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有点不安的问:“墨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这门亲事......” 难道沈家还是不想承认已经结亲了吗? 沈墨急忙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亲事自然是板上钉钉的,我的意思是,以后你跟宋家那边......” 提起宋家,宋清秋的脸色就一下子变得狰狞可怕:“宋家那边跟我以后毫无关系!” 宋幼平那么对她,她再也不想去跟宋家人摇尾乞怜了。 再说,宋家的人做事做绝了,看着也是跟她划清界限的意思。 沈墨沉默不语。 见沈墨这副态度,宋清秋不免又有些心慌。 她也知道这件事实际上是让沈家颜面尽失的。 沈墨肯定是担心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这么一想,她不等沈墨多说,就笑吟吟的伸手在沈墨跟前:“墨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沈墨一开始还百无聊赖,没什么兴趣。 等到一看到那一沓银票,立即便变了脸色,下意识伸手去拿,手伸到一半,又强行忍住了,明知故问的开口:“这么多钱,你哪里来的?” 他当然不是真的不知道了。 前脚刘安才走,后脚宋清秋就能拿出这么一大笔的银票,肯定是刘安给的。 毕竟宋清秋原本的那些嫁妆现在都还留在宋家呢。 但是他还是得装模作样的问一问才行。 宋清秋顿时笑的十分得意:“是我爹爹给我的,他说怕我手里没钱,怕你们欺负了我,所以让我先拿着傍身!” 她抿了抿唇,有些傲娇:“我爹爹说,这只是先给我傍身的,过些天再给我送过来。” 沈墨眼睛都在发光。 银子! 沈家这些年已经大不如前,家里只有出的没有进项,早就已经入不敷出,连家里的摆设都已经偷偷拿去当的差不多了,基本都是假的。 现在娶了宋清秋,竟然阴差阳错的跟娶了财神爷也没区别! 这怎么不是大好事呢! 他马上便笑意盈盈的感叹:“岳父大人可真是疼爱你,唉,亲爹就是亲爹。” 这句话真是说到宋清秋的心坎里了,她得意的扯了扯嘴角:“那自然是了,爹爹说了,这件事对他影响不大的,圣上只是面上罚他,好让大家彼此面子上过得去罢了,等到过一阵子,自然还要用他。” 对于这番话,沈墨也是深信不疑。 毕竟刘安还能出现在沈家,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他动情的抱住了宋清秋,轻轻在她耳边呢喃:“这样太好了,你有了岳父大人这样的亲爹,以后自然是比宋沅好一百倍!” 第211章·财不露白 宋清秋最喜欢听的话,沈墨当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听见这话,她吸了吸鼻子,软倒在了沈墨怀里。 沈墨抱着她轻声笑了起来:“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就别为了那些无谓的人伤神了,如何?” 宋清秋被他亲的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何时,身上的衣衫竟然也褪下了,听见沈墨这话,云里雾里的点了点头。 床边一对婴儿手腕粗的龙凤喜烛散发着昏黄的光,屋里的声音逐渐令人面红耳赤。 呆在外头的刑姑姑眉头一皱,看了秦妈妈一眼便想敲门。 却一把被秦妈妈给拽住了。 她不由得看向秦妈妈。 秦妈妈却咳嗽了一声:“洞房之夜,有什么事也等明天再说。” “姑娘还怀有身孕呢!”刑姑姑尽职尽责:“怎可如此由着姑爷的性子胡天胡地的?姑爷也太性急了些。” 是性急吗? 秦妈妈面色有些凝重。 她倒是觉得沈墨不是性急的人,再说,再性急也不会在妻子怀孕三月还行房的。 真正爱重妻子,怎么会如此? 这个姑爷,只怕是个心机深重的。 她心里清楚的很,便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现在进去不是时候,明天提点提点姑娘,再跟都督说一声吧。” 跟着宋清秋这些天,秦妈妈对宋清秋的性子也有了些了解。 这姑娘可不是个知道好歹的。 本来就被沈墨迷得七荤八素的,对沈墨的话言听计从。 连都督都纵容她。 更别提自己这些当下人的了。 贸贸然去说这些话,宋清秋只怕不会领情,还会反过来觉得她们事多呢。 还不如把话跟真正聪明的人说。 刑姑姑虽然心里也还是有些不安,但是也知道秦妈妈说的是,便不再多说了。 一夜过去,宋清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沈墨正站在窗边。 她想到昨晚的那些举动,忍不住羞涩的咬了咬唇,又觉得小腹有些坠胀。 忍了忍,她才轻声开口:“墨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你醒了?” 见宋清秋醒了,沈墨急忙转身,坐在了宋清秋床边,唉声叹气的:“都是我的不是,你还怀着身孕呢,我.....” 他叹了口气:“可是我实在是太爱你了,见到你,便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不言而喻。 宋清秋只觉得甜蜜至极,羞涩的垂下头低声说:“不怪你,我,我也愿意的。” 沈墨这才揽着她。 郎情妾意,气氛好的很,宋清秋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做儿媳妇的责任,温柔体贴的主动开口:“先起来罢,还得去给父亲母亲敬茶呢。” 新婚第二天,新媳妇儿要给公婆敬茶,再认男方这边的亲戚。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成亲之前,这些宋清秋也是都学过的。 沈墨却有些迟疑。 宋清秋立即便睁大了眼:“怎么了?是不是你们家还是不认?”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沈墨皱着眉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就是,就是有些难处......” 宋清秋立即便追问:“到底怎么了,你难道跟我还不能说实话?” 沈墨耷拉着眉眼,很是愁苦的样子:“不是,是.....是我娘,你也知道,昨晚岳父大人跟她闹的十分不愉快,我娘那人心眼儿小,回去就病倒了。” 他面色有些难看的说:“我之前为了活动活动,所以用了我母亲的三万两私房银子,之前我娘也从来未曾提过这件事,出了这件事之后,我娘见我一味的护着你.....所以催促我要银子了。” 沈墨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宋清秋:“清秋,是我没用,我一时难以筹措到这么多银子还给母亲,害的你要受委屈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宋清秋不屑的挑了挑眉,一股子护犊子的心情油然而生。 她的未婚夫是为了她才这么为难的,也是为了她才会跟刘氏据理力争。 为了她能够跟母亲对抗呢! 可见沈墨到底有多爱她了。 这足以让她感动了。 她笑眯眯的从枕头底下将那一沓银票拿出来甩给沈墨:“先拿了这银子去还母亲!” 她心里万分不屑。 不就是银子吗? 她有的是!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银子在爱情面前算什么?! 沈墨皱眉推却:“这怎么行?!我怎么能要你的银子?!这像是什么话,你快收回去!” 他显然是生气了。 越是如此,宋清秋心里越是爱重丈夫的人品,她也一把攥住了沈墨的手,坚决将银票塞给了他:“你拿着!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的银子不就是你的银子?!” 沈墨拿着银票,一脸的感动和复杂。 宋清秋则认真的看着他:“成了亲,我跟你便是夫妻,夫妻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你的母亲会找你要这些银子,那是因为她根本不如我爱你!你还给她,咱们没什么亏欠她的,她自然也不能给咱们脸色看!” 沈墨惊呆了。 他想过自己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会感动宋清秋,却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容易的简直过头了。 还别说,宋清秋这番话说起来真是很感动人的。 他拿过银票,很是为难:“可是,这也不只三万两,太多了!” “剩下的,你拿去买些田地铺子,也是咱们自己的私产了。还有,你平时也要出去应酬,这些不都得用银子?” 宋清秋沉浸在贤妻良母的夸赞里头,一心一意的帮沈墨打算。 沈墨果然更加感动,一把死死地抱住了她:“清秋,我以后一定不会负了你!” 宋清秋瞥了他一眼,面色红红的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再说,我难道只有这么点银子?我爹爹的以后都是我的,听说我爹爹手里百万家产呢!” 有时候沈墨都分不清宋清秋到底是真的聪明还是真的蠢了。 如果聪明的话,怎么会这么好骗? 可如果笨吧,她又知道给你画饼,拿胡萝卜在前头吊着你。 可不管是真的聪明还是假的聪明,银子却是实打实的,沈墨对这门亲事真是再满意不过了。 第212章·家破人亡 对于沈家的事,现在宋家是管不着的了。 宋幼平豁出去闹了一场,将宋清秋这尊瘟神给扫地出门之后还不罢休,将苏氏的牌位也直接给从庙里丢了出去。 恩爱夫妻,此时已经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当初宋幼平为了苏氏有多要死要活,到了今天,他就有多么的羞愧和后悔。 后悔,实在后悔。 当年为什么猪油蒙了心,为了这么一个下流的贱妇毁了自己的家? 为什么这么多年对着一个野种尽心尽力,倾注了所有的父爱,反倒是对着亲生的子女不闻不问,苛刻非常,以至于害的亲生孩子不再跟自己亲近?! 他实在是想到就恨得咬牙。 实在是恨极了,偏偏皇帝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没对刘安怎么样。 所以宋幼平的报复就来的越发的狠。 他把所有苏家当年陪嫁来的那些下人全都捆起来,连成串,一个个的拉着到了苏家的大门口,让他们跪在地上,冲苏家喊话,让苏家把人领回去。 跟这些人一起的,还有苏氏的那些嫁妆。 连一张床,宋幼平都直接叫人搬来了。 这也就导致苏家直接被堵得水泄不通。 堆积如山的那些东西和那些连成串的下人成了一个景点,凡是住在这附近的官员们都不得不被迫围观了这一奇景—————主要是没法子,他们上朝下朝都得经过这儿,免费的戏,不看都不行。 真是二十多年来看过的最精彩的一场戏。 戏看完了,虽然不用银子,但是票价倒是也不轻。 因为几乎家家户户的主母们都被这事儿给震惊了,对于男人们都没好脸色。 一旦不高兴了,她们便要对着男人们耳提面命的讥讽几句。 诸如“你要是在外面养女人,迟早也有这么一天!” “外面的女人好是好,就怕给你们也养个野种,认了太监当干女儿,这就好玩了!” 宋家这事儿闹的,家家户户都被波及了,这也是少见了。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因为这么一闹,妓院青楼这些地方的生意都明显的减少了。 没法子,色字头上一把刀啊,美人谁不喜欢? 可谁也不想闹出这样的事啊! 先不说丢人不丢人的,绿帽子就是男人的奇耻大辱,宁愿蹲大牢,也不愿意带绿帽子! 宋家的事,一下子倒是促进了诸位大臣家里的关系和谐,这也是大家始料未及的事儿了。 不过解决了人家的矛盾,宋幼平自己跟苏家的矛盾是越来越深了。 苏征死了,苏夫人告御状之后就闭门不出,说是在养伤,所以对于成亲当天宋清秋身世被揭发的事,她是装死,一声不吭。 宋幼平把苏氏陪嫁的所有下人和嫁妆都给挪到了苏家门口,苏夫人也仍旧是大门紧闭。 可宋幼平哪里肯就这么善罢甘休?! 苏氏死了,他这口气总要找人出。 找谁呢? 当然是早知道这件事,却还是纵容着苏氏策划这一切,看着他做了龟\公的苏夫人! 这女人真是太狠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 苏夫人被他气的吐血。 不是形容词,是真真正正的吐血了。 苏征死了,她好不容易才通过刘安的路子,得到了一个当初亲眼看到宋沅杀了苏征的侍卫,并且告御状去了。 眼看着事情都很顺利。 谁知道半路却出了这样的事。 宋清秋的身世偏偏就被揭发了! 而且宋幼平这个人做事如此冲动而且不留余地,她被羞辱得连门都不敢出。 宋幼平却根本不管不顾,见她不肯出门,就鞭打那些下人,让他们在府门外鬼哭狼嚎的。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家满门都死光了,这些人才这么哭丧呢! 不吉利,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家里毕竟还有儿子孙子。 苏家的长子从外地赶回京城,一进胡同,差点就晕过去。 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的人,那些人还都在嚎啕大哭。 他都以为自己不止死了爹,连娘也死了。 一口气没上来,他就看到了以前的妹夫。 哦不,现在不能叫做妹夫了。 因为宋幼平朝着他冷笑了一声,见到了他没有了以往的热情,更没有尊称,只是冷嘲热讽的说:“苏家女如此,苏家满门又怎么能品德高尚呢?你们苏家一门恶臭!” 苏景旭真的被气晕了,他被这一句话打击的几乎无法回过神。 宋幼平是故意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句话。 苏家的所有名声,都别想再挽回了。 他失魂落魄的进了家门,却见妻子愤恨的朝着她看过来。 苏景旭有些撑不住了,有些疲倦的问她:“母亲如何?” 苏大奶奶没有回答他,只是扔过去一张纸。 苏景旭不解的拿起来,看到上面的和离书三字,一时难以置信的看着苏大奶奶:“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疯了才会嫁到你们家来!”苏大奶奶的怨气喷涌而出:“这么多年,我真是受够了!你们一家子都是狼窝,当年你要外任,你母亲死活不让我跟着,口口声声要我尽孝,我尽孝了,可是结果呢?!” 结果苏夫人自己就是个品行不端的。 苏大奶奶忍无可忍:“苏景旭,我们这对夫妻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继续再跟你过下去,我的下场不会比宋家的郭氏好多少!我的儿女们也要被你们苏家的名声拖累。” “你睁开眼看看外头的人吧,听听外头的人都是怎么说你们的!” “你们苏家已经名声狼藉了!” 苏大奶奶夺门而出。 苏景旭看着飘落在地的和离书,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他忽然觉得乏力,等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缓慢的,一步一步的去了苏夫人的床边。 苏夫人躺在床上,此时正在吃药。 见到了苏景旭回来,苏夫人立即精神一振:“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真是活不了了!病了这么久,你看看你那个媳妇儿,她连看都不来看一眼,这样的儿媳妇,要来干什么?!”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竟然还在挑剔,还在指责别人。 第213章·查抄苏府 苏景旭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妻子的怨气从何而来。 是啊,不该生气吗? 不该有怨气吗? 这么多年,苏夫人在家里一直都说一不二,她是个强势霸道的人,所以家里所有的人都要听她的安排。 以前还能用长辈的名头来压人。 但是她自己也不是个合格的长辈。 怎么能让人心悦诚服呢? 苏景旭听着母亲不绝于耳的抱怨,沉默许久,声音嘶哑的冷笑:“不用再说了,你如愿了!” 苏夫人喝完了药,听见苏景旭这么说,不由有些恼怒:“你说什么?我如愿什么了?” 她实在是烦透了:“现在家里闹成这样,你还不好好管一管!” “你那个媳妇儿,一定要好好教训,让她懂懂规矩!” “还有清秋那边,宋家丧心病狂,把事情闹的这么大。清秋肯定委屈极了......” 清秋清秋清秋! 苏景旭忍无可忍,一把掀翻了旁边的桌子。 屋子里发出一阵巨响,所有的声音顿时都戛然而止了,苏夫人从来没想到乖巧听话的儿子会反应这么大,她高高在上惯了,所以错愕的看着一地狼藉,才去看自己的儿子。 却见素来听话懂事的儿子此时面目扭曲。 苏景旭气的脸红脖子粗,整个人都出离的愤怒了。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苏夫人,气的双目血红:“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自私?!为什么总要做那些缺德的事!” 苏夫人眨着眼睛看着儿子,原本想要冲口而出的辱骂顿时也吞了回去。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狂的儿子。 苏景旭是疯了。 他真是被折磨的受不住了,他声嘶力竭的凑到苏夫人跟前问她:“母亲,我跟你有什么仇恨,你要这么害我?!你这么做,让我以后如何做官,以后如何能抬得起头来?!现在,晚娘也不要我了,她要带着孩子跟我和离!” “你为了妹妹和外孙女,是不要儿子儿媳,也不要这个家了,是吗?!” 苏夫人被问的张嘴想要反驳,但是面对儿子这副狰狞和濒临绝望的样子,又只能有点无措的反问:“我怎么会?!” 怎么会? 苏景旭苦笑看着她,闭了闭眼睛,转身往外走。 苏夫人有些慌了,紧张的问:“旭哥儿,你去做什么!” 苏景旭没有回头,声音萧索:“娘,还问这些有什么意思?你放心,朝廷怪罪下来,我是苏家的人,死也逃不过去的,我会跟你一起领罪。” 苏夫人顾不得面子和长辈的威风了,跑下床蹬蹬蹬的跑到苏景旭身边,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袖:“旭哥儿,你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她急忙把跟刘安的关系告诉了苏景旭。 又急不可待的解释:“刘安比宋幼平厉害多了,清秋是他的女儿,他不会不管的!我们没事的,我们一定没事的!” 困境也只是一时的啊! 苏景旭却并不领情,狠狠地将她的手给甩开,面色冷淡的望着她:“收手吧,那个宦官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平时没被人抓住机会还好,如今被人抓住把柄,你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吗?” 不,这只是个开始! 苏景旭太清楚朝堂之争了。 若是刘安真的压得住事儿,这件事根本不至于闹的天下皆知。 都已经上了邸报了! 可见这事儿是闹的何等的疯狂。 刘安的能量去哪儿了? 说到底,他控制不住形势了。 圣上或许一时不会动他,但是以后但凡是要动他,这就是现成的把柄和罪状。 至于苏家。 圣上不处置刘安,那么怎么对宋家交代? 自然是需要再找个罪魁祸首? 刘安没事,当然就是苏家出来担责! 可笑苏夫人还在这里做美梦! 但是苏景旭并没有再说。 没什么意义了。 他跟母亲说也说不明白的。 他挣脱了苏夫人,义无反顾的走了。 苏夫人跌坐在地上,又惊又气的怒骂:“孽障,这个逆子!” 她难道希望闹成这样吗? 可是才骂完,她还没来得及让人去把苏景旭给找回来,管家就惊恐的一路小跑着进来了。 苏夫人已经是万分头痛。 见管家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没好气的呵斥:“有什么话就快说,号丧啊?!我还没死呢!” 管家面如死灰,指了指外面,自己的嘴皮子都已经不利索了:“夫,夫人,出事了,外头,锦衣卫来了!” 锦衣卫?! 苏夫人一开始听说锦衣卫还心里咯噔了一声,但是随即就镇定了下来。 别人或许是怕锦衣卫。 但是她却完全不必怕啊。 锦衣卫还不是全都听刘安的? 她不耐烦的瞪了管家一眼:“慌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来的是谁?” 她告御状之后,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肯定会有人上门来继续调查的。 这应当就是来问话的。 有什么可怕的? 见苏夫人如此镇定自若,管家也稍微缓过来了一些,还有些后怕的说:“是,是许铮,许大人。” 许铮? 苏夫人皱眉。 许铮不是金吾卫的吗? 他是谢景昭的护卫啊! 什么时候成了锦衣卫了?! 才刚安了些心的,此时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手心冰凉的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而外头,许铮已经到了房门口了。 两人正好对了个正着。 苏夫人狐疑的看着许铮:“许大人,你何时进锦衣卫了?” “回苏夫人,也就是今天的事儿。”许铮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怎么热络:“还请夫人配合。” 苏夫人沉下心来:“你要干什么?” “回夫人,圣上口谕,着下官前来,查抄苏府。”许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讥诮:“夫人,若是有女眷,还请集合到一起来,省的下官底下的人没轻没重的冲撞了。” 他见苏夫人的脸色一下子便惨无人色,还很贴心的补了一句:“毕竟,下官也是刚刚接管邓平的差事,底下的人我还没有用惯呢。” 邓平可是刘安第一信任的心腹! 邓平都出事了?! 第214章·为何放过 宋幼平去苏家闹了一场又一场,宋老夫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她去宫里跪了一场哭了一场,回来以后就病了,宋沅每天都陪在她身边端茶倒水。 宋沅越是如此,其实宋老夫人心里就越是内疚。 伴随着这内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担忧。 没别的,换做任何的人遇见这样的事,都不会像宋沅这么镇定。 郭氏的死是苏氏所为。 宋清秋的身世也是假的。 对于宋沅来说,意味着她这些年的委屈都是白白经受的。 她该委屈,该愤怒。 可没有,一点都没有。 宋老夫人没有从宋沅的眼里看到一丁点的愤怒和不甘,甚至宋沅还有心情分派府中的庶务,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出事之后,宋家族人来探病的、打听消息的一堆又一堆。 宋沅应付自如。 郭家也来了,是为了跟宋幼平兴师问罪的,却也被宋沅给劝住了。 宋老夫人欣慰,但是她不会觉得宋沅是真的圣人到了这个地步,被宋家这么忽略和打压还能一心一意的为宋家着想。 但是她虽然心里有数,却也没有开口询问。 她隐约知道,若是打破了沉默,那么一切就都回不到从前了。 她不问,自然有别人问。 宋沅在自己院子里喝药的时候,虎皮大人便梳理了一下羽毛,从窗口飞了进来。 虎皮大人落在架子上,看了一眼桌上,见有清水有瓜子,很满意的嗯了一声。 然后才冒着骄傲的小步子走到了宋沅跟前,抬头看着她:“小丫头,你是有意放过宋清秋那个漏网之鱼的吧?” 宋家当时闹的那么厉害,虽然刘安强势,但是在锦乡伯等人的帮衬之下,不放走宋清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更甚者,扣下这个野种又如何呢? 是沈家敢怎么样,还是刘安敢怎么样? 刘安固然强势,但是众怒不可犯啊。 别人或许会觉得这是宋沅的疏漏,也是宋家的疏漏。 但是虎皮大人却深知这个小丫头不是寻常人,断然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是宋沅在故意放水。 对于这一点,虎皮大人其实挺不满的。 它呸了一口吐出瓜子壳儿,不太客气的冷哼:“她不是个好人,你别最后当了东郭先生,好心被狗咬!” 宋清秋十分不得虎皮大人的喜欢。 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宋沅若有所思,同时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大人觉得我是那么心慈手软的人?” 心慈手软这四个字,是不会跟她沾边的。 宋清秋不仅上一辈子害的她和儿子被火烧死,这一世也处处跟她做对,她是傻了才会放人一马。 虎皮大人听了这话才嘎嘎了两声,重新高兴起来:“那还差不多,不然,外头争得你死我活的,你这里却忽然心软了,那老子可看不上你这种糊涂虫!” 虎皮大人实在不像是一只普通的鹦鹉,它更像是一个看透世事的精明人。 宋沅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虎皮大人被看的有点儿发毛了,不耐烦的问:“看我干什么?大人脸上写字儿了还是怎么?!” 它哼了一声,换了话题:“那你为什么故意放宋清秋去沈家啊?” 听了这话,青樱和紫莹竹笙她们几个也都不约而同的朝着宋沅看过去。 她们也的确是很好奇,不明白为什么宋沅这次会放过宋清秋。 宋清秋实在是太可恶了,出嫁之前都还在处处找宋沅的麻烦。 这种人放出去,到时候肯定会回过头来反咬姑娘一口的。 本来没嫁出去的时候都已经处处找麻烦了,何况成了侯府世子夫人呢? 宋沅轻轻扯了扯嘴角:“杀人有什么意思?命就一条,杀了就死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相比较直截了当的死,当然是活着比较有意思了。” 活着,好好的长长久久的活着,才能体会她以前在沈家所经受的痛苦! 紫莹欲言又止。 宋沅见状,就笑着问:“怎么了?” “我觉得姑娘说的不对。”紫莹大着胆子看着宋沅:“姑娘,你这怎么算是报复了她呢?她嫁了她想嫁的人,那人还是侯府世子,她再得意不过了,您怎么会觉得有意思呢?” 真是个傻孩子啊。 宋沅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为了紫莹的天真。 不过也是,没嫁过人的女孩子,完全不知道嫁了人以后面临的生活和困境。 说是说不清楚的,无数的父母都想要劝阻女儿去嫁不合适的人,但是都劝不住。 因为婚姻这种东西,太能迷惑人了。 宋沅只是笑着眨了眨眼睛:“那咱们就等着看吧,苏家败落就在眼前,若是宋清秋过的好,大可帮忙求情的,你看看她会不会。” 宋清秋的确是想。 她从小就很得苏家人的喜欢,尤其是苏夫人,对她比对亲孙女还要好。 处处都护着她。 听见苏家出事,她着急忙慌的就要出门去看苏夫人。 但是她都收拾好了东西,门房那边竟然还迟迟没有动静,她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了:“马车呢?马夫死了不成?!” 马夫倒是没死,但是马夫很快就过来回话了,小心翼翼的说:“少夫人,我们,我们没有得到夫人的准许,不敢动用车马啊!” 马在马厩,车在门房那里,要出门,首先就得当家夫人的对牌,通知这两处准备东西,再派马夫跟着。 可宋清秋只是让人去口头知会了一声。 当然是指使不动人了。 宋清秋完全不懂这些,她以前在宋家的时候,都是想出门就出门的! 毕竟以前都是她母亲苏满当家,所以她的话当然有人听。 后来苏满虽然死了,但是因为有刘安干女儿的名头,所以她也能随时随地的出门。 没想到在沈家,出趟门却还有这么多的规矩。 她气的直接去找刘氏了。 刘氏却面色冷淡的哼了一声:“不行!” 不行? 宋清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婆婆,我外祖母病倒了,而且家中现在正被锦衣卫查抄,这么大的事儿,我当然要去看看!” 第215章·气死算了 宋清秋有些着急,觉得刘氏真是明知故问。 她难道没事会乱出门去玩儿吗? 现在都火烧屁股了,要出趟门,刘氏还在这里推三阻四的,实在是烦人的很。 她着急,刘氏的屁股却坐的稳稳地。 在不急不慢的喝了一杯茶之后,刘氏才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不许去。” 宋清秋怔住了,她没有想到刘氏会这么说。 “为什么不许,那是我外祖家!”她忍不住反驳,面露恼怒。 这门亲事说起来都还是外祖母一心一意帮她筹谋的,如果没有外祖母,这门亲事在母亲出事那会儿就完了。 她怎么能不去看看生病的外祖母? 刘氏彻底没有了耐心,更没以前对待宋清秋的好脸色,她脸一沉,没好气的呵斥:“大胆!你以为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公婆?” “谁家新媳妇儿嫁过来没到三天就敢私自出门的!”刘氏毫不客气:“哪怕你是公主,嫁过来了也得三天才能回门!” 宋清秋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她本来就不是在意规矩的人,若是在意规矩,也不可能跟沈墨私通,勾引自己这个未来姐夫了。 所以现在刘氏拿规矩来压她,她也没法服气。 尤其是,这才成亲几天?刘氏就每天阴沉着一张脸对着她,好像她欠了刘氏几百万银子似地! 说到银子,宋清秋咬了咬唇,心中愤恨。 真是个老贼婆子!她给沈墨那么多银子,早就已经足够还这个婆子不知道多少倍了。 这个婆子竟然还这么颐指气使的,凭什么?! 她忍了忍,没忍住:“我也不是回门,是正经去探望病人的!” “你嫁过来了,就是沈家的人!就得守沈家的规矩!” 刘氏不由分说,直接呵斥:“我们沈家的人历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苏家不是个好人家,外头传说的多么难听,难道你不知道?” 这话就太伤人了。 几乎是直接在指责苏家就是个贼窝。 宋清秋面子上挂不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也想过自己嫁过来怕是要受一阵子气的,但是却没想到刘氏会这么过分。 以至于她忍不住双肩发颤,原本想好的那些用来讨好刘氏的话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十足十的怨恨。 “我守沈家的规矩,可没听说过谁家的规矩是不让媳妇儿断绝人伦的!”宋清秋忍无可忍,一时脑热,不管不顾的冷笑:“我知道你曾给了夫君三万两银子,可我已经加倍还给你了!” 这一句话说的刘氏脸色大变。 在场的下人则恨不得自己聋了。 天哪,怎么会遇上这事儿? 自古以来,见过婆媳相处不好的,但是却没见过侯府之中如此不讲体面的。 刘氏愣了愣,随即才勃然大怒:“放你娘的屁!我何曾要过你的银子!” 她一个未来婆婆,伸手朝新嫁进门的儿媳妇要银子用,她是疯了不成?! 若是这名声传出去,她以后都不要出门了,谁看到她不得笑话几句? 宋清秋真敢说啊! 刘氏气的端不住婆婆的架子了,直接从座位上走下来,手指几乎都戳到了宋清秋的脸上:“你说清楚,谁用了你的银子,你给谁银子?!你说清楚!” 她气势汹汹,但是宋清秋却也丝毫不惧,见刘氏冲上来,她也不甘示弱的冷笑:“到底是谁给儿子一点银子疏通都还要斤斤计较,谁心里清楚!” 宋清秋本来就是个有脾气的主儿。 她以前在宋家,那也是受尽宠爱的千金小姐。 苏氏把她保护的好好的,苏家宠爱她,就连宋幼平也把她看的跟眼珠子似地。 可以这么说,在宋家这么些年,天上的星星月亮,只要她宋二姑娘想要,都会有人抢着摘下来给她。 哪怕是沈墨对她也是极好的,处处千依百顺。 她就没受过什么委屈! 何况她虽然被宋家赶出来了,可却还有个比宋家强一百倍的亲爹刘安在撑着。 亲爹可是圣上跟前的宠臣,也是足以一手遮天的权宦。 这些勋贵们在她爹跟前,都跟狗一样摇尾巴。 没看到她公公东川侯屁都不敢放一个,缩起尾巴不出声吗? 刘氏倒是在这里一直狗吠,真是让宋清秋无法忍受。 气性上头,她也不管什么婆婆不婆婆了,反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您老人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无非就是只认银子不认人!” 给亲儿子银子,都还要斤斤计较,找亲儿子要回来的,她真是闻所未闻。 刘氏也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宋清秋不屑的嘲讽的看着刘氏:“我跟您不同,我是跟沈墨过日子,这一辈子我都要依靠他,所以我愿意给他银子!” “可我给了银子,您接了,那就该知道,我可不欠您的!您别蹬鼻子上脸了!” 宋清秋终于把自己最想说的那句话说出来了。 而此时,一众原本打算过来认亲的沈家众人都听见了这一席话,一时之间面色各异的朝着这对婆媳看去。 沈家早已经嫁出去的大小姐,也就是沈金蓉见宋清秋竟然对自己母亲如此不敬,当即便上前几步,啪的给了宋清秋一个耳光。 她是出嫁的人了,早就不是闺中这些没见过世面,拉不下脸面的大家闺秀可以相比的。 这一巴掌完全没有留情,打的又急又快,直接把宋清秋给打的脸唰的一下红肿起来。 连刘氏也惊呆了,没想到女儿动手竟然这么快。 但是短暂的惊慌过后,刘氏便心中畅快的点了点头:“打得好!瞧瞧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什么话?苏满没有好好教导你,那你嫁到了我们家,就得好好的接受我们的管教!” 刑姑姑挡在宋清秋跟前,厉声斥责:“这世上哪有做大姑子的出手打人的道理?!你们这堂堂侯门,难道连小门小户的都不如,这是哪来的规矩?” 沈金蓉可不是好对付的,她冷笑一声:“新媳妇出言顶撞公婆,又是哪来的规矩?!” 第216章·狗咬狗了 沈金蓉毫不迟疑的护在了自己母亲跟前,对上宋清秋的时候眼里都是不屑。 她说的话更是难听至极。 “什么牌面上的东西?!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侯府千金不成?!” “不过是个太监的尿包种子,一个野种!我们沈家的门户也是你进得的?” 直接两句话就把宋清秋给砸晕了。 宋清秋也知道,从侯府千金沦落成太监私生女,外头传说的话肯定是不会好听的。 但是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大姑子会是如此的泼辣,而且直接。 真是半点脸面都没有给彼此。 就好像,以后不会来往了一样。 但凡是把她当嫂子,自然该知道,以后她才是侯府的女主人。 刘氏难道还能把持侯府一辈子不成? 可沈金蓉这么做,分明就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刘氏这两母女真是欺人太甚了! 宋清秋愤愤然看着她:“好!好!好!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她捂着脸,憎恶的看了一眼刘氏和沈金蓉,大步转头而去。 女儿打了这个不知深浅的东西,刘氏心里当然高兴,说实话,她真是看这个野丫头看的不顺眼,哪怕是有刘安撑腰,她都心里不舒坦。 娶媳妇是一辈子的事儿,她家来了个这样的东西,以后在勋贵面前都没了脸面。 但是同时她也害怕刘安。 想让宋清秋吃苦头,却也不敢太过于得罪她。 现在沈金蓉把事做绝了,她也有些慌,急忙扯了扯沈金蓉的衣袖:“作死啊?你就不怕她记恨你!” 回头去跟刘安告状,刘安那关可不是好过的。 但沈金蓉也是个性子烈性的,听见自家亲娘这么说,眼睛一瞪没好气的说:“怎么了我,我为您出头,还有不是了是吧?您看看她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能让人不生气呢? 沈金蓉阴阳怪气的又故意拔高了声音:“哟呵,我记住了!宋二姑娘,哦不,我现在该叫您什么啊?称呼您什么好呢?” 她啧了一声,见宋清秋的背影僵住了,幸灾乐祸的又问:“是姓宋啊,还是姓刘啊现在?”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宋清秋本来还想转头就走,不跟这些人一般计较,先去找刘安的。 但是现在,她听见沈金蓉这话,哪里还受得了? 打也挨了,难道还白白的挨骂不成? 她花费了八万两银子,可不是过来被这么奚落羞辱的。 所以,现在沈金蓉这么不识时务,她也就没打算继续给她们脸面了。 宋清秋猛地回过身去,冷冷扫了沈家这些人一眼。 却发现,沈家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的,看着她的眼神竟然都带着轻蔑和不屑。 这些人也配! 宋清秋气的发抖,她竟然被沈家所有的人一起给羞辱了! 气急败坏之下,宋清秋干脆一把掀开了沈家的遮羞布:“我嫁过来,我嫁过来怎么了?你们沈家这样的门户?你们沈家有什么门户?!” 宋清秋一怒之下,不假思索的将沈墨以前吐苦水的话全都说出来。 “你们沈家上下穷的也就只剩下个花架子了!” 、“你沈金蓉出嫁,是不是连一副蓝宝石头面都买不起?!” “你知道你那套蓝宝石哪里来的吗?!是沈墨从我这里要去的!” “还有你们沈家那祠堂,沈家宗族凑钱建造,你们沈家要充大头,要出一万两,你们没银子,一个屁都拿不出来,知道是谁出的银子吗?!” “也是本姑娘的私房银子!” “一个个在这里狗吠,我真是给你们脸了是吧?!” 宋清秋高高在上看了这些人一眼,尤其是刘氏和花容失色的沈金蓉:“一个两个的,明面上是多要体面的侯夫人和千金,实际上却是穷鬼!” “用了我的银子也还罢了,竟然用了还翻脸不认人!” “你们这才是真正的小人呢!你们沈家,若不是因为出了个沈墨,你们以为我看得上你们这样的人家?!” 宋清秋算是把沈家的遮羞布都给揭开了。 沈金蓉面上的表情一时精彩的很。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蓝宝石头面嫁妆竟然也是宋清秋的。 问题是,她今天带了自己的婆家人过来。 现在,她的婆母和丈夫就在门口看着她,面上表情难看的很。 可见他们也是被这件事给惊呆了。 真是气死了! 沈金蓉又急又气的朝着宋清秋跑了过去,拽住她的衣襟:“你胡说八道!我弟弟多有本事,用得着你的东西?!” 宋清秋被揪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幸亏旁边的刑姑姑和秦妈妈死命的拉开了沈金蓉,她才得以喘息。 可饶是如此,宋清秋还是险些没有站稳。 现在听见沈金蓉这么说,她就嗤笑不已:“是吗?沈墨的确是有本事,可哪来的本事横空生财啊?你们一家是什么样的吸血鬼难道你们自己不知道?若不是我,他能养得起你们这么一群蠹虫吗?!” 沈家所有的宗亲脸面都丢尽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宋家闹了一场之后,宋清秋进了沈家的门又开始闹了。 而且还是新婚第二天就开始这么闹。 再有钱又怎么样? 这么个新媳妇儿,谁家都经受不住。 刘氏更是被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她真是被气晕的,沈金蓉都没来得及拉住她,以至于刘氏的头都磕在了桌脚。 大家七手八脚的过去帮忙把刘氏给抬起来。 沈金蓉悲愤交加朝着宋清秋怒喊:“若是我娘有什么不是,我哥哥不会饶了你的!你这个贱女人!” 宋清秋当然不可能对这些人有什么好脸色。 但是刘氏到底是她婆婆,也是沈墨的亲娘,她现在都被气晕了,宋清秋也有些后怕了,心虚的咬了咬唇,打算去外头等着沈墨回来主持公道。 沈墨得知消息的时候,正是在五城兵马司报道。 许多人都围着他,听说他是新来的上官,热情的了不得。 沈墨正打算大展宏图,就听说家里出了事,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回去。 第217章·修身齐家 他到家的时候,沈金蓉正在家中嚎啕大哭。 丢人!真是丢死人了! 谁当新媳妇儿的时候不是畏畏缩缩看人脸色的啊? 偏她宋清秋能耐,一嫁进来,就闹的沈家鸡飞狗跳,她娘直接就被这个媳妇儿给气晕了。 是太监的野种了不得吗? 自己就是个四处漏风的筛子,嫁过来还不知道低头做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现在就能把娘气成这样,以后更不可能把自己这个大姑子放在眼里。 沈墨见到自家姐姐哭的这么厉害,顿时就头痛不已,快步走了进门问:“怎么了?” 闹什么呢? 他今天才去新衙门上任,新的官服都还没领呢,就听说家里出事,着急忙慌的赶回来了。 有什么事非得今天闹啊? 沈金蓉一见到他,顿时哭的更加厉害,拉着他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数落和告状。 “你这娶得是什么媳妇儿?分明就是娶了个祖宗!” 真是受够了,沈金蓉把今天宋清秋在家里闹的事都说了一遍。 沈墨也完全没有想到,宋清秋会口无遮拦到这个份上。 这女人也是,到底怎么回事啊? 银子银子银子,这是能拿出来说的事儿吗?! 实际上,刘氏的确是给过他三万两银子,用来疏通关系和巴结上司,但是这些银子,刘氏真的没有跟他催要过。 都是亲儿子,刘氏的银子不给他还能给谁? 他之所以那么说,完全是想从宋清秋手里把那些银子要过来罢了。 银子,只有抓在自己手里,那才是自己的。 这一点,沈墨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 也正因为如此,他拿到宋清秋银子的事儿就更不可能跟刘氏说了、这下倒好,都被宋清秋给捅出来了。 他的脸色也很难看:“我也不知道她是这么个性子。” “你不知道?”沈金蓉不满也不屑:“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这么个人,你娶回来,是正经过日子的吗?” 什么规矩都没有,进门第二天就顶撞婆母,打大姑子。 真是闻所未闻。 别说是当好侯门主母了,就算是做普通人家的妻子,她也不够格啊! 她这样是能管好家,还是能孝敬公婆? 沈金蓉一肚子的牢骚,沈墨也被说的心头火起。 他辛辛苦苦的在外面奔波,结果家里的女人闲着没事儿干,倒是在家里打架! 还闹的沈家宗亲们都知道了,以后侯府其他人怎么继续看侯府嫡支? 他虽然气,却还是有理智,进门看了一遍刘氏,问明白了刘氏的病情并没什么大碍,这才转过头看了看沈金蓉。 沈金蓉不自在的反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为了你那个妻子责怪你姐姐不成?” “责怪称不上,但是大姐,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失?” 沈墨心里当然不高兴。 男人嘛,不管是混到了哪个位子,最想的事儿都是在老家人面前有面子。 人生在世,对男人来说,活着最重要的事儿除了权和钱,就是女人,而这三样,总结一点那就是脸面! 这些都是男人的脸面。 沈金蓉今天要是不挑事儿,就不会有这么一遭。 他不顾沈金蓉已经变得难看的面色,直截了当的说:“弟弟娶媳妇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就算是再有意见,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跟她骂起来!” 这算什么啊? 真是丢人现眼。 沈金蓉也被气的不轻:“你这是说我多管闲事了?你自己娶了个眼睛长在头顶的混账东西,你反倒是怪起我来了?” 跟这些女人说话就是说不清楚。 有的没的他们都喜欢故意夸大其词。 沈墨心中不悦,也懒得花费功夫安慰,只是冷声警告:“大姐,就是把你当姐姐,我才警告你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爹可不是吃素的!” 若不是因为这个,自己能这么忍着吗? 真是白活了这么大了。 沈金蓉咬着唇看着沈墨的背影,忽而呸了一口。 自己亲娘都被气晕了,亲姐姐也被那丫头的嬷嬷按着打,结果沈墨倒是好,竟然还向着媳妇儿。 这弟弟有什么用? 沈墨到了宋清秋房里。 比沈金蓉的暴躁好不了多少,宋清秋在房里也一直摔东西骂人。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沈家哪里是侯门?分明连宋家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刘氏只会端着婆婆的架子,把家里治理成了个什么样? 外头光鲜亮丽的,实际上家都快败光了。 沈金蓉就更是了! 侯府千金,可是实际上却成了个泼妇! 最先动手的就是她! 什么鬼地方?! 她忍不住掩面痛哭,哭完了就让刑姑姑:“去告诉我爹!” 她才受不了这个委屈。 非得让刘安好好整治这些人不可! 刑姑姑也应了一声,转身正要出门,就撞上了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的沈墨,只能低眉顺眼的行了个礼。 “姑爷!”刑姑姑心气不顺的行了礼。 沈墨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迈着步子进门便问:“这是怎么了?要去告诉谁啊?” 见到他进来,宋清秋转身怒对着他,又冷笑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你来兴师问罪来了?” 她实在是很难对沈家的人有好感。 今天沈家人,没有一个对她是有善意的,一个个都蹬鼻子上脸,觉得她好欺负。 都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想来捏一捏。 实在是让人作呕! 她连带着对沈墨都迁怒了。 沈墨心中一滞,这件事说起来两边都有错。 但是做新媳妇儿的本来就该忍让一点,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根本不会闹到后来不可开交的地步。 别说是别人了,就算是以前的宋沅,也不会这么闹的。 宋沅对长辈们素来都是十分尊重的。 这么一想,沈墨脸上的笑意就减少了许多。 他心里对于娶宋清秋其实也有些不得劲儿了。 宋清秋没听见沈墨回答,顿时更加愤怒:“怎么,你聋了?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实她也只是想要沈墨的一个态度。 第218章·自讨苦吃 她虽然在沈金蓉面前硬气,可实际上却没真的怎么沈金蓉和刘氏。 不然的话,刑姑姑和秦妈妈先不说了,刘安可是给她留了几个护卫的。 她那几个护卫就能让沈金蓉吃不了兜着走了。 现在沈墨过来,她也只是想要沈墨的一个态度,让沈墨站在自己这边说些好话。 她在意的本来就只有一个沈墨,若是沈墨对她好,她也不会跟刘氏她们一般计较。 所谓的脾气,也不过是想让沈墨来哄哄她罢了。 可是谁知道沈墨却跟吃了枪药一样,一进来就板着一张脸,她可受不了看沈墨的脸色! 沈墨也是面色紫涨。 平时宋清秋有些小脾气,大家小打小闹的,当成是夫妻之间别样的小情趣,那都罢了,他也心甘情愿的低头哄着这个大小姐。 尤其是宋清秋背后有了个那么能耐的亲爹之后,他就更是对宋清秋百依百顺的。 可是,百依百顺不代表他沈墨就是宋清秋的一条狗了。 宋清秋这是什么意思,新婚第二天在家里就气晕了婆婆,打了大姑子,结果自己都还没说话,宋清秋就开口把自己臭骂一顿。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还当着宋清秋这么多陪嫁的面呢,就这么不给他脸面。 他被宋清秋一时挤得下不来台,哪怕是一开始有想要求和的心思,面对宋清秋这么飞扬跋扈的表现,一时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可是他越是不说话越是沉着脸,宋清秋就越是觉得有一团火在烧。 这些天的耻辱难堪全都涌上心头。 她装作不在乎,可是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 她在乎极了! 她从小也是金尊玉贵被娇养着长大的,何时看过别人这么多脸色,这么多的嘲讽? 沈墨现在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可沈墨竟然也半点不心疼她。 宋清秋气急败坏,见沈墨要走,气急之下抄起旁边的杯子,猛地扔在了沈墨头上。 其实沈墨转身出去,也只是想出去透透气,平息一下怒气再进来的。 毕竟他的官位都是刘安活动来的。 怎么可能真的不管宋清秋? 可没想到宋清秋疯狂成这样,他的后脑一阵剧痛,他下意识伸手一摸,竟然摸到了满头的血。 这下所有人都惊住了。 新婚第二天,先是气晕了婆婆打了大姑子,再是把丈夫的头给打破了。 这是往哪儿说都说不过去的呀! 秦妈妈也吓了一跳,急忙摇了摇宋清秋的袖子,以目示意她快去跟沈墨赔不是。 再怎么闹,也不能对丈夫动手,这是肯定的。 宋清秋却被吓呆了,她最爱沈墨,打了沈墨,她比谁都心疼。 见沈墨的头都出血了,她顾不得其他的,忙跑了几步走到沈墨跟前,心疼的问:“没事吧?墨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住......” 可这次沈墨却没有搭理她,只是冷冷的甩开了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走了。 宋清秋被扔在原地,人还是愤怒的,但是见沈墨真的毫不迟疑的走了,又忍不住后怕起来。 她现在只有沈墨这一个依靠了,沈家人人都针对她,她唯一能靠着的也就是沈墨。 若是沈墨现在走了,她怎么办? 她哭着就要去追。 刑姑姑从混乱当中回过神来,一把拉住她,正色道:“少夫人,现在不能去追!” “为什么?”宋清秋满心不解,也很抗拒:“墨哥哥生气了,我若是不去,他不会再理我了的。” 真是个小女孩。 到现在脑海里也就只有这些情情爱爱的。 刑姑姑嘴唇动了动,忍不住说了句实话:“不会的少夫人,只要都督在,他就不会不理您。” 这真是肺腑之言了。 说句难听的,谁不知道沈墨追着宋清秋不放,在知道了宋清秋的身世之后还对宋清秋紧追不舍的原因啊? 不就是贪图刘安手里的权力吗? 这种人就是眼睛只看得到利益。 只要刘安不倒,那沈墨就会一直对宋清秋好。 只是宋清秋自己看不开罢了。 秦妈妈见状也咳嗽了一声,好言相劝:“姑娘,的确是这个道理。姑爷要走就让他走吧,他过会儿自己就回来了。” 追出去多丢人? 宋清秋半信半疑,但是她大吵一架之后,身子也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了,又困又累的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从来没吃过的苦头都在最近尝了一遍。 她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一切都怪谁呢? 都怪宋沅! 被责怪的宋沅现在也正听着从沈家传回来的消息。 听见说宋清秋把沈金蓉给打了,宋沅轻笑出声来。 她当然知道沈金蓉了。 这个大姑子就是个最难伺候的角色。 以前她当家的时候,沈金蓉就一天到晚的往娘家跑,每次都是要银子,要各种东西。 在婆家过的畏畏缩缩的,但是到了娘家却要称大了。 一会儿嫌弃下人不够尽心,一定是她这个做弟妹的故意给大姑子下马威。 一会儿又嫌弃自己给她儿女准备的那些礼物不够重,是她小气。 这种夹板气,宋沅足足忍受了十多年。 现在也该轮到宋清秋尝一尝了。 之前虎皮大人问她为什么要放过宋清秋。 这就是原因。 说什么千古艰难惟一死,可事实上,死才是最容易的事儿。 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活着才是真难。 活着吧,长长久久的活着,亲眼看看爱人是什么东西。 亲眼看看所谓的婆家都是些什么人。 亲自体会体会人心凉薄。 这是宋沅送给宋清秋的,真正的报复。 她挑了挑眉,对紫莹点头:“说的真是不错,赏她。” 过来报信的是沈家的一个婆子。 这是宋沅之前就着意叮嘱了人收买的。 为的就是能够知道宋清秋在沈家的情况。 现在看来,这人真是算尽心尽力,打听的消息都是十分及时的。 紫莹也兴高采烈,人都是有感情的,她看着宋清秋欺压了自家姑娘这么久,当然是恨死宋清秋了。 现在听见宋清秋倒霉,她高兴的恨不得放鞭炮庆祝庆祝。 第219章·大厦将倾 宋沅倒是没有太当回事,宋清秋嫁到沈家去会经历什么,她其实早就已经能预料到。 如今听一听,内容也不过就是自己猜测的那些,顿时便没了兴趣。 但是底下人一个个的都跟过年似地,弄得她心里有些酸涩了:“这些年,委屈你们了。” 在苏满和宋清秋手底下过日子可没有那么简单,她手底下这些人,的确是真正的吃过许多苦头的。 别人不说,青樱的腿都断了,养了几个月才养回来。 青樱端着水放在桌上,轻声跟宋沅说:“姑娘,跟着您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宋沅如果还是从前那副混混沌沌的样子,那或许有些人心里会真的觉得委屈。 毕竟,谁愿意天天吃苦受罪呢? 但是宋沅并不是,宋家后院到现在全都掌握在宋沅手里,她是真正费了心思的。 人活在这个世上,所图的无非就是有个奔头。 现在跟着宋沅,奔头可是足足的。 见青樱这么说,宋沅笑了笑,将手放在水里浸泡了一会儿,再由着青樱拿了珍珠膏过来涂上。 她涂得十分仔细,宋沅扫了一眼自己的手,压低声音问:“什么时辰了?” 屋外风声阵阵,眼看着天气就逐渐凉下来了。 她有些怔忡。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从她再次活过来到现在,竟然也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了。 这半年多,发生了太多的事。 可幸亏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苏满死了,苏家也差不多了。 以往插向她跟哥哥的这把利箭,现在总算已经拔出来。 当然,也还没有完全解决。 到底能不能完全解决,就得看刘安的事儿怎么处置了。 但愿这位圣上,是个清明的。 她有些心不在焉。 青樱和紫莹陪着她这么久了,也明白宋沅并不是真的要等答案,便都不打扰她,只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夕阳西下,眼看着天色都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可皇城中却仍旧灯火通明。 往昔早就已经散去的内阁诸位阁老们接到消息纷纷赶回来,他们本就在皇城中有住宿的值房,此时都聚集在值房当中等消息。 陈阁老陈三明最是激动,胡须抖了抖,颤颤巍巍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听说锦衣卫今天围住了苏家,不是说,苏征死的有蹊跷吗?” 苏征的死,原本是说苏征勾结暴徒欲行不轨,要刺杀平成王。 但是苏夫人敲响了登闻鼓之后,皇帝便停止了对苏家的追究,派了三法司重审苏征一案。 现在才过去多久?建章帝反倒是让人围住了苏家! 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其他人也同样都是面色凝重,并没搭腔。 其实他们最关心的是,这件事跟李阁老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李阁老深夜觐见,至今还陪伴在御书房? 而此时,御书房内,建章帝靠在椅背上,冷冷扫着跪在地上的刘安。 屋子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冯宝就站在门槛外头,心里对这件事的走向好奇的要命,但是却半点不敢起任何窥探的心思————作为建章帝身边的大伴,他是最了解建章帝的那批人。 看建章帝这架势,今天夜里注定是不会太平的。 他目不斜视。 而御书房里跪着的刘安,却已经转瞬之间在心里想了无数个念头。 皇帝很少深夜召见他。 而且往常但凡有召见,都必定是让他坐下,还会赐茶的。 可这一次却不同,他从进来跪下到现在,建章帝便没让他动过。 出事了! 他心里万分忐忑,一时之间迅速分析起了缘故。 是因为宋家的事? 不,建章帝这人做事从来不会拖泥带水,之前让他进宫的时候的处罚就已经是处罚了。 如果是因为宋家的事,之前就会发作他。 那如果不是宋家,会是什么事? 出海? 不! 如果是因为出海的事召见他,更不可能会是这样的态度。 那么,还能是为什么呢? 刘安百思不得其解。 建章帝自然知道此时的刘安必定是忐忑的,他批阅完最后一份奏章,冷冷的将奏章扔在一边,而后突然开口:“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浑身一个激灵,刘安下意识的就张口:“回圣上的话,奴婢跟在圣上跟前,已经十七年了。” 十七年,他当年刚进宫就得罪了宫中老太监,险些被打死。 是当时还是王爷的建章帝,见他识文断字,又有些身手,所以搭把手轻飘飘的免了他的罪。 从此他就跟着建章帝一路走到了现在。 论起跟在建章帝跟前的时间,也不过就是比建章帝的伴当冯宝少了些时间罢了。 建章帝嗯了一声,喜怒不辨的看着刘安:“十七年了,你可知朕最厌恶身边人什么?” 怎么忽然问这个? 刘安心里更加忐忑不安,整个人都懵了。 他跟在建章帝跟前这么久,他当然知道建章帝的脾气。 建章帝会问出这个话,必定是出事了。 他迅速的想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建章帝的忌讳。 可虽然不知道,但是建章帝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问,刘安立即便请罪:“奴婢罪该万死!” 在建章帝跟前,他当然只是奴婢。 太监在外头再是如何的风光,但是归根到底也只是皇帝跟前的一条狗,一身的荣辱都只系在皇帝一个人身上。 惹了谁都不要紧,但是惹了皇帝,那就什么都完了。 建章帝哂笑:“朕还什么都没有说,你就知道自己罪该万死了?” 他的面色陡然一沉:“可见私底下是做过多少对不起朕的事儿!” 这话一说出来,刘安整个人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心里清楚的很,肯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出了大事,不然的话,建章帝是不会这副态度的。 刘安一时之间汗出如注,急忙求饶:“奴婢死罪!圣上圣明烛照,奴婢......”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这里跟朕遮遮掩掩!”建章帝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你当朕当真是聋子瞎子,可以任你欺瞒!” 话说的太重了,刘安面无人色。 第220章·要造反吗 建章帝冷嘲,面上带着十足的冷笑。 他一动怒,刘安只觉得恐惧深入骨髓,这一刻他没了锦衣卫都督的威风八面,手脚并用的朝着建章帝爬了过去,几乎是声泪俱下的请罪:“圣上,奴才真的不敢有僭越之心呀圣上!” 刘安脊背发麻,哭着陈述自己的忠心:“奴才对圣上忠心耿耿!” 一会儿奴婢,一会儿奴才的,刘安实在是吓坏了。 建章帝阴晴不定的盯着他,忽而拿起旁边挂着的宝剑,唰的一声抽出剑柄,一剑插进了刘安的手掌。 将刘安的手给钉在了地上。 刘安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抽搐了几下,却硬是马上就收住了声音,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屋子里静谧无声,看着刘安的血流出来,建章帝低声道:“朕给你了机会,是你自己不知珍惜!那朕便让你死个痛快!” 当即便大声呵斥:“带刘长英和何朝贤上来!” 听见何朝贤三个字,刘安原本还惶恐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因为他已经骇的魂飞魄散。 他已经派了刘斌出去追杀何朝贤。 可现在何朝贤却不知道为何逃脱了追杀,还被带到了建章帝这里! 那.....那,那些暴徒和卫所吃空饷的事儿! 事发了! 刘安忽然明白为什么一向信任自己的建章帝为何会翻脸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二皇子害死他了! 刘安心中惊恐,而此时,何朝贤已经被从外头带了进来。 不仅刘安吓得不轻,何朝贤更是已经怕的都快忍不住尿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在御前,但凡是有点儿行差踏错就得丢命,何朝贤根本忍不住,他都开始打摆子了。 人到齐了,刘长英率先嚎哭了一声,喊了一声叔叔,朝着刘安爬了过去。 刘安闭了闭眼睛,一时之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几乎是要头痛欲裂了。 这个蠢货,当这是府里吗?!还敢如此放肆! 建章帝见这些情景,也只是轻笑一声。 将手里之前记录下来的何朝贤的供词,啪的一声甩到了刘安的脚边,冷漠的看着他:“看看吧!” 刘安哆哆嗦嗦的伸手去拿供词,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把供词拿起来,放在手里看了一遍。 看完了,他额头上就渗出了豆大的汗滴。 卫所的那些军户竟然七成都是假的!而那些前朝余孽竟然就缩在附近的几个村落里,所谓的剿匪,也都是假的。 所以,这些年那边跟朝廷要的军费,要的军饷,要的装备,全都去了哪儿?! 去了哪儿? 刘安面色大变。 他再是势大,也知道这个罪名不是自己这个太监能担下来的。 若是真的罪名坐实了,那他有十个人头都不够砍的! 他膝行几步,急急忙忙的抱住了建章帝的小腿,顾不得自己的手还鲜血淋漓,大惊失色的辩解:“圣上,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啊!” 建章帝一脚猛地将刘安给踹开,嘴角带着十足的冷笑:“不是你?何朝贤是不是你的干儿子?” 这一点无可否认,人人都知道何朝贤是自己的干儿子。 这些年锦衣卫看在他的份上,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刘安不敢再说话,建章帝陡然翻脸:“朕看,锦衣卫这些年在你的带领之下,是只知道有刘安,不知道有朕了!你刘安,才是锦衣卫的皇帝!” 这分明是在指刘安要谋反了。 刘安吓得浑身血液都僵住了,一时之间连动都不敢动,砰砰砰的磕头谢罪。 没一会儿,他就磕的自己的头鲜血四溅。 没有办法,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表明清白了。 建章帝指了指何朝贤的供词:“何朝贤指证,他在保定做知府,发现卫所有问题,卫所剿匪,剿的是谁?剿的是他们自己!那么,这其中的军饷呢?军费呢?!徐忠又听命于谁?!” 徐忠当然是听命于二皇子! 刘安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是答应帮二皇子清扫何朝贤这个尾巴,但是前提是,他根本不知道暴徒都是保定卫所自己养出来的! 他只以为保定卫的那些余孽是得了人的指使,去刺杀谢景昭的。 至于大开杀戒甚至杀了许多平民,那些贼匪本来就是没人性的,他们杀平民也很正常啊! 他真的不知道所谓的剿匪都只是徐忠他们自导自演,为了骗取朝廷军费军饷。 这么一想,他又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全给死死地吞了回去。 不能说! 徐忠是齐家的人,齐家现在俨然是二皇子的死党。 他如果扯出二皇子,徐忠根本不可能会承认! 现在,徐忠应当是已经招认了,这一切都是他刘安所指使的。 二皇子巴不得他把所有的罪名都给担下来。 他现在如果攀扯二皇子,一是根本不会得到徐忠等人的证明,二来,建章帝在圣怒之下,只会觉得他故意拉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下水。 人都是偏心的。 尤其是建章帝最喜欢的儿子就是二皇子。 他的儿子就算是有错,也是身边的人勾引撺掇,死的也只会是主子身边的人罢了。 想通了这些,刘安心如死灰的趴在地上,大喊:“奴婢,死罪!” “你是该死!”建章帝冷漠以对:“朕对你,寄予厚望!这些年海事上头,你多有建树,朕当你是朕的忠臣,你当朕是什么?!” 一个太监,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这些年拨给保定卫的那么多军饷,算一算是多么庞大可怕的一笔数目? 他刘安一个太监,海事上就已经赚了普通勋贵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他还要这么多的银子干什么? 他是要造反吗?! 建章帝大怒喊人:“冯宝!冯宝!” 冯宝在外头一个激灵,忙飞快的推门进去,见到刘安跪在血泊之中,他右眼皮猛地一跳,又急忙直起身来应诺:“圣上,奴才在呢。” “叫锦衣卫指挥使卢耿忠迅速来见朕!” 锦衣卫都督底下,设左右两个指挥使,三个同知,再有十四个千户。 这右使卢耿忠,不是刘安的人。 第220章·狗咬主人 建章帝最讨厌的便是背主的人。 他能容忍你的时候,看你什么都是好的。 可是不能容忍你的时候,你从前的一举一动在他看来都是包藏祸心。 刘安趴在地上,只觉得末日将至,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抖得如同筛糠。 卢耿忠很快便进来了,他是锦衣卫当中少见的那种长得十分正派的人,浓眉大眼的,一进门便目不斜视的走到距离建章帝不远处,恭恭敬敬的站直了行了礼。 建章帝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刘安,冷眼看了卢耿忠一眼:“知道他是谁吗?” 若是问别人这话,别人怎么也得琢磨个一二。 但是他问的是卢耿忠,卢耿忠几乎没有思索,也没有情绪波动,实话实说:“回圣上,是锦衣卫都督,司礼监秉笔太监,刘安,刘公公。” “他是朕的一条狗!”建章帝冷笑出声:“文死谏,武死战,文臣自诩清流,寒窗苦读数十年方能出头,靠的是笔杆子!武官浴血沙场,靠的是他们的命和本事!” 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了。 那太监呢? 太监和锦衣卫,说穿了那就是建章帝的狗! 是天子的耳目。 靠的就是建章帝的宠信和对建章帝的忠心! 卢耿忠看了刘安一眼。 建章帝已经冷然开口:“如今狗不受控制,要咬主人了!你说该如何处置?” 卢耿忠心中也惊跳一下,他知道刘安向来是得建章帝宠爱的。 建章帝跟前两个大太监,一个刘安是对外的,跟百官接触的多,另一个冯宝,则是管着内廷的诸多事务,是大内主管。 相比起来,还是刘安更风光一些,更得宠。 可现在建章帝这么说......卢耿忠心中飞速的掠过了许多念头,最终一咬牙:“见了人血的狗,无论如何都得杀了!尤其是咬主人的狗,更是该杀!” 众人都是被这杀气腾腾的话给弄得心惊肉跳。 尤其是冯宝,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卢耿忠。 怪不得建章帝会在这个时候宣卢耿忠了,这位主儿原来是个这么个心狠手辣又直接的人物。 半点磕绊都不打,就直接进言要杀了自己的上峰。 建章帝却大喝一声:“好!说得好!” 他不再看地上匍匐的这些太监,冷冷对着卢耿忠说:“他们几个,带下去狠狠的审!这些年卫所到底是怎么回事,前朝余孽到底如何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一茬一茬儿的冒出来,朕,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卢耿忠躬身应是。 刘安则凄厉的喊了一声圣上,朝着地上不断的磕头。 建章帝继续道:“另,前保定卫所指挥使徐忠全家下狱,查抄徐家!前威武伯府苏家,查抄!剥夺前威武伯夫人苏氏诰命,苏家全家下狱,苏夫人敲登闻鼓告状乃是欺君,欺君之罪,苏家,夷三族!” 乱世才用重典,建章帝从前一直都不是一个暴戾的皇帝。 可如今,一出手就要灭苏家的三族。 可见是动怒到了何等份上。 御书房内一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卢耿忠梗着脖子大声应是。 很快便有人上来将刘安等一众人给拖了下去。 一向威风八面的刘都督像是一条死狗一般,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杀气,沿路碰见的太监宫女,全都吓得面色惨白的退开,心有余悸的看着刘都督的背影。 而李阁老也摸着自己的胡子,皱了皱眉头,轻轻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如今的情形。 正想着,冯宝已经出来了,尖着嗓子喊:“李阁老,圣上宣您进去呢。” 经此一事,冯宝的面色也还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事儿,他也是吓住了的。 李阁老冲着他点点头道了声谢,慢慢的迈过门槛,到了建章帝跟前。 建章帝站在书案后头,而太监宫女早就已经将地上的血迹清理的干干净净,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李阁老垂首行礼,静静的站在一边。 建章帝则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何朝贤指证了刘安,可这事儿,你觉得当真是刘安能一人掌控的?” 这话问的就太刁钻了。 是啊,刘安只是一个太监。 难道刘安想当皇帝吗? 否则的话,海贸一事上头的利益就足以养活几百个刘安了。 哪怕他胃口再大,也不至于动一地卫所军饷的主意。 背后肯定是另有主使的。 但是这主使是谁呢? 还能让刘安这样的权宦都甘愿为其所用? 答案其实呼之欲出了。 但是,这话心里想想就是了,哪怕李阁老是谢景昭的人,这个话也绝对不敢露出半点来。 建章帝偏爱二子,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无凭无据的提起来,建章帝不一定会先处置儿子,剐了你倒是很有可能。 所以李阁老想了想,只能道:“老臣在京中,从前倒是也听过个说法。说是,虽然刘安不能做皇帝,但是刘长英却跟太子差不多了。” 建章帝面色一变,大怒:“他算哪门子的太子!” 李阁老立即跪下:“皇上息怒,这些也不过是民间百姓的传言罢了。” 但是也足以见得刘家父子是如何的权倾朝野了。 建章帝冷哼一声:“便宜了他!” 又看了李阁老一眼:“你明天上个折子,保定卫指挥使雷鋐,无罪释放,仍旧让他官复原职!” 镇南王府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不仅镇南王府算过关,雷鋐和叶明安也是因祸得福。 到底叶明安其实确实是惹了祸的,若不是他杀了前朝余孽的人,贸然引动了那些贼寇,京郊也不至于遭遇那场大麻烦。 但是这事儿若说是坏事也不尽然。 毕竟徐忠之前埋下的雷,本来就是冲着雷鋐来的。 这回算是帮着雷鋐把卫所指挥使的位置坐稳了,而且徐忠出事,他不敢扯出真正的背后之人,可是却也得牵连一大片了。 二皇子这回,只怕是有的头痛了。 李阁老心中衡量得失,面上却恭敬的全都答应下来。 等到他回到值房的时候,几位阁老都正等着他呢。 陈阁老性子最急,一见到他便快步走出来。 第221章·深夜上门 陈阁老快步出来,见到李阁老也顾不得平常的规矩礼节了,一把拉住了李阁老,郑重的问:“李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大晚上的,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建章帝鲜少夜间还处理国事。 这一次却深夜还召见刘安等人,最终还宣召了卢耿忠,这也太奇怪了。 这些事儿是瞒不住人的。 何况建章帝本来就已经让卢耿忠去杀人了。 李阁老想了想,咳嗽了一声才说:“是何朝贤,何朝贤已经找到了。” 何朝贤已经找到? 不仅是陈阁老变了脸色,连其余的几位大人也都直勾勾的朝着李阁老看过去。 向来老成持重的首辅眉心跳了跳,问:“此事当真?怎么李阁老事先也不与我们这些人说一声?” 文臣之中虽然也分帮派,但是总的来说却是都知道轻重缓急的。 暴徒一事闹的人心惶惶,文官们一个个恨得要五军都督府和保定卫所给个交代。 内阁也十分看重这件事,三天两头催促都察院和大理寺刑部要个结果。 谁知道是李阁老不声不响的把最重要的人物给找到了。 李阁老叹了口气,遇刺这件事,他也早就已经想好了说法:“诸位大人,实在不是李某不愿意说,是事情太过紧急,老臣得到这人的时候,他正被人追杀,追兵就在身后紧追不舍呢!迟一些,老臣都未必能带他进皇城!” 这么一说,众人便都明白过来了—————是了,何朝贤指证的是刘安,刘安当然要下死力的去找追杀何朝贤。 这么一想,李阁老会先带人进皇宫求见建章帝,也是合情合理的。 大家都没再说话。 杨首辅看了一眼外头挂着的灯笼,轻飘飘的叹了口气:“今天夜里,只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的确,李阁老想到当时建章帝的吩咐,眉心就跳了跳。 有人夷三族呢,当然是血流成河。 而此时,睡不着的大有人在。 苏家,苏夫人已经急的晕厥过去几次。 但是不管她怎么闹,甚至拿出苏家从前的丹书铁券,想要让许铮代为呈给建章帝,许铮也丝毫不为所动。 不仅没有反应,许铮还将苏家上下都搜了一遍。 从苏家书房抬走的箱子一个接一个,苏家的书房几乎都空了。 只怕是有字的都被人给带走了。 这阵势闹的苏夫人心中惊惶不已,她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把路走绝了。 邓平出事,就等同于刘安出事。 苏夫人心中惊跳不已,正在想办法让人去看看外头的动静。 就听见大门轰隆一声。 这巨大的动静,只怕是有人强行将苏家的大门给撞开了。 苏夫人吓得浑身都颤栗不已,站起身冲出房门,正好便见大片的红光从远处挪近。 认真一看,才发现是大批的举着火把的锦衣卫。 而这次,带队的已经不是之前的徐峥了,变了另一个陌生的面孔。 苏夫人在丫头的搀扶之下勉强站稳,气势不足的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卢耿忠面无表情的扫了苏夫人一眼:“本官锦衣卫指挥使卢耿忠,奉命捉拿罪犯欺君的原威武伯夫人!” 他素来没什么耐心,讲究的就是一个速战速决。 此时也仍旧是如此,话一说完,已经扬了扬手。 他身后的锦衣卫可不管这是伯府夫人,一拥而上便将苏夫人给拿住了。 苏夫人害怕的魂飞魄散,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是觉得之前的许铮实在是个好人。 相比起这么可怕的卢耿忠来,不动刑也不惊扰女眷的许铮简直是大好人了。 不过卢耿忠显然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的,他将苏夫人给扣住了,便面无表情的吩咐:“看准了,照着名册拿人,若有反抗的,就地格杀,不必禀报!” 苏夫人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她惊恐之下,不由得大声的喊起来:“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 卢耿忠扯了扯嘴角,俯身看着苏夫人,轻描淡写的问:“夫人,你敲登闻鼓的时候,说苏征冤枉,苏征并无刺杀平成王,反倒是平成王和镇南王府二少爷污蔑苏征,最终宋大小姐亲手杀了苏伯爷,威武伯含冤而死,是不是?” 怎么问起这些? 苏夫人的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姿态十足的点了点头。 谁料卢耿忠发出一声冷笑:“苏夫人,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死罪!苏征分明有跟徐忠的通信,也有何朝贤可以证明,曾数次在徐忠家中见过苏征!你却说,一切都是平成王诬陷!” 苏夫人抖了抖,喉咙像是压了什么东西,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卢耿忠扔开她:“做过的事便会有痕迹,苏夫人,你以为我们锦衣卫,是干什么的?” 他扬手:“全都带走!” 苏家顿时哭声喊声求饶声一片。 而住在苏家附近的人家,基本上都不敢过来打听打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卢耿忠办事是出了名的狠,谁知道过去看了是不是犯忌讳? 深夜之中,京中好几户人家迎来了锦衣卫。 其中便有四品游击将军、原保定卫指挥使徐家。 徐忠被抓走的时候,他床上的小妾还没来得及穿衣服。 也一并被卢耿忠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徐忠嚣张惯了,一见锦衣卫的人先是骂了声娘,等到看到了卢耿忠,才变了脸色,抹了把脸陪着笑脸:“老卢,你怎么来了?” 他们彼此都是武将,自然是时常见面的。 只是打交道不多罢了。 卢耿忠挑了挑眉,眉头都没皱一下:“奉旨,捉拿勾结暴徒,隐藏余孽,私吞军饷的原保定卫徐忠!” 这几个罪名一说出来,徐忠的面皮就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好几下。 卢耿忠冷冷的盯着他,见徐忠的脸色难看的简直是像是将死之人,便缓缓的笑了笑:“徐大人,现在知道本官是来做什么的了吧?待会儿只怕是还有许多事要劳烦徐大人好好的配合。” 第222章·为了妹妹 锦衣卫上哪家的门,哪家就要倒霉,这个道理京中人人都知道。 晚上锦衣卫上了苏家和徐家,还有几家之前在保定卫和通州当官的人家,第二天,京中有些消息渠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宋沅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喝粥。 最近她的胃不大舒服,所以家里厨房给她做的饭菜都清淡,连小菜也一色都是清淡的,她看着满桌子的菜正皱眉头。 宋子思便风风火火从外头进来了。 他的伤势还没完全好,进来的时候却完全不影响他的春风得意。 一进来,他便自如的在宋沅跟前坐下了,眉飞色舞的吩咐紫莹:“给我上碗筷!我陪你们姑娘一起吃。” 紫莹巴不得宋子思跟宋沅兄妹亲近,哪里还需要他吩咐?早就笑着下去准备了。 宋子思一眼看到桌上的菜,又忍不住变了脸色:“厨房怎么回事,就拿这些菜来糊弄你?!” 他正是能吃的时候,平时能吃好几碗饭,一餐没有肉也不行。 可这满桌子的素菜,他一下子便觉得是底下的人怠慢了宋沅,就准备发怒。 还是宋沅劝住了他,咳嗽了一声就道:“是我最近不大舒服,所以厨房才做的清淡了些,既然哥哥要吃,自然是要让他们加菜的。” 说着便看了竹笙一眼。 竹笙忙转头去让厨房做些大少爷爱吃的菜过来。 宋子思这才安稳坐下了,眼睛四下一扫,便犀利的发现虎皮鹦鹉大人不在,不由挑了挑眉:“那只肥鸡呢?” 虎皮鹦鹉大人因为长得胖,所以宋子思头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还以为它是只母鸡,这么一叫便叫顺口了。 虽然每次这么叫都要被虎皮大人臭骂一番,但是宋子思就是改不了口,便这么一直叫下来了。 宋沅笑了笑:“出去玩儿了。” 虎皮大人跟普通的鸟儿不同,三天两头的都要飞出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再飞回来,宋沅都已经习惯了,也不会管虎皮大人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毕竟人人都有秘密,虎皮大人也并不是一只鸟那样简单。 见她这么说,宋子思也没再多问,一边看着紫莹拿了碗筷上来,一面给宋沅盛了碗粥,轻声道:“昨天晚上圣上连夜召见了刘安刘长英等人,而后,命锦衣卫指挥使卢耿忠,查抄威武伯府苏家和原保定卫指挥使徐忠徐家。” 一口气说完这段,宋子思看了看妹妹的脸色,嘴角挂上一抹冷笑:“今天一早的朝会上,圣上斥责了兵部尚书和五军都督府掌印刘春秋!” 五军都督府掌印刘春秋是寿安侯,也是老资历了。 在五军都督府掌印,因此人人都要称呼他一声大将军王。 可是风光中的风光。 现在却被斥责。 宋沅一下子就从这体会出了许多层意思。 宋子思也呼了口气,轻松的说:“圣上让外祖父马上便挂印!” 原本她们的外祖父郭老太爷便是新任的五军都督府掌印,只是因为兵部的调任还没下来,因此才一直没有动静。 现在出了暴徒的事,前任掌印有了不是,建章帝自然是斥责了兵部,加快了郭老太爷入职的进程。 宋沅的手却微微的顿了顿。 她心情有些复杂。 五军都督府,掌管着各地兵马的调动,包括京营精英们的调遣,武将们的任命,实在是个了不得的地方。 可以说,一个武将,做到五军都督府的掌印,那是升无可升了。 但是,这个位置要能坐稳,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郭家之所以被算计,也都是因为有人觊觎郭家的这个位子。 她脑海里一时掠过许多想法,最终只是淡淡的垂下了眼帘,嗯了一声。 宋子思还是开心的,见宋沅吃的慢,又担心的道:“你吃的太少了!若是还是不舒服,我拿了帖子去太医院请个太医回来给你看看。” 他担心的很,连脸都皱起来了。 宋沅见到哥哥这样便忍不住一阵心软,伸手捏了捏哥哥的脸,笑着摇头:“只是没什么胃口了,我没事的,哥哥别担心我。” 很快,厨房便送了几个宋子思平时爱吃的菜上来。 宋沅给宋子思盛了一碗松茸鸡汤。 宋子思一口气喝完了,跟宋沅说:“妹妹,我打算跟叶明安一道,去大同历练历练。” 大同是军事重镇,时常能跟瓦剌和鞑靼那边打起来。 历来但凡是勋贵子弟,基本上没谁家里是舍得孩子去这些地方的。 宋沅也没想到哥哥这么说,一时怔住:“怎么这么突然?” “倒也不是突然。”宋子思静默下来。 他认真的看着妹妹,沉声开口:“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哪怕是到时候父亲给我请封世子,也不过就是个混日子的,羽林卫是好,是清貴,但是也就只是清贵了。” 他不能一直安于现状。 宋幼平自己都没什么成就,只能守着祖宗的功劳,躺在功劳簿上。 所以在军中和京城都没什么话语权。 可宋子思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他才是宋沅的亲哥哥,他以后是宋沅的依靠。 他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至少不让宋沅再在如同之前的苏征和苏夫人这样的人面前受委屈。 所以,去边关才能有机会建功立业,才可能拿到军功,从而晋升,拿到实权。 有实权在手的侯爵,跟没有的比起来可是天壤之别。 宋沅一下子就明白哥哥的意思了,她一时有些哽咽。 上一世哥哥也是这么想的吧? 所以才会投身战场,为了她想要拼出一条血路。 事实上,上一世也的确是靠着哥哥的功劳,她才能在吃人的沈家活那么久,安哥儿才能有机会出生。 她低声问:“哥哥,这是不是,也是平成王的意思?” 经过了保定的事,宋子思和叶明安显然都成了谢景昭的信徒,这俩人对谢景昭十分推崇。 尤其是叶明安,一口一个殿下的。 宋沅猜测,谢景昭也必定是有拉拢和用叶明安跟宋子思的心思的。 毕竟这两人都是家中有背景,同时又上进的勋贵之后。 第223章·晴天霹雳 就如同上一世谢景昭所做的那样,他如果要掌权,身边就必须要有自己的人。 宋子思和叶明安,两人都是勋贵之后,宋子思身后有宋家和郭家,尤其是郭家,掌控五军都督府,而叶明安则是镇南王的嫡次子。 镇南王的长子是已经一辈子的富贵了,叶明川娶了公主,够得上几代的富贵了。 但是嫡次子呢? 如果叶明安和宋子思都投了谢景昭,镇南王和郭家自然是多多少少要倾斜谢景昭的。 想通这一点,宋沅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哥哥点点头:“哥哥这么说,我是只有为哥哥高兴的。但是,哥哥有没有想过,你的亲事?” 说到亲事,宋子思的脸上顿时有些笑意。 他跟齐昭君是从小就有了婚约,两人青梅竹马。 想了想,他满脸憧憬的说:“她身份贵重,而且我心悦她,并不想委屈了她,我想,等到我立了功劳,靠着自己能站得住脚跟了,再成亲!” 反正是从小定下的亲事,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 在宋子思看来,他是一定会娶齐昭君的。 他更想风风光光的把齐昭君给娶回来。 宋沅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再如何的建功立业都没有用,对于齐昭君来说,什么功劳,怎么比得过做王妃甚至做皇后? 她的野心绝对不满足于只是做一个侯夫人。 但是明面上,她并没有直接把齐昭君和二皇子的关系说出来。 之前是怕对宋子思的打击太大,但是现在却并不是怕打击太大,而是宋子思为人赤诚,他若是知道此事,一定忍耐不住,到时候这件事就算是闹出来,二皇子顶多背上一个君夺臣妻的罪名。 但是这不过名声不好听罢了。 可是,事实上人最差的就是记性了。 再过一阵子,只要皇室冷处理,这件事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真正难过的,名声难听的,反倒是会是宋子思。 归根结底,弱者才是被人嘲笑的,人家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受害者呢。 她扯了扯嘴角:“那,到时候哥哥跟父亲和祖母商量商量,也要与外祖父和舅舅说一说。” 从军是大事,宋子思到底是侯府嫡长子,他能不能去,肯定也还得问过长辈们的意思。 宋子思兴冲冲的答应了。 吃完饭又起身,跟宋沅道:“妹妹,我先去找叶二少爷,今天我约了他去看热闹。” 宋沅有些诧异:“看什么热闹?” 宋子思拍了一下脑门:“忘了,你也可以一起去啊!走,咱们一起去!” 宋沅更奇怪了,但是见宋子思十分着急的样子,还是按照宋子思的意思起身去换出门的衣服了。 今天看热闹的也不只是宋家一家。 事实上,全城都知道通州和保定府暴徒一事,拉扯了这么一段时间,总算是有了结果了。 而首先得到消息的,当然是五城兵马司了。 沈墨好不容易才将家里的事情给处置好了,焦头烂额的出来当差。 结果一到衙门,就接到命令,让他在城中维持秩序,抓捕可疑人等。 这个可疑人等四个字,实在是很值得玩味。 沈墨有点儿侥幸的转过头去问旁边的人,轻声问:“抓谁啊?” 众人顿时都不吭声了。 咳嗽的咳嗽,装作听不见的听不见。 还有的干脆便直接说还有差事,借故出门去了。 弄得沈墨更加莫名其妙,他皱了皱眉头,叫了自己的下属过来,冷声问:“到底怎么了,他们怎么阴阳怪气的?”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中的治安,巡逻等事儿,是个有油水的实权部门,这里头的位置可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沈墨其实是靠关系进来的。 他进来了,自然就要挤走旁人。 以前刘安势大,当然没人敢放屁,谁敢跟刘都督对着干呢? 但是现在刘安出事了,大家自然便也不屑于再跟沈墨维持表面上的关系了。 沈墨又不是傻子,当然察觉到了不对。 他的跟班马上就过来了,见到沈墨这么问,看了一眼左右,才有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低声说:“殿下,锦衣卫自己都出事了,刘都督......刘都督下诏狱了!” 刘安关在南镇抚司,这个消息根本藏不住。 建章帝一怒之下,哪里会顾谁的体面不体面? 刘安昨晚是被卢耿忠带着人拖出来的,他的那些下属、干儿子,几乎都受了牵连,昨天晚上锦衣卫衙门都死了不少人。 五城兵马司也得到了协助城防的命令,让他们帮忙留心可疑人等。 沈墨就如同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整个人都凉透了,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那可是刘安啊! 是一直跟着建章帝,被建章帝倚重的亲信大太监。 这么多年,不知道多少人都倒下了,也没见刘安出事。 怎么会? 难道是因为宋家的事儿? 不会啊,如果是宋家的事,那之前宋幼平告状之后,刘安还出宫来沈家给宋清秋撑腰了呢! 那个时候皇帝都没发作,怎么会秋后算账? 属下有点儿害怕的抖了抖,急忙保证:“是真的,世子!真的是刘都督出事了,不仅是刘都督,还有刘同知和邓千户,全都进去了!昨晚,刘同知家里抓人,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有人闹起来了,结果卢耿忠带着人把他府里的女眷都杀了!” 今天一大早,就有御史义愤填膺,说锦衣卫办事太过血腥。 还未审便先杀人。 但是并没敢上折子。 事关重大,人人都知道建章帝这次是动了真怒了,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霉头。 听见这些话,沈墨像是被抽掉了魂魄,简直差点儿疯了。 什么鬼? 他费尽心思,闹的身败名裂才娶了宋清秋,还不就是因为宋清秋是刘安的亲生女儿,以后他背靠大树好乘凉吗? 现在倒好,没吃到鱼反惹得一身骚! 见他愣愣的,属下着急忙慌的提醒:“大人,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您还是先上街去帮忙抓人吧,不然到时候您也倒霉啊!” 第224章·街头撞人 下属情急之下,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人人都知道他沈墨是怎么上位的,说到底还不是沾了刘安的光? 现在刘安都倒台了,如果沈墨还不快点去抓人,到时候说不得还得被带上同党的帽子呢。 沈墨心都凉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辛辛苦苦的筹谋了这么久,结果呢?结果竟然就是换来这么个结果! 不仅刘安和刘长英倒台了,苏家甚至都被抄家了! 那宋清秋还有什么?! 她现在可不再是宋家的嫡女了,相反,宋家现在把她看成仇人,恨不得吃了她! 五城兵马司衙门很快便热闹起来,大家来来回回的,抓人的去抓人了,巡逻的去巡逻了,沈墨还在失魂落魄,却猛然被人抓了一把。 他正要生气,转头却看见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也就是晋江伯的小儿子杨鑫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 这才改了脸上的怒意,问他:“怎么了?” 杨鑫看了看周围的情形,一把将他给拽到了外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数落:“你傻啊你!现在你们衙门要去街上抓人,你这个时候还站着不动,是生怕这把火烧不到你头上来吗?!” 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是光屁股的好朋友。 有什么话都是不避讳的。 一听这话,沈墨就有些绷不住了,气急败坏的骂了两声:“我他娘的怎么就这么倒霉?!” 之前他费尽心思的勾引着宋清秋,就是觉得宋清秋身后还有苏家,又是宋幼平最宠爱的女儿。 谁知道她的身世竟然这么曲折离奇。 还以为是攀上了高枝儿呢,结果好么,这哪里是攀高枝儿啊,分明就是娶了一道催命符回来! 他在好友面前也不用掩藏,干脆就骂了脏话,垂头丧气坐在台阶上:“这回完了!什么都完了!” 杨鑫唉了一声,也挨着他坐下:“行了,事儿出都出了,现在还能咋办?你还是快想想该怎么办吧,我看你也真是挺难的......” 婚才成几天啊? 五城兵马司也是,屁股都还没坐稳呢,只怕就要挪窝了。 最倒霉的是,他娶了宋清秋,这事儿可是全京城都知道的。 而宋清秋是刘安的亲生女儿,这也同样是全京城都知道的。 想要撇清关系都难。 沈墨揪着自己的头发,郁闷的发疯,却还是得先带着人出去巡逻搜查。 因为锦衣卫四处抓人,所以街上的小摊小贩都少了许多。 人人都怕会惹麻烦。 沈墨看在眼里,尤其是看到偶尔穿梭而过的锦衣卫手里染血的绣春刀,面色更加阴沉。 同时心里又浮现出巨大的惊恐。 刘长英邓平之流都出事了,那他作为刘安的女婿,刘安还专门过来参加了婚礼的,会不会也被牵连? 这么想着,沈墨实在是没有心思继续巡逻了,只想着回去找人商量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但是越是急躁反而就越是事多。 他走神之下,一不留心,马就撞了个摊子。 马撞人不是开玩笑的,沈墨自己也被颠了一下,想到事情接二连三的找上门,一时忍不住更生气了,恼怒的问:“怎么回事?!” 他撞了个老人卖玩意儿的摊子,老人跌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下属急忙跟他说:“大人,撞到人了!” “晦气!”沈墨心中有事,加上平时他也不是什么体贴民情的人,不耐烦的扔了一个银锭子下去,看也没下马看看,就调转了马头要走。 边上围观的百姓顿时义愤填膺。 “怎么能撞了人就走!” “人家都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他竟然连马都不下,狗官!” 百姓们越来越激动,甚至开始涌过来拦住沈墨的去路。 沈墨更生气恼怒了,他对锦衣卫不敢怎么样,难道连这些没用的老百姓也能给他脸色看不成? 他冷笑一声,当即便扬起了马鞭。 百姓们纷纷惊叫,都有些害怕了。 这鞭子抽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过这鞭子并没有能抽下来,不知道怎么的,沈墨的马忽然受惊,猛地仰起身嘶鸣,沈墨一个不防,竟然滚落在地。 虽然嘴巴里义愤填膺的骂着这个官是狗官,但是眼看着沈墨跌落下来,百姓们又都有些慌了。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便是烙印在百姓心里的金规玉律。 骂两句也就算了,但是害的人家摔下来,那如果这当官的要找麻烦,可了不得。 百姓们都往后走,有几个人却站在人群前头并没有任何动作。 宋子思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抱着腿嚎叫的沈墨,啐了一口:“作为五城兵马司,你们本该维护城内治安,缉盗,可你竟带头骚扰百姓,成何体统!” 沈墨这一摔摔的不轻,本来就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听见这骂声原本还要发怒的,但是一抬头看见了宋子思,忽然哑口无言。 宋子思也懒得跟这种人有什么纠葛,亲自过去搀扶起了那个摔倒的老人,查看了一番,便转身吩咐自己的长随:“富贵儿,你把这位老伯送去附近的医馆,一概开销,都算在侯府头上。” 老人被撞的不轻,眉骨都青紫了一大片,手肘也磨破了。 听见宋子思这么说,顿时感激涕零。 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平时哪里去的起医馆之类的地方? 有什么病痛也都是在家里熬着,小病就靠熬,大病就在家里等死。 原本还以为必定是白被撞了这么一遭了,谁知道却碰上了贵人。 宋子思摇摇头,并没有多说,也没再看沈墨一眼,转身走入了人群之中。 沈墨则失魂落魄的看着宋子思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眼神阴暗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下属过来搀扶他,他才反应过来,起身之后无精打采的吩咐:“帮我跟衙门告个假,就说我摔伤了腿,不能去当差了。” 底下的人急忙答应了。 搀扶着他去旁边坐下,又叫人去给他找轿子。 毕竟伤成这样,肯定是不能骑马了的。 宋子思也没有走太远,上了酒楼的二楼进了个包间。 第225章·可敢应战 他一进门,就见宋沅正在窗边站着,便笑着上前问:“看到了底下的事儿了?” 现在宋子思已经不会避免在宋沅跟前提起沈墨了。 作为宋沅的哥哥,他心里清楚的很,自家妹妹可不是那种为了什么情情爱爱就死去活来的人。 这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男人,宋沅是绝对不会再多看一眼的。 “嗯。”宋沅看着沈墨被狼狈的搀扶上了轿子,转头问宋子思:“哥哥说带我出来看热闹,就是看他们家的热闹吗?” 宋子思扬了扬自己的手,宋沅这才看见他手上拿着几个纸袋,不由挑眉。 直到宋子思将小桌都给摆满了,又一一打开那些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她才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油纸里头有荷叶鸡、糖炒栗子和京中最近十分流行的栗子糕。 都是各式各样的小吃。 原来刚才宋子思下去是为了给她搜罗这些小吃,而不是因为沈墨。 “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他的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宋子思也不会隐藏自己对宋子思的不屑,他嘴角噙着冷笑:“靠着女人往上爬的东西,真是丢他家的脸!” 也不怪宋子思这么看不起沈墨。 什么是勋贵? 任何一个勋贵的爵位,都是战场上拼杀,九死一生存活下来之后才有的。 祖宗为了后代的富贵奋力拼杀,武人就是靠军功起家,最不屑的就是那等还要靠着女人裙裾才能升官发财的东西。 一个人有野心不是坏事,想要权势也不是。 谁不想升官发财啊? 谁都想! 但是那得看,是用什么方式得到的。 沈墨选择的是最令人看不起的那种。 宋子思讥讽了几句,都不屑提这个人了,只是催促妹妹吃些东西。 他知道最近宋沅胃口不好,这才特意去买了各色的小吃,想让宋沅多吃一些。 宋沅很给面子,每种都尝了尝。 兄妹俩聊着天的功夫,忽然窗户嘟嘟嘟的响了。 像是下大雨的时候雨点拍打窗户似地。 宋沅对这声音一点儿都不陌生,急忙起身打开窗户。 一只肥硕如母鸡的影子陡然撞了进来。 将宋沅都撞的后退了两步才接住。 宋子思看的清楚,是那只绿毛红嘴巴的虎皮大人,一时不由得啊了一声:“我的天,你怎么飞进来的?” 他本来是想问,你这么胖,怎么还飞得起来的? 说起来也真是奇了怪了,这只鹦鹉胖的真是跟只猫儿似地,可是身手却灵活的很。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 虎皮大人抖擞羽毛,高傲的蹦上了桌子,见到桌子上有栗子糕,啄了几下,满意的打了个嗝儿:“这个好,这个好!给大人打包回去!” 宋沅忍俊不禁,笑着点头。 宋子思则情不自禁走过来想摸摸虎皮大人的毛。 真想看看这鹦鹉到底怎么长的。 谁知道虎皮大人却丝毫不给面子,见宋子思摸自己的毛,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娘的,你摸哪儿呢?!当本大人是猫狗不成?!” 把宋子思骂的一下子就缩回了手。 但是他也不恼怒。 毕竟这只肥鹦鹉脾气是差了点,可毕竟是个厉害角色,帮了他们不少忙呢。 还是宋沅跟平成王之间的传声筒和信使,作用实在是至关重要。 骂完了,见宋子思仍旧乐呵呵的,没有生气,虎皮鹦鹉大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傻的!” 但是它倒也不是一味的骂,等到宋沅脸色不善的朝它看过来,它就反应过来了。 这个是宋沅的亲哥哥,不能骂的太狠了。 它用它的翅膀挠了挠头,呱呱叫起来:“徐忠死了,徐忠死了!” 宋子思跟宋沅顿时对视了一眼,面色都凝重起来。 徐忠是保定卫的原指挥使,这次抓他,当然是为了查清楚这些年的账目,看看那些被私吞的军饷到底是去了何处。 锦衣卫竟然会让他死了? 是卢耿忠无能,还是锦衣卫里还有内贼? 正说着,房门也被敲响了。 宋子思还没出声,外头就传来叶明安的声音:“宋大哥,开门!” 现在两个人混的熟了,便干脆直接兄弟相称了。 宋子思亲自过去把门开了,叶明安一进门就哼了一声:“徐忠死了!” 这消息虎皮大人已经说过了。 所以宋家兄妹都没有什么表情。 叶明安却是刚刚才看到了宋沅也在,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许多:“宋大小姐也在啊。” 宋沅点了点头,行了个礼:“叶二少爷。” 他们两个是在京郊的庄子上认识的,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共患难过了。 说起来,叶明安还觉得宋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毕竟若是没有救命恩人的提点,当时他只要行差踏错,只怕就得死在暴徒手里了。 想到这里,叶明安急忙避过了宋沅的行礼,不大好意思的摆了摆手:“不必不必,宋大小姐太客气了。说起来,我娘还再三说,想要亲自去跟宋大小姐道谢呢!这次,多亏了你!” 镇南王妃的确是想要亲自去跟宋沅道谢的。 这次宋沅不仅是救了她儿子,还救了她亲弟弟。 但是之前苏夫人去告御状了,又口口声声宣称是宋沅杀了苏征。 所以镇南王妃怕给宋沅惹麻烦,便暂时没有上门。 宋沅笑着摇头:“叶二少爷也同样帮了我,实在谈不上什么感谢的话。” 她又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宋子思:“哥哥,你们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说起这个,宋子思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的哈哈笑了两句:“正要跟你说呢,你知道咱们隔壁坐着谁吗?” 宋沅不知道宋子思的意思,便缓缓的摇了摇头。 宋子思嘴角挂着冷淡的笑:“是林长宁。” 林长宁? 林贵妃的那个侄子。 也就是如今京中人人都知道的,炙手可热的那个小侯爷。 宋沅对林长宁没什么好印象,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带自己过来,便困惑的看着他。 提起林长宁,叶明安也马上便道:“这孬种,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敢应战!” 第226章·勋贵比试 林贵妃在宫中深受宠爱,所以她向来宠爱的这个侄子自然在外头也是风光无比。 京中一众混账勋贵子弟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混账法。 可是在林长宁跟前,就算是再混不吝的,都得倒退几步叫声哥哥。 倒也没别的,这位祖宗太能玩儿了。 建章十六年的时候,林长宁跟锦乡伯的儿子去京郊打猎,结果他一箭射中了锦乡伯次子,把人给射了个对穿。 锦乡伯次子当即暴毙。 御史言官们一窝蜂的上奏,说他射杀勋贵之子,实在罪大恶极。 锦乡伯也带着儿子尸首到了大理寺告状。 可林家更有法子,他们带着林长宁,哭到了林贵妃跟前。 在林贵妃跟前,林长宁一口咬定,说自己不是故意,只是想要射一只梅花鹿,但是锦乡伯次子却不小心闯入林场,他这才射中了锦乡伯次子。 说他是无心的。 因为当时猎场之中只有他们两个,别的人都是后来才赶到的,所以林长宁哭着死不认账,也没人能把他给怎么样。 最终他还是只是被打了一顿,关在了侯府几年不准他出门。 这事儿,京中许多人都知道。 宋子思也知道这一点。 可是,这世上的事,从来不是以对错便能定论的。 林长宁虽然看着阴损,但是到底身份很特殊,既是林贵妃最疼爱的侄子,林家最出色的子弟,也是二皇子的亲表弟,跟二皇子的关系如同手足。 所以,愿意跟在他屁股后头混的子弟也不少。 而诸如宋子思、叶明安等人,他们的身份也同样贵重,所以自然而然的不会跟有些人一样去捧林长宁的臭脚。 尤其是林长宁之前还有意拉拢了沈墨,来了宋家对宋沅指指点点。 宋子思便更是厌恶林长宁了。 见宋沅困惑,叶明安转了一下扇子,跟宋沅解释:“宋大小姐不知道吧?他约了你哥哥,要跟你哥哥比试呢!” 比试? 宋沅看了宋子思一眼,不解的问:“什么比试?” 她当然知道哥哥跟林长宁不对路,对这种阴险小人,谁能有好感?尤其哥哥又是个嫉恶如仇的,本来便又跟锦乡伯家交好。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哥哥忽然和林长宁冲突起来了。 “哦!”叶明安一拍脑门:“你还不知道吧?就是前两天,你哥哥不是在羽林卫当差吗,结果碰见林长宁也去领差事,两人闹了点儿不愉快,所以林长宁约他过来比试。” 一点儿不愉快? 宋沅了解宋子思。 他不是个喜欢惹麻烦的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林长宁主动挑起的事端。 果然,虎皮鹦鹉大人嘎嘎两声,不屑的跳起来:“那家伙可不是好人呐!” 这口音.....宋沅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虎皮鹦鹉大人:“您以前在天津卫呆过?” 虎皮鹦鹉大人像是被踩了尾巴:“你才在天津卫呆过!” 说完就不理会宋沅了,鼓着肚皮躺在桌上装死。 宋沅有些啼笑皆非。 回过神来,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宋子思:“哥哥,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到跟他比试?” 林长宁身份特殊,先不说能不能打赢,打赢了也很可能到时候被林家和林贵妃给记恨上。 本来是没必要跟这种人冲突的。 宋子思面色有些难看,他本来不太想让妹妹知道这事儿的。 但是带妹妹来看热闹,本来就是想让妹妹看看林长宁的结果。 现在不把事儿说清楚,自己倒是好像成了个无事生非的人了。 他只能恼怒的说:“他对昭君不敬!” 昭君两个字一说出来,宋沅的右眼皮就剧烈的跳了跳。 齐昭君! 宋沅听见这个名字一颗心就直直的往下沉。 她恨不得撕开齐昭君的心看看里头到底是不是黑色的,郭家对齐昭君几乎如同亲人,至于宋子思更不必说了,从小就对她是独一份的好。 可齐昭君呢? 她根本就没有良心,但凡是有良心,也不会这么对宋子思。 吸了口气,宋沅平静了情绪,似乎漫不经心的问:“他怎么对昭君姐姐不敬了?” 提起这事儿宋子思就来气,他哼了一声:“是昭君跟我说的,说林长宁私底下竟调戏与她!你说,他是不是欠教训?” 宋沅几乎都要笑出声了。 林长宁调戏谁也不可能去调戏二皇子的私宠! 他长了几个脑袋啊,去动二皇子睡过的女人? 分明就是齐昭君故意这么跟宋子思说,好挑拨宋子思跟林长宁打起来的。 不过这是为什么? 宋沅一开始有些不解,但是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这里头的缘故。 齐昭君勾搭上二皇子,自然是想着要做二皇子的正妃的。 这个人的野心可不是摆着玩儿的。 但是二皇子和林贵妃更不可能是好糊弄的,二皇子玩玩可以,但是要真正娶齐昭君,他们却不可能会这么做。 因为齐昭君早就已经跟宋家有了婚约。 娶齐昭君那就是君夺臣妻。 当然,很多不要脸的王子皇孙们做了也就做了,他们是不怕天下的口诛笔伐的。 可二皇子不同啊。 这个人跟他那个好娘一样,都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人! 他怎么会容许自己名声有瑕疵呢? 加上,如今徐忠又出事了! 徐忠之前控制保定卫所,他背后的是谁? 是齐家! 他出事,齐家虽然未必会被抓到直接的证据,但是肯定是丢了保定卫的这个肥差了,甚至齐家一系的人都要被清理。 这么一闹,齐家在二皇子那里必定是灰头土脸。 二皇子这人一切都只看利益,当然对齐昭君更加冷淡了。 只怕齐昭君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开始急了,自己出手,挑拨宋子思跟林长宁斗起来。 想通了这一点,宋沅抬眼问哥哥:“你们定了怎么比?” 宋子思见妹妹没生气,不由得重重松了口气,急忙道:“定了比斗牛!” 斗牛,是最近京中在勋贵子弟当中盛行的游戏。 挑选体型健壮的公牛,然后让人跟它对决。 第227章·逞凶斗狠 或许是因为勋贵子弟们平时玩的那些游戏都玩腻了,所以这种带有血腥刺激的斗牛十分让他们兴奋。 往往是谁要下场拼斗,其他的勋贵子弟都闻风而动的来看热闹了。 怪不得宋子思说来看热闹。 宋沅想不起上一世有没有这件事了。 她担忧的看了哥哥一眼:“这就是你说的看热闹?” 可她也曾经见过沈墨手底下的那些武将下场,结果身手再好的,若是碰上厉害的牛,也难免被撞的一身伤,甚至丢了性命。 这哪里是在比试啊? 这分明就是在拼命! 宋沅眉头紧皱,哥哥也太过容易被挑拨了! 尤其是他对齐昭君的感情,齐昭君一句话就能让他去为她拼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不是现在就该告诉哥哥齐昭君的真面目呢? 可是听叶明安的意思,这场比试早就已经定下,很多人都知道了,只怕来看热闹的人也绝对不会少。 现在就算是告诉了哥哥,这场比试也不可能停下来。 林长宁那个人,性子阴狠又有仇必报。 哥哥如果不下场,林长宁肯定会借题发挥,到处宣扬哥哥是怕了他不敢下场,是胆小鬼。 哥哥以后是要打仗的,不能背上个无能的名声。 正踌躇间,房门重重的被拍响了。 宋沅眉心一跳。 而旁边的叶明安已经先一步走到门口,唰的一下拉开了门,冷声问:“干什么,找茬儿呢?!” 那个把门拍的震天响的人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等到看到开门的竟然是镇南王府的叶明安时,面上的笑意顿时有些僵硬。 随即他收敛了脸上的轻佻,意味深长的扫了叶明安身后的宋子思和宋沅一眼,目光落在宋沅身上时,不由得眼前一亮,吞了口口水。 叶明安看的分明,一时有些凶狠的拎了他的衣摆恼怒的问:“邹平安!问你呢,你小子干什么?!” 邹平安是驸马都尉邹容的小儿子。 平时在京中也算是害虫了,天天跟着林长宁等人厮混。 同样都是公主的亲戚,但是邹平安的母亲荣成长公主是已故贤妃所出,荣成长公主是建章帝的姐姐,算起来,邹平安还比叶明安大了一辈。 所以邹平安气急败坏的骂了几句:“叶明安,你小子疯了是吧?!我过来是问问你们,准备好了没有!你他娘的没完了!” 因为这两边闹的动静有些大,很快旁边的包间都被惊动了。 不少熟面孔都出来看热闹。 叶明安将邹平安给扔在地上,指了指他:“你他娘的最好是给我放规矩些,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邹平安呸了一口,不怀好意的用那小眼睛一直往房里瞄。 那目光看得人如鲠在喉,叶明安恨不得剁了他:“有屁快放,没屁滚蛋!” 宋沅自然也察觉到了邹平安猥琐打量的目光,顿时面色一沉。 上一世宋清秋刚回府,便把邹平安带到了沈家。 后来邹平安又‘不小心’走错了地方,竟然闯入了后宅她的院子,若不是青樱发现的及时叫了人,他都快摸到她的卧室了! 邹平安捂着喉咙咳嗽几句,想发火,又顾忌叶明安。 他也知道,这真是个横的,一言不合真敢跳起来揍你,偏偏人家的背景也够硬,有个当镇南王的爹,又又有个公主嫂子。 心里掂量了会儿,邹平安冷哼了一声,摆出一副懒得跟他计较的姿态,没好气的说:“我是来跟宋大少爷说一声,下头可以挑牛了,让宋大少爷准备准备!” 斗牛之前,人人都可以挑选公牛。 宋子思一掀袍子,看了宋沅一眼。 才刚妹妹不大高兴,他也看出来了。 但是现在人家都已经逼到头上来了,也不能退让。 宋沅思量半响,轻声道:“哥哥,我跟你一道去看看。” 她愿意去,对于宋子思来说,倒是没什么不可的,本来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只要妹妹高兴就好。 因此宋子思干脆的答应了一声,便带着妹妹下楼了。 这座酒楼能开在这个地方,背后的人能量必定也是很大的,毕竟斗牛需要的场所可不小。 宋沅的猜测在到了酒楼后头的空地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证实。 她看着那几乎是有一个马球场那么大的空地,心里也有些震撼。 她也知道京中许多勋贵和二代们的豪奢,却没想到他们背后奢华成这样。 见她吸气,叶明安偷偷告诉她:“东寺大街在京中相比朱雀玄武和正阳大街,也算是稍微偏僻点儿的地了,但是能在这儿建造起这么大的赌场的,背后据说是.....” 他咳嗽了两句,才道:“据说是邹驸马家。” 邹平安的老爹? 宋沅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讥讽的笑意。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周严禁勋贵文臣经商,更别提是私设赌场了,这可是重罪。 但是邹家不仅能开,还能开这么大的! 正在这时候,宋沅忽然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声音像是小女孩儿传出来的。 她寻声看过去,正好看见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被人掰开了嘴巴,跟查看牲口一样的看里头的牙齿。 那孩子瘦瘦弱弱的,哭声却出奇的大,听着让人便觉得心里难受。 她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问叶明安:“不是说这是赌场吗?赌场要小女孩儿做什么?” 看这样子,分明是赌场要买这个女孩子。 这么小的孩子,能买来做什么啊? 叶明安挠了挠头:“这个我就不大明白了。” 但是听着那声音,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虎皮鹦鹉大人不知道何时已经飞过来落在了宋沅肩上,听见叶明安说不明白,它哼了一声,直截了当的说:“黄赌不分家!赌棍还能干什么?当然是......” 一句话说的宋沅跟旁边的叶明安都是脸色大变。 尤其是宋沅,她看着那个女孩子哭的撕心裂肺,忍让再三,终究还是大声开口喝止:“住手!放开她!” 能来这里玩儿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打手们也不敢过于得罪,听见这话,便将小女孩儿给松开了。 第228章·欺男霸女 那些打手一松开手,小女孩儿就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手足无措的哇哇大哭喊娘。 宋沅快步过去将孩子给扶起来。 青樱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跟着,轻声道:“姑娘......” 小女孩儿显然是受了巨大的惊吓,哭的全身都在发抖,时不时的干呕。 但就算是这样了,也还是哭着要爹娘。 宋沅拿了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安抚:“我带你去找你爹娘,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最近这些天,小姑娘见惯了对她呼来喝去,呼呼喝喝的人。 一个不小心,她就要被摔在地上,甚至是被人扔来扔去,早就已经吓破了胆子。 如今乍然碰见一个对自己轻声细语的姐姐,顿时如同见到了救星。 分明看起来才四五岁,可是却十分听的懂大人的话,一瞬间便收了哭声,只是胸腔还在不由自主的抖动。 看得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宋沅摸了摸她散乱的头发,皱眉看着那几个跃跃欲试的打手:“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酒楼,还要买卖人口?!” 大周律,严禁买卖良家百姓。 就算是有百姓要卖身为奴,那也是要去正经的人市、牙行登记的,为的就是怕有逼良为娼的事儿。 这种私底下的交易,大部分都是黑暗交易。 打手们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像是听见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哄然大笑起来。 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事儿,这些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们,一个个被养的不知道人间世道,连五谷只怕都分不清,更别提这些底下的事儿了。 不过大小姐就大小姐,也不关他们的事儿。 就有人不太耐烦的啧了一声:“这位姑娘,管天管地,你管的倒是挺宽的!人家自己爹娘都愿意,谁都愿意,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您管得着嘛你?” 这种卖儿卖女的,基本上那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连吃饭都成问题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亲情,还能顾什么体面? 他们只觉得宋沅没见过世面。 这种小女孩儿就算是被送回家了,等着她的也不过是第二次被卖的命运。 而邹平安已经挑完了牛往回走,一眼看到此地的情景,见宋沅蹲在地上和小姑娘说话,嘴角挂着点嘲讽,不屑的嗤了一声。 这些大小姐,不过就是凭着点儿无知,就在这里表演自己的仁善。 他都看腻了。 所以路过的时候,他挑衅的站住了,双手背在身后嘲讽的看着面前的宋子思,还有地上蹲着的宋沅:“这么哭丧可不吉利啊,要表演你那善良柔弱,滚到别的地儿去!爷儿们这地方,不是给你们登台唱戏的!” 这话说的太难听了,宋子思勃然大怒的站到宋沅跟前:“邹平安!你可知道私底下逼良为娼是个什么罪名!你们这赌坊,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地方,你还如此嚣张!” 是见不得光,邹平安满不在乎的大笑:“嫌咱们这儿脏,那你倒是别来啊!来赌斗牛的好像不是你似地,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是吧?!” 叶明安豁然上前,指着邹平安大骂:“你他娘的给脸不要脸是吧?!我们为什么来,你们心里不是清楚的很吗?!再啰嗦一句,老子就把你这儿给砸了,你信不信?!” 邹平安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宋子思兄妹极强的恶意。 小女孩见到这面目狰狞的大人物,一时之间竟然吓得不断打嗝儿。 再小的孩子,也知道危险。 这一路走过来,她遇上的坏人实在太多了,一开始也是不懂得的,但是后来也被一个个的巴掌给教会了。 邹平安往前走了两步,不怀好意的啧啧几句,斜着嘴角呸了一口:“来啊!说的像是个好人,可你现在是站在哪儿啊?!你站的还不就是赌坊的地儿?” “都进来赌了,他娘的穿了裤子就不认人了是吧?” 邹平安根本无所顾忌。 怕什么? 叶明安的嫂嫂是公主怎么了?他的娘还是公主呢! 再说,宋子思和叶明安来这儿也是为了比试,他们比试,早就知道赌场的人会开盘,装什么大尾巴狼? 要死大家一起死! 再说,谁死还说不定呢。 他们邹家能开这么久的赌坊,自然就有他们的法子! 明面上这不过就是个带马球场的酒楼罢了,谁能找他们的麻烦? 邹平安这副嘴脸让虎皮鹦鹉大人怒了,它老人家大骂了一声傻、逼,便飞起来,在邹平安头上猛地拉了一泡热腾腾的鸟屎。 叶明安本来已经要扑上去打人了,结果被这一幕给惊住了,等到反应过来,才指着邹平安哈哈大笑。 不仅是他,周边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至于邹平安,邹平安气疯了! 他一面气急败坏的让人来清理自己身上的鸟屎,一面大骂:“让人来把这该死的扁毛畜生给射死!射死!不,射下来给我活活的踩死!” 虎皮鹦鹉大人怎么可能被他们抓到,早就已经施施然的飞远了。 一众下人和打手追的着急忙慌的,但是哪儿抓得到?一时在墙根底下撞的灰头土脸的。 宋沅轻轻捏了捏女孩子的手,轻声道:“你先跟着我,好不好?” 小女孩哽咽着点头,却不敢再哭出声,只有眼泪还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才四五岁的孩子! 宋沅心里的难过难以言说,明面上却还是十分冷静自持,对着宋子思轻轻说了几句话。 宋子思则看着邹平安挑眉:“你们挑完了是吧?挑完了,那轮到我去挑了?”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还跟个疯子似地骂骂咧咧的邹平安听见这话,倒是又冷静下来,像个正常人了:“去吧!挑好了快点儿的!” 宋子思嗯了一声,却没动,站着看着邹平安:“我还要再加上一个要求,若是我赢了,这个女孩子的卖身契,你们交出来!” 邹平安皱了皱眉,随即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缩在宋沅身后的小女孩,哟了一声:“没想到咱们宋大少爷还爱好这一口呢?” 第229章·等着死吧 邹平安阴阳怪气的,丝毫不错过任何一个挖苦和给宋子思添堵的机会。 啧了一声就嘟起嘴来:“虽然我知道许多人都爱好幼女,不过这个可太小了点儿啊,宋大少爷,哟,你可以啊!” 宋子思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 他本来就是个正人君子,自小到大都是跟着郭家人在军中长大,虽然是军人的做派,但是那些兵痞们的坏习惯,郭老太爷可是一点儿都没让他沾上。 此时被邹平安这么污蔑,他的拳头都已经攥的咯咯作响了。 叶明安更是忍不住:“你他娘的自己是这种畜生,看谁都不干净!” 宋沅根本不想跟邹平安这种渣滓说话。 这种渣滓的脑子不正常,自然不可能用正常人的方式去对待。 对待这种人,只有狠狠地把他踩在脚下,他才知道学乖。 她扯了扯哥哥的袖子,冲哥哥轻轻摇了摇头。 宋子思收敛了怒气,带着宋沅去挑等会儿要下场的公牛。 邹家的这个地方,的确是很有意思。 不仅是有专门用来跟人斗牛的公牛,还有各种各样的狗,甚至在一个笼子里,宋沅还看到了猎豹正在嘶吼。 她一下子就明白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不管是斗牛还是这些猎豹,其实根本不是用来让那些达官贵人们比试的。 怪不得这家赌坊要到处买人,甚至连小孩子都买。 总有些人的趣味不是人的趣味。 上一世宋沅跟在沈墨身边,就听说过有勋贵喜欢看老虎吃人的爱好,结果泸州的一个贪官,竟然真的建了一座地方,给那个勋贵表演。 用的是无辜的平民。 最后事情闹大,那个贪官直接被谢景昭给杀了。 行走在这些巨兽中间,哪怕是宋子思和叶明安的脸色一时也变得很难看。 终于走到了公牛所在的牛场,宋子思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挑选了其中一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公牛,便下场了。 叶明安带着宋沅登上了观景台,见宋沅一直沉默不语,便好心的开口:“宋大小姐,其实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宋大哥的身手我是知道的,这些公牛对普通人来说,定然是很难驯服,但是对宋大哥来说,其实并没什么难度。” “对啊。” 宋沅转过头看着叶明安,轻声问:“你都知道,这个比赛对于我哥哥来说,没什么难度,那么,邹平安和林长宁会不知道吗?” 叶明安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他明白了宋沅的意思。 是,宋子思的身手是有目共睹的。 既然他们都知道,林长宁和邹平安自然也知道。 既然知道,还一定要让宋子思来比试,为什么? 总不会给他们自己找不痛快,给宋子思扬名吧? 他一下就紧张了起来:“他们想干什么?!” 宋沅紧紧盯着场中的情况,此时林长宁已经下场开始比试了。 他显然是这种地方的常客了,对于这个比试也是得心应手,丝毫不费力气,游刃有余的在引逗着那头公牛。 而另一边,宋子思也刚刚进入场中。 公牛一开始还只是哞哞眸的叫唤,朝着宋子思低声嘶吼。 等到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被宋子思接连躲过了几次进攻,还是不耐烦了,公牛发了怒,径直朝着宋子思冲了过去。 别看公牛只是常见的动物,听起来不如老虎狮子那么惊人。 但是实际上,一头成年公牛要是真的发起怒来,那不是开玩笑的。 那头公牛横冲直撞,冲着宋子思冲过去,宋子思急忙转身避开,那公牛重重的撞在了栅栏上,竟然将栅栏都给撞塌了一个角,而公牛头上的角也受了伤,顿时嘶鸣不已。 两边场中的比试分明是在同时进行。 但是形势却大不同。 邹平安大喊了一声好,在隔壁窗台为了林长宁摇旗呐喊。 还不忘侧身看了一眼宋沅和叶明安,轻佻的抬手在脖子上做了个划过的动作,笑意盎然的说:“待会儿记得买口好点的棺材,让你哥哥等死吧!” 恶意昭然若揭! 叶明安顿时就要冲过去揍人。 还是宋沅一下子便拽住了叶明安的衣袖。 叶明安气的了不得:“别拦着我,我打死那个狗日的!” “牛有问题!”宋沅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见叶明安安静下来,便重复了一遍:“我哥哥的那头牛,是有问题的!” 有问题? 叶明安静下心来,见场中那头公牛一击不中,又死命的朝着宋子思冲了过去。 宋子思躲过了好几次,但是场子就那么大,接连几次转身之后终于躲不开了,只能硬生生的双手抱住了牛头。 结果那头牛更疯了,疯狂的甩动身体。 宋子思摇摇欲坠! “这怎么行?!”一开始信心满满的叶明安也有些慌了,功夫再好,这牛疯起来,你也用不上啊! 而且还规定了只能用长枪。 可这长枪也用了,宋子思几乎是每一枪都到肉命中了。 林长宁那边那头牛都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奄奄一息了。 宋子思这边这头却丝毫不知道疲倦和痛似地。 头上的角也掉了,身上满是伤口,但是就是横冲直撞,不要命的攻击宋子思! 这么下去不行,会死人的! 叶明安怒道:“我去让他们不要比了!” “不行!”宋沅冷静的阻止了他。 叶明安急得跳脚:“怎么不行?这个时候,面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那头牛疯了,这么下去,宋大哥会死的!” “牛的问题。”宋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沉声说:“不管是我哥哥挑中了哪一头,最后想必都是会变成这样的,有人给那头牛下药了。” 下药了! 那怎么办? 叶明安吓得不行:“那,那怎么办?” 强行床下去救人? 宋沅转身注视着他:“叶二少爷,求你帮个忙,下去跟我哥哥说几句话,你敢吗?” 那头牛疯了,眼看着已经撞塌了两个场子之间的栅栏,连那边早就已经赢了的林长宁和其余的人都退出来了。 谁都看得出情况不对劲。 叶明安却毫不迟疑的点头了:“我行,你说!” 第230章·是谁输了? 叶明安在和宋子思一起追杀那些前朝余孽的时候,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后来他们一起清除那些暴徒,又一起追踪何朝贤的踪迹,两人性情相投,早就已经兄弟相称了。 两人的关系好的很,对于叶明安来说,两人合不来的,你就算是王孙公子,他也不会看你一眼,但是,若是合得来的,他就把你放在心里。 眼看着宋子思陷入困境,随时都要被那头已经疯了的公牛给踩死,他想都没想,便接受了宋沅的提议,焦急的催促:“宋大小姐,你有什么法子快点告诉我,我保证给你把事儿给办成了!” 宋沅压低声音,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了几句话。 而后便深深的看着叶明安:“叶二少爷,一切便交给你了!” 叶明安二话不说,转头便走。 而底下已经分出了胜负。 本来赛制便是宋子思和林长宁,分别自己挑选出一头公牛,谁最先让公牛失去战力,谁就算是赢。 而林长宁那头公牛现在都已经躺在地上,除了眼睛还没有闭上,基本上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攻击力了。 他此时也几个起落,飞身越过了破了的栅栏,又借力往旁边的树上一蹬,人便已经上了台子。 在台子上站稳之后,他得意洋洋的回身看着还在场中和公牛拼斗的宋子思,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宋大少爷,你慢慢打,不必着急,反正你也已经输了!” 他哈哈大笑。 而一旁跟着他的那些一众拍马屁的二世祖们也跟着哄堂大笑。 还有人趁机甚至往场下扔东西,故意更加刺激那头公牛的。 邹平安闹的最欢了,他直接从二楼的观景台一跃而下,几步冲向了林长宁,笑着夸赞:“长宁,好样儿的!人人都说宋大少爷武功高强,依我看,是骡子是马,这不是试出来了吗!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废物罢了!” 林长宁跟他关系不错,拍了拍他的肩膀,擦了下头上的汗,笑道:“押了多少银子?我押的那三千两,赢了的全给你!” 在还没开始比赛之前,这些二世祖们早就已经私底下开盘设赌局了。 因为宋子思的武功一直不错,加上是从郭家军中出来的,所以押他的人可不少,至少比押林长宁的多。 按照赔率来算,林长宁至少也能赚个一万两的银子,这一万两银子,他说送就送了。 哪怕邹平安是驸马的儿子,到底也不是嫡长子,没有继承权,平常家族对他的供应也不可能有哥哥们那么多。 所以他高兴的喜笑颜开。 众人都羡慕的吵着要让邹平安请客。 一众人嬉笑玩耍,饶有兴致的在旁边等着宋子思输。 输是肯定的,但是可不是最坏的结果。 那公牛是不知疲倦的,一头顶十头,哪怕宋子思是武松转世,也得脱层皮。 最好的下场只怕也是下半生残废了。 林长宁玩味的扯了扯嘴角。 真是好极了,他这回的事儿可算是办的漂漂亮亮的了。 光明正大的弄死了宋子思,还让人挑不出错来。 有什么错? 这种赌局,大家你情我愿的参与的,这么多人都能作证。 宋子思是自己命不好,怪得了谁啊? 大不了,也就是跟以前锦乡伯那个倒霉的儿子那样,自己到时候再一口咬定不是故意的。 公牛愈发的疯狂,哪怕是半边身子的肉都已经血肉模糊,都还是疯了一般的顶着宋子思。 宋子思没有想到这公牛会如此难缠,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 人的力气是有限的,但是这头公牛却仿佛不知疲倦,实在是要了命了。 正咬着牙硬顶,他忽然听见叶明安的声音:“宋子思,你插瞎它的一只眼睛,插瞎它的眼睛!” 正在和二世祖们侃侃而谈的林长宁听见声音猛地回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不知道从何处兜头兜脑的罩下来了一层红布。 巨大的红布笼罩下来,众人没有任何防备之下,全都手忙脚乱起来。 然而,越是乱,红布就越是被这个人扯一下,那边扯一下,根本扯不开,反倒是将人都给罩在里头。 邹平安大声骂了声娘:“谁他娘的扯住了,给老子松开!” 林长宁则听见了轰隆一声,顿时如坠冰窖的大喊:“让开,快让开!” 可是眼睛被红布蒙着,人看不见又挤成一团,哪里让的开?! 众人越缠越紧。 可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是有什么野兽挣脱了笼子,林长宁只听见了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便又听见嘟嘟嘟的声音,地面都仿佛在震动。 没有人比他心里更清楚这是什么动静了。 公牛,是那头疯了的公牛! 他疯了一样的大喊:“滚开,快滚开!” 可是大家都骂娘的骂娘,扯红布的扯红布,还有人一个趔趄摔倒的,引得更多人摔倒,根本没人去听林长宁的气急败坏。 紧跟着,便忽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一群人给撞飞了。 邹平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他父亲的那头西域进贡来的宝马给撞了,一时胸腔连着腹部都是一股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猛地呕出了一口血。 林长宁也没好到哪儿去,被重重的撞在了地上,当时就觉得自己像是快要死了。 而与此同时,周边也响起了哭爹喊娘的声音。 那块罩着他们的头的红布,也终于不见了。 林长宁重见光明,模糊的视线里头,最先跃入眼帘的就是那块距离自己不远处的红布。 又是红布! 他心中一惊,然后又再次听见了那头公牛愤怒的轰鸣,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死命的挣扎着,就着场中的小坡给滚了下去。 邹平安还在破口大骂,但是当他看到公牛去而复返,将还在红布底下的人给踩了个稀巴烂的时候,连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吓得屁滚尿流的也滚进了场中。 然后,他又看见了宋子思。 此时的宋子思,身上的衣裳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了,都是破破烂烂。 露出来的地方,也全都是伤口,没有一块好肉。 第231章·惊心动魄 死人了! 死人了! 外面那群无法无天,根本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二世祖们一个个的都不要体面的开始哭叫。 还有的根本就来不及哭叫,便被愤怒的公牛给顶飞了。 其中之前叫嚷的最厉害的那个,此时已经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咽气了。 简直是人间炼狱! 宋沅看着场下发生的一切,始终面无表情。 青樱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都在不停的打抖,胆战心惊的劝宋沅:“姑娘,您别看了,我,我把窗户给关上吧?” 她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简直是晚上都要做恶梦的程度了。 宋沅却并没有害怕,她双手撑在栏杆上,冷冷的俯视底下那群此时哭爹喊娘的人,脸上丝毫没有任何后悔。 对,她不后悔。 刚才出主意,让叶明安冒险去把楼上装点的红绸撕下来的是她。 她知道这些公牛是看到红色就兴奋的。 上一世要多谢沈墨带她见过世面,知道这些王孙公子的爱好,也知道那些公牛的特性。 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 邹平安跟林长宁给公牛下药,就是要置宋子思于死地,哪怕是不死,宋子思跟那头公牛僵持下去,肯定也废了。 所以原本场中本来该有裁判,该有能控制公牛的成熟的驭兽师,可是此时却什么都没有。 原因便是,这是邹平安跟林长宁精心布置的一个杀局。 林长宁上一次杀人,就是杀的锦乡伯的次子。 用的也是这样的手段。 谁都知道他杀了人,但是谁都不能说他是故意的。 就像刚才邹平安叫嚣的那样,生死有命,你情我愿的赌局。 哪怕宋家和郭家反过头来追究,他也大可在毁灭那头公牛之后,把这一切都推给意外。 害人者,人恒害之。 何况底下的这群二世祖们,一个个的不务正业,杀人放火,吃喝玩乐却无所不至,为什么赌坊公然收幼女? 还不是为了满足这群禽兽? 他们死光了都不可惜! 邹平安鬼哭狼嚎,此时哪里还记得刚才威胁宋子思的时候的那股子骄横,只是哭着叫人。 宋子思缓缓走到他跟前,扶住了旁边摇摇欲坠也快倒塌的栅栏,冷冷的盯着他。 邹平安吓得半死,此时的宋子思简直像是从阎王殿里爬出来的,身上血淋淋的,白色的衣裳几乎都已经被血给染红了。 正常人估计都疯了! 何况宋子思呢? 如果这个时候被这个疯子杀了,就算是之后自己爹娘给自己报仇,那自己这条命也回不来了啊! 邹平安瑟瑟发抖,哭着往后挪。 全场都是哭声喊声。 这么大的动静,总算是惊动了之前被遣散的驭兽师们还有打手们护卫们。 有个人跑进来看了动静不对,其他人通通都跟着来了。 叶明安几下跑到了宋子思跟前,一把搀扶住了马上就站不住的宋子思,惊愕的发现宋子思的脖颈上还有一道几乎可见锁骨的伤口。 他忍不住哽咽了一声,狠狠的踢了旁边的邹平安一脚。 邹平安嗷的一声喊的简直是惨绝人寰。 叶明安扶着宋子思上了台子。 宋沅也带着青樱快步从二楼下来了,走到平台上,看到宋子思,她快走几步到了宋子思跟前。 那头公牛此时正被驭兽师们拦着。 但是就算是五六个驭兽师死命的拿着长枪把它捅成了筛子,它都还在挣扎,而且不断的在横冲直撞。 两个驭兽师都倒下了。 打手们胆战心惊的围着,却都不敢上去,一时之间场面混乱的很。 宋子思的眼皮浮肿得几乎都睁不开,但是见到宋沅,还是斥责:“胡闹!这里危险,你下来做什么?” 他自己都这样了! 宋沅心中又气又怕,恨自己没有早点阻止这场比斗,让哥哥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她咬了咬唇,却看见林长宁和邹平安也被人搀扶着上来了。 老天真是不开眼,这种草菅人命、无法无天的混账禽兽,竟然没被那头发了疯的牛给踩死! 林长宁面色阴沉的朝着她们这边看过来。 邹平安也指着宋子思她们大喊:“快,把这些杀人凶手给我围起来!围起来!” 早就预料到了。 死了这么多二世祖,京中半个勋贵圈的二世祖们都在这儿了。 哪怕是林长宁头铁,他也支撑不住这么大的损失。 那些勋贵们的愤怒肯定得找个人宣泄。 是谁呢? 当然一定要是宋子思! 不然的话,邹家和林家岂不是就倒霉了! 她扯了扯嘴角,冲着邹平安和林长宁缓缓的笑了笑。 这笑意冷漠至极之中竟然还带着一点儿戏谑。 戏谑? 林长宁脚步一顿,看向宋沅的目光顿时像是要吃人。 这个贱女人凭什么这副表情?! 她以为.....宋沅已经侧头先给宋子思包扎伤口了。 林长宁看着倒在地上血人一样的宋子思,低声嘱咐邹平安:“让人通知驸马爷,不能放走一个人!” 今天的事太大了! 立朝以来,从未一次性死伤过这么多的勋贵子弟。 这一定会轰动全城! 而这件事,一定得有个替死鬼。 早点通知邹驸马,让邹驸马来封锁消息,善后,而后,把责任定死在宋子思身上。 邹平安点了点头,阴狠的道:“放心吧,我一定要他们兄妹死无全尸!尤其是那个小娘儿们,老子要她去青楼卖身!” 草他娘的! 林长宁冷笑不语。 那边,在死了三个驭兽师,伤了两个驭兽师之后,护院们总算是用了叉子将那头公牛逼到了另一个场子里,那头牛还在底下撞栅栏,栅栏都又给撞碎了。 邹平安见场面已经镇住了,挥手喊人:“把他们抓起来!” 今天别说是叶明安在这儿了,哪怕是叶明宽在这儿,也得交代在这里! 他面色狰狞凶狠,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宋沅,等着看这个小娘们惊慌失措的痛哭流涕的求饶。 只可惜他没看到。 不仅没看到,前院的门还被冲破了,一群人涌进来,环顾四周问:“谁人在此闹事?!” 第232章.早有准备 邹平安还以为是自家老爹带着人赶来了,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顾不得一身的脏污,急忙隔着人群喊了一声:“爹,我在这儿!” 林长宁则似笑非笑的观察着宋沅的脸色。 这个丫头真的很让人不爽。 折磨人,一般都得是对方被折磨的越是惨,反应越大才能叫动手的人有满足感,若是被折磨的那个气定神闲。 那还有什么乐趣? 可偏偏宋沅就是这么个波澜不惊的主儿,林长宁真的很怀疑,哪怕是现在宋子思死在她面前,她都还能若无其事。 看着让人不舒服,死了算了。 已经没了被慢慢折腾的资格了。 宋沅这回却有了反应,不再是平板无波了,她似笑非笑的朝着林长宁看过去,两个人遥遥相望,她竟然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林长宁瞳孔猛地缩了缩! 这个贱女人!她在威胁自己,她在示威! 他往前急急的冲了几步,几乎克制不住要上前动手打人了。 那女人可恶的嘴脸!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先听见邹平安惊叫了一声。 这个当口,林长宁本来就被撞的不轻,又被宋沅挑衅,正是烦躁的时候,一下便猛地推了邹平安一把:“你吵嚷什么?” 邹平安被猛地推了个趔趄,哪怕有人搀扶,也撞在了前头那人的身上,撞的发出一声惨叫。 然后他面目有点扭曲的看着林长宁,结结巴巴的开了口:“不,不是我爹......” 带队来的人,不是邹驸马。 也不是他爹的人。 而是,而是刑部的人! 林长宁也愣住了,直到此时才有心情将前面的人扫了一眼,这一看之下,他自己也吓得不轻,因为他已经认出来了,带队来的人,的确是刑部稽查司的温斐! 他怎么来了? 来的不是自己这边的人,林长宁下意识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要知道,虽然是宋子思把公牛放出来的,但是,那公牛是有问题的! 可现在,那公牛还没来得及毁尸灭迹呢! 邹平安着急忙慌的让人快点杀了那头牛,他显然也知道这头牛的要紧,吓得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可是那些护院们拼尽全力也还没办法一时之间杀死那头公牛。 温斐却已经仗着人多,带着人过来了。 看到这满地的尸体和伤员,哪怕温斐也是见惯了大案要案的,此时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爷啊!怎么会死伤这么多人? 尤其是在他认出几个熟悉的面孔,更是脸皮都忍不住抖了抖。 这些人还全都不是普通人,事闹大了! 他只觉得牙痛,眼皮剧烈跳动两下,死命的朝自己手下狂吼:“还等什么?!去,叫人!请大夫,通知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巡检司!” 老天爷,捅娄子了,天大的篓子啊! 温斐两股战战,目光复杂。 事情闹的这么大,他根本不敢有任何的隐瞒,也不敢等到这里的主人邹驸马来说什么。 这底下躺着的,有一个算一个,身份就没有寻常的。 不是皇亲就是国戚,死了这么多伤了这么多,这烂摊子,就算是邹驸马来了,也兜不住!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会徇私! 不仅不徇私,连邹平安凑上前来,温斐也只是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话,然后根本没听他的,让人带他去治伤了。 说是治伤,其实完全就是单独看管起来,只是换了个不得罪人的说法罢了。 这么大的事,几乎西城一半的大夫都请来了。 护院们和驭兽师们也有不少受伤的,但是此时没人能顾得上他们。 大夫们一个个的忙得脚不沾地。 有个姓刘的大夫说话最是直接:“这地儿,我可真不想来。” 宋子思抬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问:“为何?” 他身上的伤势不轻,能够强撑着还没晕过去,对于刘大夫来说,已经是奇迹了。 但是就算是奇迹,他老人家下手也没有轻一点,没好气的冷笑一声,往他伤口上洒了些酒水,怒道:“为何?当然是因为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知道我们每次来,都是些苦难人家的孩子,被伤的体无完肤!” 他愤恨的眯了眯眼睛:“也就你们这些上等人,总喜欢这些新奇刺激的玩意儿,天天拿贫苦人家的孩子去跟这些禽兽打交道!” 如果不是官府找上门,强行把这些大夫带过来。 刘大夫根本不会来这里! 这些富贵子弟们,有一个算一个,死了都不算冤枉! 他们自己玩出火,死了多少无辜的平民百姓啊? 现在轮到他们了,可真是大快人心。 叶明安正好去跟温斐录了些供词,回来便听见刘大夫这么说,有些讪讪的说:“我们不是......” 他想解释,他们不是跟邹平安一伙的。 但是宋子思却扬了扬手,阻止了他的解释。 然后说:“大夫说得对,这样的地方,就是祸害普通人来取悦权贵的地方,本来便是罪恶的,不该存在!” 哟? 这种二世祖里头竟然也还有这样的明白人? 可真是够难得的。 刘大夫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嘀咕几句:“你倒是还算是个有良心的。” 他简单帮宋子思处理了一下,皱着眉头:“你这伤势太重了,我学艺不精,要治好你没这个本事......” 叶明安也看出来了,宋子思这伤,肯定是得找太医的。 他安慰刘大夫几句:“没事儿,我们稍后会请太医诊治的。” 见他们俩态度都不错,不是那等胡搅蛮缠的主儿,刘大夫的脸色好看几分,点点头没再说话,去给其他伤员诊治了。 叶明安这才抓住机会,蹲下来挑眉说:“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都来了,这事儿彻底闹的大了,邹驸马哪怕是赶过来也于事无补。温斐现在已经进宫去了。” 是的,这件事闹的这么大,肯定是要禀报建章帝知道的。 说着话,叶明安看了看宋沅。 这件事,其实都是宋沅主导的,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大家谁都收不了场了,他怕宋沅也被牵连。 第233章.聪明绝顶 宋沅仍旧十分淡定自然的给宋子思找了个软和的东西垫着,见叶明安总是不安的看着自己,便挑了挑眉反问:“叶二少爷是怕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到时候被清算?” 叶明安想了想,也说了实话:“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当时那红布是我扯下来扔下去的。” 当时他听了宋沅的话,千钧一发之际为了救宋沅,因此扯了红布把那群看热闹的二世祖给罩上了,算起来,这些人受伤自己和宋沅都有份。 而他还让宋子思戳瞎那头牛的眼睛,导致那头牛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 认真追究起来,他们肯定是有责任的。 宋沅轻轻将宋子思的手放在一边,笑着道:“放心吧,不会追究到我们头上的,那头公牛,你让温斐叫人去查了吗?” 这是正事儿,叶明安当然不会忘记, 他点点头表示肯定:“放心吧,我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了,跟他说了那头牛有问题。” 这么大的事,温斐也不敢私底下做什么。 毕竟这么大的地下赌坊,就坐落在京中,天子脚下。 刑部和大理寺乃至于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一个都逃不掉责任! 这个时候,他就更不敢徇私,免得到时候惹祸上身。 宋沅便没再说什么了。 很快,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全都来了,将现场给围了起来。 还有得到了消息的各家勋贵,也都来了人。 宋家和郭家也来人了。 郭守敬是如今暂代京中巡检司指挥使一职,所以一听见消息,他就火速赶来了,一进来,他先看了满地的伤员一眼,面色凝重的呵斥自己所带的兵丁,将所有人都给看管起来,然后登记受伤人员和死了的人的名册。 忙完了这些,他才去看宋子思。 宋幼平正在斥责儿子:“简直胡闹!平时还说你沉稳有加,是个能靠得住的!可是如今看来,你就是个花架子!这么大的人了,半点脑子都没有吗,这是你胡闹的地方吗?!” 也不怪宋幼平斥责儿子,这事儿闹的太大了。 他刚才一路进来,便看见了承恩侯和定远侯哭儿子。 死了这么多人,都是因为宋子思和林长宁比试闹出来的,这件事林长宁跟宋子思都脱不了关系! 可问题是,林长宁人家是谁?人家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子,也是林家的命根子。 这么多年,皇帝都把林长宁当成子侄来教养。 你宋子思能跟人家比吗? 最后打板子,肯定是你宋子思八十板子,人家林长宁只落个二十板子啊! 宋幼平简直都愁坏了,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就这么流年不利,最近什么倒霉的事儿都冲着他来了。 宋沅正有些不耐烦,一眼便看见了郭守敬,顿时眼神一亮:“舅舅!” 宋幼平见到大舅哥,急忙起身见礼。 自从苏氏的事曝光之后,郭家人对待宋幼平的态度就冷淡许多。 现在郭守敬看到宋幼平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就关切的去问宋子思:“没事儿吧?” 看到宋子思满身的伤,他脸色很不好看,有些心疼的想要上手去掀开纱布看看,可又强自忍住了,沉声问:“怎么回事?” 他是亲舅舅,对于宋子思和宋沅来说,也是比自己亲爹都还能信得过的人。 宋沅压低了声音,将前因后果全都说了一遍。 听见宋沅说完,宋幼平人都不好了。 天哪,他养了个什么女儿?做的这些事儿,一下子就把京中最纨绔的这些二世祖都给处置了! 问题是,刚才他也看见了,定北侯哭的差点都晕死过去。 若是被那些杀才知道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宋沅,那宋沅还有葬身之地吗? 就连宋家都完了! 宋幼平脸色不好,正想呵斥。 谁知道郭守敬却面露欣赏,毫不客气的夸赞了一声:“好!不愧是流着我们郭家的血,是好样的!” 宋幼平还没说出口的训斥顿时吞回了肚子里,面色古怪的看着郭守敬:“舅兄,你怎可如此教导孩子?” 本来就够乱的了,宋子思真是胆子比天都大,这不是把天给捅了窟窿吗? 可郭守敬这个做舅舅的,竟然不知道呵斥责骂几句,让宋子思知道收敛,竟然还反过头来夸赞。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郭守敬哼了一声:“大周严禁勋贵私底下买卖良家人口,这么多年,犯了事的勋贵文臣之家发送到各家府上的奴婢奴才,难道还不够使唤?逼良为奴,逼良为娼,已经罪不可恕!” “而这个赌坊,还更过分!他们不拿人命当命,当成他们玩耍的玩意儿,筹码!” 郭守敬面色难看:“我之前进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这些孩子们都不如一条狼狗贵!若是遇见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不知道出头,枉为人臣!” 他斩钉截铁的说:“我郭守敬,顶天立地,忠于圣上,绝不忍圣上被小人蒙蔽,以至民间怨声载道!” 宋幼平目瞪口呆! 这事儿还能这么理解呢? 陆续有人赶过来。 镇南王和叶明川也亲自来了。 见到这场景,都是一惊,而后去问叶明安的安危。 叶明安小声的说:“爹,大哥,我没事儿。” 他将事情跟镇南王和叶明川说了一遍。 镇南王和叶明川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心惊。 一个女子,眼界却完全比外头大多数做官的人都要宽! 祸水东引,好妙的一招棋! 原本参与这样的比试,不管如何都是不对的了。 尤其是林长宁和邹平安显然是故意设局要杀了宋子思,到时候再完全推给那头疯牛身上,要宋子思死了还背上个无能的名声。 哪怕宋子思不死,他今天输了比赛,还被一头牛追得重伤,他的前途也有限了。 但是宋沅直接用了一招釜底抽薪,那些人不是要闹吗? 闹,她就让这件事彻底的闹大,闹的更大,闹到京中人尽皆知。 的确,邹驸马位高权重,又是建章帝的亲姐夫。 但是,他大的过天理国法吗?! 这件事闹开,御史们会跳起来撕咬,恨不得扒下邹驸马的一层皮! 好计谋! 镇南王看着宋沅的眼神满是赞赏。 第234章·雷霆之怒 温斐进宫的时候,建章帝正在处置河南水灾一事。 李阁老等人将河南巡抚的奏章念给建章帝听。 听见黄河决堤,堤坝裂开大缺口,黄河水滚滚,非人力所能及,在座朝臣都是脸色凝重。 河南是中原之地,素来就是国朝粮仓一样的地方。 如今被大水一淹,庄稼今年是颗粒无收,死伤百姓也肯定不计其数! 建章帝的面色同样十分的难看,立即便让内阁下令,从河北辽东等地筹集粮食,往河南送去,又拟定了去河南救灾巡查的人选。 天灾无情,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受难,君臣都是忧心忡忡。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得知温斐进宫求见,建章帝虽然心中还有不耐,却想到他是刑部稽查司的人,若不是有天大的事,是不敢在内阁议事的时候过来的,便让冯宝将人叫了进来。 一进太极殿,温斐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建章帝没甚耐心,直截了当的问:“何事如此着急?” “臣有罪!”温斐吞了口口水,筹措着用词,小心翼翼的说:“京中的东寺大街的迎宾酒楼中出现疯牛伤人事件,死六人,伤十七人!” “什么?!” 太平盛世,京中哪怕是斗殴的事都少,结果,竟然在顺天府的眼皮子底下,死了这么多人?! 不仅是建章帝震惊,内阁诸位阁老们也都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建章帝震惊过后,立即便回过神来,厉声问:“怎么回事?!” 温斐已经觉得汗湿脊背,却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仍旧是恭敬的跪着,小心的说:“回禀圣上,事发原因乃是承恩侯府林小侯爷跟武定侯府大少爷宋子思约定比斗。” “两人本来是约定斗牛,谁先让斗牛死谁便赢。”温斐趴在地上:“结果宋子思的那头牛出了问题,发狂冲出栅栏,上了观景台,恰好观看热闹的少爷们被红布罩住,牛是对红色最敏感的,见了红色便容易发狂......” 接下来的事,他不说大家也都知道了。 别说是勋贵们了,就算是文臣们,只要是寒门出来的,谁会不知道牛的厉害啊? 小时候放牛,若是被牛踢一脚,那可够呛。 还有的小伙伴们放牛被牛一角顶在肚子上,就没命了的。 可见牛的厉害,何况还是疯牛! 这听起来,像是两个二世祖意气之争引发的事儿。 可是,这也不是小事啊! 死伤太严重了! 建章帝怒极:“好!好!好!一个个的,真是出息了!仗着祖上的功劳,不思进取,反倒是沉溺于这些奇技淫巧,旁门左道!” 他怒问:“死的都是什么人?” 温斐以头触地,更加冷汗涔涔了:“回禀圣上,有.....有定北侯府三少爷、吉安侯府七少爷,还有,还有承恩公府田六少爷......” 这一连串名字报出来,勋贵们的面色勃然色变。 勋贵们同气连枝,早期为了让这些武将们团结在一起,所以先帝也是默认武将们互相联姻的。 所以武将们真是多数都沾亲带故。 这报出来的名字,都是亲戚啊! 文臣们则都面带不屑。 他们看这些勋贵的二世祖们不顺眼许久了。 武人们没什么素养,带出来的孩子们也不怎么地,简直是京中的霸王和祸害。 但是,温斐紧跟着就说:“还有.....还有李阁老家中的四少爷,孙尚书家的嫡孙......” 这回,轮到文臣们悚然而惊了。 尤其是李阁老,他平常最是宠爱孙子,尤其是钟爱大房所出的这个排行第四的孙子,可现在,孙子死了?! 他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在太极殿吐出一口血,昏厥了过去。 建章帝立即令人将他搀扶到一边,去请太医诊治。 而此时,首辅也不得不站出来质问了:“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是干什么吃的?闹市之中如何能够斗牛?谁允许的?!” 建章帝立即便看了冯宝一眼:“宣顺天府知府郑文辉觐见!” 顺天府知府很快就来了,他面如土色,一进宫便跪在地上喊:“臣万死,臣有罪!” “你的确是罪该万死!”建章帝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在你的治下,死了这么多公侯子弟,伤了这么多人,你是干什么吃的?!” 郑文辉心都凉了半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把那间迎宾楼给拆了! 真是害死人啊! “来人,脱去他的乌纱帽!”建章帝怒极:“朕让你总管顺天,你便是这样当差,当官!这样的酒楼,若是没有你们的允许,如何能存在!” 他恶狠狠的令伺候在一边的卢耿忠:“将他抓起来问罪!” 都已经不经过刑部和大理寺了,可见郑文辉的处境堪忧。 郑文辉吓得几乎尿裤子,想到锦衣卫最近大杀特杀,跟刘安有关系的几乎都杀遍了,一时怕的屁滚尿流,忍不住痛哭求饶:“圣上!不是微臣包庇,迎宾楼,是邹驸马的产业啊!” 邹驸马! 满京城也就只有一个邹驸马! 荣成长公主的驸马爷,现如今任府君卫总兵官的驸马都尉,邹驸马! 原来是他家的产业,怪不得能够屹立在京城不倒,怪不得能够让那些二世祖们趋之若鹜,原来是这个缘故! 建章帝大怒:“拖下去,严加审问!另,将荣成长公主驸马都尉下狱待审!” 国朝这么多年,头一次死这么多的二世祖。 二世祖们讨厌是讨厌,但是,还是那句话,他们死的这么多,就容易出事。 何况,这里头还有田太后家的子侄! 源头都出在这个迎宾楼身上! 如果是正经生意,不可能还会有斗牛这样的比试! 建章帝心中怒极,想到了林长宁,又忍不住皱眉。 这个家伙,也太能惹事了! 距离锦乡伯之子死亡才有几年?他又闹出这么大事! 还不等建章帝发火完,勋贵们就已经哭到宫里来了。 田太后在宫中听说家中的侄孙死了,一时错愕:“才十六岁,正是好时候,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第235章·胆大包天 承恩公夫人已经哭的几乎要晕厥过去,哪怕田太后让掌事姑姑去搀扶,她都站不起来。 一个平日里养尊处优,处处都要体面的贵妇人,此时已经憔悴得跟街边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田太后皱了皱眉,深深的叹了口气:“起来罢,有什么话,你好好的说。” 承恩公夫人颤颤巍巍的被掌事姑姑亲自搀扶起来,仍旧忍不住哽咽啜泣:“小六儿野惯了,一天到晚的就喜欢跟着林家的那个小侯爷四处乱跑,今天去郊外打猎,明天说是去看个诗会.......” 凡是带着承恩两个字的爵位,都是推恩得来的爵位。 一般都是家里出了皇后、太后,才会有这样的外戚爵位。 其他正儿八经家里军功起身的二世祖们,尚且吃喝玩乐,何况是这种外戚恩爵呢? 所以田聪喜欢出去玩儿,家里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反正家中的长子自然是得好好教导的,这种又不用继承家业的小儿子,喜欢玩儿就喜欢玩儿吧,反正也不指望他们建功立业,只要做个富贵闲人就行了。 谁知道,玩儿也会玩的丢掉性命啊? 田六少爷是家里的老来子,平时不管他怎么胡天胡地的,家里都睁只眼闭只眼。 可现在,人都没了。 田太后眉头紧皱:“说清楚!” 对于族里这些孩子们的脾性,田太后自然是清楚的。 她是看不上家里教养孩子们的方式的,只把嫡长子当做继承人,严加管教,对于其他的儿子们,则是任由他们吃喝玩乐。 这样怎么可能养出什么好孩子? 看承恩公夫人说的这么不尽不实的,她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是有猫腻。 被田太后这么一训斥,承恩公夫人顿时也不敢再哭了,委委屈屈的说:“就是,就是林家那个小侯爷要跟武定侯府的宋大少爷比赛斗牛,两人听说还签了生死状,小六儿是去看热闹的,谁知道疯牛发了疯......” 她说着说着,哪怕知道田太后生气,还是忍不住又哭了:“娘娘,小六死的冤啊!” 一个比赛,还要签什么生死状,而且还把一个恩爵家里的孩子给撞死了。 田太后觉得匪夷所思。 她揉了揉眉心:“你进宫来找哀家,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疯牛撞死了人,就算是宋子思和林长宁比赛,那也找不了谁的麻烦啊。 承恩公夫人顿时激动起来:“娘娘,事情都是出在那个迎宾楼身上!那个迎宾楼,不只是有这些疯牛,专门用来跟普通人关在一起,用来取悦那些赌徒和客人,还有狼狗、猎豹等猛兽!” “这种地方,怎么能在京中开设?!可恨他们却就这么胆大包天的做了!” 她一开始也是恨宋子思恨的要死。 毕竟说那疯牛是跟宋子思拼斗的时候闯出栅栏,才会闹出踩踏事件的。 但是等到她赶过去,听说死了大片人,就觉得这种地方,开设的人才是罪大恶极! 尤其是宋子思自己也不是故意的,他自己也伤的不轻,半死不活了。 田太后震怒道:“这怎么可能?!” 谁敢这么大胆,在京中这么做? 这不是在草菅人命吗? 正说着,外头忽然有人通传:“太后娘娘,荣成长公主求见。” 荣成长公主? 她这个时候来,又是做什么? 田太后想到承恩公夫人说,死了很多人,顿时心中一惊。 不会是荣成长公主家也有孩子死了吧? 荣成长公主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是这些年却侍奉她十分孝顺恭敬,她家里的那些孩子,田太后也都是认识的。 想到这里,她立即便道:“将人请进来。” 荣成长公主是哭着进来的,一进来便哭着跪在了地上哭喊:“母后,救命啊母后!” 承恩公夫人眼泪都还在眼眶里,见荣成长公主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下了,顿时站了起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田太后则皱眉问:“怎么回事?一进来就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荣成长公主哪里顾得了这些?膝行了几步到了田太后跟前,咚咚咚的磕头:“母后,驸马和平安都被锦衣卫给带走了,您帮帮我求求情,让陛下饶了他们吧!” 她是过朝长公主,建章帝对待兄弟们心狠,一个个的打发了就藩,时不时的还要敲打训斥,但是对于姐妹们却是一直都荣养着的。 没别的缘故,总得让大家看到他们皇家也是有亲情的不是? 所以荣成长公主等人素来骄横,仪驾和供奉素来甚至超过了建章帝的亲生女儿宝成公主。 像今天这么狼狈的趴在地上跟人求饶,哪怕是跟田太后,这也是头一次。 承恩公夫人不哭了,她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荣成长公主,一时有些揣测。 才刚那些死了儿子的勋贵都成群进宫去求见建章帝了,为的就是要帮孩子们要个公道。 像自己,来田太后这里,也是为了让田太后查出那个迎宾楼的幕后老板,想让田太后在建章帝跟前说话,重重惩处的。 若荣成长公主的孩子也是受害者,她不可能过来哭着求田太后饶人。 田太后也不是傻的,当即便察觉到了不对,沉了脸问:“你先把话说清楚,好端端的为何皇帝要抓了驸马和平安?” 平常建章帝对他们可是优渥非常,如果不是犯了大错,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如此的。 荣成长公主顿时有些支支吾吾。 田太后烦躁的皱了皱眉:“你若是不说,哀家如何能替你说话?” 她现在心情也差得很。 田聪到底是她家族中的子侄,家里死了个孩子,总是不那么让人高兴的,实在没工夫应付荣成长公主。 见田太后有些不耐烦了,荣成长公主也不敢再遮遮掩掩,只能小声的啜泣:“是,是我们家中的奴仆做错了事!他们竟然胆大包天,打着家中的名义,在外头开设酒楼,实际上是赌场,今天还,还出了大事!” “什么?!” 不说别人,承恩公夫人先睁大了眼睛:“你,是你家开的迎宾楼?!” 第236章·贪得无厌 承恩公夫人的语气带着几分愤怒,随即便顾不得上下尊卑,厉声指责:“公主殿下,你们身为皇亲国戚,怎可做此伤阴德的买卖?!” 不怪承恩公夫人的反应这么激烈。 要知道,大周立朝开始,太祖便给宗室们定下了规矩。 宗室自有封地和供奉,藩王们不必说,一个个的拥有封地的军权,虽不掌管政务,但是在他们自己的封地,圈钱的手段难道还少吗? 处处都是银子! 就算是公主们,虽然没有封地,但是大周朝的驸马都尉可不是跟大宋和别的朝代那样,没什么出息不让他们当官的。 比如荣成长公主的驸马,不就是京营的总兵官吗? 更别提她们出嫁都会赐下规格比肩王府的公主府,宫中给的嫁妆也是天大的数目。 有这些前提在,太祖早就已经规定了宗室不许自己经商,更不许他们出去做事。 可荣成长公主竟然开设赌坊! 迎宾楼表面上是个酒楼,实际上却就是个赌坊,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赌坊,是地下的黑赌场! 这种东西一本万利,钱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 可公主府的尊荣还不够吗?! 她竟然要做这么缺德的生意! 荣成长公主根本不理会承恩公夫人的质问,只是哭着冲田太后哭诉:“母后!儿臣也不想的,是底下的人阳奉阴违,借着儿臣和驸马的名义,肆意妄为!” 她咬着牙,愤恨的想起了什么,急急的补充:“还有那个宋子思,他无能!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端,我们也是无妄之灾啊母后!平安自己也......” 大殿之中静谧无声。 只剩下荣成公主的哭诉声。 她哭着,求着,谩骂着,等到情绪都发泄完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太安静了,田太后怎么一点声音和反应都没有? 她小心的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田太后的目光。 那目光冷漠之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弄得荣成长公主有些惊怕,她压低了声音:“母后......” “住口!”田太后失望至极,一口截断了荣成长公主的话:“说来说去,都是别人的错,唯独你跟你的驸马,一点错都没有!死了这么多人,都是她们活该,而不是你们不该私设赌场!” 荣成长公主急急的分辨:“母后,当真不是我们啊,我们不过是开了个酒楼,是底下的人肆意妄为,利欲熏心......” 回答她的是田太后扫落在地上的杯盘。 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田太后怒极:“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这里骗哀家!底下的人长了几个胆子,敢去做这要人命的事?!若是没有你们的授意,京中顺天府、巡检司、五城兵马司都是吃干饭的,查不到这个酒楼的蹊跷?!” 承恩公夫人啜泣出声:“长公主,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要贪得无厌,连油锅里的钱都捞出来使啊!”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 田太后闭眼拂袖:“你走吧!别说太祖时期便有规矩,妇人不得干政,便是哀家可以,也绝不会为你说话!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你便是公主,也没有如此草菅人命的!” 荣成长公主痛彻心扉,凄厉的喊了一声母后,手忙脚乱的去抱田太后的大腿:“母后,您难道就不管我了?我可是您一手带大的啊!” 田太后冷冷注视着她:“你也知道你是哀家一手带大的,那你可还记得,你父皇在的时候,最厌恶的是什么?” 荣成长公主哭的都有些抽抽了,胸腔起伏嚎啕大哭。 田太后摇摇头:“你该庆幸你父皇走了,若是他在,你现在还有机会在哀家这里胡搅蛮缠,指鹿为马吗?” 她一拂袖,转身走了。 承恩公夫人是太后的娘家人,自然是跟太后关系亲近,再说继续留在这里,她看着荣成长公主,还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便也急忙跟上了太后。 田太后一言不发的进了后殿。 承恩公夫人越想越是难过,小声的哭了起来。 田太后深吸了口气,忍住心口的沉闷,没好气的问:“哭什么?” “臣妇是哭小六儿那个不成器的。”承恩公夫人的眼泪如同小河:“他最喜欢凑热闹,最喜欢跟着林长宁和邹平安,现在死在邹平安的地盘.......” 人总是在出事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以前孩子跟着邹平安和林长宁屁股后头跑,承恩公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是默许和纵容的。 毕竟林长宁跟邹平安都是跟皇家沾亲带故的,家里还都有实权。 她觉得小六儿跟着他们混,说不定以后还能混出个前程来。 早知道,就让孩子走正道了。 田太后冷哼:“那你倒是不必哭了,皇帝不是姑息养奸的人,他们这回是讨不了好处的。” 要么说,知子莫若母,建章帝此时同样也在大发雷霆。 他当即处置了顺天府知府,还有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副指挥使之后,勋贵们就全都在外头哭着等着了。 冯宝瞟一眼黑压压的一群勋贵们,右眼皮猛地跳了跳,提心吊胆的进门跟建章帝禀报。 建章帝呵了一声:“好啊,都来了,来的好!” 他怒道:“让他们给朕滚进来!” 承恩公为首,领着定北侯、吉安侯和镇南侯等一众公侯伯们进来了。 一进来,承恩公便跪在地上,花白的胡子几乎垂到地上,哭着叩首:“圣上,求您为我等作主啊圣上!” 承恩公乍然失去一个儿子,人都老了不少。 主要是,他家儿子死的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头被撞的脑浆都流了一地。 当时看见那场景,承恩公几乎没疯掉。 所以现在,他哭的也格外的真心实意。 有了承恩公打头,自小就进宫当建章帝的伴读的定北侯也嚎啕大哭:“陛下,您得给我做主啊陛下,我那小子,手都断了,都没有个全尸啊陛下!” 建章帝冷冷的环顾了他们一圈,发出一声冷哼。 第237章·真会说话 看着眼前这些哭声一片的勋贵们,建章帝面色复杂。 这些勋贵里头,有胡子花白的曾经跟着先帝的老臣,镇守边疆,收服云南,威名赫赫,也有的是跟着他一道长大的伴读,还有他当年做太子的时候的东宫亲卫。 一个个的,都是他身边的老人了。 可是,他们的后代,一个比一个的不成器。 “你们的确该哭!”建章帝冷冷俯视着他们:“人家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是你们看看他们这些二世祖们,一天天的都在做些什么?!” 说罢,建章帝扔下一封奏折。 里头是锦衣卫查实的这些二世祖们平时的行径。 定北侯看了一眼,眼神逐渐的惊恐。 他儿子竟然强抢民女,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带进迎宾楼强行奸污。 承恩公也是面色铁青,他的儿子也没好到哪儿去,钟爱睡人\妻,还闹出了人命。 折子被这些勋贵们传阅了一遍,人人都再没有一点好脸色。 今天本来是来喊冤的。 但是现在看着这些铁证,他们都羞愧不已。 这,他们有这个下场,都是自找的。 建章帝见他们不说话,顿时冷笑:“说啊,哭啊,你们不是挺能说的吗,不是来要公道吗?!教出这么些目无法纪,无法无天的东西,你们有什么脸面?!” 承恩公面上几乎是做火烧了,以头抢地的请罪:“圣上,臣教子无方,臣该死!” 其他的公侯们也纷纷的磕头请罪。 才刚的气势弱了无数。 建章帝勃然大怒:“你们一个个的自己倒是没有孬种,也都是拿着刀上马杀过敌人的,尸山血海里闯出来,拼出来的身家,自己却不知道让子孙后代珍惜?!” “他们打着你们的名义,狗仗人势,仗势欺人,欺男霸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朕不信你们全然不知,可你们呢?” “却还是想着自家是儿子,是有身份的人,各级官员都会高看他们一眼,就算是犯了些小错,能过也就过去了,所以无所谓,是不是!” 几句话说的所有人都伏在地上跪着请罪。 不得不说,建章帝是真的说准了他们的心思。 这些年,他们当然也知道自家儿子是有些不成器的,也惹出过乱子,但是就如同建章帝所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人都是自私的,有了权柄,当然是关照和偏心自家人的。 “现在酿成这样的后果,是他们咎由自取,也是你们自己纵容所致!”建章帝痛骂他们一顿:“你们还有脸来找朕要公道!你们这些如同禽兽一般的儿子,死了倒是为民除害了!” “滚出去!” 建章帝越说越气:“没有死在战场上,反倒是死在这种地方,简直是丢人现眼!”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事到如今,谁还敢继续为儿子们要什么公道? 也没有什么公道可说的,这次当真是踢了铁板了。 承恩公面如土色,正要爬起来退出去,建章帝便又厉声道:“传旨,将这些名单上的人,全都除族!不许入祖坟!剥夺他们的户籍!” 知道建章帝生气,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建章帝会生气到这个份上。 除族? 人死了,还不让进祖坟! 这......都说人死万事消,圣上的这处罚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定北侯转身便想要说话。 却被吉安侯一把给拽住了。 吉安侯死命的朝着他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冲动。 后者迟疑再三,才跟着他们退了出去。 等到出了宫,定北侯才愤愤不平:“我们家这些不孝子的确是不成器,可是,也罪不至此吧?圣上怎能如此处置?” 吉安侯叹了口气:“这话你私底下说说就算了,别不知死活了!圣上现在正是恼怒的时候,听见你这话,你以为你能有好果子吃?!” 可是大家心里其实确实都是沉甸甸的。 他们家的狗东西的确是不成器,但是,难道迎宾楼没问题吗? 而且这一次,也是林长宁和宋子思比斗,才会出这么大的事,死这么多人。 无论如何,迎宾楼,还有林长宁跟宋子思都该要付出代价才行! 难道他们就不必受罚?! 吉安侯冷哼:“先等等吧,咱们这些倒霉的都要被这么处置,就看看对他们怎么发落了!”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安静下来。 大家心里也都知道,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闹大了。 定北侯咬了咬牙,忽然指了指前面:“你们看,那是谁?!” 大家都抬眼看过去,便看见了林侯爷带着林长宁匆匆而来。 林长宁头上包裹着厚厚的棉布,看上去似乎伤的极重。 父子俩行色匆匆的,显然是要进宫的。 进宫! 定北侯顿时不忿,第一个冲上了前去质问林长宁:“素日你跟我家小二关系不错,他也把你当兄长,可现在你看看!” 林长宁垂下头,遮住了眼里的不耐。 他现在也已经够倒霉了。 出了这个事,迎宾楼的秘密被曝光,他在家里几乎没有被林侯爷直接给打死,一直说他对不住林贵妃,给林贵妃添了天大的麻烦。 现在正准备带他进宫求情,谁知道又碰上这些拦路石。 林侯爷急忙笑着朝他们赔罪:“对不住,对不住,诸位!” 他看了一圈,知道这些都是死伤的子弟的长辈,半个勋贵圈都在这儿了,也不敢托大,只是叹了口气说:“只是这事儿真是个意外,谁都不想的。我家长宁,跟诸位家的子弟都是至交好友,素来关系亲近......” “若是有的选,他只怕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他们出事的。” “这次的事,其实是武定侯府的大少爷敌不过疯牛,把牛放出来了,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我也知道诸位生气,丧子之痛,难免肝肠寸断,等到林某带着这个不孝子请罪出来,一定带着他上诸位家中负荆请罪,要打要杀,随便诸位!” 这番话倒是说的十分的漂亮,让人无可指责。 定北侯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第238章·失道寡助 林侯爷低头道歉,态度倒是还算是谦卑。 可是与之相比起来,林长宁的态度就让人不爽了。 他吊儿郎当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哪里像是林侯爷嘴里的所谓‘都是至交好友,所以也肝肠寸断的’? 定北侯当真是越看越生气,指着林长宁怒问:“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他把这群人带出去的,平时孩子们也都是跟着他和邹平安!出了事,他竟然还这么无所谓!” 林侯爷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儿子一眼,咳嗽了一声,眼神示意他快点去赔罪。 林长宁实在是不愿意。 人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是很容易暴躁没有耐心的,现在的林长宁就是如此,他身体不舒服,全身上下都像是被石头给碾过了,骨头都好像碎了。 这些勋贵们还一副要教训自己的样子。 他才懒得惯这些人的毛病! 林长宁抿了抿唇,一副桀骜的模样:“侯爷这话说的便错了,我和平安也没有求着他们跟着我。他们素日愿意跟着我,无非也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跟着我们好玩儿,有好处......” 这话也是实话。 虽然同样都是勋贵子弟,但是这也得分自家长辈混的如何,有没有实权,还有就是家里谁当家,二世祖们有过的宽裕的,也有完全是想着去蹭好处的。 但是实话不好听啊。 林长宁讥诮的笑了:“总不能,有好处的时候跟着我们就叫大哥大哥的,出事了,就都怪我们了,是吧?” “你说什么?!”定北侯怒发冲冠,激动得脸色紫涨,恨不得扑上去把他给吃了。 其他的勋贵们也都忍无可忍了,一个个的都撸起袖子来要去揍林长宁。 林侯爷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头,兜头就照着林长宁来了一下。 痛的林长宁顿时大喊了一声,不满的看着林侯爷:“爹,您疯了?!他们自己在这里无理取闹,找我的麻烦,您反倒是打您受伤严重的儿子?!” 他素来无法无天,私底下经常以杀人为乐。 家里的长辈们也都知道他的德行,却并不曾当真严厉管教。 可现在,林侯爷知道不管教是不行了。 这个小兔崽子,他怎么轻贱、人命,怎么骄奢淫逸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可是问题在于,这个小兔崽子他不识时务,没有眼力见儿! 眼前是什么时候?! 他闯下了大祸,岌岌可危的时候! 自己急的心头泣血,着急忙慌的带着他进宫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求求圣上给他一条活路。 可他呢? 这个节骨眼上还不知道自己错了,还不知道低头,跟着这些勋贵瞪眼吹胡子,还说这么些疯话!若是传到了圣上耳朵里,还不知道圣上要怎么想! 他怒道:“你这个混账东西,给老子跪下,老子抽死你!” 林侯爷也的确是说到做到,脱了鞋就死命的没头没脑的往林长宁身上打。 定北侯冷笑一声:“现在打孩子给我们看,犯不着!林侯爷,我们也知道,您是身份贵重,我们都是些丘八,我们的儿子,死了也就死了白死了。” 他说完便直接拂袖而去。 吉安侯停下,深深的看了林侯爷一眼,也转身走了。 其他勋贵们,半个都没过来劝的,全都哗啦啦的走了。 宫门口就只剩下林侯爷父子面面相觑。 林侯爷气的手都在发抖,指着林长宁气喘吁吁:“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子迟早要被你给气死!” 林长宁见自己老爹气的都要厥过去,也不敢再犟着,只能低头服软:“爹,我错了......” “现在知道自己错了,早干什么去了?!”林侯爷怒不可遏:“你这个畜生,若是刚才在那些老军侯面前能收敛些,至于惹怒他们?!” “你也不看看他们走的时候一个个的眼神,都恨不得生吞了你!” 本来就够麻烦了,谁知道这个蠢货还来难上加难,简直是气死人! 他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蠢东西来? 这会子老侯爷是真的气狠了。 林长宁倒也不敢再硬顶了,小声的说:“怕什么,姑姑......” 话还没说完,人又被抡了个大巴掌,打的他原地转了个圈。 林侯爷气的浑身发抖:“给我闭嘴!你闯的祸还不够吗,你还敢扯出贵妃娘娘!我警告你,待会儿进宫,你一个字也别提贵妃娘娘和二皇子,否则,否则我杀了你!” 说到杀了你三个字的时候,林侯爷咬牙切齿,丝毫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林长宁终于意识到自己老爹这次是真的动了真怒了,也意识到这次的事不是跟以前的那么简单。 他点了点头,低头认错:“儿子知道了。” “你最好是知道!”林侯爷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低声说:“待会儿进宫,在府里的时候,王先生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说!一个劲儿的请罪,请罪!除了请罪,你什么也不要多说!” 林长宁有些迟疑:“那邹平安......” “他们关你屁事!现在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惦记他们?”林侯爷又骂了一声,简直想挖开这个蠢货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林长宁终于不敢再说话了,低着头跟在林侯爷身后。 而此时,建章帝已经看完了卢耿忠送来的密报,一时心情喜怒不定。 卢耿忠的头埋得很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建章帝才淡淡的问:“这么说,林长宁是那里的常客?” 手中这密报里头,明明白白的记载着林长宁进出迎宾楼的次数,还有某年某月某日,曾输过多少银子之类的记载。 卢耿忠低声应是。 建章帝继续往后翻,将手里的密报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宋家的那个呢?” 卢耿忠摇头:“宋子思是头一次进迎宾楼,也就是这次......属下等查探过,他跟林小侯爷比斗,也是因为邹少爷出言相激.....” 建章帝的手指在书桌上点了点,呵了一声。 随即,外头响起冯宝的声音:“圣上,林侯爷带林小侯爷在外头求见。” 第239章·恶贯满盈 建章帝对卢耿忠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卢耿忠急忙应是,又迟疑道:“圣上,邹驸马想要面圣......” “让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说真话,什么时候再来见朕!”建章帝毫不迟疑的截断他,沉声说:“你们锦衣卫也不必客气,他是驸马,也是大周朝臣!该用什么手段就用什么手段!” 死了这么多人,别说身份都很贵重,哪怕是死这么多普通人,邹驸马是迎宾楼的主人,就是有重大责任的。 绝不要想就这么轻飘飘脱身。 卢耿忠便知道该怎么做了,急忙道:“臣一定竭尽所能!” 他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林侯爷带着垂头丧气的林长宁上台阶。 二者相逢,林侯爷对着卢耿忠露出个笑脸,正准备打招呼。 刘安出事,现在卢耿忠俨然已经成了建章帝跟前的新贵,若是不出意外,以后他就是锦衣卫的头儿了。 这个人不能得罪。 谁知道卢耿忠目不斜视,连看也没有看林侯爷一眼,面无表情的越过他们走了。 林侯爷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之间胆战心惊,卢耿忠是陛下的鹰犬,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陛下的心意了,那么也就是说,陛下他......他心里心惊肉跳的,上了台阶见到御前大太监冯宝,急忙从袖子里滑出来的一块金锭塞到冯宝手里。 冯宝却坚决的挡住了林侯爷的手,皮笑肉不笑的道:“侯爷万万不能如此,咱家不敢领受。” 这些阉人是皇帝跟前最贴心的人,最知道如何察言观色,左右逢源。 以前无事的时候,林侯爷塞过去的这些东西,对方可从来都没推拒过。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心惊胆战。 可是冯宝这太监可是大内总管,他不给面子,林侯爷也不能怎样,只能讪笑着点点头,被冯宝领了进去。 冯宝将人领进去,便眼观鼻鼻观心的退出来了。 林侯爷瞪了一眼儿子,二话不说的跪在了地上,大声请罪:“圣上,老臣教子无方,教出这么个混账东西,惹出天大的祸端,给君父增添烦忧,老臣死罪!” 他是真的慌。 其实算起关系来,林侯爷跟建章帝的关系非同寻常。 他年少的时候,是东宫亲卫,贴身保护那时候还是太子的建章帝,比定北侯跟建章帝的关系,还要亲近一些。 等到后来,还是太子的建章帝甚至还会出入林侯爷家中。 因此一来二去的,他的妹妹,也就是如今的林贵妃还成了建章帝的妃嫔,从此扶摇直上。 到现在,林贵妃俨然已经是宫中第一宠妃了。 可饶是如此,林侯爷这个时候也是不可抑止的害怕起来。 先君臣,后亲戚。 他心里清楚的很,建章帝已经不是那个时候温和的东宫太子了,他此时已经是国朝圣君,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建章帝背着手,抬手止住他的那些话。 然后沉声问林长宁:“你当年跟锦乡伯次子狩猎之时,误杀了他后,朕是不是告诫过你,从此以后,要谨言慎行?” 林侯爷顿时汗出如浆,惶恐的道:“圣上......” “朕还没问你!”建章帝恼怒训斥,顺手抄起旁边的砚台砸了过去,顿时将林侯爷的额角都给砸破了,林侯爷头破血流。 可林侯爷硬是连痛都不敢喊一声,跪了回去,心中惊跳。 林长宁也被吓呆了。 他在外头彪悍嚣张,那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后台是贵妃娘娘和建章帝。 可他从来见建章帝都是笑眯眯的,自己姑姑又得宠,父亲也是圣上近臣,何曾见过建章帝如此恼怒? 甚至连他爹的头都被砸破了。 他的嚣张跋扈消失的无影无踪,痛哭流涕的磕头:“回圣上,是臣的错,是臣的错!” “你算什么臣!”建章帝嗤之以鼻:“人人都叫你一声小侯爷,你就以为自己真是个侯爷了?你是有武功,还是有官身?!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一介白身!” 见林长宁面如土色,建章帝扬声:“朕问你,那个迎宾楼,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林长宁想到家里王先生的叮嘱,急忙哽咽摇头:“草民,草民不知......” “你不知?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建章帝忽然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猛地朝着林长宁走过去:“建章十一年三月,你在迎宾楼奸淫东郊所抢东郊卖豆腐的民女,过后,她不堪折磨,跳窗而死,你花费两百两银子,让其父兄噤声,是不是?!” 林家父子毛骨悚然! 天爷啊!圣上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连事情的细节都是清清楚楚,还有什么时间也都是清清楚楚。 林侯爷浑身都在发抖,心中暗恨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纵容儿子? 为什么早不让他收敛?! 以至于他现在闹出这么大的祸患,没有办法收场?! 至于林长宁,他现在已经完全傻了。 一直以来,他不管是犯了什么过错,家里都能给他处理的干干净净。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心里其实也是紧张的。 但是那时候,他的母亲知道事情以后,只是沉默了片刻,笑着说:“这是什么大事?天亮了就没事了,你回去玩儿吧。” 等到天亮,他杀了的那个丫头就不复存在了。 家里上下都好像没有这个人存在过一样。 那个丫头的家里人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从此杀人上瘾。 一开始是家里的丫环。 但是等到后来,家里的丫环也没有什么意趣了。 那些丫环本来就是被驯服的服服帖帖的下人,就算是他奸淫了她们,她们也只知道嘤嘤嘤的哭着求饶,哭都不敢哭大声。 这有什么好玩? 都遇不见敢反抗的。 他逐渐开始不满足于杀家里的丫环和下人,开始往外头寻觅猎物。 在外头第一次杀人,就是那个豆腐西施。 其实也不是他杀了的,他只是看那个豆腐西施漂亮,所以只是想要得到她而已,谁知道她却根本经不得刺激,竟然自己跳楼自杀了。 那时候,是邹驸马出面,帮他料理了这件事。 第240章·恶贯满盈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林长宁眼看着建章帝举着宝剑越走越近,骇的魂飞魄散,克制不住恐惧的大叫起来:“姑姑!姑姑!” 从小林贵妃还未出阁的时候,便将他带在身边。 说他是林贵妃的侄子,其实跟林贵妃的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这些年,林贵妃对娘家恩宠不断,对林长宁这个侄子更是时时刻刻都问询着,挂在心上。 也正因为如此,在大部分都是重视嫡长子的勋贵之家,林长宁才能在家族中地位超然,俨然是个小霸王。 此时命悬一线的时候,林长宁下意识也是喊出姑姑的名号来求生。 林侯爷也吓得浑身乱抖,但是听见林长宁竟然喊起了姑姑,顿时所有的血液都麻痹了,一时之间手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反应,用尽了力气捶了林长宁一拳。 他可是武将,一拳就将林长宁捶的吐出血来。 林长宁踉跄着后退两步,呕出一口血来,顿时晕了过去。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阴差阳错的一晕,建章帝原本都已经架在了林长宁脖子上的宝剑,倒是没有再继续动作了。 殿中静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侯爷反应过来,不断的磕头,不要命的磕头:“圣上,臣有罪!是臣该死!臣罪该万死,还请圣上千万保重圣体,别为了臣等这些蝼蚁坏了身子!” “蝼蚁?”建章帝眼里的杀意仍旧浓厚:“你们若是蝼蚁,被你们作践的平民百姓是什么?死了的那些人是什么?还有这次被你儿子连累的那些勋贵子弟又是什么?!” 他指了指已经晕过去的林长宁:“朕素日将他看作自家子侄,多有宽待,谁知却养出个畜生!天下人此时怕不知道如何骂朕,骂朕偏心亲戚,惹出祸端!” 林侯爷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是臣的错,臣万死难辞其咎!求圣上处置了臣!” “你以为你逃得了?!”建章帝不想再跟他废话:“传朕旨意,襄阳侯教子无方,纵子行凶,夺爵!立即摘除侯府匾额!收回历年来宫中赏赐和御赐祠堂牌匾!” 知道这次建章帝是生了气了,可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建章帝会气成这样。 直接夺爵了! 他们家先辈跟着先帝九死一生,为了子孙后代拼回来的爵位,就这么没了! 在他这一代,在他的手里,没了! 林侯爷失魂落魄,魂都被人抽走了一般,瘫坐在地上。 建章帝则厉声继续冲一直在隔壁听着的翰林待诏吩咐:“另,着大理寺将林长宁收监!查明罪责之后严惩不贷!林家丹书铁券,收回!” 没了,什么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 林侯爷受不了这个打击,等到被锦衣卫拖出了御书房,顿时呕出一口血,也晕了过去。 消息很快传到了慈恩宫。 田太后淡淡的看了还在哭着的承恩公夫人一眼:“哀家便说了,皇帝不是那等姑息养奸之人。” 承恩公夫人还是小声啜泣了两下,才收住了哭声:“臣妇也是.....也是想到锦乡伯次子当初的事,怕这次又跟从前一样。” 田太后脸上带着微妙的笑意。 怎么会一样呢? 狩猎的时候出事,其实年年都会有一两起误伤的事件。 何况当时没有任何人证,根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林长宁是故意杀人。 加上林长宁又有一个贵妃姑姑,所以才能躲过一劫。 可这次却不同。 死了太多人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不是只有你林长宁是跟圣上关系亲近的。 别的人不说,承恩公家的小六儿,还是太后的侄孙呢,论起来也是皇帝的侄子。 还有定北侯,他也是当年建章帝做太子时候的亲近伴读。 这些人的儿子难道不是儿子?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林长宁他们犯众怒了。 触碰了建章帝的底线。 建章帝再如何纵容自家人,那也是有限度的,而这底线就在于,你做些坏事可以,可不能越界,尤其是在百姓头上动土,那就无法忍受。 邹驸马开设酒楼,就已经是违背祖宗规矩。 私设赌坊,还是黑赌坊,就更是不可原谅。 真是自寻死路。 林侯爷忽然觉得冷,分明外晴空万里,可他只觉得浑身冷的吓人,甚至忍不住的打起冷战。 他趴伏在地上,带着哭腔求饶“圣上,微臣知道这个不孝子是罪大恶极,可是,可是微臣是真的就这么一个儿子.......” 他闭了闭眼睛,牙齿都不受控制的碰在一起,重重的磕在地上求着建章帝宽恕:“臣自知罪该万死,可求圣上看在这些年老臣为了圣上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了臣这个不孝子一命......” 建章帝脸上毫无表情。 他将手里的一份关于河南救灾的奏章看完,根本没有一点儿迟疑,冷声看了他一眼:“你当年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够为了家族去塞外出使了,人的命都是自己挣出来的。” 君臣一场,建章帝其实还是给了林侯爷最后的体面。 能跟林侯爷说这些话,已经是他老人家网开一面。 林侯爷心里虽然还是舍不得儿子,但是他心里清楚的很,凡事都有个度。 以前建章帝喜欢林家的时候,林长宁误杀锦乡伯次子的事虽然处处都是漏洞,但是建章帝仍旧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现在,再说那些已经是无济于事。 林侯爷虽然心中难受,但是同时却也无比清醒的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 他重重的给建章帝磕了三个头,不顾额头上其实已经是头破血流,恭谨的认罪:“是,圣上,是臣错,是臣治家不严,臣请圣上重罚。” 建章帝冷冷闭了闭眼睛:“朕已经重罚了,你自己也去云南反省吧。” 他顿了顿,沉声道:“既然京中富贵迷人眼,那你便去贫瘠之地好好的看清楚自己。” 竟然答应了!林侯爷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的灰心过,他不过是出言试探,可建章帝竟然真的同意了! 第241章·御前奏对 分明家族借着出了个贵妃娘娘的东风,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别说别的了,便是卫皇后家里的承恩侯,日子过也没林家风光啊! 这些年借着贵妃娘娘和二皇子的名号,林家在老家圈了无数的地,俨然已经成了土财主,老家建造起来的祖宅,大的几乎是一个独立的小镇。 既不必缴税,也不必看那些地方官员的脸色。 现在千年道行一朝丧。 林侯爷铁青着一张脸磕了头,这回也没敢再晕了。 他心里也知道,晕一次那是气急攻心,再晕一次,建章帝未必会给他那个体面。 回去的路上,林侯爷的背都佝偻了几分。 等到他出了神武门,还正好碰上了要进宫的郭守敬和宋子思。 由郭守敬带着宋子思进宫请罪,这还是宋沅给的提议。 宋幼平本来心里发怵,听见要进宫,先吓得六神无主。 宋沅便让他先去写请罪折子了。 现在郭守敬正跟宋子思低声嘱咐面圣的事儿,一抬眼看到林侯爷。 两方打了个照面。 林侯爷目光落在宋子思身上,面色很冷。 可郭守敬也压根不理会他。 双方既然已经撕破了,那就更没必要装和煦。 见郭守敬毫无表示,林侯爷的脸色更加阴森。 路过了他,郭守敬才低声跟宋子思说:“林家阴险,既已经闹翻,便要划清界限。” 虽然是宋子思和林长宁比试引发的事端。 但是宋子思是被动应邀。 而且疯牛也有大问题,做过手脚。 何况开设赌场的还是和林长宁玩的十分亲近的邹平安家中。 所以宋子思此时在旁人眼里也是受害者。 更该要和林家泾渭分明。 宋子思明白舅舅是在提点自己,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建章帝处置完了林侯爷,胸中烦闷,看了一眼冯宝:“往奉天殿去。” 冯宝才刚出去,便转身小心翼翼的回来:“圣上,郭大人带着宋大少爷在外头跪着呢,说是求见圣上。” “让他们进来!”建章帝哼了一声,随即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郭守敬是个耿直的,旁人见了冯宝,多少都得意思一下。 可他半点这个意思都没有。 带着宋子思便径直进了内殿。 他是个老实人,进了内殿便带着宋子思跪下了。 梗着脖子拱手:“圣上,臣带着外甥过来认罪!” 建章帝闻言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喜怒不辨的问:“什么罪?” 郭守敬挠了挠头,似乎一时被问住了。 建章帝都被他给气笑了:“你带着人过来认罪,结果都不知道认什么罪?!” “那你来做什么?!” 听着内殿里头的动静,冯宝在外头也是胆战心惊的。 今天一天,先是河南洪涝,处置了一批应对不力的官员,而后便是将荣成长公主的驸马和儿子都给下狱了。 才刚更是连林侯爷都发落了。 也不知道还要处置多少人。 想到这里,冯宝不免想到那个肥硕的鹦鹉。 鸟大人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让他不要慌。 现在看来,人家竟然是真的有法子。 而内殿中的郭守敬倒是并没有任何的害怕。 他耿直的说:“圣上,其实您要说让我真的说认什么罪,臣还真的不知道。” 今天一天,建章帝都在听臣子们狡辩,推脱。 郭守敬一上来就这么说,反倒是让他觉得特别。 他哦了一声,眯着眼问:“这么说,你是觉得你们没罪了?!” 他哼了一声:“死了几个,伤了十几个!你竟还觉得这不是什么罪名?!” 这话若是说给别的当事人听,人家早就吓傻了。 但是郭守敬却瞪大眼,粗声粗气的说:“圣上,这个当然是大罪了!” “不瞒您说,臣今天过去,一眼看到地上的尸体,气的不行!” “这个迎宾楼,名义上是酒楼,实际上却是黑赌坊!” “平时就做些让人和斗兽共处一室,供人取乐的事!” “也接生死状,随意把场地借给人比斗!” “臣气的不行!” 郭守敬痛心疾首:“这可都是人命啊!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他们竟然如此无法无天!” 建章帝瞥了一眼宋子思:“知道这都是人命,还去比赛?” 郭守敬这回有些心虚了。 他垂下头,低声嘟囔:“这也不是我这外甥自己想去的,是被......” “闭嘴!”建章帝冷冷瞪了他一眼:“让他自己说!” 说着,他看着宋子思:“你来说说,为什么明知道这是赌命,却还要去参加?!” 郭守敬一副紧张至极的样子。 宋子思则深深的磕了个头,恭谨的开了口。 “圣上,臣从未去过这种地方。” “一开始,臣也只是以为是普通的打闹。” “林小侯爷跟臣挑衅,臣当时想着要争出个输赢来......” 一切都和锦衣卫密报上头的情报对上了。 这是个实诚的。 建章帝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宋子思的语气陡然激动起来:“可臣去了才知道,根本不是臣想的那么回事!” 他把遇到酒楼管事买四五岁的女孩子的事说出来了。 建章帝的面色变幻莫测:“要四五岁的女孩子做什么?” 宋子思沉默片刻。 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过了片刻,他才低声说:“回圣上,有人.....喜爱幼女.....” 幼女,四五岁的女孩子,不就是幼女?! 当皇帝这么久了,荒唐的事儿也见得多了。 但是如此让建章帝震怒的,还是头一遭。 他猛地站了起来,抄起手里的朱砂盒子便扔在地上:“混账!混账!” 这么小的女孩子,他们竟然也当作商品发卖,真是禽兽至极! 他闭了闭眼睛,再看着宋子思:“还有呢?” 宋子思缩了一下脖子:“还有,后来臣跟着林小侯爷去挑斗牛,便看到了豹子、狼狗和野狼等猛兽.....” 他自己也后怕不已:“臣才知道,自己到底是答应了一个什么样的赌约,又为什么要签生死状。” 他握着拳头:“圣上,臣有罪,臣不该一时意气,答应挑衅!” 到底是年轻人,心还是热的。 第242章·元气大伤 建章帝语气缓和:“你能想到这一点,跟那群混账倒完全不一样。” 他的语气森然:“可你为何又放出疯牛,导致大批人伤亡?!” 郭守敬有些着急:“圣上,臣.....” “朕是在问他,不是在问你!”建章帝打断他,指着宋子思:“你说!” 宋子思趴在地上重重磕头:“圣上,不是臣故意所为!” “臣平常弓马娴熟,其实力气也不小,跟舅舅去打猎,从来也不落下风。” “可是那头斗牛,就像是疯了。”他说起来还有些后怕:“浑身都是血窟窿了,却还不知道疲倦。 “臣并未放它走,相反,是在死命的拦着它......” 冯宝在外头轻轻敲了敲门:“圣上,卢大人求见。” 卢耿忠奉命调查此事,建章帝给了他随时奏报的权力。 因此建章帝眉头一挑:“让人进来。” 卢耿忠快步进门,跪在地上:“圣上,臣等已经查验过那头疯牛,那头疯牛被人喂过药!” “因此才会不受控制的发疯,不知疲倦。” 建章帝眉头紧皱,看了冯宝一眼。 冯宝马上便去接了卢耿忠手里的奏章,送给了建章帝。 建章帝打开一看,面色大变:“什么药,能有如此效果?!” 按照锦衣卫的奏报里头所说,那头疯牛是根本不可能还活着的。 它身上连脏器都被宋子思用长枪扎破了。 简直已经是破破烂烂。 可不知道为何,竟然仍旧能够以一敌十。 这太怪异了。 郭守敬也同样直着脖子,十分好奇的看着卢耿忠。 连宋子思也一样竖起耳朵来。 卢耿忠压低声音:“圣上,是天芒!” 天芒! 前朝快灭亡的时候,太祖带人闯进京中,原本一路都是势如破竹的。 所以大家都已经大局已定。 谁知道大军进城以后,却碰见一批宫中禁军,双方实力悬殊,可那些禁军却猝不及防的将太祖打了个落花流水。 原因就是,那些禁军不知道痛,痛了也不知道死。 他们就如同是提线木偶,就连脖子都被砍掉了半边,都还能继续往前冲。 太祖御下的官兵们从未见过死人还会继续打仗的,一时军心涣散。 大军退出京城。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些禁军是服用了前朝皇室的一种秘药。 那种秘药能够短时间内激发人的战力,让人不知疲倦,悍不畏死。 太祖吃了秘药的大亏,花费无数人力去追寻这种秘药的下落。 可是随着前朝皇室的覆灭,秘药到底还有没有,配方如何,却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建章帝作为皇帝,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他的脸色一时十分精彩:“天芒?” 卢耿忠浑身都开始发冷了,自然知道建章帝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隐瞒,轻声说:“回圣上,是,天芒。” 建章帝呵了一声。 许久之后,他敲了敲桌子:“将邹勇带来!朕要亲自审问。” 从前谁会称呼邹驸马的名字? 都是喊他驸马爷,或是邹大人,驸马都尉。 现在建章帝却直呼其名。 其中寓意不必说了。 卢耿忠应了一声是,飞快的出去了。 建章帝则不耐烦的哼了一声:“行了,你们俩也别跪着了,滚回去吧!” 郭守敬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建章帝会这么说。 他一时大喜:“圣上,您,您不罚我家外甥啦?!” 建章帝原本一肚子的心事的,但是见到郭守敬这模样也忍不住哼了一声:“谁说不罚了?” 郭守敬顿时又苦着脸:“圣上,我大外甥真没什么坏心眼儿,他也是被拉下水的。” “被拉下水那也是下水了!”建章帝瞪了他一眼:“这种逞凶斗狠的事儿,是勋贵子弟该做的吗?” “有那个功夫,上阵杀敌去!” 他说罢,不耐烦的冷哼:“滚回去面壁思过两个月,思过之后让他充入京营神机营,去当兵去!” 这算是什么惩罚? 也不是这么说。 对于普通的勋贵子弟来说,这当然是惩罚了,毕竟他们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怎么会想去当兵这么苦啊? 民间一直有句话,叫好男不当兵。 当丘八的,就不是人了。 谁知道哪天死了? 这也是勋贵们为什么自己是打仗出身,却舍不得自家孩子也走这条路的原因了。 可是对宋子思来说,这正是他自己想做的事儿啊! 他当即便恭恭敬敬的对建章帝磕了三个头道谢:“多谢陛下,圣上圣明!” 倒是个知道好歹的。 建章帝心中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摆摆手示意他快滚。 宋子思跟着郭守敬恭敬的退出来。 一直到出了宫,宋子思才呼了口气,低声说:“舅舅,我吓得背上的衣服都湿了。” 刚才御前那段对话,其实大部分都是宋沅之前在家里的时候,跟他反复斟酌过的。 但是,在没有结果之前,谁都不知道建章帝会怎么处置。 现在看来,这脉是真的摸对了。 郭守敬也松了口气:“谁说不是呢,真是吓死舅舅我了。” 说了会儿话,郭守敬带着宋子思回宋家,路过林家的时候,宋子思惊呼:“舅舅,锦衣卫!” 顺着宋子思的手指看过去,郭守敬看到了大批的锦衣卫。 围住了林家。 摘除了林家的牌匾。 夺爵! 这是要夺爵啊! 郭守敬不可置信。 素来建章帝都是厚待林家的,林家的风头一度都超过了正经的国丈爷府上。 现在却连侯府的牌匾都被摘除了! 他压低了声音:“别管,不关咱们的事儿,咱们走!” 说着便夹了夹马腹,飞奔着出去了。 宋子思也急忙追了上去。 林家此时却是凄风苦雨一片。 一开始,林家老太君没见到林长宁回来,心中还大怒可是等到锦衣卫上门之后,她就已经怒不起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恐。 她看着林侯爷:“老大,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鹰犬,如何敢进咱们家的门?!” 对于林老太君来说,她是贵妃亲娘,平时建章帝对她也是尊敬有加。 她何曾把锦衣卫放在眼里过? 第243章·家破人亡 锦衣卫也是会看人脸色办事的。 林贵妃深得皇宠,连卫皇后在她面前都没有立足之地,被迫把嫡出的皇子谢景昭送到龙虎山去。 人人都看得出林家是出了个金凤凰了。 林老太君出去的时候,尾巴都是翘上天的。 朝野上下也都俨然都觉得二皇子才是以后的皇储。 锦衣卫自然会在林家下本钱。 林老太君被捧惯了,哪里见过锦衣卫这么杀气腾腾的样子? 林侯爷见林老太君颤颤巍巍,像是要摔倒,急忙上前搀扶了她老人家。 又低声苦笑:“娘,别给娘娘惹麻烦......” 一句别给娘娘惹麻烦,林老太君的脊梁都被压弯了几分,佝偻着脊背剧烈咳嗽了一阵。 而带队的锦衣卫同知威顺已经扬手让人四处搜查了。 见状,林老太君心惊肉跳:“就算是要夺爵,摘牌,那,那我们家的女眷总要保全吧?” 锦衣卫这么如狼似虎的冲进去,如果是冲撞了哪个女眷,女人们就没活路了! 一句话提醒了林侯爷,林侯爷讨好的看着威顺:“大人,圣上只让发落罪臣我,祸不及家眷,求您顾全则个。” 自从刘安和刘长英被撸了以后,锦衣卫办事倒是比之前要收敛了许多。 威顺挑了挑眉:“放心吧,只要她们老老实实的,就不会有事。” 可是这话音才刚落,后头就响起一阵尖锐的哭声。 林老太君一听便反应过来:“老大媳妇儿!” 林侯爷也快步往后院走去。 一过月亮门,就见林大夫人哭着倒在地上,哭爹喊娘的。 几个锦衣卫围着她,已经抽出了绣春刀。 见到那寒光闪闪的绣春刀,林侯爷心脏一跳,便觉得心口有些发痛。 急忙跑过去拦住:“诸位,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又回头去看着林大夫人:“怎么回事?” 林大夫人哭的活像是死了亲娘:“他们要搜我的卧房!这帮番子.....” 番子,是人家私底下骂锦衣卫的词儿。 顿时在场的锦衣卫面色都变了。 何光茂嘿嘿一声:“林夫人说的是,咱们这些粗人,的确是番子,可您.....” 他脸色沉了下来:“可您现在也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啊!” 其他锦衣卫也都轰然而笑。 “是啊,咱们虽然是番子,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您儿子现在可是阶下囚!” 林大夫人指着何光茂等人,一口气上不来:“你,你们.....大胆!” 她刚想要抬出林贵妃来,就被林侯爷重重的捏了捏手腕。 林侯爷警告的瞪了她一眼,转过身笑盈盈的朝着何光茂等人拱拱手:“何大人,妇人之见,您别跟她一般计较。” 何光茂哼了一声,扬手:“办事儿吧!” 之前威顺倒是想给他们留几分面子,但是现在这么一闹。 锦衣卫可没一个人给他们留面子了的,别管什么女眷不女眷了。 他们把每个房间都给搜了一遍。 别管是这家里的姨娘还是大小姐们,全都被他们吓得鸡飞狗跳的被拉出来。 一时之间,林家后宅全都是女人的哭声。 林侯爷面色铁青,紧紧地攥着拳头闭上眼睛。 这一辈子,他也没有如此倒霉过。 这回可真是,阴沟里翻船。 林家出事,锦衣卫上门围住整个府邸,消息瞒不过二皇子。 王端行正面色凝重的站在书房,听见探子将林家的情形报出来,一时哑然。 二皇子的手指攥着一本书,骨节都已经泛白了。 可见他的心情根本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隔了很长一会儿,他才将手里的书砰的一声扔在了桌上。 在座的诸人都急忙站了起来。 一直站着的王端行反倒是态度最坦然的那个了。 二皇子面色沉沉的将屋子里的人都环顾了一圈,发出一声冷笑。 然后,冷冷开口:“一群废物!你们都在干什么?!” 二皇子的目光掠过面前的每个人,怒气陡然增生:“没出事之前,一个个吹的天花乱坠!” “你们说保定府经营的密不透风,绝不会出现意外!” “可结果呢?”二皇子暴怒:“结果一群暴徒竟然直接就将本皇子经营这么多年的保定卫给毁了!” 那天二皇子知道刘安出事的时候,腿肚子都在发抖。 他心里清楚的很,刘安若是咬出自己来,那按照父皇的个性,是完全不会放过他的。 哪怕他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 但是事关大位,父皇就不会容许他在其中插手! 这些年,他在父皇跟前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懂事的儿子,这才会有压过谢景昭的宠爱。 他所比谢景昭多的,也就是建章帝的宠爱。 一旦这宠爱不在了,他怎么可能斗得过本身占着嫡出身份的谢景昭?! 幸亏刘安脑子清楚,并没有供出他来。 徐忠也一口咬定这件事就是刘安指使。 不然的话,他损失惨重! 可谁能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刘安的事都还在查,林长宁又闹出这么大的事! 二皇子简直是咬牙切齿:“真是混账,混账!” 他这真是被气狠了,连自己的表弟也这么痛骂。 众人都噤若寒蝉。 二皇子盛怒之下,没几个敢触怒他的。 见没人说话,二皇子冷笑一声,扬声喊了个人的名字:“齐俊毅!你呢,你没话跟本殿说吗?!” 齐俊毅被点了名,面色一时有些惊悚。 隔了片刻才上前跪下:“臣有罪!” “放屁!”二皇子冷笑:“本皇子都还没问,你就有罪了?!” 他忽然上前,死死地攥住了齐俊毅的衣襟:“到底为何招惹宋子思?!” 齐俊毅面色大变:“殿下.....” “跟本殿说实话!”二皇子大怒:“本殿没工夫跟你扯皮!林长宁跟邹平安为何去招惹宋子思,你比谁都清楚!” 别人不知道,但是二皇子是知道的,林长宁跟邹平安可不是谁都会看得上眼的。 他们俩平时跟宋子思根本没什么关系。 好端端,干什么去招惹宋子思? 从那头疯牛的情况来看,分明是他们早就想好要算计宋子思。 第244章·野心勃勃 齐俊毅面色大变,在二皇子跟前,他不敢再言之凿凿的撒谎,只能避开二皇子的目光。 二皇子猛地拍了他后脑勺一下。 见二皇子动怒,立即有个人恼怒的瞪了齐俊毅一眼:“殿下问你呢,还不说实话?!” 齐俊毅这才轻声说:“殿下,是.....是一时意气......” 一时意气! 二皇子怒极反笑:“一时意气,你就拿出天芒这样的东西,还害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好啊!” 齐俊毅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当然知道二皇子的意思。 这次的事情闹大了! 别说是林侯爷都被褫夺了爵位,从一个威名赫赫的侯爵,现在被贬责到了云南。 就连邹勇跟荣成长公主,都保不住了! 可问题关键就在于,迎宾楼明面上是邹家的产业,实际上却是为了二皇子服务的。 这些年,迎宾楼什么生意都做,所获得的巨额的收益,全都是进了二皇子的口袋! 这一场意气,二皇子损失的可不只是一个舅舅和表弟,还有这么大的一个钱袋子! 先是保定府,再是迎宾楼。 二皇子现在少了两个主要的进账,以后日子不知道多难过! 果然,二皇子猛地踢了齐俊毅一脚。 齐俊毅倒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却也不敢发出声音来。 二皇子实在是气急了,气急败坏的问:“你们坏了本殿的大事,就只是为了一时的意气?!” 王端行深深的叹了口气。 看着倒在地上的齐俊毅摇了摇头。 真是太过年轻了啊。 众人见事情不好,都忙上来劝解。 二皇子气的都说不出话,恼怒指了指外面:“滚,都给本殿滚出去!” 众人也知道二皇子这时候是在气头上。 忙忙的先都出去了。 连齐俊毅也忍着痛爬起来跑了。 王端行也要走,却被二皇子叫住了。 二皇子等人都走了,深深的冲着王端行拱了拱手:“不听先生之言,以至损失惨重!” 王端行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其实早先他就已经劝解过,让二皇子不要步子迈的太快太大。 比如保定卫,虽然是雷鋐接替了徐忠,没有徐忠那么好用。 但是也得慢慢的先磨一段时间。 找到雷鋐的把柄,才好处置。 可是齐昭君当时却胸有成竹,出了个让暴徒生事的主意。 这一招固然是狠辣至极。 只要成功了,雷鋐那就是死罪。 可问题就在于,这一招太过冒险和激进了。 雷鋐身后毕竟还有镇南王府呢。 镇南王府和叶明川又不是吃干饭的。 他们难道看不出这是一场阴谋。 何况这件事还没做好! 计划都没做好,四处漏风的就拿出来用了。 以至于保定府有前朝余孽的事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但是罪名却跟雷鋐没一点儿关系————人家雷鋐和叶明安可是奋力杀敌的。 有了杀敌和早已经通知官府这两件功劳,雷鋐才能据理力争,将矛头引到上一任指挥使身上。 他们才有机会找到何朝贤。 逆风翻盘。 其实这也就罢了,人总是会犯错的。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的是,齐家真的处处都透着一股子急功近利。 那个齐昭君,齐姑娘。 也不知道到底是给二皇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本该收敛势力,偃旗息鼓的时候。 她却还撺掇着邹平安跟林长宁去杀宋子思。 杀就杀,这些纨绔子弟半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直接还用上了自家地盘。 真是蠢的没药医了。 王端行重重的叹了口气:“殿下,现在说这样的话,也晚了。” 的确是晚了。 看建章帝处置林侯爷的雷霆手段,他老人家这一次可是动了真怒。 邹驸马作为始作俑者,迎宾楼真正的主人。 他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所以,二皇子这两个钱袋子那是真真正正的没了。 二皇子气的脸都扭曲了:“这些蠢货!枉费本殿对他们的信任和栽培,他们竟出这样的昏招!” 其实,真的是他们出昏招吗? 虽然齐俊毅把这事儿揽到了自己头上,但是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知道,这件事其实背后是齐昭君。 齐昭君为什么这么做。 也很好解释。 上一次保定卫的事儿,宋子思是立了功劳的。 宋子思越是前程稳当,宋家跟齐家的亲事就越是绑的牢不可分。 她可看不上宋子思。 所以她才不顾现在风声鹤唳的时候,也要冒着风险设局杀了宋子思。 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古人诚不欺我。 齐昭君可真是够狠的。 但是听二皇子这意思,分明是不想把齐昭君扯进来。 王端行心知肚明,便斟酌着说:“殿下,事已至此,不是后悔的时候。” “先要处理干净首尾!” “迎宾楼的账本,全都要销毁!” “与此事有关的人,一个不落,全都要杀了!” “荣成长公主和邹驸马那里,得让贵妃娘娘帮忙,让他们不能开口。” 二皇子闭了闭眼睛。 他也知道,现在王端行说的都是对的。 当务之急,不是想着自己的钱袋子保不住了。 得先把命给保住啊! 要是让他爹知道他这么弄钱,非得杀了他不可! 他沉沉的点了点头:“本殿知道了,会按照先生所说的去做的。” 顿了顿,他又很是迟疑:“可是,先生,那本殿.....” “殿下该离开京城了。” 王端行猝不及防,一句话就把二皇子说的愣住了。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王端行会这么说:“先生?” 他可是建章帝最宠爱的儿子,为什么要离开京城去就藩? 他如果去就藩了,那以后还有当皇帝的机会吗? 自古以来,除了造反,哪里有以藩王之身当上皇帝的人啊? 王端行正色看着二皇子:“殿下,您要知道,邹驸马的事,不是小事!” 就算是要处置,也不可能真的毫无破绽。 这个时候,二皇子就该离开京城,避开众人的耳目,不被人注意。 否则的话,很容易就引火烧身。 毕竟,邹驸马在京营接触的人大多数都是齐家派系的人,这可不是什么很难查到的事。 第245章·从未有过 王端行一席话将二皇子说的面色凝重。 两人在房中密谈了一会儿,房门被小心翼翼的敲响了。 二皇子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听见敲门声,冷声问:“是谁?” “殿下,您该回宫了。”跟着他的护卫胡一统在外头小心的回答:“时辰差不多了。” 这个就是还未成亲的好处了。 二皇子若是成亲封王了,便不能再继续住在宫中,会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出入自然便会比现在方便许多。 但是从前,为了能够更顺理成章的亲近建章帝,得到更多消息,二皇子自然是不愿意出宫的。 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没事的时候倒是罢了,一出事就发现坏处了。 他若是不回宫,明天一早,建章帝就知道了。 他冷冷的吸了口气,沉声应道:“知道了!外头等着!” 胡一统急忙应了一声。 二皇子则看着王端行:“先生,不是本殿听不进你的话,可现在,本殿才刚刚在政事上正崭露头角......” 他提出的海贸一事,十分的合乎建章帝的心意。 建章帝已经有意让他主使此事了。 现在若是离开京城.....王端行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知道他是想歪了,就轻声提点:“殿下,正是如此,才更要走啊!刘安出事了,他从前积攒下来的那些事,总是要有人来接手的......” 还有谁比二皇子更适合来办这事儿呢? 二皇子一听便明白过来。 当即便目光闪烁:“本殿明白了,先生,等本殿想一想。” 王端行点点头,又抓紧时间建议:“还有,殿下跟齐家的事,一定要慎重再慎重了。” 保定卫的事儿,处处都有齐家的痕迹。 这一次,邹平安和林长宁当然不会明说是齐昭君惹起来的祸端。 但是,这事儿自己人是心知肚明的。 王端行干脆把话挑明:“殿下,齐姑娘毕竟是已经有婚约在身,何况,您也不适宜跟齐家再走得近。” 齐家牵扯很深,这一次说不定在建章帝心里是个什么作用。 谁知道建章帝会不会借此发落齐家? 反正不管如何,不能继续跟齐家混在一块,那是肯定的。 二皇子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带着随从回宫。 他出来的时候用的理由是出宫逛逛,所以齐俊毅还专门去买了些城中的糕点。 人倒是机灵。 二皇子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黄昏已至,城中到处都是归家的百姓和朝臣们。 二皇子进了皇城,便看见了定北侯等人。 这些人怎么还在这里? 他看了一眼胡一统。 胡一统马上就过去了,没一会儿静悄悄的回来,在他耳边轻声说:“殿下,是来谢罪的。” 谢罪? 二皇子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听说虽然他们也都死了儿子,但是建章帝那里可没给他们好脸色。 他们自然心中惶恐,这是因为儿子们一天到晚惹是生非,过来请罪的。 他也懒得搭理,进了宫先去林贵妃宫里。 林贵妃宫中一反常态,静悄悄的,从前的热闹荡然无存,宫人们都缩着脖子,一个个跟鹌鹑似地。 二皇子背着手进了正殿,然后一路进了后殿中林贵妃的寝宫。 黄掌事正在服侍,见了二皇子,轻手轻脚的摆摆手。 示意林贵妃现在心情不好。 二皇子还没说话,林贵妃已经先睁开眼扫了黄掌事一眼:“背着本宫在说什么?” 黄掌事吓了一跳,顿时噤声不敢再说。 二皇子则笑嘻嘻的坐在林贵妃身边:“母妃,哪有背着您?” 从前,见到儿子,林贵妃便是眉开眼笑的。 可如今,她却丝毫没有任何喜悦。 反倒是冷冷的看着二皇子:“本宫早先跟你说过什么?” 这语气咄咄逼人,可见她心情不好。 二皇子站起身来:“母妃.....” “本宫早就说过,齐昭君那个丫头眼空心大!” “不及时处置,必定会留下祸患!” 林贵妃面色沉沉:“你为何就是不听?!” 一个有婚约的人还勾勾搭搭,哪怕她勾搭的是自己的儿子。 林贵妃仍旧是不高兴的。 她对齐昭君十分不喜。 可二皇子却并没有早把齐昭君处置掉,以至于齐昭君还心存妄想。 这一次如果不是齐昭君挑拨,宋子思和林长宁也不至于闹到这个份上。 更不会出这么大的乱子。 林贵妃对林长宁这个侄子向来好,现在更是连二皇子都给牵连上了。 二皇子低声道:“母妃.....” “你舅舅家被你连累,现在夺爵!你知不知道,这个爵位是林家的根基?!” 林贵妃根本无法平静,心口气的发胀发痛,几乎要喘息不过来。 “本宫一直如何教导你的,你都已经忘了吧?!” 她对娘家根本不是卫皇后那种态度。 和林家的关系也亲近非常。 现在林家倒霉,最难过的莫过于她了。 二皇子也知道林贵妃此时是气坏了,也不敢辩驳,轻声说:“儿子错了。” 林贵妃撇过头不看他。 正在这时,林贵妃宫里的掌事太监却忙小跑进来,看了二皇子一眼。 跪在地上禀报:“娘娘,殿下,荣成长公主求见.....” 荣成长公主! 这个时候是来干什么的,不言而喻。 建章帝那边雷厉风行,根本没有管邹勇的身份,对锦衣卫下了严令。 锦衣卫折磨人的手段人尽皆知。 荣成长公主此时自然是处处找人说情了。 之前已经去过了田太后宫里。 又去了卫皇后宫里。 这两位都没有帮她。 轮到林贵妃这里,林贵妃瞪了二皇子一眼:“你看看你惹出的麻烦!” 他们的处境还跟卫皇后和田太后不一样。 人家打着内眷不得干政的名义,说不帮就不帮。 荣成长公主也没什么能怨恨的。 但是林贵妃这里却不行,要知道,邹驸马和荣成长公主,可是一直站在他们这边的! 他们若是不帮,还不知道荣成长公主会不会胡乱说出什么,把他们也给拉下水。 可帮,这忙根本就不能帮。 建章帝这两天根本连后宫都不进了。 第246章·大义灭亲 林贵妃少有这么愤怒过,以至于漂亮的脸蛋都显得有些狰狞了。 二皇子也不敢再嬉皮笑脸的,摆正了态度:“是儿子给母亲惹祸了。” 做娘的,嘴巴上说的再厉害,心里还是心疼儿子的。 林贵妃虽然为了娘家出事的事儿,迁怒二皇子。 但是此时见到二皇子低头,心里的气又散去了一半。 她不再生气,缓了缓,没好气的问:“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见一见吧。”二皇子想了想,叹气:“儿子到前面去看看父皇,您安抚安抚姑姑,让她别走岔路了。” 母子俩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事已至此,连林家都被发落的这么惨了。 何况还是邹家呢? 算起来,林家不过是林长宁喜欢玩,玩的过火了罢了。 但是邹家却是赌场的经营者。 建章帝不会饶了邹驸马的。 这件事,不能沾。 林贵妃叹了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二皇子便从偏殿避出去了。 林贵妃调整了一下心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荣成长公主披头散发的跪在了地上。 荣成长公主这个人素来十分要脸面。 平常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穿着最华丽的衣服,什么时候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甚至有时候跟别的长公主别苗头,更是一掷千金的打造首饰。 可现在,这位公主殿下却披头散发,毫无仪态可言。 林贵妃看着,心里也有些震惊。 但是想到现在人家的丈夫儿子都在锦衣卫诏狱,也能理解了。 锦衣卫可不管你是不是皇亲国戚。 毕竟能进他们的诏狱的,身份本来也低不到哪儿去的。 现在见了出这么大事,他们更是不会卖给谁面子了。 荣成长公主想到我儿子丈夫,怎么可能不上火? 林贵妃叹了口气:“来人,给公主看座。” 又看了黄掌事一眼:“去打水来,给公主净面梳洗。” 荣成长公主哪儿有心情? 她根本不管这些,扑在林贵妃脚下哇的一声就哭了:“贵妃娘娘,求求您帮帮忙!” “平安那孩子,自来就是个身体不好的,他怎么受得了锦衣卫的酷刑啊!” 林贵妃咳嗽了一声。 邹平安身体可好的很,杀人放火,这些年哪一件事儿他少做了? 还说什么酷刑。 她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声气:“公主,若是旁的事儿,本宫能帮的,自然也就帮了。” “可这事儿,本宫是真的帮不了。” 荣成长公主怔住了,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接回绝。 她还以为,林贵妃不管怎么样,也得客气客气。 这么一想,她当时就面色不对了。 林贵妃自然都看在眼里,见荣成长公主的反应不对劲,她当机立断的亲自去搀扶荣成长公主起来,压低声音说:“公主先冷静冷静。” 她说着,眼眶便红了。 荣成长公主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林贵妃便哽咽着开口:“您为了驸马和孩子奔走,想必是还没听说,本宫.....本宫家里,也出事了。” 荣成长公主有点茫然。 她确实没怎么听说。 黄掌事便急忙站出来将林家夺爵的事情说了。 听见林侯爷也被夺爵,而且被发配去云南卫所,荣成长公主面色惊骇。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建章帝以前对林家是何等的恩宠。 现在都能狠得下心来这么惩罚。 那么她家......林贵妃扶着荣成长公主:“公主,不瞒您说,本宫也是毫无法子。” “这件事是大事,国朝从未一次死过这么多勋贵的。” “别说是这么多勋贵子弟了,便是平民百姓,除了两村械斗的,也没听说出这么大事的。” “圣上震怒,别说是本宫了,便是太后娘娘,也说不上话。” 林贵妃说了田家小六被从族中除名,都不许葬入祖坟的事儿。 荣成长公主听明白了,谁都不是傻子。 林贵妃说这么一长串,就是为了跟她说一件事————这事儿没救了,找她也没用。 她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我知道了,我去找圣上说。” 不是都不帮她吗? 她直接去求建章帝! 她就不信,建章帝还真的能杀妹妹! “公主!”林贵妃伸手拉住她:“您可得想清楚了!” 说这话,林贵妃多少带出几分冷淡来:“圣上的性子,您心里该是清楚的。” 荣成长公主忍无可忍:“那我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丈夫孩子去死吗?!” “公主殿下可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林贵妃冷声提醒她。 见荣成长公主愣住,林贵妃淡淡开口。 “圣上对此事再是震怒,怒气也都是朝着驸马去的。他不可能杀了公主的。” 只要是正常的皇帝,都不会轻易对姐妹们下手。 养一个公主能花费多少钱? 还能赚个友爱手足的好名声。 公主又没有继承权。 林贵妃挑破这件事,皱了皱眉头:“您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这件事,到驸马就停了。” “扯不到您的身上。”林贵妃喝了口茶:“您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死了一个邹平安,剩下的,您难道就不管了?” 荣成长公主走不动了。 她转过头,怔怔的看着林贵妃。 林贵妃起身,替她理了理头发:“公主,听本宫的,好好的休息休息,梳理梳理头发,过去找圣上请罪。” “圣上看在亲兄妹的份上,不会对您怎么样。” “您还是公主,您的孩子,说不定也还能给个爵位。” “何必要闹的鱼死网破呢?” 林贵妃这里摆平荣成长公主的时候。 建章帝那边也正看着历年来邹勇犯下的事儿。 邹勇胆子可不小,以前出使云南的时候,因为喜欢人家的祖传砚台,就把人家弄得家破人亡。 京中这个迎宾楼,更是劣迹斑斑。 强买民女,逼良为娼的事儿做的可是不少了。 “贪得无厌!”建章帝愤怒将奏折扔在地上,厉声喊:“翰林待诏何在?” 一直在隔间等着的翰林待诏急忙小跑着进来。 建章帝便怒道:“拟旨!将驸马都尉下大理寺监牢,择日处斩!” 第247章·扶持皇后 “判了处斩?” 田太后皱着眉头,看着碗里浓黑的中药,叹了声气:“这些苦药喝了这么多,也不见有效。” 她的头痛症状最近愈发的严重了。 不仅如此,也不知道是因为肝火旺还是怎么的,每天都口干舌燥的。 喉咙像是被火灼烧了一样。 太医院的太医一天来三遍,药是开了不少,可也没见症状好多少。 谢尚宫笑着将手里的蜜饯递过去,轻声哄劝:“娘娘,良药苦口。” 田太后皱着眉头一气喝光,接过了蜜饯压住嘴里的苦意。 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面色沉沉的说:“处斩,倒是也便宜了他。” 对于田太后来说,这种私设赌坊还害死人命的事情,太过耸人听闻了。 谢尚宫看着宫女将药碗收走,这才轻声说:“荣成长公主殿下求见圣上未果。” 荣成长公主求见建章帝还能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要帮邹勇和邹平安求情。 田太后嗤笑:“皇帝的脾气,眼里根本容不得沙子,他们家这回是踢了铁板了!” “正是呢!”谢尚宫笑着开口:“圣上让荣成长公主回去反省,无诏不许再进宫来。” 这是要软禁的意思。 邹家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建章帝对邹勇和邹家的人毫不手软,但是对着荣成长公主,还是留着余地的。 作为太后,田太后点点头:“这倒也是应有之义,但愿荣成的脑子能清醒些吧。” 她静静的垂下眼,忽然问:“对了,送给诸位勋贵和孙大人、李阁老家的赏赐,送去了吗?” 勋贵们虽然被建章帝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建章帝也嫌弃他们纵容孩子。 但是到底他们都是为了国朝拼杀过的,建章帝骂也骂了,罚也罚了。 打了一巴掌,便该给个甜枣了。 当然,这甜枣不能建章帝去发。 得是她这个做太后的来。 她便借着临近端午,给这些人家都发了些粽子之类的。 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赏赐,但是也能够安一下这些勋贵们的心了,免得他们胡思乱想。 谢尚宫忙道:“都已经发下去了,您放心。” 田太后便闭目养神,不再多说。 谢尚宫见她似乎睡着了,忙示意宫女拿了块毯子过来,轻手轻脚的给她盖在身上。 只是才放上去,田太后便睁开了眼睛,沉声问:“今年宫中端午赐宴的事儿,让皇后出来主持。” 每年三节一年,还有亲蚕礼等,宫中都要赐宴,前朝自然是建章帝带着文武大臣同乐,而后宫之中,也需要赐宴宗室女眷和诸位勋贵大臣的诰命们。 以前卫皇后身体不好,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是病着的。 但是宫中这些事也不能没人主持。 田太后代为出面管了几年。 可管了几年之后,她老人家也是觉得麻烦,便将此事交由了林贵妃。 这些年林贵妃在后宫地位尊崇,也是因为她掌控六宫权柄,连这种赐宴和赏赐,接见女眷的事儿,她也都做了。 这都是原因。 可今年,田太后分明就是不想给她这个体面了。 谢尚宫稍稍有些迟疑:“太后娘娘素来.....” 田太后因为自己不是建章帝的亲娘,素来便不喜欢多管闲事。 虽然建章帝对她这个母后十分的尊重,可她从来不会因此真的摆皇太后的谱。 这些年,卫皇后和林贵妃之间的争斗,她也从来都是不偏不倚。 两边都不帮,也两边都不站。 这一次,还是她头一次表现出态度。 “怎么,哀家这个太后,连儿媳妇都不能管教了?” 田太后反问了一句,面上似笑非笑的。 谢尚宫立即便跪下请罪:“娘娘恕罪,是奴婢失言了。” “别一口一个奴婢的。”田太后皱皱眉:“哀家不乐意听。” 她说着,轻轻笑了一声:“起来罢,哀家知道,你也是怕哀家得罪了贵妃。” 谢尚宫忐忑的站起身来。 她的确是担心这个。 正如田太后所说的那般,她这个太后,到底不是建章帝的亲娘。 人家民间还有一句俗话叫做,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 何况田太后还不是亲娘呢。 林贵妃又是非同一般的得宠。 若她在建章帝跟前说些什么,田太后反倒是得不偿失。 所以这些年,田太后也一直都只是乐呵呵的当个万事不管的太后的。 “你退一步,人家便进一步。”田太后的脸色沉下来:“哀家不管闲事,可人家不念着哀家的好!” 这也是田太后生气的原因。 她已经算是十分为晚辈着想了。 这些年不曾为难过皇后也不曾为难过林贵妃。 可饶是这么着,林贵妃还利用她! 前些时候小公主所谓的附身在宋清秋身上的事,至今让田太后恼怒。 这些人为了荣华富贵和上位,还要让她死了的女儿都被翻出来! 真当她这个太后是泥巴捏的! 不仅如此,还有这一次勋贵子弟们去迎宾楼的事。 田家小六都成了林长宁和邹勇的跟班了! 论起外戚来,她田太后家族兴旺的时候,还没有林贵妃什么事呢! 就算是论承恩这个爵位,她家也是承恩公,卫皇后家是承恩侯。 名正言顺的外戚,反倒是要跟在林家背后捡些骨头渣子吃了。 说出去,还不够人嘲笑的。 谢尚宫也明白了田太后的深意。 只是,她还是实话实说的道:“娘娘,只怕皇后娘娘立不住。” 这也不是谢尚宫看不起卫皇后,实在是,这些年卫皇后被林贵妃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连自己的嫡子,国朝正统,都被迫送到龙虎山去寄养,这才能勉强保住性命,长到如今。 占着名分大义都混成这样。 田太后想扶持卫皇后,打压林贵妃。 只怕未必能够成功。 田太后神情微妙的笑了笑:“她做不到,可有人能做得到。” 谢尚宫有些不解,可是看到田太后的笑容,又马上反应过来————太后娘娘说的是,平成王? 也是,谢景昭回京之后,京中的局势便悄默默的改了。 别的不说,保定的事就已经是一个石破天惊的大事了。 第248章·摔断了腿 田太后让卫皇后操持端午宫宴的事儿,很快林贵妃那边就听见了风声。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她心情烦闷,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不顺畅。 正好有个宫女将装了樱桃的水晶碟子放在桌上,她没好气的将碟子扫在地上。 大家都吓了一跳。 林嬷嬷看了一眼吓得跟鹌鹑似地宫女,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宫女急忙收拾了碟子,如获大赦的出去了。 林嬷嬷便轻声劝林贵妃:“娘娘,不过就是个端午节的宫宴,您何必这么生气?” 不过? 林贵妃冷笑一声,吸了口气,压在心里的石头沉甸甸的让她心中难受。 她眯了眯眼:“现在是端午节,再过后就是中秋,再过后就是年三十的宫宴!” “再然后呢?!” 她的目光像是刀子似地:“权柄就是这么一点点流失的!” 当初的卫皇后不也是这样吗? 一点点的失去对宫务的管控,将这权摄六宫的权柄给了她。 到了手的东西再让出去,可是比从来没有得到更让人难受。 林嬷嬷轻手轻脚的给她倒了杯茶,轻声细语的说:“看您说的,那一位......”她隐晦的说:“哪儿能跟您比呢?” 林贵妃垂眸喝茶。 林嬷嬷看着她的脸色,笑着说:“别说别的,她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说到这个,林贵妃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手里的茶水也不喝了,砰的一声放在了桌上,看着林嬷嬷。 主仆俩对视片刻,林贵妃压低了声音:“她最近的身体,怎么好似没有变化了?” 这话问的很隐晦,其中的深意只有她们两个知道。 林嬷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谨慎的开口:“听赵国公夫人说,皇后娘娘已经许久不让她进宫了。” 赵国公夫人,是卫皇后的亲妹妹。 以前卫皇后和这个妹妹极为亲近,赵国公夫人去龙虎山陪着谢景昭,卫皇后便对赵国公府的孩子们都十分恩宠。 经常将她的孩子们接进宫中。 这些年,卫皇后对赵国公夫人的赏赐也是从来没有断过。 可这些时间,赵国公夫人却已经鲜有进宫了。 林贵妃的脸色难看起来:“自从赵国公夫人去见过苏夫人之后,便没再进过宫了吧?” “正是。”林嬷嬷积德很清楚:“不仅如此,连平成王那边的事,赵国公夫人现在也是无能为力了。” 什么无能为力?! 林贵妃冷哼了一声:“那就是无能!你亲自去一趟,问问赵国公夫人,是不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 她现在心情不好,语气便自然的也很不好。 林嬷嬷急忙劝她:“您何必为了这些事动气?当心您的身子。” 林贵妃挥挥手:“最近什么事儿都不顺,简直像是犯了什么煞,你去赵国公府一趟。” 她说着,紧紧盯着林嬷嬷:“妈妈知道该怎么说吧?” 林嬷嬷躬身应是。 最近京中风波不断,赵国公夫人看完一出戏,正在品尝西域那边进贡的葡萄酒。 下人便凑在她耳旁轻轻说了几句话。 赵国公夫人当即放下了杯子,扬手让台上的戏子都停了,挑眉道:“请到我房里去。” 她自己回房里换了一件衣裳,再去了隔间的时候,林嬷嬷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听见动静,林嬷嬷笑着转过身来:“见过国公夫人。” 见到林嬷嬷,赵国公夫人满脸堆笑,亲自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哎哟,您老人家骂我!” 她笑着说:“您老怎么有空过来?” 两人态度亲热自然。 林嬷嬷在她下手坐下,并不僭越,微笑着说:“贵妃娘娘恩泽,容许我这等人也半月出宫一次,我便来看看国公夫人。” 赵国公夫人神情就有些不自然。 最近出了很多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作为京中数得上的勋贵之家,林家被夺爵的事儿,她当然也知道了。 林贵妃家中出事,她当然那不能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来。 否则不是故意挑衅么? 因此,她有些摸不清楚林嬷嬷的来意。 斟酌了片刻,才从苏家的事情开始解释:“苏夫人那里,您们怎么交代的,我就是怎么跟苏夫人说的......” 真的是怎么交代的,就怎么说的。 但是谁知道,最后那些人找到了何朝贤。 以至于苏夫人去敲登闻鼓的事儿成了个笑话。 林嬷嬷面色淡淡:“您放心,我知道您的意思,也知道您已经尽力了,我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在赵国公夫人面前,林嬷嬷的腰杆儿很硬,说话虽然是带着笑意的,但是却并没有什么上下尊卑。 赵国公夫人显然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听见林嬷嬷这么说,她顿时忍不住倒苦水。 “不瞒您说,我最近也是流年不利。”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家里大事小事不断,我那不争气的大儿子,前些时候才刚摔断了腿。” 大儿子? 林嬷嬷心念一动。 立即就问:“可是跟在平成王身边做亲卫的那位大少爷?” 赵国公府的大少爷现在还未被请封世子,所以只能叫做世子。 见林嬷嬷问起,赵国公夫人马上就哽咽着点点头:“就是!” 她对自己家的孩子是真的心疼的,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至少得卧床四个月。” 摔断了腿,肯定是不能当差了。 林嬷嬷若有所思:“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少爷这伤势,确实是不能马虎,得好好的养着才是。” 赵国公夫人点头叹气:“可不是么,平成王倒是免了他的差事,让他先养好伤。” 她说起这个,还是有些得意的。 毕竟,她亲自陪着谢景昭一路从龙虎山到京城,这其中的十几年,足以让谢景昭对她这个姨母亲近贴心了。 所以知道她儿子出事,谢景昭二话不说,不仅亲自请了太医过来,还赏赐了补品等。 又让他只需要好好的养伤,不必急着回去当差。 见她带着几分得意,林嬷嬷笑容微敛:“恕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夫人真是糊涂了,您不仅不该高兴,反而该要觉得忧虑啊!” 第249章·早有疑心 赵国公夫人的面色阴沉不定。 显然,她也明白林嬷嬷是什么意思。 静默了片刻,她咳嗽几声:“嬷嬷,那孩子是我亲自带大的,他的性子我都知道。” 言外之意,谢景昭还是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是不会脱离她这个姨母掌控的。 若是换做从前,这话林嬷嬷倒也是信的。 但是谢景昭从龙虎山回京至今,实在是发生了太多意外了。 她轻笑了一声,并不客气的问:“这话,我们听,但是国公夫人信吗?” 一句话问的卫茵茵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她垂下眼,面上的表情冷淡了几分:“嬷嬷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那我就直说了。” 林嬷嬷还真的丝毫不客气,沉声开口:“龙虎山回京,您传给这边的消息,屡次出错。” 她将菩提寺的事儿也拿出来说了,似笑非笑的:“那一次,平成王毫发无伤的离开了菩提寺。” “第二次则是京郊保定府。” 林嬷嬷喝了口茶,观察着赵国公夫人的脸色,见她满脸阴云,便嗤笑一声:“那一次,平成王不在猎场,反倒是去了保定,立了大功。” 那一次,那些余孽之所以会闯到保定府去,实际上是为了刺杀谢景昭。 原因则是因为,他们得到赵国公夫人的情报,确定的以为谢景昭在京郊查看别宫,勘探猎场。 因此才会想着一劳永逸。 借着前朝余孽的手将谢景昭给除掉。 谁知道这个情报也是错的。 不但没能把谢景昭杀了,还成就了谢景昭。 并且把保定府多年的经营都给毁于一旦。 现在林嬷嬷一一把这些事给说出来,赵国公夫人的脸色就越来越沉。 林嬷嬷瞥了她一眼,不等她说话。 便径直挑眉:“夫人,只怕您这大外甥,早就已经怀疑上您了。” 短短一句话,却让赵国公夫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整个人都跳起来。 不会的,怎么会? 她不能接受这一点。 她在谢景昭身上花费那么多心思,才把他哄的跟自己亲近。 谢景昭怎么会无声无息的忽然就变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林嬷嬷又抛出一个惊雷:“对了,国公夫人不如仔细想想,最近皇后娘娘对您,还如往常亲近吗?” 赵国公夫人怔了怔:“为什么这么问?她自然是跟我亲近的。” 前些天,宫里的贡茶,皇后还专门差人给她送了两斤出来呢。 林嬷嬷似笑非笑的:“是吗?可奴婢在宫里却听说,皇后娘娘已经换了太医诊治,身体也一天好过一天,甚至要主持端午宫宴了。” 一句话将赵国公夫人说的浑身发颤。 如果真是林嬷嬷说的这样的话,那也就是说,卫皇后已经没有再服用震元丸了。 否则的话,只要服用震元丸,她的身体就是在卫家控制之中。 只要卫家想让她犯病,她就要犯病。 换了太医? 赵国公夫人紧紧攥着杯子,一下子声音冷厉下来:“我知道了!” 话也的确是说的差不多了,林嬷嬷笑着告辞起身。 临走之前,她特意紧紧盯着赵国公夫人:“夫人,其实皇后娘娘的病到底好不好,倒是不要紧。” “要紧的是,皇后娘娘为什么不再吃震元丸了?” “为什么要换太医?” “换了太医,换了药,却不告诉您。” 她满意的看着赵国公夫人猛然变了面色,轻轻的叹了一声气:“我真是为您担心啊。” 赵国公夫人的面皮大概都是僵硬的。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了林嬷嬷的,林嬷嬷一走,她就猛地一巴掌打在自己陪嫁嬷嬷的脸上。 她的陪嫁嬷嬷姓江,是从她出嫁就一直跟过来赵国公府伺候的。 素来得宠,这还是头一次被这么急赤白脸的训斥。 江嬷嬷一时也不知所措的看着赵国公夫人,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事。 赵国公夫人却压低了声音问她:“混账!皇后的身子好了,宫中怎么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一听见是这事儿,江嬷嬷一时也懵了。 她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忍不住低声啜泣:“夫人,您忘了,上次皇后娘娘被龙虎山的道士说是中毒,咱们在宫里的眼线就没了啊。” 赵国公夫人陡然想起来。 的确是如此。 前段时间,卫皇后病的都快死了。 谢景昭不顾她的劝阻,瞒着她私自派了人去龙虎山求药。 结果龙虎山擅长炼丹制毒的道士还真的说卫皇后是中毒,给了谢景昭解药。 谢景昭回来之后,便将卫皇后身边的人都给换了一遍。 该杀的都杀了,该换的也都换了。 哪怕是跟了卫皇后很多年,从卫家陪嫁进宫的,也都没有遗漏。 正因为如此,所以赵国公夫人才会失去宫里的消息渠道。 想起这些,她又想起林嬷嬷的话。 这一刻,已经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的确是如此,说到底,就是谢景昭疑心她这个姨妈了。 根本不再信任她。 所以才会清理卫皇后身边的人,一步步隔断她跟卫皇后的联系。 然后给卫皇后换药,换太医。 所以现在卫皇后才会忽然之间身体变好,甚至都可以主持宫宴了。 想到这一点,赵国公夫人气的咬牙切齿。 几乎是有些疯癫了。 “白眼狼!白眼狼!”赵国公夫人状若疯癫,狠狠的将屋子里能扔的东西全都扔了,砸的粉碎。 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对谢景昭尽心尽力,这些年更是陪着谢景昭呆在龙虎山。 可是付出这么多有什么用? 这个狼崽子还是回到京城就忘了她! 不仅忘了她,还处处防着她! 她连这个狼崽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起了疑心都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时候? 谢景昭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江嬷嬷心惊胆战的看着她:“夫人,您息怒,息怒......” 赵国公夫人怒气难平,噌的一下按住桌子站起来,冷冷的说:“走!回我娘家!” 她要回承恩侯府去,要去找自己的亲娘。 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250章·一腔怨气 承恩侯府,卫老太太正在钓鱼。 承恩侯府的碧波湖是引了金水河的活水进来的,因着挖的深,湖里的水看着是深绿色的,一眼望去波光粼粼。 卫老太太钓了一会儿就扔了竿子,无趣的撇了撇嘴:“半响也不见上来一条,没什么意思!” 其实钓鱼也是她最近莫名兴起来的爱好,只是她没什么耐心,一会儿工夫钓不着,就生气了。 她是皇后娘娘的母亲,连皇帝见了她,也是要称呼上一声丈母娘的。 身份尊贵,底下的子孙谁不巴结着? 自来是随心所欲。 一听她说没什么意思,卫大夫人就笑着说:“要不,媳妇儿陪着您摸叶子牌?您老隔了阵子没打了,手气必定是极好的。” 卫老太太有些心动,正要答应,外头就有下人来急着禀报,说是赵国公夫人回来了。 这是自家女儿,卫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 卫大夫人则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她是不喜欢这个小姑子的。 说起来,大姑子是皇后,按理来说,身份比小姑子这个国公夫人可是要尊贵的多了。 可是按照脾气来说,卫茵茵的脾气可比皇后还大得多。 她一听见卫茵茵回来就头痛。 但是明面上当然半点都不能表现出来,她笑着说:“那感情好,小妹最喜欢吃西湖醋鱼了,我这就让厨房备上。” 做人家的儿媳妇,就是得面面俱到。 卫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让人去把卫茵茵招进来。 卫茵茵直奔卫老太太的院子。 一进门,卫老太太身边已经围了一大圈人等着了。 见到卫茵茵进来,大家都纷纷起来打招呼。 卫茵茵皱着眉头扫过去,见来的有还没出阁的庶妹,也有大哥家的庶女们,脸色当时就沉下来了。 也不理会她们,只是上前挽住卫老太太的胳膊:“娘,我有话跟您说,让她们都出去。” 她根本不给这些人好脸色,但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卫老太太咳嗽一声,摆摆手让这些小辈们都出去。 等到人都走了,才戳了戳卫茵茵的额头:“你啊你,越活越回去了!”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莽撞?” “都是你妹妹侄女儿们,你怎么见了人连个笑脸都没有?” 卫茵茵顿时不高兴了,眼睛一瞪:“她们都是些什么东西?我看到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头痛!” “口无遮拦!”卫老太太十分忧虑:“你这张嘴可真是够不饶人的!” 这话说了多得罪人? 可卫茵茵丝毫没觉得自己不对。 她反倒是反问卫老太太:“难道我说的不对?都是庶出的贱种!庶出的就是庶出,干什么给她们好脸色?” 卫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不是你们府里有庶子女了吧?” 因为卫茵茵特别厌恶庶出的孩子,所以赵国公府一个庶出的孩子都没有。 卫老太太倒不是觉得女儿做的不对,她是担心卫茵茵做的这么倔,赵国公会不高兴。 谁知道卫茵茵撇了撇嘴,一声冷笑:“我看谁敢!” 有她在,赵国公府里的姨娘再多,也别想有庶出的孩子! 卫老太太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呀你,真是叫我怎么说你的好!” “什么都不必说,我这么大了,我自己难道不知道?” 卫茵茵冷哼:“皇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庶女出生就不是好事!” 就知道又是因为这个缘故。 自从卫皇后成了皇后之后,卫茵茵就疯了。 她这个人,素来就掐尖要强,从来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小的时候跟那些名门贵女玩儿,她都看不得那些人穿的比自己好或是吃的比自己好。 但凡是有什么比不过别人的,就回来哭。 之前为什么不嫁给建章帝? 就是因为那时候建章帝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七皇子。 看来看去,皇位也不可能落到他这个七皇子身上。 谁知道,偏偏就是七皇子做了皇帝。 卫茵茵为了这事儿,几乎没气疯了。 自己的女儿,卫老太太当然知道她的德行,忍不住叹气:“过去这么久了.....” 卫茵茵毫不在意的冷笑:“娘,这话您别劝我,做都做了,我收手难道人家会放过我?” 她把卫皇后换药换太医的事情说了。 又说:“偷摸着把药换了,身边的人也换了,这不是疑心我是什么?” “还有谢景昭那个狗崽子!” “他这些天处处都防着我,分明是已经疏远了我!” 卫老太太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你说什么?!” 她老人家可不是傻子,如果真是卫茵茵说的这样,那......卫茵茵却满不在乎:“我说,狼崽子肯定是知道我给的药有问题了!却还忍着不说,这是多可怕的心机!” 谢景昭是卫茵茵看着长大的。 哪怕仇视卫皇后,她也得承认,谢景昭是个有本事的孩子。 龙虎山上的日子可不好过,但是谢景昭却硬是咬着牙,跟着那些道士们一起练功,做早课。 从来不曾用自己的身份压人。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与众不同,那些臭道士们才愿意高看他一眼。 教了他许多本事。 提到这些,卫茵茵就气的狠。 她发疯一般的说:“老娘就不该这么费事,早就该在龙虎山就让他死了!” 龙虎山可天高皇帝远,多的是死法。 比如说历练的时候被狼吃了,掉下悬崖了,摔进湖里了。 死了也就死了,一劳永逸。 卫老太太见她一直在骂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但是这句话她却是很赞同的。 事情都已经做绝了,根本就不该还留着谢景昭。 要是在龙虎山就把谢景昭杀了,倒也省了许多事。 别的不说,谢景昭是卫皇后唯一的指望了,他一死,卫皇后自己就活不成了。 但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卫老太太捶了捶自己的腿:“你就是什么事都凭借着一股子气去做,根本不审时度势!” 她皱着眉头,心情也是很不好的。 这毕竟不是小事。 卫茵茵满脸不服。 第251章·进宫试探 卫茵茵不耐烦,她来可不是为了让人训斥的。 等到见卫老太太似乎想要长篇大论,急忙出声阻止:“现在别说我了!现在怎办啊?” 真是个不成器的! 卫老太太气的不行。 什么事儿都眼高手低,出了事就只知道抱怨和找娘。 她没好气:“你问我,你不是自己最有主意的吗?以前但凡是听我一句呢!” 卫老太太说这些话也是有原因的。 当时没人看好七皇子,但是卫老太太却觉得七皇子是个做大事的人。 她也劝过卫茵茵,好歹是个皇子,哪怕以后没有什么出息,也是铁板钉钉的王爷。 嫁过去就是王妃,这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卫茵茵却眼高于顶,她不肯,非得说当时的太子还没娶亲,想要当太子妃。 结果人家太子早就已经定下了太子妃。 时间拖得久了,卫茵茵只能去嫁了赵国公。 后来,卫茵茵要跟着谢景昭去龙虎山。 卫老太太也劝着她脑子清醒点,也不必费心思,找个机会把谢景昭给杀了。 卫茵茵还是不同意。 还非得说,要把卫皇后的儿子养成自己的。 以后让卫皇后气死。 结果呢? 结果谢景昭在龙虎山学了一身的本事,而且还是个孝顺的。 心心念念的想着要回京去伺候自己的母后。 气的卫茵茵都快疯了。 所以才在路上联系了林家的人,要刺杀谢景昭。 可谁知道几次都被谢景昭给避开。 人家毫发无伤的回来了不说,还有惊无险的站稳了脚跟。 最近林家出事,人人都觉得是二皇子是非不分,一味的纵容自己的母族,才会让外戚坐大。 对比起来,谢景昭就显得更加的稳当了。 尤其是人家前阵子才在京郊收拾了一批余孽呢。 说起以前的事,卫茵茵更是气疯了:“娘,您还是不是我亲娘?!我来是听您数落我的吗?” 她都要气死了,她娘倒是好,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卫老太太瞥了她一眼,见她气鼓鼓的。 只能不再说了。 问她:“那你来是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卫茵茵说的理所当然:“给我想个法子啊!” 她重重的呼了口气:“难道您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倒霉?” 卫老太太真是被她给气笑了:“你以为我是王母娘娘,什么事儿我都能摆平?这事儿我能怎么帮你?”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帮。 卫茵茵眯了眯眼:“一不做,二不休,让她去死!” 卫老太太吓了一跳,虽然知道自家这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也还是下意识训斥:“你作死啊!” 什么话都敢说! 卫茵茵凑上去,贴着卫老太太的脸:“娘,我是说真的!” “您不知道谢景昭那个狗崽子的脾气,他这个人,向来是有仇必报的!” 这一点,卫茵茵倒是没有撒谎。 这些年,谢景昭挨个把当初大皇子出事的时候的有关人等都给收拾了。 做的可是漂亮又干净。 她没曝光还好。 做的那些事曝光了,谢景昭不可能会心慈手软的。 她太了解谢景昭的处事风格了。 卫老太太被她说的心里发毛:“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 既然人家都已经怀疑了,她再动手,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 卫茵茵勾了勾嘴角:“娘,别人或许是没法子,可您,我知道,您一定是有法子的。” 卫皇后当初是从卫家嫁出去的。 她身边的那些人全都是卫家陪嫁去的人。 其中固然是很多都被处理掉了。 但是绝对还有卫老太太的人。 这个卫茵茵可太明白了。 她晃了晃卫老太太的胳膊:“娘,现在林家出事,林贵妃也被圣上冷落。” “皇后娘娘听说端午就要出来主持宫宴了。” “此消彼长,她一旦掌权,文官们一定会鼓吹立太子。” “到时候,谢景昭会怎么对我们?” 谢景昭对卫家会有好感吗? 他绝对不会的! 他只会为卫皇后报仇! 这么想,卫老太太自己也觉得不寒而栗了。 她手指点了点桌面,心神不宁:“等我想想,等我再想想......” 当天晚上,卫老太太就递了进宫求见的牌子。 第二天,宫里就传出消息来了,宣卫老太太进宫。 卫老太太穿戴了诰命的礼服,进宫去见卫皇后。 青宁宫收拾的还是井井有条,卫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刚要行礼,卫皇后就含笑让人搀扶了。 笑着说:“母亲不必多礼。” 见卫皇后仍旧还是跟以前一样,态度温和自然。 卫老太太不仅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真的是知道了以前的那些事,卫皇后还能如此温和。 那可就太可怕了。 她不动声色,笑着试探:“原本前阵子就想进宫来探望娘娘,但是,家里事情太多......” 她叹了口气:“我身体又不大好,就给耽误了。” 卫皇后含笑摇头:“无碍的,母亲保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我这把老骨头了,身体也就是这样了。”卫老太太看着卫皇后的脸色:“倒是娘娘,现在看起来,身体可比以前要好的多了。” 卫皇后的脸色看起来的确是比以前要好。 以前都是面色惨白的。 现在却有了血色。 怪不得宫里会说卫皇后要主持端午宫宴了。 以前都是对外宣称卫皇后身体不好,才把宫务交给了林贵妃。 可卫皇后到底是没有被废除中宫位子,她既然身体好了,这事儿本来就该交给她的。 这是要争权了。 卫老太太心里也清楚的很,这么看着,卫皇后的那个药肯定是停了,否则的话,卫皇后的精气神绝对不是这样的。 那么也就是说,谢景昭是私底下知道了药有问题,然后给停了。 是真的怀疑起卫家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但是面上却还是丝毫不露,跟卫皇后聊天。 卫皇后则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昭儿特地去龙虎山请了道长过来,给本宫瞧病,说本宫之前用的药都不合适,所以便换了药,现在倒也比以前要好多了。” 第252章·推伤老母 卫老太太的心情不怎么好。 现在看来,卫皇后是当真没有再吃之前的震元丸了。 她抿着唇叹了声气:“真是对不住娘娘,这些年,家里也想了无数的法子,却还是没帮上忙。” 卫皇后沉默片刻,定定的看着卫老太太,轻声说:“怎么会没有帮上忙呢?” 卫老太太心里熨贴,觉得卫皇后还是没有忘本,心情总算是更好了些。 卫皇后却又说:“只是,以后家里也不必事事在本宫身上用心了。” 这是什么意思?卫老太太皱起眉头。 卫皇后已经沉声开口:“本宫也知道家里的好心,可本宫在宫里,没什么可缺的。” 卫老太太抬起头来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在一起。 卫皇后并没有跟从前那样闪躲,语气沉沉:“老太太年纪大了,多保养身体,不必再为本宫担心了。” 卫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她心里清楚卫皇后这话的意思。 这是让他们卫家以后不必再往宫里送震元丸了。 也就是说,茵茵的话是对的,皇后真的已经对卫家起疑。 这是在警告卫家,以后不要再做小动作了。 卫老太太出宫的时候,手脚大概都是有些发抖的。 等到登上轿子,人便靠在了引枕上,一路沉默不语的回到了家。 卫茵茵最近直接住在了娘家。 她性格强势,娘家又厉害,所以一年之中,总有半年左右的时间都是在娘家住的。 赵国公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回到了家,卫茵茵便急急的迎上去:“娘,怎么样?她怎么说?” 卫老太太的脸色有些晦暗,强撑着精神摇了摇头:“她的确是已经对咱们起了疑心,话里话外都在警告。” 虽然早就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 但是此时听见,卫茵茵还是勃然大怒:“她一个庶出的野种,让她嫁给皇室,我们卫家对得起她!” “她这个时候拿乔给谁看?!” 她像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每次遇上关于卫皇后的事,便喋喋不休的抱怨。 卫老太太自己都听够了,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行了!还嫌不够乱呢?” 她的心情显然也不怎么好。 事实上,其实卫皇后并不是那种没良心的庶女。 这些年也帮了家里良多了。 可就算是如此,总归是个庶女,又不是真的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 总是隔了一层。 她当然是偏着自己的亲女儿多一些了。 卫茵茵可不会管她的心情怎么样。 从小就是娇养长大的,怎么可能会看别人的脸色? 见卫老太太沉了脸,她愈发的烦躁:“您以前还不肯听我的!我早就说了,她肯定不跟咱们一条心!” 真是人都要被吵死了! 卫老太太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安静会儿,让你老娘多活几天!” “吵吵吵,出了事就知道吵吵闹闹的!” 训斥归训斥,她还是摆了摆手,让底下的人都出去。 这才看着卫茵茵:“皇后的性子,我知道。她是个善良的,你只要现在收手,她还能容你。” 刚才回来的路上,卫老太太在心里已经想了许多。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得承认,卫皇后是个厚道人。 发现了震元丸有问题,卫皇后也只是委婉的敲打了一番娘家人,并没有追究什么。 她深深的看着卫茵茵,希望卫茵茵明白自己的深意,懂的收敛。 可惜卫茵茵注定是不会明白的。 她双眼一瞪,就不忿的反问:“您是什么意思?您是让我去负荆请罪,求她吗?!” 大家都知道,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谢景昭这个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他可不是息事宁人既往不咎的性子。 除非卫茵茵自己识趣,以后老老实实的缩着尾巴做人。 但是要卫茵茵放弃煊赫的生活,那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卫老太太失望的看了看女儿:“咱们到底是皇后的母族,只要我们以后乖顺......” 卫茵茵彻底气疯了! 她噌的一下站起来,先就掀翻了手边的桌布。 桌上的东西顿时噼里啪啦都摔在地上。 卫老太太对她的性子早就习以为常了,见她这么暴躁,半响才淡淡的叹了口气。 卫茵茵被气的发疯,眼睛猩红的看着卫老太太:“都怪你!我变成这样都怪你!” “我以前不肯嫁给七皇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本来她才该是皇后的! 她要是当了皇后,怎么可能任由林贵妃那个贱货折腾?! 更不可能让卫家正经的国丈府被林贵妃的林家骑在头上。 风光的该是她,母仪天下的也应该是她。 卫皇后那个蠢货,又蠢又没用,她凭什么占据那个高位?! 卫老太太的眼睛都开始一阵一阵的痛,她按了按自己的眼睛,疲惫的叹气:“罢了。” 她摆摆手:“你别再折腾了!” 卫茵茵冷哼一声:“现在嫌我折腾了是吧?” 她说着便转身要走。 没事儿卫茵茵都要闯出些祸事来,何况是现在这么气势汹汹的出去。 卫老太太顿时着急起来:“你去哪儿?!凡事都要从长计较......” 卫茵茵烦躁的甩开她的手,根本不为所动。 噌的一下就走了。 卫老太太年老力衰,被卫茵茵这么一甩,顿时踉跄了两步,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老人家最怕的就是摔倒,这么一摔,一时就动弹不得了。 府中上下都吓了一跳。 卫大夫人急忙赶过来,见卫老太太摔得都起不了身,当即吓得让人快去请卫大老爷回来。 又急忙操持着让人请大夫,请太医。 大夫和太医都来了,见卫老太太摔得这么重,都很是奇怪。 这么养尊处优的老太太,怎么会摔倒呢? 但是还是劝卫大夫人:“老人家现在看起来,胯骨和尾椎骨是没摔着的,但是毕竟人老了,摔跤不是闹着玩儿的,以后还是要多注意。” 卫大夫人心里恨死卫茵茵了。 卫老太太要是出事,卫家所有当官的可都得丁忧三年的! 三年以后,天知道官位还在不在了! 第253章·真是疯子 卫大老爷急匆匆赶回来,连口水都顾不得喝一口,就先急匆匆的来问卫老太太的情况了。 一家人都着急的了不得。 卫大夫人伺候完了卫老太太,皱着眉头退出来。 卫大老爷便急忙问:“老太太到底是怎么了?底下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好好的,怎么能把老太太给伺候摔了!” 他面色凝重的训斥个不住。 卫大夫人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没好气的说:“这怨不得下人,要怪,您怪您那亲妹妹去!” 说起这件事,卫大夫人就一肚子的气。 冷笑着把卫茵茵回来住的事儿说了。 又说:“每次回来就折腾人,折腾完了这个就折腾那个!” 好像谁欠了她几百万银子似地。 卫大老爷听说是妹妹闹的,一时也有些尴尬。 好半响,他才拍了拍卫大夫人的肩膀:“是我的错,听见老太太受了伤,我一时太着急了,错怪了你。” 他的语气好多了,也知道认错。 卫大夫人便也不那么生气了,只是叹气:“不是我对她有什么意见,可她这么大的人了,总是这样横冲直撞的,也不好。” 何况这回还是把老太太都给弄摔了。 这么大的脾气,都不知道怎么做的国公夫人。 卫大老爷听见妹妹的事儿就头痛,他很多姐妹,但是一母同胞的嫡妹就这么一个。 从小卫茵茵就被宠坏了,他这个哥哥都拿她没法子。 他只能安慰了卫大夫人几句,便去里头看望卫老太太了。 屋子里没了外人,卫老太太没跟儿子废话,忧心忡忡的说了卫茵茵的事。 不说还好,一说,卫大老爷当时就急了:“娘!您可千万别跟她一样瞎胡闹!” 卫皇后和卫茵茵之间的微妙关系,这些年卫大老爷要说一点都不知道那是假的。 但是他是不赞同卫家站在卫茵茵这边的。 简直可笑的要命。 他们不站在皇后这边,去帮卫茵茵打倒卫家自己的后台,那不是失心疯了吗? 卫老太太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意思,她苦笑了一声:“我也不想管,可.....可你忘了,大皇子出事......” 一说起这个,卫大老爷脸色大变。 他忍不住大声阻止卫老太太继续说下去,吓得声音都变了:“娘!” 卫老太太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行了行了,难道我不说,这事儿就没发生过不成?” 她气喘吁吁的,深深的叹了口气:“你心里也知道,当初大皇子出事,咱们家是有错处的!” 卫大老爷脸上血色尽失。 他忍不住咬牙:“当年我就不同意.....” “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卫老太太打断了他:“你还不如你妹妹!都已经出了的事儿,你再说以前同意不同意有什么用?” “难不成,你说了这个,人家就会真的相信你和这件事无关?” 一句话把卫大老爷问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咬着牙叹气:“就是小妹的错!她真是唯我独尊惯了!” 当年大皇子十分聪慧,简直是个神童,极为得建章帝的喜欢。 建章帝甚至将他的东宫班底都给准备好了。 太子太傅是杨首辅。 太子太师则是勋贵中的第一人镇南王。 还有一众东宫之臣,也都是建章帝精挑细选的。 古往今来这么宠爱太子的皇帝,实在是少见了。 可是.....就在大皇子挑选太子妃的时候,却掉进了湖里淹死了。 人人都说那件事是个意外。 当时秀女们混乱的很,而为了让大皇子好好挑,所以太监宫女们都是不许随侍的。 也不知道怎么的,大皇子竟然掉进了太液池。 虽然被救了上来,但是大皇子并没有撑多久就去世了。 这件事,人人说起来都讳莫如深,只说是个意外。 建章帝大怒,那一次,太子所有的亲卫还有伺候的太监宫女,几乎都被赐死,都被建章帝送去给太子做伴了。 可卫家的人却心里清楚。 大皇子的死,跟林贵妃脱不了关系。 而林贵妃能够下手,也是因为有卫茵茵在。 卫茵茵知道大皇子有喘疾,却还故意透露给了林贵妃。 林贵妃才能有机可乘。 那一天,就算是太子没有掉下湖,也会因为犯哮喘出事的。 现在再提起来,卫家母子俩的心脏都砰砰砰的跳的厉害。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卫茵茵这个人的性格极为极端。 她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如果卫家不站在她这边,她就可能会把卫家当年做过的事揭露出来。 如果是别的事,那卫皇后可能宽宥。 可事关太子的死,就算卫皇后是菩萨,也得怒目。 卫家是绝对不可能讨到任何好处的。 卫大老爷心脏钝痛:“母亲,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卫老太太扯了扯嘴角:“你去看看你妹妹,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点是卫老太太最担心的。 卫茵茵做事可不会考虑后果,只顾自己高兴。 别到时候真的做了什么事,把卫家和赵国公府都害死。 卫家上上下下两百多口人呢! 卫大老爷跺了跺脚:“真是,这真是什么事儿啊!我.....” 但是他也还是只能认命的去了赵国公府。 去了赵国公府,却扑了个空。 赵国公正在家里教孩子读书,见了他过来,还很奇怪:“她不是回娘家小住了吗?” 卫大老爷毛骨悚然,都顾不得说什么,安抚了赵国公几句,便急匆匆的去找人了。 幸亏,他在别院找到了卫茵茵。 卫茵茵见到他,却只是撇了撇嘴:“怎么,又要来教训我?” “谁敢教训你?”卫大老爷没好气:“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是不是非得把家里两百多口人的性命折腾完了,你才高兴?!” 两兄妹凑到一起就吵架。 卫茵茵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你少给我来这套!我这些年都已经忍够了,天天骗我,说什么会给我寻一门好亲事,可结果呢?!” 卫大老爷真的忍不住了:“国公府还不是好亲事,那什么才是好亲事?你是不是疯了?!” 第254章·家门不幸 这些年,其实家里多少也知道卫茵茵的心病到底在哪里。 加上她到底是老太太亲生女,大家都对她宠爱有加。 所以纵得她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 卫大老爷从前能忍的都忍了,甚至许多事知道她做了,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卫茵茵简直是疯了! 他气的实在是受不了,扬手给了卫茵茵一个巴掌。 卫茵茵摔倒在角落,先是觉得不可置信,从小到大,她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被打的这么惨过? 这次却被卫大老爷打了,以至于她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直接朝着卫大老爷扑了过去。 她可不是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性子。 谁给她委屈受,她从来都要当场找回场子。 她的手指甲蓄的长长的,锋利的很,不要命的在卫大老爷脸上挠出几道血口子来。 卫大老爷气疯了。 他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女人,偏这女人还是自己的亲妹子! 脸上的伤口一道道火辣辣的痛,他甩开了卫茵茵,指着她:“你真是个疯子!” 他哼了一声:“你撒泡尿也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吧!” “一天到晚的抱怨,抱怨爹抱怨娘,抱怨天抱怨地!” 卫大老爷原本是不想说这些话的,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也顾不得了。 便干脆的一股脑都说了:“当初让你嫁给七皇子,你是不是寻死觅活?!” “你是不是不肯,你是不是心比天高要做太子妃啊?!” 这些事,卫大老爷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他面色冷漠:“后来,是人家代替你嫁了过去!” 可是嫁过去以后,卫皇后也不是就一帆风顺的。 七皇子被贬去守皇陵,她可是也跟着去的! 皇陵苦寒偏僻,连七皇子都受不了。 可当时的卫皇后却受得了,不仅如此,还亲自带着人给皇陵的墓修补残缺,填补金漆。 以至于后来先帝突发奇想要去看看皇陵,都被她的用心给感动了。 先帝亲口夸赞她是,好儿媳! 然后才有了七皇子回京当差,才一步步的登上了高位。 卫大老爷指着卫茵茵,毫不客气的问:“换做是你,你做得到吗?你行吗?!” “你就是个眼高手低的,什么事你都掐尖要强,却绝不肯先付出!” “家里人忍让你够多了!这些年,娘昏了头一直纵容你,我们卫家也跟着你疯!” 他闭了闭眼睛,心里头的邪火一阵阵的往上涌。 但是很快,他还是压制住了,这个妹妹的性子就是这样,唯我独尊惯了。 你跟她再苦口婆心,对她来说,她也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还不如不费这些口舌。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卫大老爷有些疲倦:“卫茵茵,你现在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出嫁女的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你以后要怎么折腾是你的事,可你要死,别连累我们!” 卫大老爷说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因为他说完,半个字都不再多说,便直接走了。 卫茵茵憋了一肚子的气。 她从小就是只能赢不能输的性子,现在卫大老爷说这些,简直是要她的命。 见卫大老爷说完就走,她恶狠狠地冷笑:“好!那我就看看,你们能不能置身事外,想甩我,没门!” 卫家闹的事只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但是林家被贬谪,却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出城的那天,林侯爷的身形都佝偻了一多半,看上去平白老了十多岁。 林家的女眷们哭哭啼啼的,几乎就没几个面上有笑意的。 这也难怪,从高高在上的勋爵内眷,落到贬官云南的地步,不管是谁,心里肯定都是有些怨气的。 林侯爷也被这些女人们哭的头痛:“行了!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他现在更担心的,反倒是自己那个自来备受宠爱的小儿子。 建章帝这个人,素来是说一不二的。 他既然说了要判死刑,只怕林长宁是真的难逃一死了。 可林侯爷哪里舍得啊! 哪怕是儿子不成器,那也是他们家里宠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啊! 京郊,所有的差役都来的差不多了,仍旧没有送行的人。 差役们对待林家的人也没以前那么客气了,吆喝着让他们整理好队形。 林夫人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住:“再等等吧,再等等吧侯爷!娘娘怎么会不管我们呢?” 贵妃娘娘是他们的姐姐,自来是很照顾娘家人的。 老太君都还在呢,贵妃娘娘怎么可能不理亲娘啊! 林侯爷跺了跺脚,他也知道贵妃娘娘也难的很。 林家出事,最难做的就是贵妃娘娘了,那些朝臣们闻风而至,都在弹劾贵妃娘娘狐媚祸主,林家恃宠生骄。 连之前炙手可热的二皇子,现在都有个包庇母族的名声。 都这么难了,贵妃娘娘那边想要置身事外,也是常理。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别再说了!” 说着便冲差役们拱了拱手:“诸位,走吧。” 大周朝,要被发配到云南、边境这些地方做官,那跟流放的犯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许多犯官都会中途逃走,宁愿跑到老家做个普通人,也不愿意去穷乡僻壤做官。 毕竟那些地方,土人横行,或是山贼遍地,去了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犯官们去报道,一般都会有差役跟着。 这些差役倒也没有故意为难林家的人,听见林侯爷这么说,也很客气:“侯爷不必客气,既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那咱们便动身吧。” 林侯爷精疲力竭,面色也十分黯淡,安抚了家里女眷几句,便陪笑着点点头:“是,是,是,不敢耽误诸位的行程,这便动身吧。”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林侯爷当了一辈子的人上人,但是却不是不知道下层规矩的人。 差役们的态度顿时好了许多,见他配合,便也很照顾那些女眷,让人给了马车。 正要动身,山坡上却陡然跑下来一个人:“等等!等等!” 差役们皱起眉头:“时辰到了,不许耽误衙门办差!” 第255章·损失惨重 也不知道那些人跟差役说了什么,几个差役全都知趣的走远了。 没一会儿,林侯爷便见一个穿着宝蓝色直身长袍的贵气青年在护卫的簇拥下走过来。 他吃了一惊,随即便小跑着上前跪在地上:“殿下!您怎能纡尊降贵......” “舅舅别说这样的话!”二皇子深深的叹了口气,伸手亲自将林侯爷搀扶起来。 林侯爷的眼圈都泛红了:“殿下,臣如今是罪人,只怕牵连了您!” 这一次建章帝对林家实在是重拳出击,几个惩罚降下来,把林家多年根基都给毁了。 这些天,林侯爷每天都忐忑不安。 到了这个年纪了,还出现这样的变故,人的心气都被打击的一蹶不振了。 虽然刚才他呵斥了家里的女眷,可实际上,他心里也是没谱的。 如今看到二皇子亲自出来送自己,林侯爷心里总算是吃了个定心丸。 二皇子的态度诚恳:“您千万别说这样的话,这次的事儿,是我对不住长宁。” 林长宁这次出事,是在迎宾楼。 他并没有说出邹驸马和二皇子的关系,这就已经是脑袋清楚了。 对于这一点,林侯爷立即便道:“殿下别如此说,这个畜生,若不是他闹事......” 但是林侯爷对自己儿子的担心还是溢于言表的。 他踟躇片刻:“殿下,我也知道这次圣上对他是深恶痛绝......” “表弟的事,您不用担心。”二皇子压低了声音:“我自然会替他想法子。” 建章帝震怒,这一次将邹勇都判了斩立决。 还有邹平安,这也是建章帝的亲外甥,这一次却也跟着被判了死刑。 林侯爷嘴里不说,心里天天担心孩子的安危。 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次的事闹的太大,也不敢找人疏通,更不敢求到林贵妃跟前。 现在二皇子亲自说出会想法子,林侯爷顿时感激涕零。 噗通一声又给二皇子跪下了。 “起来,起来!”二皇子搀扶着林侯爷起来:“您是我亲舅舅,长宁是我亲表弟。” “我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出事而不管吗?”二皇子全程都自称‘我’。 林侯爷更加感激:“多谢殿下!罪臣这一去,您要多多保重,来日方长!” 两人逐渐都放低了音量。 二皇子轻声道:“这一点不必舅舅说,我也知道。” “这次过来,除了给舅舅您送行,还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林侯爷顿时凛然:“请殿下吩咐!” “舅舅此去云南,名义上,是权知云南总兵官......” 虽然这个官职听着是挺威风的,掌管云南的军事。 但是其实这真的是个苦差事。 毕竟云南不比内陆,这里的土人占据大多数,根本不听朝廷的号令,只听土司们的。 而云南的土司们,名义上臣服,却也是有各自的心眼和打算。 所以云南出了名的难做官,过去了的官儿,十个总有五六个是死了回不来的。 这不是去做官,这是去送命啊! 林侯爷被送到云南去,这绝对是贬官了。 但是听二皇子的意思,似乎别有深意,林侯爷郑重起来:“殿下有话可以直说,臣尽心竭力。” “倒也不是别的,而是云南的盐运......”二皇子面色淡淡:“舅舅可以自己抓在手里。” 林侯爷猛然睁大了眼睛。 盐铁这种关乎民生的东西,一般都是掌握在朝廷自己手里! 哪怕是商人,那也都是要从官府拿到盐引,去做的,缴的也都是重税。 所以二皇子现在说的,当然不是正常的去卖盐。 而是,走私! 走私盐铁,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 林侯爷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二皇子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舅舅,如今保定府和迎宾楼的路子都已经彻底断了。” “您现在便是我唯一的指望了。” 这一次,二皇子着实是损失惨重。 他总共两条主要来钱的路子都已经没了。 但是作为一个想要往上爬的皇子,他是不能少了钱的。 别的不说,以后到了封地,他的那些护卫,还有王府,私底下的势力,这些都是要用银子堆起来。 若是靠着朝廷给的那点儿,那还不够塞牙缝的。 能干什么? 王端行给他指了一条路,就是让他自己上书,求建章帝放他去就藩。 他自己其实是万分不愿意的。 毕竟若是去了封地,那就等于自己成了地方藩王。 那不是远离中枢了吗? 但是王端行却提醒了他————谢景昭也同样只是王爷!而不是太子! 这一次,自己自请出京就藩,那么,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其他皇子王爷要不要去? 如果建章帝没有立太子的意思,就会把这些皇子王爷全都分出去。 而如果有立太子的意思,这个时候,也不会是立自己这个母族刚出大事的二皇子的。 他不如自己退一步。 二皇子觉得这些提议很有道理,所以得为之后的事情做打算了。 林侯爷心里心惊肉跳的。 他已经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 可是,自己本来就是林贵妃和二皇子的母族,他还能怎么样? 他不管怎么做,都是二皇子这一系的。 既然如此,自然是二皇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林侯爷压低声音:“臣知道了!” 二皇子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舅舅,劳烦您了。外甥等着您回来。” 林侯爷一揖到底:“愿为殿下牵马!” 而后便恭恭敬敬的送了二皇子走。 二皇子来了一趟,差役们全都变了一副嘴脸。 林侯爷还没什么,林老太太却十分激动。 她忍不住问:“殿下来这,是为了专程来送咱们?还是陛下有别的旨意?” 过惯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林老太太至今也没办法相信,这好日子忽然之间就到头了。 分明以前建章帝对林家向来都是优渥非常的啊! 何况宫里还有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是建章帝的心头爱,这谁不知道? 怎么就为了一件斗殴的事,便把侯爵府都给夺爵了呢? 林侯爷面上表情好看了些,听见这话,轻轻摇了摇头:“娘,说来话长。” 第256章·快点成婚 林家出了京城的事,宋家和郭家也很快都得到了消息。 一直都关注此事进展的宋幼平松了口气。 建章帝处置了林家,也处置了邹家。 现在大理寺还在紧锣密鼓的查着邹勇这么多年犯的那些案子。 邹勇那人,前些年仗着是驸马嚣张的很。 要找他的错处,简直是一找就一大堆。 这回大家又都能看得出来,建章帝是铁了心要把这件事给办成铁案。 所以,邹驸马也肯定是完了。 邹家林家都完了,宋子思却没事,反而还被建章帝借着惩治的名义扔进了京营中的神机营。 神机营可是三大营之一,是能用火器的!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极好的机会。 宋幼平以前怎么看儿子,怎么都觉得不大顺眼。 但是现在有了对比,又忍不住有点得意。 他的儿子比起那些无所事事,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勋贵二世祖们比起来,那可真是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叮嘱宋子思:“你也大了,以后行事要更加的稳重,也要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顿了顿就又说:“现在你年纪也到了,也该把亲事说起来了。” 宋子思有些迟疑。 如果是按照他之前的心意,他是希望去边关,做出一番事业之后,再回来娶齐昭君的。 但是现在建章帝金口玉言,钦定他去三大营,那他短时间内肯定是出不了京城了。 而且不仅是出不了京城,去了三大营,还得先熟悉那些火器,训练。 训练没个一年半载,也肯定是不行的。 这么长的时间,若是不去提亲,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见他迟疑,倒是宋老太太重重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她慈爱的看了看宋子思,轻声笑了:“好孩子,没什么好害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呀!” “咱们两家的亲事早就已经定下,你本来也该成亲了的。” 宋子思对宋老太太是尊重的,闻言轻声说:“我原本想等以后有了出息......” “傻话!”宋幼平冷哼了一声:“什么样的出息算是有出息?!” 宋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摸了摸宋子思的头:“你能这么想是好事。” “可是古话也说,先成家后立业,哪怕是你自己这么想,可也得顾着姑娘家呀!” “昭君的年纪也一年大似一年了,原本就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老太太说的话入情入理,宋子思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听祖母的。” 宋老太太高兴的笑了起来。 她是真的高兴。 最近出了太多的事,还都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宋子思要成亲,也可以算得上是家里最近唯一的大好事了。 正好借着这门亲事冲冲喜,让家里的运气好起来。 她看了宋幼平一眼:“你亲自去请媒人,去齐家走一趟,问问齐家的意思,将两个孩子的庚帖拿去钦天监合一合,若是没问题,咱们便快些定下婚期。” 现在宋子思可算得上在建章帝跟前露脸了。 而且进了三大营的神机营,以后还要发愁前程吗? 宋老太太觉得,齐家必定也是喜欢这个乘龙快婿的。 宋幼平倒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听见这话便马上保证:“您放心,儿子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正说着,宋沅便进门了。 宋老太太见到她,便笑着招手:“你来了正好,有件大喜事要跟你说!” 宋沅还以为是宋子思进神机营的事儿,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 可宋老太太随即便笑着说:“是你哥哥的大喜事,他要娶媳妇儿了!到时候,你也要有嫂子了!” 宋沅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一次林长宁跟邹平安找宋子思的麻烦,说到底也是齐昭君在中间挑拨是非。 她跟二皇子有奸情,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嫁给宋子思。 这回宋家若是去提亲,齐昭君只怕会更不择手段的毁掉这门亲事的。 毁掉这门亲事,其实正是宋沅的愿望。 但是,不能让齐昭君得逞。 齐昭君办事不择手段,先是京郊余孽,后来是林长宁和邹平安给疯牛下药。 每一桩每一件,齐昭君都不只是冲着退婚来的。 对于齐昭君来说,她只想宋子思死! 毕竟哪怕是宋子思犯了错被惩罚,甚至是身体出了毛病残疾了。 她都是不好主动提退亲的,很容易被盖上一顶忘恩负义的帽子。 可是宋子思死了就不同了。 人都死了,总不能让她守望门寡。 到时候她另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见宋沅不说话,宋老太太笑着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高兴傻了?” 宋沅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是,是没有想到这么突然。” “不算突然了!”宋老太太叹了声气:“你哥哥都快弱冠了,若是早的人家,这个时候,儿子都有了。” “还得走六礼呢,走过去也半年一年了,到时候你哥哥再成亲,正正好。” 宋沅没有再多说。 接下来的事,宋老太太和宋幼平便觉得他们是孩子,听着也没什么用处了,便让他们先出去。 宋沅跟着宋子思一道出来。 宋子思偏头看了妹妹一眼:“沅沅,你今天不高兴吗?” “没有。”宋沅思索着这件事到底该怎么解决,面上却并没有表露。 只是问他:“哥哥,你有事?” “是,我打算出门一趟。”宋子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不离京了,去跟昭君说一声。” 又是齐昭君。 宋沅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宋子思下午的时候,去了齐家。 他去的时候,正好齐俊毅在家,见了他脸色却有些不自然:“你来干什么?” 宋子思笑着说:“我过来找昭君说几句话。” “我姐姐不在家!”齐俊毅有些激动:“你下次再来吧!” 宋子思有些奇怪:“她出门了?” 齐俊毅急忙点头:“是,她出门去上香了,我娘她们也是一起去的,得晚些时候才回来。” 第257章·配不上我 齐俊毅急的额头上都快渗出汗来,对宋子思的态度也就自然有点急躁。 宋子思不是傻子,自然也感觉到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之前跟林长宁邹平安打架的事儿,影响了齐昭君。 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那我改天再来。” 齐俊毅心里重重松了口气,忙不迭的送客:“好,等我姐姐回来,我便跟姐姐说。” 宋子思有些狐疑的走了。 齐俊毅转头就回了家,见男装打扮的齐昭君正准备出门,便皱起眉头来。 齐昭君今天穿着白底绣竹叶的男式长袍,看上去长身玉立,是个翩翩美少年。 见了弟弟这副模样,她忍不住笑了笑:“怎么了,苦大仇深的样子?” 齐俊毅顿时没好气:“我帮你打发宋子思,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刚才如果不是他阻拦的及时,宋子思就会看到穿着二皇子衣服的齐昭君了! 这身竹叶袍子是林贵妃亲手给二皇子绣的。 许多人都认得。 到时候,若是被宋子思看到穿在了齐昭君身上,怎么解释的清楚? 齐俊毅真不知道自己姐姐怎么会如此大胆。 “那又怎么了?”提起了宋子思,齐昭君所有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冷笑:“我还巴不得他看见,好绝了他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心思!” 真是烦死了! 也不知道宋子思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和暗示。 她说她不喜欢武夫,宋子思就说他也在用心学学问。 她说她不想以后做武官的夫人,提心吊胆。 宋子思就说会做出一番事业和功劳。 谁要他的功劳?! 齐俊毅有些惊住了,他见姐姐表情都有些狰狞,不由得沉默了片刻,才问:“姐姐,你到底为什么这样讨厌宋大哥?” 其实两家关系一直都很好。 大人们后来有了各自的打算,这都能够理解。 但是他们这些小辈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哪怕是齐俊毅,对宋子思也是好感居多的。 以前的齐昭君也是一样,她对宋子思也是很热情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齐昭君就变了。 齐俊毅倒是不在意这门亲事到底能不能成。 但是齐俊毅看得出来,二皇子对待他姐姐的态度也很不正常。 如果说是不喜欢吧,二皇子的确是跟他姐姐过从甚密。 可若是说喜欢,二皇子却从来不说要给齐昭君一个名分。 这种喜欢算什么喜欢? 偏偏齐昭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丝毫都不在意这些。 他忍不住问:“你,你就不怕二皇子一直不给你名分吗?!” 以前这些话,齐俊毅是不敢问的,他总是怕伤了姐姐的自尊心,让姐姐心里不好受。 可现在,这话已经不得不问了。 齐昭君已经穿戴好了,正在戴帽子,闻言讥诮的扯了扯嘴角:“我在意名分干什么?” 什么? 齐俊毅一时傻了。 没名没分的,那算什么? 生下来的孩子都见不得光! 家族上下都跟着丢人。 哪怕二皇子以后真的登上那个位子了,没有名分的话,他也没有名头封赏齐家。 这话说的真是太蠢了! 齐昭君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压根不看已经凌乱了的齐俊毅。 她急着赶去见二皇子。 最近二皇子对她的态度显而易见的冷下来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沉下来,目光也冷了几分。 说来说去,都要怪宋子思那个蠢货! 自以为是的献殷勤,结果却又不肯乖乖的去死,闹出疯牛的事。 害的林家出事被夺爵。 现在二皇子定然是心情很不好的。 她叹了口气,之前的倨傲减少了些,等到下了台阶进了梅园,才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梅园是林贵妃入宫前的私产,后来便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跟她见面,其实大多数时间还是在梅园。 她见到湖面上的画舫,就知道二皇子是在画舫上了。 忙上了画舫。 画舫上头有几个下人在忙碌,见了她,都急忙问好,又退了下去。 齐昭君自己进了船舱,就见二皇子正坐在窗边独酌。 她上前坐在了二皇子对面,轻轻笑了一声:“殿下怎么一人独酌?” 说着,便拿起酒壶要给自己倒酒。 可是下一刻,二皇子便面无表情的将她面前的那个杯子给扫飞了。 杯子撞在仓壁又落在地上,转了个弯圈停在齐昭君的脚边。 齐昭君顿时有些难堪,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 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父亲掌握兵权,哥哥弟弟们也都是争气的。 最关键的是,她还是府里唯一的嫡女。 简直是万千宠爱在一身。 哪怕是二皇子以前对她,也是浓情蜜意的。 何曾有过这样让她下不来台的时候? 她的眼圈一时都红了,委屈着哽咽喊了一声殿下。 二皇子却不为所动,探身猛地捏着齐昭君的下巴:“谁让你去挑拨是非了?” 是的,他才不会信齐俊毅那些鬼话,相信这些事都是齐俊毅闹出来的。 他对齐昭君的德性可太清楚了。 也知道这件事完全是齐昭君挑出来的。 齐昭君顿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尤其是二皇子冰冷的眼神更是让她惊恐。 她挣扎着摇头:“殿下,您听我解释.......” 二皇子将她的下巴几乎都要捏碎了,头一次大发雷霆:“本殿不听你那些屁话!” 他冷冷的盯着她:“苦心孤诣经营出来的一条赚钱的好路子,因为你,毁于一旦!” 还害的他的舅舅被贬官。 林贵妃最近为了这件事每天都对他横眉冷目的。 他自己也烦躁的很。 而这一切,都是齐昭君这个该死的女人闹出来的。 齐昭君呜咽了一声,意识到二皇子是真的起了杀心之后,人都傻了。 她一直以为,她对于二皇子来说是无可替代的。 她是二皇子的女人,为了二皇子费尽心思的筹谋,也把齐家都拉上了二皇子的船。 还为了二皇子吊着宋子思。 搜集郭家的情报。 可结果,她走错了一步,二皇子就对她起了杀心,是真的恨不得杀了她! 怎么会如此? 第258章·不要你了 她惊恐的踢腾几下,直到脖子被勒的越来越紧,才被二皇子松开。 二皇子一松开她,她就摔在地上,瘫软了身体,惊恐的缩在了画舫角落。 二皇子踩着靴子走到她跟前,缓缓的蹲了下去:“你坏了本殿的大事!” 齐昭君急忙求饶,这回是真的怕了,痛哭流涕的表忠心:“殿下,我也没有想到!” “我也不知道邹平安他们会用天芒......” 其实,这个才是建章帝的逆鳞。 邹勇那里竟然有前朝的这种东西,怎么能让他不疑心? 当初齐昭君挑拨邹平安林长宁去对付宋子思,也只是想着要让宋子思死了或是受伤。 这样便能顺理成章的解除婚约。 她并没想到林长宁和邹平安那么大胆。 也没有想到会闹出那么大的事,死了那么多的人。 “你没想到的事儿多了!”二皇子甩开她,冷冷的哼了一声:“本殿听说,宋子思今天去找你了。” 这个事情二皇子竟然知道? 齐昭君有些震惊:“殿下.....我绝对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她真是烦死了宋子思了。 是,人人都说宋子思好。 宋子思也的确是个人品好,跟齐家门当户对的人选。 可是齐昭君绝对看不上宋子思。 她来这个朝代,是打算做万人之上的国母的。 她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能做的事也多了去了。 最关键的是,她跟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不同。 这些本土女,一个个的端着身份,张口就是女则,闭口就是女戒。 动不动就是规矩规矩规矩。 去他娘的规矩! 她才不要遵守什么规矩。 凭什么长辈定下的什么狗屁婚约,她就要遵守,就得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 宋子思再好,不过就是一个侯爵之子。 就算是以后侯爵的位子落在他头上,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是二皇子却不同。 他生下来就是皇子,这就已经是宋子思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到达的位置。 傻子才会选一个侯爵,不选二皇子! 她为自己着想,那有什么错? 二皇子接下来的话却把她给惊得面无人色。 他冷冷的看着齐昭君:“咱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齐昭君张大了嘴,一时有些不可置信,也不知道二皇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二皇子是想怎么样? 还不等她想明白,二皇子已经直截了当的说:“你本来跟宋子思就有婚约。” “从前的事,是本殿年少轻狂,做错了。” “幸亏如今拨乱反正也来得及。” 这些话每一句话齐昭君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却把她说的脑袋嗡嗡。 “殿下!”齐昭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她都已经把自己交给二皇子了! 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不要她了?! 二皇子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淡淡的说:“谁年轻的时候不做几件错事?你是个聪明人。” “以后本殿也仍旧会看重你,看重齐家。” 他看着窗外,丝毫没有留恋的下了决定:“你以后正跟着宋子思好好的过日子。” 这是打算直接甩了齐昭君。 让齐昭君替他拉拢宋家和郭家。 也是,对于现在的二皇子来说,二皇子元气大伤。 若是能够拉拢宋家和郭家,自然比打压和取代他们要好的多。 此一时彼一时,二皇子的需求已经不同了。 但是对于齐昭君来说,这个简直就是个噩耗! 要是嫁给了宋子思,她还有什么前程? 订婚没嫁的她还能攀附二皇子,文臣们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 但是一旦她真的跟宋子思成亲了,以后就算是她立下天大的功劳,也不可能名正言顺的再嫁给二皇子了! 而不嫁给二皇子,她如何实现心中的抱负? 她立即摇头:“殿下,臣女绝不嫁给宋子思!” 二皇子却有些不耐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齐家本来就已经是他的人。 有无数的把柄抓在他的手里。 他没有必要再用婚约来巩固双方的同盟关系。 所以正妃的位子给齐昭君绝对是浪费的。 以前还可能施舍齐昭君一个侧妃当当。 但是自从林家出事,侧妃也不可能了。 林贵妃现在恨齐昭君入骨,恨不得把齐昭君杀了泄愤。 怎么可能会答应让齐昭君再嫁给他当侧妃。 本来齐昭君就有婚约在身,容易引发议论。 齐昭君面色惨白:“殿下就一点恩情都不念吗?” 二皇子放缓了语气:“本殿怎么会一点恩情都不念?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以后本殿念着你们的好。” “何况,就算是嫁给了宋子思,本殿也仍旧心里有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什么心里仍旧有你? 有你有什么用? 齐昭君在心里都忍不住要骂脏话了。 她穿越过来之后,一直尽心尽力的帮二皇子做事。 虽然是因为想要自己当皇后。 但是对二皇子怎么可能没有几分真心? 可是对于男人来说,真心是最不值钱的。 他有用的时候,就对你甜言蜜语。 他觉得你没用的时候,立即就巴不得把你甩出去。 她气的心脏钝痛。 但是二皇子却已经根本连哄都不哄了。 他自己都一堆的事没有处理。 能够过来跟齐昭君说一声,对他来说已经是他仁慈了。 画舫安静下来,静的能听见外头的水声。 齐昭君愤愤然站起身,好半响,才擦了眼泪,闭上眼睛缓和了片刻。 回到家的时候,齐家也正热闹。 齐俊毅见到了她,一时有些复杂,轻声说:“宋家来人了,说是,来商量你们的亲事。” 齐昭君板着脸,立即问:“父亲母亲怎么说的?” 齐家的父母哪里敢替女儿作主? 他们不是怕女儿,是怕跟女儿有关系的二皇子。 女儿跟二皇子早就已经是暗渡陈仓了,他们哪里敢擅自做主答应女儿的亲事? 所以宋家虽然态度诚恳,但是齐将军也只能打着哈哈:“孩子们是不是还都年纪小了些?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们还想多留孩子几年呢!” 第259章·就看不上 还想多留几年这样的话,通常便是这户人家觉得婚期太早了的意思。 宋幼平得到这个回答顿时有些意外,很是不解。 毕竟这门亲事已经结下很久,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而且两家门当户对,齐家跟郭家又关系极好,按照齐昭君的年纪来说,怎么也不算很早了。 齐将军只能又拿出家里老太太身体不好,实在舍不得齐昭君这么早出嫁的缘由。 宋幼平点点头:“既如此,那不如先将庚帖合了,让钦天监在明年中择一吉日?” 讲究些的人家,合庚帖都得几个月,再挑个明年的日子,这么一来一去,又是一年多了。 齐将军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笑着道:“应当的,应当的!” 谢过了宋幼平之后,又十分关心的问起了宋子思的差事。 “之前说的好好的,是要去边关的。”齐将军不解:“怎么转眼就又进了神机营了呢?” 说起这件事,宋幼平就心有余悸:“这是圣上金口玉言,天恩浩荡了。” 最近京城办丧事的人家都多了不知多少。 不说那些死了的被逐出家族的二世祖们总得挑地方埋葬。 别的被这件事牵连的人家,算一算也不知道有多少了。 毫不夸张的说,最近菜市口那边的空气都带着血腥味儿。 跟迎宾楼的事儿扯上关系的,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传言邹驸马都要死。 怎么宋子思反倒是其中的例外? 齐将军拱了拱手:“圣上的确是天恩浩荡。” 敷衍一句,又凑近了些:“到底怎么回事?” 宋幼平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当时带着宋子思进宫去请罪的是郭守敬啊。 但是大致的过程,他还是知道的。 因此便跟齐将军说了一遍:“圣上圣明烛照,知道我家这个混账,是没有坏心的。” 听说这个,齐将军面上的笑意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这件事闹的这么大,死了不知道多少二世祖,谁知道最终竟然是让宋子思得了最大的好处。 不仅入了建章帝的眼。 还被建章帝以惩罚教训的名义扔进了三大营中的神机营。 神机营多难进啊?! 神机营总共也就三千多人,基本上人手一根火铳。 一旦出头,那就容易被选入圣上的亲卫队。 就算是不出头,这三大营的位子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没几家勋贵有那个本事,能把儿子塞进去的。 两人再说了一会儿话,齐将军亲自送了宋幼平出去。 回来的时候,心事重重喝了口茶,便见齐昭君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齐昭君面色平静冷淡,似乎刚才谈论的好像不是她的亲事。 齐将军就叹了口气:“昭君,其实,宋子思当真是前程无限了。” 不说他在京郊的事情上表现相当亮眼,和谢景昭走的极近,又有了镇南王府的人脉。 只说这一次,被建章帝指名进神机营,这是何等的机缘? 他有这样的身世,又有这样的机缘,只要他不是太无能,上峰便会不断给他机会。 何愁没有前程啊? 又是这套说辞! 齐昭君万分不耐烦:“那又如何?!” 现在这等世道,你去哪儿建功立业去? 就算是宋子思真有那个本事去建功立业,他还能拿到比侯爵更高的爵位?! 国朝的公爵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再说,就算是拿到了又能如何? 他再如何努力,到死也比不上人家皇子,一落地就是天成的富贵。 她坐在桌旁,冷冷的垂下眼帘:“您这么看好他,不然您嫁给他好了!” 她也实在是被今天二皇子的态度给刺激了,所以心里有一团火。 若是这火不烧着别人,就得烧死她自己。 平常人家的女儿,若是敢这么跟自己父亲说话,那就是大逆不道。 但是在齐家,齐将军的脸色都没变一下。 他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今天去见殿下了,殿下怎么说的?” 倒不是他真的喜欢宋子思多过二皇子。 但是,二皇子跟齐昭君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如果二皇子愿意用正妃的礼仪娶了齐昭君,那他当然是恨不得敲锣打鼓放鞭炮了。 提起这件事,齐昭君面色瞬间有些扭曲。 男人可真是薄情寡义的厉害。 当初需要她的时候,耳鬓厮磨甜言蜜语。 现在就让她好好的跟宋子思过日子! 见她这样,齐将军也明白了。 他嘴唇动了动。 思来想去,还是劝解:“昭君,爹也知道你心高气傲。” “也知道你有本事,可是这事儿,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没用啊。” 二皇子不愿意娶她,这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逼婚吧?那可是二皇子! 齐昭君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幽幽的盯着齐将军。 齐将军没太注意,自顾自的说:“现在好歹咱们还有一条退路。” 宋子思这门亲事,对于普通人来说,可着实算高攀。 留给齐昭君做退路,其实无论如何不委屈了。 齐昭君却陡然愤怒起来,尖叫了一声,掀翻了旁边的小桌。 屋子里乒乒乓乓的一顿响,齐将军面色铁青的站了起来:“你干什么?!” 真是反了天了! 他这个当爹的不过就是劝了两句,齐昭君竟然就掀桌子摔东西。 谁是爹谁是孩子?! 齐昭君冷冷逼视着齐将军:“父亲别逼我,你知道逼急了我,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的确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齐将军一时语塞。 齐昭君却缓缓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了:“跟瓦剌人的交易,没有我,你们能行吗?” 她轻笑了一声:“没有我给你们的法子,你们从瓦剌人手里,可收不到那么好的战马。” 说起这个,齐将军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齐昭君的确是与众不同。 她十岁开始就展露出来惊人的天资,对瓦剌的地形和势力知道的比礼部的人都多。 而且带着齐家上了二皇子的船。 也让齐家如今富贵更上一层楼。 在这件事之前,齐昭君其实从来没有失败过。 他颓然的在齐昭君对面坐下来。 第260章·哥哥帮忙 齐将军颓然坐了半响,轻声说:“昭君,就算是如此,可你逼迫不了二皇子。” 男女之间的事,其实对女人来说就是不公平的。 这件事若是曝光,对于二皇子只是风流韵事一件。 或许会被人指责,但是过不多久就没事了。 可对齐昭君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这件事的主动权,在齐昭君跟二皇子有染的时候,就已经不在齐昭君身上了。 齐昭君冷冷一笑:“谁说我要逼迫他了?” 她又不是傻子! 她从前跟二皇子说不在乎名分,那都是骗人的。 真要是不在乎名分,她就不会费尽心思的要退掉这门亲事了! 齐将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怔忡的看着她:“那,那你为何还不同意宋家的亲事?” 二皇子都要甩掉她这个烫手山芋了。 如果她不嫁给宋家,二皇子那边可不会管她的死活的。 “因为,我会让二皇子跪着来求我!” 齐昭君冷笑一声,折断了自己手里的筷子。 ......齐将军有些紧张:“你想干什么?!你可别胡来!” 这门亲事定下太久了,又是如今风头正盛的郭家牵头的婚事。 勋贵圈们谁不看着啊? 他们不能有任何的行差踏错,否则在世人眼里,那就是不讲道义,是背信弃义。 军中最重视的就是承诺和信义,一旦没了这些,谁认你? 而郭家宋家也是如此。 除非抓到齐家什么不能原谅的过错,否则他们也是不能随意退亲的。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开玩笑。 齐昭君讥讽的扯了扯嘴角:“您就别多事了,我知道分寸,放心吧。” 齐将军不放心也没用,因为他根本拿齐昭君没有法子。 这些年,齐昭君代为沟通齐家跟瓦剌那边的生意,她的手里有钱有人。 跟一般的大家闺秀可完全不同。 他只能叹着气说:“凡事谋定而动,千万不可率性而为了!再有一次迎宾楼的事,殿下可不会容忍你。” 别看齐昭君为了二皇子拉拢了不少势力,给了二皇子不少银子。 但是对于二皇子来说,林家才是真正的母族加上心腹。 这回林家被齐昭君牵连,二皇子乃至林贵妃,都对齐昭君万分不满。 如果不是齐昭君手里还有一条生财的路,而且有许多旁人听都没听过的本事。 此时齐昭君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两说。 齐昭君从齐将军房里出来,便又要出门。 齐俊毅一直都在等着她,见她出来了,急忙跟上:“姐,那边怎么说的?” 他观察着齐昭君的脸色:“你是不是,要嫁了?” 啪的一声,齐昭君猛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齐俊毅白皙的脸上立即多了一个五指印。 他捂着自己的脸:“你疯了?” 齐昭君活动了一下手腕,冷笑:“心情不好,别惹我!办事都办不好的废物!” 她说的是挑拨林长宁邹平安的事。 她自己去跟宋子思提起了林长宁调戏她。 成功挑起了宋子思的愤怒。 而让林长宁和邹平安教训设计宋子思的事,就交给了齐俊毅。 齐俊毅却把事情办的这么糟糕! “你疯了吧!”齐俊毅忍无可忍:“你自己眼高于顶,非要退亲,又不敢直说怕坏了名声,就把气撒在我头上!” 两姐弟正针锋相对,门房那边送了消息过来,说是宋子思又来了。 齐俊毅嗤笑一声:“行了,反正你自己本事大,你自己解决吧!” 他真是受不了这个姐姐。 什么事都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在齐家耀武扬威的,家里上上下下都得听她的。 最关键的是,把他当成下人使唤。 齐昭君垂下眼帘,带着底下的人去了花厅见客。 宋子思回府没多久,听宋幼平说了齐家的态度,便急着又赶过来了。 想跟齐昭君解释他没有去边关的原因。 见到齐昭君的那一瞬,宋子思顿时忘了要说的话,只是大惊失色:“昭君,你的脸怎么了?” 齐昭君的右脸高高的肿了起来,手指印清晰可见。 此时见宋子思问起,她顿时泪盈于睫:“没什么......” 说没什么,但是看这个样子,分明是很有些什么。 宋子思有些着急:“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实话。” 齐昭君摇了摇头,捂着脸一言不发。 她越是这样,宋子思便越是着急:“是不是你家里人欺负你?我去问问伯父!” 齐昭君立即站了起来,一下拦住了宋子思:“别!没人欺负我......” “那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宋子思有些心痛。 齐昭君这才苦笑着说:“是我祖母,她如今身体不好,所以性子便愈发的急躁,我照顾她......” 祖母这一辈的勋贵夫人们,基本上没剩下几个了。 剩下的,也都老迈了。 齐老太太也是如此。 听见是这个原因,宋子思安静下来,只是还是忍不住说:“那也不能动手打人呀!” 齐昭君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子思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宋子思毫不迟疑,立即便道:“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 他本来就是少年意气,何况这还是他的未婚妻求助,当然是一口答应了。 “我祖母她总是做梦,梦见我祖父和死去的叔伯们。”齐昭君叹了口气:“我想陪着祖母去庄子里住一阵。” 宋子思点点头:“这也是应当的。” 孝敬孝敬,当子孙的人,当然该好好的孝顺长辈了。 齐昭君抿了抿唇:“子思哥哥,可不可以经常来看看我?” 她睁大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宋子思:“我知道,祖母最喜欢你,你若是经常过来,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这个宋子思就更加没有拒绝的道理了。 他当即拍着胸脯答应了:“放心!你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我一定抽时间去!” 齐昭君当即破涕为笑:“那我就放心了。” “真是个傻姑娘。”宋子思忍不住感慨:“这是什么大事?你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有什么好哭的?” 齐昭君垂下眼,遮住眼里的冷漠。 第261章·不安好心 宋子思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郭守敬刚从宋家大门口出来。 两边碰了个面,宋子思高兴的喊了一声舅舅。 郭守敬也是脸上带笑,点了点头,顺嘴问:“这是去哪儿了?” “才刚去了一趟齐家。”宋子思今天见到齐昭君,心情不错的说:“舅舅,昭君说要陪着齐老太太去乡下小住一阵,还让我时常去看她。” 郭守敬的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他听见齐昭君三个字,便觉得有些作呕。 当初郭颖是亲眼看见了二皇子和齐昭君的奸情的,还险些因为这件事被二皇子记恨上。 后来他们仔细想了想,也都知道,二皇子为何对郭家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 又是为何要把郭家拉下马。 无非是因为齐家投靠了二皇子,所以想要打垮郭家,取而代之。 这么歹毒的心思! 这么多年来,郭家对齐昭君如同对待自家晚辈。 齐昭君却处处下死手,丝毫不顾忌了两家的情分和宋子思。 只要想到这些,郭守敬便恨不得现在就提溜着宋子思的耳朵,跟宋子思说清齐昭君的真面目。 可想到二皇子和齐昭君的事并没有任何的证据。 唯一的人证就是郭颖。 可郭颖到底只是个孩子,他的话又有几个人相信? 说出来不但得不到任何效果,还会让郭颖被二皇子一党的人盯上。 想到这里,他只能牵强的笑笑:“是吗?那也挺好的。” 说着,郭守敬拍了拍宋子思的肩膀:“子思,你自来就急公好义,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看这世上的人也都是好人。” “可凡事都还是要长个心眼儿。” 宋子思还以为舅舅在叮嘱自己去三大营的事儿,笑着一口答应。 一看宋子思这样儿,郭守敬就知道他肯定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不过,想到宋沅,他又放下心来。 算了,两兄妹人一个没心眼儿,一个浑身都是心眼儿。 这也算是互补了。 他只是意有所指的说:“你啊你,遇事儿多听听你妹妹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你,知不知道?” 说起妹妹,宋子思立即便毫不迟疑的说:“这是自然的!我妹妹是最好的!” 最好的妹妹宋沅正在马车上。 她今天是去观刑的。 菜市口人山人海,围观的人几乎将刑场给围的水泄不通。 远远的,擎风便看到了宋府的马车,回头跟谢景昭禀报了一声。 谢景昭站起身走到窗边,便看见宋沅的马车由远及近到了楼下,宋沅带着兜帽从马车上下来。 他看了一眼菜市口的方向,那里,又有一批犯人人头落地。 围观的人群发出哇的声响,百姓们总是最爱看热闹的,尤其是看着贪官污吏们受罚,更是人人乐道的事。 毕竟迎宾楼实在是坑惨了很多很多的人。 宋沅刚进包间,便听见声响,而谢景昭已经将窗户关起来了。 她不由得奇怪的看了谢景昭一眼。 谢景昭挑了挑眉,镇定的解释:“实在是太吵了,没什么好看的。” ......虽然如此,但是谢景昭约她出来,用的分明是看砍头的名义啊! 宋沅觉得有些莫名,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坐在了谢景昭对面。 立即便有机灵的下人上了茶水点心。 谢景昭见她头发上还沾着才刚楼下带上来的花瓣,伸手替她摘了。 宋沅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偏头,带着点震惊看着他。 等到看到他手里的花瓣才明白谢景昭的用意。 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殿下。” 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男女有别。 就算是她头上有脏东西,谢景昭也可以提醒她,而不是直接动手。 谢景昭也有些讪讪的,他动手的时候自然而然,等到见到宋沅的反应,才意识到自己冒失了。 他咳嗽了一声:“是我唐突了才是......” 两人都有些尴尬。 还是谢景昭提起迎宾楼的那个小女孩儿,两人才从才刚的尴尬中解脱出来。 那个小女孩儿被宋沅和宋子思救下,但是却已经没有家人了。 后来出了那么大的事,迎宾楼兵荒马乱的,人人自危。 不少卖身在迎宾楼的人都四散奔逃,甚至后来起了骚乱,还被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给杀了好几个。 当时宋沅不放心小姑娘孤身一个人,就跟郭守敬说了一声,把孩子带回家里去了。 谢景昭问她:“想好怎么安置她了吗?” 宋沅点点头,说起这件事很坦然:“我想把她留在宋家。” 留在宋家? 谢景昭有些意外。 其实这件事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把小姑娘送到善堂去。 京中有善堂,专门安置那些家破人亡,无处可去的人。 他想了想,就说:“宋大小姐心善,可是用什么名义来对待她呢?” 这也是宋老太太和郭老夫人都问了宋沅的问题。 对于这种勋贵世家来说,收养一个孩子,不是给口饭吃养大了那么简单。 养大她,就得给人家一个名分。 不然的话,你把人带回家去做下人吗? 毕竟小丫头事实上是良民啊。 可是给名分,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现在谢景昭也这么说,宋沅并没有出声。 她看到那个小女孩儿,就想到自己死去的孩子。 安安死在她的怀里,这是她一生的阴影和噩梦了。 就算是她已经重生,可是当时那种感觉她仍旧无法忘怀。 所以她对着所有的孩子,都总是带着一种善意的心情。 谢景昭轻轻叹息一声:“宋大小姐,你还未成亲,若是要收养她,就只能用你父亲的名义。” 宋沅明白谢景昭的意思,思量良久,她挑眉:“我会再想一想。” 谢景昭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轻声说:“你哥哥今天去了齐家。” 这件事宋沅当然知道,她出来的时候,她哥哥还没从齐家回去呢。 但是不必想,宋沅也知道,齐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退婚的。 他们若是有那个胆量,也不会私底下做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了。 二皇子也不会允许齐家这个时候退亲。 第262章·姑嫂相见 提起这件事,宋沅的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她对这件事的确是很犯愁。 想过直接跟宋子思说,可是没有任何的铺垫,谁会相信这么温柔无害的人私底下会是另一幅面孔? 就算是宋子思无条件相信自己这个妹妹,可他说不定还要觉得齐昭君是被二皇子给强迫的。 一大堆的事儿,她实在是投鼠忌器。 谢景昭见她表情,就猜到她的顾虑。 远处又传来一阵哇声,想必是又有人头落地了。 谢景昭推开窗户,宋沅便遥遥的看到台子上一大片血迹,在阳光下看上去,竟然也是让人脊背发凉。 “今天砍的是徐忠一家人。”谢景昭挑了挑眉:“徐忠是齐家在军中培养起来的,所以徐忠对齐家也忠心。” 这次的事闹的这么大,但是结果罪责最终全都落在了刘安头上,刘安成了主犯,剩下的则都落在了徐忠的头上。 徐忠全家一百多口人,如今除了未成年的孩子,全都被判了死刑。 这份忠心,除了让人感慨,更多的还有惊惧。 毕竟见微知著,由此就能看出林贵妃和二皇子的底蕴之深了。 宋沅知道,谢景昭让她过来看,必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因此便静静的等着谢景昭的下文。 谢景昭对宋沅也很了解,见宋沅沉默着看着自己,顿了顿才说:“我知道你在想着如何处置这门亲事。” 他手指动了动:“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齐家拉拢你们不成,必定会动杀心。” “现在已经动了。”宋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冷笑了一声:“但是,如今倒是未必。徐忠死了,二皇子那边接连损失两条路,此时必定元气大伤。” 所以此时,二皇子的步子不会迈的那么大。 他也承担不起再牵扯进漩涡里的风险。 对这种趋利避害的人来说,如今最紧要的是维持稳定。 谢景昭立即就笑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根本不必拐弯抹角的。 他嗯了一声,点头说:“我二皇兄的性格就是如此,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的。现在,他应当是逼着齐家快点履行婚约。”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冷意。 二皇子逼得越紧,齐昭君就会越反感宋家的婚事。 她一定会尽快摆平这件事的。 宋沅吸了口气:“我已经有了个主意,只是还需要殿下帮帮忙。” “不必这么说,帮你也就是帮我自己。”谢景昭笑了:“稍后我便让人将齐家历年升迁的举荐人,还有他们家产业的关系图都给你。” 要找人麻烦,当然得知己知彼了。 宋沅答应了。 谢景昭虽然是约她出来观刑的,但她当然不会真的想见那血腥的场景。 所以跟谢景昭交换了一下情报,她便提前告辞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不少的人都围在朱雀大街的一处宅子跟前。 宋沅的马车都被堵得水泄不通,半响都没往前走动。 她不由得有些奇怪:“这铺子是做什么生意的,人这么多?” 跟车的许妈妈机灵,马上就去问了,然后回来轻声跟宋沅说:“姑娘,不是铺子,是善堂。” 善堂? 宋沅同样挑了挑眉。 正说着,忽然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跑了过来:“请问,是武定侯府宋大小姐的车驾么?” 宋家的马车上都挂着表明身份的徽记,被人认出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宋沅应了一声。 那小厮便急忙弯腰笑着说:“那敢情好,回宋大小姐,我们姑娘请大小姐过去一叙。” 许妈妈立即便问:“你家姑娘是?” “我家姑娘乃是昭武将军齐将军亲女。”小厮脸上笑意不减:“还请姑娘赏光。” 齐家的人! 许妈妈便试探着看向宋沅。 两家是通家之好,人家还是未来的嫂子,这是实实在在的姻亲。 人家有约,当然不能不见。 想一想,宋沅嗯了一声:“走吧。” 许妈妈招呼着车夫跟上了那小厮。 由着那小厮引路,从旁边的小巷子拐进了善堂的后门。 宋沅下了马车,站在后门看了一眼,有些诧异的问:“昭君姐姐在这里见我?” 小厮熟门熟路的招呼了人过来将马车带走,笑着解释:“是,我们姑娘无事便在这里的。” 短短一句话,却透露了许多信息。 齐昭君这种将军府大小姐,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除非,这善堂跟她有什么关系。 京中人人都说齐昭君是大善人,是菩萨转世。 看来,跟这个善堂也不无关系。 就像上一世,齐昭君就是靠着在民间巨大的声望,毫无任何阻碍的嫁给了二皇子。 宋沅眯了眯眼睛。 更加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一个能把二皇子控制在手心里,哪怕几次被舍弃都最终能够挽回,同时还能把宋子思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女人。 她就算是立刻拆穿齐昭君的真面目,只怕也不知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善堂里处处都有穿着统一服装的人穿梭,看起来井然有序。 宋沅走到一处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齐昭君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正在帮一个姑娘包扎伤口。 她一身都是普通的衣裳,头上还包着头巾,看上去温柔极了。 若是不知情的,定然要觉得这个女孩子是个大善人。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宋沅注意到,善堂里不管男女老幼,看齐昭君的目光都带着亲近和崇拜。 小孩子们都欢喜着围绕着齐昭君喊着仙女姐姐。 老一些的婆婆们则喊齐昭君小丫头。 宋沅越看越心惊。 真是个滴水不漏的人。 装模作样的人她见得多了,但是能够装到这个程度的,真是平生仅此一人。 若她不是重生的,见过齐昭君的真面目,也见过齐昭君如何跟二皇子私会。 她是不可能会相信眼前的人,竟然会是个佛口蛇心的人的。 正好,这时候齐昭君已经帮那个姑娘包扎好了伤口。 抬头笑着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亲热的朝着宋沅挥挥手:“阿沅,我在这里,你等等。” 第263章·极品绿茶 她温和的低头朝着那个姑娘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摘了围裙,笑着朝宋沅走过去。 走到宋沅跟前的时候,她就笑着说:“刚才我正好在外头看着人施粥,所以看到了你的马车。” 真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齐昭君亲昵的点了点宋沅的额头:“你哥哥跟我说,你这个小丫头就是喜欢四处乱跑,现在看来,果然是如此。” 两人交谈着,齐昭君主动拉了宋沅的手:“这儿你一定呆不惯吧,走,咱们去对面的茶楼坐坐。” 宋沅表面上只是温柔的笑。 心里却飞速的分析着齐昭君的用意。 她重生以来,也见过齐昭君几次。 可齐昭君每次都只是表面上的客套,从来没有跟这次这么亲昵过。 当然,若是心里没什么城府的,是看不出这其中的差别的。 她却知道,齐昭君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必定是有什么目的才对。 齐昭君轻车熟路的带着宋沅上了茶楼,吩咐人上菜。 然后才双手托着下巴瞧着宋沅。 许妈妈等人都站在旁边伺候。 宋沅知道自己该说话了,想了想,轻声问:“昭君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呀!”齐昭君调侃了一句,俏皮的朝宋沅眨了眨眼睛:“阿沅,听说迎宾楼出事那天,你也在?” 终于来了。 宋沅在心里说了一声。 她真是有些受不住齐昭君这个人的表演。 但是面上,她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是,当时看到她年纪小小,挣扎的厉害,便救下来了。” 齐昭君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她也是个可怜人,幸亏是遇见你这样的好心人。” 悲悯了几句,她又关心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齐昭君开了个善堂。 想到这一点,宋沅心中微动,仿佛是抓到了什么关键之处。 然后她才摇头苦恼的说:“我也还不知道,祖母和父亲都说,没名没分的,养在家里也不合适。” “正是如此。”齐昭君十分体贴:“你哥哥也提起过,你毕竟还未成亲,你养着实在不合适的。” 顿了顿,齐昭君笑着问:“不如,姐姐帮你出个主意,好不好?” 宋沅睁大眼睛:“见什么主意?” “我开着善堂呀!”齐昭君笑起来了:“我这里收留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她指了指窗户对面:“你瞧瞧,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们收留她们,给他们一口饭吃。” “老人就养着,壮年的病了的便治病,年幼的则给他们吃喝。” 宋沅一副崇拜的样子:“姐姐真是人美心善!” 随即有些迟疑:“可,这样姐姐是不是花费太大了?” 善堂哪里是那么容易开的。 那么多没有劳动能力的人,都养着,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宋沅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姐姐,你家里人都不会反对吗?” 齐昭君有些愕然,显然想不到宋沅这个小丫头竟然能想到这一点。 大家闺秀可都是不知道柴米油盐的。 宋沅却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一点。 齐昭君脸上笑意收敛几分,摇摇头说:“做好事,发宏愿,这是我自小我母亲便在佛前发下的誓言,岂能谈银钱?” 她摸了摸宋沅的头:“再说,也不是完全白养着,等孩子们长大,便会给他们寻去处,让他们自去挣钱的。” 宋沅点了点头,若有所悟。 齐昭君则显然不是很想继续话题了,只是自顾自的岔开话:“我想着,那孩子养在你那里,你实在不方便,还不如我带走。” 她眨了眨眼睛:“你放心,在我这里,她定然是好好的。” 宋沅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齐昭君顿时笑眯眯的,真心实意的夸赞了一声:“阿沅真是个好孩子!” 等到宋沅转身一走。 齐昭君立即厌恶的让人拿帕子过来:“脏死了!” 她嫌弃宋子思,更嫌弃跟宋子思相关的一切。 尤其宋沅还是宋子思的亲妹妹! 楼下,宋沅已经上了马车。 齐昭君哼了一声,低声嘟囔:“一家子的癞蛤蟆!” 伺候的人小心翼翼的,见她擦了手把帕子都给扔了。 便轻声问:“姑娘,既然讨厌她,何必还帮她的忙?” 帮忙? 齐昭君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随即,她眼神阴沉下来:“你真是个蠢得可爱。” 丫头立即屏声敛气,站在旁边不敢再多说一句。 马车里,春樱见宋沅皱着眉头,担心的问:“姑娘,您真要把小丫头给她啊?” 虽然那个齐姑娘看起来像是个仙女一样。 但是春樱总觉得不对劲。 这么仙女一样的人物,但是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太奇怪了。 宋沅眉头紧皱,并未答话。 等到回了家,宋子思正好气冲冲的回来。 见宋子思这么生气,宋沅有些诧异的问:“哥哥,这是怎么了?” 怎么这么生气? 宋子思还是气的厉害:“还不是颍哥儿!也不知道他吃错什么药了,我本来过去跟舅母说起昭君的事儿,他就疯了!” 宋沅默然。 原来是因为郭颖说齐昭君不好,宋子思才生了气。 宋沅偏着头看了宋子思一眼:“哥哥,昭君姐姐或许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呢?” “绝无可能!”宋子思说的斩钉截铁:“我跟她自小一起长大,她从小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我在蓟州的时候,有一次差点被流矢所伤,是昭君挡在我跟前!” “她自己都快死了,却还先惦记着我!” 宋子思严厉的看着宋沅:“沅姐儿,你别听别人胡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昭君了,她一定会对你好的。” ......宋沅垂下眼帘,不再多说。 随即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里。 许久不露面的虎皮鹦鹉大人啧了一声飞进来,落在她面前的桌上。 然后幸灾乐祸的看着宋沅:“小丫头,傻了吧?碰见比你都更厉害的角色了吧?啧啧啧!” 宋沅瞥它一眼,见它笃笃笃的啄桌上的瓜子,便问:“大人怎么知道她的厉害?” 第264章·她是圣女 听见她的话,一直嘟嘟笃低头吃瓜子的鹦鹉大人马上转了个方向,用屁股对着宋沅。 显然是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 但是宋沅却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听鹦鹉大人的话锋,它分明是对齐昭君知道些什么的。 以至于她将虎皮鹦鹉大人桌上的瓜子都收起来了。 虎皮鹦鹉大人吃着吃着发现瓜子儿都没了,一抬眼,正对上宋沅黑漆漆的眼睛。 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掩饰的用翅膀扇了扇:“哎呀,本大人困了,睡觉去了。” 它想飞走,却被宋沅一把拽住。 顿时肥硕的身子在宋沅手里不断的扑腾:“干嘛呀,干嘛呀!杀鸟了,杀鸟了!救命啊,要鸟命了!” 大人的脾气差,嗓门儿也大的很,一通扑腾乱叫,把许妈妈都招来了。 进来一看宋沅拽着一只大母鸡的尾巴,又忍俊不禁,笑着出去了。 “见死不救!”鹦鹉大人没好气的呸了一声,威胁宋沅:“你放开本大人我啊,再不放开,本大人要拉屎给你看你信不信?”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宋沅已经摸明白了大人的脉。 大人跟一个人没有任何的差别,什么都懂,甚至懂得比她们这些普通人还多。 怪不得龙虎山会把它当成天降祥瑞,珍重的养着供着。 她也知道大人要面子,重情谊。 所以大人火急火燎的很恼怒的样子,宋沅只是低声叹了声气。 她一叹气,虎皮大人就受不了了:“你,你别来这招对付我啊!我跟你说,本大人不吃这套的!” 说着,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 可没想到,宋沅真的松手把它尾巴放开了。 虎皮鹦鹉大人得意的哼了一声:“小样儿,大人我还治不了你?” 正要扑闪翅膀飞走,却听见低声的啜泣声。 它吓了一跳,仔细的盯着宋沅瞧,却发现宋沅埋头趴在桌上,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你你你......”虎皮鹦鹉大人急的上蹿下跳:“你别哭呀我的小姑奶奶!” 人心肉长,这些天虎皮大人一直都在宋沅这儿养着。 宋沅对它真是十分用心了。 给它准备的吃食永远都是它喜欢的。 还会专门给它切水果,给它换窝儿。 真是好的了不得,所以虎皮大人对着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臭屁样,可对宋沅和宋沅的下人们却都很喜欢的。 见宋沅都哭了,虎皮大人一时急的手足无措:“行了行了,小祖宗,我真是怕了你了,行了吧!” 宋沅顿时笑着趴在桌上看着虎皮鹦鹉大人。 虎皮鹦鹉大人烦躁的用翅膀挠了挠头,又开始骂人了:“草!老子就知道,你这丫头杀人放火什么事儿都敢干,怎么可能被我气哭!” “又上了你的当!小丫头真是浑身都是心眼儿!” 它嘟嘟囔囔的抱怨。 宋沅笑盈盈的将瓜子都摆在桌上,柔声细语的哄着大人:“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您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亲哥哥......” 这倒是,虎皮鹦鹉大人看宋子思也算是顺眼。 它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在这一点上,本大人才懒得理会你。” 它一屁股蹲在桌上,懒洋洋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行了行了,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虽然虎皮鹦鹉大人的脾气不好,但是却不是个会吹牛的,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所以它这么一说,宋沅就知道它是真的对齐昭君的事是知道许多的。 因此想了想,她便直截了当的问:“大人,我哥哥说,齐昭君曾经为了救他差点没命。” 虎皮鹦鹉大人讥诮的嘎嘎了两句,没吭声。 宋沅便接续说下去了。 “她身边所有接触到她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宋沅垂下头,整理了一下思绪。 “一个人,为什么能面面俱到成这样?” 在外是高贵的神女,被人人都称呼是仙女下凡。 每个长辈都喜欢她。 每个同辈都倾慕她。 “真的能装到这个份上吗?” 会伪装的人,宋沅也见的多了。 毫不客气的说,她自己就是一个也算是能装样子的人。 但是却也绝对达不到齐昭君十分之一的能耐! “你太不了解她了。”虎皮鹦鹉大人哼了一声,绿豆大的眼睛幽幽的盯着宋沅:“你知道边关的百姓叫她什么吗?” 宋沅的确不知道,她看着虎皮大人。 虎皮大人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圣女。” 什么人能称圣? 古往今来,也就是孔孟。 但是齐昭君,在边关百姓的心里,竟然能比肩千古圣人。 哪怕是宋沅早就已经历练的波澜不惊,也要为这件事吃惊:“为什么?” 她是怎么做到的? “乐善好施,见到贫弱的,她没有不帮的。”虎皮鹦鹉大人失去了吃东西的雅兴。 甚至连扯皮的兴致都没了。 阴沉沉的说:“她从小就生病,齐家的人将她带到寺庙去,却不药而愈。自此,人人都说她跟佛有缘。” “她越是长大,出落的就越是好。” “而且也愈发的做起了好事,每次大战,她都劝着她的父亲不要乱杀人,跟她的母亲一起组织慈善会,开善堂,收养那些孤苦无依的孩童。” “活人性命,救人无数,又有仙女一般的容貌,边关百姓都对她极为推崇。” 竟然是如此! 她说呢,天下武将这么多,镇守一方的大将军也有几十,怎么二皇子偏偏挑中齐家。 原来不是因为齐家多了不起,而是因为齐家有个圣女。 还有齐昭君,她应当是一早就野心勃勃了。 毕竟,宋子思不过就是个侯府世子,顶天了以后也就是个侯爵,这样的人,配普通的高门贵女是可以的。 但是怎么有那个福分消受圣女呢? 圣女,那当然是该天子才能有资格消受! 宋沅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透过虎皮鹦鹉大人这淡淡的几句话,她几乎就已经能够想象,为了弘扬这个名声,为了得到这人人称赞的一切,齐昭君是有多么的处心积虑,又花费了多少的功夫。 “想通了吧?”虎皮大人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会想通的。” 第265章·神通广大 先抬高身价,而后待价而沽。 齐家和齐昭君可真是打的好主意。 至于为什么齐家还要选中宋子思这门亲事......宋沅眼里有了冷意:“选中我哥哥,是当时圣女的名号太过响亮,无法收场了吧?” “哟!”虎皮鹦鹉大人这回是真的眼睛都亮了亮,看着宋沅啧了一声:“知道你聪明,没想到你这么聪明!能想到这一点,你也不会比齐昭君差多少了!” 是的,齐昭君的主意是好的,装的也是像的。 但是也就是因为太像了,太出名了,所以圣女的名声都传到京城来了。 齐家也是因为这个,才被调任回京城五军都督府的。 只是齐将军失去了边关都司五万多士兵的兵权,而是回来京城在左都督府挂了个名,便在府君卫担任指挥使,负责京中防务。 而圣上的这一举动让齐家措手不及。 因为圣上的举动,分明是想要抬举齐昭君的。 也是,一个圣女,若是不在圣天子的后宫,她还想去哪里? 齐家把她的身价抬得太高了,高的有些可怕。 所以齐家慌忙拿出宋家的亲事出来当做挡箭牌。 齐昭君是心比天高,但是她却绝不想去伺候一个比她爹都还大的皇帝。 说句难听的,嫁给了建章帝,就算是风光,又能风光几年呢? 先不说宫里还有个林贵妃盛宠多年,她进去未必比得过林贵妃。 只说建章帝的儿子们都大部分都要成亲了。 她嫁过去,风光几年就直接去殉葬或是去庙里度过余生吗?! 当然要找就找新一代的皇帝! 虎皮鹦鹉大人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她素来就是个心比天高的,心比天高的同时还贪心。” 权势、荣华、名声,她都想要,都想抓在手里。 这样的人,贪多嚼不烂,野心勃勃。 宋沅能看透这一点,已经十分难得了。 所以说,所谓的善堂,不过就是齐昭君沽名钓誉的方式。 她若有所思。 虎皮鹦鹉大人不客气的打了个哈欠:“反正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吧,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 说着,它又有些幸灾乐祸:“你那大哥,是不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宋沅:......的确,她也反驳不了,毕竟她大哥是真的对这个未婚妻推崇备至。 哪怕是她这个做妹妹的,提出质疑,哥哥也一口给否决了。 她心里烦闷。 直说不行,那到底要怎么办? 齐昭君经营这么多年的圣女名声,无凭无据的去退亲,说不定宋子思以后都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何况宋子思自己都还不愿意退亲。 事情太多,简直像是一团乱麻。 宋沅眯了眯眼睛,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老话重提的问:“大人,咱们还是绕回来说说,您怎么对她这么了解啊?” 一只龙虎山上的吉祥物鹦鹉,它怎么会对万里之外的一个大家闺秀知之甚详? 就算是神异,这也神异的过头了吧? 一提起这个问题,虎皮鹦鹉大人就像是火烧屁股似地跳起来:“老子该跟你说的都说了,你少来糊弄老子!” 一人一鸟正在拉扯,徐妈妈轻轻敲了门进来:“姑娘,齐姑娘过来了,正在老太太的院子里。” 说曹操曹操到! 前脚还说起齐昭君,齐昭君竟然马上就来了。 宋沅立即便站起身:“给我换衣裳,我过去看看。” 徐妈妈忙应是。 虎皮鹦鹉大人蹲在桌上,像是睡着了。 但是等宋沅换好了衣裳要出门,它却咳嗽了一声。 见宋沅回头,它幽幽的说:“她要做什么,你是拦不住的。你就顺水推舟吧,不然她一个主意没成,马上就又是另一个主意,你防不胜防的。” 能让虎皮大人这么看重的人可真是不多。 哪怕是之前的李清芙,其实虎皮大人都是万分的看不上的。 现在却一再的警告宋沅。 宋沅若有所悟,冲着虎皮大人点头道谢。 她赶到老太太房里的时候,一屋子的女眷都在言笑晏晏的。 哪怕是后头才赶过来的宋二夫人,也高兴的了不得:“昭君这些年出落的愈发的好了!我当真是越看越是喜欢!” 谁不喜欢圣女呢? 宋老太太脸上也带着笑意,与有荣焉。 齐昭君则温柔的摇头:“您实在是太谬赞了,我怎么当得起您这样夸赞?” “怎么当不起?!”宋二夫人扬声道:“那个小丫头养在我们府上,我们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处置。” “你却马上就赶过来,要把人带到善堂去。” “就这份心意,也让人感动!” 宋老太太笑的牙不见眼,欣慰的拍了拍齐昭君的手:“的确如此,昭君这孩子,当真是处处都叫人看着喜欢。” 这么稳妥的孩子可不多见了。 她叹息了一声:“莲藕这丫头,也够可怜的。” 齐昭君挑眉问:“她叫莲藕吗?” 宋老太太点点头:“来的第一天,就吃光了一盘子的莲藕,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姓名,便干脆叫她莲藕了。” 说着,宋老太太出了口气:“她若是能去你的善堂,我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对宋老太太来说,齐昭君是自家人,何况她开的是善堂,京中贵妇人不知道捐了多少银子在里头。 孩子们也都能在她那里得到很好的照顾。 以后也能有一技之长。 这岂不是十分妥当吗? 把人接走也没有什么不对。 宋沅已经进了屋。 众人都看到了她。 见到她来,宋二夫人便顾不上齐昭君了,一个箭步朝着宋沅走过去:“哎呀,沅姐儿来了!” 她对齐昭君当然也热情,但是对宋沅却是从骨子里透出亲近。 她挽着宋沅的手:“正说着呢,昭君过来说要帮忙,把莲藕给接走?还说跟你说过了的。” 宋沅一来,仿佛带走了所有人的关注。 连一直都只顾着听她说话的宋子思也急忙起身:“阿沅,你来啦?” 齐昭君脸上的笑意微敛,垂下眼遮住了眼里的冷意,再抬头的时候,又是笑盈盈的。 温柔的看着宋沅。 第266章·把人带走 齐昭君微微侧头,露出精巧的下巴,笑盈盈的真像是个慈爱的嫂子:“哎呀,我家阿沅真是长得叫人爱都爱不过来。” 可她跟宋沅的交集最多的一次也就是在善堂见了一面罢了。 远远不到可以说这个话的程度。 有的人对待别人的热情和夸赞,会喜不自禁,会忍不住回应。 但是对于宋沅这种人来说,她心里毫无所动。 被背叛的多了,就连头发丝好像都有自己的触觉了,敏锐得厉害。 宋二夫人之前夸赞齐昭君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夸张。 但是你要是说夸赞起宋沅来,那真是不遗余力的:“可不是!我就说,满京城上下打着灯笼去找,也找不出我家阿沅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来!” 这八婆!齐昭君对这个宋二夫人反感无比,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 她是天生就会发光的,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开始。 齐家的人不管大小,一个个的都围绕着她转。 在边关,她的话甚至比父母官和大将军都有用。 她才是光芒万丈的那个人。 她挑剔的用余光上下打量宋沅一眼,去跟宋老太太笑着说:“那这么说,老太太是答应让莲藕跟着我走了?” 说起这件事,宋二夫人低声跟宋沅说:“齐姑娘说是把莲藕带到善堂去。” 她拍了拍宋沅的手:“其实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是尴尬,要给一口饭吃当然是没问题的,可除非把她收了当自家孩子养,要么名分总归是个问题。” 宋老太太倒是没有立即就答应。 自从宋沅日益凸显作用之后,许多事,宋老太太都会先下意识先看宋沅的意见。 尤其莲藕这丫头还是宋沅自己救回来的。 她轻声问宋沅:“你的意思呢?” 宋沅看着齐昭君:“昭君姐姐,莲藕去了善堂,我可以去看她吗?” “自然是可以的。”齐昭君微微点头,但是随即又笑着说:“不过,也要看具体的情况。因为有些孩子,会被送到边关去。” 宋老太太有些错愕:“送到边关去?”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齐昭君将碎发拂到耳后,温柔的解释:“京中的善堂容不下这么多人,因此,有些孩子便会被分到边关去,那边人口少,善堂却已经做了十几年了......” “而且,到了那边,还有可能被好人家收养。” 宋老太太顿时有些迟疑。 其实这些天,莲藕在家里当真是十分乖顺听话。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却知道察言观色,一看就知道吃了许多的苦头。 宋老夫人私心里是想留下她的,哪怕送到善堂去,也想着能时时去看看。 若是送到边关,那可真就是再也见不着了。 齐昭君看出宋老太太的迟疑,笑着说:“您也不必太着急,不然先让莲藕过去待几天,看看能不能适应。” “若是不能,其实也有个法子。就是通过善堂,找个您信得过的人家,送去养着。” 宋老太太做不了主,她看向宋沅:“沅姐儿,你觉得呢?” 众人都习以为常的看向宋沅,等着宋沅拿主意。 可这番情景落在齐昭君眼里,却只让齐昭君觉得震惊万分。 这个世道女子的地位远远低于男人,根本没有资格在家族中说话。 许多家里,男子吃了饭才让女子上桌的事也多的是。 而且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家,就越是在意这些规矩。 可宋家竟然所有人都如此看重宋沅! 这不由得齐昭君不震惊,毕竟她能在齐家出头,并且得到齐家的重视,那也是因为她为齐家拉拢了一条让家族提升的路。 所以不管大事小情,齐家都已经习惯性的要征询她的意见。 哪怕是齐将军也是如此。 可是,宋家为何也是如此? 齐昭君头一次真正的看了一眼宋沅。 宋沅却也正在看她。 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齐昭君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沅姐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宋沅顿了顿,想到虎皮大人的交代,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问问莲藕的意见,若是莲藕愿意,我便送她去。” 说着,她就看了春樱一眼。 春樱急忙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莲藕牵着春樱的手进门来。 这些天呆在侯府,她被养的水灵灵的,脸上也有了些肉,看起来跟当初进迎宾楼的时候判若两人。 见到了宋沅,莲藕眼睛都亮了起来,却还是记得这些天侯府教的规矩,先恭恭敬敬的朝着长辈们请了安。 宋老太太是真的有了几分不舍,人老了,就是喜欢小孩子。 只可惜,宋家如今没有主母,剩下的都是未婚的少爷小姐,收养这个孩子,太麻烦了。 宋沅朝莲藕招招手。 莲藕才跑到宋沅跟前,齐昭君就哇了一声,亲昵的捏了捏莲藕的脸蛋:“呀,好可爱的小姑娘!” 莲藕眨了眨眼睛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齐昭君已经自我介绍了,又拉着她问:“你愿意跟着姐姐吗?” 莲藕朝着宋沅看过去,她已经习惯性的依赖宋沅了。 还不等宋沅说话,宋子思先跟莲藕说:“莲藕,你放心,昭君她一定会把你当亲妹妹的!” 他十分的笃定,对于齐昭君的信任,从他的眼角眉梢都透出来。 自然而然。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莲藕。 莲藕原本犹豫的,但是在宋子思说完那句话之后,便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她其实不太想跟着这位才见过一面的姐姐走的,但是听宋子思的意思,分明是希望她走的。 莲藕虽然人小,但是小小年纪就已经见过了许多人和事,最会察言观色。 听见宋子思这么说,她抿了抿唇,轻轻过去拉了齐昭君的手。 齐昭君微笑起来:“真是个乖孩子,知道眉眼高低。” 这只是个小插曲,其实并没多少人真正在意莲藕的去留。 宋二夫人就马上接着问了:“昭君,听说你们家还得过一阵子才能合八字?” 这一句话问出来,齐昭君的动作顿了顿,心中大怒。 第267章·谁更重要 说起这件事,齐昭君脸上的笑意都快维持不住了。 勉强再陪着宋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她就急匆匆的要带着莲藕走。 莲藕没有想到这么突然,要哭又不敢哭,扁了扁嘴看了宋沅一眼,乖乖的去牵齐昭君的手。 宋沅却忽然出声喊住了她:“先过来。” 齐昭君不解的侧头看着宋沅。 不是已经说好了她把人带走了吗? 宋沅这又是闹哪出? 宋沅笑着摸了摸莲藕的头,眼睛却是看着齐昭君的:“莲藕还有许多东西都在家里,没来得及收拾。” “昭君姐姐,要不您先过去,回头我再让人送她过来。” 表现出这么副难舍难分的样子给谁看? 这一瞬间,齐昭君觉得自己仿佛遇见了对手。 眼前这人也是个能装的。 但是她心里这么想,面上却还是丝露不露:“这也好,那我便先回去了,今天善堂那边还有许多事。” 她跟宋老太太和宋二夫人告辞。 宋子思马上就站起身来:“我送送你。” 长辈们都笑呵呵的,看着宋子思送了齐昭君出去。 宋二夫人倒是皱了皱眉,等到他们出去了,才嘟囔道:“怎么一提起婚事,昭君姑娘就不答话?” 她到底是想的更多一些。 但是转念一想,毕竟还没成亲呢,提起亲事,女子害羞也是正常的,便也就不再多说。 宋沅跟宋老太太说了几句话,便带着莲藕回了自己房里。 虎皮大人正趴窝呢,听见动静懒洋洋抬头看一眼,见到是她们两个,又缩回去了。 宋沅将莲藕拉到自己跟前,低头看着她:“莲藕,你怕不怕?” 不知道为什么,先前分明不怕的,但是听见宋沅这么问,莲藕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拿脸去蹭宋沅的手,就像是只快被人抛弃的小狗儿。 宋沅将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要害怕,我会接你回来。” 莲藕懵懂的抬头看着宋沅,不明白宋沅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要把她送走了吗? 送走了怎么会会接回来呢? 不说别人,就是她的亲爹娘,当初卖她的时候也说的好好的,说等到有钱了,就把她接回去。 可是根本都是骗人的。 迎宾楼那个地方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 再出来就已经是尸体了。 她抿了抿唇,可面对宋沅,却又把这些话都给吞回了肚子里。 宋沅处处都护着她,她不能让宋沅在家里为难。 见莲藕低着头不说话,宋沅轻声问她:“你是不是不信我?” 莲藕急忙抬起头摇头:“不.....” 她看着宋沅的眼神,忍不住又觉得委屈起来:“我知道,我呆在这里是不合适的。” “没有什么不合适。”宋沅打断她,沉声说:“只要我愿意,就什么都合适。” 她拍拍莲藕的肩膀:“你不需要害怕,也不必紧张,你只是过去待几天,我会让虎皮大人陪着你。” ?被点了名的虎皮大人噌的一下就起来了,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沅。 “你替谁作主呢?!”它老人家怒了,圆滚滚的身子在桌上滚了一圈:“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你自己去!” 宋沅笑眯眯的哦了一声:“当真不去?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着,你若是去了,我便帮你把你想了许久的玉印给你呢。” 听见这两个字,虎皮鹦鹉大人噌的一下飞到了宋沅肩上,尖着嗓子问:“你说什么?你知道玉印的下落,在哪儿?!” 虎皮大人名义上是跟着谢景昭回来的,也时不时的帮帮她们的忙,充当信使,但是却一天到晚的往外头跑。 若是它是个普通的鹦鹉,或是普通的人也就罢了。 可它是鹦鹉的身子住着人的灵魂,宋沅自然会觉得奇怪。 因此早就已经让郭守敬给了两个人,一直跟着虎皮大人了。 她也知道虎皮大人在找什么。 真是幸好,她重活了一世,知道许多别人都还不知道的事。 所以虎皮鹦鹉大人要找的那一方玉印,她是真的知道在哪里。 她轻轻的把虎皮鹦鹉大人从自己肩上拿下来,看着它轻声说:“我真的知道在哪儿,也一定会帮大人拿到手。” 虎皮鹦鹉大人不再跟之前似地吊儿郎当。 它静静的偏着脑袋看了宋沅一会儿,稳稳地说了两个字:“成交!” 宋沅颔首。 莲藕很喜欢虎皮大人,小孩子总是天然亲近小动物的。 何况虎皮大人跟一般的鹦鹉比起来,那可真是太通人情了。 它老人家虽然脾气不好,怼天怼地,但是对小孩子却是十分有耐心的。 一人一鸟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 宋沅也没有再交代莲藕什么。 说到底莲藕只是个小孩子,齐昭君却是心思深沉之辈。 她如果在其中交代莲藕什么,莲藕难免露出痕迹,到时候反倒是害了莲藕。 还不如让莲藕就以为是随便过去看看。 见他们走了,宋沅垂下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都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宋子思便急匆匆的进来了,笑着坐在宋沅对面:“沅姐儿,你今天能让莲藕去善堂,我可真是太开心了。” 重生以来,宋沅一直都很珍惜哥哥。 这个愿意为了她对抗继母,甚至能为她付出性命的哥哥。 但是现在,见到宋子思脸上的笑意,宋沅心里只觉得有些烦躁。 她问:“为何?不过就是个孩子,就算是过去善堂,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能让昭君心里好过啊!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舍不得孩子受苦的。” 宋子思满脸都是笑意:“你现在把莲藕给她,对她来说,就是又帮了一个人!” ......宋沅陡然开口:“哥哥,若是有一天我跟昭君姐姐不睦,你是帮她,还是帮我?” 宋子思一怔,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你说什么呢?” 怎么可能呢? 他妹妹是这世上最好的妹妹,未婚妻也是这世上最好的未婚妻,为什么两个人会相处不来? 宋沅却并没有闪躲,只是看着宋子思,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第268章·她的本事 宋子思不知道妹妹是为什么这么问,他皱了皱眉:“你们怎么会有什么不睦呢?” “你们都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宋沅笑了一声:“哥哥,这世上的事瞬息万变,何况是人心呢?” 她盯着还在皱眉不解的宋子思,沉声问:“我只是想问哥哥,如果有一天,我跟她起了冲突,你会相信谁?” 意识到宋沅是真的在追问一个结果,宋子思虽然还是很不解,但是也实诚的说:“谁对,我便帮谁。” “好!”宋沅认真的看着他:“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是我的依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哥哥说话算话。” 宋子思回去都没能睡好觉。 翻来覆去的想宋沅这番话的目的。 在他眼里,宋沅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任性的女孩子。 更不可能为了吃醋争宠,就问这样的问题。 那么就是说,沅姐儿是真的觉得齐昭君不好,以后会跟她起冲突,相处不好吗? 之前郭颖的话,宋子思完全没有放在心里,但是现在自己的妹妹都这么说,他一时也有些动摇了。 另一头,回了府的齐昭君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自己的屋子,素来是不许任何人进出的,除了她自己和两个贴身的丫头。 因此一进屋,她就踢掉了鞋子,扑在床上。 贴身的丫头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做派,忙给她收拾了鞋子,给她将帐幔放下。 齐昭君的眼睛有些酸痛。 想到今天去宋家的事,她又忍不住愤愤然坐了起来,攥着手里的被子用力一扯。 被子顿时都被她扯得裂开了。 听见动静,原本还在放熏香的丫头急忙拉开帐子,一眼看到上好的蚕丝被此时已经被撕开了。 “姑娘,要喝茶吗?”丫头不敢再看,赶忙岔开话题。 齐昭君心事重重,哪里有什么心思喝茶? 她目光阴鸷的盯着帐幔上的花纹,冷声问:“二皇子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丫头浑身一凛,却只能摇了摇头:“回姑娘的话,没有.....” “废物!”齐昭君一巴掌便打的那个丫头倒在一边,怒气冲冲的问:“我说给的东西,给送过去了吗?” 丫头的脸都被打的肿起来,捂着脸压根一声都不敢哭,一面跪直身体回禀:“姑娘,东西已经让人送过去了,但是,但是那边还没有回应......” 齐昭君身边的下人,早就已经训练了出来。 一个个都能够独当一面,而且前脚挨了打,后脚出门便能若无其事。 此时被打的脸都肿了,可丫头还是强扯出笑意。 齐昭君不喜欢看丧气的脸。 果然,见她没有哭哭啼啼,齐昭君的面色好看了些,翘了翘脚示意:“给我穿鞋!” 丫头如获大赦,急忙膝行上前,帮齐昭君把鞋子给穿好了。 齐昭君哼了一声,去了齐将军的书房。 府里的书房,除了齐将军本人和幕僚门客们,哪怕是少爷和夫人都是去不得的。 但是齐昭君过来,却没有一个人能说什么。 齐将军见她进门,放下了手里的书:“你怎么过来了?” 说着,又想起她今天是去了宋家,便挑眉问:“你去宋家干什么?” 齐将军对这个女儿十分了解,知道她就是个冷情冷性的,宋家阻碍了她的路,她肯定是在想法子对付宋家。 果然,齐昭君坐在了齐将军对面,沉声说:“我去要了个人,他们之前在迎宾楼不是救了个小女孩儿么?” 这个齐将军听说过,但是不甚在意。 一个小丫头,有什么用处? 他狐疑的看着齐昭君:“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跟他们说,把人带去善堂。”齐昭君手指敲了敲桌面,一脸的冷淡漠然:“他们答应了。” 齐将军的动作顿住了,有些谨慎的摇头:“你可别胡来!善堂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干什么把善堂牵扯出来!” “我自己创办的善堂,难不成我还能害了我自己?!” 若是换做以前,齐昭君或许也懒得跟齐将军废话。 但是今天不行,今天她的心情糟糕极了。 或许是因为送去给二皇子的东西还没有回应。 或许是因为今天在宋家,她对上宋沅时心里隐隐的不安。 反正,今天一切都让她不顺。 她哼了一声:“爹也不必太小心,我知道你害怕,可是害怕也晚了。” 这话说的就太难听了,齐将军的手握成了拳头,死死地盯着齐昭君。 片刻之后,他才松开了拳头:“是,你多本事,你是家中最有本事的!” 父女俩你来我往,空气中都多了几分火药味。 齐昭君忽而有些疲倦,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怕是要发烧了。 所以,想了想,她还是沉声说:“父亲,我要那个丫头,自然有我的用处。您放心,我不会做对家族不利的事。” 这个时代,家族就是一个人的依靠。 她如果害死自己的家人,她照样是无法在这个时代立足的。 对这一点,她看的很清楚。 齐将军显然也因为这句话好受了些,他嗯了一声,想了想,才说:“父亲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退亲的事,不要胡来。” 若只是宋家的婚事就算了。 可问题是,现在不让她退亲的是二皇子。 齐将军把话说得明白了些:“先问问二皇子的意思,若是殿下同意,你再做。” 齐昭君抿抿唇:“他会同意的。” 二皇子此时正在宫里陪着林贵妃用膳。 林家出事之后,林贵妃就生了一场大病。 一开始,宫中人人都觉得是贵妃娘娘以退为进,故意让建章帝心疼。 连田太后都这么认为。 直到去林贵妃宫里的太医一拨又一拨,大家才觉察不对,林贵妃竟然是真的病了。 不过,这真的病了自然有真的病了的好处。 原本还对她十分恼怒的建章帝立即便去看她了。 林贵妃眼泪汪汪的,脸色泛红,嘴唇却是惨白的,见到建章帝,便趴在床上磕了个头:“圣上,臣妾有罪!” 第269章·女人心计 病西施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林贵妃去了所有的雕饰,此时如同出水芙蓉,眉眼之间都是秀气。 建章帝十分的火气也去了七分了,语气也不由自主的缓和下来:“罢了,你有什么罪?躺下吧。” 说着便亲自按着林贵妃躺下了,又皱眉问:“怎么会病的这么重?” 林贵妃弯腰咳嗽了一阵,面色更加白了,苦笑着说:“一时听见家里的事,有些受不住。” 她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十分难忍:“我对长宁跟对自己的孩子也差不多了,谁知道家里却被牵扯进这样的事。” “长宁也是个不争气的!” 林贵妃哭了起来:“臣妾也知道家里的人做错了,可是只要想到母亲都已经是花甲之年,却还要跟着哥哥去云南那等苦寒之地,便心痛不已!” 听着林贵妃这么说,冯宝都在建章帝身后捏紧了拳头。 啧啧,林贵妃可真是敢说啊! 林家这次牵扯进邹家的事情里头。 邹家可是有天芒的! 这也是让建章帝最恼怒的事,一个驸马,他从哪儿弄来的这个东西? 又准备用来干什么? 开那个赌坊,看账本每年的进账都让人心惊。 但是邹勇的这些钱到底去了哪里? 邹勇一口咬定都是给了老家,在老家修了几乎半个城那么大的宅邸。 可是就这样,也仍旧解释不清那些巨额款项的去处。 建章帝怀疑他谋反,那是合情合理的。 而林长宁偏偏跟邹平安极好。 京中谁不知道林长宁跟邹平安两个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啊? 所以建章帝才会对林家罚的这么重,半点林贵妃和二皇子的面子都不顾。 就这样的局势之下,林贵妃竟然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番话。 她不怕......正想着,建章帝便眯了眯眼睛:“爱妃要跟朕求情?” 林贵妃咬了咬唇,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建章帝幽暗的目光。 她苦涩的说:“也不算是求情吧,只是求圣上别让长宁死,臣妾知道长宁这次混账......” 建章帝哼了一声:“岂止是混账!他屡次草菅人命,戕害民女,这实在是可恶至极!林家竟然半点也不管束他!” 林贵妃呜咽掩面:“是他不争气辜负了圣上的期望,可臣妾是看着他长大的啊!” 她急急忙忙的说:“何况,其实长宁也不只是跟着邹平安玩的好,他平常也跟老二玩的好的。” 她嘴里的老二,自然指的是二皇子。 冯宝真是心惊肉跳。 林贵妃这是被刺激疯了吗? 这个时候不趁机撇清关系,反而还把二皇子跟林长宁玩的好的事拿出来说?! 林贵妃同样悬着一颗心,她的心脏此时都有些钝痛了。 她也知道邹家是万劫不复了。 跟邹家玩的好的林长宁也有嫌疑。 可此时,若是一味的避嫌才会惹建章帝更加疑心。 毕竟,要知道林长宁可是时常出入宫廷,即将要做御林军亲卫,名正言顺的呆在二皇子跟前的。 林家和二皇子的关系,人尽皆知。 避是避不过去的,既然避不过去,那还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 如此一来,反倒是能够以毒攻毒。 不然,她若不是心中坦荡,又怎么会主动提出林长宁和二皇子的关系呢? 果然,建章帝虽然语气震怒,但是却并未拂袖而去。 只是说:“林家的事,朕意已决,你不必再说!好好养着身体再说吧!” 说完便走了。 林贵妃松了口气,让人将自己额头上的湿帕子拿走。 冯宝急忙跟上建章帝,临走还不忘看了林贵妃一眼。 真不愧是陪着建章帝这么多年,还仍旧被建章帝盛宠的女人。 她真是把建章帝的心思拿捏的准确极了,每一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用来达到目的。 有这样的娘,也怪不得二皇子在建章帝跟前是最亲近的儿子了。 他目不斜视的跟着建章帝出去了。 二皇子陪着林贵妃用膳,才说了去送了林侯爷的事儿。 林贵妃放下手里的筷子,顿时胃口全无。 她嘴唇干涸,喝了口茶,才看着二皇子:“这一次,你要吸取教训!” 这一次的失败太过惨痛了。 连她都不得不把自己真的弄病,来打消建章帝的疑心。 二皇子不敢去看母亲的眼睛,他也知道,这一次自己的确是没有把事情办好。 刘安和邹勇接连出事,他自己心里也是不安的。 见林贵妃这么说,二皇子低声说:“母妃,是儿子错了。” “亲母子之间,不必说这些。”林贵妃有些疲倦:“只是,你要想想法子,度过如今的难关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 二皇子放下了汤碗,轻声说:“母妃,儿子打算去就藩了。” 林贵妃手一抖。 不可置信的看着二皇子:“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她立即便否决了这个提议:“你若是离开京城,岂不是就只是个藩王了?!” “藩王如何争皇位?!” 二皇子知道林贵妃是震撼的,因此等到林贵妃稍稍平静了,才将王端行的那番话告诉了她。 王端行是林家推荐给二皇子的幕僚,十分的聪明博学。 这些年,他帮二皇子出了许多很好的主意。 听说是王端行的提议,而且把王端行的那些理由都说得很清楚。 林贵妃也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淡淡的说:“这一招,倒也有些意思。” 的确如此,先上书要去就藩。 可是,去就藩可不是轻易的事。 得先成亲。 历来藩王去就藩,都是先成亲后,跟着王妃一起去就藩的。 挑选亲事,再操办婚事,这就是一段时间了。 而这段时间,也可以摸一摸建章帝的心意。 如果建章帝真的无意立皇后嫡子,那么这一次就会拒绝二皇子的提议。 或者,把诸皇子的身份都定下来。 妙极了。 林贵妃微笑起来:“这个先生很好,你一定不能慢待他。” 她说着,看着二皇子:“另外,齐家的事,不要再拖了!让齐昭君快些跟宋子思成亲!母妃不想看到你跟她再有什么牵扯!” 第270章·藕断丝连 一千个一万个理由都好,齐昭君有无数的本事也好。 都敌不过她害的林家现在倒了大霉。 害的林贵妃的母族跌了个大跟头。 这种不安分的女人,娶回来也是家宅不宁的。 林贵妃绝不许自己儿子娶一个这样厉害的女人。 二皇子低声应是。 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忤逆自己的母亲,哪怕齐昭君有些用处。 陪着林贵妃吃了顿饭,林贵妃便点点他:“你也别只顾着外头的事,宫里也该上上心。” 宫里? 二皇子一时有些不解,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林贵妃是在说太后和建章帝。 他在这些事情上头一向都是很知道轻重的,想了想便去了田太后宫里。 田太后对孙子们都是十分平常的。 其实这些年二皇子在她身上也没少下功夫,毕竟建章帝为了彰显孝道,对田太后和田太后的母族都十分优容。 可是,不管他怎么费心费力,田太后的态度始终都是淡淡的。 一来二去的,二皇子便也知道花费多少心力都没法子。 他这么想着,已经到了太后宫里。 谢尚宫正在给太后娘娘捡佛豆,见了他来忙行了礼。 二皇子扬了扬手:“皇祖母是在小佛堂么?” 谢尚宫收起佛豆,带着他进了内殿。 田太后正在看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花,见二皇子来了,态度也仍旧是淡淡的:“坐吧。” 二皇子恭敬的答应,见太后一直在观察那盆兰花,便笑着说:“皇祖母,孙儿恰好得了几盆兰花,说是品种稀有,孙儿也不懂这些,到时候给您送来品鉴品鉴。” 田太后扯了扯嘴角:“难得你有心。” 顿了顿又道:“只是你是皇子之尊,实在不必花费心思在这些小事上头,哀家要兰花,内侍省自会搜罗,你不必费心了。” 二皇子动作一顿,面上的笑意都还没有来得及收敛,心里已经大怒。 以前田太后对他虽然也是淡淡的,但是却不会当着面这么叫人下不来台。 这一次......他很快就想清楚,应当的母亲联合刘安,抬高宋清秋身世的事儿,让田太后记恨了。 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二皇子这个人就是这样,若是这件事对他有利,那他一定会用尽全力的去做。 可一旦他发现努力也是徒劳无功,他就会马上放弃。 田太后对他如此冷淡,他马上就觉得无利可图,起身笑着冲田太后告辞。 等到他走后,谢尚宫上前给田太后捏肩:“您何必对二殿下如此冷淡?圣上是十分看重二殿下的。” 宫里人人都知道,所有皇子皇女里头,建章帝最宠爱的孩子就是二皇子了。 田太后虽然是太后,可不是建章帝的亲娘,以后自然也要靠着下一任皇帝。 以前田太后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她对皇子们不偏不倚,不会对谁特别偏爱,但是却也不会对谁冷淡。 这次却对二皇子显得格外冷淡了。 “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孩子!”田太后冷哼了一声:“他娘对哀家尚且没有半分敬畏之心,何况是他呢?” 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田太后不想去废那个心。 她已经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辈子受够了气,好不容易熬到这个位子,她难道还要继续去看别人的脸色? 没有那个道理! 何况这次田家小六出事,还是被林家所牵连的。 她冷淡林贵妃和二皇子是理所当然,若是她们脑袋清楚些,心里有点数的话,就该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她。 谢尚宫不再多说了。 另一边,回了自己宫中的二皇子烦躁的坐在了摇椅上。 最近确实是诸事不顺。 接下来该如何办呢? 躺在摇椅上摇了摇,他的大太监元宝就过来了。 元宝轻手轻脚的递给他一个匣子,轻声说:“殿下,这是齐姑娘送来的,让奴婢一定要交到殿下手里。” 听见齐姑娘三个字,二皇子眉间瞬间掠过一丝厌恶。 如果不是齐昭君胆大妄为,他也不至于会落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 可见元宝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又忍住怒气,伸手接过了那个匣子。 才打开,二皇子就深吸了口气,啪嗒一声把匣子给阖上了。 元宝原本是在他旁边的,但是二皇子动作太快,所以他竟然也没看到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知道二皇子看到之后便如临大敌,把盒子盖上了。 他还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是齐昭君来威胁二皇子了。 忙道:“殿下,是不是把这东西扔了?” 看二皇子的样子,这东西应当不是什么好东西。 齐姑娘也真是的,她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二皇子既然让她嫁人,她老老实实嫁人就是了。 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二皇子却伸手按在匣子上头,看向元宝:“你给本殿安排,本殿要见她!” ?元宝震惊的看着他,一时有些结巴:“可可可......可是咱们娘娘说......” 林贵妃说不许再让那个人接近二皇子了啊! 二皇子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元宝到底还是更怕二皇子,见二皇子生气瞪眼,忙应了一声,就去安排了。 而此时,一直心不定的齐昭君终于接到了二皇子的口信。 她得意的看了齐将军一眼。 齐将军有些无言。 这些年,齐昭君的神奇之处他已经看过无数次,所以如今再来一次,他倒也没有太过震惊,只是叹了口气:“你有本事,有主意,不需要我们帮忙。” “我们也不多嘴了,只是,你行事多看看,多想想,总是没错的。” 也不知道齐昭君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她淡淡的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齐昭君就换好了衣裳,飞快的出门去了。 去的还是之前的那个宅邸。 她跟二皇子是从来不在外面见面的,毕竟人口眼杂。 这一次还是画舫上,只不过,急切的那个变成了二皇子。 才见到她,都顾不得多说几句,二皇子便径直问:“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第271章·永远都赢 画舫中安静非常,这一次连小太监都没有了,只有二皇子和齐昭君两个人。 可见二皇子对这次见面的小心和谨慎。 齐昭君这些天一直都有些上火。 此时喉咙里也还一阵阵的冒烟。 没有休息好,又要去宋家虚已委蛇赔笑脸,又上火,她此时有些晕眩。 可是见到二皇子这么急切的态度,她脸上又忍不住浮现一丝微笑。 心里更是得意。 她就知道,利益动人心。 什么不能,不可?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她扯了扯嘴角:“殿下一定觉得非常眼熟吧?是啊,这种这么好的东西,不应该只有皇帝的库房,还有刘公公有吗?” 那一匣子,是上好的青金石还有各色的宝石。 简直是晃瞎人的眼睛。 当然,国朝皇子,自然是不会是看到宝石就激动成这样。 让二皇子激动的是这么好的成色,还有这匣子里的一截金丝楠木。 这些,都只有刘安带回来过! 但是,刘安是出海去了啊。 而这国朝,也就只有一个刘安! 建章帝这么多年为什么这么重用刘安?就是因为他在海上的本事无人可比,也没人可以替代。 原本二皇子是打算在海运和市舶司的事情上,大展拳脚的。 可是京郊余孽的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以至于刘安出事也十分突然。 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刘安就全军覆没了。 刘安一死,海运上的事就得搁浅。 毕竟没有人再比刘安更清楚海外的事,海上再好,没有人去,那也是空谈。 可现在,看到手里的匣子,二皇子眼神狂热的盯着齐昭君:“你到底从哪儿得到的这东西?!” 齐昭君扯了扯嘴角:“殿下,这是我的!” 她看着怔住了的二皇子,面带得意,心里隐隐有一丝报复的快意:“这是我的商队带回来的!” 二皇子眼神幽深:“怎么可能?” 海上的事何其艰难,出海在这个时代那是九死一生的事。 出海的商队,莫不是要经过千辛万苦,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毁坏多少船只,才能够摸到一丝门路。 更别提成功登陆,能跟那些番邦交易的船队了。 齐昭君嗤笑一声,缓缓的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东西来,递给二皇子。 二皇子接过来一看,顿时震惊的两边都翻过来覆过去的看。 不怪他如此狂热。 齐昭君递给他看的是一副刺绣,绣的是美人对镜梳妆图,但是稀奇的当然不是这个。 稀奇的是,倒过来,另一边却是另一幅图,是美人月下独酌图! 双面绣其实也不算什么稀奇的。 但是问题是,这种两面都是完全不同的图案的双面绣,是真的稀奇! 而且,这种绣法,完全不是大周朝任何一个地方的绣法。 二皇子抬眼看着齐昭君:“到底怎么回事?” “臣女九岁的时候就让家里去寻海上的商路了。”齐昭君背着手,信手拈来:“臣女可以说,我的人,走的只会比刘安更远!” 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齐昭君当然清楚。 她本来不想这么快把底牌拿出来的。 毕竟,她是打算等到以后拿出这张底牌,让二皇子直接娶她。 可是现在,二皇子俨然打算要舍弃她了。 她只能先拿出这张牌。 二皇子果然吸了口气,震惊的问:“果真!” 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就算是没有刘安,二皇子关于市舶司和海运的设想,也仍旧可以实施。 还不只是如此! 他还能去出海! 带着大周的队伍出海! 他作为使者,作为钦差,去探索更多的地方,跟他们开展贸易,让他们臣服于大周! 这是无上的功绩! 不亚于开疆拓土! 二皇子的眼神狂热,盯着齐昭君的目光也似乎能灼伤人。 “昭君!”二皇子伸手抱住她:“你可真是本殿的福星!” 齐昭君在他怀里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男人可真是现实啊。 有用的时候就是福星。 没用的时候就恨不得一脚把你踢开。 不过无所谓,她原本跟二皇子在一起也只是想要得到无上的权力。 两人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她笑笑:“殿下,臣女愿意为您分忧!” 二皇子胡乱的点点头,惊喜来的猝不及防。 他马上带着这些东西去找王端行商议了。 齐昭君则仍旧坐在画舫上。 只不过这次,她不再是丧家之犬一般,一个人在画舫的地方坐着哭泣。 小太监和训练有素的丫头们一个个的上来伺候。 她轻蔑的望着远处二皇子的背影一笑。 不再多留,便径直回了齐家。 齐家,齐俊毅急匆匆的迎上来问她:“你去哪儿了这又是?宋子思又来了!” 听见这个,齐昭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而这时候,宋子思也正好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听见他的名字的时候,齐昭君的表情十分的阴鸷和不耐烦。 可是等到看到他,齐昭君却分明又笑的温温柔柔,娇羞无比。 他晃了晃脑袋,应当是他看错了。 “子思哥哥,你怎么来了?”齐昭君笑着说:“我今天去善堂那边一趟,有几个孩子生病了。” 一定是他看错了,分明昭君的表现还跟以前一样的。 宋子思反应过来:“没,没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还有,还有就是说莲藕的事。” “哦,对了。”齐昭君温婉的笑了:“正好,我还打算过去问问呢,原本我想过去接的,只是忙着善堂的事儿,便忘了。” 宋子思松了口气,挠了挠头有些紧张:“不不不,不用那么麻烦,我送她过去吧。” 说着,他又说:“不过,莲藕胆子小,不一定能跟善堂的人相处的好,所以,她若是不适应,我们便把她接回来。” 宋子思知道宋沅是很喜欢这个丫头的。 所以他其实也有些舍不得。 但是想着齐昭君说,一个小女孩,若是不能给她个身份,就得好好的为她计划,善堂毕竟是能给她们一个身份和出路的。 他便也答应了。 第272章·有大用处 齐昭君对宋子思极为敷衍。 她不是原身,喜欢这种天真的少年郎。 一个男人,若是没有野心,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或许他很多优点,但是不求上进这一点就实在入不了她的眼。 所以她笑着跟宋子思定了送莲藕去善堂的日子,便道:“子思哥哥尽管放心,我一定会亲自过问莲藕的事,不会让她受了委屈的。” 宋子思点头答应了,见她似乎眉眼之间都透着疲倦,便要告辞。 齐昭君等到他走出几步,又忙出声把他喊住了:“子思哥哥!我明天便要去庄子上陪祖母了,你若是有空,也要常来看我。” 见她眼睛亮晶晶的,里头全都是期待,宋子思忍不住暗暗骂自己之前太小心眼了。 分明昭君妹妹见到他是如此的开心,怎么可能会厌恶他呢? 想通了这一点,他顿时又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送走了她,齐昭君脸上的笑意顿时全然消失。 齐俊毅跟在她边上,看着她的脸色,咳嗽几声:“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嫁不嫁的,总得有个说法吧。” 他都不知道齐昭君到底是想干什么。 齐昭君瞥了他一眼,面上表情带着讥诮:“怎么,你闲的厉害?” 真是......齐俊毅哼了一声,决定不再搭理齐昭君。 他就多余问这么一句。 可是他正准备走,齐昭君却出言叫住了他:“明天一起去庄子上。” 齐俊毅没好气,他现在真是怕了自己这个姐姐。 也不知道怎么的,齐昭君嘴巴里就没几句好话,什么事都是颐指气使的。 他撇了撇嘴:“我不想去。” “那你试试。”齐昭君冷冷看着他:“你外头置办的那个宅子里的女的,快些处置了!” 听见这话,齐俊毅陡然抬起眼看着齐昭君。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在外面买了个女人安置下来的事,齐昭君竟然都知道。 齐昭君见他这副震惊的样子,冷笑了一声:“别那么震惊,什么事做了就会留下痕迹。” 顿了顿,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快些处置了,父亲正在给你议亲,若是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你的前程还要不要?!” 一番连消带打,齐俊毅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也不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不去庄子上的话了,只能唯唯诺诺的都答应。 齐昭君打发了他,一刻也没有休息的去了善堂。 善堂里头,一切都井井有条。 见了她过来,里头不管是谁都是一脸的笑意,笑盈盈的喊一声姑娘。 齐昭君面上也带着和煦的笑意,一直笑着越过了众人上了二楼,到了她自己平时处置事务的房间,脸上的笑意才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往后一靠,坐在椅子上缓缓的揉了揉眼睛。 善堂的管事立即就上来了,笑着喊了一声姑娘,在旁边恭敬的立着。 齐昭君嗯了一声,挑眉看着她:“这个季度的银子送上来了?” 善堂的管事亦步亦趋的上前,拿了账本给她看:“在这儿呢。” 齐昭君翻开来一看,看完了才啪嗒一声合上,似笑非笑的说:“倒是有些意思,去年这个时候,还有一百多万两银子,今年竟然减了三分之一。” 她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是管事的脸色却瞬间就变了。 见齐昭君的脸色不是很好,管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恕罪,姑娘恕罪!小的这就让底下人去查,去好好的查!” 他的脸色惨白,看上去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 也怪不得他。 在这里做事做的久了,就会知道齐昭君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人美心善。 没有一点畏惧之心,是很容易死翘翘的。 齐昭君皱了皱眉头:“我让你跪了吗?” 她将账本啪嗒一声扔在地上:“叫人拿回去,这个季度的银子,重新给我算一遍。” “第一回,我可以当不知道。” “第二回,我可就不管什么人的脸面了。” 管事的没想到她今天这么好说话,下意识就松了口气,只觉得如释重负,急忙点头应是。 正要出门,又被齐昭君给叫住了。 齐昭君盯着他,沉声说:“还有件事要跟你说,我这里新来了个小丫头,你带几天。” 管事的立住了脚,问询的看着齐昭君:“姑娘,是不是送到金陵去......” 接下来的话就没再说了,因为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齐昭君却摇头:“不必,就把人送到城外的那个庄子上。” 她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问:“之前交代你做的事,你做好了吧?” 管事哪里敢不用心啊? 帮这个小姑奶奶办事儿,那真是恨不得长八个脑袋。 一听齐昭君这么问,他急忙道:“您放心,都办的好好的!听了您的,早就已经把名落在了宋家大少爷头上。” 说着就笑了:“说来也多亏了您,只要是用您的名义去办的事儿,宋大少爷从来都是十分慷慨的,根本不会过查验。” 其实大家都不知道为何齐昭君这么看不上宋子思。 毕竟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宋子思身世也算是千里挑一了,尤其是难得的他对齐昭君是掏心掏肺的好。 女人遇上这么个男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偏偏齐昭君就是看不上。 不仅看不上,还这么给人家挖坑。 “你带几天,就把那丫头送到庄子上去。”齐昭君懒懒的抬了抬下巴:“知道该怎么做吧?” 啊? 管事的有些诧异。 一般来说,善堂的女孩子都是送到杭州金陵这些地方的,女孩子可是能卖大价钱,有大用处。 没用的才送到庄子上呢。 怎么姑娘这回要把个小姑娘送到庄子上去? 他心里是奇怪,但是面上却不敢多问,只是忙应了。 齐昭君则打开窗户看了一眼,见外头院子里,人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做事,忽的嗤笑了一声。 这些人,还都以为是进了好地方,一个个的感恩戴德的。 不过也是,相比较于去死,这也算是个好地方了。 真是一群蠢得不可救药的可怜虫。 第273章·死在眼前 齐昭君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好整以暇的准备先回齐家。 才下了楼,都还没有出第一重院子,她只听见周围一阵尖叫,而后就有一东西从天而降,砸在了她的正前方。 跟着齐昭君的丫头叫的简直像是见了鬼,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就往后爬。 她平时是怕极了齐昭君的。 但是此时,竟然,顾不上向来什么事都讲究规矩的齐昭君,一个劲儿的爬。 只留下齐昭君一个人愣怔着看着面前的尸体。 是的,刚才掉下来砸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具女子的尸体。 那女子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此时摔在地上已经骨头都碎了,大腿以一个奇异的姿势曲着,头上破了个大洞,正目光空洞的盯着齐昭君的方向。 院子里的时间仿佛是暂时停住了。 这个女子掉下来,让院子里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齐昭君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她冷漠的问:“她死了,你们也是死人吗?!” 刚才亦步亦趋跟下来的管事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呵斥着下人将这尸体给收拾了。 地上一大滩的血迹,也马上有人端了大盆的水过来,一遍遍的冲刷,几遍之后就再也看不出来了。 出了这样的事,齐昭君肯定是暂时不能回家了。 她哼了一声转身回了楼上。 楼下几个善堂的管事都跟着上了楼,站在她身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屋子里很安静,过了片刻,齐昭君才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说说吧,怎么回事?” 她从在边关开始,便开始经营善堂了。 善堂的分工井井有条,像是这种直接闹出人命的事,还真是很少见。 尤其是现在京中刚出了迎宾楼的事。 开迎宾楼的那还是长公主的驸马呢,可结果怎么着? 结果人家惹出事端,该死还是死了。 虽然这死的是个普通人,但是,万一呢? 齐昭君做事,可从来不喜欢万一。 看着她手腕上挂着的碧绿通透的镯子,几个管事都迟疑着不敢出声。 “都哑了不成?!”齐昭君环顾了一圈,怒斥出声。 管事们都噗通跪在地上。 还是领头的胡管事战战兢兢的说:“是,是前些天投奔来的两母女,这个当娘的二十一岁,她女儿六岁了......” 胡管事觉得晦气:“咱们善堂的规矩,嫁过人生过孩子的,那就不值钱了,是要送到北地去的。” “但是她那个女儿,长得却是个美人胚子。” “一看就知道适合咱们扬州那边儿的生意,我就让人带走了。” 善堂表面上是善堂,可实际上,却是借着善堂的名义,笼络拉拢吸引人口进来。 进来的人,那可都是活生生的牲口啊。 老了的做不了工的,那就在善堂当个吉祥物,还省了代言费了。 而年轻嫁过人的女子,北边那边的黑煤窑还有军营里头,那可都是畅销货色。 没嫁过人的十一二岁往上的雏儿,杭州和金陵都有现成的青楼。 至于更小的小孩子,那可更是个个都值钱。 男的养大了,以后做护院做劳力都可以,有成色更好的,送去小倌儿馆也多的是贵人喜欢。 至于小女孩儿,扬州瘦马可不就是得从小开始抓起吗? 见胡管事这么说,齐昭君冷笑一声。 她跟土生土长的这些人不同。 她出生长大都在现代。 当然了,她当时的社会法制是很完善了的。 但是放眼望去,别说是周边那些小国了,便是大美丽国不就是吃买卖人口的红利起家的吗? 在齐昭君眼里,这些无家可归,甚至无处可去的流民,已经不算是人了。 他们都是能明码标价卖出去的货物,就跟市场上的那些牛马一样,都是有价钱的。 她收留他们,还给他们找出路,这就是善堂啊,没错啊! 做妓女怎么了?当瘦马怎么了? 现代还讲究笑贫不笑娼,三百六十行,人人出状元呢! 干什么还职业歧视? 古代人就是没见识! 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钗冷笑:“算了,既然她自己要死,谁也拦不住。” 顿了顿,她看了众管事一眼:“但是我丑话放在前头,人死在哪里都行,别死在我跟前,也别再被人发现!” “不然......”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众人,面上笑意逐渐消失:“不然我让你们的家眷,都比今天跳楼的要凄惨百倍!” 此话一出,管事们顿时脸色煞白。 他们心里都清楚,齐昭君绝对是说的出做到的。 这女人跟普通的女人完全不同。 外头人人都说她是菩萨。 只有他们真正在善堂管事的做事的人才知道,这菩萨的心肠都是黑的。 交代完了,齐昭君出了门。 刚才吓傻了的两个丫头魂不守舍的跟过来。 齐昭君看了她们一眼,淡淡的说:“你们不必跟我回去了,就在善堂帮忙吧。” 丫头们吓了一跳,跪在齐昭君面前求饶。 齐昭君却根本连看都不再看她们,径直上了马车。 旁边的枣树上,几只鸟儿立在上头看着热闹。 宋家,宋沅正在想着如何能够稳准狠的将齐家连根拔除。 窗户就被笃笃笃的敲响了。 紫莹急忙去把窗户打开,虎皮大人便圆滚滚的滚了进来。 一进来,它连瓜子都顾不得吃,只是盯着宋沅:“丫头,你哥哥要有大麻烦了!” 宋沅手里的动作立即就顿住,问它:“怎么说?” 虎皮大人抖了抖羽毛,将今天善堂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听见说一个母亲因为孩子被带走,而从善堂跳了下去,死在了齐昭君面前。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竹笙睁大眼:“这,她们凭什么把人分开?!” 凭什么把人家的女儿带走啊?! 宋沅却沉默下来。 她也当过侯门主母,当然也做过救济灾民的事儿。 所以许多事情,她都是一点就通的。 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善堂不是善堂,只是在做生意。 而且,做的还是人口的生意。 她想过齐昭君目的不纯,却没想到她会卑劣到这个地步! 第274章·把她除掉 宋沅放下手里的书,仔细的看着飞过来的虎皮大人,沉声说:“大人细说。” 虎皮大人却忽然有些烦躁,它抖了抖羽毛不大高兴:“我说个屁啊我说!我该说的都告诉你了!” 宋沅眯了眯眼睛。 她已经察觉出来了,虎皮大人对齐昭君的态度很有些奇怪。 它对齐昭君似乎十分不屑。 但也不只是不屑,这其中还夹杂着难以言喻的东西。 她不由得深深的看着虎皮大人。 虎皮大人被她看的有点儿发怵,又有点儿难堪:“看大人我干什么?有本事找她的麻烦去!” 它嘀嘀咕咕的,一碰见齐昭君的事儿,大人就会变得格外的暴躁。 这两人肯定是有什么事的。 但是宋沅也只是略微挑了挑眉,不再多问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哪怕是虎皮大人也有。 她嗯了一声,淡淡的说:“好,那就劳烦大人紧紧跟着莲藕了。” “你,你疯了?!”虎皮大人的羽毛都竖起来了:“你还要让莲藕过去?!” 明知道那是个什么吃人的地方,宋沅竟然还要把莲藕送过去,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那些人丧心病狂的! 它在善堂呆了好几天了,亲眼看着善堂的人是怎么对待那些小姑娘的。 蠢笨一些的倒是还好,他们乐的给点吃的喝的。 但是聪明些的,刺头儿些的,那日子过的可是生不如死。 那些人都是妓院青楼出来的折磨人的好手,对待女子什么手段都有。 它看的都毛骨悚然! 宋沅面不改色:“要去。” 虎皮大人盯着宋沅片刻,冷笑着说:“你这种不顾人死活的人,我才懒得理你!” 它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竹笙小心翼翼的上前来:“姑娘,那边吃人不吐骨头,莲藕太小了......” 她真的看不得那么个小丫头被送到那种吃人的虎穴里头去。 四周安静下来,宋沅摇摇头,吩咐竹笙:“给我换衣裳,我要出门。” 见她不再说话,竹笙也不敢再多说了,应了是忙给她换了衣裳。 宋沅去的是许铮家的胭脂铺子。 自从迎宾楼也出事之后,宋沅再想见谢景昭,要么便是通过虎皮大人,要么就是来这里了。 胭脂铺子的掌柜见到宋沅,立即就热情的迎了上来,把人往里头雅间迎。 他是认得宋沅的,将宋沅迎进包间,便轻声说:“您稍等,我去禀报主子。” 许家两兄弟都是谢景昭的心腹,他手底下的人脉网,看来也是让谢景昭用的得心应手的。 宋沅点点头。 没一会儿,掌柜的便去而复返,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这边请。” 宋沅问:“今天殿下恰好在吗?” 她知道谢景昭是要定时来接收各方的消息的,然后让底下人做出行动。 “不,殿下今天去了凤凰台。”掌柜的垂下头恭敬的领路:“他恰好停在这里,正准备让人去通知姑娘您。” 这么巧? 宋沅心中微动。 她有事要见谢景昭,谢景昭却也正好想要见她? 她抿着唇绕过了前头的小院,很快便进了后头的暗室。 说是暗室,但是一进门,宋沅便不由得眼前一亮。 眼前的屋子分明该十分灰暗的,但是四周的墙壁上都画了大幅的雪夜静坐图,茫茫大雪之中头上星光熠熠,而旁边的亭子里芦苇席垂下,昏黄的灯光似乎近在眼前。 画这幅画的画师技艺真是巧夺天工。 “好画!好地方!”宋沅不吝称赞。 这屋子里除了雪夜图之外,紧挨着墙壁窗户底下置了一处小几,小几底下放着一张雪白的羊毛毯。 真是雅致至极。 “多谢夸赞。”谢景昭点点头,脸上露出点笑意:“来尝尝我的茶。” 宋沅过去在正他对面坐下。 谢景昭已经泡好茶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将杯子往宋沅那边推了推:“尝尝。” “入口清新。”宋沅尝了尝,笑意渐深:“回味悠长,殿下真是雅人。” 谢景昭看了她一眼:“雅不敢当,只不过不想过的太委屈罢了。” 说着就点了点桌子:“你来找我,是为了齐昭君的事吧?” 宋沅也没有遮掩,嗯了一声,直截了当的将虎皮大人打听到的消息说了。 谢景昭的眉目都没有动。 他听宋沅说完,便将手边的一沓纸递给了宋沅。 然后趁着宋沅在看,他冷声说:“做人口贩子的生意,却比人口贩子还要可恶!” “人在她眼里不是人,而是划分价码的货物。”谢景昭说着,扯了扯嘴角:“大凶大恶的人,我也算是见得多了,但是坏成这样的,还是得说一声,少见。” 的确如此。 坏成这样的,真是少见了。 宋沅认真的看着,谢景昭手里这份线报,其实跟虎皮大人知道的差不多。 但是到底人去了哪里,如何分那些人,利益最后又归于谁。 却并不清楚。 她皱起眉头。 谢景昭挑了挑眉,没有任何的遮掩的意思,直接说:“她的钱去向何处,我猜测,跟二皇子有关。” 宋沅猛地抬起头看着谢景昭。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都明白对方猜到了什么。 是的。 人口贩卖所得的巨大的利益,所获得的具体数目都不可计量。 这些钱,能去做什么? 齐家若是有这么多钱......宋沅想,她知道为什么二皇子这么看重齐家,而且会不顾齐昭君已经有婚约,还要跟齐昭君搞在一起了。 很显然,齐昭君不只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那么简单。 至少对于二皇子来说不是的。 这是利益结合。 宋沅深深的吸了口气:“殿下,她很快就会对我哥哥下手。” 她把齐昭君这几天对宋子思的态度说了。 然后又说:“我哥哥.....” 谢景昭点点桌子:“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哥哥齐昭君的真面目?” “我会的。”宋沅回答的也干脆利落:“之前没有证据,但是现在,我已经有了。” 她看着谢景昭:“殿下,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联手把这个二皇子的臂膀剪除?!” 她不会让齐昭君好过! 第275章·把话挑明 谢景昭依靠在身后的靠枕上,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生机勃勃,说着这样的狠话,但是眉眼之间除了坚定,却并没有多少戾气。 这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他含笑片刻,手指点了点黑漆的桌面:“这里,是一份地契。” 地契? 宋沅不解的拿起来,却看见竟然是京郊一处别庄的地契,而所有人竟然是宋子思。 宋子思如今并未成亲,按照大周的规矩,男子未成亲之前那是不算成家的,更不可能有自己的私产。 宋家更没人为宋子思置办。 那么问题来了,这别庄? 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宋沅马上就想到了齐昭君要去乡下小住的事。 她眯了眯眼:“这是齐昭君的吧?” 真是一点就通。 谢景昭当真是很喜欢跟聪明的人说话。 他嗯了一声,挑眉笑着说:“如果是有什么圈套,应当就是在这里了。这文书过户变更的时间,就在昨天。” 昨天,时间真是够蹊跷的。 宋沅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谢过了谢景昭的提醒。 她的确帮过谢景昭,但是帮谢景昭的同时每次都是在帮自己,所以不能说谢景昭欠自己什么。 盟友能做到这个地步,的确很好了。 她再跟谢景昭确认了几件事,才从胭脂铺子告辞回家。 还没进家门,她就看见宋子思正笑意盈盈的从马背上翻身下马。 他旁边,叶明安正在嚷嚷着什么。 两边一碰面,宋子思马上就笑着朝宋沅小跑过去:“阿沅!” 宋沅也从马车上下来,先跟也同样跟过来的叶明安打了招呼,而后才问宋子思:“哥哥这是从哪儿回来?” 旁边的叶明安一脸的不高兴:“还能从哪儿,自然是从金玉堂呗!” 金玉堂是京中最有名的首饰铺子。 他们的师傅以工艺出名,一件件金饰都做的十分精巧,很受京中女眷的追捧。 宋子思去那里......宋沅挑眉:“哥哥买礼物给谁?” 宋子思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宋沅问的那个关于齐昭君的问题。 所以迟疑片刻之后,他才不好意思的说:“是昭君,我要去乡下看她,也不好空着手去......” 总得买个礼物。 叶明安冷哼了一声:“是啊,贵重的很,一套十二只的凤蝶簪,三千两银子呢!” 三千两,哪怕是对于勋贵子弟也不是小数目了。 可见宋子思对未婚妻的用心和爱护。 宋沅垂下眼。 然后才冲宋子思道:“哥哥,我有话要跟你说。” 宋子思哦了一声,他已经意识到宋沅有些不高兴了。 但是对他来说,还觉得这只不过是妹妹在闹小女孩脾气。 小女孩嘛,总是占有欲很强的。 哥哥对未来的嫂嫂比较好,她心里肯定是不怎么舒服的。 想到这里,宋子思回头看了看叶明安:“我明儿再跟你说话。” 叶明安翻了白眼,对宋沅说:“你好好看着你家这个冤大头吧!我是没法子了!” 说完便翻身上马背,飞速的跑了。 宋子思则是笑着跟宋沅说:“阿沅,赶明儿我送你一套更好的。” 三千两,已经用尽了宋子思所有的私房钱。 这里头还有一部分是之前郭老太爷给他回京的盘缠。 他还笑得出来! 宋沅拉了他回自己院子。 遣散了下人之后,她把那份誊抄的地契推过去给宋子思看。 宋子思看了一眼,疑惑的问:“这是什么?沅姐儿,你给我买地了?” 宋沅淡淡的说:“我便是想买,也不会给你买这样的东西,让你身败名裂。” 什么? 宋子思郑重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妹妹不是个胡说八道的人。 但是听宋沅这么说,他又很不理解。 什么事至于说的这么严重? 宋沅沉声说:“这里头,养了一个狗场。” 狗场? 宋子思莫名其妙的:“阿沅,你有事儿你就直说,我,我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你知道的。” “好,那我就直说了。”宋沅沉声说:“这里面养了大约五六百只狼狗,哥哥知道这些狼狗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不是打猎,也不是用来看家护院吃狗肉。” 宋沅见宋子思盯着自己看,便也不想再卖关子。 她直截了当的说:“这里面的狗,是专门用来处理尸体的。” 宋子思猛然睁大了眼睛。 处理尸体?! “用来处理不太听话的一些人的尸体。”宋沅敲了敲桌子:“同时,给那些有特殊爱好的人提供乐子,让他们在里面狩猎。” 宋沅毫不客气:“大哥,我说到这里,想必你应该听出来了。这庄子,距离齐昭君邀约你去的庄子,是在对面,你还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吗?” 宋子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阿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他不信! 宋沅短短一段话里,透露出无数的信息。 一下子让他脑子里都嗡了一声。 宋沅的意思是,那个狗场是齐昭君的。 齐昭君开这个狗场,杀人,处置尸体。 而且还用来让一些人在里面取乐。 可这怎么可能呢?! 做这些事的,如果是邹平安林长宁他们。 他眼皮都不跳一下就会相信。 但是昭君是什么? 她是仙女啊! 仙女怎么可能会沾染这些事情?! 她甚至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宋子思的眉目冷厉起来:“阿沅,我知道你可能听了颍哥儿的话,不喜欢昭君。” “但是也不许如此污蔑别人!”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不信! 他吸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我在蓟州从军,险些快死了,是昭君救了我!她为了救我,自己也中了箭,险些没命!” “这样的人,她愿意为了我去死!她怎么可能害我?!” 跟宋子思挑破这件事之前,宋沅就已经知道宋子思的反应。 这也是她之前为什么一直不想挑破的原因。 宋子思到底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又只是个普通人。 他的反应太大了。 很容易坏事。 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宋沅大声喊:“哥哥!” 第276章·去别庄了 宋子思气喘吁吁的看着宋沅。 他很少有这么愤怒的时候,尤其是还是对着宋沅。 这个他素来最珍爱的妹妹。 忍了又忍,他压抑着愤怒咬牙:“阿沅,别的事我都能容你!母亲去世之前,再三叮嘱我要照顾好你.....” 其实已经不只是叮嘱了。 那时候的郭氏,岂止是不放心啊? 宋子思长大后都还能记得母亲当时看向宋沅时候不舍心痛绝望的眼神。 她哀求着来探望她的每个人,祈求他们多看顾一下她的儿女。 尤其是还稚嫩的幼女。 想到这些,宋子思的眼眶一下子就红透了,他哽咽着开口:“阿沅,母亲走的时候,最不放心你。” “阿沅,我之所以去从军,拼了命的要多学些东西回来,全都是为了你!” 这些宋沅都知道。 上一世宋子思也用性命践行了对母亲的诺言。 不管她多么混账,多么让人难以忍受,宋子思自始至终都在保护她。 “可是,我之所以能回来,全都靠的是昭君!”宋子思盯着她:“我不许你污蔑她!”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桌子,可是气氛却剑拔弩张。 沉默片刻之后,宋沅轻轻开口:“哥哥,我知道她对你有恩,所以我一直在迟疑是否要告诉你。” 她轻声将郭颖在萧家发生的事情说了。 宋子思面色巨变。 他想到了郭颖对齐昭君异常的排斥和厌恶。 的确是如宋沅所说,从前郭颖对齐昭君分明也是十分喜欢和崇拜的。 但是也就是从最近这段时间开始,郭颖就变了。 他不是傻子,这些年也受过良好的世家教育。 如今宋沅镇定自若的说出这番话,他心里其实已经十分的挣扎了。 可是,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当初救他一命的那个姑娘。 那时候齐昭君的笑容温柔又善良。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跟二皇子苟合? 还是在有婚约的情况之下?! 宋子思不相信,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要去问清楚。” 说着人都已经大步迈出去了。 宋沅急忙追了几步,赶在他出门之前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她坚定的喊了一声:“哥哥!” 宋子思看着她,额头的青筋都凸出来。 任何一个绿云罩顶的男人,在知道自己被带了绿帽子的时候,都该是这样的反应。 宋沅轻轻叹息一声:“哥哥,你现在若是找过去,她之前做的打算就全部都要改变了。” “何况,至今为止,这只不过是我和颍哥儿的一面之词,不是吗?” “她大可全部推的一干二净。” “甚至可以倒打一耙,说都是我在信口雌黄。” 宋沅静静的盯着宋子思:“到时候哥哥信谁呢?” 宋子思想一想那个场面,心中已经先痛苦起来了。 他有些颓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该怎么办?” 这件事,一定要弄个清楚! 若真是齐昭君背弃婚盟,他自然也不会腆着脸非得跟人家成亲。 他也不能无缘无故娶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 宋沅见宋子思这么问,心里就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镇定下来了。 这就好,能听进去别人说话,就好。 她压低声音:“哥哥,我们来做一场戏,如何?” 宋子思看着她:“什么意思?” “哥哥按照我说的去做,自然能够验证真假,也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对于宋沅的本事和智慧,宋子思是相信的。 所以宋沅这么说,他并没有过多迟疑,便点点头答应了。 他一晚上都辗转反侧未曾睡着,第二天一大早,齐家就来了人。 宋老太太还以为是齐家有什么事,结果竟然是齐家的人过来送了几筐水果,说是老太太要去乡下小住。 所以记挂着亲家老太太,送些水果。 宋老太太立即便问宋子思。 宋子思心事重重的看着那几筐水果,眉头都皱成川字。 但是还是坦诚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宋老太太便道:“论理,两家婚约已定,已经开始议亲,你这个未来孙女婿,自然该去探望生病的长辈才是。” 是啊,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若是放在眼前,宋子思根本不会多想,也不值得多想。 但是如今,他的眼皮却狠狠地跳了几下。 因为,这一切都跟宋沅所说似地发生了,太巧合的发生了。 他静静的呆了片刻,点头说:“我正想出城去探望齐老太太。” 宋老太太还专门叮嘱他多带些礼物过去。 宋子思没心思管那些礼物,他转头回了宋沅那里,沉声说:“我要去别庄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沉沉。 宋沅知道他如今心里的压力和感受,并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哥哥一路小心。” 宋子思深深的看了宋沅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说,转身走了。 他一走,虎皮大人就抬头呸了一声:“你看看你把人整的,灰头土脸的。” 宋沅目光深邃。 她自然也不想让哥哥经历这些事。 但是遇见了,就不能逃避。 迟早要面对的,现在认清楚,总比身首异处的时候再后悔来的好。 “不说这些了。”宋沅偏过头看着虎皮大人:“大人,其他的我不敢多劳烦你,可是莲藕的行踪,你却一定得随时告诉我们。” 她面色郑重:“莲藕是我救回来的,我就绝对不能继续让她在我这里出事!” 虎皮大人难得的没有回嘴抱怨,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沅吸了口气,看着竹笙她们:“收拾东西,我们也出门吧。” 竹笙和紫莹早就准备好了,一听宋沅这话,立即便收拾了东西。 宋老太太听说宋沅也要出门,还要出门住几天,有些奇怪:“你这是要去哪儿?” 到底是个女孩子,出门没长辈,容易叫人指责。 宋沅笑着说:“我去外祖父的别庄小住几天,陪陪嫂嫂。” 郭颖哥哥的媳妇儿刚怀孕,在乡下别庄休养,宋沅以这个名义过去,理所当然。 宋老太太也说不出不是来。 第277章·两幅面孔 齐家别庄重新热闹起来。 因为老太太要养病,所以到处都重新打扫修葺过一番,别庄内绿茵遍地,墙角处还有大片的虞美人迎风盛开。 齐老太太咳嗽了一阵,仰头看着齐昭君:“何必这么折腾?我也没有病的这样严重。”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显然还是很享受孙女儿的孝顺。 齐昭君笑了笑:“横竖也不费什么功夫,祖母住的开心便是好的。” 三言两语安顿好了齐老太太便退出来,招来了几个管事:“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管事们在齐昭君跟前全都俯首帖耳的。 其中一个人就看着齐昭君的脸色:“姑娘,对面的庄子都已经整理好了,保证没了咱们的东西。” 齐昭君挑眉看向另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阮小二,你那呢?” 阮小二急忙道:“您放心,我们也都准备好了,今天定北侯的小儿子、还有成国公的孙子等人,包括荣成长公主的宝佳县主都在附近游玩。” 齐昭君嗯了一声:“好的很,今天的事儿务必给我办的漂漂亮亮。” “事成了,必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谁若是坏了我的事,那我一定也不饶了你们!” 所有管事都急忙答应。 没一会儿,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小厮:“姑娘,宋大少爷来了!” 齐昭君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立即多了几分笑容。 她从未有一次如此开心见到宋子思。 宋子思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齐昭君笑眯眯的指挥着丫头们摘桂花。 桂花树下,齐昭君拿着一把团扇,微微仰脸笑着嗔怪她们:“别那么用力,当心摔了!” 他顿时有些恍惚。 这么美好的场景,这么美好的笑容。 分明是他记忆当中的样子。 这样美好的仙女,怎么可能会是之前阿沅口中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呢? 他心中挣扎。 齐昭君却已经看到了他,眼睛一亮笑着朝他小跑过去:“子思哥哥!” 她的笑容灿烂:“你怎么才来呀!这乡下可真是没什么玩儿的,无聊极了。” 宋子思心中抽痛,想到宋沅的叮嘱,还是没有露出异样来,只是说:“被家里的事绊住了,老太太呢?” 齐昭君就带着他去见齐老太太。 齐老太太见了宋子思,笑容深邃:“子思啊,你既然来了,就好好的玩几天再走吧。” 宋子思心中纷乱如麻,但是听见这话,还是下意识的答应下来。 齐昭君拉着他往外去,见他呆愣着面色都不对,就停下来探了探他的额头:“子思哥哥,你不舒服吗?” 看上去分明十分关心。 宋子思心中一松。 是不是阿沅弄错了? 分明见到了他,齐昭君是如此的雀跃。 他摇摇头说:“可能是赶路太急了,所以有些疲累。” “啊!”齐昭君显然很是心疼:“那你还在这里跟我说什么话?我让人带你去梳洗,你再休息休息!” 她娇嗔的推了推宋子思,似乎无限娇羞。 宋子思更觉挣扎和恍惚。 他伸手拉住齐昭君的手。 齐昭君怔住,一瞬间眼里竟然闪现过狠厉。 从前宋子思对着她多说几句话都脸红,更别提有什么肢体接触。 生怕冒犯了她这个仙女。 现在竟然牵她的手! 他配吗?! 她只属于世上最尊贵的人! 宋子思没有看清楚她眼里的情绪,只是急切的看着她:“昭君,我,我有话想......” 他现在急切的想要让自己得到过结果安心一点。 齐昭君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挣脱出来,嗔怪的说:“这么多人呢!子思哥哥你干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把宋子思往外推搡:“行了,你先去梳洗再说吧,风尘仆仆的!” 宋子思被她推着往外走,想要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直到被齐昭君推出了门外,才反应过来,怔怔的问:“我去哪里梳洗?” 这个人是傻了不成? 齐昭君看着他,心里已经完全没了耐心应付。 但是面上却还是强自扯出笑意:“对面还有个庄子,你我虽然......但是到底不适合在一处,所以在乡下这几天,你便在对面住。” 对面! 宋子思的心一下子就沉下来。 原本的千言万语也霎时化作云烟。 仿佛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不对,不对不对! 他想到那份地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恐惧和惊慌给摄住了。 齐昭君还在笑盈盈的催促他:“子思哥哥,你快去呀!先好好休息,等到晚间,再过来陪祖母一道用饭!” 她如此急促的催促他快些去那座别庄里头。 若是换做从前,宋子思只会觉得这是她重视自己和矜持。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想一想,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阴谋。 他深深的看着齐昭君:“昭君,你,你是真的盼着我来吗?” 齐昭君下意识想要皱眉。 但是却还是忍住了,强忍着不耐笑道:“当然啊,子思哥哥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总问些傻话?” “没什么。”宋子思慢慢的冷静下来,看着她:“那我先过去了。” 齐昭君点点头:“去吧,晚些时候再见。” 眼看着宋子思出去了,她才陡然翻了脸,骂了一声:“草!真他娘的蠢货,磨磨唧唧!” 她让丫头打了水来,洗了手又猛地将帕子扔在水里:“让那边加快速度,我一天都忍不了了!” 底下的人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齐昭君才坐在圈椅里,缓缓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她给二皇子的那些东西和船队已经成功吸引了二皇子的注意。 现在只要能够自己不受影响的退亲,那么二皇子那边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她一定要快些把宋子思给处置掉,然后嫁给二皇子,成为名正言顺的二皇子妃。 凭借她的本事,她一定能够扶持二皇子扶摇直上,登上皇位,然后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那些所谓的名门贵女,哪里能跟自己这个得天独厚的主角比? 第278章·别庄尸体 齐家的这座别庄,是五间七架的规制,一进去还有一个巨大的广场。 应当是用来建造演武场的。 齐家是武将出身,建造这么大的演武场倒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宋子思进了演武场,再往里走了很长一段,才惊觉这座别庄竟然是靠着山的,山上竟然还能养马。 养马? 宋子思想到宋沅说这座别庄里养了许多的狼狗,顿时心中惊悸。 齐家的下人将他带过来,便恭敬的告退。 宋子思急忙喊住他:“这里这么大,我一个人住?” 齐家的下人恭敬的笑着:“咱们这儿宽阔,大少爷您的身手好,若是闲着觉得没意思,可以去山上转转。” 宋子思抿了抿唇,见他这么说,便挑眉:“你们府里没有旁人陪着老太太来吗?” 齐昭君到底是个女孩子。 老的老小的小,按理来说齐家无论如何也该派个孙子辈的人过来的。 可现在却一个都没有。 好似就是为了让宋子思理所当然的住进这对面的庄子。 毕竟如果来了男丁,那么宋子思住那边就很正常了。 再不济,宋子思也不会一个人来这边住。 齐家的下人就叹了声气:“是啊,小少爷们都忙着功课,实在走不开,得过几天才能来了。” 宋子思就不再多问什么了,摆摆手让他退下。 小厮还不忘跟宋子思说:“这府里下人都是齐全的,您有什么需求,便直接吩咐便是了。” 宋子思答应一声。 小厮回了齐家报信。 齐老太太喝了一盏燕窝,见齐昭君垂着头,便问她:“这能行吗?” 齐昭君的脸色漠然:“没什么不行的,都准备好了。” 宋子思洗了个澡,便听见房间门被砰砰砰的敲响了。 他很快穿了衣裳出去:“什么事?” 原来是送饭的人过来了,笑着冲他说:“宋大少爷,我们姑娘陪着老太太礼佛,眼下没空招待您。” “她特地叮嘱了,若是您觉得无聊,便去山上走走,山上可以打猎。”又指了指旁边:“这里弓箭也都是现成的,都很方便。” 竟然真是一点儿时间都不给他,就要把他往山上引。 就在这时,宋子思听见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这狗吠声一声高过一声,听着就让人胆战心惊。 他心里彻底冷了下来:“这里有狗?” 那下人却面色不变的笑着说:“哦,家里的少爷们喜欢打猎,所以在庄子上养了几条猎狗,为了打猎用的。” 宋子思有心逼问,却惦记着宋沅当时的叮嘱。 心里也知道,这个时候就算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就装作对打猎很感兴趣:“既然如此,那我上山去转转。” 那下人果然十分高兴:“是,宋大少爷随意,山上如今许多猎物,您若是猎着了东西,那老太太和大小姐肯定也高兴的了不得的。” 宋子思上了山。 齐家很会挑地方,这座山上密密麻麻的种满了松树,一棵棵几乎高耸入云,遮天蔽日。 他上了山,便发现这是一处绝佳的避暑的地方。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中浮现,他就察觉肩膀一重。 紧跟着,虎皮大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别出声!” 对虎皮大人,宋子思下意识的信任,他立即便噤声屏气,缓缓蹲在了草丛里头。 而下一刻,便有一队人马从他身边经过。 其中一个穿着华丽的少女颐指气使:“什么破运气!今天竟然一个猎物都没打着!烦死了!” “宝佳,肯定是你运气太差了,你一来,我们全都两手空空!” 领头的一个少年笑着调侃。 蹲在草丛里的宋子思面色凝重。 他已经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荣成长公主最疼爱的女儿宝佳县主。 还有成国公的孙子徐虹光,定北侯的儿子张策。 定北侯之前刚在迎宾楼死了一个小儿子,现在的张策则是他唯一的嫡子了。 这些人一个个全都身份贵重。 齐昭君的人费尽心思的让他上山。 结果上山却这么巧的碰见这行人。 这是真的巧合吗? 他转头看向虎皮大人,却见虎皮大人也是异常的严肃,两只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等到那一行人顺着坡下去了,虎皮大人才松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宋子思:“跟我来!” 宋子思急急忙忙的跟着他,从草丛里顺着一条道往上走,没走出多久,就看见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女孩子躺在地上。 那孩子小小的一个,蜷缩着在草丛里。 他吓了一跳,急忙几步上前将人翻过来,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是莲藕!” 虎皮大人嗯了一声。 宋子思顿时口干舌燥:“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不动动你那猪脑子?!” 虎皮大人听着就来气。 “前脚那娘儿们费尽心机的要了莲藕这个小丫头。” “后脚你就在这里碰见,你不觉得奇怪吗?!” 宋子思的脑子乱作一团。 是啊,他也知道不对劲。 齐昭君当时把莲藕带走,分明说了是把人带去善堂的,可现在,莲藕却出现在这庄子后头。 联想到宋沅之前给的那份他名下的地契和房契。 宋子思浑身都在发冷。 齐昭君到底想干什么?! 他摸了摸莲藕的鼻息,发现人还活着,顿时松了口气。 “放心吧!还活着呢!”虎皮大人瞪了他一眼:“不过你也命好,有个那么聪明的妹妹。” 虎皮大人哼了一声:“否则的话,今天宝佳县主就会撞见你‘当场杀人’了!” 宋子思浑身的血液都僵硬了,他有许多疑问。 可是最终,他说出口的却是:“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根本摸不清楚齐昭君想做什么,就只能听虎皮大人的。 虎皮大人嘎嘎了两声:“你把人抱起来,跟着我走,我带你避开搜查的人,要快!否则被发现了,你也得死在这里!” 宋子思不敢耽误,急忙把莲藕给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跟着虎皮大人往下走。 才走出一段路,他忽然听见一阵尖叫声。 紧跟着,宝佳县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老天爷,这里有一具尸体!” 第279章·杀人凶手 宝佳县主的惊惧肉眼可见。 她是天之娇女,虽然喜欢打猎,可到底也是个女孩子。 看看那些猎物的尸体倒也没什么,但是乍然看到个死人,还是会忍不住害怕的。 张策马上就把她护在身后。 而另一边的徐虹则是蹲下身查看那具尸体,有些震惊的说:“是被一箭射死的!” 这也就是说,这人不是自己摔死或是如何,而是被射死了的。 宝佳县主不由得看看自己手里的弓箭,又看看张策跟徐虹他们。 面色有些不自然的问:“不是你们不小心,射偏了,害死了人吧?” 虽然他们都身份贵重,但是胡乱杀平民的话可不是小事。 她的父亲邹勇和哥哥邹平安,就是因为迎宾楼里买卖良民,是重罪之一,如今都已经没了。 见宝佳县主的脸色难看,张策他们也知道缘故,顿时都急忙否认。 徐虹更是直接说:“不可能!这弓跟我们所用的打猎的弓不同,咱们打猎的弓都是一石的,小巧轻便,但是这箭是铁箭,更像是战场上我父亲他们所用的重型弓......” 那就更奇怪了,这附近因为山林茂密,野兽出没频繁,所以才会吸引这么多贵族来这里置办别业,闲暇时候用来打猎游玩。 谁好端端的会带重型弓来这里? 正百思不得其解,宝佳县主眸光一动,诧异的说:“那里什么动静?!” 大家顺着她的指示去看,见草丛里竟然又有一具尸体倒在那里。 跟上一个一样,也是被箭矢所射杀。 所不同的是,这个人身上至少有三处箭伤。 众人都面面相觑。 连宝佳县主都忍不住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只有一具尸体的话可以说是意外,但是现在这都已经是第二个死人了。 根本不能用意外和失手来搪塞过去。 张策跟徐虹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凝重和担忧。 斟酌了一会儿,徐虹压低声音:“县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说着,他们便听见后头传来凄厉至极的呼救声。 众人纷纷顺着声音来源转头,就见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朝着她们这边跑过来。 一面跑还一面喊着救命。 张策正想上前迎接,就见那人陡然停住了身形,往前栽倒在地。 而他胸前,已经被箭矢穿透了。 又是一个,而且还是死在他们面前! 宝佳县主亲眼看到杀人现场,忍不住害怕得失声惊叫。 她再也不想打猎了,马上就把自己的弓箭扔了。 底下的人急忙过去簇拥着安慰她。 徐虹跟张策此时却顾不得去这个县主跟前表现了。 他们急急忙忙的跑过去,却只见小路尽头有白影一闪,等他们追过去,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是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短短时间,他们看到了三具尸体了。 徐虹的脸色极为难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佳县主此时也走上前来,看着这些尸体,面色有些发白。 张策眉头紧皱:“似乎是,似乎是有人在杀人取乐。” 他看了宝佳县主一眼,虽然有所顾忌,但是最终还是实话实说的说:“好像,好像迎宾楼的事一样。” 一说到迎宾楼,宝佳县主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迎宾楼的事情让她失去了父兄。 虽然顾念着她母亲的身份,所以建章帝和田太后都没有过多的降罪。 但是她现在的身份也是大不如前了。 也不知道是想到这些,她顿时怒气冲天:“真是好大的胆子!报官!” 她父亲都因为虐杀良民的事被斩首,她倒是想看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还这么横。 这件事也的确是该报官。 张策招来了自己的随从,叮嘱几句。 草丛里的宋子思冷汗都已经把后背的衣服给打湿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齐家会如此疯狂! 虽然他一直私心里不愿意相信齐昭君会害他。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他虽然天真,却并不愚蠢。 联想到齐昭君一反常态的热情邀请他来乡下,让他一个人住这座别庄。 又故意让下人引诱他上这座山来打猎。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尸体,本来就是为了他而安排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发苦。 虎皮大人哼了一声:“行了,别哭丧着一张脸了,快走罢!” 宋子思抱上了莲藕,跟着虎皮大人,小心的绕着路。 幸亏有虎皮大人飞到半空放哨,所以他一路都小心的避开了那些人。 好不容易到达一处院落的时候,虎皮大人才低声说:“进去吧,到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砰砰砰的敲了门。 开门的却是许嬷嬷。 许嬷嬷见到他,马上便将他迎了进去:“大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他看到宋子思满身都是血,都吓坏了。 宋子思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狼狈。 他苦笑了一声。 这些血迹不是他的。 是虎皮大人带着他绕路的时候,有一个人正好就死在他边上,飞溅出来的血喷了他一身。 他摇了摇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踩不到实地。 而里头的宋沅已经听见动静走出来了。 她站在廊下,见宋子思失魂落魄的站着,心里叹息了一声。 果然,真相总是残酷的。 她低声喊了一声哥哥。 宋子思回过神来,见到妹妹,扯了扯嘴角想笑,最终却还是没有笑出来。 只是走到宋沅跟前,压低声音说:“我看到的死了的人,最少就有七八个,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顿了顿,又艰难的开口:“或者说,是她,她到底想干什么?” 昭君这个名字,他已经喊不出来了。 宋沅看得出哥哥的难过,但是也没有过多的安慰。 人总是要自己去面对一些东西的。 她只是理智的挑了挑眉:“哥哥,这座狗场已经不安全了。自从邹家的事情之后,京中和京郊就开始对这些黑产业进行严打......” 这些事宋子思也是知道的。 他点了点头:“这个我也知道.....” “所以,这座专门用来毁尸灭迹的狗场,被发现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宋沅清醒又果决,静静的看着宋子思:“哥哥,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担下这个罪责,而这个人若是你的话,最合适不过了。” 第280章·白费心机 宋子思很是难堪。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对齐昭君的信任太深,却被辜负而难堪。 还是因为自己当时信誓旦旦的跟宋沅保证,齐昭君绝不是这样的人而难堪。 但是他心里,的确是难堪的。 他苦笑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要选中我?” 他到底是齐昭君的未婚夫啊! 哪怕不是未婚夫,他们彼此也是青梅竹马,是从小做伴的朋友。 “哥哥,你还不明白吗?”宋沅并未留情,直接戳破真相:“她就是为了理所当然的甩开你这个未婚夫!” 宋子思抬头猛地盯着宋沅。 就算是如此,宋沅也没有退却。 她当头棒喝:“哥哥你醒醒吧,她根本不爱你,也根本不想嫁给你!对于她来说,你的存在,婚约的存在只是她的束缚!” “偏偏你并没有行差踏错,又很爱她。她根本没有合适的理由跟你退亲。” “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只要给你泼脏水,只要你完了,她就能理所当然的不嫁给你了。” “这样一来,她不受影响,还可以转身美美的嫁给二皇子!” 天地都寂静了。 宋子思的眼眶慢慢的红起来。 虎皮大人看看天看看地,咳嗽了一声:“也别太难过了,谁还没当过个被女人耍的二傻子啊?” 它老人家素来说话能噎死人,只听过它破口大骂的,没听过它安慰人的。 大家一时都忍不住侧目去看它。 连宋沅也忍不住盯了它一眼:“大人,你不会是跟齐昭君......” 大人顿时破口大骂:“草!本大人能跟那个恶女有什么关系?就知道不该瞎好心......滚滚滚!” 说着便振翅留下一泡热腾腾的翔,以示它老人家的愤怒。 被大人这么一打岔,原本凝重的气氛倒是好了许多。 眼看着宋子思浑身狼狈的杨阿紫,许嬷嬷急忙轻声劝阻:“姑娘,先让大少爷换了衣裳吧,这样,总是不太好。” 血腥味儿太重了。 若是被人看见,难免惹来误会。 宋沅呼了口气,见宋子思若有所思的样子,也只能揉了揉太阳穴:“哥哥,你先去换了衣裳吧。” 她出来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准备齐全了的,宋子思坐在床上,仍旧还觉得不真实。 妹妹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看清楚齐昭君的真面目的? 为什么他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这一次如果不是宋沅再三的劝阻,他一个人来了庄子上的话,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 只要这么一想,他就冷汗涔涔。 他快速洗完了澡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宋沅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酒菜了。 见他出来就说:“哥哥,先用些东西吧。” 宋子思哪里吃得下,他看到了那么多尸体,刚从生死线走了一圈,胃口全无。 眼看着宋沅还气定神闲,他终于忍不住问:“阿沅,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沅垂下眼:“哥哥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她抬眼看着宋子思:“若是今天,没有虎皮大人将你引开,你便会被宝佳县主他们撞个正着,到时候就是人赃并获。” 什么人赃并获? 自然是杀人,而且是,虐杀良民用以取乐。 建章帝对于这一点深恶痛绝。 有了邹勇的前车之鉴,京中人人也都心里清楚,这是不能犯的禁忌。 再加上齐昭君有意提前将房契和地契都转移到了宋子思的名下。 那座别庄里有那么多的犯禁的东西。 宋子思无处可逃,几乎是必死无疑。 不但是他必死无疑,甚至宋家和郭家都会受到连累。 郭老太爷五军都督府都督的位置都不能保住。 想到这一点,宋子思觉得胃气上涌,忽然有些恶心。 他真心真意对待了这么多年的未婚妻,却苦心孤诣的设计他要他死。 这种心情,当真是很难说的清楚。 干呕了几下之后,他又恢复了正常,转过身问宋沅:“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宋沅轻轻笑了笑:“现在?等他们去查啊,不会有事的,大哥你放心。” 见她轻松镇定,宋子思也猜测到她肯定是已经有了准备,心中一时茫然。 另一头,齐昭君已经陪伴齐老太太从佛堂出来了。 齐老太太看了看天色,委婉的问:“差不多了吧?” 齐昭君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听说宋子思上了山,现在听见齐老太太这么问,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应当是差不多了。” 说着,管事就擦着头上的汗低声进来禀报:“姑娘,宝佳县主他们果真是去报官了,现在大批的官差正往咱们这里来呢。” 好,终于来了! 只要官差进了对面的别庄,搜出庄子里的那些重型弓,搜出她安排好的那些死士,还有里头的那个狗场。 那么宋子思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到时候,宋子思会被冠上一个杀人狂魔的名声,宋家郭家都得陪着他一起陪葬! 没了宋子思,她的婚约自然也就不算数了。 再加上她献上船队的功劳,她一定能够成功坐上二皇子妃的位置。 “好!”齐昭君应了一声:“咱们庄子里的人都放机灵点,让他们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这些事,管事自然早就已经得心应手了,忙答应了。 天色逐渐的暗下来。 宝佳县主在自家的别院里头眉头紧皱:“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啊,怎么会在山上捕猎人?” 只听过打猎动物的,没听过用人来当猎物的。 真不是人不是东西。 张策也觉得奇怪,但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家里的背景肯定是小不了的,不然也没有财力物力去弄这些东西。 所以他谨慎的没有开口。 直到外头传来动静,他们的下人来回报说官差开始搜查了。 他们才都站了起来。 动静传到宋子思耳朵里的时候,宋子思噌的一下就站起来,神情紧张的看着宋沅:“阿沅......” “哥哥别慌。”宋沅轻笑着摇头:“他们不会往这里来的。” 宋子思正不解,就听见那些官差果然逐渐走远了。 他觉得奇怪:“人去哪儿了?” 第281章·反戈一击 院子里安静下来,倒是外头热闹的很。 宋沅置办的这座宅子距离宝佳县主的别庄只不过是一墙之隔,站在院子里,还能听见隔壁的喧嚷吵闹声。 有人在问:“这附近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到底是谁啊?” 静默了片刻之后,张策忽然说:“那些官兵好像是往齐家的院子去了。” 齐家在京中地位不低,虽然齐家并没有爵位,但是却是手握实权的二品将军。 如今他们的姻亲郭家更是直接进了五军都督府,掌管天下兵权。 齐家的位置也是水涨船高的。 谁都没想到,官兵第一站竟然就是直奔齐家。 “为什么直接去齐家了?”宝佳县主浑然不觉气氛奇怪,只是不解的问:“齐家人也来郊外打猎了?” 张策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娇蛮的县主解释。 但是这些人直奔齐家,的确是透露出不寻常的意味。 这么一想,他便跟徐虹对视了一眼:“要不,咱们去看看?” 徐虹也点了点头,他也察觉出不对了,便干脆拉了张策一道出门。 宝佳县主原本也想跟着,但是被他们俩死活劝住了。 另一个院子里,虎皮大人在树上绕了一圈,飞下来哼了一声:“那个恶女人要倒霉啦,倒霉啦!” 看它那个高兴的样子,宋子思都害怕它老人家从空中掉下来。 不过虎皮大人高兴归高兴,显然平衡还是掌握的极好的,绕了一圈之后就飞走了。 宋子思沉默片刻:“阿沅,莲藕呢?” 宋沅并没有回答,反而问他:“大哥,想去看看吗?” 看看齐昭君真正的面目。 迟疑片刻之后,宋子思点了点头。 宋沅便领着他出了门。 这回来的官兵,乃是驻扎在通州卫所的官兵。 带队的是通州卫的雷鋐。 雷鋐之前在保定卫,经过了保定的事情之后,被平调到了通州卫。 此时他全副武装,带着足够的人手,直奔齐家而去。 齐老太太正在跟齐昭君说:“你啊你,我从小就知道你是凤凰命。” 一家人里头,齐老太太是最支持齐昭君的,她老人家坚定的认为齐昭君不该嫁给宋子思。 这么厉害的女孩子,当然该有更好的前程。 也该带着齐家所有人都往上走。 所以对齐昭君的做法,其他的齐家人或许还有异议,齐老太太却是举双手支持的。 此时,齐老太太面带微笑:“祖母我老了,还能活多久呢?但是若是能在死前看着你登上后位,那真是死而无憾了。” 至于郭家宋家会因为这次的事覆灭,跟她有什么关系? 世上的事,本来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齐昭君听的有些心不在焉。 她算计着,觉得官兵应当是要直奔对面的宅子去了。 但是宋子思也不知道此时是还在山上,还是已经回宅子里去了。 后来,山上的暗哨就没再传回来消息过。 她皱着眉头,正准备敷衍几句,外面却忽然传来阵阵喧哗声和哭叫声。 齐老太太也被这动静给吓到了,立即坐直了身体:“怎么了?” 齐昭君快步出了房门,还不及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雷鋐竟然带着大队人马直接闯了进来。 他的那些士兵一个个的如同饿狼一般,齐家别庄的这些普通下人哪里是对手,全都跟鹌鹑似地。 见他们横冲直撞,齐昭君气的眉心突突的跳,厉声问:“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雷鋐扬手止住底下人推推搡搡,带着点探究的看向了齐昭君。 面带笑容的说:“这是齐家的宅子么?” 齐昭君皱了皱眉。 这时候齐老太太也被人搀扶着出来了,见到这场景气的了不得。 她忍不住怒问:“谁给你们的胆子,私闯我们的别庄?!” 齐家手里也是握着京营一部分兵权的。 军中的事,素来都是讲究袍泽和情义。 这些人直接闯进齐家别庄,实在算是非常打脸了。 而且,按照他们的计划,这些人应该是直接去对面才对。 怎么会闯到这里来了? 真是些蠢货! 雷鋐皮笑肉不笑的:“齐老太太,卑职正是奉命来搜查嫌犯的。” 齐昭君最是敏感,此时已经觉察不对。 冷声问:“什么嫌犯?” 按理来说,山上已经留了线索,也留了人,这些人应该直接去宋子思那边才是。 怎么会来了这边? 雷鋐面不改色,也不废话:“知府大人接到状纸,有善堂收容之孤女,状告你们齐家外表慈善,内里恶毒。” “将老弱病残无力之人,用在山上,当成牲畜供人虐杀取乐!” 齐老太太苍老的脸上皱纹堆积,眼角的皱纹像是能夹死苍蝇。 此时她眼里猛然迸发出吓人的光,几乎是狰狞的问:“谁说的?!是谁在胡说八道,坏我们家名声?!” 她几乎是心神剧震了,死死地攥住了齐昭君的手腕。 因为太过震惊和用力,所以齐昭君的手腕都被掐出了血了。 齐昭君整个人脑袋里嗡了一声。 不是这样的,绝不是这样的! 她的计划根本不是这样。 山上的尸体,还有刚好巧遇做了目击证人的宝佳县主等人,她都已经计划好了。 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的推到宋子思头上。 她跟齐家根本不会沾边。 可是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 善堂的人告密? 善堂的孤女? 什么孤女?! 她的善堂,管理得极为严格,一只苍蝇都不可能飞出来。 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孤女能去告状? 不,不对! 以民告官可是大罪,普通的官谁会接这个状纸,还会派人直接来搜查齐家别庄? 最不济,一开始也会先跟齐家知会一声再说的。 现在人却直接上门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想到这一点,齐昭君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雷鋐似笑非笑的:“是不是胡说的,咱们大家先搜查了再说,若真是没这个事儿,自然是皆大欢喜。” “你们既然没做过,那也不必怕这些,不是么?” 齐昭君死死地攥住了手,但是她却又反应过来。 不,他们能搜出什么? 第282章·无能狂怒 她的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终化作一片平静。 来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了,这座宅子里头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他们要搜,就任由他们搜好了! 东西和罪证都在对面的宅子。 她冷哼了一声:“要搜也可以,只是若是搜不出东西,你们又当如何?!” 雷鋐扑哧一声笑了:“齐姑娘这话问的,叫卑职如何回答呢?” 他冷冷的说:“卑职乃是奉命做事,齐姑娘这话问不着我!” 好! 好一个雷鋐! 齐昭君死死地看着他,缓缓对着旁边的管事使了个眼色,让开了路。 雷鋐大手一挥:“搜!” 官兵们如狼似虎,推搡开下人朝着各处院落蜂拥而去。 下人们一个个的吓得了不得,还有的下人被官兵们吓得衣服都来不及穿,哭着跑出门的。 看着这乱象,齐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好!好!好!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雷鋐才懒得管她。 齐昭君扶着齐老太太,压低声音安慰:“祖母,您别担心。” 齐老太太哪里能不担心? 她简直担心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官兵们很快就搜完了整座别庄。 而这时候,过来打听消息的张策和徐虹等人也到了。 齐昭君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眉眼之间笼罩上一层阴霾。 面上却是泪光盈盈:“张家哥哥,徐家哥哥,你们帮我评评理!” 她观察着张策和徐虹的脸色,急忙说:“无缘无故的,就说我庄子上藏匿着善堂的人,还说我们是虐杀了善堂的老弱......” 她掉眼泪的时候楚楚可怜,是很能唬人的。 可是徐虹跟张策竟然迟疑着没有动作。 齐昭君心里立即就咯噔了一声。 不对劲,很不对劲。 按照原本的计划,徐虹跟张策应当是亲眼看到了宋子思杀人的全过程才是。 至少撞了个正着。 现在更应该站出来指出真正的凶手,可是现在,怎么他们两个却一副这么迟疑的样子? 实在是奇怪的过头了。 张策瞥了雷鋐一眼,见雷鋐抱着刀在旁边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打鼓。 而此时,官兵们已经搜查完了。 几个领头的出来对着雷鋐拱手:“头儿,没搜出什么。” 齐昭君原本因为徐虹和张策并未站出来指证宋子思,而觉得烦躁。 可现在见什么都未搜出来,她也顾不得这些。 吸了一口气就厉声问:“雷大人,现在你什么都没搜出来,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雷鋐摊了摊手:“齐姑娘急什么?” 他笑了一声:“齐家的庄子,又不是只有这一家。” 齐昭君这回才真是慌了。 对面的庄子她们置办下来的时候就从来没有用过齐家的名义。 后来更是转给了宋子思。 现在雷鋐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雷鋐却已经看着这对祖孙扯了扯嘴角:“齐老太太,齐姑娘,有人举报你们置办私产用来藏匿那些善堂老弱,我们得连对面一块儿搜了!” 他说着,便挥了挥手。 齐昭君再也顾不得齐老太太,往前一扑,几乎都要扑到地上。 可是她已经阻拦不住,雷鋐带着大队人马转头就奔对面而去。 齐昭君摔在地上,一身流仙裙顿时被染上脏污。 可她根本没时间理会,爬起来便朝着外头追去。 正在此时,宋沅正好跟着宋子思一道进来。 两边撞了个正着。 齐昭君看见宋子思兄妹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退的干干净净。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怎么会?!到底怎么会啊?! 此时她已经被接踵而至的坏消息给打击得失去了理智。 或许是习惯了宋子思的卑微和迁就。 所以哪怕到了此时,她也仍旧理直气壮的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没有在山上? 为什么能逃脱死士的追杀,还能出现在这里? 不对! 联想到才刚雷鋐说的有孤女告状。 她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面目狰狞的攥着宋子思的衣襟:“你害我?!” 宋沅都要被她给气笑了。 见过无耻的,没有见过无耻成这样的。 真是可笑又荒谬。 她给人设下这么毒的陷阱,但凡成功就要害的人家破人亡。 可是人家只不过是没有按照她计划的那样掉进陷阱。 她就急了。 宋子思缓缓扯开了她的手。 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 以前齐昭君对于他来说,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仙女。 可现在,剥去了救命恩人和善堂的那层光环。 他看眼前的这个人,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他一点一点的,将齐昭君的手给给放下:“你若是不想嫁我,大可以直接跟我说。” 齐昭君气急败坏:“我怎么跟你说?!你这个苍蝇,臭虫!你但凡是有些自知之明,就知道你配不上我!” 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却最终被自己的计划反噬,那种痛苦简直是毁天灭地的。 尤其是还是被她所看不起的猎物反杀,那种痛苦便更是成倍增加。 齐昭君扔了宋子思跟宋沅,几乎是毫无仪态的奔向了对面的宅子。 偌大的宅子此时已经被雷鋐带来的官兵给挤满了。 不同于之前在齐家的宅邸里的毫无所获,这一次雷鋐简直是大丰收。 里头搜出来二十多把重型弓和弩箭,还有一桶火药。 还有一个狗场。 更骇人听闻的是,里头那个狗场,被找到的时候,正有人在往里面投放尸体。 那些尸体被扔进狼狗群里,没一会儿就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见到这场景,带队的几个队长都实在无法忍受,弯腰呕吐起来。 士兵们起了骚乱。 甚至直接就将往里丢尸体的人给杀了。 只要是个还有良知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便会是这种反应。 雷鋐看着跟过来的齐昭君。 所有人都回头沉默的看着她。 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质问,但是就是这死一般的沉默,让人更加的惊恐。 徐虹跟张策也都看到了,他们目瞪口呆的后退几步。 看着齐昭君的眼神像是见到了魔鬼。 才发现原来好多次作家有话说都没显示。 最近两个孩子陆续呕吐高烧,支原体感染,所以更新有几天没有跟上,实在对不住大家。 这几天孩子好很多啦,会慢慢补上的。 第283章·没有底线 齐昭君在京城素来都是以大善人的面貌出现的。 徐虹这些纨绔子弟们,平时也不少做调戏小姑娘的事儿,但是对着齐昭君,还真是不敢放肆。 一直都当仙女儿一般的尊崇着。 乍然听见,后山那些死了的人,竟然都是齐昭君从善堂弄出来的。 他们看着齐昭君的脸色都变了。 什么叫做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就是啊! 雷鋐的脸色也同样难看,眼看着那些血红着眼睛厮杀的狼狗,他厌恶的皱了皱眉。 这样的女人,外表再好看,也掩盖不了她蛇蝎心肠的可怕。 他上前走到齐昭君跟前拱了拱手:“齐姑娘,劳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齐昭君的面色泛白,死死地攥着裙角,昂着头冷笑一声:“我凭什么跟你走?这座宅子,你们凭什么说是我的?” 她环顾了一圈,强忍着心里的害怕和惊惧:“你们有什么证据?!” 宅子她早就已经通过人转给了宋子思。 明面上的主人就是宋子思无疑。 她只要咬死不承认,哪怕是能证明死了的人是善堂失踪的人,又如何? 她大可说,这些都是宋子思借着两家的婚约,从善堂弄出来的人。 雷鋐挑了挑眉,对这个齐昭君有些无语。 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到了这个地步了,竟然还如此嘴硬。 这份心气儿,用在别的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要用来害人? 他笑了笑:“这些,齐姑娘留着上堂的时候跟上官说罢,跟下官说不着。” 他说完,便摆了摆手。 底下的官兵立即就拿着镣铐上来了。 看着沉重冰冷的镣铐,齐昭君面色幽暗。 雷鋐则似笑非笑:“齐姑娘,您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镣铐是用来对待不听话的嫌犯的,我可不想用在你身上。” 若是一般人,也就屈服了。 可齐昭君却油盐不进。 直到齐老太太哭天喊地的被搀扶着过来,缠着雷鋐要个说法。 齐老太太疾言厉色:“我们齐家,功勋之家,满门忠烈!你们就凭借一个孤女几句话,就要定我孙女儿的罪?!” 她指着雷鋐,环顾诸人,气焰嚣张:“若今天你敢带走我孙女儿,老身就拿着这把御赐的拐杖,撞死在这门前!血溅三尺!” 齐老太太是一品的诰命夫人。 逼死诰命的罪名,的确不是谁都能担待的起的。 徐虹面色数变,旁边的张策低声问:“到底是宋家的产业,还是齐家的产业?” 但是,齐家跟宋家两边闹的不可开交,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婚约,看起来也没那么牢固啊。 徐虹的目光落在宋家兄妹身上。 迎着斜阳,宋子思面色凝重,宋沅面带微笑,似乎胜券在握。 但是相比较起来,齐家的人就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了。 面对齐老太太的以死相逼,雷鋐嗤笑了一声:“老太太,您也别吓唬卑职。您有什么话,去刑部说,去大理寺说!再说,什么凭借孤女几句话?”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你们以为,我来了这里,那么锦衣卫去了哪里?” 锦衣卫去了哪里? 齐老太太面色呆滞,一时反应不及。 但是齐昭君却面色陡变! 她全部都想明白了! 莲藕就是那个告状的孤女! 所以,莲藕没有在山上被杀死,没有按照计划中的那样,成为宋子思罪证的一环。 是宋子思和宋沅! 他们假意答应送莲藕去善堂,实际上已经看出了善堂的不对劲? 莲藕是个鱼饵,就为了等着她咬钩?! 她狰狞万分的看向宋子思。 宋子思不想再看她了。 他对齐昭君的所有幻想都已经破灭,再留在这里,看到的只会更加让他恶心。 他低声对宋沅说:“我们走吧?” 目的已经达到,宋沅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只是,齐昭君却忽然朝着宋子思冲了过去,死死地扑进了宋子思的怀里。 雷鋐皱了皱眉。 他是谢景昭的人,自然是对宋家人也有好感。 因此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强行将人拉走。 齐昭君却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的跟宋子思求救:“子思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她死死地拉着宋子思的衣襟。 仰着头看着宋子思:“不是我做的,我都是被逼的,都是家里人逼着我......” 不行,不能就这么被带走。 京中的善堂也被锦衣卫查了的话,那就有太多的漏洞无法堵上了。 她心里清楚的很。 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二皇子才会多看她一眼。 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二皇子根本不可能会跟她沾上关系。 但是宋子思不同。 这个蠢货,从小就对她死心塌地,她说屎是香的,宋子思都会点头附和的。 只要她哄着宋子思一些,宋子思一定会答应的,一定会答应的。 眼前的人哭的楚楚可怜,像极了雨后的小白花。 可是宋子思却仿佛透过她看到了一条蠢蠢欲动的毒蛇。 他毫不迟疑的推开了齐昭君:“我救不了你,你是咎由自取!” 齐昭君不可置信的再次死死地拽住他:“我救过你的命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的话说的又快又急:“你外祖父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只要你承担下此事,他一定会帮你的!” “但是我不同,子思哥哥,我不能死,我不能出事啊!” 她是天之娇女,这世上的男人都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这些臭男人怎么能如此不识抬举? 宋子思只觉得她蛊惑人心的本事可怕,他一把推开她,头也不回的拉着宋沅走了。 只剩下齐昭君在他身后恶毒的咒骂:“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出了齐家别庄的门,宋子思才松开了宋沅的手。 徐虹和张策也跟着出来了。 事实到底如何,他们刚才都已经看的很清楚。 真没想到,天仙一样的齐昭君,内里却是个这么恶毒的蛇蝎美人。 见宋子思有些无精打采,宋沅有些担心他:“哥哥,你没事吧?” 第284章·齐家覆灭 宋子思摇了摇头。 他也没心思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了,失魂落魄的回了别院。 却见别院竟然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叶明安背着手正在跟虎皮大人对骂呢。 一人一鸟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叶明安被虎皮大人骂的跳脚:“你这个遭瘟的扁毛畜生,你竟然敢如此羞辱我,我跟你拼了!” 虎皮大人回应他的是一串连骂。 然后就飞起来,扑腾到宋子思肩膀上:“哟,傻帽儿回来了?怎么样啊?” 谢景昭咳嗽了一声:“大人!” 虎皮大人见到谢景昭脸色不大好,哼了一声,不过到底是不冷嘲热讽了。 宋子思这才走到谢景昭跟前行礼问安。 谢景昭抬手将他扶住了:“微服在外,不必如此。” 又问:“一切可还顺利?” 叶明安见宋子思垂头丧气的,也知道这次宋子思肯定是不好受,便挠了挠头:“哎呀,其实你也别太难过了,那个坏女人有什么好的?” 他想到齐昭君把那些老人和妇孺都拿来当作取乐的工具,用来讨好那些特殊爱好的人敛财,就浑身不舒服。 宋子思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苦笑着说:“也不是难过,就是,想到这些年善堂不知道多少人被骗.......” 心里怪难受的。 说到这个话题,大家都沉默了。 谢景昭垂下眼:“锦衣卫已经去京中的善堂查了,到底事情如何,很快就有个说法。” 他又看向宋沅:“你没事吧?” “没事。”宋沅摇摇头:“殿下安排的极好,许铮大人带着人保护,我们都没事。” 谢景昭见她的确是眼神清澈,面色如常,就知道她是真的没事。 他忍不住暗自嘲笑自己太过婆妈了。 明知道宋沅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却还是会忍不住把她当成普通的人,怕她会害怕。 叶明安絮絮叨叨的安慰宋子思。 虎皮大人听的有些烦了,不耐烦道:“有什么好安慰的?她没把你骗的家破人亡,你该去烧高香才是!” 宋沅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虎皮大人。 她总觉得虎皮大人似乎跟齐昭君之间有着什么关系。 虎皮大人每次提起齐昭君,都似乎十分了解,又十分忌惮和憎恶。 但是大人的脾气,上次问了它,它却不肯说,那就是不会再说了。 她便记在心里。 很快,雷鋐就将齐家一行人都给带走了。 既然齐家都走了,宋沅便跟宋子思也回了京城。 叶明安得去跟着他舅舅,而谢景昭则是要回宫中。 几人在城门口分别。 临别之际,谢景昭忽然出声喊住了宋沅。 见宋沅朝自己看过来,他顿了顿,沉声说:“这次齐家出事,你要小心。” 宋沅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谢景昭的意思。 齐昭君跟二皇子之间有私情,两人勾搭成奸。 这次齐昭君陷害宋家不成,反倒是自己倒了大霉,连善堂都没了。 对于二皇子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盯上宋沅也是很正常的。 她慎重的谢过了谢景昭的好意。 回府的时候,陈妈妈见到她就迫不及待的说:“姑娘,您可回来了!齐将军和齐夫人来了!” 宋沅面色淡淡:“人呢?” “在老太太那里呢。”陈妈妈低声说:“要拉着老太太去您外祖家......” 现在齐家出事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她们要拉着老太太去郭家,无非是想要拉上宋老太太一起,去郭家帮忙说情。 宋沅快步到了宋老太太的院子。 一进门,就听见齐夫人在哭:“这怎么会是我们昭君做的事儿呢?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 一抬眼看到宋沅跟宋子思进门,齐夫人眼前一亮,马上站起身来,拉住了宋沅。 她死死地攥住宋沅的手腕:“沅姐儿,你可要帮帮你昭君姐姐啊!” 说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到宋子思,跟看到了鬼一样。 一看她的表情,宋沅就知道,算计宋子思的事,齐家的人都是知道的。 只是齐昭君已经被抓了,所以齐家只知道善堂的事发了,牵扯到了齐家。 却不知道宋子思还没死。 见齐夫人僵住了,宋沅轻笑着问:“不知道夫人要我帮什么?” 宋老太太看看齐夫人,又看看宋沅,面色惊疑不定。 齐夫人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还是宋沅沉声说:“夫人,齐昭君约我哥哥去乡下别庄看望老太太。” “可是转头就骗我哥哥上山。” “山上有人用重型弓弩射杀老弱,宝佳县主等人都在山上游玩。” 宋沅微笑着看着齐夫人:“还要我再多说吗?” 齐夫人口干舌燥。 她还以为是计划出了什么差错,齐昭君被牵扯进去了。 谁知道却是计划根本就没有成功过,而是齐昭君反过来被人算计了。 宋子思实在是没心情再跟齐夫人掰扯这些了,他冷冷的说:“夫人,我们宋家能够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我们仁慈了。” 齐夫人顿时破口大骂:“什么仁慈?!若不是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死活缠着我们家昭君......” 她指了指宋家众人:“如果不是你们家跟苍蝇似地赶不走,还非得上门来催促完婚,昭君又怎么会想不通?!” 宋老夫人睁大了眼睛,被齐夫人这番话给气蒙了:“你,你说什么?” 齐夫人说的这是人话吗? 什么叫做是她们不要脸? 这婚事分明是两家人定下来的。 齐家从来也没表现出不愿意。 结果到现在,就变成是宋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宋老夫人被气的不轻:“你家算哪门子的天鹅肉!?” 宋沅根本懒得跟齐夫人废话:“夫人,抱歉啊,癞蛤蟆现在不吃你们家天鹅肉了,您家天鹅肉这么好,就找个爱吃的吧。” 说完便厉声道:“送客!” 陈妈妈等人早就已经等着了,一听这话,马上就拖着齐夫人出去了。 齐夫人被拖到了大门口还不罢休,气急败坏的痛骂宋家。 只是还没骂几句,一队锦衣卫便飞奔而至:“可是齐家夫人?” 第285章·罪有应得 齐夫人仍旧还余怒未消,见到锦衣卫才变了变脸色。 自从刘安出事之后,锦衣卫现在就暂时变成了让冯宝代管。 这代管也是代管不长的,冯宝毕竟是大内总管,得伺候着建章帝的衣食住行,所以具体办事儿的人,仍旧还是锦衣卫。 如今锦衣卫的副指挥使,便是许铮的堂弟许靖。 他这人本来就是名声在外,从来就是个不顾别人死活的性子。 现在见齐夫人不吭声,顿时不耐烦的甩了一鞭子:“老子问你话呢,是不是齐家的人?!” 齐夫人差点就被鞭子打中,鞭子带起的风将她吓了一跳。 她既生气又恼怒,若不是看着许靖穿着飞鱼服,存着对锦衣卫的忌惮,恨不得破口大骂。 旁边的齐家下人急忙过去冲许靖赔礼道歉。 许靖哪里吃他们这一套,对着属下使了个眼色。 立即就有人把底下的人都推开了,将齐夫人的手给绑住。 奇耻大辱! 简直是奇耻大辱! 齐夫人朝着许靖破口大骂:“你这走狗,你陷害忠良,不辨是非,你不得好死!” 若是换做别人,听了这话也就听了。 但是许靖可不受这气。 他抽出鞭子毫不迟疑就是一鞭子下去,抽在了齐夫人的脸上。 齐夫人脸上顿时就被抽出了一道口子。 皮开肉绽的滋味儿可不好受,齐夫人惊叫一声,发髻都散了,扑倒在地上捂着脸摔了个严严实实。 她倒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尘,周边看热闹的人也都被锦衣卫这一鞭子吓住了,纷纷往后退。 生怕自己被这些恶名在外的锦衣卫给牵连了。 宋府大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仍旧威风凛凛的立着,齐夫人忽然仰天狂笑起来。 大家都被她吓了一跳。 就听见齐夫人几乎是发狂一般的哭号:“苍天!你睁开眼看看,我们齐家世代忠良,乐善好施!” “可是你看看我们找了个什么姻亲啊!” “宋家分明故意栽赃陷害,今天我就撞死在这里,以证清白!” 许靖眯起了眼睛呸了一声:“这娘儿们疯了罢,罪证确凿的事儿,她还能在这里指鹿为马,说的跟真的似地。” 齐夫人说完,还真的一股劲儿朝着旁边的石狮子奔了过去。 许靖明白过来了。 这分明就是不安好心,知道齐家没好果子吃了,就干脆拉着宋家一起陪葬啊! 宋家跟齐家本就是姻亲关系,这些年走的一直很近。 最近更是人人都知道两家正在议亲了。 见齐夫人都一死自证清白了,百姓们纷纷叫嚷起来。 “怎么只盯着一个妇道人家祸害啊?” “有本事,找宋家的人啊!” “齐姑娘平时跟菩萨似地,看着就不像是坏人,是你们这些人在陷害齐家吧?” 相比较起齐昭君平时的名声,显然大家都更愿意相信这一切是宋家做的。 齐夫人倒也是个狠角色,宁愿去死都得拉着宋家陪葬。 就为了给齐家和齐昭君争取一线生机。 许靖急忙让底下人拦住了要寻死觅活的齐夫人,却被百姓们丢过来的臭鸡蛋菜叶子给弄得大怒。 宋家的下人看的心惊胆战的。 谁都没想到齐夫人这么心狠手辣,没有的事儿,也得拖着宋家一起下地狱。 宋子思更是气的辽了不得。 他以前对齐家的人通通都视作亲人,对齐夫人更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但是此时,当所有的表象都被打破,他已经完全看到了齐家人的真面目。 能利用你的时候,对着你笑脸相迎,好话说尽。 一旦发现你没了利用的可能了,就翻脸无情,甚至连死都要拖着你一道下地狱。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就要往外冲。 宋沅眼疾手快,一把将他袖子拽住了,不赞同的问:“哥哥,你要干什么?” “我不能任由她们就这么胡说八道,坏了我们家的名声!”宋子思万分难受。 因为这祸事都是他惹来的。 宋沅笑着摇了摇头:“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放心吧。” 她说着,对着紫莹使了个眼色。 紫莹立即福了福身子出去了。 没一会儿,人群里忽然有人喊:“她就是个骗子!齐昭君就是个伪君子,表面上救苦救难,实际上是贩卖人口!” 陆续有人站出来指证。 “我也听说了,小女孩儿就卖到扬州那边去!小小年纪就卖给人家当瘦马!” “老人家没用了的,就送去狗场,让狼狗吃掉!” “或是让贵族把人当成野兽一般射死!真是禽兽不如!” 原本已经有些被带偏了的风向瞬间扭转。 谁还顾得上怀疑宋家啊? 都被齐家做的这些勾当给震惊了。 “这么说的话,那齐家不是比邹驸马都丧心病狂?!” 百姓们议论纷纷,更有的人激动的朝着齐夫人吐口水:“真不是个东西!女儿是个蛇蝎,你当娘的能好到哪儿去?” 还在这里害人! 齐夫人原本还以为能拉着宋家一块儿沉沦,谁知道却被人拆穿老底,顿时面色苍白。 也不知道是谁,这个时候还扔出了一块石头,正中了齐夫人的眉心。 齐夫人的额头顿时流出血,血顺着脸流了一下巴。 她忙不迭的伸手捂住。 许靖不屑的哈哈笑了两声,再不给她闹腾的机会了,厉声道:“把这犯妇给我带走!” 齐将军一开始在书房跟宋幼平密谈,听见外头出事,还不知道事情闹的这么大。 等到一出门,看到齐夫人满头是血,许靖高坐马上,只觉得两眼一黑。 一见到他,许靖笑的跟更开心了:“好,齐将军来的好,这下子人齐了,请罢,一道去北镇抚司!” 齐将军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被飞奔而至的锦衣卫给锁了。 直到此时,他心里才终于悔不当初。 为什么非得得陇望蜀,不知珍惜? 若是不那么心比天高,不攀附二皇子,不算计宋子思,根本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么狼狈的地步!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许靖一声令下,将人锁了一并带走。 百姓们见没热闹可看了,也都散了。 第286章·打二皇子 宋家门口闹的轰轰烈烈,宋老太太跟宋幼平经过下人的禀报,已经对外头的事知道了个清清楚楚。 宋幼平差点儿气的没有当场晕过去。 什么叫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虽然齐家是握有实权的军功之家,可他们宋家也不是小门小户! 论底蕴论爵位,齐家还比不上呢! 他们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和脸面,说宋家是高攀了他们齐家的女儿?! 何况,齐家要退亲,也从来没有透露过一点口风。 反倒是直接涉及宋子思,把宋子思给往死里整。 他娘的有这么办事儿的吗?! 简直是既要又要还要,这是生怕不把人弄死啊! 宋老太太脸色都紫涨了,等到宋沅跟宋子思进来,二话不说就问:“怎么回事?!” 她竟然半点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到这里,宋老太太目光复杂的看着宋沅。 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件事若是有个主导的,那就是宋沅。 只有宋沅有这个本事和手段。 把齐家反过来坑的浑身都是糟乌,里外不是人。 这么好的本事.....若是宋沅是个男孩儿,宋家的前程就又有了一代了。 偏偏可惜,只是个女孩儿。 她叹了口气。 宋沅将这件事的原委说了一遍。 也没瞒着自己跟谢景昭和叶家如今走得近的事实。 宋老太太跟宋幼平一开始还义愤填膺,等到宋沅都说完了,两个人不由得都沉默下来。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这件事背后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二皇子是齐家的靠山,齐家正是因为想要让齐昭君做二皇子妃,才会这么算计宋子思。 宋老太太头都大了:“真是贪婪!” 她恨齐昭君和齐家如此贪婪。 既然搭上了二皇子,那就老老实实的说一声看不上宋家了,退亲就是了。 最多也就是两家闹的不大愉快。 何至于会闹到这么鱼死网破的地步。 宋老太太倒是不大担心齐家。 齐家扯进这么大的事里,皇帝不会容她活着了。 她担心的是二皇子。 齐昭君这是二皇子的人,齐昭君倒霉,还是倒霉在宋家的手里。 谁知道二皇子会不会发疯报复? 宋家真是无妄之灾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那现在......” 宋沅一看就知道她老人家在操心什么,沉声说:“您也不必太过担心,邹驸马的事儿背后站着的也是二皇子,他接连被砍掉左膀右臂,但凡是有点儿脑子,都不会继续闹腾了。” 就算是二皇子没脑子。 林贵妃也有啊! 这个能在后宫中独得建章帝宠爱将近二十年的女人,心机手段都是一等一,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儿子出事? 她有的是心机和手腕,也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选择。 否则上一世,二皇子也不能那么顺利的当上皇帝了。 宋老太太欲言又止的看了宋沅一眼:“沅姐儿,你跟平成王,是不是走的太近了一些?” 她真的很难不多想。 遇见这种事,宋沅没有跟家里长辈求救,没有跟家里长辈商量。 她直接去找了谢景昭。 跟谢景昭安排计划好了这一切,计划好了让虎皮大人跟着莲藕,给许铮通风报信,救下了莲藕和宋子思。 这一切,做的太过干脆利落了。 宋老太太忍不住心慌。 她们以前实在是有太多对不住宋沅的地方了。 如果宋沅把这些手段用在他们身上.......宋幼平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有些忧心忡忡的说:“二皇子那种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得罪了他,没好结果的!” “倒是平成王,为人宽厚,对咱们家也向来亲近。” “沅姐儿跟平成王走的近一些,倒也没什么坏处。” 至少这次齐家的事过后,如果二皇子要找宋家的麻烦,谢景昭不会袖手旁观。 宋沅知道宋老太太的担忧,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太太:“祖母,我姓宋,我哥哥也姓宋,您尽管放心。” 这个宋家,以后会是她哥哥的。 所以,她当然不会做对宋家不利的事。 宋老太太听懂了,扯了扯嘴角有些心虚的笑了:“这就好,这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齐家的事闹的太大了,加上宝佳县主等人从京郊回来。 一下子京中不管是权贵之家还是普通人家,都听说了。 这个善堂在京城可是名声远扬。 谁不知道是齐家的活菩萨仙女儿开的啊? 可没想到,明面上是扶危济困,怜贫惜弱,可实际上却是买卖人口的毒窝。 连荣成长公主也从小佛堂出来了,听见这话,皱着眉头问:“当真?” 宝佳县主肯定的嗯了一声:“这当然是真的了,徐虹他们跟我都是亲眼看见的!” 荣成长公主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衣摆。 见荣成长公主久久不说话,宝佳县主有些奇怪:“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又不关他们家的事。 而且齐昭君这个人假的很,每次都宣扬自己是菩萨仙女什么的。 宝佳县主不是很喜欢她。 看到她从云端掉下来,宝佳县主心里还是有些隐秘的开心的。 荣成长公主瞪了女儿一眼。 她当然不觉得高兴! 邹家说到底就是站边二皇子的。 邹勇都为了二皇子死了,都没供出二皇子来! 她们就是二皇子党,现在齐家出事,二皇子能好受吗?! 这个傻丫头竟然还高兴呢!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高兴什么。 她急急忙忙的起身进宫求见了。 宫里,林贵妃猛地扇了二皇子一个耳光。 她从未如此愤怒:“你可真是个蠢货,本宫再三让你离那个女人远一些,你全当了耳旁风!” 二皇子被打的偏过头去,唇边溢出一丝血。 他缓缓地擦去了,跪在地上:“母妃。” “别叫我!”林贵妃怒不可遏:“我没你这样不知轻重,被女人迷惑的团团转的儿子!” 林家出事之后,她就三令五申,让二皇子不要冲动,更别再跟齐昭君不清不楚。 分明二皇子都已经答应了的。 可是却又跟齐昭君藕断丝连! 齐昭君如果没有得到二皇子发话,哪里敢把事情做这么绝? 第287章·斩草除根 林贵妃怒不可遏。 天底下的父母大多数都是望子成龙,谈什么不要报答?生养孩子一场,当然是盼着他出人头地的。、普通人家,就盼望着他出人头地有出息。 生在皇家,那就当然要去争去抢。 林贵妃尤其是如此,她自己在后宫之中杀出一片天,可以说是宫中最受宠的女人。 自然对儿子也寄予厚望。 二皇子却沉浸在女人的温柔乡里,她当然无法忍受。 母子俩之间的气氛十分压抑,宫人们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了他们不快。 二皇子面无表情,坐下来对母亲恭恭敬敬的:“母妃,这是好事啊!” 好事? 林贵妃像是看一个疯子似地看着他,全不能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是什么好事?! 齐家跟二皇子之间牵扯的何其深?! 再说,齐昭君入狱,她能心甘情愿的去死吗?肯定是要牵扯出二皇子的。 分明就是火烧眉毛的事了,但是二皇子倒好,竟还觉得这是好事! 好个屁!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对儿子失望至极:“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二皇子轻轻叹了口气:“母妃,您仔细想想,其实刘安的事情,满是漏洞。” 林贵妃皱起眉头,一下子就理会到了儿子的意思了。 是啊,当初何朝贤在建章帝跟前扯出徐忠,徐忠则把矛头指向了刘安。 虽然明面上做的好像是十分完美,但是实际上,时间久了,就会有人意识到这其中的蹊跷。 可现在二皇子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那又如何?你照样是惹了一身的臊。”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宫里的宫宴已经交给了邵皇后主持了。 儿子这里却也接连的掉链子。 一次两次,现在都已经是第三次了。 短短一段时间里,二皇子接连损失了多少势力? 还有来钱的路子。 林贵妃实在忍不住,压低声音:“保定府的事儿,你就断了一条财路,邹勇的事,再断一条!现在,连善堂都没了!” 她戳了戳儿子的脑门:“你现在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空架子皇子了,你懂不懂?!” 银子才是一切。 要发展势力,要拉拢朝臣,要培养奸细,宫里要打点,宫外要收买人心。 没有银子怎么行? 齐家出事,林贵妃生气的也是二皇子不知轻重,非得跟齐昭君儿女情长。 否则的话,就算是不娶齐昭君,齐家也是死死地绑在了二皇子这条船上。 结果非得跟齐昭君拉拉扯扯,弄得现在鸡飞蛋打。 二皇子也知道自己母妃是因为什么生气,咳嗽了一声扯了扯嘴角:“母妃,谁说儿臣以后就是空架子了?” 他一点儿也没有生气恼怒。 更没有因为齐昭君出事而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仿佛在他眼里,齐昭君不过就是路边的一根野草一个石头,根本不值得动任何的念头。 林贵妃盯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妃知道儿臣为什么还去见齐昭君吗?”二皇子笑了,并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将齐昭君之前递给自己的东西给了林贵妃。 林贵妃打开来一看,顿时震惊。 哪怕她在宫里是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 但是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也还是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实在是太贵重了! 这么多的好东西,甚至还有拳头大的红宝石,猫眼石和金刚石,各色的宝石在匣子里熠熠生辉。 她看向了二皇子:“这些东西,是齐昭君给你的?!”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她就得想办法捞一下齐昭君了! 那可是个活财神啊! 刘安带回来的东西品质都没有这么好! 二皇子笃定的点了点头,顿时笑了:“是,正是她的商队出海带回来的好东西。” 林贵妃敏锐的抓到了重点。 出海? 齐昭君竟然有商队专门出海,这怎么可能呢? 大周朝海禁很多年了,可以说是片甲不下海,这也是因为大周朝海域总是被东奴人和海盗烦扰。 加上大周朝物产丰饶,根本不必要海外的什么东西。 所以才看不上海贸这点利益。 可实际上,海外多的是好东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别的不说,只说刘安这些年每次出海带回来的那些香料,宝石还有木材,都是一等一的宝贝。 可就算是刘安,他所能到达的地方也是有限的。 根本没有齐昭君这么大的手笔。 齐昭君......是个人才。 林贵妃原先对齐昭君的厌恶顿时散去,沉声说:“可这次,齐昭君犯了众怒,这是大罪!你父皇已经让齐家全部下狱了。” 想要操作实在是很难。 二皇子却满不在意的笑了:“母妃,谁说儿臣要救她的?” 林贵妃听不懂了,她看着匣子:“你疯了?现在你的财路都已经断了,若是再不开辟新的路子,你如何能成就大业?” 这个时候,哪怕是再厌恶齐昭君,也该想办法捞人啊。 “母妃,儿臣早就厌恶了她。”二皇子自信得意:“之前得到这些东西,就已经查过了齐昭君的那些商队,并且,儿臣已经将这个商队握在手里了。” 林贵妃激动不已;“当真吗?!”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自然就又更好了。 齐昭君实在是像个苍蝇,让人喜欢不起来。 如果能够在得到她的势力,却又不再跟她有牵扯,那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这个女人野心勃勃,竟然一心一意想要成为二皇子妃。 为此还会失去理智的发疯。 实在可怕。 二皇子嗯了一声:“所以,儿臣这次进宫,不是求母妃救她的。相反,儿子是求母妃,想办法,让她死在锦衣卫的手里,最好是越快越好。” 齐昭君这个人做事不择手段,为了活命,迟早会把他供出来。 他可不会陷进去。 林贵妃听了也觉得有道理,认真想了想便道:“你表兄便在锦衣卫,我想个法子,商队的事,你自己要上心。” 第288章·直接杀了 齐昭君十分焦虑。 自从穿越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她一直都所向披靡,过的顺风顺水。 名声她有,家世她也有。 她想要什么,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 家里人的宠爱,越过家中所有子女的特权,还有对她死心塌地的宋子思。 只要她勾勾手指,宋子思都能为她去死。 哪怕是二皇子,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都该是这么顺遂。 可为什么,为什么就栽了呢? 诏狱的环境潮湿阴冷,臭虫和老鼠四处乱窜,齐昭君怕的要死,精神已经将近崩溃。 好在她身上的东西样样都值钱,哪怕金簪之类锋利的东西已经被收走了,可她连盘扣都是纯金的。 因此当有锦衣卫过来送饭的时候,她立即便抓住了机会。 拿下了几颗扣子递到他手里,压低声音说:“求求这位大人通融通融,替我传个口信出去。” 虽然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但是齐昭君却还是保持着理智,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能逃过去。 没有理由的。 哪本小说里头的穿越女不是风风光光,不是占尽气运? 她可是穿越来这里的! 主角怎么会这么容易死? 深吸了口气,她扯了扯嘴角:“这只不过是小小心意,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那锦衣卫似乎是掂量了一下重量,觉得还挺满意的,笑着说:“等着啊!” 齐昭君松了口气。 她出事,齐家肯定是也出事了。 这个时候靠齐家肯定是靠不住了,得靠二皇子。 她也不怕二皇子不出手帮忙,有出海一事这个大萝卜在前头吊着,二皇子是没有其他选择的。 这么一想,她的胃里之前翻江倒海的感觉顿时减轻了一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暗下了,牢房里点着昏黄的蜡烛。 她隐约感觉有人站在自己面前,不觉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睛。 等到看到那个人的时候,顿时又是一喜。 是高山! 二皇子跟前最得意的太监! 她还以为二皇子会派别人来,没想到却是高山亲自来了! 见高山穿着黑色的斗篷,还带上了帽子,她迫不及待的问:“是不是殿下让你来接我出去?” 高山笑了笑:“正是,姑娘准备准备,一切都准备好了,您只需要跟我出去就是了。” 齐昭君喜不自胜,这种鬼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她马上便走在了高山前面。 正盘算着出去了以后该如何翻本,该如何把宋家彻底整死。 她从小就没吃过这样的苦头,一个炮灰竟然还妄想着要夺走她这个主角的气运。 这一次,她一定让宋家的人全都死无全尸! 心中想着事,她听见身后没有动静,忍不住催促:“高大.......” 话没说完,她便从背后被一根绳子给箍住了脖子。 她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两只手死死地攥住那条绳子,掌心几乎都已经磨破了。 可她丝毫不敢松手。 她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一旦松开一点,那么这条绳子就能把她给勒死。 可她到底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力气哪里能跟高山比? 脖子上的绳子到底还是越收越紧,齐昭君被猛地往后拽倒,倒在了地上,然后被朝着高山的方向拖了过去。 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巡查的狱卒往这里看一眼。 好像没有人看到这一切。 齐昭君终于知道害怕了,她的两只脚死死地扑腾着,被勒的两眼翻白脸色紫涨。 二皇子竟然真的如此心狠手辣! 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她跟二皇子何止是一日夫妻? 二皇子却能这么狠心,下这么狠的手! 她不可置信,可是能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挣扎了许久之后,她终于觉得意识逐渐模糊,脑袋也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 高山眼看着她的腿伸直了不动了,才缓缓地将绳子从她脖子上拿开。 他将绳子收起来,伸手试探了一下齐昭君的鼻息。 确定齐昭君已经死了,才将齐昭君的腰带给抽出来,悬挂在了牢房的横梁上。 而后,缓缓将齐昭君给拉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牢房外头回头看。 齐昭君还在上头晃荡。 看上去就跟自己上吊死的没任何两样。 任务完成了,高山不紧不慢的带起了斗篷的帽子,悠闲地出去了。 深夜,二皇子仍旧还未睡。 他坐在窗边看着书,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宫女过来劝她去睡,他也只是淡淡的摇摇头:“高山什么时候回来,让他立即来见我。” 宫女急忙应了是。 高山回宫已经是次日早上了。 宫女见到他就松了口气:“高公公,您可回来了!殿下等了您一晚上没睡呢!” “哦!”高山很和气:“咱家回乡下探亲去了,劳殿下担心了,这便过去。” 宫女笑着退下去了。 高山则进了二皇子的寝殿。 二皇子见到他,便直接问:“怎么样?” “殿下放心,已经彻底解决了。”高山拱了拱手:“多亏了陈大人帮忙,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二皇子嗯了一声。 高山办事,他是信得过的。 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二皇子根本就没有再多问一句。 他只需要知道有些秘密随着齐昭君死了,就完全不会被揭穿,就可以了。 停顿了片刻,他吩咐高山:“你出宫一趟,替本宫好好将那批人收拢起来,不许任何人发现端倪!” 齐昭君的这些人,一个个都十分有用。 没了齐昭君也好。 齐昭君虽然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本领拿出来,但是她情绪太不稳定了。 而且也太贪婪不受控制了。 现在他自己完全将这些人笼络在手里,是最好最放心的。 高山急忙答应了。 二皇子便道:“先替本殿更衣吧,本殿要去上朝了。” 高山轻手轻脚的替二皇子换了朝会要穿的礼服,便陪着二皇子一道去了太极殿。 太极殿中,谢景昭已经早就到了,正在上头站着。 二皇子面无表情的朝谢景昭看过去。 第289章·震惊朝野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一碰,各自眼里分明都是冷意,但是脸上却都是笑着的。 还是二皇子先笑了一声上前:“六弟,这是我的位子。” 长幼有序,只要谢景昭没被立为太子,他的位置就得排在二皇子的后面。 谢景昭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位置来,笑着说:“弟弟还以为二哥今天未必会来上朝呢?” 两人话里有话,二皇子瞬间又面色如常了:“怎么会呢?六弟年纪小,尚且知道忠君爱国,何况皇兄我呢?” 其他皇子们都觉得他们俩之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不过大家也彼此都习惯了。 这两人一个占了长一个占了嫡,一个母亲是宫中盛宠多年不衰的贵妃,另一个的母亲是中宫皇后。 不对付也是正常的。 直到建章帝听完了朝臣们的奏对,问是否还有人有事启奏,二皇子才缓缓出列。 见二皇子站出来,几个阁老们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以前谢景昭一直在龙虎山,也看不到这位六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格如何。 所以大家自然就对二皇子更多了几分关注。 以前没有对比,倒也觉得二皇子礼贤下士,并没有皇族子孙的不好做派。 毕竟比起来,许多皇孙贵胄实在是被宠的无法无天,没什么样子。 比如说封地在九州通衢之地的楚王,便倒行逆施,征调上万民夫给他修建陵寝。 比起这些人来,二皇子实在有明君之相。 可最近谢景昭回来之后,事情又不同了。 别的不说,朝臣们都不是瞎子,二皇子平时跟荣成长公主府走的可是近的。 林家又跟邹家的事情扯上关系而被褫夺爵位。 迎宾楼的事,鬼才相信跟二皇子完全没有关系。 因为出了这几件事,所以朝臣们现在对二皇子的态度都有些微妙。 建章帝显然也是有些意外的:“老二?” 二皇子拱了拱手,忽然又掀袍跪在地上:“父皇,儿臣有本奏!” 停顿片刻,二皇子似乎下定了决心:“儿臣请求父皇允准儿臣就藩!” 话音一落,满朝震惊。 当今皇帝正是壮年,之前也不是没有朝臣提过要让诸位成年的皇子就藩的事儿。 但是都被建章帝以皇子们甚至都还未成亲为由给打发了。 想着先帝时也的确是让皇子们都成了亲,然后封了王再叫人去就藩的。 朝臣们也没什么其他的话可说。 如今二皇子却忽然自己提起来了! 别说建章帝感觉如何,反正朝臣们心里是炸开了。 这位二皇子,以前看着也就是觉得礼贤下士,脾气不错,但是政治上的才能,可能毕竟年纪还是不大,倒是没有多少显露。 可是如今这石破天惊的一招放出来,老狐狸们都得感叹一声。 二皇子背后有高人啊! 是啊,现在这个局势的确是对二皇子不大友好。 朝中多多少少对于他跟邹家的关系都有些不满。 可现在,人家主动提出要去就藩。 这是什么意思啊? 人家主动要去外面,做个藩王了! 谢景昭面色沉了下来。 以退为进,他这二哥倒是知道如何拿捏建章帝。 果然,建章帝在上头哼了一声:“都还未成亲的黄毛小儿,提什么就藩?混账东西,滚下去!” 众人心中反应各异。 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建章帝没有让二皇子去就藩的打算! 大家看了看二皇子,又去看谢景昭。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建章帝还不想立太子,或者说,不怎么想立谢景昭为太子呢? 建章帝下朝之后便立即将二皇子叫到御书房了。 他一进御书房就怒问:“谁让你上这个奏本的?!” 二皇子心里松了口气。 他对他皇帝爹的脾气摸的也算是差不多了,心里很清楚,建章帝这么做并非生气。 何况,建章帝是真的不想他去就藩。 二皇子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来:“父皇,没谁,是儿臣自己想的。” 建章帝哼了一声:“你自己想的?你父母在堂,父母在,不远游!你便这么舍得?” 不得不说,建章帝对这个亲自看着长大的儿子,是很有几分宠爱的。 一来爱屋及乌,林贵妃是他最喜欢的宠妃。 二来,当时太子早逝,剩下的孩子都太小了,唯有二皇子,又懂事了,又年纪恰当。 时常陪在建章帝身边,因此,建章帝对他是不同的。 听见建章帝如此说,二皇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了:“父皇!儿子不孝!可儿子并不想让父皇为难,舅舅家中牵扯进迎宾楼的事......” 他忍不住哽咽:“舅父获罪,儿子心中虽然知道国法无情,却也深觉罪恶深重,所以......” 建章帝呵斥一声:“起来!男子汉大丈夫的,什么罪恶深重,你如何就罪恶深重了?!” 二皇子哇的一声哭出来,膝行几步抱住建章帝的大腿:“父皇,儿子,儿子有罪!” 建章帝见他哭的这么厉害,又好气又好笑,又有点心痛:“起来!朕知道,你没什么坏心思!” 他瞪了二皇子一眼,将二皇子叫起来,才说:“什么就藩的事,不许再说了!就算是要去,也得等到你成了亲之后再说!先成家再立业,你家都还未成呢,想什么没用的?” 说罢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今天二皇子猛地给他来这么一招,他气是一回事,又想起了另一回事。 二皇子抽泣着站起来:“幸亏父皇信我,不然儿子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正说着,冯宝轻声在外面禀报:“圣上,六皇子求见。” 建章帝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二皇子急忙擦了眼泪。 谢景昭进门的时候,便看见这父慈子孝的一幕。 但是他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停顿,仿佛并没有看见一般,上前给建章帝行了礼。 建章帝摆了摆手:“起来罢,叫你过来,是想跟你们说件事,你们现在也都大了,朕要给你们相看亲事了。” 二皇子心中一跳。 谢景昭也并没想到建章帝竟直接说要相看亲事。 第290章·有利可图 建章帝说完亲事的事,便看了他们俩一眼:“你们俩也回去自己想想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过些天,让......” 说到这里,又顿住了。 仿佛是有些迟疑。 过了片刻,建章帝咳嗽一声:“过些天,让太后娘娘给你们办个花会,让你们也瞧瞧各家的女孩子。有喜欢的,便跟太后娘娘说。” 给儿子们挑选亲事,但是却并没有让皇后来操办此事。 可见中宫的地位还是岌岌可危。 二皇子在心里飞快的计算着,大声的应了是。 回到林贵妃宫里,二皇子坐在摇椅上,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如释重负。 林贵妃叫宫人上了茶水,见他如此,便着急的问:“如何?” 后宫不得打听前朝之事,所以林贵妃一时半会儿是问不到外头的事的,只能亲自问儿子。 二皇子笑了一声:“母妃,父皇对我果然是不同的!听见我说要去就藩,父皇当场雷霆大怒!斥责我不顾父母......” 虽然是责骂,但是这种责骂可太好了。 林贵妃踉跄了一下。 虽然她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让儿子去就藩,慢慢发展势力。 但是这次能试探清楚建章帝的心思,当然又再好不过了! 二皇子眼神炙热的看着林贵妃:“母妃,父皇对您跟对我,都是不同的!” 不然的话,今天他主动提出要去就藩,建章帝就会顺水推舟的答应。 不然的话,他的亲事,就该是皇后来作主。 这本来就是嫡母的义务。 林贵妃自然也知道二皇子说的对,她虽然城府深沉,但是此时听见这话,还是不免心中得意。 说到底,她就是建章帝心尖尖上的人。 这么多年,她盖过了卫皇后,以后也是如此。 她仍旧会盖过卫皇后,她的儿子也会盖过卫皇后的儿子! 她轻声笑了笑:“既然皇上要帮你查看亲事,你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家?” 结亲,总得结一门有分量的亲事才好。 正说着,忽然黄公公快步进来,轻声禀报:“娘娘,殿下,才刚奴才碰见了冯宝冯公公要出宫。” 冯宝这个大内总管,除非是固定的日子了,不然他出宫往往还有另一个职责—————那就是宣读圣旨。 一般来说,宣读圣旨这样的事,都是冯宝或是御马监的那些得宠太监轮番来。 如今刘安出事,太监之中也是冯宝一手遮天了。 他出宫去......林贵妃眯了眯眼睛:“你这阉狗,有话就直说,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黄公公急忙答应了一声,将腰压得更低了:“娘娘,听说他是去武定侯府宣旨的。” 武定侯府? 林贵妃和二皇子当然对这个地方不陌生,两人对视一眼,沉声问:“有什么旨意要给宋家?” 宋幼平并没什么大出息,能守成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些年更是没有立过任何功劳。 想来想去,建章帝也不该有理由明发旨意给宋家才是。 黄公公轻声道:“不是给宋家侯爷的,是给......是给宋大小姐的。” 给宋沅? 林贵妃意识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什么圣旨?”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毕竟给女眷发旨意,除了是赐婚的圣旨,便是赏赐的圣旨。 果然,黄公公小心的说:“皇上赐下圣旨,封了宋大小姐为福宁县主。” 福宁县主?! 林贵妃立即就想明白了,深吸了口气冷笑:“刘安忙活来忙活去,最终却给宋沅做了嫁衣裳,真是笑话。” 刘安当时为了抬高他那个私生女的身份,还特意求到她这里。 她这才出了主意,帮那个宋清秋,想让她得到田太后的喜欢。 谁知道这件事最终并没有成功,而且还让宋沅意外入了太后娘娘的眼。 太后娘娘之前倒也没表现出特别的欢喜,谁知道竟然这么沉得住气,隔了这么久,给了宋沅这么一份大礼! 二皇子若有所思。 林贵妃则挑了挑眉:“倒也是个踩了狗屎运的。” 二皇子摇了摇头,沉声跟林贵妃说:“母妃,怕不只是狗屎运这么简单。您不知道那个丫头,很有些邪门。” 他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全都跟林贵妃说了。 然后才说:“每一件事,都有这个宋沅的影子。” 她虽然隐藏在背后,但是太巧合了。 二皇子这种人,太巧合的事在他眼里,本身就很可疑。 林贵妃面色微变,沉声道:“若是如此说,那这个丫头,倒是比齐昭君还更厉害些?” 二皇子摇摇头:“怕是齐昭君还比不过她,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急急忙忙的掉进陷阱了。” 林贵妃沉声问:“她似乎跟镇南王府和谢景昭走的都很近?” 提起这件事,二皇子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沉声嗯了一声。 林贵妃冷哼:“这么聪明的丫头,若是不是自己人,那可最好是除掉。” 不然留给对手,不就是心腹大患? 二皇子听见林贵妃这么说,忽然笑了起来:“说到这个,母妃,我不是要挑亲事了吗?您看她怎么样?” 林贵妃没想到二皇子会这么问,顿时愣住。 可是,仔细思索片刻之后,她却忽然说:“倒也并非不可行。女人么,嫁人之后,生死荣辱便都系在了丈夫身上,她若是嫁了你,自然得一心一意的为你着想。” 何况,宋沅的身世也实在拿得出手。 武定侯府倒是一般,可她母族那边厉害啊! 郭老太爷如今可是建章帝跟前的红人! 五军都督府的掌印。 若是娶了她,假以时日,迟早能把郭家也给拉拢过来。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好事一桩。 林贵妃忽然笑了:“别说,这个主意,母妃听起来倒是真的觉得可行。” 二皇子也收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儿子可就下手了!” 林贵妃嗯了一声:“做的聪明些,让人家姑娘死心塌地才是本事,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这是提醒二皇子,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不要坏事。 二皇子也急忙点头:“母妃把儿子当成什么人了?儿子心里清楚。” 第291章·天大喜事 宋子思最近的心情都极差。 齐昭君虽然可恶,他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以前来。 那时候他自己在边关,是真的两眼一抹黑。 那个时候,是齐昭君照顾他,陪着他。 他印象里的齐昭君,是个温柔美好的了不得的女孩子。 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这样。 宋老太太私底下担忧的跟宋沅说:“这次子思受的罪也的确是勾搭的了,我看他整个人都蔫儿了。” 顿了顿,宋老太太叹了口气:“要不要想想法子?” 她的意思是,既然这门亲事不成,那就想办法给宋子思再找一门合适的亲事也就是了。 毕竟,人有了新的,总是会对旧的不那么在意了。 宋沅却摇了摇头,她并不觉得出现新的人就能弥补以前的伤痛。 何况,宋子思眼前也没这个心思。 她只是轻声说:“等一等吧,哥哥马上就要去神机营了,进去训练了,自然就会好的。”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有自己的事情做,总是会分去许多精力。 自然也就顾不上难过了。 宋老太太现在倒是很愿意听宋沅的话,既然宋沅都这么说了,她便也跟着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说,那便是这么着吧。” 她跟宋沅说了会儿话,陈嬷嬷忽然进来。 先看了宋沅一眼,才有些迟疑的凑上前跟宋老太太说:“老太太,沈家那边来了人,说是,说是二小姐想见你。” 虽然陈嬷嬷说的很小声,但是宋沅该听见的还是都听见了,听见说宋清秋那边竟然派人过来,她很是诧异。 当初出嫁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宋清秋回门都不曾回过宋家。 宋家上下也只当没这个人了,怎么现在,宋清秋又肯放下那傲骨了? 宋老太太也显然是被这个消息给惊得有些无语。 隔了片刻,她老人家才反应过来。 随即便愤怒的涨红了脸。 实在是怪不得她老人家这么的生气。 真是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当天结婚的事情闹的有多大,至今还历历在目。 武定侯府这么多年的脸面一朝丢的干干净净,至今还被人当做笑谈呢。 现在,宋清秋竟然还有脸找上门来?! 宋老太太厉声道:“让她滚!她走错了门!” 说着,宋老太太有些刻薄的说:“这里姓宋,不是他们家姓刘的,让他们认清楚上头的牌匾!” 陈嬷嬷料想也是这个结果,福了福身很快便出去了。 过来的是宋清秋身边的秦嬷嬷。 她是刘安给宋清秋的,自然是对宋清秋一心一意。 如今听见陈嬷嬷这么说,急忙着急的跪了下去:“陈嬷嬷,求求您看在这十几年的情分上!” 她忍不住哭了:“我们姑娘,我们姑娘真的快被逼死了啊嬷嬷!” 陈嬷嬷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她转过身看着秦嬷嬷,嗤笑了一声:“十几年的情分?” 什么是十几年的情分? 不提起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她老人家就替家里的人委屈。 宋幼平再多的不好,但是他对这个女儿确实掏心掏肺的好。 甚至几次惹得老太太生气,也要维护她。 可是结果呢? 结果宋清秋根本不是宋幼平的亲生女儿! 不仅如此,还跟刘安私底下早就认亲了。 一天到晚的算计家里的这个,算计家里的那个。 现在出事了,知道宋家才是对她好了十几年的人了? 陈嬷嬷替主子不值,毫不客气的冷笑:“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您还是哪来的,回哪儿去吧!” 她说完,便让门房进来,将人给赶走。 秦嬷嬷激动不已:“陈嬷嬷为何不先去告诉侯爷,让侯爷决定?!我们姑娘到底是侯爷的女儿,她的事,侯爷必定是会管的!” 陈嬷嬷根本都懒得理会这种脑子不正常的人。 还禀报宋幼平? 宋幼平蠢吗? 头上那顶绿帽子已经戴的他快崩溃了,他又不是神经病。 秦嬷嬷一路被拖着出去,忍不住又哭又闹。 正好宋幼平从轿子上下来,撞见有人在府门前哭闹不休,不由得问:“怎么了这是?闹哄哄的?” 门房急忙小跑着过来,把人给往外拖。 秦嬷嬷却得寸进尺,噗通一声跪在了宋幼平跟前。 宋幼平见她有些眼熟,正要问她话,忽然远处传来喝道声。 他一怔,便见前方竟然有十个大汉将军正纵马扬鞭,喝道开路,而他们身后,则跟着一顶华贵的软轿。 一看这个,他马上便让小厮:“把人拉走” 看起来就是了不得的人物来了。 大汉将军转瞬便到,停在了他们跟前。 宋幼平急忙上前行礼:“不知道诸位这是?” 大汉将军沉声道:“冯公公奉圣上旨意,来此处宣旨,请侯爷准备准备吧!将大小姐给请出来!” 宣旨?! 宋幼平吓得浑身一激灵,反应过来急忙应是。 一边让人快些去摆香案,开中门,通知老太太,一面去迎冯宝。 冯宝倒也慈和,笑着冲紧张不已的宋幼平道:“侯爷不必紧张,咱家乃是奉旨过来,您只管让令爱出来接旨便是了。” 这些老阉狗们一个个的都鼻子灵得很,若是坏事,他们可不是这副嘴脸。 宋幼平心中大定,急忙应是,迎了冯宝进去。 而此时,宋老太太正在跟宋沅说:“那丫头怕是失心疯了,她算是什么东西,当年出我们家门的时候可是义无反顾,现在想回来了,便要回来?” 他们宋家还没那么贱! 宋沅也知道宋老太太这是因为宋清秋实在是伤了宋家的脸面,才会如此憎恨。 也没有多说。 事到如今,宋清秋是死是活,早就已经不在她眼睛里了。 陈嬷嬷却又神情紧张的跑进来:“大小姐,大小姐您快准备准备,宫里,宫里有给您的旨意啊!” 宋老太太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沅。 想不通怎么会有旨意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第292章·云泥之别 可心里嘀咕归嘀咕,朝廷的旨意谁都不敢耽搁,宋老太太急忙招呼着宋沅:“沅姐儿,快些!” 她老人家颤颤巍巍的也跟着站起身来。 家中有女眷接旨,她这个家里的老诰命,是必定得穿着全套的礼服去陪着接旨的。 陈嬷嬷忙着帮她换了礼服。 宋沅此时并没什么诰命在身,所以便只换了一身正式一些的衣裳,便出去了。 冯宝原本正在跟宋幼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等到见到宋老太太和宋沅出来,便多了几分笑意。 这也难免他满面春风了。 毕竟他是受过虎皮大人的提醒的,而虎皮大人现在可就养在宋沅身边。 能养这种不是凡物的东西,宋沅也必定不是什么凡人。 他上前几步,笑着虚虚搀扶了宋老太太一把,对宋沅微笑道:“宋姑娘也不必多礼,您请吧。” 宋沅跟着宋老太太规规矩矩的跪下。 她心里倒是并无什么紧张感。 有谢景昭在宫里,若是什么坏事,他应当早就派人跟她提醒了。 既然不是坏事,那么是什么结果,都是可以镇定接受的。 冯宝见她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旁人接旨的慌乱忐忑,心里忍不住就叹一声。 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要知道,就算是在朝为官的官员,对待接旨这件事,也是免不了紧张和慌乱的。 能做到宋沅这个份上的,是真的少见。 略一感慨,他便展开了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定侯府嫡女宋沅,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旅世者睦嘉仁。着即册封福宁县主,钦此!” 宋幼平在旁边愣住了。 什么情况?! 自己女儿被册封了县主了?! 他狠狠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诧异的睁大眼,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实话说,宋沅真不是他心爱的女儿。 一来是没什么感情,一直都在外头养着,这些年才接回来。 二来是,没人能在宋沅跟前摆出父亲的威风。 这个女儿实在是太能干了,她什么事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好像不需要任何人。 以前他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才会偏爱宋清秋一些。 可是如今,他曾经最偏爱的女儿已经......这个看不上的女儿却已经成了县主。 宋老太太则是欣喜若狂,她颤抖着声音大喊:“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这喜悦仿佛也感染了宋家的人。 宋幼平也立即便深深的磕了个头:“臣!替女儿谢过圣上!谢主隆恩!” 宋沅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她双手伸出去,恭敬的接过了圣旨,声音清脆:“臣女,谢过圣上!” 冯宝笑着将圣旨递过去,双手拢在袖子里:“县主,请起身吧!太后娘娘对您十分喜欢,知道老奴出来宣旨,还特意叮嘱您时常进宫呢。” 以前宋沅并不是什么诰命,只不过是勋贵人家的女孩儿,若是宫里有旨意,便能进宫去参加个花会什么的。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 她有了县主的身份,就算是没有家里的长辈带着,她想要进宫的话,也能自己递牌子进宫了。 听说连太后娘娘都十分喜欢宋沅,宋老太太更觉欢喜,看了陈嬷嬷一眼。 陈嬷嬷马上便熟练的递上了厚厚的红封。 有些红封是不能收的,有些却是一定得收的。 冯宝笑着将红封收了,再说了几句话,便告辞。 宋幼平急忙留饭。 冯宝摇了摇头:“多谢侯爷盛情,只是老奴还有差事在身,耽误不得。” 宋幼平忙亲自送了冯宝出去,又再次递了一个额外的红包。 冯宝也笑眯眯的拿了。 宋幼平送了他上马车,立即便大声喊:“李忠!去,跟帐房说一声,这个月所有人的月例都双倍!” 一时整个宋家都喜气洋洋。 而有人欢喜,便自然有人难过。 秦嬷嬷亲眼看着宋家张灯结彩,采买出门购买东西。 不由得有些纳闷的问:“什么事,也值得这样大张旗鼓的?” 宋家的下人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我们大小姐被封了福宁县主了!这等大好事,我们府上难不成还不能庆祝不成?!” 秦嬷嬷不可置信,竟然失态的质问:“这怎么可能?!你们大小姐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被封为县主呢?!” 要知道,之前刘安为了抬高宋清秋的身价,刘安没少费心思。 可结果宋清秋也只不过是被林贵妃和太后高看一眼而已。 正经的名号却根本没有。 现在宋沅何德何能,竟然能被册封县主?! 宋家的下人见她这么问,当即便不客气的冷笑:“皇上老爷的圣旨都在家里摆着呢!我们家大小姐领了册子印章,怎的还需要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同意不成?!” 被这么一顿讥讽,秦嬷嬷在宋家也呆不下去了。 她心里也清楚的很,现在宋沅被册封了县主,宋家更对她爱如珍宝了。 越是如此,宋沅的身份便愈发的贵重,宋家巴结笼络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会伸手搭救宋清秋? 她垂头丧气的回了沈家。 沈家却也正闹的厉害。 沈夫人刘氏捂着额头站在台阶下,指着沈墨大骂:“你就看着你那个媳妇儿这么磋磨你老娘!我养你这个儿子有何用?!” 她老人家被逼急了,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说。 可半点都不顾忌儿子的什么面子。 沈墨面色铁青:“娘,有什么话,我们回院子再说!” 在这里骂人,所有的下人都看着呢,成何体统? 刘氏却丝毫都不动:“回去说?!干什么要回去说?你们都敢做,难道还怕人说?若不是你这个糊涂虫见色起意,咱们家也不会娶了这样的丧门星回来!” “自从娶了她之后,家里就什么事都没顺利过!” 刘氏气的心口痛,指着儿子怒骂:“今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快让她滚蛋!” 屋子里的宋清秋一直都只是按捺着性子,只是死死地攥着帕子没有出去回嘴。 第293章·婆媳大战 直到听见刘氏竟然让她滚蛋,她才忍不住了,不顾另一个嬷嬷的阻拦,猛地从屋子里冲了出去。 一屋子的下人都伸长着脖子看热闹。 刘氏被她忽然冲出来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幸亏旁边的婆子眼疾手快,不然她怎么也得摔一跤的。 刘氏愈发的气急败坏:“怎么,说你不得了?你还要大着胆子殴打婆母不成?!”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宋清秋已经忍无可忍了。 原本刘氏出事,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是没有什么护持的人,所以都在缩着尾巴过日子。 可谁知道刘氏这种人,给点颜色她就开染坊,根本不把人当人。 这些天,刘氏隔三差五的就‘生病’,一病就得让她去侍疾。 她每天去刘氏的屋子里端茶倒水,喂药喂饭,累的都像是条狗。 就这样,刘氏都还不满意。 今天嫌弃她来晚了,明天觉得她是不够诚心。 变着法子的折腾人。 见过坏的,没见过这么坏的! 宋清秋心里满肚子的委屈! 以前她跟着苏氏在宋家的时候,宋老太太可不是这么磋磨儿媳的婆母! 宋老太太对苏氏简直是好到天上去了。 越是这么想,她心里就越是愤愤。 现在见刘氏这么说,她当即就反驳:“看您说的,有您这么个厉害的婆婆,谁敢打你?” 刘氏捂着心口冷笑:“谁敢?现成不就有个天大胆子的么?” 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宋清秋额头上去:“让你去庙里给婆母祈福,倒好像是要了你的命似地!” 是的,这次两人闹的这么厉害,几乎撕破脸面针锋相对,就是因为刘氏要把宋清秋赶到家庙里去。 明面上是说的好听,说什么让她去为家里祈福,可实际上就是为了把宋清秋赶走! 这一点,刘氏心里知道,宋清秋心里也清楚。 但是她怎么可能甘愿?! 别说她几乎是失去了一切才能得到沈墨了。 她现在是根本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刘氏这么做,分明就是要她的命! 两人闹的不可开交。 宋清秋又气又恨,见沈墨只是不开口,就一时气恼脱口而出:“你要点脸面吧!堂堂侯府夫人,吃药的钱都得用儿媳妇的嫁妆!” “竟然还有脸把我赶走!” 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沈墨终于出声了。 他大声呵斥:“宋清秋,你胡说八道什么?!” 刘氏已经被气的呼吸不过来,她指着宋清秋:“我撕了你这张贱嘴!你说什么,谁要用你这小婊子的银子?!” 她不说这句话倒是还好,宋清秋都已经快被沈墨给呵斥住了。 可是刘氏这句话一说出来,就让宋清秋理智全无。 她立住了脚,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大吼:“谁用了我的银子谁就是婊子!我嫁过来,带了多少嫁妆?这先不说!成亲当天,我就给了沈墨七八万两银子!” 下人们倒吸一口冷气。 七八万两呢? 天哪,这都够在京城皇城边上置办一座宅子了! 原来少夫人是金子做的啊! 怪不得呢,少夫人名声这么不好听,但是世子却对她还是这么好。 原来是因为用了人家的银子! 沈墨一把拽住了宋清秋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训斥:“宋清秋,你疯了?!你够了!” 宋清秋被他拽的手腕都快要断了。 想到这个男人明面上花言巧语,实际上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宋清秋心中酸涩。 曾经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时候觉得是世上最好的,现在想想也变得面目可憎了。 她一把夺回自己的手,冷冷的看着沈墨:“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清楚!” 反正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宋清秋也不再忍。 主要是,她都怀着身孕呢,结果刘氏竟然要把她赶到家庙去。 这是什么意思,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如果她真的被赶走了,以后一辈子回不来不说,孩子也得跟着没了名分。 这算是什么? 可恨沈墨这个外强中干的,竟然还一句话都不给她说! 这种人有什么用? 她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现在落魄了,就谁都能上来踩一脚!你最好心里也掂量掂量,我爹是谁!” 她爹是谁? 刘氏声音尖锐:“你爹不过就是个死阉狗!是谁?!” 这话说的真的难听至极。 刘氏一辈子都端着侯夫人的款儿,做什么事都讲究个体面。 能说出这句话来,可见是真的被气的失去了理智了。 宋清秋猛地转头,眼里全都是冷漠:“你把这话再说一遍!我保证,你们沈家马上就家破人亡!” 刘氏本来想嗤笑,说你吓唬谁呢。 刘安都死了! 可沈墨却面色凝重的拦住了他娘,狠狠地朝着他娘使了个眼色。 幸亏刘氏虽然脾气大,但是不是真蠢,见儿子这么着急,也只能强忍着心里的不爽,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 意思是,谁信啊! 宋清秋眯了眯眼睛看着他们母子俩:“要赶走我?也行,把我爹送给你们的东西全都还我!还有我的嫁妆,我给沈墨的银子,通通给我!” 刘氏又被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谁用了你的银子!你找谁去!反正我没用过!” “是吗?”宋清秋不屑的望着她:“用来给你调理你那身体的那根百年老参,三万两银子,你知道是谁出的么?” 她哈哈笑了一声:“是我出的!你既然没用,那你可以现在就去死啊!” 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张大了嘴。 老天,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侯府竟然还能跟乡下泼妇们一样,来个这样厉害的婆媳大战的! 除了数目大了一些,这互相扯皮,互相攻讦的样子,跟乡下的婆媳大战有什么两样啊?!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沈墨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上前啪的一声,打了宋清秋一巴掌,宋清秋当即就被打的趔趄了一下。 刘氏还在旁边恶狠狠的喊:“打死她,打死她!你今天要是不打死她,我也不活了!” 第294章·家宅不宁 沈墨也真是忍无可忍了。 这些天,他头顶上每天就好像有无数的苍蝇在飞来飞去。 刘氏天天骂他是猪油蒙了心,娶了个败家精回来,说他要害死这个家。 连他爹也是一天到晚的对他摆脸色。 这个家不是这里出事了,就是那里出事了。 他靠着刘安得到的差事也丢了。 简直是灰头土脸! 至于宋清秋,也根本不是个省事的,一天到晚除了说他娘不好,就是说他爹不行。 反正整个沈家,就没有一个她看得上眼的! 沈墨简直想死。 他在娶宋清秋之前,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儿。 刘氏还在边上跳着脚,生怕事情闹的不大:“打死她,打死她!给我打死这不知道尊重长辈的混账!” 宋清秋被打的半边脸都肿起来。 她捂着脸恶狠狠地盯着这对母子,心里忽然生出无限的后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人生开始变得不幸了呢? 好像就是从她一心一意的要嫁给沈墨开始。 她为了沈墨,不顾母亲和外祖母的叮嘱,跟沈墨私会。 闹出那么大的事,被青宁公主厌恶。 她为了沈墨,真的已经什么都失去了。 可是到头来呢? 到头来,男人是不会记得你的付出的。 他们只会权衡利弊,当你没用了,就准备把你给一脚踹掉。 宋清秋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这些天,她已经忍够了。 所以见刘氏跳脚,她便捂着脸看着沈墨:“你有种,就打死我!否则,我一定让你后悔!” 刑姑姑此时已经满脸严肃的挡在了宋清秋跟前。 她是刘安给了宋清秋的,自然是什么事都为着宋清秋着想。 见沈墨跟刘氏两个人如此神经,她也看不下去了:“世子!您可得好好的想清楚!您真的无所顾忌了吗?” 刘氏气的几乎都要吐血:“还顾忌什么?!对待你这种烂货,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又冲着沈墨呵斥:“你还在等什么,这种丧门星,你还不快点把她赶出去,还犹犹豫豫的!” 沈墨迟疑着:“娘,她肚子里毕竟.....” 宋清秋捂着自己的肚子,冷冷看着刘氏。 刘氏毫不迟疑,几乎没有停顿一刻:“她自己是个野种,她肚子里的是什么好货色?” “就算是生出来,也是辱没祖宗的东西!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竟然连宋清秋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认了。 宋清秋只觉得肚子又痛又闷,连带着连心口也痛的厉害。 听见她这么说,当即便喊:“刑姑姑!你难道就任由她这么欺负我吗?” 破船还有三斤钉呢,何况刘安可不是一般的船。 刑姑姑毫不迟疑一掌拍出,和沈墨对了一掌。 沈墨被刑姑姑一掌打的血脉翻涌,刘氏眼看着宋清秋的下人竟然还动手,更是气的了不得。 好在刑姑姑是个真正厉害的,她冷冷的看着沈墨:“世子!你可想清楚了,您用的那些银票,都是有来路的!” 她也看不下去沈家的做派了。 简直是吃相难看。 软饭还要硬吃。 沈墨的脑袋嗡嗡嗡的痛的厉害。 他早就厌烦了宋清秋了。 之所以忍耐到现在,还不就是因为有把柄捏在宋清秋手里? 他用的是刘安的银子,宋清秋还有刘安留下来的几个人,一个个都是他控制不了的。 如果宋清秋鱼死网破,他跟沈家也完了。 想到这里,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行了!你们别总拿这些破事来威胁我!” 他半点感情都不带的看了宋清秋一眼:“你不用去庙里了!回去吧!” 宋清秋捂着肚子看了沈墨一眼。 同样她也没什么表情。 年纪小没经历过事的时候,当然是觉得你爱我我爱你就够了。 但是一旦成亲,就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以前看沈墨哪里都好,现在看他还不如死了! 刘氏还在指着宋清秋骂个不停。 等到沈墨来拉自己,她还是气不过的连沈墨一起骂:“我就说你是个没用的东西,我生你还不如生个老鼠!” 沈墨自己压力也大,他半拖半拉的将刘氏拉回了她的院子。 这才问:“娘,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刘氏张牙舞爪:“我闹?我闹什么了?你看看她是什么?她哪里是我的儿媳妇,这简直是我的祖宗!” 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些没用的废话。 沈墨简直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大声的问:“那怎么样,你是不是非得让我死了才满意啊?!” 别说,他一生气,倒还是把刘氏跟吼得停了。 沈墨顿时觉得耳根子都清静了不少。 见刘氏总算是不吵了,他才没好气的说:“我用了刘安的银子!刘安留了好几个人给宋清秋保护她!” 沈墨抓了抓自己头发:“现在这么说,你满意了吧?闹闹闹!一天到晚的就知道闹,你是不是非得逼死我你才满意?” 母子俩头一次闹的这么难看。 刘氏很是不服气:“我又没让你用她的银子!” 她只是烦透了。 以前还顾着刘安身份地位尊贵,她对宋清秋惹不起。 可现在,她还顾什么? 宋清秋要什么没什么。 留在沈家简直丢人现眼。 哪怕是用沈清秋的银子,她都觉得硌得慌。 沈墨气的简直不知道如何说:“您还说!前些时候您头痛天天喊着要死的时候,您怎么不说那三万两一根的老山参别吃了?” 现在倒是说起来了。 难道他用女人的银子,还被这么拿捏,他心里好受?一天到晚,就知道跟他在这里说些没用的! 刘氏指着沈墨,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个不孝子。 她气的面皮都在抖动:“好!好!好!我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你能耐,你威风!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她爱怎么闹怎么闹!你爱怎么纵容怎么纵容!我走,我走行了吧?!” 沈墨转身就走。 他真是受够家里的女人了。 这个家简直一点儿让人留恋的理由都没有。 可是才出门,他就听见一个不好的消息。 长随跑过来告诉他:“世子,宋家,宋家大小姐,被册封了县主了!” 第295章·雪上加霜 沈墨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他揪住长随的衣领皱着眉头道:“你瞎胡说什么呢?” 最近刘安出事,沈墨的差事都丢了。 为了怕被牵连,他缩在家里,从前还一天到晚的想着建功立业,后来是半点儿心思都不敢有了。 更不敢再去攀附二皇子。 以前能攀附上,还是因为苏家。 现在苏家完了,刘安也完了,他还得继续受宋清秋的气,想想都觉得人生无望了。 可没想到,他越过越差,宋沅却忽然翻身了。 这怎么可能? 长随急着出了一头的汗:“世子,小的哪有这个胆子敢骗您啊!是真的,千真万确的事儿,当时是冯公公亲自去宣旨的,多少人都看见了!” 沈墨松开他,闭了闭眼睛,忽然间觉得天昏地暗。 选来选去,以为自己是选了个宝贝。 结果是选了个赝品,倒是把真的宝贝放弃了! 他扇了长随一个巴掌:“去!去宋家给我送封信!” 长随被打的龇牙咧嘴的,但是听见沈墨这么吩咐,还是急忙答应了一声。 另一面,刑姑姑正在安慰宋清秋:“您放心,有我们在,沈家不敢对您如何的。” 宋清秋没有说话,心里却压了个重重的石头,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的人生难道就只是为了这样过吗? 只要沈家不把她扫地出门,她就该感恩戴德的,就此老老实实的了是吧? 越是想就越是难过,她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这真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啊! 可她现在到底想要如何,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刑姑姑只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安慰她。 一屋子的人都垂头丧气的,下人们都惴惴不安。 好在这个时候,出去了的秦妈妈回来了。 连刑姑姑见到秦妈妈都松了口气,快步迎上去:“宋家那边怎么说?” 虽然听起来的确是有些不可思议和厚脸皮,但是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帮得上宋清秋的。 那也就只有宋家了。 宋家的老太太或许心肠冷硬一些,未必愿意帮忙。 可是宋幼平那里总得试一试。 宋清秋也停止了啜泣,抬头紧张的看着秦妈妈。 秦妈妈都不敢去看宋清秋的眼睛,见她面带期待的看着自己,只能摇了摇头。 这也实在是没法撒谎。 宋家出了县主这样的大事,就算是她瞒着,其他人也会知道的。 这沈家的人已经处处都看宋清秋不顺眼了。 若是知道了宋沅的事儿,肯定看宋清秋更不顺眼。 所以与其瞒着,倒不如让宋清秋心里有个准备。 如此一来,她也好心里有数。 迟疑着让刑姑姑去要了一碗人参鸡汤给宋清秋喝了。 秦妈妈才敢说了宋沅的事。 又说:“宋家上上下下现在都忙着庆祝大小姐的喜事,所以......” 宋清秋咬牙切齿的将碗给扔了。 她实在是无法接受。 一个以前处处都比不过自己的人,连未婚夫都被自己抢走了的人,现在却成了县主! 老天真是没长眼睛,瞎了疯了傻了! 才会给这么个废物这么大的好运! 皇家也疯了,宋沅何德何能?!配得上这么大的富贵吗? 宋清秋在房间里发疯的同时,刘氏捂着额头在房间里唉声叹气。 “谁能想到呢?以为是个金娃娃,谁知道却是个废物!”刘氏气不打一处来。 东川侯在旁边一声都不吭,只是摆弄着他的象牙棋盘。 刘氏说了半天,见丈夫跟个聋子一样,顿时气又上来了:“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是吧?!” 东川侯皱起眉头,啪的一声将棋子给扔了,冷冷的反问:“不然你要我说什么?这件事不是你自己求来的吗?” 刘氏被他堵得一口气不上不下,顿时差点噎死。 好半响,才气急败坏的问:“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儿子?” “你可别为我了!”东川侯冷冷的看着她:“你教儿子的都是些什么?若是他好好的走正道,现在他娶回来的就是宋家大小姐!” 哪里会跟现在这样,闹的这么难看? 何况,按照刘氏的性子,她是不会对自己的儿媳妇满意的。 就算是嫁进来的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在刘氏眼里也多的是毛病。 他反正是受够了,站起身就要走。 正在这时,伺候刘氏的心腹嬷嬷急忙跑进来说:“侯爷,夫人,咱们世子被人给打了!” 什么?! 才刚还在吵架的两夫妻顿时也不吵了,都焦急的问:“怎么回事?” 底下的人也着急,擦着头上的汗摇头:“到底怎么回事也没听清楚,只知道世子叫人打的不轻,头上都出血了!现在抬回来了!” 东川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别的了,大声吩咐:“快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来!” 刘氏也忘记了自己才跟儿子大吵了一架,忙不迭的就从床上下来去沈墨的院子了。 沈墨的院子里早收拾好了,刘氏一进门,就见下人们端着一盆血水往外走。 差点吓的就直接晕过去。 急忙稳住了奔向屋里,一眼便看见沈墨面色惨白如纸的躺在了床上。 她急着问底下伺候的人“到底怎么回事?世子好端端的,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一定是你们这帮狗奴才没有好好伺候!” 真的都该杀了算了! 下人们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个的哭丧着脸。 还是东川侯指着沈墨的长随皱眉问:“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厮苦哈哈的,也不敢瞒着,低声说:“是,是世子听说,听说宋大小姐封了县主了,所以找上门去了。” 东川侯怔住了:“你说什么?” 什么县主?谁成了县主了? 小厮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的脸色,又补充了一遍:“就是,就是武定侯府的大小姐,咱们原先的未来少奶奶,她被封了县主了。” 刘氏不可置信,猛地站了起来。 却因为动作过大,情绪过于激烈,站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接着就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第296章·丧心病狂 不仅是刘氏像是死了爹妈一样难过,这回连向来不管事的东川侯也脑袋痛得很。 当初沈墨瞧不上宋沅,费尽心思的才搭上了宋清秋,为了宋清秋,还闹的身败名裂。 谁知道现在风水轮流转。 宋清秋成了丧家之犬,人人喊打。 反倒是宋沅成了县主,身份水涨船高。 刘氏醒过来之后,差点忍不住吐血:“都是我害了孩子!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如果早知道,她怎么也不会对宋沅百般挖苦不满了。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东川侯看她其实万分不顺眼,听见她这么说,便冷笑:“你现在知道说这些了?晚了!” 刘氏又气又恨,可偏偏又不能拿丈夫怎么样。 只能忍气吞声的问:“那,那现在儿子怎么样了?” 沈墨当然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得知宋沅被封了县主,他下意识便想要去找宋沅。 虽然他为了宋清秋跟宋沅闹翻了。 虽然他从来没为宋沅做过什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只要他愿意回头,宋沅肯定是愿意接纳他的。 以前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他不管做什么,宋沅总是会原谅他的。 可是谁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后悔了,宋沅却连正眼都已经不再看他一眼。 宋子思看到他,还直接让人将他赶走。 为了见宋沅一面,他跟宋子思打了一架。 头都被宋子思给打破了。 刘氏强撑着身子过来看他,摸着他的头心疼的问:“怎么回事?就算是宋沅被封了县主,他们也不能打人啊!” 沈墨的头已经被包扎好了。 听见刘氏安慰,他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着刘氏:“娘!我不能这么下去!我不能这么下去了!” 他忽然攥住刘氏的手腕,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把刘氏给吓了一跳。 她看着沈墨,带着几分悔恨:“儿子,我也知道你心里难受。可现在,事已至此.....” 还能怎么样呢? 人就是只能认命啊。 沈墨却忽然面色通红,激动的摇头:“不是的!娘,宋沅就是我身后跟着的一条狗!一直都是我想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现在只是因为我已经娶了宋清秋,她才会气我恨我。” “只要,只要解决掉那个麻烦!” 只要把宋清秋解决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照样可以去追回宋沅。 宋沅现在已经是县主了,郭家眼看着也是皇帝的心腹之臣。 只要娶了宋沅,他照样能飞黄腾达。 刘氏睁大了眼睛,她伸手摸了摸沈墨的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怎么大白天就开始说胡话了? 她也知道要接受事实很难。 也很厌烦宋清秋。 但是她心里更是清楚,现在是个什么形势。 宋沅怎么可能还会回头呢? 沈墨却像是着了魔,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刘氏:“不是的娘,宋沅一定还爱我!” 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再说,女人的爱比男人可要长情多了。 只要他回头,好好的哄一哄,宋沅肯定就答应了。 刘氏见他眼睛里血丝密布,看着像是要死过去的样子,也不敢继续泼冷水了,只能不停点头:“好好好,你说的是,你说的是。” 她揪着帕子为难:“可你说这一时半会儿的,怎么能让宋清秋......” 她也不是不想弄走宋清秋。 但是问题是不行啊。 沈墨自己不都说了吗,刑姑姑和秦妈妈两个人可都是刘安留下来的。 这两个人不是省油的灯。 谁都不知道刘安到底还有没有暗线在朝中。 如果真的有,那处置了宋清秋,不是自己找麻烦? 之前沈墨会顾忌。 可现在他已经顾不上顾忌了。 他觉得他的人生全都是毁在了宋清秋身上。 都是跟宋清秋成亲开始,一切都变得不顺了。 他闭了闭眼睛,忍着眼睛的酸痛,一字一顿的说:“我有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眉眼,刘氏竟然都猛地打了个冷颤。 沈家乱成一锅粥,宋家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宋二太太眉开眼笑的夸赞宋沅:“我早就知道,阿沅是个命好的,果然!” 宋家族中许多年没有这样的喜事了。 宋沅被封为了县主,这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对于整个家族的女孩子来说,都是面上有光的。 连带着宋家的女孩子们的身价都会跟着水涨船高。 所以如今,众人看宋沅的眼神都更热切了几分。 宋老太太也笑。 只是对于族人们提议的要开宴席的提议,宋老太太却还是拒绝了:“她小孩子家家的,过度的庆祝,别折了福气。” 其实这也是宋沅的意思。 她被封县主,说到底是因为当时提醒了太后娘娘斑斑的死有问题,有人装神弄鬼假扮小公主附体。 本来就是沾了别人的光。 低调就好了,不能惹人注目。 宋家整整热闹了一天,才将前来贺喜的亲戚客人都送走。 宋老太太已经疲惫不已,却还是记着沈家派人来的事儿。 她老人家脸色不好:“宋清秋是个自私自利的,所以不要脸上门来求助倒是还能理解。” “沈墨也是疯了吗?” 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 宋清秋不是宋家的人了!他当然也跟宋家没有一点关系。 可结果他却在今天非要闯进来见宋沅。 真是笑话! 如果不是今天亲戚朋友都来了,宋老太太觉得宋子思不该打的那么轻。 就该把这种不要脸的人打死算了。 宋沅的脸也沉下来。 她真是厌烦死了沈家这只苍蝇了。 前些时候,她一直忙着对付苏家和齐家,倒是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沈家。 沈墨一定是过的太舒服了,才会这么跑来打她的脸。 今天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他竟然还要强闯进来,口口声声说什么忘不了她。 她没有丝毫感动,心里只觉得沈墨恶心透顶。 背着她跟宋清秋私通私奔的时候,想着要害死她的时候,这些无数的时候,沈墨从来没有后悔过。 现在反倒是后悔了。 第297章·是吃醋了 不但是宋沅觉得沈墨莫名其妙。 听见沈墨去宋家闹事的消息,谢景昭也放了手里的书信,挑眉沉着脸问:“他去宋家闹什么?” 或者说,沈墨有什么资格去宋家闹? 许铮在旁边扔苹果玩儿,听见这话,接住了苹果往边上一放,调侃的啧了一声:“还能是为什么?后悔了呗!” 这种人不就是这副德行? 他啃了一口苹果,见谢景昭面色不善,忙把苹果吞下去:“殿下,我是说,肯定是沈墨想吃回头草了!”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宋大小姐可比宋清秋要好太多。” “以前那个沈墨是利欲熏心,无非是觉得宋大小姐没亲娘,带来的利益比不过二小姐.....”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 什么情情爱爱?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的人,才会一天到晚的想爱不爱的。 家族和自身的利益才是最大。 沈墨只不过是吃相比较难看罢了。 谢景昭的脸色更差了:“他算什么东西?” 他回头了,就觉得宋沅一定会吃这个回头草?! 他把宋沅当成什么?! 当成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么?! 许铮不说话了,他有点儿察觉到不对劲,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谢景昭。 殿下这分明是对宋大小姐不一般啊! 不然的话,怎么会为了个沈墨大动肝火? 沈墨这次又不是又做了什么混账事,而是想要重拾旧爱,回头追妻。 若王爷不是对宋大小姐有意思,怎么会为了这事儿不高兴? 许铮挠挠头:“反正宋大小姐是不会答应的。” 宋沅又不是失心疯了,掉进了粪坑里的东西,难道还会捡起来? 谢景昭的面色却并没有好看半点:“走,去宋家!” 许铮应了一声,着急忙慌的跟在后面。 又觉得不对,顿时苦着脸:“不对啊殿下!好端端的,咱们去宋家,总得有个名目吧!” 宋家毕竟是勋贵之家,按理来说也得避忌避忌的。 不然容易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说他是拉帮结派。 谢景昭径直去了宋家。 宋幼平才招待完了亲友,正准备教训宋子思呢。 瞪着眼睛看了宋子思一眼:“你脑子就不能放聪明点!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你闹事打人的时候吗?” 宋子思梗着脖子:“他来闹事,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什么夫妻?他简直是在毁坏我妹妹名声!” 那种贱男人,跟宋沅放在一起,都是辱没了宋沅的名声,也是让他妹妹脸上无光! 宋幼平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还来劲了是吧?!老子跟你说过多少回了,遇事儿动脑子,沉住气!你呢?” “沈墨要闹事,你找几个功夫好的护院,把人按住送走就行了!” “你还自己冲上去打架?!” 什么脑子! 宋子思想要辩解,但是转念一想,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宋幼平正准备继续教训,李忠火烧屁股似地跑进来:“侯爷!” 还没教训完儿子就被打断了,宋幼平正要发怒,李忠赶忙说:“侯爷,平成王殿下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平成王? 宋幼平原本还想教训儿子的,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慌慌张张的整理了衣服迎出去了。 见到谢景昭,他忙跪着请安。 谢景昭抬手免了。 今天先是宋沅被封了县主,现在又是谢景昭亲自过来,宋幼平都被冲昏了头脑,以至于还傻傻的问了一句:“不知道殿下大驾光临......” 谢景昭有些不耐烦:“找宋子思,有些话要问他。” 啊,是来找儿子的! 宋幼平不骂儿子了,急忙招手让宋子思上前:“犬子在这呢!殿下有什么事,尽管问!” 说着,自己知趣的退下去了。 他走到转角处,才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 又有些怅然。 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怎么宠爱的两个孩子,倒是都入了贵人的眼。 反倒是苏氏......想到苏氏,他就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 然后严厉的叮嘱李忠:“以后,若是宋清秋那边再派人来,不问任何缘由,一律给我赶出去!若是敢让我见到他们,你这管家也就不必再当了!” 真以为他是个没脾气的是吧? 一个贱种,竟然也敢肆无忌惮的践踏他的尊严! 李忠答应的格外响亮。 另一头,谢景昭看着宋子思:“听说你跟人打架了?” 怎么一来就问这个? 宋子思脱口而出:“殿下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本王是怎么知道的。”谢景昭撩起袍子在花架底下坐下:“你妹妹被人这么欺负,你当哥哥的就这么看着?” 宋子思顿时急了:“这,殿下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做就这么看着呢?臣,臣怎么会看着自己妹妹受欺负?” 他着急的辩解:“臣把他给打了!” 谢景昭淡淡的看着他:“把他打了就行了?他这种阴沟里的老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宋清秋对沈墨来说已经是拖累了。 但是宋沅却是助力。 若是沈墨想要摆脱困境,那就必然需要踢了宋清秋,紧紧粘着宋沅。 他这种人,会放弃唯一的救命稻草吗? 宋子思有些着急:“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的意思是,你打他一顿除了能出口气,没有任何作用!” 谢景昭冷冷的开口:“对付这种人,只能一击必杀!” 才能让他彻底断了念头。 宋子思若有所思。 他有些明白谢景昭的意思了。 沈墨是不会因为被他打了一顿就放弃的。 他这种人,肯定还会想出更多下流的办法来纠缠宋沅。 他们不可能一直被动的防御。 所以......一定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 他点了点头:“殿下,臣明白了!” 谢景昭哦了一声:“那你说说,你准备怎么做?” 许铮在心里啧啧,殿下这是,吃沈墨的醋了吧? 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肯定是,不然的话,怎么还追到人家的家里来,专门提醒人家的哥哥想法子解决这件事啊?! 第298章·兄弟争妻 啧啧! 许铮不吃苹果了,他兴奋的两眼放光!这么多年了,他们家殿下可一直都是清汤寡水的。 的确,现在二皇子他们也都还没娶亲。 但是谁身边没几个漂亮宫女啊? 何况二皇子之前还跟齐昭君勾勾搭搭。 也就只有他家殿下,一度都让许铮觉得殿下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老天终于开眼了!殿下还是喜欢女人的! 宋子思没那么多心眼儿,他提起沈墨就恨得牙痒痒:“这种人!只要他不死,贼心就不会死!” 换做一般人,自己跟人勾搭退婚的,他哪还有脸继续纠缠?可沈墨就有! 有这种脸皮的,就不可能老实得了。 宋子思心里也不是不气,但是他没办法。 打一顿已经是最激进的法子了。 沈墨再贱,到底也是勋贵出身,是东川侯府的世子,总不能真的把人给杀了吧? 他想到这里,忽然跟谢景昭对视了一眼。 谢景昭眼里一片寒意。 看的宋子思忽然心中一动。 再看,却又什么都没了。 他忍不住追问:“殿下,您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许铮在旁边忍不住腹诽:当然是有法子了!但是有法子也架不住你蠢啊! 谢景昭摇摇头:“这事儿你不必管了,你也替本王告诉大小姐一声,让她不必担心。” 宋子思挠了挠头,还是不大明白谢景昭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件事谢景昭来管了吗? 他跟着谢景昭出门,准备送谢景昭。 但是才到门口,就发现门口竟然来了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 一看马背上坐着的人,宋子思便知道来头不小。 谢景昭更是眯了眯眼睛。 许铮也凑上来,轻声解释:“殿下,是二皇子身边的黄朝宁他们。” 是二皇子的伴读。 那么,来的就是二皇子了。 谢景昭下了台阶,二皇子也正好从轿子里下来。 两人碰了个正着。 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都有些惊讶。 还是二皇子先开口:“小六,你也在?真是巧了。” 谢景昭不冷不热。 反正中宫跟林贵妃之间的不睦已经天下皆知,他跟二皇子更是算得上针锋相对,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他含笑反问:“是啊,二哥贵人事忙,怎么也来了?” 二皇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反正他是冲着宋沅来的。 所以就直截了当的说:“哦,是这样,父皇打算让我进工部观政,有一批火铳要发放到神机营,我听说宋大少爷是新进神机营的,便过来带他去瞧瞧。” 宋子思的确是被分进了神机营。 但是他现在连火铳都还没摸过呢。 找他看火铳,他看得懂吗? 二皇子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景昭有些烦躁。 二皇子却已经笑着朝宋子思招手:“宋大少爷,听说你还没进神机营呢,那正好,提前带你看看火铳,这不也是好事么?” 宋子思可不想跟二皇子扯在一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何况这人还曾经抢了他的未婚妻! 真不知道二皇子是怎么有脸过来套近乎的。 他面色僵硬的看着二皇子,干巴巴的拒绝:“不必了殿下,臣还刚进神机营,并未经过什么培训,更不敢去摸这样危险的东西。” 二皇子被拒绝,倒也不见生气,仍旧笑盈盈的:“没摸过,提前熟悉熟悉,上峰也觉得你好培养,是不是这样?” 宋子思忍无可忍。 齐昭君的事儿才过去几天?二皇子竟然就丝毫不当回事了。 他不客气的摇头:“殿下,恕臣无礼,臣不敢违背军令!” 黄朝安立即在边上大声呵斥:“宋子思,你别给脸不要脸!殿下器重你......” 哟!许铮也马上针锋相对:“器重怎么了?宋大少爷人家是朝臣,按照规矩办事,那是谁都挑不出错的!你还想越过国法去啊?” 许铮在勋贵圈子里就出了名的是个刺儿头,当初邹平安和林长宁多嚣张,也没敢去动许铮。 现在黄朝安就更不敢了。 他见许铮出言不逊,只能厉声呵斥:“放肆!” 谢景昭却已经朝他看了过去:“黄侍卫好大的威风!也不知道黄侍卫现在身居何职啊?” 黄朝安讪讪的:“回六殿下,微臣世袭四品游击将军,现任金吾卫。” 谢景昭便扯了扯嘴角:“宋大少爷虽还未请封,可也是铁板钉钉的侯府世子,日后的正一品侯爷,黄侍卫是不是太过随意了?” 这话说的让黄朝安立即便拱手谢罪:“殿下恕罪.....” 二皇子一直冷眼瞧着,这时候才沉声问:“怎么,六弟这是要当着我的面,训斥我的人吗?” 两人之间一时火药味十足。 还是宋子思拒绝了他之后,就跟着谢景昭走了。 二皇子吃了个闭门羹,脸色不是很好看。 黄朝安陪着他回去的路上也是絮絮叨叨:“那个姓宋的,真是不识抬举!竟然敢拂逆殿下的好意!” 二皇子靠在引枕上,表情淡淡。 宋子思真是个蠢货。 齐昭君的事又没闹的人尽皆知。 他在这里矫情什么? 自己堂堂二皇子,亲自找上门示好,他竟丝毫都不知道好歹,还敢当着谢景昭的面拒绝自己! 可是,就算是如此,也不能就真的不理会这个人。 他得想个法子,接近了宋子思,才能接近宋沅。 宋家那个丫头,是个脑子活络的,而且还有一样好处,她入了太后的眼,这次的县主,竟然是田太后给她争取来的,这可不容易。 何况,她还特别得郭家人的重视和宠爱。 他眯了眯眼睛,掀开帘子去吩咐黄朝安:“你去找找看,看看宋家是否有跟宋大小姐走的近一些的,能搭上线的。或者,你去找找宋大小姐身边伺候的大丫头,总之想个法子,让我见见人。” 见见人,自然是指的是见宋沅。 黄朝安有些为难。 找一个未婚的贵族姑娘出来见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何况他要联络上人家的大丫头,那怎么联络? 可二皇子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捏着鼻子应了是。 第299章·他吃醋了 谢景昭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许铮都不敢再嬉皮笑脸,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轻声解释:“殿下也不必太过紧张了,二皇子也不敢怎么样。” 谢景昭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就更好受些。 二皇子这人哪有什么不敢的?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宋家。 还拉拢讨好宋子思。 唯一的可能,就是宋子思其实是冲着宋沅去的。 一个刚被册封的县主,背后又有郭家,对二皇子来说,可是个不错的皇子妃人选。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便愈发的不舒服。 走着走着,他猛地停了下来,吩咐许铮:“你去,让宋子思把宋大小姐带出来,我有事跟她说。” 许铮这回答应的格外爽快,拉过马来一跃而上,飞快的就去了宋家。 宋子思还没从见二皇子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等到见到许铮,更茫然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许铮从马背上下来,拍了一下宋子思的肩膀:“你去跟宋大小姐说一声,殿下有话跟她说。” 宋子思哦了一声,他今天也觉得二皇子来的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弄得他心神不宁的。 现在许铮过来找人,他立即就意识到,谢景昭肯定是因为二皇子的事儿才来找宋沅的。 封了县主之后,宋沅的生活也并没什么变化。 倒是沈墨来闹了一场,丫头们都愤愤不平。 她们县主好好的,偏偏却被那个沈墨一搅合,搞的喜事也变得尴尬和难堪。 紫莹更是忍无可忍的骂街了:“真是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做出那种丑事,还有脸来找我们姑娘!” 他闹什么?有什么资格闹? 宋沅倒是镇定自如。 抛去东川侯府世子这个身份,其实沈墨还有什么值得人在乎的点? 别的不说,他不过就是个毫无能力的人。 上一世靠着苏家和扒着二皇子和齐家。 这一世,这些让他扒着的人都没了,他靠着自己,还怎么往上爬? 当然是只能用尽一切手段来挽回自己这个曾经脑残的喜欢他的未婚妻了。 她冷笑了一声:“现在才到哪儿啊?你们可太沉不住气了。” 紫莹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姑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难不成他还能更无耻?!” 闹了这么一场,还被大少爷给打了一顿,打的头破血流的,他还能闹出什么事?! 书桌上的瓜子已经剥了一堆了,虎皮大人却还是毫无踪影。 宋沅有些担心:“虎皮大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它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虽然知道这只鸟儿不是普通的鸟,肯定是没有那么容易出事的。 但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宋沅早就已经把虎皮大人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总是会忍不住担心的。 紫莹见她一直望着桌子,也看出来她是在担心虎皮大人,轻声劝解:“姑娘也别太过担心了,虎皮大人聪明的很,它定然是有什么事被耽误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宋沅还没说话,房门便被敲响了,紧跟着宋子思便一边喊着妹妹一边进来。 竹笙急忙去给他开门:“大少爷,姑娘正在里头呢。” 宋子思哦了一声,上前看着宋沅:“阿沅,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出门一趟。” 宋沅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去哪儿?” 宋子思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是六殿下,他之前来了咱们家一趟......” 这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他叹口气:“咱们出去再说吧!” 听说是六皇子要见她,宋沅便对着竹笙和紫莹点点头:“你们陪我一道去吧。” 在马车上,宋子思便将二皇子和六皇子都来了宋家的事情说了。 他对二皇子是十分厌恶的,所以说起这件事,脸上表情冷肃。 六皇子过来宋家,对于宋沅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说她跟谢景昭之间的关系,就只说宋子思跟叶明安走的近,他过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二皇子却不同。 这个人行事阴狠,做事不择手段。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不可能是没事做了过来溜达一圈这么简单。 何况他还跟谢景昭针锋相对。 宋子思很是着急:“也不知道二皇子到底是有什么阴谋?” 能有什么阴谋? 宋沅不动声色的冷笑,面色淡淡。 说到底,她前脚被封了县主,后脚二皇子就来了,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二皇子是为了她而来的。 只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二皇子图谋的? 跟郭家的关系? 还是因为她现在成了县主,算是入了田太后的眼睛? 宫里的田太后如今处处抬举卫皇后,反倒是打压林贵妃。 也是因为上次斑斑的事,林贵妃和二皇子算是把田太后给得罪狠了。 或许是为了挽回在宫中的地位,所以这两母子才盯上了她呢? 这也不无可能。 脑子里乱糟糟的,宋沅自己脑袋里也一团乱麻,半响,等到已经到了酒楼,她才从马车上下来。 谢景昭已经在楼上雅间等着了,见到她进来,心里的烦躁瞬间去了一半。 他笑了笑:“你来啦?坐!” 宋沅点点头,轻轻在对面坐下。 谢景昭抬手给她倒了杯茶:“你已经知道了吧?二皇子他怕是盯上你了。” 这个宋沅在马车上便已经猜到了。 因此镇定的点了点头。 倒是宋子思激动的不行:“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他盯上阿沅?” 他想干什么? 宋沅想要安慰哥哥几句。 谢景昭却直截了当的说:“没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已经盯上了你妹妹,你想想,他还特意讨好你,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宋子思想着想着,忽然面色大变:“不行!绝对不行!他怎么能配得上阿沅?!” 这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是没有任何底线。 他怎么可能放心让这种人把妹妹给娶走?嫁给这种人,完全就是掉进了火坑。 谢景昭想到这个可能,面色比宋子思还要难看。 第三百章·杀老婆了 他忍不住看了宋子思一眼。 宋子思还在喋喋不休:“不行!他若是敢乱来,哪怕他是皇子,我也非得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宋沅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大哥,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她是真的害怕宋子思脑袋不清楚的跑去把二皇子打一顿。 二皇子可跟沈墨不同,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若是打了他,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宋子思咬着牙:“什么没到那个时候?你长得这么好看,脑袋又好用,我就不信那个二皇子不是图这个!说到底,就是不安好心!” 这句话说完,谢景昭的脸色简直阴沉的可以滴水了。 旁边的许铮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到底是谁说的,说宋子思的脑子不好用的啊? 这刺激起谢景昭来,不是一套一套的吗? 他本来也看出殿下对宋沅有些不一般的苗头,但是还不知道如何挑明。 结果宋子思倒是好,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事儿给挑出来了! 他一边看着谢景昭的脸色,一面也在边上唉声叹气:“说起来也是啊,这么闹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二皇子若是喜欢宋大小姐,那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大家唰的一下都转过头去看着他。 被看的有些发毛了,许铮强忍着咳嗽了一声:“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的吗?二殿下若是看上的是宋大小姐,身世又好,人也好,他去求一求圣上,圣上也就答应了啊!” 这下子,所有人的面色都沉下来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许铮没有说错。 宋沅是勋贵千金的出身,出身和人品都无可挑剔。 二皇子甚至都不需要使什么鬼祟手段。 以他在御前的得宠程度,他直接去求建章帝赐婚,建章帝很可能顺水推舟的就答应了! 毕竟对于建章帝来说,当然是自己的儿子更亲,一个女人而已,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宋子思咬牙切齿:“若真是有那么一天,我宁愿杀了他!” 这话一出,宋沅立即便低声呵斥:“哥哥!不许胡说!” 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让身边的人为了她去死的,谁都不行! 宋子思面色凝重,咬着牙梗着脖子不再多说。 但是看那样子分明是不服气的。 谢景昭面色淡淡的摇头:“不会的,他不会去求父皇赐婚。” 宋子思立即便追问:“殿下怎么知道?” 谢景昭看了宋沅一眼。 正好宋沅也在看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不知道为何,都觉得心中惊跳了一下。 然后又马上挪开了。 许铮噌的一下,两眼冒光的站起身来。 哎哟!有门儿! 还以为殿下是单相思呢,但是现在看宋大小姐未必对殿下无意啊! 他咳嗽了一声,便帮忙接话:“对啊殿下,您怎么知道?” 谢景昭垂下眼:“他们母子都是谨慎的性格,谨慎的人便会想的多。” “此时郭家郭老太爷正好进五军都督府掌印,而且宋大小姐也才封了县主,正是惹眼的时候。” 按照二皇子一贯以来的为人,他是想要宋沅,但是他不会直接去跟建章帝求。 他只会私底下接近宋沅,然后让宋家人促成这件事。 如此一来,水到渠成。 他更不会沾惹上染指功臣勋贵的名声。 不得不说,谢景昭对二皇子实在是了解的十分透彻。 二皇子这个人,说的难听点就是既要又要还要。 他要什么东西不会明面上去要,只会暗地里耍手段。 宋子思顿了顿,还是觉得不保险:“那也不行!不能去求圣上赐婚,他说不定就更丧心病狂了!” 可是他确实心里也烦躁的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知道到底怎么才行。 谢景昭倒是看着宋沅忽然问:“宋大小姐,你信得过我吗?” 宋沅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还是如实的点了点头:“自然信得过,殿下怎么这么问?” 谢景昭扯了扯嘴角,不知道为什么,很是开心的样子。 他笑着说:“既然宋大小姐信得过我,那这件事,便交给我来解决吧。” ?宋子思挠了挠头,很不理解为什么谢景昭忽然这么说。 嗯,的确是殿下跟他们关系不错。 但是这件事,说起来跟谢景昭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他为什么要帮宋沅解决? 宋子思不大明白,正想说话,窗户忽然发出一阵笃笃笃的声响。 紧跟着,虎皮大人便在窗外破口大骂:“傻子们!你们干什么呢!给老子开窗户,给老子开窗户!” 窗户被扇动的啪啪响。 紫莹急急忙忙的去把窗户给打开。 虎皮大人顿时落在了圆桌上。 它老人家巡视了一圈,哟了一声:“怎么都在啊?是不是都知道了?” 宋子思对虎皮大人很是敬畏。 倒也没别的什么缘故,实在是虎皮大人之前在庄子上救了他一命。 他投桃报李,也不能对人家不敬。 何况虎皮大人实在是太会骂人了,他可承受不住。 所以宋子思主动接了话:“大人,这是怎么了?” 虎皮大人的绿豆眼瞪了他一眼:“什么怎么了?我不是说了吗,出大事了!沈家,闹事儿了!” 沈家? 宋子思还在纠结二皇子怎么对付呢、。 所以一时根本不记得沈墨了。 现在虎皮大人一提起来,宋子思的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谢景昭沉着脸问:“沈家又怎么了?” 许铮也屁颠屁颠的往上凑:“对啊对啊,大人,沈家又怎么了?” 虎皮大人的翅膀挠了挠自己脑袋,尖着嗓子说:“也没怎么,就是沈家那个大怨种,他要杀了他老婆,来给小丫头让位置!” 这一句话顿时把大家都给绕晕了。 还是宋沅眯了眯眼睛,率先反应过来。 沈墨是要杀了宋清秋? 她忍不住冷笑出声。 真是前世今生如一日的渣和贱啊! 上一世,宋清秋春风得意,苏家步步高升。 所以沈墨就选择牺牲她,来给宋清秋腾位置。 如今,处境调转过来,沈墨就选择送宋清秋去死了。 第301章·虎毒食子 宋子思不喜欢宋清秋,但是听见沈墨这种丧心病狂的做法,还是忍不住为这样的人觉得心寒齿冷。 宋清秋不是还怀着身孕吗? 谢景昭则是看了宋沅一眼。 起先跟沈墨定下亲事的可是宋沅.....想到沈墨如今的做派,他几乎不能抑制自己心中的愤怒。 他已经可以想象,若是今时今日,苏家跟二皇子的计划顺利,齐家挤兑完了郭家,那么宋沅会被怎么样对待。 男人建功立业,该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沈墨倒是好,一天到晚想着的却是如何去钻女人的裙角。 他都气笑了。 宋沅立即便反应过来,问虎皮大人:“那现在怎么样了?” 虎皮大人嘎嘎了两声:“没事儿,人还没死呢!就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但是她那几个婆子忠心,挡的挡垫的垫,人没出大事儿,就是,孩子没了。” 大家一时都不说话了。 母亲失去孩子,不管什么时候总归都是值得难过的。 宋沅静默片刻之后,才沉声问:“是沈墨做的手脚吧?” 虎皮大人觉得她简直多此一问:“你脑子不是很好用吗?这事儿不是沈墨干的,难道还能是我干的?” 虎皮大人真是没好气。 大家都看出来了,虎皮大人的心情不太好。 它老人家心情不好的时候,骂人的话那是一套一套的往外迸,谁都不敢去插话。 尤其是许铮。 他跟虎皮大人说几句,就得被骂几句,现在都已经不敢再开腔了。 好在虎皮大人一般都还算是给宋沅面子,它骂别人是得骂的狗血淋头才算完,可落到宋沅身上,那便是轻描淡写的几句就过了。 反问完了,它就哼了一声:“够狠的,你小心点儿吧,对付完了宋清秋,那得一心一意过来打你的主意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现在才是真的危险了。” 谢景昭哼了一声,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虎皮大人平时骂这个骂那个的,好像无所畏惧。 但是现在,听见谢景昭冷漠咳嗽,它竟然老老实实的缩回头去了。 谢景昭冷冷的扯了扯嘴角:“那也得他有这个机会!” 他冷冷的喊了一声许铮:“你过来,帮我去做件事。” 宋子思隐约觉察出来他现在的恼怒,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沈家,宋清秋躺在床上,面色惨白。 刑姑姑蹲在她身边,又是心痛又是无奈:“少夫人,现在已经是如此了,您自己想开些,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她说不下去了。 五个月的孩子,生出来都已经成型了。 哪里会真的不在意啊? 宋清秋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落,流的越来越急。 到最后,她趴在被子上,嚎啕大哭。 秦妈妈的脸色难看得仿佛是要滴水,面色冷淡的进了门来,见到了宋清秋在床上哭,面色就更加难看了。 刑姑姑见她的样子,就知道怕是事情不顺,忙一把将她给拉过来,低声问:“怎么样?” 秦妈妈铁青着脸,咬着牙摇头:“让人家去请世子过来看看,世子说,他忙的很!又不是没命了,他也不是大夫,找他也没用!” 刑姑姑的脸色也唰的一下沉下来了:“这说的还是人话吗?!简直是狼心狗肺!” 说是狼心狗肺其实都是说的轻了,哪里是狼心狗肺?根本就是没心没肺! 这种人根本一丝感情都没有! 宋清秋见她们两个在一边一直嘀嘀咕咕的,心里有些发慌:“刑姑姑,秦妈妈,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人顿时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迟疑着看着宋清秋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清秋又气又急,惨白着脸催促:“说啊!都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现在是流产了!但是沈家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他们也算是个人? 现在他们再做出任何事来,她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见宋清秋急了,刑姑姑跟秦妈妈也不敢再隐瞒。 刑姑姑推了秦妈妈一把。 秦妈妈便被推了出来。 见到宋清秋,秦妈妈有点儿哽咽:“少夫人,世子说,世子说,他就不过来了,他又不是大夫,您又不是没命了,他过来了也没用!” 本来这话其实是挖心摘肺一般的痛苦的,但是神奇的是,现在听见这话,宋清秋竟然没什么感觉了。 或许是苏氏的死,外祖家出事,再加上刘安倒霉。 她已经看到了沈家人的全部嘴脸。 也看透了这个所谓的情郎的真面目。 所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沈墨不过来,她竟然也没觉得生气或是难过。 她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刑姑姑怕她小产伤身子,急忙劝:“少夫人,您要好好的保重身体才是,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 这个时候哭,可是最伤眼睛的! 宋清秋不生气,她只是靠在枕头上缓缓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镇定的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隔了一会儿,刑姑姑跟秦妈妈才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 她说的他们在哪里,指的应该是刘氏跟沈墨他们。 这个秦妈妈还是打听到了的,闻言便急忙说:“现在夫人正在后院赏花,世子准备出门了。” 宋清秋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坐直了身体。 她微笑着招呼刑姑姑跟秦妈妈上前,然后轻声问:“你们愿意替我去办一件事吗?是有些危险的。” 刑姑姑跟秦妈妈对视一眼,毫无任何迟疑的点头:“是!但凭少夫人吩咐,我们都是公公留给您的人,身家性命都是您的,您放心!” 宋清秋重重的点头:“好!我信得过你们!那你们现在就带着我们的人,闯进刘氏的库房,将我们的嫁妆给搬回来!这是我的东西,我绝不会白白的便宜了沈家!” 听见宋清秋这么说,刑姑姑跟秦妈妈马上就答应了:“好!少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办的漂漂亮亮,一点儿东西她们都别想占了便宜!” 宋清秋垂下眼。 这还不够,她一定要让沈家受到报应! 第302章·天翻地覆 刘氏在房间里唉声叹气。 她捂着额头上的帕子,嘴角因为上火起了一串的燎泡:“真是家门不幸啊!这么多年了,辛辛苦苦的熬到现在,结果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底下的婆子见她气的眼睛都是眯着的,只能低声劝她:“您也别太生气了夫人,世子不是说了吗?” 她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做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刘氏哼了一声,面上带着几分得意又有几分冷漠:“都是他自己招来的,本来也该他自己解决!” 现在他也算是脑子清醒了,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把家族拖累到什么地步。 说着话,她嘴角的燎泡就又破了,痛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痛死我了!” 婆子急忙给她拿了冰块过来敷着。 她一边敷,一边听见门外传来下人的叫声。 听起来就像是外面谁死了。 刘氏脸色一沉:“谁在外头哭天喊地的,也不嫌晦气!去看看!” 婆子答应了一声,急忙出去了。 没一会儿就像是死了爹娘一样的进来了:“夫人,出事了!少夫人,少夫人她派了人强闯您的库房!” 强闯库房?! 刘氏急的坐了起来,嘴角的燎泡又戳破了一个,痛的惨叫了一声。 随即便大怒动手:“废物!她们要闯,府里的人就让他们闯吗?别的人都死了吗?” 护卫也死了吗? 刘氏掀开被子就要起来。 婆子急忙上前:“夫人,您的伤还没好呢。” 她之前跟宋清秋起冲突,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 刘氏冷哼一声:“现在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去看看!” 她嫁给东川侯府这些年,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自己的嫁妆都不知道贴补了出去多少。 这些年,她的库房里剩下的东西可不多了。 剩下的,都是她好不容易攒着的,除了死都不会再拿出来的棺材本。 宋清秋竟然敢对婆婆嫁妆动念头,真是不要命了! 刘氏急匆匆的带着人杀到库房。 库房里,刑姑姑和秦妈妈正带着人忙碌,指挥着人将东西往外搬。 她们今天带来的,都是宋清秋院子里的人。 刑姑姑跟秦妈妈自己是会功夫的,功夫还不弱,之前刘安也留了十几个护卫给宋清秋。 现在这些人加起来,足够对付侯府普通的这些护院了。 刘氏到的时候,库房已经被翻得一片狼藉,乱七八糟。 她的那些压箱底的布料也被人翻出来了,此时横七竖八的被扔在一旁,搬东西的时候,还不时的有人过去踩两脚。 刘氏顿时大怒,连仪态也顾不得了,更不要人搀扶,甩开了嬷嬷的手就进门:“你们在干什么?!我问你们在干什么?!” 刑姑姑跟秦妈妈两个人分明看到了她,但是谁都没有理会。 那些搬东西的人也并没有停下。 被无视了的刘氏愈发的气怒,气的几乎手指都在发抖:“你们!你们真是翻了天了,翻了天了!我让你们住手,你们没听见吗?!” 刑姑姑面色古怪,停下来嘲讽的看她一眼:“夫人,您不是说要休了我们少夫人吗?我们少夫人现在不必你们休了,但是她的东西,她得带走啊!” 刘氏听的耳朵一阵阵的嗡嗡嗡,忍着怒气问:“带走什么?我这里有什么东西是她的?!” 秦妈妈讥诮的笑了:“看夫人这话说的,什么叫做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少夫人的?您这里的东西,全都是我们少夫人的呀!” 刑姑姑跟秦妈妈一唱一和:“是啊!谁不知道夫人您病了这么多年,府里已经入不敷出,我们少夫人嫁过来之前,听说你们府中连人参都吃不起了。” 当着几乎满府的下人,刑姑姑跟秦妈妈你来我往,几乎把刘氏的遮羞布都给撕得干干净净的。 刘氏的脸色都紫涨了,一张脸紫红,脖子上都是青筋。 她指着刑姑姑:“你......” 刑姑姑无所谓的笑了笑:“夫人被说中了,也不必这么生气呀?我们少夫人年轻,嫁进来的时候,那嫁妆银子,可是几万两几万两的贴补给姑爷,这些可都是有存档的。” “你们沈家上上下下,吃吃喝喝都是吸我们姑娘的血!” “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刘氏终于支撑不住,两眼翻白的晕了过去。 刑姑姑跟秦妈妈见状觉得解气,竟然也丝毫没有反应,反而还招呼人继续搬东西,根本不当回事。 刘氏的下人手忙脚乱的把她给搬回房里去,又忙让人去通知沈墨他们。 沈墨对自己亲娘还是十分上心的,听说亲娘出事,急急忙忙的就赶回来了。 大夫正好给刘氏看完,沈墨马上便上前:“大夫,我娘怎么样?” 大夫的表情十分严肃,对沈墨使了个眼色,带着沈墨往外走。 走到外面,大夫才看着沈墨摇了摇头:“世子,您母亲这个病,棘手啊!” 见大夫都带着自己出来了,沈墨顿时心里就是一咯噔。 他皱眉问:“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摇了摇头:“上次您母亲便是卒中,当时她只是服用了老山参,所以救治的及时,缓过来了。” “可是这一次,她被气的太狠了,犯了二次卒中,二次卒中,就要命了!” 听见说这么严重,沈墨彻底变了脸色:“这么严重?为何?” 老大夫深深的叹了口气:“其实您自己心里也当清楚的,二次卒中,她脑子里只怕是有血块了,现在还不知道人能不能成功醒过来.....” 沈墨往后退了一步,看向屋内。 老大夫神情也是凝重:“就算是醒过来,以后只怕也是口角流涎,不能自理了。” 沈墨不再说话了,让大夫尽心尽力的救治。 随即便转过头,去追问下人们:“到底怎么回事?夫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吓得不轻。 见沈墨催促的厉害,大家也不敢撒谎,苦着脸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给说了。 沈墨听说又是宋清秋闹出来的事,顿时面色厌恶。 这个拖累,竟然还不知道死活! 第303章·相看两厌 刘氏歪在床上还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大夫正在里头忙活着给她针灸开药。 东川侯赶过来,二话不说,先给了沈墨一个耳光。 当着这么一大屋子的人,把沈墨打的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可就算是如此,东川侯也半点不觉得解气,他恼怒的指着沈墨:“一天天的,说自己要功成名就!可你是怎么功成名就的?” 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家里被你搞的乌烟瘴气,别说是什么功成名就了,还没看到你成功,我和你娘就先已经被你给气死了!” 从前很多话,东川侯都懒得说。 他自己是个没本事的,每天都只想着安分守己的过日子,所以根本不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反正,没那个能耐,那就守好祖宗基业呗! 可是架不住儿子老婆要上进啊。 他们要上进,他总不能阻止。 可没想到,沈墨的上进是这样的上进,他忍了很久了。 沈墨站在原地,脑瓜子都在响。 别的人背地里笑他什么的,他都可以当做没有听见,反正那些人总不至于当面嘲讽他。 可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低贱的下人,他被自己的父亲这样破口大骂。 这等于是揭开了他的遮羞布,把他扔到了大街上被人围观。 他只觉得有一股郁气噌噌噌的往上冒,弄得他整个人都懵了。 东川侯打完了他便进门了,真是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沈墨在门口站了片刻,忽然径直往外走。 底下的人都知道他刚挨了打又挨了骂,所以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成为他的出气筒,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 沈墨直接往宋清秋房里去了。 宋清秋才刚刚流产,屋子里还都是没有来得及散去的血腥气。 她看着面前站着的刑姑姑,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她真的是这么说?” 刑姑姑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少夫人,是真的,我听的清清楚楚。” 秦妈妈在边上听着,轻声跟宋清秋说:“少夫人,沈家人靠不住,我倒是觉得,那边若是这么说,咱们还不如按照那边说的做......” 话还没说完,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一点儿停顿都没有,沈墨怒气冲冲的闯进了门。 刑姑姑和秦妈妈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便急忙拦在了宋清秋跟前。 沈墨却不管不顾,狰狞的看她们一眼:“滚开!” 一句话说完,当即便踹开了她们,伸手去抓还在床上的宋清秋的头发。 也真的被他抓住了。 他抓住宋清秋的头发便往下拽,将宋清秋拖下了床。 宋清秋尖叫了一声。 她才小产,现在头上还缠着抹额,被这么一拽,整个人都蓬头垢面的摔倒在地。 沈墨恨得咬牙切齿,不顾秦妈妈和刑姑姑的拉扯,伸手掐住宋清秋的脖子:“你为什么把我娘气成那样?!若是我娘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表现的像是世上所有的男人一样。 宋清秋看着眼前这个人,却忽然哈哈大笑。 她连愤怒的心思都没有了。 到了这个时候,宋清秋竟然还笑得出来,沈墨目眦欲裂的问她:“你笑什么?!我娘都这样了,你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宋清秋啪的一下打开了他的手。 刑姑姑和秦妈妈趁机将沈墨拉开,将宋清秋扶起来。 因为这么一折腾,宋清奇感觉自己身下又开始流血。 她强撑着身体的不适,恶狠狠地盯着沈墨,擦去眼角的眼泪:“你真是个一无是处,恶心又没用的男人!” 沈墨从未被女人这么骂过。 在他心里,不管是宋沅还是宋清奇,她们再如何闹,那都是为了争夺他这个男人而闹起来的。 他在她们眼里就是香饽饽,就是需要争抢才能得到的那个战利品。 所以他一直享受这种荣光。 可现在,被一个一直以来都以得到自己为目标的女人嘲讽了,沈墨心里的那根弦终于崩了。 他涨红着脸,死死地掐住宋清秋的脖子:“你说什么?!你这个贱货,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你竟然敢骂我?!” 宋清秋被掐得几乎翻白眼。 刑姑姑终于不能管他会不会受伤了,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到底还是从勋贵之家出来的,这一掌拍过来,沈墨就知道厉害,急忙往旁边闪躲,只觉得背上火烧火燎的,痛的闷哼了一声。 宋清秋终于缓过来了,弯着腰剧烈的咳嗽一阵。 等到缓过来,她便冷冷的看着沈墨大声嘲讽:“怎么,被我说中了,所以戳到你那可怜的自尊心了?” 她呸了一口,毫不留情的说:“别装孝顺了,沈墨!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不过也就是个小人罢了!你这么担心你娘,那以前我没嫁过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拿自己的银钱给她补贴?!” 人在喜欢的时候,看对方什么都是好的。 当然,如果不喜欢了,那看对方什么都是不好的。 现在的宋清秋便是如此。 她已经被沈墨彻底的给伤透了心。 她为了这个男人付出一切,甚至间接的害死了亲娘和外祖一家。 可是到头来呢? 到头来这个男人没有丝毫的感激她的付出,心安理得的用着她的银子,还要转过头来害死她! 沈墨被宋清秋骂懵了。 他指着宋清秋,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习惯了被人争抢被人捧着哄着,如今乍然被一心爱慕自己的人瞧不起,还是用这么尖锐刺耳的方式,沈墨恼羞成怒:“我杀了你!” 他又要扑过去。 刑姑姑和秦妈妈却挡在宋清秋跟前,神情不善的看着他。 沈墨这才想起来,这两个人身手是不弱的,刚才刑姑姑拍在他背上的这一掌,还在隐隐作痛。 他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甩手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刑姑姑和秦妈妈马上便担心的去搀扶起宋清秋来。 宋清秋坐在床上,半响都没有说话。 直到秦妈妈去端了碗水过来,她才慢慢的缓过来了,喝了一口,摇了摇头。 第304章·火上浇油 今天一天下来,鸡飞狗跳的,刚才宋清秋还差点儿就被沈墨给掐死了。 刑姑姑跟秦妈妈都有些担心宋清秋。 见她失魂落魄的,秦妈妈主动问:“少夫人,以后有什么打算?” 今天闹是闹了,出气也是真的出气了。 但是以后怎么办呢? 如果还是要在这个家里呆着,日子是不会好过和消停的。 宋清秋这才回过神来,听见刑姑姑和秦妈妈这么问,苦笑了一声。 不过她的脑子如今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沈家不能呆了。 沈墨这个男人也不能要了。 从前只看到他身份高贵,是侯府世子,又风度翩翩,一派贵公子的模样。 可是相处了才知道,实际上他自私自利,薄情寡义,毫无担当! 拿了她的银子,还要瞒着刘氏。 连承认用了她的银子都做不到。 而且还......她死死地闭了闭眼睛,忽然吩咐刑姑姑:“去把杏姑叫过来!” 杏姑是她院子里的管事,也是以前苏氏留给她的人。 后来被刘安赎回来了给她的。 杏姑没一会儿就过来了,恭恭敬敬的跪在宋清秋跟前。 宋清秋吸了口气,沉声问她:“我摔倒的地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刑姑姑心中一紧。 杏姑有些迟疑。 宋清秋见她迟疑着不开口,心里更是着急,径直催促:“你倒是说话啊!你放心说,我不会怪你。” 有了宋清秋这句话,杏姑才抿了抿唇,小心的说:“少夫人,您摔倒的台阶上,有......被人倒了茶油。” 茶油? 怪不得她会莫名其妙的滑倒! 宋清秋浑身都开始颤抖。 她知道沈家无耻,也知道沈墨无耻又冷心冷肺,可她真的没有想到沈墨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他算什么狗屁的男人? 她笑了两声,紧跟着又开始哈哈大笑,左右开弓的扇自己的巴掌。 刑姑姑和秦妈妈都被她给吓到了,反应过来便急忙上前劝阻。 宋清秋却根本停不下来。 她想到了苏氏。 想到了宋幼平。 也想到了外祖母。 她如果不这么任性,如果能多听听他们的话,一切都会不同了。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她抿了抿唇,擦去了笑出来的眼泪。 见她恢复正常了,刑姑姑跟秦妈妈才松了口气。 又苦口婆心的劝她:“您也别太生气了,保重身体才是要紧的。” 秦妈妈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大实话:“姑娘已经比普通人幸运的多了,都督还没出事之前,便将您的退路都安排好了。” 宋清秋想到这里,面色有些惨然。 是啊,一个还没认几天的亲爹,都知道为她打算,帮她把以后的事都给安排好,计划好。 可是沈墨呢? 她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却如此冷漠,甚至绝情到害死自己的孩子! 宋清秋嗯了一声,梳理了心情,淡淡的说:“我知道了,就按照那边说的做。” 刑姑姑有些迟疑:“少夫人,那边毕竟是亲近大小姐的,对大小姐一直另眼相待,您真的要听那边的?” 宋清秋从前听见宋沅的名字便要变脸,但是这一次,她已经累得没有心情再多说了。 她只是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没有时间耽搁了,他们已经动手了,就不可能停下。” 在台阶上倒油,分明就是想要她一尸两命。 只可惜,刑姑姑和秦妈妈都是有本事的,加上她命大,她活下来了。 没能成功杀死她,她又把嫁妆搬走,气的刘氏现在生死不知。 对于沈墨来说,她简直是犯了滔天大错。 沈墨是不会放过她的。 再不反击,死期就在眼前。 她凭什么要死? 她还没活够呢! 秦妈妈跟刑姑姑见她已经下定决心,也不再多劝,应了是,便飞快的各自去办各自的事了。 沈墨回到书房,愤怒的将书房都给砸了个稀巴烂。 底下的人吓得噤若寒蝉的时候,东川侯从外头进来,厉声呵斥:“你也就这么点出息了!遇见点事儿就只知道摔东西泄愤,你也真是有脸!” 沈墨真是气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今天一天先是挨了东川侯的打,后来又挨了宋清秋的打。 现在一张脸都是肿的,哪里还有心情想别的? 他愤愤然的吸了口气,强自让自己平静下来:“是,父亲,儿子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振作起来!”东川侯也不想管这些破事儿的,但是现在家里闹的鸡飞狗跳,实在是不管不行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早该懂的了。” 见沈墨一言不发,东川侯敲了敲桌子,见沈墨朝自己看过来,才冷冷的说:“别再拖了,斩草除根!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你自己搞定,别让家里人都跟在你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 短短几句话,沈墨已经明白了东川侯的意思。 其实不必东川侯说,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宋清秋简直是疯了,把自己婆婆气成这样?她心里还有一点儿对这个家的在意吗?! 他定了定神,将自己的心情收拾好,叫了人,提前安排。 晚上,到处都已经熄了灯,万物俱静。 宋清秋的院落也同样是安安静静的,沈墨冷眼在书房坐着,听见外头传来声响,就扬声喊:“进来!” 进来的是沈墨的随从旺儿,他点头哈腰的对沈墨说:“世子,事情都办好了,您放心吧。” 沈墨嗯了一声,面色有些冷淡:“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旺儿就知道他是在说茶油的事儿,急忙解释:“世子,不会的,一把火烧了,里头的人都得烧成灰,谁都逃不出来!” 沈墨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书:“行了,先把事儿办好再说吧!我不想有任何的意外发生,你明白吗?” 旺儿擦着头上的冷汗:“是,是是!小的亲自过去盯着!” 他跑回宋清秋的院子,见柴火都堆的差不多了,便对着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行了!倒火油!给我仔细了!” 第305章·报应来了 许多的柴火堆在院门口,里头仍旧毫无动静。 黑夜里,沈墨的脸色显得格外的阴沉。 他遥遥的望着宋清秋院子的方向,语气冷淡:“宋清秋,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把路走绝了。” 其实他跟宋清秋是同一种人,这么多年,两个人也都是一样的自私。 就算是把宋清秋换在他这个位置上,他相信宋清秋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羞愧的,他只是做了对他和家族都更有利的决定而已。 至于感情不感情的事,那真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小厮见火候差不多了,低声呵一声:“点火!” 几个做事的下人胆战心惊的将火把凑上去,哗啦一下,火苗便借助风势和火油的助力,一下子蹿升,将整个院落都给包裹在其中。 看着火势越来越大,下手的几个下人有些害怕的看着旺儿:“老大,这,这会不会出事啊?” 旺儿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若是不出事,他们在这白忙活什么?一群蠢货! 他狠狠地训斥他们:“别废话,在这儿守着,有人跑出来就给拦着,听见了没有!” 虎皮大人在树上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骂了声臭东西,便飞走了。 旺儿被火给烤的大汗淋漓,烧着烧着,他终于觉得不对了,火这么大,烟味儿这么浓,就算是睡的再死,也该有反应了,可里面怎么现在还是静悄悄的,半点动静都没有? 想到这一点,他嗖的一下冷汗就下来了。 不对!真的不对! 旺儿踢了旁边的几个小厮一脚:“快!进去看看,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小厮们都惊呆了。 火这么大,旺儿让他们进去? 他是疯了吗? 小厮们谁都不肯动。 他们只是为了赚点银子,又不是为了去送死! 旺儿愈发的急躁了,他擦着头上的汗,声嘶力竭的冲着那几个小厮吼:“快去啊,等什么呢?!” 小厮们的脸色都变了,谁也不愿意这个时候闯进里头去。 这跟自己送死也没什么两样了。 幸好,旺儿鬼吼鬼叫的,没把他们弄进去,因为这个时候,有人来了。 沈墨原本正在书房等消息。 他还在想着,只要能马上把宋清秋给烧死,便能转而去求宋沅回头了。 宋沅相比起宋清秋来,要好控制多了。 宋清秋到底是没什么教养。 只是他坐着坐着,忽然被一阵巨大的动静给惊醒了。 房门被拍的震天响,他还以为是事情已经办成了,急忙拉开了门:“办好了?” 可是一出门,就发现事情不对劲。 来的人不是旺儿。 而是焦急的东川侯,东川侯看着他:“你到底干了些什么?怎么咱们家会走水?” 走水在这个时候是一件很大的事,一般人家里都是用木材的建筑多,要是烧起来,基本上就烧了一片。 东川侯看到着火了的时候,被吓得魂飞魄散。 连二次卒中刚醒过来的刘氏,都被吓得结结巴巴的让东川侯快报官! 东川侯简直是要气死了。 沈墨见他爹气的也脸红脖子粗的,一时有些害怕,急忙解释:“爹,我是想着一劳永逸,所以才......” 一劳永逸? 东川侯啪的一下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又重又狠,沈墨都快摔到桌子底下去了。 他被打的趔趄了一下,摔倒在边上,嘴唇溢血,不解的看着东川侯:“我也是听了您的话才这么做的,我错了吗?” “错了吗?你这只猪!”东川侯气的愤怒指着他:“你要弄死她,多的是法子,也多的是别的手段,你干什么要用这么蠢的?!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是出事了吗?!” 沈墨垂下眼:“天干物燥,失火出事,不是最正常不过的吗?” 东川侯恨不得再给他一耳光:“天干物燥?你也知道天干物燥,你怎么不想想这把火你放了,但是你可能控制不住?!家都要没了!” 他气喘吁吁的:“何况,这么大的火,是要惊动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你想过没有?” 说曹操曹操到,东川侯才说完这个,便有人通报,说是巡检司的人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来了。 而且对面住的胡翰林家也派人过来问要不要帮忙了。 沈墨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又止住。 东川侯指了指他,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是真的不动脑子啊你!” 说着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虽然儿子混账,愚蠢,可是该给他擦屁股却还是得擦,总不能真的让他出事。 他着急忙慌的出门去应付五城兵马司跟巡检司的人。 但是五城兵马司来的却偏偏还是个出了名的难应付的林剑南。 他拱着手说没事,又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自己便能救火了,不必劳动诸位。” 又对着下人使了个眼色:“这么热的天儿,大家都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林剑南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斩钉截铁的摇头:“怕是不行啊,侯爷,您家这火,你怕是不能自己救了。” 东川侯沉下脸来:“林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林剑南轻笑了一声:“我是什么意思,侯爷是真的不知道吗?您家里的这火,既然是你们自己放的,你们怎么可能还会去救火呢?” 东川侯爷脸色巨变,连脸上的肉都忍不住抖了抖。 他马上就意识到,林剑南不是巡查到这里发现了火情才过来的。 他是......东川侯忍住心里的惊怕,心里还抱着一丝挣扎:“这,我不知道林大人在说什么?我们家着火是意外,谁会在自家放火呢?” 林剑南嗤笑了一声:“是啊,正常人,谁会在自己家里放火呢?除非......除非他是想要杀人!” 沈墨正好出来,听见了这一句,一下子面色阴沉。 林剑南却也已经看见了他,冷冷的笑了笑:“世子,我说的话,别人听不懂,您不可能听不懂吧?您跟我走一趟吧,有人告你杀妻呢!” 第306章·自食恶果 沈墨的脸色陡然变了! 杀妻? 林剑南是怎么会知道的? 他也知道,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林剑南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口无凭的上门来这么说?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林剑南见东川侯爷和沈墨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二位倒也不必这么害怕吧?其实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 他回头招呼了一声,一群五城兵马司的人蜂拥而上,将东川侯爷和沈墨给围在了中央。 东川侯爷这个时候也有些慌神了,带着几分暴躁的恼怒问:“林剑南,大家都是同朝为官,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林剑南皮笑肉不笑的阴阳怪气:“怎么了啊这是,侯爷,我们可没那么大的胆子,上你们侯府闹事儿。” 他笑着说:“这不是府上的少夫人亲自派人去报官了,说你们是要纵火烧死她,我们才来的吗?” 听见林剑南这么说,东川侯和沈墨不约而同都明白了今天五城兵马司为什么会上门。 沈墨厉声道:“根本没有这回事,是这个贱货丧心病狂,自己要纵火闹事,结果现在还来倒打一耙!” 他的反应很快。 宋清秋看来是早就已经知道纵火的事儿了,所以才会跑去五城兵马司报官。 但是既然没烧死人,那谁能证明这把火就是为了烧死人的? 也可以是宋清秋自己这么干的啊! 林剑南显然已经预料到了沈墨会推的一干二净,听见他这么说,脸上也没半点表情:“世子,这话您别跟我说啊,您得去衙门说!纵火呢,是大罪!您知道的。” 杀人放火,自古以来这两罪名就是并列放在一块儿的。 沈墨冷笑不耐烦:“林剑南,你少没事儿找事儿了,着火有人死了吗?烧着了人吗?既然没有,我需要去解释什么?!” 他觉得林剑南是在没事找事。 林剑南却沉下脸来:“我说世子,您别跟我在这里叫嚷啊,您自己还是侯府世子呢,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纵火罪吗?您若是真的放了火,哪怕是您烧的是自己家,那也是大罪啊!” 他哼了一声:“您若是非得跟我们为难,那我们也没法子,只能用强了。到时候把您带回去,您也没面子不是?” 五城兵马司的那些人蠢蠢欲动。 看样子,只要林剑南一声令下,便会扑上去将人给抓住。 东川侯是没法子了。 他是想管,但是现在也不是他想管就能管的了的。 这个蠢货简直是太不争气! 林剑南见东川侯都不出声了,挑了挑眉冲沈墨做了个手势:“世子,您请罢!” 沈墨忍气吞声,只能跟着他们一道去了。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如今还是沈墨的老熟人胡关,见到沈墨过来,就笑了一声:“世子,听说您纵火烧妻?” 这话在外头说起来,当真是难听的要命。 沈墨受不了嘲讽,直接冷笑:“不过一个疯妇的话,你们也听!” 胡关喝了口茶:“是不是疯妇,这不是您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人家脑子看着可是正常的很,您还是嘴下留情吧。” 说着,他冲属下使了个眼色。 宋清秋身边的刑姑姑跟秦妈妈都从外头被带进来了。 见到这两个人,沈墨厌恶的皱了皱眉:“这两个是我家的下人,她们俩的话,如何能够当真?!” 刑姑姑禁不住冷笑:“世子说话还是小心些,我们两个可都是良民,并不是卖身的下人,我们可是真正有投靠文书的。” 刘安送给宋清秋用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寻常人? 她们俩现在也看出来了,审摸竟然是真的想要放火烧死她们。 这怎么能忍?! 她们才不想死! 更不可能让宋清秋被沈墨给害死。 沈墨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次的事是他做的太过急躁了。 都怪宋沅。 他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如果不是宋沅那边的态度那么冷漠,他也不会想到铤而走险,更不可能会把这件事办的这么粗糙。 他本来会有更好的法子。 完全可以润物细无声的把宋清秋给弄死的。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不太耐烦的冲胡关道:“就算是我底下的人放的火,那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刑姑姑跟秦妈妈已经将旺儿说出来了。 说是她们亲眼看到旺儿放火的。 没想到她们竟然连这个都看到了,沈墨面带怒色,只想着快点解决这件事。 反正宋清秋若是不依不饶,那就把这事儿推在旺儿头上好了。 一个下人,身契也都在他们家,难道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胡关扯了扯嘴角:“是不是的,审过了,就知道了。” 说着,他便吩咐人去将旺儿等一行人都给抓来。 沈墨不担心旺儿会供出自己,他没那个能耐。 他只是不耐烦的问:“既然已经知道是旺儿放的火了,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他是真的不愿意在这儿呆着。 胡关又喝了口茶,并不怎么给面子的笑着摇头:“这怕是不行,您啊,还是踏实点儿吧,等我们问完了,您自然就能走了。” 沈墨怒气冲冲的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 虎皮大人在树梢上看了会儿,觉得没什么好看的,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的飞走了。 谢景昭正在跟许铮下棋。 许铮见他一直杀气腾腾的进攻,忍不住有点儿害怕:“殿下,您这下的,我还怎么下啊?” 谢景昭淡淡的瞥他一眼,仍旧杀气腾腾的吃了他一大片子,这才问寒枫:“还没消息?” 寒枫出去一会儿才又进来,轻声道:“您放心吧殿下,沈家已经闹起来了,宋清秋去顺天府告状!” 五城兵马司调查起火的事儿,宋清秋就去顺天告沈墨杀人。 到时候,五城兵马司这边将火灾的原委调查清楚,正好顺天府那边就能抓人了。 这也是沈墨的报应。 这人坏事做尽,一心一意的想要靠着女人发达,现在也要死在女人身上了。 许铮啧了一声。 第307章·苍蝇恶心 刘氏稍微好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口角流涎,说话已经不甚清楚,但是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家里出了事。 以前她出什么事,沈墨是不会这么久见不到影子的。 尤其是她问东川侯,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她忍不住就有些急了,催促着东川侯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川侯一开始是不想说的,毕竟刘氏病的重,大夫也说了以后绝对不能再受刺激了。 可是越是不说,刘氏的情况就越是严重,怕刺激她,思虑再三,东川侯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刘氏。 刘氏鸡爪子一样的手死死地握住了东川侯的手,眼睛几乎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 她断断续续的艰难的问:“为.....为什么......” 为什么沈墨出事了,东川侯却没甚么反应,也不去想办法营救? 还有宋清秋那个小贱货,她不是很喜欢沈墨的吗? 为什么又要去报官? 报官的话,沈墨的前途怎么办?! 他们一家人都要被这个贱女人给害死了。 她的表情狰狞,因为二次卒中而显得嘴角歪斜,便更加的难看了。 东川侯本来心里就烦躁,此时见到刘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知道收敛,实在忍无可忍的怒斥了一声:“够了!” 他当真是无法容忍:“你知不知道家里都被祸害成什么样了?你们母子俩,为什么非得如此贪得无厌?!” 刘氏不闹了,歪着嘴角看着他。 东川侯这才冷冷的说:“已经不是一次了,我早就劝告过你们,脚踏实地!哪怕是慢慢的熬,也比天天想着一步登天的好,可你们听了吗?!” 刘氏心比天高,教出来的儿子也好高骛远。 关键是,若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能够做到也就罢了,可是偏偏他又没有这个能力! 他真的是受够了。 刘氏睁大眼,不忿的说:“可那,那是你....儿子.....” 东川侯深深的看着她:“我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 刘氏顿时哑口无言,不可置信的看着东川侯。 她从来没有想到,向来重视嫡庶的东川侯竟然会这么说! 东川侯面色淡淡的,他淡淡的看着面前的刘氏,沉声说:“我对你们母子,也算得上是情深意重了,让你们折腾了这么多年。” “再折腾下去,这个家都散了!” “我不能再让你们胡闹下去,所以,他如何,我是管不着了。至于你,我不会让孩子们亏待你,可你以后,就好好的养你的身体吧!” 刘氏急忙伸手要去拖他,可是哪里抓得住? 还没动,东川侯已经快步走出去了。 刘氏跌在地上,又被婆子搀起来,想说话又说不出,连骂人都不顺当了,一时忍不住嚎啕大哭。 真是后悔啊。 为什么当初看不上宋沅? 若是嫁进来的是宋沅,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后悔的还不只是她一个。 沈墨在五城兵马司根本脱不了身。 原本以为,就算是胡关故意为难,等到旺儿审完了,也没什么能再为难他的。 但是谁知道,这么一审,却根本不是那么简单。 旺儿直接说出了主使人! 胡关笑眯眯的看着他:“世子,您看看,我就说这事儿没那么简单,现在对上了。” 那一刻,沈墨出离的愤怒了。 他这几天当真是处处都不顺心,什么事儿都堆在一起来了。 可现在,他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一件一件的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连旺儿这样的心腹,都能够背叛他! 他愤怒至极:“这是底下的奴才联合宋清秋一起污蔑我!大人,怎可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胡关分明就是在针对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胡关却并不为所动,哪怕是沈墨急的跳脚,他也还是淡淡的:“世子别生气嘛,到底是怎么样,说了审过了就知道了。” 他淡淡的扯了扯嘴角:“让我先审,如何?” 沈墨焦躁不已。 可却又毫无办法,尤其是等到后来,他发现旺儿媳妇儿和几个沈家的下人也没抓来了。 才觉得事情不对。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胡关一扫之前淡淡的态度,郑重的看着他:“您怕是要去顺天府走一趟了,世子。” 他不等沈墨闹事儿,先直截了当的说:“不必我再多说吧?您看看这些人,他们已经招认了,您之前就已经让他们在台阶上倒上茶油,让少夫人摔倒滑胎。” “一计不成,你才又想起放火一事......” 胡关啧了一声:“心狠手辣的我也见得多了,但是像世子这么样的身份,还这么不体面,把事儿办成这样的,本官还真是头一次见!” “世子,顺天府的人在外面等着呢,您请罢!” 沈墨气的失去理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往上扑:“你他娘的耍我?!” 先拖住他,让他在这里等,等来等去的,竟然去顺天府报官了?! 胡关可不怕他,大声喝问:“怎么,世子是要殴打朝廷命官吗?!” 他带着几分嘲讽的开口:“若是您现在打了我,那可要罪加一等了!” 沈墨简直是憋屈死了。 他举起的拳头缓慢又缓慢的放下,若是能够吐血,只怕这个时候也已经吐出来了。 顺天府的王推官很快就来了。 镇定自若的对着沈墨说:“世子,劳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墨此时真的已经完全笑不出来,哪怕是拉拉关系也做不到。 他只觉得全世界好像都在同一天开始针对他。 片刻后,他抿了抿唇:“让人回去通知我父亲,总可以吧?!” 王推官公事公办,点点头,但是又摇摇头:“世子要让人去,倒也可以,不过我劝世子不必多此一举了,因为侯爷已经带着夫人去庄子上休养了。” 沈墨不可置信。 这个时候带着刘氏避开,是什么意思?! 他可刚被五城兵马司带走! 胡关已经准备去安排巡防了,见到沈墨这样子,便嘲讽道:“世子,别靠爹了,爹靠不住啊!” 沈墨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着胡关。 第308章·投机取巧 人在知道自己无能的时候,便会显得格外的愤怒。 胡关懒得管他,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还压低了声音:“世子,尽管生气吧,毕竟您这样子,以后咱们俩还未必能有见得着的机会了呢。” 什么意思昭然若揭。 沈墨气的死死地攥住拳头,骨节都被捏的咯咯作响。 他忍得额角青筋直凸,才强忍住上前掐死胡关的冲动。 幸亏虽然气的快发疯了,但是他脑子里仍旧还有一点理智,知道胡关说的是对的,他不动手还好,一动手,这件事便更加严重了。 所以他还是强行忍住了。 胡关挑衅的冲他比了个手势,才慢悠悠的出去了。 顺天府里头,宋清秋早就已经在等着他了。 见到他,两个人都没有了以前的浓情蜜意。 从前有多亲近的两个人,现在便有多憎恨对方。 他冷冷凝视着宋清秋:“你现在满意了?” 宋清秋小产过后还没休养好,面色苍白,听见他这么说,也只是冷冷淡淡:“也不怎么满意,没看到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死,我是不会满意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恨意。 顺天府的秦大人办事素来是公正的。 虽然沈墨的身份有些特殊,但是东川侯府都毫无表示,那就说明这个身份也没那么的特殊。 他还是十分知道分寸的。 反正事情的来龙去脉,人证物证都有。 断案也不怎么复杂。 沈墨杀妻确有其事,虽然并未造成人命,可却造成了极坏恶劣的影响。 那场大火,不仅把沈家烧掉了大半,后来还烧到了胡翰林家。 放火是重罪。 最后,秦大人将此事上报了御前。 建章帝看到奏章的时候,十分不能理解。 二皇子正好过来给建章帝请安。 建章帝便顺口叫住了他:“你可对东川侯府的沈墨有印象?” 沈墨? 二二皇子还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勋贵之家大周算起来也有几十家,他哪能每个人的后代都认识? 但是建章帝又提起宋清秋,二皇子便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他哦了一声:“儿臣倒是有些印象,您说的是那个娶了刘安女儿的东川侯府世子吧?” 建章帝若有所思:“刘安的女儿?” 他也想起来了,当时刘安倒台,一开始还就是因为他的私生女养在宋家,还被宋家养大的事儿。 想到刘安,建章帝冷哼了一声。 人死万事消,刘安固然是做了许多恶事,但是在建章帝跟前,他还是非常听话的一条狗。 这些年也算是为了建章帝办了不少事儿。 他的唯一血脉留在世上,沈墨却为了这个要杀妻。 实在是人品过于恶劣了。 他取过笔,冷冷道:“品行低劣、毫无德行,不堪配侯府世子之位,将他除族,让他流放到岭南去吧!” 虽然不是死罪,但是跟死罪也差不多了。 对于这种勋贵子弟来说,平时富贵荣华享受惯了,让他们去流放,还是除族而去的,可能比死还难受。 二皇子笑了一声:“父皇明鉴,虎毒不食子,这种人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杀,该死!” 他倒是不是无缘无故插这一句嘴的,是因为看到了这件案子的供词。 上头东川侯府的下人明明白白的说了,沈墨是贼心不死,想要弄死妻子,再赢回宋家大小姐的心。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跟他抢人?死了就死了! 这些不过是小事,建章帝本来也不在意,不过短短几句就定下来,才有空问儿子:“你怎么过来了?” 二皇子正经起来:“儿子想来问问父皇,能不能给儿子派个差事?” 建章帝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问他:“怎么忽然想到要派差事了?” “也没什么。”二皇子恭敬起来:“儿子觉得,儿子也大了,既然不能去就藩,为国朝君父分忧,那便该办些实事。” 建章帝喜怒不辨的问:“让你去工部观政,不是实事?” 二皇子想了想,似乎没有察觉到建章帝的试探:“父皇要听真话?” 建章帝哼了一声:“那你还敢跟朕说假话?说罢!” 二皇子便跪在地上:“父皇,儿子还是想要建立市舶司,想要出海!想要为父皇分忧。” 他是有备而来,因此将出海的优势说的清清楚楚,末了又道:“父皇,当年刘安出海几次,便为国朝带来巨大的收益,也让四周的小国都感受到天朝上国的富饶和威严。” “现在刘安死了,儿臣想继续替父皇办事,为父皇远赴海外!” 建章帝看着眼前这个儿子。 他从小就看着这个孩子长大,或许是因为当时这个孩子填补了他失去大儿子的伤痛,他对这个孩子素来是有几分偏爱的。 但是除了偏爱,倒也没有觉得他有别的什么优点和不同。 可如今这个儿子说出这番话,他是当真有些意外和惊喜了。 他垂下眼沉声说:“可是大海一望无际,可不是跟陆地上那么简单。许多人出海就再也不能回来了,哪怕你是皇子之尊,说不定也不例外,你是当真要去?” 二皇子斩钉截铁:“父皇,儿臣要去!儿臣这个年纪,正该是为父皇分忧的年纪了,儿臣一定不会给父皇丢脸,让父皇失望!” 他看起来是真的长大了。 建章帝看着他,不知道为何,竟然忽然想起自己的第一个儿子。 也是他曾经最钟爱的儿子。 恍惚了片刻,建章帝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既然要去,那就去吧,到时候,去跟礼部要人,你要谁便给谁,要东西也只管去找工部兵部要!” 建章帝既然决定了让儿子出使,那就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对儿子抠搜为难。 他大手一挥就把该给儿子的都给全了。 临了又说:“临走之前,先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过几天不是有宫宴吗?让你母后和母妃好好给你看看,若是有好的姑娘,朕便给你赐婚。” 二皇子笑眯眯的:“一切全凭父皇作主。” 第310章·进宫找茬 二皇子回到林贵妃寝宫的时候,谢尚宫正在跟林贵妃说起这次宫宴的事。 林贵妃神情颇有些不耐烦,还没听完便便冷笑着直接说:“她不是很能耐吗?有什么事让她自己跟内务府商量着办就是了。本宫能帮上什么忙?” 谢尚宫便笑了:“您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家,皇后娘娘知道什么呀?她都已经多少年没有管过宫里的事了?就算是交给她也只是徒留笑柄。宫里上上下下就没有几个服她的。” “她也不过就是风光这一次,这一次办的不好,哪怕太后娘娘给她撑腰,照样也得把宫务乖乖的交还给您?” 听见谢尚宫这么说,林贵妃也只是扯了扯嘴角嘲讽的冷笑一声。 正好二皇子回来听见他们在说话,便好奇的问:“怎么了母妃?老远便听见你们在说话。说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林贵妃见到儿子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但还是语气不怎么好的冷笑:“我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正说着宫务的事儿呢。这次的命妇朝拜,圣上交给了皇后,我也不过就是一个陪衬罢了。” 这么多年宫务一直都是林贵妃在管,乍然要她交还给皇后,哪怕她明知道这只不过是太后的主意,但她心里不会开心也是真的。 作为儿子二皇子深知这一点,见林贵妃脸色不好,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他便忍不住笑了:“母妃何必跟他们一般计较?” “父皇不喜欢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要儿子我出息了。以后您还要管她做什么?” 见儿子这么说,林贵妃倒也算是开心的。 她想起了今天儿子就是去说这件事的,便关心的问:“对了忘了问你今天去见你父皇了。你说你要负责市舶司的差事你父皇答应了吗?” 二皇子笑得有些得意,笑着道:“父皇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我。” 见二皇子笑得开心,林贵妃也为儿子开心,她挑了挑眉道:“既然你父皇如此看重你,那你便更要努力做出点成绩来,把老六给比下去。” 听见这个话题,二皇子的脸色稍稍有些变化。 他说起宋家的事脸色不大好的说:“,老六看起来对宋家那个大小姐情分不一般甚至为了他不惜当面跟我翻脸,只怕他也是想跟宋家大小姐在一起的。” 林贵妃哦了一声挑眉道:“那就各凭本事吧,要不要母妃替你去求求你父皇?” 二皇子急忙拒绝了,有些焦急的道:“根本用不着,儿子刚去求过让父皇答应让儿子的差事,现在再去求宋家的事,父皇只怕是觉得儿子也信不过,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这倒也是,林贵妃略微一想就知道儿子说的是对的。 建章帝这个人疑心最重,二皇子如果刚在朝廷里求了差事,马上就又要求婚事,而且对象还是宋家的大小姐,的确引人注目。 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反正你母妃能帮你办的事全都替你办了,宫里的事你不必担心,有母妃在就不会让你在宫里孤立无援。” “卫皇后不是我的对手,我也绝对不会让她威胁到你,可是朝廷的事母妃便帮不到你了,你现在必须将你父亲交给你的差事办好,只有你站稳了脚跟,林家才可能振兴。” 二皇子都答应了,又有些好奇的问林贵妃:“母妃你打算怎么对付卫皇后?” 林贵妃瞥了他一眼:“不该你问的事情就别问,反正我会帮你办的妥妥当当的,你放心就是了。” 青宁宫的卫皇后面色也不大好看,她看着宫里历年来的账本,有些头痛的放在一边。 沉声问:“这些年宫里都是如此铺张浪费的吗?就算是举办宫宴,二万两银子也太过夸张了。” 旁人都不敢搭话,大家都知道林贵妃当家的时候便最会邀买人心,这些钱反正又不是林贵妃花的,她当然舍得。 其实这个道理卫皇后自己心里也清楚,她叹了口气,淡淡的开口吩咐:“让礼部和内务府的人来跟本宫说。” 底下的人都答应了,正在商量宫务的事,没一会儿宫人来通报,说是赵国公夫人来了。 卫皇后的脸色又沉了沉,还是开口说:“请进来吧。” 赵国公夫人没一会儿就进来,阴阳怪气的说:“我还以为皇后娘娘永远不见我了。” 她已经往宫里递了好几次牌子,只是每一次宫里都说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不见客人。 这么些年来赵国公夫人什么时候都是想进宫便进宫,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此时一进宫见到了卫皇后,便忍不住阴阳怪气。 卫皇后皱了皱眉,面色有些冷淡的问:“你有什么事?” 赵国公夫人更不开心了,直截了当的问:“难道没有什么事,我便不能进宫了吗?” “我到底有什么得罪了你的地方,你这么打我的脸?” 没有想到赵国公夫人一进来就是兴师问罪,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急忙呵斥:“国公夫人慎言!您是对皇后娘娘不敬吗?” 赵国公夫人厉声道:“住嘴!我跟皇后娘娘说话,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开!” 女官看了皇后娘娘一眼,见卫皇后摇头,只能不再多说。 卫皇后顿时有些不耐烦,问:“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 赵国公夫人冷哼了一声:“我能有什么事?就是许久都已经没有见到景昭了,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他连我都不见了?” 提起六皇子,卫皇后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可眼下也实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卫皇后只能说:“什么是不见你?他忙得连本宫都不见,何况是你?再说你不是也忙得很吗?” 听见卫皇后这么说,赵国公夫人半点也不领情。 她似笑非笑的说:“那就好,我还以为是皇后娘娘您教了他不想见我呢。” 她今天一来就阴阳怪气的,像是谁得罪了她一样。 卫皇后心里很清楚这必然是在赵家受了气,所以才进宫找茬儿。 她对赵国公夫人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这些年来赵国公夫人愈发的不知进退,对她从来没有任何的敬畏之心。 一次两次这样还能理解,三次四次再好的脾气的人也无法忍受。 何况卫皇后心里现在还清楚,赵国公夫人心里怕是巴不得她死的。 她对赵国公夫人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赵国公夫人更加的烦躁了:“我忙是我的事,总不至于连见他的时间都没有。我好歹辛辛苦苦的陪着他在龙虎山那么多年,他难道就这么回报我?未免也没有良心了吧?” 第311章·逼人太甚 卫皇后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见赵国公夫人进来之后便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嘴巴里除了抱怨就全都是抱怨,便将茶盏放在桌上。 一般来说,放茶盏,那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赵国公夫人也是出身勋贵,这些规矩礼仪她自然不是不懂。 但是她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反而还愈发的变本加厉:“怎么了,皇后娘娘不乐意听啊?” 卫皇后看着她,片刻之后,忽然开口:“是啊,你不是看的很清楚吗?本宫并不乐意听你说这些无谓的话,你若是无事,便先出宫吧。” 宫人们全都缩着脖子,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但是也有觉得惊讶的。 毕竟人人都知道卫皇后从前对赵国公夫人多有纵容和忍让。 赵国公夫人自己都不能相信,多年以来特权已经用的习惯了,优越感也一直都是高高在上。 忽然被这样对待,她便控制不住了,尖锐刻薄的说:“干什么啊姐姐?这不过就是实话啊!自从大皇子死了之后,你说说你管过小六吗?小六是我一点点带大的!” 她直直的戳卫皇后的心脏:“你不是想过河拆桥了吧?” 卫皇后终于忍无可忍,砰的拍了一下桌子:“卫茵茵!你是不是脑子坏了?这话是你能说的吗?” 她这么疾言厉色的训斥赵国公夫人还是头一次。 卫茵茵原本以为自己强硬卫皇后就会跟以前一样软下去,却没想到卫皇后这一次竟然反应这么大。 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卫皇后直直的盯着她:“既然你都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那本宫今天就再跟你说一次!六皇子谢景昭,姓谢,是皇帝之子,是皇子!你敢说你养了他,你把圣上置于何地?!” 卫茵茵被卫皇后问的有些难以招架:“我,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那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卫皇后步步紧逼:“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说这些话,被御史听见了,你如何收场?!” “你养了皇帝的儿子,这像话吗?!你是在说,圣上养不起自己的儿子,皇族谢氏,养不起自己的儿子吗?!” 卫皇后端起了皇后的架子,竟然也是威风八面。 卫茵茵几乎是落荒而逃。 将卫茵茵送走,卫皇后才面色平淡的端起茶喝了一口。 静姑急匆匆的进来,见卫皇后气定神闲正在喝茶,才松了口气。 见她进来,卫皇后笑了笑:“怎么,是怕本宫又应付不来?” 静姑叹了口气,却又带着几分欣慰:“哪里是怕您应付不过来啊?是怕您又心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的确是如此,卫皇后想想以前自己为了卫家人,给足了卫家人的面子,也从来不曾在他们身上摆什么皇后的架子。 可结果换来的不是理解。 也不是家人的支持。 人心就是如此,贪婪且没有底线。 她挑了挑眉:“是啊,这些道理其实我早就该想通了,可结果我竟然蠢成这样,被她压着这么多年,被家里吸血这么多年!” 卫家的人靠着她这个不得宠的皇后也算是占尽了好处了。 但是这些人却还要嫌弃她的血不够好喝。 尤其是卫茵茵,嘴上天天还说着她对卫皇后母子有多少功劳。 私底下却给她吃震元丸,出卖谢景昭的消息! 现在竟然还有脸进宫来问谢景昭为什么跟她生分! 这简直就是故意恶心人。 静姑摸了摸杯子,发现茶已经冷了,便忙又给卫皇后续上热水,温和的说:“皇后娘娘只要能想通,就什么时候都不晚。” 她看着卫皇后,心里也觉得豁然开朗:“娘娘,是该为自己考虑,为六皇子多考虑考虑了。至于其他的人,都是外人,实在不值得您这么费心。” 这些话以前静姑其实也说过,但是卫皇后那时候是听不进去的。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是想要什么。 从小就是庶女,被家里打压看不起,卫皇后便愈发的想要卫家人的认可。 但是其实不再被卫家人蛊惑之后,才会发现,卫家人的认可算是什么? 她已经是皇后! 是卫家人要靠着她,而不是她靠着卫家! 她点点头:“这一次我这么疾言厉色的训斥卫茵茵,按照她的脾气,肯定是受不了的。” 静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您的意思是......” 卫皇后垂下眼:“本宫也想看看,她到底会悬崖勒马,还是一条道走到黑!” 卫茵茵火冒三丈。 她在出宫的时候,手脚都是控制不住的发抖的。 等到回到府中,更是大发雷霆。 林嬷嬷随后赶到,笑着进门,看到一地的狼藉,也只是笑着问:“夫人在宫里受了委屈了吧?” 卫茵茵面色紫涨,脸色难看,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 听见林嬷嬷这么问,她厉声问:“怎么,连你也想来看本夫人的笑话?!” 林嬷嬷不慌不忙:“看您说的,国公夫人跟咱们娘娘素来是好友,我们娘娘巴不得您好,怎么会看您的笑话呢?” 卫茵茵的面色稍微好看些了。 林嬷嬷就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娘娘现在在宫里也不得太后娘娘待见,连宫务都让皇后娘娘分走了一些。” 她话里有话的说:“皇后娘娘现在可是春风得意了,六皇子回宫,她自己也得了太后娘娘的喜欢。这下子母子和乐,羡煞旁人,谁还记得您呢?” 卫茵茵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拳头,掌心都已经被指甲给掐破了。 她却毫无感觉。 林嬷嬷继续煽风点火:“我也真是替您觉得心酸,辛辛苦苦养了六皇子一场,结果现在却被人家母子联合起来对付和冷落。” 卫茵茵想到谢景昭最近换掉了卫皇后的宫人,切断自己跟宫里的联系。 还有处处都防着自己,什么事都不再跟从前那样信任自己。 心里就越来越烦躁。 她终于控制不住:“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嬷嬷捂着嘴:“您看您说的,我们能有什么意思?我们当然是希望国公夫人好的啊!” 第312章·不知所谓 林嬷嬷走了之后,卫茵茵一个人在房里坐了良久。 底下伺候的人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一直到天将黑了,眼看着卫茵茵还是丝毫没有出房门的心思,她的陪嫁心腹嬷嬷江嬷嬷才出来,壮着胆子敲了房门。 卫茵茵在里头没有答应。 江嬷嬷思虑再三,轻轻推开房门,进门就看见卫茵茵一个人坐在房间中央,一张脸上面无表\情。 她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夫人,地上凉的很,您还是快起来罢!这,这地砖上没铺地毯......” 卫茵茵任性惯了,偏偏身体还不是很好,每次生了病,就更是喜欢磋磨底下的下人。 江嬷嬷真是怕死了。 卫茵茵坐着没动,脸上还带着一点儿讥诮,见江嬷嬷吓得半死,她觉得有趣。 是的,折磨人,侮辱人,决定人的生死,卫茵茵向来觉得有意思。 她享受操控人的感觉。 见到江嬷嬷吓得都快趴下了,她才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走到美人榻边上坐下去,然后,冲着江嬷嬷摇了摇手:“你去,拿着我的名帖去告诉六皇子,说我病了。” 江嬷嬷也知道最近她跟六皇子的关系没以前那么好了,见她这么说,有些迟疑:“夫人......” 卫茵茵这次倒是没有变脸,只是不大耐烦的皱了皱眉:“我让你去你就去!” 见她都已经这么说了,江嬷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马不停蹄的去办了。 谢景昭正在听许铮说话。 许铮有些着急了,他深吸了口气:“殿下,有些话本来臣也不想说,但是此时也不得不说了。您真的该想想法子了,眼看着圣上越来越重视二皇子......” 上朝的时候,建章帝提出了让二皇子去工部观政的事儿,同时还让二皇子负责市舶司重建的事儿,甚至有意让二皇子去海上的心思。 相比较起来,其他的皇子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尤其是六皇子,分明是中宫嫡子,说起来也好听。 可是事实上,却并没有任何的实权。 能从龙虎山顺利回京,都是靠着自己的谋划。 许铮是真的替谢景昭心急。 二皇子除了林家,还有林贵妃做倚仗。 可是轮到谢景昭这里,卫家靠不住,跟他不是一条心,连卫皇后也是自身难保的,在宫里不受宠爱,连中宫的位子都摇摇欲坠。 谢景昭深深的看了许铮一眼:“这件事急不得,只能等。” 是的,他也知道二皇子比他受宠的多,更知道建章帝对二皇子这个儿子比对他要亲近。 但是,这件事急不得,也急不来。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什么都能找到理由帮他描补开脱。 不喜欢,做什么都是错。 谢景昭看着许铮:“我现在,什么都不做,就等于是做了。” 许铮深深的叹了口气:“可是就这么忍忍忍,得忍到什么时候?二皇子若是做不出什么成绩,那还好。” “可一旦二皇子开始有了政绩,那事情就麻烦了。” 谢景昭扯了扯嘴角:“不会的,二皇子出海,自然会有人提议让我也领差事,你放心吧。” 许铮狐疑的看着他。 正想问谢景昭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外面忽然传来下人的通报。 谢景昭将人叫进来。 下人便轻声说:“殿下,才刚有人过来说,赵国公夫人病重,想要见您一面。” 提起卫茵茵,许铮啧了一声:“怎么会?她可最惜命了,怎么可能忽然就病重?” 以前在龙虎山的时候,其实谢景昭身边的人都十分尊重卫茵茵。 毕竟卫茵茵是肯陪着谢景昭一起去龙虎山的长辈,人人都觉得她真是十分难得。 可是从菩提寺的事情之后,谢景昭身边的人就都心里有了默契。 卫茵茵信不过,也不能信。 信她,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谢景昭沉默片刻,嗯了一声:“替我更衣吧,我出宫去瞧瞧。” 许铮立即表示反对:“殿下,何必去看她?您分明知道她这是故意的。” 谢景昭轻轻瞥了他一眼。 许铮就反应过来了—————在外人看来,卫茵茵还是陪着谢景昭在龙虎山上同甘共苦的那个姨母。 对谢景昭甚至是有恩情在的。 如果谢景昭连她生病了都不去看,那在外人眼里,不就成了个忘恩负义之徒了吗?这么一想,许铮咳嗽了一声,急忙拍了拍自己的嘴。 没一会儿,许铮便换好了衣服,他随口就交代许铮:“本王这里没什么事儿,你平时没事儿,也不必总往这儿跑,倒不如去找找叶明安,一道跟着宋大少爷玩儿。” 找宋子思和叶明安玩儿? 许铮对这个反应倒是极快了,一想就明白过来,这哪里是让自己找他们玩儿? 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打算让自己看着点儿宋家的情况的。 自从宋沅封了福宁县主之后,二皇子就有意无意的打听起宋沅。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许铮飞快的答应了。 谢景昭到了赵国公府的时候,赵国公府正在烧纸。 他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见到他来,赵国公府的下人都战战兢兢,急忙道:“殿下,是.....是夫人吩咐的,说是,说是.....” 谢景昭面色冷淡,嗯了一声:“说什么?” 下人面色有点发白:“夫人说,她,她活不了多久了,提前烧纸钱,省的死了以后,都没个人给她烧纸。” 真是可笑,荒唐。 谢景昭面色陡然沉下来,却什么也没再多说,只是跨过了火盆,往里去了。 卫茵茵正在对着镜子给自己梳头。 听见谢景昭的声音,也没有回头。 只是不冷不热的说:“哎哟,贵客来了?我还以为,殿下以后再也不上我这的门了呢!” 她素来都是喜欢阴阳怪气的。 小的时候就是如此。 谢景昭习以为常,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不紧不慢的说:“怎么会,姨母是我的姨母,你不舒服,我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 赵国公夫人就转过头,不怎么客气的问:“是吗?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吧?” 第313章·受人摆布 赵国公夫人生气生的理直气壮。 谢景昭坐在进门的椅子上,沉声说:“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语气冷静而自持。 赵国公夫人就像是一个被男人辜负了的女子,又生气又崩溃,声音尖锐的猛地说:“你若是没有那个意思,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我要见你,也变得难如登天,次次去见你,次次都说你没空,你就真的忙成这样?!” 其实车轱辘话来回说是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但是很多人就是喜欢这样。 仿佛不把自己所有的付出都仔仔细细的说上几遍,就会被人遗忘了似地。 谢景昭坐在椅子上,面色淡淡的看着她:“姨母,菩提寺的事儿,是怎么回事?” 赵国公夫人猛地不说话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景昭。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谢景昭是十分内敛而隐忍的,他有一点很像是他的母亲,那就是,都不是擅长表达自己的痛苦。 他们有怀疑也只会压抑,拼命的压着自己不让自己爆发。 所以赵国公夫人才会想要当作无事发生,继续跟以前一样。 可谢景昭并没有纵容。 他表现出跟平时截然不同的那一面,半点犹豫都没有,冷冷的盯着赵国公夫人。 赵国公夫人慌乱过后,嘴唇动了动,垂下头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不能承认了,谁会直接承认自己做过的坏事啊? 谢景昭扯了扯嘴角,轻声笑了:“姨母说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那您也没必要知道我为什么对您态度冷淡了,正大家彼此留一点余地和体面,也挺好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国公夫人心里也知道,谢景昭是肯定知道了真相了。 她觉得自己的嗓子痛的厉害,像是扎了根刺,痛的她吞口水都像是在受刑。 谢景昭起身告辞:“姨母如果没有别的话跟我说,那我就先回去了,最近事情还是挺多的。” 赵国公夫人想要阻拦,可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也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到谢景昭都出了屋子,她才看着谢景昭的背影,猛地将旁边的花瓶砸了出去。 谢景昭听见了动静,但是他没有回头。 有的事做错了可以原谅。 但是有的事是不能原谅的。 就这么巧,赵国公夫人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 等到谢景昭出去了,江嬷嬷轻手轻脚的进门,见她倒在地上,急忙上前搀扶:“夫人,夫人,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白眼儿狼!都是白眼儿狼!”赵国公夫人低声哭泣:“我养了他这么久,换来了什么?” 这话江嬷嬷没法儿接也不敢接,只是沉默的扶着她站起来。 赵国公夫人想到林嬷嬷出来说的那些话。 又想到卫皇后和谢景昭冷淡的态度。 如果这两母子跟从前一样,对她予取予求,信任有加,她或许还会有一瞬间的迟疑和犹豫。 但是现在,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这两个人完全是自己找的! 她擦了擦眼泪,对江嬷嬷说:“你让赵彤去准备准备,她不是喜欢谢景昭吗?就说我同意了!” 赵彤是赵国公府的庶女。 因为赵国公夫人一直无所出,所以便将这个女儿记了嫡女,留在身边抚养。 这些年,赵彤在府中也是备受宠爱的。 只是她喜欢谢景昭,赵国公夫人却一直没有同意。 也没别的缘故,毕竟谢景昭是六皇子,配一个庶女,她怕别人会挑嘴。 但是现在,对于赵国公夫人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阻碍的因素了。 相反,她很想促成这段姻缘。 谢景昭已经不信任她,那她就得在谢景昭身边放自己可以操控的人。 赵彤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江嬷嬷急忙答应了。 谢景昭却已经出了赵国公府。 天色还早,谢景昭站在国公府门口站了半响,竟然一时没有动弹。 还是寒枫看出来他不怎么高兴,想了想,知道自家殿下应当是因为赵国公夫人的事被伤了心。 他轻声出主意:“殿下,不如去看看宋大小姐在干什么?” 寒枫这个人直来直去,是什么便是什么。 看出来谢景昭喜欢宋沅,他也没有遮掩,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道家本来就讲究一个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便是随心所欲,只要不伤天害理,当然是什么事儿都可以随自己的心意。 谢景昭自己本来也有这个想法。 寒枫这么一说,他便点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宋沅却不在宋家。 她出门了。 宋子思正准备去神机营,见到谢景昭过来,他也高兴的很,实话实说的说:“沅姐儿说有些事得出门一趟,所以不在家,殿下要不要先等等?” 谢景昭皱了皱眉:“你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这么放心吗? 看出了谢景昭的不赞同,宋子思急忙解释:“您放心吧,我们让人跟着的,她自己不想太多人跟随。” 宋沅的确是不想太多人跟着。 因为她要见的人是宋清秋。 酒楼有人说书,说的还正是沈墨杀妻这一段故事。 侯府世子杀妻,这可真是骇人听闻。 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 宋清秋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满心都是苦涩。 一直到上了楼进了包间,楼下说书先生的声音不再那么大了,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觉得不那么芒刺在背了。 宋沅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宋清秋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宋清秋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消瘦和憔悴了太多。 一眼看过去,不像是才过了十六岁的小姑娘,反倒是像是已经历经沧桑的妇人。 见到宋沅,宋清秋心里是有些泛酸的。 她过的不好,但是宋沅却肉眼可见的过的春风得意。 她也知道宋沅被封了福宁县主的事,现在看到宋沅,想到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的场景,当真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宋沅轻轻对她点了点头:“坐吧。” 语气也是淡淡的。 宋清秋勉强扯了扯嘴角,坐在了宋沅的对面,半响,才勉强开口:“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 第314章·使人疯狂 宋清秋不由自主的觉得屈辱。 这种屈辱倒不是说宋沅对她做了多过分的事或是给了她难堪和下马威,都不是的。 相反,宋沅甚至还在她生死攸关的这个关口,伸手拉了她一把。 帮她脱离了沈家这个魔窟。 可是越是如此,宋清秋心里的屈辱感反倒是更强。 她只坐了半边身子,带着几分警惕几分谨慎小心的坐着,连头都不敢抬一抬。 宋沅面色淡淡,她从来不觉得宋清秋是自己的对手,大约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当沈家的人来纠缠自己的时候,她甚至可以毫无芥蒂的选择利用宋清秋,将沈墨给彻底解决。 她向来不觉得男人变心都是女人勾引。 说到底,男人变心,最大的责任还是在男人自己身上。 她嗯了一声:“我都知道,我们的交易到现在便算是结束了,我帮你从沈家逃出来,你帮我作证,将沈墨杀妻的罪名坐实,现在我们彼此都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宋清秋抿了抿唇,她看着自己这个嫡姐。 其实她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十分了解宋沅的,而且下意识觉得宋沅不过就是个蠢货。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宋沅半点不蠢,真正蠢的反倒是自己。 她难掩心里的难堪,起身跟宋沅胡乱的欠了欠身子,就慌慌张张的出来了。 许妈妈是对宋清秋半点好感都没有的,宋清秋出去,她才跟宋沅说:“也就是姑娘您大人大量,否则的话,根本不该这么轻易放过她!” 这一次的确是宋清秋跟宋沅合作了,但是这不代表以前宋清秋对宋沅所做的事就都一笔勾销了。 这两母女没有一个是好人。 宋沅笑了笑,她是真的没有再把宋清秋放在眼里。 对于她来说,宋清秋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庇护的孤女。 她摇了摇头:“妈妈,有些事,不必我们自己去做。” 许妈妈不太明白。 宋沅面带微笑,笑而不语。 一个孤女,偏偏还带着大笔的财富,跟夫家闹的分崩离析。 现在街头巷尾都传着她跟沈家的过往恩怨。 宋清秋现在就如同是闹市抱金的孩童。 这些钱,她守不住多久的。 而且她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也很难说。 当然,这些不是宋沅该关心的。 她笑着说:“好了,我们回去吧,莲藕今天应当是回来了吧?” 自从齐昭君的善堂倒了之后,莲藕就被宋家接回去了。 宋二太太当时主动站出来要收莲藕做干女儿。 算一算,莲藕便是宋沅的堂妹了。 前些天,宋二太太说要带着莲藕去庙里小住一段时间,帮莲藕养养身体。 算算身体,莲藕也该是这两天回家的。 大家都十分喜欢莲藕,一听见宋沅问莲藕,许妈妈便笑着应和:“是啊,正要跟姑娘您说呢,莲藕姑娘已经回来了,二太太说,您若是有空,她便带莲藕姑娘过来瞧您。” 宋沅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空的。” 只是宋沅还没回家,便碰见了谢景昭。 见谢景昭和宋子思一道出现,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哥哥,王爷,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 宋子思挠了挠头:“殿下说你一个人出来,不太安全。” 其实真的不是宋子思心大,而是在他眼里,他妹妹真是比他要聪明百倍。 他自己丢了,妹妹都不可能出事。 但是既然谢景昭强烈要出来找,那找找便找找吧,也没什么。 宋沅诧异的睁大眼睛看了谢景昭一眼。 她不明白,有什么不太安全的? 而且,谢景昭还跑去跟她哥哥说不大安全,这可太古怪了。 谢景昭被她看的有些不大好意思,咳嗽了一声:“本王就是恰好出宫,所以无事过来瞧瞧。” 宋沅哦了一声,见谢景昭这么奇怪,她想了想,径直问:“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事?” 主要是,谢景昭平常实在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很少会无缘无故的过来找自己的。 谢景昭沉默片刻,才看着她:“的确算是有事吧。” 他知道宋沅的脾气,跟她说没事的话,只怕她便会真的掉头就走。 倒不如说有事,还能跟她相处上片刻。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又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他好像,很喜欢跟宋沅待在一起。 只要是想到可以跟她待在一起,心里的烦躁便瞬间似乎就减轻了许多。 这一点让他心脏飞快的又跳了几下,不由得偷偷抬眼看了看宋沅。 宋沅唇红齿白,此时正在跟宋子思说着什么,听见他这么说,就朝着他看过来:“王爷有事,那便家里说罢。” 反正宋家也不是没有长辈在,谢景昭找宋子思说话谁都挑剔不出什么错处。 谢景昭答应了一声,含笑跟在他们身后。 等到进了门,宋沅先让人将给莲藕准备的东西送去,这才在花厅里坐下,看着谢景昭问:“殿下,您有什么事,可以明说了。” 谢景昭最终还是将自己跟赵国公夫人的恩怨说了出来。 听见赵国公夫人,宋沅的面色更淡了几分。 上次进宫,她就发现卫皇后吃的震元丸有问题,里面含有罂粟。 而问清楚之后,知道那震元丸就是承恩侯府送进去的。 承恩侯府也真是奇怪得很,就因为一个卫茵茵,竟然不顾已经成为皇后的这个女儿,一门心思的陪着赵国公夫人作妖。 这只能说明,赵国公府长远不了,承恩侯府也长远不了。 连利弊都分不清楚的家族,注定是走不长远的。 现在再听见赵国公夫人,宋沅毫不客气的说:“殿下何必对她这么客气呢?她这样的人是喂不熟的,您自以为是看在龙虎山的恩情上放了她一马,但是实际上对于她来说,这反倒是觉得您在侮辱她,疏远她。” 自私的人从来不会反思自己的问题,只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别人身上。 谢景昭抬起眼看着她:“欲使人灭亡,先使人疯狂,不是吗?” 宋沅沉默着跟谢景昭对视了一眼。 她还以为谢景昭是因为下不了决心。 第315章·帝后不和 但是现在看来,谢景昭并不是那个意思。 宋沅也只是略微的疑惑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对于谢景昭来说赵国公夫人的确有恩情,但是再多的恩情也被她的肆意妄为给消磨的差不多了。 她点了点头语气冷淡的说:“赵国公夫人如果聪明的话,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不过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聪明人呢?或者说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造成的后果。 很多人是用情绪来做决定的,显然赵国公夫人就是这种人,不然的话她的立场,天然就该站在谢景昭身边才对。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宋沅跟前,谢景昭总觉得有一种安全感。 哪怕其实她说的道理,谢景昭自己也能想得通,但是站在她身边就是不一样的想到这里谢景昭露出微笑,问她宋清秋的事情怎么样了。 宋沅挑了挑眉说:“以后我们两个就毫无关系了。” 她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所以哪怕知道宋清秋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但是她也不会插手。 有些事情虽然是长辈留下来的恩怨,可是造成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又不是圣母,当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原谅。 她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谢景昭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宋沅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简直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反倒是宋沅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开心成这个样子谢景昭却不再说了,送了宋沅回家,便径直回了宫。 一回到自己的寝殿,卫皇后身边的静姑便过来了,请他去卫皇后的青宁宫一趟。 谢景昭应了一声,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卫皇后的青宁宫。 只是才踏进宫门他便隐约察觉出不对。 宫里似乎传来隐约的争吵声,哪怕是隔得这么远,谢景昭也听清楚了,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带路的静姑面色也是凝重,见谢景昭沉着脸,她小声的解释:“奴婢去请您之前圣上过来了......” 卫皇后和建章帝之间的关系实在不算好,两个人在一起十次有八次都是以争吵结束。 所以宫里人才总会传说帝后不和。 其实谢景昭自己也是习惯了的,他点了点头踏步进了正殿。 进了正殿,他才发现形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峻。 卫皇后跌坐在地上,面上还挂着泪痕,看起来凄惨又可怜。 以前就算是两个人吵架,建章帝最起码的面子还是会给的,可这一次他显然是已经怒极了。 谢景昭快步上前,跪在了卫皇后跟前,朝着建章帝拱了拱手求情:“父皇,母后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请您看在儿子的面上宽容一二......” 建章帝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他冷笑:“朕到底还要怎么宽容?你看看她有哪一点像是做皇后的样子?” 从前皇帝皇后关系不好,但也是淡淡的,至少表面的和平是能维持的。 可是这一次建章帝却连不配做皇后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实在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殿中所有人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谢景昭心中咯噔了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卫皇后已经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卫皇后面色决然,态度坚定,声音也是十分的冷淡。 朝着建章帝道:“臣妾与圣上夫妻多年,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圣上何曾真正把臣妾当成妻子?” “臣妾当真不知错在何处!求圣上明说!” 建章帝也很意外,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卫皇后就是一个木讷的人。 毫无情绪,就像是个木头人,三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个屁来。 倒没想到这个木头人竟然也是有脾气的。 他不怒反笑,哦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说:“那你的意思是觉得朕冷落你,冤枉你了?” 谢景昭提心吊胆,他知道父母的关系不好。 偏偏他的父母不是寻常的父母,是皇帝皇后。 所以他的父母之间的争吵也不是普通的争吵,一个不好卫皇后今天的皇后可能真的是做到头了。 可最糟糕的是,他一过来,这两个人便在吵架。 他连原因都不知道,以至于想劝都不知道到底从何入手。 尤其是卫皇后今天的情绪极不稳定,他真怕卫皇后一个不注意说出什么犯忌讳的话来。 卫皇后面带冷笑,抬头直直的看着建章帝不闪不躲的说:“臣妾不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妾一早就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臣妾从来不敢怨怪圣上,臣妾只是冤枉!不明白圣上为何一来就认定是臣妾刻薄了公主?” 谢景昭心中一动:公主? 建章帝说卫皇后刻薄了公主? 这宫里一共才几个公主? 宝成公主这是不可能的她是卫皇后的亲生女儿那么是宫里剩下的那几个小公主? 还是建章帝的姐妹比如说荣成长公主? 荣成长公主自从驸马的事情之后,就跟镇南王府势不两立。 但人人都知道镇南王府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 这么一想找麻烦的很可能是荣成长公主。 可荣成长公主能被卫皇后怎么刻薄? 她都是一个已经出嫁的公主了! 谢景昭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朗声道:“父皇!母后正位中宫这么多年,做事从来都是公正严明!” “也从不曾厚此薄彼,她怎么会刻薄公主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建章帝冷冷地看着卫皇后,一字一句的问她:“卫琳琅是不是你的姐姐?” 卫皇后点头。 建章帝便冷笑:“她当众讽刺荣成失去驸马,是寡妇!让荣成下不来台!” “她到底是什么居心?又是谁给她的胆子!她仗的又是谁的势力还用朕多说吗?” 卫皇后闭了闭眼睛,眼里都是冷笑。 卫家可真是会给她找麻烦,平时的时候她享受不到卫家的好处和支援。 可是卫家惹出来的所有麻烦却都得背在她的头上。 她的身子晃了晃,想要开口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毕竟说了也是白说。 她面色灰白的朝着建章帝磕头:“是臣妾德行有失,管束不住娘家人,让公主殿下受了委屈。” 第316章·危机重重 谢景昭还想要为自己母亲辩驳一二,毕竟卫琳琅那个德性,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卫家的事情什么时候会跟卫皇后商量? 说卫皇后是他们的倚仗实在也太冤枉皇后了。 可是见自己儿子要说话,卫皇后却一把拉住了他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嘴。 她深深的拜了下去,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把所有的罪名自己背在了身上。 对着建章帝说:“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甘愿领罪。” 建章帝冷笑了一声:“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那你便在宫中闭门思过吧,这次的宫宴照旧交给贵妃!” 卫皇后面色惨白,轻声应了一声是。 建章帝便扬长而去。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了母子俩。 谢景昭有些激动的问:“母后,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你所为,为什么你要承认?” 不管是谁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对待都会受不了的。 卫皇后却很镇定他看了儿子一眼淡淡的问:“你觉得皇上听得进去吗?” 谢景昭愣了愣。 卫皇后惨笑了一声:“今天你父皇过来,不是想听谁对谁错,更不是想知道真相。” “他不过是,过来帮林贵妃出气罢了。” 静姑脸上都是难过,她实在忍不住,低声哭出了声。 在这宫里这么多年,卫皇后都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熬过来的。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到底受了多少的委屈,到底有多少个深夜辗转难眠。 熬到现在她实在是太难了。 真是没有天理,卫皇后这么好的一个人却偏偏不得建章帝的喜欢。 反倒是真正飞扬跋扈的林贵妃,她什么时候被建章帝训斥过? 林家以前做的坏事还少吗?尤其是林长宁这么多年做过多少坏事啊? 可是最后建章帝都看在了林贵妃的面上,还饶了林长宁一命。 对待林家是一个态度对待卫家又是另一个态度。 这不是在给卫家难堪,这只不过是在发泄对卫皇后的不满罢了。 听见静姑哭,卫皇后艰难的笑了笑:“好了,哭什么?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吗?” 卫皇后看得清清楚楚,建章帝这一次之所以过来找麻烦,说到底是为了林贵妃。 太后抬举自己,打压林贵妃。 建章帝就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找事,帮林贵妃找回场子。 他看着谢景昭:“所以,今天的事是不是我做的不重要,是不是卫家做的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给了圣上一个发作的理由。” 谢景昭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他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清醒的知道,他们母子在这皇宫中的地位。 或者说是在建章帝心里的地位。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十分有自知之明了。 可现实还是狠狠的给了他一个巴掌。 他淡淡的说:“儿子知道了。” 刚失去了的权力又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里,林贵妃的惊喜显而易见。 连谢尚宫都忍不住说一句:“娘娘盛宠,真是前所未见。” 其实还有一句话大家心里都明白,那就是,宠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以后还发什么愁呢? 这个太子之位,只怕迟早也是自家二皇子的。 林贵妃心里得意,面上却还是要呵斥一句:“胡说八道什么?” 装了装样子,才挑眉看着林嬷嬷:“本宫交代你做的事,做的如何了?” 林嬷嬷也是满脸笑意,见自家主子问起来,含笑说道:“娘娘放心,看赵国公夫人那个样子,哪怕没有我们,她自己心里那把火也要烧死她自己的。” 林贵妃便不再说什么了,笑着说:“好了!既然圣上信得过本宫,本宫便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 “你们让底下的人都给我小心些,若是坏了事,本宫可不会饶了他们!” 田太后听说了这件事,面色颇有些难看。 自己前脚抬举了卫皇后,后者建章帝就来打自己的脸,这是什么意思? 这也太过分了! 田太后面色淡淡的:“六皇子呢?” “出事的时候,六殿下就在边上看着呢。”太后宫里的嬷嬷说:“看六殿下的脸色,只怕是不太高兴的。” 按照谢景昭的脾气,他的脸色能好看才怪了。 太后若有所思。 半响,宫里的嬷嬷轻声问:“娘娘,是不是要去安慰六殿下几句?” 田太后转身看着鱼缸里的金鱼,洒下一把吃食,淡淡的问:“安慰什么?” 嬷嬷沉声说:“那,您的意思是,咱们便不管此事了?” 难道太后娘娘也看出来了,建章帝是真的十分宠爱林贵妃,所以打算偃旗息鼓吗? 毕竟,建章帝会宠爱林贵妃到这个份上,的确是让人惊讶的事。 他真是连装都不装一下了,为了林贵妃狠狠地打了中宫皇后的脸面。 从今天开始,宫里只怕再也没有人愿意给卫皇后脸面了。 不受宠的皇后也多,但是被皇帝因为宠妃而训斥的皇后却是不多的。 人都是势力的,风向人人都会看,以后还有谁卖卫皇后的面子啊? 太后娘娘以前的确是被林贵妃气到了,所以想要扶持卫皇后。 但是现在,显而易见的,卫皇后是个扶不起来的呀! 先不说她能不能跟林贵妃斗了,这都还没斗呢,先被建章帝亲自给一巴掌打趴下了。 田太后扯了扯嘴角:“咱们管什么?六皇子自己的亲娘,他当然要自己想法子。” 田太后已经帮了卫皇后一次,只是很显然,卫皇后并没抓住机会。 那么现在,她就得看看卫皇后值不值得继续帮了。 如果就这么认了命,被林贵妃压着打,那么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扶不上墙的烂泥要来干什么? 谁都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嬷嬷便明白了,田太后的意思是要看谢景昭的表现。 谢景昭如果能想办法帮卫皇后找回这个场子,那么卫皇后就还有机会得到田太后的帮助。 否则的话,卫皇后在宫里,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田太后看着鱼缸里的鱼,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但愿哀家没有看走眼,是个能站得住的吧!” 第317章·咬断了腿 或许是为了跟卫皇后对着干,这一次林贵妃将功宴办的格外的盛大。 宫宴设在了光风霁月殿,还专门让南苑那边送来了许多珍奇异兽表演。 南苑那边的珍奇异兽都是各国进贡而来的。 建章帝对于女色一道上其实并不算是热衷,这么多年独宠的也就是一个林贵妃罢了。 倒是对于南苑的那些大型的野兽,他是很是喜欢的。 尤其是其中一头安南进贡来的黑熊,因为会钻火圈,十分的得他的喜欢。 林贵妃也深知这一点。 所以这一次建章帝都不顾太后娘娘的意思,也要打压了卫皇后,把宫宴的权力重新交还到她的手里,她便拿出了十足十的精力。 连带着谢尚宫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了。 二皇子来了一趟,见到那些驭兽师和宫人们紧锣密鼓的训练那些野兽,还专门问林贵妃一句:“母妃,宫宴表演这个,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向来都很宠儿子的林贵妃顿时瞪了儿子一眼:“说话也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能往外说么?也不怕犯忌讳!” 她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没事儿就回去吧,我这还忙着呢。” 二皇子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 林贵妃操办宫宴这么多年了,没有见过出什么错处。 再说,他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林贵妃虽然嫌他说的不好听,但是却马上就上心了,让那些驭兽师不许睡觉,彻夜不眠的训练黑熊和老虎豹子。 南苑的动物们没的睡,连带着驭兽师们也丝毫不敢出错。 可就算是这样,忙着忙着,还是出了差错。 宫宴的日子越来越近,什么都准备好了,眼看着一切都准备就绪,只欠东风。 谢尚宫忽然快步进了殿中,看着林贵妃神情凝重的禀报:“娘娘,出事了!那头黑熊......” 黑熊?! 林贵妃顾不上梳妆,梳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抬起头看着他们:“怎么回事!?黑熊出什么事了?” 那头黑熊可是建章帝的心肝宝贝,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那可真是不知道谁能负担得起。 谢尚宫的声音又压低了一些:“不是的娘娘,不是黑熊出事了,是驭兽师。” 驭兽师又怎么了? 但是听说不是黑熊出事,林贵妃的脸色还是更好看了一些,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您不是让黑熊连着钻五个火圈吗?让他们都得练得熟练才能过关......” 谢尚宫提醒了一句。 见铺垫的差不多了,才抿了抿唇:“谁知道,那个黑熊因为连日来的操练,或许是累着了,发狂了,竟然把驭兽师给咬的断了腿。” 林贵妃想都没想,直接骂了一声:“废物!简直是废物!” 谢尚宫急忙低头。 林贵妃被气的耳朵都嗡嗡响。 谢尚宫见她气的厉害,急忙看了一眼林嬷嬷。 这个时候,基本上也只有林嬷嬷能够劝一劝了。 林嬷嬷咳嗽了一声,满脸笑意的上前:“贵妃娘娘,您何必生气呢?您得换个角度想,这是好事啊!” 谢尚宫和林贵妃都转头看着她。 林嬷嬷不紧不慢的说:“您想想,如果是宫宴上闹出这样的事,那才是真的糟糕!可现在,这不是不幸当中的万幸吗?” 幸亏没有当场就出事,不然的话,林贵妃和二皇子都得受牵连。 林贵妃仔细一想,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也得承认,林嬷嬷说的是对的。 幸亏,幸亏是现在就发现了。 林贵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林嬷嬷说的也是,幸亏是宫宴之前发生的。” 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林嬷嬷劝完了之后,便问林贵妃:“那表演的事儿,要不就这么算了?” 其实二皇子说的也没错,野兽总是野兽,太过不安全了。 林贵妃却立即便摇头:“不!一定得继续进行!” 林嬷嬷和谢尚宫对视了一眼。 宫里人其实都挺迷信的,这还没正式表演就出了事,她们总觉得是个不大好的兆头。 林贵妃却觉得必须得继续进行。 且不说都已经跟建章帝打过招呼了。 光是说那些最后表演的祥瑞,就非做不可! 只是,表演要继续,可是意外却也是不能出的。 她面色冷峻的吩咐林嬷嬷和谢尚宫:“给本宫吩咐下去!让那帮驭兽师给本宫好好的训练!若是再出任何的意外,本宫要了他们的脑袋!” 这些人就是太过懒散了,以为她是个好性子的,才如此过分! 谢尚宫犹豫片刻:“那娘娘,那个断了腿的驭兽师......” 人家毕竟是因为宫宴表演,所以才出事的。 林贵妃冷笑了一声:“怎么?做错了事,本宫不罚他已经是本宫恩典,他还想如何?” 这也就是说,没有赏赐和安抚了。 谢尚宫躬身应是,急忙出去跟南苑的人交代了。 消息传到谢景昭那里,谢景昭哦了一声看向了许铮:“那个驭兽师现在如何?” 许铮啧了一声:“能如何?咬断了腿,出血不断!腿是保不住的了,命能不能保住那也很难说。” 他冷笑着:“贵妃娘娘也真是够狠辣的,也不知道圣上从哪里看出她温顺婉约,依我看,她哪里是温顺婉约,分明就是蛇蝎心肠!” 谢景昭早就不意外了。 说的再明白一些,当年他哥哥真的是莫名就淹死的吗? 只怕是未必吧? 毕竟当年,先太子在的时候,虽然建章帝也宠爱林贵妃,却绝没有如此过度,对待卫皇后也是因为先太子的缘故而礼遇有加的。 是自从先太子死后,林贵妃的地位才直线上升,卫皇后和建章帝的关系才急转直下。 他不是说一定便认定这件事是林贵妃所为。 但是看一件事,通常要看是谁是受益方。 这件事来说,受益方无疑是林贵妃。 许铮见谢景昭不吭声,不由得凑到他跟前:“嘿,殿下,咱们想想法子?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干吧?” 这真是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若是不反抗,之后更没人把中宫当回事了。 第318章·要续弦了 许铮是真的为了谢景昭着想。 林贵妃和二皇子最近是直接踩在中宫头上了,卫皇后若是再这么毫无作为,怎么能留得住人心? 哪怕是之前那些看好谢景昭的朝臣,心里的倾向也是会摇摆的。 谢景昭看了许铮一眼,直接站起了身:“出去走走。” 啊? 许铮没想到他竟然半点不接茬,这到底是要反击还是不要反击? 要反击的话,那就得想办法安排计划啊。 这不声不响的算是什么? 可是谢景昭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眼看着人都已经要走远了。 许铮只好认命,急忙站了起来,跟在谢景昭屁股后头出去了。 许铮在谢景昭的耳朵边上絮絮叨叨,说的无非也都是些老生常提—————这样下去不行啦,皇后娘娘现在地位岌岌可危啦之类的话。 谢景昭似乎是听进去了,也似乎是没有听进去。 反正是看不到任何的反应的。 弄得许铮也忍不住泄气:“殿下,您倒是说句话,我这也好知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底下人心里头都发慌啊! 谢景昭站住脚看了他一眼:“你就不看看这是哪儿?” 哪儿? 许铮抬头一看,瞬间眼睛便亮起来了,冲着谢景昭眨了眨眼睛:“我就知道,殿下不是那等被人打了一巴掌还无动于衷的人!” “少废话了!”谢景昭冲他使了个眼色:“办事儿吧,送林贵妃一份大礼。” 许铮这回又生龙活虎了,几乎是眉飞色舞的应了一声:“好嘞!瞧好吧殿下!” 宫宴临近,林贵妃还专门问了一趟驭兽师表演的事儿。 谢尚宫亦步亦趋的跟着,听见问话便急忙道:“请娘娘放心,咱们的人一直盯着呢,最近已经让那驭兽师接连几次表演了,都没出过一次差错。” 听见这个回答,林贵妃淡淡的点了点头:“没出差错就好。若是这宫宴顺顺利利的办下来,本宫自然重重有赏,可若是出了差错,那就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了!” 她已经给了机会,那些驭兽师如果还是烂泥扶不上墙,那么就死了算了。 谢尚宫笑着应是:“是,娘娘放心,您已经给了他们天大的恩典,他们若是还抓不住机会,那就是他们自己承受不住这深厚的福德了。” 林贵妃淡淡的嗯了一声。 宫宴在即,即将进宫赴宴的诸勋贵之家也格外的慎重。 宋老太太便专程为宋沅做了好几套衣裳。 借着送衣服给宋沅,宋老太太还特意跟宋沅提了一件事。 她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焕然一新的宋沅,轻轻朝宋沅招了招手:“沅姐儿,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宋沅见宋老太太这么郑重,便点了点头:“祖母请说吧。” 自从苏家和宋清秋的事情之后,宋老太太对宋沅便多有愧疚,在她跟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此时要提起来,她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是跟你父亲有关。” 跟宋幼平有关? 宋沅的脑子转的很快,宋老太太这么一说,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宋幼平的官儿是做到头了。 苏氏跟刘安曾经私通的事闹的满城风雨,宋幼平的绿帽子带的实实在在的同时,也给人留下了无能的印象。 毕竟若不是无能,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妻子跟人私通,甚至还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所以宋老太太是不会跟自己提起宋幼平官场的事儿的,最大的可能,怕还是宋幼平续弦的事儿。 她心里有数了,便也直接问:“祖母是不是想说父亲续弦的事儿?” 宋沅自己说出来,宋老太太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她叹了口气:“是,这件事我在心里其实已经想了许久了,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提起......” 宋幼平是真的对不住郭家和宋子思宋沅兄妹。 宋老太太面露愧色:“祖母也知道,跟你说这件事,其实不妥。可.....祖母毕竟老了,一个人管着这偌大的侯府,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侯府的中馈现在是宋老太太和宋沅一起管着。 但是宋沅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许多事她实际上是不适合出面的。 就比如要去人家家中赴宴,外头的人情往来,都不是宋沅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可以去的。 宋家必须得有一个新的主母才行了。 宋沅心里也清楚的很,她对此其实真的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上一世宋幼平跟她之间就已经没什么父女情分。 再来一次,她也仍旧没有觉得宋幼平就改变了多少。 可能她是真的跟宋幼平没什么缘分吧。 现在宋老太太提起宋幼平的亲事,她也没有任何的不满,或是要求宋幼平给郭氏守什么。 这个人,他最好以后都跟自己的母亲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宋沅淡淡的点了点头:“父亲正值壮年,府中也的确不能没有主母,所以续弦的事儿,老太太做主便是了,我跟哥哥都没有什么意见。” 听见宋沅这么说,宋老太太简直重重的松了口气。 她握着宋沅的手:“沅姐儿!祖母真怕你心里不高兴,祖母其实也知道,你父亲是对不住你们的.....” “可祖母要为他挑选续弦,也不是为了他。” 宋老太太是真的这样想,她苦笑了一声:“你哥哥和你的婚事,总要有主母来操办,否则,实在是太影响你们两个孩子了。” 她拍了拍宋沅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是最识大体的,你放心,祖母绝不会亏待了你。” 正说着,宋二太太带着莲藕过来了。 多了个女儿,宋二太太简直是春风得意。 这也不怪她这么高兴,毕竟莲藕深得宋沅喜欢,跟宋家的关系亲近。 她不仅是得了个女儿,还跟宋家嫡支的关系比从前更加亲近。 现在她几乎是天天都要带莲藕过来。 见到莲藕,宋老太太也高兴的很,急忙笑着冲莲藕说:“快来快来,祖母这儿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豌豆黄,你尝尝看!” 莲藕迈着小短腿跑到宋老太太跟前,声音清脆的喊了声祖母。 第319章·深藏不露 莲藕从前过得苦,在迎宾楼又吃了苦头,瘦瘦小小的。 最近来了宋家之后,却被宋家众人养的白白胖胖。 她长得白净,又多了肉,小脸蛋跟肉包子似地,拿了豌豆黄,自己不吃,先递给宋老太太。 人老了就喜欢热闹。 尤其是宋家出了这么多的事,她老人家实在是听坏消息都听的腻味了。 于是看到这么喜气的小姑娘,真是越看越喜欢,爱都爱不过来。 她笑着吃了那块豌豆黄,爱怜的摸了摸莲藕的小脸蛋,这才看着同样笑盈盈的宋二太太:“让你过来,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二太太就急忙看了宋沅一眼。 昨天宋老太太让她留意留意好人家的姑娘,给宋幼平挑选个续弦,她就想着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应下来,不管如何都得先跟宋沅商量商量。 看看宋沅是什么意思。 虽然说她得看宋老太太的脸色,可是宋二太太心知肚明,自己一个宋家旁支,以前苏满在的时候,处处都得看人脸色。 跟宋家的关系也不那么紧密。 之所以能到现在这个地步,全都是宋沅给的面子。 她是不会不顾宋沅的意见的。 宋沅见宋二太太面露难色,就知道宋二太太顾忌什么,冲宋二太太微笑着点了点头。 宋老太太却已经跟宋二太太说了:“我想着,家里孩子们的年纪也差不多了,男孩子们固然是要去上学堂的,但是女孩子们却也不能当个睁眼瞎。” 她顿了顿,才说:“所以,我想着,从公中拨出一笔银子,专门用来在家中开设学堂,请了教习来,给孩子们读书明理。” 宋清秋的事儿,真是让宋家至少几十年都抬不起头。 宋老太太吸取教训,绝对不想家里再教出这样的女孩子了。 宋二太太原本还以为宋老太太是要说续弦的事儿呢,没想到,宋老太太却是说给家里女孩子们请先生的事儿。 她哪里有不答应的啊! 别的不说,莲藕如今是她的养女,宋家从公中拨银子,首先对她来说就是一件大好事! 何况她还有亲生女儿呢! 以后还有孙女儿! 想到这一点,宋二太太诚心实意的冲宋老太太道了谢:“老太太真是思虑周详!” 宋老太太笑了笑:“这事儿啊,我就交给你去办了!你去打听打听,宫里放出来的嬷嬷,咱们家便请两个来家中,到时候,也可以给她们养老送终。” 宫中放出来的姑姑们,大多数都年纪已经很大了。 婚配是一件极大的事儿。 她们哪怕是有积蓄,一般也是保不住的,都被娘家人给吸干了。 所以许多大户人家招这些嬷嬷们办事儿,许诺一个养老送终,简直比多给几倍的月钱都有用。 宋二太太立即就笑了:“是!您老人家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儿办的妥妥当当!” 又推了莲藕一把:“快!快谢谢祖母!” 莲藕急忙跪倒在宋老太太跟前:“多谢祖母!” 她懵懵懂懂的,看起来简直像是只可怜的小猫儿,宋老太太喜欢的了不得,忙亲自搀扶了起来。 宋二太太高兴,又急忙问起了宋沅进宫参加宫宴的事儿。 宋老太太倒是镇定的很,她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了,进宫参加的宫宴实在不算少。 只不过这次,宋沅被封县主之后头一次进宫,的确是跟从前不大一样。 她便着意安慰宋沅几句:“不必紧张,你上次进宫也知道了礼节,而参加宫宴,比你上次进宫也没多什么,只是人多一些罢了。” 宋二太太笑着说:“哎呀,咱们家阿沅这气度,这能耐,便是我紧张,她都不会紧张的。这倒是不必担心。” 宋沅却隐隐还是有些担心。 她上次进宫曾经就因为林贵妃的盛宠觉得心惊。 也提醒过卫皇后该想办法摆脱卫家的影响。 可是这次宫宴,听说却还是林贵妃主办,卫皇后甚至还称病。 称病也就意味着命妇们又不必朝拜中宫。 一次又一次,卫皇后只怕以后就真的再也没办法出来了。 她眯了眯眼睛。 回到房里的时候,她已经累得不想动弹,靠在美人榻上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虎皮大人已经在她肩膀上呆了好一会儿了。 见她醒了,虎皮大人啧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做贼了!怎么累成这样?” 宋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话当是我问虎皮大人吧?大人这些天神出鬼没的,到底去哪儿了?” 虎皮大人实际上经常早出晚归的。 宋沅一开始倒是并不放在心上,但是时间过得久了,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声。 虎皮大人一听这话就好像是被针扎了屁股,飞快的飞起来在空中拍打着翅膀:“得了得了!本大人没空跟你一个黄毛丫头多说!” 看起来它还是不想说。 宋沅并不勉强,只是轻声问:“那大人知不知道,宫宴为什么又是贵妃娘娘操办?” 提起这个,虎皮大人不屑的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问的,皇帝偏心眼儿呗!” 建章帝喜欢林贵妃,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宋沅若有所思。 虎皮大人见她这副样子,便哼哧哼哧的开口:“你操心这些干什么?我跟你说,让那小子自己操心吧!” 它说的那个小子,指的自然是谢景昭。 虎皮大人见宋沅不说话,难得的郑重起来:“我说这话,你还别不爱听。那小子在山上呆的太久了,山上那些老头子们,教他一身本事,但是这心机手段,却不是能教出来的!” “他下山才多久?非得是被人多算计几次,他才能长点心眼儿,才能下的了狠手!” 虎皮大人说着,语气也少有的严肃了:“皇位之争,自古以来就是你死我活,没有例外!他这里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可对方却是招招狠毒!” “他也是最好能想的清楚,若还是假清高端着君子之风那一套,他以后还有的是苦头吃!” 宋沅深深的看了虎皮鹦鹉大人一眼。 她总觉得,大人懂的真是太多了。 第320章·好戏开场 虎皮大人犹自还是冷笑连连。 它老人家越骂越上头,到最后连宋沅都有些看不顺眼了,瞪了她一眼:“你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宋沅抬头看着它。 它哼了一声:“看本大人干什么?本大人说的哪里不对了?你要是还是这副别人打一棍子才知道还手的性子,你就等着有吃不完的亏吧!” 紫莹都看出来大人今天实在是气的有些狠了。 急忙拿了瓜子和龙井茶出来,让大人消消气。 大人连东西都没心情吃:“老子不吃,气都被你们给气饱了!” 说着就振翅飞走了。 宋沅没出声,紫莹低声劝解:“姑娘,您别跟大人一般见识,大人说话有时候是这样的。” 虎皮大人虽然性子不好,可是却很得大家的喜欢。 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大人虽然骂人的时候厉害,可是大人也大方啊! 别看人家只是一只鸟儿,但是却时不时的叼着银子或是小玩意儿回来,分送给宋沅房里的下人们。 尤其是紫莹跟竹笙两个人,因为照顾大人照顾的多,大人每次给她们的东西都是最多的。 宋沅失笑摇头:“我怎么会跟它一般见识?” 她只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的问问谢景昭,虎皮大人的来历了。 宫宴很快便按时开了,这一天,宋老太太按品大妆,十分郑重。 宫宴是晚上才开始,可事实上,女眷们基本从下午就开始要去宫门口候着准备入宫了。 宋老太太在马车上还一直拉着宋沅的手叮嘱:“凡事不要强出头,不关己事不张口,总是没错的!” 宋沅点了点头。 才扶着宋老太太下了马车,迎面就碰见了李家的人。 李阁老位列内阁次辅,自然是位高权重。 李清芙也是跟着祖母进宫赴宴的。 见到宋老太太一行人,李老太太也含笑示意。 倒是李清芙,上上下下的把宋沅打量了一遍。 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一阵子不见,听说妹妹得封县主了,这里给妹妹贺喜了!” 她说话的样子实在不像是真心恭喜人的。 宋老太太着意看了李清芙一眼,对李老太太说:“这是您的孙女儿?” 李老太太对李清芙显然是喜爱的了不得,拉着她的手笑道:“正是,芙儿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老您别见怪?” 宋老太太怎么会见怪呢? 她直言不讳的说:“当时京郊出事,我们家沅姐儿帮忙救下的,正是这位李姑娘吧?” 李老太太的面色就有些变了。 李清芙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京郊的事情过后,李家只是象征性的给宋家送了份礼物,人是没有亲自去宋家致谢的。 原因也没有别的,李清芙推了宋沅出去,险些让宋沅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杀死。 后来又污蔑宋沅跟人私奔,险些让苏征得逞。 两人的关子是结下了。 李清芙本来就介意宋沅跟谢景昭走得近,怎么可能还会和宋沅亲近? 现在听见宋老太太这么问,李老太太也没了继续闲聊的兴致,淡淡的说:“是啊,当时多亏了六殿下了。” 不声不响的把功劳都归结在了六皇子身上。 反正她们是绝对不会承认得了宋沅和宋家的半点人情的。 宋老太太无声冷笑:“是啊,贵府不愧是诗书传家,当真是知道感恩的。” 这话也实在是有些阴阳怪气了。 李老太太还稳得住,不过是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罢了。 李清芙却是整个人都变了脸色,一时之间尴尬难堪。 李老太太伸手握了握李清芙的手,冲宋老太太客套的颔首,就带着李清芙往前走了。 一面走,李清芙就忍不住气的发抖:“祖母,她们宋家简直是欺人太甚!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觉得咱们不知道感恩,只知道趋炎附势!” 李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十足十的刻薄:“她明说了吗?她既然没有明着这么说,你就当她是放了个屁就完了!” 李清芙诧异的看着祖母。 李老太太平时也是分外注意体面的人,这一次却连放屁这样粗俗的词儿都用上了。 可见宋老太太这次是真的把李老太太给气狠了。 她忙安抚:“祖母,您别生气......” 李老太太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紧紧盯着她:“阿芙,你一定要抓住机会!成为六皇子妃,成为平成王妃!” 李家是选择站队了中宫嫡子一党的,他们李家的付出不能是白白付出,一定要得到回报! 李清芙成了平成王妃之后,就能稳稳地压宋沅一头。 李清芙心潮澎湃。 而此时,李老太太一字一顿的对李清芙说:“只要你成为了平成王妃,那么以后宋沅绝不可能身份高过你!她会一辈子都被你死死地踩在脚底下,你明不明白?!” 李老太太面色狰狞,面皮都有些抖动了。 李清芙也被吓得不轻,怕自己祖母气的出事,急急忙忙低声答应:“是!是!祖母您放心,我一定会这么做,我一定会成为李家的骄傲,让宋家的女人都跪在我们脚底!” 李老太太这才缓慢的吐出一口气,逐渐的平复了心情。 而此时,宋老太太也正冷笑着说:“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李家这样的家教,还想什么以后,还妄想走得远?” 她实在是被气的不轻。 宋沅反倒是镇定的多了。 李清芙之前在京郊的表现,就足以让她认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得多了,实在没什么可稀奇的。 这本来就是李家人一贯以来的品性啊。 她笑着安抚宋老太太:“算了,本来也没有指望过得到什么报答,他们爱如何便如何吧。” 宋老太太仍旧是气愤不已,一直等到了宫宴上,大家按照座次落座,她看到隔壁坐着的还是李老太太,顿时便更加的食欲不振了。 好在食欲不振的显然也不只是她一个人。 旁边的李老太太看到宋老太太,那表情也没见得好到了哪儿去。 正说着,外面的太监便开始通报说林贵妃来了。 第321章·压倒西风 这场原本该是由皇后主持的宫宴,最后的主事人又成了林贵妃。 所以林贵妃出现的时候,是肉眼可见的春风得意。 她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见了众人便径直扬手免礼。 在专门挑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诰命夫人说了话之后,林贵妃面色温和的看着宋沅。 态度跟上一次进宫的时候截然不同。 她笑着朝宋沅点头:“这就是新封的福宁县主吧?” 二皇子也是含笑看着宋沅。 宋老太太顿时紧张,急忙点头:“回贵妃娘娘的话,正是臣妇家的孙女儿。” 林贵妃面色和煦:“倒是长得好模样,怪不得太后娘娘喜欢,这样长得标致又乖巧的女孩儿,便是本宫看着,也喜欢的很。” 说着便从手腕上摘下一个绞丝三环白玉镯来,放在內监手里:“赏赐给福宁县主,就算是本宫给福宁县主的见面礼了。” 林贵妃盛宠无限,她这个人又傲气,眼睛里看得到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这次却主动给一个才封了不久的县主赏赐,几乎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宋老太太自己都诧异不已,可是看看二皇子,再看看宋沅,心里也就明白的差不多了,顿时满脸都是为难。 二皇子的身份当然是高贵,宋沅若是能嫁给他,也是大大的高嫁。 可是对于宋老太太来说,嫁给二皇子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别的不说,二皇子之前可是把齐昭君都给......她顿时跟吞了个苍蝇似地,却还是提点宋沅起来谢恩,生怕宋沅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宋沅却早就已经有了准备了,二皇子之前在宋家门前跟谢景昭的那番作态,她就算是想要当时没事都不可能。 不过她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说到底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林贵妃还是当众表达好感,若是她当众摆脸色,那只不过是自己在给宋家找麻烦。 她姿态娴熟的跟着宋老太太行了礼,半点都没磕绊。 李老太太全程面无表情,李清芙则恨得咬牙。 她真是不明白,六皇子喜欢宋沅,连二皇子和林贵妃也喜欢宋沅。 他们到底看中了宋沅什么。 李清芙心中才刚想到了六皇子,就看见谢景昭也在许铮的陪伴下入场。 见到平成王进来,众命妇纷纷起身行礼。 林贵妃则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景昭:“皇后娘娘身体欠佳,本宫还以为平成王孝心可嘉,要在皇后娘娘身边侍疾呢。” 众命妇顿时都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中宫和林贵妃之间的关系不好。 而经过林家出事、京郊这一系列的事之后,二皇子和六皇子之间的矛盾也是日渐突出。 他们两现在分明就已经是把不和都摆在脸上了。 这次宫宴,卫皇后直接就被建章帝说成是身体不好,不再出席宫宴。 而林贵妃还当众这么问谢景昭,分明就是在当众说卫皇后不受宠,也在警告谢景昭。 宋老太太的面色变了变。 只要不是瞎子的人就都能看出来,林贵妃这是嚣张的有些过头了。 她看了宋沅一眼,心里浮现起深深的担忧—————看谢景昭努力这么久,也不过就是只在京中站稳了脚跟罢了。 可是二皇子呢? 人家母妃受宠,自己现在又被建章帝大力抬举。 人都是势利和现实的,看得久了,朝廷里原本站在谢景昭这边的那些大臣们,只怕心里也都是会有别的想法的。 这太糟糕了! 宋老太太面色凝重,许久才轻声叹了口气。 宋沅倒是没有叹气。 卫皇后支棱不起来,这虽然令她有些失望,但是却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她一直都知道卫皇后不是个强硬派的人。 更重要的,还是要看谢景昭的应对。 她看了看谢景昭。 谢景昭面色平淡,当着这么多的人,他也仍旧进退有度,半点没有因为林贵妃说的这些话难堪。 他不紧不慢的行了个礼:“本王过来,正是想跟贵妃娘娘说一声,母后身体不适,本王便不扫诸位娘娘的兴了。” 不管谢景昭是不是真的要去侍疾,但是在外人看来,他至少肯定是退让了。 在林贵妃和二皇子的盛宠跟前,连谢景昭这个中宫嫡子都得退后。 可见林贵妃和二皇子势大了。 大家看在眼里,心里自然都各有各的想法。 只是都不表现罢了。 叶明安有些担忧的看了谢景昭一眼。 却被他哥哥给拽住了。 宝成公主顺势站起身:“贵妃娘娘,本公主也身体不适,便失陪了!” 宝成公主也是卫皇后所出,她也跟着一道退席,林贵妃却丝毫没有挽留,笑着说:“自然是公主身体要紧,公主请自便。” 她在不在乎宝成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假的。 反正在所有人眼里,只会觉得宝成公主是在避让她们的风头。 宝成公主一出门,便直奔卫皇后的青宁宫。 卫皇后正在看着谢景昭:“本宫不去也就罢了,你若是也不在,到时候你父皇眼里就更没咱们母子的容身之地了。” 父子亲缘这个东西实在是很奇怪的东西。 谢景昭跟建章帝既没什么感情也没长时间的相处,以至于现在感情也十分稀薄。 这么下去,建章帝怎么可能会把皇位交给六皇子? 而林贵妃和二皇子那样的人,若是他们得到皇位,到时候才真是谢景昭的大难临头之日。 宝成公主进门正好就听见卫皇后这席话。 她心里有气,现在又听见卫皇后这么说,便干脆直接了当的冷笑:“母后也知道父皇眼里没我们了,那我们能如何?林贵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截了当的说您病了,景昭该给您侍疾,那他还能如何?” 宝成公主的脸色不好看。 她咬着唇坐在林贵妃床边,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寝宫里一时安静下来,卫皇后剧烈的咳嗽了一阵。 宝成公主又忍不住有些难受,看看卫皇后,半响才重重的叹了声气。 第322章·都是废物 宝成公主见皇后的脸色不好,心里又有些后悔,自己把话给说的太重了。 可是要让她道歉,她心里又很不舒服。 今天宫宴上林贵妃说的那番话,实在是把她恶心的不轻。 他也知道这不是卫皇后的错,但是只要想一想,这些年他们被魏佳给拖累的。这些事,他就无法说服自己。 还是谢景昭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的有些过分了。 皇后苦笑了一声:“是我耽误了你们。” 宝成公主有些着急:“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觉得,弟弟真是太不容易了。” 皇后也知道自己儿子不容易,她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对不住啊,小六,让你跟着我真是受苦了。” 谢景昭才不是那种天天怨天尤人的人,他挑了挑眉摇头说:“哪有那么多对不住的?真要是说对不住我们,那也是林贵妃和父皇对不住我们。” 听他说出这番话,宝成公主大惊失色:“你疯了?什么话都是能往外说的吗?” 其实难道宝成公主不知道吗?可是他们的父亲是皇帝,皇帝是不允许人忤逆的。 抱怨的话说了,除了能害死自己,别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谢景昭笑了笑,忽然又站起身来:“姐姐陪着母后坐一会儿吧,我去光风霁月殿一趟。” 听说他要去光风霁月殿,宝成公主有些着急:“你去干什么?去了说不定那女人又怎么为难你,算了,别去了。” 林贵妃让人难堪的本事,真是一等一,宝成公主不想弟弟去受气。 皇后也不想让自己儿子去,她伸手拽住儿子的手腕,摇了摇头:“别去了,你父皇不想你去,见到你也不会开心的。” 谢景昭跟卫皇后其实也没有相处多久,两人之间不像母子,倒更像是合作伙伴。 此时见卫皇后这么说,谢景昭也不假思索的皱眉:“母后,为什么你总想着让父皇开心呢?” 如果真的要让建章帝开心的话,那估计他们母子都最好是乖乖的给林贵妃他们让路。 皇后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不要管皇帝开不开心。 谢景昭却已经直接出门了。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了宝成公主,宝成公主看着自己的母亲:“母后,人家不是都说为母则刚吗?为什么您永远不保护我们?” 她说完也没有再停留,直接起身告辞了。 谢景昭到宫宴的时候,建章帝也已经入场,官员们带着自己的妻子,朝着建章帝三呼万岁。 皇帝皇帝显然也开心的很,扬手让众人起身。 因为这次是宋沅受封县主以后头一次参加宫宴,建章帝见着了宋沅,还专门问了一声:“福宁是封了县主之后头一次进宫吧?” 宋沅在宋老太太的示意下,急忙起身回话:“回圣上,臣女惶恐,臣女得沐天恩,是受封以后第一次进宫。” 建章帝倒是还算和煦,笑着点点头:“罢了,坐下吧,不必如此紧张,太后娘娘说你投缘,你以后进宫,多多来陪伴她老人家。” 宋沅也急忙都答应了。 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田太后的目光落在自己头上。 田太后笑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宋沅也朝田太后行了礼,才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宋老太太见田太后和建章帝都对宋沅如此看重,心中也欢喜的厉害。 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家的孙女能够被大周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这样喜欢。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宋沅以后的夫婿也绝不会差。 宋家至少又能再富贵风光几十年! 宋沅却没心思高兴,正好舞乐已经退下了,她听见林贵妃跟建章帝笑着说:“圣上,南苑那边新来了一批珍奇异兽,驭兽师们都说是这些年来少见的温驯......” 建章帝握着她的手:“既如此,便同众爱卿一同观赏观赏吧!” 林贵妃含笑应是。 立即便有宫人下去准备了。 听说是珍奇异兽要表演,朝臣和命妇们也都十分稀奇。 毕竟这种大型的野兽,也就只有皇宫里头能看得见了。 没一会儿,驭兽师们就驱赶着一头白虎进了场中。 看见那头硕大的老虎气势汹汹的进来,在场不少女眷都惊呼出声。 尤其是李清芙,更是吓得面色发白的躲在了李老太太的怀里。 李老太太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只老虎竟然有这么大。 宋老太太也觉得心惊肉跳的。 林贵妃则面色自若的扬了扬手。 驯兽师马上就卷起了手里的鞭子,指挥着老虎去爬上长凳。 紧跟着,老虎从长凳上一跃而下。 众人顿时又响起一阵惊呼。 可是见老虎听话温顺,驯兽师做什么指令,老虎便听从着去做,大家又同时觉得有趣。 直到老虎听从驯兽师的话跪了下来,朝着建章帝匍匐在地颔首。 气氛更是被推向了顶峰。 连那些之前表现的十分害怕的诰命夫人和姑娘们,也都纷纷的拍手。 再也没有半点的胆小和惊恐了。 立即就有会说话的文官起身跟建章帝道贺:“天降祥瑞,壮哉我大周!圣上文治武功,天龙降世,实在是我大周之福啊!” 不过就是一只老虎,人人都知道是驯兽师的功劳。 但是对于这等夸赞,皇帝自然也不会专门为了人家溜须拍马几句就治罪,因此还是笑着说:“行了!今天不说这些,起来罢!” 二皇子更是喜不自胜。 今天这场宫宴过后,林贵妃的地位只会更上一层,在建章帝心里的地位也只会更加的高。 他自然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 而驯兽师在驱赶了老虎回笼之后,又有另外的驯兽师缓缓驱赶着一只巨大的黑熊进了殿中。 有了之前的铺垫,哪怕是这只黑熊站起来几乎有两个人那么高,看着便吓人,大家也都没有惧怕,反而还都带着几分好奇和惊喜。 建章帝也是笑着说:“这熊瞎子可是个厉害角色啊,南苑那帮废物,之前还总是说无法驯服,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没有拿出真功夫来!” 第323章·宫宴大乱 先帝喜欢这些猎物,建章帝耳濡目染,因此也跟着十分喜欢这些珍奇异兽。 他自己在大周历代皇帝里头,也算是秋围次数最频繁的一个皇帝了。 所以此时见到黑熊威风凛凛的在灯光下仰天长啸,他不禁哈哈大笑。 林贵妃都有些害怕的皱眉了。 她虽然一直逼着驭兽师们加紧训练,但是自己却是没去看过几次的。 毕竟男人才喜欢这些东西,她一个娇滴滴的贵妃,见到这种东西还是下意识的有些不适。 但是她还是强撑着笑意跟建章帝说:“南苑那边倒也勤快,知道是圣上的大事,哪里敢怠慢?” 正说着,内务府的那些侍卫们已经搬来了几个火圈,一一按照指示放在了前面。 女眷们看的一个个都目不转睛。 李清芙从李老太太怀中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祖母,他们要干什么呀?” 李老太太认真盯着看了片刻,总觉得不大舒服。 人老了就是想的多,她自己是十分不喜欢这种刺激惊险的东西的。 这么大的黑熊......若是出什么事,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对林贵妃有些不大满意,觉得林贵妃真是太过风光得意,以至于都有些过头了。 正常的妃子,就算是建章帝自己本人喜欢,也该劝谏建章帝身体重要的。 而不是在旁边推波助澜。 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只是李老太太一个人。 也有的御史一脸的纠结。 想要劝谏,但是偏偏这是宫宴,君臣同乐的时候。 若是劝谏,又怕坏了建章帝的兴致。 变故恰恰就发生在此刻。 那头黑熊在钻过了两个火圈之后,忽然发狂,朝着最近的一桌扑了过去。 驯兽师的鞭子抽在黑熊身上,几乎是噼啪的冒火花了。 可是没用,半点用处都没有。 被打的黑熊只不过是停顿了片刻,就又继续朝着那桌官员和女眷扑了过去。 顷刻之间,就把一个大臣的腿给咬断了。 那个大臣至死都还在惨痛呼叫。 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是把人给吓傻了,在那只黑熊大快朵颐的咀嚼了一会儿之后,旁边的人才都反应过来,惊恐的大叫着跳了起来。 恐慌这种情绪是会传染的。 听着那些几乎可以掀翻屋顶的尖叫声,旁边的女眷和官员也都吓得尖叫哭喊着跑开了。 黑熊却不罢休,继续朝着那些人追了过去。 之前反应不及的侍卫们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带着人涌进来,拦住了那头黑熊。 林贵妃吓得人都傻了,她真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 田太后更是立即站起身来:“护驾!快!护驾!” 建章帝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到底是常年打猎的人,先是下意识的拦在了林贵妃跟前,才大声喊人。 可是那头黑熊却发了狂,不管不顾的扑打过去。 那些拿了刀剑的侍卫们都将那只黑熊的背部砍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可是却丝毫没有能阻挡那头黑熊发疯。 相反,那只黑熊愈发的疯狂,受了刺激之后,下手更快,一掌下去,就把那个阻拦的侍卫的头给拍下来了。 这一幕着实是吓得人崩溃。 有几个胆小的贵妇,直接被吓得尖叫着晕了过去。 她们的官员丈夫想要拖却又忌惮着黑熊追得越来越近,只能哭天喊地的自己跑了。 场中顿时大乱。 哪怕是建章帝都在喊着让那些人不要再跑,但是在生死面前,他说的话也没有几个人能听得进去。 大家只是下意识的疯狂的跑,想要跑的离那只黑熊远一些,再远一些。 殿中乱成了一锅粥。 二皇子恰好在那只黑熊的攻击范围之内,原本他是已经打算跑了的,但是却不知道被谁拽了一下,就这么一迟疑,黑熊已经到了他跟前了。 林贵妃一直关注着儿子,看到那只黑熊到了儿子身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景明!快跑!” 连建章帝这一次也骇的不轻,声嘶力竭的喊:“快跑!老二,快跑!” 幸亏此时那些侍卫也赶到了,硬生生的扳住了二皇子的肩膀,死命的将他往后一带。 结果二皇子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但是同时那个侍卫却直接就被黑熊给直接拉断了手臂。 再看到这一幕,殿中所有人都吓疯了。 逃散的这些人立即四处乱窜。 林贵妃此时也顾不得优雅不优雅了,哭天喊地的喊着救命。 建章帝也同样是心惊胆战。 宋沅扶着宋老太太,此时也顾不得那些危险不危险了,只能尽量的跟着人群,将宋老太太送到里面去。 可是她正搀扶着宋老太太往里走,冷不丁却不知道被谁给拽了一把,人顿时就是一个趔趄。 而此时,宋老太太却已经被人潮推着往里头走去了。 宋老太太惊慌失措:“阿沅!沅姐儿!” 这种情况,不少人都已经倒在地上,但是恐慌的人是不会管那么多的,他们只会踩着那些跌倒的人往前走。 宋老太太真是吓得都带着哭腔了。 宋沅倒在地上,立即就被人给踩了一脚,她痛呼了一声,眼疾手快的顺着台阶一滚,从台阶上滚落下去,正好避开了那些涌上来的人潮。 混乱中她听见了宋老太太的声音,又怕宋老太太返回来找她,急忙扬声喊:“祖母,我没事,您别管我!” 这种情况,宋老太太这种行动不便的老人,就算是倒回来也半点用处都没有,反而还可能出事。 她并不希望宋老太太出事,只能尽力阻止她,生怕她会跑出来。 也不知道宋老太太听见了没有,宋沅强撑着疼痛准备爬起来,却听见一片惊呼。 一抬头,她竟发现,那只黑熊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此时黑熊已经举起了爪子。 它那巨大熊掌举起来比宋沅的头都大,这一掌要是拍下去,宋沅的脑袋只怕是肯定要分家了的。 宋老太太回头恰好看见这一幕,顿时吓得晕了过去。 田太后也是又惊又怕的喊:“宋沅,你快躲开!” 可是黑熊都已经到了跟前了,还能怎么躲开啊? 第324章·命悬一线 二皇子此时也终于在侍卫的帮助下站直了脚跟,还没有缓过神来,就看到宋沅面对着那只黑熊,顿时也腿软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要上前,但是腿却怎么都走不动。 不,不行! 就算是宋沅的身份再合适,再如何聪明,也不配自己冒险去救。 自己如果出点什么事,哪怕只是断胳膊少腿,那也跟那个位置无缘了,以后这辈子,他还能有什么指望?! 他闭上了眼睛。 如果宋沅死了,这也是宋沅的命,只能说明宋沅没有那个福分跟自己这个高贵的皇子在一起,怪不得别人。 而此时,宋沅在巨大的危机之下,也还是努力的想着该如何闪躲。 她记得哥哥和外祖父曾经说过,黑熊又被叫做熊瞎子,许多猎人若是碰见了这个玩意儿,不能硬碰硬,就躺在地上装死。 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试一试? 正胡思乱想之间,黑熊已经举起了爪子。 殿中上下一片惊呼。 一片惊呼声里,李清芙的大约是最真心实意的了。 因为她巴不得宋沅快点死。 这么想着,她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身份高又如何? 得了太后的喜欢,皇帝的青睐又如何?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正在此时,一只利箭却呼啸而至,直直的命中黑熊的左眼。 变故只发生在片刻之间,但凡是反应能力弱那么一点儿,就得被暴怒的黑熊撕成碎片。 但是对于一直保持冷静的宋沅来说,这片刻已经足够了。 她就地一滚,飞快的往旁边滚去,避开了黑熊无差别的攻击。 黑熊彻底疯了,到处乱窜。 宋沅却已经顾不上了,她飞快的回头,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一下子就看到了背着箭囊带着几个锦衣卫进来的谢景昭。 是谢景昭! 宋沅深深的呼了口气。 看见的也不只是一个,建章帝也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小六!” 林贵妃的脸色有些泛白,见到谢景昭,竟然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死死地攥着林嬷嬷的手,惊疑不定的看着谢尚宫。 黑熊吃痛疯狂反扑,谢景昭竟然连射七箭,没有一箭是射偏的。 而其他的侍卫和锦衣卫也终于找到了机会,蜂拥上前,将黑熊给乱刀砍死。 众人都松了口气。 但是没有人能开心的起来。 到现在,殿中已经躺倒了一片人。 这场宫宴,原本该是高高兴兴的,可是现在死伤无数,殿中的血腥味浓的都挥散不去。 所有人都失魂落魄,哪怕是建章帝也同样是震惊的同时又生气恼怒。 宋沅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她的右手肘关节处被重重的磕了一下,此时手都已经有些抬不起来了,痛的直皱眉头。 谢景昭随后赶到,关切的看了她一眼:“没事吧?” 宋沅急忙摇了摇头,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景昭点点头,上前去朝着建章帝半跪下去:“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不,你来的正好及时!”建章帝走出来,拍了拍谢景昭的肩膀:“好,好,好!看来你在龙虎山这些年,是当真学到了许多东西!不枉费你师门的教导啊!” 谢景昭露出的这一手,也的确是把在场大部分人都给镇住了。 他背着的那种弓,常人能拉开已经是本事了。 但是谢景昭不仅能拉开,还能保持这样高的命中率。 这可是极为难得的。 这位六皇子,竟然如此出色! 在场的武将顿时对他都带着几分满意和欣赏。 毕竟有真本事的人,拿到哪里都是让人敬佩的。 林贵妃面色铁青。 原本这场宫宴,她跟二皇子才是主角,才是真正出风头的。 可现在,风头全都被谢景昭给抢走了! 救驾之功!这样的功劳竟然被谢景昭给赶上了! 饶是林贵妃素来十分擅长人前人后两张脸,此时也没办法再长袖善舞了。 她顾不得建章帝也在旁边,铁青着脸问:“六殿下不是回去照顾皇后娘娘了吗?” 想到这里,林贵妃的语气冷淡下来,变得有些意有所指:“对呀,青宁宫距离光风霁月殿可是够远的,也不知道六殿下怎么能够赶到的这么及时?” 这分明就是直接在说谢景昭是动机不纯,不,甚至事在明里暗里的暗示这一场意外发生的太巧合了。 好像就是在给谢景昭救驾准备的。 建章帝眯着眼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田太后则不耐的皱了皱眉:“有完没完?他当时为何回青宁宫,难道你心里不清楚?若不是他及时赶来,要多死多少人,你想过没有?!” 虽然自从斑斑和小公主的事情之后,田太后就很不喜欢林贵妃,但是像这一次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疾言厉色的训斥林贵妃,那却是第一次。 林贵妃顿时瞪大了眼,脸色紫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还是田太后看着建章帝:“皇帝,这场宫宴,是谁办的?” 宫宴是由林贵妃操持,这一点人人都心知肚明。 现在田太后这么问,分明就是对林贵妃不满至极了。 在场的宗室、勋贵和文武百官也多少都有些意见。 本来就是,宫宴是你林贵妃来办,你没办好,搞的野兽发狂,害死了这么多人。 但是结果你还怪起救驾的人来了。 如果不是谢景昭来的及时,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这些人不是人命吗? 侍卫们也是爹生娘养的,而且基本上也都出身不低。 甚至有爹娘就在现场参加宫宴,儿子在当值的。 结果就吃了顿饭,就阴阳相隔了。 殿中哭声一片。 林贵妃被质问的说不出话,她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太后不敬。 还是建章帝让谢景昭起身:“你怎么过来了?” 谢景昭拱了拱手,似乎有些为难。 建章帝便知道他是有话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摆了摆手,便看着林贵妃:“将内眷们都带去偏殿,让她们休整休整,再出宫。” 林贵妃急忙应是。 宋老太太这个时候也醒过来了,心惊胆战的去找宋沅。 第325章·当众打脸 宋沅身上一片狼藉,头发也散开了,胳膊肘上还在淌血,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听见宋老太太的声音,她忙快步上前,低声安慰。 李清芙就在她侧面,见到了她这副样子,笑眯眯的开口:“哟,姐姐怎么这副样子啊?看这头发散开了.......” 她一面说,还不怀好意的看了看宋沅的袖子:“怎么这衣服也散开了呢?胳膊都露出来了,成何体统啊!” 对于女子来说,闺誉是一等一的要紧。 哪怕是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这衣衫散乱也不是宋沅自己造成的,但是也有许多卫道士会站出来抨击。 比如说当朝还有个官员因为所谓的名节,亲手绞死了自己的女儿的。 此时,一听见李清芙的话,众人的目光就都开始往宋沅身上看了。 也有人低声议论:“新封的福宁县主呢,这么狼狈,简直是有伤风化!” “是啊,若是我落到这个地步,我就一头撞死了!” “胳膊都能看见!以后怎么可能嫁的出去啊?” 诸如此类的话,不在少数,宋沅听的清清楚楚。 李清芙自然也听的清清楚楚。 她面上还是含着一点忧虑,仿佛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宋沅考虑。 但是心里却已经高兴的要疯了。 她终于能吐出那口堵在心里的恶气了。 什么县主,什么清高,去一边吧! 她期期艾艾的看着宋沅:“宋大小姐,你以后......”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宋沅忽然抬手,啪的一声,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把李清芙打蒙了。 她下意识就想要骂人,眼里的火光若是能伤人,此时她的怒气大约已经把宋沅给烧死了。 但是谢景昭和身份更尊贵的这些人都在场,她所有的愤怒也只好吞进肚子里,只是委屈又可怜的看着宋沅:“宋大小姐,我又没招惹你,你怎么无缘无故的动手伤人?” 她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老太太也勃然大怒:“福宁县主,虽然说你是圣上封的县主,也不该无缘无故就动手打人!” 她揽住了自己的孙女儿,朝着田太后和建章帝林贵妃便跪了下去:“太后,圣上,请替我孙女儿做主啊!” 田太后看了李清芙一眼,目光才落在宋沅身上:“福宁,你为何好端端的打人?” 其实田太后是不相信宋沅会无缘无故的打人的。 这个丫头她见的次数少,但是就那么两次,也足够她看得出来宋沅的脾气了。 这丫头聪明,理智,冷静。 情绪稳定的很,只怕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说的就是她。 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去打一个小姑娘? 李老太太面色难看,她原本以为太后娘娘会直接问罪呢。 毕竟宋沅站起身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人。 这哪里像是个大家闺秀,反倒是像个女土匪。 宋沅不紧不慢的提了提自己的裙子,沉声看着李清芙:“李大小姐,我是真的无缘无故的打你的吗?” 二皇子此时已经缓过来了,站在林贵妃身边看着宋沅,也很想知道宋沅为什么打人。 李清芙捂着脸,当众被打让她觉得脸面丢尽,她伤心又生气,所以根本不想抬头看人。 听见宋沅这么问,她委委屈屈的擦着眼泪:“那还请宋大小姐直言相告,好好的,我也并未招惹你,你为何动手?” 任是谁来看,李清芙都是柔弱无辜但是却被打了的那个小可怜。 而宋沅则是疯疯癫癫仗势欺人的神经病县主。 连林贵妃也皱了皱眉,觉得宋沅这脾气不行。 一个女孩子,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哪里像是个大家闺秀? 不过很显然,宋沅反正是不在意这些的。 她走到李清芙身边。 李老太太立即厉声质问:“宋沅,你干什么?!你真的当我们李家无人了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把圣上和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宋沅径直走到李清芙跟前,一把拽住李清芙的手腕,直直的逼视她的眼睛:“你说我为什么打你?!你刚才趁乱踹了我一脚,将我给踹倒在地,差点被黑熊给咬死,我打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吗?!” 李清芙惊恐的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她甚至都顾不得恼怒了,直勾勾的指着宋沅问:“你,你含血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宋沅冷笑了一声,拽起自己的裙子,冷冷的问:“这个算不算证据?!你的脚印还在这里呢!到底是不是你踹的,对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刚才宫宴大乱,酒水和汤汤水水的倒了一地,大家忙着四散奔逃,殿中乱的很也脏的很。 所以李清芙踹那一脚,还真的留下了一个带着血的脚印。 宋沅看着李清芙呆若木鸡的模样,冷冷的凑上前:“李大小姐,别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你敢不敢抬起你的鞋子让大家看一看,这上头,是不是你鞋子的花纹?!” 李清芙爱美,她的鞋底都是有花纹的,而宋沅身上这个脚印,恰好也因为血迹而显得十分的明显。 对一对,自然就能对的上是不是了。 二皇子还不等众人发话,先就说:“李大小姐,你抬起脚来不就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冤枉你了?” 他刚才没顾得上救人,现在正好想要趁机挽回一点印象。 否则的话,好人岂不是全都被谢景昭给做了。 他可受不了。 谢景昭面色难看的看着李清芙。 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之前在京郊的时候,李清芙也做过同样的事。 这个女人可真是够恶毒的。 李清芙又急又气,恨不得当场把宋沅给杀了。 这个女人,她刚才为什么不被黑熊给咬死。 殿中这么多人,宋沅竟然不顾一切的当众揭发她,根本不顾她的死活! 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了:“就算是我的鞋印,又能证明什么?刚才人这么多,大家都急着跑,急着逃命,我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踩到了你?” 李清芙摇摇欲坠:“宋大小姐,我哪里得罪了你,你非得要置我于死地?” 第326章·身败名裂 李清芙可怜兮兮,脸上还顶着一个鲜明的巴掌印,楚楚可怜的看着宋沅。 她心里清楚,不能承认,一定不能承认。 只要她承认了,那么她今天就会在全京城所有达官贵人之前身败名裂! 宋沅扯了扯嘴角:“是么?李大小姐,这一次是意外,这一次是你‘不小心’.....那么,京郊的那一次呢?!” 她真是受够了李清芙这副嘴脸。 在京郊别庄的时候,她好心的救了李清芙和她的弟弟,可结果呢? 结果李清芙丝毫没有感恩之心,立即就把她给推出去当替死鬼和挡箭牌。 她并没有计较,可李清芙竟然丝毫没有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 一次又一次的加害她。 上一次是谢景昭和叶明安及时赶到救了她,这一次仍旧是谢景昭救了她。 但是以后呢? 以后她还能有多少次这样的机会? 她是可以等到以后慢慢的报仇。 但是她等不及了。 她活到现在是真的不容易,能够重活一世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但是她不能次次都指望上天会给她恩赐。 李清芙呜咽了一声,几乎是绝望的哭了起来:“宋沅,你难道要凭借一个鞋印就给我定罪吗?!” 李老太太此时也反应过来,立即便袒护自己的孙女:“是啊宋沅,就算是有鞋印,又能证明什么?!人这么多,大家慌不择路的逃命,混乱之下谁拽了谁,谁扯了谁的衣服,这根本不能分辨!” “你难道想要空口白牙的要人性命吗?!” 李老太太到底是多年的诰命,当即便反应过来,拉着李清芙噗通一声跪地朝着建章帝哭诉起来:“圣上!我们李家也书香世家,这些年对朝廷忠心耿耿,如今宋家大小姐,无凭无据凭借一张嘴,就要给我李家定罪吗?!” 宋老太太也是忍无可忍跪在地上:“圣上!李老太太字字句句都在说我孙女儿是空口白牙,可她刚才是不是差点死了?!” 两人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宋沅心中微动。 她也不是个木头人,宋老太太这些年的确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宋老太太来说,宋家也的确是最重要的。 但是宋老太太在她跟宋家的利益不冲突的时候,也的的确确是愿意为了她豁出去的。 她微微的叹了口气。 而田太后已经大声呵斥:“好了!” 李清芙忽然晕了过去。 田太后微微皱了皱眉,沉沉的哼了一声。 现场本来就乱成一团,她们还这么闹,田太后直接训斥:“一次是误会,两次是误会,也太容易做令人误会的事儿了!” 李老太太顿时面上的血色全无。 她实在没有想到,田太后会当面这么说。 田太后这么一说,李清芙以后的名声怎么办? 这跟直接定李清芙的罪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偏偏说这个话的是田太后啊! 她死死地咬着牙磕头:“是,太后娘娘恕罪,臣妇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 田太后冷哼了一声,瞥了林贵妃一眼:“好好的一场宫宴,都给搅合了!” 她老人家一翻脸,连建章帝也得低头。 但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处置善后。 建章帝看了林贵妃一眼。 林贵妃面色发白的低头,她也知道这次的事情闹的太大了,死死地压抑着心里的惊恐和怒气,安抚好那些诰命夫人。 现在只能如此了。 如果再闹出什么争端,她这个贵妃不仅是要被太后不喜,还得被天下人嗤笑。 建章帝则吩咐慎刑司尽全力查明黑熊发狂的事。 皇帝都是多疑的。 林贵妃那句话的确是不好听,但是却也让建章帝心中生疑。 真的就这么巧合吗? 这只黑熊分明已经被驯服多时,这么久都没出过问题,偏偏这次出了问题? 一场乱子闹下来,时辰都已经晚了。 卫皇后在青宁宫等了半宿,都没等到宝成公主或是谢景昭回来,一时有些焦急。 静姑捧着一碗燕窝粥上来劝着她喝一点儿:“不管怎么样,您还是要先吃点东西,不然的话,若是饿坏了身体,还是让殿下们担心啊。” 卫皇后心里已经知道儿女都对自己有些怨气了。 她这些年来,为了讨好娘家,一直不惜牺牲自己和子女的利益,来换取娘家人的认同。 现在想想,的确是蠢透了。 她就算是死了,卫家的那些人也不会有半点伤心的。 只会觉得她果然是个庶女,就是没用的。 见静姑这么说,她便伸手接了过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吃,谢姑姑就进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跟卫皇后对着干,卫皇后的青宁宫里有个谢尚宫,林贵妃便也从内务府那边要了个姓谢的尚宫过去。 所以为了区分两人,原本皇后娘娘宫里的谢尚宫现在被人叫做谢姑姑了。 见到谢姑姑进来,卫皇后放下手里的碗:“怎么样,现在宫宴散了吗?” 谢姑姑的脸都是白的:“娘娘,宫宴出大事了!” 出事? 卫皇后还有些茫然:“什么事?” 宝成公主面色带着几分复杂的也从外头进来了,一进来便坐在了卫皇后跟前,低声将宫宴黑熊发疯的事情说了。 卫皇后吓了一跳:“南苑疯了吗?!正儿八经的宫宴,为何会让这等兽性未除的猛兽表演?” 历代皇帝的确都很喜欢野兽,但是他们喜欢,也大多都是在南苑观赏。 南苑那边多得是铁笼和铁网围着,根本伤不到人,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但是正经宫宴上,为什么要表演这些啊?! 那么多贵人,甚至皇帝和皇子们都在! 千金之子戒垂堂,这个道理,林贵妃不懂吗? 宝成公主毫不客气的讥讽:“她不是不懂,只不过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觉得自己胜利了。” 卫皇后沉默下来。 是啊,怎么会不懂呢? 说到底,是觉得自己胜利了,赢了。 所以巴不得展示自己的独一无二,比卫皇后强的地方。 卫皇后沉默不语。 宝成公主就急忙劝解:“娘,您可要想清楚,我们的机会来了!” 第327章·秋后算账 宝成公主的情绪有些激动,不管是谁被压榨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敌人倒霉,都是会激动的。 她盯着卫皇后,握住了卫皇后的手腕:“母后,趁此机会,你要振作起来!” 卫皇后对女儿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转头想到宝成公主这些年被打压,跟着自己受的委屈,忍不住又心酸起来。 孩子是被逼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见林贵妃吃瘪便高兴成这样? 这些年她的确是太过懦弱了,以至于让自己的孩子待遇都不如林贵妃的孩子。 这么一想,卫皇后轻轻摸了摸宝成公主的头发:“好,母后答应你,母后一定会振作起来。” 她说着,关切的看着谢姑姑:“那为何景昭还不回来?” 按理来说,谢景昭早该回来了。 他当时一定要去光风霁月殿是为了什么? 只要这么一想,卫皇后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谢姑姑轻声说:“六殿下被圣上叫走了。” 宫宴出了这么大的事,建章帝的心情自然是不好的。 他换了一套衣裳之后,才在自己寝殿见谢景昭。 谢景昭一身亲王礼服,此时站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出类拔萃。 这个儿子......没有长在身边,其实简章对他的印象实在不深刻,若是非得细论起来,大约对谢景昭的感情还不如其他几个小皇子。 可是现在看,就算是建章帝也得承认,这个儿子是出色的。 联想到先前谢景昭那几箭连射,他脸上的表情更缓和些:“你这箭术不错,平时怎的不见你说过?” 谢景昭回来将近半年,跟建章帝见面的次数都少。 怎么可能有机会展示箭术? 但是回答自然是不能这么回答,他轻声说:“弓箭乃是兵器,平时并没什么用的机会,因此不曾跟父皇提起。” 顿了顿,他又补充:“但是龙虎山上的师傅们都各有所长,这些都在儿臣的课程里。” 这么一说,建章帝便反应过来了,龙虎山那群道士,倒是的确是也有擅长武术的。 他便没再问了,只是淡淡的问谢景昭:“你之前不是回去照顾皇后了吗?怎么这么巧又赶回来了?” 谢景昭欲言又止。 建章帝挑了挑眉:“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景昭这才迟疑着开口:“回父皇,当时儿子的确是回青宁宫探望母后了,只是母后说......儿子本来见您的机会就少,若是宫宴也不露脸,别人便更不会记得儿子这个王爷了.......” 若是谢景昭说别的,建章帝可能还不会信。 但是谢景昭这么一说,建章帝马上就信了。 这的确是卫皇后会说出来的话,也的确是卫皇后的处境。 想到自己硬生生的从卫皇后手中夺权,换了林贵妃来操办宫宴,以至于让宫宴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建章帝的脸上也一时有些挂不住。 谢景昭仿佛并没有意识到,只是还在解释:“儿子走到光风霁月殿,就听见说出事了,锦衣卫们都说要去护驾......” 他挠了挠头:“儿子怕皇祖母跟您有什么闪失,就急忙抢了一把弓进去了。” 这个孩子长得清俊,说话的时候落落大方,直视人,丝毫没有闪躲。 一看就是个磊落的君子。 从前建章帝不甚在意,但是这个时候却忽然想起龙虎山那些人给谢景昭的评价,说他是一片澄澈。 确实,一片澄澈。 他对谢景昭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好父亲。 可是谢景昭出事之后,下意识却想着救他。 这么一想,建章帝的神情更温和了:“起来,别跪着了!” 谢景昭轻声应是,站起身来恭敬的在旁边候着。 他在自己跟前,没有二皇子的自然自在,但是却多了恭顺。 建章帝是乐见这种恭顺的,他夸赞了谢景昭几句:“你能在危机之中不顾自身安危,前来救父皇,父皇十分欢喜。” 又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谢景昭睁大眼,急忙推却:“父皇!儿子救父亲,这是天经地义之事,怎敢求赏?” 他不要,建章帝还非得给了,笑着令冯宝:“去,赏赐平成王绸缎一万匹!” 一万匹是什么概念? 布匹绸缎和金银一样,那都是硬通货,可以当钱来用的! 一万匹,那就算是给一个成年藩王,那也是巨大的赏赐了! 冯宝不由得多看了谢景昭一眼。 果然啊,虎皮鹦鹉大人看中的人,绝不是什么池中物! 谢景昭跪下哽咽的谢恩:“儿子,谢父皇赏赐!” 建章帝摆了摆手,温和的说:“谢什么?若不是你临危不乱,射中黑熊,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行了,你也累了,回去瞧瞧你母后吧,也让她放心。” 谢景昭体贴的答应,转身走了。 建章帝这才冷冷看着冯宝:“锦衣卫指挥使和慎刑司的老孙呢?” 冯宝弯腰谨慎的回话:“回圣上,都在外头等着呢。” 建章帝哼了一声:“宣!” 冯宝立即便出去了。 没一会儿,锦衣卫新任的指挥使侯超和慎刑司的统领太监孙德胜都进来了。 两人一进来便跪倒在地。 建章帝有些不耐的摆手:“都起来吧!今天的事,查的如何了?” 锦衣卫新的指挥使人选还是昨天才定下的,这个人人都以为会落在许崇头上的位子,最后却给了一个从北地调回来的四品游击将军身上。 可见侯超得建章帝的喜欢了。 此时见建章帝发问,侯超立即便道:“回禀圣上,事发之后,锦衣卫便立即扣押了南苑饲养黑熊的宫女太监,还有黑熊的驯兽师。” 孙德胜也紧随其后:“奴才也将光风霁月殿当时随侍的內监和宫女都给抓了。” 建章帝面色冷淡:“哦,那可审问出了个什么结果啊?” 他此时很是平静,但是两人都知道,建章帝此时越是平静,事情才越是严重。 两人对视了一眼,头都压得更低了。 孙德胜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建章帝转头来:“怎么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孙德胜急忙就说:“不不不,圣上,是.....是......” 第328章·落井下石 建章帝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见孙德胜支支吾吾的,他嗯了一声。 只是一个字,就把孙德胜吓得连连磕头。 他也顾不得犹犹豫豫了,一口气的说:“圣上!是,奴才抓了光风霁月殿当时负责伺候的太监宫女,她们都说,是,是亲眼看到那个驯兽师在放出黑熊之前,给黑熊喂了什么东西的.......” 真不怪孙德胜担心迟疑,不敢乱说话,要知道,他也不是故意的。 但是宫宴是林贵妃办的,南苑也完全是因为林贵妃的吩咐,才将黑熊都给搬出来了。 他现在说驯兽师有问题,不明摆着说这件事跟林贵妃脱不了关系么? 建章帝冷冷看了他一眼,再看向侯超:“你呢?查到什么了?” 侯超比孙德胜倒是要干脆多了,将一份供词给双手呈上:“圣上,微臣连夜审问,那个驯兽师招认了,说他是不堪贵妃娘娘的逼迫,所以才会刻意给黑熊喂药,导致黑熊发疯,扰乱宫宴。” 建章帝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皱着眉头:“你说什么?” 为什么驯兽师要给黑熊喂药,扰乱宫宴?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疯了吗? 他接过了供词,满心的疑惑在看到供词之后,又变成了沉默。 林贵妃为了让黑熊顺利表演,竟然不顾驯兽师们的意见,强行逼迫驯兽师日夜不断的训练黑熊,以至于黑熊狂性大发,咬断了一个驯兽师的腿。 而那个驯兽师,第二天就因为伤重不治去世了。 这个驯兽师,是上一世驯兽师的儿子。 才十四岁。 哪怕是侯超这种鹰犬,也不免觉得在这件事上头,是林贵妃太过独断专行。 底下人的命的确很贱,却也不能够糟践的这么明明白白。 皇帝杀人还要找个理由呢。 林贵妃却如此草菅人命。 这件事甚至都没有上报,以至于南苑那边也不敢奏报说黑熊在表演之前还咬死过人。 所以说,这个问题迟早是会出的。 只不过是在宫宴爆发了。 建章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而后摆了摆手,让这两个人下去。 侯超跟孙德胜都松了口气。 可建章帝却丝毫没有同样的感觉,在寝殿呆了半响,他去了林贵妃那里。 林贵妃此时正在发怒:“你们不是说过,不会出任何差错吗?!” 谢尚宫瑟瑟发抖,她也没有想到,本来一切正常的驯兽表演会出这么大的事。 死了那么多的官员,这件事实在是闹大了。 她只能跪在地上求饶:“娘娘,是奴婢该死!” “你的确该死!”林贵妃怒极了,抄起旁边的杯子砸在她的头上。 谢尚宫被砸的头破血流,却丝毫不敢多说,只能在地上跪着不停的磕头。 殿中的气氛僵硬到了极点,此时此刻,就连林嬷嬷都不敢多开口说一句。 建章帝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了这一幕,他沉声问:“这是怎么了?” 建章帝忽然到来,林贵妃仓惶起身。 从前见到建章帝,她素来都是欢天喜地的,像是今天这样惊恐忐忑,还是头一次。 她忙跪倒在地:“圣上万安!” 建章帝这次没有搀扶她,也没有让她起来,径直越过了她去了首位坐了,淡淡的问:“诰命们都安顿好了?” 林贵妃转了个方向继续跪着,姿态放的极低:“圣上,臣妾有罪!” 建章帝靠在引枕上,没有跟从前那样对她温声细语,反而还冷淡的问:“你知不知道,今天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 林贵妃嘴唇动了动,没敢开口。 建章帝冷哼了一声:“冯宝,你说!” 冯宝往前一步,谁都不敢看,沉声开口:“被黑熊咬死十三人,被踩死两人,被咬伤有六人,被踩踏受伤的是二十七人。” 每报一个数字,林贵妃的脸色就更加苍白一分。 建章帝看着她:“当初你跟朕说,南苑已经将黑熊驯服,你亲自看着,不会出问题,是不是?” 林贵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恐慌过。 她只觉得连小腹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半响,她才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紧张的低头:“是......圣上,是臣妾急功近利,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林贵妃的确是做错了,但是她对建章帝足够的了解。 她不会推卸责任。 更不会负隅顽抗。 对待建章帝,只能将姿态放得低一点,更低一点。 建章帝沉默片刻,才道:“当初黑熊咬伤驯兽师,你知道吧?” 林贵妃不敢撒谎,她太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了。 所以她的眼泪一下子便掉下来:“圣上!是臣妾的过错!当时谢尚宫的确是来告诉过我,说黑熊将驯兽师给咬伤了,但是我心里想着,都已经答应了让黑熊上场表演......” 建章帝呵了一声:“你知不知道那个驯兽师的儿子说你什么?” 林贵妃不敢开口。 建章帝便干脆替她说了:“他说你,草菅人命,刻薄寡恩!你随口一句话,就让他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他也是我大周的百姓!是我大周的良民!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林贵妃无言以对。 建章帝冷冷的吐出口气:“贵妃,朕大约是真的太宠爱你了,所以才纵容的你无法无天,纵容的你让你以为什么都能做。” 林贵妃再也克制不住了,膝行几步抱住了建章帝的腿:“圣上,的确是臣妾的错,臣妾错了,臣妾错了!求求您,求求您原谅臣妾这一次,臣妾再也不敢了。” “你还有下次机会吗?!”建章帝拂开她:“你好好反省反省到底做错了什么吧!” 他怒气冲冲。 只不过是停顿了一句,便又转过头看着她:“林贵妃嚣张跋扈,着褫夺贵妃称号,贬为贤妃,手中摄六宫权交还皇后!” 林贵妃瘫软在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建章帝竟然这么轻巧就褫夺了自己的贵妃称号。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才到了这个位置。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第一宠妃。 宫务更是一直掌控在她手里,可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宫宴,就让她满盘皆输! 第329章·鸡飞蛋打 连谢尚宫和林嬷嬷和跪了一地的宫人也都像是天塌下来了。 怎么会啊? 她们的贵妃这么多年素来都是最受宠的! 哪怕是林家倒台呢,都没有能影响到林贵妃的地位,甚至为了抬举林贵妃,皇帝还专门打压皇后。 可是现在,贵妃娘娘被褫夺了贵妃之位? 贤妃啊。 贵淑贤德,贤妃只是在四妃之中排行第三。 原本大家都在猜测,宫宴过后,林贵妃只怕就要更上一层,变成皇贵妃了。 现在,鸡飞蛋打了。 建章帝停顿片刻,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径直去了田太后的宫里。 田太后也仍旧是余怒未消。 没有别的缘故,是因为田家也有个姑娘在这次宫宴之中受伤了。 女孩子,偏偏又是脸上一道那么长的疤痕。 以后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田家小六上次因为跟林长宁等人混在一起,在迎宾楼被疯牛踩死了。 现在才隔了多久?田家三姑娘又被宫宴上碎了的瓷器割伤了脸。 太医都说没办法保证不留疤。 田太后简直是糟心透了!他们姓林的是不是专门跟田家过不去啊?! 建章帝到的时候,田太后还在叮嘱田姑姑:“多送些祛疤膏过去,不管如何,哪怕不能全部去除,最好也别留下太严重的伤疤才是。” 田姑姑忙应了是。 见建章帝进来,田姑姑急忙行礼。 田姑姑是太后娘娘跟前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建章帝长大。 建章帝对她素来是尊敬的,并不让她行礼,坐在了太后对面:“母后。” 田太后没有好脸色:“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也受惊了,怎么不好好休息,还来哀家这里做什么?” 建章帝苦笑了一声:“母后便别埋汰儿子了,儿子也知道这次的事实在是闹的不像话。” “是啊!”田太后冷笑出声:“你也知道不像话!哀家还以为你不知道!林贵妃当真是太过荒诞了!堂堂贵妃,摄六宫事这么多年,她竟然还能出这样的差错!” 田太后毫不客气:“皇家的脸面都被她一个人给丢尽了!皇帝,你好好想想吧,这一次死了多少人,若是不好好处置,如何跟朝臣交代?” 光是死了妻子丈夫的就有好几个。 更别提那些受伤的了。 那些诰命们来跪安的时候,田太后都差点没脸去见人。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准备如何处置?” 事情都出了,田太后虽然恼怒,却也知道现在该先收拾烂摊子。 这个烂摊子实在是有点大。 建章帝毕竟是皇帝,略一想便叹气:“朕的意思是,追封那些死去的官员妻子,给她们诰命,恩恤银两。至于死去的官员,也都由朝廷作主,颁布封赏的旨意,赐给他们挑选出来的嫡支子弟进士出身。” 考出一个进士,那有时候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确实是整个族中都未必能够出上一个的。 所以死了一个这种级别的官员,最能安抚他们的方式就是给他们补一个。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了,来吃皇家的宴,却把人吃死了,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的。 田太后认真点了点头:“安抚诰命的事儿,你准备让谁去做?” 说到这里,田太后嘴角噙着一点冷笑,讥诮的问:“不会还是林贵妃吧?” 建章帝有些羞愧,讪笑着摇头:“不,母后,朕打算让皇后出面。”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卫皇后虽然古板无趣,也死气沉沉,可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皇后。 而且现在林贵妃举办的宫宴刚刚出事,若是让她出面去安抚那些诰命。 那不是安抚,那是结仇。 皇帝也怕文官的笔啊! 田太后笑了一声,语气缓和了许多:“皇帝,哀家并不愿意管你宠爱哪个妃嫔,或是要抬举哪个妃嫔,可是中宫皇后便是中宫皇后,你也该明白了!” 名分大义,别看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但是世上的规矩都是由此建立的,就比如建章帝的皇帝位置,如果不是占据了名分大义,能坐得稳吗? 她深深的看着建章帝:“或许,你也想过让林贵妃有名分大义,可皇帝你自己睁眼看看吧,她承担的起吗?!” 承担得起吗? 五个字重重的敲打在建章帝的欣赏。 他不得不承认,林贵妃的确是没有当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德行。 今天这场宫宴,会牢牢地把林贵妃钉在耻辱柱上。 以后他如果真的想要扶正林贵妃,反对声只怕会排山倒海的袭来。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朕知道了,母后,是朕错了。” 田太后也没有再说,有些事道理还是需要自己悟出。 她说的再多,建章帝若是听不进去那也没有办法。 还不如不说那么多。 顿了顿,她嗯了一声:“罢了,哀家就言尽于此了,你自己做主吧。” 建章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出了太后的寝殿,一时竟然半响没有动弹。 还是冯宝问他是否要摆架回太极殿。 建章帝才摇了摇头:“不,去青宁宫!” 青宁宫里,宝成公主正在陪着卫皇后。 今天宫宴出了这么大的事,宝成公主便决定留在宫里陪伴卫皇后,镇南王府的人已经先行出宫了。 母女俩难得在一起能够不吵架,气氛倒是和乐融融。 建章帝一进门,就见宝成公主脸上带着笑意,不知道在跟卫皇后说什么。 谢景昭则是不见踪影。 他咳嗽了一声。 宝成公主和卫皇后看到他,都急忙站起身迎接。 建章帝对这个女儿倒是和颜悦色的:“你今天倒是愿意留在宫里。” 从前宝成公主进宫来,基本都是请个安便直接走了的。 很少愿意留在宫中住。 宝成公主心里带着气,面上却什么都不露:“宫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臣担忧景昭,便没有出宫,一耽搁便宫禁了,便留在宫中住一晚。” 建章帝点点头:“多进宫陪陪你母后,你母后想你的紧。” 宝成公主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今天忽然变了个人似地。 第330章·帝后和解 建章帝今天折腾了一天,的确是已经有些疲累不堪。 跟宝成公主略说了几句话,便扬扬手让宝成公主先去休息,他有些话要单独跟卫皇后说。 一听这个,宝成公主立即便紧张的看向了卫皇后。 她知道自己母后的性格,只怕是说不了多少句就又要吵起来了。 卫皇后也明白女儿的担忧,看了看她,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心。 宝成公主这才退出来了。 出来之后,她便在影壁处看到了谢景昭,顿时松了口气快步走到他跟前,低声说:“父皇过来了。” 谢景昭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然后便将自己在御前的对答说了一遍。 宝成公主静默半响,才问:“那你说,出了这样的事,父皇会不会对林贵妃和老二的宠爱有所收敛?” 中宫一系真的被逼的都快没地方站了。 宝成公主实在是紧张不已。 听见宝成公主这么问,谢景昭肯定的笑了笑:“你放心吧,父皇的确是宠爱林贵妃母子,但是他也不是个昏君。” 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当然得给天下和官员一个说法。 再说,林贵妃本身也踩到了建章帝的底线。 建章帝或许其他方面有可以指责的地方,但是他当皇帝却绝对算得上合格,最可以证明的便是他这些年对百姓的态度。 他推行的新政,大部分都是跟民生相关的。 民为重君为轻这一点,他是身体力行的。 这一次林贵妃草菅人命,不把驯兽师的性命当成是性命,已经触及了建章帝的底线,建章帝对她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点。 宝成公主淡淡的垂下眼:“但愿吧,但愿你说的是,也但愿母后这一次能抓紧机会。” 提及卫皇后,宝成公主的语气逐渐变得担忧。 实在很怕卫皇后又跟从前那样和建章帝闹起来,硬碰硬。 谢景昭却知道不会。 他安慰宝成公主几句,淡淡道:“姐姐还是先去休息吧。” 宝成公主也的确是有些累了,听见谢景昭这么说,有些疲倦的点了点头。 另一头,建章帝看着躺在面上带着些憔悴的卫皇后:“朕这次过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他有些难以启齿,卫皇后显得反倒是落落大方的多。 见建章帝欲言又止,她直接问:“陛下是不是要说宫宴的事儿?” 说起这件事,建章帝确实有些难堪。 可卫皇后并未借题发挥,也并没有情绪激动,表现的似乎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心中便也平顺了许多,淡淡的说:“的确,朕已经决定褫夺林氏贵妃之位,降位为贤妃,这宫中的事务,也都重新交还你手中,任由你处置。” 说出这个话,其实建章帝也有些忐忑。 他跟卫皇后这些年闹的太僵了。 他不喜欢卫皇后的原因便是,卫皇后实在难以沟通。 不管什么时候,卫皇后总是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从不知道低头。 当年太子溺水,卫皇后更是一直都觉得是他对太子太严格。 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偏偏卫皇后如此执拗。 建章帝只要想到这些,便无法跟卫皇后和解。 只怕卫皇后也是一样。 既然相看两厌,便索性不见。 建章帝一直都是这样想,至于如今,那是没法子了。 太后年老,林贵妃是罪魁祸首,唯有卫皇后如今站出来是最名正言顺的。 卫皇后叹了一声气:“陛下,只要您能信得过臣妾,臣妾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这么多年的鸿沟,两人每次相见的沉默无言和那些对峙,在这一刻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建章帝深深的看着眼前的人,沉吟半响,才说:“朕以为,皇后会拒绝。” 这句话十分关键。 卫皇后顺势咳嗽了一声,而后苦笑:“皇上不是问,宝成这些年都不愿意在宫中留宿,为何单独今天留下了吗?” 建章帝看向卫皇后,卫皇后轻轻的笑了:“因为她担忧臣妾,也担忧景昭。您看,臣妾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的母亲.......” 卫皇后再一次提及先太子,却是用从未有过的平静跟从容:“先太子早逝,都是臣妾这个当母亲的不称职。臣妾不能再承受失去任何一个孩子了。” 没有解释,却又什么都解释了。 卫皇后直勾勾的看着皇帝:“陛下,臣妾或许不是您钟爱的妻子,可臣妾希望,能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和母亲。” 话说到这个份上,连建章帝这样多疑的人也挑不出什么不是。 他点了点头:“皇后说的是,那这件事,便辛苦皇后处置了。另外......” 他顿了顿:“你让礼部呈上人选,将几个孩子的亲事都给定下来吧。” 卫皇后温柔的答应了。 皇帝一走,卫皇后便松了口气,剧烈的咳嗽了一阵。 旁边的静姑忙给她顺气:“娘娘,这么多年,您可算是想通了。” 卫皇后苦笑一声:“孩子们都争气,本宫若是拖了他们的后腿,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她坐起身来:“静姑,今天宫宴伤亡的名单给本宫吧。” 静姑急忙应了一声:“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明天一早奴婢便去找内务府要。” 卫皇后都答应了,又轻笑了一声:“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应付呢。” 静姑立即便懂了:“您是说.....” 卫皇后轻轻扯了扯嘴角:“你说呢?本宫一旦过的好,许多人就不高兴了。”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承恩侯府知道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了。 卫家身份特殊,但是宫宴却时常不去。 卫老太太毕竟太大了,因此卫家也怕她有个好歹,时常给她报假。 这一次也依旧是如此。 大早上起来,卫老太太还没梳洗呢,卫大夫人就急急忙忙的进来:“老太太!出事了!出事了!” 卫老太太人老了,平常最是忌讳这些不太吉利的话,一听见这话,当场脸就沉下来了:“胡说八道什么?!” 卫大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赔罪:“哎呀,老夫人,实在对不住!” 第331章·狗急跳墙 卫老太太的头都被吵的要爆炸了,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大早上的,出什么事了?” 卫大夫人哎哟了一声,又恢复了原本的着急模样:“宫里出大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卫大夫人的脸上怎么看都透露着幸灾乐祸四个字。 卫老太太的手顿了顿:“什么大事?昨天晚上不是宫宴吗?” “是啊!就是宫宴出了大事了!”卫大夫人叹了声气:“好好的宫宴,结果在南苑那些猛兽表演的时候,黑熊忽然发了狂,咬死了好几个人!” 什么? 这回卫老太太是当真震惊了,她想到的还更多一些。 宫宴出这么大的事,那宫宴可是林贵妃操持的啊! 就算是皇帝,遇见这种事,你也总得给个说法的。 那林贵妃不就要倒霉了? 她面色严肃:“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的清楚些!” 卫大夫人就说:“媳妇儿也是听我侄媳妇说的,说是表演到一半,黑熊发疯,好些人都被黑熊给咬死了。这也是我侄媳妇跑得快,不然她也没了呀!” 卫老太太心中震惊。 林贵妃这么多年主持宫宴这等大型的宴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怎么会犯这么大的过错? 这下子,林贵妃原本的盛宠只怕要大打折扣的了。 卫老太太猜测的十分准确,因为第二天开始,弹劾林贵妃的折子就雪花一般似地送到了御书房。 都说林贵妃骄奢淫逸,草菅人命,刻薄寡恩,实在不是贤德之人。 可以说,这一件事就断了林贵妃原本的锦绣前程。 卫大夫人眉飞色舞:“哎呀,老太太,这回咱们家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卫老太太头痛不已,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厉声呵斥:“下次说话过过脑子!什么话都能往外说的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的人,你还说这个?” 卫大夫人没想到卫老太太是这个反应,顿时有些不服:“您看您这话说的,儿媳也是为了皇后娘娘高兴啊!” 卫老太太板着脸,沉声吩咐旁边的下人:“往宫里递牌子,我要进宫求见皇后娘娘。” 话音未落,底下人就通报,说是赵国公夫人来了。 一听见这个名字,卫大夫人就想起身走人。 她对这个小姑子真是没什么好感。 赵国公夫人哪里顾得上她,一进来就坐到了卫老太太跟前,脸色铁青的说:“娘,我看那个贱种是疯了!” 卫大夫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卫老太太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说谁呢这是?” 这会儿,也不知道卫茵茵是不是气疯了。 她直截了当的说:“我说谢景昭!他脑子是不是坏了?” 卫老太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闭嘴!”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卫大夫人也马上就弹起来了:“二姑奶奶,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怎可如此不敬?” 卫茵茵浑身都是戾气,她几乎都被气疯了。 前脚谢景昭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才来找她划清界限,后脚林贵妃就出事了,反倒是谢景昭因为救驾有功而被赏赐。 她哪里坐得住? 这些人凭什么过的好?一个个都该死了才行! 听见卫大夫人反驳,她不耐烦的冷哼:“我们家里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插嘴了?” 外人? 卫大夫人不可置信:“我,我是你嫂子!” 她为这个家生儿育女,主持中馈,到最后,就被人这么践踏?! 卫茵茵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卫老太太头痛不已,忍无可忍的摔了手里的杯子。 这才让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卫老太太沉着脸看了她们一眼:“看看你们,跟乡下的泼妇似地,像是什么样子?!” 两个人这才不吵了。 但是卫大夫人还是心中难受的很。 卫茵茵本来就难缠,事情多又眼高于顶。 这一次还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是个外人,欺人太甚了。 她深吸了口气:“儿媳怎么敢和国公夫人吵嚷?我这个外人,就不在这里碍着您二位的事儿了,老太太,儿媳先告退了。” 卫老太太真是被卫茵茵气的够呛。 等到卫大夫人一出去,她便数落卫茵茵:“你这张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那是你嫂子,你怎可如此不敬?” 说不敬都是客气了,卫茵茵刚才那话,简直是等于指着卫大夫人的鼻子在骂人。 卫茵茵不当回事:“我就是烦她那趋炎附势的样儿!现在不就是见宫宴出事,林贵妃落难了吗?你看看她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卫老太太顿觉匪夷所思:“你是不是姓卫,是不是承恩侯府的人?!你嫂子高兴,还不是为了家里高兴的?” 卫茵茵立即便眼神凶狠:“我就知道,不该把那个贱种活着带回来!” 卫老太太手脚颤抖,忍无可忍的伸手打了女儿一个重重的巴掌。 卫茵茵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卫老太太,尖叫着问:“您打我?为了一个庶出的野种,您打我?” 卫老太太指着她:“别再一口一个野种的叫!看来,的确是我纵坏了你!把你纵得不知天高地厚,把你纵得如此蠢钝不堪!” 卫茵茵现在哪里还像是个正常人? 她简直是疯了。 卫老太太的确是卫茵茵的亲娘,但是此时也已经完全无法忍受这个女儿的癫狂程度了。 真是疯了! 卫茵茵哈哈大笑:“好!好!看来这个家里势利眼的也不只是大嫂子一个,你也是个势利眼!眼看着皇后翻身了,就巴不得去抱人家的大腿了,是吧?!” 真是个疯子,什么话都往外说! 卫老太太猛地伸手,打在了卫茵茵脸上。 清脆的一个巴掌声,将卫茵茵都给打蒙了,她猛地回过神死死地盯着卫老太太。 卫老太太面色冷淡:“你如果真是疯成这样,我不介意让赵国公一条白绫勒死你!” 她的确是爱自己的女儿,但是她也不只是有这么一个女儿,她还有整个卫家要看顾。 不能任由卫茵茵这个疯子祸害整个卫家。 第332章·永绝后患 卫老太太气的浑身发颤:“这些年是我错了!是我觉得你受了委屈,所以一味的纵容你,才把你养得这么混账!” 她想起大儿子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诚然如同卫大老爷所说,卫家是什么?有军功还是有能力? 本来就是依附于皇后存在的推恩来的爵位,可他们却还纵容着卫茵茵一次又一次的去害皇后。 以前卫皇后软弱,卫茵茵又会装贤良,至少表面上装的是个好妹妹,是个好姨娘。 那也还罢了,反正那些暗害是在暗地里。 加上卫茵茵还能搭上林家,跟林贵妃私底下是有交易的,那么对于卫家来说,事情也不是那么糟糕。 可是现在不同了。 林家出事,林贵妃在宫中的几十年盛宠,眼看着现在也到了头。 卫家呢? 卫家还要光明正大的跟卫皇后和谢景昭撕破脸吗? 那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卫家上下一百多口人!这些人的命不是人命吗?! 卫茵茵被打的却不服气,她早就被宠坏了。 从小到大,凡是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凡是她爱的就都是她的。 不管是谁都得听她的。 卫皇后小的时候也只能捡她剩下的东西,这样的人,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压着她啊? 她睁大眼睛,疯了一般的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在地上。 卫老太太房里上好的这些摆设顿时都碎了一地。 两母女都气的了不得。 上一次其实她们就已经是不欢而散了,可是这一次闹的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卫老太太指着她:“你滚!从今以后,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跟我们卫家没有丝毫关系!你滚出去!” 卫茵茵目眦欲裂,丝毫没有被吓到,面上表情讥诮嘲讽至极:“好啊,我走!你们也别得意,别以为跟狗一样的摇尾乞怜,他们母子俩就会饶了你们!” 她哈哈大笑,看着卫老太太不像是看着自己亲娘,倒像是看着仇人一般:“你就等着吧!” 卫老太太是真的被气着了,等到卫茵茵飞快的跑了,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卫老太太一倒,整个卫家都乱了起来。 卫大老爷一听说母亲是被妹妹给气晕的,顿时更气了,直接交代卫大夫人:“以后不许她进门!这个扫把星是要害死我们整个卫家啊!” 他从来没有这么烦卫茵茵。 卫大夫人早就已经这么想的了,听见卫大老爷这么说,也毫不留情的冷笑:“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她肆意妄为!这样的人,留在家里简直是祸患!” 她想到卫茵茵的所作所为,就丝毫不能产生同情。 这女人就是个疯婆子! 一天到晚的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有国公夫人做都还不知足,一天到晚的想这想那的。 卫大老爷头痛不已:“反正,你以后别放她进门就行了!其余的事,我去跟母亲说!” 他真的去了卫老太太房里,等到卫老太太醒过来了,才轻声说:“母亲,儿子有句话想跟您说。” 卫老太太头痛的厉害,但是看着儿子这个样子,也苦笑了一声:“是你妹妹的事儿吧?” 卫大老爷也不瞒着了:“娘,她真是个疯子!不说以前的事了,单看现在,六殿下实在不是池中物,这么差的牌,六殿下都能打到这个份上,足可见六殿下的本事......” 卫老太太苦笑。 卫大老爷梳理着语气:“其实,皇后娘娘一直对卫家算得上仁至义尽。虽然她跟我不是一母同胞,但是对卫家,对我们都已经是十分亲近了。” 相比较起来,卫茵茵简直是个搅屎棍。 人长大了,做事就不可能只凭借着喜怒,还得替自己和家里人考虑。 卫大老爷伏在卫老太太床边:“娘,您为卫家想一想吧,不能再任由她发疯了!” 卫老太太显得苍老又疲倦:“那你的意思是?” 卫大老爷沉声说:“给赵国公去封信,就说她已经是出嫁女,让赵国公多管束。” 反正出嫁女的事儿按理来说就是跟婆家绑在一起了。 卫家以前纵容卫茵茵,才总是为了卫茵茵撑腰。 以后卫家可不打算继续当这个冤大头。 卫老太太面色有些白,但是听见卫大老爷这么说,竟然也没反对:“你既然这么说,那便这么办吧。” 她摇了摇头:“我这次进宫,也会跟娘娘说清楚的。” 卫大老爷松了口气。 卫茵茵这个疯婆子,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蠢事? 离她越远越好,这才是上上之策。 卫家是时候要站队了,卫大老爷斟酌着,看着卫老太太:“娘,有件事,儿子想跟您商议。” 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卫老太太看他一眼,点点头:“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 卫大老爷低声说:“儿子想去求见六殿下。” 卫茵茵做的这些事,谢景昭显然都是知道的。 这些年,卫家的确是做的离谱的有些过分了。 如果想要投诚,那么只是跟卫茵茵划清界限,那态度就太不诚恳了。 这些年卫家可以说是对六皇子母子丝毫没有帮助,现在六皇子眼看着翻身了,他们就想贴上去,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想要人家接受,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卫大老爷对此心知肚明。 卫老太太沉吟良久,才开口:“那也好,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 卫茵茵却根本无法平息心里的妒火。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忽然就到了这个地步,分明林贵妃前几天还是盛宠,还把卫皇后压得抬不起头。 怎么就过了几天,局势就完全颠倒了? 更让她生气的还是她娘家卫家的态度,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见利忘义,趋炎附势! 见卫皇后和谢景昭得势,就全都巴巴的爬上去了。 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好啊,不是喜欢攀附高枝吗?我就看看这高枝若是也被折断了,你们还怎么摇尾乞怜!” 桌上的一个瓷瓶静静的立着,卫茵茵伸手拿在手里,面色淡淡的将他它给握在手心里,极轻极轻的冷笑了一声。 第333章·把人送走 卫家因为宫宴的事情而心思各异,李家也因为宫宴闹的灰头土脸。 李清芙在宫宴上被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宋沅指出来是爱在背后下黑手的小人。 虽然最后李清芙装晕,李老太太也帮着遮掩,将这件事糊弄了过去。 但是因为宋沅那斩钉截铁的态度,现在这件事根本就是掩耳盗铃一般。 回来的路上,以前跟李家关系不错的那些人家,都有些闪烁其词的,对李家的态度也完全不同以往了。 回家之后,李次辅便对这件事大发雷霆。 他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给了李清芙一耳光。 李清芙被打的倒在地上,许久都没有站起来,只能捂着脸不停的后退。 李老太太到底是心疼孙女儿,急忙伸手阻挡:“老爷!事情都已经出了,您打死她又有何用呢?” 李清芙被打的耳朵都嗡嗡作响,一时竟然已经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了。 她惊恐的缩在墙角,从来没有一刻这样害怕过。 李老太太看着她,又是急又是气,急忙摆摆手示意她快出去。 自己又急忙拦住了李次辅。 好半响,李清芙才明白了李老太太的意思,急忙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李次辅和李老太太。 李次辅恼怒不已:“慈母多败儿!就是你一直这样纵容她,才会把她纵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两人老夫老妻多年,李老太太跟他更是原配夫妻,一路从知府走上来的。 李次辅这么口不择言,还是头一次,也由此可见李次辅的怒气了。 李老太太心中惊怕,却也还是噗通一声跪在了李次辅的面前:“老爷!芙儿再怎么不是,也是我们的嫡长孙女啊!” 李清芙出生开始,便是交给李老太太这个当祖母的带着。 自己带大的孩子,感情自然也非同一般的深刻。 李老太太哭着挡住李次辅:“难道就真的为了这种莫须有的事,杀了她您才满意?” 听见这话,李次辅嗤笑一声:“你我夫妻多年,咱们彼此心里都清楚的很,什么莫须有?” 他冷冷的看着李老太太:“她是个什么性子我心里最知道!她是真的没有做吗?” 李老太太迟疑着不敢开口了。 李次辅恼怒的哼了一声,拂袖坐在圆桌旁边:“我一直都说,有野心不是坏事,可问题是,得有跟野心相匹配的能力!可是你看看她,她有什么?!” 从前李次辅看自己这个孙女儿倒也算是顺眼。 觉得她在一群肆意妄为的千金小姐里头,也算是拿得出手的了。 可是如今,李次辅却失望至极。 李老太太见李次辅似乎平静了些,这才松了口气,缓缓起身,坐在了李次辅的对面:“她也是太急了,毕竟在京郊的时候,宋家那个丫头就跟六殿下过从甚密......” 李家支持六皇子,当然不可能只是口头上的支持。 但是同时,他们支持六皇子的同时,也想从六皇子身上得到些东西。 现在两方才刚刚结盟不久,最合适也是最恰当的做法,其实就是联姻。 李家有这个做法,自然而然的也对李清芙透露了这一点。 按照年纪和身份来说,无疑李清芙都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没有想到,六皇子却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而且,李清芙在京郊的那一次,也算是彻底的得罪了宋沅。 两家至此都有些不对路了。 李清芙这次宫宴上的做法,对于李次辅来说,其实也不能说做错了。 可是,他看事情向来都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若是李清芙真的能成功,那也就罢了。 他还得夸李清芙一声当断则断。 可是偏偏没有成功,还让人抓住把柄,坏了名声。 这才是最令他恼怒的。 李次辅拍了一下桌子:“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李老太太给他倒了杯茶:“老爷,芙儿的事先不说......这次宫宴的事儿......” 李次辅不假思索:“这一切都是贵妃娘娘的过错!我自然会带头给圣上谏言!” 这一次的事,对于站在中宫这边的人来说,自然是大好事。 一定要抓紧机会,不能让林贵妃有翻案的机会。 这样一来,林贵妃无论如何也得沉寂一阵子的。 这样也正好可以缓和谢景昭的压力。 谢景昭在前朝毕竟是还没有什么正经的差事,二皇子却已经分到了市舶司这样的好活儿。 原本他们都十分担忧。 但是如今,就算是为了安抚朝臣,建章帝也得做出个姿态来的。 这样一来谢景昭总算是多了机会。 有机会才能做事,做事了,才有可能成功。 李次辅说起这些,心情都变得好了许多。 李老太太见他高兴,轻声说:“只是,殿下似乎对我们都不是很亲近,反倒是对宋家.......” 她想到宋沅就恨的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这个贱丫头多事,她家孙女儿也不至于现在闹的如此难堪。 李次辅一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警告的望了她一眼:“你少动歪脑筋!将李清芙送到乡下老家去!” 李老太太心中咯噔一声,没想到李次辅忽然提起这个。 送到乡下老家,那......她忍不住颤声道:“老爷!她可是嫡长!” 李次辅紧紧地盯着她冷笑了一声:“嫡长女又如何?她现在给李家带来的是什么荣耀不成?!你若是为了她好,就听我的,将她送到乡下养一阵子,等到大家都把以前的事忘得差不多了,再接回来。” 他面色难看:“还是说,你想任由大家看李家的笑话?” 李老太太哪里能承认? 她再爱这个孙女儿,也知道李次辅说这个话的用意。 李清芙现在被宋沅当众指责是踢了她一脚,害的她差点被熊咬死的幕后黑手。 最近,谁看她的眼神都必定是带着审视的。 留在京中,只会让人想起这件事,并且反复提及。 还不如去乡下待个一阵子,这么一来,等到这件事逐渐被人淡忘,倒还可能翻身。 第334章·死不悔改 李次辅这个人,但凡是他下了决心,那么就很难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对于这一点李老太太心知肚明。 等到李次辅出去了,她才擦干了眼里的泪。 没一会儿,李夫人就进来了,哭着跪在了李老太太跟前:“娘!娘啊!刚才丫头来说,要准备马车把芙儿送走!” 李老太太闭了闭眼睛:“这是老太爷的吩咐,你们都按照老太爷的吩咐去做吧。” 李夫人傻眼了:“不!娘,芙儿都已经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这个时候把她送走,这不是要逼着她去死吗?” 今天发生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李老太太脑子里乱纷纷的,见儿媳妇不停的哭哭哭,她更是烦得厉害:“行了!这件事老太爷已经定了,你若是不满你就自己去找老太爷去!” 李夫人哪里敢去找老太爷? 她心里也清楚的很,宫宴的事儿闹的这么大,李清芙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是推了人。 这是一笔烂账,宋沅固然是没证据证明李清芙推了她。 但是李清芙也没法子证明自己没有啊!脚印的事儿都说不清楚。 她哭哭啼啼了一阵,奈何李老太太现在心情差得很,也没有心思理会她。 等到她在李老太太这里哭完了再回去,那边的下人已经是连李清芙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李清芙面色惨白,看上去像是大病了一场。 李夫人顿时抱着她哭的更厉害了。 好在,上马车的时候,李老太太还是亲自过来了。 她看着哭个不停的李夫人,眉眼冷厉的呵斥:“行了!哭有什么用?有那个哭的功夫,还不如去看看东西都打点好了没有,孩子有没有什么缺的!” 被这么一训斥,李夫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期期艾艾的看着女儿,转身出去了。 李老太太这才坐在椅子上,冲着李清芙招了招手。 李清芙靠在李老太太跟前:“祖母,是芙儿没用,芙儿对不住你。” 李老太太淡淡的摇了摇头:“你没有对不住我,你只是太沉不住气了!我一直教导你,要谋定而后动,你是听不进去啊!” 但凡是听进去了,也不至于败得这么惨了。 李老太太叹声气:“事情已经出了,再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 李清芙咬了咬唇:“祖母是想让孙女儿知错就改。” “你知道就好。”李老太太语气缓和了些:“你祖父那个人做事,向来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李老太太自己也着急上火,可如今,着急上火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她只能尽量安慰这个不省心的孙女儿:“先沉住气吧,你若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算是你这次不用走,迟早也还是得栽跟头的。” 这一次不管怎么说,结果不算是太糟糕。 李清芙也知道事已至此,自己肯定是走定了的,忍着痛点了点头。 李老太太看着她上马车,轻声叮嘱:“我在家里等你,等到你想通了,你祖父消了气,再接你回来。” 李清芙重重的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她忽然吩咐车夫:“从酒井胡同走!” 武定侯府就位于酒井胡同。 车夫有些迟疑,李清芙面色陡然转冷:“怎么,不行吗?” 她现在心情极差,车夫哪里敢得罪她?马上就陪着笑答应了。 马车经过酒井胡同,李清芙掀开帘子,看着大门牌匾上武定侯府四个字熠熠生辉,一时之间面色憎恨难掩。 宋沅! 宫宴上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她想到宋沅当时当着皇帝乃至于太后和京中勋贵的面,直接说她是推人的罪魁祸首,就恨得牙痛。 “宋沅!”她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也咬牙切齿:“我迟早会再回来的!等到我回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宋沅不知道李清芙的恨。 她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太过在意。 虎皮大人正上窜下跳的:“真是不争气,不争气!看看你这伤的血淋淋的,你有什么用啊?” 原本宋沅受伤,紫莹她们就已经够心疼了。 此时宋沅的胳膊肘都痛的没办法弯起来了,虎皮大人竟然还在这里骂人。 向来喜欢虎皮鹦鹉大人的紫莹也受不住了:“大人!您要幸灾乐祸就外头去!我们姑娘现在伤的这么严重,您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 被紫莹这么一顿呵斥,虎皮大人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但是到底平时都是靠着紫莹投喂的,它老人家有脾气也不好对着紫莹发,只能骂骂咧咧的:“哟呵,这个行李的小贱货,真是不要命了!” 紫莹听的面皮都抽了抽。 真是不知道虎皮大人一只鹦鹉,怎么骂人比人都更厉害。 但是现在也不是好奇这些的时候,她忙着给宋沅检查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伤口。 幸好宋沅笑了:“行了,真的没其他地方受伤了,也就是这胳膊肘上。” 虽然身上肯定也还有其他碰到的的青紫的地方,但是能够在黑熊嘴下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这点子伤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她摇了摇头,示意紫莹不必多说,只是轻声说:“我真的没事,大人也是一片好心,你别跟它一般计较。” 紫莹的眼睛都红了,听见宋沅这话,还是忍着,哽咽着应了一声是。 虎皮大人有些讪讪的:“行了行了,我这不就是觉得李家那个疯婆子真的疯的可怕吗?又没多说什么。” 宋沅捂着自己的胳膊,有些好奇的问虎皮大人:“大人,这些天你总是早出晚归的,是去哪儿了?” 没想到宋沅忽然问这样的问题,虎皮大人的语气一下子警惕起来:“干什么?审问我啊?” 它的肚子圆滚滚的,几乎都贴到了桌子上。 听见宋沅这话,却气的毛都炸起来了。 宋沅认真的看着虎皮大人,面色有些凝重。 她一直就觉得虎皮大人不简单。 它的思维方式,还有它的神秘,哪里像是个普通的鹦鹉? 尤其是,它对大周这些勋贵和朝堂势力几乎了如指掌。 ” 第335章·落在皇室 其实虎皮大人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却很少会对着宋沅发。 也不知道宋沅是怎么入了大人的眼,大人对宋沅比对谢景昭都和气些。 此时也是一样,它虽然跳脚骂宋沅,实际上却是心疼宋沅自己没照顾好自己,在宫宴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险些丢了性命。 宋沅揭破它的来历不寻常,它也没有跟从前那样恼羞成怒的飞走。 它只是沉默了半响,才蹲在桌上沉沉的叹了口气:“丫头,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知道,许多事儿最好还是别知道才最安全。” “我也不是不想告诉你,但是,现在还没到说的时候。” 这么一说,宋沅就明白了,她并不为难虎皮大人。 虎皮大人对她的心意,她当然也看得懂。 因此,听见虎皮大人这么说,她就轻声说:“大人也不用紧张,我都知道。” 一人一鸟对视着都笑了,谁都没有再提起此事。 倒是没过一会儿,宋老太太那边来人了,说是请宋沅过去。 她便站起身来,换了衣裳之后去了宋老太太房里。 宋老太太那儿也刚吃完了药。 被惊吓了这么一场,她老人家吓得都心悸了,吃了一副药才觉得自己好了些。 见到宋沅过来,她忙问:“沅姐儿,伤口怎么样了?” 其实在宫里的时候太医就已经处置过,所以伤势倒是还好。 宋沅坐在下手将自己的手给宋老太太看:“没什么事儿,都是皮肉伤,养一阵子就好了。” “那就好。”宋老太太说话有些有气无力的,看上就知道她老人家这次是真的吓得狠了。 定了定神,宋老太太缓过来,跟宋沅说:“李家那边,送了些赔罪的东西过来。” 宋沅当着宫宴上那么多人的面,明晃晃的说李清芙推了她。 李家真是恨得要死,但是却还不能没有表示,为了表明自己清白,还得多送礼物。 宋老太太看着宋沅的脸色:“我想着,收不收的,还是得先问过了你才能决定。” 说着就让陈嬷嬷将李家人送的礼单拿过来了。 上一次京郊的事儿,李家也派人送了礼物。 但是那一次只不过是敷衍的。 这一次却结结实实的送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养伤的药材、还有布匹和珍珠膏之类的,加起来,总也得有个三四百两的银子。 别小看这个数目,寻常人家送年礼,也就是这个数了。 宋沅看着礼单挑了挑眉:“那就收了吧,反正送回去,李家还是要派人再来送。” 她也确确实实是被李清芙给推出去的,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李家出点补身体的钱这不是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她说收,宋老太太便冲着陈嬷嬷点了点头。 陈嬷嬷也都不必吩咐,就知道这些东西不进府里的库房,直接送到宋沅那边去就是了。 而这头,宋老太太跟宋沅说着自己听见的消息:“李家把李清芙给送走了,送到老家去了。” 外面的人看着,倒是得夸赞一声李家的人大义灭亲公正不阿。 宋沅的表情都没变一变。 李家人对她的敌意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分明没有招惹过李家,但是从在京郊开始,李清芙就跟是疯狗一样的追着她咬。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这么欺负人,谁能受得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起了杀心的。 一只疯了的狗留着,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暴起伤人。 倒是李家确实是聪明人狠人都多。 竟然提前一步先把李清芙送走了。 这不是惩罚,是在保她。 或许是在这个女儿身上投入的过多,当然不能让她这么轻易的就失去了价值。 宋沅淡淡的笑了笑:“看来她在李家确实很受宠爱。” 同样的事情如果放在宋家。 尤其是前几年的宋家,宋幼平早就已经把她给一条白绫吊死了。 宋老太太看着宋沅,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安心:“沅姐儿,说实话,有你这份机敏,祖母是再不担心你的将来的。” 她摸了摸宋沅的头发:“祖母上次跟你说,给你父亲找填房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这件事宋沅自然记得,听见宋老太太这么问,就自然的点了点头。 宋老太太沉默片刻,才说:“祖母已经打听到了两个人选,倒是都不错,我也想着让你一起挑一挑。” 关于这个,之前宋老太太也跟宋沅打过招呼了。 侯府之家,宋幼平的年纪又正值壮年,他是不可能不续弦的。 既然要续弦,当然还是尽量挑一个德行好的,省的跟之前的苏氏那样,闹的难看。 这件事也关乎以后宋子思和宋沅的利益,宋沅不会在这个方面跟哥哥和自己的将来过不去,很干脆就答应下来。 宋老太太顿时重重的松一口气,想要说什么,看到宋沅的眼光,又有些复杂的吞了回去,只是说:“天色也不早了,也没什么事,就这件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宋沅点点头,顺势告退出去。 陈嬷嬷轻手轻脚的进来:“老夫人,东西都已经送到大小姐的屋子里去了。” 她自己说着都忍不住感叹,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半年前宋沅回来的时候,还要被一个赵妈妈逼得差点就没了性命。 但是这也就是半年不到的时间,这府里别说是赵妈妈了,连苏氏和宋清秋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宋沅的地位却水涨船高,现如今宋老太太挑选儿媳妇,都得问问这个孙女的意见。 宋老太太沉沉的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好,都送去了就好。” 陈嬷嬷见她疲倦,绕到她身后替她按捏起了肩膀:“老太太,其实您何必这么着急呢?” 续弦是肯定要续的,可也不一定要这么紧张啊? 宋老太太皱了皱眉头,忽然压低了声音:“不紧张不行,这次进宫,大家带进宫的,都是跟沅姐儿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陈嬷嬷沉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您是说......大小姐的婚事,会落在皇室?” 第336章·前程似锦 提起这件事,宋老太太脸上带着十足十的骄傲。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是啊!沅姐儿相貌好,人品也好,要紧的是她还聪明!我估摸着,她的前程,是绝对差不了的。” 所以她要提前给宋沅未雨绸缪。 丧妇长女说出去名声可不好听,面子上总得过的去。 到时候论起亲事来,她一个祖母代为出面总也不那么好。 毕竟当下的人都讲究一个十全十美。 早早的准备着,总是没有错的。 宋沅自己隐约也察觉出来宋老太太这么着急的原因。 但是她没想到自己头上,她想到的是宋子思。 齐昭君的事情如今解决,宋子思的亲事,虽然他自己总说要做出一番事业再说。 可是宋家的人却都不会这么想。 外面的人也不会这么想。 连郭老太太都找了宋沅过去,专门提起了这件事。 宋沅一口气还没喘匀,听见外祖母提起宋子思的亲事,有些奇怪:“外祖母,为何催促的如此着急?” 在她看来,再急也没有必要急成这样。 郭老夫人默了默,抓着宋沅的手轻声说:“不急不行了,齐昭君的事,虽然没有明说,可实在是闹的你哥哥名声也不大好听。” 这世上对男人最大的耻辱是绿帽子传闻。 偏偏就有人传闻齐昭君早就给宋子思带了绿帽子了。 这等传闻,估计是那天晚上一起在京郊打猎的庄子上的那些人传出来的。 毕竟当时齐昭君对宋子思的态度并没有加以遮掩。 更糟糕的是,带了绿帽子不仅是名声上不好听,还影响差事。 宋子思进神机营,就天天被人排挤。 这些事宋沅竟然不知道。 她诧异的问:“哥哥被神机营的人排挤?” 郭老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我一猜他也没告诉你,肯定是见你在宫宴上受了伤怕你担心,所以才不肯说的。” 她就把宋子思在神机营的事情说了一遍。 其实若是普通的排挤都还好。 只是宋子思经历的排挤却不同,他是处处都遭到排挤。 吃饭人家往他碗里加沙子,甚至有人往他的鞋子里放针。 宋沅一开始听的还很平静,等到听到后来,脸色都忍不住沉下来。 她看向郭老夫人:“上峰不管吗?” 郭老夫人无奈的笑了:“真是个傻孩子问出来的话,你也是跟着外祖父外祖母在军中呆过的,应当知道军中都是用实力说话。” 的确是,军中如果你自己没有本事,那么你有再强硬的靠山也没用。 偏偏宋子思是郭家的外孙,又是建章帝金口玉言让他进神机营,他没有任何的成绩,却进了这个几乎人人都想进的地方。 就算是没有齐昭君的事,他们也会想办法排挤宋子思的。 只是有了齐昭君的事,排挤的便更加理直气壮了。 她有些出神。 郭老夫人还以为她想不通,低声说:“其实,亲事早些定下来也是好事。男人就是这样,有了妻儿,才能成长。” 其实这个论调宋沅是并不赞同的。 但是定下亲事这一点,宋沅却也没有反对。 因为她心里知道齐昭君的事情对于宋子思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尤其是二皇子还特别会恶心人。 最近竟然还总是时不时的来宋子思这里晃一晃。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外祖母,我回去跟哥哥说。” 郭老夫人这才是真的结结实实的松了口气:“好好好!那你回去好好的跟你哥哥说,人选我这里也已经有了,过些天,我让你大舅母办个堂会,请人家姑娘上门来,他就知道了。” 她又握着宋沅的手:“还有李家的事,你不必急!” 当日的宫宴,郭家并没有人进宫。 倒不是因为郭家失了圣心。 是因郭家为了避嫌,郭老太爷刚进五军都督府,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 所以进宫的唯有郭家的男人们。 郭老夫人却以身体不适并没有进宫。 至于郭大太太,她本身虽然有诰命,但是却回老家了,因此也没有去。 宋沅出事的事儿,郭家倒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郭老夫人心疼外孙女,提起李清芙少有的怨气外露:“我看李老太太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样的家教,李家也走不远!” 宋沅自小就跟在郭老夫人身边,外祖母对她素来极好。 她亲昵的趴伏在郭老夫人膝上,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的外祖母,其实我并没有吃亏,您知道的,我可不是吃亏的性子。” 说起这个,郭老夫人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样才好!幸亏你不是吃亏的性子,这些年外祖母总是担心你回了宋家日子不好过.....” 一直到现在,她才放了心。 郭老夫人抚摸着她的头发:“李清芙对你下手,说到底,其实无非是李家的问题!” 对于这个说法,宋沅倒是还是头一次听。 她抬头看着外祖母。 郭老夫人便淡淡的说:“李家是投靠了六殿下的,对于她们来说,既然投靠了六殿下,当然得让六殿下也付出同等的报酬。” 这个报酬,就是王妃之位了。 宋沅之前也这么想过,可是想着李次辅毕竟是个清流领袖,按理来说当是不会动把家里女孩子嫁进皇室的心思的。 毕竟名声不大好听。 以后是文臣啊,还是外戚啊? 可显然,她高看了李家的节操,低估了李家的野心。 李家这显然是既要实惠又要面子,两手都要抓啊。 她扯了扯嘴角:“所以,觉得我挡了他们的路?” 郭老夫人嗯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不过你放心,李家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李家以为只是把孙女儿送去养病就算了吗? 那未免太不把郭家当回事了。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外孙女聪明,所以也没有瞒着她,轻声说:“李次辅的儿子,也就是李清芙的父亲,在老家囤地无数,欺男霸女,这件事,你外祖父已经示意人弹劾了。” 一弹劾就得查。 查出来以后,李次辅的儿子还想在清贵的翰林院呆着? 第337章·他杀人了 郭老夫人絮絮叨叨的交代了许多,一直觉得都交代的差不多了,才跟宋沅说:“你回去也别太急着催你哥哥,少年人要面子......” 齐昭君的事到底还是伤着了宋子思。 他如今的性子比从前那可是要沉稳内敛的多了。 郭老夫人看着总是心疼的,想让宋沅温和一些,以免到时候让宋子思心里更加不舒服。 祖孙两个人说着话,郭颖就在郭大夫人的带领下跑了进来。 一给郭老夫人行了礼,他马上就跑到了宋沅跟前,笑眯眯的喊:“沅姐姐,哥哥送了我一条细犬,到时候让我带着它去打猎!” 小孩子一段时间不见,身高便猛地往上蹿了一大截,宋沅呀了一声:“真的呀?那可真是太好了!那颍哥儿下次可得带着我一道去才行啊。” 郭颖显然是在老家养了一阵之后已经恢复了许多。 见宋沅这么说,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到时候,我跟沅姐姐一起去打猎!” 郭大夫人含笑看着,见他说的差不多了,才冲他招了招手:“好了,要跟你表姐说话也说了,该回去做功课了!” 郭颖很听话,听见母亲这么说,有些不舍的跟宋沅告辞:“沅姐姐,那我就先走了,你以后再来找我玩啊!” 自从在萧家宋沅救了郭颖,郭颖便和宋沅格外的亲近。 只是后来郭颖发烧好了之后,郭家为了避免意外,还是先将郭颖送到了老家去。 郭大夫人这一次没去宫宴,也是因为的确是回了老家,去接郭颖回来。 宋沅耐心十足的安抚他:“好,等我下次过来,一定找你去玩。” 郭颖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他一走,郭大夫人立即便郑重的起身冲宋沅道谢:“沅姐儿,还没好好的谢你......” 宋沅哪里敢受这么重的礼?立即便起身拦住郭大夫人:“舅母,您若是这样,叫我怎么受得起?” 她立即伸手去搀扶住郭大夫人。 郭老夫人也忙替外孙女儿说话:“胡闹呢!你是她的长辈,你这样,岂不是要折她的寿数?” 婆婆发话,郭大夫人不敢不听,急忙拿了帕子擦眼泪:“真是对不住啊老夫人,媳妇儿就是,就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谢沅姐儿了。” 郭老夫人直接道:“都是一家人,荣辱一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若是真的要谢她,以后多多对她好就是了。” 郭大夫人立即应是:“这是自然的,自然的!” 郭老夫人说了儿媳妇几句:“罢了,你去准备晚宴吧,今天让人去跟子思说一声,一家人一道吃顿饭,吃了饭再让他们兄妹俩回去。” 郭大夫人马上便起身去让人准备了。 房里便剩下郭老夫人和宋沅了,她笑着说:“你别跟你舅母一般见识,她是做给我看呢,想让我知道她记着你的情。” 宋沅微笑,她也知道外祖母说的是对的。 郭大夫人肯定是想着在婆母跟前表现。 不过这是人之常情,根本没什么好介意的。 陪着郭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晚些时候,郭守敬却一脸凝重的回来了。 郭大夫人正想跟他说今天宋沅过来了,还没来得及,郭守敬直接去了郭老夫人的院子,见到宋沅也在,他顿时愣了愣。 宋沅急忙起身行礼。 郭守敬竟然一时都没动静。 郭老夫人咳嗽了一声皱眉:“干什么呢?沅姐儿站了半天了,你都没瞧见?” 郭守敬的面色立即变了变,这才回过神来了,急忙搀扶了宋沅一把:“沅姐儿,不必多礼!” 他的脸色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宋沅顿时有些担心。 郭老夫人问他:“今天怎么回来的倒是早?正要说呢,今天沅姐儿过来了,我让人去接了子思,到时候一道吃顿饭。” 宋沅就看到郭守敬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她已经敏锐的察觉出不对了:“舅舅?” 郭守敬看着自己这个外甥女儿,他也知道宋沅素来都是沉得住气的。 纠结了一会儿,才狠下心摇了摇头:“娘,这顿饭怕是吃不成了,子思出事了。” 什么?! 所有人都惊住了。 郭老夫人看了宋沅一眼,见宋沅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便厉声问:“你说什么呢?说的清楚些,这么大的人了,说话怎么连个忌讳都没有?” 郭守敬苦笑了一声:“娘,是真的出事了,子思在神机营打死了人,现在已经......” 打死了人?! 郭老夫人怔住,随即就觉得一股寒气噌的冒了起来。 宋沅更是,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一时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以至于连她的反应能力都慢了许多,震惊的问:“舅舅,你说什么?” “下午训练的时候,他跟徐虹光两个人起了冲突,紧跟着晚上,徐虹光就出事被火铳给打死了。” 徐虹光? 宋沅立即就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了.成国公的孙子! 而且还是嫡长孙! 郭老夫人更是立即便反应过来了,徐家同样是武将,而且还是勋贵! 成国公府素来是得圣眷的。 如今徐虹光死了,听这个意思还跟自己外孙有关系? 郭老夫人不可置信:“那跟子思有什么关系?就因为子思跟他起了冲突,就能把杀人这个罪名扣在咱们子思身上?” 宋沅脑子里乱的厉害。 郭老夫人之前说宋子思在军营里头受欺负,她都已经十分震惊了。 可没想到,紧跟着就还出了更大的事。 杀人,杀的还是同袍,是国公府的公子。 这是死罪啊! 郭守敬也知道自家母亲的担心和急躁,压低声音说:“母亲,他的火铳刚好又不见了......” 神机营的人都能分到火铳。 训练的时候用,用完了便要上交。 偏偏出事之后有人去查了记录,发觉唯有宋子思一个人没有上交他的火铳。 宋子思的嫌疑顿时又大大的增加了。 郭老夫人险些没站稳,她咽了口口水:“那现在,子思人呢?” 郭守敬沉默片刻:“已经被押往刑部了......” 宋沅垂下眼。 第338章·打的稀烂 郭老夫人一下子都站不稳了。 宋子思可是她女儿留下来的唯一的一个儿子! 也是宋沅以后在宋家的依靠。 他要真是杀了人惹了祸,那宋沅的前程也算是毁了! 她有点面色泛白的摇头说:“不会的!我知道子思这个人的脾气,他是不会杀人的!” 就算是最近在神机营里是真的受了些委屈,但是她也信得过宋子思的人品。 他平时就没有那些纨绔身上的坏毛病,哪怕是再生气的时候,也没见过他对谁动气迁怒。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点争端就杀人呢? 宋沅也是这么想。 她是不相信宋子思会杀人的。 根据之前郭老夫人说宋子思在神机营被欺负的事,她现在只觉得宋子思应该是被人算计了。 先是针对他,让他在军营里被孤立,被针对。 然后再来这一招,杀人嫁祸。 她直接问郭守敬:“现在能去看哥哥吗?” 郭守敬摇了摇头,脸色很差:“去不了,我去过都被拦下来了,说是重刑犯,不能探视。” 这还是因为宋子思杀的人身份实在是太高了。 成国公府的嫡长孙,以后也是个国公了。 这么被杀了,成国公府怎么可能吞下这口气? 尤其是,成国公府之前在迎宾楼的事情里头就已经死了一个孩子了! 现在成国公府的怒气只怕是能杀人的。 郭老夫人皱了皱眉:“不能去探监,那也得想法子去成国公府徐家走一趟。” 总得问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郭老夫人真是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 郭大夫人正好进来问宴席的事儿,郭老夫人此时哪里还有心情?直接说:“别说那些了,没人有心情!” 又看着郭守敬:“快去打听打听,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可郭守敬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娘,您忘了吗?父亲去河北巡营了。” 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那现在可怎么办? 郭老太爷若是在家里,好歹还能想想法子,可偏偏现在人不在......宋沅抿了抿唇:“先去徐家一趟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能忘记徐家这个受害人。 郭老夫人想了想,觉得现在的确是得先去徐家一趟,马上就让郭大夫人从库房里挑出些好东西来。 又让人去宋家通知一声。 宋老太太正喜气洋洋的给宋幼平挑选填房呢,听见说这件事,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宋幼平倒是直接赶到了郭家。 见面第一句话,他就说:“这不可能!子思他虽然冲动了些,但是却绝对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他是不会杀人的!” 他这个做父亲的,向来对宋子思要求高,对待孩子也是打压为主。 可是在这次的事情上,倒是毫无条件的相信了宋子思。 这让郭老夫人看他也稍微更顺眼了些。 这么一激动一闹腾,其实郭老夫人的胃已经很不舒服了。 但是她还是强忍着:“你是他亲爹,你信得过他,这才是做父亲的样子。” 一行人商议了一下,宋幼平带着人去徐家拜访兼赔罪。 徐家已经是挂上了白灯笼了。 徐虹光才十八岁,都还未弱冠,也还未订亲。 本来徐家人的意思是让他晚些再成亲,觉得他毛毛躁躁的,可没想到,他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了。 徐家上下哭成了一团。 听见那哭声,宋幼平都觉得心里针扎似地。 他实在有些坐立难安。 在门口等了半响,才有个门房出来,听说他是武定侯,脸色立即就耷拉下来:“您请回吧!我们国公爷和世子都进宫去了,不在家中!” 成国公和成国公世子都进宫去了......这个时候进宫,想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啊。 宋幼平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他看了旁边的管家一眼。 管家急忙往那个门房手里塞银子:“劳烦您通融通融,进去通报一声,我们侯爷想见见国公夫人。” 谁知道门房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就把银子摔在了地上:“别别别!我们少爷死的冤枉,现在在天上看着呢!我们可不敢收这昧良心的银子!” 现在徐家上下都把宋家的人当成了仇人。 现在怎么可能还有人敢收宋家的银子把人放进去? 那不是找死呢吗? 宋幼平堂堂一个侯爷,可此时却也是丝毫没有法子。 杵在原地顿时有些进退两难。 路边的马车上,宋沅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就知道徐家是不可能再让宋幼平进去了。 她看了许妈妈一眼:“去跟侯爷说,让侯爷回来吧。” 宋幼平有些无奈的回来,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徐家父子应当是进宫去告状了。” 这是一目了然的。 宋幼平紧张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你先回家去吧,我去刑部打听打听情况,晚些时候再回去告诉你。” 这件事一定得问个清楚的。 不然就算是想要使力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 宋沅低声答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她也的确帮不上忙。 所以很痛快就答应了。 回到家里,宋老太太已经醒过来了,宋二太太正在边上陪着她。 见到宋沅回来,宋老太太急忙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宋沅不敢跟她说真话。 毕竟老人家本来身体就不好,这半年来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再刺激她,只怕更要出事。 便温和的劝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另一头,宋幼平径直去了刑部,找了相熟的刑部侍郎黎旭。 黎旭一见他就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来的,压低声音叹气:“这事儿,不好办!你不知道,徐虹光死的可惨了!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体都被火铳打烂了!” 徐家的人见到徐虹光的时候那模样就像是要吃人。 连仵作都说这太惨了。 简直是惨无人道! 宋幼平急的直冒汗:“老黎啊,这件事肯定是有内情,我儿子的性格我清楚,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杀人的!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黎旭见他急的厉害,只能安抚:“你先别这么激动。” 第339章·动了重刑 哪儿能不急啊? 宋幼平不只是着急,他都急死了! 以前他是看长子不大顺眼,但是后来苏满的真面目被揭穿之后,他早对这个儿子另眼相看了。 现在一个杀人的罪名扣下来,若是坐实了,那宋子思就是死路一条了! 他握着黎旭的手:“咱们俩这么多年交情,你跟我说实话,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说着说着,宋幼平就哽咽了:“你说,杀人这么大的罪名,总得查了才能定罪吧?现在既然没定罪,那难道还不许人探监了?” 一看他就知道他的确是激动的语无伦次了。 黎旭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松了口:“这样吧,我领您进去看看,或者您回去叫人知会一声,要什么东西,让人快些都送过来,一道带进去!” 成国公人家也是堂堂正正的国公啊,现在刑部上下如临大敌,都知道这个案子不简单。 所以现在能够担干系让宋幼平进去,黎旭的确算得上是冒着风险了。 宋幼平感激不尽,急急忙忙让管家回去给宋沅她们带话。 宋家一接到消息,宋老太太当场就哭了:“还要带东西过去,那得在牢里待多久啊?” 其实她老人家担心的不是要在牢里待多久,而是若是在牢里,就有被逼供的可能。 上刑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沅安抚了宋老太太,一面让人去宋子思的房里收拾出了一些衣裳,一面跟宋老太太说:“我也过去一趟,父亲能进去,我应当也是能进去的。” 宋老太太对宋沅的信任比对宋幼平还高些,见宋沅自己也要去,马上就放了心:“好好好!沅姐儿,那你也跟着去一趟,你跟子思说,让他不要担心,有什么事,咱们家一起担着,一起想办法!” 宋沅都答应了。 一路上,她都在担心宋子思如今的状态。 黎旭一开始是带着宋幼平在对面酒楼喝茶的,等到见到宋家送东西来的还有个姑娘,就看了宋幼平一眼。 宋幼平都没多问一句,直接介绍:“这是我女儿。” 宋沅便福身跟黎旭行礼。 黎旭忙一把扶住了:“侄女儿不必如此多礼,既然都来了,那咱们就进去吧。” 刑部大牢跟顺天府的还不一样,顺天府的是什么都管,鸡零狗碎的犯人一大堆。 但是刑部大牢却是专门关押重刑犯的。 一进刑部大牢,宋沅当即就觉得周身的气温都陡然低了下来。 连宋幼平也是眉头紧锁,心里一个咯噔。 黎旭在前头引路,时不时的呵斥那些涌上来的犯人几句,一直走了大约一炷香时辰,他才停了下来,冲宋幼平和宋沅说:“到了。” 宋幼平回过神来,等到衙差将牢门打开,急忙抢先进去。 结果一进去,他就愣住了,不可置信的快走了几步,蹲在了地上痛心的大喊:“子思!” 宋沅也看清楚了宋子思此时的模样。 他浑身都是鲜血,倒在地上,脸上更是好几道伤疤,此时快要连人样都看不出来了。 她的心脏瞬间像是被人摄住,也跟着跑到宋子思跟前蹲下身:“哥哥!” 宋幼平气的眼睛通红,转过头瞪着黎旭:“案子都还没开审,怎么就用上大刑了?!” 黎旭显然也是一头雾水,他皱着眉头说:“我出去之前,分明一切还好好的。” 这个案子出的突然,而且两边都是勋贵子弟。 其实刑部的人哪怕是接了这案子,在没有得到宫里的意思之前,也不会胡来的。 更别提动用这么重的重刑了! 他跟宋幼平也是多年好友,见状不禁将牢头叫过来,厉声问:“怎么回事?” 牢头见这样的事情见的多了,一看这些人的样子就知道是因为动了刑罚,他忙打着哈哈陪笑:“这,大人,是赵大人下令提审的.....” 他嘴里的赵大人,是刑部的另一个侍郎赵普生。 赵普生亲自下令,底下的人自然不会留手了。 而宋子思一直否认,坚决不肯自己拿火铳杀了人,所以就动用了大刑。 黎旭的脸色十分难看。 宋子思进来之后,他分明已经叮嘱过不要随意动刑。 可是赵普生却仍旧这么下令了。 这分明就是故意在跟他对着干,给他难堪。 宋子思的背上被鞭子打的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连额头上和脸上都有伤口,人已经陷入昏迷了。 宋幼平跟宋沅叫了他许久都没有叫醒他,心里顿时更加着急。 尤其是宋幼平,他急急的看着黎旭:“这不行,伤得太重了!若是不叫大夫来,晚上就发热了!” 黎旭不假思索,立即便道:“去请邱大夫过来!” 刑部有自己用的大夫。 犯人们当然是要用刑的,但是你也不能真的把人给打死。 所以大夫便是此时起作用的。 牢头应了一声,马上就去了。 没一会儿却又一脸难色的回来。 黎旭忍不住皱眉:“又怎么了?” 牢头的声音都更低了:“大人,书吏那边说,赵大人交代过了,不许给犯人请大夫,晚上他们还要提审的。” 宋幼平简直忍无可忍,黎旭都没有拉住他。 他直奔刑部衙门就去了。 赵普生正在准备卷宗,底下的主簿正在跟他说:“大人,到底宋子思是侯府未来世子,您这动刑是不是太过了些?” 官场上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按理来说怎么也会给彼此一些面子。 赵普生却一反常态。 连他自己的心腹都十分不解。 赵普生却冷笑了一声:“你懂什么?” 宋家是勋贵,但是勋贵跟勋贵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成国公府比宋家可不知道又要位高权重多少。 宋幼平手里有什么实权差事吗? 不过就是个闲散侯爷! 但是成国公却不同,成国公那可是掌握云南边军的! 他手握重兵,简在帝心。 自己当然要为成国公分忧。 说完,他挑了挑眉:“你去跟底下的人说一声,晚上继续审!” 他就不信,重刑之下,宋子思能一直死鸭子嘴硬! 主簿总觉得不妥,可见他如此自信,也只能应是。 第340章·不给面子 宋子思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牢头去请大夫却没请来之后,黎旭就一咬牙,作主请来了另一个白大夫。 白大夫过来检查了之后,先清理了伤口上药,再开了药让人灌下去,宋子思这才艰难的醒了过来。 一醒过来,他就看到宋沅和宋幼平都在旁边紧张的等着。 这个时候看到父亲和妹妹,宋子思都还能忍得住,镇定的和父亲妹妹解释:“我没有杀人。” 宋幼平立即按住了他的肩膀,都不等宋沅说话,就说:“你放心,爹知道你不会杀人,爹一定会帮你讨个公道!” 没有人能这么践踏欺辱他的儿子。 欺人太甚也不是这么个欺负法! 宋子思的声音都是哑的。 关进来之后,底下的人就没让他喝过一口水,他说了两句话,就觉得嗓子像是在冒火,吞口水都跟针扎一般。 好在宋沅拿了水囊过来。 他一口气喝了好几口,才看着宋沅:“妹妹,我真没用。” 他一直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宋沅,但是实际上却一点保护的作用都没起到。 反而还总是给宋沅带来麻烦。 这个哥哥做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宋沅摇头:“哥哥,我们不说这样的话。” 现在也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 她蹲下身看着宋子思:“大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一下。” 宋子思就压低了声音:“我进神机营满打满算一个月,但是却并没有摸过火铳—————都说我是新来的,要先训练,” 宋子思也是习武出身,在登州的时候也是跟着外祖父舅舅他们在军营长大的。 军营里头如何训练,他并不是没有经历过。 但是他进神机营以后,从上峰一直到底下的士兵,都对他十分针对。 尤其是徐虹光。 不知道为什么,成国公这个孙子看他十分不顺眼。 他进神机营第一天,徐虹光就故意倒了他的饭,两人差点打起来。 最后当然是被打压下去了。 上峰罚他们俩都去关了禁闭。 可是禁闭出来之后,这种情况不仅没有改善,反而变本加厉。 有人在他的鞋子里放针。 一样的训练,别人跑五圈,他需要跑十圈。 别人去打靶的时候,上峰让他去泥潭里打滚。 一开始宋子思都完全照做,他自己也见到过外祖父和舅舅带兵,知道军中一切都以实力说话。 可没有想到,徐虹光却仍旧对他恶意满满。 甚至污蔑他偷银子。 这样的事多发生几次,他终于跟徐虹光起了冲突,在众人面前打了一架。 谁知道第二天,上峰忽然让他去领火铳,说是也该跟着一起训练了。 他高兴不已,随着众人领了火铳,也一起去训练了。 可是谁知道当天傍晚,却有人在树林听见巨大的爆炸声,等到大家赶过去一看,才发现徐虹光竟然死了。 徐虹光是成国公府的嫡长孙,他出事,军中自然要彻查。 仵作过来看了说致命伤是火铳的弹药。 上官便开始排查领用火铳的登记记录。 结果查下来,只有宋子思一个人的火铳没有交上去的记录。 而且,前天宋子思还跟徐虹光爆发了冲突,人尽皆知。 这顶杀人的帽子当即就被扣在了他头上。 宋幼平一直皱着眉头听着,几次都想要发火。 他都不知道儿子进了神机营以后,竟然被这样针对! 什么正常的训练? 再是要磨练新兵,也没有这么磨练的。 分明就是故意在折磨人! 徐虹光也是,宋家跟成国公府无仇无怨,他这么对宋子思,简直是故意在打宋家的脸。 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沅却脑筋清楚,她直接问:“大哥,你的火铳交了没有?” 宋子思肯定的点了点头:“交了的,军中有规矩,火铳又是要紧的东西,根本不会任由我们自己不交,否则的话,我早就已经被打军棍了。” 军中纪律严明,犯错那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说这个事情本来就透露着蹊跷和诡异。 对啊,火铳没交,怎么会没被察觉出来? 那些负责这些的主簿和书吏,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完全就是故意针对宋子思的一个阴谋。 宋沅眯了眯眼。 正要再问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一声呵斥:“大胆!刑部重地,谁准你们私自进来的?” 宋幼平跟黎旭都站起身来,看向后面。 来的是赵普生跟前的刘推官,在刑名这一科上是极有资历的。 他仿佛是才看到黎旭也在,进了门才愣了愣,疾走几步走到黎旭跟前,弯下腰去:“卑职见过大人!” 黎旭面色有些难看的将他叫起,沉声问:“怎么回事,怎么用上刑了?” 刘推官不紧不慢的叹了声气:“回大人,成国公府和神机营都来了人,说是这个案子十分重要,我们大人想着得快些将案件审问清楚,否则拖下去,岂不是让人说刑部不作为?” 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是到底是不是这样,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 宋幼平高兴不起来,他冷哼了一声:“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就先开始上刑,这就是你们刑部审案子的方式?!” 刘推官不紧不慢的:“事关重大,这也是非常之法,侯爷,也只能得罪了。” 他又看向黎旭:“大人,我们大人今晚要夜审犯人,您看看?” 这意思是让黎旭赶快带着宋幼平他们出去。 宋幼平气的胡须都抖起来了:“好!好!好!我倒是要去问问皇上,这是哪儿的规矩!” 他拔腿就走。 宋沅看着哥哥,面上表情不变,垂下眼遮住了眼里的冷意。 然后,她轻声在宋子思耳边说:“哥哥,没事的,你放心。” 宋子思苍白着脸对她笑笑:“你快回去吧,我不怕!” 黎旭带着宋幼平和宋沅出来,有些尴尬也有些难堪:“侯爷,我能帮的,也就只到这里了。” 赵普生这么上赶着,任是谁也看得出来他是为了成国公啊。 偏偏成国公的确是他不敢得罪的。 第341章·危急关头 宋幼平还没那么不识好歹,黎旭能带着他进去就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了,这一点他自然也是明白的。 听见黎旭这么说,他就忙摆了摆手:“老黎,你这么说,我就真的无地自容了。你放心,我分得清好歹!” 但是赵普生这么折腾他儿子,他还是不能接受的。 他跟黎旭拱了拱手,让黎旭尽量照看着些自己儿子,这才领着宋沅回去。 一路上宋幼平都很沉默。 直到送了宋沅回到家,他才嘴唇蠕动几下,跟宋沅说:“沅姐儿,从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们。” 最近宋幼平的确是在改的。 日子过的越是久,他就越是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本着赔罪的心情,他对宋子思和宋沅真是上心了的。 如今宋子思受这么大的罪,他气完了就冷静下来,决定要进宫去跟皇上说一声。 不是只有成国公能进宫,他也能! 虽然在皇上那里他没有成国公有体面,可也不能不让他说话吧? 看赵普生的架势,只怕他如果再不想法子,宋子思根本撑不到案子开审。 这也怪他这个做父亲的没用。 但凡他手里若是有实权,刑部都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作践他儿子,总得留几分香火情。 宋沅皱了皱眉,见宋幼平转身要走,便问:“父亲是要进宫吗?” 宋幼平点点头:“再不去,子思今天晚上都撑不过去。” 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呢,就算是好好调养都得好一阵子的折腾,若是再打下去,命都保不住了。 宋沅点点头:“父亲去了,只需要喊冤就是了,一个字都不必多提。” 宋幼平想了想,答应了。 宋沅则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她进门的时候,虎皮鹦鹉大人正在桌上嗑瓜子。 自从上次宋沅问过它的身份之后,它就不大出门了,缩在家里,像是只真正的鹦鹉。 见宋沅回来,它抬头看了一眼,就觉察出宋沅不对劲了,爪子抓了个瓜子准备往窝里缩。 谁知道宋沅却转头盯着它:“大人,有件事要求您帮忙,您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下六殿下?” 咦? 宋沅可很少去找谢景昭的。 虎皮大人敏锐的问:“出什么事了?” 宋沅说了宋子思的事。 虎皮鹦鹉大人不吃瓜子了,爪子抓着的那个也扔了,嘎嘎了两声说:“老徐那个人,最是护犊子!他们家男丁也少,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宋沅心中就有数了。 她早就猜测虎皮鹦鹉大人的身份来历不一般,现在看来也果然是如此。 虎皮大人对成国公府的情况都清清楚楚,可见它对这些都是心中有数的。 嗯了一声,宋沅说:“现在成国公府是一心要我哥哥抵命了,可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我哥哥做的!” 虎皮大人不置可否:“你那哥哥也太笨了。” 它不大客气的说:“有些本事,但是只可惜没什么心眼!他这样的,到了官场得被人玩儿死!” 宋沅沉默半响。 她哥哥上一世一开始也是莽莽撞撞,是她被嫁出去,哥哥也被苏氏用不敬祖宗的名头赶出去之后,才开始上进的。 人总是要吃亏才能成长。 哥哥也不例外。 她想了想,淡淡的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虎皮大人倒是被她给噎了一下,默了默才说:“行,我替你走一趟吧。” 它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有些发愁的说:“不行,宫里也出事了。” 宫里也出事了? 宋沅心里咯噔了一声:“出什么事了?” 虎皮大人知道的显然也不是很清楚,只说:“应当是皇后宫里出了什么事,要找六殿下帮忙,怕是不容易的。” 宋沅很快就镇定下来,既然找不了谢景昭帮忙。 那就另外想法子。 宋幼平大概也是见不到皇帝了的。 她眯了眯眼睛,叫进紫莹来:“让你哥哥替我走一趟,去找我舅舅。” 紫莹急忙应是。 郭守敬接到消息就去了宋家。 听说宋子思在牢里被用了重刑,他的脸上也很难看:“这不符合办事的规矩,肯定是有人要讨好成国公。” 他站起身:“我去找刑部。” “舅舅,没用的!”宋沅并不觉得去找刑部有什么用处。 赵普生如果没有得到尚书的默许,也不可能做的这么出格。 既然一把手都答应了,再过去也没什么用处。 郭守敬便皱眉:“那我进宫去求见皇上。” 跟宋幼平想的一样,找皇帝告状,总行了吧? 审案哪里是这么审的? 宋沅却摇头:“舅舅,我让您过来,是希望您去查一个人。” 查人? 郭守敬奇怪:“谁?” “张策。”宋沅淡淡开口,沉声说:“哥哥说,从一开始,张策就跟着徐虹光针对他,但是这一次的事情里头,张策却好像隐身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张策跟徐虹光两个人表面上是好哥们。 京中谁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好。 同声共气的。 既然如此,徐虹光的去处应该没人比张策更清楚了。 郭守敬立即就反应过来。 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宋子思,那么是谁呢? 当然是谁得到的利益最大就是谁。 张策.....郭守敬看着宋沅:“他有什么好处?” 宋沅笑了:“应该问,他效忠的是谁?” 郭守敬思索片刻,不再问了,转身便出门去了。 虎皮大人等到郭守敬走了,便看着宋沅:“你猜测是谁在背后用这招害你哥哥啊?” 宋沅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但是不管是谁,伸了手就准备着被剁手。 她看着虎皮大人:“火铳我哥哥如果交了,记录上却没有,那么就证明这记录肯定是造假了。大人,您能去帮我查查吗?” 是谁掌握的文书? 是谁负责登记火铳的取用和入库? 知道了是谁,这件事就好办了。 虎皮大人在大事上向来是不含糊的,它没耽误,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宋沅静静的坐在原地,半响才缓缓地吐出口气。 宫里也出事了,不知道是什么事。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342章·小人闹腾 建章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跪在面前的成国公徐永鸿父子。 徐永鸿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跪在地上憋得脸通红,看上去像是随时一口气上不来就要倒下的样子。 他皱起眉头,想到宋子思那个孩子,不由得有些惊讶:“宋子思,用火铳杀人?” 徐永鸿语气悲痛:“回圣上,千真万确!军中已经排查过,唯一一个没有上交火铳的,便是宋子思!” 他转了个方向跟着建章帝继续跪着:“圣上,老臣年过花甲,如今已经接连失去两个孙子,实在是痛不可当!求圣上为老臣作主啊!” 做不做主的,建章帝当然也得作主。 可是他还是有些震惊。 这件事未免也太古怪了些,神机营里打架斗殴的事情倒是也曾经听过,可是杀人这却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沉思片刻,跟冯宝说:“召刑部尚书孙永宁,侍郎黎旭!” 孙永宁和黎旭很快便赶来了。 建章帝等到他们行了礼,便淡淡的问:“怎么回事?” 孙永宁面色平静:“依照现在调查的情况来看,宋子思的确是最大的嫌疑人。” 黎旭瞥了孙永宁一眼。 建章帝沉声问:“招认了?” 孙永宁又有些为难:“那倒是没有。” 那个宋子思确实够硬气的,赵普生已经用了大刑,可他硬是仍旧死活不肯承认杀了人。 旁边的黎旭思虑再三,终于还是补充了一句:“圣上,已经动了两次刑,宋子思也仍旧并未承认杀人。” 徐永鸿还未说话,徐忠先忍不住道:“他当然不会承认!杀人偿命,杀人犯怎么会说自己杀了人?” 建章帝眯了眯眼,他也不太相信宋子思那个孩子会杀人。 当初迎宾楼的事情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忠厚的。 思索片刻,建章帝看向黎旭:“你们刑部办案,除了嫌疑犯,别的便不查了?好好去查!” 黎旭顿时在心里松了口气,急忙道:“是,圣上圣明!” 徐永鸿立即有些着急:“圣上......” 建章帝声音温和:“爱卿,朕自然体恤你一片爱惜晚辈的心,可反过来,你也该想明白,朕同样不希望冤枉任何一个人。” 他对宋子思的观感实在是不错。 何况哪怕是不认识宋子思,也不想制造冤狱。 建章帝这话一说,在场的人顿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徐永鸿强忍悲痛的拱手:“是,圣上说的是。” “成国公放心,只要查明了真相,朕自然会给你们一个公道!”他看了一眼徐永鸿,见他疲态明显,表情悲痛,顿了顿,又道:“老国公,也要保重身体啊!” 又安抚了成国公几句,便道:“徐虹光之死,朕也甚是心痛,朕.....赏赐他一个永恩伯的爵位,你们从族中挑选了人过继,朕允他承袭五代!” 成国公府到底是老牌勋贵的代表,何况徐永鸿不日便又要去云南平叛。 建章帝这是在安抚成国公府。 果然,听见建章帝这么说,徐永鸿和徐忠也都知道,这已经是建章帝格外的给成国公府脸面。 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是他们心里总算是好受了许多,忙磕头谢恩。 建章帝打发了成国公府的这桩事,天色便已经暗下来了。 他有些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留下来的孙永宁,似笑非笑的说:“说说吧,怎么回事?” 孙永宁陪着笑装傻:“圣上的意思是?” “还跟朕装傻?”建章帝冷哼一声:“这个案子事关一个国公一个侯府,结果赵普生竟然不先梳理脉络,便先动大刑,你们刑部,就是这么办事的?” 孙永宁这回不敢装傻了,他也知道这次赵普生办事的确是不大合规矩:“圣上,年轻人嘛,新官上任三把火.....” “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是私下有利益勾结,想要屈打成招?”建章帝语气讥讽。 这话,哪怕是孙永宁都扛不住,急忙跪在了地上:“圣上!他到底是年轻......” 建章帝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年轻?朕这朝廷,最不缺的就是年轻人!可没有几个把急功近利四个字写在脸上的!这件事,朕不信他看不出有蹊跷,可他管了么?” 孙永宁顿时心惊肉跳的:“圣上.....” 建章帝将手里的佛珠扔到桌上:“行了!这么喜欢动刑,那就去诏狱走一趟,也让他试试是什么滋味!” 他不等孙永宁求情,先冷冷的看着他:“刑部是掌管刑狱的地方,也该是国朝最干净的地方,朕,绝对不容许有人借来谋取私利!想要卖好,也得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建章帝平生最厌恶的便是本末倒置,趋炎附势之人。 这个案子,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大理寺来审,都不该是这么审! 赵普生这么动用大刑,就是迫不及待的要定宋子思的罪。 在建章帝看来,如此不合情理的做法,无非是为了两个目的。 一是想要讨好成国公府,搭上成国公府的路子。 二来,那就是有人想要让赵普生快些给宋子思定罪。 而无论是这两者中的哪一种,建章帝都不能容忍。 既然他们这么喜欢蹦达,那便去蹦达个够吧。 孙永宁也是跟着建章帝多年的了,当即便明白过来,只能无奈应是。 建章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头叫了杨首辅过来,直接道:“朕看,孙永宁是老糊涂了。” 一句话,杨首辅立即就明白过来了,知道孙永宁必定是惹了建章帝厌烦。 他忙笑了笑:“圣上,他年纪到底是大了,有些时候,脑子的确是跟不上变化了.....” 建章帝面无表情:“既然老了,便该安安稳稳回去养老了,国朝这么多大事,他还是内阁阁臣,哪有那个精力处置国事?” 闻弦歌而知雅意,杨首辅心里暗自心惊。 建章帝这是让自己去告诉孙永宁,让孙永宁自己上书致仕啊! 孙永宁到底是干了什么,怎么就被建章帝给厌恶成这样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此时建章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第343章·踢到铁板 杨首辅出去之后,便令自己的长随跑一趟孙永宁的府上,要请孙永宁去自己家用晚宴。 孙永宁一天都提心吊胆的,根本没心情吃饭,可是邀请他的是杨首辅,这个面子可不能不给。 他收拾了下心情,让夫人准备了几样礼物,提溜着便过去了。 吃饭的时候,他便先迫不及待的跟杨首辅说了这件事。 “老大人,其实这事儿说到底也不能说我们便做错了......”他迟疑着,轻声说:“毕竟这些年,刑部许多案子都是这么审下来,只要最后能出结果,上头也不会管。可这次.....” 孙永宁这一路都是杨首辅一系的,能走到这一步,也都是杨首辅提拔的。 此时他心里被建章帝今天的态度吓得半死,下意识便想从杨首辅这里得到些新的消息。 谁知道,杨首辅慢条斯理的问孙永宁:“今天桌上这鱼,看到了吗?” 孙永宁的筷子正在鱼的碟子上,闻言就笑了一声:“这哪儿能不知道?这不就是下官孝敬您的吗?” “是啊。”杨首辅嗤笑了一声:“快船从山东那边运过来,山东到京城,都还活蹦乱跳的,一条鱼本身多少钱?用这个船运回来,又是多少钱?” 孙永宁有些不安了,忐忑的看着杨首辅:“大人,这,这也不独独是下官这么干......下官也只是孝敬您的一片心......” 杨首辅面色淡淡的,挑起眉看着他:“你也不独独是孝敬我一个人吧?总还得孝敬孝敬别的上官,打点打点别的同僚吧?” 孙永宁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看着杨首辅,不知道杨首辅到底是什么意思。 送礼嘛,当然得送到人的心坎儿上。 而且得讲究一个与众不同。 这才能体现出用心不是? 杨首辅叹了口气:“这一条鱼,只怕能买我府上一年的鱼了。永宁啊,你糊涂啊!” 这一句话说出来,孙永宁马上就懵了,离开座位噗通一声在他跟前跪下:“大人!大人!我......” 他脑子都懵了,一时之间想到了许多事。 比如说,以前他也送孝敬,可是杨首辅却不会跟今天这样,专门拿出来敲打他。 这次杨首辅表现的太奇怪了。 倒像是......像是故意专门提起这个,有话要暗示他。 孙永宁吓得心里心惊肉跳的,急忙冲孙永宁强行扯出一个笑脸:“大人,您行行好,教教下官。” “辞官吧。”孙永宁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将帕子又扔回了桌上。 孙永宁顿时跌坐在地上,他此时眼睛剧痛,太阳穴也突突突的跳的厉害,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冰窟。 辞官? 他才多少岁?他才四十四岁! 这个年纪,做到了一部尚书,进了内阁! 国朝几人能有这样的殊荣?又有多少人能有他的这份能耐和恩宠? 他前途无限,以后还可能会是帝师,会是太子太傅,他的前程是肉眼可见的光明。 可现在,杨首辅却直接要他辞官。 他有些失态,短暂的愣怔过后便不可置信的说:“大人!我不过就是任由赵普生动刑了而已!也不是没有过堂之前动刑的事,我到底错在了哪儿?” 何况就算是有错,他觉得按照他在朝中的人脉,这一次也不至于就需要致仕了。 这跟杀了他有什么两样? 杨首辅放下酒杯,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被杨首辅这么冷静的盯着,孙永宁所有的辩驳都吞进了肚子里。 人也很快平静了下来。 他想到了,他是杨首辅提拔上来的。 政见也都是跟着杨首辅。 杨首辅也不会希望他致仕。 那么.......到底是谁要他辞官,这就显而易见了。 孙永宁跌坐在地上,仍旧觉得匪夷所思:“大人,我不懂,为什么?” 为什么就因为他纵容赵普生审案,就要闹成这样? 杨首辅等到他平静了,才沉声说:“没有为什么。你要知道,宋子思是谁放进神机营的?” 孙永宁的嘴唇剧烈的抖了抖,一颗心都冷下来了。 是啊,他想起来了。 宋子思能进神机营,全靠建章帝的金口玉言。 这也就是说,宋子思是建章帝看好的人。 可是结果,宋子思在神机营里头却摊上了人命案,而且还被刑部如此重刑拷问。 那说明什么? 建章帝从来就不相信宋子思杀了人。 不仅如此,建章帝对成国公府的态度也是缓和的。 甚至还专门赏赐了已经死了徐虹光一个爵位,允诺徐家过继子嗣承继五代。 杨首辅见孙永宁面上青白交加,便失望的叹了口气:“你们太着急了,也太不把圣上放在眼里了!” “圣上让自己的人进神机营,摆明了要培养自己的人。”杨首辅看着他:“包括圣上让郭老太爷掌管五军都督府,却不让兵部文官插手军队之事,就已经能表明他的态度了。” 在建章帝看来,陷害宋子思杀人,无疑是在跟他对着干。 他可不管那么多。 杨首辅话说的够明白了,便也点到为止:“现在你还能致仕,便自己珍惜吧,接下来的话,应当也不用我说的太明白了。” 能让孙永宁平安致仕,已经是看在孙永宁只不过接了银子,睁只眼闭只眼的份上。 可赵普生就没那么轻易能逃脱了。 孙永宁苦着脸,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被一瞬间之内给吸光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苦涩的看着杨首辅:“大人,我以后,还有机会吗?” 致仕了又不是不能起复。 说不定将来呢? 杨首辅并没回答这些没用的话,他只是拍了拍孙永宁的肩膀:“先回去写折子吧,其余的事,你就别再管了。”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鱼,示意孙永宁要懂得知足。 贪了这么多了,就算是中途乍然不当官了,当个富家翁,在老家过的舒舒服服,那也是毫无疑问的。 孙永宁也马上就意识到了杨首辅的意思,他苦笑了一声,朝着杨首辅重重的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这才爬起来告辞走了。 第344章·命悬一线 赵普生坐在旁边的空屋子里,手里拿着一杯参茶,眯着眼睛从外头打量着牢里的宋子思。 宋子思浑身都是血,此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连眼睛都肿的睁不开,被两个人拖着从牢里出来。 牢头亦步亦趋的跟着,满脸都是为难:“大人,大人!” 赵普生侧头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嗯?怎么,这案子是要你来审?” 牢头哪儿敢啊?他只不过是觉得不好罢了,走之前黎旭才叮嘱过,不能让宋子思再受刑了。 在这刑部大牢里呆了这么多年,他自己也清楚,宋子思实在是经受不住刑罚了。 若是今天晚上再一套大刑用下去,那宋子思可就真的命都没了! 他擦着头上的冷汗笑眯眯的陪着小心:“看大人说的,小的哪儿有那个胆子?小的的意思是,大人也累了,何苦连夜审呢?” 宋子思此时正要被绑在架子上,不远处就是烧红了的烙铁。 牢头看的心脏都要跳出来,心里暗自惊怕—————赵普生这真是半点手软的意思都没有,是要把人整死啊! 这位赵大人平时哪里会亲自管这些案子?更别提这么不管不顾的动刑了。 而且宋子思的身份还是侯府的大公子。 赵大人平时最会审时度势了。 这一次真是见了鬼了。 参茶泡的很浓,一杯茶下肚,赵普生暖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的瞧着牢头:“累不累的,都是为圣上分忧罢了,我等臣子的本分。” 这话的意思是,让牢头也识相些,不要再废话了。 牢头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些神仙要斗法,但是最后倒霉的却是他们这些无辜的小喽啰。 若是黎旭回来发现宋子思死了,怒气都得发泄在他的头上。 可赵普生怎么可能理会一个牢头? 当即便冷冷的摆了摆手。??立即便有人将牢头给扯开了。 宋子思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刚刚被严刑拷打,虽然大夫给上了药,可是却已经开始发热了。 此时,他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上下牙齿都在打颤。 赵普生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会儿,走过来绕着他走了一圈:“宋大少爷,您看看您,金尊玉贵的人,现在弄成这样儿,多惨啊?” 宋子思的脑子都有些糊涂了,可是却还是努力强撑着精神。 赵普生笑了笑:“连我看着,也觉得不大忍心呢。宋大少爷,你若是聪明的话,不如就直接认罪吧,也少受些苦楚,是不是?” 少受苦楚? 宋子思嘴里全都是血腥味,听见赵普生这番话,丝毫不为所动:“大人,我没做过,认什么罪?” 他的反应也在赵普生的意料之中,听见这话就笑了笑:“行,既然宋大少爷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继续,继续审。” 旁边的火盆里头,火钳已经被烧的通红。 赵普生冲着手下扬了扬下巴。 手下马上就将烧红了的烙铁拿了起来,举到宋子思跟前。 赵普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看看,身上都没一块儿好肉了,往哪儿烫合适呢?” 宋子思偏过头,咬着牙只当没听见。 赵普生则冷冷的扬手,底下的人立即便要动手、:“等等!” 黎旭身上还穿着官服,此时急匆匆的从外头几乎是小跑着进来了,见赵普生的手下竟然还没有住手的意思,当即自己上手将火钳夺过来了,一把扔在了地上。 赵普生立即就冷了脸:“黎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黎旭停在了宋子思跟前,气喘吁吁的伸手挡住赵普生:“赵大人,这个案子,已经不归你审了。” 赵普生皱起眉头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审视的看着黎旭,面上带着几分冷笑和不屑:“怎么,黎大人,你这是要跟我抢办案子吗?” “不是我要抢。”黎旭也懒得卖关子,面色淡淡的说:“赵大人,奉圣上旨意,成国公府大公子被火铳误杀一案,由我来督办。” 奉命? 圣上竟然把这个案子交给黎旭审? 不是啊,成国公进宫应当也只会要求严审这个案子,从重处罚宋子思罢了。 怎么圣上会连谁来审都要管? 赵普生心中一时之间念头飞快的转。 不过他很快就不用想了。 因为没过一会儿,几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从外头进来。 许崇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的看着赵普生:“赵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锦衣卫竟然也来了! 赵普生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手都开始克制不住的发麻。 他有些惊慌失措:“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正四品的侍郎!” 只可惜这话对锦衣卫来说实在是太过于轻飘飘了。 侍郎怎么了?锦衣卫别说是侍郎了,皇子亲王也不是没办过。 许崇皮笑肉不笑的:“大人,您看您,当着这么多人呢,自己还是留点儿体面吧,否则让我们给你脱了官帽官服拖出去,可就不那么体面了。” 赵普生彻底慌了,任是谁即将要进锦衣卫,都是这个样子的:“不不不!我不能去,我不能进去!我什么也没做错,你们凭什么抓我?!” 许崇才懒得废话呢,摆摆手,底下的锦衣卫顿时冲上来按住了赵普生,强行将他给扣住了。 赵普生直到此时才开始痛哭流涕:“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 谁让他见圣上? 许崇面色都没变一下,任由手下们将他给拖出去了。 而后面无表情的看了宋子思一眼。 黎旭松了口气,让人将宋子思给放下来,又叫人去请大夫过来。 牢头算是最高兴的。 他刚才已经算是彻底得罪了赵普生了,如果赵普生没事,头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现在赵普生被锦衣卫抓走,他反倒是抓住了黎旭这一头,从此以后,也算是有个靠山了。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急忙答应了一声,去请大夫了。 宋子思一被从架子上放下来就瘫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黎旭转过身看了一眼,急忙让人:“快先搀扶到床上去!” 第345章·作茧自缚 眼看着宋子思都奄奄一息了,黎旭也得庆幸自己来的及时,再晚一点来,宋子思都没命了。 大夫很快便赶过来,看了看宋子思的情况,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个伤的也太重了,这怕是得去请太医来......” 对于这个,黎旭也没有半点迟疑,当即便挥手:“去,拿着帖子去请胡太医过来!” 牢头都按照吩咐做了,等到忙完了,才凑到了黎旭跟前:“大人,那今天这案子还......” “急什么?”黎旭缓过神来了,冷冷的说:“你们先好好看管着人犯,我先看完之前的卷宗再说。” 牢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让宋子思先恢复恢复的意思。 赵普生那边的案卷很快就调过来了。 赵普生乍然被锦衣卫给带走,他手底下那帮人也丝毫不敢再跟黎旭对着干,一个个比鹌鹑都老实。 黎旭问什么就答什么。 以至于黎旭很快便梳理出来了个大概脉络。 另一边的宫里,建章帝处置完了这桩公案,便召了冯宝进来:“外头有什么事?” 之前杨首辅来的时候,冯宝便总是探头探脑的。 他心里知道,必定是有什么事发生。 冯宝弯着腰,尽量控制着语调:“圣上,皇后娘娘和宝成公主殿下晕过去了。” 什么? 建章帝的确是震惊非常的,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召见太医了没有?太医怎么说?” 说着便已经起身了。 到底是国朝皇后,何况出事的还有他女儿,他自然是在意的。 建章帝急急忙忙赶去了青宁宫。 此时太医们已经全都到了,个个都面色沉重。 谢景昭焦急的等在廊下,面色凝重。 见到这个儿子,建章帝想到他在宫宴上的表现,语气缓和几分:“你母后和姐姐是怎么回事?” 谢景昭着急的摇头,面色惨白:“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母后最近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加上今天姐姐进宫,所以她们还说要自己动手做点心......” 以前卫皇后做东宫储妃的时候,便经常亲手做点心和饭菜给先皇。 他们都觉得卫皇后有心。 算起来,建章帝想一想,竟也有些恍惚。 他想到了夫妻俩以前关系不错的时候,那时候宝成公主和大儿子都还在,卫皇后就是个最标准的贤妻良母。 建章帝带着谢景昭进了寝殿,才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惊呼声。 他快步进去,便亲眼看着卫皇后吐出一口黑血来,又重新倒回了枕上。 这么严重! 他厉声问孙院判:“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院判浑身都是冷汗。 这么多年了,真是很少在宫中能遇见这种中毒的事。 没想到竟然就被他给摊上了。 他哭丧着脸,低垂着头艰难的说:“圣上,娘娘和殿下,是中毒......” 中毒,又是中毒! 建章帝环顾了一圈青宁宫的人,往前几步走到宝成公主身边。 宝成公主面色惨白,哪怕是在昏迷当中,也仍旧是眉头紧皱满脸痛苦。 “朕记得,皇后前不久生病,也说是中毒了!”建章帝怒极反笑:“朕这后宫,竟然成了个筛子!这是什么后宫?!” 也不由得建章帝不恼怒了。 卫皇后之前重病,就已经是中毒了。 那时候已经抓了一大批人杀了一大批人。 前不久,又出了宫宴上黑熊失控的事。 这件事都才处置完多久? 紧跟着卫皇后和宝成公主竟然再次中毒! 他是皇帝还是笑话?! 谢景昭同样也是十分不解:“父皇,母后这么多年与世无争,姐姐更不过是出嫁的公主,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非要害了他们不可?” 到底是谁害的,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建章帝阴沉的站了片刻,扬声喊:“冯宝!” 冯宝急忙答应,就听见建章帝说:“让慎刑司的人来查!这件事若是查不清楚,跟这件事有关的人,谁都别活了!” 建章帝大怒,底下的人自然是严阵以待。 慎刑司奉命调查此事,几乎都快把御膳房给挖地三尺。 还有皇后宫中的侍女、嬷嬷太监等,也全都抓了去问话。 这么大的阵仗,以至于林贵妃宫里都被惊动了。 林贵妃这些天实在是难受的厉害,胃痛了好几天了。 原本她还在吃药,听见动静不免觉得奇怪:“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嬷嬷端着一碗樱桃进来,轻轻放在林贵妃身边,听见林贵妃问话,就压低声音:“娘娘,是青宁宫出事了,皇后娘娘和宝成公主口吐鲜血,呕吐不止,此时正昏迷不醒。” 林贵妃吃药的动作就顿住了。 她跟林嬷嬷对视了一眼,马上明白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之前铺垫了那么久,派人一直去卫茵茵那里挑拨离间。 现在看来,是卫茵茵那里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 她搅了搅碗里的药,面无表情的问:“那现在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卫茵茵应当知道,自从谢景昭回了京城之后,就帮了卫皇后许多。 如今的卫皇后早就已经不是前些年那个一蹶不振的卫皇后了。 可以说,现在卫皇后已经逐渐开始站起来夺权。 这么发展下去,她可就再也不可能跟以前那样被卫家和卫茵茵绑架。 卫茵茵这种控制欲极强,嫉妒心也极强的人,怎么可能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这次应当是下定了决心破釜沉舟了。 希望她好运才好。 林嬷嬷摇了摇头:“只知道情况严重,连圣上也是一直守在青宁宫的,到底怎么样了,现在还打听不到。” 建章帝就在青宁宫,现在谁敢随便去青宁宫打听? 林贵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头痛的叮嘱林嬷嬷:“若是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本宫!” 林嬷嬷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见她疲倦的厉害,就服侍着她躺下了。 青宁宫折腾了一天一夜,孙院判什么催吐的法子都用了,最后的解毒丹药也只能冒险一种一种的试,等到第三天早上,宝成公主总算是先醒了过来。 第346章·有惊无险 建章帝一直守在青宁宫。 哪怕是后来田太后都亲自过来了,让他先去休息,他也并没有去。 他实在是觉得有些心力交瘁。 田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帝,会没事的,宝成和皇后福大命大,都会没事的。” 建章帝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卫皇后,夫妻俩这么多年,早就稀薄的感情到了这几年已经被消磨的几乎没有了。 但是宝成公主同样出事,这让他想到了当时被溺死了的儿子。 他最宝爱的那个儿子! 所以他心内简直是煎熬的厉害。 好在熬了一晚上过后,宝成公主终于醒过来了。 建章帝顾不得皇帝的威严了,上前攥住宝成公主的手:“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宝成公主一张口就觉得喉咙剧痛,忍不住捂着自己的喉咙剧烈咳嗽了一阵。 一张口,她的嗓子也像是被刀割过似地。 建章帝难得的表现的像是一个慈父,急忙道:“太医给你催吐的太多次了,你现在嗓子难受是正常的,放心,过一阵就好了!” 宝成公主的嗓子像是风箱一般,嗬嗬嗬的喘个不停。 好一阵,她才缓过来了,嘶哑着嗓子开口叫了一句父皇。 建章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朕将驸马叫进来了,他一直都在偏殿候着,朕让他过来看你!” 他也知道叶明川跟宝成公主的感情很好,所以一出事,便星夜让人将叶明川召进宫中。 宝成公主感激的点了点头,艰难的问:“父皇,母后......” 建章帝还没回话,冯宝跑进来欣喜的回话:“圣上,皇后娘娘也醒了!” 这下连建章帝都松了口气。 见宝成公主焦急的要坐起来,他忙安抚了宝成公主,沉声说:“你安心的休养,朕过去看看你母后。” 宝成公主也的确是虚弱的很,闻言便乖巧的点了点头。 建章帝又让人将叶明川叫了进来。 叶明川一进来就给建章帝磕头。 建章帝摆了摆手,看着叶明川淡淡的说:“宝成不大舒服,你什么事都别跟她说,先好好照顾着她。” 这意思是,先别跟宝成公主说那些有的没的中毒之类的事。 叶明川急忙磕头应是。 建章帝这才快步出去了。 他一走,叶明川便立即起身走到了宝成公主面前。 见宝成公主脸色雪白,叶明川顿时心疼不已:“这回可是受了大罪了。” 宝成公主艰难的笑了笑,见他坐下,轻声说:“没事,总算是有惊无险。也算是过去了。”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千言万语。 另一边,建章帝见到刚醒过来的卫皇后,同样也是心情复杂。 卫皇后在他跟前向来是要强的,端着的。 哪怕是发生了天大的事,她也得保持着皇后的体面,从来都没有失态的时候。 可如今,卫皇后散着头发,面色惨白,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柔弱。 他忍不住缓和了语气:“皇后,你醒了?” 卫皇后茫然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虚弱的问:“圣上,我这是怎么了?宝成呢?” 建章帝坐在她床沿,见她连坐起来都没力气,还帮着谢尚宫搀扶了她一把。 见她坐稳了,才问:“你中毒了,知不知道?” 卫皇后嘴唇颤了颤,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中毒?” 建章帝点了点头,见她抖得厉害,一时也有些于心不忍,上手扶了一把:“你先别太紧张,如今总算是化险为夷了。” 卫皇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仿佛是怕极了。 也仿佛是终于找到发泄的机会,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给哭出来。 她哭的撕心裂肺的。 建章帝一开始还有些不耐,但是眼看着她哭的太过凄惨,竟然也不由得起了几分怜悯。 等到卫皇后哭完,他才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朕说?” 卫皇后眼睛上还挂着泪,见建章帝这么问,便惨笑着说:“圣上,昨天是老大进学的日子。” 老大,先太子。 提起大儿子,建章帝又多了几分黯然。 卫皇后就沉声说:“老大在的时候,最喜欢吃臣妾亲手做的饺子。可您也知道,自从老大去了以后,臣妾再也没有那个心思了。” 岂止是卫皇后没有那个心思了? 建章帝自己也没有。 这些年他连围猎都少去。 为何? 因为只要是去了,就会想到老大,想到老大若是在,该是何等的优秀,何等的意气风发。 现在卫皇后提起这个,真的是戳中了他的心。 他一时都没有说话。 卫皇后苦笑了一声:“臣妾多年没这个心情了,但是今年,景昭回来了,他能陪在臣妾身边,臣妾真的觉得欢喜。最近臣妾跟您的关系又好了许多,宝成也愿意进宫来......” 建章帝点了点头。 卫皇后说的跟谢景昭和宝成公主说的都对上了。 随即,卫皇后就压低了声音,变得有些愤怒不解:“臣妾思来想去,问题都是出在吃食上。因为当时臣妾跟宝成吃了饺子之后,便上吐下泻......” 建章帝冲卫皇后点了点头:“无妨,朕已经让他们去查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慎刑司一定会查明,给皇后一个交代。” 卫皇后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一时有些撑不住,疲倦的靠在枕头上。 建章帝急忙叫静姑。 谢尚宫有些为难:“圣上,静姑被叫了去慎刑司问话了。” 建章帝点点头:“那你便辛苦些,好好侍奉皇后!朕要去太后宫中一趟。” 谢尚宫忙答应了。 卫皇后要起身行礼。 建章帝按住了她:“先歇着吧,朕,都知道。” 卫皇后哽咽难言。 建章帝出门的时候,谢景昭还是等在廊下。 不知道为什么,建章帝现在看这个儿子,总觉得有几分愧疚。 想到他被送到龙虎山养大,这些年自己也并未关心过他,可他仍旧长得这样出色孝顺,建章帝语气温和了一些:“进去看着你母亲吧,她没事了。” 谢景昭急忙跪下应是。 建章帝摆摆手,上了滑竿去慈恩宫了。 第347章·有惊无险 慈恩宫里,田太后抚摸着自己新得的小猫儿,皱着眉头问田姑姑:“到现在都还没动静么?” 田姑姑给她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小心的说:“已经又让德宝过去问了,这会儿应该也该有结果了。您别担心,太医们全都在皇后娘娘宫里,一定会没事的。” 田太后未说话,端着茶出神。 田姑姑见她并不想说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怕惹得她烦心,便静悄悄的退下去了。 只是才出了门,她就马上折返回来跟田太后禀报:“太后娘娘,圣上来了!” 田太后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放下茶盏,就见建章帝进了门。 她也没等建章帝行礼,便径直问:“皇帝,怎么样了?皇后和宝成没事吧?” “人已经醒过来了。”建章帝摇摇头,轻声跟田太后说:“您放心,毒已经解了,没什么大碍的。” 田太后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点头:“那就好,人没事就好,这一下子忽然出这样的事,哀家都给吓住了。” 母子俩正对着坐着,田太后沉默片刻,跟建章帝说:“皇帝,有些话哀家知道你可能不愿意听,可哀家还是想跟你说一说。” 其实建章帝已经猜到田太后要说什么了。 他定了定神:“母后是要说中宫的事吧?” 田太后叹了一声气:“看来你自己心里也什么都清楚,既然你清楚,那哀家便也不跟你多绕弯子了。皇帝,你有中宫,中宫又有子,你如此冷落中宫,才是宫中屡生事端的根由。” 这一次卫皇后被下毒,在田太后看来,简直是千古奇闻。 一个皇后,在皇宫里竟然被下毒了。 这宫里得乱成什么样? 建章帝便干脆的说:“朕已经下令慎刑司严查,这次的事,一定会水落石出。” 田太后挑眉问:“有结果了么?” 建章帝刚好想说这个,便沉声说:“那边才刚使人过来报了,朕正想请母后一同听一听。” 也就是说,审出来了。 田太后当然要听,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建章帝便令慎刑司的黄太监过来了。 黄太监早就提心吊胆的等着了,建章帝这边一宣召,他着急忙慌的便赶了过来。 建章帝面色淡淡,等到他进门便挑了挑眉:“查到了什么?说说看。” 黄太监噗通一声先跪下了,双手呈上了一份册子。 冯宝将册子捧到建章帝跟前。 建章帝翻阅一阵,发现里头是御膳房和皇后宫里服侍的人的口供。 还有皇后做轿子所用到的食材登记,采买人员。 记录的不可谓不详细了。 建章帝看完了,又递给了田太后。 田太后也开始翻看。 建章帝便问黄太监:“所以,问题出在何处?” 黄太监吞了口口水,才轻声说:“回禀圣上,太后娘娘,奴才们都已经细细的查看过了,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吃过的饺子,让宫里养的兔子吃了,是有毒的,兔子都死了。” 建章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也就是说问题确实是在饺子上头,他点点头,示意黄太监继续往下说。 黄太监便又解释:“但是皇后娘娘取用来做饺子的那些食材,我们都从御膳房封存了,也用来试过,都是没有毒的。面粉也试了,同样无毒。” 面粉跟食材都没有毒。 也就是说跟御膳房没关系了。 田太后若有所思:“行了,你就直接说吧,那问题出在哪儿?” 黄太监低垂着头:“回太后娘娘、圣上,皇后娘娘包饺子,误用了一瓶调料,说是调料,其实那是赵国公夫人进献给皇后娘娘进补的药......” 赵国公夫人? 田太后反应过来。 这不是卫皇后的亲妹妹么? 这些年赵国公夫人在京中倒是一直不声不响的,因为她跟着谢景昭去龙虎山了。 虽然不怎么在京中出现,可是大家提起她,风评倒是都不错,毕竟皇后不受宠,谢景昭更是无人在意,她这个做姨娘的却能跟着去龙虎山专门照顾。 足以证明这人重情重义了。 只是,若是赵国公夫人进献的补药,就算是不适合放在饺子里头,也不至于吃的出事吧? 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中毒。 建章帝也目光深邃:“你是说,这补药有问题?” 黄太监急忙磕了三个头,小心翼翼的说:“奴才们已经让太医们检查过了,证明这补药,确确实实是剧毒啊......” 剧毒! 建章帝砰的一下拍了一下桌子。 吓得黄太监和在场的下人几乎都快蹦起来。 随即,建章帝便让冯宝:“令锦衣卫去赵国公府中搜查!” 冯宝恭声应是。 田太后皱着眉头,心里一时都不太能转过弯来。 真是,闹的这么轰轰烈烈,她险些还以为这是林贵妃出的招呢。 毕竟卫皇后接回了宫务,建章帝还给了谢景昭差事,这谁看了不说一声卫皇后站起来了? 她还以为是林贵妃接受不了,所以才故意对付皇后呢。 现在竟然是赵国公夫人? 卫家人是疯了吗?! 他们脑子若是没病就该知道,卫皇后是中宫,是卫家最后的倚仗,他们竟然反过来害卫皇后? 建章帝倒是略微松了口气。 说实话,卫皇后现在出事,任是谁都会想到林贵妃身上去的。 若是真的查出来是林贵妃如此野心勃勃,他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现在查明是另有其人,对于他来说,反倒是去了个沉重的石头。 宫里上上下下几乎都被慎刑司查了一遍,林贵妃那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当听说卫皇后没事,林贵妃实在有些忍不住的摔了杯子。 真是打不死! 卫茵茵也太没用了! 她转头问林嬷嬷:“我们不会被牵扯进去吧?” 别最后事儿没做成,反倒是还被牵扯下水,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林嬷嬷急忙让她放心:“您放心吧,从头到尾,咱们可是一点手都没沾,没咱们的事,绝对不会跟您扯上关系的。” 那还差不多。 林贵妃嗯了一声,沉沉的出了口气。 第348章·以身犯险 林贵妃什么心情都没了。 卫茵茵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之前说的那么信誓旦旦,她还以为卫茵茵要出什么厉害招数呢,结果竟然就是下毒。 下毒便也罢了,她还没能毒死卫皇后!都不知道她是来出丑的还是干什么的! 她气的有些小腹痛,忍不住弯腰捂着肚子低声喊痛。 林嬷嬷吓了一跳,急忙凑前关心的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说着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喊花楹:“花楹!” 花楹也着急忙慌的走到跟前,就听见林嬷嬷问:“娘娘这个月是不是已经超过日子了?” 这么一问,连林贵妃的眼神也陡然锋利了一些。 是啊,她想起来了,自己这个月的月事似乎是已经超过了六七天了! 花楹想了想,也肯定的点头:“是,娘娘已经超过正日子八天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林嬷嬷吓得不轻,立即就让花楹去请太医过来。 林贵妃却忽然拉住了林嬷嬷的手腕,眉头紧皱的摇头。 林嬷嬷不解:“娘娘!这是好事啊!只要您真的是怀上了,圣上一定会高兴的!” 到了这个年纪,林贵妃还能怀孕,可见宠爱! 哪怕是这次宫宴林贵妃犯下大错,有了这个孩子,一切也都会迎刃而解的。 建章帝肯定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对林贵妃网开一面。 那说不定降位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林贵妃摇了摇头:“不行!” 短暂的惊喜过后,她就马上冷静了下来。 这一次她犯的也不是普通的过错,宫宴上出的事,已经让前朝后宫都对她怨声载道。 之前二皇子也进宫说,民间竟然还有人将这个编成故事,骂她是妖妃的。 她太了解建章帝了,建章帝可以宠着她,但是建章帝对她的宠爱都是建立在她温柔贤淑的基础之上的。 而从迎宾楼再到这一次黑熊驭兽师出事的事,已经让建章帝对她十分不满。 不仅是建章帝,还有田太后。 她在宫里的地位已经是岌岌可危。 这个时候宣布怀孕,建章帝顶多就是让她静养。 根本不可能为了个孩子就恢复她的位分。 毕竟还是在风口浪尖之上,现在民间的议论都还未曾平息呢。 她抚摸着小腹,轻轻摇头:“先别急,只当不知道。” 林嬷嬷心中有些不安,但是见她态度坚决,也只能低声答应。 林贵妃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面色变得难看:“卫茵茵不行,皇后便更要得意了。” 卫茵茵的事的确是让建章帝和太后都震惊了。 慎刑司审出来的结果就在面前,有理有据,可谓是证据确凿。 可是,他们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卫茵茵是不是疯了? 她当年为了去陪着谢景昭,甚至愿意冒着夫妻分离十几年,也要跟着去龙虎山。 看上去分明是对卫皇后姐妹情深,忠心耿耿的。 怎么却忽然又毒害起皇后来了? 田太后也一样,但是这些都只能到时候审问卫茵茵的时候才能知道结果了。 她叹了口气:“罢了,还是让皇后想开些吧。” 真够惨的,自己亲妹妹要毒害自己,也不知道卫皇后此时心里何等的难受。 可实际上的卫皇后并没有半点难受,她镇定的喝完了药,推开了静姑递过来的梅子,淡淡的问:“宝成没事了吧?” 静姑服侍着她漱了口,见她看起来虽然还是面色苍白,但是精神却是好的,便轻声让她放心:“殿下中毒不深,太医说,再休养一阵,排干净余毒,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卫皇后闭上眼嗯了一声,再睁开眼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静姑担心的看着她:“娘娘,是不是太冒险了?” 卫皇后知道静姑的意思,她并没有任何后悔:“她处心积虑的要我死,我若是不专门给她个机会,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下手呢?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这些年她忍让卫茵茵也已经忍让够了,她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 卫茵茵不领情,那是卫茵茵的事。 就像是这次,卫茵茵还想用震元丸的那个招数,送进来一瓶搀了罂粟的药丸。 的确,卫茵茵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招数。 想让她依赖这药丸上瘾,变成一个疯子。 但是卫皇后已经腻烦了陪她玩这样的游戏。 里面的毒药,是卫皇后自己换的。 她要让卫茵茵也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静姑叹了声气:“娘娘也真是不容易,但愿这次的事情过去,卫家的人能清醒些。” 卫皇后面色淡淡,其实卫家对她有什么恩情可言呢? 说实话,她陪着建章帝走到登顶的那一步,全都是靠着她们自己一步一个脚印。 卫家的人在这其中没起什么作用,一开始也根本没有押宝在建章帝身上。 反倒是她成了皇后了,卫家的人开始愤懑不平了。 觉得这个位子本来该是嫡女卫茵茵的。 宋沅说的对,她以前真是太过给卫家脸面了,才会让卫家的人这么肆无忌惮。 “就是要借着这一次的事,打醒他们!”卫皇后并不客气:“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们若是能够清醒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那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指望他们帮我什么。” 其实卫皇后说的真算是客气了。 卫家岂止是不能帮她什么? 反倒是还一直在给她添麻烦。 这一次借着这个机会,干脆让卫家自己也想清楚以后到底该怎么走。 实在不行,她也不介意送卫家一起倒霉。 谢景昭有些疲倦的靠在廊柱上,许久才呼出口气。 这件事,卫皇后跟宝成公主是瞒着他做的。 在他看来,对付一个卫茵茵,实在不必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是在卫皇后看来,她需要一个让所有人都不能指责她忘恩负义的理由来对付卫茵茵。 来对付卫家。 所以卫皇后跟宝成公主商量之下,竟然自己冒险,服毒。 用来对付卫茵茵。 他不能说她们不对,毕竟卫皇后能够走这一步,完全是为了他的前程考虑。 可他心里不舒服极了。 第349·如愿以偿 都是因为他成长的太慢了。 所以母亲跟姐姐才需要用这种法子,来保全自己。 她们都是在为了他铺路,想让他这个身份尴尬的嫡出的皇子路能顺畅一些。 可是这些原本都是他的责任,保护母亲和姐姐,让跟着他的这些人都能过的好,本来该是他的责任。 这么一想,他连眼睛都痛起来。 好半响,叶明川才从里面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方便聊聊吗?” 谢景昭吸了口气,转身跟着叶明川一道去了旁边的偏殿。 今夜的青宁宫格外的安静,因为慎刑司上下清扫了一遍,所以所有的宫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什么祸端。 进了偏殿,叶明川便转过头看着谢景昭,也没有任何的遮掩便问:“殿下,今夜一定是最难受的一天吧?” 谢景昭看向叶明川。 说起来这是自己的姐夫,也是自己的盟友。 这些年,镇南王府虽然表面上不偏不倚,从不站队,可私底下不管是谢景昭还是叶家都清楚,他们就是一边的。 有了这层关系,谢景昭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点了点头,坐在圈椅里面色沉沉的说:“是我没用,对不起母后和姐姐。” 一个大男人,竟然还需要靠母亲和姐姐牺牲自己,用这种服毒的方式来保全。 他真是觉得丢人,也觉得没意思极了。 见他这样,叶明川就摇头,很郑重的说:“殿下说这些就没意思了,我们都知道殿下是什么人,这些年龙虎山上也是危机重重,虽然您有师傅保护,可龙虎山上也是山头林立,您能保全自己安稳回京,又能站稳脚跟,已经证明您的能力了。” 短短一段时间,回宫之后站稳脚跟,甚至就在出这件事之前,都已经把林贵妃算计的降位了。 谁也不能说谢景昭无能啊。 谢景昭苦笑:“母后和姐姐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呢?” 他这次立下大功,建章帝赏赐的那些布匹绸缎只不过是前兆。 有了这次的功劳,他也能上朝了。 自然会有属于他的差事。 他一定会凭借本事让母亲和姐姐以他为荣。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要靠这种苦肉计来自保。 都是男人,叶明川很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他顿了顿,才说:“其实你想帮她们的心情,跟她们想帮你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卫皇后也时常觉得自己没用,保不住大儿子,也保不住小儿子。 这一次,也是忍无可忍奋起反击了。 叶明川见谢景昭不说话,便叹气说:“殿下,现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了,那么不如就往好处想吧。通过这件事,皇后娘娘跟圣上的关系能够缓和,她也能够有一段时间来掌握后宫。” 这对谢景昭和卫皇后来说都是好事。 叶明川站起身,做了一个僭越的动作。 他将手放在谢景昭的肩膀上,定定的看着他:“殿下,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都是为了你,卫家这么多年一直是娘娘的拖累,她自己能够想通并且做到这一步,您应该为她高兴才是啊!” 然后他捏了捏谢景昭的肩:“何况,现在宫外也出事了,您不能只盯着宫内。” 宫外也出事了? 谢景昭愣了愣:“什么事?” 他在宫里一直守着,这几天都没有出宫,更不知道宫外出了什么事。 见谢景昭回过神,叶明川轻声说了宋子思的事。 “什么?”谢景昭眉头紧皱,面色也十分的凝重:“他杀了徐虹光?!这不可能!” 的确是不可能。 谢景昭对宋子思的人品很信得过,宋子思不是那种因为私下的结仇就能杀人的人。 何况那人还是成国公府的孙辈第一人。 他马上就反应过来:“是父皇看重宋子思,所以有人故意陷害他吧?” 毕竟建章帝喜欢宋子思是肉眼可见的,三大营不是普通人就能去的。 建章帝的破格提拔已经说明了许多事了。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嫉妒心强的人。 他只是有些担心宋沅。 宋沅虽然明面上很坚强,看起来什么都打不倒她。 可是其实谢景昭心里很清楚,宋沅的软肋就是她的亲人。 尤其是宋子思,她把这个哥哥看的比什么都重。 想到这里,他不等叶明川回话,就先问:“他们来找过我?” 出了这种事,宋沅应该会来找他的! 但是他却在宫里! 他有些懊恼。 叶明川见他乱了分寸,心里升起的一点愕然也马上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是了,很少见谢景昭对什么事这么失态。 但是每次只要是事关宋沅的,他就格外的在意。 他让谢景昭先别担心,把黎旭接管了这桩案子的事情也说了:“何况,宋大小姐是真的十分聪明,她已经让郭家去找当时登记的人了,还有让人盯着张策,您先别急。” 谢景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绝对相信宋沅的能力的。 的确,宋沅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叶明川见他冷静了,才看着他说:“所以殿下,现在皇后娘娘也不是您的负累了,您更该抓紧时机壮大自己的力量,我们这些人,都是跟着您的。” 镇南王府的立场是很明显的,谢景昭也值得跟。 谢景昭反应过来,轻声说:“父皇说要给我们选妃,选妃完了,就该立府了。” 他忽然提到这个,叶明川有些不解:“那殿下的意思是?” “就先按照父皇的意思吧。”他笑了笑:“毕竟,不成家,别人总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 天色不早了,叶明川陪着谢景昭说了一会儿话,建章帝那边就派了人过来过问卫皇后的身体。 卫皇后身体还是虚弱,见来的是冯宝,就靠在引枕上,面色苍白的问:“本宫倒是没事,只是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就会中毒了呢?” 冯宝弯下腰,面色不变的陪笑:“皇后娘娘,这件事,圣上和太后娘娘自有定论,咱家不敢妄言。” 卫皇后显然是有些失望,虚弱的笑了笑:“是本宫让你为难了,罢了,你回去跟圣上禀报,就说本宫已经好多了。” 第350章·清理门户 田太后那边捡了一天的佛豆,有些头晕眼花。 田姑姑特意在小厨房炖了人参乌鸡汤给她,见她站起身,忙将汤端到她跟前了,低声说:“太后娘娘,听说皇后娘娘那边还不知道动手的是赵国公夫人。” 田太后手里还拈着一串佛珠,听见这话,有些怜悯的摇了摇头。 “赵国公夫人倒是个狠角色。”田姑姑忍不住有些感叹:“其实她也不知道图什么,皇后娘娘这些年对她真是没的话说,她又亲自去陪着殿下一路到现在的......” 这份恩情可是天下皆知啊。 除非是谢景昭死了,否则的话,只要谢景昭活着一天,他就得好好的对待赵国公夫人,给她尊荣,替她养老的。 现在呢? 现在她出这昏招,那再大的恩情也没用了啊。 谁会愿意一个要自己性命的人在身边? 再说,这一次也不是皇后或是谢景昭就能决定的了。 建章帝是不会放过赵国公夫人的,谋害国母,这可不是小罪名。 田太后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讽:“不管是图什么,总之从前所谓的恩情自然也都是假的了,但凡是真的,不至于会这么失心疯的去杀皇后的。” 杀了皇后对卫家有什么好处? 还是对赵国公府有什么好处? 说到底应该就是为了单纯的泄愤罢了。 田太后是看不上这种人的。 真是没长脑子。 眼前的佛豆都倾倒在精致的竹篮里,田太后淡淡的抓起一把又撒下,垂眼说:“不破不立,皇后真的立起来了。” 田姑姑一开始还在帮着田太后将佛豆收拾起来,听见田太后这话,下意识的附和了一声。 等到田太后起身,她才反应了过来,睁大眼睛啊了一声:“太后娘娘,您是说......” 这事儿是卫皇后自己弄出来的吗?! 这怎么可能啊,卫皇后她,她这个人懦弱是出了名的。 不是田姑姑瞧不起她,这些年满朝上下,都是只知道林贵妃,不知道有卫皇后的。 卫皇后连自己都难以保全。 可现在听太后娘娘的意思? 田太后笑了笑:“卫茵茵藏了十几年了,这么能忍,忽然就能下猛药要杀皇后了?” 失心疯也得有个限度。 反正田太后是不会信,卫茵茵是个疯子的。 真是个疯子,怎么能忍十几年,两头吃两头瞒呢? 田姑姑想了想,顿觉毛骨悚然。 但是紧跟着就啧了一声:“那若真是如此,皇后娘娘跟贵妃娘娘之间......” 她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是皇后娘娘和林贤妃之间,只怕是有的好戏看了。” 林贵妃现在被降位成了贤妃,如果这个时候卫皇后能够抓紧时机站起来,确实以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田姑姑啧了一声,笑着看向田太后:“对您来说,其实不管是哪位主子上来,都一样。” 田太后是支持建章帝继位的,她只要是不乱搀和进一些立储之类的事情上头,不管是谁最后当了皇后,甚至当了太子,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地位。 当然,她跟林贵妃之前因为刘安设计小公主附体宋清秋的事,闹的很不愉快。 彼此之间心里都清楚已经有了芥蒂了,所以卫皇后上位,当然比林贵妃得宠对田太后来说要好一些的。 所以这一次就算是田太后看出来了端倪,她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田太后笑着挑了挑眉:“对了,几个公主都该要进学了吧?” 其实建章帝的孩子是真的不多。 宝成公主是他唯一一个成年嫁出去的女儿,其他的都还不大。 说起来,宝成公主是十二岁开始读书的。 现在剩下的几个公主也都差不多到年纪,也可以挑选伴读了。 听见田太后问起这个,田姑姑不大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尽职尽责的说:“是,前阵子您还提了一句呢,几位公主的年纪都差不多了。” 田太后点点头:“既然都到年纪了,那就让礼部快些定好章程,也为公主们选好伴读。” 顿了顿,田太后说:“哀家瞧着宋家那个丫头就很不错,让她进宫来吧。” 田姑姑心中有数了。 其实田太后之前就很喜欢宋沅了,宋沅福宁县主的称号,说起来还是田太后给争取来的,否则的话,建章帝日理万机,哪儿还能记得起这件事来? 现在田太后又提拔宋沅进宫做公主伴读,可见她对宋沅有多么满意了。 宋沅还不知道田太后对她有多满意。 自从黎旭接管了宋子思的案子之后,她就松了口气。 之前赵普生实在是下了死力气折腾宋子思,导致宋子思浑身上下全都是伤。 从那天开始,宋子思就一直高热不退。 太医都说,若是情况再严重一些,热度一直都不能退的话,那以后只怕是醒过来也得变成一个废人了。 就算是保持平时的生活都难,更别提还要上阵杀敌和练武了。 宋沅听见消息的时候,简直快要晕过去。 她当然知道哥哥一直以来的愿望。 哥哥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练武,从小就甘愿跟着舅舅和外祖父在军中摔打,他的梦想就是上阵杀敌,以后要做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若是让他变成一个行动都有问题的人,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 赵普生!! 她恨得闭了闭眼睛,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 此时,张策也气的厉害:“真是废物!废物!不是说了吗?那个赵普生怎么连审个人这么小的事儿都办不了?!” 张策坐在帷幕后头,风吹过,将帷幕吹起来,露出他的半张脸。 而此时,一个美人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妖娆的伸着手在他胸前摸索。 若是换做以前,张策早就已经把持不住了。 可今天他却没这个心情,不耐烦的伸手一把将人给推开了,拢了拢衣裳站起身来,冲那个姑娘没好气的呵斥:“滚出去!” 张策好的时候是真好,但是真的发脾气的时候,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有任何的心慈手软,那个姑娘吓得不轻,急忙应是,片刻不敢停留的飞奔出去了。 第351章·抓起来了 等到那美人儿出去了,张策才不耐烦的问:“那现在呢?” 跪在他跟前的人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衣袍,听见这话便轻声说:“世子,这事儿闹大了!圣上已经下令让黎旭接管这个案子,而且,而且听说,我父亲也要辞官......” 张策眉头紧皱,冷笑着说:“废话!怎么可能?你爹可是内阁老臣!说辞官就辞官?” 孙文轩面上的焦急之色再也掩不住了,急忙爬起来凑到他跟前:“世子,我是说真的!咱们这事儿闹的太大了,现在黎旭已经把这个案子接过去了,我爹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书房里,谁也不见......” 他哭丧着脸:“我听我娘说,我爹要辞官了!” 孙文轩平时最喜欢跟在张策屁股后头混,两个人简直是王八对绿豆,怎么看对方都顺眼。 所以这一次的事儿,也是他们俩一起办的。 张策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看孙文轩这没出息的样子,顿时有些烦躁:“行了!搞的好像你爹都死了一样,现在不是还没死呢吗?!” 他一屁股坐在圈椅里,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要我说,急个屁啊急!就算是黎旭接手过去查了又怎么样?就能查到咱们头上来?” 孙文轩的声音小的很:“那,还有赵大人呢!我爹说,赵世叔被抓到诏狱去了,不一定能撑得住的......” 赵普生之前完全是给张家和孙永宁面子,才会这么热情表现,非得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毕竟把罪名按在宋子思头上,又帮了孙家张家,还有背后的.....又能讨好徐家,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但是现在,他没能把这事儿办成,反而自己还被锦衣卫给抓了。 难道还能期望这种人在锦衣卫手里,还有多少气节吗? 这些天,孙文轩都吃不下睡不着,这回也是趁着自己亲爹不注意,偷偷溜出来找张策的。 他真是怕死了,忍不住扑在张策身上:“张兄,你快去找找你爹,这事儿不能闹大,若是知道是我们俩.......”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张策已经猛地踹了他一脚,将他整个人都踹倒在地了。 好好的说着话,忽然被踹到在地,孙文轩吓了一大跳,扑在地上惊恐的睁大眼看着张策。 张策死死地盯着他问:“我们俩什么?!说啊,我们俩什么?!” 孙文轩吓傻了,见张策稳稳地坐在圆桌旁边,手里还拿着一个摆件在来回把玩,心里顿时一阵后怕。 他反应过来了。 张策这是不希望他提起这件事。 他也毫不怀疑,若是他再多说,张策手里这个摆件只怕就要砸在自己头上了。 他打了个冷颤,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舔了舔嘴唇,有些惊怕的说:“没什么,没什么!你当我是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张策弯腰俯身,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往上提了提,恶狠狠的看着他:“你给老子记清楚,这事儿最好是烂在你肚子里,否则的话,说起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孙文轩平时倒也是个纨绔,可是纨绔也是分等级的。 他虽然有个当内阁大臣的老爹,奈何自己不争气。 张策家里却不同,是世袭的爵位,哪怕是两三代人不争气,也仍旧有爵位和四通八达的关系网在。 孙文轩一直就是张策的跟班。 怕张策怕的要死。 现在张策一龇牙,他马上就先腿软了,几乎都快哭出来的求饶:“是是是!对不住,对不住,孙兄,是我错了!我们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 张策心情坏到了极点,见孙文轩知道服软,深吸了一口气才冷冷放开了他:“滚回去在家呆着!这事儿查来查去,查不到我们头上!” “没有证据,一切就都是徒劳!你这个怂蛋脑子放清醒点,不承认,谁都拿你没法子,就算是你爹丢官,按照他的资历,起复也是迟早的事!可你若是承认了,你的这条命可就没了!” 孙文轩被说的连连点头,丝毫不敢多说,原本还想坐下来跟张策商量对策的,但是现在他哪里还有那个胆子? 只能连滚带爬的跑了。 张策砰的一声将椅子给踹倒了。 等到出了青楼的大门,孙文轩才转过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分明此时月上中天,将地上照的如同白昼,可他却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压得人睁不开眼。 张策这个人喜怒无常,用得着他的时候就一口一个贤弟的,用不着了就动辄扬手打人。 他只不过是想去跟张策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将这件事遮掩下来,张策倒好,不由分说把他给打了一顿。 真是气人的很。 抿了抿唇,孙文轩唉声叹气。 张策当然是不怕了,他背后有人撑腰嘛! 但是他怕啊! 要是这件事曝光.......他心事重重的走在路上,眼前忽然出现几双皂靴。 他有些怔住,抬眼看见一群锦衣卫停在他面前,顿时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许靖扣着自己腰间的绣春刀,笑眯眯的看着孙文轩打了个招呼:“孙公子。” 他彬彬有礼,但是孙文轩可不敢真的当人家是在跟自己打招呼。 才刚从张策那里出来,锦衣卫就来了,他心脏都快不跳了,吓得结巴着开口:“许,许大人......” 许靖仍旧微笑着:“孙公子,有件事想问问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来了! 张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一时都不知道是该先骂几声张策,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处境。 锦衣卫竟然是真的冲着他来的! 还说什么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只要他们不说就没人能想到他们头上! 可结果呢?! 人家现在分明就找到头上来了! 他气的要发疯,恨不得数落张策的祖宗十八代。 平时下命令的时候那么果断,好像自己多有法子似地。 真出了事,连个对策都想不出来! 他哭丧着脸,许靖已经对着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一拥而上就把他给扣住了。 第352章·棋高一着 孙文轩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尤其是在被扔到了诏狱,他双手扒拉在栏杆上,惊恐的惨叫了一声。 诏狱暗的惊人,孙文轩死死地扒拉着栏杆,却一下子就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是对面,对面的牢狱里,一张惨白的脸此时正对着他,一双眼睛在脸上像是两个窟窿,看的人连头皮都发麻了。 孙文轩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啊了一声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他一进门就一惊一乍的,一个锦衣卫面色不善,猛地一拳头捶在了他鼻子上,怒喝:“鬼吼鬼叫的,闹什么呢你,给老子安静点,不然打死你!” 进了诏狱,哪怕你是鬼呢,也得老老实实的等着再死一次。 他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孙文轩被打的鼻血横流,捂着自己的鼻子哇哇大哭。 此时他心里的防线已经快要崩溃了,可偏偏这些锦衣卫一个个的都是凶神恶煞的阎罗,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许靖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丝毫没有理会的便带着人走了。 出了诏狱,许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困倦的坐在了椅子上。 下属轻手轻脚的进来,站在他跟前。 许靖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准备好了?” 下属轻声应是:“都按照您的吩咐,不过对付他,是不是太小题大用了?毕竟......他不过就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白身,虽然纨绔了些,不过看他那样,大刑下去,就什么都说了。” 许靖嗤笑了一声:“大刑?对他用大刑,岂不是到时候也可能跟赵普生一样,被徐家和孙家针对?” 大刑,锦衣卫要得到证词,需要大刑吗? 牢里愈发的暗了,牢房冰冷得吓人。 孙文轩只觉得双手都冷的发麻,在牢房里多待一刻,他都觉得身上的血液更加凉了一分。 到后来,锦衣卫根本没有对他上刑,但是他已经浑身发凉,而且克制不住的发抖了。 更让他觉得可怕的是,黑夜里,所有的动静都被放大了。 他能听见隔很远传来的哭喊声。 那哭喊声绝望又凄厉,让人后背发凉。 他也能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喊痛。 更让他崩溃的是,有一群群的蛆,从他身上爬过。 而当他看向这些蛆虫的来源,他能看见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腿部已经腐烂了,能看到里头的骨头的人。 那个人都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看上去蓬头垢面,身上已经看不出形状。 进了诏狱,死都是一件宽容的事。 他脑海里莫名回想起这句话,只觉得无限的痛苦从心里升起来。 救命! 他控制不住,疯狂的开始喊。 不行,他不能呆在这里。 一天都不行! 再待下去,他会死,会疯! 他要出去! 孙文轩疯了一般,死命的大吼,尤其是他吼了许久之后都没有得到回应,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就愈发的深入骨髓。 让他整个人都如临深渊。 他吓疯了。 这些锦衣卫是不是真的要让他在这里慢慢等死啊? 抓了他为什么不审呢? 审他也比让他在这里好啊! 他痛哭流涕,把牢门晃的哗啦啦作响,整个人都像是疯了。 也不知道晃悠了多久闹了多久,远处终于走来一个举着火把的锦衣卫。 孙文轩的眼泪鼻涕都流了一脸了,见到人来,像是见到了救星,隔着牢门伸手去抓人家的衣裳,吓得屁滚尿流:“大人,救命!救命!审我吧,你们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就是别把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啊! 锦衣卫看着他那哭的像是死了爹娘的样儿,啧了一声就不耐烦的斥责:“轮的到你说话?!我们想审就审,不想审就不审,你老实待着吧你!” 果然是不审! 听见这话,孙文轩哭的更厉害了。 而且现在他好不容易才叫来了一个人,再等下去,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才能等来第二个人了。 他当场就拉住了那个锦衣卫,哭爹喊娘的求饶:“我都说实话,都说实话的!求求您了,给我一条活路吧!” “起开!”那个锦衣卫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现在还轮不到你!正在审方德桉呢!” 方德桉! 孙文轩的心都漏跳了一拍,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方德桉,不就是那个负责登记和收拢火铳的书吏吗?! 三大营的书吏! 想到这里,他真是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整个人扑的几乎牢门都快变形:“不是的!我知道的更多!让我来说!我知道的更多!” 锦衣卫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也不说听不听,冷冷说:“等着!” 人就走了。 孙文轩还一直不知疲倦的在喊。 刘同出了牢房,便直奔着许靖办公的地方去了,沉声跟许靖说:“大人,那个孙文轩没用的很,都根本不必用什么刑罚,已经死活求着我们要给我们招供了。” 这些纨绔子弟,一个个的害人的时候都是不动脑子的。 事发之后才知道害怕。 而且他们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根本不能担责任。 不管是什么时候,他们秉持的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 此时也是一样。 许靖半点儿也不觉得意外的挑了挑眉:“挺好的,既然他要说,那咱们就问一问吧。” 他说着就笑着站起身来,又问:“方德桉那边问的怎么样了?” 刘同拱了拱手轻声说:“黎大人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还没消息......许靖嗯了一声,又叮嘱刘同:“赵普生那边,多伺候着些,别让赵大人觉得咱们锦衣卫不热情嘛。” 赵普生倒是个硬茬儿,进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肯吐露。 同样是对付孙文轩的招数,放在赵普生身上就不管用。 关着赵普生是吓不着他的。 现在许靖便打算给他上刑了。 刘同立即就听出自家大人的言外之意来,会意的笑了:“是,赵大人进来都已经几天了,咱们都还未曾招待他,也该让他知道知道咱们锦衣卫也是热情的。” 怎么能让客人在锦衣卫受到冷待呢? 第353章·真是没用 锦衣卫审问犯人的时候通常都不过堂,有自己的刑房和提审的地方。 此时就是如此,按照惯例,已经有人将孙文轩拉了出来,放在了刑房之中。 刑房里头,一排排的竖着各种各样的刑具。 看上去就让人胆战心惊。 而不远处就是一张长桌,此时许靖正坐在长桌后头,脸上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距离他不远处,是一个负责记载案情的书吏。 刑房里寂静无声,掉根针下去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在这样压迫的环境之中,孙文轩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他有些崩溃,同时又隐约紧张得有些便意,口干舌燥的看着许靖,讨好的笑了:“许大人,许大人,您能不能给我爹带个口信......” 他都忍不住哭了,哭的撕心裂肺:“许大人,求您了!我爹一定会感激您的!” 许靖轻轻的笑了一声:“孙公子,怎么老是说些孩子话?你睁开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诏狱,你进了这里,就算是你爹,也救不了你。” 他笑眯眯的,好整以暇的像是在看一只老鼠:“进了这里,若是想要活路,唯一的出路就是说话,说实话,懂不懂?” 分明许靖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一副和善的样子,但是其实孙文轩自己心里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个人就是个笑面虎,这一刻笑着,下一刻就能要你的命。 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就见已经有人在他边上烧炭盆了。 那烧热了的炭盆里头的碳红通通的,时不时的还发出噼啪一声,火星四溅。 刘同走到他跟前,慢条斯理的拿起一根火钳放进去,没过一会儿,那火钳的底部也被烧的红通通了。 有人熟练的拿了一张猪皮过来,刘同当着他的面拔起火钳,放在猪皮上。 猪皮顿时滋啦一声,被烫的乌黑。 空气中顿时传来肉被烫熟了的焦香味。 只可惜现在孙文轩根本不觉得香,他只觉得这火钳像是烫在自己身上。 他都不用等刘同再威胁几句,就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大人,我招认了,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把宋子思的火铳偷出来的是方德桉,方德桉是张策的人,他偷出来火铳,张策再把徐虹光约出来,用火铳把徐虹光打死了!” 许靖有些哭笑不得。 知道这些纨绔子弟不中用,但是也没想到他们不中用到了这个份上。 他这都什么都还没做呢,先就已经屁滚尿流了。 既然人家都已经主动招认了,他当然也不能拦着人家不是? 许靖悠闲地往后一靠,沉声说:“哦?孙公子,说话可要有证据啊,你这些证词,到时候可都是要交由圣上亲自验看的,若不是真的,你可知道污蔑功勋子弟是个什么罪名?” 去他娘的功勋子弟! 如果真的有法子的话,自己去找他求救的时候他就想办法了。 自己替他办事出了事,他有什么表示没有? 哪怕说一句不必怕,他会保着自己呢,自己心里也安心啊! 可张策从头到尾就一张嘴巴。 谁知道到时候张策会不会为了脱罪,毫不犹豫就把自己抛出去当替死鬼啊? 与其让人家害死,还不如他自己先下手为强! 他生怕许靖不信,当即便道:“大人,是真的!是真的!张策平时在军中就跟徐虹光关系最好,两个人好的跟亲兄弟一样,如果不是他去邀徐虹光的话,徐虹光怎么可能愿意私下离开军营呢?” 书吏看了一眼许靖,见许靖也朝自己看过来,急忙奋笔疾书,朝着许靖微微点头。 许靖便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行了,继续说。” 他是真的慢吞吞的,一副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孙文轩说了一截,但是见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反倒是好像早就知道了的样子。 他更觉得自己说的太及时了。 否则的话,若是他再等个几天,恐怕连戴罪立功的机会都没了! 想到这里,孙文轩再也顾不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急急忙忙的举证:“我有证据!当时杀徐虹光的时候,徐虹光拽下了张策的一个玉佩!我,我知道那玉佩在哪里!” 许靖笑了笑,终于给了孙文轩一个笑脸:“是吗?那这玉佩拿出来,你的罪名倒是可以减轻许多了。” 孙文轩大大的松了口气,急忙哭着大喊:“是是是!我真的知道,我真的知道!那玉佩被我藏起来了,我能找出来的!我能作证,就是张策亲自动手杀的徐虹光!” 书吏奋笔疾书,将最后一个字写完,吹了吹上面的墨迹,捧到了许靖的面前。 许靖打开扫了一眼,将上面的证词都看了一遍,确认跟刚才孙文轩说的一模一样,才看了刘同一眼。 刘同马上就拿着供词递到孙文轩身边:“看一眼吧,若是没问题,现在便画押!” 孙文轩抖抖索索的,根本连一张纸都拿不起来。 好半响,才在刘同的帮助下将这张供词给看完了,又抖抖索索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就算是画押了。 画完了押,孙文轩觉得自己身子都轻了一圈。 许靖这边,刘同面色有些古怪:“大人.......没办过这样的案子.....” 真是没办过这种案子。 孙文轩但凡是多撑几天呢,怎么就连一天都撑不住? 唉,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许靖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的讽刺说:“一群二世祖就办不成什么事儿!狠辣是有的,奈何一旦大祸临头,就没一个能扛事儿的!” 他瞥了一眼孙文轩的供词,淡淡往后一靠:“行了,走吧,有了这东西,也可以去审赵普生和抓张策了。” 的确是如此,有了这个证词,抓张策那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刘同欢快的答应了一声,走到门外就迎面被扑腾来的一只鸟儿兜头扑了一下,险些拔刀。 等到他看清楚了扑腾自己的鸟儿是虎皮大人,才瞪圆了眼:“大人,你往哪儿飞呢?” 险些扑他一嘴的鸟毛。 虎皮大人骂骂咧咧:“你管我往哪儿飞!” 第354章·故人之姿 虎皮大人气势汹汹的,最主要是它虽然只是一只鸟儿,但是你最好别真的只把它当成一只普通的鸟儿。 刘同在它身上可是没少吃亏的,见虎皮大人今天显然心情又不是很好,他咳嗽了几声,立即就调转了话题:“大人,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虎皮大人或许是觉得这人的态度还行,哼了一声,高傲的说:“通知你们一声,张策要跑了!还不快去抓!” 张策要跑? 刘同当即就笑了:“您请放心吧,若是能让她它给跑了,那我们这些锦衣卫还混什么?” 他说着,便转身进了镇抚司,招手叫了一声,便招呼了一群兄弟,立即便按照虎皮大人给的消息,找出去了。 虎皮大人慢悠悠飞进了镇抚司,一眼瞥见了还在椅子上眯瞪的许靖,嗖的一下就朝着许靖飞过去了。 许靖只觉得一团黑影顺着自己就过来了,下意识伸手一抓,就抓住了虎皮大人的爪子。 那温热的感觉让他当即就觉得不太好。 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虎皮大人当即就朝着他洒了一泡热腾腾的尿,并且附加一顿破口大骂:“干什么?吓死本大人了!你要谋杀本大人不成?” 许靖简直是哭笑不得。 一面死命的抓住虎皮大人,禁止它离自己更近,生怕下一刻就又来一泡热腾腾的别的玩意儿。 一面就捏着鼻子问:“大人,您怎么来了?这里可是镇抚司,大家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你,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对您出手,您不就危险了?” 虎皮大人飞速的煽动着它的翅膀:“我看看那个瞎了眼的赵普生,不行吗?!” 赵普生下令对宋子思用重刑的。 许靖马上就明白过来了,笑着摇了摇头,宠溺的说:“行行行,您老人家要去,跟我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这么大动干戈的,当心您自己的安全!” 说着便领着它进诏狱找赵普生去了。 赵普生此时正在牢房中静坐。 他毕竟曾经是三品的侍郎,这种级别的犯人当人不能跟孙文轩那样的一般对待,所以赵普生是自己单独一个牢房关着的。 之前也一直都没有对赵普生用刑。 他现在倒是坐的还安安稳稳的。 听见动静,他略睁开了眼,见到许靖,也只是嗤笑了一声:“怎么,要动刑了吗?” 好像视死如归似地。 许靖还没说话,虎皮大人先钻了进去,落在了他的头上用爪子死死地拽着他的头发一通乱钻。 赵普生都惊呆了,被这只鸟儿给弄得灰头土脸。 等到他反应过来,顿时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 像他们这种传统的士大夫,总讲究个什么脸面比性命都重要,气节比天大的。 现在却被一只鸟儿给骑在头上拉屎。 简直是无法接受! 他指着许靖怒极:“许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怎么能如此羞辱于我!” 羞辱? 许靖咳嗽了一声:“赵大人,您这可真是误会了,这鸟儿也不是我养的,更不是诏狱的,我们羞辱你,犯不着啊!” 他自己都还被虎皮大人撒尿呢,那他能说什么? 虎皮大人也羞辱他了? 扯了扯嘴角,许靖懒得再理会赵普生的骂声,慢悠悠的走了。 虎皮大人则蹲在赵普生头上,一爪子下去,顿时把赵普生的头皮都给抓烂了。 赵普生只觉得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忍不住惊叫了一声:“你这只死鸟!” “姓赵的!”虎皮大人阴恻恻的从他头上飞到旁边的木凳上,蹲在木凳上死死地看着他:“你忘记当年被选中进东宫时的誓言了吗?!” 赵普生本来还在口不择言的痛骂虎皮大人的,但是听见虎皮大人说了这句话,他马上就不可置信的止住了骂声。 随即猛地抬头看向了虎皮大人。 当年圣上要立大皇子做太子,的确是已经开始为太子配置班底。 而他就是东宫詹事。 他那时候还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翰林,为人刚直不阿。 所以他跪在太子跟前,发誓以后会为太子和国朝肝脑涂地。 但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根本都快记不清了。 现在忽然被一只鸟儿提出来,赵普生只觉得荒诞中带着几分离奇,这让他瞬间便从疼痛中挣扎回过神来,怔怔的盯着虎皮大人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虎皮大人嘎嘎了两声,分明是绿豆大的眼睛,可却带着十足十的的讥诮和嘲讽。 它幽幽的看着赵普生:“你跟你的同窗们都不同,你那一科考生,其他人最次也是富户,唯独你是真正的清苦人家出身,你没有父母宗族,自幼寄人篱下,给人当书童,是你当时的主人家,见你天赋奇高,所以帮你去了奴籍,供你读书。” 赵普生已经开始浑身发颤了。 这些事,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人提起了。 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成功以后,他已经听不见这些声音,充斥他耳边的都是恭维和赞美吹捧。 所以来时的路,其实他已经不记得了。 虎皮大人冷笑了一声:“你一路走来,遍地坎坷荆棘,可你当时进了翰林院,照样为了正义仗义执言,甚至不惜得罪权贵,当年你的那些风骨,现在都哪儿去了?!” 赵普生如遭雷击,浑身颤抖。 到哪儿去了呢? 这些年? 大皇子死后,当时的东宫班底自然就都用不着了。 所以他们这些人也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没了大皇子的庇护,他着实是过了几年的苦日子的。 被贬到了苦寒之地当个县令,他连续几年都生了重病,却也仍旧奋斗在河堤之上。 可是没用,他这么努力,也仍旧是没用。 考核永远都是中等,中等。 回京城的日子遥遥无期。 这路实在是太难走了! 所以,等到终于有橄榄枝朝他伸过来的时候,他毫不迟疑的就接下了。 为什么不呢? 再不往上爬,他就会永远的留在泥泞里,会永远的被人遗忘。 第355章·回头是岸 最难走的第一步走出去了,接下来的事也就都顺其自然了。 他娶了上峰的女儿,开始学着送礼走礼,开始学着往吏部递帖子,一层一层的替人办事。 他的仕途也的确是开始顺风顺水起来,连年考核都是优等,后来更是直接进了刑部当了侍郎,成了正三品大员。 正三品,多少官员一辈子都到不了这个位置。 他想要的都得到了,但是人的贪欲却是永无止境的,当了侍郎,就自然想要更进一步。 家里的人都过好了,自然就想着把族里的人也都提拔提拔。 他没有宗族,但是却有恩人啊! 单打独斗是无论如何都走不远的,在朝中行走,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人互相扶持互为依靠。 所以他认了以前资助自己的主家为义父,对他们都大肆提拔拉拢。 还有他的岳家,岳父本来都是当官的,那就更是互相输送利益了。 他走的越来越远,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 可是慢慢的他逐渐发现,他自己已经不能做自己的主了。 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家族的利益。 要考虑家族。 要考虑他身后依靠他的那些人。 犹如这一次,他跟宋家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跟宋子思就更是谈不上了。 但是他不能选,他没得选! 虎皮大人如今将他的过往都说出来,以前的那些事都浮上心头。 他终于冷静下来,敏感的问:“你是谁?!” 一只鹦鹉,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就算是以前东宫的人养的鹦鹉,按理来说也活不了这么久啊。 那么,这鹦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原本就寂静的牢房就愈发的安静,虎皮鹦鹉语气沉沉:“赵普生,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它看着赵普生:“你当初去湖里救先太子的时候,真的尽全力了吗?” 仿佛是一个锤子落在了头上,赵普生面带惊恐,头皮发麻,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你胡说什么?!你都知道什么?!” 当年先太子落水,千钧一发之际,他率先跃入湖里。 人人都说他当真是忠臣,不愧是太子心腹。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没有去捞太子。 但是......但是这种事,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没有人会知道。 除非,除非......赵普生浑身不受控制的发颤,看着虎皮鹦鹉大人,忽然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虎皮大人冷冷的看着它:“本宫一直都没有来找你,是因为本宫也不能确定,你是真的要害本宫。” 毕竟当年他落水就昏迷了,而且赵普生得罪权贵,还是他一手把赵普生给拉出来,当作心腹的。 谁能想到赵普生会见死不救? 竟然真的是! 赵普生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只鹦鹉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了。 原来,这只鹦鹉的身体里头住着殿下! 住着太子殿下! 他禁不住的哭出来,死命的朝着虎皮鹦鹉扑通扑通的磕头:“殿下,是臣错了!是臣错了!是臣的过错,是臣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是臣害了您!您杀了我,您要打要杀,全都听您的!” 虎皮大人厉声呵斥:“行了!你清醒清醒!” 赵普生已经状若癫狂了。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稳住自己的情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虎皮大人只能飞起来,扑楞着给它一个翅膀兜子。 赵普生被重重的打了一下,这才安静下来了。 虎皮大人静静的看着他:“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要害宋子思?” 若是换做原来,赵普生还想要负隅顽抗的。 他并不想认罪,因为认罪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好处。 反正他只要咬死自己只是立功心切,那么就最多说他是玩忽职守。 但是这能是什么大罪呢? 总比炮制冤狱这个罪名来的轻吧? 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没了这个想法。 他痛哭流涕的承认了:“回殿下,是张家!是定北侯他专门给臣下了帖子,求臣快些将这个案子给定下来,让宋子思认罪!” 定北侯,张子勋。 张子勋虎皮大人当然有印象,听见是他,虎皮大人也没有意外。 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做儿子的犯了错,老子当然是能捞就捞了。 它嗯了声:“事儿是怎么样,你便怎么样告诉许靖。” 赵普生已经快崩溃了,对着虎皮大人砰砰的死命磕头。 虎皮大人却并不再理会他,照样飞走了。 回到宋家的时候,已经又是晚上了。 宋沅的院子已经点了灯,各处都亮堂堂的,虎皮鹦鹉大人缩在院中的枣树上,幽幽的盯着来来往往的仆妇下人。 一直等到里头的竹笙问了一声:“今儿有没有人见到大人啊?” 它才回过神来。 然后它抖了抖翅膀,飞快的往房间里飞:“找大人我干什么?” 竹笙被惊了一跳,见到它却又笑了起来:“大人原来回来了?给您准备了上好的龙井茶叶和瓜子儿,就等您呢!” 宋沅正在看书,听见虎皮大人回来了,也放下了手里的书,偏头看了它一眼。 两人之间有过默契,她知道虎皮大人肯定是有特殊的际遇和身世,但是虎皮大人既然不跟她说,自然也就有不跟她说的道理。 她并没有过多探听的心思。 现在见虎皮大人回来,她静静的看着虎皮大人啄茶叶,轻声问:“大人今天不高兴吗?” 虎皮大人呸了一口,把一块茶叶吐出来,闷闷不乐的:“倒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跟你说件好事儿,现在孙文轩被抓起来了,他供出了杀人真凶是张策,又把当时收集火铳的方德桉也供出来,现在你哥哥没事儿了。” 宋沅其实早就开始怀疑张策。 但是听说动手的真是张策,还是觉得有些唏嘘:“张策跟徐虹光玩的极好,两人素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谁能想到,最终动手杀了徐虹光的,却是张策呢?” 虎皮大人嗤之以鼻:“这算什么?为了争家产,亲兄弟都能互相残杀呢,何况是这种交情了。” 第356章·我要娶你 虎皮大人颇有些兴致缺缺,像是有什么心事。 宋沅站起身走到它跟前,见它有一搭没一搭的啄着茶叶,想了想就问:“大人刚才去了锦衣卫?” 虎皮大人此时好像是有些魂不守舍,反应也比平常慢一些。 它很是疲倦的嗯了一声,等到答应完了,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不该应,顿时抬头瞪了宋沅一眼:“小丫头又想趁机套话,是吧?” 对宋沅,虎皮大人素来都是很宽容的。 但是这次它好像确实没了说话的兴致,恹恹的蹲在架子上,像是睡着了。 宋沅沉默一瞬,嘱咐竹笙好好照顾它,自己披了一件衣裳出门在廊下坐着。 微风吹过,她的头发被风吹的飞起来,紫莹轻轻跟出来坐在她边上,轻声问:“姑娘,您是在担心大少爷吗?” 担心吗? 担心肯定是担心的,宋沅沉沉的叹了口气。 她其实素来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疲倦。 一浪又一浪的往头上打,她是真的觉得辛苦。 这个时刻,以她强悍的心态,竟然也想要有一段喘息的时间。 紫莹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忍不住担心,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陪着宋沅静静的坐着。 宋沅过了片刻才回神,见她还跟着自己坐着,就有些哭笑不得:“跟着我坐在风口上做什么?你先去休息吧,天色太晚了,我只是自己安静一会儿,不会有什么事的。” 紫莹还未来得及答话,先睁大了眼睛,失声喊:“姑娘!那那那......殿下来了!” 殿下? 宋沅狐疑的转头看了她一眼,才转过身去,却果然看见在院墙底下立着的谢景昭。 是的,现在站在院墙那里的,不是谢景昭又是谁? 她的诧异比紫莹更甚,见到谢景昭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下意识的拢了拢自己的披风问:“殿下,您怎么来了?” 这半夜三更的! 谢景昭此时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她的脸在灯笼映照下有些模糊,谢景昭往前走了一段上了台阶,笑着说:“听说宋子思的事了,所以我出来看一看。” 顿了顿,他静静的看着宋沅:“不然,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呢? 他没有说。 但是宋沅的脸却莫名的有些发烫,她的心跳加速,心脏似乎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抿着唇看着谢景昭,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紫莹也已经惊呆了。 她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殿下看自家姑娘的眼神,那可不算是清白啊! 可她心里却忍不住为宋沅欢呼起来。 女子嫁人简直不亚于是第二次投胎,嫁的人若是好那也还罢了,不管怎么说总是能好好的过日子。 但是如果嫁给个不是人的东西,那可真是一辈子就完全毁了。 自家姑娘这么好,她当然希望自家姑娘可以过的幸福一些。 他离得有些近,宋沅只觉得被他罩住的地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一时之间心跳如擂鼓。 她以前跟谢景昭相处,从来没有任何的杂念。 因为没有,所以哪怕是跟谢景昭当时被陷害了躺在一张床上,她也毫无感觉。 她一时有些慌乱失措,急忙要转身:“殿下,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谢景昭含笑伸手拦住她的去路,轻声问:“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啊? 宋沅反应不过来,抬头怔怔的看着谢景昭。 谢景昭冲她笑了笑:“带你出去走一圈,走吧。” 宋沅迟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谢景昭便看向紫莹:“我待会儿再把她送回来,你让房里的人不必担心。” 紫莹心里都跟着松口气,她是真的觉得自家姑娘若是能跟殿下有个结果是极好的。 谢景昭拉着宋沅,轻声道:“得罪了!” 便拽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忽然腾空而起。 宋沅吓得闭上了眼。 虽然两世为人,但是这种腾空的感觉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太过惊骇了。 她屏住呼吸,紧张得面色发白。 谢景昭平时见到的宋沅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跟这次这样柔弱可真是头一次。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见宋沅有些恼羞成怒的睁眼,便提醒她:“你看看外面。” 外面?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宋沅抿唇,可是当看到底下的万家灯火,又忍不住有些词穷。 原来外面的天地这么广阔,原来万家灯火是这样的好看。 她的害怕还有那些尴尬羞赧的小心思在此时此刻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剩下的只是感叹。 谢景昭很快便带着她落了地,轻声说:“你看,虽然你是侯府贵女,可也有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是不是?” 宋沅不明白谢景昭说这些的意思,茫然的看着他。 谢景昭便沉声说:“我的意思是,其实你现在走的路只不过是人生的一小段,往后还有许多许多的路要走,更有许多没见识过的东西,所以,前路既然还这么长,就别把自己绷得那么紧了。” 没有人跟宋沅说过这样的话。 上一世没有。 这一世就更没有了。 她一直都以为她的人生就只能是无穷无尽的争斗,不管是要什么,都要费尽力气的付出才能得到。 所以紧绷是她的常态。 可是现在,谢景昭告诉她,不要把自己绷得太紧。 人生还有很长,没有必要一直让自己活在高度紧张的世界里。 她忽然有些不适应。 同时又觉得心情复杂。 她垂下头,沉默半响,抬头看着谢景昭:“殿下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以前她们并没有讨论过这些问题。 谢景昭忽而俯身看着她,压低声音问:“我表现的这么不明显吗?阿沅,我喜欢你,想要娶你!” .....宋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谢景昭是不是疯了?!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忽然把她带出来,跟她说想娶她啊?! 本来该是心跳加快的,可她这会儿却反倒是不再激动了。 相反,她沉默的抬着头看着谢景昭:“殿下,不要玩了。” 第357章·给个机会 今天的天气分明是适中的,但是在谢景昭说完那句话之后,宋沅便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像是沸腾了起来,她有些心不在焉,思绪也不可控制的发散。 怎么会呢? 她跟谢景昭认识也已经快要两年,这期间两个人一起做了很多的事,甚至已经可以称得上很好的朋友。 但是.....谢景昭怎么会喜欢她呢? 她抿了抿唇,心跳加速却又惶惶不安,心里一时又莫名其妙的觉得羞恼。 谢景昭为什么非得告诉她这些?! 她一个人过的好好的,分明谢景昭没有说这番话之前,她什么都不曾多想。 谢景昭见她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心里觉得有趣极了。 在他的印象里,宋沅素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你从她的脸上绝对很难看出她当时的心情,可是现在,她也像是个寻常的女孩子那样,将所思所想都写在了脸上。 他脸上的笑意简直都止不住,俯身看着她:“怎么样,阿沅,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宋沅睁大眼,觉得谢景昭简直是烦死了! 他一直追着问,她该怎么回答? 她脑子里现在乱糟糟的,根本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幸亏一阵风吹过,才让她的烦躁稍微吹散了些。 她顾左右而言他:“殿下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就真的是来找她说要娶她吧? 谢景昭的目光不曾从她脸上挪开,也知道她的面皮薄,若是再继续说下去,只怕她真是要跑了。 顿了顿,他无奈的笑了一声。 然后才说:“宫里出事了,这件事应当有人告诉你了吧?” 说起正事来,宋沅觉得好受多了。 她重重的松了口气,急忙点头:“对了殿下,还没问您,宫里是出什么事了?” 她这副迫不及待的转移话题的样子将谢景昭给逗笑了,他揉揉她的头发,克制不住的想要亲近她。 宋沅却立即便挪开了,略带警惕的看着他。 谢景昭只好叹气,心里对自己说,慢慢来,慢慢来,不要一下子就把小兔子给吓走了。 他有的是耐心。 他挑了挑眉说:“是我母后中毒了。” 卫皇后中毒? 宋沅心里咯噔了一声,可想到谢景昭既然还有心情出来找自己,那就证明卫皇后必定是没事的。 她稍稍放下心来,想了想就问:“是林贵妃那边,还是赵国公夫人?” 问题才问出口,她就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了。 林贵妃是不可能用下毒这样的招数的,若是要用,她早就用了。 何况现在她被降位,又被前朝清流群起攻之,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以她的城府,不可能会这个时候出来挑事,给卫皇后和谢景昭反击的机会。 那么,就是赵国公夫人了。 倒也是个好主意啊。 自己不动手,不代表就真的不能动手了。 让赵国公夫人跳出来,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殿下,赵国公夫人怕是不会供出林贵妃的。” 虽然没有直接跟赵国公夫人接触过,但是宋沅却能从蛛丝马迹里看得出这人的脾性。 她根本不在乎什么利益得失。 但凡是在意的话,她也没有理由放弃卫皇后和谢景昭去凑在林贵妃身边了。 这个人没有脑子,或者说,她是情感大于理智的人。 这种人做事,反倒是更让人头痛。 谢景昭嗯了一声,现在提起卫茵茵,他已经没了以前的那种纠结和挣扎了。 她的确是曾经对他有恩,可是这恩也在她三番两次的陷害算计中还完了。 他笑着说:“走吧,我这次出来,就是带你去看看好戏的。” 好戏? 宋沅意识到应该是跟赵国公夫人有关,便没有拒绝,登上了寒枫早就准备好了的马车。 马车很宽阔,若是按照以前的关系,宋沅都能安之若素。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分明已经很宽阔的马车了,但是因为谢景昭就在身边,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这让她坐立难安。 心里又忍不住骂自己,为什么就要跟着来? 其实谢景昭既然会出来,那就说明这件事已经查明而且已经解决了。 剩下的赵国公夫人也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跟着看热闹有什么意思? 谢景昭不知道她心里已经想了那么多了,转身从壁盒里拿出一个点心盒子,笑着往她身边推了推:“宫里做的豌豆黄,尝尝?” 宋沅下意识的摇头。 她怎么好意思在谢景昭跟前吃东西? 谢景昭不以为意,又去找出热水来,问她:“喝茶吗?” .....宋沅真是要气死了。 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谢景昭这么多事啊?! 她饿了渴了自己都知道的好吗? 谢景昭慢条斯理的给她泡茶,还轻声说:“阿沅,你不要这么烦躁,我并没有要逼你的意思,你喜不喜欢我,都可以慢慢考虑。” 宋沅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谢景昭竟然称呼她阿沅。 啊!! 这个称呼从他嘴里出来,不知道怎么就是让人脸红心跳。 她忍不住辩驳:“殿下!您还是叫我宋沅吧。” 叫什么都好,就是别叫她的小名了。 谢景昭断然拒绝:“这怎么行呢?没事,你习惯习惯就好了。” ......宋沅好想骂人。 这一趟马车她真是坐的如坐针毡,等到外头的寒枫终于说到了的时候,她简直差点要谢天谢地。 真是太难了! 她以后再也不要跟谢景昭单独出来了! 谢景昭伸手搀扶她下马车,也被她躲开了。 她轻巧的蹦下来,努力的镇定自若:“殿下,咱们现在是在哪儿?” 谢景昭朝着门口指了指:“看。” 宋沅转过头,有些惊讶的问:“卫家?” 怎么会是承恩侯府? 她还以为会是去赵国公府。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卫茵茵应当是回了卫家。 她一年到头,倒是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娘家的,其他的时间都在龙虎山陪着谢景昭。 赵国公府里倒是呆的极少,她好像并不喜欢赵国公。 第358章·自寻死路 卫家此时已经闹的天翻地覆了。 卫茵茵回娘家的时候天都已经完全黑了,卫大老爷和卫大夫人被从床上给叫醒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卫大夫人才刚哄完了孩子躺下没多久,就又被吵醒了,整个人都是懵的,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才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大半夜的都要把人吵醒,这是天塌了还是怎么着? 结果底下的下人回禀说:“老爷,夫人,三姑奶奶回来了,一回来便大哭大闹的,找老夫人去了。这会儿只怕是在老夫人那里闹起来了,您二位还是快去看看吧。” 三姑奶奶,卫茵茵? 一听说是卫茵茵回家了,不管是卫大老爷还是卫大夫人都是脑袋发痛。 这人最擅长的就是胡搅蛮缠,每天都翻着花样儿的找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是她再混账,也没有大半夜的跑回家里来过。 毕竟大半夜的兴师动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里是怎么了的。 卫大老爷只好叹了声气烦躁的起身:“行了,我过去看看吧,老人家年纪大了,别真的被她吓出个好歹来。” 卫老太太要是出个什么事,全家都得跟着丁忧。 本来侯府就一年不如一年,若是因为卫茵茵把整个侯府都给搭进去,那不是气死了? 卫大夫人不放心,也跟着起身:“我跟您一起过去吧,您到底是当兄长的,很多话怎么好说呢?我在那儿也方便些。”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觉得心里烦闷,相伴着一道去老太太的院子了。 老太太的院子里早就已经熄了灯了,年纪大了的人睡觉就是浅,一有风吹草动就容易醒过,卫老太太年纪越大越是睡不着。 这些年都已经发展到一晚上只能睡个一两个时辰的地步了。 所以一般院子里都是早早的就熄灯的。 结果卫茵茵一路走一路哭的,把老太太整个院子的人都给吵醒了。 卫老太太本来就年纪大了睡眠不好,被这么一吓,简直吓得人都快要厥过去,手脚发颤的问:“出什么事了?锦衣卫来抄家了?” 她老人家经历过两朝,起先建章帝刚登基的时候,锦衣卫四处抓人,不少勋贵之家被抄家夺爵,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半夜这么鬼哭狼嚎的,下意识就觉得是出大事了。 底下的人急忙安抚她:“不是的老太太,您别紧张,是咱们三姑奶奶,三姑奶奶回来了!” 听说是卫茵茵回来了,卫老太太心里觉得不祥。 这丫头可不是什么受得了委屈的性子。 她一般要是有什么事儿,当场就闹开了。 以前就是,跟赵国公两个人打架,闹的赵国公府兵荒马乱的,赵国公都直接被打破了头。 她哭着回来,能有什么好事? 这么想着,她忙让人服侍着穿好了衣服,扶着下人的手去了明堂。 里头卫茵茵还在哭,哭声一咏三叹的,听的卫老太太头皮微微发麻。 见到了卫老太太,卫茵茵顿时哭的更加嘹亮了,哇了一声扑过去跪在了卫老太太的脚边,抱着卫老太太大哭起来。 卫老太太只觉得头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她给拉起来,没好气的问:“又出什么事了?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吗?” 这么大年纪了,真是迟早被这些不肖子孙给气死。 卫茵茵披头散发的,哭的声音尖利:“娘,您快救救我,我不能活了!” “大半夜的,说话有个忌讳,别一天到晚的死了死了的!”卫老太太心脏砰砰跳:“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儿?” 卫茵茵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发颤:“娘,我,我不小心把装了提纯的麦芽水的药瓶送进宫了......” 轰隆一声,像是有一道天雷在耳边炸响了。 卫老太太手脚发颤,一瞬间只觉得天都塌了,猛地伸手啪的一声打了卫茵茵一个耳光。 其实卫老太太的身体已经不怎么好了,但是这一把长还是打的卫茵茵倒在地上半响都起不来。 可见卫老太太到底是有多么愤怒了。 卫茵茵呜咽着解释:“娘,您打死我也没用,我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 若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就不可能会送进去! 麦芽那是什么东西? 提纯了之后那是再剧毒不过的毒药! 从小在侯府长大,莫名其妙去提纯这个东西? 谁会相信你说的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样的说辞?! 何况还送进了宫里! 那是送进宫给皇后的东西,自然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卫茵茵简直是蠢透了! 蠢到都已经不加掩饰,连这样的蠢话都说的出来! 真该死啊! 卫老太太厉声指着她怒骂:“你这个混账!我们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你竟然要这么狠心的,想要害死我们一家人啊?!” 她是真的气疯了。 真是蠢货,蠢货! 又狠又毒的蠢货! 卫大老爷和卫大夫人刚进门就听见这话,两人对视了一眼,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急忙上前先劝阻卫老太太。 尤其是卫大夫人,小姑子虽然跋扈,但是她哪里得罪的起? 以前但凡是多抱怨几句,背后被小姑子知道了,小姑子就变本加厉。 婆母和丈夫自然也都是偏着他们自家人的。 她根本一句话都不多说。 倒是卫大老爷喝问妹妹:“你大半夜的跑回家来,把娘气成这样,到底是想干什么?!你要疯回你家疯去,别在这里装疯卖傻的!若是娘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卫老太太指着卫茵茵,气的脸色都紫涨了:“这个孽障,这个孽障要害死我们!她,她把毒药送进宫给皇后娘娘了!” 卫大老爷和卫大夫人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卫茵茵把毒药送进宫给皇后了? 她想干什么?! 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卫茵茵哭哭啼啼的,捂着脸就站起身来:“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们若是想看着我死,就直说,我难道还会死赖着不走不成?” 卫老太太浑身都在发颤。 第359章·母女翻脸 卫茵茵作势要走,一面哭着一面还在数落:“是我的不是,我自己犯贱,我以为大家怎么都是一家人。既然你们这么排挤我,那我自己去认罪就是了!我说都是我自己做的,你们满意了吧?!” 此时若是手里有刀,卫大老爷真是恨不得一刀直接把这个妹妹给劈死。 前阵子卫茵茵跑来家里胡搅蛮缠的时候,他当时就已经跟卫茵茵说过,不再跟着她瞎胡闹,让她别害死一家人。 现在看来,她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不仅如此,还变本加厉。 这次给皇后下毒,真是脑子坏了才想得出来的主意!她是疯了! 卫大夫人恨得撕心裂肺,以前她再怎么样都顾忌着婆婆和丈夫,不想把关系闹的太僵,也不想彼此难看。 但是这一次不同,她见卫茵茵一面哭一面要走,几乎是瞬间就朝着卫茵茵小跑了过去,一把就拽住了卫茵茵的胳膊,然后死死地揪住了她的头发。 卫茵茵被扯得直接整个人都往后仰,砰的一声重重的摔倒在了地砖上,后脑勺险些都磕破了。 卫老太太惊住了,本来她还是满心的愤怒的,结果见到儿媳妇如此勇猛,心里那点儿最初的愤怒都变成了愕然。 她一直以为自己儿媳是个温顺乖巧的,平常在家里更是大气都不出一声。 可没想到,自家儿媳竟然也有如此粗暴的一面。 卫茵茵更是气疯了,气急败坏的问:“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卫大夫人回答她的是啪的一声一个大巴掌,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你这个又狠又毒的蠢货!我们卫家怎么对不住你了?你哥哥一天到晚的围着你打转!” “婆婆生怕你过的不好,你嫁出去这么多年,就补贴了你这么多年!”卫大夫人简直是摧心肝了:“您但凡是有一点儿良心,做这种灭族的事儿之前,都该想想你娘你哥哥!” 卫大夫人直接就哭了,她痛苦万分的问:“我们算什么啊!?你的侄儿侄女们,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事,会让他们万劫不复?!他们一个个的都还未成家的未成家,小的还小,你这么做,你真是天打雷劈!” 卫大老爷这番话说的让卫老太太跟卫大老爷都心里难受。 是啊,卫茵茵是她的女儿,但是她也不只是卫茵茵一个女儿! 卫大老爷的头都抬不起来。 他还愧疚更甚,妹妹是他的妹妹,但是他也不只是当哥哥的,他身后一大家子的人呢! 现在一大家子的人都要陪着去死了? 卫大老爷真是痛苦得恨不得把自己头发都给揪光。 卫大夫人哭的撕心裂肺,追着卫茵茵又打又扯,将卫茵茵给打的半死。 卫大老爷反应过来,急忙去救,结果被卫大夫人当头就给了一巴掌。 卫大夫人气的口不择言:“你又来这一套!每一次你都是这样,纵着她,惯子如杀子,就是因为你和婆婆这样没有底线,才把她给养的这么疯!” 她冷笑连连:“你别说你不知道,她现在跑回来,那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吗?!她是跟从前一样,回来让你们想办法的!你们能耐,你们要把全家搭进去陪她一起死!” 卫大老爷被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现在也知道自己这一次确实是错的有些离谱了。 连卫老太太虽然面色难看,却也一声不吭。 这一次卫茵茵简直是错的邪门,就算是她也没有办法说什么。 见卫大夫人气的失态,卫老太太走到了卫茵茵跟前,沉默一瞬才跟儿媳说:“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委屈,这些年是我们家纵容这个孽障,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委屈。” 卫大夫人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她是真的受够了卫茵茵的专横跋扈,不顾别人死活了。 但凡卫茵茵心里有半点良心,把娘家人放在心里,都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她擦了擦眼泪:“婆婆,儿媳自己怎么样都可以,我本来也活到了这个年纪,够本了。可是儿媳还有几个孩子呀!几个孩子,一个个的眼看着都还没成立,您说我心里怎么好受?” 卫老太太闭了闭眼睛,这些话,她知道都是卫大夫人的心里话。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她不可能再继续偏袒卫茵茵了。 这家里如果是被她包庇卫茵茵给毁了,她死了都没颜面下去见卫家的列祖列宗。 她语气温和的对卫大夫人点了点头,安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个好的,这些年你为了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家里好。” 有了这句话,卫大夫人觉得自己才是真的死而无憾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眼睛酸痛的呜咽着说:“老夫人,求求您想想法子,我们都无所谓,可是孩子们都还小啊,他们做错了什么?” 卫茵茵被打的精神恍惚了好一阵,捂着自己的头刚清醒过来,就听见自己亲娘说这样的话,顿时火冒三丈。 她这个人素来就是任性自私惯了的,凡事只要她高兴就行。 卫老太太和卫家既然想要舍弃她,她二话不说便直接翻旧账:“现在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当年震元丸里是什么,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一个人决定的?说到底,你们现在就是当了biao子还要立牌坊!” 她疯狂的哈哈大笑:“但是你们自己想立牌坊,也得问问谢景昭和皇后答应不答应啊!” 都已经害了他们这么多次了,这一次没参与,难道就能回头了? 卫茵茵狠厉的看着他们,仿佛他们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不是亲人:“你们别以为现在撇清就能置身事外了,谢景昭才不可能放过你们,你们就等死吧!” 大不了就大家一起下地狱。 她可从来不是什么会为了别人牺牲的人。 卫老太太死命的打了她一巴掌:“闭嘴吧你!” 第360章·一起死吧 卫老太太打了这一巴掌之后就气喘吁吁。 卫茵茵还在谩骂不停,在她眼里她就算是做再多的错事和坏事,娘家也会一直给她兜底。 被宠坏的孩子是不会想过自己有被放弃的机会的。 她到现在还觉得卫老太太不可能放弃她,打是会打的,但是打完了,老太太绝不可能就这么不管她,转头就要替她收拾烂摊子。 以前一次一次都是这么过来的,从来没有例外。 只是这一次,卫老太太没有跟从前那样,让人找大夫来给她治病,或是说进宫去求皇后。 她只是淡淡的看着卫大老爷说:“你绑了她,我们进宫去,这也算是大义灭亲了。” 虽然恨得要死,但是这一次反倒是卫大老爷迟疑了,他看着母亲,嘴唇动了动:“娘!” 还有些不可置信,还有就是本能的想要维护妹妹,这个妹妹他宠了一辈子了。 他很恨很厌恶,可却无论如何下不了手直接把妹妹送进宫去。 卫茵茵也面目狰狞的看向卫老太太:“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娘?!我是你亲生女儿!” 不管婆婆以前是怎么样,但是这一次卫老太太确实是表明了态度,而且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卫大夫人心里的怨气总算是散去了许多,心里要好受多了。 是啊,人活着不就是图一个安心吗? 本来家里人日子过的好好的,又有富贵又有体面。 偏偏卫茵茵死活要作要闹,叫人简直无法理解。 见卫大老爷迟疑,卫老太太擦了一把眼泪:“我这个做娘的都下的了决心,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卫大夫人也不再软弱:“老爷,你要是下不了决心,我就带着孩子们现在一头撞死!我们死了,想必小姑子就如意了,也能不再闹了!反正横竖都是要死,与其下狱受尽折辱而死,我倒宁愿现在就死了,这样好歹也留一点体面!” 夫妻这么多年,卫大夫人很少说这样的话,可见确实是下了决心的。 卫大老爷也不敢再说什么仔细想想之类的话了,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他不顾卫茵茵的谩骂将卫茵茵给绑起来,推搡着她在边上坐了,才看向卫老太太。 卫老太太的脸色十分疲倦:“她的性子我知道,不是撞了南墙是不会回头的,同样如果不是事情已经事发了,她不会跑回来。说什么要自己去死,她只是回来求我们帮忙的。” 卫大老爷和卫大夫人的脸色都瞬间难看起来,他们都明白卫老太太的意思,这就是说,其实这件事已经事发了。 既然事发了,凭借宫里查案的速度,肯定也已经查到了卫茵茵头上了。 真是光想想就让人头痛。 卫茵茵被嫂子打的鼻青脸肿的,此时听见他们几个在商议这些,当即便不怀好意的冷笑了一声,讥讽的看着他们:“是又怎么样?是我,我已经把事情闹大了,大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我还明着告诉你们,我收到消息,锦衣卫都已经要上门了。我这才跑回来的!” 卫茵茵就像是个疯子,眼看着亲人为了自己的话而吓得魂飞魄散,她反倒是更加的激动和得意。 她哈哈大笑:“后悔了?晚啦!要死大家一起死!要捆我上殿?也好啊!我到时候就跟皇上说,这一切都是你们指使的!” 真是疯了!疯了! 卫大老爷颤巍巍的伸手指着她:“你这个畜生!不,你连畜生都不如!母亲何等宝爱你,你现在就这么回报母亲!” 卫茵茵嗤之以鼻:“宝爱我?若是真的爱我,就不会让我嫁给赵成那个废物!不会让我这一辈子都过的不顺心!我的一辈子就是被她给毁了的!” 卫大夫人看了看婆母,又看看小姑子,冷淡的说:“不是吧?你别给自己找什么理由了,从头到尾,这门亲事就是你自己挑的,当时谁知道当今能继承皇位啊?” 反正事已至此,卫大夫人也不给这个小姑子留脸了:“当时你嫌贫爱富,又觉得当今没有登顶的希望,所以才死活不肯嫁给一个残废的王爷!只是你完全没想到,他的残废都是装的罢了!” 她将这些年憋在心里的那些话都说出来:“你自己错过了这门亲事,却又想要什么富贵荣华,所以母亲才给你找的国公府!这怪得了母亲?!” 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卫皇后都能跟着建章帝从那么艰难的日子里挣扎出来,而且还做了皇后。 可卫茵茵呢? 就因为卫皇后做了皇后,她就变成了个疯子。 一天到晚的在赵国公府横行无忌,天天闹的人仰马翻。 这些年,如果不是卫家帮衬和照顾,她早就已经被休了。 可是越多人对她好,她就越是不知道珍惜,反倒是变本加厉。 卫大夫人冷冷扯了扯嘴角:“想到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叫人后悔出生。” 卫老太太不想再听下去了,这个女儿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管。 既然女儿都不想家里好,她也没有必要再浪费口舌。 因为不管怎么说,她都不会改变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卫老太太沉声叹气说:“罢了,别跟她说这些,她要是听得懂人话,就不会闹成这样了。我们还是想一想,该如何进宫陈情吧。” 既然都已经惊动了锦衣卫,这件事肯定是已经闹到陛下那里了。 陛下跟娘娘的感情不大好,对卫家的容忍程度又还有几分呢? 现在说到底,卫家已经没有什么底牌了。 光是想想这些,卫老太太就觉得不寒而栗。 实在不行,也只能豁出她这条老命,为这一家老小求一条出路。 卫大老爷压低声音:“娘,咱们现在还能怎么办?” 正说着,外面的管家将门拍响了:“老太太,老爷,夫人呢,锦衣卫来了!许靖许大人,带来了好多锦衣卫,现在在咱们家门口等着呢!” 卫老太太顿时变了脸色。 卫茵茵却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起来:“好,来得好,那大家就一起下地狱吧!” 第361章·撇清关系 卫茵茵疯起来的时候是真的让人咬牙切齿。 只是现在这会儿,卫老太太跟卫大老爷也顾不得她了。 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这个时候锦衣卫过来,肯定是为了卫茵茵毒害卫皇后的事儿,深吸了口气,卫大老爷便看着卫老太太:“娘,我先出去迎一迎。” 卫老太太面色沉沉的看着面前的卫茵茵,嗯了一声随口答应。 卫大夫人趁着会儿的功夫,走到卫茵茵跟前,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用来擦茶具的布巾,一把塞进了卫茵茵嘴里。 哪怕是能让卫茵茵这个混账安静片刻都好,她是真的受不了这个疯婆子了。 卫茵茵还想要继续骂人的,被堵住了嘴,一时只能呜呜呜呜的瞪大眼,手舞足蹈。 卫老太太全然都顾不上她,她现在头痛欲裂,眼眶周围也痛的突突的跳。 思索半响之后,她喊了一声:“老大媳妇儿。” 卫大夫人急忙应是走到她跟前。 卫老太太叹了声气:“真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你在我们家这些年受了好多委屈。” 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卫大夫人心里有些怨气。 她现在也着急上火,所以很不客气的抿着唇说:“老太太现在也用不着跟媳妇儿说这个,反正很快媳妇儿只怕也是要死了的,犯不着了。” 如果换做以前,她当然不敢这么跟婆婆说话。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没了。 那说不说的,都一样,既然都一样,那为什么不说? 她已经够憋屈了。 卫老太太倒也没有怪罪她,只是沉声说:“你带着几个孩子从后门走吧,趁着这个时候老大还在前门跟锦衣卫周旋,你带着几个孩子先走。” 到现在,也只能先保全孩子们了。 卫大夫人没有料到婆婆会说这样的话,愤怒之余倒是多了几分诧异:“老太太?” “不管怎么说,以防万一,先保住孩子们吧。”卫老太太沉重的闭了闭眼睛:“我这个老糊涂,这些年没做过一件好事,一天到晚都在给这个孽障擦屁股,的确是早就该死的。” 卫大夫人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您的意思是?” “不必管我。”她垂下眼,淡淡的叹了声气:“去吧,现在去,还能有一线生机。” 卫大夫人心乱如麻,可是最终她还是妥协了。 没有别的法子,她是做人家亲娘的,让她看着孩子去死,那还不如她自己先死了。 她蹬蹬蹬的提着裙子往外跑,谁知道没走出几步,就跟见了鬼似地退了回来。 卫老太太正准备拿掉卫茵茵嘴里的布巾的,见到她回来,皱眉问:“怎么又回来了?” 如果是害怕,那也太没用了些。 卫大夫人咽了口口水,紧张的说:“老,老夫人,是殿下,殿下来了!” 殿下?! 卫老太太怔了怔,下意识的看向门口:“哪个殿下?” 朦胧月色中,谢景昭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 看得卫老太太心惊的后退了两步。 她嘴唇动了动,有些惊恐的张了张嘴:“殿下。” 竟然真的是殿下啊! 卫老太太其实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见到过谢景昭了。 以前的谢景昭也不时常过来卫家,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龙虎山上呆着的。 后来回到了京城,更多的时间也都是在宫里,或是在外地办事。 卫家说是他的外家,但是事实上却根本没什么太深的接触。 对于原因,卫老太太自然心知肚明。 见到谢景昭,她不自觉的就有些心虚,扯了扯嘴角喊了一声殿下,人已经跪下去了。 谢景昭领着宋沅进了正堂,见卫老太太跪着,也没叫她起来的意思。 只是越过了她看了卫大夫人一眼,淡淡的问:“怎么,大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深更半夜的,谢景昭会在锦衣卫围门的时候过来,总不可能是过来认亲的。 对此,不管是卫大夫人还是卫老太太都心知肚明。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绝望。 以前他们是怎么对谢景昭的,怎么对卫皇后的,他们心里心知肚明。 说起来,卫家对于谢景昭和卫皇后来说,真的说不上有什么恩情,仇人都是算得上的。 卫老太太还没说什么,卫大夫人先沉不住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求饶:“殿下!殿下,是我们错了,求求您放过我们,求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殿下!” 卫老太太顿觉心酸,仰着头想将眼泪逼回去。 卫大夫人又哭又磕头:“殿下,我们的确是做过许多错事,可是这次的事,却是真的不关我们的事,真是卫茵茵她一意孤行啊殿下!” 卫茵茵早在谢景昭来的时候就不停的挣扎了。 现在听见卫大夫人说这个话,更是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嘶吼。 卫大夫人面色冷淡,根本没管她。 宋沅立在边上,不动声色的看着卫家这三个女人。 卫老太太现在面色惨白,看着就有气无力的。 卫大夫人倒是满腹的怨气。 而卫茵茵,只需要看她的眼睛就知道这是个疯子。 疯的都已经没了什么说话的必要。 她观察的差不多了,听见谢景昭沉声问卫老太太:“这次的事,当真跟你们卫家无关吗?” 卫老太太心中一动,看着谢景昭,似乎是在思索谢景昭说这个话的用意。 但是最终还是理智胜过了感情。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殿下,从前的事,的确是卫家做过许多错事在先,但是这一次的事,却绝对跟我们卫家无关!我们知道错了!求您大人大量.......” 宋沅嗤笑了一声。 卫老太太跟卫大夫人这才注意到谢景昭竟然还带着个女孩子进来的,两人的面色都有些怪异。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女孩子跟在谢景昭跟前。 而且看她这副样子,分明是能跟谢景昭说的上话的。 这是谁? 卫老太太忍着怒气问:“不知道这位姑娘是?” 宋沅轻笑:“我是谁其实并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卫老太太,撇清干系可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行了的。” 第362章·弃暗投明 卫老太太心里很是气愤,但是此时此刻,真不是能够解气的时候,她抿了抿唇,疲倦又惨痛的笑了笑:“是啊......” 她抬眼看着谢景昭,视死如归的问:“不知道殿下想要我们做什么?” 或者说,谢景昭是不是直接想让他们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怪不得谢景昭。 卫老太太心里很清楚,这些年卫家没有帮扶过宫里的卫皇后,反而处处拖后腿,现在卫皇后厌恶他们,也是天经地义的。 说起这个,卫大夫人率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求的看着谢景昭:“殿下,我也知道卫家大错特错,做了许多不可挽回之错事!可是求求您,求求您网开一面!”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很少会有理智。 更别提还有什么顾忌脸面的说法。 此时的卫大夫人就是如此。 比起什么脸面尊严,她更在意孩子们能够有一条活路。 只有先活着,才能谈以后。 谢景昭挑了挑眉,对卫大夫人说话的时候倒是温和的:“起来罢,你先出去,本王和老夫人单独待一会儿。” 卫大夫人心里还是惶惶然,但是谢景昭都这么说了,她就算是不愿意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扯了扯嘴角,强行扯出一抹笑意。 临走之前,她还特意回头看了看宋沅。 心里揣测着宋沅的身份。 看起来谢景昭是真的很在意她的样子啊。 卫老太太等到卫大夫人一走,便缓缓地撑着旁边的椅子跪在地上:“殿下,老身求您!” 谢景昭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宋沅一眼,再看看一边被绑住了的卫茵茵。 宋沅会意,快步走过去,扯下卫茵茵嘴里的布巾。 卫茵茵能够说话,头一句话就是破口大骂谢景昭的:“谢景昭,你忘恩负义,你不得好死!” 憋了太久了,这些话都憋在肚子里太久了。 她跳的十分的厉害,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刺激,直到自己的眼圈全都红的吓人了,还在声嘶力竭的叫骂,对上谢景昭的时候,看谢景昭的眼神如同像是在看仇人。 卫老太太又惊又气,自家现在全都是生死不知的时候,卫茵茵还在这里大放厥词,她是真的不在乎卫家人的死活啊! 也不在意卫家的这些亲人! 她顾不得自己行动不便,死活爬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卫茵茵跟前,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打下去。 小时候卫茵茵没挨过的打,只怕今天是全都给补足了。 就算是这样,卫老太太都还觉得自己实在是打的太轻,太少了。 这个疯子! 卫老太太死死地拧住了卫茵茵的肩上的肉,拧的卫茵茵失声惊叫。 看了一会儿戏,谢景昭才笑了笑,轻声说:“行了,老太太放开她吧,你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会改口的。” 卫老太太又气又恨,面色惨白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要害死全家?!” 这话真的问的人都腻烦了,卫茵茵护着自己的肩膀,不怀好意的看卫老太太:“我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说到底你不过就是看着皇后现在是站稳脚跟了,才后悔了!” 她哈哈大笑,像是个疯子:“你现在后悔什么?以前这些事儿,你自己又不是没做!” 卫老太太浑身的自制力都快要用光了。 真是忍无可忍! 她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啊!? 卫老太太气的胸脯剧烈抖动,差点儿喘不过气。 还是谢景昭沉声说:“你说这些也没有用。” 他走到卫茵茵跟前,俯身轻声说:“对了,忘了跟你说了,赵国公府已经开祠堂,将你给休了,你以后,就跟赵国公府毫无关系了。” 卫茵茵目眦欲裂:“他们敢!?” 这些年她在赵国公府素来是为所欲为,基本上都是横着走的。 那些人有什么胆子敢撇开她?! 就算是她真的不在赵国公府了,也该是她看不上赵国公府,而不是赵国公府敢看不上她! 对于这种只把自己当人的人,只能一层层的撕破他们的伪装,将他们的脸面给撕下来。 不然的话,她永远都沉浸在高人一等的优越感里。 根本看不到别人。 也不知道别人的命也是命这个道理。 宋沅觉得谢景昭还是太过仁慈了,她似笑非笑的问:“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你现在是谁?你之前能够在赵国公府横冲直撞,耀武扬威,无非是因为你是殿下的亲姨母!” 她才懒得给卫茵茵面子。 这一路走来,卫茵茵真是个搅屎棍。 根本分不清楚是非黑白。 她利用的无非就是谢景昭对她的善心和不忍罢了。 其实对于这一点,难道她自己不清楚吗? 肯定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了。 卫茵茵恨得咬牙切齿:“你知道什么?!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了!他还活得成吗?!” 现在却反过头来要恩将仇报? 宋沅呵了一声:“你怕是脑子不太清楚吧,你的确是陪过他一阵子,可你难道少动过害他的心思吗?!这么些年,你在龙虎山上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还是说,他回来之前,传递消息险些害死他的人不是你?!” 卫茵茵张了张嘴:“关你屁事!”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贱丫头。 这个关她什么事啊? 宋沅讥诮的扯了扯嘴角:“那我现在在这里,又关你屁事?” 不就是扯皮骂人吗? 她上辈子听过的骂人的话多了去了,卫茵茵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卫茵茵简直要被气死了。 卫老太太则在旁边心惊肉跳的。 不知道谢景昭打算怎么处理,也不知道谢景昭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谢景昭转头看向卫老太太,沉默片刻轻声说:“卫老太太,要不要弃暗投明?” 这一句话问的卫老太太心潮澎湃,她的胃一直痛到现在,到如今都紧张的开始痉挛了。 听见谢景昭这么问,她几乎是热泪盈眶了:“殿下!只要殿下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第363章·等价交换 卫茵茵破口大骂:“谢景昭!你少来这里装模作样了,你能安什么好心?!你就是个狗崽子!” 她骂人的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 卫老太太本来就是着急等着谢景昭回话的时候,见她这么冥顽不灵,心里的厌烦简直遮掩不住,她冷冷的抄起旁边的椅子,啪的一声就砸在了卫茵茵跟前。 表情之狰狞是卫茵茵前所未见。 她终于吓傻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次她的母亲变得格外的冷漠,似乎是真的一点儿余地都不想给她留了。 但是卫老太太已经不管她了,卫老太太只是苦涩的闭上眼睛求谢景昭网开一面:“殿下,卫家这么多年明哲保身,隔岸观火,的确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如今只想有个能改过的机会。” 谢景昭挑了挑眉,似乎是在分辨这话的真假。 宋沅则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 她想到上一世的卫家,卫家真是墙头草,从来就没有坚定的站在谢景昭这边过。 但是上一世的卫家毕竟是攀上了林家,又跟沈墨的关系极好,彼此互通有无,互相帮扶。 跟这一世的卫家又没办法比。 这一世的卫家提前被卫皇后揭开了面具,卫茵茵的真面目也早早的就被捅破。 谢景昭没给他们留余地,把他们现在逼得只能断尾求生。 这样的卫家,倒是可以收在麾下用一用了。 只是,还得看卫家的诚意。 谢景昭退后一步坐在圈椅里,看着她的时候面色淡淡:“老太太,现在闹到这个地步,您说一两句软和的话,怕是不够吧?” 卫老太太一下子就明白了谢景昭的意思。 这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以己度人,她如果被人这么算计,要相信那人也肯定是不容易的。 所以现在谢景昭这么说,她马上就说:“殿下!我们,我们卫家有什么,但凡是您看得上的,我们全都愿意献出来!” 她这话是说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其他的东西都是身外物了。 根本没有任何值得犹豫的。 谢景昭挑了挑眉:“金银财宝便不必了,本王也知道你们囤了不少财富,不过这些东西对本王来说,并没什么用处。” 一个亲王,当然是需要银子的。 仪仗、护卫队还有以后就藩,处处都要用银子。 但是卫家的这点儿家底,对一个王府来说,实在是不够看的。 他当然不可能是看上了卫家的这点东西。 卫老太太仰着头看着谢景昭,等着谢景昭说出他的条件。 此时,卫大老爷也匆匆的赶回来了。 见到谢景昭,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响。 他比卫老太太还要直接的多,见到谢景昭简直感激的眼泪都飙出来:“殿下,求求您给卫家上下一百多口人一条活路!求求您!” 刚才许靖带着的那些锦衣卫像是饿狼一般冲进来,可没有给他们卫家留任何面子。 底下的下人一个个跟赶猪一样被赶到一起蹲下,看管起来。 至于其他的有点身份的主子,锦衣卫也没有给面子,一个个的点着名字的将人都给抓了。 之前卫老太太还想过让卫大夫人带着小孩儿先走,可实际上哪有机会啊? 前门后院都挤满了锦衣卫,前前后后都被围住了。 卫大老爷看到自己的小儿子被打了一鞭子,整个人都吓蒙了,又是惊恐又是心疼。 人越是过的富贵就越是怕死,尤其是年纪上来了,更是把子女也看的重。 宁愿自己出点什么事,也不想孩子真的出什么事。 现在的卫大老爷便是如此。 他疲倦不已,最后一点儿心气也没了,跪在地上砰砰砰的朝着谢景昭磕头。 见他这样子,谢景昭沉声说:“我要卫家在云南这些年的所有的资料,做得到吗?” 卫老太太怔住。 卫大老爷也同样怔住。 他们想过谢景昭为什么今夜会来,也知道谢景昭既然选择过来,大约就是要给他们一条生路走的。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谢景昭竟然是要卫家在云南的东西。 卫家在云南经营多年,对云南的风土人情还有那里盘踞的势力都了如指掌。 而且当年卫家还是配合朝廷在云南那边丈量了舆图的。 谢景昭看中的竟然是这个! 卫大老爷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急忙去看卫老太太。 卫老太太却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傻子才不答应! 把云南的那些东西给谢景昭,谢景昭也需要卫家的人从中帮忙啊! 这样一来,卫家岂不是就能将功折罪,以后谢景昭要用人,肯定优先便要从卫家选了。 这并不是在为难卫家,相反,这是在帮卫家。 她马上就呵斥卫大老爷:“还等什么!?平成王殿下要的东西,都快些准备好!” 卫大老爷这才在亲娘的怒喝下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应是,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正要走,谢景昭却又淡淡的叫住了他。 等他和卫老太太都提心吊胆的呃以为谢景昭还有什么条件,或者是可能反悔了的时候,谢景昭淡淡的问:“她的事,你们想好怎么处置了吗?” 这回是卫大老爷生怕自己亲娘又心软,一咬牙马上就说:“我想好了!殿下,这种祸害人的东西,我们卫家是一定不敢再留的!她要怎么处置,全凭殿下!”??卫老太太闭了闭眼睛,并没有反驳儿子,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谢景昭嗯了一声,沉默片刻才说:“那就让她畏罪自尽吧,这样一来,你们也能独善其身。” 卫茵茵反应过来,知道谢景昭要她死,整个人都癫狂的大骂起来。 谢景昭原本是不想再跟她说一句话的,但是见她口口声声忘恩负义,他扯了扯嘴角讥讽的问:“你勾结林家的时候,出卖我的消息的时候,还有给我母亲下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下场?” 说完这句,他也觉得解释没什么意思,摆摆手,寒枫便很快早就准备好了的白绫缠绕在了卫茵茵的脖子上。 第364章·烟消云散 白绫缓缓地缠绕在脖子上,那种令人窒息的疼痛感逐渐蔓延至全身,卫茵茵不再骂了。 她这些年一直在不知疲倦的折腾,翻来覆去的闹翻来覆去的折腾。 每次提起来后果,她都嗤之以鼻。 能有什么后果? 她再怎么折腾,再怎么闹,总会有人出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这都是那些人欠她的! 时间逐渐过去,她的确是再也没有害怕这种情绪了。 可现在,她终于知道,原来她是真的会死的。 现在的谢景昭也是真的想杀死她! 寒枫力气极大,反了个方向几乎都将卫茵茵给吊了起来,卫茵茵开始双手死死地箍住白绫,面带祈求的看向卫大老爷和老夫人。 卫老太太的喉咙都干涩了,此时此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是她还是死死地控制住了自己,急忙转过身不去看。 卫大老爷则是沉默的看着。 这个妹妹给家里带来的麻烦实在是太多了,多到现在他除了厌烦就是厌烦。 他也有家要顾,他也有自己的事。 但是只要这个妹妹存在一天,他就根本做不得任何正事,因为反正最后也要被她给毁掉。 何况她这一次犯下的错,死十次都不冤枉。 其实他们心中纠结,可是时间却过的极快,寒枫很快就将事情给办好了,飞起来将白绫吊在横梁上。 不管是谁来看,卫茵茵都是悬梁自尽。 花厅里吊着一具尸体,看上去就慎得慌。 卫大老爷抖抖索索的扶着卫老太太,生怕自家老娘撑不住,只能问:“殿下,我们去别的地方谈,如何?” 谢景昭点了点头,并没有再看卫茵茵一眼,反倒是侧头去问宋沅:“害怕吗?” 他是略带了些忐忑的,总觉得自己做的似乎太绝了。 当然,这一次他并不是临时起意,要卫茵茵死,这个念头他已经想过很多次了。 不管怎么样,最终的结果都会如此。 可是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他还是会忍不住的多想一些。 怕她觉得自己残忍。 却又希望她看到自己最不堪的这一面,不想对她有什么遮掩和隐瞒。 宋沅睁大眼,见谢景昭这么问,想了想便笑着问:“殿下觉得我像是那种会害怕的人吗?” 她其实无数次的复盘自己重生以来面临的事,而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她还是太过妇人之仁了。 不然的话,李清芙就没有第二次害她的机会。 还有哥哥,也不会被张策和孙文轩他们这么陷害设计,险些丢了性命。 她曾经无数次的告诫自己,能够重生已经是上天的恩德,上天既然给了她这样的幸运让她重新活过来,能够改正从前的错误,能够拯救自己的家人,已经是天恩浩荡。 所以她更加应该知足,应该惜福。 她行事也不愿意做的太绝。 可是原来这个世上不是人人都有良心,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什么叫做尊重和退步。 既然如此,她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宁愿自己狠心一些,也不想有朝一日对着亲人的坟冢哭。 谢景昭顿时笑了,他当然明白宋沅的意思。 大家移步去了旁边的偏厅,在这里,谢景昭淡淡的跟卫老太太和卫大老爷说:“就说卫茵茵是强行闯进来,让你们帮忙的,但是你们不肯,所以卫茵茵以死相逼。” 这是卫茵茵会做出来的事。 但是,卫大老爷还是有些惊恐:“可是殿下,锦衣卫那边......” 锦衣卫那边怎么瞒得过去啊? 许靖那些人都精的跟什么一样。 谢景昭沉声打断:“放心吧,你们只需要这么说,便会平安无事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卫大老爷心中也更加安稳了些,他忙紧张的答应了。 又急急忙忙的说:“殿下,云南的那些舆图和府志县志......” “太多了,你一时之间理不清也是正常的。”谢景昭挑眉:“等你收拾好了,一并给本王就是了。” 卫大老爷忙松了口气。 谢景昭转身要带着宋沅离开。 卫老太太急忙出声喊住他,快走了几步,气喘吁吁的:“殿下,我们卫家以前做错的,以后一定尽力弥补!求殿下给卫家一个机会!” 卫茵茵这个搅屎棍都已经死了,卫家如果再不抓紧机会和谢景昭修复关系,那就真是蠢的无可救药了。 卫老太太心中痛苦难受,许久才惴惴的看着谢景昭,等着他给个回复。 谢景昭并没什么反应。 他对卫家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这些年卫老太太对待卫皇后的态度也足以让他诟病而且记仇。 现在卫老太太这么说,他想了想:“老夫人,做错的事或许还可以弥补,但是情分这种东西坏了却就是坏了。事到如今,机会本王已经给了,能不能抓的住,就看你们自己了。” 言外之意,让他们交出府志县志便已经是一个机会。 卫家最好不要糊弄。 卫老太太知道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却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跟他谈交易的资格。 只能认命的低头应是。 谢景昭带着宋沅出了卫家的府门,才跟宋沅说:“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到了我这个年纪,早就该有自己的王府和护卫......” 这个其实宋沅倒是知道。 皇子们成年之后,封王给王府,护卫,入朝当差,这都是十分正常的事。 但是建章帝并没给几个儿子这个机会。 若是说有,那也只给了二皇子。 若是刘安没出事的话,二皇子很可能便负责海运的事了。 当然,现在就算是刘安出事,二皇子也接了这个差事。 如果他办好了,那么便自然而然威望大增。 二皇子本来就比谢景昭年长,而且也比谢景昭更加得建章帝的喜欢。 谢景昭的确是不能再等了,连卫皇后现在都已经不再柔弱,开始为他谋划。 他便更不能输,身上的担子也更重了。 谢景昭顿了顿,紧跟着又说:“不仅如此,除了该有自己的差事之外,本王也该有自己的王妃了,阿沅,我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想要求娶你做我的王妃,我希望你认真考虑我。” 第365章·善恶有报 宋老太太蹙眉喊了宋沅一声,见她心不在焉的,忍不住心里担忧。 自从宋沅昨天出去一趟之后,回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家里这些天实在是出了不少的事了,可是不管发生再大的事,还没见过宋沅这样神思不属。 一看就知道她心里肯定是藏着什么事儿的。 宋老太太忍不住拍了拍宋沅的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若是有什么事,跟祖母说说。” 她也知道若是连宋沅都觉得棘手的事,那自己肯定也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但是随着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人心都是肉长,她此时是真的极为喜欢这个孙女儿了。 宋沅回过神来,心里还是忍不住的一再的回想谢景昭的那句话。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是倒影着漫天星河,温柔又坚定。 跟她说,让她仔细的考虑一下他。 考虑.......宋沅微微的叹了口气。 婚姻这种东西,对于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的词,上一世在沈家吃过的那些苦头,她一刻也不想再吃了。 但是只要想一想,成亲的对象是谢景昭,便会莫名的生出一些念头—————若是谢景昭的话,说不定也可试一试呢? 这样的念头反复的出现,让她心里纠结挣扎又迷茫。 最近宋沅的心里很是不好受。 挣扎半天,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对宋老太太说:“不是的祖母,我还是在担心哥哥的事。” 说起宋子思的事,宋老太太也有些烦躁起来:“是啊,你哥哥现在都进去半个多月了,说是事情已经查明了,跟张策......” 正说到张策,外头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定北侯求见。 定北侯? 宋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心里十分不爽。 张策这次的事儿,赵普生已经供认,他是接到了定北侯送的帖子,才会想要给宋子思下重刑,好尽快将此事给结案。 说的好听是快点结案,说的难听一点,那就是想要屈打成招。 定北侯府不声不响的对宋家的人赶尽杀绝,真当他们宋家的人没有脾气了吗? 她沉着脸问:“侯爷在吗?” 宋幼平这个时候正对着定北侯,面色沉沉的扯了扯嘴角:“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我们家在无理取闹,是吧?” 定北侯急的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宋幼平的手腕:“幼平!咱们可是多少年的交情,你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再失去一个儿子啊!” 这话真的将定北侯都给听的笑起来了。 他忍无可忍,逼近一步将人甩开,恼怒的问:“你的儿子是儿子,我的儿子便不是儿子了是吗?!你儿子杀人嫁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两家人的交情?!你帮你儿子擦屁股,去找赵普生,让他对我儿子用大刑的时候,你有想到过你跟我自小一起长大吗?!” 定北侯面色青紫,咬了咬牙沉声说:“这事儿的确是我们办错了,我那个傻儿子,他年轻莽撞,我......” 宋幼平不想再听:“你别跟我说!这事儿现在也不是我能管的了的!是什么样,该怎么样,都是刑部和锦衣卫的事!” 他再蠢也知道,人家这是害了他的儿子。 他如果自己还在这里私底下原谅了定北侯府,那外头的人会怎么看他这个蠢货不说,家里的子女以后谁还会当他是父亲? 定北侯说不上话,急的满头大汗:“幼平,我真是求你了!你知道,迎宾楼我刚死了一个儿子,若是我家阿策再有什么事,我还活不活了啊!?求你了,你替我求个情.......” 宋幼平都被他的无耻给震惊了:“你儿子差点害死我儿子,你现在还要让我给你儿子求情!你当我是什么人?滚出去!” 他扬声喊李忠:“把定北侯给请出去!” 李忠弓着腰去请定北侯。 定北侯气的了不得,见宋幼平转身就要往后院走,扯着嗓子喊:“宋幼平,你就这么对我?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宋幼平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才不信什么后悔不后悔,说的好像他求情了以后就不会后悔似地。 回到后院,宋幼平就去了老太太那里。 宋老太太淡淡的问:“定北侯是来做什么的?” 宋幼平现在说起都还觉得荒谬:“真是可笑至极!他过来让我给张策求情,给圣上写奏折,好让张策能够减轻罪责。” 宋老太太的脸色都不对了,见过人无耻的,没见过人无耻成这样的。 她垂下眼:“定北侯府若是定北侯当家说了算,以后也没什么前程了。少跟这种糊涂不分是非的人家来往!” 宋幼平自己也气的脑子都是晕的,听见宋老太太这么说,忙答应了:“您放心,儿子把他赶出去了。简直是失心疯了!” 他缓缓地吸了口气:“这次张策的事儿闹的很大,我听说成国公已经连夜进宫去求见圣上了。” 之前都还没有证据呢,成国公就在圣上跟前闹着要杀了宋子思泄愤。 现在却已经有了证据指向下手的就是张策,成国公再闹,建章帝只怕就不会再和稀泥了。 宋老太太点点头:“他们怎么闹,不关我们的事,我也管不了。我只希望案子能够尽快查明,好将子思好好的送出来。” 说到宋子思,宋幼平也站起身来,想了想,沉声说:“其实锦衣卫查到孙文轩和张策他们了,这个案子基本也可以结案了,按理来说,子思应当是无事了。我再去刑部问一问,看看能不能将子思给接出来。” 他这次做的事虽然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是比起以前遇见事儿就先怪自己的孩子,不分青红皂白的觉得孩子惹事,已经算是叫人刮目相看了。 宋老太太显然也觉得宋幼平的确是长进了,她点了点头:“是该去的,子思受了那么重的伤,咱们怎么也得把人接到自家来养着,否则的话,咱们谁能放心啊?你去问问吧,咱们家里也好先做准备。” 宋幼平忙答应了。 第366章·灰头土脸 建章帝坐在龙椅上,淡淡的推开了宫女送过来的葡萄,头也没抬的问:“死了?” 许靖恭敬的跪在一边,诚惶诚恐的:“回圣上,臣等追到赵国公府,赵国公诚惶诚恐,惊恐不已,一再磕头求臣等,说他与此事无关,更不敢对皇后娘娘起过半点暗害之心。” 赵国公那个胆子,建章帝嗤笑了一声,将奏章扔到一边:“他这些年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国公,看看他混成了什么样子!” 差事没什么正经差事,连祖宗留下来的余荫也快护不住他了,可就算是这样,也还不知道改,一天到晚的在家混吃等死! 如果不是他连个媳妇儿都管不住,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祸端来。 他皱着眉头:“翰林待诏呢?” 冯宝急忙进来轻声回禀:“殿下,就在偏殿候着呢。” “让他草拟一份旨意,传朕的旨意,赵国公纵容妻子暗害皇后,无德无能,不堪公爵之位,夺去赵国公爵位,贬为庶人,让他滚回老家去礼佛戴罪!” 冯宝心惊胆战,忙答应了一声。 许靖也一直趴着,不敢抬头。 建章帝处置完了赵国公,又想到卫家。 俗话都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实际上卫茵茵出嫁都几十年了,她做的事儿按理来说的确是怪不到卫家的头上,何况这次锦衣卫也查明了,整件事的确是不关卫家人的事。 可是卫茵茵能干这样的蠢事,跟有卫家这个娘家也脱不了关系。 建章帝沉思片刻,又道:“至于卫家,承恩侯管束不严,家风不正,夺去差事,让他在家静思己过!不得朕的允许,不许出门!” 暗害皇后,说起来其实就算是把赵国公府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还有卫家,哪怕是皇后的娘家,也该重重惩治。 可这一次事关皇后自己的娘家,卫皇后提前又求情,建章帝便算是给了卫皇后一个面子。 跟殿下预料的一模一样。 圣上是真的不太在意卫茵茵的死活,只要她死了,这件事就不会大动干戈。 许靖低声应是,就听见建章帝又问起了孙文轩和张策的案子。 这件事最近在朝中闹的很大。 先不说别的,公器私用,用火铳杀死一个国公的孙子,这件事听着就耸人听闻。 何况这件事还牵扯了不少的勋贵之家。 先是武定侯府的大少爷被指证是杀人凶手,被刑部侍郎赵普生用了重刑,险些就一命呜呼。 然后是案件反转,黎旭查出赵普生乃是私下用刑,而且查出宋子思那天的火铳并非没有交上去,而是被人掉了包。 锦衣卫紧跟着又从孙文轩和张策嘴里审问出了真相。 这件事可以说现在是京城的头等大事。 事涉一个国公府、两家侯府,还有一家是内阁大臣,实在是闹的轰轰烈烈。 建章帝遇上这种事,也得给出一个妥帖合理的说法。 看完了案卷的卷宗,建章帝沉默片刻,沉声道:“让徐永鸿进来。” 成国公徐永鸿早就已经在外头等了半天了,被冯宝领进来,便先跪在了建章帝跟前。 短短这半个月的时间,但是他却老了一圈。 头上原本只是半白的头发,如今几乎已经全都白了。 一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杀敌无数都面不改色的人,最近为了孙子的死,形容销毁,看上去就憔悴衰老。 建章帝沉默半响。 他不是个昏君,相反,而且还一直锐意进取。 否则的话,也不会一直跟朝臣抗衡,不许他们重文轻武。 尤其是成国公在云南,实在是立下过不少功劳,他还指望成国公继续收服云南,彻底将云南收回国朝所有,完成祖宗未竟之基业。 这个时候看到这个老臣这副模样,不得不说对他的冲击同样也是巨大的。 他忍不住叹气:“成国公不要过于哀痛了。” 徐永鸿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圣上,臣这个孙子,自小争强好胜,实在不是什么好性子。但是却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更没有做过什么该死的事,如今却死于非命,年少夭折,老臣,老臣只想要个公道!只想让他在九泉之下瞑目啊皇上!” 建章帝嗯了声,将锦衣卫的卷宗给了冯宝。 冯宝马上就将卷宗交给徐永鸿了。 徐永鸿双手颤抖的接过来,当看到卷宗里孙文轩的供词,顿时胸中钝痛,忍不住又怒火高炽。 他的孙子跟张策向来走得近,两个人在京中二世祖里头也是出了名的好。 谁能想到,徐虹光不是死在一直欺负的宋子思手中,而是死在了自己的好兄弟手中?! 徐永鸿面色悲愤,重重磕头:“圣上!张策平时跟老臣的孙子好的跟一个人似地,谁知道张策却是如此狼子野心,杀人嫁祸,简直不堪为人!臣请圣上圣裁,还我们徐家一个公道!还臣的孙子一个公道!” 公道还是要给的。 这件事也已经拉拉扯扯都快一个月了,既然查明了真相,那当然就该要定案了。 建章帝沉思片刻,沉声说:“张策、孙文轩杀人嫁祸,栽赃陷害,罪无可赦,菜市口斩首!赵普生假公济私,罗织冤案,革除功名,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他说着,亲手搀扶起了徐永鸿:“成国公,多多保重身体啊!你可是国之栋梁!” 徐永鸿顿时悲戚不已。 他颤抖着拜服:“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而另一边听见了这个结果的定北侯险些晕过去,手脚发颤的在御书房外跪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徐永鸿从御书房出来,正好跟定北侯碰了个对面。 平时两人都是有说有笑的,但是这一次,看到定北侯,成国公面色冷漠,几乎是正眼都没有看定北侯一眼,便扬长而去。 定北侯在御书房外跪着,听见冯宝宣他觐见,心里咯噔了一声,但是还是只能收拾心情跟着冯宝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建章帝见到定北侯,迎面就朝着他扔了一个茶盏,将人给扔的灰头土脸。 第367章·儿子大了 定北侯被扔了个茶盏,一时之间狼狈至极,可他不敢有一丝迟疑,马上就麻溜的跪在了地上。 建章帝恼怒的看着他:“你也有脸来跟朕求情!你求什么情?!你儿子把人给杀了,还栽赃嫁祸给宋子思,=杀人嫁祸这一套他算是玩明白了!你这个做爹的不管束,竟然还跑去行贿!真有你的!” 建章帝鲜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定北侯哭丧着脸,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圣上,臣有罪!臣有罪!” “你的确是有罪!”建章帝冷笑:“你如此不分是非,目中无人,你自然有罪!朕看你如此昏聩自私,连个家里的事都管不好,怎么能管好兵部的差事?你解甲归田吧!” 定北侯大惊,这是夺爵的意思? 他可不只是张策一个儿子啊! 张策混账,死了就死了,但是家里还有一大家子的人呢。 如果夺爵了,朝廷的赏赐也要收回的,到时候家里其他孩子们的前程岂不是也尽数都毁了? 他顿时哭了出来:“圣上,是老臣的错圣上!可求您看在咱们君臣的情分上......” 定北侯以前可是建章帝的伴读,自小就是陪着建章帝一起长大的。 不然的话,他的日子也不会过的这么舒心,张策作为一个侯爷的儿子也不可能跟徐虹光平起平坐了。 他屁滚尿流的跑去建章帝跟前,哭着磕头求饶。 建章帝简直是没眼看他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恼怒呵斥:“起来!你儿子犯下大错,你自己行贿现在也闹的天下皆知,你叫朕怎么饶你?眼下这么处置,已经是轻放了你了!” 只是夺爵,都已经是建章帝网开一面了。 要知道赵国公根本都不知道卫茵茵干的那些事,建章帝也把爵位给他除了让他滚回老家去了。 现在定北侯也只是夺爵,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定北侯面如土色。 建章帝则摆了摆手:“滚出去吧!朕瞧着你们就心烦!” 他现在的烦是显而易见的,定北侯本来是想来求情的,结果别说求情了,自己的爵位还给一撸到底,当时便垂头丧气。 建章帝骂完了定北侯,又忍不住冷哼一声:“儿女都是债啊!” 养不好儿子,就得被连累个不停。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两个大一些的儿子。 二皇子和平成王。 这两人也该让他们做些事了,否则的话,养着养着,跟张策那样丧心病狂,就迟了。 他转头去了卫皇后那里。 卫皇后休养了几天,精神和身体都已经好多了,见到他来,急忙带着宝成公主一起行礼。 建章帝挥手叫起,看了看她,目光落在宝成公主身上,语气和缓几分:“宝成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其实比起跟卫皇后关系的僵硬,建章帝对自己这个嫡女一直都是十分珍爱的。 也就是宝成公主心中有疙瘩不曾经常进宫,否则的她宠爱不会少于任何一个公主。 此时听见建章帝的这话,宝成公主脸上带出笑意:“父皇看看,好的差不多了。” 她说着转了个圈,带着几分俏皮和狡黠的眨眼:“儿臣正跟母后说呢,既然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该回家去了,否则一直呆在宫中,也不像话。” 难得有父慈女孝的时候,建章帝十分享受这片刻的温情,顿时笑着斥责:“在宫中呆着怎么了?就算是民间,出了嫁的女儿还有在娘家住对月的习俗呢,何况你是公主!这皇宫是你的娘家,自然是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气氛一片其乐融融。 建章帝忽然说:“女孩子么,就是该金尊玉贵的养着,至于男孩儿,却该放他们出去摔打摔打。” 卫皇后意识到了建章帝话里的深意,不由得抬头看向他:“圣上的意思?” 夫妻俩难得卸下防备,两人都没有什么攻击性。 很是平和的坐在一起。 建章帝沉吟片刻,才说:“朕打算让景昭去云南历练。” 云南? 卫皇后跟宝成公主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有些震惊。 她们也希望建章帝可以让谢景昭逐渐去做事,去管权,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建章帝给谢景昭的第一件差事,竟然就是让谢景昭去云南。 去云南意味着什么? 打仗! 那是要上战场的!要知道,原本成国公就是因为在云南得的军功而被建章帝引为心腹重用。 但是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谢景昭虽然跟着道长们练过一段时间的身手,可是有功夫和打仗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他怎么能上得了战场?! 卫皇后立即便想要出言反对。 建章帝却放下了茶盏,淡淡的说:“眼下说这个也还早,当务之急是让他先成亲!老二的年纪早就不小了,他跟老老二相差五岁,也该要成亲了。你既然身体已经恢复好了,那就替他们选合适的大家闺秀,让他们成亲吧!” 卫皇后怔怔的。 这件事之前建章帝倒也提过,可这回这么郑重其事的吩咐,却是头一次。 可见是真的想让儿子们成亲了。 卫皇后的目光落在了建章帝的两鬓,是啊,建章帝的年纪也不小了。 他总是要在意一下血脉后代的。 这么想着,卫皇后便大大方方的说:“其实臣妾倒是对挑选儿媳妇们没什么经验,不如就让礼部呈上人选,到时候请太后娘娘和林......” 提起林贵妃,她不由得看了看建章帝。 建章帝却立即皱了眉头,冷淡的说:“不必了,这种事,你做母后的决定便是。” 可见这一次驭兽师被草菅人命的事让他是真的生了气。 他从前可从来没有这么对过林贤妃的。 卫皇后轻声应是:“那臣妾便先让礼部呈上人选来了,等到臣妾看的差不多了,挑选几个邀请来宫中赏花,太后娘娘再在边上帮忙掌掌眼,便好了。” 建章帝对这件事倒是根本没有什么参与的意思,替儿子们挑选成亲的对象,他相信卫皇后完全能做的妥妥当当。 他嗯了一声。 第368章·可有人选 卫皇后休养的差不多了,便去了太后娘娘宫里请安。 田太后刚从小佛堂出来,见到她挑了挑眉:“都好了?” 她老人家最近的精气神看着倒是比从前要好多了,而且斑斑走了之后,如今她这里已经又有了一只新的猫儿,是只大黄猫,虽然普普通通的,可田太后也把它看的很重。 此时见到田太后抱在怀里的猫,卫皇后含笑行礼应是,又跟田太后道谢。 田太后笑了一声没当回事:“谢哀家做什么?是你自己福大命大运气好,哀家也没干什么。” 她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虽然有支持建章帝登基的功劳和情分在。 但是情分这种东西,用一点就消耗一点。 这些年田太后谨言慎行,很少用太后这个身份真的去做什么事。 所以她跟宫里的嫔妃们也都不过尔尔。 卫皇后不善钻营,林贵妃自恃宠爱,跟田太后都不亲近,田太后自然也谁都不偏向。 只是最近这段日子,林贵妃仗着有皇帝的宠爱,都把主意动到她身上了,那一直都没有歪过的风向,当然也得偏一偏了。 这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个道理。 田太后自己坐了,扬了扬手让卫皇后也坐,随口问:“你今儿过来,就是请个安?” 卫皇后并不跟田太后遮遮掩掩,径直说了建章帝要给二皇子和谢景昭挑选王妃的事。 二皇子跟谢景昭的年纪都到了,尤其是二皇子,本来便早就该成亲了,耽误到现在已经是迟了。 田太后点了点头:“的确,孩子们年纪都大了,原本也该要挑选新妇了,那,现在可有人选?” 卫皇后应是,从旁边静姑的手里拿出一本册子,缓缓递给了田太后。 田太后略翻看了一下,便笑了。 这里头分别有成国公徐家的姑娘、还有永定伯府的姑娘,文官里头也有赖家杨家的女儿。 的确如同建章帝所说,要给儿子娶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了。 田太后扫了一眼就将册子放在一边,似乎并不在意:“这都是给景昭的人选吧?那你看中了谁?” 屋子里安静下来,卫皇后摇了摇头,很坦然的说:“不是,这些只是圣上给景昭选中的。” 哦? 田太后终于来了点兴致,建章帝给谢景昭挑中的人选? 这里头,文武官的女儿都有,而且身份地位都高。 这是.....田太后心里还是惊跳了一下,心里明白,这是挑选储君妃的标准。 那么也就是说,建章帝只怕是确实有些偏向于嫡出的谢景昭了。 她沉思片刻,便问:“皇帝给看中的?那你没看中?” 卫皇后温柔的笑着摇了摇头:“母后,其实也不是臣妾没有看上,是景昭他自己没有看上,另有人选了。” 田太后的动作顿了顿,马上便看向了卫皇后。 其实建章帝这一次给谢景昭挑选的这些人选,就算是她来说一声,也得说这算是用心了。 谢景昭竟然却都没有看上? 田太后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那景昭看上了谁?” 卫皇后笑盈盈的看着她:“母后,景昭想要等人家姑娘一个回复,等到那姑娘回复了之后,我再跟您说罢。” 田太后心里已经有数了。 想到自己猜中的那个可能,她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那便等一等吧。”田太后笑了,又问:“那,二皇子的婚事可有眉目了?都是些什么人?” 其实对于二皇子婚事的人选,卫皇后并没有插手。 礼部呈上的人选,她都是先拿给建章帝看,建章帝自己画的圈。 如今她也坦然的跟田太后说:“有翰林院罗翰林之女,也有国子监司业冯司业之女.....” 说了好几个人人选,都是文官。 而且都是清流。 建章帝应当是觉得林贵妃这一次的事情闹的实在太大,所以想要压一压林贵妃和二皇子了。 田太后也没多说,直接看着田姑姑:“你去跟贤妃那边说一声吧。” 林贤妃的心情不怎么好。 人在孕期的时候原本便会比寻常的时候要暴躁一些,林贤妃尤甚。 尤其是当听见林嬷嬷说了赐婚的事,便更是诧异:“给老二挑选王妃,为何没人知会本宫?” 她可是二皇子的亲娘啊! 这下大家都不怎么敢说话了。 就连在林贵妃跟前最得重用的林嬷嬷,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贵妃面色发白,手指紧紧攥着杯子冷笑了一声。 晚间的时候,二皇子过来请安。 他过来的时候脸色阴沉,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好,旁边的下人们全都不敢多说,生怕惹了他不痛快。 林贵妃看了他一眼:“知道你的亲事人选了?”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这么烦躁,不然按照二皇子的城府,不至于如此。 他果然也点了点头,略带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母妃,您说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您知不知道他给老六挑选的都是什么人?” 林贵妃的面色更差了几分,淡淡的说:“说罢,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二皇子就冷哼了一声,面色冷淡:“成国公的孙女、永定伯的女儿还有杨首辅的孙女儿!您看看,他给谢景昭挑选的人,跟本宫比起来,何等偏心?!”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亲事的分别了。 朝臣看在眼里会怎么想? 会觉得他这个皇子已经不受宠了! 会觉得建章帝的确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立嫡不立长了! 他简直是出奇的愤怒。 林贵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觉得小腹一阵紧绷钝痛。 她扶着肚子,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缓和过来,轻声说:“现在又还没有正式下旨,你急什么?” 现在的确是还没有正式下旨,可是人选都已经放在这里了啊! 而且,二皇子忍不住心里有些气:“母妃,您不是说宫里的事不需儿子担心吗?可现在,现在皇后娘娘可算是站稳脚跟了,宫务她处理起来也得心应手。再这么下去,这宫里可就没有咱们母子的立足之地了!” 第369章·徐徐图之 的确,再这么闹下去,那这宫里可就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林贵妃的眼里寒光闪烁,忽然皱了皱眉头。 还是旁边的林嬷嬷及时的发现了,急忙抢上前问:“娘娘,您没事吧?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别人不知道,但是她可知道林贵妃现在身上还怀着孩子呢! 说起来,这个孩子可说不定就是娘娘翻身的法宝。 她忍不住低声劝二皇子:“殿下,您就少说几句吧,娘娘身上也不好呢!她若是能够帮您,怎么可能不帮呢?再说这亲事,不是还没定吗?” 林嬷嬷是一直从林家跟着林贵妃进宫的老人,这一辈子都是压在林贵妃身上的。 所以哪怕是二皇子,对她也得多几分尊重和耐心。 现在听见林嬷嬷这么说,二皇子也觉得自己话说的太急太重了些,忍不住叹了口气,抿着唇跟林贵妃道歉:“对不住母妃,儿子,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林贵妃疲倦的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缓缓的平复了情绪,才说:“这不怪你,这些人选若是真的给你,我也不会愿意!” 凭什么?! 卫皇后的儿子可以娶名门贵女,还是好几个等着挑选。 她的儿子就得将就?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片刻之后才说:“你之前不是觉得武定侯府那个丫头不错吗?” 说的是宋沅。 提起宋沅,二皇子冷哼了一声,脸色不好的说:“一家子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不识抬举!” 宋家没一个人对他有好脸色,尤其是宋子思成天一副死人脸。 不过就是个齐昭君的事,一直记着还过不去了。 真是令人厌恶。 他气势汹汹的,林贵妃挑眉问他:“那又如何?你只说,你是不是看上了武定侯府那个丫头?” 想到宋沅,二皇子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他其实一开始倒是没觉得宋沅有什么不同。 可是认识宋沅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是觉得眼前这个小娘子很不错。 不管是长相还是胆识都是一等一的,见识也不凡。 更重要的是,郭家的人对她都很看重。 娶了她是又有面子又有实惠。 何况,她越是对自己不假辞色,他的心里就越是痒痒的。 毕竟对于男人来说,最享受的永远都是征服感。 她越是不喜欢他,他却越是想要试一试。 知子莫若母,看他的样子,林贵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笑了笑,垂下眼似乎是不经意的说:“既然喜欢,那就多接触,这家的花会,那家的诗会,总是看得到人的吧?就算是这一次看不到,下一次总能看到的。”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二皇子:“生米煮成熟饭了,还有什么不能的?” 既然不能让她自己同意,那就不要征求她自己的同意不就是了? 这有什么难的,何至于这么费心费力? 二皇子有些迟疑,他当然听懂了自己母亲的深意,可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不由得有些惊讶:“可是母妃,若是儿子这么做,岂不是得罪父皇和宋家郭家?” 他最近这些年一直装着孝子贤孙,装着是个闲王,还不是因为他想在建章帝跟前留个好印象? 可若是他私底下做出这种事,建章帝也不会高兴的吧? 林贵妃嗤的一声笑了,不屑的说:“这有什么好得罪的?若是生米没煮成熟饭,那自然是对你恨之入骨,可若是这事儿成了,除了上赶着把人嫁给你,他们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这个世道的事就是这样,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二皇子咬了咬牙。 林贵妃垂下眼:“这个成了,你父皇为你指婚的那几个当侧妃有什么使不得的?” 二皇子眼前一亮。 是啊,又不是那几个就不娶了。 他娶侧妃不是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急忙起身谢过林贵妃,急匆匆的走了。 林贵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没好气的抱怨:“都说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可这媳妇儿都还没娶呢,就把娘给忘了!” 林嬷嬷见她跟二皇子谈过以后就心情大好,便在旁边凑趣笑着说:“看娘娘说的,咱们二殿下可不是这样的人!” 林贵妃心情好了许多,又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老二年纪这么大了,早该有一门正经亲事的,只可惜没早些筹谋。” 当时总觉得若是二皇子成了亲就得搬出宫去,想着能够让二皇子留在宫里,多亲近建章帝。 若是早知道林家会出事,又会有这个驭兽师的事,她宁愿让二皇子早些把亲事给定下来,也好过现在举棋不定,骑虎难下。 林嬷嬷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便笑着说:“您也别这么想,娘娘,咱们二殿下的福气都在后头呢!您也是。” 林贵妃挑了挑眉,缓缓吐出一口气,皱眉看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 宫里有人已经惦记上了自己的事,宋沅还不知道。 建章帝已经让大理寺定了张策和孙文轩等人的罪,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宋子思自然也能出来了。 宋老太太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连中午饭都没能吃得下,好几次叫人出去问问,宋幼平把宋子思给接回来了没有。 底下的人都笑着劝她不必着急。 陈妈妈也轻声劝她:“您放心吧,老爷带着姑娘一起去接了,大少爷一定会顺顺利利的回家来的!” 宋老太太唉声叹气,想到宋子思之前被打,眼泪都出来了:“说的简单,这孩子到底是吃了大苦了头了,让厨房里好好准备,多做些大少爷喜欢吃的!” 陈妈妈急忙应是:“您放心吧,都准备好了,老奴今天一天往厨房跑了好几次了,她们都上心着呢。” 宋老太太坐立难安,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就听见黄嬷嬷禀报,说是郭老太爷和郭老夫人一道过来了。 她急忙道:“快请去前面花厅!这我就出去!” 又忙催促陈妈妈给自己换衣裳出去见客。 郭老太爷和郭老夫人忧心忡忡的在花厅里等着,两人的脸上都神情严肃。 第370章·平安归来 郭老太爷起身不停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面色焦急。 郭老夫人心里余怒未消,见他走来走去就忍不住哽咽着抱怨:“现在知道着急了?早些时候怎么不知道帮帮忙?子思那么好好一个孩子,还不知道被折磨成了什么样了!” 她老人家说着就忍不住觉得心中钝痛:“女儿总共就留下一儿一女这一点血脉,可我们连他们都护不住,接二连三的让他们陷入危机,以后怎么有脸下去见她!” 郭老太爷听到这里,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心中有愧。 他当然也知道这件事郭家没有伸手,郭守敬帮的那些忙,找到那个孙文轩没错,但是这个忙其实也用不着郭守敬帮了,宋沅身边的那只鹦鹉就已经帮了。 郭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宋子思的外家,可是出这么大事竟然一点忙都没有帮上。 他只能沉声说:“确实是我的过错,可是我身在这个位子.......” 在五军都督府掌印,掌管着天下兵马调动,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若是偏袒宋子思,极容易就被人抓住把柄借题发挥。 郭老夫人擦着眼泪:“身在这个位子,却反而连家人都不能顾及,到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夫妻俩难得的起了争执,宋老太太进门便刚好看见郭老夫人垂泪,她急忙劝慰:“亲家,这是大好事啊!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子思回来了!以后一切就都好了!” 这次的事,郭家没帮上什么忙,反倒是宋家这一次表现的确是不错。 不管是宋老太太还是宋幼平,都是在乎宋子思的,为了他四处奔走担心。 两家之前因为郭氏而起的隔阂减轻许多,至少可以坐在一起好好的说几句话了。 换做是以前,郭老夫人根本是不想理会宋老太太的。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赧然的说:“让您看笑话了,这件事,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也不知道孩子回来以后会不会恨我........” 正说着,李瑞跑回来禀报,说是人已经进了二门了。 郭老夫人和郭老太爷都站了起来:“我们出去看看!” 本来是没有长辈去接晚辈的道理,可是这一次情况不同,谁都顾忌不了什么规矩了。 宋老太太也跟着站起身来,几人一道迎了出去,在小花园里碰上了宋幼平和宋沅。 至于宋子思,此时正被一副长春凳抬着。 竟然连路都走不了! 郭老夫人的眼泪立即就又出来了,忙上前握住宋子思的手:“子思,子思!我是外祖母啊!” 宋子思昏昏沉沉,睁开眼睛看到郭老夫人,挣扎着喊了一声外祖母。 郭老夫人眼泪连连。 宋老夫人也信心痛又愤怒,却还是急忙说:“先别在这里站着了,咱们进里头去说吧?他这身体怕是撑不住啊。” 大家都急忙点头。 郭老太爷看了看宋子思,从鼻孔里出了一口气,胸口发闷。 他知道宋子思在刑部大牢受了苦头,也知道还请了两次太医。 可怎么也没想到严重成这样! “怎么就会严重成这样?!”他紧绷着脸,忍着怒气问:“好好的,怎么就伤成这样!” 宋幼平安顿好了儿子,让人去请胡太医来,这才叹口气说:“这都已经是黎旭请了太医帮忙看顾,照顾了半个月的结果了。之前连命都差点丢了,好几天高热不退......” 宋沅吩咐宋子思手底下的那些人打水的打水,换衣裳的换衣裳,看着宋子思的样子,沉默一刻。 大家都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郭老夫人更是拉着她的手哭:“沅姐儿,外祖母真对不住你!” 宋沅其实也有些累了,她握了握郭老夫人的手摇头轻声说:“没有,这件事就算是外祖父插手,所得的结果也不会好过今天了。” 她越是这么善解人意,知道体谅郭老太爷的难处,郭老太爷就越是难过。 他吸了口气,拍了拍宋沅的肩膀:“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没一会儿胡太医就过来了,郭老太爷在旁边看着,见胡太医剪开宋子思的裤子,宋子思的腿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已经愈合了,有的伤口却还是看着便可怖。 他有些担心的问胡太医:“这伤势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胡太医耐心的将宋子思身上的伤都看了一遍,又细细的诊脉,等到看完了,才摇摇头,神情和煦的让郭老太爷放心:“其实之前宋大少爷的伤势,都是孙院判处理的,孙院判的医术您自然清楚,大少爷这伤势只是看着严重些,慢慢休养便好了。” 顿了顿,胡太医想了想才道:“大约一个多月,便都养好了。” 郭老太爷顿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 只要能够养得好,对以后没有影响,那现在这些伤倒是都可以慢慢养。 他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郑重的谢过了胡太医。 胡太医笑着摇头:“实在是不敢居功,宋大少爷自己也真是个好汉,这么重的伤,听孙院判说,大少爷硬是一声不吭的扛下来了。” 这份毅力可不是谁都有。 加上这一次的事宋大少爷完全是被无辜牵连的,圣上肯定会有赏赐下来。 他觉得宋大少爷以后必定是前途无量了。 宋幼平让李瑞亲自送胡太医出去,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才回来的时候,我们还遇见定北侯了。” 定北侯? 张策的父亲张伟勋! 这个张伟勋,以前是建章帝的伴读,跟建章帝感情深厚,可也或许就是因为有建章帝这个后盾,所以家里行事一直都十分嚣张。 子弟们也多是不成器的。 之前死在迎宾楼的那个孩子就是如此,以前动不动就打杀妓女,实在不像个样子。 现在这一次张策又陷害了宋子思。 碰见他,有什么好说的? 宋老太太直接就冷笑:“他们家的儿子害的我孙子都快丢了命!他对得起谁?!” 宋幼平面色也很难看:“他行事实在是无礼至极,竟然怪在我们头上!” 第371章·恶人告状 能把宋幼平都气成这样,可见张伟勋这次是不怎么像样的。 郭老太爷摸着胡子皱着眉头:“他们自己有错在先,怎么现在竟然还找我们的麻烦不成?!” 宋幼平看了宋沅一眼。 之前在刑部衙门两边遇见,张伟勋是带着家中女眷去给张策送东西的。 虽然张策是判了斩首,但是一套程序走下来,怎么也还能活到秋天。 本来是张家对不起宋家,宋幼平没跟张伟勋计较,谁知道张伟勋的夫人却拉着宋沅呸了一口,说的话还十分难听,口口声声说她是个扫把星,害了她家的张策。 真是笑话!现在宋幼平想起来都还觉得愤懑。 郭老太爷和郭老夫人听见都面色愤怒。 宋老太太就更是忍不住了:“真是笑话!做错事的人反倒是理直气壮的怪起人来了!难不成是我们自己抓着张策的手,逼着他杀人的不成?!” 这种人真是犯贱的很!徐虹光可是他的好兄弟,一直都跟他极好,对张策也不错。 在神机营里头,徐虹光虽然欺负别人,但是对张策却是照顾有加的,平时还时常让自己的师傅关照张策。 张策这种人,说他一句毒蛇都是抬举了他,年纪轻轻心肠这么坏,被判斩首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宋幼平也余怒未消:“真是给脸不要脸,欺人太甚!那个张夫人,指着阿沅的鼻子说她是不祥人,嫁不出去.....” 宋老太太大惊失色:“你没当场骂回去?!” 宋幼平其实也想当场喝骂几句,虽然说男不与女斗,可是那个张夫人的确是过分的过头了。 可是当时宋沅却劝住了他。 他不由得愤愤不平的呼出一口气:“是阿沅,阿沅说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不然就冲着张家今天这么欺人太甚,他非得跟他们打起来不可。 宋老太太看了看宋沅,心里难受:“沅姐儿,你......” 宋沅以前可不是这么忍气吞声的人哪!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温良恭俭让了呢? 是不是因为这次宋子思的事让她太过愧疚,所以责怪自己,无法释怀? 那,那这也不关宋沅的事啊! 反倒是幸亏宋沅反应快,宋子思才能被救出来。 宋沅知道现在大家都是什么心情,她淡淡的说:“我不是就这么算了,而是觉得就这么口角之争没什么意思。” 郭老太爷眉心一跳,总觉得这个话透露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因此他忍不住问:“沅姐儿,口舌之争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宋沅垂下眼:“张家不会就此罢休的,所以口舌之争没什么意思。” 不会就此罢休? 宋老太太都被气笑了:“真是可笑至极,他们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我们还都没有怎么样,甚至都没有去找他们的麻烦,现在他们还要跟我们不罢休了?” 郭老夫人也忍无可忍的问:“他们算是什么东西?!” 这么倒行逆施! 以为这天下姓张不成?! 宋沅的面色淡淡的,看一眼床上仍旧昏昏沉沉的睡着的宋子思,轻声说:“是我错了。” 啊? 郭老夫人皱皱眉头急忙安慰:“沅姐儿,你不能这样想!你怎么能这么想?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自己黑心肝,平白无故的算计你的哥哥。” “不,不是平白无故,是蓄谋已久。”宋沅说着,沉声说:“这件事,我来解决。” 她虽然很尊敬郭老夫人和郭老太爷,但是其实郭老太爷和郭老夫人心里都明白,她拿主意的时候从来都不会问过任何人。 所以说,她是要做什么了。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宋沅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是宋沅既然这么说,郭老太爷和郭老夫人对视一眼都没有阻止。 他们都已经在宋子思的事情上对不住宋沅了。 现在宋沅想要出口气,自己对付张家,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总不能让人憋死吧? 郭老夫人点点头握住宋沅的手:“你放心,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别忘记了,你还有外祖父和外祖母呢!实在不行......” 郭老夫人看了郭老太爷一眼,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实在不行,到时候让你外祖父辞官!” 郭老太爷苦笑了一声,但是还是冲着宋沅点点头:“你放心吧,放手去做就是。” 也不说其他的。 宋沅福身谢过。 一行人等到宋子思睡的沉了,才从宋子思房间出来。 宋老太太原本还以为宋子思好歹人还是清醒的,能一起吃顿接风宴。 可现在看这个样子,宋子思怎么可能起的来? 叹口气,她留郭老太爷和郭老夫人下来吃饭。 晚饭正热闹的时候,忽然李瑞从外头急匆匆的跑进来,看了一眼宋沅不安的说:“姑娘!您,您在城外的别庄,塌了!” 塌了? 好端端的,别庄怎么会塌了? 宋幼平看宋沅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便忙问李瑞:“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别庄会塌了?” 李瑞吓得面色都有些发白,他心里清楚,最近大小姐在家里的地位非同凡响,远远不是以前可比的。 抖了抖,他惊惧的说:“听说是因为后山的一堵墙倒了,所以把前面的院子也压塌了。” 为了怕后山滑坡,所以别庄兴建的时候,就在后山建了一堵围墙,谁知道这墙就这么巧,今天塌了。 宋沅放下筷子,朝着李瑞问:“有什么伤亡么?” 李瑞松口气,急忙如实说:“回姑娘,死了一个,伤了三个长工......” 静默片刻,宋沅冷声说:“死了的赔三百两银子,伤了的请大夫好好看伤,直到伤势好了为止,另外受伤的再每人给五十两银子,去吧。” 李瑞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宋沅,心里咋舌,这个价钱可是高的有些离谱了。 不说别的,就算是帮朝廷打仗的兵丁若是阵亡,抚恤银子最多也就是一百两左右,宋沅一出手就给三百两,还是这样普通的下人! 而且看姑娘的样子,总觉得好像杀气腾腾的...... 第372章·给脸不要 别庄坍塌,这是大事,而且最近本来宋家就诸事不顺,别庄现在又塌了,算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吉利。 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宋老太太想了想,忍不住低声问:“要么,要么我去皇觉寺拜一拜吧?” 以前她要是说起这个,大家都不会太当回事的。 但是这一次,郭老夫人竟然也跟着说:“既然你要去,那我也跟着一道去,的确是有好一阵子没去添过香火钱了。” 宋老太太像是得了知音,她忍不住呼了口气:“最近真是处处都不顺当,我,就当是我老婆子迷信,还是去破一破,若是有什么邪祟,总是好的。” 相比较起女人们把事情都归结于是不顺,男人们则都忧心忡忡。 哪怕是宋幼平都看出不对来了,他思索来思索去,忍不住哼了一声:“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啊?” 再说了,别的不说,宋子思这事儿就不是什么不顺,而是被别人栽赃陷害了的。 郭老太爷同样是这么想,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派几个老成的管事出去看看那,这件事也得上报大兴的县衙,瞧瞧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凡事总是小心一些的好。 宋沅直接摇了摇头:“不必如此费事了,事情是张家做的。” 张家?张伟勋? 大家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家今天才跟自家起过争执呢,就一刻也等不住了,要闹出些事端来吗?若真是如此,他们可就真的嚣张太过了! 宋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若是有,我就当是有人故意这么巧的。” 这一餐饭大家吃的都是心不在焉的。 等到散了席,郭老夫人还拍着宋沅的手:“沅姐儿你放宽心,你外祖父让人去查了,若真是张家这么丧心病狂,你外祖父自然会再参奏弹劾!我们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宋沅嗯了一声,但是也没当回事。 这一次宋子思的事,她心里到现在都还烧着一把火。 她还没有跟张家算账,张家反倒是打上门来了,这算什么? 他儿子杀的人,他儿子挑的事,结果却反倒他们自己觉得自己成了受害者了? 喜欢闹,是吧? 那就闹个痛快吧! 宋沅垂下眼,回了自己房里就吩咐紫莹:“帮我叫刘斌过来。” 紫莹急忙应是。 宋沅在花厅见了刘斌,她看了刘斌片刻:“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么?” 刘斌是在别庄上做事儿的,是宋沅把他带回来,又让他跟着宋子思。 听见宋沅这么说,他急忙睁大眼:“是!姑娘但有吩咐,小人无所不从!” 宋沅嗯了一声:“很好,那你明天就去,帮我办件事。” 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看着刘斌缓缓的挑了挑眉问:“怎么样,办得到吗?” 刘斌有些怔怔,但是随即就反应过来,大声的保证:“姑娘放心,我一定办好!” 宋沅便朝着紫莹挑了挑眉。 紫莹会意,急忙去捧出装钱的匣子来。 宋沅扫了一眼,沉声说:“给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一百两?! 刘斌吓了一跳,急忙摆手:“姑娘,这,这用不了这么多的!哪儿用的了这么多啊?” 宋沅微笑:“给你你就接着,若是用不了那么多,剩下的你便拿去分了,只要事情办得好,银子不是什么问题。” 虽然刘斌才回来不久,却也知道家里的事其实大小姐都是说了算的。 他握住银票,忍住心中的澎湃,重重的跟宋沅道谢。 另一头,张伟勋神情憔悴的回了家,就见家中竟然来了不少的和尚。 他不由得愣了愣,随即就问:“怎么回事?!” 管事的忙凑上来轻声解释:“侯爷,是夫人请来的师傅们,要给咱们六少爷念经。” 念经? 真是胡闹! 张伟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念什么经?让他们都别念了,快走快走!” 他眼看着心情显然是十分不好的,管事看在眼里,也不敢多说,转身就去跟婆子们说,让和尚们别再念了。 顿时前院都是乱哄哄的。 张伟勋脸色难看,一路径直去了后院,才进房门他就听见张夫人的哭声。 张夫人哭哭啼啼的,面色难看,见到张伟勋回来,哭声就更大声了。 真是烦死了! 张伟勋耳朵嗡嗡的,脑子里也嗡嗡的。 被张夫人哭的心烦意乱的,他干脆呵斥:“别哭了!现在人还没死呢,你提前倒是哭起丧来了!” 一说起这个,张夫人更是不要命了,朝着张伟勋直接就扑过去:“你还好意思说!还好意思说!咱们阿策才多大啊!都是你非得让他跟着那个徐虹光!” 提起这件事,夫妻俩的脸色都很难看。 同时心里也很后悔。 徐虹光身份地位都高,明摆着是成国公府后一代的掌权人,当初让张策跟着他玩,就是因为想跟他打好关系,以后若是去了军中,也能升迁的比别人快些。 谁知道现在却闹出这么多事来。 他推开张夫人:“是是是,都是我的过错行了吧?!” “本来就是你的过错!”张夫人说着就又哭起来:“我可怜的孩子!他跟着徐虹光,那徐虹光把他当成什么?当成下人,当成伺候的小厮!如果不是你不许他还手,让他一直忍着忍着,他也不至于犯下大错!” 这个倒是事实。 徐虹光这个人脾气臭,虽然很照顾张策也很护短,但是脾气上来的时候却也不管不顾。 张策到底是个侯府少爷,哪里受得了这鸟气? 便总会来跟家里说以后再也不跟徐虹光在一块儿玩了。 可是每次张伟勋都劝他,让他以大局为重,想开些。 想到这些,张伟勋唉声叹气,坐在圈椅里:“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事情都已经出了,不得已也已经做下了!难不成,我去死不成?” 他如果能回到从前,自然也不会再逼着儿子跟徐虹光玩。 可是问题就是不行啊! 张夫人抽泣着哭起来:“宋子思也是!他如果招认了,多好!” 第373章·是谁干的 别人受那种大刑,早就已经受不住了。 但是宋子思却硬生生的熬下来了,他可真是能熬啊!他怎么不上天呢! 如果当时动作快些,什么事都没了。 阿策也不会走投无路,更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张夫人哭的口干舌燥,脑袋昏沉。 见她这个样子,张伟勋的脸色很是不好看:“行了行了!别再哭了,哭得我头都要炸了!” 一家人愁云惨淡的。 张夫人忽然咬牙切齿的说:“不能放过宋子思!都怪他,都怪他!” 张伟勋想到自己当时去求情,却被断然拒绝,也忍不住满腹的怨气。 他现在接二连三的死儿子,宋家呢? 宋家反倒是蒸蒸日上了! 凭什么?! 宋幼平那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在勋贵圈里算什么呢? 自从老武定侯去世了之后,武定侯府就一天不如一天,宋幼平也没什么正经的实权,跟定远侯府简直没得比。 本来他也该一辈子都缩着尾巴做人才对的。 他哼了一声:“他们也不会好过的!” 张夫人像是不信:“你有什么法子?你自己儿子你都救不了,现在还在这里说什么不会让他好过,你怎么不让他好过?” 张伟勋目光冷冷的瞥了张夫人一眼:“你也别用激将法,等着看吧,不管是宋家还是徐家,我都不会放过!” 张夫人不再哭了,挨着他坐到了他身边,期期艾艾的擦了擦眼泪:“侯爷,您跟我说句实话,您打算怎么做?” 张伟勋冷笑一声:“让他们狗咬狗!” 让徐家跟宋家一起去斗吧,反正徐家在云南拼死拼活的,但是成国公都还是没那个资格进五军都督府,可是郭老太爷呢? 现在是名利双收了。 徐家本来就忍不下这口气的。 现在有了这么多事,就更是不会看着郭家得意了。 他们最好是结成死仇,你死我活! 张夫人擦了擦眼泪:“可是这,这能成么?咱们阿策毕竟是......” 毕竟是张策杀了人啊。 有什么不能行的? 张伟勋喝了口茶,面色冷淡。 他这里是做错了事,但是他儿子都已经死了! 大家大不了以后不来往就是了。 倒是宋家,春风得意的,若是再不知死活的炫耀,不就惹人眼红了吗? 他非得让这两家都消失,才能出一口心头的恶气! 徐家的气氛同样凝重。 折腾了这么久,事情终于有了个结果,徐虹光也总算是能安葬了。 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开心的起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是让人难过的事,何况还养到了这么大了,还不是死在战场上,不是为国捐躯,甚至都不是生病,而是被人害死了! 这真是让人难受至极。 徐夫人日夜都哭,哭的眼睛几乎都要瞎了。 徐永鸿打起精神来劝她:“虹光这孩子向来孝顺,若是知道你为了他这么熬坏身子,心里也不会好受的。你就当是为了他能安心的去,也打起精神来吧!” 这话一出,徐夫人哭的更厉害了:“国公爷!张策跟虹光玩的这么好,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徐虹光? 徐夫人这么痛苦难过,但是徐永鸿却必须得保持克制。 他动了动嘴唇说:“到底圣上让他过继后嗣,以后他也不会失了烟火供奉,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事情还可以这么算吗? 徐夫人越想越是痛苦,她忍不住冷笑着反驳:“这么说,我们倒是反该感谢张家了是吧?咱们失去孙子这么大的事,老大媳妇都一病不起了,眼看着就是两条人命,难道你就这么算了?!” 是啊,这是徐夫人一直想要问的那句话。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她的孙子本来可以去军中发光发热博个前途,本来是前途无限的。 哪怕就算是不前途无限,人活着也算是个念想。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死去的人怎么活过来? 徐永鸿自己心里其实也痛苦的了不得,但是见徐夫人这么痛苦难过,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圣上金口玉言,亲自定的罪名,我们还能怎样?” 还能怎么样? 徐夫人冷冷的,心里一股郁气几乎冲上头顶:“什么还能怎样?他们都可以没有底线的杀人,无仇无怨的杀人,现在我们要报仇,反倒是算还能怎样了吗?” 她对徐永鸿失望至极:“你还在阵前杀敌呢!你保护的是谁?你连自己的孙子都保护不了,说出去难道很有光吗?” 当然没有。 说出去的确是脸面无光。 徐永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是伤心的过头了,虹光的事,我也难过我也生气。可是再生气,我们其余的人难道就不过日子了吗?我们还有一大家子要顾要养,你也不是只有虹光一个孙子了。” 他深深地看着徐夫人:“还是说,你让我去把张伟勋杀了,你就满意了?” 当然不能真的去杀了张伟勋。 如徐永鸿自己所说,还有一大家子的人呢。 徐夫人面上沉沉。 就在这时候,管事妈妈在外头小心翼翼的敲响了房门。 徐夫人语气低沉:“进来吧。” 管事妈妈蹑手蹑脚的进了门,站在徐夫人跟前,压低声音轻声说:“夫人,出事了,咱们,咱们大少爷的坟被人给......” 什么意思? 徐夫人睁大眼,眼里全是戾气:“怎么了?!” 人活着这一辈子,无非就是生和死两件大事。 人的身后事更是极为重要的。 徐家心疼徐虹光是年少横死,所以专程请了钦天监的人给选了一个风水宝地,将徐虹光葬在了里头。 更是在寺庙里请了和尚专门为他念往生咒半月,让他一路好走。 管事妈妈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夫人,国公爷,有人在咱们,咱们大少爷的坟头扔了一只死了的黑猫......” 什么?! 这下不仅是徐夫人勃然大怒,连徐永鸿也是忍无可忍的问:“什么?!” 黑猫不吉,向来被认为可以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遇见黑猫容易诈尸什么的。 第374章·我撕了你 本来孩子就死的这么的意外,这是横死的,在这个世道是很不光彩的事。 所以徐家哪怕是受害者,但是这些天也没少受气。 孩子死了,虽然有建章帝亲口过问,亲口许诺赐予爵位,降等袭爵五代,可是说到要给徐虹光过继一个儿子,族里竟然没人敢! 都说徐虹光自己死的就是不得好死,如果把孩子过继给他,只怕命运也是不好的。 荣华富贵当然人人都爱,可若是没有了性命去享受这些荣华,那么这荣华要来还有什么用? 徐家族人并没有人站出来说肯让孩子过继,为了这件事,徐夫人不止一次的急的嘴唇冒泡。 本来他家孩子已经惨成这样了,就这样,这些人竟然还要跟他过不去吗?! 徐夫人声音尖利的问:“是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徐永鸿同样是怒气冲天,他站起来浑身颤抖的说:“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了!” 这是欺负他们徐家没人了吗? 他立即便道:“走!去看看!” 管事有些着急的劝慰:“国公爷,看了徒增伤悲,这件事交给小的们处置吧,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徐永鸿冷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会他,直接就去拿了自己的砍刀。 等他走出一段路,徐夫人也追着出了门时,他又面色平静的问徐夫人:“要一起去看看吗?” 徐夫人的眼泪马上就又出来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当然想要亲自去看看自己的孙子! 她坐上了马车,在马车里想到这件事还是咬牙切齿。 出了城,再往外走了十几里地,就到了徐虹光的墓前了。 徐虹光是年少横死,所以不能入祖坟,徐家便另外找了块风水宝地,让人将他葬了。 现在,那阔气的墓碑前,两座石狮子还在边上威风凛凛的,可是墓碑跟前,却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只猫儿的尸体。 无一例外都是黑猫。 这些人,这些人......徐夫人顾不得害怕,放声大哭:“我的光儿啊!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非要你死了都还不得安宁啊!” 是谁啊,这么狠心! 管事吓得不轻,面色发白的跟徐永鸿解释:“国公爷,之前的猫儿,小的们,小的们都已经收拾了。这是,这是新的!” 新的! 也就是说,源源不断的弄来。 生怕徐虹光死的太安心了,在地底下太舒服了。 跟他们徐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要这么不死不休的针对? 徐永鸿怒极反笑,这次没有多说,静静的盯了一瞬转头就吩咐左右:“我们走!” 现在就走? 徐夫人哭的泪眼朦胧,但是还是十分不解:“国公爷,您难道就这么看着吗?” 徐永鸿捏了捏她的手。 闹哄哄的闹了也不知道多久,这块地方重新又安静下来。 那些猫的尸体,也都被国公府的下人都给收拾了。 一切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等到又一天的傍晚来临,静悄悄的小路上多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们背着几个沉甸甸的包袱。 走到徐虹光的墓碑跟前时,解开了包袱,将里头的黑猫尸体拿出来,扔到徐虹光的墓碑跟前。 做完这一切,他们转身要走,四周却忽然亮起了火把。 竟然有人! 他们不由得都有些慌乱起来。 可这个时候慌乱也没用了,因为举着火把的人将他们都给围了起来。 一群人将这一片地方围的水泄不通。 人群里,露出徐永鸿冷漠的脸。 他扫了一眼这些人,面色淡淡的讥诮扯了扯嘴角:“就是你们在我孙子跟前做这种缺德事啊?” 的确是缺德事,让人家死了都不能安心。 几个人看到徐永鸿当即就绷不住了,胆战心惊的下跪求饶。 徐永鸿缓步上前,用脚抬起一个人的下巴,冷冷的问:“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你们说实话,我还能考虑饶你们一命,直接去找幕后主谋。” 那人有些迟疑犹豫,徐永鸿便对着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随从立即会意,伸手猛地一刀捅进去,那个人马上就没了声息。 这样还不够。 徐永鸿走到第二个人跟前,缓缓俯身:“怎么样,你说不说?” 一条人命就摆在跟前,死人的尸体可是和死猫的尸体不同的。 那个人被吓破了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再也顾不得遮掩了。 他们只是为了得银子才干的这事儿,可不是为了丢命的。 他哭丧着脸说:“是,我们夫人吩咐我们这么做的!” 徐夫人面色发白的捂着胸口干呕了一阵,此时走到跟前,听见这句话,就皱眉问:“你说的你们夫人,是谁?” 那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隐瞒哭了出来:“定远侯夫人!” 徐夫人脸上的血色顿时退的干干净净。 好!好!好! 她说着,后退了几步,靠在仆妇身上,似乎失去了力气:“她的儿子杀了我的孙子还不够,她还要再杀我孙子一次,让我孙子在地底下也不得安宁!让我孙子投胎都不能!好!真是好的很呐!” 她说着,声嘶力竭的问成国公:“徐永鸿,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还配不配让光儿叫你一声祖父?!你自己看看,光儿被人欺负成了什么样?!” 成国公的目光落在墓碑上,落在跪着的那群人身上,最后落在那堆死猫身上。 是啊,张伟勋欺负她们一次又一次,人活着的时候被他们杀了,现在人死了都不放过,仍旧还要这样折辱。 这是在恶心谁?! 这是在恶心他们成国公府。 徐永鸿面色铁青,转身便抢了一匹马,急驰而去。 管事唉声叹气的,一面让几个护卫快点跟上徐永鸿。 一面又劝徐夫人先上马车回京。 徐夫人面色木然的吩咐人先把墓前清理干净,而后才转过头看着那群跪在地上的人,眯了眯眼睛冷声说:“带着他们,我们一起回京去!” 让那些人看看,张家到底是干了些什么事! 她一定会为孙子讨回一个公道! 第375章·不死不休 徐永鸿一路快马回到京城,进城之际城门守城的将领差点没有认出他来。 等到认出了,急忙喊着开城门,亲自下去拜见。 老国公在云南辛苦征战,素来在军中威望极深,将领见了他大多数都毕恭毕敬。 这一次徐永鸿没有跟从前那样温和的让人起来,也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谢:“我的家眷在后面,待会儿你们再放进城来,今天之事,我自然会亲自去跟圣上解释。” 大半夜的从城门进城,的确是该解释的。 将领没有多想依言应是。 等到徐永鸿一阵风似地进城去了,他才有些奇怪的问:“为什么国公大人连夜回城?” 现在徐永鸿又不是跟以前一样军务在身,他都还没有去云南呢。 不过这些也不关他们这些小人物的事,他笑了笑没有当回事。 另一边,徐永鸿如风卷残云一般的到了定远侯府。 定远侯府里头,张夫人手指都有些僵硬,却还是抖抖索索的在缝制衣裳。 底下的丫头婆子围了一圈,见她这样都忍不住劝:“夫人,您还是歇一歇吧,若是少爷在里头知道您这样自伤,心里也肯定不好过的。” 提起张策,张夫人的眼泪掉的更快了:“我这个当娘的现在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难道真的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管的让他去死吗?” 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谁能真的不当回事啊? 她这些年来生的孩子本来就少,得到的也少,张家富贵但是关她什么事呢?又都不是她的儿子! 张伟勋不难过,那是因为他儿子多啊! 小妾们生的一大堆呢。 可是那些跟张夫人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仆妇丫头们只能更加卖命的哄劝她。 张夫人是在缝制经幡,她说张策是少年横死,要为了他缝制经幡,好让他在地底下能过的好些,快些投胎不受煎熬。 张伟勋正在这个时候进门,见到张夫人哭哭啼啼,不由得面色阴沉:“又弄这些装神弄鬼的!人都还没死呢,你不知道?这么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巴不得儿子死了!” 谁巴不得儿子死了啊? 张夫人睁大眼睛,脑袋都蹬蹬蹬的像是被拉扯着头皮一样痛。 她哭着扔了经幡:“人现在是还没死,可你有本事把人给我弄回来吗?!说到底都是你自己眼空心大,害了我的儿子!如果不是你非得逼着他攀附徐虹光,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这些问题夫妻俩这些天每天都在争执。 争来争去的,两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了。 现在也是一样,张伟勋面无表情的看着,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惹不起躲得起。 他半点都不想和这些女人胡搅蛮缠。 张夫人在里头哭天喊地。 她真是受不了,看着儿子去死的痛苦和愤怒纠缠着她,让她根本无法保持理智冷静。 现在张伟勋还这样的冷待她,她更无法忍受。 她拉开门直接追了出去。 一群下人都急忙跟在后头,急急忙忙的喊着求着张夫人不要闹了。 张伟勋一路走的越来越快,直到出了二门。 管事见到他出来,忙打着灯笼迎上来:“侯爷,您这是?” “不在家呆了!”张伟勋面色冷肃,摆了摆手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去怡红院。” 家里真的不能待了。 就算是去找那些妾侍,也会被张夫人找到然后叫骂。 他真的很累了,再也不想被女人又哭又闹的追着。 管事很快就知道了他的意思,急忙应是,准备了一下便陪着张伟勋出了门。 只是才从侧门出去,便看见一群人骑马飞奔而来。 这大半夜的! 这是谁啊,还在街上纵马? 他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眼睛,张文勋却看见了马背上的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是徐永鸿! 他当然认识了。 以前两家人关系一直都不错,他甚至还叮嘱自己的儿子一定要跟徐虹光打好关系,互相扶持。 事实上其实徐虹光对张策却不像是对好兄弟,而是对待下人。 这才会逼着张策走错了路。 两家人现在已经没了以前的情分了,想到以前全都是怨忿。 所以哪怕这一次是张家的过错,但是张伟勋还是没有丝毫的退让,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徐永鸿,根本没动。 徐永鸿却飞奔而来,从马背上跳下来就直扑张伟勋,将人给扑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周遭的下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才发出一声惊叫。 管事急忙去阻止。 但是此时徐家的下人也急忙将他给拉开了。 张伟勋被徐永鸿扑倒在地,立即就觉得脸上剧痛—————徐永鸿毫不客气的抬手给了他好几拳。 他反应过来伸手阻挡,可是脸上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拳了。 第376章·不是东西 徐永鸿的一拳头砸下去,但是张伟勋也拼了命的闪躲,一面躲着徐永鸿的拳头,一面不可置信的喝问:“你是不是疯了!?” 众人来拉的拉,拽的拽,但是徐永鸿丝毫不为所动,死命的朝着张伟勋打,简直像是把张伟勋当成了杀父仇人。 张伟勋一个不慎没躲开,被砸中了鼻子,顿时鼻血横流,当时便痛的惨叫了一声。 张家的下人都给惊呆了,不知道为什么徐永鸿忽然这么冲动的跑过来要打要杀。 两家的确是不如从前了这没错,但是张策犯下的罪名都已经承担了,怎么徐永鸿前些天都没反应,今天却忽然像是疯了一样呢? 张夫人一开始还在里面诅咒张伟勋呢,等到听见说是外头打了起来,忙扶着丫头出门来看。 一出门,她就看到徐永鸿死命的把张伟勋按着打,顿时尖叫起来:“你们都是死人啊?就看着侯爷被这么打?!” 又厉声喊下人:“去报官!报官!” 真是没有王法了!再大的仇恨也了了,现在追到人家家里来打,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 侯府的下人也一时懵了,被她这么一骂,也不敢再耽搁,忙不迭的出去报官了。 张伟勋没一会儿就被打的鼻青脸肿,鼻血差点儿都堵住了鼻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个机会挣脱开了徐永鸿的束缚,急忙连滚带爬的将徐永鸿给踹到了一边,抓住机会站了起来。 幸好侯府的下人也反应过来了,见到张伟勋爬起来,忙不迭的把张伟勋给拉开。 张伟勋现在鼻青脸肿的,眼睛都肿的差点睁不开,指着徐永鸿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徐永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都撕破了脸了,他当然也不会称呼徐永鸿的爵位。 徐永鸿冷冷的盯着他,也丝毫不客气:“我能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打你这个阴险小人!” 怎么就阴险小人了?! 张伟勋指着他冷笑:“你最好是把话说清楚,我儿子的错是我儿子的错,我们家也没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这些年,你们是怎么对我们的?!” 其实两家交往并不平等,这个祸患早就已经埋下。 若是两家的子侄辈没有闹出这些事,两家的不平等其实也没什么。 毕竟张家的确是靠着徐家比较多。 靠着人家,那么低头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偏偏两家的子侄闹的这么不可开交和不堪。 两家人的日子现在都已经被打破了,看彼此都像是看仇人。 徐家恨张家? 张家难道就不恨徐家? 徐永鸿冷哼了一声:“升米恩斗米仇啊!这些年,你们靠着我们家,吃香喝辣的,西北那边的军务难道不是靠着我们家才能这么的顺畅?!你不要说的好像你多委曲求全似地,要知道,给我家当狗,还是你自己哭着喊着求来的!” 这个话说的实在是难听至极。 张伟勋的脸色立即就变了,猛地朝着徐永鸿扑了上去:“你胡说八道!” 两个人重新又打起来。 张夫人看的摇摇欲坠,提心吊胆,一个劲儿的催促人快些去把张伟勋拉开。 只是根本拉不开。 张伟勋这回也是拼了命了,竟然硬是迎着徐永鸿的拳头,也拔掉了徐永鸿的一撮头发。 徐夫人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大惊失色:“张伟勋,你竟然敢打我家国公爷,我跟你拼了!” 张伟勋猝不及防,被徐夫人给揪住了头发,顿时头皮一痛,整个人就跟着往后仰。 张夫人气的直哆嗦:“反了反了!青天白日的,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就由着他们来我们家又是打又是骂的不成!” 幸亏五城兵马司的人接到了巡逻的禀报,很快就小跑着过来了。 只是,看到闹事的人,指挥使崔征还是吓了一跳。 他急忙冲上去将两边的人马给拉开,看看徐永鸿又看看张伟勋,简直是一头雾水:“这,二位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家和徐家的恩怨其实京中最近倒也大家都清楚,可是谁都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 尤其是皇帝其实已经把两方的人马都给调解的差不多了。 徐永鸿前两天都还在宫里碰见了张伟勋呢,当时也没有闹出任何事来。 怎么这才过了两天,忽然就什么都不对了? 这么想着,他咳嗽了一声:“国公爷,这是怎么了?” 徐永鸿愤愤然擦掉嘴边的血,冷冷的看着张伟勋:“我来打这个表里不一,让我孙儿死不瞑目的孬种!” 张伟勋本来还在由着张夫人擦鼻子上的血污的,听见这话顿时又激动起来:“我表里不一?!我如何表里不一了?又如何孬种了,你把话给说清楚!” 说清楚? 徐永鸿冷冷看了徐夫人一眼:“让他死个清楚明白!” 徐夫人重重的点头,转头就喊:“把人和东西拿出来!” 徐家的管事马上就去后头把那群人跟包袱一块弄出来了,推了他们一把。 包袱里的死猫就滚在了地上。 张夫人被吓了一跳,尖叫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张伟勋也是有些错愕的问:“这是什么?!” 徐夫人顿时忍无可忍的冷笑:“这是什么?!张大人你问这个话,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好大的本事啊!这是什么你不认识,那这几个人你总不会不认识了吧?!” 张伟勋刚才没顾得上看那几个人,此时再看过去,面色才有些古怪的抿了抿唇。 这些人,好像真的是他们侯府的人。 那这些死猫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徐夫人声音尖利的问:“怎么,你们没话说了吗?!你们刚才不是很能说吗!?我孙儿死的这么惨已经是很让我们难过了,你们竟然连死都不让他瞑目,还要在他的墓前弄这些鬼东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不让我们家好过!” 张伟勋眉头紧皱的反驳:“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 他说着又觉得有些不对。 第377章·闹到御前 他的目光落在徐家带过来的那些下人身上,只觉得越看越是眼熟。 这怎么回事?这些人......他也有认识的,分明是他们府上的下人,可是这些人怎么好端端的会出现在徐家人身边? 见张伟勋猛然僵住了,徐夫人冷笑了一声,没好气的质问:“打啊,你怎么不打了?你怎么不跳了?是不是也认出来了这些人,是不是也知道你们到底干了什么样的缺德事?!” 人倒是确实是他们家的人,看上去这些人也十分不对劲。 张伟勋面带疑虑的看向自己夫人,家里能使唤的动下人的,除了自己,无非也就是数得上的几个人。 但是小辈的儿子媳妇儿们好端端的也不可能会去动徐家的主意。 自己也没有使唤他们。 那么,能使唤她们的,就只有张夫人了。 张夫人心里紧张的砰砰砰跳了几下,又惊又怕的转开了头。 夫妻这么多年,见到张夫人这个模样,张伟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就忍不住骂了声娘。 他就知道,这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一天到晚的不干好事! 他都已经说了,这件事就先这么算了,再是怎么忍不下这口气也得忍着。 可是张夫人显然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张策之所以杀人,在她看来完全就是被徐虹光给逼得忍无可忍了的行径。 所以她除了恨不肯背锅的宋家,也同样憎恶高高在上不肯放弃的徐家。 可知道归知道,张伟勋明面上当然不能说妻子不对,他没好气的冷笑:“好,就算是我家的人,又如何?” “又如何?!”这句话一出,徐永鸿的脸色顿时紫涨,浑身的怒气都涌上来,一拳头砸在了张伟勋的面门上:“又如何?我去你娘的!” 两人再一次大打出手。 幸亏五城兵马司的崔征死命的拦着,才没出人命。 可这件事也没有就这么停止。 当天徐永鸿就进了宫。 建章帝正在为了儿子们的亲事人选操心,听说徐永鸿来了,原本还打算将徐家的孙女儿也考虑在内的—————这一次徐家毕竟是受害方。 可是没想到,徐永鸿一进来便先跪在了地上。 见他这副样子,建章帝顿时有些头痛,可是仍旧还是和蔼的问:“爱卿,怎么弄得灰头土脸的?” 徐永鸿的确是灰头土脸,整个人身上都灰扑扑的,看上去狼狈极了。 而且头脸也都破了,此时他跪在地上,一口气梗在胸口,人都憋得有些头昏脑胀,噗通一声磕了个头:“圣上!定远侯府欺人太甚,求圣上给臣作主!” 这一次张策的事闹的这么大,但是定远侯府除了一个张策判了秋后,其他人都没什么影响。 这一切都是因为定远侯张伟勋从前是建章帝的伴读,跟建章帝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这一点,以前徐永鸿也知道,所以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哪怕他心里已经恨得要死,巴不得将张伟勋一家都给碎尸万段,但是还是忍了下来。 可是,忍来忍去,张家不止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放肆,他再也无法容忍。 建章帝也看出了不对,挑了挑眉叹了口气:“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徐永鸿语气沉沉,忍不住哽咽着跟建章帝说了原委。 说到那些黑猫全都被扔在徐虹光的墓前,他实在忍不住,一时说不下去。 建章帝也有些匪夷所思。 在他看来,这一次的事没有牵涉到张家其他人,对于张家来说应该已经知足了才是,安分守己的缩着尾巴做人就不错了,谁能料到张家竟然还能闹出新的事端来。 他挑眉问:“这件事,当真是张家人做的?” 这不是失心疯了吧? 徐永鸿双目通红:“圣上!臣已经抓住了那些人,抓了个人赃并获,他们自己都承认了,是张夫人命令他们这么干的!” 建章帝咳嗽了一阵,心里也有些怒气。 张策杀人在先,这件事本来说起来徐家就是受害方,张家的人竟然还在死人头上动手脚,竟然还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举动来害人,实在是说不过去。 说出去只怕都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他皱了皱眉:“让人宣定远侯进宫!”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建章帝在心里骂了一声,随即和颜悦色的安抚徐永鸿:“老国公不必着急,查明此事之后,朕定然会给你们国公府一个交代,不会让你们白白的吃这个大亏的。” 徐永鸿跪坐在地上,被建章帝搀扶着站起身来,忍不住老泪纵横:“圣上,臣这个孙子的确是恃宠生娇,平时做事有些混账,可是他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死!张策口口声声说是被我孙子被逼的走投无路才杀人的,分明是放屁!”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这些年他跟在我孙子后头,也没人逼着他,是他自己愿意的。而且杀我孙子,嫁祸给宋子思,他做的可是顺手至极,谁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脱罪的鬼话?” 建章帝见他短短一段时间就已经形容枯槁,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老国公毕竟是朝中的中流砥柱,这些年也一直都为了朝廷在前线拼杀。 张家杀了人,却还要羞辱死人,这的确是太过分了。 若是不给个说法,朝中的人也会觉得心寒的。 张伟勋急匆匆的赶到了御书房。 他此时也同样是满身的狼狈,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和脏污,见到建章帝,他二话不说就咚的一声跪下了。 建章帝已经知道了他们打架的事儿,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觉得他挺惨的,但是想到他做的事儿,又实在是没法儿消气,便没好气的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还让下人抓了黑猫扔去人家墓前?你还做什么定远侯,比乡下的那些无知妇孺都还离谱些!” 张伟勋心里也憋得难受的很,他忍不住争辩:“圣上,这事儿,臣是真的不知情!这件事,是我夫人听了那些神婆的鬼话办下的!” 第378章·求仁得仁 他不说这个话还好,一说这个话,徐永鸿就忍不住反唇相讥:“是啊,杀我孙子的也只是你的儿子,现在做出这种事的只是你媳妇儿!反正事情都是别人做的,都不关你的事!” 话虽然说的太过偏激了一些,但是却也没说错。 怎么都是别人的问题,你自己就没有问题? 建章帝气不打一处来,他要说没有半点私心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张伟勋或许没什么本事,但是对着他这个皇帝却是忠心耿耿,也一直都是他的心腹。 原本这些年张伟勋也没惹出过什么事端,虽然不能说有多大的用处,至少也不会叫人这么生气。 这次的事情却荒谬的有些过头了。 “你一个定远侯,连你自己的媳妇儿都管不住!”建章帝实在怒极,上次已经扔了他一个杯子让他自己脑子放清醒些了,没想到时间过去这么久,张伟勋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 张伟勋自己心里也又气又急。 他是真的没想到,张夫人会闷不吭声的搞这么一招出来。 真是疯婆娘! 他都已经说过了,儿子的事已经无可更改,但是等到过一阵子,不管是宋家还是徐家,若是有机会,他都会狠狠地报复回来。 儿子又不是张夫人一个人的,难道儿子出了事,他这个当爹的心里就会舒服了,就能安枕无忧了? 这个女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要报复,你也得找个高级一些的法子吧?怎么想出来的,竟然会想到用黑猫去叫人家不能投胎这一点的?! 建章帝忍张伟勋也实在是够久了,如今见他们也已经承认这件事确实是他们家所为,便不耐的摆了摆手,皱着眉头说:“你这些年在京城呆着养尊处优的,也的确是忘记了祖辈们是如何的殚精竭虑,杀出重围的了。” 张伟勋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好。 要知道他是真的没有那个冲锋陷阵的本事,这些年之所以一直没有实权在手,也是因为上不了也不想去前线。 他忍不住膝行两步上前求饶:“陛下......” 建章帝一脚将他给踹开了。 他现在已经够烦了。 本来自家就已经一堆的事,张伟勋不知道收敛,竟然还一天到晚的惹是生非。 他已经不想再给张伟勋机会,便冷冷的道:“定远侯张伟勋,不能约束其家眷,纵容家眷惹是生非,犯下大错,降为四等游击将军,前往蓟州!” 直接就把他的侯爵给收回了,变成了个四等将军! 张伟勋面色发白,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徐永鸿则闭了闭眼睛,重重的给建章帝磕头谢恩。 建章帝扬了扬手,令底下的人将张伟勋拖出去。 自己则轻声安慰了徐永鸿几句,又留徐永鸿在宫中用饭。 徐家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张伟勋回到家就打了张夫人一耳光,打的张夫人都懵了。 张夫人原本就已经对丈夫也是满腹的怨气,现在被打了一巴掌,顿时更加不服,跳起来就要跟张伟勋拼命:“你有什么资格打我?!若不是你,我的儿子们也不会一个两个的都出事!” 张伟勋自己没本事,但是却因为是建章帝的伴读,便一直在这京城荣华富贵的过,所以对于儿子们以后的出路,张伟勋也是一天到晚的让他们哄着抬着京中得势的勋贵。 就像是之前哄着林长宁,其实变相就是哄着巴结着二皇子罢了。 现在也是一样,让张策一直哄着徐虹光。 结果呢? 结果两个儿子都出了大事,连命都已经没了。 张伟勋又气又急,见张夫人竟然还扑过来又打又骂,顿时更加恼怒:“疯婆子!简直是个疯婆子!不知所谓!” 现在家里都给败坏了! 张家鸡飞狗跳,宋家的气氛却正好。 有太医每天过来调养,宋子思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宋老太太也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头大石。 尤其是在知道了张家出事之后,宋老太太更是长长的出了口气:“好!真是老天有眼!” 闻言宋幼平的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他忍不住看了宋沅一眼,他心里清楚的很,其实这件事根本不是什么老天有眼,而是宋沅安排的。 当时宋沅去收买神婆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心里清楚的很。 但是他当时还以为宋沅就只是想要挑拨张家夫人憎恨徐家罢了。 谁能料到宋沅竟然是这个打算! 宋二太太笑的春风得意,呸了一声就道:“这都是他们自己作孽,活该!” 她现在靠着跟宋沅的关系好,家里上下都过的十分不错,这个时候谁针对宋家,简直是在逼着她没活路。 张家自然是该被骂死的。 宋子思此时已经精神好多了,听见宋二太太这么说,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二婶这话可别出去说。” 见宋子思笑了,宋二太太更加高兴:“我只是嘴巴不好,又不是脑子不好,这是在咱们自家呢,所以才抱怨出去,出去后我肯定不敢乱说的。” 又忍不住感叹:“你这回可真是受苦了,张家这该死的,真是缺德至极,这回被赶出京城,也是他们的报应。“确实是报应,但是这报应也是人来给的,而不是老天爷给的。 宋子思遥遥的看了一眼宋沅,轻轻点了点头。 宋沅并不多说,只是笑着替宋子思将药吹凉了,将碗递过去。 宋老太太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便带着宋二太太一道走了,屋子里只留下了宋子思跟宋沅两兄妹。 宋子思缓缓地吐了口气:“这次的事,是我给你惹了麻烦。” “什么麻烦?”宋沅瞪大眼睛有些不高兴:“哥哥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是人家故意找上门来算计你,要说麻烦,这还是我惹起来的麻烦才是!” 如果不是她当时在迎宾楼的时候,让宋子思扯断红绸覆盖在斗牛身上,也不会让他进宫得了建章帝的赏识。 如果不进三大营,也就不会惹来徐虹光的嫉妒了。 第379章·报应不爽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子思靠在枕头上,寻思了片刻之后就忍不住笑了:“好了,我说不过你,是我说错了。” 宋沅看着他,见他脸色已经比前阵子要好看的多,精气神也都恢复了许多,看着好的差不多了,便忍不住重重的松了口气。 她轻声跟宋子思说了今天的事。 今天张家的事,虽然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她跟宋老太太和宋二太太的感觉也不同,宋老太太和宋二太太只觉得出了口气。 但是她却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张家走到这一步,也只是活该罢了,是他们咎由自取。 但是宋子思以后的路怎么走,这才是最要紧的问题。 她问:“哥哥还回神机营吗?” 宋子思缓缓挑了挑眉,脸上有从前都不曾有的一股顽强,他反问道:“为什么不去?我不曾对不起谁,又是被冤枉的,为何不能去?” 他不仅要去,还要做的妥妥当当的,比以前做的更好。 这京城就是这样,不,应该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你若是不够强不够厉害,谁都可以踩着你当跳板。 甚至都不必有什么过错,就会被人看成是眼中钉。 他不仅是为了自己,就算是为了妹妹,也要将自己锻炼的更强更厉害才可以。 见他这么说,宋沅就放下心了。 她也怕宋子思会因为这件事失去信心,从此以后一蹶不振。 可显然苦难对于宋子思来说只是挫折,过去了便过去了。 虎皮鹦鹉大人蹲在窗台上半天,一直都没说话,等到宋子思说要回三大营,它才嘎嘎嘎的笑了。 最近这阵子它老人家一直都没什么精神,也不爱搭理人。 连紫莹和竹笙这两个常常喂它而混熟了的,都哄不了大人开心了。 原本宋沅还很担心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的,但是请了大夫过来瞧了,又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因为请了大夫,大人又开始恢复了它的骂人本色,翅膀扇着将那个大夫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以至于宋沅都不敢找大夫过来了。 反正看着它也知道它身体肯定没什么大事。 现在见虎皮鹦鹉大人发笑,宋沅咳嗽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它。 虎皮大人飞到宋子思的被子上头,十分高兴:“这就对了嘛!你说你,一个大好男儿的,有什么好伤春悲秋的?” 宋子思忍俊不禁。 虎皮大人哼了一声,觉得他不识抬举:“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谁得罪了你,你就想办法去找回场子来!把他打个满地找牙!干嘛一天到晚的苦哈哈的,被人欺负就欺负回来!” 宋子思觉得十分有道理,表示自己受教。 虎皮大人这才高兴了,得意洋洋的点着它的小脑袋:“这就对了!我告诉你,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你要是退让,他不会觉得你大度,只会觉得你好欺负,更加变本加厉!” 一人一鸟聊得十分开心。 宋沅忍不住觉得好笑,忍不住摇了摇头。 正站起身来想要去把窗户观赏,走到窗边却不经意正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不由得吃了一惊。 谢景昭怎么来了?! 她诧异的睁大眼,有些失神:“殿下!您怎么来了?” 听见她的声音,虎皮大人和宋子思都朝着她这边看过来,一眼看到了窗外站着的谢景昭,顿时表情各异。 宋子思着急着要站起来行礼。 虎皮大人则是歪着脑袋盯着谢景昭,咕哝了一句什么,乖乖蹲在一边了。 宋子思挣扎着要站起来的当口,谢景昭已经进了房间了,见到他要起身,忙笑着止住了:“别起来,别起来,我就是过来瞧瞧你伤的怎么样,最近宫里也出了许多事,不然早该过来了。” 听见说宫里也出了许多事,虎皮大人的脑袋动了动,绿豆大的眼睛盯着谢景昭不放。 宋子思并未注意到,只是有些不安:“何至于惊动殿下?臣真是......” “我们就不必说这些了!”谢景昭伸手搀扶他一把:“别来这些虚的了,你的伤势现在如何了?” 宋子思是真的感激谢景昭亲自过来看他,闻言顿时感动的摇了摇头:“殿下放心,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谢景昭还是仔细的看了看,确定他是真的好的差不多了,才笑着说:“既然你没事,我就放心多了,不瞒你说,前些天宫里也出事,我守着母妃跟姐姐,所以都不知道你也出事了。” 宋子思也听宋沅提起过这件事。 现在谢景昭还专门再解释一遍,他感激不尽:“殿下已经帮了我们许多次了,臣也知道,若是殿下能帮忙,怎么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跟二皇子不同,谢景昭的为人比二皇子可要好太多了。 宋子思本来也跟谢景昭要亲近许多,自然是偏向于谢景昭的了。 虎皮大人认真听了一会儿,忽然问:“宫里出了什么事?” 它之前一直只顾着管赵普生的事儿了,都忘记问一嘴宫里到底出了多大的事,才会让谢景昭没办法出宫,也没心思管宫外的宋家。 但是现在想起来,这件事确实是挺奇怪的。 谢景昭看了它一眼,将宫里出的事跟虎皮大人说了。 虎皮大人竟然一时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要整治她,多的是现成的把柄,何必搞的这么麻烦?” 它又瞪了谢景昭一眼:“你也是好大的脸,回宫这么久了,卫茵茵作妖这么多次,偏你优柔寡断,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否则的话,也不至于逼得皇后娘娘兵行险招了!” 虎皮大人的反应有些大的出乎人的意料,谢景昭却只当是虎皮大人气愤自己没听它的。 它老人家也本来就是个动不动就骂人的性子。 宋沅却深深地看了虎皮大人一眼,她现在想起来了。 虎皮大人在龙虎山的时候,听说向来是谁都不理会的,但是为什么偏偏对谢景昭却高看一眼?甚至最后还跟着谢景昭回京了呢? 真的是因为谢景昭跟它有缘这么简单么? 第380章·我的心意 虎皮大人絮絮叨叨的跟谢景昭说话,一会儿骂骂咧咧,一会儿又语重心长,显然是对谢景昭的事情十分上心。 谢景昭也习惯了,笑眯眯的听着,时不时的还解释两句,场面看着很是和谐。 宋子思听着觉得怪有趣的,低声跟宋沅说:“虎皮大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一只鸟儿,怎么懂得这么多?” 是啊,普通的鸟儿,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 宋沅目光沉沉,低下头拨弄自己手里的茶盏,遮住了眼里的疑惑。 幸好,虎皮大人说了一会儿也就扔下了,转过头来看着宋子思:“你伤养好了就快回三大营吧,都被人这么算计陷害了,你若是不在三大营做出点成绩来,怎么对得住别人这么大张旗鼓的陷害你?” 宋子思笑着应是。 谢景昭站了一会儿就提出要告辞。 他现在出宫也不容易了,建章帝最近召见他的次数也比之前要多的多。 就是这次出来,也还是专门去跟建章帝提过的。 宋子思挣扎着要起身相送。 被谢景昭给止住了:“罢了,本宫出来瞧你,是探病的,可不是来摆什么仪仗威风的。你好好歇着吧,等你伤养好了,咱们以后再聚。” 不让宋子思送,那就只能宋沅送。 宋沅站起身来看了宋子思一眼:“哥哥,我去送殿下吧,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 宋沅跟谢景昭也的确是平常便能说得上话,宋子思不再坚持了,放心的点了点头。 宋家的宅院很大,出了宋子思的院子,还要往前走一大段路才能到二门处。 谢景昭跟宋沅一前一后的走着,等到走到拱桥处,才忽然轻声问:“宋大小姐,我之前提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上次来提的事,当然指的是亲事。 宋沅其实心里也有预感,猜测到了他应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但是等到他再次提起这件事,一时还是有些沉默。 沉默过后,她才坦诚的说:“殿下,我还没有想好。” 她的确是还没有想好。 卫茵茵的事情过后,她就忙着接宋子思回来。 紧跟着张家又出言不逊的挑衅。 这件事根本跟宋家无关,宋家完全只是受害者,张家却反而还欺负到头上来,若是任由张家乱咬,以后宋家岂不是变成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软骨头? 所以她便没有迟疑,既然张家喜欢攀咬,那就干脆去跟徐家继续闹。 这些事一件接着一件,她忙的根本没有功夫再管别的事了。 现在乍然又见到谢景昭,她才想起之前谢景昭让她考虑一下嫁给他的事。 嫁给他......宋沅不能说自己没有心动过。 谢景昭身份高贵,而且是难得的虽然身份尊贵,却仍旧能够不以身份压人的那种人,在这样的世道,男子大部分都觉得自己比女子高贵。 能遇见谢景昭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可她又很害怕。 她抿了抿唇,轻声叹了口气:“殿下,我有些害怕。” 拱桥两边的柳树被风吹动,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谢景昭站住脚转过头看着她,心里轻轻松了口气:“你怕什么?” 宋沅想了想,很诚恳的笑了笑:“怕很多东西,比如说,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大方,是个很小气的人。可是殿下,您的志向远大......” 她其实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可也正是因为考虑过,所以更知道这条路难走。 就算是普通的男人,尚且还盼望着三妻四妾。 何况是天潢贵胄? 皇子成亲,一开始是正妃,过不了多久,宫中自然会配备侧妃。 更别提谢景昭的路远不止于此,很可能以后要做太子,甚至皇帝。 她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谢景昭:“殿下,我不是一个大度的正妻,不能做到有了荣华富贵就满足,虽然说起来可能有些不切实际,但是我是希望能够遇上只喜欢我,以后也只有我的丈夫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嫁给这些勋贵和皇孙贵胄的原因。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什么情真意切?在皇室人眼里,他们什么好的得不到呢? 正因为得到的很容易,所以也不会觉得珍贵,尤其是女人,环肥燕瘦,只要她们喜欢,什么样的没有? 宋沅还没有那么自大,觉得自己能够一个人就抵得过那些各色各样的美人。 现在把话说开了,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谢景昭皱紧眉头。 宋沅就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她就知道,哪个男人会放弃三妻四妾?这个世道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更加宽容的多,他们只要有银子有地位,别说是三妻四妾,就算是三宫六院都给放满了,所有人都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不只如此,但凡是哪个男人身边的女人少了,只怕还要被嘲讽几句。 谁会愿意放弃在嘴边的肥肉啊? 她不再多说了,只是沉默的走在谢景昭身后。 谢景昭却忽然停了下来,他问宋沅:“这么说,你若是拒绝我,理由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我,而只是因为你觉得,我未来必定是会三妻四妾,所以你并不想跟其他女人共侍一夫,是吗?” ......宋沅听的有些晕,但是其实谢景昭这么说也并没有说错。 她就站定了脚步看着他诚恳的点了点头:“殿下就当我是这么想吧,我并不想过一天到晚的提心吊胆的生活,也不想为我的夫婿管理内宅,一天到晚的盯着这个侧室那个通房,看她们是否怀孕,要帮她们制定好伺候夫婿的日子,要让夫婿雨露均沾,这些都不是我所希望的生活。” 所以说,这些天她并不是没有考虑这件事。 恰恰相反,她是深思熟虑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谢景昭哈哈大笑。 宋沅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实在不知道他是在笑些什么。 是觉得她这番言论很可笑吗? 还是说觉得她认真的考虑了这么多觉得很可笑? 她有些羞恼,进而更加觉得谢景昭有些可恶。 这到底有什么可笑的?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谢景昭又紧紧的攥住了手腕。 第381章·故人之姿 不管什么时候,这种忽然抓住女孩子手腕的行径都是不大礼貌的。 大家都吓了一跳,紫莹更是忍不住惊呼:“大小姐!” 她刚才站的近一些,将宋沅和谢景昭的对话都听清楚了。 殿下想要求娶大小姐,但是大小姐根本没有答应,还拒绝了。 都拒绝了,殿下还这么动手动脚的,实在是不成体统。 这是把大小姐看作什么?她忍不住对着谢景昭怒目而视,觉得自己有些看错了谢景昭。 以前她还觉得殿下跟别的王孙贵族都不同,对她们这些小人物也都很是尊重。 可是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谢景昭紧紧拽住宋沅的手腕,并没有因为下人的惊呼而放开,他认真的看着宋沅,收敛笑意郑重的说:“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些的话,那么大可不必担心,因为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会有三妻四妾,更不可能有什么三宫六院!我这一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所有人都惊住了,紫莹的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刚才殿下说什么? 不仅他们呆住,宋沅自己也愣住了,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很多,最终说出口的却变成了:“怎么可能?” 哪有男人会放弃满山的花朵? 男人天生就贪心,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为什么不可能?”谢景昭并没有笑,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他还是一本正经:“之前我在山上的时候,所见到的所听见的师兄和师傅,都是只有一个妻子。” 对于这一点,后面飞出来的虎皮大人表示自己可以作证。 它蹲在栏杆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两个人。 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宋沅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她忍不住说:“可是,山上是在山上,如今你已经回到了朝中,回到了京城。而且,甚至宫中给你选妃,应当都是会给你一并赐下侧妃人选的。”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很多皇帝给皇子们选妃,便是一次选足一个正妃两个侧妃。 但是放在谢景昭这里,谢景昭就很笃定的说:“不会,我自会去跟父皇和母后说清楚,我只会有一个正妃,不会再有侧妃也不会有什么通房。” 这倒是,谢景昭这些年身边确实都很干净,连个贴身的丫头都并没有。 宋沅只好深吸了口气说:“那殿下,容我想一想。” 谢景昭也知道不可催逼的过急,他很快便点头:“好,你慢慢想,等到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我再什么时候听。” 宋沅捧着自己的脸,谢景昭都走了许久了,她也不能回过神来。 怎么就忽然变成了这样? 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虎皮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进来了,蹲在窗台上嘎嘎了两声:“有什么可烦的,那人不错,错过了他再选更好的就难了。” 宋沅本来心里还在想着今天谢景昭说的那些话,听见虎皮大人这么说,便转过头去盯着虎皮大人看:“大人对殿下很了解啊。” 虎皮大人哼了一声:“我在山上看了他这么多年,有什么不了解的?是个好人,而且他一根筋,自小就是权势斗争的牺牲品,卫皇后为了保住他这条小命,还专门把他送到龙虎山上去养大的,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厌恶三妻四妾的了。” 对于这一点,宋沅倒是没有想到。 她忍不住怔了怔。 而后回想上一世,谢景昭似乎确确实实一直都没有成亲。 那时候宋子思跟谢景昭一起在前线拼杀,许多人都劝着谢景昭和宋子思娶亲。 她那时候在沈家后宅关心的更多的是宋子思,也曾去信宋子思,让宋子思对人生大事上心一些,却被宋子思给拒绝了。 他说谢景昭都还未有成亲的念头,他作为谢景昭的下属,便更是要以国家大事为重,等到灭了外敌,再成亲。 现在想想,真是很遥远的事了。 那时候她怎么会想到自己会重生? 更没有想到还会跟现在这样,和谢景昭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甚至还可能走到一起。 她嘴唇有些发麻,忽然转过头看着虎皮大人:“大人你似乎很想我答应他的求娶啊。” 虎皮大人的绿豆眼忽闪忽闪的,听见宋沅这么问,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蹲下身子将头埋在它肥肥的翅膀里头:“爱嫁不嫁,关本大人什么事?” 是吗? 宋沅若有所思,面色淡淡的笑了笑,走到虎皮大人跟前蹲下身来:“大人,您到底是什么人?我总觉得您似乎对宫里的事情都很熟啊?” 包括之前齐昭君的事,虎皮大人也是早就知道了的。 甚至那个之前一直受刑却不肯开腔的赵普生,也是大人去了一趟之后,就开口了。 虎皮大人声音闷闷的反驳:“大人我天赋异禀,又不是普通的鸟儿,我当然是知道很多事了!” 它警惕的看了一眼宋沅:“你少来试探本大人了,还不到时候,该跟你说的时候,自然就跟你说了。” 宋沅若有所思。 另一头,谢景昭回了宫中。 卫皇后正在看名单,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啦?这一次怎么样啊?” 她笑盈盈的放下了名单,交给旁边的静姑,脸上带着几分慈爱的看着谢景昭。 谢景昭在她对面坐下,等到宫娥上了茶点又退下去,便沉沉叹了口气:“这一次也没有答应。” 卫皇后顿时忍俊不禁:“哎呀,这位宋大小姐真是......” 她笑着说:“真是好有意思。” 因为有上次斑斑的事,所以卫皇后一直都觉得宋沅是十分厉害的。 但是她没料到,宋沅在感情上也是这样的与众不同。 听见谢景昭说完宋沅说的那番不要给男人打理后宅,处理妾侍通房的言论,卫皇后忍不住有些怔忡,而后忽然沉声说:“真是个好有意思的小姑娘,她说得对啊,若是哪个女人说自己心甘情愿的给男人打理后宅,才是在骗人。” 卫皇后看着他:“那你是怎么想的?” 第382章·难能可贵 卫皇后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姿态也是放松的,依靠在软枕上淡淡的看着谢景昭,很耐心的等着他的回答。 谢景昭不答反问:“母后,若是儿臣说,我也赞同她的说法,您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出息?” 世人大多都是这样,对待男子宽容,对待女子却备加苛责。 要求女子坚贞守节,但凡有一点行差踏错就要沉塘,有一万种针对她们的刑罚。 但是对男子却又是另一套,他们三妻四妾都是该当的,若是还有勾搭别人家的媳妇儿的,那更是他有本事,错的自然都是女人。 谢景昭也知道自己的这一套想法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可是卫皇后却扑哧一声笑了。 她笑眯眯的看着儿子:“这有什么可没出息的?我的儿子若是这么想,我只会觉得他真是个君子。” 谢景昭有些震撼,他没有想到卫皇后竟然会是这么想的,卫皇后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一个枯燥的人,甚至都没有什么太过明确的喜好和爱恨。 她一直淡淡的,就像是一抹可有可无的影子。 在宫里也是不得宠的,作为中宫皇后,竟然也能被一个贵妃逼得节节败退,还要把唯一剩下的儿子送到宫外去抚养。 可是现在,卫皇后说出来的这些话,却让他明白,他的母亲根本不平凡。 卫皇后自然没有错过谢景昭眼里的震惊,她挑了挑眉,轻声问:“很奇怪吗?可是仔细想想,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除了是一个母亲之外,更是一个女人啊!” 哪有女人会真的心甘情愿的接受什么三妻四妾共侍一夫啊? 说什么教养使然,可这教养又是真的对的吗? 是为了女儿好,还是为了家族不出一个特立独行的人被人嘲笑? 谢景昭从未觉得跟母亲如此接近过,他诚恳的点了点头:“的确是很奇怪,母后,我一直都不知道......” “不知道才是对的。”卫皇后翻身坐起来,将名单拿在手里轻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什么,轻描淡写的说:“若是我一旦表露出我的想法,那我岂不是最善妒的皇后?” 谢景昭抿了抿唇。 是啊,他的母亲一点儿也不幸福。 陪着建章帝一路走到大位,可是结果呢? 卫皇后不再继续说了,转了话题:“所以,现在宋大小姐提出这个要求,母后是没什么不赞同的,关键在于你自己身上。你要扪心自问,问一问你自己,你是不是能够接受?接受了以后,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 承诺总是最简单的事,但是履行承诺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卫皇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不管男人女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现在人家已经摆明了车马,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你可以因为这个决定不合理放弃,但是若是你选择了坚持,那你以后就不能因为这一点而心生怨气。” 谢景昭这样的人,竟然一时也没有说话。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诚恳的看着卫皇后:“母后,您真的让我肃然起敬。” “什么肃然起敬不起敬的?”卫皇后失笑:“这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的自白罢了,我一辈子就是这样了,所以我并不希望你跟你父皇一样,这一辈子有一个真心真意喜欢,并且也愿意跟你共度一生的人就不错了,人不要太贪。” 她想到这些,缓缓摇了摇头。 其实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但是因为是自己的儿子,也因为希望他以后能够过的好,卫皇后还是多嘴说了两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有什么不好的?前朝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例子,文昌帝便是一辈子就守着一个皇后过的,也不见他便如何了。” 卫皇后如此想得开,大大的出乎了谢景昭的意料。 可这到底是值得开心的事,他笑着应了是。 另一边的林贵妃则挑挑拣拣的将册子都看完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耐烦的问:“就这样了?” 林嬷嬷见她的语气态度都不怎么好,也知道她心里必定是不满的,便低声说:“娘娘,现在暂时便是这样了,并没有更新的人选送来。” 但是这名册上的人选,林贵妃一个都不满意。 她哼了一声,垂下眼皱眉:“他自己的事,他自己也该上心了,你去将殿下叫过来。” 林嬷嬷急忙答应。 二皇子这回倒是来的很快,见到林贵妃靠在引枕上眯着眼睛,他凑上前喊了一声母妃,便坐在边上:“您叫儿子过来?” 林贵妃啪的一声将手里的册子都扔在了他身上,柳眉倒竖的问:“上一次跟你说的话,你全都当了耳旁风是吧?你自己看看,这些人选都是些什么人,没有一个是能帮得上你的!你自己的事,自己都不上心么!” 二皇子也知道她是在气什么,听见这话忍不住往名册上看了一眼,随即又笑了笑:“母妃,您何必为了这个着急,要是为了这个就急,那可划不来啊。” 他这么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林贵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就抄起旁边的扇子打了他两下,有些喘不匀气的呵斥:“你以为我愿意为你操心!还不是你自己不上心?皇后马上就要把闺秀们叫进宫里来了,到时候,还有你反悔的时候?” 二皇子也知道林贵妃现在是怒极了,便不再嬉皮笑脸,上前蹲在她跟前轻声说:“母妃,您放心吧,这件事儿臣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只是人家到底是侯府贵女,最近每天又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儿子总不能直接去人家家里吧?” 林贵妃便往后靠在引枕上,听见这话冷冷的道:“就算如此,那也得想法子,不是她,就想法子找差不多的!” 二皇子马上便答应了。 他又笑着看着林贵妃:“母妃,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慌张?” 以前的林贵妃可是从来都不至于这么低落的。 林贵妃面色沉沉,以前自然不会如此,可是现在毕竟不是以前了。 第383章·色衰爱弛 林贵妃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讥诮的扯了扯嘴角:“你现在还看不出来,你母妃已经色衰爱弛了吗?” 这个词放在林贵妃身上总是令人有些令人不适,因为这些年她一人几乎独得恩宠,将其他宫妃都衬托得暗淡无光,大家都一度觉得,她以后就是未来的皇后无疑了——————卫皇后病恹恹的且不受宠。 可现在,她自己嘴里说出色衰爱弛四个字,不由得叫人心里无端发凉。 二皇子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沉默的看了母妃半响,才说:“不是的,母妃,不会。有儿子在一天,你就不会孤立无援,更不会色衰爱弛。” 儿子说这话,不管怎么说,总是令人心里更舒服一些。 林贵妃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庞,无声的叹口气:“你可要争点气,否则的话,母妃以后可真的不知道要靠谁去了。” 二皇子沉声应是。 等到出来之后,二皇子便淡淡的问:“最近太后娘娘那边是否对皇后热切起来了?” 跟着二皇子的李公公见状便忙压低了声音:“回殿下,的确如此,太后娘娘以前一向不跟皇后亲近,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反倒是跟皇后娘娘走的近了许多。” 二皇子就冷笑了一声。 有什么不知道怎么的,原因不就是死太监坏事了吗? 二皇子想到刘安,面上带了几分厌恶。 同时心里又有些难以言喻的烦躁。 林贵妃如果在宫中不再受宠,对他的影响也很大。 本来谢景昭就占着中宫嫡出的优势了,如果现在连受宠这一点也占了去,那还有自己的什么事? 他吸了口气,又带着几分不耐烦的问:“打听好了没有?” 李公公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忙跟着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打听到了,最近其他家的宴会,要么是送了帖子宋家给拒绝了,要么就是不给宋家送帖子,宋大小姐并没有出门的打算。” 宋子思毕竟出事了还在养伤,所以宋沅就算是拒绝去其他人府上做客,也不是什么失礼的行为。 大家也都能了解。 可是对于二皇子来说,这便有些难受了。 他冷哼了一声,面色不善的斥责一声:“废物!”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李公公的腰更加弯了,小心翼翼的跟着,一声不敢吭。 二皇子焦急的来回踱步。 正如林贵妃所说,他实在是不能继续忍下去了,再忍下去,只怕人选都已经选好了。 可是宋沅偏偏又不出门了。 他想要动手脚都难。 总不能,他闯到宋家去吧? 这样一来,先不说能不能得逞,就算是得逞了,他回头也会被建章帝给打死的,实在是没有必要如此冒险。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二皇子不由得觉得有些胃痛。 他厉声叮嘱李公公:“给本王盯紧点儿!一旦有什么消息,立即报给本王知道!” 李公公急忙答应了。 另一头,田太后从小佛堂出来,有些诧异的问:“怎么,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那边还没定下来选谁吗?” 因为宫里都是自己人,所以田姑姑听见这话便也没客气,径直说:“只怕是对那些人选都不满意的。” 谁不知道林贵妃心比天高啊? 哪怕现在是成了贤妃了,可人家以前毕竟一直都是最受宠爱的贵妃呢,她哪里看得上那些要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清流名声的女孩儿呢? 田太后嗤笑了一声:“这可真是有点意思,又是两个月过去了,皇帝要给他的儿子指婚,就这么难?” 这话就不是田姑姑能接的了,田姑姑只好笑而不语。 田太后越想越觉得心里烦躁,忍不住深深的吐了口气:“既然都不满意,那便跟皇帝说!省的他们挑挑拣拣的!” 建章帝最近有些忙。 先是户部跟兵部扯皮,说是今年各地的卫所要的银子太多。 而后又有定远侯府和成国公府闹出来的事儿,他真是忙的不可开交。 所以当田太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都又过了两个月了。” 是啊,真是不知不觉,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娶亲虽然重要,可是这么长时间,不过就是几个女子,挑选出一个合适的就那么难?” 只怕是根本不想选吧? 田太后对林贵妃是一直都不大满意的,尤其是在斑斑的事情过后,她便更看透了林贵妃的目中无人。 皇帝还在的时候,拿她这个太后尚且是当成木偶一般利用,但凡是有个什么差错,或是林贵妃更加得势,怎么还可能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呢? 此时见建章帝这么问,她便干脆的说:“只怕也不是难选,而是这人选不能让人满意吧?” 建章帝的面色沉下来。 为什么人选会让人不满意? 他淡淡的问:“他们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田太后喝了口茶,也没有遮掩,直截了当的说:“都是些文臣的女孩儿,而且官职也不高,都是些名声好听的清流,只怕贵妃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的。” 建章帝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朕可是深思熟虑过后才选定的人,这一次贵妃宫宴上闹出的事,那些勋贵们谁还愿意让女儿嫁给老二!” 娶文臣的女儿,也是让二皇子的名声能够好一些。 她们竟然还挑挑拣拣起来了? 田太后叹了声气:“你是这么想,但是人家可未必能够理解你的好意。皇帝,你自己看看,你给景昭挑选的人选,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建章帝顿时头都大了。 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能这么比吗? 再说,这一次本来就犯了大错了,还不知道收敛! 建章帝忍不住语气冷淡:“真是挑三拣四!既然他们不选,朕来选!” 说着便冷冷的说:“就太常寺的这个吧!” 他垂下眼来出了口气:“也能好好的教教老二什么叫做谨言慎行,规行矩步!” 田太后不再多说了,看着那个名字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第384章·图谋什么 二皇子回宫之后便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之前他还一直觉得母妃哪怕是被父皇迁怒,这世间也是短暂的,毕竟他们已经那么多年的感情了,早就不是普通的妃嫔和皇帝那么简单。 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发展却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建章帝这次看样子是铁了心不再理会林贵妃了。 这么多天来,建章帝竟然都没有去看过林贵妃一次! 这放在以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可现在,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事实摆在眼前,哪怕是不想接受也要接受。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里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 而第二天一早,他才起身不久,就有宫人过来传召,让他去太后宫里。 田太后对这些孙子们都不亲近,不管是二皇子还是谢景昭,以前都不太跟田太后接触的,这次却忽然让人来传召他......他皱起眉头,不由得回想自己近期做过的事,最终却又有些头痛的摇了摇头。 按理来说他没有什么得罪田太后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略微定了定心,收拾好了之后便径直去田太后宫里了。 田太后一直都有礼佛的习惯,这一次却并没有去小佛堂,而是在凤座上看着他。 二皇子略一扫心里就有了数,掀了袍子上前跪下行礼。 田太后点点头让他起身,温和的问:“最近怎么少见你往哀家这里来?” 以前其实也没来过多少次啊,二皇子心里咯噔一声,但是明面上却还是沉着的应对:“皇祖母,孙儿最近总是做错事,怕惹得父皇生气,因此一直都在闭门思过.......” 闭门思过?田太后看着他微微的笑了笑,面上还是一片的慈爱:“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孩子大了,也该要成家立业了,成家立业,自然便懂事了。” 说着,田太后转头看了田姑姑一眼:“这孩子还不知道呢,你快去,把画像给他瞧瞧。” 画像? 二皇子皱了皱眉,心里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心里的烦躁更加遮不住,却还是强咬着牙接过了画像。 这些仕女画都是一样的,看着面目模糊,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二皇子强忍着心里的烦躁,笑着看向田太后:“皇祖母,这位是?” 田太后微微笑了:“你父皇给你选定的未来二皇子妃,怎么样,你喜欢不喜欢?” 选定! 二皇子敏锐的意识到这话里的选定两个字,顿时觉得有些牙痛。 建章帝哪怕是再不喜欢林贵妃了,常言也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怎么会给自己选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 还是个太常寺的文臣,半点用处都没有! 他拿着手里的画像,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田太后见他攥着画轴的手都有些青筋突出来,心里也知道他此时必定是十分憋屈和恼怒的,顿了顿,才问:“怎么了?你是看不上吗?” 看不上,他当然看不上! 二皇子心里疯狂叫嚣,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和风细雨的:“怎么会呢皇祖母?孙儿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亲事,孙儿也不懂,既然父皇已经定了,那就是如此了吧。”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田太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只是笑笑:“既然如此,那哀家也就放心了,过两天,哀家办个花宴,到时候你也亲眼瞧瞧未来的皇子妃才好。” 二皇子含笑答应了。 一直等到走出慈恩宫,也并未露出半点异样来。 田太后放下茶盏淡淡的说:“真是个厉害的,比他娘都沉得住气啊。” 田姑姑替她将茶盏端走,闻言便轻声说:“娘娘,其实您大可不必......” 大可不必冲在前头去促成这件事的。 本来这件事就差不多是这么定了,大不了就是再拖一段时间,迟早都会定下来。 既然早晚都会成,那为什么还要专门得罪林贵妃跟二皇子呢? 这两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你不招惹他,他尚且还得主动要对付你呢。 何况现在田太后直接出面说了人选,按照林贵妃那母子的性子,一定是把这个账给记在田太后身上了。 田姑姑是跟着田太后多年的心腹了,她说这样的话,田太后不会动怒,只是笑了笑:“别担心了,哀家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便不会得罪他们了吗?” 从让宋清秋扮作小公主上身一件事就能看出来,林贵妃母子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忍了他们很久了。 现在只是促成一件亲事就是得罪了吗? 田太后笑着看了田姑姑一眼,意味深长的说:“只有她们不能到大位,哀家和田家,才能够平平安安啊,你明不明白?” 所以她最近才对卫皇后态度热切了许多。 所以才会主动先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因为田太后也要为以后考虑。 已经跟林家结下了不解之仇,那当然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田姑姑知道田太后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且都是深思熟虑过了的选择,便不再多说。 而另一头,林贵妃也得知了消息。 她听见消息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等到确认没有听错,顿时便直起了身子冷声问:“你说什么?” 林嬷嬷生怕她会有个好歹,急忙劝她冷静:“您先不要这么着急.....圣上也还没有明发旨意。” 这重要吗?! 不管有没有明发旨意,这件事都已经定了! 否则的话,田太后不会直截了当的让二皇子过去。 她就是在告诉二皇子,你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林贵妃一时觉得有些眩晕,险些一下子没站稳摔倒。 好在林嬷嬷及时将她给搀住了,着急忙慌的劝说:“娘娘!您先要保重身体啊,二殿下还不是都指望着您了吗?” 怎么保重身体? 林贵妃劈手夺过名单,厉声问:“定了哪一个?” 林嬷嬷战战兢兢的指着太常寺寺正的女儿彭凌薇的名字,小心的说:“就是这一位。” 林贵妃死死地捏住了那份名单,尖利的长指甲从那个名字上头划过去,将那个名字给划得一片斑驳。 第385章·放弃幻想 田太后将二皇子叫过去宣布了彭凌薇是未来的二皇子妃之后,建章帝紧跟着也将儿子给叫了过去。 父子俩从前的关系称得上父慈子孝。 可是林家的和紧跟着的林贵妃草菅人命的事情之后,二皇子再在建章帝跟前就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建章帝以前见到他也多是开心的,这一次却显得格外的冷淡了些,等到他行了礼,便直接说:“朕已经令礼部操办你的亲事,等到你大婚过后,便可以开府离宫了。” 分明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现在再经由建章帝这么说出来,二皇子还是觉得心中像是压了块石头,他抿了抿唇:“父皇......” 建章帝抬眼看了他一眼,面上表情淡淡:“怎么,你有意见?” 原本二皇子还想说想要再等等的,听见建章帝这不冷不热的话,之前那句话便瞬间吞了回去,他知道,建章帝现在不是在问自己的意见,而是在通知自己。 心里有许多的念头闪过,但是最终二皇子只是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深吸了口气恭敬的说:“是,父皇,儿臣知道了。” 见二皇子这么快就答应,建章帝的态度好了些,嗯了一声让他起来,语重心长的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成亲了以后,就去办市舶司的差事。” 二皇子应是。 出来的时候,他满腹的心事去见的林贵妃。 林贵妃已经平复心情了,见到二皇子面色铁青的进门,心里知道是为了什么,招手让他在旁边坐下:“你父皇找你了?” 二皇子在自己亲娘面前没什么好装的,脸色阴沉的点点头:“直接让我成了亲以后再开府,并没有问我的意思,我能如何说?我也只能说知道了。” 他说着,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委屈和愤懑:“母妃,到底是为什么?” 就算是宫宴上林贵妃犯了错,但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建章帝至于便将他们母子一下子便厌弃了么? 林贵妃垂下眼。 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反倒是比儿子清楚明白的多:“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圣上如今是觉得,谢景昭更加聪明能干。” 建章帝或许是偏心,但是他在国事上头却从来不曾行差踏错过。 哪怕是再宠爱林贵妃母子,但是这些年,他也并未让他们插手朝政。 这从林贵妃当初宫宴上失误,逼死了一个驭兽师的事,他是何等震怒便能看出来了。 所以,并不是只是在宫宴上犯了错。 而是那个错,本来就是致命的,是踩到了建章帝的底线。 二皇子愤而将手边的杯子给摔了,面上带着十足十的愤怒和难堪:“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林贵妃蹙眉看了他一眼:“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与其在这里生气,不如想想别的法子。” 二皇子深吸了口气,母亲的话他还是听得进去的。 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没有新娘子,这门亲事就成不了吧!” 没有新娘子? 林贵妃立即便扬声:“你别胡来!” 建章帝已经把他叫过去,亲自说定了这件事,若是这个时候对彭凌薇怎么样,那岂不是自己在跟天下人说,他们不喜欢这门亲事,所以这门亲事成不了吗? “放心吧母妃,儿子有分寸。”他挑了挑眉,已经恢复了从容镇定:“儿子也确实要成亲了,父皇一直以我还未成亲,所以不能参与政事为由,不让我去做事。成了亲,自然就不能限制儿子的事儿了。” 他说着,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的压低声音说:“哪怕是把我放到外头去,做个正经的藩王呢!儿子也想做出一番事业,而不是窝在这宫里,一天到晚的看父皇的脸色!”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手里无权。 他都已经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没有封王,也还没有出宫开府。 以前他觉得建章帝是宠爱他,所以才不让他就藩,觉得这也不错,至少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是现在还有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建章帝既然已经厌烦了他,那还不如放他走。 林贵妃并没有反驳,她也觉得二皇子说的有道理。 窝在宫里,无权无势的空头皇子有什么好当的? 她嗯了一声,攥住二皇子的手腕:“你要明白,你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以前的失败便过去了,不要当回事,重要的在于以后,市舶司的事,一定要上心!” 有了齐昭君留下来的那些造船的图纸,还有她的那些人手,其实二皇子手里已经有了将这件事做成的筹码。 只要市舶司的事做好了,以后照样天高任鸟飞。 思及此,林贵妃又谨慎的警告他:“至于婚事,正如你所说,其实也不管是谁,反正若是以后......你自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二皇子知道这意思是让他适可而止,答应的很痛快。 至于彭家,彭家陷入了巨大的惊喜当中。 彭德胜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也才是个五品的京官。 说出去可能许多人觉得是很高的官儿了,可是实际上在京城,王孙贵胄满地走,四五品的官员多如狗,他这种既没有实权,又不是什么肥差的官儿,实在是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等运气,忽然一道圣旨从天而降,他的女儿竟然要嫁给二皇子了! 彭夫人更加高兴,拉着女儿一时之间眼泪连连:“你父亲虽说也是个官儿,可是他在这京城真是不算什么,咱们家更是也就比寻常人家好一些,谁能想到,我女儿竟然还有这个造化!以后也是宫里的娘娘了!” 相对于父母亲的欢喜,彭凌薇更多的是慌张,她捧着圣旨还有些迷糊:“可是,可是女儿都还未见过二皇子......” 彭夫人立即便道:“见不见的,有什么要紧?殿下身份尊贵,你嫁过去,就是现成的皇子妃,而且还是正妃啊!” 竟然是正妃,他们真是怎么都想不到的,简直像是天降的喜事。 彭德胜猛地站了起来。 第386章·香消玉殒 见他这么着急,彭夫人都顾不得自己还在擦眼泪了,睁大眼睛问:“你要去干什么?” 这么高兴的事儿,怎么彭德胜跟傻了似地? 彭德胜瞪了妻子一眼,觉得妻子真是蠢的有些过分了:“你说干什么?这么大的喜事,当然是要去祖宗跟前告诉祖宗了!” 这的确是大事,彭夫人也急急忙忙的站起身来,安抚了女儿两句,便陪着丈夫一道出去准备了。 彭凌薇捧着圣旨,看着父母亲急匆匆的走了,心情一时有些复杂的照了照镜子。 她,真的要成为皇子妃了? 家里不过就是个普通官宦人家,她什么也没有,跟别的贵女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是格格不入,只能混普通的清流下层官员的圈子。 可是一夕之间,她就要成为天子儿媳了。 这可真是......她呆呆的,一直等到宫中的赏赐跟着嬷嬷和宫女一道下来,才被彭夫人又高兴的拽了一把:“丫头,你在想什么呢?快谢恩呀!” 宫中照例赏赐下来两个教导规矩的教引嬷嬷,还有四个宫女。 彭家的宅子并不大,加了这几个人,竟然显得有些逼仄了。 可饶是如此,彭夫人也高兴得几乎合不拢嘴。 她并不是高兴这些珍宝赏赐,而是高兴自家女儿以后就能够大富大贵。 屋子里安静些下来,等到打发了那些嬷嬷和宫女,彭夫人抱着女儿喜极而泣。 幸福来的太突然,她一下子被这巨大的幸运给砸的有些不知所措。 彭凌薇也是同样的,但是她很快就从巨大的惊喜当中回过神来。 因为宫里的嬷嬷开始教导规矩了。 而彭家来拜访的帖子则是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 看着一张张烫金的拜帖送进来,彭夫人和彭德胜忙的不可开交。 他们夫妻俩这些年一直都过的平平淡淡的,这样的场面确实是前所未见的,如今被这巨大的惊喜砸中,他们什么都得慢慢的学,因此暂时也顾不得还在学规矩的女儿了。 彭凌薇很快就从惊喜当中被浇了一头冷水,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原来当王妃是这么的复杂的一件事。 行走坐卧,通通都有一套标准。 教引嬷嬷们恨不得拿尺子丈量她行礼的动作。 让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适应。 她想去跟父母说,但是父母见到她,便会一脸兴奋和荣耀的跟她告诫:“一定要听嬷嬷的话,将规矩都学好,将来才能好好的伺候殿下,让殿下喜欢你。” 是啊,殿下的喜欢多么要紧? 看着府中堆积如山的帖子和送来的各式各样的礼物,彭凌薇将委屈都吞了回去,更加努力用功的学习规矩。 直到有一天,一个教引嬷嬷微笑着点了点头夸赞了她,而后又轻声说:“姑娘,殿下想见您一面。” 彭凌薇心跳如擂鼓,睁大眼睛看着教引嬷嬷,不确定教引嬷嬷说的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殿下要见自己? 可是,为什么? 不是说婚前不能见面吗? 教引嬷嬷一改了从前的严苛,和蔼的笑着:“姑娘,这可是好事啊,毕竟殿下若是提前就喜欢您,那您嫁过去了,岂不是更加的顺风顺水?”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以至于让彭凌薇不得不动心。 她听了教引嬷嬷的话,跟父母说要去南山的寺庙里祈福。 彭德胜跟彭夫人都很是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祈福。 同时又下意识的阻止。 人总是这样,过的一般的时候自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会出什么意外,但是一旦有了钱有了权,就会更加惜命。 彭夫人说:“你若是要去祈福,我替你去一趟也就是了,自己去怕是不妥当。” 彭德胜也跟着点头:“大妞儿,你听话,还是少出门。” 可是向来很乖巧听话的彭凌薇这一次却并没有跟从前那样听父母的话,她抿了抿唇,竟然有些坚定:“不,爹,娘,我想去。我想求求菩萨让我以后能够跟殿下琴瑟和鸣.......” 女孩子,会有些这样的念头在所难免。 彭德胜跟彭夫人迟疑良久,还是答应了。 只是他们家中自然是请不起护卫的,商量了之后,便让彭家的几个子弟陪着彭凌薇一道去南山上香。 在拜过了菩萨之后,彭家的公子们被引到了禅院去休息。 都已经到庙里了,大家又都是年轻人,自然是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便都先去休息了。 彭凌薇松了口气,跟着教引嬷嬷一道去了后山。 后山上栽着一片桃林,此时正是桃子盛开的时候,远远看去,到处都是青红相间的场景,看上去令人心旷神怡。 彭凌薇是头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一时之间免不了觉得新奇。 跟着教引嬷嬷爬到了山顶,她看着远处一片几乎竖直的峭壁,转过头问教引嬷嬷:“嬷嬷,殿下呢?” 教引嬷嬷笑着往前指了指:“姑娘快看,不是在那么?” 彭凌薇依言朝着教引嬷嬷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见浓密的桃林,并未看到什么殿下,不由得有些奇怪的想要回头询问。 只是还没转过身,便觉得背部传来一股大力,她整个人顿时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径直跌下了山崖。 风吹过,桃林扑簌簌的作响。 教引嬷嬷垂下头,笑了一声,丝毫没有任何异样的顺着原路返回去了。 等到大家休息完,到了用素斋的时辰,彭凌薇的禅院忽然乱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彭凌薇不见了。 到底是未来的皇子妃,寺庙里上下都被惊动,一时之间几乎将整个寺庙都给翻了过来的找人。 可是整座寺庙都被找遍了,却也没有见到彭凌薇的身影。 大家忍不住都着急起来。 彭家的子弟都急了,忍不住质问教引嬷嬷们:“是你们跟着我妹妹的,我妹妹现在人呢?她到底人在哪儿?” 教引嬷嬷却也跌脚:“姑娘说她要小憩片刻,我们便去前面拜佛了,谁知道等我们回来,却根本没有看到人啊......” 第387章·去哪儿了 天色越来越暗了,彭家子弟遍寻不见彭凌薇,吓得去山下通知了彭德胜。 彭德胜正跟彭夫人数着家里的银子,想着该如何给女儿置办些东西,虽然说皇家娶媳妇儿,没有嫁妆一说,东西都是内侍省置办好的。 但是他们做父母的,总有做父母的心意。 听见儿子来说妹妹不见了,彭德胜怔了怔,下意识的呵斥:“别胡说八道!好好的,你妹妹怎么可能不见?” 这是未来的二皇子妃,又不是街上的猫猫狗狗。 虽然彭家人手不够,但是也跟着六七个哥哥,还有伺候的人,加起来二十个人左右,看一个人还看不住吗? 怎么可能? 彭大少爷吓哭了:“爹,我没胡说,妹妹真的不见了!” 彭夫人面色雪白的站起身来,看着儿子,张了张嘴巴,险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隔了许久,才颤抖着问:“好端端的,怎么人会不见呢?那么多人跟着呢!” 彭德胜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脸色凝重的说:“走!去把家里所有的人都给我叫上,去南山!” 他好好的女儿,怎么可能不见了呢? 南山上火把遍地。 彭德胜自己上山的同时,还让儿子去报了官。 听说未来的二皇子妃不见了,顺天府知府也不敢掉以轻心,马上调拨了三十几个官差一道上山去找。 加上彭家倾巢而出,南山上头一时聚集了一百多人在找人。 夜深了,火把像是移动的游龙,在山林间穿梭。 彭大夫人站在山顶上,看着一条条的长龙移动,脸色惨白的攥着旁边的亲娘的手。 彭大夫人的母亲惊觉她的手都是冰冷的,急忙劝说:“不管怎么说,也得先顾着自己,若是你都倒下去了,那还怎么找孩子呢?薇薇是个好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这个话丝毫都没有办法安慰到彭大夫人。 彭大夫人的语气都带着哽咽:“娘,我以前也没盼望过大富大贵,这泼天的富贵轮到我,我的确是被冲昏了头脑了,可能我就是没那个命,可是老天要惩罚也该惩罚我啊,为什么要对薇薇......” 她忍不住哭了:“薇薇才十几岁啊!” 十几岁,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她还什么都不懂。 家里也从来没有说要用女儿换什么荣华富贵,原本就是让她嫁普通人的。 要是嫁普通人就好了......彭大夫人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了这个念头,一下子哇的一声哭的更加凄厉。 她母亲沉重的叹了一声气,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会的,不会的,别胡说八道了。这事儿是好事啊,赐婚是大喜事,谁能料到会有这一出,谁都想不到的。”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所有人心里不详的预感都愈发的沉重。 肯定是出事了! 不然的话,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无端端的失踪这么久? 失踪越是久,情况就越坏。 彭德胜急匆匆的从山道上上来,一眼就看到了在山门处等着的彭夫人,两人对视了一眼,彭夫人就急急忙忙的冲了过去,拉住了彭德胜,哽咽着问:“老爷,怎么样?!人怎么样啊?” 彭德胜的脸色同样难看,看着几乎都要晕过去的妻子,他抿了抿唇,几乎是艰难的摇了摇头:“还没有找到......” 彭夫人顿时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旁边的人都手忙脚乱的搀扶。 彭德胜的眼里有了泪意,看了妻子一眼,又抬头看着岳母:“岳母大人,劳烦您看着她,我,我先去审问审问那几个嬷嬷。” 他现在也快要撑不住了。 看着他的样子,再多的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汪夫人只好叹了口气:“你也要保重身体,家里还靠你撑着呢。” 彭德胜答应了一声去了。 两个教引嬷嬷和宫里出来的宫女都慌慌张张的在禅院里等着。 见到彭德胜进来,她们也全都站了起来,着急的问:“怎么样,彭老爷,人找到了吗?” 看着也是着急的不行的样子。 彭德胜的脸色一时之间很难形容。 他看着这些人,总觉得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有些 第388章·谁下的手 他看着这些人,总觉得这些人一个个的都神色可疑。 这些人焦急的面容底下,不知道藏着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肠。 他的女儿失踪,真的跟这些人毫无关系吗? 他迟疑着,抿了抿唇,问她们:“你们这么多人跟着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姑娘到底去了哪里吗?” 他不由得有些恼怒:“你们不是宫里出来的吗?职责就是要看好我女儿,可是你们到底都去干什么了?!” 失去女儿的恐慌让他从二皇子岳父的梦幻泡影当中醒过来。 他嘴唇都变成了紫色,哆嗦着,手指发颤:“你们说实话!若是找不到我女儿,我就进宫告你们!你们作为伺候的人,竟不知道主子去了哪儿,难道不是弥天大罪?” 这些话吓不到宫里出来的这些老油条。 教引嬷嬷又哭又闹:“老奴一开始分明是跟着的,是姑娘嫌弃我们规矩太重,不肯让我们跟着,非得赶着我们去休息的!” 在家里的时候,彭凌薇的确是抱怨过这些嬷嬷们的规矩太过严苛,不近人情。 彭德胜的脑子一片混乱,看着她们分明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面色凝重的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冷静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只能让宫里审了,我女儿,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教引嬷嬷掩面大哭,哭着哭着,忽然猛地冲向旁边的廊柱:“大人若是要这么说,那老奴只能以死来证明清白了!” 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彭德胜已经冲过去拉了,但是硬是没有拉的住,以至于她撞到柱子,人便无声无息的软了下去。 彭德胜整个人都惊住了,不可置信的追了过去,蹲下身却发现教引嬷嬷已经死了。 ...... 本来女儿就还没有找到,现在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还死了一个,彭德胜心里顿时又是害怕又是忐忑,彻底失去了主张,只能往前面去。 前面的彭夫人也已经醒过来了,见到彭德胜出来,急忙问:“怎么样,真的一点都问不出来吗?我们的女儿这么乖巧听话,若是嬷嬷们没有跟着,她是不会乱走的!” 的确,女儿是小家碧玉,脾气也好,对待嬷嬷们都很信任。 她是不会自己做什么出格的行为的。 彭德胜心里发苦,但是却也只能苦着脸说:“没有,那个教引嬷嬷只是被我说了几句,她就自己坚决的去撞廊柱了。” 汪夫人手里还端着药碗,很惊讶的问:“撞柱了?就算是丢了......” 不,的确是,弄丢了二皇子妃,的确是大罪,可能是害怕所以就慌了。 这也是正常的。 她忍不住有些惊慌:“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她这么死了,宫里会不会觉得是我们逼死了她?” 彭夫人又惊又怕,一时之间腿都是软的。 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大的喜事,忽然就变成了丧事。 分明好好的事,怎么就会闹成这样? 而且,女儿到底在哪里啊?!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一哭,彭德胜心里更加的心烦意乱,但是妻子现在也已经在崩溃边缘了,他不敢露出来,只能尽量的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 可是就这么安慰着,结果也没有变好。 第二天一早,出去找的人有一批回来了,他们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带回了彭凌薇的尸体。 才十几岁的少女,原本正是最美好的时候,有大好的前程,可现在,她已经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彭夫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晕了过去。 汪夫人同样也哭的不行,亲外孙女儿,结果现在却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真是让人没有办法接受。 到了这个时候,彭德胜反而成了唯一支撑住的那个人。 他撑着桌子勉强站稳,嘴唇哆嗦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是走到女儿跟前,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他问:“在哪儿找到的?” 找到人的是顺天府的官差。 听见彭德胜问,小心的说:“是在后山的悬崖底下,找到彭姑娘的时候,她已经没了.......” 斟酌了一会儿用词,官差挠了挠头:“彭姑娘应该是去登顶的时候,不小心坠崖了。” 彭德胜说不出话来,抱着女儿哭的撕心裂肺的。 那个场景看的人都心里戚戚然。 彭家的子弟们也顿时都哭成了一片。 这件事闹的很大,堂堂的二皇子妃去南山上个香就失踪了,而且最后竟然还摔死了,消息传到宫里,建章帝怒不可遏。 刚好二皇子来请安,二皇子错愕的睁大眼,很是莫名的问:“什么?!人怎么了?” 冯宝不看二皇子,低垂着头跟建章帝补充说:“说是彭姑娘不想要伺候的人跟着,只想自己去后山走走,便支开了下人,谁知道等到下午的时候,就发现人不见了。彭家当即报了官,带着人找了一夜,结果在崖底找到了人......” 二皇子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可能?!就算是她要自己去后山,难道伺候的人就真的听了?!宫里放出去的人,就蠢成这样?分明是她们玩忽职守,或是别有用心,否则的话,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二皇子十分激动。 建章帝瞥了他一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沉声问:“闹什么?” 又吩咐冯宝:“让锦衣卫去抓了那几个伺候的人,好好审问!” 这个节骨眼上失足坠崖,正如二皇子所说,这事儿并不简单。 冯宝压低了声音应了是,恭敬的退了出去。 二皇子哽咽着奔到了建章帝跟前:“父皇,儿臣连她的面都还没见过,结果人就没了!这世上的事,也只有说书才这么巧了!我不信,我不信她是真的意外坠崖的!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建章帝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有什么好搞鬼的?” 二皇子咬牙,欲言又止的说:“说不定,就是有人不想让儿臣好,所以才下手的呢?” 第389章·贼喊捉贼 建章帝的目光顿时深邃,落在二皇子身上的时候目光几乎都要凝成实质了,他挑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压力陡然增大了。 二皇子心里知道,建章帝这是生气了。 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能露出任何的心虚,所以他更加的怨气十足了,似乎极大的忍耐和克制的攥紧了拳头,咬着牙说:“儿臣就是那个意思!现在人人都知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二皇子的语气带上了哽咽,不知不觉的露出一点脆弱:“人人都知道母妃被冷落了,已经不受宠了,儿子的外家现在也出了事,所以,儿子现在是个门庭冷落的皇子了,当然人人都能来踩一脚。” “放肆!”建章帝立即就呵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朕还错了不成?!” 二皇子跪在地上,一听见这话,眼泪就出来了。 他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父皇!儿子万死也不敢这样想!可是这些天来,儿子的确是看遍了世态炎凉!从前您宠爱儿子和母妃的时候,儿子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的坏人......” 建章帝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响。 二皇子直直的跪着,脸上满满的都是委屈。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建章帝才淡淡的说:“起来吧!这件事,是是非非,朕自然会查的清清楚楚,到底如何,等到查明白了再说!” 二皇子欲言又止,显然是很不服气,可是终究并不敢再争执下去,只能朝着建章帝又磕了个头。 等到二皇子出了门,建章帝便宣了许靖过来。 许靖早就已经听说了二皇子妃失踪摔下山崖的事儿。 这么大的事,彭德胜哭的要命,一直从南山哭回了城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所以建章帝叫他过来,他心里便已经有了数。 果然,建章帝见到他便直接的道:“你去彭家,查清楚这一次彭凌薇坠崖的事儿。” 许靖立即应是。 锦衣卫介入此事,这件事一时之间更加掀起了风浪。 朝中人人都知道二皇子妃才定下就没了,不由得议论纷纷。 作为风浪中心的二皇子这一次却气定神闲。 林贵妃皱眉看着他:“让你慢慢来,你却动手如此急躁,若是被锦衣卫查出来,到时候咱们的处境只怕是雪上加霜!” 一开始林贵妃的确是逼着二皇子快点解决掉这件事。 但是后来她已经改了主意。 毕竟一个王妃而已,就算是王妃的人选不好,可是对于男人来说,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如果不喜欢,娶回来放着就行了。 而且过一阵子,让她病死也是最常见的做法。 她没有想到二皇子本来都说的好好的了,却又忽然动手。 相对于林贵妃的焦急和焦灼,二皇子此时心情已经好多了。 他之前因为太过动怒,所以现在还有些气闷,但是此时彭凌薇死了之后,他反倒是浑身轻松了。 “母妃担心什么?”二皇子面色淡淡的:“我们被人恶心了这么久,儿子只不过是稍微反击罢了,难道您不觉得开心吗?” 对,对于他来说,建章帝和田太后给他塞一个出身低下的皇子妃,就是在侮辱他。 彭凌薇长什么样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只想要这个人死! 彭凌薇现在死了,他心里就舒服了。 见他面色狰狞扭曲,林贵妃沉默片刻,她也看出来了,二皇子其实对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非常在意。 是啊,他向来是被宠大的。 可是现在他的妻子人选却要被谢景昭的压着打。 林贵妃不再斥责了,现在斥责其实也本来没什么意义。 她揉了揉自己的心口,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才轻声问:“那,你可把尾巴都收拾好了?你父皇已经派了锦衣卫出去审这个案子,若是尾巴没收拾好.....” 那建章帝对他们的母子只会更加厌弃。 到时候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二皇子扯了扯嘴角:“您放心吧,那几个人都是儿臣一手安排的,身家性命都捏在儿子手里,就算是死,也不会供出儿子来。何况,人都已经死了,查不出来了,什么都不会查出来。” 而且他刚才还把这件事隐晦的推给了皇后母子。 是啊,现在卫皇后母子不是太过顺遂了吗? 他可是个不受宠的任人宰割的皇子了,现在连未来的皇子妃都死了,这不是别人在陷害他这个皇子吗? 林贵妃也少见他最近有这么畅快的时候。 见他这样,反倒是也责怪不起来了。 只是轻声说:“那你自己心中有些数吧,母妃知道你最近受了委屈,但是还是咱们之前商量的那样,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要快些成亲,分出去了,才能有自己的人手,做事也能更加顺遂。” 出去了就会有自己的班底,有自己的属臣,到时候做事会更加放心。 林贵妃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的。 说到这里,她让林嬷嬷进去拿了个匣子出来,亲自交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有些诧异的伸手接过来,一眼看见里头的东西,顿时看向林贵妃:“母妃?” “这么惊讶做什么?”林贵妃叹气:“当了这么多年的宠妃,有些家底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里面的银票,我留着在宫里也没什么用处,但是交给你,用处去大了去了。” 结交那些大臣要钱。 养自己的人要钱。 做什么都要钱。 她深深的看着二皇子:“我是绝不希望你当个憋屈的不受宠的皇子到死的,你自己要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二皇子捧着匣子,从胸腔里重重的吐了口气。 是啊,他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他嗯了一声,接在手里对林贵妃承诺:“母妃您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的谋算,绝不会让您失望!” 林贵妃笑了笑:“自然,母妃心里清楚的很,以后母妃跟你妹妹,都只能靠着你。” 二皇子捧着匣子告辞出去了,林嬷嬷才忙端了安胎药上来给林贵妃。 第390章·填房人选 林贵妃摆摆手,皱着眉头十分抗拒:“不喝了,喝了又有什么用?” 这话说出来很是低沉,听的林嬷嬷都忍不住有些绷不住:“娘娘,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林贵妃在林嬷嬷面前没有了往日的肆意飞扬,她苦笑了一声:“考虑什么?现在圣上厌恶本宫至此,本宫能不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本就是未定的事。为了一个未定的事,还不如先抓住眼前的。” 相比一个不一定能生下来,生下来也不一定能养大,养大了也未必能够有出息的孩子来说,已经这么大了的二皇子当然是更值得去保的。 林贵妃想到最近宫中的变化,脸色更加难看。 建章帝对她的冷淡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商量,她原本还以为建章帝只是一时愤怒,等到过了这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但是实际上却并不是如此。 自从宫宴出事之后,建章帝就再也不肯踏足她的宫殿。 她的禁足也一直都没有解除。 就连卫茵茵毒害卫皇后也未曾成功,反倒是帮卫皇后清除了一个障碍。 所以她不得不剑走偏锋了。 “不必多说。”林贵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本宫心中自然有数,嬷嬷去忙吧。” 林嬷嬷见她这么斩钉截铁,也知道自己再劝没什么用,只能叹了口气出去做事了。 二皇子那边则去了一趟彭家。 好歹也是他名义上没有过门的皇子妃,如果他连这一趟都不走,那就显得太过凉薄了。 自从林贵妃在宫宴上闹出事端之后,连带着他的风评也在朝中一落千丈。 所以这种事情上,他就更加不能行差踏错,以免给人留下话柄。 彭德胜夫妻哭的眼泪都快哭干了,两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见到二皇子来,还是急忙迎上去行了礼。 看着被人搀扶的夫妻俩,二皇子面色凝重,亲自去将他们都给搀扶起来:“千万不要如此大礼,这次的事,本王也是听着便觉得伤心,父皇一定会明察秋毫,二位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彭德胜一时之间哽咽难言。 彭夫人看到二皇子长得俊秀,待人接物也是彬彬有礼,心里顿时更加难受了。 只可惜女儿没有福气,现成的好日子,可女儿却享受不到了。 思及此,彭夫人更加难过。 二皇子一直表现的十分温柔体贴,也任由彭夫人和彭德胜哭诉,最后甚至还细致的过问了彭凌薇摔下山崖的事。 彭德胜哭的眼睛发肿:“谁能想得到呢?还有宫中出来的教引嬷嬷,我也并未多说什么,可她竟然直接便撞柱了......” 许靖一直冷眼旁观,看着二皇子安抚彭德胜夫妻,心中却不由觉得胆寒。 二皇子在建章帝跟前装的义愤填膺,在彭德胜夫妻这里又是一副好人嘴脸,可是他却总觉得这件事跟二皇子脱不了关系。 关于这一点,他也并不讳言的跟谢景昭说了。 彭凌薇出事的事儿,宋沅和宋家也得到了消息。 宋老太太皱起眉头来:“亲事才刚刚定下,人就没了,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自从齐昭君的事情过后,宋老太太就很不喜欢这个二皇子,总觉得二皇子办事处处都透露着阴险和鬼祟。 宋沅就说的更加直白了:“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原因可能出在出身上。” 出身? 宋老太太立即就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彭家姑娘的出身太低了?所以二皇子瞧不上?” 宫里在给皇子们选妃子的事,宋沅也知道。 毕竟谢景昭已经私底下跟她说过了。 所以对于人选,她也大概有些了解。 宋老太太一问,她就点了点头:“二皇子和林贵妃此时正是失意的时候,正需要有一门盛大的亲事,来振奋军心,但是彭家姑娘的父亲却不过是个五品文官,还是什么实权都没有的......” 宋老太太心惊肉跳的同时又面不住觉得心寒:“若真是如此,为了这个就杀人,那二皇子可真是丧心病狂到了极致了。这样的人,以后也不会善待百姓的。” 何止是不会善待百姓? 他根本不把人当人。 不然的话,一开始也不会出那么多阴招对付人了。 所有人在他的眼里都只是可利用的棋子罢了。 有用的时候就拿来用一下,没用的时候就顺手扔掉。 宋老太太和宋沅说了会儿话,宋二太太便来了。 见到她过来,宋老太太的心情好了一些。 人就是这样,碰见爽朗开心的人,自然也觉得心境都会更加开阔一些。 宋二太太的脾气素来都好,而且说话先带三分笑,不管是在长辈面前还是在晚辈面前,都是极为受欢迎的。 此时见到宋老太太,她先笑盈盈的问了好,然后才看着宋沅:“沅姐儿好似又长高了些?” 宋老太太含笑问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宋二太太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听见宋老太太这么问,便笑着说:“是有个好消息要过来跟您说,您之前不是让我留意着填房的人选吗?如今倒是终于找到一个。” 她说的填房,自然是给宋幼平找填房。 宋老太太有了几分精神:“是啊,原本我之前还一直担心的,想要问你,又怕你心里有负担。怎么,找到了?” 给宋幼平找填房,说穿了是因为想给宋子思和宋沅的亲事做准备。 这一点之前宋老太太也开诚布公的跟宋沅谈过。 此时更加不瞒着宋沅了。 宋二太太也明白宋老太太的意思,便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是原扬州知府、现在正在苏州任知府的庞大人的妹妹,原本守了父孝三年,谁知道三年后刚出孝,母亲就又没了,又守了三年母孝,这么耽误下去,就给耽搁了亲事。” 宋老太太认真的听着,看一眼宋沅:“就是不知道这姑娘的人品如何?” 宋二太太很有自信:“人品也是过的过去的,庞大人对这个妹妹极好,我看着,倒是极为合适的人选了。” 宋老太太拍板:“既然如此,那就先相看相看。” 第391章·到底是谁 定下了给宋幼平相看,宋老太太便开始准备起来了。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她现在是真的很看重女孩子的人品,所以还专门让宋沅跟着自己一起过去看看。 宋沅略有些迟疑:“这合适么?” 毕竟是选继母,让自己也去看,似乎有些古怪。 “没什么不合适的。”宋老太太也把话说的坦荡:“现在你父亲这个年纪,不续弦是不能的,家里也需要个主母能够办事儿,总不能事事都交给你二婶。” 她拍了拍宋沅的手:“还有你哥哥的亲事和你的亲事,这些都是需要有亲近的长辈操持的。” 这些话之前就已经说过,所以宋沅听了便不再迟疑的点了点头。 宋老太太见她明白,便将这件事也去跟宋幼平说了。 宋幼平一时还有些怔忡。 可能是因为最近这半年来事情太多,所以他竟然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这么久没有妻子有什么不方便。 宋老太太这个时候再说起填房人选的事,他并没有迟疑的答应了。 然后沉声说:“其余的都罢了,只是人品得好,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经过了宋清秋的事,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再对亲事抱有幻想。 他上半辈子犯的错实在太多了。 所以帮人家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还害的自己亲生儿子和女儿都不大亲近。 这样的过错以后当然不能再犯:“好人家的姑娘,我也会好好对待,大家互相扶持着过日子吧,最要紧的是不能耽误了子思和沅姐儿的前途。” 宋老太太很欣慰儿子现在脱胎换骨。 以前当真是太不像样了。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那你准备准备,咱们明天便去朱雀街的广和楼。” 广和楼是最近这阵子才开起来的酒楼,因为菜式不错味道也好,所以广受追捧。 不让人家来侯府,那是因为怕到时候相看不成引起什么不好的议论。 倒不如去广和楼,彼此之间算是偶遇。 若是合适,就坐下来一起吃顿饭,自有默契。 若是不合适,那也不过就是偶遇了熟人罢了。 宋幼平也知道母亲的安排是妥当的:“行,您看着安排就是。” 宋沅回到房间的时候还有些心不在焉。 紫莹还以为她是在为了新夫人的人选发愁,就轻声劝解:“姑娘,想开些,这是迟早的事儿.....” 确实是迟早的事。 毕竟宋幼平才四十出头,总不能真的下半辈子就当鳏夫吧? 她虽然是下人,却也知道这个道理。 宋沅回过神来才发现紫莹她们几个都担心的看着自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们在想什么呢?我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别说是宋幼平找填房的人选了,就算是他现在要顺便再选几个美妾,对她来说也一点都无所谓。 她现在对宋幼平恭敬客气,完全只是因为顺带着罢了。 所有的情分都在上一世和之前宋清秋的事情当中给消磨完了。 没有期待,自然就不存在什么失望这一说。 见她这么自在,紫莹便也知道她是真的没受影响,顿时松了口气。 虎皮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回来了,落在窗台上,听见她们说这话,就问:“你们在说什么?说二皇子妃的事儿吗?” 二皇子妃? 紫莹摇了摇头:“不是,我们在说......” 宋沅止住她的话头,蹙眉看着虎皮大人:“二皇子妃的事,大人也知道吗?” 她一直觉得虎皮大人的身份非常特殊。 但是虎皮大人却一直都不肯正面承认。 可现在看虎皮大人关注二皇子妃的事,她便更加肯定了。 毕竟若是不是对皇家的事很上心,也不可能对这些事都如数家珍。 思及此,她心念一动。 虎皮大人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这有谁还不知道的?二皇子现在刚去了人家家里吊唁呢,赚够了名声。” 宋沅想了想:“二皇子妃,他们并不满意吧?” 这话问的很委婉。 其实如果问的直接一点,那就是,二皇子妃的死跟林贵妃和二皇子是不是脱不了关系? 虎皮大人冷笑了一声:“那谁知道呢?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无端端摔下山崖?若是普通人也就算了,可是她是未来的二皇子妃。” 身边多少人跟着? 还有那么多的宫里跟出来的人。 它幽幽的说:“那教引嬷嬷死的,也就只有说书的才有这么巧啊。” 宋沅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她心里其实早就有猜测了,现在倒也并不怎么震惊。 只是皱眉说:“现在这个节骨眼,他竟然也敢这么冒险。” 这个时候动手,真不怕建章帝怀疑吗? 说起这个,虎皮大人的语气就陡然的尖利起来:“这有什么不敢的?他虽然冒险,但是架不住有人头昏眼花!他说什么都有人信!” 是在说建章帝。 宋沅心里的怀疑愈发的深了。 但是她并没有透露出来,想了想,只是说:“只可惜现在知情人都死完了。” 教引嬷嬷自尽之后,听说在锦衣卫抓人的时候,另外几个宫人也畏罪自尽了。 这件事成了无头公案。 除非是彭凌薇自己活过来,不然就算是二皇子做的,也不可能指证他什么。 虎皮大人不说话了,蹲在窗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紫莹过去喂它吃瓜子儿,它也完全吃不下,头一撇,嘎嘎嘎的飞走了。 “大人最近的脾气好像格外的坏了。”紫莹有些不解:“这是怎么了?” 对啊,虎皮大人以前虽然也暴躁,但是却比现在要好的多了。 现在却像是很着急似地。 宋沅若有所思,忽然起身:“帮我送封信去给殿下。” 以前宋沅要送信给谢景昭的时候,一般都是让虎皮大人转述的。 这样安全,也不怕被人偷看。 现在却要别人送过去,紫莹看了宋沅一眼,但是也并没有多想,只是忙行了个礼应是,便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沅起身,在纸上写了个字,许久都没有出声。 第392章·互相满意 宋老太太第二天便带着宋沅出门了。 马车上,宋二太太低声跟宋沅解释:“这次是咱们私底下先见一见,若是觉得可以,便再请庞姑娘到家里去。” 之前是打算让宋幼平一起去广和楼的,但是现在看宋二太太这么说,看来最终是计划有变啊。 换言之这一次宋幼平是不会去的,只是宋老太太先看看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合不合心意。 这也很符合大户人家相看的行事作风,宋老太太拍了拍宋沅的手背:“你也帮忙看看,以后终归是要长久相处的,这一次可不能再看走眼了。” 她已经老眼昏花了,再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上一个儿媳妇实在是失败的很。 宋家是经不起再来一次以前的事了。 心里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是被宋老太太这么提醒,宋沅的表情还是有些一言难尽,半响才答应了一声。 看出她似乎是有心事,宋老太太很是关切的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若是有,你便跟我说。” “没什么,不是庞姑娘的事。”宋沅回过神来,见宋老太太一脸担忧,就知道宋老太太是想差了,忙让她放心。 她其实是在想虎皮大人的身份。 不过这件事现在还只是她的猜测,肯定不能拿出来跟宋老太太说。 见她这么说,宋老太太才点了点头。 一行人顺利的到了广和楼,才上了二楼包间,便在拐角处遇见了一行人。 宋二太太顿时眉开眼笑:“哎呀,原来是庞夫人!” 她热情的打了招呼,装作是偶遇的样子笑了:“怎么这样巧?” 宋老太太不动声色的打量庞夫人边上的那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女孩子,心里明白这就是今天要相看的庞家姑娘了。 庞姑娘察觉到宋老太太的目光,顿时将头垂的更低。 看上去是个十分内敛的姑娘。 两家人既然‘遇上’了,自然是坐在了一间包间里头。 庞夫人也笑着说:“我们也是才回了京城不久,所以还有许多东西都要重新置办,正巧,今天逛得晚了些,听说这广和楼是新开的,味道也十分的好,便过来了。” 又很客气的跟宋老太太说:“谁料这么巧,竟然遇上了老太太。” 宋老太太见庞姑娘紧紧的挨着庞夫人坐,心里就知道庞夫人对这个小姑子是很维护和亲近的,心里一下子就放松许多。 能跟家里大嫂关系相处的这么好的,至少说明是个稳重的。 她便也温和的笑着点头:“广和楼的确是不错,我们也是听见外头传的十分火热,这才想着过来尝尝味道。能遇上,便是缘分,可见咱们两家的缘分不错啊。” 她这么说,可见是对庞姑娘还算满意。 庞夫人脸上笑意更深:“我也是这么说,刚回来,京城许多东西都变了,我们也是忙着摸索,否则早该上门去拜见您老人家的。” “咱们两家这样的关系,你们也是,回来自然要先来家里才是!”宋老夫人笑看着宋二太太:“有什么不懂的,也大可问问我这侄儿媳妇,她是最热情的。” 第393章·定下来了 一行人相谈甚欢。 尤其是庞夫人和宋二太太都聊得十分投机,更是定下了过几天去宋家赴宴的事儿。 庞夫人含笑拉了庞姑娘到身边:“盈盈,见过老夫人。” 宋老夫人拉着庞姑娘的手上下打量几眼,见她穿的既不过分华丽,却也没有过分寡淡,神情虽然羞涩但是处事却很大方,不由得更加喜欢。 顺手便将手腕上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摘下来,给庞莹莹带上。 庞莹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庞夫人。 庞夫人含笑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接下来,庞莹莹才谢过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你以后有空,可经常来我家走走,都不是外人,更加不要外道了才是。” 庞莹莹虽然脸色羞得通红,却也强撑着没有退下,低声应是。 宋老夫人这才也将宋沅叫到了跟前,轻声给庞夫人和庞莹莹介绍:“这就是我的大孙女儿沅姐儿,她最是好相处的,她哥哥如今在神机营操练,因此便没一道出来。” 既然有联姻的意思,那庞夫人当然也打听了宋家的情况。 对于这位宋大小姐她也有所耳闻。 以前在宋家是不受宠的,根本比不过后头那个填房所出的宋清秋。 听说有阵子还被送到了山上的寺庙去祈福。 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像是变了个人。 她从寺庙中回来之后,家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宋家人人都只知道有这位宋大小姐,谁还会记得那个宋清秋呢? 她笑着打量宋沅一眼,心里微微的打起精神来应对。 毕竟,若是庞莹莹真的顺利嫁过去,那就是宋沅的继母。 看宋家这样子,宋沅肯定是还有好几年才出嫁的。 既然如此,那么庞莹莹便至少还得跟宋沅相处一段时间。 宋沅若是难相处,那庞莹莹就得过一段难过的日子了。 好在,她略一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个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好啊,聪明人一般来说都不会胡搅蛮缠,也不会一天到晚的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她脸上的笑意真切几分,同样从头上拔下一只金钗插在宋沅的发髻上:“这是我之前在惠州的时候从一个海商那里买来的,金子倒也罢了,倒是这上面的珐琅和宝石尚且能看,就送给大小姐玩儿了。” 两边都给了东西,这就是定下来的意思了。 庞莹莹偷偷的看了宋沅一眼,却发现宋沅也正好抬起眼来看她。 两人对视,庞莹莹顿时瞪圆了眼,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但是宋沅朝着她友善的笑了。 不知道为何,庞莹莹忽然觉得安心,她也鼓足了勇气,也同样朝着宋沅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一顿饭吃的彼此都很高兴,等到用完了饭,宋老太太便带着宋沅和宋二太太起身告辞。 庞夫人送了宋老夫人和她们到楼下,轻声说:“老太太慢走。” 宋老夫人笑着看着她:“改天再让老大登门拜访庞大人。” 第394章·我之砒霜 上了马车之后,宋老太太才靠在车壁上,便重重的吐了口气,看着宋沅说:“看这样子,是个好孩子没错。” 的确,哪怕是宋沅也得说,庞盈盈温柔大方。 都说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看庞盈盈的眼神便知道这是个心软的人。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宋沅反倒是有些迟疑了,她看着宋老太太,有些犹豫的问:“祖母,庞姑娘真的合适吗?” 她看起来就是没脾气好相处的。 这样的女孩子,只因为她年纪比普通的女孩子稍微大了一些,就要嫁给一个大将近二十岁的人做填房了。 她心里不忍。 宋老太太一眼就看出宋沅在想什么,又忍不住有些感叹。 这个女孩子平时做事的风格历来都是强硬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但是在面对这样的事情,却心软的不像话。 宋老太太没有多说,只是跟宋沅解释:“世俗的议论是非常可怕的,你看庞姑娘很好,是不是?” 见宋沅点头,她便也叹气:“是啊,我看着庞姑娘也很好。可是,你知道外头人是怎么看她的吗?” 宋沅若有所觉。 宋二太太低声跟她说:“外头的人都说庞姑娘是命不好,克父克母妨碍亲人的命格,所以才会接连守孝,耽误了花期。这也就是庞姑娘的大哥大嫂人好,顶住了压力,一直带着她在江浙,否则的话,庞姑娘还不知道是如何。” 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就因为守了六年孝,在别人眼里就成了不详人了。 宋沅觉得可笑。 见她这个样子,宋二太太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苦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知道么?咱们女人就是命苦,你稍微处事出格一些,便会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 “你别觉得我是在夸大其词,事实上,庞姑娘这样的身世,在浙江这么多年却无人问津,你便知道这世俗的眼光多么的可怕了。” 宋二太太说的坦荡:“咱们肯相看,庞家万分高兴,你没看出来么?” 宋沅有些无言以对。 女子没有田地,不能单独立户,哪怕是庞姑娘有个当官的哥哥,但是只要她一天不嫁,一天就是异类,就会被人口诛笔伐。 甚至连带着她哥哥嫂嫂都要遭到世人非议。 可笑吗? 荒诞吗? 偏偏这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就算是你再如何不愿意,也得承认。 她觉得宋幼平这个已经娶过两个媳妇儿的人配不上庞姑娘。 但是在庞家人甚至外头的人眼里,却是庞姑娘配不上宋幼平。 宋老太太看出她的迷惘,低声安慰她:“你要这样想,咱们家至少是个伯府,也是高门大户,我是不会再摆什么婆婆的款儿的,你和子思也是心思端正的人,庞姑娘落在咱们家,已经是幸运的事了。” 是这么想的吗? 宋沅无声苦笑,但是却又无法反驳。 正如宋老夫人所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负担另外一个人的人生。 毕竟人生这么长,不是说只要活着就可以了。 她看着不合理的事,但是对于庞家人来说,却是一条再好不过的出路。 第395章·英雄救美 宋二太太见宋沅的情绪陡然低落下去,心里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寻了机会便轻声劝解:“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毕竟庞姑娘说起来比你也大不了多少。” 她自己也重重的吐了一口闷气,语重心长的看着宋沅:“可是,人在屋檐下,有什么办法呢?她哥哥嫂子不能护着她一辈子,她以后迟早要找一条出路,否则最先吃了她的,就是那些族人。” 宋沅也觉得自己最近似乎优柔寡断的有些过分了。 这件事自己之前都已经知道了,但是就在定下之后,她反而还伤春悲秋犹犹豫豫起来。 因此苦笑了一声,她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谢过了宋二太太的提醒:“二婶说的对,是我太过想当然了。” “女孩子家么。”二太太很了解现在的女孩子的想法,她忍不住笑了:“你们这个年纪,当然是盼望着找个一心一意的有情郎,以后和和美美的过这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的,可是等到你们再大一些就明白了,男人的承诺有什么用啊?” 听着好听,但是你若是真的听了,那可就真是太犯傻了。 宋二太太说完这句就不再多说,拍了拍宋沅的手:“别想那么多了,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孩子,但是这已经是庞姑娘自己的选择,咱们能做的,便是成全之后,对她好一些。” 宋老太太也抬眼看着宋沅,知道她现在心里肯定是不太好受的,就轻声说:“婚姻大事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否则就是在害人了。你放心,但凡是庞姑娘露出一点儿不愿意的意思,我也不会勉强的。” 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宋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抿着唇轻声说:“我知道了祖母,我并非是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只是......只是有些害怕。” 其实自从宋清秋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宋沅跟宋老太太的关系便总是像是隔着一层见不着的薄膜。 宋沅对于宋老太太护着宋幼平的做法一直耿耿于怀。 宋老太太对此也同样心知肚明,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今天,在宋沅说自己害怕之后,宋老太太竟然、一时之间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 她温和坚定的看着宋沅摇头:“不要害怕,沅沅,你永远不必害怕。以你的本事能耐,以你的聪明,你一定可以过的很好,不管你嫁给谁,都是如此。” 一个人,只要自己能靠自己,就不会惧怕任何人。 宋老太太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略微一思忖便明白过来,想必宋沅这是由彼及此,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了。 她毕竟将来也是要成亲的。 若是婚姻也只是交易,或是一开始就明白都是算计,还有利益权衡。 那么,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呢? 宋老太太握住宋沅的手,思量半天才说:“沅沅,你是跟别人不同的。只” 宋沅在心里笑了一声。 她能有什么不同的? 这世上的人,最怕的就是把自己看的跟别人与众不同的。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宋老太太正要说话,马车忽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宋老太太顿时坐不稳,险些从座位上摔下去。 幸亏宋沅眼疾手快,一把将宋老太太给扶住了。 宋老太太吓得脸色泛白:“怎么了?!外头是怎么了?”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她,因为马车随即就狂奔起来。 身处其中的宋老太太和宋二太太根本坐不稳,背部重重的撞在了座位上,然后紧跟着就被狂甩了出去,摔在了马车地毯上。 也幸亏是有地毯给垫着,否则的话,只怕这一下就得摔得头破血流。 宋沅更加惊险,她就坐在车窗边上,因为马车颠簸的太过剧烈,甩动的幅度也格外的大,她一个不慎就差点从窗户上飞出去。 关键时刻,她眼疾手快的拽住了车壁的把手,死死地抓紧,这才没有被甩出去。 可就算是这样,她的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四处乱撞,没一会儿就摔得伤痕累累。 宋老太太人已经老了,这样的剧烈颠簸对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她吓得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像是风中的柳絮。 宋二太太自己额头磕到了旁边的桌脚,已经被撞的晕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至于边上的宋沅,她飞扑到了宋老太太跟前,攥住宋老太太的手:“祖母,您没事吧?!” 宋老太太嘴唇泛白,呼吸困难,已经吓得说不出话。 宋沅忍不住更加担心,马车还是横冲直撞的厉害,撞的车架里的东西全都倾倒在车厢里,到处的东西都是横七竖八的,整个马车似乎都要散架了。 她急忙安抚宋老太太:“祖母,没事的!您坚持住!” 老人家最怕的就是摔跤。 往往一个身体看上去还算是健康的老人,只要这么一摔,很快就可能没了性命。 宋沅上一世就曾经伺候过沈墨的奶奶,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扯开车帘,就见眼前的景物飞速的从眼前掠过,显然马车还是风一样的在往前疾驰。 她忍不住喊:“李管家!” 可是跟出来的李管家毫无动静。 倒是不少的摊贩被撞的没了摊子,不由得又惊又怕的开始怒骂。 可是马车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前。 宋沅甚至能听见外头的那些摊贩们震惊的声音:“唉唉唉!不行,不行!前头是才塌了的桥啊!” 前面的金水桥已经年久失修,所以前些天才炸开了重新休整。 现在那边可是走不得,这个马车这么横冲直撞的闯过去,没一会儿就得翻下河里去的。 掉下去,那可就是真是生死难料了。 宋沅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可是就在此时,忽然有个人影从旁边飞奔而至,毫不迟疑的翻身追上了马车,然后一跃而上,坐在了马背上,死死地拽住了缰绳。 马车继续往前冲,旁边的人一阵阵的惊呼,喊叫。 可是马上的人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虽然马儿几乎蹄子都扬起来,他也仍旧是死死地钉在了马背上。 第396章·司马之心 众人的惊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在马车里的人这个时候却丝毫感觉不到外头人的兴奋。 宋老太太在剧烈的晃动之下,接连几次都撞上车壁桌脚哪怕是有宋沅拼命在旁边护着,但是也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撞的头脑发晕。 她脸色煞白,不受控制的呕吐起来,很快就吐了自己一身一脸。 旁边的宋二太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额角破了个洞现在都还在流血。 宋沅藏在边上的角落里,又惊又怕,但是还是尽量稳住情绪,努力先搀扶起宋老太太,护着她的头不要被尖锐的桌脚撞到。 好在,马车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此时车厢里已经一片狼藉,乱的根本不能看了。 宋沅重重的松了口气,此时面上的表情已经极不好看。 外头的人跟车里的人则完全是不同的心情。 眼看着本来已经都快要被颠簸的散架的马车最后还是被挽救回来,旁边的人发出一阵阵的叫好声,都不约而同的议论起这个力挽狂澜的英雄。 此时宋家的那些下人也终于紧赶慢赶的赶了上来,一眼看到了这个情景,险些都晕过去。 李忠飞快的跑着上前,大声问:“老太太,大小姐!你们没事吧?!” 他真是吓得魂都快没了,原本马车分明走的好好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马儿就疯了,把车夫都给摔了下来。 车夫当场就被摔得撞在了一座摊子上头,一下子就被撞死了。 宋沅掀开帘子探出头来,见李忠追上来,松了口气立即吩咐:“去找大夫,要快!老太太和二婶都受了伤。” 一听这话,李忠就知道宋老太太和宋二太太怕是伤的不轻,忙答应了一声让宋沅放心,又吩咐底下的随从去快点找大夫过来。 等到他们走了,李忠压低声音跟宋沅说:“姑娘,是二殿下拦住了马车......” 二皇子! 宋沅猛地皱了皱眉,随即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这件事实在发生的太过巧合了。 偏偏就在彭凌薇死后才几天就发生这样的事? 而且,二皇子哪里是那种会见义勇为的人呢?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才不会相信是二皇子忽然就转性了。 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二皇子他是故意的。 这一场惊马都未必是个意外,而是二皇子有意为之。 若是真是如此,那二皇子只怕是所图甚大啊。 她正在心里揣测二皇子此举的目的,二皇子已经驯服了马儿,直奔着她这里过来,一眼看到她的样子,二皇子顿时惊讶的喊:“是宋大小姐?!” 他十分震惊的样子,走到宋沅跟前,有些关切的上下打量她一眼:“宋大小姐,你没事吧?!怎么会好端端的马儿受惊了呢?” 表面看上去,二皇子彬彬有礼,而且温柔俊秀,旁边有认出二皇子的,都不由得夸赞二皇子真是英雄救美。 要知道,刚才那烈马的样子他们也看到了。 要是一个不慎,今天这个宋大小姐就得掉下金水河尸骨无存了。 人家二皇子这么尊贵的身份,却还能如此的乐善好施,急公好义,这不是有情有义是什么? 眼看着二皇子如此,宋沅心里更加确定二皇子这一次并不是真的巧合的出手相救。 不过这些都没必要直接露出来。 毕竟谁知道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笑了笑,朝着二皇子道谢:“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发现马儿惊了,险些从马上摔下来,真是要谢过殿下了。” 二皇子的目光深邃几分。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宋沅虽然发髻略有些散乱,但是却格外的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妩媚。 比齐昭君要好看多了。 他的语气也又温柔了几分:“宋大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本宫也没做什么,不管是谁遇上这样的事,都得站出来的,否则那岂不是成了见死不救了?” 他又忍不住问:“马车里可还有别人?宋大小姐伤势如何啊?” 宋沅沉声说:“还有我祖母和二婶,都受了伤,现在家里的下人已经去请大夫了,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一些皮外伤。” 见宋沅一直都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刚刚险些丧命的崩溃和慌张,二皇子略有些焦躁。 他要达到的可不是这样的效果。 宋沅也太过镇定自若了。 他又试探着看着宋沅:“大小姐,这马车现在被摔成这样,只怕是不适宜继续用了,何况你车里还有两个伤了的人,不如就坐本宫的马车吧。” 他含笑说道:“正好就在前面,本王顺路送你回去。” 宋沅毫不迟疑的婉拒了:“不必劳烦殿下了,原本这马车便是出了事的,我祖母和二婶还都躺着,只怕是不宜挪动,等到下次,臣女再禀告长辈,请她们亲自上门去给殿下道谢。” 道谢? 二皇子心里冷笑,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可不是只为了得到宋沅的几句道谢就是了的。 眼看着宋沅根本不上当,他的耐心也已经用尽,略想了想,便伸手在已经平静下来的马儿屁股上捅了一针。 几乎是在同时,马儿就痛苦的扬起蹄子,嘶鸣了一声。 这是发狂了! 宋沅在心里骂了一声,却丝毫没有迟疑的往后去护住宋老太太,免得她从车窗里飞出去。 可是也就是因为她这个举动,她自己却猛地被甩出车厢。 二皇子心里的讥诮愈发的明显。 他冷淡的扯了扯嘴角。 从前就是他对宋沅太好了,以至于抬举了她,她以为自己真的有几斤几两了。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 他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她却不知道惜福,如此不识好歹。 既然她自己不知道,那么就由他来告诉她,那也是一样的。 得罪了他,就只能去死! 眼看着宋沅从车厢里被甩出来,二皇子往前扑去。 只要这一次将宋沅抱在怀里,那么,宋玉阿奴再不愿意,也只能嫁给他,死都只能死在他的家里! 第397章·鸡飞蛋打 街上人声鼎沸,人人都在看着眼前这一幕,马车飞奔着倒下来,马儿一下子便摔在地上四肢乱踹,宋沅若是摔在地上,无论如何只怕是得摔掉半条命。 众人都惊呼了一声,大家都吓得在旁边一直喊:“救人!救人!快救人!” 宋沅用力的攥住旁边的窗户,可是这丝毫没有任何的作用,她还是失去了重心,从窗户里摔了出去。 这一瞬间,她心里简直是惊怕到了极点。 不行! 虽然她一直都在说,她不在乎那些世俗的议论。 可是实际上,只要她掉出去,那么只要被二皇子接住,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成为二皇子的人了。 她心中暗下决心,若是二皇子接住她,她便出家当尼姑去。 反正只要不嫁给二皇子,怎么都可以。 二皇子即将要将人给接住,他自己都觉得这件事已经要成了。 可是谁知道几乎快要接住人的时候,他忽然在半空中被踹了一脚,二皇子便往旁边滚了一圈,便摔在了地上。 他气的原地都快发疯,一眼看到了半空中的人的脸。 正好看的清清楚楚,是谢景昭! 这个坏种,又是他来坏事! 二皇子暗地里弹出一颗石子。 只是谢景昭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地,竟然躲开了,反而还往前扑了一步,将宋沅给抱进了怀里。 然后翻滚了一圈,落在了地上。 宋沅原本还以为自己是被二皇子给接住了,当即便剧烈挣扎起来。 谢景昭见她踢腾的厉害,急忙伸手拽住她的手腕,低声说:“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沅顿时睁开眼睛,一眼看到了谢景昭,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委屈过,竟然不受控制的鼻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么久以来,谢景昭还从来没有见过宋沅哭。 所以这一次她一哭,谢景昭一下子便惊住了,将她给揽在怀里,轻声拍哄:“别怕,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宋沅一直以为自己是足够坚强的。 重活一次,她根本没有指望过还可以依靠谁。 可是事实上,人就是会有惰性的。 原来习惯了依赖谢景昭以后,她竟然真的是会下意识的依赖他。 他真正出现的时候,她会这样的感动委屈。 二皇子目光阴鸷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憋了一口气几乎快要将自己给憋死。 真他娘的憋屈,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分明计划好了一切,好不容易才将事情都给处置好,也算计的这么准,把一切都给弄好了,谁知道这件事竟然还是又被他给截胡了。 谢景昭简直是跟他八字不合,这些年每每都是如此! 他阴阳怪气的说:“哟,老六,你倒是消息灵通的很,怎么就这么巧?好好的,怎么这边摔倒了,你就出现的这么巧,将宋大小姐给救了?” 谢景昭抬眼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面上都带着十足的和煦。 可是实际上却都暗潮涌动,看着彼此眼神里都是嫌弃。 第398章·撕破脸了 二皇子的话从未说的这么直白过。 他以前其实也跟谢景昭不对付,这个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彼此之间也都心知肚明。 但是像是这一次这么针锋相对,倒是还是头一次。 就连二皇子自己不免也觉得有些古怪。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冷笑了一声便阴阳怪气的说:“怪不得来的这么巧呢,我怎么忘了,老六你跟宋家可真是渊源颇深,宋大小姐跟你之间关系也不错。” 得不到就毁掉。 这一直都是二皇子做人的准则。 之前想要得到宋沅,所以他可以装作谦恭,可以装作君子之风。 但是现在已经确认自己是没有机会了,那就没什么值得可惜的了。 女人而已,这个不行,那就换下一个。 就像是齐昭君。 不是那么有用吗? 但是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照样该换就换。 他当着所有百姓们的面,故意把宋沅和谢景昭之间的关系说的暧昧不清。 又啧啧了两声:“老六,你也真是太不讲究了,你看看,父皇都准备让礼部给你挑选合适的王妃了,你怎么还跟人家宋大小姐眉来眼去,暧昧不清的呢?这不是太不把你未来的王妃放在心上了吗?” 呀? 原来六皇子都已经开始选妃了啊? 那怎么还对着宋大小姐这么好? 刚才宋大小姐吓得哭了起来,他还一直拍着宋六小姐的背哄着她呢。 一看就知道他是极其在乎宋大小姐的。 虽然说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寻常的事,但是你也得遵守规矩,先给人家正妻一点儿体面吧? 再说,你正妻都还未进门,也没先纳妾的道理啊! 众人看向宋沅的目光更是带着几分看好戏的讥诮和指责。 宋沅面色怔忡,不过很快就将这一切给甩在了脑后,急急忙忙的冲过去查看宋老太太的情况。 宋老太太此时脸色苍白,正靠在地上喘气。 见到宋沅扑过来,她急忙抓住宋沅的手,颤声问:“没事吧?没事吧? 宋沅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真是格外的脆弱,声音也带了几分哭腔:“我没事,祖母,你和二婶怎么样?” 从马车上摔下来,情况能好到哪儿去? 宋老夫人身上破了许多地方,脸色也是惨白的,看着面前的宋沅,却还是沉声说:“这个都不要紧,人还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先回家去,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当然看得出来二皇子的别有用心。 这一次摆明了,就是二皇子在算计人,她看了一眼二皇子,压住心里的厌恶和愤怒,只是提醒说:“让六殿下也走,先谢过六殿下。” 不要在这里头说话,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宋沅反应过来,忙点了点头,搀扶着宋老夫人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二皇子一眼,便轻声跟谢景昭说:“我先送祖母回去,她伤的太重了。” 之前都昏迷了,现在醒过来,情况只怕也不会太好。 虽然太医一直说不要挪动,但是现在已经不能留在原地了。 第399章·事闹大了 眼看着宋沅他们一行人准备走,二皇子怒火中烧,脸上都带着几分冷笑:“宋大小姐,你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一旦知道他已经完全无法得到宋沅了,他便干脆破罐子破摔。 也并不打算再给宋家什么脸面。 宋沅猛地回头看向二皇子。 眼里都带着怒意。 二皇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怎么,宋大小姐看我又如何?” 他根本不理会宋沅的冷脸,嘲讽的啧了一声:“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大小姐是真的如此大胆,还未出阁呢,就胆子这么大,随意勾搭皇子了。” 越说越难听了。 宋老夫人面色铁青。 旁边的人也都脸色不怎么好。 谢景昭忍无可忍,猛地站在宋沅身前,冷然对二皇子说:“二哥,请你谨言慎行!”‘’二皇子见到他站出来,愈发的来劲:“到底是谁该谨言慎行?你们一个皇子一个贵女,怎么竟然半点脸面廉耻都不要了?也不是我说你们.....” 他啧了一声,不怀好意的笑了:“若真是那么如狼似虎的饥、渴,大可去别的没人的地方私会,何必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简直是不成体统。” 这话说的就实在是太难听了。 尤其是说这话的人还是一个皇子,今天这话若是传出去,宋沅还怎么做人? 这跟被二皇子接住的结果也差不多了。 宋老夫人气急攻心,一怒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宋沅闭了闭眼睛,忽而起身猛地走到二皇子面前,扬手啪的一声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又急又快,二皇子还未反应过来,脸上就已经挨了一巴掌,顿时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痛。 他立即就反应过来,扬手想要打回去。 谢景昭的动作却比他更快,猛地上前扯住他猛地往前面一推。 二皇子当即扑在地上,重重的摔了个跟头。 围观的百姓顿时哄然大笑。 看热闹毕竟是人的天性,谁会不喜欢看热闹呢? 尤其是看这些贵人们争执打闹,要知道这跟看戏台上那些戏子表演那还是完全不同的。 真是太有意思了。 二皇子很快就爬起来,愤怒指着谢景昭:“你!” 谢景昭拍开他的手冷笑:“堂堂皇子,不修口德,一天到晚如同长舌妇一般搬弄是非,甚至还跟一个女子一般见识,出言不逊,你如此行径,就算是父皇知道了,也一样会打你!” 二皇子心中更加愤怒。 如果是换做半年前,谢景昭哪里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这些话? 他的生母林贵妃那时候权摄六宫,他也是建章帝最喜欢的皇子。 可是现在呢? 无非就是因为卫皇后重新得势了,所以现在谢景昭才踩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罢了。 听见谢景昭骂的这么狠,众人都有些咋舌。 尤其是百姓们。 有的胆大的也开腔附和:“是啊是啊!说什么是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街头的什么地痞流氓呢,说话真一点儿也不讲究!还跟个女子一般见识,真是丢脸!”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其余的人也都闹了起来:“怪不得宋大小姐要忍不住动手打人了,若是我,我也忍不住打他,嘴巴也太贱了些!” 二皇子更是气疯了。 他还从未如此失态过,瞬间就气的变了脸色,朝着宋沅冲了过去:“我杀了你!” 宋沅直直的站在原地并未动弹。 她倒是想要看看,二皇子到底打算怎么杀了她。 可谢景昭怎么可能真的让他碰到宋沅?不等二皇子碰到宋沅的衣角,他便已经冲上去拧住了二皇子的手腕。 二皇子虽然也是自幼跟着师傅练武,但是功夫哪里能跟从小就在龙虎山上的谢景昭相比?没一会儿就落入下风,被压着打。 两位皇子打架,周边的人谁也不敢劝谁也不敢拉,生怕到时候会两边不讨好。 以至于这次的事,一直等到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才算是暂时了了。 五城兵马司的楚大人头都大了,他过来的时候只知道是有人在街上打架,原本还想着一并都抓起来扭送到衙门里头去就是了。 谁知道过来看到的会是二皇子和六皇子两位祖宗。 这两位,不管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关键的是,二皇子和六皇子也各执一词,二皇子说是六皇子以下犯上,六皇子却说是二皇子是有错在先。 问题是,他这个指挥使,难道还能给这两位皇子断个公道不成? 为难之下,楚大人干脆就进宫去面圣了。 建章帝听见说是自己两个儿子当街大家,还闹的周围百姓都出来看热闹,甚至连五城兵马司都给惊动了,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虽然最近他对自己这个二儿子不怎么满意,但是二皇子会当街泼妇骂街似地对一个小姑娘出言不逊,他也是没有想到的。 楚大人一脸的颓唐:“圣上,二位殿下在长街上打架,微臣真已经尽力了......” 楚大人自来是个干实事的,这一点建章帝是清楚的。 所以他都这么说,建章帝便更是怒不可遏,直接叫殿前司去宣二皇子和谢景昭进宫。 二皇子来的很快。 一见到他,建章帝原本正在喝茶的,顿时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看到二皇子的脸,建章帝满心的怒气都消散了一半,指着他问:“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的右边脸颊高高的肿了起来,右眼也是黑的,看上去简直像是个猪头。 建章帝反应过来便恼怒问:“是老六下的手?!” 二皇子捂着自己的右脸,一说话便忍不住龇牙:“是,他打的,父皇,您要给儿臣作主!”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建章帝见他被打的这么惨,原本的怒气便都大部分转成了心疼,他冷哼了一声:“活该!这么大的人了,堂堂皇子,竟然在街上斗殴,朕都替你们觉得羞耻!” 正说着,冯宝进来说谢景昭也到了。 建章帝忍着怒气道:“将他叫进来!” 第400章·争执不休 谢景昭才进了内殿,便听见二皇子在冷笑:“儿臣知道儿臣现在是万人嫌,谁看我不顺眼都能踩一脚,父皇也不必觉得为难了,反正横竖罚了儿臣就是了。” 真是会倒打一耙,以退为进,说的好像他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地。 谢景昭冷冷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掀了袍子跪在地上朝着建章帝磕头行礼。 跟二皇子比起来,二皇子的情况就要显得好太多了,不管是身上还是脸上都没有看到明显的伤痕。 至少旁边有个像是猪头的二皇子衬着,便显得六皇子谢景昭显得格外的清俊和俊美。 这对比太过惨烈了,一看就知道打架谁才是吃亏了的那一方。 建章帝咳嗽了一声,语气便有些冷淡的问:“怎么回事,你们可真是出息了,竟然当街便打起来,让百姓们看你们的笑话!” 他不看二皇子,指着谢景昭:“来,你跟朕说一说,为什么打起来的?” 二皇子在旁边冷笑。 谢景昭跪得笔直端正,丝毫没有任何的害怕:“父皇,因为二哥实在是丢尽了咱们皇室的脸面!” 他将二皇子说宋沅的那些话都说了,淡淡的说:“儿臣自己其实无所谓二哥怎么想我,更不怕闲言碎语,可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名声却是天大的事,不管怎么样,他不该这样无缘无故的诋毁一个女子的清白!” 建章帝撇过头看着二皇子,挑眉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说宋大小姐是不顾闺誉,勾搭了你弟弟?” 二皇子可从未将谢景昭当成是自己的弟弟。 他听见这话,便捂着脸冷笑着说:“父皇,不必问了,反正都是儿臣的错!没错,儿臣的确是气急之下说了这样的话,但是儿臣却并不觉得是在造谣!儿臣当时看到宋大小姐的马车出事,好心好意的去救人,谁知道老六在半空中踹了儿臣一脚,儿臣当即从半空掉下去,摔的不轻。” 说起当时的场景,二皇子至今仍旧还是气的不轻。 他忍不住愤愤然:“父皇,儿臣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兄长,可是他对着儿臣,可有一星半点对待兄长的尊重?!” 建章帝转头看着谢景昭,面色不善的问:“是他说的这样吗?” 是这样吗? 谢景昭深吸了口气,原本他都已经获准站起来了,听见这话,抿着唇紧绷着脸一掀袍子就朝着建章帝又跪了下去:“父皇,儿臣不敢苟同二皇兄这个说法!儿臣当时同样也只是为了救人,只不过我的动作更快一些,抢先救了宋大小姐,二哥就恼羞成怒,甚至还出言不逊,侮辱宋大小姐。” 他面色淡淡的瞥了一眼二皇子:“难道说二皇兄为人就如此心胸狭隘,只为了救人不成,就用如此刻薄恶毒的话来污蔑一个女子?” 二皇子怒斥:“你血口喷人!” 但是这一次谢景昭也同样丝毫不让:“是不是我血口喷人,找人来问一问,自然就知道了!” 第401章·偏心哪个? 两个儿子在自己面前剑拔弩张,几乎是针锋相对。 这样的场面印象中还是第一次出现。 建章帝看着他们两个,面色有些复杂,最终闭了闭眼睛挑眉问:“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为了宋大小姐闹出的事端,是吧?” 其实若是全都推到宋沅身上,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这个世道对男子和对女子是完全不同的两套标准。 如果今天说一切确实是因为宋沅引发的,那么今天过去之后,一个狐媚的名声是逃不掉了引得两个皇子为了她大打出手,以后宋沅哪怕是没事,也要声名狼藉了。 二皇子而互不爱说的就应是:“就是她!儿臣分明是好心好意的去救人的!” 谢景昭却毫不迟疑的摇头:“不是!这一切说到底和宋大小姐毫无关系,而是二哥自己不修德行,口无遮拦。” 他绝对不能让宋沅真的担下这个罪名,否则不仅是那些流言蜚语会杀死她,以后林贵妃和正卫皇后也不会喜欢宋沅的。 而卫皇后和林贵妃的态度偏偏十分重要,重要得令人无法忽视。 建章帝深深的看了这个儿子一眼,转过身去吩咐冯宝:“去,将宋沅宣进宫里来。” 见建章帝要宣宋沅进宫,谢景昭立即有些紧张的说:“父皇。这件事真的不关她的事,您若是真的要怪,便怪儿臣吧!都是儿臣的过错。” 二皇子在旁边冷笑:“本来也就是你的过错,你也别给她撇清了,说到底这一切不都是你为了她做出来的吗?” 建章帝冷然看了他一眼:“闭嘴!” 二皇子这才愤愤然的不出声了,只是无声的冷笑表示自己不服。 屋子里安静下来,建章帝看着这两个儿子,头一次觉得头痛。 他从前是真的没有发现,原来这两个儿子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他将宋沅叫过来问问情况。 宋沅过来的时候,宋家所有人都替她悬着心。 扯进皇家争斗,素来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偏偏宋沅是宋家的主心骨,宋家现在真不知道她若是出了事该怎么办。 倒是宋沅,她坚决的拒绝了宋子思要陪自己进宫的想法,只是沉声说:“哥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看顾好祖母和二婶,宣进宫的只有我,你实在没必要陪着我去,也不能陪着我去。” 宫中又不是菜市,谁想去就去的。 何必惹得建章帝不痛快呢? 宋子思满脸都是担忧:“可若是圣上因为这件事责怪你?” “那哥哥就养我一辈子吧。”宋沅轻声笑了起来:“哥哥不会不愿意吧?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我嫁不出去了,以后都要靠着哥哥养着我而已,我相信哥哥是不会让我没地方去的,不是吗?” 宋子思又好气又好笑:“那是自然!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不可能会让我妹妹饿着!” “那便足够了。”宋沅挑了挑眉:“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她根本就不怕这些。 第402章· 最坏结果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这个了。 建章帝觉得她水性杨花,害的两个皇子为了她大打出手,觉得她才是挑拨儿子闹翻的罪魁祸首,所以斥责她几句。 不然的话,难道还能要她的命吗? 既然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个,那么宋沅其实真的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挑了挑眉安慰宋子思:“你在家里陪着祖母,等着我回来吧。” 不嫁人对她来说还是好事呢。 宋子思怎么可能真的放心? 但是看着妹妹这个样子,也只能慢慢的点了点头,尽量忍住心里的担忧,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好好好,就如同你说的,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让我养你一辈子,反正你哥哥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点子能耐还是能有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算一算,他们两个从没有母亲、父亲偏心,继母虎视眈眈的处境当中走到现在,已经算是赚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处境都不可能比当时苏氏在的时候更差了。 宋沅进宫的时候,正好碰见林贵妃,哦,现在是林贤妃了。 林贤妃是听说二皇子出事,所以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打听情况的。 见到了宋沅,她的面色一时有些复杂。 宋沅按照规矩行了礼,林贤妃盯着她,表情不悦。 她现在已经知道,二皇子之所以跟谢景昭打起来,都是因为宋沅。 而且是因为宋沅不肯被二皇子救,还打了二皇子一巴掌。 真是不识抬举,她阴沉沉的看着面前跪着的女子,真想直接打她一巴掌。 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建章帝现在宣召她进宫,自己再打她,反而犯了建章帝的忌讳。 所以她只是淡淡的吸了口气,挑眉说:“起来吧宋大小姐,圣上那边宣召呢,你去吧。” 宋沅行了礼起身,冲着林贤妃福了福,便转身走了。 盯着她的背影,林贤妃闭了闭眼睛,才转身扶着林嬷嬷的手慢慢的往回走。 林嬷嬷低声劝她:“娘娘,不会有事的,圣上喜欢殿下,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便对殿下如何,最多就是骂几句罢了。” 林贤妃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她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 说到底,她真是想不通,宋沅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她儿子。 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嫁给二皇子,她倒是好,二皇子看上了她,她竟然还如此不识抬举。 她算是什么东西?! 见林嬷嬷这么说,她冷哼了一声,嘴上挂着一抹讥诮的笑意:“是啊,到底是圣上的儿子,圣上怎么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就算是想偏心谢景昭一些,那也最多就是把责任都推在宋沅身上。 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都是儿子,肯定是偏袒儿子了。 建章帝在殿里同样是心情复杂。 两个儿子现在对对方都是龇牙咧嘴,一个个看上去就是不省心的。 这些年,他对儿子们实在是不够关注。 也就是二皇子他还关注的多一些,至于谢景昭,在他心里其实很多时候都是面目模糊的,他对谢景昭实在是不怎么了解。 只知道谢景昭平时话少,也不会闹出什么事端。 如今见到谢景昭对着二皇子这副样子,他才知道这个儿子不是没有脾气,反而脾气还很大。 盯着谢景昭看了一眼,建章帝心中一时之间感情有些微妙。 直到听见通报说是宋沅到了,他才挑了挑眉,让宋沅进来了。 第403章·成人之美 他淡淡的扫视宋沅。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生的其实十分精致美丽,身形清瘦,也是时人喜欢推崇的模样。 看上去是个讨人喜欢的。 但是更重要的是,你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子,注意的都不会是她的长相。 而是她的气质。 她像是一杆翠竹,哪怕是在皇权跟前,也挺直着她的脊背,没有丝毫的畏畏缩缩。 建章帝心中赞叹了一声这个女孩子的冷静,面色淡淡的让她起身:“今天在街上,你们为什么闹起来的,你跟朕说说。” 若是普通人听见建章帝这么问,早就已经吓的六神无主了。 毕竟建章帝没有先说是谁对谁错。 只是问,你们为什么闹起来。 那就说明已经认定宋沅也在其中而且闹起来了。 宋沅刚站起身,听见建章帝这么问,心里半点波动也没有。 她当然不是不慌,毕竟建章帝是皇帝,一言可以定人生死。 但是慌乱没有任何用处,既然没有用处,那么就没有必要。 她垂下眼,低眉顺眼的将这件事的过程都跟建章帝说了一遍。 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事情是如何就是如何。 她心里清楚,建章帝手里有锦衣卫,他想知道的事情有什么不知道的? 让她进宫来根本不是为了了解事情的真相,因为事情的真相他已经清楚的很了。 所以她不必自作聪明,只要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就行了。 建章帝心里就带了一点儿赞赏,这是个很实在的女孩子。 遇上这样的事,女孩子都会慌乱紧张,不管怎么样扯进皇子的争斗里头,想要选边站,或是想要撇清关系都是很正常的行为和举动。 但是宋沅并没有如此。 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并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光是这一点就很难得了。 建章帝咳嗽一声,忽而又轻声问:“那宋大小姐为何不愿意让朕的二儿子救你呢?” 终于问到了关键处。 二皇子在心里冷笑一声。 他倒是要看看宋沅怎么说。 这个问题,之前宋沅在心里就已经想过了。 建章帝会这么问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所以沉默片刻,她就轻声回答:“回圣上,因为臣女不喜二皇子,而女子的名誉十分要紧,若是臣女被二皇子所救,只怕流言蜚语不会少,到时候臣女......” 这也是大实话。 建章帝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个答案,沉默片刻便挑了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相比起二皇子来,你不排斥六皇子,是这个意思吧?” 二皇子面色难看。 谢景昭却有些错愕。 他没有想到宋沅会在建章帝跟前直言不讳的说不喜欢二皇子。 因为这样的话,建章帝自然会问,不喜欢二皇子,那是不是喜欢六皇子?否则为什么二皇子救你你就不肯,六皇子救你你却肯了? 之前他曾经向宋沅求娶,但是宋沅一直都没有答应过。 也并没有表过态。 可是现在,宋沅却把她自己置于不得不回答的境地了。 宋沅抿了抿唇,也同样一时没有开口。 建章帝咳嗽了一声。 宋沅才轻声说:“回圣上,臣女以前的确跟王爷更熟一些,所以......” 建章帝就挑了挑眉。 说实话,他没有想到宋沅会这么说。 锦衣卫回来将事情经过告诉他之后,他心里就对宋沅和谢景昭的关系有了揣测。 毕竟如果不是两人之间有情愫的话,不可能会跟二皇子闹成这样。 只不过他原本没想到宋沅会承认。 深深地看了宋沅一眼,他看向谢景昭:“所以,你反应那么大,非得跟你二哥大打出手,也是因为喜欢宋大小姐吗?” 这一次谢景昭并没有再迟疑,女孩子都已经率先承认了。 那么他如果都不敢坦白自己的心意,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抬头看着建章帝,径直承认说:“是,回父皇的话,儿臣心悦宋大小姐,所以二哥对宋大小姐出言不逊,儿子才会反应这么大。” 二皇子顿时冷笑出声:“我就说你们之间必定是有猫腻!” 建章帝呵斥一声:“行了!” 在街上吵吵闹闹的不说,在宫里竟然还要再这么口出恶言吗? 二皇子见建章帝面色不好,只能忍气吞声。 建章帝却眯了眯眼睛看着宋沅和谢景昭,才皱眉:“宋沅,你可愿意嫁给朕的六儿子?” 一听这话,在座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看着建章帝。 二皇子更是失声喊:“父皇!” 他爹是疯了吗?! 宋沅跟谢景昭摆明了早就有了关系,结果现在建章帝还问宋沅要不要嫁给谢景昭? 这算是什么? 刚才他们打架,建章帝是站在六皇子那边是吧? 建章帝冷眼看了他一眼。 宋沅并没有迟疑的应是:“回圣上,臣女愿意。” 建章帝笑了一声:“你倒是大胆,朕这么问你,你竟然就这么答了。你可知道,你现在这样回答,朕大可以认为你是个居心不良,毫无廉耻的女人!” 宋沅面不改色:“臣女觉得圣上不是如此轻贱女子的人,臣女回答愿意,是因为臣女心中坦荡,我和六皇子之间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任何的越轨之举动,所以哪怕是喜欢,也并未有什么过分的。” 她目光澄澈:“所以臣女觉得,圣上会问臣女这个问题,那么就真的只是问这个问题,而不是想要通过臣女的回答,来证明什么。” 好厉害的口齿! 建章帝啧了一声。 第404章·点鸳鸯谱 随即他来了一点兴致。 不管怎么说,能够在皇帝跟前这么坦然的说不喜欢另一个皇子,然后承认的人,宋沅的确是第一个。 他忍不住看了谢景昭一眼。 谢景昭脸上只差明晃晃的写着欣喜若狂四个字了。 这让他心里又略微放松了一些。 谢景昭对着这件事反应那么大也可以谅解了。 谁对喜欢的女孩子被侮辱了以后还能没反应啊? 建章帝手指敲了敲桌面,微笑着问谢景昭:“那你呢?你如何说?” 谢景昭能如何说? 他二话不说便磕了个头,片刻都没有迟疑着的点头:“儿臣心悦宋大小姐,父皇若是能够将宋大小姐赐给儿臣,儿臣感激不尽!” 二皇子面色铁青,死死的攥住了拳头。 他被谢景昭打成这样,谢景昭也承认了是因为喜欢宋沅,可是结果,建章帝竟然就任由这两个狗男女之前就已经有了情谊还不管。 反而还成全他们?! 他的牙齿都快要咬断了,心里一万个不服。 建章帝却并没有管他,只是挑了挑眉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便如此吧,宋沅,你先告退吧。” 宋沅目不斜视的行了礼告退。 殿中顿时只剩下建章帝父子三人。 建章帝看看二皇子,沉声说:“起来吧!人家是互相有情意在先,自然是不希望被你横插一脚了。至于你们打架的事儿,虽然他们俩有些无礼,可是确实也是你嘴巴不好在先,就这么算了。” 二皇子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支起脖子喊:“父皇!” 建章帝回过头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里的警告却已经很明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是皇帝,当然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二皇子心中憋着一团火,比他现在脸上的伤口还要痛还要难受。 等到建章帝让他出去,他便毫不迟疑的爬起来走了,憋了一肚子的怒气去了林贤妃的宫里。 林贤妃一直心神不宁的等着结果。 等到他过来,下意识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说着就又反应过来:“是老六打的?!” 林嬷嬷也被二皇子这猪头一样的模样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就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二皇子的心情糟透了,见林贤妃和林嬷嬷都忙个不停,没好气的冷笑:“不用去了,有什么好去的,死不了人!” 他这么说话,林贤妃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推了推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分明就是去算计宋沅的,怎么自己这么伤痕累累的回来了? 谢景昭是疯了吗,把人打的这么重? 林贤妃面色涨的通红,这些天以来心里的委屈一下子便爆发出来,猛地站起身:“真是欺人太甚,难道圣上就这么算了?!我要去找圣上!” 建章帝最近根本不爱见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她宫里了。 林贤妃也不是没有想办法,但是不管是她去求见,还是婉转的让人去建章帝跟前提起,建章帝却始终都没有再来过。 她心里到现在也还是痛苦且不解的。 到底她做错了什么? 不过就是个驭兽师的事儿。 但是她当时也只是为了让宫宴顺利进行,让建章帝高兴而已! 出了一次事,就要判她死刑,让她永远不能翻身了吗? 驭兽师的一条贱命,总不能要她用命换命吧?! 建章帝到底还要气到什么时候?! 二皇子伸手一把拉住她,一口气重重的呼出去,沉着的看着母亲摇了摇头:“母妃,别去,去了也是白去,现在他的心已经偏了。” 人的心一旦偏了,就是毫无道理的。 就像是以前建章帝偏心他们母子的时候,照样对卫皇后母子不屑一顾。 谢景昭为什么会被逼着在龙虎山上住了那么多年? 原因无非就是因为建章帝不喜欢卫皇后,所以卫皇后根本保不住儿子。 现在对象只不过是换成了他们而已,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林贤妃当然也知道自己儿子说的是真的,但是她根本无法接受,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受欺负?” 现在给他们的皇子妃人选也是最差的。 二皇子谢景昭打架也是偏心的。 建章帝到底是还打算轻贱他们母子到什么地步? 林贤妃闭了闭眼睛:“若是让我这么憋屈的活着,我宁愿死了算了!” 二皇子的眸光陡然变得深邃:“母妃说什么呢?死什么死?凭什么是咱们死?咱们可不能趁了别人的心意,且得好好的活着!活的让他们都眼红!” 话是这么说,林贤妃颓然的坐下来:“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你父皇这次是铁了心了,从前我从未见过他这么冷淡的样子,我已经用尽招数了。” 难道还真的要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来做筹码吗? 但是林贤妃总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个孩子,可以有更大的用处的。 二皇子忽然盯着林贤妃问:“母妃,儿臣一直有句话想要问你,当年,太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提起太子,林贤妃的瞳孔猛地缩了缩,一时有些震惊:“你问这个做什么?” 母子之间能有什么秘密? 一见林贵妃这个样子,二皇子就反应过来了。 他挑了挑眉,嗤笑了一声:“您就不必瞒着我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正如您所说的,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候,若是一个不小心,咱们就一辈子都爬不起来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这么遮着藏着?” 林贤妃看了林嬷嬷一眼。 林嬷嬷会意,忙将信得过的这些宫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在门外守着。 同时心里忍不住心惊。 当年的事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太子可是建章帝最爱的孩子,就算是二皇子,虽然以前也受尽宠爱,但是这种宠爱跟先太子相比,那也是差得远了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二皇子会忽然提起这件事? 林贤妃压低着声音将当年的事情都说给二皇子听。 二皇子扯了扯嘴角,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 第405章·就是她了 林贤妃的小腹微微抽痛。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总是不对,她的这一胎怀的十分不安稳。 加上不敢再找太医来看,她经常都会有这样小腹抽痛的情况。 现在听见二皇子问起从前的事,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神有些复杂。 女人在怀孕的时候是最脆弱的,寻常什么事都敢做都能做,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负担,但是一旦怀孕了,总感觉人都变得柔软了许多似地。 就像是现在,再想起害了先太子的事,她心里就有些突突的。 沉默半响,她才闭上眼,点了点头承认了:“是,当初的确是我们做的,先太子溺亡也并不是意外,而是算计。” 二皇子笑了一声,随即便冷酷的说:“母妃,您还是太心慈手软了啊。” 林贤妃不由得看向二皇子,微微侧头看着他。 二皇子忽然将手里的筷子一下子掰成两半,语气狠厉的说:“为什么还留着谢景昭?!既然连先太子都杀了,为什么还要留着谢景昭这个孽种?!” 谢景昭这种人活着有什么用? 本来就该连谢景昭一起杀了的! 这样一来,他现在也不必这么辛苦。 更不必看谢景昭在他面前扬眉吐气。 林贤妃肚子抽痛一下,痛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是林嬷嬷发现了,及时的止住了二皇子,焦急的说:“殿下,我的殿下啊,您就少说几句吧,娘娘还不够难受的吗?” 不管林贤妃对别人如何冷漠,但是对自己的孩子却都是好的。 尤其是对二皇子,可以说是倾尽了所有的心血。 结果现在二皇子受了气,却反过头来说林贤妃当年的事情没有办好,没有把谢景昭斩草除根。 林嬷嬷都替林贤妃觉得委屈。 这么多年来,林贤妃也不是没有努力过。 但是卫皇后早早的把谢景昭送出去了,天高路远的,杀手也派了,也收买了卫茵茵想要养废谢景昭。 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现在还回过头来说以前的事,这不是在指责林贤妃是什么? 最近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 林家倒台,林贤妃自己也被降位,本来就已经处处艰难了。 二皇子竟然还这么不懂事,不知道安慰母亲也就算了,还把责任都推在别人身上。 简直不可理喻。 二皇子怔了怔。 他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这些年建章帝一直都是偏爱他的,眼里什么时候有过谢景昭? 但是这一次,却当着他的面明晃晃的给谢景昭脸面。 甚至还给谢景昭赐婚。 他心里一时确实接受不了。 现在看到林贤妃的样子,他才深吸了口气,急忙道歉:“对不住母妃,是儿子的错,儿子一时想岔了。” 林贤妃扶着肚子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咱们母子之间,何须说这些见外的话?我也知道你心里难受,本宫何尝不是如此?” 这么大的落差,搁在谁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林贤妃看着儿子的样子,压低声音说:“可是越是如此,你就越是该打起精神来,儿子,咱们不比别人差,谢景昭当初的处境比你可要差的太多了,可他还不是一样爬起来了?他可以,难道你不行?” 男人最忌讳被别人说不行。 二皇子就更不可能听的了这些话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对,母妃说的是,现在儿子不该争一时之气。” 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宋沅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六皇子妃了,母妃,咱们不能继续将希望放在她身上,她不行,那咱们就换一个。” 林贤妃点了点头,见他憋着一股子气,也知道他自小顺遂,此时可以说是情场失意事业也失意,正是难受的时候。 便沉声说:“也得慢慢的找,你急什么?” 妻子到底是重要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二皇子冷静的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她温顺听话,能够帮的上咱们,就行了,儿臣想通了,先将眼前的关卡过了吧。” 出宫。 他只想出宫有自己的地方,有自己的空间。 他自己都这么说了,林贤妃当然也不会反对儿子的说法。 她仔细的想了想,很快就说:“其实,若是按照你说的这样,咱们不要求公侯的嫡女,也不要求世家的话,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 二皇子抬头看着她。 林贤妃沉声说:“李青芙。” 李清芙? 二皇子听的觉得耳熟,不由得挑了挑眉:“李阁老的女儿?” 林贤妃忍不住嗔怪的看着他:“什么女儿?是孙女儿!长孙女!” 二皇子反应过来。 他挑眉问:“他不是倾向于谢景昭的吗?” 这个老狐狸之前几次大事可都是站在谢景昭那边的。 二皇子记得清清楚楚。 林贤妃嗤笑了一声,语气变得冷淡讥讽:“是啊,只可惜,他们是想着要把彼此绑的更紧一点,可是谢景昭却不这么想。” 谢景昭根本不喜欢李清芙。 对于李家想要把李清芙嫁给谢景昭的念头,他是嗤之以鼻的。 越是如此,李家跟谢景昭的关系就越是尴尬。 尤其是,李清芙还陷害了宋沅两次。 如今还被李家送走了。 难道李家不心痛吗? 怎么可能?! 林贤妃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儿子:“你仔细想想,还有什么人选比她更加合适的呢?” 二皇子当即便笑了:“好!那便就是她了!” 这个丫头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之前能在宫宴上把宋沅给推出去,那她被赶走之后,对宋沅的恨意只会更深一层。 二皇子可不在乎什么喜欢不喜欢,反正他们以后只要是合作的盟友,那个女人不要太蠢,能够成为自己的助力,那就足够了。 现在看来,李清芙是非常的符合这个标准的。 那就这样好了。 林贤妃见他也答应,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虽然说不要太过挑剔,但是人选却也不能真的差成之前的彭凌薇那样。 现在这个李清芙就正好。 十分合适。 第406章·情投意合 建章帝很快就下了旨意给谢景昭和宋沅赐婚。 这件事顺利的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哪怕是谢景昭自己也同样是震惊多过于欣喜,他心中不得不多想一些。 毕竟这些年来,建章帝对他都只能说得上是平平,怎么会忽然改变这么大? 美梦成真的太轻易的时候,人都会觉得有些不真实感。 现在的谢景昭便是如此。 相比起来,宋沅倒是要平静的多。 进宫听旨意的时候,她给建章帝磕了个头谢恩。 建章帝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朕很欣赏你的果断和坚决,朕这个儿子,自幼离家清修,他从未跟朕要求什么,所以他如今说他喜欢你,朕便愿意成全他。” 宋沅回过头看了谢景昭一眼,谢景昭却也正在看她。 两个人对视,宋沅率先低下头。 但是建章帝直言不讳说是成全儿子,却的确是有些呼出她的意料。 这是不是说明,建章帝现在对这个儿子其实也逐渐开始有了感情呢? 建章帝没有留他们太久,顿了顿就摆摆手:“罢了,你们出去吧。” 谢景昭跟宋沅一道出了太极殿,两个人,一时谁都没有先开口。 直到走出一段路,谢景昭才轻声说:“赐婚的旨意一般都是送到女方家里去的,会让你进宫听旨,其实我也很意外。”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到了宫门口,迟疑再三,才又叫住了宋沅。 宋沅回过头看着他,两人对视一眼,谢景昭轻声问:“这几天,我虽然已经知道父皇会给我们赐婚,但是却一直没有出宫去见你,是因为,我有些不敢。” 对,是不敢。 喜欢才会放肆,但爱是克制。 他心悦宋沅,所以愿意尊重宋沅的想法,也从来没有强行要得到她的意思。 喜欢一朵花,未必就要把她给摘下来。 到现在他也仍旧是这样想的。 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宋沅是迫于形势才答应,那么其实这门亲事也可以不成。 他紧张的看着宋沅,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宋沅却忽然轻声笑了。 她看着谢景昭,轻声问:“殿下不敢什么?” “不敢去见你。”反正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 谢景昭吸了口气紧张的看着她:“我不敢去见你,很怕你这次在父皇跟前说喜欢我,是因为想要助我脱困。” “殿下其实也没有说错。”宋沅缓缓的抬头看着他:“的确,我在圣上跟前说喜欢您,其实是想要让这件事快点完结。” 谢景昭在心里嘲讽的笑了一声。 是啊,他也不是不知道宋沅这个人的脾气。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宋沅话锋一转:“可是,我同时也是真的喜欢殿下。” 这一瞬间,仿佛所有的花儿都开了,谢景昭心里的冲击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 他睁大眼错愕的看着宋沅,一时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宋沅缓缓的开口:“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若是这个世上还有一个男人是值得我嫁,那就应当是殿下您这样的人。” 不管什么时候都给她足够的信任和尊重。 不管什么时候从来不放弃她。 人生在世,碰见喜欢的又喜欢自己的,实在是太难得了。 宋沅决定不再逃避,上一世是上一世。 沈墨是沈墨,谢景昭是谢景昭。 虽然说每个人都会变,可她相信有些人的本性是永远不会变的。 就算是输了。 她也愿赌服输。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谢景昭疾步上前攥住她的手,胸腔溢满感动。 第407章·诚心诚意 谢景昭的态度真挚又诚恳。 或许是因为上一世见识过沈墨和宋清秋所谓的爱情。 所以宋沅并不喜欢太过热烈外放的情感。 在她看来,爱是克制。 否则的话,人若是打着爱的名义便可随意发送自己的心意,那么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谢景昭正好十分克制。 男人的爱来的那么轻易,可以因为女人的容貌、才情,身世,甚至是任何的一个理由。 来的太轻易的爱,去的也就同样容易。 相反,慢热的感情在这个时候才显得格外的可靠。 至少对于宋沅是如此。 此时此刻,面对眼前的谢景昭,她只觉得这个人格外的可靠。 谢景昭送她回去。 宋家的人早就已经等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尤其是宋子思,他跟妹妹的感情向来极好,妹妹一直没有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是比什么都难熬。 他甚至都想到了要去宫里求见建章帝了。 幸亏,就在宋老太太都拿不准主意是不是要放宋子思走的时候,宋沅终于回来了。 而且还是谢景昭亲自把她给送回来的。 宋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宋老夫人更是亲自和谢景昭道谢。 谢景昭笑了笑,冲着宋老太太行礼,随即轻声说:“老太太,这次的事,是本王太过冲动,为您带来了麻烦。” 宋老太太伤的很重,此时仍旧还是带着伤出来见谢景昭的。 听见谢景昭这么说,她急忙摇头。 毕竟她心里心知肚明,谢景昭之所以会和二皇子打起来,是为了宋沅。 而且这次若不是谢景昭,还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收场。 二皇子这个人真是阴鸷得叫人超乎想象。 她真心实意的笑了笑,虚弱的说:“殿下哪里的话?若是殿下这么说,可真是让我们无地自容了!我们再如何不知道好歹,也知道这次的事多亏了殿下周旋,殿下全然无私心......” 她说到这里,谢景昭忽然掀了袍子跪下。 刚好宋幼平进来,见到这个场景吓了一跳,急忙大喊:“殿下!” 一面喊一面急忙也跟着跪下。 他们这些勋贵们见到亲王,那也是该伏地拜谒的。 何况谢景昭还是实实在在的建章帝的亲儿子。 宋老太太也连声喊:“使不得!使不得!殿下真是折煞我们了!” 她老人家毕竟还伤势有些严重,这么一动顿时就觉得头晕目眩。 谢景昭急忙伸手搀扶她,随即微微笑了笑:“老太太和侯爷不必紧张,这一次本王是为了求娶宋大小姐,所以跪她的长辈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宋幼平呆立当场。 他是不是听错了? 谢景昭要娶谁? 阿沅?! 宋幼平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在一年前,他还觉得这个女儿一无是处,除了惹麻烦没有半点作用。 甚至宋清秋都比不上。 可是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宋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连亲王都心甘情愿,诚心诚意的来求娶,愿意为了她下跪。 他怔怔的看着宋沅,反应不过来。 第408章·尽力而为 宋幼平脚下一个趔趄,诧异的看了看宋沅,才又去看谢景昭,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做梦。 天哪! 原来真的不是在做梦,谢景昭是真的来求娶宋沅了! 要是换在几年前,他真是做梦都想不到,最后会是这个女儿有这样的前程。 可是现在,就算是再想不到,他也知道这就是事实。 他忍住心中的五味杂陈,走到宋子思跟前,看着谢景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他是当爹的,但是事实上对于宋子思和宋沅来说实在没有做出过什么贡献。 如今她靠着她自己也活的这么好了,他心里除了开心,更多的还是愧疚,愧疚于自己真是没有对这个女儿付出过多少真心。 相比之下,宋老太太就要镇定的多了。 说实话,谢景昭对宋沅的好她早就看得出来。 到了她这个年纪,吃过的盐比这些小辈们吃过的米都更多,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 只是,她从前并不过多在意。 因为就算是喜欢也证明不了什么。 皇室里头,兄弟姐妹都能同室操戈,他们的感情实在是不算什么,也不能证明任何。 可是如今不同。 宋老夫人支起身子来,没有了一开始的慌乱和失措,而是目光如炬的盯着谢景昭问:“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求娶?” 谢景昭同样挺直脊背,郑重的应了一声是:“回老夫人,对,就是求娶。” 他将建章帝赐婚的事情说了。 建章帝竟然给谢景昭赐婚! 这实在是太过出乎人的意料。 一直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宋子思更加反应不过来了。 进宫之前他都还在担心建章帝会迁怒宋沅,可是没有想到,进了一趟工,宋沅不仅没有被惩罚和迁怒,反倒是还被赐婚给谢景昭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狐疑的看着妹妹,不知道妹妹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景昭随即便说:“父皇赐婚,可是本王想着,该给长辈们一个解释,也好让长辈们心里有个数。” 宋老太太马上就明白了谢景昭的用意。 这个赐婚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可能有些人会觉得建章帝这是在快刀斩乱麻的解决这件事,以免影响了皇室的声誉。 到时候宋家没头没脑的,也回到安心谢景昭对宋沅不好。 谢景昭这么做,是来宋家给宋沅撑腰的。 也是让大家都知道,他是在意而且十分满意这个未来王妃的。 这一下子就给宋家所有人都吃了个定心丸。 宋老太太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了。 她看了看宋沅,又看了看谢景昭,温和的说:“殿下真是言重了,圣上赐婚,本就是对我们宋家的恩典,您还如此,真是让我们受宠若惊。” 宋幼平咳嗽了一声:“殿下,既然来了,不如赏脸留下来一道吃顿饭?” 他顿了顿,轻声说:“只是家常便饭,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宋沅答应嫁给他,对于谢景昭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 他对着宋沅的家人自然也是爱屋及乌的。 听见这话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 第409章·早做准备 谢景昭从善如流的答应。 这一顿饭用的宾主尽欢。 从谢景昭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他对这门亲事是实实在在的满意,对宋家的人也是十分的尊重。 有了这份尊重,就足以令人放心了。 宋家的人都欢天喜地,送走了谢景昭之后,含笑看着众人,松了口气,全然放松的说:“好了,家有喜事,传令下去,都谨言慎行,等到忙过了这一阵儿,全家上下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虽然说是皇帝金口玉言,但是到底圣旨还没有发下来,要赏赐家里人也不能是这个时候。 但是宋老夫人既然这么说了,那这赏赐肯定就少不了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时之间宋家上下都高兴不已。 第二天宋二太太就带了琥珀过来给宋沅贺喜。 她之前在马车上同样也是受伤了。 但是伤情比老太太的还是好一些,加上这次是这么大的喜事,她在家里也实在坐不住,便干脆亲自过来了。 宋老夫人见了她,关切的问:“没事吧?” 宋二太太实话实说:“伤肯定是伤了,但是倒也不至于就走不动路,大夫也说,之后再好好的养着就是了。不过我听见沅姐儿的事,真是半点儿也不痛了。” 她笑盈盈的看着宋沅:“我就知道沅姐儿是个能耐的。” 果然是真的有能耐。 从苏氏一直到刘安,再到现在的这么好的亲事。 宋沅走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虽然谢景昭跟二皇子之间剑拔弩张。 但是这又如何呢?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只要人还活着,事情就未定。 现在卫皇后也支棱起来了,相反的,二皇子和林贤妃的日子却一天不如一天! 以后说不定就还是谢景昭赢得可能大一些。 宋老夫人同样重重的吐了口气:“是啊,她本来就是个能耐的,现在知道她以后的亲事落定,我就算是死,也能放心的闭上眼睛了。0” 宋二太太急忙劝解:“老太太说什么呢?现在沅姐儿有出息,子思的前程也是一眼可见的好,您正该是享福的时候,以后这两个孩子难道还能不孝顺?您一定会长命百岁才是!” 好话人人都爱听,何况这也确实是大喜事。 宋老太太脸上的笑意顿时止不住:“是,你说的也是!对了,还有件事儿要拜托你,庞家的事儿,咱们得抓紧点儿上心了!” 赐婚在即,如果侯府没有主母出来操持,怎么都说不过去。 到时候脸面上实在是说不过去。 宋二太太之前就对嫡支上心,现在宋沅要成王妃了,她自然就更加上心。 听见这话,立即便笑着说:“您尽管放心,明天我就去庞家一趟,不瞒您说,咱们家现在有这样的大喜事,庞家只会更加满意的。” 这件事肯定没什么差错了。 提起这个,宋老太太嗯了一声,叫来了宋幼平,跟他说了这件事。 早就已经知道了的事儿,宋幼平没什么意见:“母亲您做主就是了,儿子都听您的。” 第410章·自己愿意 宋幼平对此早有准备了。 而且更别提宋老太太还本来就是出去相看,回来的路上出的事。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娶填房不是为了自己喜欢,而是为了家族能够有个合适的主母,也是为了以后着想。 因此他很自然的就答应下来,见宋老太太喘着粗气,他还轻声劝了一声:“母亲,如今沅姐儿已经有了好的归宿,殿下不只是身份贵重,对沅姐儿也是极好,您以后也可以放心了。” 宋老太太脸上有了几分松快:“话是如此说,殿下对她,不可谓不好了,这实在是意外之喜。不管是对沅姐儿,还是对咱们来说,都是大大的好事。” 她看了宋幼平一眼:“我知道,这几年出了很多事,你的心气都快没了,只是,以后的日子都还长着呢,人总不能一蹶不振,总得往前看,往前走。” 顿了顿,宋老太太叹了口气:“其他的我就不劝你了,但是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庞家姑娘是个顶好的孩子,她若不是因为守孝耽误了前程,也不会到如今都还是孤身一人。” 言外之意,是让宋幼平别觉得这只是一笔交易。 娶了人家就要好好的对人家。 宋幼平叹了口气,心中同样惆怅非常。 他苦笑了一声:“娘,我怎么敢不好好对人家?我只是觉得自己当真是一无是处,若不是我当年对不住沅姐儿的娘亲,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既然知道,就更该吸取教训,以后好好的对人家庞家姑娘了。”宋老太太难得跟儿子说这么多的话。 从前的那些隔阂,那些因为苏氏和宋清秋闹出来的龃龉,到现在好像也都可以做到云淡风轻了。 人在活的不如意的时候,实在是很难对这个世道生出什么好感。 但是顺风顺水的时候,却大部分都还是都能释放善意的。 说到底还是侯府如今越过越好,眼看着失去了苏氏和宋清秋,却反而拨乱反正了。 所以之前生疏的母子情如今也能够和解。 宋幼平也全数都答应下来。 宋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低声提醒:“你也该去找找沅姐儿,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从前的那些事儿,你们都忘了吧。” 宋幼平也确实是转身去找宋沅了。 宋沅累了一天,从老太太那里出来,便去了宋子思的院子。 宋子思也正准备去找她,见到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也正准备去找你说话,没想到你就先过来了。是为了赐婚的事儿来的吗?” 宋沅莞尔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对,我是为了赐婚的事来找你的,哥哥,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是我自己愿意的。” “我知道。”宋子思忍不住笑了:“你这样的性子,终身大事,若是你不愿意,你宁愿死也不可能会答应,我自然知道,你既然会跟殿下一起回来,那就是说明你是愿意的。” 他笑的很是开心:“哥哥为你高兴,六殿下是个很好的人。” 第411章·破镜重圆 宋子思对妹妹向来是万分信服的。 只要她喜欢,就没有什么他会不答应。 他真心实意的摸了摸妹妹的头发:“阿沅,这些年你过的一直都很辛苦,虽然你从来都撑着不说,可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担子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现在不必再说这些了,宋沅抿抿唇看向他:“大哥,一路上你从来都支持我,所以我一直都不觉得辛苦。”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有些念想。 就比如她,她上一世死的那么惨,可是终归到头在意的是谁呢? 不是沈墨也不是宋清秋。 那些人都是仇人,不会让她牵挂不放。 真正放不下的到头来唯有一个安哥儿一个宋子思。 这两个人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这一世,安哥儿不会再有了,但是哥哥却活的好好的。 这已经足够了。 宋子思笑了:“我知道,我都知道,阿沅,我要跟你说的是,接下来的路,你要多为自己想想了。多考虑你自己,你好了,我才能高兴。”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期许。 再呆了一会儿,外头的丫头就禀报,说宋幼平过来了。 宋子思和宋沅都有些诧异。 其实因为宋子思入狱的事儿,宋幼平跟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如今父子父女相见,也比从前要好许多,至少不会彼此相看两厌。 只是,宋幼平这么晚了还找过来.....宋子思略一想,就轻声道:“大概是因为赐婚的事儿吧。” 宋沅也点了点头,否则的话她真是想不出来宋幼平为何还会单独来找她。 宋幼平进来就见到儿女行礼,脚步略微一顿,才扬手沉声说:“又没有外人在,就别行礼了,我过来,只是想跟你们说说话。” 他也没有藏着掖着,一过来便径直越过他们,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了,又朝他们点点头:“你们也坐吧,我有些话要跟你们说。” 宋子思和宋沅按照他所说的在他下手旁边坐好,两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沉默片刻,宋幼平才开了口:“今天平成王过来,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他苦笑了一声:“若是放在前年,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沅姐儿还会有这么一天。” 这是大实话,宋子思虽然听的心里不太舒服,却也得承认确实是这样。 宋沅垂下头喝了口茶。 宋幼平紧跟着才说:“我知道,你们母亲的事情上,的确是我犯了大错,是我对不住你们。” 提起母亲,不管是宋沅还是宋子思脸上的笑意都消失无踪。 这件事始终是扎在他们心里的刺。 如果不是宋幼平当年对苏氏着魔似地,母亲根本就不会被盯上,也不会死。 只是从前宋幼平从来不会这么严肃的跟他们讨论这些。 如今却这么认真的提及,他们两人一时都无言。 要说原谅,他们作为子女,实在没有立场也不可能做得到。 死的是他们的母亲,还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死的还那么凄惨冤枉。 最关键的是这些年宋幼平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偏向苏氏和宋清秋的。 这些年的伤不是那么容易抚平。 见他们两个都不说话,宋幼平心情更加沉重,他低下头沉沉的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是我对不住你们母亲,也对不住你们。这些年,我一直都是偏心的,从来不曾好好的照顾过你们。” 道歉并不能证明什么。 宋幼平沉默片刻,才轻声说:“你们祖母跟我说,让我就算是为了你们的亲事,也要娶一门续弦。” 这件事宋沅跟宋子思说过。 因此宋子思抬眼看了宋沅一眼。 就听见宋幼平开口:“沅姐儿是知道的,也见过那位庞姑娘,你们祖母觉得她很合适。我......我对不住你们母亲,也对不住你们,以后不会了。” 他心里其实有些乱。 作为长辈,要跟晚辈认错实在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儿。 就如同现在,他就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缓慢而沉闷的出了口气,他垂下头:“我以后会好好的待她,但是你们放心,我也不会再跟从前那样。该给沅姐儿的东西,就是沅姐儿的,该给你的,也是你的。” 他跟宋老太太商量过,一致都觉得确实该在庞氏进门之前,就把产业这些东西的处置分配好,也免得以后再起什么争执。 现在宋子思也这么大了。 他便看着宋子思:“你妹妹的亲事现在定下来了,你的亲事也早些定下吧,定下了,我便为你请封世子。” 早定下名分,人心就不容易生出不该有的贪念。 虽然不管是宋老太太还是宋沅,都对这位庞氏很是喜欢。 但是吃过大亏的宋幼平总觉得凡事都不能看表面。 何况现在家里还出了一个王妃。 他深深地看着宋沅:“沅姐儿,这个家是我对不住你,但是你祖母一直都是对你好的,还有你大哥,他始终姓宋,当年的事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可也希望你看在他们的份上,以后仍旧把这个家当家。”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宋沅垂下眼片刻,才抬起头看着他点了点头:“父亲放心,我一直都知道,这是我的家,哥哥在这里,我就会把这里当成家。” 更多的,宋幼平也知道不能再多强求了。 他嗯了一声,自己也觉得竟然无话可说。 再强行控制着情绪坐了片刻,就站起身,看了他们一眼:“好了,你们都早些休息吧,明天圣旨应当就要下来了。” 宋沅和宋子思都起身答应了。 看着宋幼平略显憔悴和孤单的背影,他们两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但是其实根本没有破镜重圆这种事。 再如何忏悔,当年宋幼平偏心苏氏和宋清秋的国王就摆在那,他们兄妹被逼的差点儿走投无路也是事实。 如今宋幼平回头,他们除了心里很短暂的闪过一些不忍,便很快平复了心情。 正如宋幼平自己所说,这是宋家,是他们的家,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第412章·真正身份 不过这一点复杂也改变不了什么。 宋幼平可能是知道错了,如今也的确是得不到子女的谅解显得很是孤苦。 但是那又如何呢? 郭氏连难过的机会都没有了。 作为郭氏的子女,他们有责任也有义务不忘怀自己母亲的痛苦。 第二天,冯宝就带着宫里赐婚的圣旨来了。 他是极为了解建章帝的心思的。 从前建章帝宠爱林贵妃和二皇子的时候,他便自然而然的亲近林贵妃那边。 现在风向变了,眼看着建章帝对卫皇后和谢景昭都非同一般,他自然也就跟着变了个态度,对谢景昭的事情格外的上心。 既然对谢景昭都上心,对谢景昭未来的王妃自然也不例外。 念完了赐婚的圣旨,冯宝笑着将圣旨交到了宋沅的手里,笑眯眯的说:“要恭喜宋大小姐了,以后可就平步青云了!” 宋家众人喜不自胜。 圣旨下来,那这个王妃就是铁板钉钉跑不掉的了。 宋老夫人对着宋二太太使了个眼色。 宋二太太反应更快,早就冲李管家点了点头。 李管家便急忙塞了个红封给冯宝:“留着公公赏人用。” 冯宝这样的人,最知道什么银子能收,什么银子不能收。 今天这样的喜庆日子,这个银子自然是妥妥当当的能收到手里。 这么点银子当然不值得什么。 但是难得的是卖了这位未来的王妃一个面子。 这个人情账冯宝自然是会算。 他笑着接到手里,冲着宋老夫人笑了笑:“给老夫人贺喜了。” 宋老夫人急忙回礼。 紧跟着,送走了冯宝,宋老夫人才长长的出了口气,拉着宋沅笑着说:“真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了。” 之前说好的加一个月月钱,宋老夫人也让宋二太太当众发了下去。 一时之间家里上上下下都高兴成一团。 倒是冯宝,他出了宋家的门,原本是准备上轿的,但是却又迎面碰见了虎皮鹦鹉大人,不由得怔了怔,才喊:“虎皮大人!” 不知不觉,连他也已经习惯了这只非同凡响的鹦鹉,而且下意识的按照这个鹦鹉喜欢的方式去称呼它了。 虎皮鹦鹉大人猛地停在半空,见到是他,扑闪着翅膀飞到了他肩膀上:“是你小子啊,怎么了,这个时候过来,什么好事儿啊?” 不知道为何,见了他,冯宝总觉得似曾相识似地。 冯宝也不敢把这个鹦鹉真正的只当成一只鹦鹉,眼见着它飞到了自己肩上,也不敢动弹,笑着说了自己送了赐婚圣旨来的事儿。 他也知道虎皮鹦鹉都是住在宋家的。 虎皮鹦鹉大人果然怔了怔,随即才问:“你说什么?给谁赐婚?” 还以为它是没听清楚,冯宝脸上笑意更深几分:“就是宋家的大小姐,她被赐婚给了平成王殿下,以后就是平成王妃了。” 虎皮鹦鹉大人怔住良久,才嗤笑了一声。 冯宝看着它的反应,轻声问:“怎么了,大人您不高兴吗?” 不高兴吗? 虎皮鹦鹉大人看了他一眼,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这是什么话?老子高兴的很,老子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这个语气,总让冯宝觉得有些怪异。 分明这只鹦鹉处处都骄傲,虽然是只鸟儿,可身上却总有一股子金贵的气息。 怎么说话却如此的粗俗? 不过这也不关乎他的事,他这个人办事素来都是处处都情面的。 跟之前的刘安截然不同。 刘安那是谁都不放在眼里,谁落难都敢上去踩两脚。 但是他不同,他虽然是建章帝贴身的大太监,却自来都知道什么叫做眉眼高低。 也深知一个道理。 那就是,眼前再不起眼的人,以后都有可能飞黄腾达。 而一旦他们飞黄腾达了,当然是转过头来收拾以前得罪过她们的人。 他笑着和虎皮鹦鹉大人说了几句话,便主动提出告辞。 虎皮鹦鹉大人看着他的背影,语气有些复杂的哼了一声:“老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片叶不沾身,什么事儿都生怕沾上边。” 之前让他帮忙对付刘安也是如此。 要不是刘安实在是太过嚣张跋扈,甚至都已经开始不把冯宝放在眼里。 冯宝还根本不会下定决心帮忙。 跟冯宝说完话,虎皮鹦鹉大人飞回了宋家。 见到它,大家都高兴的了不得。 尤其是百合,更是连声喊:“姑娘,姑娘!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虎皮鹦鹉大人天天都在外头飞,最近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紫莹第一个飞奔着跑了出来,见到虎皮鹦鹉大人果然回来了,顿时高兴的了不得,急忙伸手将它抓在手里仔细检查。 虽然说虎皮鹦鹉大人厉害,但是再厉害也只是一只鸟儿,她是生怕大人有个什么不测。 虎皮大人被抓住,气的吱哇乱叫。 但是紫莹照顾它素来都是最精心的,看着这个情分,它也不好骂紫莹,只能装死,任由紫莹将它给看了个遍。 这才转过身去问宋沅:“皇帝给你赐婚了啊?” 宋沅之前就觉得不对。 虎皮大人对皇宫的事情知道的太多了。 不仅是皇宫的事,还有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任命,他们的底细,虎皮大人都了如指掌。 这个实在是太奇怪了。 要知道,它只是一只龙虎山的吉祥物啊。 这些东西它一只鸟儿知道,实在是很不正常。 现在虎皮大人问起了赐婚的事儿,而且直呼皇帝。 她更加觉得奇怪,狐疑的看了虎屁鹦鹉大人一眼:“之前大人曾经跟我说过,若是您愿意的时候,会跟我说清楚,您的身世,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人才愿意?” 虎皮鹦鹉大人哼了一声,撇过头当没有听见。 显然是不打算理会。 宋沅轻轻的看着它:“大人,我即将要成为平成王的王妃,您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提前跟我说清楚。” 虎皮鹦鹉大人沉默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分明只有绿豆大的眼睛,但是却偏偏似乎藏满了心事。 它有些冷漠的开口:“说了有什么用?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第413章·知道是谁 虎皮鹦鹉大人嗤笑了一声,显然是觉得宋沅这话说的有些好笑。 它平时对宋沅是很宽容的,它老人家脾气不好,怼天怼地,一个不如意连谢景昭它都得骂上几句。 但是唯独对宋沅,虎皮鹦鹉大人的确算是十分宽容。 别说是骂娘了,就算是阴阳怪气那都是没有过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虎皮鹦鹉大人干脆就飞到宋沅桌子上,冷冷的嗤笑着问:“要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沅有些无语。 眼前的这位主儿可真是个难伺候的,根本不像是一只鹦鹉,反倒像是个大姑娘。 不,宋沅的目光有些复杂。 她还是太过委婉了。 毕竟她也是个姑娘,但是她可没有虎皮鹦鹉大人这么难伺候。 但是对着这位活祖宗,总不能发脾气。 她就心平气和的说:“大人一直都跟在殿下身边,而且对殿下也是十分关心。我知道,您和殿下从前必然是有很深刻的羁绊......” 虎皮鹦鹉大人脸色淡淡:“这些话不要再说了,我自然有我的事。” 若是换做之前,宋沅也就忍了。 毕竟鹦鹉大人也不是头一次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它素来就是独来独往,不会听别人的意见的。 但是现在,宋沅却并没有跟从前那样就这么算了。 她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问:“那你忙活了这么久,忙活出什么结果了么?” 顿了顿,她等到虎皮鹦鹉大人看过来,便冷冷的挑了挑眉,冷淡的开了口:“先太子殿下?”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虎皮鹦鹉大人立即就飞了起来。 几乎要飞到宋沅的头上去。 但是宋沅却还是没有退让,面色淡淡的跟虎皮鹦鹉大人对视,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 一人一鸟僵持了许久,虎皮鹦鹉大人才嗤笑了一声:“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也听不懂。” 听不懂还是不想听,其实宋沅心里清楚的很,虎皮鹦鹉大人自己心里也同样清楚的很。 宋沅讥诮的笑了笑:“是吗?若你真是听不懂,那为何当初要去找赵普生呢?为何又非得拼了命的让赵普生想起当年的事呢?” 原来宋沅早就知道了! 虎皮鹦鹉大人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宋沅,一时没有说话。 它的确是想要通过赵普生来查当年的事,但是这些天一直在找赵普生说的那些人,却一无所获。 所以辛苦也是白白的辛苦,说到底这些天的确是没有忙活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越是如此,它就越是烦躁。 尤其是现在还被宋沅直接戳破了真实身份,就更是让它难堪。 它从前是太子,被害死之后却成了一只痴肥的鹦鹉,里头的落差实在是太大了,很难接受的了。 它沉默了下去。 宋沅见它不再否认,便叹了口气轻声说:“大人,就算是你信不过我,但是难道还信不过六殿下吗?你们毕竟是同胞的兄弟啊!何必非得一个人如此固执呢?” 虎皮鹦鹉大人忍无可忍:“不然呢?你要我跟他说,我变成了一只鹦鹉?!” 第414章·不敢承认 虎皮鹦鹉大人一反常态的沉默,一直只是冷冷的用绿豆大的眼睛盯着戚元,却一言不发。 宋沅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很不舒服。 但是却也并没有出声。 她心里很清楚。 虎皮鹦鹉大人如果毫无反应,那才是真的自己猜错了。 可是现在虎皮鹦鹉大人显然已经很不对劲,足以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症的。 越是如此,她心里却越是沉重。 她早就觉得不对了,一个好好的鸟儿,为什么对着谢景昭的事情这么关心。 不,不只是为了谢景昭的事情关心。 虎皮鹦鹉大人分明是对东宫的事情都无比关心。 不管是镇南王府还是卫皇后,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虎皮鹦鹉大人都是十分在意的。 以前不注意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但是现在一旦发现了端倪,那想起来就觉得处处都是痕迹和线索。 宋沅顿时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觉得自己肺腑之间都充满疼痛,整个人都不大对劲。 如果一只鹦鹉是先太子。 那岂不是说,大人是谢景昭的亲哥哥? 也是卫皇后的亲儿子? 宝成公主的亲哥哥? 这也太过震撼了。 到时候等到谢景昭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 其实这么多年来,谢景昭一直都对先太子的死耿耿于怀。 不是他自己在乎。 而是不管是卫皇后还是宝成公主,都不停的在他的面前重复,都是他的错。 都是为了他,先太子才会被疏于照顾,才会出事。 谢景昭一直都是心怀愧疚。 他若是知道,大人就是先太子,而且还成了一只鹦鹉.......宋沅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样反应。 她怔怔的看着虎皮鹦鹉大人,只觉得连眼睛都有些疲倦。 沉默了良久,她才叹了口气:“殿下,你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六殿下你的身份。” 谢景昭一直都是靠着他自己摸打滚打。 可是分明,先太子就在他身边。 相较于谢景昭,先太子是实实在在的被建章帝宠爱过的。 也知道建章帝的一切习惯,知道建章帝的爱好,也知道建章帝厌恶什么。 但是其实虎皮大人有没有执导过谢景昭什么呢? 并没有。 什么都没有。 宋沅不解的看着虎皮大人:“他不是你的亲弟弟吗?为什么你却从来没有提点他什么?” 这么久了,虎皮大人有很多机会可以表明身份。 可以和卫皇后,可以和宝成公主相认。 但是它都没有。 甚至一点儿迹象都没有表露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都还在否认。 宋沅实在是很难了解也很难理解,先太子到底在想什么。虎皮大人没有回答,它呆了一会儿,就飞着自己的翅膀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紫莹吓了一跳,急忙想要喊大人。 却被宋沅阻止了。 宋沅深深的看了虎皮大人一眼,忍住心中的沉闷,沉声说:“算了吧,算了,它要走,就让它走吧。” 如果他愿意,他自然会回来。 如果不愿意,就算是逼着他承认又有什么意义呢? 它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只是,卫皇后和谢景昭又有什么错? 第415章·不敢面对 虎皮大人飞的飞快,仿佛是在逃命,根本不管不顾,以前紫莹叫它,它还是给几分面子的。 可这一次虎皮大人却丝毫没有迟疑和停留。 这下子连紫莹都看出不对了,睁大眼回过头看着宋沅:“姑娘,大人这是怎么了?它最近好像都很不对劲。” 早出晚归,甚至不归,已经不止一次的失踪了。 而且态度也越来越不对,分明以前大人虽然爱骂人了一点,可是却还是处处都对他们不同,至少是把他们当成家人的。 可现在,虎皮大人却完全变了。 宋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她也有些诧异。 其实她怀疑虎皮大人不一般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很早之前她就察觉出不对,虎皮大人对齐昭君的事情了如指掌,而且对朝堂上官员也好像都很熟悉。 甚至一开始,也是虎皮大人帮着谢景昭避开了卫茵茵的算计。 她可以重生,难道别人不可以吗? 虽然说重生在一个鹦鹉身上很不可思议,但是重生本来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了,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后来她开始着意观察虎皮大人,果然发现确实不是自己想的太多。 她现在担心的还不是虎皮大人。 毕竟它既然一直都跟着谢景昭,那就说明它不管是对卫皇后和谢景昭有什么心结,但是至少它是关心卫皇后和谢景昭的。 反倒是卫皇后跟谢景昭。 他们如果知道了虎皮鹦鹉大人就是先太子。 那么.....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谢景昭一无所觉吗? 这些问题实在是有些猝不及防,宋沅的头都想的有些痛了。 好半响,才温和的冲着紫莹摇摇头:“不必管它了,它本来也不是一只普通的鹦鹉,不必担心,去休息吧。” 宋沅都这么说,虽然紫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谢景昭亲自去和卫皇后说了赐婚的事。 卫皇后略有些意外,但是却也马上就接受了。 毕竟宋沅的身世同样也是勋贵千金,并不差什么。 何况她还聪明能干,比一般的女孩子要有主见有本事的多。 最主要的是,儿子喜欢啊。 卫皇后总觉得非常亏欠儿子,这些年来,她并没有陪伴过谢景昭,也没有给过谢景昭什么保护。 谢景昭全都是靠着他自己摸爬滚打,在龙虎山上一路活下来长大。 回宫之后,也是靠着他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的位子,让二皇子和林贵妃屡屡吃瘪。 让卫家现在改换了风向,不敢再有异心。 他过的够辛苦的了,上天赐给他一个他自己喜欢的人,这实在是对他最好的奖赏。 卫皇后立即便欢喜的点头:“好!好!真是上天赐下的缘分!早在斑斑出事的时候,本宫就觉得宋大小姐实在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孩子,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成为我的儿媳妇。” 她忍不住笑了:“可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以后可要好好的对待宋大小姐,知道吗?” 第416章·多多照拂 母子俩之间最近相处愈发的自然。 好像话说开了之后,自然而然的许多隔阂就消失了。 儿子能够娶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而且还是被建章帝亲自赐婚,简直是天作之合的一门亲事了。 卫皇后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谢景昭的头,但是手到了一半又停住了,有些感慨的沉沉的呼出口气。 她错过了太多,现在的谢景昭已经是个大人了,比她还高出一截。 不过孩子健康活的自在就好。 卫皇后很快就又开心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去跟太后娘娘也说一下这件事,她老人家为了你的亲事也是很操心的。” 田太后对谢景昭不管是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如何,对谢景昭都是很关照的。 谢景昭于情于理都该过去一趟,听见卫皇后这么说就马上点头应是:“母亲放心,儿子这就过去。” 他到田太后宫里的时候,田太后正在跟田姑姑说话。 田姑姑说起二皇子跟彭凌薇的事儿,轻声说:“已经赐下的亲事又出了这样的事,现在二皇子的亲事就又没了着落了。” 人人都知道这件事不对劲,彭凌薇死的也太过巧合了。 尤其是田太后就更清楚,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二皇子和林贤妃有多排斥这门亲事了。 现在彭凌薇死了,分明就是林贤妃和二皇子在故意做给她看,在给她示威。 她冷笑了一声,手里的佛珠转动的更快:“他们母子俩都是心比天高的,眼高于顶,当然看不上这么普普通通的小官的女儿了。只不过哀家没想到他们不要脸到了这个份上。” 刚赐婚就动手,直接把人给弄死了。 可见他们俩的有仇必报。 现在对彭凌薇尚且如此,难道还指望他们以后会善待自己吗? 田太后嗤笑一声,由田姑姑搀扶着站了起来,走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沉沉的出了口气:“他们这一次除了彭凌薇,就想要动宋家丫头的主意,只可惜宋家丫头实在是争气,加上还有景昭也是个聪明的,这件事儿才没能让二皇子和林贤妃得意。” 反倒是还促成了谢景昭跟宋沅的事儿,想一想田太后就想笑。 田姑姑低下头,给田太后倒了杯茶轻轻的送上去:“娘娘明鉴,其实二皇子实在是太过急躁了。” 就算是不喜欢,好歹也熬个两三年。 可二皇子做的太明白太难看了。 建章帝肯定是有了疑心的,否则也不会成全谢景昭跟宋沅了。 只是不知道二皇子和林贤妃到底能不能看的明白局势。 田太后还没说话,外头就通报说是谢景昭来了。 田太后便收了话头嗯了一声:“请进来。” 谢景昭掀了袍子就跪在地上给田太后行了礼。 田太后见了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起来罢,你过来是为了赐婚的事儿吧,哀家都听说了。”谢景昭轻声应是,恭敬的给田太后行礼:“皇祖母,还请您多多照拂她。” 田太后顿时便忍不住笑了。 第417章·都答应了 谢景昭专门说这么一句话,田太后就又着重看了他一眼:“你不必说,哀家也会多照拂她,不过你专门还能说这么一句,可见你对这门亲事的看重了。” 田太后的语气又放的缓和了许多:“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这样就很好,别觉得婚姻是儿媳,是交易。” 她说的分明就是二皇子。 娶媳妇儿的确是要看看家世。 但是看家世的原因是什么? 那是为了看看对方的门楣和教养,是否跟自家合适。 但是二皇子却不同,他看的不是女孩子本身,也不是女孩子的教养。 两只眼睛只是势力的盯着女子背后的势力瞧。 之前玩弄齐昭君也是如此。 同样都是女人,田太后是真的看不惯二皇子这种做派的人。 把心思都用到不该用的地方去了。 谢景昭也清楚田太后说的是谁,不过现在他并没有心思去理会二皇子的事。 二皇子愿意把婚姻当成交易就当成交易。 这种连枕边人都要算计的清清楚楚,分出个轻重来的人,他不管娶了谁都是不可能会幸福的。 他只是笑着和田太后说:“您向来都挺喜欢她的,所以孙儿想着,她进宫来,以后也算是跟您有伴儿了。” 这倒是,宋沅的确是有耐心又坐得住,不管怎么说,田太后都很喜欢和满意。 她嗯了一声:“哀家这里也有些东西要送给她。” 原本田太后之前就跟建章帝商议过要给宋沅封个县主的。 但是这两年的确一来事情多,二来林贤妃在其中作梗,这件事就一直只是在嘴巴上说说,最后并没有明着发旨意。 不过现在也用不着了。 宋沅马上就是王妃了。 田太后便干脆将这些东西全都收起来给了宋沅当成赏赐。 谢景昭也有些受宠若惊:“皇祖母对她太好了。” “哀家喜欢!” 到了田太后这个年纪,人生都已经过了大半了,又已经到了这个位置。 她连林贤妃都不想忍也不忍,何况是别的事呢? 她也到了想要抬举谁就能抬举谁的时候了。 毕竟她只要不谋逆,这个太后就是铁板钉钉的。 谢景昭笑着应是,又替宋沅谢恩。 慈恩宫里头祖孙和乐,气氛融洽。 二皇子那边的气氛也很不错。 他咬了一口苹果,随意扔在一边就跟林贤妃说:“母妃,已经去李家走了一趟,李家那个老狐狸已经答应了。” 对于这一点,林贤妃也丝毫没有意外。 谢景昭那个人表面上清高自傲,对李清芙更是一直不假辞色。 李家想要从谢景昭身上入手,把李清芙送给谢景昭,那是不可能的了。 尤其是现在,赐婚的旨意都下去了,再有再多的妄想都该打消了。 现在能够放清醒一些,倒是他们还没有糊涂到家。 她嗯了一声,淡淡的挑了挑眉:“那也好,那便想个法子吧。” 法子二皇子早就想好了,现在听见林贤妃这么说,便不假思索的挑眉:“也没什么好想的,直接求娶就是了。” 第418章·求您赐婚 林贤妃的手不由得顿了顿。 她有些不理解的看着自己儿子,挑眉冷声问:“直接求娶?” 说着便忍不住有些愤怒:“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刚刚闹出王妃未过门就身死的事儿,这事儿现在都还在打官司,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 更何况还有二皇子跟谢景昭在街头争执,以至于引得建章帝直接给谢景昭和宋沅赐婚。 建章帝素来是喜欢谁就要抬举谁的性子。 以前对林贤妃他们是这样,现在就换成了卫皇后和谢景昭。 偏偏现在该缩着尾巴做人的时候,二皇子倒是想着要撞南墙去了。 林贤妃捂着心口一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二皇子却很是镇定自若,他笑了一声:“母妃,最好的结果就是我去求娶!我跟父皇说我喜欢她,否则这个王妃,我是娶不到的。” 内阁重臣的孙女儿,换做平时最宠爱他的时候,建章帝都有可能要疑心。 何况是现在呢? 与其费尽心思安排那些巧遇失身之类的戏码,还不如直截了当。 他去求娶。 林贤妃生气一会儿,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深吸了口气觉得脑子有些嗡嗡嗡:“罢了,你爱如何便如何吧!” 二皇子跪下朝着她磕了三个头,语气也放的温和起来:“母妃,我知道你是一心一意为我打算,也知道你享用更稳妥的法子。但是现在对我们来说,最稳妥的法子就是我坦荡一点儿,您相信我。”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有什么不相信的? 儿女都是债罢了。 林贤妃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点头:“起来吧,你先去找你父皇。” 二皇子径直去了建章帝的御书房。 见到这个儿子,建章帝没了往日的耐心和宽纵,多了几分严厉和审视。 淡淡的喊了一声起来吧,便沉声问:“你求见朕,是为了何事?” 对于建章帝的冷淡,二皇子其实也早有余料。 他跪在地上,抿了抿唇,给建章帝磕了个头:“父皇,儿臣想要求娶李清芙。” 建章帝原本正在看书的,听见这话,手里的书便啪的一声扔在了桌上,意味深长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二皇子,哦了一声:“李清芙?” 二皇子十分坦荡,抬起眼睛看着建章帝应是:“父皇应当也有印象,就是李阁老的孙女儿的李清芙,我想求娶她,所以请父皇成全!” 建章帝目光淡淡的看着他,一时没有出声。 二皇子便也一直老老实实的跪着,等着建章帝的回复。 第419章·如愿以偿 这实在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建章帝就等于直接明晃晃的问二皇子,你是不是就是不满意之前选定的那些女孩子们? 是不是就是看上了李清芙的身世,所以才会求娶? 但是二皇子没有回避。 他其实比林贤妃还要了解自己的父亲。 父亲的确是父亲,但是更是皇帝。 皇帝的疑心是最重的,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得到李清芙,最后都会引起建章帝的疑心。 与其费尽心思的去设一个局,最后娶到人回来。 那还不如直接告诉建章帝真话。 他沉默片刻,才诚恳的看着建章帝:“父皇,若是我跟您说完全没有这个原因,您也不会信的。但是,儿子的确是更喜欢李姑娘。” 他苦笑了一声:“儿子之前没有挑选的余地,所以自然是礼部怎么安排,儿臣就怎么做。可现在既然暂时没有了人选,那儿臣想要娶一个自己还算是喜欢的,也不过分吧?” 建章帝一开始的确是十分愤怒,愤怒这个儿子的野心勃勃。 但是当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选李清芙的确有私心,他心里的怒气反倒是稍稍减弱了一些。 的确,正如二皇子所说。 没有选择的时候服从选择,但是有选择的时候,他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有错吗? 建章帝淡淡的再看了他一眼,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冷冷的呵斥:“滚下去!” 二皇子砰砰砰的朝着建章帝磕了三个头,并没有如他所说的滚下去。 反倒是抿着唇坚定的看着建章帝:“父皇,儿臣也知道现在儿臣的处境尴尬,惹人嘲笑,求您让儿臣体面些吧父皇!让儿臣出宫,让儿臣去立府去封地!儿臣宁愿去封地上,也不愿意留在京城!” 二皇子之前也提出过就藩的事情,但是没有一次是这么认真的。 建章帝冷声呵斥:“够了!” 二皇子仍旧砰砰砰的磕头。 他从小就被捧着,最近受到的挫折比以往加起来都要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个,他这一次格外执着。 看着他砰砰砰的磕头,建章帝终于沉声说:“行了,朕答应了!” 二皇子立即便哽咽着磕头:“谢父皇!儿臣谢过父皇!” 二皇子磕得额头都破了,看上去十分狼狈。 建章帝沉默的看了他一阵,缓慢的点了点头,扬手:“下去找个太医看看,好好养着!别一天到晚病恹恹的说这个难堪那个难堪,哪有那么多人看你难堪?” 二皇子同样也沉默了下去,停顿许久,朝着建章帝磕了三个头,这才缓慢的站起身退下去了。 建章帝深深地吐了口气。 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可是二皇子的确是愈发的不知道分寸了。 敲打敲打总没有坏处。 他面色严峻的望着旁边桌上的一尊花瓶,许久都没有松开紧皱的眉头。 第三天,赐婚的圣旨便发了下去。 田太后听见消息,手里的梳子一下子放在了妆台上,冷笑了一声。 田姑姑在旁边伺候着,见她这样也知道她是不高兴了,便压低声音:“娘娘,圣上宠爱了二皇子这么多年,一时半会儿要撒开肯定是不能的。” 田太后倒也知道,她冷哼扶着田姑姑的手在贵妃榻上坐下:“哀家也知道,老二毕竟是他一手宠着长大的,自然不同。但是也就是这点不同,让人于心不安。” 今天的这点不同能够让建章帝同意二皇子娶李清芙。 那么以后得不同呢? 何况何止是二皇子对于建章帝来说与众不同,林贤妃对建章帝更加不同。 以后建章帝消气了,岂不是一切都又回到了原点? 对于这一点,田姑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前面那么难熬,皇后娘娘和六殿下都熬过来了,想必以后也一定能熬过来的。” 田太后不再说话了,讥诮的笑了笑。 熬? 是啊,还不知道要熬多久才能熬的出头。 她厌倦的揉了揉眉心,沉声吩咐:“开了库房,送些东西去赏赐二皇子和未来的二皇子妃吧。” 也免得人说她这个太后不慈爱。 田姑姑会意,忙答应了。 而现在的新任的未来二皇子妃还没什么喜意。 李清芙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顿觉物是人非。 家里的这些东西这些摆设分明都还是跟从前一样的布置,但是现在回来的人却也不同了。 李清芙看着头发花白的李夫人,眼泪顿时涌出来。 李夫人扑上去将人给抱住,沉声说:“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清芙在庄子上住了这么久,委屈和怨气几乎是一样的多,哭了没一会儿,听说宋沅竟然成了六皇子妃,一下子便怔住,沉声问:“她被赐婚给了六殿下?!” 为什么?! 她一下子便想起当时在庄子上,他们躲避那些暴徒的时候,谢景昭对宋沅当时就是不同的。 分明都一样是贵女,但是谢景昭从头到尾都站在宋沅那一边。 尤其是当她跟宋沅起了冲突,谢景昭也丝毫没有客气的揭穿了她的谎言。 是,是她错了。 她当时就应该反应过来的,谢景昭从一开始就对宋沅不同。 好! 好得很! 分明是彼此郎有情妾有意,却又偏偏都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表面上装的光风霁月,毫无瓜葛。 最后现在他们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李夫人立即便用力的攥住了李清芙的手腕,厉声呵斥:“沉住气!沉住气!你忘了你是怎么被送走的了吗?!” 她现在对这个女儿也是有些头痛。 李清芙什么都好,但是偏偏就是太过急躁,根本受不住委屈,一旦有什么,就恨不得直接出头将钉子给拔了。 但是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李夫人眼看着李清芙终于安静下来,才语气加重的告诫:“现在圣上天恩,降下圣旨,让你成了二皇子妃,已经是天恩浩荡,对你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你明不明白?!” 第420章·知足常乐 不管让谁来看,这件事都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要知道,李清芙之前都已经被赶到了庄子上,虽然李家人一再说,等到风头过了就会把她给接回来,但是事实上,真的有人会放在心上吗? 并不是如此的,否则的话,也不至于等到赐婚的圣旨都下了,她才被接回来。 李夫人深深地看着她,恨不得摇晃她几下:“你的脑子放清醒一点!你现在都多大了?以前没受过苦,最近苦头难道还没有吃够吗?” 苦头当然是吃够了。 她在庄子上当然不是说就过着苦日子。 但是每天都只能待在庄子里跟囚犯一样,更别提有谁来陪她说话聊天,闷得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 而且处处都不如在府里。 出生到现在,她过的最苦的日子也就是在庄子上的那段时间了。 可是心里还是不甘心啊。 她到底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宋沅的? 以至于分明她这么努力,这么拼尽全力,可仍旧还是得不到谢景昭的喜欢? 她哇的一声哭起来,心里又酸又痛:“祖母,可是我心里好难受.....” 李夫人没有跟从前那样纵容她,而是冷声呵斥:“难受也给我好好地忍着!越是难受,你就越是该好好的想一想,你到底是为什么落到这个地步,又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输!” 李清芙抽泣着看着李夫人。 李夫人便沉默的盯着她看:“二皇子能够看上你,一是因为咱们家跟着六殿下忠心耿耿,但是六殿下却并不肯许以婚姻,他想要拉拢你祖父和父亲。” 李清芙逐渐冷静。 “第二,便是你跟宋沅有仇,他也跟六殿下你死我活。所以,你明白你以后该怎么做了吗?” 以后该怎么做? 李清芙吞了口口水,面上带着几分茫然几分痛苦。 她到底是家人费尽心思培养的,怎么会不明白家里人的意思? 家里人也觉得谢景昭实在太不给面子,几次三番的拒绝李家人想要联姻的想法。 又这么快跟宋家定下婚约。 她要做的,当然就是从此以后跟家族站在一起,跟她未来的丈夫站在一起。 其实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有些难以说出口。 李夫人紧紧掐住她的胳膊,厉声再问了一遍:“你知道了没有?咱们家没有第二次机会给你浪费了,若是你做不到,那就换人!” 他们李家也不是没有别的姑娘了。 大可以换一个听话懂事的过去。 虽然可能没有李清芙这么心狠手辣,但是听话也有听话的好处。 李清芙立即就反应过来,死死的摇头:“不!我不要,我可以!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她一直都是心高气傲的,以前比不过宋沅便已经气得吐血,难道现在竟然还要给自家的姐妹们让路吗?!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握住李夫人的手狠狠地点头:“祖母,我愿意,我愿意!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听家里的话,也一定会好好扶持二皇子!” 她这么说,李夫人才重重的吐了口气:“你能这么说,就说明还没有不可救药。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李清芙重重的点了点头。 晚间的时候,李阁老回来了,头一件事便是要见李清芙。 他一面换了衣服,一面问李夫人:“都说清楚了吧,别再让她折腾出什么乱子了。” 这门亲事成的可不容易。 再出什么幺蛾子,那李家可就是两面不讨好了。 李夫人也知道他着急什么,忙道:“您放心,我都跟她说的清清楚楚的,她自己也吃够了苦头,明白该怎么做了。” 李阁老哼了一声:“知道就好,我就怕她不知道,一辈子过的懵懵懂懂,害人害己。” 说着便去了花厅。 李清芙早就已经重新梳洗过了,见到李阁老,忙上前跪了下去,哽咽着喊了一声祖父。 相比较起李夫人的温言细语,李阁老就要显得严厉许多了。 他嗯了一声,便径直让李清芙起身,直截了当的问:“你再祖母都把利害关系跟你说清楚了吧?” 李清芙低低的答应了一声。 就听见李阁老说:“你知道就好,若是按照我的意思,我是不会想要让你去嫁给二皇子的。你太过心浮气躁,也太过感情用事了!” 李清芙猛地抬头看着他。 李阁老淡淡的冷哼:“怎么,觉得我说的太过了?你一心一意的要跟宋沅比,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再一次被指着说比不过宋沅,李清芙气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阁老。 李阁老却一点儿也没有嘴下留情:“你也该自己清醒清醒了,若是没有二皇子求娶你,你就算是被接回来,也不过就是找一门远远地亲事嫁出去!” 这些话说的真是冷酷又绝情,李清芙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惨白着脸看着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 李阁老这才放下杯子,漠然的看着她:“所以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一星半点儿都别再露出来,更别让别人知道。否则的话,你这个二皇子妃,有那个命嫁进去,可能没那个命享受了,知不知道?!” 他这也是为了对李清芙当头棒喝。 毕竟李清芙的脑子实在是不怎么清醒好用。 既然道理李夫人都已经讲过了,那他就威胁。 软硬兼施,李清芙只要是还有点脑子,再做什么蠢事之前,就会想一想,她到底还有没有那个底气。 再回来一趟,一切确确实实已经什么都不同了。 李清芙心中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死死的攥住了自己的帕子,僵硬着脸色点头。 李阁老深深地再看了她一眼,才道:“行了,收拾收拾吧,明天跟你祖母去大观寺去上香,到时候见一见二殿下。” 李清芙顿时紧张起来。 她以前一门心思都放在谢景昭身上,倒是一直都不大注意二皇子,现在想起来,才发觉自己竟然对二皇子还一无所知。 第421章·专门警告 马车上,李清芙靠在引枕上,面色苍白神情忧虑。 二皇子是不是对寺庙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之前的那位出事的彭姑娘,也是在寺庙的时候出的事。 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看出她的紧张便轻声安慰:“放松些,一切如常就是了,其余的事都有我们在。” 李清芙囫囵点了点头,脸色还是有些泛白。 没有法子,她心里隐约清楚二皇子和谢景昭之间的真正区别。 谢景昭不管是如何的愤怒,但是却是有底线的,对女子更是。 可二皇子不同,只看他对待彭凌薇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没有用的,是阻碍的,就要毫不留情的除掉。 当然,她不能说二皇子做的不对,因为本质上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可越是身在黑暗的人就越是向往光明,让她来挑,她当然还是想要一个能靠得住的,以后也能作为依靠的人。 无声的叹了口气,她便听见外头的动静逐渐的小了。 紧跟着,跟车的婆子就敲了敲她们的车壁:“夫人,小姐,大观寺到了。” 李夫人警告的看了李清芙一眼,才在丫头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去。 大观寺位于半山腰,到处都是绿树,整个寺庙掩映在几棵大树后面,若是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这里头还藏着一个寺庙。 是个清幽的好去处。 李夫人带着李清芙先去大殿上了香,然后才借口要去禅院听师傅讲解经文,让她去后面看壁画。 大观寺的壁画也是有名的,传闻刻的活灵活现,十分好看。 李清芙应了一声,转身带着两个丫头去了后院。 顺着一条靠着石壁凿出的小径往里走,越走便越是觉得里面清幽,她走了一段之后,便来到了这座依靠着石壁建成的殿宇,不由得怔了怔。 除了供奉着的佛像,石壁上还画满了壁画,看上去栩栩如生。 “怎么,李大小姐也一心向佛吗?” 身后传来男子清朗低沉的声音。 李清芙吓了一跳,下意识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摆,深吸了口气才转过头,看着二皇子微微的笑了笑:“臣女见过二殿下。” 之前二皇子对李清芙并没有太深刻的了解,也就是见过几次。 但是他见过的名门贵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可能记得住? 如今再看,才发觉李清芙果然人如其名,长得也像是出水芙蓉。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他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随意在边上的竹椅上坐了,又示意李清芙在自己旁边坐下。 李清芙虽然有些紧张,但是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在他旁边坐下,不时地小心的往旁边看他一眼。 她心里知道,这以后就是自己的丈夫了。 但是总感觉似乎是在做梦。 二皇子对待她的态度倒是很温和。 看了她一眼,沉声问:“你知道这门亲事是我去圣上跟前亲自求来的吧?” 提起这个,李清芙的面色有些发红,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是。 二皇子并没在意她的害羞,他们的这桩婚姻,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可言,就更别提什么还要照顾女方的心情和感受了。 他只是理所当然的挑眉说:“我选中你,其实想必你也明白,是因为我们正好是同一类人。而且,还一样恨透了谢景昭和宋沅,你说是不是?” 提起谢景昭跟宋沅,李清芙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她之所以被家族放弃,差点就在庄子上一辈子都回不来,说起来也多亏了谢景昭跟宋沅。她怎么可能会不恨? 但是相比较起谢景昭,她更恨的还是宋沅! 这个早就该死了的,本来一无是处的名不见经传的东西,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忽然就冒出来,忽然就抢走了谢景昭的欢心。 她不甘心! 哪怕是重来无数次,她也仍旧是不甘心,想问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如宋沅。 殿中空阔安静,两个丫头早就已经避开的远远地,二皇子也没有带伺候的人,此时见李清芙表情狰狞,便微微笑了:“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否则我费尽心思,反倒是娶了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皇子妃,那可不行。” 这是变相的警告了。 李清芙心知肚明,立即便表明忠心:“殿下放心,臣女心中有数,他们都是害我的不共戴天的仇人,我绝不会心慈手软,以后一定会站在殿下这边!” 二皇子满意的挑了挑眉:“你既然这么说,那本王便放心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嫁给本王,只要你安分守己,打理好王府内务,你我二人夫妻一心,本王也绝不会亏待你,更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至于咱们都恨的那两个人,以后一定会跪在我们面前求我们的原谅!” 他说的信誓旦旦。 李清芙也听的热血沸腾。 是啊,她现在该做的就是好好的辅佐二皇子,做好她的二皇子妃,然后,等到机会,彻底将那两个人踩在脚底下! 李清芙跃跃欲试,之前的痛苦和挣扎到了此刻都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欣喜。 二皇子本来也只是为了过来看看李清芙顺带着警告警告她的,现在既然李清芙这么听话,而且也已经没旁的事,他便站起身:“好了,本王过来也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其余的便没事了。你安心待嫁吧。” 李清芙轻声应是。 二皇子一走,李夫人便急急忙忙的来了,紧张的问她:“怎么样,殿下怎么说?” 二皇子到底肯不肯娶,这还得看今天这一关过了没有啊。 李清芙面色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将二皇子简单的跟自己说的那几句话说了,轻声说:“殿下过来不过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 李夫人却不以为意:“说到底也只能说这些,你们两人从前也并未有什么联络,更别提什么了解不了解,感情都是婚后可以慢慢的培养的。” 她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李清芙的手:“但是说到底,殿下愿意跟你说这些,也就是说,殿下以后是会将你当成心腹的。” 第422章·喜上加喜 李家的事儿现在宋家管不着。 宋家如今正忙着操办宋幼平跟庞莹莹的亲事。 因为本来就双方都已经有了默契,加上如今宋家又刚出了个皇子妃,所以庞家对这门亲事更加满意。 庞夫人拍了拍还有些惶恐不安的小姑子的手,推心置腹的劝:“原先这就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了,宋家老太太为人和善,不是那种喜欢拿捏为难人的。” 想到之前在酒楼见面的场景,庞莹莹也点了点头。 宋老夫人的确是和蔼好相处的。 庞夫人见她明白,语气更加的温和:“虽然说侯爷年纪大了些,又有已经长成的嫡子嫡女,但是一来宋子思这个人为人正直重情义,不会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二则现在宋沅成了六皇子妃,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他们是不会跟你为难的。” 宋子思在京城从来都不跟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块儿,这么大了的人,名声却一直都不错。 庞家不是为了攀龙附凤,自然是对这些都做了了解。 庞莹莹松了口气:“我之前怕的就是这位宋大小姐,她实在是太过聪明了,跟聪明人打交道总是要多几个心眼子的。不过现在看来,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好处。” “正是这个道理了。”庞夫人面上带笑,语气也是愈发的和缓:“聪明人才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呢,再说,我看宋家这两位都是好的,咱们本来也不图谋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自然相安无事。” 劝住了小姑子,见她彻底放下心来,庞夫人心中也轻松了许多,才到花厅,就见管事急匆匆的过来,脸上带着笑意的说:“夫人,宋家送了聘礼过来。” 这门亲事双方都已经有意,前些天宋家也请了媒人上门要了庚帖了,现在送聘礼过来下定倒也是意料之中。 庞夫人心情愉悦的笑了起来:“好!今天大家都辛苦些,等到事儿操办完了,我给大家多发一月的月钱!” 众人都喜不自胜。 宋家那边的聘礼给的很足,并没有因为庞莹莹这边已经是第三房了就敷衍。 打开聘礼单子,从上面的东西就能看得出宋家的诚意。 庞夫人一眼看完,等到晚间庞大人回来,便将礼单给他看了,点头说:“宋家也算得上是诚心诚意了,这下子咱们也能稍稍为莹莹放心。” 庞大人接过来扫了一眼,脸上也露出笑意:“是啊,宋家是实实在在想娶莹莹的,这样莹莹过去日子也能好过些,我便能对得起父母亲了。” 庞莹莹实在是因为家里的事儿被拖累的。 每次想到这些,庞大人都觉得很对不住这个妹妹。 偏偏世人都是这样,总是带着偏见看人。 就因为庞莹莹年纪大了些,所以找上门来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宋幼平虽然已经前头娶了两个,但是放到庞家这边挑选的人里头,已经算得上是顶尖的人选了。 真是想想都头痛。 庞大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着重叮嘱夫人:“不管怎么说,咱们不能亏待了莹莹,陪嫁的嫁妆一定要给足,娘当时留下来的嫁妆,本来说好了,是让我和莹莹平分的......” 他说到这里,略带几分为难的看着自己的夫人:“但是莹莹这些年不容易,所以夫人,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娘留下来的,我想都给她。” 当年庞老夫人去世,留下来的嫁妆折合成银子怎么也得有个三万两。 这个数目放到谁家都不是普通数目了。 庞夫人却并没有抱怨,坐下来握住庞大人的手理解的点头:“你放心,我知道这些年莹莹吃了不少苦头,也明白你对妹妹的心,我同意。” 这些年庞大人的官儿做的不错,在浙江也置办了不少产业,虽然三万两不少,但是相对于夫妻感情来说,这些银子实在不算什么。 庞夫人干脆利落的态度让庞大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十分感激,握住她的手十分感激的道谢:“芸娘,我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娶到你这样的贤妻。” 庞夫人笑而不语。 接下来便是按照流程走六礼了。 因着宋家是娶填房,所以他们的一些礼节省略了些,只保留了最关键的几样。 但是却也都是按照规矩来做的,并未有半点的慢待。 一时之间两家都很高兴。 等到成亲那天,已经是八月份了,再怎么省略中间的过程,但是却也还是用了小半年的时间才能成亲。 这已经是请了阴阳先生,尽力将日子挑选在了礼部和钦天监给谢景昭和宋沅选定的吉日之前。 成亲当天,宋家宾客盈门。 毕竟之前虽然宋家一度闹出许多事端,而且沉寂了一段时间,但是如今却不同了。 宋家出了个王妃,很可能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当然是要好好的打好关系了。 宋老夫人一大早就已经起来了。 虽然她已经经历了两次这样的场景,但是这一次却还是十分重视。 宋二太太陪在她身边笑着给她看宾客安排和酒席的安排,又劝:“您不必这么紧张,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族人也全都来帮忙了,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说着便笑着:“琥珀和沅姐儿来了。” 宋老太太一眼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宋沅,便忍不住松了口气,急忙招手:“沅姐儿,来祖母这里。” 等到宋沅走到身边,宋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今天有许多事,你也得辛苦辛苦了。” 招待客人这些,宋沅是必须要出面的。 尤其是应对郭家。 宋老夫人关切的看着她。 宋沅笑着点点头:“您放心,这都是应当的,孙女儿明白的。” 正如宋老夫人所说,宋幼平娶个填房这是必然的,也是为了以后好。 她早就对宋幼平没什么期待了,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失望。 何况这还是为了哥哥好,宋沅不会拒绝,更不会对庞莹莹有什么抵触心理。 庞莹莹若不是耽误了青春,也不会嫁给宋幼平这样的鳏夫了。 宋老夫人彻底放下心来。 第423章·诚心诚意 宋幼平成亲这天,宋家的客人纷至沓来。 连二皇子也来了。 看到他,不管是宋家迎客的宋子思还是其他的客人,一时都有些震惊。 谁都知道前阵子二皇子在街上因为救人的事儿跟宋家人闹得很不愉快。 当时那事儿传的沸沸扬扬,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谁知道现在二皇子竟然还专门来了宋幼平娶亲的现场。 这位殿下可不是这么好脾气的人啊! 相对于别人,宋子思对二皇子更加厌恶。 齐昭君的事在他这里是永远过不去的,何况他后来在军营里被陷害,事情也跟二皇子脱不了关系。 现在二皇子还专门过来,在他看来分明就是不怀好意的。 可今天毕竟是宋家的大喜事,他垂下眼,最终还是上前拱了拱手:“殿下大驾光临,实在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二皇子似笑非笑的点点头:“之前咱们闹了些误会,本宫想着总该要解开才是,宋将军是国之栋梁,宋大少爷如今也是军中新秀,想必不会记恨本宫的,对吧?”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难道宋家还能说记恨吗? 宋子思忍着气扯出一丝笑意:“殿下这么说,我们真是不敢当,殿下言重了。” 二皇子笑而不语。 宋子思深吸一口气,继续接待客人,等到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才转身回了内院,沉声叮嘱宋沅和家里的女孩子:“二皇子来了,今天你们就在内院走动,不要出二门。” 二皇子是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的,谁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到底是皇子,就算是做了什么错事,也根本不会伤筋动骨。 但是被他祸害了的女孩子却得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之中了。 宋沅并没有想到二皇子今天竟然也来了。 不过就算是他来了,对宋沅来说也没什么可影响的。 她知道二皇子这种人,这种人自视甚高,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失败。 他想得到的人没有得到,对于他来说当然是失败。 这一次过来,说到底不过是故意恶心恶心宋家人罢了。 她嗯了一声,顺势叮嘱宋子思:“哥哥不必担心我,我心中有数的,倒是哥哥自己,心中也要有数,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就行了,不要跟他发生什么争执,忍一忍就过去了。” 宋子思见她事无巨细的叮嘱,顿时哭笑不得:“我是来跟你说一声的,你倒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放心吧,我心中难道还能没数吗?” 兄妹俩对视一眼,顿时都笑了。 不过这一天,二皇子竟然真的没有闹出任何的幺蛾子来。 宋家人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但是到头来这些准备竟然都没用上。 新娘子顺顺利利的进了宋家的门,拜了天地之后又被送入洞房。 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嫁进宋家,也知道必定要经过这么一遭,但是刚到一个全新的环境,庞莹莹还是克制不住的觉得紧张。 她从此以后就要在这个地方度过自己的一生了,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急促的呼吸,双手也忍不住攥成了拳头。 等到盖头落下,她看到了宋幼平,又忍不住轻轻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之前家里安排过一次人,让她远远地看了宋幼平一眼。 但是当时太过紧张,加上也有些远,她并没有看清楚宋幼平到底是长什么样。 现在离得近了,才看到宋幼平是个清瘦的中年人。 并没有其他这个年纪的男人的油腻,脸上也不是胡子拉碴,胡须都修剪的干干净净,看上去像是一个书生。 好像比她预想当中的还是要好一些。 她不由在心底轻轻的呼了口气。 宋幼平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占了便宜的,抿了抿唇,轻声的跟她说:“你先休息,我出去待客,很快就回来。” 还知道跟自己交代,看上去也是个和善的。 庞莹莹心里更加安定几分,带着一点羞涩的朝着宋幼平点点头。 等到她走了,宋二太太才带着宋沅进门,含笑说:“忙活了一天,一定饿了吧?” 庞莹莹急忙站起身来。 她是认识宋二太太跟宋沅的。 宋二太太笑盈盈的摆手:“别别别,新娘子可别行礼,你忙活了一天,我们想着你必定是饿了,因此让厨房准备了些面食和小菜。” 宋沅也含笑说:“净房已经备好了热水,夫人可以先去净房梳洗,卸了头面换好衣裳,这头饰带着应当也怪累的。” 的确,头上的这些首饰压得人都快抬不起头来,脖子都被压得痛了。 庞莹莹心中有些感动,没想到宋家想的这么周到。 她看一眼自己的丫头,丫头便忙取了她的常服,陪着她去净房梳洗了。 净房里的东西一应俱全。 一个黄杨木做成的大浴桶此时里头已经放满了热水,上面还撒着花瓣,旁边是牛奶和澡豆,沿着墙壁还放着一排柜子。 真是妥帖的不能再妥帖了。 庞莹莹忍不住夸赞自己的丫头:“准备的很周全。” 丫头却低声说:“姑娘,这不是咱们的东西,咱们的东西都还在库里呢,这些都是宋家安排的。” 宋家? 庞莹莹有些错愕,同时更多的却是欣喜和感动。 宋家的人能够这么周到和妥帖,可见他们是真心实意的对她这个填房夫人的。 就冲着宋家人的这份善意,她也要好好的跟她们相处。 梳洗好,她带着丫头到了寝室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吃食了。 一碗用鸡汤煮好的银丝面,旁边是七八样小菜和卤货,还有一个放着七八样点心的攒盒,不可谓不丰盛了。 宋二太太笑着说:“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好歹先垫垫肚子,还有这些丫头妈妈们,厨房也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吃的,你们也都吃些东西。” 庞莹莹忙点头:“很好了,很好了,多谢二嫂。” 宋二太太含笑说:“是沅姐儿想在了前头,我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罢了,你快吃些东西吧,我们就是过来瞧瞧你,让你别不自在。” 第424章·拒绝原因 原本出嫁之前,下人们都被叮嘱过一遍,过来了如果被刁难该如何应对,若是婆家要给她们下马威又该如何应对。 但是这家里哪有下马威? 非但没有,反倒是处处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没人对他们的嫁妆指手画脚,也没有人对他们的人事安排指手画脚。 宋幼平之前服侍的那些人也都老老实实的,等着新夫人的安排,想象中或是其他人出嫁会遇见的一些问题,压根丝毫都没有。 等到宋二太太她们出去了,服侍庞莹莹的贴身丫头花枝忍不住说:“姑娘,咱们可算是熬出头了,我看不管是二太太还是大小姐,都是极好相处的。” 她们分明没有必要做这些的,但是做了,就证明她们是接受自家姑娘的。 有了家里这位未来王妃的大小姐的认可,庞莹莹以后得日子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庞莹莹同样也感叹,她看了一眼桌上这些妥当的吃食,轻声说:“是啊,真是熬出头了。” 她回过神来,对着花枝笑了笑:“好了,你们跟着忙活了一天,今天也累的狠了,先下去吃点东西吧,待会儿还有的忙碌的。” 花枝应了是,出去安排了。 宋二太太则陪着宋沅一道出了正院:“做继女能做到你这个份上,也真是难得了,以后一家人一定会过的和和睦睦的。” “但愿吧。”宋沅并没什么遮掩:“庞姑娘是个好人,咱们家里也需要一个好的主母,我现在对她好一些,希望庞姑娘能够看得到我们家的诚意。” 宋二太太对宋沅真是喜欢的很。 通透又善良,善良却不软弱。 她摸了摸宋沅的头发:“放心吧,老天爷有眼都看着呢,咱们对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好,她也看得到的。” 正说着,内院就有管事妈妈急忙跑过来请宋二太太过去了。 女眷们的酒席也开始了,也少不了人操持。 宋二太太忙跟宋沅告辞:“你先慢慢的走,我先过去瞧瞧去。” 宋沅点了点头让她不用管自己,笑着答应了。 宋二太太一走,宋沅看了一眼长廊上挂着的灯笼,想了想便想先去郭老太太那边问安。 外祖母过来了,她都还没有好好的陪着说话。 只是才走出几步,就有人挡在了她跟前,语气不善的冷笑了一声。 宋沅听见这声音马上就后退了一步,抬眼看着面前的二皇子,挑眉沉下脸来:“殿下,这里是宋家内院,是接待女眷的地方,男女有别,殿下这么擅闯人家的内院,不大合乎规矩吧?” 今天的宋沅穿了一身浅蓝色的对襟长裙,外面则套了一层紫色的罩衫,看上去清新雅致。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就算是二皇子满腹的怨气,但是也得承认,今天的宋沅是好看的,漂亮的。 可是没有用。 越是好看漂亮,二皇子就越是想要毁掉这份漂亮。 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宁愿毁掉。 他背在身后的手蠢蠢欲动。 这个时候若是动手把这个女人掐死.....或是,干脆就将她打晕带走.....这些念头在脑海里交错闪烁,他的脸色一时变幻莫测。 宋沅却已经皱起眉头说:“今天来的客人,都会有人跟着,殿下进内院来,想必小厮已经记住了,待会儿便会来找,殿下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到时候引起非议,您说是不是?” 二皇子在心里骂了一声娘。 他知道,宋沅这是在变相的警告他,说外面已经有人全程盯着他,让他不要做出什么事。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到现在还是一样。 他冷哼:“你嫁给谢景昭,以为自己就赢了吗?” 以前的二皇子说话最喜欢云遮雾罩,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也恨不得遮遮掩掩,生怕你能够琢磨清楚。 像是今天这样,说的这么清楚的。 倒是还真是头一次。 宋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意思。” “是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二皇子往前走了一步,咄咄逼人的看着她:“谢景昭到底哪里比我好?就因为他是中宫嫡出,所以你就觉得嫁给他会比我好?” 宋沅只觉得二皇子是脑子不大正常。 什么身份? 她看不上二皇子只是因为身份吗?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对宋家和郭家不怀好意,甚至想抬举沈墨来夺权,后来更是跟齐昭君勾搭在一起,给宋子思带绿帽子。 这样的深仇大恨在前,他竟然还能理直气壮的来问自己为什么不嫁给他,而是选择谢景昭。 简直是荒谬的可笑。 她干脆也站定了脚冷冷的嗤笑了一声:“二殿下有时候看起来很聪明,但是做出来的事儿却又让人难以理解。殿下以前是怎么对待我们家的,你忘了,难道以为我也能忘?” 二皇子怔了怔,随即便皱眉:“你是说齐昭君的事?那样的女人,宋子思难道还在意?” “这是在意不在意的事吗?”宋沅觉得跟二皇子根本就没有办法沟通,这种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从来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感受。 伤害了别人,都还要怪你不识抬举不知道跪下来求饶。 她似笑非笑的说:“二殿下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再说,二殿下实在是可笑的很,我们之间是有什么很愉快的交往,还是说有什么渊源,我就非得看得上你?” 她干脆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就算是不嫁给六殿下,我也绝对不可能答应嫁给二殿下,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二皇子恼羞成怒,顿时便要上前动手。 这个时候,谢景昭却已经及时赶到了,大声喊:“二哥!你在干什么?!” 二皇子伸出去的手只能又拿回来背在身后,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扯了扯嘴角说:“没什么,不胜酒力,所以进来休息,谁知道碰见了宋大小姐,就多聊了几句,二弟不会介意的吧?” 谢景昭已经走到了宋沅跟前,挡在宋沅前面:“是吗?” 他看了二皇子一眼:“挺介意的。” 第425章·有身孕了 谢景昭挡在宋沅跟前,皱着眉头冷冷看着二皇子:“二哥,您也太不小心了,就算是碰上,您也该避嫌,不是吗?” 二皇子有一瞬间的恼怒。 自从赵国公夫人出事之后,谢景昭的气焰越发的嚣张了。 以前天天装的跟缩头乌龟似的,现在也懒得装了。 他冷哼一声不客气的扯了扯嘴角:“哟,你这话说的,怎么,以后碰见了,我还连话都不能跟这个弟媳妇说上两句了?” 谢景昭理所当然的笑了一下:“若是别人家自然是没什么关系,可是二哥你跟我未婚妻的关系,不必我说,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为了避免误会,最好是这样。” 二皇子面色冷厉,最后看了一眼宋沅,对着谢景昭阴冷的笑了一声,这才转身走了。 宋沅往后退了几步,面色有些沉重,她看得出来,刚才二皇子没安好心,只怕谢景昭要是迟来一步,二皇子是真的会对她下手。 她忍不住跟谢景昭说:“二皇子如今对我们的恶意已经昭然若揭,连藏都不藏了,你以后要多加小心了。” 谢景昭见她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也知道刚才肯定是把她给吓到了,一时有些心痛,轻声安慰:“没事的,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宋沅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谢景昭陪着她往里走:“今天一切都还顺利吧?” 宋沅浑身都有些发凉,一时并没有听见谢景昭说什么。 还是谢景昭察觉到她在发抖,忙把身上的披肩脱下来给她披上。 她这才觉得身体恢复了一点知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嗯了一声:“都很顺利,夫人应该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以后家里应当万事都和睦了。” 一个好的主母是很重要的。 之前苏氏在的时候,每天都想尽办法的要对宋子思下手,为了排挤她和哥哥什么事都能做。 所以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 见她情绪低落下来,谢景昭也觉得心里一紧,伸出手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放心吧,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顿了顿,他也知道今天二皇子让宋沅觉得不舒服,便沉声安慰:“等到我们成了亲,他们也要开府了。” 宋沅并没有说话。 她知道二皇子会成亲出去开府。 但是那也不是结束。 建章帝说到底还是在乎这个儿子,否则也不可能在林贤妃和林家屡屡犯错的情况之下,还仍旧对二皇子留有情分。 彭凌薇的死,处处都是漏洞,可最终建章帝也没有深究。 二皇子是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所以,他们在一起,也还有许多的难关要过。 叹了一声气,她沉声说:“我们不能就这样等着挨打。” 不能一次次的等到二皇子他们出招陷害,才想办法化解。 这么没完没了的躲避,她真的已经厌烦了。 谢景昭沉默片刻,才说:“林贤妃有身孕了。” 宋沅的面色变了变。 怪不得今天二皇子那么趾高气扬。 第426章·挽回圣心 宋家的婚事办完了不久,紧跟着礼部便开始操持谢景昭和宋沅的婚事了。 因为要忙活谢景昭的婚事,连带着帝后的关系都进一步的缓和。 建章帝来卫皇后宫里的次数也直线上升,田太后真是老怀安慰。 谁知道好日子没过几天,她就听说林贵妃去了卫皇后宫里跪着。 听见这,田太后顿时放下手里的碗筷,对着满桌的佳肴也没有了任何的胃口。 林贵妃之前也不是没有折腾,但是这些天都安静了。 怎么又开始折腾了? 她冷冷的问田姑姑:“怎么回事?那皇帝见了她吗?” 田姑姑替她倒了杯茶,轻声说:“圣上那个时候正好在皇后娘娘宫里,商量六殿下的亲事,林贵妃去了皇后娘娘宫里,便跪在地上求皇后娘娘,说是她已经怀了身孕,所以请皇后娘娘给她请太医。” 林贵妃虽然已经被降为了贤妃,然后被禁足了。 一应的待遇也都降低了。 可是若是说找个太医都找不到,显然就是个笑话。 田太后的脸色彻底的沉下来。 她蛋蛋的问:“然后呢?” 然后? 田姑姑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本来建章帝以前就对林贵妃十分喜欢,这些年盛宠不断。 之前没见到面,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还能因为御兽师出事的事儿,狠得下心肠。 但是林贵妃都哭到跟前了,又怀了身孕,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建章帝怎么还可能继续冷淡下去? 当时林贵妃在场不停的哭,哭的以至于都晕了过去。 她毕竟怀着身孕,又是娇娇弱弱的,一这样倒下去,建章帝就把人给抱走了。 听见全过程,田太后当即嗤笑了一声。 她真是被气的心口痛。 随即她就觉得不对:“从过年到现在,皇帝都已经四五个月并没有去过她宫里,更别提留宿了,就是这样,她竟然还能有了身孕?” 她看向了田姑姑。 田姑姑明白她的意思,压低了声音说:“都已经六个多月了,贵妃娘娘挺着肚子倒下去的。” 六个多月了! 也就是说,其实一开始林贵妃就知道自己怀孕了。 她可真是能忍得住啊! 硬生生的能够忍到现在,才说出自己怀孕的事。 这个女人的心机太深了。 卫皇后那边也同样的气氛不大好。 原本今天建章帝和卫皇后聊的好好的,两人都很高兴的在商量谢景昭成亲的事。 建章帝还说,若是成亲了,便让谢景昭去福建。 这是让谢景昭积累军功。 显然建章帝现在是要打算抬举谢景昭了。 卫皇后心情不错,也笑着说:“去不去福建的倒是其次,只是他确实也需要成家,有个人能管着他了。” 谁知道正说的好好的,林贵妃就到了。 卫皇后到底是中宫皇后,管理后宫就是她的责任,建章帝可以不管林贵妃,但是现在林贵妃都求到了她这里,她不能不见。 否则不说宫里的人如何想,只说建章帝就不一定真的心里没有芥蒂。 她就让林贵妃进来了。 谁知道林贵妃一进殿门就跪下去了。 今天的林贵妃身上毫无装饰,也并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的。 这些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的肚子凸起来,跪在地上的时候,一只手还放在肚子上。 卫皇后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随即就转头看着建章帝。 建章帝当然不可能露出什么表情来,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 卫皇后抿了抿唇,先让珲春去把林贵妃给搀扶起来。 这才轻声问:“贤妃这是怎么了?” 林贵妃脸色泛白,捂着自己的肚子哽咽:“皇后娘娘,臣妾怀孕已经七月了,一开始都是好好的,可是最近这几天,忽然心慌气短,胸口绞痛,现在更是开始见红了......” 卫皇后忍不住皱眉:“贤妃怀孕这么久了,怎么竟然不曾报给太医院和本宫知道?” 按理来说,怀孕了的宫妃肯定都是要让太医定期的看着的。 但是林贵妃这边根本毫无动静,从来不曾听过她怀孕。 而且看她的月份这么大了.....都是女人,而且卫皇后以前被林贵妃压的死死的,压了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不知道林贵妃的性子? 这就不是个逆来顺受,受委屈的人。 她就算是被禁足,也不可能这么可怜,毫无还手之力。 说到底,她现在只是想让建章帝知道她怀孕了,而且过得这么落魄罢了。 男人毕竟都是最爱柔弱的女人的。 林贵妃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脸色越发的白的厉害:“回皇后娘娘,臣妾是有罪之人,不敢用自己的事再去惊动大家,这一次,也是因为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臣妾身子实在是不大舒服。” 林贵妃也不是只有一张嘴,她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苍白。 人也摇摇欲坠。 看上去的确是身体很不好的样子。 卫皇后觉得心中梗的慌。 她这些年被林贵妃整的总是有苦难言。 好不容易以为林贵妃犯了那么大的过错,应该很难再爬起来了。 谁知道这个女人竟然还怀孕了。 真是想一想就让人头痛。 而且现在当着建章帝的面,她除了对林贵妃优容一些,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虽然心中憋闷的厉害,但是卫皇后还是让静姑快去把林贵妃给搀扶起来,又沉声说:“贤妃你真是糊涂,怀着圣上的龙子,怎么还这样轻忽?” 她马上就扬声吩咐人:“去请太医,快给贤妃看看。” 林贵妃扶着静姑的手站起来,谁知道才站起身,就晃了晃身子,紧跟着便摔了下去。 幸亏静姑的反应极快,下意识的趴在地上垫在了林贵妃身下。 建章帝终于大步上前蹲下,将林贵妃给抱了起来,又厉声吩咐冯宝:“快去请太医到贤妃宫里!” 冯宝忙答应了一声。 卫皇后下意识的跟着站起身,见建章帝抱着林贵妃飞快的走了,一时之间心情复杂,脸色也忍不住的沉了下来。 林贵妃真是永远都有法子挽回圣心。 第427章·绝地翻身 回了寝殿之后,建章帝便沉着脸让林嬷嬷去请太医过来。 只是林嬷嬷还没动,太医都已经过来了。 原来是卫皇后那边早就已经叫人去通知了太医院,所以太医们来的也算是及时。 建章帝没有废话,摆手让太医不要行礼,直接去给林贵妃诊治。 太医们战战兢兢的往前,小心翼翼的给林贵妃诊脉,面色就有些不大好的跪在地上。 建章帝一看他们这样就皱眉,知道这些太医们的德行,当即便不耐烦的问:“别废话了,直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们看看贵妃娘娘,又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小心翼翼的禀报:“回圣上,贵妃娘娘怀胎已经七月有余,可是娘娘郁结于心,因此胎动不安,有......” 他们不敢再说下去了。 林贵妃双目紧闭,不断流泪。 建章帝深吸一口气厉声问:“有什么,直说便是!” 太医们不敢再耽搁,诚惶诚恐的说:“圣上,再拖下去,会.....只怕会有早产之忧啊!” 建章帝侧头看了林贵妃一眼,就见林贵妃的眼泪流的更快更急了。 他沉默了一瞬,便沉沉的呼了口气,吩咐太医:“尽全力为贤妃保胎!” 太医们如获大赦,忙磕头应是。 说是要烧艾保胎。 建章帝点点头:“反正要如何办,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说着又摆了摆手,让太医们退下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建章帝没有说话,林嬷嬷则带着人都退了出去。 建章帝问林贵妃:“七个多月了,也就是说你分明就在过年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身孕了?为什么当时不说?” 确实,这么算一下,林贵妃应该就是在过年那段时间就已经怀孕了的。 林贵妃咬了咬唇,慢慢的爬起来,然后蹭着跪在了地上,痛苦的闭上眼睛给建章帝磕头:“圣上,臣妾的确是在当时就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可是.....” 她有些可怜兮兮的抬头看了建章帝一眼,似乎是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建章帝沉默的看着她。 林贵妃这才苦笑着解释:“可是圣上您当时正在气头上,臣妾是曾经去求见过您的,只是您始终不肯见臣妾。” 说到这里建章帝想起来了,的确是如此,林贵妃当时确实每天都去太极殿门口跪着,但是他当时在气头上,一次也没有见过林贵妃。 原来是那个时候林贵妃就怀孕了,然后想来告诉他。 现在想想过年的时候宫宴出的那么大的事,建章帝还是会生气。 不过这气现在却又没有那么厉害了。 不得不说,时间是真的能够冲淡一切。 建章帝看着如同娇花一般柔弱的林贵妃,心里的怒气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从前的熟悉和亲近。 他沉默了许久,才俯身将林贵妃给扶起来:“行了,起来吧,你大着肚子,别跪了。” 林贵妃忍不住哭出声来,趴在地上重重的磕头:“圣上,宫宴的事的确是臣妾不对,是臣妾不好,臣妾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原本建章帝的怒气就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如今看到林贵妃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便更是再也气不起来,只能淡淡的摇了摇头:“好了,起来吧!” 他看着林贵妃,虽然还是脸色严肃,但是语气却温和了许多:“从今以后,你当谨言慎行,不能再有宫宴的事发生了!” 林贵妃急忙答应:“是,圣上放心,臣妾再也不敢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建章帝便更加和颜悦色了几分:“既如此,以后你便好好的休养,保重身体。” 到了建章帝这个年纪,都快要有孙子了,还能让宫妃怀孕,这对于男人来说可是极大的成就和荣耀。 建章帝对这个孩子自然是期待的。 林贵妃也都一一的答应了。 等到建章帝走后,她才重重的吐了口气,靠在枕头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林嬷嬷在建章帝走了之后便轻手轻脚的进来,小心的将毯子给林贵妃盖上:“娘娘,您总算是熬出头了。” 原本林贵妃还不想要这个孩子,想要流产以博回建章帝的心的。 现在看来,幸亏没有走那一步。 把孩子留下,反而是更好更正确的多的。 林贵妃面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却好的很,抚摸着肚子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是啊,这个孩子可真是争气,幸亏留下了他。” 正说着,外头有人来,说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送了赏赐来。 对于门庭冷落的林贵妃宫里来说,这份赏赐已经断了大半年了。 现在又有这么丰厚的赏赐送过来,大家一下子都兴奋起来。 林贵妃脸上挂着讽刺的笑意:“将那些赏赐都收入库房,另外赏赐咱们宫里的人,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每个人这个月都领双俸!另外,让他们都谨言慎行,高兴就在宫里高兴,到了外头都给本宫收敛些!” 之前宫宴出事就是因为太顺了,飘了才出的事。 林贵妃已经知道建章帝的底线在哪里。 好不容易才能够摆脱宫宴事情的阴影,现在才靠着这个孩子暂时翻身。 要是再闹出什么事端,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林嬷嬷也知道厉害,林贵妃这么吩咐,她一点儿都不敢耽误的直接将宫里的人都叫在一块儿,耳提面命的吩咐了下去。 宫里的人就没有傻的,林贵妃这宫里的人更是。 这大半年来他们都知道主子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主子这么吩咐,他们再不知道轻重,那才是真的找死了。 因此大家几乎全都老老实实的。 二皇子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他笑了笑:“母妃真是有法子。” 是啊,想想林贵妃是真的很难得,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有法子的。 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了,林贵妃竟然还是能够翻身。 林贵妃哼了一声:“这还不是为了你?你眼看着要成亲了!” 第428章·讨好卖乖 她提起这个,语气中带了一点苦涩:“而且也藏不住了,这么大的月份了,总得想个合适的法子让你父皇知道这件事。”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现在这个时候说清楚,也是好事。 至少能够让建章帝对她多几分怜惜,这几分的怜惜就已经很难得了。 二皇子成亲的事情也能办的更加体面一些。 林贵妃看着二皇子:“我已经打听过了,你父皇给谢景昭办这个婚事,礼部给出的预算大概是四十多万两银子!” 这也是为什么林贵妃虽然不确定建章帝的反应,但是也还是想要把孩子的事情拿出来说的原因。 四十多万两! 这个婚事得办的多大? 建章帝这一个举动,朝臣们会怎么想? 他们肯定会觉得建章帝这是已经选定了谢景昭做继承人。 其实林贵妃自己心里也清楚,建章帝此举确实是有那个意思。 但是就是知道,她才更加不能甘心啊。 辛苦了几十年,分明也风光了几十年,二皇子这些年一直都是最受宠的皇子。 为什么不能去肖想那个位置? 她当然要为了自己的儿子去争一争! 二皇子见林贵妃的表情,也忍不住沉默了片刻。 许久之后,他才轻声说:“母妃,谢谢你,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有了儿子这句话,林贵妃轻轻的吐了口气:“你这么说,母妃就算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她说着,吸了口气提起精神说:“儿子,你也学着聪明一些,一定要沉得住气,他不是要成亲了吗?你就拿出你做哥哥的风范来!” 林贵妃紧紧的握着儿子的手:“看看有没有你能帮忙的地方,有没有的,反正让你父皇看到你的态度就是了!以前他们能够受得住咱们得气,难道现在咱们就不行了吗?” “母妃左思右想,咱们就是败在了太过心高气傲头上。这些年我们实在是太顺了,所以才会受不了任何委屈。” 二皇子明白了林贵妃的意思。 他低声说:“母妃,儿子明白。” 林贵妃这样受宠都能够说得出这样的话,都学着要忍气吞声,二皇子哪里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抿着唇看着林贵妃:“母妃,儿子能忍,也一定会忍住!别说是去给他看着婚礼的事了,就算是他被封了太子,让儿臣给他打下手,儿子也照样忍得住!日子长着呢!” 是,日子长着呢。 之前的卫皇后能够带着谢景昭忍着这么多年,他现在也可以继续忍着。 林贵妃欣慰的看着儿子,听见他这么说,简直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你能够这么想,那母妃是真的能够放心了。” 事实上,二皇子也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从这一天开始,二皇子每天都去礼部询问谢景昭的婚事的进度,还有王府的进度。 就算是有时候碰上了谢景昭,谢景昭并不怎么领情,但是二皇子也仍旧这么做,并不生气。 宫里的林贵妃从那天去了卫皇后宫中哭着说了怀孕的事情之后,也没有再有任何动静。 既不去求见建章帝哭诉委屈。 也没有跟从前那样,但凡是有个头疼脑热就要让太医院的人去个不停。 相反,从那天开始之后,林贵妃就彻底的安静下来,每天都在自己宫里闭门不出,除了去给田太后和卫皇后请安之外,便在宫里抄写佛经养胎。 哪怕是建章帝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去过她宫里,她也没有反应。 她要是还跟从前那样作天作地,动不动就拿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建章帝或者还会继续晾着她。 可是现在她就像是掉了毛的凤凰,完全变了个人,就让建章帝心里有些不好过了。 尤其是林贵妃是真的像是被吓坏了,学乖了。 而且二皇子也变得懂事了。 从前都是意气风发,可是现在也变得沉稳了。 再也不动不动就跟谢景昭起争执,也不往外面跑了,每天都老老实实的在宫里读书。 还往建章帝宫里送些野菜之类的。 建章帝觉得奇怪:“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二皇子便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回禀父皇,是儿子去京郊的时候,见一群妇孺采摘来换银子,所以买来的。” 他说着脸色有些凝重:“百姓们的日子不好过,除了种地之外,还时常需要去挖一些野菜来填饱肚子,儿臣见他们可怜便买了回来,却发现这些野菜吃起来竟然别有风味,所以想让父皇也尝一尝。” 建章帝被这番话说的有些动容。 他点点头,让冯宝将这些野菜拿去了御膳房,御膳房倒也是有法子的,将这些野菜剁碎了,混合了肉馅,包了些馄饨。 建章帝吃着倒是很不错,便留了二皇子用饭。 父子俩的关系竟然一时之间比之前都好。 卫皇后实在是有些食不下咽了。 静姑见她这样,也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急忙劝她:“您别生气.....” 卫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生什么气啊?若是为了这个生气,这些年早就气死了,还能活到现在?” 她有些疲倦的靠在身后的引枕上,实在是难受的厉害:“只是,本宫原本还以为总算是已经熬出头了,现在看来,却是空欢喜一场。本宫只是替景昭和宋沅那个孩子担心,他们以后得日子,只怕是不好过啊。” 说起这个,静姑也忍不住有些难受。 的确是如此,谢景昭和宋沅成了亲之后,也得跟二皇子比。 二皇子好像也被打击的脑子清醒了,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又听话又懂事,天天都在建章帝跟前讨好。 原本建章帝定了二皇子的亲事之后,便不再管了。 礼部向来就知道看上头的眼色办事,之前看建章帝的样子,以为建章帝不在意,就照本宣科的按照之前的皇子成亲的定例来办。 当然是多一点儿都没有。 可现在建章帝亲自过问了二皇子的亲事,底下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狐狸们马上就又重新制定了章程,现在二皇子的婚礼该有的也都有了。 第429章·偏爱有加 越是如此,卫皇后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她心里难受的厉害。 以至于当太常寺将二皇子的婚礼章程拿到她跟前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蒙了一下,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觉得整个人都茫然。 二皇子的婚礼所花费的银子几乎已经跟谢景昭相差不同了。 宝成公主正好进宫来,看到这本册子的时候就惊得问:“父皇是怎么想的?他是疯了吗?前阵子还对二皇子冷冷淡淡的,怎么现在忽然就跟疯了似地?” 这话也就只有宝成公主敢说。 卫皇后头痛的皱眉呵斥一声:“不要胡说八道!他本来也是皇子,成亲的这礼制也不算是逾越了规矩,你怎能这么说。” 屋子里安静下来,宝成公主咬了咬唇,又气又怒的摔了册子:“难道我说错了吗?林贤妃犯了那么大的错,这才过了多久啊?父皇就全都忘了,现在还抬举起了老二!” 原本卫皇后也恼怒的很,但是现在见到女儿这副样子,看她被气的都像是快晕过去,便只能倒过来先稳住女儿的情绪:“你呀你,真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这么些年了,你还没有习惯吗?” 她轻描淡写的说:“你又不能杀了他们,既然不能怎么样,那还不如花费些功夫在你弟弟的婚事上头。” 宝成公主还是很难咽下这口气,但是正如卫皇后所说。 说到底宠爱林贵妃和二皇子的是建章帝。 建章帝都这么看重他们,卫皇后这边能怎么办? 总不能杀了他们。 她只能吸了口气,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生了一会儿闷气,再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卫皇后比以前还是要稳得住的多了,听见她这么说,便挑了挑眉:“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宠爱不宠爱的,现在也没什么意思,只要景昭能够争气,立得住,以后说到底还是要靠他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宝成公主还是忍不住叹气:“才过了多少清净日子?那对母子的德行咱们哪里还有不清楚的?现在也就是没法子,再过一阵子,你看看他们会不会又闹出事来?” 她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该要让谢景昭想想法子。 不过在卫皇后这里,她便没有再多说了,也知道卫皇后这个人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便忍住气开始和卫皇后看完了二皇子的礼单。 又道:“林贵妃既然怀孕了,她那边的事也要格外上心,您赏赐归赏赐,但是却绝不能给什么吃食,别让那个女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又栽赃陷害。” 卫皇后这个还是懂的,苦笑了一声嗯了一声:“你放心,她们宫里的事我是丝毫不插手的,太医什么的,也都是让宫里的太医轮着去请脉。” 林贵妃那边用的吃食都是建章帝令内务府送过去的。 听见这个,宝成公主就更气了。 也不知道林贵妃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建章帝对她神魂颠倒的。 哪怕是这么大的错都能就这么算了。 第430章·婚前困难 建章帝逐渐对林贵妃更加上心。 虽然还并没有从名分上恢复她贵妃的待遇,但是其余的该给的都给了,赏赐什么的也并没有再手软。 一看就知道这是林贵妃要复宠的征兆。 不过卫皇后这边也就是最初的时候难受了一阵,便马上就抛开了。 因为现在有更要紧的事等着她办。 那就是谢景昭和宋沅的婚礼。 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 以前先太子好不容易养到了快要成亲的年纪,却被淹死了。 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让她意志消沉了好多年,甚至为了这个一度和谢景昭都有些隔阂。 虽然她知道这件事根本和谢景昭毫无关系,当时谢景昭都才出生。 但是理智是这么告诉她,情感上她却根本接受不了。 总觉得是因为刚生了谢景昭,所以全服身心都放在了谢景昭身上,才会导致最后顾不上先太子,害死了先太子。 现在想到以前的事,卫皇后还是会心痛。 但是却已经想通了。 她要把以前对太子的愧疚都弥补在谢景昭身上。 也正是因为这么想,卫皇后对这门亲事十分上心。 外面的平成王府也都是她亲自看过了工部的图案,东西也都是她亲自添置的。 尤其是对宋沅也是如此。 她怕内务府派去的教导嬷嬷被人动手脚,便干脆自己派了信得过的楚姑姑去帮忙。 楚姑姑也是她信得过的老人了,去了宋家之后,没有摆出宫里来的派头,也没想要强压宋沅一头,拿捏这位未来的王妃。 她是聪明人,这位宋家大小姐一开始就是平成王喜欢的人,尤其是皇后娘娘也对她满意的很。 将来过了门到了王府,可以说王妃就完全是自己当家做主了。 她何必去得罪人家? 倒是有件事十分的棘手。 楚姑姑再三迟疑之后,到底是没好意思当着宋沅的面直说,而是去找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最近这些天也高兴的很,婚期越是近,她就越是欣慰。 不管怎么说,这门亲事是对大家都好的。 见楚姑姑找上门来,她还有些奇怪。 但是楚姑姑就代表着宫里的卫皇后,何况人家来之后也是尽心尽力,不管是为了以后让楚姑姑对宋沅的事情更上心一些,还是为了卫皇后那边更好交差,宋老夫人马上就让人将楚姑姑给请进来了。 楚姑姑一进门便先给宋老夫人行了个礼。 宋老夫人笑盈盈的,忙叫免了,又笑着看着她:“您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若是什么事儿我们家沅姐儿做的不好,您尽管说。” “不敢不敢!”楚姑姑笑呵呵的,十分和气:“大小姐聪明乖巧,我们这些人说的话,她也都能听得进去,从来不会仗着身份便不将我们的话当话。” 谁都喜欢听好话的。 尤其是还是夸赞自家孩子的好话。 宋老夫人的脸色也是笑意盈盈的,笑了一声便道:“你这么说,那我可也得托大说一声了,我这个孙女儿啊,的确是个十分听话懂事的,不管什么事都是一点就通。” 楚姑姑便叹了口气:“这次我过来,正是有一件难事想跟您说说。大小姐聪慧早熟,不管是什么事她都是游刃有余的,也用不着我们操心,但是唯独有一件,我得跟您先商量商量.......” 听见她这么说,宋老夫人若有所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姑姑请说。” “就是,就是成亲之前春宫图的事儿......”楚姑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毕竟是她的职责所在,所以再怎么不好意思,也得先把话给说清楚。 便咳嗽了一声紧跟着说:“原本这种事,该是姑娘的亲生母亲来说的,但是现在姑娘这情形......” 宋沅的亲娘早就去世了。 继母还这么年轻,自己都是刚成亲的呢,面皮薄得很。 总不能让宋老太太这么老的人去教导吧? 说起这个,宋老太太也忍不住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说起来,这件事其实她之前也有考虑过,但是一直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应对的法子。 现在楚姑姑都说到跟前了,宋老夫人便也跟着有些头大。 婚期越来越近,按理来说这件事是怎么都逃不过去了。 想了想,宋老太太看着楚姑姑:“姑姑,您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她亲娘去世了,继母到底是年轻,又是才刚嫁进门,我怎么也不放心的。若是实在不行,便让我们家二太太说一说,如何?” 宋二太太是二房的长媳,最近这几年跟家里的关系也极好。 和宋沅也是说得来的。 不管是论年纪还是论起经历来,其实宋二太太都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楚姑姑来本来就只是为了让宋家想出个人选来的。 宋二太太她当然也知道。 知道是个性子好,而且和宋沅熟悉的。 有这两样就够了。 她松了口气:“这样也好,那便是宋二太太吧。” 既然定了人选,宋老太太也不是拖沓的人,她马上就让人去把宋二太太给请过来了。 宋二太太过来就听说是让自己去给宋沅说这个事儿的,一时也有些哑然。 她有些震惊:“可,这合适吗?” 倒不是说没做过这种事。 宋二太太也嫁过女儿了。 但是问题是,宋沅嫁给的可是王爷啊! 他们皇室的规矩跟普通人家能一样吗? 楚姑姑知道她的顾虑,便轻轻笑了一声:“二太太别太担心,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只是需要个自家的长辈。” 她说着,便补充说:“正好,对于大小姐来说,您是熟悉的长辈,平时关系又好,您来说,她只怕更能听得进去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而且本来宋二太太跟宋沅的关系就很不错,她当然愿意用长辈的身份教导宋沅了。 这样亲密的事,若是让她来教导,以后她跟宋沅的关系只会更近一层。 这对于她来说,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 她便点头答应了:“那,那我就试试看。” 第431章·出嫁之前 宋二太太手脚都有些不大协调了。 她平时确实是挺喜欢宋沅的,而且跟宋沅关系也不错,能说的上话。 不过,这种给未出阁的女孩子说出嫁的事儿,却实在是有些敏感。 尤其是以后宋沅嫁的可是王爷啊! 她结结巴巴的问:“宫里的嬷嬷们,不教这个吗?” 按理来说,宫里的嬷嬷们应该会负责教导的吧? 楚姑姑见她紧张成这样,一时也忍不住笑了:“您先别这么紧张,宫里的嬷嬷们其实也教的,但是她们怎么比得上家里人更尽心?您也知道,女孩子是最受苦的,若是一个不好,那以后......” 房事这种事,对女孩子来说一开始是很陌生可怕的。 若是第一次都不顺利,以后只怕是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楚姑姑是卫皇后和谢景昭的人,对宋沅友善,以后估计也是要跟着一路去王府做事的。 当然是希望宋沅顺顺利利的。 她和气的看着宋二太太:“若是您不愿意.....” 那就只能去找庞氏了。 新夫人确实是嫩了点,但是说起来,这也是新夫人的责任啊。 宋二太太吞了口口水,急忙便睁大眼睛:“不不不!我愿意,我自然是愿意的!” 不就是教导一下新婚夜当天应该怎么做吗? 也没有多难啊! 做得好了,这还是拉近关系的最好的办法。 以后宋沅跟她之间的关系便更好了。 这当然是好事。 楚姑姑便笑了笑,将手里的春宫图和册子都交给了宋二太太:“那就劳烦二太太您了。” 宋二太太领了这桩差事,先气定神闲的仔细的想了想。 等到了晚上,才去了宋沅的房里。 宋沅刚好洗完头,丫头在给她烘头发。 听见宋二太太过来,她忙笑起来:“二婶来了?您伤势好了吗?” “哎!早就好了!”宋二太太立即就笑了:“你一天到晚的送给我那么多的补品,能不好吗?也不是什么重伤!” 说着便坐下了,见宋沅正在看书,便笑着对着丫头摆摆手:“好丫头,出去给我倒杯茶来。” 岫玉顿时有些奇怪。 紫英都出去倒茶了,宋二太太也该知道才是,怎么现在又让她也出去呢? 不过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是宋二太太有话要说,便忙福了福身笑着退下去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宋二太太和宋沅两个人。 宋沅还以为宋二太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毕竟宋二太太那一房其实之前过的一直都不算是宽裕。 只是没想到,宋二太太咳嗽了一声,便试探着拿出了一本册子给宋沅:“沅姐儿,今天我过来,是想跟你说说......” 她咳嗽了一声:“跟你说说,出嫁要注意的事儿。” 出嫁要注意的事儿? 宋沅不以为意,她上一世就嫁过了,对成亲的流程其实也熟悉的很。 自问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直到宋二太太塞给她的册子被她打开,她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像是被煮熟了的虾,一时之间脸都红透了。 第432·到底年轻 宋沅在别的事情上头都是一点就通,而且聪明的厉害。 宋二太太原本觉得其实这件事对于宋沅来说也没什么难的。 她笑着看着宋沅,轻声细语的说:“沅姐儿,原本姑爷若是懂,咱们女方这边倒也没什么......没什么太多的讲究。” 其实男女那档子事,说是复杂,却也简单。 男的若是花丛老手,那只需要顺着男的就是了。 可问题是,偏偏谢景昭也是也不懂的啊! 谢景昭以前就一直养在山上当道士,后来就算是回来了,卫皇后哪里有心思有功夫去教导谢景昭这些? 更别提安排那些侍女和通房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沅握着那两卷册子,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两世为人了,如果说她完全不懂,那显然是骗人的。 但是上一世她跟沈墨之间实在是算不得愉快,这种事更是等到沈墨后期回京城养伤,才有了一次。 那一次,宋沅早就已经忘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现在宋二太太来教她,她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宋二太太还拿出了两个造型各异的人偶,宋沅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脑袋都像是要冒烟一般,睁大了眼又急忙将东西给推开。 宋二太太见她这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原本过来还是带着几分完成任务的感觉的,但是现在看到宋沅的模样,宋二太太又忍不住有些心疼。 算起来,宋沅自小就失去了母亲。 现在就算是什么都有了,但是这些本该有人教导的东西,却根本没有人能够教给她。 分明她以后会是王妃,身份尊贵,以后是自己遥不可及的存在。 但是现在这个时刻,至少是现在,宋二太太看着她,却只觉得她有些可怜。 想到这里,宋二太太多了几分耐心也多了几分体贴,温柔的安抚宋沅:“沅姐儿,这没什么好害羞的,咱们所有的女人都会经历这一遭。” 她声音压的低低的,凑在宋沅跟前,低声的讲解了一些两人之间会发生的事。 宋沅强忍住羞意。 她也知道宋二太太这是好心好意。 家里除了宋二太太,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女性长辈来这样教导她了。 她听的很是认真。 直到宋二太太说完,两个玩偶也比划完了,宋二太太让人将玩偶给收起来,宋沅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老天啊,终于熬过去了。 她缓缓的掩住了脸,重重的吐出口气。 宋二太太实在是忍不住笑意,拉着宋沅的手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 而对于宋沅来说,这一天真是好不容易熬过去了。 紫英和岫玉两个人拿着这个装着春宫图的匣子,也都松了口气。 作为姑娘的贴身丫头,她们当然知道自家姑娘的情况,没有亲娘在旁边,自己的这门亲事说到底那都是阴差阳错才成了的。 宋沅对别的事聪明,但是在婚姻一道上简直是一窍不通。 现在来跟她说这些的,竟然是自己这个隔得这么远的婶婶。 丫头们都不免觉得自家姑娘真的很不容易。 从一开始的一步步到现在,姑娘是多么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啊。 宋沅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第433章·舅母来了 不过现在也不只是宋家的人为了宋沅婚前的事情担心,郭家的人提起这事儿也同样是十分在意的。、郭老夫人就吩咐郭大夫人:“你也知道沅姐儿的情况,她自幼跟着咱们,别的懂事倒是都学的差不多,但是你若说这些男女之间的事儿,她哪里清楚?” 说句实在的。 宋沅最后竟然能够跟谢景昭修成成果,都已经大大的出乎了郭家人的意料。 说到这里,郭老夫人还是难免有些遗憾和担心:“当年我想着,让正沅姐儿嫁了咱们自家人,这样一来,总归都是自己至亲,以后亲上加亲,也不至于让她吃苦受委屈。” 可谁能想到最后宋沅会有折返出席呢? 倒是郭大夫人要清楚多了。 她笑了笑,忍不住摇头劝说郭大夫人:“娘,不瞒您说,儿媳妇倒是巴不得能够娶到咱们沅姐儿这样的儿媳妇,说实在的,就这聪明利落的样子,谁不知道娶回来就能撑起一房来啊?” 大家都是聪明人。 郭大夫人尤其是。 以前宋沅救了郭颖,让郭家避免一劫,她就恨不得把宋沅给供起来了。 只可惜,宋沅最终没落在郭家。 她有点遗憾,但是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跟婆婆笑着说:“您放心吧,我知道您的意思,沅姐儿没娘,新夫人虽然脾气好但是是个年纪青青的,什么都不懂。” 遇上这种事儿,舅母家当然也得帮手了。 她笑眯眯的拿出了礼单,递给了郭老夫人:“您看看我准备的这些礼物,合适不合适?” 郭老夫人拿起来看了看,顿时就笑了。 礼单上一应俱全,不管是贵重的压箱底的例如首饰头面,还是田地宅铺,该有的都有了,甚至还有五千两的现金银票。 别的不说,只说知恩图报这一点上头,郭大夫人是做的足够好的。 这个舅母也是十足十的好舅母了。 老人家么,看重的无非就是个家庭和睦。 现在郭大夫人这样疼爱外孙女儿,那当然是大好事。 屋子里安静下来,大家都高高兴兴的。 等到第二天,郭大夫人便带着礼物上了宋家的门。 两家原本是因为之前宋幼平做下的那些事,一直都和宋家的人关系疏远。 可现在就算是为了宋子思和宋沅兄妹俩,也得跟宋家好好的相处走动了。 时移世易,两家又都是聪明人,宋老夫人当然是高高兴兴的亲自接待了郭大夫人。 看到了礼单之后,也更加的高兴了。 双方相谈甚欢。 等到聊了好一会儿,郭大夫人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自己,这才隐晦的提起了婚前怎么教导了新媳妇儿的事情。 宋老夫人自问对这件事是尽心尽力的,闻言也没有隐瞒,就如实的将自己是请了族里的宋二太太去教导了宋沅。 宋二太太这个人,郭大夫人倒是也有相处过。 一听就明白了,点了点头:“您有安排,我们就放心了,家里的老夫人为了这事儿担忧的了不得,每天都在念叨,说这事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总算是解决了。 她便自然而然的站起身来:“那我去看看沅姐儿。” 宋老夫人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哪有不答应的,立即便笑着点头:“好,舅太太您自便吧,咱们沅姐儿是个重情义的,心中肯定也是惦记着您的。” 郭大夫人在心里都忍不住笑了。 宋老夫人竟然都变得这样会说话了。 她点点头,颔首示意,便客气的告辞,去了宋沅房里。 宋沅的屋子里也开始装扮起来了。 她之前一直惯用的这些摆设,还有喜欢的东西,宋老夫人和宋幼平全都让她带走。 所以最近丫头们婆子们都忙的像是陀螺,忙的团团转。 第444章·意气少年 但是就算是忙碌着也算是开心的忙碌了。 丫头婆子们来回穿梭,能带进王府的便尽量全都给带走。 不符合规矩的,则全都舍弃不要。 陆家一片喜气洋洋。 楚姑姑含笑在窗边做针线,她以后看来是跟定了宋沅,以后是要跟着进王府去做管事妈妈的。 所以对宋沅的事情也十分的上心。 她现在手里在做的就是以后宋沅去了王府,要分给宗亲的那些礼物。 虽然新娘子嫁的是王府,以后的身份地位不同。 但是这个礼数是大差不差的。 她含笑着咬断了线头,笑眯眯的看着猫儿在紫藤花架上头窜来窜去的,低声看着宋沅说:“姑娘,您看看,六殿下来了。” 这回谢景昭还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还带来了郭家的几个人。 尤其是郭颖。 郭颖他年纪更小,一过来就喊着表姐,飞奔着到了宋沅跟前,仰着头笑眯眯的:“多谢表姐,恭喜表姐,表姐以后就要成王妃啦!” 真是口无遮掩。 郭大哥拍了他一下。 但是郭颖还是很不服气:“干什么嘛,大哥,难道我哪里说错了?本来这就是一进门极好的亲事嘛,六殿下的功夫好,平时教导我的时候可用心了,厉害的很,有他在,咱们表姐一点儿委屈都不会吃的!” 真是个小孩子脾气。 宋沅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本因为待嫁而紧张的心情也瞬间松弛嗯了下来。 笑着招呼他们:“大表哥,表弟,都进来坐!” 一边又让人去把宋子思给叫过来。 宋子思和他们的关系可是好的很。 谁也不会尴尬。 郭大少爷就笑了笑:“行了行了,表妹你别忙了,又不是什么外人,我们过来是为了给你道喜的,又不是给你添麻烦的。你别忙活了。” 说着看了一眼谢景昭:“否则有人可要心疼了。” 大家都是同龄人,笑眯眯的,一团和气。 也能随意开得起玩笑,所以都不会觉得尴尬和难堪,就算是宋沅也只是低着头微微的笑了,忍不住嗔怪的看着郭大少爷:“就是大表哥你最爱调皮!” 对啊,本来也就是郭少爷的性子最是热烈。 谢景昭怕宋沅心里害羞,忍不住拍了一下郭少爷的肩膀。 郭大少爷只好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说了。 宋沅被这么一闹,昨天晚上看那些春宫图和火戏图的难堪就基本都消散了。 她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谢景昭帮的忙,如果不是谢景昭知道他的难堪,也不会带着年纪这么小的郭颖也过来了。 郭颖倒是无知无觉的,开心的一蹦三尺高,一会儿问宋沅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一会儿问今天能不能去后院的湖心亭里划船,反正是高兴的了不得。 自从他听见二皇子的秘密之后,家里就对他担惊受怕,很怕他会被二皇子和林贵妃记恨。 所以很少有出门的机会。 这一次好不容易,趁着宋沅成亲前夕可以过来送礼,他巴不得一整天玩着不回去。 第445章·救美 本来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郭大少爷还想要多逗他们玩一会儿的,毕竟自己这表妹可真是沉稳的很,连脾气都不知道发。 他一直都觉得表妹像是一根木头庄子变的。 小的时候因为说过这样的话还被他爹给狠狠地揍了一顿。 现在想到这件事,他都还忍不住咳嗽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觉得有点儿尴尬。 不过他的脸皮素来厚的很,玩了一会儿,见过来添妆和恭喜的女眷越来越多,便不想再在这里头碍事。 跟自家亲娘说了一声,就拉着宋子思一起出来了。 宋子思根本不想走的,他妹妹出嫁这么大的事儿,他恨不得天天不错眼的盯着。 什么细节都想知道的清清楚楚,生怕妹妹会受了委屈。 搞的郭大少爷非常受不了他,一把将他给拉了出来就啧了一声:“你呀你,你可真是你妹妹的跟屁虫!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啊!?” 其实说起来,郭大少爷跟宋沅的关系也不错啊,他们可是以前一起在边关的。 但是郭大少爷可没有跟宋子思这样,恨不得一天到晚妹妹妹妹个不停。 他瞥了宋子思一眼,忍不住叹气:“我说你啊你,你的脑子能不能放的好用点,想一想你该想的事儿啊?你现在是该想你妹妹亲事的时候吗?” 亲事要他担心什么? 嫁给皇室,一切的流程那都有礼部来操办。 除非是礼部不想要脑袋了,否则礼部只会把这件事办的风风光光妥妥帖帖的。 宋子思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待着干什么? 宋子思夜觉得自家表哥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但是还是忍不住说:“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郭大少爷一下子就反驳了他,看了一眼屋子里挤挤挨挨的人,挑眉问他:“三大姑八大姨都在里头呢,你在那儿要干什么?” 一说到这个,宋子思的头立即都大了。 他现在到哪儿都是三姑六婆围攻的对象。 倒也没有别的缘故。 只因为现在只有他还没成亲。 现在别说是老太太和郭家老太太了,就连大舅母还有家里其他的亲戚,包括宋二太太,看到他一天到晚都是长吁短叹的。 真是愁死人了。 他当时说过去西北建功立业回来再成亲。 那时候倒也说的过去。 可现在谁还让他去啊? 他现在是三大营里头的,若是他敢说不在神机营干了,郭家和宋老夫人都得宰了他。 想到宋老夫人,那还是算了。 他乖乖的跟着自家大表哥出门了。 郭大少爷带着他去了酒楼,见他郁郁寡欢的,就啧了一声:“你呀你,不是我给你吹牛,这些地方,只要是京城的这些子弟们,就没有几个你这个年纪没来过的!唯有你,你来过啥啊你?” 宋子思浑身都不舒服。 他有点尴尬,就像是之前他跟林长宁约架,去了酒楼。 当时也有不少的花娘在旁边加油鼓劲。 但是他也很不舒服。 烦得很。 现在其实也是一样的。 他忍不住低声说:“大哥,我不舒服,我还是先回去吧。” 郭大少爷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一把将他给拽过来,在他头上凿了一下:“你傻啊!我带你是来见世面的,你都这个年纪了,我就问问你,除了齐昭君,你还有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女人?” 当然没了。 宋子思被自家表哥弄得连自信都没有了,懒得理会他,尤其是眼看着大家都过来看自己,其中还不少的女孩子,他忙一把将人给推开了,下意识的就飞快的下了楼梯要跑。 郭大少爷没想到自家表弟这么不经逗,见他飞快的跑了,急急忙忙的跟在他后面:“你跑什么,你跑什么啊?!哎哎哎!子思!子思!你等我一会儿,你等我一会儿!” 宋子思才懒得等,他就像是一头蛮牛一样直冲下了楼梯。 谁知道才下楼梯,就听见了轰隆一声。 紧跟着,就有人从二楼给栽了下来。 真的就是倒栽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也根本顾不得跟自家表哥闹脾气了。 他吓了一跳,急忙一脚蹬在了旁边的楼梯上,飞起来,一把搂住了掉下来的人。 好不容易把人给接住了,郭大少爷也已经跑下来蹬蹬蹬的跑到了他身边,蹭了蹭他的胳膊皱眉问:“这谁啊?” 宋子思也不认识是谁。 但是人家都摔下来了,肯定得先帮忙的。 否则这里摔下来会摔出事的。 正说着,被宋子思救了的那个女孩儿的丫头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吓得都哭了:“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 宋子思这才认真的看向那个女孩儿。 发现她穿着一身男装,头上还带着羽冠。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样活泼。 不过这种地方也不是姑娘家来的地方啊。 仿佛就是为了回答宋子思的疑问。 那个姑娘闭了闭眼睛,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叉着腰随着楼上大喊:“楚云,你给我滚出来!出来!” 郭大少爷一下子就知道这个女孩儿是谁了。 他呀了一声,小声的跟宋子思飞快的解释:“这是邹家的七小姐,从小就跟征西将军的儿子有婚约,但是楚云这个人也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婚约是双方父母给定下的,他倒是好,回来就不认了。” 不仅不认,还总是游戏花丛。 一天到晚的在这种地方胡来。 说实话,你要么不喜欢就把亲事给退了,人家邹家也不是说什么没什么名姓的人家,人家那也是有头有脸的。 你这么不把人家的脸面当回事,甚至一天到晚的还在这种地方故意刺激人家女孩儿,你这不是混账是什么? 混账的太过了。 宋子思皱了皱眉头。 他的注意力还不同。 他关注的是,刚才邹家七小姐是从楼上摔下来的,那么,她是怎么摔下来的? 如果是自己摔下来的那就算了,的确是不小心,但是如果,如果是楚云这么干的,那楚云简直就该死! 实在是该死! 一个大男人,这还像是男人嘛?! 第446章·缘分来了 楚云? 宋子思一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忍不住回头去看旁边的郭大少爷。 郭辉同样也觉得耳熟的很,想了想就拍了一下自己脑门:“我想起来了,这个楚云不就是,不就是洛川郡王家的小儿子吗?!” 洛川郡王和平江王的年纪差不多。 只是平江王因为死守城池所以死的惨烈,但是洛川郡王却在湘地,鱼米之乡,除了一些匪患需要头痛,其他的活的可是潇潇洒洒。 但是这些年,洛川郡王每一次上请安折子都说自己已经重病,不能远行,不能来给皇帝请安贺寿之类的。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哪里是真的不能来给皇帝过寿啊? 这是怕自己来了之后就走不了。 谁知道,他自己没来,这一次却把自己儿子给派出来了。 郭辉压低了声音:“他跟朝廷耍心眼儿,年年都哭穷,说这里穷这里穷,没银子,年年都伸手跟朝廷要银子。圣上也不是没有脾气的,早就已经攒了一肚子的气,这回只怕也是他自己心里清楚,所以才让儿子过来,缓和一下和朝廷的关系,也免得到时候真的闹得无法收场。” 虽然是郡王,但是他们可是隔得远了。 而且就看建章帝的性子,不是能容忍他们蹦跶的性子。 宋子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正在走神,便听见窗户啪的一声开了。 二楼的一个包房里头伸出一个头来。 长得倒是很能看,有些小白脸的样子。 想必就是楚云了。 郭辉啧了一声:“看来这湘地的日子是真的好过哈,不然得话,怎么养的这么白白胖胖的?” 这话说的就有些损了。 不过宋子思也很明白自己表哥为什么会这么说。 洛川郡王得了朝廷的好处,但是却又对治下的百姓不好。 凡是过去的官员,死的死,伤的伤。 总是有格外合理的原因。 到了最后,根本已经没有人敢去湘地做官了。 简直是过分至极。 现在这两父子来京城,想必也是为了要到更多的好处,顺便试探朝廷的态度。 只是,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 郭辉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我的表弟啊,你这脑子能不能灵光点,你说说,能到这个地方来找他的,除了是他的未婚妻,还能是谁啊?!” 未婚妻?! 宋子思更加忍不住皱眉了。 都已经有了未婚妻了,竟然还如此过分,来这样的烟花之地鬼混。 他皱眉,就刚好听见楚云在上头轻飘飘的挑了挑眉,轻佻的啧了一声:“哎哟,你看你苏姑娘,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本世子就没别的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女人!” 他笑了笑,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虽然也算是女人,不过没胸也没屁股的,一看就不会伺候人,不会伺候人,怎么会给本王生儿子?” 这话说的,正常的女子谁能够受得了? 苏如烟当场便血红了脸色,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楚云,你混账!” 楚云将窗户打的更开,哎哟哟了两声:“你看你看,真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怎么还哭了呢?这有什么好哭的?这就受不了了?等你成了亲,咱们还得有同房丫头,得有侍寝丫头,他们都得跟着你一起伺候我呢!本世子就喜欢这样。” 、......这话说的太过了。 但是男人向来都是不会共情女性的。 所以在场很多男人竟然开始起哄了。 还有一些纨绔子弟哈哈大笑的:“是啊是啊,你们这些世家女,最是没意思,装作一副三贞九烈的样子有什么用?你们跟妓女,除了身份,还有什么不同啊?!” “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一字字一句句简直就像是一把把的刀子狠狠地在割苏如烟的肉。 苏如烟是正经的世家贵女,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她手足无措的攥着自己的衣襟,眼泪已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楚云见到这样不但没有收敛,反而笑的更加志得意满:“哟呵,我就说,大家小姐就是无趣,你要是看不惯,就回去吧,本世子还要玩儿呢,别耽误本世子高兴!” 他一说完,就有几个妖娆妩媚的女子水蛇一般的缠上了他,很快就将他的上身一副拨开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云现在就是浑身寸缕未着的模样。 真是.....真是丢人现眼! 苏如烟带着哭腔:“楚云,你混账!我们两家分明有婚约,你怎能如此羞辱我?!” 羞辱? 楚云一把推开了旁边的女子,冷冷看着苏如烟,啧了一声,随即就提过一壶茶,猛地朝着苏如烟扔出去。 苏如烟顿时被扔了个正着。 浑身都湿透了。 头顶还在湿漉漉的流水。 看上去,狼狈急了。 真是前所未有的羞辱。 苏如烟却懵了。 人气到极点的时候,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她完全做不出任何的反应,死死的盯着楚云,一字一顿的说:“我要解除婚约!” 杀了她吧,杀了她,她也绝对不要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啧啧。 楚云嗤笑了一声:“好啊!求之不得,那你还杵在这儿干嘛?怎么,少女怀春,想看看活春宫啊?” 这话一出,大堂里顿时更是一片哄堂大笑。 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觉得今天看了一场好戏。 唯有宋子思,他几乎是想都不想的刷的一下冲出去了。 速度之快,连郭辉都没来得及拽住他。 哎呀! 怎么就忘了,这个二愣子是个最实在的,见到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打抱不平啊! 他急忙追出去! 玩归玩,闹归闹,可不能让自家表弟吃亏。 他之前受伤可还没好完全呢! 苏如烟觉得面子都丢尽了,成了个落汤鸡不说,还被未婚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可她偏偏还不能如何。 谁让她是个女子? 谁让她只是一个女子? 正失魂落魄之间,她忽然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过去了,不由得错愕的抬起头。 然后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何时已经罩上了一件上好的披风。 第447章·会出头了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会在注意她身上被淋湿了,给她罩上了一层披风。 苏姑娘的眼圈更红了,心里的委屈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和楚云是自小定下的亲事,两家人早就已经在长沙的时候就相熟了,那时候苏总兵在湘西剿匪,所以跟洛川郡王家的关系很好。 关系越是好,两家的孩子走的就也越近。 既然关系都这么近了,定下娃娃亲好像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从前的苏如烟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她自小就喜欢跟在楚云的屁股后头,楚云喜欢什么,她就喜欢什么,楚云讨厌什么,她就讨厌什么。 他们分明也是有过很开心的时候的。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楚云就变了。 长大以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 不再体贴,不再温柔。 对着她不仅没有了从前的耐心细致,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这一次楚云来了京城,家中长辈一直都劝苏如烟,,应该要多跟世子走动走动。 到底是从小定下的亲事,到底两家人关系都这么好。 知根知底,互相也都是青梅竹马,上哪儿去找更好的亲事了呢? 苏如烟听的多了,便觉得也对,所以主动来找楚云。 谁知道楚云的随从却把她带到这样的一个地方。 这里的女人穿的一个比一个清凉,笑声一个比一个风情。 她就算是再蠢再单纯,也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当即就想要拉着楚云一起回去。 只是没有想到,楚云根本不这么想。 在他心里,自己大约只是一个累赘。 是一个小时候喜欢,长大了却早就厌恶的不行的布偶娃娃,玩腻了,自然就该要丢掉了,还留着来干什么呢? 她可以理解楚云的不喜欢。 但是却不能接受楚云这样的侮辱。 不喜欢了,可以把话说清楚。 可以明明白白的去苏家退亲,去说明原因,说明是他不喜欢她了,是他要抛弃她。 但是楚云没有。 不仅没有,还用这么卑劣的方式,把她骗到这里,让她经历这些女人和男人的侮辱。 苏如烟也不是傻子,她心里清楚的很。 楚云这么做,无非是不想做那个恶人,想要让她自己先提出退亲。 卑劣,真是太卑劣了。 她闭了闭眼睛,委屈的抬起头正要大骂,却惊讶的发觉,楚云竟然跟人打起来了。 光着膀子的楚云被那个穿着宝蓝色长袍的少年按在了窗栏上,死死的反剪了他的右手,他根本连回击都没有办法回击! 这一刻,之前所受的那些委屈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而那些本来在嘲笑她的人,现在也转过头来开始嘲笑楚云了。 “啧啧啧,这洛川郡王家的公子,本事也不怎么样嘛,出来玩女人,还要被人按着打!” “真是丢死人了!这么对未婚妻,却又不敢说退亲!” “什么东西!” 风向马上就扭转了。 苏如烟捂住嘴,忍不住都快要哭出声来了。 她看着那个按着楚云打的人,心动不已。 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郭辉蹿到跟前,状似无意的喊:“表弟!表弟!你别下手太重啊!” 认识宋子思的人少。 一来是因为宋子思以前不得宠,还没被封为世子。 二来是因为宋子思根本也不爱跟这些纨绔子弟玩儿。 但是认识郭辉的人可绝对不少。 此时一看见郭辉,大家一下子就喊起来了:“郭大少爷,这是你表弟啊?那岂不是......” 郭辉咳嗽一声,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正若有所思的苏如烟,正气凌然的说:“是啊,这就是我的表弟,武定侯府的大少爷,如今被皇上钦点进了神机营的宋子思!” 哇! 真是少年英才啊! 大家哗啦啦鼓掌。 楚云却气的咬牙:“宋子思,你是不是有病?!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来找我发什么疯啊?!” 是发疯吗? 宋子思冷冷的按住他,还加重了力气:“你是不是男人?!” 废话! 楚云咬牙切齿:“你最好是快点放开我,否则我就去圣上跟前告你一状!你凭什么动手!” 宋子思很恨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就凭你竟然在青楼嫖妓,还对未婚妻动手!你真不是个东西!我就问你,你刚才用茶水砸了苏姑娘,你道歉不道歉?!” 不是? 楚云真是都被气笑了。 真是疯了吧宋子思?! 他跟苏如烟的事情,和宋子思有什么关系,宋子思是有病吗? 来管这样的闲事? 他冷哼了一声看着苏如烟:“喂!看清楚,这是谁?!是你的姘头吗?” 他说话更加肆无忌惮了:“你要是有姘头了,你就早说啊,我又不喜欢你,咱们大家各自早点散了,多好?你找你的姘头,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这不是水性杨花吗?!” 郭辉都开眼界了。 不要脸的人他见得多了。 但是这么不要脸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苏如烟更是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他,手指抖动,嘴唇发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为什么会遇见这样的混账?! 她以前竟然瞎了眼,会喜欢这样的人! 宋子思听的简直不堪入耳,忍无可忍,猛地在楚云的膝盖窝上踹了一脚。 痛的楚云立即痛呼了起来。 宋子思面无表情的问:“怎么样,还来吗?” 楚云咬牙切齿:“你别得意!我爹......” 话音未落,宋子思顿时猛地又是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楚云的另一条腿上。 楚云这回痛的直接跪下去了。 下巴还重重的磕在了窗台上,痛的龇牙咧嘴。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宋子思是真的是个二愣子。 自己如果一直嘴硬,那么宋子思就会一直打下去、他急忙伸出手表示投降:“行了行了!行了!我的错,我错了,我对不起,我对不起,行了吧?!” 苏如烟的眼泪流得更急了。 宋子思不满意,压着他问:“对不起谁?” 楚云咬牙切齿,很恨的翻了个白眼:“我对不起苏如烟,我对不起苏三小姐,行了吧?!行了吧?!” 第448章·我要退婚 人活着不就是争口气吗? 苏三小姐同样也是如此。 她在这段感情里头从来没有对不住楚云,对他一心一意堂堂正正,结果换来的却是楚云连番的羞辱。 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一次骗她来青楼,然后让她被茶水淋,被众人讥笑,是最过分也最严重的一次。 她受够了,也不想再跟这样的人有什么牵扯。 苏三小姐对着他啐了一口:“混账!你这个败类!” ?这还是头一次苏如烟对着楚云这么不客气,楚云一时诧异。 随即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苏如烟,你别给脸不要脸了,我跟你说,我给你了一次台阶下,你就最好是顺着这个台阶现在就下来,否则的话,就算是你跪在我面前,也别想再我原谅你了!” 宋子思被气的不轻。 他是真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女孩子?! 他狠狠地在楚云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那你是未婚妻,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楚云被打的恼羞成怒,顿时冷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未婚妻?什么狗屁未婚妻?!我从小就烦她,一直都跟她说不喜欢她,偏偏她自己喜欢跟一条狗似地贴上来,恨不得跪在我跟前舔我的脚趾,我有什么办法?!” 这下连郭辉的脸色都很不好了。 男人就算是风流也该要有个限度,尤其是对待家里的妻子,就更应该要做到相敬如宾。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你再怎么喜欢外头的野花,那也不能把家里的树给砍了吧? 真不是东西! “不是了!” 一片静默当中,刚才还眼泪不断地苏如烟已经没有了眼泪,她抿了抿唇,坚定的说:“不是了!再也不是了!他以后,不再是我的未婚夫!” 说着,苏如烟鼓足勇气冷笑:“楚云,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那我现在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真不是个东西,真不是个男人!我看不起你,我也不再喜欢你,我要跟你退婚!” 一席话半点磕绊都没打,直接就说完了,大家一时都惊疑不定。 原本还在哄堂大笑和指指点点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全都看着他们,都没有说话。 一个一贯软弱的人忽然有了骨头,那的确是很能让人震惊的。 楚云却根本不当回事,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引导者,他们之间的关系,都由他来主导。 他说喜欢就喜欢,他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 什么时候轮得到苏如烟来说结束了? 他嗤笑一声满脸的不屑:“行了苏如烟,你别装了,你没男人会死,没了我,你还活得下去吗?装什么装?!你要是识相点,就老老实实过来给我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就当这件事过去了,否则你以后再也别想见到我!” 郭辉脸皮抽搐一下,嫌弃的问:“你的脸皮到底是怎么长得?” 怎么这么无耻的话都说得出来啊? 楚云烦躁的要命,根本不想理会这帮莫名其妙的人,只是神情严厉的看着苏如烟,简直像是想要吃了她:“苏如烟,我再问一遍,你到底让不让这人松手?!” 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会处理,轮得到别人来插手吗? 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有什么受不了的? 苏如烟苦笑了一声。 是她以前太过眼瞎,识人不清,所以才会分不清楚是人是鬼。 才会错把这种混账当成是珍宝,竟然还会舍不得这种畜生! 她猛地冲到了楼上,隔着窗户,当着所有人的面,啪啪啪的打了楚云三个耳光。 这三个耳光别说是把看热闹的那些人都给打蒙了,就连底下的人也全都给打蒙了。 这位苏姑娘一进来就是哭哭哭哭,他们还以为这是一朵柔弱的娇花呢,没想到却是一只可怕的母老虎啊?! 楚云也被打蒙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如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苏如烟是不是疯了?! 她以前是那种自己打了她的左脸,她都还会把她的右脸凑过来让自己打的人。 怎么现在却忽然变了个人?! 苏如烟闭了闭眼睛,雷霆万钧的喊了他一声:“楚云,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苏如烟,以后就算是嫁猪加狗,也不会嫁给你!因为你这种人连猪狗都不如!” 这话骂的就实在是够狠了。 下头看热闹的人哇了一声,纷纷拍手起哄。 好好好! 这种场面才好看嘛。 苏如烟打完了,看着宋子思:“多谢宋大少爷,您放心,我跟他家有婚约,我打他理所当然,您打他也算在我的头上!” 她轻飘飘的瞥了楚云一眼:“我自然会让我父亲去你家把话给说清楚!” 她说完,不再迟疑,就像是终于把垃圾给扔完了,再也不再留恋,转头便走。 郭辉忍不住肃然起敬:“真是好姑娘啊!” 能拿得起放得下,不管怎么样,就是好姑娘了! 楚云扭动了几下都没能挣脱开宋子思的钳制,不由得恼羞成怒。 今天丢人真的丢大了,他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被一直看不上的未婚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打了,而且人家还趾高气扬的跟他说要退婚! 退婚?! 要退婚那也是他跟苏如烟退啊,苏如烟算什么东西?! 她不过是自己看不上的赔钱货罢了,可她竟然还敢这么干! 人既然都已经走了,宋子思也懒得再跟这种二世祖一般计较,哼了一声将他给扔开了。 楚云哪里肯吃这个亏? 扑过去本来想要跟宋子思拼命的,谁知道宋子思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下子就闪开了,倒是让楚云扑了个空,直直的扑在了地上,肚子撞在了桌角,痛的鬼哭狼嚎。 大家忍不住都笑的更加放肆和痛快了。 郭辉上前拉过了宋子思,朝着楚云哼了一声:“看你这样子,也敢说自己是武将世家出身,你少出来给武将家丢人现眼了!看你这眼底乌青的样子,啧啧,虚得很吧?” 楚云实在受不了,推开了人群,也把那些女人都赶走了,自己飞快的跑掉了。 第449章·恶人告状 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 楚云一口气跑回了家,气喘吁吁的还没有站好,迎面就遇上了他娘。 郡王妃是暂时来京城小住的,说起来还是申请了圣旨进京,来给楚云操持婚事的。 两家本来就早已经议定了亲事,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怎么样都该要把亲事给定下来了。 见到楚云这副样子,郡王妃立即就皱起眉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一天到晚的到底去哪里胡闹了?看看你自己这副鬼样子,你还是个世家公子吗?!” 什么世家公子? 楚云没好气,但是却又不敢对自己娘亲发火。 他急急忙忙的拢了拢自己的衣襟,把自己胸口那些痕迹给遮住,不大自在的抿着唇:“娘,我没有!” 还没有呢! 郡王妃才懒得理会他,无奈的说:“你也这么大了,你在京城,我们平时也管不着你,可是不管你怎么糊涂,你也该有个分寸才是~”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低落:“圣上让你留在京城,无非是让你父王能够心里有个数,老老实实的。这些年,我也知道是委屈了你,可越是如此,你就越是该自己争气呀!” 这些话,这些年楚云听的耳根子都快要生锈了。 他敷衍的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娘,我以后都不敢了,以后一定都老老实实的,行了吧?” 这话天天说,也没见一次真的老实。 郡王妃皱了皱眉,又不舍得骂,只能问:“去收拾收拾,咱们去苏家,如烟快过生辰了,咱们过去坐坐,提前送点东西过去。” 不提起苏如烟还好,一提起苏如烟,楚云就跟吃了炸药一样,整个人都炸开了。 他反应巨大的瞪大眼:“去什么去?!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那个烦人的死丫头,今天让我丢尽了脸面,老子要跟她退亲!” 话还没说完,就被郡王妃往头上砸了一下。 郡王妃没好气的看着他:“你是谁的老子?!一天到晚的,嘴巴上就没个把门的,你能不能别这么不懂事,帮家里想想?” 楚云气不打一处来:“我为什么家里想?那个苏如烟,今天大庭广众之下说要跟我退婚,还打了我一巴掌,现在你还要我跟着你去她家道歉,做梦!杀了我我也不干!” “打你?”郡王妃立即紧张起来了,紧张的上下检查楚云身上。 结果确实在楚云脸上找到了一个巴掌印。 她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 自家儿子的确也是有些不懂事,但是男人家在外面谁还不要面子的?怎么这个苏如烟倒是好,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人?! 她皱着眉头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她怎么敢对你动手?!” 虽然是偏心自家儿子,但郡王妃心里也清楚,好端端的人家动手干什么? 苏如烟的性子她清楚,对自家儿子以前那也是再好不过的,没道理忽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鬼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楚云憋了一肚子的气。 他自觉今天真的是丢脸丢大了,恨不得杀了苏如烟。 忍不住便跟郡王妃说:“娘,您去告诉苏家,这婚我不成了,谁要娶他们家的母老虎就谁娶吧,反正我不要她!” 这话有些难听。 但是见楚云颠来倒去的都说不到重点,郡王妃也有些着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转头去看旁边小厮:“到底怎么回事?!” 小厮支支吾吾的把事情经过说了。 楚云嫌丢人,还踹了那个小厮一脚。 郡王妃瞪了儿子一眼,随即又很不满。 男人花心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楚云虽然花心,但是却也没有弄出过通房之类的事情来,在外面玩一玩都不行了?! 简直是笑话! 还有宋家! 这件事跟宋家那个宋子思有什么关系?! 他出什么头逞什么能? 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先动手打自己儿子,真是反了天了! 她哼了一声:“派人去顺天府,告宋子思出手伤人!” 说罢又狠狠地看了看楚云:“你跟我去苏家一趟!” “我不去!都说了那个小贱货打了我,怎么你还让我去?”楚云气的了不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冒烟了。 郡王妃顿时不耐烦的揪住了他的耳朵:“你是不是听不进人话?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们王府跟苏家的亲事不是你说退就能退的!至于今天苏如烟打你的事,母妃自然也会让苏家给你一个说法,绝不会让你吃亏!” 还没嫁过来呢,就想拿捏男人了,若是嫁过来了,那还不得把儿子整的夫纲不振啊? 郡王妃气势汹汹。 见郡王妃这么说,楚云这才出了口气。 对,他就算是要退亲,也得自己去苏家说。 对着苏家那帮人说。 让那个母老虎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哼! 他收拾了收拾,换了衣服跟着郡王妃一起去了苏家。 苏总兵此时正在房里听女儿哭。 苏如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无奈地叹气:“有什么事就好好说,你这么哭哭哭的,你爹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什么?”苏夫人顿时大怒:“还不是为了你那个混账的婚约!女儿竟然被楚云骗去了青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楚云竟然跟着青楼那些女史嬉戏亲近,兜头浇了你女儿一头水,你还问为什么!” 苏夫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谁家嫁女儿都是图着让女儿一辈子幸福去的,谁想还没嫁就先碰上一个这么处处给未婚妻难堪的未婚夫啊?! 今天如果不是宋家的那个后生出手果断,还不知道自家闺女会被怎么羞辱。 苏夫人心里都是怨气:“早就说了那个纨绔子不是个好东西,偏偏你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看看他换了吗?!” 苏总兵可真不知道这事儿! 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楚云把自家女儿骗走去了青楼,还故意浇水羞辱她?!、这是人做得出来的事儿?! 他立即拍了一下桌子:“真的?!” 第450章·事出有因 苏夫人听的真的气不打一处来,世上哪有人不爱自己儿女的。 他们郡王府的世子尊贵,难道他们苏家的女儿就是烂泥? 被人这么羞辱? 她没好气的站起来,推搡着苏总兵:“苏万里,你到底还是不是亲爹了?!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你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下跪,你还有没有点脸面了!” 苏如烟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 她对付她爹还是有一套的。 果然,苏万里气的简直七窍生烟。 真是岂有此理! 欺负人,真是太欺负人了! 他愤怒的道:“老子去宰了那狗崽子!” 怎么,真的当他们苏家好欺负了是吧?郡王府了不起啊?! 此时正好门房那边来报,说是郡王妃带着楚云来了。 一听这话,苏夫人立即柳眉倒竖:“他们还好意思来!把我女儿害成这样,我没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还敢过来!” 苏万里虽然气怒,但是到底还是比女人家要冷静一点,顿时便说:“可能是道歉来的,狗崽子不懂事,家里大人总不是也不懂事吧?” 以前看郡王妃也不是那种无事生非胡搅蛮缠的人。 这么一说,苏夫人又看了女儿一眼。 作为当娘的,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 一门心思的都在楚云身上,楚云做什么,女儿都说人家是对的。 有时候他们都觉得楚云太过冷淡,也太过薄情了,很是生气,女儿却还反过来替楚云说情。 现在也是。 别看苏如烟可能哭的很伤心的样子,但是说不定待会儿见了楚云就又好了。 唉,儿女都是债啊。 苏夫人还能怎么样,她冲着苏万里点点头:“那就出去看看吧!” 看看呗,还能怎么样?! 苏万里挠了挠头,苏如烟却先一步率先冲出去了。 快的都没叫人反应过来。 苏夫人顿时目瞪口呆。 这丫头! 刚开始还说再也不理会楚云了,要退婚,现在楚云来了,却跑的比谁都快! 就这样,还说什么要退亲! 苏万里也摇头叹气:“还说什么退亲呢,女大不中留啊!” 苏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这些有什么用,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总得给他们一个说法,一个交代! 只是苏夫人出去的时候,没想到正好碰见楚云指着苏如烟的鼻子:“你最好是现在给我下跪道歉,我还能原谅你,否则现在就退婚!” 郡王妃嗔怪的瞪了儿子一眼,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这么对如烟说话?” 但是却又轻描淡写的看着苏如烟说:“如烟,云儿的脾气确实是不大好,可是你作为他的未婚妻,也知道他的性子,那就该让着些他,何苦跟他硬碰硬?” 原本赶出来准备看看情况的苏万里和苏夫人顿时全都面色铁青。 以往虽然觉得楚云胡闹惹人厌,但是至少郡王妃和郡王者那却是好的,至少表面上都明事理,每次出了什么事,都在他们跟前训斥楚云,然后说会回去好好教训教训如何如何。 可现在,郡王妃明晃晃的就是在拉偏架,明面上说楚云的脾气不好,实际上却指责苏如烟太强硬,不让着楚云。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夫人直接冷笑出声:“郡王妃真是端的好大的婆婆架子,人都还没嫁过去,您就开始当着我们的面教训起儿媳妇来了,是吗?” 郡王妃见到苏夫人,一时也变了变脸色。 她到底还是看重这门亲事的。 郡王府需要这门亲事,因此便马上就笑着将事情给岔过去:“苏夫人怕是不知道,这俩冤家,又闹了一场脾气,结果您看看,给阿云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她说着,将楚云的脸转过来,特意给苏夫人看了一眼。 示意苏夫人,苏如烟确确实实的是动了手。 夫为妻纲,本来妻子就该顺服,打人就是不对的。 真是避重就轻,颠倒黑白。 若是不知道前因后果,还真以为是苏如烟的错了。 苏夫人直接问到了楚云的脸上:“今天是你派人将如烟带到了青楼去,是吗?” 这一句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楚云也有些不大自在。 他之前喊的狠,每次都说要退亲退亲,可那都是用来对付苏如烟的,真正在苏家长辈面前说这话,他自己也知道回家得被自家老爹打的半死。 他支支吾吾:“她自己要问我在哪儿的,一天到晚的烦着我,又不是我绑着她去的。” 那也就是说,是真的了。 郡王妃皱了皱眉,立即替自己儿子解释:“他年少轻狂,不大懂事,回去了我自然好好的教训他,一定让他给如烟道歉,叫他老老实实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苏夫人这一次却再也不信了。 她实在是气的狠了,吸了口气冷笑反问:“那我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当众羞辱我女儿,泼了她一身的茶水?!不说我们两家存在婚约,以后要结成两姓之好,就算是普通之交,你就能这么做?!就能这么羞辱一个女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苏夫人只差指着楚云的鼻子说他是没有家教。 心肠狠毒。 什么年少轻狂? 年少轻狂的人多了去了,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郡王妃瞪了一眼自己儿子,对于这次苏夫人和苏万里这么大的怒气,也有些出乎意料,只好急忙看了一眼苏如烟:“如烟,你们小孩子家家的玩闹,这次的事儿,的确是云儿的错,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骂他!” 她说着,对着苏如烟使了个眼色。 示意苏如烟去跟自己父母缓和缓和。 以前也经常有这样的事。 虽然没有这次这么恶劣,但是事情也都差不多的,每次苏如烟都会主动站出来帮楚云说话,这么一来,苏家父母爱女心切,最后也只能大家糊弄着糊弄过去。 她相信这一次也是一样。 第451章·拳打脚踢 可这一次,苏如烟竟然没有和以往一样,见到郡王妃使眼色便主动站出来,为楚云解释。 相反,她动了动嘴唇问楚云:“你在青楼跟我说的那些话,现在当着我的父母,敢再说一遍吗?” 郡王妃一看自家儿子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说了些更离谱的话,顿时恨铁不成钢的闭了闭眼睛。 真是气死人了。 这个蠢货! 她只好推搡了楚云一下,假装在他身上拍打了几下:“你一天到晚的无事生非,这么大的人了,天天跟个孩子似地喜欢恶作剧,就算是开玩笑,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她一面说,一面严厉的看着楚云。 前所未有的严厉。 好在楚云也没蠢到家,自己也知道在青楼说的那些话实在是不能当着人家爹娘说,就低垂着头跟苏如烟道歉:“我错了,对不住,我跟你玩笑的。” 如果是以前,楚云能够这么跟她低头,苏如烟早就已经服软了。 是,她以前就是这样的没有脑子。 不过这一次不同。 她不想再跟一条狗一样,被楚云呼来喝去。 她腻烦了。 腻烦了被人当成是笑话一样的议论,腻烦了被楚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一次楚云道歉,下一次他背着人照样能够把她踩到泥地里去。 这早就已经是苏如烟习惯的流程了。 苏夫人正想劝自家女儿别糊涂,别跟以前那样,被几句话就轻描淡写的给哄过去了。 否则的话,以后女儿哪里是没好日子过? 她是根本过不成日子! 苏夫人是满心不赞同这门亲事。 奈何女儿自己喜欢啊! 谁知道这一次苏如烟却没有退步,她甚至都没有动一下眼皮,还是原封不动的问:“你在青楼对我说的话,你敢不敢对我父母再说一遍?!” 楚云的脾气本来就不好,以前让他对苏如烟道歉都不可能。 这一次给苏如烟道歉,已经是因为事情闹的实在是太大了。 可没想到她竟然还给脸不要脸了起来。 他的少爷脾气顿时压不住了,不耐烦的问:“你到底有完没完了!?我怎么你了我,我就是嫌你是个跟屁虫,整治整治你,怎么了?!你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连同郡王妃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儿子。 不敢相信自己儿子竟然能够蠢成这样。 他是真的疯了吗?! 这么对人家的爹娘说话,这是要结仇啊还是要结亲啊?! 郡王妃这下不敢再装样子了,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个巴掌,厉声呵斥:“孽畜!你这个混账,说的什么糊涂话,你这.......”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知道自家儿子混账,但是她没想过自己儿子混账成这样。 简直叫人难以想象。 苏如烟却笑了。 苏万里都担心自己女儿是气疯了,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混账!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家当我们两家的婚约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欺辱我们家!” 这的确是欺辱了。 郡王妃按着楚云的头准备再打几下。 但是苏如烟却已经自己开始说了:“你问我,我这种世家贵女,跟青楼的女史有什么分别,你跟我说,你早厌烦了我,只想跟我退亲,你当着女史和众人的面,将茶壶扔在我身上,让我跪下来求你,否则就要跟我退亲,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苏夫人简直不可置信,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冲到了楚云跟前,揪住了楚云的衣襟,左右开弓的打了他好几个耳光。 真是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把她好好的女儿当成是青楼女史,当众羞辱她。 然后郡王妃还轻描淡写,说这只不过是少年人的小小玩笑。 玩笑?! 玩笑! 不管是哪个母亲听见女儿被这样对待,都是要发疯的。 她哭着撕扯着楚云的衣襟,大怒的质问:“我们家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私底下这么羞辱我的女儿?!” 苏万里同样气的发疯,他表现的更加明显,冲过去就冲着楚云一顿乱踹。 踹的楚云直接倒在了地上。 就这样,苏万里还是不觉得解气,他伸手抄起旁边的茶壶,,猛地扔在了楚云头上,怒不可遏的冷笑:“你不是喜欢扔茶壶吗?!来,我给你扔个够!给你扔个够!” 郡王妃尖叫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去拦。 可是苏夫人和苏万里都在盛怒之下,郡王妃哪里还拦得住? 苏万里是武将,他脾气一起来,那是往死里打,楚云只能蜷缩在地上,一直不停的翻滚着躲藏,可就算是如此,也还是被打的鼻青脸肿。 他这才真的怕了。 一直喊着苏如烟。 可是以前分明听见他喊痛都舍不得的苏如烟,这一次却只是冷冷的站在一边。 她对楚云的最后一丝留恋也在楚云这副慌不择路求饶的样子烟消云散了。 这样的人,色厉内荏。 分明是家里长辈定下的婚约,他不愿意,大可和家里说。 再不济,可以跟苏家直接说他不同意。 那他也算得上一个敢作敢当了。 可是问题是没有。 他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只是私底下的针对她。 用各种恶毒的话来责备她,辱骂她,羞辱她。 现在想想,她可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会为了这样的一个贱男人而委屈自己,一心一意的追着他跑了这么多年。 不过不会了。 以后再也不会了。 蠢过一次就足够了,她如今看着父母打楚云,楚云吓得直求饶的样子,只觉得出气。 郡王妃终于忍不住,声色俱厉的呵斥苏如烟:“你还站在那儿看什么呢?!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阿云被这么打啊?!” 她冷冷的问:“这门亲事,你们是真的不想成了是吧?!” 苏如烟嗤笑了一声,她真的觉得好笑,所以反过来反问郡王妃:“难道郡王妃以为,这门亲事还能撑,还能有以后?我们还能成亲?” 郡王妃被她问的竟然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以前苏如烟可从来都没有这么硬气过啊! 第425章·分道扬镳 郡王妃竟然一时有些气焰被压得死死的,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如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以前骂都骂不走,现在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是真的不想要这门亲事了? 她不可置信,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苏如烟却已经头一次对着她面色冷淡的说:“我的意思很明显了,郡王妃,既然楚云看不上我,那么这门亲事就不用再存在了。”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 哪怕是砒霜或许也能笑着咽下去。 但是当她不喜欢了,那么他从前的所有优点都会变成缺点。 而他以前所有吸引她的地方,都会变成让她不能接受的污点。 对于现在的苏如烟来说就是如此。 她已经完全不想再跟楚云扯上任何关系。 所以忍着疲倦,她很理智的补充:“郡王妃,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我成全他。” 从前楚云天天叫嚣着要跟苏如烟退亲的时候,苏如烟一次都没有同意过。 可这次,楚云男的肯低头了,苏如烟竟然自己说要退亲了。 郡王妃愕然了半响,又忍不住恼怒:“你,你可不要后悔!” 但凡是男人的母亲,总是看重自己的儿子,看低自己的儿媳。 大部分都因为自己生了个儿子就抖起来,觉得高人一等,而觉得嫁给自己儿子的女人占尽了便宜,处处都想着要找回一点场子,来证明自己这个母亲才仍旧还是最主要的。 从前的郡王妃其实也是这个心态。 只不过那个时候苏如烟喜欢楚云,也认定两家的婚约,因此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脱离了对楚云的崇拜,她才觉得。 楚云再恶劣不过了。 他的家庭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纵容不管的洛川郡王,一直助纣为虐,甚至引以为豪的郡王妃。 她没有嫁进去真的是命运眷顾,否则若是真的嫁进去了,那才是真的灾难。 只要这么想一想,苏如烟便觉得深深地松了口气。 女儿忽然想开了,苏夫人真是恨不得对天念佛。 谁愿意自己的女儿天天低头弯腰的跟在男人屁股后头啊? 男人本来天生就比女的没良心的多。 以后能不能过得好,完全看男人的良心。 但是看楚云的模样,他像是有良心的人吗? 他根本就没有这玩意儿! 现在才好,女儿自己终于被楚云给伤透了心,那就这样也好,她忙拉了苏万里一把,恶狠狠地看着苏万里,目露警告。 苏万里当然也看的清楚自家妻子的意思。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才轻声说:“既然两个孩子都不愿意,那这门亲事,也就这么算了吧。” 说话间他也不再动手了。 打也打够了,他总不能真的活生生的把人家郡王的世子打死在自己家里。 那就该说正事儿了。 楚云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也忍不住生出了满肚子的怨气。 他都还没有生气,他都还没有跳脚,苏如烟这个贱丫头倒是先不依不饶起来了?! 退亲? 她还要主动跟自己退亲?! 真是给她脸了! 玩什么欲擒故纵这一招对吧?! 好啊! 他就让她彻底玩个够!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郡王妃一时拖都拖不住他,只能死死的拉着他喊:“楚云!你给我清醒一些!” 清醒点!现在真的不能得罪苏家了。 郡王本来就指望着苏家这门亲事谋得诸多好处,若是一旦这门亲事没了,那郡王妃简直不敢想他会有多生气。 但是楚云正在气头上,平时又被宠坏了,哪里肯听她的? 在少年人看来,面子大过天。 他已经道过歉了,他都弯下腰低下尊贵的头颅了,但是结果呢? 结果苏如烟竟然不知道见好就收! 那这门亲事还要来干什么?! 他愤怒的指着苏如烟:“好!退亲!我倒是要看看,你从前不要脸的一天到晚缀在我屁股后头,恨不得对我摇头摆尾,这副德行退了婚,还会有谁敢要你?!” 众人都惊呆了。 知道楚云对苏如烟不好。 但是也没有想到他能口不择言和恶毒到这个份上。 这是什么意思?! 以前苏如烟的确是追着他跑没有错,但是那也是因为两家有婚约,本身又都是通家之好。 可现在到了楚云的嘴里,却像是成了苏如烟不要脸的证据了。 可笑,荒诞! 但凡是楚云还算是个男人,都不应该来这一套。 至少不应该对曾经深爱过他的女人来这一套! 这个人本质上就是不行的! 不要说做夫婿,他做什么都不行! 苏万里愤怒至极,冲过去猛地一拳头砸在了楚云的脸上。 楚云的牙齿都被砸的飞出来两只,顿时痛呼了一声。 郡王妃既恨自己儿子不听劝高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弄得这件事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一时又恨苏如烟竟然真的变得这么快,半点面子都不给,说退亲就真的退亲。 弄得两家人现在闹的这么难看。 她一时面色铁青的看着苏万里夫妇和苏如烟。 但是苏万里和苏夫人却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决的多了。 他们动手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这门亲事还能撑。 而现在楚云当着他们的面侮辱他们的女儿,那更是无法忍受的事。 事到如今,没什么可说的。 苏万里直接对郡王妃说:“今天的事,我会自己写信跟洛川郡王说清楚,当年定亲是我们两个都同意的,两家人说的好好的,现在小辈们不愿意,谁是谁非,我想天下人都会看得清楚!” 苏夫人同样深吸了口气,丈夫都这么说了,她做母亲的,当然更不可能给女儿丢脸。 所以郡王妃同样沉下脸来,她问:“你们的意思是,都是我儿子的错,你们的女儿就一点错都没有,是吗?!” 分明苏如烟只要低个头这件事就能过去的。 不管是在青楼还是在刚才,苏如烟道歉,事情不就完结了吗?! 闹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苏如烟自己不识大体,现在反倒是要反过来,怪自己儿子了。 她头痛但是却也半点都不肯退让。 第453章·缘分来了 人一旦脾气上来了,那是没有理智可以讲的,现在的郡王妃就没什么理智了,她只觉得头痛,尤其是看着儿子那被打掉的牙,更是气的头一阵一阵的突突突的痛。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苏夫人也真是被气笑了。 她真是觉得事情可笑,忍不住反问郡王妃:“不然呢?!郡王妃,你也是个女人,你就算是没生养过女儿,也总有姐妹吧?!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儿子办的这是人事吗?!” 撕扯道理这种事,还是得女人来做。 苏万里站在一边看着自己女儿:“你真的想清楚了?可不要后悔?” 当爹的,只希望女儿开心快乐就是了。 若是苏如烟是一时之气,他们这里却又真的是把这门亲事给推掉了,苏万里是怕以后苏如烟回过头来后悔,怨恨他们这些当父母的。 但是这一次苏如烟显然是脑袋清楚了。 她嗯了一声,带着哽咽的说:“以前都是我眼睛瞎了,他不喜欢我,不看重我,甚至对我不好,我都看不到。可这一次我看懂了,真正尊重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当男孩子真正尊重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哪怕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也会在那个女孩陷入困境的时候,递上一见斗篷。 或是路见不平。 真正的男人,会保护弱小的女人。 而不是仗着他们的强大,或是仗着他们身处高位,而肆意的凌、辱喜欢他们的女孩子。 这样的男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苏万里有些诧异的同时又带着几分惊喜。 他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忽然觉得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懂得看人,懂得这些,就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他笑了一声:“好,好得很,既然我们乖女儿自己看的清楚,那爹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好,这门亲事,咱们就不要了。” 楚云被打的一身的伤,自然也没什么好话。 尤其是这一次苏如烟跟疯了一样,和以前全然不同,更是让他受不了。 所以他直接就拽着郡王妃,自己跟苏万里说:“退亲!谁不退亲谁是狗!退,现在就退!你当谁想要你们家这个花痴!” 苏万里恨不得又上去踹他一顿。 但是都被郡王妃给拦住了。 开玩笑,苏万里那是武将,打起人来那不是开玩笑的。 她哪儿敢让苏万里这么不停的打自己儿子啊? 真要是再这么打下去,儿子都要被打死了。 她只好深吸了口气冷冷的说:“好!要退亲,那就退亲!” 一面喊自己的人过来:“我们回去!” 谁怕谁啊! 写信,好像谁不会写信一样! 她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见儿子被打成猪头,也是又气又恨,上了马车之后就忍不住重重的戳了他一指头:“你啊你!你看看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蠢事!一天到晚的,让你收敛些,收敛些,你全当了耳旁风了!” 现在闹得婚事真的没了。 别看郡王妃刚才说话说的硬,但是她其实心里实在是没底。 郡王跟苏万里的关系从前向来都很好,如果真的这么闹翻了。 那......她忍不住抱怨儿子:“你看看吧,如果这门亲事真的退了,你爹非得把你给打残了不可!” 楚云一面揉着自己的脸,一面没好气的冷笑:“娘,你还真的以为苏如烟会跟我退亲啊?那不过都是做做样子!她以前是怎么追着我的,整个京城都看着呢,真要是跟我退亲了,谁还敢娶她?” 这么一说,郡王妃倒是也真的觉得有几分道理。 自家儿子这一次做的事的确是过分了一些。 苏家这么气,倒是也说得过去。 只是,再怎么气,也不该打人打的这么重啊! 她心里的怒气又起来了。 只不过想着不是真的想要跟苏家闹翻,只好强行忍住脾气。 另一边,苏夫人却拉着女儿:“你呀你,你要是早点想通不就好了?早点想通,也不至于会闹成现在这样!” 苏如烟吐了吐舌头。 正说着,苏夫人就看着被搭在屏风架子上头的斗篷,不由得咦了一声:“这斗篷是?” 这可不是自家的东西。 也不是女儿的东西,她这个当娘的当然认识了。 苏如烟抿了抿唇,她记得很清楚这件衣服主人的名字。 所以迟疑片刻,她轻声说:“这是永平侯府宋大少爷的斗篷,当时在青楼,就是他见我狼狈,给了我这间斗篷,又冲上去帮我教训了楚云。” 永平侯府? 苏夫人啊了一声,重点倒是不在这永平侯府身上。 而是在宋子思救人的行径上。 这么一看,尤其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这个宋大少爷可实在是被衬得懂事又可爱了啊! 她急急忙忙的追问细节。 心里有了盘算。 其实刚才楚云有一句话是真的戳中了她的软肋。 那就是,女儿以前追着楚云的时候那是真的高调。 几乎这京城只怕是没人不知道女儿对楚云的喜欢的。 现在两家退婚了。 不管怎么说,外界的议论根本不会少。 作为女孩儿,更是吃亏的那一方,怎么解释只怕都是要惹来一身骚的。 苏家倒是不怕被人议论。 可是苏夫人很担心女儿的将来。 若是,若是这个宋大少爷,是上天降下来的良缘呢?! 那也不是不可能啊! 苏夫人是个行动派,立即便有了个主意:“既然如此,那我可真是要好好的去谢谢这位宋大少爷了!若不是他,我女儿岂不是要更可怜?” 苏如烟有些迟疑:“可是,可是他当时直接走了.......” 苏夫人顿时笑了起来:“真是个傻姑娘,就是因为当时他急着走了,所以咱们的衣裳都没还给人家,更别提还没好好的谢谢人家了。” 她说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你别管了,你收拾收拾,咱们将这斗篷清洗干净,带着礼物一道送回宋家去,另外好好的谢过人家,这才是礼数,明白吗?” 苏夫人说的理所当然,苏如烟茫然的点了点头。 第454章·另有人选 苏夫人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苏万里还是余怒未消,一直在骂街,他从洛川郡王一直骂到郡王妃,再骂到楚云,实在平复不了心中的怒气。 苏夫人最清楚他的脾气,见他一个人窜来窜去的,忍不住就哼了一声:“你现在在这儿要死要活的有什么用?女儿都是被你给害了的!” 当年定亲,也是苏万里跟洛川郡王在湘地共事,两个人关系好,就干脆来了个指腹为婚。 也刚好就那么巧,洛川郡王生了个男孩儿,他们苏家那次生了个女孩儿。 加上苏万里在湘地驻守十几年,双方结下了身后的情分。 两个孩子打打闹闹,他们从来都不当回事,只当是小儿女之间的玩笑了。 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苏万里气的肺都要炸了,现在听见自己夫人这还这么说,气的眼睛瞪的跟铜铃似地:“你现在还在这里风凉话,老子要是早知道这个兔崽子是这么个德行,早就把他给宰了,还能让他留到这个时候?!确实都是老子不好,老子就不该定下这门婚约!” 要是早知道会是这样,别说是洛川郡王的儿子了,哪怕是皇帝的儿子,他也不能干啊! 苏夫人见说也说的差不多了,便也不再去继续刺激他,只是坐在了他对面:“事情都已经出了,你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现在唯一不好的就是害了咱们自己的女儿。” 说起这个苏万里更难受了。 楚家为什么这么嚣张,那个小兔崽子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 还不是因为退亲说到底是对男人有利? 男方被退亲,哪怕是因为嫖妓,也要被人说一声是风流。 但是女的就不同了,发现男的嫖妓要退亲,有些人还要说你一句是不知好歹。 真是气死人。 这么一说,苏万里更气了,他拍了一下桌子:“我苏万里的女儿,难道还发愁嫁不出去?!老子明天就让媒婆上门,将这京城的青年才俊都看个遍!”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他自己也知道,那群青年才俊倒是的确是才俊,可是青年才俊也意味着眼光高。 不仅眼光高,还心眼儿死。 未必就能接受的了退了亲的苏如烟。 苏万里一辈子在战场打仗,什么难事儿都遇见过,什么难关也都闯过来了。 但是现在这一桩,却是真真正正的觉得棘手。 倒是苏夫人笑了笑:“要我看,也不一定就要这么悲观和麻烦。眼前就有一个很不错的人选。” 人选? 苏万里拿手在苏夫人跟前晃了晃,还意味着积极媳妇儿是气疯了。 以前苏如烟巨大部分时间都是追着楚云跑的,加上两家有婚约,他们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其他的人选。 现在乍然之间,天上怎么可能掉下个就能现成的成亲的人啊。 苏夫人啪的一声打开了他的手,冷冷看着他:“看着我干什么?我不是实心疯了,我是真的觉得有个不错的人选,你知不知道永平侯府的大少爷,就是那个入了圣上眼,后来进了神机营的那个宋大少爷?” 这怎么会不知道? 苏总兵也是兵部的人,他当然知道兵部的事了。 说起宋子思,他嗯了一声,脸色好看多了:“你要说他我当然知道了,不仅是自己不错,身世也很不错,永平侯府以后妥妥儿的就是他的,而且还是郭老将军的外孙子,有郭老将军保驾护航,还有宋家在,这小伙子是前途无量的。” 苏夫人吐出一口气,觉得舒服多了:“岂止是这样?还有呢,他的妹妹,也就是宋家的大小姐,眼看着就是以后的平成王妃,他们宋家的前程绝对不会差!当然,我也不是只看上她们家的前程,还有更重要的。” 苏夫人将自己女儿在青楼受辱,却是宋子思出头的事情说了。 苏万里有些意外,他之前在气头上,只知道楚云那个兔崽子把女儿带去青楼羞辱了,但是却并不知道出手帮忙的人竟然是宋子思。 如果是宋子思,那他对这个后生那的确是十分有好感了。 好的很,好得很。 他看着苏夫人:“那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宋大少爷做咱们得女婿?可是,可是这能成吗?” 不是苏万里不自信,实在是,退亲这事儿说出去不好听。 还是那句翻来覆去的说的话,女孩子是吃亏的。 宋家的门楣可不低,现在又正是风光的一的时候,让他们接受一个退亲的女孩儿,事情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苏夫人却并不是这么想。 在她看来,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为了女儿她是豁的出去的。 他的女儿又不差,以前是瞎了眼,但是经过了这么一趟,也知道带眼识人了,苏家也不会委屈了女儿,自然会给多多的嫁妆。 那些觉得苏如烟已经配不上了的,那都是糊涂人罢了。 凭借宋大少爷肯为人出头这份仗义,苏夫人断定这不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人。 她轻声说:“行不行的,那不得试一试才知道吗?咱们试过了,如果行了,那就是皆大欢喜,为了我们的女儿找到一个再好不过的夫婿。若是不行......” 如果不行,那就再去找别的。 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什么都不做,以后才是真正的要后悔。 屋子里安静下来,苏万里沉思良久,终于一锤定音:“行,我先写封信给洛川,反正这门亲事我是死都不要了,他自己的老婆儿子这副德行,我不信他不知道,纵容老婆儿子这么欺负我女儿,那我就不高攀了,行了吧?” 他说写信,可不是只是糊弄糊弄的,洛川郡王妃和楚云最好都做好些心理准备,回去了以后,他们以为他们的日子能好过? 欺负他女儿的,都别过! 反正楚云不是个东西也就算了,他那个娘看起来也不是个好东西,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折腾自己女儿呢。 说来说去,还不如就这么鸡飞蛋打。 他只恨自己当时打的不够重。 第455章·两手准备 苏万里的动作很快,他说要写信给洛川郡王,当天就写了,半点都等不了。 当然,郡王妃和楚云也没有闲着。 他们俩都是知道洛川郡王的脾气的,别看他们闹得凶,但是也知道婚事退了,没他们的好果子吃。 说起这个郡王妃就不停的埋怨儿子,觉得儿子这次确实是把事情惹的太大了。 可是楚云这次被打的不轻,连牙齿都被打掉了两颗。 幸亏这次请过来的太医艺术精湛,知道牙齿捡回来了,好歹给他安了回去,否则的话,以后他连说话都得漏风。 想一想楚云就气不打一处来。 再说他本来就不喜欢正苏如烟啊。 这个丫头烦死人了,天天待在他屁股后头,管着这个管着那个的,让他好好读书,让他安分守己,真是烦死了。 现在他们家的人还把他给打了一顿,他一点儿都不觉得退亲可惜。 直接就怒气冲冲的问自己亲娘:“今天他们怎么打我的难道你没看到,难道你就非得看着我被人家打死你才开心?我不娶,你要是想娶那你自己去娶!” 郡王妃被噎的说不出话。 但是也没再说什么了,气了自己一顿之后,还是去写信给洛川郡王了。 洛川郡王先收到的是苏家的信。 看完了苏万里的信,洛川郡王不可置信。 他们两家的关系素来是共同进退的,可以说苏万里回了京城进了兵部,对他来说更是大有好处。 兵部和朝廷有个自己的人。 自己这种无权无势的藩王才能够过的滋润一些。 所以这门亲事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无论如何不能出错。 谁知道越是不能出错的事情越是出了错。 分明让妻子儿子去京城是谈亲事的。 他们却给谈崩了! 这个混账! 洛川郡王很快就又接到了妻子的回信。 妻子的信里头就说的跟苏家出入很大了。 苏家说过错完全是在楚云身上,是楚云看不上苏如烟,对苏如烟百般折辱,最后甚至还把苏如烟带到了青楼,将茶壶扔在她身上。 但是现在郡王妃却说是苏家不依不饶。 眼看着苏家肯定是早就想好了不肯跟楚家成就这门亲事的。 洛川郡王险些呼吸都不顺畅。 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一定得赶到京城去一趟。 这门亲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要弄清楚。 如果真的是按照苏家说的这样,那不仅亲事不成,以后两家的交情甚至都没了。 这绝对不行! 深吸了口气,洛川郡王写了加急奏章送进京城,只希望永昌帝能够同意自己进京的请求。 他也已经多年没有进京面圣了,加上这些年他在封地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没折腾出过什么幺蛾子,更没有什么想某法的意思。 所以他上了折子,说是回京城面圣,加上处理家事,永昌帝倒是很痛快的就同意了。 另一头,苏万里和苏夫人已经准备好了礼物,两人也都有了默契,将东西准备好了,便带着苏如烟上门去拜访了。 宋家最近喜事多多,因为娶了庞姑娘,所以宋幼平便见公家的中馈逐渐的交给了庞氏来打理。 庞氏也果然是个公道和能干的,跟宋二太太相处的不错。 听见说是苏家来拜访,庞氏一时有些困惑:“苏家?哪个苏家?” 宋二太太最近还是时常过来陪着庞氏处理事务的,怕她还不够熟悉,听见这话便也看向了名帖,过了一会儿才咦了一声,有些奇怪的说:“是兵部侍郎的那位,苏万里,苏总兵。” 他以前在湘地当总兵,所以大家都习惯了称呼他苏总兵。 宋二太太也很诧异:“咱们家跟他们交际不多。” 虽然永平侯府也是侯府,但是宋幼平并没什么实差,更别进并不这种实权部门了,他不过就是在京营挂了职。 所以苏家人家现在还是管着宋幼平的呢。 庞氏这个人性子谨慎,尤其是自家现在出了个准王妃,马上就要出嫁了,她就更是谨慎了。 好好儿的,苏家忽然上门来。 这总好像是不大对劲。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生硬的拒绝说不见。 她一时有些为难。 迟疑片刻,宋二太太说:“不然去问问老太太或是沅姐儿,他们两个总是知道的。” 换句话说,他们两个才是真正能做主的。 正说着,正好宋幼平带着宋子思回来了。 两人一进门,宋二太太就松了口气,看着庞氏:“也不必去问老太太和沅姐儿了,既然侯爷在这儿,你问问就是了。” 庞氏跟宋幼平相处的还是不错的。 她脾气好,宋幼平前面已经死了两个妻子,这一次也是有意好好的过日子,对庞氏很是尊重,所以二人之间=倒是有商有量的。 现在听见这话,他也皱起眉头来:“苏家,我并不熟啊!” 但是主人既然在家,那就没有把客人晾在外头的道理,他沉声说:“那我出去看看吧。” 这么一说,旁氏松了口气,急忙起身给他拿了一件披风。 亲自给他披上。 倒是宋子思,他挠了挠头,问:“苏家,会不会是之前我遇上的那个苏家的事儿啊?” 宋幼平就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他:“你遇见的苏家?怎么回事?” 宋子思就说了一下自己当时跟着郭辉出去,碰见楚云欺负苏家的一个小姐,他帮忙的事儿。 庞氏一听便点了头:“怕就是因为这事儿了,否则没有这么巧的,估计人家就是来道谢的。” 既然是来道谢的,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宋幼平自己也在心里偷偷松口气,面上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对这个儿子很满意,宋子思是真的一身正气,被养的很好。 出去,人人都说他养了个好儿子。 越是如此,宋幼平心里对以前的事情就越是后悔和愧疚。 但是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是这件事,那你跟着我一道出去,待会儿若是人家送太重的礼,不能收。” 宋子思点了点头。 宋幼平又吩咐旁边的旁氏:“既然人家是上门来道谢的,你叫厨房准备席面,总要留人家用了饭回去才算是不失了礼数。” 庞氏也都急忙答应下来了。 第456·满意的很 宋幼平其实平时跟苏万里并不熟悉,所以出门之前他还叮嘱宋子思:“不可居功自傲,人家若是来道谢的,咱们也别真觉得便帮了什么大忙。” 宋子思都答应了。 苏万里那边,一路进来,已经将宋家的下人和布置都扫了一遍。 他是个粗人,但是却也是粗中有细的。 府里的下人对人恭敬客气,行事也都是进退有度,并不曾有任何逾越规矩的行径,看上去就知道宋家的家风不错。 想必之前的那个苏家的事已经过去了。 说起来,想起这家的先夫人也是姓苏,苏万里不由得看了苏夫人一眼。 苏夫人当然知道自己丈夫在想什么,当即就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实些。 然后才笑着看着宋幼平:“真是要多谢令公子,若不是他,我真是不敢想我这傻女儿要受多大的委屈。” 原来是真的为了道谢来的。 宋幼平看了宋子思一眼。 宋子思急忙站出来摇头:“夫人是在言重了,小子做的不过就是所有人都会做的事。身为男子,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孩子被人欺负而无动于衷?” 话是这么说,但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实在是少之又少。 苏夫人对这个年轻人真是无一处不满意。 看着他长身玉立,面容俊朗,脊背挺直,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心里原本只有三分意思的,现在也变成了十分了。 这么好的男孩子! 若是能给自家女儿做女婿,女儿还能受什么委屈?! 她给苏万里使了个眼色,苏万里哪里不知道妻子的意思,当即便拉着宋幼平开始畅聊起来。 又道:“咱们同是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从前竟然没能好好的聊聊,如今也算是有了交情了,这都是缘分啊!不知道能否让我夫人去拜见尊夫人?双方也算是认个朋友?” 这么突兀的上门来说什么认朋友当然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是既然人家要认,而且还是诚心诚意,那当然要认就认了。 两家门当户对,而且苏总兵这是诚心诚意的过来的。 他马上就笑着说:“应当的,应当的!苏兄说这话真是太客套了,咱们这也确实是想都想不到的缘分。” 说着便让人引着苏夫人和苏如烟往里头庞氏的院子去。 宋幼平和宋子思则留下来陪着苏万里说话。 该说不说,同样是世家子弟。 没对比还好。 一有对比,楚云就被宋子思给对比的一文不值了。 先不说宋子思的待人接物处处都挑不出错,只说宋子思对着苏夫人和苏如烟也是以礼相待,眼睛都不乱看一眼,规规矩矩的。 对自己也是尊重有加,偶尔说起神机营的训练,宋子思也是言之有物,训练上的事儿他说的明明白白的。 一看就知道这是在神机营里头真正下了功夫,而不是去混日子的。 现在这世道,大部分人都懈怠了,对着孩子们更是懈怠。 能够做到宋家这么教养孩子,让孩子这么能吃苦的,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