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魔法世界开荒种田》 第1章 穿越成了假贵族 【《加兰战纪》下载成功，请确认登录】 【自动确认，登录成功】 【祝您旅程愉快】 刺眼的白光淹没了室内。 …… 罗薇再睁开眼时，面前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电脑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放满了香料盘的长桌。 浓烈的香料气息带着潮湿的风灌进鼻腔，几乎让她梦回了当年在欧洲留学的日子。 那时候为了赚钱，她天天晚上都要去西餐厅打工，每天都要磨一大盆的香料粉，后来…… “罗薇！” 被这声音惊醒，罗薇猛地抬头，看向四周。 这一间很具有欧洲中世纪末期哥特式风格的教室。 排窗高大，墙壁厚重，地面湿冷，天花板上吊着造型繁复的水晶灯。 教室里坐着一群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最前面的桌边站着一名三四十岁的金发男子，像是一名老师。 “罗薇！”金发男又叫了她一声，声音严厉，“请站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他紧紧地盯着罗薇，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怀疑。 怀疑？ 罗薇瞳孔一缩，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陌生的情绪瞬间侵袭了她的大脑。 随着情绪翻涌的，还有脑海里不断闪现的记忆。 她想起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冒充贵族小姐入学，结果因为跟人抢宿舍得罪了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 现在发生的这一幕，便是那位贵族小姐对她的报复，她识破了原主的身份，想让原主在开学的第一堂课上原形毕露。 而那位金发男就是这堂课的老师，菲尔教授。 也是他听从了贵族小姐的提议，抽原主起来答问。 这堂课是药剂课，现在讲的是贵族常用的基础香料，让她回答的也是跟香料有关的问题。 可原主根本没接触过昂贵的香料，光是听到提问就三魂去了七魄，更别说站起来回答了。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害怕，那是因为平民冒充贵族一旦被发现，是要被抓去严刑拷打然后当街绞死的！ 想到中世纪那些折磨人的酷刑，罗薇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迅速冷静下来，起身看向菲尔:“抱歉菲尔教授，我走神了，能请您再说一遍问题吗？” 右前方传来一声嗤笑，那位贵族小姐身边的跟班讥讽道：“我看她不是走神，是根本不知道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而响起的，是教室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连基础香料都不认识，罗薇真的是贵族吗？ “安静！”菲尔教授拍了拍桌子，重新看向罗薇，“罗薇，请你辨认一下桌上的香料，并简要说明它的用途。” “好的。”罗薇垂眸，目光又回到那盘香料上。 莳萝，甜罗勒，巴西里，鼠尾草，迷迭香……都是西餐里最常见的调味品。 这些香料在几百年前或许很昂贵，但在几百年后的现代，它们种遍了世界各地，早就变得十分廉价了。 希望在这个世界，这些香料的名字没有发生变化。 她定了定神，伸手拨动香料，将它们的名字和作用一一念了出来。 “莳萝，味辛甜，烹食可治胃痛失眠；甜罗勒，可作配菜食用。” “巴西里，调味香料，可生食；鼠尾草，香气浓烈，可做烹饪或提香。” …… “香草荚，梵尼兰的豆荚，芳香馥郁独特，可食用，亦可调香定香。” “最下面这个——” 罗薇拨开草木香料，看到一块黄黄的乳脂，心里微松。 看来那位贵族小姐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她不是贵族，否则不会拿这个东西来测试她。 “这是乳香，橄榄和乳香树的树脂，有镇痛防腐的功效。” 她抽回手指，抬头：“教授，我的回答正确吗？” 教室里鸦雀无声。 罗薇拧眉，难道这些香料的名字跟她知道的不一样？ 好半晌，她才听到菲尔教授的声音。 “这些香料，你都吃过？” “教授，这些香料都是很常见的调味品不是吗？”罗薇笑了笑，“不过，乳香我没吃过，它是药香，用来做熏香和精油更好一点。” 这点菲尔当然知道，毕竟他也是贵族出身，但就算是他，也不能把这些香料奢侈地用作烹饪调味。 还有乳香，那可是极为贵重的香料，通常只会用来献祭，因为传说它最接近神的味道……等等，基础药材里哪有乳香？ 菲尔教授反应过来，快步走到罗薇的桌边：“能让我看看你的香料盘吗？” 罗薇后退半步：“请。” 菲尔拿起托盘里的黄色乳脂块，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脸色几经变换。 “的确是乳香，”最后他放下乳脂道，“可能是我整理药材的时候不小心放进去了，非常抱歉，罗薇，这堂课给你加十分如何？” “好的教授。” 菲尔拿着乳香回到了讲台上，低头提笔记录着什么。 就在罗薇坐下的同时，前方那位贵族小姐忽然侧过身，用湛蓝的眼眸审视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评估一个价值不明的物件。 罗薇对上她的目光，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这位名叫阿西娜的贵族小姐有一头晃眼的金色长发，恰巧跟菲尔老师的发色一模一样。 后半节课平静得有些无聊，班上的学生听得昏昏欲睡。 罗薇垂着眼睛像是在发呆，实际上却是在整理脑海里多出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本来是一个小渔民，渔村遭到海盗屠杀，她逃了出来，被几位骑士救下。 其中一位好心的女骑士给了她一封入学推荐信和一些金币，让她来这所学校读书。 原主相貌出色，在来学校的路上好几次差点被人强暴，为了保护自己，她便冒充起了贵族。 只是这个冲动的决定，也要了原主的命。 记忆里，原主因为今天没能回答出菲尔的问题，引起了班上同学的怀疑。 他们通知了教会的审判者，把她抓进了教会的监狱，她经不住拷问，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身份败露，原主先是被士兵用绳子绑着游街示众，后又在城头上挂了整整七天，遭到无数人的唾骂。 那些平民纷纷往她身上泼粪水、扔烂菜叶子，昔日同学也都来看她笑话，指指点点，一脸鄙夷。 最后，她被送上菜市口的绞刑架，吊死了。 临死前，她把灵魂献祭给了邪神，希望邪神能改变这个世界，也改变她的未来。 不知道邪神是不是收到了她的献祭，让罗薇穿越到了她被揭露的当天。 罗薇半阖着眼，脑海里回忆着这所学校的信息。 希瑞亚魔法学院，由多国共同出资建立，办学理念很超前:致力于打破阶级成见，培养全大陆最优秀的人才。 可惜，尽管学院一直强调“入学者不论贵贱”，这里的贵族还是非常歧视平民，两者之间泾渭分明，谁也没把这句话当真。 原主冒充贵族进入了贵族学生的视野，却又和贵族的习惯格格不入，早晚都会被拆穿。 今天这一场试探，只是一道开胃菜而已。 至少阿西娜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在原主的记忆里，阿西娜这时候已经派了人去查她的底细，只是原主暴露得太快，她留的后手都没有用上。 第2章 平民不会算术 罗薇有心想阻止阿西娜，却没有那个能力。 原主在这里举目无亲，一个朋友都没交到，身上也没多少钱，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她不知道阿西娜派了谁去查她，也不知道那个人会查到什么，这种等待宣判的感觉还真是新鲜。 但是，罗薇站在阿西娜的角度想了想，大概猜得到那个人去了哪里。 原主在报名的时候填写过一张登记表，上面有她的基本信息。 多亏了这所学校对待贵族和平民的态度一视同仁，登记时不强制要求写明身份和住址。 原主就写得很模糊，她只写了渔村的大致方位，也就是“北海沿岸”。 就算那个人去了北海边，可海边有那么多座城市和村庄，他也不一定能找到渔村去。 再说，原主离开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被海盗杀光了，渔村也被海盗一把火烧了，就逃出来她一个，他找到又能怎么样？ 死无对证。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救她并资助她上学的那几位骑士，只有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临近下课，菲尔布置了作业，他让大家用这些香料配制出一道香方，下节课交上去。 罗薇觉得离谱，拿烹饪用的香料配制香方，不怕把自己腌入味吗？ 但班上的同学对此都没提出异议，她也只好压下心里的疑惑，收起香料离开教室。 “露丝，你打算怎么配制这些香料？” 路上，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讨论该怎么完成作业。 罗薇支起耳朵偷听。 “我吗，我想把黑胡椒和鼠尾草磨成粉，再加点烟丝，装进鼻烟壶里制成鼻烟。” 胡椒味儿的鼻烟？难以想象。 “噢~做鼻烟也太费时间了，我还是做熏香吧。杰克，你呢，你想做什么？” “嘿嘿，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香料，我要把它们全部放进锅里，熬成粘稠的药糊，每天往自己身上涂一遍！” “噢！菲尔教授是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我想你最好还是换一种方法。” “是的杰克，你最好换一下，如果你不想被装进棺材的话……” 几人的对话声渐渐远去，罗薇却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突然想起，香料最早的用途其实不是烹饪，而是用作宗教供奉和丧葬祭祀。 三千多年前的古埃及人就是用的香料给尸体防腐，他们用各种香料混和油脂涂抹尸体，制成了芳香千年的木乃伊。 欧洲人学会用香料烹饪食物的时间，要比华夏人晚得多。 想到这里，罗薇心情微妙。 难怪她说那些香料是调味品的时候，其他人的反应那么奇怪。 用抹尸体的香料下饭，能不奇怪吗？ 说到底，还是历史文化差异惹的祸。 这个世界虽然看起来像中世纪末期的欧洲，但也仅仅只是像，中世纪的欧洲人至少已经会用香料腌制牛肉了。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以后说话做事都要先考虑这里的文化背景，以免被当成异端。 罗薇想清楚后正要离开，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傲慢的声音。 “贱民，给我站住！” 是那位贵族小姐的跟班。 来者不善，她加快了脚步。 “罗薇！”少女不敢相信自己被无视，愤怒地跑到她身前，“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吗？” 罗薇被迫停下，抬头看向她的脸：“维娜同学，有何贵干？” 维娜趾高气昂：“哼，你不会以为大家都被你糊弄过去了吧？还吃香料，真是可笑！” 罗薇听得头痛，懒得跟她辩解自己不是吃香料而是用香料调味，“所以，你找我就是想说这些无聊的话？” “无聊？”维娜抬高了嗓音，“贱民，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就不怕我拆穿你吗！” 罗薇面不改色：“拆穿我什么？” “哈，你还敢装模作样，”维娜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气愤地瞪眼，“你这个无耻之徒，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认识的那些香料，但你骗不了我！” “我早就看出来，你根本不是什么贵族。” “愚蠢的贱民，你身上那件脏兮兮的羊毛里衣只有平民才会穿！” “说完了吗，”罗薇心平气和地看着她，“那该轮到我说了吧？” 在维娜惊呆了的目光中，罗薇一步步逼近，眼里放出慑人的寒光。 “在我看来，你说话粗俗不堪，举止轻浮放荡，毫无贵族应有的教养。” “品行不端，道德败坏，你的妒忌和卑鄙都写在了脸上，你的灵魂肮脏龌龊又惹人讨厌！” “你不是一名合格的淑女！维娜同学，你真应该回家好好修习一下贵族的礼仪了！” “啊！”维娜尖叫了一声，用力地跺脚，指着罗薇的鼻子骂，“你这个卑贱的——” “请注意你的仪态！”罗薇飞快地打断她，厉声呵斥，“淑女是不会大吼大叫的，收起你丑陋的嘴脸，你恶心到我了。” “你、你……呜呜呜……” 维娜崩溃大哭，捂着脸跑掉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贵族少女来说，罗薇刚才的话堪称恶毒。 但她并不觉得抱歉，在原主未来七天的记忆里，维娜来看过她一次，当时她用来羞辱原主的话，可比这还要恶毒一万倍。 她骂原主淫荡下贱，冒充贵族是为了勾引贵族男人，还说原主是身上的华丽衣裙是靠卖得来的，到处宣扬她是个妓女，甚至叫来一群男人扒她的衣服。 原主虽然冒充了贵族，可她罪不至死，也不应该遭到这样的侮辱。 她并没有利用贵族的身份获取什么，也没做任何坏事，可那些人骂她却比骂十恶不赦的杀人犯还要狠。 连杀人犯都有辩护的资格，她却直接被判了死刑。 想到原主经历的悲惨遭遇，罗薇目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韦斯利家族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你这么羞辱维娜，不怕惹来韦斯利家族的报复吗？” 廊柱下缓缓走出一位金发蓝眼的少女，正是贵族小姐阿西娜。 “韦斯利”三个字触发了原主的记忆，罗薇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维娜的信息。 维娜，全名维娜·韦斯利，是博伦国韦斯利伯爵的小女儿。 伯爵的女儿都只能做跟班，这位化名为“阿西娜”的少女又是什么来头？ 罗薇敛下眼中的猜疑，平静地转过身：“你这么利用维娜，不怕她向韦斯利伯爵告状吗？” 阿西娜弯了弯唇：“我当然不怕，何况她也没那个脑子。” 罗薇点点头：“那你为什么认为，我就会怕呢？” “看来是我多虑了，”阿西娜掩唇轻笑，随即话锋一转，“对了，明天要上魔纹课，那些平民怕是又要闹些笑话出来。” “听说平民不会算术，也不知道乘除法，他们怎么计算几何呢？” 罗薇听着有几分诡异，魔纹课她能理解，毕竟这所学校就是魔法学院，但魔纹课为什么要教几何？ 这不是数学课才学的吗？ 她的眼神略显迷茫，落在阿西娜眼里，成了她根本听不懂的证明。 “万幸的是，”阿西娜微微一笑，“图书馆里有算术方面的书籍，那些知识浅陋的平民也可以在课下看书追赶进度了。” “你说是吗，罗薇？” “或许吧。”罗薇面上敷衍地答着，心里却是一动。 原主的记忆纷乱模糊，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她急需找几本历史书恶补一下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 感谢阿西娜，让她想起了学校里还有图书馆，虽然这恐怕是她的又一次试探。 “抱歉，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罗薇主动结束了这段对话，抱着香料离去。 “呵，真是个无理的家伙。” 看着她的背影，阿西娜漂亮的蓝眼睛眯了眯，转头便找到在草坪上吟诗伴唱贵族少年，邀请他们去一趟图书馆。 贵族少年们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这邀请不单纯，笑嘻嘻地站起来：“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又想捉弄谁了？” 阿西娜皱了一下眉：“不要叫我公主，我不想暴露身份。” “好的阿西娜，”少年们流畅地改口，“到底是谁惹到你了？” “还不是那个冒充贵族的平民，她看我的眼神冒犯到了我，你们去给我教训一下她。” 几个贵族少年对视一眼：“阿西娜，你确定她是平民吗？万一她真的是贵族……” “她不可能是贵族，”阿西娜语气笃定，“我跟她说图书馆有教算术的书，她立马就过去了。” “只有穷酸的平民才没学过算术。” 第3章 不发达的纺织技术 图书馆的历史书还没有宗教经文里记载的历史详实，而且大部分都是英雄传记。 罗薇取下一本名为《奥德里奇之歌》的英雄史诗，翻开看了两页，整本书充满了神话色彩。 这本书从古神创世开始说起，讲述了智慧之神的儿子奥德里奇在西原大陆历险的故事。 书的开篇便写了神如何创世以及人类的诞生：创世神取出祂的心脏化为加兰，又洒下鲜血创造了人类。 怕人类寒冷，祂挖出左眼化为太阳，赐予了人类温暖的阳光；怕人类在黑夜里迷路，祂又挖出右眼化为月亮，赐予人类皎洁的月光。 创世神陨落后，祂的灵魂孕育出了许多新神，这些神明降生在母神的心脏上，继续保佑着加兰星上的人类。 书里还记录了一场两千年前的大战，据说是诸神的信仰之战。 这场大战导致旧人类的乐土被大火烧光，一夜之间变成了寸草不生的沙漠，那片沙漠便是如今的荒原废土。 自那场大战后，神明不再降世，而是高坐云端；人类则迁徙到了一块新的大陆上休养生息，这块新的大陆便是他们现在生活的西原。 传说加兰星还有第三块大陆叫雾原，位于西原的北方，但北方的海面常年被浓雾所笼罩，至今没人成功穿越浓雾带，所以也没能证实雾原是不是真的存在。 如果真的有雾原就好了，等她哪天暴露了，还能逃到雾原上苟命。 天色渐晚，罗薇看了几页后就先去办理借书登记，打算拿回去慢慢看。 她刚离开借书区，对面就走过来了四五个少年，其中一个直直朝她撞来。 “啪嗒”一声，罗薇怀里的书被撞飞到了地上。 一只手先她一步把书捡了起来，少年翻到封面拖长了语调：“让我看看，你这平民借的是什么……呃，《奥德里奇之歌》？” 他念完书名，瞥了一眼罗薇，顿时不吭声了。 这本诘屈聱牙的古史诗他看一眼都头痛，面前这位小姐竟然还特意来借？ 要是平民的话，肯定不会看这种东西，他们连字都认不全。 另外几个少年也想到了这点，一时间互相使着眼色，都没说话。 那位捡起书的少年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把书递还给罗薇，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位小姐，请原谅我的失礼，刚刚有些误会，这本书还给你。” 罗薇蹙了蹙眉，伸出手拿书。 “啊，稍等，”少年突然又变了卦，眼里露出智慧的眼神，“美丽的小姐，我最近也在看这本书，但有一些地方读不懂，能向你请教一下吗？” 很好，又是一个来试探她的。 以为她读不懂古书？可这玩意比文言文简单多了。 罗薇抽回手指，无所谓道：“你问。” 少年翻开书的第一页，随便指了一段话：“这段我读不懂。” 罗薇眼神奇怪地看着他，第一页就读不懂？ 少年脸色有些僵硬，他也知道这么说显得自己很蠢，但这本书的他就翻开看过第一页，只有第一页的内容比较熟。 “好吧，把书给我，我教你。” 少年把书还给了她。 罗薇指着书上的文字，声音轻缓动听：“神母身陨，其魂感气而孕，诞诸神于方寸，降神眷于八方；诸神各主其域，是时混沌初分，生冥截断，万兽……” “这段话的意思是……” 一直到她全部说完，少年的怀疑才彻底打消。 他向罗薇道了谢，离开的时候还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这一看还有些心动。 这位小姐生的雪肤花貌唇红齿白，她还有一头乌木一样的油亮黑发和一双神秘的黑色眼眸。 虽然她穿着十分低调，但她优雅的仪态和丰富的学识无不彰显着她高贵的身份，一看就是位真正的贵族！ 阿西娜还说她是平民，她肯定是嫉妒这位小姐比她漂亮。 少年们回去找了阿西娜，结果被她一通臭骂。 “蠢货！平民里也有聪慧好学的人，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不学无术吗？” 少年不服气：“可是她根本没去找算术书，阿西娜，你肯定是弄错了。” “够了，都给我滚！” “公爵们怎么生了这么一群蠢货？” 阿西娜气得面孔都扭曲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让这几个家伙去教训罗薇，人没教训到，回来还倒戈了！ 少年们也不耐烦这位娇纵的小公主，被她骂了后甩脸就走。 两方人闹得不欢而散。 另一边，罗薇绕过一片蔷薇花园，看到了她们的宿舍。 这是一座古朴的罗曼式建筑，它安静地伫立在绿茵茵的草坪上，半圆形的拱门和浑圆的拱顶散发着梦幻的气息。 原主的房间在宿舍二楼的走廊尽头，位置很好，推开窗就可以看到湖面，窗外还有个小阳台可以坐下来喝茶。 她和阿西娜结仇就是因为这间宿舍。 原主先来一步，后来的阿西娜也看上了这里，但因为原主已经把东西搬了进去，所以学校老师还是把房间分给了原主。 罗薇回到宿舍后，站在窗边欣赏了一会儿风景，等到太阳下山，便回到桌边点燃了油灯。 桌上倒扣着一柄手持铜镜，她伸手拿了起来。 昏黄的镜面映出一张青涩的脸，罗薇愣了愣。 这不就是她十五岁时的样子吗？ 还以为穿越了相貌会发生什么变化，没想到原主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镜子里，黑发黑眸长相精致的小女孩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上个世界的自己。 罗薇眨了眨眼，现在，她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魂穿还是身穿了。 不过也幸好原主跟她长得一样，有一头黑色的头发，刚好是西方人眼里最尊贵的发色。 要是穿越过来变成一头红发，那她这贵族还真是装不下去——在西方，就算是贵族，长一头红色头发也是会受歧视的。 照完镜子，罗薇似乎明白了，那位分宿舍的老师为什么会偏向自己。 感情是刻板成见，让她觉得黑发的自己比金发的阿西娜地位高？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罗薇放下镜子，走到衣柜前换了一身亚麻材质的睡裙。 回头看到自己脱下来的羊毛里衣，她微微皱眉。 原主所有的钱都拿去买穿在最外面的行头了，里面的衣服却没怎么注意，让维娜抓住了把柄。 但其实她穿的羊毛内衫很柔软，明显经过精心的鞣制，而且洗得很干净，即使不白，但也绝对不会显得脏兮兮。 但维娜有一点说得没错，真正的贵族是不会穿羊毛材质的里衣的。 因为这时候的羊毛漂染和纺织技术还不发达，织出的羊毛衫粗糙厚重，颜色也不够洁白，所以贵族一般都穿细麻或棉衣。 罗薇揉搓着手上的羊毛内衫，脑海里闪过一道道处理工序。 技术不发达，她让它变发达不就好了吗？ 在她生活的二十一世纪里，动物纤维织成的布料可要比植物纤维昂贵多了。 第4章 幻想破灭的魔纹课 两者相比，动物纤维做出的衣服不仅有着质感上的优越性，在保暖和透气等方面也比植物纤维好得多。 一件羊绒大衣多少钱，一件棉服才多少钱？ 而且羊毛布料处理工序复杂，保养也麻烦，摩擦容易起球，洗一次还很容易缩水，讲究的人穿一两次就不想再穿…… 这些缺点对平民来说可能很不友好，但对贵族来说不正是他们想追求的吗？ 贵族的身价，就是在繁复的工序和奢侈的消耗中体现的。 虽然它缺点多容易坏，但它造价不菲、穿着舒适，这才是能彰显贵族身份的东西。 那些穷奢极欲的大贵族们一定会为它买单。 等到所有贵族都以穿“最柔软昂贵的细羊绒衫”为荣的时候，穿这种布料的她还像平民吗？ 不！ 那些人反而会觉得，她才是真正的贵族，因为她穿得最早！ 长夜漫漫，油灯微亮。 罗薇翻出一块旧麻布，用木棍烤成炭笔在麻木上细心刻画。 清洗羊毛的步骤，脱去油脂的方法，梳理羊毛的改良工具，加捻织布的过程……麻布画满时，月亮已升上了中天。 这块麻布还只是草稿，等她买来了羊皮纸，还得用羽毛笔和墨水再誊抄一遍。 等把这东西卖出去，她伪装贵族需要的大笔钱款也就有了及时的补充。 罗薇伸了个懒腰，无比感谢上一世爱刷颤音的自己。 那些手工博主的视频她可没少看，当时朋友还笑她，有用的东西没学到，没用的学了一大堆。 现在来看，她哪里是没学到有用的东西，她不仅学到了，还赚大了！ 就是她看的那些“穿越古代必备技能”很多都用不上了。 比如提炼精盐、煅烧玻璃、制作水银镜，还有配制炸药。 这个世界的炼金术很厉害，早就把这些东西研究了出来，只是配方一直掌握在大贵族手里，生产出的东西也只供王公贵族使用，不允许贩卖。 不过没有关系，她有了这些配方也可以做出来自己用，或者拿去黑市上偷偷卖点钱。 只要不大张旗鼓，应该没人会追究她私铸禁品，刚好也武装一下她的贵族身份。 贵族有这些东西不是很正常？ 油灯燃了大半夜，灯油所剩无几。 罗薇吹熄小火苗，动作顺滑地缩进了被窝。 翌日，魔纹课。 今天换了一间更大的教室，大家坐在空荡的教室内，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沙盘。 不是模拟地形用的沙盘，单纯就是一盘沙，沙盘旁边还放着一截光滑的小木棍。 罗薇看到周围的同学熟练的拿起小木棍在沙盘上划拉，开始思索她把白纸搞出来的可能性。 就是不知道弄出这种会动摇宗教根基和贵族地位的东西，会不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算了算了，还是先苟着吧。 思索间，一位长着卷曲棕发、皮肤干瘪的瘦老头儿夹着羊皮卷走了进来。 这是正式开学的第二天，也是他们第一次上魔纹课，因此瘦老头儿走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介绍自己。 “早上好孩子们，我是你们的魔纹课老师，克劳德·迈克，你们可以叫我迈克教授。” “日安，迈克教授！” 学生们纷纷站起来鞠躬行礼。 “好了，请坐下吧。”迈克教授点了点头，在桌上摊开羊皮卷，开始了他的讲课。 “什么是魔纹？魔纹是吸收魔力的容器，也是诸神升天前在人间使用神力留下的印迹。” “通过拆解刻画这些印迹，我们可以捕获游散在天地间的魔法元素，继而掌控并使用它们。” “魔纹的用途有很多，最常见的用途便是附魔，比如将风之魔纹刻在骑士的剑上，可以加快骑士挥剑的速度。” “其次是传送，魔纹可以连通空间通道，在不同的地点刻下魔纹，可以让我们完成远距离的穿梭。” “最后是召唤，召唤魔纹不仅可以召唤魔兽，也可以召唤亡灵，传说中的圣魔导师还能召唤出神的投影。” “当然，后两种魔纹是中高级魔法学徒才能修习的课程，你们现在要学的，是基础魔纹的绘制。” 罗薇听得很认真，迈克教授讲的头头是道，听起来很有意思。 在原主记忆里，这个大陆到处流传着魔法的传说，所有人都相信有魔法，就是没人见过。 但她都能穿越了，魔法和神灵说不定还真的存在。 “好了孩子们，把你们的沙盘铺平，我要开始讲基础魔纹的结构了。” 讲台上的迈克拿起一只滑石笔：“魔纹是空间结构的压缩，所以我们首先要学会绘制平面几何。” 他转过身，在木板上画出一排几何图形。 “绘制魔纹用到的几何图形分为四类，矩形、三角形、圆形和多边形。” 下面的学生也跟着拿起小木棍，在沙盘上写写画画。 罗薇也拿起了小木棍。 万万没想到，穿越后竟然还要从小学数学学起，这魔纹课就是数学课的前身吧？ 迈克教授继续讲道：“学会绘制几何图形后，我们还要会计算魔纹的比例，才能刻绘到不同的载体上。” 说着，他在木板上画出一个六芒星，标注它的一截线段为一英尺，又画出一个正方形，标注边长为六英寸。 “现在，谁能告诉我，如果我要把这颗六芒星刻到正方形的石板上，它的线段最长为多少英寸？” 底下的学生立刻拿起笔计算，算了一会儿又抬起头，两眼懵圈地看向木板，仿佛在看什么天书。 迈克教授等了等又问：“有人能算出来吗？” 教室里一片死寂。 不少人都低下了头，缩着脖子当一只鹌鹑。 突然，维娜举起了手。 “哦，可爱的孩子，你要回答我的问题吗？”迈克教授惊喜地问。 维娜看了罗薇一眼：“很抱歉迈克教授，我也不会，但我想向您推荐一个人。” 迈克教授笑容淡了一些：“那么，你想推荐谁呢？” “我的朋友罗薇，她出身贵族，精通算术，我想她一定能回答您的问题。” 维娜说完看向罗薇，得意地笑道：“亲爱的，快告诉教授你的答案吧！” 她观察过，罗薇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动笔画格子，这说明她根本不会格子算法。 格子算法是计算乘积最简单的办法，必须先在纸上画上横竖线条，组成许多网格，然后通过数网格结点的方式得出乘积。 连格子算法都不会，贱民，我看你这回还怎么装！ 维娜满是恶意地想。 第5章 不就是初中数学题吗 迈克教授是个宽容的老师，他虽然看出了两人之间的龃龉，但他并不打算干涉。 小孩子间的吵吵闹闹，在上了年纪的老人眼里是稚拙可笑的。 对于罗薇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其实不抱希望，毕竟这道题对他们来说确实有难度，回答不出来才正常。 “罗薇，你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吗？”迈克教授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罗薇早就心算出了答案，听到他问也就站了起来：“答案是三的开方减一的差乘以六的开方的积，约等于一点八英寸。” “不愿意也没……等等，”迈克教授目光灼灼，“再说一遍，你的答案是什么？” 维娜差点笑出声，哈哈哈，什么三的开方，这也叫答案？ 不会算术还乱回答，这下迈克教授肯定要生气了，她怜悯地看着罗薇。 罗薇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维娜身上，她认真地回答迈克：“我的答案是三的开方减一的差乘以六的开方的积，约等于一点八英寸。” 说实话，她心里也没底，因为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数学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但中世纪的欧洲是有根号数存在的，只是不同的地区读法不一样，“某个数字的开方”这种读法最常见，她就用这种读法代替了根号三。 迈克教授的眼睛越来越亮：“你会算开方数和三角数？” 看来她的答案对了，罗薇松了一口气，谦逊道：“有幸学过一点，还没忘。” “我的孩子，你太谦虚了。”迈克教授赞叹，“我曾经教过很多学生，但他们大多数人都算不明白，只会死板地画图。” 这话罗薇不好回答，于是保持微笑。 迈克教授越看她越满意：“好孩子，坐下吧。” 他又看向其他人：“罗薇的答案是正确的，还有人算出来了吗？” 维娜一脸不可思议，罗薇为什么知道答案，明明她都没动笔。 她不死心：“教授，您不问问罗薇是怎么算出来的吗，我都没有看到她用沙盘计算呢。” 听她这么说，班上的学生都伸长了脖子往罗薇的沙盘上看。 “真的没有唉，罗薇是心算的吗？好厉害！” “罗薇一定是个天才！” “不愧是贵族家的小姐……” 维娜牙都要咬碎了，她是想让他们质疑她，不是去夸她！ 迈克教授失望地看了维娜一眼，叫起罗薇：“好孩子，你能给大家讲讲你的解题思路吗？” 罗薇点了点头，神态自若：“要把六芒星放进正方形里算最大的线段长，其实就是在正方形中找出最大的等边六边形。” “先找到六芒星的最长对角线，将其中一条对角线与正方形的对角线重合，此时六芒星和正方形对角线相交的一条边，与正方形的边呈十五度夹角。” “根据三角数的比例算出正六边形的边长，即六芒星中心点到六个角的距离。” “此距离的一半除以三的开方再乘以第二，或者直接除以三的开方，就得出缩小后的六芒星的线段长。” 教室里响起“沙沙沙”的声音，同学们手忙脚乱地在沙盘上划来划去。 原来是这样，原来要这样算！ 一半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半人痛苦地揪着头发。 只是算到最后，很多人都一脸茫然。 方法是知道了，但六芒星中心点到六个角的距离到底怎么算？ 迈克教授见此狡黠地笑了笑：“不会算是不是？不会算就对了。” “这道题本来就没想让你们算出来，我只是想用它引出下面要讲的算学知识。” “三角数，和开方数。” 学生们：！！！ 他们哀怨地望着迈克：“教授，您也太坏了！” 迈克教授哈哈大笑：“教授我可是个幽默的人，快坐好吧孩子们，我要继续讲课了。” 学生们正襟危坐，拿起小木棍严肃地看向木板。 维娜也阴沉着脸坐了下去。 她不明白，罗薇明明就是个平民，为什么懂这么多东西？ 难道她真的是贵族？ 下课后，罗薇走出教室，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走了一段路后，她无奈地转过身：“维娜，你到底想干什么？” 维娜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真的是贵族？你是哪个国家的，家里是什么爵位？” 罗薇神情冷淡：“维娜，你这样问很失礼。” “住口！”维娜脸上露出一抹愤恨，显然又想起了昨天她骂自己的话。 罗薇不再搭理她，转身朝食堂走去。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一群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们有说有笑地从林荫道上穿过，结伴前往学院餐厅。 “哗啦啦——” 铜币撒落一地，一部分顺着倾斜的路面滚进了草丛。 “啊！”少女慌乱地弯下腰捡铜币，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急得满头大汗，“抱歉，请让一下，我的铜币掉了……请抬一抬脚，我的铜币被您踩到了……谢谢，万分抱歉……” 一枚铜币滚到罗薇脚边，被她用脚挡了下来。 她看了看少女，捡起铜币走上前：“你的——” “啊，对不起，我挡到您的路了吗？”看到一截华丽的裙摆，少女急忙起身让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罗薇抿了抿唇，把铜币递出去：“我只是想说，你的铜币给你。” 少女倏地抬起头，看着她瞪大眼睛，似乎很震惊。 看清少女的脸后，罗薇也愣了一下。 在原主未来七天的记忆里，这是唯一一个在她挂城墙示众时想办法给她喂水喝的人。 而那些平民，明明是平民，也在叫嚣着要杀死她。 罗薇眼眸暗了暗，回过神来，又往前伸了伸手：“不要吗？” 少女赶紧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恭敬地双手接过铜币：“谢谢您，非常感谢！” “不用谢，”罗薇蹲下身，“我帮你捡吧。” “不要，会弄脏您的裙摆，”少女急急忙忙阻拦，“我自己来就好了。” “没关系，脏就脏了。”罗薇捡起草丛里的铜币，余光发现她一直在看自己，扭头问，“怎么了？” 少女窘迫地摇头：“没、没怎么，只是我第一次遇到像您这样尊贵又善良的小姐。” 罗薇动作顿了顿，捡起铜币递给她：“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紧张地挺起后背：“我叫温妮，温妮·查利。” “我叫罗薇，”罗薇朝她伸出手，“温妮，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当然！”温妮托住她的手将她扶起来，眼睛亮晶晶地说，“只要您不嫌弃！” 罗薇…… 她的意思是握个手，不是让她扶自己起来。 好吧，看来握手礼在平民中不太盛行。 “你数数看，都捡完了吗？” 温妮数了一遍，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她感激地向罗薇道谢：“幸好有您帮我，不然我就凑不齐租马的钱了。” “租马？” 温妮点点头：“我是中级魔法学徒，后天有入学考试，要考马术，我买不起马，就只能去租了。” “马术课，学院不给学生提供免费的马吗？”罗薇暗道一声糟糕，因为她也没钱买马。 “提供的，但是那些马都很老，”温妮解释道，“贵族学生们都用自己的马，跑得很快，如果我的成绩太差，就会失去免学费的资格了。” 还能免学费？ 穷的叮当响的罗薇心动了，她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 “免学费的资格很难获得吗？”她状似随意地问。 第6章 羊毛纺织商人 “当然难啦，要总成绩排名在前十才能免除所有学费，前二十名只免除一半。” 温妮握着拳头坚定道：“我一定要考出最好的成绩，前三名还有高额奖学金呢！” 罗薇睫毛颤了颤，一个年级有两百多人，要考进前十，难度确实不小。 不过想到高昂的学费，她也不是不能努力一下。 希瑞亚总共开设了七门课程，分别是药剂学、魔纹课、魔咒语、炼金术、占星术、剑术和马术，一天只上一门。 药剂学和魔纹课她都上过一次了，难度不大。 而且在见识了魔纹课的科学性后，罗薇已经在心里自动翻译了各科的名字。 药剂学是生物课，魔纹课是数学课，魔咒语应该就是某种外语，而炼金术就是化学。 占星术是古代天文学，所以属于物理课。 最后两门，剑术就是体育课，马术就是驾驶课，只是开的不是车，学校也不给学生发驾照。 数学外语，理化生，体育，这学校严重偏理啊，看得出来是所理科院校了。 不过正好，她上一世就是个理科生，除了剑术和马术，剩下的课拿高分不难。 只是这样的话，她必须尽快把羊毛精织的方子卖出去。 卖掉钱后首先买一匹好马，不管是为了更好地掩饰她的身份，还是为了拿下马术课的高分。 “温妮，你知道希瑞亚最大的羊毛纺织商是哪一家吗？” …… 希瑞亚魔法学院，因建立在伦科斯公国的希瑞亚城而得名。 希瑞亚城地处西原大陆的中东部，气候温暖湿润，地形平坦开阔，商业比较发达。 “北边是教堂，西边山上是希瑞亚城主的城堡，中间是希瑞亚广场，南边就是我们的市场区啦！” “您可别小看这几条街道，这里每天都有各地的商人前来交换物资，天南海北的东西，只有您不想要的，没有您买不到的。” “喏，前面那两家挨着的商铺就是我们家的布料店了，有一半的布料都是羊绒呢！” “虽然我们家不是希瑞亚第一大羊毛纺织商，但我们也跟第一差不远了，而且我们家的羊毛布料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温妮的同班同学，希瑞亚第二大羊毛纺织商巴顿·哈金斯的儿子，巴尔克·哈金斯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说道。 他是个性格开朗的少年，脸上长了一点点对称的雀斑，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大大的门牙。 巴尔克虽然也是平民，但他们家世代经商，比较富有，穿着打扮比温妮体面不少。 在罗薇向温妮询问有关希瑞亚羊毛纺织商的情况时，温妮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巴尔克，并把他引荐给了罗薇。 罗薇急需用钱，其实是不是最大的羊毛纺织商对她来说不重要。 她直接告诉巴尔克，她手里有一份关于羊毛纺织工艺的秘方，想找他做一笔生意。 深谙谈判技巧的她还跟巴尔克说，如果他不打算做这笔生意，她就要找城里的其他商人了。 巴尔克一听就急了，他可是立志要发扬家族产业，努力成为希瑞亚第一大商人的，怎么能把找上门的生意放走呢？ 他立刻传信通知了父亲，请罗薇和温妮前往他们家的商铺详谈。 这么大的事，他一个人可做不了主。 巴顿·哈金斯早已等在了店里，虽然他不觉得一位贵族小姐手里会有什么好的秘方，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邀请来的，他很愿意见上一面。 更何况，那可是一位贵族小姐！ 要是巴尔克能获得贵族小姐的友谊，或者再想得大胆一点，得到贵族小姐的芳心，他们一家从此就能步入上流社会了！ 巴顿激动得在店里走来走去，他费尽心思把儿子送进希瑞亚魔法学院，不就是想让他进去结识一些贵族吗？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儿子终于能请到一位贵族小姐来家里做客了。 巴顿简直是老泪纵横。 “父亲！” 门外传来巴尔克欢快的声音。 巴顿连忙走到门口，迎接贵族小姐的到来。 视线中，他的儿子侧身站在最前面引路，后面跟着两位十三四岁的少女。 其中一位少女格外出众，她有一头黑色的秀发和一双漆黑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光滑如玉，纤长的脖颈支撑着美丽的脑袋，仿佛一只高贵的白天鹅！ 她的五官是那么精致，容貌是那么迷人，身姿窈窕，脊背挺直，连步伐都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巴顿看向她的脚下，这才发现，她用手轻轻提起了绣着金线的裙摆，踮着脚走在湿润的石板砖上。 没有错，这位一定就是儿子说的那位贵族小姐了！ 只有贵族家的女眷们，出门才会踮着脚走路。 巴顿热情地迎了上去：“快请进快请进，这位尊贵的小姐，您怎么称呼？” 罗薇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您好哈金斯先生，我叫罗薇。” 她提着裙子走上干净的台阶，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满大街的粪便没人清理，路上还有人往外泼水，一脚踩下去稀烂，她差点就要吐出来了。 巴顿很有眼力劲儿地请罗薇上了楼，并吩咐店里的伙计赶紧点燃熏香，送上最新鲜的水果。 刚才贵族小姐捂了一下鼻子，她肯定是嫌下面臭。 很快，几人在二楼的会客厅里落座，开始了友好的商谈。 “罗薇小姐，听巴尔克说，您手里有一份关于羊毛纺织工艺的秘方？” 虽然贵族小姐没有告知姓氏，但巴顿也不敢直呼她的名字，而是别扭地叫她“罗薇小姐”。 “是的，这是我们家族的秘方，本来是不能轻易外传的，但希瑞亚的羊绒布料实在是粗糙笨重，扎得我浑身难受。” 罗薇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被羊毛衫的领口扎到了一般，皱着眉抱怨。 “是是，我们这里的羊绒布确实是有些粗糙。”巴顿脸上赔着笑，心里却不以为然。 羊毛织出来的布料本来就厚重扎人，谁家贵族把它穿在最里面？ 这位小姐怕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吧？ “所以，我想跟你做一笔生意，”罗薇抱怨完后进入正题，“你用我给的秘方，织出令我满意的羊绒布料，并给我做成成衣，我会付给你丰厚的报酬。” “这……”巴顿犹豫道，“您需要做多少羊绒布呢？” 如果单为她一个人开一条生产线，这笔生意并不划算。 “一天一件羊绒衫的话，大概需要五十匹布吧！” “一匹是……” “四十尺，需要用到十五磅羊绒，”罗薇扬起下巴，“我可以付你一百金币的定金，做出的羊绒衫，我按每件十枚银币的价格付给你。” 她事先了解过，现在的羊绒衫普遍价格才六十铜币一件，她给的价高出了十几倍，巴顿一定会动心。 第7章 这叫空手套白狼 “另外我还需要一些羊绒披肩和羊绒大衣，披肩两枚金币一条，大衣七金币一件。” “披肩先做个二十条吧，大衣也做十件。” 巴顿掰着手指飞快地计算价格，一匹布要用十五磅羊绒，五十匹就是近八百磅，羊绒价贱，八百磅也才五十银币。 一件羊绒衫十枚银币，一天一件，三年就是一百金币，再加上披肩和大衣，就已经是两百多枚金币了。 除去成本，他能净赚两百金币，也就是两百万铜币，两百万！ 两百万都够他在科伦斯王城买四栋带花园的大宅子了！ 巴顿算得心惊肉跳，要知道他的商铺现在一年的净收入也才20金币，工人一天的工资才70铜币。 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一笔生意能赚十年的钱！ 巴顿呼吸都变粗重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薇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按这个价格给我们？”如果价格高，就算她的秘方稀烂，他也能做。 “我向来说一不二，”罗薇往后靠了靠，“不过，我还有两点要求。” “您说，您说。”巴顿现在看罗薇，就像是看天上的财神，财神说的话当然要好好听着。 “第一，你要严格按照我给的秘方来处理羊毛，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我们的合作作罢。” “第二，我给出的价格是买断价，生产出的羊绒衫只能卖给我一个人，你不能对外出售，也不能把我的秘方泄露出去，哪怕我以后离开希瑞亚。” 罗薇一到谈判桌上，气势就格外惊人，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眼里的寒光逼得巴顿喘不过气。 “当然，那是当然。”巴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贵族就是不一样，这周身的气场，他看一眼都忍不住想下跪。 对于罗薇的要求，他自然是明白的。 秘方是这位贵族小姐家的，钱也是她给的，自己只是暂时当她的私人裁缝，替她做一阵子衣服而已。 贵族嘛，都是这样，好的东西都是只给自己用的。 “好，既然哈金斯先生答应得这么爽快，那我就安心把秘方交给你了，”罗薇轻笑着说，“您是巴尔克的父亲，我相信您的为人。” 巴顿看了一眼巴尔克，给了他一个“好样的”眼神。 巴尔克顿时挺起了胸膛，骄傲！ 不过，他摸了摸后脑勺，他今天才第一次见罗薇小姐，她就这么信任他吗？ 罗薇拿出誊抄好的羊皮卷，交给巴顿：“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现在问我。” “等您确定可以把我要的布料做出来后，我们再拟订契书，付您定金。” 巴尔克展开羊皮卷，屏住呼吸看了起来。 羊皮卷上不仅写了文字说明，重要步骤还画有图示，一眼看过去简明生动，很容易看懂。 这卷秘方足足写满了三张羊皮。 第一张写了羊毛的原料处理，如何用复杂的工序将羊毛变得柔软洁白，里面提到的脱脂溶剂和漂洗方法他闻所未闻。 第二张简述了羊绒的提线技艺，竟然能把羊绒线捻得跟纱线一样细，里面用到的工具他也没见过。 第三张则写了几种织机工艺，能织出不同厚度的布料和各种各样的花纹。 这哪里是一道秘方，分明是一整本纺织秘籍！ 是里面随便挑出一道工序，都能让他们赚大发的珍贵秘籍！ 巴顿热切地看向罗薇，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一样语无伦次：“这些、这么珍贵秘方真的能让我看吗，这简直是，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您就不怕我把它偷走吗？” 罗薇托着腮斜靠在椅子上，表现得兴致缺缺：“对我来说，不过是几张纸而已。” “况且这上面也只写了一些简单的东西而已，就算真的丢了，对我也造不成什么损失。” “哈金斯先生，您是个商人，我想您应该明白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 巴顿重重点头：“您放心，哈金斯商铺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罗薇露出亲切的笑容：“哈金斯先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她理了理裙摆站起身：“时间不早了，等您把布料样品做出来，再联系我吧。” “好的，我一定会用最快的时间做出来的。”巴顿忙跟着起身，送她们下楼。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再见，哈金斯先生。” 罗薇和温妮一起离开了，巴尔克留在了家里。 “父亲，你说罗薇小姐为什么要让我们给她做衣服呢？” 巴尔克疑惑地说：“她直接让家里的仆人送过来不行吗？” “你懂什么，”巴顿训斥道，“像罗薇小姐这样尊贵的人，怎么会用堆积的旧布料？” “她每天都要换一件衣服，难道家里的仆人每天都要来送一次吗？” “万一她的领地跟这里相隔千里，送一次衣服要费多少人力物力？” “人家只是出身贵族，又不是傻子。” 巴尔克被训得抬不起头。 看到儿子沮丧的样子，巴顿又不忍心，叹气道：“我的儿子，你要知道，我们是商人。” “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找上了我们，只要她能给我们带来利益，我们就应该给予她足够的尊重。” 巴尔克抬起头：“我知道了父亲，尊重她，就不能质疑她的决定，她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巴顿摸摸他的头：“不是客人，是贵人。” 那些秘方，就算不能复制，光是看一眼也受益无穷了。 巴尔克点点头，若有所思。 “对了，那位查利小姐是你的同学？” “是的，我们在同一个班上。” “你要好好感谢一下她，平时也多跟她接触接触，她的头脑比你灵活。”巴顿眼里冒着精光。 巴尔克赞同地说：“温妮确实比我聪明，她的成绩能进年级前十呢！” 巴顿摇了摇头，转身研究秘方去了。 是夜，圆月高挂。 罗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羊毛纺织技术她已经送了出去，虽然短时间内没办法把改良机器做出来，但羊毛胚布是可以用现有的工具和人力做出一份样品的。 如果哈金斯商铺连夜赶工的话，三天时间内就能织出一块巴掌大的胚布，刚好赶在马术课前一天。 但她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按照她预计的方向走，如果巴顿在看到胚布的质量后还不心动，她这场戏就唱不下去。 先不说一百金币的定金她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就算拿的出来，她也不会给。 她是去赚钱的，又不是去花钱的。 就看巴顿这人上不上道了。 罗薇脑海中闪过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场景，魔纹课上的回答，跟阿西娜的对话，结识温妮和巴尔克，跟布料商巴顿谈生意……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她今天对人的态度，太高傲了。 第8章 毛茸茸的大蜘蛛 如果没有强大的背景和保命的底牌支撑她的高傲，就最好做一个爱心泛滥的圣母。 这样还能掩盖一下她缺失的底气，将其伪装成她的性格弱点。 而且贵族成员都有自己固定的圈子，她一旦挤进去很快就会暴露，她要发展势力只能寻找平民。 所以她的性格必须要受到平民的欢迎，要对平民友好，获得他们的拥护。 独来独往的人不是贵族，有人拥护她，她才更像一位贵族。 当然，要冒充贵族不仅仅需要有人拥护，还需要很多别的东西。 比如钱，比如领地，比如文化和礼仪。 贵族是有世袭爵位或王室血统的家族，他们在世袭罔替中积累下了巨大的财富和深厚的家族底蕴。 所以她还得把自己变富有，多赚钱，多买房置地，才能维持她作为一名贵族人士奢靡生活的日常开销。 其次还要丰富自己的学识，了解这里的文化，最好把图书馆里的书都搬进自己的脑子里，并且门门课程都拿第一。 最后一点，礼仪。 这点很简单，她可以借鉴一下古代华夏的礼节，说不定能比那些贵族更像贵族。 总结一下，她的人设便是一个低调、神秘、温和的贵族小姐。 借着月光，罗薇爬起来在床头上刻下了八个字：仁慈宽容，温和纯善。 仁慈而不软弱，纯善而不愚善。 每天起床前看一遍，牢记自己的人设。 窗外，一只红眼乌鸦静静地看着，将她刻字的举动全都收在眼底。 过了一会儿，它扑闪着翅膀，飞向了学院的另一边。 “查德，你见过这种符号吗？” 烛光下，面容俊秀的少年将乌鸦看到的八个图案画在羊皮纸上，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名叫查德的青年摇头：“没有见过，殿下，不过它看起来像是某种文字。” “文字，”少年眼神阴鸷，“莫非我那王姐真的找到了一位巫女？” 查德立刻垂下头。 “你想个办法，今晚就去把她给我弄死，”少年眼里露出一抹杀意，“还有，记得伪装成意外。” “是。” 半夜里，罗薇突然惊醒。 她梦到一只毒蜘蛛从被子上爬到了她的脸上，还咬了她一口。 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吓得她立刻坐起了身，结果这一起，还真发现被子上趴着一只毛茸茸的大蜘蛛。 罗薇一惊，缓缓盯住大蜘蛛。 蜘蛛抬了抬长满刺毛的腿，两只乌黑圆润泛着冷光的眼睛似乎也在看她。 “真可爱！” 盯了几秒后，罗薇忍不住了。 她赶紧翻身拿来杯子，将蜘蛛罩了进去。 这么萌的小东西，可得好好养起来。 …… 次日，魔咒课。 出于对成为一名魔法师的憧憬，初级部的学生们很早就来到了教室，在教室里激烈地讨论着各种魔法。 魔咒课的教室又大又空，是魔纹课教室的两倍还大，像一间祷告室。 教室前半部分放着桌椅，后半部分却空了出来，不知道是作什么用。 很快，钟楼的铃声响起，一位神情冰冷的丰腴美妇踏着钟声走进了教室。 她的胳膊下夹着一捆树木枝条，手上抱着一本厚得像砖头的银制书册，不苟言笑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班上的学生顿时安静下来，紧张地看着她。 美妇将银册“嘭”的一声放到桌上，犀利的目光扫过室内。 “从今天起，我负责教授你们魔咒语，你们可以叫我教母，也可以叫我教授，随便你们怎么叫。” “忘了说，我叫尤杜拉·摩西。” 她介绍完后，将那捆枝条丢给了下面的学生。 “每人一根魔法棒，往后传。” 学生们动作飞快地传完魔法棒，期待地抬起头。 摩西教授看了他们一眼：“这是用魔灵木制成的魔法棒，它将作为你们第一学年的魔法武器。” “哇，是魔灵木！” “天呐，真的是魔灵木吗？” 大家惊呼，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 魔灵木？ 罗薇好奇地看着手里的黑色枝条，上面的枝叶已经去掉了，光秃秃的像一根细铁丝，看起来平平无奇。 这不就是普通的树枝吗？ 她甚至怀疑这就是摩西教授刚从花园里捡回来的，只是换了个好听的名字。 “好了，都安静。” 教室里又安静下来。 摩西教授很不喜欢听到杂乱的噪音，她翻开银制的魔法书册：“今天教你们火龙术的第一段咒语，火焰咒。” “都听好了，我念一句，你们跟着念一句。” 她张口吐出一串腔调怪异的音节：“阿罗罗瓦西利西……” 学生们立刻跟着念：“阿罗罗瓦……” “索罗法拉哈西……” “索罗法……” …… “很好，”教了半个小时后，摩西教授满意地点头，“现在，拿起你们的魔法棒，去教室后面围成一圈，开始练习魔咒。” “谁先放出火焰，谁就能下课。” “能进这所学校的都是有魔法天赋的孩子，我相信你们都能成功。” 两三句话，就让这群学生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得满脸通红。 罗薇被迫跟他们围成一个大圈，看着他们热血沸腾地念咒，尴尬得头皮发麻。 羞耻，真的太羞耻了。 周围的念咒声一声大过一声，每念一次还要用力甩一下树枝，她从八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么中二过。 但是大家都在念，她不念也不合群。 罗薇只好举起棍子，硬着头皮加入他们，嘴里也跟着叽里咕噜。 念了近一个小时，她嗓子都快干冒烟了。 周围的声音也高亢洪亮变得低沉嘶哑，大家脸上兴奋之色渐渐消了下去。 罗薇无比怀疑，要是他们都放不出火焰，是不是就要在这里念上一天？ 本来她还想，这个世界说不定真的有魔法，可现在她的幻想破灭了。 双腿因为站得太久已经开始僵硬发麻，罗薇用余光看了看周围，开始悄悄活动两只脚。 为了节省体力，她举着小木棍面无表情地混在人群里，干张嘴不出声。 只是她没发现，摩西教授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正好走到她的身后。 为什么她从这名学生嘴里听不到任何声音？ 摩西教授皱了皱眉，朝她走近了一步。 罗薇余光里看到她的出现吓了一跳，忙高举起木棍，语速飞快地念出咒语。 “阿罗罗……” 摩西教授严肃的神情逐渐缓和，她感受到了一阵微弱的魔力波动。 这个孩子，要成功了。 “呼”的一声，一道明亮的火光一闪而过，四周响起一片尖叫。 罗薇猛地抬头看去，可惜那火光灭得太快，空气里只剩下一缕飘散的白烟。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的魔法棒，冒烟了？ “可惜，就差一点。” 摩西教授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银制雕花的魔杖，迈步走进了他们围成的圈里。 “都看好了，我只示范一次。” 她举起拇指粗的魔杖，眼神变得专注锐利：“火焰术！” 一团篮球大的火焰熊熊燃烧着，飘浮在半空中，隔着三米距离都能感受到它的热度。 罗薇缓缓瞪大眼，整个人像被惊雷劈中，“轰”的一声，裂开了。 这个世界，真的有魔法！ 第9章 世界观的崩塌 在亲眼见到摩西教授释放出的火焰后，罗薇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世界观开始崩塌。 她死死地盯着摩西教授的魔杖，脑子里天人交战。 会不会是魔杖的问题？ 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或者装了什么燃点低的化学燃料？ 只是这些问题，她都不敢问出来。 周围的人见到魔法后又开始兴奋，跃跃欲试地挥舞着手里的木棍。 摩西教授把位置还给了他们，让他们继续练习。 罗薇握紧魔法棒，半分钟后，她做好心理建设，再一次念出了咒语。 “呼呼——” 火光又亮了起来，一簇火苗在她的魔法棒尖端跳跃，像一朵摇摇摆摆的红色小花。 四周投来羡慕的目光，摩西教授也看了过来。 “能这么快领悟咒语，你的魔法天赋很不错，”她赞许地说，“努力练习，你将来或许能成为一位魔导师。” “哇，魔导师！”班上的同学看罗薇的眼神逐渐变得热切。 很多魔法学徒终其一生都只能成为一名初级魔法师，连中级魔法师都越不过去，更别说成为一位魔导师了。 如果他们趁现在跟罗薇交好，以后岂不是能拥有一位魔导师朋友！ 察觉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有了变化，罗薇也意识到了原因所在。 看过《奥德里奇之歌》的她知道魔导师的地位有多崇高，他们会成为各国王室的座上宾，平民魔导师还会直接获封某国的爵位。 他们甚至不受法律约束，不用缴税，杀了人也不用坐牢。 他们只需遵守魔法公约，那是一位圣魔导师定下的条约，凡是魔法师，都要遵守他的规定。 传说奥德里奇就是一位圣魔导师，他以一己之力赶跑了西原大陆上的魔兽，在这里建立了新的人类国度。 西原大陆上有一半的王室，都自称是奥德里奇的后人。 如果她真的能成为一位魔导师，冒充贵族这种罪名对她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 一位魔导师可比一位贵族尊贵多了。 也就是说，如果原主没有那么快被揭穿，如果她能再多坚持一段时间，等学院发现她的天赋，等她成为魔导师，她的人生将会截然不同。 她本来是不用死的，可惜，上天没有给她成长的时间。 罗薇心里漫出一阵苦意，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情感。 到底，还是回不来了。 她叹了口气，又念了几遍咒语后，收起了魔术棒。 因为摩西教授说，过犹不及。 刚接触到魔力的魔法学徒一天内不宜使用魔力过多，否则会导致体虚无力，头脑刺痛。 作为第一个成功释放出魔咒的人，罗薇已经可以下课了。 她离开教室前，对面射来了一道怨毒的视线。 是维娜，她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脸上的神情既嫉妒又不甘。 罗薇假装没看到，收起东西离开了教室。 见有人下了课，班里的学生都开始急躁，有的人怎么都感应不到魔法元素，都快急哭了。 “不用着急，”摩西教授这才出来道，“有的人感应不到魔法元素，可能是因为你的体质并不适合火系魔法。” “放心吧，时间一到，我会放你们下课的。” 另一边，罗薇又去了图书馆。 这几天她已经成了图书馆的常客，每天下午必来这里打一下卡，门口的管理员大叔都认识她了。 “罗薇，又来借书了？” “今天不借，今天我就在这里看。” 罗薇去里面取下了几本魔法相关的书籍，她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魔法。 看书区就在窗边，看累了还可以看看窗外的草坪和杉木，她很喜欢这里。 下午三点，阳光斜射进屋内，晒得桌面暖洋洋。 直到肚子发出几声咕噜叫，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饿了。 但想到食堂黏糊糊的浓汤和带血丝的烤肉，她的食欲又神奇地消下去了一点。 还是去买点面包吧，又便宜，又抵饿。 罗薇摸了摸钱袋里仅剩的两枚银币，艰难地做下了决定。 一枚银币可以换一百枚铜币，三枚铜币可以买一根坚硬的面包棍，五枚铜币可以买一块软面包，这样算来，她还可以用很久。 但这样天天啃面包的生活她也不能一直持续，偶尔也需要去学院食堂露个面，点一份贵族学生最爱的嫩牛排，一份就值四十铜币。 另外，她的衣服也脏了，需要雇人清洗；早晚的热水也是，需要雇人送到房间；还有后天的马术课，她需要买一匹马…… 这日子真是太难熬了，巴顿再不来找她，她真的要暴露了！ 罗薇一边想着事，一边往校外走。 经过学院广场时，迎面突然飞出一只乌鸦，叼着一枚宝石砸到了她怀里。 “啊，不好意思，没撞疼你吧？” 一名长相俊秀的栗发少年快步走了过来，面上露出歉疚的神色。 “这是你的乌鸦？”罗薇按住乌鸦，把它还给了少年，“抓紧点，别又把它放跑了。” “是我的，”栗发少年把乌鸦接了回去，“它是我的召唤兽，就喜欢这些闪闪亮亮的东西，老是偷我腰带上的宝石，被我发现就四处乱飞。” “没关系，下次看紧点就好了。” “实在抱歉，这位小姐，不如这枚宝石就当做我对你的赔礼吧。”少年取下乌鸦衔在嘴里的宝石送给她。 罗薇微笑着拒绝：“不用了，它并没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一定要的，”少年坚持，“请你收下它，不然我会愧疚得睡不着觉的。” “真的不用，”罗薇后退一步，“你的乌鸦很可爱，请你将宝石还给它吧。” “可是……” “就当是我送给它的礼物，”罗薇眼睛弯弯地看向乌鸦，“我收了宝石，又送给了它，可以吗？” 少年犹豫了一下，温柔地说：“那好吧，善良的小姐，我叫凯尔·罗赛蒂，是魔法召唤班的高级学徒，能告诉我你的芳名吗？” “原来您是高级部的学长。我叫罗薇，是初级魔法学徒，”罗薇略带歉意地欠了一下身，“我还有事，学长，我们下次再聊好吗？” “好的，下次再聊。”凯尔知趣地让开身。 罗薇又抱歉地笑了笑，快步离开了广场。 她饿得发慌，只想去买一块面包。 身后，凯尔温柔的表情缓缓消失，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冷意。 “没用的东西，”他捏紧手里的乌鸦，“连块宝石都送不出去。” 真是可惜了他泡了一上午的毒。 乌鸦挣扎着叫了两声，翅膀用力地扑腾着。 凯尔冷漠地看着它挣扎，过了十几秒，才松开手指：“去给查德传信，告诉他，那女人去了校外，让他在校外杀了她。” 乌鸦嘎嘎两声，逃命似的飞走了。 第10章 我要你做我的骑士 希瑞亚魔法学院外有一条宽阔的街道，比南边的市集街道要宽不少。 街道两边开了许多家店铺，都是学院建立后才从南区集市陆陆续续搬过来的。 专门卖学生需要的纸笔和各种生活用品，听说还有提供魔纹课作业代写服务的。 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学生都是冤大头。 一个学院，养活了一条街。 下午时分，街边有很多学生闲逛，罗薇混在其中不算惹眼。 她在街上溜达了一圈，最后走进了一间生意冷清的面包铺。 来得不巧，店铺老板娘正在修理面包柜。 拿着一根发黑的面包棍当锤子使，哐哐哐往柜门上砸钉子。 看到有人进来，老板娘把面包棍丢进了面包筐：“客人，要买些什么？” 罗薇视线从面包棍上飘过，忽然觉得有点牙酸。 “买两块白面包。” “好嘞！” 老板娘擦了一下鼻子，立马抓了两块拳头大的白面包出来，放到木柜上。 “十枚铜币。” 罗薇看着面包上几道黑乎乎的指印，陷入了沉默。 这个时代的卫生意识，真的令人堪忧。 付完钱后，她拿着面包走出店铺，皱着眉撕掉了上面黑色的部分。 左看右看没看到垃圾桶，她把撕下来的面包渣放到了一条小狗旁边，起身退后。 突然，异变陡生。 一旁的小巷子里蹿出一道黑影，跟扑上来的小狗撞到了一起，激烈地争抢着地上的碎面包渣。 “汪汪汪——” “我的，是我的！” “汪汪汪汪汪！” 罗薇这才看清，那道黑影居然是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 一人一狗争抢着地上的食物，小孩抢到了大头，狼吞虎咽地舔着手掌上的面包渣。 小狗被他死死按在地上起不来，伸出舌头去舔地上的碎屑，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唤声。 罗薇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小狗瘦骨嶙峋，小孩儿衣不蔽体，一时间竟分出不来谁更凄惨。 “别舔了，”她走过去，拿出一块面包，“给你。” 小孩儿浑身一抖，匍匐在地上，两只浅棕色的眼睛恐惧地望着她。 “给你吃，拿着。” 罗薇心里一软，把面包递到他的手上。 小孩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接过面包，又看了她一眼，突然两只手护着面包一口塞进了自己嘴里，噎得直翻白眼。 而那只小狗被他松开后一溜烟蹿进了巷子里，在里面发出几声狂吠。 罗薇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叹了一口气。 说什么？ 叫他慢一点吃？ 都饿到跟狗抢食了，怎么慢得下来？ 更何况，他吃慢了也不一定护得住。 她刚刚就注意到，街头巷尾还有好几个比他壮实的小乞丐，在朝这里张望。 手里还剩一块面包，但罗薇已经没有什么食欲了。 她把面包掰成两半，一半给了小男孩儿，一半拿在手里，朝巷子里走去。 “别去！” 小男孩儿不敢用脏手抓她的裙摆，急得大喊出声。 见罗薇看回来，他用力地摇头：“不是，我不是想要面包。” 小男孩害怕地瑟缩成一团，伸出手指着巷口。 “里面，有坏人。” 罗薇立刻看向小巷子，耳朵动了动，听到里面传出一阵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别怕。” “那人已经走了。” 她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缓步走到巷口处，朝里面看去。 巷子里，有一滩鲜血。 小狗躺在血泊中，柔软的毛毛被血浸湿，肚子没了起伏。 罗薇快步走到小狗身旁，蹲下身查看。 脖颈处有一道致命伤。 一剑割喉。 她感到了一阵寒意，这一剑，恐怕原本是冲她来的。 原主还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有人想取她的命？ 罗薇思索未果，伸手将小狗从血泊中抱了起来。 “连累你了。” 她走出巷子，小男孩还紧张地守在外面。 “我，我可以帮您埋了它，”他忐忑地握着手指，“只要您给我三枚，不，一枚铜币。” “我不打算埋了它。” 罗薇停在他面前：“我打算烧了它。” “烧……”男孩眼里露出骇然。 “因为埋了它，你们会把它刨出来吃掉，对吗？” 男孩低下头，捏着拳头。 “抬起头来，”罗薇弯下腰与他对视，“今天你救了我，这或许会给你自己带来危险，你后悔吗？” 小男孩抬起头，薄雾一样的眼睛里仿佛笼罩了一郁气。 “……不后悔。”他摇了摇头，声音艰涩。 罗薇观察他的表情，心中了悟。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街上那么多比他高壮的乞丐，还亲眼看到他得到了一块面包，如果他真的是个小可怜，就不会一口气吃光，而是至少留一半下来，给那些孩子上供。 按照常理，如果他不这样做，是会被那些孩子殴打的。 要么他不怕被打，要么他是宁愿挨打。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说明他是一个有勇气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罗薇直起身问。 小男孩紧张地回答：“我没有名字。” “你是孤儿？” “是。” “你真的很聪明。”罗薇感叹，她从钱袋里拿出买面包剩下的铜币，一共九十枚，全给了他。 “从今天起，你叫罗曼。” 小男孩眼里亮起希冀的光：“您要收我做您的仆人吗？” “不，我要把你培养成我的骑士，”罗薇精致的面庞上露出一抹令人心醉的微笑，“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给你一些考验。” 小男孩屏住呼吸，眼睛里却燃起了一团火焰。 “不管是什么考验，我一定会通过的！” “话别说得太早。我的第一个考验，就是要你活过这三天，三天后，我才会来这里找你。” “这很简单！” “简单？那个人可能会回来杀了你，”罗薇恐吓他，“因为你坏了他的事。” “我不怕，”小男孩眼睛执拗地盯着她，“还有吗？” “有啊，我想雇一位厉害的保镖，你能给我找到吗？”罗薇好笑地说。 “您说的是雇佣兵？” 他想了一会儿，抬头道：“我知道哪里有雇佣兵，我还知道一个很厉害的剑士，叫特洛伊，我现在就可以带您去找他。” 第11章 恶魔剑士特洛伊 小男孩将罗薇带到了一间民舍外，信誓旦旦地说，特洛伊就在里面。 罗薇却没有立刻进去，她低头道：“你先走吧，三天后我会去找你的。” 小男孩固执地站在原地：“我已经七岁了。” 七岁？ 罗薇打量他的小身板，这么瘦弱，她还以为最多五岁呢。 “好，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小男孩仰起头，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我是七岁的大人了，可以保护您。” “噗嗤——” 罗薇没忍住笑了出来，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才多大呀，就成了大人，七岁也是小孩子。” “我就是大人！” 小男孩嘟起嘴，仿佛气成了一只河豚。 “快走吧，”罗薇故意黑下脸，“再不走，我就当你是想放弃完成我的考验。” 小男孩一听这话果然紧张起来，看了她两眼，抿起唇，闷着头就一转身跑了。 罗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这才上前敲响民舍的门。 三长三短，这是小男孩告诉她的开门暗号。 敲了六下后，门开了。 “您是？” 开门的人是个佝偻的小老头儿，满头白发乱糟糟的，还只有一只耳朵。 “我来找特洛伊。”罗薇笑着说。 老头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要找谁？” “找特洛伊。”罗薇重复道。 老头儿用结了翳的眼睛扫了扫她的穿着，推开门：“进来吧。” 门里还有一道门，挂着羊皮帐。 老头儿掀开帘帐，两只混浊的眼球转向她：“特洛伊在里面。” “谢谢。” 罗薇跨进门，一股湿热的气浪瞬间扑到了她脸上。 臭烘烘的空气中夹杂着劣质的酒精气息，还有男人身上的浓重汗臭味。 里面的声音喧闹炸耳，形形色色的人围坐在一张张的低矮的木桌边，有的在喝酒划拳，有的在摇骰子取乐，粗砺的大嗓门高呼起来似乎要把房顶都给掀开。 靠门的柜台里放满了酒坛，原来是间酒馆。 罗薇站在门口，就像一只小白兔，误入了狼窝。 “哈哈哈哈——” 有人看到她，爆发出一阵狂笑。 “哪里来的娇小姐，不在家里数嫁妆等着嫁人，来这里干什么？” “怕不是来找她的情夫吧哈哈哈！” “说吧，看上我们哪位兄弟了，一起伺候也不是不行啊！” “哈哈哈哈！” 酒馆里的人哄堂大笑，嘴里说着荤话，一双双眼睛赤裸裸地盯着误入的少女，像是要用眼神把她的衣服扒光。 如果罗薇真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看到这一幕可能还会被吓到。 但她不是。 况且，她站这么久也没一个人过来动手动脚，就说明这些人不敢动她。 估计是看出她非富即贵，只敢过过嘴瘾罢了。 罗薇无视了这群人，面色平静地走到柜台前。 “您好，打扰了，我来找特洛伊。” “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柜台后坐着的胡子大叔长了一只红红的酒糟鼻，腰身粗壮得像个木桶。 “你找特洛伊？” 大胡子站了起来，像是站起了一座小山。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罗薇，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明的意味：“你知道特洛伊是什么人吗？” “一名剑士，”罗薇面露微笑，“我来雇佣他。” 酒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那些醉汉用一种惊奇的眼光盯着柜台前的少女，她一点都不怕他们，高傲得像一位女王，还说要来找特洛伊。 特洛伊，特洛伊！ 她知道特洛伊是谁吗，就敢来找他！ 大胡子也盯了罗薇一会儿，最后脸上露出看戏的笑容，伸手一指：“特洛伊在那个角落，戴面具的就是。” 罗薇颔首道谢，朝他指的角落走去。 角落里只坐着一个人，戴着半张铁面具，露出了线条分明的嘴唇和长满胡茬的下巴。 他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帽檐遮住了额头，抬头喝酒时能看到帽檐下红如烈火般的卷发。 罗薇脑海里突兀地闯进一道身影。 夜黑风高，身穿黑斗篷的男人出现在了城墙下方。 他告诉奄奄一息的原主，如果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向邪神献祭。 用她的灵魂。 记忆消失，罗薇快步走到了这位神秘剑士的桌前。 “您好，剑士阁下，我要用多少枚金币，才能雇佣到你呢？” 特洛伊放下酒碗：“我不接受小女孩的雇佣。” 他拿起剑，起身走向柜台。 罗薇一把拉住他的斗篷，在他绿绿的眼眸看过来时，轻启菱唇，吐出一句话。 “向黑暗献上我的——” “停下！” 特洛伊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格外凌厉，压低了嗓音怒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罗薇笑意盈盈地问：“那你接受我的雇佣吗？” 特洛伊沉默。 “一天一枚金币，”罗薇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需要你做什么危险的事，只需要保护我。” 特洛伊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罗薇丝毫不介意他把自己当成冤大头，自我介绍道：“我叫罗薇，是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初级魔法学徒，最近似乎有人想要暗杀我。” …… 小酒馆里人多眼杂，特洛伊付了酒钱，带着罗薇从后门离开，来到了一片没人的树林。 “来这里干什么？”罗薇警惕地看向四周。 身形修长高大的剑士转过身，摘了兜帽，露出一头火红的头发。 “你胆子不是很大吗？”特洛伊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握紧了剑柄，“谁让你来找我的？” “你想多了，没有人让我找你。” “我只是听说希瑞亚有一位很厉害的剑士，叫特洛伊，恰好我需要一个保镖，所以才找上了你。” 罗薇像是没看到他拔剑似的，踮脚摘下了树上的几片五角红枫，打算回去把它夹在书页里。 特洛伊看到少女一心扑在红色的树叶上，半点不在意自己的举动，心情有些郁闷。 “你不怕我吗？”他忍不住问。 罗薇吝啬地分给了他两眼，又把目光放到树叶上。 “怕什么？” 特洛伊声音沙哑：“我的头发是红色的，红得像血。” “我是恶魔的化身，身上沾满了数不清的罪孽，谁看到我都会倒霉，会被我的灵魂污染吞噬。” 罗薇收回手，扭头看他：“那你是吗？” “我杀了很多人。” “这跟你是不是恶魔化身没有关系。”罗薇朝他走近，目光落到他鲜艳的红发上，“你的头发很漂亮，像秋天的红枫，也像冬天的火把。” “我看到它，只会觉得温暖。” 头发颜色只不过是由不同色素的比例决定的而已，这跟他们生活的地理环境和遗传因素有关系，哪里就代表恶魔了？ 真要说是恶魔，现代那么多人把头发染成红色，岂不是满大街的恶魔，一抓一个准？ 罗薇没办法跟他解释什么是色素，只能从历史文化上剖析。 “我看过你们的历史，其他人都说红头发的人野蛮邪恶，那是因为，你们才是这片大陆真正的主人。” 第12章 她一定是变态的女巫! “古西原的原住民大多都是红发，那时候红发才是血统纯正的表现。” “后来，荒原人为了逃离废土，入侵了西原大陆，跟这里的原住民爆发了持久的战争。” “原住民刚烈，杀了他们很多人，因此被他们仇视并污名化，红发也就成了邪恶的象征。” “这只不过是多数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对少数人的一种迫害而已。” “如果连你自己都厌弃自己，岂不是刚好遂了他们的意？” 罗薇看着特洛伊翡翠一样的瞳孔，心里升起了一缕悲哀。 或许有一天，这样灿烂的颜色会从世界上消失。 就像上一世的西方人一样，红发被他们贴上了各种标签，恶魔、淫荡、野蛮、冲动、卑贱、愚蠢…… 中世纪有一大批红发女子被当成邪恶的女巫烧死，还有很多红发少女，被男人当做妓女玩弄。 在现代，红发绿眼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白种人不仅歧视其他肤色的人种，他们歧视起自己肤色的人来也毫不手软。 就像她上一世的父亲。 一想到他，罗薇就有一种生理性的厌恶感。 “竟然是这样……” 特洛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大脑像被人重重地击打了两下，茅塞顿开。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忽然觉得，她像一位思想深邃的智者。 知道历史长河中流淌的故事，用智慧引导堕落的凡人走出迷障。 “怎么了？” 罗薇见他一言不发，还以为他抑郁了，忙安慰:“好了，你也别太难过，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换个颜色嘛！” “染发剂了解一下？” 特洛伊:…… 他冷下脸，别过头。 “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迷惑我，我可不会上当。” “你说没有人派你来？” “狡猾的贵族，那你怎么会知道我跟邪神有关系？” 罗薇眨眼:“我不知道啊，我就是诈一诈你。” 特洛伊气笑了：“你觉得我信吗？” “我劝你信，”罗薇态度强硬，“如果你不信，我可能会去神殿揭发你。” 特洛伊脸色蓦地沉了下来：“我讨厌被人威胁。” “我也不喜欢威胁人，但你好像只接受这种合作方式。” “我以为你是个善良的人，”特洛伊阴森森道，“是我看走了眼，贵族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罗薇捧腹大笑：“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单纯。” 她擦掉笑出来的眼泪，缓缓直起身，一双温柔的黑眸变得冷血自负。 “善良的人都活不长。” “有人想要我的命，我也只能竭尽全力活下去，说吧，你到底帮不帮我。” 特洛伊犹豫了一会儿，朝她伸出手。 “干什么？” “先给钱，后办事。” 罗薇嘴角抽了抽，掏出一枚银币，放到了他手里。 看到银币，特洛伊浑身一震，眼睛猛地瞪大:“不是说一天一枚金币吗！” “暂时没有，以后补给你。” 特洛伊愤怒地看着她。 罗薇伸出手：“爱要不要，不要就还给我。” 特洛伊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人，怕她真把钱要回去，飞快地收起了银币。 收了钱还骂骂咧咧：“狡诈的贵族！” 罗薇瞥了他一眼，毫不意外他会收下。 小男孩说了，特洛伊穷的要命还爱喝酒，看到钱肯定愿意被她雇佣。 因为除了她，也没人会找他办事，哪怕他的剑术可以单挑一城的雇佣兵。 “达拉崩吧斑得贝迪……” 成功用一枚银币雇到一位武力值超强的保镖，罗薇心情好的不得了，一路上嘴里都在哼着歌。 特洛伊一脸凝重地护送她回学院，打从小树林出来后，他就没笑过。 到了学院门口，罗薇转身道:“我在校内不需要你保护，你平时可以在这条街上逛逛。” “街上有个小乞丐，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灰眼睛，棕头发，瘦瘦小小的，你护着他点，别让他被欺负了。” 特洛伊越听这个描述越熟悉：“你在说小老鼠？” 罗薇失笑：“原来他叫小老鼠。” “不过他现在改名了，叫罗曼。” 特洛伊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走了，明天见。” 罗薇拢了拢衣襟，快步走进了学院。 希瑞亚的天黑得越来越快，空气也越来越冷了。 夜里，男生寝楼。 烛光下，凯尔一脸暴躁地问：“所以呢，你今天又没杀得了她？” 查德羞愧难当：“殿下，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他每次准备下手，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失败。 昨天晚上往她房间里放魔蛛，结果魔蛛刚爬上床她就醒了。 今天中午他混进餐厅想要下毒，结果她在图书馆看了一中午的书，根本没去用餐！ 下午他好不容易埋伏进小巷子，刚一拔出剑，就被杂物堆下的小乞丐看到，结果因为他左脚拌右脚让小乞丐逃了出去。 “而且她现在还雇了一位魔剑士保护她，我更找不到机会下手了。” 回想这一天来的遭遇，查德感到疲惫不堪。 “魔剑士，你没看错？”凯尔激动地站起来。 “绝对没错，只不过那位魔剑士流着肮脏的血。”查德恭敬地说。 凯尔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嫌恶:“我说呢，光辉的魔剑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想再听到肮脏之人的消息，转而问起罗薇：“你刚刚说，她把白面包的皮撕下来喂狗，自己只吃柔软的面包瓤？” “是的殿下，她甚至连面包瓤也不想吃，把两块白面包都扔给了乞丐。”查德露出费解的神情。 凯尔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去了。 “难道我猜错了，她不是王姐找来的女巫，而是一位血统高贵的大贵族？” 白面包价格昂贵，从来都是贵族的食物，平民一般只吃加了麸皮的黑面包。 可她不仅买了白面包，买来还要撕了皮才吃，甚至撕了皮也不想吃，直接丢给乞丐！ 他作为一名公国的王子都不敢这么奢侈。 虽然他有条件这么做，但他这么做了父王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凯尔恍恍惚惚，忽然拿不准罗薇的身份了。 之前他以为她就是个有巫女血脉的平民，才敢让查德去暗杀她。 可如果她不是……凯尔不敢设想这个可能。 半晌后，他冷静下来下令:“从明天起，你给我盯着她，但不要动手，等我的命令，知道了吗？” “是，殿下。” 查德行完礼起身，看到凯尔纠结的样子，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他觉得，罗薇应该不是大贵族家的小姐，她就是一名女巫。 因为贵族都很讨厌罪奴的后代，绝对不会雇佣他们来保护自己。 再一点就是，昨天晚上，他亲眼看到她把魔蛛装进了杯子，还夸它可爱。 贵族小姐才不会觉得一只恐怖的毒蜘蛛可爱，只有女巫才会这么变态！ 第13章 令人痛苦的食物 “变态”的罗薇饿了一整夜，早上起床恨不得把床下放着的羊皮靴都给啃了。 好在她从衣柜里找到了半包原主藏起来的牛肉干，嚼了两根，胃里也算是填了点东西。 就是牛肉干太硬，嚼得她腮帮子痛。 上午上炼金术，看得出来，班上很多同学对这门课都不太感兴趣。 炼金术的教授劳瑞·坦普尔也知道大家不喜欢这门课，所以一上来就用法老之蛇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神奇的化学膨胀反应让学生连声惊呼，兴趣满满地听了下去。 只是这种吸引力并没有坚持很久，当坦普尔教授开始讲述枯燥乏味的金属性质时，大部分人都开始魂游天外了。 只有一小部分平民学生，听得异常专注。 炼金术虽然又脏又累，炼金术士的地位也比其他职业卑微不少，但这可是最赚钱的一门学问，对金钱的渴望足够支撑他们学下去。 罗薇也听得很认真，上一世她大学学的是高分子材料与工程，这节课听起来很有亲切感。 一节课上了四个小时。 中午十二点，坦普尔教授宣布下课，班上的学生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罗薇慢悠悠地走出教室，打算去林荫道上蹲一位好心人。 她要让好心人主动请她吃饭。 从教学楼去餐厅的人很多，但像她这样形单影只的人却只有她一个。 罗薇掐着时间点出现在林荫道上，果然遇到了结伴出来的温妮和巴尔克。 “罗薇小姐！” 温妮开心地跑了过来，身后跟着步伐加快的巴尔克。 “能在这里遇到您真是太好了，您要去餐厅用餐吗？” 罗薇点点头：“我正要去，一起吗？” “真的吗？”温妮脸颊发红，立刻弯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我的荣幸。” 罗薇扶起她的胳膊：“我们是朋友，不用行礼。” 巴尔克也急急凑上来，脱帽行礼：“尊贵的罗薇小姐，日安，您今天的美貌就像太阳一样耀眼。” 罗薇捂着嘴笑了起来：“谢谢你的夸赞，巴尔克。” 三人一起，朝着餐厅走去。 希瑞亚的学院餐厅有两层，第一层提供各种正餐餐食，有面包、炖汤、沙拉和烤肉。 第二层提供点心和饮料，价格比较昂贵，贵族学生喜欢在上面吃下午茶。 餐厅里有些拥挤，巴尔克很有绅士风度地挡在两位女士身前，帮她们开路。 “罗薇小姐，您想吃什么呢？”温妮细声细气地问。 “我还不知道。”罗薇看到取餐台撒落的汤汁肉糊，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巴尔克回头看到这一幕，灵机一动：“罗薇小姐，您先坐下，您想吃什么我去买！” “那好吧，请帮我买一份嫩牛排。”罗薇拿出自己的钱袋。 “不，”巴尔克连忙摆手，“请务必让我买单，这我应该做的！” 他说完就挤进了人堆里，没有给罗薇递出钱袋的机会。 很快，巴尔克就把牛排买了回来，还给自己买了一份肉糊汤和烤洋葱，温妮也买了一块黑面包和一份炖豆子。 当饭菜放上桌的那一刻，罗薇屏住了呼吸。 肉糊汤看起来像某种排泄物，烤洋葱外皮焦黑味道浓烈，炖豆子上飘着一层杂质，隐隐可见虫子的尸体，黑面包看起来就像一块石头，上面还有一坨散发着腐臭味的可疑糊状物。 以及餐厅里最贵的嫩牛排，闻起来也有一股腥臊味。 这时候的人还没掌握公牛阉割技术，就算是最嫩的牛排，吃起来比她上一世吃过的最老的母牛肉还要老，又老又柴又腥。 而且，盘子里还没有刀叉，餐厅里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在拿手抓肉吃，区别只在贵族会拿出一把小刀把肉切细，而平民不会。 早在穿来这里的第一天，罗薇就猜到自己可能是穿进了游戏。 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电脑里的，叫《加兰战纪》的游戏。 这个游戏以欧洲中世纪的文化为背景，又在背景上做了很多改动，比如去掉了东方大陆的存在。 因为没有横跨亚欧非三个大陆的拜占庭帝国，所以没有十字军东征，自然没人带回来刀叉。 也因为没有东方古国的存在，所以这里没有纸和丝绸，更没有洁白的瓷器，餐桌器皿少得可怜，基本上只有铁器和泥器。 可这个世界明明有很发达的炼金术，玻璃都被他们做出来了，却只进供给王室使用。 罗薇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叹气了，她从腰包里拿出两把小刀，一把用来切肉，一把用来当叉子。 一口肉吃进嘴里，必须得捏着鼻子才能咽下去。 牛排酸涩，盐粒发苦，浓重的腥臊味吃得她想吐。 偏偏这时候温妮还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块可疑的糊状物，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今天真是太幸运了，买面包还送一勺奶酪！” 罗薇赶紧低下了头，她怕自己干呕出来。 是了，这时候的欧洲人涂面包的用的是乳酪，因为黄油是匈奴人发明的，还没传进来。 而乳酪因为杀菌技术不发达，所以闻起来是一股腐臭味。 这一顿饭，吃得像上刑。 温妮和巴尔克也吃得不太好。 他们本来一个在用面包泡炖豆子，一个在捏碎洋葱抓拌肉糊，可看见罗薇优雅干净的用餐动作时，突然就不敢动了。 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尊贵美丽的贵族小姐，用餐时也美丽动人，跟他们不一样。 温妮低垂着头，小口小口地啃着坚硬的面包，不再把炖豆子搅得稀烂了。 巴尔克咽了一口口水，也不舔指缝里的肉糊了，而是抱起粗陶碗慢慢地喝。 罗薇艰难地吃完这块牛排，用手绢擦了擦嘴角。 呼，终于解脱了！ 悄悄用余光看她的巴尔克也松了一口气，加快速度吃完剩下的食物，站了起来。 “罗薇小姐，我来帮您还餐盘！” “我，我也去。”温妮耳朵绯红。 她不好意思说，其实她是想过去偷偷舔一舔碗底，她的碗里还有很多汤汁没有吃到。 罗薇摇摇头，端起盛放牛排的铁盘：“总不好一直让你们帮忙，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温妮和巴尔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沮丧。 罗薇小姐虽然温柔善良，但以后还是不要和她一起用餐的好！ 还餐盘时，温妮注意到了其他贵族同学的不雅吃相，悄悄对巴尔克说：“我觉得，罗薇小姐的身份一定非常尊贵。” 巴尔克也看到了，他用力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连用餐都那样讲究的小姐，说不定是某位王国的高贵公主呢！ 第14章 贵族少女的奇特爱好 吃完饭，三人在餐厅门口道了别。 温妮和巴尔克要去练习马术，罗薇则打算去校外见一见特洛伊。 只是她还没走出多远，又被维娜拦了下来。 “贱人，你是不是很得意？” 维娜恶狠狠地盯着她：“你伪装得确实很成功，但这也改不了你就是个贱民的事实！” 罗薇拧起眉：“你又发什么疯？” 维娜面孔狰狞：“我知道，你那样说，只不过是心虚，怕我揭穿你。” “等着吧罗薇，我已经写信给了教廷的圣骑士，只要他们一来，立刻就能戳穿你的真面目！” “好啊，那我等着，”罗薇冷笑，“现在，请你让开，好狗别挡道。” 她在心里疑惑，维娜之前明明已经相信她是个贵族了，为什么突然又冲出来说这种话？ 是谁又刺激了她？ 只有一个可能，阿西娜。 阿西娜自持身份，不屑于自己出手，从来都是挑唆其他人来对付她。 以她的性格，这时候应该就在某个角落观察自己。 罗薇似有所感，看向餐厅二楼，果然看到了窗边站着的金发少女。 阿西娜被她发现也不慌张，娇俏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 只是她的眼神，冰冷鄙夷，隐隐还夹杂着几分仇恨和忌惮。 像是恨不得杀了她，把她挫骨扬灰毁尸灭迹似的。 罗薇满腹狐疑。 只是抢了她看中的卧室，她不至于这样恨自己吧？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莫非她派去查她的人带回了什么消息？ 不，没那么快。 从希瑞亚到北部沿海地区，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半个月。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阿西娜在不确定自己是平民的情况下，还一直给她找麻烦？ 罗薇陷入沉思，总觉得自己有哪一点遗漏了，差一点就能想通。 维娜破口大骂半天，定睛一看罗薇竟然在走神，顿时气得面红脖子粗。 那可是她想了整整两天才想出来的最恶毒、最恶毒的诅咒！ “贱人，你找打！” 维娜气红了眼，抬起手就想给罗薇一巴掌。 “我要打烂你的脸！” 罗薇回过神，一把抓住她的手，欺身上前：“够了，蠢货！” 她五指收紧，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维娜，我的脾气不好，也是会杀人的。” 她的这双手，可沾过不少人的血。 “你一个小小伯爵的女儿，有几颗头够我砍？” “我不理你只是因为不想，而不是因为我怕你。” “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原主出身渔民，一双干农活的手可比一个娇弱的小姐力气大得多。 她捏得维娜的腕骨嘎吱响，眼睛黑得不透一丝光。 直到维娜痛得求饶，罗薇才缓缓松开。 “长点脑子，别再别人利用了。” 维娜脸色由青紫转成灰败，被她吓得不轻。 罗薇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校外。 维娜哆嗦了一会儿，忽然看向二楼的窗边。 她是性格冲动易怒，以前在领地也容易被人当枪使，可她不是蠢的无可救药。 经罗薇一提醒，她也明白过来。 阿西娜，在利用她。 …… 罗薇一出校门，特洛伊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走了出来。 看来这家伙一直在这附近等她呢。 罗薇挑了挑眉，刚想夸他有契约精神，特洛伊就向她伸出了手。 “金币。” 罗薇表情一秒消失：“你昨天才值一枚银币，今天就涨价了？” 特洛伊怒道：“是你自己说的一天一枚金币。” 罗薇瞥了他一眼：“我觉得我给高了，你就值一枚银币。” 特洛伊踌躇几下，又伸手：“也行，给我银币。” 罗薇：“没钱，不给！” 特洛伊看向她腰间的钱袋，鼓鼓囊囊的，分明就是有钱。 他露出控诉的眼神：“那你的钱袋里装的是什么？” 罗薇赶紧捂住了钱袋，笑死，里面装的都是石头，被他发现还得了。 “你等等，我换个东西给你。” 她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了三粒黑胡椒。 这个时代的胡椒可昂贵得不行，价比黄金，出门带一小把胡椒，那可是身份和体面的象征。 胡椒价格高昂，中世纪还闹出过商人用银屑掺进胡椒粉作假，结果被人举报抓进监狱的案子，可见这玩意儿多精贵。 药剂课总共就发了五粒，她就拿了三粒出来。 “喏，给你。” “胡椒！”特洛伊眼睛一亮，看她的目光也欣赏起来，“有胡椒你不早说。” 他飞快地接过胡椒，把它放到鼻子底下闻一闻，露出享受般的神情，随后又责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放，万一掉了怎么办？ 他小心翼翼地把胡椒装进了扁扁的钱袋。 罗薇瞥见他的动作，啧，没眼看。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都没有东方大陆，胡椒是怎么被人发现的。 历史上，欧洲人追捧的胡椒是从印度等地传入的。 西原大陆的气候跟欧洲一样，都不适合种植香料，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胡椒才对。 罗薇怀疑这个世界里，可能有一块地理环境跟亚洲相似的大陆。 可惜，她之前想找这个世界的地图，没找到。 这个时代的地图还是一种稀缺资源，作为战略武器掌握在国王和军队手里，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 而且就算是国王，也没有完整的大陆地图。 因为现在的测绘条件非常落后，画一张地图可能要经过好几代人，画成功都能成为传家宝。 罗薇都是翻了十几本书，才勉强拼凑出加兰星上三块大陆的位置的。 但她也只知道，西原位于星球西北部，气候湿润；荒原位于星球南部，气候干燥。 “特洛伊，你有大陆的地图吗？”罗薇想了想，问他道。 “我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而且你要地图干什么？” 罗薇：“我想知道，西原和荒原之外还有没有土地。” 特洛伊低沉道：“有个流传了几千年的传说，据说海外还有一块叫雾原的大陆，比西原和荒原加起来都大。” “有很多赏金猎人和冒险家想找到那块大陆，但他们都失败了。” “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冒险者，他说海外有吃人的海妖和颠簸的风浪，他们一船人只逃回来了他一个，他也不会再去海上冒险了。” 跟她在书上看到的一样。 罗薇开始思考把自己捏造成雾原贵族的可能性，反正原主生活的小渔村也在西原大陆最北方，离传说中的浓雾带很近。 “你在想什么？”特洛伊问。 “没什么，”罗薇抬起头，“在想你为什么不去做赏金猎人，而要当雇佣兵。” 雇佣兵是从古希腊时代就开始流行的兵种，主要通过战争和冒险赚取生计，在没有战争的时候，他们都饿得挺惨。 赏金猎人就不一样了，从大陆有国家开始就有了赏金猎人，这个古老职业的主要任务是抓捕逃犯。 比起雇佣兵，赏金猎人的报酬要丰厚不少，而且不用在各国逃窜，更适合他这样的高手。 面对罗薇的疑问，特洛伊下意识想要逃避。 “没有为什么，”他垂下眼睛，语气有些生硬，“就是喜欢当雇佣兵。” 罗薇唔了一声，看来这位剑士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说这个了，”她从灯笼袖里掏出一只木罐，“你能帮我看看，它有没有毒吗？” 特洛伊接过木罐，打开封口看了一眼，神情顿时严峻起来。 “这是炼狱魔蛛的幼年体，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罗薇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前天晚上一觉醒来它就趴在我的被子上了。” 她催促：“快告诉我它有没有毒。” 特洛伊啪的一声盖上盖子：“这是剧毒魔物。” “啊？”罗薇发愁道，“那我岂不是只能放罐子里养着，不能放出来摸摸它了？” 特洛伊太阳穴跳了跳：“我说了，它有剧毒。” “我知道，可是它很可爱，不是吗？” 罗薇用手指戳了戳木罐，想起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萌化了一样地捧住自己的脸。 特洛伊面容扭曲了一瞬。 炼狱魔蛛，可爱？ 贵族少女的爱好都这么奇特吗？ 第15章 巴顿的慷慨 在被古板的特洛伊一通唠叨后，罗薇终于放弃了养这只蜘蛛的打算。 她把蜘蛛交给特洛伊，让他去查查它的来源，最好能查出来是谁放的。 特洛伊应了下来。 “罗曼呢，他没出什么事吧？”罗薇关心道。 “他能出什么事，”特洛伊不以为然，“那小崽子鬼灵精得很。” “那就好，还有一件事，你去帮我找一种土。” 罗薇详细描述这种土的特点：“白色或灰白色，捏起来很有粘性，搓光滑后有种光泽感，是一种软质矿物……” “等等！”特洛伊打断她，“你说过我只需要保护你就行了，为什么又要让我做这么多事？” 罗薇眼睛一眯，露出资本家的丑恶嘴脸：“还想不想要金币了？” 特洛伊闭上了嘴。 “好了，去办事吧，我先回学校了。” 罗薇不敢在校外久待，待在外面总觉得会有人冒出来杀她。 “等等。” “又怎么了！”罗薇不悦道。 特洛伊缓缓握住剑柄，锐利的眼睛看向她身后：“有人在跟踪你。” 罗薇后背一凉，猛地转身：“在哪儿？” 没人回答，特洛伊已经拔剑追出去了。 罗薇：…… 这个服务态度真的不行。 秋风吹得她后颈窝凉飕飕，她赶紧揣着手跑回了学校。 外面的世界真的太危险了！ 罗薇本来打定主意今天不再出去，没想到才两个小时过去，她就再一次踏出了校门。 ——因为哈金斯商铺把样品做出来了。 比她预计的还早一天。 直到见到眼睛下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巴顿，罗薇才知道样品怎么出来的这么快。 巴顿一定是熬了整整两个晚上没睡，他看起来蓬头垢面，憔悴苍白，好像下一秒魂就要飞走似的。 “罗薇小姐，您看看这布料怎么样？” 巴顿捧着一块小手帕一样的布片迎了上来。 “快坐下吧哈金斯先生，你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差。” 罗薇真怕他晕倒过去，赶紧接过了那片胚布。 布料柔软洁白，触感光滑细腻，轻轻往上一掂，轻盈得像一方纱巾。 “不错，是我要的布料。” “哈金斯先生，让人拟订契书吧。” 巴顿搓了搓手，脸上露出谄媚的笑：“罗薇小姐，我有个事想问您，不知道您……” “请问吧，哈金斯先生。”罗薇放下胚布，做出倾听的动作。 巴顿吞吞吐吐：“就是，我想问您，这个布料真的不能对外出售吗？” 他有预感，如果哈金斯商铺能大批量生产这样的布料并销售出去，他们家一定能成为伦科斯公国，不，是西原最大的布料商人！ 到时候会有数不清的金币进入他的口袋，一桶桶金子从大陆各地汇入他的商铺，金山银山，财富名望，唾手可得！ 光是想到那样的场景，巴顿都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 这块布料的价值，那些秘方的价值，无法用钱来衡量！ 巴顿不知道什么是技术革新，也不知道什么是垄断行业，但他就是隐隐有些预感，等这些布料普及开来，他的生活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不仅仅是一块布料，这是他的发财梦！ 更何况那秘方上还提到了什么流水线生产、什么改良大机器，要是罗薇小姐把那些东西也拿出来，全天下的布料商将再也没办法跟他争利！ 巴顿热切地望着罗薇，期待她的回复。 “哈金斯先生，”罗薇眉心微蹙，“我记得我早就说过，这种布料只能供我一个人使用，你也答应了。” 巴顿羞愧地低下头：“是的，您确实说过。”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卑微地祈求到，“您当时说的是，您给了买断价，所以才不允许我们卖给别人。” “可是如果，我们不要买断价，免费给您提供衣服呢？” 巴顿越说越有信心，挺起胸脯保证：“只要您同意哈金斯商铺出售这种布料，您需要的所有衣服我都包了，不要您花一分钱！” “而且哈金斯商铺使用了您的秘方，肯定会付给您能让您满意的价格。” “您放心，哈金斯商铺以诚信立业，绝对不会泄露您的秘方，我也不会奢望买断它，只奢求您同意给我们秘方的使用权。” 作为一名商人，巴顿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看罗薇还是无动于衷，他一咬牙喊道：“一个月一百金币如何？” 一百金币！ 还只是一个月！ 罗薇眼皮跳了跳，没想到巴顿竟然这么下得了本。 她都不敢肖想这么多钱，她本来觉得一个月十金币就够了。 见她眼底似有动容，巴顿知道有戏，立刻加码：“罗薇小姐，一个月一百金币，仅作为我们使用您的秘方的底价。” “以后每卖出一件这样的羊绒衣物，我就给您利润中的三成价格！” 罗薇是真的心动了，甚至心脏跳得怦怦响。 “可以。” 她一出声，都被自己低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咳，”罗薇理了理喉咙，重新开口，“我同意了，哈金斯先生，你真是个大方的商人。” 巴顿呼吸粗重，谈下来了，他真的谈下来了！ 他就知道，没有人会跟钱作对，就算是贵族小姐也不例外！ 一瞬间，巴顿内心膨胀得像要飞起来。 这天下就没有他巴顿·哈金斯谈不下的生意！ 激动了一阵后，巴顿趁热打铁：“那么罗薇小姐，我们赶紧拟订契书吧！” 现在催着拟订契书的人倒是反了过来。 罗薇笑着点头：“好。” 拟订契书的过程中，巴顿稍稍冷静下来了一点。 其实一个月一百金币的价格真的太高了，他要赚四五年才能赚到。 要不是因为他的父亲老哈金斯是个守财奴，再加上祖上代代经商存了些家底，他还真付不起这个价。 不过没关系，他不后悔。 巴顿知道那些秘方的价值，只要他放开了干，三个月就能出第一批货。 只要出了货，他就能很快回本了。 只是前三个月吃老本儿而已，他能抗住！ 签下契书后，罗薇笑意嫣然：“哈金斯先生，你的慷慨和果断让我敬佩，所以我决定送你一些礼物。” 巴顿兴高采烈地问：“噢我尊贵的小姐，您要送我什么礼物呢？” 罗薇矜持地抬着下巴：“你是布料商人，那我就送你几个与布料有关的秘方吧。” “布料秘方！”巴顿欣喜若狂，差点没忍住从凳子上跳起来。 “是的，是一些布料染色的方子，还有一份纺纱机和提花机的设计图，明天我会让人送到你的店里。” 相信有了这些东西，巴顿生产羊绒布料的速度会缩短很多。 “不过，哈金斯先生，关于这两种机器，我不得不警告您一些话。”罗薇面色严肃地说。 巴顿坐正了身体：“您说。” “这两种机器的秘方，你也不能泄露出去，并不是因为我吝啬，而是这样的机器一旦传开，可能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珍妮纺纱机是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的标志，她不想因为纺织业的发展，让圈地运动提前到来。 羊吃人的现象，上一世的欧洲可是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第16章 占星术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个道理巴顿当然明白。 要是这些秘方传开，那些小作坊肯定活不下去，一大批市民会失去收入来源，市场上羊毛布匹的价格也会降低，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巴顿当即保证，这些秘方他一定会谨慎使用，绝不会泄露出去。 …… 签完契书后，罗薇拿到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笔收入。 一百枚金币，约等于现实世界的一百万人民币。 看起来似乎很多，但对于那些贵族来说，甚至不能维持他们的日常开销。 在这个时代，单是一个男爵就拥有近三万亩的可耕地，还拥有二十名左右的骑士作附庸，而一名骑士的领地就有一千五百亩，大概等于一个村落。 像维娜的父亲韦斯利伯爵，爵位更高，拥有的耕地也更多。 伯爵的耕地接近十万亩，骑士也多至六十余人，还要养一大群扈从和一两千人的军队。 罗薇想要伪装成贵族，她的生活标准至少也要向一个男爵家的小姐看齐，不仅要准备马车、骑士、仆人，还要定制家徽，餐具，服装等等。 但因为她中午才向维娜放了狠话，暗示自己的地位比她高得多，所以她的生活标准还得往上提一提。 最低最低，也得把自己的形象塑造成某个封疆侯爵的女儿，还得是有正统继承权的那种。 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罗薇这时候才觉得头痛。 撒下一个谎，就要用一个更大的谎来圆，她在死刑的路上真是越走越远了。 罢了，已经做过的事后悔也无用，以后还是多赚点钱吧，这样逃起命来成功几率也大一点。 要是富可敌国，说不定还能拿钱买一条命。 当天晚上，罗薇枕着一百金币美美地睡上了一觉。 在梦里，这一百金币钱生钱，再生钱，很快就堆积成了一座金山，差点把她淹没。 笑得她都合不拢嘴。 可惜的是，梦终究是要醒的。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缝的时候，那一座金山就化为了泡影，彻底从她眼前消失了。 “叩叩叩——” 听到敲门声，罗薇艰难地爬起床，揉了揉睡浮肿的脸，过去开了门。 敲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哑婆婆，专门负责给这一层楼的贵族小姐们送热水。 昨晚她去水房续了半年的送水费，以后每天早上都有人把热水送进房间了。 洗漱完后，时间已接近七点半。 罗薇出了门，前往初级部的占星术教室。 在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有魔法后，占星术在她心里的神秘程度直线上升，已经被她开除出了物理学的学籍。 西方的占星术起源于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主要是用星象变化来解释和预言人的命运，有点古华夏卜卦算命的意思。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占星术是不是也跟它一样。 教室里，一些学生正在讨论这门课的教授——托拜厄斯女爵。 托拜厄斯女爵全名杰奎琳·托拜厄斯，她的人生经历非常传奇。 她本来就是大贵族出身，就算什么都不做，这辈子也能过上令旁人羡慕不已的富贵生活。 但她偏偏还有极高的魔法天赋，以及一颗十分聪慧的大脑，在少女时期就被神殿的大主教预言会成为一名伟大的魔法师。 当时有很多王国的继承者向她求婚，被她通通拒绝。 大家都以为她要潜心修习魔法，没想到她却有一颗叛逆的心，跑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与世隔绝了十几年，再出来居然变成了一个占星术士。 当年嫉妒过杰奎琳的女人都嘲笑她脑子坏了，但她们笑着笑着就发现，杰奎琳被神殿邀请成为大主教了！ 一个女人，大主教？ 没等大家开始质疑，杰奎琳就展现了她在占星一道上无可匹敌的能力——观星择时的成功率几乎高达百分百。 有她在，一个国家的庄稼收成都能提高一半！ 从那以后，杰奎琳就陆陆续续收到了好几个王国的封爵诏书，凭自己的实力当上了一名女爵。 听同学讲起她的故事，罗薇都感觉自己在看一本大女主爽文。 女主人间清醒，一心搞事业，期间不间断地打别人的脸，最后走上人生巅峰。 八卦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时针就指向了八点。 故事的女主人公，杰奎琳·托拜厄斯，也终于来到了教室。 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头上戴着宽大的黑纱帽，夹杂着几缕银丝的深棕色长发梳成了高高的发髻，大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 要是只看头发，估计会以为她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但要是将目光下移，就会发现她的肌肤饱满、嘴唇殷红，皮肤白到泛光，完全看不出她的真实年纪。 事实上，她的年龄也确实是个谜。 托拜厄斯女爵是个神秘的人，讲课的时候也是。 她至始至终没摘下过宽檐帽，幽深的目光从黑纱里透出来，殷红的嘴角微微上翘，仿佛能看透人心。 特别是当她的手抚摸过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时，那种无意间散发的神秘气场就更让人心悸。 罗薇没有看清她的脸，也不敢盯着她看。 万一被她一眼识破自己的来历，那可就糟糕了。 算命的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本事，万一这西方的道士也能开天眼呢？ 幸好托拜厄斯教授大部分时间都没有看他们，她在背对着大家画星象图，讲解行星的位置、运行轨迹，以及所代表的事物。 这些内容讲了两个小时才结束。 休息了十五分钟后，课程继续。 托拜厄斯不再讲星象，而是拿出了一个红褐色的檀木盒，放在讲桌上，让他们排队上前领教具。 那么小的盒子，能装什么教具？ 罗薇正疑惑着，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 “是水晶球！” “哇，还有一个！” “咦，我怎么打开是塔罗牌？” “我知道了，是空间魔纹，太厉害了！” “不不不，不仅如此，这个盒子应当是一位炼器师的杰作，否则承载不了如此强大的魔纹。” “不止呢，这上面好像还刻有召唤魔纹的痕迹，双重魔纹，这是怎么做到的？” 队伍缓缓移动，直到罗薇快接近讲桌的时候，她才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个檀木盒是个宝物，每打开一次，里面都会刷新出一个物品，可能是水晶球，也可能是塔罗牌。 根据她的观察，开出塔罗牌的人数很多，开出水晶球的人却只有七八个。 这刷新物品看的是运气，还是天赋？ 轮到罗薇时，非酋多年的她在心里求神拜佛祈祷了好几秒，才敢伸手打开檀木盒，期待地朝里面看去……嗯？ ？？？ 怎么绿油油的？ 第17章 乌龟壳 罗薇奇怪的表情，引得托拜厄斯教授也往盒子里看了一眼。 “这是……” 她发出疑惑的声音。 盒子里，怎么出现了一个绿油油的乌龟？ 她又看了一眼，哦，不是乌龟，是乌龟壳。 乌龟壳也不对啊！ 这只檀木盒的盒底镶嵌了一颗珍稀的魔法石，盒身上绘制了空间魔纹和召唤魔纹，主要有三重功能。 魔法石用来测试学生的天赋方向，空间魔纹用来存储她制作的教具，而召唤魔纹则可以根据学生的天赋发出最适合他们的教具。 而她制作的教具只有水晶球和塔罗牌，怎么会出现乌龟壳？ 托拜厄斯教授的第一反应是怀疑召唤魔纹出了问题。 “大概是魔纹有些松动了。”她关上盒盖，检查到魔纹纹路确实有些暗淡。 听到这个结果，罗薇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一点。 只要问题不是出在她身上就好。 托拜厄斯教授重新点亮了魔纹：“好了，你再试一次。” “好的教授。” 罗薇重新打开盖子，低头一看，心头顿时一梗。 龟壳上流转着幽幽的绿光，一如她现在发绿的脸色。 托拜厄斯教授皱了皱眉，拿出乌龟壳丢到一旁，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魔纹。 确认没有问题，她关上盒子：“你再试试。” 罗薇第三次打开盒盖后，脸上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住，垮了下去。 盒子里空空如也，连根鸡毛都看不到。 托拜厄斯教授也沉默了，她看了一眼檀木盒，又看了一眼这个倒霉的学生，红唇翕动，最后让她后面那个学生上前试试。 罗薇不太情愿地让开，身后的男同学紧张地上前，生怕自己也跟她出现一样的问题。 “幸运之神保佑……”他念叨着打开盒子，里面出现了一摞塔罗牌。 “嗷，我是塔罗牌！” 他高兴地拿了出来。 这下，托拜厄斯教授看罗薇的眼神不对劲了。 “看来不是盒子的问题，”她意味深长道，随即拿起旁边的乌龟壳，“或许这是神的旨意，你就用这个吧。” 罗薇僵着脸，伸手接下了乌龟壳。 往好处想，至少她也刷出了一样东西不是？ 班上的人都在好奇前面发生了什么，当看到罗薇捧着一只绿油油的乌龟壳转身时，全都忍不住爆笑起来。 “哈哈哈，她怎么拿着一只乌龟壳啊？” “笑死我了，她要用乌龟壳占卜吗？” “怎么用，把头钻进去吗？” “哈哈哈哈——” 那些贵族学生们笑得东倒西歪，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稀奇物种，平民学生也在低头偷笑，只是不敢笑出声。 罗薇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对四周投来的戏谑目光置若罔闻。 她看向手里的龟壳，脑海里闪过无数条猜测。 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 是有人做了手脚想看她出丑，还是因为她的运气实在太差？ 托拜厄斯教授应该不屑于欺负一个弱小的学生，那么问题很可能出在她自己身上。 那个盒子是根据什么机制掉落的物品？ 是开启盒子的人的愿望，还是他们身上的某些特点？ 罗薇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她跟其他学生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是从别的世界穿来的。 孕育她长大的文明是华夏文明，华夏文明中最古老的预言方式是甲骨卜筮。 很可能在提到占卜的时候，她的潜意识里想起的是龟甲，所以盒子里就出现了乌龟壳。 知道不是被人做了手脚，罗薇看乌龟壳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乌龟好啊，乌龟象征长寿，肯定能让她活得更久。 至于周围那些人的笑声，笑就笑吧，她又管不住别人的嘴。 当事人没反应，那些学生笑了一阵后也觉得没意思，渐渐地都闭上了嘴。 “笑完了吗？” 托拜厄斯教授幽灵一样的声音飘过教室上空。 学生们面色一紧，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偌大的房间顿时落针可闻。 “既然笑完了，那我们就继续上课了。” “现在，把你们的手放在你们的道具上，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托拜厄斯教授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不禁让大家松了一口气，他们赶紧闭上双眼，聆听她的下一步指示。 “……你们走进了黑夜，眼前一片黑暗……往前走，没有风声，没有阻碍，也没有尽头。” “这是你们的精神世界。” “让自己停下，放轻松，慢慢抬起头。” “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盯着它，追随它的踪迹。” 罗薇紧闭着眼睛，黑漆漆的空间里，好像真的亮起了一点光源，一闪一闪地往上升，像是一颗启明星。 当她意识到那是星星时，整片天空都亮了起来。 漫天星宿罗列在各自的方位上，还原了教室墙上的星图。 繁星闪烁，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托拜厄斯教授的声音从天外传来：“告诉我，那是什么。” “不要张口，用你的意识回答。” 教室里响起一片哈气声，好多人张口张到一半，听到后面那句话声音猛地往回一收，脸憋得通红。 但罗薇已经听不见这些声音了。 她沉醉地看着星图，仿佛遨游在宇宙之中，星云环绕在她身侧，周天星河从她脚下流淌而过，恍如一个璀璨瑰丽的梦。 斗转星移，天河倒转，她窥见了星轨的痕迹，像是宿命般的相遇、重叠，继而又分离，循环。 星轨的运行越来越快，到了一个临界点后，天体的形状突然消失，天幕中只剩一条条金色的线，它们交织缠绕，飞速旋转，最后变成一个巨大的星轨螺旋，搅动着宇宙四方。 罗薇感到一阵眩晕，旋转的星盘仿佛变成了神秘幽深的黑洞漩涡，虹吸着整个宇宙，恐怖的吸力似乎也要将她吞噬进去。 眩晕感越来越重，她想闭上眼睛，耳朵里却突然响起尖锐的耳鸣。 空间塌陷了。 失重感骤然袭来，在落下去的一瞬间，她猛地睁开眼。 教室里的人影晃来晃去，觑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是自己眼睛里出现了重影。 其他人都还在冥想，托拜厄斯教授也在用轻缓的声音讲课。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冥想很轻松，自己却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难道她的天赋很差？ 罗薇疑惑了几秒，又闭上了眼睛。 可惜，注意力怎么都不能集中，她也进不去精神世界了。 她只能闭着眼睛假装冥想，一边听托拜厄斯教授讲课，一边在脑海里画星图的轨迹。 第18章 她决定放弃这门课 “占星术分为两个方向，一是择时，二是决疑。” “择时指的是选择恰当的天时，可以用来预测气象，确定吉时；决疑则是指解决人们的疑惑，回答他们想知道的问题。” “现在，我将教给你们这两种占星术的具体操作方法。” 托拜厄斯教授拿起一个水晶球，闭目感受了一会儿，嘴里发出低哑神秘的声音。 “择时者，拿起你们的水晶球，用你们体内的能量将它灌满……集中注意力冥想，你看到了什么样的星象，你的意识里出现了什么……” “当你看到的星象足够清晰时，它会投射到水晶球上，睁开眼，水晶球会指引你的选择。” 拿到水晶球的十几人陆陆续续睁开眼，盯着手里的道具，眼里写满了迷茫。 什么也没看到，这个结果让他们感到十分挫败。 “初学者对星象的掌握不熟练，精神世界也不够强大，不用担心，慢慢练习会好起来。” 罗薇也悄悄睁开了眼，她看着手里的龟壳，觉得这个方法她可能不太适合。 脑子里想得再丰富，睁眼看到的也只是一块绿油油的龟背，什么想象都没了。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乌龟，背壳怎么这样绿……她的思维开始向奇怪的方向发散。 讲完水晶球的用法，托拜厄斯教授又开始讲塔罗牌。 “决疑者，你们的主要目的是解牌。” “通过冥想清空自己的杂念，确保不会被外在事物干扰……开始洗牌……” “想想你要问的问题，越详细越好，然后开始抽取塔罗牌，摆好牌阵，开始解牌。” “根据塔罗牌呈现的星宫和图案，给出问题的答案。注意，答案正确与否，需要你们自己去判断。” 教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洗牌声，像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罗薇盯着乌龟壳，想要从上面看出星宫和图案，可惜眼睛都看痛了也没看到哪里不一样。 第二个方法也宣告失败。 那她这乌龟壳要怎么用？ 丢几个铜钱进去摇一摇？ 可是这里没有铜钱，不知道用钱袋里的铜币代替行不行。 罗薇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不行。 就算能用铜币代替铜钱，她也不会解卦啊。 难道要用最原始的方法，放火堆里烧一烧看它的裂纹？ 罗薇否定了这个答案，乌龟壳烧一次就坏，她总不能每次占卜都拿一只新的乌龟壳吧！ 一直到占星课结束，罗薇都没能想出办法。 她仰天长叹了一声，看来自己是真的跟神棍无缘。 这门课只有放弃了，也不知道期末考试要是不及格，她会不会被退学。 罗薇忧郁地离开了教室。 占星术她是学不会了，但明天的马术课还得好好准备准备。 首先，她要出去买一匹马。 兜里有了钱，罗薇再见到特洛伊时背都挺了三分。 “给你，今天的钱。” 她直接掏出一枚金币，放到了特洛伊手中。 “金币！”特洛伊吃惊地看着她，像是在问她为什么突然大方起来。 “之前答应你的，一天一金币。” 特洛伊面露怀疑：“你有这么好心？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看得出来，他已经ptsd了，被罗薇用低价雇了两天，还被她贬低过一顿，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值一个金币。 “不要就还我。” “要！” 特洛伊飞快地收起了金币，还要转身背对着她放进钱袋里。 罗薇无语，这句话还真是百试百灵。 “昨天跟踪我的人你追到了吗？”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特洛伊转过来，一脸严肃，“那个人跑进了你们学院，一直没出来。” 罗薇也皱起了眉：“难道是我们学院的人？” 所以她猜错了，不是学院外的人要杀她，而是学院里的人要杀她？ “你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吗？”罗薇问。 特洛伊摇头：“没看清，但他腰间配着剑，身法也很不错，可能是一名剑士。” “……你说了跟没说一样。” 特洛伊不搭理她，继续说：“他的速度很快，外袍上刻了风之魔纹和隐匿魔纹，握剑的方式很独特，应该是某国的骑士。” 罗薇的心一点一点沉下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学院是不准贵族学生带仆从进校的，这名骑士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而且，她之前从温妮和巴尔克那里得知，学院底下是刻有魔法阵的，外人不能进入。 所以这名骑士在学校里还有别的身份，要么是老师，要么就是学生。 罗薇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毕竟学生最快三年就能结业，老师却要一直任教，这名骑士应该是某个贵族少爷或小姐的陪读。 维娜可以排除，她昨天才威胁了她，说要请教廷的圣骑士来揭穿她的真面目，如果那个骑士是她的人，她何必多此一举。 阿西娜也可以排除，她派去查自己的人还没回来，没理由现在就要杀她。 可是这两个人都排除掉，她就没有可怀疑的人了啊！ 罗薇略显烦躁地抬起头：“特洛伊，那只魔蛛的来历你查到了吗？” 特洛伊阴阳怪气：“我是剑士，又不是侦探，而且你当初说了，我只需要保护你——” “打住打住，”罗薇打断他的抱怨，调整了一下心情，“算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你查到。” “我今天出来还有别的事情，走吧，陪我去挑一匹马，再去买房……” 特洛伊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逛了一下午，罗薇的钱包也瘪了一半。 她买了一匹漂亮的枣红马，又在学院附近挑了一座清净的小院，最后还雇了一个女仆，一共花掉三十七枚金币。 “以后你就住二楼东边的那间房，要吃什么就跟贝拉说，让她给你做。” 贝拉是女仆的名字，今年才十七岁，父母双亡，之前在姨母家讨生活，也是个可怜人。 罗薇唏嘘了一声，余光却看到特洛伊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心里一跳，以为又有人跟踪她。 特洛伊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她，嗓音也有些沙哑：“你要让我搬进去住？” “干嘛又用那种眼神看我？”罗薇随意道，“你如果不想搬进去，那就不搬呗，我是怕你没有住的地方。” 特洛伊垂下眼睛，嗓子更哑了：“我没有住的地方，之前都睡酒馆。” 罗薇讶然：“那你……” “谢谢。”特洛伊突然说，森绿的眼眸看着她，里面仿佛泛起了粼粼波光。 罗薇：…… 完了，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咳咳，”她咳嗽了两声，看向院外，“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再去接个人吧！” 第19章 接我的小骑士回家 黄昏下，学院街笼罩着一层温暖的金辉。 街道尽头是希瑞亚魔法学院高耸的石门，整齐的青石砖一路铺向那里，街道两侧的低矮房屋像是它的引路幡。 罗薇和特洛伊步行在学院街上，寻找那个穿梭在街头巷尾的小小身影。 “奇怪，人呢？” 一条街都走到头了，也没看到小男孩，罗薇用疑惑的眼神询问特洛伊，人被他藏到哪儿去了？ 特洛伊脸黑了：“是你让我陪你去买房的。” 他又没有分身，还能一边买房一边看孩子？ “我以为你知道他现在住哪里，”罗薇说着，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走，我们去面包店旁边的小巷子看看。” 其实她一开始想的就是那里，只是后来觉得那里出现过杀手，小男孩应该不敢回去才对。 但现在满街都找不到人，也不排除他藏在那儿。 十几分钟后，罗薇在巷子里的杂物堆下发现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羊皮袄，像是用了几个世纪烂的不成样了，上面还有一大撮细软的棕色头发。 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面临脱发的烦恼了？ 罗薇把目光从发丝上移开，落回到羊皮袄上。 她记得，这是小男孩之前穿在身上的衣服。 这东西实在是称不上袄，上面全是洞，只能算是一张网，不知道是被谁丢弃的，又被他捡了回来。 罗薇丢下羊皮网在巷子里转了一圈，太阳都快落山了，也没见人回来。 “我们走吧，估计是等不到了。”她遗憾地说。 或许小男孩拿着钱跑路了，又或许他找到了更好的归宿，已经忘记她给出的承诺了。 特洛伊扫了一眼杂物堆，转身跟上她的步伐。 太阳落入地平线，天际最后的霞光也即将消失。 背着光，两人修长的身形仿佛两道剪影，沉默地走在凄清的巷道上。 “你们在找我吗？” 童稚的声音包含着一股莫大的勇气，突然从他们背后响起。 罗薇猛然回头，看到围墙的裂缝边站着一个唇红齿白的瘦弱男孩，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麻布衣裳，柔软的头发剪到了耳根，在最后一缕霞光中晕染出暖融融的色彩。 要不是他先出声，她都认不出这就是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小男孩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口，仰起头紧张地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在秋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罗薇笑了，笑得比天边的夕阳还要灿烂。 “是啊。” 她在回答他的问题。 “我来接我的小骑士回家。” 小男孩还是冷，但他已经不抖了，他的眼里盛满了星辉，比夜间最亮的星空还要璀璨。 他动了动冻得通红的脚丫，忽地抬脚噔噔朝她奔了过来，像是要乳燕投怀。 罗薇张开手，以为他会扑到自己身上。 但他没有，他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惴惴不安地问：“今天才第二天，我的考验也通过了吗？” 罗薇这才明白他在害怕什么。 她屈膝蹲下，平视着他的眼睛，脸上露出神圣而威严的神情：“当然，你的表现很出色，所以你的考验提前结束。” 小男孩极快地抿了一下唇，但还是没有遏制住嘴角的上扬，这让他有几分懊悔，觉得破坏了自己深沉可靠的形象。 小孩子的表情都写在脸上，罗薇忍不住想笑，怕自己真的笑出来，她赶紧朝他伸出了手。 “过来吧，我牵着你走。” 她注意到他的小手一直在打颤，应该是快冻僵了。 没想到小男孩却后退了一步，即使眼睛里全是渴望，嘴上还倔强地拒绝：“尊贵的女士，这于礼不合，我不能破坏您的清誉。” “噗哈哈哈——” 罗薇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上前拉起他的小手，就像握住了一团冰块。 “一名合格的下属不会拒绝主人的要求，走吧，这位小骑士。” 小男孩也没忍住，紧抿的嘴唇越拉越开，最后咧到了耳朵根，傻傻地笑了起来。 温热的体温从包裹他小手的掌心里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让他的心也像放进了火炉一样，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他悄悄抬起头，偷看牵着他的最最最温柔善良美丽的小姐，如同珍视一轮明月。 虽然他的明月并没有看向自己。 罗薇在跟特洛伊说话，因为她发现特洛伊的脸色从刚才起就一直很臭，也不知道她哪里又得罪了他。 “你这是怎么了，酒瘾犯了？” “想喝酒就去喝呗，我又没拦你。” “怎么不说话，是生性不爱说话吗？” 特洛伊额头青筋直跳，终于忍无可忍：“对，我要去喝酒，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回学校，至于这只小崽子，我会拎着他回去的！” 罗薇想了想，这样确实比较节省时间，而且天也黑了，回去太晚不好。 “那好吧，我先回学校，你把罗曼送回去。” 特洛伊轻点下巴，很高冷地表示了同意。 罗薇弯下腰对小男孩说：“我在附近买了套房子，特洛伊会带你过去，我明天再出来看你。” 小男孩露出不舍的眼神，但还是懂事地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不要担心。” 罗薇放心地把他交给了特洛伊，还指挥道：“特洛伊，你把他抱起来，他很冷，你用你的大斗篷给他挡一下风。罗曼，抱紧叔叔的脖子，小心掉下去。” 当特洛伊听从命令把小男孩抱起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都黑了。 罗薇像是没看见似的，步调轻盈地往学院门口走去。 特洛伊跟了一段距离，目送她走进学校大门，再也看不见身影的时候，立刻把小男孩放了下来。 小男孩也在挣扎，看不到罗薇后直接跳了下去。 两人分开的动作简直是迫不及待，甚至目光相接时，眼里满满都是对对方的嫌弃。 “走吧，走了狗屎运的小老鼠。”特洛伊讥讽。 “臭酒鬼，我叫罗曼，而且你才是走狗屎运的那个人。”小男孩反唇相讥。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我先见到的小姐，没有我，你根本遇不到她。” 特洛伊看了他一眼，冷哼出声，却也没反驳。 他可是一名剑士，跟一个小屁孩儿计较什么？ 毛都没长齐的家伙。 月光下，一大一小之间隔了四个人的距离，缓缓朝南边走去。 第20章 花里胡哨的马衣 希瑞亚魔法学院有自己的马场，就位于学院最东边的山脚下，马场外围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方便饮马。 上午十点，北纬四十度的阳光越过高大的希利安山，倾斜地照在跑马场缀满露珠的草地上，像是撒下了一地晶亮的钻石。 西侧的训练场是学生们上课的地方，地面经过多年践踏，早已变成了坚实的板结夯土。 训练场上用木桩和铁网分隔出许多赛道，一圈圈赛道围成了一个大大的洋葱圈。 当训练场的铁栅栏打开，一匹匹骏马在赶马人的控制下奔进了场地，马蹄飞踏着地面，掀起一阵呛鼻的灰尘。 罗薇和贵族学生一样，都换上了轻便的骑装，等候在训练场的看台前。 她的枣红马昨天就让人送进了学校马场，为此她还付出了十个银币的喂养费。 等所有人的马都到齐了，马术课的教练，科克·托兰才牵着他的大黑马姗姗来迟。 “都到齐了吗，齐了就去找自己的马。” 托兰教练一挥手，让大家自己去牵马。 没有骑过马的学生看起来很紧张，不敢往马身边走。 好在这些马都很温顺，没有发生马蹄踢人的事故。 罗薇通过辨认马衣，找到了自己的马——是的，她的马穿了衣服。 贵族人士喜欢给自己的爱马定制各种各样的装备，把他们的马打扮得花里胡哨。 就比如维娜的马，不仅戴上了雕花的黄铜马面甲，还披了一件绣了家族纹章的皮质马衣。 而班上的一些贵族男生更夸张，给他们的马配上了全套的马铠，包括面甲、颈甲、腿甲、腹甲和臀甲，甚至还在马嘴上套上了镂空的黄金马笼头。 他们自己也穿得十分隆重，一身的锁子甲和关节护具，头上戴着形状各异的头盔，像个斗志昂扬的小将军。 但罗薇一看到他们的头盔就想笑，因为总是联想到奥特曼头顶的奇怪突起。 相比于贵族学生的意气风发，平民学生就稍显局促了。 学院提供的马只配备了简单的马鞍和缰绳，在一群珠光宝气的高头大马前，显得格外单调。 罗薇原本也是平民中的一员，她无比庆幸自己昨天在商家的一通忽悠下买了店里最贵的马衣，今天在一众贵族学生里才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在上马术课之前，她以为贵族和平民的区别也就是前者的马健壮点，后者的马瘦弱点，谁知道最大的区别竟然是马的装扮。 这个世界真的很残忍，平民连一身完整的衣裳都买不起，但贵族的马却穿金戴银，一套马铠能买下几十亩土地。 阳光渐渐变得刺眼，学生们在托兰教练的帮助下，都成功地爬上了马鞍，开始在赛道上遛马。 第一节课的内容很简单，只要学会上马下马，并控制住马的前进方向就行了。 罗薇上一世骑过马，做这些动作很熟练，但这具身体是第一次骑，在马背上坐久了，大腿内侧磨得有些刺痛。 她控制着缰绳，让枣红马的速度慢下来，一个人在赛道的外侧慢悠悠地晃着，免得大腿被磨破皮。 “磕登磕登……” 马蹬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一抹银色的身影朝她撞了过来。 罗薇偏过头，瞳孔一缩，立马抓起了缰绳。 “吁——” 马蹄飞扬，在她身侧落下。 金色的发丝在风中飞舞，阿西娜坐在高仰的马背上，神态倨傲地睥睨了她一眼。 罗薇在她勒紧缰绳的时候就知道，她不会撞上来，因此面色还算平静。 “阿西娜，你的方向错了。” 她握着缰绳让马往前方走了两步，回头提醒。 阿西娜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居然没有吓到她。 她以为，对方至少会被她吓得滚落马背的。 但她很快就露出一脸虚伪的笑：“抱歉，我不小心拉反了缰绳。” “希望你是真的觉得抱歉。”罗薇看了她一眼，双腿一夹马腹，跟她拉远了距离。 阿西娜眼神一冷，夹紧马腹追了上去：“罗薇，不如我们聊聊天？” 罗薇目视前方：“你想聊什么？” 阿西娜跟她并列：“你见过圣骑士吗？” 罗薇：“圣骑士不会周游列国。” “但有的时候，他们也会离开教廷，去各地完成一些任务，”阿西娜盯着她的侧脸，“比如接到某个贵族的委托，去净化占据了人类身体的恶魔灵魂。” 轰—— 罗薇听到自己心里传来一声巨响，全身血液猛地加快了流动速度，让她的肌肉突然变得紧绷。 阿西娜知道了？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不是原主？ 心脏跳得飞快，极度震惊下，罗薇反而镇定了下来。 阿西娜不一定真的知道，她应该只是想用这个借口教维娜把圣骑士骗过来，好揭穿她的真实身份。 猜到阿西娜的用意，罗薇的心又落了回去。 “净化恶魔？很有意思，可惜我没见到过。”她用冷淡的口吻回道。 “没关系，你很快就能见到了，”阿西娜眼波流转，“维娜怀疑学院里藏有恶魔，她两天前就给教廷写了信，相信这会儿信已经送到了。” 罗薇点头：“谢谢你的告知，我很期待。” “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阿西娜笑意加深，一甩马鞭冲了冲去。 她这样的反应，倒好像真的只是来跟她说几句话似的。 但维娜已经跟她说过这件事了，她何必又来警告第二遍？ 罗薇感到奇怪，难道是因为维娜跟她离了心，所以她不得不自己出马，再来强调一遍？ 之前她并没有把维娜的威胁放在心上，可现在阿西娜又提到了那封信，就让她开始担心了。 如果圣骑士只是来查探自己的身份，她还可以糊弄过去；但如果他们真的能检查一个人的灵魂，恐怕她到时候百口莫辩，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下课后，罗薇忧心忡忡地走去了餐厅。 “罗薇小姐！” 温妮和巴尔克坐在饭桌上朝她招手，他们到得早一点，已经吃上饭了。 虽然上一次的聚餐不怎么美好，但受了罗薇的影响，他们糟糕的用餐习惯改了很多，而且自己也觉得改了更好，正想再向她取取经呢。 罗薇买了一份蔬菜沙拉，端着沙拉碗坐在了两人身边。 “罗薇小姐，你就吃这么一点吗？”温妮瞪大眼睛问。 “不要叫我小姐，以后叫我名字就好，”罗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餐具包，从里面取出一柄干净的银叉，“今天胃口不好，想吃点清淡的食物。” 温妮和巴尔克新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叉子，发出一样的感叹：“真想知道，您的餐具到底有多少！” 罗薇莞尔，将餐具包打开放在他们面前。 “没多少，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你们想看看吗？” 温妮和巴尔克疯狂点头，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她的餐具包。 “一把小刀，一柄长勺，一根圆圆的管，还有两根银棍，这是干什么用的呀？”两人面露疑惑。 第21章 郊外一日游 罗薇笑着把包拿回来，一一给他们解释。 “刀和叉是一对，可以用来切东西和叉东西；小勺用来喝汤；这根银管叫吸管，是用来喝水的。” 她最后拿起两根筷子，当着两人的面夹起了一片蔬菜沙拉：“这叫筷子，可以用来夹菜。” 这些都是她新定制的餐具，加了两倍的工费，昨天下午才拿到的。 学校的食物太诡异，她总担心里面有毒，用银制餐具也方便试毒。 温妮和巴尔克露出惊叹的眼神，他们只见过小刀和大汤勺，其他的都没见过呢。 吃饭的空隙，罗薇跟两人聊起南方的教廷：“听说教廷的圣骑士会净化恶魔，你们见过吗？” 温妮摇头，她都没听说过这些。 巴尔克倒是知道一点，兴致勃勃道：“我听城里的吟游诗人唱过，教廷有十二圣骑士，他们每个人都有魔剑士的修为和魔导师的法力，是双系法师，非常厉害！” 罗薇饶有兴致地问：“那你听说过他们怎么抓恶魔吗？” “据说他们有审判石和圣水，审判石可以审判人的灵魂，圣水可以净化恶魔。”巴尔克说。 “这个我也听说过，”温妮终于听到了一个她知道的词汇，急忙加入话题，“审判石可以让人忏悔自己的罪行，在它面前任何人都不能说谎，只能说真话！” “小时候我奶奶经常拿一块石头假装审判石骗我，每次都把我骗了过去。” 巴尔克感同身受：“是的，还有圣水，小时候我肚子痛去找神父，神父就给我喝圣水，后来我亲眼看到，他就是从井里舀出来的水，真正的圣水只有教廷才有！” 两人说着说着就歪了话题，最后聊到了“谁小时候挨得打最多”这种话题上。 罗薇笑眯眯地听着，心里却不断地往下沉，沉重到她呼吸艰难。 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事发生。 吃完饭后，她的右眼皮突然跳个不停，不妙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罗薇借口不舒服，回到了宿舍。 卧室矮柜上还放着她昨天拿回来乌龟壳，鬼使神差的，她将手放到了乌龟壳上。 下一秒，眩晕感传来，她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一点星光迅速升起，点亮了漫天星图。 她正想用昨天的所学推测星象，天幕中忽然劈过一道闪电，枝叉一样纹路将天空分裂成了数块碎片。 转眼间天穹倾塌，天火降落，地下浮现出一块巨大的龟壳，仿佛背起了整个星图，那些碎裂的天幕也成了龟背上的盾片，圆弧状的星轨融入了盾片上的同心环纹。 大火星宿砸落在龟甲上，星图剧烈摇晃，大地开裂，山河塌陷。 龟甲皲裂炸响，一条断纹自东南延伸向北，自角宿裂向斗宿。 在看到断纹的一瞬间，罗薇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几行字。 角宿一星，东方七宿之首，为苍龙之角，大凶。 斗宿一星，南斗六星之一，为北方玄武之蛇头，吉生。 罗薇似乎明白了这道星象含义。 它回答了她刚刚心里最急切的问题，测今日吉凶，问生路去处。 星图缓缓消失，龟甲也沉了下去。 罗薇睁开眼睛，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上。 大脑刺痛不已，仿佛抽干了她的所有精力，视力也模糊了好一阵儿，才慢慢变清晰。 她扶着墙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右手拿着龟壳，思绪难辨。 从占卜的结果来看，她现在的情况是大凶，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可她今天什么也没做，连校门都没出，凶象来自哪里？ 罗薇右眼皮一跳，她突然想起，她的心慌感都是从听到圣骑士和审判石后才出现的。 难道跟圣骑士有关？ 阿西娜说教廷今天就会收到维娜写的信，从送信到收信，至少也要两天半的时间，就算圣骑士真的要过来，也应该要后天才到，为什么今日大凶？ 等等，她知道自己遗漏什么了！ 魔纹课的迈克教授说过，这个世界有一种魔纹叫传送魔纹，可以连通两个地点，实施远距离传送。 如果圣骑士走的是传送法阵，他们根本用不了两天！ 糟了！ 罗薇猛地站起身，抓起龟壳和柜子里的魔法棒，打开门冲了出去。 占卜的结果是大凶，待在原地必死无疑，只有北方才有生路，她要从北方逃跑！ 罗薇飞快地跑到马场，以她想出城跑马散心为由，从马棚里牵走了自己的马。 马场里有直接出校的侧门，她翻身上马，一路疾驰，来到了昨天刚租下的小院。 “特洛伊呢？” 院子里只有罗曼和贝拉，没看到特洛伊的人。 贝拉惊讶地说：“主人您没有碰到剑士阁下吗？他很早就出门了，说要去学院门口等您。” 罗薇暗暗懊恼，都怪她太急了，竟然忘了特洛伊一般都是在校门外等她的。 “小姐，您要去哪里吗？”罗曼看到院外的马，惶恐不安地跑了过来问。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罗薇摸了摸他的头，从钱袋里取出两枚金币，“你拿着钱，让贝拉带你出去买一身厚点的衣服。” 罗曼眼里浸出水雾，不敢接她的钱。 罗薇叹了口气，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最是敏感，他怕是察觉到了什么。 “放心，我肯定会回来找你的。”她把金币放到罗曼手上，转身出了门。 在学院街的路边，罗薇终于碰见了特洛伊。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特洛伊一脸疑惑。 “没时间跟你细说，我要去一趟北方，你护送我，”罗薇朝他伸出手，“快上马！” “你现在就要走？” “别废话，快点！” 特洛伊没抓她的手，大长腿轻松一跃就跨坐在了马背上，刚好跟她保持一尺宽的距离，随即伸手：“缰绳给我。” 罗薇没跟他争，她的马术肯定不如特洛伊好。 缰绳落到特洛伊手里后，他立刻调转马头，朝着外面跑去。 “走哪条路？” “最近的路！” 特洛伊一言不发，驾着马便往北方跑，带着罗薇一口气跑出了城外。 出了城，罗薇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了一点，没有刚才那么着急了。 特洛伊这才开口：“你要去北方哪里？” 当然是越北越好！ 罗薇刚想说这句话，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逃命，不能让特洛伊知道。 至于北方哪里，星象也没有告诉她明确的地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先往北走走吧，我只是出来散散心。”罗薇含糊道。 散心用得着这么急？还跑来这么远的地方？ 特洛伊没有揭穿她的话，只是握紧了缰绳，夹紧马腹继续往前跑。 他坐的位置没有马鞍，可比罗薇难受多了。 又跑了两个多小时，枣红马开始频繁地仰脖子，速度也慢了下来，不愿意再走。 特洛伊见此提议：“下去休息一会儿吧，马跑不动了。” “好。”罗薇就是再不愿意，马跑不动，她也没办法。 他们俩就这么一匹马，可别给累死了。 下马后，特洛伊把它牵到了一条长满青草的小河边，让它在这里补充点体力。 他自己则脱下斗篷，铺到了草地上，让罗薇坐下，他去河里装水。 “别，”罗薇拦住他，“我不喝生水，河里水很脏，你也别喝。” 特洛伊露出一副“贵族小姐就是麻烦”的样子，在她身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不喝河水，喝什么，这里又没葡萄酒。” “待会儿看看附近有没有村庄，我们去借地方烧点热水。” 特洛伊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绿色的眼睛盯着河边。 马儿倒是吃得很欢快，吭哧吭哧地啃着青草。 罗薇双手撑着地面，后仰着身体，看向远处的树林，密密麻麻的松树长满了山坡，远看就像毛绒绒的草苔。 树林上空盘旋着一群飞鸟，林间似乎弥漫着黑色的雾气。 黑色？ 罗薇扯了扯特洛伊的袖子，指向那片奇怪的黑雾：“那是什么？” 特洛伊抬头看去，目光落在那片树林上，目光陡然一厉：“是邪恶的气息，有魔物出来了！” 第22章 在喷香的淤泥里面捞呀捞 罗薇没想到，自己逃个命还能碰见魔物，这运气，真是绝了。 《奥德里奇之歌》里有关于魔物的记载，这玩意儿一出来，走到哪儿传染到哪儿，还会吃人。 “我们快跑！”她当机立断，就要起身去牵马。 特洛伊却“唰”地一声拔出了长剑，目光无畏地看向森林：“你走吧，我要去杀了它。” 罗薇快气死了，她一个人怎么走，她路都不认识。 “你一个剑士怎么杀魔物？我们先走，等找到下一个村庄，就让村民去通知神殿或城主，他们会来处理魔物的。” 特洛伊：“不能给魔物壮大的时间。” 罗薇服气地点头：“行行行，你去你去，你别死在那里！” 特洛伊拿着剑，大步流星朝枣红马走去。 “你干嘛？”罗薇看清他的目的，穿过来后第一次爆了粗口，“你他妈还想骑走我的马！” “会还你的。”特洛伊头也不回，走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你他妈还个鬼，到时候你连人带马死在那儿！ 罗薇在心里咆哮，她真的快气炸了，特洛伊要走不说，还把马也带走，她一个人留在这荒山野岭，又不认路，眼看天就要黑了，她等着被狼咬死吗？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哪怕是去送死，罗薇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特洛伊把她拉上马，两人一起朝着黑雾弥漫的中心跑去。 越靠近松树林，给人的感觉就越不适。 仿佛空气都变得粘腻了，闻起来一股腐烂的腥臭味儿。 淡淡的黑雾被风吹散到树林边缘，罗薇一眼就看到，那些草叶被雾气笼罩后，以极快的速度枯萎凋零，像是遭到了某种浓酸气体的腐蚀一样。 这种环境，人进去真的不会死吗？ 特洛伊在树林外停下，把马绳绑在了一棵小树上，转身披好他的黑色大斗篷：“我进去了。” 罗薇扫了一眼阴森森的树林，心跳得像要蹦出来似的：“我跟你一起去。” 她握紧拳头，一起去，出了事还有个照应。 特洛伊惊诧地看着她：“你不是害怕？” “好歹你也保护了我这么多天，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在这里，都没人收尸吧。”罗薇凶巴巴地说。 特洛伊蓦地笑了，自信地说：“我不会死，一只魔物而已，我连魔兽潮都杀过。” 罗薇撇了撇嘴：“你就吹吧。” 特洛伊弯着眼睛满是笑意，他也不解释，迈步走进树林：“你跟在我身后，踩着我的脚印走，小心滑倒。” 罗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低头看到地面上两行宽大的脚印，谨慎地踩了上去。 特洛伊的脚很大，她踩在他的脚印上，脚掌四周都有富余的空间，踩起来来很安心。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他的步子太大，她每一步都要跨很远。 树林里本来该铺着一层松松软软的落叶，但因为那些黑雾的侵蚀，落叶层像是化掉了一样，地面又稀又黏，一脚踩上去跟踩到了熔化的沥青一样。 两人走了大概有一百多米，空气已经臭得发酸了，罗薇用手帕捂住鼻子，一时没看路，撞到了特洛伊背上。 “怎么停下了？” 特洛伊站在前面一动不动，声音冰寒彻骨：“是沼泽魔物埃尔，它吃了人。” 罗薇踮起脚，目光越过他的肩看到了远处的景象：浓郁得快化作实质的黑雾中，一只巨大的怪物若隐若现。 它溃烂的身体上长满了乱糟糟的毛发，两只漆黑的眼眶中燃烧着两团蓝色的火焰，嘴里顶出了两只长长的獠牙。 它的上半身像一个巨人，腰部以下却变成了一团恶臭的淤泥，跟土地粘在一起。 罗薇看不出它吃没吃人，她都找不到它的肚子在哪里。 这只魔物至少有五米高，差不多等于两层楼，烂泥一样的嘴巴向四周咆哮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也可能它发出的声音，人类听不到。 罗薇担心地看向特洛伊，小声问：“你真的有把握杀了它吗？” “相信我。”特洛伊留下这句话，身形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顷刻间弹了出去。 罗薇看到一抹残影奔向了巨怪，在离它只有七八米远的时候，那抹身影高高地跃了起来，他手上的利剑反射出刺眼的银光。 特洛伊的速度太快，快到她根本看不清。 她只看到两盏蓝色火焰灭了一盏，怪物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愤怒地击打大地，山摇地动，晃得她都站不稳。 短短几秒钟，黑雾就浓了好几倍，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耳朵里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激烈的打斗声，在这黑暗里却让她无比心安。 这至少证明，特洛伊还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双腿都麻木了，一缕天光忽然照进了林子。 罗薇意识到什么，拔腿便往魔物出现的地方跑，一边跑一边呼喊特洛伊的名字。 山谷里幽静无声，她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特洛伊！” “你还活着吗，活着就吱一声！” 没人回应，她掏出袖子里的魔法棒，默念控火咒释放出了一团火苗，举着火冲进了浓重的黑雾里。 魔物不见了，地上只有一大滩恶臭的淤泥，罗薇眼尖地看到淤泥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 “啊！” 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才发现那是特洛伊。 特洛伊从淤泥滩里坐起来，抹了一把脸，露出了他标志性的铁面具，这才让罗薇认不出来。 “不愧是你，特洛伊，”罗薇忍不住说，“这时候了都不愿意把面具摘下来。” 他的鼻子耳朵和眼睛都被淤泥糊住了，头发也糊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看起来像个泥人。 “你现在可真狼狈啊！” 特洛伊呛了两声，咳出来一大团泥巴：“出了点意外，但结局还是好的。” 罗薇走进去把他扶起来：“出了什么意外？” 特洛伊身体有些脱力，一手扶着剑一边撑着他，颤抖着站起来：“被它吃下去的人还有几个活着，我就先把他们剖了出来。” “在哪里？” “应该就在这里面，等我掏一掏。” 罗薇低头看向深及膝盖的淤泥：“……” 就算那几个人刚才还活着，这会儿也应该被这淤泥给闷死了吧？ 唉，谁让她心地善良呢？ 罗薇收好魔法棒，撸起袖子开始救人。 特洛伊看到她的动作，又惊讶了一次，似乎没有料到娇滴滴的贵族小姐会干这么脏的活儿。 明明她连清澈的河水都嫌弃不干净。 真是个矛盾的人。 特洛伊看了罗薇一会儿，等力气恢复一点后就立刻加入了救援。 第23章 原来您是一位公主 很快，三个完整的人就被他们拖了出来，另外捞出来的还有几个没被消化完的头颅，以及一些零散的骨头和几副骨架。 其中一个头颅还是罗薇亲手拔出来的，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活人，抓着肩膀用力往外一提，结果那人的脑袋掉了。 还刚好掉到她怀里，当时她抱着一颗圆滚滚的骷髅头，人都傻了。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干过这种事！ 她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平静下来，继续去摸剩下的人。 特洛伊又看了她好几眼，心里对她的感情也越来越复杂。 他以为她遇到这种事，要么会尖叫着跑来，要么会吓傻在原地，甚至吓晕过去都有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她还能继续坚持。 很快，所有人包括尸体骨架都捞了出来，还被罗薇强迫症似的摆成了一排。 只有那三个完整的人还活着，两男一女，呼吸都很微弱。 罗薇让特洛伊把他们翻过去倒倒淤泥，免得被淤泥堵塞呼吸道窒息而死。 她自己则拿起手帕细心地给他们清理口鼻，清理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熟悉感。 “不会是……” 她赶紧用手帕把这人的脸擦干净，盯着她的脸出了神。 不会认错，跟她记忆里的脸一模一样，这就是那个资助她来希瑞亚上学的女骑士。 掌心下的脉搏越来越弱，预示着女人即将消亡的生命。 罗薇内心挣扎，这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了。 之前她还想过，如果阿西娜派出去的人找到女骑士怎么办，没想到她现在就遇到了她。 如果她死了…… 阴暗的心理在身体里叫嚣翻涌，罗薇一把将手按在了女骑士的胸膛上，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黑暗无光的眼睛。 如果她仅仅因为这样的原因就放弃救一个原本帮助过她的人，那她跟那个令人憎恶的冷血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自己不是个好东西，就觉得她也是跟他一样的人，可笑，她才不是。 罗薇面无表情地做着心肺复苏，做到差不多的时候，她便低下头，捏住了女骑士的鼻子。 “你、你干什么！” 特洛伊一转头就看见她在亲那个女人，瞳孔震惊，不能接受，发出了一声震碎三观的怒吼。 “我在救她。” 罗薇抽空解释了一句，继续低头往女骑士嘴里吹气。 重复了两三遍后，她再一次低下头吹气时，感受到了对方嘴里呼出的气流。 罗薇动作一顿，抬头看去，对上了一双震惊的深棕色眼眸。 “你醒了。” 她缓缓松开了捏住对方鼻子的手，又给她把了一下脉，若无其事地移开眼：“不要误会，我刚刚是在救你。” “你的心跳恢复了，应该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女人已经反应过来了，震惊的神色飞快褪去。 “谢谢你救了我，我都以为我死定了。” 她感激地看着她的救命恩人，看了几秒，忽然迟疑道：“你是……罗薇？” 距离她们上一次见面才过去半个月，女人对这个容貌昳丽美得仿佛精灵一样的少女印象很深刻。 更何况，她还亲手写了一封推荐信，推荐对方去希瑞亚魔法学院上学，还给了她十枚金币作为路费。 罗薇大脑高速运转，被她认出自己应该怎么办，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是我，”她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把女骑士扶了起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您怎么会遇到魔物。” 女骑士一脸悲痛：“我本来是要去希瑞亚魔法学院的，路过这里时发现山里有魔物的气息，就想顺手把它解决掉，没想到这只魔物这么强大，把我们全都吃了。” “对了，你是怎么消灭它的？” 罗薇让开身体，露出后面的特洛伊：“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是我的护卫，特洛伊干掉它的。” “也是他把你们从魔物的肚子里救了出来。” “你的护卫？”女骑士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想到她一个逃命的孤女还有护卫。 只是，什么样的护卫居然能杀死一只她的骑士团都打不过的魔物？ 女骑士看向特洛伊，目光落到他的面具上顿了顿，随后又下移到了他的剑柄上。 这一看就是一惊，她立刻认出来，那是魔剑士才能用的魔法材料，低阶剑士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强大的魔力运转。 罗薇不是说她是从渔村里逃出来的孤儿吗？她怎么会有一位魔剑士护卫？ 这一刻，女骑士陷入了深深地疑惑。 特洛伊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当罗薇说自己是她的护卫时，他也没什么反应。 毕竟他拿了罗薇的钱，现在也确实干着护卫的活儿。 “抱歉，特洛伊不善言谈，”罗薇看女骑士一直盯着特洛伊，怕她追问特洛伊的来历，赶紧转移话题，“地上还有两个活着的人，或许是您的队友，您要看看吗？” 原主遇到骑士队伍的时候，除了女骑士外，其他人都戴着头盔和面罩，也没跟她说过话，因此她并不认识其他人。 听到“队友”，女骑士立即看向地上，激动地扑了上去：“是他们，是罗伯特和文森，他们为了保护我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又看向四周，目光落在那些骸骨上，眼里噙着泪花：“其他人，都死了？” 罗薇凝重地点了点头。 女骑士深吸一口气，擦干了眼泪看向罗薇：“对不起，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告知你我的姓名。” “重新介绍一下，我名丽莲·罗塞蒂，是基诺科公国的大王女，今天和我的骑士团经过这里时不幸遇了难，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带我们去希瑞亚。” “罗塞蒂家族有恩必还，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罗薇微微吃惊：“原来您是一位公主？” 丽莲点头：“是的，之前遇到你时，我正在和骑士团秘密巡逻边境。” 渔村的位置，刚好就在基诺科公国和特提亚公国的中间，属于被两方争执的地界。 罗薇眼里露出一丝了悟，怪不得，其他骑士都不敢喊她的名字。 而且女骑士就跟女爵士一样少见，丽莲当时被一群骑士拱卫着，其实她的身份很好猜。 是她一叶障目了，过分相信了原主的记忆。 回过神来，罗薇忙对丽莲道：“您当初救了我，现在正是我报答您时候，不用您说，我也一定会帮你们的。” 丽莲脸上露出感动的神情，心里却有些奇怪。 按照礼仪，她都报出了自己的姓名，罗薇也该说出她的姓氏才对，为什么她却忽略了过去？ 到现在为止，丽莲已经不相信罗薇是她自己说的那样，只是一个“被海盗追杀逃出渔村的孤女”了。 光看她得知自己的身份时反应并不是很惊讶，跟自己说话也不卑不亢，态度自然，就说明她还有别的身份，而且地位不低。 其实当初她第一眼见到罗薇，就觉得她的容貌不像是一个小渔村能养出来的，现在又发现她身边跟着一位魔剑士护卫，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或许罗薇跟之前的她一样，因为某些原因选择了伪装自己。 丽莲想到这里，心中大定。 她当初的选择果然没有错。 第24章 回到希瑞亚 既然答应了要帮丽莲，罗薇就开始想办法带他们回城。 两个骑士受了很重的内伤，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他们的马也被魔物吃掉了，没有交通工具。 罗薇只有一匹马，这里有五个人，总不能让他们三个都走路回去吧？ 这里离希瑞亚城大概有六十多公里，走回去也不现实。 “特洛伊，你可以送他们回去吗？”罗薇看向特洛伊。 特洛伊自从听到丽莲王室公主的身份后，身上的气场就有些发冷，听到罗薇问话，他才把头转过来：“可以，您下命令吧。” 罗薇神色诧异，特洛伊这是怎么了？ 只是丽莲还在旁边，她也不好询问：“那你先把他们送去城中。” 特洛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 他从领口里拽出一根细绳，上面挂着一只骨哨，放到唇下轻轻吹响。 哨声清脆悠扬，穿透力很强。 罗薇还在好奇他吹哨子干什么，丽莲就拉着她激动地望向了天空。 很快，天上就飘来了一片黑影。 “狮鹫，居然是狮鹫！”丽莲难以置信地捂着嘴。 罗薇好奇地看着天上，那片黑影越来越大，最后飞到了他们头顶，原来是一只长了巨大的鹰头狮身和大翅膀的怪物。 这就是西方神话里的狮鹫？ 好你个特洛伊，有这么拉风的交通工具不拿出来用，还跟她两个人坐一匹马跑这么远！ 罗薇瞪了特洛伊一眼，后者感到莫名其妙。 狮鹫扇着翅膀，在他们头顶掀起阵阵狂风，最后缓缓落到了特洛伊身旁。 它收拢翅膀站起来，有两个特洛伊那么高，明明长着狮子的身体，却有着老鹰的形状。 特洛伊抚摸着狮鹫的颈毛，让它趴下来，然后把那名昏迷的骑士拎到了狮鹫的后背上，最后看向罗薇。 罗薇秒懂，对激动得脸上升起两抹红晕的丽莲道：“公主殿下，请您坐上去吧。” 丽莲忙道：“不用这么客气罗薇，叫我丽莲就好。” 罗薇乖巧地点头：“好的，丽莲。” 她扶着丽莲爬上了狮鹫的后背，因为看特洛伊那副冷漠样子，不像是会怜香惜玉的人。 等丽莲坐好后，特洛伊把罗薇也拉了上去，护着她站在了狮鹫的右翅膀处。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骨哨声，狮鹫张开巨大的翅膀，飞向了天空。 不愧是传说中的生物，背了五个人还能飞得这么平稳，速度也很快。 风声呼啸，罗薇被吹得有些睁不开眼，要不是特洛伊护着，她肯定已经一头栽下去了。 胡思乱想中，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丽莲，你要去希瑞亚魔法学院吗？” 罗薇大声问道，风声太大，她怕自己声音小了对方听不见。 丽莲抬起头，为难地问：“你知道哪里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吗？我想先修整修整！” 她现在满身都是淤泥，还带着一股恶臭，不想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 况且罗伯特和文森也需要静养，学院里没有他们住的地方。 听到丽莲的回答，罗薇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也不想回学校，虽然她刚刚猜到可能是自己弄错了占卜结果的意思，但万一呢，万一学院里真的来了圣骑士呢？ “那我先带你们去我在城中买下的小院！”她大声回道。 丽莲感激地点了点头。 狮鹫载着五人，很快就飞回了希瑞亚。 罗薇看着底下缩小版的城市，心情复杂。 逃出去用了三个多小时，回来只用了三十分钟，这差距也太大了！ 等等，她终于想起来，她马呢！ 飞到小院上空后，特洛伊蹲下身摸了摸狮鹫的翅膀，狮鹫人性化地回头看他了一眼，缓缓落了下去。 罗薇听到院子里传来贝拉的尖叫声，她应该被吓坏了。 狮鹫降落到院子里后，罗薇第一个跳了下去，安慰蹲在花坛后瑟瑟发抖的贝拉：“别怕别怕，这是特洛伊的坐骑，不会伤人的。” 罗曼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到她一脸惊喜：“小姐，您回来啦！” 罗薇笑着回答：“是啊，我答应过你的，所以就回来了。” 罗曼举着小手原地蹦了一下，嘴里发出兴奋的欢呼声。 特洛伊看到这一幕，眼神又柔和下来。 丽莲从狮鹫的翅膀上滑下来，打量起这座小院，脸上露出些许讶然。 这样精致又宽敞的院子，价格恐怕不低，她更坚信罗薇的来历不简单了。 特洛伊把那两名骑士拎了下来，放到地上，自己又坐上了狮鹫的后背。 “特洛伊，你去哪儿？”罗薇瞥到了他的动作。 特洛伊一顿，直起腰：“我去接马。” “哦，那你快去。”罗薇摆了摆手。 天快黑了，放马儿一个马在外面，很容易遭到野兽袭击的。 特洛伊松了一口气，赶紧骑着狮鹫跑了。 他不喜欢王室的人，也不想跟他们有任何接触。 罗薇则回头吩咐贝拉，让她出去找两个身强力壮的帮佣回来，那两个骑士又大又沉，她们几个要么弱要么小的，可搬不动。 早知道该让特洛伊把他们弄进屋再走的，他拎那两人就跟拎小鸡一样轻松。 好在贝拉很快就叫来了人，帮忙把骑士抬进了房间。 罗薇又让贝拉出去买了几身衣服回来，她和丽莲都是一身淤泥，臭烘烘的，都快被腌成咸鱼干了。 小小的罗曼则帮忙烧水，很快，她们就都洗上了热水澡。 换上干净的衣服后，罗薇来到了客厅。 丽莲比她洗得还快一点，已经坐在了客厅里等她。 “丽莲，你怎么不在房间里休息会儿？” 罗薇快步走了过去，她看丽莲的脸色已经很疲惫了，还以为她会先在床上睡上一觉。 丽莲确实很疲惫，今天跟魔物战斗了很久，最后又被它吞进肚子差点丧命，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快耗尽了，但她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罗薇，所以强撑着走了出来。 “罗薇……”她有些难以启齿，人家救了她，她还问这种有怀疑倾向的问题实在不该，但不问她又不放心。 第25章 她肯定也是王室出身 “丽莲，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罗薇看出了她的心思。 丽莲惭愧道：“被你看出来了，真是抱歉，我确实有问题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魔物的呢？” 生在王室里的人性格都比较多疑，今天的事情太巧，她难免会多想。 罗薇坦诚地说：“实不相瞒，我本来不知道那里有魔物，只是中午我占卜时发现北方出现了异常，我一时好奇，就带着特洛伊骑马跑出了城。” “后来我们骑累了，在河边休息，才看到树林那边有黑雾，特洛伊说那是魔物的气息，我们这才知道树林里出现了魔物。” “救您出来也是个巧合，特洛伊在击杀魔物的时候意外发现它肚子里有东西在动，怀疑是里面的人还活着，就把它的肚子划破，把你们放了出来。” 丽莲上一秒还在惊讶她居然会占卜，下一秒就露出心痛的神情：“一定是文森和罗伯特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击杀魔物，所以拼尽全力弄出动静，想让外面的人救我们。” 罗薇配合地赞叹：“他们真是忠诚的勇士。” “是的。”丽莲连连点头。 “不过魔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罗薇皱起眉说，“那片树林那么普通，怎么会招来一只强大的沼泽魔物？要是有圣骑士在就好了，他们肯定知道魔物是怎么来的。” 丽莲叹气：“圣骑士怎么会管这种小事，没有神谕，他们根本不会离开教廷。” “是啊，”罗薇也跟着叹息，“可是神谕又不常出现，没有闹出大乱子，根本惊动不了教廷。” 丽莲苦笑道：“他们行事就是如此，总是喜欢在灾难发生后才出来拯救世界。” “要是我今天丧命于魔物之口，他们说不定会应父王的请求前来查探一番，然后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罗薇张着嘴，露出惊异的表情：“丽莲姐姐，原来你也讨厌教……” “嘘！”丽莲伸出手指挡在唇前，“不要说这么明显的话。” 说完她又看着罗薇笑了出来：“看来我们王室都不太喜欢那样的行事作风。” “是的。”罗薇露出心照不宣笑容。 丽莲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罗薇，我去睡觉了，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谢，你快去休息吧。”罗薇说。 丽莲转过身，眼里露出一抹精光。 她刚刚特意用了“我们王室”这样的陷阱试探罗薇，罗薇居然没有注意到，她果然也是王室出身！ 丽莲走后，罗薇的目光闪了闪。 阿西娜骗了她，圣骑士根本不会因为谁写一封举报信就前来调查。 还有今天的星象，她也理解错了。 托拜厄斯教授说过，占卜的答案正确与否，需要自己进行判断，她今天差点就因为判断出错走进死局。 角宿指出的大凶，其实是丽莲遇害死亡引发的连锁反应。 如果丽莲今天真的死在魔物肚子里，基诺科国王肯定会向教廷求助，教廷会派人前来调查，然后就会发现她这个“占领人身的恶魔”，她就会被处死。 斗宿给出的生路，其实是让她去北边的森林救丽莲公主，只要救了她，后面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发生。 偏偏她还以为星象的指示是让她逃向北方，特洛伊说要杀魔物，她还不愿意。 幸好，幸好特洛伊是个善良的人！ 不然她这自私鬼今天就没命了！ 罗薇在心里做了决定，以后还是对特洛伊好一点，他很可能是她的福星，是她扭转命运的关键点。 …… 天黑都黑透了，特洛伊才带着枣红马回来。 罗薇听见声音走出院子时，看到他正在给马儿解眼睛上的布条。 “我怎么觉得，你对马的态度比对他们好多了？” 怕马儿恐高，他还在马的眼睛上蒙了一根布条，对待丽莲和那两位骑士可没这么细心。 特洛伊冷哼：“你对他们的态度也比对我好多了。” “哟，嫉妒了？”罗薇打趣道。 特洛伊闷闷不乐地低着头，不想理她。 “好啦，别生气，他们不会在这里住太久的，”罗薇自以为发现了他生气的原因，“等那两个骑士伤好了，就搬出去了。” “这是你的地盘，住谁你说了算。”特洛伊背对着她，“这段时间我会住回酒馆。” “特洛伊，你不会是怕他们看见你的头发吧？”罗薇猜测地问。 特洛伊顿了顿：“是又怎样。” 罗薇沉默了，的确，是又怎样。 她又不可能现在把丽莲他们赶出去。 但她也不能就这样让特洛伊走，虽然特洛伊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她知道，他的心很坚硬。 “特洛伊，”罗薇想了想，用温柔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贵族，可能他们伤害过你，但也不是所有贵族都不是好东西。” “丽莲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没办法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视而不见，我很感谢你今天帮了我，我才能还清这份恩情。” “等我还了她的救命之恩，我和她之间就不会再有什么往来了，这段时间要辛苦你忍耐他们一下，不会太长的。” 特洛伊终于看向了她，眼里露出一丝不解：“她是王室公主，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平民，你为什么在意我喜不喜欢她？” 罗薇理智道：“我想说我们是朋友，我跟你更好，我们认识更久，但我想这些话都太虚伪，你也不会相信。” 特洛伊：不，我相信。 “所以我真正的理由是，我需要你，比起他们，我更需要你。” 罗薇真诚地望着他：“在我这里，你的存在比他们更重要。” 没有丽莲，她并不会损失什么，但没了特洛伊的保护，她是真的会死！ 特洛伊却像是傻了一样站在原地，耳朵里反复盘旋着那几句话。 她说，她需要他。 她说，他的存在比他们都重要！ 一股酸涩又甘甜的感觉从心底漫上了心扉，酥酥麻麻的，又带着一丝痒意，让他忍不住想要解开扣子，摸一摸自己的心脏。 他的心，是不是坏掉了？ 特洛伊忽地握紧拳，掩饰自己激荡亢奋的内心：“咳咳，既然如此，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你也不用给我钱了，我会想办法去赚……” 罗薇：？？？ 特洛伊到底在说什么啊？ 等等—— “不用给钱就能雇佣你，还有这种好事？”抓住重点后，她的眼睛腾的变亮，“真的不要钱吗？” 特洛伊看着她明亮的、不染一丝尘埃的大眼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的脸瞬间变黑，狞笑：“不给钱就雇佣我，你做梦！” “一分都不能少！” 第26章 罗薇·伊西斯 特洛伊果然还是那个视财如命的特洛伊。 罗薇心下稍安，还好还好，差点以为他跟自己一样，被人穿了呢。 既然危机解除，她也该回学校了，夜不归宿是会被扣分的。 不知道学院能不能办理走读，在宿舍洗澡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改天得去问问巴尔克。 夜色撩人，罗薇伴着银月，回到了蔷薇簇拥的罗曼式城堡。 在没有夜间娱乐项目的魔法学院里，学生普遍都睡得很早，女生宿舍楼有一半的窗户都灭灯了。 也有可能是为了省油，毕竟这时候的灯油不便宜。 罗薇提起长裙，轻轻踏上旋转楼梯的石阶，以免惊扰他人。 楼梯墙上放了几盏壁灯，昏黄的火苗安静地燃烧着。 快上二楼的时候，楼梯上投下了一条长长的黑影。 罗薇抬起头，跟上方的阿西娜狭路相逢。 “你居然没走？”阿西娜很意外。 罗薇比她更意外：“走？去哪里？” 阿西娜俯视着她，一贯从容带笑的脸庞现在却显得有些刻薄：“我看到你去马场牵马，还以为你要逃跑了。” 罗薇往上走了两步，反问：“我为什么要逃跑？” “那你牵马干什么？”阿西娜咄咄逼人。 罗薇轻笑了一声：“下午阳光正好，我只是去城外跑跑马而已，那么多人都去，你为什么独独盯上我一个人？” “贵族少年们喜欢出城打猎，他们出去很正常。” “我喜欢出城散心，就不正常？” 罗薇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跟阿西娜擦肩而过，毫不退让。 “你是叫罗薇·伊西斯，还是别的什么姓氏？”阿西娜在她身后喊道，声音里透着一股阴寒。 罗薇脚步一顿，转头：“你从哪里得知的这个姓？” “果然是你，”阿西娜的目光像一条阴冷的毒蛇，“我知道你的目的，但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罗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得懂，那些东西早就不属于你了，你最好不要奢望夺回什么，因为，你肮脏的血脉不配。” 温柔的假象褪去，终于露出了美人皮下的森森白骨，阿西娜轻蔑地盯着她：“就算是给我做洗脚的侍女，你都不够格。” “呵呵，有趣。”罗薇勾着唇，慢条斯理地说，“听说一个人越缺什么，就越喜欢强调什么。” “阿西娜，你也是这样吗？” 阿西娜脸色一变，怒极反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牙尖嘴利下去，别到时候跪下来求我。” 她大步从罗薇身边走过，留下一句话。 “早点认清自己的身份，离开希瑞亚，别逼我出手。” 罗薇保持微笑：“那我拭目以待。” 壁灯拉长了两人的身影，空荡荡的走廊上，两道身影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罗薇回到寝室，面色唰地沉了下去。 她把阿西娜一直以来针对她的意图搞错了。 阿西娜并不是想揭穿她，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让自己离开学院，离开希瑞亚。 那些她以为的试探，其实都是对方的恐吓。 阿西娜知道什么，并且忌惮她的出现，所以想把她吓走，或者让她知难而退。 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要让她这么做？ 她可以确定原主并不认识阿西娜，跟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在原主十几年的记忆里，她也一直待在渔村，从没出过村子。 原主父母早逝，她三岁就被村长家收养，随着她渐渐长大，容貌越来越盛，村长怕护不住她，甚至不敢让她见外人。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跟一个远方的贵族小姐产生矛盾？ 除非，阿西娜认错了人。 “伊西斯。”罗薇默念了一遍这个姓。 总觉得有点熟悉，是在哪里听过呢？ 想了半天想不起来，罗薇干脆吹熄了油灯，上床，盖被睡觉！ 累了一天，她几乎是沾床就睡，睡眠质量好得惊人。 一夜无梦。 钟声响起，女生寝楼飞快地热闹起来。 敲门声，脚步声，各种碰撞声，一大早响个不停。 罗薇被声音吵醒的时候，还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荒诞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今天是她上学的第七天，上午要上剑术课。 希瑞亚魔法学院就是这点不好，虽然上半天放半天很轻松，但是除开凛冬来临的那一个月，其他时候都是一天一节课，一个睡懒觉的早晨都不给，天知道她每天爬起床的时候有多困难。 因为起得晚，罗薇连牙都来不及刷，洗了脸就往广场上跑——剑术课的上课地点正是学院广场。 第一节剑术课，学校给发的是木剑，打到身上也只是疼一会儿，不会伤到人。 剑术课的老师是坎伯兰教练，至于叫什么名字，他自己没介绍，学生也不好意思问。 教了一些基础剑法后，他便让大家两两对练。 罗薇和一个脸圆圆的少女配了对，对方叫艾米，出身于一个农场主家庭，在平民中算是比较富裕的那一群人。 只是班上的贵族太多，艾米跟其他平民一样遭到了歧视。 “罗薇小姐，您真是个好人。” 对练一会儿后，艾米给罗薇发出了一张好人卡。 “谢谢你的夸奖。”罗薇收下了她的赞美。 这段时间她这样的话听多了，因此一点也不觉得脸红。 “艾米，拿剑的手还要高一点，这样才标准。” 罗薇耐心地纠正着艾米的动作，她有心跟班上的平民交好，这一周来成效显著。 班上的平民还是惧怕贵族，但看到她已经会主动打招呼了。 中午罗薇没去食堂吃饭，广场离校门近，她打算去外面吃。 特洛伊等在校外，见她出来后就走了过来。 “那几位还好吧？” “早上去看了一眼，那两个骑士已经醒了。” 罗薇点点头：“那就好，只要能醒过来，命就保住了一半。”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人真的挺惨，生病或受伤都不敢找医生，全靠自己扛过去。 不过要是换作她自己，估计也不想找。 这个时期的医疗手段堪称魔鬼，生病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找了医生，还会死得快点儿。 欧洲中世纪的医学非常落后，因为过于信奉宗教，所以他们认为生病的人都是因为中邪，或者本身就有罪，不应该寻求治疗，而应该向神忏悔。 就算治疗，过程也非常痛苦，要么放血放死，要么催吐吐死，再不济就是灌肠拉死或者服毒毒死。 最最残忍的办法就是切除大法，哪里疼痛切哪里，手疼砍手脚疼砍脚，脑袋疼就往脑子里打铁钉，孕妇难产就鞭打孕妇，把死亡率从百分之十提升到百分之百。 治好了要感谢神的宽恕，治不好就是罪大恶极早就该死，简直黑暗至极。 昨天丽莲说想先找个地方修整时，罗薇就猜到了她的顾虑。 要是她把两个重伤的骑士带去学院，学院肯定会积极地找医生给他们治疗，到时候治死了不说，两个忠心耿耿的骑士还要背上“神灵降罪”的罪名，只怕死了也不瞑目。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上帝和基督，但医疗手段和中世纪的欧洲没有分别。 如果罗薇狠得下心，她以后还可以当医生骗，啊不，赚钱。 毕竟她学过占星术，而在这个时代，会根据星象选择人体不同部位放血的医生那可是香饽饽，是非常受人尊重的职业。 想到那些因放血过多而死的冤魂，罗薇打了个寒噤。 算了算了，这种事想都不能想，太损阴德了！ 第27章 伊西斯王后 “你很冷吗？” 特洛伊看她抖了一下，还以为她被冻到了。 罗薇回过神，忙道：“没有，不冷，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特洛伊露出探究的眼神：“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害怕？” 罗薇坏心眼地问：“看医生你怕不怕？” 特洛伊抖了抖，仿佛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记忆，紧紧闭上了嘴巴。 他这反应…… “你看过医生？”罗薇满眼好奇，“你生了什么病要看医生，医生怎么给你治的？” 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她是真的忍不住想采访一下，想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看病时都是什么样的心态。 也不知道放血催吐灌肠服毒四大法中，特洛伊体验过哪一个。 而且，看过医生还能活下来，他是真了不起啊！ 只是特洛伊一直不接话，罗薇神色渐渐微妙起来：“不会是做了痔疮手术吧？” 特洛伊恼羞成怒：“不是，你别乱猜！” “不会吧，还真是痔疮？”罗薇咋舌。 在这个时代，成功率最高的手术就是切痔疮了，一切一个准，手起刀落再拿烙铁一烙，完美。 “说了不是！”特洛伊怕她越猜越离谱，赶紧说，“只是放过几次血，医生拿水蛭给我吸的。” 听到水蛭两个字，罗薇脸都揪成了一团：“还不如切痔疮呢，那玩意儿钻进身体里怎么办？” 特洛伊铁青着脸，他确实被水蛭钻进去过，费了好大力气才拔出来，不然他也不会听到医生就这么抗拒。 但这种真相他才不会告诉罗薇呢！ “你不会一生病就放血吧？”罗薇想着想着又问起来，“你放过多少次血，不觉得头晕吗？其实血放多了会死人的，信我的，以后不要放了。” 特洛伊心累，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又不得不解释：“我没有放很多次，如果不是病得快死了，没人想去放血。我小时候生病做的最多的也只是祷告和祈求圣水。” “祷告和圣水也没用啊，不过也说不定，这叫信心医学嘛，有时候暗示自己确实能起到点效果。”罗薇捂着下巴说。 特洛伊闭了闭眼睛，已经不想再听她说话了。 伤人！ 你知道就好，非要戳穿干什么！ 两人并肩走着，学院街被他们落在身后，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特洛伊。” “干什么？” 罗薇眉目清冷，刚才嘻嘻哈哈的样子已经不见了：“你听过伊西斯这个姓吗？” 她也是刚刚想起，问一问特洛伊，说不定他会知道。 “伊西斯，”特洛伊重复了一遍，眼眸微动，“你见到了姓伊西斯的人？” 罗薇矢口否认：“没有，就是听学校的同学提了一句，神神秘秘的，有点好奇。” “哦，”过了好几秒，特洛伊才缓缓开口，“伊西斯是个很尊贵的姓，用这个姓氏的人，就代表他是生命之神的后裔，因为生命女神的名字就叫伊西斯。” 罗薇这才得知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她上一世看过埃及神话，埃及神话里的生命与健康之神就是伊西斯，伊西斯女神同时也是守护死者的神。 这是很典型的起名方式，以你之名，冠我之姓，继承并彰显祖辈的荣耀。 “那你见过姓伊西斯的人吗？”罗薇试探道。 “没见过，但听说过。” 特洛伊抬头看向南方天空：“伊西斯是从荒原传来的姓，在西原大陆上不多见。” “我只听说过一位，是亚特王国现任国王的前王后，蓓姬·伊西斯，据说她是从荒原古国远嫁而来的一位公主，不过她已经去世多年了？” 罗薇心里没来由得揪痛了一下：“怎么死的？” “听说是在跟人私奔的路上坠河而死。” “王后，跟人私奔？” “嗯，这位王后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发现国王和她的侍女睡在了一起，一气之下就要离婚，但亚特国王并不同意，于是就和人私奔了。” “跟她私奔的那个人叫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要不是当年这则王室丑闻闹得沸沸扬扬全大陆皆知，我也不会听说这些消息。” “我怎么没听说？”罗薇怀疑道，原主记忆里就没听说过这个。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特洛伊看她一眼，“那时候，你应该还没出生吧。” 罗薇一听这语气：“啧啧，您老人家多大岁数啊，说话老气横秋的！” 特洛伊面色果然难看起来：“我才二十三岁！” 罗薇：“什么，你居然都是二十三岁的老光棍了！” 这个年纪放在这个时代，可不算年轻了。 特洛伊磨着牙：“我不是老光棍！” “好好好，你不是，”罗薇看他生气，赶紧说回正事，“那伊西斯王后的尸体被找回去了吗？” “我不知道！”特洛伊胸膛起起伏伏，话题转换得太快，倒显得他气量太小似的。 平复了几下呼吸，他才继续往下说：“不过伊西斯王后死后没多久，亚特国王就把那名侍女立为新王后了。” “听说这位侍女长相非常美艳，当年差点被一个爵士老爷抢去做情妇，还是伊西斯王后救的她。” “不过也有人说，是伊西斯王后太单纯被骗了，这名侍女是破落贵族出身，早就有攀附国王的心。” “她特意在王后出行日勾引爵士老爷来抢，好被心善的王后救下带回宫中，趁机搭上国王。” 罗薇听完，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好狗血的戏码，好精彩的反转。 更狗血的是，她发现自己可能跟这位伊西斯王后有点关系。 十五年前，年龄也对得上。 原主不会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吧？ 如果真的是，那原主死得不冤，阿西娜心狠手辣，一看就是个“趁他病要他命”的主儿。 说起来，今天刚好是原主被执行绞刑的日子。 罗薇按照原来的命运走势推演了一下，发现原主这时候已经走进了死局。 冒充贵族的罪名确实不足以让她去死，害死她的原因有三重。 前两重自然就是阿西娜的推动和神秘刺客的暗算，最后一重，就是丽莲公主。 第28章 他们叫她美杜莎 丽莲公主昨天下午遇害，一晚上的时间，足够希瑞亚得知她的死讯了。 一国公主居然死在希瑞亚郊外，城里的人肯定会惶恐不安，城主也会想办法隐瞒这个消息。 让原主的死掀起一场市民的狂欢，让他们忘掉郊外的魔物和即将到来的基诺科国王的问责，确实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就是可惜了原主鲜花一样的生命。 今晚回去买一束花吧，就当是给原主的祭典。 罗薇仰起头，望着白云浮动的天空，在天幕上幻化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今天的祭品简陋，不要嫌弃。 以后我会把你的仇一一报复回去，以此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在原主心底，最恨的不是阿西娜，而是那群海盗。 他们劫掠了她生活十五年的村庄，杀死了她所有爱护的人，还把她逼得逃离港湾，让她赤手空拳地直面了这个冷漠又悲哀的世界。 “唉……” 罗薇抚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刚刚那一瞬间，心里涌出的恨意差点把她的理智都给冲垮，让人生出了一种想要毁天灭地报复整个世界的欲望。 “怎么又在叹气？”特洛伊看了过来，不确定地问，“你在同情那个王后？” 罗薇放下手：“是有点同情，那个王后有孩子吗？” 特洛伊摇了摇头：“没听说有，新王后倒是生了好几个，可惜都不太受宠。” “为什么？国王不是很爱她吗？” “没有遗传到王室的面貌特征，让国王有些不喜。” “什么特征？” “黑发，黑瞳。新王后是金发美人，她的孩子也是，听说亚特国王为了能生出黑发的继承人，已经开始考虑换一个王后了。” 罗薇又叹了口气，这个悲惨的世界，对女人还真是残酷。 当初贪恋侍女的美貌把她立为新王后，现在又因为她生出的孩子是金发就要换掉她，真的很讽刺。 “亚特王室的成员全都是黑发吗？”罗薇怀疑，原主会不会是亚特国王的亲生女儿。 “新王后生的那几个不是，国王也一直不想给那几个孩子册封，他还许诺他的几位情妇，谁能给他生下黑发的孩子，就立她为新的王后。” “不过新王后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国王身边的女人都被她给弄死了，所以到现在也没生出新的继承人。” “新王后到底叫什么名字？”罗薇都快听岔劈了。 特洛伊思索了一会儿，说：“好像叫安娜还是安妮什么的，我记不清了，亚特人都喜欢叫她美杜莎王后，暗讽她的美貌和毒辣。” 美杜莎王后，听起来确实是个令人着迷的坏女人。 罗薇心情复杂，如果这是个纯粹的故事，她可能还会觉得这个女人有手腕，很不错。 但在涉及到原主身世的情况下，她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完全好不起来。 “那个美杜莎王后有女儿吗，多大？” “你问她女儿干什么？”特洛伊越来越觉得奇怪。 罗薇叹气：“因为我怀疑，我们班上的一位女同学就是她的女儿。” 特洛伊瞳孔一缩，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身侧的剑。 罗薇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还在说：“我觉得那个女同学在针对我，就因为我有一头黑色的头发。” 特洛伊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只是右手还是搭在剑柄上：“有可能只是嫉妒你。”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事情，声音有点飘忽：“有些人就是这样的，会因为嫉妒就想毁掉另一个人。” 嗯？这话的意思…… 罗薇两只眼睛像探灯一样照了过去。 “我不是在说我，是说有的人。”特洛伊声音慌乱，“就比如，比如你说的那个女同学，对，美杜莎王后最大的女儿跟你的年纪差不多大，或许就是她。” 罗薇：“详细说说？” 特洛伊憋屈道：“详细点就是，美杜莎王后的大女儿是在伊西斯王后还没离开的时候出生的，严格说算是国王跟她的私生女，所以一直没被王室正式接纳。” “国王也不愿意承认她，因为这代表了他闹出的王室丑闻，只是把她放在宫中，按公主的待遇养着。” “你见过这位公主？”罗薇突然问。 特洛伊自嘲：“我一个平民，怎么可能见到他们。” 罗薇哦了一声：“我听你说得这么详细，还以为你去过亚特王宫呢。” 特洛伊：“不是你让我详细说说的吗！” “我也没想到你真的知道啊。”罗薇吃瓜一样地看着他。 特洛伊气得面部肌肉抽搐，粗声粗气地答：“酒馆里什么人都有，你去待一段时间，会比我知道的更多。” “原来是这样。”罗薇失了兴趣。 “那位伊西斯王后长什么样？”她最后问道。 特洛伊难以启齿道：“听说，嗯，长得也很美，有一双比黑曜石还黑的眼睛，像一位高贵的女神，就是不太容易让男人产生欲望。” 罗薇被这个形容给噎到了：“你们男人真变态。” “又不是我说的，”特洛伊叫屈，“这是从亚特国王口里传出来的。” 当年亚特国王这句话可是惊呆了整个西原。 “他还是当着邻国使者的面说的，抱怨自己的妻子虽然美丽但太高冷，没有她的侍女在床上热辣激情。” 邻国使者回去把这句话当笑话讲给其他人听，传得全西原都知道。 罗薇：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她为什么想不开要问这个问题，她干干净净的耳朵，脏了！ 呜！ 到了小院外，特洛伊就不肯进去了，罗薇知道他待在里面不自在，也没挽留。 她一个人踏进小院，才刚跨进门呢，罗曼就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小姐，你终于来啦！” 罗曼穿着温暖的羊毛外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虽然还没养起肉来，但精致出众的小脸蛋已经让他显得有些不同凡响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罗曼长得这么可爱，简直像是天上送下来的天使！ 罗薇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小脸，嘀咕：“这要是长大了，得迷死多少人呐？” 罗曼听懂了，立刻说：“我也要像特洛伊一样，用面具把脸遮起来！” “为什么呀？”罗薇一跟小孩子说话，声音就变得嗲声嗲气。 “因为我只给小姐一个人看，”罗曼大声宣布，“我要永远做您的骑士！” “噗，小嘴真甜。” 罗薇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等他以后有了心爱的姑娘就不这么想了。 罗曼一看就知道她没当真，鼓起腮帮子：“我是认真的！” “你呀，”罗薇用指腹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蹲下来认真地说，“虽然我收留了你，但我并不想用恩情绑架你，我希望你是自由的。” “你忘了吗，你也救过我，所以我们打平了。” “不是，才不是这样的！” 罗曼还小，找不出话来反驳她，又没办法表达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小小的人儿顿时生起了闷气。 “怎么跟特洛伊一个样。”罗薇好笑地摇了摇头，摸了摸他的头，朝厨房走去。 第29章 贴心小棉袄罗曼 罗曼站在原地，举起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顶，帅气的小脸上满是丧气。 气了一会儿，他噔噔跑到院子里，对着院子里的水桶揽镜自照。 水面上倒映出一个冰雪可爱的小男孩，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柔软的嘴唇，还有一双色泽极浅只微微带棕的眼睛，像两颗蒙上雾气的琥珀。 才七岁的年纪，就隐隐看得出俊美和绝色了。 要不是因为太瘦，瘦得脱了形，他的外貌或许会更惹眼一些。 罗曼照完水镜，终于满意了。 他没有跟特洛伊一个样，他比特洛伊好看！ 虽然没见过特洛伊的整张脸，但小小的罗曼就是这么自信！ 罗薇在厨房找到正在做饭的贝拉，询问丽莲三人今天上午的用餐情况。 贝拉怯怯地说：“罗塞蒂小姐不太喜欢我做的饭菜，不过另外两位先生不怎么挑食。” 罗薇看到了锅里剩下来的炖鱼和架子上的面包片，确实做得很粗糙。 她拿出三枚银币交给贝拉：“你下午出去买一袋细面粉、鸡蛋和一桶牛奶，我教你怎么重新过筛做更好吃的面包，再去买两个铁锅和三个陶罐，牛肉和鸡肉也多买一点回来。” 明天又要上药剂课，她的香料作业还没做，趁今天下午有空赶紧把它做了。 调香她是不会，但配卤料她还能不会吗？ “对了，还有糖，再买点杏仁糖回来。” 想起来这个世界的糖很贵，罗薇又给了贝拉两枚银币。 手里捧着五枚银币的贝拉手都在颤抖，她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 之前在姨母家干活，一天的收入也只有两枚铜币，只够她买一块掺了石子的黑面包。 贝拉担心地看着她的新主人，怎么办，好害怕主人会把家里的钱挥霍一空，到时候她只能跟着流落街头。 “怎么了？”罗薇看到贝拉忧心忡忡的表情，奇怪道。 “没什么主人，您快去忙吧，我要去采购了！” 贝拉努力挺直身体，为了这个家，她今天一定要好好跟那些商人砍砍价！ 罗薇回到正厅，丽莲刚好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 “罗薇，你下课啦？” “是的，丽莲，你要出门吗？” 丽莲提起裙摆走到她面前，亲切地说：“我打算去一趟希瑞亚魔法学院，本来我今天上午就该去报到的，没想到拖到现在。” 罗薇眼神迷惑：“原来你也是魔法学院的学生。” 丽莲忍俊不禁：“我可不是学生，我是学校的老师。” 罗薇倏地瞪大眼：“你是老师？” 丽莲看上去只比她大三四岁，竟然是学院的老师！ “不像吗？”丽莲张开手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捂着嘴笑得眼睛弯弯，“我是学院新聘请的魔药课老师，因为巡视边防才晚报到了几天。” “魔药课，”罗薇恍恍惚惚，“是药剂学吗？” “是药剂学的升级课程，中级魔药制作，等你成为中级魔法学徒后会见到我的。”丽莲温柔如水地说。 罗薇还是觉得震惊，丽莲的马甲可真多呀，比她还多。 当她以为她是一名骑士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她是一名公主，当她知道她是一名公主后，她又说自己是学校的老师。 难怪她能给原主写推荐信，老师手里有内推名额！ 想起这件事，罗薇又觉得有些疑惑：“丽莲……老师，你当初为什么推荐我来希瑞亚呢？”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有魔力波动，我想你的魔法天赋应该不错，就推荐了你来这里就读。” 跟她猜的差不多，罗薇再一次向丽莲道谢，谢谢她当初救了原主。 丽莲看得很通透：“谢什么，我救的是我自己，要不是你，我早就成魔物的腹中餐了。” 她告别罗薇，急匆匆地出了门。 罗薇暗道糟糕，她竟然没有准备马车。 贵族小姐出门，怎么能不坐马车呢，丽莲该不会走着去学校吧？ 罗薇在这里为自己默哀，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富婆气质，在这一刻终于散得一干二净，丽莲去了学校一打听，不就又怀疑上她了吗！ 正当她心如死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门外骨碌碌的车轮声。 罗薇一愣，朝院外看去。 一辆简单却不失格调的拱顶小马车出现在了门外，拉马车的马还是一匹白马，马车前还坐着一个十岁出头的短发少年！ 如果没有看错，那辆马车是从她小院的侧门出去的吧？这附近又没有别的房子，而她刚刚也没听到车轱辘声。 难道是丽莲上午就叫来的？ 罗薇心虚不已，把在院子里拔草的罗曼叫了过来：“罗曼，那辆马车是罗塞蒂小姐自己叫来的吗？” “不是，”罗曼抠着手指，小心地用湿润的眼睛瞅她，“是我买的。” “你买的？”罗薇不可置信地问，“你哪里来的钱买马车？” 罗曼低下头：“是您昨天给我的两枚金币，我只买了一件八十铜币的羊绒衣，剩下的就用来买了马车。” 罗薇心头震动：“可是马那么贵，还有马车，剩下的钱也不够啊！” “够的，”罗曼掰着手指数，“我从认识的大叔那里买了一匹三岁的小马，我告诉他这匹马要用来给您拉车，您平时都在学院不常出行，拉车的马儿也不会累，如果把马半价卖给我，我就能给他吃最好的草料喂上三年。” “三年后您要离开希瑞亚，我就把马原价卖给他，还能帮忙驯马，马儿五岁以后才是黄金年龄，这样他就相当于一分钱不花养大了一匹壮马。” “老板同意了，就只收了我一个金币。” “然后我让马老板给我介绍了卖马车的商人，我告诉他我要给贵族小姐买马车，如果他把马车便宜卖给我，我就帮他宣传，说贵族都在他家买马车。” “卖马车的商人也同意了，只收了我九十银币。” 罗薇越听越震惊：“那你只剩二十铜币了，你怎么雇到的马夫？” “汤姆不是马夫，他也是孤儿，他经常在马车行那边乞讨，知道怎么赶马，我找到他说，如果他愿意给您当马夫，我每天都把我的饭给他分一半，他就同意了。” “然后我把我之前穿的麻布衣服给了他，带他去洗了澡剪了头发，还让他试了试赶马车，他赶得很好。” 说到这里，罗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沮丧：“我本来是想给您坐的，没想到那位小姐也要用车。” 罗薇已经被他震撼得说不出话了，自己这是捡到了一个天才儿童啊！ “罗曼，你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她连忙安慰，“你做得很好，罗塞蒂小姐是我的客人，如果她出行没有马车，丢的就是我的脸面。” 罗曼一听也高兴起来：“真的吗小姐，我真的帮到您了吗？” “当然！”罗薇肯定地点头，“不过你是怎么想到买马车的？” 罗曼羞涩地说：“昨天中午看您从马背上下来手都勒红了，我觉得您一直骑马肯定很难受，就想给您买一辆马车。” 罗薇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她可算知道有一个贴心小棉袄是什么感觉了。 第30章 擦鼻涕的绝色美貌 既然罗曼这么聪明，教育也得提上日程了。 聪明的孩子，就应该上学，让他体会学习的苦！ 罗薇下定决心，要给罗曼找个好老师，不，一个不够，她得找七八个。 文学数学射箭绘画音乐，骑士要学的都给他安排上，骑士不学的她给他开小灶，她养的孩子，就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罗薇看着罗曼毛茸茸的头顶，心中热血澎湃，好像突然化身成了一个狠心鸡娃的家长。 罗曼后脖子一凉，小小的脸上大大的迷茫，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这里阴风阵阵呢？ 没过多久，汤姆送人回来了。 罗薇看他年龄虽小，赶马的动作却很熟练，便把他叫到院子里：“你叫汤姆是吗？” 汤姆瘦得像根麻杆，凹陷的眼窝缺少脂肪的支撑，看起来像两个窟窿，他身上穿着罗曼的衣服，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一大截，站在那里畏畏缩缩，身体害怕地发着抖。 “别害怕，我问你答就行。”罗薇看不得小孩子这样，汤姆让她想到了第一天的罗曼。 “是、是的，我叫汤姆。” 汤姆惶恐地低下头，脊柱弯成了一只煮熟的虾。 罗薇放轻了声音：“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六，十六岁。”汤姆说谎了，他其实才十一岁，但他害怕罗薇会因为他年纪小就不要他，就像马车行的老板把他赶出来那样。 十一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吃得又多，可身体瘦弱又干不了重活，老板们都不要他。 看到汤姆低垂的脑袋和颤抖的双腿，罗薇没有再问下去。 这孩子的心理素质没有罗曼强大，痴长罗曼几年，也遭受了更多的世道不公，需要循序渐进地改变。 “汤姆，你是罗曼招过来的人，他既然看中你，那你一定有过人之处。” “以后你就住院子偏门的那间房，厨房每天提供给你两顿饭，另外给你每天二十铜币的薪水，你愿意吗？” 汤姆唰的一下抬起头，又飞快地低下去，声音里流露出激动和狂喜：“我愿意，我愿意的小姐！” 他不停地鞠着躬，向罗薇表达他的感谢。 一天二十铜币！ 还包吃包住！ 马车行的马夫们一天都只有五十铜币，还不提供食宿，十八岁以下的马夫学徒甚至都没有钱，他们有时候还得交钱。 汤姆感觉自己被天大的一个馅饼砸中了头，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像醉了酒一样。 罗曼说得没错，这真是一位最最最善良美丽的贵族小姐！ 汤姆不敢看罗薇，就感激地看向罗曼，罗曼接到他的眼神，高高地扬起了下巴，与有荣焉。 有了马夫，跑腿的人也有了。 罗薇之前一直把特洛伊当跑腿用，想想还有点对不起他。 特洛伊来历成谜，不仅剑术不凡，还有一头拉风的狮鹫坐骑，连丽莲公主都对他高看两眼，这样的大人物，她对人家呼来喝去着实不应该。 想到丽莲，罗薇又问汤姆：“罗塞蒂小姐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汤姆摇头：“回小姐，没有。” 罗薇想了想，吩咐：“那你待会儿去学院门口等着，如果罗塞蒂小姐出来，你就请她上车。” 那两个骑士还住在她这里，丽莲肯定会回来。 汤姆得了她的吩咐，欢快地跑去了偏门，那里停着马车，他就喜欢跟马儿打交道。 罗曼也跑回了花坛边，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地拔草，他拔的是花坛里的杂草，罗薇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维护花园，现在才知道，他是想拔草喂马。 “罗曼，过来。” “小姐！”罗曼立刻放下草跑了过来，沾满泥巴的小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又抹了一把快要掉出来的鼻涕。 罗薇看到这一幕，深感她的教育任重道远。 要是放任罗曼这么长大，她都不敢想象，以后一个一米八九的绝色美男一边用深情的眼睛放电，一边拿手背擦流到嘴巴上的鼻涕，那场景该有多美。 “小姐，怎么啦？”罗曼仰着头乖乖地望着她，都不知道自己脸上多了一道斜飞出去的鼻涕印和一圈泥巴糊出来的乌嘴儿。 罗薇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 最后她拿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了擦脸：“罗曼，我把马儿的草料钱给你，以后汤姆就是你的小弟了，你帮我管着他好吗？” 没有男人听到小弟不激动，男孩也是，他当即就笑出了一双月牙眼：“好！” 罗薇把手帕给了他：“当大哥的人得有大哥风范哦，以后你要以身作则，让汤姆变成一个爱干净、礼仪周全的好马夫。” 罗曼双手捧着手帕：“我一定会的！” 罗薇成功送出沾了鼻涕的手帕，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上了二楼，回到给自己留的那间卧室。 二楼目前只住了三个人，分别是她，丽莲，还有特洛伊。 丽莲和特洛伊都不在，正好清静，她想再试一次占卜，看看昨天的占卜是意外，还是她真的拥有了这项能力。 罗薇拿出龟壳，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将龟壳放在手心，闭上了眼。 深邃的夜空里，星河流转，星图再现。 罗薇望着转动的金色星轨，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是亚特国王的女儿吗？” 这一次，龟壳没有皲裂，但天上的星象还是给出了一些提示。 如果说昨天的占卜是预测，今天的占卜就是决疑，按常理来说，决疑要比预测简单一些。 罗薇观测完天上的星象，眉间蹙起：“居然不是，难道我猜错了？” 原主不是伊西斯王后和国王的女儿，而是她和那个带她私奔的人生的？ 罗薇重新看向星图：“我是蓓姬·伊西斯王后的女儿吗？” 群星闪烁，慧尾飞扫，星象再一次给出了答案。 “不是？” 罗薇望着星象，这一次是真惊讶了。 所以她并不是亚特国王或者伊西斯王后的血脉，她就是个父母双亡的渔民孤儿？ 好嘛，怪自己狗血剧看多了，一听到这种戏码，就产生了自己是女主的错觉。 既然不是自己，那就说明阿西娜认错了人，自己的某些行为和相貌让她误会了。 要跟她解释清楚吗？ 罗薇觉得不用，送上门的马甲，她哪有不穿的道理。 阿西娜昨晚问她是不是姓伊西斯的时候，她可是故意那样回答的，就是想让对方误会。 更何况她也没法和阿西娜解释，总不能把自己是平民的真相和盘托出吧！ 本来就得罪了她们，暴露了死得更快。 罗薇闭上眼，从精神世界里退出。 今天看完星图，她头晕目眩的症状居然减轻了一些，看来决疑占卜真的比预测要轻松得多。 第31章 抡捶的贝拉 半个小时后，贝拉带着满满当当的一车食材回来了。 采购归来的她很开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当散财童子的好处。 因为她要买的东西很多，那些商人都争着抢着把东西卖给她，卖完怕她提不动，还用推车帮她送上了门。 贝拉眉飞色舞地述说着她刚刚在市场的见闻，罗薇听完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商人都是人精，城里有几户能买得起肉的人家，看见她这个大客户可不得抓紧了吗？ 毕竟现在肉的保鲜技术又不好，盐粒和香料价格也贵，做成肉干不划算，放久了就会烂掉，那损失可就大了。 穷人吃不起肉，商人卖不完肉。 贝拉要把食材搬进厨房，罗曼和汤姆看到后都来帮忙，两个男孩把沉甸甸的牛奶桶抬进门，呲牙咧嘴地用着力。 一切准备就绪，罗薇穿上干净的围裙，跟贝拉一起走进了厨房。 “主人，您、您要亲自下厨吗？”贝拉嘴巴张得大大的。 罗薇点了一下头：“来，我教你怎么做面包，这可是宫廷秘方。” 贝拉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宫廷秘方，她也能学吗？ 罗薇让贝拉生起火，按照卤料方子把香料放进陶罐里，先盖上盖子熬煮上，然后才教她拿出牛奶，开始制作黄油。 没有黄油的面包是没有灵魂的，散发不了奶香。 做黄油的时候顺便把奶油也给做了，反正都是一个步骤。 没有高速打发机，鸡蛋和牛奶都需要人工打起泡，罗薇让贝拉把照顾骑士的那两个帮佣也叫了过来，加上罗曼和汤姆，六个人搅拌了两个小时才成功。 没有白砂糖和明胶，罗薇用杏仁糖和鱼胶做了替代，制成蛋糕的奶油胚，也不知道做出来味道怎么样。 她制作小蛋糕，口头指导贝拉制作小面包，面包需要发酵，黄油也需要沉淀析出，因此贝拉有些着急。 宫廷里的厨师做个面包怎么这么麻烦，能给主人按时出餐吗？ 太阳西斜，晚霞爬上天空。 罗薇把蛋糕胚放进面包窑，然后开始提炼精盐。 粗黄的海盐粒带着苦味，放进卤水里会破坏卤料原本的风味，必须经过提纯去杂才能使用。 还有杏仁糖，里面的杂质也很多，甜度也不够。 罗薇叹了一声麻烦，又开始给糖提纯。 “贝拉，明天记得买一袋麦子回来，我教你做麦芽糖。” 她要把贝拉培养成一位中西合璧的厨师，以此安慰她在这个世界惨遭荼毒的可怜的胃。 “知道了，主人。”贝拉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一会儿打气一会泄气的，纠结到头秃。 她的手搅了一下午奶油，现在都还在发抖，突然觉得，这宫廷秘方也不是非学不可。 可是看了一眼刚嫌弃完盐太苦，又开始嫌弃糖不甜的主人，贝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能怎么办呢，她遇到这么一个娇贵又挑剔的主人，再麻烦也要做啊！ 总不能让她善良美丽的主人自己动手吧？ 作为一个合格的女仆，就是要学会为主人分忧！ 贝拉重燃信心，竟大胆地夺过了罗薇手里杏仁糖，生气地说：“您怎么能做这种事？” 她拿起铁锤把杏仁糖砸得砰砰响：“这种粗活，不是您细嫩的手指该干的，请让我贝拉来！” 罗薇看着贝拉抡锤抡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忍俊不禁。 “贝拉，你真可爱。” 穿越到这里，遇到这么多可爱的人，是她的幸运。 贝拉听到她的夸奖，脸一红，抡捶抡得更快了。 主人的声音肯定有魔力，她想，或许就像海妖那样可以迷惑人心，不然她怎么会听到她的话后就突然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傍晚时分，丽莲回来了。 罗薇从窗户看出去，见她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匆匆走进了两位骑士的房间。 房间里。 “罗伯特，文森，醒一醒。” 丽莲走到两人的床前，轻轻呼唤。 两名骑士晕晕沉沉地醒来，身体发着高热，脏腑疼痛难忍，却还是强撑着爬起来给她行礼。 “殿下！” “别动，快躺下。”丽莲把他们按下去，“你们伤得很重，无需行礼。” 两人躺了下去，因高热烧得通红的脸上透着几分诡异的灰败。 丽莲放下木盒，从袖子里取出魔杖，一连下了两道咒语：“禁止窥视，禁止偷听！” 念完咒语，她才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两个鸡蛋大小的细口圆肚水晶瓶。 “这是我从院长那里求来的治愈药剂，你们一人一瓶。” 她把水晶瓶放进了两人的手里：“快喝吧。” “殿下，属下无能，怎能配您如此垂青。”两名骑士感动得热泪盈眶。 愈合药剂是高级魔药，价值千金，且有价无市，公主竟愿意为他们两个小小的骑士求得魔药，让他们如何能不感激。 丽莲不赞同地说：“骑士的忠诚是无价的，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又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我也不能辜负你们的忠诚。” “快喝下药剂吧，我勇猛的骑士们，我不能失去你们的保护和追随。” 罗伯特和文森顿时泪流满面，他们的公主殿下是如此仁慈且爱重下属，她一定能成为一名仁爱的君主！ 两位骑士很快喝下了药剂，高级魔药强大的能量修复着他们受损的脏腑，几息过去，他们的脸色就正常了不少。 丽莲亲眼看到他们的变化，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太好了，魔药有效，你们再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好了。” 她正说着话，两位骑士却突然翻身下床，忍着剧痛捧起长剑，向她单膝下跪。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快回去躺着！”丽莲后退两步。 “不，公主殿下，请收下我们的誓言！”两位骑士异口同声，态度坚决。 丽莲神情动容，缓缓站直了身体，双手交握于腹前：“我的骑士们，请许诺。” “我以生命起誓，向您献上我全部的忠诚，为您牺牲是我的荣誉，为您奉献是我的信仰，我的长剑将为守护您而战斗，直至生命最后一刻，此誓至死不渝！” 罗伯特和文森说完，低头恭顺地举起了剑身。 “我愿收下你们的誓言，并给予你们荣耀。”丽莲庄严地伸出右手，一一抚过他们的头顶。 效忠誓成，两名骑士站了起来。 这是他们第二次立誓，第一次立誓是在国王给他们授封骑士勋章的时候。 丽莲看着两位挺拔的青年，心底十分满意。 两瓶魔药，收获了两位心腹，她的付出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第32章 一定是魔鬼在诱惑我 两位骑士喝下魔药后变得精神十足，丽莲看他们还有精力，便决定坐下和他们说会儿话。 “……这就是我们获救的经过，多亏了罗薇，不然我们已经葬身魔肚了。” 她把他们如何被罗薇和特洛伊救下，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过程，都告诉了两位骑士。 对于丽莲的话，他们当然信服，但对于罗薇和特洛伊，他们还是有些怀疑。 “殿下，我觉得罗薇的话非常可疑，她说她是因为占卜才发现的魔物，可是连占星师都很难占准的事，她一个初级魔法学徒怎么可能预测到？”文森说。 丽莲摇了摇头：“你们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存在的，有些人的天赋就是不能用常理去判断。” “而且你们别忘了，那魔物是我们自己招来的，我们进恶魔海域的时候没有遵守那里的禁忌，沾染上了黑暗气息，才会引来魔物。” 文森一想也是，他们在恶魔海域染上黑暗气息不自知，导致黑暗气息一路上吸收魔力越来越浓，才会在他们走到松林的时候突然爆发招来魔物，确实跟别人没关系。 罗伯特提出质疑：“可是殿下，如果罗薇真的是王室成员，那她怎么会流落到海边被海盗追杀，还向我们求救呢？那个时候她的护卫怎么没有出现？” 丽莲思考道：“王室内斗严重，她或许遭到了某个势力的迫害，不得不伪装成平民向我们求救。至于她的护卫，当时可能被别人拖住了，后来才找到了她。” 罗伯特恍然大悟：“的确有可能。现在想想，那些海盗也很奇怪，之前从未听说过那片海岸有海盗，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文森点头：“是的，而且一般的海盗都只是劫掠财宝，那些海盗却穷凶极恶见人就杀，还烧了渔村。” 罗伯特：“好在他们都被殿下下令乱箭射死了，也算是给无辜的渔民报了仇。” 想到他们后来看到的村子里的惨状，两人露出怜悯的眼神。 “不说这些了，既然罗薇不想告知她的身份，我们也不要探查，”丽莲叹气道，“何况，谁没有自己的秘密呢？” 她这次假借巡逻边境出游，其实是想寻找藏在民间的女巫，获取传说中亡灵法师的踪迹。 可惜，不仅没有找到，还折损了一队人马。 “殿下，您——” 罗伯特正想说些什么，鼻间却嗅到了一股霸道的香气，顿时脑袋一空。 “什么味道？”文森也猛吸了一口，“好香！” “是香料的味道。”丽莲立刻看向窗外。 多种香料气味和谐交织在一起，温和醇厚的辛香令人着迷，香味中还融进了一股喷香的油脂气息，后调甘甜馥郁。 “咕咕——” 室内响起一阵饥饿的咕噜声。 两位骑士瞬间脸色一红，按住了自己的肚子。 “你们待在这里，我出去看看。”丽莲尴尬地转过身，不想让两人知道刚刚也有她的声音。 公主走后，两位骑士在房间里低声议论。 “怎么会有这么香的味道？” “是不是哪里在祭祀？” “祭祀？祭祀的味道这么奇怪吗，为什么我一闻就饿了？” “我觉得这里面有种味道很熟悉，”文森绞尽脑汁地想，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肉香！” “肉香？”罗伯特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这么香的肉，是什么肉？” “不会是——” 两人想到一处，惊恐地对视：“不会是人肉吧？” “呕——” 卧室里，传出两人大吐特吐的声音。 丽莲快步走出门，发现外面的香味比房间里还浓郁好几倍，整个院子都飘着这种味道，让她嘴里不停地分泌着唾液。 这莫非是某种毒香？ 丽莲一惊，赶紧用手帕捂住鼻子。 她环视了一周，发现院子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不见了，安静又诡异。 这股味道越接近厨房越浓，丽莲屏住呼吸，朝厨房走去。 “公主殿下！” “你们怎么出来了？” 丽莲转过身，看到全副武装的两位骑士，他们用布巾包裹着口鼻，手里的剑反射出锐利的光。 “我们来保护您。”罗伯特神色非常凝重，“我们怀疑，这是人肉！” 文森跟着点头：“是的公主，这里有危险，说不定有魔鬼在烹食活人！” 怎么可能有肉这么香，一定是魔鬼弄出来的诱惑他们的气味！ 两位骑士都这么笃定，丽莲的神色也跟着严峻起来。 “香味是从厨房传出来的，文森，罗伯特，你们一定要小心。” “是，殿下！” 两位骑士如临大敌地走到厨房门前，听到里面传来的恶魔低笑声，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 “嘭”的一声，他们踹塌了门板，高举手中长剑。 “可恶的魔鬼，受死吧——” 木门倒在地上，掀起一阵飞灰，也让两位骑士看清了厨房里的景象。 只见六个大活人围在一口锅边，手里拿着刀叉，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他们，眼里露出垂涎欲滴的光。 罗伯特和文森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毛骨悚然：“啊啊啊！” “他们被魔鬼附身了，他们在想吃我们！” 罗薇被这两人踹门的行为吓了一大跳，本来还能勉强保持平静，但一听他们竟然怀疑自己被恶魔附身，顿时淡定不了了。 “住口！” 她严厉地呵道：“谁准你们踹门进来的，这就是骑士的教养吗！” 外面的丽莲听到罗薇的声音，当即反应过来不对，走到门口推开了两位骑士。 “罗薇，你在里面吗？” 她一边说一边扫视厨房里的一切，当看到那口冒着香气的锅和案板上的食材时，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抱歉，是我们误会了。”丽莲一脸歉意地说，“我们从没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就以为……总之非常抱歉，对不起罗薇。” “呃，”罗薇没料到竟是这个原因，“没关系丽莲老师，是我没有提前跟你们说，吓到你们了。” “哪里，是我们没弄清楚就冲进来了，”丽莲很不好意思，“不过你在做什么东西呢，实在是太香了。” 罗薇放下刀叉解释：“我在做药剂学的课后作业，这是我做出来的香方，里面炖煮了一些牛肉和鸡肉，您要尝尝吗？” 听到是牛肉和鸡肉，丽莲意动道：“可以吗，这毕竟是你的作业。” 第33章 你怎么能喝水呢! “当然可以，我做得很多，”罗薇盛情邀请，“不过这里地方太小，我们先移步餐厅吧，我让贝拉给我们送过来。” 罗薇和丽莲离开了厨房。 文森和罗伯特对视一眼，露出苦涩的笑容。 他们今天真是丢脸丢大了，不仅自己丢人，还连累了公主殿下。 明明先误会的是他们，公主却一力承担所有责任。 “道歉吗？”文森问。 罗伯特一咬牙：“道！” 光荣的骑士，从来不羞于弥补自己的过失。 到了餐厅外，两人一起朝罗薇弯下了腰：“对不起，罗薇小姐！” 两人说明了自己的过错，并承诺会双倍赔偿，祈求她的原谅。 “没关系，两位骑士先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罗薇接受了他们的道歉。 一旁的丽莲眼里流露出惊艳之色。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品味着这两句话，感觉有一种奇特的韵律，念起来格外的深沉有力。 罗薇一定出身于古老的王室家族，文学修养深厚，才能出口成章。 实际上，罗薇只不过是在翻译成他们的语言时下意识押了韵而已。 四人坐上餐桌，贝拉很快便把牛肉切块装盘，送到了他们面前。 圆圆的铁盘上盛放着四五块指甲盖大的牛肉粒，底下撒了一勺汤汁，肉粒上点缀着两片小巧可爱的薄荷叶，旁边还放了一小撮胡萝卜细丝。 装盘精致，色香味俱全， 但对两位骑士来说，这点肉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不过，那引得他们口齿生津的肉香就萦绕在鼻端，他们也来不及思考肉为什么这么少，就要伸手去抓肉粒。 丽莲也很饿，但她看罗薇都还没动，而且眼前也没有勺子，就犹豫了一下。 幸好她犹豫了，因为贝拉很快就又拿来一个托盘，将两支被白绢包裹的餐具放到了盘边。 罗薇熟练的拿起刀叉，用叉子刺进肉粒，优雅地送进口中慢慢咀嚼，嘴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丽莲用余光观察着她，学会了叉子的用法，也优雅地叉起肉粒放进了嘴里。 两位骑士手里拿着肉，指腹还挂着汤汁，看到她们的动作，突然感受到了一丝窘迫，手上的肉放也不是吃也不是。 纠结了几秒，他们还是一口把肉粒扔进了嘴里，享受般的咀嚼起来。 啊，这筋道的牛肉，竟然吃不出一丝膻味，又咸又香，还有一丝丝甜，吃起来口齿留香，竟然没有一丝苦味！ 就连丽莲也忍不住瞳孔放大了一瞬，她在宫里用的食物已经是顶好的了，但肉吃起来也免不了发涩，这肉竟然如此可口！ 她忍不住加快了进食速度，一低头，肉竟全被她吃完了！ 丽莲愕然，她在王宫时一顿都吃不了这么多肉，竟然吃完了？ 两位骑士吃完则是一脸回味，他们平时就吃得多，这肉只是给他们开了个胃，吃完反而更饿了。 罗薇见此，给了贝拉一个眼神。 贝拉转身就去端了四杯加了糖的柠檬水进来，轻轻放到了桌上。 罗薇对三人解释：“贝拉还做了一些甜品，要等会儿才能上，各位先喝点柠檬水清清口。” 其实甜品早就做好了，只是因为上菜的顺序不对，她怕降低了小蛋糕吃起来的口感，所以才让贝拉先上柠檬水。 这时候已经有人使用柠檬了，只是用的不多，还要再过几个世纪才能火起来。 罗薇拿起陶杯喝了一口，微酸微甜的柠檬水带着一股独特的香气，不如她上一世喝的味道好，但勉强也还行。 只不过，当她抬起头时，却发现眼前三人都没有喝，不禁疑惑：“你们不喜欢柠檬的味道吗？” 丽莲露出尴尬的神情：“不是不喜欢，只是，罗薇，喝水很容易闹肚子的，我们平时都喝葡萄酒。” 她都不好意思说，刚刚看到罗薇的用餐还觉得她出身高贵，可现在看到她居然喝水，就有些奇怪了。 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都不会选择喝水，就算喝，也只会喝高山里干净的泉水。 谁都知道城里的水不仅脏还有毒，里面还有小虫子，喝了就会肚子痛。 城里的粪便都是排进河水里的，因为怕沾了水会生病，大多数贵族连澡都不会洗，只偶尔用酒或者童子尿擦一下身体。 两位骑士也露出抗拒的神情，他们经常在外奔波，上过喝水肚子痛的当，因此更不敢喝。 也不知道罗薇小姐在吃食上这么讲究的人，怎么在喝上面这么不爱干净。 罗薇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了他们在想什么，她都差点忘了，这个时候的人认为水有毒。 之前没想起来，是因为平时贝拉和罗曼他们都是喝水的人，也没觉得她喝水有什么不对。 现在想想，他们应该是太穷买不起酒，没过过有钱人的生活，所以才觉得她喝水很正常。 罗薇发囧：“这是从井里打出来的水，是烧开后冷下来的白开水，已经高温消毒杀菌了，喝了不会肚子痛的。” “而且你们现在身体都很虚弱，喝酒不利于伤势恢复，还是喝消过毒的白开水好一点。” 丽莲是个魔药师，听到高温消毒杀菌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迟疑看向杯子里的水。 杯子里的液体透明澄澈，看起来确实很干净。 而且，她看向罗薇，如果罗薇天天都喝这样的水没有生病，那是不是证明她说的是对的？ 想了一圈，丽莲决定相信罗薇的话。 她端起那杯水，神情严肃地喝了一口。 嗯？ 她眼睛亮了亮，入口甘甜清香，带着柠檬的酸香味，意外地好喝，而且很解渴。 跟和葡萄酒和麦酒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公主都喝了，两名骑士能怎么办，他们如丧考妣地拿起杯子，猛地灌了进去。 算了算了，不就是肚子痛吗，又不一定死人。 心里安慰着自己，两人已经做好了腹痛的准备。 罗薇见此摇了摇桌上的铃，十几秒后，贝拉把小蛋糕和面包送了上来。 她揭开餐盖，一股甜蜜的香味瞬间散发出来，充满了屋子。 丽莲细细地嗅着，好像闻到了蛋香，奶香，和麦香。 奇怪，以前她一闻到蛋奶的味道就觉得腥，今天怎么觉得这么香呢？ 她看向桌上的切成三角形的黄色蛋糕，迟疑了一下，还是先把手伸向了金黄的面包。 丽莲对这面包并不感兴趣，宫外的面粉没有宫里磨得细，发酵程度也不够，有时候吃起来还喇嗓子。 要不是因为饿，她都不想吃这面包。 丽莲心里嫌弃地想着，拿起面包咬了一口，眼神却立马变了。 这面包，为何如此柔软蓬松，吃起来奶味浓郁，又甜又香，中间似乎还有一层夹心。 她掰开面包一看，是一团白色的膏状物，吃进嘴里绵密细腻，一抿就化，甜蜜得像天上的云。 丽莲越吃越快，几口就吃掉了这半个巴掌大的小面包，随后看向蛋糕。 前两种食物都没让她失望，这蛋糕说不定也能带给她别样的惊喜。 跟丽莲不同，文森和罗伯特就喜欢吃鸡蛋和牛奶，也喜欢蛋奶和面粉烤出来的糕点。 他们首先就拿起了蛋糕，一入手就露出惊奇的目光，这蛋糕怎么这么轻？ 这时候的蛋糕其实和面包很相似，蛋糕起源于古埃及，面包和蛋糕都是用面粉做出来的，只是蛋糕里会加蜂蜜和鸡蛋，做出来比面包稍微柔软一点。 因此文森和罗伯特拿起轻得像云朵一样的蛋糕时非常惊讶，这蛋糕不仅轻还绵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两个糙汉当即决定，管他怎么做的，先吃了再说！ 一口咬下去，仿佛咬到了湿润松软的云朵，甜蜜香醇，仿佛飘上了云端，让两人忍不住陶醉。 又吃一口，香浓可口，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 两人再也顾不得品尝，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接过两三口就吃完了蛋糕，只能便舔手指边发呆。 丽莲小口地吃着蛋糕，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没想到这蛋糕这么美味！ 罗薇看到他们陶醉的神情，暗道还是西方人的菜谱更合西方人的口味，刚刚的卤肉他们虽然也觉得好吃，但可没有着迷成这样。 果然是一生嗜甜的西方人啊，对甜味的追求是刻到了基因里的。 不过罗薇转念一想，那卤方是她按自己的喜好配的，因为缺少香料，其实味道跟真正的卤肉相比差了很多，也难怪人家不喜欢。 要是文森和罗伯特知道她心里想的话，肯定会告诉她，不是不喜欢，是太少了，真的不够塞牙缝。 味道还没尝出来呢，就没有了！ 本来他们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人，嗓子眼也大，一个不注意肉就滑下去了，哪能尝出味道啊。 再说那可是昂贵的香料煮出来的肉，吃起来都感觉自己在教堂做礼拜，神态当然要虔诚尊重一点，怎么能露出贪婪的表情呢？ 第34章 这是香冻 吃完蛋糕和面包，丽莲擦了擦嘴，露出餍足的表情。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前她认为自己吃的食物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了，没想到这里的食物比她之前吃的还美味百倍。 “丽莲老师，如果让您评价，您会给我的香方打几分呢？”罗薇好奇地问。 她想知道，这个香方能不能及格。 “满分，”丽莲毫不犹豫地说，“味道非常好。” “您不会觉得它偏题吗，毕竟它更适合用来煮肉。” “香方，本来就在一个香字。这道香方的香气非常融洽，就算没有肉的味道，我想它的香调也能令人沉迷。” 听到丽莲的评价，罗薇安心了。 都是教药剂课的，丽莲的评价都这么高了，菲尔教授给的分也不会低吧？ 知道两位骑士还没吃饱，罗薇又让贝拉把鸡肉切了一些送上来，然后回到了厨房。 那些香料熬出来的汁水她分成了两份，一份在陶罐里煮着鸡翅和鸡爪，一份拿了出来卤肉。 陶罐里的那份，才是她明天的作业。 夜里，罗薇带着一把雏菊，去菜市口默念了一遍药师佛心咒，如果原主还有来生，希望她平安喜乐。 第二天，药剂学教室。 菲尔教授让学生拿出香方，当堂点评打分。 教室里弥漫着浓烈的香料味，这些味道还各有各的奇怪，混杂在一起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有些酸苦，还隐隐发臭。 罗薇闻了一会儿，觉得像某种配方奇特的中药。 菲尔教授打分的过程非常快，基本上都是闻一下味道，再问一遍制作过程，就给出一个相应的分数。 满分十分，但多数学生都只有六七分，有一部分人还没及格。 直到走到阿西娜的桌前，菲尔教授的速度才暂时慢了下来。 “你的香薰味道有点不一样，你还加了别的东西？” “是的，我加了豆蔻和乳香，另外还加了一把白胡椒。” 菲尔教授点了点头：“不错，十分。” 教室里响起小小的议论声，罗薇听到旁边的少女不屑道：“不就是加了点更昂贵的香料吗，我有我也能往里加，这算什么香方？” “就是，教授之前可没说能往里面加别的香料！” “他就是偏心阿西娜，他们肯定是亲戚。” “安静！”菲尔教授严厉地看向他们，“我从没说过不能往里加东西，你们自己没想到，就不要嫉妒比你们更优秀的同学！” 班上的学生敢怒不敢言。 一些胆子大的同学还在小声抱怨：“本来就是。” “如果只是按香料的稀有程度评分，那还做什么香方，直接按家世背景排名算了。” “教授这样做违反校规了吧？” 菲尔教授“啪”地一声拍响桌子，声音沁寒：“谁再说话，扣十分！” 扣分的威胁效果显著，教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这才第二节课，好多学生都还没赚到学分，十分一扣不就成负了吗？ 菲尔教授冷着脸，继续往下验收作业。 阿西娜收起香薰，面色平静地转头看了一眼，目光扫过整个教室。 刚刚质疑过她的人，全都被她记了下来。 菲尔教授很快来到了罗薇桌前：“你的香方呢？” 罗薇打开铁盒：“在这里。” 菲尔教授低头一看，眼睛里倒映出了一块小小的、半透明的胶状物，四四方方，像一颗切割好的发黄的水晶。 “这是什么？”他有了点兴趣。 罗薇搬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这是香冻。” “香冻。”菲尔教授品味了一下这个词语，觉得有一种优美的意境。 他拿起铁盒闻了一下，又有点失望：“味道还行，但不够浓。” “教授，这只是它冷却后的样子，如果想激发它的香气，还需要加热。” 罗薇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油灯和小勺，用小勺从肉冻上挖下一块，放在火苗上炙烤。 随着肉冻融化，一股馥郁的浓香突然出现，霸道地散发着它极具包容性的香味，顷刻间便将教室里原有的味道给掩盖了下去。 “咕——” “咕噜噜——” “好奇怪啊，为什么我一闻到这个香味肚子就饿了？” “我也是，我好想吃东西。” “我想上去咬一口那个香冻！” 教室里响起一片肚子叫唤的声音，学生们勒紧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窘迫的神情。 离得最近的菲尔教授肚子叫得最凶，但他脸上丝毫不见慌乱：“罗薇，你这道香方是怎么做出来的。” 罗薇：“是用香料、鱼胶、鸡胶熬制了七个小时，过滤后自然冷却下来的，可以做香薰使用，也可以含在嘴里化食。” “什么，可以食用！”一名同学听到重点，眼睛亮得像灯泡。 “真的可以吃吗，吸溜——” “怪不得我一闻就想吃它呢！” “吸溜吸溜——” “咕咕咕——” “吸溜吸溜吸溜——” 一时间，教室里热闹得仿佛一片蛙田。 被这声音带动，罗薇自己的肚子都咕噜了声，唔，好像她也有点饿。 没办法，这时候的人都不吃早餐，一天只吃中午一顿饭，有钱人下午会喝一道下午茶。 靠那点进食熬一整晚，第二天还要早起上课，这会儿可不就饿得不行了吗？ 卤肉冻的香味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馋虫勾得教室里的师生口水直流，菲尔教授吞咽了一下，拿起羊皮卷：“很有新意，给你十分吧。” “谢谢教授。” 教室里咕噜噜的声音还在响，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菲尔教授：“罗薇，还是把油灯吹灭吧。” “好的教授。”罗薇动作利落地吹灭了油灯，把铁盒也盖了回去，只是已经烤化的那部分液体只能留在勺子里了。 菲尔教授脚下生风地回到讲台上：“好了，我们开始讲课。” 看到下面一群饥饿到眼睛冒绿光的学生，他僵着脸：“这节课，要讲的是如何配制灌肠用的药剂汤，以及灌肠的操作方法。” 罗薇：？？？ 等等，你说要讲什么？ 灌肠？ 教室里饥饿的声音似乎小了点。 “就用你们做的香方材料打底。” 同学：…… 罗薇：……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用石灰水，加入香料汤，搅拌后晾至温热，待其沉淀后，舀出上层汤汁。” “可以让仆人用牛角管吹送至体内，也可让医生用漏斗或水囊枪插进**，然后挤压进肠中……当便意产生时，便可开始释放……” 第35章 给我吃一口吧 “我看有的同学还做出了香料烟雾，这很好，用烟草烟雾灌肠也是倍受推崇的方式之一。” 某个做了鼻烟的同学：“yue——” 菲尔教授脸色不变：“具体的方法是将烟雾吹进**，可以刺激呼吸管道，治疗一些呼吸不畅的疾病……” 罗薇沉着脸，开始思考她留在这所学校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班上的同学也沉着脸，在饥饿与恶心中反复挣扎。 灌肠是贵族的时尚，很多贵妇喝下午茶的时候都喜欢灌肠，贵族老爷也很喜欢在饭后灌肠。 西方历史上著名的臭皇帝路易十四，一生只洗了七次澡，却灌了两千多次肠。 在这个时代，没灌过肠的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贵族。 但问题是，班上的学生年龄还小，他们还没到接触那种工具的时候，虽然有时候听到父母说要去灌肠，但他们还没体验过啊！ 最最重要的是，菲尔教授给他们布置香方作业的时候，并没有声明这是要用来配制灌肠药剂的，所以他们都做得很用心。 现在大家得知，自己做的香水／鼻烟／香膏，要用来灌肠！ 完全无法接受！！！ 其实大家仔细想想，也能想通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本来就是药剂课。 药剂课布置的香方，怎么可能是让他们调香呢，肯定是跟治愈疾病有关的啊！ 只是大家当时拿到香料都太开心，没有想到那里去。 罗薇看着勺子里的汤汁，觉得她以后再也不能直视肉冻了。 她拿出手帕，将勺子里东西倒出来，擦干净放回铁盒。 “咕——” 旁边响起一声绵长响亮的肚子叫。 这声音太响，连最前面的菲尔教授都听得清清楚楚，停下讲课看了过来。 班上的同学也唰地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发出这道声音的女同学。 勇士啊！ 这么恶心的内容都没打消她的食欲，这胃口是有多好！ 同学们的目光既嫉妒又微妙。 罗薇侧过头，只见那位女同学慌乱地从她手上收回视线，双手捂住了羞红的脸。 大家一直盯着她看，女同学羞恼起来，放下手大声道：“我就是饿晕头了，又怎么样？” “难道你们不饿吗？” “你们不想吃吗？” 女同学发出灵魂三连问，然后破罐子破摔地看向罗薇：“亲爱的，能让我吃一口你的香冻吗？我实在忍不住了。” 教室里的气氛安静到诡异，同学们默默地把目光转到了罗薇身上。 罗薇看了一眼菲尔教授，发现他不阻止，就把盒子推给了女同学。 “当然可以，请你品尝。” 女同学红透了脸，其实她说完就后悔了，但看到罗薇真的答应了她，心里又升起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法。 “谢谢你罗薇，我保证只吃一口。”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用勺子挖了一块肉冻，动作飞快地丢进了嘴里。 香喷喷的肉冻在嘴里慢慢化开，轻轻一咬，含有满满胶原蛋白的胶质物在牙间滑弹跳跃，舌尖扫过，又能感受到丰富鲜浓的滋味，简直就是味蕾的极致享受。 肉冻不仅不腥，还非常鲜香，里面加了盐，咸得恰到好处，还一点都不苦。 女生细细地咀嚼着，用嘴里的温度慢慢含化，满足的表情就像吃到了什么龙肝凤髓。 不愧是香冻，闻起来香，吃起来香，口感也这么好，这是嗅觉、味觉、触觉的三重叠加，美味至极！ “咕噜——” 这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咕咕——” 这是肚子叫的声音。 教室仿佛又变成了夜间的稻田，稻田里的青蛙咕呱咕呱个不停。 女同学吃完那一勺香冻，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巴，把盒子还给了罗薇。 “谢谢。” “不用谢。”罗薇露出善意的微笑。 女同学回以感激的笑容，然后站起来看向讲台，鞠躬：“对不起教授，我违反了课堂纪律，请您扣我的分吧。” 菲尔教授叹气：“情有可原，你坐下吧，下次不要再犯了。” 这就是不扣分的意思。 “谢谢教授！”女同学又鞠了一躬，坐回了凳子上。 剩下的时间，菲尔教授让人把门窗都打开，散了一会儿气，又继续往下讲。 新鲜空气涌入，香料的味道变淡，学生们的馋意也慢慢消了下去。 钟声响起，午时已至。 同学们欢呼一声，收起学习用具准备向食堂进攻。 “罗薇，等等我！” 罗薇在教室外被人叫住，那名在课上尝了一口香冻的女同学追了上来。 “我叫琴·弗格森，罗薇，刚才谢谢你了。”琴拎起裙摆微微屈膝，向她行礼。 “不用谢，只是一件小事。”罗薇也拎起裙摆，回了一礼。 琴摇摇头：“你都不知道，我当时都开始胃痛了，幸好吃了一块香冻，不然怕是要饿晕。” 罗薇诧异：“怎么会饿成这样？” 琴清秀的脸庞微红：“最近为了减重，我一直在节食，昨天只吃了一个苹果，今早醒来胃里就不舒服，所以上课时闻到香味就没控制住。” 罗薇担忧地说：“节食对身体不好，琴，你的身材已经很瘦了，其实不用减重的。” 琴忧郁道：“可我的腰还是很粗，新买的束腰都勒不进去。” 罗薇看到她都已经细得可怕的腰肢，摇头：“你的腰非常细，应该是那束腰太小，换一个吧琴。如果总是穿太紧的束腰，你的肋骨会被挤压变形，刺进腹腔里的。” 琴脸色泛白：“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比这还可怕得多，腰勒得太细，以后生孩子也会难产，孕妇很容易血崩死亡。”罗薇严肃地说。 琴吓得打了一个冷颤：“亲爱的，谢谢你的提醒，我这就去把束腰脱掉！” 她拎起裙摆跑下台阶，仿佛在跟死神赛跑。 罗薇看着她的背影叹气，慢慢往下走。 “罗薇，罗薇！” 刚走到楼下，又有几位同学围了上来。 “罗薇，能把你的香冻卖给我们吗？” 教室窗边，阿西娜看着下面的场景，捏碎了手里的香薰蜡烛。 “阿西娜，你何必要和她做对呢，她并没有碍着你什么不是吗？” “不，她碍着我了，”阿西娜语气憎恶，“非常、非常、非常的碍眼，碍眼到我想划烂她那张脸。” 她把碎掉的香薰扔到地上，用脚尖狠狠碾成了泥，回过头冰冷地质问身后的人：“你为什么要给那个贱人那么高的分？” 第36章 假流氓杀假贵族 菲尔教授无奈地说：“如果班上只有你一个人满分，其他人会嫉妒你的。” “那就让他们嫉妒好了，一群卑贱之人，何必在意他们的感受。” “阿西娜，这里不是亚特。”菲尔教授委婉道。 她只是亚特王国的公主，亚特王又没有统治整个西原，别国的国民可不会畏惧她的权势。 阿西娜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她依旧不屑：“就算这里不是亚特，我要弄死他们还是易如反掌。” 菲尔教授有些头疼：“不要动不动就说这种话，你知道的，希瑞亚魔法学院禁止内斗。” “舅舅，人要懂得变通，谁说我要在学院里弄死他们了？” “阿西娜，国王就是不喜欢你杀人才把你送来这里的，他希望你学会仁慈和友爱。” “嗤，不喜欢我杀人？是不喜欢我弄死他怀孕的情妇吧？”阿西娜残忍地说，“谁让那些贱人要做王后梦的，我只是把她们肚子里的小贱人挖出来喂了狗，她们就要跟我拼命。” “我本来不想杀她们，谁让她们一个个的非要往我剑上撞呢？” 菲尔教授听得不寒而栗：“阿西娜！你怎么能这么残忍，那可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闭嘴吧舅舅，”阿西娜眼神冰寒，“要不是我和母后牢牢把守着我们在宫中的地位，你以为你还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没有我们的残忍，菲尔家族早就被削爵了，你还能安安心心当你的贵族？” “别站在这里对我说教，安逸久了真以为自己干净了，当年陷害伊西斯王后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手软。” 菲尔教授默然，过了好久才说：“那是父亲和姐姐做的，我只是帮他们递了信。” 阿西娜讽刺地说：“既然当年你都能帮他们送信，现在为什么就不能帮我？” “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放心吧，我没那么多闲工夫捏那些小蚂蚱，我只捏死最大的那个。” “你想杀罗薇？”菲尔教授内心焦虑，“可现在她的身份还不确定，不一定就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万一杀错了人——”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阿西娜冷酷道，“我前天晚上试探过，那个小贱人还以为我认错了人，高兴得主动往套里钻呢。”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菲尔教授疑惑：“说明什么？” “说明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个假冒贵族的平民，就算杀了她，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你想怎么做？” “听说城里有很多流氓，应该会喜欢她那张勾引人的荡妇脸。” 菲尔教授觉得不妥：“流氓不知道她是平民，应该不敢……碰她。” “舅舅，你真笨，”阿西娜勾起唇，“让人假扮不就好了，我的侍卫快回来了。” 假扮的流氓奸杀假扮的贵族，这出戏应该比折磨那些哭哭啼啼的孕妇好看得多。 “罗薇，”阿西娜湛蓝的眼底酝酿出黑压压的风暴，“当初给你机会你不走，今后你别想离开希瑞亚。” 你只能死在这里。 谁叫你那么优秀呢？ 愚蠢的你即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威胁到我，等我玩够了就能放你离开。 可惜你偏偏什么都学，什么都会，这要是让王都那群天天幻想出现个十全十美继承人的贱骨头大臣知道了，哪里还有她和母后的活路？ 另一边，好不容易摆脱热情的贵族同学并答应下次请他们吃饭后，罗薇逃也似的出了学校。 汤姆的马车停在校门口，马车不远处的树后还站着一身黑衣的特洛伊。 罗薇安全感十足地坐进马车，被汤姆拉回了小院。 下车的一瞬间，她胃里涌出一股酸酸的液体，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坐马车确实解放了脚，但折腾了她可怜的胃。 也不知道那些贵族是怎么忍受下去的，居然不觉得晕车。 罗薇掐了自己的虎口好一会儿，晕晕的感觉才褪去。 “主人，要现在上餐吗？”贝拉跑过来问。 “上吧。” 早上没吃饭，她也饿了。 贝拉将昨天刚学会做的面包和小蛋糕端上了桌，还按罗薇的吩咐做了一份番茄牛腩汤和一份蔬菜玉米沙拉。 “其他人不在吗？” “罗塞蒂小姐和两位骑士先生出去看房了，中午不回来。” 说起他们，贝拉还有点怨念。 两位骑士出门前还来厨房扫荡了一圈，把她烤好的面包拿走了一大半。 虽然也给了很多钱，可他们差点就把她给主人留的那份都吃掉了呀！ 明明有钱，怎么就不能去外面买着吃呢？贝拉腹诽道。 罗薇喝了一口牛腩汤：“贝拉，你出去看看特洛伊还在不在，在的话就把他叫进来吃饭。” 今天丽莲他们不在，特洛伊应该不会感到拘束了。 “啊，可是剑士大人已经吃过了呀，”贝拉数着手指，“他昨天晚上溜进来吃了八个面包和十七块蛋糕，今天上午从后窗跳进来吃了两斤牛肉和八个卤蛋，还有五个面包。” 她数完肩膀都垮了下去：“主人，我好累啊，我昨天做了一晚上的面包，还不够他们吃一顿。” 罗薇：“……” 特洛伊属猪吗，这么能吃？ 吃这么多也不怕胀死！ 肉蛋奶多贵他心里没数吗，一天一枚金币还在她这里狂吃海塞，嘛个饭桶！ 看到贝拉眼睛下的青黑，罗薇心疼道：“贝拉，以后不要熬夜做面包了，以后你就是这里的管家，工资翻倍，一天一枚银币。” “你再去雇两个女仆过来，要手脚勤快、心地善良的。” 贝拉哭丧着脸：“知道了，主人。” 罗薇看到她这个表情，奇怪道：“你怎么不高兴？” “我高兴，感动得要哭了。”贝拉擦了擦眼睛，她感觉主人离破产快不远了。 居然这么感动吗？罗薇有点震撼。 “下次特洛伊去厨房，你告诉他，以后伙食费都从他工资里面扣。” “好的主人！”贝拉一听就高兴起来，主人终于知道节省了！ 吃完饭罗薇回到房间，开始今天的占卜。 她心里有一个问题想问很久了，希望今天能得到答案。 进入精神世界，罗薇看向星图。 “我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第37章 我请你看一场好戏 星图点亮，星轨成环。 天幕上忽然出现四个金色大字，笔划间像是金沙脉流。 【始有终焉】 罗薇望着天幕上的自己，心底疑惑，之前都只是给出星象，今天怎么直接批字了？ 而且，“始有终焉”，这是什么意思？ 罗薇先放下这句话，开始问第二个问题。 “怎样才能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天幕上的字体消失，出现新的星象，但这一次却要靠她自己去解。 “巳蛇衔尾，周而复始，”罗薇看着星象眉头紧皱，“起点，覆盖终点，起点是终点……” “终点就是起点！” 罗薇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想通了这句话。 《加兰战纪》是个战略游戏，她虽然没玩过，但是游戏的登录界面她看过。 那上面有游戏背景介绍，说的就是加兰星上社会动乱，群雄并起，战争频发。 玩家登录上去就会有一个小领主的初始身份，然后和其他玩家在游戏里争夺领土，建立城邦，称王称霸。 罗薇现在所处的社会环境和游戏介绍的不一样，大陆上虽然有些不平静，但还算和平，没有到烽火狼烟战斗打响的时候。 会不会她穿越到了游戏还没开始的时候，要等到游戏开始之后才能穿回去？ 游戏开始是起点，也是她穿越之旅的终点！ 按照现在的大陆局势，估计再过个十来年就能乱起来，说不定到时候会有很多玩家进入游戏里，和她碰面，告诉她登出游戏的办法！ 所以她要努力活到游戏开始！ 罗薇越想越激动，回到原来的世界指日可待。 今天占卜的感觉有点奇怪，问了两次问题还不觉得精神疲惫，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再占卜一次。 难道她的精神世界变强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罗薇决定再试一次。 “我要怎么做才能一直活下去？” 这一次，星象黯了下去，天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从字面上理解，就是人没了皮，毛没有依附的地方，寓指她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本就活不了？ 所以她赖以生存的根本是什么？ 罗薇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它是在说自己身上的伪装，因为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冒充了贵族才得到的，如果失去贵族的马甲，她就会被人弄死。 就跟唇亡齿寒、唇齿相依是一个意思。 虽然想明白了，但罗薇还是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第一次占卜的结果“始有终焉”，好像和第二次占卜到的“起点就是终点”是一个意思，这算不算是重复了？ 罗薇退出精神世界，意外的发现，她今天一点都不头晕，比昨天占卜后的状态还要好。 看来她的精神世界确实变强大了。 罗薇乐观的想，照这个速度进步下去，她或许真能成为一名神棍。 到时候她就改名，叫罗半仙。 一连过去三四天，罗薇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这几天里，她每天早上起来就先给自己占卜测一次吉凶，结果都是吉。 丽莲去了学校上课，骑士们搬了出去，阿西娜也安分了许多，这些天都没来找她麻烦。 “好无聊啊~” 罗薇坐在小院里唉声叹气。 像她这种人，生活一平静下来就难受，想搞事情。 “贝拉，罗曼，我们开个面包店怎么样？” 香料太贵买不起，面包还是能做做的，就开在学校对面，专门刮那些贵族学生的油。 “开店吗，好呀好呀！”罗曼手舞足蹈，“我们家的面包那么好吃，肯定会有很多人来买。” 贝拉则是一脸犹豫：“开店还要租店面请雇工，要花好多钱。” 贝拉自从当上管家后，就对家里的财政情况异常忧心，家里的开销实在太大了，她好怕自己管不好这个家，会让主人破产。 之前买菜的时候，她遇到了城主家的女仆芬妮，因为她们经常在一家肉店买肉，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昨天她把自己的担忧跟芬妮说了，芬妮竟然带她见到了城主家的管家，城主管家很热情地给她传授了做管家的经验。 那就是：一定要帮主人管理好家中财务和日常事务。 可是主人花钱如流水，她根本管不住哇！ 就像现在，罗薇就一意孤行地做了决定：“特洛伊，我们去学院街看看铺面吧！” 特洛伊从房顶跳下：“什么时候。” “现在！” 贝拉看着两人走出门，心里更愁了。 …… 罗薇去看铺面，特洛伊就在远处看着，始终跟她保持二十米以内的距离，不会让这里的居民发现，又能保证一直把她放在自己的视野里。 除了酒馆，他不喜欢进其他店铺。 那些人也不欢迎他走进店里。 罗薇一连看了好几家店面，店主都不想转让，挂了转让牌子的店铺又太小，她又看不上。 正当她想放弃的时候，后面却冒出来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小姐，您要买店铺吗？我有一个铺子想转让，价格便宜，地儿也宽敞，要不我带您去看看？” 罗薇打量对方：“你看起来不像是商人。” “嗐，是别人托我卖的，两层的临街铺子，只要一个金币。那家人要搬家，着急转手呢！”尖嘴男人说。 罗薇瞥了一眼跟在她不远处的特洛伊，答应道：“那好吧，你带我去看看。” “好嘞，您给我来，我带您走条近路，离这儿可近了。” 尖嘴男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带着她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学院。 “阿西娜，你还想利用我，你真当我傻？” “我保证这次不是，我只是想带你去看一出好戏，”阿西娜循循引诱道，“你不是讨厌罗薇吗，她马上就要死定了，你真的不想去看看？” 维娜警惕地看着她：“我凭什么相信你？” 阿西娜笑得像条美人蛇：“只是去看看而已，你又不用做什么，怎么会被我利用呢？” “我知道之前让你去对付她，有点为难你了，所以今天我自己出手，也给你出出气，她那么骂你，你不想去奚落她一下吗？” 她凑近维娜的耳朵，轻声说：“你不想看看，那个贱人被流氓撕烂衣服**的样子吗？” 维娜眼里亮光一闪：“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找了一群又老又丑的乞丐，请他们一起去跟她玩玩呢。”阿西娜嘴角微翘，目光狠辣。 “行，我跟你去，”维娜眼珠子一转，“多叫几个人，我们一起去。” 第38章 她绝对不敢杀他 道路越走越偏，走到一个交叉口时，尖嘴男人忽然加速，身形一拐就进入了旁边的巷道，消失了。 罗薇提起裙摆跟了两步，在四通八达的巷子里迷了路。 “啪嗒啪嗒——” 狭长的巷道里响起一阵奇怪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趿拉着鞋，摩擦着墙壁走了过来。 罗薇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醉醺醺的壮汉歪歪扭扭地走进巷子，一身脏得像牛肠的衣服穿得松松垮垮，胸毛和肚脐都暴露在外面。 似乎看到了她，男人脚下方向一变，朝她走了过来：“噢，让我看看，这里竟然有个小美人~” 离得越近，他身上的酒气和汗臭味就越令人作呕。 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罗薇，像是恶狼看到了猎物。 罗薇环顾四周，没看到有其他人出现，视线回到壮汉身上。 “谁派你来的，阿西娜还是维娜？” “嗝~你在说什么？”壮汉打了一个酸臭的酒嗝，挠着胸口神色茫然。 “真正的流氓，可没你这么爱干净。”罗薇拧着眉扫过他胸口，“身上没有跳蚤，胸毛也没有打结，你在挠什么？” 壮汉眼里露出一丝震惊，随后倏地阴暗下来：“就算你发现了又能怎样，还不是落到了我手里。” 他脸上浮起嗜血残暴的笑容，猛地摔碎了酒瓶：“可惜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然以你这样的姿色，我还能多玩儿几次！” “真是便宜了那群杂碎！” 酒瓶破裂，流出红艳艳的液体，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糜烂的甜香。 罗薇立刻拿出手帕捂住了口鼻：“特洛伊！” “铮——” 一声剑鸣，锐利的光划破壮汉的眼睛，将他击飞了出去。 特洛伊出现在罗薇身前，单手抱着她跃上了房顶。 “留个活口。” “好。” 特洛伊跳进巷子，用随身携带的酒囊打湿短巾，包住了口鼻。 壮汉被他的剑风掀飞到墙上，又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吃痛地爬起来，飞快拽下了腰间的皮鞭。 “你是什么人？” 他看到了特洛伊的剑柄，心中惊骇，刚刚把他击飞出去的就是剑柄上刻绘的高级风之魔纹。 公主不是说罗薇就是个平民吗，平民身边怎么会有一位魔剑士？ 特洛伊握着剑一步步朝他走近：“你无须知道我的来历，说，谁派你来的？” 壮汉颤抖道：“我不能泄露主人的身份。” “特洛伊，”罗薇站在屋顶命令，冷冷地下令，“他不说就杀了他。” 一墙之隔，维娜听到巷子里传出的声音，失望地回头：“这就是你说的好戏，剑士斩杀流氓的好戏？” 阿西娜脸色难看，她没想到，罗薇身边竟然会有一名剑士保护她。 但是，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一个个小小的伯爵之女，也敢对她甩脸，不知死活的东西。 “计划出了点纰漏，但没关系，我们至少可以试探出她是不是在冒充贵族。”阿西娜四平八稳地说。 维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是你还要试探什么啊？人家的侍卫都快把你的侍卫杀了，你还怀疑她不是贵族？” “够了！”阿西娜压下恼怒，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解释，“那不一定就是她的侍卫，也有可能是她结识的剑士朋友。” “你等着看吧，只要尼克勒斯说出自己的身份，罗薇绝对不敢杀他，”阿西娜自傲地说，“因为平民懦弱、胆小，不敢杀死一位贵族。” 维娜半信半疑，转过头从砖缝里往对面看去。 巷子里，流氓打扮的侍卫一直不肯交待，已经让罗薇失了耐心。 “特洛伊，杀了他。” “是。”特洛伊颔首，举起长剑，锋利的剑尖直指壮汉的喉心。 “不，停下，停下！”壮汉恐惧地大喊，“我是贵族，你们不能杀我！” “我父亲是亚特王国的普里斯特莱子爵，我是他的儿子，是他的继承人，你不能杀我！” “亚特……”特洛伊握紧剑柄，望向罗薇，“还杀吗？” “嗤，流氓的话怎么能信，”罗薇站在屋顶，眼神冰冷道，“卸了他的下巴，杀。” 巷子另一边，维娜唰地扭头看向阿西娜。 “你不是说她不敢杀他吗？” “我高估了她的脑子，她恐怕不知道杀死一位贵族的后果会有多严重。”阿西娜脸色阴沉。 维娜讽刺她道：“人家不知道后果多严重？平民杀贵族是会被处以极刑，贵族杀贵族可不会。” “我说了，她不是贵族。”阿西娜被她的愚蠢气到眼睛发红。 “你还是快点去救救你那可怜的侍卫吧，”维娜看热闹不嫌事大，“再过一会儿，我的朋友就要带着城防队的人过来了。” “谁准他们去找城防队的！”阿西娜声音发狠。 维娜得意地笑了：“你不是喜欢利用我吗，怎么，利用得不称心了？” 阿西娜再也没办法冷眼旁观，快步绕过围墙，厉声喊道：“住手！” 罗薇看到阿西娜出现，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阿西娜，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故意磨蹭不动手，不就是在等我出来吗？” 阿西娜冰冷地看了她一眼：“让你的人放了他，他是贵族，你杀了他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罗薇惊讶道：“阿西娜，你在说什么啊，他就是个好色的流氓，这样的人留在这世上只会害更多人的。” 阿西娜眼里闪过一丝愠怒，直接命令特洛伊：“你，放了他。杀死一位子爵继承人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特洛伊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个眼神都没给出去。 阿西娜握紧拳，心里升起一股奇耻大辱，憎恨地看向罗薇：“蠢货，你要是杀了他，会被处以极刑！” “平民杀死贵族按渎神罪论处，渎神者会先后被施以污名、拉肠和火刑，在大火中被烧死，你就不怕吗？” 尼克勒斯是普里斯特莱子爵唯一的儿子，他要是死了，普里斯特莱子爵估计要发疯，阿西娜是真的想要救他。 她也没骗罗薇，平民杀死贵族确实会被判处渎神罪，并遭受那三种刑罚。 污名是指将罪犯的衣服扒去，捆缚在刑台上接受世人的谴责和谩骂；拉肠则是用刀子把罪犯肚子切开，拉出罪犯的肠子；火刑则是针对灵魂和肉体的双重惩罚，让罪犯在烈火中忏悔自己的罪孽，烧成一具焦尸。 没有人不害怕这三种酷刑，她相信在自己说了这些话后，罗薇一定会放了尼克勒斯。 阿西娜自信地望着罗薇：“不想死，就放了他。” “阿西娜，你真是疯了，”罗薇笑着摇摇头，“我既不是平民，他也是不是贵族，杀一个妄图冒犯我的流氓而已，怎么会有罪呢？” “特洛伊，动手。” 第39章 横摆顺跳的维娜 “罗薇，你敢！” 特洛伊手起剑落，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骨碌碌滚到地上，又被他一剑挑飞到了阿西娜身前。 “啊——” 阿西娜高声尖叫。 鲜血迸溅，喷得满墙满地都是血水，温热的血在冒着缕缕热气，在秋日的凉风里迅速飘散。 特洛伊绝对是个娴熟的刽子手，明明是他杀的人，身上却没有溅到一滴血。 只有银色的剑身上残留了一抹血迹，被他掏出布巾，轻轻一擦就消失了。 阿西娜尖利的叫声引来了一大群人。 维娜脸色惨白地站在巷口，她身后跟着一群同样面色发白的贵族小姐，一队城防兵从她们身后冲出，围住了巷子两端。 “发生了什么事？” 长了一脸黄色络腮胡的大兵踏进包围圈，严肃地看着地上的圆瞪着眼睛的头颅。 “谁杀的人？” 阿西娜惊魂未定，维娜立刻指向屋顶的罗薇：“是她，她让她的侍卫杀的！” 络腮胡抬头看向罗薇：“这位小姐，您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可以，”罗薇温柔地答道，然后向下方伸出手，“特洛伊，带我下去。” 特洛伊将长剑收回鞘中，飞身将她带了下来，放在离碎酒瓶和尸体最远的地方。 络腮胡看到特洛伊的身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士兵先生，”罗薇仍用手帕捂着脸，垂下眼吸了一下鼻子，“抱歉，我实在太害怕了，所以让我的侍卫杀了他。” 她的睫毛颤抖着，像一只蹁跹的蝴蝶，拿着手帕的手指微微用力，冰肌玉骨仿佛天成，如同一块易碎的水晶。 络腮胡的声音一下子就软下来了，他怕吓到这位柔弱美丽的娇贵小姐。 “您别怕，只要有我们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您，您能说说您刚刚遭遇到了什么吗？”络腮胡士兵一脸正气，“请您说出来，我们都是正义的执法者，会给您一个公道的！” 罗薇放下手帕，露出感激的笑容。 “谢谢士兵先生，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多了。”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特洛伊：“是这样的，之前我误入这条巷子，在这里迷了路，结果遇到了一个好色的流氓。” “我的侍卫及时赶到，想要阻止他，没想到他竟然拿出了一瓶奇怪的酒，就是在那儿，”罗薇指着不远处的破酒瓶，“我的侍卫很生气，说他想给我们下毒。” “士兵先生，他一定是个惯犯，说不定已经这样害过很多人了，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所以我，我就……” “我理解，完全理解，”络腮胡义愤填膺，“这样的坏人，确实该杀，您做得很好！” 不过他也没有听信罗薇的一面之词，而是让手下的小兵去检查了一下那瓶酒。 小兵惊恐地跑回来报告：“长官，那是一瓶掺了魅魔血液葡萄酒，药性很强！” 络腮胡一听，怜惜地看向罗薇：“小姐，您的猜测是对的，这个人用的是一种肮脏的毒药，他一定是个惯犯，看到您的美貌后就想对您下毒手。” “您放心，您和您的侍卫不仅没有罪，还应当受到希瑞亚城的嘉奖，我们要感谢您替我们除掉了一个龌龊的流氓。” 罗薇破涕为笑：“真的吗士兵先生，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您真是一位公正的先生。” 络腮胡庄重地说：“多谢您的赞美，善心的小姐，您和您的侍卫可以离开了，这里由我们来清理就好。” “等等，”维娜突然站了出来，“士兵先生，我怀疑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士兵先生，您没有察觉到什么疑点吗？一个流氓怎么会有魅魔药酒，那种药剂可不便宜，而且他居然敢对一位贵族小姐起色心，您不觉得奇怪吗？” 络腮胡果然露出怀疑的神色：“您是说，有人指使了这个流氓的所作所为？” “不错，我怀疑，有人想害我亲爱的同学，”维娜看向罗薇，“罗薇，你说是吗？” “天呐，”罗薇震惊地捂住嘴，泫然欲泣，“原来是这样吗，有人想要害我？” 维娜五官扭曲了一瞬，玛德贱人，搁这儿跟我装柔弱，好像刚刚喊着杀人的人不是你似的！ 她不想再看那张做作的脸，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阿西娜。 “阿西娜，今天是你邀请我出来玩的，还特意把我带到了这条小巷子里，你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阿西娜眼里闪过深深的寒意，指甲嵌入掌心，脸上迅速做出无辜的表情：“维娜，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明明是你叫我出来的啊！” 她受伤地看着维娜，仿佛被好友背刺了一样踉跄着后退，然后抓着裙摆泪意朦胧地看向络腮胡：“士兵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苦笑着说：“既然维娜怀疑我，您查我吧，我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我的朋友原来是这种人，已经让我伤透了心。” “阿西娜，你要不要脸！”维娜面孔狰狞地怒吼，“你这话说的倒好像是我干的一样，明明这一切都是你的策划，别装得跟个无辜人似的，你就是一条卑鄙的毒蛇！” 维娜都要气疯了，踏马的一个比一个会装，都不是东西，贱人，无耻！ 阿西娜低下了头，心如死灰道：“对，都是我做的，士兵先生，您抓我吧，不要去查我的朋友。” “士兵先生，你看，她承认了！”维娜心里一喜，指着阿西娜狂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终于承认是你做的了！” “士兵先生，你现在知道了吧，那个流氓就是她的侍卫，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她还找了一群乞丐，说让他们一起糟蹋罗薇，估计就在这附近呢！” “您快把她抓起来，好好审问！” 维娜的声音又尖又细，听得络腮胡眉头紧皱。 等她说完，他却并没有让人抓住阿西娜，而是看向维娜身后的那群人：“你们说，到底是谁叫你们来的？” 这群贵族小姐还在惊吓中没有回过神呢，听到络腮胡的询问，一头雾水地回答：“是维娜叫我们来的呀。” 络腮胡目光锐利地射向维娜：“这位小姐，您还有什么话说？” 维娜愤怒地看了她们一眼，对络腮胡解释：“是阿西娜先叫了我，我才叫上她们的。” 发现这句话并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她灵机一动，为自己辩解：“如果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叫她们去请你们来呢？” 阿西娜捂着嘴哭泣：“呜嘤嘤，原来你早就想好要嫁祸给我了吗？” “你闭嘴你踏马个碧池！”维娜横跳转身，双脚狠跺着地面冲她咆哮，表情狰狞得像只罗刹鬼。 第40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络腮胡在维娜和阿西娜中看来看去，最终还是看向了维娜。 一位可怜无助的少女，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姐，想也知道哪个更有问题。 络腮胡拦住维娜：“这位小姐，请你不要欺负无辜之人。” “她，无辜？”维娜指着阿西娜，差点被他气了个仰倒。 “是的，并且我怀疑你和这起案子有关，”络腮胡神色严厉，“我想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维娜瞪大了眼：“不是，你怎么能这样，她明明都承认是她自己干到了，你没听到吗，你凭什么怀疑我！” “那位小姐当然是被你逼的，”络腮胡眼里发出睿智的光，“你休想冤枉好人。” “我没有冤枉她，本来就是她干的！”维娜急忙拉罗薇给她作证，“罗薇，你说，到底是谁干的？” 罗薇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阿西娜同学之前确实威胁过我，说要教训我什么的……” 维娜满意了，得意地瞥了阿西娜一眼，精神抖擞地对络腮胡说：“现在你知道谁冤枉谁了吧，咬人的狗不叫，我是好人，她才是坏人！” “而且你可以去找找附近的乞丐，肯定能从他们嘴里问出幕后真凶。” 络腮胡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叫手下的小兵按维娜说的去附近搜一搜乞丐，然后看向阿西娜：“可怜的小姐，是你做的吗？” 阿西娜擦掉眼泪，抬起头：“士兵先生，真的不是我。” “我可以向爱神起誓，”她将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闭上眼睛，“伟大的爱意与悲悯之神、执掌众生情爱与生育之权柄的芙蕾雅，如果是我犯的罪，请对我降下神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维娜冷笑，“高高在上的神才不会管这些小事，你就算发誓也没用，除非爱神真的给你降下神迹。” 然而她话音刚落，阿西娜身上就散发出一阵圣洁的白光，在她的额头上还亮起了天鹅纹样的印迹。 “是爱神的赐福！”那几位贵族小姐惊叹道。 “天，我见到了爱神的神迹！”络腮胡震撼不已，当即宣布，“这位小姐是无辜的。” “不可能，”维娜目眦欲裂，“不可能，明明她说了谎，怎么会这样，明明就是她干的！” 络腮胡立刻反驳：“神迹不会说谎，事实已经证明，她就是无辜的。” 维娜不停地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突然，她想到什么，立马指着阿西娜额头上的印迹：“我知道了，她是爱神的眷属，她根本没有虔诚地向爱神祈祷，她只是唤出了神眷的印迹。” “听听你说的什么话，”络腮胡神情严肃，“如果那位可怜的小姐是爱神的眷属，就更不可能做这种事了，神明眷爱之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后面的几位贵族小姐也跟着说：“是呀，神眷者万里挑一，是神明亲自选中的最纯洁的灵魂，怎么会做坏事呢？” 众人议论间，那几个出去找人的小兵也回来了。 “报告长官，没有在附近发现乞丐的踪迹！” “怎么可能，”维娜猛地看向阿西娜，“你骗了我！” 阿西娜眼里露出一丝讥讽。 她根本就没有找什么乞丐，人越多越会坏事，她那么说，只是想把维娜引过来而已。 万一东窗事发，她还能拉维娜当个替死鬼。 现在看来，她当初的决定真是有先见之明。 络腮胡已经不相信维娜的话了，他朝小兵招手：“来人，把这位谎话连篇的小姐带回监狱。” “不，不是我做的，你们不能带走我！” 维娜拼命挣扎，虽然以她的身份并不会被用什么刑，顶多也就是被关两天，可是她一想到脏兮兮的监狱和到处乱跑的老鼠就感到害怕。 “我不走，我不走，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放开我！” “士兵先生，请您放了她吧。”罗薇上前说道。 络腮胡疑惑地转过头：“您要我放了她？” “是的，”罗薇点点头，温柔而坚定地说，“我相信维娜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就算是她做的，我也没有受到伤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不追究了。” 她面带微笑地看着络腮胡，美丽动人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苍白，但眼神宽容而仁慈，像是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圣母。 “士兵先生，神说，我宽恕别人，就是宽恕自己，请给维娜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络腮胡忍不住赞叹：“您真是一位高尚的贵族，您的人格和您的美貌一样闪闪发光。” 虽然不知道那句宽恕别人就是宽恕自己的话到底是哪一位神灵说的，但这样的话一听就出自一位仁爱强大的神灵之口。 络腮胡放了维娜，让士兵抬走了流氓的尸体。 阿西娜看着那具尸首异处的尸体，心里的恨意像汹涌的海浪一样拍击着胸腔，眼神阴暗地看了一眼罗薇和维娜，握紧了拳头。 “特洛伊，我们走吧。”罗薇叫了一声，朝巷子外走去。 “等等，”维娜忽然叫住她，在罗薇转头看去的时候，别扭地说，“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还有，别以为我会感谢你。” “嗯，请便。”罗薇点点头，带着特洛伊离开了。 维娜跳脚：“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几个打酱油的贵族少女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离开巷道后，特洛伊不解地问罗薇：“你为什么要放了她们？” 当然是因为我这个假贵族不能她们硬碰硬。 “当然是因为我想给她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罗薇挑着眉，“我刚才不就说了吗？” “那不是你忽悠他们的话？” “哟，这都被你看出来啦？”罗薇饶有兴致地看着特洛伊，“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听到那个流氓说他是亚特人以及看到阿西娜的时候，反应那么奇怪？” “哪里奇怪？” “你也知道你反应不对怕被我看出来啊？” 特洛伊不说话了，藏在面具下的眼睛晦暗不明。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还不想知道呢，”罗薇自然地问起另一个问题，“那个神眷，到底是什么东西？” 特洛伊奇怪地看向她，声音意味不明：“你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罗薇脚步一顿：“为什么这么问？” 特洛伊也停了下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你总是不知道。” 他经常觉得，罗薇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不仅是发现她缺乏这个世界的常识，还有她跟其他人在一起时那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偶尔又用躯壳望一下四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冷静得令人发指。 “你像个看客。”他说。 没想到特洛伊的洞察力这么敏锐，罗薇着实吓了一大跳。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半开玩笑道：“被你发现了啊，我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是天上的神，降临到世间拯救你们的神。” 特洛伊透绿的眼睛注视着她，耳边突然听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第41章 好消息，她也被神看上了 回到小院后，特洛伊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发起了呆。 “主人，剑士大人这是怎么了？”贝拉疑惑地问。 一回来就坐在那里，像是丢了魂似的。 “不知道啊，”罗薇纳闷道，“半路上突然就这样了，也不跟我说话。” 她不就开了个玩笑吗，至于跟她闹冷战？ “我知道为什么，”小小的罗曼挤进两人间举起了手，“特洛伊肯定是在思春，他在想他心爱的姑娘。” “没大没小，要叫特洛伊叔叔，知道吗？”罗薇捏了捏罗曼的脸，好笑地问，“还有谁教你的思春这种词语，小小年纪不学好。” 罗曼鼓起脸：“是汤姆说的，汤姆他最近就在思春，他喜欢上了马车行老板的女儿！” 罗薇乐了：“怪不得马车行老板要把他轰出来，原来他想拱人家的白菜。” 罗曼迷糊道：“可是马车行老板家里没种白菜呀！” “此白菜非彼白菜，”罗薇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罗曼，我送你去上学吧，让汤姆也跟你一起去，小孩子还是要多读点书才行。” “小姐，我不想去上学。”罗曼抱住她的大腿。 罗薇严肃道：“骑士的文化水平可是很高的，你不想当我的骑士了吗？” “我想，我要去上学，我要成为最有文化的骑士！”罗曼立刻说。 罗薇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真乖。” 就等你这句话，我的小萝卜头拔苗助长计划就能启动了呢！ 嘱咐了贝拉明天去希瑞亚学堂给罗曼和汤姆报名后，罗薇上楼换了身衣服，回到了学校。 今天回学校的时间比较早，因为她想去图书馆看看。 原主一直生活在渔村，对世界的认知和接触比较狭隘，像今天他们说的那什么神眷，她都不知道。 为了避免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罗薇决心要把宗教分类里面的书籍全都啃一遍。 在翻了书后，她也终于知道了神眷者是什么。 神眷者，是受到神明眷顾的信徒，这类信徒对神的信仰非常纯粹，是神在人间的推广者，所以也被世人称为神的眷属。 神会赐给自己的眷属一个印迹，代表这是祂选中的人，祂会在冥冥之中保佑这个人，并赐予此人超凡的能力。 神眷者数量稀少，数万人中才能诞生一个，而且大多都是贵族，平民中几乎没有。 书上认为，贵族都是神的后代子民，因此有更纯洁而强大的灵魂，所以才会受神钟爱。 而平民都是有罪之人的后代，他们的灵魂灰暗无光，沾满尘垢，而且贪婪、无知、低俗、愚笨，所以神明不喜欢在他们当中选择眷属。 不过有一类神喜欢找上平民，那就是邪神。 据书上记载，加兰星有大大小小上千个神，但经常被人提及只有几十个，比如原主村子里信奉的海神，阿西娜信仰的爱神，还有太阳神、月亮神、雷神、火神、丰收之神、智慧之神等，这些神统称为光明之神。 而教廷就是光明之神的神殿，里面以太阳神和月亮神为至尊神，其余神为主神，主神下还有一些从神，比如丰收之神下的土壤之神和灌溉之神。 这些神都是正神，与正神相对的就是邪神，比如黑暗之神阵营里的狼神、亡灵之神、巫妖之神、疫病之神等等。 原主用灵魂献祭的邪神，就是黑暗阵营里的亡灵之神，这是一位非常邪恶的神明，因为祂会将人的灵魂变成亡灵，让人迷失在黑夜之中，永远不能上达天国。 但罗薇却觉得，这位亡灵神说不定是个好神。 毕竟祂实现了原主的愿望。 反倒是那位爱神，祂保佑阿西娜那样的人，估计不是什么好神。 看完书，罗薇的心情无比沉重。 原先她虽然也知道这世界上有神，可那时她以为神真的就像《奥德里奇之歌》里说的那样，高坐云端，不管俗事。 现在看来，神虽然没有降临到地上，但他们在用神眷这一方式，变相地控制着人间的权力争夺。 罗薇大胆地猜测，正神为什么只选贵族不选平民，估计是因为平民手里根本没有权力，既不能给祂修建神殿，也不能给祂收集信仰。 而邪神为什么喜欢找平民，大概是因为贵族都被正神给笼络去了吧，祂们捡不到西瓜，只能将就将就捡芝麻了。 罗薇悲伤地发现，自己就是那个芝麻。 她这么优秀，居然没有神来眷顾她，祂们实在没眼光。 罗薇合上书，正要把书放回去，一起身，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几百根针在扎一样，痛得她差点滚到桌子底下。 痛了好一阵儿，她才能直起腰，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背。 没有针，什么都没有。 糟糕，不会是她在心里编排那些神，遭到那劳什子“神罚”了吧？ 罗薇心里一凛，立刻把书还回书架，匆匆离开图书馆，回到蔷薇花园里的宿舍。 她关紧门窗，拉上窗帘，然后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那柄小铜镜被她竖着靠放在墙上，前面用油灯抵着，以免下滑。 做完这一切，罗薇轻轻脱掉上衣，背对着油灯，转头看向镜子。 昏黄的古铜镜里，火苗晃动，映照出一片诡秘的黑色图腾。 罗薇瞳孔一缩，看着镜子里布满她整个后背的密密麻麻的繁复纹路，心脏不由得开始收紧。 好消息，她也被神看中了。 坏消息，看中她的是邪神。 邪神什么时候选中的她？ 绝不是今天。 罗薇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是在原主记忆里，特洛伊来找她的那天晚上说的话。 他说：向黑暗献上你的灵魂吧，呼唤亡灵之神的名字，请求祂的回应，帮你度过这道劫难。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仔细一想，特洛伊这句话却说得很笃定，他仿佛笃定自己能得到亡灵之神的帮助，为什么？ 他们素不相识，特洛伊为什么要来跟自己说这些话？ 他不怕自己为了减轻罪行，向神殿举报他吗？ 除非，自己那时候身上就有了这道印迹，还被他发现了。 但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罗薇脑海里浮现出一段画面，维娜让几个壮汉跳起来撕扯她的衣服，把她的外裙都给撤散了。 原主被吊在城墙上，低垂着头，衣服后摆受到拉扯时，肩膀很容易就会露出一大块。 罗薇抚摸着自己的右肩，这片印迹又大又清晰，如果有人站在高处看，就可以看到它的一角。 当时，特洛伊是不是就站在城墙上，或者附近的某棵树上，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罗薇一边思索一边穿好上衣，把铜镜收了起来。 要不是今天后背突然刺痛，她都发现不了，自己身上竟然有这么大一片图腾。 很好，被人弄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邪神啊邪神，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没给我弄到额头上？” 真就逮着她一粒芝麻薅了呗，弄这么一大片纹身，生怕她能用刀子剜掉是吧？ 罗薇满腹怨念，对这位亡灵神的印象跌到了谷底。 第42章 艾斯克瑞甜品屋 秋分日后，希瑞亚的天气一天凉比一天。 北纬四十度的土地在北回归线以外日夜轮转，黑夜的时间越来越长，白昼的时间越来越短，时光飞逝如梭。 罗薇在学院街的面包店最终还是开了起来，开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但生意出奇的好。 面包一银币一个，蛋糕三银币一块，如果是加了坚果和水果酱夹心的小蛋糕，价格还要贵上一枚银币。 每次街上的其他商铺老板路过此地，都会露出一种瞻仰的目光，他们完全不理解这家店为什么能开起来，还有面包为什么那么贵。 直到他们终于狠下心为敌人的事业添砖加瓦——买了一小块奶油夹心面包，然后一边吃一边发出赞叹的声音，但吃完还是要骂她一句抢钱。 而平民，他们根本不敢路过这里，因为出入小店的贵族学生太多了。 罗薇买的小店位置不太好，但店面很宽敞，有两层小楼。 一楼贩卖面包和蛋糕，二楼制作茶饮。 没有茶叶，做的是水果茶，糖分来自她教贝拉提取的麦芽糖，水果则来自附近的农场，秋天最不缺的就是水果，因此价格很便宜。 上一世最赚钱的奶茶生意被罗薇拿捏在了手里，她扁扁的荷包又鼓了起来。 艾斯可瑞甜品屋一跃成为贵族学生最受欢迎的店铺，现在有身份的贵族已经不去食堂二楼了，而是以在艾斯可瑞甜品屋喝一杯下午茶为荣。 店铺里有六个员工，两个是贝拉培养出来的女仆，四个是从外面请来搅奶雇工，勉强能维持艾斯克瑞的日常经营。 因为奶油做起来费时费力，甜品屋的奶油蛋糕总是供不应求，因此限量发售，听说一些平民中的投机者学会了从她店里抢购蛋糕，然后二次高价转卖给学校贵族，已经炒出了一枚金币一块蛋糕的高价。 对此罗薇想说：还是贵族的钱好赚。 哈金斯商铺榨干了祖上积蓄才勉强付起她前三个月的秘方租金，而一名贵族在她的甜品屋里一个月就能花出五十金币。 “给，一枚金币。”罗薇将金币放到收银台上。 像她自己，也会每天给店铺创收。 “好的小姐，您的蛋糕果茶会给您送上二楼雅座，请您和您的朋友先在雅座休息片刻。”女仆微笑着双手递给她一块刻了数字的铜牌。 “嗯，”罗薇接过铜牌，“琴，我们上去吧。” 琴·弗格森开心地跟着她上楼，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罗薇，这家店的厨师真是太天才了，你说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美味的食物呢？” 罗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是啊，大家都不知道，学校好多贵族都来打探过，想把厨师挖回自己家里，但这里的厨师都无动于衷，艾斯可瑞的老板好神秘。” 那是当然，黄油的配方掌握在她的手里，都是从小院做好才送过来的，店里的厨师可不会做。 还有那些想挖走她员工的贵族，有一些还想以权势压人，幸好她的店开在学院街，受希瑞亚校方保护，才没有被他们得逞。 最近她让人传出消息，说艾斯可瑞甜品屋的主人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大贵族，那些打歪心思的人才少了点。 甜品上上来后，琴一边用小勺舀蛋糕，一边叹气：“罗薇，你的父母对你一定很好，才能让你天天来这里吃蛋糕。” “你不也天天来吗？” “今天要不是你请我来，我就不会来了。” 罗薇露出疑惑的眼神：“为什么呢，蛋糕不好吃了吗？” 琴摇头：“就算吃一辈子我也不会吃腻，但是我快没有钱了。” 她沮丧地说：“我昨天清数钱币，才发现我的钱已经不够这个月的生活了，我给家里去了信，不知道母亲会不会给我送钱来。” “听小姐妹们说，她们早就给家里送过信了，收到回信被骂了一通，也没有拿到钱，最近都重新穿上了束腰，用来止饿。” “令人难过的是，她们的束腰都穿不上了，我的也是。” 琴捏了捏腹间的软肉，又哀怨地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蛋糕，最后还是啊呜一口吃了下去，像是在嚼敌人的血肉。 “艾斯可瑞真是可恶，以一己之力榨干了希瑞亚贵族学生的钱包！” 罗薇摸着自己鼓囊囊的钱袋，煞有介事地说道。 “就是就是！”琴点头赞同。 “罗薇，原来你在这里。” 二楼来了一位新的客人，丽莲·罗塞蒂公主。 “丽莲老师，”罗薇站了起来，“您也来喝茶吗？” “是的，这里的果茶很甜蜜，喝了总是让人心情舒畅，”丽莲对她眨了眨眼睛，“就像你一样。” 罗薇羞涩了一下：“谢谢您的赞美。” 丽莲在小院里吃过蛋糕，她大概是学院里唯一一个猜到了她就是这里的老板的人。 吃完下午茶，琴挽着罗薇的手走出了甜品店。 “咦，那不是维娜吗，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琴惊讶地说。 维娜也是这里的常客，不过她今天的脸色不太好看，眼睛红得像兔子，路过她们时还瞪了她们一眼，小跑着进了蛋糕店。 罗薇也奇怪：“她怎么了？” 很快两人就知道了她为什么这样，因为学院里到处都在传，维娜的未婚夫，中级部的魔纹学徒爱格伯特·曼斯菲尔德，一位伯爵家的少爷，用一束玫瑰花和宝石匕首向阿西娜示了爱。 据说当时阿西娜拒绝了他，认为他不应该背叛自己的婚约，希望他能好好对待维娜。 但维娜却冲出去推了阿西娜一掌，差点把她推到湖里，爱格伯特盛怒下羞辱了维娜一顿，扬言要和她解除婚约。 学校的贵族小姐们说起维娜还有些不耻：“她像个泼妇一样大吵大闹，不去怪自己的未婚夫花心，非要说是阿西娜勾引了她的未婚夫。” “拜托，她未婚夫个子那么矮，阿西娜那么美丽，还是爱神的眷属，怎么会看得上他啊！” “就是啊，阿西娜都原谅了她的无礼，甚至严词告诫爱格伯特不要再去找她，但维娜还是像个疯子一样乱吼乱叫，还污蔑阿西娜给爱格伯特施了魔法。” “哈哈哈，爱情的魔法吗？” “不要这么说，爱神才不会给花心的人送爱情呢！” 罗薇听完若有所思，虽然以阿西娜高傲的性格，确实看不上矮矬矬的爱格伯特，但不排除她故意引诱他，以此来报复维娜。 而且，书上说神眷者都会被神赐予一项超凡脱俗的能力，可阿西娜在几门课上并没有展现出什么天赋，或许这项能力是点到了其他地方。 维娜的怀疑也不是空穴来风，爱神赐予的天赋，应该也跟爱有关，总不能是生育的天赋吧？ 不过也不一定，阿西娜确实长得像玫瑰般美艳动人，一头金发闪耀着绸缎般的光泽，湛蓝的眼睛就像天鹅湖的湖水，这是公认的美人的象征，也是神话中爱神的模样。 她的五官轮廓立体、阴影分明，带有一种攻击性的美感，要不是她平时总是半垂着眼眸，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刻意减淡了这份浓烈的美丽，估计早就引起了学校男生的疯狂。 如果她有心引诱一个男人，应该用不着什么魔法，只需要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就够了。 第43章 邪神多少有点毛病 “其实，我觉得维娜应该也没那么喜欢她的未婚夫。”琴突然说道。 罗薇：“为什么这么说？” 琴捧着胸口道：“换作我是她，肯定都伤心得吃不下饭了，维娜居然还能出去买蛋糕吃。” “噗，”罗薇笑道，“可能她对蛋糕才是真爱。” 说起来，维娜这阵子胖了不少，脸颊看起来肉嘟嘟的，没以前那么惹人厌了。 罗薇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颜控。 不对，是个萌物控。 她喜欢萌萌的生物，比如那只眼睛乌溜溜的大蜘蛛。 想到蜘蛛，罗薇心情又有些沉郁，一个多月了，那个刺杀她的人还是没有抓到。 不过对方从那之后就没再动手，可能是忌惮她身边的特洛伊，也算是个好消息。 第二天回到小院，罗薇坐在房间里思考，她的特殊天赋会是什么。 亡灵神应该不会小气到不给祂的眷属一点好处吧？ 罗薇学着阿西娜的样子闭上眼睛，口中呼唤道：“邪恶的亡灵与黑夜之神，执掌死界秩序之权柄的奥蒂列特，请问您赐予我的天赋是什么呢？” 安静地等待了半分钟，没有反应。 她起身脱下衣服，对着镜子照自己的后背，发现之前的印迹消失了，后背一片雪白。 罗薇：？ 不会吧，亡灵神被她吓跑了？ 祂这么抠搜的吗，光让人打工不给人钱，一听工人讨债就跑路？ 罗薇沉思了几秒，觉得作为一个神，祂不应该，至少不能这么没面子的跑路。 所以问题出在她的祷告上？ 是祷告不诚心，还是祷告的方式不对？ 罗薇想起上一次她后背刺痛出现印迹时的心理环境，心里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不会吧，神不会这么虚荣吧？ 要不试一试？ 她闭上眼睛，将手放在胸口，虔诚地念道：“伟大而正义的亡灵之神，执掌死界秩序之权柄奥蒂列特，您的光辉令人崇拜，您的宽容令人赞美，您的美貌比爱神更甚，您才是真正崇高、真正值得人信仰的神灵！” 后背突然发热，罗薇睁眼看向镜子，那片纹身果然又出现了。 又大又黑，密密麻麻的纹路，像扭曲的细蛇。 她面无表情，甚至想发出一声冷笑的“呵”。 万万没想到，祂是这样的神灵。 喜欢听下属拍马屁，喜欢听人夸夸。 怪不得上次她在心里幻想祂是个好神，觉得爱神不是好东西的时候，祂就迫不及待地出来彰显存在感了。 原来是听到了祂觉得好听的话。 有没有搞错啊，你是一个邪神！ 邪神不喜欢听别人说祂邪恶，喜欢听别人夸祂正义善良光辉伟正，罗薇在心里吐槽，邪神多少有点毛病。 这个世界也多少有点问题！ 找到了邪神的正确打开方式，罗薇闭上眼睛，用最饱满的感情夸道：“伟大的亡灵之神奥蒂列特，您是如此的公正仁爱善良温和……您比所有的神都好，比他们都更爱自己的子民和信徒，我是您最最最忠实的眷属罗薇，请您赐予我力量吧！” 后背一烫，紧接着传来一阵痒意，肩胛骨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一样。 罗薇一惊，睁开眼睛往镜子里看去。 在她的左右肩胛骨处，黑色的纹路像沸腾的水一样扭曲着，皮肉下突然鼓起一块突刺，仿佛要刺破她的皮肤。 剧痛从后背传至四肢百骸，全身的骨头都开始抽痛，像是被人硬生生打碎又重组一样，痛得她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罗薇十指抠住地砖缝隙，紧紧咬着后槽牙，不敢叫出声，怕引来楼下的人。 好好好，不愧是你，邪神。 赐个福赐得这么阴间，是想把她变成怪物吗？ 罗薇无比后悔，明明知道邪神邪恶，为什么还要大胆地向他祈祷索要好处？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这个道理她怎么就忘了呢？ 后背上的骨头嘎吱作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罗薇痛得浑身颤抖，身上大汗淋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觉得身体一轻，后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张开后在她耳边扇着微凉的风。 剧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快感。 罗薇心脏怦怦直跳，她好像知道自己背上长了什么了。 心念一动，她还没有用手脚撑起身体，后背上的东西就扇动着竖了起来，连带着她也悬浮在了地面上。 镜子里，她的身后出现了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展开后长度约三米，刚好比她的左右手臂多出一个臂的距离，收拢时垂下来的羽毛也不会触碰地面。 很方便逃命的能力。 童年时的许愿照进了现实。 她不用羡慕特洛伊的狮鹫坐骑了，坐骑会飞哪有自己会飞来得拉风。 不过，黑色的翅膀会不会一眼就被人怀疑到邪神身上？ 罗薇刚这么一想，就发现背上的翅膀颜色变了。 不仅翅膀变成了白色，连她的头发也变成了白色，白得像个小天使，就差头顶再来个光环，怕真出现那玩意儿，她赶紧止住了想法。 不得不说，亡灵之神真的是个大方的老板，送她一对翅膀还外送一套皮肤，让她可以换着用。 罗薇甚至隐隐感觉到，她获得的能力还不仅如此。 只是具体还获得了什么能力，她暂时还没领悟出来。 “伟大的亡灵之神奥蒂列特，您真是我见过的最慷慨大度宽容慈爱的神明！” 对她这么好，不会是因为祂只有她这一个信徒吧？ 惨兮兮。 罗薇一边大逆不道地想着，一边把翅膀收了回去。 翅膀神奇地钻进她身体后，背上的印迹也缓缓消失了。 她的发色变回了黑色，除了被汗水打湿了一点外，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一般来说，拿了人家的东西，就得帮人家把事情办到。 神眷者秉承神的意志，需要向神提供纯粹的信仰，或者帮祂招揽信徒。 罗薇之前是个无神论者，显然信仰不怎么纯粹，提供信仰这块儿她很难做到。 估计祂也知道这一点，神嘛，想听人的心声还不是轻轻松松。 所以罗薇剩下能做的，就只有招揽信徒了。 但是她去让人家信奉邪神，真的不会被人打死吗？ 而且亡灵之神究竟是好是坏，她目前也并不清楚，最好找个方法试探试探。 当然，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免得她惹恼了夸夸神，被祂一个念头直接弄死。 罗薇现下的想法是，先去探探特洛伊的底，既然他能认出亡灵之神的神眷印迹，说不定他也是祂的信徒。 第44章 我会向你证明我不是祂的信徒 小院里很安静，罗曼和汤姆去上学后，家里就显得有些冷清。 贝拉是个腼腆的人，特洛伊也不喜欢说话，罗薇走下楼都没有人兴冲冲地跑过来叫她小姐了。 唉，突然感到了几分空巢老人的心酸。 罗薇走进她亲手打造的小花园，在院墙边的苹果树上找到了正在远眺的特洛伊。 “特洛伊，我们能谈谈吗？” 特洛伊低头看向树下：“谈什么？” “你下来再说。” 特洛伊跳了下来，绿意流淌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就看向了别处：“你说吧。” 罗薇暗道怪哉，特洛伊这一个月来一直很冷淡，每次看到她都会很快移开目光，好像她会烫他眼睛似的。 她挪了一下位置，非要站在他面前，眯着眼睛问：“特洛伊，你是邪神的信徒吧？” 特洛伊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摇头：“不是。” “骗子，”罗薇往前走了一步，透过那张面具观察他的脸色，“不是你为什么在酒馆里一听我说那样的话就答应了我的雇佣？” 特洛伊紧抿着唇，手掌用力地握着剑柄，手背上青筋暴露。 “你是亡灵之神的信徒？” 特洛伊猛地抬眼盯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别紧张，我不会举报你，我并不讨厌邪神，相反，我对祂们很感兴趣。” 特洛伊眼里露出惊愕，随后瞳孔一暗，声音沙哑地警告她：“好奇心会害死你，不要试图触碰任何与邪神有关的东西，小心引火烧身。” 罗薇快速伸手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像这样吗？” 特洛伊跟被针刺到了一样往后一退，捂着手臂：“你！” “我怎么样？”罗薇两步跨到他前面，又伸手戳了他一下，“就碰了怎么着？” 特洛伊反应大得像是被人轻薄了一样，猛地往后撤了七八步，浑身僵硬地看着她。 “你，你是个女孩子！” “不然呢？”罗薇一步步走近，“我不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吗？” 特洛伊警惕地盯着她的手，在她抬起手的时候虎躯一震，似乎毛都炸了起来。 “你别碰我！”他低声呵止。 但这次罗薇并没有碰他，而是伸手摸向了他的脸，纤细白嫩的手指在离他脸庞一尺的距离处停下。 “特洛伊，你面具下脸，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特洛伊动了动嘴唇，突然转身背了过去。 低哑的声音传来：“很丑，不好看。” “我不信，你的眼睛那么美，我不相信你长得丑。” 特洛伊肌肉紧绷地背对着她，手指松了松，又很快抓紧。 “特洛伊，”罗薇踮脚也靠不到他耳边，没办法只能绕到他身前，仰着头道，“不管你长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是美的。” 反正大多数西方人在她眼里都长一个样，她脸盲，基本只靠头发和瞳色认人。 “特洛伊，我们交换秘密好不好，你让我看看你的脸，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特洛伊捂紧面具后退，又转了过去：“不行。” 罗薇脾气上来了：“不给我看，不会是因为你额头上有邪神的印迹吧？” 特洛伊浑身一颤：“没有！” “反应这么大，还说没有？”罗薇没想到真诈了出来，心情复杂地问，“是哪个邪神的印迹，是不是亡灵之神奥蒂列特？” “你是祂的神眷者？” “奇怪，就算是你有祂的印迹，也不用天天戴着面具吧，只要你不刻意显露，又没人看得到。” 特洛伊后背僵硬，他转过身果断地说：“我不是祂的信徒，我也不信神，神降日快到了，我会向你证明这一点。” “神降日？”罗薇想起来，这个世界把每年的十一月一日定为了神降日，认为这是诸神降生的日子。 “为什么要在神降日这一天证明，现在不行吗？” 特洛伊语气古怪：“因为只有在神降日这天，神殿才会敞开殿门洒出真正的圣水，所有人都会去神殿广场上接受圣水的洗礼。” “那些圣水不是假的吗？”罗薇疑惑，她记得巴尔克说过，他小时候喝的圣水都是神父从井里舀出来的。 “那一天的圣水可不是假的，”特洛伊眼眸渐深，“应该说，只有那一天的圣水才是真的。” “神会赐予圣水祛除邪魔的法力，如果我是邪神的信徒，我就会被圣水灼烧成一团飞灰。” 罗薇眼皮一跳，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 上天可真是爱跟她开玩笑，上一秒让她春风得意，下一秒就让她急转直下。 突然觉得大翅膀也不是那么令人心动了。 神降日的圣水洗礼，应该不会强制他们参加吧？ 罗薇回到学校，掏出了许久不用的龟壳。 自从上次她占卜是吉，但当天却遭到了假流氓的袭击后，罗薇就不是很相信自己占卜的结果了。 而且从那天以后，她占卜就又回到了第一次那种情况，一看星图就头晕恶心，退出精神世界后要萎靡好久。 随着课业越来越繁重，她的精力也更多的要用到其他地方，因此不敢再轻易占卜。 上辈子那些算命的不是经常说吗，泄露天机会遭到五弊三缺的惩罚。 她倒不在意什么鳏寡孤独残，但三缺里的财和命可真是压住她的死穴了。 财和命，缺一个都不可以！ 思绪收回，她拿起龟壳，全神贯注地开始进入冥想状态。 精神世界，漫天的星象和轨道构成了了一幅绮丽的图景。 罗薇望着天幕，脚下踩着巨大的龟壳，问出了生死攸关的第一个问题。 “神降日于我是吉是凶？” 大火星宿再度亮起，预兆此次为凶。 这个结果，罗薇还算能接受。 凶，意味着虽然有危险，但不是一个必死局。 第二问：“我要怎么做才能逢凶化吉？” 大火星宿忽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天幕上的星星像失重一样颗颗坠落，裹挟着炽热的天火砸向了她。 罗薇仰着头，黝黑的眼珠被深红的火焰烧成了赤色，整个精神世界都熔化成了一片岩浆。 “轰——” 她睁开眼睛，抱着炸裂般疼痛的脑袋蹲到了地上。 星象在昭示她，这一劫，她躲不过去。 如果非要躲，只会是死路一条。 罗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模糊的眼睛里流出生理性的泪水，烈火灼烧的痛感随着淌下的眼泪渐渐消失，冰凉的空气涌入了她的身体。 这种痛感，就是圣水落到身上的感觉吗？ 罗薇揩掉了脸上无用的眼泪，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这种痛光靠扛肯定扛不下去，先不说她能不能撑到神降日结束，如果她被圣水烧焦了皮肤，其他人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邪神的信徒。 必须得想个别的办法。 至少能让她看起来不受圣水的影响。 罗薇目光幽深，她记得，高级部的魔法学徒会学到一种魔咒，叫做变形咒。 第45章 轻轻的我敲开你的窗~ 离神降日还有十五天。 罗薇找不到一个可以接触高级魔法的机会，无论是人还是书。 高年级的魔法学徒她完全结识不到，就算主动结识到一个，贸然请求人家教她高级咒语，人家也不会答应。 而图书馆的羊皮册上也决不会记录魔法咒语，因为怕魔力低微的学生会偷学高级魔咒，然后被强大的魔力冲坏头脑变成一个只会流口水的傻子。 毕竟在图书馆的禁止条例上确实有这样的案例记载，一个为了赢得比赛的平民偷学高级束缚咒，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从那以后，魔法书就只掌握在学校的任课老师手里。 罗薇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摩西教授那里偷到魔法书，看完之后再还回去。 然而摩西教授书不离手，她想达成目的尤为艰难。 罗薇也想过逃跑，或者到了那一天就躲在房间里不出门，但学院下发的通知击碎了她的妄想。 “神降日早上七点，全院师生必须到学院广场接受一年一度的圣水洗礼，逃避者一律按邪魔处置。” “神降日下午两点，希瑞亚神殿前广场将举行盛大的荡魔仪式，欢迎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师生们前往观刑。” 第一道通知是学院下达的，学生们必须完成。 第二道通知是希瑞亚城主和神殿联合下达的，可去可不去。 时日无多，罗薇内心愈发焦虑。 周围的学生们热烈地讨论着神降日那天要去哪里游玩，因为那天不用上课，圣水洗礼的过程也非常简单，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结束，对他们来说相当于放了一整天的假。 罗薇敛下眸间浓重的墨色，若无其事地低喃：“为什么必须要去啊，我那天还想睡个懒觉呢！” “唉，很多年前也是不用的，主要是学院里混进过一位邪恶的亡灵法师。”巴尔克从小生活在希瑞亚，知悉希瑞亚魔法学院的一些往事。 “大概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吧，也就是十年前，学院里的一个高级魔法学徒突然出现在荡魔仪式上，劫走了刑台上的死刑犯。” “后来经过学院调查，才发现他居然是一个亡灵法师操纵的人皮傀儡，也不知道潜进学校是想干什么！” 罗薇惊恐地捂着嘴：“天呐，那最后那名亡灵法师抓住了吗？” “当然抓住了！”巴尔克骄傲地说，“莫里森院长亲自出马，那个亡灵法师还没跑出城，就被他一招给灭了，尸体都被圣水化成了灰呢。” “好厉害啊，”温妮露出敬仰的眼神，“莫里森院长不愧是一位强大的魔导师。” “是高级魔导师，”巴尔克纠正，“听说院长已经在冲击大魔导师的境界了。” 魔法师一共有八个等级，即初、中、高级魔法师，初、中、高级魔导师，然后是大魔导师，圣魔导师。 像他们这样的魔法学徒，只要认真学习，从学院毕业后就能成为魔法协会盖章公示的初级魔法师了。 罗薇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力感，学院里的老师个个都有高级魔法师以上的修为，就算她能学会变形咒，骗得过他们的眼睛吗？ 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总要挣扎一次。 罗薇很快就给自己制定了三个方案，三重保险，总有一个能起到作用。 第一，想办法引开摩西教授，偷出她的魔法书。 第二，给自己弄一层防水涂料，看能不能防住圣水。 第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尽管占卜结果说她躲不过，但万一呢？ 俗话说，人定胜天，她非要逆天改命！ 罗薇最先完成的是第二个方案的布置，她以要做柠檬蜂蜜水为由，让贝拉买来了一大桶野生蜂蜜，从里面提取出了两斤蜂蜡。 这些蜂蜡加热融化后涂在皮肤表面，可以隔绝外面的水珠，就是涂上去效果很假，但没关系，她还可以敷粉化妆。 除了蜂蜡，罗薇还熬了一碗羊油，去味除腥后凝固成洁白的乳脂，涂在脖子和手臂上也有一定的防水效果。 第三个方案准备起来更简单，只要当天把所有金币全都揣在身上就好了。 最重要的是第一个方案，怎样才能拿到摩西教授的魔法书？ 巴尔克的话给了她灵感，她可以制作一具傀儡，趁夜晚把摩西教授引到房间外，然后从窗户飞进她家偷书。 她不是亡灵法师，也不会做人皮傀儡，只能做个简易版本的机械人偶。 罗薇是个工科生，本科期间在一个小学生课外兴趣班兼职过科学老师。 她曾经教学生做过一个手工作业，帮他们理解留声机的原理，那就是制作世界上最早的录音机——用针尖记录声音震动，雕刻在卷有锡箔纸的螺旋纹圆筒上，录制并释放声音。 炼金术的教室就有金属锡，学院街上也有材料店售卖，针和金属圆筒也很好找，做一个简易留声机不难。 她只需要再用齿轮做一个发条车架，把录好声音的留声机放进去，然后打扮成一个人的形状，半夜偷偷放到摩西教授的窗边，发出声音把她引走就行。 不用打扮得太精细，反正天黑又看不出来，但人偶移动的速度必须要快，否则摩西教授很快就会返回。 只是有的时候，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靠拧发条转动齿轮的机械，速度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而且动力并不持久。 罗薇辗转反侧了一夜，终于在早上看见鸟雀飞过树梢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要做一个风筝，让风筝吊着人偶晃过摩西教授的窗边，等她发现后立刻剪断风筝线，让风筝带着人偶飞远。 为了让风筝有足够的动力吊起假人，罗薇刻苦研究了风之魔纹和减重魔纹，将它们刻满了风筝的每一根骨架和假人的每一寸外皮。 做完这些，时间已经用掉了三分之二。 她还要预留出足够的时间学习咒语，所以下手必须要快。 摩西教授住在学院外的一座独栋小别墅里，她没有结婚生子，喜欢独处，生活枯燥到极致。 听说她有一个情夫，但从没见到过她跟情夫一起出现过。 老天都在帮她。 夜有好风，树木摇晃不止，呼啸的风声掩盖了不速之客的到来。 罗薇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溜出学校，带着她做好的道具，飞到了小别墅的屋顶。 她做的人偶真的很丑，丑到自己看着都害怕。 说来辛酸，但凡学院再多给她点时间，让她多学一点魔纹和咒语，她也不至于浪费十天时间做这么一个破玩意儿。 借着大风放出风筝，罗薇牵着两根细细的线让人偶降落到摩西教授的卧室窗边，然后剪断了其中一根线。 黑夜里，人偶敲击着木窗，发出沙哑怪异的腔调：“摩西教授咔嗞咔嗞我来找你了咔嗞咔嗞嗞嗞……” 第46章 什么丑玩意儿? “谁！” 尤杜拉·摩西向来觉浅，听到声音猛地惊醒，看向窗外。 “是谁在外面？” 这道声音叫她教授，莫非是她的学生？ 她翻身下床，来到窗边掀开不透光的窗帘，漆黑的夜里只看到一个直挺挺的黑影迅速离她远去。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魔力波动，但那道声音听起来不像人声，不男不女，间隙里还夹杂着刮耳朵的噪音。 “傀儡！” 摩西教授明白过来，拿起了床边的魔杖。 人偶距离她太远，咒语很难击中，摩西教授不再犹豫，翻窗追了出去。 屋顶的烟囱后面，罗薇亲眼看到摩西教授追远，确定她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后，立刻跳下去翻进了窗户。 卧室里太黑，罗薇用魔法棒点燃了一朵小小的火苗，才看清这里的布局。 一架宽敞的大床，一个大衣柜，还有一些诸如梳妆台、小木凳和挂衣架之类的小家具。 罗薇目光扫过房间，一道银光映入了她的眼帘，魔法书就在床上的枕头下，露出了银色的一角。 果然，这么重要的东西，摩西教授不会放在离身边太远的位置。 她快步走过去，从枕头下拿起了银制的魔法书册。 但在她拿起银册的一瞬间，突然注意到，床上有两个枕头！ 与此同时，卧室门外传来了推门声。 该死的！ 罗薇看了一眼自己离窗边的距离，果断地熄灭火苗放下魔法书钻进了床底。 “吱”的一声，门从外面推开了，一双穿着绵软灰色拖鞋的大脚走了进来。 “奇怪，窗怎么开着？” 那人走到窗边看了看，又转了一圈身：“夫人？” “人呢，出去了么？” 他走到床边，似乎弯了一下腰，拿起了枕头旁的魔法书。 “怎么又把书乱放。” 男人抱怨了一声，拿起魔法书走到了衣柜旁。 罗薇看不见他上半身的动作，只从他睡袍下的小腿和露在拖鞋外的脚后跟勉强判断出，他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估计就是摩西教授的情夫了。 衣柜在床的对面，黑黢黢一块看不清楚，但男人拉开衣柜门，把书放了进去。 “唉，大半夜的，我还是出去找找吧。” 那双脚走到门边，拉开门，出去了。 罗薇等了几秒，听到外面又传来一道开门声，她才从床底下爬出来，快步走到了衣柜旁。 拉开衣柜门，里面竟然满满都是魔法书！ 衣柜的左侧是衣服，右侧分明就是一个书架。 她放出小火苗，迅速翻找着，那本银册就在书架上，但她觉得她今夜可能会有更大的收获。 在书架的最上面一排，有七八本羊皮册子，她抽出一本看了看，恰好是一本高级魔法书。 如有神助！ 罗薇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语，随即把魔法书的内页撕了下来，留下一个坚硬外壳，把外壳塞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她不再留恋，从窗户飞了出去。 荒坡上，摩西教授用束缚咒把人偶困在了原地，又用轻身咒飞了过去。 她本来以为这是哪个半吊子傀儡师的恶作剧，走近了才发现，连半吊子都算不上。 人偶的身体是用数根细长的藤条编织而成的，身上穿了一件破麻衣，脸上蒙着羊皮，画了五官，丑的不忍直视。 “这是什么癞蛤蟆玩意儿？” 摩西教授忍不住骂道。 实在是人偶太丑，不说那失去比例的长一截短一截的四肢，就说那张脸，脸的两边为什么涂了两个红红的圆？ 多了那两个东西，莫名的瘆得慌。 她用手指捻了一下，发现人偶的脸上还涂了油脂和面粉，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上用炭笔画出了长到吓人的睫毛。 “一定是个臭小子干的！” 摩西教授断定，因为只有臭小子才会画得这么丑，小姑娘们爱美，化妆都很好看。 要是罗薇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大呼冤枉，她画的是卡姿兰大眼睛好吧！ 摩西教授撕开人偶的肚子，一个造型一点都不精致、像是胡拼乱凑出来的一坨金属垃圾呈现在她的眼前。 一根金属针搭在锡箔圆筒上，不停地发出“嗞嗞嗞”的声音，对于喜欢安静的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不过，到底出于对这个破玩意儿还能发出人声的好奇，摩西教授没有一脚把它踩扁，而是拎着它回到了小别墅。 “回来了，抓到了什么？” 长得像个小白脸的斯文男人站在别墅门口，夜晚的大风把他的睡袍袍角吹得乱飞。 摩西教授顶着一张冰霜脸把人偶扔在地上：“一个丑玩意儿，里面装了一个能发声的机器，还用燃烧的木炭做了自毁装置，被我用水元素浇灭了。” “很聪明的想法，要是用的材料不是这么普通，说不定真能达到她预想的效果。”斯文男人笑着说。 “她？不是个臭小子吗？” “哦，是个臭小子，我说错了。”斯文男人温柔地说，“确实应该是个臭小子，夫人，你平时上课对学生太凶了，看看吧，这孩子费了多大的功夫来完成一场恶作剧啊！” “哼，别被我抓到他，小兔崽子！”摩西教授气狠狠地说。 斯文男人笑了笑，视线落到还在咔嗞响的人偶身上：“不如把这东西拿去给教炼金术的几位教授看看吧，或许是一项伟大的发明。” 摩西教授看了人偶一眼，点了点头。 另一边。 罗薇拿到了梦寐已久的魔法书，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她已经熬了十个晚上的夜，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有时候走在路上都觉得自己是一缕游魂，不用圣水洗礼，她都能凭借自己的实力升上西天。 还有四天时间，四天应该够她学会一道高级魔咒吧？ 罗薇不确定地想。 学院里人多眼杂，她不敢把魔咒书拿回宿舍，就先放回了小院。 静谧的夜里，特洛伊突然睁眼，手指摸向枕边的剑，侧耳细听外面传来的细微动静。 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呼吸频率较慢，偏向成人，出气声轻柔顺畅，是个女人。 他听了一会儿，又把手收回了被子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罗薇，她半夜回来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窗扉在摇晃，又像是鸟类的翅膀在扇飞。 特洛伊心念一动，轻轻坐起身下了床，赤着脚走到了窗边。 第47章 他的心在钝痛 透过窗缝，一抹黑影从屋檐下飞出，冲向了天空。 特洛伊缓缓拉开木窗，森绿的眼眸紧紧盯着那道纤瘦的身影。 狂风驱散乌云，月光倾泻而下。 特洛伊缓缓睁大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巨大的白色双翼划过夜空，飞翔在月色下的少女仿佛神话中圣洁无比的天使，又像那些部落传说中天姿绝色的月下女神，她会在深夜里降临，安抚被梦魇困住的可怜灵魂。 特洛伊眼力极好，隔着数百米距离，依旧看到了天使那半张灼目的侧脸。 她的脸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中，瓷白如雪，巨大的双翅像两把美丽的圣扇，洁白的羽毛像一片片云絮，流转着令人不可直视的辉光。 特洛伊捂住了胸口，那里的心脏在钝痛。 这于他是个美梦，也是个噩梦。 半空中，罗薇悄悄往回看了一眼，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她没想到特洛伊的听觉这么灵敏，她只是开了一下窗，就把他惊醒了。 幸好她对别人的注视有着非常强烈的直觉，才能在他第一眼看来的时候迅速切换成白色皮肤，捂住了自己岌岌可危的马甲。 之前罗薇用原生皮是因为她觉得黑色更适合在黑夜中隐匿，可现在被人发现，她又觉得自己有些短视了。 黑色翅膀是擅长隐匿，可一旦暴露后果就很严重。 白色翅膀虽然显眼，但要是被人发现，她大不了就说自己是哪个小野神的神使，比如鸽子神海鸥神什么的。 罗薇一边想着，一边飞回了学校。 洁白的丽影从星幕中降落，载着满身清辉落入蔷薇花园，让娇艳的蔷薇都羞涩地合上了花苞。 一只羽毛黢黑的乌鸦落在湖畔的柳树上，用猩红的豆眼记录下这一幕，扑腾扑腾地飞向了男生寝楼。 “咄咄咄，咄咄咄——” 凯尔被乌鸦啄窗框的声音吵醒，从床上起来时眼神阴翳得像要杀人。 “畜牲，你要是没事儿我真的会掐死你！” 他大步走过去推开木窗，把乌鸦抓了进来。 “哇——哇——”乌鸦发出粗劣嘶哑的声音，红眼睛里闪过一道白影。 “什么鬼东西？” 凯尔捏着乌鸦的脖子，眯紧左眼瞪大右眼，贴着那只红豆一样的鸦瞳往里看，像是在看一个细细的万花筒。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乌鸦，眼底满是亢奋。 “原来不是巫女血脉，是天使血脉吗？” “我亲爱的王姐确实很会结交朋友，不过，只会交朋友有什么用呢？” 凯尔握着拳，露出势在必得的眼神：“正如她不知道她比我差在了哪里，她也不会知道，我想夺走她的人脉是多么轻易。” 尤其那个人脉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只要他向稍稍她展露出自己的地位和英姿，并给予她一点怜惜，她就会疯狂的爱上自己。 等他掌控了她那颗脆弱的、缺爱的小心脏后，无论他让她做什么，哪怕是命令她脱掉衣服跪下，她都会甘之如饴。 就像王宫外那些大臣家的女儿一样。 不过，凯尔又抓起乌鸦看了一遍，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 “怎么只看到她回来，没看到她出去？” “哇——哇——” “你说你是在外面盯我王姐的时候，突然看到天上闪过一道白光，才追到女生寝楼的？” “哇嘎——” “以后王姐那儿有查德就行了，你还是负责盯罗薇。” …… 这一夜对有的人来说很漫长，比如凯尔，比如特洛伊。 但对罗薇来说，也就是眼睛一闭一睁，觉还没睡醒，又要上课了。 魔纹课。 迈克教授用了半个小时给他们讲解增速魔纹和催生魔纹，剩下的时间全让他们自己在沙盘上练习。 他还布置了一道课后作业，要让他们在一周之内把一颗种子催生并萌芽开花。 迈克教授是个精明的老头儿，为了防止学生作弊，他发给每个人的种子都不一样。 “有的种子看起来相同，但开出的花朵颜色可相差甚远，别想着去花市上买花来糊弄我，你们当中有一些人的种子是煮过的，发不了芽。” 他敲击着教桌，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谁开出的花货不对板，或者该发芽的没发，不该发芽的发了芽，那我就会把他的课堂分扣光光！” 罗薇在心里做了总结：种出花来不加分，没按规定种花倒扣分。 迈克教授真是个有趣的人。 她拿起那粒花种，忽然想起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 老师给孩子们发下花的种子，让他们种出最美的花，然而验收作业那日，有一个孩子却抱着孤零零的花盆来到了学校。 所有人都在嘲笑那个孩子，唯独老师夸奖了他。 因为这是一场诚信的考试，用一袋煮熟的种子，筛选出了最诚实的人。 所以，迈克教授测试的是他们的诚信，还是他们的能力呢？ 成年人的世界，或许和小孩不太一样。 罗薇将种子和用来刻绘魔纹的铁片妥帖地收进布袋，起身跟着大家走出了教室。 “罗薇，我们一起走吧！” 琴亲热地贴了过来，她是个真正的淑女，唯一的出格之处大概是喜欢和长相美丽的女孩子贴贴。 罗薇有一次还看见她贴到了隔壁班的“野蛮魔女”，那是一个脾气相当暴躁的短发女孩儿，来自北地的流放之城——一个充满混乱和杀戮的地方。 现在，琴似乎黏上了她，每天都会过来挽一会儿她的手臂，好像这样就吸取到了能供她快乐一整天的能量。 “你想去学院餐厅，还是去外面吃？”罗薇询问她的意见。 自从她有了自己的小院厨房，就很少去学院餐厅吃了，偶尔去一次也是为了见温妮和巴尔克。 值得一提的是，哈金斯商铺已经做出了第一批纯白的羊毛衫，并且给她送了两套过来，罗薇打算今天下午就换上。 “我们去外面吧，”琴欢喜得像一只放出笼子的鸟雀，“我收到了母亲寄过来的一袋金币，又可以在艾斯可瑞吃上一个月了！” “好，那我们就去艾斯可瑞甜品屋。”罗薇很乐意给自己的店铺招揽点生意。 两人谈笑着离开教学楼，刚走到剑术广场上，一只眼熟的乌鸦就迎面撞了过来，吓得琴捂着嘴惊呼了一声。 “托比，快停下，你又乱飞！” 一名高个子的栗发少年追着乌鸦跑了过来，看到罗薇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惊喜：“好巧啊学妹，又在这里遇到了你。” 第48章 一样来一份 “你好……” 罗薇手里抓着乌鸦，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她已经忘了对方的名字，只隐隐约约记得叫什么尔，一个多月前也在这里追过乌鸦。 西方人的名字太长，相似度又很高，这真的不怪她。 起码她脑子里记住了乌鸦、少年和宝石这几个关键词。 “学长，你的乌鸦还给你。” 罗薇把小鸟递了出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只乌鸦落到她手里就不动了，完全不像这位学长说的那么调皮。 栗发少年接过自己的召唤兽，笑着说：“看来托比是真的很喜欢你，瞧瞧它，这么小个东西就知道爱美人儿了。” 这话听着怪怪的，罗薇违心地夸道：“原来它叫托比，真是只可爱的小鸟。” 栗发少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连续两次都在这里遇到你，这一定是天赐的缘分，学妹，不如今天我请你吃饭吧？” “还有旁边这位小姐，一起去吧，”不等罗薇拒绝，他快速说，“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的邀请，那我可真是要伤透心了。” 琴的脸上早就露出了八卦的表情，此时目光在两人中来回移动，又对着罗薇挤眉弄眼：“亲爱的，快答应，快答应学长啊！” “凯尔学长可是高级部的高岭之花，为了给我们道歉赔礼，都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你忍心让他伤心吗？” 凯尔挺直后背，用手撩了一下发丝，嘴角勾出迷人的微笑：“我相信学妹不会拒绝我的，对吗？” 路过的学生人频频朝这里投来视线，罗薇尴尬得脚趾抠地。 她终于知道这位学长说的话到底是哪里怪怪的了，怪油腻的。 上回偶遇的时候还不这样，这才过去两个月不到，就吸了这么多油吗？ “真的不用了，学长，我们——” “我请你们去艾斯可瑞吃甜品怎么样，”凯尔打断她的话，“听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去那里吃蛋糕，今天我请客，你们想吃多少吃多少！” 他掀开外披风，露出一条缀满宝石的腰带，然后取下腰带上挂着的钱袋，拿在手上掂了掂。 “不用怕会把我吃穷哦，”他叹了一口气，“在学院里有钱也花不出去，金币放着都占地方。” 罗薇拒绝的话都冒到了嗓子眼，听他这么一说又咽了回去。 她的甜品店里女孩子居多，学院里的男生却很少来，最近女同学的钱都赚得差不多了，来买蛋糕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少，是时候吸引一波新客了。 这位学长这么有钱，去甜品屋充值个至尊档的月度会员应该轻轻松松吧？ “好，”罗薇露出甜美的笑容，“那我就多谢学长的好意了。” 琴也跟着道谢：“谢谢凯尔学长！” “不用谢，本来就是给你们的赔礼。”凯尔斜勾着唇，褐色的眉毛轻轻一挑，尽情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他心里不屑，果然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儿，一听他说要请吃蛋糕，眼巴巴的就答应了，一点贵族小姐的矜持都没有，估计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的人。 不过这样更好，小贵族的女儿好拿捏，也不用考虑给她名分，当个情妇就足够了。 凯尔眼里闪过一道道算计，嘴角的笑容也更深了。 三人来到学院街，还没走到甜品屋的店铺，一股浓郁的香气就被风吹了过来。 浓郁的奶味和全麦面包烤熟出窑的香味钻进他们的鼻子，甜蜜的气息勾得人口水直流。 罗薇和琴天天吃还好，凯尔乍一闻到这股香味，差点忘记怎么走路。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他震惊地问。 “就是艾斯可瑞的甜品啊，中午刚好有新出炉的热面包呢，学长你没吃过吗？”琴奇怪地说。 “没有。”凯尔咽了一口唾沫，情不自禁地追着香味走去。 凯尔很少离开学院，因为希瑞亚城里的建筑破败不堪，满大街都是肮脏的粪便和臭烘烘的平民，外面的食物难以入口，几乎没有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 因此虽然经常听到周围的人提起学院街新开了一家多么美味的甜品店，但他还是不以为意，一次都没出来过。 开在平民街上的东西能有多好吃，再好吃，有王宫里的餐食好吃吗？ 那什么奶油蛋糕，他又不是没吃过，又腥又硬，还没有白面包松软，他听到别人说好吃还嗤之以鼻，觉得那些人没吃过好东西。 可是现在，凯尔不确定了。 他加快脚步走进了传说中的艾斯可瑞甜品屋，一眼就看到了店铺伙计刚端到柜台上上的冒着热气的金黄色面包，那股甜蜜的香味简直要引人犯罪！ “先生，您要买点什么呢？”女仆赶紧走了过来。 “这个，”凯尔指着框里的切片吐司，“这个给我来一份。” “还要点别的吗？店里有新鲜出炉的果酱蛋糕。” “不，我就要这个。”凯尔不耐烦地说，蛋糕有什么好吃的，还没面前这个四四方方的面包片香。 女仆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诧异，这是店里最便宜也最基础的面包，她看这位贵族少爷穿得这么豪华，还以为他至少也要点几块裱花蛋糕呢。 不过她上岗前接受过“微笑服务”的培训，不管客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都会保持笑容。 “好的先生，您是要在店里吃还是带走呢？” 听到这个问题，凯尔才想起来，他是来请人吃饭的。 “在店里吃，”他说完忙转过身看向罗薇，以及琴，“抱歉，我刚刚失态了，你们想吃点什么？” 琴捂着嘴娇笑：“没关系学长，我们第一次来也是这样的，我想要一块芋泥夹心的奶油蛋糕，再来一杯葡萄啵啵果茶。” 罗薇：“那我要一块无花果面包，再要一杯蜂蜜柚子茶。” 她点完顿了顿，看向凯尔：“学长，你真的不尝尝这里的小蛋糕吗，还有楼上果茶饮料，味道真的很好。” 凯尔对蛋糕一点都不感兴趣，不过罗薇这么卖力地推荐，他心思稍微一转就明白了原因，恐怕是她自己想吃，又不好意思说吧！ 女人就是这点麻烦，要什么东西还要拐弯抹角，让男人猜猜猜，真是矫情。 他摇了摇头，转身把胳膊肘放到柜台上，用手指撑着下巴，十分大气地说：“你们这儿的蛋糕和果茶一样来一份，还有什么好吃的，全都上上来。” 女仆完美的笑容有一丝崩裂，不可置信地问：“真的要一样来一份吗？太多了可能吃不完。” 凯尔邪魅一笑：“吃不完就扔了，有什么意见吗？” 女仆吓得一抖：“没，没有，您稍等，我给您算一下钱。” 凯尔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金币，扔到柜台上：“都拿去，不用补了。” “不不不，要算的，这是店里的规定。”女仆飞快地计算完，手都在颤抖，“先生，一共是十三枚金币零四十五枚银币。” “多少？”凯尔猛地瞪大眼。 “十三枚金币零四十五枚银币，”女仆看了一眼他放下的金币，小心翼翼地说，“先生，您这里只有八枚金币。” 第49章 学妹我送你个会员吧 凯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不过是几块蛋糕，居然卖这么贵，这玩意儿难道是金子做的吗！ 女仆很会察言观色，一见他脸色不对，立刻解释：“我们店里一共有十三种面包，七种夹心蛋糕，三种甜点，还有十五种果茶和八种特色面包甜点。” “夹心蛋糕四银币一块，加奶油裱花五银币一份，奶油泡芙和可颂面包都是十银币一份，主要贵的是五款果味酒饮和八种咸甜披萨。” “果味酒饮用的都是今年最好的葡萄酒和我们新制的高纯度蒸酒，一杯就要一个金币。” “咸甜披萨用的是全西原最好的火腿和价格昂贵的虾仁、芝士，以及各类珍稀水果，如菠萝、草莓……” “行了行了，”凯尔听得额头青筋直跳，“不就是区区十几枚金币吗，我又不是给不起，要你多嘴多舌！” 他哗地一下倒出一堆金币，捏紧钱袋：“够了吗？没眼见的东西！” 一枚金币可是二十克的纯金，这一堆得有个七八两。 凯尔的心都在滴血，他虽然是一名王子，可他能用来挥霍的钱真的不多。 他的父王是个有抱负的君主，想在有生之年把公国的领土再扩大一圈，为了有充足的军费囤兵养马，王宫里的人不得不跟着节衣缩食。 而且基诺科王对子女的教育非常严格，他深知奢靡生活最能令人堕落，所以不允许王子王女玩那种酒池肉林一掷千金的快活把戏，而要让他们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好抉择出一位最佳继承人。 父王可以给他的儿女提供华服马车，用来彰显身份；可以提供吃食住所，让他们健康成长，但就是不给他们领地和征税权，他都没办法豢养私兵。 这十几枚金币一花，几乎去了凯尔半个月的生活费，让他怎么能不心痛。 他还要给查德发月薪，还要喂养吞金的魔兽，难道真的要抠腰带上的宝石去卖吗？ 凯尔的脸色越来越黑，黑得比后厨的灶腔还胜一筹，女仆都不敢伸手去拿他的金币。 “先生，您点的东西确实太多了，要不……我帮您退一点？”她好心地说。 “退什么退，我说了，吃不完我就扔掉！”凯尔气急败坏，现在让他退掉，不就是打他的脸吗？ 他前一秒才充了阔气，后一秒就心疼钱退掉蛋糕，让后面那两个贪吃又虚荣的女人怎么看？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我要的东西都做好，听明白了吗！” 女仆一震：“听明白了先生。” “听明白了就收钱！”凯尔怒瞪着双眼。 “好、好的。”女仆胆颤心惊地拿起金币，一枚一枚地数着，数到第十四枚时收了手，然后找出了五十五枚银币。 “先生，这是您剩下的金币和补给您的银币，请您清点一下。” 数十枚银币堆成了一座小山，中间混进了七八枚金币，被她捧着轻轻放到了凯尔面前。 女仆有些忐忑，心想这位爱面子的贵族少爷怕是不会收，那她少不得又要劝上一两句，然后换来对方的又一顿怒骂。 没办法，谁让主人规定店铺不能多收客人一分钱呢？ 而且主人就在旁边，她可不敢公然违背主人的话。 “我说了不——”凯尔确实想拒绝，但当那堆亮闪闪的金币和银币推到他面前时，他才意识到这是多大一笔钱。 可以在学院餐厅买两千多份牛排，吃八百多顿饭，用上整整一年！ 他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又拐了个弯儿冲出牙缝：“不用清点了，就算少点儿我也不在意。” 没想到女仆听了这句话却异常严肃：“先生，我们艾斯可瑞甜品屋是绝对不会少顾客一分钱的，我们受过专业的岗前培训，算术不好的都当不了收银员。” 她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矩形木框，里面排列着一串串数目相等的黑色珠子，中间穿过一根横梁，将珠子分成了上二下五的布局。 “这就是我们的算术工具，算盘，您要是不信，我可以重新给您打一次。” 凯尔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恨不得当场把这个斤斤计较落他面子的女仆一拳打死。 还拿一堆稀奇古怪的珠串说是算术工具，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见都没见过，谁知道算得准不准？ “不用算了，我信。”凯尔咬着后槽牙，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吐，说话说得耳根都在用力。 要不是周围还有人看着，他今天非要把这该死的贱民杀了，都杀了！ 凯尔身后，罗薇憋不住想笑，但又不敢真的笑出来，忍得唇周肌肉都在酸痛。 回头她一定要给这名女仆涨工资，看看人家多么爱岗敬业，为了维护店铺的名誉不惜得罪一位贵族，值得嘉奖。 而琴一开始还两眼冒星星地望着凯尔，现在的表情却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对这位偶像已经幻想破灭。 凯尔动作僵硬地把钱币装进了钱袋，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他要拉这个店铺给他的心陪葬！ 女仆在他收下钱后如释重负，脸上又泛起亲和的微笑，敬职敬业地说出口播广告词：“先生，我们这里还有会员充值优惠活动哦~” “像你这样尊贵的大客户，充值或一次消费十枚金币就可以享受全店商品满十减一的新品蛋糕赠送活动，以后您来买甜品只需要出示会员卡，就可以享受八折优惠，请问您要参加吗？” 凯尔听到“尊贵的大客户”几个字脸色好看了一点，但听到“充值十枚金币”眼神又冷了下去。 “不用了，我才不想参加这种廉价的活动。” “真的不参加吗，”女仆为他感到惋惜，“您刚刚买的甜品总价已经超过了十金币，不需要额外充钱就可以直接拿下我们的月度黄金会员了，不仅能享受我们店里的贵宾优先定位和送餐服务，按折扣价还能退给您两枚金币呢！” 凯尔眼睛一闪，退两枚金币？黄金会员？贵宾服务？ 他一下子就支棱起来：“咳，既然如此，那就参与一下吧。” 也让罗薇看看，他是个多么大气的男人，挥挥手指就能请她吃上十几个金币的奢侈甜品宴，还是这里的尊贵会员！ 为了显示自己的慷慨，凯尔特意转过身吹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双眼放电般地看向罗薇：“学妹，我把这张会员卡送给你吧，以后你就是这里的黄金会员了。” 第50章 这还不迷死她们 罗薇还没说话，琴就先忍不住了：“凯尔学长，其实罗薇也有黄金会员，她的卡里还有五万积分，也就是有五枚金币还没用呢！” 哪有人光送个会员卡，里面一个积分都没有的啊？ 不说罗薇，就说她自己，也办了一个白银会员卡。 白银会员充值一枚金币就能得到，打九折优惠，她今天来就是想充十金币升级成黄金会员的，八折优惠吃蛋糕也更划算。 店员说了，黄金会员还能开通生日蛋糕的定制权限，可以自己设计蛋糕图样，她都期待好久了。 琴摸着自己今天刚鼓起来的钱袋，脸上的神情有些飘忽。 真的好奇怪，越想越觉得凯尔学长刚刚的那几句话让她有种想要捂脸的冲动，害得她都想赶紧上楼躲一躲，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琴没听说过“替人尴尬”这个词语，要是她听过，大概就能明白自己想躲的原因了。 不过琴的话倒是又让凯尔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他嘴皮子哆嗦了两下，脸颊都有点发青。 “哈、哈，原来学妹也有啊，哈哈哈，真巧……” 三番四次的社死让他手脚虚软，大脑皮层的脑神经元因为刺激过多都不活跃了，才会说出这样生硬的话。 凯尔的脸扭曲了一瞬，握着拳看向收银女仆：“你这里只有黄金会员，没有更高等级的会员吗？” 女仆下意识答：“有的，我们有青铜、白银、黄金和至尊钻石vip四个等级，只要您现场充值一百金币，就能拿到钻石会员的卡牌。” 一百金币！ 凯尔捏着拳头，这踏马是家黑店吧！ 一百金币，她不如去抢！ 饶是心里恨得滴血，凯尔面上也不得不装作云淡风轻：“一百个金币而已，小意思，不过带那么重的金币在身上太麻烦了，你们这里支持用别的方式支付吗？” 他挺起胸膛，根本不带怕的。 因为他刚刚进店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来这里买蛋糕的人都只付金币和银币，女仆找钱的铁箱里也只有这两种货币，所以她肯定会回答“不能。” 如果她说不能，那就不怪他了。 他有的是钱，腰带上的宝石随便抠一颗下来都价值千金！ 女仆果然迟疑了一下，不过她却没有直接回答不能，而是问道：“先生，您想用哪种方式支付呢，只要是现货物品都可以，我们不支持赊账和借贷。” 主人在给她们培训的时候说过，一些大贵族不喜欢带钱，他们可能会随手扔出一枚宝石或几颗珍珠，这种情况下可以接受以物易物，不要那么死板。 当然，这种场面罗薇在现实中是没见过的，她只在小说和电视里看到过。 有钱人家的小姐玩弹弓都是用的金珠，射出去就不要了。还有一些大少爷，陪女主在街边买馄饨都是扔金银锭子，从没见过数铜板的。 这个游戏世界说不定就和那些小说电视里一样，里面的贵族就喜欢把金子扔水里，看金子溅起的水花玩儿呢？ 女仆没有递台阶，凯尔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我用宝石支付，行吗？” 他胸膛起伏着，忽地从自己腰带中间拽下了一颗指甲盖大的蓝宝石，放到柜台上：“看看，够买你一个钻石会员吗？” 女仆哪里会鉴赏宝石，目光求助地看了一眼罗薇。 “很漂亮的蓝宝石，”罗薇不经意地往前倾了一下身，“蓝中带紫，清透纯净，色泽明艳，像蓝色的车矢菊，这么大一颗，怕是有四五克重吧？” 琴也看直了眼：“好绚丽的蓝色，这应该是所河流域出产的顶级珍宝，一克重的宝石就值一百枚金币了！” 三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再加上他们一直挡在前面不动，身后买蛋糕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队，一听说有蓝宝石，后面一大片人都围了过来。 “天呐，是所河出产的蓝宝石！” “这种级别的蓝宝石，都是专供王室用的吧？” “也有国王会赏给心爱的臣民，一颗都够在南部公国买一个爵位了。” “原来是凯尔学长，一直有小道消息说他是王室出身，怪不得能拿出这么贵重的蓝宝石！” “天呐，凯尔学长要用一颗宝石充值至尊会员吗？艾斯可瑞开店这么久，还没有一个至尊会员出现，我今天要见证至尊会员的诞生了吗？” “凯尔学长不愧是尊贵的王室成员，一颗顶级蓝宝石，说给就给了，呜呜呜，我好羡慕。” “我也是，好想要，拿来做成项链一定很美！” 凯尔听得飘飘欲仙，刚才受到的屈辱在这一刻全部散尽，甚至让他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学长，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算了吧？”罗薇看了一眼凯尔，腹黑地添火，“我看这家店也补不起那么多钱，咱们只是来吃顿饭，用不着充值这么多钱。”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凯尔的下巴顿时仰到了天上去：“充，怎么不充，一颗宝石而已，我多的是！” 这至尊钻石会员，他今天非当不可！ 怕女仆真的会因为补不起钱而挡住他成为至尊会员的路，凯尔大手一挥：“不用补了，就按一百金币的价格给我兑换成会员。” 罗薇用手抚了一下耳鬓，女仆立刻应下：“好的先生！” 她用手帕小心谨慎地包起蓝宝石，放进匣子里，然后取出了一个木盒，双手呈给了凯尔。 “尊贵的钻石会员，这是您的腰牌，请妥善保管，腰牌上刻了独一无二的序号，遗失不补。” 凯尔接过木盒，当着众人的面把它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块暖白色的玉牌，眼底泛起一丝波澜。 没想到一家小小的甜品店，竟然连会员卡都做得这么精致。 这是一块用白玉雕成的祥云纹圆牌，牌上挂着金银线编织的金刚结绳和四回盘长结，做成了可挂在腰间的玉佩样式，最下面还垂着银线剪成的流苏。 “哇，至尊会员的会员卡好好看，绳子的花纹好特别，还有那个绳结，像一只蝴蝶！” “太美了，这真的只是一张会员卡吗，我想买来挂在脖子上，配我的蓬蓬裙一定很好看。” 在众人的讨论声中，凯尔骄傲地将腰牌挂在了腰带上，刚好遮住缺失宝石的那个空位。 随着他的行走，流苏长穗轻轻晃动着，灵动优美，显得他身材都修长了几分。 周围人艳羡的目光让凯尔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抖了抖衣摆，云淡风轻地看向罗薇和琴：“两位学妹，我们上楼去吧。” 哼，小样儿，这下这两个女人还不得被他迷死！ 第51章 一个寡妇也想跟我抢 “好的学长！” 罗薇非常满意，一克等于五克拉，这枚蓝宝石重达三十克拉，已经不能按克价算了。 越大的宝石越贵，价值成倍增长，这颗靛蓝色的宝石很像罗薇上一世拍下的那颗二十克拉重的克什米尔蓝宝石，而那颗宝石加链身她拍成了四百万美金。 因为物价低的原因，这个世界的宝石要更便宜一点，但这颗蓝宝石至少也能值个六七百金币。 用一百金币的蛋糕，和十枚银币不到的、她亲手编出来的络子，再加一块不值钱的水料玉佩，就换来七百枚金币，简直赚翻了！ 三人来到二楼，有专门引导客人的女仆将他们带到贵宾专座，然后为他们往桌上放上鲜花，点燃香薰，又送来三粒乳白色的豆子，最后端来了三大碗飘浮着花瓣的温热水和三块湿毛巾。 凯尔一看就有些恼怒，花了一百金币，就给他喝这玩意儿！ 要糊弄也得弄几杯葡萄酒来吧，就弄几碗撒了花瓣的水，狗都不喝！ 他正要发火，却见罗薇和琴都拿起了那粒白豆子，然后把手伸进了大碗里，在水里搓来搓去。 “这是……干什么？”他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的贵族小姐都这么不讲究吗，喝的水还要用手搅拌一圈，那豆子是盐粒还是什么香料，这么搓了还能喝吗？ “学长，你怎么不洗手？” 琴看着凯尔傻愣愣的动作，心里升起一股优越感。 作为一个过来人，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多半和当初的自己一样，以为这是喝的水。 “学长，这个是香皂豆，可以用来洗掉手上的污渍，”琴一边洗一边介绍，“艾斯可瑞给会员提供餐前净手服务，这些都是免费的。” 凯尔脸色尴尬，赶紧拿起香皂豆把手伸进水里，学着她们的样子洗了起来。 洗好手后，三人又用毛巾擦了擦手，女仆收走洗手盆，这才把他们点的甜品送上了桌。 一盘盘精致的小蛋糕和喷香的黄油烤面包被放在了凯尔桌前，因为东西太多，女仆还拿出了本来准备过几天才推出的三层甜品架。 牛肉芝士披萨和鲜虾培根披萨都切成了扇形放在最下面的大盘子里，中间放着一叠叠五颜六色的裱花小蛋糕，最上面放了牛轧糖和小曲奇，丰富的层次看得人眼花缭乱。 琴来了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架势，激动得眉毛都在跳舞。 “哦我的天神啊，这可真是让人大饱眼福，凯尔学长，您真是太大方了！” 实实在在的好处摆在眼前，琴对凯尔的滤镜又回来了不少，只是她热切的目光却不是落在他的身上，而是在一块块小蛋糕中流连。 罗薇也微笑着道：“多亏了凯尔学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甜品出现在同一张桌子上。” 之前她还以为这种甜品架的套卖方式只有在别人举办宴会的时候才能卖出去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解锁了。 这下也不用她想办法打广告了，凯尔已经帮她做好了推广，这一点看周围那些惊艳的目光就知道。 “不用谢，你们想吃什么随便拿。”对于两位小姐的追捧和夸赞，凯尔非常受用。 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桌上的美食上面，闻到那股迷人的味道，急不可耐地拿起了一块小小的牛角面包。 ！ 这味道，这口感，绝了！ 两口吞下面包，他又拿起了撒了牛肉粒的披萨，甜咸松软的披萨饼上肉香四溢，一口咬下去，还有一层软糯弹牙的奶香奶香的东西，顺着他咬下的动作拉出了一根根乳白的细丝。 老天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美味！ 凯尔是个重口腹之欲的少年，父王不喜欢他玩女人，他在王宫里很多时候都只能靠吃来发泄。 他搜罗过各地的美食，山珍海味什么没吃过，嘴都吃叼了，可今天吃到的这些东西还是突破了他的想象，吃上一口就停不下来！ “尊贵的客人，这是您点的果饮。” 新培训出来的女仆们排成一排，端着一杯杯水晶盛装的各色饮料，脚步轻轻地走了过来，水晶杯里的液体竟然都没有晃动！ “这是葡萄啵啵果茶，这是蜂蜜柚子茶，这是玫瑰甜橙雪顶，这是甜甜蜜蜜草莓汁……” 一杯杯颜色鲜艳的果茶放到桌上，晃花了三人的眼。 “三位贵宾，请容我介绍一下，下面这几杯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调果味酒饮，酒精浓度较高，饮入过量恐会醉酒，酒浅者请酌情饮用。” 凯尔一听就不高兴了：“废话什么，要上就快点上，你看我像是酒量浅的人吗，我喝酒当喝水！快点，我酒量好得很，千杯不醉！” 他刚好面包吃多了有点噎，这饮料来得及时，刚刚那些水果茶他都瞧不上，那都是贫民才喝的东西，他只爱喝酒。 女仆该劝的都劝了，客人听不进去她也不多言，只是温柔地把酒饮放下，同时介绍酒饮的名字。 “这是红莲烨火，以葡萄酒为底，加入了玫瑰茄和石榴汁。” “蜜桃灼欲，以特制白葡萄蒸馏酒为底，加入了甜柠汁和海盐。” “天国之吻，以蓝莓酒为底……” “龙舌兰日出，是烈性酒调……” 凯尔不耐烦地听她说完，拿起龙舌兰日出就灌进了嘴里，一边打嗝一边冷笑：“什么烈性酒，就跟水一样嗝，一点都不烈嗝，咳咔——” 他捂住自己的喉咙，怪了，怎么有一股灼烧的痛感，像开水流下去了一样。 “这什么、什么酒嗝儿——” 他又打了一个嗝，甩了甩头，感觉眼前的桌子在不停地摇晃，心里也烧得慌。 怎么回事，他怎么头晕晕的？ 凯尔双手扶住桌子，人却坐在凳子上左右摇摆，一张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耳朵也烧得赤红发热。 “嗝——” 他最后打出长长一声酒臭嗝，面朝下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罗薇和琴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罗薇是真的没有想到，凯尔的酒量会这么差，他还一上来就拿了度数最高的鸡尾酒，龙舌兰的酒精度高达四十度，他一口就闷了。 她看凯尔那么自信，说喝酒跟喝水一样，差点就信了。 结果，一杯倒！ “现在怎么办啊？”琴忧愁道。 罗薇冷静地叫来了两个女仆，让她们把凯尔扶到窗边的软榻上，等他酒醒了再送他离开。 那一大桌的东西，凯尔才吃四分之一不到，说不定醒来还要继续吃，现在把人送走就浪费了。 女仆把凯尔抬到软榻上，刚放下去，他就自己坐了起来，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看着她们。 “哼，你们以为我那王姐就是什么好人吗？” “我可怜的姐夫詹姆斯，说不定就是她弄死的！她就是想回到王宫，好跟我抢王位！” “噔噔——” 罗薇听到背后有人上楼的声音，心生不妙，当即转头看了过去。 “是吗，原来我的弟弟是这么看我的。” 第52章 她一点都不在意钱? 楼梯口，丽莲面若冰霜地站在那里。 凯尔实在是醉得不轻，一张口就大喊：“谁，谁把那个寡妇放进来的，赶出去，给我赶出去！” “够了！”丽莲身体在颤栗，一团磅礴的怒气充盈在她的胸口，仿佛要把她饱满的胸前绷紧的扣子都给震开，“文森，罗伯特，上来！”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很有穿透力，即使是生气了，这位公主也保持着她王室的修养，没有在别人的店里大吼大叫。 在楼下待命的两个骑士飞快地冲了上来，单膝跪倒在她身侧：“殿下！” “把我那好王弟的嘴堵一堵，免得他荒唐的声音惊扰到这里的客人。” “是。” 两位骑士上前，用裹剑的布巾粗鲁地塞进了凯尔嘴里。 “绑住他的手，给我带回去。”丽莲下令。 “且慢！”楼梯口突然又冒出了一个青年，疾步走到凯尔身前，转身单膝下跪看向丽莲，“公主殿下，您这样对待王子殿下是否有些不妥。” “不妥？”丽莲脸上浮起冷笑，“看来我该给父王去信一封，好问问我有没有这个权力管我的亲弟弟了？” 她在亲弟弟几个字上加重了音，对于丽莲来说，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胞弟的诋毁才真正让她寒心。 查德垂头不语，国王一直都偏爱大公主，要是公主真去了信，王子殿下恐怕会受到责骂。 “母后早逝，父王国事繁忙，我想我作为长姐管教一下在外给王室蒙羞弟弟，应该没人能够置喙。” 丽莲冷冷地看了查德一眼，抬起头：“文森，罗伯特，把他给我带走！” “是，殿下！” 文森和罗伯特像两只打了胜仗的公鸡，耀武扬威地抓起凯尔，从查德面前跨过。 查德脸色一变再变，终究不敢顶撞公主殿下，拿着剑跟了上去。 丽莲脸色这才缓和，满脸歉意地看向罗薇：“对不住了，借你的地方处理了一点家事。” 站在一旁的琴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转过头，盯着罗薇：“你，你是……” 哦豁，掉了一个马甲。 “没关系，说起来，今天这事儿也算我的错，我不该让凯尔学长喝下那杯酒的。”罗薇先回答了丽莲，然后伸手帮琴合上了她快掉到地上的下巴。 “待会儿跟你解释。”她对琴小声道。 琴闭上了嘴，两只兴奋的眼睛却控制不住，一直转来转去。 丽莲见此捂了捂脸：“真是抱歉，我好像又搞砸了一件事，忘了你不想泄露你的身份了。” “没有，琴不会说出去的，对吧？”罗薇问道。 琴用力点头，举起手指：“我向天发誓，一个字都不会说。” “看，丽莲老师，您没有搞砸，”罗薇笑着说，“而且就算泄露了也没关系，我早晚也会让人知道的。” “罗薇，你真是个小甜心。”丽莲这回笑得真情实意，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那么，你可以让我这个带来麻烦的客人注册一个钻石会员吗？” “当然可以！”罗薇亲手接下，让女仆去给丽莲办理会员。 丽莲看到她的动作，眼里对她的喜爱明显又增加了：“我想女孩子应该会喜欢一些闪闪亮亮的东西，所以里面放了一些钻石和几串珠宝，还有一些金币，金币就用来赔偿我刚刚吓跑二楼客人的损失吧。” 一些钻石？ 珠宝是论串的？ 罗薇打开沉甸甸的荷包，阳光钻进袋子里，那一瞬间折射出来的璀璨光芒差点刺瞎她的眼！ 半袋子大小不一切割精美的闪耀钻石，一串花生大的海水珍珠，一串祖母绿的金镶宝石颈链，一串稀世罕见的粉钻项链，一串软链式的红宝石手镯，还有十枚金币。 光那一串海水珍珠，就值几百个金币了吧？ “丽莲老师，这是不是太贵重了？”罗薇犹豫地问。 “并不，它还远远比不上我的心意，”丽莲舒缓地说，“罗薇，你认为一位公主的感谢不值这个价吗？” 罗薇感受到了这份昂贵的谢意：“当然值得。” “那就收下吧，我们的友谊是金钱无法比拟的。” “好的，丽莲老师，”罗薇把红宝石手镯拿出来，戴在自己手上，“这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丽莲露出了愉悦的神情。 女仆很快就把钻石会员卡送了上来，丽莲拿起玉牌，看到了玉牌中央的一个“1”的数字。 “这是什么，好像某种文字。”她指着数字问。 “丽莲老师，您真厉害，”罗薇惊叹地回答，“这是我们那边一个古国的文字，叫印度文，这是数字一。” “一，”丽莲奇怪道，“可是我弟弟不是第一个买的吗？” “我给他的是二，这是专门给您留的，”罗薇俏皮地指了指头上和脚下，“这事天知地知，我们三人知，除此之外谁也不知道。” 丽莲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眼角都笑出了泪光：“罗薇，你真的可爱死了！” 就她那蠢弟弟也想来抢她的朋友？ 也不看看罗薇是什么人，还想用金钱和地位来笼络她，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人家在意的是真情，最大的那份友情早就给了她！ 时间还早，三人都没吃多少东西，于是拼了个桌，又坐下来继续吃。 丽莲坐在了凯尔之前的位置上，毫无芥蒂地拿起他付钱买下的蛋糕，一口一口优雅地吃着。 凯尔没有品尝到的其他几杯酒饮，都被丽莲喝了下去。 “丽莲老师，这杯蜜桃灼欲度数很高，比凯尔学长喝的那杯龙舌兰日出低不了多少，您少喝点。”罗薇怕她喝醉，劝了一句。 “没事，姐姐我的酒量可不是那小崽子能比的。” 丽莲喝完杯中的酒水，脸颊上飞出了一抹红云，有两分醉意，但神智依然清醒。 “好酒，不错！”她眼里荡漾着波光，“这样的酒，一个金币的价格低了。” 酒液入喉灼烧暖畅，苦意之后满口回甘，蜜桃的香气成熟甜蜜，浑身欲望仿佛都要奔腾出笼，让人如坠云雾之中。 这样的烈酒，要是卖到北地的那十几座城市，怕是要遭到那些大贵族的哄抢，炒出天价。 或者低价卖给基诺科公国两边的国家，悄悄送入他们的军队…… 丽莲摇晃着最后一杯酒液，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散发出令人迷醉的诱惑气息。 罗薇握勺子的手一顿，她闻到了权力的味道。 丽莲公主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喝了酒后却有意无意地散发出一股霸气，看来也是个会伪装的人啊~ 第53章 苦守寒窑的特洛伊 吃完饭后，丽莲先走一步，罗薇和琴则慢悠悠地走上街，一边闲逛一边说话。 琴拐着罗薇的胳膊：“快告诉我，艾斯可瑞甜品屋真的是你的吗？罗薇，你把我瞒得好紧，你不把我当好姐妹了，哼！” “没有啦，”罗薇安抚她道，“说是我的地盘，其实是我家里的人在管。之前我给家里写信，抱怨这里的饭菜太难吃，他们才派了一位管事过来开的这家店。” “不都一样吗，还是你的店啊，”琴兴奋地撞了罗薇一下，“肯定是你的主意是不是，让他们在这里开店，好造福我们大家，亲爱的，你真好！” 又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罗薇哑然失笑。 “没有。” “别隐瞒了，开家店多麻烦啊，你家里本来只想派厨子过来做给你一个人吃，但是你看到我们吃得太差，不忍心，所以让他们在学院街开店，让所有人都能吃上！” 琴自动脑补了剧情，看着罗薇眼泪汪汪：“呜呜，亲爱的，你真是太体贴了！” “虽然榨干了你的钱包？”罗薇推开她的拥抱。 琴一噎，赌气道：“我花钱我乐意，你别管！” “好啦，”罗薇挽回了她的手臂，“我送你一个月的金卡会员，让你白吃白喝一个月好不好？” “好！”琴立刻笑开了花，“这是你说的哦，刚好省下我这个月的充值费了。” “不过，”罗薇看着前方，“凯尔学长和丽莲老师是怎么回事，学长为什么要那么说？” “你不知道吗？”琴看了看四周，悄声说道，“我也是从别的同学那里听来的，新上任的丽莲教授是基诺科公国的大公主，她七年前嫁给了詹姆斯·罗塞蒂侯爵，嫁过去一年侯爵就死了，她继承了侯爵的巨额财产和领地，去年又回到了王宫长住。” “都姓罗塞蒂，她嫁的不会是？” “就是她的堂兄，基诺科国王弟弟的儿子，好多人都说，这是国王和公主设的毒计，好夺回詹姆斯侯爵手上的领土呢！” “没证据的事，还是不要胡说的好，有时候流言会逼死一个人。”虽然丽莲看起来很有野心，但罗薇觉得她不是那种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 就算詹姆斯是她杀的，说不定也有什么苦衷。 “罗薇，你就是太善良了，王室里阴私多着呢，”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也小心点吧，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好人，须知最亲近的人也会背叛你。” 罗薇有些惊讶，一脸傻白甜的琴也会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下午两点，阳光变得有些刺眼。 琴怕晒黑皮肤匆匆回了学校，罗薇走到树下，昂起头问：“你怎么总喜欢在树梢和房顶上跳来跳去，大白天不怕被人看见吗？” 树叶晃动了一下，跳出一个大黑袍。 “除了你，有谁会一直往房顶上看。” “我也没有一直看，只是每次抬头都刚好看见你。”罗薇为自己辩解。 特洛伊整张脸都藏在了兜帽下，只露出一截下巴：“回去吗？” “回。” 两人回到小院，罗薇揉着眼睛说了一声困，上了二楼。 特洛伊看着她走进房间，一颗心上上下下，又随着那道被关上的门沉寂了下来。 一道门，分出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光，一边是黑暗。 特洛伊用手拽下帽檐，转身跳上了苹果树。 深秋的果树掉光了叶子，只剩向阳那一面还长着几簇稀疏的黄叶，特洛伊就坐在那一小片黄叶当中，像个苦守寒窑的老乌鸦。 罗薇被自己的比喻逗笑，轻手轻脚地关上窗，从橱柜里拿出了她昨天藏起来的魔法羊皮卷。 有些凄惨，摩西教授只教他们念咒语，不教他们辨认魔法文，这些魔咒她都不会念。 没关系，她可以根据已经学过的咒语找到对应的魔咒，然后倒推单词和语法，也能念个大差不差出来。 罗薇信心百倍地翻开了羊皮卷，然后，没有然后了。 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魔文的强大。 别说倒推词义了，高级魔文看上两眼就头晕，她强忍着也只能看个十秒钟。 十秒钟后，罗薇合上了书，面色沉重。 高级魔文自带眩晕效果，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把手搭在羊皮纸上，指尖点得嗒嗒响。 不学不行，不学她就会死。 思索半天，罗薇从裙子底下摸出了她许久没用的乌龟壳。 闭眼，冥想，开问。 “强行阅读魔文我会变傻吗？” 星轨交叠，木星闪耀，逢凶化吉。 不会变傻，还会因祸得福。 “我该怎么做才能学会魔纹。” 紫薇斗数中天马星偏移，一直移到了她的正南方，整个天空倏地一暗，将她从星象里弹了出去。 罗薇睁开眼，心里疑惑。 南方，南方有什么？ 难道又要她像上次那样出城去找一个人吗？ 罗薇看向屋子南面，却看到了一扇紧闭的窗户。 她心下一动，走过去推开了窗，一眼便看到了院前那棵秃顶的苹果树上蹲着的老乌鸦，星象指的人莫非是他？ 剑士，也会魔法吗？ “特洛伊，上来！” 老乌鸦动了动，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忽然从枝头飞落，带走了苹果树仅剩叶子。 黄叶哗啦啦飘下树梢，像枯叶蝶在飞舞。 特洛伊的黑袍带着风，卷着几片落叶走进了屋檐下。 一转眼，卧室门被敲响，黑衣剑客又出现在了门口。 罗薇过去开了门，对上特洛伊询问的目光，开门见山：“会念高级魔咒吗？” “你想干什么？” “会就教我。” 特洛伊摇头：“初学者学高级魔咒，会变傻。” “不会，”罗薇举起手中的乌龟壳，“我占卜过了，结果是不会。” 特洛伊看到她手里绿油油的乌龟壳，露出见鬼的眼神。 “没有人会用乌龟壳占卜，”他说，“正经占星术士都是用的水晶球和塔罗牌。” “胡说，用乌龟壳的人才是最正经的，”罗薇直接威胁，“教不教，不教就扣钱。” 特洛伊沉默了一分钟：“教。”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选择了向金钱妥协。 罗薇把魔咒书给他：“我要学高级变形咒，还有隐身咒和防水咒。” 特洛伊翻了两页，停下来：“我没有魔杖，只会念，发不出魔法。” “没关系，我也只是学一下怎么念而已。” 特洛伊松了一口气，将她要学的咒语念了出来，只是他明显不太熟练，念得磕磕巴巴。 一般情况下，中级魔法学徒才会开始教授魔文，到了高级魔法学徒阶段就会专精一门课程，特洛伊当年选择了成为一名剑士，魔文课只学了一年，都忘的差不多了。 罗薇没有嘲笑他，她心里在想另外一件事。 特洛伊念的魔咒语是对的吧？ 没有多字少字或自由创作吧？ 也不知道魔文这种文字容错率高不高，要是错一个字就意思大变的话，那她可真是要含笑九泉了。 第54章 九岁，没孩子，确认是女巫 日落时分，小院里忽然热闹起来。 贝拉带着女仆买菜归来，罗曼和汤姆也背着小书包放了学，急冲冲地跑进了院子。 罗薇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号啕大哭声，好奇地下了楼。 “谁在哭？” “小姐，”罗曼激动地跑了过来，仰起肉嘟嘟的红润小脸，“是汤姆在哭，他心爱的女孩儿今天下午被抓走了。” 罗薇看向汤姆，只见他低垂着头站在门外抹泪，压抑着哭声时不时地抽噎着。 “怎么回事，马车行老板的女儿怎么会被抓走？” “不是马车行老板的女儿，是汤姆新爱上的女孩儿，叫莉迪娅。” 罗薇吃了一惊，这才过去多久，汤姆就移情别恋了？ “莉迪娅是哪家的女儿，怎么会被抓走？” 罗曼发现小姐今天都不捏他的脸了，丧丧地说：“莉迪娅是羊肉摊老板弟弟的女儿，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染病死了。” “今天她的伯母道格夫人去神殿举报了她，说她是个恶魔，在他们的水壶里放老鼠药，然后莉迪娅就被抓走了。” “不是的，莉迪娅不是恶魔，”汤姆哭喊道，“她下的是蒙汗药，不是老鼠药！” 罗薇惊讶：“你怎么知道？” 汤姆抽抽搭搭地说：“昨天莉迪娅来找我，说她偷听到道格先生和道格夫人商量要把她卖去妓院，想要逃跑，但是她怕自己跑不快会被他们抓住，就请我帮她买一份蒙汗药。” “那份蒙汗药是我从医生那里买来的，我跟医生说要用来驯马，他才肯卖给我。”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帮她买药的，我要去自首，把莉迪娅换回来。” “你自首也没用，莉迪娅回不来了。”罗曼扎他的心，“这明显就是道格夫人的计谋，她就是想害死莉迪娅。” 汤姆一听，顿时哭得撕心裂肺，哀嚎的声音隔一公里远都能听到。 罗薇无奈地捏了捏罗曼的小脸：“你为什么要刺激汤姆，他已经很难过了。” 罗曼冷酷地抱着胳膊：“他昨天就该劝莉迪娅逃跑的，要是昨天走了，莉迪娅今天就不会被抓。” 汤姆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她一个小姑娘，逃出去怎么生活，当流浪儿吗？”罗薇摇摇头，街上的乞丐多是男孩儿，外面坏人太多，小女孩根本活不下去。 “可是道格夫人为什么要害莉迪娅呢？”贝拉听完汤姆的叙述，感到困惑，“我经常去买肉，每天都看到道格夫人，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看起来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呀！” “才不是呢，”罗曼厌恶地说，“道格夫人是个泼辣又不讲理的人，她的儿子马休跟她一样讨厌，天天欺负学校里比他瘦弱的孩子，还喜欢偷看女孩子上厕所。” 汤姆擦干眼泪，气愤道：“我知道她为什么想害莉迪娅，因为道格先生想侵犯莉迪娅，被马休看见了，他威胁莉迪娅跟他玩脱衣服的游戏，不然就告诉道格夫人。” “莉迪娅不肯，马休就跟道格夫人说莉迪娅勾引他，道格夫人很生气，差点把莉迪娅打死！” 罗曼点头：“是的，这是马休在学校里亲口说的，他跟我们炫耀，说莉迪娅不听他的话，被他弄得半死不活，还让我们也听他的，否则就打我们。” 罗薇皱紧了眉头：“才几岁的小孩子，恶意就这么大？” “马休十一岁了，他又高又胖，一拳头下去能把人牙都打掉！”罗曼说。 “莉迪娅才九岁，她被马休和道格夫人打得浑身是伤。”汤姆哭泣。 贝拉捂住了嘴：“天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她曾经觉得最坏的事也就是姨母不给她饭吃，现在一对比，突然觉得姨母对她还挺好。 “可怜的莉迪娅，她该怎么办，”贝拉眼里含着泪，“神殿的僧侣们会还她清白吗？” 罗曼摇着头：“我听路上的人说，莉迪娅要在四天后的神降日那天被推上刑台，接受圣水洗礼和鉴魔。” 贝拉脸色煞白：“什么，鉴魔？可她只是个孩子！” “为什么？” 后一道声音低沉富有磁性，罗薇转过头，才发现特洛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下来，绿色的眼睛里汇聚着一团厚重的阴霾。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句，“只是下药的话，她不会被鉴魔，还有什么原因？” 客厅里一片安静，贝拉忽地收了声，连汤姆也止住了哭声，惨然地看着地面。 过了不知道多少秒，罗曼突然看向特洛伊，吐字清晰洪亮：“因为莉迪娅有一头红褐色的长发，他们都说，她觉醒成了邪恶的女巫。” 红头发的人天生就遭到厌弃，他们不能犯一点错，不能做任何出格的事，一旦做了，就会被怀疑是女巫，然后放火烧死。 中世纪的猎巫之书《女巫之槌》里就写了识别女巫的方法：女巫是邪恶的，因为女人喜欢肉体上的乐趣，会被魔鬼的身体引诱，而男巫师不会。 莉迪娅在他们眼里勾引了道格先生和马休，所以是热衷性的愉悦的女巫。 除此之外，《女巫之槌》还认为，年纪小或年纪大的女人有可能是女巫，孩子太多或不生孩子的女人也是女巫，太穷和太富有的女人更是女巫。 红头发、长得漂亮、爱干净、经常洗澡、脸上有痣、喜欢跟女性朋友聚会，这全都是女巫的象征。 莉迪娅年纪小、人缘好、没有孩子、贫穷、红发，几乎踩中了所有女巫的特点。 而鉴别一个女人究竟是不是女巫的办法，就是上刑，最彻底的检验方式，就是火刑，也就是罗曼说的鉴魔。 大火烧上三天三夜，没被烧死就说明她是女巫，烧死了就说明她不是女巫。 莉迪娅，她活不下来了，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 “唰——” 特洛伊抽出了长剑。 “特洛伊，你干什么！”罗薇厉声道。 特洛伊看着她：“我要去救她，你说过的，我们才是这里主人。” “如果我对我的同类见死不救，我就会和他们一起被这片土地遗忘。” 第55章 她决定当一回死神 “我是让你不要自我厌弃，不是让你去送死！” 要不是个子不够高，她真想抓住他的领口给他一巴掌，好让他清醒清醒。 然而特洛伊犟得像头牛：“我不是去送死，神殿的人打不过我。” “那你就要带着一个变成逃犯的小女孩儿东躲西藏？你们逃出去怎么生活，赚得到钱吗？” 一提赚钱，特洛伊就萎了。 像他这样的逃犯，还是红发，逃走后确实不容易被其他地方的人接纳。 希瑞亚因为有希瑞亚魔法学院院长的推动，在西原各国中已经算是最有包容性的地方了，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从南方逃到这儿来。 要是离开了希瑞亚，他又能去哪里？ 特洛伊眼神迷茫。 罗薇看他想通了，轻呼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要能听劝就好，还没到烂泥扶不上墙的地步。 要是特洛伊带着莉迪娅跑了，她真不知道再去哪儿找一个这么傻又能打的剑士，没有他跟在身边，她这“王公贵族”身份的可信度都要下降一大半。 “特洛伊，你不要自责，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你不救她才是正确的——” “我们可以染发！”特洛伊嘴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你说过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给头发换个颜色，告诉我，怎么染。” 他执拗地看着罗薇。 罗薇一口气哽在胸口，差点没下下来。 “我说过我说过，我还说过你不听话就去神殿揭发你呢，你怎么就不听了！” “我就算今天不被你气死，也早晚会被你害死！” “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侍卫，你倒是劫完狱就逃跑了，我们呢，神殿第一个就会找上门来查我！” 关键是她的身份还不经查，一查一个露馅！ 特洛伊别过头，避开她的目光：“你直接说我是你从酒馆里雇佣的陌生人就好了，僧侣大多都欺软怕硬，只要你说明身份，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罗薇微笑：“特洛伊，有你可真是我的福气。” 特洛伊身体一颤，眸中泛起感动的涟漪：“谢谢，遇到你也……” “我踏马不是在夸你！！！” “我知道，”特洛伊艰难道，“忘了我吧，你值得更好的。” 罗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打断他：“特洛伊，你是不是铁了心要救那个小女孩儿？” 特洛伊垂着头，声音像是要被风吹散：“是。” “我不救她，良心难安。” “你还有良心这种东西？”罗薇讽刺了一句，深吸一口气问，“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把她救出来，并把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还要带着她逃走吗？” 特洛伊猛地抬头：“你有办法？” “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管我用什么办法！”罗薇烦躁地说，“总之到了神降日那天，我会把她救下来的。” 特洛伊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一样，绷紧的肌肉终于软了回去，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 罗薇现在看到他就心烦：“我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什么东西？”特洛伊愕然。 她什么时候让他找东西了？ “灰白色的泥土，”罗薇冷着脸说，“如果明天晚上之前我见不到这种土，那女孩儿我就没法儿救了。” “我马上去找！” 特洛伊急冲冲地出了门。 罗薇扫了一眼室内：“贝拉、汤姆，罗曼，见到外人后，你们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吗？” 墨色的双瞳里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似乎能把人钉穿在地上。 罗曼举起小手：“我知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他用手捂住了耳朵，同时闭紧了嘴巴。 “机灵的小家伙，我当然相信你。” 罗薇把手放在他的头顶，看向另外两个人。 “如果谁想把这件事泄露出去，那么他可以试试，是他的嘴快，还是我的刀快。” “别忘了，我会魔法。” 贝拉和汤姆发着抖，大气都不敢出。 罗薇脸上喜怒难辨，她迈步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停了一下。 “记住了，无论是什么人，哪怕是你们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亲人，都不准透露一个字。” “知道了吗？” 贝拉和汤姆忙不迭地点头，想到她看不见又大声回答：“知道了主人！” 罗薇已经出了门，她好像只是那么一说，并不准备听他们的回答，说完话就离开了。 屋子里，贝拉和汤姆却是冷汗涔涔，半晌都不敢动一步，因为双腿早已吓得僵直麻木。 以前的主人温柔和善，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对他们说话也是轻声细语，从不像别的主人那样呵斥下人。 久而久之，他们也以为主人性子软，没脾气，于是把这里当做自己家，把主人当做自己的家人，可以随意地跟她说笑。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才把他们从梦里叫醒，主人到底是主人，而仆人就是仆人，永远不可以混为一谈。 他们的主人是一位高高在上的贵族，她尊贵、强大、权威、杀伐果断，尽管为人宽和，但绝不是他们可以试图左右并背叛的。 贝拉和汤姆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定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散漫了。 罗曼也摸着头顶，一脸凝重地想着什么。 而这一切，正是罗薇想看到的。 她早就发现了，小院里这些人对她亲近有余，尊敬不足。 他们或许喜爱她、感激她、羡慕她，就是没有敬畏她。 仆从不敬畏主人的后果很严重，那代表主人没有威信，仆从不会审视背叛的代价，他们甚至有可能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违背她的命令，扰乱她的计划。 她不需要手下人的自作聪明，她只需要有人来执行她的命令。 罗薇去了甜品屋，让女仆从杂物房里搬出了一箱油桐果。 这是她之前为了做果饮，发布告让人从各地搜罗各类瓜果时一个雇佣兵送过来的。 这个时代的人常吃的水果只有几种，不像后世的水果那样种类丰富，一些美味的浆果还没有进入人类的餐桌，就比如罗薇用来做草莓汁的野草莓。 所以她发布告的时候加了一句声明，不管是不是能食用的果实，只要是新奇的品种，送过来都能拿到赏金。 那位走南闯北的雇佣兵就把他在南部丛林里采摘的一筐油桐果送了过来凑数。 这东西有毒，不能吃，但罗薇还是让仆人收了起来。因为油桐果可以榨出桐油，是一种天然的清漆，可以用来给木制家具防腐。 罗薇本来是打算用它榨油来涂抹店里的桌椅，好让桌椅看起来更光亮的。 不过现在，她需要用桐油做点别的东西。 比如雨衣。 一件可以防水的，像死神斗篷一样的雨衣。 第56章 神降日前奏 罗薇让店员们加班加点，把油桐果榨成了黄亮澄澈的桐油。 古华夏人在开发桐油用途这一块儿领先了世界几千年，他们不仅会用桐油制作车船家具，还会用它做杀虫剂、肥皂、油纸伞、油布，以及治疗发炎和烧伤。 如果她被圣水灼伤了皮肤，或许就能用上它。 罗薇拿到桐油后，又让男仆去哈金斯商铺买了一大块黑色的细绒布，带回学校，熬夜做起了雨衣斗篷。 对于自己要用的东西，罗薇做的很用心。 涂一层桐油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干透，她用油灯烘烤加速，一晚上也只涂了三次。 不知不觉中，天又亮了。 罗薇打了个盹儿，把雨衣藏进了衣柜。 她白天还要上课，上完课要去小院偷偷练习魔咒语，练完魔咒语还要制作雨衣，可以预见，接下来几天她又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天黑之前，特洛伊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背上背着一个包裹。 “快看看，这是你说的那种土吗？”他急切地问。 罗薇打开包裹，挖了一块土壤出来，色泽、质地、粘黏度，都跟高岭土相差不远。 她把这块土壤放进碗里，倒入冷水，白中泛青的土壤很快就分散在了水中。 “不错，是我要的土。” “但我还缺一样东西，瓷石。” 西方一直有高岭土，而且储量很大，但他们一直到十八世纪前都没能烧制出陶瓷，原因就是他们不知道加入瓷石。 瓷石是制作陶瓷和玻璃的重要原材料之一，这个世界既然能做出玻璃，就一定有瓷石矿。 瓷石可以人工合成，但她时间已经不多了。 罗薇给特洛伊描述的瓷石的特征和鉴别方法，让他尽快把瓷石找到。 “等等。”特洛伊接到命令便要转身，被罗薇叫住，“你在哪里找到的高岭土？” “西海岸的一座山上。” “离这里多远？” “一千多公里。” 一千多公里，那不相当于横跨了四分之一个西原？ “你一晚上跑了一千多公里？”罗薇面露震惊。 特洛伊点了点头：“狮鹫飞得快。” 果然，把特洛伊留下是个正确的决定，她的小命和她的事业都离不开他。 “你去西海岸有风化石英岩的地方找找吧，”罗薇歇了亲自去找的心思，认真叮嘱，“多找一些回来，有的只是看起来像，你要仔细分辨。” “我知道了。” 特洛伊跳上狮鹫的后背，飞向了西侧的天空。 罗薇把他带回来的高岭土放在大缸里泡着，过滤杂质，然后叫来家里的所有人。 永远不要相信别人会为保你的命守口如瓶，除非把他们的性命也牵扯进来。 罗薇让他们在后院里搭建高窑，制作模具，自己也拿出羊皮纸画实验流程图。 她要用空气电解制作硝酸，然后用硝酸制作草酸，再用草酸做成盐酸，在用盐酸和碳酸钙生成二氧化碳。 这个流程本来可以很简单，直接用盐水电解就能得到盐酸，但这个世界的食盐太贵，个人的购买也有限额，她买不到那么多盐。 用空气制作虽然麻烦一点，但好歹省钱，而且中间的很多流程她可以用魔咒语和魔纹代替，不用准备那么多实验器材，现实条件上并不是达不到。 在罗薇用降温魔纹做出干冰的第二天，特洛伊也带着一大筐瓷石回来了。 有了瓷石，死神的尖牙和镰刀都有了着落。 在希腊神话中，克洛诺斯有一把黑色的镰刀，是用盖亚从地底深处采来的黑色岩石做成的，他用这把镰刀杀死了他的父亲乌拉诺斯。 克洛诺斯是传说中领导了希腊神话黄金时代的泰坦神族之王，也是诸神之王宙斯的父亲，他是一个强大又疯狂的神明。 罗薇想要装扮的神就是他，但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希腊神话，她怕克洛诺斯的形象不能给民众以威慑，所以做了一些改动。 把黑色的石镰变成白骨森森的镰刀，在嘴里嵌上陶瓷烧成的獠牙，再戴一个她用透明树胶做成的红色美瞳，周身燃起磷火，衣服里藏几块干冰，这样才有视觉冲击力。 罗薇要把众神之王克洛诺斯、时间之神柯罗诺斯、地狱使者死神这三者的形象融合在一起，编一个神出来。 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伟大而黑暗的死亡与时间之神、掌管人类灵魂与六道轮回之权柄的神王柯维克罗斯”，名字越长听起来就越厉害。 时间在罗薇紧锣密鼓的筹备中迅速溜走，一晃眼就来到了十一月一日，也就是神降日这一天。 天蒙蒙亮，教堂的钟声就已经敲响，昭告世人神降日的来临。 罗薇把她刷了一遍又一遍桐油的雨衣收起来，装进布包，又把她的所有贵重物品装进结实的钱袋，和雨衣一起藏进了宽大的蓬蓬裙里。 她坐在油灯前，用早就准备好的蜂蜡和化妆品，一层一层地往脸上涂抹，眉眼唇三处用她做的小刷子细细擦拭，确保油蜡涂进每一寸肌肤。 还是有点假，但好在学院的圣水洗礼仪式是在早上七点开始，那时候天还没大亮，看什么都模模糊糊，她这样的脸也不算太明显。 六点四十分，外面的开门声和打闹声此起彼伏，罗薇拿起她的魔法棒，最后对着镜子试了一次变形咒，咒术施展很成功。 她把魔法棒和龟壳都塞进袖子，双手交叠于上腹，推开门，沉稳地走了出去。 剑术广场上人山人海，学院里一千多名学生和六十多位老师全都站在这里，他们围绕着广场中心的巨大神像，肃穆地右手放在了左胸口。 那尊神像有一正一反两张面孔，正面的脸象征温暖的太阳之神，反面的脸象征清冷的月亮之神，祂们同坐至尊神的位置，是世人公认的众神之王。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院长站在神像的脚下，手中端着一个银制的圣杯；他身侧站着希瑞亚神殿的主教，双手托着一个婴孩高的长颈瓶。 以这两位为中心，神像下一边是希瑞亚魔法学院的老师，一边是神殿的僧侣，一百来双眼睛像机警的老鹰一样盯着台下的学生，一旦哪里发生异动，都会被他们的目光最先捕捉到。 台下的学生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一个个低垂着头，老老实实地排着队，等待沐浴院长指尖撒下的圣水。 第57章 刑台 罗薇远远看着，五官模糊的院长来回转动手臂，就像一个无情的洒水机器人。 他的身影在神像的衬托下显得十分袖珍，他不停地用手蘸着圣杯里的水，然后五指轻轻一张，把细碎的水珠弹到学生的头上。 院长的速度很快，主教用鹅颈瓶往圣杯里倒水的速度也很快。 这是因为主教在完成希瑞亚魔法学院的洗礼仪式后，还要前往神殿广场给那些市民主持圣水洗礼。 看到这种场景，罗薇心里悬着的石头降下了一大半。 只是洒一点水，而不是把他们全身都浇透，这对她来说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就算那圣水是浓硫酸，这样洒下来也不会造成大面积灼伤了。 还好她做事谨慎，给自己的头皮也涂了一层厚厚的油脂。 等待的时间中，后面的人到底忍不住长久的沉默，悄悄说起话来。 新生都排在最前面，中级学徒排在中间，高级学徒排在最后，因此罗薇听到的是中级部的学生们说的悄悄话。 “莫里森院长什么时候长了胡子？都没以前俊了。” “是啊，看起来也老了好多，野外的生活果然很艰苦。” “所以说，带学生历练是个苦差事啊！”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我们队在历练的时候把彭斯教授的头发都烧秃了，他说再也不想给学生做带队老师了。” “彭斯教授真温柔，居然没打死你们。” 罗薇在食堂听过这个彭斯教授的名字，他是一位正在面临中年危机——秃顶风险的男教授，非常宝贝他的那几根头发。 据说有个学生就是因为在课堂上乱挥舞魔法棒，把他头发刮断了两根，就被他扣光了一整学年的学分！ 至于他们说的历练，指的是魔法学徒们每年六月中旬到九月中旬的三个月外出学习时间，带队老师会把学生带到一些危险的地方采集魔法材料、锻炼作战能力，度过一段美好的野外时光。 等到明年六月，她也会和班上的学生一起，跟着老师去外面的世界历练。 队列渐渐缩短，后面的说话声也小了下去。 罗薇朝前面看了一眼，发现只有十几个学生，马上就要轮到她了。 原本平稳下来的心又怦怦地跳了起来，她感觉脸颊都在发烫。 不行，不能紧张，面部温度太高会导致蜂蜡融化的！ 罗薇紧紧地按压着手腕上的内关穴，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前面的人一个一个走掉，她跟圣水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直到前面只剩最后一个人，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圣水洒落，前面的人太矮，迸溅的液体仿佛落到了她的手背上，神经末梢感受到了一点清凉。 罗薇低下头，那滴液体从她手背滑落，只留下淡淡的水痕——没有灼伤。 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 提到嗓子眼的心就那么落了回去，她不知道是涂抹的蜂蜡起了作用，还是这圣水根本没用，但总归是个好消息。 前面的人走了，她上前一步，目光只看到了院长洁白的长袍和长袍底下柔软的皮靴。 圣水从头顶洒下，点点水滴落在她的额头上，像三月的春雨，湿润，带着凉意，又蕴含着无限生机。 莫里森院长的速度确实很快，几乎是她刚迈出右脚上前的同一秒，他指尖的水就弹了下来，她甚至不用停顿，就能直接拐弯离开神像。 一滴水珠挂在她的鬓边，被她用指背接了下来。 罗薇盯着那滴水，从裙下拿出一个白瓷瓶，将它倒了进去。 接受完洗礼的学生都离开了学校，骑着马在外面疯跑，她也快步走出校门，坐上马车，回到了小院。 荡魔仪式在下午两点举行，她还有六个小时布置现场。 罗薇清点着她的作战装备，一对用陶瓷烧成的骨翼，一把骨节形状的镰刀，一件防水的雨衣，两盒干冰，一盒白磷，一副美瞳，一副假牙。 这点干冰支撑不了多久，她的速度必须要快。 屋子里还有十几个她用绳子系着的氢气球，氢气是她做盐酸的时候顺便弄出来的，气球皮是用的羊皮，厚实，燃烧得也久。 罗薇把这些氢气球交给了特洛伊：“记住，我一挥镰刀你就点燃气球，等我劫走莉迪娅往上飞的时候，你就立刻把绳子松开。” 特洛伊严峻地点了一下头：“好的。” “还有这个，这是干冰碎块，只要我一出现，你就把它撒在刑台四周，让白雾笼罩住刑台。” 特洛伊沉默地接过干冰盒，手指抓着铁盒，用力到连指骨的颜色都能看清。 “我去吧，”他突然抬起头，沙哑道，“罗薇，让我去吧。” 他知道罗薇想假装成邪神的样子救走莉迪娅，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身上，但这个计划在他看来危险重重，一个不慎就会被人发现，她也会被神殿的人抓住。 她的前途是那么光明，她跟他不一样，他背负着诸多恶名，劣迹累累，再当一次逃犯也没关系。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废话！”罗薇拧眉看着他，“世界上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任何行动都是有风险的，你要是不想我死，就老老实实按我的计划执行。” 特洛伊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好了，你要是实在担心的话，就让你的狮鹫在城外等着。要是我真的失败了，你就带我们一起逃亡。” “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罗薇把特洛伊关在了门外。 以往每年的神降日都是个大晴天，今年也不例外。 晴空万里无云，地面无风无雨。 常年紧闭的神殿正门被两个穿着黄色长袍的僧侣从中打开，露出殿内金碧辉煌的神像和墙面。 神殿前的圆形广场上挤满了人，几架囚车晃晃悠悠地从广场另一头驶来，那些死刑犯已经绕着希瑞亚城转了一圈，带着一群长长的看热闹的队伍走了进来。 士兵打开囚车，将七八个死刑犯押下来，送上了刑台。 刑台位于广场中心，中间立着一圈铁柱，那些死刑犯就被绑在那一圈铁柱上，面朝刑台下的市民。 僧侣抱着薪柴堆放到死刑犯脚下，又提着燃油洒遍了他们周身，最后退到刑台下方，拿起熊熊燃烧的火把。 只等下午两点一到，神殿祭钟敲响，他们的火把便会脱手而出，丢到那一捆捆木柴之上。 刑台上的人神情麻木，像是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接受良好，大多数都闭着眼睛，低垂着头，只有干燥开裂满是死皮还不停颤抖的嘴巴暴露着他们此刻内心的想法。 恐惧，绝望，还有最后一丝挣扎。 这些死刑犯里，有年逾七旬的老妪，有不满十岁的小女孩，有满脸愁苦的农妇，也有瘦成麻杆的青年，七个人里，竟然有六个都是女人。 莉迪娅就在这七个人当中，她是唯一一个没有闭上眼睛的人。 第58章 3d环绕立体声 那双浅绿色的眼眸里不见一丝孩童的天真，她瞪着大大的、仿佛要突出来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下的人，仿佛要把这些人的面孔逐一牢记。 离得近的几个市民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就扔了上去。 “你这肮脏的女人，给我闭上你那该死的眼睛！” “打死她，打死她！” 石子砸中了莉迪娅瘦弱的肩，点点血迹从她的衣服底下渗了出来。 她还是睁着眼睛，只是转动了眼珠，用一双麻木不仁的瞳孔盯着那几个向她掷出石子的人。 她的眼睛里明明没有憎恨，但被她盯上的人无不疯魔。 他们像是见到了真正的魔鬼一样，一边恐慌地寻求帮助，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后退，想要躲进人群中。 也有勇敢的人捡起一堆碎石，冲上前把石块当成炮弹接连抛出，有的砸到了她的周围，有的砸到了她身上。 石块尖锐的棱角划过莉迪娅尖尖的下巴，在她脸上留下一条皮开肉绽的血痕，她却叫也不叫一声，像是感觉不到痛苦。 人群骚乱起来，他们惊恐地大叫着，推搡着，要求立刻处死莉迪娅。 “她是邪恶的女巫，她一定是邪恶的女巫！” “她在看我们，那是一双恶魔之眼，她想污染我们纯净的灵魂！” “别被她看到，快，快躲开！” “烧死她，烧死她！” 高呼要烧死她的人里，有她经常帮忙穿针线的眼睛不好的婶婶，有她卖肉时会给他多塞一小块羊肉的拮据大叔，还有看着她长大的邻居，昔日玩耍的小伙伴，以及曾经看起来是那么和蔼的过路人。 莉迪娅死死地看着他们，一直看到躲在他们中间的，那三张肥胖的、令人作呕的、满脸兴奋的大脸。 道格斯屠夫一家三口都很胖，他们天天吃肉，店里每天有卖不完的肉，羊肉混合着血水流下案板，那是她无数个不能安眠时时擦洗的夜晚。 就算是他们卖不完也吃不完的肉，也不会轮到她吃。 家里养的狗都比她长得壮。 莉迪娅·道格斯将这一幕深深地记在了心里，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女巫和恶魔，她愿意投向他们的怀抱，哪怕要献上灵魂。 被魔鬼吃掉，也比被人吃掉好。 千篇一律的丑陋人脸她已经看厌了，才九岁的莉迪娅如此想到。 于是她抬起了头，看向阳光刺眼的天空，看看天上是不是真的有神灵，魔鬼是不是真的能听到她的呼唤。 僧侣和士兵安抚着混乱的人群，离荡魔仪式开始还有几分钟，他们必须按照严格的步骤来进行，不然就是对神的不敬。 观刑的人终于安静下来，他们望着死刑犯，用憎恶的目光无声地鞭笞着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沙漏里的沙砾只剩最后一点儿，只等它漏个干净，鉴魔的烈焰便会腾空而起，火焰中也会传出凄厉的嚎叫。 若是有人不惧烈火，那他必定就是邪恶的女巫或魔鬼，主教大人会亲手捧着珍贵的圣水上台驱魔，让他死在圣水的光辉之下。 众人期待地望着刑台，突然，人群后方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恸哭。 一个身形干瘦面色憔悴的中年男人抱着一具青灰色的婴尸冲进了人群，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刑台下方，从包裹婴尸的麻布里抽出一把砍柴刀。 “苏珊不是邪神信徒，苏珊不是，放了她，放了她！” “滚，滚开，不要妨碍我们的仪式。” 僧侣们挥舞着火把驱赶男人，男人的神色却越发癫狂：“是你们，是你们污蔑苏珊，苏珊是个好母亲，是个好妻子，她不是邪神信徒，你们污蔑她！” 刑台上，一直低着头的农妇抽泣着抬起了头，泪流满面：“尼克，你走吧，不要管我，你走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嘶吼出声：“尼克，你走——” “不，我不走！”尼克拿着砍柴刀，对那些僧侣怒吼，“我们的孩子生病了，苏珊杀鸡是为了向生命之神献祭，不是邪神，她没有信奉邪神！” “噢，迷途的羊羔们，”红衣主教张开双手走出殿门，嘹亮的嗓音盖过了嘈杂的人声，“相信神吧，神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如果你的妻子真的没有向邪神献祭，请接受我们的考验，神会保佑她平安的。” 尼克握刀的手在颤抖，他在思考主教的话。 理智告诉他，一个大活人在烈火里只会被烧死，可是他三十多年的信仰又告诉他，相信神，不要违背神的意志。 在他犹豫的时候，沙漏已经漏完了最后一粒沙。 “时间到，点火！” 僧侣转身走上刑台，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火把。 忽然之间，刑台上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得僧侣们睁不开眼。 特洛伊混迹在人群中，将干冰碎屑均匀地撒了下去。 浓白的烟雾从地面升起，白烟张牙舞爪地弥漫向四周，瞬间淹没了刑台。 雾气蔓延开来，广场之上犬吠不止。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起了雾？” “好冷，我的脚脖子好冷！” “啊！我的狗！” “大黄，停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狗发了狂似的挣开主人的绳链，汪汪叫着往外飞奔，一眨眼就跑出了广场，不见踪影。 正在众人惶惶不安之际，一道低沉诡异的声音突然从他们的四面八方响起。 “愚蠢的人类啊，是谁在呼唤吾的名字。” 这道声音艰涩刺耳，就像黑夜里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魔在他们耳畔呢喃，祂的语调森冷无情，漠然中又带着一丝丝戏谑和轻蔑。 众人发着抖，四处张望。 “谁，谁在说话？” “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为什么到处都在响？” “我知道了，是、是魔鬼，是魔鬼！” “魔鬼来了，魔鬼来了！” 白雾越来越浓，升得越来越高，僧侣的火把噗的一声熄灭，像是被看不见的魔鬼吹熄了一般，他们大喊一声丢掉火把，连滚带爬地跳下了刑台。 “魔鬼，是魔鬼，快跑啊——” 刑台上方，一团浓雾渐渐散开，星星点点的幽蓝色火焰汇聚成了一个可怖的身影。 第59章 祂真的是恶魔 惊恐万状的市民恍然回头，看到了此生最可怕的一幕。 祂的身形不可名状，森白的面孔隐藏在燃烧着火焰的黑色斗篷之下，两只尖尖的獠牙压迫着下唇，猩红的嘴唇仿佛在滴血。 祂静静地悬浮在上空，身后背负着巨大的白骨双翼，右手握着一把长长的白骨镰刀，那不知道是什么怪兽的骨头，白得让人心惊，连看上一眼都会魂飞胆裂。 “无知的人类，是谁在呼唤吾主？” 刑台上，莉迪娅紧紧地盯着那抹云雾间包裹在幽蓝鬼火之中的“恶魔”，茶绿色的眼眸中迸发出炙热的光。 “您、您是……来接我的吗……” 她的喉咙刺痛干涸，整整三天没有喝水，只能发出这样喑哑难听的声音。 许是声音太小，恶魔并没有听到。 莉迪娅祈盼地望着祂，撕裂的嘴唇流出咸咸的液体，被她饥渴地吞进喉中，滋润着干涩的喉腔。 “您、您是邪神吗？” 恶魔终于朝她投来了怜悯的一瞥——只有在她眼中，那才是怜悯的，其他人早已吓破了胆。 “吾名引渡，神之使者。” 高大的神使垂下眼眸，如烈火一般赤红的瞳孔将她最希冀的目光投了下来。 “吾之神主，乃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掌管人类灵魂与六道轮回之权柄的黑暗神王柯维克罗斯。” 罗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cos一个小小的死神神使就好。 如果强大的死神亲身下场，就为救一个死刑犯，那祂这神也当得太掉价了。 “死亡与时间之神……”莉迪娅脸上流露出震撼的神情，心潮澎湃地低语，“邪神，邪神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 “神使大人！”她猛地仰起头，哪怕后脑勺撞在铁柱上痛得她睁不开眼，她也泪眼模糊地大喊，“神使大人，我是神主的信徒，求您带走我吧，带走我的灵魂！” “我愿意以灵魂献祭黑暗，献祭给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永生侍奉祂的邪恶！” 恶魔神使挥动了祂的镰刀，像是要收割她的魂魄。 祂猩红的嘴唇轻启，露出一口森白的尖牙。 “那么，如你所愿。” 莉迪娅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她从未觉得短暂的人生这么放松过。 “大家别跑，不用怕，这里没有邪神！” “可恶，你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神殿的主教握着魔杖出现在刑台下，褐色的眼睛愤恨地盯着上空的黑衣人。 “圣瓶没有发光，这里没有魔鬼，你这个卑鄙的臭老鼠，竟敢搞砸我们神圣的荡魔仪式！” “什么？没有魔鬼？”听到主教声音的人纷纷停下，震惊地看了回来。 “不错，他就是个卑劣的小人，根本不是什么邪神神使，他只是用了魔法伪装而已，”主教举起他刚刚匆忙回到神殿取出的魔杖，“只要我念一道魔咒，他立刻就会现出真面目！” 慌乱逃窜的人们停下脚步，质疑地看向刑台上空。 其实仔细一看，祂也没有很可怕，那些烟雾和火焰看起来吓人，但根本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 主教蔑视着黑衣人，挥出魔杖：“该死的臭老鼠，露出你的真面目吧，努啦诺显形咒！” 希瑞亚的主教是一位中级魔法师，这一道咒语的魔力是罗薇无法抵抗的。 所以，她也没有抵抗。 魔杖上的魔法石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直直射向她的身上。 “什么翅膀，什么白雾，什么赤眼獠牙，这都是假象，渺小的虫豸，你怎敢欺骗一位高尚的神职人员，”主教放肆地仰头大笑，“看看吧，看看这只该死的老鼠的真面目！” “大人，大人！” 僧侣颤抖地拉了拉他的衣摆，两股战战，腿间汩汩地流出腥骚的液体。 “大人，您快看看啊，祂真的是恶魔！” “什么！” 主教不可置信地看向半空，那道诡异的身影依旧飘浮在浓浓的白雾里，祂身上的幽蓝火焰渐渐变红，赤红的眼睛也越发可怖，那尖锐的獠牙绝对能轻而易举地刺破他的喉咙，将他的鲜血一瞬吸干。 祂白骨般的双翅扇得更快了，骨翅间长出寸寸纯黑而锋利的羽毛，处处萦绕着邪恶的气息。 “祂发怒了，恶魔发怒了，快跑啊！” 僧侣屁滚尿流地往外逃跑，哭喊的声音跟那些平民没什么两样。 “恶魔发怒了，祂身上的火焰都变红了，祂要杀人啦！” “跑，快跑——” 混乱的广场中，只有主教呆立在原地，嘴里嚷嚷着“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样的话语。 “悲哀的凡人，你的愚蠢真是令吾痛心。”恶魔扇动着翅膀，暗红色的眼睛睥睨着下方，白骨镰刀倾斜着挥下。 “啊！”到底还是害怕，主教止不住地尖叫起来，转身朝神殿跑去。 圣瓶，他还有圣瓶，圣瓶里的圣水可以驱魔！ 罗薇见他终于被吓跑，迅速抖落裙下的所有干冰块，让二氧化碳的浓度升得更高。 她身上的磷火烧得太久，桐油布就快被烧化了，必须先灭掉才能下去救人，不然很可能会引燃莉迪娅身上的燃油。 白雾浓得看不清人形，罗薇借着烟雾的遮掩降落到地面，迅速解开莉迪娅身上的绳子，把她救了下来。 因为二氧化碳浓度太高，莉迪娅有些缺氧，神志不清地落进了罗薇怀里，像抓一条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她的衣袖。 “您、您是来带我走的吗？” 罗薇一愣，随即抱紧了她的身体：“嗯。” 时间紧迫，她抱稳莉迪娅就要离开，没想到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是那名可怜的农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一只手，在她要走的时候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也想跟我走？”罗薇动了恻隐之心。 荡魔仪式开始前她一直用隐身魔法藏在人群中，从那些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这名妇女的悲惨遭遇。 她的孩子生病了，眼看着就要离她而去，她无计可施，只能向神明祷告。 为了让神聆听到她的祈祷，她杀了院子里唯一的一只公鸡，用来作为献给神灵的祭品，没想到这一幕却被经常跟她吵架的邻居看到，邻居向神殿举报了她。 在她献祭之后，她的孩子奇迹般地好了起来，而村里的另一个孩子却生病了。 神殿认为她使用了邪恶的法术，把那个孩子的健康献给了邪神，于是把她的孩子丢进水里淹死，把她也给抓了起来。 第60章 您就是我信奉的神明 看到农妇眼里的激动，罗薇叹息：“好吧，你先放开我的胳膊，我救你下来。” 没想到农妇却抓得更紧了，脸上露出疯狂的狞笑。 “是人！是人！我抓到她了，快来人呐，我抓到她了！” 她的手指死死地扣着罗薇的皮肉，一双眼睛神经质地看向台下，干枯的嘴唇拉扯到脸颊两边，鲜血淋漓地高喊：“主教大人，快，快杀了她，她一定是邪神的信徒，她是邪神的信徒！” 罗薇眼神骤变，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她的衣袖被农妇坚硬的指甲抠成一绺绺碎布，白皙的皮肤上也多出了五道抓痕。 “恶魔，去死吧！” 身后传来主教嘶吼的声音。 她猛然回头，看到主教揭开了鹅颈瓶的盖子，用力一泼，透明的液体飞出瓶口，划出优美的抛物线，如天女散花般落了下来。 圣水到底有没有用，她不敢赌。 罗薇用斗篷雨衣盖住莉迪娅，翅膀掀起一阵强烈的气流，冲上云霄。 后背传来剧烈的刺痛，她的羽翼上冒出缕缕焦烟，破烂的雨衣挡不住圣水的侵蚀，一滴一滴渗进了她的外袍。 那一瞬间，她感觉像是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刺进了后背一样，痛到四肢百骸都在灼烧，身体忍不住想要蜷曲。 她会永远记得今天所犯下的错，不要试图拯救一个已经把灵魂交给信仰的人，那不是人，是丧生在老虎口中的伥鬼。 这样的痛，刻骨铭心，一次就够了。 “恶魔，真的是恶魔，真的是恶魔！” 主教抱着泼空了的鹅颈瓶，看着冲上天的那道冒烟的影子，眼里划过深深的恐惧。 “快，快去请莫里森院长，快通知城主和魔法学院！” 周围的人已经跑光了，主教不得不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向神殿，放声大喊其他人的名字。 但他还没跑进神殿的大门，天空中突然升起了数十个冒着浓烟燃烧着烈火的球形物体，那道真正的恶魔身形混在这些飘升的物体中间，已经分辨不清了。 重伤的罗薇无力再把莉迪娅送出城，她忍着剧痛给自己和莉迪娅施加了一个隐身术，以最快的速度飞回了小院。 莉迪娅已经晕了过去，她用布团塞进她的嘴巴，把她绑在了床脚的支柱上。 经此一事，罗薇终于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去赌一个人的人性。 这不是和平世界，和平世界她尚且会被人出卖，更何况是这糟糕透顶的异世。 罗薇把脱下来的雨衣套在莉迪娅的头上，对着镜子取下了眼球上粗糙的美瞳和硌得她牙龈酸痛的陶瓷假牙。 还有绑在她翅膀上的骨翼，也被她忍痛取了下来。 原本强健有力的大翅膀被圣水灼烧得坑坑洼洼，柔软光亮的羽毛都被烧焦了，变成了两只斑秃烤鸡翅。 罗薇内心一阵揪痛，后背上留点疤没什么问题，但翅膀变成这样，她以后还怎么飞？ 要知道黑翅膀也涂一层蜡了，怎么就没想到给翅膀防水呢？ 罗薇心疼地摸了摸可怜的翅膀，把它收了回去。 也不知道这翅膀能不能养好，回头向亡灵之神祈祷一下，让祂帮帮忙。 罗薇脱掉外套，对着镜子照自己的后背。 雨衣虽然破了些洞，但还是挡住了很大一部分圣水，她的后背上零星的散布着十几块像被烙铁炮烙过的伤疤。 仍然刺痛，但比刚才好了不少。 罗薇用清水洗了洗后背，又用白布擦干，最后用软毛刷蘸取桐油，轻轻地刷在了伤疤之上。 最大的伤疤有鹅蛋那么大，就在翅膀根部的位置，应该是顺着羽毛流进去的，疤痕处像是被剜走了一坨肉，凹陷下去了一个坑。 痛到极致就是麻木，她已经感觉不到多痛了，但是神经异常疲惫，肢体也开始发软。 罗薇强撑着换了衣服，把她刚刚用过的东西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至于镰刀和骨翼，因为她觉得下次可能还会用到，藏在了房梁上。 做完这一切，她将莉迪娅嘴里的布团取了出来，掐了掐她的人中，把她叫醒。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女孩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浅绿色的眼珠涣散地看着她。 罗薇拿起魔法棒蹲在她身前，看到她吸入了足够的氧气，呼吸逐渐平复，眼神也开始聚焦时，缓缓开口：“清醒了吗？” 莉迪娅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身体往床角缩了一下。 “你是谁，我不是被神使大人救走了吗？” 罗薇站了起来：“我就是你口中的神使大人。” 莉迪娅吃惊地张着嘴，瘦削的小脸在红褐色麻花辫的映衬下惨白如纸。 “我给你两个选择，”罗薇垂着眼俯视她，“第一，离开希瑞亚，隐姓埋名，再也不要回来；第二，留在我身边，当我的仆人。” 莉迪娅想了一下，坚定道：“我要留在您的身边，做您的仆人。” “恭喜你，选对了答案。”罗薇丢开了魔法棒，“如果你选第一个，我会杀了你。” 哪怕莉迪娅是她费了半条命才救下来的人，她也会照杀不误。 她不会让一个有可能泄露她身份的人游离在她视线之外，答应特洛伊救下她是她做过的最冲动的决定，她到现在都在后悔。 “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罗薇坐到椅子上，漆黑的眼睛像一潭幽深的湖水。 莉迪娅明亮的眼睛里燃起一团烈火：“因为我承诺过，我要将我的灵魂献祭给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永生侍奉祂的邪恶。” “很好，你的守诺救了你一命。”罗薇原以为她是看到了现实，知道自己离开希瑞亚也没有能力活下去，才选择的留下来，没想到答案会有点不一样。 她没有看错，那的确是一双在面对死刑时依旧不屈的、仇恨的眼睛。 “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我并不是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神使，而是亡灵之神的神使，是人类最害怕的恶魔。”罗薇用手撑着沉重的头颅，“听到这里，你还想要侍奉祂吗？” “不，不是？”莉迪娅眼露震惊，她沉默了很久，才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在我心里，祂就是真的，您也是真的。我想侍奉的就是您。” 是谁把她拉出了泥沼，是谁救了她的命，她的灵魂就献祭给谁。 面前这个人，就是她日夜渴求的神明。 “我允许你侍奉我，但我现在更需要你做另外一件事，”罗薇伸出食指抬起莉迪娅尖瘦的下巴，“成为亡灵之神的信徒，跟我一起，向祂祈祷。” 感受到下巴下灼热的指腹，莉迪娅虔诚地望着她：“是，大人。” 第61章 忘记过往，你叫罗茜 “伟大而公正的亡灵之神。” “伟大而公正的亡灵之神。” “执掌死界秩序之权柄的奥蒂列特。” “执掌死界秩序之权柄的奥蒂列特。” “我是您的忠实信徒。” “我是您的忠实信徒。” “我要向您祷告。” “我要……” …… 罗薇领着莉迪娅，向亡灵之神献上了一首由衷的赞美诗。 后背微微发烫，但这次发烫的感觉并不是来自圣水的灼烧，而是来自于神的印迹。 【我忠诚信仰的亡灵之神啊，您是否看到了您的信徒一身灼伤？】 【伟大的亡灵之神，请恕您的信徒无能，被圣水灼伤后无药可医，只能日渐衰弱死去了。】 【请您千万不要感到难过，您还有千千万万个信徒，他们一定能代替我向您献上最动听的赞美和祷告。】 罗薇无比真诚地在心里向祂祈祷着，她相信祂会听到她的心声的。 后背的烫意越来越明显，肩胛骨处开始发痒，像是蚂蚁在啃噬叮咬，奇痒难耐。 罗薇知道亡灵之神听到了她的祷告，也知道她为祂发展了一个信徒，背上的痒意就是证据。 亡灵之神的赐福向来如此阴间。 这阵痒意比上次翅膀长出来的生长痛还令人难以承受，罗薇双手死死抓着椅子上的扶手，才没有伸手去挠后背。 她看着还在闭眼祷告的莉迪娅，跟她说话分散注意力。 “可以了，你今天的祷告结束了。” 莉迪娅睁开眼，愣愣地望着她：“那，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呢？” 她的嗓音嘶哑刺耳，像只吞食了沙砾的野鸭子。 “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听着就好。”罗薇指间用力地抠住扶手，“从现在起，你叫罗茜，是我的家仆。” 莉迪娅仰着头，她的眼睛像两颗油润的绿松石，一看就是盘玩多年的把件儿。 “罗茜……” 绿松石上凝结出一层雾气，给本就油润的石面又加了一层水膜，反射着闪亮的光。 “忘掉你以前的名字，忘掉你过去的一切，能做到吗？”罗薇问。 “能！我能做到！” 莉迪娅眼泪盈眶，那是她日日夜夜都想忘掉的噩梦，从今天开始，终于只是一个梦了。 罗薇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如果她做不到，她不介意用魔法帮帮忙。 “我这里有两样东西，一个是染发膏，一个是隐形瞳片，你需要把你的头发和眼睛都变成黑色。” 染发膏是她让贝拉用黑豆和葡萄醋熬出来的，隐形瞳片是她用之前做红色美瞳剩下的树脂材料做的。 用这两样东西伪装，比用魔法保险。 毕竟希瑞亚到处都是魔法学徒和魔法师，以她的魔力，施加的魔法太容易被人看出来。 莉迪娅，不，现在叫罗茜了。 罗茜顺从罗薇的一切安排，因为这是神明赐予她的救赎，是她还能存在的意义。 背上的痒意轻了一点，罗薇看向自己的手背，抓痕也消失了。 她俯下身，给罗茜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跟我来。” 她带着罗茜下到了地下室，点燃了墙上的壁灯。 “这里原来是酒窖，以后是你的卧室，接下来一个月里，你都不能离开这里。” “你要用桌上的染发膏反复漂染你的头发，直到它变成纯黑色为止。” “你还要学会自己做黑色瞳片，我会让人再去采买树胶，你不用怕浪费，做好一点，否则你的眼角膜会被粗糙的瞳片磨破。” “桌上有水和食物，房间角落里有恭桶，会有人定期过来更换。” 说完后，她又抬起罗茜的下巴，目光落在她脸侧的狰狞疤痕上。 所幸没有伤到肌肉，这道伤口只是看起来严重，以小孩子强大的组织修复能力来说，一个月足够这道疤痕脱落了。 如果她不是疤痕体质的话。 “好好养你脸上的伤，我不会带一个脸上有疤的女仆在身边。” “是，大人。”罗茜沙哑地回答。 罗薇凝视着这张充满稚气的脸，尽管她对西方人一律高鼻梁和深眼窝的长相分辨不清，也能看出，这是张很有诱惑力的面孔。 大概红绿配色天生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吸引人的眼球。 不管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还是万花丛中一片叶。 “美丽不是原罪，不要再故意让自己的脸受伤了，我知道那枚石子你躲得过。” “谢谢……大人……” 罗茜的泪水滚出眼眶，一滴一滴，滑过了瘦削的脸庞。 她跪了下去，深深伏倒在地上，额头贴着潮湿的泥土。 “罗茜，拜谢大人！” “起来吧。” 罗薇今天话说得够多了，她安排好罗茜便离开了地窖。 半个小时后，院外传来了马蹄声。 一个跟罗薇一模一样的少女走下马车，眼神慌乱地跑进了院子。 “主人。” 少女看到罗薇，像是看到了主心骨，眼睛顿时湿润了起来。 “主人，您回来了！” “辛苦了贝拉，进来吧，我把你变回去。” 少女跟着罗薇一起进了屋，片刻后，房门打开，换回女仆裙的贝拉走了出来。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计策，在她去劫刑场的时候，汤姆就拉着贝拉去外面看看风景，给她制造不在场证明。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罗薇的魔法棒。 房间里，罗薇看着手上突然多出一道裂纹，直接从根部劈了叉的黑色小木棍，一时陷入了沉默。 怪不得厉害的魔法师都用魔杖，原来魔法棒跟美瞳一样，是次抛用品。 这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她怎么解释？ 摩西教授可是说过，这根棍子他们要用一年的。 上哪儿去搞点沥青就好了，把棍子粘一粘。 等特洛伊回来，还得让他再去找找煤矿和石油，有石油的地方一般都有天然沥青，没有就只能用煤炭和树脂提炼了。 想到煤矿和石油，罗薇脑子里迅速闪过一道道工业配方和想法，最终定格在武器上。 煤矿可以冶炼钢铁，制作她想要的各种热武器，而石油可以制作燃料和橡胶，还能批量制作简易的石油炸弹。 有了这些东西，她才能真正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只是这狭小的院子建不了大工厂，她最好是先谋得一块自己的地盘。 又过了两个小时，特洛伊翻墙进了小院。 “都处理干净了吗？” “处理干净了，那些留声机被我拆碎丢进了铁匠的熔炉，气球皮也让狮鹫吞进了肚子。” 罗薇点点头：“没有人看见你吧？” “没有，”特洛伊说，“不过城中戒严了，僧侣和城防兵在四处巡逻，接下来几天恐怕都不能出城。” “没事，我也没打算送她出城。” 罗薇严肃地看着特洛伊：“现在事情解决完，我们也该谈谈你的问题了。” “特洛伊，你还知道你是我雇佣的侍卫吗？” 特洛伊垂下眼睛：“我……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知道你的任性妄为会害死你的雇主吗？” 第62章 我要找一块无主之地 特洛伊低垂着脑袋，像一只被人欺负的小兽。 但他明明没有这么软弱。 “特洛伊，这是第二次了。” “两次你都是为了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对你的雇主弃之不顾，这就是你们雇佣兵的修养吗？” “咵——” 特洛伊单膝下跪，将长剑奉在手中，声音艰涩：“我用生命向您起誓，以后再也——” “特洛伊，雇佣兵从不会起誓，”罗薇打断他说，“这是骑士的礼仪，你是一名骑士吧？” 雇佣兵的唯一目的就是完成雇主的任务，他们不谈品格和誓言。 只有骑士，才会把英勇、仁爱、怜悯和正义作为自己的准则，时刻准备为践行自己的美德而牺牲。 特洛伊浑身僵硬，捧着剑的手软了下去，罗薇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对亚特王国的宫闱之事那么清楚，你是亚特国王的骑士？” 罗薇自问自答：“亚特国王的骑士，怎么着也是一名将军吧。” “你说说你，怎么混到了这个地步？” “特洛伊，如果你今天不交待清楚，我是真的不敢用你了。”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罗薇丢下这句话，不再浪费口水，转身朝楼梯走去。 “等等！” “别走，我说。” 罗薇转过身，看到了特洛伊哀求的目光。 “不要走，我都交待。” “行，”罗薇就势落座在台阶上，“你说，我听着。” 特洛伊仍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晦涩道：“我以前确实是一名骑士，但现在不是了。” “我十四岁被父亲送入骑士城堡做侍从，成年后，我成了一名见习骑士。” “当时亚特王国内几大公国混战，我代表国王军队前去讨伐，正式成为了方旗骑士……” 在中世纪的西方，将军是没有军衔的，骑士等级就是将军的等级。 贵族的孩子在十四岁时会被送进某个城堡，当大贵族的侍从，成年后就能成为一名见习骑士，拥有自己的燕尾旗。 见习骑士上过战场，有了军功，就能减去燕尾，成为一名方旗骑士，并获得自己的领土和城堡。 特洛伊战功赫赫，三年时间，他从爵士升到勋爵，又从勋爵升到男爵，还得到国王赏识，成了他的近卫。 “这么说，你也是一位贵族，那你怎么会来到希瑞亚？”罗薇奇怪地问。 特洛伊握紧了剑身：“因为，我被人陷害了。” “我的朋友嫉妒我受到国王信重，偷偷在我的酒里下了毒，趁我晕过去后还在我身上留下了邪神的图腾，污蔑我是邪神信徒。” “美杜莎王后派宫卫将我抓了起来，还对国王进谗，说红发是魔鬼的象征，不信就用火刑鉴魔。” “我逃了出来，从此变成了一名逃犯。” 特洛伊想起过往，恨得咬牙切齿。 罗薇默默听完，感叹道：“唉，美杜莎王后的目的达到了。” “什么？” “把你从国王身边除掉啊，”罗薇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像你这么厉害又死脑筋的人跟在国王身边，她还怎么控制国王？” 特洛伊眼神一震：“她要控制国王？” “这不明摆着吗，国王不喜欢她的孩子，还想另立继承人，她肯定要为自己将来铺一下路啊，不然等着被新王赶尽杀绝吗？” 看看阿西娜那无法无天的样子，没有被王室承认就那么嚣张，谁给她的勇气？ 显然是美杜莎王后的野心。 罗薇站起来拍了拍特洛伊的肩膀：“想开点吧兄弟，像你这种道德感过于强烈、拿了雇主钱都不好好办事的人，是我我也得先干掉。” 特洛伊：“……” “怎么，想要回去继续保护亚特国王？” “没有，”特洛伊摇头，“他不值得我保护了。” 罗薇挑起一只眉毛：“哦？那谁值得？” 特洛伊碧绿的眼睛瞟了一眼她，耳尖通红：“你。” “你值得。” “那就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罗薇声音一冷，“我不希望这样的错误你再犯第三次。” 特洛伊急切地点头。 “好了，别跪着了。” 打了一巴掌，还得喂个甜枣，罗薇把他叫了起来。 “既然你曾经领过兵，多少也有几个忠心的下属吧？” “是有几个，只是他们受了我的牵连，死的死，逃的逃了。” “特洛伊，”罗薇露出一抹微笑，“你想不想，洗去你们身上的罪名，成为另一个国家的公民呢？” 特洛伊苦笑：“亚特国王下了通缉令，西原大陆上没有国家会接纳我们，何况我还是红发。” 自从他成了逃犯之后，大陆上的人对红发的歧视就更严重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莉迪娅也是受了他的牵连。 “西原大陆上没有，不代表西原大陆外没有。” “如果你能帮我从西原大陆上撕下一块土地，我就赦免你和你那些忠心下属的罪行，让你成为我国子民。” 特洛伊倏然抬眼，目光如炬地看向她：“你不是西原的王室贵族？” 罗薇粲然一笑：“当然不是。” “那你……”特洛伊喉结滚动，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是……荒原上的公主？” 罗薇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但就是这样的态度，让特洛伊的心跳更快了。 “我身后的势力不方便在这里出手，我也没带兵打过仗，”罗薇淡淡地说，“这件事还得靠你来谋划。” 特洛伊既激动又为难：“可是我手里没有兵了。” 他的爵位被剥夺了，领地和军队也被国王收了回去。 “所以我们要找一块无主之地，用最小的代价，尽快占领一块土地，作为我们练兵的场所。” “无主之地，”特洛伊思索了一会儿，“西原大陆上的无主之地都是各国争抢交战的地方，我们很难打下来。” “那种地方没有我们扎根的土壤，我说的无主之地，是没有人敢去的地方。” 罗薇暗示特洛伊：“比如贫瘠的沙丘，寒冷的雪原，贫瘠到没有人愿意去占领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倒是有，但是……”特洛伊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特洛伊纠结地开口：“但是这都是被邪神污染的土地，里面住着亡灵和恶魔，还有许多禁忌，一旦触碰禁忌就会死亡。” 他说得很委婉，这种地方，人类进去就是找死！ 偏偏罗薇却提起了兴趣：“哦？邪神污染的土地，有哪些地方？” “恶魔海域，深渊峡谷，还有灾厄森林。” 第63章 丑陋的画像＋章末感谢 恶魔海域，深渊峡谷，灾厄森林，罗薇记住了这三个地方。 原主的记忆里只听说过恶魔海域，就在他们渔村所在的那片区域，渔民们打渔都绕开那里。 传说恶魔海域里有一座恶魔岛，岛上白骨成堆，亡灵出没，还有吃人的怪物和邪恶的女巫。 罗薇眯了眯眼，这个恶魔海域不会是亡灵神的信徒聚集地吧？ “恶魔海域我知道，说说深渊峡谷和灾厄森林。”她看向特洛伊道。 “深渊峡谷在北地的冰原冻土之上，峡谷底下流淌着炽热的岩浆，里面常常传出魔鬼的咆哮，峡谷不远处就是臭名昭著的流放之城。” “灾厄森林在西原的最南端，那是一片被海水淹没的红树林，里面居住着海怪，还有毒虫毒蛇和吸食人脑的水猴，进去的人都会感染上疫病。” 特洛伊特意说得很严重，就怕罗薇会对这两个地方动心。 罗薇确实没对这两个地方动心，因为她已经做了决定：“等学校放假，我们去恶魔海域探一探。” 恶魔海域！ 那可是三个禁忌中最可怕的地方！ 特洛伊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把深渊峡谷和灾厄森林说得那么凶险了。 罗薇做下的决定，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还有一个多月，你联系一下你的那些下属，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过来，待遇好商量。” 特洛伊觉得这事儿多半没门儿，只要是个人，听到恶魔海域都会退却。 罗薇看到他的眼神变化，淡然一笑：“如果他们不愿意来，你就找找雇佣兵，赏金一百金币一个人，我就不信没有胆大的。” “一百金币，”特洛伊眼睛擦亮，“能把我和狮鹫算两个人吗，我的狮鹫也很能打！” 罗薇：…… 看，这儿就有一个要钱不要命的。 希瑞亚因为出现了恶魔，全城开始戒严，学院街上时不时就走过一队巡逻兵，街道两旁的店铺也全都关了门。 城门只许进不许出，这会儿还在街上走动的人，除了僧侣和巡逻兵，就只有匆匆骑马从城外飞奔回来的学生了。 校门口也有人看守，每进去一个学生，守门的人就会举起手中的羊皮卷看一眼，比对过了才会让学生进校。 “不是红眼睛，没有獠牙，把袖子捞上去看看。” “嗯……也没有抓痕，进去吧。” 罗薇把袖子放了下来，面色发寒地走进校门。 守门的人对她的表现没有任何怀疑，每一个被他要求撸起袖子的贵族都是这副表情，好像被人侮辱了一样。 他继续低头比对羊皮纸上的恶魔画像跟排队进校的学生，纸上的画像丑出了天际。 只见上面画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怪物双目赤红，浑身漆黑，下巴上沾满了鲜血，两只手像干瘦的鸡爪子，身上燃烧的火焰还被画成了哭嚎的幽灵形状。 怎么看怎么不像罗薇装扮出来的酷飒死神，像一个猥琐的偷鸡贼。 神殿真的可恶，竟然知道用这种办法抹黑邪神神使的形象。 罗薇心情郁郁，人都是感观动物，这样的画像要是传出去，谁还会信仰邪神？ 人们会想，神使都长得这么丑，邪神只怕更丑，到时候她还怎么吸引信徒？ 到底是谁画的那张画像，她非把他打死不可！ 罗薇气愤地回了宿舍。 换睡裙时，她看到自己光洁的手臂，庆幸自己提前让亡灵神治好了外伤。 门口有人检查，说明主教还是怀疑“神使引渡”是人假扮的，还没放弃寻找她。 其实她这一出戏就如同走钢丝，走错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要不是学院的师生不爱凑这个热闹，她恐怕会当场被学校的老师识破，对方随便一个魔法球丢过来，都能当场把她打落到地上。 之所以能成功，还是因为她抓住了人们恐惧的点，所有人都害怕恶魔，所以看到她的第一时间是想逃跑，而不是冲上来跟她对干。 那个主教她早上也观察过，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老色胚，连抱一个水瓶都费力，魔法修为肯定不怎么样。 幸好她赌对了。 罗薇一边复盘今天的行动，一边回忆还有没有哪里留下了破绽。 如果说今天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那就只有那个农妇和主教泼出来的圣水了。 她没想到，圣水真的能灼伤她。 明明早上的那滴圣水都没有用。 罗薇眼神变幻，从换下的裙子里摸出了那个小瓷瓶。 是早上的圣水有问题，还是……洒下圣水的人有问题？ 她打开瓶塞，将瓷瓶倒过来。 那滴透明的液体顺着瓶身滑下，挂在瓶口上，要滴不滴。 罗薇用手指沾了沾水底，湿润微凉，一点都没有烧伤的痛感。 难道只有变出翅膀的时候才有用？ 罗薇心念一动，放出了翅膀，手上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她终于确认，这就是一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水。 莫里森院长，是他替换了圣水吗？ 罗薇想起早上听到的那些话，中级部的学姐们说：莫里森院什么时候长了胡子，都没以前俊了。 院长的胡子，是今天才出现的，还是从几个月前留到现在的？ “哇哇——哇嘎——” 窗外突然响起粗劣刺耳的鸟叫声。 罗薇迅速收了翅膀，走过去一把拉开了窗帘。 昏暗的视线里，一只眼熟的乌鸦扑腾着翅膀从窗台上飞走了，两条腿在空中抽搐地弹了弹，翅膀飞得忽高忽低。 罗薇皱紧眉头，看着那只乌鸦飞过树梢，黑漆漆的身影消失在湖泊的另一边。 她收回目光，视线擦过窗台，忽然瞥见了一团黑影。 嗯？ 她定睛看去，才发现窗帘外趴着一只毛茸茸的大蜘蛛，跟她一个多月前在床上发现的那只蜘蛛一模一样。 “炼狱魔蛛？” 罗薇飞快地拿来杯子，再次将它罩了进去。 奇怪的是，她明明都把它罩住了，魔蛛还是从杯子的另一边爬了出来。 罗薇以为自己的眼睛看错了，拿起杯子又倒扣了下去。 这一次，她发誓她没有看错，炼狱魔蛛真的从她罩住了的杯子里爬了出来，好像学会了穿墙术一样。 毛茸茸的大蜘蛛挨个动了动毛腿，鳌肢扒拉了两下，丢出了一团乱糟糟的乌鸦羽毛。 罗薇：！！！ 长见识了，第一次见到虫子打败了它的天敌，还拿到了战利品！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大蜘蛛悠闲地迈着步子，爬下窗框，就从她的胳膊肘下经过，顺着墙体爬进了她的屋子。 罗薇弯腰把杯子放在它前行的路上，想看看它能不能再一次穿墙。 炼狱魔蛛停了下来，用作为感官器官的须肢摸了摸杯壁，突然仰起头胸，两只须足夹持着杯子把它扔到了一边儿去。 那嚣张的样子，半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第64章 因为它怕被晒黑 罗薇看着魔蛛笔直地朝前走，好奇它到底要去哪儿，就跟在了它身后。 比鸡蛋还大点儿的毛绒蜘蛛八条腿抡得飞快，唰唰唰就跑到了她的床前，毛茸茸的头部歪了歪，像是在测地面到床上的距离。 罗薇还没走近，就见它“duang”的一下跳到了床上，在柔软的羊毛被上弹了弹。 哟，还是只小跳蛛。 更可爱了怎么回事？ 想起特洛伊说过它有剧毒，罗薇不敢上手，她用魔法棒的尖端戳了戳蜘蛛。 咦，戳空了？ 罗薇不信邪，又戳了它一下。 炼狱魔蛛忽然举起两只长了刺毛的长腿，夹住她的魔法棒，往外一摔。 “劲儿还挺大。” 罗薇这下是真的诧异了。 这是什么原理，物体碰不到它，它却能随意地触碰物体，不仅能扔掉她的杯子，还能掰动她的魔法棒！ “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炼狱魔蛛歪了歪头，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脑袋两边的刚毛里还嵌着三对小小的黑珍珠一样的侧眼，好像它的耳钉和发卡。 更别提蜘蛛的两条毛量丰富须肢，捧在鳌牙前像两把蓬松的羽毛扇子一样遮挡着，含羞带怯的，简直可爱到爆。 至少罗薇就捧住了胸口，被萌得不要不要的。 可她也没忘了，这小东西再可爱也是有毒的，而且一直趴在她的被子上，她也没办法睡觉啊！ 杯子罩不住，棍子也赶不走，罗薇想了想，把钱袋腾空，用棍子挑着钱袋放到了蜘蛛身前。 “乖，快进去，大床不适合你，我一翻身就把你压扁了，这才是你的归宿。” “快看看这个洞穴，多柔软，多隐蔽，这才是正经小蜘蛛该待的地方。” “小蜘蛛不能爬床的，乖，进去啦~” 炼狱魔蛛黑亮的大眼睛瞅着她，歪着脑袋，两只前腿动了动，仿佛真的在思考她说的话。 小蜘蛛不能爬床吗？ 蛛蛛没听说过呀？ 罗薇从它的呆萌的大眼睛读出了这两句话，一腔爱意顿时关不住了。 “当然啦，小蜘蛛都喜欢小小的温暖的洞穴，才不会睡人类的床呢！” “快进去，明天妈妈给你喂虫虫吃哦~” 炼狱魔蛛的两只须肢翘了起来，卖力地挥舞了两下，好像在说，它要吃很多很多的虫虫。 “好好好，妈妈给你准备一大筐的虫虫！” 罗薇忍不住地咧开了嘴，一脸姨母笑。 炼狱魔蛛抖动着细腿儿，调转方向钻进了钱袋。 “真乖！” 罗薇立刻挑着钱袋丢进了抽屉里，还在抽屉上刻了一个禁锢魔纹。 杯子罩不住你，魔纹总能关住你了吧！ 罗薇掀开被子上床，放心地吹熄了油灯。 熬了十几个晚上的夜，这一觉她睡得天昏地暗。 迷迷糊糊中，有什么东西爬到了她脸上。 细软的小爪子刨着她的皮肤，带着毛茸茸的触感在她脸上转来转去，一会儿戳她眼皮，一会儿戳她鼻子。 罗薇一巴掌拍到自己脸上，炼狱魔蛛咻地跳开，落到了枕头边，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她悠悠转醒。 “什么东西？” 罗薇没在脸上摸到虫子，翻了个身，一眼就看到趴在枕边跟她大眼瞪小眼的毛绒大蜘蛛。 “……” 她腾的一下坐起身，看了一眼抽屉。 魔纹上面多了好几道划痕，像小孩子拿着小刀在墙上乱涂乱画的恶作剧。 罗薇目光移到蜘蛛身上，看了看它那八只毛呼呼的长腿，每只腿都长了两只锋利的指甲，像两个尖尖的勾子。 “是你干的吧，是不是？” 炼狱魔蛛歪了歪头。 罗薇捂住了脸。 这到底是什么蜘蛛啊，犯错了还这么可爱？ 不对，它居然能把魔纹都划破，太凶残了！ 她正想用魔法把这小东西定住，耳朵动了动，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整栋楼为什么这么安静？ 糟了！ 罗薇飞快地套上衣服打开门，发现走廊里静悄悄，一个人都看不到，她的门边放着一盆凉透了的水，哑婆婆也不见身影。 夭寿，迟到了！ 这个早上，罗薇惨遭坎伯兰教练扣了一个学分。 幸好只迟到了五分钟，要是整节课都睡过去，她那点学分怕不是要被扣光。 练剑时她突然想起，炼狱魔蛛爬到她脸上，不会是在叫她起床吧？ 呜，多贴心的小宝贝啊！ 在广场上挥汗如雨了一个上午，阳光晒到至尊神像的日月两面后，坎伯兰教练宣布了他们解放。 罗薇拎着小木剑歇了一会儿，起身往外走，路上随意一瞥，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凯尔学长！”她主动叫了对方的名字，快步上前。 凯尔转过头，看到是她，莫名抖了一抖：“学、学妹，好巧。” “是很巧，”罗薇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学长，今天托比没跟着你出来玩儿吗？” “啊，没有，它，”凯尔努力找借口，“它今天不想晒太阳，怕晒黑！” “晒……黑？”罗薇尾音上扬。 “是的，其实托比是只脆弱的小鸟，最怕别人说它黑了，”凯尔越说越顺畅，“你知道的，小鸟就跟人一样，不喜欢别人评价它的外貌。” “原来是这样啊，”罗薇了悟地点点头，“我昨天在窗边看到一只小乌鸦，被蜘蛛给咬了，我还以为那是托比呢！” “当然不是，”凯尔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托比最怕黑了，一到晚上就不肯出门，怎么会去你的窗边呢？” 罗薇拢着轻愁的眉：“看来真的是我认错了，托比这么乖巧的小鸟，肯定不会来女生寝楼偷窥的。” “是的是的。”凯尔点着头，右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脖子。 昨天夜里他的乌鸦一头栽进窗户，躺在地毯上浑身抽搐，连站都站不起来。 凯尔拿起它查看原因，刚把眼睛对上它的红豆眼，视野里一只长着狰狞口器的巨大蜘蛛就扑了过来。 炼狱魔秀用尖锐的爪子抠进乌鸦的头皮，两只滋滋冒毒液的鳌牙凶悍地刺进了它的脖子。 主人可以连通召唤兽的五感，那一瞬，凯尔感觉自己的脖子也被蜘蛛刺中了，眼前一晕，天旋地转地倒了下去。 要不是及时被查德发现，他恐怕要在冰冷的地毯上躺一整晚！ 天知道凯尔有多怕虫子，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召唤一只乌鸦。 那只炼狱魔蛛是他们今年夏天历练的时候，查德在魔兽山脉里找到的。 当时还只是一颗橘黄色的卵，查德想要把它驯化，才带了回来。 上次他让查德想个办法把罗薇弄死，查德居然把这玩意儿放了进去。 他就说，这种剧毒魔虫野性难驯，怎么可能听人指使，果不其然任务失败了吧！ 第65章 让我烧了它 不仅失败了，还反咬他一口，气得凯尔昨晚把查德骂了个狗血淋头。 记忆拉回现在，凯尔看着面前这貌美如花的小学妹，都升不出怜爱之心了。 他现在一看到这张脸，就想起那只盖脸扑杀的蜘蛛，连带罗薇温柔的笑容，落在他眼里也透露着几分凶残。 但是想到罗薇天使后代的身份，凯尔又舍不得放弃。 踌躇了一会儿，他还是邀请道：“学妹，要一起出去用餐吗？听说艾斯可瑞甜品屋推出了新的套餐，叫牛肉汉堡包，我们一起去尝尝？” 罗薇佩服凯尔的强大心理素质，上次在店里丢了那么大的脸，居然还敢去，对美食的追求还真是执着啊。 不过想想也是，凯尔虽然看起来成熟，实际上也就是个十七岁的小屁孩儿，放到上一世高中还没毕业呢！ 思索间，罗薇露出尴尬的神情：“抱歉了凯尔学长，很感谢你的邀请，但我已经有约了，更何况丽莲老师她……” 凯尔笑容僵硬，他上次酒醒后被王姐打了整整十鞭，后背的疤痕现在都还没消。 王姐那么生气，肯定是怕罗薇被他笼络了去，罗薇现在不肯接受他的邀请，一定也是她说了什么！ 怀着对丽莲的怨恨，凯尔压低了声音：“学妹，你不会真的信了她说的话吧？” “她是不是说我脾气暴躁，又蠢又毒了？” “那都是假的！” “真的心肠狠毒的是她！我那天说的话可没半句谎言，她亲手杀死了她的丈夫，就是为了得到他的遗产！” “这，不会吧，”罗薇吃惊地捂住嘴，“丽莲老师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啊！” “怎么不像，她贯会装出一副好心的样子骗人，没有好处的事她从来不干，当初答应我詹姆斯堂兄的求婚就是瞄着他丰厚的家产去的。” 凯尔看她还不相信，声音压得更低了：“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里任教吗，就是想从学院里拉拢一些不明真相的学生，好给她卖命。” “你想想她当初为什么要给你学院的入学推荐信，她就是想利用你！” “等等，”罗薇眼神微妙地看向他，“学长你是怎么知道，丽莲老师给了我入学推荐信的？” 凯尔一顿，声音卡了壳：“咳咳那个，这是因为，每年新生入学的时候，教授们都会让高级部的学生帮忙整理资料，我刚好看到了你那封推荐信上有我王姐的私人印章。” 他解释完，心想这次的理由总算找对了，毕竟教授确实会让学生帮忙整理资料，只是贵族学生一般不会去干这种累活儿而已。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他在王姐的护卫队里安插了自己的眼线。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眼线在来到希瑞亚后就失踪了，再也没向他传递过消息。 查德从罗伯特那里打探到，那个眼线和其他几个骑士一起被魔物吞进了肚子。 简直是胡扯，他怎么不知道希瑞亚还有魔物？ 肯定是王姐发现了那个骑士是他的人，在城外就给杀了！ 凯尔越想越觉得丽莲可怕，忽然打了个寒噤，急忙看向四周，没看到丽莲的身影，才放松下来。 该说不说，那十鞭子打在身上可真痛啊，比他父王揍他的力度也轻不了多少。 “那什么，学妹，我就先走了啊，等你下次有空在约！” 凯尔缩了缩脖子，总觉得王姐就站在周围哪个角落里盯着他，背上的鞭痕又开始泛疼。 “好的学长，下次见。” 罗薇露出歉意的笑容，看着凯尔脚下带风地溜进了人群中。 她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那只乌鸦，果然是凯尔的召唤兽托比。 她只说在窗外看见了乌鸦，又没说是晚上，凯尔就急忙跳出来说托比晚上不出门，这出狼人跳身份的说辞也太不走心了吧？ 又蠢又毒？ 这形容真是贴切。 现在，那个想要杀她的人身份已经明朗了，就是凯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转变了态度，想要跟她交好。 难道是发现杀不了她，起了打不过就加入的心思？ 罗薇拿着小木剑离开学校，闲庭信步地走回了小院。 “特洛伊，当初我交给你的那只炼狱魔蛛，你是怎么处理的？” 她走进院子后转身，跟后面的特洛伊面对面。 “烧了。” 特洛伊对上她的眼睛，说得更仔细了一点：“先用剑砍成两半，再烧成了灰。” “那为什么我——”罗薇话还没说完，眼角突然看见一抹黑影从自己肩上跳了出去，往特洛伊的脖颈处一扑。 特洛伊眼疾手快，身体往旁边一侧，拔出剑朝那道黑糊糊的影子砍了下去。 “等等！” 罗薇急忙叫住他：“别砍，是那只炼狱魔蛛。” 特洛伊握剑的手没收住，即将落到蜘蛛背上时硬生生拐了个弯，剑刃砍在石砖上擦出一道火花。 “怎么又有一只炼狱魔蛛？” 他凌厉地看向了地上毛茸茸的大蜘蛛。 “奇怪，我并没有把它带出来啊。” 罗薇捡起一根棍子，蹲下身戳了戳蜘蛛，被蜘蛛挥舞着爪子夹住了。 这个力度，是昨晚那只蜘蛛没错。 “你看到它是从哪里爬出来的吗？”罗薇纳闷。 “没看清，”特洛伊皱着眉头，“好像突然就出现在了你的肩上。” “贝拉，拿个杯子出来。”罗薇高声道。 “好的主人！” 厨房里传来贝拉的答话，很快她就端着杯子跑了过来，看到地上的蜘蛛吓得大叫。 “天呐这是哪里来的蜘蛛，怎么这么大！” “小声点，别吓到它。”罗薇接过她手上的杯子，倒过来把蜘蛛扣在地上，用脚踩住了杯底。 “你还想养它？”特洛伊不赞同地看着她，“炼狱魔蛛有剧痛，能麻痹人的肢体，还是让我一剑砍死烧了吧。” “是啊主人，蜘蛛有毒，小心它伤了您。”贝拉也担忧道。 “嘘，”罗薇把食指放在唇前，小声说，“别吵，你们看，它马上要穿墙了。” 特洛伊摇头：“别说是炼狱魔蛛幼年体，就算是成年的炼狱魔蛛，也没这个本事。” “那你们就看仔细了，它可不是一般的炼狱魔蛛。”罗薇一脸认真。 “哪里不一般？”特洛伊好笑地看向她脚下。 第66章 冤有头债有主 他盯着她脚下的杯子，笑着笑着，笑容消失了。 杯子没有移动，也没有被顶开，但炼狱魔蛛就是走了出来。 先探出头胸，后露出圆肚，八条腿一对一对有序地走出杯壁，蜘蛛嚣张地站在杯子外面，对着他竖起了两条前腿，撇开羽毛扇一样的须足，像他展示自己的毒牙。 这是在向招惹到它的人示威。 要不是眼睛没有眨一下，特洛伊几乎要以为自己看晃了眼。 罗薇心情复杂地移开了脚：“看到了吗，它有这个本事。” 特洛伊艰难地开口：“可是炼狱魔蛛确实不会穿墙，能穿墙的只有……” 他说着忽然看了贝拉一眼。 罗薇懂了他的眼神，吩咐：“贝拉，把杯子拿回去洗一洗吧。” “好的主人。” 贝拉捡起杯子，跑进了厨房。 “能穿墙的只有什么？”罗薇这才问道。 特洛伊紧紧地盯着地上的蜘蛛：“除了一些烟雾形态的魔物，就只有亡灵了。” 亡灵？ 罗薇好奇道：“蜘蛛也有亡灵？” “任何活着的生物都有亡灵，只是兽类的亡灵比较少见，如果没有亡灵法师的召唤，亡灵兽不会随意出现。” “你是说，这只蜘蛛是被亡灵法师召唤出来的？” 特洛伊不太确定：“可是谁会召唤一只没什么用的蜘蛛？而且一般亡灵兽都会跟在它的召唤师身边，因为距离太远它就会失去魔力供养而消散。” 罗薇目光闪了闪，莫非这只炼狱魔蛛是她自己召唤出来的？ 可是她连召唤魔纹都没学过…… 等等，这不会是亡灵之神赐给她的能力吧？ “好了，不要纠结这些了，你说的那都是一般情况下，不排除意外情况的存在。” 罗薇指了指地上的蜘蛛：“这就是一只死后四处游荡的亡灵蜘蛛，跟人死后的灵魂是一样，它找上我也只是想有个依靠罢了。” “可是——” “别可是了，谁让我们杀了它呢，冤有头债有主，它死后不就找上我们了？” “冤有头债有主……”特洛伊听到这句话后背发凉，心里毛毛的。 罗薇拿出钱袋把蜘蛛哄了进去，一抬头发现他还在那儿发呆。 “站桩呢你，不去吃饭了？” “吃饭，哦，吃。” 特洛伊搓了搓胳膊，游魂一样地飘走了。 吃完午饭，罗薇回到房间，写了两个小册子，丢给了特洛伊。 “这是什么？”特洛伊疑惑地翻开羊皮册。 “罗曼和罗茜的学习计划表。” “以后你每天早上教罗曼一个小时的剑术，晚上教他锻炼两个小时的体术，还有，教一下他骑士的礼仪，就按照你以前的标准教育他。” “罗茜那张表你给罗曼，让他每晚睡觉前把他在学校学到的内容教给罗茜。” 物尽其用，特洛伊这人只适合当朋友，不适合当下属，她还是得培养自己人。 罗曼和罗茜虽然小，但这个时代没有“童年”的概念，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在很多贫穷家庭已经成为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之一了。 而且小孩子更好调教，不会像特洛伊这么叛逆。 “对了，你看看罗曼和罗茜有没有魔法天赋，如果有，我再给他们安排一节魔法课。” 特洛伊对她压榨人的本事佩服的五体投地，但对她说的给罗曼和罗茜安排魔法课不太看好。 “世界上有魔法天赋的人终究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一千个人里也出不了一个，而且这千分之一的人里也没几个天赋强大到能在幼年时期就被检测出来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们没有，”罗薇严肃地说，“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 “没有小瞧他们，”特洛伊无奈道，“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很难看出有没有魔法天赋，只有魔法石才能感应出来。” 罗薇：“那就去买一块魔法石，你应该有办法买到吧？” “魔法石很难买到，不过我那里就有。” “那你还不赶紧拿出来？” 特洛伊望着天，心虚道：“在狮鹫肚子里。” 罗薇：？？？ “你怎么什么都往它肚子里丢，现在怎么办？” “等它拉出来就好了。” 罗薇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特洛伊，你要从屎堆里刨魔法石吗？” 特洛伊辩解：“是粪便，不是屎堆。” “呵呵，有什么区别？” 特洛伊低下了头。 罗薇糟心地闭了闭眼。 她已经不能直视特洛伊了，一想到他拿那双刨屎的手抱过她，她就—— “呕！” 罗薇干呕了一声，泪花都给挤出来了。 特洛伊的头越垂越低：“我也没办法，当初逃亡的时候财物带在身上不方便，我才跟它商量放进它肚子里的，没想到放进去它就不拉出来了。” 罗薇：…… “等会儿，你逃亡有一两年了吧，它还没拉出来？” “一直没拉，它的粪便我都看过。” “难道堵在它的胃里了？” “没有，狮鹫它不想拉，”特洛伊愁眉苦脸，“它觉得我现在养不起它了，所以那些财宝它要自己管着，以后好送给心仪的母狮鹫。” 罗薇嘴角抽了抽：“你说的不是你的坐骑，而是一个叫狮鹫的人吧？” “就是我的坐骑，狮鹫是诸神降生时就存在的古老生物，它的智商很高，寿命也很长。” “这只狮鹫是我当年征战时主动找上我的，只要我每天给它吃肉，它就当我的坐骑，我们之间没有契约关系。” 罗薇想了想：“你把它叫过来，我跟它谈谈，不就是肉吗，它能吃多少。” “饿的时候一顿就要吃一头牛。” 罗薇：…… “现在叫它来一次得喂它两只肥羊。” 罗薇捂住了额头。 半晌后，她放下手，把贝拉叫了过来。 “去市场上买十只羊，要肥的。” 一个小时后，十只羊咩咩叫着挤进了她的院子。 罗薇看向特洛伊：“吹哨吧，把狮鹫叫过来，我请它吃饭。” 特洛伊吹响骨哨，须臾，天空中飞来一只大鸟。 狮鹫缓缓落进院子里，金灿灿的眼睛盯住了挤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大肥羊们。 罗薇没有跟狮鹫沟通的经验，让特洛伊代为转述：“你跟狮鹫说，这十只羊都是送给它吃的，以后还能每天给它提供一只羊，只要它给我几颗魔法石就好。” 特洛伊还没开口，狮鹫的脑袋就咻地一下转向她，四条强健有力的腿迈着小碎步移了过来。 “啾——” 狮鹫朝着罗薇发出了一声婉转动听的鸣叫，一旁的特洛伊顿时露出了裂开的表情。 第67章 感谢加更章 “怎么了，它说了什么？”罗薇问。 “没说什么，”特洛伊语气沉重，“只是从来没听过它发出这样娇滴滴的声音。” “是吗，我觉得挺好听的啊！”罗薇刚说完，狮鹫就俯下它硕大的鹰头，用光滑的头顶蹭了蹭她的肩膀。 特洛伊闭上了眼：“它能听懂你的话，已经答应你了。” 罗薇摸了摸狮鹫顺滑的羽毛，惊讶道：“这么聪明！” 她看向狮鹫金黄的眼睛，试探地问：“狮鹫，你答应了吗？” 狮鹫抬起脖子，喉咙里咕噜了几下，突然低头吐出了一个沾满粘液的羊皮包裹。 “我的钱！” 特洛伊目眦欲裂。 “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吞下去！” 狮鹫一只爪子按住木箱，理都不理他，扭头看向罗薇：“啾啾——” 罗薇露出亲切的笑容，又摸了一下狮鹫滑顺的羽毛：“谢谢，我只取几颗魔法石，剩下的还是你的。” 狮鹫灵活地用前爪挑开羊皮布，露出里面用锁扣扣着的木箱，爪尖轻轻一勾，就打开了箱子，从琳琅满目的箱子里扒拉出十几颗魔法石 红色蓝色黄色紫色青色，它还用爪尖点了点，然后抓起五颗不一样的石头送到了罗薇面前。 罗薇立刻伸手接住。 它松开爪子，又在箱子里翻了翻，翻出一块白色的石头和一块黑色的石头，送给了罗薇。 特洛伊傻眼道：“光元素魔法石和暗元素魔法石？我的箱子里怎么会有这两种魔法石，等等，里面怎么多了些东西……” 他还想上前细看，被狮鹫一爪子推开。 “啁！”狮鹫飞快地关上箱子，把羊皮布包回去，低下头，张开大嘴就吞进了喉咙。 这熟练的动作，也不知道是练习过多少回。 “我的钱箱！你给我吐出来，还给我！” 特洛伊冲上去掰它的嘴。 “啁——” 狮鹫发出一声雄浑有力的鹰鸣声，一脚蹬开特洛伊，飞到墙角一只爪子抓一只肥羊，冲上了天空。 罗薇把七种魔法石装进口袋，看到墙角还有几只羊，疑惑地问：“剩下的它不吃了吗？” 特洛伊失魂落魄：“不，它只是要把它们活捉回去，养起来慢慢吃。” “狮鹫也会养羊？” “会，它在七十公里外的深山里圈了个山头，用作牧场。” “这狮鹫还挺会细水长流，”罗薇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大自然的神奇，回头看到特洛伊，“你怎么了，跟要死了一样。” “我的钱……” “那可不是你的钱，”罗薇促狭道，“那是狮鹫的藏宝箱。” 特洛伊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变成了一尊石像。 下午些，罗曼和汤姆放学了。 “小姐，特洛伊怎么啦？”罗曼背着牛皮书包走进客厅，大眼睛奇怪地看了一眼外面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特洛伊。 “大概是刨了几年的粪便后发现宝物根本不在粪便里吧。” “啊？特洛伊在粪便里找宝物？”罗曼一脸被震惊到了的样子。 “说了多少遍，要叫叔叔，”罗薇纠正他。 罗曼瘪了瘪嘴巴，他才不想叫特洛伊叔叔呢，显得他好小似的。 “特洛伊，你发了这么久的呆，也该活动活动了吧？快进来，给罗曼测一下魔法天赋！”罗薇命令道。 特洛伊眼神灰暗地走了进来。 罗薇把七颗魔法石摆到了桌上：“怎么检测？” 特洛伊扫了一眼桌子，心情更难受了，这本来都是他的！ 除了那一白一黑的两块石头。 他精神恹恹地对罗曼说：“挨个拿起来试一试吧，用心感应，如果你有对应的元素亲和力，魔法石会亮起来的。” 罗曼紧张地走到桌上，小手在几块魔法石间游移了一会儿，最后伸向了那块最白的石头。 “白色的是光元素魔法石，光系魔法师几十万人里都出不了一个，你这小家伙还是试试别的吧。”特洛伊抬了一下眼皮。 “哼，我就要先试这个！” 罗曼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立马就抓起了魔法石。 特洛伊越不让他试，他就越要试！ “随便你。” 特洛伊也没心情多说，这颗魔法石是狮鹫的，谁知道它从哪里得来的，里面还有没有魔法元素都难说。 毕竟光元素魔法石和光系魔法石一样罕见。 罗曼握紧了莹白色的石头，被他那一句“随便你”气得脸都红了。 十秒钟过去，特洛伊瞥了他一眼：“换一个吧，这个没亮。” “臭特洛伊，我就是喜欢这一个！”罗曼赌气地大喊。 他低着头，眼睛红红地盯着手里的石头，手臂开始颤抖，似乎全身都在用力。 “你用力也没用，没有就是没有。” 特洛伊话音刚落，一阵耀眼的白光就从罗曼手里爆发了出来。 “亮了！”罗曼惊喜地张开五指，献宝一样捧到罗薇面前给她看，“小姐，它亮起来了！” 罗薇温柔地摸了摸罗曼的头：“看到啦，罗曼真厉害，我就知道你肯定有魔法天赋！” 罗曼笑得见牙不见眼，又嘚瑟地举着石头给特洛伊看：“哼哼，你不是说它不会亮吗？” 特洛伊半天没回过神，怎么可能，街边的一个小乞丐竟然有光系魔法师的天赋！ 他从罗曼手里抓走魔法石，握在手里感应了一会儿，魔法石的光越来越暗，直至消失，再也没有亮起来。 不是魔法石的问题。 他恍恍惚惚地看向罗曼，摊开手伸过去：“你拿着，再试一试？” “试就试！” 罗曼信心膨胀地拿走魔法石，握在手里，魔法石果然又亮了起来。 特洛伊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行了，放下来吧，再试试别的，看看你还有没有亲和的元素。” “哦。”罗曼挨个试了试剩下的石头，一个都没亮。 罗薇问特洛伊：“他的天赋怎么样，是好还是不好？” 特洛伊声音都在颤抖：“非常好，是纯粹的光元素亲和力，如果把他送进教廷，他甚至能成为下一任的圣骑士。” “我不要去教廷！”罗曼慌张地看向罗薇，“小姐，不要把我送走，我不想去教廷，我只想做您的骑士！” 罗薇忙安抚他：“不会送你走的，我怎么舍得送你走啊，我还要等你长大了保护我呢。” 罗曼终于平静下来，只是又瞪了特洛伊一眼：“臭特洛伊！” “好了，别吵了，”罗薇收起魔法石，“走，我们去地窖给罗茜测一测。” “有一个就顶天了，还能有两个。”特洛伊嘀咕道。 三人顺着阴暗的台阶走进地下室，闻到了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罗薇敲了敲隔间的门，把罗茜叫了出来，让她也拿魔法石感应一下。 罗茜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深吸一口气，长满老茧的手指伸向了魔法石。 她跟罗曼一样最先拿起了白色的石头，握了一会儿，没有反应。 不用特洛伊提醒，她就自己换了一块青色的风元素魔法石。 还是没反应。 罗茜没有失望，她继续试了蓝色的水元素魔法石，黄色的土元素魔法石，紫色的雷元素魔法石，还有红色的火元素魔法石。 一块都没有亮。 特洛伊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正常的情况，怎么可能逮到一个人就有魔法天赋，还都是几个小毛孩子！ 他看到罗茜沉默地拿起了最后一块石头，数了二十秒都没亮，她还固执地握在手里，微微摇头。 黑暗元素的魔法石到处都是，但纯粹亲和这种元素的魔法师比光系魔法师还稀少。 况且暗黑系魔法师也不招人待见，历史上出过几个，都是毁天灭地的大魔头，这孩子手里的石头不亮也是好事。 第68章 她是纯粹的暗元素亲和者 虽然特洛伊觉得没有暗元素亲和力更好，但罗茜显然不这么想。 她紧紧地握着魔法石不松手，绿松石一样的瞳孔因为紧张越缩越小，苍白的额上渐渐浸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在昏黄的壁灯照耀下闪烁着微光。 “放下吧，”特洛伊不忍道，“再试下去你的手就要被割伤了。” 这块黑色魔法石的切割并不圆润，不知道是狮鹫从哪里凿出来的，每一道棱都很尖锐。 “不要打扰她，”罗薇伸手拦住特洛伊，目光落在罗茜的手上，“你没听到吗？” “什么？”特洛伊错愕。 “石头开裂的声音。”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咔嚓”一声，罗茜手里的石头碎成了好几瓣儿。 她张开五指，碎裂的石块躺在她的殷红淌血的掌心，漆黑发亮的魔法石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失去了它应有的光泽。 “大人，我成功了。” 小女孩的嗓音沙哑难听，像木锯在玻璃上来回拉扯。 “嗯，我看到了。” 罗薇动作轻柔地托起她细瘦的小手，为她捡去掌心上碎石块，拔出嵌在肉里的石渣：“罗茜，你是个万里挑一的天才。” “我做错了事，我捏碎了，您的魔法石。”罗茜用嘶哑刺痛的喉咙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这样做确实不应该，”罗薇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但罗茜，你的错误不在于此。” “魔法石怎么碎都可以，但它碎的时候不能刺进的你手心。” “爱惜你的身体，这是我给你的命令。” 罗茜转动发木的眼珠，滚烫的泪水从眼角落下。 特洛伊站在一旁发懵。 “什么意思？” “魔法石怎么碎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都没见过这种场面。 为什么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魔法石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只要里面的魔法元素没有耗尽，就不可能被破坏。 他曾经试过用剑劈魔法石，差点被弹起来的剑刃削掉鼻子，可是现在，一个又瘦又弱的小女孩儿随手一捏就把它捏碎了，这怎么可能？ 特洛伊瞪着一双清澈又愚蠢的森绿色眼睛，惊悚地看向罗茜。 这孩子莫不是传说中的石头精，专门啃石头的魔法妖精！ “哎呀特洛伊，你好笨，”罗曼都看不下去了，“你没听罗茜说嘛，她成功了！” “罗茜跟我一样，她也有魔法天赋！” 特洛伊瞳孔地震：“怎么、怎么就有了，魔法石都没亮。” 罗曼也不懂为什么没发光，但他用他聪明的小脑瓜想了想：“白色的石头发白光，红色的石头发红光，黑色的石头肯定发黑光啦！” “还有黑色的光？”特洛伊恍恍惚惚。 罗曼肯定地点头：“有，只是我们看不见，因为太黑了！” 罗薇刚给罗茜的包扎好手上的伤，就听到两人这样的对话，一瞬间都不知道作何表情。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还有特洛伊，虽然武力高强，但实在愚蠢。 连一个七岁小孩子的话都信。 怕特洛伊真的被童言稚语带歪，罗薇赶紧开了口：“特洛伊，你见过暗元素魔法石发光吗？” 特洛伊摇头：“没有，只有暗黑系魔法师才能使用暗元素魔法石，但暗黑系魔法师非常少见，我从来都没遇到过。” “那你怎么觉得它会发光？” “可是其他魔法石都会发光……” “其他魔法石会发光，不代表暗元素魔法石就会发光。”在罗薇学到的知识体系里，世界上根本没有黑色的光，因为黑的本质就是没有光。 把光的三原色均匀地混在一起，那么颜色会相互抵消，得出的就是白色的光。 把色彩三原色均匀地叠加在一起，会得出黑色，但黑色属于无色系。 也就是说，黑是无色无光的一种状态，但凡这个世界还遵守一点物理规律，黑光就不会存在。 “黑色石头不会发光，除非它的黑不纯粹，才能释放出有颜色的光波。”罗薇拿起一块灰扑扑的魔法石碎片，“你感受一下，这块石头里面是不是已经没有魔法元素了？” 特洛伊眼睛里透露出一丝无措：“我感受不到，我没有暗元素的亲和力。” 罗薇一顿，若无其事地放下碎片：“我也感受不到。” 她之前想弄清楚圣水的成分，去图书馆查过资料，没有找到圣水的相关介绍，不过看到了一些对魔法元素的解释。 这个世界的人认为，魔法元素是创世神陨落后从祂身体里分解出的七种能量，这七种能量构成了天地间的一切自然现象。 这是一种典型的朴素唯物主义观点，尽管是错的，但也具备一定的参考价值。 从这种观点出发，就很好理解魔法的存在了。 因为人是创世神的血液变的，这七种能量也是创世神的身体分解出来的，所以灵魂强大的人就能利用这些能量，通过一系列的仪式获得魔法。 原则上，灵魂越强大的人亲和的魔法元素越多，因此几乎所有魔法师都能亲和风、火、水、土、雷这五种元素，只是对不同元素的亲和力有偏重。 光元素和暗元素是个例外。 光代表以日、月尊神为首的正神，黑暗代表堕落的邪神，只有被这两种神偏爱的人才会亲和对应的元素。 光元素和暗元素不能兼容，亲和光元素的人绝对不会亲和暗元素，而亲和暗元素的人也不会亲和光元素。 罗薇刚刚拿起黑色魔法石的时候确实感受到了里面溢散的能量，这说明她是亲和暗元素的。 幸好暗元素魔法石不发光，不然别人拿这东西测她岂不是一测一个准儿？ 罗薇收起剩下的魔法石，看向特洛伊：“罗茜的天赋如何？” 特洛伊沉默了，他不知道该震惊罗茜居然也有魔法天赋，还是震惊罗茜竟然是纯粹的暗元素亲和者。 亦或者，震惊于罗薇捡回来的两个孩子都有魔法天赋，并且还刚好一个亲和光、一个亲和暗。 这种比太阳撞月亮的可能性还小的概率事件，竟然就这么在他眼前发生了。 “怎么，你也跟那些人一样，歧视暗黑系的魔法师？”罗薇沉下了脸。 第69章 不是贵族也能成为骑士吗 “我没有，”特洛伊苦笑着说，“我自己都这样了，哪有资格歧视别人，况且罗茜也没做错什么，她都没开始学习黑魔法。” “知道就好。”罗薇脸色好看了一点。 当初是他非要闹着救罗茜的，如果仅仅因为罗茜有黑魔法师的天赋，他就想丢弃她，那他坚持的骑士守则也不过就是个笑话。 罗薇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不要把他们的魔法天赋泄露出去。” 这句话她同样也对罗茜和罗曼说了。 “匹夫无罪，怀璧自罪，你们现在没有自保的能力，就要保守自己的秘密，知道吗？” 罗曼和罗茜严峻地点头：“知道了。” “我会帮你们寻找适合你们的魔法书，在我找到之前，你们先跟着特洛伊学习剑术。” “特别是罗茜，不要觉得女孩子就不用学这些，正因为你是女孩子，更容易受到欺凌，就更应该强健自己的体魄。” 她将罗茜脸上黏糊糊的黑发撩至耳后，语重心长：“罗茜，你不可能一直待在地下，等你有了强大的实力，就能去掉这些伪装，光明正大地走到阳光里。” 罗茜望着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记住了，大人。” “以后不要叫我大人，跟罗曼一样，叫我小姐吧，我希望你成为一位威风凛凛的女骑士。” “是，小姐！”罗茜哽咽地喊，声音嘶哑得厉害。 罗曼瞅了罗茜一眼，心里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不是小姐唯一的小骑士了！ 有人要跟他抢他在小姐心中的地位！ 罗曼低着头，灰褐色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两只小手不由得握成了拳。 他决定了！ 以后不管特洛伊教他们什么，他都要比罗茜多练十遍，要比她练得好很多很多，让小姐知道他才是最厉害的骑士！ 罗薇走后，特洛伊的小骑士速成班正式开课。 按照小册子上的安排，他要先给孩子们画个饼，描述一下成为骑士后的好处和风光，再给他们讲讲什么是骑士，怎么成为骑士。 特洛伊不明白为什么要先画饼，但是不妨碍他在地上画一个圈，然后开始讲课。 “成为骑士的好处，呃，可以拥有自己的骑士领，还可以让领地里的人缴税，比如地租和家庭税，还能让他们帮你修建房屋和道路。” 罗茜垂下眼睛，她知道什么是缴税。 希瑞亚的农民要给城主上交三分之一的粮食产物，每个月还要无偿给城主劳动十二天，同时还要向神殿交十分之一的土地税。 像她大伯在郊外的农场里养的羊，就有三分之一要交给城主，屠宰后拿到店铺里卖的话，还要交高额的旋转税，最高的时候能占到商品金额的一半。 罗曼也皱起了小脸，虽然他之前是个流浪儿，但流浪儿也是要缴税的。 城主的扈从每个月都会向他们征收乞讨税和通行税，如果交不起税，就会把他们赶出城。 两个孩子都对收税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特洛伊也说不下去了。 他转而讲起成为骑士的流程。 “出身贵族家庭的孩子七岁就会被父母送到一位骑士家做侍童，十四岁就能进入骑士城堡，成为领主的侍从，学习骑士七技，并跟着女主人学习礼仪……” “……然后就能参加授职典礼，年长的骑士长会带着我们宣誓并举行授剑仪式。” “册封时，领主会用长剑敲击你的肩膀，不要反抗，这代表着他收下了你的忠诚……” “骑士的忠诚是珍贵的，一生只能效忠一个人。” “不过，如果你遇到了心爱之人，也可以向爱人献上忠诚。爱人会抚摸你的头顶，收下你的爱意。” 罗曼和罗茜都听得很认真，但听完后神情却有些失落。 特洛伊奇怪道：“怎么了？” “我们不是贵族家的孩子，也能成为骑士吗？”罗曼伤心地问。 当然不能。 只有出身贵族的人，才能成为骑士。 可是特洛伊看着面前这两双祈盼的眼睛，无法说出真相。 “能，你们虽然不是贵族，但你们天资聪颖，可以破例成为骑士。” 特洛伊不擅长撒谎，他一撒谎就会紧张地看向地面，但两个孩子都信了他的谎言，沉浸在他们也能成为骑士的喜悦中。 他看着罗曼和罗茜展露笑颜，说谎后的负罪感也淡了下去。 或许罗薇真的有办法给他们册封骑士，毕竟她出身王室，地位尊贵。 特洛伊又想到了罗薇透露给他的那些话，身体里的血液不由自主地开始沸腾。 如果他能帮她打下一块领土，她就能掌握实权，到时候不仅罗曼和罗茜的骑士梦能够实现，他的愿望同样能够达成。 离希瑞亚魔法学院放假，还有一个月零十八天。 一个多月，足够他的旧部们从南部诸国赶过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罗薇都没有离开学校。 一是因为城里处处戒严，出行不太方便。 二是因为，他们又要上魔纹课了，魔纹课的作业她还没做好。 以前玩抽卡游戏时她的运气就差到离谱，曾经拿下了一千抽不中闪耀的非酋称号。 现在她的运气依旧差到离谱——她好像抽到了一颗煮熟的花种子。 罗薇检查了魔纹和土壤，都没问题，但她的种子就是不发芽，刨出种子一看，外皮都腐烂了！ 不能发芽的种子，怎么检测魔纹是不是有效？ 罗薇拿起这枚腐烂的种子放到油灯下观察，看结构，有点像牵牛花的种子。 学校里到处都长着牵牛花，要找一颗一模一样的种子很容易。 罗薇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成功薅到种子若干，并牵牛花数朵。 回到宿舍，她将这些种子一字排开，牵牛花也放了一排，然后拿出一叠她自己购置的铁片，开始绘制魔纹。 魔法学徒体内的魔力储量是有限的，她只刻了十道增速魔纹和十道催生魔纹，就感到头晕力竭了。 休息了一会儿，她将两种魔纹一一配对，然后往上面放了七粒种子，剩下三对铁片上放牵牛花。 二十道魔纹同时运转，桌面上掀起一圈圈小小的空气漩涡。 罗薇眼睁睁看到，那三朵鲜活的牵牛花在漩涡中迅速凋零腐烂，变成了软趴趴的一团烂泥。 而放在其他铁片上的种子，也迅速发霉腐烂。 罗薇拿起铁片一张一张地查看，她可以确定这些魔纹没有画错，但为什么用出了反效果？ 炼狱魔蛛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跳到她的桌子上，兴奋地举起两只前腿冲进了空气漩涡里。 在魔法元素的涤荡下，它的刺毛根根挺立，毛色越发鲜亮，乌溜溜的眼睛里都泛着喜悦的光。 第70章 处置渎神犯 罗薇静坐良久。 冷静，也不一定是她的问题。 其实刚刚的实验并不严谨，应该控制变量重做一遍。 罗薇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把二十道魔纹分成三份，五道催生魔纹，五道增速魔纹，五道重叠的催生魔纹和增速魔纹。 放在增速魔纹上的花和种子变化不大，但放在催生魔纹上的花却渐渐腐烂，种子也在缓慢长霉。 两种魔纹叠加下的种子和花朵，烂得跟刚才的实验一样快。 破案了，增速魔纹没问题，催生魔纹起了反作用。 罗薇看着还在铁片中间穿来穿去蹭能量的炼狱魔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炼狱魔蛛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叹气。 罗薇把刻有催生魔纹的铁片丢给了它：“拿去玩吧，我要研究研究怎么让种子发芽。” 炼狱魔蛛原地蹦了一下，挥舞着爪子接住了那一叠铁片，像个勤劳的小搬运工一样，搬到了桌角放着，然后舒舒服服地趴在上面看她研究魔纹。 罗薇拿起刻笔，榨干最后一点魔力，开始刻绘增温魔纹。 催生魔纹聚集的是土元素，她的土元素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能催生，只能催死。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用土元素了，反正迈克教授要检查的是花，又不是魔纹。 让种子发芽还不简单，只要温度和湿度够了，它自然就会发芽。 等种子发芽了再配点营养液，多贴几个增速魔纹，白天晒晒太阳，还愁不能开花吗？ 两天后。 罗薇抱着一盆蓝色牵牛花走进魔纹课教室，融进了五颜六色的花海。 绝大部分学生手里都捧了花，种类确实有所不同，但只要稍微留心，就会发现这些花朵跟学院周围正在开放的野花一样。 一小部分人捧着空有泥土的花盆，坐在花海中间，跟大家一起等着迈克教授的检阅。 然而迈克教授走进教室只是扫了一眼，便走上讲台：“没种出花的人站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那十几个抱着空花盆地一头雾水地站了起来。 “我发给你们每个人的种子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没有人的种子发不了芽。” 他不悦地看着这十多位同学：“你们很诚实，但你们的作业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要么是对种子的照顾没上心，要么是绘制不好魔纹，不管是什么原因，你们的作业都失败了，所以扣五分！” 罗薇看向自己的花盆，绿色的牵牛花藤缠绕在小木棍上，喇叭状的紫色花朵在微风里轻轻摇曳。 这是她用两天时间养大的植物，这个作业确实不难。 班上这么多人，迈克教授哪有功夫记住谁拿的熟种子、谁拿的生种子、谁又是什么颜色的花？ 那些种子小小一个，混在一起分都分不清，那么说只是想让他们不走捷径而已。 罗薇还记得她刚穿越来时给自己定下的任务，要每门课都拿到第一。 当时这么定是因为她没钱，所以想拿第一获得学院每年的免学费名额和高额奖学金。 现在她不愁那几个金币的学费了，但是有两门课的分数依旧不能放弃，即魔纹课和魔咒课。 她假贵族的身份始终是个埋在身上的炸弹，要想炸弹爆炸时她不被炸死，就必须好好学习魔纹和魔咒语，早日成为一名魔导师。 上完魔纹课，罗薇踏上了去食堂的路。 半个多月没见温妮了，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罗薇小姐！” “温妮。” 在熟悉的林荫道上，罗薇堵到了温妮和巴尔克。 这两人总是成双成对地出入，今天似乎擦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温妮飞快地挣脱巴尔克的手，红着脸跑了过来。 “好久没见到您了，您今天要去餐厅用餐吗？” “不去，我是专门来找你的，”罗薇温柔地问，“下午有空吗，我想找个人一起喝下午茶。” “有空，只要是您的邀约，我都有空！”温妮说完，抱歉地看了巴尔克一眼。 巴尔克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仿佛被主人抛弃了一样。 罗薇莞尔，又问：“巴尔克呢？要不要一起？” 巴尔克瞬间眉开眼笑，用力点头：“有空有空，我可有空了，谢谢罗薇小姐！” “那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罗薇拢了拢柔软的羊绒披肩，冲他们眨了一下眼，“早点过去占位置，艾斯可瑞甜品屋下午的人可是很多的。” “艾斯可瑞甜品屋！”温妮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就是那家一块蛋糕四枚银币的甜品屋？” “是的呀，你们说好了要陪我的，不会要反悔吧？” 温妮和巴尔克又惊喜又犹豫：“可是那里的甜品好贵……” “我请客你们还担心什么价格，”罗薇抬起下巴，“到底想不想去？回答我。” “想！”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我们就走吧。” …… 罗薇知道两人看到贵族学生还是有些胆怯，便带着两人坐进了包厢，门一关，外面谁也看不到。 温妮和巴尔克终于放松了下来，激动地在包厢里看来看去。 很快，桌上的白色餐盘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这是……餐盘吗？”温妮不太敢碰，这只盘子又白又亮，一看就很昂贵。 巴尔克也惊奇道：“这是什么盘子，为什么这么光滑，像珍珠一样！” “是瓷器，店里新定制的餐具，只提供给预定包厢的客人。”罗薇声音轻柔地解释。 准确来说，是只提供给黄金等级和钻石等级的会员定的包厢使用。 这批陶瓷跟她用来烧制镰刀和骨翼的颜色不一样，镰刀和骨翼她没有上釉，颜色也偏青灰，所以看起来像森白的骨头。 上了釉的陶瓷看起来很有光泽感，色泽偏暖，绝对不会让人跟她的镰刀联想到一处。 她想要雇一群不怕死的雇佣兵去闯恶魔海域，还想偷偷养兵，这将是一笔极大的支出，光靠羊绒生意和蛋糕生意支撑不了太久，需要继续开源。 先让蛋糕店里的客人认识一下瓷器，再通过他们的口宣扬出去，自然会有精明的商人上门求购。 在温妮和巴尔克小心翼翼地触摸洁白瓷器的时候，女仆也把他们点好的甜品送了进来。 两人闻着香甜的味道陶醉不已，迫不及待拿起小勺，在罗薇先动了一块蛋糕之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只是吃到一半，外面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像一阵波浪从远处推进，楼下响起了几声尖叫。 罗薇摇铃叫来了女仆：“怎么回事，外面那么吵？” 女仆发着抖：“神殿在处置渎神的死刑犯，刚刚用马车轮子从街道上拉过去了。” 满大街都是碾碎的血肉，死刑犯的手脚被绑在车轮的辐条上，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温妮听得脸色惨白，巴尔克也停下了进食。 “我昨天好像听父亲说过，”巴尔克咽下披萨饼回忆，“神殿今天要处置一个农妇，叫什么，什么，哦，想起来了，叫苏珊！” 第71章 令人身心俱疲 苏珊，那个抓伤了她手臂的农妇！ 罗薇眼神微动，她站起身，走到了外间窗边。 街道中央留下了一条湿漉漉的暗红色拖痕，拖痕两侧是清晰的车辙印和马蹄印，带着潮湿的泥土和烂菜叶，应该是从菜市口拖到这里来的。 不出意外，神殿的刑车还要绕城跑上一两圈，拖着尸体驶过城中每一条街道。 这是一场血腥而野蛮的行刑，吓跑了街上所有行人。 没有人想被死刑犯的肉沫溅到身上，原本热闹的学院街变得死寂一片。 “神殿疯了么！” 罗薇听到楼下有人在议论。 “怎么也不预先通告，那滴血差点溅到我脸上！” “渎神者不是应该烧死吗，怎么判处了拉轮？” 她也觉得奇怪，渎神罪一般会被判处火刑，拉轮这种刑罚，通常只会用在犯有叛国罪的人身上。 罗薇让女仆出去打听，女仆却带回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诧异的消息。 “神殿的僧侣张出了布告，该名死刑犯犯有渎神罪，她亵渎了邪神。” 因为亵渎的是邪神，所以不能按亵渎正神的刑罚处置，而要以拉轮刑代替。 罗薇：“她之前的罪行不是信奉邪神吗，怎么又变成亵渎邪神了？” “是啊，”巴尔克也纳闷道，“而且什么时候有了亵渎邪神的罪名？” 女仆压低了声音：“那名死刑犯在神降日当天触碰了邪神神使，这是对邪神的不敬。” “神殿说，邪神也是神，一样不能轻慢，不然就会惹怒祂，给大家带来无尽的灾难。” 真是一段讽刺的话。 罗薇听明白了，神殿抓不到邪神神使，害怕被邪神报复，所以就赶紧处死了抓伤神使的苏珊。 看来，神殿最终还是相信了她伪装出的身份。 离开甜品店时，罗薇转身看了一眼。 门前的淤泥和血迹已经被店员用水冲干净了，但墙壁上还残留了几点可疑的乌红，几只苍蝇正围绕着那里飞来飞去。 这个世界处处都散发着恶臭的气息，滋养了一大群贪腥的苍蝇和蛆虫。 入夜后，苍蝇恼人的嗡嗡声甚至跟着她进入了梦境，在她耳畔响个不停。 半梦半醒之间，罗薇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苍蝇叫了大半夜，终于消停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罗薇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门窗。 自从知道凯尔用乌鸦监视她之后，她每天回到宿舍都把门窗关得很紧，绝对飞不进一只苍蝇。 门窗缝隙里的布条没被动过，绑在门窗把手上的头发丝也没断，那只苍蝇到底是从哪里飞进来的？ 罗薇找了一圈无果，目光落到桌上的那堆铁片上。 魔纹已经暗淡了，不能再聚集土元素，炼狱魔蛛无情地抛弃了它。 她拉开抽屉，抽屉里也没有。 地上角角落落翻遍，还是没有。 最后罗薇看向她柔软的大床，被子还没叠起来，里面藏什么都有可能。 她走过去抓起被子抖了抖，果然抖下来一只毛茸茸的大蜘蛛。 “不是跟你说了，小蜘蛛不能上床吗？” 罗薇捞起被子，教育不听话的炼狱魔蛛。 蜘蛛用乌黑圆亮的眼睛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高高一蹦，蹦到了枕边，朝枕头下面钻去。 “还敢躲！” 罗薇丢下被子拿开枕头，跟丝毫没认识到错误还歪着脑袋卖萌的蜘蛛对峙。 蜘蛛举起了两只前爪求抱，罗薇举起了巴掌。 不行，不能打。 这一巴掌下去，不是它被她拍死，就是她被它毒死。 “小蜘蛛，”罗薇放下了手，“你看看你住在这里，我也没收你房租，你是不是应该以工抵债？” “别的小跳蛛都会扑捉蚊虫，从早到晚可勤劳了，家里一只蚊子苍蝇都看不到，你这么大一只，工作能力不太行啊！” 炼狱魔蛛大眼睛瞅了她一眼，动了动脚，呲溜一下转了过去，用毛茸茸的屁股背对着她。 生气了？ 罗薇讶然，这小家伙还真能听懂她说的话。 “好吧好吧，不说你了。” “你转过来，我给你取个名字。” 炼狱魔蛛竟真的转了过来，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 怪了，罗薇心想，她居然能从这两只黑色的蜘蛛眼里看出期待。 “要不，你叫卢卡斯？”她用商量的语气说。 炼狱魔蛛挥舞了一下须肢，气鼓鼓。 “不喜欢？卢卡斯多好听啊，你知不知道卢卡斯多可爱！” 炼狱魔蛛不想听，羽毛扇子捧着脸就要逃走。 “换换换，给你换一个名字。” 罗薇看着它抗拒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不会……是个女孩子吧？” 炼狱魔蛛停了下来。 居然真的是只雌蛛！ 难怪不喜欢“卢卡斯”这个名字，卢卡斯是男孩子才用的。 “小蜘蛛，你叫妮可怎么样，妮可？” 炼狱魔蛛蹦了蹦，举着爪爪原地转了一圈，毛茸茸的脑袋歪来歪去，像只兴奋的小狗崽。 “妮可，以后要努力抓虫哦~” 妮可瞪着乌溜溜的圆眼，须肢挥了挥。 卧室里有了一位驱虫小卫士，想必今晚就不会再有苍蝇围着她耳朵飞了。 罗薇洗漱完出了门，今天上魔咒语，得早点去教室。 火魔咒已经教完了，摩西教授现在教的是水魔咒，低阶水魔咒只有水遁术和水龙术，只要能凝结出水，魔法就成功了一大半。 等到他们成为中级魔法学徒，还会学习水魔咒的升级版，冰冻魔咒，魔法的攻击力也会大大增强。 “卡耶勒利拉耶玛哆……” “卡耶讷……” 摩西教授把长长的咒语拆分成数段，一句一句地教，学生们跟着她念，却念得各有各的特色。 有的念“卡伊讷”，有的念“嘎勒利”，浓重的口音差点把罗薇都带偏。 “咔哇几哩啦……”就连她旁边的琴也被带跑了音调，一句咒语没一个词是念对的。 讲台上，摩西教授的气压越来越低。 “停。” 她走下讲台，从第一排开始点人，让他们一个一个地念。 等所有学生都念了一遍后，摩西教授把学生分成了很多个小组，让学会了咒语的学生指点总是念错的学生。 有口音的大部分都是平民。 罗薇就被摩西教授分了三个平民学生过来。 “罗、罗薇小姐……” “露丝，杰克，宾。” 罗薇叫出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温和地说：“不用紧张，我念一遍，你们跟着念就好了。” “卡耶勒利拉耶玛……” “卡耶讷林……” “好了，我已经知道你们是哪里念得不对了。” 罗薇一个一个耐心地纠正他们。 “露丝，你喜欢把‘勒’读成‘讷’，跟着我念，‘卡耶勒利’。” “卡耶讷利。” “是勒，不是讷，‘勒利’。” “讷利。” “是勒……” …… 一节课上下来，罗薇身心俱疲。 没办法，西原大陆只有这么一所愿意招收平民的魔法学校，班上汇聚了天南海北的学生，几乎人人都有口音，交流起来困难无比。 第72章 耳畔的呓语 按理说，贵族是不屑于与平民一个学校的，他们有自己的贵族学院，不想去学院还可以聘请家庭老师，而且魔法师去贵族家里当教父教母也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 但谁让希瑞亚魔法学院的院长过于优秀呢？ 莫里森院长是全西原最年轻的高级魔导师，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大魔导师的人。 西原大陆已经五百多年没有出现过大魔导师了，他可是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 只是莫里森院长脾气古怪，明明是古老的贵族世家出身，却不喜欢跟贵族打交道，反而青睐那些平民。 当初各国国王为了跟他交好，不仅出资帮他建立学校，还准备挑选优秀的子嗣来他的学校就读，结果莫里森院长把学院建立在了山旮旯里——偏僻的希瑞亚小城。 希瑞亚城三面环山，城区破烂，好多王子公主刚走到城门前就打了退堂鼓，硬是调转马头原路逃了回去。 后来莫里森院长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请来了一群厉害的老师，让希瑞亚魔法学院即使建在偏远的山区也依然充满了吸引力。 其实学院的很多校规其实都是有利于平民的，比如学生必须入住学院城堡、不允许夜不归宿、成绩优异者可减免学费等。 还有每天上半天放半天的学时安排，就是为了让平民学生有时间出去做工，赚取生活费用。 罗薇想到这所学校先进的办学理念，还有那句“入学者不论贵贱”，也不得不佩服这位院长。 在这个时代，他堪称一位巨人。 还有这所学校的老师，不论是面冷心热的摩西教母，还是睿智的迈克教授、神秘的托拜厄斯女爵，以及用心良苦的坦普尔教授，他们都是时代的巨人。 初冬的白日短得鸟雀都开始逃离。 高大的悬铃木被西风卷走黄帽，巴掌大的叶子簌簌掉落，露出枝杈间空荡荡的鸟巢。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教学楼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教学建筑，而是魔幻的哥特式教堂，站在教室外仰望教堂高耸的尖塔，仿佛要跟着这座华丽宏伟的建筑飞上云端。 教堂一侧有一条宽阔笔直的石板路，掉光了叶子的悬铃木忠于职守地站在道路两旁，它们已经在这所学校当了四十多年的行道树。 形似鸭掌的干枯落叶铺在石板路上，踩上去有一种踩到了薯片的酥脆感。 罗薇捡起一片落叶，目光透过鸭掌似的叶形，仿佛看到了她幼时家门外那棵手指粗细的梧桐树。 那是妈妈带着她刚种下去的时候，梧桐树苗上只有几片叶子，小小的，软软的，没有这个叶片大。 “去年种桐树，绿叶高云凉。” 妈妈教她读过很多很多关于梧桐的诗，但小时候的她听不懂深奥的词句，就喜欢这一句诗的直白。 梧桐是她家乡的树，这异国他乡的落叶就算长得再像，也终究不是梧桐。 乌云翻墨，夜里下起了小雨。 罗薇躺在被子里捂着耳朵，耳边嗡嗡的声音从半夜十二点之后就响个不停。 这绝对不是苍蝇在叫，因为她捂得越紧，声音就越吵。 错怪妮可了，原来是她自己的毛病。 罗薇爬起床点亮油灯，心情沉重地抱住了膝盖。 幻听可是神经系统疾病啊，她终于因为压力过大患上精神病了吗？ 耳朵里的嗡嗡声越来越大，渐渐地，像是有人在呓语，声音含混不清。 罗薇枯坐了大半夜，想睡又睡不着，在快天亮的时候，呓语声终于大了些。 “伟大的……” “灵魂……神啊……” “求您……” 罗薇抓紧小被子，面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这是一道男人的声音，他好像在跟邪神做祷告。 罗薇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 “祈求您……我的……” “我要献祭灵……杀了他们……” 祷告声越来越清晰，她终于快要听清楚了。 “……死亡与时间之神……我是您的信徒尼——” 声音戛然而止。 尼，尼什么，妮可吗？ 怎么突然就停了？ 罗薇揉了揉耳朵，确认是她是真的听不见那道声音后，心情反而难受起来。 “咚——”浑厚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原来是天亮了。 罗薇睁着困乏的眼睛，郁卒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穿过来这两个月，就没睡过一天好觉！ 本来以为没睡好觉已经够糟糕了，结果真正糟糕的事情还在酝酿中。 强忍着困意上完占星课，罗薇又得知了一个噩耗。 莫里森院长在全院下达了通知：十二圣骑士接到神谕，要离开教廷去往诸国宣讲教义，两天后有可能会途径希瑞亚，所以让学生们都穿上魔法袍，注意仪容仪表。 “我才不想穿魔法袍呢，希瑞亚的魔法袍又黑又丑，就是一块廉价的破布，要是被我在塔斯隆特贵族魔法学院的表姐看到，她会嘲笑死我的！” 琴一边抱怨一边往外走，罗薇在她骂骂咧咧的语句中也回忆起来，在他们入学的时候，学校确实给每个人发过一件黑色的披风，上面挂有希瑞亚魔法学院的胸针徽章。 那件魔法袍确实有点丑，说黑也不算黑，介于黑色和灰色之间，材质也是普通的麻布，没有任何花纹，像沾了一层煤灰的抹布。 怪不得入学这么久以来都没见大家统一过着装，原来是对丑陋的校服怨念深重。 学院老师都不要求让他们平时穿校服，估计他们也觉得这披风难看吧！ 但校服美丑什么的，罗薇已经顾不上计较了，她现在就担心圣骑士真的会来到希瑞亚。 阿西娜之前就用圣骑士威胁过她，要是圣骑士真的来了，她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能揭穿她的机会。 罗薇目光扫过周围，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头柔顺光亮的金发。 阿西娜今天没有等她的跟班们，而是一个人脚步匆匆地走向校外，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焦虑。 “哎，是格拉蒂丝！” 罗薇正疑惑着，突然被琴拐着胳膊往旁边走了两步。 琴像个见异思迁的渣女，右手还挽着她，左手却用力地朝另一个女人挥舞：“格拉蒂斯，一起玩吗！” 罗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中映入了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少女。 是真的令人眼前一亮，这位一脸厌世感的少女有一头罕见的银白色短发，还有一双浅蓝色如同冰冻湖泊一样的眼眸。 第73章 请问你的请假理由是 格拉蒂丝·夏普，来自北地的流放之城，是冰原狼部落的狼主之女，性格暴躁，听说喜欢吃生肉，人送外号“野蛮魔女”。 她的父亲没有爵位，但冰原狼部落是北地最彪悍的势力，她又是部落首领的女儿，没人会把她当做一个平民。 格拉蒂丝见谁都没有好表情，她听到琴的声音，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琴，”顿了顿，她又看向罗薇，“罗薇。” 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罗薇眼里微微透露出一丝诧异。 “琴经常提起你，周围的人也是。”格拉蒂丝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罗薇柔和地笑道，“格拉蒂丝，很高兴认识你。” 格拉蒂丝嘴角往两边拉了一下，似乎想要微笑但没笑出来，眉头皱得更紧了：“今天天气很好，你也很好。” 罗薇望了一下天。 灰蒙蒙的，这可不像很好的样子。 琴用左手挽住格拉蒂丝的胳膊：“格拉蒂丝，你今天看起来像有心事，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罗薇佩服琴的交际能力，能跟格拉蒂丝进行无障碍交流。 “没什么，圣骑士要来，烦。”格拉蒂丝说。 罗薇赞同地点头，她也烦。 “是吧，你们也不想穿魔法袍吧？”琴像找到了知音一样，又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难看的院服。 格拉蒂丝：…… 罗薇：…… 两人的目光短暂地接触了一下，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琴右手挽着罗薇，左手挽着格拉蒂丝，从教堂一路抱怨到了学院门口。 格拉蒂丝看到校门，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被带到了这里。 她停住脚步，任琴怎么拉也拉不动了。 “格拉蒂丝，你不出去吃饭吗？”琴问道。 “不，我要去找院长，请假回家。”格拉蒂丝沉重道。 “请假回家？”琴惊讶地问，“可是学院就快放假了呀，你现在回家干什么？” “就要回家。”格拉蒂丝冷酷地说。 原来还可以请假？ 罗薇把手臂从琴的臂弯里抽出来：“抱歉了琴，我想起来我也要去找院长请假，中午不能陪你了。” 琴稀里糊涂地看向罗薇：“你也想回家吗？” 罗薇严肃地点头：“是的。” 琴纠结了一会儿：“好吧，那你们去吧，我不敢请假，被母亲知道会罚我抄写家规的。” 罗薇和格拉蒂丝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转过身，并肩往回走。 “用餐时间，莫里森院长会待在院长室吗？” “会。” 格拉蒂丝似乎对找院长这件事轻车熟路，带着罗薇走进大教堂二楼西侧的偏厅走廊，来到了院长室门前。 “咚咚咚——” 格拉蒂丝敲了三下门。 “请进。” 门内传出一道温润的中年男声。 格拉蒂丝推开门，走了进去，罗薇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进了院长室。 “格拉蒂丝，你又想干什么呢？” 格拉蒂丝刚一冒头，莫里森院长就头疼地靠在椅背上，用温和但很困扰的语气问道。 “院长，我要请假。” 格拉蒂丝跟一根铁棍似的杵在莫里森院长的桌前。 罗薇慢了一步进去，但也在前脚刚跨进门的时候被院长的视线捕捉到：“这位同学，你来找我是……” 罗薇轻轻带上门，走上前行了一礼：“日安，院长先生。” “我叫罗薇，是初级部的魔法学徒，我也想请假。” 这下莫里森院长更头疼了，看着她们两人：“那么，格拉蒂丝，罗薇，你们能说说请假的理由吗？” 格拉蒂丝露出“这也要理由”的烦躁的表情，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冬天到了，我要回去杀棕熊，它们会吃人。” 罗薇等格拉蒂丝说完了才说：“我的父亲突发恶疾，我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格拉蒂丝立刻转过头看向罗薇，眼里流露出一抹同情。 罗薇神色悲恸，祈盼地望着莫里森院长。 然而莫里森院长褐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们，仿佛已经把他们看透：“那么，你们要请多久的假呢？” 格拉蒂丝：“十天！” 罗薇缩减一半：“我请五天就好。” “一个十天，一个五天，”莫里森院长翻开一本羊皮册，短促地笑了一声，“呵，你们都是从北地来的吧，这么短的时间，回得去吗？” 罗薇在想该怎么狡辩，格拉蒂丝就脱口而出：“那我要请一个月！” 莫里森院长脸一黑，正想说什么，外面又响起敲门声。 “进来！” 木门推开，门口冒出一个浅金色的脑袋，一脸淳朴的少年弱弱地问：“这里是院长室吗？” “是，进来吧这位同学。” 少年关上门走进来，破旧的草鞋在地毯上留下两行泥印儿，他看着莫里森院长，露出一个憨厚的笑：“院长大人，我想请几天假，我母亲生了重病，我得回去照顾她。” 莫里森院长看了罗薇一眼。 罗薇：…… 看她干什么，她是回去给突发恶疾的父亲收尸的，跟这名同学理由不一样！ 莫里森院长问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霍尔·费利克斯。” 院长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羊皮纸：“霍尔，你是坦普尔教授推荐入学的，坦普尔教授给你填写的信息上显示你只有一个父亲。” 霍尔挠了挠头：“啊，我父亲给我娶了继母。” 莫里森院长面无表情：“你父亲六十岁了，还能给你娶继母？” “嘿嘿，”霍尔笑了两声，“能。” 莫里森院长目光扫过他们三个，头痛地合上羊皮册：“你们的请假不批，回去吧。”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莫里森院长这次沉默了三秒，才开口：“进来。” “咚咚咚——” “进来！” “咚咚咚——” 莫里森院长指了一下格拉蒂丝：“去开一下门。” “哦。”格拉蒂丝不情愿地走过去握住门把手，哐当一声拉开了门。 “哎呀我的蛋！” 门外跌进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女，怀里抱着一筐鸡蛋。 那筐鸡蛋差点就倒出来了，但被格拉蒂丝及时扶住，没有倒在院长室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谢谢，真是太感谢了，不然我的鸡蛋就要摔碎了！”少女扒着门框站稳，急忙给格拉蒂丝道谢。 “萝拉，里面是谁啊，院长在里面不？” 门外又响起一道公鸭嗓。 罗薇看到莫里森院长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门外的人道：“两位同学，请进吧。” 萝拉踉跄着走进院长室，后面皮肤黝黑的少年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 “两位同学，请说出你们的来意。”院长疲惫道。 萝拉赶紧把鸡蛋放到了院长的桌子上：“院长大人，这是送您的鸡蛋，我、我是萝拉，我和西奥多想找您请个假……” “原因。” 萝拉搓着手：“我奶奶生病了，我想回去照顾她。” 皮肤黝黑的西奥多呲着牙：“我父亲摔断了腿，快不行了，就等着我回去给他下葬呢！” 第74章 被他们排挤了 西奥多一开口，罗薇就知道要遭。 果不其然，他的父亲也快没了。 她好歹只是回去见最后一面，话没说得太死，指不定下次还能把“突发恶疾的父亲”搬出来再用用。 但西奥多直接就说要回去下葬，他爹只是摔断了腿，他就给人埋土里，这人比她要狠啊。 一圈听下来，竟然只有理由最不靠谱的格拉蒂丝听起来最靠谱。 看看前面的莫里森院长，脸都快变成调色盘了，想来多年的教育生涯中是第一次同时遇到这么多不要脸的学生。 “萝拉，西奥多……”院长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名册，翻了翻。 “萝拉，中级魔纹学徒，你的入学资料上显示，你确实有个身体不太好的奶奶。” “是的院长大人，”萝拉双手紧紧交握，“我奶奶年纪大了，经常生病，这次病得很重，我只有她一个亲人，想回去看看她。” “人之常情，”院长叹息道，“你的假可以批，想请几天？” 此话一出，其他人顿时嫉妒地看向萝拉，眼里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懊恼和悔恨。 早知道当初的入学资料就好好填了，多写几个生病的亲戚不好吗！ 萝拉顶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惊喜地说：“院长大人，我请三天就好。” 院长又看了一眼她的资料，点点头：“可以，三天后记得回来找我销假。” “是，谢谢院长大人！”萝拉感激地鞠了一躬。 “你的鸡蛋拿回去吧，我不收学生的礼物。” 萝拉羞赧地低下了头：“这、这就是送给您的，您不要嫌弃……” 话音未落，桌上的藤筐里传出几声啾啾的鸟叫声。 众人的目光聚集到那筐鸡蛋上，眼睛缓缓睁大。 “咄咄……” 伴随着沙沙的破裂声，蛋里的小鸡奋力啄破外壳，嫩黄色身躯拱出了蛋壳，湿漉漉的羽毛一绺绺地挂在粉色的皮肉上。 刚出壳的小鸡仔眼睛又黑又亮，软软的身体站不起来，便用粉色的喙嘴在空气中开合，发出稚嫩清脆的啾啾声。 这样的小鸡，一口气破壳了七八只。 房间里里充斥着鸡崽没有安全感的鸣叫声，严肃的院长室顿时变成了一所养鸡场。 罗薇瞄了一眼萝拉乱糟糟的头发，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这筐鸡蛋，不会是她下课后刚从母鸡窝里抢出来的吧？ 萝拉羞愧地都快要哭出来了，莫里森院长捂住额头：“萝拉，快把你的小鸡带走吧。” “对不起院长！”萝拉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手忙脚乱地把藤筐端了下来。 莫里森院长不放心地说：“萝拉，不能在学院里养鸡，听到了吗？” “听到了！”萝拉紧张地护着藤筐，连连点头，“我不养，不养，我回去就把它们吃——送，送走！” 她说完脸都红得冒热气了，又对莫里森院长弯了一下腰，抱着小鸡仔飞快地退出了院长室。 莫里森院长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抽出一张空白的羊皮纸，用鹅毛笔写下一行字。 【新增校规：学院内禁止学生养鸡】 笔尖顿了一下，又添了一句。 【附：任何家禽家畜都不可以养】 写完后，莫里森院长吹干墨迹，这才满意地抬起头，继续处理办公室里的刺头儿们。 “西奥多，中级魔咒学徒，你的入学资料显，你来自西原最南端的黑礁海岸，是个孤儿，你哪里来的父亲？” 西奥多张口就来：“那资料都是一年前的了，我早就跟我失散多年的父亲相认了。” 莫里森院长“啪”的一声合上名册，看着他们：“你们四个，撒谎骗假，情节恶劣，罚你们去图书馆阁楼整理书册，现在就去，整理不完不准离开！” 四人被赶出了院长室。 万万没想到，假没请成，还被罚了一道。 罗薇低声问格拉蒂丝：“我们真的要去吗？” 格拉蒂丝皱着眉：“不去，会请家长。” 西奥多：“还会扣分，全院通报批评。” 霍尔：“其实去整理书册也挺好的，比打扫马厩干净。” ……好吧。 四个人垂头丧气地走向图书馆。 半路上，罗薇问格拉蒂丝：“你之前也去找过莫里森院长吗？” 听莫里森院长的语气，似乎对格拉蒂丝很熟悉。 “找过三次。” 格拉蒂丝愤愤地说：“他都不同意。” 罗薇好奇道：“不同意什么？” “我要搬出去住，他不准。” 这个……她也想搬出去住，但是校规明令规定学生必须住校。 “我想把马换成白熊，他也不准！” 罗薇：……有点离谱了。 马术课，你骑白熊，万一你那白熊吃了人家的马怎么办啊？ “第三次，我说要转校。” “他还是不同意？” 格拉蒂丝摇头，更气了：“他说，没有学院想要我。” “呃。”罗薇难得语塞。 两个小时后，四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图书馆阁楼的地板上，胳膊酸软得抬不起来，每吸一口气都会吸进一嘴的灰。 “我收回那句话，”霍尔绝望地仰倒在书堆上，眼睛里已经失去了光，“这里不比马厩干净。” 图书馆的阁楼里堆积着成山成山的旧书，都是学院收集过来还没整理归类的书本。 大部分都是羊皮册，还有一小部分是莎草纸，装在铜箱里保存着，箱子也不盖严实，老鼠在里面拉了一堆的屎。 阁楼里昏暗无光，地上的灰积了有一指多厚，到处都是垂挂的蛛丝网，他们刚进来的时候跟进了盘丝洞一样。 “这得有十几年没打扫了吧，累死我了！”西奥多抱着一把被蛛网覆盖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扫帚，跟霍尔一起倒了下去。 格拉蒂丝靠坐在堆放整齐的铜箱旁，目光也开始涣散。 罗薇歇息够了，扶着架子站起来：“已经整理完一半了，大家努努力，我们争取在天黑前结束吧。” 她拿起抹布，继续擦拭书册上的落灰，把它们一本一本放进靠墙的书柜里。 西奥多看到她的动作，突然出声：“忘了问，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小姐，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请假呢？” 罗薇从西奥多的话里察觉到了一丝敌意，她把手上的书放进柜子，转身道：“跟学长你的理由一样，父亲生了病。” 西奥多露出一抹讥笑：“那看来是我们连累你了，害得你这样娇弱的贵族小姐跟我们这种人一起受罚。” 第75章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我们这种人”，罗薇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西奥多明显把格拉蒂丝和霍尔划分到了他的阵营里。 为什么？ 她本来以为西奥多是不喜欢贵族，可他把格拉蒂丝都当成了自己人，单单排斥她？ “没有被你们连累，我是自己要请假的。”罗薇平静地说。 格拉蒂丝却抬起了头：“罗薇，你是因为不想穿魔法袍吧。” “哈，我就知道，”西奥多讽刺地站了起来，“果然是贵族人士才会产生的心理，我等平民是理解不了的。” 他大步走到阁楼门前，把门打开：“这位高贵的小姐，您不用跟我们一起受委屈了，请您出去吧，我们会把这里打扫干净的。” 罗薇冷冷地看着他：“学长，这是院长给我们的惩罚。” “我知道，但是你不用做了，我们会帮你完成的。”西奥多回头问另外两个人，“格拉蒂丝，霍尔，你们认为呢？” 霍尔纯朴地笑着：“我听学长的。” 格拉蒂丝缓缓点了一下头，对罗薇道：“罗薇，你先走吧，我们来就好了。” 三个人，都在排挤她。 罗薇看着他们：“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敌视我的理由。” 格拉蒂丝皱着眉：“没有敌视，很喜欢你。” “那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谈些事情，不想让你听，这个理由够了吗？”西奥多伸手送人，“请出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走就是自取其辱了。 罗薇扔掉麻布，提着裙摆从西奥多旁边走过，回头扫了他们一眼：“祝你们好运。” 她大概猜到这些人要谈什么，或许跟圣骑士有关，但他们不想让自己听到，自己也不会上赶着暴露弱点。 有些事情，还是保密在自己心里为好。 不然就会像缠绕在一起的何首乌藤，只要摸到一根，就能找出底下的所有根块。 罗薇回到宿舍，拉紧窗帘开始给自己占卜。 “圣骑士会来到希瑞亚吗？” 星象给出指示：会。 “圣骑士的造访会给我带来危险吗？” 星宿闪烁，天蓬星微亮。 秋冬遇天蓬，半吉半凶。 又是一个祸福交织的卦象。 罗薇放下乌龟壳，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 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她向来不是如此吗？ 圣骑士身上最让她忌惮的就是圣水和审判石，圣水的威力她已经感受过了，也就一般般，只要能挡在身体外面就没问题。 审判石，根据她已知的信息来看，就是一块能鉴谎的石头。 涉及语言上的规则，可操作的空间那可就大了去了。 总的来说，没问题！ 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组建去恶魔海域的雇佣兵队伍，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晃眼就过了，别到时候要出发了才发现人没集齐。 多多少少也得雇上十几二十个人吧？ 睡觉前，罗薇的左眼皮不停的跳，这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有强烈的直觉，接下来的事情稳了！ 只是夜里，那道奇怪的祈祷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的声音比昨天晚上沙哑不少，但话语间的虔诚却比昨天上了一个台阶。 罗薇已经能清楚地听到他祷告的内容了。 “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掌管人类灵魂与六道轮回之权柄的柯维克罗斯，我是您忠实的信徒尼克……” “神啊，求求您，收下我的灵魂吧……” “求您为我指点迷津，我要为我的妻儿报仇……” 祷告的内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尼克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罗薇目光幽深，她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就是那个抓伤她的农妇的丈夫。 但为什么他祷告声会传进她的耳朵？ 还有，她胡乱编造的一个神，竟然真的有人开始信奉。 那些天上的神灵，真的都是从创世神的母体上诞生出来的吗？ 罗薇想起她在书上看到的历史，两千年前，荒原上爆发了浩大的信仰之战。 诸神信徒为了给自己信奉的神明争夺信仰，互相之间兵刃相向，战火从个别区域迅速扩大至整个荒原大陆，最后甚至把神明也牵扯进了大战之中。 只要有一个神下了场，所有的神都会进入战场，把这场不公平的战争重新变得公平。 神与神之间的战争远远不是人类能够想象的，诸神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荒原乐园为之倾覆，一夕之间化为焦土。 神战留下的疮疤久久不能愈合，荒原上处处流淌着岩浆和黑水，火山常年喷发着黑灰色的烟雾，昔日的森林变成了灼热的沙漠，恶劣的气候导致千里旷原寸草不生，连鸟雀都不敢飞过。 只有荒原遗民还坚守在那里，守着仅剩的几座神殿，在干旱的沙漠里艰难求生。 罗薇第一次看到这段历史时，只是感慨西方神灵的随心所欲和无所限制，现在再想起来，突然觉得有一丝违和。 诸神不是天生的神灵吗，为什么要争夺人间的信仰？ 在他们华夏的神话体系里，天神都是无私奉献的，需要信仰的都是人神，是生前攒够了信仰死后成神的人。 西方的神话体系可是唯血统论，只有具备神的血统才能成神，既然他们生下来就是神了，还争夺什么信仰？ 这些神，不会是假的天神吧？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能靠信仰成神，那她在耳边听到的声音就有了解释——她编造的神明收获了信仰，所以她听到了信徒的祷告！ 罗薇心里一紧，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恐惧。 已经坐在神位上的神灵，会允许新神来分走祂的权柄吗？ 跟人斗她都没有十全的把握，跟神斗，她岂不是死得更快。 那她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个机会溜走吗？ 罗薇攥紧了拳头。 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她当即舍弃了温暖的被窝，让妮可去窗外溜达了一圈，然后推开窗飞了出去。 做事要留两条路，万一将来等不到登录游戏的同胞，成为神明可能就是她唯一能回家的方法了。 罗薇飞回小院，迅速换上上一次的装束，把魔法棒藏在袖子里，循着声音方向飞出了城。 离希瑞亚城门只有三公里的小村庄里，零星地散布着七八座低矮的茅草长屋。 这种四四方方的用石块垒起来的房屋既要住人，也要住牲畜，人和牲畜分住屋子的两端，中间则是用来烹煮食物和取暖的火塘。 尼克就跪坐在火塘边，对着那堆燃烧殆尽的火苗不停地祈祷着。 火苗突然燃高，发出一声呼呼的火啸，飞舞上升的火星中不知何时凝聚出了一团黑雾，隐隐可见一双猩红的眼眸。 第76章 对抗圣骑士的秘诀是 “愚蠢的凡人啊，可是你在向吾主祷告？” 低沉神秘的声音仿佛从头顶飘来。 尼克一惊，睁开眼看到这一幕，吓得一屁股歪倒在地上，又浑身颤抖地爬正身子，朝着火焰上方的黑影匍匐跪拜。 “神、神使大人，是我，我，我是尼克……” 他不敢直视神使的威严，弓着背盯着火塘中燃烧的火苗，像一只主动献祭的小羊羔。 “伟大的神主怜悯你的弱小，派吾前来聆听你的祈祷，信徒尼克，你有什么心愿？” 尼克匍匐在地上，卑微地祈求道：“神使大人，我想知道，想知道我妻子苏珊的灵魂能否升入天国……” “不能，”冷漠的神使高高在上，“吾不引渡自取灭亡之人，你妻子的灵魂已经消散。” 尼克的身体抖如筛糠，巨大的恐惧几乎要碾碎他突起的脊骨。 “大人，神使大人，请您指点我，我想为她报——” “贪婪的人类。” 神使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却让尼克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你只有一次实现心愿的机会，吾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 尼克身体一颤，心中升起无限的懊悔。 他唯一的心愿，就被他这样用掉了！ “神使大人，求求您，”尼克十指按在泥地上恳求道，“求您再施舍我一个心愿，我愿意将灵魂献祭给您！” “你的灵魂早已献祭吾主，死后自会被吾主收回。” “虚伪的凡人，你的信仰还不够纯粹，等你能够全心全意信奉吾主之时，便是你再次实现心愿之时。” 火光熄灭，神使的身影隐入黑暗，只留下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农民。 良久，简陋的茅草屋里没有响起任何声音。 尼克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身，沧桑憔悴的脸上却透露出一抹激动的红晕。 “等我能够全心全意信奉我主之时，便是我再次实现心愿之时！” 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他忠诚信奉的神明，他余生的希望，他的信仰之光！ 尼克重新吹燃火堆，往火塘里添加干柴，冰冷寂静的夜里，温暖的火苗照亮了昏暗的长屋。 罗薇离开村庄，争分夺秒飞回城内，在天亮之前换掉衣服回了学校。 昨晚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制作桐油外套和干冰，特效全都是实打实的魔法。 尼克那里是骗过去了，可是她的魔法棒也劈叉得更厉害了。 棒身的裂纹从底部蔓延到全长的二分之一处，最多再用个三四回，就得裂成两半。 罗薇从衣柜里找出一截缎带，缠绕在开裂的位置，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这样下次上课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发现她用坏了魔法棒，顶多嘲笑她两句华而不实。 不知道这种魔法棒是从哪里弄来的，她能不能再去找一支。 下午，罗薇把她打着蝴蝶结的魔法棒拿给特洛伊看。 “你知道这种树枝哪里有吗？” 特洛伊看到黑漆漆的棍身上系着的蝴蝶结，嘴角一抽，他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魔法棒。 “这是魔灵木的树枝，只有魔兽山脉才有。” “魔兽山脉，在哪里？”罗薇回忆着她在图书馆里拼凑的地图，没看到有这么个地方啊！ “魔兽山脉是只有魔法师才能进入的地方，在西原东北部的大森林里，里面有很多魔兽和魔植，魔灵木就生长在森林深处。” “东北部啊……”罗薇盘算着，恶魔海域在北边，他们去恶魔海域刚好可以顺路去一下魔兽山脉。 还有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最多只有五节魔咒课了，这根魔法棒悠着点用也能坚持过去。 想着，罗薇问道：“魔灵木好找吗？” “魔兽山脉里很多，不过，”特洛伊解释道，“魔灵木只生长在魔法元素最浓郁的山谷里，那里魔兽很多，采摘起来很麻烦。” “而且魔灵木生长缓慢，五十年才能长到小拇指粗细，要找一棵年份大能作为魔法棒使用的魔灵木枝条，还是有点难度。” 罗薇打量着手里这根其貌不扬的小树枝，长得这么磕碜，竟然是五十年才能长起来珍稀植物，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啊。 她收起魔灵木，懒洋洋地问特洛伊：“你那些老朋友，有人愿意过来吗？” 特洛伊有些紧张：“密信已经寄出去了，他们应该会来吧？” “啧，你这话说得都没底气，”罗薇摇了摇头，“要是不来你就去物色一下雇佣兵，找那种有职业操守的，别找那种拿钱不办事个性还突出的啊。” 特洛伊：…… 总感觉她在阴阳自己，但他又没有证据。 “对了，”罗薇又想起一件事，“等罗曼回来，你跟他说一声，这两天就别去上学了，去地窖里跟罗茜一起待着。” 特洛伊神情严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没在酒馆打听到消息吗，”罗薇瞥了他一眼，“圣骑士接到神谕，要来诸国宣讲教义，明后天就要来希瑞亚了。” 罗曼的天赋那么好，万一在路上晃的时候被圣骑士看上，掳去教廷怎么办？ 还有罗茜，她是暗元素亲和者，将来是要成为黑魔法师的，也得藏好一点，不然被圣骑士发现，很可能把她扼杀在摇篮里！ 罗薇叮嘱完特洛伊，又匆忙赶回了学校。 昨天心里说的那都是气话，虽然把弱点暴露给别人很可能遭到背刺，但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互帮互助还是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轻松。 既然西奥多他们不想带她玩，她就偷偷跟着，看看他们想做什么，有什么好主意也可以借鉴借鉴。 格拉蒂丝五感敏锐，不太好跟踪，西奥多又是中级部的学徒，也不太好接近。 罗薇把目标瞄准了霍尔·费利克斯。 霍尔跟她和格拉蒂丝一样是今年的新生，反应速度看起来比较迟钝，人也挺憨厚，应该能从他身上打听出点什么。 傍晚，罗薇在塔楼的连桥上看到霍尔走进了学院后的人工湖区域，立刻跑下楼跟了上去。 萧瑟的柳树枝下，霍尔鬼鬼祟祟地绕过一块大石头，一只脚踩进了湖畔的淤泥滩里。 罗薇躲在另一块大石头后面偷看，很快就看到——他把另一只脚也踩了进去。 霍尔就这样在淤泥滩里踩踩踩，踩得两条腿糊满了淤泥，裤腿都湿透了，依旧对这项诡异的运动乐此不疲。 罗薇：？？？ 莫非对抗圣骑士的办法就在这些淤泥中？ 第77章 老天爷，熏死我了 霍尔将脚下那块淤泥地踩出了一个凹凼，腐臭的泥水渗透进凹凼里，在他双脚的踩踏下和表层的淤泥均匀混和，变成了一滩泥浆。 罗薇看到他弯下腰，用手捧起泥浆往自己身上敷，粗糙的麻衣挂着厚厚的淤泥，在凉风中一点点干透。 霍尔拍打着衣衫，把大块的泥巴拍了下去，又用那滩脏水洗了洗手，这才爬上岸离开。 那双破旧的草鞋碾过湖畔枯黄的草地，留下一行腐臭的淤泥脚印。 罗薇在他走远后来到了他刚才挖泥的位置，站在岸边往下看。 这片淤泥滩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因为冬季少雨，表面的泥土有些干硬，但下面的泥还是湿的，踩进去就会下陷。 站在湖畔能闻到一股臭臭的土腥味，跟正常的泥土气息不同，被污水浸泡又加入了深厚腐殖质的淤泥散发着一股恶臭，土腥味格外浓烈。 罗薇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她想起来，学生宿舍产生的粪便好像就是排进这片湖里的。 霍尔对自己可真下得去手。 罗薇搞不懂这些淤泥有什么用，她也不想往身上糊，很快就离开了湖边。 罗薇参不透霍尔的举动，又把目光转移到了格拉蒂丝身上。 但格拉蒂丝这两天很平静，生活轨迹也跟往常一样，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换了一身厚厚的皮草外套。 她穿上了一件狼皮缝制的马甲背心，洁白的毛领围在她的脖子周围，衬得她的皮肤白得雪山上的一捧雪。 很多女同学都在羡慕她的皮草马甲，这两天纷纷跑去南市集求购。 罗薇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巴尔克，让哈金斯商铺去收购一些狼兔皮草，趁这波热度赚上一笔，好回个血。 当初她和巴顿预计的三个月羊绒工期，还有半个月就截止了，等皮草的热度过去，刚好又能收割这些贵族小姐一次。 罗薇心里想着生意，慢悠悠地走去了食堂。 学院餐厅还是有很多人，一楼的生意并没有因为她开了一家甜品店就受到影响。 大部分贵族的爵位都不高，一年的收入仅够维持贵族的体面，有时候连罐子里少了一勺果酱都要跟厨房的人斤斤计较。 这个时代的底层贵族过的日子比平民好不到哪儿去，只是住所体面一点罢了。 罗薇买了一份蔬菜沙拉，跟温妮坐到了一桌。 “罗薇小姐，您又吃蔬菜沙拉？” 在温妮的记忆里，好像每次罗薇来食堂都只吃一碗蔬菜，只有开学那一阵儿才吃过一份牛排。 “嗯，想吃点清淡的。”罗薇说，实际上食堂里也只有这玩意儿才能入口。 虽然罗薇自小接受的教育是食不言寝不语，但西方人却很爱在餐桌上聊天。 温妮就一边喝面糊汤一边说话：“巴尔克一下课就出去了，要回店铺帮忙，他说托了您的福，店里的生意很好。” 罗薇笑了笑：“这是他们努力的结果，我也没做什么。温妮，你认识一个叫西奥多的人吗，他也是中级部的。” “西奥多，认识啊，”温妮说，“去年我们还是一个班的同学呢，只是升到中级部后我来了剑士班，他去了魔咒班。” “昨天我去了图书馆，”罗薇脸上露出愁容，“西奥多也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的态度很坏，明明之前我都不认识他。” “西奥多就是那样的人，”温妮替她生气，“罗薇小姐，您别理他，他就是个臭猪猡，对谁都是这样的，只有对萝拉才会好点。” “萝拉？” “萝拉以前也跟我一个班，她和西奥多是很要好的朋友，来这里上学前就认识了。” 温妮跟罗薇解释：“西奥多是从南海岸来的，那里的人脾气都很坏，看谁都不顺眼，西奥多就是这样……” 在温妮的叙述中，西奥多是个魔法天赋很强的少年，颇有些恃才傲物，经常瞧不起班上魔法天赋差的同学。 而且西奥多敌视贵族，在今年的魔法考试上还故意下狠手，打伤了好几个贵族少年。 一个平民敢在学院里这么猖狂，让很多人都感到费解。 温妮班上的平民学生都不喜欢西奥多，虽然大家都是平民，但西奥多太嚣张了，平民都是报团取暖，他却不屑于跟他们抱成一团。 “他看不起我们，我们还看不起他呢！” 温妮说着西奥多的坏话：“您都不知道，西奥多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鱼腥味儿，大家都说他以前就是个打渔的，还晒得黢黑，谁喜欢他啊？” “今天早上我还在走廊上看到了他，他在脖子上挂了两条臭咸鱼，我的老天爷，薰死我们了！” “连彭斯教授都忍不了，把他赶到了教室外站着听课，活该他！” 温妮夸张的语气把罗薇都逗笑了：“好了好了，别气了，我们不说他，快吃饭吧。” “好吧，”温妮喝了一口糊糊，“哎呀，我的面糊糊都冷了。” 冬天温度降低，餐食的热气儿散得很快，温妮再也顾不上说话，低头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吃完午饭，温妮要去练剑，罗薇也出了学校，心事重重地往小院走。 特洛伊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特洛伊，如果你对上圣骑士，有逃命的把握吗？” 特洛伊想了一下，回答：“没试过，我不知道。” “我明天不出校，你不用来学校外等我了，在家里看好罗曼和罗茜吧。” 特洛伊步伐乱了一瞬。 半晌，他回道：“好。” 灰蒙蒙的天空日渐低矮，却在一夜过后拨云见日，洒下了久违的阳光。 罗薇披着灰黑色的魔法袍，和班上的同学一起站在广场上练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 铁骑踏浪而至，地面都在震动。 广场上的学生全都放下了手中的剑，转头看向校门口。 沉重的铁门缓缓推开，一行银甲红披风的威武骑士骑着高头大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所过之处尘土飞扬，碎石迸溅。 阳光洒在他们银色的盔甲上，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罗薇盯着他们，强烈的光线刺激，让她眼中氤氲了一团雾气，泪水沾湿了睫毛。 大门敞开，全身覆甲的棕红烈马高高扬起前蹄，马面额顶突起的圆锥铁刺竖向天空，像独角兽头上尖锐的螺旋角。 “咴咴——” 银光灿烂，铁蹄踏裂青砖。 圣骑士，终于来了。 第78章 圣骑士来临 万众瞩目下，六名圣骑士骑着雄壮的马匹走进了校门，在广场外停下 他们的面容隐藏在坚硬的金花面罩下，头顶着跟科林斯头盔一样的竖列长条，上面镶嵌短硬的鬃毛，仿佛古希腊历史中刚勇的斯巴达战士。 面罩下的眼睛透过缝隙俯视着广场上的学生，没有人能看清他们的视线落向何方。 托拜厄斯女爵和一名秃顶的男教授快步走到了他们前方，右手放在左胸前，向他们行了一礼。 “日月尊神照耀，希瑞亚魔法学院欢迎各位圣骑士的到来。” 为首的圣骑士坐在马上回礼：“日月尊神在上，冕下托我等向莫里森院长问安。” 托拜厄斯女爵开口道：“莫里森院长派我二人给诸位带路，院长已在餐厅设宴，给各位大人接风洗尘。” 彭斯教授则说：“诸位的圣马也会有专人饲喂看管，请各位大人放心。” 几位圣骑士互相看了看，翻身下马。 “那就有劳阁下带路了。” “请。” 托拜厄斯女爵和彭斯教授走在圣骑士侧前方，带着他们进入了广场。 去学院餐厅，广场是必经之路。 罗薇和一众同学收起木剑让到一旁，低着头用右拳贴近左胸，向圣骑士表达敬意。 她在圣骑士和托拜厄斯女爵说话的时候，就悄悄退到了人群最末端，前面隔着三四排的人，她藏在后面很不起眼。 但她身旁站着阿西娜。 阿西娜也挪到了最后一排，她的金发在阳光下闪烁着金灿灿光芒，像一大块金子。 六名圣骑士经过学生队伍时，突然停了下来。 “诸位？”托拜厄斯女爵疑惑地回了头。 为首的圣骑士看向人群最后，面罩下的眼睛似乎在打探什么。 “有一股特殊的气息。” 圣骑士说着，突然朝他们走了过来。 前面的人群自动分开，为他让出一条宽阔的路。 罗薇心脏跳得飞快，低下头，也跟着其他人退后，想要再次藏进人群中。 只是阿西娜紧紧地跟在她身边，她一动对方也跟着动，如果再往后退她的动作势会变得显眼。 罗薇在心里把阿西娜骂了一千万遍，大脑高速运转，思考如果她被阿西娜揭露出来该怎么应付。 她不敢抬头，紧张地看着地面。 圣骑士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盔甲碰撞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 很快，一双金属银靴踏进了她的视线范围，并在一秒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罗薇呼吸一滞，放在左胸上的拳头感受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时鼓起的力度。 “这位小姐，你的头发很漂亮。” 罗薇怔了怔，僵硬的后颈肉缓缓放松。 隔了一层头盔，圣骑士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多了一分冷硬的金属感。 “谢谢您的褒赞，大人。” 阿西娜的声音比往常柔媚了许多，细听之下还有一丝丝颤抖，这份颤抖让她娇细的声线多了一丝魅惑。 “小姐，你的身上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气息，能告诉我这是因为什么原因吗？”圣骑士的声音绅士而疏离，展现了他受过的极好的教养，即便是质问也不会让人觉得无礼难堪。 阿西娜的声音更软了：“我不明白，大人，您说的是哪种味道。” “凡人没有的味道，”圣骑士提醒，“你可以好好想想。” “我明白了大人，也许您说的是我身上来自神眷者的气息吧？” “哦？您是一位神眷者？”圣骑士对她的称呼立马就变了。 “是的大人，我是爱神的眷属。”阿西娜回答。 “是我唐突您了，小姐，我们会再见的。” 圣骑士离开了。 罗薇抬起头，用余光追踪他的身影，看到他走到托拜厄斯女爵和彭斯教授旁边，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两位教授看起来有些犹豫，但圣骑士用手抚摸了一下胸前铠甲里镶嵌的椭圆形玉石，两位教授最终点了一下头。 临走时，托拜厄斯女爵跟坎伯兰教练交待了一句话，随后带着六位圣骑士越过广场，走向了学院餐厅。 圣骑士走后，广场上的人声沸腾了起来。 学生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圣骑士的穿着、配饰、马匹，还有他强大的气场以及说话时绅士的腔调和纯正清晰的发音。 他们激动得满脸通红，为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圣骑士而欣喜雀跃。 就在这一片欢腾声中，坎伯兰教练朝阿西娜走了过来。 “阿西娜，下课后去餐厅二楼用餐，圣骑士想和你一起赞美爱神的荣光。” 阿西娜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 “别担心，院长和托拜厄斯教授都在那里，”坎伯兰教练安慰道，“别怕，放轻松。” “好，谢谢教练。”阿西娜感激地笑了笑。 周围的同学听到两人的对话，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 能跟圣骑士一起向神祷告，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他们恨不能以身代之！ 上午的课程就在大家兴奋又煎熬的情绪中度过，他们都知道圣骑士就在餐厅二楼，一下课就涌向餐厅，想要再去瞻仰瞻仰圣骑士的风姿。 阿西娜这回没办法缠在罗薇身边了，她将木剑交给一个小跟班，离开了广场。 罗薇心里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觉得这劫总算过去了。 只是这种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她走出校门准备去甜品店的时候，看到街上反射出的几道银光。 圣骑士的身影实在太好辨认，他们身上的铠甲被擦得锃亮，今天又有阳光，他们站在外面就像一个移动的光源。 对于城中的百姓来说，这是圣光的具象化。 他们追随着圣骑士的足迹，一个个匍匐在街边，朝拜圣骑士的降临。 不止六名圣骑士。 罗薇突然意识到这件事。 城中处处都有圣骑士的身影，只有六名圣骑士进了魔法学院，还有六名在城中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罗薇有强烈的第六感，这些圣骑士要找的东西跟她有关。 早该想到的，圣骑士去诸国宣讲教义，为什么第一站会来到希瑞亚这个小破城？ 况且宣讲教义不是主教的活儿吗，什么时候轮到圣骑士干了？ 让圣骑士来宣讲，拿什么讲？ 拿剑？还是拿长矛？ 罗薇本来以为，十二圣骑士会分头前往各国，希瑞亚最多来一个，没想到他们全都来到了希瑞亚。 她退回了学院，想回到宿舍。 经过蔷薇花园时，罗薇发现湖边也站了两位圣骑士，一个目光看着湖水，一个眼睛盯着花园。 她加快脚步，绕过花丛走向罗曼式风格的城堡寝楼。 虽然光系魔法师感应不到暗元素，但他们说不定还有别的方法能察觉到暗元素的存在，她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只要回到宿舍，回到宿舍就好了。 彬彬有礼的圣骑士总不会闯进女生的寝楼。 罗薇踏上草坪上的鹅卵石路，眼看着就要走近寝楼的大门了，一只猫头鹰突然飞过她头顶，停在大门顶端。 “罗薇，我是托拜厄斯教授，来学院餐厅二楼。” “罗薇，我是……” 第79章 猪队友凯尔的邀请 猫头鹰一连喊了三遍，黄澄澄的眼圈里裹着黑色的瞳仁，滴溜溜地盯着她，大有她不答复就继续喊下去的架势。 湖边的圣骑士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两道视线一起投了过来，让她如芒在背。 罗薇抠紧手指：“好的托拜厄斯教授，我马上就过去。” 猫头鹰听到她的回答，转了一圈脖子，张开翅膀飞了出去。 罗薇转过身，朝着学院餐厅走了过去。 那两位圣骑士看到她行进的路线，没有追上来查探。 罗薇一路上右眼皮都跳个不停，她想到之前占出的半吉半凶的卦象，突然觉得这占卜的结果也不是很可靠。 至少到现在为止，她只看到了凶，还没看到吉。 女生寝楼离学院餐厅不远，走快点七分钟就到了。 餐厅内外都站满了人，平民和贵族挤在一起，一同朝楼上张望，来学院这么久，这还是罗薇第一次看到贵族和平民如此和谐的景象。 罗薇从他们中间穿过，走进一楼餐厅，踏上旋转楼梯，一步一步地登上二楼。 “那是谁啊，她怎么也上去了？” “是今年的新生，好像叫罗薇，听说来头很大。” “罗薇？姓什么？” “不清楚，她的背景很神秘，不过据说是某位王室公主。” “是的，特别神秘，我之前看到凯尔学长都在她那儿碰了壁，傲气得不得了！” “没有人去打探一下吗？” “打探不出来，她的身份应该是保了密的，你可别动歪心思啊，小心得罪她身后的势力。” “我哪有动歪心思，就想结交一下也不行吗？” “你那是结交吗，你那是想攀高枝儿！” “攀高枝儿怎么了，你不想攀？” “我，我有自知之明！” “嘁，还不是想攀攀不上……” 楼下众人眼红地望着楼梯上的背影，一个个低声絮语，讨论罗薇的身份，羡慕她能上二楼跟圣骑士面对面交流。 他们都觉得去见圣骑士是一件三生有幸的事情，只有罗薇知道这一路上的煎熬，短短几十步台阶，她后背上的里衣都湿透了。 “学妹！” 刚踩上二楼的地毯，笑容迷人的栗发少年就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 “学妹，你怎么来得这么慢，我都等你好久了！” 罗薇疑惑：“凯尔学长，你怎么也在……” 凯尔挺起胸膛：“我是基诺科公国的王子，代表我的国家前来向圣骑士致意。” 啊这，你的父王同意你代表他的国家吗？ 罗薇把这句话咽了下去，问道：“学长，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凯尔对她眨眼睛放电，压着嗓子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你猜呢学妹？” “猜不出来。” “哈哈，是我跟圣骑士说请你过来的，怎么样，开心吧？” 罗薇：……我真的好开心。 “凯尔学长，”她艰难道，“你怎么会想到叫我过来？” 凯尔邀功地说：“我看你们初级部来了好几个人，就是没有你，我就猜到他们肯定不知道你的身份。” “你们班那个叫阿西娜的神眷者都能来参宴，你可是天使的血脉后人，哪里比不上他们了？我立刻就跟圣骑士提起了你，他一听果然对你很感兴趣，于是就让托拜厄斯教授请你过来。” “怎么样，学长我事事都想着你，这下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感谢我了！” 罗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打人的冲动。 她皮笑肉不笑地问：“学长，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天使的血脉后人了？” “嗨呀，在我面前你还藏什么，我早就知道了，”凯尔对她挤眉弄眼，“有天晚上，我看见你在天上飞了。” 罗薇手指颤抖，一失足成千古恨，猪队友的可怕之处，她现在算是体会了个彻底。 “太感谢你了，凯尔学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罗薇咬着牙说。 “感谢的话咱们以后再说，走，我带你进去！” 凯尔意气风发地带着她走进教师专用的下午茶厅。 推门声一响，里面十道目光全都看了过来。 凯尔倒是很高兴，向圣骑士介绍：“圣骑士先生，这就是我跟您说的罗薇学妹。” 罗薇迅速抬眸扫了一眼，欠身向院长、圣骑士以及两位教授行礼：“院长先生，骑士大人，托拜厄斯教授，彭斯教授，日安。” “进来吧罗薇，”莫里森院长先开了口，“进来坐下，这里没有那么多礼节。” 圣骑士长也向她点头：“小姐，请入座吧。” 餐厅里只有一位圣骑士，即圣骑士长亚尔维奇·埃墨森，其他五位骑士早已用完餐，去学院各处散步了。 长长的餐桌上坐的大部分都是熟人，除了三位学院的老师，还有阿西娜和格拉蒂丝，以及一男一女两个生面孔少年，再加上凯尔和罗薇自己，一共有十个人。 罗薇提起裙摆，缓步朝长长的餐桌走去。 院长坐在面对门的餐桌主位，圣骑士长坐在男主宾的位置，中间留了一个空位，空位另一边坐的是阿西娜，阿西娜的右手边又是一个空位。 奇怪的是，第二个空位上的餐盘有动过的痕迹，这说明那里是凯尔的位置，餐桌上的顺序全乱了。 但罗薇真的不想挨着圣骑士坐，所以她打算在门边的角落里坐下。 没想到凯尔先一步跑到前面替她拉开了第一个空位的椅子，殷勤道：“学妹，你坐这里吧！” 罗薇退后半步：“不了学长，还是您坐那里吧，我坐这里就好。” “小姐，坐我旁边来吧。” 亚尔维奇在用餐前就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俊美的面容和一双幽深的眼睛，他用探究的目光盯着罗薇，声音柔和却不容拒绝。 “我很久没有见到天使的血脉之人了，既然日月尊神让我们在此相会，或许是对我们有所指示。” “请快入座吧，我想我们会有愉快的话题。” 罗薇垂眸微笑：“是的，日月尊神在上，骑士大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在凯尔的照顾下坐了下来。 亚尔维奇观察细致入微，从罗薇的言行举止中发现了她跟其他人的不同，顿时眯起了眼睛。 “小姐，你的气质与众不同，不太像西原大陆上的贵族。” 第80章 我的兄弟姐妹有点多 “我的确不是西原大陆上的贵族。”罗薇轻柔地回答。 “哦，难道小姐来自荒原？” “也不是，”罗薇抬起头，眉间升起一缕淡淡的傲意，“我的国家在星球的东方，那是一块比西原还要广袤的土地。” 紧张到头就是极致的冷静，她的声音骄傲得自己都听不出来一丝心虚。 何况她也没说谎，她的祖国确实是在星球的东方，只不过不是加兰星球，而是地球。 亚尔维奇伸手抚上胸口，露出惊奇的眼神：“莫非是雾原，雾原竟真的存在？” 罗薇笑而不语。 亚尔维奇更震惊了：“既然雾原存在，那为什么没有人找到雾原呢？” 不仅亚尔维奇一个人震惊，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传说中一直有第三块大陆的存在，可是几千年过去了，那么多妄想一夜暴富的赏金猎人和淘金者们出海寻找，都带不回雾原只言片语的信息，到后来他们都以为雾原只是哪个吟游诗人杜撰出来的地方。 可是今天居然有人说，雾原不是杜撰的，加兰星上真的有第三块大陆！ 凯尔急吼吼道：“可是传说中的雾原不是在西原的北方吗，怎么又变成了东方呢？” 这个问题也是餐桌上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罗薇看到一双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微微一笑，先回答了亚尔维奇：“我的国家离西原大陆非常遥远，想去往那里，难度不亚于飞往天外的星星。” 再回答凯尔：“我们的大陆幅员辽阔，大部分土地都在东方，还有一小部分在西半球的北方。” 这样的回答也不算错，她说的是大陆又不是国家。亚欧大陆确实很大，欧洲也确实有一部分位于西半球，就比如冰岛。 亚尔维奇又提出一个疑问：“既然去往雾原那么艰难，小姐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罗薇垂下眼睫，神色悲伤：“此事说来话长，有些内情不足以为外人道。 “总之，我也是因为某些意外才来到这里的。这是对我的一场考验，恐怕只有等我完成了考验，才能回去继承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就非常大了。 某些意外，是什么意外？ 还有，本就属于她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经过考验才能继承？ 在座各位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立马就想到了某些大家族的阴私秘闻，再看罗薇，心里就生出了一丝同情和不忍。 一个十五岁的柔弱少女，跨越千难万险的海洋，流落到西原，还要完成什么考验，那些人的心真狠呐！ 罗薇收获了一堆怜悯的目光，又展颜浅笑起来：“不过也不算太糟糕，我身边跟了保护我的人，吃穿住行上没人敢苛待我。而且希瑞亚魔法学院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好，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院长和两位教授点点头，对她露出欣赏的眼光。 知道维护学院，不错不错。 “这么说，亲爱的，你是雾原上的大贵族？”身旁响起一道娇柔的声音。 罗薇侧过头，看到了阿西娜眼底一闪即逝的嫉妒。 “真是抱歉，亲爱的，我之前居然会误会你是冒充贵族的平民，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阿西娜低声下气地道着歉，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自责和忐忑。 罗薇看着她湛蓝的眼睛，唇角缓缓勾起：“我们之间还说什么原谅？这只是个误会而已。” “阿西娜，请你不要自责，只要你知道自己错了就好，好好改正，我们还是好朋友。” 阿西娜眼里冒出一团火焰，哪怕心里恨毒了她，面上还得做出感动的神情：“谢谢亲爱的，你真是个大度的人。” “不用谢阿西娜，宽容待人是贵族的基本修养。”罗薇温柔地说。 阿西娜面部肌肉抽动了两下，握紧了手中切肉的刀。 亚尔维奇突然出声：“小姐，冒昧问一句，你的父母在雾原上的爵位是？” 阿西娜的话也提醒了他，罗薇的话里有漏洞。 他说她看起来不像西原大陆上的贵族，她的回答是“确实不是西原大陆上的贵族”，但她也没说自己就是雾原上的贵族。 亚尔维奇盯着罗薇，等待她说出答案。 “没有爵位，”罗薇眼里露出一抹矜持与自豪，“我们就是国家的主人，所有官员都要为我们服务。” 阿西娜脸上的讥嘲刚浮现出来，就僵在了脸上。 怎么会！ 她竟然真的是贵族！ 还是王室贵族！ 难道当年救伊西斯王后离开的那个男人不是平民，而是雾原上的国王？ 还是罗薇根本不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她真的认错了人？ 阿西娜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如果她认错了人，那她这么久以来对她的算计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凯尔则目光灼热地望着罗薇，一位王室出身的高贵小姐，配得上他的身份。 亚尔维奇则惊叹地看着罗薇：“原来您是一位尊贵的王国公主。” 罗薇摇了摇头：“我的兄弟姐妹有很多，我只是其中一个而已，算不上尊贵。” “您太谦虚了，”亚尔维奇笑着说完，伸手拿起手边的酒囊，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酒，“这是我最爱喝的果酿，请您品尝品尝。小姐，不知道您是哪位天使的血脉后人呢？” 来了，罗薇精神一振，在心里想着该怎么措辞。 正神高坐云端，祂们的使者就叫做天使。 邪神堕落在黑暗里，所以祂们的使者就叫做恶魔。 罗薇既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她是亡灵之神的神眷者，她背上的翅膀只不过是亡灵之神的赐福。 到底要怎么说，才能不被判定为谎言？ 罗薇缓缓张口：“实在抱歉大人，经过几千年的变迁，祖上的很多记载都遗散了，祖先的血脉也变得十分稀薄。” “在我的家族里，只有我一个人获得了飞翔的能力，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让您见笑了。” 两千年前的信仰之战打得那么激烈，她就不信没有陨落的神和天使。而且大多数西原人又都是从荒原上搬过来的，他们的历史肯定保存得不完整。 加兰星上大大小小上千个神，难道她说一句不知道，圣骑士还会挨个儿去查吗？ 罗薇面带歉意地望着亚尔维奇。 遇到回答不了的问题，就不要在是与不是之中选答案，把问题拋回去，让问出这道问题的人自己来解决。 第81章 除我之外，全部掉马 亚尔维奇眼里闪过一丝遗憾，却没有追根究底，他这次出来是有任务的，没功夫帮一个小女孩儿找她的祖先是谁。 “不必感到抱歉，小姐，是我问得冒昧了。” 亚尔维奇说完，用桌上的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道：“贸然请各位前来，是在下的失礼。” “我还有重任在身，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这杯酒就向各位赔罪，也为我等饯行，诸位，我们一起干了这杯酒如何？” 亚尔维奇既有绅士的风度，也有骑士的豪爽，他举着酒杯看向众人，众人也纷纷端起酒杯，向他致意。 罗薇拿起桌上那杯亚尔维奇亲自给她斟的葡萄酒，酒液晃荡间，她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心悸。 这杯酒有问题。 可是桌上所有人都举着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餐桌上，她根本没有替换的机会。 倒掉？ 万一这酒是圣水，一个不小心倒在自己身上，那她可就前功尽弃了！ “莫里森院长，感谢您的招待，还有两位学院的教授，多谢。” “哈哈哈，圣骑士先生客气了。” “各位，请。” “骑士大人，请。” 餐桌上的人互相恭维结束，高举着酒杯的手缓缓放到了各自的嘴边。 罗薇拿着这杯堪称毒药的葡萄酒，左手抬起，用袖子挡住半张脸，右手握着杯子一点一点靠近下唇。 实在不行，也只有把这杯酒倒进衣袖里了，希望这件衣服的吸水能力足够强，不要滴到她的腿上。 罗薇垂着眼睛，准备找准时机，迅速将杯子里的水泼洒出去。 “嘭——”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众人喝酒的进程，桌上的人全都放下了酒杯，朝门口看去。 罗薇绷紧的心弦骤然一松，手指轻颤着放下了杯子。 “抱歉抱歉，我刚刚不知道怎么就在这里摔了一跤。”门口爬起来了一个矮戳戳的少年，慌乱地房间里的人道着歉，头都不敢抬起来。 “爱格伯特！”彭斯教授一眼认出门外的少年，怒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爱格伯特羞愤欲死，掩着摔得淤青的猪头脸说：“对不起教授，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上来……不是，我、我就是路过，突然就滑倒了。” “待会儿再教训你，现在关上门，出去！”彭斯教授呵斥道。 爱格伯特被骂得都不敢抬头，哭丧着脸从外面拉上了门，猪头脸消失在了门缝里。 彭斯教授有些丢脸地转回了头：“圣骑士大人，让您受惊了。” “没关系教授，学生们活泼是好事。”亚尔维奇重新举起了酒杯，满脸笑容，“那我们继续吧。” “对对对，继续。” 罗薇平稳地端起杯子，被亚尔维奇关照地看了一眼：“小姐，需要我再给您斟一点果酿吗？” “不用了圣骑士大人，我的酒还没喝。” 罗薇将手往前伸了伸，让他看杯子里晃荡的液体。 亚尔维奇笑着跟她碰了一下杯：“正好，那我们就一起干杯吧。” “好，干杯。” 罗薇举起杯子，送到唇边，仰起头一口喝了下去。 苦涩的酒水划过喉咙，流进胃里，忽然升起一股灼烧感。 罗薇猛地看向阿西娜，却发现阿西娜也在看自己。 两人眼里都闪过了一丝恨意。 罗薇没想到，她刚刚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门口时跟阿西娜调换的酒杯里竟然有毒！ 阿西娜什么时候看出她想要调换杯子的？ 她又是什么时候把毒放进去的？ 罗薇将手放在桌下紧握成拳，后背上传出的灼热痛感驱散了她的所有理智，完全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她紧咬牙关，强忍着不让背上的翅膀钻出来，坐在椅子上露出恬静的笑容。 快了，再忍一忍，圣骑士就快离开了。 亚尔维奇喝完酒站起来，向院长和两位教授辞行。 很快他们就站了起来，院长和教授们送亚尔维奇离开餐厅。 罗薇和剩下的人也站了起来，向圣骑士行礼，目送他远去。 终于，四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似乎走到了楼梯口，踩着台阶下去了。 “你们继续，我走了。”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格拉蒂丝，她紧皱着眉头踢开椅子，大步走向门外。 看样子，她对这场午宴意见很大，一点都不喜欢待在这里。 罗薇也扶着椅背离开了桌子，朝剩下的人微笑：“诸位，请慢用，我也先告辞了。” 她快步走出茶室，后背的刺痛越来越强烈，甚至能感受到突出的翼骨顶起背上衣服给脖子带来的紧绷感，勒得她喘不过气。 照这种情况，她根本走不出学院餐厅，就要现出原形。 罗薇目光扫过走廊两边的一个个房间，看到了一间酒水储存室，迅速拉开门把手躲了进去。 昏暗的储存室里堆满了木桶，靠近门边的地方撒了一地的酒水，还有两个立起来已经打开过的葡萄酒桶。 浓郁的葡萄酒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闻之即醉，飘飘欲仙。 罗薇晕眩地甩了甩头，走过去揭开了一个木桶盖。 盖子底下，银白色的发丝像晶亮的霰雪，又像流动的素缎，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罗薇伸出了手，下一秒，素缎向两侧滑落，露出一双萤绿放光的眼睛。 “嚇嚇——” 少女露出尖尖的犬牙，鼻尖皱起几道细细的皱纹，喉咙里发出野狼般恐吓的声音。 在她银色的发丝下，还有一对毛茸茸的银色耳朵，在酒气迷醉的湿冷空气里微微颤抖。 格拉蒂丝。 狼人。 罗薇僵化的脑子转动了三秒，握紧了桶盖的提手，声音沙哑道：“别怕。” 她把盖子盖了回去，转身靠在半人高的桶身上，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着。 后背上的翅膀再也压抑不住，“撕拉”一声，长出了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 只是腹中酒液就像催生欲念的魔药，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堕落和救赎轮番拉扯，毁灭与生存交织缠绕，白色的翅膀也从羽毛边缘开始渐渐染黑。 阿西娜下的到底是什么药，为什么会有一种对毒上瘾的感觉？ “嘎吱——” 开门声突然响起，细长的光线落入室内不到一秒又被黑暗淹没。 一个人影从门缝中闪身挤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金色的头发即便在昏暗的存藏室里也依旧显眼，只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却泛着一抹疯狂的红晕。 罗薇抬起昏沉的头，眼前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玻璃，隐约看见她的身后长出了一双暗红色的翅膀，没有羽毛，细长的指骨绷罩着薄薄的肉膜，像一对蝠翼。 在她的头顶，还有一对红色的尖尖角，散发着引人沉沦的欲望气息。 罗薇恍惚地看着阿西娜，阿西娜也晕乎乎地看着罗薇。 “鹳翅……你是，是生命之神的神使？” 阿西娜踉跄着往里走了几步，虚软的身体突然往下一栽，跪倒在了地上。 暗红色的蝠翼垂落在混浊的酒水滩里，冒着滚烫的白烟。 罗薇的双腿也在发软，但她撑住了酒桶，盯着摇晃的阿西娜。 “你是……魅魔？” 第82章 感谢大家的生日祝福，爱你们哟! 阿西娜面露凶光，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身体却软得使不上力。 她只能跪坐在湿润的酒滩里，用狞恶的眼神盯着罗薇，身后细蛇一样的尾巴在空中探来探去，仿佛毒蝎在寻找下手的时机。 “嗬……你换了，我的酒~” 阿西娜喘息的声音魅惑至极，明明眼神那么怨毒，声音却让人浑身酥麻，像柔软无骨的女妖在诱惑挑中的猎物。 甜蜜的气息充斥着鼻腔，罗薇喉间吞咽了一下。 “你，也换了……我的酒？” 她的声音也好不到哪儿去，清冷空灵中夹杂着丝丝颤音，越是隐忍便越是动人，像寒冰遇烈火，水汽蒸得人脸热红。 两人俯仰相视，一瞬间，都明白了症结所在。 她们两个都以为对方的酒是没问题的酒，所以都趁机交换了酒杯。 阿西娜制造机会把自己的酒杯跟罗薇对调，罗薇又抓住机会把她的酒杯跟阿西娜的酒杯调换。 一来一回，她们喝的还是自己原来那杯酒。 罗薇呼出一口浊气，所以，圣骑士在每杯酒里都动了手脚？ “嗬~” 面前红光一闪，阿西娜突然跃起，尖锐的长爪刺向罗薇的喉咙。 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必须死！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抓了过去。 “嘭——” 罗薇抓起木桶盖，往前一挡，两寸长的红色指甲刺穿桶盖，卡在了结构紧实的木质部中。 “啊~”阿西娜痛呼了一声，五指撞在木盖上，翘起来的木刺扎进了她最嫩的甲缝里，十指连心，痛得她眼前一黑，连退数步，用力把指甲拔了出来。 这一击已经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阿西娜跌倒在地上，恶狠狠地望着罗薇。 “当初我就应该杀了你！”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第一堂药剂课结束的时候，还有那晚在城堡走廊上试探她的时候，她就应该杀了她！ “杀我？”罗薇喘了一口气，“阿西娜，你没那个本事。” 刚刚的抵抗同样也用尽了她的力气。 罗薇靠着木桶往下滑，最后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阿西娜，你不是爱神的眷属吗，怎么变成了魅魔？”她晕晕沉沉地问，声音低得自己都差点听不见。 “那你呢？”阿西娜的嗓音虚弱无力，“你明明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怎么又成了雾原上的公主？”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 “你不是她的女儿，怎么会有鹳天使的翅膀，只有生命女神伊西斯的后裔里才会有人长出鹳翅。” “你也说了是生命女神的后裔，”罗薇低低地笑道，“难道在你的心里，生命女神的后裔就只有伊西斯王后一个人吗？” 当然不止她一个。 阿西娜在酒桌上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她不想承认。 承认自己认错了人，就等于承认自己像个笑话。 她抿着嘴，不想回答这句话。 “阿西娜，你又是谁的后裔呢？” 罗薇觑着眼睛问：“让我猜猜，你身上有魅魔的形态特征，你是魅魔的后裔，还是恶欲之神的眷属？” 恶欲之神是与爱意之神权柄对立的邪神，祂的神使就是魅魔，魅魔的后裔有可能继承魅魔的血脉，得到恶欲之神的赐福同样也能获得魅魔的能力。 罗薇偏向于第一个猜测，阿西娜是魅魔的后裔。 一个人，总不能同时成为两个神的眷属吧，而且还是两个正邪对立的神明。 “就算我是魅魔的后裔，那又怎样，”阿西娜警惕地看着她，“你还敢杀了我吗？” “说不准，”罗薇右手一直紧紧抓着桶盖，“就看我们谁先恢复力气了。” 储存室里渐渐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和淌到地上的酒液一样，一点一滴地流逝。 寂静的空间内，只有三人起伏的呼吸声愈来愈清晰。 阿西娜突然沙哑地开口：“还有一道声音，是谁？” “不知道。”罗薇闭着眼睛，靠在木桶上休息。 “不知道？”阿西娜阴沉地看着她，“那道声音就在你身后，你藏了谁？” 罗薇不想浪费力气说话，没有理她。 阿西娜用鼻子嗅了嗅，魅魔对气味很敏感，她在浓郁的酒香中捕捉到了一缕不属于人类的信息素。 这种信息素她太熟悉了，毕竟她以前为了处理尸体，养过很多条猎狗。 “跟狗的腺体气味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是狼吧？” 阿西娜盯着罗薇：“你身后的，是那个穿狼皮裘的野蛮女人？” “她为什么也藏在这里，我知道了，她是狼人，是不是？” 罗薇睁开了眼睛：“既然你这么好奇，怎么不自己过来看看？” 阿西娜眼里满是愤恨，要不是她现在动不了…… “贱——” “嘘！” 罗薇打断她的咒骂，示意她听外面的声音。 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摩擦声，似乎有人在往这里靠近。 阿西娜顿时慌乱起来，挣扎着爬起来，想要从狭小的木窗逃跑。 罗薇咬了一下舌尖，让意识清醒了半分。 她扶着木桶站起身，转身用气音朝桶内道：“有人来了，快把外套给我。” 格拉蒂丝咧着狼牙朝她嘶声，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懂她的话。 罗薇当即丢开桶盖按住她的头，右手迅速扒掉她的狼皮外套，把桶盖盖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她看向窗边，却见阿西娜靠在窗旁的石墙上一脸绝望。 窗外有人，毋庸置疑。 罗薇快步走过去，低声问：“阿西娜，你确定我现在是鹳天使的后裔？” 阿西娜红着眼睛看向她：“贱人，我要死了，你开心——” “啪！” 罗薇毫不留情地扇了她一巴掌，在那张白嫩的脸上留下了五个通红的指印。 这一巴掌她用了十成十的力度，阿西娜站不稳摔了下去，左脸迅速充血，肿得老高。 “我没跟你炫耀，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我还能救你一条狗命。”罗薇冰冷地说。 用力太大，她的掌心也在发麻发烫。 阿西娜被她打懵了，但听到她说能救自己一命，心里又升起一股希望。 “你有这么好心？” “别废话。” “是。”阿西娜捂着红肿的脸，“你是鹳天使的后裔，你自己不知道？” 罗薇左右扫视了一圈，看到旁边堆叠酒桶的柜架，对她道：“自己去柜子后面藏着，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动。” 第83章 白马非马，狼人非人 “你想干什么？”阿西娜不信任地问。 “把外面的人引开。” 罗薇说完便朝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扯开自己的领口，用力拉拽背上破裂的衣服，直到露出一大片胸背，才把臂弯里挂着的狼皮裘铺到自己胸前，用两只手捂着。 走廊上的窸窣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储酒室的门外。 罗薇刻意加重了脚步声，走到门边，用脚踢翻了一只酒桶。 “咚”一声，酒桶倒在地上，浑浊发黑的酒水倾泻而出，像奔涌的瀑布一样飞溅得满地都是。 她把酒桶立起来，尝试往里钻了一下，又很快退出，来到门口，左手捂着胸口，右手轻轻拉开了一条门缝。 储酒室的门是向内开的，里面没有门锁，根本关不紧，插销和锁都在外面。 她拉开一条门缝，眼睛往缝隙所对的方向看了看，没有人，她大大地呼出了一口气，又把门关回去。 “吱呀——” 门外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挡住了她推门动作。 “啊！”罗薇惊呼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木门从外面被人一掌推开，亚尔维奇坚毅冷傲的脸出现在了罗薇的面前。 “圣骑士大人！” 罗薇紧紧捂着胸前的狼皮裘，脸上升起一抹绯红：“您，您怎么会突然……抱歉，我好像有点喝醉了，翅膀控制不住冒了出来。” 亚尔维奇看着她的翅膀，白色的翅身，黑色的尖羽，像是鹳鸟的翅膀。 “您是鹳天使的后裔？” “您也这样觉得吗？”罗薇眼里露出一抹喜色，翅膀扇动了一下，“刚刚我同学也是这么说的。” 亚尔维奇的目光又落到她捂在胸前的皮草马甲上。 “小姐，这件狼皮衣好像不是您的吧？” 罗薇害羞地低下了头：“是我找同学借的，等我回宿舍换了衣服就还给她。” “是吗？”亚尔维奇看向她身后，锐利的目光把储酒室里扫了一遍，目之所及的地方没有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 除了地上倾倒的木桶和满地的酒水。 “酒桶怎么倒了？” “都怪我，”罗薇羞涩得抬不起头，“我怕有人进来，就想躲进酒桶里，结果背上的翅膀塞不进去，真是太丢人了。” 亚尔维奇摸了摸胸前佩戴的玉石，没有反应，说明她说的都是真话。 他又看了一眼储酒室，里面只有一扇小窗，光线昏暗，只看得清大致的布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又酸又涩，除了酒气什么也闻不出来。 隐约有一丝狼的气味，但是淡到可以忽略，应该来自于那件狼皮裘。 亚尔维奇有些失望，他怀疑的这五个人，竟然一个都不是？ “小姐，”亚尔维奇最后问道，“这间酒室里除了您，还有别人吗？” “别人？”罗薇迷茫地摇头，“没有啊，您是我进来后第一个打开门的人。” 房间里只有长得像人的狼和魅魔。 如果狼人也算人的话，那她就认栽。 亚尔维奇打消了怀疑：“好吧小姐，冒犯到了您还请见谅，我必须得走了，下次有机会再向您赔罪。” “不用这么客气骑士大人，祝您一路顺风。” 不用赔罪了，下次也不用，她希望没有下次！ 亚尔维奇终于走了。 罗薇肩膀一松，关上门，靠在了门板上。 这时她才有心思去想，为什么他们会把自己认成鹳天使的血脉后人。 也是运气使然，刚好她的翅膀变成了黑边，刚好鹳天使也早已陨落，刚好祂的血脉后人有这样的翅膀。 鹳天使原本是生命女神的神使，祂的原形就是一只白翅黑边的鹳鸟，会给想要孩子的夫妻送来婴儿。 赐予人类繁衍新生是生命女神的能力之一，祂曾经掌管着生育的权柄，并将生育赐福的任务交给鹳天使负责。 但鹳天使在两千年前的信仰之战中陨落了，生命女神也丧失了这部分能力，后来这份权柄过渡到了爱神芙蕾雅的手中，由她同时掌管人类的爱欲和生育。 罗薇脑中思绪繁杂，危险过去，她的四肢百骸又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感。 还有咬破的舌尖，吞一下口水就痛得不行。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身体里面的热意才缓缓压下去。 罗薇收回了翅膀，走到酒桶前揭开盖子看了一眼，格拉蒂丝已经蹲在里面睡着了，眉毛紧紧地皱着，梦里似乎有些痛苦。 还好她睡觉不打呼噜，要不然她还真糊弄不过去。 格拉蒂丝身后站着冰原狼部落，而冰原狼部落又是流放之城最大的势力，救下她，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 深渊峡谷就在流放之城附近，万一她以后想去深渊峡谷采采风，说不定就要靠冰原狼部落的人带路。 但想到那边的酒桶后面还躺着一个人，罗薇心里又难受起来。 本来这是除掉阿西娜的最佳机会，不用她出手，只要圣骑士发现阿西娜是魅魔，自然就会摁死她。 太可惜了，为了不暴露格拉蒂丝，她只能把敌人也保下来。 不过，往好处想，她也掌握了阿西娜的致命把柄不是？ 罗薇转身，朝放置酒桶的架子后面走去。 绕过木架，她停下了脚步。 后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还残留着酒水的痕迹。 她又看向墙上的小窗。 窗框的钉子上挂着一截布条，罗薇走过去取了下来，亚麻材质的布料，应该是阿西娜跳窗离开时从她裙摆上挂下来的。 罗薇将布条放进了荷包里，在储酒室里找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了下来。 过了二十多分钟，门口的酒桶里才传出一点动静。 木桶盖子被一颗银白色的脑袋顶开，格拉蒂丝撩开遮挡视线的发丝，从木桶里爬了出来。 “醒了？”罗薇托腮看着她。 格拉蒂丝吓了一跳，瞪着冰湖一样的眼珠看了过来。 “罗薇，你还没走？” 罗薇把狼皮裘扔给她：“你都没醒，我怎么敢走。” 格拉蒂丝接住自己的皮草马甲，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腼腆，低声说：“谢谢你，救了我。” 罗薇诧异道：“你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格拉蒂丝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只是不清醒，没反应过来。” 罗薇点了点头，站起身：“我先走了，回去换衣服。”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外套。 “等、等等，”格拉蒂丝叫住她，紧张地把狼皮马甲递了出去，“穿我的吧。” “我穿了你怎么办？”罗薇问，这件皮草应该是她用来掩盖气味的吧？ “我不怕，”格拉蒂丝摇摇头，把马甲塞到她怀里，坚定地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罗薇想了想：“那好吧，我们一起走。” 她穿上皮裘，理了理衣领，和格拉蒂丝离开了储酒室。 两人下了楼，一楼餐厅里已经没多少人了。 “格拉蒂丝！” 公鸭嗓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罗薇还没看到人，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咸鱼腥臭味儿。 第84章 你猜猜我们是什么身份 “西奥多，霍尔！” 格拉蒂丝听到声音转向右边，看到西奥多和霍尔，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罗薇也侧过头，一眼看到了站在离楼梯不远处的两位少年，缓缓停住脚步。 西奥多也看到了她，脸色微沉：“格拉蒂丝，你怎么跟她在一起？” 格拉蒂丝这才发现罗薇没有跟上，退回去站在她身边：“西奥多，你不要这样，罗薇救了我的命。” “什么？”西奥多愕然。 格拉蒂丝拉着罗薇上前，小声解释：“圣骑士给我倒了一杯圣水和血液酿造的酒，我喝完酒就现出了原形，要不是罗薇帮了我，我的脑袋肯定已经被圣剑砍下来了。” 西奥多和霍尔都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格拉蒂丝今天的经历这么惊险。 “我就说你那个狼皮味道不够重吧，你就应该听我的劝，把它放进狗血里面泡一泡。”西奥多低声道。 “跟味道没关系，”格拉蒂丝很无奈，“他们一看我是白头发就把我叫过去了。” 白发是北地人的标志，北地人被西原人统称为“蛮族”，他们性格暴躁习俗野蛮，大多数人都住在流放之城附近。 流放之城是流放罪犯的地方，什么恶人都有，蛮族人也不信仰日月尊神，他们有自己的图腾崇拜，所以流放之城的人在教廷看来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在教廷眼里，他们也是最有可能信奉邪神或者被恶魔引诱的人。 圣骑士想试探她太正常了，根本不是狼皮味道不够重的原因，除非她改变自己的发色。 “对了，你们呢，你们没事吧？”格拉蒂丝看向四周，“你们过来时没遇到圣骑士吗？” “我们没事，我看到他们离开学院才过来的。”西奥多回答，“听说你被圣骑士叫走了，一直不见你出来，我和霍尔就想过来找找你。” “是的，我们刚准备上楼呢，就看到你和这位小姐一起下来了。”霍尔看了一下罗薇。 格拉蒂丝立刻转过头看向罗薇，歉疚地说：“罗薇，对不起，我上次不是故意赶你走的。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我那么对你，你还肯帮我。” “不用谢，我只是觉得光凭种族就判定一个人的好坏太荒唐了，今天不管是碰到谁我都会救的。” 她说完从格拉蒂丝手里挣出自己的手：“你们应该有事情要商量，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罗薇……”格拉蒂丝手足无措地望着她。 “罗薇小姐，请等一下。”西奥多突然出声，黝黑的脸上多了一丝尊重，“我为上次的无礼行为向您道歉，请您原谅。” “罗薇小姐，对不起。”霍尔摸了摸后脑勺，也跟着道歉。 “罗薇，”格拉蒂丝高兴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留下来吧，我们一起玩。” “不用了。”罗薇摇头。 格拉蒂丝急了，拉住她的手：“你、你不是想摸我的耳朵吗，你留下来我就给你摸。” 罗薇神情霎时变得严肃起来。 糟糕，手有一点痒。 “摸不摸耳朵什么的都不重要，我主要是想交你们这几个朋友。”罗薇挺直背，一本正经地说。 格拉蒂丝还以为她真的不想摸，眼睛都没刚才亮了。 西奥多和霍尔互相看了一眼，都咳了一声，低下了头。 “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也要先回寝楼换一下衣服，”罗薇对三人道，“我们约个地方吧，等我换了衣服就去找你们。” “好！”格拉蒂丝答得飞快，好像身后有一条无形的尾巴在摇晃。 自从知道格拉蒂丝是狼人之后，罗薇再看她那张经常皱眉的脸，怎么都看不出厌世的感觉了，只觉得可爱。 “好的。”西奥多和霍尔也应了下来。 四人相约半个小时后在湖边的第三棵柳树下见面。 那里比较臭，去的人少。 罗薇和格拉蒂丝告别西奥多和霍尔，走出餐厅闻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后，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温妮的形容真是一点都没夹带私心，真的好臭，差点熏死她了！ 还有霍尔，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烂泥巴味儿，还有一股屎尿的腥臊味儿，她最开始不想留下来不是矫情，就是因为太臭了！ 回到宿舍，罗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叫来一盆水擦洗了一下脸和手，洗去身上的酒味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带着魔法棒和乌龟壳出了门。 格拉蒂丝早就等在了二楼的走廊上，她住在三楼，换衣服的速度也比罗薇快，都等了五六分钟了。 “罗薇！” 看到罗薇出门，格拉蒂丝朝她挥手：“我在这儿。” 罗薇走过去和她汇合，两人一起前往湖边的第三棵柳树。 “格拉蒂丝，今天中午坐在你旁边的那两个人是谁啊，我好像没见过。”罗薇在路上问。 “哦，一个是中级部的学姐，叫赫瑟尔·卡兰西斯，来自魔兽山脉；另一个是高级部的学长，叫夕巴斯汀·诺埃尔，跟我一样来自流放之城。” 一个来自魔兽山脉，一个来自流放之城，再加上同样来自流放之城的格拉蒂丝，和气味特殊的阿西娜，四个人，要么本身特殊，要么来历特殊。 而她，本来是不该有这一劫的，全靠凯尔帮倒忙，硬生生把她牵扯了进去。 思索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湖边。 西奥多和霍尔比他们来得还早，两人毫无形象地摊在湖边的草地上，嘴里咬着草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令罗薇窒息的是，西奥多身上还挂着咸鱼，霍尔也没换身上的衣服。 圣骑士都走了，用得着这么谨慎吗！ 格拉蒂丝也有点受不了，狼人的嗅觉本来就灵敏，闻到这股味道脸都绿了：“西奥多，霍尔，你们怎么不换衣服？” 西奥多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渣：“嗨，换什么换，万一圣骑士杀个回马枪呢？他们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 霍尔赞同道：“是啊，我把衣服泡成这样也不容易呢！” 罗薇和格拉蒂丝齐齐退了三步，难以忍受地看着这两个少年。 最后她们捏着鼻子走了过去，格拉蒂丝瓮声瓮气地说：“今天就算了，明天你们必须换了。” “行行行，明天换。”西奥多不针对人的时候，性格还是挺直率讨喜的。 四人在草地上坐下，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 说了几句话后，两个少年都看向了罗薇，脸上露出赌徒一样的神色：“罗薇小姐，你要不要猜一下我们俩是什么身份？” “我赌你猜不到，”西奥多自信地说，“要是我赢了，霍尔要给我十枚铜币！” 霍尔憨憨地笑道：“我赌罗薇小姐能猜到。” 第85章 爪爪多的西奥多 “让我猜？” 罗薇眼含笑意地看着他们：“万一我真的猜对了怎么办？” 猜对了，这两人不会对她起杀心吧？ 西奥多：“如果你猜对了，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霍尔：“我给小姐当七天的仆人。” “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罗薇起了兴致，端详他们两人，“西奥多，你来自海边，今天又在身上挂了咸鱼遮蔽气味，你应该是海族吧？” 西奥多扬起下巴：“这谁猜不到，海族那么多，你要说出我到底是哪一个海族才算猜对。” 罗薇嘴角笑容越来越深：“那我就直说了，你是巨妖海族。” 西奥多眼睛一突：“你，你怎么猜到的？” 这还不好猜，长得那么黑总不会是人鱼吧？ 不过罗薇自认为是个有素质的人，还是照顾了一下同学的面子：“传说海中有七大海族，海妖塞壬，海妖人鱼，巨妖克拉肯，海蛇戈耳工，海兽漩涡，海怪利维坦，海蟒耶梦加得。” “七大海族中，只有前四种海族才能变成人类，这四种海族中又只有巨妖最为强大，跟你的性格最相配，所以我猜你是巨妖。” 西奥多越听越高兴，给了罗薇一个“你真有眼光”的眼神，自豪道：“不错，我就是巨妖海族！” 罗薇忍俊不禁，别的妖魔都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甚至因为自己是妖而怨恨自己的父母，厌恶自己的出身，西奥多却对他的身份格外骄傲。 不过巨妖海族确实强大，他们起源于北海巨妖克拉肯，有着巨大的身躯和强韧的触手，根本不惧怕人类。 当年他们的始祖克拉肯吃人都不是论个的，而是一船一船地吃，连船带人吞下去。 书上说，西原人敌视这些种族，就是因为他们的祖先吃过人，这个理由在罗薇看来根本不成立。 明明是害怕他们的强大，想要排除异己，偏要拿他们几万年前都还没开智的祖先说事。 克拉肯吃的人还没西原人自己吃的人多，在几千年前，人类饥饿起来都会去别的部落抓人吃，不仅吃战俘，吃腐烂的尸体，连自己的亲人也吃。 而且，加兰星的人类也吃过很多海族。 七大海族中，除了几千年都没出过世的海兽、海怪和海蟒，剩下四个海族都被屠戮得快灭绝了。 人鱼是最先遭到毒手的，因为人鱼样貌美丽，又有大大的鱼尾巴，一被捕捞到就会被送到贵族和神职人员的宴会上，那些人一边欣赏人鱼的美貌，一边活刮人鱼的躯体，生食人鱼肉片。 他们认为吃了人鱼肉能养颜益寿，疯狂出海捕捉人鱼，到现在，人鱼已经从海上销声匿迹了。 第二个是海妖塞壬，塞壬是人头鸟身的妖怪，喜欢盘踞在海岛上，跟人鱼是一个祖先。 每个塞壬都有世间罕见的美貌和无与伦比的歌喉，以前的王室贵族乃至于主教都喜欢养一只塞壬给自己唱歌。 但是塞壬性格高傲，大多数都绝食饿死在了笼子里。 海蛇族就更惨了，传说海蛇族的祖先是三位美貌的蛇发女，其中最出名的一位就是美杜莎，她和她的两个姐姐被世人合称为戈耳工三姐妹。 海蛇族人继承了祖先的美貌和蛇发，经常在浅海区域晒太阳和捕鱼，人类会埋伏在礁石附近，用渔网困住他们。 而海蛇族的人一旦被捉住，就会被猎人割去头发，送给达官显贵豢养在身边，亦或是被哪个富商囚禁在阴暗的地下室里，然后忍受不了头痛撞死在墙上。 只有巨妖幸免于难，因为巨妖的原形是一只有毒的大章鱼，吃又吃不了，长得也不好看，还特别喜欢告状。 巨妖的体型会随着年龄而增长，岁数越大，躯体越大，谁要是惹怒了一个小巨妖，小巨妖就会找老族长告状，等章鱼老族长出马，一个触手甩下去就能灭掉半座城。 这样的本事，确实太过逆天了。 所以说西奥多在学院里那么拽，也是有原因的，别看人家穷，人家后台够硬啊！ 罗薇想着想着又觉得奇怪，问西奥多：“巨妖海族应该有自己的传承天赋吧，你怎么会来希瑞亚魔法学院呢？” “因为我是个半妖啊，”西奥多大大咧咧地说，“我没有继承到母亲的天赋能力，只继承到了人类父亲的魔法天赋。” 西奥多讲述了一个老套的故事。 贵族青年出海探险，不幸坠海，被天真的巨妖少女救起。 青年不仅不畏惧少女，还爱上了她。他带着她回到陆地，说要跟她结婚生子。 两人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直到巨妖少女怀孕，生下了一个没有继承到巨妖天赋的人类婴孩，男人突然就翻脸了。 原来他根本不爱巨妖少女，跟她交媾只是想让她生下一个小巨妖。 巨妖的天赋是吞噬意志，给人类带来恐惧，男人本来是想把小巨妖带走，培养成自己手中的一把刀，利用小巨妖争夺领土称王称霸的。 巨妖少女得知真相非常伤心，一巴掌拍掉了贵族青年的头，带着西奥多回到了海里。 人类不接受半妖，妖族却很宽容，西奥多是两百年内第一个新生的小巨妖，族里的巨妖都很喜欢他。 但海里危险重重，海魔兽也很多，小巨妖不能永远待在母亲的怀抱里，毕竟母亲又有了第二春，他必须学会独立，还要变强。 没有办法，他只能上岸，找人类学习魔法。 “我听别人说只有希瑞亚魔法学院招学生不看背景，这不，就来了希瑞亚。”西奥多摊手道。 “真是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啊！” 罗薇和格拉蒂丝同时发出了感慨。 “这有什么离奇的，这种故事在那群脑残人鱼里都上演几百遍了，”西奥多瘪瘪嘴，催促道，“罗薇小姐，你快猜猜霍尔是什么种族，我敢肯定，你绝对猜不出来！” 霍尔这家伙看着一脸淳朴相，实际上心眼比谁都多，就是个切开黑！ 正被西奥多腹诽的霍尔顶着一张单纯无害的脸，傻呵呵地笑。 罗薇捂着下巴打量霍尔：“这……还真有点难猜。” 喜欢在身上抹泥巴，难道是什么鳄鱼妖疣猪妖？ 不对，要光根据这个来猜，那大象犀牛乃至小狗都喜欢在泥潭里打滚呢，这个爱好根本不具有特殊性。 霍尔在身上糊满泥浆，本质还是为了掩盖身上的气味。 西奥多说了，圣骑士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很多普通人闻不到的味道，他都能闻到，阿西娜就是这样被他揪出来的。 那霍尔身上到底在掩盖身上的什么味道？ 淤泥，腐臭，粪便，沼泽？ “猜不出来了吧哈哈，”西奥多大笑，“十枚铜币是我的了，霍尔，快给钱！” 第86章 心眼多的霍尔 “不公平，”格拉蒂丝为罗薇打抱不平，“凭什么，猜出两个才赢，应该各算各的。” 西奥多不同意：“本来就是说好的要猜两个，格拉蒂丝，你这是耍赖。” “我没有，你耍赖。” “你才耍赖。” “就是你耍赖！”格拉蒂丝气得耳朵都差点冒出来，她皱着眉头跟西奥多辩论，“十个铜币，是你跟霍尔的赌约，你跟罗薇的赌约是一个要求。” 西奥多眼珠子一转：“不对，是我和霍尔两个人跟罗薇的赌约，只有她两个都猜出来了才能拿到赌注，不然就不算！” 格拉蒂丝据理力争：“你刚刚没这么说，你赖皮！” “要不这样，我们给罗薇三次机会，三次都说不准才算她输。”西奥多跟霍尔商量。 “不用了，”罗薇轻浅一笑，“我已经猜到了。” “你确定？”西奥多不信，“那你说是什么？” “巫妖。” 罗薇看向霍尔：“是巫妖，对吗？” 霍尔笑着点了点头。 “不是，你怎么猜出来的啊？”西奥多郁闷道。 他的十个铜币啊！ 那可是他两天的饭钱！ 格拉蒂丝也很好奇：“罗薇，你怎么知道，他是巫妖？” 罗薇不吝为他们解惑：“我以前听人说过，人类有一种刻在基因里的禁令，看到同类的尸体会产生‘闻到尸臭’的幻觉，这是一种神经指令，用任何香气都覆盖不了，只有闻到人类粪便的味道才能消除。” “我没有亲身体会过，但是想起这段话，就抱着侥幸心理猜了猜。” “一猜就猜中，这也太厉害了吧。”西奥多咋舌。 霍尔则是慢吞吞地说：“罗薇小姐博学多才。” “罗薇，很聪明！”格拉蒂丝夸道。 罗薇十分谦虚：“运气好，恰好看过这方面的资料而已。” 之前她在查神眷者和邪神资料的时候，看到邪神阵营里有个巫妖之神，顿时就想起了《魔兽世界》中的巫妖。 在常见的网络文学中，巫妖是法力高强的僧侣和巫师死后形成的玄尸，从肉身意义上说他们已经死了，但灵魂还锁在身体里，不烬不灭。 巫妖喜欢住在阴暗幽深的地下城，或者出没于潮湿阴冷的森林或沼泽地带，他们拥有强大的魔力，身上遍布尸毒。 这个世界的巫妖有些不一样，他们是受到神明诅咒的女巫和沼泽树妖的后代。 神明诅咒那名女巫的孩子一出生就会变异，慢慢腐烂成一具死尸。 后来受到诅咒的女巫和沼泽树妖结合，生下了半巫半妖的孩子，半巫半妖生下来就是死尸，但是不会腐烂，还拥有树木无性繁殖的能力，自成了一个种族，即巫妖族。 巫妖信奉巫妖之神，那也是一位邪神，其名字排列在“最邪恶的邪神榜单”前五名，比狼神还高一名。 至于罗薇信奉的亡灵之神，那可是高居“邪神榜单”榜首的神明，世人闻之色变，就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在亡灵之神下，还有排第二的疫病之神，第三的恶欲之神，和第四的杀戮之神。 排名越高的神，信徒就越少，对人类造成的恐惧也越大。 罗薇在心里叹气，他们这里四个人，三个人都是邪神信徒，除了不信神的海妖西奥多，其余三人信奉的全是排名前十的邪神。 格拉蒂丝和霍尔更是buff叠满（伤害最大化），又是妖，又信邪神，被人逮住一个就得死。 赌局结束，霍尔找西奥多兑现赌注。 “学长，我的十个铜币呢？”他伸手讨要。 西奥多黑着脸，摸遍全身才摸出十个铜币，极不情愿地递给了他。 霍尔歉意地一笑，毫不客气地拿走了十个铜币。 罗薇嘴角抽了抽，怪不得要打十个铜币的赌，原来他身上总共就十个铜币。 西奥多这下一分钱不剩了，他正在考虑明天去哪里挖野菜。 可惜冬天了，野菜也少了，只能掘树根。 “你们的赌注，也要给！”格拉蒂丝提醒他们。 西奥多哼了一声：“我也没说不给啊！” 他看向罗薇：“罗薇，你有什么要求，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可以兑现！” “现在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说，可以吗？”罗薇问。 “行！”西奥多爽快地答应。 霍尔也看向罗薇：“罗薇小姐，接下来的七天，我就是您的仆人了。” “您可以吩咐我做任何事。” 罗薇挑了挑眉：“什么都可以？” “是的。”霍尔笑得纯良。 “好吧，那你今晚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明天我再告诉你要做什么事。” 罗薇已经想好了怎么用他，巫妖都会黑魔法，让他去给罗茜启个蒙，应该不过分吧？ 她这也算是主动送上一个把柄，毕竟她知道了这三人的身份，为了让他们安心，也为了互相之间的信任，透露一些弱点是有必要的。 倒是阿西娜那里，自己“雾国公主”的身份或许会让她忌惮一阵子，但不出排除她哪天发个疯突然想把自己灭口的可能。 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如果她想杀自己，就得先想想有没有把格拉蒂丝也一起杀死的实力，除非她能把格拉蒂丝也拉到她那一方去。 西奥多和霍尔介绍完他们的身份和来历后，格拉蒂丝和罗薇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其实用不着她俩说，西奥多和霍尔也知道，一个北地最强部落首领之女，一个神秘的雾原王室公主，学院里谁不知道她们的大名？ 四人聊完，刚好天也快黑了，便两两结对往各自的寝楼走去。 走出去几百米远后，西奥多偏过头问：“你上次不是说不能把我们的身份告诉其他人吗，今天怎么又撺掇我透露给罗薇了？” 霍尔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上次你那么冲动把她赶走，就留我们三个在阁楼里，今天她知道了格拉蒂丝的秘密，随便一想就能怀疑到我们身上，不如主动告诉她，还能跟她交好。”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也是个有秘密的人，等我用这七天时间探一探她的底细。” “不愧是巫妖啊，”西奥多感叹道，“心就是黑！” 霍尔收下了这句赞美。 次日，罗薇上完魔纹课，在教室外看到一个清清爽爽的浅金发少年。 霍尔换上了他最得体的粗麻布衣服，还换了一双木板鞋，身上没有再散发出怪味，而是带着一股草木的清香。 “罗薇小姐，今天需要我为您做点什么吗？” 第87章 找丽莲告状! “等下你就知道了，跟我来吧。” 罗薇带着霍尔离开学校，回到了她的小院。 站在小院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该给小院取个名字的。 都这么久了还“小院小院”地叫着，太没档次了。 进了院子，她让霍尔稍等，然后叫来了贝拉。 “贝拉，你下午去定做一个门牌，挂在门外的墙上，就叫‘星罗居’。” “星罗居？”贝拉拗口地念道。 罗薇取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碎布，写下了一行英文：starrowecottage。 这两个单词连在一起，其实叫做斯塔罗维别墅，并不是她的英文名。 她的英文名是“rowe”，很多西方人都叫这个名字，rowe既是名，也可以是姓，西方人叫的罗薇、罗威都是这一个写法。 只不过在rowe的发音中，“薇”这个音不太明显。 罗薇本来想写三个汉字再标注拼音的，但认真想了想还是作罢。 把汉字刻在床头上好歹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以后不想要涂掉就是了。 门牌可是贴在外面的，谁路过都能看见。 万一有一个地球同胞也穿来了这里，认出了她写的汉字，一不小心对本土人泄露了她的来历怎么办？ 到时候她就会被判定为恶魔，推上火刑架烧死。 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 罗薇交待完换门牌的事，又悄悄跟贝拉说，让她把罗茜带到二楼西边她空置的书房里等着。 贝拉领命而去，罗薇带着霍尔进了餐厅，先招待他吃了一顿午饭。 人家说是给她当七天仆人，但到底还是她的同学，总不能真的像仆人一样对他吧？ 霍尔吃了两份香喷喷的烤面包和烤牛排后，对罗薇的好感度噌噌噌往上长。 他想，不管抓不抓得到罗薇的把柄，他都得跟她搞好关系，有一个财大气粗的贵族朋友真是太棒啦！ 要是罗薇每天都赞助他一顿饭，那简直爽歪歪！ 吃完饭，罗薇进入正题：“霍尔同学，你是巫妖，应该会一些黑魔法吧？” 霍尔抿唇笑了笑：“会一点，您想让我做什么呢？” 罗薇神秘道：“待会儿你见到人就知道了。” 她站身：“请跟我来吧，霍尔同学。” 霍尔好奇地跟在她身后，上了二楼。 罗薇打开书房的门，唤到：“罗茜，过来见见我给你找的魔法老师。” 霍尔看向门里，只见一个黑发黑眼容貌出众的小女孩朝他走了过来。 小女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有些瘦弱，视力好像也不太好，目光有些涣散，不过气质却很文静。 “老师您好，我是罗茜。” 罗茜对霍尔鞠了一躬，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像个男孩子。 霍尔疑惑地看向罗薇：“罗薇小姐，您这是？” “罗茜是我侍卫的女儿，在我们来西原的时候也偷偷跟着她父亲过来了，她的魔法天赋比较特殊，我在这里找不到可以教她的人，幸好遇到了你。” 罗薇解释了一句，问道：“霍尔同学，你要不要看看她的天赋？” 霍尔听懂了她的意思，再联想到她在用餐时问的那些话，有些吃惊：“莫非她是暗元素亲和者？” “不错，而且只亲和暗元素，”罗薇苦恼道，“我来了这里才发现，西原上的人似乎都很歧视暗黑系魔法师，所以一直没敢给她找老师。” “霍尔同学，你昨天说让你做什么都可以，那我让你给罗茜当七天的魔法老师，应该没问题吧？” 都是聪明人，霍尔当即就咧开了嘴：“当然没问题，不止七天，我可以给她当三年的魔法老师。” “这怎么好意思，”罗薇摇了摇头，“我们的赌约就只有七天。” “把赌约延长！”霍尔立刻说，“这么好的黑魔法师苗子，能教她是我的荣幸，罗薇小姐，请务必让我当她的启蒙老师！” 霍尔在心里盘算，如果他成了罗茜的老师，是不是就算半个罗薇的人，她是不是就得管自己的饭，他是不是就能省一大笔钱还能吃到好吃的！ 就是教个黑魔法咒语而已，那玩意儿他生下来就知道，教起来一点儿都不费力。 “只是，”霍尔为难道，“我没有多余的魔法棒。” “没事，你先教她基础知识，魔法棒等我放了假就去给她找一根。” “您要去魔兽山脉？”霍尔诧异地问。 罗薇：“是打算去，怎么了？” “好巧，我和西奥多他们也打算放假后去一趟。”霍尔笑着说。 他们几个穷得饭都要吃不起了，想去魔兽山脉搞点东西出来卖，全西原只有那里的东西可以随意采摘，只要去的人这有个能力。 “罗薇小姐，不如我们结伴同行？” 顺便蹭一下她的车，还有饭。 “好啊。”罗薇答应道。 有一个巫妖和一个八爪鱼海妖跟在身边，此行的安全度大大提升！ 双方都对这场约定相当满意，塑料友情又浓了几分。 安排好霍尔的任务，罗薇又离开小院，去了艾斯可瑞甜品店。 下午三点半，刚好是丽莲每天准时来喝下午茶的时间。 罗薇刚上二楼，就听见了窗边传来的问候声：“罗薇，下午好，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丽莲老师，下午好，”罗薇放下裙摆，缓步走了过去，在丽莲对面坐下，“这两天有点忙。” “忙什么呢？”丽莲关心道。 “唉，”罗薇忧愁地叹了口气，“丽莲老师，您知道的，我只想低调地过完这三年，好好学习魔法，但有的时候总是出些意外。” 丽莲好像明白了什么，轻轻放下手中的餐叉：“真是抱歉，昨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弟弟给你带来麻烦了吧？” “麻烦倒是谈不上，但今天找我说话的同学属实是有点多。” 这可不是罗薇编的，今天她进教室的时候，被一大堆同学围住，每个人都想向她打探雾原的消息，她用了好多借口才把他们挡回去，口水都说干了。 “而且……”罗薇欲言又止。 丽莲温柔道：“罗薇，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罗薇困扰道，“前不久，我发现凯尔学长在监视我，他的乌鸦趁夜飞到了我的窗边。” 丽莲握紧了拳头：“这个臭小子，我回去就好好教训他一顿！” “您千万不要这样，”罗薇赶紧阻止，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不然凯尔学长就知道是我在告他的状了，他本来也是一片好心。” “你放心，我不会提起你的，”丽莲眯了眯眼，“就凭他昨天敢自作主张代表父王前去参宴，这一顿打他就跑不了！” 快速用完下午茶，丽莲杀气腾腾地离开了甜品店。 罗薇心里终于舒畅了，猪队友学长，就该被他的姐姐好好修理一顿！ 她哼着小调下楼，把她新提拔的店长兼收银员叫到了一边。 “这两天有人来买瓷器吗？” 店长特莉萨·锡西低头回答：“有三位，一位是外地来的商人，一位是城主的管家，最后来的是罗塞蒂女士。” 第88章 月桂叶象征什么? “他们要买几套，付定金了吗？” “那位商人想要亲自跟您谈谈，城主想要订购一套五人份的餐具，已经付了定金。罗塞蒂女士订了两套私人用的餐具，一套小型宴会用的餐具，她付了全款，要求我们最先做她的，并在餐具上加上她的家徽。” 罗薇：“那就先做丽莲老师的，你下班后把他们的订单送去小院，交给特洛伊，让他去窑炉跟工人谈。” 白瓷盘的定价是一金币一个，一套私人餐具的碗碟杯勺是八枚金币，一套五人餐具碗碟汤勺是四十五枚金币。 而小型宴会是十套杯盘碗勺，总共是一百零一金币。 城主和公主都很有钱，羡慕。 就是要劳累一下特洛伊和狮鹫了，要让他们多去挖一些土回来。 “如果那个商人再上门，你就说我事务繁忙不便出面，再告诉他店里所有陶瓷均不折价。” “如果他想长期合作，就让他自己拟一个契书给我，总要先完成一次交易我才知道他适不适合做我们的商业伙伴，这句话你原话传给他。” “那种一上来就打听陶瓷做法的商人，你直接打发掉，如果对方只是想讲讲价，你再跟他周旋。” “是，主人。”特丽萨激动地答。 这么重要的任务，主人竟然都交给了她，她一定不能辜负主人的重望！ 罗薇走出甜品店，来到一处相对清净的地方。 “特洛伊。” “在。” 特洛伊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跳了出来。 “昨天我没出来，城里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吗？” 昨天圣骑士在城里晃悠了那么久，总不可能什么都没做。 “是有两件新鲜事，”特洛伊眼神有些奇怪，“神殿主教被剥去了红衣，降职为紫衣大主教了。” “圣骑士干的？” “嗯，说他办事不力，降职还只是最轻的惩罚。” “那教廷还会再派一位红衣主教过来吗？” “应该不会，”特洛伊解释，“教廷原本只有九位红衣主教，他们都主管一国的宗教事宜，不可能来希瑞亚。” “希瑞亚的红衣主教是个虚职，大主教是在希瑞亚魔法学院建立后才被教皇敕封红衣的，虽然有红衣名号，但他还是只管希瑞亚，行的是大主教的职权。” 罗薇点点头：“所以降没降职没什么区别呗？” “有区别，听说大主教听到降职的旨意后昏厥过去了，被僧侣泼醒后在神殿里跪着忏悔了一整夜。” 活该！ 让他拿圣水泼她！ 罗薇心情很好：“你不是说有两件新鲜事吗，还有什么好消息？” 特洛伊看了她一眼，低声说：“神殿贴出了一张布告。” “布告上说，世界上没有死亡与时间之神，他们已经抓住了假扮神使欺骗大家的坏人，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就会把他烧死。” 他说完，空气都安静了一分钟。 “呵，”罗薇缓缓眯起眼睛，“真是有趣。这也是圣骑士的主意吧？” 所以圣骑士这次出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宣讲什么教义，而是发现有人在收集信仰妄图成神，出来捉人来了。 现在没抓到人，就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找了个替罪羊冒充她，推上火刑架烧死？ 但圣骑士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她假扮邪神神使劫刑场的时候都没惊动教廷，刚好在她能听到信徒祷告的时候，教廷就派圣骑士出来了。 难道……是神谕？ 神，发现了她？ 如果真的是她猜的这样，圣骑士只怕还藏在城中某个角落，根本没有离开。 他们会藏在哪里？ 罗薇心里立刻冒出了一个地点：神殿。 “特洛伊，我先回学校了，你待会儿回小院顺便提醒一下霍尔，让他明天不要忘了穿魔法袍，给罗茜留个好印象。” 特洛伊点了点头：“好的。” 罗薇匆匆回到学校，把圣骑士还没离开希瑞亚的消息告诉了格拉蒂丝和西奥多。 两人听完神情都很凝重，西奥多更是怒骂：“就知道教廷的人奸滑狡诈，圣骑士也是一群阴险小人！” “小声点，我们知道就行，不要走漏了风声。”罗薇提醒他。 “可是，”西奥多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萝拉今天就要回来了，万一她碰到圣骑士怎么办？” 罗薇：…… “萝拉不会也是？” 西奥多眼神飘忽：“那什么，她不是请假成功了吗，我们就没跟你说她的身份，哎呀你自己猜一猜吧，等她回来我再带她来见你。” 罗薇好心累，他们这个死刑队伍真是越来越壮大了。 希瑞亚魔法学院到底藏了多少牛鬼蛇神呐！ 日落时分，神殿广场中心燃起了一束冲天的火光。 滚滚黑烟飘荡在广场之上，火焰里传出死刑犯痛苦的哀嚎。 尼克认识火焰里的人，他根本不是神使，他就是一个盗匪，去年还抢过他们村的羊羔。 今天听到别人说神殿要处死冒充神使的罪犯，他连小鸡顾不上喂，就跟着村里的人跑了过来。 看到罪犯的第一眼，尼克就知道了，神殿在欺骗大家。 他亲眼见过神使，怎么会不知道神使是真是假？ 神殿会找个假的来冒充，恰好说明他们惧怕死亡与时间之神，不敢去抓神使大人。 尼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仰，悄悄退出人群，回到了村子。 他要多养牲畜，好好种地，才能给他的神献上丰盛的祭品。 …… 圣骑士在希瑞亚待了两天两夜，第三天上午才离去。 罗薇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在第三天早上，圣骑士长亚尔维奇再次来到学院，跟院长告别，还托院长向她转交了一样东西。 “罗薇，这是圣骑士长早上嘱托我交给你的，他说这是冒犯你的赔礼。” 莫里森院长来到教室外，亲自把银匣给了她。 “谢谢院长。” 罗薇打开精致的银匣，神情怔了怔。 匣子里放着一条红宝石项链，宝石的底座雕成了玫瑰的形状，而在项链旁边，还放了一根刚采摘不久的月桂枝条，青色的叶子上挂着几滴露水。 “这是……” 月桂叶，好像是权力和荣耀的象征吧，亚尔维奇为什么要送这个给她？ 院长也看见了那根月桂树枝，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紧接着又叹着气摇了摇头。 “亚尔维奇已将终生奉献给了神明，爱情对他来说是不能触碰的禁忌。” 第89章 被活捉的大橘猫~ “收下吧，罗薇，这是亚尔维奇对你的祝福，他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好好保存这件礼物，或许你以后还用得上它。” 莫里森院长似乎在暗示什么。 罗薇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听从他的话，把礼物好好收了起来。 那根月桂树枝，被她晾在宿舍窗边，等制成干花再保存起来。 月桂叶的确象征着权力和荣耀，但也象征爱情。 传说太阳神阿波罗爱上了在林中散步的仙女达芙妮，但达芙妮憧憬的是月亮女神，并不想嫁给阿波罗。 阿波罗追逐着达芙妮，达芙妮唯恐被他身上的烈火灼伤，最后求助河神变成了一株月桂树。 太阳神阿波罗对这场爱而不得的邂逅感到痛苦，他许愿月桂树以常青和永生，用月桂叶装扮自己的王冠，从此月桂叶成了荣誉的象征。 罗薇知道月桂叶的寓意，也能听懂院长的意思，但她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亚尔维奇为什么会对她示爱。 他们满打满算也就只见了两面而已，莫非西方人也有看到女人露个肩就必须娶回家的传统？ 圣骑士有这么单纯？ 罗薇更倾向于，亚尔维奇在用这个东西试探她，那条项链里说不定就刻绘了某种具有窃听功能的魔纹法阵。 在圣骑士离开的当天下午，死刑小队再次汇合，这一次还多了一个人。 “罗薇小姐，您好，我是萝拉。” 萝拉已经从西奥多那里听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对罗薇的印象很好。 “叫我罗薇就好了，萝拉学姐。”罗薇温和道。 “都这么客气干什么，我都是直接叫名字的，”西奥多戳戳萝拉的后背，“喂，萝拉，你这几天藏哪里去了，面色这么红润，吃得不错啊？” 萝拉一抬爪舞出了残影，“啪”的一声拍开他的手，余光看到其他人又是一僵，羞赧地揣起了爪爪。 “我、我这几天都躲在郊外的农场里，”萝拉柔柔地说，“农场里好多小鸡，我把我的小鸡也带了进去。” 说着说着，她舔了一下尖尖的小虎牙，眼里冒出幸福的光芒。 罗薇瞥见她的动作，心里一咯噔。 这怎么，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呐？ 爱吃鸡，她不会是只狐狸精吧？ “猫不该抓老鼠吗，你怎么天天吃鸡，”没让罗薇疑惑太久，西奥多就把萝拉的秘密捅了个底朝天，“你吃鸡也不请我，我要找院长告你，你偷偷在宿舍养母鸡孵蛋！” 萝拉哼哼道：“你去告吧，院长说不准养鸡，我早就把它们送到农场去了。” “你送给农场都不给我吃，”西奥多好气啊，这两天他肚子都饿扁了，“你快去拿回来，我帮你养。” “我不要，”萝拉跟他拉开距离，“我已经卖给农场主了，我要攒下学期的学费。” 西奥多抓着一把头发：“那你现在吃什么？” “我可以抓小鸟吃。” 西奥多心中悲愤，他要是也会捕鸟就好了，他只会挖树根！ 罗薇沉浸在萝拉竟然是猫兽的信息轰炸当中，满脑子都是偷吃鸡崽的大肥猫，没有注意到西奥多的凄惨。 格拉蒂丝则是不能理解西奥多为什么这么穷，他上岸的时候家里人没给他准备金币吗？ 只有霍尔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打闹，混在中间偶尔插一句话，劝萝拉要爱惜小动物不要抓小鸟，劝西奥多忍一忍就饿过去了。 他已经找到了长期饭票，现在看天天蓝看水水绿，看萝拉和西奥多吵架也觉得格外有趣。 霍尔成功转移二人的矛盾，萝拉和西奥多一起跟他争论了起来。 格拉蒂丝茫然地看了一会儿，从腰间解下钱袋：“我有钱，给你们借，别吵。” 罗薇也回过神来，给他们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艾斯可瑞甜品屋在招兼职店员，一天三十枚铜币，你们可以去试试。” 萝拉和西奥多同时扭头：“真的吗！” 罗薇点头：“真的。” 等她跟特丽萨打个招呼，把他俩招进去就行。 西奥多性格莽撞，触手哦不，双手应该很有力，就放在后厨当搅蛋工吧。 萝拉性格温柔，猫咪手脚也比较灵巧，可以放在店里当传菜的女仆。 “太好了！”西奥多和萝拉欢呼，然后看向格拉蒂丝，“格拉蒂丝，我们借你一个银币，等我们兼职赚到钱就还给你。” “好。” 格拉蒂丝借给了他们一人一枚银币。 傍晚，乌云飘过天空，天色顷刻间暗了下来。 寒风呼啸而过，天上忽然下起了冰冰凉凉的雪花。 花园里的蔷薇早已衰败，只有几朵开得晚的花还在风雪中摇摆，为寂寞凄冷的冬夜增添了一点色彩。 罗薇关紧门窗，拉上了窗帘。 冬天的城堡褪去浪漫的外衣，变得阴森而寒冷，连书桌上的油灯仿佛都要被石墙上冒出的寒气冻灭。 妮可趴在罗薇给她做的羊毛小窝里，像是陷入了冬眠。 蜘蛛是冷血动物，气温太低无法活动，虽然妮可是亡灵蜘蛛，但也受到了生前习性的影响。 前几天圣骑士在，罗薇怕他们能感应到亡灵，没敢把妮可唤出来，结果今天一唤出来就下雪，把小家伙都给冻坏了。 她又在蜘蛛小窝上搭了两层羊绒布，这才吹熄油灯，躺进了冰冷的被窝。 梦里也在下雪。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花园，像铺上了一层洁白的地毯。 罗薇看见花台边坐着一个白发少女，雪花落满了她的肩头。 “格拉蒂丝？” 她喊了一声，少女却没有回应。 罗薇奇怪地走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肩：“格拉蒂丝，你怎么坐在这里。” “咔咔——” 格拉蒂丝转动僵硬的脖子，充血的眼睛看向她，张开嘴，喷出了一口乌黑的血。 罗薇一惊，后退半步，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 她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焰裹着一个四肢纤弱的小女孩，天上突然下起瓢泼大雨，黑色的云雾和雨水淹没了希瑞亚，无数只亡灵涌向城中，争夺小女孩残破的灵魂。 小女孩吞噬了这些亡灵，邪恶的魔鬼诞生了。 教廷派圣骑士前来剿灭邪魔，他们在城中挨家挨户地搜查，最后查到了魔法学院。 一柄长剑刺穿了格拉蒂丝的胸口，黑色的章鱼触手断成了数块飞落，魅魔的翅膀被圣水熔化，巫妖砍断自己的手臂跳进了泥潭…… 学院里一瞬间多了十几具尸体，有的她认识，有的她陌生。 罗薇又后退了一步，周围的景象又变了。 漆黑的夜里，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淤泥怪物来到了城中。 还是特洛伊，他杀死了魔物，从魔物肚子里剖出了几具未被消化彻底的尸骸。 半夜被城防兵叫醒的城主匆匆赶来，认出了其中一具尸骸上的配饰，断定这是一位来自北方的公主。 一转眼，原主被吊死在了绞刑架上。 才初秋，圣骑士就来了。 他们在城中调查了一阵，又进入了希瑞亚魔法学院，并在学院里发现了不属于人类的气息。 格拉蒂丝死了，阿西娜在侍卫的帮助下逃走，西奥多和霍尔的结局没有变化，只是圣骑士的手上多了一只被活捉的大橘猫，他们正在讨论怎么把这只猫兽驯服成一只听话的坐骑。 第90章 我给你写道歉信 光怪陆离的梦境缓缓消散，罗薇在沉闷的敲门声中睁开了眼。 被子里没有丝毫暖意，她的双脚也冻得冰凉。 或许该找哈金斯商铺给她定做两床厚一点的羊毛被了，这么冻下去她早晚要着凉。 罗薇穿上拖鞋，开门端进了热水。 双手伸进热水盆里的时候，她才感到四肢恢复了一点知觉。 昨晚做的梦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梦到了许多尸体，到处都是鲜血。 这段时间过得太紧张，会做噩梦也不足为奇。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花园里面了薄薄一层雪，太阳一出来都化成了水。 时间进入十二月，下雪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北纬四十三度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冬天最冷的时候能下降到零下二十度，现在的夜间气温就已经在零度左右了。 罗薇白天上课的时候，发现班上的贵族女同学一堆一堆地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讨论着什么，维娜也在里面说得眉飞色舞。 她悄悄靠近听了一会儿，得知她们在讨论一种布料，叫什么“云绒”、“彩虹裙”和“霞光披肩”。 罗薇想起来，之前巴尔克跟她提过一嘴，说用她的秘方织出来的羊绒柔软得像天上的云，她当时顺口就道，“那不如叫云绒吧”，看来巴尔克采纳了她的建议。 至于“彩虹裙”和“霞光披肩”，应该就是用染色羊绒做的裙子和披肩，巴顿之前给她送了几身过来，她嫌颜色太花一直没穿出来过。 但这个世界的人很喜欢彩色布料，大概是因为染色技术不发达，染料也很昂贵，所以有颜色的布料才能体现他们尊贵的身份。 不像二十一世纪的人，都追求质感和高级，罗薇上一世身边的朋友大多都喜欢穿黑白灰色系，一眼望过去看不到丁点儿红色和绿色。 “我前天就预订了一件彩虹裙，还有两条霞光披肩，一条橙色的，一条粉红渐变的，加了五金币的赶制费，今晚我就能拿到手！”维娜骄傲地说。 “哇！维娜，你拿到后能让我看看吗？我也预订了一件披肩，但店里的裁缝说我前面还有三十多个人，轮到我至少是十天后了。” “我的也是，我是昨天预订的，裁缝说我的那条彩虹裙要等半个月的工期，这一批布料已经被订光了。” “可恶，到底是谁速度那么快啊？” “还不是高级部的那些学姐学长，他们对希瑞亚比我们熟，而且经常在那家店里买衣服，店铺老板有了好布料最先就告诉了他们。” “真是的，昨天我问哈金斯商铺的老板，他说这批云绒半个月前就在预售了，那些学姐瞒得可真紧，我们愣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维娜听到小姐妹们的抱怨，高高地昂起了头：“等着，我今晚去给你们出气！” “我这就去把下一批云绒布全部订下，让那些学姐一条披肩都买不到！” 周围的少女们顿时高兴起来，围在维娜身边叽叽喳喳道：“维娜，你真是太好了，你是我最好的姐妹！” “维娜，你订了以后可以卖我一条吗，求求你了~” “维娜维娜，还有我，一定要给我留一条！” “维娜，我也……” 维娜嘴角上扬：“不要急，一个一个说，放心，你们都有。” 自上次跟未婚夫爱格伯特和阿西娜了吵架被小姐妹们看笑话鄙视后，维娜已经很久没享受过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罗薇默默听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当初没让络腮胡把维娜抓走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要是让维娜蹲几天监狱，说不定她出来就会因为太丢脸而转学了。 这可是个大客户，千万不能流失啊！ 当天晚上，维娜果然穿了一身流光溢彩的彩色羊绒裙。 柔软的羊绒裙摆上织进了一些细细的金银线，裙边还点缀了切割成雪花状的水晶，领口绣上了立体的彩色花纹，穿上又暖和又吸睛，惹得周围的小姐妹爆发出连声惊呼。 这一件羊绒裙，就要十五枚金币。 哈金斯商铺还有基础款的羊绒大衣，用料更厚实，没有那么花哨，但剪裁和缝制都很用心，一件要十金币。 霞光披肩是最贵的，因为捻的羊绒线非常细，染色也麻烦，极费工夫，一条就要二十金币。 这一波生意做完，巴顿·哈金斯天天笑得都合不拢嘴，听说睡觉都在笑，半夜里发出一阵狂笑吵醒了哈金斯夫人，被他夫人揪着耳朵赶出了卧室门。 第二天上课，维娜还穿着那件裙子，像只花蝴蝶一样飞进了教室。 路过罗薇身边时，她特意牵起了裙摆，神气得不得了。 “维娜，你的裙子不错。” 罗薇叫住了她，在维娜炫耀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不过，你之前不是说，这种羊毛里衣只有平民才会穿吗？” 维娜笑容一僵：“你、你这个记仇的女人，心眼小小！这是珍贵的云绒，才不是羊毛！” “哦~原来是云绒啊——”罗薇拉长语调，“不还是用羊毛做的吗？我当初穿的那件里衣也是从哈金斯商铺定制的云绒啊~” 维娜左右看了看，连忙压低声音说：“我错了，我错了行吗，你能不能别提当初的事情了？我承认我眼瞎不识货，你别跟别人说这件事好不好？” 罗薇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现在知道错了，当初怎么没见你道歉？” 维娜扭扭捏捏道：“对、对不起。” “回去写一封道歉信，写满一百句对不起，我就原谅你。” “你别太过分，”维娜色厉内荏，“我父亲可是韦斯利伯爵！” “啧啧，一个伯爵，我好怕啊~” 维娜脸色爆红：“你、你给我等着，我今晚就回去写信！” “告状信？” “是道歉信！！！” 维娜被罗薇气跑了，跑得飞快，跟身后有鬼在追似的。 罗薇摇了摇头，一个没什么脑子的贵族小姐，如果不看她在原本的命运走向里对原主做的那些事，其实也不失为可爱。 这学期的最后半个月过得飞快，一晃就来到了十二月十九号，学院放假的前一天。 各科老师都布置了寒假作业，罗薇正在羊皮笔记本上记录作业要求，突然听见教室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是学生会的女会长，维隆卡·玛拉基。 “坦普尔教授，抱歉打扰您上课了，院长让您班上的罗薇同学去院长室一趟。” 第91章 处分 这是罗薇第二次来到院长室门前，比起上次多了几分忐忑。 “学姐，您能不能稍微提示一下，院长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啊？” 她心里怎么就这么慌呢？ 维隆卡露出一个很有深意的笑容：“学妹，你进去就知道了，别紧张，里面还有好几个同学，不止你一个人的。” 还有好几个同学？ 罗薇眼皮跳了跳，不会是他们死刑小队被全体抓包了吧？ 维隆卡直接推开门，对她温柔地说：“学妹，快进去吧，祝你好运哦~” “……谢谢学姐。”罗薇心里更不安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院长室。 如维隆卡所说，院长室里果然还有好几个同学，且都是她的熟人。 霍尔、格拉蒂丝、萝拉、西奥多，全都在这里，加上她，死刑小队齐了。 “院长，您找我？” 莫里森院长抬头看了罗薇一眼，拿着纸莎草制作的记录本站了起来：“人都到齐了，走吧，我们去隔壁坐着说。” 他带着五人进了隔壁的会议室。 等众人坐下后，莫里森院长翻开记录本：“除了你们几个，本学期所有违反校规的学生都已处分完毕，知道为什么最后才把你们几个叫来吗？” 西奥多咧着嘴笑：“因为我们犯的错最轻？” “我知道，”格拉蒂丝严肃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雀跃，“因为我们是好学生，学校要给我们奖励。” “呵，”院长都被气笑了，啪的一声把记录本摔在桌上，“因为你们几个犯的错最严重！” “先从中级部开始。” “西奥多，学院草坪和花园里多次出现奇怪土坑，柳树倒了两棵，松树死了三棵，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西奥多嘶了一声：“院长大人，我觉得我们学校可能出现了一只土拨鼠，正在破坏我们美丽的校园！” “土拨鼠？”莫里森院长冷笑，“可是经院监老师和学生会蹲守查证，一连两晚都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出现在校园里，偷挖树根草皮，破坏校园植被，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也不能栽赃到我头上啊！”西奥多叫屈。 “栽赃，院监老师亲眼看到你装着挖好的树根回到宿舍，你还想狡辩！” 西奥多不吭声了。 莫里森院长无情地宣布了对他的惩罚：“学年分扣二十分，罚你在开学前填平所有土坑，恢复被毁植被，下学期开学面向全校师生念检讨书，并服从学生会安排进行十天的公益劳动。” 一听这么多惩罚，西奥多蔫了下去。 “萝拉，托拜厄斯教授的猫头鹰在半个月前的夜里遇袭，院监老师用气味追踪魔法追踪到你的卧室，在你的衣服上发现了几根猫头鹰羽毛，对此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萝拉垂下了头：“对不起院长大人，我认错。” 都怪当时她饿得头晕眼花，看错了鸟，把猫头鹰抓来了。 虽然她下口的时候发现不对，又把猫头鹰放走了，但还是被院监老师查了出来。 “鉴于你认错态度诚恳，且是初犯，扣五学分，罚你交一份检讨书，并向托拜厄斯教授的猫头鹰道歉。”莫里森院长给出处分。 “是，院长大人。” 处分完中级魔法学徒，莫里森教授又看向初级部的学生。 他在三人中扫了一眼，从罪状最轻的人开始说起：“霍尔，这学期学生会总共收到了针对你的四十七次投诉。” “你在魔药课上配制药剂臭晕了两个同学，在炼金课上炼制的金属液体释放毒气毒晕了七个同学，还有三十八个同学投诉你身上有异味，你能改正吗？” 霍尔淳朴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连忙低下了头：“对不起，院长大人，我认错。” “身上有异味这件事我可以改，可是配制的药剂和炼制的金属为什么会那样我也不知道啊！我都是按教授教的步骤来的。” 莫里森院长沉默了一下：“以后再做这两门的课堂作业，你等大家下课离开后再做。” “还有，你的学年分扣十分，下学期开学面向全校师生检讨自己，并罚你做五天的公益劳动。” “是，院长大人。”霍尔接受了处分。 “格拉蒂丝，”莫里森院长点了她的名，“你这学期夜不归宿四次，吓哭同学四次，在马术课上制造马场混乱三起，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我没有吓他们，”格拉蒂丝不能理解，“他们看到我就哭了，马儿也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莫里森院长太阳穴跳了跳：“你在学院餐厅盯着说你坏话的同学嚼生肉，用这种行为恐吓他们，是不是有这回事？” “不是生肉，牛排，三分熟。看他们是因为，听到他们在说我的名字。” “那你在马场制造混乱呢，有没有这回事！” “我没有，不知道，我一骑马马就乱跑，它们自己乱撞。” “那夜不归宿偷偷跑到城堡楼顶看月亮呢！”莫里森院长厉声质问。 格拉蒂丝垂眸：“这个我认。” 莫里森院长摸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半晌才说：“扣十分，写检讨，开学把你兄长请过来，我要好好跟他谈谈你的问题。” 格拉蒂丝皱着眉，不高兴地盯着院长。 莫里森院长看她一眼都头疼，把目光移到了罗薇身上，这一看，更头疼了。 “罗薇，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罗薇脑筋迅速转动，把开学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个遍，试探地问：“因为我在药剂课上配制的香方馋哭了同学？” “你再想想呢？” “难道是因为我在上占星课的时候心不诚，拿到了乌龟壳？” “再想。” “那就是我打翻了餐厅储酒室的酒桶，赔钱没赔到位。” 莫里森院长黑着脸：“不是。” 罗薇是真想不出来了，总不会是她偷魔法书或者在魔纹课上作弊的事情被院长发现了吧？ 万一不是这个，她说出来岂不是自爆？ “院长，要不您给个提示？”罗薇小心地看向莫里森院长。 第92章 她好嚣张啊 拒不认错的学生让莫里森院长感到疲惫不堪，他靠着椅子开口：“罗薇，昨天迈克教授在检修学院魔法阵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学院警戒线被同一个人翻越了三十六次，每次都在安寝钟声响起后离开学院，快天亮的时候才回来。” “学院很久没出现过这么嚣张的人了，罗薇，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罗薇有些迟疑，她担心院长会不会是在诈她。 莫里森院长：“怎么，需要我拿出证据你才死心？” “我认错！”罗薇果断道，“对不起院长，请您处分我！” 主动认错的惩罚要轻很多，而且她是初犯，也不像其他几人在学校搞过破坏，院长最后一个说她肯定是因为她犯的错最小。 最多也就扣十分吧？她乐观地想。 “好，既然你认了，那我就直接说你的处分。” 莫里森院长冷笑：“扣四十分，罚你开学上交一份一千词的检讨，做十五天公益劳动，并巡逻一个月警戒线。” 罗薇：…… 为什么，她的分扣这么多。 她只是逃了个学！ 再说学生翻墙出校多正常，谁还没点夜生活了？ “怎么，你对这个处分有意见？”莫里森院长看罗薇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严厉地眯起了眼睛。 “没有，没有任何意见，”罗薇立刻说，认错态度非常诚恳，“对不起院长，我接受处分。” 周围投来四道同情的目光，有了她做对比，他们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惩罚轻松了很多呢！ “既然你们都接受了处分，那就来这里签字吧，签完字的人出去。” “说得就是你，西奥多，别给我站在后面嘻嘻哈哈！” 由于受到院长的迁怒，众人和刺头八爪鱼一起被赶出了会议室。 “嘻嘻嘻，”西奥多朝罗薇竖起大拇指，“勇士啊罗薇，我都不敢逃校，你居然一逃就逃十八次。” 罗薇悲伤地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难道学校就我一个人夜间逃校吗，我不信。” 西奥多哈哈大笑：“但是没人像你这么嚣张啊，别人好歹还做一下伪装，要么用传送魔纹，要么就变成一只老鼠偷偷挖地道出去，谁敢像你这样大摇大摆？” 萝拉补充：“最重要的是，除了你，没有人会逃这么多次。” “你们说的传送魔纹和变形魔法，那都是中高级魔法学徒才能学到的，我能怎么办？” 罗薇泪流满面，她一穿过来就面临生死抉择，学院又不给学生发一本介绍手册，她怎么知道这里还有魔法版的电子眼？ 虽然她是偷学了变形魔咒，但这事儿能说出去吗，当然不能！ 西奥多幸灾乐祸地说：“所以没有新生敢逃学啊，半夜偷溜出校这种事都是中高级的老油条才会干的。” “再说你一个新生，对城里的路都不熟悉吧，你半夜出去干什么？” 罗薇：“我嫌学院宿舍床太小，想睡个大点儿的床不行吗？” “你们贵族毛病就是多。”西奥多撇了撇嘴，“那你花四十个学分睡的大床感觉怎么样？” 罗薇心情忧郁，自闭了。 一个学年总共就一百分，她这一扣就扣了将近一半，要是下学期再犯个什么错扣掉一分，她就别想升进中级部了，等着留级吧！ 同样心情不爽的还有霍尔，他看向西奥多：“为什么我臭就惩罚我，学长你挂的咸鱼不是更臭吗？” 西奥多骄傲地挺起胸膛：“因为没有人敢投诉我！” 他挥了挥拳头：“谁敢投诉我，我就揍他，去年投诉我的人都被我打趴在擂台了！” 众人侧目：“咦~” 好暴力！ 五人离开教堂，来到广场上散步。 “明天下午就放假了，你们收拾好东西了吗？” “有什么可收拾的，买几根面包不就行了？”西奥多说。 萝拉摇头：“西奥多，你忘了，我们还得去租两匹马呢。” “骑马过去要多久？”罗薇问道。 “我想想，”萝拉掰着手指算了算，“不算晚上的话，差不多要十天左右吧！” “这么久？” “还好啊，不算太久，一来一回刚好就开学。” 罗薇皱了皱眉，她还要去一趟恶魔海域，不能在路上耽误这么长时间。 “如果我说我还有别的交通工具，一天就可以过去，你们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她问大家。 霍尔惊讶地问：“一天就能到，是远距离传送阵吗？” 罗薇摇头：“不是，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霍尔想了想点头：“我可以。” “我们也可以！”萝拉和西奥多忙跟着点头，有这种蹭车的好事，她们怎么能拒绝呢？ 格拉蒂丝看了看众人：“那，我也可以。” 罗薇好笑地看着她：“你跟着可以什么，我们是要去魔兽山脉的，你还是乖乖跟着来接你的人回家吧。” 格拉蒂丝这才想起来：“对，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杀棕熊。” 十二月下旬，北地的气候已经酷寒难当，大雪覆盖了针叶林，找不到食物的棕熊就会离开领地范围，到人类村庄里找吃的。 格拉蒂丝可是打猎的一把好手，从十二岁开始，她就能独立带队猎杀棕熊了。 下午。 罗薇回到星罗居，解开被雪打湿的斗篷，坐在客厅的壁炉边烤火。 特洛伊坐在她身后，正在用布巾擦拭自己的长剑。 壁炉里燃烧着价格昂贵的橡木干柴，火红的木炭经久耐烧，透过石墙散发出暖融融的温度。 罗薇把冻僵的手伸到壁炉前，一会儿就烤得发烫了，她惬意地往后一仰，倒在柔软的羊毛躺椅上。 “特洛伊，叫你找的人都找好了吗？” 特洛伊轻轻把剑插回剑鞘：“找好了，一共八个人，有七个是雇佣兵。” 罗薇啧啧道：“看来你的那些老朋友也不是很忠心啊，就叫来了一个人？” 特洛伊低头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他们给我回信，说已有家室，放不下妻儿，恶魔海域太危险，他们不想冒险。” “能理解，有了软肋，顾虑就多了。” 罗薇差点忘了，特洛伊是个二十三岁的老男人。 这个时代的人平均寿命只有四十来岁，大多数平民十一二岁就会结婚生子，一生生四五个，然后夭折两三个，等孩子长到十来岁，他们也成了面容沧桑的老人。 只有家境富裕的人才有资格晚婚晚育，比如希瑞亚魔法学院里的那些贵族少年。 不过也晚不了太多。 各国规定的订婚年龄是七岁，结婚则要求男子满十四岁，女子满十二岁，如果这些贵族少年没有获得魔法天赋，估计也已经结婚了。 第93章 好温暖啊 “在想什么？” 特洛伊低沉的声音响起。 罗薇将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没什么，在想接下来要做的事。你觉得我们去魔兽山脉采魔灵木需要用多长时间？” “不好说，看运气。” 特洛伊解释：“一些魔兽也喜欢魔灵木，它们会把魔灵木移栽到隐秘的地点藏起来，运气好的人一天就能找到，运气不好的几个月也发现不了。” 运气……这玩意儿对她向来不怎么友好。 “那就把时间留充裕点，十天吧，十天后我们去恶魔海域，让那些人去恶魔海域的沿岸等着，我们到时候直接过去和他们汇合。” 特洛伊：…… 果然是无情的王室之人，十天后就是新年的第一天，她居然连新年都不让别人过，好狠的心。 但为了钱，他也只能屈服：“知道了。” “我还有三个朋友也要跟着去，狮鹫载我们五个人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 十二月二十日，令希瑞亚魔法学院所有学生期待已久的新年假期终于到来。 从早上开始，城里就陆陆续续来了很多马车和生面孔，学院门口也停了两排长长的马车队伍。 这里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回家可是一场艰难的长途旅行。 希瑞亚没有设立远距离传送阵，大家回家的方式都很普通。 有钱的人坐马车，家境一般的骑马，没钱的人只能走路。 中午放假后，罗薇把霍尔、萝拉和西奥多三人全都叫到了星罗居，让他们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大家一起出发。 出发前一天晚上，罗薇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外面的东西太难吃，她让贝拉烤了很多曲奇饼和牛肉干，还有做了很多小面包。 盐巴、蜂蜜、香料也带了一点，说不定要在山里做烤肉呢？ 还有餐具，也得带上。 再带一点酒精，万一不小心受伤呢？ 装完这些小东西，她又从柜子里抱出一卷白布，把布料裁成许多小方块，一叠一叠地装进防水袋里。 这个时代没有卫生纸，刮棍和树叶她是真的不敢用，只能用布来代替纸巾了。 就是有点奢侈。 等她有了自己的领土，第一件事一定就是把纸做出来！ 裁好布片，罗薇还亲自动手给自己缝了几条底裤。 这个时代的人为了上厕所方便，裙子里什么都不会穿，一掀裙摆就会走光，她可不想光溜溜地出游。 箱子里装了她的贴身衣物，她亲手做的吊床，还有几件雨衣，两双手套，一捆绳子，三把小刀，全都是野外露营必备！ 一切准备就绪，次日天明，罗薇的东西装满了三个大包袱，牢牢实实地绑在狮鹫的后背上。 “狮鹫，这一路就要辛苦你啦。” “啾啾~”狮鹫用头蹭她的肩，发出娇气的声音。 罗薇摸了摸它的头，对特洛伊道：“我去叫他们过来，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遗漏。” “好。” 罗薇去了前院。 她一走，特洛伊立刻看向狮鹫：“你为什么你对她就是啾啾，对我就是一声啁？” 狮鹫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你还看不起我？你忘了当初是谁给你吃给你穿了吗！” “啁——” 狮鹫抬起前爪，一脚蹬开了特洛伊。 小老弟，一边儿去！ 天蒙蒙亮，山那边的星星还未褪去光芒，星月居后院就响起了几道压抑着的兴奋的声音。 霍尔和西奥多围着狮鹫团团转，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能有一头狮鹫当坐骑，那是每个男人的终极梦想，巨妖和巫妖也不例外！ 萝拉看到狮鹫也叫了一声，不过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狮鹫的身体是她原形的十几个那么大，一口一个猫猫不是问题，她有点不敢坐上去。 罗薇没想到猫兽人竟然怕狮鹫，安抚地拍了拍萝拉的肩：“你还好吗？” “我，我还行，”萝拉硬着头皮靠近狮鹫，发现狮鹫没对她表现出敌意才放松下来，“我不怕，我可以的。” 她给自己打着气，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狮鹫的后背。 霍尔和西奥多也爬了上去，蹲在狮鹫背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像两个没见过世面的铁憨憨。 特洛伊扶着罗薇跳了上去，狮鹫扇动翅膀，冲向了天空。 晨曦破晓，云层中洒下淡淡的金光。 巨大的狮鹫翅膀缭绕着云雾，翱翔在冉冉升起的红日之中。 太阳从东南飞向西南，黑夜侵染了白昼，东侧的天空早已陷入黑暗，西侧的天空还在涂抹霞光。 四名少年在狮鹫背上睡得东歪西倒，要不是特洛伊用绳子牵着，只怕早就落下了万丈高空。 天上的风太凛冽，吹得几人浑身僵硬。 罗薇准备周全，一上去就用披风捂住了自己，顺便把萝拉猫猫也罩了进去。 什么都没准备的霍尔和西奥多鼻涕都冻成了四根翘起来的冰棍，最后他俩把脸埋在了狮鹫厚实的毛发里，撅着屁股再没起来过。 特洛伊是魔剑士，体内的魔力足够强大，既不怕风也不怕冷，站在四人中间宛如一位钢铁战士。 天色越来越黑，在西方最后的一丝霞光消散之前，狮鹫俯冲向了地面。 魔兽山脉离希瑞亚两千多公里，他们飞了整整一个白天，终于到了。 刮骨的风刀消失，罗薇和小伙伴们头重脚轻地爬下狮鹫，脚掌软绵绵地踩在了魔兽小镇的土地上。 “今晚就在这里歇一晚吧，明天我们再进山。” 特洛伊取下罗薇的行李，拍拍狮鹫的肩膀，让它自己去山里找地方休息。 不用特洛伊说，四人也不想赶路了。 在狮鹫背上根本没法吃东西，他们现在又冷又饿，还想吐，感觉浑身骨架都被冻成了冰棒，走路动作大点都能碎成冰渣子。 罗薇牙齿打着颤：“走吧，找个客栈，休息。” 她穿得最厚，状态却是五人中最差的，毕竟另外三个同学都不是人，身体素质不知道比她好了多少倍。 特洛伊拎着沉重的行李走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四个一瘸一拐像小鸭子的少年。 走到魔兽小镇的中心广场上，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四人发出舒畅的叹息：“好暖和啊~” 这风，是如此柔和，这温度，是如此温暖，就像五月花海里吹来的微风，又像是情人温柔的抚摸，让人陶醉贪恋。 路过的人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们：“有病！” 第94章 猫要给父母报仇 大冬天的，天气冷得都要冻死人了，这几个人还说暖和！ 周围的人离他们远了一点，可别被傻子给传染了。 特洛伊一拖四，带着几人找到了一家环境还算干净的旅馆。 “要几间房？”他问罗薇。 “五间吧，大家今天都累了，一人一间房好好休息。” 罗薇刚说完话，旅馆老板就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了客人，我们这里只剩下两间房了。” 罗薇有些吃惊：“这里游客这么多吗？” “一年四季都这么多，您知道的，全西原一半的赏金猎人和冒险家都在这里，还有很多四处漂泊的剑客与魔法师，毕竟我们镇离魔兽山脉最近嘛，大家都靠着魔兽山脉发财。” “其实你们五个人，两间房也住得下，不是我说，镇上没有比我家更好的旅馆了，那些旅馆楼下都是酒馆，醉醺醺的酒鬼烦着呢！” “要是你们实在介意，就去别的地方问问吧，不过这段时间天冷，很多之前睡野外的剑士都扛不住进来了，住旅馆的人多，别的地方估计也找不出这么多间房。” 老板一通话劝说下来，打消了罗薇的犹豫。 “那就两间吧，我们女孩子一间，你们男生一间。” 她让特洛伊付了钱，老板热情地带着他们去楼上的房间。 “嘿，听说了吗，镇上来了几个大傻子，站在冰天雪地里说暖和呢！” 大厅里走进来几个壮汉，哈哈大笑道。 罗薇看了看她的小伙伴们，四人加快了脚步，两步并作一步，低着头快速上了楼。 魔兽小镇其实叫做烈格达沃小镇，但因为它位于魔兽山脉的入口，又是最大的魔法材料中转站，所以外界的人都喜欢把这里叫做魔兽小镇。 别看它叫做小镇，其实比希瑞亚城还要大得多。 魔兽小镇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它和小镇后面的魔兽山脉一起，归魔法协会管辖。 魔兽山脉面向所有人开放，但踏进山脉的人生死自负，活着出来的人则要经过魔法协会的详细检查，带出来的魔法材料也要交两成给魔法协会，作为他们维护机构运转的经费。 这些都是萝拉告诉罗薇的。 萝拉还说，原本她的家就在魔兽山脉附近，只是幼时她贪玩跑出门，被一个魔法师认出了身份。 父母为了救她被魔法师杀死，一身毛皮也被对方扒去，那个人还说要把她父母的毛皮做成一件披风。 “我去希瑞亚魔法学院，就是想成为一名魔法师，将来进入魔法协会，找到那个魔法师，为我父母报仇。” “可是我的魔法天赋一点都不好，我成不了一名魔法师，我只能成为一名魔阵师。” 罗薇握住她的手：“没关系的萝拉，魔阵师也很厉害，你一样可以进入魔法协会。” “谢谢你安慰我，罗薇小姐，”萝拉黄褐色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她吸了吸鼻子，“我是猫族的最后一个兽人了，等我报了仇，就离开这里，去荒原上寻找兽神的遗迹。” 兽神是兽人信奉的神明，祂早已在信仰之战中陨落。 格拉蒂丝信奉的狼神曾经就是兽神的从神，只是在兽神陨落后，祂投向了黑暗的怀抱。 在两千年前，兽人是一个繁盛的种族，人口数量并不比人类低。 而兽人的灾难，好像就是从兽神陨落后开始的。 “睡觉吧萝拉，”罗薇牵着她温暖的手掌，声音轻柔，“总有一天，你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在旅店度过温暖的一夜后，五人便正式开始冒险之旅了。 魔兽山脉里有许多凶猛嗜杀的魔兽和剧毒魔物，当初那位创立魔法协会的圣魔导师在这里设下了魔法阵，将凶残的魔兽全都拦在了魔兽山脉里。 外面的人想进去，也必须穿过魔法阵才行。 好在那位圣魔导师还在小镇上留下了一个传送魔法阵，可以把想进山的人传送到魔兽山脉里。 五人交了钱，进入了魔兽小镇的传送阵。 “这就是圣魔导师刻下的传送魔纹吗？” 罗薇站在一块十六英尺长的圆形石台上，看到石台中心的魔法石发出了金色的光，金光像水一样流淌到她脚下的石槽纹路里，眨眼间点亮了整个魔纹。 “这是中型魔纹法阵，一次可以传送十个人。” 萝拉是魔纹学徒，已经在学习传送魔纹的绘制了，对魔法阵的了解比较多。 她跟罗薇讲解道：“中间那块魔法石是用五元素魔法石熔炼提纯的混合魔法石，可以代替魔法师给传送魔纹提供精纯的魔力。” “传送魔纹跟附魔不一样，使用一次需要很多很多能量，所以大多数魔法师都会选择用魔法石来开启法阵，这样才不会被它吸干魔力。” 罗薇看着地上的金色魔纹，感受到周围活跃的魔法元素，心里升起一种神奇的感觉。 魔纹，真是一个违背科学的存在。 就在地上这么画上一圈密密麻麻的复杂纹路，再加一块魔法石，真的能实现空间穿梭吗？ “要开始了，快，我们手拉手站稳，不然待会儿就走散了。”萝拉提醒大家。 罗薇左手拉着萝拉，右手抓着特洛伊的衣袖，特洛伊的右边则抓着西奥多和霍尔。 圆台边缘升起一圈光柱，将他们罩在了魔纹里，周围空气突然变得稀薄，活跃的魔法元素调皮地在他们身上穿进穿出，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传来，罗薇赶紧闭上了眼睛。 她本来还想看看传送魔纹是怎么让他们穿梭的，没想到传送魔纹竟然跟高阶魔咒一样，都自带晕眩效果，不可窥视。 魔力就跟智商一样，太低了什么都看不懂！ 晕了一阵儿，耳畔呼呼的风声突然停了，四下里响起奇怪的声音。 罗薇睁开眼，一只棕毛猴子荡过树梢，跳进了不远处的丛林，几只兔子也咻的一下蹿进了灌木丛，以他们五个人为圆心，方圆二十米为半径，再也看不到一只小动物。 “到了吗？”她疑惑地问。 怎么魔兽山脉看起来跟普通的森林也没什么不同，动物都这么害怕人。 “这里是魔兽山脉外围，魔法元素稀薄，没有大型魔兽，相对来说比较安全，注意一下有毒的蛇虫鼠蚁就行了。”特洛伊用剑砍断面前的荆棘，带着几人往开阔的地方走。 “冬天了还有毒蛇？”罗薇发出疑问。 “有，”特洛伊说，“霜冰毒蛇就喜欢在冬天出没。” “要是翻过前面那座山，另一边还有更多的毒蛇。” “魔兽山脉位于东海沿岸，呈弯月形，魔兽小镇就在它的月弓背上，再翻七八座山就能看见弯月弦形的海岸线，海岸边冬天也在吹暖风，气温比内陆要高。” 暖风，难道是暖流？ 这怎么跟她学的地理知识反着来，不是中低纬度东暖西寒，中高纬度东寒西暖吗？ 第95章 我帮你治治腿 罗薇压下心里的疑惑，踩着特洛伊的脚印往山脉深处走。 魔兽山脉最宽的地方有三百多公里，他们至少还要往东前进一百公里，才能到达大型魔兽出没的地方。 “走了这么久，怎么都没看到多少人？”西奥多张望四周，奇怪道，“我们今年历练的时候走几公里就会遇到一两个小队，怎么今天一个人都没碰到？” 罗薇：“可能冬天人少吧。” “而且传送阵跟魔兽山脉的魔法阵相连，会把人传送到不同的地方。”萝拉说。 霍尔抬头看了看：“今天天气不好，好像要下雨了。” 罗薇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希望不要，我不想冒着雨在这种地方爬山。” 越往里走，周围的植被就越高大，参天古树遮蔽了天空，树林里一片昏暗。 腐烂的树根上爬满了蠕动的黑色环节虫，色彩斑斓的小鸟在枝头飞来飞去，高大的人面花垂下花盘，用粘稠的蜜液吸引林间的麻蝇和毒蜂。 西奥多不小心踩死了一只拇指长的蚰蜒幼虫，腐草丛下突然钻出一只半人高的蚰蜒，尖锐的毒牙一口咬在了他的大腿上。 “唰——” 一柄长剑破空刺进蚰蜒的身体，把它的身体钉死在了地上。 “西奥多！” “西奥多，你没事吧？” 几人关心地围了上去。 西奥多腿上挂着两枚乌红的毒牙，腥臭的黄色粘液渗透了他单薄的麻布裤子，霍尔和萝拉扶着他坐在了一棵倒下的云杉树干上。 特洛伊一剑砍下蚰蜒的头，抓了一把树叶擦掉剑上的泥土和粘液，快步走到了西奥多身前。 西奥多已经把毒牙拔了出来，裤子上多了两个破洞，还有一团湿答答的蚰蜒毒液。 特洛伊举起剑：“尸腐蚰蜒有剧毒，会令人全身溃烂，你忍住，我帮你把腿砍掉。” 他说着就要挥剑，吓得西奥多脸色一白：“别别别，大哥，我没事，你不要砍我！” 特洛伊异常严肃：“看来毒素已经麻痹了你的身体，必须尽快砍掉，不然它就会蔓延至你的全身。” “我真的没事，”西奥多头上直冒冷汗，他赶紧撕烂裤腿，把伤口露出来，“我没中毒，不信你看！” 古铜色的大腿上只有两个圆圆的牙印，连皮都没刺破。 特洛伊眼里泛起一丝疑惑：“这只尸腐蚰蜒的牙——” “牙口不好！”西奥多飞快地接住话，“这只尸腐蚰蜒老了，你看看，老得都掉牙了，连我这细皮嫩肉都咬不动。” 特洛伊露出欲言又止的眼神，最后还是没憋住说出了心里话：“你这条，嗯……这条黑色的腿，也不算嫩。” 一看就知道皮有多厚，尸腐蚰蜒的毒牙可是能咬穿铁板的，他把人家的牙都给硌断了。 不过，知道西奥多没中毒，特洛伊也放弃了给他治腿的想法。 “越往前魔兽就越多，大家小心一点，跟在我身后。” 五人继续前进，可怜的西奥多，穿了一条单边喇叭裤，长长的腿毛在寒风里跳着舞。 那些腿毛本来是他原形上的疣刺，变成人形后就成细长的汗毛了。 又往东走了十几公里，周围渐渐出现了各种外形奇特的魔植。 霍尔在山涧里发现了几棵蛇杖草，这是一种低阶魔植，可以用来熬制驱虫魔药，市价一枚银币一株，他当即眉开眼笑，拽着麻布口袋冲了下去。 “小心毒虫！”特洛伊大喊。 巫妖怕什么毒虫？ 不过霍尔还是感谢了特洛伊的好意，才抓着口袋跳进沟谷，涉水朝蛇杖草走去。 西奥多和萝拉也发现了几株魔植，蹲在草丛里挖了起来。 罗薇在山坡上坐下，特洛伊就抱着剑守在她身后。 过了二十多分钟，三人才把魔植挖完，提着袋子爬了上来。 “罗薇，你们没挖魔植吗？”萝拉看到她和特洛伊都空着手，愣愣地问。 “不挖魔植，”西奥多听到这句话，看向罗薇，“那你们来是干什么的，历练？低级魔法学徒还没到历练的时候吧？” 霍尔也感到好奇：“你们不是来找魔法材料的吗？” “不是，”罗薇摇了摇头，“我是来找魔灵木的。” “可是，”萝拉担忧地说，“魔灵木长在魔兽山脉最深处，那里遍地都是高阶魔兽，通常只有魔导师才敢进去，你去会很危险的。” 魔兽的等级划分很粗糙，只有低中高三个等级，但一只成年的高阶魔兽战斗力非常强，发起狂来连魔导师都对付不了。 西奥多也摇头道：“那种地方我都不敢深入，你还是别去了。” “你才刚开始学习魔法，进去后恐怕连刚满月的魔兽幼崽都打不过，还不如在外面采点低阶魔植，找找魔兽卵呢！” 罗薇立刻瞪向特洛伊，咬牙：“你没跟我说过这些话！” 特洛伊眼神无辜：“我以为你知道。” 而且他都说了，魔灵木生长在魔法元素浓郁的山谷，那里魔兽很多，不好采摘。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能进去找魔灵木吗？”罗薇气恼地问。 “能的，”特洛伊一脸老实相，“我进去过七八次。” 西奥多和萝拉霍尔顿时震惊地看向特洛伊：“您，您不会是……” 特洛伊颔首：“魔剑士，中级。” “中级魔剑士！” 三人瞪大眼睛，脸上全是难以置信，他这么年轻，又穿得这么破烂，居然是一位中级魔剑士！！！ 剑士的等级和魔法师一样，都有八个等级，分别是低、中、高级剑士，低、中、高级魔剑士，然后是大魔剑士，圣魔剑士。 而且剑士升级要比魔法师难得多，同等级下，魔剑士的战斗力可比魔导师强多了，毕竟近身战斗速度更快，杀伤力也更大，而魔法师吟唱咒语需要很长时间。 西原大陆上的魔剑士不超过一百人，中级魔剑士不超过五十人，高级魔剑士更是屈指可数。 几人看特洛伊的目光都染上了几分崇拜，作为一名魔剑士还穿得这么朴素，他一定是个品性高洁的人，怪不得连狮鹫都愿意成为他的坐骑！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厉害的剑士居然是罗薇的护卫，呜呜呜，罗薇她也好厉害啊！ 三人羡慕得想哭，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抱紧罗薇的粗大腿。 萝拉鼓起勇气，紧张地走到罗薇身边：“罗薇，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生长了一株千年魔灵木。” 第96章 这不是蚕宝宝吗 “千年魔灵木？”罗薇讶异道。 萝拉附到罗薇耳边，悄悄说：“是我们猫族的祖先种的，小时候我父母带我去过一次，我知道怎么走，但是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可是里面高阶魔兽很多，你去很危险。” “有一位魔剑士在，我不怕。” 罗薇有些犹豫，她不想拿别人的生命去冒险，但魔灵木她又必须得到。 “特洛伊，萝拉说可以给我们带路，你能保护我们安全到达目的地吗？” 特洛伊看着她们，迟疑地说：“两个人……可以保护你们不死。” 罗薇：…… “你这个不死的程度是指？” “还活着，”特洛伊看到她发黑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有一口气，能救活。” “……” “如果你只带萝拉一个人去，能保证她的安全吗？” “能，”特洛伊点了一下头，接着又摇头，“那你怎么办？” 罗薇：“不用担心我，我待在外围很安全，而且西奥多和霍尔也在这里。” “对，罗薇跟我们待在一起绝对安全，我们可以保护好她。”西奥多拍着胸脯道。 霍尔也说：“是的，我们会好好保护罗薇小姐的。” 事情就这么敲定，特洛伊和萝拉去找魔灵木，罗薇则跟西奥多和霍尔一起去挖魔植。 西奥多夏天来过一次魔兽山脉，对外围中部的几座山很熟悉，哪里生长什么魔植哪里有什么魔兽，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记得那边有面悬崖长紫罗草的，走，我们去看看。” 紫罗草是制作低阶治愈魔药的原料，价格比其他低阶药草高好几倍，就是长在悬崖石缝里不太好采摘。 到了地方，罗薇看着面前高几十丈的陡峭崖壁，问西奥多：“这么高，你怎么上去？” “爬啊！”西奥多撸起袖子，抓住一块岩架往上攀登，“飞行类的魔法要升到高级部才能学习，我现在只能爬上去。” 幸好八爪鱼在攀岩这块儿是有些天赋的，他爬起来很轻松。 罗薇默了默，看向霍尔：“你要爬吗？” 霍尔用力摇头：“不，我恐高。” 巫妖喜欢亲近大地，不喜欢悬在空中，他才不想爬那么高呢。 罗薇在变出翅膀飞上去帮忙与待在这里玩耍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原地坐下，等霍尔下来。 上次能变出黑白色的翅膀是因为她喝了药，不喝药的情况下她要么就是白翅膀要么就是黑翅膀，万一颜色不对被人看见，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罗薇在石头上坐了一会儿，耳垂上突然传来痒痒的触感。 她正要转头，就听见霍尔怪异的语调。 “炼狱蜘蛛……的亡灵？” 罗薇愣了愣，妮可已经跳到了她的大腿上，用力地挥舞着两只前爪。 霍尔吃惊地看着罗薇：“这是你召唤出来的？” 他能感受到炼狱魔蛛身上散发的黑暗元素，还有它和罗薇身上同出一源的魔法气息。 罗薇双手捧起妮可：“是我召唤出来的，它叫妮可，是个女孩子。” 霍尔闻言惊讶道：“你会画召唤魔纹？” “不是我画的，”罗薇编道，“这是我以前养的一只小跳蛛，后来它死了，我就请了一位魔阵师帮我把它召唤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霍尔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也会黑魔法呢。” 罗薇没有接话。 同为暗元素亲和者，霍尔对黑暗气息的感知力很强。 他或许猜到了什么，但她不会承认。 两人心照不宣地看向那只亡灵小跳蛛，选择遗忘这个话题。 但是看了一会儿，霍尔开口道：“罗薇小姐，你的蜘蛛是不是在跟你说什么？” 罗薇：“好像是，但我看不懂。” 妮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两只前腿和须肢不停地比划着，比划了半天罗薇也没懂她的意思。 罗薇轻声问：“妮可，你能写字吗？” 妮可歪着毛茸茸的脑袋，泄气似的放下爪子，在她手心转了一圈。 正当罗薇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妮可突然蓄力一跳，跳到了两米开外的石头上，转过身看了她一眼，抬起一条腿指向前方。 罗薇和霍尔对视一眼，这回两人都看懂了，妮可在给他们指路。 “它想去哪儿？”霍尔问 罗薇摇头：“我也不知道。” 妮可看他们还坐着不动，急得在原地打圈儿，转了几圈后又坚定地抬腿指向刚才那个方向。 罗薇询问霍尔的意见：“要不，我们跟去看看？” “好啊。”霍尔表示同意。 两人看了一眼悬崖，西奥多才爬到一半，估计还要很久才会下来，便朝着妮可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妮可在他们前面带路，每跳两三米，就会停下来等一等他们。 罗薇觉得妮可像一只小狗，非要带着主人去它想去的地方玩儿，真是拿它没办法。 两人一蛛在林中走了几百米远，蜘蛛却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霍尔小声问道：“罗薇小姐，它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 罗薇无奈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再看看吧，要是走到前面那片藤蔓瀑布它还不停，我们就回去。” 结果妮可蹦蹦跳跳地带着路，还真把他们带到了藤蔓瀑布前。 只有半个巴掌大的炼狱魔蛛跳上一根绿藤，挂在枝叶上歪头看他们，然后又抬起一只前腿，这次指向了藤蔓里面。 不知名的绿藤从三米高的土坡上垂落，一条条藤蔓相互交织，心形的叶片挤在一起，像一面绿叶墙。 寒风吹过，绿叶随风起伏，宛如碧波荡漾。 霍尔盯着这一片藤蔓，缓缓拧眉：“藤蔓后面，是不是有个山洞？” 他话音刚落，炼狱魔蛛就跳进了藤蔓里，似乎就在等他们说出这句话。 “妮可！” 罗薇叫了一声，没把蜘蛛叫出来，便捡起一根棍子掀开了藤蔓。 后面果然有一个山洞，洞口刚好够他们钻进去。 炼狱魔蛛就趴在洞口，对上他们的目光，又转身跳进了山洞里。 “我进去看看吧。” 霍尔说着，弯腰钻进了山洞里，罗薇拦都拦不住。 过了几分钟，霍尔的头又从洞口钻了出来：“里面很大，没有危险，你要进来看看吗？” “进。” 罗薇弯下腰，钻进了洞里。 洞里确实很大，足够躺下二三十个人，石壁上嵌着某种会发光的矿石，幽蓝的光芒照亮了潮湿阴暗的洞窟。 罗薇抬起头，发现他们头上悬挂着密密麻麻的白茧，像一团团紧实的棉花球，洞窟顶部还有一层乳白色的丝网。 “这是蜘蛛的洞穴吗？” “应该是炼狱魔蛛的洞穴，”霍尔摘下一只篮球大的茧，剥开给她看，“里面的尸体都化了，这里已经空置了很久，它的主人应该死了。” 罗薇脑海里冒出一个猜测，这里不会是妮可的老家吧？ “对了，妮可呢？” “在那边，刨虫子玩。”霍尔指着洞穴最里面的土堆说。 罗薇快步走过去，看到了正抱着肥虫子转圈圈的炼狱魔蛛。 它应该是想吐丝把猎物包裹起来，但它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亡灵吐不出丝。 “妮可。”罗薇蹲下来，目光落到它抱着的虫子身上，忽然目光一颤。 等等，这只白色的、身上长着两排黑斑点的大肥虫子，不正是处于第四龄期的蚕宝宝吗！ 第97章 这潭水不对 罗薇又确认了好几眼，就是蚕宝宝，她绝对没有认错。 “妮可，可爱的妮可，这不是你一只小蜘蛛能玩的，快给我，乖啊！” 罗薇掏出手帕，无情地夺走了妮可的玩具。 妮可爪子还举着，虫子没了，它呆愣地歪着脑袋，好像不知道为什么怀里的虫虫不见了一样。 虫呢，我辣么大一只肥虫虫呢？ 妮可乌溜溜的眼睛看向罗薇。 “咳，小蜘蛛不能玩虫子，有细菌，我先给你保管着，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罗薇把蚕宝宝包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妮可好像生气了，须肢挥了挥，咻的一下从土堆上蹦到石壁上，八条腿抡得飞快，爬进了石壁上的一个狭小缝隙里。 “妮可！” 罗薇连忙追了过去：“妮可，快出来，我们该回去了。” “妮可？” 妮可毛呼呼的爪子缩进了缝隙，歪头瞅了她一眼，一下子就溜进了石缝里，看不到了。 “妮可，快出来！” 罗薇蹲下身往石缝里看，一缕亮光照到了她眼睛上。 透过缝隙，她看到了一抹绿意。 在石缝那边，竟然还有空间，像是一处塌陷的天坑，里面长满了植物，其中一棵大树好像是桑树。 “霍尔，”罗薇转头喊道，“这里面有个天坑，你要不要过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你想要的魔植？” “魔植，哪里有魔植！” 霍尔一听，立刻丢掉了手中喷香的蜘蛛猎物茧，来到了石缝边。 “真的有个天坑，我刚刚怎么没发现？” “洞里的荧光石太亮了，我一开始看到那束光也没注意。”罗薇捡起一块石头敲了敲墙壁听声音，“石壁不厚，霍尔，我们把它砸开吧，从外面翻越太费时间了。” “不用砸，我有办法。” 霍尔把手伸进石缝里，细长的手指变成了褐色的枝条，像树根一样生长膨大，很快就把缝隙两边的墙体粉碎成了石渣，挤出一个椭圆形的石门。 两人一前一后跨了进去，一瞬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天地。 这是一个二十多米宽的小型塌陷天坑，头顶的圈闭洞顶连通外界，光线便从那里洒下来，照亮了天坑洞底。 天坑的下半部分呈漏斗状，最底下还有一潭黑色的水，周边生长着茂密的植物，罗薇看到的桑树就长在潭水的旁边。 “发了发了，好多诺塞玫果、火鸦藤，还有叽叽瓜，这都是中级魔植啊！” 霍尔掏出麻布袋，跳进刺丛里采了起来。 很奇怪，天坑里的温度居然比外面高十几度，这些在雪地里早已凋谢的魔植，在这里还处于挂果期。 罗薇拨开草丛，小心翼翼地往水潭边走去，她想摘点桑树叶，最好再折几根树枝，回去扦插。 水潭边的泥土很湿润，一踩一个坑，她踩着密集的锯齿草，来到桑树底下，伸手拉下了一根枝条。 这一拉她才发现，桑树上还有好多黑色的蚕卵，一些枝丫上还挂着已经破蛹的茧壳，几只孵化得比较的晚的蚕宝宝还趴在叶片上啃叶子。 发了发了，她也发了！ 有了蚕卵，有了桑树，她就可以养蚕缫丝卖丝绸了！ 罗薇赶紧刮下这些蚕卵，用布片仔细包好，装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桑树柔韧的枝条被她拉扯得晃来晃去，几根流光溢彩的蓝紫色羽毛从树上飘了下来，落在锯齿草上。 “咦，是彩幻鸟的羽毛，这可是上好的炼金材料，一根就值五枚银币呢！” 霍尔从半人高的锯齿草里冒出来，眼睛发光地看着那几根鸟羽：“罗薇小姐，你要吗，你不要我就捡走了？” 有了桑蚕，谁还看得上这几粒小芝麻，罗薇大方地表示：“我不要，你捡吧。” 见霍尔迫不及待地把羽毛捡进了自己的袋子，她好奇地问：“彩幻鸟是什么鸟？” “是一种羽毛会发五彩光芒的魔兽，它们有迁徙的习性，冬天会去南方生活，夏天就飞回来。” “有时候它们还会从荒原上衔一些浆果树枝回来，种在栖息地里，所以又被叫做浆果鸟、植树鸟。” “飞去荒原？”罗薇感到奇怪，“不是说魔兽山脉不是有圣魔导师设下的魔法阵，魔兽不能离开这里吗？” “只有面向内陆的一侧山脉才有魔法阵，面向海边的那一方没有，魔兽是可以从海面上离开的。” “那这些魔兽岂不是可以沿着海岸线离开魔兽山脉，进入西原大陆腹地？” “不太可能，”霍尔说，“海里的魔兽可比陆地上的魔兽凶残多了，也只有彩幻鸟这种能够长途飞行的候鸟才能离开魔兽山脉。” 罗薇：“彩幻鸟都能离开，那别的大型飞禽也可以离开不是吗？” 只要是有翅膀能飞的，不都能从海路上飞走？ “哪有这么简单，”霍尔摇头道，“海上还有风浪和迷雾，听说迷雾里是禁魔区，没有办法使用魔力的，越是厉害的魔兽，就越难从迷雾里逃脱。” “除了彩幻鸟，至今还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一种鸟类魔兽能飞出魔兽山脉呢！” “除了彩幻鸟，没有任何鸟能飞出去。彩幻鸟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罗薇喃喃自语。 “特别之处？”霍尔沉思了一下，想不出来，“没什么特别的，又弱又小，除了飞得高点远点，没有任何特别。” 罗薇觑了他一眼，如果飞得又高又远都不算特别，那在巫妖眼里，什么才算特别？ 霍尔在周围找了找，又找到两根羽毛，一边开心地揣进袋子，一边嘟囔：“奇怪，今天一路上都没看到几只魔兽，难道冬天都冬眠了吗？” 两人采完了各自需要的东西，正想往回走，头顶的天空上突然闪过一道金色的闪电，随即响起一阵轰隆隆的炸雷声，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糟糕，要下雨了！” 霍尔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穿过岩圈落进天坑里，像喷涌的圆柱瀑布。 霎时间，平静的潭水被雨点打破，激荡的水面像沸腾的肉汤，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泡。 这雨下得又大又急，只罗薇和霍尔从潭边跑到岩壁边的一会儿功夫，雨点就变成了连珠不断的雨线，乒乒乓乓地砸在地上，在他们转身回看时，潭水已经上涨了一两米，水面扩大了五六倍。 潭边的桑树都被淹没了树干，只剩上半部分的树冠了。 潭水还在涨，且速度飞快。 “这水不对，”霍尔严峻地说，“这水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我们必须快点出去，这里很快就会被淹没。” 罗薇已经跑到了裂缝那头，回头催促：“你知道还不快点，走啊！” 第98章 史前巨兽可爱的比蒙 霍尔跳过石缝：“你不找你的蜘蛛了吗？” “它会跟着我的。” 妮可是她召唤出来的亡灵，只要她一走远，它就会回到她的身边。 两人逃命的速度都不是盖的，一溜烟儿就跑出了洞穴，鞋底都差点烧起来。 暴涨的潭水已经升到了与洞穴地面齐平的高度，在两人冲出洞穴的一瞬间，浑浊发黑的潭水也跟着漫了出来。 只是洞口太小，里面的水涨速又太快，根本没办法及时排出来，只能在天坑和洞穴里不断蓄积，直到孱弱的石壁无法承受水体的压力迸裂，汹涌的潭水便会奔涌而出，淹没这片山林。 “快跑，我们得赶紧通知西奥多！” 罗薇和霍尔拼了命地往回跑，跑到半路上，撞到了拎着个麻木口袋被雨淋成落汤鸡的西奥多。 “你们去哪里了？我正要去找你们呢，”西奥多炫耀似的举起手中麻袋，“猜我摘了多少紫罗草，三十多株！” “别废话了，快跑，”罗薇大喘着气，“后面有水，要淹了。” “什么水要淹了，这里没河啊。” 霍尔一把挟住西奥多的胳膊，带着他往高处跑：“先跑，待会儿跟你说。” “你们快点！”罗薇吼道。 真是要命，雨越下越大，砸在她脸上生疼，前面的路都看不清。 三个人连滚带爬地往山上冲，才爬到半山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转头看去，对面五十多米高的石山轰然崩塌，泥土树木像流沙一样滑落，灰白色的山体裂成数块，倒塌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里。 天坑里倾泻而出的洪水如同一只残暴的巨兽，在山谷里掀起惊涛骇浪，淹没了周边的一切，也把罗薇三人所在的青山困成了一座孤岛。 暴雨倾盆，三人躲在了山上的一块岩石下。 西奥多看到山下的惨状人都傻了：“不、不是吧，就下个雨，怎么把山都淹了？” “不是下雨的原因，”罗薇面色凝重，“是地下水倒灌。” 霍尔露出沉思的表情：“那个水潭底下肯定藏了一只巨兽，而且地底下的巨兽正在翻身，所以导致下面的水涌了出来。” 罗薇没忍住笑，霍尔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也这么迷信。 她给他科普：“地下没有巨兽，这只是一种自然现象。可能是高处水位压迫低处水位导致的地下水反涌，也可能是地震引起的地下河断流导致河水涌出地面，跟巨兽没关系。” 西奥多听完有些震惊：“罗薇你好博学啊！” 罗薇：“过奖过奖。” 霍尔则是一脸茫然：“是这样吗，难道我猜错了？” 罗薇点头：“其实很多地方都有巨兽翻身的传说，这只是因为人类畏惧自然力量产生的想象而已，真正的原因还是地质运动，你要是感兴趣以后可以研——” “轰隆——” 她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紧接着山摇地晃，一道巨大的裂缝从崩塌的天坑处迅速蔓延过来，咔咔的大地开裂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泛滥的洪水流进裂开的地缝之中，飞腾的黄色水雾溅起二三十米高，裂缝中缓缓升起一排尖锥一样的石峰。 石峰越升越高，像破土而出的春笋，粗壮的根部顶破了周围的地皮，大地上的裂缝越来越宽，越来越长，连三人躲藏的山体也开始摇晃，地底传出沉闷的石裂声。 这回，罗薇人也傻了。 “那是什么东西？”她愣愣地问。 随着那排尖锥的升高，罗薇终于看出来，那根本不是什么石峰，而是一只巨兽尾巴上的尖刺。 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地底下真的有巨兽！ “是比蒙巨兽，传说中一次能吞食一千座山峰的史前巨兽！”西奥多嗓音都破了，眼神恐惧地看着裂缝里正在摇摆的巨大尾巴。 它一尾巴扫过去，相邻的两座山峰顿时断裂崩塌，山体被扫成了平地。 霍尔沙哑道：“我们在比蒙巨兽的尾椎骨上，这座山就快塌了，怎么办。” 即便是不生不死的巫妖，也会害怕消亡。 比蒙巨兽一脚掌踩过来，可以把他碾成渣，他还没有成熟，死了连后代都留不下。 “怎么办怎么办？”西奥多急得团团转，他虽然是巨妖，可他现在的原形还没有比蒙巨兽一根脚趾大，要是被它踩进地底下，他就要终结在这花一样的年纪了。 罗薇看了他俩一眼，默不作声地脱掉了上衣外套，露出后背上留了两条裂缝的羊绒里衣。 在出发之前，她就想到会有用上翅膀的一天，为了避免每次变出翅膀都撑破上衣，她准备了很多件这样的衣服。 “哗”的一下，她的身后长出了两扇洁白的羽毛翅膀，满头青丝也寸寸染上银霜，变成了雪一样的白发。 西奥多和霍尔听到身侧的动静，同时转过头，看到罗薇的变化时瞳孔瞬间放大。 圣洁的翅膀，雪白的长发，少女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柔光，好似蒙上了一层白色的轻纱，让她整个人都变得高不可攀。 她应该是居住在云端上的天使，不该来到这污秽的泥地上。 西奥多和霍尔突然知道了“被刺痛双眼”是什么感觉，他们的朋友，他们这种被神遗弃的、诅咒的种族，竟然有一个天使朋友，多么讽刺。 如果是普通人，看到这一幕或许会激动、会崇拜，但他们不会，他们感到绝望，他们不想沐浴天使的圣光。 “如果你们不怕，我可以带你们飞出去。”罗薇认真地说。 她没试过同时带两个人飞，但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如果真的不行，那她就向亡灵之神求助，祂总不能对她这么优秀的信徒见死不救。 “快点，抓住我的手臂，再耽误下去山就要塌了！” 西奥多和霍尔互相看了看，心情无比复杂。 “你可以不用管我们，”西奥多开口，“你一个人，逃出去的几率更大。” 霍尔垂眸道：“我是巫妖，本来就不是活人，你没必要救我。”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脑子被门挤了吗！”罗薇忍不住骂道。 看两人还不动，她气得一把抓住他们的胳膊，不顾两人的意愿强行扇动翅膀带他们飞了起来。 两个少年沉得要命，罗薇感觉她两只手各提了一吨铁，咬着牙全身都在用力，脊背上的肌肉酸痛发麻。 “快抱住我的胳膊，我提不动你们！” 第99章 在蔚蓝的海水里面飘呀飘呀飘 西奥多和霍尔终于有了反应，两人都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细瘦的手臂。 好像突然醒悟似的，西奥多迅速抽出魔法棒给他们三人施加了一道疾风魔咒，随后掏出两枚铁片，用魔力催动了上面的减重魔纹和加速魔纹。 霍尔也立刻掏出身上的所有魔纹片，为罗薇减重加速。 罗薇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轻快起来。 “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雨线太密，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眼睛也睁不开，罗薇大声问道。 “比蒙巨兽在我们东边，我们往南走，你的左手边就是南方！”霍尔大声回答。 罗薇调转方向，朝南方飞去。 比蒙巨兽太大了，它的身体横亘在魔兽山脉中间，头朝东尾朝西，长约九十多公里，几乎贯穿了魔兽山脉外围最宽的地方，不管是往东还是往西，都逃不出它的毁灭范围。 沉睡多年的比蒙巨兽还未进食，身体很瘦长，霍尔粗略估计，只有二十多公里宽，往南或者往北，能以最短的时间逃出去。 北地寒冷，往南飞最好。 他们速度必须要快，等比蒙巨兽完全爬出地面，开始进食的时候，方圆百里的所有山川草木都会落进它的口中，被它饥饿的胃消化成一滩泥水。 二十几公里，如果放在平时，罗薇十几分钟就可以飞出去，可是现在身上挂了两个人，天上还下着炮弹一样的大雨，她的速度一降再降，十分钟过去了才飞出五公里远。 罗薇又急又累，笨重地扇着翅膀，在心里疯狂呼叫亡灵之神。 糟心老板再不来她真的会死在这儿！ 她发誓再也不会嫌弃亡灵之神的赐福了，赐什么都好，不管有多痛她都行，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雨水拍击下，罗薇的后背突然发烫，她心里一喜，亡灵之神真是个好神，她信仰祂一万年！ 西奥多和霍尔忽然发现，他们的速度变快了，十几公里的距离一闪就飞出了一长段，短短几分钟，他们就只剩下了两三公里的路程。 可怕，这就是天使的真正力量吗？ “快了快了，只有两三公里，我们马上就要逃出去了！” 西奥多看到远处平稳矗立在大地上的山峰，没有丝毫摇晃，地面也没有翘起来，激动得眼含热泪。 山峰稳固，说明那片土地下没有比蒙巨兽的身躯，也没有受到其他山体的牵连，他们终于可以脚踏实地，然后去东边寻找离开魔兽山脉的传送阵了！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他们侧后方突然吹过来一阵飓风，雨水横斜着拍打在罗薇的翅膀上，拍得她往前一俯差点掉下去。 等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余光里又飞来了一道巨大的黑影，与此同时，她听到了西奥多响彻云霄的尖叫声。 就在他们即将飞出攻击范围的时候，在他们逃出生天的前一秒，比蒙巨兽的尾巴尖尖甩了过来，并且精准地命中了他们。 后背与那只小山一样的尾巴尖接触的时候，罗薇听不到任何声音，好像天地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她只感到眼前一花，身后传来巨大的力度，都说不清是尾巴扫过来的风还是真的碰到了尾巴尖儿，总之她飞了出去，和八爪鱼巫妖一起。 大尾巴从西扫向东，一下子把他们扇飞了几百公里。 罗薇觉得自己的胸腔都挤塌了，翅膀也折断了，她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却自由地投身向了大海。 眼前是黑的，但身体是热的，热得快要烧起来。 还没坠入大海，罗薇已经晕了过去。 乌云密布，一只灰蓝色的八爪鱼划过天空，粗壮的腕足卷着两个人，扑向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罗薇和霍尔都失去了意识，前者是因为肉体虚弱，后者是因为恐高。 只有西奥多还保持着清醒，他虽然叫的声音最大，但在比蒙巨兽的尾巴扫过来的时候，他的反应速度也最快。 是他变回原形用腕足挡在了罗薇和霍尔身后，所以受伤最重的也是他。 八条腿断了五条，西奥多眼泪哗哗地流，好痛啊，真的好痛！ 身体痛，心也痛！ “噗通”一声，他也晕了过去。 魔兽山脉的最东边，是几百丈高的陡峭海岸，海岸下是海水湍急的回旋水域，一些海魔兽就蛰伏在这里，捕食崖壁上掉落或者海水带来的猎物。 如果有人掉进这片海域，且侥幸没有被海魔兽吃掉，那他可能会顺着飘向东北方向的洋流，越飘越远。 …… 风停雨霁，天上的乌云也开始消散。 苍穹变暗，月亮缓缓爬出海面，挂在了黑漆漆的天幕中。 幽蓝的海水里飘浮着一截人形枯木，枯木上攀着一只仅剩三条腿的八爪鱼，八爪鱼的另一条腕足上还卷着一个长翅膀的少女。 他们身上的减重魔纹和加速魔纹还在运转，和洋流一起带着他们远渡重洋，一晚上飘出去八百多海里。 直到第二天霍尔头痛欲裂地醒来，才发现自己晕过去后变成了原形，一只比房子还大的八爪鱼勾在他的腰上，旁边还飘浮着气息微弱的罗薇。 巫妖之神保佑，他们三个都还活着。 “西奥多，醒醒！” “罗薇小姐，罗薇小姐？” 霍尔拍醒了西奥多，又和他一起叫罗薇。 罗薇身体冰冷，皮肤都被泡得浮肿发白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我知道了，紫罗草！” 西奥多赶紧翻找自己身上的布包，衣服都没了，布袋子还牢牢地卷在它的第三条腿上。 唉，都是穷闹的，人死了钱都不能跑！ 西奥多拿出一把紫罗草，交给霍尔，霍尔将紫罗草碾碎，一只手掰开罗薇的嘴，将紫罗草的汁液挤了进去。 没有经过熬制的紫罗草带有微弱的毒性，可能会麻痹人的神经，产生一些幻觉。 但现在他们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过了几个小时，罗薇悠悠转醒，看到蓝蓝的天空和白白的祥云发起了呆。 “罗薇？” “罗薇，你感觉怎么样了？” 罗薇坐起身，看到面前枯树皮一样的脸和后面那颗大大的章鱼脑袋，迟钝地问出声：“霍尔？西奥多？” “是我们。” “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她撑着地面环顾四周，周围全是海水，而她坐着的地方是一块遍布裂纹的礁石。 “你忘了吗，我们被比蒙巨兽拍进海里了……” 霍尔将他们醒来后发生的事一一讲述给罗薇：“然后我们就飘到了这附近，西奥多去海里游了一圈，这一片海域一个智慧生物都没有，也没看到陆地，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西奥多接着道：“幸好我发现了这里有座小岛，就把你们带了过来。” 第100章 我们巨妖也能唱 “我们飘了多久？” 罗薇踉跄地站起身，一眼望出去，竟然看不到半点陆地的影子。 远处的天边和海水连成一线，天上地下仿佛两个巨大的碗，把他们扣在了里面。 她又看向身后这座小岛，岛上的地面是一整块连在一起的黑色岩石，每隔两三百米远还有一条深深弧形的裂缝。 这些裂缝布满了整座小岛，远远看去，分布很均匀，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规律。 岛的另一边还有一座高耸的山峰，也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 罗薇现在一看到这种石峰就心慌，她指着那里问西奥多和霍尔：“你们上岛前仔细看过吗，这不会又是一只巨兽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现在深有感触。 “哈哈哈，你被比蒙巨兽吓傻了吧，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巨兽啊！”西奥多的章鱼脑袋发出鼓风箱一样的大笑声。 霍尔在晾晒他被海水泡湿的魔植：“不会的，比蒙巨兽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魔兽了。” “在你醒来之前我们也下水看过，这里应该是海中的一处山脊，我们沿着山脊游了七八海里都没看到尽头，这座小岛很坚固。” “好吧。”罗薇摸了摸抽搐的心脏，勉强让自己放松了下来。 她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看向脚下的影子，影子拉得很长，应该离日出和日落的时间点不远。 如果是刚日出，那她影子所指的方向就是西北方。 如果是临近日落，那她的影子就是指向的东北方。 “霍尔，你们醒了多久了？” “不知道啊，应该有几个小时了吧。”霍尔不太清楚。 “那你们醒来的时候太阳大吗，在哪个方向，比现在高还是低？” 霍尔眨了眨浅蓝色的眼睛：“忘了，我醒得晚，你得问西奥多。” 西奥多瞪着两只青蛙一样的大眼睛：“啊，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醒来的时候没注意天上是什么情况，反正天是亮的。” 罗薇痛苦地抚额：“那我们就等等吧，等到日落判断出方向，晚上再跟着星宿的指引回到大陆。” “好。”霍尔非常赞同这个提议。 西奥多看了看两人，把自己挪进了海里：“等着，我下去给你们抓点鱼回来嗷！” 岛上光秃秃一片也找不到食物，只有海里的鱼能充一下饥。 西奥多在飘来海岛的路上就已经吃饱了，凡是游到他身边的小鱼小虾都被他扔进了嘴里，也不怕刺，但罗薇和霍尔估计不喜欢吃生的，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大章鱼呲溜一下滑进了水里，灰蓝色的身躯和海水融为一体，很快就看不见了。 罗薇眉心微蹙，怎么回事，章鱼不是八条腿吗？ “西奥多，受伤了？” “哦，是受了点伤，”霍尔一心扑在魔植上，头都没抬，“断了几条腿，没什么问题，多吃点就能长出来。” 虽然变成人形可能会缺条胳膊少条腿儿，但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能长好，巨妖的恢复能力还是很强的。 罗薇被霍尔这种“就断了几根头发而已”的语气给惊呆了，该说妖族人就是彪悍吗？ 断几条腿在他们看来就是家常便饭？ 过了一会儿，水里飞出一堆鱼虾蟹贝，拍在了他们脚边。 西奥多从礁石下冒出一个大脑袋：“看看够吃吗，不够我再去抓。” 罗薇看着地上这一堆海鲜，粗略估计有四五十斤，要是这还不够吃，她直接当猪算了。 “够了，你快上来休息会儿吧。” 受伤了还下海捕鱼，怪凄惨的。 霍尔晒好了魔植，过来帮忙处理鱼虾。 岛上没有树枝，他们就从礁石上凿下几块石板，洗干净后把处理好的海鲜放了上去。 霍尔拿出魔法棒念火魔咒：“阿罗罗瓦西利西！” 咒语念完，魔法棒没反应。 霍尔检查了一下魔法棒：“难道在海水里泡坏了？” 不应该啊，这可是魔灵木！ “阿罗罗瓦西利西！” 他又念了一遍，魔法棒连个烟都没冒出来。 霍尔开始怀疑自己的魔法天赋。 “哈哈哈，霍尔，亏你还是巫妖呢，连个低阶火魔咒都不会。” 西奥多用腕足掏出一只魔法棒，自信地对准了海鲜：“火焰术！” 三秒过后，无事发生。 西奥多眼睛一瞪，不信邪：“火焰术火焰术！”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不用试了，这里用不了魔法，”霍尔收起魔法棒，“我们应该进入了禁魔区。” “禁魔区！”西奥多尖叫，“禁魔区不是在迷雾带里吗？进去的人和妖可没有能活着回来的，霍尔你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你好好感受一下就知道了，空气里根本没有魔法元素。” 西奥多抓狂地挥舞着触手：“我不信我不信。” 他看向罗薇：“罗薇，你试试看，说不定你行呢？” 罗薇嘴角僵硬：“我觉得不用试了，我相信霍尔。” 她的魔法棒早就劈成两半了，粘都粘不起来，根本没法用。 三人沉默了半晌。 “要不你们吃生的吧。”西奥多出声提议。 “我可以。”霍尔看向罗薇。 罗薇在心里流泪：“我也可以。” 不然还怎么办呢，人都要饿死了，只希望这里面的寄生虫少点，她的胃可没有巫妖和巨妖强大。 好在这里虽然是禁魔区，但没有迷雾，只要等到天黑太阳下山，他们就能判断出方向离开了。 罗薇艰难地嚼着腥臭的海鱼，后悔她为什么要把行李都挂在特洛伊身上，那里面有好多小面包和脆饼，还有她准备的烧烤调料，要是她自己背着，怎么会流落到生啃海鱼的境地！ 吃完海鲜，三人坐在礁石上发呆。 海风湿冷，带走了礁石上的最后一丝温度。 罗薇抱着膝盖瑟瑟发抖，西奥多和霍尔挡在她身前给她遮风，这才好了一点。 太阳埋进地平线，海上的光线越发昏暗。 三人看着红日消失的地方，终于知道了哪里是西方。 但现在他们还不能走，海上没有参照物，他们很容易在茫茫大海里兜圈，再等一会儿，等到漫天星星亮起来，他们就能追着金星飞回西原。 “看，月亮升起来了！”西奥多激动地说。 他在海里看了十几年的月亮，从来没像今天这样高兴过。 罗薇望着模糊得几乎看不清的月亮叹气：“可惜没有海妖美妙的歌声。” 传说中美人鱼会在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浮出海面，在礁石上唱歌，东方神话里的鲛人还会对月流珠，或者趁月光织出轻盈如波的鲛绡。 如果今晚能听到海妖的歌声，那她这场荒野求生也就值了。 “海妖算什么，”西奥多不屑地瘪瘪嘴，“我们巨妖也能唱！” 罗薇：…… 你就得了吧，你那公鸭嗓，一开口会吓死人的！ 第101章 尘世巨蟒 天慢慢黑透，月亮的轮廓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繁星反而被衬得不起眼了。 罗薇观星观了半天，最后还是用乌龟壳做了辅助，才判断出正确的星宿位置。 可惜占卜一天只能用两次，不然她用乌龟壳也能回到西原。 “快把魔植收起来，我们马上出发。” 三人商量好，先由霍尔载着他们游一段，等他累了再由西奥多上，然后再换罗薇带他们飞。 这样他们就能轮流休息，节省体力。 夜色渐深，三人下了水，朝西方游去。 汹涌的海浪一直把他们往后推，霍尔游得很艰难。 “西奥多学长，你不是海族人吗，你就不能叫只大鲨鱼送我们回去？”霍尔突发奇想。 “我是海族，又不是海妖，只有那群傻子人鱼才会跟食物说话，”西奥多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我没有巨妖天赋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搁这儿问问问！” 鲨鱼看到他只会跑，还送他回去，做梦呢？ 海魔兽倒是不怕他，但那玩意儿会冲上来一口把他们吃掉！ 三人游了一公里，被海水推回了三分之一，罗薇实在冷得受不了了：“你们变回人形，我带你们飞出去。” “我来我来，别着急。”西奥多赶紧掌握主动权，奋力朝前游去。 游了一会儿，周围越来越黑，海面上似乎升起淡淡的雾气。 海雾越来越浓，只过了几分钟，浓雾就笼罩了海域，抬起头连天上的月亮都看不见了。 西奥多打着哆嗦：“我们游进迷雾带了吗？” “不是我们游进了迷雾带，”罗薇冷静地说，“只怕我们一直在迷雾带里，这些浓雾是刚刚才升起来的。” “什么，所以迷雾带晚上才会出来吗，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们！” “因为知道这点的人都死了。” “浓雾里看不清方向，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罗薇张开翅膀，抓住西奥多和霍尔朝上空飞去。 这些雾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声无息地弥漫了整个海面，她往上飞了一千多米，还没有飞出浓雾的范围。 浓雾里响起一阵海浪呼啸的声音，霍尔侧耳倾听，猛地皱眉：“不好，风浪来了。” 风都没有哪来的风浪？ 罗薇心里一惊：“不会又有巨兽出世了吧？” 西奥多惨叫：“不要啊，不会是漩涡海兽吧，那家伙会把我卷死的！” 霍尔：“想开点，万一是海怪利维坦呢？” 利维坦是七大海族之一，智商比较低，体型和鲸一样大，喜欢成群出海捕鱼，他们出没的地方都会掀起巨大的风浪。 西奥多用爪爪抚着心脏：“利维坦也比漩涡海兽好，至少利维坦能听懂人话，漩涡海兽可没长耳朵！” 罗薇往上飞了一千五百多米，终于飞出了浓雾的高度。 她望着远处，声音苍凉：“你们怎么不猜它是海蟒呢？” “哈，海蟒都消失几千年了，我们住在海里的老祖宗都没见过，估计早就灭绝了！”西奥多大声说。 “是吗，你们老祖宗爱出门吗？” “出门？不爱出门，他们只爱睡觉，再说外面又不是我们的领地，我们只在西原南部海域活动。” “那你往那边看看呢？” “看什么——”西奥多转过头，忽然沉默了。 翻腾的水雾里，一只巨大的海蛇脑袋缓缓伸出海面，它的两只鼻孔里喷出冲天的水柱，像两条大河抛到空中都狠狠坠落，在海面上溅起百丈高的浪花。 一座尖尖的黑色石峰生长在巨蟒的鼻孔中间，高高地翘向天空，粗长的蛇信往外伸出，好像在对着月亮吐息，那么大的一张嘴，似乎一张口就能吞下月亮。 “西奥多，你真是找了个好地方。”罗薇欲哭无泪。 那座小岛，分明是巨蟒露在海面上的鼻尖。 霍尔不抱希望地问：“西奥多，海蟒有耳朵吗？” “我不知道，”西奥多哭丧着脸道，“就算他有耳朵，我得喊多大的声音他才能听到，听到后要过多久才能反应过来啊！” “那我们只能飞快点了，”罗薇说，“在风浪变成海啸之前，逃出这片海域。” 虽然逃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的体力最多支撑她飞半个小时，半小时她只能飞三四十公里，而海啸的波速一小时高达八百公里，几个小时就能横穿整片大洋。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几千年都没出世的比蒙和耶梦加得突然都跑出来了！”她咬着牙问。 比蒙巨兽又叫地兽，是西方神话中的蛮荒生物，是陆地上最大的生物，据说它是由创世神亲手创造出来的孩子。 而海蟒耶梦加得就更厉害了，他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做尘世巨蟒，相传他是巨人族中最强的怪物。 在北欧神话中，耶梦加得是环绕世界一整圈、首尾相连的大蛇，他在幼时被阿萨神族的至高神奥丁扔进了无底的深海里，从此被海水困住不得解脱。 如果这个世界的海蟒耶梦加得就是北欧神话里的那条巨蛇，那他们还逃个嘚儿。 罗薇刚这么想着，就听霍尔低哑地出了声。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传说，传说耶梦加得有两万多公里长，四百多公里宽，他每过两千年就会绕着西原和荒原转一次圈，转一次圈要花一千年，剩下一千年不知去向。” “在他转圈的一千年中，他会每十年转动一小段距离，每一年大呼吸一次，每个月小呼吸一次，而在他同时转动和大呼吸的时候，海上就会掀起骇人的巨浪。” 西奥多绝望地哀嚎：“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刚好赶上他又转圈又呼吸的时候啊！” 罗薇心虚不敢说话，不会是被她的霉运给连累了吧？ “世界要大乱了。” “什么？” 罗薇和西奥多都没听清霍尔说的话。 “我说，世界马上要大乱了。”霍尔加大了声音，“比蒙巨兽象征动乱，耶梦加得象征天灾，他们上一次同时出现，就是在诸神大战的时候。” 那一战，神明陨落过半，人类各族十不存一，荒原化为一片废土，连日月都蒙尘了三年。 “世界……大乱？” 西奥多愣住了。 巨妖族的老族长两千零六十多岁，他是在那场神战中唯一活下来的巨妖，能活下来还是因为他当时没有孵化，被他的父母藏在了深海里。 “难道西原上也要爆发一次神战吗？”西奥多喃喃道。 第102章 耶梦加得号游轮 “不一定是神战，”罗薇分析道，“耶梦加得现在还不算出世，我们只是刚好看到了他移动而已。” 霍尔缓缓开口：“但比蒙巨兽的苏醒是事实，人类世界的战争很快就会打响。” 这话罗薇同意，她点了点头：“西原大陆早有动乱之象，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等到西原各国秩序崩坏，旧王国覆灭，新势力崛起，就是《加兰战纪》开始登录的时候，到那时，她就可以找到回家的办法了。 西奥多叫嚷：“西原大陆上的战争跟我们海族人有什么关系，霍尔你又不是纯人类，罗薇你也不是西原大陆上的人，怕什么？” “我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逃出去吧，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霍尔被他嚷嚷得脑瓜子疼：“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你掉进海里又不会死。” “我不死就不会残吗，万一被耶梦加得喝进肚子里呢？” “你急也没用，我们肯定是逃不出去的，除非你能把你老祖宗叫过来，让他跟耶梦加得说停下别动。” “我老祖宗在黑礁海域，离这儿百八千公里，你有本事你去叫啊！” “好了别吵了，”罗薇紧紧皱着眉，“你们安静一会儿，让我想想办法。” “你有办法？”西奥多狐疑道。 “你们抱住我的腰，把我胳膊腾出来，我占个卜。” “你，初级魔法学徒，占卜？” 西奥多不是不相信罗薇，只是初级魔法学徒大多数连精神世界都进不了，天赋最好的也只能占出下顿饭吃肉还是喝汤，她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说占卜，就跟闹着玩似的。 “闭嘴吧，按我说的做，不然就把你们扔下去。” “好好好，你占你占！” 西奥多赶紧把两只手变成腕足，一只腕足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把霍尔拎了过来。 身体两边重量不平衡，罗薇差点掉下去。 “一边一个！” “知道了知道了。” 艰难地稳住身体，罗薇从兜里摸出了乌龟壳，捧在手心闭上眼。 “你拿错东西了啊罗薇，你从哪儿捡来的乌龟壳，下午那会儿就看你在那儿摸摸摸的，这怎么又摸起来了？”西奥多纳闷道。 罗薇太阳穴跳了跳：“这是我的占卜工具！” “不是，哪有人的占卜工具是乌龟壳的，乌龟壳是就是死乌龟的骨头，你老摸人家骨头多不好。” 罗薇忍无可忍，睁开眼：“霍尔，快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聒噪的八爪鱼，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 “好的，”霍尔伸手捂住了西奥多的嘴，“这样可以吗？” “可以。”罗薇很满意。 “罗薇小姐，方便问一下你要占什么吗？” “决疑。” 罗薇说完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占卜问生路需要自己解释星象，耗费的精力也大，而她总是解错。 这次她不问生路，因为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 履龟甲，叩四象，试问二十八宿，测今日是吉是凶。 东方星宿大亮。 亢宿，东方七宿第二宿，为苍龙之颈，得龙角之护卫，犹如船舵，变则生吉。 罗薇睁开眼：“有一线生机，方法是对的。” “什么方法？”霍尔好奇地问。 罗薇指向耶梦加得的蛇头：“去他头上，生路就在那里。” 霍尔被这个大胆的想法惊住了。 西奥多挣脱他的手掌大喊：“你没开玩笑吧罗薇，去他头顶上不是死得更快？”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西奥多爪爪都拧巴了。 他要是有别的办法，还能等到现在？ “既然你没有办法，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不会有比死更差的结果了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 “我同意，”霍尔突然开口，“我同意去那里。” 西奥多愁着一张脸：“那好吧，我也同意。” 罗薇笑了起来，一双星眸闪烁着摄人心魄的灿光：“相信我，会是你们最正确的选择。” 她振动翅膀，高高飞越咆哮的海浪，穿过潮湿的雾气，像一颗燃烧着炽热火焰的流星，坠入敌人的心脏。 “嗷嗷嗷——” 西奥多嗓子都叫破了，太刺激了太刺激了，比他被比蒙巨兽扇飞的时候还刺激，毕竟那时候他是离巨兽越来越远，现在却是离巨蟒越来越近。 尘世巨蟒的两只眼睛比天上的月亮还大，让他有种马上就要撞进对方瞳孔里的错觉。 霍尔紧闭着双眼，脸色铁青，这种在空中翻转穿梭的感觉太可怕了，让他们巫妖很没有安全感。 巨蟒轻吐着上百米粗的蛇信，三人险险从蛇信的分叉口中仰冲飞过，从他喷薄着水汽的两只鼻孔中竖直向上，终于来到了那座尖尖的黑色山峰上。 脚底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西奥多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出一堆还没消化的海鱼。 罗薇屏住呼吸，两只手紧紧地抠进了巨蛇鼻尖的裂缝里。 霍尔睁开眼睛，脸色由青转白，四肢化为柔韧的树根脉络，深深地扎根在了巨蟒的鳞片孔隙下。 西奥多吐完，用长长的腕足缠住了山尖尖，吸盘牢牢地贴在了巨蟒的鼻头上。 海水奔涌，波浪澎湃，耶梦加得号游轮正式启动。 黑色的海水从巨蛇的脊背上倾泻而下，呼啸的海浪瞬间席卷了大洋中心，极具破坏性的力量传递向远方，搅动了整个海域。 不到半个小时，翻卷的浪花便淹没了几百公里外的数座海岛，海鸟被浪花侵吞，弱小的海魔兽尸骨无存。 在起伏动荡的海面上，一座宽阔的岛屿正在激流中勇进。 三位传奇少年就攀爬在这座岛屿上，头顶着皎洁的月光，慢悠悠地向北海驶去。 巨蟒的速度其实很慢，时速还不到二十公里。 罗薇被一只腕足和一张树网护着，在摇摇晃晃的山丘上睡了过去。 等他们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她看到了远处蜿蜒的海岸线，还有郁郁葱葱的森林，广袤的大地在东方红日的映衬下壮美无边，万里疆土如同一张绮丽的山河画卷，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这不是西原。 罗薇立刻反应过来了这一点。 这里会是传说中的雾原吗？ 雾原上有人居住吗？ 她偏过头，看向身边的两位小伙伴。 西奥多和霍尔还没醒。 正好，罗薇毫不犹豫地举起手刀，劈向了他们的后颈。 第103章 抛开事实不谈，你就没有错吗 “乓”的一声，罗薇的手在颤抖。 她跆拳道黑带六段的手，差点骨裂。 哦，那是上一世，这一世她的手掌还很稚嫩。 但抛开事实不谈，西奥多和霍尔就没有错吗！ 他们的脖子一个比一个硬，砍下去像砍石头，霍尔还只是硬，西奥多的后颈皮居然带回弹！差点给她二次震伤。 更气人的是，这两个家伙还被她砍醒了。 “哎哟，”西奥多用触手摸了一下后颈，“刚刚是不是有蚊子叮我了？” 霍尔扭了扭脖子：“我脖子后面也有点痒，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样。” 罗薇把颤抖的手背到身后，微笑：“可能是你们睡觉姿势不对，落枕了吧，活动一下就好了。” 两人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落枕了是后面疼吗？ 西奥多正要开口，眼睛突然瞄到远处的海岸线，顿时激动起来：“快看，是陆地！我们马上就要回西原了！” 霍尔看向他指的方向，眼里爬上一丝疑惑：“我们不是在往北走吗？往北走的话，那边应该是东吧？” “就是在往北啊，不是西原是哪里，难道是雾原——等等，雾原！” 西奥多立刻看向罗薇，眼中爆发出惊异的色彩。 “罗薇，我们是看到了雾原吗？” 听格拉蒂丝说，罗薇是来自雾原的王室公主，她一定知道那片土地是哪里！ 罗薇迎着两人期待的目光，沉重地点了点头。 西奥多感到奇怪：“罗薇，你不开心吗？” 罗薇望着遥远的海岸，眼底流露出一抹凄凉：“这片大陆离我这么近，但我……我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西奥多和霍尔脸上都浮现出不解的表情。 “我答应过一个人，只有当我有实力跟他们抗衡的时候，我才能重新踏上那片土地。” 罗薇用叹息般的声音说道：“抱歉了西奥多，还有霍尔，我不能招待你们，我也不能带你们进入陆地，雾原的国民非常排斥外族人。” 西奥多难以置信：“排斥外族人？为什么？” 霍尔戳了他一下，开口压过他的声音：“能理解，毕竟雾原避世了几千年，肯定不希望被外人打扰。” “不过罗薇小姐，我们能在海滩上休息一天吗，你放心，我们不会让这里的人发现的。” 罗薇迟疑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可以，反正雾原的西海岸地广人稀，海边也没人居住。” 霍尔松了口气，只要能上岸就好。 巫妖虽然喜欢湿润，但他们喜欢的是沼泽地，可不是又腥又咸的海水。 在海里泡了两天，他的皮肤都开始刺痛了。 “那我们走吧，赶在海蟒下沉之前离开这里，不然我们也会被反涌的海水淹没。” “好。” 耶梦加得的头部冒出海面有两千多米，等它下沉的时候，两边涌起的海浪不会比现在低。 西奥多和霍尔将触手和树根变回了四肢，抓住了罗薇的手臂。 耶梦加得还在缓慢前进，罗薇张开翅膀，朝远处的海岸线飞了过去。 雾原看似近在眼前，实际上还有很远的距离。 只是因为他们刚才站在耶梦加得的头顶上，比临海陆地的海拔要高出很多，所以才能看见海岸线，高度一下降，海岸线就从视线里消失了。 三人连飞带游，终于在日落之前逃出了迷雾带。 夜间升起的迷雾不会再困住他们，离开了禁魔区，霍尔和西奥多的魔纹和魔法也重新发挥了作用。 月亮落入海中，晨曦的微光渐渐亮起，西奥多嘹亮的吼叫声划破了天空。 “嗷——” “陆地，陆地到啦，我们活下来啦——” 罗薇和霍尔捂着耳朵，脸上也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海水荡漾，像一块蓝色的宝石，将三人推进了浅滩。 湿润的海风拂过他们的头顶，吹干了他们垂在额前的发丝，温暖的沙砾粘在他们脚底，痒痒的，麻麻的。 罗薇又累又饿，在海滩上坐了一会儿，起身道：“我去后面捡点干柴，我们生火做饭吧。” “好，那我去海里抓几条鱼！”西奥多欣然道。 霍尔也跟着起身：“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淡水。” 罗薇拔出腰间的小刀，拿在手上朝海滩上的树林里走去。 西奥多看了看她的背影，却没有立刻下海，而是转身跟上了霍尔。 “霍尔，你之前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什么时候？” “就在耶梦加得头顶的时候，我问罗薇为什么排斥外族人，你打断了我，”西奥多愤然道，“我可是你学长，臭小子！而且你不觉得罗薇的话很有问题吗？” “我不觉得。”霍尔侧过头问，“你觉得罗薇一个王室公主，为什么会流落西原？” “来上学啊，”西奥多理所当然，“希瑞亚魔法学院有全大陆最优秀的魔法老师。” “但希瑞亚魔法学院里的王室贵族并不多，不是吗？西奥多学长，王室跟普通人不一样，国王继承人并不需要有多么强大的魔力，他们需要学习的是如何治理国家。” “那罗薇为什么要来希瑞亚？”西奥多问。 “这是我刚刚问你的问题，”霍尔很无奈，“你忘了，格拉蒂丝说过，罗薇是意外来到西原的，她要完成一个考验才能回家。” “我猜，她的考验可能是要她成为一个强大的魔法师，然后组建起自己的势力。” 西奥多有点懵：“组建势力来西原干什么？” “王室内斗和权力倾轧严重，或许她遭到了王室中另一方势力的迫害，亦或者是被自己的兄弟姐妹算计，待在自己的国家有生命危险，才不得不来到西原寻找破局的办法。” “她不想让我们进入雾原，应该也是怕我们会泄露她的行踪，被仇家追杀吧。” 霍尔的一通解释，让西奥多茅塞顿开。 “原来是这样！还是你们巫妖心眼多，什么都瞒不过你们。” “好了学长，你快去抓鱼吧，我要去找水了。” “找什么水，要淡水不就是一句水球魔咒的事儿吗，走，陪我去捕鱼！” 霍尔被瘸腿的西奥多拽进了海里。 两人钻进浅海的珊瑚丛，捕捉在海草间觅食的鱼蟹。 “咕嘟~” 珊瑚丛的另一边忽然传出奇怪的声音，一道模糊的人影迅速藏进了海底深邃的石穴。 “什么人！” 西奥多眼神一变，凶猛地追了上去。 第104章 巨妖老祖宗的性别之谜 “西奥多！” 霍尔赶紧抓住被西奥多丢下的鱼，追着他来到了洞穴旁边。 “嗷痛痛痛！松口松口松口！” 洞里传出一阵比公鸭子叫还难听的惨叫声，霍尔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西奥多惊恐地蹿了出来。 在他身后，一双妖异的眼睛在张牙舞爪的蛇发中迅速沉了下去。 霍尔无法形容那双眼睛给他的感觉，银色的虹膜包裹着漆黑的瞳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性，让身为巫妖的他都僵硬了许久。 “霍尔，”西奥多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快跑啊，你愣在这儿干什么呢！” 霍尔这才回过神，惊觉刚刚他竟然被那双眼睛迷惑了心智，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那是谁，戈耳工吗？” “别问了快跑！” 西奥多拽着他一口气冲出海面，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沙滩，回头没看到有人追上来，这才气喘吁吁地说：“就是戈耳工，海蛇族的人。” 他抬起坑坑洼洼的右臂：“你看看他给我咬的，到处都是洞！要不是我跑得快，我这只手也要没了。” 章鱼的血是蓝色的，一滴滴鲜血滴下沙滩，像蓝色的墨水浸染了金色的画布。 “怪不得西原这么多年都见不到海蛇的踪影，原来他们搬迁到这里来了，”霍尔沉思道，“你说，消失的塞壬和人鱼不会也搬过来了吧？” “不知道，反正我在海里那么多年，只见过漩涡和利维坦。”西奥多呲牙咧嘴地把手臂放进水里，用海水清洗自己的伤口。 罗薇抱着一堆枯枝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西奥多，你在用胳膊钓鱼吗？”她震惊地问。 西奥多像只木偶一样机械地转过头，睁着灰暗的眼睛：“多冷漠的心，才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罗薇：…… 她看向霍尔：“西奥多这是怎么了？” 霍尔把他们在海里的遭遇给罗薇讲了一遍，重点描述了西奥多逃窜时的慌张和被咬后的惨状。 罗薇又想笑又觉得他可怜，让霍尔把剩下的紫罗草拿了出来，给西奥多治治伤。 “戈耳工的蛇发应该没有毒吧？” “放心，毒不死巨妖。” 霍尔娴熟地把紫罗草挤出汁，用贝壳盛着递给了西奥多。 西奥多喝完后恢复了一点，又有力气骂人了：“可恶！满脑袋长虫吃坏了脑子的家伙，臭海蛇，居然敢咬我，给我等着，等我把我老祖宗叫来，一口嚼了他！” 霍尔离他远了一点，免得被他口水喷到。 “叫你们老祖宗有用吗，巨妖族老祖宗的第一任妻子好像就是海蛇族的吧，他会对妻族动手？” 西奥多很不高兴地说：“你知道多少啊就瞎说，我们巨妖族跟海蛇族有大仇，他们算什么妻族！” “我告诉你……” 原来，两千年前的信仰之战差点让巨妖族灭绝，为了种族延续，巨妖族的老祖宗便选择和海蛇族的女妖联姻。 在妖族里，父母当中谁的血脉最强大，生下的孩子就会继承谁的天赋。 海里没有哪个种族血脉强得过巨妖，耶梦加得虽然很厉害，但这个种族只有他一条海蟒，只有在他死亡的时候，新的海蟒才会诞生。 所以强大的巨妖老祖以为他的海蛇妻子会为他生下很多小巨妖，没想到妻子生下来的全是小海蛇。 后来他才知道，妻子嫌他长得太丑，又在海蛇族里找了个情夫，她生的都是情夫的孩子。 巨妖老祖宗一气之下，跑到深海里躲了起来，自己生孩子。 一些生物在即将灭绝的时候可以进行孤雌生殖，巨妖老祖宗就开发出了这样的功能，自己产卵自己孵化，一个人造出了一个繁盛的族群。 从那之后，巨妖族老祖宗就对外声称自己是个女妖，把他妻子气得够呛，夫妻俩不欢而散。 再后来，海蛇族遭到人类的捕杀，戈耳工族长向巨妖老祖宗求助，但巨妖老祖宗选择了冷眼旁观。 就这样，两个种族彻底闹掰，已经一千年没有联系过了。 “总之，我们跟海蛇族不对付，老祖宗肯定会帮我出气的！”西奥多强调。 罗薇叹气：“你现在待在人家的地盘里，还敢放狠话，只怕你还没把你家老祖宗叫过来，我们的尸体就要凉了。” “他们敢！” “人家为什么不敢，天高皇帝远的，就算把你吃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西奥多咬牙切齿：“还想吃我，海蛇族的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怪不得雾原的人不住海边，肯定是被他们吓的。” “罗薇，等你当上了国王一定要记得把他们赶出去啊，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兴风作浪！” “还有塞壬和人鱼，你要是看到他们，通通都赶走，听他们唱歌会把人给听傻的！” 罗薇斜了他一眼，巨妖才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跟海兽漩涡和海怪利维坦住在一起的种族，能比他们好到哪儿去？ 如果海蛇族和海妖二族真的都在这边，那就有意思了。 耶梦加得把大海隔成了两半，那边住的都是海族中最凶残的三个种族，这边住的就是人美歌甜的小可怜族，耶梦加得还挺会分。 三人一边聊天，一边在海边生起火堆，转着木棍烤鱼。 两天两夜了，他们成功才吃上一顿热饭，饭菜里还没有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吃完饭三人开始讨论怎么回到西原。 “罗薇小姐，你当初是怎么去西原的呢？”霍尔问道。 大洋中间挡着一条巨大的海蟒，他会吞噬周围的魔法元素，把周围变成禁魔区；晚上它还会释放出浓雾，让靠近它的人在雾里迷失方向。 在这种情况下横渡大洋，难度实在太大。 他们能穿过来都得感谢幸运女神眷顾，可幸运女神总不会一直眷顾他们，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霍尔非常好奇，罗薇和她的侍卫到底是怎么过去的。 “我当初吗？”罗薇装出一副回忆的样子，“飞过去的，一只神鸟送我们过去。” “神鸟，是跟狮鹫一样的神话鸟兽吗？” “不是，这只神鸟叫做斑尾塍鹬，一次可以飞行一万多公里，且中途不停歇。” “好强！”西奥多钦佩不已，“一次飞一万多公里，比耶梦加得快多了，那家伙一千年才跑两万公里。” 霍尔更关心的是：“罗薇小姐，你有办法再请这只神鸟送我们一次吗？” 罗薇摇了摇头：“我也是机缘巧合下才碰见它的，抱歉。” 斑尾塍鹬是地球上的小鸟，又不是加兰星的，她从哪儿去请？ 见西奥多和霍尔一脸愁苦，罗薇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主意：“要不，我们去问问海蛇族，他们是怎么来到雾原的？” 第105章 生命之神已经陨落 西奥多对此表达了强烈抗议：“要去你们去，我反正不去。” 海蛇咬人痛死了，那一脑袋头发，多少张嘴啊！ “不用你去，”霍尔拨弄了一下火苗，站起身道，“我去问。” “你一个人去？”罗薇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危险？” “巫妖跟海蛇族又没有深仇大恨，他们应该不会攻击我。” 霍尔看了一眼西奥多，拿着魔法棒慢慢走进了海里。 西奥多脸上写满了抗拒，别看他，看他他也不会下去的，他讨厌海蛇！ “要是霍尔被他们抓了，回不来怎么办？”罗薇盯着海面自言自语。 要是她手里有魔法棒，就能给自己施一个高级魔咒泡沫术，和霍尔一起下去了。 西奥多蹲坐在旁边说：“你就放心吧，巫妖全身都是心眼子，海蛇肯定玩不过他的。” 两人守着火堆，时不时往里加一点干柴，余光注意着海面。 过了一个多小时，海上终于有了动静。 一颗浅金色的脑袋冒出水面，转身向他们游了过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霍尔你问到了嘛？”西奥多咧着嘴大喊。 霍尔远远地朝他们比划了一个手势，罗薇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西奥多就瞪大了眼睛：“啥，你把啥东西带上来了！” 霍尔往侧前方游了游，在他身后，海水涟漪下突然又钻出了一颗人头，乌黑的蛇发下长着一张雌雄莫辨、妖冶绝色的脸。 西奥多的脸色顿时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翻身就从沙滩上爬了起来，蹬着沙子往罗薇身后躲。 “干嘛，你干嘛，霍尔你疯了，你把他带上来干嘛，你不考虑我就算了，万一他把罗薇咬死了怎么办！” 罗薇：“……请不要拿我当借口，谢谢。” 霍尔涉水走上沙滩，那位海蛇族少年游弋着蛇尾，灵活地跟在了他身侧，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西奥多。 “这位是海蛇族的女妖，海瑟娅·戈耳工。” 霍尔先给罗薇介绍了身旁的少年，然后又对少年介绍道：“这一位是我的朋友，罗薇；后面那位是西奥多，你们上午见过一次的。” 海瑟娅听完介绍，银色的虹膜里闪过一道暗光：“罗薇，你是雾原上的人类？” 罗薇看向霍尔，眼神疑问。 “我没跟她说过。”霍尔立刻道。 “他确实没说，是我看出来的，”海瑟娅盯着罗薇，“你身上有枯萎的生命之树的气息。” 生命之树是传说中生命之神赐给精灵族的圣树，虽然罗薇不知道枯萎的生命之树是什么味道，但这不影响她发挥。 “枯萎的生命之树，”她露出了然的神情，“你之前见过我们陆地上的人？” “没见过，这片海域从来没出现过人类，我们也没上过岸。” 纤细的蛇发在海瑟娅的脑后飞舞，她的声音低沉悠远，像在海螺中回荡的海浪声。 “但我见过生命之树，一千年前，一位精灵将一截生命树枝送给了我们的族长，那截树枝一直供奉在我们的洞窟里。” “后来生命之树枯萎，精灵也跟着沉睡，我以为雾原上已经没有智慧生物了。” “没想到今天看到了我？”罗薇轻笑着将话接了下去，“还好生命之神保佑，我们没有消亡。” 海瑟娅露出奇怪的眼神：“生命之神？生命之神不是陨落了吗？” “生命之神陨落了，什么时候！”一直充当空气的西奥多跳了出来，不可置信地问，“西原神殿里还有生命之神的神像呢，祂怎么就陨落了？” 海瑟娅无视了他，看向罗薇和霍尔：“你们不知道吗？” 霍尔摇了摇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消息。” 罗薇拧着眉说：“我也没听说过，我们是生命之神的信徒，祂要是陨落了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海瑟娅仰头望向天空，银色的虹膜泛着璀璨的光，“据我所知，两千年前的神战让生命之神受到了重创，祂的权柄被另外几位神明窃取，神格也遗散到了世间。” “为什么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罗薇紧紧地皱着眉头，“海瑟娅，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吗？” “是那位精灵告诉我们的。” 海瑟娅没有隐瞒：“一千年前，我们意外逃难到这里，遇到了那位精灵。” “精灵族受到生命之神的钟爱，他们从生命之树上诞生，有着漫长的寿命和鲜花一样的容貌，就算死亡也依旧美丽，但那位精灵却跟传说中一点都不一样。” “我们族长说，她见到他第一面时吓了一跳，因为他满脸褶皱，像个衰老的人类。” “那位精灵告诉我们族长，生命之神的神格快要消散了，生命之树正在从根部枯萎。” “为了寻找能让生命之树存活的办法，他们摘下了一部分生命树枝，送往各个无信仰的种族，希望我们能成为生命之神的信徒。” “你们答应了吗？”罗薇问。 “答应了，我的先祖们日日夜夜对着生命树枝祷告，但生命树枝还是枯萎了。” “生命树枝枯萎，不一定就代表生命之神陨落，”罗薇分析道，“或许生命之神只是无力再给生命之树提供养分，所以选择了收回祂的赐福。” 海瑟娅开口：“那你见过生命之神的神谕吗？” “什么？” “生命之树枯萎后，生命之神就再也没有和祂的信徒对话过。没有神谕，没有赐福，连祂的神眷者也失去了神眷印迹，如果祂没有陨落，那祂去了哪里？” 罗薇哑然失声，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神降日那天，她唯一的信徒尼克向众人哭诉，说他的妻子苏珊没有向邪神献祭，她只是在供奉生命之神，想让生命之神恢复她孩子的健康。 她没有记错的话，尼克和苏珊的孩子后来确实恢复了，这是偶然，还是真的得到了生命之神的赐福？ 如果生命之神真的陨落了，那教廷知道吗？ 她被圣骑士长误认成鹳天使的后裔时，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不对，有异样，他送给自己的月桂叶和红宝石项链。 当时她以为月桂叶象征荣誉，莫里森院长觉得它象征爱情，或许他们两个都想岔了。 第106章 喜欢猫咪的八爪鱼 在希腊神话里，月桂叶是阿波罗的装饰物，这个世界的太阳神似乎沿用了这个设定。 抛弃月桂叶身后的故事，它既不象征荣誉，也不象征爱情，它代表的就是太阳神的冠冕，是太阳神本身。 圣骑士长送她月桂叶，是想让她归顺于太阳神吗？ 罗薇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或许，生命之神真的陨落了。” 不然伊西斯王后作为生命女神的后裔，怎么会轻易就被人算计，还从此下落不明？ 罗薇放弃去想这么复杂的事情，生命之神陨落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只想知道怎么回到西原。 “霍尔，你问过海瑟娅了吗？”她看向霍尔。 “问过了，海瑟娅说，他们是从万米深的海沟里游过来的。” “万米深的海沟！” 罗薇光是听着都牙齿打颤，人类要是进入那么深的地方，只会被巨大的海水压力给碾成肉泥。 “如果你们想要穿过去，我可以给你们指路，但我还是想劝劝你们，那里很危险，你们不一定能活着出去。当年我们的先祖穿过那里时，有一半的人都死在了海沟里。” 海瑟娅挽住霍尔的手：“你们是霍尔的朋友，如果你们死了，霍尔一定会很伤心。” 罗薇眼睛蓦地瞪大，视线落在海瑟娅挽住霍尔的手上：“你们……” “我已经答应海瑟娅的求婚了。”霍尔清秀单纯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罗薇大脑已经宕机，完全想不到故事的结局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霍尔！”西奥多发出愤怒的吼声，指着霍尔颤抖，“你怎么，怎么能跟她在一起！” 海瑟娅挽紧霍尔的手臂，目光危险地盯着西奥多：“霍尔是我的未婚夫，你敢喜欢他，我会杀了你。” 西奥多跟炸了似的跳起来：“我，我喜欢他？你脑子没毛病吧，我是个男的，我疯了才喜欢他！没脑子的海蛇，你脑子都被蛇钻空了吗！” 海瑟娅丝毫没放松警惕：“我们族长说了，巨妖最喜欢装男妖诱骗无辜的女妖。” “哈、哈、哈！我装男妖，我就是男妖！你们海蛇族的女妖才喜欢诱骗我们良家男妖，你们一点都不忠贞，出轨的滚蛋！” “嘶嘶~”海瑟娅吐出猩红的舌头，目光凶残，“丑陋的巨妖，你再敢说一句，我就吃了你！” “太好笑了谁吃谁呀！水性杨花的海蛇，我们巨妖一口就能把你吞进肚子，骨头都不吐！” “丑八怪，你试试！” “花心长虫，你以为我不敢吗！” 罗薇和霍尔痛苦地皱起了脸，两人对视了一眼，赶紧出手劝解两人。 罗薇一把捂住西奥多的大嘴巴：“别吵了别吵了，你不想回西原了吗？” 霍尔拦住海瑟娅：“别生气了亲爱的，你看你出来这么久皮肤都干燥了，走，我陪你回去泡泡水。” 两人终于被拉开，霍尔及时送海瑟娅回到了海里，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的发生。 西奥多掰开罗薇的手，气到面红脖子粗：“你为什么拦我，霍尔都被那个花心的妖精拐跑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一个拈酸吃醋的小女人？ 罗薇露出微妙的表情：“西奥多，你不会真的喜欢霍尔吧？” “我有病啊我喜欢他，呕——”西奥多差点吐出来，“罗薇你脑子也坏了吗，我喜欢的人是萝拉！” “哦~”罗薇意味深长地挑起眉，“原来你喜欢的是萝拉啊~” “那萝拉知道你喜欢她吗？” 西奥多脸色黑红：“还、还不知道。” 罗薇越看他越神奇，一只八爪鱼，喜欢上了一只猫兽，他也不怕萝拉对着他的原形流口水。 不过章鱼触手多，断了还能再生，他应该不介意被萝拉吃两口？ 太阳西斜，残阳都洒在了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霍尔才从海里浮出来。 西奥多看到霍尔，眼睛都翻到天上去了：“有的人还知道回来呢？” 霍尔抿着唇笑了笑，抹掉脸上的海水，走到了他们身边坐下。 “你真的喜欢海瑟娅？”罗薇递给他一块布巾，让他擦腌到眼睛里的海水，“霍尔，你不必为了我们而勉强自己。” 西奥多耳朵一竖，把头转了过来：“什么意思，你不喜欢那个海蛇精？” 霍尔没说喜不喜欢，轻声道：“这片海域只有海蛇族一种智慧生物，他们的种族人数稀少，一千年来都是近亲结婚，因此繁衍越来越艰难。” “海瑟娅今年刚好成年，海蛇族的适龄单身男妖不多，她的母亲逼她嫁给自己的亲哥哥，她不愿意，就逃到近海躲了起来。” “她说只要我答应娶她，再跟她生一个孩子，她就帮我们回到西原。” 西奥多握紧拳头：“太过分了，她居然逼迫你做那种事！” 罗薇一脸黑线：“重点是这个吗？” “那不然是什么？” “重点是她想跟我们做交易，但我们不能牺牲霍尔的自由。” “我没关系，”霍尔说，“只要我们能回去。” “可问题是，你就算娶了她，我们也回去不了！”罗薇语重心长地说，“先不说我们三个能不能穿过万米深的海沟，就算你娶了海瑟娅，那她什么时候才能生下孩子？” “而且等她生下孩子，你就能走掉吗？” “海蛇族繁衍艰难，他们肯定很想找外面的人联姻，那他们为什么不从海沟出去，说明他们已经出不去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海蛇族知道了我们三人的存在，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霍尔低声道：“会把我们抓起来，跟他们联姻。” “不是联姻，是变成他们的生育机器。” “那我们怎么办！”西奥多惊恐地问。 “让我想想，”罗薇按着胀痛的太阳穴，“实在不行，我们只能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霍尔：“其实游回去也用不了多久，我们过来也只花了四五天。” 西奥多痛苦地倒在沙子里：“好吧，那就游回去，我可怜的腿……” 罗薇思索片刻，对两人说：“其实我们可以做一条木船，在船上多画点魔纹，多准备一些食物，等海上的风浪平息之后再走，返程的路上应该不会太艰难。” 就是逆流航行，会比顺流航行慢很多，一个月的时间都不一定能飘回去。 “如果进了迷雾带怎么办？”霍尔担忧地问，“迷雾带宽四百多公里，进去后就看不见方向，就算我们能飞上去看路，下来后也不一定能找到船。” 西奥多：“我有个办法，要不我们白天行进，晚上就不动？” 第107章 穿上了小草裙 “你猜那些进迷雾带的人是怎么死的？”罗薇摇了摇头，“比我们聪明的人多的是，那些敢出海探险的人，谁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他们还是死在了迷雾里，这就说明迷雾里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所有出海的人都知道在海上容易迷路，指南针准备了一箩筐，可惜最后没有一个人能拿着指南针回来。 “我同意罗薇小姐的看法，迷雾带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霍尔推测：“我怀疑这种雾气可能有毒，吸多了会让人失去意识，只是我们待的时间短才没有中招。” 在耶梦加得鼻子上的时候，他们竟然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睡着，这一点就很奇怪。 而且第一个醒的还是身体最虚弱的罗薇，霍尔严重怀疑，体质越强的人在禁魔区受到的削弱就越大。 “我知道了，我们可以做一架滑翔机！” 罗薇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魔力不够，科学来凑。 她做不到长时间飞行，但滑翔机可以弥补这个缺点，只是这个做起来比较费时间。 如果能在附近找到磁铁矿，还可以做几个指南针，不管有用没用，先做了再说。 有了明确的目标，三人立刻行动起来。 砍树、编藤、打猎、做磁石、裁剪外套做滑翔翼…… 一个下午过后，三人都变原始了不少。 罗薇还好点，保留了一件内衫长裙，霍尔和西奥多则贡献出了所有衣服，彻底变成了两个身穿小草裙的野人。 夜深了，他们用棕树叶和树枝在火堆旁搭建了一个帐篷，蜷缩在简陋的帐篷里入睡。 火堆里没有干透的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声，帐篷里的少年们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 海浪轻轻拂过岩石和沙滩，像低沉的大提琴，在宁静的夜晚拉出悠扬的曲调，温柔地催人入眠。 “霍尔？” “西奥多？” 半夜里，罗薇轻声喊了两下，蹑手蹑脚地爬出了帐篷。 火快熄灭了，她往里面添了一把柴，又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霍尔和西奥多已经睡着，才张开翅膀朝大陆深处飞去。 她想去看看，这片大陆上到底有没有人类。 少了三百斤的负重，罗薇飞行的速度很快。 五个小时，她飞了七百多公里，看到了连绵起伏的群山和广袤的原始森林，还有一望无垠的大草地、低矮的平原和丘陵。 她不知道雾原的面积有多大，但这七百公里的范围内，她没有看到一处人烟。 雾原像一块从没开发过的土地，沉睡在她的眼前。 罗薇降落在一片冲积平原边上的森林里，在荒芜的野草和四处攀爬的葛藤间发现了一座颓圮的祭坛。 堆砌祭坛的砖石已经风化，植物在缝隙间野蛮生长，一棵两人合抱的粗壮冷杉从祭坛中间的石板里冲出，高达四十米的树冠几乎要耸入云端。 罗薇摩挲着树皮上的纹路，这棵树至少在这里生长了三百年。 她在祭台周围找了一圈，陆陆续续发现了很多人类存在过的痕迹：兽骨、陶罐碎片、生锈的箭矢、木炭痕迹、树屋腐烂的地板…… 很多年前，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当然，不一定是人，也有可能是其他智慧生物，比如精灵。 海瑟娅说那片海域从来没出现过人类，他们只见过一位衰老的精灵。 那片海域风平浪静，海洋资源丰富，沙滩宽阔平坦，山林也没有大型猛兽出没，这样的地方没有人类，很不可思议。 罗薇更倾向于，这片大陆根本就没有人类。 这里原本是精灵的国土，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因为他们喜欢居住在森林里，所以没有建立城邦。 在生命之树枯萎后，他们失去了生命的来源，渐渐地从这片大陆上消失了，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被疯长的植物所覆盖，精灵的文明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罗薇把冷杉周围的祭台石板清理出来，用匕首在上面雕刻她在进入魔兽山脉之前就深深记下的纹路。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传送魔纹还原出来，但她不想放弃占领这么大一块土地的机会。 汗水从额头上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板上，罗薇咬紧牙关，双手握住匕首划过坚硬的石面，在上面留下半指宽的刻痕。 圣魔导师绘制的传送魔纹她肯定无法一比一还原，但罗薇的空间理解能力很好，她上辈子学过高等几何，拆解起魔纹来很简单。 唯一困难的地方在于，她的魔力不够支撑她画完这道传送魔纹。 罗薇松开一只手，迅速掏出她一直带在身上的六枚魔法石，吸收里面的高浓度魔法元素，填补自己的魔力消耗。 大量的魔法元素涌进她的体内，让她有种七经八脉快被撑爆的感觉，每一寸肌肤，每一段血管都在刺痛，好像要裂开了一样。 终于，精简版的魔纹画完了，罗薇脱力地倒在了地上，翻过身失神地仰望着冷杉中透出的一缕缕月光。 休息了半个小时，她才有力气爬起来，把六枚光泽暗淡了一些的魔法石放进了魔纹中心，为这道魔纹提供魔力。 等她踏上返程的路后，再沿路线每隔一段距离扔一块小小的传送魔纹，做这道大魔纹的中转跳跃点，然后再在希瑞亚的房间里刻上一个大的，就能完成跨洋穿梭了。 就是不知道她这半吊子的技术，到底能不能成功。 罗薇理智地告诉自己，这样做毛用没有，只会损失六块魔法石。 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试试吧，万一呢？ 她带着满腹纠结飞回沙滩，悄悄躺回了帐篷里。 累了一夜，罗薇一躺下就进入了梦里。 梦里有一条巨大的蟒蛇，在她面前环成了一个圆圈，不停地旋转。 她看得眼花缭乱，盯久了竟然把蛇环看成了一个时钟，听到滴滴答答的走针声心烦意乱，还把手伸进去拨弄了一下。 “咚”的一声，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从天外传了进来，一棵参天巨树拔地而起，巨树上长出洁白的花苞，花苞绽开，飞出了许多长着翅膀的梦幻生物。 这些美丽的小精灵手拉手围绕着巨树转圈、歌唱，突然有一天，巨树枯萎了，小精灵也掉落在了巨树根部，衰老死去。 部分精灵斩断了孕育自己的花苞，把它吃了下去，变成了白发黑肤的黑暗精灵，他们躲进地底陷入沉睡，最终在沉睡中变成了一具具石像。 罗薇置身于这些石像之中，伸手抚过其中一位精灵的尖耳，忽然察觉到他的鼻尖还有微弱的呼吸声。 她后退一步，看到那只精灵睁开黑色的眼睛，绝望地扫过周围的石像，拔出箭筒里的铁箭，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罗薇瞳孔一缩，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第108章 截了谁的胡 “罗薇，醒醒，太阳都晒屁股啦！” 耳朵里钻进一阵粗哑刺耳的声音，罗薇努力睁大眼睛，还是阻止不了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 梦中世界就像一面澄澈的水镜，突如其来的声音连番砸进水中，在镜面上泛起层层波纹，周围的景象也跟着扭曲褪色。 脱离梦境的前一秒，罗薇似乎看到了黑暗精灵骤然呆滞的脸。 锋利的箭矢倏地掉落到地上，精灵的身体颤抖着，黑眸在空气里急切地寻找，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朝她所在的方向发出了无声地祈求与呐喊。 罗薇屏住呼吸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耳畔响起的却还是那道公鸭嗓。 “罗薇，你该醒了哇！” “怎么这么能睡呢，比我还能睡，罗薇你快起来，你说的那个什么拉翔鸡我们不会造啊！” “罗薇罗薇罗薇——” “唰”的一下，罗薇睁开眼，眼神狠狠地瞪向西奥多。 “西奥多，你能不能别吵，我正在做梦！” 而且是刚好梦到关键时候，就被这家伙给吵醒了。 罗薇装了一肚子气。 “都大中午了，你还做啥梦啊，”西奥多嘴里叼着一串焦黑的烤鱼，边嚼边说，“吃鱼不？你不吃我就吃完了，吃完我们做拉翔鸡。” “是滑翔机，”罗薇揉了揉眉心，爬出帐篷，“给我留一串生的，我自己烤。” 烤得乌漆麻黑的东西，她吃不下去。 吃完没滋没味的烤黄鱼，罗薇一边打哈欠，一边用藤蔓编出结实的绳子，用来固定滑翔机的骨架。 她的脑海里总是浮起梦中那双急切的眼睛，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早上的梦太真实了，她抓住精灵的手腕时，好像真的感受到了对方皮肤微凉有弹性的触感，那一瞬间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是因为昨天听了海瑟娅的叙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罗薇，你在想什么呢？”西奥多奇怪地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罗薇？” “啊，怎么了？”罗薇回过神看着他。 “霍尔说绳子够用了，不用编了。”西奥多把劈好的木板放到地上，“你要的东西我们都弄好了，接下来怎么做？” “很简单，等一下，我给你们画个图。” 罗薇捡起一根细细的树枝，在平整的沙滩上画下滑翔机的雏形。 “我画圈的这几个地方是要附魔的，你们先画好风之魔纹和减重魔纹再把它绑在一起。” 在三人的默契合作下，滑翔机的框架很快就被他们组装完成了。 下午，罗薇给滑翔机绑上机翼，做一些收尾工作，西奥多进了林子里打猎，霍尔则下海捉鱼晒制鱼干。 夜长梦多，他们打算明天天亮就走，不然被海蛇族的人发现，他们就走不了了。 为了保存体力，今晚罗薇没去探索雾原，入睡前她用把木炭磨成颗粒，加入砸烂的藤蔓纤维，用布巾包裹起来做了三个防毒面罩。 霍尔和西奥多在旁边研究了大半夜，终于把简易版的指南针给弄了出来，看来他们的炼金术没有白学。 做好明天要用的东西后，三人都躺进了帐篷。 温暖的火光照在三人脸上，伴着他们安稳入眠。 梦里，滴滴答答的走针声又响了起来。 罗薇这次没有拨弄时钟，梦里的场景还是跟昨天一样。 枯萎的生命之树，凋谢的生命之花，飞舞的精灵接连坠落，吞噬了花苞的的黑暗精灵藏进了阴冷的地下。 她又走进了那座地宫，穿过林立的精灵石像，看到了那只呼吸微弱的黑暗精灵。 离开生命之树的精灵就像离水的鱼，只能靠沉睡来延缓自己的死亡，在漫长的沉睡中等待一场枯木逢春的奇迹。 可惜一百年又一百年过去了，奇迹没有发生，沉睡太久的精灵们也在这幽暗的地下腐朽，变成了一堆僵硬的化石。 地宫里只有一个精灵还活着，他的所有同类都死了。 绝望的精灵重复了昨晚的动作，他拔出箭矢，用力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罗薇也像昨晚一样伸手阻拦，可当她的手像松散的沙砾一样穿过对方的手时，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幻象，是曾经的投影。 已经发生过的历史，她没有办法更改。 最后一个精灵，到底还是死在了不见天日的地下。 罗薇亲眼见证了精灵一族的灭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遗憾。 要是真的能救下来就好了。 她叹息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周围的场景忽然发生了变化。 明媚的阳光穿过树梢，驱散了林间笼罩的晨雾。 一只黑暗精灵背着长弓和箭筒，穿过石柱坍塌的墓地，走进了五百年没人踏足过的精灵族圣地。 这里曾经是生命之树生长的地方，一代代精灵围绕着母树修建木屋、种植花草、搭建藤桥，他们还建造过高高的尖塔，美轮美奂的弧形城堡，像洋葱圈一样拱卫着生命之树，然后在城堡中载歌载舞，日夜欢唱。 物换星移，生命之树早已腐烂，尖塔早已倒塌，城堡也被落叶掩埋，只剩昔日的几株花藤还长在这片土地上，它们遍布在这座被遗忘的精灵之城，粗壮的藤蔓缠绕在生命之树的树桩上，开出一朵朵迎风招展的鲜花。 黑暗精灵在残垣断壁中摸索，终于找到了他几百年前在地面上的家。 他从破烂的小木屋开始，一点点地打扫着这座古老的精灵城，挖走城堡上的泥土，修复断裂的石墙。 罗薇坐在石墙上，静静地看着他在城中日复一日孤独地穿梭。 直到有一天，黑暗精灵将一大捧鲜花和一罐甘露摆放到祭台上，跪在干净的精灵城中，向神明虔心祷告。 罗薇好奇地走近，才听到他在求问神明的尊名。 精灵的信仰不是生命之神吗，这个精灵怎么连自己信仰的神是谁都不知道？ 既然这样，那她可就不客气了哦！ 白捡一个信徒的好事，罗薇最喜欢干了。 她立刻蘸取了甘露，蹲下身在祭台的竖面上写下一行花字，还贴心地写在了与他视线齐平的地方。 写完她又怅然若失，差点忘了这是一个梦，对方连她都看不到，又怎么可能看到她写的字？ 第109章 出发，回西原 “死亡与时间之神……” 面前的精灵突然念出了声。 罗薇一怔，低头看向精灵低垂的头颅。 黑暗精灵有一头雪白的长发，他的发色跟她变白后的头发一模一样，发丝间看不到丝毫杂色。 白发凌乱地垂落在他黝黑的肩头，铺洒在强健有力的脊背上，像极富光泽的上等蚕丝素线。 此刻，他正注视着石台上的那行花体字，黑曜石一般的双眸中流转着闪烁的泪光。 “死亡与时间之神，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 黑暗精灵一遍又一遍地低喃，双手颤抖地虚捧在神迹两边，深深地俯下脊背，拜了下去。 罗薇有些心虚，这只精灵真好骗，她写什么就信什么。 也不知道哪位神明被她截了胡，知道后会不会气死。 清晨，罗薇被一阵寒风吹醒，才发现昨晚的火堆已经燃尽，连灰烬都冷透了。 她赶紧把西奥多摇醒，让他给自己生火，她要在离开前再暖和暖和。 西奥多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痛苦地坐了起来：“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啊，是不是！” “没有啊，太阳都出来了，你也该起床了。”罗薇抱着胳膊说。 “你就是在报复我！” 西奥多一边抱怨，一边拿出魔法棒点火，三两下把火生好，又钻进了帐篷里，倒头就睡。 结果没睡两分钟，霍尔又起床了，硬生生把他给拖了起来。 “快点收拾东西，我们要出发了。” “啊——” 西奥多崩溃地大吼一声，终于认命地爬出了帐篷。 半个小时后，三人准备完毕。 “真的不见海瑟娅一面了？”罗薇问霍尔。 “不见了，”霍尔望着海面，“我们不合适，悄悄离开才是最好的。” “好吧，那我们就出发了。” “嗯，出发。” 西奥多和霍尔坐在滑翔机下方，罗薇张开翅膀将滑翔机提升到高空中，再松手回到滑翔机下，控制方向朝西方飞去。 每过一段距离，她就要重复一次提升的动作，好让滑翔机飞得又高又远，避开海浪和跳出海面上嬉戏的海魔兽。 寂静的雾原西海沙滩上，只留下了一座简陋的树叶帐篷，还有一堆熄灭的火堆。 雌雄莫辨的海蛇少女抱着两条比目鱼游上岸，却在看到人去楼空的帐篷时发起了呆。 她把比目鱼扔在沙滩上，摆动蛇尾游进帐篷，小心翼翼地把身体蜷缩了进去。 海风一吹，帐篷里最后一丝熟悉的味道也消散了，海瑟娅愣愣地望着外面的天空，躺下身将头枕在了长满幽蓝蛇鳞的手臂上。 那个笑容纯真的少年走了，走之前并没有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 他去了哪里？ 他和他的朋友找到回西原的办法了吗？ 他们会……死吗？ 在离海滩七百多公里外的丛林里，一只白发黑肤的精灵出现在高大的冷杉树下，一动不动看着断裂祭台上的魔纹。 这里原本是风之精灵的部落，在生命之树枯萎后，风之精灵和其他精灵一样，消失了。 黑暗精灵在魔纹上感受到了和他的神明一样的气息，他按住激动的心脏，过了很久很久，心境才平复下来。 精灵天生就擅长魔法和弓箭，他已经活了九百多年，体内的魔力积聚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黑暗精灵从背后的箭筒里取出一支锋利的铁箭，用箭头加深了魔纹的纹路，还为这道魔纹增添了许多细节，让它能够承受开启远距离空间通道的强大压力。 这是他的神留下的痕迹，五百年前，他就在梦里感应到过祂的一缕神念。 神想要在雾原上建立一个繁盛的王国，于是他离开地宫，回到了昔日的精灵城，恢复旧日的布局，将这里暂时作为神的王城。 如果神不喜欢，他还勘察了好多个地址，随时可以按照神的旨意建立一座新城。 在黑暗精灵堕落之前，他在精灵城中度过了两百年的青春时光，后来生命之树枯萎，他又在阴暗的地宫中沉睡了近三百年，如果不是神赐予他新的生命，他恐怕早已成了地宫里的一座石像。 …… 宽广的大洋之上，三位少年乘着风划过天空，一个白天就跨越了两千多公里的海域。 晚上她们在一座珊瑚礁上歇了一个小时，月亮出来后才又开始赶路，到第二天天亮又飞行了两千多公里。 “接下来的路我们可要好好计算一下了，”罗薇看向西奥多和霍尔，“你们谁还记得我们从耶梦加得的头上游到岸边一共花了多久的时间？” 西奥多两眼转圈，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霍尔要好点，但他也只记得是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一天一夜，我们现在也刚好飞了一天一夜，飞行的速度比游的速度要快，我们可能已经进入迷雾带了。”罗薇分析道。 “啊，进迷雾带了，我以为已经过了呢！”西奥多疑惑地问，“我们那天逃出迷雾带也就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吧？” “我怀疑迷雾带和禁魔区都跟耶梦加得有关，迷雾很可能是它在夜间释放出的毒雾，用来捕获猎物，禁魔区可能并不是真正的禁魔，而是耶梦加得吸收了躯体周围的魔法元素，所以我们才使用不出魔法。” “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我们上次经过的迷雾区只是整个迷雾区的一半，渡过完整的迷雾区可能要花两倍的时间。” 罗薇解释完，霍尔也赞同地说：“我跟罗薇小姐想的一样，魔纹在禁魔区无法运转，我们肯定会花更长的时间，一个白天是绝对过不去的。” “那怎么办？”西奥多抠了抠后脑勺。 “先飞吧，能飞多远飞多远，到了晚上再随机应变，我们有滑翔机，问题应该不大。” 可惜他们的布料不够做一个热气球，不然就能飞得很高很高，从迷雾区上空完美飘过了。 不过那样的话，燃料也是个问题。 唉，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 到了晚上，他们下方的海面果然升起了浓浓的雾气。 “快戴上防毒面罩！”罗薇提醒大家。 三人立刻把面罩戴到了脸上。 霍尔拿出他们制作的指南针一看，果不其然，指南针失效了，磁针在针盘上乱转，似乎受到了什么干扰。 “看来指南针没用，唉，收起来吧。”罗薇失望地摇头。 西奥多懊恼不已：“我们做了好久的！” “没事，出去还能用。”霍尔安慰他。 “你们抓紧了，我要往上冲了。”罗薇张开翅膀，顶着重重的滑翔机飞往高空，冲出迷雾后再猛地一放，机翼迅速朝远处飞去。 第110章 叽叽瓜的魔力 “呜呼~~” “嗷刺激嗷嗷——” 西奥多发出一阵兴奋的尖叫声。 “求你了闭嘴吧！”霍尔本来就恐高，还要遭受他的音波攻击，五官痛苦地揪成了一团。 罗薇也觉得难听，悄悄用布条塞紧了自己的耳朵。 “迷雾带也没有多可怕嘛，”西奥多得意地说，“看我们，一点事都没有！” 他话音刚落，下面的迷雾突然翻腾着拔高了数百米，一瞬间便将三人淹没。 浓郁的迷雾遮挡住月光，罗薇眼前一黑，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有耳畔的风声还在提醒她，她还在往前滑翔。 “西奥多，你这个乌鸦嘴！”罗薇咬牙切齿道，今天晚上的浓雾比那天晚上还浓出十好几倍！ “跟我没关系啊啊啊——” “你叫什么？”罗薇耳朵里塞了东西，听不真切。 “耳朵好痒，我感觉这些雾气在往我耳朵里钻！”西奥多大喊大叫道。 霍尔皱着眉：“我也感觉到了。” 罗薇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不好，是虫蜃！” “你们快闭上眼睛，把耳朵也捂住，别让雾气钻进去！” 湿润的雾气扑到她的脸上，罗薇突然觉得眼睛发痒，虫雾好像侵进她的眼睛里了。 幸好他们戴了口罩，掩住了口鼻。 “虫蜃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我们上次都没遇到？”西奥多喊道。 霍尔：“上次的雾气没这么浓，而且上次耶梦加得正在呼吸，周围的风浪很大，应该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这些雾气。” 罗薇闭着眼睛点点头：“很有可能。” “罗薇小姐，虫蜃到底是什么？”霍尔疑惑地问。 “是我老家流传过一个传说，据说海上有一种魔虫，名字叫做虫蜃，它长得很小很小，还会吐出令人产生幻觉的蜃气，但我不能确定这些雾气是不是那种东西。” “我好像听说过！”西奥多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听老祖宗讲过，他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种像雾一样的虫子，这种虫子会一点一点地啃掉人的皮肤，把人吃掉，被吃的人死了都不会感觉到痛苦。” 罗薇听完一阵恶寒，巨妖老祖宗遇到的不会就是这种迷雾吧？ “那你老祖宗当时怎么逃出来的？” “啊，它一口就把虫雾吸进去，吃掉了。” 罗薇：…… 认真倾听的霍尔：…… 两个人同时沉默。 过了几秒，罗薇张开口：“西奥多，你能不能学学你老祖宗，把这些雾气都吸进去。” 西奥多为难道：“我不行啊，我太小了，皮肤嫩，扛不住它们咬啊，而且这么多我也吃不下。” 罗薇深吸一口气：“好好好，反正你们妖族皮厚不会死，我就等着被啃成一具骷髅好了。” 她虽然嘴里说着丧气话，翅膀却在不停地扇动，想要顶着滑翔机再飞高一点，飞出这片虫雾。 “唉你别呀，等等，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西奥多赶紧叫道：“虫子怕火，我们要不试试用火烧？” “哪里去找火，我们的魔法都用不了，”罗薇给他泼了一盆凉水，“而且你们身上就剩两条草皮裙了，你确定要用来生火？” 西奥多沮丧地低下了头。 霍尔想了想说：“我有个猜测，不知道对不对，想验证一下，我这里还剩五株紫罗草。” “什么办法？” “霍尔你个混蛋，你偷藏我的紫罗草，你还骗我用完了！” 罗薇和西奥多同时出声，说的话却大不相同。 被西奥多指控了，霍尔依旧不慌不乱：“上次给罗薇小姐用了紫罗草后，她没有出现幻觉，我在想是不是和虫雾的影响互相抵消了。” “要不我们现在试试？”罗薇立刻说，“把紫罗草汁擦在脸上，看看虫雾还会不会往里钻。” 霍尔照做，他给罗薇分了三株，自己和西奥多一人一株。 可惜紫罗草汁敷上脸后，没有丝毫效果。 西奥多：“是不是不够啊，还是要喝下去才管用？” “或许是我弄错了，”霍尔又从包里摸出几个圆溜溜的东西，“没关系，我还有叽叽瓜。” “叽叽瓜，你采那玩意儿干什么！”西奥多惊呼。 “叽叽瓜有什么用？”罗薇也感到疑惑，药剂学好像没讲过这种植物。 “叽叽瓜是一种魔植，驱虫效果非常好，很多动物都怕它。” 霍尔把叽叽瓜递给罗薇，教她正确的用法。 “只要你捏一捏，它就会发出叽叽叽的声音，用力把它捏破，瓜里像干牛粪面一样的粉末就会飞出来，把周围的虫子驱散。” “那不是驱散，那是臭晕！”西奥多抱怨，“这玩意儿可臭了，闻到的人能臭死。” 罗薇一听反而升起了希望：“臭晕才好，我戴了防毒面罩，不怕。” 她当即捏爆了叽叽瓜，一阵黄褐色的烟雾飞了出来，周围的雾气霎时后退三米，在她四周空出一个圆圈。 罗薇感到皮肤上的痒意减轻了一些，睁开眼一看，周围果然没有浓雾了，隐隐约约都能看见霍尔和西奥多的脸。 “真的有用！” 她正要叫他俩也把叽叽瓜捏爆，鼻子里却突然闻到一股剧烈的恶臭，像发酸的大便，又像八百年没有清洗过的厕所里产生的具有刺激性的氨气味儿，几乎融合了臭鸡蛋、烂菜叶子、粪便、鲱鱼罐头等所有罗薇能想到的臭味儿。 “呕——”她没忍住，吐了出来。 西奥多和霍尔也趴在滑翔机的杆子上，呕呕呕地吐了起来。 叽叽瓜的气味香飘十里，十里之内，虫雾翻涌着、争先恐后地退散，清冷的月光照了进来。 罗薇吐完往下一看，大脑警报顿时拉响。 “别吐了，要坠海了！” “噗通”一声，三人连带着滑翔机一块掉了下去，在海面上激起三丈高的浪花。 …… 四个小时后，三人终于游出了迷雾带。 罗薇面无表情地趴在变成原形的霍尔上，西奥多卷着霍尔的一条腿，跟她并肩趴着，三人所过之处，鱼虾臭死一大片。 翻白的海鱼飘在海面上，天上的海鸟还以为捡了漏，冲下来就是一条叼进了嘴里。 不到三秒，海面上又噗通一声，捡漏的海鸟一头栽了下来。 罗薇已经被臭得失去嗅觉了，她目光涣散地盯着霍尔：“你介绍叽叽瓜时候，没说它的臭味这么持久。” 霍尔无神地望着天空：“我也没想到，我以前没试过。” “你都没试过就敢让我们用！”西奥多气得想用触手抽死他，可惜他已经被臭得没有力气了。 “往好处想，至少我们现在很安全，”霍尔劝解他俩，“你们看，这一路过来，都没有一只海魔兽靠近我们。” “可不是吗，海水都被我们污染了，海魔兽都不敢过来。”西奥多冷嘲热讽地说。 “啁——” 天上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鹰鸣声。 第111章 哕(yuě)呕吐，拟声词 三人望向天空，看到一只鹰头狮身的大鸟从远处飞了过来。 “快变回去！”罗薇语速飞快。 “哦对对，差点忘了。” 西奥多赶紧变回了人形，朝狮鹫挥手：“狮鹫，狮鹫我们在这儿！” 狮鹫背上，特洛伊和萝拉正在往下看，当看到海面上的三位少年时，两人眼中顿时爆发出激动的光芒。 “罗薇小姐！西奥多，霍尔！” 萝拉趴在狮鹫翅膀上朝三人大喊：“我们马上就来救你们！” 特洛伊紧紧盯着罗薇，看到她面无血色地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心里升起深深的愧疚。 他不该离开她身边的。 罗薇说得对，他不是一个好侍卫。 狮鹫缓缓降落，三位少年苍白憔悴的脸也越来越清晰，特洛伊正想跳下去把罗薇救起来，鼻尖却突然闻到一丝诡异的臭味。 这股味道，怎么那么像他曾经经过猪猡村时闻到的粪坑味儿？ 而且越是靠近海面，这股味道就越浓，臭得特洛伊都失去了定力，屏住呼吸开始晃神。 “呕，什么味道！”猫兽人的嗅觉本来就灵敏，萝拉闻到这股味道差点晕过去。 就连狮鹫也飞得歪歪斜斜，像喝了假酒一样浑身抽搐。 “啁啁啁——” 好臭好臭，臭死狮鹫了！ 要不是下面还有它的长期饭票，它都想赶紧掉头逃跑了！ 狮鹫用黄澄澄的眼睛盯着罗薇，飞得越低那股臭味就越浓郁，在离海面只有二十几米的时候，它终于发现，臭气就是从它的饭票身上散发出来的。 “啾~”狮鹫忍住恶臭，想像往常那样给罗薇卖个萌，结果一张嘴就被臭气灌满了鼻腔，“哕——” 这声“哕”比那声“啾”响亮一千倍，狮鹫差点把喉咙里的藏宝箱都给呕出来。 嘤嘤嘤，卖萌失败了。 它的长期饭票不会飞走吧？ 狮鹫这一声哕，把底下的三个人都给干沉默了，西奥多和霍尔笑容僵硬，罗薇沧桑地吹着海风，觉得人生已经无可留恋。 最后还是特洛伊跳下去，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提上了狮鹫的后背。 狮鹫背着三个移动臭气弹，金黄的眼睛里流出辛酸的眼泪。 为了一口吃的，打工鹫多么不容易啊！ 狮鹫背上，萝拉捂着鼻子坐在离罗薇三人三米远的地方，神色纠结地看着西奥多：“你们，你们谁闹肚子了吗？” 要不是狮鹫后背就这么宽，罗薇觉得她还会坐得更远一点。 “不是，是用了叽叽瓜。”西奥多急忙把用叽叽瓜的前因后果给萝拉解释了一遍，生怕萝拉以为他是个乱拉便便在身上的邋遢男妖。 “天呐，你们居然遇到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萝拉震惊道。 “是啊，我都不敢相信我们还能活着回来。” 西奥多窘迫地缩在狮鹫的屁股位置，他身上就穿着一条小草裙，一直紧张地拽着裙边，太害羞了，都不敢抬头。 萝拉这才注意到他的穿着，还有他消失右腿，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西奥多，你的腿怎么了？” “被比蒙巨兽拍断了，不知道掉哪儿去了。”西奥多不高兴地说。 那可是五条大长腿，又嫩又香，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大家伙。 但他紧接着又想到，他的肉有毒，那些大家伙吃了肯定会死，心情又奇妙地好了起来。 特洛伊用魔力封住了自己的嗅觉，面色如常地走到罗薇身侧，把罗薇的行李拿了出来。 “要穿件外套吗？” “要。”罗薇都快冻成冰棍了，立刻从大包袱里找出了两件羊绒大衣，披到自己身上。 西奥多和霍尔眼巴巴地看着她。 罗薇穿好衣服一回头，就看到两双羡慕祈求含泪的眼睛，嘴角一抽，把两件桐油斗篷扔给了他们。 “我的衣服你们也穿不上，先用这个挡一挡吧，回了魔兽小镇再换。” 特洛伊眼神迟疑：“我们要回魔兽小镇吗？” “怎么了？”罗薇奇怪地问。 “比蒙巨兽出世引发了魔兽暴动，有一批魔兽冲破魔法阵，从魔兽山脉逃出去了。” 罗薇皱眉：“然后呢，魔兽小镇被魔兽占领了？” 特洛伊：“那倒没有，魔法协会紧急召集了十五名高级魔导师和十名魔阵师，还面向全西原的魔法师发出了布告，请他们过来修复魔法阵、抵御魔兽。” “这些人现在都住在魔兽小镇，旅店应该住不下了。” “高级魔导师，有我们院长吗？”罗薇问。 “我不知道，”特洛伊摇头说，“我只是听别人这么说的，当时急着找你，就没太关注那些人。” 罗薇沉吟片刻道：“你把我们分开后到现在所发生的事，都跟我说一遍。” “好。”特洛伊点头，从他和萝拉去摘魔灵木树枝开始说起。 原来那天他们刚找到魔灵木，就听见山脉西方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紧接着地面剧烈震动，高级魔兽倾巢而出往外面跑。 他意识到西边发生了大事，赶紧摘下了几根枝条就带着萝拉往回跑，结果跑到一半就被倒下的山体和巨大的裂缝挡住了去路。 那天下着暴雨，到处都是山洪急湍，比蒙巨兽的大口又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特洛伊没办法只好带着萝拉绕路，往魔兽山脉外围跑。 发现魔兽冲破了魔法阵后，特洛伊立刻就把狮鹫叫进山脉，在外围寻找他们三人的踪迹。 外围的群山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要是换作其他人，可能都认为他们三个已经葬身在坍塌的山底下了，但特洛伊和萝拉并不相信。 他们坚定地认为，罗薇／西奥多和霍尔还活着。 特洛伊知道罗薇会飞，而且速度最快的时候比狮鹫都差不了多少，那两个少年也许已经死了，但她肯定能逃掉。 萝拉知道西奥多和霍尔是妖，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何况巨妖是出了名的皮厚，巫妖是出了名的骨头硬。 于是两人在魔兽山脉里找了三四天，可惜连三人的头发丝都没找到一根。 后来萝拉出了个主意，回魔兽小镇上找到一位魔法师，用追踪魔法追踪到了他们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这片大海。 “我们已经在海上找了五六天了，”特洛伊说，“没想到你们都游到了迷雾带附近。” 迷雾带离他们坠海的地方有三千多公里远，比半个西原都还宽，特洛伊想不到他们怎么会飘这么远。 “我们可不止进了迷雾带，”西奥多炫耀地说，“我们还去了一趟雾原呢！” 第112章 终于吃上饱饭了 “雾原！” “你们去了雾原？” 特洛伊和萝拉露出震惊的神情。 “是啊，不仅去了雾原，我们还在海里看到了耶梦加得，还在他的头上坐了一晚上呢，你们绝对想不到耶梦加得有多大，它的头比希瑞亚还大！”西奥多嘚吧嘚地说个不停。 特洛伊恍惚道：“雾原竟然真——” “真的在西原的东边！”罗薇打断特洛伊的话，眼神犀利地暗示他闭嘴。 特洛伊不明所以，缓缓闭上的嘴巴。 “唉，罗薇你不知道雾原在西原的东边吗？”西奥多疑惑地摸着脑袋。 “不知道，”罗薇摇头叹气，“我是从西原北方过来的，当时穿过的也是北边的迷雾带。” “传说里确实都说，雾原在西原的北方。会不会雾原有一块大陆延伸到了西原的北方？”霍尔思索道。 “应该是这样，雾原面积很大，有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罗薇镇定地说。 “我知道了！”西奥多灵光一现，“迷雾带就跟耶梦加得一样，把西原包围了起来，只是因为北方海域很窄，出海的人游不了多远就能看到迷雾，所以他们才以为只有北方才有迷雾带。” 而西原东边因为有魔兽山脉遮挡，海洋面积又非常大，出海的船只走不到迷雾带就掉头回去了。 萝拉：“迷雾带包围了西原，那西原的南部海峡为什么没有迷雾？” “那肯定是把西原和荒原都圈进来了，不然为什么荒原上的人也找不到雾原。”西奥多肯定地说。 霍尔听完突然冒出了一个奇特的想法：“你们说，迷雾带会不会移动？” “迷雾带，移动？”萝拉神色茫然。 “有这个可能，”罗薇开口道，“我之前就说过，迷雾带跟禁魔区和耶梦加得都是同步的，既然耶梦加得会绕着西原转圈，那迷雾带和禁魔区也会。” 只不过耶梦加得首尾相连，迷雾带和禁魔区转起来就像没动一样。 “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下一千年耶梦加得离开西原的时候，迷雾带和禁魔区是不是也会消失啊？”西奥多说。 霍尔皱眉：“可是历史记载上，迷雾带并没有消失过。” “不，我觉得西奥多说的有道理。”罗薇严谨道，“准确来说，是北方的迷雾带没有消失。” 霍尔若有所思：“我好像知道了。” 西奥多：“你知道了啥？” “知道耶梦加得消失的一千年去哪里了，”霍尔眉头舒展，“刚刚罗薇小姐的话提醒了我，北方的迷雾带一直存在，这说明那里始终会有一部分耶梦加得的身体。” “那剩下的去哪儿了？”西奥多迷茫地睁着大眼睛。 “是啊，剩下的去哪里了呢？”萝拉也很好奇。 霍尔看向罗薇：“罗薇小姐，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罗薇回以微笑：“只是猜测而已。” 霍尔点点头：“那就是猜到了。” “猜到了什么，你们倒是说啊！”西奥多抓狂道。 “这还不好猜吗，耶梦加得另一千年去雾原转圈了呗。”霍尔淡淡地说道。 西奥多握拳，可恶，最讨厌聪明人在他面前装出一副高深的样子了！ 罗薇在狮鹫的背毛上画了一个倾斜的“∞”字：“西奥多，你看，这就是耶梦加得在海里的移动轨迹。” 耶梦加得并不是在原地转圈，他的头和尾巴也并不是一直相连，只有转到北部海峡的时候，他的身体才会刚好围成一个圈，那里就是它的节点。 那天晚上看见耶梦加得的时候罗薇就在疑惑了，因为传说中尘世巨蟒是用嘴咬着尾巴的，但耶梦加得的脑袋露在外面，嘴里并没有咬住尾巴。 耶梦加得的蛇身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s”形，其实他们是可以错开迷雾带去往雾原的，只不过得从西原和荒原的西边走，要跨越大半个星球。 以现在的航海技术，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无法达到。 传说中的圣魔导师倒是可以横穿星球，但两千年前的奥德里奇就是世界上的最后一位圣魔导师了，他死亡后再也没有人能修炼到圣阶。 诸神一战，用掉了加兰星上一大半的魔法元素，自那之后，魔法师的升级就变得异常艰难。 夜晚，狮鹫背着几个臭烘烘的人类降落到了一座海岛上。 它一次最多只能飞两千公里，再飞下去就会累死。 这些天狮鹫天天都在海上徘徊，没有肥肥的小羊吃，速度都慢了好多，一天只能飞七八百公里，晚上还要躺在岛上让特洛伊给它抓鱼吃。 就特洛伊那抓鱼技术，简直不敢恭维，砍鱼的速度还没海魔兽抢鱼的速度快。 萝拉虽然会抓鱼，可她又怕水，只能在水边等鱼上钩，这里的鱼都死精死精的，顶多抓个两条就不会再靠近，她也抓不了多少。 今晚有了西奥多和霍尔，狮鹫总算吃了一顿饱饭。 罗薇也终于吃上了一顿有滋有味的饭菜。 她把包袱里的食物和调料都拿了出来，有曲奇饼、小面包、牛肉干，还有烧烤用的精盐、蜂蜜、香料。 这顿饭不仅有甜点，还有美味的烤鱼和海鲜，总算弥补了她这么多天受到的身心伤害。 五人在岛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继续朝岸边进发。 经过商量，他们还是决定去一趟魔兽小镇，主要是那里魔药材料比较多，他们需要买点治愈魔药治一治内伤。 吃饱了肉的狮鹫今天飞得很快，半天时间就把五人送上了岸。 他们现在的位置在魔兽山脉的东北部，差一点就要走出魔兽山脉的边界了。 特洛伊干脆让狮鹫飞到边界外，从外面绕路去魔兽小镇。 他担心出来这几天魔法阵已经被修好，狮鹫进去后从那端可能出不去。 越往外飞，空气中的魔法元素越稀薄，这也是很多魔兽以前不愿意离开魔兽山脉的原因。 但现在比蒙巨兽苏醒了，一些高阶魔兽在修炼和保命中选择了保命，纷纷攻击魔法阵往山外逃。 一些会飞的魔兽则从东海岸离开，飞去了荒原。 从山脉边界去往魔兽小镇的一路上，罗薇看到了好多被火烧毁的村庄、丢弃在荒郊野外的尸骨，还有拖家带口往西边逃难的难民。 特洛伊说魔法阵破损后冲出来了一批低阶魔兽，这些魔兽喜欢霸占人类村庄，把村庄当做它们的新巢穴。 毕竟村子里的人都喜欢养牲畜，魔兽不用出去捕猎就能吃到新鲜的肉，这些地方对它们来说简直是天堂。 很多村民不愿意自己的家园被魔兽糟蹋，就一把火烧了村子，去往别处谋生。 第113章 得了膝盖不能弯曲的病 看多了尸横荒野的景象，罗薇觉得她的心都快麻木了。 西原的冬天很冷，每年都会冻死很多人，现在又多了一批吃人的魔兽，可想而知，这些平民的日子有多么难熬。 “不是说魔法协会已经召集高级魔导师过来了吗，为什么外面还游荡着这么多魔兽？” 又一次看到一群低级魔鼬在分食一具人尸，罗薇忍不住问道。 特洛伊低沉道：“这些低阶魔兽利用价值不高，抓它们还费时费力，大多数魔法师都不想处理。” “魔法协会虽然发出了布告，但原来过来抵御魔兽的人并不多，毕竟魔法协会不会给前来帮忙的魔法师发金币。” “最重要的是，比蒙巨兽苏醒的消息传出去后，各国都在加强自己的防御工事，他们抽不出时间来魔兽山脉支援。” 罗薇皱眉：“那这片地区的领主呢，国王呢，他们就不管这些平民吗？” “领主早就跑了，国王的王都离这里还远着呢，他们怎么可能管平民的死活？”特洛伊讥讽地说。 “只有魔兽小镇附近的村子好点，那里是魔法协会的地盘，他们组织了剑士巡逻守夜。” 说话间，狮鹫已经飞到了魔兽小镇附近。 五人从狮鹫身上跳了下去，沉默地往魔兽小镇的方向走。 走了十几分钟，罗薇听到了一阵嘈杂的人声，乱哄哄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抬头看去，只见魔兽小镇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上了三重棘刺栅栏，把衣衫褴褛的难民拒之门外。 那些难民哭喊着、哀求着，想要进入魔兽小镇，他们一拥而上，却被守门的骑士用长枪驱散，最后只能绝望地趴在栅栏外冰冷的泥地上，抠着地上的草根往嘴里塞。 罗薇还看到他们中间很多人胸膛已经没了起伏，一些衣着单薄的难民僵硬地坐在栅栏外，眉间已经冻起了一层厚厚白霜。 冬天，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山林灰压压的像扒光了皮，地上看不到丁点儿绿色。 这些平民就裹着破破烂烂的麻布拼接羊皮制成的外袄，在寒风里受饥受冻，等着生命一点点流失，最后变成一座冰雕。 “他们为什么不生火？”罗薇轻轻地问。 “山里能捡的干柴都被捡走了，剩下的树木都需要用工具才能砍得动，他们没有斧头和镰刀。” “为什么没有？”罗薇刚问完，就知道自己问了一句蠢话。 这些人大多都不是自由农，他们没有自己的耕地，一切财产都属于领主，包括他们自己，怎么可能有价格昂贵的铁器。 “他们都是农奴。”特洛伊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而且这附近的山林属于别的领主，他们不可以侵犯领主的财产，否则会被判刑。” 在中世纪的西方，只有自由农才算平民，他们有自己的耕地，虽然也要向领主交税，效忠领主并受领主管辖，但他们的身体是属于自己的。 没有自耕地的农民就是农奴，他们的一切都属于领主，所有行为都要经由领主同意，包括婚配、职业、出行、生产活动。 “这些农奴违背了领主的命令逃出领地，本身就触犯了法律，魔兽小镇不敢接纳他们。” 罗薇沉默了很久，转身看向四人：“我们现在这样估计进不了城，先在外面修整一下吧。” “至少也要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再从附近采点草药，熬点药剂汤去除身上的臭味。” “好。”众人没有异议。 …… 下午，五人终于收拾好，朝小镇大门走了过去。 他们刚走进难民群中，周围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求声。 “大人，求求您，求求您给一口吃的吧！” “给口吃的，求您了，求您……” “小姐，善良的小姐，求您可怜可怜我们……” “我的孩子快要冻死了，求您带他进去……” 这些难民趴跪在他们脚边，伸出手朝他们乞求食物，长满冻疮的脸红肿溃烂，像罗薇上辈子在电影里看过的丧尸。 他们的身体干瘦苍老，把脸贴到尘埃里苦苦哀求，后面的人争相往前涌动，一双双皲裂的树皮一样的手掌高高抬起，朝他们五人伸来。 罗薇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人命在这一刻变得如此低贱，低贱得连地上的泥都在唾弃他们。 “不许挡道！” “退回去，去！” “滚开！” 守门的骑士将难民驱退，下马来到罗薇身前：“尊贵的小姐，请问您是要进入小镇吗？” 他从衣着判断，罗薇才是这几人的中心。 “是的，”罗薇轻轻颔首，“现在可以进去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现在小镇里人数已经满了，镇长说不能再放人进去了……” “别废话，”罗薇将三枚金币扔给他，“我们要进镇，现在，到底能不能进！” 骑士接住金币一看，顿时喜上眉梢：“能进能进，请跟我来，您请。” 他只是一个乡间小领主家的骑士，一年的收入也才九十银币，这三枚金币，都够他三年多花销了！ 骑士欢欢喜喜地送五人进了小镇，一转身，又被另外两名骑士围住。 “伙计，你该不会想要吃独食吧？” “瞧你说的，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这不正打算给你们分吗？” 骑士说着，一脸肉痛地掏出三枚金币，给他们一人分了一枚。 罗薇等人走进小镇，好像一下子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广场上人来人往，穿着魔法袍的魔法师三三两两悠闲地说着话，潇洒的剑士们坐在酒馆里抱着妓女高谈阔论，街边多了好多叫卖的小摊贩，丝毫看不出来这里受到过魔兽的冲击。 外面冰天雪地，饿殍遍地，里面却是壁炉烧红，酒池肉林。 “魔兽小镇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是呀，今年来这么多大人物，我家的酒窖都要被喝空了，你家羊还有吗？” “没了，正在找人从外面给我送呢！” 满脸红光的商人从罗薇身边路过，兴奋地讨论着今年冬天能赚多少钱。 罗薇摸着腰间的钱袋，半晌，又放下了手。 算了，她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外面几百个难民，就算她今天给他们送了面包送了肉，他们就能活到明天吗？ 何况小镇里这么多人，镇里的食物也不够那些“大人物”们消耗。 “我们走吧，先去买几身衣服，再去买魔药。”罗薇冷静地说。 “好！”西奥多和霍尔立刻答道。 周围人多，他们一直紧紧拢着外面的斗篷，怕被人看到里面的草裙。 五人走进了一家裁缝铺，再出来时，除了本就穿着华丽的罗薇，每个人都换上了一套板板正正的新衣服。 好好打扮一下，才不会被人狗眼看人低。 “要去旅馆找找空房吗？”特洛伊问。 “试试吧。”罗薇答。 几人走在小镇的街上，听着四周热闹的声音，脸上却扯不出一丝笑意。 在他们快走到一家旅店门口时，小镇广场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亲王冕下快到啦！亲王冕下快到啦！” “所有人都去广场跪拜迎接，所有人——” 街道两边的旅店里哗啦啦跑出一大群人，所有游客、商贩还有居民全都冲了出来。 五人被狂热的人群推着往前进，像裹挟在泥石流里的沙砾，顺着街道涌进小镇广场。 拥挤的人潮中，罗薇紧紧抓住特洛伊的胳膊，以防被人群冲散。 “亲王冕下是什么人？”她踮脚凑近特洛伊耳边问。 特洛伊低声道：“是教廷的红衣主教，俗称教会亲王，信徒要尊称他为亲王冕下。” 原来是红衣主教，一个红衣主教搞这么大派头？ 小镇外，两行骑士用暴力驱赶走城墙下的难民，扫出了一条宽阔的大路，持剑守在大路两边。 十分钟后，一辆镶金嵌银的象牙马车缓缓驶来，红衣主教华贵的枢机冠冕和枢机权杖映入了众人眼帘。 “快，我们快回去！”罗薇着急地说。 “怎么了？”特洛伊奇怪道。 “我得了膝盖不能弯曲的病，我们快走！” 罗薇拽着特洛伊往后躲，三个妖族少年一看，弯到一半的膝盖迅速打直，也跟着他俩往广场外跑。 “亲王冕下驾临——” 马车驶入城门，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虔诚地垂下头行礼，嘈杂的声音顿时褪去，偌大的广场鸦雀无声。 一时间，广场还站着的五人变得无比显眼。 “必须跪吗？”罗薇悄声问。 “连各国国王都得跪。”特洛伊小声说。 第114章 罗萝卜不能蹲(感谢纪扶染的大神认证) 各国国王都得跪她就要跪吗？ 她又不是西原人。 罗薇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除了祖宗的墓碑和庙里的财神像，还真没跪过谁。 一个红衣主教而已，她不跪还能把她杀了不成？ ——好像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罗薇气闷了一秒，拽着特洛伊的袖子压低声音：“我们蹲下！” 只要看起来像跪不就行了？ “对哦，蹲下也行！”西奥多、萝拉和霍尔恍然大悟，立刻蹲了下去。 别说，这一蹲还真舒服了很多，不仅自己心里不膈应了，从远处看跟跪也没区别。 特洛伊正要蹲下，腿往下一弯却发现罗薇还揪着自己的衣袖站得笔直，头上冒出三个问号：“你不是说蹲下吗？” 罗薇直挺挺地站着，脖子上青筋都跳了出来，咬着牙从牙缝里发出声音：“你以为我不想蹲吗？” 刚刚她就想蹲下去了，可是膝盖怎么弯都弯不了，两条腿硬得像两根钢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了似的。 寒风掠过她鬓边的浅发，吹得她心里拔凉拔凉。 “哦，”特洛伊想了起来，“对，你得了膝盖不能弯曲的疾病。” “不要再说了。” 罗薇无声哽咽，伤心的眼泪往心里流。 这就是一语成谶吗，因为她说膝盖不能弯曲，结果就真的不能弯曲了？ 一个念头突然从她脑海里闪过：邪神眷属，怎么能跪正神神仆？ 好好好，死傲娇，死要面子的亡灵之神，怪不得你信徒那么少！ 罗薇感觉前途一片昏暗。 “恐怕今天之内，我这病是好不了了。”她喃喃地说。 “那我们怎么办，一直站着吗？”特洛伊纠结地问。 不向神职人员行礼也是渎神罪的一种，后果很严重，镇上这么多魔法师，他怕他们逃不掉。 罗薇抓紧了他的手臂：“不然呢，你还想蹲下去让我一个人站着？” “你是我的侍卫，不能给我丢脸，给我站直了，听到没！” “哦。”特洛伊不解但听话，立刻挺直了后背。 西奥多和萝拉蹲下去后看到罗薇和特洛伊还站着，也想要站起来，被霍尔一把抓住。 “我们自身难保，不要给他们添乱。”霍尔低声道。 两人犹豫了一下，又蹲了回去。 教廷的马车驶进广场，在广场中心停了下来。 “布鲁斯，安托万，外面发生了什么？” 马车里传出红衣主教温和的声音。 “回亲王冕下，前面有两人对您不敬。”两名开路的铁甲骑士目光严厉地看向广场边缘。 在一大片匍匐的信徒中，站着的一男一女像两棵傲然挺立的寒松。 “哦？”红衣主教感到意外，“安托万，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 安托万夹紧马腹，骑着马走进人群。 广场上的人跪着挪开身体，为他的马让出了一条大路。 “打得过吗？”罗薇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用气音低声问。 特洛伊端量了几秒，点头：“初级魔剑士，打得过。” “那个红衣主教呢？” “中级魔导师，能打。” “那就好，待会儿硬气点，不要说话，一切听我的命令，我怎么说你怎么做，知道了吗？” “知道了。” 罗薇和特洛伊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姿态“高傲”地看着骑士来到了他们正前方。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向亲王冕下行礼？” 安托万左手持缰，右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目光冰冷地俯视二人。 特洛伊不知道怎么回答，看向了罗薇。 “我们不是西原的人，不知道西原的礼。”罗薇扫了一眼广场上的人，淡定地抬眼，“听说西原教廷伟明光正，常对世人抱以宽容？” “当然。”安托万骄傲地扬起下巴。 “那么阁下可否宽恕一个不知者的失礼呢？” 安托万眯了眯眼：“日月尊神的光辉照耀着加兰，就算你不是西原人，见到我们冕下也应当行礼。” 话音落下，他突然拔出长剑，指着两人厉喝：“跪下，否则按渎神罪处置！” 罗薇目光一冷：“特洛伊，我不喜欢有人拿剑指着我。” “是。”特洛伊唰地拔出剑，劈向了骑士。 “哗”的一下，人群炸开了锅。 “那个人竟然敢攻击铁甲骑士！” “他敢对教廷不敬，他死定了！” 周围的人争先恐后地爬远，惊恐着看向这边，他们以为下一秒特洛伊的头颅就会掉到地上，血溅当场。 剑与剑相击，发出铮铮的剑鸣声。 “中级魔剑士！” 安托万一惊，勒紧缰绳迅速往后一退，收剑避开对手的锋芒。 嗡嗡作响的剑震得他虎口发麻，安托万震惊地看向特洛伊：“你是什么人？” 全西原的中级魔剑士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人，每一位都有着赫赫威名，要么是各王国的大将军，要么就是教廷的主教，为什么这里竟然又多出一位不知名的中级魔剑士？ 而且一位中级魔剑士，竟然对一个魔力低微的少女唯命是从？ 特洛伊牢记罗薇的话，没有她的命令，一个字都不说。 安托万得不到他的答复，又重新打量起他身边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罗薇冷傲地抬起头：“我说了你也不认识，何必多问。” “噔噔……”马蹄声由远及近，另一位骑士也骑马跑了过来。 安托万回过头：“布鲁斯？” 布鲁斯神情严肃：“亲王冕下让我过来看看，你为什么耽误了这么久。” 安托万看了一眼特洛伊，把他的情况告诉了布鲁斯。 布鲁斯皱眉看向特洛伊和罗薇，忖度片刻，忽然翻身下马朝他们走了过来。 “两位，如有冒犯还请见谅，我是布鲁斯·休利特。” 布鲁斯行了一个抚胸礼，放下手面带笑意地询问：“请问两位尊姓大名，来自哪里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罗薇神情缓和了些许：“我姓罗，名薇，来自雾原，这是我的侍卫，特洛伊。” “雾原？”布鲁斯露出惊讶的眼神，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他前一阵子听到的传言。 据说圣骑士长遇到了一位雾原的公主，还将家传的红宝石项链送给了她，不会就是眼前这位少女吧？ 布鲁斯对罗薇的态度尊敬了一些：“尊贵的小姐，不知道您认不认识我们教廷的圣骑士长呢？” “你说的是亚尔维奇？” “对，就是这位大人。”布鲁斯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想，她竟然敢直呼圣骑士长的名字。 虽然她是一位高贵的公主，但再高贵又如何？ 就算是国王，也要由去求教皇主持加冕礼才能真正成为一位君王，她一个公主，有什么资格不对亲王冕下行礼？ “小姐，无论您在雾原上是什么身份，但既然您来了西原，就应当遵守西原的规矩。” 布鲁斯庄严地说：“在我们西原，任何王公贵族见了亲王冕下都得行礼，您这样站着是对亲王冕下的不敬，也是对日月尊神的亵渎。” “骑士先生，我想你对我们有一些误会。” 第115章 我们雾原政教合一 罗薇保持着王室公主应有的骄傲和气势：“首先，我们雾原并不是西原教廷的教区。” “其次，我们雾原政教合一，王室成员即神明的祭司，我们拜神不拜人，希望你能尊重我们的信仰和传统。” 编这段话时，罗薇参考了古巴比伦的祭司制度。 根据《汉谟拉比法典》，“凡祭司都是国王、国王之子或王后、王后之子或子女的监护人”，且国王是神的代言人，王权神圣不可侵犯。 如果她想在雾原上建立一个国度，那她就必须把神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不允许有人在她的地盘上传教，建立另一个教廷，分割她的权柄。 只有《汉谟拉比法典》里的权力制度和古代华夏“天人相与”、“君权神授”的概念最相似，罗薇下意识就模仿了它。 “骑士先生，我想你可以先询问一下亲王冕下的意见，再来告诉我你们的想法，你觉得呢？” “这……”布鲁斯踌躇了几秒，点头，“那好吧，我去问一问。” 他转过身，给安托万使了一个眼神，让他盯紧这两个人，然后快步走向了广场中心的马车。 “亲王冕下！” “什么事，说吧。” 布鲁斯拧着眉道：“那两人自称来自雾原，其中那位少女似乎是雾原的王室公主。” “她说他们国家政教合一，王室是神的祭司，所以他们拜神不拜人。”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过了十几秒才又响起红衣主教温和朗润的声音：“不拜就不拜吧，告诉大家，西原教廷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请他们随意。” “是！” 布鲁斯又快步回到罗薇和特洛伊面前，提高了声音宣布：“亲王冕下口谕，西原教廷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所以免除两位的跪拜之礼！” 布鲁斯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广场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顿时露出敬仰又崇拜的神情：“亲王冕下太善良了，竟然宽恕了他们的罪孽。” “是啊，亲王冕下真好！” “亲王冕下是个好人，对我们也很宽容！” “阿尔弗列德亲王冕下是九位亲王中最善待信众的一位了，我们何其有幸见到他啊！” 这些平民深深拜倒在地，为沐浴到了教会亲王的高尚光辉而激动到浑身颤抖。 布鲁斯很满意大家的表现，对罗薇和特洛伊说：“两位，亲王冕下请你们随意，我们先走了。” “多谢。”罗薇轻轻点头。 布鲁斯和安托万翻身上马，回到了马车旁边。 象牙马车缓缓驶过广场，从罗薇面前经过，进入魔兽小镇最大的一条街道，驶向小镇西方的镇长庄园。 路过罗薇时，马车那扇几近透明的琉璃车窗推开了一些，一张清俊的脸朝她的方向投来了轻轻一瞥。 那张脸并不苍老，五官略显平淡，组合在一起却有着别样的魅力，像一杯蕴藏了多年的陈酒，岁月的佳酿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他穿戴着沉重的服饰和过分华丽的头冠，优越的骨相却能轻松驾驭这样的重量。 一颗颗璀璨的红色宝石镶嵌在金色的尖顶缠枝花纹冠冕上，反倒衬得他光洁的皮肤白如脂玉，一双深邃的墨蓝色眼眸像一湖平静而温柔的水，似乎藏有无限的包容。 马车走远，广场上的人都爬了起来，那张脸给罗薇带来的震撼力还在她心头浮荡。 半晌，她转头问特洛伊：“他是在对我使用美人计吗？” 特洛伊：“？？？” 虽然，但是，这次他真的忍不住要反驳他的雇主了。 “阿尔弗烈德亲王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我想他这个年纪没有必要对别人使用美人计。” “八十多岁！”罗薇惊呆在了原地，“那张脸怎么看也不像八十多岁！” 顶多四十岁左右。 “教会的人都很会保养，而且魔法师老得慢，寿命也比一般人要长。” “长多少？” 特洛伊想了想说：“教廷的现任教皇是一名高级魔导师，已经一百五十七岁了，听说现在还精神奕奕，每天能处理很多教务。” “阿尔弗烈德亲王是九位红衣主教中比较年轻的一位，魔法天赋也很好，他六十岁时就修炼到了中级魔导师的境界，估计再过个十几年也能成高级魔导师了，是竞争下一任教皇的有力人选。” 罗薇越听越觉得诡异，蓦地看向特洛伊：“特洛伊，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年多少岁？” 特洛伊眼神疑惑：“二十三，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才二十三，你还是个中级魔剑士，你觉得我信吗？” 看看那些人对中级魔剑士的态度，还有其他魔剑士魔法师的年纪，特洛伊这个年纪跟他这个段位，严重不匹配好吧！ “而且中级魔剑士屈指可数，你又说你之前在亚特王宫任职，那你怎么可能籍籍无名，甚至连刚才那位骑士都猜不出身份？”罗薇表示了深深的怀疑。 特洛伊觉得冤枉：“我在亚特王宫的时候还只是个中级剑士，当然不会有人认识我了。” 罗薇更觉得离谱了：“你那时候还是个剑士？那你三年时间就突破到了中级魔剑士，一年跳一个坎，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我没骗你，”特洛伊森绿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我是在逃跑的那天突破成高级剑士的，然后我在灾厄森林里躲了一年，就成了魔剑士。” “成为魔剑士后我本来想逃去荒原，结果登船的时候被人发现，我又逃进了魔兽山脉，在魔兽山脉里躲了一年半，就成了中级魔剑士。” 成为中级魔剑士后他觉得自己的安全有了保障，于是才几经周折去了希瑞亚。 罗薇佩服不已：“特洛伊，你以前肯定是哪个男频文里的男主吧？” “什么男主？”特洛伊没听懂。 “没什么，只是说你运气好。”罗薇嫉妒得面目全非。 越想越难受，如果从特洛伊的角度来看，那她岂不是他半路上捡到的一个送钱送资源的金手指？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不能怨天尤人。 从某种程度来说，特洛伊被陷害被追杀又被迫逃亡，最后身无分文被自己捡到，他才是老天给她准备的金手指。 上天把他磨砺成中级魔剑士，说不定就是等着她来捡装备呢！ 换个角度一想，心情果然好得多。 罗薇拍了拍特洛伊的肩，鼓励道：“好好干，你想要的都会有！” 特洛伊一头雾水地看着她脸色变来变去，只觉得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第116章 为什么不早点发面包 危机渡过，罗薇试探性地往下蹲了蹲，果然，她这膝盖不能弯曲的疾病又好了。 康复的过程和患病的过程一样离奇，让她对亡灵之神的认知又深了一个程度。 不仅虚荣，爱听信徒拍马屁，还对信徒的占有欲非常强，连她给人家蹲一下都不准。 就这么讨厌人家正神的信徒吗？ 恨屋及乌？ 一天天闲得无聊就盯着她一个人看，没正事儿干了祂这是！ 罗薇腹诽了一阵，转身对四人说：“走吧，我们去买魔药，买完就走，今晚不在这儿歇了。” …… 镇长庄园，全名烈格达沃庄园。 教会亲王要带人在庄园里下榻，魔兽小镇镇长为了给他们腾地方，都把房间搬去了副楼。 此时，阿尔弗烈德亲王正坐在镇长的私人教堂里，闭着眼睛听镇长汇报魔兽山脉的情况。 教廷的高级神职人员跟魔法协会的领袖层有很大程度上的人员重合，大部分魔导师都在教廷任有职位。 甚至很多人戏谑地说，魔法协会就是半个教廷。 除了希瑞亚魔法学院的莫里森院长，剩下的所有高级魔导师都是教廷的宗主教或者大主教，最低的也是主教。 当然，并不是魔力高就能在教会担任高级神职，像教宗、枢机主教、宗主教这样的神职人员，必须要有光系魔法元素的亲和力才行，魔力高低反而在其次。 镇长战战兢兢地汇报完，布鲁斯从他手里接过羊皮卷，抬起手背对他挥了挥，示意他出去。 等镇长离开后，布鲁斯双手捧着羊皮卷上前，单膝跪在阿尔弗烈德腿边：“亲王冕下，要我再为您诵读一遍吗？” “不用了，放着吧。”阿尔弗烈德睁开眼，“他身上的酒气令我作呕，以后不要让他靠近我。” “是，属下失职。”布鲁斯低下头。 “下不为例。”阿尔弗烈德手指轻点在扶手上，“那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姓罗，名薇。” “姓在前面？” “是的。” “罗薇，真是个奇怪的名字，”阿尔弗烈德靠在了椅背上，“你说她身边只有那位中级魔剑士？” 布鲁斯点头：“是的。” “不，还有两个人，”阿尔弗烈德闭上眼回忆，“她身上有股奇怪的药剂味儿，那位魔剑士身上没有，但跪在他旁边的两个少年身上有。” “不对，是三个人，布鲁斯，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布鲁斯露出好奇的神色：“亲王冕下，是什么？” 阿尔弗烈德缓缓睁开墨蓝色的眼睛，眼中浮现出一丝兴味：“我抓住了三只不安分的小老鼠，他们既不敢站起来挑战我的权威，又不想跪下去臣服于我。” “他们蹲在地上，像三只自以为聪明实则愚蠢的蠕虫，这样的小东西最好玩了。” 布鲁斯俯首问道：“亲王冕下，要我去把他们抓过来吗？” “抓什么，布鲁斯，老鼠放在眼皮子底下就不会动了，只会装死，”阿尔弗烈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向窗外，“你得把他们放出去，才能抓到更多的老鼠。” “属下明白了，我这就让人去调查他们的身份，把他们监视起来。” “去吧。” 布鲁斯告退，转身出了门。 没过多久，安托万又来到了门外：“亲王冕下。” “进。”阿尔弗烈德转过身，“事情都办好了？” “办好了，五百个面包和三桶面糊随时都可以送过去，还有三百件御寒的羊皮袄和八车炭火。”安托万回答。 “好，那就等天黑了送给外面那些难民。” “亲王冕下，为什么不现在就送出去呢？”安托万露出疑惑的神情，“那些难民已经冻得不行了，天黑了会更冷，他们可能扛不到那个时候。” “安托万，”阿尔弗烈德悲怜地看着他，“你是个好孩子，你可怜他们，但你想过没有，如果现在就送出去，他们还有很多的力气，恐怕会为了争夺食物推搡动粗，老人和孩子被他们踩死了怎么办呢？” 安托万：“可是……” “还有，难民不知饥饱，食物拿到手里就会全都吞进肚子，到时候那些先吃完的人就会去抢其他人的，你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吗？” 安托万恍然大悟，羞愧道：“原来是这样，亲王冕下仁慈，我太笨了，竟然没能领悟到您的深意。” 阿尔弗烈德温和地说：“孩子，笨点没有关系，你的优点是忠心。” 安托万感动不已，他这么笨，亲王冕下还夸他忠心，他一定要对亲王冕下更忠心才行！ 另一边，罗薇等人已经买好了魔药，准备出城。 “一瓶治愈魔药竟然要一个金币，他怎么不去抢！”西奥多骂骂咧咧。 “治愈魔药已经是最便宜的了，高级愈合魔药一瓶一千个金币呢。”霍尔说。 “幸好我们没买，买原材料自己熬便宜多了，十个银币就能熬一锅。” 是的，西奥多没买做好的魔药，买的都是魔植，他准备自己熬制魔药。 罗薇友情赠送了他们一人一瓶低级治愈魔药，霍尔喝完伤好了大半，西奥多喝完也长出了一条触手，不用总是在断臂和断腿之间来回切换了。 西奥多在海里的时候为了游泳和抓鱼方便，就保留了两条手臂，选择了断腿；结果今天早上要出发的时候，他为了走路方便，又变成了两条腿一条手臂。 特洛伊今天怀疑了他一上午，最后在他们四个人都作证西奥多断的一直是手臂后，又开始怀疑自己眼睛和耳朵出了问题。 五人说说笑笑地走向城外，在看到栅栏外的几百难民时，笑语声戛然而止。 一位丈夫抱着他的妻子哭泣：“亲爱的，你别睡，你别睡，我们马上就有吃的了！” “知道吗，亲王冕下派人给我们准备了粥食，有热乎的面糊，还有厚厚的羊皮袄，还有温暖的炭火，你撑住啊，亲爱的，你睁开眼睛，我们马上就有吃的了！” 他的妻子已经饿得说不出话了，眼睛睁着一条缝，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一滴，只能张开乌紫干裂的嘴唇发出“嚇嚇”的声音，喑哑得像卡住的发条。 旁边一个冻得神志不清的大婶哆哆嗦嗦道：“总说再等一会儿，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缩成一团的一个汉子也说：“是啊，我们从昨天等到今天，从上午等到现在，周围的人都死了一半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在他们说话间，那个男人的妻子已经扛不住饥寒交迫，咽下最后一口气。 男人悲恸到发不出一丝声音，死死抱着他的妻子伏倒地上，半天都没有动弹。 在大家都以为他也死了的时候，他才仰起脖子望着天，从喉咙里扯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开始止不住地哭嚎。 萝拉看得眼睛通红：“罗薇小姐，教廷为什么不早点发面包？我们刚刚出来的时候明明看到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第117章 她尊重这样的母亲 “你说为什么？” 罗薇看着眼前悲惨的一幕，声音平淡到没有一丝起伏：“那几车东西，够这些人吃几天？” “老人和孩子这么多，救了他们有什么好处？” “那些穷得连一身完整的衣服都没有的人，手脚都冻烂了，早晚都是死，食物发给他们不是浪费了吗？” 不说给这些冻伤的人治病要用多少昂贵的药，就说治好了他们，他们也会落个终身残疾。 在这个残酷的时代，失去了手脚的农奴就等于失去了劳动能力，他们是没有将来的。 “就因为觉得浪费，就不救他们了吗？哪怕能多活下一个人都好啊！”萝拉不忍心地说。 她虽然不是纯人类，但她从小就和父母生活在人类的村庄里，对人类的同情心很强烈。 这些人里说不定还有她小时候的邻居，萝拉真的看不下去。 “萝拉，你要知道，人命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当救下他们的代价远远超过他们能回报的利益时，救他们并不划算。” 罗薇在希瑞亚挑选马匹的时候，就有商人问她需不需要奴隶，买一匹马的钱可以买四个奴隶，可见人命的价格有多低廉。 “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才低低地说，“纯粹的信仰往往脱胎于绝望之中。” “走吧，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罗薇安慰地拍了拍萝拉的肩，牵起了她的小圆手。 小猫咪的手掌又软又厚，握在手里就像捏到了一个绵弹的硅胶球。 不知道萝拉的原形是什么样子，西方的大橘猫，应该是一只毛呼呼的金渐层？ 她之前做梦好像梦到过，但一醒来就忘了。 五人走出栅栏，沉默地从难民中间穿过，目光直视着前方的路，假装看不到周围这惨痛的一切。 在他们即将走出去的时候，一个抱着孩子的农妇突然倒在了他们脚边，一只手抓着罗薇的裙角。 “小姐，善心小姐，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求您带走它吧，求您了……” 农妇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瞳孔扩散无光，像感受不到外界刺激似的，呆板地重复着求救的话。 她光着肩膀，身上的外裙全都脱了下来，粗糙的麻布一层一层包在怀中的婴孩身上。 “小姐，求您带走它，小姐，求求您……” 这样的场景实在有些诡异，农妇嘴里说着恳求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让人毛骨悚然。 萝拉既觉得可怜又感到害怕，这个农妇的眼神太吓人了。 “罗薇小姐……”她看了一眼罗薇，又闭上了嘴巴。 罗薇小姐的眼神也好奇怪，让她感到陌生。 “求您……”农妇还在哀求，但五人谁都没说话。 如果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或者哪怕五六岁，他们能救也就救了。 可是一个婴孩，一个看起来才五个月不到，连路都不会走，喝面糊都要人喂的婴儿，他们没办法救。 就连以前总是发善心的特洛伊都不忍心地别开了头。 “这么冷的天，婴儿不好养活。”霍尔突然出声。 他看着挡路的农妇，认真地给出建议：“放弃它吧，你还年轻，想要孩子以后还可以再生。” “你好好把衣服穿上，等会儿教廷会给你们发面包，你很快就可以填饱肚子。” “你再这样冻下去，等不到面包来就要冻死了，你要是死了它也一样活不了。” 农妇睁着黯淡无光的双眼，乌红皲裂的唇壳还在蠕动：“救救它，求你们救救它……” 霍尔纯良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烦躁，他不明白这个农妇为什么油盐不进，明明他提出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看她的身体也算强壮，何必为了一个才生下来几个月的婴儿折腾死自己，这年代哪个母亲不死几个孩子，没见谁像她这么执着。 “请你放手，我们救不了你的孩子。”霍尔耐心告罄。 他看得出来，他们这五个人里有四个人都是软心肠，这个坏人只有他才能做。 霍尔蹲下身，正要把罗薇的裙角从农妇手里解救出来，头上却响起了少女轻得像风一样的声音。 “霍尔，帮我把孩子抱起来吧。” 霍尔一愣，抬头看向罗薇：“罗薇小姐，您要救这个孩子？” “不一定能救下来，先抱给我吧。” 霍尔满脸都是疑惑，明明罗薇看起来不像那么容易心软的人，为什么突然就答应了农妇。 在他看来，救下这个婴儿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但罗薇坚持，他也只能从农妇手里接过婴儿，站起身抱给罗薇看：“它身上很脏，而且很臭，你真的要带它一起走吗？” 罗薇伸手碰了碰婴儿的脸颊，一点都不滑嫩，像布满了颗粒的磨砂纸，小小的脸上全是皮肤冻裂后的结痂。 “嗯，带走。劳烦你先帮我抱一下了。” 她说完看向农妇，这才发现，农妇的两条小臂上全是狰狞的紫红色血痂，露出的几根手指头上也是血肉模糊，她又看了一眼孩子，孩子的嘴边有一丝残留的血迹。 “我答应你了，我会带它走。” “你去吧。” 农妇嘴巴张着，呆滞地望着罗薇，右手还紧紧抓着她的裙摆。 罗薇弯下腰，把她僵硬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农妇的手垂了下去，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容。 “啊！”萝拉捂住了嘴，“罗薇小姐，她、她……” “她死了。”罗薇平静地直起身，看着农妇的眼皮缓缓合上。 快被冻死的人身上会出现反常的热感，他们会觉得自己很热不需要衣服，从而把衣服脱掉。 身体强壮的人能熬过这个阶段，身体虚弱的人就会因为各种并发症或心房纤颤而死亡。 农妇把自己的血喂给了孩子，失血过多，加速了她的死亡进程。 罗薇看向霍尔怀里的婴孩，小小的婴儿还不知道它已经失去了母亲，安详地睡在厚厚的襁褓之中。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霍尔快速掀开看了一眼：“女孩儿。” 罗薇点点头：“那她就叫罗琳。” 罗琳，有希望的含义，虽然她汲取了母亲的血液，诞生于另一条生命的消亡，但她也承载了那条生命的希望。 如果不是因为放不下这个孩子，农妇恐怕已经死去了多时，或者说，她本来就已经死了，只是身体还在动。 经过劫刑场一事后，罗薇对农妇有了阴影，本来不想帮她，可她让她看到了人性的另一面——牺牲和奉献。 这是沉重的母爱。 她不理解这样的牺牲，但她尊重这样的人。 “我们要带这个孩子回希瑞亚吗？”萝拉忧虑地问，她觉得这个孩子可能会在半路上死掉。 罗薇思索了片刻，看向霍尔：“能帮我一个忙吗？” 霍尔猜到了她要说什么：“要我们把她送回去吗？” 第118章 把孩子都拐去雾原! “嗯，帮我把她送到星罗居，交给贝拉。”罗薇取下钱袋，给了他五枚金币。 “一枚作为你们回去租马车的费用，三枚作为帮我把她送回去的报酬，剩下一枚，路上给她买点牛奶和米糊吧。” “这也太多了。”霍尔说。 “不多，带孩子很辛苦。” 西奥多插进来疑惑地问：“罗薇，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了，我和特洛伊要去一趟北海。” “北海！那是我老家啊，”西奥多感兴趣道，“你们去干啥呀，我也想去！” “西奥多！”霍尔和萝拉喊了他一声，露出不赞同的眼神。 罗薇小姐去北海肯定是有私事要办，他跟去像什么话？ 西奥多抓了抓鬓发：“好吧，我还是回希瑞亚吧。” 罗薇笑了笑，又转头看向萝拉：“萝拉，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可以呀，”萝拉立刻说，“罗薇小姐，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罗薇从包里取出一捆蔫哒哒的桑树枝：“这些树枝我之前装在羊皮袋子里，不小心进了海水，变成这样了，你能帮我看看还能不能救活吗？” 萝拉抽出一根树枝检查了一下，点头：“能救活的，里面没有枯萎，用催生魔纹就可以生根长大。” 罗薇叹气：“唉，我的魔纹天赋不是很好，萝拉，你能帮我把它们培育成小树苗吗？” “当然可以，这个很简单。”萝拉爽快地答应。 她是中级魔纹学徒，低级的催生魔纹她一天可以画十次呢！ “那就麻烦你了，哦，还有，”罗薇又拿出一个小袋子，“不知道你怕不怕虫，这里面是一种飞蛾的卵，我想把它们养大。” “不怕呀，我最喜欢玩虫子了，特别是会飞的虫！”萝拉开心地说。 怎么跟妮可一样，罗薇失笑，然后跟萝拉讲解了养蚕的条件和方法，以及桑树生长需要的环境和温度。 “我知道了，就是先养出桑树叶子，再用叶子喂蚕嘛，我已经明白啦！” 萝拉将蚕卵和桑树枝仔细地收了起来，用罗薇给的羊绒布包好，还在里面放了一枚增温魔纹的铁片，以免它们在路上就被冻死。 罗薇将所有事都交待完后，五人分成两拨，在魔兽小镇外分别。 霍尔、萝拉和西奥多带着罗琳回希瑞亚，罗薇和特洛伊则要赶往北海沿岸。 他们已经在魔兽山脉耽误了太多时间，原本定的一月一号赶往恶魔海域，今天已经迟了一天，必须要连夜赶路了。 两人坐在狮鹫背上，吹着呼呼的北风，朝着北海飞去。 好在魔兽山脉离北海岸近很多，只要狮鹫全速飞行五六个小时就能到。 半路上，特洛伊心情复杂地问罗薇：“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婴儿？”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救她？”罗薇反问。 特洛伊支支吾吾：“那以前我要救人的时候……” “你救人的举动总是会危及自身，而我救人不会。”罗薇盯着他的眼睛，“特洛伊，只有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救人，才称得上是善举。” “善良不止是对他人，也要对我们自己。” “救那个婴儿是我能做的事，虽然有些麻烦，但并不危险。” “麻烦的事，危险的事，特洛伊，你能分清吗？” 特洛伊怔愣了许久。 每当他觉得他已经足够了解罗薇时，她总是又变得扑朔迷离。 是他太笨了，总是跟不上她的想法，以前他听别人说“剑士都没脑子”还不服，现在突然觉得，他的脑子好像真的缺了点什么。 或许剑士的头脑就是要比其他人笨一点，所以没安静一会儿的特洛伊又开始疑惑。 “可是那里有很多难民，你为什么只救了一个婴儿？” “他们只是想要面包，并没有求我带他们走。”罗薇挑眉说道，“面包嘛，教廷会给他们送的，婴儿就不一样了，没人照顾就会死。” 真正的理由当然不是这个。 她虽然不怕麻烦，可是谁又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呢？ 况且给那些人送面包又得不到回报，教廷都不愿意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为什么要做？ 小婴儿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信仰、没有思想，可以随便她涂画。 她需要这样的孩子来做她的子民。 她会给孩子灌输一段编造的古国历史，让他们以为自己是那个古国土生土长的人，而他们的女王就是古国的正统继承人。 唔，王国的名字就暂定为雾国吧。 一个政教合一、传承千年、繁荣富强的雾原大国。 等她从恶魔海域回来，一定要好好研究传送魔纹，争取早日实现两岸互通，然后把西原大陆上的孤儿全都拐到雾原上去！ 大点的孩子不太好拐，没关系，她记得霍尔在给罗茜讲黑魔法的时候提过一嘴“记忆消除术”，到时候她偷学过来，给那些大孩子洗一下脑就行了。 孩子问为什么他们没有父母？ 这多简单，就说他们是生命之树孕育出的最后一批小精灵，在生命之树死亡后变成了人类，小孩子肯定会相信。 反正精灵已经灭绝了，她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四个小时后，狮鹫飞到了北海东岸的斯斯达小镇。 斯斯达小镇位于基诺科公国的最东端，离原主居住的小渔村很近。 罗薇换了一身低调的长裙，穿上了和特洛伊同款的黑斗篷，还戴了一张银制的半脸面具。 “魔灵木呢？” “在这里。” 特洛伊从包裹里抱出了一大捆魔灵木枝条，细细的树枝里还夹着两根婴儿手臂那么粗的木棍。 罗薇眼皮直跳：“你不会把人家的树桩给砍了吧？” “没有，”特洛伊摇头，“留了一半。” 罗薇糟心地捂住额头，那是人家祖先种下的树，养了几千年才养起来，他居然给人家薅走了一半。 “萝拉就没阻止你吗？” 特洛伊茫然：“她为什么要阻止我？” 魔兽山脉里的东西不是谁找到就是谁的吗？ 罗薇放下手问：“那你摘这么多魔灵木枝条干什么，卖钱？” “不卖，”特洛伊说，“越粗的魔灵木越珍贵，市场上根本买不到，没有人会拿它卖钱。” “可是这么多我也用不完啊。” “你可以请一位炼金术士把它炼制成魔杖，以后你会需要的。” “好吧。”罗薇觉得很有道理。 两人收拾好行李，朝小镇里唯一的酒馆走了过去。 第119章 恶魔海域的禁忌 麦考利麦芽酒馆，一家平时生意还行，这两天生意格外冷清的小店。 酒馆大厅里坐着八个凶神恶煞的壮汉，露在外面的膀子比酒馆女仆的腰还粗，个个背着一把半人多高的剑。 这群人在酒馆里已经坐了两三天了，听说是在等什么人。 酒馆老板看到他们的剑就发怵，这两天已经在心里祈祷八百遍他们等的那个人快来，好赶紧把他们带走。 虽然这些人喝得多，付钱也痛快，可他们把其他客人全都吓走了，老板看到他们也害怕。 终于，暮色里，小酒馆迎来了两位新的客人。 酒馆老板躲在酒柜后面看着，进来的两位客人中也有一个背着剑，这就是他们等的人了吧？ 太好了，今天他终于能把这几位煞神送走了！ 酒馆老板喜不自胜，正要打算站起来送送他们，就看到那两位客人中的一位向他走来：“老板，准备两间干净的卧房，我们今晚在这里入住。” 酒馆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好的。” “多少钱一晚？”特洛伊问。 “十枚，十枚铜币。” 特洛伊给了他十枚银币：“多准备些烤肉和肉饼。” “好嘞客人！”酒馆老板笑开了花。 有钱不赚是傻瓜！ 特洛伊安排好回到罗薇身边，跟她一起走向了那八个壮汉。 壮汉们停下了喝酒，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他们。 一个剑士，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来这里干什么，也不怕被人抓去卖了做妓女。 特洛伊在八个人中扫了一眼，目光落向最边上的那位黄胡子青年：“马特，好久不见。” 黄胡子青年一开始还盯着特洛伊怀疑不敢认，现在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就站了起来：“特洛伊！” “是我，”特洛伊走上前和马特拥抱了一下，转过身向罗薇介绍，“小姐，这是我的好友，马特。” 马特吃惊地看了一眼罗薇，又看了一眼特洛伊，小声问：“难道这位就是你在信里跟我说的贵族雇主？” 看起来好小，娇娇弱弱的，她怎么想到要去恶魔海域冒险的？ 特洛伊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为罗薇介绍剩下的人：“小姐，这几位是您让我找的雇佣兵，最左边这位是克利夫兰，当了十五年的雇佣兵，战斗经验丰富。” “您好，尊贵的小姐。”克利夫兰向罗薇脱帽行礼。 罗薇点了点头。 “第二位是亚力士，参加过很多次战役，身手灵活。” “您好，小姐。”亚力士脱帽行礼。 “第三位是劳瑞……” “第四位是……” 一共七位雇佣兵，都是初级剑士，年龄最大一位的有三十七岁，最小的一位二十四岁。 介绍完了雇佣兵，特洛伊才郑重地向大家介绍罗薇：“这位尊贵的小姐就是我们的雇主，罗薇小姐。” “罗薇小姐。”众人再次向罗薇行礼。 罗薇颔首：“诸位不必拘礼。” 一番客气过后，众人才在桌边落座，由特洛伊牵头商量起明天的进岛路线来。 罗薇保持着高冷的贵族人设，对他们的探讨只是安静地倾听。 克利夫兰来得最早，这几天打听到了很多消息。 “据说恶魔海域有三大禁忌，一是活人不能进，二是进出恶魔海域不能走回头路，三是上岛之后不能发出声音。” “活人不能进，那我们怎么进去？” “只要带一具尸体就能进去，有人这么试过，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大冬天的，我们去哪儿搞一具尸体？” “我已经搞到了，在山坦列城外捡的，曝尸荒野的死刑犯，埋在镇外呢，明早我去挖出来。” 克利夫兰说着看了一眼罗薇，担心这位小姐会说什么“不准带尸体”之类的屁话，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贵族小姐麻烦事儿忒多，要不是这次钱多他还真不想来。 但这一看他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比他还平静，听到有死尸眼皮都不眨一下，那淡漠的没人性的劲儿比他还足。 吓人。 克利夫兰在心里嘟囔，怪不得想去恶魔海域冒险，怕不是一位亡灵法师吧？ 其他人还在讨论：“那我们从纳基塞色海湾进去吧，那里水深不会结冰，回来的时候走南边的海路，就不用走回头路了。” “还有上岛后记得声音小点，不能说话，大家都用手势交流，岛上遍地都是骷髅头和毒蛇，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啊，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能大喊大叫。” “传说恶魔岛上到处都飘着亡灵，树林里住着邪恶的女巫，山洞里藏着吃人的怪物，人类的尖叫声会把他们引过来，到时候我们谁都跑不了。” 最后这几句话是说给罗薇听的，几乎所有雇佣兵都觉得，娇滴滴的少女肯定看见个骷髅头就会吓得尖叫。 罗薇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大家对她的轻视，这些人表面上对她尊敬，实际上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他们都觉得她就是一个一时兴起想过家家酒的小女孩儿，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估计一上岛就会吓得尿裤子然后吵着闹着要回来。 罗薇垂着眼睛，手指摩挲着木制酒杯，既不反驳也不恼怒。 她是什么样的人，说出来没用，要做出来才会让人信服。 尸体和骷髅她见多了，猛兽吃人的场景也见过不少，世界上没有什么生物能比丧心病狂的人更可怕。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她已经体会过了。 上一世她被那个男人的私生子弄到萨尔瓦多，在枪林弹雨里穿梭了半年，后来又被犯罪组织挟持到华雷斯，在那座号称世界上最暴力的城市里打了两年的黑工，害得她毕业证都没拿到。 要不是心理医生催眠技术太好，在她潜意识里植入了一箩筐的善良和爱心，硬生生把她的良心给找了回来，她早就世界无敌了。 可惜她还没摁死那一家子人就穿了过来，要是她这辈子穿不回去报不了仇，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她妈妈，她的骨灰还在那个冷血的男人那里。 一回想起这些事，罗薇心里就遏制不住地升起一股戾气。 她紧紧握住杯子，想把心里翻涌的恶念压下去，力度大到骨节都在泛白。 几个雇佣兵对视了一眼，没意思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贵族出身的娇小姐，他们还没说几句话就气上了，这脾气还真不小。 算啰算啰，钱难挣屎难吃，这单干完就再也不接了。 第120章 他们都是天才 在斯斯达小镇住了一晚，次日天明，一行人便收拾行装，前向纳基塞色海湾。 八位雇佣兵骑马先行一步，罗薇和特洛伊在他们走后坐狮鹫飞到了海湾，比他们还早半个小时到达。 日上中天，纳基塞色海湾蜿蜒的海岸线被冰雪覆盖，北方的浅海区域的水面都结了冰，分不出陆地和海洋，只有深水区的水面还裸露在外，幽蓝的海湾像一颗镶嵌在银壶里的蓝宝石。 纳基塞色是个不冻港，这里的渔业很发达。 特洛伊在码头上买下了两条小渔船，与此同时克利夫兰跟一位船长说通，让他用帆船送他们去恶魔海域附近。 恶魔岛在离海岸线三百多公里的地方，而环岛十公里的海域就被称为恶魔海域，据说恶魔海域里的海水会冒出沸腾的水泡，海里的恶魔会吞噬来往的船只。 渔民不敢靠近那里，但是一些冒险家和雇佣兵总是喜欢租他们的船去到那附近，然后再自己划船进岛。 特洛伊和克利夫兰将两艘小船绑到帆船上，一行人踏上帆船，等着水手扬帆起航。 这是一艘长形船，两头又尖又翘，船中间立着一根桅杆，总长二十米左右，有点像早期维京人的方帆船。 这已经是纳基塞色海湾最好的船了，但航海时速最高也只能达到十二公里。 这么慢的速度，代表他们要在海上航行三天三夜，才能到达恶魔海域，而且还是海域外围。 罗薇之前考虑过让狮鹫送他们过去，但狮鹫目标太大，而且把它暴露给这些不知根底的雇佣兵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坐船前往。 这也是昨天雇佣兵们讨论的方案。 至于速度慢的缺点，是可以用其他东西弥补的。 罗薇拿出了一匣子的铁片，让特洛伊和雇佣兵们都在上面刻绘增速魔纹，好放置在帆船的边边角角，加快帆船行进的速度。 剑士的脑子是真的不好，八个雇佣兵总共只画了五道魔纹，其中有一半的人说自己不会画，年龄最小的那位雇佣兵撒姆尔一个人画了三道。 特洛伊稍微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魔剑士居然只画成功了二十道魔纹。 罗薇难以置信：“你可是魔剑士，你的魔力就这么点儿，就值二十道魔纹？” 特洛伊的反应比她还难以置信：“这可是二十道魔纹，你知道一天画出二十道魔纹多难吗！” “难？”罗薇都被气笑了，“我学魔纹不到两个月就能一天画二十道，你跟我说难？” 特洛伊张着嘴，眼睛瞪得老大，像被什么东西惊呆了一样。 罗薇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自己身后，只见八个雇佣兵一个比一个眼睛瞪的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你们在看什么？”她回过头问特洛伊。 特洛伊艰难地说：“看百年难得一遇的魔纹天才。” “？”罗薇疑惑地问，“天才在哪里？” 特洛伊：“你，一天画二十道魔纹。” 罗薇噎住了，半晌才说：“一天画二十道魔纹就算天才，这个天才的标准是不是太低了一点？” “嘶~”雇佣兵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嚣张的口气！ 一天画二十道魔纹都不算天才，到底是谁给她灌输的这么离谱的认知啊！ 特洛伊感觉自己遭到了会心一击。 他看到罗薇认真的眼神，终于发现她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心情更复杂了。 早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类，对这个世界上缺乏常识，但现在听到她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一天能画二十道魔纹还不算天才的话后，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其实，我们正常人真的没那么变态。”特洛伊委婉地说。 罗薇嘴角一抽，他？正常人？ 他一个挂王，是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正常情况下，魔法学徒一天能画成功一道魔纹都算中上等天赋了，魔纹师一天能画十来道，魔阵师才能一天画出二十道以上的魔纹。”特洛伊解释道。 “魔纹跟魔咒不一样，魔纹的天赋还要依赖于精神世界的力量，光有魔力是画不出来的。” 罗薇不相信：“照你这么说，那西奥多和霍尔岂不是都成了绝顶天才，他们随手就能画出二十几道魔纹。” 在雾原海边做滑翔机的时候，西奥多和霍尔轻轻松松就能在滑翔机骨架上刻下一连串的魔纹。 “还有萝拉，萝拉也能一天画十几道魔纹出来。” 特洛伊：“……你们都是天才，我们正常人跟你们不一样，我还是魔法学徒的时候一天一道魔纹都画不出来。” “是的，我到现在都画不出一道完整的魔纹，”亚力士点头附和，“而且魔纹太难学了，大部分人看都看不懂，更别说画了。” 他开了个头，其他雇佣兵也纷纷开口：“可不嘛，魔纹那玩意儿我看一眼就头晕，还是剑好使。” “剑当然好使，劈就完了，我宁愿苦点累点，也不要去学那糟心玩意儿。” “让我学魔纹，我还不如跳海死了算了！” “就是就是，魔纹学和占星学，一个费脑子，一个让我感觉不到脑子，狗都不学。” 众人纷纷抱怨，只有撒姆尔在叹息。 “唉，我觉得我还是有一点魔纹天赋的，可惜没找到魔纹老师。” 罗薇感到奇怪：“魔法学院里不是有魔纹老师吗？” “小姐，那是贵族才上得起的学院，”撒姆尔苦笑着说，“我们平民是没有学上的，我们都是听到哪里有魔法师就跑到哪里，然后死皮赖脸地祈求对方教我们两招。” “如果运气好，碰到一位不嫌弃平民的魔法师，就能跟着他学习魔法。” “运气不好，唉，这辈子就别做魔法梦了。” 周围的雇佣兵忽然安静下来，他们都想起了年轻时学魔法的经历，一个个露出沉重的表情。 其实他们今天能坐在这里，已经算是运气好的了。 那些运气差的，甚至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有魔法天赋，困在贫民窟或乡野深山里，过完苦难的一生然后死去。 他们是真的不想学魔纹吗？ 他们根本就没学过魔纹，他们没有那个机会。 罗薇听完更奇怪了：“希瑞亚魔法学院不是会招收平民学生吗？你们怎么不去希瑞亚？” 撒姆尔摇头叹气：“希瑞亚魔法学院是推荐入学制，他们的老师每年会去西原各地寻找魔法天赋出众的少年，只有被他们选中的人才能入学，魔法天赋不好的他们不收。” “像我们这样天赋不行又没有门路的，都会选择攒点钱，找一位剑士拜师。” “其实当剑士也挺好的，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罗薇默然，她突然想起来，在原主的记忆里，她也是没有见过魔法的。 第121章 人鱼的歌声 这个世界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点关于魔法的传说，但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魔法，认为魔法就跟古神创世一样遥远离奇。 原主在拿到“女骑士”的推荐信和资助金后去了希瑞亚魔法学院，但她到死都不知道“女骑士”帮助她的真正原因，只是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好心人。 如果她没有遇到丽莲，没有拿到希瑞亚魔法学院的推荐信，等以后发现自己的魔法天赋后，估计也会跟这些雇佣兵一样，成为一名剑士。 六大魔法职业中，剑士的数量是最多的，因为王室和贵族需要多些剑士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而且学剑不用花很多钱，只要有一把剑就行，这是平民魔法学徒唯一负担得起的开支。 不过，成为剑士后却是花钱如流水，剑士的剑不仅要经常附魔，还要定期更换，因为剑很容易折断。 剑士终身都在寻求一把不易折断的好剑。 可惜那样的剑价值连城，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实现不了这个梦想。 撒姆尔满怀希冀地说：“我要是能从恶魔岛活着回来，就去找炼器师给我量身打造一把配剑，还要找一位魔阵师给剑附魔。” 克利夫兰取下自己的长剑，用软麻布轻轻擦拭：“这把剑，跟了我十五年，我也老了，等我干完这单，就带着我这老伙计回家，不换它啦！” 一提起剑，大家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他们畅想着，等从恶魔岛回来，拿到那一百金币后要去哪里买剑，剩下的钱又该怎么花。 但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一去，多半是回不来的。 恶魔海域那种地方，能活着回来都算是命大。 帆船在魔纹的加速下，只花了四个多小时就来到了恶魔海域外围。 恶魔海域的海水跟外面的海水有着一条明确的分界线，即使隔得远远地也能分辨出来，外面的海水是蓝色的，里面的海水是黑色的。 船长命水手们调转风帆，坚决不肯多进一步。 雇佣兵们只好解下小船的绳子，十个人分成两组跳进了小船，划桨划进恶魔海域。 进入黑色水域，风浪突然就变大了许多。 小船飘荡在深黑色的海面上，像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被浪花推来推去。 越是深入恶魔海域，周围的环境就是越糟糕，天空灰蒙蒙的，空气里飘飞着白色灰烬，风从远处吹来一股味道难闻的烟雾。 罗薇嗅了嗅，闻到了淡淡的硫化物的气味。 耳边响起一位雇佣兵失手把浆砸到船舷上的声音，她立刻看了过去。 亚力士在给撒姆尔打手势：你干什么？ 撒姆尔神情激动地指着侧前方的海面，嘴巴紧紧闭着，褐色的眼睛在眼眶里转着圈，透露出惊恐的情绪。 众人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片海域突然“嘭嘭”几声炸起数十丈高的乌黑色水浪，紧接着海面上传来一阵开水沸腾的哗哗声，还有水滴进热油锅里滋滋声。 数秒后，那边的海面上升起浓浓的白雾，混浊的海水向四周翻滚而来。 撒姆尔双手不停地舞动：恶魔，海底下有恶魔！ 罗薇却清楚地知道，那是海底火山在喷发，那片海域即将诞生一座新的小岛。 她转过头，遥望着灰暗天空下有着无数神秘传说的恶魔岛，从形状上看，这就是一座巨大的活火山。 小岛的最高处冒着滚滚浓烟，这些浓烟上升到大气里，把恶魔岛变成了一座常年阴云密布的无人岛。 罗薇还看见，恶魔岛的西侧山壁闪烁着火红的光，炙热的熔岩巨浪从陡峭的崖壁上奔涌而下，注入大海之中，升腾起阵阵白色的水蒸气。 她来探索恶魔岛的本意是想看看这里适不适合人类居住，能不能发展成自己的领地，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要破灭了。 如果岛上到处都是这样的熔岩河，那么恶魔岛就失去了被占领的意义。 好在小船往东边漂了几公里后，罗薇看到了岛上郁郁葱葱的森林。 有生命存在，这里就还有利用价值。 恶魔岛的东侧有一片宽阔的黑色沙滩，潮汐将海下的冷却的熔岩沙砾推上海岸，日复一日地扩大这片沙滩的面积。 这里的海浪相对来说比较小，海面也比较平静。 温柔的海水推着船往岸上涌去，浪花有节奏地轻拍着沙滩，听在耳中有一种闲适的韵律。 在小船即将靠近滩涂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上岸了！ 不知不觉中，众人对周围的环境放松了警惕。 “咣当”一声，船桨碰撞到一起，船底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突然翻倒，两船人全都跳进了水里。 罗薇坠入海水之中，四肢肌肉无力地往下沉去。 光线在头顶上越来越暗，她第一反应想到的却是，火山气体里含有剧毒的硫化氢和氟化氢等气体，哪怕嗅入微量的毒气，也会造成神经麻痹和四肢乏力。 大意了。 罗薇困倦地闭上眼睛，模模糊糊之中，耳朵里响起一阵仙乐般的优美歌声，让她的意识不自觉地往下沉沦。 …… “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才把你救出来，你跟我说你不会？” “金属氢是我导师的课题，我确实不会，你们抓错人了。” “不会就去死！你是想尝尝子弹穿进脑子的滋味儿，还是想去红灯区被人*死？臭*子，说！” “我可以做，但我需要研究设备，至少要一台千吨以上的压力机，或者给我一台强磁场设备，还需要实验室和助手，你不会想让我空手做出来吧，抱歉，我不会魔法。” “shite！我上哪儿去给你搞这些东西！” “墨西哥，你可以带我去墨西哥……” 沉睡在潜意识深处的记忆碎片开始往上飘浮，在那里有一片污浊的血海，消音枪里射出的子弹在鲜血喷溅的走廊里飞梭，女人穿着一身被血浸透的实验服，像一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的恶鬼。 她的本科专业是高分子材料与工程，本科毕业后选择了攻读高分子化学与物理的博士学位，她所有的梦想都基于她的学业能顺利完成，可惜最后功亏一篑。 第122章 谎言，说出你的目的 在她将金属氢样本做出来后，那些人并没有打算放她走，她和当地的另一方势力做了交易，九死一生地逃出去，才得知她两年前就被学校给开除了。 她灰溜溜地回到国内，才知道妈妈两年前听到她失踪的消息突发心梗，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而那个男人堂而皇之走到她面前，用一种施舍的语气告诉她，她这两年半遭受的一切劫难都是他默许的。 现在她通过了他的第一场考验，有了成为他继承人的资格，只要她答应回去，他就可以帮她解决她遇到的一切困难，包括她最想要的毕业证。 他根本不明白，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张证明，她想要的东西已经被他毁了个干净。 她现在最想要的，是他的命！ 罗薇猛地睁开眼，右手一把掐住了眼前之人的脖子。 手中的皮肤滑腻冰冷，她的指尖深深地刺了进去。 丝丝缕缕腥红的血雾从对方的伤口里飘出，在混浊的海水里迅速冲散。 罗薇眼中倒映出两只空洞的眼，凹陷的眼眶里浓黑一片，透不出一丝光线。 面前这张人脸死气沉沉，惨白的皮肤上罩着一层青灰，海藻一样的蓝色长发在她的脑后肆意飘浮。 罗薇指尖一松，目光往下划去，看到了一条鳞片脱落的腐烂鱼尾。 一条死亡的人鱼？ 她松开了手，正要跟人鱼尸体拉远距离，亡灵人鱼却突然伸出指甲尖锐的五爪，扣住了她的手臂，带着她转身往海上游去。 “哗”的一声，罗薇冲出水面，哗啦啦的水流迫使她闭上了眼睛。 禁锢手臂的力度突然消失，罗薇睁开眼，发现自己浸泡在一方温泉之中，温泉边生长着茂密的青草，水面上氤氲着湿热的水蒸气，看不清远处的景象。 她环顾四周，亡灵人鱼已经不见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她的一个梦。 罗薇皱着眉往水边游去，游到岸边时，心念一动召唤出了妮可。 她先让妮可上岸看看有没有危险，等到它回来后朝自己挥舞了两下须肢，她才抓住岸边的草丛爬了上去。 然而爬上岸后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远处石阶上站着的苍老妇人，对方浑浊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罗薇：…… 妮可，你真适合当敌军的侦察兵。 她屏住了呼吸，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看见了自己。 恶魔海域的三大禁忌之一是不能发出声音，也许她不说话对方就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你叫什么名字，小家伙。”老人朝她的方向发出沙哑的声音。 罗薇闭紧了嘴巴。 小蜘蛛却突然蹦起来，像个跳跳球一样连跳十几下，落到了石阶上，又蓄力一蹦来到了老妇人的肩上。 老妇人侧耳听了一会儿，好像真的听到了蜘蛛说话一样，自言自语道：“你叫妮可，噢，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你很喜欢，哦，是吗？” 说着，她扫了一眼罗薇，混浊的灰色眼睛里似乎亮起了一抹光，拄着手中的树根拐杖敲了敲地上的石板。 “过来吧小姑娘，我不吃人。”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年迈的女巫。” 罗薇狐疑地望着她，不肯踏出一步。 “不用这么紧张，孩子，在这里你可以说话，”苍老的女巫耐心地说，“能从这里出来的人，心中都藏有不甘的仇恨，或许你想报仇吗？” “来，跟我来吧，我们去屋子里好好说会儿话，我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人啦！” 女巫向罗薇招了招手，也不管她会不会跟上，便转身往幽长的石阶深处走去。 妮可趴在女巫的肩上转了半圈，用乌黑的大眼睛看着罗薇，像是在好奇她为什么不跟上。 罗薇咬了咬牙，这只蜘蛛算是白养了！ 思虑再三，她还是跟了上去。 女巫不紧不慢地走在石阶小径上，罗薇跟她保持了十步远的距离，两人顺着坡度平缓的蜿蜒石梯，来到了一处围了栅栏的小木屋前。 罗薇在看到栅栏里的景象时瞳孔一缩，两只脚停在了最后一级台阶下。 院子里站着八个雇佣兵，他们睁着眼睛，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像一具具被人操控了灵魂的傀儡，头发和衣服还在滴水，应该刚从海里出来不久。 但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特洛伊呢？ 女巫打开栅栏门，回头瞥见罗薇看雇佣兵沉重的眼神，花白的眉毛扬了扬：“一起来的？” 罗薇终于开了口：“他们怎么了？” “哦，他们没事，他们正在做梦，丝塔茜为他们编织了一个噩梦，梦醒了就把他们扔回海边。” 女巫走进院子，用拐杖敲了敲几个雇佣兵的肩膀和小腿：“身体不错，应该能游出去，只要他们别老想着回来找什么东西。” 所以这才是“不能走回头路”的真相吗，罗薇心情复杂。 “丝塔茜是送我过来的那条人鱼？” “丝塔茜，哦，是，她是一条亡灵人鱼，死了一千多年了，”女巫收回拐杖，颤巍巍地走向木屋门口，“进来吧小姑娘，说说你是怎么成为一名亡灵法师的。” 罗薇谨慎地走进栅栏，听到这句话又停下脚步：“我是一位亡灵法师？” “不是吗？”女巫说，“你有暗元素亲和力，还能召唤亡灵，我以为你知道自己是亡灵法师。” 罗薇点了点头：“那我是。” 她跟着女巫走进小木屋，在木屋里看到了一筐筐药草和各种小动物的尸骨。 要么恶魔岛上动植物多样性丰富，要么岛上还有经常与外界来往的人，不然都不可能有这么多东西。 不管是哪一个可能，都说明这不是一座孤岛。 女巫点燃炉火，让罗薇在木墩凳子上坐下，用木杯给她倒了一杯乌黑的草药汁。 “喝吧孩子，喝了不会生病。” 罗薇捧起杯子闻了闻，一股苦涩的草药味儿。 这倒是很神奇，西原上的人煮草药都是用来灌肠的，女巫却会熬草药糊糊来喝。 她假装喝了一口，坐在对面的苍老女巫抚摸着拐杖开口：“小姑娘，说说你的故事吧，你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亡灵之神在上，恶魔岛可不是个好地方，这里只有亡灵和黑暗生物，人类要是沾染了这里的黑暗气息，是会被魔物吞噬的。” 罗薇斟酌着用词：“实不相瞒，我其实来自雾原。” “在我们雾原，女巫是很受尊敬的职业，所以得知西原人畏惧且迫害女巫时，我感到非常痛心。” “我听说恶魔岛上有女巫，就想过来看看，如果西原的女巫还有血脉流传下来，我们雾原愿意接纳他们。” “谎言！”面容苍老的女巫突然握紧拐杖，浑浊的眼中冒出犀利的光，“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你在说谎。” “你不是来找女巫的，说出你的目的！” 罗薇顿了顿，放下草药汁：“或许，你信仰亡灵之神吗？” 第123章 我不是祂选中的人 女巫衰老松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罗薇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亡灵之神，”她的语气复杂又沉重，顾左右而言他，“亡灵的命运掌握在亡灵之神的手中。” 果然，她是信仰亡灵之神的。 罗薇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心里对她的回答就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因为刚才女巫无意间说了一句“亡灵之神在上”，还有“恶魔岛上只有亡灵和黑暗生物”。 会把亡灵之神挂在嘴边的，就算不是祂的信徒，也至少敬畏祂的存在，就像那些见面必须得说一句“日月尊神照耀”的信徒们。 而第二句“恶魔岛上只有亡灵和黑暗生物”，这句话把她自己也包括了进去，所以她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位亡灵。 亡灵和活人一样畏惧亡灵之神，因为他们也认为是亡灵之神控制了他们的灵魂，不让他们升入天国享福。 但谁说畏惧不会产生信仰呢？ 就像华夏古代的人会拜瘟神、拜河神一样，越是会给人带来恐惧的强大力量，越是会吸引人的崇拜和敬畏，从而在恐惧中诞生出另一种信仰。 人们拜祂不是为了求祂保佑赐福，而是为了祈求祂不要降临发怒。 有时候，恐惧的信仰比爱的信仰还要纯粹，只不过在数量上稀缺一些罢了。 “我是亡灵之神的眷属，”罗薇轻启菱唇，声音清越而有力，“奉亡灵之神的神谕，来到此处，为祂收集信仰。” “亡灵之神的眷者？”苍老的女巫眼神变了变，脸上多了几分慎重，“你怎么证明？” “那就要看，你想要什么证明了。”罗薇将细长的手指搭在杯身上，用指腹轻轻摩挲，面具下乌黑的双眸散发着幽深的神秘感。 她的上半张脸被银制雕花面具覆盖，下半张脸露出精致的下巴和红润的菱唇，含笑时给人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正如此刻，她清浅地笑着，悠然地等着女巫的回答，看不出半点落进别人砧板上的窘迫。 女巫看了她足足十秒钟，锐利的目光才逐渐平和：“不是谎言……既然你是亡灵之神的神眷者，你应该有祂的印迹。” “我确实是有。”罗薇点头说。 “给我看看，”女巫盯着她说，“给我看看我才能完全相信你。” 罗薇柔声说：“祂的印迹在我的后背上，要看的话不是很方便。” “有趣，有趣，你是个机灵的孩子，”女巫忽然笑起来，皱纹堆满了整张脸，“好吧，给我看看你的印迹，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都可以？” “当然不是，要我同意的才行。” 罗薇想了想，试探她道：“把这座岛给我？” “这座岛不属于我。”女巫好脾气地回答。 那属于谁？还是不属于任何人？ 罗薇眯了眯眼睛，再次试探：“帮我占领这座岛？” “哈哈哈，孩子，你的要求我做不到，”女巫大笑出声，用拐杖跺了跺脚下的土地，“这座岛不属于人类，不属于亡灵，不属于任何平凡生物，你如果真的想要，为何不自己去问祂。” “如果你得到了祂的同意，岛上的所有亡灵都会愿意听你的差遣，包括我。” 女巫说完前倾身子，灰蒙蒙的眼睛浑浊发黄：“爱说谎的小姑娘，你不是因为神谕而来，你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罗薇镇定地说，“这里是我遵循亡灵之神的指引到达的地方，但祂并没有告诉我来这里做什么。” 女巫脸上又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你真的是遵循祂的指引而来。” 罗薇轻轻颔首。 “好吧，好吧，”女巫连连叹息，“不用给我看你的印迹了，如果你是祂选中的人，就一定能进去那个地方。” 她拄着拐杖站起来，粗麻布包裹着朽迈的身躯，仿佛每走一步骨头都会打架，然后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来吧小姑娘，跟我来，你想要的答案就在那里。” 罗薇起身跟上她的步伐：“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女巫没有朝门口走去，她转了个身，走向了木屋后墙，掀开墙上挂着的动物毛皮，露出了墙上一道小小的木门。 她用拐杖敲开木门上的绳索，木门敞开，门后是一道长长的地道，黑漆漆的洞口显然是开凿在一处山壁上。 这座小木屋，是傍山而建的。 女巫用黑魔法点亮了一簇蓝色的火焰，举着拐杖走了进去。 罗薇摸了摸袖子里的魔法棒，这根小棒子根本不能给她任何的安全感。 不知道这位女巫修炼到了哪个阶段，如果只是一名初级魔法师，她或许还有一半的可能从这里逃走。 但古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赌一把，怎么知道自己是赌神呢？ 罗薇攥紧袖口，跟在女巫身后，走进了洞道。 这条地道是向下倾斜的，地底下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响，一层层的回音从隧道深处传出，在干燥空旷的隧道里飘荡。 走了不知道多久，罗薇隐隐感觉到一股热气扑了上来，直到手心热出汗，她才知道这不是错觉。 这条地道好像不是人工挖掘的，像是一条天然的熔岩管。 炙热的岩浆从这里的岩石层里流出，冷却后便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地下管道。 在罗薇热得快受不了的时候，女巫终于停了下来，跺了跺她的拐杖：“我们到了，这扇门，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幽蓝的火光下，一座巨大的地下熔岩空穴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在她站立的正前方，一扇高约十几米的黑色岩石大门俯瞰着他们，门上的花纹凸起交错，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棵巨树的树根脉络深入地底，用根须将石门牢牢缠住。 门后传来地底岩浆翻腾奔涌的咆哮声。 罗薇右手轻轻一抖，魔法棒底端滑进了她的手心。 这样的地方，进去之后还有命出来吗？ 女巫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突然开口：“这是亡灵之神沉睡的地方，放心吧，祂不会伤害祂唯一的信徒的。” 罗薇脑海里一个念头迅速闪过，可惜消失得太快，她没能抓住。 女巫走到门前，用干枯的手掌抚摸着石门上的花纹：“这扇门，我守了一千年了。” 罗薇端详着门上的花纹，总感觉哪里有点熟悉，等等，这不就是她后背上的图腾的放大版吗？ 这里还真是亡灵之神的地方！ 罗薇疑惑地看向女巫：“是亡灵之神让你守在这里的？” “唉，那已经是一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不是这个样子……”女巫说到一半又停下，转过身朝她招手，“来吧，把手放到门上，如果你是祂选中的人，门一定会打开。” 那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毕竟我那些话都是编的，罗薇在心里说。 不过试试也无妨，反正她没接到过什么神谕，肯定不是她口中那个“被祂选中的”人。 等女巫发现她打不开这扇门后，她就说是女巫自己理解错了意思，她就是来岛上收集信仰的。 这样想着，罗薇大步上前，把左手放在了石门上。 第124章 神的诅咒 “这样就可以吗？”她回头问女巫。 女巫看着她的手掌，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可以，当然可以。” 罗薇预感不妙，正要收手，掌心下的石门却猛地一颤，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碎石和灰尘从头顶源源不断地落下，像沙山倾倒一样落在她的四周，飞扬的沙土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罗薇闭着眼睛往后撤退，高大的石门却突然崩塌，耀眼的白光倾泻而出，将她瞬间吞没。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阵狂风，把她的身体变成了一片飘零的落叶，托着她飞进门内，丢进了白光中心。 罗薇落到一处温暖的石台上，耳畔的风声突然停止，四周安静得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睁开眼睛，看到黑暗中飘浮着一束泛着绿意的柔光，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两片散发着光芒的绿叶，像一棵刚破土而出的小草，嫩嫩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亡灵之神？”她叫了一声，没有听到回答。 罗薇环顾一周，周围黑得看不清边界。 她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臂，吃惊地发现，她藏在袖子里的魔法棒居然不见了！ 难道是刚刚进来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 罗薇皱紧眉头，转身看向了那团绿莹莹的小东西。 这玩意儿，看起来像某种会发光的魔植，应该不会是沉睡的亡灵之神本体吧？ 她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那两片嫩叶，下一秒，一束冲天光柱亮起，那两片绿叶像有了生命的精灵一样，咻的一下钻进了她的脑门。 罗薇一惊，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额头，却触碰到了一颗坚硬的宝石。 没有人跟她说话，但她奇异地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 是镶嵌在缠枝神冠上的绿色宝石，蕴含着生生不息的强大力量，是生命女神的心之所在。 而这顶神冠，有个更令人心动的名字——神格。 神格是神的位格，是力量之源，是宇宙意识赋予神灵的身份和尊位。 谁拥有了它，谁就能成为神灵。 罗薇心神动荡，强烈的危机感侵袭了她的全身，她立刻摘下头上的冠冕，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 她的身体轻盈得像一团气体，无法控制地往上飞升，穿过厚厚的岩土，飘进绵绵的白云，一直升到金光普照之处，在高高的天国之中，她看到了光芒照耀下的巨大的神座，宏伟而巍峨，镌刻着世界之初最澎湃的神力印迹和遥远神秘的万物运行之规律。 那是属于生命之神的神座。 生命之神的神格在和王座相互吸引。 但神座上并不是空无一物，那里早已被另一位神灵的意识霸占。 容颜灿烂胜过太阳的爱神芙蕾雅将一缕分身放置在了神座之中，祂的分身握着半截断裂的生命之神的权柄，正在吸收权柄上的法则。 在祂的身后，还矗立着两位巨神的投影，日神和月神从天外投下祂们的目光，像一根根汲取血液的吸管，纠缠在生命之神的神座上。 祂们的身体庞大到无法一眼看遍全身，罗薇目之所及，只能看见爱神垂在神座下的一处裙摆花纹。 祂的面孔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却无法映入她的眼中。 以她俗世之眼所看到的景象是如此狭小，她的身躯就如同爱神裙摆上的一粒沙，她的灵魂却被缠枝神冠吹捧得无比庞大。 可惜她到底太弱，在她看来已经足够庞大的灵魂也不过只比爱神的拳头大一点罢了。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跟神争夺权力。 罗薇张开白色的翅膀，想带着神格飞回地面，她不打扰这三位神明，也希望祂们不要在意她，然而这终究是她的一厢情愿。 从神格出世的那一刻起，神座就有了强烈的反应，它散发出绿色的神光，用尽全力欢迎主人的回归。 坐在神座上的爱神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这一切，祂早就看到了从尘埃里飞出的那粒沙，渺小的人类竟敢染指高贵的神格，妄想！ 爱神的金发愤怒地发出亮光，祂的分身挥舞着残缺的权柄，无形的手指捏起了罗薇，就像抓住一只蚂蚁一样轻易。 天神震怒的吼声在云海之上飘荡，强烈的音波钻进罗薇的耳膜，温热的血液从她耳中流淌而出，顺着耳廓滴落。 大脑刺痛难熬，脑子里像有无数根钢针在搅动，罗薇喷出一口鲜血，虚弱的灵魂跌落在爱神巨大的脚边。 日月辉光照射到她的魂身上，光线化作一道道绳索将她捆缚起来，拉扯到了虚空之中。 罗薇咽下喉中腥甜的血液，睁开纯黑色的双眸，两轮金光倏地刺瞎了她的眼睛。 神明不可直视！ 卑贱的虫豸，怎敢窥视神明的真颜！ 神威碾过她残破的身躯，胸肺里如同刀绞，罗薇再也忍不住，呕出了一口浓稠的鲜血。 内脏碎块混合着血液大口大口地涌出，湿透了她的衣襟。 但她刚刚那一瞥还是看见了，虚空中悬浮着两只巨大的金色眼睛，没有眼睑覆盖，露出了浑圆的眼球和金灿灿的虹膜，以及最中间黑洞一样的瞳孔，那就是日月之神的本体，两只眼睛。 遥远的天外传来神明的威慑，云层翻涌雷鸣不断，带着恐怖威力的闪电在云雾中游猎。 爱神俯视着罗薇，轻抬手指，一只天使飞到罗薇上方。 “人类，交出神格。”天使之剑高悬在她头顶。 罗薇用意识看着仿佛长在自己手上的神冠，心里发出一声嗤笑。 想要神格，怎么不自己来抢？ 是因为这不是祂们的东西，所以抢不走吗？ “咳咳，”她咳出几口鲜血，仰起头，“交出神格，我会死吧？” 天使聆听了爱神的神谕，威严地说：“交出神格，饶你不死。” “如果，咳咳，我不交呢？” “囚禁于虚空，至肉身死亡灵魂消散，神格主动脱落。” 罗薇垂眸，以她现在的实力，连面前这位天使的一剑都打不过，根本守不住神格。 她在心里呼唤亡灵之神，也没得到任何回应，难道她真的要被困在虚空中消散吗？ “咳，如果我交出神格，咳咳，”罗薇咳嗽了一阵，艰难地问，“神是否能从此放过我，我是否能安全健康地回到下界？” 第125章 孩子，我是你的母亲 天使道：“神不说谎言。” “好，”罗薇点头，“我怎么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一直困在虚空中，她就完蛋了。 天使漠然地看着她：“神谕，你要说放弃神格。” “咳咳，好，我放弃神格。” 罗薇话音刚落，粘在她手上的神冠就掉了下去，捆缚她的日月光绳忽地一松，卷住了脱落的神格。 天使露出悲悯的目光，收回天使之剑，丢下了冷漠的声音。 “胆敢渎神的卑贱人类，你将受到神明的诅咒。” “凡你所爱之人皆受刀枪戮烙之苦，凡所爱你之人皆受烈焰焚身之痛，凡所助你之人皆因欲魇缠身而亡。” “爱神已剥夺你的爱，永世！” 罗薇跌落云层，双眼被猩红的鲜血浸透。 她眼睁睁看着女巫被地底冲出的岩浆吞噬，八个雇佣兵突然醒来厮杀身亡；看到还在海岛上寻找她下落的特洛伊自燃成灰烬；看到她在希瑞亚的小院在大火中烧成一堆焦土；看到西奥多和萝拉霍尔失去控制地现出原形，被神殿剿灭…… 罗薇心中升起滔天的恨意，她恨自己的无知，恨自己的无能，恨神的狡猾和残忍。 如果她拥有了力量，她一定要将祂们从高高在上的神座上扫落，要砍断祂们的头颅，为所有因她而死的人血祭！ 天幕中浮现出一只巨大的时钟，滴滴答答的指针在蛇环中旋转，星轨在指针后运行交错。 罗薇眼中倒映着星轨的痕迹，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着，再度伸出素白的手指拨向了星盘上的时间之针。 时空回溯，世间的景象忽然倒退，一切都回到了诅咒还没降下之前。 她迷茫地看向四周，才发现她正被神格带着，穿过岩石和泥土飞向空中。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罗薇猛地摘下头上的神冠，抬头望向灰烟遮蔽的天空。 透过厚厚的雾霭，她看到了闪烁在云端的一点微光。 那是生命之神的神座，在昭示神格的回归。 可惜那里早已被鸠占鹊巢。 爱神掌握了生命之神的权柄，日月双神控制了生命之神的王座，这是一个无解的局，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够打破。 如果有，神位不会空缺千年。 但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哪怕是神！ 罗薇张开翅膀，强行扭转方向朝火山口飞去，高耸的火山喷发着炙热的熔岩和黑灰色的浓烟，她穿过烟雾悬停在灼热的岩浆池上空，双手用力地掰断神冠上的枝条。 人无法破坏神格，但神格的主人可以。 她自愿毁灭神格，用古神躯体化作的炽热心脏，将它熔化进加兰星的土地与河流。 神冠枝条落入火山口，缓缓下沉于岩浆深处，那颗蕴含着生命力量的绿色宝石，也被她投掷进了岩浆之中。 创世神的心火，会逐渐将这颗宝石破坏分解。 谁都得不到它。 轰隆一声，天际传来巨响，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冬天的加兰星再次下起了倾盆大雨。 神格消失，生命之神陨落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加兰。 云端之上，属于生命之神的神座轰然倾塌，连祂的权柄也四分五裂，连同崩塌的神座一起消弭于自然。 日月尊神的血管被神座的腐朽衰亡而牵连，祂们急忙斩断了一大堆血管；而爱神芙蕾雅的分身从神座上摔落，吸取的生命法则也尽数散落进了人世间。 既然生命之神早已陨落，那祂的所有东西都应该为祂陪葬，直到世界规则孕育出一位新的生命之神。 没有了神格，她还是她，但生命之神陨落，那些侵占祂权柄的神却会被元气大伤。 她本来无意做神，她只想回家。 是祂们，这些无德的神，让她有了屠神的冲动。 大雨无法浇灭炙热的岩浆，反倒是让笼罩恶魔岛的火山灰沉淀到了地上，露出了清明的天空。 虽然天上现在下着雨。 罗薇最后看了一眼迸溅的火红色熔岩，扇动翅膀飞向小岛东边的森林。 失去了神格的牵引，她的灵魂很快就感应到身体的召唤，顺着吸力没入了地下。 漆黑的地洞中，她的身体像遭受了酷刑一样血淋淋地躺在干燥发热的石台上。 意识融进身躯，罗薇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上一眼，就被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痛得晕了过去。 黑暗里忽然亮起了一簇簇幽蓝的火焰，像萤火虫一样飘飞在空旷的熔岩地穴之中。 女巫握着拐杖踏进了碎裂的地狱之门，来到了罗薇身边。 “这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聪明？我一眼就看出这孩子有办法破局。” “唉，狠心的小姑娘，竟然连神格都舍得毁弃。” “啧啧啧，不愧是我选中的信徒，确实有我的三分魄力。” 女巫感叹了一阵，从拐杖顶端摘下了一块虬结的根瘤，臃肿的瘤球舒展成一顶黑色的王冠，中间镶嵌着一枚蓝色的宝石。 她将王冠戴到头顶上，手中剩下的拐杖化作了一根黑色的权杖。 女巫变回了神的模样，英俊的面孔看起来却像更像是一位男神，但男人的相貌一闪而逝，很快又变成了一个容色冷艳的黑发女人。 终于变出了令祂满意的相貌，女人这才挥动权杖，治好了少女身上的伤。 火焰将洞穴照得幽蓝，几分钟后，罗薇悠悠转醒，睁开了黑色的眼睛。 “你醒了，我的孩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冷却温柔的脸，女人有着和她一样的黑发黑眸，还和她的五官有七分的相似度。 罗薇惊而坐起，蹙着眉看着这张脸：“你是谁？” “罗薇，我的孩子，”女人温柔地唤她的名字，“我是你的母亲，你也许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名蓓姬·伊西斯，是生命之神的后裔。” “伊西斯王后？”罗薇露出惊愕的眼神。 “王后？哦，对，那是我曾经的身份，不过现在我有了新的身份，亡灵之神。”女人微笑着说。 亡、亡灵之神？ 罗薇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宕机，什么情况？原主真的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伊西斯王后又成了亡灵之神？ “不对，亡灵之神不是叫奥蒂列特吗？” 罗薇立刻反应过来，怀疑地看着女人。 他俩信息根本对不上，亡灵之神已经存在至少两千年了，而且亡灵之神可不叫蓓姬。 “不错，我也叫奥蒂列特，”女人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富有磁性，笑容无懈可击，“孩子，我是你父亲，奥蒂列特，十五年前，我爱上了你的母亲，和她生下了你。” 罗薇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说：“你觉得我像个傻子吗？” 第126章 大骗子和小骗子 “我的孩子，你当然不傻了，”女人一脸慈爱地说，“你在我心里是最聪明的人类。” 罗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后退坐了半米：“那你把我当傻子骗？” 一会儿说是她母亲，一会儿说是她父亲，真当自己是一只可以自己跟自己交配的野蛞蝓呢？ 况且，一个神，真的会爱上一个凡人吗？ 正神的后裔会和邪神相爱，打死她她都不信。 见罗薇一脸怀疑，女人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好吧，好吧，我的小信徒，我的确骗了你。” “不过我刚才的话并不是完全是假话，”女人扬起下巴说，“我是亡灵之神的分身，借用了蓓姬·伊西斯的身体作容器，然后生下了你，从人类对亲缘的理解角度来说，我确实是你的母亲。” 罗薇半信半疑：“亡灵之神的分身降临，还需要容器？” “当然了，”女人煞有其事地说，“众神在两千年前互相约定，从此不在凡间行走，所以神是不可以下界的，想下来就要借用人类的身体，才能瞒过祂们的眼睛。” 那你还跑下来？ 罗薇在心里吐槽。 等等，祂是邪神吧，邪神不是堕落到黑暗里的神吗，正神的约定跟祂有什么关系？ “当着我的面这么想，小姑娘，我可是会生气的。我不喜欢邪神这个称呼，也不喜欢你把天上那群丑八怪叫正神。” 女人握着权杖冷哼：“祂们只不过是诞生在光明里的神而已，光明里的神就是正神吗？一群卑鄙的家伙。” 罗薇：……你偷听我心声你就不卑鄙了吗？ 女人唰地一下把目光扫向她，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光：“你说什么？” “咳，”罗薇捂着嘴咳了一声，义正辞严道，“我说祂们真是太卑鄙了，不像亡灵之神您这么光风霁月、伟岸正直。” 女人愉悦地勾起嘴角：“这倒是事实。” 这个反应，这么自恋，确认了，这位真的是臭屁的亡灵之神。 罗薇信了祂三分，眼神清澈地问：“伟大的亡灵之神，请问您刚刚进来的时候有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女巫吗？” “她骗我说您沉睡在这里，结果我进来后见到的却是生命之神的神格，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亡灵之神一点都不心虚地张口：“哦，她就是我变的，生命之神的神格也是我的，那东西我已经戴不上，所以就送你了。” “原来是这样，”罗薇露出愧疚的神情，“对不起，我不小心把神格弄掉了，掉进了火山口。” “没关系，既然我送给了你，随便你丢哪儿都行。”亡灵之神大度地表示。 罗薇一脸感激：“那么，伟大的亡灵之神，您之前送我的东西还作数嘛？” “什么东西？”亡灵之神随意地问。 “您说，如果我得到了您的同意，岛上的所有生物都会听我的差遣。”包括你。 当然，最后三个字罗薇很识趣地没有说出来。 亡灵之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想要这座岛，你要它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在来这座岛的路上看到了许多难民，我想在这座岛上建一个安置他们的地方，让他们知道，亡灵之神才是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神灵，让他们信仰您。” “信仰我？” “是的！” 亡灵之神瞥见罗薇恳切的目光，在心里骂了一声小骗子，骗到祂跟前来了。 不过，亡灵之神眼中闪过一道暗光，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吧，我同意。这座岛送给你，我的孩子，谁让我是你的母亲呢？” “伟大的亡灵之神，您真是我见过最慷慨的神明。”罗薇脸上带笑，心里悄悄骂人。 还在骗她，叫什么亡灵之神，叫骗子神好了。 她忍辱负重地笑着问：“伟大的亡灵之神，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我想去看看跟我一起来的朋友。” “可以，走吧。”亡灵之神点头，举着发光的权杖，身姿婀娜地起了身。 罗薇跟着她离开地穴，地下熔岩咆哮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进来的时候觉得地道无比漫长，出去的时候却觉得缩短了许多，很快，她和亡灵之神就回到了那座小木屋。 亡灵之神一脚蹬开木门，颇有种无债一身轻的感觉。 天知道祂在这里守了一千年的神格，日子过得有多无趣。 木屋外，八个雇佣兵还在做梦，只是神情从陶醉变成了惊惧，额头上的冷汗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滴，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看到他们，罗薇才终于有了从梦境回归现实的感觉。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虚幻了，她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藏在恶魔岛上的白发女巫竟然是亡灵之神变出来的，怪不得祂之前说这座岛不属于任何平凡生物，原来属于神。 “可以让他们醒过来吗？” 罗薇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空空荡荡，不仅亡灵之神不见了，连屋子都没了。 再看向四周，院子、栅栏、石阶全都变成了一片荒草地，草地上生长着高大的树木。 雇佣兵们站在树林中，缓缓从噩梦中醒来，接连睁开了眼睛。 他们环顾周围的景色，不明白怎么一睁眼就来到了这里，明明刚刚他们还在森林里被怪物追杀。 看到旁边的人，他们也露出震惊的神情。 克利夫兰捡起一根棍子在地上写字：我们不是在水底就分散了吗，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雇佣兵们一个比一个惊奇，纷纷蹲下身写出自己的遭遇。 撒姆尔：不是你们找到我的吗？ 亚力士：我记得我在森林里和一条蟒蛇厮杀，结果一眨眼就出现在了这里。 汉米敦：我记得我被亡灵怪物咬断了右手，然后逃到了沙滩上，我怎么还在森林里。 “不用奇怪，你们刚才都在做梦，”罗薇看着发懵的众人说，“是我找到了你们。” 八个雇佣兵蹲在地上抬起头，惊恐地望着她，撒姆尔手指颤抖地在地上快速写写画画：不要出声，不要出声，禁忌！！！ 飞舞的字体里充满了恐慌的情绪，其他七个人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互相打手势：逃，快逃！ 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周围的草丛里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雇佣兵们立刻拔出长剑，警惕地看向四周。 摇曳的树丛间闪现了几道诡异的身影，被烂布条包裹的腐烂的死尸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附近，与此同时，黑色的泥土下也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动静，一具具骷髅从地下伸出骨手，攀着地面不停地往外爬。 “咔咔……” 一具具森白的骷髅扭动着脖子，眼洞里燃着幽蓝的火焰，僵硬地朝他们走来。 大部分亡灵都穿着普通人的麻布衣裳，它们只是听到了活人的声音才从土地里钻出来，这样的亡灵对他们的威胁不大。 然后，在它们的身后，从远处飘来了十几位披着黑色长袍，手中举着黑色魔杖的亡灵法师，是他们深深的噩梦。 在梦里，他们正是被这些亡灵法师打得丢盔弃甲，血肉横飞。 这一刻，被亡灵包围的雇佣兵无比后悔接下这单任务。 他们愤怒地看着罗薇，早就说过不能出声不能出声，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他们都要被她害死了！ 第127章 听到亡灵的声音 死到临头，众人绝望地举起剑，准备跟这些亡灵同归于尽。 罗薇一直盯着这些亡灵，发现它们并没有要攻击人的意思。 他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更像是在朝拜。 【我的孩子，岛已经交给你了，想做什么就命令他们吧。】 脑中接受到亡灵之神的声音，罗薇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别冲动，这些亡灵不会伤害我们，我们慢慢走出去就好了。”她对这些雇佣兵说。 几个年轻的雇佣兵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其中一位性子急躁的壮汉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还命令亡灵，你当自己是亡灵之神吗，我们兄弟伙今天都要被你害死在这儿了！” “就是，”另一个雇佣兵也恼怒道，“你没把大家伙的命放在眼里，我们也不想对你客气，贵族小姐的过家家游戏我不玩了，你自己玩去吧！” “现在这种情况谁也顾不上谁了，兄弟们，我先走一步，我们各自逃命吧！”雇佣兵瓦尔克煽动大家逃跑。 “瓦尔克！”克利夫兰厉声道，“我们是雇佣兵！” “抛弃雇主一个人逃走，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有谁会雇佣你！” 瓦尔克脸上闪过一丝狠辣，用剑指着罗薇：“杀了她，这里就我们八个人，不会有人把消息传出去。” “你简直疯了！”亚力士低骂。 马特倏地移步挡在罗薇面前：“你们想杀她，得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他目光冰寒地看着众人：“我兄弟可是一位魔剑士，你们要是敢杀这位小姐，得先考虑考虑能不能从魔剑士手里逃过一条命！” “马特，我们没有说过要杀罗薇小姐。”克利夫兰立刻说，“瓦尔克太冲动了，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是啊马特，我们都是站在小姐这边的。”撒姆尔急忙说道。 亚力士头痛道：“生死关头大家能不能不要内讧，我们齐心协力还能杀出一条血路，一起冲出去。” “一起冲出去可以，”瓦尔克目光阴狠，“但我们不能带这个女人！” “瓦尔克，这只是个意外，她也不是故意的！”克利夫兰皱眉说。 “不，我就是故意的。” 罗薇拍了拍马特的肩，道了声谢，从他身后走出来看向众人：“我就是故意的又如何，你们要杀了我？” “我们……”克利夫兰顿时沉默。 撒姆尔目光惊愕：“罗薇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做！” 罗薇声音清冷：“我说过，他们不会伤害我们，让你们慢慢走出去，但你们没一个人听我的。” “连雇主的命令都不听，你们这些雇佣兵的素质真是让我开了眼。” 瓦尔克冷笑：“自视甚高的贵族，实际上屁用没有，真当这里是你家的城堡了，连亡灵都是任你指挥的下人？” 罗薇目光沉沉：“你们吵嚷了这么久，他们有对你们动手吗？” 雇佣兵们顿时一愣，是啊，这么久了，怎么这些亡灵也没有前进一步？ 它们不应该像猛兽一样扑上来，把他们撕碎，喝他们的血吃它们的肉吗？ 马特呆愣地问：“罗薇小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罗薇扫过众人，声音沉稳有力：“因为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是恶魔岛的主人！” “不可能！”瓦尔克大叫，“我从来没听说过恶魔岛有主人，就算有，也不可能是个女人！” “那你就好好看着！” 罗薇纯黑的眼眸中泛着明锐的光，她迈出一步，站在一群亡灵之前，清泠泠的声音像寒泉漫过山石，“停下，退后！” 霎时，所有亡灵都停了下来，像被一键触发的赛博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就连后面那些亡灵法师，也臣服般低下了头颅。 雇佣兵眼中的愤怒瞬间转为了惊恐，瓦尔克握着剑的手不停颤抖：“你、你是恶魔，你是恶魔？” “恶魔！”雇佣兵们吓得脸色惨白，他们的雇主怎么会是一个恶魔！ 她把他们诱骗到这里，是想吃掉他们的灵魂吗！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雇佣兵，出了不下百次的艰险任务，居然落进了恶魔的圈套，像只小羊羔一样主动跳进人家嘴里。 无耻的恶魔，她装的真是太像一个人类了，恐怕在他们商量着怎么进入恶魔海域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计划着怎么吃掉他们了吧？ 怪不得那位叫特洛伊的魔剑士一上岛就不见了，他肯定是察觉了恶魔的真实身份，在海岸边就跑路了，留下他们这些人给恶魔当口粮。 可恶！ 撒姆尔流下悔恨的泪水，在他短暂的雇佣兵生涯中，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恶劣诈骗事故。 说出去谁信呐？ 恶魔装成雇主用金币把他们拐骗到了老巢门口，他们还又是划船又是画魔纹地自己出力跑进了她嘴里。 马特人已经傻了，他万万没想到，他最信任的好兄弟，用一封充满了金钱诱惑的信，把他拐骗给了恶魔。 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人间失格啊！ 雇佣兵们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辣到了罗薇的眼睛。 她到底哪里看起来像个吃人的恶魔了？ 把她误认成亡灵法师也比认成恶魔合理吧！ 罗薇清了清嗓子，开口：“马特，把剑给我。” 马特圆瞪着眼睛，什么意思，片他们的肉还要用他们自己的剑吗？ 就算是恶魔也不能这么残忍吧！ 马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剑，结结巴巴：“吃我、我的的肉可以，用我的宝贝剑砍我，不、不行！” 罗薇沉默两秒，看向那群亡灵，厉声道：“来人，把他们的剑给我收了！” 亡灵们咔咔地扭动仿佛生了锈的脖子，眼眶里的蓝色火焰像一颗颗蓝荧荧的眼珠，呆呆地望着罗薇。 蛐蛐咕咕的声音从四周响起，像一阵微风吹过冬日枯折的草地，是亡灵在用他们的语言悄悄交流。 【新主人在喊人，是在喊我们吗？】 【不是吧，她喊的是人，我们是亡灵啊。】 【那就不是我们，大家别动。】 【哦哦，那我就不动。】 【可是我小腿骨和肱骨好像装反了，我能不能先换过来？】 罗薇耳朵里诡异地飘进一堆这样的声音，硬生生把她给气笑了。 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雇佣兵就是一副缺失脑细胞的样子，结果亡灵比他们还傻。 不对，亡灵没有脑子！ 面对一群傻子，心里有火都发不出来。 她伸手点了后面几个看起来比较靠谱的亡灵法师：“你、你，还有你们几个亡灵，把这群人的剑给我收过来。” 被她点到的几个亡灵法师肉眼可见地散发出一股丧丧的气息，眼睛里的火焰都暗了一些。 换了个主人，还是一样爱使唤他们。 罗薇才不管他们在心里想什么，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八个壮汉，把话给他们说明白了：“交出武器，臣服于我，胆敢反抗，死路一条！” 第128章 把脑子里的水倒一倒 几个亡灵法师一拥而上，三两下就夺走了雇佣兵身上的武器。 八个壮汉弱小可怜地缩成一团，为他们失去的剑而心碎痛哭。 【主人，这些武器放在哪里？】 亡灵法师抱着剑问。 “先拿着吧，再来几个亡灵，把他们给我绑起来。”罗薇扬了扬下巴，又点了几个亡灵法师过来。 等雇佣兵们被亡灵用树藤捆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时候，她才走近他们。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她的声音里浸着透骨的凉意，“第一，留在这座岛上，完成我交给你们的任务，三年之后，我会放你们离开。” “第二，死在这座岛上，变成亡灵，完成我交给你们的所有任务，永远都不能离开。” “选吧。” “如果三秒后不能给我答案，我就默认你们选择第二个。” 雇佣兵们泪流满面，这是两个选择吗，分明只有一个选择！ 一个奴役他们的肉体，一个奴役他们的灵魂。 黑心领主都没这么黑！ 罗薇无情地开口数数：“三。” “二。” “我们选第一个！”雇佣兵异口同声地大喊，晚一步就是小命不保，还要打一辈子的黑工。 “哦，没人选第二个吗？”罗薇看向之前跳得最高的瓦尔克，“你不是想杀了我吗，这么恨我，活着在我手里做事岂不是受罪。” 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拔掉刀鞘，露出锃亮的刀尖，用指腹轻轻触了触，抬起幽深的黑眸：“我给你解脱的机会。” “只要你死了，我就不会让你做事了。” 瓦尔克敢怒不敢言，这是机会吗，这是让他找死！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绝对好好对这位祖宗！ “我错了！”瓦尔克想要跪下去求饶，可惜身体动不了，一动就整个倒了下去，像只蚕虫一样在地上蠕动。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恶魔大人，我错了，我愿意为您做事，我一点都不恨您。” “能为您做事我高兴都还来不及，您不要杀我！” “哦？”罗薇发出一声嗤笑，“我实在想不出留着你还有什么用，要不你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有用，真的有用！我可以，可以……”瓦尔克脑筋转得快要摩擦出火花，“对了，如果您不杀我，我就可以用活人的身份出去招很多很多的雇佣兵进来，他们都可以给您办事！” 其他雇佣兵：…… 角色转变这么快的吗，这就开始为虎作伥了？ “而且我力气大，一个人可以干三个人的活！” “还有还有，他们只给您干三年的活儿，我可以干六年，不，十年！” “不不不，您想让我干多少年就多少年！” 其他雇佣兵：…… 好好好，满山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做黑工都要卷，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一点爱与和平了！ “听起来是有那么点用，”罗薇冷漠地看着他，“那我就暂时留着你这条命，你要是想跑，我也不拦着，只要你跑得出去。” 不等瓦尔克表忠心，她直接钦点了一位亡灵法师做监工：“你给我盯着他，但凡他敢踏出这座岛屿一步，取其首级，碾碎喂鱼。” 亡灵法师低头行抚胸礼。 【是，主人。】 罗薇瞥了一眼神情僵硬的瓦尔克，这种贪生怕死又诡计多端的雇佣兵，根本不能交付信任，唯一能约束他的办法就是吊着他的小命。 杀鸡儆猴，只是迈出了第一步。 罗薇让亡灵把克利夫兰押到她面前，命令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他们的组长，我会把任务发布给你，由你来指挥他们完成。” 到底阅历丰富，克利夫兰比其他人冷静得都要快：“大人，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呢？” 罗薇刚刚就在心里打好了腹稿：“给你们三个月时间，在这里开垦出至少十亩土地，并选好位置修建至少十间木屋。” “我会给你们一份设计图，你们按照图纸上的样式修建。” “是，大人。”克利夫兰颔首应道。 罗薇看向押着克利夫兰的亡灵，他眼睛里的蓝色火焰最亮，应该是所有亡灵中最强的一位。 “你叫什么名字？” 亡灵开合着森白颔骨和两排整齐的牙。 【帕特里克·桑代克】 “帕特里克，你统计一下岛上的亡灵数量，把他们的名字和死亡信息登记在册，然后找一块土地作为你们的墓地，按人头修建墓室。” “所有亡灵以后不准随地乱躺，也不允许随处抛尸乱扔骨头，睡觉必须回到自己的墓室，墓碑上写好门牌号。” 【是，主人。】 罗薇随即将视线投到马特身上：“上过学吗？” 马特哆哆嗦嗦地回答：“上、上过。” “那好，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副组长，除了开垦土地和修建房屋，你还要完成一项单独的任务。” “雕刻一块石碑：恶魔岛收容全天下的女巫和非人类智慧种族，收容无家可归的妇女和流浪的孩童，收容红发者以及亡灵之神的信徒。” “三个月后我来验收。” “是、是，恶魔大人。”马特害怕到舌头打卷，差点咬破自己的舌尖。 罗薇想了想，又对帕特里克补充了一句：“恶魔岛封锁三个月，这三个月内不许任何活人与亡灵出岛，但要是有人闯进来，你就让他们和这群人做伴。” 自己送上门的苦劳力，不要白不要。 吩咐完所有她暂时能想到的事，罗薇又陷入了沉思。 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太局限了些，要是能从哪里搞个智囊团来帮她谋划一下就好了。 现阶段岛上也没有充足的食物，还得找艘船给这八个人送物资。 可惜狮鹫不肯飞到岛上来，不然它就可以担任空运师傅了。 话说特洛伊怎么还没找过来，他不会在森林里迷路了吧？ 罗薇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特洛伊，最后把周边闲逛的亡灵全都派遣了出去，让他们去给她找人。 月亮都升到树梢上了，几个缺胳膊少腿儿的亡灵才跑过来，告诉她森林里有个被魔藤倒吊起来的人。 罗薇皱眉：“怎么不把他带过来？” 亡灵们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原因。 【是前主人把他吊起来的，说他这么蠢脑子里肯定进了水，要给他倒一倒。】 第129章 他们在向神忏悔 特洛伊脑子里的水倒了一晚上也没倒出来，罗薇真怕他被魔藤勒死，赶紧把他解救了下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居然把亡灵之神都给得罪了，得罪了神还没死，他也是厉害。 罗薇掐了掐特洛伊的人中，对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醒了？” “我、我怎么了？”特洛伊声音沙哑。 罗薇：“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了，你上岸后做了什么？” “我，我在海里没找到你，”特洛伊捂着脑袋回忆，“我以为你已经飞上了岸，就上来找你，然后……然后就晕了过去。” “奇怪，我怎么会突然晕倒？”特洛伊疑惑。 “谁知道呢，”罗薇随口道，“可能犯太岁了吧。” 特洛伊皱眉：“太岁是什么？” “天上的神仙，”罗薇拍了拍身上的草渣起身，“好了，快起来吧，我们去岛上四处看看，最好画个地形图。” 特洛伊撑着剑站起来，突然脸色一变：“不好，我们破了恶魔岛的禁忌！” 他目光锐利地扫向四周，果然看到了几个在草丛上闲逛的亡灵，唰地一下拔出长剑：“快躲到我身后，别怕，我们杀出去！” 杀气四溢，亡灵们咻的一下飘远，躲在树干后探头探脑。 【这个剑士好可怕，我头都差点飞掉了！】 【是啊，他怎么突然拔剑，好吓亡灵。】 【我腿骨都落下了！】 罗薇听到亡灵的抱怨，飞快地按住了特洛伊的手臂：“别动手，他们现在可是我的子民。” 特洛伊震惊地看向她：“什、什么？子民！” 他就晕了一会儿而已，怎么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亡灵什么时候改名叫子民了？ 难道他的雇主已经死了，变成了亡灵之王？ 罗薇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嘴角一抽解释：“亡灵之神把这座岛送给了我，我现在是他们的主人，你不用害怕他们会伤害我们了。” 特洛伊惊呆了：“亡灵之神，把岛送给了你？” 为什么每个词语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这么难理解？ “是啊，”罗薇挑眉，“祂说我长得像祂的女儿，就把岛送给我了。” 特洛伊仿佛被雷劈焦了一样，大脑艰难地消化着这段信息。 “快点走啊，”罗薇催促道，“你还想在这儿待多久，不想回去了？” 在特洛伊昏迷的时候，她还在岛上刻了一个传送阵，不知道有没有用，回去后得试一试。 “想回去，”特洛伊长腿跨了两步便追上了她，“可是，其他人呢？” 罗薇：“他们惹怒了亡灵之神，要在岛上忏悔三年才能离开。” 特洛伊：……他怎么就这么不信？ “不信？”罗薇好像能洞察他的想法，“不信我就带你去看看，他们正在修建木屋，准备在这里长住。” 她把特洛伊带到了雇佣兵们伐木建房的地方。 树林里，八个雇佣兵干的热火朝天。 因为岛上缺乏伐木工具，罗薇让亡灵把剑还给了他们，所以雇佣兵们正在用剑砍树，一边砍一边痛哭。 特洛伊大为震惊，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剑。 他现在相信罗薇的话了，要不是诚心忏悔，剑士们怎么可能把剑拿来砍木头！ 那可是剑士的命啊！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忏悔赎罪？”特洛伊难以想象。 “看见里面那个头大脖子短的人没？”罗薇指着砍得最卖力的那名壮汉问。 特洛伊点头：“看见了，瓦尔克，他怎么了？” 瓦尔克的头确实很大，他对此也非常自豪，经常吹嘘自己的大头聪明。 总不能因为他头太大，就惹亡灵之神生气了吧？ 罗薇：“他想杀我，还煽动其他人丢下我逃跑。”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亡灵之神把我当成祂的女儿，这些人要杀我，祂当然会生气了，我祷告了一晚上才保下他们的命。” 她摊手道：“我也没办法，只让他们忏悔三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有因有果，逻辑自洽。 特洛伊惊了，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都怪我，找了这种人进来。”他懊恼地说，“居然连雇主都敢杀！” 罗薇摇头说：“跟你没关系，会因为赏金来探恶魔岛的大多都是亡命之徒，道德高尚不到哪儿去。” 特洛伊想了想，举起剑：“这种人太危险了，我去杀了他！” 罗薇：“？？？” 你阎王爷啊！ 平时天天发善心，怎么现在又要人家命了？ “把剑收回去，我不打算杀他。”她阻止道。 特洛伊皱起眉：“为什么，他都想杀你。” 剑士的世界很单纯，牵涉到性命的恩怨，向来都是能杀就杀的。 “因为我很善良，不喜欢杀人。”罗薇回答。 “可是之前在希瑞亚的时候，那个想要杀你的假流浪汉，你都让我杀了。” 罗薇：“因为他很坏啊，而且他的手段卑鄙下流，我杀了他是为民除害。瓦尔克虽然想杀我但并没有成功，或许这是他第一次犯错呢，总要给人家一次改正的机会吧？” 实际上，瓦尔克那种脾气的人，一看以前就干过不少坏事。 她不杀他，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命掌握在她的手里。 她随时都可以杀了他，所以什么时候杀反而不重要了，这可是个壮年劳动力，杀了才是浪费。 如果换一个人，而她又控制不了对方，那她绝对不可能手下留情。 就像她命令特洛伊杀阿西娜的侍卫尼克勒斯一样，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当然，对待朋友，则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许之以利，要让他知道跟她做朋友的好处。 罗薇对特洛伊说：“你的兄弟马特，我吩咐了亡灵让他们多帮帮他，他不会吃太多苦的，过几个月我就找个借口让他出来。” 特洛伊点头：“好！” 两人没有惊动雇佣兵，悄悄离开，随后环岛勘察了三天。 恶魔岛总面积约八百多平方公里，东西长三十多公里，南北长四十公里左右，像一个扁扁的橄榄球。 小岛西北部是一座活跃的活火山，南部以及东部却是大片肥沃的火山岩风化土壤，而且东南部峡湾森林资源丰富，西南部沿岸还有大片的高山草原。 这座岛在罗薇看来简直就是她的洞天福地，除了海底可能时不时喷发一下熔岩掀起一阵风浪和岛上火山有喷发的风险之外，这里根本没有缺点！ 峡湾里生长着很多百年古木，说明火山喷发对这里的影响也不是特别大，至少未来五十年内这里是安全的。 五十年，足够她在这里囤兵养马、冶铁造船了。 可惜岛上没有发现铜铁铝等矿产资源，稀土矿倒是零星地有一些，但她现阶段也用不上。 如果要在这里冶铁，只能先在南方造好大船，才能把铁矿运过来。 罗薇画了张简易的恶魔岛地图，用防水羊皮袋装好，塞进了特洛伊的腰包里。 “走吧，该回希瑞亚了。” 第130章 谁懂啊，徒弟成我上司了 出来了半个多月，一天天风餐露宿的，罗薇的皮肤都肉眼可见地粗糙了许多。 等回到星罗居，她要好好歇上一段时间。 离开时，两人在沙滩上看到两个亡灵拖着一具尸体，正在往岸上走，特洛伊认出来那具尸体就是克利夫兰带来的那个死刑犯。 罗薇问了两个亡灵才知道，原来岛上的骷髅有百分之八十都是从海里打捞起来的。 西原大陆沿岸的人觉得处理死刑犯麻烦，每次收尸的时候都是把尸体往海里一扔，尸体就会顺着水流冲到恶魔岛附近。 而恶魔海域住着一条亡灵人鱼，她很讨厌这些尸体烂在水里，只要看到就会把它们往岸上抛。 她也不喜欢被活人打扰，如果遇到活人，她就会打翻他们的小船，吓唬他们，把他们赶走。 恶魔海域三大禁忌之一的“不许活人入岛”，就是这么来的。 后来的冒险家发现了这一现象，就把自己伪装成尸体，或者混在尸体堆中掩盖自己的活人气味，趁机偷溜上岛，然后死一多半人在岛上。 于是岛上的亡灵越来越多，逃出去的人又把入岛的方法传出去，传着传着就成了带一具尸体就能进恶魔岛了。 罗薇感叹这些人胆大包天，但转念一想，她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人吗，半斤八两。 过了一会儿，特洛伊从岸上的草丛里拖出一条他们来时乘坐的小船，把罗薇拉了上去，两个人划着桨，慢悠悠离开了恶魔海域。 东南部峡湾。 坐在礁石上的男人披散着一头绸缎般的黑色长发，深邃的眼睛里倒映出黑蓝色的波涛和雪白的浪花。 祂的皮肤白得像常年没见过日光，透着一股病态的美感，五官线条却紧致而硬朗，阴柔的气质和俊朗的长相矛盾又和谐。 他单膝曲起，一手托着下巴，黑色的眼睛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船。 “不枉我费那么多魔力篡改她的记忆，你说她都亲眼看到我被岩浆吞噬了，肯定已经相信我是她的母亲了吧？” 一条皮肤苍白眼睛空洞的亡灵人鱼泡在祂腿边的海水里，静静地飘浮着。 “您为什么要装成她的母亲？”她的声音清澈空灵，却又带着一丝丝令人心碎的遗憾。 亡灵之神不悦道：“要是她真的凝聚出了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神格，我岂不是就变成她的从神了？” “明明她是从我这里借的力量，结果还骑到我的头上，这种结果我可不能接受。” “如果我是她的母亲就不一样了。只要她心里承认我是她的母亲，等她的神格凝聚完成，我就是黑暗神王之母，哈哈哈，我还是最厉害的黑暗之神。” 丝塔茜：“万一她知道了真相，以后您成了她的从神，她为了报复您的欺骗，剥夺您的权柄怎么办？” “她不会知道的，”亡灵之神心情明媚道，“就像这座岛一样，她还以为这座岛和驱使亡灵的力量都是我送给她的呢。” “实际上她本来就能驱使亡灵。” 丝塔茜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这不是您故意误导她的结果吗？” “怎么能说是误导呢，她分走了我的权柄，这部分本来就是我的。” “但现在已经是她的了。”丝塔茜不得不提醒祂这个事实。 “好吧，好吧，她分我的权柄，我偷她的权柄，打平了。”亡灵之神无奈地说。 “您之前说，这是您欠她的。”人鱼空洞的眼睛望着他。 男人望了望天，感叹地说：“要不是为了保住生命之神的后裔，我怎么会走这步错棋。” 丝塔茜：“生命之神不就是您吗？” “是也不是，总之，我作为自然神的那部分神格已经消失了。” 想当初祂也是令众多男神痴迷的美丽女神，比爱神受欢迎多了。 可惜后来祂自然诞生的那部分躯体陨落，祂不想消散，就借助黑暗的力量复活，成了生存在众人恐惧与黑暗中的意识神明。 作为人类的意识神明，如果有一天祂被众人遗忘，祂就会陷入死亡。 可惜，借助了黑暗力量之后祂无法再戴上生命之神的神格。 把那个神格送给罗薇也是祂深思熟虑的结果。 如果罗薇能成为生命之神，那么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神格祂就可以顶替，不会从主神变成从神。 如果罗薇成不了神，天上的神发现她带着神格，就会抢夺神格杀了她，那祂头上还是不会有主神。 本来祂不想这么早就把生命神格送出去的，可是罗薇自己送上了门，甚至另辟蹊径，把神格给毁了。 这恐怕就是天意吧，天意注定，她的成神之路不可避免。 小船消失在视线中，亡灵之神收回了幽暗的目光，轻轻挥舞了一下权杖，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走吧，丝塔茜，我们去荒原上看看，看看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您说的是那位真正的生命之神的后裔吗？” “不错。” …… 海面上。 罗薇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具死刑犯的尸体，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她问特洛伊：“如果一个活人，会黑魔法和召唤亡灵，那他能被称作亡灵法师吗？” 特洛伊回答：“当然不能。” “亡灵法师是指死后变成亡灵的魔法师，就算会黑魔法召唤亡灵也不算，那只能叫黑魔法师。” 罗薇皱起了眉，那为什么之前亡灵之神装作女巫的时候说她是亡灵法师？ 祂不会无缘无故说那种话，除非她不是活人。 难道她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在原主献祭的时候？ 那她现在这种状态又是什么情况，薛定谔的活死人？ 罗薇抿了抿唇，她觉得亡灵之神的话并不可信，至少不能全信。 祂说祂借用伊西斯王后的身体生下了她，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而且祂作为亡灵之神，一个邪神，却在这座岛上守着生命之神的神格，祂和生命之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姐弟？夫妻？ 罗薇记得祂说过，生命之神的神格也是他的，只是祂现在戴不上了，这说明以前祂是戴上过的。 所以，亡灵之神，就是堕落后的生命之神？ 埃及神话中的伊西斯女神不仅是生命与健康之神，还是守护死者的神，这么说来，生命之神本身就蕴含着司掌亡灵的权柄，只是以前并不明显。 把故事重新梳理一遍，也就是说，生命之神陨落后变成了亡灵之神，亡灵之神的分身降临到了伊西斯王后的身上，然后生下了她。 不对！ 罗薇立刻意识到，这个结论根本说不通。 第131章 原主到底是什么身份? 罗薇很早就占卜过她是不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占卜的结果显示她不是。 但当亡灵之神说她就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时，出于对神的权威的信任，罗薇当时推翻了她的占卜结果。 她甚至连理由都给自己找好了，因为占卜时她问的主体是“我”，这个“我”可能代表的是她的灵魂而不是原主，所以结果显示的“不是”是指的她。 如果她当时问的是“原主是不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就算原主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亡灵之神也绝对不会是她的母亲。 首先，“正神诞生于光明之中”，对应的也就是邪神诞生于黑暗里，亡灵之神并没有否认这句话，她在疑惑邪神为什么要遵守正神的约定时，祂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 祂不回答就已经说明了答案，邪神根本不需要借助人类的身体降临人间。 而且祂自己说祂守护那扇门已经一千年了，也就是说一千年前祂就降临到了世间，那祂又何必借用伊西斯王后的身体？ 其次，亡灵之神说祂借了伊西斯王后的身体，然后生下了她，那她为什么会流落到渔村？ 难道祂作为一个神明还怕护不住她吗？ 为什么原主活着的时候亡灵之神从未眷顾过她，直到最后原主献祭了灵魂，她穿进了这具身体，祂才给她赐福？ 祂的话根本就是自相矛盾、漏洞百出，祂在骗她，祂现在这具身体根本不是伊西斯王后。 但祂为什么要骗自己？ 祂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罗薇又捋了一遍他们之间的对话，发现亡灵之神前后共有两个目的，分成了两个阶段来进行。 第一个阶段，在她说自己是亡灵之神的眷属后，伪装成女巫的祂将计就计，把她骗进地下空穴，目的是让她拿到生命之神的神格。 第二个阶段，在她将生命之神的神格毁灭之后，祂立刻改变了主意，不仅主动透露身份，还骗她说祂是她的母亲，目的是跟她拉近距离。 第二个阶段的转变很突兀，说明祂自己也没料到事情的走向会变成那样。 明明她毁灭了神格，没有成为生命之神，亡灵之神对她的态度反而亲近了几分。 为什么，是因为她对他来说变重要了吗？ 可是她手上的筹码并没有任何增长，她没有权势，没有神格，魔力也不高，连信仰都提供不了多少，她身上有什么可图谋的利益吗？ 答案是没有。 所以，祂重新评估并上升她的重要等级不是因为她身上有利可图。 如果上司突然对他的下属示好，只会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下属可以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二是下属身上有了让他忌惮的东西，而且他还铲除不掉。 第一个已经排除了，答案只剩第二个，亡灵之神在忌惮她。 罗薇认真地思索着，她身上有什么是可让亡灵之神忌惮的东西，渐渐地，她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时钟。 修改时间的能力，她好像拥有了修改时间回溯时空的能力。 ——如果她销毁神格之前在云端的遭遇不是梦的话。 罗薇忽然蹙眉，她想起来，之前在雾原上的时候，她也梦到过一次时钟。 在那一次的梦里，她还阻止了一位黑暗精灵自杀。 难道那一次，她也干预了时间？ 罗薇心脏狂跳，也就是说，她真的救下了那位黑暗精灵，在最后一个梦里她看见的精灵祷告也是真的！ 此时此刻，在一万公里外的雾原上，还有一个精灵在广袤的原始森林里游荡！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罗薇之前一直担心她画的传送魔纹会失败，她可能无法再到达雾原，但现在，她的心稳了。 她救下了黑暗精灵，在精灵祈祷的时候，她恶作剧般的写下了“死亡与时间之神”。 她以为截了别人的胡，实际上截的就是自己。 黑暗精灵成了她的信徒，等她知道怎么颁布神谕后，她就可以和黑暗精灵沟通。 就算她现在人过不去，也可以远程命令黑暗精灵，在雾原上修建城池，开荒种地，等待她的降临。 可惜海蛇族的人不能离开海水太久，又憎恨人类不愿意踏足陆地，不然她还能让黑暗精灵把他们也拐上岸，一起去给她开荒。 不过，罗薇心里又泛起深深的疑惑。 神的力量真的有这么好获得吗？ 她借用时间之神柯罗诺斯和泰坦神王克洛诺斯的神明杜撰出来的神明，竟然真的给她带来了时间的权柄。 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还是说，因为她穿越者的身份，上天给她开了挂？ 罗薇沉思良久，想不通。 还是想想她到底是不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吧。 这很重要，如果她真的是，那她就可以借用这个身份再去荒原上拐一波劳动力和信徒。 伊西斯王后是荒原上的公主，她的母族里一定还有很多人才可以挖掘。 不若重新占卜一次？ 罗薇从兜里摸出乌龟壳，闭上眼睛冥想，进入了精神世界。 繁星璀璨，她看向星图。 “我这具身体是蓓姬·伊西斯的女儿吗？” 星星晦暗，昭示她答案：不是。 不是？原主也不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 罗薇越来越感到迷茫了，那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阿西娜和亡灵之神都说她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 冷静了几秒，她换了个问法。 “那我是生命之神伊西斯或者亡灵之神奥蒂列特的后裔吗？” 猝然间，星轨飞旋，无数星星脱轨掉落向她砸来，罗薇脑中轰的一声炸响，被星图排斥出了精神世界。 神明不可窥视。 又是这个原因。 罗薇头痛了很久才缓过来，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神明地位崇高，她连看上一眼、问上一句都不行，就像她无法直视日月尊神一样，凡人妄图动摇神明，比蚍蜉撼树还要艰难。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了，总不能真的按部就班修炼几十年才成为魔导师，那么慢，到时候她尸体都凉透了。 其实她能感觉到自己魔力的上涨，最开始念魔咒只能发出一小朵火苗，现在的火苗有篮球大，还能连发十几次。 魔纹也能一次绘制二十七片，这是她的极限。 但占星术好像一点都没进步，她之前明明感觉占卜技能有所提升的，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停滞了，甚至还倒退了一些。 罗薇敢肯定自己没感觉错，因为最开始占星的时候，她每次占卜完都会头晕目眩，难受很久。 后来有几次占星，她退出精神世界时突然就轻松了许多，有了很大的进步。 一次是她占卜决疑，像今天这样询问自己是不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那次她的头晕症状明显减轻。 另一次是她询问能不能穿回去，那次她问了三个问题。 第三次是她占卜问圣骑士会不会去希瑞亚，她是吉是凶，那次的占卜结果出得飞快。 这三次占卜，有什么共同点吗？ 第132章 老天爷，不如杀了他吧! 可惜样本数量太少，难以发现共同之处。 罗薇揉了揉太阳穴，用脑过度，脑袋里好像有些胀痛。 她把乌龟壳收了起来，抬头看向海面。 在她摸鱼，不，摸龟壳划水的时候，特洛伊已经一个人左右开弓划了十几里远。 船桨都快划出火花了。 罗薇心里稍稍又那么一点愧疚，把一个魔剑士当驴使唤，好像有点不道德。 但是！ 她可是雇主，这活儿他不干谁干，总不能让她动手吧！ 成功地打消了自己的愧疚之心，罗薇仰躺在小船里，悠哉游哉地晃着两只脚，放空大脑欣赏蓝天白云。 特洛伊吭哧吭哧地划着浆，闷头干着劳苦的体力活，很快就划出了恶魔海域。 周围的海水渐渐从黑变蓝，火山灰的味道变淡，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罗薇让特洛伊吹响骨哨，把狮鹫叫过来接他们。 这里已经不在恶魔海域之内，狮鹫应该不会害怕了。 过了一会儿，天空中投来一片阴影，狮鹫扑腾着翅膀落了下来。 “啾啾啾——” 狮鹫朝罗薇发出几声娇啼，黄澄澄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委屈。 它没想到他们一去就去了四五天，留它一只鹫在海边的森林里等待。 北海森林被大雪覆盖，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猎物都抓不到几只，它挨了四天的饿，肠子都饿吊起来了！ “啾啾……” 狮鹫看着罗薇，它回去至少要吃三只大肥羊哦！ 罗薇爬上狮鹫的后背，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后颈毛：“饿坏了吧，回去就给你买小肥羊，想吃多少吃多少。” “啾！”狮鹫高兴地叫了一声。 特洛伊神情已经麻木了，他早已接受了狮鹫叛变的事实，现在看到这一幕，心里升不起一丝波澜。 算了，就这样吧，物质的狮鹫。 两人一鹫飞向海岸，很快就抵达了纳基塞色海湾，并从港口码头的不远处登了陆。 码头上还有雇佣兵们寄养的八匹马，这都是雇佣兵精挑细选的宝驹，一匹至少值三个金币，罗薇哪能便宜别人。 “走，我们去把马牵过来，先替他们保管着，等他们出岛后再还给他们。”罗薇一脸正直地说。 特洛伊赞同地点头：“是得牵过来。” 马主人要是太久不回来，那些看管马匹的人可能会把马偷偷卖掉。 两人靠刷脸领走了八匹骏马，然后骑马回到了斯斯达小镇。 罗薇打算在这里买几块地养马，顺便买个院子，招几个胆子大的仆人，定期采购物资送到恶魔岛上去。 恶魔岛是她打下的第一个根据地，必须好好经营。 罗薇和特洛伊都对斯斯达小镇不熟悉，于是又走进了麦考利麦芽酒馆，让酒馆老板给他们找一处靠谱的院子。 酒馆老板麦考利·格雷哭丧着脸，把妻子的姑妈的女婿的叔叔家空置的房子介绍给了他们。 陪他们在远房表叔家看房的时候，麦考利一直在发抖，就怕这两个戴着面具一身黑袍的怪人突然给他一剑，然后把他的尸体扔进地窖，霸占这座房子。 毕竟那八个壮汉就是跟他们出去一趟后消失的，都不知道尸体被扔在了哪儿，多半是海里。 麦考利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个人带回来的那八匹马，就是之前那八个雇佣兵的。 马回来了，马主人不在，不是死了还能是什么！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两个人看起来瘦瘦长长的，是怎么干掉八个壮汉的？ 麦考利心惊胆战，一路上那是点头哈腰伏低做小，不敢说错一句话。 连走路都要先看看他俩是先迈右脚还是先迈左脚，力图步调跟他们保持一致，免得因为迈错脚惹得这两位大爷不高兴，把他给抹了脖子。 罗薇和特洛伊看完房子，对这里很满意。 虽然房子的位置有些偏僻，在离斯斯达小镇七八里远的地方，年代也有些久远，很多地方都有些破旧。 但这座房子屋前屋后都有很大一片山坡，旁边还有一条小河，周围人烟稀少，很适合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罗薇当即就把房子定了下来，用五个金币完成了这项交易。 房屋主人也很高兴，这座房子修建在荒郊野外，出行很不方便，根本不值这个价，五个金币都够他一家人在镇上换一处大房子了。 麦考利更高兴，这两位爷一眼就相中了这里，不用他再带着到处看房了，他马上就能摆脱他们了。 “格雷先生，请稍等。” 罗薇突然叫住了他。 “你有没有兴趣帮我们打理一下这座房子呢，顺便再帮我们每个月采购一批食物送到指定的地方，价钱好商量。” 罗薇很喜欢麦考利的性格，这位酒馆老板好奇心低、话也不多，干事麻利，有眼力劲儿，态度也好，还是斯斯达本地人，很适合发展成她的下属。 麦考利双腿都在打颤：“我、我能，能……”拒绝吗？ “能，那太好了，”罗薇露出自认为十分和善的笑容，“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坐下来谈谈？” 麦考利两眼一黑。 这是威胁吗？是威胁吧！ 看看她笑得那么阴森，就是在暗示自己，如果他不同意，她就找个安静的地方把他杀了！ “我……”麦考利咽下了拒绝的话，笑得比哭还难看，“大人，谈就不用了，您请吩咐，小人一定办到。” 罗薇很惊讶，连薪资待遇都不谈吗？ 这位老板真是个爽快人，对她胃口。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亏待了人家。 “这样吧，格雷先生，我聘请你做我的管家，你在镇上的酒馆月收入是多少，我按十倍的价格给你。” “你帮我找几个工人修缮一下房子，最好多盖几间房起来，再请一个仆人帮我喂马。” “当然，酒馆你可以继续开着。”酒馆以后可以发展成她的情报部门。 “只要你能每天过来看看，监督一下他们就行。” “好、好的。”麦考利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干杀人越货的买卖就行。 他开了十几年的酒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兼任一下管家就能获得十倍的收益，哪怕是天天埋尸他也肯干！ “大……主人，”麦考利立即改了称呼，“那您还需要我做点别的什么吗？” 必须要表现得能干一点才行，不然她觉得自己光拿钱没干多少事，一生气把他噶了怎么办？ 麦考利忍住恐惧，躬着身殷勤地看向罗薇。 “是还有一件事，就是刚刚给你说的，每个月要往一个地方送一下物资。” 罗薇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解释：“我有八个朋友，在恶魔岛上苦修，你采买一下食物和衣服，铁钉、斧头和镰刀等工具也买一些，定期送到岛上去就行。” 第133章 招募不要工资的工人 老天爷，这还不如杀了他！ 麦考利瞪着两颗大大的眼珠，魂魄已经从身体里飞了出去。 恶魔岛！ 那可是恶魔岛！ 让他去恶魔岛送物资，这跟让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贱嘴，呸呸。 让你见钱眼开，让你答应得那么快，也不想想，天下有平白掉馅饼儿的好事吗？钱有那么好赚吗？ 麦考利猛地扇了自己两耳光，啪啪两声，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五指印。 “格雷先生，你这是……”罗薇疑惑地看着他。 麦考利身体一颤，立刻回魂，战战兢兢弯着腰：“主人，我是很想去的，但是我、我不会凫水，唉，再说这恶魔海域，那片海域我也进不去啊，您说这……” “我是很想去送的，就是我恐怕找不到愿意过去的船……” 罗薇一听也是，让麦考利去送物资确实难为他了，恶魔海域风浪很大，船进去很容易侧翻，不能找平民干这个活。 她想了想，沉吟道：“这样吧，你先把我说的东西准备好，怎么送过去我来想办法。” “好的主人！”麦考利喜极而泣，他这条老命总算保住了！ 刚买的房子还没整理，到处都是灰尘，当天夜里罗薇和特洛伊还是入住了麦考利的酒馆。 夜晚，罗薇点燃油灯，趴在酒馆房间的床上绘制恶魔岛上的建筑设计图。 岛上开采石材比较困难，最好是修建木板房。 她对小木屋的要求不高，只要能住人就行，为了节省铁钉，主体框架都用简单的榫卯结构嵌合。 木屋要建成吊脚楼的样式，以免涨大潮时海水漫进屋里。 至于她在斯斯达小镇郊外的房子，则要改建成四合院的形式，以免外人窥探。 毕竟这里是她的“人才交流中心”，以后从别处收来的劳动力，都要先在这里过一遍底，才能送到恶魔岛上进行改造啊不是，投入建设。 四合院的名字就叫做“罗斯小院”，取华夏语“螺丝”的谐音，这里就是她建设根据地的小螺丝生产基地。 罗斯小院后山最好能再建一个木料厂，光靠那几个雇佣兵用剑砍木头修房子，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修建完成。 如果在这里雇工人把木材都准备好，然后用大船送到岛上组装，速度就快多了。 写着写着，罗薇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想法。 西原北部森林广布、人迹罕至，到处都是荒坡和原始森林，既然木材厂都修建了，造纸产业是不是也能顺便开拓一下？ 她真的受够在厚重羊皮和粗麻布上画想方设法浓缩内容的设计图，还有上厕所没卫生纸的日子了！ 不过卫生纸的做法有点复杂，实现卫生纸自由可能还要过个几年，但书写用的纸张必须先弄出来。 等做出了白纸，她才好发传单为恶魔岛招募新住民，以及编写雾原历史，制定雾原法规，忽悠她还散落在世界各地没有收集的子民们。 思及此，罗薇又把制作草纸和木浆纸的方法仔细地写了下来。 造纸技术她只记了个大概，制作时还需要工人反复试验修正，得招募几个聪明的人才行。 写完这些东西，油灯里的油都快见底了。 罗薇把手指搭在羊皮纸上，一下又一下，敲得嗒嗒响。 招工建厂的事情都好说，只要有钱就行，但找谁去给恶魔岛送物资呢？ 指望这里的人是不行了，狮鹫又胆小，特洛伊还得跟在她身边保护她，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正在罗薇头疼的时候，妮可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手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羊皮纸转圈，毛茸茸的脑袋歪来歪去，像是在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妮可呀……” 罗薇用食指指腹摸了摸妮可的小脑门，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火花。 等等，找不到合适的人去送，为什么不考虑亡灵呢？ 让恶魔岛上的亡灵法师出来搬物资不就好了吗？ 她的脑袋真是生锈了，跟钻了牛角尖一样，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 不仅可以让亡灵法师送物资，她还可以招募亡灵工人来生产木材和草纸，又能省一大笔的人工费！ 亡灵不是恶魔岛的特产，只要有人死亡的地方，肯定都能召唤出亡灵。 罗薇之前在学院图书馆查过资料，亡灵有两种分类。 一种是生前魔力强大、死后自动变成亡灵的亡灵法师，他们保留了生前的记忆，除了不能见光，思想习惯跟常人无异。 另一种是没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或者兽类，他们的灵魂太过弱小，需要有人召唤并赋予魔力才能变成亡灵，当他们诞生后，便会认召唤出他们的人为主人。 妮可就属于第二种，虽然罗薇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它召唤出来的。 “妮可，”罗薇趴在床上，跟可可爱爱的小蜘蛛对视，“你知道怎么召唤亡灵吗？” 妮可抬了抬爪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天真和纯澈。 “用意念？” 罗薇自言自语。 莫非就像祷告一样，只要她在心里不停地呼唤，就能召唤出亡灵？ 罗薇试了试，没反应。 难道要去有尸体的地方才行？ 尸体……罗薇脑子冒出了一个地点——原主生活的小渔村，奈斯登。 奈斯登渔村原本有十六户人家，一共五十三口人，除了她，没留下一个活口。 那些海盗穷凶极恶，在深夜里攻进村子，闯进渔民家中见人就杀，好多村民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死在了床上。 杀完人不算，他们还在村子里四处点火，一些腿脚不利索的老人活生生被他们烧死在了木屋里。 大火从天黑烧到天明，整个村子变成了一片废墟。 原主要不是因为被村长藏进了地窖，恐怕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现在再想起那场灾难，罗薇突然察觉到了一丝违和。 那群海盗的目的好像并不是劫掠财宝，而是屠村。 因为在原主以为海盗已经离开，悄悄爬出地窖的时候，那群海盗仍然逗留在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村子里，不放过任何一处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要不是因为丽莲公主带着骑士路过那里，原主那天绝对逃不掉。 海盗会出现在贫瘠的北海沿岸，这本身就不寻常。 罗薇有种直觉，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时隔半年，或许，她应该代替原主回去看看。 弦月如弓，少女离开麦考利酒馆，张开雪白的翅膀朝北边飞了出去。 第134章 感谢喜欢麻背鸽的贺丹的大神认证 上弦月镶嵌在深沉的夜幕中若隐若现，山间的皑皑白雪反射着淡淡的银辉。 积雪覆盖在渔村旧址上，将烧毁的房屋融进了茫茫雪色之中，人类曾经存在的痕迹轻易地被时间吞噬，仅仅半年时间，这里就陌生得可怕了。 罗薇蹲下身，从隆起的雪堆里刨出了半截烧焦的木板。 木板有嵌合的痕迹，这原来是木门的一角。 村庄里的所有房屋都被烧没了，只剩一圈圈石头垒起的矮墙，虽然倒塌了大半，但依稀可见渔村里曾经的布局。 罗薇靠着这些石墙找到了原主的家，这里毁得最彻底，地上除了一些石块和陶罐碎片，什么也没留下。 村长一家的尸骨和房屋一起，化成了灰烬。 她尝试了一下用意念召唤亡灵，可惜没有成功。 召唤魔纹是高级魔法学徒才会接触的课程内容，她现在还不会画，而且学校的魔纹课并不教授学生召唤亡灵的方式，那属于黑魔法的范畴。 罗薇正准备离开，余光里，一道半透明的佝偻身影突然从雪地里飘了出来。 花白的胡子，还有玉米须一样白发，老人神情呆滞地飘荡在废墟之上，像一个忘却了前尘旧事的荒野幽灵。 罗薇一愣，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大堆记忆。 那是从原主记事到死亡这十年时间中，所有关于村长爷爷的画面。 从她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开始，年迈的村长爷爷便弯着佝偻的背，拄着拐杖跟在小小的她身后。 那双枯瘦有力的大手总是能在她跌倒的时候将她扶起来，在她哇哇大哭的时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小鱼干将她哄笑。 村长的儿子儿媳都不喜欢这个过分漂亮的小丫头，他们总说原主会给他们带来灾祸，但村长对她还是很好。 那群海盗杀进村子里的时候，要不是村长把原主藏进地窖，她早就已经死了。 回忆结束，罗薇朝老人走了过去。 “村长爷爷？” 她唤了一声，老人似乎听到了声音，迟钝地朝她望了过来。 半透明的魂魄轻盈虚幻，弱得像一缕烟，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吹散。 然而下一秒，风真的将他的魂魄吹散了。 罗薇愣了许久，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声。 普通人的灵魂太脆弱了，需要用极大的魔力才能凝实，以她现在的能力，还做不到这一点。 她的魔力顶多能召唤出一只小蜘蛛，想要召唤死去之人的亡灵，最起码也需要有魔法师的实力。 会有那么一天的。 罗薇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她在老人消失了地方伫立了一会儿，转身朝村外走去。 那群海盗来历成谜，说不定跟原主的真实身份有关，她想去他们的尸骨上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当初原主逃出村子后，追她的海盗被丽莲公主和她的骑士团射杀在了离渔村七百多米外的山坡上。 罗薇找到当初的那片山坡，可惜没找到海盗的尸骨，估计已经被野兽嚼成渣了。 她又尝试了一下召唤海盗的灵魂，但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按理来说，海盗穷凶极恶，灵魂要比普通人强壮很多，为什么她却没感觉到他们的灵魂存在？ 难道海盗没有灵魂？ 罗薇百思不得其解，疑虑地飞回了斯斯达小镇。 今晚她本来是想去招几个亡灵工人的。结果忙活一晚上一个亡灵都没有招到，看来只能从恶魔岛上的亡灵里抓几个壮丁了。 思索间，罗薇脚下一转，飞去了罗斯小院。 夜色还长，足够她在罗斯小院里再刻绘一个传送阵。 忙碌了一夜，运送物资的难题总算是解决了。 等麦考利采购好物资，就直接放到传送阵上，罗薇吩咐了帕特里克，从传送阵那头过来接收。 帕特里特生前就有高级魔法师的境界，开启一个传送魔法而已，以他的魔力，一天开启十次都游刃有余。 只是让亡灵负责这种事，终究还是有风险，要是被教会的人发现就麻烦了。 如果她能招揽几个忠心的信徒…… 罗薇眼里闪烁着晶亮的微光。 西原各国间摩擦不断，特别是北地诸国，每到冬天食物短缺的时候，北边的蛮荒部落就会派人去邻国的边境村庄抢夺粮食。 那些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贫苦农民，不正是她的最佳信徒来源吗？ 罗薇从裙子底下拿出了她崭新的魔法棒，现在魔法棒储备充足，不怕棍子开裂，是时候让神使引渡重出江湖了！ 在这种山高皇帝远，教廷鞭长莫及的苦寒之地，她可以放心使用变形魔法做伪装，去那些难民最多的地方，能骗一个是一个。 骗到的信徒多了，她总能从里面挑出几个忠心又机灵的，把北地的工厂和基建项目交给他们来执行。 一个合格的领导，不需要事事都亲力亲为，要学会知人善用，充分发挥下属的活力和创造力，这样她才不会被繁重的公务累死。 离希瑞亚魔法学院开学还有十三天，罗薇打定主意，要去北地的战乱地区转一转。 建立造纸厂的计划先放一放，等她忽悠到了信徒再开始；建木料厂没有技术含量，这件事就交给麦考利。 罗薇把罗斯小院的建筑图纸和木料厂的规划图都给了麦考利，让他按照图纸找人开工，她则和特洛伊骑马离开斯斯达小镇，前往北地的西南部地区。 西原北部西高东低，从纬度上看，西边的陆地也要比东边高出许多，那里的气候更加恶劣，生存环境也更为艰苦。 著名的流放之城就位于西部高原的冻土之上，那里的人全靠打猎为生，土地根本种不出粮食。 而在流放之城的南边，就是西塔国的北境边界线，边界线内的牧民经常受到冰原部落的侵扰。 罗薇准备去的地方，就是西塔国的北境边界线。 要是在边境招不到人，她就去流放之城推销一下自己，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见到格拉蒂丝。 可爱的小银狼，她上次说给她摸耳朵，她还没摸到呢！ 冰原寒冷干燥，她不抗冻，骑马过去肯定受不住。 而且冰原民风彪悍，山匪盗贼鱼龙混杂，看到女人就往家里抢，还经常打劫过路的商人和平民，她必须亮出自己的身份，以免那些不长眼的人出来挡路耽误她宝贵的时间。 罗薇和特洛伊先去了一趟山坦列城，在那里买了一辆豪华马车，还给特洛伊买了全套的马铠和战袍，把他打扮成了一位威风凛凛的王国骑士。 雾国公主出游，魔剑士随行护驾，那些盗匪想要抢她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 如果有人怀疑她去北地的目的，那她就说她是去探望朋友的。 什么，问她的朋友是谁？ 不好意思，是冰原最强大的势力——冰原狼部落的首领之女，除开没有封号以外什么都有的冰原狼公主，格拉蒂丝。 第135章 要不我把他们都买下来吧 山坦列城是基诺科公国的一个子爵的领地中心，城市很小，只有两千人不到。 北地的城市跟南部的城市不一样，并不依附于宗教而存在，城市的商业贸易功能更明显，所以这里的平民也更加自由，宗教和王权对这里的统治也相对薄弱。 罗薇买完马车并没急着走。 一位公主，怎么能只有一名骑士随行？ 她打算再买几个奴隶，调教成她的贴身宫女和宫卫。 山坦列西市里有很多人口贩子，他们会去那些打了胜仗的蛮族部落里用食物交换战俘，再把这些战俘运到城里叫卖。 不服管教的奴隶就卖进斗兽场，听话的奴隶就卖给领主或大商人当家仆，长相出众的少男少女就卖给一些提供特色服务的酒馆。 有时候，长得好看的小男孩甚至更受大老爷们的欢迎。 罗薇捂着鼻子走进臭气熏天的奴隶市场，只看了一眼，便被这里的场景惊住了。 一些被抓回来的逃奴被绑在帐篷外的柱子上，浑身都是被鞭打的伤痕。 还有一些病死的奴隶，一具具尸体被堆积在靠墙的木板车上，像屠宰场里的猪肉，被人送进了冷库冻得僵硬。 这里没有她想象中的求饶声和痛哭声，大部分奴隶都很麻木，他们既不哭也不闹，只是闭着眼睛躺在笼子里，等待命运对他们的安排。 关笼子的待遇也不是所有奴隶都有的，还有一些奴隶被锁链套着，锁链的另一端就绑在一棵树或一根矮桩上。 奴隶贩子其实很少鞭打奴隶，这都是他们的财产，卖出去是一大笔钱，但死在这里就全是损失。 冬天到了，为了减少奴隶的冻死数量，奴隶贩子还会把他们赶到一起，让他们挤在一团取暖。 那些破旧的帐篷里关的则是更值钱一点的奴隶，多是一些美丽的少女或俊俏的少年，还有体格健壮性情服顺的青壮年劳动力，以及一些会武艺会打铁的“技术性人才。” 奴隶市场的地面又脏又臭，到处都是排泄物，比城里的街道还臭一百倍。 那些奴隶身上也沾满了屎尿粪便，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气候寒冷，他们恐怕早就染上了疫病。 罗薇踏进奴隶市场后，身上就多出了几十道打量的目光。 奴隶贩子用隐晦的目光打量她的言行举止和身上的装饰，判断她的身份和来意，好确定自己是否要上前推销。 地上瑟缩的奴隶也在悄悄看她，他们也想给自己找个好主人，从这地狱一样的奴隶市场里搬出去。 他们祈盼罗薇能解救他们于水火，又不敢用嘶哑的声音惊扰到她的耳朵，于是便用一双双包含痛苦和哀怜的眼睛怯怯地望着她。 在贫瘠而蛮荒的北地，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又优雅的女子，一举一动都在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质。 她一定是一位极有涵养的贵族小姐，她的容颜有多么精致妍丽，她的家资就有多么丰厚，地位就有多么尊贵且崇高。 奴隶们无法用贫乏的词汇来形容少女的美貌和衣裙的华丽，他们只知道少女的全身都仿佛在发光，像误入了贫民窟的高贵公主，也像降落到人间的云端天使。 奴隶贩子们对罗薇的形象则刻画得更为清晰，他们中的一些人会将奴隶运送到南部诸国卖给那些大领主，因此见过不少贵族人士。 见多识广的奴隶贩子一眼就认出了罗薇身上的衣裙布料，那是南部诸国现在最流行的云绒，听说连王室都在追捧，布料稀有珍贵，有钱也很难买到。 光说少女身上的那件彩虹裙和霞光披肩，加起来估计要三十多个金币，足够在他们这里买下五十个奴隶。 而且少女身上这一套衣服跟他们见过的还有些不一样，似乎要更华贵一些。 金线绣出的花纹和细棉线钩织出的蕾丝点缀在少女的蓬蓬裙边，领口缝着指甲盖大的珍珠做纽扣，外袖和罩裙上点缀的星星闪闪的珠子好像不是水晶，而是比水晶昂贵一百倍的钻石。 少女的腰封上用银线绣上了一排奇特的花纹，奴隶贩子认得这种花纹，据说叫“祥云纹”，是一个古老贵族的家徽。 在少女的身后，还站着一位高大威猛的骑士，贴身保护她的安危。 先敬罗衣后敬人，当奴隶贩子通过罗薇的着装判断出她的身份后，就收敛了自己的目光。 贵族小姐都很讨厌被人盯着脸看，这对她们来说是一种冒犯。 所以他们在惊鸿一瞥中知道了这位贵族小姐有着堪比天使一样的绝色容貌后，就立刻低下了头，贵族小姐的美貌不是他们这种卑贱之人可以偷看的。 精致的小羊皮靴踮着脚踩在污浊的地面上，高贵的少女提着柔软垂顺的裙摆，走到了一位看起来要比其他人干净一些的奴隶贩子面前。 奴隶贩子立刻反应过来，不等少女开口便弯下了腰：“尊贵的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劳烦了，我要挑几个年轻的奴仆，不拘男女，要相貌好一点的。”贵族小姐的声音温柔动听，比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夜莺歌声还要婉转。 她真是一位温和高尚的贵族啊，奴隶贩子在心里感叹。 “有的小姐，他们都在帐篷里，”奴隶贩子殷勤地说，“外面风大，您要是不嫌弃，不如去那边的帐篷里稍坐片刻，我让他们整理整理再带过来给您挑？” 他指了指奴隶市场最大的一顶帐篷，那里的地面比这边干净不少，门口还有人把守，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小奴隶贩子能住的地方。 走进帐篷后，罗薇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帐篷里的陈设低调奢华，中间的木桌上放置着羊皮册和鹅毛笔，椅子上铺着灰白色的熊皮，架子上挂着铁制的弓箭和大刀。 帐篷墙上还挂了一只雄性麋鹿的头骨，头骨上立着一对硕大的鹿角，鹿角没有断裂的痕迹，看得出来，帐篷的主人是个优秀的猎手。 罗薇几乎可以断定，这些奴隶贩子身后应该还有一个主人，帐篷就是他们主人招待贵客的地方。 能弄来这么多的奴隶，这位奴隶商人的手段肯定不一般。 罗薇眼里闪过一道暗光，她想想见见这个人。 刚刚走进这里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一个想法，信徒不好招揽，为什么不用奴隶替代呢？ 她救下这些奴隶，里面总有知恩图报的人会感激她、追随她，她不一定要用恐惧去支配信徒，也可以用施恩的方式去控制他们的内心。 奴隶曾经也是难民，他们才是真正掉进泥沼、连一丝出路都找不到的人。 在奴隶贩子退出帐篷之前，罗薇说出了她来到奴隶市场的第二句话。 不是对奴隶贩子，而是对特洛伊。 “特洛伊，这里的奴隶好可怜，你说我把他们全都买下怎么样？”罗薇神情悲怜地说。 第136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特洛伊低头看向她，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 隔着面具，罗薇也能看到他发懵的脸。 她冲特洛伊眨了一下左眼，示意他赶紧回答。 特洛伊的脑子里全是“雇主她又在玩什么游戏”，嘴里反射性地配合道：“您高兴就好。” 一旁的奴隶贩子早在罗薇说出那句话时就停了下来，听到特洛伊的回答，下巴缓缓掉了下去。 没想到这位贵族小姐这么、这么……他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但他更没想到这位骑士这么纵容这位小姐。 但话又说回来，他们这里有好多老弱病残的奴隶卖不出去。 这些奴隶干不了重活儿，一直养着浪费粮食，弄死了埋地里费劲儿，烧他们又废柴，扔郊外还容易招来野兽，简直是累赘。 要是这位爱发善心的小姐真的将他们都买走，那他们可真是要谢天谢地了。 奴隶贩子眼珠子一转，这可是笔大买卖，绝对不能错过。 “尊贵的小姐，”奴隶贩子立刻说道，“那些奴隶可真是好运，遇到您这么善良的主人！” “您不知道，这段时间天寒地冻的，我们这生意也不景气，拿不出多的钱来买粮食，好多奴隶都饿死了。” “他们遇到了您，可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您真是一位仁慈的贵族小姐。” “饿死，天呐！”罗薇露出怜悯的神情，“他们真是可怜，既然如此，我就把他们都买下来吧。要多少钱，特洛伊，你给一下。” 什么，他给钱？ 特洛伊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钱包。 奴隶贩子还以为他现在就要给钱，忙道：“不不，尊贵的小姐，请您稍等一下，这件事小人做不了主，我先去请示我们首领。” “你们的首领？”罗薇疑惑地问。 “是的，我们的首领是布尼安大人，这里的生意都是他的。” 没有强硬的后台，谁敢做人口买卖？ 奴隶贩子弯腰道：“尊贵的小姐，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布尼安大人过来。” 罗薇百无聊赖地点了一下头：“行，你去吧。” 奴隶贩子恭敬地退了下去，一出帐篷，立刻小跑着去了另一个方向。 帐篷里，特洛伊困惑地看着罗薇：“你买那么多奴隶干什么？” 罗薇托腮道：“培养一支奴隶大军啊，我说过，我身后的势力不方便在这里出手。” “用来练兵的无主之地已经找到了，可是兵呢？去哪里招募？” “没有比奴隶更好的兵源了。” “可是奴隶……”特洛伊还是觉得不合适。 奴隶既不忠诚，也不英勇，他们怎么能组成军队？ 在这个时代，各国的军队基本上都是由贵族子弟组成的，士兵身份最低也得是个平民，奴隶根本没有当兵的资格。 如果遇到战争，国王还会聘请雇佣兵，上战场的士兵里绝大多数人都是雇佣兵，骑士一般不上前线。 奴隶，根本没有武器装备，也没有战斗素养，他们拿什么打仗？ 特洛伊脸上满满都是不赞同。 “特洛伊，”罗薇认真的看着他，“你知道吗，我们那里有一个平民说过一句话，流传了几千年都不曾被时间磨灭。” 特洛伊：“什么话？” 罗薇撑直了后背，神色高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特洛伊浑身一震，这句话有着神奇的魔力，他好像掉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死水一潭的大脑被它扣开了一扇透光的大门。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是啊，这不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说的话吗？ 红发就是恶魔吗？身上有邪神印迹就是邪神信徒吗？附庸就永远是附庸吗？ 明明他也在追求自由，他也不甘心被别人掌握命运，甚至背叛了王国和主人逃到这里，追随了一位新的雇主，为什么他还看不起奴隶？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执行死刑，以他的罪名，多半也会被贬为奴隶，罚去边疆做苦役。 奴隶不是天生就是奴隶的，贵族的祖先也不一定是贵族，所以奴隶跟他有什么区别？ 奴隶只是缺少武器，只是缺乏练习，要是他们和他接受一样的教育，不也能成为一名骑士吗？ 特洛伊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也为罗薇的高尚人格感到敬佩。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罗薇告诉他说：你们才是这片大陆真正的主人。如果你自己都厌弃自己，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那时候他就觉得，她像一位坚守在时间长河里的智者，默默地记录着世间的历史，孤独地为沉默的人们书写真相。 现在，他又再一次认识到，她的思想有多么深邃，而他的认知有多么浅薄。 他永远都追不上她的脚步，永远。 “噔噔噔……” 帐篷外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帘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掀了起来。 罗薇和特洛伊同时看去，只见苍白的背景下，一束火红像朔漠的寒风一样雷厉风行地吹了进来。 来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虬髯大汉，他的肩膀宽阔得像一座山丘，粗砺的脸被一圈红色的毛发包裹着，绿色的眼睛像北地冰雪覆盖下的青色松林，在岁月的积淀中落下了一笔浓墨重彩。 奴隶贩子的首领，竟然是一个红发人。 特洛伊顿时怔住，垂在腿侧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 同为红发，他只敢躲藏在斗篷深深的帽檐里，像一只见不得光的鼹鼠，对方却大大方方地把头发露了出来，眼神凌厉又骄傲。 虬髯大汉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微不可察地从特洛伊的剑上刮过，落到了罗薇的脸上。 “尊贵的小姐，我是扎克利·布尼安，这片场子的主事人，听说您想买下我这儿所有的奴隶？” 扎克利一进门就谈起了生意，直白得让人惊讶。 他说话时浓密的红胡子不停地抖动，让罗薇想起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绰号“巴巴罗萨”的腓比烈一世。 巴巴罗萨，就是红胡子的意思。 扎克利粗犷的风格带给人强大的压迫利，连特洛伊都紧绷了起来，但罗薇还是悠闲地坐在鹿皮椅上，纯黑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丝好奇。 “原来是布尼安先生，”她弯起了温柔的唇角，“我名罗薇，罗是我的姓氏。” “罗……罗薇小姐？”扎克利皱起了红棕色的浓眉。 姓罗，名薇，名字却叫罗薇，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在扎克利疑惑的时候，罗薇按着扶手站了起来：“布尼安先生，我想知道，你这里有多少奴隶呢？” “你要多少？”扎克利问。 罗薇淡笑：“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哈哈哈哈，”扎克利仰起脖子发出一阵狂笑，笑完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稚嫩得像刚爬出鸟巢的少女，语气玩味道，“我这里可不是贵族小姐逗乐的地方。” 他举起了一只硬邦邦的拳头，向罗薇展示：“看到了吗，我能用它一拳砸碎你的头。” 第137章 不想做生意的商人 “布尼安先生好像不想接这笔生意？”罗薇拦住拔剑的特洛伊，眯起了眼睛。 “罗薇小姐也不像是会发善心的人。”扎克利放下了拳头，探究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间，房间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特洛伊绷紧了肌肉，明明只是两句普通的对话，为什么他听出了一股杀气？ 暗潮汹涌，罗薇浓黑的眼眸中划过了一道冷光：“布尼安先生，你好像对贵族有偏见？” 扎克利·布尼安哈哈大笑：“偏见？或许是吧，我从来没见过哪位贵族小姐会在家族领地以外的地方发善心。” “特别是来北地发善心，”他用松林般的绿眼睛盯着罗薇，“对一群奴隶。” 罗薇坐回了鹿皮椅上，十指交叉放在交叠的膝前，身体前倾，用充满攻击性和傲慢的姿态道：“我也从来没见过，不愿意贩卖奴隶的奴隶商人。” 扎克利眼神危险地看了她一会儿，胡子翘了翘：“卖，怎么不卖？” 他也坐到了主位的熊皮椅子上，后背往后一靠：“不过我们这里的好奴隶都卖去南方了，剩下的都是些卖不出去的老骨头。” 罗薇：“我说了，有多少我买多少，我要的是人，不管他们是老是少。” “残废也要？” “要，只要是活人，我都要，”罗薇话里有话道，“不过，我希望这些人里没有混进会说话的鸟。” “哈哈哈，有趣，有趣，”扎克利笑得红发飞扬，连连点头向罗薇保证，“这点你大可以放心，我们生意人，向来是以诚信立足。” 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羊皮册，神情终于严肃起来：“我看看……这儿还有一百三十个奴隶，噢，这是十天前的资料了，我得叫他们重新数一遍。” “格罗佛！”扎克利高声喊道。 “在，大人！” 门外跑进来一个奴隶贩子，正是之前引罗薇进来的那名男子。 扎克利把一张新的羊皮纸扔给了他：“叫人再去数一数，还有多少只两脚羊活着，把活着的都牵到这儿来，让这位小姐看看。” “是，大人。” 格罗佛抱着羊皮册，领命退了出去。 帐篷里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扎克利坐在主座上，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罗薇和特洛伊身上来回移动。 特洛伊一直握着剑柄，似乎准备好了随时开始战斗。 罗薇则将双手交叠放在腹前，放松地靠在鹿皮椅子上，闭目养神。 她这种全然放松的姿态，倒让扎克利更感兴趣了。 一个娇滴滴的贵族小姐，看到他挥拳头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坐在这里跟待在自己家似的，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有天大的本事？ 十几分钟后，帐篷外响起了奴隶贩子呵斥的声音和数十人杂乱的脚步声，嘈杂的声音一锅沸腾的水，缓缓渗进了厚厚的帐篷。 扎克利松青色的眼睛看向罗薇，伸手道：“罗薇小姐，请？” 罗薇理了理裙摆，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特洛伊，我们出去看看。” 两人走在前方，扎克利跟在了他们身后。 特洛伊一直皱着眉，将后背暴露给一个对他们态度不善还具有一定威胁性的人，让他感到很难受。 但他看了看前面罗薇，雇主都这么从容，他又怎么能露怯。 特洛伊说服自己忽视后面的人，只是右手还是紧紧地握在剑上。 不是因为心理素质不够强大，只是因为他的职责是保护雇主，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帐篷外，乌泱泱的人头挤在冰冷的草地上，形容枯槁的奴隶们畏惧地看着奴隶贩子手里的鞭子，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里抖如筛糠。 两脚羊。 罗薇认识到了这个词语的残忍。 奴隶们失去了人格尊严和自由，被物化成了亟待售卖的滞销商品，像羊群一样困在牧羊人设置的牢笼中，而她就是这罪恶交易的最后一环。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这句原本适用在动物身上的宣传语，挪用到了发明这句话的人类种族本身之上。 但其实在这个时代，不管有没有人买他们，他们都会死。 奴隶贩子不会让这些人天天吃干饭，如果他们一直卖不出去，就会成为斗兽场的消耗品，或者矿洞里的苦役。 最惨的结局是，用一张羊皮的价格，卖给食人部落做晚餐。 格罗佛将羊皮纸交给了扎克利，扎克利看了一眼，又递给了罗薇。 “一百二十一个奴隶，全在这儿了。” 罗薇接过羊皮纸，看到了上面奴隶贩子歪歪扭扭画下的圆圈和斜杠，还有写错了字母的词语。 羊皮上只记录了简单的人名和每个人的售价，一个圆圈代表一枚金币，一条斜杠代表一枚银币。 北地的人文化程度普遍不高，这里的城市不多，都聚集在东边，城镇里也没有学堂，平民交钱都上不了学。 格列佛在这群奴隶贩子当中，应该是属于文化水平比较高的那一批了。 一百二十一个奴隶，这个人数可不算少，要知道整个山坦列城里也才两千人不到。 当然，奴隶不算人，不计入市民人口当中。 罗薇卷起羊皮纸，侧过头问扎克利：“布尼安先生，方便我验一下货吧？” “当然可以，”扎克利点头，“你想怎么验？” 罗薇看向那群奴隶：“让他们男女分开，排成两列。” 扎克利朝格列佛扬了扬下巴：“听到了吗，按这位小姐的吩咐去办。” “是！” 格列佛立刻转身走到了奴隶面前：“所有人，都听好了！男的站到这边来，女的站那边，排成两列，快点！” 奴隶贩子们也挥起鞭子，催促奴隶们赶紧站到他们该站的地方。 衣不蔽体的奴隶们畏畏缩缩地往两边挪动，腿脚快的走在前面，腿脚慢的落在后面，中间留下了一堆耳朵不好的老人和腿部有残疾的奴隶。 过了好一会儿，这群人才被奴隶贩子们挨个推到两边去。 “特洛伊，去数数，男女各有多少人。”罗薇吩咐道。 “是，小姐。”特洛伊颔首，走进了人群中间。 片刻后，他返回道：“四十六个男人，七十五个女人。” 罗薇：“老人有多少？” 特洛伊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大概有六十多个。” 第138章 送到指定的地方 罗薇点了点头，把羊皮纸给了他：“拿支笔出来，待会儿记一下。” “是。” 罗薇看向那群奴隶，提高了嗓音：“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有吗？” 人群蠕动了一会儿，吐出了五六个脏兮兮的小奴隶，奴隶贩子见状又从里面逮了几个出来，把他们提到了罗薇面前。 一共九个孩子，脏兮兮的脸，乱蓬蓬的头发，站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性别。 罗薇扫过他们破破烂烂的羊皮袄和脚上缠着的烂布条，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罗曼的样子。 这些孩子，比罗曼还要悲惨，他们像从粪坑里爬出来的小猫，睁着大到突兀的眼睛，不安地等待命运对他们的判决。 罗薇看到他们中好几个孩子的手指都有残缺，耳朵也因为长冻疮烂到只剩了一个小小的耳廓，最外面的耳轮肉已经掉得不见了。 “介绍一下你们自己，名字，年龄，性别。”她放轻了声音，温柔地说，“我不喜欢奴役孩童，如实回答，这关系着你们的将来。” “我、我叫朱利尔斯，”最边上的一个小男孩鼓起勇气，睫毛不停地颤动着说，“我今年九岁，是、是男孩儿。” “朱利尔斯。”罗薇点点头，转头问特洛伊，“记下了吗？” 特洛伊正在动笔：“记下了。” 罗薇又看向第二个孩子：“继续，你叫什么？” “我、我叫尤莱亚，十岁，也是男孩儿。” 第三个孩子接了下去：“我叫丹尼尔，七，八，八岁了，我是男孩……” “我叫……” 九个孩子，最大的十岁，最小的五岁，竟然有七个都是男孩儿，只有两个五岁的孩子是小女孩儿。 罗薇让他们站到旁边，面向那群奴隶再次出声：“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有吗？” 奴隶们默不作声地望着她，没有人回答。 扎克利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怪笑：“小姐，六十岁的老人我可不会收，就算有，也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罗薇平静地问：“那你们收奴隶的标准是什么？” “能走路，能抗冻，能干活儿。”扎克利挑起棕红色的眉毛，额边垂下的红发像流淌的葡萄酒液，看起来灼热，摸起来冰凉。 他说的是实话，这些奴隶大部分都是从西部冰原赶过来的，那些身体虚弱连路都走不远的老人，怎么可能来到这里？ 那样的货物，根本没有价值。 “知道了。”罗薇提起裙摆，款款走进了面前这两排奴隶中间。 奴隶们好像被她的光芒刺痛，害怕地往两侧避让，将中间一人宽的分界线拓宽成了两米，一个个低垂着头，惶恐不安地盯着她裙摆。 他们担心碰脏了贵族小姐的裙边，那样华丽的裙子，要是弄坏了，只怕杀了他们十条命也赔不起。 罗薇走走停停，缓慢地从他们中间穿过。 一百一十二名奴隶，从相貌上判断，五十岁以上的人有二十多个，四十岁以上的有三十多个，大部分都是男人。 四十岁以下人中的大部分都是女人，因为强壮的男人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罗薇心里有了数，往回走时便开始点人。 “你，你，还有你，你们，都出来吧。” 她一共点出了四个年轻人，两男两女，在这群奴隶中长相最为出色，露在外面的皮肤还算干净，穿的衣服也比较完整，应该是奴隶贩子养在帐篷里的“优质货物”。 “叫什么名字，都会些什么？” 四人一一答话。 “回主人，我叫伊夫，会吹笛。”十七岁左右的少年恭顺地低着头说。 “回主人，我叫百丽儿，会弹里拉琴。”相貌美艳的少女用柔媚的声音回答。 “主人，我叫加尔，我会跳舞。”名叫加尔的俊俏少年说。 “回主人，我叫克莉丝，我会，会，”最后一名少女有些说不出口，她羞涩地望了罗薇一眼，眼睛里有一层湿润的水光，“我……会伺候您。” 罗薇沉默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克莉丝的脸一下子就白了，红润的嘴唇一颤，绝望地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罗薇声音清冷地命令道。 克莉丝面色苍白地抬起头，单薄的身躯在寒风里摇摇欲坠。 “我不喜欢胆小的女仆。”罗薇看着她说。 克莉丝眼睛倏地瞪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是个聪明人，罗薇在心里判断道。 她转过身，对上扎克利·布尼安戏谑的目光，冷淡地开口：“多少钱，说个数吧。” “一千个金币。”扎克利狮子大开口。 罗薇抬眸：“如果我没看错，羊皮纸上最贵的奴隶一个也才五枚金币。” 扎克利的眼睛里闪着精光：“是，分开卖确实不值这么多钱，但是小姐，善心是值这个价的，你说呢？” “当然，你要是觉得他们不值，也可以不买这么多。” “一千个金币是打包价，如果你只买那四个小东西，就只需要付二十枚金币。” “我扎克利从来不做强买强卖的生意，小姐，你可以考虑一下。” 扎克利耸了耸肩，像个无赖的盗匪。 “好啊，”罗薇忽然笑了起来，眼里流露出高高在上的轻蔑目光，“一千个金币而已，买一百条人命很划算。” “不过，布尼安先生，”她话锋一转，“作为买主，我还有一个要求。” “哦？”扎克利把手放到耳朵后，动作挑衅，“小姐，大声说说？” “把他们送到我指定的地方，一个不少地送过去，且不能让他们死亡，你能做到吗？” 罗薇冷漠道：“能做到我就买，做不到就作罢。” “可以，但得加钱，”扎克利贪得无厌地说，“按路程收费，一公里一个金币。” “一公里一个金币，”罗薇感叹，“真是便宜的价格，布尼安先生，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扎克利还以为她在说反话，络腮胡下的嘴唇讥诮地勾了起来：“怎么，罗薇小姐后悔了？” “不，有这样的好事，我怎么会后悔？”罗薇摇了摇头，“我是怕你反悔。” 扎克利不屑道：“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反悔。” “那就好，”罗薇眉目舒展道，“我想送他们去的地方，离这里只有八百公里不到。我凑个整，算一千枚金币吧。” 扎克利眼神奇异地打量着她，看不出来，这位小姐还真是出来撒钱发善心的。 “好，”既然罗薇都这么大方，他也痛快地答应道，“两千枚金币，我保证把他们送到你说的地方，一根汗毛都不会让他们掉！” 第139章 去了就别想回来 “有布尼安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只是，”罗薇紧接着又皱眉道，“只是两千枚金币太重了，我出门从来不会带这么多钱，布尼安先生，你喜欢珠宝吗？” “只要是值钱的东西，都可以用来交换，”扎克利眯着眼睛说，“我们北地人，向来是以物易物的。” “那就好。”罗薇从钱袋里抓了一把珍珠出来，炫彩的珍珠里点缀着细闪的钻石，中间还有几颗红宝石和蓝宝石。 她数了数，把两颗宝石和一小把珍珠递给了扎克利。 “这是订金，人送到之后，付剩下的钱。” 扎克利看到她的钱袋，眼睛闪了闪。 这是哪家的小姐，家里竟然允许她支配这么多钱？ 扎克利突然有点后悔之前对罗薇的轻蔑了，他们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 “那么小姐，你说的地方在哪里呢？” 收了珠宝后，扎克利才想起他还没问人要送到哪儿。 罗薇红唇轻启，吐出了几个字：“恶魔岛。” 扎克利脸色骤变：“恶魔岛？” “是啊，”罗薇挑起眼尾，黑漆漆的眼中荡漾着摄人心魄的笑意，“怎么，布尼安先生，您不敢了？” 扎克利目光沉沉：“小丫头，你是来逗我玩儿的？” 恶魔岛是什么地方，西原上不会有人不知道。 传说那里是亡灵和魔物的聚居地，连魔导师去了都不一定能逃出来，当年去了多少冒险队，全都葬身在了那里。 有幸逃出来的几个人，也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上岛，只在恶魔海域里游了一圈。 也有人说，恶魔岛其实并不可怕，因为有一些雇佣兵和赏金猎人去过恶魔岛，还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但扎克利比大多数人知道得更清楚，因为他遇到过一个闯进恶魔岛的雇佣兵，那个雇佣兵得意洋洋没多久，就被魔物吃进了肚子。 原来就算他们有人侥幸从岛上逃了出来，也会被邪恶气息标记，然后死在自己召来的魔物手里。 扎克利盯着罗薇，脸上泛起丝丝凶残：“罗薇小姐，北地的汉子可不是好逗弄的。” 罗薇淡然一笑：“布尼安先生，你以为我是在逗弄你吗？” “我是在很认真地跟你做一项交易。” “恶魔岛是我的地盘，你放心，只要你送到了岸边，会有人来接应你。” 当然会有人接应，那可是她的黑工厂，她会让亡灵把这些人一个不落地拖上岸的。 只要他去了，就别想回来。 罗薇笑得一脸真诚。 扎克利嗤笑：“小姐，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恶魔岛上都是亡灵，你的地盘？哈哈哈，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谁敢把恶魔岛当他的地盘。” “布尼安先生这是想拿了钱不想办事，故意挑刺儿？”罗薇冷厉地问。 扎克利眯眼：“只要你能证明恶魔岛是你的地盘，我就能给你送过去。” “怎么，你们以前给雇主送货，也要让雇主证明那是不是他的地盘？”罗薇冷笑，“既然我出了钱，指定了地方让你送过去，你就应该听从我的安排。” 扎克利绿眼睛透露着一股阴森，唇腭上红色的胡子缓缓朝两边翘起：“好，很好。” “我们当然会送到，我会亲自送过去的，小姐，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善心也不是那么广博。” 把一群平民送到恶魔岛上去，只怕是女孩儿生气了，想用这种办法报复他。 他倒是不怕，但这些奴隶就糟糕了。 他们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成为魔物的盘中餐。 罗薇听完只是一笑：“没有人可以利用我的善心拿捏我，布尼安先生，我不是傻子。” 扎克利怪声怪气地说：“善心，小姐，你没有这种东西了，看看你身后吧，那些可怜的孩子马上就要喂给恶魔了。” 罗薇顿了顿，转过头，看到了四个听到恶魔岛后吓得浑身颤抖的奴隶，还有九个神色懵懂的孩子。 “这几个不用送过去。” 她伸手指了指：“你们四个，就跟着我吧。” 四个少年想不到他们的命运还能峰回路转，原本凉透的心又死灰复燃，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庆幸狂喜的神情。 “谢谢主人，谢谢主人……” 不用去恶魔岛了，他们的命保住了！ 罗薇收回手指，淡漠的目光瞥向了扎克利。 “布尼安先生，我为你减轻一些负担，这些孩子和四十岁以上的奴隶你就不用送去恶魔岛了，送到斯斯达小镇上去。” “斯斯达小镇？”扎克利拧了拧棕红的眉。 斯斯达小镇离山坦列城只有五十多公里，这么近？ “送过去给谁？”他要问清楚了才能送。 “送去麦考利麦芽酒馆，酒馆的老板知道怎么安排他们。”罗薇说。 这些小孩和年纪大的人不适合去恶魔岛，那里的房子还没修好，没法住人。 先让他们在木料厂里待一段时间，等她有了周全的计划，再让这群奴隶去造纸厂。 至于孩子……罗薇让奴隶贩子给麦考利带句话，让这些孩子每天做点割草喂马的活儿就行。 她不能让这些孩子觉得她是个烂好人，在这个时代，慈善事业是做不下去的。 先让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以后再在工厂里开个小学，把各地收来的孩子都送去读书，培养一批知识分子出来。 拟好契书，扎克利右手拿笔飞快地签好字，递给了罗薇。 罗薇也同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跟扎克利交换。 协议上规定，如果扎克利不能把奴隶们送过去，就得退罗薇一半的钱。 “罗薇小姐，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感到后悔。”扎克利卷好羊皮纸，声音粗犷低沉，“在西原，没有我扎克利去不到的地方。” “我当然相信布尼安先生的本事。”罗薇含笑回答。 两人目光对撞，如同针尖对麦芒。 三秒后，他们移开了目光。 “特洛伊，我们走。” 罗薇拢紧披肩，带着特洛伊和四个奴隶，离开了奴隶市场。 走出奴隶市场的范围后，污浊的空气和死人的味道一下子散去，鼻腔里的空气虽然寒冷，闻起来却清爽舒心。 至少没有那么浓的粪便味道了。 走了一段路，罗薇看到了一家裁缝铺子。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这四名容貌出众的奴隶，将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五官端正，皮肤白皙，面孔没有明显疤痕。 耳朵和鼻尖有冻伤，但不严重，养好后不至于破相。 虽然衣着整齐，头发也用五指梳过，看起来比大部分奴隶干净体面，但身上还是很臭。 而且他们穿得太廉价，也不符合她的身份。 “特洛伊，”罗薇丢给他一个小钱袋，“带他们进去挑两身衣服，别让他们给我丢脸。” “是，小姐。”特洛伊颔首。 “我在旅馆等你，别耽搁太久。”罗薇嘱咐了一句，抬脚朝旅馆走去。 克莉丝望着她的背影，感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明明心里那么柔软，担心他们受寒才给他们买衣服，却非说是怕他们给她丢脸。 她的主人，是一个真正善良的人。 第140章 我们是同类 另外三个奴隶心里却惴惴不安，他们现在还摸不清楚这位主人的脾性，怕说错话惹怒了她。 奴隶的命贱，要是惹怒了主人，被抽筋扒皮活剐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他们曾经亲眼见过。 罗薇回到旅馆房间，把门窗关紧，在房间地板上画了个一次性的传送阵，蹲下身将手掌按在传送阵中心，往魔纹里灌注她体内的魔力。 繁复的魔纹从中心开始一点点往外点亮，像镶嵌在地下的流水灯带，中心电源启动后，光源就像水流一样淌向四面八方。 比例完美的几何图形层层嵌套，金色的光辉照亮了狭小的旅馆石屋。 罗薇的皮肤好像在发光，飘浮的黑色长发也染上了一层金辉，像沐浴在光河里的精灵女王。 她的额头上浸出了细密的汗珠，传送阵需要的魔力太大，每开启一次都会将她体内的魔力吸光，需要至少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才能恢复。 两分钟后，传送魔纹的线条终于全部点亮，房间里刮来了一阵潮湿的风。 光芒之中，罗薇的身影渐渐模糊。 在魔力波动达到临界点时，倏地一下，少女化作了一束光，消失在了传送阵中。 恶魔岛。 密林掩映的山间，雕刻在玄武岩地表上的传送阵忽然亮了起来。 一位身负黑色双翼的少女冲出传送阵，飞向了天空。 罗薇在天上分辨了一下方向，扇动巨大的黑色翅膀，朝东南边的森林飞了过去。 雇佣兵们还在森林里砍树，山坡上用树枝搭起了几座简陋的帐篷，帐篷上挂着他们的衣服。 这些家伙，以为这里没有人在，连衣服都不穿了。 一个个光膀露肚地在林子里挥汗如雨，气喘吁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干什么不健康的事呢。 罗薇落到一棵树上，目光挑剔地看了他们一会儿。 别说，虽然他们现在满身臭汗胡子拉碴，但健美的身材还挺吸引人。 那些她上一世的男人苦苦追求而不得的腹肌和人鱼线，对这些雇佣兵来说只是标配，剑士的身材就没有差的。 监了一会儿工，发现没人偷懒，罗薇又离开了这里。 偷窥人家到底还是不礼貌，男人也是有清白的，她得尊重人家。 罗薇下意识遗忘了自己刚才的不文明行为，飞到一处隐蔽的地方，随手逮了只抛脑袋玩儿的亡灵，让他去把帕特里克叫过来。 被抓壮丁的亡灵抱着自己骷髅头，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很快，身披黑色魔法师斗篷、眼眶里燃烧着两团蓝色火焰的帕特里克就飘了过来。 【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帕特里克低头行抚胸礼，森白的指骨放在胸前，骨节的形状细长优美。 “帕特里克，你生前是一位贵族？”罗薇好奇地问。 帕特里克俯身：【抱歉主人，生前的事我已经忘了。】 “好吧，”罗薇没有追问，“过段时间，岛上还会来一批人，大概有七十多个，你想办法把他们留下来。” 【遵命，我的主人。】 “这群人里有一个厉害角色，如果留不下他就算了，保证好你们自己的安全。” “另外，我看岛上的亡灵还是太闲了，还有时间玩球，你给他们安排一下工作，墓地要是挖完了就一起过去修建木屋。” “白天是那些雇佣兵的工作时间，晚上就让亡灵接班，我们实行轮岗制度。” 帕特里克沉默地听完，再次俯首。 【好的，主人。】 奇怪，罗薇心想，她怎么从帕特里克的声音里听出了一股疲惫？ 不过她没怎么在意，给他们安排好任务后就回到了刻绘魔纹的玄武岩边，从传送阵里回到了山坦列城的旅馆。 估摸着特洛伊快回来了，她赶紧用小刀把地板上的痕迹刮掉，又用布片打湿水，洒在了地上。 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做完这一切，罗薇开窗散了散屋子里的味儿，靠在窗边看下面的街道。 特洛伊刚好带着四名奴隶从另一条街上走过来，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特洛伊敏锐地望了过来。 看到是罗薇，他才松开剑，加快了脚步走向旅馆。 罗薇看着他的身影走到楼下消失，转身过去，打开了门。 没过多久，特洛伊出现在了她的门口。 “跟他们说了吗，洗个澡再换衣服，我身边的仆人必须干干净净。” 特洛伊点头：“说了，旅馆侍从在烧水，估计要等一会儿。” 罗薇点了点头，回到窗边坐下：“你看得出那个扎克利的魔力等级吗？” 特洛伊皱眉：“我不太确定，他身上的魔力波动很小。” 罗薇手指敲击着窗台：“这个奴隶商人不简单。” 特洛伊赞同这一点：“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杀气。” 那种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凶煞气势，他以前只在亚特国王的封疆侯爵身上感觉到过。 “我们在城里待几天再走，”罗薇想了想道，“看看他们接下来有什么动向。” 特洛伊：“你怕他们拿了钱不给人？” “不，他不敢，”罗薇说，“他应该明白我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贵族小姐那么简单，他故意挑衅，就是在试探我。” “我们是同类。” “同类？”特洛伊皱眉，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同类。” “特洛伊，你见过不愿意卖奴隶的奴隶商人吗？” 特洛伊仔细回忆了一下，缓缓摇头：“好像没有。” 奴隶生意在西原中部市场不大，但在南边的一些国家，比如亚特王国，非常繁盛。 在南部，一个强壮的北地奴隶可以卖出十枚金币天价，但那要看奴隶的牙口和力气。 像今天这些奴隶，倒贴出去都没人要。 北地的商人会把奴隶运到富庶的南部诸国，南部的很多领主都有大片大片的庄园，当地的农奴根本不够用，所以他们会买奴隶回去耕种。 奴隶商人跟很多贵族都有合作，见了贵族都是客客气气的，怎么会对客人摆脸色。 像扎克利·布尼安这种漫天要价还态度奇差的奴隶商人，特洛伊还从来没见过。 “难道他不是奴隶贩子，而是有别的身份？”特洛伊难得聪明了一回。 “差不多，”罗薇目光幽深，“你没发现吗，今天这些奴隶里面多是女人，虽然俘虏里男人本来就少，但这个数量也不太对。” “他是商人，商人怎么可能换那么多卖不出去的人过来。” “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把奴隶卖给我。” 做着奴隶贩子的生意，却不愿意卖奴隶，他想用奴隶做什么？ 罗薇以己度人，只能想到，他们是同类人。 扎克利也和她有一样的想法，他也想用奴隶练兵，至于练兵干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或许是想攻占领土，或许是想统一冰原。 等等，罗薇突然意识到，她走进灯下黑了。 明明有个最明显的答案摆在眼前。 扎克利，他是红发人。 而那些奴隶里，没有一个红发。 要知道，北地的红发人是最多的，可是这里却没有，他弄到哪里去了。 保护红发的奴隶贩子，不会是北地某个反抗势力的首领吧？ “他可能是……”罗薇刚想说话，又立刻反应过来，这件事不能告诉特洛伊。 她怕特洛伊会热血上头叛变，跟着扎克利去为红发人争取权益。 “这个扎克利，可能是想统一北地，”罗薇暗戳戳给人家抹黑，“你看他那财迷的样子，肯定是觉得钱还没赚够，想统一北地当国王，压榨无辜的平民。” 特洛伊神情严肃：“那我们该怎么办，要把钱抢回来吗？” “不用，他会把钱还给我的，”罗薇眼睛闪过一丝狡诈，“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个炼器师。” 第141章 会跳舞的人，适合颠勺 “炼器师？”特洛伊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他都没看出来！ 罗薇捂着下巴：“你没发现吗？” “扎克利下盘轻盈而上盘沉稳有力，右臂肌肉粗于左臂，十指有厚茧，右手虎口位置有崩裂伤痕。” “他在墙上挂了一把弓，我看到他写字用的是右手，右利手使弓应该是左手虎口有茧才对，就算右手用刀，虎口也不会有那么多茧，如果握的是锻造锤就合理多了。” “他的弓箭和大刀都是精铁所制，锻造技术很高明，而且奴隶市场上奴隶用的锁链也是铁器，所以我判断，他是一名炼金术士。” “我问过你，你不能判断出他的魔力等级，但他看到你剑上的魔纹后却没有丝毫忌惮，说明他的魔力等级不低。” “至少在你之上。” “扎克利看似粗鲁莽撞、蛮横无礼，但他要真是表里如一，不可能不对我们的身份好奇，可他从始至终都没开口问过，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不好奇他们的来历，说明他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一个奴隶贩子，看到魔剑士拔剑都还那么嚣张，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他比特洛伊强。 或者说，他认为自己比特洛伊强。 “扎克利，应该是一名高级炼器师。”罗薇总结道。 炼器师的魔力强度等同于魔导师和魔剑士。 炼金学徒毕业后就能成为炼金术士，炼金术士也叫炼金师。 炼金师又分成初级、中级、高级三个等级，突破高级炼金师后就会升级为炼器师。 “他是高级炼器师？”特洛伊难以置信道，“可是魔法协会公布的高级炼器师名单上没有叫扎克利·布尼安的人。” “魔法协会的名单上也没有叫特洛伊的中级魔剑士，”罗薇抬起精致的下巴，“特洛伊，聪明人是不会暴露自己的底牌的。” 特洛伊眨了眨眼，所以他也是个聪明人。 “你不是，”罗薇一眼看穿他的所想，“你是混在聪明人里的呆瓜。” 别人是主动隐藏实力，他是被追杀才没办法见光。 特洛伊翠绿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呆瓜是什么瓜，他听说过南瓜甜瓜叽叽瓜，就是没听说过呆瓜。 罗薇喃喃：“特洛伊，你说炼器师会不会造船？那种一次可以装一百多人，一天航行几百公里的大船？” 特洛伊回过神：“你想请他打造一艘船？” “不，我只想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铁矿，”罗薇懒洋洋地说，“他造不造船都没关系，反正都是有去无回。” “唔，要是他能造船更好，去了直接扣下，改成我们以后运送物资的货船。” 特洛伊默然，他想为扎克利默哀。 得罪谁不好，要得罪他的雇主。 上一个得罪她的人，还在恶魔岛上砍树呢！ 可怜的扎克利，过不了多久也要跟瓦尔克他们一样，一边砍树建木屋，一边忏悔自己的罪孽了。 …… 一个小时后，四个奴隶都洗了澡，换上了统一样式的新衣服，来到了罗薇面前。 “主人。” 四人恭顺地跪了下去，伸手去捧她的脚尖。 “停下，”罗薇紧皱着眉，“我不喜欢吻足礼，站起来。” 奴隶们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垂着头，手足无措地站着，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吻足礼是被征服者向主人表示臣服的最高礼仪，在教会中很流行，教他们礼仪的奴隶贩子说过，只要他们向主人行吻足礼，就一定能讨到主人的欢心。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主人却和奴隶贩子说的不一样，她好像一点都不喜欢，语气里还充满了厌恶。 他们恐惧地战栗着，主人的厌恶是他们死刑的前兆，没有奴隶不感到害怕。 罗薇叹了口气，这些人还得慢慢调教。 她从左边第一个开始点名：“伊夫，会赶马吗？” 伊夫还在颤抖：“回、主人，我会，会赶。” “那你以后就是我的马夫。” 伊夫瞪着褐色的眼睛，眼里流露出不可抑制的欣喜：“是，主人！” “加尔，会做饭吗？”罗薇点到第二个少年。 她记得他好像是会跳舞，会跳舞，那手脚协调度应该不错，适合颠锅颠勺。 加尔压抑不住激动，声线发颤地回答：“奴、奴会烤肉。” 烤肉，也行吧，以后慢慢学怎么炒菜做饭。 罗薇点了点头：“以后你就是我的随行厨师。” 她又看向剩下两个少女，百丽儿和克莉丝。 听到她对前面两人的安排的安排，百丽儿对她的未来已经不抱希望了。 她看得出来，他们的主人并不是那种私生活糜烂的贵族，大概是因为她年龄还小，或者性格单纯，总之不会让他们干唱歌跳舞取悦人的活力计。 如果罗薇不买下他们，他们等到开春就会被卖进南方的大妓院，努力努力，也能过上挥金如土的日子。 现在这样…… 百丽儿心里有一点失落，但又奇怪的有一丝轻松。 就好像，他们找回了身为自由人的感觉。 百丽儿等着主人对她的判决，结果主人跳过她，先叫了克莉丝的名字。 “克莉丝，会梳头吗？”罗薇问。 对于克莉丝而言，这道声音如同天际传来的福音，她的心随之鼓动。 “会，我会的主人。”克莉丝欣喜若狂。 罗薇点点头：“以后就跟在我身边，给我梳头吧。” “是，主人！” 百丽儿呼吸急促地看着罗薇，只有她了，只有她还没有安排了。 “百丽儿，”主人终于叫了她的名字，“你……” 为什么停了。 百丽儿脸色一白。 罗薇停顿了一下，她好像没什么职业可以分发了，但要是什么都不让她做，又对不起她给的那么多金币。 像这种长相艳丽又会弹琴的女奴，用来做女仆会不会有些暴殄天物？ 弹琴的人手指应该很灵活，百丽儿的手指长得很漂亮，或许适合茶艺。 有个大美人给她烹茶弹琴也不错。 可惜她现在没茶叶。 罗薇想了好久，才继续问：“你会调香吗？” 来这个世界四个月，罗薇已经受够了用胡椒和桂皮做出来的香薰，她可以接受花香果香木香，就是不能接受五香。 用五香味的香薰熏自己，那跟卤肉有什么区别？ 罗薇期待地看着百丽儿。 百丽儿身体晃了晃，泫然欲泣：“主人，我不会调香。” 她这样的奴隶，哪里能接触到昂贵的香料。 罗薇：“不会就去学，以后我会教你，暂时先跟在我身边做女仆。” “是，主人！”百丽儿转悲为喜，急忙拜谢。 罗薇不再看他们，吩咐特洛伊：“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了。” 第142章 我不养懦夫 冰原南部，西塔国东北部边境，比多吉特高地。 这里距离基诺科公国的山坦列城只有三百多公里，但即使是最快的马儿，跑过来也需要两天时间。 罗薇和特洛伊骑着马冲上高地，站在山顶上俯瞰西部的连绵冰川。 “那就是冰原吗？” 一望无际的冰川像一片白色荒漠，凛冽的寒风在雪原上肆虐，掀起漫天的白色风沙。 “不是，这是冰原西南边的山麓冰川，是雪兔部落和蓝狐部落的领地。”特洛伊眺望远方道，“冰原离这里还有五百多公里。” 罗薇有些吃惊，这么荒芜寒冷的地方还不是冰原，冰原的气候环境该是恶劣到了何种程度？ 特洛伊：“还要前进吗？” “在这儿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再说吧。”罗薇被冻得流鼻涕，她实在是不想赶路了。 冰原离这里还有五百公里，至少还要行驶四天才能到，离希瑞亚魔法学院开学只有八天了，她担心去了冰原后赶不回去。 “啁——” 山下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鹰鸣。 “是狮鹫的叫声，下面出事了。” 罗薇抓紧缰绳：“特洛伊，我们快回去。” “好。”特洛伊挥动马鞭，两人纵马奔向了山下。 高地下方是一片宽阔的冰碛滩，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堆积的冰屑和细土层上，四名少年腿软地站在马车旁边，惊恐地看着手握石斧榔头的蛮族人朝着他们包围过来。 十几个蛮族人嘴里发出兴奋的尖叫声，眼冒绿光地盯着他们身后膘肥体壮的马，还有一看就很值钱的马车。 “打死，拖回去，吃肉！” “吃肉！吃肉！” 伊夫咽了一口唾沫，强撑着站直身体大喊：“我们的主人可是贵族！你们竟敢劫掠贵族的马车，你们不怕死吗！” “贵族？”蛮族人舔了舔嘴，“贵族人细皮嫩肉，更好吃啊！” “大哥，把这两个女的抢回去，给咱兄弟当媳妇。” “行，男的都杀了，把马抢回去，贵族也不知道是我们抢的。” “就是，这么远，杀了你们也没有人知道。” “杀了，杀了！” “上，好儿郎们，把这些东西都抢回去，这一顿大家就能大口吃肉，再也不会饿肚子了！”为首的蛮族人高喊。 “吃肉，大口吃肉！” 蛮族人一拥而上，想要抢走马车，四名少年捡起地上的石头，惊恐万分地往后退：“别过来，不许过来，我们主人马上就回来了！” “哈哈哈，他们回来也没用，等他们回来，你们已经死了。” 蛮人狞笑着挥下石斧。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巨大的怪鸟突然从云中俯冲下来，尖锐的爪子抓住了挥斧的劫匪，咻地一下扔了出去。 “啁——” 狮鹫发出一声愤怒的鸣叫，翅膀用力一扇，飓风掀起的风沙迷得人睁不开眼。 这一路上，狮鹫一直在天上跟着特洛伊和罗薇，只是它飞得太高，地上的人才没注意到。 出发前罗薇给它喂了三只小肥羊，提前嘱咐过它，如果有人围攻他们的马车，它就下来帮帮忙。 帮忙等于有更多的小肥羊吃，狮鹫把罗薇的命令牢牢记在心里，今天终于有了它发光发热的机会。 蛮族人看到一只奇怪的巨鸟降落到面前，吓得屁滚尿流，斧头都不要了就往来的方向逃跑。 “怪物！怪物啊！” 这些人没见过狮鹫，眼睛又被风沙迷住，根本没看清狮鹫长什么样，就提着打湿的裤子争先恐后地爬远了。 等罗薇和特洛伊骑着马下来，看到的就是狮鹫蹲在一旁梳理羽毛，四个奴隶却浑身发软地跪在马车旁，紧紧抱着车轮子，一动也不敢动。 所幸狮鹫出现得及时，他们并没有受伤。 两人翻身下马，特洛伊走了两步，鞋底踩到了一块被盗匪丢弃的石斧。 “是色科人的石斧。” 罗薇：“色科人？” 特洛伊解释：“色科人是北地的渔猎部落，出了很多海盗，他们冬天海面封冻就会回到内陆打劫。” 海盗？ 罗薇心里猛然一跳。 她缓缓开口：“我初到西原的时候，看到海盗屠杀了东北沿岸的一个村庄，就在斯斯达小镇附近，那些海盗会不会就是色科人？” “没听说过色科人会去东北沿岸，”特洛伊摇头说，“色科人只在西原西北部海域活动，夏天会坐海盗船顺海岸线南下，不会往西走。” 西原东部海岸线被魔兽山脉占据，海面风浪大，海底还有时常有火山喷发，色科人不会去那里抢盗。 罗薇有些失望：“那应该不是他们。” “要不要我抓个人过来问问？”特洛伊给出建议。 “不用了，穷寇莫追。” 罗薇走向马车，狮鹫俯下身“啾啾”叫了两声，向她邀功。 “狮鹫真乖，回头奖励两只小肥羊。” 罗薇踮起脚摸了摸它的脑袋，狮鹫发出像猫科动物一样“咕噜咕”的呼气声，听起来似乎很开心。 四名奴隶看到她徒手摸狮鹫的头，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物，但怪物要是张开口，绝对能一口咬碎人的脑袋。 罗薇摸完狮鹫，才发现四个奴隶都快钻进车底下了。 “出来，”她走过去道，“狮鹫是特洛伊的坐骑，不会伤人。” 奴隶们心惊胆战地爬出来，躬着腰，声音畏惧：“主、主人。” “我的仆人，怎么能这么软弱，”罗薇皱眉看着他们，“如果你们的腰一直挺不直，就没必要再跟着我了，我不养懦夫。” “不要，主人！”克莉丝惊惶地抬起头，看到了罗薇冰冷的脸。 “主人，您不要送我走，我会改的。” 说着，克莉丝忍住害怕，用力挺直了腰。 剩下三个奴隶也赶紧站直身体，哀求地望着罗薇。 “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别再让我看到你们退缩的姿态。”罗薇毫不心软地说。 她想培养的是大内总管和宫廷女官，可以谄媚可以有心计，但不能没有眼力和勇气。 聪明的仆人，在她走向狮鹫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狮鹫是他们主人的坐骑，而不是吓得闭上眼睛。 忠心的仆人，在看到主人有危险的时候应该冲上去，而不是爬进马车底下。 这些优点，他们一个都不占。 出生北地的儿女，竟然没有一丝北地人的彪悍和豪迈，难道他们的勇气真的被圈养生活磨灭了吗？ 罗薇坐进了马车，语气冷淡地吩咐：“上马，继续赶路。” 天快黑了，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供今晚休憩。 越往西走，周围的环境就越荒凉。 特洛伊骑狮鹫出去飞了一圈，回来向罗薇报告：“西南方向有一座村庄，但离这里还有七十公里的路程。” “七十公里太远了，天黑之前赶不过去，还有别的村子吗？”罗薇问。 特洛伊摇头：“没有了，那是最近的一个。” 第143章 他们的救赎即将来临 罗薇撩开马车门帘，看了看天色。 估计再过半个多小时，天就会黑透。 她看向特洛伊：“你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山洞或者岩壁，我就将就一晚。” “好。” 特洛伊又和狮鹫出去飞了一圈，大约过了十分钟，一人一鹫从西边返回。 “西边的雪山脚下有一小片丛林，里面有个岩洞，离这里只有十几里路。” 罗薇点点头：“就去那里，你带路。” “好。” 特洛伊换成了骑马，带着他们往丛林进发，狮鹫则在天上引路。 一行人到达丛林时，月亮刚好从树梢上升起来。 北地的星空绚烂到让人失语，璀璨的天河从夜幕中流淌而过，漫天繁星在遥远的云端闪烁，天地间寂静得像来到了另一个星球。 罗薇用魔法棒点燃了山洞口火堆，将贝拉制作的面包和肉饼放在炭火上炙烤，加尔跪坐在她身边，专心致志地看着她手上的动作。 克莉丝搜集了一些干草，在山洞里给她铺床，百丽儿则用罗薇给的草药熏走洞里可能潜藏的毒虫，虽然北地的山洞大概率没有这些东西。 伊夫在山洞外割草喂马，冻得不停地跺脚，一直往手心里哈气。 烤面包的香气从火堆里飘了出来，黄油的香甜和牛奶的浓郁勾得人口水直流，肚子咕噜噜地叫唤。 特洛伊早就守在了罗薇身边，目光粘在烤面包上，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自从罗薇教贝拉做了面包和蛋糕，特洛伊的钱包就没充盈过。 他一顿要吃十几个面包，而且嗜甜如命，甜奶油一次能吃半桶，每天从罗薇那里赚来的金币，还没揣热就会送一半回去，另外一半则存起来以后给自己的剑做保养。 “应该热了，”罗薇取出随身携带的筷子，给饼翻了个面，“加尔，把木盘拿过来。” “是，主人。”加尔捧起托盘，看着她将烤得金黄滋滋冒油的肉饼放进盘中，很小心地咽了一口口水。 这么香的面包和肉饼，他以前从来没见过，恐怕是只有大贵族才吃得起的珍贵美食。 奴隶不能觊觎主人的食物，他们只配吃黑面包和炖豆子。 加尔闭紧嘴巴，不让口水流出来。 罗薇又夹了一块烤面包放进盘子里，抬了抬下巴：“给特洛伊。” 加尔双手捧着托盘，呈给特洛伊：“骑士大人，请用餐。” 特洛伊肚子都快饿扁了，抓起肉饼就往嘴里送，也不怕烫。 罗薇看不下去，别过头吩咐加尔：“马车里还有面包棍，你们一人一根，去拿吧。” 加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这么精贵的食物，主人竟然愿意分给他们几个奴隶吃！ “快去吧，把他们都叫过来，天冷，烤热了再吃。” “是，谢、谢谢主人！” 火花迸溅，炊烟袅袅。 片刻后，温暖的火堆旁边，四个奴隶跪坐成一排，一边烤火，一边品尝主人赐予的美味面包，幸福到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他们这种卑贱之人，何其有幸遇到这么仁善的一位主人！ 这一刻，四名奴隶终于下定决心，要用生命守护会给他们面包吃的善良主人。 吃完饭，加尔将火堆移进了山洞，他们今晚全都在山洞里一起休息。 山洞外有狮鹫看守，不用人守夜。 夜色深沉，丛林上撒下了一层银霜。 北地的夜晚格外漫长，天黑得也早，看起来是深夜，实际才晚上六点多。 罗薇在铺了羊皮的草垫上眯了一会儿，听到四周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悄悄爬了起来。 她拿走了特洛伊的大斗篷，踮着脚尖离开了山洞。 “啾？” 昏黑的夜里，狮鹫的眼睛像两个金黄的月饼，疑惑地看向山洞口。 “嘘——”罗薇伸出食指放在唇前，让它不要出声，“我出去散散步，一会儿就回来。” 狮鹫听话地点了点头，闭上黄澄澄的眼睛，假装看不见。 罗薇张开翅膀，飞向了群星闪烁的夜空。 才过去四个多小时，那些色科人肯定没走远。 他们是强盗，如果方圆七十公里内都没有村庄，他们跑来这里干什么？ 肯定有别的东西吸引了他们。 罗薇记仇，那些人既然敢来抢她的东西，就得做好被她抢的准备。 在黑夜里从高空中俯瞰，山川河流全都变得模糊一团，但有些东西，却会变得格外明显。 光源。 在离他们休息的山洞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雪山另一侧的山谷里，有一点火光。 罗薇戴好斗篷帽，挥舞着魔法棒，变身成了一个有着瓷白色皮肤和血红色双瞳的恶魔神使。 参照“神使引渡”第一次出现时的样貌，她保留了百分之八十的特征，没保留的是恶魔身上萦绕的白雾，她改进成了黑雾。 希望那群强盗里没有魔法师。 罗薇轻盈地展开翅膀，飞入了下方的山谷。 在离地面还有三十多米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凄厉的哭声。 地面上，一大群色科人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撕扯木棍上焦黑的烤肉，哄抢陶罐里的酒水，浓烟滚滚，一股奇怪的臭味和油脂香味掺杂在焦烟里，飘出了很远很远。 闻到那股怪味，罗薇生理性地作呕，她捂着嘴没让自己吐出来，飞进了那群人身后的石林中。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这群人烤的是什么肉。 ——人肉。 那些串在粗木棍上，烧得干巴巴不停滴油的焦黑物体，分明是几个半人高的孩童。 而她刚刚听到的哭声，就是从他们旁边的草丛里发出来的。 借着火光，罗薇看到草丛里躺着十几个被树藤捆住的平民，里面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农妇，哭得声音都哑了，眼睛里都在渗血。 罗薇没想到，她以为的色科人的宝藏，实际上是一群活人。 是她低估了蛮族人的残忍程度，这些人根本不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来的，他们躲进这荒无人烟的冰川雪原之中，就是为了肆无忌惮地吃人。 罗薇心里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会吃人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这是一群畜牲。 原本她还想抓住这群人丢到恶魔岛上去做苦力，但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她的小岛也不是什么垃圾都收的，至少不要畜牲。 罗薇仔细数了数这群色科人的数量，一共有三十一人，下午想要打劫她马车的那十来个人也在其中。 她得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全部杀掉。 第144章 窜稀了 一个人，对付三十一个敌人，对罗薇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她上辈子虽然是个跆拳道高手，但这辈子忙碌奔波疏于锻炼，肌肉爆发力并不强。 如果用魔法的话，她最多只能连发十三次火焰咒，这些人身手矫健，还不一定能击中。 回去搬救兵？ 可以是可以，但她总不能每一次遇到事都搬救兵，她需要有自保的能力，也需要有独立完成一件事的能力。 况且，她并不想跟特洛伊解释，为什么她要半晚上飞出来找色科人。 虽然特洛伊知道她会飞，她也知道特洛伊知道她会飞，但特洛伊还不知道她知道他知道她会飞。 心照不宣是最好的状态。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们之间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一个答案了。 罗薇大脑高速运转，到底怎么做，才把这群色科人剿杀干净？ 要是有枪就好了，但现在还是冷兵器时代，基础设施太落后，精密零件根本造不出来。 罗薇在心里清点她身上的装备，一根魔法棒，一个乌龟壳，两把匕首，一件黑袍，还有一袋珠宝。 硬刚肯定不行，只能偷袭。 罗薇拔出匕首，藏在岩石后面，静静地等待时机。 这些人喝了那么多酒水，肯定会出来上厕所，到时候她就可以逐个击破，抹掉他们的脖子。 等了二十来分钟，终于有个男人站了起来，掀起衣摆似乎是尿急。 机会来了！ 罗薇握紧匕首，眼睛盯着对方的身影，看他会往哪个方向走去。 三秒后…… 失策了。 那个男人并没有离开火堆，而是转过身撩开衣服就地解决了排泄需求。 罗薇：…… 差点忘了，这个时代的贵族都会在餐桌旁边拉大便，她怎么能指望一群强盗会避开人上厕所？ 不过，又过了十几分钟，她还是等到了机会。 起因是一个男的蹲在火堆旁边吃边拉，但他喝了太多酒窜稀了，排泄物喷溅到了后面蹲在地上找酒罐的人脸上，两个人吵了起来。 罗薇从他们的吵嚷声里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因为那个人拉稀太臭，引起了众怒，其他人把他揍了一顿，让他跑远一点再拉。 窜稀的男人屁股都还没擦，就被大家推了出去。 罗薇看着他落单跑远，又看了看手里的匕首。 杀还是不杀，这是个问题。 杀了，她觉得她的匕首会脏。 不杀……不行，不能放过他们。 她咬咬牙，还是跟了过去。 第一个人解决得很顺利，大概是喝醉了酒，感知器官处于麻木状态。 罗薇趁他蹲在地上拉完稀捡刮棍的时候，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握着匕首用力一摁给他抹了脖子。 鲜血喷溅，罗薇手心里一片濡湿，温热的血腥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液体在她指尖凝结成红色的冰渣。 她把尸体放倒在地上，用软布擦拭匕首上的血渍。 鲜艳的血液包裹了刀尖，像一层红色的塑料薄膜。 软布擦不掉，罗薇用指甲抠了抠，才把冰血抠下来。 接下来只需要继续等待，等到那群人里第二个人出来解大手，或者发现有人失踪出来查看，她就能再次出手。 十分钟过去，罗薇又失策了。 这些人喝得醉醺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少了一个同伴。 罗薇等得手脚都冻僵了，也没见一个人出来。 火堆里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叫声，那群蛮人没有吃饱，竟然又从草丛里抓了一个女俘虏出来，大笑着说女人和小孩儿的肉最嫩，要把她串到木棍上烤。 哭声和笑声交织在一起，像在上演一出讽刺的灰色喜剧。 罗薇眉心紧锁，倒挂的弯月长眉宛如两把锋利的蝴蝶刀。 畜牲不如的东西，留他们多活一秒都是她的罪过。 罗薇目光扫过四周，看到地面上的岩石碎块，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个主意。 一颗鸡蛋从二十五层楼的高度扔下去能砸死一个人，一颗铁钉从十八层楼的高度扔下去就能插进人的颅骨。 虽然石头下坠过程中会受到一定的阻力导致速度降低，但只要高度足够，产生的冲击力也足够砸死人了。 罗薇用裙摆兜起几十斤重的碎石，张开翅膀奋力冲上高空。 这是个笨办法，在空中不好控制准头，很容易砸偏方向。 她只能尽量避免伤及无辜。 风声呼啸，吹得她衣袍翻飞。 计算高度，预估单个石头落下时遇到的空气阻力和风力，得出终端速度的近似值，以及它所能造成的冲击力大小。 罗薇飞到了距离地面百米高的空中，拿出一颗鹅蛋大小的石块，瞄准了火堆另一侧的平坦沙滩。 距离越高，偏差越大，她要先测试一下。 碎石脱手而出，落向裸露的地面。 “砰”的一声，石头砸在了离色科人的火堆二十米远的冰碛沙滩上，溅起了数米高的砂石土壤。 “谁！”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正在饮酒作乐的男人，他们飞快地捡起石斧，警惕地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听起来不像狼的声音。” 几个正要拿削尖的棍子把女俘虏往上串的色科人也停了下来，握着棍子转身：“是不是有人？” 风一吹，这群人酒醒了不少。 色科人首领抽出一把砍刀：“留几个人看着两脚羊，其他人跟我过去看看。” 一大群人从地上爬起来，从火堆里抽出燃烧的木柴，气势汹汹地跑向了冰碛沙滩。 多亏了他们的火把，给了罗薇明确的靶点。 她冷眼看着他们跑进她预设好的场地，抓起裙兜里的石头，不要钱地往下扔。 大大小小的碎石块儿像冰雹一样砸向地面，色科人首领耳朵微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不好，快跑！” 只是他喊出声时已经晚了，石头雨密集地砸在他们身上，血花迸溅，几个呼吸间，他的周围已经哀嚎一片。 碎石尖锐的棱角刺进他们肉里，有的人被砸中后脑勺一击毙命，有的人被砸断肩膀倒在地上，惊恐地往四周乱爬。 色科人首领目眦欲裂，挥舞铁刀砍飞落石，嘴里高喊：“散开！散开！快把火熄掉，用武器抵挡！” 到底是刀尖上舔血的海盗，反应速度比正常人要快得多，他们虽然不明白天上为什么会下石头雨，但立刻就把石斧顶在了头顶上，往四面八方逃窜。 罗薇裙兜里的石头已经见了底，下面的人伤亡却还不到一半。 准头还是太低了。 她并不丧气，能达到这个结果，已经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 用这一招，本来就只是为了将他们打散。 只要他们落单了，就一个也别想逃过。 罗薇扔掉最后一颗石头，拿出魔法棒，朝着地面俯冲了下去。 第145章 向吾主祈祷吧 冰碛沙滩上没有遮挡物，那些色科人全都分散躲进了石林和极寒种类的灌木丛中。 罗薇将身形笼罩在浓浓的黑雾之中，右手握着匕首，左手拿着魔法棒，飘荡在距离地面七八米的空中。 黑夜为她披上了隐形衣，黑色的雾团飘在空中并不明显，那些色科人望来望去也没有看见她的存在。 要是他们没有熄灭火把，或许还能发现她这片“乌云”。 但他们自己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一切都在朝着她预定的轨迹走。 罗薇无声无息地降临到一个色科人身后，在对方察觉到她的前一秒，从背后一刀刺进了他的心脏，狠狠用力旋转了一圈刀柄，再迅速拔出。 她的动作太快，那人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断了气。 抹脖子和从背后捅心窝子，是罗薇在中美洲练习了无数次的夺命技能。 这两招都很适合从人背后下手，而且只要动作够快，被杀死的人就不会发出惨叫声。 脖颈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不管是捏断还是扭断，敌人咽气的速度都是最快的。 但她手掌的力度不够强，只能借助工具割开敌人的大动脉和气管，效果比拧脖子差不了多少。 至于心脏，捅了不一定死，但捅了再转一圈，一定会死绝。 特别是从背后偷袭，只需要判断出准确的心脏位置，穿过一层背阔肌，就能刺进心脏里，比从前面下手还省力。 她当初就是靠这两项手艺逃出了地底实验室，从她第一次正式出手到现在，就没有失手过。 “噗嗤——” 又是一声。 匕首刺破绵弹的皮肉，割破富有韧性的气管，喷溅的动脉血淋了一地，尸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罗薇游走在黑暗中，匕首精准地刺进一个又一个色科人的心脏，刀尖抹破一个又一个人的喉咙。 得益于营养均衡，她的夜视能力比这些人要好得多。 在他们眼里的漆黑一片，在她眼里还有一个大致的轮廓。 要找到藏起来的色科人很简单，用鼻子嗅一嗅就行了。 他们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腥臊气，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味，那是人肉的气味。 罗薇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她的猎杀目标，猎物挣扎的动静太大，还是会惊动他周边的人。 但当那些人看到一双猩红的眼瞳时，他们所有的攻击都会停滞上一两秒，而这短暂的时机，就是她获胜的关键。 只有一个人让她感到棘手，那就是这群色科人的首领。 他是唯一一个在她还没靠近时就察觉到她的人，不愧是能当首领的畜生，五感就是比其他畜牲要机敏。 “什么人！” 色科人首领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瞳孔猛然缩紧：“恶魔？” 黑色的兜帽下，眼睛里散发着令人魂惊魄惕的红光。 “食人之人，天谴之人。” “尔等，当入地狱。” 恶魔抬起森白的手指，血色唇瓣中发出森然可怖的诡异声音，声音所及之处，弥漫着彻骨的寒意。 “地狱？”色科人首领面目狰狞，忽然举起了大刀，“爷爷我先送你下地狱！” “该死的恶魔，去死吧！” “轰——” 一团火球凭空出现，落在了色科人首领的身上，猩红的火舌舔舐着他身上的动物皮草，火焰猛地蹿向了天空。 “啊——” 烈火将他连皮带骨地吞噬了进去，炙热的火焰中，男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铁刀落掉到地上，男人疯狂地扑打身上的火焰，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想要脱掉身上着火的衣服。 可惜他身上的动物皮脂早已被火焰融化，牢牢裹住了他的皮肤，他注定要被烈火烧成一具焦尸。 就像那些被他们串起来烤得焦黑的孩子一样。 罗薇踢开地上的铁刀，朝百米之外的色科人火堆飞了过去。 那里还有五六个人，他们还没有受到惩罚。 看守在火堆旁边的色科人听到石林里传来的惨叫声，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 “谁在叫，是我们的人吗？” “不、不知道，是不是首领抓住了其他部落的人？” “过，过去，看看吗？” “首领让我们看着两脚羊……” 六人还在犹豫，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 火堆上凝聚起了一团翻涌的黑色浓雾，一双猩红的恶魔眼睛藏在黑雾里，视线冰冷地盯着他们。 一个色科人无意间瞥了一眼火堆，浑身血液陡然凝固。 “那、是、是什么……”男人牙齿不停地打颤，上下牙磕碰发出嗑嗑嗒嗒的声音。 “什么是什么？” 另一个人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下一秒，他惊惧地瞪大眼睛：“恶、恶魔？” 在两人发出声后，剩下四个色科人也注意到了火堆上方的异象，短短一个呼吸之间，所有人都四肢僵硬地立在了原地。 “食人者，天当遣之。” “尔等将入地狱，永受烈火焚身之苦。” 罗薇挥下魔法棒变成的白骨镰刀，六道火球几乎同时发出，落到了他们身上。 炽热的温度灼烫了皮肤，六个色科人被魔法火焰吞吃入腹，眼角膜瞬间被火焰烧伤，在慌不择路下跌进了他们自己生起的火堆。 凄厉的哀嚎声响彻云霄。 咆哮的火焰中，身穿一席黑色长袍的恶魔扇动着骨翼，从空中缓缓降落。 她步入凌乱的枯折草丛，黑雾随之弥漫而来，萦绕在她的身边。 在地上的平民眼里，恶魔的身影在雾气里若隐若现，祂从他们上方轻盈地飘过，骨翼和镰刀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而祂经过的地方，捆绑他们的绳索应声而断，赐予了他们重生的自由。 “恶、恶魔大人！” 一名妇女挣脱身上断裂的绳索，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勇气，竟敢出声叫住恶魔。 “何事？” 更令众人惊愕的是，恶魔投下可怖的目光，回应了她。 妇女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神情凄凉而虔诚：“大人，求求您，带走我的灵魂，我愿意永生在侍奉您的左右！” 她眼睁睁看着她的两个孩子被那些畜牲不如的食人魔吃进了肚子，她恨他们，更恨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 如果不是恶魔出现，她永远也报不了仇，她不想活了，她想投身黑暗的怀抱，她想变成令所有人都惧怕的恶魔。 她崇拜恶魔的力量。 “吾不引渡未亡人。” 恶魔的声音阴森冰寒，让听到的人脊柱都在发冷。 妇女却苦苦哀求：“恶魔大人，求求您，我愿意将灵魂献祭给您，求您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变得像您一样强大。” 恶魔漠然地俯视着她，像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 “愚蠢的人类。” 恶魔张开了像血一样鲜红的唇，露出了四颗尖长的獠牙。 “向吾主祈祷吧，吾主会实现你的心愿。” “只要你的信仰足够忠诚。” 第146章 那是她的贵人吗 “吾主……”妇女急切地追问，“恶魔大人，请问吾主是？” “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 恶魔低垂着眼眸，红瞳阴森：“执掌人类灵魂与时空轮回之权柄的死亡与时间之神，绝对公正与守序的黑暗神王，柯维克罗斯。” “死亡与时间之神，死亡与时间之神……”妇女眼中迸射出灼亮的光芒。 只要她的信仰足够忠诚，死亡与时间之神就能实现她的愿望！ “恶魔大人，信徒诺玛祈求您的指示，我该去往哪个方向，才能找到吾主的神殿？诺玛愿意终生供奉吾主！” “可悲的人类，你无法进入吾主的神殿。” 恶魔殷红的唇瓣中吐出令人心底震颤的话语：“你的灵魂黯淡无光，你的思想僵化盲从，你的肉身只剩空壳。” “人类，你为什么而活？” 为什么而活？ 诺玛脸上满是茫然，她为什么而活。 为了孩子？可是她的孩子已经死了。 那没有孩子之前呢？ 她想不起来了，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一天又一天地活着，吃饭、睡觉、放牧，一天又一天，从来没想过她为什么而活。 “我，我不知道，”诺玛仓惶地摇头。 活着也需要回答为什么吗？ 恶魔猩红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 “人类，你没有自我，没有自由。” “只有自由的灵魂，才可觐见吾主的神像。” 没有自我，没有自由…… 诺玛感到迷茫。 她活了三十年，没有一天不感到饥饿，她每天都在为填饱肚子而发愁，她不懂什么是自我，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有自由。 平民生下来就是要受到贵族的统治和教会的规训的，他们的身体属于领主，心灵属于神主，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她没有自由。 是啊，她没有自由。 她的人生，她的婚姻，她的生命，全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领主大手一挥就可以收走她的小羊羔，父母一点头就能让她嫁给不喜欢的男人，强盗肆意横行地抓走她的孩子。 她的生命就像在风中摇曳的一抹烛火，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灭，被雨淋熄。 自由，她渴望自由。 诺玛跪在地上，卑微地祈求：“恶魔大人，请您指点愚昧的信徒，我要怎么做才能获得自由？” 半空中浓雾翻涌，恶魔红色的双眼在黑雾若隐若现：“可怜的凡人，去往东边吧，东边有一块自由的土地。” 诺玛迟疑：“东边……是东海岸吗？” 恶魔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祂只是朝诺玛投下淡漠的目光。 “天亮之后，往东走十里路，你将遇到一位贵人，她会告诉你答案。” 黑雾渐浓，恶魔渐渐隐入了夜色。 诺玛望见这一幕，像失去了救命稻草般恐慌不安：“恶魔大人，大人，您去哪里！” “恶魔大人，您还会再降临吗？” “大人，我该怎么呼唤您的名字？” “恶魔大人！” 诺玛起身焦急地朝天空大喊。 恶魔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天上再也看不到那双夺目的红瞳。 诺玛悲哀地跌倒在地上，忽然，雪山上吹来了一阵寒凉的山风。 恶魔低沉的声音被风送了下来，飘渺朦胧。 “吾名引渡。” 声音消散在了风声中。 “引渡……”诺玛眼里重新点亮了星光。 引渡，是神主派入世间引渡他们的神使吗？ 诺玛跪在地上，虔诚地向神祷告。 感恩神赐予她新生。 北地的冬夜漫长煎熬，色科人点燃的火堆还未熄灭。 十几个被解救的平民拖着僵硬的身体爬到了火堆旁边，伸出手感受久违的温暖。 从他们被色科人俘虏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 整整两天，色科人没有给他们一点水和食物。 他们躺在冰冷的地上，只能用嘴去舔石头上的冰和积雪，饿了就咬地上的草根。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这里居然会出现一位恶魔。 恶魔杀了色科人，还解开他们身上的绳子。 这些平民想不明白，为什么传说中可怕的恶魔会救他们，而身为人的色科人却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他们没有诺玛那么胆大，不敢直视恶魔身影，但他们完整地听完了诺玛和恶魔的对话。 恶魔说，东边有什么一块自由的土地。 世界上真的有自由的土地吗？ 这些人悄悄看向诺玛，天亮后，他们可以跟她一起去找恶魔说的那位贵人吗？ 诺玛注意到了大家看她的目光，但她没有说话，她低着头，在火堆旁寻找属于她孩子的尸骨。 到处都扔着凌乱的骨头，不同人的碎骨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她只找到了她孩子的衣服，小小的羊皮袄上缝着粗劣的针脚，那是她用骨针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我的孩子……”诺玛抱着羊皮袄伏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周围的人也都红了眼眶。 他们是一个部落的牧民，互相之间沾亲带故，色科人烧了他们的帐篷，杀死了他们的牛羊，还把他们全都抓到了这里，他们的家已经毁了。 天杀的色科人！ 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看到火堆里有色科人的焦尸，恨不得把他们拖出来再狠狠鞭笞一遍！ 一个人抓起色科人烧烂的小腿，报复般的想要吃下去，又被另一个人阻止：“你没听到恶魔说吗，吃人的人会遭天谴，要下地狱的！” 那人又哭又笑：“哈哈哈，下地狱，活该，这群畜牲不如的东西，活该他们下地狱！” 诺玛紧紧地抱着孩子的衣服，沙哑地呢喃：“听到了吗，我的孩子，他们会下地狱，他们死了也不得安宁。” “我的孩子，你们可以安息了。” 火堆燃尽。 牧民在冰碛沙滩上找到了其他色科人的尸体，他们扒下尸体上的衣服，拿走了尸体身边的武器，还收获了几袋小麦和牛羊肉干。 “该死的色科人，他们明明有食物！” 明明有食物，还要吃人肉。 “他们才是真正的恶魔！” 天亮了，疲惫的牧民们裹着厚厚的动物皮草，朝着太阳升起来的方向前进。 草原人有自己智慧，他们知道冬天和夏天太阳升起的角度是有所不同的，凭借祖上传下来的经验，也能在茫茫旷野之中找对方向。 倾斜的日光下，十四道细长的影子在荒芜的冰川里移动，追寻他们向往的东方。 没走多远，他们看到了前方疾驰而来的马车，华丽的马车突兀地出现在贫瘠的土地上，显得那么不真实。 地面传来震动，他们驻足观望。 原来马车旁边还有一匹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位威风凛凛的骑士。 在马车后面，还跟着两匹褐红色的马，一男一女骑马追着马车，像是马车主人的随侍。 诺玛呼吸急促起来，这里面会有她的贵人吗？ 第147章 真是一位善良的小姐 “吁——” 特洛伊勒马停下，森绿的眼睛警惕地望着前方。 “特洛伊，怎么停了？” 马车里传出罗薇清凌凌的声音。 特洛伊低声道：“前面有人。” “克莉丝，把窗帘打开。” “是主人。” 美貌的侍女跪坐在罗薇的脚下，闻言直起身子，为她拉开了马车上的窗帘。 罗薇侧身看向窗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冰碛沙滩上的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牧民。 他们赶路的速度比她预料的要快，北地人的身体果然强壮。 “特洛伊，去问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拦在前面。” 罗薇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地说。 “好的。” 特洛伊夹起马腹，朝牧民跑了过去。 罗薇远远看着，那些牧民见有骑士靠近，全都跪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特洛伊说了什么，几分钟后，一个身材高大的妇女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隔得太远，罗薇看不清妇女的长相，但她隐隐猜到，那应该就是诺玛，昨晚敢跟恶魔对话的人。 特洛伊回头朝马车看了一眼，又低下头跟妇女说了两句话，随后便调转马头，骑了回来。 “小姐，里面有个平民，想见你一面，她说您是她的贵人，她想问您一件事。” “哦？”罗薇故作惊讶，“问什么事？” 特洛伊回答：“不知道，她要见到你才肯说。” “唉，他们看起来也挺可怜的，那就过去见一见吧，”罗薇吩咐道，“伊夫，赶马。” “是，主人！”伊夫挥动马鞭，将马车赶向那群平民。 特洛伊骑马在前面开路，马车行驶在中间，加尔和百丽儿跟在马车身后，一行人来到了牧民前方。 华丽的马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里面跳下来了一位模样俏丽的少女。 牧民们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目光好奇地望向少女。 少女穿着一件用菘蓝染料染制的绵羊毛纺织裙，厚实羊毛裙下还有一层柔软珍贵的亚麻内衬。 她就是那位骑士大人守护的贵族小姐吗？ 牧民正在心里这么想着，却看到少女下车后又转过身，从马车上拿下一个小凳子摆在了门前，弯腰朝马车里伸出手，做出搀扶的姿态。 阳光照射下，一只纤纤玉手放在了少女的手掌上，莹润的皮肤白得像在发光，手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 紧接着是一只造型精美的小羊皮靴，包裹着纤细却不瘦弱的脚踝，轻轻落在了小凳子上。 颜色鲜艳却不花哨的紫罗兰色长裙遮盖在小羊皮靴上，裙摆上的蕾丝像春日里盛开在绿茵草地里的雏菊花朵，圆润的珍珠和闪耀的钻石点缀在垂顺光滑的裙身上，像晨间折射光辉的露珠，又像夜晚最璀璨的星空。 顺着裙身往上，是一条轻盈得像云、灿烂得堪比烟霞的披肩。 再往上，是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 微卷的长发垂落在少女挺直的肩背上，几缕发丝调皮地绕过肩膀滑到前方，映衬得她的脖颈肌肤白如月光。 牧民们只看到少女的颈部，便惶恐地低下了头。 他们不敢仰望贵族小姐的脸，那是对她的冒犯。 他们也不需要看到贵族小姐的脸，那样华贵的衣裙，衬托的一定是一张极为妍丽娇姝的脸庞，只有天使般的绝色，才不会被那么灿烂的长裙衬得容颜黯淡。 贵族少女被她的侍女扶下马车，提着裙摆款款走来，在离他们三米远的地方停下，声音清如流泉：“你们谁要见我？” “我，是我，尊贵的小姐。”诺玛畏怯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如花般绚烂的脸。 她呆住了，恶魔大人没说她的贵人会这么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贵族小姐问。 “回小、小姐，我叫诺玛。”诺玛磕磕巴巴地回答。 “那么诺玛，你想知道什么呢？” 诺玛张了张嘴，看到她身后的骑士和侍女，又犹豫了。 罗薇抬起手：“特洛伊，克莉丝，退后。” 特洛伊和克莉丝退后了几步，但还是一左一右地护在她身后不远处。 诺玛还是有点不安，她忍住惧怕，弯着腰问：“尊贵的小姐，您知道东边哪里有自由的土地吗？” 罗薇露出讶异的神情：“自由的土地？” “是，是的。”诺玛祈盼地望着她。 “是有这么个地方，”罗薇微笑道，“不过我听说那是恶魔的地盘，在纳基塞色海湾之外的大海上，或许你也听说过那里的名字。” 诺玛的脸色变了变：“难道，难道是恶魔海域？” “不错，”罗薇点点头，“前阵子传出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几个雇佣兵闯进恶魔海域，成功登上了恶魔岛。” “据说他们征服了岛上的亡灵，还在岛上建立了一个自由的城邦，正在上面建房铺路呢。” 诺玛眼睛微微睁大：“尊贵的小姐，这是真的吗？” “是真是假我不清楚，”罗薇温柔耐心地为她解答，“毕竟我没有去过恶魔岛。” “不过我听我手下的人说，他们接到了来自恶魔岛的物资订单，那些人好像要在恶魔岛上长住了。” “他们好像还雕刻了一块石碑，说要收容无家可归的妇女和流浪的孩童，收容可怜人和邪神信徒。” “真是一群胆大的人啊~”罗薇感叹。 诺玛却十分激动，恶魔大人说的是真的，东边真的有自由的土地。 恶魔岛说不定就是恶魔大人的住所！ 她要去恶魔岛！ 罗薇看到她激动的眼神，有些疑惑：“诺玛，你也想去恶魔岛吗？” 诺玛忙低下头：“不，没有，没有，尊贵的小姐，我只是随便问问，抱歉打扰您了。” “不用害怕诺玛，”罗薇捂唇轻笑，“我也很好奇那里，如果你真的想去，我可以给你一些资助。” “只要你去了以后别忘了给我写封信，告诉我那里是什么样子，岛上是不是真的有恶魔。” “拜托了诺玛，我很好奇那里的神秘传说。” 少女清脆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甜蜜，好像在跟她撒娇，刚失去两个孩子的诺玛心里一软，忽然有些鼻酸。 如果她十五岁时生的那个孩子没有夭折，应该也有眼前的贵族小姐这么大了。 诺玛婚后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只活下来了两个，现在一个也不剩了。 “谢谢您小姐，”她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我一定会给您写信的。” 罗薇露出灿烂的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 “克莉丝，”她侧头叫来了侍女，“给这位女士一袋钱币，再拿一些面包。” “是，主人。” 克莉丝听话地回马车上去取钱币和面包。 罗薇则看着诺玛道：“诺玛，我在斯斯达小镇上有一座房子，你可以去找麦考利麦芽酒馆的老板，让他送你去我的房子里休息。” “你想去恶魔岛的时候也可以跟他说，让他给你安排。” 诺玛感动地鞠躬：“谢谢您，善良的小姐。” “不用谢。”罗薇笑答。 正好，克莉丝取来了一袋银币和一袋面包棍：“主人？” “给这位女士。” 诺玛收到好心贵族小姐的资助，感激的泪水在眼里打转儿。 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没有办法回报，只能在心里为她祈祷，希望上天能保佑这位善良美丽的小姐。 第148章 这里有人居住 “再见了诺玛，”罗薇回到马车上，手指轻搭在窗框边向她微笑，“期待你的信件。” “我会的，再见，尊贵的小姐。”诺玛俯身送别。 牧民们退到一边，目送马车和骑士远去。 直到马车的影子在遥远的冰川上小的快看不见了，他们才从地上爬起来，神情激动地看向诺玛。 “诺玛，我们能跟你一起去恶魔岛吗？” 诺玛点了点头：“那位小姐给了我很多钱币，我想应该够我们一起租船过去了。” 想到刚刚那位小姐，诺玛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恶魔大人洞察先知，祂知道今天这里会有一位善良的贵族小姐路过，所以特意指引他们来到这里。 只有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神使，才会拥有这样强大的神力，能够预知未来的时间。 死亡与时间之神，才是这世间真正仁慈的神明。 只有祂，才会给他们这些卑贱的平民赐下神迹。 而那些供奉在金碧辉煌的神殿里、高居在云端上的所谓神明，不过是一群好看的摆设。 诺玛讽刺地心想，谁说他们北地人不敬神？ 他们只是不敬摆设而已。 …… 苍穹下，一望无垠的冰原荒漠无限延伸，仿佛与天尽头接壤。 马车行驶在纵谷之间，马蹄声在山谷里层层回响。 四天前，他们从比多吉特高地出发，一路向西，已经前进了近六百公里。 离流放之城只剩两百多公里的距离了。 冰原地貌确实比冰川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更震撼，冰川上还能看见许多生命存在的痕迹，冰原却是冰封千万年的无人区。 厚达几千米的冰雪覆盖在陆地和海面上，干燥而凛冽的寒风肆虐着大地，四面八方都刮刺着能鼓破耳膜的噪音，却又诡异地让人感到寂静。 在这里，单独的一个人无法存活。 分不清天与地的死寂冰原会让他疯掉。 进入冰原后不到两个小时，六人就在冰天雪地里迷了路。 特洛伊吹响骨哨，把狮鹫召唤了下来，让它在天上给他们指引方向。 “啁——” 嘹亮的老鹰叫声飘荡在冰原上空，狮鹫飞得忽高忽低，机敏地给他们选择了一条平缓宽阔的路线。 又前行了几十公里，特洛伊从前面骑马绕回：“小姐，我们到西塔国北境边界线了。” “到了？我看看。” 罗薇下了马车，朝远处望去。 “在那边。”特洛伊下马，伸手指向前方的巨大裂缝。 “我看到了，下面有一座石堡，”罗薇询问他的意见，“要不去那里休息一晚？” 冰原晚上的风很大，风速高达八十米每秒，温度也很低，最重要的是野外捡不到可燃物，在外面过夜很危险。 可能睡着睡着，就起不来了。 特洛伊也意识到了这点，点头：“好的，那我先去探探那里的情况。” “去吧，我在这儿等你。”罗薇说。 目测城堡离他们只有七八公里远，坐落在冰原裂缝里的狭窄石山下，四周都是厚厚的积雪，似乎随时会将城堡淹没。 很难想象，竟然会有人在这里修建一座城堡。 罗薇很好奇，住在那里面的人怎么获得食物，他们又用什么燃料烹饪食物。 特洛伊绕了远路进入裂缝下的沟谷，铁甲在灰黑色的石坡上反射着耀眼的白光。 罗薇看到他骑马跑近城堡大门，在门外徘徊了一阵儿，迟迟没有进入城堡。 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这么冷的天，城堡上空竟然没有看到一丝烟雾。 难道城堡里没有住人？ “伊夫，驾马，我们下去看看。”罗薇当即吩咐道。 “是，主人。” 伊夫驾着马车，从特洛伊行经的路线驶过，直奔向石山下的城堡，加尔和百丽儿则骑马跟在他们身后。 到了城堡门前，罗薇的猜测成真了。 城堡大门似乎被什么重物击穿了一个大洞，半扇门还倒在了地上，城墙也坍塌了好几处，落下了许多石砖。 马车驶入城门，看到的景象更为惨烈。 城门口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尸体身上血糊一片，脸都被马蹄踏烂了，黑紫色的血肉中泛着乌红，地上都铺着一层肉酱。 因为气温太低，这些尸体没有发生腐败，所以也判断不出死亡的时间。 以免马车压坏尸体，罗薇让伊夫把马车停在城堡门口，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城墙里傍着山势修建了许多石屋，每间石屋的形状都建得出其不意，风格很潦草，像一群人过家家搭起来的乱石堆。 罗薇甚至分不出这些石屋上的洞口哪里是门哪里是窗，大小都一样。 石屋里光线昏暗，她一路看过去，没发现一间屋里有人，或者说有尸体。 家具也很少，没有锅碗瓢盆，没有床和木桌，房屋角落里有一些杂乱的干草，铺得很厚，可能是他们的床。 罗薇在草堆里发现了一些小麦的秸秆，说明这里并没有与世隔绝，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人会去南方有耕地的地方，换取一些生活所需物。 依山而建的石屋像堆叠的积木，抬头望去，没有哪间屋子与众不同，都是一样的破烂。 马蹄声由远及近，罗薇转过头，看到从城堡另一侧出来的特洛伊。 “怎么过来了？” “怎么耽误这么久？” 两人同时问出声，特洛伊先一步回答：“我在这里搜了一遍，没有活口。” “猜到了，”罗薇环顾四周道，“这里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住过人了。城门口的那些尸体，你认得出来是什么人吗？。” “应该是流放者的后代，”特洛伊翻身下马，安抚地拍了拍马脖子，“古时候一些被流放的犯人走到这里走不动了，就在这儿用石头搭了房子。” “后来经过这里的流放者看到这里有石屋，就陆陆续续地在这里安了家。” 比起弱肉强食的流放之城，这里虽然简陋，但生活却要平静得多。 “像这样的城堡，冰原上有很多座。” “有的牧民冬天怕被强盗侵扰，也会带着牲畜躲进冰原上的石堡里，只要不从天上看，很难发现这些地方。” 罗薇：“既然这么隐蔽，那他们为什么还会被杀死？” 她说的是城堡门口的尸体。 这一点特洛伊也感到疑惑，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把马拴在石头上，我们上去转转吧，”罗薇提起裙摆，从堆砌的石屋旁边拾阶而上，“上面你去看过了吗？” “没细看，”特洛伊跟在她身后说，“但上面的石屋都塌了，应该不会住人。” “应该？”罗薇叹气，“很多时候的应该都是错误的。” 他们踩着摇摇晃晃的石块往上爬，一直爬到石堡的最顶上，都没看到一个人。 地面上没有血迹，石屋里也没有吃剩下的食物和柴禾，干净得像被强盗洗劫一空。 城堡上空盘旋着几只褐羽白肚的鸟儿，发出“提瑞提瑞忒”的短促颤音。 “雪鹀。” “什么？”特洛伊没听清。 “我说天上飞的小鸟，名字叫雪鹀，”罗薇仰头盯着那几只小鸟，弯唇道，“特洛伊，我说这里有人，你信吗？” 第149章 你信仰的神怎么不来救你 雪鹀是极北地区的鸟类，广泛分布于冻土地带和海岸陡崖，它们喜欢栖息在光裸的地面上，比如眼前这片裸露的岩石。 但雪鹀是候鸟。 候鸟，夏天出现在这里很正常，但冬天还停留在这里不去南边越冬，就很奇怪了。 特洛伊也反应过来：“你是说，有人在饲养它们？” “你变聪明了，特洛伊。”罗薇扬起秀丽的眉毛，夸道。 特洛伊红了耳朵尖：“我只是觉得，冰原上没有食物，它们一直在盘旋在这里有些奇怪。” “你的怀疑是正确的，”罗薇抬手指向四周的石屋，“还有，你看看这些房子，里面空得就像没住过人一样，强盗有那么多的耐心把这里搜刮得这么干净吗？” 连一粒米一块布都没有，这种细致活儿，强盗可干不出来。 “那他们会藏在哪里？”特洛伊奇怪地问，他进来的时候，城堡里确实没看到一个活人。 “藏在哪里，”罗薇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恐怕只有这些给他们通风报信的雪鹀才知道了。” 她立刻下令：“特洛伊，吹哨！” “啊？哦。” 特洛伊吹响骨哨，天空中飘来一团阴影。 “啁——” 在远处溜达的狮鹫被哨声叫了回来，低头看向地面。 “啁啁——” 叫它回来干嘛呀？ 恐怖的大家伙在上空啸鸣，几只雪鹀慌乱地扑腾着灰黑色的翅膀，一头扎向了地面。 罗薇目光紧紧盯着它们的身影，脸上闪过一丝讶然。 那几只雪鹀鸟竟然逃窜进了城门底下。 果真应了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整座城堡，确实只有城门底下的风化土壤最适合挖地窖，只要有人踏进城门，地下的人就能听到动静。 而山上的石头太坚硬，没有铁器很难开凿。 罗薇快步走下石阶，返回了城门处。 她像跳格子一样在石板铺就的路上跳来跳去，用小羊皮靴的后跟在地上踏了踏，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石板侧面还有一个老鼠洞。 “就是这里。” 她回头看向特洛伊，小声说：“把你的剑准备好，我们要开始探险了。” 特洛伊拔出长剑，严肃地点了点头。 罗薇蹲下身朝石板底下喊：“里面有人吗？” 她用温柔的声音说：“我们路过贵地，想在这里借宿一晚，请问你们方便吗？” 石板底下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罗薇又喊：“你们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我们保证休息一晚上就走！” 还是没有声音。 罗薇隐隐觉得哪里预估失误，起身退开了一步：“特洛伊，把石头搬开，小心暗器。” “好。” 特洛伊上前弯下腰，轻而易举地把石头抱了起来，扔在一旁。 地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刚好够一个成年人钻进去。 罗薇拿出魔法棒点亮小火苗，伸到洞里，照亮了下方狭小的空间。 一双褐色的眼睛惊恐地望着她，下一秒，小男孩缩进了她的视线盲区。 洞里的空气臭得让人无法呼吸，罗薇用手帕捂住了鼻子：“特洛伊，下去看看，里面好像是一群孩子。” 特洛伊跳进了洞里，地下响起一阵恐惧的尖叫声。 “里面什么情况？”罗薇将魔法棒伸进洞里，给特洛伊照明。 过了几秒，洞里传出特洛伊的声音。 “有六个孩子，还有一具尸体。” 罗薇松了一口气：“你让开一点，我也下来了。” 她举着魔法棒跳了下去，脚底踩到了一层软软的泥沙。 跳下来后，那股排泄物的臭味更浓郁了，呼吸一口都是折磨。 罗薇捏着鼻子，右手拿着魔法照向四周。 一个十平米不到的小地窖，又冷又臭，左边角落里有一堆粪便，右边靠墙放着一排陶罐，中间堆放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那些石屋里消失不见的器皿、食物和衣服，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在那堆东西后面，藏着几个小小的孩童，从堆积的器皿缝隙里能看到一双双惊恐的大眼睛。 罗薇往前面走了几步，看到他们旁边躺着一个胡子斑白皮肤干瘪的老头，准确地说，是一具老人的尸体。 他身上盖着厚厚的牛羊皮毛，皮肤呈青灰色，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孩子们，过来，”罗薇朝他们招手，“过来，告诉姐姐，这里只有你们吗，你们家里的大人呢？”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杂物堆后响起：“姐姐，大银都洗啦。” “埃米莉，不要跟她说话！她可能是巫婆！”另一道声音严厉地说。 “可系姐姐好看鸭？” “好看也是巫婆变的！” “哥哥，我肚子饿~”第三个小孩子叫唤道。 “伊登，你上午已经吃过了。” “哥哥，我也饿……” “哥哥，艾米莉肚肚也饿啦！” 一时间，杂物堆后全是叫饿的声音。 罗薇放轻脚步走了过去，这才看清后面的具体情况。 一共六个孩子，最大的只有六七岁，最小的只有两岁不到，话都还说不清楚。 最大的那个男孩焦头烂额地安抚着弟弟妹妹，一抬头看见罗薇走了过来，顿时警惕地护在了弟弟妹妹身前。 “不准过来！” 罗薇停住脚步：“好，我不过去。不过，你就打算带着他们一直生活在这里吗？你们应该没有多少吃的了吧？” 小男孩色厉内荏道：“那又怎样！” “没有食物，你们会饿死。”罗薇道出残酷的事实。 小男孩倔强地说：“我们不会饿死，我们会出去找食物！” “找食物？”罗薇摇头，“就凭你们这小胳膊小腿儿，去外面的冰天雪地里找食物？你唯一能找到的食物，就是藏在你身后陶罐里的几只小鸟。” 小男孩顿时紧张起来：“不许你吃它们，它们是我的好朋友！” “我没有说要吃他们，我只是在从你们的角度考虑，当你们没有食物的时候，会吃什么。” 小男孩紧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我说了，我不是坏人，”罗薇趁热打铁，“我可以救你们出去，也可以给你们食物，你大可不必像对待敌人一样防着我。” “我不信，你为什么要救我们，”小男孩昂着头，“皮古爷爷说了，无缘无故对我们好的人，都是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我们没有东西给你了！” “因为我是死亡与时间之神的信徒，”罗薇露出慈悲的神情，“神说，要我们拯救世间疾苦，渡济苍生苦难。” “我救你们，不求回报。” 小男孩立刻翻译了她的话：“我知道了，你想给我们传教。” 哟，小脑袋挺机灵。 罗薇挑眉：“也可以这么说。” 小男孩顿时更警惕了：“那如果我们不信你的神呢？” 罗薇故意道：“那我可能没办法救你们了。” “哼，我就知道，”小男孩冷哼了一声，“你说的神根本就是邪神，正神才不会这样，我才不会信仰什么死亡与时间之神，我信仰的是智慧之神！” 罗薇笑意微收，挺直了后背，幽深的黑眸俯视着他。 “邪神？正神？” “小东西，你信仰的正神怎么不来救你呢？” 第150章 什么东西呀，让狮鹫我康康? 小男孩被她问懵了。 他信仰的神为什么不来救他？ “那是因为，因为信仰祂的人太多了，”小男孩嘴笨地辩解，“世界上有那么多受苦的人，神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救得过来。” “哦？”罗薇发出疑惑的音调，“可是神不是无所不能吗？” “神怎么会因为受苦的人多就救不回来？” “而且你信奉的正神那么善良，祂们怎么会让世界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让世界上有这么多悲苦的人？” 小男孩努力找着借口：“因为他们都有罪，有罪的人就会受到神的惩罚，他们要忏悔自己的罪孽。” 罗薇嗤笑：“小东西，这么说，你们也有罪孽了？” “那你忏悔了吗，你做错了什么？” 小男孩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我，我……” 他也不知道他错在了哪里。 罗薇继续说：“你的亲人被别人杀死了，也是因为他们有罪吗？” “你身后的小家伙们快饿死了，也是因为有罪？” 小男孩大声说：“神父说了，我们生下来就是有罪的！” 罗薇盯着他：“一个婴孩，没有前生没有来世，告诉我，它为什么会有罪？” “我……”小男孩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为什么会有罪，婴儿为什么会有罪？ 神父说是因为他们的出生害得创世神死亡，所以他们的存在就是原罪。 可是为什么神也是从创世神的残魂诞生的，他们就没有罪？ 小男孩信仰智慧之神，他想成为奥德里奇一样英雄人物，他觉得拥有了智慧就可以解决一切困难。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他一点都不聪明，他连人为什么有罪都想不明白。 他绞尽脑汁思考了好久好久，才恍然道：“我，我没有罪，我没有罪是吗？” 罗薇眉梢微动：“还算有点脑子，没被彻底洗脑。” 她朝小男孩伸出手：“过来，就你这种小脑袋瓜，死亡与时间之神还看不上。” “不用担心我会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正如你所说，你们一无所有，我只是单纯地想发善心罢了。” 小男孩迟疑地往前走了一步，又转身看了一眼身后。 五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信赖地望着他，他们还那么小，连地窖出口的洞都爬不上去。 小男孩终于下定决心，回头望着罗薇：“好，我们跟你走。” “明智的选择。”罗薇说。 她收回手，喊道：“特洛伊，把他们都抱出去吧。” “好。”特洛伊大步走了过来。 片刻后，城堡门下齐齐站着一排小萝卜丁，在寒风里冻得小脸通红，旁边站着一位挺拔如白杨的骑士，严肃得像在站岗。 罗薇看到这一幕就想笑：“特洛伊，你好像抢孩子的坏大兵。” 特洛伊嘴巴抿得更紧了，他不喜欢这些孩子。 刚刚他抱他们的时候，有个三岁的小男娃因为害怕，尿到他的铠甲上了。 罗薇不再打趣他，转头指挥道：“克莉丝，看看车上还有多少软饼，给这些孩子拿些出来。” “好的主人！” “百丽儿，加尔，去石屋里抱点干草出来，生火取暖。” “是，主人。” 罗薇吩咐完看向小男孩：“地下那具尸体是你什么人，你想怎么处理？” “是皮古爷爷，”小男孩眼里含泪，“他是我们的族长。” “我，我不想他死，能让爷爷一直睡觉吗？” “可以，”罗薇蹲下身看着他，“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亚格，亚格·奥古斯奈亚。” “奥古斯奈亚？”特洛伊突然出声。 罗薇看向特洛伊：“怎么了？” “奥古斯奈亚是智慧之神的名字。”特洛伊眼神复杂地说。 “智慧之神的后裔，王室血脉？”罗薇发出疑问。 特洛伊：“不，西原王室大多都姓奥德里奇，没有姓奥古斯奈亚的。” 虽然奥德里奇是智慧之神的儿子，但他在西原上建立了新国度，后人为了向他表达感恩和敬仰，都以他的名字做姓，为他单独开辟了一个篇章。 信仰智慧之神的人反而不多，祂的信徒数量甚至比不上雷神和火神。 “一个姓氏而已，可能是凑巧。”罗薇重新看向小男孩，“亚格，你知道城堡里发生了什么吗？” 亚格点点头，鼓起勇气回忆：“好多天前，皮古爷爷在这里教我们认字，有一群强盗从山上冲了下来……” 那天老族长带着一群孩子在城门口玩，哨兵突然来报，说外面出现了了一群强盗。 皮古爷爷把他们藏进了地窖，他们躲在地下，听到了外面激烈的厮杀声。 那群强盗骑着大马冲进了城堡，铁矛刺进村民的心脏，城堡里近一百个人，近一半死在了强盗的铁蹄下。 等他再爬出去，外面只剩下了二十几具尸体，其他人全都下落不明。 皮古爷爷说，他们都被俘虏了，以后会成为农奴。 那些强盗后来还在城堡里搜查了好几遍，他们在地窖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全靠皮古爷爷从外面带食物进来，才活到现在。 可是皮古爷爷不久前也死去了，他是饿死的，但其他孩子都不知道，他们甚至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只知道皮古爷爷睡着了。 亚格擦了擦眼泪：“我只知道这么多了，我没有离开过地窖。” 那块石板太重，他推不开。 加尔生起了一堆火焰，一群人坐在火堆旁边，听完全都陷入了沉默。 罗薇在沉思，什么样的强盗，既有壮马，又有铁兵？ 色科人抢劫了那么多村庄，都收集不到几把铁刀，为什么这里的强盗却这么富有？ 除非，那根本不是什么强盗。 而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罗薇抬眸，恰好和特洛伊看过来的隐秘视线交汇，两人一瞬间都明白了什么。 王国的军队假装强盗，抢劫边境的村庄充盈他们的军饷，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这里离西塔王国最近，是哪里的军队已经不言而喻。 “特洛伊，”罗薇开口道，“待会儿麻烦你走一趟，和狮鹫一起送他们去斯斯达。” 这些孩子肯定不能跟他们一起在冰原上长途跋涉，他们瘦得皮包骨，需要尽快补充一下营养。 “好。”特洛伊点头，“我会在天亮之前回来。” 一百公里外。 狮鹫在城堡上空嚎了一嗓子后，又飞出去溜达了。 它在冰原上抓野狼野兔吃，把肚子填了个半饱。 天色渐黑，狮鹫准备回到香香主人身边，翅膀一扇调转方向，却看到地上有个快速移动的奇怪物体。 咦？ 它瞪大了黄澄澄的眼睛，往下飞了飞。 什么东西在跑呀？ 让它康康？ 雪地里，一只银白的小狼蹲在一只白熊的背上，正在冰原上疾驰奔跑。 第151章 新年祝福玩乐章 狮鹫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高端的杂技。 新鲜感超过了饥饿感，它脑筋一转，立刻想到，应该把这新鲜的小东西抓回去给香香主人看看。 说不定香香主人一高兴，又奖励它几只小肥羊。 “啁——” 狮鹫高兴地长啸了一声，一个俯冲飞向地面，两只前爪激动地撑开。 抓！ 一举抓中！ “嗷嗷嗷嗷呜呜——” 毛茸茸的小狼被大爪子抓上天空，在冰原上留下了一串惊恐的尖叫声。 狮鹫左手提着白熊，右手抓着银狼，兴奋地张开坚硬的嘴壳，猖狂地大笑：“啁啁啁——” 哈哈哈哈，香香主人，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啦！ 是好好玩的小宠物哟！ …… 石堡里，特洛伊刚刚吹响骨哨。 远处天空响起狮鹫的鹰鸣，富有穿透力的尖啸声响遏行云，连风声都避让了好几秒。 罗薇感到惊奇：“狮鹫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它也会升级吗？” 怎么哨声才刚吹响就出现了，难道它一直停留在附近山上？ 特洛伊目露惊奇，这么快的速度，他当狮鹫主人的这几年，还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有点受宠若惊。 两人抬头望着天空，看到狮鹫像一颗流弹一样划了过来，丝滑地跃过城门落在他们面前。 “啾啾啾，啾啾啾……” 狮鹫两条后腿着地，直起身，前爪抬起，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蹦跳到了罗薇身前不远处，爪尖勾着两个白白的物体摇摇晃晃。 “啾啾~” ～(￣▽￣～)~ 香香主人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啦！ “啾！” 快接着！ 它把一大一小两个白团子扔到地上，收回爪尖用肥厚的爪掌刨了刨，把它们刨到罗薇面前，献宝一样地歪头瞅着她。 罗薇看清楚它扔过来的东西，缓缓睁大了眼睛。 她发誓，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画面。 一只鹰头狮身的狮鹫，给她抓来了一只北极熊和北极狼。 那只北极熊恐惧地缩成了一个大汤圆团子，长嘴和熊掌都埋进了肚皮，只露出两只潦草的白耳朵。 而那只北极狼，人家还是只幼崽，看起来毛呼呼的，头顶白色的绒毛被风吹得一边倒，像一片柔韧的海草。 罗薇：…… “狮鹫啊，”她委婉地说，“我现在还不想吃熊掌和狼肉，要不你放回去吧。” 搁在她前世，这就是杀害保护动物啊，会唱铁窗泪的！ “啾啾啾~” 狮鹫听懂了她的话，急忙解释。 不是给你的吃的，是给你玩的！ “啾啾！” 但是你想吃的话也可以！ 罗薇听不太懂：“是让我们煮熟了给你吃吗？” “嗷嗷嗷嗷！嗷嗷！嗷呜呜——” 小银狼突然嚎叫起来，声音之凄厉恐慌，让人闻之色变。 好诡异，罗薇战术性后仰。 她怎么从银狼的叫声里听出了三分熟悉三分哀婉和三分求饶，还有一分羞赧？ 狮鹫的叫声她听不懂，银狼的叫声她更听不懂，罗薇求助地看向特洛伊：“他们说什么，你知道吗？” 特洛伊不太确定：“狮鹫好像在说，让你玩？” 至于那只银狼的叫声，他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在呼唤母狼？ “让我玩……”罗薇噎了噎。 那只白熊比她还大啊！ 她玩什么，玩一下被熊掌拍死吗？ 狮鹫好像看懂了她的犹豫，忽然抓起小狼，往大汤圆团子背上一拍，嘴喙里发出激动的啾啾声。 看啊香香主人，快看，它们刚刚就是这么在地上跑的！ 嫌白熊不动弹，狮鹫还用爪子扒拉，想让它给它的新主人表演一下。 “啾啾啾！” 跑啊，怎么不跑了，你快跑！ 它用粗壮的狮腿踢了踢白熊，纳闷它为什么不像刚才那样跑。 白熊已经石化了，僵硬地卧在地上，缩着脑袋，像一只遇到危险就缩头的乌龟。 “它在说……让白熊跑？”特洛伊艰难地翻译着，“是……让狼骑着熊跑？” 银狼“嗷”了一声，趴在白熊背上，把脸埋进了两只爪爪里。 罗薇竟莫名地从它的肢体动作里看出了几分丢人。 等等，银狼，北极狼，那对颤抖的耳朵…… “不会是……冰原狼……吧？” 罗薇谨慎又谨慎地盯着小狼，果然看到它的耳朵又颤了颤，毛茸茸的脑袋往白熊背上埋得更深了。 完了。 狮鹫把她的同学都给抓过来了。 罗薇记得，格拉蒂丝曾经说过，她想在学校里骑熊，但校长不准。 “格拉蒂丝？” 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银狼不出声，看它僵硬的脊背，已然社死当场了。 罗薇瞥了一眼特洛伊，走近几步，对银狼小声道：“格拉蒂丝，我抱你进马车里说话，你同意就不要反抗，好吗？” 银狼甩了甩毛茸茸的大尾巴，低低地叫了一声：“呜……” 罗薇明白，这是同意了。 她温柔地抱起小狼，给了特洛伊一个眼神：“这只小狼有点冷，我抱它进马车里暖和暖和，你看着白熊，别让它伤到孩子们。” 特洛伊看了一眼被狮鹫吓得原地去世的白熊，头上冒出三个问号。 都这样了，还能伤到人吗？ 还有那只银狼，那么明显的魔法元素波动，他又不是看不出来。 罗薇真把他当傻瓜了？ 特洛伊郁闷不已，憋着一口气，坐在了火堆旁。 他算是发现了，罗薇之前干坏事还知道避着他，现在避都不避了。 今天她装邪神骗那群孩子的时候，他明明就站在旁边，她都当做不存在。 难道他的智商就这么让她放心？ 另一边。 罗薇支开伊夫，抱着格拉蒂丝钻进了马车。 她把小狼放到地上，跟它大眼瞪小眼。 半晌，她捂着疯狂抽动的嘴角开口：“格拉蒂丝，你穿衣服了吗？” 格拉蒂丝：…… 在笑吧，你捂着嘴是在笑吧？ 别当我看不到！ 格拉蒂丝咻地转过身，把屁股留给了罗薇。 “罗薇，我错看你，你坏！” 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恼，听声音完全听不出她是一只还没换毛的小狼。 “你的狮鹫，可恶！” 格拉蒂丝恨恨地说。 第152章 看到脚脚请念jio “噗哈哈哈哈——” 罗薇爆发出了一阵无情的嘲笑声。 不好意思她一般不笑，但是，这次她真的忍不住了。 “格拉蒂丝，你怎么能这么可爱！”罗薇笑出了眼泪。 笑完，她擦了擦眼角，神情变得认真：“对不起格拉蒂丝，我为我的狮鹫向你道歉，你可以原谅我吗？” 格拉蒂丝毛茸茸的耳朵尖弹了弹，背对着她高高地昂起了头，尖尖的狼吻朝向天空，下巴和胸脯以及前腿拉成了一条直线。 “哼！” “你还有笑我，一次道歉，不行！” “噗，”罗薇没忍住，捂着嘴笑得不行，“那我道两次？” “对不起格拉蒂丝，我不应该笑话你，你可以原谅我吗？” 小狼尾巴摆了摆，维持着骄傲仰天的姿势，湿润的黑色小鼻子里冒出了一团热腾腾的雾气。 “好吧。” “两次道歉，勉强，原谅你。” “那……”罗薇蹲下身，朝小狼伸出罪恶的双手，礼貌地询问，“可爱的格拉蒂丝，请问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格拉蒂丝唰地一下转过头，冰泊一样的蓝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刚道完歉，不愧疚？” 虽然她的语句很不连贯，但罗薇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格拉蒂丝在控诉，她伤害了她弱小的心灵，刚刚才道完歉，竟然不觉得愧疚，还有心思摸她的耳朵。 “唉，”罗薇重重地叹了口气，“谁让格拉蒂丝这么可爱呢？” 她满脸失望地收回手，伤心道：“既然格拉蒂丝不愿意，那我就不摸了吧，虽然是你自己之前承诺过要给我摸的……” 小狼心虚地撇出了飞机耳，她犹豫了一下，抬起雪白的脚脚转了过来，把毛呼呼的脑袋往罗薇手下伸。 “呐，给你摸。” “我格拉蒂丝，最守承诺！” 罗薇破涕为笑，两只邪恶的爪子按了下去，在小狼软软的脑袋上一通乱揉。 知道动物的耳朵比较敏感，她也没太用力，揉脑袋时避开了耳朵。 还没换毛的小狼，全身都是软软的，毛毛一点都不硬，摸起来毛绒绒的，很舒服。 揉完脑袋，她又才用手指轻轻刮了两下小狼的耳朵。 “好了，我摸完了，谢谢格拉蒂丝。” 格拉蒂丝耳朵抖了抖，声音都变细了：“不、不客气。” 罗薇惊奇地发现，小狼竟然脸红了。 隔着一层雪白的毛发，她都能看出一抹红意。 没想到格拉蒂丝人形看起来那么高冷，居然还这么害羞。 格拉蒂丝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身子往后退了退，转移话题：“罗薇，你怎么，来冰原了？” “我来看风景啊，”罗薇说，“从魔兽山脉出来，顺便就逛到这里了。” 格拉蒂丝疑惑：“魔兽山脉那么远，也顺便吗？” “不远啊，坐狮鹫只需要半天。” 格拉蒂丝：“哦。” “你呢，格拉蒂丝，你怎么遇到狮鹫的？”罗薇问。 “我，都怪哥哥，和院长，”格拉蒂丝气鼓鼓道，“院长写信告状，哥哥送我上学，不让他送！” 罗薇：“然后你就自己偷偷跑出来了？” “嗯！”格拉蒂丝点头，“我变小，骑霜霜跑了。” “霜霜，是那头白熊？” “是的。” 罗薇捂脸，一只壮硕的北极熊，搭配这个名字，好诡异。 她继续问：“那你就这么骑着它跑出来了，也没带件衣服？” 格拉蒂丝低下了头，脚脚交替地踩了踩，局促道：“我背了包，里面有衣服，哥哥追我，抢走了。” 罗薇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只小银狼背着包包、趴在白熊背上逃跑的画面，脸上不知不觉地露出了姨母笑。 可爱。 想抱死她。 罗薇控制住自己变态的心理，问格拉蒂丝：“我还有几套没穿过的衣服，你要一身吗？” “要！”格拉蒂丝一口答应，摇着尾巴，“谢谢罗薇，你是好人。” 给身衣服就是好人，小狼真单纯啊！ 罗薇在心里感叹道。 她从箱奁里找出一套比较宽松的便服，送给了格拉蒂丝。 格拉蒂丝个子比她高，她穿的最宽松的衣服，她穿可能才刚刚好。 格拉蒂丝把爪子搭在衣服上，又道了一声谢。 “要现在穿上吗？”罗薇转过身，“我不看，你换吧。” “你看，也没关系，你是女孩子，”格拉蒂丝慢吞吞地说，“但我现在不穿，他们会怕。” “那我找个小包，给你装着。” 罗薇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小布包，撕下布条重新给它绑了绑，变成了一个双肩小背包。 “要我帮你背上吗？”她转身问格拉蒂丝。 “好的。”格拉蒂丝点头，头顶软乎乎的毛跟着摆动。 “来，先抬右爪，再抬左爪，”罗薇把背包带穿进她的前腿，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包包放在她的背中间，“勒吗？” “不勒。”格拉蒂丝抖了抖耳朵。 “好，我让狮鹫放白熊离开，你们路上小心一点。”罗薇说 格拉蒂丝抬头，疑惑道：“罗薇，你不回希瑞亚吗？” “回啊，怎么不回。” 格拉蒂丝：“只剩五天，我们可以一起回。” 罗薇犹豫了一会儿，缓缓点头：“也行。” 好像也是，再去流放之城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回去太晚可能赶不上开学。 她来北地的目的就是搜刮一些免费劳动力，这一路上已经收获了不少，人再多下去，她的钱包也要撑不住了。 唉，可惜壮年劳动力收的不多，这一路过来找到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聊胜于无。 “你在马车里等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罗薇叮嘱完格拉蒂丝，下了马车，走向特洛伊。 她肯定不能带这么多孩子一起回希瑞亚，星罗居住不下这么多人。 罗薇让特洛伊先把亚格他们送到斯斯达，然后再赶回来，送她和格拉蒂丝去希瑞亚。 “好。” 特洛伊答应下来，让狮鹫俯下身，把六个孩子都抱上去。 抱到亚格的时候，他不愿意。 “我想跟着你。”亚格执拗地看着罗薇，“是你说你会带我们走的，你没说把我们交给别人。” 罗薇笑了：“小家伙，我只说过会救你们，没说一直带你们在身边。” “告诉我，”她撑着膝盖，俯下腰，“你不是觉得我虚伪吗，不是不想信奉死亡与时间之神吗，为什么又想跟着我？” 第153章 格拉蒂丝的哥哥 “因为你很强，”亚格褐色的眼睛油亮亮地望着罗薇，“你很厉害，我想跟着你。” 她看起来就很聪明，明明那么弱，却能指挥那么多人为她做事，智者也是这样的！ 亚格梦想能够成为一名智者，可是他并没有受到智慧之神的眷顾，罗薇活成了他想象中的样子，令他非常羡慕。 “小东西，”罗薇学着霸总的样子，邪魅地勾起嘴角，“想跟在我身边，你还不够资格。” 亚格很不服气：“我很聪明！” “聪明有什么用，你没听说过一力降十会吗？”罗薇指着特洛伊，“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败他了，你才有资格跟在我身边。” 亚格看向特洛伊，认认真真地记住了他的样貌：“哼，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特洛伊：“？？？” 他好好的站在这儿，又惹到了谁了？ 看到特洛伊委屈的眼神，罗薇选择性眼盲：“快点，特洛伊，把他们送回去，回来我们该返程了。” 特洛伊：“……知道了。” 他一把抓住亚格的后颈，把他扔上了狮鹫的后背。 “臭小子，坐稳一点。” 特洛伊跳上狮鹫，用一根绳子将六个小孩子牵在了一起，吹响骨哨，带着他们飞向了天空。 狮鹫不舍地看了一眼大白熊，主人还没开始玩呢，它也不好意思吃。 “啾啾啾……” 给它留着哦，它回来还要边吃边玩的！ 大白熊吓得炸毛成了一颗海胆，嘤嘤嘤，好可怕，玩弄它就算了，还要吃它，这是人干事？ 好吧，狮鹫也确实不是人。 大白熊更害怕了，埋着头半天不敢把脑袋伸出来。 “加尔，百丽儿，去准备晚餐。”罗薇面色如常，“记得给小狼也准备一份，给它热两个牛肉饼。” “是，主人。”加尔和百丽儿忙着做饭去了。 “伊夫，把马车牵进城门，找个避风的地方给他们挡一挡。” “克莉丝，打扫一间石屋出来，我们今晚睡石屋。” “是，主人。”克莉丝和伊夫同时答道。 四名奴隶都开始忙她吩咐的任务，罗薇回到马车里，把格拉蒂丝抱了出来。 “嘘，别出声，装成小狼就好。” “嗷呜~”小狼发出细嫩的嚎叫。 冰原的冬天白昼短得可怕，一眨眼就到了天色擦黑。 罗薇抱着格拉蒂丝走进了克莉丝收拾好的石屋，在软软的羊绒垫上躺下，闭上了眼睛。 深夜，朔北的风在屋外嘶吼，一行陌客追着气味来到了冰原裂隙之中。 “少主，就是在前面。” 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对最前面坐在冰原狼雪橇上的白发男子说。 “确定？”白发男望着不远处的石头城堡，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我妹妹不是逃往南边了吗，怎么会来东边的石头城？” 贼眉鼠眼的男人恭谨道：“小人也不清楚，但是小少主的气味确实指向这里。” 银发男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扬起手下令：“所有人，下雪橇，徒步进城，不要发出声音。” “是，少主！”十几个属下齐齐喊道。 夜黑风高，一群人溜黑摸进了石头城，开始在密集的石屋中一间一间地搜查，寻找他们逃跑的小少主的身影。 被关在隔壁石屋里的白熊最先听到动静，焦躁地往墙上拍巴掌，提醒它的主人有敌人到了。 隔壁石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小狼暖洋洋地窝在罗薇怀里，听到噪音，雪白的狼爪伸到头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谁在吵，真烦！ 格拉蒂丝嘟囔了一句，转过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罗薇被她翻身的动作惊醒，耳朵敏锐地听到了屋外悉悉索索的声音。 有人来了！ 她猛地睁开眼，右手迅速抓起手边的魔法棒，目光凌厉地看向了石屋窗边。 乌云聚散，一缕月光穿透云层洒还下来。 淡淡的月辉之下，罗薇看到了一条细长的影子，正站在石屋门外。 影子微微弯曲，似乎在俯下身，朝里面偷看。 罗薇眯了眯眼，翻身起床，右手握着魔法棒，左手摸出一把尖锐的匕首，走了过去。 “是伊夫吗？” 她故意问道，在门外人晃神的一瞬间，左手匕首猛地刺了出去。 “铛——” 一声铮鸣，克莉丝为她细心蒙上的挡风布被一把剑刺穿，罗薇的匕首和对方的剑相撞，发出清越的撞击声。 布帘撕破，狭小的缝隙里，罗薇看到了一张和格拉蒂丝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庞。 她愣了愣：“阁下是……” 对方反应比她还快，当即收回了长剑，抚胸道歉：“抱歉，美丽的小姐，打扰到您休息了。” “我向您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雷吉诺德，是冰原狼部落的少主，我是来找我妹妹的，她叫格拉蒂丝，请问您有见到她吗？” “格拉蒂丝？”罗薇回望了一眼躺在她被窝里睡得四仰八叉的银色小狼，语气微妙，“她就在我的床上，你是来抓她的？” “不不不，”雷吉诺德连声否认，“我只是怕她出事，来看看她。” 罗薇掀开布帘走了出去，右手上的魔法棒点燃一团火光：“你是她哥哥？” 雷吉诺德看到她的动作，略显惊讶：“小姐你是……” “我叫罗薇，是她的同学，”罗薇顿了顿，“也是她的朋友。” 雷吉诺德露出欣慰的笑容：“格拉蒂丝提起过你，谢谢你罗薇，愿意跟格拉蒂丝做朋友。” “格拉蒂丝直率可爱，跟她做朋友也是我的荣幸。”罗薇谦虚地说。 雷吉诺德摇头：“还是得谢谢你，罗薇小姐。格拉蒂丝不太会说话，部落里的孩子经常被她吓哭，同龄人都不爱跟她交流。” “这么多年了，你是她第一个主动提起的朋友，谢谢你愿意包容她。” “这没什么。”罗薇摇了摇头，目光打量地看了一眼雷吉诺德，微微有些好奇，“你看起来不像格拉蒂丝说的那么凶，你很关心她，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雷吉诺德叹气：“格拉蒂丝很怕我，这也不怪她，我们本来是双胞胎兄妹，母亲生我们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雷吉诺德和格拉蒂丝的母亲是一个很好强的女人，在怀胎十月的时候还会拿着长矛出去打猎。 有一天，他们的母亲在成功捕获一只雪兔后突然腹痛，倒在雪地里生下了两个婴孩。 雷吉诺德是正常的婴儿，但格拉蒂丝生下来却是一只小狼，她觉醒了冰原狼部落的特殊血脉，返祖成了一只冰原狼。 但他们的母亲不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胎，晕晕乎乎中生了孩子，还以为自己只生下了雷吉诺德一个孩子。 她把雷吉诺德抱起来后，发现旁边还躺了一只毛都没长出来的小狼，还以为是哪只冰原狼把自己生的小狼丢给了她。 第154章 格拉蒂丝的悲惨童年 雷吉诺德和格拉蒂丝是异卵双胞胎，两人的胎盘是分离的，这也直接导致他们的母亲错失了能认出格拉蒂丝的机会。 粗心大意的母亲把哇哇大哭的雷吉诺德抱在怀里，开开心心地拎着虚弱的小狼和死掉的雪兔，准备回去给自己加餐。 要不是冰原狼部落的首领格雷戈里·夏普比较守旧，觉得狼是部落的图腾不能下锅，格拉蒂丝恐怕早就被煮熟端上桌了。 从锅里艰险逃生后，小狼被首领夫妻留在家里，当作雷吉诺德的宠物和玩伴养着。 冰原上的狼攻击性很强，体型也比一般的雪狼要大。 格雷戈里闲暇时就训练小狼拉雪橇，想把它培养成儿子的雪橇犬。 他夫人则训练小狼站岗，想让它长大后给部落放哨。 到雷吉诺德两岁的时候，首领夫妻俩才渐渐发现了小狼的不对劲。 冰原狼两三岁就会步入成年期，但格拉蒂丝却还是毛绒绒的一小团。 雷吉诺德还是个巴掌大的婴儿时，她就有一只小兔子那么大；雷吉诺德都快长到一米高了，她还是只有兔子那么大，根本没长多少。 夫妻俩虽然纳闷，但也没往小狼可能是返祖人类上面想，他们还以为是平时给小狼吃的肉太少了，营养不够。 雷吉诺德很喜欢小狼，夫妻俩也不忍心把小狼丢掉，于是便不停地给小狼喂肉，希望她快快长大，变得强壮。 在环境恶劣的冰原上，生长缓慢的小狼没有自保能力，很危险。 可是小狼不明白他们的苦心，特别挑食，每天只吃三斤肉就不吃了，急得夏普夫人每天追着她喂。 小狼反抗激烈，怎么都不肯张嘴。 夏普夫人就抱起小狼，掰开她的尖吻，让雷吉诺德拿勺子舀碎肉给她灌进去。 夏普夫人还知道循序渐进，不会一次给小狼喂太多。 她第一天只多喂了半斤，第二天涨到一斤，十天后就变成了十斤。 小狼每天被肉撑得肚子圆鼓鼓，消化不良，只能在院子里疯狂跑酷，用以消耗过剩的能量。 夏普夫人一看，小狼这么活泼有力，肯定是喂肉的方法初见成效了！ 她赶紧剁了一大盆羊肉，抓住格拉蒂丝按在怀里，让雷吉诺德继续喂。 被塞了一肚子生肉的格拉蒂丝急得嗷嗷乱叫，四条腿不停地蹬，终于被糊涂的老母亲和助纣为虐的哥哥折腾得嚎出了人话。 一句“不吃”，把夏普夫人震惊得目瞪口呆，半天都没回过神。 等到格雷戈里打猎归来，听说了事情的原委，顿时和夏普夫人一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家人围着柔弱可怜的小狼，僵硬地坐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小狼可能是个残疾的半兽人。 她只能说人话，不能变成人形。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一生下来就被母亲抛弃。 到这时，他们都没想到，小狼可能是他们的孩子。 后来，格拉蒂丝长到七岁，因为两只前腿不灵活，抢鸡腿没抢过个子比她高很多的哥哥，气得当场变身成小女娃，嗷嗷嗷地找首领夫妻告状。 首领夫妻看到女娃那和儿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差点没被突发心梗送走。 当宠物养了三年，又当残疾狼人养了四年的小白狼，竟然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这搁谁身上谁不会疯。 首领捶胸顿足，首领夫人锥心泣血，两人抱着格拉蒂丝号啕大哭。 一想到小女儿这么多年来受的苦，他们就哽咽不能出声。 他们给小女儿取名为“格拉蒂丝”，含义便是“公主”，要把她像公主一样养大。 但格拉蒂丝被当成狼养了太久，很多习性都跟人不一样，说话也不流利，一急就会嗷嗷叫。 两人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女儿嗷嗷叫的习惯改掉，其他的却是改不了了。 雷吉诺德叹气：“冰原狼部落繁衍了几千年，祖先的血脉早就断了代，要不是格拉蒂丝出生，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们的祖先是狼人。” 狼人和兽人不一样，兽人是一个智慧种族，比如犬兽人和猫兽人，狼人是狼神的后裔。 狼神是邪神，狼人也是邪恶的化身。 在很多民间传说里，狼人都是残暴嗜血、污秽丑陋的黑暗生物，早在荒原人登陆西原的时候，狼人就被屠杀绝种了。 谁能想到，冰原狼部落竟然还保留了一丝狼人血脉，并且在两千年后诞生了一个返祖狼人。 虽然冰原狼部落很强，不怕护不住格拉蒂丝，但首领夫妻还是时常忧心，万一他们不在了，小女儿受到欺负怎么办？ “我就跟他们提议，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把格拉蒂丝送到魔法学院修习魔法。” “狼人天生亲和雷元素，如果格拉蒂丝能成为一名强大的魔法师，父亲母亲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 雷吉诺德当着哥哥的身份，操着老父亲的心。 “我们考虑了很久，才决定把格拉蒂丝送进希瑞亚魔法学院。” “格拉蒂丝不喜欢上学，是我把她绑去希瑞亚的，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怕我的吧。” 罗薇：…… 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她觉得格拉蒂丝不可能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怕他。 再说雷吉诺德前面铺垫那么多，最后就得出一个格拉蒂丝是因为不想上学才怕他的结论，她是不肯相信的。 她宁愿相信是因为他小时候老是给格拉蒂丝灌肉，给格拉蒂丝留下了心理阴影。 可怜的格拉蒂丝。 罗薇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没吵醒屋里的小狼，格拉蒂丝的睡眠质量可真好啊！ 羡慕。 “夏普少主，需要我进去把格拉蒂丝叫醒吗？”她转过头问。 “不用，”雷吉诺德摇头，客气地说，“叫我名字就好，罗薇小姐，你们要回希瑞亚吗？” 罗薇：“是的，快开学了，我们天亮就启程。” 雷吉诺德不好意思道：“罗薇小姐，我可以悄悄跟在你们后面，一起去希瑞亚吗？” “冰原外的地形太复杂了，我们怕找不到路。” 原来如此，罗薇恍然大悟。 说得这么委婉，其实就是路痴吧？ 她之前还疑惑，格拉蒂丝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逃走，就算她逃跑了，她哥哥还不是能追到学校。 现在明白了，原来冰原上的人都是路痴。 “抱歉，我不能瞒着格拉蒂丝做决定，”罗薇面带歉意地说，“还是等她醒来，你亲自问她吧。” 第155章 恭迎主人回家 雷吉诺德虽然失望，但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丝对她的钦佩。 罗薇很尊重她的朋友，她并没有擅自做有关于格拉蒂丝的决定，哪怕他是她的哥哥。 雷吉诺德听格拉蒂丝说她有一位知道她是狼人身份却一点都不厌恶她的公主朋友时，还阴谋论过。 怎么可能有人不害怕狼人，而且对方还是一位高贵的公主？ 那个叫罗薇的少女一定是对格拉蒂丝另有图谋。 但今晚见到罗薇后，他才知道，他对她的恶意揣摩有多么荒谬。 从他跟她这短短的几分钟接触来看，罗薇无疑是一个机警、刚毅、聪慧、有勇气和责任心的坚强女孩儿。 以她的身份和能力，没有必要去哄骗一个傻乎乎的狼人少女。 就算她确实有所图谋，但能被这样的人图谋，也是格拉蒂丝的荣幸。 雷吉诺德认为，罗薇是个聪明正直的人，这样的人如果要从别人身上获得什么，一定会给出相应的补偿。 她看起来就像一位天使。 真正的天使，纯洁、善良。 “不用说抱歉，罗薇小姐，是我没有考虑周到，”雷吉诺德向她辞行，“我打算连夜赶路，提前去希瑞亚等她，还要麻烦您告诉她这个‘噩耗’了。” 罗薇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雷吉诺德就带着属下离开了石堡。 罗薇闭上眼睛聆听风声，听了一会儿，唇角轻轻上扬，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风里有雪橇划过雪面的声音，很清晰。 但他们来的时候可没有弄出这么响的动静。 她睁开眼，熄灭了魔法棒，转身走进石屋。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 第二天。 白光照进窗缝，昏暗的石屋里一点点亮了起来。 格拉蒂丝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顿时身体一僵。 她怎么睡到罗薇怀里去了！ 格拉蒂丝无比懊恼，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从罗薇怀里退了出去，躺到旁边冰冷的羊绒被里。 “唔……” 罗薇刚好睡醒，翻了个身睁开眼，看到直挺挺躺着的格拉蒂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早上好，格拉蒂丝。” 小狼假装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略带沙哑：“早上好，罗薇。” “快起床吧，”罗薇坐起身，“我们要赶路了。” “好的。”格拉蒂丝恋恋不舍地爬出被窝，跳到了地上。 “对了，昨晚你哥哥找过来了。”罗薇用随意的语气道，“他很担心你，说想跟我们一起去希瑞亚。” 格拉蒂丝紧张地问：“坏哥哥，在外面？” “没有，我拒绝了他。他很绅士，没有为难我，昨天晚上就走了，说要去希瑞亚等你，” 格拉蒂丝松了一口气，没有半个月，她哥哥绝对到不了希瑞亚。 上次去学院，他们可是提前了一个月出发的，最后都差点错过报到时间。 天亮没多久，特洛伊和狮鹫也回来了。 他在斯斯达小镇上补充了物资，买了几袋木炭和面粉，他们在路上也可以取暖做饭。 马车离开石堡，一行人从裂缝尽头的缓坡登上冰原，朝南方驶去。 雪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还有数点像馒头一样延伸向远方的马蹄印。 罗薇掀开车帘，望着身后冰原上他们留下的痕迹，嘴角笑意渐深。 雷吉诺德是个识趣的人，她不介意给他行个方便。 早到晚到都是到，无伤大雅。 到了冰原边界，格拉蒂丝跳到霜霜背上，对它嗷了几声，让它自己回冰原狼部落。 再往前走就要进西塔国了，沿路的村庄会慢慢变多，霜霜会吓到人，不适合跟他们一起出去。 从西塔边境线赶到希瑞亚，骑马需要七八天的时间。 罗薇一行人日夜兼程，每到一个城镇就找马车行换一次马，硬生生将八天的路程缩短到一半，赶在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回到了希瑞亚。 到了希瑞亚城外，罗薇把背着背包的小狼放进了山里，美其名曰放生。 几个奴隶没有起疑，他们的主人是个善良的人，他们早就知道了。 倒是特洛伊，看着罗薇欲言又止。 把北地的雪狼带到南方来放生…… 他的雇主又一次侮辱了他的智商。 晚上回到星罗居，马车还没走近院门，罗薇就听到了一阵哇哇的婴儿哭声。 她眨了眨眼，想起半个月前她让霍尔他们送了一个婴儿回来，不知道贝拉这半个月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提前体会到做母亲的快乐。 “有马车，是小姐的马车吗？” “前面的是特洛伊，小姐！肯定是小姐回来了！” “主人回来了！” “什么，谢天谢地，主人终于回来了！” 星罗居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哗啦啦跑出来一大群人。 罗曼跑在最前面，兴奋得一蹦八丈高，又蹦又跳地朝马车里张望。 罗茜慢他一步，沉静的脸上有一丝隐忍的激动，她望着门外的马车，眼睛里越来越亮。 贝拉抱着哭个不停的罗琳，急忙带着一群男仆女仆跑出门迎接，汤姆挤在他们中间，恨不得一个跟斗翻出去。 马车停在门外，克莉丝跳下车，搬出小板凳放到门前，罗薇被她扶着走了下来。 “小姐！”罗曼欢呼，“小姐您回来了！” “恭迎主人回家！” 十几个仆人站在大门两边，站成间距相等的两排，整齐划一地朝罗薇弯腰行礼。 这是贝拉从城主管家那里学来的仪式，已经排练了好久，就等着这一刻派上用场。 贝拉把罗琳交给身后的女仆，像一位真正的贵族管家一样，大方得体地站在一群仆从前面，眼神期待地望着罗薇。 主人看到她的进步了吗，主人喜欢吗？ 罗薇：…… 她还能说什么，放在正常的世界里，她这会儿已经社死了。 “贝拉，辛苦了。”罗薇神情复杂地说。 辛苦她一边焦头烂额地照顾小婴儿，还一边给她准备欢迎仪式。 贝拉高兴得合不拢嘴，主人喜欢就好。 “主人，热水和餐食都准备好了，您要先洗浴还是先用餐？” 临近希瑞亚魔法学院开学，贝拉每天都会吩咐下面的仆人把主人回来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热水一直备着，甜点也做了一大堆，就怕她回来要用却没有。 第156章 穷哈哈 “先洗浴吧。”罗薇赶了四天的路，在冰原上那几天也没洗澡，加起来快发酵九天了，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好的，主人。” 贝拉让女仆去准备浴桶和毛巾，自己则留下来安排剩下的事情。 “主人，这几位是？”贝拉看向她身后。 一共四位少年，两男两女，长得妖妖娆娆的，看起来不像仆人，但他们又做着仆人的活儿，难道是主人买来的那个？ 罗薇提起裙摆往里走：“我在北地买的仆从，你看着安排吧。” 果然是买来的那个，贝拉心里升起一股警惕。 她的主人年龄还小，可不能被这些小妖精伤了身体。 “侧楼没有空房了，只能安排到后院新建的小楼，主人您看……”贝拉坏心眼地给他们安排了一个离主人卧室最远的地方。 “可以，你看着办就行。”罗薇一个月没回来，对院子里的新变化还不太清楚。 因为后院有她秘密建立的陶瓷窑炉，为了保险，离开前她让特洛伊买下了附近紧挨着星罗居的大片空地，用以建立厂房和围墙，隔绝外人的视线。 一个月，后面的新厂房应该已经竣工了。 出了一趟远门，外面的工厂在花钱，家里的工厂也在花钱，花钱如流水，不知道她的流动资金还有多少。 想到这里，罗薇问贝拉：“这个月家里的开销，还有艾斯可瑞甜品屋的月度报表和陶瓷的交易记录，都整理出来了吗？” 贝拉忙答：“都整理出来了，店里的报表特丽萨前天就送了过来，我放在了您的书房里，您要现在看吗？” “不了，晚上再看。” 说完话，罗薇去了她的专属浴室，准备泡澡。 女仆提着木桶，将兑好温度的热水倒进了她的超大浴桶里，还在里面放上了一层花瓣。 浴室里水汽缭绕，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馨香。 罗薇褪下衣服上踩着小木梯坐进了浴桶里，身体被热水漫过，暖得像泡在一眼温泉当中。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她靠在微烫的木桶上，闭上眼睛，暂时放空了大脑。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让人昏昏欲睡。 “十分钟后叫我。”罗薇对捧着浴巾和干净衣服的两位女仆说了一声，放纵自己的意识沉了下去。 主楼另一侧，几个男仆也把浴桶抬进了特洛伊的卧室，只不过抬进去后就离开了，因为特洛伊不喜欢被他们伺候。 他关上门，摘掉斗篷，卷曲的红发暴露在雾气氤氲的空气里，像被水浸湿的红绸， 房间里没有镜子，特洛伊照了一眼水面，浴桶里翻腾着热气，他的倒影一片模糊。 “啪嗒”一声轻响，一张铁面具被他搁在了桶边的凳子上。 特洛伊脱掉衣服，露出精壮的后背和紧实的肌肉，迈着长腿跨进了浴桶。 荡漾的水面上，隐隐倒映出一团扭曲的黑色图腾。 特洛伊闭上眼睛，身体往下一缩，把头埋进了水里。 红发在水里飘荡，像一丛鲜活的海藻。 …… 洗完澡后，罗薇穿上睡袍和外披，下楼去了餐厅。 厨房女佣已经摆好了饭菜，克莉丝也换了一身衣服站在餐桌旁，看她下来还给她盛了一碗暖胃的鸡汤。 长途跋涉了这么多天，罗薇精神很疲惫，没什么胃口。 她喝完鸡汤，简单地吃了几口菜，便吩咐身后的女仆：“撤掉吧，我不吃了。” 克莉丝及时递上餐巾：“主人。” 罗薇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去了楼上的书房。 她最先看的是艾斯可瑞甜品屋的报表，这个月因为希瑞亚魔法学院放假，店里流失了近百分之九十的贵族顾客，利润断崖式下跌，只有以前的五分之一不到。 “嗯？” 损失了那么多顾客，还能有原来五分之一的利润？ 罗薇疑惑地翻完羊皮纸，在最后一页纸上找到了原因。 这些利润里有一半都是城主家举办宴会贡献的，另一半是特丽萨开动脑筋，制作了一批曲奇饼和面包棍销售到外地才赚来的。 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特丽萨这个店长很不错。 罗薇指尖敲击着桌面，她在想，要不要去其他国家的王城里开几家分店。 再过六个月，希瑞亚魔法学院还会放两个多月的历练假，到时候艾斯可瑞甜品屋的盈利又会降低。 她在北方的基建事业正做得风生水起，缺了钱可不行。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急，还要从长计议。 在外地开分店，没有强大的背景和关系网可不行，那些王公贵族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把她的店逼到破产，比如增收空气税和阳光税什么的。 罗薇放下甜品屋的报表，又拿起了陶瓷厂房的利润表。 瓷器这个月卖得还不错，大概是因为丽莲公主和希瑞亚城主为陶瓷餐具做了宣传，店里接到了很多的瓷器订单。 但是星罗居囤的瓷土和高岭土都用完了，特洛伊又跟她出了远门，缺少原材料，这批订单还没开始生产。 特丽萨只收了一批订金，陶瓷厂的现金流不大。 罗薇粗略一算，她这次出行花了近四千金币，买房子、建厂房、买物资、买马车、买奴隶、换马……分开算没有多少，加在一起就是一大笔钱。 就算除开买奴隶的那把珍珠和两颗宝石，她也花了有三千金币。 三千金币，折合成人民币三千万，几乎花光了她这么久以来的积蓄，令她心痛得无法呼吸。 幸好她理智，把雇佣兵都留在了恶魔岛，不然给他们雇佣金还得多给出去八百金币。 算算时间，奴隶商扎克利·布尼安也应该到恶魔岛了，不知道帕特里克有没有把他留下来。 她的宝石啊~ 罗薇趴在书桌上，哀悼她逝去的钱钱。 当务之急还是开源。 甜品店和陶瓷厂赚的钱肯定不够她的开销，斯斯达小镇上的木料厂要供应恶魔岛，也没办法盈利。 差点忘了哈金斯商铺，那里还有一笔收入，但她要养一百多个奴隶，也不够花。 不知道萝拉给她养的桑树和蚕宝宝怎么样了，蚕卵和桑叶的数量够不够撑起一间丝绸小作坊。 她还得买几块地种桑树，建厂房雇工人养蚕虫，做织机找织女，前期不仅赚不了钱，还得扔出去一笔。 罗薇头疼不已，有没有什么来钱快的暴利生意，能让她以最快的速度回血？ 她趴在桌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 又要来钱快又要来钱多，除非去抢。 抢劫，罗薇私心里是拒绝的。 华夏有句古话说得好，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要抢就抢把大的，抢那三瓜两枣有什么意思，而且她手里也没有可用的兵。 可是囤兵又需要钱，陷入恶性循环了这是。 第157章 写检讨啊写检讨 要是有金矿就好了。 要是她能发现“野生”的金矿，就能自己铸币，想铸多少铸多少，这不比抢劫来得快？ 可惜她在恶魔岛上勘察了三天，别说金矿了，铜矿石都看不到一个。 好不容易得到一块无主之地，结果除了无主，真就没有一丝优点了，面积也小，还不如—— 等等，她还有一块无主之地啊！ 雾原！雾原大陆！ 雾原面积那么大，肯定有很多没被开采过的金矿，说不定那些金矿就裸露在地表，随便一锄头下去就能挖出来。 罗薇后悔她为什么没有在雾原多留几天，至少勘探一下矿产资源，她也才有动力去那儿不是。 如果当时没有西奥多和霍尔跟在身边，说不定她都在雾原上定居不回来了。 算了，没有如果。 如果真的没有西奥多和霍尔，她早就死海里了，也不可能找到雾原。 其实现在去雾原上找金矿也不晚，虽然她去不了，但她可以指挥黑暗精灵去找。 等她今晚躺床上好好冥想一下，看看怎么才能让暗黑精灵听到她的想法。 在精灵寻找金矿的期间，她也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传送阵。 不知道摩西教授那里有没有讲解高级传送阵的魔纹书，有的话，她能不能再去“借”一本？ 反正他们放在柜子里也是落灰，不如借给她看看。 不过她已经去光顾了一次，再想借估计有点难度，摩西教授肯定有了防备。 实在不行，学院警戒线也是高级魔法阵，她去试试能不能拆解，看看高级魔法阵有什么特别之处，照猫画虎弄到传送阵上行不行。 反正莫里森院长罚她巡逻一个月的警戒线，她有的是时……糟糕！ 她的处分！ 罗薇现在才想起，她还有一份检讨书没写，明天开学就要交了！ 她真是疯了，时间都这么紧了还看报表，报表什么时候不能看，一会儿想要金矿一会儿想拆魔纹，结果检讨书还一个字都没写。 在心里把自己狠狠骂了一遍，罗薇翻箱倒柜地找出羽毛笔和羊皮纸，赶紧铺在桌子上开始落笔。 上辈子没写过检讨书，写起来还真有点生疏。 不过检讨书嘛，她听也听会了，不就是承认错误加反省自我加展望未来，务必要让老师知道她已经改过自新，依旧是个好宝宝！ “尊敬的莫里森院长，我怀着深深的愧疚写下这封检讨书……” “……我错了，我不应该在晚上偷偷翻越学院警戒线……” 简单描述一下自己的错误，可以凑一下字数，但不能描述太仔细，免得院长看了又想起她犯的错，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都怪我没有自控能力，年少无知，贪图刺激和享乐，存在侥幸心理，违反了校规……” 一定要认真检讨自己，剖析自己，认真讲述她在犯错过程中的思想挣扎，欲望与良知的激烈搏斗。 要让院长知道她只是一时犯错，并不是一个彻底烂掉了的坏孩子，她还有挽救的机会。 “因为一时贪玩，我酿下大错，我让老师失望了，也给同学做了一个错误的榜样，我真该死……” 还要分析犯错的影响，当然不能指责学校管得太严，要批判自己的内心。 只要她重重地骂了自己，院长就会觉得她可怜，会反思是不是他太严厉了，才会把她一个乖孩子吓成这样。 “……我一定会好好改正，遵守学院规定，努力学习魔法……” 最后告诉院长，她已经改正了，她以后还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法师，希望院长看在她认错态度良好魔法天赋不错的份上，取消对她的处分。 可以不取消公益劳动和巡逻警戒线，但一定要归还她的四十个大分！ 只剩六十分，她真的没有安全感。 让她每天提心吊胆地上学，院长怎么忍心！ 罗薇写完吹干了墨迹，拿起羊皮纸欣赏自己的作品。 洋洋洒洒一气呵成，一个错别字都没有，不愧是她。 大功告成！ 夜深了，罗薇伸了个懒腰，端起桌上的油灯回到了卧室。 明天上午九点才去学校报到，她还可以睡四五个小时。 一月二十日，希瑞亚魔法学院开学。 长长的马车队又排满了学院街，清冷了一个月的艾斯可瑞甜品屋重新热闹起来，店里挤满了返校的贵族同学。 “天呐，我想这一口想了一个月，唔唔，好香，啊呜~” “我在家里都是吃的什么猪食啊，这才叫人的东西，要我说，艾斯可瑞甜品屋就应该开满全世界！” “前面的人能不能别聊天了，让一让行吗，我们还要买呢！” “就是，挤在前面不让路，烦死了。” “嘿，你们这些吃过的能不能行行好，我们送完学生还要返程呢，别买完了，让我们也尝尝……” 因为堵车，罗薇索性步行走了过来，结果就看到店里顾客爆满，大门都差点被挤爆。 什么味道这么香？ 啊，原来是金钱的味道。 罗薇笑眯了眼，揣着手走进了希瑞亚魔法学院。 学院广场上人山人海，要不是学院不让马车进校，恐怕地上的石板都要被踩成渣。 她摸了摸袖子里的检讨书，大步走向了初级部的报到处。 初级部分成了五个班，没有班号，初级魔法学徒们要升到中级才会分成魔药班、魔纹班、魔咒班、占星班、炼金班和剑士班。 虽然没有班号，但他们每个班都会有一个主管老师。 罗薇班上的主管老师就是菲尔教授，她后来才听说，阿西娜就是他推荐入学的。 说曹操曹操到，罗薇一抬头就看到了两颗金色的脑袋。 阿西娜竟然就站在菲尔教授旁边。 冤家路窄，罗薇脑海里闪过这四个字。 她的报到老师就是菲尔教授，阿西娜不会给她使绊子吧？ 而且她袖子里还有一份检讨书，罗薇真的不想当着阿西娜的面拿出来。 在别人面前丢人可以，在阿西娜面前不行，她是她的死敌，她不能让她抓到一丝弱点。 罗薇敛了笑意，脚下一转，决定待会儿再过来。 “罗薇，好久不见。” 甜腻魅惑的嗓音钻进她耳朵，阿西娜脸上戴着假笑面具，阴沉沉的视线黏在她身上。 “你不来报到吗，我亲爱的朋友？” 第158章 感谢爱吃煮羊肉的玄天哥的大神认证 罗薇停下脚步：“要报到，不久，一个月前才见过。” “一个月，可真是难熬啊，罗薇，你说是吗？”阿西娜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我可能没办法体会你的心情，”罗薇付之一笑，“阿西娜，不如说说你有多难熬？” “罗薇，你还是那么爱故作坚强。” 阿西娜丝毫不恼，她姗姗然地走到罗薇身边，露出伤怀的目光。 “虽然我不是生命之神的信徒，但是祂突然陨落，我也跟你一样感到悲伤。” “失去信仰的神灵，一定很痛苦吧？罗薇，你要早点走出来，世界上不只有生命之神值得信仰，爱神的荣光也在绽放。” “爱神？”罗薇讶异地看着阿西娜，“你要替爱神招揽我吗？” 不等阿西娜答话，她自言自语道：“可是圣骑士长也招揽过我，希望我成为日月尊神的信徒，我该怎么选呢？” 阿西娜盯了罗薇一会儿，眼中积聚着阴云，嘴角却浮起了笑：“看来是我多虑了，信仰不忠的人怎么会痛苦。” “所以你不会感到痛苦？”罗薇别有深意地问。 阿西娜放平嘴角，抬起湛蓝的眼睛：“只要毒蛇不咬狗，狗也不会吃毒蛇，它们都能活下来。” 罗薇惊叹道：“什么狗这么聪明，居然懂这样的大道理！” 阿西娜没忍住，面孔扭曲了一瞬。 她冰冷地看了罗薇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有些人看上去神气十足，实际上被扣了四十个学分，还被张贴在了学院教堂的墙上。” 罗薇：…… 什么？ 张贴了什么？什么墙上？ 阿西娜看到罗薇吃瘪的神情，心里终于舒坦了。 她毫不留情地嘲笑：“六十个学分，说不定在课堂上打个喷嚏就变不及格了，恐怕那个人还不知道，检讨书也是需要公示的吧？” 检讨书……需要公示？ 公示？ 罗薇僵着一张脸，突然感觉揣在袖子里的检讨书在发烫，烫得她心慌。 阿西娜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抬起下巴从她身边走过，留下一阵玫瑰迷迭香膏的馥郁香气。 罗薇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 两种味道的组合很融洽，但闻起来还是很奇怪。 她走进初级部的报到处，看到了一排颜色各异的脑袋。 菲尔教授已经在办公桌边落座，正拿着羽毛笔写下前来报到的同学的名字。 罗薇站到队伍后面，回头看了一眼，又有几个同学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到了她身后。 这种情况，想躲过去好像有点艰难。 社死还是退学，这是个问题。 罗薇严肃地站在原地思考，她这份声情并茂的检讨书到底能不能见人？ 其实，或许，有没有可能，上学也不是那么必要？ 脑海里里天人交战了六十秒，罗薇泄气地垮下了肩膀。 处分通知都张贴出去了，该丢的脸也已经丢尽了，难道她还怕多贴一张检讨书吗？ 终于排到自己，罗薇视死如归地走了上去。 “菲尔教授，日安，我来报到。”她低头道。 菲尔看了她一眼，把手里握着的羽毛笔搁在一边，拉开抽屉取出了一叠莎草纸。 “罗薇，你有十八条违反校规的记录，处分还没有完成，”他翻开莎草纸记录册，食指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下方划过，嘴里念道，“学分扣除、检讨书、公益活动……” 菲尔教授念完抬起头：“检讨书带了吗？” “带了。”罗薇从袖子里抽出卷成细筒的检讨书，手指颤抖着递了上去。 菲尔教授从她攥紧的手指里拔出检讨书，打开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皱起了眉头，照着文字念出声。 “没有自控能力，年少无知，贪图刺激和享乐，存在侥幸心理，违反了校规……” 罗薇脚趾用力地抠着鞋底，视线虚焦地落在办公桌的桌沿上。 看就看，念出来干什么？ 这就是阿西娜对她的报复吗，恐怖如斯！ “罗薇，你这份检讨书……”菲尔教授拧着眉，“你怎么没有写你出去做什么？” 罗薇：做什么，那做的可就多了，就是没一件能写出来的。 做木偶、偷书、装神弄鬼、忽悠信徒……随便拎一件出来都够她喝一壶，不是开除就是毙命。 面对菲尔教授的质疑，罗薇镇定地伸出手指，指着检讨书上的几行文字：“教授，我在这里写了。” “一时贪玩，贪图刺激和享乐。” “玩乐，就是我出去做的事。” 菲尔教授沉默了两秒：“你再说详细一点，玩了什么？” “乐。”罗薇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字，“乐子。” “……”菲尔教授深吸一口气，“什么乐子。” 罗薇眨了眨眼：“在大床上睡觉的乐子，您知道那种享受的。” 菲尔教授难以启齿：“你年纪轻轻，就去那种地方了？” 罗薇：“……教授，我不是说的那种地方。” 菲尔教授反问：“你知道我说的哪种地方？” 罗薇尴尬地问：“那教授您说的是哪种地方？” 菲尔教授神情严厉：“总之不是你说的那种地方。” 罗薇脚趾几乎要抠穿地板：“教授，我说的是我买的小院里的大床，我喜欢在大点的床上睡觉。” 菲尔教授脸色僵了僵：“哦，我说的就是那种地方。” 说完他觉得不对，又连忙补充：“我说的就是你第一次说的那个地方。” “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你们来这里是来学习魔法的，不是来享受的，以后不准再逃校去那种地方了。” 菲尔教授自顾自地说着，拿起羽毛笔动作迅速地在检讨书上签了他的名字。 “好了，报到成功。这份检讨书勉强算通过，剩下的处罚会另行通知，你可以去蔷薇城堡铺铺床了。” 说到“床”字，他的脸部肌肉还抽搐了一下，显然这个字给他留下了很不美好的回忆。 “谢谢教授。”罗薇仓促地行了一礼，赶紧转身跑掉。 没想到菲尔教授看起来斯斯文文，背地里竟然是个会在窑子里找乐子的男子。 其实她也能理解，连摩西教授那么正经的人都在家里养情人，菲尔教授找找刺激多正常。 教授们都有七情六欲，私生活上有一点点瑕疵，也不必苛责。 第159章 她像一只哈士奇 逃回蔷薇古堡的罗薇看到了一个孤独的银发少女。 “格拉蒂丝，你怎么在这里？” 格拉蒂丝蹲在她的房间门口，双臂环绕着膝盖，身上还穿着她送给她的那身裙子。 “罗薇，你报到好久，”听到声音，格拉蒂丝抬起头，眼神幽怨，“我等你一上午。” “等我干什么，有什么事吗？”罗薇把她扶起来，拿钥匙打开了门锁，“进去坐吧，外面冷。” “不冷，热。”格拉蒂丝跟在她身后，“我哥哥找院长了。” “你哥哥？”罗薇擦了擦椅子上的灰，让她坐下。 “嗯，我以为他会迷路，但他没有。”格拉蒂丝感到疑惑。 “可能是有人带路吧，”罗薇推开窗通风，“你哥哥能准时到不是很好吗，院长说了要见你家长，要是他没来，你的处分就销不掉了。” “是好，也不好，”格拉蒂丝不开心地说，“院长说我不听话，要哥哥打我。” 罗薇转过身皱起眉：“院长怎么能这样？” 莫里森院长看起来那么睿智，竟然让雷吉诺德打格拉蒂丝，难道他也奉行棍棒教育？ “院长原话是怎么说的？你哥哥真的听他的话，要打你吗？” 格拉蒂丝气愤地点头：“他说：雷吉诺德，敲打敲打你妹妹，如果她一直不能合群，我只能让她退学。” “我哥哥听完，要敲我头，我就跑掉了。” 罗薇：…… 她怎么能相信一只单纯小狼的话？ “敲打，是这个意思吗？”她捂住脸说。 “是的，”格拉蒂丝点头，“又要敲我，又要打我！” “唉，”罗薇叹了口气，坐到格拉蒂丝旁边，跟她解释，“格拉蒂丝，你误会院长和你哥哥了。” “敲打敲打的意思，是批评你的错误，好让你受到点拨和启发，改正自己的坏习惯。” 格拉蒂丝茫然：“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了，”罗薇耐心道，“你想想，院长那么儒雅温和的人，怎么会让你哥哥打你呢？” “你哥哥敲你头，也只是跟你玩闹而已，肯定不会真的用力。” 格拉蒂丝恍然大悟：“是这样吗？他弯两根手指，我还以为，他要抠我眼睛。” ……小狼的联想好残暴。 罗薇有点认同莫里森院长的话了，如果格拉蒂丝一直这样，退学其实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像霍尔和西奥多他们，虽然也是非人类智慧种族，但他们能把自己伪装得跟人一样。 格拉蒂丝却不行，她的狼性太强了，而且还不会做伪装，她不能理解正常人的行为模式，很容易被人识破身份。 罗薇很喜欢毛绒绒，也喜欢格拉蒂丝的率真和质朴。 她来到这个世界难得交到几个朋友，私心里，她并不希望格拉蒂丝退学。 得想个办法帮帮她，不一定要用虚伪的人心去污染她的天真，只要能让她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就好了。 格拉蒂丝需要一个人设。 她现在的野蛮人设挺不错，但程度还需要加深。 “格拉蒂丝？” “嗯？” “以后在外人面前少说话，说话不要说太长的句子，记住，你是一只高冷的银狼。” “高冷，”格拉蒂丝点头，“对，冰原又高，又冷。” “就比如这句话，你完全不用回答，点一下头就行了。” 只要格拉蒂丝不开口说话，她的那张厌世脸足以吓跑百分之八十想要试探她的人。 “来，我们试一试。格拉蒂丝，你是一个高冷的银狼。” 格拉蒂丝眼神发懵，但很快就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噗！”罗薇赶紧低下头，抿紧了嘴。 为什么，为什么她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只哈士奇？ 明明格拉蒂丝有一张桀骜不驯的厌世脸，还有一双天生含怒的挑眉，但却配了一双藏不住情绪的眼睛。 算了，慢慢来吧，一口怎么能吃成大胖子。 “我们重新来，格拉蒂丝，眼神凶一点，假设我是一只棕熊，看着我。” “哈~”格拉蒂丝呲着牙，朝她哈气。 “对，眼神对了！” …… 这堂课上得罗薇口干舌燥，格拉蒂丝也是倍受折磨。 刚好到了饭点，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去学院餐厅吃饭。 半路上，她们又遇到了一脸愁容的萝拉。 “日安，罗薇小姐，格拉蒂丝。”萝拉向他们打招呼。 “日安，萝拉，你的额头怎么了？”罗薇看到她额头上多了几个红色的包，像被什么叮了一样。 萝拉摸了摸额头：“被托拜厄斯教授的猫头鹰啄了几下。” 罗薇了然：“你今天去找它道歉了？” “是的，但它好像不愿意接受。”萝拉困扰地说，“我可能还得再道一次。” “我觉得，你再道一次歉它也不会接受。”罗薇道。 任谁差点被天敌吃掉，也不会接受天敌的道歉。 这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那怎么办啊？”萝拉发愁。 “要不，你给它送点礼？”罗薇给她支招，“猫头鹰不是爱吃田鼠吗，你捉几只送给它。” 萝拉眼睛亮了亮：“有道理，我今晚就去捉！” “你还想夜不归宿啊，上一次的处罚还没完成呢。” “可是田鼠只有晚上才出来……”萝拉纠结地说。 “我让人帮你捉，你就别出去了。” “这不太好吧，太麻烦您了。”萝拉不好意思道。 罗薇：“一点都不麻烦。” 三人慢悠悠地走进学院餐厅，在一楼点了餐，坐在一起吃饭。 学院餐厅的饭一如既往地难吃，炖汤像一锅烂糊，牛肉又柴又腥。 不过罗薇对这些餐食的接受能力已经没有刚穿过来的时候那么差了，只要她吞咽得快，食物就恶心不到她。 吃完饭，萝拉带罗薇去看了她养的桑树苗和蚕宝宝。 一些蚕卵估计是在海里磕碰坏了，蚕宝宝只孵化出了五十多只，刚孵化出来的蚕虫看上去有点可怕，浑身长满了黑毛，体型像只蚂蚁。 虽然丑陋，但它们每一只都是她的巨额财富。 罗薇逼迫自己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待它们，看了一会儿，浑身发麻。 她果然不能接受毛毛虫。 第160章 开学大扫除 这些蚕虫还是麻烦萝拉再帮她养一段时间吧，她实在是欣赏不了，怕自己忍不住拿木板拍死它们。 罗薇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同样是毛绒绒，为什么变态类的昆虫小时候就那么可怕？ 一点都不像她的妮可，萌哒哒。 蚕虫可以让萝拉帮忙养，但桑树苗已经长得很高了，必须尽快移栽出去。 罗薇打算让贝拉去城外买几块地，建一个桑树园，冬春季正是桑树苗的最佳移栽时间。 等桑树长大，叶子就用来喂蚕，结出来的桑葚就送到艾斯可瑞甜品屋里做桑葚果饮，修剪下来的桑树枝条还可以用来编织藤筐。 一举三得，罗薇觉得自己离成为西原首富已经不远了。 到时候还要再雇几个种植工人，争取把工人也策反成她的人。 首先要物色一个管理人员，罗薇把星罗居的人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却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尼克。 尼克是希瑞亚郊区的自由农，家里还有几亩田地，让他来协助管理桑树园最合适不过。 等贝拉把土地租下来，她就派人去联系尼克，把她的第一个信徒放到眼皮子底下照看着。 开学当天下午，是魔法学徒们大扫除的时间。 希瑞亚魔法学院不允许学生带奴仆，从来没做过家务活儿的贵族学生们被迫撸起了袖子，苦大仇深地看着四周。 宿舍城堡、教堂教室、花园小道，到处都是灰尘和落叶，需要学生们清理干净。 中级部和高级部的学生已经经历了几次开学大扫除，驾轻就熟地拿着魔法棒去了学院分配给他们的地方。 初级部的学生还茫然地站在堆满落叶的广场上，学院不给他们发抹布和扫帚，他们怎么打扫？ 不打扫还不行，因为这也会算进他们的学年积分。 特别是像罗薇这种，挂在及格线上的学生。 “怎么打扫啊，用手擦吗？” “要不我们出去买个扫帚？” “可是学院大门关了啊，怎么出去？” “奇怪，学院为什么要关大门啊……” 初级部的魔法学徒们被分配到的卫生区域都是比较宽阔的地方，比如学院广场、教堂广场、花园草坪。 这些地方面积又大，落叶又多，树下还堆了很多鸟屎，石砖上到处都是泥脚印和马粪，让人无从下手。 “怎么回事，马不是不能从广场大门进吗，怎么这里这么多马粪？” “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瘪犊子干的，我非抽死他不可！” “我们可以找院长投诉，是谁干的就让谁来打扫，扣光他的德育学分。” “说的对，我们就该这么做！” 初级魔法学徒们义愤填膺，商量怎么把那些破坏学院整洁风貌的坏家伙揪出来。 “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身材丰腴的贵妇骑着骏马跑进了学院广场。 “吁——”她勒紧缰绳，停在了一群学生面前。 “谁要投诉我？”贵妇神色冰冷地看着下面的学生，“想投诉我的，站出来。” 广场上顿时一静，学生们难以置信地望着马背上的中年女人，怎么会是摩西教授！ 学院教授当众违反校规，在学院广场上纵马，院长还管不管了！ 大家都在心里抱怨着，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 摩西教授出了名的严厉，对待学生如同秋风扫落叶，毫不留情。 七门课程中，就只有她的课拖堂次数最多，上课的时候学生都心惊胆战，生怕被她抽起来背魔咒。 “既然没有人有勇气投诉，那就闭上你们的嘴，”摩西教授视线扫过众人，冷笑，“十分钟了，还没有人行动，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有学生不服气，辩解说：“教授，我们都没有工具，请问我们怎么打扫？” 摩西教授黑着脸道：“这里是魔法学院，不是外面的城堡，打扫广场还需要工具，你们学的魔法都吞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不知道怎么打扫，不会去请教你们的学姐学长？” “白长了一张嘴巴，就知道吃吃吃，一群猪猡！” 学生们被她骂得抬不起头，一个个缩着脖子还不敢还口。 他们真的有这么差吗？ 就算他们真的很差，那也应该比猪猡好一点吧？ “还站着干嘛，等我给你们收拾吗！”摩西教授厉声道。 学生们被吓得浑身一颤，赶紧掏出魔法棒，像被惊飞的鸟群一样迅速散到广场边缘。 落叶可以用风系魔法吹走，粪便可以用土系魔法移开，脏兮兮的地面就用水系魔法冲干净。 只要思维一打开，就会发现打扫广场的方法其实多种多样，一根魔法棒足矣，根本不需要用扫帚。 周边的学生忙得热火朝天，留在中间的一小部分学生却是噤若寒蝉。 摩西教授脸色不悦：“怎么，你们还想偷懒？” “不、不是的，”一个学生怯懦地回答，“我们忘了带魔法棒，摩西教授，我们可以回寝房拿吗？” “没带？” 霎时，摩西教授眼神变得凌厉而讥讽。 “魔法学徒居然不随身携带魔法棒，你们还学什么魔法？” “课堂分扣十分，滚回去拿！” 开学第一天，还没开始上课，就喜提扣十分的成就。 学生们哭丧着脸，崩溃地跑向了寝房。 周围看到他们惨状的学生后颈皮一紧，赶紧挥舞魔法棒，洒水的洒水，冲粪便的冲粪便。 “基耶洛利菲西耶西……” 琴释放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水球，啪叽一下砸进了一坨稀马粪里，溅起的粪水淋了她一裙摆。 “啊！”琴惊恐地后退，脚下踩到另一坨粪便，呲溜一下划了下去，喉咙里发出一道刺破耳膜的尖叫声。 “拉塔乌斯索拉奇！”罗薇看到这一幕，赶紧念出风魔咒，一股疾风从琴身后把她推了起来。 “呜呜呜，”琴吓坏了，站稳身体后立刻提着正在滴粪水的长裙跑了过来，朝罗薇伸出双手，“呜呜呜，亲爱的，谢谢你救了我！” 罗薇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裙摆，在她即将靠过来时猛地往后退了五步远。 “咳，我不是嫌弃你啊，就是想让你小心脚下。” 说完她在地上看了一圈，兀自点头：“嗯，这里已经冲干净了，我们换个地方打扫吧。” 琴：“……” 这塑料姐妹情，真是想骗自己都骗不下去了。 第161章 看热闹的学姐学长 大扫除开始半个小时后，学生们总算知道了学院为什么要关闭大门。 风系魔法元素亲和力高的学生用大风把落叶卷到一堆，亲和火系魔法元素的学徒则释放出火龙将落叶点燃。 “轰”的一声，落叶堆上蹿起长长的火舌，风魔咒释放出的风还没静止，燃烧的落叶全被刮上了天。 无数只火焰蝴蝶从天空飘落，打着旋儿擦过他们鼻尖。 呼啦啦，火苗点燃了一位同学的衣摆，又点燃了另一位同学的头发。 “嗷！我的袖子！” “啪啪，快，快帮我拍拍火，我的后背烧起来了！” “啊啊啊，我的眉毛！” “水呢？快释放水龙术！” “谁给我一个水球，我水元素亲和力太低释放不出来啊……” 呼啦啦，火焰花朵接连飘落到学生的裙摆上，广场上到处都是火焰，奔跑的人又把身上的火苗挨个传染。 纷纷扬扬的灰烬模糊了视线，漫天都是燃尽的落叶白屑，仿佛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 “基耶洛利菲西耶西！” 学生们手忙脚乱地释放着水球术，拳头大的水球像沙包一样四处抛掷，广场上到处都飞溅着高高的水花。 烈火和水流交织在一起，遍布了整个广场，初级部的魔法学徒们用尖叫声谱写出了一曲激昂的战歌。 “啊！谁，是谁？” “混蛋，你把火苗都吹到我这儿来了！” “天杀的，你这个自私鬼！好好好，你吹我也吹。” “靠，你们这么搞，那我就泼粪水！” “求求你们别再扔水球了，粪水都溅到我眼睛里了！” “哕，呸呸呸，别张嘴！” “多扔点多扔点，快给我冲一冲，我刚刚为了灭火在粪堆里打滚了。” 有的学生释放不出大水球，灵机一动用风魔法把火苗吹到了其他地方，站在他周围的一圈学生全都受了灾。 一场意外引发的粪水仗，在一群学生的打击报复之下久久不能平息。 有的人烧成了光头，有的人烧没了衣服，有的人跌倒在地上啃了满嘴的马粪。 被激怒的人展开了无差别攻击，被波及的人选择了加入混战。 罗薇拽着琴躲到广场外的大树后面都没能躲过，被远处扔来的水球砸中了头。 琴今天精心打扮的卷发都湿成了一绺一绺，狼狈地贴在脸上。 她抹了一把脸，发现她用金粉擦上的眼影全花了，仰起头发出一声惊天怒喝。 “天杀的，我要杀了你！” 她咆哮着朝扔出水球的少年冲了出去，罗薇拉都拉不住，“撕拉”一声拽下了她的袖子。 广场东边的教堂楼上，看热闹的中高级魔法学徒趴满了窗户。 “啧啧啧，这比我们那一届要有趣得多啊！” “谁想的主意，放马粪，差评，我们那届放的都是活蛆。” “行了，冬天养蛆可不容易，浪费学院经费，你不觉得放马粪也挺精彩吗？” “精彩是精彩，就是带了点味道，我看着有点恶心。” “是挺恶心。真惨啊他们，打成那样，不会受伤吧？”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年纪轻轻的，受点伤怎么了？” “哈哈哈，我记得你去年往人家嘴里塞蛆，被人家把腿打断了。” “谁让那家伙把蛆吹进了我衣领里！” …… 这场混战足足打了一个半小时，直到大家体力耗尽，才不得不暂时收手。 学生们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了，满头大汗像是刚跑完了七八十公里的长跑。 一停止运动，汗液蒸发就带走了体表的热量，被烧穿孔的衣袍透着风，吹得身体拔凉拔凉。 寒冷唤醒了众人的神智，望着脏乱不堪的广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没有魔力，没有工具，这下可真的要用双手来打扫了。 这一场大战，没有赢家。 不过，虽然大多数同学都是灰头土脸浑身挂彩，但也有一部分人比较机智，躲到现在才从角落里走出来。 罗薇就是其中一个。 刚刚广场上太过混乱，根本没办法打扫，她便选择了明哲保身。 天上飘火的第一时间，罗薇就给自己洗了个水球澡，火苗落到她身上也燃不起来。 除了衣服脏点，湿了一点，她身上连粪水都没泼到。 幸好她有远见，躲得比较早。 在大部分同学都没力气后，罗薇和其他保留了实力的同学才站出来，用魔法迅速将地上的粪水和灰烬清理掉。 有时候，人多的效率反而赶不上人少，越多越乱。 清理广场本来就不需要用太多人，广场平坦宽阔，不用太精细地控制魔力，其实对初级部的魔法学徒来说是个很好的练习魔法的地方。 罗薇一边用风系魔法推走地上的污水，一边观察周围跟她一起动作的学生。 能坚持到现在的，要么脑子很聪明，要么魔法天赋很强，这些同学都可以交好。 她正打量着，忽然察觉到了身侧投来的冰冷目光。 罗薇扭过头，却看到了一脸妒意的阿西娜。 妒意？ 她嫉妒她什么？ 被她发现，阿西娜收回了目光，握紧魔法棒走向了广场的另一端。 “罗薇，我来帮你吧！” 手臂被来人挽住，琴亲热地贴着罗薇，挥动手里的魔法棒：“拉塔乌斯索拉奇……” 吟唱了一段长长的咒语，琴才发出一阵轻盈的风。 她的魔法天赋不强，五种元素亲和力比较均匀。 “琴真棒！”罗薇鼓励她道。 又过了半个小时，地面终于打扫干净，摩西教授再次骑着马来到了广场。 她环顾四周，眉头紧皱：“集合！” 累到瘫痪的学生从地上爬起来，手脚虚软地走到了她面前。 摩西教授从背后拿出了一张羊皮纸，沉着脸说：“你们的开学考试用了三个多小时才结束，我没想到你们的魔法会烂得这么离谱。” “什么？开学考试！” 众人哗然，教授没说这是开学考试啊，这不大扫除吗！ 摩西教授也不解释，低头看着羊皮纸宣布：“叫到名字的人，代表成绩不合格，七天后补考。” “杰克、露丝、鲍勃、卡罗里……” 早在他们开始打扫卫生的时候，初级部的教授们就站到了教堂的楼顶上，盯着学生的一举一动。 谁发动了多少次魔法，谁又做了什么事，他们都看到清清楚楚。 那些不合格的学生，基本上都是魔法没用几次、捣乱倒是挺积极的蠢蛋。 开学大扫除确实是大扫除，但也是教授们测试学生假期里有没有练习魔法的一种手段。 现在看来，初级部的学生们假期里都玩得挺欢，恐怕已经忘了他们还是魔法学院的学生。 “莫里森院长，您觉得挑哪几个新生参加我们学院今年的守擂赛比较合适？” 教堂楼顶，彭斯教授问道。 第162章 是谁派来的探子 “你的意见呢？”莫里森院长扶着栏杆道。 “初级部的话，我看那个黑色头发的女孩儿就挺好，”彭斯教授一连点了好几个学生，“还有那个金色头发和银色头发的，那边那个浅金色头发的男孩也还不错……” “院长，您觉得怎么样？”彭斯教授说完又问。 莫里森院长缓缓开口：“你说的这几个孩子，恐怕都不行，还有别的吗？” “别的……”彭斯教授摇着头，“其他学生的魔力都没有他们高。院长，您是有什么顾虑吗？” 莫里森院长露出凝重的神情：“除了那个金色头发的，其他人的名字都还挂在处分墙上，让他们代表我们学院，怕是不太妥当。” 彭斯教授：…… 这一届是怎么回事，天赋好的学生都这么叛逆吗？ “那就只剩一个金色头发的了，我记得她叫阿西娜？让她带队如何？” 莫里森院长点了点头：“可以，剩下的队员你定吧。” 彭斯教授感叹，幸好还有个阿西娜，不然今年初级部连个强势一点的守擂队长都没有，传出去会被其他学院笑话死。 希瑞亚魔法学院作为全大陆唯一的自由学院，既不隶属于各国王室，也不受教廷管辖，而且这里每年都招收很多平民学生，破坏了贵族的利益，遭到了很多贵族势力的变相抵制。 ——每一年五月，各国有名的魔法学院都会派学生来希瑞亚进行一场“友好交流”，互相切磋魔法。 希瑞亚魔法学院作为东道主，则需要守住自己的擂台。 初级部、中级部、高级部，每一级都会挑选出最优秀的学生，组成三个魔法小队，这三个小队要和其他学院派来的同级队伍竞争。 二十多个魔法学院抽签打擂，希瑞亚魔法学院的三个小队必须同时挤进同级前五，才算守擂成功。 如果守擂失败，希瑞亚魔法学院就会失去立学的资格。 在去年的魔法比赛里，希瑞亚的初、中、高级部小队分别取得了第二、第三、第一的好成绩。 去年得第一的小队已经毕业，得第三的队伍升入了高级部，得第二的队伍……说起来有点不光彩，不说也罢。 今年的初级部里，他最看好的几个学生又都被院长否决了，彭斯教授很担心今年比赛排名，他怕初级部的队伍会掉出前五。 其实，彭斯教授心里有些疑惑。 以前也有魔力高深但经常犯错的学生，但只要他们本性不坏，院长都没跟他们计较过，现在怎么突然计较起来了。 学生受了处分怎么就不能代表学院参赛了，不过是违反了学院规定，又不是犯了重罪被判死刑。 比起那点儿面子，守擂赛的结果难道不是更重要吗？ 开学测试结束，初级部的学生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城堡。 没及格的学生要补考，及格的学生也被骂了一通，摩西教授说他们自私自利，没有大局观。 “呜呜呜，那些人那么凶，我们怎么阻止嘛！” “摩西教授还骂我们是猪猡，她怎么可以这样说一位淑女！” “呜呜呜，猪猡都是吃屎的，我们又不吃……” 琴哭兮兮地挽着罗薇的手臂，两人的裙摆都纠缠到了一起，罗薇屏住呼吸，洁癖终究还是败给了现实。 忍住，一定要忍住，不就是马粪吗，马粪都可以当燃料烧面饼，不脏不脏。 比起养在城堡粪坑底下吃屎的猪猡，马儿拉出的粑粑不知道干净多少。 马粪都是马消化的草，纯天然绿色无污染无公害，值得信赖。 忍了一路，在城堡走廊上跟琴分开的罗薇还是没忍住，一边作呕一边扒掉衣服，穿着里衣进了宿舍。 脏裙子被她扔在了门口，她实在不能接受，把滴着粪水的裙子带进卧室，污染她的地毯。 开学第一天，学院的水房差点把锅底都烧穿。 那些不爱洗澡的学生全在今天洗了澡，热水一桶一桶地往楼上送，脏水泼出窗外，楼下的草坪都淹没在了一指深的洗澡水里。 傍晚，学院大门终于敞开了。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的罗薇离开学校，去了艾斯可瑞甜品屋。 中午吃的那顿饭伤害了她，她要去吃点甜品安慰一下自己。 走进店里，罗薇还看到了正端着托盘往楼上送餐的萝拉，她手很稳，脚下走得飞快，杯子里的饮料晃动幅度却很小。 不愧是动作灵巧的橘猫。 她又往后厨里看了一眼，西奥多换了一身米白色的厨师服，拿着一根大铁棍吭哧吭哧地搅着奶，手臂都舞出了残影。 店长特丽萨告诉罗薇，这两天来店里买奶油蛋糕的人特别多，多亏了西奥多勤奋工作，他们的奶油才能保持稳定供应。 当初招他们进来，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这个月给他们发双倍工资，”罗薇对特丽萨说，“优秀员工就得好好表扬。” “好的主人。”特丽萨鞠躬答道。 罗薇又点了几块小蛋糕和一杯饮料，提起裙摆上了二楼。 楼上的人很多，桌子和包厢全都占满了。 下午是开学测试，很多学生还没来得及吃下午茶，这时候才从学校出来享用晚餐。 罗薇扫了一圈，没看到空座，便在窗边站着，扶着窗框欣赏街道上的风景。 天气渐渐转暖，出来逛街的人也多了，一些护送学生来上学的人还逗留在这里，要歇歇马休整几天才能走。 街边的吆喝声比往常要响亮得多，卖姜饼和椒盐脆饼的小贩抱着木箱从街头走到街尾，很快就能卖出去大半箱的食物。 但有一个卖杏仁糖的小商贩却很奇怪，既不吆喝也不走街串巷，就在这附近走来走去。 罗薇观察的这几分钟，他就从甜品屋楼下经过了三次，眼睛总是往她的店里瞄。 这人不对劲，像是谁派出来的探子。 难道有人盯上了她的甜品店？ 罗薇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硬是没能记住他的长相。 这个人的相貌太普通了，褐色的头发中等的身材，扔进人群里认都认不出来。 罗薇想了想，转身下楼，离开了甜品店。 那个人还在她的店门外徘徊，罗薇快步走进拐角的一条小巷，仰起头看向屋顶：“特洛伊？” 黑袍剑士从上面跳了下来：“在。” “外面有个卖杏仁糖的小贩，行动可疑，我估计是谁的探子，你悄悄跟着他，看看他会跟谁接头，想做什么。” “好。”特洛伊应下，脚尖一点又跳上了房，三两下消失在了罗薇的视线里。 第163章 布尼安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特洛伊不在，罗薇也不敢在外面多留，匆匆回了学院。 她不知道那人是盯上了她的甜品店，还是在找甜品店背后的人，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动全身，她怕别人顺藤摸瓜查到她。 回到城堡宿舍后，罗薇掀开床上的被褥，在床板上刻下了一个魔纹传送阵。 希瑞亚离恶魔岛太远，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从这里直接穿梭过去。 如果能的话，她还要在小院里也刻几个。 罗薇俯身将手掌贴在魔纹中心，光芒亮起，一股潮湿的海风从掌下钻了出来，吹得她鬓发散乱。 奇怪，她下午明明已经耗尽了魔力，为什么这么快就恢复了？ 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她的魔力又增长了几倍。 来不及多想，运转的魔纹便将她吸了进去，传送到了她想去的地方。 恶魔岛。 远处的森林里传来“铮铮”的伐木声，还有人高谈阔论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 罗薇张开翅膀飞到森林上方，发现这里有了很大的变化。 原本雇佣兵搭建树叶窝棚的小山坡上已经建了十来座木屋，旁边还打好了一整排的地基，处理好的木料堆放在地基旁边，只等着打桩安装。 她的木料厂还没建好，这些木料都是岛上的人和亡灵自己伐木自己刮皮，纯手工制作出来的。 轮班制度的效率就是高，这才过多久，这里都有一个村寨的雏形了。 再往南走，那里还有说话的声音。 罗薇又往那边飞了飞，看到林间草地上搭了许多的三角小帐篷，帐篷外还有几个火堆，旁边放着煮菜糊用的陶罐。 七十多个奴隶全都蹲在草地上干活，很神奇的是，他们并没有砍树搭建木屋，而是在不停地挖土。 这些奴隶的身体都不是很好，干不了重活，加上手上也没有砍树的工具，根本没有办法切割木板，于是另辟蹊径，选用泥土建造房屋。 罗薇看见他们用石头把土地夯平，然后把一个长方形无底的框架放在地上，一人往里面倒土，另一个人就拿着石头往里面砸。 等泥土被砸紧之后，他们再把木框取出来，蓬松的泥土就被压成了一块紧实的泥砖，可以继续往上面加盖了。 用这种方法建房子，倒是比木屋快很多。 罗薇记得，华夏国的客家人就是这样建造结实的土屋的。 她看了一会儿，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 扎克利·布尼安呢？ 目光搜寻未果，罗薇开始随机抽取在林间飘荡的亡灵。 只是飞了好几片林子，她都没找到一只在外面闲逛的亡灵，难道他们都回墓地睡觉去了？ 想到墓地，她又掉头往山里的悬崖下面飞，她之前给亡灵划定的墓地范围就在那里。 到了墓地，罗薇皱紧了眉毛。 墓地也没有亡灵，这些偷懒的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 还有，从离开山坦列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来天。 她十来天前忽悠的扎克利去恶魔岛，这么久的时间，他就算爬也该爬过来了，为什么帕特里克还没有通知她？ 罗薇尝试在心里唤了一下帕特里克的名字，没人回答，但她隐隐知道了对方现在处于什么方向。 他在海边，因为她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罗薇循着声音来到南边的海岸，意外发现，这里就是他们上次登岛的地方。 海边搁浅了二十多条船，那些她在墓地里没找到的亡灵，竟然全都在这里。 密密麻麻的亡灵中间有一个空心圈，圈里站了一群亡灵法师和十几个大活人。 罗薇定睛一看，那十几个大活人簇拥着的红胡子不是扎克利又是谁？ 她找了半天没找到的人，原来还被亡灵围困在这里。 扎克利·布尼安姿势怪异地向前伸着手臂，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潮水漫过他的小腿，他动也不动一下。 他身后的小弟们一个比一个憔悴，眼睛肿泡泡的，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仿佛熬了几天几夜没有合眼。 在他们对面，则站着以帕特里克为首的七八个亡灵法师，他们笔直地伫立在沙滩上，无声无息，像寂静的雕像。 两方人不知道对峙了多久，潮汐推上来的黑沙都快盖住他们的脚踝了。 罗薇有些惊讶，帕特里克生前就是高级魔法师，死后这几百年里已经修炼到了高级魔导师的境界，而且他身后还站了七个魔力高强的亡灵法师，这都没能把扎克利拿下？ 她开始好奇了，扎克利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帕特里克都不敢动手？ 他们一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这么多亡灵守在这儿不干活，她的自由城邦什么时候才能建好？ 罗薇飞到地上，收了翅膀，朝海边走去。 沙滩上铺满了厚厚的黑色沙砾，这种沙砾比一般的沙颗粒要大，踩起来会发出很轻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扎克利耳朵一动，眼睛极快地往她这里扫了一眼，又如临大敌地收回视线，钉死了帕特里克。 在他看来，罗薇对他的威胁还不如面前这位亡灵法师的一根手指大。 围在最外层的亡灵倒是转了转脑袋，傻乎乎地望向罗薇，眼睛里的蓝色火焰扑闪扑闪。 【主人……】 罗薇耳朵里响起几十道亡灵的声音，她对他们点了点头，从亡灵群中穿过，走到了帕特里克身侧。 “布尼安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拿拳头对着我的下属，这世上没有您这样做客的吧？” 罗薇双手交握在腹前，笑意盈盈地说。 扎克利还是紧紧盯着帕特里克，但对着她张开了干燥起皮的嘴：“罗薇小姐，你最好解释一下，我们说好了只是送货，为什么你的下属却想要抓我。” 他的脸色很难看，阴郁中透着一股被人欺骗的愤怒，青绿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终日打雁，结果被雁啄了眼，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罗薇轻轻笑出了声：“布尼安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可没有让他们抓你。” 扎克利身形动了动，松绿色的眼睛终于看向了她。 难道真的是个误会？不是他阴沟里翻了船。 迎着扎克利疑惑的目光，罗薇抬起下巴，漫不经心地笑着说：“我只是，让他们俘虏你，而已。” 第164章 不需要你的原谅 扎克利粗糙的大脸上露出狰狞的色彩。 “俘虏？”他脸部肌肉抽动，“罗薇小姐，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扎克利可不是——” “不是好惹的，我知道，”罗薇接住了他的话，“你不是说你一拳头就能打爆我的头吗？” “布尼安先生，不如你现在试试？” 扎克利凶恶地看着她：“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你敢吗，”罗薇无辜地说，“布尼安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明明我没有得罪过你，我甚至还照顾了你的生意。” “就连你对我的恐吓和敲诈，我都因为害怕顺了你的意，还给了你那么多钱，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现在还想伤害我的下属。” “唉，”她失望地摇头叹气，“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为了我们的安全，我也只好限制一下你的人身自由了。” “弱不禁风？害怕？”扎克利面孔扭曲，愤怒地从鼻孔里喷出热气，“好话坏话都让你说尽了。” “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你有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睛，你根本不是什么爱发善心的贵族少女！” “西原大陆上没听说过你这号势力，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是恶魔岛的主人，”罗薇笑了笑，“但布尼安先生你并没有相信。” 扎克利神情复杂，他一开始确实不信。 在登上恶魔岛之前，他一直觉得他见到罗薇第一面时的直觉有误，因为一个有脑子有野心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报复。 罗薇说她是恶魔岛的主人，他也只当是气性大的贵族小女孩在他这儿丢了面子，说大话想掰回一成。 原本他是不想搭理她的，但看在她给的钱多的份上，他也愿意陪气性大的贵族小姐玩一玩“报复他”的游戏。 可扎克利万万没想到，他把奴隶送到这里后，却遭到了亡灵的袭击。 那些亡灵埋伏在岸边，他们的船刚刚靠岸，就被一群乌泱乌泱的亡灵包围了起来。 带头的几个亡灵法师一上来就朝他发动了攻击，而他因为轻敌，很快就中了其中一个亡灵法师的黑魔法，差点被对方掌控身体。 更令他吃惊的是，那个亡灵法师竟然有高级魔导师的实力！ 扎克利虽然是高级炼器师，但炼器师的魔力更多的是用来淬炼身体，防守可以，攻击乏力。 亡灵法师的身体就是一具枯骨，打烂了也没用，他们的魔力来源于灵魂。 灵魂飘忽不定，他拳拳落空，根本就伤不到对方。 最后两人又同时发动了最强技能，目光碰触的一瞬间，他们都意识到，这一招发出去，他们会同归于尽。 扎克利还不想死，亡灵法师似乎也害怕消散，他们默契地停下，却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就怕对方突然出手偷袭。 到今天，他们已经在海岸上僵持了近三天时间。 亡灵不吃不喝也没关系，但人不行，扎克利又渴又饿，站得越久力气就泄得越多。 他这才发现自己上了亡灵法师的当，对方明明有实力抓他，却把他当耗子一样玩弄，想等他体力不支时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拿下。 亡灵法师奸邪诡诈，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扎克利无比后悔，他为什么要来恶魔岛，为什么要收罗薇的钱？ 要是不做这场交易，他就不会上当。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扎克利能感觉到五感因为体力流失越来越迟钝，他的腿麻木不能动弹，手臂也酸得抬不起来。 再耗下去，恐怕真的会掉进敌人设好的陷阱里。 不如趁现在还有一点力气，想办法逃离。 扎克利压下心头的怒火，看向罗薇：“是我小瞧了你，但我在西原大陆上从来没听说过你这号势力，你到底是谁？” 恶魔岛存在了几千年，要是有人征服了这里，消息早就传出去了，怎么会隐瞒到现在。 除非，她是最近才占领这座岛屿的。 跟聪明人说话，一个眼神就会泄露内心所想，罗薇将他的试探挡了回去：“问我之前，布尼安先生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诚意？” “比如，”她用含笑的黑色眼瞳盯着疲惫的扎克利，“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 扎克利不假思索：“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奴隶商人。” “哦？奴隶商人会养一群老得掉牙的奴隶？”罗薇轻飘飘地揭穿了他，“那些老弱病残的奴隶，是养给外人看的吧？” 扎克利矢口否认：“罗薇小姐，你的想象很丰富，但我确确实实就是一个奴隶商人。” 罗薇伤心地说：“布尼安先生，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原来你还把我当外人吗？” 扎克利脸皮抽动，朋友？她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朋友会想着俘虏他？ “随便你怎么想吧小姐，我说的都是实话。”扎克利眼都不眨地说。 罗薇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万分失望：“布尼安先生，我以为你至少会告诉我，你是一位高级炼器师。” 扎克利瞪着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她怎么知道他是高级炼器师？ 惊讶了几秒，扎克利瞥了一眼帕特里克，是了，一定是这位亡灵法师告诉她的。 “我是高级炼器师，”他终于承认，“但没有人说高级炼器师不能做奴隶商人。” “唉，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为难你了，”罗薇声音温和，“布尼安先生，我尊重你的隐私。” 扎克利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高级炼器师炼制的魔法武器万金难求，只要他亮出身份，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敬。 “既然你知道我是高级炼器师，那就快点放了我。”扎克利倨傲地扬起下巴。 “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原谅你对我的冒犯，并且给你一次请我锻造魔法武器的机会。” “布尼安先生，您可真是……” 罗薇失笑地摇头，下一秒突然变脸，目光冰寒。 “都给我上，抓住他，”她后退一步，抬起手示意亡灵法师进攻，“如果他敢反抗，那就杀了。” 扎克利脸色骤变，死死盯着她：“罗薇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高级炼器师！” “是啊，高级炼器师，”罗薇脸上透露出一股天真的残忍，“把你捉住，我就拥有一位高级炼器师奴隶了。” “但要是把你放跑，那就便宜了别人。”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所以，”罗薇眨眨眼，语气轻快，“布尼安先生，我不逼您袒露隐私了，您的原谅我也不需要呢！” 第166章 又把权柄分了出去 都被困在这里了还敢嚣张，扎克利这个人太过傲慢，她今天必须好好挫挫他的锐气，以报当日被他敲诈之仇。 她虽然不是龙傲天，但她的骄傲也不比龙傲天少，穿来加兰这么久，扎克利还是第一个敢挥舞拳头说要砸碎她头的人。 罗薇记仇，虽然有时候做不到当场就报出去，但她早晚都会让得罪她的人付出代价。 刚刚聊这一会儿，她看了出来，扎克利频繁眨眼、反应迟钝，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帕特里克，上！” 罗薇一声令下，帕特里克如箭出弦，袖袍下尖锐的指骨宛如利刃。 谁说法师只能远攻，亡灵法师的骨头，可是比刀枪还要硬的。 帕特里克正面进攻，其他魔法师便从侧面和背面包抄。 扎克利身后的小弟早就吓得翻了白眼，亡灵法师是西原人从小听到大的噩梦，他们见到噩梦就手脚发软，想护着头领也是有心无力。 浓郁的暗元素在空气中聚集，黑魔法发出时无色无形，不亲和暗元素的魔法师根本察觉不到。 只有当黑魔法攻击近身时，波动的空气才会告诉他们应当警惕。 但到那时候，警惕也晚了。 “轰”的一下，炸开的气浪将奴隶贩子掀飞了出去。 一股强风袭向面门，罗薇被吹得睁不开眼，黑如乌木的发丝在狂风中飘扬，头皮一阵发紧。 等风停下，她才看清前方的景象。 帕特里克抓住了扎克利的脖子，扎克利浑身燃起了橘红色的火焰。 “想抓我当奴隶？没门！”扎克利疯狂地大笑，“哈哈哈哈，我等就是现在！” 一眨眼，帕特里克的袖子就被火焰烧成了飞灰，烈火顺着他细长的右臂骨骼往身上蔓延。 “帕特里克，松手！” 罗薇一眼看出不对，命令帕特里克撤退。 橘红色的火焰，温度怕是在一千摄氏度左右，扎克利身上的火很霸道，恐怕真的能伤到亡灵。 帕特里克收手退回，袖子已经燃烧到了肩部，空荡荡的衣袍下垂着一条被烧得黢黑的手臂，暗元素像倾泻的水一样往外溢散。 “你怎么样？”罗薇担心地问。 岛上就帕特里克这么一个得力干将，他可千万不能出事。 【回主人，我还好，一点皮外伤。】 帕特里克用另一只手的袖子捂住了受伤的右臂，低下了头。 罗薇看得心痛，这哪里是皮外伤，分明是骨外伤。 她抬头看向扎克利，对方整个人都包裹在火焰里，七位亡灵法师包围在他四周，忌惮不敢上前。 罗薇冷笑道：“布尼安先生，你还真是会给我惊喜。你身上的这种火焰，应该不是魔法弄出来的吧？” 高级火系魔法确实能达到极高的温度，但布尼安一没念咒，二也没拿魔杖，以加兰星现在的魔法元素浓度，魔法师还做不到脱离媒介使用魔法。 况且，魔法释放出的高温烈火，就算是施术人本身，也无法承受。 扎克利的红胡子在烈火里浮动，卷曲的红发像失去重力一样向上飘浮，如同一簇暗红色的火焰。 “你说对了，”扎克利满面红光，神色猖狂，“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没想到吧，我是火神的眷属！” 他话音一落，额头上炫耀般地浮现出了一朵火苗形状的印迹。 罗薇双眸微眯，居然是火神的眷属，不是说北地人不怎么信神吗？ 不过，炼器师信仰火神，好像也很正常。 火神赫菲斯托斯是火与工匠之神，执掌火山与火焰、锻造与工艺之权柄，祂也是教廷供奉的十七位主神之一，其实力可见一斑。 麻烦了，罗薇心想。 神的眷顾之人都是受神钟爱的信徒，神会优先聆听他们的祷告，并回应他们的祈祷。 像她和亡灵之神，就能在心里实现一对一的沟通。 不知道亡灵之神和火神哪个更厉害，要是扎克利把火神给摇出来，她今天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正神不能在人间行走，但祂完全可以像亡灵之神那样，远程赋予他披荆斩棘的技能，然后把她摁死。 罗薇内心忧伤，伟大的亡灵之神，这已经不是眷属与眷属之间的小打小闹了，而是神与神之间的争斗。 拼的就是后台！ 要是扎克利今天赢了她，那就代表火神打败了亡灵之神，伤的还是亡灵之神的颜面啊！ 伟大的亡灵之神，您到底听到了吗？ 一万多公里外，荒原。 面容阴柔俊美的男子正在神殿遗址的水池边晒太阳，耳朵里突然响起了小信徒的心声。 哀怨的祈祷声句句都是控诉，控诉火神的信徒有多么嚣张，控诉火神给了信徒多么强大的能量。 又控诉火神的眷属闯进了恶魔岛，公然放火说要烧死她，还放话说亡灵之神算什么，跟火神一比就是渣渣。 男子听到最后一句话，戏谑的眸光顿时一凉。 嗤，火焰都是从黑暗中诞生的，火神算什么东西？ 现在的信徒就是不懂事，区区一个火神眷属，怕什么怕！ 祂当即一挥手，把熄灭火焰的能力赐予了她。 拿去，再遇到火神眷属，一掐一个准，把他们的火焰都给祂掐灭！ “咕嘟咕嘟……” 亡灵人鱼从水池底下钻了出来。 “您又把什么东西赐给了她？” “没什么，掐几个蜡烛的能力罢了。”男人说。 “我的神主，我不得不提醒您，您的权柄已经不剩多少了。”丝塔茜用空洞的眼睛望着祂。 “没关系，”男人懒洋洋地在池边躺下，“我是她的母亲，她将来会双倍还给我的。” “那您就等着吧。”丝塔茜对此却不抱希望，“我觉得那个孩子很聪明，她不一定会听您的话。” “不听也没关系，就像你说的，谁让我欠了她呢？” 第167章 缺一座监狱 “可是您给了她那么多权柄，欠她的应该已经还完了吧？” 丝塔茜不解地歪着头，湿绺绺的蓝色长发贴在惨白的皮肤上。 亡灵之神奥蒂列特叹气：“丝塔茜，你要知道，她的权柄不是我给的，而是她自己收集的，我只是给她分享了我的一部分能力而已。” “如果她凝聚出了神格，这些能力她早晚都会拥有。” 既然她早晚都会拥有，那祂何不趁现在伸出橄榄枝，拉近他们的关系，免得将来成了从神被她穿小鞋？ 最重要的是，祂给她这些能力，也是为了保护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才是蓓姬·伊西斯拼了命延续下来的血脉，是生命之神真正的后裔。 罗薇，只是他们在西原上放置的众多箭靶之一。 当年蓓姬·伊西斯洞察了教廷的阴谋，在怀孕时就收集了九个黑发黑眸的孩子，并将他们伪装成生命之神的后裔，秘密送往了西原各地。 十五年过去，九个孩子中有八个都被天上那些家伙的鹰犬找到并杀死了，只有罗薇——最弱小的那个孩子，竟然活到了现在。 半年前，奥蒂列特听到罗薇的祷告声时，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类所说的复杂情感。 就好像一只注定会被踩死的蚂蚁从人的鞋子底下爬了出来，不仅活着，还大声向你宣告，它活得很好。 奥蒂列特还记得祂那时的心情：惊奇，不可思议。 祂俯视着那只尘埃里的蚂蚁，为它能发出人的声音而感到好奇。 没等祂找到蚂蚁会说话的原因，蚂蚁就变成了一只大象，庞大的身躯甚至让祂都得抬头仰视。 罗薇，一个连姓都没有的人类，她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灵魂？ 或许祂应该去问问蓓姬·伊西斯，她当初到底是从哪里捡来的孩子，会不会是哪位陨落之神的后裔？ 荒原沙漠的边际日轮金黄，西原北海的天空却是乌云蔽月。 罗薇是在傍晚刻下的传送阵，抵达恶魔岛的时候，太阳就已经落了山。 北海的天黑得快，她在黑石砾沙滩和扎克利对峙的这一会儿，夜色便缓慢爬上了她的后背。 不能再等下去了，要不是不能按时回到学院，她又要背上一次处分。 “布尼安先生，”罗薇开口道，“你这样一直烧着也不雅观，不如我们休战，你收了火焰穿好衣服，我们坐下来谈谈？” 那些火焰虽然不会烧伤扎克利，但他身上衣服却烧了个精光。 身形魁梧的北地糙汉赤裸裸地站在火焰里，对罗薇来说也是不小的视觉冲击。 “谈？”扎克利不屑，“除非你现在就放我离开，不然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你非要这样想就没意思了，”罗薇劝慰地说，“布尼安先生，我们可以一直守在这里，反正亡灵也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但您还能坚持吗？” “我们是拿你身上的火焰没办法，但我不相信你可以一直维持燃烧状态，你总会乏力的，我说的对吗？” “哼，”扎克利冷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你的话，有本事你就上来干掉我，没本事你就把头缩着！”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罗薇轻轻地叹息着，火光把她的脸映照得通红，橘红色的火焰在她漆黑的眼珠里跳跃，逐渐被深邃的瞳孔淹没。 一股奇特的能量从身体深处涌出，那是黑暗的力量。 扎克利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胁，在刀尖上舔血的人都有这种敏锐的直觉，能感觉到别人对他的杀气。 他起初还以为这股杀气是从亡灵法师身上传来的，下意识看向亡灵法师，却发现对方在走神，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 除了他，这里还会有谁散发出那样强大的压迫感？ 扎克利看来看去都没找到压迫感的来源，直到罗薇迈着轻盈的脚步，朝他走了过来。 大脑拉响警报，心跳也瞬间加快，扎克利难以置信地看向罗薇，身上的火焰尖啸着想要逃离，逼得他也跟着后退了一步。 “你、你怎么会！” 她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气息，就像湮灭光明的黑暗！ “抱歉了布尼安先生，”罗薇张开双臂，身后唰地长出一对纯黑的翅膀，她放下手盯着扎克利，眸光发亮，“忘了告诉你，我也是受神眷顾之人。” “你？”扎克利的视线迅速落到她额头上，只看到了一片光洁的肌肤，“不，你不是，你没有神的印迹。” “我怎么可能让别人一眼就看见呢？”罗薇声音柔得像和煦的风，“毕竟，我是亡灵之神的眷属啊~” 扎克利瞪着眼睛，亡灵之神，臭名昭著的邪神！ “布尼安先生，火神赐给了你像火焰般燃烧的能力，你猜一猜，亡灵之神赐予了我什么样的能力？” 扎克利目光警惕，咬着牙不说话。 罗薇抿唇一笑，告诉了他答案：“是熄灭火焰的能力。” “就像这样，”她打了一个响指，“你身上的火就灭了。” 响指声落下，“噗”的一声，扎克利身上的火焰熄灭，静候已久的夜色瞬间将他吞没，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反转来得太快，扎克利甚至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一簇簇蓝色萤火扑倒，埋伏在周围的亡灵法师将他捆成了一个粽子。 扎克利正要破口大骂，一道禁言的黑魔法立刻击中了他的身体。 帕特里克用魔杖将挣扎的长条形粽子挑起来，动作优雅地送到了罗薇面前。 【主人，请享用。】 “……谢谢，我不喜欢吃人肉。”罗薇婉拒了他的好意。 帕特里克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主人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让主人吸食这个人的灵魂。 为了避免尴尬，帕特里克没有解释。 【主人，您要怎么处置这名人类呢？】 罗薇对上扎克利目眦欲裂的愤怒双眼，心里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岛上还差一座监狱，帕特里克，你尽快建一个出来，”她笑眯眯地说，“建好后就把布尼安先生丢进监狱里劳动改造吧。” “等他什么时候交待清楚自己的罪行，并真诚悔过了，再放他出来。” “哦对了，如果他不愿意认罪，你们不能刑讯逼供，”罗薇严肃地说，“我们秉持人道主义，对罪犯也要有所关怀。” “你找找岛上的居民，让他们轮流来跟布尼安先生谈谈心，问问他做错了什么事，现在后不后悔。记住，一定要让他主动敞开心扉。” 【是，主人！】 第167章 精灵入梦 “呜呜呜——” 扎克利瞪得眼珠子都突了出来，大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杀了他吧！他宁愿他们杀了他，也不要被一群奴隶看笑话！ 什么岛上的居民，他自己送上来的人他能不知道？ 曾经他是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奴隶商人，现在他却成了监狱里被人围观的阶下囚，堂堂高级炼器师竟然被人这样折辱，他就是死也不会如了她的意！ “布尼安先生，你不会想寻死吧？” 罗薇注意到他决绝的眼神，不慌不乱地对他身后的亡灵法师道：“帕特里克，如果布尼安先生想要寻死，你不必拦着他。” “等他死了变成亡灵，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奴役他了。” “活着还要给他吃饭，怪麻烦的。” 短短几句话，扎克利看罗薇的眼神就从憎恨变成了惊恐。 她根本不是人，她就是一个恶魔！ “好好改造，”罗薇对扎克利露出大度的微笑，“恶魔岛是一座自由的城邦，这里没有俘虏和奴隶一说，布尼安先生，我期待你刑满释放的那一天。” “啊，我是不是没有说要关你几年？” “是这样的，你还没有交待你的罪行，所以我无法给你量罪判刑，只能先关着你了。” “越早交待，越早出狱哦！” 在扎克利愤怒的目光中，罗薇朝他挥了挥手，扇动翅膀飞向了天空。 “呜呜呜……” 让他交待罪行，好歹把他的禁言术给解开啊！ 该死的黑魔法，要不是他魔力耗尽，分分钟就能冲破！ 罗薇从传送阵回到了学院城堡，天色刚黑不久，宿管老师还没有开始查寝，她的学分算是保住了。 床板上刻绘的魔纹下次还能用，她把被褥铺回去，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 光线昏暗，她点燃油灯，走过去拉开了紧闭的窗帘。 推开窗，一股冷风蹿了进来。 马粪的味道散得差不多了，草坪上的污水都流进了不远处的人工湖里。 湖畔的柳树摇晃着细长的枝条，树上多了几只喜鹊，它们不喜欢迁徙，每年的十二月左右就会衔枝营巢。 罗薇看了一会儿，轻轻关上了窗。 有喜鹊，这是吉兆。 她洗漱完窝到了床上，掏出她盘得油光发亮的乌龟壳，给自己占了一卜。 大吉，顺风顺水，所向披靡。 卦象给新学期开了个好头，她总算不用天天跟死神赛跑了。 放下乌龟壳，罗薇躺进柔软的羊绒被，闭上了眼睛。 短时间内，她没有什么可愁的了，除了钱。 金矿啊金矿，她什么时候才能去雾原挖金矿？ 困意袭来，罗薇打了个哈欠，沉沉的睡了过去。 许久没做梦了，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入睡前胡思乱想太多，她又走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金光亮得快要刺瞎她的眼，罗薇用手挡了挡，觑着眼睛看去，才发现面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金矿。 跟她在无数次的想象中一样，高纯度的金沙裸露在地表，还有一块一块的狗头金零散分布在山坡上，最大的那块狗头金竟然有鸵鸟蛋那么大！ 罗薇在金矿山上走来走去，捡起这个又丢掉那个，激动的内心无以言表。 看完金矿后她又怅然若失。 可惜这是梦，如果不是梦就好了。 “哐当”一声，一块狗头金落到了地上。 罗薇一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她之前捡起的狗头金还稳稳地拿在她手里，那刚才的声音是…… 她转过身，微凉的呼吸从她头顶擦过，她看到了一方宽阔的黑色胸膛。 距离太近，她的鼻尖差点触碰到对方的皮肤，耳边也响起了对方强有力的心跳。 罗薇眼睛微微睁大，难道，这不是梦？ 她屏住呼吸，僵硬地站在原地。 黑色皮肤，她只见过两个皮肤这么黑的人。 一个人西奥多，一个黑暗精灵。 但西奥多没有这么高，他的身高顶多只有一米七，比她高半个头。 而面前这具身体，结实强壮，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成熟的气息，她的眼睛平视过去只能看见他的胸膛，目测身高在一米九以上。 这个身高，一定是擅长射箭和跳跃奔跑的黑暗精灵。 罗薇紧握住手上的狗头金，圆润的棱角并没有带给她刺痛的感觉，她还是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如果是现实，黑暗精灵会发现她吗？ 敌不动我不动，她努力憋着气，想看看黑暗精灵接下来的反应。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距离相隔不超过十厘米，风从他们中间穿过，长长的白发和柔软的黑发缠绕在了一起，但谁也没说话。 罗薇脸都憋红了，没忍住换了一下气。 “谁？” 黑暗精灵终于有了动作，他向前伸出手，却摸了个空，捆绑着护腕的手僵硬地举在半空中。 罗薇眼睁睁看着他的手穿过自己的身体，像穿过了一层空气，这种画面看起来真的有些惊悚。 不过，这也证明，黑暗精灵看不见她。 不仅看不见，连摸都摸不到，他们好像不属于一个频道，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体没有出现在这里。 罗薇往后退了几步，对方的手终于从她左肩里退了出去。 黑暗精灵还抬着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刚刚明明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存在，现在又消失了。 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良久，黑暗精灵才把手放下，目光扫过四周，从背上取下了一个带绳子的藤筐。 罗薇站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黑暗精灵把藤筐放在地上，熟练地捡起山坡上的狗头金，一块一块丢进了筐里。 捡完狗头金，他又用铁铲往筐里装细碎的金沙。 一直到藤筐装满，他才背着一筐重三四百斤的金矿石走向山下。 罗薇跟在他身后，一身轻的她速度竟然还比不过负了重的黑暗精灵，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黑暗精灵把金矿背进了河边的一个小镇里，空无一人的小镇上整齐地排列着悬山顶和单檐歇山顶式的木屋建筑。 要不是她知道这里是加兰星，还会以为她正在华夏的某个历史文化古镇上游玩。 这些建筑样式，黑暗精灵是怎么知道的？ 这里的景象，跟她之前给恶魔岛绘制的木屋设计图有九分相像，或者说根本就是根据她的设计图规划建造的。 她之前画图的时候因为太累，睡着后梦里都在画图，难道黑暗精灵能梦见她的梦？ 第168章 给他一个金元宝 一想到有人能窥见她的梦境，罗薇的脚趾就开始抓地。 也不知道黑暗精灵能看到多少，她梦里的那些东西可见不得人，要是全都被他看到，她宁愿现在就被教廷抓去烧死。 不过，罗薇看了一眼黑暗精灵修长的背影，他应该没有窥视她梦境的能力。 要是他什么都能看见，估计会立刻撤销对她的信仰。 黑暗精灵背着金矿石走进了一扇高大的石门，罗薇抬头看去，门上挂着一个“炼金房”的牌匾。 黑暗精灵还会炼金？她好奇地跟了进去。 提炼金矿的方法有许多种，她记得的就有堆浸法、重选法和混汞法，古法炼金的工艺步骤她也了解过。 要是黑暗精灵不会，她还能在这里降下“神迹”，指导指导他。 罗薇走进炼金房，黑暗精灵刚好把金矿从藤筐里倒到地上。 她环顾室内，没发现粉碎金矿的石磨和煅烧金属的窑炉，地上只有几个下陷的圆形水池，所以他是怎么提纯的金矿？ 正当她疑惑时，却看见黑暗精灵捧起一把金沙，像捏面团一样把坚硬的晶体状金矿捏成了粉面，撒进了水里。 嫌这样不够快，黑暗精灵从墙上取下了一截焦黑的木棍，那是用枯萎的生命树枝制作的魔杖。 金矿石在魔法飓风的研磨下粉碎成末，精准地落进了几个圆形的水池，质量较重的金屑缓缓沉淀到水池底下。 罗薇……打扰了，原来是魔法炼金。 看来黑暗精灵的魔力也都用来锻体了，不然力气不会这么大。 看久了有些无聊，罗薇离开炼金房，在小镇上逛了逛。 镇上没有人气，寂静太过，连吹过的风都在感叹忧伤。 也不知道黑暗精灵这么多年来是怎么度过的，漫长的孤独等于死亡，他的灵魂已经深埋坟墓几百年了。 或许她应该留下点什么东西，让他知道她来过。 罗薇张望四周，从湿润的河畔草地里挖出了一团泥土，思索了一会儿，动手把它捏成了金元宝的形状。 底下再刻上几个大字，“雾国元宝”，以后这就是雾原发行的面额最大的货币了。 她把泥塑的金元宝悄悄放到了炼金房的门口，黑暗精灵一出门就能发现，以他的聪慧程度，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放好后，罗薇张开翅膀，飞到了小镇上空。 她想去上次她刻绘传送阵的地方看看，不知道那些魔纹有没有在运转。 雾原和西原相隔几万公里，时差相隔近半天，这里的太阳才刚刚升起，很好判断方向。 上次他们抵达的地方是雾原的西海岸，她现在的位置在大陆的中部，想找到传送阵的位置，应该往西飞行。 但飞过去似乎有点浪费时间，她好不容易来到雾原，总不能把一晚上的时间都用在天上飞吧？ 罗薇又回到了地面，她刚刚在天上看到小镇里有一个祭坛，很适合刻绘传送阵。 黑暗精灵还在炼金房里忙碌，不知道有人登上了他辛苦建造的祭坛，还在祭坛上乱涂乱画。 刻好传送阵后，罗薇将手按到魔纹中心，祭坛上闪过一阵光芒，成功地开启了传送通道。 一眨眼，她就从小镇转移到了一片葱茏的树林。 这片树林跟她上次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周围的杂草和碎石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坍塌的祭台也被石柱重新撑了起来。 刻绘传送阵的石板明显经过修缮，参差不齐的石块边缘也被磨圆，摸起来滑溜溜的，一点都不硌手。 罗薇低头看向脚下的传送阵，惊讶的发现，她刻绘的魔纹被人改动过。 原本她刻下的魔纹很浅，只是几道浅浅的划痕，现在看到的魔纹却有一个指节那么深，图案也丰富了许多。 六颗魔法石还放在传送阵中心，神奇的是，它们的光泽一点都没有暗淡。 这说明传送阵并没有汲取魔法石的能量，有人往这里面注入了充足的魔力，根本用不到它们。 能做到这些的，应该只有黑暗精灵。 罗薇看着脚边的六颗魔法石，贪心的手指蠢蠢欲动。 既然用不到，她是不是能拿回来？ 要是她拿走了，黑暗精灵不会觉得她抠门吧？ 罗薇犹豫了半天，算了，不能因为几颗魔法石就降了格调。 她蹲下身，开始研究地上的魔纹。 黑暗精灵增添的那部分纹路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把她这低级传送阵生生拉到了高级传送阵的等级。 如果她能把这个传送阵复制到西原上，她就能真正实现跨洋穿梭了！ 高级魔纹不能细看，细看容易头晕。 罗薇把地上的传送阵分成了数个扇形区域，控制自己不要去联想完整的魔纹图案，而是分开记下每个扇形区域里的图案。 饶是这样，她的大脑也刺痛不已，等她记完所有图案后，鼻腔里忽然淌出了一股热流。 罗薇伸手一抹，才发现是流了鼻血。 没过一会儿，她的眼前也蒙上了一层红雾，两行血泪从眼角滑了出来。 没等她找到布巾擦拭眼泪，耳朵里又是一片濡湿。 高级魔纹的威力这么大吗，连分开记都不行？ 她之前偷学高级魔咒语的反噬都没这么严重！ 罗薇撑着地面爬起来，刚站直双腿，身体就是一晃，喉咙里也涌出了一股腥甜。 这下好了，七窍流血。 更糟糕的是，她不知道怎么回去。 她的身体还在西原，投射到这里的只是梦中的一抹意识，她今天要是死在这儿，都不会有人发现。 对了，梦，有没有可能这只是一个梦？ 如果明天她从学院宿舍的床上醒来，她怎么证明自己真的来过雾原？ 罗薇咽下喉间的鲜血，擦干脸上的血迹望向天空。 高级魔纹的反噬这么严重，她想从西原传送到雾原估计还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梦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现实，那就一定能找到证明的方法。 比如喜欢衔着树枝跨越海洋的彩幻鸟。 罗薇歇了一会儿，等鼻血止住后，又飞上了天空。 雾原幅员辽阔，很多地方她都没有探索，用心找一找，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就像西原上价比黄金的香料，到现在都没人知道香料的产地在哪里。 西原贵族现在使用的香料大多都是雇佣兵从海岸边捡来的，奇怪的是海岸边并没有生长香料植物。 西原的气候也不适合香料生长，一些香料商人尝试过种植培育，但都以失败告终。 荒原更不适合，荒原就是一块巨大的沙漠，气候干燥，降雨量稀少，香料不可能产自那里。 罗薇上第一节药剂课的时候就在想，这个世界一定有一块与亚洲南部地理环境相似的陆地，只有热带地区的雨林才是香料最好的温床。 西原上的香料，很可能就是像彩幻鸟一样的候鸟带过去的。 第169章 彩幻鸟传信 罗薇找准方向，目标明确朝雾原南方飞去。 太阳明晃晃地刺人眼，越往南气温就越高。 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上的水汽在蒸发，耳朵里的血滴都凝结成块儿了。 群山在她脚下连绵起伏，森林的颜色越发苍翠，一座山阴一座山晴，前面的山上还下着大雨。 罗薇从雨幕中穿过，飞下瀑布飞溅的千米断崖，突然看到远处的山巅上闪烁着七彩的光。 一群候鸟在山顶的大树上筑了巢，晴光甚好，它们呼朋引伴地跳上枝头，一边唱歌一边梳理颜色鲜艳的羽毛。 彩幻鸟，它们真的在这里。 罗薇收拢翅膀悄声靠近，树上的彩幻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家长里短，还没发现有个大家伙在对它们虎视眈眈。 她观察了它们一会儿，可惜这群美丽的生灵体型太小，不能载人远渡重洋，除非它们能搭起鹊桥。 一只羽毛炸起的彩幻鸟扑腾着翅膀飞到另一棵树上，准备啄食树上甘甜的果实，一歪头却看见了藏在树冠里羽毛黢黑的罗薇。 “咕嘎？” 彩幻鸟盯着她，发出疑惑的叫声。 罗薇：“？？？” 不是，彩幻鸟怎么是这样的声音，明明它们看起来那么绚丽，怎么能是一副公鸭嗓？ 她差点以为它的身体里住着一只西奥多。 不对，刚刚其他彩幻鸟的叫声不是这样的，估计只有这只彩幻鸟的声音这么难听。 这么难听，都没受到其他鸟的歧视，它的战斗能力应该不差。 “就是你了，幸运儿。” 罗薇迅速出手，一把抓住这只彩幻鸟的脖子，把它从树梢上拽了下来。 成年彩幻鸟的体型有天鹅那么大，只是脖子比较短，脖颈处长了一圈丰满的彩色羽毛。 这只彩幻鸟的体型稍微小一点，但也有鸭子那么大，挣扎起来的力道还不小。 罗薇捏住它的嘴喙以免它叫出声音，扇着翅膀就把它带到了山的另一边。 一路上彩幻鸟的羽毛哗啦啦地掉，翅膀都快掉秃了，露出最底下灰黑色的绒毛。 罗薇心里升起了一丝愧疚，把人家一只貌美小鸟搞成这个样子，心里多少有点过不去。 “你别动，我保证待会儿就把你活蹦乱跳地放回去。” 彩幻鸟蹬了一下腿，真的就不动了，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 担心它逃跑，罗薇扯了几根藤蔓将它的两只爪子绑在了一起，藤蔓的另一端绑在自己手上。 彩幻鸟看着她的动作，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还把脑袋往她怀里伸。 罗薇推开它，掏出她在炼金小镇里捡来刻魔纹的箭矢，又在附近找到了一块树皮，用箭矢在上面刻了一段文字。 刻好字后，她又找来一根结实的藤蔓，把树皮绑在了彩幻鸟的后背上。 如果这只彩幻鸟飞回西原，又恰好被人发现，他们就会看到树皮上的文字，然后提着这只彩幻鸟去希瑞亚找她领赏。 “辛苦你背几个月的树皮了，”罗薇解开它脚上的藤蔓，“如果你能活着见到我，你下半辈子的衣食住行我都给你包了。” 彩幻鸟是低级魔兽，一般没人会抓它，抓它的人也只是想要它身上的羽毛。 大多数魔兽的身体里都含有剧毒，彩幻鸟也是一样，所以不用担心它会被人吃掉。 “去吧。” 罗薇放飞彩幻鸟，站起身，发现自己身上掉下了好几根五光十色的羽毛。 这只彩幻鸟掉毛好严重，看上去都还没成年，就开始头秃了吗？ 她收起羽毛，继续往南飞。 周围的空气已经热得让人难受，汗水也不停地往外冒，估计快要穿过北回归线了。 飞了半个多小时后，地上的植被焕然一新。 茂密的原始森林里长满了挺拔高大的乔木树群，滴水叶尖形状的植株叶片上附生着种类丰富的苔藓和蕨类植物，随处可见粗大的树藤和凶残的绞杀植物，雨林景观神秘而震撼。 罗薇步入雨林，千奇百怪的小动物从她的头顶和四周经过，她就像是走进了神奇的动物世界。 没走多远，她就碰到了一丛绿绿的尖叶草——香茅。 在这片雨林里，随处可见香茅草的痕迹。 这种散发着柠檬香气的茅草是很多美食的基础调味品，例如泰国的冬阴功汤、傣族的烤罗非鱼、法国的鹅肝，还有海南的鸡汤饭。 香茅草富含的柠檬醛还是天然的抑菌材料，可以用作食物保鲜。 这些香茅草要是卖到西原，不说卖出天价，至少也要赚个盆满钵满。 罗薇记住这些香茅草生长的位置，继续往深处走，陆陆续续又发现了许多香料植物，全都是南亚丛林里生长的常见植株。 豆蔻，胡椒，肉桂，依兰香，木姜子…… 最令她惊喜的是，她还在一片疏松的酸性土壤里发现了香荚兰的藤蔓。 这里就是一块宝地，可以源源不断地给她创造价值的聚宝之地！ 金矿是不可再生资源，香料植物却是年年都能收割一波的奢侈品，而且香料消耗极快，她只需要做一个搬运工，就能不停地收钱。 更何况这里不止有香料，罗薇还看到了好多热带水果的祖先，菠萝蜜、番石榴、荔枝、龙眼……只要稍加培育，这些水果也能创造出不菲的价钱。 可惜这些美好的愿景现阶段都实现不了，她空守着宝山而不得用，这种遗憾令人心酸。 罗薇下定决心，如果这不是梦，她就算冒着七窍流血暴毙而亡的风险也要把传送阵复刻下来。 算上婴儿，她现在有近两百人的劳动力；再加上亡灵，勉勉强强凑齐五百人。 死人比活人还多，她手里这支队伍甚至都称不上是一股势力。 毕竟这些活人里大多都是些身体虚弱的奴隶，连活命都成问题，更别提战斗力。 能打的活人只有两个，一个特洛伊，一个黑暗精灵，黑暗精灵还不在西原。 她的人口大业也才起步，孩子只收集了十八个，远远不够。 她的国家至少也得有三千万人口，这才像个大国。 先立个小目标，今年要拐一百个儿童，手下人口要突破三千，以后逐年翻倍。 第170章 魔鬼牙和死亡之果 但是要养活三千人的庞大队伍，她的手里必须要有充足的食物。 西原畜牧业发达，农业却很落后，这个时代没有农机和化肥，农民种下的粮食能有播种量三倍的收成，都算得上是丰收。 就拿希瑞亚来说，城郊的小麦亩产量只有九十公斤左右，而这已经称得上是小麦高产地了，大多数地区的小麦亩产都只有六十来公斤。 在二十一世纪的华夏，小麦亩产能达到六百公斤以上，是西原小麦亩产量的十倍还多。 西原的农业则跟欧洲十一世纪时的情况相似，因为缺乏粮食，肉类食物保鲜技术又不够，所以各国王室没有能力供养大批征战的军队，打仗都只能靠骑士和雇佣兵。 像欧洲中世纪时期的法国，全国近一万名的骑士中还有一大批是不上战场的高级骑士。 而在西原，北地最大的国家西塔王国，整个国家的职业士兵加起来也才一万不到，如果算上被征召的民夫，勉勉强强能有个五六万。 生产力低下，粮食产量不够，养一两百人或许还行，养两三千人可就费劲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有钱也买不到那么多粮食。 要想实现良性发展，将来不被人扼住命脉，她就得有自己的食物来源。 恶魔岛不适合放牧，但火山喷发后的风化土壤却很适合种田，等到岛上的居民建好房屋，垦荒种地就要提上日程了。 雾原这边也要提前准备，黑暗精灵都能一个人建城了，再开个几千亩良田出来应该也不是很为难吧？ 罗薇在心里默念了十遍开荒，希望黑暗精灵能明白她的意思。 雾原的千里沃土不拿来种地真的可惜了。 其实，开荒很简单，一把火烧了就行，麻烦的是种地。 罗薇习惯走一步看三步，如果开出来的地长期不耕种，很快就会变回荒土，到时候就是白费功夫。 还有，如果粮食产量提不上去，种地的回报与付出也成不了正比。 她得先选育出优良粮种，再制作一些便农工具，还要教下面的人怎么沤肥施肥，科学种地才有好的收成。 星罗居后院的面积还得扩一扩，弄两片实验田出来。 至于粮种……罗薇真的好想念喷香的大米饭，西原没有水稻，吃了半年大麦小麦燕麦的她都快变成麦子精了！ 野生水稻应该就在这片区域，要是耐心地找一找，或许能找到。 罗薇望了望四周，茂盛的植物遮挡了视线，在这里找野生稻，难度堪比大海捞针。 野生稻喜欢生长在湿润的沼泽荒地，这里一踩一个坑，还到处都是瘴气和蚊虫，找一两年都不一定能找到。 雾原上的劳动力真的太少了，不够用。 罗薇叹着气，正要扒开眼前一人高的野草，突然发现她的手腕里透进了一缕光。 不仅手腕，她的身体也开始透明化，变成了阳光下一块冰晶，逐渐融化消散。 罗薇恍然，梦要醒了。 她握紧了手上的箭矢和刚刚在雨林里采来的一把胡椒，黑暗袭来，她的意识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咚——” 钟声响起，罗薇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城堡天花板。 被窝里很暖和，她动了动手指，不出意外，是空的。 意识获得的东西，果然带不回身体上。 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她只能等那只传信的彩幻鸟了。 起床后，罗薇照了照镜子，差点被自己现在的样子给吓到。 昨晚上梦见的七窍流血是真的，她脸上血糊一片，眼睛下面都干成了血痂，一搓就往下掉渣。 幸好先照了镜子，不然就这样走过去开门，送水的哑婆婆怕是会被她给吓死。 ……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依旧是上药剂课。 罗薇早早便走进药剂教室，坐在了倒数第二排。 八点钟，学生全部到齐，菲尔教授也来了教室。 “上学期，我们学习了调制香料和外用汤药，这学期，我们要学的是辨认基础魔植和熬制低级魔药。” 菲尔教授将一叠厚厚的莎草纸发了下来，纸上画了几种常见魔植。 魔植价格昂贵，学院还没财大气粗到每节课都给学生发魔植的地步，因此只能看图识物。 “第一种魔植，叫死亡之果，是熬制解毒药剂的基础材料。” 菲尔教授从讲桌上拿起一个扁扁的白色果实，给大家展示。 “死亡之果生长在腐烂的魔兽尸骨上，表皮呈灰白色，形状像扁圆的鸡蛋，每年七月是它的最佳采集期，成熟后皮面开裂，蕴含的魔法元素会溢散。” 罗薇看了看他手上的白色果实，又看了看莎纸草上的图文介绍，什么死亡之果，这不是口蘑吗？ 口蘑是真菌啊，又叫白蘑菇，最喜欢长在草原上的羊骨和羊粪上，用来煲汤又鲜又香，还能防止便秘和肥胖。 居然给人家取名叫死亡之果，口蘑家族要是知道了能气死。 “第二种魔植，魔鬼牙，生长在魔兽山脉的森林中，草叶细长，根球外包有淡棕色膜被，内生数枚乳白色獠牙状果实，具有强烈臭气，可用于熬制催吐药剂。” 罗薇：……神他*魔鬼牙，这明明是大蒜！ 连大蒜的蒜香都说是臭气，活该他们天天吃稀屎糊一样的饭。 西原人比欧洲人还离谱，古巴比伦几千年前就开始种大蒜了，西原人还说大蒜是魔鬼的牙。 “第三种魔植，紫罗草，想必大家都认识，这是熬制低阶治愈药剂的魔植，具有轻微毒性，食用会产生幻觉，需要和死亡之果一起熬制才能消除毒性。” 紫罗草有毒，怎么她吃了就没事？ 这节药剂课真是越上越魔幻了。 四个小时的药剂课上完，罗薇心事重重地走出了学院。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鲜香的蘑菇和白白的大蒜，怪不得外面都找不到她喜欢吃的菜，原来这些食材都在魔兽山脉。 为什么上次去魔兽山脉她都没有发现？ 差点忘了，现在是冬天，这些植物还没长出来。 罗薇坐上伊夫的马车回到星罗居，刚跳下马车，特洛伊就像条影子一样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小姐，那个商贩抓到了，您要审问一下他吗？” 不知不觉中，特洛伊开始称呼她为小姐，说话也用上了敬语。 第171章 一个比一个能吃 他这么恭敬，罗薇还有点不习惯。 难道特洛伊被她打击了太多次，自卑了？ 虽然他看起来很可怜，但罗薇还是要批评他：“我只是让你跟着他，看看他会跟谁接头，你抓他干什么？” 贸然把人抓过来，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特洛伊低下头解释：“他要去神殿传信，我才把他抓起来的。” “神殿？”罗薇神情凝重起来，“他是教廷的人？” “是阿尔弗烈德亲王的人，”特洛伊从腰间取下一根铜管，“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罗薇接过铜管，看了看左右：“我们进去说。” 两人走进院子，在花园里坐了下来。 罗薇扒掉铜管上的木塞，从里面倒出了一卷麻布。 展开麻布，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日期、人名和当天发生的事项。 这个人竟然在跟踪霍尔、萝拉和西奥多，麻布上全是他们三个人的名字。 从一月五日到一月二十日，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他们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个人的监视之下。 霍尔回到希瑞亚后每天都会来教罗茜黑魔法，麻布上就记下了他每天来这里的时间以及在这里待了多久。 萝拉和西奥多每天都在艾斯可瑞甜品屋兼职，他们住的是艾斯可瑞店面后院的员工宿舍，麻布上把他们的工作时间和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饭菜都记得清清楚楚。 连萝拉在员工宿舍里种桑树和养蚕的事都被他记在了上面，他不知道萝拉养的是什么，还在麻布上猜测她养的是一种魔虫。 更糟糕的是，他根据萝拉西奥多和霍尔的关系，推测出艾斯可瑞甜品屋和星罗居的主人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不能留。”罗薇立刻道。 特洛伊：“我去杀了他！” “等等，”罗薇叫住他，“他现在还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阿尔弗烈德很可能会重新派一个人过来。” 死了一个人，事情就不是那么好收场了。 而且谁知道新来的那个会不会比现在这个更棘手？ “我们还不清楚阿尔弗烈德的目的，这个人暂时还不能死。” 特洛伊疑惑不解：“可是你刚刚说不能留？” “不能留不一定是杀了他，也可以让他失去行动能力。”罗薇眼里闪过精光。 特洛伊迟疑道：“那我砍断他的手脚？” “不，特洛伊，我们要让他看上去四肢健全，实际上什么也做不了。”罗薇高深地说。 特洛伊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叫看上去健全？ 罗薇把铜管和麻布还给了他：“把这块麻布用水洗一洗，重新塞进去，他原来想交给什么人，你就扔进那个人的房间里。” 信息不清，上面的人肯定会回信，到时候她就能知道阿尔弗烈德的目的了。 “好的。”特洛伊点头。 罗薇又下令：“把那个家伙提过来，扔进地窖，我待会儿亲自审讯。” “是。” 特洛伊听命离去，罗薇叫来了贝拉。 “霍尔·费利克斯来了吗？”她问道。 “来了，费利克斯先生比您回来得还早呢，正在厨房外间享用午餐。”贝拉回答说。 主人带回来的这些客人一个比一个能吃，那位费利克斯先生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吃起面包来跟剑士大人也不相上下了，而且每天一到饭点就会准时出现在厨房。 贝拉心里愁得慌，别的管家每天算账都有盈余，就她每次都把主人给的金币花个精光。 不能给主人省钱的管家不是好管家，可家里这些人实在是太能吃，她想省也省不了哇！ 罗薇哪里懂贝拉的苦心，她只是吩咐道：“等霍尔吃完饭，你把他带去地窖，就说我在下面等他。” “主人，您不用餐了吗？” “嗯……用吧，别上太多，我吃不下。” 饭后，贝拉去请霍尔，罗薇则先一步下了地窖。 特洛伊已经把人丢进了地窖里，长着一张大众脸的商贩被绳子捆着，嘴里也被塞满了东西，呜呜咽咽地向他们投来哀求的目光。 罗薇示意特洛伊把他嘴里的布团拔掉，在椅子上坐下：“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抓来吗？” 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摇头：“小姐，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小商贩啊！” 罗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前倾身体说：“因为你长得太普通了，挺稀奇的，我还没有见过这么普通的人。” 男人脸色一僵，随即又大声哭喊：“小姐，难道长得普通也有罪吗！” “长得普通是没有罪，但一个小商贩被抓到这里还敢跟我顶嘴，就很有意思了，”罗薇撑着下巴说，“你不怕我，你还想大喊大闹把外面的人叫进来，是吗？” 男人哭声一滞，苦笑道：“小姐，您把我抓到这里，我害怕还不能叫吗？” “真正的小商贩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吓得口齿不清了，谁会像你这么大胆地狡辩？” “小姐，您这是污蔑呀，您看不起我们平民，我真的——” “吵死了！”罗薇不耐烦地伸出手指，“特洛伊，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是，小姐。”特洛伊抓着他的头发，动作飞快地把布团塞了进去。 “唔唔……”男人心觉不妙，赶紧用力地点头，似乎愿意交待了。 罗薇居高临下道：“我讨厌跟我说话兜圈子的人，你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男人神情霎时变得凌厉，激动地挣扎着，眼睛里透露着威胁的目光。 罗薇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霍尔下来了。 “罗薇小姐，”少年视线极快地扫了一眼地窖，乖巧地看向罗薇，“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罗薇睁开眼睛，偏过头：“有，霍尔，黑魔法能把人变成傻子吗？” 霍尔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一脸朴实地说：“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掌握不好力道，可能会把人变成死掉的傻子。” “不过罗薇小姐，黑魔法有很多种，我最擅长的是梦魇术、记忆抹除、钻心蚀骨，还有抽魂术。” 黑魔法几乎都是极其恶毒残忍的咒法，被施咒者往往会痛不欲生，遭到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折磨。 地上的男人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横了。 罗薇想了想道：“请帮我把他这两天的记忆抹除掉吧，有副作用吗？” “分情况，暂时抹除没什么问题，休养一阵就好了。如果是永久抹除，以后会经常犯头痛症。”霍尔诚实道。 “唉，太残忍了，我实在不忍心，”罗薇用手遮住了眼睛，“那就永久抹除吧，抹干净一点，反正都是要痛，那就痛严重一点好了。” 第172章 堆粪肥提高粮产 男人惊恐地看着她，这还是人吗，这是魔鬼吧！ 就连特洛伊和霍尔都沉默了一下，这样的转折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 不过霍尔反应也挺快，只沉默了一秒，就立即掏出了魔法棒，对着男人念出了咒语。 罗薇感受到了一阵清晰的暗元素波动，魔力精准地击中男人头部，半透明的灰色灵魂被魔法从他身体里拉了出来，又很快地弹了回去。 她第一次看到人的灵魂离体，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黑魔法从灵魂上撕下了一片薄薄的东西，像是灵魂的碎片，飘散在空中一眨眼就消解成了一团浓郁的暗元素能量。 原来如此，原来人的灵魂是由记忆和暗元素组成的，罗薇恍然大悟。 怪不得黑魔法能控制人类的灵魂，还能给人类制造恐怖的梦魇。 记忆越丰富的人灵魂越强大，记忆越清晰的人灵魂越凝实，所以没有记忆的婴儿没有灵魂，健忘的老人则魂体虚弱。 可是，罗薇觉得奇怪，如果人的灵魂是由暗元素组成的，那光系魔法师又是怎么回事？ 光元素与暗元素不兼容，难道光系魔法师没有灵魂？ 不对，光系魔法师怎么可能没有灵魂，一定是哪儿有她没想通的地方。 罗薇拧了拧眉，算了，不想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霍尔，辛苦你了，这个忙不会让你白帮，我让贝拉多给你一个金币。” 霍尔脸上立刻洋溢出阳光的笑容：“罗薇小姐客气了，帮您的忙是应该的，哪里还需要金币？” “该给的还是得给。”罗薇不赞同地说。 毕竟她刚刚偷学了他的黑魔咒，以后再给人抹除记忆就不用找他帮忙了，一枚金币是偷师的价钱。 目送霍尔离开后，罗薇转过身看向地上的男人：“特洛伊，把他扔出去。” “好，”特洛伊把男人拎了起来，“扔到哪里？” “学院街，”罗薇说，“他不是喜欢监视我的店铺吗，我们不能剥夺人家爱好一项事物的权利。” “可是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怀疑到我们身上怎么办？”特洛伊担心道。 “怀疑就怀疑，他又不敢让别人知道，”罗薇轻笑了一声，“教廷的人绝非善类，这一点，想必他比我们的体会更深刻。” 工作出了这么大纰漏，他敢上报给上面的人？ 不仅不会上报，他还会死死瞒住。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不用她提醒，他也会想方设法编造一份监视记录，给两方势力都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走吧，我们出去，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罗薇提起桌上的油灯，踩着冰冷的楼梯走出了地窖。 特洛伊提着男人从后门出去了，她回到客厅，在壁炉前坐下。 贝拉端来了一杯甘香的大麦茶，轻轻放在她右手边的小桌上。 “坐吧贝拉，”罗薇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子，“你是管家，这种活儿还是交给下面的人干吧。” “主人，我哪里伺候得不好吗？”贝拉手指紧张地捏着围裙。 “不是说你伺候得不好，只是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罗薇放轻了声音。 贝拉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坐在矮凳上：“主人，您要交给我什么事呢？” 罗薇：“昨天让你打听的城外荒地，有眉目了吗？” 贝拉点点头：“那些荒地都是城主的，还没有赏赐出去，我问了城主管家，他说可以租给我们使用，只要按时交税就行。” “不能买下来？” 贝拉摇头：“不能，伦科斯公国严禁领主变卖地产。” 罗薇想起来，伦科斯公国是有这项法律。 地产是王国的根基，不止伦科斯公国，大部分国家都不允许土地变卖。 不过，虽然法律上是这么规定的，但实际却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一些贫穷的领主入不敷出，不变卖土地，从哪里赚钱来维持城堡的巨大支出？ 很多领主会以封赏土地的形式把地产卖出去，然后又以征收地租的方式把卖出去的钱收回来。 此外还有一些特例，比如国家为了方便收取商人的高额税款，允许城区内的建筑用地租卖，像星罗居和星罗居后院新增的面积，都属于商业用地。 罗薇在心里思考，城外的荒地买肯定是能买到，就是买到的价格可能会比较高。 好不容易逮到一次赚钱的机会，希瑞亚城主估计会狮子大开口。 高价买来的土地，还是在别人的领地上，随时都可能被人找借口收回，不划算。 “租就租吧。”罗薇说。 大不了搬走的时候把桑树一砍，地里一烧，撒点草种子给他把荒坡还原就行了。 “好的，那我下午就去把地租下来。”贝拉连忙道。 “不着急，明天再去吧，上赶着不是买卖。”罗薇浅啜了一口大麦茶，“我记得后院外面还有一小片空地？你找人翻一下，我要种点东西。” 贝拉努力想了一会儿，说：“主人，那片地好像不是我们的。” “那就买下来，”罗薇把一袋金币放到了桌上，“不够再跟我说。” “另外再去收集一些粪便，堆到那片地里。” 贝拉张大了嘴巴：“粪、粪便？” 是她听错了吗，主人要她收集粪便？ “你没听错，就是粪便，”罗薇严肃认真地说，“我要做一块实验田，粪便堆肥可以改善土质，提高粮食产量。” 提前说清楚，免得下面的人胡乱猜测她的用意，还以为她有什么特殊癖好。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实验田，但一听到能提高粮食产量，贝拉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起来。 “好的主人，我一定会好好收集粪便，争取把全城的粪便都收集过来！” 罗薇：“……那倒也不必。” 星罗居后面要是堆一山的粪，她会被臭死的！ 贝拉已经兴奋地退出去了，出身贫苦的饥民对粮食有着深入骨血的执着，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粪便是不是真的能让粮食产量变多。 贝拉刚走，百丽儿和克莉丝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两双波光流转的眼睛渴盼地望着她。 “主人，茶凉了，奴为您换一杯吧？” “主人，奴为您捏捏肩好不好~” 罗薇手腕一抖，抬头看去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误入了盘丝洞。 “不用，”她抗拒道，“贝拉没给你们安排事做吗？” 两人露出失望的眼神，伤心地垂下了头。 “管家没有，”克莉丝低声说，“管家不准我们出来，可是我想给主人梳头。” 百丽儿也拐着弯儿告状：“主人，您觉得我煮的大麦汤味道怎么样？管家尝过之后说不好喝，不让我煮了。” 罗薇看了一眼桌上的大麦茶，原来这是百丽儿研究出来的？ 第173章 别忘了巡视警戒线 求问，家里的女仆争宠应该怎么办？ 罗薇思考了三秒，决定当做不知道。 “大麦茶味道不错，”她转移了话题，“你们来希瑞亚也有两天了，适应这里的气候吗？” 百丽儿和克莉丝赶紧点头：“适应的，这里比北地暖和很多。” “那就好，”罗薇继续说，“上学期间我都会住在学院里，你们不用等着伺候我。” “克莉丝，你每天抽点时间去哈金斯商铺看看布料，研究一下服饰穿搭，我房间里还有一些珠宝首饰，你多去看看，练练眼力。” “是，主人。”克莉丝高兴地应道。 “百丽儿，你去花市上数一数，这个季节有多少种鲜花。记清楚不同的花是什么味道、花期有多长、分别是什么时候开放，把这些信息写在麻布上。” 百丽儿苦着脸说：“主人，我不会写字。” 不会写字……好吧，她总是容易忘，这个时代的底层人文化水平不高。 “还是那句话，不会就去学，”罗薇用无奈地语气道，“下午书房里有人教认字，你们进去一起听，把伊夫和加尔也带上。” 就是要辛苦辛苦罗曼了，原本只需要教罗茜一个人，现在要多教四个，希望他不会累得长不高。 打发走两名女仆，罗薇身边终于清净了。 壁炉里的橡木炭烧得通红，她躺在柔软的长椅上，身上盖着小毯子，没一会儿就烤得昏昏欲睡，干脆闭上眼睛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太阳都斜到了西山，特洛伊像个木桩一样守在壁炉边，罗薇一转头还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道，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 “刚回来不久。”特洛伊答。 罗薇坐起身，把小毛毯盖到了腿上：“那人醒来有什么反应吗？” “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特洛伊回忆了一下，又说，“他在街上跑了两圈，后来躲进了酒馆里，一直在喝酒。” “说明他怕了，意料之中。”罗薇说完，指尖有节奏地点着膝盖。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壁炉里的炭火发出轻微的炸响声。 “特洛伊，”罗薇缓缓开口，“你吃过死亡之果和魔鬼牙吗？” 特洛伊声音低沉：“听说过，没吃过。” 罗薇感叹：“我吃过，很好吃。” 特洛伊投来疑惑的目光：“它们……能吃？” 死亡之果是腐烂尸体上生长的魔植，魔鬼牙奇臭无比，谁会吃这种东西？ 他的雇主怎么爱好如此奇特？ “能吃啊，”罗薇期待地望着他，“特洛伊，帮我弄一点过来嘛，好不好？” 特洛伊咳了一声，别开头：“这两种魔植市面上很少见，我只能先去发个雇佣任务，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去采集。” “嗯嗯，你发，”罗薇本来立刻翻出身上的小羊皮本，“发任务的时候顺便再帮我找一样东西。” “就是这个，红红的尖尖的，像一只空心的角，里面有圆圆的籽，吃起来会感觉嘴唇发烫，舌头发痛发麻。” 特洛伊看着她画在羊皮纸上的尖尖植物，困惑地问：“这是什么，也是魔植吗？” 罗薇把这页羊皮纸拆下来递给了他：“不一定是魔植，它其实是一种香料，名字叫辣椒。” “香料！”特洛伊立马挺直后背，双手接过了这张图画。 昂贵的香料，值得他慎重对待！ 罗薇撇了撇嘴，死财迷，就只听得见一个香料。 下午四点过，放学的孩子们回到了星罗居。 罗曼背着书包冲进大门，灰雾色的眼睛迅速扫了一遍花园，没看到想见的人，又一趟子冲进了客厅。 “小姐！” 看到壁炉边的温柔少女后，罗曼肉嘟嘟的小脸上瞬间绽放出了灿烂的笑颜。 他选择性地忽视了旁边的特洛伊，抿着高高扬起的嘴角跑到罗薇身边，眼睛亮亮地问：“小姐，您一个人坐在这里是不是很无聊啊？” “我今天学会了下赛尼特棋哦，您想不想玩呀，我可以陪您！” 特洛伊黑了脸，把手指捏的咔咔响。 “不了，我不会玩塞尼特棋，”罗薇捏了捏罗曼的脸，笑着说，“不过我会下围棋和国际象棋。” “小姐，围棋和国际象棋是什么棋？”罗曼好奇地睁大眼睛。 “围棋是一种复杂的智力博弈游戏，起源地为华夏；国际象棋也是一种博弈游戏，起源于一个叫作古印度的地方。” 罗曼更好奇了：“这些地名听起来好奇怪，小姐，围棋和国际象棋好玩吗？” “好玩啊，有的人下三天三夜都不肯离开棋盘呢。”罗薇夸张地说。 罗曼握着拳头，激动道：“小姐，我也想玩，我想跟你一起玩！” “这样吧，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要是完成了，我就教你这两种游戏怎么玩。”罗薇笑道。 “好耶！”罗曼蹦了一下，“小姐，是什么任务？” “我打算在城外建一个庄园，庄园里要养一群小鸡，我需要一批廉价的劳动力来帮我养鸡。” 罗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拍拍胸脯保证道：“小姐您放心，希瑞亚有很多流浪儿，我会把他们全都带到我们的庄园里！” 罗薇弯起唇角：“罗曼真聪明！” 养蚕前期投入时间太长，她要把桑树园发展成立体农业。 鸡的粪便是优质有机肥，可以给桑树补充营养，同时鸡还能给桑树园除虫，降低虫害风险。 等蚕蛾产卵死亡后，蚕蛾尸体也能给小鸡当做饲料，如果饲料不够，她还知道养殖蚯蚓的方法，蚯蚓既能松土又能喂鸡，一举多得。 利用完小童工，罗薇心情美妙地回了学校。 可惜这份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刚踏进蔷薇花园，就戛然而止了。 “学妹，我找了你好久。”学生会的会长维隆卡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学姐，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罗薇站住脚问。 “是这样的，”维隆卡面带笑容地说，“我特意来提醒你，你的处分任务从今天起就得开始做了，今晚九点，别忘了出来巡视警戒线。” 罗薇：“……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学姐。” “不用谢，晚上冷的话可以去学生会办公室坐会儿，毕竟你要巡视到凌晨五点才能结束。” “对了，”维隆卡又提醒道，“巡视警戒线的时候顺便把你的第一个公益劳动也做了吧。” “因为明天要开师生大会，今晚可能会有人去偷墙上的检讨书，请你帮忙抓一下，抓到可以恢复一个学分哦！” 第174章 今天也精神状态良好 抓到人可以恢复一个学分！罗薇疯狂心动。 “学姐，是不管抓到几个人都只恢复一个学分，还是抓一个人就恢复一个学分？” 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是抓一个人就恢复一个学分，那她从现在开始就得放线钓鱼了。 就算他们不打算出来偷检讨，她也要想尽办法诱惑他们出来。 维隆卡捂着嘴笑道：“如果学妹你能抓到不止一个人，那当然就不止一个学分了。” “所以是按人头计分？”罗薇严谨地追问。 维隆卡眨眼：“嗯呢，能抓多少人，就奖励多少分哦！” 罗薇得到了令她满意的回答，先前消失的笑意又回到了脸上。 如果她能想办法抓到四十个人，岂不是一晚上就能恢复满分？ 告别维隆卡后，罗薇脚下一转，走向了学院的布告墙。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贴在墙上的人一个都别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虽然她的四个可爱的小伙伴也贴在那里，但不好意思，她现在已经不是罗薇了，她现在是一个无情的刷分机器！ 学院的主教堂外专门设立了一座布告墙，大大小小的羊皮纸用钉子钉在墙上，远远看去像长了一层牛皮癣。 上学期期末遭到处分的学生一共有三十多个，所以墙上贴了三十多份检讨书。 罗薇本来以为这么多人的检讨书都贴在一起，她的检讨书应该不怎么显眼，没想到她隔着十丈远的距离都能看到自己的检讨书。 她的检讨书面积最大，字数最多，还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在她检讨书旁边还贴了一份表格，上面罗列了受处分人的名字和所扣学分。 罗薇看了一眼，她的名字高居榜首，扣了整整四十个学分。 第二名是西奥多，扣了二十个学分。 格拉蒂丝和霍尔并列第三，都只扣了十个学分。 第五名是萝拉，扣了五个学分。 再往下，罗薇看到了两个有几分熟悉的名字。 赫瑟尔·卡兰西斯，中级炼金学徒，因炼金失误导致一间教室被烧毁，扣了四个学分。 夕巴斯汀·诺艾尔，高级魔咒学徒，因使用水系魔法偷水被院监老师抓获，扣了三个学分。 偷水？ 罗薇大为震惊，不是，他偷水干什么，水又值不了几个钱。 出于好奇，她从密密麻麻的羊皮纸中找到了夕巴斯汀的那份检讨书，看完之后她惊呆了。 这位勇士学长住在男生寝室的水房楼上，自从学会高级水魔咒后，他每天都会隔着一层地板用魔法收集水房里的水雾，凝到自己的木桶里洗脸洗脚。 这种偷水方法非常高明，原本是不容易被发现的，谁料冬天气温低，水房里热腾腾的雾气径直往楼上飘，烧再多热水都墙壁都是干的，引起了水房老爷爷的怀疑。 老爷爷请来了院监老师，院监老师直接杀上楼破门而出，当场逮捕了正在用魔法偷水的勇士学长。 后续便是，勇士学长不仅要补缴半年的水费，还被罚水房烧半个月的热水，一生勤俭的学长偷鸡不成蚀把米。 夕巴斯汀，罗薇记住了这个名字，能坚持起早贪黑偷半年的水，这位学长是个狠人。 她继续往下看，又在名单上看到了维娜。 维娜因为吃未婚夫爱格伯特的醋推了阿西娜一掌，差点把阿西娜推进湖里，违反了学院禁止内斗的规定，被扣了两个学分。 大部分学生都只扣了一两个学分，像死刑小队扣分这么狠的，还真没有几个人。 太阳即将落山，外出游玩的贵族小姐们成群结队地回到了学院。 罗薇闲庭信步地穿过林荫小道，随后又在花园里转了几圈，最后在宿舍门口成功偶遇了提着奶油小蛋糕归来的维娜。 “维娜同学，晚上好啊。” 罗薇提着裙摆从另一边拾阶而上，走到了维娜身边。 维娜猛地扭头，看到是她，脸上顿时露出见了鬼的神情。 “你、你想做什么？”她紧张地说，“道歉信我已经写好了，我马上就回房间拿给你。” “维娜同学没忘就好，”罗薇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我没忘！”维娜赶紧说，“只是你一直没找我要！” 罗薇和善地笑道：“是吗，那就去拿吧，让我看看你的道歉信是不是真的写好了。” 维娜怒气冲冲：“你不信可以跟我一起去看，就在我房间的桌上。” 她的字不好看，怕被罗薇逮住机会嘲笑，她放假的一个月里写了上百张道歉信才选出来满意的一张。 一张道歉信要写一百句对不起，她写了一万多遍，手都磨起茧了。 维娜带罗薇去了她的寝卧，走进屋拿起桌上的道歉信：“你自己看，我真的没骗你！” 罗薇跟在她身后进门，迅速反手插上了门闩，走过去扫了一眼她手上的道歉信。 裁剪方正的羊皮纸上写满了整齐娟秀的花体字，一个污迹都没有，看得出来，写的人确实用了心。 不过，她还是抓住了一处疏漏：“这里，倒数第二排的最后一个字母笔画有停顿，尾巴是接上去的，我不喜欢，重写吧。” “哪有，这也不明显啊……”维娜盯了那个字母半天，突然反应过来，愤怒地瞪大眼，“罗薇，你敢玩儿我！” “不然呢，”罗薇沉下脸，声音森冷，“你以为，做错了事求人原谅有这么容易吗？” “一张道歉信？”她忽然夺走她手上的道歉信，扔到了地上，“嗤，一文不值。” “啊！我的信！”维娜尖叫，“贱人，你疯了！” “贱人？疯了？”罗薇一脚将信踢远，伸手掐住了维娜的脖子，手指猛然收紧，“维娜，我记得我很早就提醒过你，我的脾气不好。” “咳咳，”维娜被她捏得喘不过来气，脸色涨红，嘶哑着声音喊，“你要我写道歉信我也写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她嗓音里带着哭腔：“那是我写了好久才写出来的！” “嘘，”罗薇轻声道，“别那么大声，要是被外面的人听到，我会拧断你的脖子的。” 维娜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恐惧，疯子，罗薇就是个疯子！ “啧啧，”罗薇失望地摇头，“还以为你多厉害，都敢跟阿西娜一起设计害我，却不敢反抗吗？” “我没有，”维娜害怕地颤抖着，“我没有跟她害你。” 罗薇：“没有？上次出现在小巷子里的流氓，不是你们一起出的主意？” “不是我！”维娜急忙辩解道，“那都是阿西娜的主意，她想利用我，但是我听了你的话，没有上当！” “真的，你相信我，我当时还叫了城防兵过来，就是怕你真的出事，顺便也想报复一下她，让她自食恶果！” “我就算再坏，也不会想出那种肮脏的办法，而且我是正义女神的信徒，如果我违背正义，会遭到神罚的！” 第175章 好朋友帮帮忙 罗薇神色微妙：“你？正义女神的信徒？” 正义女神朱斯提提亚是道德与司法之神，掌管真相与裁决之权柄，也是教廷的十七位，哦不，现在是十六位主神之一。 不是罗薇看不起维娜，实在是从上学期开学到现在，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看上去正义的地方。 如果正义女神的信徒都是她这样，那正义两个字恐怕要打个双引号。 维娜看到她的眼神，受刺激地跳脚：“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怀疑我的信仰！” “我是正义女神的忠实信徒，我誓死捍卫道德与司法，誓死揭露一切被隐瞒的真相！” 维娜一跳起来，罗薇单手差点按不住：“行了，别乱动，如果你真的是好人，我不会冤枉你。” 维娜委屈地喊：“我就是好人！” “闭嘴！” 罗薇两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才迫使她安静下来。 带着一群流氓去扒原主的衣服，污蔑原主出卖身体，做出这种事，她还敢说自己是好人？ 不过，维娜的反应又不像是在说谎。 以她的智商和演技，应该还演不了这么像。 罗薇心里忽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怀疑，原主的记忆是真实的吗？ 或者说，原主的记忆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实吗，还是她的幻想？ 她不确定了。 “维娜，”罗薇放松了一点手指，盯着维娜蓄泪的眼睛，“如果我没有拿出我是贵族的证据，被神殿误认为是平民抓走，你会找一群流氓来羞辱我吧？” “我是一名淑女，淑女！”维娜激愤道，“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真的不会？” 那原主记忆里看到的维娜又是怎么回事？ “我都说了不会，你还要我说几遍！”维娜恨恨地说。 罗薇皱着眉，心里闪过好几个猜测。 是原主的记忆出了错，还是原主记忆里的维娜另有其人？ 难道原主看到的那个维娜，是另外一个人变的？ 能变成维娜的样子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城门口，那个人一定是高级魔法学徒或魔法师，亦或是有高级魔法学徒或魔法师的帮助，并且社会地位不比维娜低。 啧，又给自己找出了一件麻烦事。 罗薇松开维娜的脖子，狠戾的神情像变脸一样迅速柔和下来。 她心疼地用指腹揉了揉维娜脖子上被她掐出的红印，面色愧疚：“对不起呀维娜，是我误会你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维娜被她的动作吓得心底发毛，但下一秒听到她的道歉，又支棱起来：“原谅，哼！你休——” 狠话说到一半，维娜转了转眼珠子，又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原谅，我原谅你，那你也要原谅我！” 罗薇就是个变态！ 长着一张比天使还纯洁的脸，实际上心比谁都黑，变脸的速度堪比变天，跟她说话的人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翻脸。 维娜真的怕了，她现在只想离变态远一点。 “好的，原谅你了。”罗薇温柔地笑着，放在她脖子上的手却没有收回，“维娜，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 谁想跟你做朋友！ 维娜一肚子怨气，但是又忌惮脖子上的那只手不敢发泄出来。 奇了怪了，明明那双手看起来那么细，力气怎么那么大，刚刚掐得她差点去见天堂上的太奶。 最终在罗薇的淫威之下，维娜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他们的朋友关系。 “对，我们还是好朋友。” 罗薇摩挲着她的颈部肌肤：“既然我们是好朋友，那好朋友有难，你是不是应该帮帮忙？” 该死，又上了贼船！ 维娜哭着笑道：“是应该，你要我帮什么忙？” “很简单，你就出去向其他同学打听，说听到有人要去偷布告墙上的检讨书，问问他们知不知道那人的名字，能不能帮忙把你那份也偷回来。” 在维娜震惊的眼神中，罗薇放下手，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道歉信，明晃晃地威胁。 “如果你不这么做，这份道歉信可就要传遍整个学院了哦~” 维娜：…… 要帮忙你早说啊，你早说我不就答应了吗，呜呜呜，为什么还要恐吓我！ 恐吓人还带一波三折的。 维娜流下了辛酸的泪水。 入夜。 罗薇巡视了一圈警戒线后，扛着一只铁丝网兜，带着厚厚一叠她抄了三个小时的羊皮纸，埋伏到了布告墙附近的树上。 她晚上让维娜悄悄放出了风声，透露今晚有人会来偷检讨书，那些原本不想偷的人很可能也会来趟一趟浑水。 检讨书一旦上了布告墙，就要贴上整整半年。 而且里面的一部分人明天还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检讨，要是今晚检讨书失窃，他们就不用公开处刑了。 罗薇以己度人，肯定有好面子的人坐不住，今晚会偷溜出来。 偷检讨书的人也不会只偷自己的那一份，他肯定会随机挑选很多份偷走，不然就会暴露自己。 人都有侥幸心理，当他们知道有人会出来偷检讨书后，会抱着捡漏的想法跟在后面，如果他们的检讨书没被偷走，就悄悄补上一刀。 反正前面还有个替罪羊，查不到后面的人身上。 为什么她分析得这么清楚？ 不好意思，因为她也想把那张碍眼的检讨书毁掉。 反正维隆卡只让她抓人，又没让她保护检讨书。 半夜一点多，布告墙下的草地里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罗薇打起精神，黑漆漆的眼珠紧紧地盯着下方。 一只肥得出奇的豚鼠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人性化地抬着前爪，用两只后腿着地，警惕地望了望四周。 罗薇眯着眼睛，这只豚鼠姿势这么妖娆，一看就不是正经鼠，多半是人变的。 草地里，豚鼠没有发现危险，咻地一下跳上布告墙，爪子精准地撤走了一张检讨书。 没等它挑选出剩下的幸运儿带走，罗薇就扛着网兜从天而降，一网兜把它罩了进去。 她看了一眼布告栏，红唇一动，吐出豚鼠的名字：“诺艾尔学长，对不住了，请跟我走一趟吧。” 豚鼠发出吱吱吱的叫声，拼命挣扎。 “学长，你再装下去，这可就成为你继偷水之后新的黑历史了。” 豚鼠停止挣扎，丧气地开口：“学妹，你就不能假装没看到吗？” 第176章 伤心的西奥多同学 “不能哦，”罗薇无情地朝他伸出了手，“学长，把检讨书交出来吧。” “唉！”豚鼠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抬起抓检讨书的爪子，“给你。” 罗薇不疑有他，蹲下身去拿，却见豚鼠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缓慢抬起的爪子唰地一下收回，捏着检讨书送到了自己的嘴巴下。 “咔咔咔……”他猛地低头一阵狂啃，风干的羊皮纸跟一张薄脆饼一样被他三两下干进了腹中。 销毁罪证后豚鼠还潇洒地扭了扭头，痛快地伸出双爪：“交不了，你抓我吧。” 反正检讨书已经被他吃进肚子里了，她要逮捕，他绝对不反抗。 罗薇眼神复杂：“学长，你牙口真好。” 豚鼠笑得胡子一翘一翘：“过奖过奖。” “学长，你就不怕被抓到了还要写一次检讨？”罗薇理解不了他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 “怕什么，能拖一天是一天，”夕巴斯汀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我还有五个月就毕业了，剩下的学分足够我扣到这学期结束。” 罗薇：…… 只能说，不愧是敢用魔法偷水的勇士学长。 “既然如此，学长，抱歉了。”她翻转网兜，舀起豚鼠飞奔进了不远处的教堂。 学生会的办公室就在这里面，托拜厄斯教授的猫头鹰夜间也会飞到这儿值班。 将豚鼠送进学生会后，罗薇把网兜放到地上，让豚鼠自己走了出来。 猫头鹰蹲在办公桌上，看到地上有只豚鼠眼睛都瞪圆了。 罗薇见状连忙解释：“这是夕巴斯汀·诺艾尔学长，他妄图销毁布告墙上的检讨书，被我人赃并获。” 猫头鹰垂涎地盯着豚鼠，重复道：“这是夕巴斯汀·诺艾尔学长，他妄图销毁布告墙上的检讨书，被我人赃并获。” 罗薇点头：“是的，他把检讨书吃进了肚子里。” 猫头鹰扇了扇翅膀：“是的，他把检讨书吃进了肚子里。” 罗薇：“不过请教授放心，我做了万全的准备，我把他们的检讨书抄写了一遍，销毁了还有备份。” 猫头鹰一字不落地复述：“不过请教授放心，我做了万全的准备，我把他们的检讨书抄写了一遍，销毁了还有备份。” 惊天噩耗播放了两遍，地上的豚鼠扭动僵硬的脖子望向罗薇，眼里泛起了破碎的泪光。 谁说学妹都是小甜心，他今晚遇到的是小甜心吗！ 这个小甜心包的怕不是铁秤砣！ 罗薇嘴角拉起抑制不住笑容：“学长，不好意思，今晚注定要让你失望了哦。” 学分加一，心情晴朗指数加一。 豚鼠捂住胸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关系。” 罗薇对豚鼠和猫头鹰屈了屈膝，告辞转身。 走到门口，她想起什么，又站住脚回头：“学长，多谢。” 夕巴斯汀是高级部的魔法学徒，如果他当时毁掉所有检讨书逃跑，她肯定抓不到。 在她身后，豚鼠睁开眼睛，诧异片刻后露出了愉悦的微笑。 “不用谢，学妹。” 反正他学分多，赞助可怜的学妹一分也没关系，看到她出现时他就是那么想的。 毕竟罗薇可是传说中一次被扣了四十个学分的猛人啊，让他们这些高级部的老油条都敬佩不已。 …… 离开学生会办公室后，罗薇火急火燎地赶往布告墙。 也不知道她不在的这会儿，有没有学分漏掉。 幸运的是，她刚走到布告墙不远处，就看到一个乌漆麻黑的小贼在撕墙上的羊皮纸。 与此同时，布告墙后方的树林里也闪过了一道银色的光，迅速朝蔷薇花园的方向远去。 格拉蒂丝？ 罗薇在抓与不抓之间犹豫了一秒。 算了，小狼那么可爱，就放过她吧。 但是布告墙下的那个黑溜溜的人影……罗薇脸上浮起一抹奸笑。 死道友不死贫道，西奥多，对不住了！ 罗薇扛起长长的抄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至布告墙，一网兜从黑影头顶罩了下去，双脚落地时层层叠叠的裙边高高飞扬。 “嗷！” 西奥多叫了一声，反倒把罗薇吓了一大跳。 “嘘，是我，快闭嘴！” 叫这么大声，让后面那些还没来的人听到怎么办！ “罗薇，怎么是你？”隔着网兜，西奥多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也来偷检讨书吗？” 罗薇一顿，随后点头：“对，你猜对了。” “你偷检讨书，带这个东西干什么？”西奥多疑惑地推了推罩在他身上的网兜。 “用来装检讨书啊，”罗薇一本正经地编道，“用这个不会留下指纹，院监老师就查不到我们身上。” “指纹？” “就是手指上的纹路，每个人都不一样。” “哦——”西奥多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聪明！” 罗薇微笑着从他头上取下网兜：“好了，快把检讨书都放进来，我知道一个隐蔽的地方，我们可以过去把这叠检讨书烧掉。” “对对对，烧掉就没人能查到我们了！”西奥多把乱七八糟的羊皮纸丢进了网兜里，“其实你今晚不用出来的，我把你那份也撕下来了。” 罗薇：良心好痛。 可是学分…… “罗薇，我们去哪里烧？”西奥多问。 罗薇沉默了几秒，开口道：“西奥多，要不我给你十秒钟时间，你跑吧。” “跑？”西奥多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跑？” 罗薇：“因为我是来抓你的。” 西奥多：“？？？” “啥，你抓我干啥？” 罗薇一把抓住了西奥多的手臂，严肃着脸：“西奥多，今晚我负责看守布告墙，而你因为偷窃检讨书正式被我逮捕。” 西奥多：“……” “西奥多同学，请跟我走一趟吧。” 西奥多：“……” 十分钟后，伤心的西奥多被罗薇扭送到了学生会办公室，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人形、披着一张毛毯遮挡光溜溜身体的夕巴斯汀坐到了一起。 两个学分到手，罗薇拍了拍手上的灰，扛着网兜再次回到了案发现场。 西奥多都来了，霍尔还远吗，毕竟他也是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进行自我检讨的人。 只是到了后半夜，不知道大家是睡着了还是怎么，竟然都没有人行动了。 罗薇等了几个小时，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握着抄网的手都冻僵了，周围连个风吹草动都没有。 这种低温天气，人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不活动很危险。 无奈之下，罗薇放下抄网先去巡逻了两遍警戒线。 绕着学院跑了两圈，身上热得快出汗了，她又才悄悄回到布告墙附近。 月亮西沉，时间渐渐来到了凌晨四点多钟。 就在罗薇以为今晚不会再有学分送上门的时候，空气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第177章 你怎么不在队伍名单上 很难形容这种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喷气，又像是有一层鼓膜在振动，隐隐还夹杂着嗞嗞嗞的放电声。 罗薇屏住呼吸细听，那道声音越来越近。 她四处寻找，最后发现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一只造型奇特的小鸟从她头顶经过，飞向了布告墙。 罗薇惊奇地看着这只小鸟，鸟身覆盖着用金属炼制的外壳，外壳上还涂上了一层不知名的黑色涂料，在黑夜里的隐身效果很好。 她惊奇的不是金属小鸟会飞，而是它飞行时所使用的动力竟然不是魔咒或魔纹。 这只小鸟身上没有魔法元素波动，说明制造它的人根本没有往里面注入魔力，它能飞起来全靠翅膀下旋转的小风车和肚子里若隐若现的闪电。 谁这么厉害，竟然在魔法学院里点亮了科技？ 罗薇好奇地趴在草丛里，看着小鸟悬停在布告墙前，猜测它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举动。 它怎么找到哪一张才是它要找的检讨书？ 它的身体拥有智能吗？ 还是有人在遥控？ 罗薇脑海里冒出了好多问题，还没分析出答案，眼睛里忽然倒映出了一片火光。 金属小鸟张开尖嘴，从嘴里伸出了一支细管，对着布告墙喷出了炙热的火焰。 罗薇：！ 千想万想没料到是这样的走向，放出小鸟的人竟然想烧了整个布告墙！ 羊皮纸没经过防火处理，沾火就燃，一眨眼就烧成了一大片。 现在想挽回来也来不及了，罗薇冷静地潜伏在草丛里，一直等到金属小鸟烧完墙壁离开，才悄悄爬起来跟上它。 金属小鸟飞向了女生寝楼，罗薇远远看到，城堡楼顶有个细长的人影，一直在朝小鸟的方向张望。 不用看清那人的脸，罗薇已经知道她是谁。 中级部的炼金学徒，赫瑟尔·卡兰西斯，因炼金失误烧毁了一间教室的那位学姐。 虽然知道她是谁，也看见她就站在那里，但罗薇没办法上去抓，因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初级魔法学徒不可能会飞。 等她从楼梯爬上去，估计对方早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她可以不赚这一个学分，但她不能因为看守失职被倒扣学分。 罗薇目测了一下金属小鸟离地的高度和离她的距离，挥了挥手上的抄网，找到感觉后助跑起跳，抡圆胳膊把抄网扔了出去。 哐当一声，网兜罩住金属小鸟砸向了地面。 罗薇抬头看向城堡楼顶，不出意料，那道细长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她上前捡起了金属小鸟，抓住小鸟就等于抓住了人，又一学分成功到手。 罗薇没急着去学生会办公室上交证据。她扛着抄网回到布告墙，把上面的灰烬和残片清理了一下。 清理干净后，她从裙子底下掏出她抄写的那叠检讨书，把它们重新钉在了墙上。 初级部的学生才入学半年，还不知道检讨书被贴在布告墙上的可怕后果，所以多半不会出来偷检讨书。 中级部和高级部的学生就不一样了，他们比较鸡贼，罗薇觉得，他们肯定会在最后关头出来赌一把。 果不其然，五点多钟，天快亮的时候，布告墙附近多了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来了，她的学分。 罗薇神采奕奕地握着抄网，站在高高的悬铃木上，等到几人快聚拢的时候，一声厉喝从树上跳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各位学姐学长，来都来了，不如跟我走一趟吧？” “别跑哦，院监老师在楼上看着呢，逃跑罪加一等，学分扣光！” 五位学姐学长：…… 学分扣光，这也太狠了吧！ 六点多钟，罗薇从学生会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麻麻亮。 忙碌了一晚上，收获了八个学分，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学分那么多，但也不差。 就是威胁维娜让她出去传话的举动，好像有些多此一举了，还害得她仁慈宽容的人设崩塌，算是走了一步臭棋。 不过，她从一开始在维娜面前就没什么好形象，对她崩人设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其实昨晚最大的收获不是学分，而是那只金属小鸟的主人——赫瑟尔·卡兰西斯。 她能在基础物理研究这么落后的情况下发明出不需要魔法就能飞行的小鸟，如果她能接触到高深一点物理学知识，说不定能发明出飞机。 没有魔法天赋的人使用不了与魔法相关的器物，能靠传送阵穿梭两地的，终究只是极少数人。 只有飞机轮船这样的非魔法交通工具，才是能够惠及平民的创造。 以后她要把没有魔法天赋的人送到雾原上，也只能靠飞机空运。 她要想个办法，把赫瑟尔拉到她的阵营里。 明烛天南，晨钟敲响。 偌大的学院从沉睡中醒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伴随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一齐响在了教堂楼外。 新学期第二天，上午正常上课，下午举行师生大会。 罗薇上午上魔纹课，一个月不见，迈克教授的棕色头发又白了一些。 魔法师在一个境界上卡太久，苍老速度是会加快的。 “早啊孩子们！” “早安，迈克教授！” 迈克教授夹着厚厚的魔纹书走进教室，将书摊开放在了教桌上。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 “上学期我们学的是魔纹基础测算和刻绘，这学期我们就要学习附魔了。” “附魔不能借助外部工具，需要大家用魔力进行魔纹刻绘，对魔力的精细度控制要求很高。” “所以学习附魔的第一步，我们要先学会如何精准控制魔力。” “每位同学都上来领一根木棒，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学会凝聚并施放魔力，将小木棒割断。” “等大家熟练以后，我们再学习如何在木板上刻字，如何在更坚硬或更柔软的材料上附魔……” …… 上完一堂魔纹课，罗薇眼皮都快撑不起了。 熬夜的后劲儿现在才体现出来，她刚才在课堂上差点打瞌睡，好险没被迈克教授抓到。 “亲爱的罗薇，我们出去用餐吧？” 琴从后面追上来，挽住了罗薇的胳膊。 罗薇困得睁不开眼，疲惫地道：“抱歉了琴，我好困啊，想先回宿舍补觉。”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这么困？”琴奇怪地问。 罗薇正要回答，前面的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兴奋的尖叫。 “啊啊啊！我被学院选中参加魔法大赛啦！” “什么？你？” “天呐，杰克说的是真的，学院把组队名单都贴出来了！” “什么，组队名单出来了！我们也去看看，”琴把眼睛擦得锃亮，拽着罗薇往人群里挤，“快呀罗薇，说不定上面有我们的名字呢！” 罗薇纳闷：“什么组队名单？” 琴没听到，拉着她的手闷头往前挤，终于挤到了布告墙下，她抬头一看却大失所望。 “不对呀，这名单，怎么会是这样？” “阿西娜、杰克、潼恩……没有我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没有啊！” 第178章 这一次，我要夺回我的所有! 罗薇也看到了墙上的布告：“希瑞亚魔法学院第十九届西原魔法大赛参赛队伍名单？” “这什么魔法比赛，都已经举办到第十九届了？” “是啊，你不知道？”琴露出诧异的神情，紧接着又一拍额头，“看我，都给忘了，你不是西原人。” 她解释道：“西原魔法大赛是从我们学院正式招生的第一年就开始举办的比赛。” “当时西原还没有以个人名义建立魔法学院的先例，所以希瑞亚魔法学院成立后，各国魔法学院都向莫里森院长发出了挑战……” 据说第一届比赛最为精彩，西原上最强的十个魔法学院先后都派了人过来，跟希瑞亚魔法学院的教授和学生进行了长达半个月的车轮战。 希瑞亚魔法学院几乎每天都要被迫迎接一群鼻孔朝天的挑战者，学院大门都被轰倒了好多次。 那个时候学院里还没多少人，总共就只有三个教授和五个平民学生，莫里森院长亲自带队迎战，把上门挑战的学院队伍全都打了回去。 也就是那一战，希瑞亚魔法学院打出了名气。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有希瑞亚魔法学院这么个地方，连很多贵族都带着孩子慕名前来，想让孩子在这所学院里修习魔法。 他们认为，莫里森院长能把几个愚笨的平民都教得那么厉害，要是换成他们的孩子，肯定能教得更出色。 各国贵族纷纷把自己家魔法天赋太差以至于其他学院不愿意收的孩子送到了希瑞亚——天赋好的孩子当然还是要送进贵族学院的。 说到这里，琴的脸色有些灰暗：“我就是因为魔法天赋太差，才被父母送到这里来的。” 在他们家族里，魔法天赋好的孩子都会被送进塔斯隆特贵族魔法学院，比如她的表姐。 塔斯隆特贵族魔法学院在西原排名前三，这次魔法大赛，她表姐很可能也会过来，琴一想到她那露出嘲讽的眼神就难受。 “可是琴，你的魔法天赋并不差啊，你要相信你自己。”罗薇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在她看来，像琴这种五种元素亲和力平均的人真的不多见，一般有这种设定的人都是天才。 “嗯，我相信，”琴举着拳头给自己打气，“我才来希瑞亚半年，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定呢！” 她刚刚还没说完，最早送来的那批贵族学生里，有好几个天赋差到连他们父母都放弃了的学生，竟然真的在这里化腐朽为神奇，成为出众的魔法师了。 琴重新燃起了对魔法的信心，又言归正传：“咦，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很多贵族都把孩子送到这里来。”罗薇提醒道。 “不是，是上一句，”琴很快就想了起来，“我说到莫里森院长带着学生把其他学院都打跑了，然后那些学院不服气，就约定第二年再战。” “后来不知道莫里森院长跟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从那之后，希瑞亚每年都会举办一次魔法大赛，西原上有名的魔法学院都会派选队伍过来参赛。” “前面十八届比赛里，我们学院的综合成绩从来都没有掉出过前三！” 琴挺起胸膛，自豪地说。 然而罗薇好奇的点却是：希瑞亚魔法学院建学到现在才十八年？ 学院里的教堂和城堡看起来都那么旧了，她还以为学院已经成立上百年了呢。 想到西方的大型建筑一建就是几百年，好像竣工后看起来旧点也没什么问题。 下午还要参加师生大会，跟琴分开手后，罗薇哈欠连天地回到了宿舍城堡。 还没上台阶，她就听见楼上有人议论这次的比赛名单，对话里还提到了她的名字。 “不是说你们班上的那个罗薇很厉害吗，名单上怎么没有她？” “你听的那都是多久前的传闻了，现在我们班上最厉害的是阿西娜。” “啊？我记得去年你还跟我说，你们班的罗薇的魔法天赋多好多好，只用了半节课不到就释放出了火苗……” “哎呀我后来不是还跟你说了吗，罗薇她就只有火系魔法天赋好，其他的魔法元素亲和力都不行！你不知道，去年最后几个月我们不是学土魔咒和风魔咒吗，她一个技能都释放不了。” 听到后面一句话，罗薇在心里默默道，不是她魔法天赋不行，而是她的魔法棒劈了叉，导致传导魔力失效。 楼上的对话还在继续。 “所以说啊，还是阿西娜比较强，除了火元素，她的其他四种元素亲和力都很高，而且她从来没被扣过课堂分和学年分，总分在我们初级部应该是排名第一吧？” 被扣了四十个学年分的罗薇：扎心了！ “应该是，唉，本来我们班的格拉蒂丝总分也很高的，但是她违反校规被处分了。” “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奇怪，野蛮魔女不是很能打吗，怎么这次没被选上？” “不知道啊，别说格拉蒂丝了，坦普尔教授班上的那个绝命毒师也没进名单呢。你说要是把他放进去多好，都不用打架，扔瓶药剂就能把对手药倒！” “哈哈哈，我想起了一件事，听说去年比赛的时候，有个叫西奥多的学长在擂台上放了一个屁，把他的对手给臭晕了。” “真的假的？那这位学长今年还参赛吗，我想去看！” “名单上没看到她的名字，”说话的人有些遗憾，“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那个小队里有三个人都被换了。” “真可惜……” 罗薇一直等到楼上的对话结束，才提着裙摆轻轻走上去。 踏上二楼地面的时候，紧挨着楼梯口的两个房间刚好合上门，在她面前关闭。 怪不得声音那么清晰，原来她们的房间就在这里。 罗薇看向左手边的那扇门，他们班上的莫妮卡——阿西娜的新跟班，就住在那里面。 魔法学院的学生都比较慕强，要是她不能一直保持强大和优秀，她很快就会失去一大批追随者。 一张名单，暴露出了她现在的欠缺之处。 如果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她拿什么去说服那几个被她看上的人才？ 罗薇一边走一边思索，该怎么做，才能把她失去的第一名夺回来。 第179章 拆解魔纹 下午三点，师生大会在学院主教堂大厅准时举办。 罗薇和众多同学坐在一排排长木椅上，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望向最前方半圆形的高台。 她觉还没睡醒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现在坐在这里魂都是飘的，院长和教授们上台说了什么话根本没听清。 偷偷眯一会儿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 罗薇望了望周围，没看到有老师巡逻，赶紧垂下头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周围响起了一阵大笑声。 罗薇猛然惊醒，还以为自己偷睡被老师抓住了，一抬头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大厅的前方。 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视线逐渐变清晰，这才看到高台上站着的三个人——霍尔、西奥多、豚鼠学长夕巴斯汀，还有另外几个学姐学长。 霍尔正在念他写的检讨书，刚刚学生们发出爆笑声就是因为，他在检讨书里写了“以后会好好洗澡，好好熬药，不会再把同学臭晕”。 确实有点好笑，罗薇也笑出了声。 一想到霍尔为了掩盖身上的气味，跑去粪湖里抹了一身泥，然后被同学投诉扣学分，她就乐不可支。 院长对她还是仁慈，没让她当众检讨，多少还是顾及了她的面子。 比起社死，罗薇倒宁愿被扣四十个学分了。 除了那几句话，霍尔的检讨用词都写得中规中矩，念完后很快就下了台。 剩下的人就没那么容易被放走了，他们都参与了昨晚的偷盗行动，检讨书都拿了两份，其中一份还是早上才赶出来的。 夕巴斯汀作为首恶，被院监老师第一个推了出来，两份检讨都要当众念完。 隔着大半个大厅的距离，罗薇都能看到他眼睛下乌黑的眼圈，好像一只大熊猫，也不知道昨晚熬到了多晚，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笑不出来了。 比起熬夜，她好像才是熬得最久的那个。 罗薇摸了摸眼睛下的皮肤，下午出门前也没照照镜子，她的黑眼圈不会比夕巴斯汀还严重吧？ 高台上，夕巴斯汀语速飞快地念着羊皮纸上的文字，不注意听还以为他被开水烫嘴了呢？ 抱着“只要我读得快，就没人能听清我在念检讨”的心理，夕巴斯汀硬是用强大的肺活量把两张检讨书给一口气念完了。 院监老师瞪了他一眼，黑着脸向大家宣布：夕巴斯汀行为恶劣，扣除二十个学分。 罗薇有些吃惊，二十个学分，只是偷个检讨书，就扣这么狠？ 西奥多上学期就被扣了二十分，这学期再扣二十，可就只剩六十学分了！ 良心作痛，她真该死啊！ 台上的学生一一念完了检讨书，院监老师给他们每人都追加了二十分的惩罚，并且再次警告学生，遵守学院规定、坚守个人道德。 原来如此，罗薇终于明白了，学年分就相当于她上一世的德育分，品德不好或者违规违纪的人就会被扣得重一些。 批评教育过后，学院又开始了对部分学生的表扬。 去年五月参加过魔法比赛并给学院挣来荣誉的学生，每人都奖励了二十学分。 西奥多刚抱着检讨书下台，听到自己的名字又跑了回去，呲着个雪白的大牙不停地笑。 扣二十分再加二十分，等于没扣！ 比赛的奖励去年就发过一次了，他们队伍得了第二名，学院给他们队里的每个人都发了五枚金币，他拿着金币吃了一个月的饱饭！ …… 师生大会开了一个半小时才结束，罗薇耷拉着眼皮离开主教堂，又回到了宿舍里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多，起床时外面天色都已黑透。 罗薇啃了两口面包，穿上大衣匆忙地出了门。 今晚不用看守布告墙，只需要巡逻警戒线，她还可以抽空在学生会办公室睡一小会儿。 九点一到，罗薇掐着点来到学院正门，按顺时针的方向绕着学院围墙开始巡逻。 一边巡逻，她还一边观察围墙下面有没有刻什么纹路，可惜结果跟昨晚一样，什么都没找到。 绕了一圈都没看到魔纹的痕迹，学院魔法阵难道刻在地底下吗？ 罗薇捂着下巴思考，如果魔纹刻在地下，那她得挖多深才能看到？ 算了，直接开挖吧！ 今晚没带铁锹，她只能用昨晚用过的抄网在地上刨土。 罗薇找的挖洞地点离学院大门很远，在学院东区的围墙根儿下，这里很少有人过来，挖个坑也不怕会被发现。 要是今天挖不完，明天还能接着挖。 冬天的土又干又硬，罗薇挖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撑起腰一看，地上的坑深度还不到她膝盖。 好想请教一下西奥多，他到底是怎么挖倒一棵树的？ 歇了一会儿，罗薇继续。 挖了大半夜，坑都有她半人高了，坑底下还是泥土，一点魔纹的踪影都看不到。 罗薇把抄网反过来，用力插进了土里，抄网没入土中二十多厘米深，再往下压，还能没进去一点。 难道这个深度还不够？学院把刻绘魔法阵的大石板藏在了几十米深的地下？ 罗薇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杵着抄网呆立在泥坑旁边。 魔纹刻绘必须有载体，要么是石板，要么是铁片，总之是一块完整的且不容易腐烂的硬物。 如果真的藏了那么深，那学院后期是盖了多厚的土？ 藏这么深，坦普尔教授怎么检修魔纹？ 罗薇忽然反应过来，对啊，魔纹怎么可能藏在地下！ 学院每学期都要检修魔纹，难道每学期都要沿着围墙挖一遍土吗，魔纹肯定是刻在容易摸到的地方啊！ 莫非是围墙？ 她抬头仔细观察墙面，可围墙是用石砖和泥土砌起来的，上面有痕迹也会很明显，要是有她不可能现在才发现。 到底是在哪里？ 罗薇皱着眉拔出抄网，想了想，她又顺着围墙走了一段路，一直走到学院东边跑马场的山坡上才停下。 学院地势东高西低，站在这里，学院的景色一览无余。 昏暗的月光下，交错的青石小道和高耸的尖顶教堂失去了诸多细节，反而更能让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它们的整体布局和形状上。 大大小小的道路通往学院各个方向，每一座建筑都是路线的一个节点，广场、小教堂、图书馆、学院餐厅、浪漫的蔷薇城堡、厚重的男生寝楼……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些建筑离学院正中心的主教堂的距离都差不多，彼此相隔的长度也一模一样。 如果把它们用一条线连起来，刚好就能围成一个圆圈。 罗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圆环，圆环中心是魔力的注入点，周围的小路抽象成粗细不一的线条，在圆环内穿行蜿蜒。 一个简陋的魔纹图案渐渐浮现了出来，罗薇还没来得及激动，脑海中的魔纹轰的一声炸破，她捂着刺痛的头蹲了下来。 第180章 它带来了更亮的一抹光 过了十几分钟，罗薇才抬起头，温热的液体从眼睛鼻孔里流出，这是她第二次七窍流血了。 手上和衣服上全是泥土，她也不敢用手去擦，不知道五官内部破了多少根毛细血管，怕弄进去了细菌会感染。 幸好不是脑溢血，这个时代的开颅手术可不兴做啊，医生们都只会开，不会关。 罗薇撑着抄网杆站起来，单薄的身躯在寒风里摇摇欲坠。 级别太高的魔法阵连在脑子里想一下框架都会被反噬，她想拆解还必须先把自己骗过去。 如果是上一世的她，在不知道什么是魔纹的情况下或许还能轻轻松松地记下魔纹图案，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再想回到白纸一样的状态就难了。 难归难，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俗话说，久病自成医，上一世她做了那么多次心理治疗，穿来之前都快成半个心理医生了，不说给自己催眠，浅浅下个心理暗示还是没问题。 罗薇努力说服自己，学校平面图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地图，没有任何特殊性，她记下它只是为了剩下二十八天的巡逻更方便。 一想到还要熬二十八个夜晚，根本不用下心理暗示，她的大脑就自动排除了复杂的内容，只剩呆滞和疲惫。 这种苦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罗薇一脸沧桑地拄着抄网棍儿，慢腾腾地挪下了山坡。 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她还得再去巡逻一遍警戒线，巡逻完去正门打个卡，就能回宿舍了。 学院大门在跑马场的正西边，绕着围墙走过去太慢，罗薇选择了横穿学院。 一月二十二日，今晚的月光还算明亮。 石砖小路在月光下泛着白，道路两旁的枯草上也凝结了一层白霜。 一抹晃动的光影投在了草坪上，罗薇抬头望去，教堂阁楼的小窗边似乎亮着一支蜡烛，窗户没关紧，风把火苗吹得摇摇晃晃。 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走到了主教堂。 这么晚了，谁还在楼上？ 风忽然变大，吹得楼上窗扉洞开，微弱的火光顿时熄灭，阁楼又回到了黑暗之中。 罗薇仰着头，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 风明明还在吹，朝内打开的两扇窗扉却在她眼前缓缓合上。 在窗扉中间的黑色缝隙里，她好像看到了两点微弱的蓝光，还有一双黑色的手，像人，又像是某种灵长类动物。 就在窗户关紧的那一刹那，罗薇察觉到了空气中波动的暗元素。 黑魔法师？ 还是有暗元素亲和力的学生？ 罗薇看了看天色，月亮还挂在天空上，耽误个几分钟应该没问题。 她轻轻搁下抄网，走近教堂外墙，伸手摸了摸坚硬粗糙的墙壁。 哥特式建筑的外墙多装饰物，花窗棱柱和浮雕遍布墙身，处处都有可供人站立或抓扶的支架。 罗薇挽起袖子，手脚并用地开始往上爬。 上辈子攀岩，这辈子爬墙，她只用了三分钟就爬到了那扇窗户的下方。 爬上去她才发现，这扇窗里面并不是阁楼，而是教堂顶部的侧廊，所以才有可以打开的狭窄柳叶刀窗。 透过窗上镶嵌的琉璃片往里看，还能看到一条昏暗的走廊，走廊的另一头黑得像一团墨，就算藏了人也看不见。 罗薇不敢惊动里面的人，在窗边观望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心里有些失望。 她正打算原路返回，刚低下头，只听见“嘎吱”一声，面前的窗户突然从里面拉开，一颗黑漆漆的头从中间冒了出来。 【啊——】 无声的尖啸在她耳朵边炸开，罗薇猛一抬头，看到两簇幽蓝的鬼火，吓得心跳都差点骤停了。 她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呢，对方就飞速后退逃回了走廊深处，留下了一串惊恐的尖叫声。 【啊啊啊怪物好可怕好可怕……】 【可怕……】 罗薇手脚一松，差点从墙上跌落。 怪物？可怕？ 到底是谁吓到了谁啊！ 她扒着窗框往里探了探头，窗户打开后里面的光线亮了一点，隐隐约约能看见躲在侧廊尽头抖如筛糠的黑色影团。 一只亡灵，居然害怕人！ 罗薇用掏出魔法棒点燃一朵大大的火苗，往里面照了照：“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 亡灵颤抖了一下，捂着眼睛的手指分开一条缝，露出两缕幽蓝的光。 【你、你是什么怪物，为什么要来我们学院？】 “我们学院？”罗薇奇怪地打量着他，“你是学院里的什么人？” 亡灵似乎从她的声音里听了出来，她并不是什么怪物，身体颤抖的弧度小了一点。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罗薇实话实说：“我不是怪物，我是这里的学生。” 【学生，魔法学徒？】 亡灵放下漆黑的手掌，语气里夹杂着几分严肃。 【学生怎么可以半晚上出来，还打扮成这样，你违反了校规！】 “我在巡逻警戒线，并没有打扮，也没有违反校规，”罗薇紧紧盯着他，“该你回答了，你是什么人。” 亡灵沉默了半晌，转过身背对着她。 【我是亡灵，你不怕我吗？】 “亡灵有什么好怕的，活着的时候不也跟我一样是个人？”罗薇的目光落在他弯曲的脊背上，“现在可以说了吗，你是谁？” 亡灵肩膀动了动，后背却弯曲得更厉害了。 就在罗薇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 【我叫渥兹华斯，我生前……是一名傀儡师。】 罗薇点点头：“渥兹华斯，傀儡师，我记住了。”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罗薇，是初级部的魔法学徒。”罗薇看他的腰都快弯到地上去了，收回视线道，“我还要去巡逻警戒线，再见，渥兹华斯。” 【再见……】 窗边传来一阵布料摩挲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渥兹华斯转过身，那道纤细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他飘到窗边，看着少女的背影远去，漆黑地手掌摸上窗台，从右手边的角落里摸出了一根短短的蜡烛。 这支蜡烛是别人用剩丢弃在楼下的，他看见后就捡了上来，原本只是想点燃看一看光。 没想到，它带来了更亮的一抹光。 另一边。 罗薇都快走到学院广场了才想起来，她脸上的血迹还没擦！ “……” 怪不得，渥兹华斯吓成那样。 但是，就算她脸上有血，看起来也不至于像个怪物吧？ 这只亡灵眼神不好，真该去看看眼科了。 罗薇抠了抠脸上的干掉的血泪，挺直后背踏上了广场。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句话果然没说错。 看看渥兹华斯，刚刚尴尬得头都差点埋到地上去了。 真神奇啊，作为一只亡灵，他的情绪居然那么丰富，不像帕特里克，每次跟她说话时声音里都有一股行将就木的疲倦感。 难道是因为职业的原因？ 傀儡师原本是炼金术士的一个分支，在一千多年前炼金术还没有没落的时候，傀儡师的地位是不比魔导师低的。 当时有很多炼金术士都会炼制替身人偶，他们痴迷于给自己制造“分身”，想让替身人偶完成自己不敢做或者做不到的事。 可人偶终究只是人偶，不会思考也不会说话，根本成不了“替身”，还需要傀儡师操纵才能动。 后来有一位傀儡师萌生出了一个邪恶的想法，他要用活人炼制出一具不老不死、能思考能说话的傀儡，为了达到目的，他残忍地杀害了许多无辜人。 从那以后，傀儡术就被打成了黑魔法，傀儡师这个职业也渐渐从大陆上消失，现在的炼金术就只剩炼器这么一个发展方向了。 言归正传，傀儡师因为长期与人偶共处，心理上比较孤独，经常自言自语，幻想人偶能跟自己对话，所以内心情感丰富，心思也比较细腻。 大多数傀儡师都不擅长跟人沟通，他们逃避社交，性格孤僻阴郁，看起来高冷淡漠，实则内心滚烫，点火便燃。 最后一圈巡逻完毕，罗薇赶在天亮前回到宿舍，打了盆水用来洗脸。 洗脸前她还照了照镜子，看到镜子的一瞬间，她的手都在颤抖。 镜子里那个蓬头垢面、满脸血糊的妖怪是谁？ 哦，原来是她自己。 罗薇呜咽一声，丢开镜子一头扎进了水盆里，以后再也不去主教堂了！ 她以为的自己：眼睛下方挂着两滴血泪，嘴唇殷红，发丝凌乱，虽然狼狈但依旧保持着优雅的美感。 镜子里的自己：两行长长的血泪从内眼角流出，鼻孔下的鼻血顺着嘴唇流成了八字胡，两边嘴角渗出的血打湿了整个下巴。 更别提她头上身上全是泥，连指甲缝里都塞满了泥土，活像自己刨坟跑出来的腐烂丧尸。 这样的形象，她不能接受！ 受到的刺激太大，一连三四天，罗薇晚上巡逻的时候都避开了主教堂的侧面，专门挑着边边走。 她怕自己又遇到渥兹华斯，然后被对方问，为什么她今天长变了样。 她怎么回答，难道要说她洗干净了脸吗？ 而且熬了五六天的夜，她脸上的黑眼圈也越来越明显了，脸色苍白，精神萎靡，白天一看到阳光就睁不开眼，像只吸血鬼。 像这种状态，比她那天晚上血糊隆咚的样子强不到哪儿去。 要不是为了查渥兹华斯的身份，她连学生会办公室都不想去，毕竟学生会办公室的位置就在主教堂的东侧翼楼。 除了她抓学分的那个晚上，学生会办公室里都很安静。 托拜厄斯教授的猫头鹰有时候会在桌上打盹儿，有时候会飞到校外去抓田鼠，它值不值班得看心情。 它去抓田鼠的时候，就是罗薇偷偷翻阅学院资料的时候。 学生会的档案室里堆积了很多废旧的莎草纸和羊皮卷，上面记录了学院历届师生和杂务人员的信息。 渥兹华斯说了一句“我们学院”，这证明他曾经也在这里待过，那么档案室里肯定能找到他的名字，如果他没撒谎的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苍老，死的时候应该还很年轻，但他现在的模样却有些奇怪。 一般情况下，有尸骨的亡灵会附着在尸骨上，没有尸骨的亡灵会保留生前的样子。 渥兹华斯的身体既没有白骨化，又不像正常人那样白皙，皮肤外面好像包了一层黑油，黑得只剩两只眼睛还带点颜色。 正常人再黑，好歹牙还是白的，他好像连牙都没有。 罗薇判断不出来他死了多久，只能挑出每一年的新生入学名单和教授任免记录，还有杂务人员的变动资料，一届一届地往前找。 找了四个晚上都没什么收获，今晚她在翻十年前的新生名册时，不小心把当年的高级部报到表给扯了出来。 才瞄上一眼，她的目光就收不回去了。 报道表上，刚好就有那么一个名字，叫渥兹华斯，而且还刚好是高级部的炼金学徒。 罗薇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仔细想又想不起来，有种话到嘴边又忘了的憋闷感。 她郁闷地放下名单，又去找十二年前的新生入学登记表，然而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属于渥兹华斯的那一张，就好像这个人凭空入学凭空消失了一样。 在莎草纸堆里翻了半天，她将那一届的资料全摆到地上，一页一页地看，很快就在一张学院公示过的奖学金名单上找到了第二个渥兹华斯存在过的痕迹。 虽然上面的名字已经被炭笔涂黑了，只能根据字母的边角拼凑出他的名字。 继续往下找，她又发现了好几份被撕开或涂改过的记录纸。 渥兹华斯的存在被刻意抹去了，但又没有抹干净。 为什么，他让学院蒙羞了？ 脑袋里“滋啦”一声，被遗忘的记忆终于亮起了灯泡。 罗薇想起来了，去年神降日之前，巴尔克跟她讲过一则陈年旧闻。 十年前，希瑞亚魔法学院的一个高级魔法学徒，在荡魔仪式上劫走了一名死刑犯，那个魔法学徒实际上是一具人皮傀儡，背后操纵它的是一位邪恶的亡灵法师。 但她记得，巴尔克当时明明说的是，院长亲自出马抓住了那位亡灵法师，还用圣水把他化成了灰烬。 如果那位亡灵法师真的死了，那渥兹华斯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只是恰巧同名？ 罗薇不信，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她更倾向于认为当年院长根本就没把他杀死。 第181章 温妮，你可以明年参加啊 但是，院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包括去年的神降日也是这样，他还特意替换了能灼伤亡灵的圣水。 莫里森院长的这些行为，很像是在给黑暗阵营的人行方便，莫非他也是邪神的信徒？ 要是高风亮节的莫里森院长背地里是邪神的信徒，那希瑞亚魔法学院可就…… “咄咄——” 糟糕，托拜厄斯教授的猫头鹰回来了！ 罗薇赶紧将资料归回原位，轻轻关上档案室的门，快步走向了办公室的花窗。 “咄咄咄——” 半透明的彩色琉璃窗外，一只圆滚滚的猫头鹰正在用嘴喙啄击坚硬的窗框。 “来了，稍等。” 罗薇将花窗打开一条缝，放猫头鹰飞了进来。 “咕咕……” 猫头鹰飞到桌上，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外面风大，我怕打开了门窗，风会把莎草纸吹到地上。”罗薇解释了几句，重新把花窗关紧，自言自语道，“好像很晚了，我该出去巡逻了。” 今晚最后一次巡逻，罗薇顺时针绕完围墙一圈，一回头天光破晓，晨曦倾斜着洒落下来，广场正中间的日月尊神像有一半的身体都沐浴着清浅的阳光。 日神面朝西方，正对着学院大门，月神面朝东方，正对着学院大教堂。 从她的角度望去，日神雕塑逆光而立，光芒包裹着神像昏黑的脸庞。 绕到背面，光芒却恰好照亮整个月神雕像，大理石雕琢出的柔滑肌理晕染出一圈圣洁的白光。 日月尊神像，一面为阴，一面为阳。 电光火石间，罗薇脑子里迸射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同一具身体，正反两张面孔，月神像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这两张脸既是并存的，又是相背的，它们互为正反。 而谁正谁反，取决于人们朝拜的方向。 信徒看到的那张脸，就是正面，没看到的那张脸，就是反面。 被人类广泛信仰的神明，就是正神；被人类厌恶恐惧的神明，就是邪神。 但谁说正神邪神不能是同一位神明？ 就像没有人能想到，亡灵之神曾经还是生命之神。 既然生命之神都有黑暗的背面，那其他神呢？会不会也存在这种情况？ 罗薇想到了长出魅魔尖角的阿西娜。 魅魔是恶欲之神的神使，阿西娜是爱神的眷属，难道爱神会不知道自己眷顾的信徒是魅魔后裔？ 爱神和恶欲之神，会不会其实也是同一位神的两个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爱神芙蕾雅真正的神格，应该叫作欲望。 祂不是爱神，祂是欲望之神。 笼罩在脑海中的迷雾被大风吹散，罗薇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惊的暗光。 什么正神什么邪神，根本就是一场骗局，光可以短暂地驱散黑暗，但光消灭不了黑暗，因为光明和黑暗从来都是并行的！ 旧日的人类乐土因为神战被烧光，现在的西原又在教廷的控制之下糜烂陈腐，狂热的信仰把这个世界变得一团糟。 罗薇永远忘不了她在云端看到的那一幕，日月尊神将无数根进食管缠绕在巨大的神座上，贪婪地舔舐着神座上的力量。 祂们不像是神，像吸血蛭。 如果世人也能跟她一样看到这一幕，恐怕祂们圣洁的光环立刻就会被打破，再也不会给祂们提供信仰。 天际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劈过天空，云隙间倾泻出一片灿烂的金光。 晴天霹雳？ 奇怪，怎么感觉金光里有什么东西在飞？ 可是她明明看不到那么远。 罗薇揉了揉眼周穴位，看来是熬夜太久，熬出幻觉来了。 八点钟还要上课，她收回目光，前往初级部的魔法教堂。 …… 中午下课，罗薇垂着沉重的眼皮往校外走。 好多天没有回星罗居，也不知道她之前吩咐贝拉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她得回去看看。 “罗薇小姐！”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从她正前方响起。 罗薇抬起眼皮，才看到前面站着巴尔克和温妮。 “罗薇小姐，好久没看到您了！” 温妮刚刚上完剑术课，手里还握着铁剑，见到罗薇后立即把剑插回剑鞘扔给巴尔克，快步跑了过来。 “温妮，好久不见。”罗薇苍白的脸上牵动出一个脆弱的笑容。 “罗薇小姐，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温妮担心地说。 罗薇眼皮直往下坠：“没办法，觉没睡好就是这样，我正打算回星罗居补觉呢。” “我搀着您！”温妮真担心她会突然倒下，赶紧扶住了她，“罗薇小姐，我们送您回去吧。” “谢谢你的好意，温妮，不过我的马夫就在校外，他会载我回去的。” “那我送您到马车上。”温妮稳稳地托住罗薇的手臂，扶着她往外走。 “我真的没有这么娇弱，”罗薇无奈地笑道，“我又不是瓷娃娃。” 温妮知道瓷娃娃，艾斯可瑞甜品屋里有卖，跟瓷器一样精美易碎。 “现在的您比瓷娃娃还需要照顾！”温妮道。 罗薇拗不过她，干脆享受起被人照顾的滋味来，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了她身上。 温妮长期练剑，身体看起来单薄瘦弱，实际上肌肉长得很紧实，力气也很大，被她扒着走路一点都不带喘的。 “温妮，你的剑术成绩一定很好吧？”罗薇好奇地问。 “不是很好，”温妮低着头说，“我在我们班上排第二。” “第二还不好？你也太谦虚了。”罗薇感叹道。 巴尔克走在她们身后，抱着剑附和：“就是！第二名已经很厉害了，可温妮就是不满意，还天天说自己不够优秀。” 罗薇听出了点什么，看向温妮：“温妮，怎么回事？” 温妮沮丧地说：“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就能参加魔法大赛了。” 这……这确实挺让人难过的。 如果温妮只是想得第一名的话，那还简单一点，努力学习还能进步。 但她想参加魔法大赛，名单都已经定下了，也不可能更改。 罗薇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要是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她宁愿不参加魔法大赛。 魔法大赛要接触的人太多了，她怕在擂台上被人看出破绽，还不如坐在台下看看热闹呢。 “还有机会的温妮，”罗薇宽慰她道，“每年都会举行魔法大赛，你可以准备准备，争取明年参加啊！” 温妮很难过：“明年更不可能了，升到高级部后，剑士学徒的升级速度会比其他魔法学徒慢很多，高级部的魔法小组里从来没选进过剑士。” 初级魔法学徒升到中级部，便会分成六个职业班，分别是魔药班、魔纹班、魔咒班、炼金班、占星班和剑术班。 在这个阶段，魔药学徒的战斗力非常低，占星学徒基本没有战斗力，相比之下只有剑士学徒最能打，魔咒学徒次之，炼金学徒只会挥拳头。 但升上高级部之后，魔法天赋高低带来的魔力差距就会变得非常明显。 魔咒学徒的战斗能力突飞猛进，占星学徒可以洞察战局指挥进攻，魔药学徒会熬制治愈魔药因此不可替代，魔纹学徒对攻击力的增幅作用也不可或缺。 剑士学徒的魔力不能外化，他们只能近身攻击，而且只能攻不能守，这一点就比不过炼金学徒。 炼金学徒又能舞剑又能打铁，皮糙肉厚力气大，可攻可守还抗揍，一把锻造锤就能把敌方正在吟唱的魔咒学徒打得满头包，补位能力完胜剑士学徒。 温妮越想越伤心：“我的魔法天赋不好，错过了中级部的魔法大赛，我真的就没有机会参加了。” 罗薇感到疑惑：“温妮，你为什么一定要参加魔法大赛呢？” “我知道！”巴尔克替温妮说，“魔法大赛期间参赛者可以邀请父母进入学院观赛，温妮想在魔法比赛场上被她的父母看到。”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罗薇觉得这个原因有些牵强了。 “是的，”没想到温妮却点了点头，“我家里面的人都不相信我有魔法天赋，我想让他们知道，我没有骗他们，我真的在希瑞亚魔法学院学习魔法。” 原来，两年前温妮在地里割小麦的时候，因为挥镰刀的速度太快激发出了一丝魔力，吸引了一位路过的魔法师。 那位魔法师是从希瑞亚魔法学院毕业的学长，他给她写了一封推荐信，让她来希瑞亚魔法学院修习魔法。 温妮怀揣着梦想准备出发，家里的人却轮番上阵劝说她不要离开村子。 他们还说那个魔法师是个骗子，镇上有很多耍鸽子戏的人都说自己会魔术，实际上只是把鸽子藏在了帽子里。 温妮还是坚定地离开了，她从遥远的乡下村庄来到希瑞亚魔法学院，人生第一次见到了神奇的魔法。 原来魔法真的存在，并不是吟游诗人编出来的唱词。 可是她的魔法天赋太差，差到连小火苗都释放不出来，只能成为一名剑士学徒。 她回家后跟家人讲述她在学院的见闻，讲述剑上的魔纹和她学过的魔咒语，家里的人还是不信，他们觉得她进了一个骗子学院，就像镇上表演鸽子戏的魔术师一样。 温妮叹气道：“过完这学期，我就要满十五岁了。” “十五岁怎么了？”罗薇问。 她这具身体就是十五岁，原主入学晚，比同级的很多学生都要大上一两岁，只不过她长得比较显嫩。 “母亲说，等我满了十五岁，就要把我嫁给隔壁村的牧羊人。”温妮愁眉不展。 “那我怎么办！”巴尔克惊恐地喊。 温妮羞恼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巴尔克露出了委屈的神情：“怎么就没关系了？” “只要让他们相信你真的在魔法学院就可以吗？”罗薇打断他们的打情骂俏，“为什么不把他们请过来，让他们见一见你的同学呢？” “可是，”温妮情绪低落道，“我的同学天赋都不是很好。” “如果只是想向他们证明你在修习魔法，或许我可以帮上忙，”罗薇微笑着说，“我和我的朋友都可以作证，温妮是一位优秀的魔法学徒。” 温妮睁大了眼睛：“罗薇小姐……” “就这么说定了，”罗薇不容拒绝道，“你把你的父母接到希瑞亚来，我很乐意向他们展示我的魔法。” “罗薇小姐，”温妮哽咽着快要哭了，“谢谢，谢谢您。” “一件小事而已。” 刚好走到校外，罗薇看见了她的马车，转过身道：“我要回去了，温妮，巴尔克，再见。” 温妮松开搀扶她的双手，后退一步行礼：“罗薇小姐，再见。” 巴尔克脱帽弯腰：“罗薇小姐，再见。” 罗薇轻轻颔首，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伊夫挥下鞭子，驾着马车往星罗居驶去。 巴尔克突然想起他还有一件事情忘了说，奔跑着追上马车：“罗薇小姐，我父亲让我问问您，上个月的金币他要亲自给您送过来，是直接送到星罗居吗？” “伊夫，停一下，”罗薇掀开窗纱，低头看向巴尔克，“那太麻烦哈金斯先生了，还是我让女仆去店里取吧。” 巴尔克看了看周围，小声说：“有点多，一个女仆怕是扛不动，还是让我们给您送过去吧！” 罗薇目露惊异，到底是有多重，一个女仆还扛不动？ 在大马路中间她也不好问，便点了点头：“好的，那就麻烦你们了，我下午会一直待在星罗居。” “我知道了，我和父亲下午就给您送去！”巴尔克笑起来，露出两颗大方的门牙。 马车重新上路，缓缓驶离学院街。 回到星罗居后，罗薇草草吃了几口饭菜，吩咐贝拉如果有人拜访就把她叫醒，自己则走进二楼卧室，再也忍不住困意倒在了床上。 迷迷糊糊地睡了几个小时，下午三点多钟，克莉丝端着热水敲响了房门。 “主人，哈金斯商铺的人来了，您要下去见见吗？” “让开，我来。”贝拉朝着门缝喊，“主人，哈金斯先生送金币来了，好大一箱呢，您要去清点一下吗？” 哈金斯，金币，一箱？ 罗薇睁开眼，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 “打点水来，我洗漱一下就去。” 克莉丝得意地看了贝拉一眼，端着热水和毛巾，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伺候罗薇梳洗。 贝拉仰起下巴，她才不跟她计较呢，主人说了，她是管家，要做更重要的事情！ “主人，那我先下去招待客人了。” “好，你去吧，我很快就下来。”罗薇道。 贝拉瞥了克莉丝一眼，看见没，她才是主人最看重的仆人！ 几分钟后，罗薇梳洗完毕，穿戴整齐地下了楼。 哈金斯父子正在壁炉边坐着喝大麦茶，门外还站了几个店里的雇工。 罗薇在楼梯上看到这一幕，侧过头低声吩咐：“克莉丝，带门外那些人去厨房偏厅坐坐，喝杯热酒暖暖身。” 现在才一月底，气温低，雇工站在外面都在发抖。 “是，主人。”克莉丝应下。 第182章 一万金币已入账 罗薇走下楼梯，巴尔克和巴顿听到声音，转过头站了起来。 “尊敬的罗薇小姐，日安！”巴顿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向她鞠躬。 “哈金斯先生，日安。” 罗薇走到壁炉边的雕花木椅前，转身坐下，伸手道：“请坐吧，哈金斯先生，巴尔克。” “不用不用，我们站着就行，”巴顿忙将怀里的羊皮册递给了她，“罗薇小姐，这是上个月店里羊绒生意的账单明细，请您查阅。” 罗薇翻开羊皮册，被上面的数字惊了一惊。 光羊绒裙就卖了一千多件，披肩卖出去了两千多条，还有大大小小的内衫、羊绒袜、羊绒披风等等，卖出的数量更多。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贵族学生加起来都没有四百人，她还是小看了西原贵族的购买力。 “卖出去这么多，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罗薇感到不可思议。 以哈金斯羊绒工厂现在的生产力，一个月应该生产不出这么多的羊绒布吧？ 她指着羊皮册上的数据问：“里面是不是有一部分是没有交付货物的订单？” 巴顿赞叹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罗薇小姐，这里面有一半的衣服都还没开始制作，去年年尾有很多贵族小姐们付了定金。” “这就对了，相当于有四分之一的利润是来自下个月的收益。”罗薇继续往后看，看到最后一页，目光在上面停留了许久。 总销售额三万五千多金币，毛利润三万三千多金币，利润率高达百分之三百，资本家看了都会摇头说心黑！ 当初巴顿为了向罗薇表示诚意，允诺给她利润中的三成价格，也就是一万枚金币。 三万多金币，除开给她的三成，再交完教廷的什一税、伦科斯公国征收的动产和不动产税以及希瑞亚城主规定的商品旋转税，哈金斯商铺的净利润还剩九千多枚金币。 而这九千多金币还要减去前面几个月的亏损，并除去后面几个月的订单成本和高额税费，投入接下来的生产过程当中。 这么一算，巴顿·哈金斯忙前忙后大半年，赚的钱竟然有大半都被那些一动不动的人收走了。 这钱扣的，她都替巴顿心痛。 不过话又说回来，羊毛出在羊身上，商品包税制规定的税费其实早就加在了商品总价里。 举个例子，她原定的大衣价格是十金币一件，城主要征收一金币的税，这部分税是直接包在商品价格里，按十一枚金币的价格出售给顾客的。 巴顿多交的那一万税款，实际上是买羊绒大衣的贵族们交的。 罗薇放下羊皮册：“哈金斯先生，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只要有钱赚，我一点都不辛苦！”巴顿满面红光地说。 他往后退了几步，弯腰挨个打开地上的铜箱，一箱箱金灿灿暴露在空气中，连屋内的砖墙都被照得亮堂堂。 一枚金币重约十五克，一万枚金币，约等于一百五十千克，也就是三百斤重的黄金，装满了四个十五英寸大的铜箱。 虽然这个时代的黄金提纯技术落后，但一枚金币的含金量至少也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也就是说，她一次性收到了两百斤金子，放到现代，那就是价值五千万的现金。 这笔收入来得及时，她正愁没钱修建桑树园和木料厂呢，一万枚金币，又可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 送走巴顿和巴尔克，罗薇叫来几个仆人，让他们把金币抬到了二楼收藏室，收藏室的钥匙则由她亲自保管。 “贝拉，郊外的荒地拿下来了吗？” “回主人，已经租好了，契书和地图都在这里！”贝拉把契书找出来，双手捧着，眼冒星星地望着罗薇。 不愧是主人，能花更能挣，主人是她的偶像！ 罗薇拿过契书扫了一眼，二十英亩土地，约等于一百二十亩地，位于城南的郊区，刚好够建一座小小的庄园。 她放下契书，又看了看地图。 希瑞亚城主挺奸，租给她的二十英亩土地大多都是多碎石的荒坡和潮湿河滩，要是用来种庄稼铁定亏本，但是用来发展立体农业就刚刚好。 西原多雨，桑树可不耐涝。 真是多谢了他，给她划了一个水最多坡最多的地方，既解决了灌溉问题，又解决了洪涝灾害。 “你去招一批工人，把地翻一翻，准备移栽桑树了。”罗薇把平面地图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手指在上面圈了几个地点，又停下。 “算了，还是等我考察完那边的地形和土壤条件，做个规划再翻地吧。” 贝拉忙问：“那我要先招工人吗？” “招吧，长工短工都要招，庄园里还需要建十几间大瓦房，另外水塘也要挖起来，我要养鱼垂钓的。” 桑基鱼塘的生产经营模式已经得到过历史验证，有前人的成功经验不用是傻子，她罗薇可是个聪明人。 “好的，主人。”贝拉赶紧记下。 “对了，后院的地整理好了吗？”罗薇想起来又问。 贝拉：“整理好了，您说的粪肥也用桶挑进地里了。” “带我去看看。”罗薇站起身道。 “啊？”贝拉磕磕巴巴地说，“可是那里很臭，主人您……” “没关系，”罗薇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手帕，“走吧。” 她大步走向后院，贝拉慌乱地跟了上去。 到了后院，罗薇望着眼前倒满粪便臭气熏天的两亩田地，捂着鼻子陷入了沉默。 怎么会臭成这样，粪肥怎么撒得到处都是，东一堆西一坨，田里都没法下脚。 贝拉胆战心惊地说：“主人，要不我们回去吧，这里真的很……” “怪我，”罗薇深吸了一口气，结果差点被臭晕过去，连忙捂紧了口鼻，“怪我没跟你们说清楚。” “粪肥最好选牛粪，牛粪含水量没那么高，不会滴得到处都是。” “这些粪便要堆聚在一起，不能平铺在田里。” “你找几个人把肥堆加大加高，堆成高两米、长三四米的长方形，用塑料薄膜……用麦秆或泥土覆盖住肥堆，粪肥才能升温腐化。” “粪肥不要堆在田地正中，堆到边角去，肥堆至少要发酵四十多天时间才能杀死粪便里的细菌和虫卵……” 贝拉一边点头，一边飞快地在自制小木片上记录她的要求。 作为主人最可靠的管家，不会写字可不行！ 这半年来她一直在跟着罗曼学认字，现在已经会流畅地书写记录了。 罗薇看到贝拉拿着炭棍在木片上艰难地写字，话到嘴边忽然愣了愣。 用了一学期的羊皮纸她都用习惯了，却忘了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买不起羊皮纸，他们还没有可记录的便携工具。 她反正要建桑树园的，桑树皮也是造纸的原材料之一，不如顺便把纸给做出来。 第183章 不准随地大小便 造纸的步骤是什么来着，完蛋，有点忘了。 她只记得要用树皮、鱼网还有破麻布，然后反复捶打、蒸煮，加入草木灰给植物纤维脱胶，然后捞浆晾晒。 但具体怎么做，还需要在实践中摸索。 “主人，主人？”贝拉小心翼翼地喊了两声，“您怎么了？” 罗薇回过神：“没什么，就先说到这里吧，有什么问题以后慢慢解决。” 这里实在是太臭了，她也待不下去。 “走吧，我们回去。” “好的！”贝拉仔细收好木片，跟在她身后往回走。 刚走了两步，一个男仆捂着屁股从陶瓷厂房那边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粪桶飞奔的雇工。 “班迪，你拉桶里啊，你拉桶里我一起倒过去！”后面的雇工大喊。 “不，你那粪桶都装满了，刚刚贾艾斯就坐了一屁股粪便，我要拉地里去！” “别呀，等我把这桶倒了你再拉里面行不，贝拉管家让我一天收集二十桶粪便，我还差一桶呢！” 听到这里，罗薇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贝拉：“我的管家，你最好解释一下。” 贝拉欲哭无泪：“主人，我错了，您别生气，我这就让他们去收集牛粪。” “快去，”罗薇跟吞了只苍蝇一样，脸色发绿，“我要的是良田，不是粪坑！” 谁家堆肥是把地当厕所用的，东拉一坨西拉一坨，以后这块地还怎么耕？ “我知道了主人，我马上就改！” 贝拉焦急地转过身，朝已经蹲在地里的男仆大喊：“那边的人出来！不准在地里大小便！” 班迪被这道尖利的女声吓了一跳，抬起头这才发现，管家和主人都站在前面不远处。 可是他都上到一半了，现在出去会拉进裤裆的！ “贝拉管家，能不能等一等，等我拉完。”班迪祈求道。 “不可以，你赶快——” 贝拉话还没说完，前面又飘过来一道声音。 “快快快，我憋不住了，快让一下，我要去地里**！” 一个男仆从他们旁边冲了过去。 罗薇痛苦地捂住了额头：“贝拉，你处理一下吧，我先走了。” 留在这里看人家露天上厕所，她没这爱好。 听到罗薇要走，贝拉反而松了一口气：“好、好的，主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我让他们改正！” 主人站在这里，她压力太大了，都不敢说脏话骂那几个男仆。 估计整个星罗居只有罗薇不知道，在她眼里温柔又胆小的管家贝拉，骂起人来又狠又凶，连后院的男仆都经常被她凶哭。 而且贝拉管家还特别吝啬，厨房少一个鸡蛋都要追查，谁中午多吃了一个肉饼谁多喝了一碗面汤，她都要从工资里面扣。 下面的仆人们敢怒不敢言，没办法，连主人手下最厉害的剑士大人多吃一个面包她都要斤斤计较，把人家的一枚金币扣得只剩二十枚银币。 剑士大人都不敢跟主人告状，他们这些底层仆从就更不敢了。 罗薇回到前院，鼻子里还萦绕着一股粪便的臭气。 抬起袖子一闻，好嘛，就站那儿一会儿，衣服都给熏入味儿了。 “克莉丝！” “来了主人。”克莉丝从门外小跑了进来。 罗薇脱下外套扔到地上：“我要洗澡。” 幸好厨房常备热水，她说要洗澡，热水立刻就被提上了楼。 泡完热水澡后，鼻间萦绕的大粪味儿终于消失了，罗薇穿好衣服，克莉丝捧来棉布给她擦头发。 这个时代是有棉花种植的，只不过棉花数量稀少，织成的棉布价格高昂，平民买不起这种布料。 主要还是跟地理环境有关，西原的气候不适宜种植棉花，所以产量低下，侍弄起来也麻烦。 棉花原产于热带和亚热带地区，这种植物耐旱耐碱，喜欢生长在阳光充沛、温暖干燥的地方。 雾原西南部的地理条件就很符合棉花的生长环境，适合种植这种经济作物。 如果那只彩幻鸟能飞回西原，或许她可以让它带一袋棉花种子再飞回去。 擦干头发后，罗薇披着披肩下楼，坐到壁炉前烤火。 火焰散发的温度慢慢将她头发上的水分烤干，乌黑的头发渐渐变得蓬松起来。 罗薇闭着眼睛躺倒在椅子上，任由长长的发丝从椅背边缘垂落，青丝如瀑，亮得晃人眼睛。 “主人，我给您梳梳头吧。”克莉丝拿出了一把小梳子。 罗薇嗯了一声，躺着不动了。 罗曼冲进门刚好看到这一幕，两只小手飞快地捂住了嘴巴，踮着脚尖像只小老鼠一样朝罗薇走了过去。 “克莉丝姐姐，小姐睡着了吗？”他小声地用气音问。 “还没有，”罗薇睁开眼睛，“罗曼放学了？” “嗯呢！”罗曼用力点头，“小姐，您又有好多天没回来啦！” “最近学院里事情比较多，”罗薇抬手示意克莉丝停下，坐起身看向罗曼，“小骑士，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砸？” 罗曼挺起胸脯，举着小手比出两个数字：“我已经找到了二十一个人，他们都愿意去我们的农场干活。” “罗曼真厉害！”罗薇摸了摸他的头。 罗曼顿时像只偷到灯油的小老鼠一样，抿起了上扬的嘴角。 罗薇：“明天下午放学把他们带过来吧，童工也要经过培训才能上岗。” “嗯嗯！”罗曼点头，“小姐，我把他们都带过来了，你是不是就能教我玩你上次说的那个游戏了？” “当然，”罗薇挑着眉，“我从来不骗小孩子。” 罗曼欢呼道：“太好啦！小姐，我可以今天就把他们带过来吗？” “不可以哟，说好明天就是明天。”罗薇伸出食指晃了晃，“不过，要是你今天能再帮我一个忙，我可以答应多陪你玩一天。” “真的吗小姐，”罗曼激动地瞪大眼睛，“是什么忙，我要帮！” “帮我画一份地图，”罗薇有些不放心地问，“罗曼，你恐高吗？” 罗曼眨着大大的薄雾色眼睛：“恐高，是怕高的意思吗？小姐，我不怕，我可以的。” 他捏紧了小拳头，肉嘟嘟的脸蛋上写满了勇敢和坚毅。 “那我们试一试，但不能勉强自己，知道吗？” “嗯，我知道！” “好。”罗薇走到门口，朝外面的树上看了一眼，没看到人，又望向房顶，“特洛伊？” 一抹黑影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在！” “怎么老是待在房顶上，”罗薇嘟囔了一句，看着特洛伊的绿色眼睛，“把狮鹫叫过来吧，趁太阳还没落山，我们去天上兜兜风。” 第184章 这是你的魔法棒 暮色下，一只狮鹫冲上天空，在希瑞亚的霞云中翱翔。 “哇——” 罗曼两只手掌撑在狮鹫宽阔的脊背上，看向下方缩小版的城市和远处的山川河流，发出惊讶的声音。 “小心点，别掉下去了。”罗薇将他往里面揽了揽。 特洛伊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问罗薇：“还要再往上飞吗？” “不用了，这个高度刚刚好。” 再往上飞视线就会被云雾遮挡，往下则容易被地上的人注意到。 “罗曼，准备好了吗？”罗薇低头问。 “嗯，我准备好了！”罗曼从布包里拿出一张羊皮纸，铺在了狮鹫的背上。 风太大，吹得羊皮纸四角翻飞，罗薇抽出魔法棒念了一道禁风魔咒，让两人周围的风停了下来。 耳边的风声骤然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天上只有朵朵飘飞的白云，还有远处的层层染透的霞光。 罗曼从兜兜里摸出几粒木炭，趴在比他半个身体还大的羊皮纸上，照着下方城市中巴掌大的学院开始临摹。 罗薇只看了地面一眼就血气翻涌，潜意识里被压制住的纹路似乎要挣脱绳索浮出水面，她立刻收回目光，转移注意力看向其他地方。 特洛伊稳稳地站在狮鹫的肩颈上，黑色的外袍高高飘起，帽檐也被风吹落到背后，露出火红火红的齐肩短发。 认识这么久了，她都不知道特洛伊到底长什么样，那张铁制面具就好像焊死在了他的脸上，所以才摘不下来。 “特洛伊！”罗薇喊了他一声。 特洛伊转过头，眼神里带着询问。 “你洗脸吗？”罗薇问道。 “什么？”特洛伊朝她走了两步，风太大，他没听清。 “我说，”罗薇抬高嗓音，“你每天都戴着面具，是不是都不洗脸？” 对于这件事，她真的好奇很久了。 特洛伊：“……” “还是你只洗下半张脸？” “……” 特洛伊不回答，罗薇的瞳孔都震惊地颤了颤。 万万没想到，她英姿飒爽武力高强的护卫竟然不洗脸！ 他不洗脸！ 他多久没洗了，半年？一年？还是两年？ 两年不洗脸的人皮肤会变成什么样？ 油垢，死皮，黑头，闷出的痘痘？ 怪不得特洛伊不愿意摘面具，之前还跟她说他面具下的脸很丑，天天不洗脸，那脸能不丑吗！ 而且他一直戴着面具，脸上真的不会被晒出两种颜色吗？ 到时候他摘下面具，就会发现下半张脸和两个眼圈是黑的，面具遮挡的地方是白的……噗嗤，想想都觉得好笑。 罗薇低下头，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特洛伊：…… 他的雇主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从日落到天黑只有半个小时，罗曼紧张地画着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地图。 出发前罗薇跟他说过，先画大的教堂和城堡，再画小的房屋，最后连接建筑之间的道路。 教堂屋顶的纹路可以画清晰一点，广场花园和草坪湖泊只画出大致的形状就行，不用画得太仔细。 实际上，他们飞得太高，本来也看不清楚地上的建筑细节。 天黑之后，城中燃了几点零星的灯火，大部分街道都融入了夜色，希瑞亚魔法学院也从地图上暗了下去。 狮鹫载着三人回到地面，特洛伊顺手夹起罗曼跳到地上，把他扔下后，又转身小心地扶下罗薇。 罗曼气呼呼地昂起头，结果发现自己的身高才到特洛伊的大腿边，更自闭了。 哼，他还小，他以后会比特洛伊长得更高！ 自我安慰了一番，罗曼跳着举起地图：“小姐，小姐，给您！” 罗薇接过地图，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脸：“谢谢罗曼，走吧，我们该去吃晚餐了。” 她拉着罗曼的小手往花园里走，走到主楼台阶下，碰上了刚从楼上下来的霍尔和罗茜。 “罗薇小姐。”霍尔低头行礼。 罗茜无神的眼睛盯着他们拉手的动作，声音沙哑低落：“小姐……” 她也好想，跟小姐手拉手。 罗薇没注意到罗茜的情绪，她正在跟霍尔说话。 “辛苦你了霍尔同学，罗茜每天耽误你这么多时间，不会影响你的学业吧？” “不影响，”霍尔灿烂地笑道，“罗茜很聪明，教她很轻松，我还能经常从她身上受到一些魔法上的启发呢。” “那就好，要是你因此感到困扰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们是朋友，不用顾忌太多的。” “一点都不困扰，我很喜欢当老师。”霍尔这句话说得真情实意。 离开了星罗居，他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工作？ 动动嘴皮子就能吃一大桌美食，比在甜品店打工累得要死要活的萝拉和西奥多好多了。 聊了几句，几人移步餐厅，坐在一起吃了顿晚饭。 为了蹭上这顿晚饭，霍尔可是每天想尽了办法，才把课时拖到现在呢！ 罗薇也看出来了，霍尔对星罗居的饭菜爱得深沉，贝拉不止一次说过，霍尔的饭量可以跟特洛伊比肩。 简而言之，两个人都是饭桶。 霍尔以前大概是从来没吃饱过饭，也不知道饭菜还可以做得好吃，才会对星罗居的食物这么执着。 西原人一天只吃一顿正餐，即中午那顿饭。 晚上那顿饭不算正餐，因为他们吃得很少，而且教廷也主张轻量用食、夜间斋戒，要是谁晚上还吃很多饭，那是应该感到羞愧的。 贵族一般会在下午四点左右进食，吃一顿清淡的下午茶；平民基本上就是天黑后围坐在火坑旁边，有啥吃啥，比如中午剩下的野菜糊糊，敲碎的黑面包块，不会特意做饭。 这个时代的西方还没有美食概念，食物的作用只是填饱肚子。 吃饭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任务，每天都要吃上那么两次，餐前还要向神祷告，念一段长长的赞美诗。 罗薇在欧洲留学的时候，就听到过这样一句话：上帝送来了食物，魔鬼却派来了厨师。 可想而知，这个时代的食物有多么难吃，吃饭相当于受刑。 或许，他们本来是有能力烹饪出美味的食物的，但教廷认为享受食物是一种罪过，会被欲望腐蚀成恶魔，所以也没有厨师敢大胆创新了。 吃完饭，霍尔先一步回到了学校。 罗薇看着他离开星罗居，转身往楼上走：“罗茜，上来。” “是，小姐。”罗茜眼睛微亮，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进了二楼书房。 “罗茜，你来星罗居应该有两个多月了吧？” 罗薇坐在写字椅上，黑色的双眸看着小女孩涣散的眼睛。 “两个月零二十七天，”罗茜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还有三天，就三个月了。” “快三个月了啊，”罗薇有些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你学黑魔法多久了？” “不到两个月，上个月霍尔老师离开了希瑞亚，有半个多月我没上魔法课。” 罗薇点了点头，又问：“黑魔咒学得怎么样，霍尔老师教的咒语你都会了吗？” 罗茜迟疑道：“霍尔老师说，我的咒语念得很好，但我还没试过释放魔法。” “知道了，”罗薇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根魔灵木枝条，“过来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魔法棒，拿着试试。” 第185章 那是，是我以前的教室 “我的……魔法棒？” “小姐，是给我……准备的吗？” 罗茜惊喜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里的魔法棒，看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望向她。 “不是给你的还能是给谁的，”罗薇对她招了招手，“过来，离我近一点。” 罗茜呼吸急促地靠近，两只带了黑色瞳片因而显得有些呆滞的眼睛里闪烁着夺目的光。 “抬起下巴，我看看，那道疤还在不在。” 罗茜仰起头，感受到温热的指腹落在她的下巴上，鼻子忽然一酸，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原来小姐不是不喜欢她，小姐一直记得她，记得她脸上的伤，还给她准备了魔法棒。 “恢复得很好，”罗薇检查完放下手，瞥见罗茜眼里的泪光顿了顿，放柔了语调，“我说过，等你有了自保的能力，就可以卸掉伪装，走在阳光里。” “现在，你可以摘掉你眼睛里的瞳片了，再戴下去，它会损伤你的眼睛。” 罗茜摇头：“可是，可是我还不够强大，城墙上还贴着我的通缉令，我不想给小姐带来危险。” “不够强大也没关系，我能护住你，”罗薇握住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有时候我们需要衡量短暂的危险和长久的危险。” “如果你的眼睛因为躲避一时的危险而受损，那么你今后日日都会活在危险当中。” 魔法师怎么能没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视力不好，释放魔法时连目标都瞄不准，战斗力就会大幅降低。 更何况罗茜是纯粹的暗元素亲和者，她只能修习具有极强攻击性的黑魔法，要是因为眼花看反了方向，伤到自己人怎么办？ 之前让罗茜做伪装，是因为她自己都面临着凶险的境地，没有多余的心力顾及别人。 现在不一样，她有了退路，真要是出了事她还可以跑到恶魔岛上去躲着，岛上的亡灵可以保护她。 罗茜是个天才，好好培养以后能给她带来很大的助力，不能鼠目寸光，把一个天才折戟在成长的阶段里。 “好了，把眼泪擦一擦，”罗薇将魔法棒塞进她的手心，“来，试试，让我验收一下你这两个月的学习成果。” “是，小姐。” 罗茜握紧魔法棒，后退了几步，将身体里的魔力注入魔灵木，霎时，浓郁的暗元素朝她涌去。 “霍尔老师教了我三种魔咒共十七段咒语，这是第一种，灵魂诅咒：梦魇术……” 罗薇聚精会神地听着罗茜口中的咒语，迅速将它们刻进了自己的记忆。 黑魔法有三大种类，分别是灵魂诅咒、操控魔咒和黑巫术。 灵魂诅咒主要是针对灵魂和心灵的魔法，比如记忆清除、抽魂术、梦魇术等。 操控魔咒则能放大人的欲念、控制人的躯体，比如暴食魔咒、沉睡魔咒、血魔咒等。 黑巫术是攻击性最强的魔法，能把人折磨得痛不欲生，像穿肠烂肺、钻心蚀骨、石化魔法、剥皮魔法等等。 可惜罗茜年龄还小，天赋觉醒不完全，发出四道黑魔法后就魔力用尽了。 罗薇让她放下魔法棒，把所有咒语背一遍，自己也跟着囫囵吞枣地速记。 等没人的时候，她就悄悄试试，看能不能将这些黑魔法复制成功。 罗茜背完咒语，期待地望着罗薇。 “很不错，你的天赋很好，努力也没白费，”罗薇勉励她道，“持之以恒，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黑魔法师，我会为你骄傲的。” 罗茜脸上绽放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像被暴风雨摧残了一个秋冬的枯黄小草突然抽出了嫩芽，在泥泞的土地里焕发出新的生机。 “小姐，我一定会的！” 我一定会让您为我骄傲的。 我永远不会让您后悔救了我，我会成为您的剑，成为您手中的刀，为您斩断前路所有的荆棘。 因为我是您的骑士，是您钦点的，女骑士。 …… 晚上八点多，罗薇提着一盏油灯回到了学院。 今天也是要熬夜巡逻警戒线的一天，令人头秃。 她真的觉得学院没有让她巡逻警戒线的必要，她巡逻了一周，也没看见有谁翻墙逃校。 再说了，中级部高级部的魔法学徒魔力都比她高，他们要是想偷溜出校，有的是办法，她一个初级部的魔法学徒也发现不了啊！ 这惩罚真的就只是惩罚了她，一点利他属性都没有，有意思吗？ 罗薇一脚踢飞地上的小石子，提着油灯坐在广场外的花台上，从腰封里摸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羊皮纸。 她把罗曼画的地图用刀割成了九等分的小方格，每次只研究一个方格的图案，这样就可以防止她看到整个魔纹框架被反噬。 罗曼画的地图很粗糙，笔触也很稚嫩，线条歪歪曲曲的，后期还需要她摹写订正一遍。 罗薇看着地图上的建筑，认出这是高级部的教堂，便提着油灯往高级部的方向走。 树影幢幢，湖畔的柳树枝在夜风中张牙舞爪，油灯也被吹得晃来晃去。 罗薇用两只手稳住油灯，踏上横跨学院湖泊的长长石桥，进入了高级部的活动区域。 高级部教堂位于学院的西侧，建筑周围植被比较茂盛，教堂后面还有一座小树林，听说魔纹召唤班的学生会在这里放养他们的魔兽。 罗薇前几天巡逻的时候都避开了这里，今天，她想从最难啃的骨头啃起。 绕着教堂转了一圈后，她把羊皮纸拿出来，用炭笔往上面填补细节。 这一块地图是内容缺失最多的，因为树木比较多，从高空俯视的时候，很多路径和建筑边角都被树冠遮挡了，没办法画出完整的形状。 【罗薇，你在画什么？】 “咣当——” 罗薇差点把油灯撞到，连忙把羊皮纸攥进手心，甩下袖子遮挡住，转头看向身后。 “渥兹华斯？” 黑得像块焦炭的亡灵站在树下，躯体都跟黑夜融为了一体，只有两只冒着蓝色火焰的眼睛彰显着他的存在。 “你怎么会在这里？”罗薇惊讶地问。 渥兹华斯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教堂。 【那里，是我之前的教室，我来看看。】 罗薇两眼一黑，她怎么就忘了，渥兹华斯是高级部的魔法学徒呢？ 不对，不怪她，谁家亡灵大半夜在学院里乱晃悠啊！ 要是被其他学生看见，学院里高低得传出个某某教室闹鬼的传闻，一天之内，鬼故事就能翻译出八百个版本。 第186章 预知能力 罗薇腹诽了几句，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惊讶。 “你之前的教室？莫非你是高级部的学长？” 渥兹华斯垂下手臂，眼中火焰暗淡。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罗薇试探地问，“是因为毕业了吗？” 渥兹华斯缄口不言，他呆呆地望着高级部的教堂，仿佛已经被悲伤的潮水淹没。 “啊，难道是……”罗薇一下子捂住嘴，漆黑的眼珠在眼眶里乱转，“难道是还没毕业就……英年早逝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学长，那个，方便问一下你早逝的原因吗？” “是自杀还是他杀？” “是因为学业压力太大，想不开自杀了吗？” “还是因为情感纠葛，遭到了情杀？三角恋？男男不伦恋？” 渥兹华斯感伤到一半，感伤不下去了。 【都不是，你别乱猜！】 他觉得这个学妹有些八卦，再不开口自证清白，他今后可能会清誉不保。 【我不是在学院里死的，进学院之前我就已经是亡灵了。】 终于诈出来了，罗薇极快地勾了一下唇。 “什么，亡灵？可是我没听说过希瑞亚魔法学院还招收亡灵学生啊？”她更为惊讶地问道。 【学院当然不收，我是做了伪装才成功混进来的，要不是因为救人暴露了身份，我早就从这里毕业了！】 嘴皮子一秃噜，一半的秘密都被抖了出来，渥兹华斯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恐慌地往树后面躲。 隔着一人粗的树干，罗薇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懊悔和无助。 “别担心学长，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把油灯放到隆起的树根上，抬起脚后跟，缓缓往后退去。 “这是送给你的手提灯，以后不要再把蜡烛放窗台上了，不仅容易熄灭，还容易着火。” “我走了，再见。” 脚步声逐渐远去，一盏油灯却还放在树根上，温暖的火光照着铺满落叶的地面。 过了一会儿，一颗黑黝黝的头从树干后探了出来。 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只有油灯还在静静地燃烧。 渥兹华斯盯着油灯，伸手碰了一下，又飞快地收回，半晌，又伸出手，提起了油灯的灯绳。 给他的？ 她怎么知道他喜欢光？ 这个学妹奇奇怪怪，第一次见面糊一脸血吓他，第二次见面问他是自杀还是他杀，他本来是应该生气的，但她给他送了礼物。 亡灵是黑暗生物，他们发不了光，也不喜欢被光照耀。 渥兹华斯是个例外，他欢喜地抱着油灯，飘进了教堂。 石桥对面的柳树下，罗薇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比起傀儡师，渥兹华斯更像一具被炼制出来的傀儡。 他的心智和行为都稍显稚嫩，不像是一个有阅历和心计的成年人。 不急，今晚她已经撬开了他的口，以后再想套他的话就简单多了。 罗薇低下头，从袖子里掏出皱巴巴的羊皮纸，幸好没揉坏，不然她还得重新画一遍。 她将羊皮纸叠成小豆腐块，塞进了钱袋里，摸黑朝学生会办公室走。 经过七天的探索，她成功学会了摸鱼大法。 其实她没必要老老实实绕着学院围墙走上一圈，只要每过三个小时去广场门前打一次卡，在警戒线上留下她的气息就行了。 罗薇走进学院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连猫头鹰都不在。 快开春了，地里的田鼠吃完存粮开始频繁活动，猫头鹰这两天晚上抓田鼠抓得勤，每次都是要到天亮了才回来。 罗薇把桌椅拼到一起，铺上垫子，安心地躺了进去。 入睡前她把妮可召唤了出来，认真地叮嘱它，两个半小时后一定要把她叫醒。 妮可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跳到她枕边，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妮可是一只小闹钟。” 罗薇侧躺着戳了戳它的爪爪，忍笑说道。 妮可举起须肢，八条步足撑着身体左右晃动。 不是呀，妮可是一只小蜘蛛。 “明明是闹钟。”罗薇又戳了它一下，闭上眼睛，“好了，我要睡觉了，晚安妮可。” 妮可放下须肢，收拢脚脚趴了下去，乌黑的眼睛里倒映出罗薇恬静的睡颜。 下午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罗薇一闭眼就进入了梦乡。 乱梦纷纭，梦里的天乌压压的，仿佛要砸落地面。 她站在郊外的荒山上，正抬头仰望着什么。 一声鸦啼刺破天空，乌云四分五裂，云层间洒下一片耀眼的金光。 天使飞下遥远的云端，裹挟着神怒从光柱中降落。 血色弥漫，神威赫赫，天上浮现出两只巨大的没有眼睑的眼球，冰冷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缓缓迫近，如同观察一粒渺小的尘埃。 找到了，渎神者。 她亵渎神明，杀了她！ 杀了她！ 耳畔响起无数声呓语，还伴随着一阵阵奇特的痒意。 奇痒难耐，罗薇抬手挠向耳朵，手背撞到椅背上，猛地从梦中醒了过来。 妮可从她耳边跳下，挥舞着爪子吸引她的目光。 罗薇恍恍惚惚地坐起身，看向妮可：“我刚刚是在做梦？” 妮可抬起爪子，在椅子上焦急地转圈。 “这么快就到时间了吗？” 妮可跳到地上，拽了拽她的裙摆，又蹦蹦跳跳地跳到窗边，转身站在紧闭的花窗前，不停地挥爪。 “你想出去玩？好吧好吧……” 罗薇起身走了过去，替它把窗打开了一条缝。 “轰隆——” 天际炸响一道惊雷，一阵大风迅猛地吹开窗户，吹得她的头发四处飞舞。 黑沉沉的夜里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乌云间有微弱的金光浮动。 罗薇紧紧盯着天上的那一抹亮光，原来那天早上她看到的不是错觉，光里真的有东西在飞。 是什么东西？ 她回忆起刚才做的那个梦，瞳孔缩了缩。 难道是，天使？ 这些天使，不会全部都是来抓她的吧？ 夭寿了，她昨天才说自己有了退路，今天就又走进了死局，果然做人不能太骄傲，否则就会乐极生悲。 反省了三息，罗薇果断地摸出冷落了好几天的乌龟壳，温柔地抚摸它绿油油的后背。 “冷落了你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会记得，每天都要摸摸你测吉凶。” 她闭上眼睛，屏气凝神，进入了精神世界的星图。 第187章 遭到了神的厌弃 神明不可窥视，有关神的问题她不能问，那问自己总行了吧？ 罗薇望着星空，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会因为渎神的罪名被处死吗？” 星图变幻，井宿忽明忽暗。 此宿为南方朱雀七宿之首，明则四海升平，暗则兵荒马乱。 罗薇：…… 今天的占卜是不是出问题了？ 她问的是自己会不会因渎神罪而死，星图呈现的星象却跟时局有关，而且给出的星象还不稳定，跟接触不良的电灯泡似的。 不过，井宿属木，星群如网；木有生机，网如牢笼。 这是昭示她，虽然身处牢笼之中，但仍有一线生机？ 只要不是必定的死局就好，有生机就有生路，她死不了。 “我要怎么做才能找到那一线生机？” 井宿下沉，张宿升起。 此宿为南方朱雀第五宿，主吉象，星列如弓，属性为土，土可生金。 这星象的意思是，她已经掌握了开启生门的钥匙，需要拿上武器主动出击？ 罗薇揪了揪头发，为什么现在的星象越来越难解了，偏偏她又身处于以西方为背景的世界里，想找人解惑都不行，因为没人看得懂。 上辈子她怎么就没多看看玄学书籍呢，但凡她了解一下华夏的紫微斗数或其他占星书籍，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痛苦。 她叹了一口气，退出了精神世界。 这卜占的，跟没占似的，得到的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星象的指示也很含糊，只能说给她起到了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罗薇摩挲着光滑的龟壳，穿到了西方世界，拿到的却是东方的道具，真是令人郁卒。 妮可跳到她手背上，用步足踩了踩她的皮肤。 罗薇回过神，抬起手背，看到了蜘蛛乌黑油亮的眼珠。 “到时间了吗？谢谢妮可的提醒。” 她该去巡逻警戒线了——去门口打个卡，假装巡逻了警戒线。 天蒙蒙亮的时候，猫头鹰从学院外面飞了回来。 罗薇刚好打完最后一次卡，当着猫头鹰的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以示她昨晚没有偷懒，又熬了一整晚的夜。 猫头鹰张开嘴，扔给了她一只田鼠。 罗薇打哈欠的动作一顿，看着落到她脚边的死田鼠，默默往旁边移开了一步。 “谢谢猫头鹰院监，但我不是很喜欢吃田鼠，还是您自己吃吧。” 她婉拒了猫头鹰的好意。 猫头鹰睁着黄澄澄的圆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不是在客气后，张开翅膀飞到地上，用弯钩一样的喙嘴将田鼠啄了起来。 田鼠肉这么多她都不爱吃，怪不得长那么瘦。 猫头鹰将美味的田鼠肉吃完，餍足地发出“咕咕咕”的笑声。 猫头鹰的叫声着实有些诡异，幸好天已经亮了。 罗薇听到钟楼传来的钟声，快步走回了宿舍。 回去洗把脸醒醒神，八点还要去教室上课。 昨晚睡了一会儿，今天上午总算没那么困了。 罗薇认认真真地听完了一节课，中午放学和琴一起走出了教室。 “上次你就没有陪我，今天不管说什么我也不会放开你了！” 琴挽着她的手臂，像只树獭一样挂在她身上。 罗薇被她拖着一步都走不动，无奈道：“我也没说今天不陪你啊，不是要去甜品屋吗，你松开我，我们走快点，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真的，这是你说的哦！” “是我说的，快松开我吧。” 琴高兴地贴了贴她的脸，站直身体，个子比罗薇还高一点：“好的，我们走吧！” 两人手挽着手，步调一致地朝校外走去。 一到中午，艾斯可瑞甜品屋就挤满了人，一楼门外还排起了长队。 罗薇带着琴进了二楼包厢，她严重怀疑，琴天天吵着要她陪她吃饭，就是为了蹭她的会员卡座。 甜品屋的生意越来越好，很多人来这里都抢不到座位，只能打包回去吃。 讲究的贵族小姐可不愿意这么做，精美的奶油千层小蛋糕还没开吃呢，就在路上摇散了架，奶油裱花都被碰坏了。 为了拿到包厢特权，她们会把几个人的钱集中充到一张卡上，提升会员等级，然后轮流进入包厢用餐。 琴已经把她的会员卡升成了黄金会员，但黄金会员卡的持有者越来越多，很多时候包厢都不够用。 罗薇在艾斯可瑞有一间私人包厢，作为艾斯可瑞的幕后主人，她有不用排队的特权。 落座后，琴迫不及待地跟罗薇分享她最近听到的八卦。 “你知道吗，维娜跟爱格伯特退婚了！” 爱格伯特？ 罗薇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想起来，爱格伯特就是维娜的未婚夫，去年圣骑士请他们参宴的时候，他还从门外跌了进来。 “退婚不是好事吗，”她把手放进洗手盆，一边洗一边说，“反正爱格伯特也不喜欢她，她也没有多喜欢爱格伯特。” “哎呀，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爱格伯特和维娜退婚之后，又向阿西娜求了婚！”琴津津有味地说着。 罗薇擦干手，让女仆把洗手盆撤了下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昨天下午啊，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都没找着，”琴替她感到遗憾，“太可惜了，你没看到，阿西娜把爱格伯特送的玫瑰花和项链扔进了湖里，爱格伯特还跳下去找。” 罗薇惊讶道：“求婚不需要征求家族的意见吗，爱格伯特可以自己做决定？” 琴摇头说：“不知道，不过维娜和爱格伯特是在韦斯利伯爵和曼斯菲尔德伯爵同意之后才退婚的。” “听说是维娜先提出的退婚，然后韦斯利伯爵给曼斯菲尔德伯爵寄了一封信，就把他们的婚约作废了。” “维娜瞒得挺紧，要不是昨天爱格伯特为了向阿西娜证明自己的爱，说他已经退了婚，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罗薇点评道：“所以爱格伯特是丢了芝麻也没捡到西瓜，到头来一场空啊。” “可不是吗？不过，最惨的还是维娜，”琴惋惜地说，“虽然说是她先提出的退婚，但曼斯菲尔德伯爵能那么快就答应，说明他早就有了和韦斯利家族退婚的想法。” “我听长辈们说，韦斯利家族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他们家族一个神眷者都没有，半个月前天使下界也没接到神谕，怕是遭到了神的厌弃。” 第188章 她是小偷神? 天使下界？ 罗薇眼神闪了闪，缓缓开口：“韦斯利家族不是信仰正义女神吗，会不会是因为正义女神没有派下天使，所以才没有接到神谕？” “不会啊，”琴将双手交错放在胸前，虔诚道，“我忠诚信仰的神明也没有派下天使，但祂还是给了我们神谕，虽然是通过教廷下达给我们的。” 罗薇：“琴，你信仰的神明是……” “是美神哈托尔，祂是美与浪漫之神，执掌艺术与灵感、芳香与美梦的权柄。”琴骄傲地说。 哈托尔，那不是埃及神话中的爱与美之神吗？ 这个世界缝合的神话人物还真是丰富多样，埃及神、希腊神、北欧神全都有了，甚至世界背景里还处处透着凯尔特神话的影子。 游戏公司怎么想的，把这么多来历不同的神明杂糅在一起，也不怕祂们天天打架？ 而且，哈托尔跟芙蕾雅都是爱与美之神，祂们的原生神职重合了吧？ “罗薇，在想什么呢？”琴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啊，没什么，”罗薇看着琴说，“就是有点好奇，你们接到的神谕是怎么样的，方便告诉我吗？” 琴有些犹豫：“这……” “不方便也没关系，”罗薇垂着眸，秀眉轻愁地拢了拢，“我只是……你知道的，我信仰的神明已经陨落了。” “别说了罗薇，”琴握住了她的手，“我理解你的痛苦，神明陨落固然让人绝望，但我们还是要好好的活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道神谕还跟生命之神有关呢，告诉你也没关系。” “跟生命之神有关？”罗薇吃惊道，“可是祂不是已经陨落了吗？” “是的，大家都知道生命之神陨落了，但没人知道祂陨落的原因，”琴严肃地说，“在这次的神谕里，神告诉了我们真相。” “有一个无耻的小偷神偷走了生命之神的权柄，还打碎了祂的神座，害得祂陨落消散！” “日月尊神为此震怒，爱神也悲伤地落了泪，都没心情给想要孕育孩子的信徒赐福了。” “所以天神们派下了十二位天使，让祂们伪装成人类分散到西原各地，找到那位卑鄙的小偷神，为生命之神复仇。” 罗薇：…… 她，是无耻卑鄙的小偷？ 到底谁才是小偷，霸占生命之神神座的爱神和吸食生命法则的日月尊神说这种话不会心虚吗？ 太过分了，还用小偷神这么low的名字称呼她！ 罗薇咬牙切齿地问：“神谕里有提到，那个小偷神叫什么吗？” “没说，只说那个小偷神是一个邪神，别的什么都没提到，”琴说完又安慰她，“别这样罗薇，我们都是凡人，就算你再恨那个小偷神，我们也杀不了祂。” “日月尊神已经派天使下来了，祂们早晚会抓到那个小偷神的。” 罗薇咬着牙，皮笑肉不笑：“你说的对，祂们一定会抓到……的。” 抓到个空气，抓祂们自己！ 她要是能让祂们抓住，她就不姓罗！ 吃完午饭，罗薇忍着一肚子怒气回到了星罗居。 “特洛伊！”她望着屋顶高喊。 “在。”特洛伊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罗薇转过身，看到一身黑衣黑鞋的特洛伊更生气了：“穿成这样，大白天的你要去做贼？” 特洛伊茫然，他不是一直都这么穿的吗？ 黑布耐脏，溅上血点也看不出来，以前她也没说他穿的不好啊。 “我在北地给你买的那套衣服呢，为什么不拿出来穿？”罗薇质问。 特洛伊低着头：“那是骑士装，太招眼了。” 骑士盔甲穿戴上也不方便跑跳，雇主又经常给他安排一些见不得人的任务，那套衣服在城里根本没法穿。 “重新去买一身，”罗薇扔给他一个金币，“白的黄的红的都好，总之给我换个颜色穿。” 特洛伊拿到金币，立刻抬起了头：“好，我马上就去换。” “谁叫你现在就去了，我还有事要吩咐你，”罗薇叫住了他，“你之前说你在灾厄森林里待过一年，灾厄森林离荒原近吗？” 特洛伊回答：“近，但灾厄森林东边的黑礁海岸才是离荒原最近的地方。” “黑礁海岸有没有去荒原的码头？” “有，那些去荒原寻找古神殿遗址的人都会从黑礁海岸出发，坐船五天就到了。” 罗薇：“那黑礁海岸附近的人应该很多啰？” 特洛伊：“黑礁小镇里人比较多，海岸边只有一些渔民，还有从内陆过去的冒险家和雇佣兵。” 也就是说，黑礁海岸人流量大，码头上鱼龙混杂，南可坐船抵达荒原，西可涉水进入灾厄森林。 罗薇非常满意，这是个发传单的好地方。 “特洛伊，附耳过来。” 她让特洛伊低下头，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说完后拍了拍他的肩：“记住了？” 特洛伊眼神迷惑：“记住了，要收集树叶，用钉板钉出一模一样的字，然后从天上撒下去。” “记住了就行，不用说出来。”罗薇皱着眉凶道。 “好的，我记住了。”特洛伊点头。 罗薇不放心，又附在他耳边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叶片要找那边最普通的叶子，尽量找宽一点的，方便印刷。” “你照我说的，把字反过来贴到木板上，沿着笔迹钉一排细长的铁针进去。” “铁针间隔不能太宽也不能太密，宽了文字不好辨认，密了叶片中间会脱落，你自己掌握一下其中的度。” “印字的叶片要大小相同，叠整齐了再放印版再往下压，取的时候也要小心，从下往上取……” 终于等到她说完了，特洛伊松了一口气，退后一步问：“叶片上要印什么字，我自己写吗？” 罗薇神秘地摇了摇头：“不，你跟我来，我给你写个模板。” 她把特洛伊带到了她的卧室里，从床单上裁下一块亚麻布料，用羽毛笔仔细地写下了一段四四方方的话。 段落要居中，句子也要左右对齐，词汇里的每一个字母都很呆板，像是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机显文字。 相信看到这种字体的人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人写出来的。 罗薇耐心地画完所有字母，将布片吹干，交给了特洛伊。 “保存好了，不能进水，进了水会晕染。” “好。”特洛伊接过布片，低头看了一眼，森绿的眼睛顿时惊恐地睁大。 “这、这，我要把，把这段话，刻在叶片上，撒出去吗？” “结结巴巴的，这段话怎么了，”罗薇扬起温柔的微笑，“编个故事而已，特洛伊，你不会当真吧？” 特洛伊：…… 这是编个故事？这不是要他渎神吗！ 他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布片，还是会为上面大胆的话语而心惊。 只见亚麻布料上写着：惊！亡灵之神从爱神手里抢走了生命之神的权柄，爱神嫉妒落泪，誓要夺回爱人遗物！ 第189章 把她的信徒筛进来 如果他的记忆今天没有出错的话，爱神和生命之神都是女神吧？ 爱神，爱上了同为女神的生命之神？ 特洛伊艰难地问：“我们真的，要把这句话传出去吗？” “怎么，”罗薇沉下脸，“我的命令你已经不听了？” “不是，我只是，”特洛伊嗫嚅了几下嘴唇，最后垂下头，“我、我听。” 他只是怕她这么做，会招来神罚，而他没有能力保护她。 “特洛伊，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罗薇站了起来，“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想你应该也能猜到一些东西，”她走到特洛伊身侧，伸手握住了他腰间的剑柄，“不管你猜到了多少，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信神，还是信我？” 特洛伊浑身僵硬，站在原地不一动也不敢动。 “信神？神可不会给你眷顾。” “信我，我虽然不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但我至少能给你灵魂不被束缚的自由。” 她一把抽出了长剑，银白的剑光划过了那双漆黑的眼眸。 “特洛伊，跪下。” 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魔力，特洛伊顺从地单膝下跪，抬头仰望上位者的威仪。 罗薇举起长剑，将剑刃放到了他的脖颈右侧：“信神，还是信我？” 特洛伊眼里透露出一抹悲哀，他低下了头：“可是我，我已经背叛过一次誓言了。” 他是不光彩的骑士，背叛了主人的骑士，早就失去了做骑士的资格。 这样的他，怎么配许下第二次诺言？ “我认识的特洛伊，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才降生，”罗薇盯着他说，“在我这里，你可以迎来新生。” 她压着剑柄：“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信神，还是信我？” 终于，特洛伊卑微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我……信您。” “你的誓言呢？”罗薇冷声道。 特洛伊呼吸加快，压抑着颤抖的声音：“我以生命起誓，向您献上我全部的信仰和忠诚，您剑之所指即是我战斗的方向，您目之所及即是我守护的地方，为您效劳是我的职责所在，为您牺牲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我愿将此生奉献于您，为您战斗，直至死亡！” 慈悲之刃点肩，他的身体也跟着轻颤了两下。 罗薇肃穆地开口：“我收下你的誓言，并给予你应得的荣耀，特洛伊，我以雾国公主的名义，册封你为我的宫廷近卫军骑士长。” “等我们完成在西原的使命，我会带你回到我的王国，为你追加册封和授爵仪式。” “接剑吧，特洛伊。” “是，殿下。” 罗薇将剑从他宽阔的肩膀上移开，放到了他恭敬平举的手里。 特洛伊望着手里的剑，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抹泪光。 “不会吧特洛伊，”罗薇弯下腰看他的眼睛，“你感动哭了啊？” 特洛伊迅速别过头，收了剑起身：“没有，我要去做任务了。” “哦，”罗薇也直起身，“那你去吧，小心点啊，要是被人盯上就去灾厄森林里躲一躲，你有在里面生存的经验。” “好。”特洛伊点头，把剑插回剑鞘，转身往门外走。 罗薇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啧了一声。 就回一句“好”，殿下也不喊了，她新鲜劲儿刚上来呢！ 特洛伊走后，罗薇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走下楼，叫来正在研究绣花的克莉丝，让她去通知伊夫准备马车。 “贝拉。” “主人，请吩咐！” 听到她的声音，贝拉飞快地从隔壁房间跑了过来，那边是仆人的火房，仆人没事干的时候都喜欢待在那里烤火。 罗薇在贝拉身上闻到了一股牛奶味儿，往隔壁看了一眼：“你在给罗琳喂奶吗？” “已经喂完了，”贝拉拽了拽因为抱孩子变得皱巴巴的外裙，“罗琳喝完牛奶就睡着了，莎伦在旁边看着呢。” 罗薇收回目光：“那你陪我去一趟城外吧，我们去看看那块地。” “好的主人。”贝拉立刻答道。 …… 今天天气不错，下午还有阳光。 罗薇从马车上下来，都没有感觉到多冷，太阳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贝拉在前面带路，她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就是这一片地，这一片都是我们租下来的，还有那里，那边那条河也是。” “主人小心，这里的坡有点陡。” “对面那片树林也在契书里，城主管家说可以把树砍了种地。” 贝拉一路都在介绍，罗薇拿着粗糙的地图，跟她指的方向一一对应。 一百多亩的土地，中间穿过了三条小河，有五座山丘，东西最宽处约有三百米，南北长七百多米，像个扁扁的酒葫芦。 罗薇站在山丘顶上往下看，桑树耐旱不耐涝，喜欢生长在温暖湿润的地方，朝阳的南坡肯定是要用来种桑树的。 蚕虫怕闷怕热，蚕房要建在背阴处的通风位置，最好也建在山坡上，避免湿气太重。 养鸡的话，鸡圈不能离蚕房太近，否则蚕会成为鸡的口粮，得把它们分开。 这片荒地形状狭长，南边的土壤明显要肥沃一些，北边的土地土质瘠薄，多砂土。 靠东的土地太过湿润，靠西，西边都是灌木杂草和裸露出地面的大块山石。 在脑海中规划出大致的布局后，罗薇指着南边的七八十亩土地：“那边的坡地全都翻出来，用来种桑树。” “好的。”贝拉掏出木片和炭笔，迅速记了下来。 罗薇等她记完，继续说：“下面的坡谷里挖几个鱼塘出来，矮坡上预留一个位置，以后方便建鸭舍。” 西原人不爱吃淡水鱼，养的鱼大概率卖不掉，不如拿来喂鸭。 鸭子可以顺便给桑树园除草，鸭绒也能处理一下做羽绒被，鸭肉还可以做美味的烤鸭。 “西边，傍山的那几块地，圈起来做鸡舍，靠河边建两座石屋，用来养殖蚯蚓。” “我脚下站的这座山丘，阴坡盖十间大瓦房起来，盖在山坡三分之二的高度上。” “我看东边有一片湿地，都挖成池塘吧。” 不养鱼，用来养虾养螃蟹也行。 “北边建一个葡萄园，这里，地图上这块平地，建一座别墅，别墅里挖一个地窖，用作以后储酒。” 贝拉炭笔都快写出火星子了，罗薇一边说她一边记，还好她速度快，靠着一手鬼画桃符的本事把罗薇的话都记了下来。 只是木片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除了她没人能认出来。 勘察完土壤和地形，罗薇挑平缓的下坡路往回走，走到半路上她突然想起什么，对贝拉说：“我们这里还缺一个监工。” “监工？”贝拉疑惑地问，“是监督雇工工作的人吗？” “差不多，”罗薇侧过头道，“你是星罗居的管家，总不能让你每天城里城外来回跑。” “先找个监工帮忙盯着吧，以后再慢慢物色称职的庄园管家。” 贝拉十分赞同地点头：“那主人，我们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监工呢？” “最好是招那种无牵无挂，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庄园建设中来的人，”罗薇一本正经地说，“就在附近的村子里找吧，看看有没有身强力壮的鳏夫，可以贴个布告说明要求，让他们自己来报名。” “招到人后给我列个名单，我再筛查一遍。” 万一把她忠诚的信徒尼克给漏掉了，她筛一遍还能再筛进来。 第190章 荒原神殿，圣子? 下午的太阳把人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长，荒坡上的黄色草浪在微风吹拂下起起伏伏，风中吹来了春天的气息。 西原历是两千年前的一位占星大师根据农时制定的历法，没有华夏历法中的节气，但跟华夏的农历同属于太阴历。 欧洲早期的历法多是根据月相的变化而制定的，比如早期的古罗马历、古希腊历，只不过因为推算阴历年时太过复杂，后来他们便引进了古埃及的太阳历。 但据说古埃及最早的历法也是太阴历，他们将一年分成十二个月，每个月三十天，因为比太阳历少了五天，他们又追加了五天作为节日祭祀。 在古埃及的历法中，一年只有三个季节，即泛滥季、生长季和收获季，加兰星的荒原也是用的这种历法。 这个世界处处有着地球的影子，每当她快忘记自己是穿越进了游戏而不是死后投胎到另一个世界时，这些影子都会提醒她，她不属于这里。 罗薇从半人高的荒草里走过，羊绒裙摆上沾满了密密麻麻的草籽，家里的女仆又有的忙活了。 阳光渐弱，她坐进马车，离开了这片荒郊野地。 伊夫驾着马赶回城内，放慢车速驶向了星罗居。 马车摇摇晃晃，快走到门前时，贝拉突然叫了一声：“我的天呐，怎么这么多乞丐！” 罗薇望向窗外，星罗居地门口或蹲或站地聚集了三四十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他们身上裹挟破破烂烂的衣衫，瘦得像山上的猴子。 罗曼不是说只有二十一个吗，这看上去怎么也不止二十一个人吧？ “贝拉，扶我下去。” “是，主人。” 贝拉打开门放下小凳子，扶着罗薇走下马车。 蹲在门外的小乞丐全都站了起来，面面相觑地往后退，脏得只能看到眼睛的脸传递着胆怯畏惧的情绪。 他们自觉地散到了大门两边，贴着墙根站着，有的甚至跑出去了七八十米远，扒在拐角处偷偷看她。 罗薇收回视线，叫上贝拉：“不要吓到他们，我们先进去，问问罗曼是怎么回事。” “好的。”贝拉跟在她身后，抬头挺胸地走进了大门。 门外的小乞丐们松了一口气，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贵族小姐没有赶我们走！” “我听到她说话了，她让那个凶凶的管家不要吓到我们，小老鼠说的是真的吧？” “肯定是真的，小老鼠以前也在街上乞讨，你看他现在长了那么多肉，还能上学！” “小老鼠走了狗屎运，居然被贵族小姐看上了。” “小老鼠长得好看呀，以前瘦的时候就好看，抢食物的时候挨打都挨得最少呢！” “明明是那位贵族小姐心地善良，不然怎么没有别的小姐收留他？” “你们小声点，别叫人家小老鼠了，人家叫罗曼，万一被他听到，不帮我们了怎么办？” 大家讨论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一双双迫切地眼睛盯着大门，期待门口即将出现的身影。 院子里，罗薇见到了正在趴在花台上写字的罗曼。 “在写什么？”她走了过去。 “小姐！”罗曼高兴地转过头，“你回来啦！” “你看到外面的人了吗，”他举起手上用水泡过的悬铃木落叶，“我在写他们的名字。” “写完了吗？” “还没有，本来只有二十一个人，今天我叫他们来的时候又多了十几个。” “多了十几个，希瑞亚有这么流浪儿？”罗薇奇怪道。 “有一些不是，”罗曼苦恼地说，“不知道是谁把我说您愿意收留流浪儿的消息传出去了，外面的大人就把他们的孩子打扮成乞丐，送到了这里。” “你没告诉他们，我这里只管饭不发铜币吗？” “我说了，但是他们说，管饭也很好，还是想来，”罗曼皱着毛毛虫一样的眉毛问，“小姐，人是不是太多了？” “多点也没关系，”罗薇表扬道，“你做得很好。” “真的吗？”罗曼又开心起来。 罗薇肯定地说：“当然是真的，去把外面的人都带进来吧，带到侧院去，我让罗茜拿几张羊皮卷下来，你们一起给他们做个登记。” “登记表上要写上他们的姓名、性别、年龄、住址，有家人的还要写明家庭情况，不得虚报，虚报者不录用。” 她拍了拍罗曼小小的肩膀：“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俩了，你是主负责人，罗茜是副负责人，以后名单上的人出了问题，我就找你们追责哦！” 罗曼小小年纪扛起了大大的责任，他严肃地鞠了一躬：“请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还是小孩儿好忽悠，罗薇看着他像个小大人一样迈步出门，吩咐贝拉：“待会儿过去看着点，他们处理不了的事，你就露面帮帮忙。” 贝拉点点头：“那这些小乞丐怎么安排呢？” “登记完带到后院去，男女分开，让他们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教教他们卫生和礼仪，等桑树园的厂房建好后再分批送过去。” 这一群孩子就是桑树园的第一批管培生，她会从里面选拔出最忠心、最聪明的几个人，组成将来桑树园的管理层。 二月初，桑树园正式动工的前几天。 罗薇上午在学院上课，下午在星罗居画建筑图，晚上又回到学院巡逻警戒线，连轴转了五六天，终于在倒下之前等到了特洛伊归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她躺在壁炉前的椅子上，顶着两只珍珠粉都遮盖不住的黑眼圈问。 “黑礁海岸有教廷的人，我怕被他们发现，在灾厄森林里躲了两天。”特洛伊解释说。 罗薇皱了皱眉：“教廷的人，怎么会去黑礁海岸？” 特洛伊不太确定：“好像是荒原神殿的圣子要来西原历练，教廷的人接到消息就等在了岸边，我只是听说。” 罗薇：“荒原神殿和西原教廷的关系很好吗？” “不好，也不坏，”特洛伊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过荒原神殿跟西原教廷不一样，他们的神殿有很多，每座神殿只供奉一位神明。” “只供奉一位神，他们不供奉日月尊神？” “也供奉，不过在荒原上日神和月神并不是至尊神，祂们的神殿也是分开的。” 罗薇手指轻点着扶手，照这么说，荒原神殿跟西原教廷的关系应该不怎么好了，因为两者之间存在冲突。 “那位圣子出自哪位神的神殿？” “不知道，”特洛伊摇头，“没听人说。” “没人说，”罗薇笑了一声，“那说明教廷不是去等人的，而是去堵人的。” 堵人？特洛伊露出思索的神情。 “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罗薇面带倦意地闭上眼睛。 特洛伊立刻道：“办好了，我撒了十筐树叶在码头上，有一些还被风吹进了黑礁小镇里。” “好，”罗薇轻启红唇，“我睡一会儿，天黑了叫我。” “是。”特洛伊放下剑，放轻动作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壁炉里的炭火。 木炭燃烧得飞快，只添了两次柴，天就黑了。 他将软榻上的少女叫醒，亲自送她回了魔法学院。 第191章 南部诸国传回的新闻 特洛伊回来后，罗薇就把桑树园大半的事项都甩给了他，自己又轻松起来。 她只参与了一件事，即监工的人选敲定。 “就这个吧，”罗薇在贝拉呈递上来的报名表上圈了一个名字，“尼克，看名字是个老实人，家住得也近，而且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这种人更能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贝拉满脸疑惑，看名字，就能看出来一个人老不老实吗？ “主人，要不再往后看看？”她劝说道，“后面的人里有比尼克更好的，尼克虽然符合要求，但他的背景有点不太好。” “哪里不好？”罗薇不乐意了，“你说清楚。” “我听他同村的人说，他自从妻儿死后就变得有些古怪，不爱与人来往，经常自言自语，平时除了种地都不出门，邻居给他介绍继妻他也不要。” 贝拉列举完他的古怪之处，隐晦地说：“他的妻子就是因为祭祀邪神被处死的，他好像也有点问题。” “哪有问题了，”罗薇油盐不进，还反驳道，“人家死了妻儿伤心欲绝，不爱跟人来往有问题吗？他深爱他的妻子，不想另娶他人，有问题吗？” “我们怎么能因为他的妻子犯了错，就牵连到他身上呢，你这叫有罪推定，多伤一个老实人的心啊！” 是、是这样吗？ 贝拉惶恐又愧疚地低下头：“主人，我知道错了，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他，让他来桑树园工作。” “孺子可教也，”罗薇点点头，“快去吧。” “是。” 贝拉转过身，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星罗居的人都在忙，特洛伊在桑树园监督雇工翻地，女仆们在帮贝拉计算这几天桑树园购买农具和建筑材料的开支，男仆们负责做饭以及给桑树园的雇工送饭。 罗茜和罗曼白天要上课，晚上要去后院给那些流浪儿讲课，汤姆则担负起了喂两匹马和一头狮鹫的重任，据说每天都是闭着眼睛去给狮鹫送的小肥羊。 罗薇这里转转那里转转，发现星罗居竟然都没人跟她说话了，郁闷之下只能上楼睡觉。 又过了七八天，一则惊世骇俗的消息从南部诸国传了回来。 罗薇晚上回到学院，一路上都能听到学生们的激烈讨论，回到蔷薇城堡，城堡走廊里也全是少女们悄声说话的声音。 “听说了吗，黑礁海岸从天而降了好多落叶！” “你也听说了，我正要跟你说呢！” “你先听我说，那些落叶上布满了洞眼，我觉得肯定是魔鬼派出的毒虫咬出来的。” “哎呀谁要跟你说这个，你就不好奇上面的文字吗，我今天听南边来的商人说，那叶子上写了爱神和生命之神的凄美爱情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错了，还有亡灵之神，是三个神的三角恋情，爱神和亡灵之神都深爱着生命之神，但是生命之神的权柄被亡灵之神抢走了，爱神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发誓要杀了亡灵之神，夺回爱人遗物！” “什么！！！爱神和生命之神可都是女神啊，女神和女神也能相爱吗？” “估计是爱神的单相思了，在生命之神陨落后凄然落泪，噢，我悲痛的心！”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啊，神谕里不是早就说过，生命之神的权柄被小偷神偷走，导致生命之神陨落，爱神才哭泣的吗？” “我们可没胡说，说不定神谕里的小偷神就是指的亡灵之神，只是教廷不想让我们知道邪神的名字，才说是小偷神。” “那你们还说，不怕被别人知道！”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就是！” …… 这场议论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激动了一晚上的学生，早上一起床就迫不及待地冲出寝室门，开始倾诉他们分析了一个晚上得出的结论。 “我想了一晚上，越想越奇怪，亡灵之神从爱神手里抢走生命之神的权柄，为什么生命之神的权柄会在爱神手上？” “我也是，神谕里不是说生命之神的权柄被小偷神偷走了吗，到底谁才是那个小偷？” “嘘！你说这种话，你不要命了！” “怎么了，我又不信仰爱神，我们北地男儿无所畏惧！” “是啊，还不让人说了吗，我们只是猜测。” “会不会是这样，生命之神把权柄交给了爱神，然后陨落了，结果权柄被亡灵之神抢走了？” “你有没有看过神史啊，神要是失去了权柄，就会陨落消散！” “对呀，当初荒原大战里那些陨落的神灵，祂们的权柄就是被别的神打散或继承了的。” 罗薇跟着大部队往教室走，边走边偷听他们的谈话。 神失去了权柄会陨落，那生命之神怎么现在才……不对，生命之神其实在一千年前就陨落了。 只不过因为亡灵之神守住了生命之神的神格，没有让祂的神座崩塌，所以才让生命之神“坚持”到了现在。 如果把权柄比作可运行的软件，神格就相当于它的密钥，没有密钥的人得不到软件的承认，就无法使用它的功能。 爱神能使用生命之神的权柄，则是因为她使用了软件破解器，但这种破解出的软件功能不全面，只能使用一部分。 所以当她摧毁神格后，神格向权柄释放了某种信息，安装了防盗装置的权柄就自动爆炸了。 罗薇在心底叹息，权柄的防盗装置还是不够强，怎么没把爱神和日月尊神给炸死！ 快到教室了，前面的同学讨论的热情还没有半点要衰退的意思。 果然，三角恋和不伦恋不管放到哪个时代都是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就是不知道她编的这几句话会有多少人相信，相信的人里有几个能悟出她话里的意思。 正神可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光明，就像这句话里透露出的真相，爱神才是夺走生命之神权柄的小偷。 打破正神的完美滤镜，让世人重新审视自己信仰的神灵，这就是她的目的。 当然，让亡灵之神帮她吸引一下天使的目光，也是目的之一。 伟大的亡灵之神应该不会拒绝吧，毕竟祂自称是她的母亲。 罗薇走进教室，抽出袖子里的魔法棒，放到桌上，提起裙摆坐了下来。 今天上魔咒语，为了早日成为一名魔导师，这节课还是要认真听。 第192章 不出意外的话，我选魔法师 上课钟声敲响，摩西教授提着一个喇叭花一样的金属器物走进了教室。 “咦，摩西教授今天怎么没有带魔法书？” “教授手里提的是什么？长得好奇怪啊。” “像是炼器会用到的东西。” “炼器？我们今天不学魔咒语了吗？” 下面的同学交头接耳，纷纷猜测起金属喇叭的用途。 “安静！”摩西教授呵斥了一声，将金属喇叭放到了讲桌上。 罗薇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怪了，这个上面有一个大喇叭、下面有一个铁盒子的造型，怎么那么像古早时代的留声机？ 没让她疑惑太久，班上的同学全部安静下来后，摩西教授发话了。 “教你们这群愚笨的学生，简直是浪费我的口舌。” “这是你们的魔语助教，”她指着桌上的金属喇叭说，“由坦普尔教授根据一名匿名的热心魔法学徒送来的样品改良而成，以后它将代替我教你们学习魔咒。” “这节课学土之护壁和土之束缚，在基础土魔咒上加深了一些难度，你们学完了有不懂的再问我。” 说着，她打开魔语助教的开关，喇叭里传出一道清晰的朗诵声。 班上的学生惊奇地瞪大眼睛，这里面的声音竟然跟摩西教授的讲课声一模一样！ 虽然有一点点失真，但比起它的神奇之处，这点瑕疵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罗薇头皮发麻，怎么回事，她去年制作的简易留声机不是设置了自毁装置吗？ 为什么现在会出现留声机！ 跨越了七八百年的科学积累，导致后世的留声机提前出现，这一改变不会颠覆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吧？ 讲台上，摩西教授又调整了一下留声机，让它从头开始朗诵：“好了，跟着它念吧。” 同学们清了清嗓子，兴奋地望着“魔语助教。” “咕斯恰隆特啦克克伊……”魔语助教”开始了尽职尽责的工作。 “咕斯恰隆特啦克克伊……” “咕斯恰隆特啦……” 对于成熟的魔法师来说，他们根本不需要念这么长的咒语。 就像这段土魔咒，如果让摩西教授来示范，一句“土之护壁”就能完成。 魔法师对魔咒的掌握非常熟练，魔咒已经深深地刻入了魔法师的脑海，用的时候只需要给出一个小小的指令，脑海里的咒语就能自动浮现。 但对于魔法学徒来说，他们不仅容易记错魔咒，还经常把不同的魔咒段落搞混，再加上魔力储存又低，只能借助吟唱来加强自己对魔法元素的感知能力。 等他们什么时候不需要在心里翻译就能分清楚魔咒语的意义了，吟唱的时间就能缩短。 不过，要是想发挥出魔咒最强的力量，最好还是完整地吟唱出咒语。 用游戏的话来说，就是读条开大。读条越长，开出的大招就越强。 传说中奥德里奇在诛杀西原恶龙尼德霍格的时候，就站在雪山之巅吟唱了整整三天的咒语。 一上午的魔咒课，念咒念得罗薇口干舌燥。 快下课时，摩西教授又宣布了一件事情。 每年到这个时候，初级部的魔法学徒都要开始考虑自己的职业选择，并在魔法大赛开始前向带班教授确认自己的职业。 因为暑假所有魔法学徒都要出去历练，所以学院要他们提前选好职业，好分配历练任务。 课后，学生们兴高采烈地讨论自己要选择哪个魔法职业。 “肯定是魔法师啊，魔法师才是主流！” “淑女的选择当然是魔法师了，我才不要每天把身上弄得臭烘烘的。” “我也要当魔法师，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听到周围的声音，琴也兴致勃勃地问罗薇：“亲爱的，你肯定也要选魔法师吧？” 罗薇点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的确想选魔法师，你呢？” “我，”琴有些犹豫，“虽然我很想成为魔法师，但是我的元素亲和力……我更适合成为药剂师。” “药剂师也很好啊，等你以后成为西原顶尖的魔药师，我还要排队才能请你炼制药剂呢。” “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呀，”琴脸色微红，“想成为魔药师，比成为魔导师还难好不好？” 罗薇笑意盈盈：“但是我相信琴一定能成功。” 琴挽住她的手：“那我也祝你早日成为魔导师！” …… 吃完午饭，罗薇回了蔷薇城堡。 经过这么多天的测绘，她手里的学院地图已经初步成形，九块小方格都修正完毕，可以进行下一步拆解工作了。 开始工作前，她将阳台门窗关紧，又检查了一遍门锁，确认没有被人偷窥的可能，这才在书桌前坐下，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九块小方格被她重叠着，背面朝上放在了一起。 闭眼三分钟，清空杂念，她将一张崭新的羊皮纸铺开，取下一片地图碎片，开始提取图画中的轮廓线条。 哪些线条是魔纹的纹路，哪些不是，都需要她认真加以分别。 魔纹具有对称性，复杂的魔纹又是用许多魔纹基础符号组成的，如果图案中的一些图形能够构成魔纹基础符号，那它就是魔纹纹路的一部分。 对于那些无法辨别、似是而非的图案，她的确认方法是：用魔力完整地绘制一遍。 如果绘制出的线条能承载魔力，那就是魔纹，如果不能，那就说明是干扰选项。 整整一个下午，罗薇也才只拆解了一个小方格的图案。 而这一个方格中，她就拆出了大大小小七个嵌套的魔纹，五种元素的魔纹全都包含在其中。 她将这些可以独立发挥作用的魔纹的分别抄录在小铁片上，准备晚上在学院里抓几只老鼠悄悄测试一下它们的用途。 而那些被她暂时判定为干扰选项的图案，也不一定就是没用的，它们还有可能和其他图案里的线条组成一个大的魔纹。 学院魔法阵的复杂程度超乎她的想象，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可以记录学生出入情况的警戒线那么简单。 罗薇一边誊抄魔纹一边思索，忽然，鼻子里一痒，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到铁片上，在笔尖绽开一朵朵红色的花。 一时没注意，魔力又耗尽了。 她赶紧仰起头，从兜里翻出手帕捂住了鼻子。 第193章 外面来了一只很丑的鸟 止住鼻血后，罗薇不敢再动笔了，今天的魔纹拆解工作只能先暂停。 她把杯子里的水倒在手帕上，对着镜子照擦了擦脸。 总感觉这具身体千疮百孔，经不起折腾，不知道多打打铁身体素质会不会好一点。 休息了一会儿，她把魔纹和地图藏进衣柜里，披上披肩出了门。 临近天黑，外出的学生陆陆续续回到学校，学院街的店铺也都翻出了打烊的牌子。 艾斯可瑞甜品屋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罗薇在广场上散了会儿步，很快便等到了下班归来的萝拉。 “罗薇小姐，好巧，你也刚回来吗？” 看到她，萝拉快步走了过来。 “不是，我专门来等你的。”罗薇也朝她走去。 “等我？”萝拉指了指自己。 “是的，”罗薇将她拉到旁边，低声说，“是这样的，我准备在郊外建一座桑树园，过几天就要移栽桑树了，想请你来做桑树林的监理。” “薪资是一天一枚银币，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可以上岗。” “一天一枚银币，”萝拉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可是，我，我什么也不会做呀，监理要做什么？” “就是帮我监督一下桑树园的日常运行，指挥一下雇工的日常工作，保证桑树能好好长大就行了，很简单的。” 萝拉听完很心动，但还是有些迟疑：“我怕我做不好……” “做不好也没关系，”罗薇努力劝说道，“再说你帮我种过桑树，这里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我相信你。” “真、真的吗？” “真的不能再真了！”罗薇笃定地说。 萝拉羞涩地低下头：“那我，我愿意。” “太好了，”罗薇说，“那我明天中午去甜品屋等你。” “嗯！”萝拉点头，她的桑树苗和蚕卵都在甜品屋的员工宿舍里，明天要把那些东西拿走。 还有特丽萨店长，她还没跟她说不干了，明天也要去说一声。 第二天，罗薇将马车停到甜品屋后门外，和萝拉一起把东西都搬了出来，放到了马车上。 桑树苗在魔纹的滋养下已经长得很高了，绿绿的叶子在空气里舒展着，鲜嫩的颜色仿佛要沁润到人的心里。 蚕宝宝也开始结茧，一颗颗椭圆形的白色蚕茧躺在木盒子里，绒绒的质感好像捏紧实了的棉花团。 萝拉把蚕和桑树苗养得很好，她是个细心的女孩子。 罗薇拉着她坐上马车，让伊夫驾着马车驶向了城外。 经过十多天的开垦，郊外的荒地已经大变了样。 半人高的野草和满山遍野的荆棘藤都被清理了干净，北边用来种葡萄的土地和南边规划种桑树的山坡都翻得差不多了。 桑树园里几百个雇工都在忙碌，翻地的翻地，建房的建房，挖鱼塘的挖鱼塘，到处都是雇工卖力干活的吆喝声。 特洛伊在别墅区给工人讲解她画的工程图，贝拉在养鸡场指挥工人打木栅栏放鸡苗，新上任的监工尼克在南坡和修建缫丝厂的工人一起干活。 鸡舍、鸭舍昨天就建好了，都是用泥土和石头垒起来的，蚕房只修建完成了十分之一，建的是通风透气的木屋。 罗薇让伊夫把特洛伊和贝拉都叫了过来，给他们介绍她从学院特聘来的监理：管理桑树和蚕房的萝拉。 其实也不用介绍，他们早就认识过了。 “主人，要我把尼克也叫过来吗？”贝拉问道。 罗薇摆了摆手：“不用，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一行人朝南边走去，走了四百多米，看到了正在修建中的缫丝厂。 “尼克！”贝拉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人群里立刻跑出一个干瘦干瘦的中年男子，来到了几人面前。 尼克远远地就看到贝拉管家和骑士大人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花容月貌的少女走了过来，不用猜也知道，她就是这片桑树园的主人，一位出身高贵的贵族小姐。 离得近了，这位小姐的独特气质和出众的美貌甚至让他不敢抬头直视，只能弯着脊背看她缀满珍珠的华丽裙摆。 “你就是尼克？” 贵族小姐温柔动听的声音响起，像温暖又充满包容的水流，从圆滑的石面上潺潺流过，仿佛能荡涤人心间的污秽。 尼克把腰弯得更低了：“是，尊贵的小姐，我是尼克。” “不用害怕，”罗薇和善地说，“我只是过来看看。” 尼克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该回什么话。 罗薇笑了笑：“好了，你先回去忙吧。” “是、是。”尼克木讷地点了两下头，转过身，飞快地跑回工地。 直到看不见罗薇了，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那位小姐说起话来很温柔，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感觉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威慑力，压迫得他都动都不敢动一下。 另一边，罗薇看着尼克慌张逃走的身影，奇怪地问身旁的人：“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萝拉摇头：“不可怕呀，罗薇小姐，你怎么会这么问？” “那他怎么见了我好像很害怕似的。”罗薇不解。 贝拉忙说：“主人温柔善良又美丽，一点都不可怕，尼克见谁都是这样的，不爱说话。” “好吧。”罗薇接受了这个答案。 二月中旬，桑树移栽入土。 三月初，蚕房竣工，希瑞亚的气温也开始大幅回升。 郊外枯黄的山坡重新染上了绿色，山上的树木也抽出新芽，远远看去像飘着一层朦胧的绿雾。 春天一到，雨水也多了起来。 罗薇正在桑树园里教雇工怎么给桑树苗打顶修枝，天上就下起了绵绵的细雨，在她的发丝间铺上了一层晶莹圆润的小水珠。 “罗薇小姐，要不你先回去吧，你身体弱，淋了雨会生病的。”萝拉担心地说。 “我们一起回去。” 罗薇拉着萝拉一起离开了桑树园。 小猫不喜欢雨，因为雨水会打湿毛毛，萝拉肯定也不喜欢。 两人回到星罗居，刚换上干净的衣服走下楼，院子里就传来了女仆的惊呼声。 “天呐，这是什么东西！” “是鸟吗，什么鸟长得这么奇怪？” “好黑啊，是不是乌鸦？” 罗薇看向门外，只见克莉丝捧着一块树皮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主人，院子里来了一只长得很丑的鸟，这是在它背上发现的，上面有字！” 第194章 成精的渡鸦 树皮上的字母划痕已经有些模糊了，但细看还是能认出来，上面写着星罗居的地址，还附有送达此物可换赏金的说明。 罗薇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终于确认，这就是她在梦里刻下的那块树皮。 所以，她真的在梦里去了雾原？ 不，应该说，她睡着后，灵魂真的去了雾原？ “那只鸟呢，在哪里？”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有点不敢相信。 克莉丝忙道：“就在院子里，我们用一个藤筐将它罩住了。” 罗薇快步走到屋檐下，一眼便看到被两个女仆压着的藤筐，透过藤筐的缝隙还能看见一抹黑色的影子。 黑色？ 她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打开，我看看。”罗薇命令女仆。 女仆挪开藤筐，一只羽毛蓬松的黑色大鸟暴露在了空气中。 天上下着小雨，大黑鸟的羽毛都被淋湿了，胸腹部柔软的绒毛湿绺绺地贴在一起，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是，但是这不是她梦里抓的那只彩幻鸟啊！ 这只鸟羽毛黑漆漆又乱糟糟，脑袋又宽又胖，特征分明是一只渡鸦。 罗薇沉默在原地，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怀疑。 是她把梦给记错了，还是那只彩幻鸟变异了？ “咕嘎咕嘎！” 胖头黑鸟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朝前迈了两步，两只黑漆漆的豆豆眼盯着罗薇，露出委屈的神色。 罗薇：…… 这个声音，好像又没错。 她低头看着渡鸦，迟疑地问：“你是从雾原飞过来的？” “嘎！”渡鸦挺起胸脯。 ……它是不是能听懂人话？ 罗薇感到有些棘手了，她转过头问克莉丝：“这只鸟怎么飞到院子里来的，是被人送过来的吗？” 克莉丝摇头：“没有人送，我们还出去看了一下呢！它是自己从天上飞下来的。” 罗薇又回头看向地上的渡鸦：“是你自己飞过来的吗？” “咕嘎！”渡鸦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又落下去，似乎在给她展示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罗薇更好奇了：“你怎么知道要来这里，你会认字？” 怪不得当初她在树皮上刻字的时候，它看得那么认真，不吵也不闹。 “嘎嘎？”渡鸦甩了甩头，也不知道是在甩羽毛上的水，还是在摇头说不认字。 罗薇不懂鸟语，跟它交流起来格外困难。 “算了。”她放弃了询问，“我之前说过，如果你能活着见到我，我就养你下半辈子，想吃肉还是想吃麦粒，自己去厨房挑。” “咕嘎嘎嘎？” 渡鸦急切地叫了两声，忽然张开翅膀飞起来，像颗炮弹一样射向她怀里。 “主人！” “罗薇小姐！” 克莉丝和萝拉都惊叫起来，以为它要攻击罗薇，立刻伸手去挡。 没想到渡鸦只是从罗薇手里抓走了那块树皮，落到地上，用爪子指着树皮上的文字，直往罗薇脚边推。 萝拉好像看明白了它的意思：“罗薇小姐，它是不是想让你看树皮上的字？” 罗薇低头看去，书皮上的字都是她写的，有什么内容是她没看过的？ 上面只有她写的地址和赏金……赏金？ 她试探地问渡鸦：“你不会是想要赏金吧？” “嘎嘎！”没想到渡鸦还真点了点头。 罗薇嘴角抽了抽，这个世界越来越魔幻了，渡鸦都会自己绑架自己来找她要赏金了。 “给你，十枚金币。”她从兜里取出十枚金币，放到手心里。 渡鸦高兴地飞起来，想要从她爪子里抓走，发现自己两只爪子抓不完，又苦恼地歪了歪头，落回到地上。 “咕嘎咕嘎~” “什么意思，我也听不懂啊。” “咕嘎，呱，嘎嘎~” “你的意思是，先帮你保管着？” 艰难地沟通了了一会儿，罗薇终于明白了，渡鸦到底想做什么。 它想让罗薇找个藤筐，挂在屋檐下做它的窝，再把金币放进去，它要躺在亮闪闪的金币上睡觉。 不愧是脑容量最大的鸟类，聪明得都快成精了。 罗薇让女仆把藤筐穿上几根绳子，按渡鸦的要求挂在了一处避风避雨的地方，还往藤筐里放了一团干草，最后把金币一枚一枚地当着它的面放了进去。 这只渡鸦全程监工，紧张地盯着女仆的手，生怕她们会偷走它的金币。 女仆挂藤筐的时候，它像只鸭子一样激动地在地上跳来跳去，藤筐挂好后它立刻钻进去试了试，或许是床感令它很满意，藤筐里很快就发出了一长串难听的野鸭子笑声。 屋檐下的人五官都难受地揪在了一起，听觉敏锐的萝拉更是忍不住抬起手堵住了耳朵。 罗薇默然，如果它每天都这么叫上一阵儿…… 还好她晚上不在星罗居睡觉，不然它半晚上来这么两声，她会被吓死！ 罗薇又看了一眼头顶晃动的藤筐，这只渡鸦应该跟彩幻鸟一样是初级魔兽，但渡鸦不是候鸟，应该不会迁徙才对啊。 不知道它是怎么跨越大洋，还找到这儿来的。 要是有人懂鸟语就好了，也能帮她翻译一下渡鸦的叫声。 可惜西原大陆没有这样的人才，或者说，曾经是有的，现在没有了。 传说人鱼和塞壬都是天生的歌唱家和语言家，他们能跟世界上的所有生物对话。 想到这里，罗薇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冰冷惨白的脸——亡灵人鱼丝塔茜。 她应该也能听懂小动物的叫声吧？ 傍晚，雨停了。 上完黑魔法课的罗茜和霍尔一起走下楼，罗曼和汤姆也背着书包跑进了院子，冷清的小院里很快便多了些欢声笑语。 罗薇半个月前找木匠定制了国际象棋，今天没什么事，刚好可以教罗曼下下棋，履行她之前对他的承诺。 “罗曼，过来。” “来啦！” 两人在圆桌前坐下，罗薇在黑白棋格上摆好棋子，耐心地跟罗曼讲国际象棋的规则。 罗茜、霍尔、汤姆和萝拉围在桌边观看，除了越听越迷糊的汤姆，其他人的眼睛都是越听越亮。 开始走棋，执白者先行，罗薇让罗曼先走。 第一局罗曼还不熟悉规则，毫无意外的惨败。 第二局开始，罗曼摸清了玩法想要反击，但到底比不过罗薇老谋深算，没走多少步就落了下风。 “王！王！小心她将你军！”霍尔恨不得挤开罗曼自己上，看棋的人比下棋的人还要紧张。 没下多久，后厨做好了晚餐，两人意犹未尽地放下棋子转到餐厅吃饭。 吃完饭，天也黑了，罗薇和萝拉拖着霍尔回了学院。 三人刚进学院，一个黑影就从旁边跳了出来。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西奥多气得耳朵孔直冒气，“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们多久，出去玩还不带我，太过分了！” 格拉蒂丝也从旁边走了出来，哀怨地看着他们：“罗薇、萝拉、霍尔，学生会让我们打捞湖面。” 第195章 炼器大师才知道的飞机 “什么，打捞湖面！” 萝拉猫猫发出惊恐的声音。 谁不知道学校的粪便都是排进湖里的，干了一个冬天的湖水又臭又浅，浆糊一样的泥滩上堆满了排泄物。 让他们去打捞湖面，不如直接说想让他们被熏死！ 罗薇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能不能明天再去，今天太晚了，而且我刚吃完饭。” “不行，”西奥多凝重地说，“学生会说了，今天之内必须把湖面打捞干净。” 罗薇要裂开了：“今天之内打捞干净，湖面那么宽，我们怎么可能一天就完成？” “不止我们，”格拉蒂丝说，“还有，其他人。” “所有被罚做公益劳动的魔法学徒都要去，”西奥多说，“其他人都过去了，就差你们三个了。” 这么说，不去是不行了。 罗薇无奈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萝拉和霍尔：“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萝拉迈着沉重的脚步：“呜呜，走。” 她讨厌湖水！ 到了湖边，三人才知道学生会为什么这么急着让他们打捞湖面。 因为今天下了雨，湖水涨了起来，学生会巡逻的时候发现落叶和枯枝堵塞了湖坝，导致雨水全都蓄积在了上游河段。 如果不及时清理湖里的垃圾，雨下大后湖水就会迅速上涨，最后漫到校园里去！ 学院显然不想看到学校里处处飘*的场面，因此便向他们这些无辜又可怜的学生伸出了罪恶的爪尖。 站在湖畔，罗薇深呼吸了一口气，本来只是想给自己做个心理建设，没想到吸进一鼻子的臭气，差点给自己提前送走。 西奥多和霍尔把学院准备的双人小船拉了过来。 “快上来，两个人一组，船上有抄网和麻袋，打捞上来的杂物就装进麻袋里。” 罗薇绝望地看着船上的抄网，上一次还在用它刨土，这一次就要用它刨屎，人生境遇真是急转直下。 “两个人一组，我们有五个人啊，怎么分？”萝拉问道。 “还有一个人没来，”西奥多往后面看了一看，“唉唉，来了，赫瑟尔，我跟萝拉一组，你跟谁一组啊？” 罗薇转过头，看见一道沉默的身影从柳树后走了出来。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翘襟长袍，修长的双腿包裹在宽松短裤里，下面穿着一双金属底的牛皮长靴，这是时下里很流行的男士装扮，但来人是位少女。 赫瑟尔·卡兰西斯。 她有一头卷曲的黑色长发，束成高马尾垂在了脑后，她还有一双黑得透不进光的眼眸，像两颗冰冷的黑曜石，镶嵌在凹陷的扁圆形眼眶中。 罗薇很少遇到和她一样是黑发黑眸的人，赫瑟尔的眼睛黑得很纯粹，甚至黑到会让看到她眼睛的人产生窒息的感觉。 “喂，赫瑟尔，你跟谁一组啊，后面没人了。”性子大咧咧的西奥多好像不受她孤离气场的影响，用公鸭嗓又问了一遍。 赫瑟尔径直走上了其中一条船，声音清冷：“随便。” 岸边只剩下了三个人，格拉蒂丝，霍尔，还有罗薇。 “我们，怎么组？”格拉蒂丝看着剩下的一条船，有些犹豫。 她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特别是赫瑟尔看起来还那么凶。 霍尔开口道：“要不……” “要不你们去剩下那条船吧，”罗薇打断了他的话，对两人道，“我不会游泳，格拉蒂丝应该也不会，你们组一队吧，我和这位学姐一组。” “我会游泳，”格拉蒂丝皱着眉说，“我不想游，水脏。” 罗薇笑了笑：“那你还是跟霍尔一组，他不怕脏。” “好吧。”格拉蒂丝点点头，上了最后一条空船。 霍尔看了看罗薇，又看了一眼赫瑟尔，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跟着格拉蒂丝上了船。 罗薇目送他们撑船离开，这才踏上岸边仅剩的小船，船上的赫瑟尔目光黑沉沉地看着她，对她磨磨蹭蹭的动作不置一词。 “卡兰西斯学姐，晚上好。” 罗薇上船后，礼貌地问候了一声。 赫瑟尔没说话，她弯腰解开了船舷上的绳子，用撑杆撑着小船离开岸边。 罗薇也不生气，她拿起船上的抄网，放进水里开始打捞湖面上的落叶。 “学姐，机械小鸟喷火的设计很有创意，但我有个更好的创意，你想听听吗？” 赫瑟尔动作一顿，转过头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做的小鸟虽然好玩，但是没什么用，”罗薇依旧看着湖面，但唇角却勾了起来，“不是吗，我用木杆就能打下来。” 赫瑟尔瞳孔缓缓缩紧，深黑的孔洞像一枚橄榄：“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要什么，”罗薇把沉甸甸的网兜拖到船舷边，打捞起一大团恶臭的水草，捏着鼻子道，“学姐，帮忙拿一下麻袋。” 赫瑟尔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弯腰拿起了麻袋。 罗薇将落叶倒进麻袋里，冲天的恶臭差点她胃里的晚饭都熏吐出来，她呕了一下，赶紧掏出手帕，叠成三角巾绑在了脸上。 “学姐，你要来一块吗？”她从兜里掏出第二块手帕，递了出去。 赫瑟尔皱了一下眉，侧身避开：“我不要。” 罗薇也没勉强，她把手帕揣回兜里，拿起抄网继续捞水面上的枯枝和死鱼。 赫瑟尔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按理来说，任何人开口说话都有自己的目的，她不相信她只是为了说几句没有意义的话。 一直被赫瑟尔用黑沉沉的眼睛盯着，罗薇压力也很大，她放下抄网转过身：“学姐，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落叶。” “你到底想要什么。” 罗薇叹了一口气：“我说了你又不听，我早就说了，我有个更好的创意，问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创意？”创意是什么？ 赫瑟尔皱紧了眉头。 罗薇望着昏黑的天空说：“我知道有一种机械，叫做飞机。它可以飞一万米高，一次能飞一万多公里远，学姐，你能把它做出来吗？” “你在做梦。”赫瑟尔说。 “学姐，做不出来也不要否认它的存在呀，”罗薇惋惜地摇头，“那本来就是炼器大师才能做出来的飞行法器，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第196章 掉进湖里的倒霉蛋 赫瑟尔绷紧了下颔：“炼器大师才能做的飞行法器，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坐过呀，”罗薇轻声笑答，“很多年前，我们雾原有一位炼器大师发明了飞机，我就是乘坐它才从大洋彼岸飞来了西原。” 赫瑟尔拧紧了眉，在心里分析她话里的真假。 思考片刻，她觉得到罗薇没有理由骗她。 之前在圣骑士的宴会上，罗薇就透露过，她是因为某些原因被迫流落到西原的，而且要完成家族给她的考验才能回去继承她的东西。 在圣骑士面前，她不可能说谎。 这么说，罗薇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告诉她，她炼制的机械小鸟不好，所以要把炼制“飞机”的办法告诉她？ 不，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赫瑟尔左思右想，终于得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理由，即罗薇特意来跟她说这番话的动机。 ——罗薇所说的来自家族的考验，很可能就是让她自己找回去的办法。 没错，这样就能说得过去了。 因为她在炼器上的天赋被罗薇发现，罗薇想让自己帮她炼制出“飞机”，好帮助她回到雾原。 自认为洞悉了罗薇小心思的赫瑟尔低声开口：“对于你所说的“飞机”，我确实有些兴趣。” “不过，”她看着罗薇，“你也说了，那种机器要炼器大师才能做出来，我只是个炼金学徒，你找我恐怕找错人了。” “没有人从一开始就是炼器大师，”罗薇温和地说，“学姐，你的天赋让我看到了回家的希望，我刚才那番话并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提前获得你的友谊。”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共赢。” 赫瑟尔疑惑道：“合作共赢？” “不错，”罗薇语气真诚，“你喜欢炼器，我想要回家，我给你提供炼器的秘方和思路，你帮我炼制我想要的飞行法器，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听起来是不错，”赫瑟尔说，“但你想押注一个炼金学徒成为炼器大师，恐怕有些天真了。” 炼器大师是什么，是跟大魔导师同级的魔法职业称谓。 炼金学徒通过毕业考核会成为一名炼金术士，天赋好的炼金术士要经过至少数十年的修习才能成为一名炼器师，而炼器师想成为炼器大师？ 做梦比较快。 西原上已经一千多年没出过炼器大师了。 想成为炼器大师有多难，可以参考一下希瑞亚魔法学院的院长。 莫里森院长二十年前就在尝试冲击大魔导师境界，二十年过去，他还是一名没能突破境界的高级魔导师。 连公认的升级最快的魔法师突破都这么难，炼金术士更不必说。 赫瑟尔摇头：“恕我直言，我自己都不会做这样的美梦。” 罗薇挺直脊背：“只有懦夫才会没有向前的勇气，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么就算你有成为炼器大师的天赋，你的天赋也会被你埋没。” 她目光坚定地说：“虽然我流落到了离家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但我从来不觉得，我就失去了王位的继承权。” “就像我从不怀疑我能当上女王一样，我也认为你一定能成为炼器大师。我都愿意相信你了，学姐，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赫瑟尔扁圆的瞳孔动了动：“你真的认为，我会成为炼器大师？” “这不是我认为的，是我看到的。” 罗薇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深邃的黑眸里闪烁着璀璨的星光。 “我是天使的后裔，我的身体里延续着神的血脉，神曾赋予过我们一项特殊的能力，你知道是什么吗？” 赫瑟尔眼神疑惑：“是什么？” “是预言，”少女的呢喃像一阵轻盈的风，出口便飘散，黑暗模糊了她的脸，只能看见她开合的唇形，“我在预言里看到，你将会成为西原最伟大的炼器大师。” 夜风将这飘渺的声音吹进了赫瑟尔的耳朵，不清晰，却像重重的鼓槌一样敲击到了她的心里。 “预、预言，我？” 她冷静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裂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这么笃定。 赫瑟尔握紧拳头，汹涌的心潮从裂缝中漫了出来，流淌遍她的全身。 就算是做梦，这一刻的梦境也足够令人震撼。 她探究地看着罗薇，眼前的少女明明那么瘦弱，甚至连长相都比同龄人要稚嫩许多，但她身体里却蕴含着那样神奇的能力，足够令每一个跟她交谈的人目眩神迷。 “好，我答应你，我们合作共赢。”赫瑟尔不再犹豫。 跟罗薇交朋友，她也不吃亏。 她身上还背负着致命的秘密，帮她也是帮自己，如果有一天她在西原上遭到通缉和追杀，跟罗薇逃去雾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我们合作共赢。”罗薇眉眼弯弯道。 “嗯。”赫瑟尔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喂，那边的两个学妹，你们也太过分了吧，别躲在那里偷懒啊！” 前方的湖面上飘来一道愤慨的男声。 罗薇抬头看去，真不巧，居然是豚鼠学长夕巴斯汀。 “诺艾尔学长，你看错了，我们可没有偷懒！” 她动作流畅地把抄网伸进水里，舀起一兜落叶，往对面的小船上送去。 “你看，我都打捞了好多东西出来呢！” 夕巴斯汀脸色大变，一边往后仰一边大喊：“喂喂喂，不带这样的啊，被我抓到偷懒就想臭死我！” “没有哦，”罗薇慢吞吞地把抄网杆往回收，“要不学长你到我们船上来，我们船上满满一大麻袋落叶，你不信可以打开看，或者我舀出来给你看看？” 夕巴斯汀摇头拒绝：“我才不要，算了算了，我去那边打捞去。” 他撑着杆调转船头，一边划桨一边和同伴抱怨：“现在的学妹真不可爱，又凶又坏。” 同伴附和道：“可不是吗，一点都不知道关爱我们这些孤苦无依的老学长，实在太不可爱了！” 赫瑟尔听到他们的对话，看向罗薇：“你怎么得罪他们了？” 罗薇扫了一眼附近几条船上的熟悉面孔，叹气：“唉，大概是因为他们来偷检讨书，被我抓住了吧。” 赫瑟尔沉默，她也差一点就被她给抓了。 “谢谢你，手下留情。”半晌，她吐出一句话。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嘛。”罗薇亲切地说。 这一刻，赫瑟尔无比庆幸，还好她有炼金的天赋，不然罗薇肯定也会把她抓到台上去。 烧毁教室被抓只扣四个学分，罚做一天的公益劳动。 但要是烧检讨书被抓住，就会像夕巴斯汀和那几个学长学姐一样，不仅加扣二十个学分，还要多做五天的公益劳动。 学院的公益劳动一向很恶心人，只有雇工都不愿意干的脏活儿累活儿，才会分给他们这些学生干。 捞一晚上的屎湖对她造成的伤害已经很大了，她可不想再来打捞第二遍！ 二十几个人忙到大半夜，才终于把堵塞的河道疏通。 看着浑浊的水流漫过河坝冲向下游，船上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 “走走走，快上岸，我要回去洗澡！” 众人迫不及待地拔出插在淤泥里的撑船长杆，往岸边划去。 赫瑟尔见状也要拔出长杆，被罗薇按住了手：“等一下学姐，河道刚疏通，现在的水流还很急，小心船被冲到下游去。”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了几声尖叫和“噗通”、“噗通”的落水声。 “啊！唔唔……” 几艘小船被冲到拦湖坝上，一个侧翻就把船上的人倒到了湖坝下面去，掺杂着排泄物的瀑布冲击着浮出水面的脑袋，像拍皮球一样把他们又砸了下去。 听到那几个倒霉蛋的惨叫声，赫瑟尔和罗薇对视了一眼，没憋出：“噗——” “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从湖面上飘出去很远很远。 第197章 她已经不足为惧 半夜，罗薇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宿舍。 好不容易熬完了巡逻警戒线的日子，结果还要做公益劳动。 莫里森院长一共罚了她十五天的公益劳动，迄今为止，她也只完成了两天。 一天是开学第二天的晚上看守布告墙，一天就是今晚打捞湖面。 还有十三天，要是接下来的公益劳动都是像今晚这样的折磨，她想说，她真的知道错了，求求院长放过她吧！ 大半夜的，水房也不提供热水，罗薇下楼打了一桶冷水洗漱，一边洗一边打喷嚏。 糟糕，不会感冒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提着桶回到了寝室。 虽然今天已经很晚了，但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不能睡觉。 罗薇拨弄了一下油灯的灯芯，让它的火光更加明亮，然后从床底下拿出了她藏起来的地图。 九片地图上的小魔纹她都拆解完毕，她从里面拆出了三十多个魔纹。 其中有一半的魔纹她之前巡逻警戒线的时候已经在老鼠身上实验过了，根据实验结果，她初步判定这些魔纹的主要作用是保护并隐藏魔法阵。 学院魔法阵很神奇，里面有一些魔纹起到了排斥光元素和暗元素的作用，还有一些魔纹非常实用，比如加固魔纹、防水魔纹、防火魔纹、清洁魔纹等等。 剩下的一半魔纹，有几个她还没来得及做实验，其他的则是以她现在的魔力，没有办法复刻。 其实眼睛鼻子流过几次血后，她的魔力增长了不少。 而且，她发现拆解小魔纹也能增长魔力。 以前她一天最多只能画二十几道魔纹，现在却可以画五十多道。 仅限于小魔纹，像学院魔法阵这样的高级嵌套魔纹，她还是看上一眼就会头晕。 之前罗薇在梦境里强行记下了黑暗精灵刻绘的传送阵，她将那道传送魔纹拆分成一块块扇形图压到了潜意识深处，一直没有翻出来。 一是怕翻出来又会七窍流血，二也是害怕那只是一个虚幻的梦，知道真相会让自己失望。 但渡鸦的出现证明了那是现实，证明了她梦游雾原时看到的改良传送阵是真实存在的，罗薇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的心又开始活跃。 她得加快拆解复刻学院魔法阵的速度了，如果学院魔法阵她都能复刻出来，那复刻高级传送魔纹也就不值一提。 明天再去抓几只老鼠，把还没实验的小魔纹绘制出来，然后两两拼合地图碎片，向地图里的中型魔纹进发！ 将地图碎片放到一旁，罗薇又从床底下摸出了一本高级魔咒书。 在特洛伊的帮助下，这上面的魔咒她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只剩一道穿墙咒，她这几天正在学。 高级魔咒大多都是可以作用在施咒人自己身上的魔法，就像这本书里的变形咒、轻身咒、水下呼吸咒、土遁咒等。 中级魔咒她还没学，但摩西教授在课堂上说过，中级魔咒是可以用来战斗的攻击咒语。 用科学一点的话来解释，就是元素的物理或化学性质改变，比如水球术的进阶版冰箭术、火球术的进阶版炎爆术，亦或是两种或两种以上魔法元素的融合咒语，比如风土双元素的沙暴术。 罗薇自己都感到奇怪，中级魔咒都没学会就先学会了高级魔咒，有种还没学爬就学了飞的既视感。 虽然没学中级魔咒，但她学了攻击性比中级魔咒更强、出手必见血的黑巫术。 什么钻心蚀骨啦穿肠烂肺啦，保证能让敌人痛得死去活来，就是她不敢轻易出手，因为这种魔法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五元素魔法和黑魔法她都学了一些，只有光元素魔咒她还没接触过。 罗曼那么好的光系魔法师天赋，要是她找不到光魔咒的书籍，就真的浪费了。 主要是有光元素亲和力的人都去了教廷，让罗曼打入教廷，不说罗曼不愿意，她也怕罗曼被敌人的糖衣炮弹忽悠走。 这方面只能从长计议了。 背了几遍穿墙咒，罗薇兴奋得睡不着觉。 想了想，她从抽屉里抽出几张莎草纸，将脑子里的一些基础物理公式写了下来，另外又写了一份直升机螺旋桨的工作原理。 本来是想尝试写一下客机的飞行原理的，无奈脑子里根本没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她只记得飞机的升力来自机翼的上下压差，别的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脑瓜子疼，上辈子怎么就死磕材料了呢？ 又熬了一宿夜，第二天清晨，罗薇拖着残躯爬了起来，去上占星课。 占星课在她七门课中的分数很迷，明明她都没怎么学，却一直稳定地保持着年级最高分。 托拜厄斯教授对她也很头疼，每次给她打课堂分都要斟酌很久。 别的同学要么拿水晶球要么拿塔罗牌，就她捧着个乌龟壳，偏偏托拜厄斯教授出的题她又都能答对，不仅能答对，每次还能答双份。 出给拿塔罗牌的学生的决疑题她能回答，出给拿水晶球的学生的择时题她也能回答，一拿就拿别人双倍的学分。 这节课又是这样，罗薇一个人交了两个题的答案上去。 托拜厄斯教授看着她叹气：“罗薇啊，你，唉……” 罗薇乖巧地捧着绿到发光的乌龟壳，乌黑的眼睛望着她：“教授，您想说什么就请直说吧，我受得住。” 因为手里的乌龟壳给老师带来了困扰，她也很不好意思。 “我不是想批评你，”托拜厄斯教授心情复杂，“我是不知道怎么教你。” 一开始罗薇抽出乌龟壳的时候，她还以为她的占星天赋很差，差到塔罗牌和水晶球都不愿意选择她。 没想到，在后来的课堂教学中，这个学生却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认知。 不管她出什么题，她都能答对，有时候她给出的答案甚至比她这个教授的答案还要准确。 这哪里是天赋不好，这是天赋好到已经自成一派了！ 托拜厄斯教授叹完气，看着罗薇道：“好孩子，能让我看看你的占卜工具吗？” “当然可以，”罗薇大大方方地把乌龟壳递了出去，“教授，给。” “谢谢。”托拜厄斯教授接过了乌龟壳，她一直很好奇，罗薇是怎么用乌龟壳进行冥想的，今天终于忍不住提出请求，想要自己来试一试。 可惜她握着乌龟壳迟迟进入不了精神世界，最后无奈地睁开了眼睛。 “你是天生的占星术士，罗薇，如果你愿意选择占星这一职业，我敢肯定魔法协会的占星师里一定会有你的席位。” 罗薇拒绝地说：“抱歉，教授，我还是想成为一名魔法师。” “我看过你的综合成绩，你的魔咒课成绩并没有占星课的成绩好，罗薇，你在占星一途上能走得更远。”托拜厄斯教授劝说道。 罗薇的魔咒课成绩确实不如占星课出色，甚至都比不过魔纹课和魔药课，但那是因为她上学期最后一个月魔法棒坏掉了，才导致课堂分被评了低分。 但她没办法跟托拜厄斯教授这么解释，只能点头：“谢谢教授，我会好好考虑的。” 托拜厄斯教授看出了她的决心，虽然遗憾，但她不会强求学生。 她对罗薇的建议完全是出于公心，不忍心一个占星天才走歪了路。 “不管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都可以来找我，占星这一职业没有年龄的限制。” “我知道了，谢谢您。”罗薇由衷地感谢道。 听到两人的谈话，坐在教室第二排的阿西娜低下头，眼里闪过了一丝轻蔑。 在她看来，罗薇已经不足为惧。 占星天赋再高又能怎样，占星术士在战斗场中就是个废物，她在魔咒课上的天赋远超罗薇，今后她们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 等到将来的某一天，她会毫不费力地拧断她的脖子，绝对不会再犯她曾在储酒室里犯过的错误。 第198章 清理钟楼 下课后，罗薇揣起龟壳往教室外走。 “学妹，请等一下。”维隆卡抱着羊皮册从大厅侧廊快步走了过来。 罗薇大脑立刻拉响了警报：“学姐，又有我的公益劳动了吗？” 她现在一看到学生会的人就害怕，不会又让她去捞屎吧？ “是的，”维隆卡露出优雅的笑容，“学院打算启用北教堂楼顶的钟楼，但北教堂的钟楼之前被老鼠啃坏了发条和绳索，需要你和另外几位同学去清理维修一下。” “你可以用了午餐再去，对了，发条需要涂抹一遍松油，绳索也需要更换，这些东西你们可以去找院监老师领取。” “好的，”罗薇点头，“学姐，其他同学需要我去通知一下吗？” “不用，他们我已经通知过了，”维隆卡低头在羊皮册上划了几下，抬头道，“任务完成后下楼找办公室的值班部长检查，检查后你们才能离开哦。”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学姐。”罗薇道。 “那么，祝你们任务顺利，我就先走了。” 维隆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抱着羊皮册赶往了下一个地点。 罗薇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心下微松，还好还好，只是维护一下钟楼，比昨晚上的活儿好干多了。 然而，这种轻松仅持续到她登上北钟楼的前一秒。 “这是学院钟楼？” “这是老鼠窝吧！” “吱吱吱——” 西奥多推开门，漫天灰尘呛得后面的人不停地咳嗽，地上的老鼠像潮水一样朝角落里涌去，一眨眼就钻进了地板底下和墙缝里。 众人站在门外迟迟不敢踏进去，映入眼帘的是盘丝洞一样的阴暗巢穴。 挂满灰尘和虫子尸体的蜘蛛网结成了一坨坨线团，掉在天花板和拉钟的绳索上，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老鼠屎和腐烂的木头，潮虫和屎壳郎在里面爬来爬去。 光从狭窄的窗洞里照进来，飞蛾断裂的翅膀在光线里飞舞打旋儿，像大片大片的头皮屑。 “这里多久没有打扫过了，”连霍尔都忍不住抱怨，“不会从建学到现在就没人清理过这里吧？” “这么厚的灰，至少也得有三五年了。” 西奥多踢了一脚挡在门口的瘸腿木凳，凳子当即散了架，断裂的凳子腿里早就腐化成了松软的木渣，里面蠕动着粗大肥胖的乳白色蠹虫。 罗薇看了一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真的很讨厌没有毛的肥虫子！ 西奥多和霍尔踩着木渣走了进去，白胖的虫子被踩爆了浆，像一坨滴到了木渣里的黄色鼻涕。 罗薇忍着反胃的冲动跨进门，身后格拉蒂丝和萝拉也跟了上去。 “好臭！” 一股死老鼠的臭味钻进了众人的鼻子，臭气程度已经达到了生化武器的级别，格拉蒂丝都被熏得翻了白眼。 “我就说，学院怎么会给我们分配检修塔钟这么轻松的活，原来学院的钟楼比猪猡的猪圈都还臭！”西奥多瘪着嘴说。 “别抱怨了，”萝拉递给他一根扫把，“快打扫吧，打扫完才好检修。”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北教堂和南教堂都是罗马式建筑，钟楼组合到了建筑当中，位于教堂的顶楼正中，既是钟楼，也是教堂的瞭望塔。 平时他们听到的钟声都来自南钟楼，北钟楼已经停用了很久，也不知道学院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让他们维修。 估计学院想的是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没事儿也得给他们找些事儿做。 众所周知，罗马式建筑的窗户又小离地面又高，为了营造神秘感，采光约等于没有。 北钟楼就是这样，墙体又厚又硬，窗户又窄又小，就算是大白天，人站在里面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他们进来打扫还得点上油灯。 “我们最好先把蜘蛛网清理一下。”罗薇怕待会儿引发火灾，用扫帚把头顶的蜘蛛网都扫了下来。 虽然大概率不会着火，毕竟这里的地面湿润得可怕。 刚下了几场雨，墙壁潮湿得都在渗水。 罗薇把扫下的蛛网堆积到一起，一回头，看到了在木柱上攀爬的尺蠖幼虫。 ……钟楼的生物多样性值得研究。 勤勤恳恳扫了三个多小时，钟楼才勉强呈现出它原本的样貌。 钟楼里有一座巨大的重锤式机械钟，里面的木板和夹板柱都烂掉了，齿轮也生了锈。 机械钟后面还有一只敲钟人用来报时的铜质挂钟，上面也泛起了大片大片的铜绿。 “我们真的能修好这台机械钟吗？”西奥多很怀疑，“炼金课上学的东西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怎么办，我也忘了。”萝拉发愁地说。 炼金对于她来说太难了，当初学的时候就没学明白过。 “没关系，我们还记得。”霍尔将松动的齿轮取下来，用火魔咒煅烧中间的轴承。 格拉蒂丝也从另一边开始检修，将锈蚀的发条取下来，卷上新的发条片。 初级部的炼金课上会教重锤式机械钟的制作，他们前不久才学完，脑袋里的知识还是热的。 “萝拉，你帮我递一下绳子吧，”罗薇把一捆绳索交给了她，“我需要上去拆一下旧的麻绳。” 机械钟上原本悬挂重锤的绳子被磨断了，她们得爬上去重新捆绑。 “好的，”萝拉接过绳子，“你小心一点。” “嗯。” 罗薇弯腰捞起裙摆，在膝盖上当打了几个结，试了试不影响行动，才抓住机械钟外面的木架往上爬。 “萝拉，你退后一点，小心被掉下去的东西砸到头。” 架子不怎么牢固，踩起来摇摇晃晃的，好几处横杠都被蠹虫蛀空了，一抓就断，木渣簌簌地往下落。 罗薇加快速度爬到了横摆上方的铁板上，转身正要开口让萝拉把绳子递上来，目光一扫却突然看到了墙壁和拱顶相接处的石台上，有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木盒被灰尘包裹着，盒身上刻绘的花纹都快被填平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上面的纹路。 太熟悉了，她几天前的夜里才刚拆解过。 排斥暗元素的魔纹，学院魔法阵里有跟它一模一样的图案。 盒子里，装了什么？ 罗薇下意识地朝下面看了一眼，萝拉站在离木架子两米远的地方，因为上面落灰所以一直低着头。 霍尔和格拉蒂丝都在检修机械钟，西奥多在铲老鼠屎，大家都在忙碌，没有人会注意她。 罗薇立刻踮脚扒住墙沿，伸手把盒子拿下来，放进了蓬蓬裙下的特意缝制的用来藏东西的裤兜里。 不管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先放进她的口袋里准没错。 第199章 一扫而空 罗薇装好木盒，确定从外面看不出来后，才蹲下身解开铁杠上朽烂的麻绳。 “可以了萝拉，把绳子递给我吧。” “好，稍等！” 萝拉搬来一个木墩，站上去将绳子的一端递给了罗薇。 “我先绑上面，等我把上面的圈缠完了，你看看下面剩多少，再绑下面的重锤。” “好的。” 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将重锤重新安装了上去。 五人一直忙到了晚上七点多，才把机械钟修理完成。 等学生会的部长验收完他们的成果，时针就已经指到了八点。 教堂的钟声整点敲响，不过不是这里，而是南教堂。 北教堂的钟楼刚刚修好，上面还没有安排敲钟人。 五人从中午忙到现在，又累又饿，肚子咕咕响。 “我好饿啊，”西奥多耷拉着脑袋，手臂无力地甩来甩去，“我真的要饿死了。” “可是学院食堂都关门了，饿也没办法啊。”萝拉摸着肚子说。 “要不……”她小声地提议，“我们在钟楼里抓了那么多老鼠……” “不行！”罗薇赶紧打消他们的念头，“老鼠身上全是细菌，你们也不怕吃了拉肚子。” 西奥多眼睛里刚亮起来的光又暗了下去：“那我吃什么啊，老鼠也不让吃，我觉得它活着的时候还是挺干净的。” “对啊，”萝拉跟着说，“老鼠剥了皮吃起来肉还很鲜嫩呢！就是死了有点臭。” “真的吗？”格拉蒂丝睁着冰蓝色的眼睛问，“我没吃过，老鼠肉，比兔子肉嫩吗？” “得看是什么老鼠，”霍尔也插了一嘴，“小老鼠肉就嫩，老老鼠肉就老，不过老一点的有嚼劲，骨头咬起来嘎嘣脆。” 罗薇额头青筋直跳。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呐！ 她到底交了一群什么朋友！ “都住口，不准吃老鼠肉，离学院关门还有一个小时，现在出去吃饭还来得及。” “学院街上的店铺肯定都关门了，出去也买不到，我好饿啊，不吃老鼠肉就要饿死了，我饿！”西奥多饿得直叫唤。 罗薇冰冷着脸：“谁让你买了，我们去星罗居，我请客。” 一听星罗居，霍尔立刻举起双手赞成：“好，我们去星罗居。” 萝拉舔了舔嘴巴：“好哒！” 西奥多勒紧了肚子：“你请客，我能多吃一点吗？” 罗薇：“想吃多少吃多少，前提是你们得把老鼠都交给我，谁都不准偷吃。” “不偷吃不偷吃，我们什么时候走，要不现在吧，早点去早点吃上饭啊！” 西奥多踏着步，已经迫不及待了。 罗薇简直没眼看，她转过身道：“走吧，早点吃完，我们还得赶在学院大门关闭之前回来。” 当晚，星罗居的厨房被四个少年一扫而空。 据贝拉管家回忆，他们一共吃了二十七个鸡蛋和十五英镑的牛肉，以及三十多条面包、两大陶罐鸡汤、一锅炖豆子和一大锅苦菜面糊。 他们连吃带拿，把后院几十个雇工第二天一天的饭食都吃光了！ 罗薇趁他们吃饭时，回房间换了身衣服，顺便把她从钟楼捡来的木盒拿出来，藏进了衣柜。 萝拉和西奥多在钟楼抓的老鼠，也被她用笼子装着，让克莉丝丢进了地窖里。 吃完饭后，她跟死刑小队的伙伴们一起回了学院。 次日中午，她才回到星罗居，从衣柜里翻出木盒开始解密。 盒子上挂了一把小锁，她不敢贸然打开，怕里面有什么机关，万一会释放毒气，那她岂不是上当了。 也许这是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后就会释放出不祥的东西，给外面的人带来灾难？ 罗薇把盒子拿进地下室，给自己做好了全套的防护，戴好眼镜、耳塞、口罩，最后再带上涂了桐油的防水手套，这才小心翼翼地用一根弯曲的细铁丝打开锁。 出乎意料，盒子里并没有装什么可怕的东西，里面只是装了一匣子石头。 ——满满一匣子魔法石。 罗薇用筷子夹起了一颗魔法石，这些魔法石很奇怪，只有鸽子蛋大小，全都磨成了水滴形。 里面有十几颗是黑色的暗元素魔法石，剩下的魔法石颜色很驳杂，呈暗紫色、暗绿色。 她上手感受了一下，发现暗色的魔法石里不仅有暗元素，还有好几种普通元素，而且魔法元素非常浓郁，是天然魔法石的十倍还高。 只有经过熔炼提纯的魔法材料，里面蕴含的能量才会这么强大。 这些魔法石很可能是某位黑魔法师用来镶嵌魔杖的，不知道为什么放置在了钟楼，还一放就是这么多年。 罗薇把魔法石一颗一颗地夹出来，放到桌上，夹到最后，她目光一凝，集中在了盒子的底部。 里面有一张折叠起来的麻布，上面好像画了什么东西。 她将油灯移近，取出麻布，轻轻打开。 黑色线条绘制的图案暴露在灯光下，罗薇看得头皮一麻。 布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中间用粗笔写了一句话：左眼和右眼，照亮了加兰。 几道泄愤似的线条从字上狠狠划了出去。 下面还有一行字，字迹氧化得很严重，她对着光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清。 上面写着：谎言！谎言！眼睛不在心脏外！ 罗薇皱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眼睛不在心脏外，难道还在心脏里面吗？ 还有这句谎言，什么谎言？ 她又看了一遍上面那句话，难道是在指这一句？ 左眼和右眼，照亮了加兰。 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吗？ 《奥德里奇之歌》里就是这样记载的，创世神将左眼化为太阳，右眼化为月亮，为人类驱逐了寒冷和黑暗。 为什么画这幅画的人，要说这是谎言？ 谎言，谎言，眼睛不在心脏外……罗薇猛地抬头，脑海里刺啦一声，一把尖刀划破幕布，露出鲜红的背面。 她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恐怕这块麻布，承载的不只是一幅图案，而是一条人命。 画下它的人，很可能已经死了。 罗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麻布放了回去。 这块轻飘飘的麻布，已经沉重得她没办法拿在手上了，或许用石头压着，她的心里才会轻松一点。 第200章 恶魔小镇 一匣子熔炼过的高纯度魔法石，可惜罗薇现在都用不了。 她把魔法石装了回去，压住下面的麻布，又掏出一条手帕，将木盒包了起来。 麻布上的内容暂时还不能泄露出去，否则这个世界的秩序迅速崩坏反而会达到天上那些家伙的目的。 将木盒放到一边，罗薇拎起老鼠笼子放到了桌上，这些老鼠是她的最佳实验助手，能够帮她更好地理解魔纹。 罗薇戴着手套，从笼子里随机抽取了一位幸运星，放到了一块小小的魔纹铁片上。 “滋滋——” 一缕焦烟缓缓升起，鲜活的小老鼠被电成了一团黑炭，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皮毛被烧焦的刺鼻烤肉味儿。 太残忍了，罗薇不忍心地别开了头。 到底是一条生命啊，竟然就被她用魔纹电死了！ “很抱歉，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 等魔纹失去魔力暗淡后，她回过头，把铁片上的老鼠倒进了垃圾桶。 这只老鼠电得太焦了，都没办法回收利用，她本来想把尸体留给渡鸦做晚餐的。 罗薇一口气将剩下的魔纹全都试了一遍，一笼子老鼠被她霍霍得一只不剩，全都闭了气，死法各有各的惨。 其中有十只老鼠都死在同一种死法上。 罗薇也很焦虑，根据她的分析，其中一种小魔纹的作用应该是提升学院内部魔法元素的浓度才对，但她实验了十遍，结果都是吞噬小老鼠的生机。 老鼠一放到铁片上就噶了，而且她绘制得越用心，老鼠噶得就越快。 她检查了好多遍，才得出结论——原因出在自己身上。 这一种小魔纹聚集的是土元素，而她体内的土系魔力好像自带分解能力，能把一切鲜活的生命给分解还原成碳水。 分班的时候肯定不能选魔纹学徒，这个职业首先就要排除，不然以后没法跟人解释，为什么她画的魔纹能把人给吸死。 拆解小魔纹花了一个月，罗薇的魔力有了明显提升，拆解中级魔纹时就快多了，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里她还完成了所有公益劳动，包括但不限于打扫马厩、抓学院餐厅出逃的咕咕鸡、清理炼金储存室成山成山的废料。 这些公益劳动都是纯粹的体罚了，因为要做的事情琐碎又枯燥，用魔法很难完成，毕竟学徒们的魔力都不高。 而且，罗薇发现这个世界的魔法很单一，发展也早已停滞，现在用的咒语和魔纹都是两千年前传下来的。 也就是说，都已经过去了两千年，魔法还没有得到创新和改良。 像教授教给他们的清洁魔纹，只能保护干净的东西不被弄脏，却不能让脏的东西变干净，用起来就很不方便。 还有魔咒课上学的咒语，完完全全就是套用公式，学生们都在不停地背诗，却没有人写出新的诗。 这很奇怪，正常来说，没有哪个行业是不会进步的，但魔法这一行业就没有，不仅没有进步，还在退步。 一些高深的咒语和魔纹失传后就再也找不到了，炼器师的种类也越来越少，很多炼器师都只会铸剑，不会发明魔法机械。 魔药也是，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种药剂，一千年前是什么药方，现在就还是什么药方。 罗薇隐隐感觉，这个世界的魔法快走到尽头了，也许过不了几百年，魔法就会彻底从历史上消失。 她在思考一个问题，魔法消失，对加兰星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从好处来讲，人类的武力趋于平均值，没有谁会从血脉天赋上高人一等，普通人努力努力，也能掌握话语权。 从坏处来说，魔法消失，神和黑暗生物却还存在，在冷兵器时代，一旦出现什么巨型怪物，比如比蒙巨兽那样的，人类没有能力反抗，就只能走向穷途末路。 不过这一切跟她都没有关系，最迟二十年，她就能回家了。 三月下旬，罗薇又去了一趟恶魔岛。 经过两个多月的建设，恶魔岛上多了一百多座房屋，亡灵和人类井然有序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道路四通八达，田地也开垦出了几十亩。 不说城邦，至少村镇的规模是有了。 雇佣兵和亡灵建的都是木屋，且是严格按照罗薇给的设计图来建造的，看上去赏心悦目，像一座古风小镇。 奴隶们建的是土屋，建造前没有经过布局规划，房屋分布略显凌乱，屋子外面的篱笆和小路也是粗制滥造，远远看去像一处贫民窟。 这才多久，岛上的穷人区和富人区就泾渭分明了——虽然富人区还没人入住。 令罗薇意外的是，在两个区域的中间，有一群人正在修建一座看框架有点像教堂的建筑。 这群人既不属于奴隶，也不属于雇佣兵，而是岛上的第三方势力。 罗薇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其中一个进进出出正在指挥其他人砌砖的妇女，是她从冰原边边上救下的信徒，诺玛。 现在的诺玛精神奕奕、干劲十足，清瘦但健康的脸上还飘着两团充满激情的红晕，跟当初那个失去了两个孩子、面如死灰的妇女判若两人。 罗薇给自己施了一道隐身咒，悄悄走到他们中间，才终于偷听到了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居然在给她修建神殿！ 诺玛还自称是这座神殿的祭司，周围的人都喊她祭司大人，因为她是得到过神使指引的女人。 没想到啊，当初罗薇说她没有自由的灵魂，进不去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神殿，结果她就跑恶魔岛上自己修神殿来了。 不错，是个有想法的好信徒。 罗薇数了数周围的人，除了过来帮忙的奴隶，这里还有二十几个人。 她记得她从色科人手里救下的牧民只有十几个吧，多出的人又是从哪儿来的？ 想了想，罗薇飞到亡灵坟墓，把帕特里克叫了出来。 【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帕特里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无力，就像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秧苗，但罗薇刚刚分明看到他坐在悬崖边的树枝上，一边听鸟雀唱歌一边摇头晃脑。 “有个叫诺玛的妇女，正在给我修建神殿，你知道吗？” 【知道。】 帕特里克俯身说：【我以为那是您允许的，因为她说她是受到一位身负双翼的恶魔神使指引而来。】 “是我让人指引她过来的，”罗薇摆手，“不过我不是想问这个，她带来的那些人你做登记了吗？” “原来只有十几个人的，我现在看怎么多了几个？” 帕特里克恭敬地回答：【回主人，已经做过登记了。】 【多出的那些人是诺玛从其他地方招来的信徒，她每隔半个月都会出一次岛传教，然后带几个人回来。】 “信徒，谁的信徒？”罗薇明知故问。 【他们信奉一位尊名为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神明，岛上也有一些人被她招揽了过去。】 罗薇点了点头，被她招揽过去的应该就是那些帮忙的奴隶。 “扎克利呢，劳改得怎么样了？” 第201章 我的国家在雾原 【他还被关在监狱里，不肯认错。】 罗薇惊了：“这么有骨气？” 从他被抓到现在，都过去整整两个月了，他还不肯低头？ “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按您的吩咐，建了一座监狱，将他关了进去，每天让不同的人去跟他谈心。】 【但他的脾气很暴躁，一看到人就破口大骂，岛上的居民都有些怕他。】 扎克利那长相，红胡子绿眼睛，眼睛大得像铜铃，凶神恶煞的，也难怪岛上的人怕他。 罗薇叹气：“是我失算了。” 她以为让那些奴隶每天去找他谈谈心，刺激一下他，他就会受不了呢，没想到他都成阶下囚了还敢骂人。 那些奴隶以前就没少被奴隶贩子欺负，看到他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再一被骂……都说不好是谁给谁压力了。 “炼狱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吧。” 罗薇决定换个方法，扎克利这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要是她没有收服他的想法，一刀弄死也就算了，但她又舍不得放弃这么肥的一只鸭子。 说什么把他杀了变成亡灵，都是场面话。 她连村长爷爷的魂魄都招不回来，怎么可能驱使得了扎克利，一个高级炼器师。 扎克利在北地有自己的根基，自身也有实力，又是炼器师又是火神眷属，要是能拿下扎克利，那她遇到的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比如招兵买马。 不过扎克利这种人用起来也要谨慎，他的本领太大，可能会反过来压在她头顶，到时候她就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罗薇一路上都在思考，该怎么样才能拿下扎克利，拿下他后又该怎么使用。 【主人，到了。】 帕特里克停下，推开了崖壁上的石门。 罗薇抬头看去，不禁为亡灵法师的创意叫好。 监狱竟然挖在了石壁里，除非犯人打洞，否则绝对逃不出去。 就算犯人真的会打洞，石壁的另一边就是岩浆，周围一圈围的是亡灵的墓穴，打洞出去也逃不掉。 她走进山洞，跟着帕特里克七弯八拐，来到了关押扎克利的牢门前。 扎克利正躺在地上睡大觉，亡灵狱警每天只给他一小碗水和一条鱼吊命，比起两个月前，他瘦了很多，脸颊都凹陷了进去。 【主人，需要我把他叫醒吗？】 帕特里克俯身问道。 “不用，我知道他在装睡。” 一位高级炼器师，怎么可能听不见她这么明显的脚步声，无非是不想搭理她罢了。 亦或者，是手下败将不敢面对打败他的敌人。 罗薇抱着胳膊，盯着躺在地上的扎克利：“布尼安先生，别来无恙？” 扎克利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继续睡。 “看来你是真的想老死在这里面了，”罗薇漫不经心地说，“原本我还想跟你做笔生意，放你出去呢，既然你不想，那我也只好打道回府了。” “哼，跟你做生意？”扎克利讽刺地出声，“不守信用的小人，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鬼话？” 罗薇抿起了唇角，扎克利的声音虚软无力，一听就是饿得狠了，看来这段时间他过得也没她想象中那么自在。 “不相信我，你出声干什么？” 她嗓音里带着笑意：“如果真的不相信我，你就应该继续装睡才对。” 扎克利从地上坐起来，愤然转身，铜铃大的绿眼睛瘦得突了出来：“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卑鄙的家伙，你想让我给你炼器！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我扎克利宁愿一辈子被关在这里，饿死老死，我也不会帮你！” “帮我？哈哈哈哈！”罗薇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布尼安先生，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不是我说，”她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我放着王宫里的炼器大师不用，找你一个小小的炼器师帮忙，我都会怀疑我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呢！” 扎克利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冷笑地鄙夷她：“还炼器大师，全西原一千多年来都没出过炼器大师，你当我是黄毛小子，会中你的激将法！” “你也说了是全西原，”罗薇啧啧摇头，“坐井观天，以为自己看到的那一小片天空就是全世界了。” 扎克利讽刺地呲开嘴：“小畜生，你以为老头子我没出过西原？就算是荒原，也找不出第二个能超越过我的炼器师！” “想当年我在加兰扬名的时候，你爷爷怕是都还没出生，”他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回去问问你家的老东西，问问他们，我鲁道夫是什么人！你敢抓我，你问问他们敢不敢！” “鲁道夫？你不是叫扎克利·布尼安吗？”罗薇皱了皱眉，看向帕特里克，“你听说过鲁道夫这个名字吗？” 帕特里克伸出白骨食指，优雅地一划。 【抱歉主人，我死的时候，他应该还没出生。】 扎克利虽然听不到亡灵的声音，但他看得见他的动作，当即就气得红发竖立，瞪着眼睛怒吼：“孤陋寡闻的家伙，没见识，你们这群愚蠢的羊羔，猪猡！毫无敬畏之心的小人！你们不知道你们关了一位多么伟大的炼器师！” “你是哪个王室的小王八蛋，滚回去问问那些还活着的老东西，我鲁道夫是不是你能抓的人？” “无知的小东西，我只是不想跟你计较，只要我告诉魔法协会我还活着，像你这种小蜱虫，立马就会被他们摁死！” “帕特里克，你是不是把饭给他吃多了？”罗薇抬手堵住两只耳朵，“他怎么还有力气大吼大叫？” 帕特里克抚胸道歉：【是我的错，主人，我会记住下次少给一点的。】 “给一杯水就行了，给什么鱼？”罗薇抱怨了一句，重新看向扎克利。 “不好意思，布尼安先生，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扎克利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瞪着她的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光。 罗薇赶在他开骂之前，堵着耳朵说：“对了，你刚刚问什么来着，问我是哪个王室的对吧？” “我的王国你可能没去过，在雾原呢，可惜了，你到死都会被关在这里，不然你还有机会去雾原，见见我雾国的炼器大师。” 第202章 我一定先把你送回去 “雾原？”扎克利愣了一下，红胡子飞快地扬了起来，“雾原不过是吟游诗人为了骗赏钱编出来的故事，你想拿来糊弄我？没门儿！” “信不信在你。”罗薇无所谓道。 “我不信！”扎克利坚决地说，“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个地方，我们西原人早就发现了，出去那么多冒险家都没能找到的大陆，凭什么你说有就有。” “我们雾原，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罗薇看了扎克利一眼，“至于你信不信，跟我有什么关系？” “况且你这样的态度，我想我们也没有谈生意的余地了，唉，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她烦恼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往外走：“帕特里克，我们走吧。” “等等！”见她真的要走，扎克利态度又变了，大声问，“你要谈什么生意？” “布尼安先生不是不信我的鬼话吗，”罗薇停住脚步，“怎么，又改主意了？” 扎克利站了起来，头顶着石壁，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个无耻的家伙还能编出什么可笑的说辞。”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罗薇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因为我要说的，是有关于你的事实。” 扎克利不耐烦地皱眉：“磨磨唧唧的，要说就说快点！” “好，那我就直说了，”罗薇勾起红唇，“布尼安先生，我要你手里的兵。” 扎克利眼神一厉：“兵？我是个奴隶商人，又不是领主，我哪儿来的兵。” “没有吗，那你当奴隶商人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赚钱！” “一个铸一把剑就能赚一千金的炼器师，居然要靠贩卖奴隶赚钱，”罗薇被他逗笑了，“这种自降身价的事，布尼安先生，你还是第一个干的。” 扎克利冷哼：“我乐意！” 罗薇干脆回转身，走到了牢门前，目光幽深道：“布尼安先生，让我猜猜，你都成俘虏了还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你觉得有人会来救你？” 扎克利眼睛闪了闪，瞪着她不说话。 “可是你都被抓两个月了，救你的人怎么还没来呢？” 罗薇捂住嘴惊讶地说：“呀，不会他们已经放弃你了吧？” “还是，”她怜悯地说，“他们另有首领，而你只是一个副手，本来也不值得他们费心救。” 扎克利讥讽地翘起胡子：“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快演你话剧去吧，小家伙，你的想象力用错了地方！” 罗薇放下手，缓缓笑道：“别那么着急，布尼安先生，我还有第三种可能没说。” “你组建了一支不小的势力，你也是他们眼里当之无愧的一把手，但他们还是没有来救你，为什么？” “是不敢吧，他们不敢暴露自己。” “这就很奇怪了，”罗薇摊手，“又不是反叛军，又不是邪神信徒，他们为什么不敢出现呢？” 扎克利脸色终于变了，语气阴森森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罗薇小姐，你编故事的能力确实很出色。” “可能是吧，”罗薇笑了笑，“好了，我的故事也讲完了，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再见了，布尼安先生，”她转过身往外走，这次没有停留，“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过来。” 罗薇带着帕特里克离开了监狱，石门关闭，洞里又是一片死寂。 扎克利站在低矮的石室里，憋屈地躬着高大的身躯，眼睛死死盯着少女离去的方向。 雾原，她真的是从雾原过来的王室女？ 雾原王室，来西原干什么？ 来争夺领土？ 虽然他一再强调自己不相信罗薇所说的话，可他心里明白，再也找不出别的理由，比她说的更能解释这一切的发生。 她的话也刚好能解释，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以及为什么恶魔岛突然就有了主人。 原来是背后有另一个大陆的阴谋。 …… 虽然没有拿下扎克利，但罗薇并不气馁。 今天的试探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至少她知道，扎克利手里确实是有兵的。 要让扎克利将手里的势力拱手让人很难，好在这也不是她的本意，她理想的谈判结果，是扎克利答应帮她招募士兵。 他是北地的奴隶商人，他应该最清楚，怎么运转并隐藏人口。 恶魔岛还在建设当中，亡灵之神又带着丝塔茜跑了路，岛上的防御能力比较薄弱，囤兵养马这种事，还是要悄悄来才行。 罗薇相信，用不了多久，扎克利就会主动找她谈判，毕竟他今天的态度就有些松动，答应帮她只是时间问题。 她要让扎克利自己提出帮她组建军队，而且是出钱又出力的那种。 天色已晚，罗薇从传送阵回到了星罗居。 今晚她跟赫瑟尔还有约，得早点回学院。 半个月前她给了赫瑟尔两张羊皮纸，一张画了直升机的螺旋桨设计，一张写有她注解过的物理基础公式。 赫瑟尔废寝忘食地研究了十几天，昨天找到她说，她制作了一个缩小版的直升机，让她今晚一起去看看飞行效果。 夜幕降临，两名少女登上了蔷薇城堡的楼顶。 赫瑟尔将直升机放在地上，催动风之魔纹，直升机顶上的桨叶飞速旋转，带着直升机飞了起来。 “怎么样，”她问罗薇，“里面是空的，可以装东西，窗户也可以打开，前面我做了一个船舵，可以控制方向。” “很棒，我都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把模型做出来，”罗薇夸赞道，“不过，这架模型机的动力全都是魔纹提供的吗？” “是的，魔纹没有重量，如果用燃料的话，它会笨重很多。”赫瑟尔解释。 “想法是没问题，只不过，”罗薇停顿了一下说，“如果飞机的动力都来自于魔法元素，恐怕没有办法穿越大洋，抵达雾原。” “为什么？”赫瑟尔不解。 “你知道海上的迷雾带吗，”罗薇叹着气，“那是一片禁魔区，任何魔法到了那里都会失灵，雾里还有一种魔虫，如果飞机上有缝隙，它会钻进去把人啃成白骨。” 赫瑟尔面露震惊：“禁魔区，还有魔虫！”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么多厉害的冒险家和雇佣兵都会消失在迷雾带里。 “海上也太危险了！” “要不然我也不会被困在这里。”罗薇苦笑着说。 赫瑟尔同情道：“放心吧，等我成为炼器大师，一定先把你送回去。” “好，”罗薇笑了起来，“那我等你。” 第203章 圣特诺神学院 晚风吹起两名少女长长的黑发，她们并肩站着，望着繁星闪烁的天空。 星星会帮她们铭记随风而散的诺言，直到她们的梦想实现。 半刻钟后，赫瑟尔收起直升机，和罗薇下了楼。 蔷薇城堡很大，分成了三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一座单独的堡楼，楼与楼之间靠悬在空中的长廊连接。 赫瑟尔住在中区，罗薇住在下区，两人在连廊上道别，回到了各自的宿舍。 三月就在绵绵的阴雨里结束了。 四月，郊外的荒坡染上了绵延的绿，桑树园里的桑树苗也去除了麦秆的遮盖，带着新长出的绿叶迎接温和的阳光和润泽的雨水。 星罗居后院的堆肥发酵成功，罗薇让雇工用耙子扒开看，牛粪已经腐化成了褐色的粉面状泥土。 接下来就是开沟翻地，种植小麦了。 四月初，刚好播种春小麦。 贝拉根据罗薇的要求，早就选好了不同的麦种。 高杆的，低杆的，长芒的，厚皮的……全都经过选种和冷处理，去掉了瘪粒和病种。 春小麦从播种到收获只需要三个月时间，生育期短，其实该提前半个月播种，让种子在土里进行春化的。 不过现在播种也不算晚，罗薇吩咐雇工，把粪肥均匀地分摊到田地里，进行耕翻。 “耕深至少要达到二十厘米，上面再撒一层土，每条土垄的要间隔的行距是……” 罗薇努力回忆着上一世在乡间学到的种地知识，尽量用简洁明晰的语言讲给下面的人听。 处理完实验田的事情，她又去巡视了一遍陶瓷厂。 去年在艾斯可瑞甜品屋咨询过陶瓷生意的商人今年又来过两次，特洛伊调查了一下他，这位商人名叫堤姆·斯威夫特，来自南部的一个小公国，没落贵族出身，父亲是个男爵，不过爵位会传给他的哥哥。 提姆经常活跃于各大王城，专门搜罗珍贵稀奇的货物高价售卖给王城里的大贵族，是个很有信誉的商人。 罗薇示意特丽萨，可以答应跟这位商人合作，将店里的瓷器交给他来销售。 一只白色瓷盘定价一枚金币，但提姆要自己负责包装和运货，提姆爽快地答应了。 他的胃口很大，一次订购了一千套碗盘汤勺组合，为了这笔订单，瓷器厂的工人最近都在加班加点地赶工。 特洛伊也忙得不行，要带着狮鹫去西海岸挖瓷石和高岭土。 窑炉的温度太高了，站在旁边热得出汗，罗薇没待多久，便回了学院。 学院里也很热闹，大家都在讨论下个月的魔法大赛。 “听说了吗，除了十大学院，今年圣特诺神学院也要来希瑞亚呢！” “圣特诺神学院也要来？教廷不是说不参加俗世的比赛吗？” “没说不参加，只是神学院的人高傲得很，以前不想来罢了。” “那今年怎么又来了？” “是阿尔弗烈德亲王主张的，他说教廷的存在是为了救赎俗世的困苦，教廷的人不能高高在上，应该多走出来看看，就让神学院的学生来参加魔法大赛了。” “阿尔弗烈德亲王真好！” “是呀，阿尔弗烈德亲王是九位亲王中最亲民的一位了，我希望下一任教皇是他来当。” “阿尔弗烈德亲王的呼声最高，他肯定能当选！” 罗薇正竖着耳朵偷听周围人的对话，温妮脸蛋红扑扑地朝她跑了过来。 “罗薇小姐！” “温妮？”她往前走了两步，“怎么跑这么急？” 温妮从裙兜里掏出一块破布，不好意思地说：“我接到了家里的回信，他们同意来希瑞亚看我了！” “太好了，恭喜你，”罗薇笑着说，“只要他们来了希瑞亚，就肯定不会再逼你嫁人了。对了，他们什么时候来，我让仆人收拾两间客房出来。” “不用不用，怎么能总是麻烦你，”温妮忙摇头道，“我已经订了旅馆，他们住旅馆就好。” “哪有麻烦我，”罗薇不赞同地说，“马上就要举行魔法大赛了，来希瑞亚的人会越来越多，让你的家人住在旅馆里并不安全，还是住我那里吧。”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是朋友，难道这么一点小忙你都不让我帮吗？” 温妮感动得眼里泪花花：“罗薇小姐，谢谢你。” “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好好学习，早日成为一名魔剑士，”罗薇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半开玩笑道，“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要寻求你的保护呢。” 谁知温妮立刻坚定地道：“罗薇小姐，等我成了魔剑士，就去给您当侍卫，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安危！” “说了不准用敬语，”罗薇板着脸，“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没有没有，”温妮赶紧改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罗薇眉眼带笑：“好了，快告诉我，你的父母什么时候过来？” 温妮打开手上的破布，看着布上圈圈叉叉的图画说：“他们要把，嗯……豌豆，豌豆和小麦种下了才能来，哦，还要等……这个是……是猪猡，等猪猡下完仔，估计要这个月下旬才能出发。” “从我们村到希瑞亚要七八天时间，他们过来的时候，应该就到月底了。” 她二月底就寄了信回去，当时家里捎过来的口信是不来，三月她又寄了两封信，家里人才终于同意过来看看。 只不过三月四月刚好都是农忙季，所以才会耽搁到月底。 “居然要这么久，”罗薇问道，“你们村在哪里，离希瑞亚很远吗？” “嗯，很远，在希瑞亚的北边，离这里有三百多公里呢！” “三百多公里，不远啊，怎么还要七八天？” 就算是最差的马，一天也能跑个八十公里吧？ 罗薇询问地看着温妮，温妮低头小声说：“他们不会骑马，要走路过来。” 罗薇怔了怔，走路……真是好陌生的词语。 她想问，要不要她派人去接，想了想又作罢，最后只问了一句：“安全吗？” 温妮飞快点头：“安全的，他们会把狗也带上。” 关于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两人一边散步，一边闲谈。 路上遇到的学生都在讨论神学院要来参加魔法大赛的事，罗薇听多了也开始好奇：“这个圣特诺神学院，很厉害吗？” 温妮回答：“很厉害的，神学院的魔法学徒都有光元素亲和力，他们毕业后就会在教廷担任高级神职，最厉害的还会竞选圣骑士。” “他们所有人都是双系法师，主修魔咒语，辅修剑术。” “听说阿尔弗烈德亲王的教子、凯洛公国的二王子斐瑞·布尔韦尔去年也入了神学院，他的魔法天赋非常高，虽然只亲和光元素和雷元素，但魔力很强，估计今年也要来希瑞亚参赛呢！” 第204章 你知道墨镜吗 温妮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罗薇的注意力却被一个词给吸引了——光元素。 神学院的学生都有光元素亲和力，那他们肯定都会光元素魔法啰？ 她一直愁找不到办法让罗曼学习光魔咒，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罗薇眼珠一转，问温妮：“神学院的人都是双系法师，那他们比赛的时候是拿魔法棒还是拿剑呢？” “我也不知道，”温妮说，“神学院以前没参加过魔法大赛，不过我猜他们应该会拿魔法棒的吧，毕竟剑术只是辅修。” 罗薇：“我猜也是。” 厉害的魔法师都是不屑于用剑的，神学院的学生那么高傲，估计也不喜欢拿着剑跟别人对砍，那样会有损他们优雅高贵的形象。 “他们战斗的时候，会用光魔法吗？” 这个问题是罗薇最关心的，她对光魔法知之甚少，图书馆的羊皮册上也没有光魔咒的介绍，她还不知道光魔咒是什么路数。 万一光魔咒只对黑暗生物起作用，那神学院的学生在比赛时就没有必要吟唱光之咒语，她也没机会偷师。 “肯定会的，”温妮显然比罗薇知道的要多，“阿尔弗烈德亲王最厉害的魔法就是光之净化，据说他当初就是用这一招击败了竞争者，夺下了东教区亲王的冠冕。” “教授们上午还说，阿尔弗烈德亲王已经把光之净化的秘诀无私地传授给了神学院的学生，就是为了让他们在魔法大赛里夺冠呢！” “光之净化？”罗薇眨了眨眼，“听起来攻击力不是很强的样子。” 温妮头一回反驳了罗薇：“要是觉得它不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光之净化是连发咒语，一次吟唱可以攻击三次，三次攻击靠短咒释放，速度特别快。” “第一次短咒是圣光普照，被圣光照耀到的人会短暂失明，无法攻击；第二次短咒是神旨感召，受到感召的人会萌生出忏悔之心；第三次短咒才是光之净化，被净化的人会失去凶性，彻底放弃战斗。” 罗薇听完咋舌：“这么厉害，对上他们的的人岂不是必输无疑了？” 温妮也在发愁：“所以呀，我们正在研究对敌的办法。” “你们？”罗薇被她的话勾起了好奇心，“话说，光之净化是神学院的杀手锏，他们应该不会透露出来吧，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是我们，”温妮附到她耳边，激动地说，“因为我已经被选上魔法小组的替补队员啦！” “这些消息都是彭斯教授打探出来的，他今天把我们叫到一起特意讲了这件事，就是让我们大家一起想对敌的办法！” “那你们想出来了吗？”罗薇问。 “还没有，”温妮悄声道，“有个同学提议组一个全员剑士的小队，速战速决，不给他们吟唱咒语的机会，但是被彭斯教授给否决了。” “还有人提议上场后先用黑布遮住眼睛，再用棉花堵住耳朵，不看不听，让他们的魔法失灵，但是这样一来，我们也没办法进攻呀。” “确实。”罗薇点头。 不看不听，想法很好，实施起来就等于自断一臂，敌人完全可以在他们眼瞎耳聋的时候一脚把他们踢下去。 温妮唉声叹气，虽然她只是个备用队员，基本没有上场的可能，但她为比赛操的心都快胜过正式队员了。 听着少女接连不断的叹气声，罗薇忽然想起了一样东西。 “温妮，你知道墨镜吗？” …… 罗薇不确定墨镜能不能防住光魔法，因此她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眼镜的外形和用途，让温妮自己去咨询老师，判断一下此法是否可行。 温妮很兴奋，一分钟都忍不住，当即就跑去找彭斯教授了。 西原是有眼镜的，但这个时代的眼镜跟后来戴在眼睛上的眼镜不太一样，镜片主要是凸透镜，镶嵌在有手柄的支架上，用来放大羊皮纸上的文字或观察蚂蚁。 说是眼镜，其实叫放大镜更贴切。 由于科技落后，凸透镜的制作很考验磨镜师傅的手艺，所以这种眼镜卖得奇贵无比，谁家要是有上一个能放大百倍的凸透镜，那是连国王都会去参观的。 当然，这样珍贵的眼镜也不可能流落到除王室和大贵族之外的人手里，能磨出高倍凸透镜的炼金术士向来都只为贵族阶级服务。 不过墨镜不需要放那么大，只是过滤强光的话，加点着色剂就能吸收光线了，如果想要效果再好一点，可以制成偏光镜，或者镀上一层反光涂料。 罗薇学的是高分子材料与工程，就业方向就是玻璃、陶瓷和涂料等行业，对玻璃和涂料这块儿刚好在行。 如果墨镜对防御光魔法有效，她愿意花些时间把墨镜做出来。 根据种种情况分析，莫里森院长是极有可能在保护她这种“黑暗阵营”人士的，投桃报李，她也不介意为学院做点贡献。 好不容易闲了一阵子，接下来又要忙得天昏地暗了。 罗薇在心里给自己列任务清单，首先要好好研究一下唇语并练习听力，为偷师学艺做准备；其次要研制一下墨镜，为学院荣誉出一份力；再次要接待一下温妮的家人，帮助小伙伴摆脱包办婚姻。 除了这些，她还要兼顾小麦实验田、指导桑蚕的种养殖、拼合拆解学院地图里的高级魔纹、跟赫瑟尔探讨飞机的炼制……头大如斗！ 幸好她没有被选进魔法小组，不然她还要参加学院组织的赛前特训，时间就更不够用了。 至于之前说的，夺回第一，证明自己的实力也好办。 等阿西娜参加完魔法大赛，她就去挑战她，打败了同学公认的最强者，她的实力自然也就毋庸置疑。 罗薇正思忖着用什么借口向阿西娜下战书，托拜厄斯教授的猫头鹰就从她头顶飞过，转弯落在了侧前方的树枝上。 “罗薇，来初级部会议室；罗薇，来初级部会议室……”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召唤，罗薇右眼皮重重一跳，不祥的预感直冲天灵盖。 青天白日的，又是谁闹幺蛾子了！ 第205章 把平民学生划去 到了初级部会议室，罗薇推开门，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金灿灿的脑袋。 就那一瞬间，她知道了，是谁闹的幺蛾子把她叫了过来。 不用怀疑，在座的九位同学当中，只有一个人跟她不对付——诡计多端的阿西娜。 两人四目相对，罗薇眯起了眼睛，阿西娜的眼神却有些奇怪。 嫉妒，不甘，隐隐还有些祈盼？ 罗薇心说古怪，难道这只魅魔今天出门没把脑子的水控干？ 错开视线，她看向会议室里的其他人。 摩西教授、托拜厄斯教授、坦普尔教授、迈克教授、菲尔教授，还有剑术课的坎伯兰教练，初级部的教授们竟然全都坐在这里。 再看向另一边，两双浅蓝色的眼睛对着她疯狂闪烁，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串坏掉的小灯泡。 仔细一看，原来是霍尔和格拉蒂丝。 他俩怎么也在这里？ 罗薇还没来得及跟小伙伴打招呼，摩西教授便发了话：“坐吧罗薇，坐下来，我们一起谈谈下个月的魔法大赛。” “魔法大赛？”罗薇迟疑道，“可是我不是参赛队员啊。”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摩西教授严肃道，“阿西娜身体不适，她担心无法完成比赛，所以推荐你做队长，她做你的替补队员。” “当然，参不参赛，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不过事关学院荣誉，我们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罗薇，我们一致认为你是适合带队的，那么你的意愿呢？” 摩西教授说完，罗薇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多半是阿西娜听到了神学院要来参赛的风声，怕自己在赛场上身份暴露，所以想退出参赛队伍。 学院的参赛名单两个月前就定下了，她现在反悔，没有必须的理由学院不会同意，于是她就盯上了罗薇，选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学院做第二个选择。 怪不得她的眼神又不甘又祈盼，她本来可以在比赛场上大放光芒的，但因为神学院横插一脚，她不得不放弃这次获得荣誉的机会。 估计在她心里，还认为罗薇捡了她的便宜，应该记她的恩。 但问题是，罗薇也不想参赛啊！ 原来就不想，现在知道神学院要来，她就更不想了。 阿西娜不敢上场，难道她就敢吗？ 罗薇想通关窍，心里已经打好了拒绝的腹稿，诚恳地看着摩西教授：“教授，我——”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摩西教授抬起手：“稍等。” 她望向会议室的大门，提高嗓音道：“请进！” 大门推开，莫里森院长和彭斯教授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 “院长？” 众人一愣，纷纷站了起来。 “坐吧，”莫里森院长走了进来，温和地问几位教授，“在跟孩子们聊什么？” 摩西教授看向莫里森院长身后，彭斯教授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莫里森院长挑了把学生旁边的椅子坐下，面向六位初级部教授，声音平缓地开了口。 “彭斯没说你们在开会，他来找我是因为有个学生想到了抵御光魔咒的办法，我听完后临时起的意，过来找你们商量商量。” 彭斯教授也解释说：“是这样，这个学生刚好是你们初级部的，叫罗薇。” 摩西教授露出惊讶的表情，问罗薇：“是你吗，孩子？”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罗薇身上。 莫里森院长好像才看到罗薇似的，唇周肌牵动，新剪的巴尔博式胡须也跟着上扬：“是罗薇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噢，还有格拉蒂丝，霍尔，”他又看到了旁边的两个刺头，“公益劳动做完了吗？” “院长……”彭斯教授欲言又止。 莫里森院长没说话，摩西教授神色平静地对几个茫然的学生道：“孩子们，你们先回去吧，比赛的事我们明天再讨论。” 空气莫名地让人感到窒息，正式队员加上替补队员再加上罗薇，十个学生轻手轻脚、动作飞快地离开了会议室。 等他们离开后，坦普尔教授主动起身，找借口把菲尔教授和坎伯兰教练带了出去，会议室里只留下了几位学院的老人。 摩西教授甩了一道魔法将门窗封住，眸中带怒地盯着莫里森院长：“你到底想干什么！希瑞亚今年的敌人很强大，放着优秀的学员不选，你难道真想让我们学院输掉办学资格？” “没那么严重，孩子们都是一样的优秀，”莫里森院长重复着和之前一样的理由，“况且你们看中的这几个孩子都犯过错，不适合代表我们学院。” 摩西教授很失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亚撒，你背离了我们建立学院的初衷。” “尤杜拉，冷静点，”托拜厄斯教授安抚地握住她的手，看向莫里森院长，“院长，您应该知道，教廷对我们学院的意见越来越大了，从我们学院毕业的魔法师这两年都遭到了他们的打压。” “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余波仍在，离预言的时间越近，他们的动作就会越多。” “这次阿尔弗烈德亲王派神学院参赛，未必没有教皇的意思，如果学院解散，那些平民孩子怎么办？” “教廷一定会对他们下手的，您忍心吗？” 莫里森院长沉默了许久，低哑地说：“如果真到了那种情况，托拜厄斯女爵，你就带这些孩子加入教会吧。” “够了！”摩西教授拍桌而起，“你让杰奎琳带这些孩子加入教会，你有没有为她考虑过，教皇早就在怀疑她了，你觉得她回去会有好日子过吗？” 杰奎琳·托拜厄斯，教廷的大主教，建校之初被教皇派来希瑞亚，监督这所学院的一举一动。 但她其实在加入教廷之前就认识了莫里森院长，这些年也一直在帮学院探听教廷的动向，像有关光之净化的具体信息，就是她打听到后告诉学院的。 “唉，你们别吵了，”迈克教授沉闷地叹气，拉拉这个又拉拉那个，“都坐下来，我们的好好商量，坐下。” 这里他的年纪最大，说话多少管些用。 摩西教授坐了下来，只是脸色还是很臭：“迈克教授，不是我非要吵架，您也知道，按照预言，将来会推翻教廷统治的平民勇者很可能已经进入我们学院了。” “如果学院这时候解散，教廷畏惧预言，肯定会杀掉所有平民学生，我们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知道，我知道，”迈克教授连连点头，叫着莫里森院长的名字，“亚撒，说说你的想法吧，我想你不让那几个孩子参赛一定是有原因的，你是不是担心那位预言的勇者就在这几个孩子当中？” 摩西教授没想到这个可能，吃惊地问莫里森院长：“亚撒，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莫里森院长凝重地点头：“确实有这一部分原因。” 摩西教授直接忽略了他说的“一部分”：“如果你担心是这个，那好办，预言说的是平民学生，我们不让平民学生参赛，只留下贵族学生不就好了？” 托拜厄斯教授也赞同：“我们看中的三个学生里，只有霍尔·费利克斯是平民，那就把他的名字划去吧，让罗薇和格拉蒂丝加进来。” 第206章 她多少岁了? “不行。” 孰料莫里森院长还是不同意。 “为什么不行？”摩西教授耐着性子问，“罗薇和格拉蒂丝都是贵族，她们一个是王室公主，一个是狼主之女，哪一个不行？” “其实，格拉蒂丝严格来说不算贵族，”托拜厄斯教授忽然说，“虽然冰原狼部落称霸冰原，但她的父亲并没有爵位。” 在绝大部分西原人的眼里，冰原狼部落都是一群野蛮人，他们既不信神也不接受王国的统治，就算是部落首领，也不能称之为贵族。 摩西教授：“那就把格拉蒂丝也划去，留下罗薇。” 她看向莫里森院长：“亚撒，你觉得呢？” 莫里森院长还能说什么，再拒绝就显得他太固执了。 “可以，只要那孩子同意。”他点头道。 摩西教授松了一口气：“她会同意的。” 托拜厄斯教授眉心蹙了蹙，罗薇真的会同意吗？ 虽然她的话被敲门声打断，但她的眼神分明是拒绝的。 想了想，托拜厄斯教授说：“不如让我来跟那孩子说吧？” “好，”摩西教授答应道，“那罗薇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阿西娜。” 好好的孩子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她得弄个清楚，要是病得严重的话，院方可以给她提供一瓶治愈药剂。 教堂外，罗薇正和两个死刑小队的小伙伴在湖边散步。 “你们怎么也被叫去会议室了？”她问霍尔和格拉蒂丝。 她是因为阿西娜的推荐，他俩又是因为什么？ “摩西教授想让我们当替补队员呗，”霍尔耸了耸肩，“他们本来打算让你也当替补的，结果阿西娜说想跟你交换。” “阿西娜，生病了。”格拉蒂丝说。 “她那是心病。”罗薇看着平静的湖面，脚步停下来，“你们答应做替补队员了吗？” “答应了啊，”霍尔也停了下来，“反正是替补队员，又不一定上场。” “我也，答应了，”格拉蒂丝站住脚，往罗薇身边靠了靠，“罗薇，你要参赛吗？” “不。” “为什么呢？” “太麻烦了，影响我午休。”罗薇随便找了个借口。 霍尔和格拉蒂丝瞪大了眼睛，只是因为影响午休就放弃参赛，认、认真的吗？ 不过，想到她因为想睡大床就逃校十八次、还被扣了四十个学分的“光荣”事迹，这个原因好像还有点正常？ 微凉的晚风拂过长长的柳树枝条，四月的第一个夜晚，就在沉寂的月色中悄悄降临了。 一夜过去，又迎来崭新的一天。 太阳刚冒出山尖，罗薇就已经骑着枣红马跑完了整整三圈。 这只是热身，跑完她还要和同学组队练习一会儿马上剑术。 托兰教练对学生一视同仁，就算是柔弱的少女，也必须像英勇的骑士一样拿起长矛向敌人发起冲锋。 谁要是逃避训练或敷衍了事，他就会化身无情的扣分机器，将学生们辛辛苦苦赚来的课堂分一撸到底。 除了马上剑术和长矛比武，初级部的学生还要学习打马球，这项运动直接关系着他们的期末考，因为期末考就会以马球比赛的方式进行。 罗薇比较好奇的是，在她原来的世界，西方的马球运动是从亚洲传过去的，这个世界没有亚洲，竟然也有人传播开了马球？ 打马球在西方是一项纯粹的贵族游戏，这一点从来没变过，哪怕到了现代，马球依然被称为陆地上最奢侈的运动。 小富打高尔夫，大富才能打马球，玩马球的除了职业运动员，就只有各国的王室贵族和巨富豪绅了。 上完马术课，罗薇流了一身热汗。 再看看其他同学，后背都湿透了，一个个狼狈地喘着气，像大热天吐舌头的小狗。 就连阿西娜都累得放弃了形象管理，额前的碎发紧紧贴在脑门上，汗水一滴一滴往下流，脸蛋更是红成了苹果。 两人牵着马往外走，在出口处相遇，对视一眼，连话都懒得说。 要是搁以前，就算不说几句讽刺的话，她也会用那双湛蓝的眼睛把罗薇骂上个几十遍，再抬起下巴高傲地走远。 今天抬下巴的人成了罗薇，她轻蔑地瞥了阿西娜一眼，牵着枣红马抢先一步跨出了栅栏。 阿西娜咬了咬牙，恨得眼睛都在发红。 罗薇难得幼稚了一回，心情愉悦地把马牵回了马厩，赶回宿舍换衣服。 马术课的骑装很重，套装里有很大面积的金属护具，穿上后很不方便。 换回常服后，她提着脏衣服下了楼。 刚一出门，噩梦一样的声音就从她头上响了起来。 “罗薇，下午三点，来办公室……” 托拜厄斯教授的猫头鹰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守在了宿舍门口，一看到她，头上的两簇毛就开始撇来撇去地动，像两只小揪揪。 猫头鹰被称为“雅典娜圣鸟”，但托拜厄斯教授的这只猫头鹰，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要是给它几只田鼠，它能装作忘记看到她吗？ 猫头鹰还在叫，罗薇心情沉重：“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去的。” 收到她肯定的答复，猫头鹰终于把两簇耳羽竖了起来，像接收到了某种信号一样，张开翅膀飞走了。 罗薇目送它远去，肩膀塌了下来。 算了，脏衣服还是先放回去吧。 下午三点。 钟声一响，罗薇准时来到了托拜厄斯教授的办公室。 “教授，您找我？” “是，有些事跟你说。”托拜厄斯教授从书桌前站起来，坐到了会客椅上，邀请她在旁边坐下。 “罗薇，关于魔法比赛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罗薇没坐，她站着回答：“让您失望我很抱歉，但是教授，我不想参加比赛。” “坐下吧，我们说会儿话，”托拜厄斯教授突然摘下了黑色的宽檐帽，当着她的面，露出了一头花白的头发，“学生们总是好奇我的年龄，罗薇，你能猜到吗？” 她的头发盘成了高高的发髻，用来固定宽檐帽刚刚好，但她想展示的显然不是这个。 罗薇匆匆扫过她的两鬓，低下了头：“我猜不到，教授，您看起来很年轻。” 托拜厄斯教授的脸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妇女，但是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奇怪，只有戴上帽子后会露出来的那一部分是棕色，盘起来的部分几乎全是白发。 头发白到这个程度，年龄至少也在六十岁以上了，但她的头发又很浓密……罗薇是真的猜不到。 第207章 解散学院 托拜厄斯教授没有为难她，她自己揭晓了答案：“看起来年轻，但我已经有一百岁了。” 罗薇吃惊地抬起头。 在这个人类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岁的世界里，托拜厄斯教授竟然活到了一百岁的年纪？ “很惊讶是不是？”托拜厄斯教授红唇勾起，幽深的眼睛看着她，“对于魔法师来说，活到一百岁并不稀奇，魔力越强的人看起来就越年轻，魔导师的年龄是没办法从容貌上判断的。” “当然，我不是魔导师，我是占星师。” 她是中级占星师，再活个五十年也不成问题。 罗薇心里掀起一阵波涛，她知道魔法师寿命比普通人长，在魔兽小镇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了，八十多岁的阿尔弗烈德亲王看上去像个四十岁的中年人。 但她没想到会长这么多，托拜厄斯教授一百岁的高龄了，看起来竟然只有三十岁，这是不是太离谱了？ 魔力越强看起来越年轻，那身为高级魔导师的莫里森院长呢，他又是多少岁？ 还有恶魔岛的扎克利，他是高级炼器师，难道也有一百多岁？ 还有特洛伊，他才二十多岁就成了魔剑士，以后不会活成千年老妖怪吧，老天爷得给他开多少挂，才能把他喂成这样啊？ 罗薇还在震惊当中，托拜厄斯教授又开口了。 “希瑞亚魔法学院建校到现在才十八年，但你知道，莫里森院长筹备了多久吗？” 罗薇摇头：“不知道。” 托拜厄斯教授低哑地说：“七十年，这所学院就筹备了整整七十年。” “最开始只有莫里森院长一个人，后来他四处游说，说动了坦普尔教授和迈克教授，以及现在高级部的兰登教授，中级部的露西亚教授……还有一些人，在学院成立之前就遗憾离世了。” “我是在野外观星的时候认识莫里森院长的，那时候我才十六岁。” “我跟他说我想成为一名占星术士，他说，他的学院里刚好还差一名占星课教授。” “我问他是哪所学院，他说是一所平民学院，刚建好教堂和校舍。” 说到这里，托拜厄斯教授笑了：“实际上那只是几间乡下的石屋，而且很快就被当地的领主派兵捣毁了。” “他每次修建学院，不管建在什么地方，不管藏得多好，都会被人捣毁，因为没有人想看到一所平民学院诞生。” “直到他成为魔导师，才开始修建希瑞亚魔法学院，修建了五十年，在他升上高级魔导师后，终于对外招生了。” 托拜厄斯教授说完，目光深深地看向罗薇：“孩子，你或许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话。” 罗薇轻轻点头：“我确实有一些好奇，教授，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托拜厄斯教授凝重道，“罗薇，我希望你能答应参加比赛，希瑞亚建校不易，我们不想让它失去办学资格。” 罗薇迷惑地问：“这跟学院的办学资格有什么关系？” “因为教廷和各国贵族同意希瑞亚魔法学院成立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每一年的魔法大赛中，希瑞亚的三个参赛队伍不能掉出各学院排名的前五名。” “如果做不到，我们就必须解散学院。” “解散学院？”罗薇皱起眉，“仅仅是拿不到前五名，就要解散学院？”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魔幻，拿不到前五，解散学院，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跟闹着玩儿似的，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就像是没睡醒的人说的梦话，前因后果都搭不上趟。 “说解散学院其实不太准确，”托拜厄斯教授说得更清楚了一点，“如果拿不到前五，我们学院就会被教廷接管，他们会遣散所有平民学生。” “这是院长跟教皇立下的誓约，他要向教皇证明，平民不会污染贵族的灵魂，平民和贵族在灵魂上没有区别，这所学院的学生会比贵族学院的学生更强。” 罗薇没有被托拜厄斯教授的话打动，她理智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更不用参赛了，选择平民学生参加比赛不是更能证明这一点吗？” “而且，只是拿到比赛前五名的话，其他同学也能做到，他们的实力并不比我差多少。” “我听说在前十八届比赛里，我们学院的参赛队伍从来没有掉出过前三，教授，您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忧心。” 托拜厄斯教授摇着头：“罗薇，你不明白。” “我们学院之所以没有掉出过前三，是因为我们重视每一场比赛，从来没有松懈过。” “我们只选择最优秀的人参赛，我们每一场比赛都抱着夺冠的决心，如果不是这样，学院坚持不了这么久。” 罗薇还是那句话：“优秀的人不止我一个，况且从战斗力来说，我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托拜厄斯教授将宽檐帽戴了回去，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了桌上的水晶球。 “但水晶球告诉我，这一场比赛，有你才会胜利。” “罗薇，不如我们换个角度来谈。” “你为什么不愿意参加比赛呢？” 她单手托起水晶球，另一只手覆到了水晶球上，红唇开合间，透明的水晶里漫起了一层浅浅的紫雾。 罗薇下意识警惕起来，身体微微往后撤了一点幅度。 “教授，参加比赛才需要理由，”她面色镇定地说，“不参加，只是因为不想参加罢了。” “荣誉，理想，责任，”托拜厄斯教授吐出三个词语，“这都是理由。” “对，我都没有。”罗薇不要脸地说。 “那奖赏呢？”托拜厄斯教授不慌不忙地说，“魔药，魔兽，魔剑，魔法书。” 罗薇不为所动：“我都不需——” “想要一只猫头鹰吗？” “什么？”罗薇愕然。 “会说话的猫头鹰，会舞剑的傀儡，会捏肩捶腿的猫，会念魔咒的魔法书虫，会飞的马，会翻译动物语言的人鱼珠……” “等等，人鱼珠？能翻译动物语言？所有动物的叫声都能翻译？” “能，”托拜厄斯教授笑意愈深，“其他的不要了吗？” “都能要吗？”罗薇心动不已。 会说话的猫头鹰和会捏肩捶腿的猫都是毛茸茸，会念魔咒的书虫她也很需要啊！ 还有飞马和傀儡，放在她前世随便拿出一个都能轰动全世界，这可让她如何是好！ 第208章 话唠乌鸦 “都能要，”托拜厄斯教授深谙利诱之道，“但能要多少，得看你的选择和决心。” 贪婪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点罗薇当然知道。 她不怕付出代价，就怕付出的代价和回报成不了正比。 “我要怎么做，才能拿到您说的这些东西？”罗薇问道。 她需要衡量一下，这些奖励值不值得她去冒险，冒险的程度又有多深。 跟命比起来，自然还是她的小命更重要。 托拜厄斯教授诱哄着说：“如果你能带领初级部的参赛队伍拿下第一名，以上奖励可以随意挑选五个。” “拿下第二，你可以挑选四个，以此类推，如果拿下的是第五，只能挑选一个。” 这个奖励的条件可谓宽松，毕竟以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实力，拿下前五根本不成问题。 罗薇最想要的是人鱼珠，她身边的动物越来越多，沟通也越来越困难。 有了人鱼珠，她才能听懂它们说话。 像躺在她屋檐下混吃等死的渡鸦，每天咕嘎咕嘎地叫着，也不知道叫的什么。 罗薇还想弄清楚它是怎么从雾原飞过来的，然后让它成为两岸信使呢，岂能让它这么逍遥？ 心思转了转，她已经答应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 “教授，魔法大赛是一对一单挑，还是车轮混战？”罗薇没有头脑一热就拍板，而是细细询问，“我能知道比赛的具体规则吗？” 托拜厄斯教授轻轻颔首，转身从桌上拿了一张羊皮卷，递给她道：“这是拟好的赛程安排，上面有赛制，你可以看看。” 罗薇接过羊皮卷，打开后认真看了起来。 魔法大赛每年都在希瑞亚举行，希瑞亚魔法学院是比赛的主办方，掌握规则的制定权。 十大学院则是大赛的监督方，掌握赛事的裁判权。 为了确保赛制公平，让大赛选择出实力最优秀的队伍，希瑞亚魔法学院一共设计了三个比赛项目。 第一项是猎杀魔兽，学院会在赛场中放入一定数量的魔兽，所有参赛小组一起进入赛场，靠击杀魔兽的数量和等级计分。 第二项是守护之战，每支队伍都要在赛场中选择一块区域作为自己的“领土”，领土内还会有稻草人，学院会投放模拟魔物对他们的领土展开进攻，谁的领土保存得最完整、领土内的“人”存活最多，分就最多。 第三项才是学生讨论热度最高、战斗力最直观的擂台对决，二十多所学院的参赛队伍抽签进行一对一决斗，在擂台上留到最后的队伍便能获胜。 看完比赛规则，罗薇纠结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她原先以为魔法比赛是一上场就开打，全程站在擂台上，如果是那样，她根本就避不开神学院。 但现在来看，她能跟神学院产生交集的地方只有最后一项比赛，而且比赛过程中最多只接触一次。 只有一次跟他们对战的机会，她完全可以避开，遇到他们苟着点，不争第一，争争第二就行了。 代价不高，回报丰厚。 罗薇卷起羊皮卷，抬头：“托拜厄斯教授，这场比赛，我同意参加。” 那些奖励，她也拿定了！ 托拜厄斯教授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水晶球，帽檐下的眼睛微微泛光。 水晶球映照着少女扭曲的身影，也映射出了她心中的欲望，而欲望，逃不过手捧水晶球的占星师的感受。 罗薇离开办公室时，钟楼的机械钟都快指向下午四点了。 不知不觉，她竟然和托拜厄斯教授聊了近一个小时，去的时候还满心抗拒，回来的时候就心甘情愿地戴上了枷锁。 没办法，对方先是晓之以情，继而动之以理，最后又诱之以利，谈判的段位比她还高，她实在是扛不住啊！ 既然答应了参加比赛就得好好准备，对于抵御光魔法这件事，她也要多上点心。 刚刚沉浸在毛茸茸和人鱼珠的幻想里，她都忘了问托拜厄斯教授，那什么光之净化，到底是物理攻击，还是精神攻击？ 要是物理攻击，那就不足为虑，但要是精神攻击，她还真无从下手。 要不，再回去问问？ 罗薇转过身又犹豫了，托拜厄斯教授那双眼睛像能把她看穿似的，对方一摸水晶球她心底就发毛。 算了，还是去找温妮吧。 有了哈金斯商铺的资助，温妮不用再每天出去做工赚生活费，下午一般在广场上练习剑术。 罗薇在广场上找到了正在练剑的温妮，两人寒暄了几句，在花台边坐下。 “温妮，我昨天说的墨镜，你们讨论后觉得对比赛有帮助吗？” 温妮惊讶道：“罗薇小姐，彭斯教授昨天没有找你吗？” 罗薇想起来，昨天晚上莫里森院长和彭斯教授是提过一嘴，但当时会议室里气氛古怪，她和其他同学很快就离开了。 “没有，昨天教授们比较忙。” “是这样啊，”温妮细声细语地说，“彭斯教授说你的想法很好，还说要去问问你墨镜怎么做呢！” 罗薇：“所以墨镜真的能抵御住光魔法？” “嗯……彭斯教授说要试试才知道。” “我知道了，我尽快把墨镜做出来，”罗薇说完打探道，“光魔法是不是跟圣水一样，都能消灭黑暗生物？” 温妮露出迷茫的眼神：“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光魔法。” 好吧，罗薇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得去问问托拜厄斯教授了。 参赛队伍的改动名单还没公布，等明天公布了，她再去咨询这些问题。 离开广场，罗薇回了一趟星罗居。 她本来是想让特洛伊去给她搜集一下制作墨镜需要的材料的，没想到特洛伊去了西海岸还没回来，其他人也都在忙。 偌大的院子，只有一只聒噪的渡鸦在屋檐下上窜下跳。 “咕咕咕——” “咕呱咕呱咕呱——” 前些天还咕嘎咕嘎学野鸭子叫呢，今天怎么又变成青蛙了？ 罗薇走到台阶下，渡鸦蹦蹦跳跳地蹭过来，黑色的豆豆眼眨也不眨，眼巴巴地望着她。 “咕呱？” 罗薇俯视它：“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咕呱咕呱！”渡鸦伸长脖子，一口叨住她的裙摆，把她往外拉。 “干嘛？”罗薇顺着它的力道往外走，走到了院子的另一侧，女仆们晾晒衣服的地方。 渡鸦松开她的裙摆，飞上了晾衣杆，单脚立着，爪子试探地放到一条颜色鲜艳的霞光披肩上，豆豆眼盯着她，又开始咕呱咕呱个不停。 “那是我的披肩，怎么了？” 渡鸦俯下身，把脑袋往披肩上蹭：“咕咕……” 罗薇：…… 她竟诡异地从一只渡鸦脸上看到了陶醉。 默了半晌，渡鸦的叫声越发急切，罗薇终于上前一步，把披肩取下来，罩到了渡鸦身上。 “看在你立过功的份上，”她把披肩两端拢到渡鸦脖子前，打了个大蝴蝶结，“以后再想要，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嘎！”穿上霞光披肩的渡鸦叫了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张开翅膀，在院子上空三百六十度地转圈展示自己的新装。 “嘎嘎嘎嘎嘎嘎嘎——” 空中传来一阵癫狂的鸭子笑声。 罗薇捂住了脸，为什么，她当初为什么要抓一只爱臭美还话唠的乌鸦？ 肩头忽然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 罗薇侧过头，一道小小的黑影从她余光里闪过，扑向了空中的渡鸦。 第209章 难以改变的命运线 “嘎——” 罗薇都没看清事故是怎么发生的，就见渡鸦惨叫一声砸到了地上，两条腿抽搐个不停。 一只炼狱魔蛛踩在渡鸦头顶，耀武扬威地举起了两只鳌爪。 没有人可以跟妮可争宠，没有人！ 也没有臭乌鸦！ 妮可拔下了一根短短的渡鸦羽毛，八只脚脚蓄力一跳，跳回了主人的肩膀上。 “妮可？” 罗薇摊开手，毛茸茸的蜘蛛又跳到了她的手上，须肢举着鸦羽在她掌心蹦蹦跳，势必要全方位展示它的战利品。 看看地上抽搐的臭美鸦，再看看手上得意的争宠蛛，罗薇太阳穴跳了跳。 她有预感，清静的日子即将离她而去，且一去不复返了。 打败渡鸦后，妮可把羽毛佩戴在自己脑袋上，跳到院子里开始了兢兢业业的巡逻。 它牢记着去年罗薇说的，要努力捉虫，成为家里的驱虫小卫士。 春天正是虫子泛滥的季节，但有了妮可，花园里的植物有了安全保障。 不管是甲壳虫毛毛虫还是菜青虫，全都逃不过它的法眼，通通捉到一处，死刑伺候！ 罗薇趁它忙碌，赶紧把蹬腿翻白眼的渡鸦放回檐下的吊篮，然后背着手跟在妮可后面踱步。 妮可非常尽责，扫荡完虫子，还从院墙下的草丛里揪出了一只绿绿的青蛙。 四月份是青蛙的繁殖期，一到下雨天，青蛙就会“咕呱咕呱”的叫，虽然青蛙也会捉虫，但叫起来却让人心烦。 妮可搬不动青蛙，追着它把它吓跑了。 罗薇看着小跳蛛跳远，站在原地估测它跑出去的距离。 随着她魔力的增长，妮可能离开她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最开始超出五米就会消失，现在超出五十米还能往外跳。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魔力是原来的十倍还多。 罗薇不清楚正常人的魔力增长是什么样的，但她猜测，自己的增长速度应该在中上吧？ 要不然托拜厄斯教授也不会非要让她参赛了。 四月三日，学院的布告墙更新了魔法大赛的参赛名单。 罗薇下课后特地去看了一眼，看到名单的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按照前天会议时摩西教授的说法，名单上不应该只有一处变动吗？ 昨晚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名单上没有替换她和阿西娜的名字，反而把她们两个都罗列了上去？ 格拉蒂丝和霍尔的名字也在上面，不是替补队员，是正式队员，而原来的四个正式队员却成了替补队员？ 中级部和高级部的名单也变了，西奥多、萝拉、赫瑟尔，还有豚鼠学长，全都在上面！ 罗薇皱紧了眉，转过身在议论纷纷的人群里搜寻，很快就看到了后方跟她一样皱着眉的西奥多和低着头的萝拉。 她拨开拥挤的人群朝他们走去，低声问：“名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选择了参赛？” “去湖边说。”西奥多今天有些沉默寡言。 罗薇看向萝拉，萝拉始终低着头。 三人去了湖边。 远远地，罗薇看到柳树下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格拉蒂丝和霍尔也等在这里。 死刑小队五人齐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天还好好的。”名单没有预兆地大变，罗薇毫无头绪，心里升起了一股荒诞感。 西奥多沉着脸：“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我们参赛是因为。”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萝拉。 “是我和萝拉主动要求的，我们昨天下午挑战了两个正式队员，向学院争取了参赛的资格。” 罗薇觉得荒谬：“你们不知道今年神学院也会参赛吗？” “知道，”萝拉抬起头，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神学院今年拿出的奖励里有两件披风。” 罗薇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披风？” 萝拉声音沙哑：“猫兽人的毛皮制成的披风。” 她说完就低下了头，肩膀耸动，无声地抽泣着。 空气降至冰点，气氛沉闷而压抑。 罗薇喉咙紧了紧：“谁送的信，送信的人呢？” “萝拉说是一个小商贩，把信送给她就不见了。”西奥多代萝拉回答。 小商贩，是被她抓去清除了记忆那个小商贩吗？ 罗薇看向霍尔，霍尔脸色也不好看：“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但我也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让我必须参加比赛，不然就向神殿举报我。” “举报你什么？” 霍尔眼神沉郁：“信上没说。” 就是因为信上没说，他反而不敢不遵从。 罗薇暗示：“给你信的人，你之前见过吗？” 霍尔知道她的意思：“没见过，这个人面孔很陌生，像是刚从外地来的，我追了他一段路，没追上。” 罗薇疑虑更重了，她转头问格拉蒂丝，她是不是也收到了什么信。 格拉蒂丝摇头：“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参加比赛？” 格拉蒂丝皱着鼻尖，不开心地说：“阿西娜威胁我，不参加，就告诉大家，我是狼人。” 线头越理越乱，罗薇心里憋着火：“阿西娜又是发的哪门子疯，她不是说身体不舒服想做替补队员吗，怎么，她身体又好了？” 自己想参赛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拉其他人下水？ 格拉蒂丝也很生气，讲述了缘由：“摩西教授找好多教授，给阿西娜做检查，检查不到生病，阿西娜说，她做噩梦，不舒服。” 然后故事的发展就开始戏剧化了，阿西娜坚持自己身体不舒服，一会儿说做噩梦睡不着觉，一会儿说心脏难受喘不过气，吓坏了一群教授。 为了给她治病，学院还给她喝了一瓶治愈魔药，但她的病症还是不见好。 一番折腾下来，菲尔教授先急了，希瑞亚出现过恶魔，阿西娜又是爱神的神眷者，他担心阿西娜是受到了恶魔的诅咒，非要请神殿的主教来给她治疗。 阿西娜哪里听得了这个，当即表示，她的病好了！被魔药治好了！ 摩西教授很欣慰，把阿西娜的名字又加进了名单，让她继续参赛。 阿西娜回宿舍路上看到了格拉蒂丝，嫉妒她无忧无虑，就威胁她也去参赛，不然就揭露她的身份。 格拉蒂丝说完，蔫蔫地耷拉着头。 “她威胁你，你就不知道威胁她吗？”罗薇恨铁不成钢，“你手上也有她的把柄，你怕什么！” 格拉蒂丝委屈道：“我没有她的把柄。” 罗薇恨不得握住她的肩把她摇醒：“你怎么没有她的把柄，去年我们在储酒室那次，你忘了吗？” 格拉蒂丝费劲地回想着：“我听到她的声音，我没看到，她有把柄啊！” 罗薇眼前一黑，这孩子，她教不了，没办法教！ “你们说的是不是去年圣骑士来的那次？”一旁的霍尔出声道。 格拉蒂丝小声答：“是。” 于是霍尔明白了，阿西娜也是非人类。 他没问阿西娜是什么种族，因为从她的所作所为来看，她并不适合当他们的同伴。 西奥多和萝拉也听懂了，初级部还有一个跟他们一样有问题的人，但那个人心比较坏，最好不要跟她有牵连。 五人安静了一会儿，罗薇调整好心态，再次开口：“所以只有霍尔和萝拉收到了陌生人的信，被威胁参加比赛，对吗？” 霍尔和萝拉正要点头，西奥多突然挠头说：“其实，我好像也收到了。” 第210章 邪神和黑暗神灵 “你也收到了，”罗薇皱眉，“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霍尔和萝拉也奇怪地看着西奥多，对呀，刚刚他为什么不说？ “我之前又不知道那是送给我的，”西奥多振振有词，“就是一块小羊皮，上面又没写我的名字，我怎么知道是给谁的？” 霍尔都听不下去了：“信送到了你手上，不是给你的还能是给谁的？” “还有可能是送错了啊！” “你在哪里收到的信，信上写了什么？” “就在大街上，一个男的撞了我一下，就把一张羊皮纸掉到了我身上，”西奥多回忆道，“写的什么我也没注意，我把它抖下去了。” 真不怪他，当时街上人又多又挤，他赶着去艾斯可瑞甜品屋上工呢，一张羊皮纸飘到他身上，他当然是挥挥手把它挥走啊！ 众人听了扶额，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再怎么也会看上两眼，就算不看，也要叫住那个撞自己的人，告诉他东西掉了。 也就是没素质的西奥多，捡了东西不还回去也就算了，还直接把别人的东西扔走。 可想而知，街上人来人往的，地上又到处是污水，掉下去的羊皮纸很快就会被踩得稀烂，谁见了也认不出那曾是一封威胁信。 要不是听萝拉和霍尔说了他们的遭遇，西奥多都想不起来这个小插曲，得亏章鱼记性好，翻翻脑子还能记到。 虽然那封信没能送到低素质的大章鱼手里，但幕后之人最终还是达到了他的目的。 西奥多喜欢萝拉，萝拉要参加比赛，他怎么可能不陪着去。 死刑小队五个人，罗薇是因为没忍住诱惑，格拉蒂丝是因为被阿西娜迁怒，剩下三个人都是被神秘人送的信威胁，才参加的比赛。 给西奥多他们送信的人，一定跟那个小商贩脱不了干系。 霍尔说送信的那个人很陌生，像是个外地人，这也很好解释。 那个小商贩被霍尔清除了记忆，他往神殿送的信也被特洛伊调换，但幕后之人一次都没回过信，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重新派了人过来。 “你们小心一点，”罗薇对三人说，“给你们送信的人恐怕已经猜到了你们的身份，这次大赛对你们很不利。” “我知道，”霍尔阴沉道，“那个人既然逼我们参赛，他肯定也会出现在魔法大赛上，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他到底是谁了。” 罗薇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幕后之人仅凭一封信，就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种恶趣味的人，怎么可能不出来亲眼看看，他一手导演的好戏开场？ “对了，我听说神学院的人都会光之净化，”罗薇替他们担忧道，“要是被他们的光魔法击中，你们会不会……” “不会，”霍尔说，“光魔法只对黑暗生物有杀伤作用，我们又不是从黑暗里诞生的种族。” 罗薇很意外：“可所有人都说，狼人和巫妖是黑暗生物。” 霍尔用无奈的语气说：“那是教廷的污蔑。只有亡灵、恶魔、魔物，还有黑暗神灵，才是黑暗生物。” 罗薇大为震惊：“但你们不是信仰邪神吗？而且你们还是邪神的后裔。” 她记得清清楚楚，书上说的，狼人是狼神的后裔，巫妖是巫妖之神的后裔，所以他们都是邪恶的化身，莫非书上的记载是错误的？ 霍尔不明白罗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解。 他叹气道：“信仰邪神，不代表就是黑暗生物，人类里也有邪神的信徒，难道他们就不是人了？” 大多数平民都是同时信仰好几位神灵，还有一些人今天信这个，明天信那个，怎么能用信仰来评判一个人是不是黑暗生物呢？ “还有，我们是‘邪神’的后裔没错，但在两千年前，兽神还没陨落的时候，狼神和巫妖之神可不是邪神。” 格拉蒂丝握拳：“对，不是！” 罗薇想起来，她在书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 狼神、猫神、龙神等神灵，曾经都是兽神的从神，兽神陨落后，祂们才投向了黑暗的怀抱。 但是，她十分怀疑：“巫妖之神也是兽神的从神？” 霍尔：“那倒不是，巫妖之神翠缇丝原本是一位魔力高强的女巫，因为她和沼泽树妖创造了巫妖一族，所以成了我们巫妖的守护神。” “后来兽神陨落，兽人遭到人类屠杀，巫妖之神翠缇丝收留了被追杀的鹰身女妖，也被教廷划分到了黑暗神阵营。” 鹰身女妖是兽神的使者，巫妖之神受到兽神的连累，才成了邪神。 不过这么说也不全面，就算翠缇丝没有收留鹰身女妖，等兽人种族被歼灭之后，光明神的信徒也会把刀尖指向巫妖一族。 罗薇懂了：“也就是说，邪神并不都是黑暗神灵。” “对，”霍尔点头，“只有像亡灵之神、恶欲之神、疫病之神那样在黑暗里诞生的神，才是真正的黑暗神灵。” 罗薇感觉自己的心被扎了一刀。 “那黑暗神灵的信徒呢，”她艰难地问，“黑暗神灵的信徒，会被光魔法识别出来吗？” 霍尔给出否定的答案：“不会，就像我刚刚说的，信仰哪位神灵并不会改变自己本来的身份。” 罗薇正要松一口气，霍尔又补充道：“但被神眷顾的信徒就不一样了，他们获得了神赐予的力量，跟普通信徒是不一样的。” 罗薇：…… 下次说话请一次性说完，谢谢。 所以，死刑小队里只有她一个人不能接触光魔法，是吧？ 罗薇露出了疲惫的微笑。 霍尔看到她的表情，关心道：“罗薇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罗薇找了个背锅侠，“我只是在想，阿西娜好像就是邪神的眷属，这次她也参加了比赛，不会出事吧？” 霍尔：“不好说，看运气吧，如果她的魔力比神学院的人高，那应该就没问题。” 就像浓郁的黑暗可以吞噬光明一样，只要她的魔力足够强大，一点萤火对她来说是造不成伤害的。 光魔法又不是圣水，没那么大的能量。 一旁的格拉蒂丝歪了歪头，冰蓝的眼睛里透露出一抹疑惑。 阿西娜，是邪神眷属？ 她不是，爱神的眷属吗？ 第211章 他快要碎掉了 新的名单公布后，参赛小组就要正式开始训练了。 下午两点，初级部的队员在会议室集合，由摩西教授给他们传授比赛获胜的经验。 罗薇、格拉蒂丝、霍尔、阿西娜、杰克，一共五个人，却分成了三个派系。 杰克夹在阿西娜派和罗薇派中间瑟瑟发抖，看起来快要碎掉了。 摩西教授指挥他们靠近一点，互相之间坐那么远，怎么培养队友的默契？ 五个人被迫往中间靠拢，杰克缩着脖子，显得弱小又无助。 四个队友被替换了三个，剩下一个没被替换的阿西娜又是个贵族，平时都不会拿正眼看他，两人的关系可想而知。 新加入进来的罗薇虽然和善，在平民里的声誉也不错，但她右手边坐的可是会生吃人肉的野蛮魔女啊！ 杰克根本不敢转头，就怕被野蛮魔女盯上。 小组里还有一个平民，但杰克早就听说过他的恶名。 ——传说熬制魔药臭晕两个同学、炼金毒倒七个同学、体味臭倒了三十八个同学的绝命毒师，霍尔·费利克斯！ 一个野蛮魔女，一个绝命毒师，一个爱神眷属，一个雾原公主，队友们的身份一个赛一个厉害。 而他，杰克，一个普普通通、地地道道的农民的儿子，他怎么配跟这些风云人物坐在一起啊，他不配！ 呜呜呜，杰克内心流下了辛酸的泪水。 由于初级部的队员都是新生，还没参加过魔法大赛，摩西教授先把赛制讲了一遍。 她讲的内容罗薇昨天都看过，但今天再听还是发现了一些盲点。 摩西教授讲完后问他们有没有不理解的地方，罗薇举起了手。 “摩西教授，我们三次比赛的场地都在学院里吗？” “只有第三项比赛才会在学院里举行，”摩西教授解答道，“第一项和第二项比赛的场地由十大学院提供，我们从他们提供的十个地点里抽签选择一处，进行赛场布置。” “我们是要去别的学院里比赛吗？” 摩西教授摇头：“不，魔法大赛只在希瑞亚举行，他们提供的地点都在希瑞亚附近。” 罗薇困惑地问：“为什么各学院不轮流举行比赛呢？” 一般情况下，大型比赛都是参赛各方轮流举办，魔法大赛一直在希瑞亚举行，那些学院难道不会觉得不公平？ 摩西教授目光沉重地看着他们，特别是他们当中的两个平民，道出了一个冷酷的真相。 “因为其他魔法学院都不允许平民进入，所以魔法大赛只能由我们希瑞亚魔法学院举办。”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参赛队伍里每一年都有平民，他们的参赛队伍是进不去其他魔法学院的。 杰克缩了缩肩膀，不自信地低下了头。 摩西教授盯着他开口：“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这些身份都代表不了什么。” “希瑞亚的参赛队伍里汇集的是学院里最优秀的学生，每一年都能在二十多个学院里脱颖而出，在比赛场里，不分平民和贵族。” “你们要相信自己的实力，那才是真正能代表你们的东西。” 说完，摩西教授将目光转向别处：“好了，还有谁想问问题？” “教授，”阿西娜举起手问，“如果我们遇到了神学院，他们对我们施展光魔法，我们该怎么躲避呢？” “这是我准备在对战里讲的问题，不过既然你现在问了，那我就提前讲讲吧。” 摩西教授翻开桌上的莎草纸册，将光魔法的特性和她暂时想到的应对之策告诉了大家。 光魔法和其他魔法一样，驱使的是空气中的光元素，而光元素是一种温和的元素，攻击性并不强。 光魔法分为两种，一种是治愈魔法，可以治愈人身体上的伤痛，一种是净化魔法，可以净化人的灵魂。 光系法师很少上前线战斗，他们的作用主要是治愈和防御，能对人造成伤害的魔咒很少，光之净化是其中一种。 教廷对光魔法书的管控很严格，摩西教授知道的也不多，但她猜测伤害性光魔法起作用的原理还是对灵魂的净化。 只不过这种净化是反向的。 放大感性的情绪，触动人心里最柔弱的地方，让被施咒者变得软弱、伤感、自卑、意志消沉，失去对敌的勇气。 解决的方法也很粗暴，那就是，不要光系法师发出的光魔法照到。 光也是有范围的，虽然这个范围可能有点大。 摩西教授安慰她的学生：“你们不用太担心，神学院的学生虽然会光魔法，但他们作战的方式跟你们不会差别太大。” “光魔法的战斗力不强，他们平时战斗也多是用剑术和其他元素魔法，这些你们都会的。” 罗薇在心里默默道，光魔法战斗力是不强，只是能让她这种邪神眷属原形毕露罢了。 看看阿西娜的脸色，她完全没被摩西教授安慰到，明艳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像打翻了调色盘。 罗薇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然。 摩西教授讲完光魔法，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说。 “罗薇，你之前提过的墨镜，我们认为对抵御光魔法有一定的作用，你能把它做出来吗？” 光魔法施放的过程中会发出强烈的白光，过亮的光线会让人失去对敌人的定位，离得近甚至还会造成短暂性失明，能过滤强光的墨镜说不定还真的有用。 罗薇昨天就想搜集材料制作墨镜，可惜特洛伊不在，今天摩西教授提起这件事，她才反应过来，对呀，墨镜是为了比赛做的，当然应该让学院提供材料啊。 她立刻回答：“我能做，但是我需要一些东西，还需要几位助理。” 摩西教授爽快道：“需要什么就说，我让人去采购，炼金储藏室里的魔法材料你也可以随便用，助理你从中级部和高级部的炼金学徒里挑选吧。” “要是对他们不满意，坦普尔教授也能给你帮帮忙。” 罗薇点头：“好的教授。” 炼金储藏室的魔法材料随便用？ 那她可就不客气了哦！ 就算她昧下点东西，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第212章 温妮的家人 战斗训练要第二天才开始，离开会议室后，罗薇先去了炼金材料储藏室。 制作墨镜需要用到玻璃镜片和着色剂，将着色剂加进玻璃原料粉末里，再进行高温熔炼和打磨，最后再镀上一层反光涂层。 西原的玻璃制造技艺已经很成熟了，学院的哥特式大教堂就镶嵌了很多花窗，做镜片和调制都着色剂不难，储藏室里就有着色剂的原料。 罗薇在储藏室里找到了天然的锰泥，也就是二氧化锰，还有石英粉、硼砂和其他金属盐，调制着色剂完全够用了，可惜实验器材落后，不然还能做一层偏光膜。 不过做不成偏光镜也没关系，她还记得湿法镀锌，给镜片加一层半镀银反光涂层也能达到减弱光线的效果。 光制作一份墨镜给不了她安全感，罗薇很担心光魔法发出的光线落到她皮肤上，会像圣水一样灼烧出黑烟。 不知道光系法师释放的能克制黑暗生物的光是什么光，是长波还是短波，单色光还是多色光？ 能让人产生强烈反应的光，应该是不可见光吧？比如射线、红外光、紫外光以及微波。 光魔法对人体有治愈作用，难道里面有红蓝光、x光和伽马射线？ 红蓝光能促进细胞生长和胶原蛋白生成，还能杀菌消炎祛疤；x光和伽马射线可以治疗肿瘤，杀死癌变细胞。 是前者还无所谓，是后者就有点可怕了。 毕竟像伽马射线之类的激光穿透力很强，可以治病也可以杀人，分分钟就能送人上西天。 要是光魔法真能发出伽马射线，那光系法师的战斗力就得重新进行评估，光元素绝对不可能像摩西教授说的那样是一种温和的元素。 罗薇在很认真地思考，她要不要做几件包裹全身的防护服，防止射线穿透她的身体。 万一敌人真的能发出x光和伽马射线，预防辐射就非常有必要！ 她本来都抱着材料走到储藏室门口了，心思一转又折返回去，扫荡架子上的铅粉。 三罐铅粉，全部拿走也不够做一件铅衣的，罗薇立刻掏出羊皮小本本记下她需要学院采购的材料。 铅矿、橡胶、或者钨矿，需要的量比较大，五个人，不，十五个人，至少也得要八十公斤铅粉才行。 先熔炼精铅，再制作铅胶皮，这么大的工程量她一个人可完不成。 罗薇夹着羊皮本出了储藏室，准备去找坦普尔教授讨要壮丁。 忙完比赛的事，晚上她还得出一趟门。 算算时间，特洛伊应该已经回来了，那个小商贩和威胁信的事还需要他去跟进。 …… 整个四月，罗薇都在为魔法大赛做准备。 每天下午，她要和队友一起接受摩西教授的特训，特训内容包括魔法练习、击杀魔兽和模拟战斗。 每天晚上，她要和几位中级部的炼金学徒一起制作墨镜和铅衣。 时间一晃而过，四月的最后一天是个艳阳天，这一天下午，温妮的父母和弟弟抵达了希瑞亚。 罗薇忙着训练，让贝拉和伊夫陪同温妮去城外接他们。 训练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好在罗薇几天前就完成了墨镜和铅衣的制作，晚上才有空闲回星罗居招待他们。 温妮的父亲叫巴特莱·查利，是个三十多岁的农夫，面相显老，逢人便勾着脊背露出讨好的笑，嵌了泥垢的宽厚指甲抠着挂在肩上的长条麻袋，无论温妮怎么劝说都不肯放下来。 温妮的母亲也是一样，粗糙的双手揉搓着身上的麻布罩裙，肩膀内扣，胳膊紧紧夹着身体，似乎很怕对上别人的目光，温妮说什么她都只是讷讷地点头。 只有温妮的弟弟、九岁的达姆还算活泼，褐色的眼珠转来转去，脸上时不时露出新奇的神色。 见到罗薇，温妮父亲和温妮母亲都慌乱地站了起来，把腰深深地弯了下去。 “尊、尊贵的小姐，您、您……您好！” 温妮父亲本来想说点漂亮话，可惜“您”了半天也没把话憋出来，最后干巴巴地说了句“您好”。 达姆躲在母亲身后，好奇又胆怯地往罗薇身上瞧，褐色的眼珠盯了她好一阵儿。 “查利先生，查利太太，你们好，”罗薇让贝拉将他们扶起来，“我和温妮是好朋友，你们是她的家人，请不要多礼。” 温妮的父母受宠若惊地直起腰，后背却还是保持着弯弯的弧度，低着头回答：“好、好的，尊贵的小姐。” “叫我罗薇就好。”罗薇语气柔和道。 温妮的父母没把这句话听进去，面前这位可是出身高贵的贵族小姐，他们怎么敢直呼其名？ 看看她裙摆上的珍珠和钻石，还有织在布料里闪闪发光的金线，还有那柔软细密的布料和鲜艳的色彩，穿着这样华贵的衣物，她的地位恐怕比他们镇上的骑士老爷还高！ 温妮的父母被闪光的裙摆晃花了眼睛，心里渐渐升起一股茫然和惊慌，贵族小姐竟然说她是温妮的朋友，贵族小姐为什么要跟温妮做朋友，她可是一位贵族啊！ 而温妮，温妮和他们，都是低贱的平民，贵族小姐不知道他们是平民吗？ 夫妻俩想不通，心里越发害怕。 没过一会儿，厨房备好了晚餐，罗薇邀请温妮一家移步餐厅，一起坐下用餐。 餐桌上摆放着银制餐叉，查利夫妇哪见过这个，局促地坐在椅子上，不敢伸手。 温妮小声地教他们怎么使用，达姆看到喷香的牛排什么都听不进去，上手就抓，呼哧呼哧地送进了嘴里。 温妮有些尴尬，悄悄看了罗薇一眼。 罗薇温和道：“是我的疏漏，没想到查利先生和查利夫人可能不习惯使用刀叉，请按你们平时的用餐习惯来吧，不必拘束。” 查利夫妇连声道谢，赶紧放下别扭的刀叉，用手抓了起来，空气里很快就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吧唧嘴和嗦手指的声音，还有达姆狂吃海塞结果吃到反胃的呕吐声。 温妮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和弟弟，窘迫地红了脸。 “罗薇小姐……”她握紧了叉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的家人这么粗鲁，罗薇小姐一定很后悔让他们住进来吧？ “怎么了温妮？”罗薇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今晚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没、没有，很合胃口！”温妮立刻叉了一大块牛肉送进嘴里，快速地咀嚼着。 第213章 他见过她的 一顿晚餐用了半个多小时，吃到最后，温妮的家人顶着浑圆的肚皮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有点发青。 罗薇让女仆下去冲了几杯帮助消化的蜂蜜水，送到了他们身前。 “喝点蜂蜜水吧，解解腻。”她笑着说。 查利夫妇不好意思地端起蜂蜜水，达姆已经咕噜噜地灌了下去。 罗薇看他们实在撑得难受，建议道：“屋子里闷，不如我们去花园里散散步？” “好，好，出去散步，散步。”温妮的父亲忙不迭地点头，再不走动走动，他胃里的东西就要挤上来了。 越接近夏日，天黑得越晚，这会儿太阳刚刚落山，花园里的光线还不算昏暗。 几人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温妮今晚有些沉默，查利夫妇也怯懦地低着头，说话的主要是罗薇， “你们的房间管家已经收拾好了，就在那边。”她指了指东侧的房间。 “晚上温妮和我都要回魔法学院，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有什么需要跟院子里的女仆说就好。” 听到魔法学院，温妮的父母终于瞪着眼睛抬起了头：“温妮，温妮真的在魔法学院上学？” “当然是真的，”罗薇故作诧异道，“你们不知道吗，温妮在我们学院很优秀，期末考试成绩排第二名呢。” “真、真的吗？” 温妮的父母激动又怀疑地看向温妮：“你这孩子，怎么不跟我们说？” 温妮伤心道：“我说了你们也不信，你们从来不听我说话。” “我们不知道，我们，哎呀，这谁知道呢，”温妮的父亲着急地拍了两下手，又撒开手问，“那你，那啥魔法你也会？” “我……”温妮吞吞吐吐，“我是在魔法学院，但……” “但温妮现在还只是魔法学徒呢，”罗薇打断她的话，笑道，“等她毕业就能成为尊贵的魔法师了。” “魔法师，魔法师以后干啥？” “魔法师是不是能赚好多钱？” 温妮的父母追问。 “魔法师可不只是能赚钱，”罗薇耐心地说，“平民要是成为魔法师，就可以加入魔法协会，摆脱平民的身份，荣升为贵族。” “魔法师有守护人类不被魔兽和黑暗生物侵害的责任，是受到各国国民敬仰的职业。” 温妮的父母已经惊呆了，平民，荣升为贵族？ 温妮要是成为魔法师，就能当上贵族？ “这是真的吗，”温妮的父亲还是不信，“真的有魔法吗？温妮她能成为魔法师？” 罗薇轻笑了一声：“要怎么样你们才肯相信呢？” 她转过身，从袖子里抽出了魔法棒。 “或许要我给你们展示一下？” 温妮的父母吓得飞快往后退，却被温妮及时拉住，站在花园里颤抖地摇着脑袋：“不敢，不敢……” “不用害怕，魔法师不会对无辜的平民施展魔法。”罗薇对上温妮晶亮的眼睛，弯了弯唇，轻启红唇低声吟唱。 魔法棒尖端发出一抹蓝色的光，空中迅速凝聚出一颗篮球大的水球，透明的液体折射出淡淡的蓝光，紧接着又被风魔法高高卷起，像一条舞动的水龙。 面容精致的少女举起魔法棒，口中又念了一串咒语，水龙化成无数滴小水珠从空中倾洒而下，浇在了花园里绿茵茵的草坪上，如同下了一场滋润的春雨。 温妮的父母和弟弟看得目瞪口呆，一阵水雾吹到他们脸上，他们甚至忘记了眨眼。 少女将魔法棒指向花坛边的石灯，一簇火苗精准地飞到了石灯里的油盏里，火光照亮了逐渐朦胧的夜色。 随后是像烟花一样绽开的数道闪电，紫色的电光像坠落的流星钻进了花园四周的壁灯，辉映的灯火让草叶上的水珠反射出梦幻般的光泽。 “温妮，你的剑呢？”罗薇清凌的声音响起。 “在这里！” 温妮抽出随身携带的双面刃短剑，白色的剑光闪过了众人的眼眸。 罗薇：“附魔了吗？” 温妮点头：“上面有风之魔纹和加速魔纹。” “不够。” 罗薇伸出纤细的食指，隔空绘制图案，为她的剑重新附魔。 锋利魔纹、减重魔纹、清洁魔纹、雷电魔纹，一一附着在她的短剑上，剑身像开出了一朵朵银色的霜花。 温妮震惊地瞪大眼，罗薇小姐，她竟然能一次性绘制这么多的魔纹，还能隔那么远的距离附魔！ 她不是初级魔法学徒吗？ “温妮，还愣着干什么？” 罗薇踢起地上的石子，射向她的耳畔。 温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唰地挥出短剑，锋利的剑刃将石子砍成了碎片。 罗薇再次拿出魔法棒，狂风卷起花坛里的鹅卵石和落叶枯枝，毫不留情地扑向了温妮。 火花迸溅，温妮将短剑舞得虎虎生风，横劈竖砍看得人眼花缭乱，剑风劈开鹅卵石，紫色的电蛇随着剑身游走，将纷飞的落叶全都电成了灰烟。 温妮的父母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那个舞剑的少女，真的是他们的女儿吗？ 以前温妮也在他们面前演示过剑术，但那时她的剑法还不像现在这么凌厉，更没有紫色的雷电和白色的气刃，挥剑就是砍空气，没什么看头。 但有了魔纹的加持和落叶石子的反衬，她的剑术有了更清晰的表达，他们也终于看出了她的厉害之处。 那么多的鹅卵石，要是换作他们，早就被打得满头包了，温妮却能轻轻松松地全部拦截下来。 他们站在她的身后，一片落叶、一粒碎渣都没有飞过来，安全得很。 温妮的父母互相看了看对方，终于愿意相信，他们的女儿会魔法了。 但他们还是有点疑惑，为什么他们女儿的魔法跟贵族小姐不一样。 挥了上千剑，温妮甚至连呼吸都没乱一下，剑术班第二名的含金量可不是吹的，她在剑术一道上确实有些天分。 展示结束，罗薇又跟他们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温妮的魔法跟她不同。 “魔法分为很多种，魔咒、魔纹、魔剑、炼金，还有占星，这都是魔法，温妮是剑士学徒，她将来会成为一名魔剑士。” 温妮脸颊泛红，成为魔剑士可不容易，罗薇小姐竟然这么看好她吗？ 那，那她一定不会辜负罗薇小姐的期望！ 虽然温妮已经让父母相信，她确实会魔法了，但要改变父母让她嫁人的想法，还需要一些时间。 在温妮的父母看来，女孩子嫁一个家境殷实的男人才是最好的归宿，隔壁村的牧羊人就不错，家里从来不缺羊肉吃。 整天拿着剑打打杀杀的，太危险了，女孩子没有必要这么辛苦，他们只希望她安稳地过完一生。 温妮很难受，她没想到她的父母会这么固执，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罗薇把她拉到一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别着急，我看他们的态度已经松动了，明天我再让伊夫带他们去学院街逛逛，看看我们的学院，他们肯定会同意你的。” 温妮擦了擦眼泪，点头：“嗯！” 天色已晚，两人结伴回了学院。 星罗居里，查利一家也困了，贝拉亲自引他们去客房休息。 她本来准备了两间房，但查利夫妇不把儿子放在眼皮子底下不放心，达姆也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吵着要跟他们一起睡。 贝拉只好往查利夫妇的房间里加了一张床，让他们三个住到一起。 熄灯后，达姆躺在小床上翻来覆去，压得床板嘎吱响。 “达姆，你怎么了，肚子疼吗？”查利夫人问。 “不是，”达姆翻起身，揪着头发说，“母亲，她看起来好熟悉啊，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谁？” “就是罗薇小姐。” 查利母亲好笑地说：“你从哪里见过，你总是认错人，快睡吧，明天我们还要早起赶路。” “哦！”达姆坐下去，盖上了被子。 黑暗里，他睁着眼睛，越想越难受，还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在哪里呢？ 第214章 赛前听训 次日。 希瑞亚隶属的伦科斯公国开启了境内的三处传送阵，西原各地的参赛队伍陆陆续续传送到了伦科斯公国境内，再换乘马车前往希瑞亚。 对于魔法传送阵，各国持有的态度都很谨慎，他们不会将传送阵设在王城之中，而是将其设立在离城市有一定距离的小镇里。 十大魔法学院曾经提议过，在希瑞亚广场上也设立一个传送阵，被莫里森院长以希瑞亚土质疏松为由拒绝了。 虽然大家不明白土质跟设立传送阵有什么关系，但莫里森院长反对的态度很强烈，十大魔法学院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从上午十点开始，希瑞亚城便敞开大门迎接远客，城中的旅馆都打扫得焕然一新，就等着贵族魔法学院的师生入住。 查利一家早上就想出城，被贝拉劝着留到中午，吃完午饭又被带到了学院街，正好遇到学院放学，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贵族学生，一家三口吓得一路上都贴着墙根走。 希瑞亚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学生和商客，人人都比他们长得挺拔穿得光鲜，他们站在街上根本抬不起头。 那些高大的马车也让他们害怕，车轮转得那么快，跑起来轰隆隆的，好像要冲过来碾死他们似的。 查利夫妇紧紧护着儿子，一家三口如同惊弓之鸟，眼睛胡乱地看向四周，一听到身后有大动静就仓惶逃窜，贝拉和伊夫拉都拉不住。 魔法大赛即将开始，进城的人又多又杂，马车一趟一趟地跑过，一旦冲散就很容易走丢。 眼看着查利一家蹿进身后的另一条街，身影被人群淹没，贝拉和伊夫脸都白了。 他们本来是想等到主人和查利小姐放学，一起回星罗居的，这下可好，他们把查利小姐的家人弄丢了！ 两人挤到另一条街上，沿路找沿路呼唤查利夫妇的名字，无奈街上声音太嘈杂，他们嗓子喊哑了都听不见多大声。 贝拉着急上火，跺了两下脚，让伊夫去学院门口等着，要是主人和查利小姐出来，就把查利夫妇和达姆走丢的事告诉她们。 她自己则跑回星罗居，调动家里所有的仆从，赶紧出门寻人。 学院里，因为明天就要举行魔法大赛，正式队员和替补队员都被叫到了主教堂的大厅，赛前听训。 莫里森院长今天没有出席，台上只有主管参赛事项的几位教授，包括带队老师和后勤老师。 初级部的带队老师是摩西教授，中级部的带队老师是彭斯教授，高级部的带队老师是高级魔咒班的斯坦贝克教授。 后勤老师也有三位，分别是菲尔教授，罗塞蒂教授——即丽莲公主，还有高级部的芬克教授。 大赛的主要负责人是彭斯教授，他上台的第一句话就是强调着装问题，要求参赛的魔法学徒必须穿上挂有学院胸针徽章的魔法袍，且魔法袍必须穿在最外面，不能被其他披风遮挡。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魔法袍是丑出了名的，全大陆的魔法师都知道，要是看见一个穿得像灰老鼠的学生，那一定是希瑞亚的魔法学徒。 教授们也有苦衷，魔法教学需要用到大量的魔法材料，比如魔植、矿石、占星道具、魔法棒、铁剑等，这些东西非常昂贵，平民根本支付不起。 贵族学院一学期的学费是一百金币，而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学费是两枚金币，优秀的平民学生还有减免。 学院财政入不敷出，所以在魔法袍这种对教学没有多大用处的东西上，能省则省，有就行了，不用讲求美观。 说完魔法袍，彭斯教授又讲到第二个问题：禁止在赛场外与其他学院的学生打架斗殴。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学生很受歧视，特别是比赛小组里的平民，每年都会遭到贵族学生的刻意针对和欺辱，然后在比赛结束后跟人发生冲突。 学院这么规定，不是说平民学生只能忍气吞声，实在是以他们的身份，发生冲突后也是自己吃亏。 往年就有这样的例子，贵族学院在赛场上联合起来打压希瑞亚的学生，其中一个学生为了掩护队友逃走，被他们抓住剃成了光头。 那是个平民少女，原本有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比赛结束后哭得很伤心。 她的队友为了给她报仇，私下里给剃她头发的贵族学生下战书，约到城外一对一决斗，结果被对方带的一群人围攻，打成了残废。 教授们找到他的时候，他一嘴牙全被人恶意拔掉，眼睛也瞎了一只，手脚各断一条。 学院费了很大力气调查此事，最后因为当晚殴打他的人太多，每个人都说自己只给了他一脚，赔了点金币就了事了。 赔金币都是看在莫里森院长的面子上，因为那名学生是贫雇农出身，算是半个奴隶。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贵族打死奴隶不算犯法，打死平民，赔些钱就好。 那个学生还没被打死，对于那些贵族学生来说，他们的做法已经很仁慈了。 彭斯教授讲完这个案例，又重复了一遍该条规定：“听明白了吗，禁止在赛场外与其他学院的学生打架斗殴！” 底下的学生拖长了声音：“听明白了——” “不，你们还没听明白，”彭斯教授意味深长，“赛场上发生什么我不管，那都是为了比赛，比赛结束后你们要是还敢离校找其他学院的麻烦，情节恶劣者直接开除！” “听明白了吗！” 众人耳朵瞬间一支棱：“明白了！” 比赛场上有仇就狠狠报复，比赛结束就躲在学院里拒不外出，他们悟了！ 讲完了赛前赛后的注意事项，彭斯教授又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结果不重要、过程努力就好”的违心之语，把位置让给了另外几位教授。 带队老师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在训练期间就说完了，只是让大家进了赛场不要紧张，发挥出真实的水准。 后勤老师说得多一些，主要是教学生遇到生命垂危的情况该怎么求救，当然，向赛场外求救就意味着他们要放弃比赛。 教授们肯定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但比赛过程中难免受伤，要是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学生也不能死扛，保命要紧。 开完会，罗薇和温妮一起往外走。 走到学院门口，她们看到了急得眉毛着火的伊夫。 “主人，查利小姐，不好了，查利老爷他们走丢了！” 第215章 斐瑞王子 星罗居的女仆满大街地找着查利夫妇，贝拉更是在他们走散的那条街上来回走了十多遍，殊不知他们要找的人早就跟着运货的行商跑到了城门口。 倒不是他们想不辞而别，主要是希瑞亚的街道就像一张蜘蛛网，岔路太多他们分不清，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 看到城门，巴特莱·查利还挺高兴，一个劲儿跟妻子说：“看，城门！看，是城门！” 温妮母亲也咧开了嘴：“真是城门！” 达姆被父母夹在中间，努力踮起脚往外看，隔得老远老远，他看到了一辆闪着光的银色马车，哇的一声张大了嘴。 那是他见过最华丽的马车，马车前有两匹通体黝黑的大马，马身上还挂着绣满金色花纹的绶带和拉绳！ 形状像王冠的马车上镶嵌着透明的玻璃窗和富丽堂皇的油画，坐在上面赶马的马夫都穿着一双银靴，太阳照在上面，晃得他睁不开眼。 “让开！” “让道让道！” “主教大人驾到，都让开！” 城门后传来一阵骚乱，城防兵和神殿的僧侣拿着长矛和铁剑将路上的人往两侧驱赶，一辆镀金镶银的敞顶马车从城内驶出，车上坐着一位身穿紫色长袍、手握权杖的老人。 人群纷纷避让，查利一家也惶恐地往后退，退到城门外，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敬畏又虔诚地朝拜从他们面前驶过的马车。 希瑞亚神殿的主教看都没看路边的人，浑浊的眼睛一心盯在迎面驶来的那辆马车上。 那是圣特诺神学院的马车，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尊贵无比，将来都会成为教廷的中央领袖。 特别是马车上还坐着阿尔弗烈德亲王的教子，斐瑞·布尔韦尔，也是他此次出城决心要交好的人。 银色马车驶向城门，主教等不住，握着权杖颤颤巍巍地下了马车。 自从他被教廷降职后，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接到降职旨意那晚他跪了一夜，染上了痛风，走一步路都疼得要命。 僧侣扶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神学院的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主教清了清嗓子，高声问候：“诸位，可是圣特诺神学院的贵客？” 马车打开侧方的车门，一名贵气的少年踩着镂空阶梯走了下来，在马车前站定，优雅地向主教行了一礼。 “日安，主教阁下，我们正是神学院的学生。” 主教激动问：“阁下可是斐瑞王子殿下？” 少年笑了笑：“回阁下，我并不是斐瑞王子，斐瑞王子和其他同学坐在马车上。” 主教有些尴尬，没想到斐瑞王子这么高傲，他亲自出城迎接，对方都不肯下马车跟他会面。 他握紧了权杖，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啊，是该如此，是该如此，怪我认错了人，不知阁下是……” “席尔维斯特·埃墨森，您叫我席尔维斯特就好。”少年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主教脸色更僵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席尔维斯特·埃墨森，埃墨森！ 面前这位少年是圣骑士长亚尔维奇的弟弟！ 他竟当着他的面，一心去讨好斐瑞王子！ 席尔维斯特身后站的是圣骑士长，圣骑士代表的是教宗冕下，而斐瑞王子代表的是阿尔弗烈德亲王，阿尔弗烈德亲王呼声再高也只是亲王，现在还越不过教宗冕下去。 他向阿尔弗烈德亲王投诚，那不就是对教宗冕下有异心吗，这要是传回去，教宗冕下会怎么看他？ 主教喘着粗气，他感觉他已经呼吸不过来了，赶紧掏出鼻烟壶拨开盖儿，放到鼻子下用力闻了闻，这才好受一点。 “原来是席尔维斯特勋爵，”吸完鼻烟的主教缩起了松弛的脖子，赔笑道，“勋爵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我已让仆人在餐堂备好了下午茶，诸位的寝卧也已备好，不如随我前去歇息歇息？” 席尔维斯特抚胸答谢：“那就劳烦主教阁下了。” 寒暄结束，主教和席尔维斯特重新登上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进了城。 路旁，查利一家被马蹄踏起的灰扑了一脸，头发上都蒙了一层土灰。 轰隆隆的车轮声远去，三人兴奋地从地上爬起来，崇敬的目光追着马车飞进了城。 “噢，我的天呐，这可真是美好的一天！”温妮母亲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模样，捧着心口发出感叹。 “是的，这是美好的一天！”巴特莱·查利赞同得不能再赞同地点头。 怎么能说不美好呢，他们今天见到了光辉的紫衣主教大人，还见到了两匹马拉的贵族马车，乡下人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样的大场面呢！ 然而一转身，看到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夫妻俩又畏畏缩缩地驼起了背，变得跟之前一样了。 达姆望着远去的马车，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啦，我想起在哪里见过罗薇小姐啦！” “去年夏天我在小河里抓鱼的时候，她的马车从路边经过，马夫还把马牵到河边喝水了呢！” 那时候罗薇小姐的打扮虽然没有现在华丽，但她身上的那件花裙子也很漂亮，一看就是平民买不起的衣服。 达姆从来没见过那样美丽又尊贵的小姐，站在小河里看了她好久好久。 就是美丽的小姐神色有些忧郁，脸颊也很消瘦，她从朴素的两轮马车上走下来，长长的裙子在风里乱舞，好像一片飘落的花瓣，要被风吹走一样。 “诶，那是不是查利老爷？” “好像是，我喊一下，”女仆一边往城门走一边大喊，“查利老爷，是您吗？” 巴特莱听到声音抬起头张望，还跟妻子说：“听，有人跟我一样姓查利呢！” 他的妻子嘟哝：“不一样，人家可是老爷……” “哎呀，查利老爷，查利夫人，你们怎么在这里呀，”女仆终于挤到了他们面前，焦急地说，“大家都在找你们，全城都找遍了，快跟我们回去，查利小姐都急哭了！” 巴特莱滑稽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猛地弯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嘿，是叫我的！” 他努力挺起脖子，却还是显得有些怯懦：“回去，这就回去，我也是没找着路，没找着……” 女仆搀着温妮母亲的手：“那我带你们认路，可别再乱跑了。” “是是是，不乱跑，不乱跑……”夫妻两个忙点着头，达姆也点了一下。 三人跟着两名女仆往回走，见识过大场面，再看街上的这些马车，他们已经没有多害怕了。 跑得再快，不也就两个轮子一匹马么，他们可见过四个大轮子和两匹马的！ 虽然罗薇小姐昨天派出城接他们的马车也是四个轮子，但她的马车跟街上的马车一样，都只有一匹马，他们昨天还因为害怕没有坐。 要说阔气，还是刚刚那个贵族少爷阔气，马车那么大，门都是银子做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不得了的人物。 第216章 谁是老鼠，谁是猫? 温妮和罗薇刚走到神殿广场，就被僧侣拦住了去路。 为了给主教和神学院的马车开道，广场被围了起来，从广场延伸向南向北的两段街道也被限制了通行。 两人站在广场外，看着主教的金色马车从城门方向驶来，后面还缀着一辆比镀金马车还大三四倍的银色雕花马车。 温妮个子比罗薇高半个头，泛红的眼睛震惊地望着后面那辆马车：“神学院这么快就来了吗？我还以为他们要明天才到呢！” 十大学院就是这样，每年都要等其他学院的参赛队伍都来齐了之后，才在比赛当天早上神气十足地走进赛场。 罗薇闻言望去，只看到了一个圆拱形的马车顶。 只有一辆马车？ 坐得下三十个人吗？ 神学院还没有提交他们的参赛名单，难道他们这次只参加初级部的比赛？ 车轮声越来越近，高大的银马车从广场中间穿过，透明的车窗里蒙了一层白纱，窗纱微微晃动。 车身反光太过刺眼，罗薇半眯着眼睛，隐约看到车窗后对坐着几个少年，他们正把脸朝向车窗，隔着一层薄纱俯视下方矮小密集的人群。 她站在人群里，似乎也成了对方打量的对象，几道目光先后掠过她的头顶，又扫回来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随着马车的前进而移开。 罗薇垂下眼眸，不确定这到底是她的臆想，还是他们真的看到了她。 她今天的穿着并不算惹眼，她跟神学院的学生也没有交集，那些人看她，总不会是因为她好看吧？ 马车驶进专供主教车驾通行的神殿侧门，僧侣终于退了回去，将广场和街道还给了市民。 罗薇和温妮没走几步，女仆便带着查利夫妇和达姆从南大街疾步走了过来。 “主人，我们找到了！” 见到罗薇，女仆们急忙刹住脚行礼。 罗薇点头：“辛苦了，回去找贝拉管家领赏。” 查利夫妇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双手绞在一起，耸着肩膀，眼周肌抽动半晌挤出了一个巴结的笑：“尊、尊贵的小姐……” “查利先生，”罗薇伸手指向他们的女儿，“温妮知道你们走失后很担心。” “父亲，母亲，”温妮闷闷地开口，“你们以后不要乱跑了。” “不乱跑，再不乱跑了！”查利夫妇摇着头。 虚惊一场，一行人又回到了星罗居。 暗处，一双眼睛紧紧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进了星罗居的大门，才无声地消失。 昏暗的房间里，燃烧过半的炭火闪烁着猩红的光。 帷幔紧闭，繁复到极点的奢华陈设像馥郁的花朵一样盛开出糜烂的气息，白烟和黑烟丝丝缕缕地缭绕在空气里，融化的乳香和没药散发出甘甜与苦涩交织的香气。 “乳香象征神圣，而没药则代表苦难。” 一只指骨修长、皮肤轻微松弛的手拿起精致的银制小匙，轻轻拨弄被炭火炙烤的淡黄色与红棕色乳脂。 “但在我看来，它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不紧不慢地讲述着他的独到见地。 “神圣以苦难燃烧，苦难是永生的魂灵，至于其中的神性，毫无用处，既不能使人复活，也不能上达天听。” “在苦难中寻求神性，就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等猫抓完了老鼠，猫就会走进坟墓里。” 跪坐在华丽长袍边的少年问：“教父，那我们是老鼠还是猫呢？” “都是。”男人保持着平和的语气，“我们既是逃命的老鼠，也是将死的猫。” 少年疑惑：“我们为什么不能当人？” 男人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凡世间之人，终将为神献祭，人和牛羊都是牲畜祭品，而老鼠会逃窜，猫会得到死后的安宁。” “我的孩子，你是想做逃窜的老鼠，还是想做安宁的猫？” 少年陷入了沉思，还没等他想出答案，男人便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顶。 “好了，今天的参悟就到这里，出去吧我的孩子，你的同伴需要你。” “是，教父。” 少年带着疑问退出了圣器室。 暗门合上，金碧辉煌的墙面上浮现出了一张坚硬的人脸。 “说吧，打听到了什么？”男人舀起爆花的没药丢进了盛水的圣杯，水面上浮起了一层黑灰。 “回冕下，那三名少年今天没有离开学院，但那位雾原公主和一个平民少女私交甚密，她还在院中接待了平民少女的家人。” “平民？什么样的平民？” 浮雕人脸评价道：“很普通的平民，贫穷、弱小、胆怯又愚蠢，我施了点魔法将他们分开，他们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走丢了路。” “啪嗒”一声轻响，男人将银制小匙搁下，眼神幽暗：“这是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地盘，你也敢使用魔法，谁准你自作主张？” 他的声音不见起伏，但墙里的人却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属下知错，请冕下责罚！”人脸战栗道。 “这次就罢了，若有下次，一并领罚。” “是，谢冕下赦免！” 男人垂眸看向火炉上冒着黑烟的乳香：“费了这么大力气，总该有点收获吧，继续。” “是，冕下，”人脸继续往下说，“我本想将他们引到城外，恰逢尊驾入城，他们停了下来。” “那对农夫农妇头脑空空，无知又贪婪，倒是他们的儿子，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透露了些消息，他说他去年夏天在乡下河边见过那位公主。” 男人问：“哪里的乡下？” 人脸答：“听他们的口音，像是伦科斯公国北边的多伯郡人，离这里大概有三百多公里。” “去年夏天，多伯郡，”男人敛目，沉声思索，“如果她真的是来自雾原，从北海迷雾带赶来希瑞亚确实会经过那里。” “派几个人，沿着多伯郡前往迷雾带方向最快的路线查一查，还有谁见过她，见到她的时候她身边还跟着什么人。” “是，冕下。”人脸接到命令，迅速沉进墙壁，鎏金刻花的墙面又恢复了平整。 室内，柑橘般的特殊甜郁气息愈来愈浓，逐渐盖住了没药的苦涩松香。 男人静坐在象征着珍贵信仰和宝贵信心的黄金座椅上，任由黑烟熏染他生出了细纹且微微凹陷的俊美面庞。 良久，他睁开双眼，墨蓝色的眼睛里兴意流淌。 猫捉老鼠的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让他看看，是老鼠跑得快，还是猫的爪子更快。 …… 希瑞亚城里热闹了一整天，几乎全西原的魔法学院都参加了这次比赛，除了少数学生规模达不到参赛要求的学院。 事实上，大部分魔法学院的学生数量都不多，贵族学院奉行的贵族精英教育，只招收贵族出身、天赋出众的学生，而这两条要求足以筛走百分之九十的人。 一般的魔法学院，全校学生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十人，不会像希瑞亚魔法学院这样，一个年级的人数就多达两百。 像这次参赛的十大学院，他们的学生就算多的了，每年会招二十多名新生。 而排在十大学院以外的魔法学院，好点的一年能招十来个学生，差点的甚至一两年都招收不到一个。 圣特诺神学院是个例外。 神学院背后靠着教廷，其实力毋庸置疑，但他们每年的招生数量却比那些最差的魔法学院还低。 他们也招收平民，不过被他们看中的平民入学之前就会改变阶级，成为教廷高级神职人员的教子。 毕竟有光元素亲和力的人非常稀少，一万个人里也出不了一个，如果再挑剔出身，他们就招不到学生了。 而且教廷的神职人员终生不婚，用这种方法还能给自己找到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也算是两全其美。 入夜，希瑞亚大大小小的旅馆都住满了人，贵族学院的学生不差钱，虽然事儿多了一点，但扔钱大方，旅馆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 月上中天，偏僻的小城进入了睡眠。 沉寂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街道又热闹了起来。 叫卖的商贩、采买的女仆、巡逻的士兵、赚生计的雇工市民，还有穿着精致的贵族学生，都迎着曦光走出了门，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奔波。 学院里，罗薇也早早地起了床，穿好灰扑扑的灰黑色院服前往主教堂大厅。 前两项比赛的场地都是由十大学院选址，他们半个月前就选好了地方，通知希瑞亚教授前去一同布置。 为了保密，那位教授要在今天才能跟十大学院的监督老师一起回来，在大教堂宣布比赛地址。 半路上，罗薇遇到了同样从蔷薇城堡出发的格拉蒂丝、萝拉还有赫瑟尔，四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中级部的参赛小队里有三个都是她的熟人，萝拉、西奥多，还有赫瑟尔。 萝拉和西奥多一个是兽人一个是巨妖，之前还收到了匿名的威胁信，特洛伊查了半个月也没能查到那个送信的人，马上要开始比赛了，罗薇有些担心他们。 至于赫瑟尔…… 她的身份罗薇不是很清楚，对方也从来没透露过，只是听格拉蒂丝说过她来自魔兽山脉附近。 起初罗薇还怀疑她会不会也是兽人，但赫瑟尔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平民，兽人应该没这么富裕（这一点参考萝拉和西奥多）。 而且她平时也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比如在身上挂臭咸鱼、在泥坑里打滚、在宿舍里孵鸡蛋吃小鸡、还把即将破壳的蛋送给院长…… 走到大教堂门外，死刑小队剩下的一半人也齐了。 霍尔和西奥多混在一群男生里，从对面走了过来。 五月的太阳很辛勤，才八点多钟就把一篮子阳光洒满了学院。 霍尔他们身后刚好是东方，一群朝气蓬勃的高个少年逆着光大步走来，身后的魔法长袍高高飘起，竟让人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少女们驻足而观，殊不知被暖阳笼罩的她们同样让对面的少男们心潮澎湃。 情窦初开的年纪，血气方刚的少年，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启航，他们的征途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莫名有点想流泪呢，罗薇仰起头，望向云开雾散的天空。 这样的青春，她已经失去很多年了。 想不到穿越进这里，她又开启了第二次人生。 黑色的瞳孔在明亮的光线下微微缩小，罗薇忽然瞥见了楼顶的一扇狭窗。 那是亡灵学长渥兹华斯用来点蜡烛的地方，曾经是半透明的浅色柳叶花窗，现在花窗上却画满了深色的彩绘。 是他画的，还是学院画的？ 说起来，自从上次她给他送了油灯之后，他就再也没离开过主教堂了，难道学院里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罗薇，我们该，进去了。” 格拉蒂丝摇了摇她的袖子。 罗薇回过神：“啊，好的。” 众人走进教堂大厅，找到希瑞亚魔法学院参赛队的位置，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在学院门口接待外校参赛者的学生会成员便带着一支队伍走了进来，引导他们在另一块区域坐下。 他们的带队老师则被学生会引到了大厅另一侧的待客室，希瑞亚的带队老师也在里面。 “好像是瓦尔洪贵族魔法学院的参赛队伍唉，你看他们魔法袍上的徽章。” 罗薇听到后面的替补队员在小声议论：“贵族魔法学院的魔法袍果然比我们的好看，他们的魔法袍会发紫色的光！” “应该是涂了乌金魔蝶的鳞粉吧，乌金魔蝶在暗处发紫光，在阳光下就会发金光。” 希瑞亚魔法学院没有开设魔法生物鉴识课，因为学院经费不够，所以每年夏天教授们都会带他们出去历练，让他们亲眼看看魔兽长什么样，在野外把缺的一门课补回来。 为了应付比赛，初级部的参赛队员在过去一个月里恶补过有关魔法生物的知识，主要是鉴识魔兽，魔植在药剂课上会讲。 乌金魔蝶他们刚好学过，这是一种低级魔虫，翅膀非常漂亮，药剂师会收集它的鳞粉添加到魔药里，制成像星沙一样闪亮的发热药剂。 一对乌金蝶翅三十银币，涂满一件魔法袍至少需要五十对，也就是十五枚金币，不愧是贵族魔法学院。 瓦尔洪的乌金魔蝶长袍就像一个信号，在他们落座后，一大群花花蝴蝶扑向了教堂。 魔法学徒只能穿黑色魔法袍，但贵族学院黑也能黑出花样。 暗纹、珠宝、金银线、变色涂料、彩色羽毛……这群人披着装饰华美的长袍走进来，不夸张地说，光线都亮了几千坎德拉，大厅里最阴暗的角落都能被他们照亮。 罗薇看了看自己身上黑里发灰、灰到发黑的魔法袍，突然觉得，教授们设计的丑院服还是挺好的。 丑是丑了点，胜在好隐蔽啊！ 至少不像那些贵族学院的学生，把五光十色的灯泡揣身上，跟开屏的孔雀似的，上了赛场就是挨打的相。 第217章 感谢小陈-_.的大神认证! 花孔雀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堂，很快大厅里的长椅就坐满了一大半。 “快到时间了，就差十大学院的人了吧？” “他们每年都是这样，磨蹭到最后才来，让所有人都等着他们。” “诶？外面天上那是不是，他们好像来了！” “来了？今年怎么来这么早？” 魔法学徒们纷纷扭头看向窗外。 明媚的阳光照进高大的排窗，蓝天上飘过来了一群橙红色的奇怪生物，正朝希瑞亚魔法学院飞来。 “是十大学院的坐骑，蜂鸟鹰蛾！”有人认了出来，激动地大喊。 蜂鸟鹰蛾，中级魔兽，虽然是蛾类昆虫，长得却更像是一只蝴蝶。 蜂鸟鹰蛾有长长的喙管，还有两只尖端膨大的触角，毛绒绒的灰褐色翅膀上生有黑色的纵纹，后半扇翅膀呈橙红色，翅膀振动时就像一团燃烧的火，在紫外线的照射下隐隐发出金色的辉光。 这是一种颜值极高且繁殖能力极强的飞行魔兽，一年可以产下两窝虫卵，一窝虫卵能孵化出一百多条幼虫。 蜂鸟鹰蛾天性温顺，喜食拉拉藤的花蕾花蜜，很适合驯养为坐骑。 一百多年前十大魔法学院联手在魔兽山脉设下天罗地网，一网打尽了所有蜂鸟鹰蛾，连它们产在山脉里的卵也没放过。 从那以后，蜂鸟鹰蛾就成了十大学院的专属飞行坐骑，每年的繁育数量都会被严格控制，绝不会让一枚虫卵流出。 可惜，被人类驯养了一个世纪的蜂鸟鹰蛾寿命变得非常短暂，飞行能力也大幅度减弱，一次只能飞两个小时，约两百公里，飞个三四次，就会力竭身亡了。 一百多只蜂鸟鹰蛾降落到学院广场上，密密麻麻一大片，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色绒毯。 十大学院的学生从蜂鸟鹰蛾的后背上跳了下来，身上穿着织金鎏银的黑色长袍，长袍下穿着贴身裁剪的学院制服，手里拿着量身定制的金属魔法棒，英姿焕发地走向了大教堂。 这些少年里身份最差的也是伯爵的子嗣，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举手抬足间展示着严苛的贵族仪态。 放到罗薇上一世，他们个个都是能进娱乐圈饰演霸总的人才。 这些人走在别人的校园里，也自信得像走在自己的地盘上，似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主场气势。 坐在大厅里的学生沉默了，十大学院声名在外，见到他们，自己难免会产生一些自卑感。 也有少数的几个人心理素质超强，对那群魔法袍里还穿华丽制服的学生嗤之以鼻。 “那群家伙，还是那么讨厌！”西奥多气得吹眉瞪眼，“等着，看我上了赛场怎么抓大粪糊他们的脸！” 周围的同学：…… 他们一时竟不知道该震惊他敢抓大粪，还是震惊他敢用大粪糊贵族的脸。 霍尔感叹道：“不愧是西奥多学长啊。” “听说他去年故意吃了一桶臭屁豆上擂台，然后在擂台上放了一个长长的哑屁，把他的对手全都臭晕了。” 罗薇：“一桶……西奥多可真能吃。” 杰克忍不住插话：“重点难道不是他放屁把对手臭晕了吗？” “不是哦，”霍尔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难道你觉得把对手臭晕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觉得！”杰克后颈窝一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差点忘了，他的这名队友可是以臭闻名的绝命毒师啊！ 格拉蒂丝也加入话题：“西奥多，他放屁，只臭晕对手？” 她放屁的时候经常臭到自己，西奥多居然能控制范围和方向！ 小狼非常好奇，并萌生了向他学习的想法。 霍尔摇头：“怎么可能，他把他的四个队友也臭晕了，只是因为他帮大家赢了比赛，没人说而已。” 格拉蒂丝失望道：“西奥多，臭晕队友，不好。” 幸好她没跟他一个年级，不然组成一队，她也会被臭晕了。 四人说着话，坐在他们旁边的阿西娜气压越来越低。 这群人真的够了！ 张口是屎闭口是屁，粗俗不堪，鄙陋下贱，令人无法忍受！ 要不是因为比赛，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跟他们坐在一起，简直玷污了她干净的衣裳！ 说话间，外面那群贵族学生已经鱼贯而入，目不斜视地朝十大学院的座位去走了过去。 他们还没落座，外面又有了动静。 听到后排学生的惊呼声，罗薇等人又转头朝天空望去，天上干干净净，并没有出现飞行魔兽。 她又低下头，这才看到了五名缓步走向教堂的优雅少年。 他们也穿着黑色魔法袍，长袍上只绣了些简单的银色花纹，里面穿了一套白色的立领制服。 相比十大学院，他们的穿着稍显低调，但气质却盛出许多。 如果非要用语言来形容二者之间的区别，那就是： 十大学院的学生装饰太过反倒掩盖了自身的光芒，而神学院的学生则是无暇美玉自有宝光。 五位少年，个个都拥有英俊绝伦的容貌和比例完美的身材，仿佛油画上的天使走进了俗世，圣洁到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那是对他们的亵渎。 当然，也有人看他们不爽。 “神学院的家伙怎么脸那么白，是不是擦粉了？” 西奥多一个劲儿地诋毁道：“眼睛笑眯眯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肯定藏了一肚子坏水儿。” “说不定就是想对我们使用美人计，哼，狡猾的家伙，我绝不会上当！” 赫瑟尔难以理解地看了他一眼，槽点太多，竟无从说起。 “神学院的人，确实要小心，”萝拉倒是附和了一句，随后奇怪道，“咦，他们怎么只来了五个人？” “很正常，”赫瑟尔说，“拥有光元素亲和力的人太稀少了，估计神学院的学生加起来都没有十个数。” 西奥多和萝拉互相看了看，眼睛里亮起了一抹光。 萝拉问：“听说阿尔弗烈德亲王的教子斐瑞王子这次回来参赛，他是去年入的学，那是不是神学院只参加初级部的比赛？” “嗯，”赫瑟尔点头，“你们不知道？” 萝拉疑惑：“没人告诉我们啊，你从哪里听说的？” 赫瑟尔顿了顿，转过头看了她和西奥多一眼，低声道：“是诺艾尔学长告诉我的。” “诺艾尔学长，是夕巴斯汀·诺艾尔吗？”西奥多问。 “是他。” 赫瑟尔说完这句话，就把头转了回去，身上又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旁边，罗薇和霍尔也在讨论神学院的参赛人数。 “只有五个人，他们应该会参加我们初级部的比赛。”霍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显然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神学院只派出了一支参赛队伍，为了维护教廷的荣誉，他们肯定会拼尽全力抢夺第一。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定会使用底牌，而他们的底牌就是光魔法。 霍尔虽然不会被光魔法打出原形，但他有暗元素亲和力，暗元素和光元素是互相排斥的，光魔法有可能会察觉到他身上的魔力波动异常。 罗薇也觉得不妙，她既是邪神眷属又有暗元素亲和力，这一场比赛里她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 不知道铅衣和墨镜到底有没有用，要是没用，她只能避开对方，退而求其次，拿个第二名了。 第218章 我们的眼睛比较敏感 神学院的人在大厅最前排的位置落了座，与此同时，会客室也打开了门。 消失了大半个月的莫里森院长竟然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儒雅清俊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身旁时不时有外校的教授跟他攀谈，他也一脸温和地答话，脾气好得像个任人揉搓的面人儿。 今天教授们也穿上了等级分明的魔法袍，魔法师身穿褚红色长袍，魔导师身穿白色长袍，袖口和翻领上的条纹数则代表魔法师的等级。 像莫里森院长，他是高级魔导师，白色长袍的对襟止口和宽袖边缘就绣了三道暗金色条纹。 而他身边那些来自十大学院的教授，大多只有一道条纹，少数几个有两道条纹，都比莫里森院长的等级低，所以走路要稍退半步，不能跟莫里森院长并肩而行。 罗薇观察了片刻，心里约莫有了数。 十大学院这次比赛既没有带替补队员，也没有带后勤老师，看来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甚至都不担心学生会受伤。 不过十大学院的人向来高傲，处处都要标榜自己比别人强，不带替补队员和后勤老师在他们眼里应该是一种体现自己是强者的方式。 神学院和十大学院一样，也没有带替补队员。 不带替补队员可以解释为他们人少，但为什么他们连带队老师都没有？ 难道神学院的老师习惯放养式教育？ 罗薇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众人注视下，彭斯教授走上了高台发言，十大学院的教授也先后说了几句没什么营养的话，最后才请莫里森院长上台公布比赛地点，并为魔法大赛致辞，宣布比赛开始。 听完莫里森院长的讲话，罗薇这才知道他消失的那半个月去了哪里，原来是去参与了赛场的布置。 布置赛场可是个累活儿，以前希瑞亚魔法学院都是派其他教授去的，今年居然是院长亲自前往？ 她转念一想，也对，神学院都来人了，院长装也要装出重视的样子来，给教廷几分脸面。 第一项比赛在离希瑞亚城一百三十多公里远的巴德山脉里举行。 所有参赛队伍都要前往巴德山脉，在那里度过三天两夜的野外生活。 希瑞亚魔法学院开通了去往巴德山脉的临时传送阵，就设在剑术广场上，十一点他们便要启程。 会议结束，魔法学徒们都站了起来，成群结队地往外走。 “我们要先去吃饭吗？”杰克显得很激动。 “先回寝楼收拾东西吧，”罗薇起身道，“装好行李，我们再去学院餐厅汇合。” “好的，我这就回去收拾！”杰克应下，罗薇是他们的队长，摩西教授说了，队员要听队长指挥，才能打好配合战。 格拉蒂丝问：“我们要带什么呢？” “带上你常用的武器，再带一些食物，别带太多，我们还要带铅衣和墨镜。”罗薇细细叮嘱。 阿西娜不耐烦听：“你们聊，我先走了。” 杰克不敢说话，其他人没搭理她。 阿西娜脸色一沉，气冲冲地走了。 杰克看着她的背影，担心道：“阿西娜是不是生气了，待会儿汇合……” “不用管她，”罗薇平静地说，“她长了耳朵。” 杰克欲言又止，霍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兄弟，我们该回男寝楼拿东西了。” 杰克虎躯一震：“好、好的！” 罗薇回了宿舍，其实她的行李昨天就装好了，是贝拉和克莉丝抢着给她收拾的。 她昨晚打开看了看，里面装了面包、甜点、肉干，还有她喜欢喝的大麦茶，以及她日常生活最需要的棉布片。 包包里留了一半的空间，方便她再往里面装其他的东西。 罗薇把铅衣、墨镜和乌龟壳装进包里，往靴子里塞了一把匕首，袖子里放上魔法棒，另外带了一个小铁杯，方便在野外煮汤喝热水。 背包有些沉了，她又在上面画了两道减重魔纹，这才提起包包出门，走向学院餐厅。 其实这是一个双肩背包，但为了低调，罗薇把肩带收了起来，打算进了赛场再给它安上。 要跟魔兽战斗，拎着行李可不方便。 在学院餐厅快速吃完午饭，十一点的钟声响起，五人立刻前往了学院广场。 “来了，我们进去吧。” 摩西教授和菲尔教授看到五人走来，朝他们点了点头，走进了传送阵。 罗薇和队友加快脚步，也走了进去，传送阵启动，霎时天旋地转，再一睁眼，他们已经到了巴德山脉。 五月的森林绿意盎然，山间吹来沁凉的清透气息。 山脉四周布下了重重魔法阵，用来困住投放在山脉里的魔兽。 参赛学生有专门的入口，入口处有魔法师看守，任何人进出都要经过严格的身份查验。 巴德山脉被划分成了三个区域，初级部的比赛场地在最西边，地形相对平坦，魔兽等级也比较低，没有中级部和高级部的比赛难度大。 比赛场外还建了一个一千多平的教堂，由神学院和十大学院倾情赞助，用作各学院的观赛区和裁判区。 带队老师不能进入比赛场，摩西教授和菲尔教授将他们送到入口不远处，便转身去了观赛教堂。 罗薇带着队员走向赛场入口，在巨石垒起的石门前领取他们的参赛项链和魔法蜜蜂。 参赛项链人手一条，项链吊坠上刻有追踪魔纹，可以定位参赛者的地址，吊坠里面还有炼器师炼制的微型机械，按下按钮就可以向场外发出求救信号。 魔法蜜蜂是一只圆滚滚的、外形与熊蜂相似的毛茸茸小蜜蜂，群居性召唤魔兽，等级不高，但视觉非常发达。 魔法蜜蜂有一对大大的复眼，视野广阔，而且对目标的捕捉能力也很强，跟项链里的追踪魔纹关联后，可以全程追踪参赛者的一举一动，并将实时影像传回观赛区的魔镜中。 罗薇将项链戴上，魔法师右手边的大箱子里立刻就飞出了一只魔法蜜蜂，黄色的小蜜蜂在她头顶飞来飞去地转圈圈。 五人佩戴好项链，魔法师却还是没放行，他用下巴点了点他们的行李：“打开看看，违反比赛规定的东西不能带进赛场。” 魔法大赛是有这么一项规定，罗薇放下背包，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后面的队员也纷纷照做，当着魔法师的面打开了行李包。 “这是什么？”魔法师指着墨镜问。 罗薇淡定地戴上墨镜：“如您所见，这是一副黑色眼镜，我的眼睛比较敏感，不能接受阳光直晒，需要用它遮遮光。” 魔法师看向她身后的四人：“你们的眼睛也敏感？” “是的！” 霍尔、格拉蒂丝、杰克齐声回答，并把墨镜戴到了鼻梁上。 阿西娜咬了咬牙，尽管很不情愿，但也还是戴上了墨镜。 看着五个跟黑瞎子一样的魔法学徒，魔法师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算了。 他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灰扑扑的魔法袍。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学生，做出什么事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这几个人癫是癫了点，但比起去年那个吃臭屁豆上场的，勉强也算是正常。 第219章 不慌，等我算上一卦 魔法师继续往下检查。 “这又是什么？”他拎起了一件铅衣，沉甸甸的质感让他怀疑这是某种秘密武器。 罗薇推了推墨镜：“这是保暖衣，夜间森林里降温会很冷，我们需要它。” “是吗？”魔法师半信半疑。 “当然，”罗薇举起手指发誓，“我以人格担保。” “好吧。”魔法师勉强信了她的说辞，放下铅衣后目光一扫，皱眉道，“这又是什么？” 他拿起一个绿油油的乌龟壳，看着罗薇：“你能解释一下吗？” 罗薇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真诚的大眼睛：“阁下，这是我的占卜道具，我的同学和教授都能作证。” “占卜道具？”魔法师匪夷所思道，“你们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学生，占卜都用乌龟壳？” 罗薇面不改色：“我确实是用的龟甲占卜，不信您可以问我的占星课老师，托拜厄斯教授。” 一听到托拜厄斯教授的名号，魔法师肃然起敬：“原来是托拜厄斯女爵的学生，想必女爵她在占星一道上又有了新的发现！” “是不是要改进只能用塔罗牌和水晶球进行冥想的传统占卜方式，利用乌龟壳等自然材料解读星象的兆示？” 面对魔法师充满求知欲眼神，罗薇回以歉意的微笑：“抱歉，教授的课题，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您可以咨询一下她本人。” 观赛区，托拜厄斯教授本人：…… 周围投来异样的眼光，十大学院中排名第五的圣葡卢学院的带队老师甚至扭过头大声问：“托拜厄斯女爵，你真的在用乌龟壳进行占卜？” 这名带队老师有心看热闹，特意挥动魔杖，把罗薇的那面魔镜送到了她面前。 托拜厄斯教授的视线停留在少女一本正经唬人的小脸上，听到圣葡卢教授的试探，冷着脸说：“那是希瑞亚的授课自由。” 换言之，用不着你管！ 不这么回答她还能怎么办，学生把锅扣在了她头上，她除了接受还能干嘛？ 一百岁的托拜厄斯教授从来没背过黑锅，这种感觉，竟然还有点新鲜。 初级部赛场入口处，守门的魔法师检查完罗薇的背包，又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衣服里没藏东西吧？” 罗薇拔出袖子里的魔法棒和靴子里的匕首：“除了这两个。” 魔法师点了点头：“可以了，你进去吧，下一个！” 下一个是霍尔。 魔法师从他的包包里翻出了一口锅。 “锅？”他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眼前的景象和手里的质感都在告诉他，他没看错，这就是一口锅。 一口锅底沾满了可疑粘稠物、脏得发黑的铁锅。 “你带锅干什么？”他震惊地问。 霍尔露出淳朴又憨厚的笑：“我怕进去后会受伤，带个锅好熬制药剂。” 魔法师眼珠子一突：“铁锅，熬制药剂？你们希瑞亚魔法学院已经穷成这样了吗？” 药剂师一般都用圆肚状的银锅或锡锅熬药，再次也要用铜锅，铁锅那都是平民用来炖肉的！ 这个时代的铸铁技术不发达，铁器里含有大量杂质，一掺水煮食物就发黑，贵族都不会用这种锅子煮食物，就更不会拿来炼药了。 霍尔乐呵呵地说：“这是我家祖传的锅，有感情了，我没用学院的锅。” “不用解释，我知道，我都知道。”魔法师眼里流露出一抹同情。 可怜的孩子，都这么穷了，还在维护学院的形象。 谁不知道希瑞亚魔法学院穷呢，他完全不必这样的。 “唉，你的也通过了，进去吧。” 魔法师给霍尔放了行，检查剩下三人的行李。 阿西娜和杰克的行李都是中规中矩，除了那套保暖衣和那副黑色眼镜，没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东西。 格拉蒂丝的包…… 魔法师从里面翻出了一柄长剑，两根大棒骨。 大棒骨？ “这是什么？”他颤抖着手，发出灵魂般的质问。 这么粗，这么长，该不会是人骨吧？ 格拉蒂丝抢过骨头，抱紧紧：“这是我的！我爱吃牛骨头！” 原来是牛骨，魔法师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你这个东西可——” “咔咔——” 格拉蒂丝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骨头，牙齿碾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看，我吃。”她向他展示，生怕他不让她把骨头带进去。 魔法师沉默了，他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离谱，一个魔法学徒，竟然把他这个魔法师给吓到了。 希瑞亚魔法学院到底穷到了什么地步？居然把学生都饿到啃骨头渣！ 观赛区里的希瑞亚教授们也沉默了，他们平时对学生不好吗？ 啊？不好吗？ 为什么他们要当着这么多外校人员的面，抹黑自己的学院！ 魔镜里，希瑞亚的五名参赛队员通过检查，全部都走进了赛场。 比赛中午十二点开始，到明天中午十二点结束，每支队伍的入口都不一样，所以罗薇他们进入赛场后并没有碰到其他学院的人。 一阵风吹过，格拉蒂丝耳朵动了动，唰地一下拔出了剑：“有魔兽，离我们，七百米！” 霍尔蹲下身，将手掌贴在地面上感受道：“中小型魔兽，有两只，正在朝我们的方向靠近。” 杰克看看格拉蒂丝，又看看霍尔，差点惊掉下巴：“不是，你们怎么知道的啊！” “有耳朵，就行。”格拉蒂丝冷酷地说。 “有手就行。”霍尔微笑着答。 罗薇摇了摇头，这两个人，真是，无形中装了把大的。 她看了看天色，抽出魔法棒：“到时间了，准备好迎战吧。” “是！” 众人激昂地喊了一声，掏出各自最擅长的武器，目光灼灼地望向远方。 过了几秒，格拉蒂丝忽然出声：“不对，停下了。” 霍尔蹲下去重新感受了一下，看向罗薇：“多了五个人，我们被人截胡了。” “跑得没有别人快，是我们自己的问题，”罗薇思考了两秒，掏出乌龟壳，“不慌，等我算上一卦。” 她闭上眼睛，迅速进入精神世界，调出了漫天星图。 不决疑，不算命，只问当下。 “方圆十里的魔兽，都在什么地方？” 繁星闪烁，脚下暗海里浮起了巨大的龟甲，一颗颗亮起的星星将光束投射到了龟甲的背上。 大大小小的金色光点飘浮皲裂的龟甲上移动，像紊乱的粒子，有的活跃，有的安静。 它们散布在龟背地图上，位置、大小、奔跑方向，一目了然。 以罗薇所站立的地方为起点，东北方向，一公里处，就有一群小型魔兽，懒洋洋地待在一个地方，应该是夜行性物种，不喜欢白天奔跑。 她睁开眼，嘴角溢出一丝笑容。 果然，占卜已存在的事物，卦象都出得很快，解起来也不费脑。 “东北方一公里处，有一群小型魔兽，我们先去那儿吧。” 罗薇已经将地图记在了脑海里，虽然有一些魔兽会跑，但大部分魔兽，没人驱赶是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的。 那些夜行性魔兽，足以让他们领先其他学院一大段积分了。 第220章 感谢爱吃煮羊肉的玄天歌的大神认证! 没人会质疑罗薇的占卜准确性，毕竟她是占星课拿双倍学分的人。 杰克激动地举起魔法棒：“太好了，我们快走吧，这回一定要抢在别人前面！” 霍尔指向左侧的一片丛林：“东北方，应该是在那里？” 罗薇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出发。” “我们，出发！”热爱打猎的格拉蒂丝迫不及待地说。 阿西娜没说话，但脚已经迈向了那个方向。 五人跃入密林，迅速赶往小型魔兽群藏身之地。 一公里不算远，五分钟就到了，快接近魔兽群的时候，罗薇抬起手，示意后面的人先停下。 一股臭烘烘的味道从前方的河坡上吹了下来，格拉蒂丝嗅了嗅，小声说：“是老鼠的气味。” 河坡上遍布裸露的岩石，疯长的野草不仅盖过了去年凋零的枯黄草叶，也将岩石包裹在了草丛中。 茂盛的草丛里有明显的动物爬行过的痕迹，许多草叶都被压塌了，草地里到处都是交错的路径。 五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看到前方三十米外的一方岩石下有一个黑黑洞口，洞口直径很宽，身材纤细的人甚至能直接爬进去。 草地上弥漫着刺鼻的尿骚味，众人捂住了鼻子。 罗薇观察完周围的痕迹和洞口剐蹭下的灰色长毛，肯定道：“是针毛啮齿鼠。” 针毛啮齿鼠是低级魔兽，但攻击性比较强，它的体表覆有坚硬的刺状毛发，性格暴躁，发怒时会竖起尖刺攻击敌对目标。 这种魔兽皮糙肉厚，挖洞速度很快，猎杀起来很麻烦。 而且这还是白天，针毛啮齿鼠躲在几十米深的地下洞穴里，想杀它们还得先把它们逼出来。 霍尔看向罗薇：“用火攻吗？” “不可，”罗薇摇了摇头，“地道太深，用火攻太费魔力了。” 好歹是身价一个积分的魔兽，万一烧死在里面，弄不出来怎么办？ 比赛分数可是要看最终到手的猎物数量的。 思索片刻，她对霍尔和杰克道：“你们去砍些容易产生烟雾的湿柴，我们用烟把针毛啮齿鼠逼出来。” “是，队长。” 两人领命离去。 罗薇看向格拉蒂丝和阿西娜：“我们捡些石块，刻绘风之魔纹，待会儿扔到针毛啮齿鼠的洞口去。” “好。” 三人在附近捡了一堆扁扁的小石头，坐下来专心刻绘魔纹。 格拉蒂丝就是迈克教授说的那种只会死板画图的人，不会计算魔纹比例，刻废了好多石头，最后刻成功的只有三块。 阿西娜好一些，刻了五块。 “唰唰唰——” 听到奇怪的声音，格拉蒂丝和阿西娜抬起头，看到罗薇手上的动作猛地瞪大了眼。 石末飞溅，少女刻魔纹的速度就像是流水线生产，一眨眼就刻好了一大堆，粗略一数，竟然有二十多块。 “罗薇，好、好厉害！”格拉蒂丝看得一愣一愣。 阿西娜脸部肌肉扭曲了一瞬，敌人过于强大，笑不出来。 没事，没关系，她安慰自己，罗薇刻魔纹厉害又怎样，她的元素亲和力比不过自己！ 三人刻好魔纹石块，霍尔和杰克也抱着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了。 罗薇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粪臭味，她看到他们怀里抱的东西，没忍住后退了几步：“不是让你们去砍树枝吗，从哪里找的这玩意儿？” 霍尔把怀里直径一米宽的超级大粪球放到地上：“运气好，在那边林子里找到了一个灰狼窝，附近好多狼粪，我们就往里面加了点水，和成球带了回来。” “反正都是要烟，湿狼粪点出来的烟不比柴火烟的效果好？” 杰克拍拍大粪球，赞同地说：“对！说不定把针毛啮齿鼠熏死！” 狼在进食猎物的时候，往往是连着猎物的毛发一起吞进肚子，因此拉出来的粪便里含有大量毛发，湿润的粪便燃烧就会产生浓烟。 罗薇嘴角一抽：“你们捡狼粪的时候，没有遇到大灰狼？” “没有，”杰克说，“那里的狼好像被什么魔兽吃掉了。” 罗薇皱了一下眉，能吃掉一群灰狼的魔兽，体型该有多大？ 她回忆了一下脑海里的地图，附近并没有大型魔兽，难道跑去其他地方觅食了？ “来吧，”霍尔撸起袖子，“来吧，我们把它和成小一点的粪球，待会儿点燃扔进鼠洞里。” 阿西娜捏着鼻子后退了几步，脸色发青：“要和你们自己和，我是绝对不会碰这种东西的！” 格拉蒂丝也露出抗拒的神情：“牛粪，可以，狼粪，不可以。” 她是狼人，让她抓狼的粪便，那跟抓自己的粪便有什么区别。 罗薇深吸一口气：“你们和吧，我再去摘掉松树枝，待会儿混在一起烧。” 光燃烧狼粪，烟雾浓度还不够，加点含油量大的鲜活树叶会更好。 “我也去，”阿西娜急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她才不是想帮她的忙，她只是不想闻到这恶臭的狼粪味！ 格拉蒂丝看了看两边，往罗薇身边挪了挪：“我，也去，摘树枝。” 霍尔正忙着和粪球，他以前和稀泥和出了经验，速度很快，其实也用不着人帮忙。 “行，你们去吧，快点回来。” “好。”罗薇答应了一声，望了望四周，带着阿西娜和格拉蒂丝去了身后的树林。 是得快点，比赛开始半个小时了，他们还一个积分都没赚到。 又过了十分钟，小队五人终于做完准备，等罗薇给他们分派任务。 “霍尔，杰克，你们负责把粪球扔进洞里，确定点燃了再扔，扔完后去河坡上方的下风口，别让啮齿鼠从上面逃走。” “格拉蒂丝，你就守在河坡下，堵住啮齿鼠巢穴的上风口，坡下有水，要是它们跳进水里，你就用雷魔法展开攻击。” “阿西娜，你去东边，我去西边，我们一人带一半魔石块，催动魔纹后把它扔到洞口，别让烟雾跑出来，会影响我们的视线。” “我知道。”阿西娜冷着脸道。 “好，那我们开始。” 罗薇一声令下，队员立刻行动了起来。 杰克用火魔法点燃粪球，霍尔动作飞快地扔了出去。 格拉蒂丝左手执魔法棒，右手执剑，飞奔到河坡下，一转身，冰蓝的眼睛里杀气腾腾，长剑反射出凌厉的光。 罗薇和阿西娜分向两头，动作轻盈地掠过草丛，将魔纹石块用力地投掷到霍尔扔过粪球的洞穴口，石块插入地面，牢牢地立在洞口。 掺了松针的粪球迅速燃烧，滚进地洞，一丝浓烟溢出鼠洞，很快就被洞口的风之魔纹吹了回去，浓浓的烟雾在洞口立起了一道白色的屏障。 地面在震颤，洞穴深处传来一阵慌乱的吱吱声。 “注意，魔兽要出来了！”罗薇大声喊道。 第221章 鼠鼠大战 脚下的震感越来越强，众人屏住呼吸，目光灼灼地盯着草丛中的一处处洞穴。 一枚没插稳的魔纹石块从山坡上滚落，下一秒，一只巨大的棕色老鼠从地洞里蹿了出来，浑身毛刺竖立张开，像一颗巨大的海胆。 “好大的老鼠！”杰克叫道。 成年针毛啮齿鼠足足有两米长，去掉尾巴也有一米二，身上的毛刺竖起来有二十公分，可以轻易刺穿人类的娇嫩肉体。 受了惊的啮齿鼠比平时更狂暴，一边吱吱叫着一边往外逃窜，逃到一半似乎闻到了人的气味，嘴皮下的两颗黄色大龅牙滴下了长长的涎水丝。 这只啮齿鼠逃得快，在洞穴里没吸多少烟雾，还没丧失灵敏的嗅觉。 它抖动着胡须，分辨了一下四周的气味，突然加速朝离它最近的格拉蒂丝跑了下去。 “格拉蒂丝，小心！” 罗薇话音刚落，“锵”的一声，格拉蒂丝挥剑砍中了啮齿鼠的头颅。 剑身与刺针相接处迸溅出一长串火花，这一剑，格拉蒂丝用了七成力，啮齿鼠却毫发无伤！ “吱吱——” 啮齿鼠被激怒，张开恶臭的大嘴，露出一嘴密密麻麻的尖锐臼牙，浑身刺针震颤，顶开剑刃，朝格拉蒂丝冲了上去。 格拉蒂丝眼睛发亮，脚下飞速后退两步，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站定后一剑送了出去，刚好把剑刺进啮齿鼠的嘴里。 “吱！” 啮齿鼠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声，挣扎着往后退。 格拉蒂丝上前一步，握紧剑柄又是往里一送，在啮齿鼠的大门牙咬中她手臂之前用力一转，飞速抽出半截淌血的长剑横着卡住了它的大门牙。 “克尼喏格玛尼喏雷多！” 她飞快地念了一句咒语，左手挥动魔法棒，往它嘴里丢了一个噼啦啪啦炸响的雷电球。 啮齿鼠胃里发出“嘭嘭”的闷响声，浑身抽搐地倒了下去，嘴上的胡须都被电焦了。 格拉蒂丝仰起下巴，一脚把它踢进了水里，转过身，眼冒凶光地盯着从山上冲下来的两只啮齿鼠。 粪球释放的烟雾越来越浓，啮齿鼠全被浓烟熏了出来，像无头苍蝇一样冲向四面八方。 针毛啮齿鼠视力很差，主要靠听觉和嗅觉觅食，现在粪球烟雾导致它们嗅觉失灵，只能依靠听觉逃命。 但希瑞亚初级小队不会给它们逃命的机会。 阿西娜的风元素和水元素亲和力最强，她用风魔法建起一道屏障困住啮齿鼠，再用水魔法凝结出大大的水球，包裹住啮齿鼠的口鼻，用水将它们溺毙。 霍尔的天赋点在了黑魔法和土元素魔法上，黑魔法不能用，土魔法攻击性又不高，他只能先用土之缠绕将啮齿鼠困住，再拿铁锅挨个砸。 别说，他这祖传的铁锅还挺好用，锅壁厚实牢固，一锅底砸下去，啮齿鼠口眼歪斜，直吐白沫。 格拉蒂丝用剑砍都没砍断一根的刺毛，硬是被他砸得七零八落。 “梆梆梆——” 砸锅声不绝于耳，妄图从上面逃跑的啮齿鼠全被霍尔砸成了平头哥。 “阿罗罗瓦西利西索罗法拉哈西啦！” 杰克吟唱出长长的火魔咒，酝酿出大大的火球，再一口气丢到啮齿鼠身上。 啮齿鼠坚硬的皮毛虽然烧不坏，但内里的鼠肉都烤到三分熟了。 “火焰术！” “火焰术火焰术火焰术……” 罗薇经常用火魔法照明，对火魔咒的掌控早已炉火纯青，握在手里的魔法棒就跟机关枪一样突突个不停。 一颗颗压缩火球弹不要钱似的射向啮齿鼠群，把这群钢皮刺针高防御的魔兽炸得四脚朝天。 一次杀不死没关系，多来十几次，脑浆都给它摇散。 晕乎乎的啮齿鼠跟地上的泥土一起被炸飞，翻着肚皮落到地上，又是一记火球袭来，胯下最柔软的地方遭到猛烈冲击，顿时“吱”地一声蹬直腿离了世。 战场对面，阿西娜看到罗薇的辉煌战绩，气得差点把魔法棒都撅断。 不，她绝不能输给罗薇。 “卡耶勒利拉耶玛哆！卡耶勒利拉耶玛哆！卡耶勒利……” 阿西娜发了疯似的往外输出，体内魔力瞬间暴涨好几倍。 为了让啮齿鼠死得更快，她还用风魔法将水球强逼进了啮齿鼠的鼻子。 可怜的老鼠，还没被溺死，就先被呛死了。 观赛区，看到这几幕的人集体陷入了沉默，包括希瑞亚的教授。 过了一会儿，十大学院的带队老师接二连三地开了口。 “呵呵，你们，你们希瑞亚的学生，战斗方式挺别具一格哈？” “我看那个用铁锅砸魔兽的孩子不错，力气大，以后要走炼金的路子吧？” “嘶~这个白头发的小家伙剑术不错，但是一挥剑就呲牙，是不是有面部痉挛症？” “哎哟哟，用水把魔兽憋死，别说，你还真别说，一般人想不出来。” “就是有点残忍啊……” “要说残忍，还得是那个黑头发的女孩子，你看她专门对着魔兽那里轰，啧啧，啧啧啧。” “女孩子怎么会这一招？要是没有老师教，我是不相信的。” “这孩子测过天赋没有，魔力怎么这么充沛？你们希瑞亚不会把高级部的学生塞到初级部凑数了吧？” “摩西教授，跟我们说说呗，你是他们的带队老师，你肯定清楚。” 摩西教授：…… 她不清楚！ 她也不想解释。 她根本没教过他们这些！ 比赛场内，希瑞亚初级小队即将进入战后收尾阶段。 这场战斗的持续时间还没有他们前期的准备时间长，才二十分钟不到，啮齿鼠就死了一大片。 就算有几只躺在地上装死的，也被他们挨个补了刀。 杰克都想不到他们会结束得这么快，他才杀了两只，一抬头，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四个队友都在看他，就等他烫熟最后一只啮齿鼠，好清数场中猎物，并收割战利品。 杀死两只啮齿鼠的自豪感彻底散去，杰克抹了一把脸，在心里唾弃自己。 骄傲什么，你在骄傲什么，看看你的队友，人家杀了那么多只魔兽骄傲了吗！ 杰克握紧拳头，队友都这么厉害，他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拖他们的后腿。 罗薇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将她杀死的啮齿鼠的尾巴割下，用绳子捆了起来。 格拉蒂丝抓着两把鼠尾爬上来，给罗薇看：“我，八条！” “格拉蒂丝真厉害！”罗薇夸奖道。 格拉蒂丝看着她脚边的鼠尾：“你比我多。” “只比你多了一条，”罗薇站起身道，“朝你那儿跑的都是个头更大的雌鼠，所以你还是比我厉害。” 格拉蒂丝眼睛里透露着疑惑，难道不是强壮的雄鼠更厉害一点吗？ “你们杀了几只？”霍尔拖着鼠尾走过来问。 格拉蒂丝：“八只。” 罗薇：“九只。” “比我多出一倍，”霍尔叹气，“我只杀了四只。” 罗薇侧目，别以为她没看到，那是他杀死的吗？明明是砸死的！ 啮齿鼠的脑瓜子都被他砸烂了。 杰克抓着两条尾巴，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你们都比我厉害，我就杀了两只。” “已经很好了，”罗薇安慰他，“你只是没有趁手的武器。” 比如霍尔手里的那把铁锅。 阿西娜提着五条鼠尾走过来，脸色沉得能滴出墨。 她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比不过罗薇。 不，也不能这么说。 初级魔咒里火系魔法的攻击力确实会比其他魔法强一点，但等她们升入中级，火系魔法和水系魔法的位置就会颠倒，冰魔咒的威力绝对会比火魔咒强！ 一番自我慰藉后，阿西娜的脸色总算好看了点。 罗薇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鼠尾：“我们一共杀了二十八只针毛啮齿鼠，也就是二十八个积分，初战告捷，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第222章 锯嘴秃鹫 “好。”霍尔丢下东西坐到了地上。 确实有些累，针毛啮齿鼠皮太硬，他的手都砸酸了。 阿西娜皱着眉：“这些尾巴怎么办，难道我们要一直带着？” 针毛啮齿鼠的尾巴有半米长，尾巴根部有手腕那么粗，一条尾巴至少有五斤重，带在身上很不方便。 但是不带也不行。 “不带怎么算积分？”罗薇拎起鼠尾，“要么你就用火魔咒给它烤干，要么就画几道减重魔纹，总不可能丢掉。” 反正画魔纹也不费力，想画多少画多少。 阿西娜才不想浪费魔力在这种东西上：“我们可以只留尾巴尖。” “只留尾巴尖就不值钱了，”霍尔不同意，“针毛啮齿鼠的尾巴是炼制骨鞭的绝佳材料，一条完整的尾巴能卖二十个银币的高价。” “二十个银币！”杰克惊呼，“那我有两条，我是不是能卖四十个银币？” 有病，简直有病！ 就为了几个银币，他们就要把这些又脏又臭的玩意儿带在身上！ 阿西娜气得太阳穴直跳：“这些尾巴值多少钱，我给你们多少，现在，把它们丢掉，行了吗？‘’ “既然阿西娜同学都这么说了，”罗薇看向霍尔和杰克，“你们就听她的吧，带太多东西确实不利于战斗。” 阿西娜恼怒地看了她一眼，既然道理她都知道，为什么刚刚不说！ 罗薇掏出匕首，慢悠悠地磨断鼠尾尖。 不是不屑跟他们说话吗，不是不合群吗，看看，这不挺会照顾队友嘛？ 还知道为队友减负增收呢！ 五人在河坡上休息了十来分钟，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又起身准备赶往下一个地方。 罗薇闭上眼睛进入精神世界，光点定位的地图还在闪烁：“北方两公里处，有几只中型魔兽。” 刚杀完小魔兽热了热身，刚好挑个大点的再松一松筋骨。 中型魔兽二十积分一只，杀一只顶小魔兽二十只。 小队越过河坡，往森林北方前进。 “咯咕嗞嗞——” 密林上方突然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像锤子敲碎骨头的咯吱声，又像叫破了嗓子的乌鸦，听得众人头晕耳鸣，胃里直泛恶心。 “呕——”耳朵敏感的格拉蒂丝吐了出来。 “快捂住耳朵！”罗薇立刻按住耳轮脚，仰头望向天空。 叶隙间光斑闪烁，一道巨大的黑影划过树林上空，一边发出比乌鸦叫还难听的声音，一边飞向他们身后。 “锯嘴秃鹫，”霍尔忍住恶心说，“恐怕是被针毛啮齿鼠的血腥味吸引过来的。” 相比其他大型魔兽，锯嘴秃鹫的体型只能算中等偏下。 它的双翅展开只有三米长，魔兽等级也是低级，但它在赛场里却被划分到了大型魔兽的类别，就是因为它的声音具有极强的破坏力。 魔兽跟普通兽类不一样，它们的体内是有魔力的，等级越高的魔兽魔力越强，还拥有一些人不能具备的特殊天赋。 锯嘴秃鹫的特殊天赋就是声音，它的声音能震破猎物的耳膜，并让猎物晕眩呕吐并，失去方向感，然后再轻而易举地将猎物抓获。 格拉蒂丝吐完，白着脸问：“我们，杀不杀？” “怎么杀，”阿西娜堵着耳朵难受道，“离这么远我们都受不了，你还想上赶着送死？” 格拉蒂丝又呕了一声，眼里泛着泪花，坚强地说：“五十个，积分。” 杀一只大型魔兽，能收获五十个积分。 阿西娜：“要杀你们杀，我是不会去的。” 锯嘴秃鹫已经飞远，刺耳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几人渐渐松下了手。 “走吧，多杀几只小魔兽，这点积分就赚回来了。” 阿西娜朝前方走了几步，结果发现身后没有声音，一回头，除去杰克迈出了一条腿，其他人动都没动。 她气笑了：“你们还真想去杀锯嘴秃鹫？有点自知之明吧。锯嘴秃鹫虽然是低级魔兽，但它的战斗力比一些中级魔兽都高，这种魔兽放进赛场根本就不是让我们杀的。” 这明显就是给神学院准备的，神学院的人个个都是双系法师，只有他们才有实力杀死锯嘴秃鹫，这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高光时刻。 罗薇望着锯嘴秃鹫消失的地方，耳朵自动屏蔽了阿西娜的嘚啵嘚。 想要猎杀它并不是毫无办法，结合他们刚刚的生理反应来看，锯嘴秃鹫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很像是次声波。 次声波可以用真空环境来隔绝，或者利用频率相同相位相反的声波进行相消干涉。 如果这些做不到，那还有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让锯嘴秃鹫失声。 它不是会发出次声波吗，那让它发不出来不就好了？ 但首先要确定一件事，锯嘴秃鹫发出次声波的部位到底是不是咽喉。 自然界的很多动物都能发出次声波，但它们发出次声波的手段各有不同，比如蝴蝶靠振翅、大象靠跺脚或低吼、鳄鱼靠在水面上震动背部，长颈鹿则靠胸肺和膈肌发声。 锯嘴秃鹫飞在天上也能发出次声波，那它最有可能产生次声波的办法就是振翅、吼叫或腹腔共鸣，而这三点是可以用排除法的。 举个例子，如果锯嘴秃鹫在没有鸣叫也没振动翅膀的情况下，还能产生次声波，那它就是用的腹腔发声。 罗薇调转脚尖：“走，我们回去看看。” “我就知道，”霍尔笑着说，“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锯嘴秃鹫的战斗力有多强。” 格拉蒂丝握着剑跃跃欲试：“罗薇和我们都勇敢，杀，杀死它！” 杰克在心里发过誓不会拖队伍的后腿，这会儿虽然害怕却也积极应答：“好，杀了它，拿五十分！” 阿西娜不可思议地瞪着大家：“你们疯了？” 格拉蒂丝鄙视她：“阿西娜，不勇敢。” 阿西娜心头怒火腾的一下就蹿了起来：“蠢货，我这是在衡量利弊，谁像你一样没脑子就知道往上冲。” “阿西娜，我劝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一点，”罗薇转过头看着她，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别忘了这是赛场。” 头顶的小蜜蜂还在嗡嗡嗡地转圈，一刻不停地注视着每个人的脸。 阿西娜身体一僵，这才想起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看。 她的形象！ 阿西娜内心滴血，面上还不得不对着她最讨厌的狼女道歉：“对不起格拉蒂丝，我刚刚有点激动，都怪我太担心大家的安危了，你能原谅我吗？” 格拉蒂丝奇怪地瞧了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用力一点头：“原谅你，阿西娜，我们一起去打锯嘴狮鹫吧！” 阿西娜：…… 心里把格拉蒂丝骂了一百遍。 “好的，你肯原谅我就好。”最后她强颜欢笑道。 罗薇露出欣慰的笑容：“就该这样，大家团结友爱一点多好，走吧，我们得去赚积分了。” 阿西娜咬紧后槽牙，跟上了四人的步伐。 赛场外，观赛区。 “年轻人啊，还是太心急了，锯嘴秃鹫哪是那么好杀的？小心全军覆没。” 鹏加托学院的带队老师瞄到这一幕，幸灾乐祸地摇头。 “比赛才刚开始就想去杀大型魔兽，自信是好事，过了头可就是拎不清了。”塔斯特隆学院的带队老师评价道。 第223章 都爱凑热闹 “是啊，不如多杀些啮齿鼠之类的小魔兽，攒攒分也不比锯嘴秃鹫少，小孩子家家的心还是别太高。”其他老师纷纷附和。 摩西教授轻蔑道：“这不是怕我们把小魔兽杀光了你们找不到猎物吗，毕竟大型魔兽你们又不敢杀，只能逮些耗子了。” 四周一静，诸位带队老师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顿时脸色发青。 “摩西教授，你这张嘴可真是……女人嘴太利可不招人喜欢。”鹏加托学院的老师一副说教的口吻。 “我怕招来一群苍蝇恶心我。”摩西教授讥讽。 鹏加托的老师脸皮抽了抽：“瞧瞧你，尤杜拉，跟希瑞亚的平民待久了竟变得如此粗鄙，真是令人惋惜。” 摩西教授：“人？抱歉，我只听到了一只苍蝇在我耳边叫，真是有够烦人的，你说是吗，弗莱？” 鹏加托的老师正要发怒，旁边的人突然喊道：“巴特弗莱，快看，你们学院的队伍也朝锯嘴秃鹫的方向过去了！” 巴特弗莱脸色一变，扭头看向鹏加托学院初级参赛队伍的魔镜，果然看到他的学生在朝一个方向拼命奔跑，身后还追着两头狂暴的中型魔兽。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已经把那两只三头烈貘的头砍下来了吗？” “砍错了！他们把三头烈貘的尖屁股当成头砍下来了！” 三头烈貘的长相很具有迷惑性，脸上长着一根长鼻子，身后有一根短粗的尾巴，浑身长满了黑白相间的长毛，头部和尾部人脸花纹形状一模一样，脊背中间还有一块驼峰突起，驼峰上也长了一块人脸纹。 三头烈貘真正的头只有一个，隐藏在毛发中间，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分辨出来。 而且三头烈貘还会倒着走路，看到它的人就更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尾了。 鹏加托学院的小队粗心大意，砍错了地方还没发现，有说有笑地去捡它的“鼻子”，结果被装死的三头烈貘暴起掀翻，剑都飞出去了两把，只能慌张地往河谷里逃命。 好巧不巧，他们逃的方向就是希瑞亚的小队围剿针毛啮齿鼠的地方，那只锯嘴秃鹫的目的地也是那里。 巴特弗莱听完前因后果眼前一黑，鹏加托可是在十大学院里排名第四的学院，要是他们队伍因为粗心大意第一场比赛就被淘汰，学院的脸往哪儿搁！ “咦，怎么神学院的队伍也想过去凑热闹？” “神学院也过去了吗？” “是啊，他们看到天上有一只锯嘴秃鹫，就从西边追过来了。” “神学院的人一来，希瑞亚可就没戏啰！” “哈哈哈，可别这么说，大型魔兽杀不了，小型魔兽看不上，希瑞亚岂不是没有办法得分了？” 说话的人故意朝着摩西教授，好报刚才的受辱之仇。 摩西教授可不喜欢受人的气，饱满的红唇勾起一抹冷笑：“怎么没办法得分，鹏加托学院不是送了四十分过来？” 一只中型魔兽二十分，两只可不就是四只分？ 巴特弗莱捂住了胸口，他这会儿可有没惹她，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至于揪着他不放吗？ 还在他伤口上撒盐，肺都要给他气炸了！ 赛场里，罗薇几人悄悄靠近了小河坡。 锯嘴秃鹫正在进食，锋利的嘴壳轻易便啄破了针毛啮齿鼠的肚皮，锯齿状的喙撕下一大片鼠肉，三两下吞进了肚子。 “找到它的弱点了吗？”罗薇用气音问霍尔。 霍尔本体是树，接触的鸟类最多，他自告奋勇要找出锯嘴秃鹫的弱点，帮队伍拿下这五十个积分。 当然，罗薇知道他上心的真正原因——一瓶价值五十银币的秃鹫血，以及一小瓶就价值一枚金币的秃鹫胃液。 锯嘴秃鹫的血是解毒良药，只要是中级以下的魔兽毒液，全都可以用它的血解毒，高级治愈魔药的药方里就有它的存在。 而锯嘴秃鹫的胃液是强酸，具有强大的腐蚀作用，是一种昂贵的炼金辅助材料。 霍尔恋恋不舍地从锯嘴秃鹫的胃部移开视线，看向其他的身体部位：“它的弱点应该在颈部，如果我们能想办法割开它的喉管，它肯定会断气。” “应该？肯定？”阿西娜不悦，“你到底能不能确定？” “抱歉，我不能确定呢，”霍尔笑意里掺杂着一丝凉薄，“要不阿西娜小姐您来？” “嘘，你们小声点。”罗薇真怕他们说着说着吵起来，到时候再惊动了对面的秃鹫，“霍尔，你不是会炼毒吗，能不能用毒把锯嘴秃鹫放倒？” 霍尔笑容皲裂：“我不会炼毒，我只会炼金和熬药。” “都一样，”罗薇摆摆手，“我只看结果。” “嗤！”阿西娜鼻子里发出无情的嗤笑。 格拉蒂丝等得有些焦躁：“罗薇，我们什么时候，能杀它啊？” “别急，再等等，”罗薇安抚住她，又仔细观察了锯嘴秃鹫一遍，沉思道，“或许是我想多了，秃鹫发出的不是次声波，只是声音比较刺耳而已。” “次声波，是什么？”格拉蒂丝不解。 “没什么，”罗薇摇了摇头，看向四人，“大家待会儿找点碎布把耳朵堵住，堵紧一点，锯嘴秃鹫声音穿透力强，我们最好避免近战。” “格拉蒂丝，霍尔，把你们的剑和铁锅收回去吧，这一战我们暂时用不到。” “还是按之前的方位，霍尔、杰克，你们去上面；阿西娜，你东我西；格拉蒂丝，你守下面，站小河这边来，河坡上不好隐藏。” “记住了，从我开始，咱们顺时针依次释放魔法，偷袭。” “后面的人速度要快，及时为上一个人引走锯齿秃鹫的注意力，我们必须均匀地分摊它的仇恨，才能防止它攻击我们当中的某一个人，否则队形大乱，我们都会很危险。” “这一次就别用水魔法了，用火系魔法和雷系魔法攻击最好，我们集中火力攻击它的脖子，耗死它。” “好！”众人回答。 罗薇又不放心地叮嘱：“千万别离太近，至少也要留三十米的距离。” 刚刚锯嘴秃鹫从他们头顶飞过的时候就离地面有二十多米高，万一它的声音里真的携带了次声波，他们离得越远才越好。 “好了，我们过去吧！” 五人从河坡周围的树林里绕路来到自己的位置，找好掩护后，心潮激荡地举起了魔法棒。 他们还没杀过大型魔兽呢，想想就刺激！ 河坡西侧，罗薇气沉丹田，神情严肃地吟唱起了魔咒语。 魔法棒凝聚起一团小小的红色火焰，紧接着变成了明亮的橙色，随后又变成了金色，然后是黄色、淡黄色、白色…… 火球越来越大，温度越来越高，终于压缩的火球达到了一个恐怖的临界点，高温无法抑制地传导到空气中，离火球最近的石块寸寸熔化。 罗薇双眼灿如星芒，汗水湿透了她的后背，长长的黑发在背后飘扬。 她是第一个发动攻击的人，这一击必须重创锯嘴秃鹫，否则后面的所有战术都白搭。 “轰”的一声，罗薇挥下魔法棒，炙热的火球仿佛白昼流星，迅猛得射向了锯嘴秃鹫正在吞咽老鼠内脏的咽喉。 第224章 猜猜它在哪儿 “咯咕嗞——” 谁都没料到，锯嘴秃鹫突然仰起脖子往前跳了一下，火球偏离目标，击中了它的翅膀。 白光弥漫，烟尘滚滚中传出轰雷般的炸响，巨大的响声震得众人耳朵里都嗡鸣了七八秒。 “发生了什么？” “我的天呐！” “这是火球术？火球术的威力有这么大？” 震惊的不只有罗薇的队友，还有正在观看魔镜的各位教授。 一颗火球竟含有这么大的魔力和冲击力，这绝不是初级魔法学徒能做到的，那个少女的魔力至少也已经到了初级魔法师的境界。 可问题是，她才多大？ 还没成年，魔力的强度就堪比魔法师了？ 烟尘散去，众人看到了侧翻在草地上、半边翅膀被轰得皮开肉绽的锯嘴秃鹫。 一只大型魔兽，被一个初级魔法学徒用火球术打成了这样，这合理吗？ 观赛区的教授不禁想起她不久前击杀针毛啮齿鼠的场景，感情她那时候的连发火焰术还保守了。 河坡上，杰克看着下方的场景，咽了一口口水。 覆有坚羽的翅膀都能炸烂，这要是落在锯嘴秃鹫光秃秃的脖子上……说不定他们现在都在捡战利品了！ “咕嗞嗞——” 锯嘴秃鹫剧痛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尖锐鸣叫，声波迅速穿过动荡的空气，钻进了他们的耳朵。 塞在耳朵里的布团根本挡不住这强烈的声波，那种恶心头晕的感觉又来了。 “怎么回事，格拉蒂丝怎么还没反应？” 按照罗薇的战术，格拉蒂丝刚才就应该释放魔法了，可河坡对面却一直没动静。 废物！ 阿西娜暗骂了一声，举起魔法棒艰难地念着咒语，魔法棒尖端凝聚出一颗红色火球。 “咕嗞嗞——” 锯嘴秃鹫鼓动着腹腔，声音不见变大，令人头晕恶心的感觉却陡然加剧，阿西娜手一松，蓄积到一半的魔力彻底消散，魔法棒差点落到地上。 山坡上方的霍尔和杰克也是一样，魔咒语念到一半就再也念不下去，哪怕他们堵紧了耳朵，头还是越来越晕，晕眩到连站都站不稳。 罗薇尝试发出第二次攻击，但声波造成的干扰太大，她的五脏六腑仿佛都在跟着振动，恶心呕吐的生理反应导致她根本无法完成吟唱。 她盯着锯嘴秃鹫震颤的腹部，终于确认，它发出的声音里确实夹杂着次声波。 而且刚好是频率在四至十八赫兹区间的次声波，对人体造成的共振感才会这么强。 这种情况已经不适合再战斗了，次声波会导致人体器官移位变形甚至破裂受损，他们必须尽快远离。 “撤！” “听到了吗，我们先撤！” 罗薇放声大喊，山坡上很快响起了队友的回应。 “收到！” 锯嘴秃鹫听到人声，用力地扇动着半边翅膀，愤怒的鸣叫声传遍了方圆十里的山野。 希瑞亚小队绕过河坡逃向对岸，一汇合才发现，他们少了一个人。 “等等，格拉蒂丝呢？”罗薇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你们先走，我过去找找。” 霍尔：“你一个人怎么找，我们一起过去。” 杰克也道：“我们是一个队伍，怎么能分开走，我也过去。” 事态紧急，罗薇也不多劝：“好，那我们一起。” 越是靠近河坡，呼吸困难和心脏抽痛的感觉就越明显，好消息是，他们在河畔的林子里找到了昏迷的格拉蒂丝。 坏消息是，林子里还躺了两只三头烈貘和五个晕过去的少年。 两只魔兽的死相都很凄惨，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剑伤和烧伤，还被人削掉了屁股，看上去血淋淋的一片。 它们的头上还有一个个大大的窟窿眼，罗薇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它们右眼的位置。 窟窿眼里流出乌黑粘稠的血，破碎的眼珠早就掉了出来，乌血里还混合着豆腐渣一样的白色碎末，像是它们的脑浆。 看伤口就能知道，一定是有人把剑捅进它们的眼睛又狠狠转上了一圈，抽出剑的时候才会把搅碎的脑浆也带出来。 这种手法罗薇太熟悉了，格拉蒂丝练剑的时候最喜欢这么转。 她回头看向格拉蒂丝手里的剑，上面果然有很深的血迹，污血从剑尖一直延伸到了剑柄下方三指开外。 “是鹏加托学院的队伍，”霍尔在看那五个少年胸前的院徽，顺便检查他们的呼吸，“都还活着，不过受的伤不轻。” “鹏加托在十大学院里排名第四，怎么会被两只中级魔兽伤成这样？”阿西娜不解。 “谁知道，”霍尔起身，问罗薇，“怎么办，放着不管还是带走？” “我们四个人，怎么带六个？”阿西娜第一个不愿意。 罗薇拧着眉，转身看向了河对岸。 “你怎么不说话，”阿西娜不悦道，“你不会真想带他们一起逃吧，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对手！” “别闹，”罗薇神色严峻，“你们没发现，锯嘴秃鹫的叫声停了吗？” “停了？”阿西娜一愣，转头看向对岸，顿时一惊，“锯嘴秃鹫呢，怎么不见了？” 河坡上只有满地的啮齿鼠尸体和凌乱的碎石，锯嘴秃鹫早就不见了身影。 杰克朝对面张望：“真的不见了唉，是不是飞走了？” “翅膀受了那么重的伤，还飞得起来吗？”霍尔皱紧了眉。 他话音一落，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 真的太安静了，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死一般的寂静中，罗薇伸手，摘下了塞在耳朵里的布条。 “我们刚刚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她用正常的声调说。 “什么？”堵紧了耳朵的队友听不见她说话，一边摘耳塞一边用洪亮的声音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罗薇等他们摘下了耳塞才又开口：“我说，我们刚才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众人又是一愣，过了好几秒，杰克才哆嗦着嘴唇问：“什、什么意思。” “锯嘴秃鹫的翅膀是受了伤，但它不是飞不了，忍着痛也是能飞一段距离的。” 罗薇看着地面，紧张过度反而陷入了极致的冷静：“你们猜，周围都看不到，它会站在哪里观察我们。” “还没发现吗，我们身上没有阳光。” 三人惊恐地瞪大眼，下意识就要往上看。 “别抬头！” 罗薇低声喝道：“要是被它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它，它可不会再像现在这么安静了！” 阴冷的林荫下，四人僵硬得如同一座座雕像。 死亡的阴霾笼罩在他们头顶，风声也停了下来，死寂之中，一滴涎水从空中落下，滴在了阿西娜的肩上。 她僵硬地转动眼珠，余光看到了自己湿润的肩头。 锯嘴秃鹫的涎水在空气中拉出长长的银丝，粘稠的唾液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她甚至能感觉到锯嘴秃鹫的呼吸声。 它一定就站在她旁边的某棵树上，伸长了脖子，用张开的喙嘴比划该怎么一口夹碎她的头。 阿西娜声音都在颤抖：“动手吗？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地上的影子在缓慢蠕动，宛如一条正在生长的水滴虫，罗薇抬起头看向她的队友，四人目光虽不安忐忑，却没有一丝怯懦。 “行，那就动手！”她斩钉截铁地说，像之前那样摊派任务，“阿西娜、霍尔，我们三个一起上；杰克，你守着格拉蒂丝，还有那几个鹏加托学院的学生。” 杰克急道：“可是你们三个——” “兄弟，你别着急上，”霍尔笑着说，“要是我们都受伤了，还得靠你来救我们呢。” 杰克被霍尔一句话忽悠得眼睛圆瞪，顿时感觉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拯救众人的人选非他不可。 他挺胸抬头激动地说：“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好，”罗薇点点头，“那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行动。” 众人握紧了魔法棒，霍尔右手悄悄摸上了身后的铁锅。 “三。” “二。” “一，上！” “哐当”一声，铁锅飞了出去，刚好砸中察觉到杀气想要出口啄人的秃鹫。 “咯咕——” “火球术！” 炽热的火球像窜天猴一样击中锯嘴秃鹫的腹部，硬生生打断了它的次声波输出。 “土之缠绕！” “格鲁喏狂风术！” 阿西娜和霍尔默契配合，竟无师自通了中级魔法学徒才会修习的风土沙暴术。 疾风席卷黄沙困住激烈挣扎的秃鹫，罗薇的第二次吟唱也刚好结束，魔力不低于第一次的白色火球对准沙暴中心发出，“轰”的一声，头顶响起锯嘴秃鹫凄厉的嘶鸣。 人类听不见的声波混迹在尖锐刺耳的锯木声中，肆无忌惮地穿透他们的身体，令人呼吸困难心肺震痛。 锯嘴秃鹫冲破风暴的束缚，被弱小人类愚弄的愤怒化成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它不顾伤痛张开翅膀，用锋利的翅尖砍断阻挡它的树木枝条，将庞大的身躯挤进密林当中。 “咕嗞嗞——” 仿佛钢锯刮擦玻璃的噪音被放大了一千倍，合抱粗的大树连着地面一起震荡，凋零的树叶从枝头簌簌抖落。 “咕嗞——” 锯嘴秃鹫俯冲向地面，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打伤它的人类，腹腔里的震颤感越来越强。 阿西娜抱着撕裂般疼痛的头蹲到了地上，霍尔咬紧牙关抓起铁锅向锯嘴秃鹫掷去，却被秃鹫偏头躲开，铁锅掉到了地上。 锯嘴秃鹫暴怒的双眼锁定他的身影，朝他伸出了尖锐的利爪。 “霍尔躲开！” 罗薇踉跄着上前，忍着剧痛挥出魔法棒：“火焰术！” 火焰飞出，果然吸引了锯嘴秃鹫的目光，后者转道冲向了罗薇。 它认得这道声音，就是这道声音的主人，刚刚用火球打伤了它！ 锯嘴秃鹫怒不可遏，就是这个人类，它要杀了她！ “轰隆——”大树被它撞断，倾斜地倒向地面，罗薇在树干间东躲西藏，嘴里不停地吟唱着魔法。 人在危急关头的潜力是无限的，一道道火焰不间断地抛出，将身后穷追不舍的锯嘴秃鹫烧得皮肉焦黄。 锯嘴秃鹫的脑袋和脖子上没有羽毛，这里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魔力总有耗尽的时候，她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予魔法。 “嗙啪——”罗薇一个闪身，锯嘴秃鹫尖锐的嘴喙刺中树干，大树轰然倒下。 她一边跑一边往后看，锯嘴秃鹫的体型太大，总是被树木挡住，才迟迟抓不到她。 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色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纱，罗薇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知道，她又在七窍流血了。 之前七窍流血是受到了精神冲击，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脏器受损，一个不小心是真有可能暴毙而亡。 罗薇抹了一把脸，抹得满手是血。 接近七赫兹的次声波威力太大，不速战速决，被耗死的只会是她。 “咕嗞——” 锯嘴秃鹫撞断树木，长长的脖颈往前一伸，锯状喙嘴刺向了罗薇后背。 这一嘴要是击中，她的身体恐怕会被捅个对穿。 观赛区的教授们倍感惋惜。 “看看，这就是不自量力的后果，也不想想，锯嘴秃鹫是那么好杀的吗？” “我就说不该去招惹大型魔兽，抓抓小魔兽多好，她这么一来，既受了重伤又没得到积分，多不划算。” “她怎么还不按求救器？这孩子糊涂啊，何必为了比赛丢掉性命呢？” 按照比赛规定，参赛学生不主动求救，教授是不能干扰比赛的。 只要罗薇现在按下项链吊坠上的按钮，吊坠里的魔纹阵立刻就会启动，帮她抵御外界的危险，等到后勤老师入场救她出去魔阵才会解除。 但是她一直不按，外面的老师也没办法。 眼看着锯嘴秃鹫就要戳中罗薇，教授们都露出不忍的神色，犟种啊犟种，火系亲和力那么强，还是个贵族，以后去哪里不好？ 就算希瑞亚魔法学院比赛失利被解散，十大学院也绝对愿意接收她！ 巴特弗莱本来怎么看希瑞亚小队怎么不顺眼，但希瑞亚小队救了他的学生，还因此间接导致了他们现在的险境，他的心情又有些复杂。 “希望神学院的人快点赶到吧，唉~”他叹气道。 只要神学院的学生及时赶到，他们就有救了。 想什么来什么，巴特弗莱刚失望地转过头，身旁就响起了其他带队老师的声音：“呀，神学院快到了啊！” “只要那孩子再坚持一会儿，她就能获救了。” 巴特弗莱惊讶地看向神学院队伍的魔镜，果然，他们已经抵达了啮齿鼠的巢穴，发现那里没有锯嘴秃鹫，又沿着声音追向了罗薇现处的小树林。 可惜罗薇并不知道外界的评价。 要是她知道，一定会对着小蜜蜂声明一句话：她从不期待别人的救援！ 因为她会自救！ “咔嚓”一声，锯嘴秃鹫的尖嘴卡进了树桩里，但众人预想中的血腥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第225章 就差一秒 罗薇用力一蹬树桩来了个后空翻，身体腾空而起，落到了锯嘴秃鹫的背上。 她的耳鸣越来越严重，视力也越来越模糊，但没有关系，她还有求生的意志，有战斗的本能。 要不是不敢在赛场里泄露身份，她早就张开翅膀飞上天，用黑魔法让锯嘴秃鹫“穿肠烂肺”了！ 或者用传送魔纹，把它传送到恶魔岛上，让亡灵法师把它揍成渣渣。 亦或者用高级魔咒里的土遁咒和轻身咒，拿上格拉蒂丝的长剑，飞天遁地把锯嘴秃鹫戳成鱼网。 再不济，她也能画上几十道低级催生魔纹，扔到锯嘴秃鹫身上，给它来个速速催死。 糟心的是，她这些技能在赛场上都不能用！ 罗薇越想越气，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就给锯嘴秃鹫来了一刀。 五脏六腑痛到麻木后痛觉反而不明显了，她现在强得可怕。 一刀下去，刀刃像刮到了铁皮，刺啦一声擦出一簇火花，锯嘴秃鹫吃痛地扭过脖子，用尖锐的嘴喙叨她。 罗薇左右躲闪，总是能卡在它的死角躲过一劫，锯嘴秃鹫发出震怒的鸣叫，后颈背的羽毛根根竖立，想将这只恼人的小跳蚤甩下去。 不管它怎么甩脖子怎么抖翅膀，罗薇都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黏着它，紧紧握着匕首在它脖子上划来划去。 中级魔纹不能用没事，她可以用低级魔纹层层嵌套，这是她拆解学院魔法阵的时候学到的办法。 学院魔法阵能用许多小魔纹作为魔阵的基础符号，那她为什么不能将小魔纹嵌套组合，刻绘出大魔纹。 只不过学院魔法阵里的小魔纹是平铺，而她要做的则是叠加。 除了召唤魔纹，其他魔纹基本上都没有攻击性，但到底有没有攻击性看的不是魔纹本身，而是看人怎么利用它。 就算是简单的增温魔纹，叠加个几十倍，她不相信它烧不穿区区锯嘴秃鹫的脖子。 魔兽的脖子再硬，能有金刚钻硬吗，金刚钻三千五百多度就能被熔化，一只魔兽又能坚持多久？ 其实她发出的白色火球温度已经很高了，只是因为它的热损失太大，辐射范围太广，对锯嘴秃鹫造成的伤害才会显得那么小。 罗薇叠加了二十多道增温魔纹后，立刻伸手朝魔纹里注入魔力。 锯嘴秃鹫在森林里横冲直撞，故意将后背往石头和大树上顶。 它确实得逞了，罗薇内脏本来就受了严重的损伤，后背撞到树干后呕出了一大口鲜血，再也坚持不住，从它背上滚了下去。 但锯嘴秃鹫也迎来了死亡，它脖子上二十多道叠加的增温魔纹开始运转，滚烫的温度节节攀升，终于将它的皮肤烧穿了孔，血肉里升起一缕黑色的焦烟。 罗薇掉下去后扭转身躯单膝跪地，握着匕首撑在了地上。 稳住身形后，她抬头看向引吭悲鸣的锯嘴秃鹫，沾满鲜血的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叫吧，它也叫不了多久了，因为她已经为它设好了死亡倒计时。 十秒、九秒…… “在那儿！” “快，魔杖！” “雷电鞭！” “光之治愈术！” 一群不速之客忽然造访，在看到仰天长啸的锯嘴秃鹫后立刻站成两排。 前排三人施展雷魔咒朝锯嘴发起攻击，后排两人给他们释放光魔法治愈术，让他们受到次声波伤害的身体迅速复原。 雷电鞭连发数道，就在罗薇僵硬的目光注视下，锯嘴秃鹫焦黑的脑袋掉到了地上。 “这也太好杀了，真的是大型魔兽吗？” “奇怪，它刚刚怎么不躲？” “应该是我们的魔力又有所增长了吧，哈哈哈！” 几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有说有笑地从不远处走来，收起魔杖，抽出宝剑，准备砍下他们的战利品——锯嘴秃鹫的锯嘴。 离得近了，其中一个少年才惊讶道：“这只魔兽受了伤。” “是河边的那群人干的吧，不过他们都没伤到它的要害，还让它逃到了这里。” “嗯，锯嘴秃鹫的弱点在它的脖子，他们只攻击翅膀是没有用的。” 罗薇擦去嘴角的鲜血，拔出插进土里的匕首，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有人！” “谁？” 那几个少年握着宝剑绕过锯嘴秃鹫，才看到了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罗薇。 “是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参赛者。” 他们认出了罗薇身上灰不溜秋的魔法袍，缓缓松开剑柄道：“这位小姐，你看起来似乎伤得很重，需要治疗吗？” “不需要，谢谢。”罗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握紧匕首，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小河坡的方向。 就差一秒，就差一秒锯嘴秃鹫的脖子就能被魔纹烧穿，却被人抢先一秒打断了脖子。 技不如人，运不如人，她甘拜下风。 “队长！” “罗薇小姐，你没事吧？” 杰克和霍尔从前面树林里跑了过来，紧张地上下打量她。 “怎么伤成这样！”杰克大惊失色。 霍尔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神学院队伍：“没事吗？” 罗薇摇了摇头，咽下喉间的腥甜血液，声音沙哑地问：“她们俩呢？” “格拉蒂丝还没醒，阿西娜守着她。”霍尔说。 “嗯，我们回去吧。”罗薇平静道。 她没问他们怎么现在才来，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 但霍尔忍不住先道歉了：“对不起。” 罗薇偏过头：“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拿下锯嘴秃鹫的积分又不是你的问题。” 是他们队伍的问题，是她没安排好。 怪她太贪心了。 霍尔抿了抿嘴，压低了声音说：“不，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尽力。” 他没有尽力，阿西娜也没有尽力，他们看到罗薇把锯嘴秃鹫引走，像个可耻又可悲的小人一样松了口气。 他在去找她的路上剖析过自己，为什么那一刻会产生这样的无耻的心理。 因为他是巫妖，他怕身份暴露。 虽然他只犹豫了十几秒，但战局瞬息万变，当他想去追罗薇的时候，神学院的人又过来了。 “对不起。”霍尔低着头，自我厌弃达到了顶峰。 “霍尔，一句对不起是弥补不了过错的，”罗薇眼神幽深地看向前方，“这样的对不起，太廉价，我也不想要。” 霍尔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了。” 杰克听完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 到底发生了，为什么霍尔没尽力，为什么他又知道了？ 三人身后投来了几道探究的目光。 “希瑞亚，罗薇，她就是哥哥说的那个雾原公主吗？” 席尔维斯特望着三人中间那道绰约的身影，喃喃道：“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啊？” “席尔维斯特，你快来看，”斐瑞盯着锯嘴秃鹫断裂的脖子，“这里的伤口是不是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席尔维斯特走了过去。 “这个断口很奇怪，不像是雷电魔法造成的，”斐瑞用剑挑起地上的秃鹫脑袋，“你看，这边的伤口也是，肉是从里面开始烧穿的。” “确实是很奇怪，”席尔维斯特皱眉说，“雷电鞭应该只会造成外伤。” “咦，这上面好像画了什么，”斐瑞拂去焦黑的秃鹫脖子上的灰，看到了一圈圈深深的划痕，“魔纹？” “是增温魔纹？不对，有些不一样，”他辨认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确认，“是增温魔纹的画法没错，但它叠加了二十多道！” 席尔维斯特大吃一惊：“叠加这么多魔纹没有崩坏吗？” “没有。”斐瑞摇头，脸上露出费解的神色。 小魔纹空间结构稳固性差，承受不了太大魔力，嵌套难度非常高。 要将二十道魔纹重叠嵌套在一起，除非画魔纹的人中途不停歇，一笔都不能断，而且要对魔纹的比例和结构掌握得非常精准才行。 但比赛场里的都是初级魔法学徒，谁会有这样的本事？ 有这么高深的魔力和造诣，都可以去当魔纹师了。 “难道是……” 两人对视一眼，转头看向了罗薇离开的方向。 当时只有那个少女在，也就是说，她一个人跟锯嘴秃鹫战斗了这么久，还在锯嘴秃鹫脖子上重叠嵌套了二十多道魔纹？ 锯嘴秃鹫的声音具有很强的破坏性，他们有治愈系光魔法都不敢靠得太近，她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教父说得对，”斐瑞感叹，“我们确实应该出来看看，外面的人天赋不比我们差。” 席尔维斯特：“你说罗薇？” “嗯，”斐瑞说，“她给我一种神秘的感觉，我看不透她。” 席尔维斯特脑海里闪过一双深如夜空的黑色双眸，就算沾了满脸血污也挡不住她一身的傲骨和风华。 来自雾原的王室公主，她的确就像北海的迷雾一样，那么神秘，又那么飘忽。 两人身后一位队友插进来问：“所以这五十积分算我们的还是算她的？” 席尔维斯特心不在焉地答：“不清楚，看裁判怎么说吧。” 斐瑞颔首道：“裁判会给出最公正的评判，别纠结这些问题了，只会浪费我们的时间。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观赛区，各学院的教授们也在争执这五十个积分的归属权。 大部分人都说：“当然应该给神学院，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是神学院杀了锯嘴秃鹫。” 希瑞亚的老师据理力争：“要不是我们的学生重伤了秃鹫，神学院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杀死它，而且罗薇刻绘的魔纹在神学院的队伍来之前就起了作用，谁杀的还不一定！” 说实话，最后那几秒干扰太多，又是雷电又是光魔法，魔镜晃得厉害，谁都没有看清锯嘴秃鹫的具体死法。 如果神学院的人没有出手，锯嘴秃鹫死后积分肯定会落到希瑞亚头上。 可问题是神学院的人出手了，锯嘴秃鹫也确实在他们的魔法攻击中鸟头落地，死得透透的。 魔法蜜蜂监视的是参赛学生，不会围绕着魔兽转，魔纹到底起到了多大程度的作用，他们只能根据最终结果来推断。 只能说，这就是用魔纹杀魔兽的弊端，有延迟性，不好评判。 这是罗薇自己的选择，怪不了别人。 真要怪，也只能怪希瑞亚魔法学院运气不好，没有在神学院赶到之前杀死魔兽。 一人一张嘴，希瑞亚的几个老师当然吵不过十几个学院的教授，但他们心疼学生苦战那么久却为别人做了嫁衣，哪怕知道没有可能也要尽力争取。 “就算不给全部积分，至少也要分一半，”摩西教授说，“这是孩子们应得的。” 巴特弗莱破天荒地帮了她一句：“我觉得可以，五十个积分平分，一边一半，多好。” “不行！该是神学院的就是神学院的，不能分！” “神学院五个人，当时希瑞亚就一个人，这怎么能平分？” “就是……” 众人闹了一阵，最后学院排名第一的斯奈克学院教授拍板：“安静！都别吵了，这五十积分给神学院。” “魔法大赛一直以来的规矩都是谁杀死魔兽谁拿分，不算之前谁出了多大的力，我们只看最终结果。” 摩西教授倏地站起来，高声说：“既然要按照规矩，好，那我们就按规矩来！” “那两只三头烈貘虽然是鹏加托学院的队伍先打残的，但给它们致命一击的是格拉蒂丝，按照规定，这四十个积分是不是也该归我们学院？” 众人霎时一静，斯奈克的教授也皱了皱眉。 不错，那两只三头烈貘都是格拉蒂丝杀的。 恰好就在罗薇释放出火球的前一秒，鹏加托学院的队伍被两只三头烈貘追着逃到了河边树林。 发疯的三头烈貘见人就咬，完全不分仇人和路人，最后导致格拉蒂丝不得不出手，跟它们缠斗起来。 锯嘴秃鹫本来是能被罗薇击中脖子的，就是因为它闻到了三头烈貘的气味，才会突然改变动作，害得罗薇火球打偏，错过最佳猎杀时刻。 一步错步步错，后来格拉蒂丝受伤昏迷，希瑞亚小队缺少一个主要战斗力，彻底失去了队伍优势。 真要说起来，鹏加托小队才是致使他们失败的元凶，谁让他们砍错了魔兽的屁股！ “哼，怎么都没声了？”摩西教授看向四周，“不是说按规矩来吗，按规矩，裁判就应该一视同仁！希瑞亚就应该拿到这四十积分！” 面对希瑞亚教授咄咄逼人的态度，斯奈克学院的教授只能沉着脸宣布：“按照规定，那四十个学分确实应该归希瑞亚。” “斯奈克的裁判果然公正。”摩西教授露出一抹漠然的笑容。 巴特弗莱脸色发青，本来说好四十个学分希瑞亚和鹏加托一人一半的，现在全成了希瑞亚的了。 到最后，受伤的就只有他们鹏加托！ 看到巴特弗莱的便秘脸，摩西教授挑着眉道：“别太难过了，弗莱，三头烈貘哪是那么好杀的，你们学院的学生就是太心急了，杀小魔兽多好，你说是吧，弗莱？” 巴特弗莱：…… 这是把他之前说希瑞亚的话又还回来了。 然而他最气的还不是这个！ 巴特弗莱握紧拳头：“我叫巴特弗莱！尤杜拉，你记清楚。” “好的，弗莱。”摩西教授笑着点头。 巴特弗莱气到爆炸：“我叫巴特弗莱！” 巴特弗莱意指蝴蝶，弗莱指的却是苍蝇，这两个单词怎么能记错！ 她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第226章 巫妖的药 比赛场内。 希瑞亚小队五人终于一个不落地归了队。 见罗薇回来，阿西娜目光闪了闪。 不用问她也知道，神学院的人过去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看罗薇狼狈的样子，也不像是打了胜仗的，幸好她刚刚没有过去。 “格拉蒂丝一直没醒吗？” 罗薇无视了阿西娜满眼算计的打量，蹲下身探了探格拉蒂丝的颈脉。 脉象急促，脉搏快而无力，体内血行加速，应该是内脏受损导致的急性腹膜炎。 罗薇上一世得过几次这种病，每次都是因为逃命过程中被人伤到了腹部。 她让霍尔和杰克转过去，蹲下身挡住魔法蜜蜂的视线，轻轻撩开格拉蒂丝腹部的衣裳，果然看到了一大片乌黑发紫的淤伤。 腹壁闭合性损伤，估计是在打斗过程中被三头烈貘顶伤了腹部，再加上次声波的共振影响，才会伤上加伤，陷入休克状态。 她放下衣摆，转头问：“霍尔，能熬制一些治愈魔药吗？” 这么重的伤，不及时治疗，格拉蒂丝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赛场里投放魔兽时也模拟了它们的生存环境，一些食草性魔兽只吃魔植，所以赛场里是有熬制魔药的原材料的，只是需要花时间找。 “好的，但我要先去找一下魔植，”霍尔转过身，看到罗薇的一瞬间却一脸骇然，“你的眼睛！” “我们的眼睛怎么了？”罗薇眼睛一眨，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下眼睑滴落，爬到了颧肌上。 她反应过来，用指腹抹了一下脸，放到眼睛前面仔细看了看。 鲜红的血液裹满指尖，像蘸了一手指的番茄酱。 忽然鼻腔也是一痒，温热的液体漫过唇瓣和下巴，一滴一滴淌到了胸襟上。 杰克人都吓傻了：“队、队长，你还活……还好吗？” “我没事，最近有点上火。”罗薇仰起头让鼻血倒流回去，结果两边耳朵里的血又开始往下滴。 杰克吓得上牙磕下牙，又是担心又是害怕：“队长，要不你躺下吧？” 霍尔都呆滞了好几秒，他们刚刚一起回来的时候罗薇虽然也是一脸血，但她脊背挺直走路带风，回来后还为格拉蒂丝检查身上的伤，他以为她伤得不重的！ 没想到她只是在硬抗，都七窍流血了还说自己没事，这哪是没事的样子！ 想想也是，她一个人跟锯嘴秃鹫战斗了那么久，换个人早就躺下了，怎么可能会没事？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私没去……霍尔心里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巫妖天生感情淡漠，但他善于伪装，知道什么样子容易让人放下戒备，怎么做才能博取别人的同情和信任。 他可以欺骗感情、欺骗任何人，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做什么都可以——在结识死刑小队的伙伴前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理智告诉他，让罗薇引开锯嘴秃鹫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是天使后裔，跟他这种妖族人不一样，她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死。 可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做错了？ 罗薇仰着脖子，血还是不停往外冒，没办法，她只能想个措施止血了。 “我去河边洗洗脸，你们先去找魔药。” “队长，我背你！”杰克立马道，他实在害怕罗薇会走到半路上摔倒，然后长睡不起。 “不用，”罗薇站起来才发现头晕得厉害，改口道，“你扶我过去吧。” “好！” 杰克把罗薇扶到小河边，心惊胆战地看着她蹲下身把手伸到了水里。 其实罗薇真的觉得自己没事，除了五官流了点血、眼睛模糊了一点、脑袋晕了点外，其他地方的感觉都非常良好。 呼吸是畅通的，心脏也在跳动，人还活着，流点血算什么问题呢？ 她搓了搓手上的血，把血洗白后，又掬起一捧水拍了拍后脖子，拍完又洗了洗脸。 冰凉的液体从肌肤上滑过，她昏昏沉沉想睡觉的大脑立刻清明了几分。 再看周围的景色，虽然还是模糊，但她的心安宁了许多。 到现在还活着，她应该是不会死了。 波光粼粼的河面反射着倾斜的阳光，落在她眼里像一条撒了金币的河，金灿灿，明亮又温暖。 清洗完，罗薇和杰克回到了树林。 “霍尔去找魔植了，”阿西娜看着罗薇说，“他好像很怕你死掉？” 罗薇靠着树干坐下：“你不怕？” “怕，怎么不怕？”阿西娜理了理魔法袍站起身，“所以我也要去找，你就留在这里休息吧。” 罗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怪让人害怕的。” 阿西娜眯了眯眼：“你全身上下也就只剩下嘴硬了，我不跟你计较。”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罗薇弯了弯唇，疲惫地闭上眼睛。 过了几秒，她耳边响起了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阿西娜吃错药了，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用来嘲讽她？ 许是森林太静，罗薇眼睛闭着闭着就睡着了。 说睡着又不太像，她的身体还能感觉到叶隙间洒下的阳光、林间吹拂的微风、背后树皮粗糙的质感，和身下草地冰凉的温度。 她还听到了周围人的呼吸声，杰克的呼吸均匀顺畅，格拉蒂丝的呼吸浅快微弱，鹏加托小队的呼吸短促粗糙。 而她自己的呼吸……嗯……总之心脏还在跳。 意识昏昏沉沉，罗薇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缓缓沉入了深渊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鼻的臭气穿透梦境，涌入深渊，攫住了她的大脑，将她往生的思绪生生拖拽回了现实。 言语无法形容出这种古怪气味的十分之一，恶臭、辛辣、刺鼻、熏眼睛，闻久了又能闻出一丝丝芳香，再闻一会儿又会觉得酸臭发腥，像脚臭和猫屎臭的集合体，隐约又带着一股羊肉的腥臊。 这股味道浓郁呛鼻，在空气中经久不散，像一条条恶心的线虫一样，无孔不入地钻进人的鼻腔，挑战着人类的忍耐极限。 罗薇被臭得眼泪直流，在梦里屏住了呼吸，最后实在憋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呕”的一声，仿佛从死亡边缘被拉了回来，睁开眼俯下身吐出了一口带血的酸水。 意识清醒后，闹腾的声音像翻滚的沸水，争先恐后地挤进了她的耳朵。 “快快快，加把火，就快熬好了。”一道男声催促。 暴躁的女声响起：“滚！要加你自己加，滚远点，把锅端那边去！” “臭死了！你往里面放屎了吗！” “杰克，你来，帮我加把火。”男声又道。 “霍尔，呕——你真的没呕——熬错药吗？” “怎么可能，我按着药方来的，放心吧，我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错！” “那为什么呕——它这么臭呕——” “臭吗，不臭啊，挺香啊，我舀一勺你闻闻。”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不哕——哕哕——” 罗薇睁开眼，抓起魔法袍的一角捂住鼻子，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地上垒了一个石灶，灶上放着一口铁锅，霍尔站在铁锅旁拿着棍子不停搅拌，杰克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呕吐，吐得都快变成人干了。 那股臭得要人命的味道就是从铁锅里散发出来的。 罗薇捂紧鼻子，神情凝重地站起身，缓缓朝那口铁锅走去。 “这是什么？”她问。 “队长，你醒啦呕——”杰克鼻子里塞着两条卷成筒的布片，像两只翘起来的象牙，“我们在熬呕、熬治愈魔药。” 罗薇低头凝视着锅里，那青黑色的糊状物正咕嘟咕嘟地冒着诡异的气泡，紫色的水雾升腾起来。 锅边挂着几只虫子的尸体，火堆旁还散落了一堆来历不明的骨头。 “治愈……魔药……” 这么阴间的东西，是治愈魔药？ 是她的眼睛瞎了，还是他们都疯了？ 杰克看到她的表情，忙道：“霍尔说，呕，这是他研究的药方，呕，比治愈魔药效果还好哕——” “没错，”霍尔自信地点头，“找魔植太费时间了，其实药方里的很多魔植都可以用别的药材替代，你放心，效果绝对不比会普通的魔药差！” 罗薇：…… 她怕的是药效吗，她怕的是他们会被这药臭死！ “熬好了！” 霍尔掏出一个大铁勺，从锅里舀了一勺黑糊糊：“谁先喝？” 他把汤勺递到罗薇面前，罗薇猛地后退了两步。 “他们伤得最重，”她强自镇定地指向鹏加托学院的五个学生，“先给他们喝。” 霍尔：“可你的伤——” 罗薇语速飞快：“我没事，杰克，你快去给他们喂药。” “我？让我去吗？好吧。”杰克一只手接过汤勺，另一只捏紧鼻子，走到那几个人身前蹲下，有些犹豫地回过头，“这药真的能治伤吗？” 喝了不会把人毒死吧？ “放心喂，肯定能治！算了，我来。”霍尔看不下去，夺过汤勺就掰开一个人的嘴灌了进去。 黑乎乎的魔药糊了人家满脸，跟啃了一嘴泥似的，贵族少年秒变大乌嘴儿，罗薇和霍尔都辣眼睛地别开了头。 希望人醒来不要找他们报仇，他们也是出于好心。 不过霍尔也没吹牛，这药的效果确实没得说，魔药刚一灌进嘴，地上的人就跟诈尸一样弹了起来。 “咳、咳咳，你、你给我喝了什么？”少年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咳嗽道。 “治愈魔药啊，便宜你了。”霍尔慢悠悠地起身，又舀了一勺糊糊走到下一个人身前，重复灌药的动作。 治愈魔药？ “咳咳、多、多谢！”少年咳得眼泪直流，这真的是治愈魔药吗，为什么他觉得像喝了一大口河底的淤泥。 “咳、咳咔、呕——”第二个人也被霍尔灌醒，揪着衣领吐得昏天黑地。 第一个少年看到同伴喝了魔药后挨个醒来，这才真的相信霍尔给他喝的是治愈魔药。 可治愈魔药的味道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臭？ 他忽然注意到了霍尔身上的魔法袍，原来是希瑞亚魔法学院的人，那就能理解魔药为什么这么臭了。 出发前他的学姐学长就跟他们讲述过希瑞亚魔法学院的与众不同，臭就是他们的一大特色，还说希瑞亚多出怪人，遇到他们千万不要大惊小怪，无视就好。 但他觉得学长学姐的话有失偏颇。 希瑞亚的魔药臭是臭了点，可药效并不差啊！ 最关键的是，希瑞亚还用臭臭的治愈魔药救了他们！ 要是他们这次昏迷到比赛结束，怎么有脸回学院？ 希瑞亚的队伍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他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其实，这魔药闻久了也还好，臭气中隐隐带着一股迷人芳香，越闻越上头。 而且这药糊入口苦涩，后味回甘，苦尽甘来，多么美好的寓意，说不定希瑞亚的人就是故意熬成这样的！ 希瑞亚的朋友，真是智慧又善良，慷慨又无私。 特别是那个给他们喂药糊的少年，虽然是平民，却拥有贵族般的优秀品质，他的灵魂就像圣杯一样闪闪发光！ 在少年感激涕零的目光中，霍尔给鹏加托学院的学生全都灌完了魔药。 剩下四个人全都醒了过来，脸色涨红地掐着脖子，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罗薇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还没把药咽下去就醒了，纯粹是被魔药臭醒的。 可怜的格拉蒂丝，最终也被霍尔一勺药糊灌了进去，狠狠呛了几声后悠悠转醒。 “霍尔，你咳咳咳！” 格拉蒂丝眼里含着一包泪，嘴巴瘪了瘪：“你把臭臭的泥巴，放到我嘴里了？” “不是不是，”杰克怕她误会，忙帮霍尔解释，“这是霍尔专门给大家熬制的治愈魔药。” 格拉蒂丝艰难咽了一口口水，眉毛揪在一起：“真的是，治愈魔药？” 药剂课上教的治愈魔药明明不是这个味儿。 罗薇拍了拍格拉蒂丝的后背：“虽然味道是差了点，但药效还是不错的，你伤得重，多喝点。” 格拉蒂丝委屈地望着罗薇，不，臭臭的药，她不要喝！ “各位希瑞亚的朋友，”鹏加托学院的队长富宾恩带着队员前来道谢，他扭扭捏捏地说，“我是鹏加托学院初级队伍的队长，富宾恩，这几位是我的队友。” “谢谢你们的搭救，说感谢的话太单薄，请诸位收下我们的致礼！” 说着，他们严肃地鞠了一躬。 “等比赛结束，我们一定会准备重礼，再上门答谢你们的恩情。”富宾恩言辞恳切。 第227章 毒晕魔兽 霍尔看向罗薇，罗薇无奈地了站起来：“不用谢，我们希瑞亚乐于助人，热情好客，不管今天是谁倒在这里，我们都不会袖手旁观。” “时间剩下不多了，不如我们先完成比赛，等比赛结束后我们再聊？” 一提起比赛，富宾恩果然焦急起来：“好的，好的，我们比赛结束后再聊！” 他们从入场到现在还没挣到几个积分，不知道落后了别的学院多少，是该赶紧猎杀魔兽了。 鹏加托小队匆匆告辞，朝北方前进，跑向了大山深处。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霍尔问。 罗薇捂着鼻子：“先去把锅洗了吧，洗完我们往东走。” “锅里还有一勺药糊，”霍尔可惜道，“你真的不吃吗？” “吃。”好歹是药。 罗薇深吸一口气，取出自己的银勺舀了一勺黑色的糊状物，闭上眼睛送进了口中。 又苦又酸又涩，难以形容的诡异感，吃完舌头刺痛发麻，胃里火辣辣地灼烧。 这是治愈魔药？打死她她都不信！ 罗薇一睁眼，看到了一根黑化的勺头，顿时沉默。 这魔药里是加了硫化氢吗？ 霍尔已经端着锅去了河边，那股臭味也跟着他飘远，林子里的空气总算没那么令人窒息了。 阿西娜神出鬼没地从树丛里冒了出来，一脸嫌弃地看着罗薇：“那么臭的东西，你也喝得下。” 罗薇面无表情，她现在不想说话。 过了一会儿，霍尔端着洗干净的锅回来，五人朝东出发。 按照罗薇脑子里的地图，北方的魔兽离他们最近，但鹏加托学院的人去了北方，他们再去就只能捡剩下的。 东边也不错，东侧森林茂密，而且是河流下游，体型较大的魔兽一般都出没于下游河段，很适合他们刷分。 走了一段路，嗅觉灵敏的格拉蒂丝忽然停了下来：“有魔兽，在下面！” 她指向坡谷下的河滩。 罗薇当即道：“走，我们下去看看。” 五人下到河谷，一眼就看到了在河岸上转圈圈的几只黄褐色魔兽。 “尖耳鬣狗，小型魔兽，好杀。”格拉蒂丝拔出剑就要往前冲。 “等等，”罗薇拦住她道，“这些魔兽不对劲。” 三只尖耳鬣狗，跟喝醉了酒似的走路打偏，还吐着舌头，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个不停。 鬣狗的听力很强，能听到五公里外的猎物动静，然而他们都离这么近了，它们还没发现，不太正常。 “它们好傻。”格拉蒂丝说。 “感觉像是中了毒，”霍尔观察了一会儿，举起魔法棒上前，“让我试试。” “土之缠绕！” 凭空出现的粗壮土绳将鬣狗捆得死紧，尖耳鬣狗也不反抗，在空中欢乐地刨腿，越发显出傻相。 五人面面相觑。 这么单蠢，他们都不好意思出手了。 霍尔叹了口气，将魔法棒换到左手，右手抽出了铁锅：“等着，我去给它们一个痛快。” 很快，河岸边传来几声“哐哐”的脆响。 四人看着霍尔一顿乱砸，把尖耳鬣狗砸得脑袋开花，然后拖着三条毛绒绒的尾巴朝他们走了过来。 三积分到手，众人恍惚得像在做梦。 不是，魔兽有这么好杀吗？ “给。”霍尔拔下了三只尖耳鬣狗的犬牙，想交给罗薇。 “你先收着。”罗薇没接，用木棍拨开半人深的野草，继续往下走。 原以为尖耳鬣狗只是个例，然而随着他们的前进，遇到的“痴傻”魔兽却越来越多。 还没走出一百米，他们就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条把自己拧成绳结的霜冰毒蛇。 霜冰毒蛇也是初级魔兽，它的攻击能力不强，但其毒腺内含有剧毒分泌物，喜欢躲藏在草丛里伏击猎物。 这种毒蛇速度很快，强有力的尾巴还有弹跳功能，能跳起来捕捉空中的鸟雀。 谁要是不小心被它的毒牙咬上一口，不出一个小时就会全身结出冰霜气绝身亡。 按理说这样的毒蛇逃命速度应该很快，可眼前这条霜冰毒蛇被五个人近距离围观，还在自顾自地拧麻花，甚至给自己打成了死结。 罗薇觉得，就算他们今天不出手，这条蛇也会在这里把自己卷死。 格拉蒂丝握着剑比划了一会儿，硬是没能从这一坨麻花中找出它的七寸，正准备一剑砍下，又被霍尔拦住。 “霜冰毒蛇的毒液和蛇胆可是好东西，别砍坏了，你看我的。” 他捡来两根带叉的树枝，耐心地将蛇结解开，捋顺成一长条，先取了毒液，再扒下蛇皮，最后轻轻松松剖出了它的蛇胆。 亲眼看着霍尔将青蓝色的蛇胆装进瓶中，众人再次恍恍惚惚。 到底是他们在做梦，还是他们在做梦？ 带有剧毒的霜冰毒蛇，会弹射起飞的霜冰毒蛇，竟然就这样被人活剖了？ 又往下走了几百米，他们在河边看到了几只东倒西歪的卷须貂兽。 格拉蒂丝兴冲冲地跑上去，结果几剑下去就解决了，兴奋的眼神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没意思，这些魔兽看到她的剑还往上撞，杀起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诶，那水里飘着的东西是不是魔兽？”没走多远，杰克忽然指着河面说。 河上飘着几只像河狸一样的生物，走近了几人才认出，这也是魔兽的一种，叫赤毛狸。 赤毛狸牙齿锋利，爪子尖长，喜欢潜水和啃树。 这几只赤毛狸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肚皮朝上飘在河里，要不是它们肚子还在起伏，看起来真跟死了一样。 杰克用风魔法将它们卷起，送到岸边，让格拉蒂丝用剑给了它们一个痛快。 五人继续往东走，又看到了一头趴在水草边晒太阳的裂吻鳄。 裂吻鳄是中型魔兽，战斗力比三头烈貘还要强上一点，它的鳄鱼皮非常坚硬，寻常铁剑根本刺不穿。 而且它的嘴巴还能开裂成四瓣，嘴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牙，遇到猎物就会像花骨朵一样张开，把猎物包进嘴里，用钉板似的尖牙碾成血泥。 几人顿时紧张起来，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然而他们几个火球扔下去，烈吻鳄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只是甩了甩尾巴，便任由他们狂轰滥炸。 一只中型魔兽，一只凶残的中型魔兽，就这样被他们炸上了西天。 战斗结束，五人犹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这么轻易地拿到了二十积分。 这分他们都拿得心虚。 “到底，”格拉蒂丝冰蓝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是怎么回事？” 阿西娜看向河面：“这条河的河水是不是有毒？” “毒？啊，我知道了，”杰克灵机一动，“这些魔兽肯定是喝了有毒的河水，才会变得这么奇怪。” 格拉蒂丝更疑惑了：“河水，为什么，有毒？” “这……”杰克回答不了，“我也不知道。” “说不定，”霍尔摸着下巴，“上游有剧毒魔兽把毒液丢水里了呢？” 罗薇看了霍尔一眼，脑海里升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是，不应该啊，就算是一大锅毒药，倒进河里也会被稀释得跟没有一样，何况只是一点点残余的药渣。 再说，这药要是能把魔兽都药倒，那她和格拉蒂丝也不可能还活蹦乱跳。 罗薇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可能，直到他们又走了一段路，恰好遇上两只结伴饮水的灰雾兽。 两只魔兽俯下身喝了一口水，突然跟疯了似的蹦起来甩头，鼻子里还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 灰雾兽也是中型魔兽，外型长得像只猪，脾性比较温和，是食草性魔兽。 它的肚子又圆又鼓，遇到天敌就会放出一团臭屁灰雾，这种灰雾具有麻痹作用，能让其他动物变得动作迟缓，从而让自己逃生。 现在这两只灰雾兽就在一边乱蹦一边放屁，河岸上灰雾弥漫，水鸟成群成群地飞走，飞得慢的都掉进了灰雾里。 没过几分钟，放完了气的灰雾兽就两腿一蹬，当着五人的面倒了下去，四条腿还时不时地抽动。 格拉蒂丝睁大眼睛：“河水，真的有毒！” “快快，快杀了它们，要是它们被毒死了就不算我们的分了！” 杰克兴奋地往灰雾兽身上扔火球，但他今天耗费了太多魔力，魔力不够，凝聚出的火球又小又弱。 “让开。”阿西娜举起魔法棒吟唱雷魔咒，扔出去了一个雷电球。 格拉蒂丝见此也举起魔法棒，叽里咕噜念了一串咒语，魔法棒尖端电光闪烁，猛地飞出一道手腕粗的紫雷，“嘭嘭”两声巨响，劈得灰雾兽皮肉焦黄。 罗薇补了两道火焰术，两只灰雾兽彻底变成了脆皮烤香猪。 霍尔熟练地上前掰下灰雾兽的獠牙，不放过每一处可以卖钱的地方。 两只灰雾兽就是四十积分，白给的四十积分到手，令人神清气爽。 罗薇现在终于有了心情探究河水为什么有毒：“霍尔，把你的锅拿出来。” “好。”霍尔都没问她干什么，大方地把锅递给了她。 阿西娜立刻捏住鼻子：“干什么，你还想让他熬一次药？” 罗薇没回答，她接过铁锅看了看，一股冲天恶臭又盈满了她的鼻腔。 霍尔这家伙，洗锅不刷锅，估计只是把锅放进水里涮了涮，里面的药糊根本没洗干净，还沾了厚厚一层。 不知道他用这锅熬了多少次药，要是每次都没洗干净，那锅里的药垢岂不是一层一层叠加，越叠越厚？ 难怪他的锅这么重。 “走吧，我们去抓一只健康的小魔兽。”罗薇观察着附近的地形，在脑海里比对地图。 “抓小魔兽，”格拉蒂丝舔了舔唇，“煮小魔兽吃？” 罗薇脸上滑下几条黑线：“不是吃，我想用小魔兽做一下实验。” “哦。”格拉蒂丝失望地哦了一声。 “其实做完实验也能吃，”霍尔突然说，对上罗薇的死亡凝视，他又赶紧加了一句，“当然，要没有毒的才行。” 罗薇：…… 算了，跟两只妖计较什么。 吃就吃吧，刚好她也没尝过魔兽肉，背包里有精盐和胡椒，用来煮肉正好。 不过不能用霍尔的锅煮，要是用他的锅，就算没毒也变成有毒了。 还是做烤肉吧，削几根棍子把肉串起来就行，她还带了小铁杯，可以煮一小杯骨头汤。 五人齐心协力，很快就在一个洞穴里抓到了一只小铜牙兔，格拉蒂丝顺藤摸瓜，又一口气逮了七只铜牙兔出来。 罗薇留了一个活口，用禁锢魔纹困住，放到了一旁。 她往霍尔的锅里装了点水，拿树枝搅了搅，用发黑的银勺舀了一勺涮锅水，一点一点地喂给铜牙兔。 喂第一口，兔子两眼翻白。 喂第二口，兔子浑身抽搐。 喂第三口，兔子口吐白沫。 得了，不用再试了，真相已经水落石出，害得一河魔兽痴呆瘫痪的罪魁祸首就是——巫妖霍尔！ 观看她做实验的三个队友也看明白了，原来河里的毒就是霍尔投放的，他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干了件大事！ “不愧是绝——” 一句“绝命毒师”差点脱口而出，杰克吓得立刻捂住了嘴巴。 还好还好，及时收住了，不然下一个翻白眼抽搐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格拉蒂丝阴郁的脸上透露出一股青灰：“毒，我，要死了吗？” 阿西娜吃惊道：“什么，中毒？不会吧，罗薇也喝了药，那她不是……” “收敛点，”罗薇提醒，“你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快藏不住了。” 阿西娜眼神一冷，眯着眼盯了她两秒，最后隐忍地别过了头。 罗薇这才安慰格拉蒂丝：“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霍尔熬制的是治愈魔药，你看我们不都被救醒了吗？” 格拉蒂丝问：“治愈我们，毒魔兽？” “呃，应该是吧，”罗薇也没搞懂为什么会这样，她猜测道，“可能他这个药刚好对魔兽来说有毒。” “神奇的魔药，”格拉蒂丝恍然大悟，“霍尔真厉害！” 她的魔药课成绩就不好，不会熬制对人有治愈效果的魔药。 罗薇笑了笑，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霍尔。 “谦虚了，霍尔同学，你还说自己不会熬制毒药，这不是熬得很好吗？” 霍尔感觉后背有点发凉：“罗薇小姐，你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给你办好。” 之前是他鼠目寸光了，居然敢让金主去冒险，万一罗薇没了，他以后去哪里吃饭？ 还是得想想办法，让罗薇放下因为这件事对他产生的芥蒂，他发誓，以后战斗他都会跑在她前面，绝对不会退缩。 第228章 你认真的吗 “别紧张，我不会让你做你觉得为难的事的，”罗薇用最最最柔和的语气道，“我只是想请你再熬制一锅治愈魔药。” “接下来我们还要跟魔兽战斗，战斗过程中免不了会受伤，多熬点魔药，有备无患嘛。” 后面这句话是说给头上的魔法蜜蜂听的，她要向评委老师们表明态度，他们并不是想给魔兽投毒，只是想熬点治愈魔药给自己用。 这么说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她怕那些外院的教授觉得他们给魔兽投毒是在作弊，到时候她懒得掰扯。 事实上，魔法大赛的规则里根本没有说不能给魔兽投毒，就算他们光明正大地毒倒魔兽，那也是他们的本事。 谁让他们队伍里有个绝命毒师呢？ 罗薇看霍尔的目光越发温柔：“霍尔，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去采药。” 霍尔怎么敢说麻烦，尤其是顶着罗薇这种跟威胁无二的上位者目光。 “只是……”他面露为难，“您是要治愈魔药，还是要跟刚才一样的治愈魔药呢？” “有什么区别吗？”罗薇问。 霍尔严肃地点头：“区别很大，因为我每一次熬的药都不一样。” 罗薇：“……你没有药方？” 霍尔尴尬地笑出八颗牙齿：“其实我都是现拟药方现熬的，有什么东西就往里加什么，有时候加的东西太多太杂，我自己也记不住。” 罗薇微笑：“霍尔，你真是个天才。” “没有，没有……”霍尔连忙摆手，总觉得这句话暗藏杀机。 罗薇闭了闭眼睛，有这样的队友，她和格拉蒂丝没被毒死也算命大。 “好了，我们快去采药吧，早点把治愈魔药熬出来，我们也能多赚点积分。” 虽然霍尔说自己熬不出跟刚才一模一样的魔药，但罗薇对他制毒的本事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深刻到她愿意交付出自己的信任——仅限于在熬制魔药上。 她相信霍尔的手，熬不出正常的药。 太阳西斜，暮色苍茫。 希瑞亚小队沿着河流缓缓深入东方的森林，一路上都没停歇过。 五人一边猎杀魔兽，一边收集霍尔需要的药草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虫子和骨头，赶在太阳落山前完成了炼制魔药的任务。 一股奇异的恶臭在森林中飘荡，比起下午那会儿的味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霍尔宣布大功告成的时候，咕嘟嘟冒泥泡的锅里升起了一缕浓浓的红黑色烟雾。 几只归巢的小型飞行魔兽路过丛林上空，被这烟雾一熏，当即就翅膀一软从空中跌落，“噗通”几声掉进了红雾氤氲的铁锅。 “嘶~” 在飞行魔兽坠锅的一瞬间，罗薇和身旁的三位非巫妖队友倒吸了一口凉气。 活生生的飞行魔兽掉进锅里，连挣扎一下都来不及，一身坚硬的羽毛就被药糊给腐蚀了，身体也被药糊化成了一滩血水，融进了翻滚的药汤中。 霍尔却是眼睛一亮：“食眼鸩，这味药加得好！” “我刚刚就觉得这锅药的药效欠缺了点，加上食眼鸩的羽毛，刚好就完美了！” “你认真的吗？”罗薇忍不住问。 “食眼鸩的羽毛带有剧毒，你确定这锅药人还能喝？” 霍尔拍着胸脯保证：“我熬药，你放心，这一锅是我熬过的最完美的治愈魔药！” “刚刚的药喝了或许还有点喇嗓子，但是加了食眼鸩后药性就会变温和，喝起来绝对比肉汤还香！” 罗薇：……完全放心不起来。 霍尔知道她不信，淡定地拿出铁勺舀了一勺药糊，低头闻了闻药糊：“啊，好香！” 面对队友质疑的目光，他毫不犹豫地仰起头把药糊倒进了嘴里。 吃完后他还咂吧咂吧嘴，一脸不舍地舀了一勺药糊递给大家：“味道不错，你们尝尝？” 阿西娜早就跑没影了，格拉蒂丝退了八丈远，躲在树干后探出半个脑袋往这儿看。 只有罗薇和杰克还站在霍尔的锅前，一个是想确定药效，一个是害怕霍尔记仇不敢跑。 “尝就不必了，”罗薇用魔法棒推开他的勺子，“我很好奇，你随意更改了治愈魔药的药方，那它还算治愈魔药吗？” “怎么不算，”涉及到个人专业性的问题，霍尔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治愈魔药之所以叫治愈魔药，不就是因为它有治愈效果吗？” “管它用的什么药方，只要熬出来魔药有治愈效果不就行了？” 罗薇嘴角一抽：“所以你用剧毒魔兽熬药？” 霍尔气定神闲：“不同的药毒可以相互抵消，只要掌握好配制的剂量，就毒不死人。” “顶多出现一点点副作用，但比起它的治愈效果，这点副作用也不算什么，你说是吧？” 罗薇心生不妙：“你说的亿点点副作用是……” 霍尔梗着脖子：“你们也看到了，我熬的魔药效果都没得说，下午那锅治愈魔药，愈合伤口的速度就比一般的治愈药剂快十倍！” 罗薇：“所以？” 霍尔望着天：“有一点点毒性，可能，我是说可能，可能会导致过度兴奋或过度抑郁。” “但是你放心，”他举起手指发誓，“我还会熬解毒药剂，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马上就能熬！” 罗薇太阳穴跳了跳：“解毒药剂又有什么副作用？” 霍尔低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副作用，就是解毒过程比较痛，但是痛不死，当然，自杀的除外。” 罗薇：…… 那得痛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人想自杀。 她面色发冷：“好了不用说了，我们暂时不需要解毒，把你这锅魔药收好，天马上黑了，我们得赶紧找个安全的驻扎地。” 夜晚是大型魔兽的狂欢时间，他们入场到现在还没进食，必须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好好休息一会儿，午夜才有力气跟魔兽战斗。 希瑞亚小队挑选了一处近水的背风河滩作为露营地，这里视野开阔，植被低矮，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察觉，比起茂密的森林安全系数要高很多。 杰克负责生火，格拉蒂丝砍来了一堆木棍削尖，霍尔在河边清理铜牙兔。 罗薇和阿西娜互看不顺眼，又都不想让对方偷懒，便一起采树枝扎营。 营地刚刚建好，天色就黑透了。 五人围坐在火堆旁，一边烤兔肉一边吃自己带来的干粮。 杰克的干粮是几根胡萝卜和一叠可丽饼。 可丽饼是用面粉摊成的薄薄面皮，可以存放很久，价格也便宜，一铜币能买两张，是荒年间贫苦农民的救命粮食。 杰克把胡萝卜上的泥巴擦了擦，卷进可丽饼，正准备往嘴里送，耳边突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鼻尖也飘来了一股勾人馋虫的甜奶香。 他动作一顿，朝左右看去。 格拉蒂丝凶狠地抱着牛骨磨牙，霍尔在啃比牛骨还硬的黑面包。 罗薇和阿西娜则一边品尝香香软软的艾斯可瑞专供甜点，一边小口啜饮甘甜的果酿，悠闲得不像是来比赛，像是在春游。 两边的队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边精致优雅，一边狂野彪悍。 杰克坐在霍尔和阿西娜中间，默默地缩成了一团。 神啊，他的队友好像都不太正常，他该怎么办？ “滋滋滋……” 火堆上的烤肉滋滋冒油，很快便烤得金黄酥脆，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因为兔子没有肥肉，容易烤柴，所以罗薇事先给兔肉涂抹了一层橄榄油，还用食盐和蜂蜜腌制了一会儿，这样处理后的兔肉不容易烤焦，口感才会更好。 “烤好了！”霍尔转动着木棍。 罗薇：“稍等，我撒点胡椒粉和孜然。” 孜然被认为是继胡椒外世界第二的香料植物，地中海是它的原产地之一，算是欧洲的本土香料植物，价格比胡椒便宜许多，但依旧是平民百姓吃不起的香料。 可想而知，加了胡椒和孜然的烤肉瞬间从普通烤肉升级为高级料理，浓烈的烤肉香气让人无法抗拒。 “咕——” 四人咽了一口口水，眼睛冒光地盯着火堆上的烤肉。 观赛区的教授们盯着魔镜，也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声。 斯奈克学院的教授不悦地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看着魔镜神情冷哼：“放纵欲望的贪食者，可悲之人！暴食的恶魔已经向他们伸出了引诱的触手！” 这已经是很严厉的评价了，七宗罪之一便是暴食之罪，暴食恶魔指的是苍蝇君主别西卜，斯奈克学院的教授在暗骂希瑞亚小队是苍蝇的仆从。 众人不敢吭声，斯奈克学院是贵族魔法学院的老大，老大发出批评，其他人只有听着的份。 “傲慢和妒忌的恶魔肯定很喜欢你，切斯特，”摩西教授却似笑非笑地说，“毕竟你的眼睛就像柳叶窗一样狭细，宽容的阳光都快照不进去了。” “你！”切斯特怒目，“我是日月尊神的忠实信徒，我对光明神的信仰无可撼动！” “是吗，”摩西教授抬起下巴，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我不信。” “你、你……”切斯特气了个仰倒。 赛场内，希瑞亚小队美美地分食了烤兔肉。 杰克和霍尔连串肉的木棍都嗦了一遍，嗦完依依不舍地把棍子丢进了火堆里。 “我们睡五个小时，等到凌晨就起床，去那边的山谷杀魔兽。”罗薇跟队友商量今晚的计划。 “谁来守夜？”阿西娜只关心这个问题。 轮流守夜不太现实，一人睡一会儿只会导致谁也睡不好。 “我来吧！”杰克自告奋勇，他的魔力最低，杀魔兽最没用，还不如守夜让大家睡个好觉。 罗薇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你好好休息，今晚的战斗需要你。” 杰克的魔力消耗最快，不快点恢复会有魔力枯竭的风险，何况今晚的战斗也不需要多强的战力，更考验个人的耐力和心态。 论守夜人选，罗薇更看好格拉蒂丝。 狼人耳聪目明，黑夜里的领地对他们来说比白天更好掌控。 “格拉蒂丝，你愿意守夜吗？”罗薇问。 格拉蒂丝点头：“守夜！” “好，那我守前半段，你守后半段。”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罗薇担心她和格拉蒂丝都吃了霍尔熬制的劣质魔药，随时有可能会被药物副作用影响，在战斗中掉链子。 如果让她俩守夜，其他人好好休息，万一到时候发病，也不至于让队伍一下子失去三个战斗力。 商量好后，其他人便躺进了铺满干草的简陋帐篷，罗薇一个人坐在火堆旁，守着火焰和黑漆漆的夜空发呆。 今晚的夜空没有月亮，地面一片黑暗。 农历初一，太阳和月亮是同升同落的，初二的月亮会比太阳升起迟上一点，大概迟上五十分钟左右。 现在离太阳落山早就过了一个小时，因此月亮也消失了。 坐了一会儿，她想起今天还有一次占卜机会，又把龟甲摸了出来。 第二次占卜魔兽分布，地上的光点明显上了许多。 罗薇对比中午占卜出来的地图，发现赛场里的魔兽少了近三分之二，小型魔兽的数量削减得最多。 看来大家的想法都比较保险，先杀小魔兽打基础，大魔兽留到第二天。 罗薇白天就估算过，整个赛场里投放了约一千只魔兽，大型魔兽十只，中型魔兽一百多只，小型魔兽八百多只。 现在赛场上只剩了九只大型魔兽，七十多只中型魔兽，以及两百多只小型魔兽。 地图上的小魔兽光点还在不停熄灭，说明有几支队伍放弃了休息，连夜猎杀魔兽。 魔兽越来越少，这也就意味着，到明天早上，各学院“井水不犯河水”的平静将会消失，他们会进入抢战模式。 他们不仅要猎杀魔兽，还要对付跟他们抢魔兽的人，比赛难度提升了不止一倍两倍。 罗薇根据消失的光点推断出了那几支挑灯夜战的队伍的前进方向，然后仔仔细细地记住新的地图，退出了精神世界。 战斗难度会升级？ 没关系，她会连夜偷塔。 夜色浓稠，附近山林里传来猛兽的嘶吼，河滩上也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魔兽在打架。 罗薇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腕关节，出去转了一圈。 十分钟后，她拖着一条岩蟒和一只沙晶蝎的尸体回到了火堆旁边。 遇上一个残暴的女人，周围里蠢蠢欲动的野兽安分了许多。 时间过去一半，罗薇小声把格拉蒂丝叫起来，和她换了班。 第229章 啊啊啊!感谢喜欢麻背鸽的贺丹的礼物之王! 格拉蒂丝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走到了火堆旁边坐下。 罗薇刚往火里添过柴，火焰燃烧得很旺，烤得人暖洋洋的。 格拉蒂丝耸了耸鼻尖，闻到了一丝丝血腥味，她睁圆眼睛才看到，火堆旁边多了几具小魔兽的尸体。 “唰唰——” 有声音！ 她耳朵一竖，瞳孔瞬间变圆，视线精准地射向了不远处的灌木丛下。 树枝在摇晃，猎物来了！ 格拉蒂丝抽出长剑冲了过去，空旷的河滩上响起几声兽类凄厉的嚎叫。 不出十秒，那声音便戛然而止，空旷的河滩又归于平静。 格拉蒂丝提着小魔兽骄傲地回到火堆旁，刚坐下，另一边又传来了野兽潜行的摩擦声。 她倏地站起来，扛着剑飞奔了出去。 两个多小时，格拉蒂丝重复着“坐下——起身杀魔兽——坐下”的动作，等其他人睡醒起床，帐篷前的小魔兽都堆成小山了。 罗薇看着地上一剑毙命的魔兽尸体，无比惊讶：“格拉蒂丝，这都是你杀的？” 格拉蒂丝高高仰起脑袋，下巴被火光照得亮堂堂：“十一只，轻松！” 要是她身后有尾巴，尾巴都得抡成风扇飞上天！ “你的剑术又精进了，”罗薇赞叹，“你真的很厉害。” 昨天中午杀啮齿鼠的时候，格拉蒂丝尚且需要找到弱点刺上三四剑才能成功。 仅仅过了一晚上，她的剑术和眼力就提升了这么多，天赋这种东西真的没办法评说。 等霍尔将魔兽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干净后，五人熄灭了火堆，前往东边的山谷。 那里有一群中型魔兽和一只大型魔兽，罗薇中午看的时候它们就盘踞在那里，晚上看还在，这会儿刚好过去把它们端了。 借助魔纹的加速，五人只用二十分钟就翻过两座山，来到了山谷高处。 一进入这边的森林，危险的直觉迅速冲上心头，他们身上的汗毛都下意识地竖了起来。 山的那边尚且有野兽奔跑树枝折断的声音，一翻过山，这些声音却全都消失了。 幽暗的原始森林里静寂无声，连他们轻轻踩过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为了看清前面的路，五人本来举着火把，但现在火把反而让他们成了睁眼瞎。 火光照射到的地方确实明亮，可超过火光笼罩的范围，四周就变成了浓郁的黑，黑得像围了一圈幕布，外面的景色看不见分毫。 高大的树木遮蔽了天空，仿佛在他们头上盖了一个漆黑的铁锅，把他们困在了这一方狭小的世界。 格拉蒂丝忽然抓住剑柄，喉咙里发出“嚇嚇”的声音，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罗薇握住格拉蒂丝的手腕，压低了声音：“格拉蒂丝，怎么了？” “有魔兽，在靠近。”格拉蒂丝紧张地看向四周，但这一次她的鼻子和耳朵却像失灵了一样，完全判断不出魔兽的方向。 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她的神经又缓缓放松：“没有魔兽，听错了。” 狼人怎么可能听错？ 罗薇的心反而提了起来，他们的运气不会“好”到一进来就撞上大型魔兽吧？ 按照她占卜的地图，那只大型魔兽应该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才对，难道它跑到这边来了？ “哐——” 霍尔突然抽出了铁锅，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 “怎么了怎么了？”杰克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飞快举起魔法棒，“那边有东西吗？” 霍尔皱起眉，又放下铁锅，脸上闪过一缕迷茫：“好像没有。” “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阿西娜烦躁地说，“魔兽还没遇到，就先被你们吓死了。” “小声点，”罗薇低声道，“霍尔和格拉蒂丝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周围一定有魔兽在窥视我们。” 杰克毛骨悚然：“窥、窥视我们？什么魔兽这么聪明？” 魔兽不都是见人就扑上去的吗？ 罗薇这么一说，阿西娜也觉得有些诡异：“那我们怎么办，要不扔几个火球出去试试？” 大部分魔兽都怕火，看见火球就会逃跑了。 “扔火球恐怕没用，”霍尔说，“我们在明魔兽在暗，火球扔出去反而会分散我们的注意力，魔兽可能会趁机从我们背后袭击。” “那我们生一堆火？”杰克提议。 罗薇一直在观察四周，她发现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周围的风声明显变大了一些。 这只魔兽的速度很快，脚步也很轻，它的身体四肢一定非常矫健，夜视能力和听觉以及反应能力都不亚于狼人。 ——猫科动物，她得出结论。 是花豹，还是老虎？ “把火把熄了吧。” “什么？”四人惊愕。 “火把能照到范围太小，而且早晚会燃尽，对我们的帮助不大，”罗薇耐心地解释道，“不如把它熄灭，我们或许还能看见对方。” “熄灭了我们怎么战斗？”阿西娜强烈反对，“什么都看不见，等着魔兽被咬死吗？” “不会哦，”霍尔出声道，“夜行性的魔兽大多数眼睛都会反光，借助星光我们就能看到它了。” “不错，”罗薇点头，“霍尔，你把药剂瓶拿出来，准备好，等我们熄掉火把后，你看准方向立刻投掷出去。” “好的。”霍尔把魔药瓶拿了出来。 “格拉蒂丝，阿西娜，杰克，我会用水魔法熄灭火把，你们做好战斗准备，万一魔药没起作用，我们要立即反击。” “好。”三人答应道。 “好，那我就开始了，”罗薇默念咒语，念完最后一个音节，猛地甩出一条水龙，“灭！” 火光猛然熄灭，但五人夜视能力却不能立刻恢复，在他们失明的一瞬间，格拉蒂丝听到了身后的一声细微脆响。 “在后面！”她大喊。 风声袭来，五人后背一寒，霍尔迅速拔开瓶塞转身把药瓶扔了出去。 “砰！” 药瓶砸中了什么东西，倾洒的药糊散发出冲天恶臭，黑暗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干呕。 一根强壮有力的尾巴扫过几人后背，格拉蒂丝的后颈皮甚至还被毛毛拂过，惊得她反手就是一剑，结果砍了个空。 火光熄灭，五人渐渐适应了黑暗环境，森林的轮廓也缓慢地呈现在了他们眼前。 臭气弥漫，魔兽的干呕声接连不断地响起，似乎在绕着他们转圈。 “啊！”格拉蒂丝惊呼了一声。 罗薇：“怎么了？” “魔兽，好多魔兽！” 第230章 猞猁 格拉蒂丝话音刚落，其他人也看清楚了，嗓子里顿时抽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嘶声。 从他们的角度望去，只见幽暗的森林里晃动着一双双黄绿色的眼睛，森冷的光闪闪烁烁，在离他们七八十米外的地方飘浮飞舞。 众所周知，像狼和花豹之类的猎食者眼睛结构特殊，它们的眼睛正常情况下是灰暗状态。 但它们一旦锁定狩猎目标并表现出攻击意向，眼睛就会迅速收集周围微弱且分散的光线，反射冷厉凶狠的光芒。 这些魔兽碍于魔药的臭气不敢接近，可那一双双贪婪的眼睛却还像绿灯笼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们。 它们将罗薇等人视为猎物，不咬上一口尝尝味儿，绝不肯善罢甘休。 “追风猞猁，中级魔兽，十五只！”霍尔数清魔兽的数量，语气凝重。 “这么多只魔兽，全是追风猞猁？”阿西娜震惊地问。 “对，全是，”霍尔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说的都是事实，“周围的魔兽数量，只会多不会少。” 有些魔兽被臭气熏狠了，还没有睁开眼睛。 罗薇也狠狠惊了惊，猞猁一般不会成群结队出来觅食，这些魔兽怎么…… 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为什么。 这里毕竟不是魔兽森林。 学院教授把一千只魔兽投放到几座小小的山林里，导致这里魔兽密度太大，再加上周围还有大型魔兽，追风猞猁捕猎变得艰难，它们便选择了合作。 这些魔兽半个月前就陆陆续续被投放了进来，山林里的野兽已经被他们捕食殆尽了，正是饥饿的时候，闯进这里的人类可不就成了它们集体围攻的对象？ 他们这运气啊~ 罗薇叹了一口气，问霍尔：“还有多少魔药？” “还有三个小瓶和两个羊皮袋。” “把小瓶都拿出来，”罗薇说，“我们待会儿肯定会受伤，大家一人擦一点魔药在身上，万一受伤了就舔一舔。” “舔……”阿西娜呕了一声。 “有道理！”霍尔立刻拿出魔药瓶，往自己身上倒了一半，重点涂抹了脖子和手腕。 罗薇连连点头：“对，就是像霍尔这么做，受伤了才能第一时间吃到魔药。” 魔镜前的各位教授：…… 心眼多的小家伙，别以为他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还舔魔药，分明是想用魔药把魔兽毒死。 让他们憋屈的是，人家就是能把治愈魔药熬出毒药的效果，用的说辞也是预防自己受伤，他们竟然找不到理由扣分。 果然，希瑞亚的学生就跟他们的教授一样讨人厌！ 魔镜里，希瑞亚小队的每个人都涂了魔药，连最嫌弃魔药的阿西娜都挖了一大坨黑红色的药糊，擦满了自己的衣袖。 “都擦好了吗？”罗薇眼里闪过一丝狡诈，“擦好了我们就开始反攻了。” “右前方，那只吐得最厉害的魔兽，上！” “簌簌——” 格拉蒂丝一马当先，长剑破风而去，罗薇和阿西娜紧随其后，魔法棒凝聚出一红一青的光。 杰克走在倒数第二，防止魔兽从侧方偷袭，霍尔紧握恶臭大铁锅，孤身断后！ “铛——”长剑砍中追风猞猁的肩胛，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格拉蒂丝一击不中迅速退后，炽热的火球砸中猞猁的面部，爆发出滔天火光。 狂风吹动烈火，蔓延至猞猁全身，追风猞猁惨叫着向远处奔逃。 又是一道火球飞出，落到追风猞猁受伤的肩胛处炸开，血肉飞溅，追风猞猁失去前腿支撑，身体翻倒滚向山下。 阿西娜迅速甩出一道风旋困住追风猞猁，格拉蒂丝持剑飞奔上前，一剑刺穿了猞猁的脖子。 同伴的死彻底激怒了剩下的追风猞猁，森林里响起它们此起彼伏的嘶吼，然而吼到一半，又变成了一声大过一声的呕吐声。 魔药的臭气还在扩散，猫科动物的鼻子又十分灵敏，这股专门针对魔兽的恶臭让它们每呼吸一次都会遭到巨大的折磨，离五人最近的几只猞猁甚至吐出了黄胆汁。 本来就饿，现在又把胃里仅剩的那点东西吐了出来，再加上这几个人类又凶残不好惹，不少追风猞猁都萌生了退意。 追风猞猁很聪明，它们围攻希瑞亚小队是为了填饱肚子，可这群人臭的要死，它们就算吃了也会吐出来。 况且这几个人战斗力还不低，它们用伤亡惨痛的代价换来一堆不能吃的臭肉，根本不划算。 黑暗里，追风猞猁的叫声忽然一变，用低沉的声音呼唤着同伴撤退。 “它们想逃跑！” 察觉到魔兽有溃逃的意向，霍尔大喊道。 “逃？”罗薇挥动魔法棒连发数十颗火球炮弹，用生猛的火力拦住追风猞猁的去路。 到嘴的鸭子怎么能让它飞了，她立刻下令：“上！给我包围它们！” “土之缠绕！” “风盾术！” “啊啊啊啊我来了火龙术！” 霍尔和阿西娜飞快地释放魔法困住魔兽，杰克用火魔咒挨个点它们的大尾巴，火焰顺着它们的尾巴烧到屁股中间，把一群追风猞猁烧得嗷嗷叫。 格拉蒂丝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咻地蹿进了魔兽群中。 面对十几只体型比她还大两三倍的魔兽，她不仅不害怕，反而像掉进了米缸的老鼠，呲着牙兴奋得脖子又粗又红。 找准追风猞猁的屁股，锋利的长剑用力一捅，转上一圈抽出，再转身看准另一只魔兽，鲜血滴落的长剑又是往前一送，格拉蒂丝不知疲倦地挥着长剑，杀红了眼。 追风猞猁哀嚎痛哭，喉咙干呕身下剧痛，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样的苦！ 放它们走，这顿饭它们不吃了还不行吗！ 月黑风高，五个恶魔在林子里大开杀戒，追风猞猁一村兽口尽数被屠的消息随着风声流出，方圆十里的小魔兽都吓得瑟瑟发抖。 只用了一个小时，希瑞亚小队的战斗便结束了。 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队友一起杀了十五头中型魔兽。 这群追风猞猁都没怎么反抗，纯属送分，一头魔兽二十分，十五头魔兽，整整三百积分！ 在锯嘴秃鹫身上丢掉的积分，他们终于补回来了。 不过，格拉蒂丝却有点不满意：“我听到，两只魔兽，逃跑了。” 有两只追风猞猁比较鸡贼，一开始就躲在最外围划水，闻到魔药臭气也忍住了没有吭声，后来看到同伴被杀，更是夹着尾巴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没办法，我们人少，包围不过来。”霍尔遗憾地说。 罗薇道：“过犹不及，那两只逃跑也好，要是它们加入战局，说不定我们就成了弱势，也拿不到现在的战果。” “是啊，我觉得现在已经很好了，”杰克笑得合不拢嘴，“这可是十五只中型魔兽！” 其他学院的队伍能一次杀死十五只中型魔兽吗？ 不能！ 他们希瑞亚魔法学院的队伍才是最厉害的！ 第231章 我们分开走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五人收好战利品后没有选择离开，而是躲在几百米外的背风处静静等待。 风一吹，魔药的臭气消散了不少，血腥味儿反倒浓郁了起来。 这一地的追风猞猁尸体不比针毛啮齿鼠吸引力大？ 等个十几分钟，肯定还会有魔兽过来捡漏。 不出罗薇意料，仅仅过了几分钟，树林里就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声音很细微，正常人或许听不见，但希瑞亚小队有格拉蒂丝这个作弊器，方圆十公里内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小型魔兽，一群，六百米，”格拉蒂丝附在罗薇耳边小声问，“杀吗？” “再等等。”罗薇怕打草惊蛇，吓跑后面还在观望的其他魔兽。 昼行性魔兽白天已经被各学院的参赛队伍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乎都是夜行性魔兽，而夜行性魔兽这会儿正是活跃的时候。 她的地图不能实时监测魔兽的定位，只能根据它们之前待的地方推测出它们的大致活动范围。 夜间视力模糊，就算知道魔兽的活动范围，他们也不一定能找到，还不如抛出诱饵引魔兽主动上钩。 很快，一群黑影就钻出草丛，快速地移动到了追风猞猁的尸体旁边。 罗薇等人也看清了它们的真面目——一群毛色黑白相间、长得像臭鼬的小魔兽，嗜血魔鼬。 嗜血魔鼬是群居动物，喜欢成群结队出来觅食，遇到敌人便会从肛门腺里喷射出奇臭无比的毒液，被魔鼬液体击中的动物会在短时间内失明。 除了有毒之外，这种魔兽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普通人用铁锹打也能打死，但它在野外却是横着走的主儿。 绝大部分掠食者，例如追风猞猁、刀锋狼、金斑豹等魔兽，一般都会避着嗜血魔鼬走。 除非饿得快死了，否则它们绝不会吃臭鼬肉。 罗薇很好奇，嗜血魔鼬的毒气跟霍尔的魔药相比，究竟谁的会更臭一点？ 不远处，十几只嗜血魔鼬扑到了追风猞猁的尸体上，开始大快朵颐。 格拉蒂丝按捺不住了：“不动手吗？” 罗薇望向四周，没有看到新的魔兽的出现，点头：“可以动——” 她话还没说完，格拉蒂丝就像箭一样飞射了出去。 罗薇一愣，回过神来握紧魔法棒：“快，我们跟上。” 嗜血魔鼬虽然战斗力不强，可它的毒液能喷出十米远，对付起来还是有些麻烦。 昏暗的森林里传来魔鼬惊恐的叫声，四人才将将赶到，格拉蒂丝就提着剑往回走了。 十秒，从嗜血魔鼬的声音响起到战斗结束，她只用了十秒，就一个人杀死了十三只魔兽。 人的剑怎么可以快到这种地步？ 罗薇将视线从嗜血魔鼬的尸体上移开，落到格拉蒂丝身上。 格拉蒂丝面色潮红，瞳孔放大，呼吸也比平时急促，握着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刚才怎么没有发现，格拉蒂丝的样子明显不对劲，像吃了兴奋剂似的。 兴奋剂！ 电光火石间，罗薇想起霍尔说的，那锅治愈魔药的副作用：会让人过度兴奋或者过度抑郁。 所以，格拉蒂丝现在是劣质药副作用发作，进入了兴奋状态？ 罗薇蹙了蹙眉，过度兴奋会导致大脑神经功能紊乱，使人情绪激动血压升高，严重的甚至会过度兴奋而亡。 那些吃了兴奋剂的人，前期虽然表现勇猛迅捷，后期却会出现肌肉无力、反应迟钝、头晕嗜睡的症状。 格拉蒂丝现在的状态就有些兴奋过头了。 “霍尔，如果我让你现在熬制解毒药剂，你需要用多长时间？”罗薇问道。 “熬药用不了太久，但采药的话……”霍尔直言，“到天亮都有可能。” 现在森林里太昏暗了，找什么都费劲。 罗薇皱眉：“格拉蒂丝能撑到天亮吗？” 霍尔脑筋一转就明白了她的担忧，劝说道：“其实你不用担心，让格拉蒂丝发泄一下反而对她排出身体里的药毒有好处，等她排完药毒自然就没事了。” “要多久才能排完？” “像格拉蒂丝这样的，半天时间就行。” 半天时间，刚好到明天天亮？ 罗薇看向格拉蒂丝，格拉蒂丝也睁着一双冰蓝的眼睛看着她。 “不担心，我很好，”她听到了罗薇跟霍尔的对话，举起剑道，“你看，我杀魔兽超快！” 罗薇忍俊不禁：“对，你杀魔兽比我们都快。” “你们谁来帮我点个火照一照？”霍尔从包里翻出一个空羊皮袋，“我要收集一下嗜血魔鼬的毒腺，太黑了我看不见。” “那种恶心玩意儿你也要。”阿西娜嫌弃地离他远了一点。 “我来我来，”杰克用魔法棒点燃一簇火焰，跑到了霍尔身边，“看得见吗，要不要再亮一点？” 经过这一次的战斗，他深深体会到了用魔药压制魔兽的好处，对霍尔收集毒液的做法毫无怨言。 绝命毒师看上的东西那能是一般的东西吗？ 那都是神奇魔药的原材料！ 能帮他们赚好多好多的积分！ 霍尔收集完魔鼬毒液后，五人继续上路，往山谷深处走。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没有再遇到像追风猞猁那样的魔兽群，只零零散散地杀了几只小魔兽和三只中型魔兽。 罗薇记得这边的山谷里是有一只大型魔兽的，但他们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它的踪迹。 霍尔出了个馊主意，让五个人分开去找，谁找到了就往天上发射火球通知其他人。 阿西娜冷笑：“你这就是在找死。” 还发射火球，真遇到大型魔兽，惊动了对方逃都逃不走，恐怕不等队友赶到就身首异处了。 罗薇这次和阿西娜统一了战线：“分散行动很危险，霍尔，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个主意？” 以他的智商，不应该。 霍尔耸了耸肩：“这不是找不到吗，分开找，魔兽出现的几率更大一点。”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罗薇嘴角勾起一抹笑，“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分开。” 阿西娜看了两人一眼，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明悟：“可以，那就分开。” 格拉蒂丝和杰克一脸茫然，但他们俩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 “好，那我们分别去哪边？”杰克问。 虽然不懂，但他照做就是了，队长总不会害他。 “以我们现在所站的地点为中心，方圆两公里内，大家随便转转。”罗薇随意道。 “如果半个小时后还没找到魔兽，我们就回到这里碰头。” 杰克摸了摸后脑勺：“半个小时是多久？” 他没有机械钟，估不准时间。 霍尔拍拍他的肩：“你这么算，从这里往外走个三千多步，差不多就是两公里，走快点，一来一回就是半个小时。” 杰克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密林之中，希瑞亚小队五人分头走向森林深处，开始了各自的探索。 过了约莫十分钟，罗薇在一处山涧旁边发现了一行巨大的羊蹄印。 她正要蹲下身查看，鬓边发丝忽然拂起，林间吹来了一阵寒凉的山风。 三公里外，格拉蒂丝耳朵一动，发亮的眼睛看向了远处。 同一时间，周围大树轻颤，霍尔似有所感，将手掌放到了树皮表面。 大型魔兽，出来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山风吹来的方向，东侧山麓飘来了一阵浓浓的土腥味。 “那个方向是……阿西娜？” 罗薇惊讶地站起身，她记得阿西娜就是往东侧山麓走的，因为她嫌山谷血腥气太混浊，所以去了上方。 没想到那只魔兽竟然选择了她。 “吼——” 山上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 风声骤然变大，大树摇晃不止，宁静夜色被这道吼声打破，哗啦啦的风吹树叶声和紧张的气氛让这片森林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罗薇抽出魔法棒，口中飞快念出一道风魔咒，乘着风迅速赶往东侧山麓。 格拉蒂丝和霍尔动作更快，已经跑到半山腰了，杰克落在最后，但也没落太远。 星光晦暗，远远地，众人看到墨色晕染的山林间隆起了一道宽阔的脊背。 两只尖长弯曲的羊角冒出黑色的背弧，不断伸展，等黑影完全站立起来，恍如一个头顶天幕的佝偻巨人。 “地穴羊魔……” 看过《魔兽图鉴》的人不会不知道它的名字，地穴羊魔，初级魔兽中最诡异的生物。 地穴羊魔浑身漆黑，厌恶光线，白天躲在阴冷潮湿的地下石穴，夜间就会化作影子漫游在森林之中。 它的魔法天赋便是将身体化作一道黑影，隐藏在暗处寻找猎物，一旦遇到落单的猎物，它就会将身体膨胀数十倍，抓住猎物一口塞进嘴里，再化作影子消失。 地穴羊魔的死穴就在心脏，但它很聪明，会将心脏藏进巨大的影子里，迷惑敌人的视线。 罗薇望着天空中挥动双臂的羊魔怪物，眉头紧皱。 “麻烦了。” 地穴羊魔只有在抓住猎物后才会膨胀变大，而且它一般不会发出声音，除非被激怒或者感受到痛楚。 阿西娜应该已经落到了它的手里，现在正在反抗。 他们必须要快，否则阿西娜很可能会被地穴羊魔吞进肚子。 罗薇加快速度，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几个呼吸间，她追上了格拉蒂丝和霍尔的背影。 听到身后的穿梭声，霍尔和格拉蒂丝回头看了一眼。 罗薇加速上前跟他们并肩而行，三人一起冲向地穴羊魔的方位。 还有两百多米，土腥味愈来愈浓，他们听到了阿西娜战斗的声音。 森林淹没到地穴羊魔的腰间，它弯腰拔起地上的大树，抓捕从它手心里逃走的可恨猎物。 树木成片倒下，终于，它看到了在低矮树林间逃窜的渺小人类，挥下巨大的尖爪逮住了她。 就是这只可恶的虫豸，在它准备进食的时候用短刀割伤了它的眼睛。 “吼——” 地穴羊魔发出恐怖的嘶吼，喉咙里冲出的气浪掠过森林上空，林海像波浪一样荡漾摇晃。 它残忍地捏紧手中挣扎的猎物，用仅剩的那只眼睛凶恶地盯着她，缓缓举起前爪，送向自己的嘴里。 阿西娜被它的爪子勒得喘不过气，眼看着黑色大口在眼前张开，她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地面：“该死的！” 人呢，还没赶到，死半路上了吗？ 没用的东西！ 阿西娜怒气盈胸，挣扎着扭动了一下肩膀，发现逃脱不了，气得狠狠咬了咬牙。 就知道那几个家伙靠不住，幸好她还留了一手。 阿西娜闭上眼睛，在羊魔腥臭的口气中快速吟唱起祷歌。 “伟大的爱意与悲悯之神、执掌众生情爱与生育之权柄的芙蕾雅，我是您忠实的信徒阿西娜，我已为您献上独一无二的信仰，我祈求您的眷顾……” “哗”的一下，羊魔的爪缝间溢出淡淡的白光，被光线照耀的地穴羊魔发出愤怒的吼声。 地穴羊魔厌恶光线，它常年居住在阴暗的地穴里，眼睛早已退化，明亮的光线会刺痛它的双眼。 “吼——” 它一定要捏死这个可恶的人类！ 魔爪收紧，阿西娜被勒得脸色发青，但她没有停止吟唱。 白光越来越强，她的额心浮现出一抹天鹅纹样的眷属印迹，神的意志保佑着她，魔兽算个什么东西？ 阿西娜猛地睁开眼，灿烂的金发在光芒里静静飘浮，湛蓝的眼睛里倒映出魔兽丑陋的身躯。 “低贱的东西，放我下去。” 她盯着地穴羊魔漆黑的眼睛，声音冰冷地吐出指令。 羊魔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嘶吼，它呆愣地站立着，握住猎物的爪子松了松，像一具大脑被接管的傀儡，僵硬地俯身将阿西娜放了下去。 地面，早就赶到的罗薇安静地看着这一幕，而她身旁的格拉蒂丝和霍尔全都睁大了眼睛。 他们刚刚就准备出手救阿西娜了，没想到魔力凝聚成功的一瞬间，阿西娜身上竟然冒出了白光。 那是爱神的赐福，他们这才想起，阿西娜是爱神的眷属。 贸然出手恐怕会打断赐福，反而坏事，因此他们才选择了静观其变。 罗薇看着从容走下魔兽掌心的阿西娜，眸光幽深。 进入赛场这么久，阿西娜竟然一直在隐藏实力，跟锯嘴秃鹫战斗都没能让她多出几分力，一只地穴羊魔却把她的底牌诈了出来。 站在对方的角度，罗薇都能体会得到，自己昨天没死在锯嘴秃鹫的手里，她一定很失望吧？ 罗薇轻笑了一声，抬脚往前：“走吧，阿西娜给我们制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拿到这五十积分都对不起她的以身犯险。” 霍尔和格拉蒂丝对视一眼，一个默默抽出铁锅，一个拿起长剑，跟着罗薇走了出去。 第232章 抢回来 落回地面，阿西娜才看见站在倒塌树干下的三名队友。 “就算是收尸，也没有你们这么慢的。”她不满道。 “收尸，更慢。”格拉蒂丝一板一眼地答。 阿西娜脸色一黑，看向罗薇：“你们就在下面看热闹？” “哪有，”罗薇笑着说，“我们这不是怕耽误你放大招吗？” 阿西娜磨了磨牙：“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罗薇微笑颔首：“客气了。” “哼，”阿西娜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地穴羊魔，“我最多还能拖住它十息，你们要动手就快点。” 一听这话，格拉蒂丝当即就弹了出去，对着地穴羊魔的胸腹部一通乱捅。 霍尔则爬到了它身上，掏出包里装药的羊皮袋，疯狂往那张黑漆漆的大嘴里挤。 十息时间肯定不够他们找到地穴羊魔的心脏，给它喂点魔药就多拖上一会儿。 他一边挤一边跟头上的魔法蜜蜂解释：“我们不欺弱小，地穴羊魔眼睛受伤了，我先给它治好伤，再跟它公平决斗。” 神他奶的公平决斗，就知道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魔镜前，几个监督希瑞亚小队的评委教授在心底怒骂。 别的参赛小队这会儿都在睡觉，监督他们的教授也能闭眼休息一会儿。 就希瑞亚小队半夜作妖，害得他们也跟着熬夜。 其中一位教授心理活动太过激烈，不小心把这句话骂了出来，身旁的人立刻抓了抓他的袖子。 “小声点，神学院的队伍也还没睡。” 骂希瑞亚半夜作妖，不就把神学院也连着骂进去了吗？ 骂人的教授心里一紧，看向神学院的魔镜。 果然，神学院的队伍刚结束一场小小的战斗，听到山那边传来的声音，准备往那边赶。 不过这个方向…… “那边不是希瑞亚小队的方向吗，他们怎么又要撞上了？” “谁让希瑞亚弄出来的动静那么大？他们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如神学院，我看这回啊，啧啧啧……” 山麓上，格拉蒂丝捅了几十剑都没刺中地穴羊魔的要害，情绪渐渐焦躁起来。 阿西娜和罗薇也没闲着，两人都在找它的心脏，但她们用魔法攻击了十几处，还是一无所获。 霍尔拿着锅把往地穴羊魔的嗓子眼儿里捅药糊，半个身体都伸进了它的嘴里，看着都吓人。 要是地穴羊魔突然发动，他恐怕会当场被它吞进肚子。 好在地穴羊魔的影子没有牙齿，只能整个儿地吞下猎物，就算他掉进对方的肚子里，只要及时剖出来就还有救。 “我、我来了！” 杰克气喘吁吁地赶到这里，正要上前帮忙，一晃眼却看到了山顶上亮起的一缕阳光。 他猛地一怔，赶紧擦了擦眼睛，这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阳光，而是几个发光的人。 “糟糕，神学院的人来了！” 杰克着急地朝四人喊：“队长！神学院的人又来抢我们的魔兽了，我们怎么办？” 几人扭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几点正从山顶快速往下移动的光源。 阿西娜砰的一声把火球砸在羊魔身上，咬牙切齿：“又是他们！” 抢锯齿秃鹫她觉得没什么，毕竟她也没出多少力，可这只地穴羊魔是她抽了一大半魔力才制服的，要是被神学院抢了去，她怎么甘心？ 阿西娜朝罗薇低吼：“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平日里你不是主意最多吗？” “我的主意可没你多。”罗薇冷着脸道。 她急她就不着急吗，他们损失的每一个积分可都关系着她最后的大奖。 阿西娜气愤不已：“这场比赛根本不公平，放进来的大魔兽全都是给神学院准备的。” 地穴羊魔的魔法天赋是化影，光魔法能轻易穿透它的影子，找到它的心脏所在地。 锯齿秃鹫的魔法天赋是音攻，只有光之治愈术才能抵抗音攻的伤害，接近它并将它杀死。 而他们希瑞亚每一次的努力，都刚好帮神学院解决前期缠斗难题，让他们跳过打斗部分直接来到最后的致命一击。 阿西娜越想越气，就算她不在意他们队伍的输赢，也不想用这种方式便宜其他学院。 “你到底能不能想出办法？他们的人就快到了！” 神学院的人要是到了这里，她可不会傻兮兮往上面撞，她的身份根本经不住对方的光魔法考验。 “你别吵！”罗薇大脑飞速运转，须臾，她攥紧魔法棒，“把铅衣和墨镜拿出来。” “你什么意思？”阿西娜惊愕地张开唇。 “照我说的做！”罗薇不耐烦地喊。 “我倒要看看你能想出什么花来。”阿西娜恨了她一眼，迅速拿出铅衣穿上，再戴上那副莫名其妙的墨镜。 一眨眼，其他人也穿戴好了防护套装，紧张又期待地看着罗薇。 “除了杰克，其他人都先躲起来。”罗薇冷静地下令，“杰克，你用泥把脸擦黑一点，就站在地穴羊魔脚下，只要神学院的人找到它的心脏，你就立刻展开攻击。” “攻击地穴羊魔吗？” “不，攻击神学院的人。” “好！”杰克紧张到身体战栗，听了罗薇的话立刻抓了一把泥糊在脸上，跑到羊魔脚边躲了起来。 “格拉蒂丝，把剑给我。” 罗薇要来了格拉蒂丝的长剑，快速转到了地穴羊魔的另一侧，找了棵大树跳了上去。 短短几秒钟，五人便已藏好，神学院的人下到山麓，看到凌乱的树丛和僵立的地穴羊魔，奇怪道：“人呢？” 他们在山顶的时候明明听到下面有其他队伍的声音。 “呕，好臭，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嗅嗅——哕——” “什么东西这么臭呕——我受不了呕——” 神学院小队五人撤回了前进的脚步，夸张地往后退了几十步。 斐瑞也被臭得皱起了眉：“味道是从地穴羊魔的嘴里飘出来的，这只地穴羊魔恐怕是吃了有臭腺的魔兽。” “什么魔兽，嗜血魔鼬吗？” “嗜血魔鼬都没这么臭！” “你怎么知道，你闻过？” “我猜的，谁闻那东西。” “好了安静！我们速战速决，离开这个鬼地方，”斐瑞捂着鼻子，转头问，“席尔维斯特，你意下如何？” 第233章 臭死他们 席尔维斯特谨慎地扫向四周：“你们不觉得可疑吗，为什么我们一来，这里的人就消失了？” “大概是看到我们来了，知道自己没希望了吧！”队友笑道。 席尔维斯特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过去查看一下，万一又像上次那样，对面有一个人，他们会以为我们故意抢分。” “那有什么关系，”队友说，“他们在我们之前遇到魔兽，却一直没杀它，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想动手吗？” “不，只是因为他们没能力罢了。” “既然他们没有能力杀死魔兽，而我们有能力杀掉它，那积分当然是我们的。” 斐瑞赞同道：“安德烈说得不错，这是比赛，比赛场上不用讲绅士风度。” “就算不做绅士，我们也有必要前去查探一番，”席尔维斯特推测道，“没有人会把魔兽制服后突然消失，我想他们很可能就藏在某个地方——” “藏在某个地方跟我们抢魔兽吗？”安德烈哈哈大笑，“恐怕没有人敢抢我们神学院的魔兽，席尔维斯特，你多虑了。” 另外两名队友也附和道：“是啊，他们不敢的。” “而且前面太臭了，谁知道这些臭气有没有毒，我们还是赶紧动手吧。” 斐瑞最终采纳了另外几位队友的建议，他跟安德烈的想法一样，认为没有人会不给神学院面子。 四人举起魔法棒吟唱光魔咒，席尔维斯特夹在四人中间，只能无奈地举起魔法棒配合他们。 阿尔弗烈德亲王势力越来越大，已经把手伸进了神学院里， 他的三个队友全都倒向了斐瑞，以此向阿尔弗烈德亲王投诚。 只有他，作为圣骑士长的弟弟，因为归属教皇一派，总是受到同学的变相忽视和打压。 长长的魔咒吟唱到尾声，斐瑞的声音变得尤为突出，另外四人反倒成了陪衬。 “光之咒语——” “真理光束！” 光元素凝聚于空气之中，在斐瑞念完最后一句触发咒语后光芒大亮。 金光穿透地穴羊魔漆黑的影身，黑影顷刻间变得透明，藏在羊头右侧羊角里的红色心脏映入了众人眼帘。 “在它的角上！” “快，用雷电魔法！” 五人立刻挥动魔法棒，开始吟唱雷魔咒，可惜不等他们释放出魔法，一道接一道的火球便从地穴羊魔的脚边朝他们扔了过来。 “嘭嘭嘭……” 火球威力不大，但接二连三地往他们脸上扔，就格外的恶心人。 魔法吟唱被突如其来的攻击生生打断，五人后退一步，正要抬头，一个不标准的火球便落到他们身前，嘭的一下炸起一堆泥土，溅起的泥点飞进了他们的眼睛。 “可恶，到底是谁！” 安德烈迅速扔了一个火球回去，抽出长剑冲了过去，然而没跑几米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恶臭，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前方一百五十米处，杰克用水魔咒凝聚出一个小水球，涮了涮自己的手腕，将水球快速砸了出去，然后躲到羊魔身后，深藏功与名。 斐瑞和席尔维斯特用手帕捂住鼻子，单手持剑飞奔向了地穴羊魔。 就在他们快要看清到底是谁在羊魔脚下扔火球时，头顶剑光一闪，一柄长剑破空飞去，猛地刺进了羊魔跳动的心脏。 死穴被击中，地穴羊魔的影身像泡沫一样一吹就散，庞大的身躯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柄长剑也掉了下去。 两人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长剑飞来的方向。 昏暗的树林里，一道身影跳下树梢，迅速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竟然真的有人敢抢他们神学院的积分！ 因为过于震惊，他们甚至忘记了去追那道人影。 席尔维斯特忍不住去想：怎么敢，那些人怎么敢，他们怎么敢算计到神学院的头上？ 他们不怕教廷吗？ 斐瑞反应过来，心里却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 “可耻之人！”他望向魔羊消失的地方，飞快做下决定，“剑还没取走，战利品依旧属于我们。” 他要让那些人知道，没有人能抢走神学院打下的积分。 “去，把羊角砍回来。”斐瑞下达命令，身后三名队友强忍着恶心冲了上去。 席尔维斯特看了一眼丛林，心里疑惑，那道身影好像有些熟悉，像…… 是了，像她，罗薇。 那个令哥哥赞不绝口的雾原公主。 三个神学院的学生好不容易走到地穴羊魔消散的地方，拨开草丛却看到了一大滩黑红色的粘稠液体，冲天恶臭瞬间对他们的鼻子发起了猛烈进攻。 “呕——” “哕——” 三人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狂吐不止，心肝肺都差点呕出来。 草丛里，早已练出了忍者神功的杰克悄悄扒拉走长剑和羊角，像一只蠕动的蛆虫，匍匐着离开了这里。 斐瑞和席尔维斯特久久等不到队友归来，迫不得已捂紧鼻子走了过去，结果却看到了三个早已昏迷的队友，以及一滩浓稠的呕吐物。 两人闭了闭眼睛，在恶臭空气和恶心呕吐物的双重刺激下，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紫。 最后，两人终于没憋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斐瑞吐得四肢发软，倒下去前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一只手，发出痛苦的呻吟：“有、有毒……” “噗通——” 席尔维斯特按住翻江倒海的胃部，白眼一翻，也倒了下去。 神学院的人天天熏香，连上厕所都会有仆从点燃香料祛除异味，他们哪里闻到过这么臭的东西。 希瑞亚充满屎臭味的大街就已经是他们忍耐的极限了，这里的味道比屎臭味还浓上一千倍，吸入一口就觉得头昏脑胀，吸上两口便神志不清，毒，绝对是剧毒！ 他们要向裁判举报，赛场里有人公然投毒！ “哈哈哈，你们没看到他们的脸，”杰克手舞足蹈地比划，“这样，就这样皱巴巴的，一脸苦相，脸色一会儿青一会紫。” “就像发霉的豌豆，不，像掺了沙砾的黑面包！” “黑面包，”霍尔感觉自己有被伤到，他从包里掏出一根黑面包棍，“你说的是这种黑面包吗？” 第234章 第一名 误伤己方队友，杰克吓得一激灵。 他磕磕巴巴地解释：“不、不是，我不是在说你，我就是打个比方……” “咔嚓——” 霍尔咬了一口黑面包，咔咔咔地嚼了起来：“怕什么，我又没说你错，把黑面包当成他们的脸，一口咬掉，也挺解气的。” 杰克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绝命毒师也没那么可怕，他想。 虽然周围的同学都说，坦普尔教授班上的那个霍尔是个怪人，经常在课堂上捣鼓毒气恐吓同学，猖狂到无法无天，连教授都制不住他。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杰克发现，霍尔并不是故意熬制毒药，他可能只是嗅觉有问题，分不出香臭。 而且霍尔比他还穷，他都不吃掺了沙砾的黑面包，霍尔却吃得那么香，也不知道以前吃了多少苦。 穷人连吃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天天想着炼制毒气害人？ 可怜的霍尔，他遭受了太多的非议和误解！ 等比赛结束，他一定要回学院告诉大家，霍尔是个单纯的好同学！ 得亏死刑小队的人没听到他心里这番话，不然他们怕是要笑掉大牙。 霍尔嗅觉有问题？ 要不是他为了蹭饭天天赖在星罗居不走，他们差点就要信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阿西娜理了理发丝，问罗薇。 罗薇望向星空，北斗明亮，离天亮的时间还长。 “休息十五分钟，我们向南出发。” 山谷以南是一片宽广的针叶阔叶混交林，地形和气候比起北边更适宜动物生存，那里还藏一群没被人发现的魔兽。 一刻钟后，茂密的森林之中，希瑞亚小队一路高歌猛进，精神抖擞。 赛场外，初级部的观赛区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神学院的学生晕倒在草丛里现在还没醒，这让各学院的教授怎能不心慌。 “怎么办，他们不会出事儿吧？”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不行，现在进去就违反了规定，想必神学院也不会同意。” “可他们要是在赛场里受了伤，教廷更不会同意！” “事儿是希瑞亚惹出来的，真要是出了事，也该希瑞亚来背。” “尤杜拉，你们希瑞亚的学生真是好得很呐！” 千夫所指也不过如此，摩西教授坐在冰凉的木椅上，闻言讥诮道：“神学院的人都还没来，你们着什么急？” “还有，”她抬眸，“他们出事跟我们希瑞亚可没关系，我的学生们也是出于好心，怕他们受伤才扔的治愈药剂。” “强词夺理！”切斯特高声道，“什么治愈药剂会臭到那种地步，那分明就是毒药！” “是毒药还是治愈药剂，不是由你说了算，”摩西教授气定神闲，“我们学院的治愈药剂不过是味道欠缺了点，药效还是不错的，你要是怀疑这一点，可以自己尝尝。” 谁愿意尝那鬼东西！ 连魔兽都能被臭晕，何况是人，说出这句话的尤杜拉何其歹毒，她就是让他也被臭死！ 切斯特又恨又气，但他和其他教授讨论了半晌也没讨论出个什么好的处理方式来，最后只能坐在椅子上干瞪眼。 幸好神学院的队伍晕倒的地方因为空气太臭，没有魔兽愿意靠近，他们至少不会在昏迷中被野兽咬死。 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再睡下去天都要亮了，别的队伍都要起床赚积分了。 比赛开始前大家就心知肚明，这次的第一名一定会落在神学院的手里。 神学院此次仅派出了初级部的一个参赛队伍，这支队伍代表的是教廷，他们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和重视。 为了让给神学院送分一事显得不那么明显，他们在魔兽种类的投放和各学院的入场传送方位上都进行了精妙的布置，这些布置都是有利于神学院夺分的。 十大学院的带队老师也都吩咐过自己的学生，见到神学院的人就尽量避开，不跟他们抢积分。 原本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谁能想到希瑞亚居然不按规定出牌，连神学院的队伍都惹？ 一群教授在心里骂翻了天，摩西教授却坐到了托拜厄斯教授身边，两人一起，安静地欣赏魔镜里希瑞亚小队的战斗风姿。 她们果然没有选错人，这几个孩子天生就适合战斗。 越接近天亮，格拉蒂丝就越是兴奋，好像要把全部的精力都在天亮之前发泄出去似的，魔兽还在八百米外她就追了上去，一击毙命。 阿西娜也终于进入了比赛状态，不再像昨天那样惫懒，找寻魔兽十分积极。 霍尔和杰克不用说，配合非常默契，一个砸锅一个放火，一个解剖一个递刀，看起来亲如兄弟。 罗薇就没怎么动手了，从昨天到今天她已经使用了太多魔力，魔力有些空虚。 三个小时里，五人又杀了三只中型魔兽和十几只小魔兽，天快亮时阿西娜还发现了一只大型魔兽的踪迹。 纵观整个初级部赛场，希瑞亚小队的分数稳居第一。 赛场里总共投放了一千两百只魔兽，魔兽间互相厮杀损耗了一百多只，比赛开始后还剩一千零几十只，也就是四千多积分。 这个分数如果平摊到二十多个队伍里，每个队伍能得两百多积分。 两位教授算了算，希瑞亚初级小队迄今为止已经获得了五百多积分，比现在排第二的神学院还多一百个积分。 离比赛结束还有六个多小时，一般到最后大家的精力都不如前一天，积分增长也慢，不出意外，初级部的第一名他们希瑞亚魔法学院拿定了。 早上五点半，曦光照进巴德山脉，赛场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希瑞亚初级小队刚好斩杀完一头大型魔兽，五人脱力地倒在了雾气氤氲的荒草坡上，喘着粗气望着渐渐染上红霞的天空。 格拉蒂丝兴奋了一整夜，这会儿用光了力气，像只蔫哒哒的小狗，蜷缩在草地上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罗薇担心她受伤昏迷，刚要探她鼻息，就听见她嘴里飘出了一串呼噜声。 ……原来是累得睡着了。 霍尔把铁锅放在脑袋底下枕着，怀里抱着一个从昨天开始就不停变大的麻布包，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这下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罗薇闭着眼睛出声：“不能放松警惕，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出发找魔兽。” “还要找魔兽，”阿西娜皱眉，“我们的分应该够了吧？” “我们的目标是拿到第一，”罗薇坚定地说，“只有第一名，才配得上我们这一天一夜的努力。” “好了，我先睡会儿，霍尔，过两个小时你再叫我们起床。” 昨晚她和格拉蒂丝都只休息了三个小时，战斗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松懈下来，眼皮就垂得厉害。 罗薇翻了个身，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第235章 毁掉他们的战利品 睡了一觉，果然神清气爽。 罗薇从草地上坐起身，魔法袍上凝结的晨露簌簌地往下滴落。 格拉蒂丝还在打呼噜，一头银白色的短发散落在绿茵茵的杂草间，上面沾满了晶亮的小露珠。 霍尔用力地摇晃格拉蒂丝的肩，怎么也摇不醒。 最后还是罗薇灵机一动，把背包里的牛肉干拿了几根出来，放到她鼻子底下，才数三个数，对方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嗷呜”一口，格拉蒂丝刁住牛肉干，人还没清醒，嘴巴就先吃上了。 罗薇失笑，帮她把脸上湿漉漉的短发别到了耳后。 八点多，红霞早已散尽，太阳还不见踪影。 天色阴沉，似乎要下大雨。 五人没有生火，拿出自备干粮将就着吃了顿早饭，便匆匆踏上征程。 罗薇拿出乌龟壳算了一卦。 她本来想算剩余魔兽的位置，但是右眼皮跳个不停，她便先测了今日吉凶。 星象不妙，星宿指向东方苍龙第二宿——亢金龙，凶。 罗薇虽然懂得不多，但上辈子也了解过一点。 亢宿在易经中对应“震”卦和“临”卦，前者有动摇倾覆之意，后者有戒备除障之意。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成果还会有所变动，很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必须提高警惕，除去障碍，才能转凶为吉。 赛场上还会出现什么障碍，无非是遇到凶残的魔兽或其他学院的抢夺。 罗薇头疼地收起了龟壳，还以为剩下几个小时就能放松一些，没想到还是要绷紧神经。 “大家走慢点，小心埋伏。” 罗薇低声提醒队友。 “好的。”四人应声。 一路上，他们发现了许多其他队伍跟魔兽战斗的痕迹，森林里还有很多小魔兽的尸体。 霍尔蹲下身摸了摸尸体的余温：“凉透了。” 罗薇：“搜查一遍，没有的话我们就去下一个地方。” 五人在林子里搜了一圈，都摇头：“没有。” 这里已经被其他队伍杀得很干净了。 “走吧，去上面看看。” 一座山爬到顶，五人还是一无所获。 “唉，魔兽都被人杀光了吗？”杰克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唉声叹气。 “应该是吧，这都到第二天了。”霍尔放下沉重的包裹，也坐在石头上歇了歇脚。 格拉蒂丝耳朵动了动，看向另一侧山下：“有打斗声。” “我看看我看看，”杰克朝下张望，“谁运气这么好，现在还能遇到魔兽？” 山下的树林里冒出一阵五颜六色的光，看起来战况异常激烈，从树缝间隐约还透露出了几个人影。 “是塔斯特隆学院的队伍，”阿西娜看了一会儿，判断道，“他们抓到了一只中型魔兽。” 一听是中型魔兽，众人顿时流露出羡慕的眼光。 “二十积分，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让我们碰上？”霍尔遗憾地说。 杰克大气道：“我们再努力找找，肯定能找到。” “走吧。”罗薇收回视线，走向山下。 五人下到山脚，塔斯特隆学院的队伍刚好完成战斗，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警惕地看了过来。 “是希瑞亚魔法学院。”对方认出了他们的魔法袍。 塔斯特隆学院的队长是一个长相秀丽的少女，这在十大学院的队伍配置里很少见。 两支队伍迎面相遇，气氛忽然有些紧张。 “日安，各位。” 罗薇本想带着队伍径直离开，没想到塔斯特隆学院的队长先向他们打了招呼。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塔斯特隆初级魔法小队的队长，诺维雅·珀金。”对面的少女朝他们屈膝行礼。 出于礼貌，罗薇不得不停下，向她回礼道：“你好，我是希瑞亚初级魔法小队的队长，罗薇。” “我知道你，”诺维雅露出一抹浅笑，“我的表妹也在希瑞亚上学，她经常跟我们提起你的名字。” 罗薇大概猜到了她说的人是谁，回答：“她也经常跟我提起你的名字。” “是吗，她说我什么？”诺维雅好奇地问。 “说她的表姐很优秀，就读于西原排名前三的塔斯特隆贵族魔法学院。” “谢谢你的夸奖，”诺维雅爽朗道，“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跟琴说的一样，你身上有强者的气场。” “谢谢。”罗薇微笑颔首。 诺维雅倒是跟琴的描述不大相同，在琴的形容里，她的表姐是一个高傲的女孩儿，会经常对她露出嘲讽的神色。 寒暄了两句，罗薇带着队友先一步离开。 诺维雅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偏头对后面的人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我们不上山了吗？”队友疑惑。 诺维雅反问：“他们刚从上面下来，你觉得上面还能有剩的东西让我们捡？” “可跟着他们我们也没东西捡啊。” “怎么没有？”诺维雅眯着眼道，“赛前我听斯奈克学院的队长说，要联合几个队伍挡一挡他们的路。” “现在比赛快结束了，他们应该要开始动手了。” “我刚刚观察过，希瑞亚小队的这几个人可不简单，斯奈克不一定打得过他们，我们跟上去，就可以趁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毁掉他们的战利品。” 裁判们不会每时每刻都盯着赛场里的参赛队伍，在计分上就会有疏漏，所以需要靠战利品核算验分。 也就是说，每支队伍的最终得分还要看他们最后能拿出多少战利品。 诺维雅研究过比赛规则，规则上说不能靠阴谋手段抢夺别人已经到手的积分，但没有规定不能毁掉他们的战利品。 第236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每一年的魔法大赛都是斯奈克学院和和莱恩学院跟希瑞亚争夺第一的宝座，塔斯特隆却已经有十年没进入大赛前三了。 这一次，诺维雅对第二名势在必得。 第一？ 那当然是属于神学院的，她可不敢去跟神学院争。 另一边。 罗薇走了没多远，忽然停下脚步，往后看了看。 “怎么了？”霍尔问。 罗薇捂着下巴：“我在想，他们会不会偷偷跟在我们后面，计划抢夺我们的战利品。” “有可能，去年就有这样的例子，”霍尔说起他听过的传闻，“中级部的队伍在第一场比赛中遭到了五所学院的围攻，损失了近一半的积分。” “去年的中级部，今年就是高级部了，”罗薇回忆着参赛名单，“我记得今年高级部的队长是豚鼠、啊不，是诺艾尔学长？” 霍尔点点头：“没错，去年也是他担任队长，要不是他最后想了个办法拉着其他学院‘同归于尽’，他们队伍拿第三名都难。” 罗薇饶有兴致道：“详细说说，他想的什么办法？” 霍尔简述：“听说他和队友现场炼制了一口大钟，那口钟的声音跟场外宣布比赛开始的钟声一模一样。” “然后他们在比赛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敲响钟声，导致其他队伍都以为比赛时间到了，提前十分钟抵达了赛场出口。” 结果出口大门并未开启，各学院队伍凄惨地落进了希瑞亚小队布置的陷阱，前有狼后无路，惨遭敌人报复，别说战利品，连身上的衣服都被烧了个精光。 “所以今年魔法大赛就取消了钟声报时，让参赛队伍自己判断，防止后面的队伍有样学样，故技重施。” 明眼人都知道，这条规则主要还是为了防希瑞亚。 杰克恍然大悟：“难怪我们进入赛场后都没有声音提示比赛开始，原来是因为这样。” 霍尔可惜道：“这么好的办法，今年却用不了了。” 阿西娜冷哼：“就算用得了，他们也不会傻到第二次上当。” “不一定，”罗薇想了想说，“变一变具体的实施手段，他们照样会上当。” “怎么变？”阿西娜看向她。 “套路不改，手段稍变，”罗薇成竹在胸，招大家附耳过来，“我们这样……再这样……” 山坡上的灌木丛里，诺维雅盯着把头埋在一起叽叽咕咕的五人，眉头一皱。 “他们在说什么玩意儿？”身后的队友伸长脖子，把她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一个队友摇头：“不知道，但肯定有阴谋！” “还用你说，希瑞亚的人满肚子坏水儿，肯定又在商量算计谁了。” “算计谁，不会是我们吧！”另一个队友惊恐道。 “闭嘴！”诺维雅厉声道，“好好盯着他们，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是，队长！” 四个队员瞪大眼睛望着下面的希瑞亚小队，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扔过去看个清楚。 树林掩映间，他们隐隐看到，希瑞亚小队的人打开了自己的包，互相交换了一些东西，还把其中一些小布袋交给了罗薇。 “他们好像在转移战利品。” “就是在转移战利品，他们把战利品全都交给了他们的队长。” 把战利品全部放在最强大的人身上，虽然简单粗暴，但也确实保险。 “恐怕是察觉到了我们在跟踪他们，”诺维雅思索了一会儿舒展眉头，“没关系，他们肯定以为我们会出手，实际上真正想对付他们的人还在对面。” 罗薇绝对想不到，对付他们的可不止一个队伍，纵然他们队伍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 不过，诺维雅眼珠子转了转。 也不排除罗薇故布疑阵，用自己迷惑他们。 她看了一圈，目光落到其中一个浅金色头发、笑容憨厚又淳朴的少年身上。 之前打招呼的时候她就观察过，这个男生身上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药臭味儿，没有配剑却带了一口锅，应该是个药剂学徒，而且他们队伍里战斗力最弱的那一个。 说不定罗薇会把战利品都放在他的身上。 对面山上，斯奈克学院和莱恩学院的队伍也在观望。 “作为主要战斗力，队长怎么可能带那么重的东西，东西肯定在那个金发平民身上！” “重点打击那个金发平民，”斯奈克学院的队长下令，“上！” 山雨欲来，狂风不止。 斯奈克学院和莱恩学院加起来一共十个人，哗啦啦地举起魔法棒，吟唱着咒语朝山坡下的希瑞亚小队攻去。 诺维雅带着队员躲藏在灌木丛里，五双眼睛紧紧盯着下方的战局。 遭到围攻，希瑞亚小队慌了一瞬，但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和从对面山上冲下来的两支队伍展开激烈的斗争。 不出诺维雅所料，希瑞亚魔法学院落了下风，罗薇护着怀里的皮包，在另两个女队友的掩护下朝出口方向逃去。 “我可不会上当，”斯奈克学院的队长却一脸冷笑，“抓住那个金发！” 一群人一拥而上，不去追击罗薇，反而攻击霍尔。 罗薇见状脸色一变，果然返回大喊：“霍尔，把包扔给我！” 霍尔毫不犹豫地把包扔了出去，飞到半空中却被斯奈克的队长用魔法截了下来，希瑞亚的人顿时面色惨白。 灌木丛里，诺维雅低骂：“高看了他们！” 还以为希瑞亚小队能和另两支队伍打得两败俱伤，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败给了斯奈克学院和莱恩学院。 做不了渔翁，就只能做黄雀了。 诺维雅立刻转变了策略：“准备好，只要斯奈克一动手，我们就冲下去从他们背后偷袭！” “是，队长！” 山坡下，斯奈克的队长打开包看了一眼，里面装满了动物的皮毛和角，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陶瓶和羊皮袋。 希瑞亚的人真是不讲究，什么垃圾都往里放。 没耐心一一检查，他把包扔到地上，一脚踢出去了三米远：“给我烧！” 话音落，众人举起魔法棒凝聚出一排排火球，对准包裹齐齐扔了下去。 “就是现在，冲！”诺维雅低吼。 “是！”山坡上，塔斯特隆学院的队伍激动地举着魔法棒往下跑。 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注意防护！” 希瑞亚的人突然翻出一根黑色的东西戴到眼睛上，还用手帕捂住了鼻子。 “嘭”的一声，包裹在羊皮囊里的黑红魔药和嗜血魔鼬的肛门腺体炸开，恶臭的雾气顿时弥漫在众人之间。 “啊，我的眼睛！” 嗜血魔鼬喷出的毒液能让人眼睛失明，很不幸，没做防护的幸运儿全部中招。 塔斯特隆学院的队伍才冲到半山坡，看到下面迅速升起的恶臭毒气，诺维雅声音陡然尖利：“撤，快撤回去，有诈快撤！” 毒雾蔓延，五人连滚带爬地往山上跑，差点没被毒瞎！ 毒气之中，霍尔和杰克戴着墨镜混水摸鱼，迅速搜走敌人身上的包裹，再让阿西娜用风魔法全部抛进了远处山崖下的深潭。 他们可没有毁掉战利品哦，他们只是扔到了水里，谁想要就自己下去捞，捞不起来就不关他们的事了哦！ 天色越来越暗，乌云密布，细密的雨点从天空中砸落。 希瑞亚小队五人露出畅快的笑意：“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灌木丛里，塔斯特隆学院的队伍望了望五人的背影，又看向趴在地上摸来摸去的一群人，“咕”的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残暴，太残暴了！ 幸好他们逃得及时！ 第237章 怕他们被套麻袋 赛场外，斯奈克学院的教授恨得快要嚼穿龈血：“希瑞亚，又是希瑞亚，可恶！” “自作自受。”摩西教授从椅子上站起来，高高地昂起头，走向了门外。 第一场比赛结束，她要去迎接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小英雄们！ 恰巧，中级部的彭斯教授和高级部的斯坦贝克教授也从各自的观赛区走了出来，三位希瑞亚的带队老师在教堂门口碰头。 “摩西教授，你们初级部的战果怎么样？”彭斯教授期待地问。 摩西教授嘴角上扬：“勉勉强强，也就得个第一吧，你们呢？” 彭斯教授自豪道：“虽然遇到了一点波折，但我们的队伍最终还是拿到了第一。” 斯坦贝克教授有些遗憾：“没拿到第一，只拿到了第二。” 高级部的队伍昨天一进场就遭到了其他学院的针对，他们在赛场里可谓是举步维艰。 这种情况下还能拿到第二，说实话，高级部的队伍已经很了不起了。 交换完排名，三位带队老师都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第一场比赛开了个好头，后面的结果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三人同了一段路，便在巴德山脉脚下分开，去往不同的赛场出口。 几分钟后，摩西教授在初级部赛场接到了罗薇等人。 “干得好，我的孩子们，你们现在的积分在所有学院里排名第一，真棒！”她给了队员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还是学生们第一次看到摩西教授如此情绪外露，被她的情绪感染，他们也笑了起来。 “你们是学院的大功臣，是我的骄傲，”拥抱完，摩西教授揩了揩发红的眼角，“我要替学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为学院荣誉所做的贡献和努力。” “不用谢，教授，”罗薇谦虚道，“为学院争夺荣誉是作为学生的我们应该做的，更何况我们的成功也离不开您和诸位老师的辛勤教育。” 听到后面一句话，摩西教授脸色倏地一僵。 一想到他们几个在赛场里干出的那些事，她就感到窒息。 现在其他学院的教授都以为他们的骚操作是她教出来的，天大的冤枉，她尤杜拉不是那样的人！ 一世英名全被这几个小家伙毁了。 不仅是她，菲尔教授和托拜厄斯教授的清誉也是严重受损。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一群药剂师围着问菲尔教授怎么教的学生熬药，一群占星术士追着托拜厄斯教授问怎么用乌龟壳占卜，问得他俩躲进休息室都不敢现身。 看着眼前这几个白面黑心儿的学生，摩西教授欲言又止。 思考了好一会儿措辞，她才委婉地开口：“你们以后出门，要是想做什么比较特别的事，就不要说是我的学生了，最好把脸也蒙起来。” 初级魔法学徒小队五人：？？？ 摩西教授这是怎么了？ 刚刚还说他们是学院的功臣，是她的骄傲，现在突然就开始嫌弃他们了？ 罗薇试探地问：“教授，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没有，你们没错，”摩西教授一脸严肃地说，“错的是这个世界，错在他们太不宽容！” 罗薇：…… 不理解，摩西教授也终于成为愤青了吗？ “好了，你们也累了一天，跟我去教堂里休息一会儿吧，”摩西教授转移话题，“等下午计完分，你们还要连夜开展第二场比赛。” 阿西娜问道：“教授，我们第二场比赛也在这里吗？” “也在巴德山脉，不过你们会和高级部交换一下赛场。” 摩西教授简单地解释了一遍。 为了避免学生在第一场比赛中记住地图，到了第二场比赛就偷懒，所以初、中、高级部的赛场位置会替换。 初级部换到高级部去，高级部换到中级部，中级部则换到初级部。 “高级部第一场比赛的场地范围很大，对你们的第二场比赛来说有利的，像今天这样跟其他学院狭路相逢的情况就不会发生，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换赛区的事情。” 五人乖巧地点头：“好的教授。” 观赛教堂里有专门的魔法学徒休息厅，但摩西教授怕他们进去后会被其他学院的人套麻袋，就带他们去了希瑞亚学院的教授休息室。 罗薇几人刚坐下没过多久，中级部和高级部的参赛小队也走了进来。 中级部只进来了四个人，他们有一名队友受了重伤，被彭斯教授带去了治疗室，罗塞蒂教授正在给他治疗。 房门关上，三个队伍十四个人围坐在一起，互相间默默地看了一眼。 确认过眼神，都是在赛场上拉仇恨的人。 第238章 掉进了陷阱 西奥多是个坐不住的，没安静两分钟就把椅子搬到了霍尔和罗薇旁边，用粗哑的公鸭嗓打探：“喂，你们在赛场里干了什么？” “我们刚刚经过治疗室，看到了斯奈克学院和莱恩学院的初级小队，他们两支队伍十个人全都成了瞎子！” 霍尔无辜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他们瞎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可都是好孩子。” “真不是你们干的？”西奥多表示怀疑，“那他们的教授为什么在治疗室里跳脚骂我们希瑞亚？” “可能是嫉妒吧，”霍尔憨直地笑了笑，“谁让我们拿到了第一名呢？” “切，第一谁拿不到，”西奥多不屑，“我们也是第一。” “两位学弟，”夕巴斯汀温和地提醒，“请你们讨论的时候声音小点，体谅体谅我们这些老学长的心情，好吗？” 西奥多转过头，鼓着眼睛瞅了他一眼：“哦，你们高级部这次只拿到了第二是吧？” 夕巴斯汀微笑：“需要我提醒一下吗，你们去年的总排名也只拿了第二。” 西奥多昂起头：“那我就要好好回忆一下了，去年你们的最终排名只拿了个第三？” 夕巴斯汀：…… 学弟什么的，真是一种令人讨厌的生物！ “西奥多，”萝拉不想他到处得罪人，拽了拽他的袖子，“我们去看看戈登吧，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戈登就是他们小队里那名受了伤的队友，进了治疗室现在还没出来。 “怎么了？”罗薇听了一耳朵，看向萝拉，“那位学长伤得很重吗？” 萝拉点头：“他不小心被魔兽咬伤了腿，恐怕没办法参加下一场比赛了。” “那家伙就是脑子有问题！”一提起这人西奥多就生气，“明明比赛都结束了，他非要凑到魔兽脑袋前被咬上一口，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参加后面的比赛！” “谁让你到处扔粪便，戈登就是被你吓跑的。”萝拉小声嘀咕。 罗薇问：“那你们下一场比赛怎么办？” “用替补队员啊，”西奥多靠着椅子说，“戈登是剑士学徒，他们班还有个剑术不错的，叫什么什么……” 萝拉说：“是温妮啦，温妮·查利，你忘了吗，初级部的时候你们在一个班呢！” 温妮？ 罗薇露出诧异的神情，没想到温妮还真从替补队员转了正。 她之前的帮忙倒显得多此一举了，想来就算没有她的帮助，温妮也能向她的父母证明自己。 …… 下午一点半，教堂给魔法学徒们准备了免费的午餐。 教堂禁食荤腥，所以提供的餐食里只有味道寡淡的炖鱼和烤面包，这让那些吃惯了大鱼大肉的贵族学生很不适应。 希瑞亚小队的学生就还好，对于杰克和霍尔等人来说，炖鱼和烤面包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要不是有带队老师陪同在身边，周围那些眼神恶狠狠的贵族的学院的学生恐怕要冲上来将他们撕碎。 “有钱就是好哈，”回休息室的路上，西奥多八卦道，“那几个瞎子这么快就痊愈了，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瓶高级治愈魔药。” 霍尔弯着唇：“没办法，他们又没带替补队员，不多喝点治愈魔药，下一场比赛都没法参加了。” 众人有说有笑，萝拉却一直在朝四周张望，注意力都分散了出去。 罗薇注意到她的动作，拍了拍她的肩膀：“萝拉，你在找什么人吗？” “啊？”萝拉回过神，看到是罗薇，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我只是觉得奇怪，怎么没看到神学院的人？” “是哦，”听到她的话，其他人也奇怪起来，“刚刚在餐厅也没看到他们。” “难道神学院的队伍还没有出赛场吗？” “不可能，就算他们昏迷了出不来，十大学院的教授也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那他们去哪儿了，学徒休息厅也没他们的人影儿。” “可能是我们一样，去了教授休息室吧。” “神学院都没有带队老师，他们哪儿来的教授休息室？” “你管他们有没有带队老师，这里可是教堂！整个教堂都是他们的，你说哪儿来的休息室？”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死刑小队五人集体竖起耳朵，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走到休息室门口，霍尔和西奥多借口要上厕所，去了教堂的盥洗室。 没过一会儿，罗薇和格拉蒂丝又以想呼吸新鲜空气为由，离开了休息室。 又过了一会儿，萝拉也悄悄跑了出来。 五人在教堂无人的小角落相聚。 霍尔率先开口：“那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有下一步动作。” 西奥多感到费解：“难道他送那几封威胁信就是为了让我们参赛？” “不可能，他吃饱了撑的这么干？”霍尔推测道，“他肯定就在这座教堂里，只是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 西奥多：“反正不是学生就是老师！” “我觉得都不是，”萝拉摇着头，“其他学院的人跟我们没有多少接触，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知道我们的身份，更不会知道那两件，那两件……” 她的声音变得哽咽，最后那个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罗薇叹息一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萝拉，那件事情，除了我，你还跟谁说过？” 萝拉擦了擦眼泪：“还有霍尔。” “我我保证我没透露出去过，绝对没有！我怎么可能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打死我我也不会！”霍尔惊慌地为自己辩解。 “没说是你，”罗薇认真地分析，“有没有可能，我们走进了一个认知误区？” “或许送信的那个人对你们的了解并不深，他只是对你们的身份有所怀疑，但并不能肯定，所以才会拿威胁信试探你们。” 西奥多听得两眼懵圈：“什么意思？” “我懂了，”霍尔沉着眉道，“那个人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他用信威胁我们参赛，就是为了试探我们的反应，我们选择参赛反而证实了他对我们的怀疑。” 就像萝拉收到的那封威胁信，幕后之人或许并不知道萝拉的父母被人扒下皮毛做成了两件披风，他只是猜到萝拉是猫兽人，随便找了用两件猫兽人制成披风来恐吓她。 那两件披风可能是萝拉的父母，也可能不是，但萝拉误以为是。 西奥多绞尽脑汁，终于想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震惊道：“那我们岂不是掉进了他的陷阱？是不是当时我们不参加比赛就没事了？” “是我连累了你们，”萝拉难受地说，“那个人应该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但他肯定知道我是——” “嘘！”罗薇及时打断她的话，“小心隔墙有耳。” 众人顿时一静，聊得太投入，差点忘了这里是教堂，是教廷的地盘。 第239章 香膏暴露了我 沉默了几秒，霍尔又才低声道：“如果是这样，恰好能倒推出我们一开始的结论，那个人一定就在这座教堂里。” “不错，”罗薇点头，“我想，他逼着你们参加魔法大赛，应该就是为了更仔细地观察你们。” 西奥多反驳：“可观赛区只有各学院教授才能进去，你们刚刚又说那个人不可能是教授。” 霍尔都无奈了：“学长，你忘了我们为什么出来吗？” 西奥多想了想：“好像是听到有人说，神学院的队伍靠特权分到了单独的休息室？” 霍尔：“……” 他很怀疑，巨妖的脑子真的有传说中那么聪明吗？ “不是，是神学院，有带队老师偷偷地跟，可能。” 不靠谱的章鱼，把闷闷不乐的格拉蒂丝都憋得说出了话。 霍尔瞥了西奥多一眼，看看，连最不爱动脑子的格拉蒂丝都知道重点！ 西奥多撇了撇嘴，没有解释。 他只是懒得去想罢了，反正这里有两个好用的外置大脑。 霍尔收回目光：“我们刚刚一路上走过来，没有看到一个教廷的僧侣，神学院第一次出来参加比赛，我不信教廷会对他们这么放心。” 罗薇赞同道：“如果教廷真的派了人过来，那个人不可能一直不露面，再等等看吧，我相信他藏不了多久了。” 一个喜欢操控别人命运的人，在发现提线木偶试图挣脱他设定的命运时，不会有太多的耐心。 换作她是那个人，第二场比赛，就是她重新收紧提线的最佳时机。 “好了，我们回去吧。” 罗薇转过身，余光里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一闪而过，墙角有淡淡的魔力波动。 她目光一凝，冷声道：“阿西娜！” 四下静寂无声。 阿西娜？在哪里？ 死刑小队剩下四人环顾四周，别说是人，连只苍蝇都看不到！ 正当他们以为罗薇紧张过度出现幻觉时，一道甜腻的声音从墙角响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 魔法散去，阿西娜的身形清晰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除了罗薇，其他人俱是一惊。 隐身术，阿西娜竟然会高级魔法！ “除了你，还有谁会同时散发出玫瑰和迷迭香的气味？”罗薇冰冷地盯着她的眼睛。 很早之前她就注意到了阿西娜身上的香膏味，那是一种很奇特的香气。 玫瑰精油芳香甜沉，迷迭香辛辣浓郁，带着一股松柏的苦涩清香。 一般人不会这么搭配，因为贵族女子钟爱玫瑰的甜沉花香，但迷迭香的味道辛涩清凉，更适合贵族男士。 刻板一点地说，玫瑰代表的是温柔娇媚的女子，迷迭香代表的则是挺拔强壮的男子。 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芳香调制在一起，融合了男香和女香的气味，迄今为止，她也只在阿西娜身上闻到过。 “哎呀呀，”阿西娜故作懊恼，“原来是我调制的香膏暴露了我。” 抱怨了一句，她旋即又笑起来：“你对我还真是用心，连我身上的香味都记得，好闻吗，要不要我教你怎么——” “你熏到我了。”罗薇后退了两步。 阿西娜笑容一僵，眼里流露出一丝狠意：“你就不怕我把你们的秘密告诉教廷？我刚刚可是什么都听到了。” “你听到了？”罗薇慢悠悠地抬眸，“听到什么，你的名字吗？” “就凭你那点小伎俩，还逃不过我的法眼。” 要是阿西娜一早就来到了他们身后，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刚刚那阵魔力波动，才是阿西娜到这里的时间。 阿西娜眯起眼睛：“罗薇，论口才，我是比不过你，不过论魔法天赋……” “我承认，论魔法天赋，你比我强，”罗薇目露怜悯，“是不是想听我这么说？” 阿西娜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不要以为你有了我的把柄，我就不敢对你动手。” “你多虑了，我从不对你的人品抱有期待，”罗薇冷漠道，“我相信的是我自己，就算你会高级魔咒，你也没有能力伤我。” 谁还不会几道高级魔咒呢？ 阿西娜忍下怒火，探究地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高级魔咒？” “有什么可好奇的？”罗薇兴致缺缺，“要么是请了家庭教母，要么是看了魔法书，随便一个大臣家都能找出几个魔法师，高级魔咒而已，很难得吗？” 阿西娜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听罗薇的语气，她的国家并不比亚特王国弱。 她还以为像雾国那样的偏远国度，一定是个不毛之地，就算罗薇是一位公主，说不定过的还不如亚特王国的小贵族。 没能在出身上找到比对方高贵的地方，这让阿西娜的心情很失落。 对罗薇的嫉妒，已经成了她的心魔。 不过，她看了一眼罗薇，又看了看她身后。 一个野蛮的狼人，三个低贱的平民。 罗薇好像很喜欢和这种人交朋友。 明明是一个贵族，却总是跟这些肮脏的血脉混在一起，自降身价，甘于堕落。 想到中午在休息室里，那个谁说西奥多在赛场里用粪便打仗，阿西娜脸上就克制不住地泛起了深深的嫌恶。 有这种人在的地方，空气都变得污浊了。 走廊上，阿西娜在和死刑小队对峙。 走廊外，大雨如注，远处的山峦被雨幕洗去墨色，天地间一片朦胧。 整个下午都在雷声和雨水中度过。 晚上六点，各学院的参赛队伍冒着大雨，匆匆进入了比赛场地。 第二场比赛是守护之战，每个小队都有一箱印有学院徽章的旗子，他们要在两个小时之内用学院旗圈出自己的领地，建好防御墙。 两个小时后，赛方会往他们的防御墙里投放一定数量的稻草人，墙外也会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危机，例如魔兽潮攻城和魔物侵袭。 各学院的参赛队伍要在这场危机中度过一整天，等到明晚六点，这场比赛才算结束。 跟第一场比赛一样，进入赛场的学生都要戴上一条求救项链，魔法蜜蜂也会跟在他们头顶。 唯一不同的是，这场比赛不按杀死的猎物数量算分，每支队伍能得到多少积分，要看他们最后守住的领地范围，以及领地内剩下的“居民”人数。 领地越完整，“居民”伤亡越低，参赛队伍的得分就越高。 赛场内，各学院的队伍正在焦急地挑选合适的领地。 赛场外的观赛区，各学院的教授也慌乱地站起身，纷纷低头向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红衣主教抚胸行礼。 “是阿尔弗烈德亲王！” “亲王冕下日安！” “恭迎亲王冕下驾临！” 头戴冠冕、手握权杖、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迈着从容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厅里最高处，转过身，在两位骑士的搀扶下优雅落座。 “日月尊神照耀，你我皆是神的仆从，诸位不必多礼，”阿尔弗烈德的声音包容而温和，伸出手道，“请坐下吧。” “谢亲王冕下！” 众人神情肃穆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第240章 收她做我的教女 阿尔弗烈德看向飘浮在观赛区上空的一面面魔镜：“比赛开始了吗？” “回亲王冕下，比赛才刚刚开始，”斯奈克学院的切斯特教授低眉顺眼道，“亲王冕下，不知您是否有什么指示？” 阿尔弗烈德笑了笑：“先说说你们对这一场比赛的安排吧。” “是，亲王冕下！” 切斯特俯了俯身，姿态谦卑地介绍道：“这一场比赛是守护之战，等各学院的参赛队伍选好领地之后，我们便会往他们的领地内投放稻草人，并模拟魔物对他们进行攻击。” “模拟？” “是的，因为魔物带有黑暗气息，魔力不高的孩子很容易受到侵染，所以用模拟的方式设置考验更安全。”切斯特解释道。 阿尔弗烈德悲忧地叹了一口气：“自比蒙巨兽现世以来，邪恶和黑暗日渐滋长，西原局势动荡不安，我们的后辈却连真正的魔物都没见过，他们将来怎么能守护好俗世的城邦？” 切斯特心里重重一跳，小心翼翼地问：“亲王冕下，那依您看？” “依我看，不如就换成真的魔物吧，”阿尔弗烈德面带忧虑，语重心长，“我们总有老去的一天，孩子们不能一辈子躲在我们的臂弯下，他们需要成长。” “把模拟魔物换成真实魔物，也能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残酷，而他们还任重道远。” “可是……”切斯特万分犹豫，“在赛场里投放真正的魔物，对孩子们来说会不会太危险了？” 他的话也是在场所有教授的心声。 真实的魔物强大邪恶、诡计多端，连魔法师都不一定能对付得了，让一群魔法学徒去对抗它们，这不是闹着玩儿嘛！ 神学院的学生倒是没事，他们会的光魔法刚好是魔物的克星。 可其他学院的学生就惨了啊，他们又没有光元素亲和力！ 为了一场比赛，把学生的命都丢了，不值当。 要知道能被选中参加魔法大赛的学生，那可都是各个学院的天之骄子，损失一个都是对学院的巨大打击。 要是阿尔弗烈德亲王非要往赛场里投放魔物，他们宁愿弃权退赛，也不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阿尔弗烈德自然看出了下面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但他毫不在意。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想让别人按照自己要求走，总得先给他们一点好处。 “我知道诸位的顾虑，不过还请诸位放心，我不会将诸位的爱徒置于险地。” 阿尔弗烈德抬起手，身旁的两位骑士立刻搬出了两个大箱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露出满满两箱晶莹剔透的水晶瓶。 “这里有三百瓶教皇亲赐的驱邪圣水，还有三百瓶高级治愈魔药，若是赛场中有人受伤，皆可来这里自取。” “若是没有人受伤，赛后便让孩子们一人领取一瓶，备作后用。” 三百瓶圣水！ 还有三百瓶高级治愈魔药！ 下面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阿尔弗烈德亲王一开口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圣水且不论，那是无价之宝，但高级魔药一千枚金币一瓶，三百瓶可就是三十万枚金币啊！ “这、这这，”切斯特说话都结巴了，望着阿尔弗烈德问，“亲王冕下，这些圣水和魔药真的都给孩子们吗？” “当然，”阿尔弗烈德宽和地笑道，“诸位要是不放心，可以现在就把它抬下去，由你们亲自来保管。” “不不不，我们放心，”切斯特摆手，“亲王冕下，这么贵重的物品，还是您来保管最为妥当。” “这些都是死物，在我心里，只有人命才可称得上贵重一词。”阿尔弗烈德说完，朝身后招了招手，“布鲁斯，安托万，把东西抬下去吧，就放到大厅中间。” “是，亲王冕下！” 两位骑士吃力地抱起木箱，走到了大厅中间，在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下，将圣水和魔药放了下来。 没人出声反对，大家都默认收下了这两样礼物。 作为交换，阿尔弗烈德对比赛的提议自然也就被采纳。 只是，希瑞亚和十大学院并没有准备魔物，现在去抓也来不及，切斯特迟疑地将他们的难处告诉了对方。 “无碍，”阿尔弗烈德早有准备，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卷羊皮纸，“千年来，教廷致力于驱除邪魔，但魔物滋生于黑暗，除之不尽。” “无奈之下，我们便将一些黑暗之地封印了起来，以免其中的魔物逃出，祸乱俗世。” “这上面有一道召唤魔纹，连通黑暗之地，你们拿去赛场试试吧。” 他将羊皮卷递给布鲁斯，布鲁斯弯腰接过，转身走下台阶，交给了切斯特。 说完比赛的事，阿尔弗烈德又看向希瑞亚教授所在的位置，问道：“这次比赛，莫里森院长没来吗？” 托拜厄斯教授作为教廷明着派去希瑞亚的眼线，站出来答：“回亲王冕下，莫里森院长前几日操劳过度，身体有些不适，所以留在了家里休息。” “原来如此，”阿尔弗烈德露出关心的神情，“请代我问候莫里森院长，阿尔弗烈德祝愿他早日康复，日月尊神在上，也会保佑他的健康。” “好的，亲王冕下。”托拜厄斯教授点头。 “啊，真是不巧，”阿尔弗烈德感到遗憾，“听说希瑞亚的学生这次又在比赛中夺得头筹，我还想向莫里森院长请教一下，怎么才能教出这么优秀的孩子呢！” 托拜厄斯教授恭敬地回答：“神学院的学生更加优秀，想必莫里森院长听到您对他的褒奖，会非常乐意跟您探讨教学之道。” 阿尔弗烈德淡淡地笑了笑，目光落到希瑞亚初级小队的魔镜上：“神学院的学生呆板无趣，相比之下，还是希瑞亚的孩子机灵一点。” “那个孩子，是叫罗薇吧？” 他指着属于罗薇的那一面魔镜，墨蓝色的眼睛意味不明地注视着镜面上的少女。 托拜厄斯教授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心里升起深深的疑惑：“是的，她是叫罗薇，亲王冕下，您认识她？” “认识，”阿尔弗烈德脸上泛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眼角缓缓刻下了岁月的细纹，“我很喜欢这个孩子，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我自己。” “不知道希瑞亚魔法学院肯不肯割爱，我想收她做我的教女。” 第241章 怎么得罪了他 教女？ 阿尔弗烈德亲王竟然要收那个罗薇做教女？ 周围的教授顿时震惊地抬起了头，阿尔弗烈德亲王这么多年来也只收了斐瑞王子一个教子，还从来没收过教女。 普通人要是能认教会亲王当教父，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像这种天大的好事，怎么就没落到他们的学生头上？ 一时间，众人纷纷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恨希瑞亚那么个破地方，恨他们的学生那么无赖奸诈，竟然还能被亲王冕下看上！ 被嫉妒目光环绕的托拜厄斯教授却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激动：“万分抱歉，亲王冕下，这件事我们可能需要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见。” 阿尔弗烈德露出了然的神情：“你的意思是，只要这孩子同意，希瑞亚魔法学院便不反对？” 托拜厄斯教授心里一沉，正在想该怎么回答，摩西教授站了出来。 “回亲王冕下，作为罗薇的教授，我们当然会尊重她的意见，但罗薇还是莫里森院长最看好的学生，没有院长的首肯，恐怕我们都没办法替她做主。” 摩西教授一番话，直接把责任推给了不在现场的莫里森院长，不知道院长他老人家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想。 阿尔弗烈德亲王宽容地笑了笑，没有为难摩西教授：“既然如此，那我就等莫里森院长身体康复了，亲自去找他商量。” “多谢亲王冕下体谅。”摩西教授抚胸行了一礼，坦然坐下。 托拜厄斯教授也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暂时算是躲过去了。 她只希望阿尔弗烈德亲王是临时起意，比赛结束就忘了这件事，不要再提。 好歹当过几十年的主教，她深知教廷的腐朽和黑暗，罗薇被阿尔弗烈德亲王看上并不是一件好事。 教廷内部势力错综复杂，各大亲王之间明争暗斗，没有足够的利益，任何关系都无法建立。 教父和教子就是双向的利益支撑。 拿阿尔弗烈德亲王自身来举例，他之所以会收凯洛公国的王子做教子，就是因为他需要凯洛公国五十万信众的支持，将来才有实力争夺教宗。 而凯洛公国恰好也需要拉近和教廷的关系，获取民众对王室的尊崇，维护王室高高在上的地位。 罗薇呢？ 她什么都没有，她的子民在遥远的雾原，她甚至连自己的王宫都回不去，她身上有什么是值得阿尔弗烈德亲王拉拢的？ 托拜厄斯教授心怀担忧，教廷已经不是第一次向罗薇抛出橄榄枝了。 上一次来的是圣骑士，罗薇没有答应。 这一次来的是阿尔弗烈德亲王，罗薇更不能答应。 她连教皇身边的骑士都拒绝了，怎么能答应成为亲王的教女？ 一旦冒犯了教皇的威严，就会有一百种死法在后面等着她。 托拜厄斯教授不相信阿尔弗烈德亲王不知道圣骑士来希瑞亚的事，他这样做，无非是故意把罗薇架在火上烤。 想到这里，托拜厄斯教授眉心皱成了“川”字。 罗薇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把阿尔弗烈德亲王得罪到了这个地步？ 赛场里，各学院的队伍全然不知，他们的比赛难度已经被人从零级拉到了满级。 往届大赛从来没有出现过真正的魔物，赛场上的魔物都是魔法师假扮的。 魔法师能模拟出魔物的外形和攻击方式，但他们模拟不出魔物最大的特征——黑暗气息。 黑暗气息就像一种病毒，而魔物就是病毒的原宿主。 魔物所过之处，土地、水源、空气，全都会受到黑暗气息的侵染，花草枯萎，生命绝迹，瘟疫横行。 杀死魔物并不难，难的是摆脱黑暗气息的标记。 被黑暗气息标记的人会成为魔物的锚点，无论他走到哪里，只要他的灵魂有一刻虚弱，就会被降临的魔物吞噬。 魔力不够强大的人，根本不可能在沾染黑暗气息后全身而退。 虽然阿尔弗烈德提供了圣水和高级治愈魔药，但学生们不知道啊！ 等他们发现攻城的魔物是真的魔物时，恐怕没几个人能冷静下来，做出正确的选择和决定。 烟雨蒙蒙，巴德山脉笼罩在湿冷的云雾之中。 雨天的夜来得格外的快，参赛队伍进入赛场不久，天色就黑了下来。 山间小路湿滑泥泞，冰凉的雨点砸得人眼皮生疼。 希瑞亚小队运气很差，被传送阵随机传送到了一处山崖石壁上，上不接天下不着地，花了半个多小时才下到地面。 半个小时，速度快的都把领地范围圈好了。 暮色四合，山间昏暗一片。 霍尔和杰克好不容易烤干了一把松树枝，刚点燃火把，一阵风吹过，树叶上的雨滴哗啦啦往下落，又把火淋熄了。 “别试了，”罗薇说，“下雨天点不燃的，还是用魔法火焰吧。” “用魔法火焰会不会太费魔力了？”霍尔担忧道。 守护战还没开始，他们就把魔力消耗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地方，万一后期战斗乏力怎么办？ “我们已经落后了其他学院太多时间，”罗薇举起魔法棒释放出一朵火苗，“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建好防御工事。” 时间紧迫，他们要在剩下的一个小时之内圈出领地线，尽快绘制出防御魔法阵，学院投放稻草人的时候他们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五人爬上了一个堆满乱石的小山丘，四下太暗，站在山丘上只能看到周围地形模糊的线条起伏。 “那里怎么样？”霍尔指着不远处的山间盆地，“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后方都是险峰，是不是你说的‘易守难攻’？” 罗薇摇头：“如果我们的敌人是人类，那里确实是一处守城的好地方，但我们的敌人是魔法生物。” 人类攀登不了的悬崖峭壁，魔兽却可以轻松翻越，等它们占领了领地高处，就能一眼洞悉他们的兵力分布，从防御薄弱处长驱直入。 到时候他们逃都逃不了，门前的河水恰巧堵住他们的生路，要是水里再潜伏几只魔物，好了，全军覆没。 “下面的平原怎么样，”杰克提出建议，“平坦又宽阔，来了魔兽我们也能很快发现。” 罗薇否定道：“不行，平原上缺少掩护，防线拉得太长，我们人少，防御会很艰难。” 在平原上建立领地，要是遭到魔兽围攻，那就是一曲十面埋伏，他们五个人能抗多久？ “能不能快点，”阿西娜皱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耽误下去，我们也不用动了，就待在这里好了。” 第242章 看两眼就会 “好。”罗薇一口应下。 阿西娜不可思议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她听错了吗？ 罗薇竟然也会意气用事了？ “我说好，”罗薇重复道，“就在这里吧，我觉得这里就不错。” 这下，霍尔、杰克和格拉蒂丝也吃惊地看向了她。 “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建领地？”格拉蒂丝顶着一张高冷英气的脸，歪头问。 “我没开玩笑，”罗薇认真地说，“被传送到崖壁上的时候我就观察过了，附近只有这里最适合作为我们的领地。” “这里地形较高，视野开阔，周围还有大块崩裂裸露的岩石，既可以用作掩护，也可以当作投石武器。” “你都选好地方了不早说，浪费时间。”阿西娜不愉道。 “没有浪费时间，我不是第一时间就带你们爬上这里了吗？”罗薇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个人的想法总有缺陷，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集思广益。” 只不过，队友的意见比她缺陷更多，所以她还是先不采纳了。 选好地点，希瑞亚小队五人便开始布置防线。 第二场比赛考验的是魔法学徒们守护家园的责任心和能力，比赛规定，他们圈出的领地不得少于一个中型村庄的建筑面积。 在这个时代，中型村庄大概有三百人口，聚居的房屋区域在一公顷左右，即十五亩土地。 把这块领地变成平面图形，也就是边长为一百米的正方形，或者半径接近六十米的圆形。 这个范围并不算大，相当于一所小学的占地面积，而真实的村庄要比这大得多，毕竟村民们可不会把房屋紧紧地挨在一起。 一面面印有希瑞亚院徽的小旗子被插进山丘上的石缝里，围绕了怪石嶙峋的小山丘一整圈。 灰黑色的旗面在风雨中摇摆，吹出“呼啦呼”的响声。 五人用魔法搬动石头垒起高高的城墙，并在石头刻上禁锢魔纹防止围墙倒塌，地上也要刻绘一些魔纹，阻拦外敌进攻。 仓促中布置的防线做不到尽善尽美，凹凸不平的墙面看上去有些辣眼睛。 担心雨淋太久会感冒，罗薇又让大家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建起了一个小小的堡垒，仅供一人避雨和瞭望。 领地内，霍尔在两块巨大的石头间用土系魔法夯起四面泥墙，杰克砍来树枝和茅草，给泥墙搭了个屋顶，两人就建好了一间宽敞的房屋。 格拉蒂丝不擅长魔纹绘制，罗薇给了她一个任务，让她将刻好的魔纹石板送到山下，离他们的领地越远越好。 格拉蒂丝低头看着怀里纹路繁复的魔纹，眼睛里顿时冒出转起两道迷惑的蚊香圈。 这个魔纹好奇怪，看了让人晕乎乎的。 格拉蒂丝甩了甩头，问罗薇：“这是什么魔纹，我怎么，不记得？” 尽管她魔纹学得很烂，但学过的魔纹她还是能认出来的，眼前这道魔纹很陌生，不像是低级魔纹。 “这个啊，”罗薇一边“唰唰唰”地刻绘魔纹，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应该是传送魔纹吧？我进赛场时看到的。” 格拉蒂丝瞳孔震了震：“传送魔纹，中级魔纹！你可以画？” 罗薇反问：“怎么不可以画？魔法大赛只规定了学生不能降级参赛，又没规定我们不能现学中级魔纹。” 上一场比赛里，神学院使出的“雷电鞭”就是中级魔咒，他们都可以用中级魔法，她为什么不可以？ 之前她不用是因为找不到她会的理由，现在不一样，她可是光明正大从赛场的传送阵里学来的！ 格拉蒂丝张了张嘴，呆呆地问：“你，你看一眼，就可以画？” 这才是她的意思，她想问的是罗薇为什么能画中级魔纹。 “也不是一眼，进的时候一次出的时候一次，我看了两眼呢！也不知道画没画成功，有些细节我记不清了。” 罗薇嘴上说着记不清，握匕首的手却不见停顿，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刀下又多了两道传送魔纹。 格拉蒂丝抱紧石头，眼睛里装满了对人生的怀疑。 有的人看上两眼就能画出中级魔纹，有的人学了一个学期都还画不好低级魔纹。 呜，坏哥哥说得对，她就是个小笨狼！ 格拉蒂丝呜咽着跑下了山，伤心地完成了罗薇交给她的任务。 观赛区。 魔镜前，偷摸关注罗薇的一群教授已经惊呆了。 原本他们只是想看看，被亲王冕下青睐的少女究竟有什么本事，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一幕。 怎么会有人看两眼魔纹就能复刻出来啊！ 怎么可能有人还是个初级魔法学徒就能绘制中级魔纹啊！ 这个学生的精神力量是不是太过逆天了！ 虽然罗薇在第一场比赛里就展露过她在 魔纹上的天赋，但她叠加的二十多道魔纹到底还是初级魔纹，从过程上来看有讨巧的嫌疑。 而且当时关注她人只是一小部分，除了希瑞亚的带队老师，就只有十大学院的监督评委，以及跟希瑞亚有仇的几个学院教授。 现在不一样，因为阿尔弗烈德表露了想要收罗薇为教女的意愿，好多中级部和高级部的教授都溜达到了初级部的观赛区，就是为了瞄上她两眼。 这一瞄不要紧，“看两眼魔纹就会”的“薇言薇语”却深深伤害了一些魔纹教授的心。 试问在场有谁学习魔纹时不是深受折磨？ 他们能成为魔阵师，本身就是在魔纹职业上有极大天赋的人，但他们也做不到像罗薇这样，绘制魔纹如同喝水一样轻易。 更别提他们的学生，一个比一个蠢，平时看着是个正常人，一学起魔纹来，就让人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脑子。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不是魔纹职业的人看到这一幕，顶多惊讶一会儿，夸两句这孩子绘制魔纹真快。 但魔阵师看到罗薇画魔纹，心里却会涌出一股深深的悲哀，原来努力在天赋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能越级绘制魔纹，且一秒不停地连刻几十道，说明她对空间结构的理解能力非常强，她的精神世界稳固而浩瀚。 魔纹在她的眼里不是图纹，而是一个空间多面体，她的大脑能容纳下这些空间，并在脑海中先一步完成魔纹的生成和运转。 一般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他们的精神世界狭小又脆弱，强行理解魔纹空间，精神就会崩溃。 “老了老了，也幸好老了，要是我年轻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人，肯定不会选择修习魔纹。” 第243章 魔物进攻 “谁说不是呢，有这么一个人在，同时期的其他人都被衬得黯淡无光了。” “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魔阵师吧？” “必须成为魔阵师，不然这么好的天赋岂不是浪费？” 罗薇也不会想到，她为了掩饰自己早就会魔纹的事实编造的谎言，却让一众教授感慨万千。 这些教授也不会知道，在他们眼里纯靠天赋的少女，努力了多少个日夜、拆解了多少道魔纹，才能造就现在“看一眼就会”的表象。 慨叹了一会儿，大家又好奇起来。 “不过，她画这么多传送魔纹干什么？” “是啊，别人都在刻可以防御的魔纹，她画一堆传送阵，难道是想用来逃命？” “还没开始战斗，就想着逃跑了，这孩子心性差了点。” “逃跑用不到这么多传送阵，我认为啊，她是想用传送阵把魔物传送走。” “哈哈哈，传送走又有什么用？那么点儿距离，魔物用不了几秒就能冲回去。” “说的也是，莫非她真的是想用魔纹逃跑？” 不应该啊，这孩子会笨到这种程度？ 人逃走了有什么用，领地丢了，她一分都得不到，还不如死守阵地，等到队伍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再按下项链按钮出局。 阿尔弗烈德也在看希瑞亚小队的魔镜，不得不说，罗薇的举动激起了他一丝的兴趣。 聪明的孩子怎么会自寻死路，他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深意。 是什么呢？ 他一脸兴味地看着魔镜中的少女，有意思，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让他猜不透的人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人还是亚撒·莫里森的学生，那个同样让他猜不透的老家伙。 两个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赛场里夜色昏黑。 希瑞亚小队站在他们潦草修建的房屋门外，举着魔法棒，抬头望向细雨绵绵的夜空。 没等多久，一群蜂鸟鹰蛾便从深沉的雨幕中飞来，丢下了一批外形粗糙的稻草人。 稻草人从空中降落，均匀地分散在他们的领地里，直挺挺地站着。 一瞬间，黑暗里多了几百道姿势诡异的身影。 尽管早就知道这些身影都是稻草人，置身其中的参赛者还是感到后背凉飕飕。 稻草人的胸口处镶嵌了一枚闪着微光的感应石，如果稻草人遭到攻击或受到严重伤害，感应石就会熄灭，代表稻草人已经死亡。 “村民”就位，距离魔兽或魔物进攻也就不远了。 罗薇让格拉蒂丝在围墙边放哨，自己和剩下的队友则迅速将站在外面淋雨的稻草人挪进土屋，给它们多上一重防护。 但这样做也有风险，万一从外面飞进来一个火球，刚好落进土屋内，三百个稻草人恐怕会全部烧毁。 很多队伍都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将稻草人分成好几组，藏到了不同的地方。 也有队伍一个都不挪的，任稻草人散落在领地各处，自己也不建遮蔽所，陪稻草人一起淋雨。 夜色渐浓，漆黑的夜幕里突然劈出一道闪电，昏暗的野地被电光照得惨白，春雷阵阵，轰鸣不断，炸得天穹四分五裂。 希瑞亚小队在一阵窃窃私语后兵分五路，霍尔守住中间的土屋，罗薇、格拉蒂丝、阿西娜、杰克，各守东西南北中的一方。 霍尔想和杰克交换位置，罗薇没有同意。 他的土系魔法和铁锅只能近攻，但跟魔物近身作战十分危险，容易被魔物身上的黑暗气息引诱迷惑。 即使攻击他们的是模拟魔物，他们也应该像遇到真的魔物一样对待。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仿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苍白的闪电照亮远处的丛林，在那一闪而逝的清晰画面中，奔涌的黑色浪潮由远及近，像海浪一样淹没向了希瑞亚小队所在山丘。 轰隆隆的响声接连不断，分不清是雷声还是滚滚而来的踏蹄声，地面也开始颤动。 山摇地晃，赛场内的学生无不面色骇然。 是魔兽还是魔物，怎么会有那么多！ 他们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错，像海水一样的魔兽潮，这样的场景就算是在魔兽山脉也难得一见。 再说教授们要抓多久才能捕捉到这么多鲜活的魔兽？ 数量太多，投放进赛场也是一个大难题吧？ “不对，这不是魔兽！” 罗薇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暗元素浓度在上升，远处传来熟悉的魔力波动。 那种魔力波动，跟她刻绘催生魔纹时的魔力波动太像了，会给人一种元素暴虐紊乱的感受。 霎时间，她明白了那些生物是什么，是魔物。 没想到这次比赛一上来就派出了魔物，不给他们时间缓冲，以前的比赛都是先放几只魔兽，一点点加大难度的。 罗薇没有参加过魔法大赛，因此她也不知道模拟魔物和真正魔物的区别。 只是有那么一刹那，她脑子里闪过了一道疑问——为什么模拟魔物能聚集暗元素？ 但大敌当前，她也没功夫想那么多。 这只是一场比赛，教授们总不会放一批真正的魔物进来，害死他们自己的学生。 罗薇定了定神，高声提醒她的队友：“小心魔物，记住我们的战术，准备好战斗！” “是，队长！” 四人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盯着山下，只要有魔物敢冲上来，他们就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一批小魔物冲上山坡，离得近了，大家才看清它们的奇特外貌。 墨汁一样的身体，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嘴和不断变化的外形，像一条皮肤融化的大黑狗，这就是沼泽魔物中的低级魔物，污泥怪。 难怪看起来像一片黑色的浪潮，这群怪物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凑近了看也是一滩泥水，几乎没有形状。 污泥怪怕火，烈火会烤干它们的身体，把它们变成一块块干掉的泥巴。 不需要指挥，罗薇和队友同时出手，往地上的燃烧魔纹里注入魔力，围墙上立刻燃起熊熊大火，将前赴后继的污泥怪烧成了一滩滩烂泥。 第244章 醒醒，别做梦了 可惜火焰的温度不够高，没办法达到将污泥怪体内的水分一瞬间蒸发的程度。 再加上天上还在下雨，地上的泥块吸收完水分又蠕动着爬了起来，往他们的防御墙上扑。 往山下看，浓稠的黑色淤泥一眼望不到边，山丘仿佛变成了一座孤岛，即将被汹涌的海水吞噬。 雨夜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腐气，就好像泡在污水里的死鱼正在溃烂，令人压抑得喘不过气。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过度出现了幻觉，罗薇明明看的是石墙上的魔纹，一晃眼，却看到墙上的石头融化成了乌黑的巧克力浆，正在缓慢地往下流淌。 她用魔法棒戳了一下墙，很硬，并没有融化。 当她意识到眼前的景象不真实后，幻觉又消失了，石墙还是那堵石墙，没有任何异常。 墙外的火焰还在燃烧，污泥怪一时半会儿还冲不进来，罗薇冷静下来，整理起了思绪。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她自认为是个理智的人，不说多么清醒，但至少不会因为感到紧张就分不清想象和现实。 刚刚看到的幻觉，更像是受到了某种减益buff。 游戏里常见此种技能，被实施“debuff”即“负面状态”的玩家，就会感到疲惫、虚弱，并且行动迟缓、攻击失灵。 好巧不巧，魔物就是这样一种能给人实施减益buff的怪物，它们身上携带的黑暗气息能使人神经衰弱、精神萎靡、身体病变、幻视幻听。 但这是真正的魔物才有的技能，赛场上的模拟魔物怎么——等等，如果这不是模拟魔物呢？ 如果这就是真正的魔物，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罗薇望着墙外源源不断冲来的污泥怪，终于感到了棘手。 知道今晚要跟魔物战斗，她已经很谨慎了，却还是百密一疏，没有想到教授们会往赛场里投放真的魔物。 要不是她在布置防线的时候考虑到魔物的特性，自觉地拉开了一段距离，恐怕他们现在产生的幻觉更加严重。 这么多的魔物，黑暗气息也会越来越浓，他们沾染的黑暗气息越多状态就会越差。 等到他们失去反抗能力，用不了多久，魔物就会冲破防御墙，污染山顶的这片土地。 幸好她一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另一手准备本来是打算留到最后，他们体力不支魔力耗尽的时候才启用的，现在却不得不提前了。 罗薇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告诉队友，外面的这些污泥怪是真的魔物。 但在衡量利弊之后，她觉得还是不说为妙。 聪明的人这会儿就应该发现了，发现不了的人要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真相，反而会方寸大乱。 有时候，谎言也是一种保护，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思罢，她迅速将石墙上的魔纹全部点亮，紧接着举起魔法棒，低声吟唱咒语，朝天空发射出了两道火球。 这是她和队友约定好的信号，一道火球代表紧急情况需要戒备，两道火球代表遇到危险需要支援，三道火球代表防线被攻破需要改用第二计划。 希瑞亚小队五个人，四个人都在镇守防线，能给予支援的只有守在土屋外面的霍尔。 两道火球升空，四名队友全都抬起了头。 战斗才刚刚开始，就有人扛不住了？ 霍尔辨明火球发出的方向，顿时面露诧异：“那边，怎么会？” 罗薇的魔力那么强，甚至能一个人对抗锯嘴秃鹫，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 虽然纳闷，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赶往了罗薇所在的地方。 远远的，他就看到少女纤瘦笔直的背影，站在低矮的堡垒旁边，散发出来的气质沉静而又坚毅，哪有半点需要支援的样子。 “罗薇小姐？”霍尔快步走近，疑惑地喊。 罗薇转过身，凝重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霍尔，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霍尔又往前走了几步，刚靠近围墙，他的眉头就是一皱，下意识地看向墙外。 隔着一堵燃烧的火焰墙，污泥怪的黝黑的身躯在热浪里扭曲变形，就像他熬煮过的黑色魔药，咕嘟咕嘟地在黑漆漆的铁锅里翻滚。 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冲击力，但奇怪的是，他从它们身上感应到了暗元素的汇聚。 模拟魔物，会亲和暗元素？ 霍尔瞳孔一缩，倏地转头看着罗薇：“魔物？” 说完他又补充道：“我是问，这是真正的魔物？” 有暗元素亲和力的人，对魔物的感应能力要比普通魔法师敏锐得多。 罗薇点了点头：“你也发现了。” “竟然是真的……”霍尔喃喃，他又看了一眼墙外，满山遍野的魔药糊糊还在沸腾。 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产生了幻觉。 丑陋的魔物怎么可能像他熬煮的药糊，他熬制的魔药香甜又可口，这些魔物身上一股子恶臭！ 罗薇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幻，沉着地开口：“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了吧？” 跟聪明人交流就是不费劲，霍尔立刻说：“要我去看看他们有没有出事吗？” “嗯，如果他们出现了幻觉，你就叫醒他们，我准备打开传送阵了。” “这种情况，开启传送阵确实是最安全的办法，”霍尔赞同道，“只是……。” 他低声道：“要是他们没有发现这件事的真相，我要告诉他们吗？” “你觉得呢？”罗薇问。 霍尔思索道：“我觉得不用，知道了平添顾虑。” 罗薇笑了笑：“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你先去看看他们吧，如果大家都没问题，那我们就开启传送阵。” “好。” 霍尔转身离开，快速跑向其他的堡垒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剩下三个队友没一个正常的，杰克把魔物幻想成了一山的黑面包，格拉蒂丝幻想出了一大群吃人的棕熊。 阿西娜稍微好一点，但也就是一点。 她跟前面两者的区别是，杰克和格拉蒂丝都有冲出防线抢面包或杀棕熊的冲动，她没有。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雨中，充满野心的双眼俯视着山下，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阿西娜，阿西娜？”霍尔举起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阿西娜傲慢地瞥了他一眼：“愚蠢的臣民，你应该称呼我为女王。” 霍尔：…… 他反手就掏出铁锅，一锅底砸到了她头上。 “醒醒，别做梦了！” 第245章 感谢35177的大神认证! 霍尔的祖传铁锅可是经过魔兽认证的，用过的魔兽都说好。 这一锅下去，阿西娜不仅失去了幻觉，还失去了知觉，两眼一翻，软绵绵的身体就往后倾倒。 还好霍尔眼疾手快，单手抵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抓着铁锅接了点无根之水，在锅里晃荡两下后给她灌了下去。 涮锅水的魔力也不必说，实践早已给出了证明。 药水刚沾上阿西娜的嘴唇，她就一口气猛抽过来，哇的一声俯身吐到了地上。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她抓着喉咙问。 霍尔转了转铁锅：“还能是什么，治愈魔药啊。” “治、治愈……呕——” 自从跟霍尔组了队，阿西娜就再也不能直视“治愈魔药”这种东西，光是听到它的名字就会有想吐的冲动。 “你被魔物迷惑产生了幻觉，我这是在救你。” 为了避免因误会产生队伍矛盾，霍尔还解释了一句。 但他解不解释其实都没什么用，因为他在阿西娜这里已经拉满了仇恨，成功挤掉罗薇上位，成了阿西娜现阶段最想干掉的人。 偏偏霍尔还觉得情况良好。 他看了一眼阿西娜清明中略带愤怒的眼神，不错，这样子应该不会再中幻觉了。 至此，三名队友全部被唤醒，霍尔也功成身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罗薇。 三道火球齐发上天，像三轮红红火火的小太阳，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火球，三道？”杰克抬起头，赶紧擦了擦眼睛。 没看错，真的是三道！ 魔物还没攻破防线，怎么突然就要启用第二计划了？ 格拉蒂丝也望着天，冰泊似的蓝眼睛里倒映出三个黄澄澄的蛋黄，被棕熊激发出的凶性骤然褪去，瞳孔变得溜圆。 那是罗薇释放的信号，她悄悄跟他们说的，看到三个火球就要送魔物去转圈圈。 “搞什么，不是说好这一招最后才用吗？”阿西娜盯着天上的火球嘀咕。 纵使疑惑不解，但火球落下的那一刻，三人还是动如雷霆，挥着魔法棒冲出了防线。 这一幕看得魔镜外的教授们直皱眉。 “现在跑出去不是送死吗，希瑞亚小队这是被吓懵了？” “是啊，污泥怪虽然是魔物，但也只是一群低阶魔物，耐心点又不是杀不死，他们怎么这么想不开？” 上一秒他们还夸希瑞亚小队布防谨慎、反应机警呢，结果下一秒罗薇就带着队友跨越火焰墙来到了防线外。 明明已经发现这些污泥怪是真正的魔物，也知道跟它们靠太近会被黑暗气息侵染产生幻觉，她为什么还要带着队友往火坑里跳？ 看到希瑞亚的学生犯蠢，最开心的就是十大学院的教授。 “咳咳……”他们清了清嗓子，正想嘲讽两句，忽然感觉头顶飘来了一缕淡淡的目光。 掀起眼皮一看，心脏都差点被吓凉！ 老天爷，他们怎么忘了，阿尔弗烈德亲王还坐在上面！ 罗薇可是他亲自选定的教女，亲王冕下看中的人，哪里轮得到他们来评价。 一群教授硬是把爬到舌尖的坏话嚼碎吞了回去，闷气涨得他们肺疼。 阿尔弗烈德收回了视线，他实在不想听一群庸人制造的废话。 他只想知道，罗薇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看似愚蠢的决定。 赛场里，希瑞亚小队四人跳出防线，在污泥怪的围攻下吟唱起各自最擅长的咒语，很快便沿着围墙清理出一片空地。 他们将搁置在围墙上的传送阵石块扔到墙外的空地上，不往传送魔纹里注入魔力，反而往后退了七八米。 污泥怪智商极低，看到猎物往后退，不会怀疑有诈，反而更加疯狂地朝他们扑去。 四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目光紧紧盯着最前排污泥怪的身影，在它们的前腿即将迈进传送魔纹的范围时，猛地挥下魔法棒，做出攻击的姿态。 魔物有反击的本能，遇到危险就会调动体内的魔力，催动着黑暗气息的滋长和扩散。 污泥怪也是一样，它们不仅会扩散黑暗气息，还会高频抖动身体甩出密集的泥点，将泥点甩到猎物的身上。 污泥怪的泥点是酸性腐蚀物，溅到人的身上会造成严重的灼伤。 可惜它们已经没有甩出泥点的机会了。 因为在它们的前爪落到传送魔纹上时，魔纹便因吸收到了一丝魔力猝然点亮。 困在魔纹中心的污泥怪感受到威胁，体内的魔力加大输出，魔纹点亮的速度却更快，短短两三秒，便完成了传送阵的开启。 而罗薇等人所做的，不过是沿着围墙一边跑一边挥动魔法棒，魔法棒上的火球凝聚了几分钟也没释放出去。 用一个火球恐吓一堆的魔物，四人将身体里的那点儿魔力利用到了极致。 完成了魔力的“原始积累”，后面的过程几乎就不用他们参与了。 前排魔物开启传送阵掉进传送通道，后排魔物又被推挤着冲进传送阵，受到惊吓后主动释放魔力维持传送阵的开启，然后掉进通道里。 被传送到山下的魔物一股脑地往山上冲，把前面的魔物通通挤进传送阵，自己跑到前排再次被身后的魔物拱进传送阵里。 一圈又一圈，污泥怪们上山又下山，下山又上山，乐此不疲。 但凡污泥怪有一丁点儿智商，都得抱怨一句今天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这路怎么会这么长？ 可惜它们没有，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传送中消耗自己的魔力，泥点越甩越少，身体越来越小。 开启传送阵所需要的魔力跟传送的距离正相关，传送距离越长，耗费的魔力越大。 像罗薇之前绘制的连通希瑞亚和恶魔岛的传送通道，就有三千多公里的距离，每开启一次就要用掉她一半的魔力，一天走一个来回魔力就会耗尽。 让污泥怪转圈圈的这种传送阵，从山顶到山下距离不超过两公里，开启一次耗费不了多少魔力。 但耗费的魔力再少也耐不住它们太能跑啊！ 一圈两圈十几圈，积少成多，原本是肥得流油的大黑狗，跑几十圈后就成了气喘吁吁的细狗。 罗薇面有忧色，没想到这些污泥怪这么不经榨，才半个小时不到就跑不动了，稀稀拉拉地点缀在山坡上，像一山坡缓慢移动的黑痦子。 照这么下去，传送阵很快就会因为魔力供给不足而关闭，等到第二波魔物进攻，他们岂不是又要以身诱敌一次？ 多出一次围墙就多一分风险，要是下一波魔物滋生的黑暗气息更浓、扩散更快，他们就很难再像刚才那么简单地开启传送阵了。 “轰——” 地面震动，山下烟尘升起。 这一回，上天终于眷顾了希瑞亚小队一次，黑雾磅礴，乌压压的魔物钻出地面，咆哮着向怪石嶙峋的山头冲来。 第246章 切斯特的心理活动 新一波电池降临，成功给魔法跑酷机续上航，希瑞亚小队五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望着墙外张牙舞爪的魔物，五人甚至吃起了包包里自带的干粮，一边吃一边观赏魔物的一百种传送姿势。 这一幕看麻了魔镜前的教授，他们设想的比赛不是这样的！ 切斯特教授终于忍不住了：“希瑞亚小队这样违规了吧，他们根本就没有战斗，怎么能算是在杀魔物？” 摩西教授悠悠道：“这一场比赛比的本来就不是杀魔物，而是比谁守护的领地最完整。” 切斯特噎了噎：“不杀魔物怎么守护领地？他们这是在投机取巧，等同于作弊！” “话别说得太难听，”摩西教授眼神一厉，“什么叫作弊，他们自己画的魔纹自己想出的战术，怎么就变成作弊了？” “我就问你，攻击他们的魔物最后是不是死了，魔物是不是因为他们才死的？他们有没有守住领地！” 切斯特教授被问得哑口无言，希瑞亚小队当然守住了领地，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些魔兽连防线都没靠近就被传送走了，一圈圈传送下来直接变成了烂泥。 哦，刚才的污泥怪才是变成了烂泥，现在冲上去的是岩石魔物巨石怪，被榨干魔力后碎成了一山坡的石头渣。 “可是，可是，他们怎么能……”切斯特找不到话反驳，又急又气。 其他学院的学生都在拼命跟魔物厮杀，好几支队伍都因为遭到黑暗气息侵染晕了过去，后勤老师已经进去施救了。 剩下的队伍有的发现了魔物的真相，有的没有。 没发现的队伍为了节省魔力，都在拿剑劈砍魔物，看那长剑缕缕劈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已经陷入了幻觉，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抬出来。 发现真相的一些队伍，比如十大学院，虽然跟魔物拉开了距离，远距离吟唱魔法进攻，可这样耗费魔力太快，也撑不了多久。 纵观全场，能在如此庞大的魔物群攻击下守住领地不后退一步的，竟然只有希瑞亚小队和神学院。 可神学院也不像希瑞亚小队那么摆烂啊，人家的光系魔法虽然能驱逐黑暗气息并克制魔物，那也要把魔法施展出来才行。 神学院的战术是武力和法力交替施行，用长剑战斗一会儿，等恢复魔力，再用魔法战斗一会儿，恢复体力。 从魔物出现到现在，他们就没停歇过，哪像希瑞亚那样，在围墙里到处闲逛，还抱着零嘴儿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场比赛要是让希瑞亚拿到了第一，他们死都不会瞑目！ 初级部观赛区的一众教授怨气重重，他们怼不过摩西教授，恳求地望向了台阶上的阿尔弗烈德。 他们相信，亲王冕下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被众人仰望的阿尔弗烈德缓缓开口：“诸位别急，坐下再说。”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神态亲和，说话的节奏不疾不徐，声音优雅动听。 “魔法大赛举办了十八届，多年来已经形成了完备的规则体系，大赛各方也都是在按规章办事。” “如果规则不合理，可以在赛后提出异议，大家一起商谈是否应该改进。” “但是要在比赛过程中修改规则，我认为就不太合适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决定权还是在诸位自己的手里。” 阿尔弗烈德温和道：“诸位可以畅所欲言，不用顾虑我的意见。此次神学院仅作为参赛者的一员，不加入评审和规则制定。” 说是不用顾虑，但在场的人谁敢不把他的话放心上？ 切斯特教授讪讪地笑了笑，扶住座椅的扶手坐了下去。 听亲王冕下这意思，就是该怎么着怎么着，只看最终结果，不看中间过程，明显是在偏袒希瑞亚。 他不坐下去还能怎么办，又不能跟教会亲王叫板。 奇了怪了，切斯特教授百思不得其解，不是说教廷不满希瑞亚吗？ 怎么阿尔弗烈德亲王表露出来的迹象却不像那么回事？ 他恍惚间想起，当年下令打击希瑞亚的人是教皇冕下，现在教皇冕下年过双稀，又一直没能突破至大魔导师，寿数已经不剩几年了。 莫非阿尔弗烈德亲王是想拉拢莫里森院长，帮助他登上教宗之位？ 是了，放眼当今西原，能跟教皇一战的也只有希瑞亚魔法学院的亚撒·莫里森。 要是教皇临死都不肯退位，为了避免出现漫长的投票拉锯战，教会亲王们肯定会想尽办法逼迫教皇亲自提名。 说起投票拉锯战，就不得不提一下教宗的选举流程了。 正常情况下，当教皇年迈时日无多时，就会从红衣主教中选定自己看好的继承人，或者给出对下一任教皇的要求，并颁布教皇旨意。 当教皇退位或离世后，红衣主教们会组成一个选举团，根据教皇的旨意，从他们自己当中投票选举出新任教宗。 只有当其中一位被提名者获得的票数超过三分之二时，这场选举才算成功。 在这种情况下，选举过程会非常缓慢，一两个月都选不出结果是常有的事，有时候甚至会持续两三年。 而且参与选举的红衣主教会被单独关进密室，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直到选出新任教皇为止。 要是选举流程进行个两三年，恐怕没有哪一位红衣主教受得了。 想明白后，切斯特教授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 教宗日渐衰弱，此消彼长，亲王的势力越来越强，局势发展到现在，也到了该他们站队的时候了。 是保守地站位教皇，还是拼一把投向教会亲王？ 思虑良久，切斯特教授心底渐渐有了偏向。 到他这个年纪，荣华富贵都已经享受得差不多了，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家族的延续。 支持教皇总没有错，这条路比较稳，改投亲王冕下的话，万一押注的亲王选举失败，切斯特家族就会遭到新任教皇的厌弃，风险太大。 最重要的是，切斯特教授对阿尔弗烈德亲王偏袒希瑞亚小队的行为耿耿于怀，对亲王有些失望。 十大学院向来对教廷忠心不二，在今天之前，他们这些学院老人也是看好阿尔弗烈德的。 没想到阿尔弗烈德竟然为了拉拢希瑞亚，就落他们的面子，实在让人寒心。 切斯特教授摇了摇头，抬头悄悄看向阿尔弗烈德。 他本想暗暗表达一下不满，不曾想却对上了阿尔弗烈德饱含深意的目光。 那种感觉，好像他心中所想早已被对方看透，令他下意识就夹紧了臀部。 阿尔弗烈德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移回了希瑞亚的魔镜上。 切斯特教授心里慌乱，也跟着看了过去，这一看却愣了愣。 刚刚他走神太久，都没发现赛场里又出现了一群新的魔物。 这群魔物跟沼泽魔物和岩石魔物都不一样，它们生有一对强健有力的翅膀，是天空魔族下的低级魔物，名叫蝙蝠魔的吸血怪物。 切斯特教授恍然大悟，原来阿尔弗烈德亲王刚才不帮他们说话，是因为他知道后面还有天空魔族，希瑞亚小队嚣张不了多久！ 意识到亲王冕下的深意，切斯特教授顿感羞愧。 阿尔弗烈德亲王最是仁善，怎么可能遗忘他们的功劳？ 都怪他，竟以龌龊的小人心理揣度亲王冕下的广博胸襟，他真该死啊！ 第247章 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赛场里，所有学生都看到了从天边飘来的大片乌红色云雾。 那片云雾飘到巴德山脉上空，又分化成了十几组红云，朝着各个学院的领地飞去。 “那是什么？” “魔物，又是魔物，为什么有这么多魔物！” 地上的学生濒临崩溃，离上一批魔物出现还不到半个小时，为什么又来了新的魔物？ 魔物来得太频繁，根本不给他们喘息时间，他们都快撑不住了！ 希瑞亚小队所在的山头，领地围墙外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 天上的魔物越飞越近，火光照耀下，五人终于看清了魔物的真面目。 昏黑的天幕下，蝙蝠魔伸展着尖锐的前爪，细长的指骨间绷着薄薄的肉膜，狰狞的面部镶嵌着一双红光闪烁的眼珠。 “终于来了。”罗薇叹了一声，脸上却并没有出现教授们预想中的慌张神色。 分析出题人的思路，理解出题人的意图，这是每一个考生都应该知道的做题步骤。 早在比赛开始之前，罗薇就站在教授们的角度，思考过他们会怎么设计这场比赛。 参考第一场比赛的布置，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各种魔兽都有。 第二场比赛不可能比第一场比赛还简单，只让他们进行地面战斗，留着“空袭”这么好的想法不用。 所以在布置防线的时候，她就针对不同的进攻方式做出了全面的防御计划，不管魔物是会遁地还是会飞，她都有应对方法。 会飞的魔法一般都很难对付，罗薇本来心里是没底的，防不防御得住得看运气。 不过，当她看到天上飞来的魔物是蝙蝠魔时，她就知道，这把稳了。 天空魔族大多都是被黑暗气息污染的飞行生物，因此它们还保留着基础的生理结构。 相比其他天空魔族，蝙蝠魔的弱点是最多的，它们怕火焰、怕强光、怕烟熏，还怕刺激性气体。 不太走运的是，今天是个下雨天，不管是火焰、浓烟还是刺激性气体，都遭到了雨水和湿气的压制。 而且他们的领地选在一座石山上，地面都是坚硬的石头，地表裸露，植被稀疏，也很难找到制造浓烟和臭气的材料。 从这一方面来看，蝙蝠魔的出现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克。 但是，罗薇接受过科学的熏陶，她知道蝙蝠最大的弱点——超声波。 作为世界上唯一一种会飞的哺乳动物，几百年来，蝙蝠早就被各国学者研究得透透彻彻。 根据蝙蝠使用超声波定位这一天赋发明出来的雷达，也成了驱赶蝙蝠的绝佳手段。 雷达释放出的超声波会干扰蝙蝠的判断，不仅会导致蝙蝠定位失灵晕头转向，甚至还会导致它们误判猎物吃掉自己的同伴。 不巧的是，罗薇知道怎么制造出超声波。 利用雷电魔纹和雷魔咒释放出的电流营造磁涡流，形成磁场，再控制电流变化激发电磁场振动。 用压电效应的原理，就可以发出超声波的频率。 至于压电效应需要用到的电介质，不好意思，领地里别的东西不好找，石英岩质地的石头到处都是。 不需要太多时间，只需要罗薇朝天空发射出一道紫光闪耀的雷电球，希瑞亚小队的队员们便立刻伸手，朝雷电魔纹中注入了充足的魔力。 这些魔纹原本的用途是构建防护电网，现在刚好用来制造超声波，比起庞大的电网还节省魔力。 “克尼喏格玛尼喏雷多……” 罗薇低声吟唱咒语，魔法棒尖端缓缓释放出神经末梢状的紫色电流。 电流攀上石墙，石英石的结构晶体在外电场的作用下迅速形变极化，开始稳定的高频率振荡，并在振荡中发出人耳听不到声音，超声波。 凶残嗜血的蝙蝠魔正准备俯冲进希瑞亚学院的领地，突然身体一斜，扇动着翅膀在半空中晕头转向。 蝙蝠是有视力的，但它们看到的景象和听到的声波严重不符，这让它们本就智商不高的大脑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地面传来的声波还在变化，落进蝙蝠魔的耳朵里，一会儿是让它们往前飞，一会儿是让它们往后退，一会儿又是在叫妈妈饿饿，更离谱的是还有声音叫它们老公老婆。 下面的家伙到底是幼崽还是老色蝙蝠魔，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一群蝙蝠魔在天上踌躇半天，最后它们决定，分头行动！ 有崽崽的蝙蝠魔听不得孩子喊饿，当即就跌跌撞撞地飞了出去，给孩子寻找食物。 听到调戏声音的蝙蝠魔还不到发情期，被下面的激情求爱吓得直打哆嗦，扑腾着蝠翼掉头就跑。 等地面传来的声音终于稳定下来，剩下几只不肯离去的蝙蝠魔也吓得不轻。 “危险危险危险！” 刺耳的警报声钻进耳朵，蝙蝠魔们浑身颤栗，落荒而逃。 魔镜前，一群教授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蝙蝠魔怎么跑了，明明希瑞亚小队什么都没做啊！” 他们不敢相信看到的这一幕，也不愿意相信。 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希瑞亚捡去了！ “这批魔物肯定有问题，”切斯特教授振振有词的说，“我认为应该重新召唤一批魔物，再给希瑞亚初级小队投放一次！” “赛场里的魔物都是用召唤羊皮卷一起召唤出来的，”摩西教授暗含威胁道，“你是在怀疑亲王冕下的公正吗，切斯特教授？” “我没有这个意思！”切斯特教授惶恐地看向阿尔弗烈德亲王，“亲王冕下，我只是怀疑这些魔物、不，不是，我只是怀疑希瑞亚小队用了什么违规的魔法道具。” “违规的魔法道具？”摩西教授嗤笑，“进赛场的时候，你们连我们希瑞亚的孩子带的面包都要砸开看看，怎么，你觉得搜查得还不够仔细？” “你们希瑞亚的学生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 “肃静！” 阿尔弗烈德蹙了蹙眉，骑士布鲁斯立刻上前一步，打断了切斯特的谈话。 台下众人也顿时噤声，观赛厅里鸦默雀静。 “诸位，”阿尔弗烈德按着太阳穴，疲惫地说，“我想在座诸位都是品格高尚之人，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揣测他人，对吗？” 众人低下头，中气不足地答了声“是”。 “希瑞亚小队用智慧赶走了魔物，我们看不懂，不代表他们没用功。他们理应得到嘉许，而不是质疑。” 阿尔弗烈德说完这句话，轻拂衣袖站了起来。 “这场比赛的结果我已经知道了，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走吧，布鲁斯，安托万。” “是，亲王冕下。” 两位骑士随侍在阿尔弗烈德身后，护着他慢步走下了台阶。 第248章 你们需要净化 比赛时间才过去不到三分之一，怎么就知道结果了？ 一些教授还不服气，望着魔镜里自家学院的队伍，垂死挣扎地向神明祈祷，只希望能挽回那么一两个积分。 不指望能进入前三，好歹别让他们输得太难看。 阿尔弗烈德确实是有先见之明的，在他离开后，赛场里的队伍接二连三地淘汰，坚持到最后的竟只有希瑞亚和神学院。 第二场比赛总共二十四个小时，还没用到一半时间，十大学院和其他学院就全军覆没了。 剩下的十二个小时里，教授们只能盯着神学院和希瑞亚的魔镜干瞪眼。 一个队伍杀得昏天黑地，另一个队伍躺得悠闲惬意，画风形成强烈对比。 后面那支队伍，一众教授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邪了门了，这希瑞亚初级小队到底是用了什么秘技魔法，为什么那些魔物都变得那么听话？ 让跑圈就跑圈，让掉头就掉头，连后面从地底钻出来的熔岩魔物都自己把自己冻死了。 众人的目光在神学院和希瑞亚之间来回移动，他们都在等一个结果。 到底会是神学院第一，还是希瑞亚第一。 这一等就从太阳升起等到太阳落山，直到第二天下午六点，比赛时间截止的那一刻，他们才终于得到答案。 神学院和希瑞亚都守住了防线，三百个稻草人都完好无损，结算的积分也都相同。 “这……都是满分，谁的名字写在前面呢？”记录通报表的教授问。 切斯特教授：“当然是神学院！” 摩西教授：“当然是希瑞亚！” “神学院奋战了一整天一刻未歇，他们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 “我们希瑞亚的孩子轻轻松松就守住了领地，稻草人连雨都没淋湿，他们的实力更胜一筹！” “你！” “你什么你，写希瑞亚！” “写神学院！” 双方争执不下，记录通报表的教授默默地把这两个学院的名字一起挤到了第一排。 ——并列第一。 当然，神学院肯定是要写在希瑞亚前面的。 至此，第二场比赛结束。 离开赛场后，罗薇在回观赛教堂的路上得知了中级部和高级部的比赛结果。 高级部队伍在豚鼠学长的带领下成功夺得第一，中级部出了点意外，只拿到了第五。 第五是个很危险的名次，只要希瑞亚的三支队伍里有一支掉出前五，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办学资格就会被取消。 不过这个前五指的是综合成绩，希瑞亚中级小队在第一场比赛中拿下了第一，两场积分相加，目前在所有学院中排名第三。 中级部这次的队长是赫瑟尔·卡兰西斯。 去年西奥多带队给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声誉造成了极为不良的影响，因此学院今年改选了看起来更稳重的赫瑟尔来带队。 赫瑟尔不喜跟人交谈，神色总是冷冷的，除了西奥多，其他人都有些怕她。 这次的意外也跟他们之间的配合有关系。 因为在第一场比赛中戈登受伤，第二场比赛彭斯教授就让温妮替换了戈登的位置，这也导致原本默契就不够的队伍变得几乎没有默契可言。 遇到魔物攻击领地，五个人也是各打各的。 萝拉好歹还会抽空看看其他队友那边需不需要支援，西奥多就是只顾萝拉，赫瑟尔是谁也不顾，一个人埋头乱杀。 要不是赫瑟尔在炼金一道上有些造诣，现场炼制魔法武器绞杀了近三分之一的魔兽，比赛进行到一半他们就得淘汰出局。 不会打配合战，五人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温妮和另一位平民队员都受到黑暗气息侵染，在魔物的引诱下拿剑自残，差点把自己砍死。 幸好萝拉发现得及时，一手刀劈晕了他们。 西奥多为了在萝拉面前展示自己的战斗力，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就托大，深入魔物群击杀魔物，结果被魔物啃掉了一整条右臂。 萝拉为了救他，还被魔物腐蚀了手掌。 赫瑟尔是炼金学徒，手上只带了一把锻造锤，跟魔物近身战斗几个小时后出现了幻觉，不知道把魔物幻想成了什么，发狂似的大开杀戒。 中途萝拉和西奥多离她近了一点，就挨了她一记重锤，被她打出了内伤。 最后魔物都死光了，赫瑟尔还在抡捶，彭斯教授进入赛场后才控制住她，把她带回了观赛教堂的治疗室。 现在，希瑞亚初级小队五人也被摩西教授打包送到了治疗室。 因为他们都沾染过黑暗气息，摩西教授怕他们被魔物标记，要给他们进行一次净化。 听到净化，罗薇和身旁的几个队友心里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摩西教授，我能问一下，”罗薇斟酌着用词，“后勤老师们会用什么办法给我们净化吗？” “阿尔弗烈德亲王给各学院赞助了三百瓶治愈魔药和圣水，你们喝下就会好了。” 刚好走到治愈室门前，摩西教授推开门道：“进去吧，孩子们。” 除了杰克，罗薇、格拉蒂丝、霍尔、阿西娜四个人的脚步都有明显的迟疑。 “摩西教授，如果我们没有受伤，可以把治愈魔药和圣水省下来，下次再用吗？”阿西娜捏着裙摆问。 摩西教授回答：“治愈魔药可以省下来，让菲尔教授检查一遍，如果没有受伤就不用喝，但是圣水必须喝下，以免体内有黑暗气息残留。” 罗薇看了一眼霍尔和格拉蒂丝，圣水必须喝，他们麻烦了。 “好了，快进去吧，菲尔教授还在里面等你们呢。”摩西教授催促道。 即使再不情愿，四人这会儿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沉默地踏进了治疗室的大门。 只能等进去之后，再想办法逃避了。 治疗室很大，是各个学院共用的地方，但每个学院之间都有纱幔隔开，保留了一定的私密性。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治疗区域在靠墙的角落，不算大的面积里用木板搭了一张长长的大通铺，昏迷的学生就紧挨着躺在木板上。 没有昏迷的学生只有三个，分别是西奥多、萝拉，还有豚鼠学长，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纱幔掀起，希瑞亚初级小队的五个人走了进去，收获了三位学姐学长惊奇的目光。 西奥多瞪大眼睛打量了他们一圈，难以置信：“你们，你们竟然都没受伤！” “不仅没受伤，连头发都没乱，衣服上也没有血点。”夕巴斯汀观察得更为仔细。 萝拉捂着一只腐烂的手，瞳孔放圆：“你们没有遇到魔物吗？” 中级部的后勤老师，也就是中级部的魔药教授，罗塞蒂教授说：“你们回来的路上没听说吗，初级部的学生这次可是用智慧碾压了所有学院呢！” 说着她回过头看向罗薇，脸上露出真挚的笑意：“恭喜你，罗薇，又拿到了第一名。” “谢谢丽……罗塞蒂教授，”罗薇提起裙摆，屈膝行了一礼，笑道，“在学院里，我就这么称呼您了。” 丽莲·罗塞蒂公主眨了一下眼睛：“当然，在学院里我们是师生，在外面我们就是朋友。” 第249章 我有办法 “罗塞蒂教授，你们认识？”菲尔教授问，高级部的芬克教授也转头看了过来。 罗塞蒂教授去年才来校任职，教的还是中级部的魔法学徒，她跟初级部的罗薇怎么会成为朋友？ “认识，”丽莲简单地说，“罗薇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 她只字不提在那之前她们就邂逅过一次，也是她先从海盗手里救下的罗薇。 丽莲以己度人，猜想罗薇一定不想让人知道她还有那么狼狈的时候。 罗薇看出她的善意，感激地笑了笑。 丽莲公主眉目飞扬，跟她碰撞了一下眼神，便低头继续为躺在木板床上的学生查看伤情。 中级部的五个队员里躺了三个，丽莲按照顺序，从看起来伤势最重的人检查起。 检查出的内外伤处需要先清理放血，伤口清理干净后才能用药，不然会降低魔药的治愈效果。 “这两个都是外伤，情况不算严重，倒是这一个，”丽莲检查完温妮和躺在他旁边的男生，拉起赫瑟尔的手臂，“她体内魔力几近枯竭，周围火元素驳杂混乱，必须尽快治疗。” “治愈魔药和圣水都在这里。”菲尔教授端出一匣子水晶瓶，放到了矮几上。 晶莹剔透的水晶瓶只有拇指大小，里面装着约十五毫升的金色液体，液体晃动会翻涌出金沙，就像盛了满满一瓶星辉。 然而，看到这些药瓶的人却全都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因为匣子里的三十个水晶瓶长得一模一样，无论是瓶子的外观，还是里面液体的颜色。 丽莲迟疑道：“是不是拿错了，都拿成治愈魔药了吗？” “没有拿错，”菲尔教授也有些纳闷，“分到我手里就是这样的。” “两位骑士说这是教皇冕下亲赐的魔药和圣水，为了彰显冕下的尊贵，所以里面都掺入了金粉和乳香没药。” “他们拿箱子的时候没注意，自己也记不清哪一箱是魔药、哪一箱是圣水了，就各拿了十五瓶。” 黄金象征神性的尊贵荣耀，乳香象征复活，没药象征死苦。 这三样东西合称教廷三宝，代表了至尊神赋予教皇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教皇将它们赐给各大魔法学院，足以见得他对魔法学院的重视和褒扬。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菲尔教授还是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纯净的圣水也需要三宝来修饰吗？ “各拿了十五瓶，为什么不分开装，”芬克教授拿出一支水晶瓶，拔开塞子闻了闻，“香料味太重了，怎么区分是魔药还是圣水？” 菲尔教授忙道：“布鲁斯骑士说，可以找个大点的容器，倒进去摇匀后再分装，这样每个人分两瓶就行了。” “这么麻烦，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它们装在一起。”芬克教授皱着眉道。 直接用圣水熬制魔药得了，还省了称两份香料的功夫，教廷的人就是爱把精力花在一些没用的事情上。 芬克教授心里如是想到，可惜不敢说出来。 “我去餐堂找找有没有干净的陶罐吧，”丽莲起身道，“我们快点把药分好，赫瑟尔的伤不能再等了。” “罗塞蒂教授，受伤的同学不能离开您，”西奥多倏地站起来，“我去找吧！” 丽莲面露讶色，刺头西奥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 不过，她摇了摇头：“你们都受了伤，就不要乱跑了，待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罗塞蒂教授，我们没受伤，让我们去吧！” “我也去，找！” 霍尔和阿西娜同时出声，格拉蒂丝落后一步，三个人眼巴巴地望着丽莲公主。 “胡闹，”菲尔教授斥责道，“你们刚从赛场出来，身上沾染的黑暗气息还没被净化，怎么能离开治疗室。” 他尤其不赞同地看了阿西娜一眼，伸手便撩起了纱幔：“这里我最有空闲，我去。” 阿西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菲尔教授没有看到，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治疗室里的气氛霎时冷了下来，坐在床板上的学生个个身体僵硬。 丽莲和芬克教授还觉得奇怪，这些学生刚刚还活泼得不行，现在怎么又突然就安静了？ 少年人，真是让人捉摸不定。 丽莲重新在木板床边坐下，伸手覆盖在了赫瑟尔的胸前，察觉到她体内越发微弱的心跳，她紧紧地皱起了眉。 趁教授们不注意，西奥多疯狂地给罗薇和霍尔挤眼睛。 两个聪明人，倒是快想想办法啊！ 再过一会儿，等菲尔教授找到容器回来，他们就要被迫喝下圣水，露出原形了！ 教廷的圣水是经过高级神职人员祝圣和光明神赐福的纯净之水，祝圣的人等级越高，圣水的威力就越大。 这种水不仅蕴含有浓郁的光元素能量，还吸纳了神明降下的福泽，能驱除邪魔、净化肉体、恢复健康。 听说用圣水沐浴身体，还能让皮肤变得如婴儿肌肤般光嫩，高级神职人员就很喜欢用圣水来抗老。 这种福泽说好听一点叫净化复原，说不好听就叫恢复出厂设置。 兽人、妖族、魔鬼，都是被光明神鄙弃的种族，一恢复出厂设置，那不就露大馅儿了吗？ 西奥多眨得眼皮抽筋，格拉蒂丝抓着剑柄，萝拉抠着手指。 霍尔和阿西娜眸色幽暗，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唰——” 罗薇站了起来。 “罗塞蒂教授，卡兰西斯学姐的情况不容乐观，但我有办法立刻分出魔药和圣水，让我试试吧。” 听到声音，众人猛地抬起了头。 “罗薇，”丽莲惊讶道，“你真的有办法？” 芬克教授也好奇地问：“孩子，你有什么办法？” 夕巴斯汀、西奥多、霍尔、阿西娜……坐在床板上的学生有一个是有一个，都露出了惊诧的目光。 他们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她却这么快就想出来了？ 除了如坐针毡的杰克，其他人的眼里都升起了一丝希望，但很快，这抹希望又沉了下去。 就算她有办法分出魔药和圣水，他们也避免不了喝药，分不分又有什么区别呢？ 罗薇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的眼神变化，她没有时间解释，而是看向两位教授：“我的办法很很简单，只需要称一下药瓶的重量就行了。” “药瓶的重量，不都是一样的吗？”芬克教授感到疑惑。 “药瓶的重量虽然一样，但药瓶里称装的魔药和圣水的重量却不相同，因为它们的密度不一样。” “密度？”丽莲和芬克教授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 “是的，密度，”罗薇端着一副专业人员的严肃表情举例，“把油倒进水里，油会飘浮在水面，这就是因为油的密度比水小，质量比水更轻。” “在相同体积下，一瓶水是要比一瓶油更重的，魔药和圣水也是一样，加入了各种魔法材料的魔药密度必定比水更大，它们的重量也有细微的区别。” 丽莲和芬克教授面面相觑，最后丽莲半信半疑地开口：“罗薇，这个什么密度，你是怎么知道的？” “书上都有啊，我的宫廷教师也教过，”罗薇反而不解地问，“难道西原没有密度的概念吗？” 丽莲和芬克教授露出尴尬的神情，要是他们知道，就不会问出这种话了。 “原来是雾原智者发现的真理，”丽莲感叹地说，“看来我们西原人在知识体系上还是落后了一些，难怪你这么聪慧。” “其实我们西原也发现过密度，”芬克教授装作不在意地说，“只是叫法不一样，我们叫排水量。” “早在一千多年前，我们西原就有智者发现等重的黄金和白银体积不同，并用浸水的办法鉴别过这两种金属。” 脸上写着不在意，但字字句句说的都是芬克教授作为西原人的自尊心。 用排水法鉴别黄金和白银，这不是阿基米德检验真假皇冠的故事吗？ 罗薇暗暗吃惊，难道这个世界也有阿基米德？ 她试探地问：“芬克教授，您说的排水量，是阿基米德定律吗？” “阿基米德，是谁？”芬克教授问。 “哦，是我们那边的一个智者，他也用排水法鉴别过这两种金属。”罗薇回答，看来芬克教授并不知道阿基米德的名字。 芬克教授更不开心了，怎么雾原人什么都知道，难道他们真的比西原人聪明吗？ 丽莲倒不计较这些：“罗薇，你说的密度和重量我们已经理解了，可是这里没有天平……” “不用天平，”罗薇立刻拿出魔法棒，“用风魔咒就行，我可以通过控制魔力的输出影响风力的大小，将质量较轻的水晶瓶挑选到一边。” “你对魔力的控制都精准到这种地步了？”丽莲吃了一惊。 罗薇谦虚道：“我魔力不高，所以经常琢磨如何释放魔法才更省力，这只是魔力低微者的生存之道罢了。” 魔力不高……在场的魔法学徒都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如果连刻四五十道魔纹、连发几十道火球咒语都算魔力不高，那他们算什么？ 这种话她也真好意思说，谦虚太过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罗薇无视众人哀怨的目光，恳切道：“两位教授，事不宜迟，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能做到。” 丽莲和芬克教授对视一眼，后者轻轻点了一下头。 “好，我们相信你，”丽莲沉吟道，“你就试试吧，如果不行也不要有压力，菲尔教授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正是因为算到菲尔教授快要回来，罗薇才会这么着急。 她向两位教授行了一礼，直起身道：“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在两位教授和七位同学的目光注视下，罗薇举起魔法棒，开始吟唱风魔咒，纱幔内很快就吹起了一阵柔和的风。 微风拂过木匣，力道逐渐加大，一部分水晶瓶开始细微的颤动。 罗薇集中注意力，控制魔力将风流均匀分成了三十股，环绕在每一个水晶瓶的瓶颈处。 不出十秒，匣子里有一半的水晶瓶都轻轻飘浮了出来。 罗薇将这一部分水晶瓶挑出来，用风流托着放到了矮几上：“教授，我分好了。” 丽莲：“这些是？” “桌上这十五瓶是圣水，匣子里剩下的就是魔药，”罗薇走到矮几前，从匣子里取了一瓶魔药出来，“罗塞蒂教授，您要给卡兰西斯学姐试一试吗？” “好。” 丽莲接过魔药，拔出瓶塞，将药瓶放到了床板上。 昏迷的人不能自主吞咽，水喂进嘴里可能会流进气管，导致病人窒息死亡。 丽莲举起魔杖，低声吟唱高级水魔咒控制术，水晶瓶中液体像金色的线条一样游了出来，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弧线的另一端缓缓钻进了赫瑟尔的鼻腔。 钻进人体内的魔药并没有失去控制，而是在魔法的控制下一滴不漏地涌进了食管。 丽莲这才收起魔杖，仔细观察赫瑟尔的身体反应。 高级治愈魔药的愈合速度非普通药剂能比，赫瑟尔体内的破裂的血管和受伤的内脏器官开始飞速愈合，过程有些痛苦，她在昏迷中皱起了两道黑色的长眉。 “的确是魔药。”丽莲放下心，转过头跟罗薇道谢，“要不是你，这孩子恐怕要落下魔力枯竭症了。” “不用客气，罗塞蒂教授，”罗薇又拿出了两瓶魔药，“旁边那两位昏迷的学姐和学长现在要喝吗？” “要，”丽莲点点头，“麻烦你帮我放在这旁边吧。” “好的教授。”罗薇欣然应允。 她先将这两瓶魔药放了过去，又拿出四瓶魔药，恭敬地送到芬克教授身边：“芬克教授，您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我一个人就可以。”芬克教授接过魔药，拒绝了她的帮助。 罗薇也没坚持，退到矮几旁边，自觉当起了分药工。 她把剩下的魔药分成了三份，高级部一瓶，中级部两瓶，初级部一瓶，然后拿起其中一瓶问夕巴斯汀：“学长，您要喝一瓶魔药吗？” 芬克教授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在给夕巴斯汀递魔药，又收回了目光，继续给昏迷的学生做检查。 丽莲正在给温妮喂药，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回头。 两人默许了她分药的行为。 罗薇心下微定，将魔药往前送了送：“学长？” 夕巴斯汀看了看其他人，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伤得不重，这瓶魔药我想存起来，学妹，你先帮我保管一下吧。” “那好吧，”罗薇扭头便看向西奥多和萝拉，“学长，学姐，你们的魔药也要存起来吗？” 第250章 死刑小队扩张计划 “我们当然——” 西奥多刚打开公鸭嗓，罗薇便觑了一下眼睛，威胁的目光让西奥多后半句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不是，她威胁他干什么！ 见西奥多停下，罗薇才满意道：“也要存下吗？好的，那你们先喝圣水吧，净化一下沾染在身上的黑暗气息。” 说完，她回到矮几前，捡了两瓶圣水递过去。 西奥多伸出颤抖的手，犹不敢置信，罗薇不仅不帮他们，还想送他们一程。 萝拉也不明白罗薇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潜意识里觉得她不会害他们，心里矛盾地接过了圣水。 看萝拉接下，西奥多一闭眼，也接下了圣水。 罗薇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温柔地提示：“圣水难得，其实喝一点就够了，学姐学长不妨也留一半下来，以后遇到魔物还能用。” 萝拉看着手里的圣水瓶，好像明白了什么，抬起头认真道：“谢谢罗薇小姐。” 她拔开瓶塞，仰头小小地喝了一口，喝完水晶瓶里还剩下一大半。 死刑小队的其他成员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萝拉，一秒、两秒、三秒过去，无事发生。 西奥多惊呆了，他看了看萝拉，又看向自己手里的魔药，恍然大悟，赶紧咬开瓶塞给自己来了一小口。 喝完他砸吧砸吧嘴：“不愧是圣水啊，喝完感觉身体都变轻了，浑身舒畅！” 萝拉点头：“是的，圣水真厉害。” “教皇冕下亲赐的圣水，效果当然不一般，”丽莲无奈地转过头，看着西奥多和萝拉，“不过你们伤得这么重，真的不喝魔药吗，后天还有第三场比赛呢。” 平民学生第一次拥有高级治愈魔药，将高级治愈魔药视若珍宝，她能理解。 但也不能为了节省魔药，就负伤上阵吧？ 更何况他俩伤得都不轻，虽然能跑能跳，但他们一个断了一臂，一个伤了右手，就算不用战斗，他们难道不觉得疼吗？ 丽莲劝道：“还是把魔药喝了吧，等你们以后成了魔法师，什么魔药没有，不用可惜这一瓶。” “您都说了是以后，”西奥多捧着手心里的水晶瓶，“以后有，现在我们没有啊！” 萝拉拽了拽他的衣角，细声细气地对丽莲说：“罗塞蒂教授，谢谢您的好意，我们想等回了学院再喝。” “只要记得喝就好。”丽莲没有强求。 罗薇等他们聊完，继续派发水晶瓶。 “杰克，这是你的，霍尔、格拉蒂丝，这是你们的，阿西娜，给你。” 她给初级部小队五人，其中包括她自己，一人拿了一瓶圣水：“快喝吧，喝下就没事了。” “谢谢队长。”杰克接过圣水，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喝完小心翼翼地收好了水晶瓶，这一个瓶子也价值几十银币呢！ 霍尔和格拉蒂丝也喝了“圣水”，捏着瓶子坐在床边，长舒了一口气。 阿西娜迟疑半晌，打开瓶口闻了闻，乳香和没药的气味太浓，闻不出里面有没有魔药。 她多疑地看了一眼罗薇，罗薇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动作顺畅地拔出瓶塞，仰头喝下了瓶中的液体。 阿西娜挣扎了一番，还是皱着眉喝了圣水。 谅她也不敢戳穿自己，否则她就拉着狼女陪葬！ 初级部小队喝完圣水，孤独地坐在一旁的夕巴斯汀忽然开口：“学妹，给我也来半瓶圣水吧。” 不等罗薇答话，他指着西奥多手里的水晶瓶：“就要那一半。” 罗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睛眯了一下：“学长，那是西奥多学长的，您要先征询他的意见。” 西奥多反应过来，立刻握紧瓶子贴在了胸口：“这是我的！你自己也有，喝我的干什么，你个变态！” 夕巴斯汀面带笑意：“学弟，你误会我了。” “圣水打开盖子后不好塞紧，容易挥发，不如我们共喝一瓶，剩下一瓶存着，你要是不放心，那瓶可以存在你那儿。” “我不！”西奥多拧着眉毛，他要圣水干嘛，拿来炸粪坑吗？那玩意儿又不能喝。 夕巴斯汀笑意微僵，又将目光投向了罗薇：“善良又美丽的学妹……” 罗薇看够了戏，挑着眉道：“学长，西奥多学长想必更喜欢治愈魔药，不如你拿你的半瓶治愈魔药跟他换半瓶圣水？” “可以，”夕巴斯汀答道，“我可以换。” 罗薇遂看向西奥多，给了他一个眼神：“西奥多学长，要不你就答应诺艾尔学长吧，用半瓶圣水换半瓶魔药，你不亏。” 西奥多张着嘴：“你认真的？真要我换？” 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章鱼，罗薇叹气：“换，我给你们做保。” “好吧……”西奥多迟疑地把药瓶交给了夕巴斯汀，一双褐眼来回打量着他。 “多谢学弟学妹。”夕巴斯汀面不改色，一口喝掉了瓶中剩下的“圣水”。 两位教授听完学生们的对话，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真是不理解这些孩子的想法，半瓶圣水和魔药也要换来换去，这要是让别的学院知道，又要嘲笑他们希瑞亚是贫民窟了。 “噔噔噔——”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只手掀开了纱幔。 “我回来了，”菲尔教授捧着陶罐大步走了进来，“没等急吧？” “没有，”丽莲站起来，打趣地说，“不过你白跑一趟了，罗薇已经把圣水和魔药分出来了。” “分出来了，怎么分的？”菲尔教授大吃一惊。 “靠密度，”丽莲把罗薇的原话复述了一遍，笑道，“就是这么简单，一分钟不到就把圣水挑了出来，剩下的便是魔药。” 菲尔教授狐疑道：“这样分出来的结果准确吗，不会把魔药和圣水弄混？” “不会的，菲尔教授，”罗薇谦恭有礼地回答，“我们已经喝下圣水了，赫瑟尔学姐也喝了魔药，她的伤势正在好转。” “不错，”丽莲赞同地说，“身体反应是不会骗人的，这些昏迷的学生快要苏醒了。” 像是为了证明她的话似的，紧接着木板床上就传来了动静。 赫瑟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撑着床板坐起身：“我、我这是在哪儿？” “喏，醒了。” 丽莲转身对赫瑟尔道：“比赛已经结束了，你在治疗室。” “治疗室？”赫瑟尔眼神渐渐清明，看了看四周，脸色苍白，“我们淘汰了？” “没有淘汰，你们撑到了比赛结束。”丽莲道。 “那我们，”赫瑟尔抿了抿唇，“是第几名？” “第五名，”萝拉小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们是第五名。” “才第五……”赫瑟尔对这个成绩不太满意。 “好了，比赛结束就不要再想名次上的事了，”丽莲从矮几上拿起一瓶圣水，放到她手里，“既然醒了，就先把圣水喝了吧，祛除一下黑暗气息。” “圣水？”赫瑟尔瞳孔一缩。 剔透玲珑的水晶瓶里装着金沙一样闪闪发光的液体，握在手中触感沁凉，怎么看都不像是纯澈的圣水。 况且今天又不是神降日，这里怎么会出现圣水？ 丽莲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第二场比赛的模拟魔物在阿尔弗烈德亲王的提议下换成了真正的魔物，作为弥补，亲王冕下给大家一人提供了一瓶高级治愈魔药和一瓶圣水。” “魔药我已经喂你喝下了，这瓶是教皇祝圣过的圣水，里面加入了三宝粉末，所以看起来跟普通的圣水有所不同。” 赫瑟尔听完脸色更为、难看，教皇祝圣过的圣水，那威力岂不是也比一般的圣水大很多倍？ 她握紧手里的瓶子，喉咙干涩地问：“我可以不喝吗？” “为什么？”丽莲讶异道，“圣水可以免除黑暗气息的标记，不喝会给你带来危险。” 就像她去年那样，从恶魔海域出来后没有及时驱除身上的黑暗气息，结果召唤出了沼泽魔物埃尔，差点命丧魔物腹中。 丽莲以为赫瑟尔也跟西奥多等人一样，不喝是想把圣水存起来，劝道：“就算再舍不得，多少也要喝上一口。” “回学院前亲王冕下还要派人来检查，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没经过净化的人是不能离开这里的。” 赫瑟尔沉默了几秒，低哑地说：“那我等检查的时候再喝。” 这些学生，个个都是犟种。 丽莲不不再劝了，他们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在丽莲和赫瑟尔对话的时候，死刑小队已经用眼神完成了一场无声的沟通。 西奥多眼睛鼓得比青蛙还大，萝拉和格拉蒂丝的眼睛一眨一眨，霍尔和罗薇相视一笑，五人都察觉到了圣水带来的真相。 阿西娜没能接入死刑小队的脑电波，但她根据赫瑟尔的反应也能猜到，赫瑟尔跟她一样有问题。 夕巴斯汀默不作声地看着几位学弟学妹间的眉眼官司，温雅俊朗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深思。 在场众人中，只有可怜又老实的杰克，坐在角落里东张西望不明所以。 奇怪，明明大家都没说话，为什么他却感觉自己遭到了排挤？ 又过了七八分钟，剩下几个昏迷的学生也渐渐苏醒了过来。 温妮捂着炸疼的脑袋坐起身，茫然地看向周围：“这是哪里，比赛已经结束了吗？” “我们在治疗室，”萝拉扶着她说，“比赛已经结束了，我们拿到了第五名。” 听到名次，温妮自责不已：“都怪我，拖了大家的后腿。” 中级部的第一场比赛是第一名，换她加入后就成了第五，她没有脸去面对大家。 “跟你没有关系，”赫瑟尔绷着脸道，“是我这个队长当得不合格。” “不是的，”萝拉连忙安慰，“大家都已经尽力了，拿到第五也挺好的，还有一次比赛呢，我们下次努力不就行了？” 也不知道温妮和赫瑟尔听没听进去，两人都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十五名队员全部清醒，三位后勤老师收拾好东西拉开纱幔，芬克教授回头对众人道：“走吧孩子们，我们该回学院了。” 治疗厅里的学院队伍已经走了一半，好多纱幔里都是空的。 十大学院的师生养尊处优，待在这闹哄哄的狭小隔间内对他们来说是种折磨，不等学生醒来，给他们灌下圣水就把人带走了。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学生思想比较独特，一个个的伤得又重喝药还磨蹭，三位后勤老师一想起这件事就直摇头。 唉，都是穷闹的！ 一行人走出治疗厅，在门口被阿尔弗烈德亲王的两位骑士拦下。 “抱歉，各位教授，我们需要检查一下贵院学徒的圣水服用情况，请谅解。” “啊，这是应该的。” 三位教授让学生把喝过的水晶瓶拿出来，方便两位骑士检查。 安托万扫了一眼他们手里的水晶瓶，眉心紧紧皱起：“怎么剩了这么多？” 芬克教授不好意思道：“日月尊神在上，这些孩子崇敬教皇冕下的圣洁光辉，想要留存一些圣水和魔药以作纪念。” 安托万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纪念是假，舍不得喝是真。 希瑞亚的人真是穷疯了，连救命药都要省一半下来。 “行吧，你们——”他正要放行，布鲁斯用手背敲了一下他的小臂，走上前问，“几位教授，你们确定贵院的学生都喝了圣水？” “我确定，他们……”芬克教授说着突然犹豫了一下，中级部好像还有一个学生没喝。 他看向丽莲，丽莲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赫瑟尔。 “抱歉，教授，我不小心忘了，我现在就喝。” 赫瑟尔镇定地拧开瓶塞，一口将圣水倒进嘴里，随后将水晶瓶倒了过来，向两位骑士展示。 “骑士大人，可以了吗？”她用一双黑得让人感到压抑的眼睛盯着布鲁斯问。 布鲁斯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到透明的水晶瓶上，缓缓开口：“当然。” 他让开一步，伸手道：“诸位，请。” 芬克教授客气道：“多谢。” 三位教授抬脚走出治疗厅的大门，希瑞亚小队众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快步离开了这里。 布鲁斯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看到他们从拐角处消失，才低声对安托万说：“你跟上去看看，我回去向亲王冕下汇报。” “好。”安托万点头，握住剑柄大步走了出去。 布鲁斯等他走远了，才后退两步，偏头看向墙面上的一处细微凸起：“安托万行事愚拙，恐怕什么都查不到，你悄悄去盯着希瑞亚那群人，小心点不要暴露。” 那处凸起动了动，一眨眼就融进了墙体之中，墙面平整牢固，就好像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 布鲁斯左右看了看，走廊里没人，他迈开腿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教堂的另一侧。 第251章 黑皮小老鼠 烛灯明亮，阴冷的石室内烟熏雾绕。 今天的香薰气味有所不同，是柔和清新的百里香。 阿尔弗烈德将百里香的青藤放进小金炉里燃烧，淡雅提神的芳香随着烟雾的飘荡浸染了每一寸空气，嗅入鼻腔会感受到一丝丝清凉。 斐瑞跪坐在小炉旁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孩子，告诉我，你闻到了什么？”阿尔弗烈德声音轻柔地问道。 “是勇气，教父，”斐瑞睁开眼睛，“我闻到了勇气的芳香，它使我的神思更敏捷，身体更有力量。” 古希腊人将百里香视作勇气的来源，他们会在神坛前焚烧百里香的茎叶，使庙宇变得无比芬芳。 在中世纪欧洲，百里香也是勇气和尊贵的象征，妇女会在骑士出征前献上百里香，祈求神明赐予战士们勇气、胜利和平安。 “不错，这就是神对我们的恩赐。”阿尔弗烈德赞许道，“神赐予我们芳香环抱，又赐予我们胜利的荣光，孩子，你不应该感到气馁，因为你有神明的照耀。” “我知道了，教父，我不会因为输给希瑞亚就沮丧的，胜利终将站在我们这一方。”斐瑞铿锵有力地回答。 阿尔弗烈德淡笑着蘸了蘸杯中之水，轻点在斐瑞的额头上：“孩子，你是勇敢的光明战士，去吧，不要让眷顾你的神明失望。” “是，教父！” 斐瑞恭敬地退出了石室。 石门推开，布鲁斯立刻抚胸向斐瑞行礼：“王子殿下。” “布鲁斯叔叔，”斐瑞回以颔首礼，“辛苦您在门外等候了。” “我的荣幸。”布鲁斯说。 斐瑞：“教父还在里面等您，那我就先走了。” “殿下慢走。” 布鲁斯抬起头，目送少年离开，转身进了石门。 “亲王冕下。” 进入石室后，布鲁斯稳步走到阿尔弗烈德身前三米处，单膝下跪行礼。 阿尔弗烈德看了他一眼，后仰身体靠在椅子上：“失败了？” “亲王冕下智慧无双，”布鲁斯低头汇报，“那三个可疑的平民喝了圣水没什么反应，不过属下又有了新的发现。” “希瑞亚中级小队里有一个叫赫瑟尔的少女，她似乎很抗拒服用圣水，我已经让安托万和沃尔去盯着她了。” 阿尔弗烈德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喝了圣水没反应，你确定他们喝了圣水？” 布鲁斯肩膀一颤：“属下也不确定，但希瑞亚的教授和沃尔都是这么说的，沃尔说他亲眼看到他们喝下了圣水。” 阿尔弗烈德闭了闭眼睛：“把你们看到的听到的从头到尾给我讲述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 “是，亲王冕下。” 布鲁斯组织了一下语言，慎之又慎地从他们将圣水瓶和魔药瓶故意弄混发给希瑞亚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希瑞亚小队离开结束。 “……然后我就给他们放了行。” 阿尔弗烈德听完脸上反倒露出了兴味的笑容：“好一个机智的雾原公主，只用了一招，就骗过了你们所有人。” 布鲁斯猛然抬头：“什么，她骗了我们？” 什么时候骗的，他怎么没察觉到？ 阿尔弗烈德又恢复了温和平静的面目：“照她说的，圣水和魔药的重量不一样，靠这一点确实能区分出两种药瓶。” “但你们怎么就能确定，她在挑选圣水的时候就没有故意把一些魔药和圣水调换呢？” “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三只老鼠喝的圣水应该是她调换过的魔药，真正的圣水还在他们手里。” 阿尔弗烈德在心里感叹，罗薇确实很聪明，她先通过讲解“密度”博得其他人的信任，又在挑选魔药和派发药瓶时掌握了主动权，当着所有人的面玩了一把灯下黑。 其实破局的方法也很简单，布鲁斯在门口检查的时候，完全可以让他们把剩下的“魔药”喝下去。 或者让神学院的学生去那里守着，他们有光元素亲和力，只需要打开瓶塞闻一闻，就知道里面是魔药还是圣水。 但无论以上哪种办法，他的人都会和希瑞亚的几位教授闹个不愉快，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说到底，还是计划本身有纰漏。 他应该提前就把魔药和圣水混和到一起，不给他们耍小聪明的机会。 想到最后，阿尔弗烈德长叹了一口气，当初没有计划周全，现在思虑再多都没用。 好在这出计划也不算完全失败，至少告诉了他两个信息。 “我原以为罗薇不知道那三个人的身份，现在看来，她不仅知道，还在帮他们隐瞒。” 阿尔弗烈德看向跪在地上的布鲁斯：“去告诉沃尔，以后他专门负责盯罗薇，其他人就不用他管了。” 像罗薇这种聪慧强大，又不论种族一律给予宽容的人，身边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妖族和兽人。 只要盯住她一个，小老鼠就会一个接一个地落入他的掌心。 “另外，你刚刚说的那个赫瑟尔，还有找那只黑皮小老鼠换圣水的家伙，你去查一查，三天之内，我要知道他们的身份。” 布鲁斯振作精神道：“是，亲王冕下！” 另一边，希瑞亚小队正跟着教授们前往返校的传送阵。 细雨蒙蒙，众人披着魔法袍戴着斗篷帽，安静地走过夜色下的田间小路。 魔法棒发出的火焰在雨雾中摇晃，拉得众人的影子又宽又长。 罗薇望着赫瑟尔挺拔的背影，两条秀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赫瑟尔醒得太晚了，她没法再帮她替换魔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圣水喝下去。 希望是她猜错了，赫瑟尔并不是身份有异，只是单纯地不想喝圣水。 不然她因为赌气喝下了一整瓶圣水，可能撑不到回蔷薇城堡的时候。 离传送阵还有一百多米，众人加快了步伐。 忽然，赫瑟尔身体晃了晃。 “卡兰西斯学姐！” 罗薇及时上前，一把搀住了她：“抱歉，我不小心踩到了你的魔法袍，幸好你没摔倒。” 空气湿重，赫瑟尔的肩膀微微颤抖，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翅膀的蝴蝶，试图挣脱坠入泥淖的躯壳。 罗薇说完过了好几秒，她才隐忍地出声。 “……没关系。” 前面的教授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都没有发现赫瑟尔的异常。 摩西教授还叮嘱他们道：“雨天路滑，大家走路小心点，我们马上就到传送阵了。” “好的教授。”学生们纷纷答道。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人出行之朴素，连教授都得跟着走泥路，看上去令人心酸。 潜行在田边灌木丛里的安托万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他的头发已经被细雨淋透了，树叶上滴落的露珠顺着他的脖颈淌进内衫，浇得他腹背冰凉。 他出过不少次跟踪任务，但跟踪得这么艰难的还是第一次。 希瑞亚这群人既没有飞行坐骑也没有马车，完全不受噪音干扰，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能发现。 而且他们纯靠两条腿走，走路速度又慢，害得他也只能跟着在丛林里缓慢移动。 他还不敢跟太紧，怕触碰到树枝，他们一转头会发现。 但凡他们骑几匹马呢？他都能用风之魔纹快速跟上，何至于在蜱虫猖獗的野外遭这老罪！ 不远处，希瑞亚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建立临时传送阵的地方。 传送阵刻在一座半径三十二英尺，即二十米宽的大理石圆台上，这样大规模的传送阵，一次可以就传送一百个人。 大型传送阵极耗魔力，开启一次能吸干十个初级魔导师，如果用魔法石代替，一次会消耗数十枚熔炼过的精纯魔法石。 显然希瑞亚魔法学院没有这个财力，这处传送阵是十大学院建立的，魔纹凹槽中放置了足够多的魔法石，能供所有参赛小队来回传送一次。 免费的传送阵，还能节省魔力，为什么不用？ 这就是希瑞亚小队冒着夜雨，在稀泥小路上步行一公里的原因。 “还好吗？”罗薇用力扶稳赫瑟尔，声音压得极低，“别怕，靠在我身上，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嗯。” 赫瑟尔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瓮瓮的气音。 她比罗薇高半个头，倚在罗薇身上，几乎把一半的重量都施加给了她。 罗薇搀扶得很吃力。 经过半年多的锻炼，她的肌肉率已经很高了，力气并不算小，但赫瑟尔的体重超出了她的预料。 一个瘦瘦高高的十六岁女孩儿，怎么会重到这种程度？ 罗薇甚至怀疑她的体重超过了一头大象，因为光她的一条胳膊就能把她的肘关节压得嘎吱响。 传送阵亮起金色的光，充盈的魔力在魔纹凹槽里快速流淌。 趁周围的魔法元素活跃，罗薇用单边肩膀顶住赫瑟尔的身体，抽出一只手握住魔法棒，默念咒语给她施加了两道魔法。 一道轻身咒，一道变形咒，运转的魔力在传送阵的强烈波动下并不明显，至少离远一点完全看不出来。 对魔力敏感的三位魔咒课教授注意到了什么，但传送阵突然开启，他们还没来得及查探原因就进入了传送通道。 眨眼间，一行人就回到了希瑞亚的学院广场。 教授们看向四周，那道奇怪的魔力波动又消失了。 临时传送阵建立的通道并不稳固，偶尔是会出现一点魔力逆流的情况，他们以为是传送阵的问题，没有多想。 光墙消散，传送通道关闭，广场上涌来了一阵海浪般热烈的潮声。 “回来了！” “我们的魔法小队回来啦！” 夜幕低垂，天上还下着小雨，学院广场上却挨挨挤挤地站满了人，身穿同色魔法袍的希瑞亚学子们扬起一张张灿烂的笑脸，挥动双臂迎接学院英雄的凯旋。 “因病休养”的莫里森教授也带着一众教授站在雨幕当中，看到他们出现，疾步走了过来。 “辛苦了。” 莫里森院长脸上不见高兴，反而流露出了几分复杂。 反倒是他身后的那些老教授，挤开院长涌到参赛队员，一个个笑得满脸慈祥。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这几天累坏了吧？” “哈哈哈，干得不错，没给我们丢脸！” 教授们都有自己的得意门生，此刻拍着得意门生的肩膀，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就快咧到了耳朵根。 初级部的学生没有分班，跟各科教授的关系还没那么亲近，不过由于他们的表现实在亮眼，连中高级部的教授都抢着过来拍肩膀摸脑袋瓜。 热情的教授们逮住学生就不放手，揉得他们满脑袋刺毛。 “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出那么多好办法？” “不得了哦不得了，这些孩子比我们聪明多了！” “可不是嘛，我们希瑞亚专出天才！” 罗薇一边应付教授们的亲切问候，一边还要搀着重得像一座山的赫瑟尔，一个人承受了两个人的热情，脸都差点笑僵。 连脸色臭臭的格拉蒂丝都没逃过诸位教授的毒手，一头银色短发被揉成了绽放的蒲公英，微张着唇眼神呆滞。 好在教授们的热情并没有持续太久，知道这群学生们身心疲惫，几分钟后便克制地放开了他们。 “学院餐厅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走吧，先去用餐。” 罗薇找到摩西教授，略带歉意道：“教授，我们想先回城堡寝楼换身衣服，可以吗？” “当然可以，”摩西教授说，“快去吧，早点回来。” “谢谢教授。” 罗薇道完谢，挽着赫瑟尔的手从广场上挤了出去。 格拉蒂丝看到这一幕，立马跟摩西教授说：“我也要去，换衣服！” 摩西教授挥挥手道：“去吧。” 阿西娜：“教授，我也想——” “去吧，早去早回，想换衣服的都可以去，不用问我。”摩西教授摆手。 萝拉听到她的话，耳朵一抖，当即选择开溜。 她们几个一走，参赛小队里就没几个女生了，温妮犹豫两秒后，也跟着回了蔷薇城堡。 湿答答的衣服穿在身上难受，换一身也好，虽然她没几件衣服。 学院大门外，一双隐匿在墙上的眼睛看着他的目标走出视线，心里却毫无办法。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守护魔法阵十分强大，不属于学院的人根本进不去，飞天遁地都不行。 沃尔在墙外徘徊了几圈，终究是不敢穿墙进去，怕触响魔法阵的警报。 第252章 比你邪恶一百倍 罗薇不知道赫瑟尔的房间位置，就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寝室。 变形咒有时间限制，罗薇很早前就试过，释放一次魔法能维持变形半个多小时。 但在赫瑟尔身上，变形咒的时效被大大缩短。 罗薇搀着她进门时，甚至能感受到她衣服下正在迅速蔓延的鳞状凸起。 “学姐？卡兰西斯学姐？” 她叫了两声，赫瑟尔意识昏沉，没给出反应。 罗薇将她放到床上，转身锁死门窗，拉紧窗帘，低声唤出了妮可。 拳头大小的炼狱魔蛛从她肩上跳到了地上，歪着脑袋看她。 “妮可，你守在门缝里，要是有人靠近就立刻通知我。” 妮可蹲着爪爪左右晃了晃，表示听令，随后举起两只须肢朝卧室门蹦了过去。 罗薇见状收回目光，来到了床前。 才过去短短几息，躺在床上的少女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外形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 她的脸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从额前生出的两行锯状尖刺不断向后延伸，在后脑勺处汇合，又经过后颈连接凸起的脊柱，一直蔓延到了尾椎骨。 裂帛声响起，赫瑟尔身上衣服被膨胀的鳞身撑破，连皮靴都撕裂成了两半，掉到了地上。 她的手脚变成了黑色的利爪，尖锐的爪子划过罗薇的小床，一爪就将她废了大功夫祛膻的羊绒被划了个稀碎，连床板都给她勾出了深深的刮痕。 罗薇：…… 她刻在床板上直达恶魔岛的传送阵！ 等赫瑟尔清醒过来，她一定要找她理赔！ 也不知道圣水的功效多久才会消退，赫瑟尔能忍到现在才发作，她对圣水的耐受度应该不低。 要是换作其他人，喝下一整瓶圣水，恐怕不等进传送阵就会变出真身。 罗薇把椅子拖到床边，解开魔法袍坐了下来。 如果十分钟后赫瑟尔还清醒不了，她就只能换上衣服自己一个人去学院餐厅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赫瑟尔的变化却还是没停止。 她的身体越来越大，乌黑的鳞片布满了全身，身后还长出了一条粗壮的尾巴。 罗薇越看越疑惑，赫瑟尔到底是什么种族，怎么还有尾巴？ 蜥蜴？ 还是鳄鱼？ 一米五宽的小床承受不住她的重量，晃动的床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罗薇缓缓皱眉，赫瑟尔的体型要是一直增长下去，这张床绝对会被压塌。 “咯吱——” 木床又发出一道凄厉的哀嚎声。 不行，得阻止一下。 罗薇立刻撤掉椅子，蹲下身动作麻利地在床沿上刻绘了几道加固魔纹，刻完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黑到透不出一丝光亮的冰冷眼睛。 一颗巨大的菱形蛇头抵在她的头顶，眉骨黑色的鳞片纵起高低有序的棱边，耳侧和颈部生长了一圈锋利的扇状骨刺，狰狞的嘴部上方对称地分布着两个梭形的孔洞。 那是它的鼻孔。 灼热的气息喷到了罗薇脸上，那双令人感到窒息的黑色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噗”的一声，怪物背后突然生出了一双形如蝠翼的巨大翅膀。 罗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生物，她缓慢地抬头，用竭力冷静的目光打量着对方。 它的身体足足占据了她卧室空间的四分之一，弯曲的长颈顶着天花板，四只强健有力的爪子扣在她的小床上，背后双翼只张开了一小半，却覆盖了大半堵墙。 终于看清它的全部，罗薇喉珠滑动了一下。 “龙？” 她猜测道。 怪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张开狰狞可怖的大嘴，发出清冷的女声：“是黑龙。” 罗薇镇定地点点头，问她：“所以你现在清醒了吗？” 黑龙沉默地伏下身，蹲在小床上收拢了翅膀。 罗薇也重新拉过椅子坐下，安静片刻后又问她：“你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黑龙把头塞进了翅膀，闭上眼睛：“不知道。” “那我先去学院餐厅了，”罗薇站起身，拿走挂在椅背上的魔法袍，“你要我帮你请假吗？” 黑龙睁眼看向她：“你现在就要走？” “不然呢？”罗薇回头道，“再不过去，教授们就该让人来找我们了。” 黑龙撑起长长的脖子，却因为被天花板的高度限制不得不垂下头：“你不好奇我的身份？” “你不是说了吗，你是黑龙。” 罗薇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拿出了一双干净的靴子。 她的态度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反而勾起了赫瑟尔的好胜心。 “很多人见到龙都会害怕，龙代表邪恶和不祥，你就不害怕吗？” 罗薇司空见惯道：“有什么好怕的，你问的这句话我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坦白说，我还见过比你邪恶一百倍的家伙，黑龙不算什么。” 赫瑟尔不信：“比我邪恶一百倍？谁？” “亡灵之神，你见过吗？”罗薇一边换鞋一边说。 “没见过，”赫瑟尔以为她在说笑，故意用低哑的声音恐吓她，“我承认，那位神祗是比龙族邪恶，毕竟祂是邪神，但邪神不会降临到这里，我却在你的眼前。” 罗薇根本没在意她说什么，换好鞋道：“衣柜里有衣服，你要出门的话就从里面拿，我们的尺码不一样，你自己找找哪些能穿。” 不被她当回事的赫瑟尔有些恼怒：“你就不怕我一口吃了你？” “那你吃。”罗薇头也不回地答。 赫瑟尔烦躁地甩了甩尾巴，把墙壁抽得咚咚响。 “轻点，要是把墙撞破，我俩都跑不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赫瑟尔终于问出了心声。 “因为我们是合作伙伴，”罗薇转身认真地看着她，“不是吗，未来的炼器大师？” 赫瑟尔不可置信：“就因为这个？” 罗薇：“就因为这个。” “我可是绝望黑龙尼德霍格的后裔！你就因为这个救我？你知道救下我意味着什么吗，我会毁灭这个世界！” “如果你们真的能毁灭世界，就不会被猎龙人屠戮到灭绝了，”罗薇想了想，又纠正道，“书上是说龙族已经灭绝了，但你的出现证明它说得不对。” 赫瑟尔垂眸，敛住了眼中的仇恨：“教廷恨不得杀死所有兽人，他们当然会那样写。” 她这么一说，罗薇也回忆了起来：“我看的那些有关邪神和兽人的书好像确实都是教廷编写的，别的书里找不到这些内容。” 而在教廷的书里，通篇都写着兽人多么野蛮残暴，人类为了反抗兽人又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赫瑟尔自嘲：“其实教廷也没说错，他们确实灭绝了龙族，等我死掉，世上就不会再有黑龙了。” 第253章 一线生机 罗薇神情微妙，又是一个全族被屠的兽人。 赫瑟尔跟萝拉一样，都是他们那一种族在世界上仅存的后代。 如果故事发展注定要让他们死亡，又何必留下一条血脉？ 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什么？”赫瑟尔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罗薇回过神才发现，她刚刚竟然不小心说出了声音。 既然说漏了，她便解释起来：“意思就是，世事无绝对，你能活下来，就代表黑龙一族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能不能抓住这一线生机，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生机……”赫瑟尔低喃，紧缩眉心陷入了沉思。 “好了，你在这儿休息吧，”罗薇披上魔法袍道，“我先走了，我会跟教授说你因为太困走不动路，所以就不去用餐了的。” 赫瑟尔：“……这么说是不是太嚣张了？” “符合你的人设。” 罗薇走到门前，挡住她的视线收回了妮可，推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赫瑟尔缩在小小的床上一脸疑惑。 符合她的人设？ 那么嚣张的话还符合她的人设？ 她想知道她在罗薇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才会让她产生如此大的误解！ 门外。 罗薇刚走出门没两步，就看到了走廊上静立的几道瘦削身影。 左边站着眼神探究的阿西娜，楼梯口站着眼睛发亮的格拉蒂丝和神情紧张的萝拉。 “怎么都在这儿？” 罗薇面色如常地走了过去。 “我听到了，”阿西娜抱着胸靠在墙上，“你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她叫赫瑟尔是吧？” “你听错了，”罗薇冷淡道，“中级部的寝卧不在这里，在堡楼中区。” 阿西娜嗤笑：“那你敢不敢打开门，让我进去看看？” 罗薇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有偷窥别人寝卧的癖好？” 阿西娜脸色唰地一下冷了下来，想骂点什么，却又被气得说不出话。 罗薇从她面前经过，走到楼梯口：“萝拉，格拉蒂丝，我们走，去学院餐厅。” “好！”格拉蒂丝的声音很开心。 三人很快便走下楼梯，留阿西娜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 “该死！” “可恶的家伙，我早晚会杀了你！” 阿西娜骂完，回头看了一眼罗薇的卧室门。 赫瑟尔一定就在里面，她亲眼看到罗薇扶着她走了进去，但出来的却只有罗薇一个人。 阿西娜眯了眯眼睛，放轻脚步朝那道卧室门走了过去。 赫瑟尔从喝圣水的时候反应就不对，现在又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她一定是现了原形。 如果是兽人，那她一定会散发出不同于人的浓烈气味。 如果是恶魔，那她就能听到她痛苦呻吟的声音，因为圣水会灼伤恶魔的身体。 阿西娜没有闻到什么特殊气味，她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哐当——” 卧室门突然从里面拉开，阿西娜差点一头栽进去。 她急忙扶住门框，还没站稳，一只手就猛地伸出扣住了她的脖子。 “咳咳，你，咳，你放开我！” 阿西娜被迫仰起头，双手掰着脖子上的手指，湛蓝的眼中倒映出一张死寂冰寒的脸。 赫瑟尔披散着卷曲的黑发，浑身赤裸地站在门前，伸直的右臂上隆起了一层健美的肌肉。 她的力气大得可怕，仅用一只手就能毫不费力地将阿西娜举起来。 阿西娜双脚离地，白皙的脸蛋血色上涌，一张脸涨得通红。 “放、放开我……” 赫瑟尔缓缓收拢手指：“你在偷听什么？” “咳咳，我没有……”阿西娜踢着悬空的双脚，不停挣扎。 赫瑟尔死死地盯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是，咳，咳咳，我只是好奇……” “好奇？”赫瑟尔并不买账，“好奇什么，好奇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利用我？” “我、我是，是爱神的眷属，”阿西娜从窒息的喉咙里挤出声音，“我劝你，最好放开我！” “爱神算什么东西，”赫瑟尔残忍地说，“我又不是她的信徒，为什么要顾忌她的眷属的死活？” 但她还是放开了阿西娜，手指一松，因为缺氧而四肢无力的阿西娜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赫瑟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学院，你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我有的是毁尸灭迹的办法。” 吃个人而已，残暴的黑龙早就背过这一项罪名。 可惜学院魔法阵有监测功能，她要是动真格，立刻就会被发现。 “咳咳咳——”阿西娜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她捂着刺痛的脖子看向赫瑟尔，眼里泛起森寒的光。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学院，我会让你知道，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赫瑟尔冷笑：“这句话奉还给你，现在，滚！” “你会后悔的！”阿西娜怒瞪着双眼，“早晚有一天，你会跪下来求我杀了你！” “砰——” 回应她的是骤然响起的关门声，还有在她面前合上的门板。 阿西娜咬紧后槽牙，气得浑身颤栗，平复了好一会儿，她才攥着拳转身离开。 贱人，都是贱人！ 跟罗薇走在一起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她要杀了她，一定！ 卧室门内，赫瑟尔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提起的那口气一松，瘦长的身体倏地变大，瞬间膨胀了几十倍。 而这一回，罗薇的小床也彻底被她压塌。 听到床板断裂崩塌的声音，体型硕大的黑龙慌乱地抬爪转身，没想到尾巴一扫又打翻了罗薇的书桌和椅子。 听到哗啦啦的物品掉落声，黑龙身体一僵，缓缓扭头看去。 ——一地狼藉。 她不敢再动，收拢四只爪子搁在身下，局促地蹲在角落里，黑沉沉的眼睛里渐渐爬上了一抹绝望。 怎么跟罗薇解释这一切，说自己不是故意的，罗薇会信吗？ 黑龙仿佛化作了一座雕像，塞满了小小的卧房。 第254章 感谢酒薄无猜的大神认证! 学院餐厅里，晚宴才刚刚开始。 罗薇将她跟赫瑟尔商量好的理由告诉萝拉，让萝拉代她向彭斯教授告了假。 彭斯教授不仅不生气，还一脸欣慰：“这孩子，长大了啊，都学会照顾别人的感受了！” 自己的学生是什么脾性他清楚，赫瑟尔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来希瑞亚快两年了，跟同学和教授之间的关系还是很疏离。 以前她要是不想参加聚会，一声不吭的就走了，现在还知道找个借口敷衍他。 彭斯教授非常感动，他就说，哪有教不好的孩子，只有不用心的老师！ 看看赫瑟尔，进步多大！ 晚宴举行了一个多小时，餐厅里气氛热烈，烤肉和小麦面包的香气包围了餐桌，陶罐里酒香四溢。 饭菜虽然不算精致，但有欢声笑语的陪伴，大家吃得很尽兴，连腥臊的老牛肉都觉得格外有嚼劲。 只是酒气和油脂的味道闻久了让人有点发闷，罗薇吃到半饱就起了身，走到窗边透气。 “学妹不吃了吗？” 身后传来一道朗润的声音。 罗薇回过头，看到一抹修长的身影端着酒杯朝她走了过来。 “诺艾尔学长，”她提起裙摆屈膝，回答，“我已经吃饱了，过来透透气。” 夕巴斯汀礼貌地颔首，问道：“我可以站在这里吗？” “请便。”罗薇往旁边让了一步。 夕巴斯汀走到她身旁，用温和的嗓音问：“学妹，雾原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样聪明？” “学长对我们雾原很好奇？”罗薇玩笑地说，“好奇的话，不如来当我雾国的子民？” 夕巴斯汀耸肩：“我这样的也可以？” “可以，那是一片没有纷争的土地。” 夕巴斯汀笑了起来：“那我什么时候能过去呢？” “不急，”罗薇一本正经，“我们需要先派人查验你的身份和犯罪记录，等你通过我们的审查后才能移民入境。” “学妹觉得我能通过审查吗？” “不好说，要看学长有没有杀过人。” “杀过人就不行？” “杀的是坏人可以，滥杀无辜不行。” “什么是坏人，什么是无辜？”夕巴斯汀反问，停顿两秒，又低声道，“这片大陆上没有人无辜。” 他仰头喝完杯中剩下的酒液，脸上重新浮现出霁朗的笑意：“学妹，这里风凉，早点回去。” 罗薇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夕巴斯汀也不在意，他抬脚大步向前，留下了一道潇洒的背影。 “学长！”罗薇叫住了他，“你是教廷的信众吗？ 夕巴斯汀停下脚步，逆着光侧过身：“你在侮辱我？” “你推崇教廷宣扬的原罪论，难道不是？” “我什么时候……”夕巴斯汀反应过来，顿时沉默。 她说得没错，如果他认为这世界上的人都不无辜，不就是承认了原罪吗？ “学长，加入我们吧，”罗薇发出邀请，“不管你相不相信原罪，一个人往前走都太累了。” “我不相信，”夕巴斯汀语气严肃，“还有你说的‘我们’，他们同意吗？” 罗薇：“他们不会反对，既然我们都已经发现了对方，出于安全考虑，合作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夕巴斯汀把身体转了回来，面向她问：“加入你们，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交付基本的信任，这一点我们双方都需要做到。” “好，”夕巴斯汀一口应下，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那我以后要叫你队长吗？” “不用，”罗薇抬起下巴，“我们是一个民主的队伍。” 夕巴斯汀笑意渐深：“好的，学妹。” 罗薇轻笑：“合作愉快，学长。” 两个扮作鱼饵的钓鱼人，最后都成了被鱼钩勾住的游鱼，互相拉扯着对方嘴里的鱼线，谁也没有松手。 晚宴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钟楼传来浑厚的钟声，学院餐厅里的聚会也开始散场。 一大群人鱼贯而出，说说笑笑地走在昏暗的校园小径上，向寝楼进发。 在宴会里，罗薇从同学口中得知，原来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大教堂里也放置了魔镜，可以连接观赛区的魔镜，转播他们在赛场里的影像。 唯一跟观赛区不同的是，学院里的魔镜数量没有那么多，十五面魔镜，刚好只能看完自己学院的队伍，其他学院的影像都接收不到。 好多同学表示遗憾，他们还想看看神学院队伍的战斗呢！ 罗薇合理怀疑，学院不是拿不出那么多魔镜，只是不想让学生为其他学院摇旗呐喊。 路上还有好多同学在讨论他们这次的比赛经过，一会儿声音抬高一会儿又压了下去，压低声音的时候像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罗薇神情微囧，她听到了好多次“治愈魔药”、“投毒”这样的字眼，大家讨论声里的“含霍尔量”似乎有些过高了。 “罗薇罗薇！亲爱的，我找了你好久！” 琴提着裙摆挤到罗薇旁边，攀着她的胳膊抱怨：“刚刚晚宴上人太多了，我都找不到你，刚刚差点又错过了！” “找我干什么？”罗薇问，“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琴用看负心汉一样的眼光看着她，不可置信道，“才分开三天啊，你就忘了我！”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罗薇主动挽住她的手道，“这不是关心你吗？” 话一出口她就感觉不对，怎么越说越像负心汉了？ 还好琴是个大度的女孩儿，原谅了她的薄情寡义，一听到她的关心又高兴起来，跟她分享自己的快乐。 “罗薇，你这次干得太棒了！第一场比赛结束的时候，斯奈克学院和莱恩学院的人到处爬的样子好好笑！” “还有塔斯特隆学院，连滚带爬地往山上跑，我表姐吓得脸色都变了，哈哈哈，她那个表情好丑，我要画下来送回家让所有人都看一遍！” 罗薇叹气：“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吧，你就这么讨厌你表姐？” “我讨厌死她了！”琴愤懑道，“谁让她跟我那个坏姨父天天谋划着要分割我的家产？还说我不中用，要我父亲把领地交给她！” 罗薇不解：“世袭贵族的领地不是只能由长子继承吗，怎么可能交给她？” 第255章 感谢rowe的骑士的大神认证! 按照现下的王国法律，贵族的爵位一般都是由嫡长子继承，剩下的儿子就做骑士，私生子没有继承权。 至于领土和财产，中世纪早期西方的很多地方都是实行均分继承制，女儿和儿子都拥有继承权，可以继承父亲的一部分领地和财产，但城堡一般会留给大儿子。 到了中世纪中期，也就是西原大陆最贴近的时代，女性的继承权已经被大大削弱，除了王室，基本不会出现女儿继承爵位的情况。 琴作为她父亲的亲生女儿都不一定能继承到她父亲领地，更别说作为侄女的诺维雅了。 因此罗薇感到奇怪，问她：“你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说的都是真的，”琴气愤不已，“铂金家族本来就是一伙强盗，他们跟曼斯菲尔德家族勾结，已经算计了好多小贵族的领地！” “铂金家族最爱做的事就是派家族里的女儿去勾引别的领主，先害死人家的夫人和孩子，等女儿生下继承人再把领主也毒死，简直坏透了！” 罗薇：“还能这样？” 琴悄悄说：“之前坏姨父老是送表姐来我家，还说表姐不喜欢继母，想来姨母家住，其实就是想让表姐趁机勾引我父亲，好气死我母亲。” “不会吧？”罗薇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偷听到的，父亲和母亲不信我，还让我不要胡说！”一想起这件事，琴就气得要爆炸。 罗薇拍拍她的手臂：“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谋，他们肯定不会得逞的。” 只要琴的父亲不动歪心思，外人再怎么勾引也没用。 而且，罗薇觉得，诺维雅也不一定就是自愿的。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她对诺维雅的印象很深刻。 不提人品，诺维雅的实力和心计在同龄人中都算上上层，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出卖身体勾引一个老头？ 从琴的叙述里，她更像是受到了家族的逼迫。 从结果来看，她后来也没有付诸行动，应该是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她的父亲。 琴看上去却还是郁郁寡欢，她跟罗薇倾诉道：“我现在担心的不是他们有什么阴谋，我担心的是，坏姨父会帮曼斯菲尔德伯爵攻打我家的城堡。” “昨天我收到母亲写的信，坏姨父想让我父亲出兵一起攻打哥路城，我父亲不想打仗就没同意。” “那还是七天前的事，今天我听说哥路城的城门已经被攻破，瑟班利公国的大军都快占领那座城了。” 罗薇陡然一惊，西原大陆这么快就要乱起来了？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怎么这么突然？” 琴看了看四周，小声说：“你知道韦斯利伯爵吧，就是维娜的父亲，哥路城就是他们家的主城。” “据说曼斯菲尔德伯爵早就看上他们家的领地了，本来想等他儿子跟维娜结婚后，合法分割韦斯利伯爵的领地和财产的，但是因为退婚，曼斯菲尔德家族直接就宣战了。” 罗薇皱起眉：“无缘无故的，曼斯菲尔德家族为什么这么着急争夺领地？” “因为瑟班利公国内乱啊！”琴道出缘由，“瑟班利公国去年冬天冻死了好多人，一月初就传出过难民冲进城堡抢劫粮食的消息。” “大贵族们派骑士镇压，结果难民躲进山里成了强盗，时不时就出来抢一次。” “开春化冻后那些领主找不到人种地，都跑去市集上买奴隶，但是好奇怪，北地的奴隶贩子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都没出来。” 没办法，瑟班利公国上下只能到处抓人干活，因为大片土地空置，为了保证自己有充足的粮食供应，瑟班利大公就提高了地税。 在抓壮丁和高昂税费的双重刺激下，瑟班利公国各地的雇农成片出逃，逃得最多的就是曼斯菲尔德伯爵领地里的子民。 因为曼斯菲尔德家族跟韦斯利家族挨得很近，大部分雇农都跑到了韦斯利伯爵的领地里。 曼斯菲尔德伯爵向韦斯利伯爵发过信函，要求他停止接收并归还出逃农民，但因为退婚一事两家关系闹得很僵，韦斯利伯爵就没答应。 时间进入五月，春小麦刚好播种完成，曼斯菲尔德伯爵一看过了农忙期，立刻就向国王请命出征，要求教训一下邻国的韦斯利伯爵。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琴一边说一边叹气，“我们家刚好就在曼斯菲尔德和韦斯利两家领地的南边，跟他们都不是一个公国，坏姨父来找我父亲，我父亲肯定不会出征啊！” “你姨父是瑟班利公国的贵族？”罗薇问。 琴点点头：“他在瑟班利公国受封了一个子爵领，经营得很差劲，骑士胖得像头猪，上马都费力。” “难怪他要找你父亲帮忙。” “唉，去年冬天我父亲也接收了一些从瑟班利逃出来的难民，希望他们不要打完哥路城就调转头来打我们。” “不会的，”罗薇笃定地说，“他们没胆子一次跟两个公国开战。” 打一个是进攻，打两个就会遭到围攻。 就算是酒囊饭袋，也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跟琴聊了一路，走到寝卧门口，罗薇都还在想北边开战的事。 要不是琴说起原因，她都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她的一笔。 北边的奴隶贩子为什么没出来？ 大概是因为她把奴隶贩子的头头给抓了吧。 罗薇在心里分析这场战争，得出的结论让她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失望。 瑟班利和哥路城的冲突只是一次小小的局部碰撞，持续不了太久，对西原总体局势来说不会有太大影响。 还是那句话，十年之内，西原大陆都处于缓慢的秩序崩坏阶段，暂时乱不起来。 除非发生一件波及全大陆的事，或者控制着各国国民的教廷高塔突然倾塌，战争才会有扩大的可能。 但那样的话，战火就会迅速席卷这片大陆，届时便是尸横遍野，流血漂橹，遭殃的还是最底层的劳苦大众。 她的回家之路，一定要建立在血腥与战乱之上吗？ 罗薇心情沉重地推开了卧室门。 第256章 谁送的金灿灿 走廊上的壁灯静静地燃烧着，昏黄的灯光穿过门缝投进了室内。 屋子里很黑，桌上的油灯早已熄灭。 借着门外照进来的微弱光线，罗薇走进房间，扫视周围。 除了房间里原有的陈设，四周空空如也。 “卡兰西斯学姐？” 罗薇叫了一声，没人回应。 她把门关上，抽出魔法棒点燃了一簇火苗。 火光照耀下，被洗劫一空的卧室赫然呈现在她眼前，罗薇目瞪口呆。 铺桌子的蕾丝桌布，还有书桌上摆放的羽毛笔、镜子、墨水和油灯，椅子上的羊毛软垫，地上的织花地毯，床上的被单枕套，全都消失不见！ 就连她放在窗边的几盆绿植、门边的衣帽架、放在脏衣篓旁边的羊皮靴，都被人盗了个干净。 不是，她就出去吃了个饭，卧室里就遭贼了？ 罗薇举着魔法棒仔细检查，发现地板被打扫得很干净，地面还有些湿润，像是用水魔咒清洗过。 桌子和凳子上有好多磕碰的痕迹，床上破损的棉被也都被收走了，床板上到处都是划痕，但所幸床还没塌。 她刚这么想着，身体不小心碰了一下床尾，轰的一声，木床解体，四分五裂地塌了下去。 罗薇：…… 学姐人还挺好，床坐塌了还知道给她原模原样地拼起来。 床都这样了，那椅子…… 她用魔法棒戳了一下，椅子腿各散各的，骨碌碌过了出去。 再摇摇桌子，“嘭咚——”，桌子也塌了。 罗薇沉默地站在原地，她在思考一个问题，今天晚上该怎么睡？ 什么战争什么动乱，这一刻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只想知道，赫瑟尔的寝卧在哪里。 …… 半夜里，罗薇又开启了逃校之旅。 这一次她逃校的方式比较高明，用的是传送阵。 星罗居有她留下的传送阵，再在宿舍里刻一个临时传送魔纹，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穿过学院警戒线，回到星罗居的卧室。 夜风清凉，睡梦中的星罗居静谧祥和，挂在廊下的藤筐随风摇晃，躺里面的渡鸦睡得四仰八叉。 罗薇站在窗边望了望，庭院里没有灯光，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苹果树新长出来的叶子上，树叶哗哗啦啦。 “叩叩——” 门外突兀地响起敲门声。 力度很轻，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个点，能这么警觉知道她回来的人，恐怕也只有特洛伊了。 罗薇走过去拉开了门，不出意料，门外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特洛伊手里提着油灯，温暖的火光照在他脸上，衬得那张冰冷的铁制面具也染上了几分昏黄。 “有事？”罗薇打量了他一眼。 这人实在谨慎，半夜起床都不忘戴上面具和黑斗篷，要不是帽檐下漏出了几缕凌乱的红发，她都以为他根本没睡觉。 特洛伊抬起手，把油灯递给她，嗓音低沉沙哑：“殿下，灯。” 原来是给她送灯。 罗薇接了过来，随口问起：“我不在的这几天，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特洛伊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迟疑地说，“只是……您让雇工饲养的那些会吐丝的蠕虫，都结了茧。” “那叫蚕。”罗薇纠正他，什么蠕虫，也太难听了。 “好的，蚕，”特洛伊改口很快，“那些蚕结了茧，工人按您说的方法把它们放进沸水里浸煮，但是……” 罗薇皱眉：“但是什么？” 特洛伊委婉道：“那些蚕很坚强，从沸水里破壳飞出来了。” 罗薇：？？？ 蚕从沸水里破壳飞了出来？ 她没听错？ “你再说一遍？”罗薇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些蚕很耐高温，”特洛伊解释说，“工人怎么煮都煮不死，大火煮了一天一夜，捞出来剥开，里面的蚕蛹还是活的。” 煮不死，那萝拉之前是怎么处理的？ 哦，罗薇想起来，萝拉把蚕养到结茧就交给了她，为了收集第一批蚕的蚕卵，也就没有煮茧。 被蚕咬破的茧壳没有价值，因为蚕丝已经断了，没办法抽丝。 煮茧的作用便是杀死蚕蛹，并让茧壳吸水变疏松，才能完成缫丝的工序。 当初罗薇从妮可手里抢过蚕宝宝的时候，就发现这种蚕要比她记忆里的蚕要大，但她没有多想，再大不也是蚕吗？ 没想到这些蚕的生命力竟然这么顽强，用开水煮都煮不死。 罗薇捏了捏眉心：“那些破茧飞出来的蚕蛾呢？” 特洛伊：“飞进了桑树林，怕它们咬坏桑树苗的嫩芽，工人正在抓捕。” “不用抓，”罗薇说，“蚕蛾没有口器和胃，不能进食，只有交配的本能，等它们产下卵就会死了。” “好。”特洛伊点头。 “它们没啃食桑树叶吧？”怕自己犯下经验主义错误，罗薇又向特洛伊求证。 特洛伊回忆了一下，摇头：“没有。” “那就好。”罗薇放下心，她真怕这些蚕变异到连嘴巴都长了出来，“等我忙完比赛再去桑树园看看是怎么回事，这几天你先让工人收一下树上的蚕卵。” “是，殿下。” “好了，你回房间休息吧。” 特洛伊颔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罗薇关上门，提着油灯走到了床前。 她不在的这些天，克莉丝也会每天进来打扫，卧室里很干净，桌椅床头都没有落灰，床上的被单也更换过。 罗薇放下油灯，找了身睡衣换上，躺进了被窝。 次日。 天还没亮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赶在学院钟声敲响前传送回了宿舍。 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罗薇通过门缝还看到了一条黑影。 送水的哑婆婆也没这么早吧？ 她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谁！” 黑影从走廊里一闪而过，速度之快，罗薇连是男是女都没看清。 她正想追上去，一迈步脚尖却碰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鼓囊囊的麻布袋。 罗薇看向楼梯口，那人已经消失了。 她又低头看向脚下，思索两秒，蹲下身解开了麻布袋上的绳子。 甫一打开麻袋，里面迸射出来的金光差点晃瞎她的眼睛！ 结结实实的一大麻袋金币，她试着提了提，沉甸甸的手感，粗略估计有六七十斤。 谁这么大方，大清早地送来这么多金灿灿？ 结合昨晚宿舍里发生的失窃事件，罗薇心里有了答案。 夭寿了，赫瑟尔消失的这一晚上，不会是跑出去偷金币了吧？ 第257章 一山的金币 罗薇把金币拖回卧室，放进了衣柜里。 幸好衣柜没塌，她还有一处放东西的地方。 魔法大赛期间学院不上课，但学生们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钟声响后寝楼城堡还是很热闹。 八点过，罗薇带着金币找到宿管老师，向她说明缘由，申请更换寝室里的床和桌椅。 当宿管老师跟着她走进她的房间时，一双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和怀疑：“你刚刚说什么，这都是你梦游砸坏的？” “是，”罗薇给自己背上了一口黑锅，“我最近在参加比赛，心里有些焦虑，所以梦里可能就发泄了一下。” 见过焦虑的，没见过焦虑到她这么有破坏力的，宿管老师欲言又止。 算了，要真是因为比赛引起的心情焦虑，发泄一下也好，反正她也赔了钱。 于是罗薇的申请就这样被同意了，宿管老师派人把她房间里的碎木块清理了出去，给她换上了全新的小床和书桌，以及一把座椅。 原来的木床是罗薇刻意砍成碎块的，她怕被人发现她床板上刻下的传送魔纹，就干脆把床毁了个彻底，连床头上刻下的字也用刀刮了去。 新的小床送进来后，她又在床头上刻下了那八个汉字：仁慈宽容，温和纯善。 让这句话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初衷。 刻完后，她从箱子里取出备用的床上用品，重新铺好，推开窗让清风吹了进来。 雨后初晴，云层间洒下了久违的阳光。 窗外，沉寂了一个冬天的蔷薇花园早已苏醒，在春风中完成了花苞的孕育，迎着五月的暖阳，开出一大片粉色的蔷薇花。 蝴蝶在花间飞舞，蜜蜂在金黄的花蕊上忙碌，和风吹来一阵馥郁醉人的花香。 这么好的风景，不开个会实在说不过去。 罗薇欣赏了一会儿蔷薇，带上龟甲和魔法棒出了门。 格拉蒂丝的卧室就在楼上。 罗薇叫上她，两人结伴穿过堡楼间的连廊，来到中级部的寝楼城堡，找到了萝拉。 通过萝拉，她们又知晓了赫瑟尔的卧室位置，三人一起把躲在房间里的赫瑟尔抓了出来。 高冷寡言的赫瑟尔一看到罗薇就想后退，却被罗薇一句话扼住命脉：“卡兰西斯学姐，你也不想让人知道你压塌了我的床吧？” 萝拉和格拉蒂丝倏地瞪大眼，什么？谁压塌床？压塌了谁的床？为什么会压塌？ 赫瑟尔身体僵硬：“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为什么早上一见了我就跑？”罗薇挑起眉，“还把一袋金币偷偷放到我门外。” 赫瑟尔不说话，眼睛也不敢看她。 “待会儿把那袋金币拿回去吧，”罗薇说，“就算是赔偿，也用不了那么多。” “不多，”赫瑟尔终于看向她，神情不像是说谎，“我家里有好几山。” ……好几山。 罗薇：打扰了。 “我知道你身份高贵，不在意那点金币，”赫瑟尔抿了抿嘴，继续说，“但是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感谢你，家里只剩这些东西了。” “等比赛结束，我带你去我家山洞，里面有一山都是准备送给你的，昨晚我没找到大布袋，所以才只装了一点。” 拒绝的话真的很难说出口，罗薇艰难道：“不用……” 赫瑟尔：“你收下吧，我不喜欢欠人情。反正那些金币堆在那里也没用，都是以前我的族人用来铺床睡觉的，他们死后也没人看管。”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罗薇给自己找到了理由，神态勉强地说：“那好吧，我收下。” 赫瑟尔松了一口气，这才问道：“你们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罗薇向她伸出手，弯弯的黑眸浮现出潋滟的波光，“学姐，你要加入我们吗？” 这是骑士的握手礼，赫瑟尔知道。 她迟疑地伸出右手：“加入……你们？” “不错，我们，一个不满教廷统治的团队，”罗薇点头，“还有几位同伴，如果你同意加入，我再向你介绍他们。” 不满教廷统治？ 赫瑟尔看了看她们三人，拧眉思索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握住罗薇的手：“好，我加入。” “欢迎，我们的新成员。” 说服赫瑟尔后，死刑小队只差三位男士，就能召开扩张后的第一次会议了。 萝拉和西奥多有特殊的联络方式，她有西奥多送给她的海螺，只要轻轻一吹，西奥多就能循着声音找到她。 当萝拉拿出海螺后，别说罗薇好奇，连赫瑟尔和格拉蒂丝都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 格拉蒂丝很喜欢能吹出声音的东西，一听到海螺声耳朵就竖了起来。 赫瑟尔则是想研究海螺为什么能吹出声音，西奥多为什么又能通过声音找到萝拉所在的地方？ 在三双眼睛的紧紧注视下，萝拉害羞地吹响了海螺音。 四人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等候，没过几分钟，身后就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极具辨识度的公鸭嗓响起，四人转过身，看到了跑得头发乱飞的西奥多，还有他身后踱步而来的霍尔。 罗薇惊讶道：“你们一起来的？” “我猜到要开会，就跟着过来了，以免西奥多学长待会儿还要跑一趟。”霍尔抿唇笑着，脸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罗薇笑道：“你猜得很准，不过你们还是要回一趟寝楼城堡。” 霍尔奇怪道：“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还有一个队友没来。” “谁啊，谁还没来？”西奥多看向大家，摸着后脑勺问。 “豚鼠学长，”罗薇对西奥多说，“就是经常和你拌嘴，昨天和你换了半瓶魔药，三个月前你偷检讨书被抓还和你坐在一起的那位学长。” “他啊，”西奥多撇了撇嘴，“你说的是夕巴斯汀·诺艾尔呗！为什么叫他豚鼠学长啊，难道他是一只豚鼠精？” “不知道是不是，”罗薇说，“叫豚鼠学长是因为顺口，偷检讨书的那天晚上，他就变成了一只豚鼠。” 夕巴斯汀·诺艾尔听起来太别扭了，一不小心就会叫错，不如豚鼠学长朗朗上口。 这不，大家一下子就忘记了夕巴斯汀的原名，接受了“豚鼠学长”的昵称。 “哈哈哈，他变成一只豚鼠，豚鼠学长！嘎嘎嘎嘎！”西奥多捧着肚子，笑破了音。 格拉蒂丝舔了舔唇：“豚鼠学长，好听！” 萝拉露出小尖牙，点头表示同意。 罗薇提醒大家：“当着他的面可别这么叫啊，毕竟是我们的学长。” “没关系，我已经听到了。”柳树后传来一道哀怨的声音。 第258章 厄运之神的眷属 在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抓到是一种什么体验？ 罗薇怔愣地转过身，跟从树干后走出来的夕巴斯汀来了个四目相对。 对方的眼里满是控诉，好像她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学妹，”夕巴斯汀捂着胸口，伤心道，“难道我俊美的外表还没有一只豚鼠值得你铭记吗？” ……好自恋的男人。 怪不得会和西奥多拌嘴，两个自信过头的家伙碰到一起可不就是谁也不服谁吗？ 要不是自己有错在先，罗薇多少要顶撞他几句。 但是现在，她只能暂时丢掉良心：“学长英俊，豚鼠可爱，学长变成的豚鼠既英俊又可爱，眉清目秀气质出众。” 听到这句话，反应最大的却是西奥多。 认识半年了，罗薇都没有这样夸过他！ 凭什么，他哪里比豚鼠差了！ 西奥多挑剔地打量着夕巴斯汀，除了个子高点皮肤白点，也没什么特别嘛。 “豚鼠学长，”他故意叫他外号，挑衅地问，“你躲在柳树后偷听我们的谈话，不礼貌吧？” “学弟，这怎么能叫偷听呢？”夕巴斯汀懒洋洋地说，“我是跟着你一起来的，是你们聊得太投入了，没有发现我。” “好哇，你跟踪我！”西奥多夸张大叫。 “又说错了哦，不是跟踪，”夕巴斯汀抬腿朝他们走了过来，“大家都要来这里开会，我只不过是跟你同路而已。” “哼！”西奥多昂着头，“要不是跟着我过来偷听到我们说话，你能知道我们要在这里开会？” 夕巴斯汀委屈地看向罗薇：“学妹，你来评评理。” “作为队友，我看到学弟急匆匆地跑向湖边，担心他出事所以跟了过来，我这样做有错吗？” “哈，”西奥多抓住他的漏洞，“你这只鬼鬼祟祟的豚鼠，终于承认你是在跟踪我了！” 罗薇望着天，她造了什么孽啊在这里听两个幼稚鬼吵架。 霍尔也听不下去了，拉住激动的西奥多，劝说两人：“两位学长，能不能安静下来，等我们开完会再吵？” 夕巴斯汀无辜道：“我也想安静下来，但章鱼学弟好像很喜欢热闹。” 唰地一下，其他人全都转过了头。 西奥多更是鼓着大眼睛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夕巴斯汀轻笑：“去年圣骑士来希瑞亚的那天，我在学院餐厅碰到过学弟，那一身的臭咸鱼味儿……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聪明人的思路总是有共通性的。 就像罗薇能根据西奥多用臭咸鱼掩盖气息的举动分析出他的种族，夕巴斯汀也一样能做到。 因为他们自己有问题，遇到身边举止怪异的人，就很容易往那一方面想。 而且西奥多在学院里又很招摇，随便找人一打听，都能问出他的很多事情，从收集到的细节里推敲，也能得出他的身份。 巨妖一族行事张狂恶名远扬，西奥多的性格跟他们一模一样，不是大章鱼还能是什么？ “还有这位学妹，”夕巴斯汀将目光转向格拉蒂丝，“如果我没猜错，是狼人吧？” 格拉蒂丝眼睛瞪得溜圆，他怎么知道！ 夕巴斯汀读懂了她的眼神：“参加圣骑士长宴会的那天中午，你穿了一身狼皮外套，而且你来自冰原。” 格拉蒂丝点了一下头，脚下迅速迈步躲到了罗薇身后。 这个学长好可怕，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却等到现在才说，不像好人！ 夕巴斯汀笑了笑，又看向萝拉：“这位学妹，应该是猫兽人吧？” 萝拉吃惊地问：“学长是怎么知道的？” 夕巴斯汀笑眼弯弯：“我也在郊外的农场做工，有好多次我都看见一只橘黄色的小猫钻进鸡舍，叼走了鸡舍里的小鸡。” “我、我没注意，”萝拉脸上腾地飞出两团红晕，“抓的小鸡是、是我放进鸡舍的，我没有偷……” “我知道，”夕巴斯汀点头，“我听说过，学妹曾经在宿舍里养鸡，院长颁布禁令后你把小鸡送走了。” 一旁的西奥多听到他对萝拉这么关注，立即提高警惕，拽出霍尔挡住了他看萝拉的视线，清清嗓子问：“你那么会猜，那你知道霍尔是什么兽人吗？” 夕巴斯汀眉毛扬了扬，没上他的当：“这位学弟应该不是兽人，我想，是巫妖吧？” 西奥多惊掉了下巴：“你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啊？” 夕巴斯汀神秘地笑了笑：“这个问题，容我待会儿再解答。” 他说完看向赫瑟尔：“卡兰西斯学妹，你是黑龙一族，对吗？” 赫瑟尔抬起黑沉沉的眼眸：“那天你看到了。” “是，”夕巴斯汀大方地承认，“我跟踪了你。” “你调查我们。”赫瑟尔眼中迸发出锐利的目光。 “如果冒犯了各位，我向你们道歉，”夕巴斯汀正色道，“但我本意只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并不是想以此要挟大家。” “什么人？”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罗薇出声问。 夕巴斯汀神情严肃：“你们听说过一个关于勇者的预言吗？” 关于勇者的预言？ 六人互相看了看，都不知道，摇头问：“那是什么？” 夕巴斯汀缓缓说道：“十年前，我在流放之城遇到了一位老者，他自称是先知……” 那位老者告诉夕巴斯汀，在冰原的南方，西原大陆中部，有一所叫希瑞亚的魔法学院，教出了很多平民魔法师。 他预言那所学院里将会诞生出一位伟大的平民勇者，平民勇者会推翻教廷的统治，颠覆光明信徒的世界，撼动整个加兰。 “他还让我来希瑞亚帮助那位平民勇者，说只有这样，我才能迎来救赎和新生。” “那个时候我才八岁，根本不信他说的话，但他又告诉了我一则预言：七年后，我会觉醒魔法天赋，并收到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入学推荐，来这里就读。” “三年前，我真的觉醒了魔法元素亲和力，被斯坦贝克教授带来了这所学院。” 说到这里，夕巴斯汀苦涩地笑了笑：“抱歉，刚刚忘了介绍我自己。” 罗薇：“现在介绍也不迟。” “也是，”夕巴斯汀点点头，郑重地面向大家，“我叫夕巴斯汀·诺艾尔，人族，和巫妖族一样，我的祖先也受到过光明神的诅咒。” “月神诅咒我们所过之处皆生灾祸、世世代代不得善终，因此我们投奔了厄运之神，受厄运之神眷顾，我获得了操控厄运的能力。” “原来如此，你是厄运族人。”霍尔了然。 同为被光明神诅咒的种族，霍尔早就听说过厄运族这个难兄难弟。 传说厄运族人是魔鬼的化身，走到哪里就会给哪里带去疾病和灾祸。 他们曾经隐姓埋名住在偏远的南境村庄，后来教廷大肆清剿异端，厄运族人被迫逃往了北方。 数百年来，他们一直在教廷的猎杀名单上，直到十年前，教廷宣布清剿完成，才把他们从名单上移除。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条漏网之鱼，霍尔不禁发出感叹。 夕巴斯汀神色讶然：“我以为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们的名字了。” 霍尔：“学长过谦了，混得比妖族还惨的人族，几千年来也就只有你们厄运族一个，怎么会没人记得？” 夕巴斯汀：…… 听起来真不像什么好话，这些学弟真是，一个比一个调皮。 “你到底是怎么认出霍尔的，”西奥多抓耳挠腮，“你还没说呢！” “我知道了，”霍尔向夕巴斯汀求证，“学长有操控厄运的能力，想必能看到人身上的厄运吧？” “学弟很聪明，”夕巴斯汀点头，“不错，我能感受到活物身上的不幸气息，学弟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所以我悄悄用厄运之眼看过。” “但你没有看到，”霍尔接了下去，“因为巫妖是死尸，死尸的命运已经注定，所以我没有厄运。” “那我呢？”西奥多挤到他面前，“你帮我看看，看看我有没有厄运？” 夕巴斯汀眉尾上扬：“章鱼学弟，你确定要我帮你看？” “快点的，别废话！” “好吧，只要你不后悔。” 夕巴斯汀闭上眼睛，眉心浮现出一道扭曲的黑色印迹，像是纺锤缠绕的乱线，又像是无数条盘结的细蛇。 “伟大的厄运与灾难之神、执掌不幸与毁灭之权柄的俄勒特罗斯，我是您忠实的信徒，我祈求您的眷顾……” 在他低哑的祷告声中，周围的气场逐渐变得压抑难受。 罗薇忍着不适释放出了一道禁止窥探咒，将众人笼罩在咒术范围中。 下一秒，夕巴斯汀唰地睁开眼，深褐色的眼睛里仿佛游走着密密麻麻的无序线条，可怖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向了西奥多。 “嘶，好诡异……”西奥多搓了搓胳膊，猛地后退了两步。 夕巴斯汀定定地看了他两眼，又转动眼珠扫过了其他人。 片刻后，他垂下眸，眉心的印迹消散了下去。 “怎么样，我的命运怎么样，是幸运多还是厄运多？”西奥多急吼吼地问。 “唉……”夕巴斯汀叹了口气，西奥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章鱼学弟，我只能看到厄运，看不到幸运，幸运的权柄在幸运女神那里。” 西奥多不耐烦道：“没有厄运不就是幸运吗，你快点的！” “唉，”夕巴斯汀再次叹气，慢悠悠地说，“学弟，你厄运缠身呐～” 西奥多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不止章鱼学弟，”夕巴斯汀面露担忧，望着大家，“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厄运，除了罗薇学妹，我们每一个人都被厄运深深包裹。” 罗薇诧异道：“学长，我没有厄运吗？” 夕巴斯汀纠结了一会儿，低声说：“抱歉，学妹，我的厄运之眼无法看到你的灵魂。” “会不会是因为罗薇小姐跟我们不一样，”霍尔猜测道，“她是天使后裔，是生命女神的遗脉，所以厄运之眼看不见她？” “可能是吧。”夕巴斯汀语气迟疑。 他用厄运之眼看过不少神的后裔，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难道天使后裔的灵魂比神的后裔还强？ 夕巴斯汀这个人太聪明，罗薇不想让他思考下去，忙问：“学长，厄运缠身有什么后果吗，有没有解决办法？” 夕巴斯汀回答：“被厄运缠身的人会变得不幸，经常发生灾祸、遇到危险，厄运不断。” “解决的办法也有，第一种是祈求神明赐福，第二种便是像我这样，成为厄运之神的眷属，获得操控厄运的能力。” 罗薇：“没有第三种办法？” “有，”夕巴斯汀忧伤地仰起头，“可是学妹，第三种办法对我来说伤害很大啊！” “为什么？”罗薇问。 “因为我需要先将你们的厄运吸收到我的身上，再想办法转移出去，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变得非常倒霉，可能会因此死掉。” 夕巴斯汀饱含歉意地说：“为了学长我的生命安全，各位学弟学妹，你们还是自己扛一扛吧。” “嘁，”西奥多不屑，“我还以为操控厄运的能力有厉害呢，也不过如此嘛！” 夕巴斯汀表示自己受到了伤害：“章鱼学弟，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要是能随意操控厄运，也不会被灭族了。” 向黑暗神明寻求庇护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祈求邪神赋予能力要付出相应代价。 只付出一点信仰，当然只能得到一点点能力。 要想随意操控厄运，除非献上自己灵魂，他可不想成为厄运之神的傀儡。 摇了摇头，夕巴斯汀看向大家：“不说我了，你们呢，又是因为什么来到的希瑞亚？” 西奥多：“还能是为了什么，学魔法啊，别的学院我又进不去。” 霍尔笑答：“我跟西奥多学长一样，也是为了学习魔法。” 格拉蒂丝耷拉着脑袋：“哥哥让我，当魔法师。” 萝拉握着拳：“我要变强，变得很强很强！” 然后找到当初杀她父母的魔法师，为父母报仇！ “我也是，”罗薇撒起谎来眼都不眨，“等我成为魔导师，就能回去继承王位了。” 五人的答案都差不多，唯独到了赫瑟尔这里，答案变得不一样。 “我来找一样东西。” “找东西？”众人好奇，“找什么东西？” 赫瑟尔却将目光转向了夕巴斯汀：“十年前，银龙族的最后一位族长在前往安息之地的途中被教廷抓住。” “教皇和九位亲王拔光他的龙鳞、抽走他的筋骨，用囚车将他送来了希瑞亚，并邀请莫里森院长前去观刑。” “那天是神降日，一位亡灵傀儡师也在观刑现场，他试图救下刑台上的银龙。” “但他没有成功。” “教廷早已在广场周围设下重重埋伏，银龙族长不想成为傀儡师的拖累，于是将全知之眼交给了他，请他带着全知之眼逃走。” “可惜那位傀儡师没能逃掉，他死在了莫里森院长的魔杖之下。” 赫瑟尔容色清冷：“我要找的，就是全知之眼。” 第259章 感谢带单片眼镜的乌鸦的大神认证! 在西方的神话传说里，银龙的地位和其他龙是不一样的。 银龙外形优雅、性格温和、心地善良，自诞生之初就受到创世神的钟爱，获得了掌握空间和预言的能力，操控金属的能力也比其他龙族更强。 银龙一族出现过很多的先知、智者、炼器师，他们聪慧博学，宽容友爱，早期在各族智慧生物中都备受崇敬。 相比之下，黑龙和红龙就显得十分糟糕了。 黑龙是邪恶的化身，象征毁灭和绝望，性格贪婪狡猾，四处掠夺财宝，喜欢将闪闪发光的金币和宝石堆成卧榻，还多次传出过抢走美貌公主的恶劣行径，声名狼藉。 红龙则是龙族中数量最多的种族，脾气暴躁、喜欢喷火，还会猎食牛羊和人类，教廷第一批清剿的龙族就是它们。 但谁也不会想到，曾经那么受人喜爱尊敬的银龙，在兽神陨落、龙神投向黑暗阵营后，会落得这个下场。 银龙和红龙黑龙一样，全都成了十恶不赦的坏蛋，被世人恐惧和唾骂，被教廷和猎龙人围剿屠杀。 就连银龙一族的最后一只龙，一名孤独的先知、一位年迈的老者，他们也不放过。 那位银龙族长本来就大限将至，知道自己寿命所剩无几，才会着急赶往安息之地，准备在龙族墓地里进入永世长眠。 教廷却将他捉住，让他在死前受尽折磨，还要利用他钓出别的妖族。 赫瑟尔还是颗龙蛋时就失去了父母，她是在银龙族长的手心里破的壳，降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银龙族长苍老喜悦的面庞。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时候，世界上就只剩一只银龙和她这只黑龙了。 十年前，银龙族长突然说他梦到了一则预言，要出去看看，然后就离开了龙穴，再也没有回来。 赫瑟尔调查了很久很久，才得知他最后出现在希瑞亚的消息，于是来到了这里。 可悲的是，她连银龙的骸骨都找不到。 听完她的讲述，众人心情沉重。 良久，夕巴斯汀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难道我当年遇到的那位先知，就是银龙族长？” “我不知道，”赫瑟尔神情冷淡，“他没跟我说过他的预言。” 罗薇皱眉：“你刚刚说你要找全知之眼，全知之眼是什么？” “我好像听说过，是银龙一族的宝物，可以看到过去和未来。”霍尔说。 赫瑟尔目光幽深：“很多人都以为全知之眼是银龙一族的预言宝物，连教廷都这么认为，他们不知道，全知之眼实际上就是银龙死后留下的眼珠。” 通过全知之眼，她可以看到银龙生前的所有记忆深刻的经历，能感知到他的强烈情绪，甚至还能跟他残留的意识对话。 赫瑟尔想知道，如果银龙族长还活着，他最想做的事是什么，他有没有想对她说的话。 最重要的是，当她为他报了仇，她就能告诉他，让他的灵魂安息。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全知之眼就在这所学院？”西奥多问。 赫瑟尔抬眸：“拿走全知之眼的那位傀儡师曾是希瑞亚魔法学院的高级魔咒学徒，而他死于莫里森院长之手。” 罗薇：“你怀疑全知之眼在莫里森院长手里？” 赫瑟尔点头：“除了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 西奥多：“那为什么不去问问莫里森院长？” “笨蛋，”萝拉骂他道，“那样赫瑟尔的身份就会暴露了！” 西奥多哦了一声，问赫瑟尔：“那你打算怎么办？” 赫瑟尔言简意赅：“找到他的住所，偷。” 夕巴斯汀不太看好这一方法：“莫里森院长很神秘，除了学院，没人看到他在其他地方出入过。” 他在希瑞亚待了快三年了，都不知道莫里森院长的住所在哪里。 “院长办公室你排查过吗？”夕巴斯汀问。 “查过，没有，”赫瑟尔面色发沉，“他的办公室里只有学院资料。” 罗薇思虑再三，对赫瑟尔说：“如果找不到院长的住处，你为什么不去查一查当年那个亡灵傀儡师呢？” 萝拉：“可那个傀儡师不是已经死了吗？” 赫瑟尔也道：“我早就打听过，他十年前就在圣水泼洒下灰飞烟灭了。” “如果我说，他还活着呢？”罗薇看着赫瑟尔的眼睛，神色庄重，“我是说，他的灵魂还飘荡在这个世界上。” “不可能！”赫瑟尔想也不想地否认，“所有人都说，他已经被圣水化成灰烬了。” “所有人，是哪些人？”罗薇语气平和，“所有人里有莫里森院长吗？” 众人倏地睁大眼，赫瑟尔也面露愕然：“你的意思……” “当年教廷为什么要把银龙族长送到希瑞亚来执刑？”罗薇没有明说，只是问，“他们在试探谁？为什么要做那一次试探？” “你们的身份，院长真的不知道吗？” 话音落下，六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莫里森院长，离突破大魔导师最近的高级魔导师，他真的不知道吗？ 罗薇点到为止，总结道：“不管是找人，还是找物，都不是一两天就能找到的，等魔法大赛结束，我会想办法帮你们。” “今天我叫大家来开会的目的不在于此，而是有两点任务。第一是想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以后能更好地开展合作。” “第二点，当下最紧迫的事情是，教会亲王阿尔弗烈德很可能已经对你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明天就是擂台比赛，我们要谨防他出手试探。” “什么，他还要出手试探？”西奥多烦躁道，“我们圣水都喝了，他还想试探什么？” 罗薇理智道：“以阿尔弗烈德的心计，未必看不破我做的手脚，我猜他现在一定连我也怀疑上了，说不定校外就有他派来的眼线，准备时刻盯着我。” “那我们怎么办，”西奥多急了，“他不会在擂台上洒圣水吧？” 霍尔：“洒圣水还算轻的，总有办法躲过去，而且只是接触一点圣水，我们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罗薇赞同道：“没错，我怕的是他会当场逼我们喝下圣水，阴谋还能周旋，明谋可就难有辗转的余地了。” 格拉蒂丝忧愁道：“我们明天，还有神学院，要用光魔法战斗。” 罗薇：“所以明天要穿戴好铅衣和墨镜，速战速决，不能给神学院吟唱完光魔咒的机会。” 打断他们施法，尽量拉他们近身作战，最好一上台就把他们的魔杖给撅了，看他们怎么释放魔咒！ 第260章 维娜要回家 “总之，明天大家都小心点吧，为今之计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罗薇扫过小伙伴们忧虑的脸，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不知道，站在这里为他们出主意的人，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就像霍尔说的，光魔法只对黑暗生物有杀伤作用，他们都不是黑暗种族， 只有她，一个被亡灵之神眷顾的无辜少女，获得了黑暗之神的力量，变成了恶魔。 不，不止她一个，还有夕巴斯汀，他也是邪神的眷属。 但罗薇丝毫没感受到安慰，毕竟高级部不用跟神学院战斗，神学院只派出了初级部一支队伍。 想来想去，也只有把阿西娜拎出来才能让她快乐一下了。 如果阿西娜的魅魔身份被揭穿，慌乱的反而应该是阿尔弗烈德，或者说，阿尔弗烈德身后代表的教廷。 因为他们必须解释，为什么爱神的眷属会是魅魔？ 要知道魅魔只有两种诞生方式，一种是继承了魅魔的血脉，一种是成为了恶欲之神的眷属。 不管是哪一种，阿西娜都跟恶欲之神解不开关系，因为魅魔是恶欲之神的使者。 阿西娜的存在就是证明，爱神、恶欲之神，祂们本是一体，欺骗世人的巨大谎言也将遮掩不住。 教廷敢让信众知道，光明和黑暗就是一场骗局吗？ 还是他们要当做看不见，平下这场风波？ 开完会，时间也来到了中午。 七人都没有吃早饭，西奥多和格拉蒂丝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走吧，我们学院餐厅。”罗薇带头往学院餐厅走。 虽然她很不喜欢吃学院餐厅的饭菜，但这可是死刑小队扩大后的第一次团建，不能放过一起吃饭联络感情的机会。 到了餐厅，罗薇一个人去拿了蔬菜沙拉，其他队友全跑去哄抢牛肉，空荡荡的身后让她备感寂寞。 死刑小队贫富两极分化，坐在一起严重不协调。 罗薇、格拉蒂丝、赫瑟尔，三个人都是大富婆，罗薇会赚钱，后面两个家里有矿。 西奥多、萝拉、霍尔、夕巴斯汀，四个人穷得叮当响，加在一起都凑不出一身体面的衣裳。 西奥多长年穿着粗麻衣和破洞裤，霍尔一双带泥旧草鞋从冬穿到夏，萝拉的裙子打了好多个布丁，乱糟糟的头发就没梳顺过，夕巴斯汀的袖口都盘出了包浆。 夕巴斯汀也就算了，毕竟他昨天才加入死刑小队，罗薇还没来得及资助（剥削）他，听说他自从偷水被发现后就再也没洗过澡，因为没钱买水，洗衣服也只能等下雨天。 但剩下三个还这么穷，就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霍尔给罗茜当家教，吃喝都在星罗居，罗薇还给他出了一个月三十银币的薪资，逢年过节还有大额奖金，他自己也在到处搜罗东西买，居然还穷得穿草鞋？ 萝拉之前在艾斯可瑞甜品屋做兼职，一个多月前又被她雇到桑树园做监理，按理说买把梳子应该不难吧？ 还有西奥多，吃苦耐劳气力好，一天在甜品屋后厨搅八桶奶油，靠实力拿到了一天两个银币的工资，半年过去却还穿着那一身粗麻衣裳。 他那条单边喇叭破洞裤，罗薇没记错的话，还是去年冬天在魔兽山脉被尸腐蚰蜒给咬了一口后，他自己撕破的，竟然穿到了现在！ 这三个家伙，不会是白天吃不饱，晚上偷偷跑出去买牛吃了吧？ 罗薇甩了甩头，把他们生吞牛犊的画面从脑海里甩了出去，以免影响她的食欲。 七人坐在一起，氛围和谐地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饭后，众人还是各忙各的。 罗薇打算去学院街买点羊皮纸，她的羊皮纸都被大笨龙嚯嚯光了，一大堆沾满墨水和灯油的羊皮纸塞在断腿的破烂书桌里，她看到的时候又好气又好笑。 幸好比赛前她就把拆解的魔纹图册和重要物品拿回星罗居锁了起来，不然全会被赫瑟尔糟蹋掉。 走到学院广场，罗薇远远地便看到，学院门口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大堆，人群里还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吼叫。 这是怎么了，都堵在门口？ 她纳闷地走上前，踮起脚往里看。 无奈前面的同学个子太高，她踮着脚也看不到，只能问旁边的同班同学：“艾米，里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围在这里？” 艾米也正踮着脚往里面张望，听到声音，她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罗薇，顿时受宠若惊地行礼：“罗薇小姐，日安！” 怕罗薇觉得她啰嗦，她立刻解释道：“是维娜，维娜她想回家，但是教授不准，她就偷偷去马场牵了马，想要闯出去，被院监老师发现后拦了下来。” “现在菲尔教授、摩西教授，还有莫里森院长都过来了。” “说是维娜的父亲、韦斯利伯爵早就给学院写了信，请莫里森院长拦住她，不要让她回家，但是维娜不相信。” “喏，院长正要把信给她看呢！” 如艾米所说，透过人群之间的缝隙，罗薇看到了莫里森院长伸手递信的背影。 哭得眼睛通红的维娜颤抖着接过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去，喉间发出呜咽的声音。 莫里森院长道：“维娜，你应该认得上面的笔迹，这是韦斯利伯爵的亲笔手书。” “他希望你好好待在学院修习魔法，如果这场战争他能获胜，他会亲自来希瑞亚看望你。” “如果不能，他也在信上说了，他已将你托付给了你的姑妈，并和你姑妈一家定下了口头上的婚约，他们不会苛待你的。” 维娜崩溃哭喊：“不！我不要！他根本就没想要胜利，他就把我扔给了别人！” “我要回家，我要回哥路城！放我回去！” “求求你们，放我走，呜呜呜……我要回家……” 维娜瘫倒在地上，抓着信纸哭得撕心裂肺。 莫里森院长摇头叹气，看向旁边的摩西教授：“尤杜拉，辛苦你，把她送回寝卧吧。” 摩西教授点点头，举起魔杖，用风魔法将维娜扶了起来。 维娜拼命挣扎：“不，我不走，我不——” “回去吧，孩子，”摩西教授目光怜惜，“回房间睡一觉就好了，都会过去的。” 第261章 救救我的父亲 密集的人群往两侧散开，让出了一条两米多宽的通道。 摩西教授走在前方，身后跟着被风魔法控制住的维娜，被动地往前飘去，任她怎么挣扎也挣不脱高级魔法的束缚。 罗薇和艾米也退到了一旁，看着摩西教授领着维娜从她们身前经过，走向蔷薇城堡。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维娜忽然看到人群里的罗薇，红肿的眼睛微微睁大。 “等等！”她急切地大喊，“放我下去，等一下，摩西教授！” 摩西教授铁石心肠，没有回头，也没停下。 维娜焦急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不出去了，我向您保证！” 摩西教授顿了顿，终于回过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趁机逃跑？” 维娜凄声哀求：“求您了教授，我不想待在寝卧里，我不要被关在里面，放开我，我绝对不会再跑了，摩西教授，求您！” 到底还是心软，摩西教授答应了她：“可以，我可以放你下来。” 但她也有条件：“为了你的安全，我会给你施加一道禁锢魔咒，你不能离开学院。” 维娜赶紧点头：“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离开学院，我已经想通了。” “好吧。” 摩西教授举起魔杖，往她身上丢了一道禁锢咒语，随后撤走了风之捆缚。 重获自由，维娜喜极而泣：“谢谢教授，谢谢您……” 摩西教授眼含忧色地看了她一眼，放下魔杖，转身离开了。 周围的学生也渐渐散去，被堵住的学院大门终于疏通，罗薇收回目光，抬脚往校外走去。 “罗薇！” 身后响起维娜嘶哑的声音，罗薇回过头，看到她大步追了上来。 “别走，罗薇，我有话想跟你说！” 罗薇蹙了蹙眉，扭头加快了脚步。 不用想她也知道，对方想跟她说些什么，她可不想惹麻烦上身。 然而维娜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力气，飞奔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着。 “放开！” 离校门口只有一步之遥，罗薇用力扒开她的手。 “罗薇！”维娜呼吸慌乱急促，“我知道艾斯可瑞甜品屋是你的，你敢走，我就——” “随便你说，”罗薇打断她的话，“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无所谓。” “那桑树园呢？”维娜连珠炮弹地抖漏出她知道的消息，“你在郊外有一座庄园，你还私自豢养魔虫，我出城踏青的时候都从你的雇工口中听说了！” 罗薇眯起眼睛：“哪一个雇工？” “我不会告诉你，我要是说了你肯定会把那个雇工处理掉，”维娜固执地望着她，“除非你愿意先听我说完话。” 罗薇眼神危险地看了她两秒：“好啊，你想说什么？” 维娜深吸一口气：“我们去那边树林里说，这里人太多了。” 几分钟后，两人转到了广场东侧的小树林。 罗薇靠着悬铃木的树干，声音冰冷：“说吧，这里没人。” 维娜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我的父亲有九千英亩的土地，他说过等我成年就会给我一座城堡和八百英亩的耕地，那些耕地比希瑞亚郊外的土地好得多。” 罗薇站直身体：“所以呢？” “我知道，你在雾原是尊贵的王室公主，肯定有大片的封地，但你现在在西原，西原的领主不会轻易将土地交给外人使用。” “如果你能帮我救下我的父亲，我愿意把我的领地和城堡都送给你。” 维娜说完，紧张地望着她。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是想用几块地换我救你父亲，”罗薇慵懒地靠了回去，不感兴趣道，“我要那么多地干什么？” 维娜急了：“你可以在领地里养魔虫，养任何魔兽，不用向城主交税，不用给地租，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的描述是很动人，”罗薇漫不经心地说，“但是你能做主？” 在这个时代，就算贵族女性有土地财产，她们也不能自由地使用，而是要受到监护人的监管。 如果维娜的家族守住了领地，那她的监护人就是她的父亲，或者是她继承爵位的兄长。 如果维娜的父兄叔全都阵亡，她的监护人就会成为别的领主，领主可以随意操控她的婚姻、支配她的财产，她的赠予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况且，哥路城已经被敌军攻破，还她的土地？ 早就不属于她了。 被罗薇质疑，维娜惶急地想要证明：“我当然能做主，父亲很爱我，他只有我一个女儿！” 罗薇对她的理解能力表示失望：“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如果你的父亲守不住领地，那么你的承诺就一文不值。” “退一步说，就算你父亲守住了领地，万一他伤重身亡呢？” “你虽然是你父亲的独生女，可你的父亲要是死了，继承爵位的就是你的叔叔或表兄，他们会允许你将土地交给一个外人？” “我、我……”维娜嘴唇颤抖着，脸上爬满了茫然无措。 “对你的遭遇我表示同情，”罗薇抚平弄皱的衣袖，“不过听你说话已经浪费了我很多时间，抱歉，我先走了。” “哦，对了，如果你想用魔虫威胁我，请自便，我欢迎你带人去我的庄园里查证。” 魔法师养魔兽宠物很常见，她也就是养的数量多了一点而已，有问题吗？ 只要不把魔宠放出去伤人，教廷来了都没话说，更何况维娜口中的“魔虫”除了吐丝，连能咬伤人的口器都没有。 寸深的绿草漫过鞋面，罗薇提起裙摆，款款走向树林西侧。 走了十数米远，身后又响起维娜的叫停声。 “等等！” 维娜朝着她的背影大喊：“如果土地不行，那矿脉呢？” “魔法石矿脉，我们家族的私产，只有历任家主和继承人才知道，我的父亲将矿脉地图传给了我！” 罗薇脚步逐渐放慢，听到最后一句话，她停了下来：“有什么魔法石？” “除了光元素魔法石，全都有！” 罗薇转过头：“在你父亲的领地里？” “没错，”维娜点头，小跑上前说，“那几条矿脉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了，当初发现那里的先祖在矿脉上设下了强大的隐匿魔阵，只有他的血脉后人才能进入。” “只要你能救下我的父亲，我就把矿脉的位置和进入矿脉的方法全都告诉你！” 第262章 跑腿渡鸦 几百英亩的土地，罗薇勉强还能忍住心动，但十几条魔法石矿脉，就是让她无法拒绝的诱惑了。 西原大大小小的魔法石矿产，要么掌握在魔法协会的手里，要么被教廷所控制，基本不会放到市场上流通，价格高得离谱。 罗薇一直想要建立从西原抵达雾原的传送通道，但她的精神世界强度根本支撑不了她绘制高级传送阵。 别说绘制，连想一下它的纹路都会七窍流血。 如果绘制不了高级传送阵，她就只能用中级传送魔纹，进行远距离多段式的空间穿梭。 从希瑞亚传送到雾原，至少也有两万多公里的距离，以罗薇现在的魔力，根本无法开启这么远的通道。 要想开启通道，必须等她的魔力提升到现在的十倍。 不说这个过程有多么漫长，真等她提升这么多，她早就有绘制高级传送阵的能力了。 但如果她有了魔法石矿脉，那她就可以借助魔法石的力量，在西原建立起通往雾原的一次性传送通道！ 回来的时候也不用担心没有足够的魔力或魔法石，因为雾原有魔力强大的黑暗精灵，他可以帮助她开启传送阵，送她回来。 等黑暗精灵来了西原，她再让他刻下一个可以长期使用的高级传送阵，两岸互通这不就实现了？ 广袤的雾原在向她招手，罗薇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冷静地问维娜：“我怎么相信你？” “我没有必要撒谎！”维娜着急地说，“如果你发现我了骗你，你就杀了我！” “杀你有什么用，”罗薇目光锐利，警告她道，“如果你到时候拿不出魔法石矿脉，我就杀了你父亲。” “我能救他，就也能杀他。” “好，如果我说的是假话，你就把我们一起杀掉！”维娜的语气没有半分迟疑。 这份魄力和决心，倒让罗薇高看了她一眼。 “我很好奇，”她看着维娜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能救你的父亲？” “你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维娜也学会先吹捧人了，“而且你手下还有一位魔剑士护卫。” 后面那句才是真话吧！ 罗薇轻轻笑了一声：“如果他救不下你的父亲呢？” “或者在他赶到哥路城之前，你的父亲就死了，怎么办？” 尽管不愿意接受这两种结果，但维娜还是强忍着没有掉眼泪，逼着自己给出承诺：“只要你愿意让他出手，不管他最终能不能救下我父亲，我都会把魔法石矿脉给你，不会让他白跑一趟。” “我知道请人帮忙的规矩。” 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她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贵族少女。 如果她父亲不在了，那些魔法石矿脉她一个人也守不住，与其被别人抓去拷问家族藏宝图的下落，还不如送给罗薇。 至少罗薇不会在得到宝藏后就灭她的口。 当初她骂了罗薇那么多难听的话，罗薇都没弄死她，只是让她写了一封道歉信，对方的人品她还是愿意相信的。 为了表示诚意，维娜当即拽下了脖子上的一条祖母绿宝石项链，交给罗薇。 “这是条项链是从我的祖上传下来的，祖父传给我父亲，父亲又传给了我。” “它其实是一件空间魔法道具，宝石后面有魔阵大师刻绘的空间魔纹，我所有的珠宝都在里面，先给你做抵押。” 罗薇愉悦地接过了项链：“成交，那么，我就先出去找我的骑士了，记住你说的，无论成功与否——” “魔法石矿脉都会送给你，”维娜坚定道，“韦斯利家族从不说谎，我说到做到。” “好。” 罗薇收起项链，转身快步离开了树林。 哥路城昨天就被攻破了城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夜，不知道维娜的父亲还活没活着。 虽然维娜承诺救不下来人也给，但拿一具尸体换她家的矿脉，她的良心多少会有些不好受。 为了节省时间，罗薇直接回了宿舍，走传送阵回了星罗居。 糟糕的是，特洛伊不在这里。 她问了克莉丝，才得知特洛伊去了郊外的桑树园，跟雇工一起收集桑树叶上的蚕卵。 从这里去城外，又要浪费二三十分钟。 狮鹫还在七十公里外的山上放羊，没有哨子她叫不过来，大白天的她也不敢变出翅膀往外飞。 罗薇站在廊下，眉头深深皱起，正要叫人备马，檐下藤筐里蹬腿晃荡的渡鸦突然飞了下来。 “咕嘎嘎？” 渡鸦耸着翅膀，黑漆漆的豆豆眼盯着她。 破锣嗓子一叫出声，罗薇心都揪了起来，这声音跟送葬似的，维娜的父亲不会真的已经凉了吧？ 见她没反应，渡鸦扑腾着翅膀又往前走了几步，用尖锐的爪子扒拉她的小羊皮鞋：“嘎嘎嘎嘎，嘎嘎？” “别闹，”罗薇用脚尖轻轻把它踢到一边，转头吩咐克莉丝，“让伊夫牵一匹马过来，我要去郊外找特洛伊。” “嘎嘎！” 渡鸦猛地飞起来，张开翅膀在空中，像流星一样划了出去，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罗薇以为它飞出去玩了，也没在意，等伊夫把马牵到了院落门前，便走了过去，准备上马。 “咕嘎嘎——” 聒噪刺耳的声音从上方响起，罗薇感到头顶光线一暗，一团黑影像流弹一样射到了台阶前。 她还没来得及瞧往地面，一缕头发就从她眼前飘落，轻飘飘地落到了马背上。 罗薇用手指勾起那缕头发，在白皙的手指映衬下，卷曲的发丝红得耀眼。 仔细一看，发丝根部还包裹着白色的脂肪粒，似乎刚从头皮上脱落下来。 这怎么看着，那么像特洛伊的头发？ 罗薇刚升起疑惑，一道黑影就从远处飞奔过来，在魔纹的全速运转下，那人的身影快如闪电。 “特洛伊？” 罗薇不太确定的喊。 “滋滋……” 剑鞘划过石板，激起一路火花，特洛伊靠脚底跟地面的摩擦力成功减速，发丝凌乱地停了下来。 “殿下。”特洛伊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握着长剑，狼狈地向她行礼。 真的是特洛伊，罗薇吃了一惊。 “你怎么回来了？”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还拔出了着剑，要砍人？” “没有！”特洛伊摇头，忙把剑插了回去。 “咕嘎嘎~” 台阶上传来渡鸦荡漾的声音，罗薇转头看去，渡鸦正张着翅膀朝她跑来，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透露着得意。 第263章 违反魔法公约 看到渡鸦，特洛伊的眼皮抽搐了一下。 在桑树园的时候他没看清，追到家门口才发现，掀他帽子叨他头发的可恶小贼竟然是罗薇养的渡鸦。 这只渡鸦平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天天蹬着两只爪子躺在藤筐里晃荡，高兴了就叽里呱啦叫上一阵，不高兴——就没有它不高兴的时候。 天天叫天天叫，吃了肉叫数金币也叫，太阳大的时候披着一条彩色披肩在院子里上窜下跳，时不时还会把前院的女仆绊倒。 虽然经常听到女仆抱怨，但特洛伊白天一般都在外面奔波劳碌，偶尔被渡鸦的叫声荼毒了耳朵，出去静静也就好了，一人一鸦没有太大仇怨。 直到刚刚，他在桑树园收集蚕卵，这家伙突然从天上俯冲下来，抓着他的斗篷帽就往上提，弯钩一样的尖爪刺穿布料，抠得他头皮生疼。 发现他太重提不起来，渡鸦立刻转变策略，爪子一掀扒掉他的斗篷，用喙嘴叨他的头发。 等他反应过来，头顶都秃了半个指甲盖那么大一块。 罪魁祸首叼着他的头发逃之夭夭，而他一头红发暴露在空气中，把周围的雇工吓得拔腿就跑。 多歹毒的计谋！ 既能带着他的头发回去邀功行赏，证明它找到了他；又能揭穿他的身份，让周围的人惧怕并排斥他。 这小贼，绝对是他的敌人派来追踪他的眼线！ 想到这一点，特洛伊当即拔剑追了上去。 只是他没想到，这只小贼的速度会这么快，他用尽全力都追赶不上。 好不容易追到地方，定睛一看，居然是他现在的家。 再一看那只小贼，已经仰着脖子，骄傲地跳到罗薇身上去了。 “咕嘎！” 感受到一丝杀气，渡鸦伸长脑袋蹭罗薇的下巴，豆豆眼滴溜溜地望着她。 罗薇摸了摸它的脑袋，又看了看特洛伊，这才了悟。 “你听到我说要找特洛伊，所以把他叫了回来，是吗？”她低头问。 “嘎！”渡鸦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 “辛苦了，待会儿再奖励你。” 罗薇托着它下了马背，走向特洛伊。 “桑树园的事你先不用管了，我这里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北部的瑟班利公国向博伦公国宣战，并出兵攻打哥路城的事，你听说了吗？” 特洛伊点头：“听说了，昨日哥路城的外城门已被攻破。” “那领主城堡呢？” “领主城堡建在内城的高地上，周围都是陡峭的山坡，瑟班利大军短时间内攻克不下。” 短时间攻克不下，那她救人的时间应该是充足的。 罗薇在心里思索，其实中世纪欧洲的战争里很少出现围城战，大多都是劫掠和突袭。 攻打城堡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太大了，粮草也支撑不了那么久。 瑟班利公国如果只是想讨伐哥路城吸收逃农的举动，而不是想要吞并博伦公国，就不会对韦斯利伯爵下死手。 他们顶多把韦斯利伯爵俘虏过去羞辱一番，再狮子大开口让他割地赔城，让他的族人来把他赎回去。 贵族间只要不是有血海深仇，一般不会以命相搏。 维娜是关心则乱，差点把她都带偏了，也不知道韦斯利伯爵知道她给出的承诺，会不会气得吐血。 思来想去，罗薇觉得在争取魔法石矿脉这件事上，她还是应该积极一点。 “特洛伊，如果我让你带狮鹫去支援哥路城，会被人认出你曾经的身份吗？” 她看着特洛伊，狮鹫是在他在亚特王国征战的时候就找上他的，她不清楚其他国家的人知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坐骑。 提起从前的事，特洛伊目光深沉：“不会。” “狮鹫不喜欢人类城镇，我也很少让它显露人前，知道我有狮鹫的只有陷害我的那个人。” 说特洛伊看上去不太聪明，那也是跟罗薇比，并不是他真的蠢到了一种无法挽救的地步。 狮鹫找上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名剑士，他知道把狮鹫的存在泄露后会发生什么。 比他地位高比他武力强的人多的是，那些人会想方设法抢走狮鹫。 即便他说狮鹫是主动找上他的，身居高位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杀了他，以此强迫狮鹫易主。 因此他一直把狮鹫藏得很好。 而当初陷害他的那个朋友，虽然知道狮鹫的存在，但也不会宣扬出去。 理由很可笑，那个人知道他跟狮鹫没有契约关系，想瞒着所有人悄悄撬他墙角。 后来他遭陷害入狱，打伤狱卒逃跑，那个人就更不敢把他有狮鹫的消息说出去了，他怕国王知道他逼走了一个有狮鹫坐骑的骑士，会砍他的头。 在那人的隐瞒下，亚特王宫的人至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穿越重重城墙逃出去的。 他们猜过他会钻地洞会凫水，就是没想到他会骑着狮鹫飞上天。 所以特洛伊的回答斩钉截铁：“除了那个人，没有人会认出我。” 没人能认出他啊，那就好办了。 罗薇忖度着开口：“既然如此，你就带着狮鹫一起去哥路城，帮哥路城的领主对抗一下敌军吧！” 特洛伊眼神疑惑：“帮哥路城的领主，韦斯利伯爵？” “你没听错，”罗薇一脸正气地说，“从道义上来讲，韦斯利伯爵帮邻国接纳了大批他们照顾不到的难民，他的慈悲值得歌颂。” “从私人感情上来说，他的独生女既是我的同班同学，又是我感情深厚的好朋友，朋友相求，我不能见死不救。” 一套大道理砸下来，特洛伊果然被糊弄得满脸动容：“殿下说得是，我这就出发去哥路城。” “等等，”罗薇叫住他，“你急什么，我还有东西没给你。” 她把维娜抵押在她这儿的祖母绿宝石项链拿了出来，郑重地交给特洛伊。 “这是信物，见到韦斯利伯爵，你就把这条项链给他看，告诉他，你是他的亲亲女儿维娜请来的救兵。” “是，殿下！”特洛伊庄重地接过了项链。 “速度要快，”罗薇叮嘱，“早点赶过去，如果韦斯利伯爵没有生命危险，你保护好他就行了，不到最后关头尽量别跟瑟班利大军交战。” “如果他生命垂危，或者城堡即将被敌军攻破，你就要尽快出手。” “明白！”特洛伊应下，正要离去，忽然又想起什么，“可是殿下，我们这样会不会违反了魔法公约？” 魔法协会有规定，魔法师不能参与普通人的战斗，也不能对普通人使用魔法。 除非敌对方也有魔法战士，他才能出手跟敌方魔法师对战。 第264章 我缺个信使 “所以我才让你不到最后关头不要出手啊！” 罗薇说：“这句话你也要告诉韦斯利伯爵，做出让你去支援他的决定，我已经承担了很大压力，违反魔法公约的后果我们可承受不起。” 违背魔法公约对普通人出手的魔法师，会被全大陆的魔法师群起而攻之，特洛伊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她也不想放弃那一山一山的魔法石。 特洛伊更困惑了：“那我还要出手吗？” “当然要，”罗薇耐心道，“人要懂得灵活变通，你战斗的时候不使用魔力不就行了吗？” “以你的剑术，不用魔力不也碾压大部分士兵？还有，我让你带狮鹫是干什么的？” “你放机灵点，又没人知道狮鹫是你的坐骑，你让狮鹫出去对敌，自己就守护在韦斯利伯爵身边，至于狮鹫是你坐骑的事，除了韦斯利伯爵谁都别告诉，懂了吗？” “哦，好。”特洛伊的眼神似懂非懂。 “总之照我说的话做就行了，”罗薇催促道，“快去吧，早点去早点回来，我等你好消息。” 要是去晚了，等博伦公国派出的援兵赶到哥路城，就没她什么事了！ 特洛伊吹响骨哨，骑着狮鹫领命离去。 罗薇目送天空上的黑影飞远，直到看不见了，才低下头。 渡鸦还乖巧地蹲在她小臂上，大鱼大肉地养了一阵，它现在的体重死沉死沉，压得她手臂酸痛。 罗薇走进院子，把它放到了花园里的石桌上。 克莉丝飞快地掏出手帕，拂去石凳上的落叶和灰尘：“主人，请坐。” 罗薇在石凳上坐下，支着下巴端详渡鸦。 之前还一副混吃等死的躺平样，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竟然会主动帮她的忙了？ 她想了想，明白了：“说吧，你又看上了什么东西？” 渡鸦羞涩地抬起一边翅膀，指向小院二楼。 罗薇往上面瞥了一眼：“什么意思？你想把你的床挂到屋顶上去？” “咕嘎嘎嘎，嘎嘎……”渡鸦着急地抬爪。 “主人，我好像知道它的意思，”克莉丝忙俯身道，“前些天总是下雨，我看屋里潮湿，就将您的珍珠取出来晾了晾，这只鸟在窗外看到了，一直朝我叫。” “它好像很喜欢您的粉色珍珠，每天都会去楼上飞一圈，还尝试从窗边钻进您的卧房。” 克莉丝委婉地向罗薇告状，就差没把“渡鸦想偷珍珠”这句话说出口。 担心珠宝失窃，她每天都要跟渡鸦斗智斗勇，不敢离开主楼一步。 有时候她转个身，渡鸦就蹿到楼上去了，害得她上楼到处找。 匣子里的珠宝她数了一遍又一遍，就怕被渡鸦叼了几颗去，有时候数漏了一颗，都会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一颗宝石不知道能买多少条她这样的贱命，就算主人宽容温和，她也不敢犯这种过错。 或者说，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主人，她才会格外谨慎细心，离开这里，她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主人了。 罗薇不知道克莉丝这些天的重负，但她听出了她对渡鸦的指责。 还想偷珍珠，看她不在，这家伙都无法无天了！ “小家伙，克莉丝说的是真的吗？”罗薇摸着渡鸦后颈处的羽毛，威胁地问。 渡鸦缩了缩脖子，眼珠子乱转：“嘎，嘎嘎……” 声音里的心虚都快溢出来了。 “呵，”罗薇冷笑了一声，“看来你缺个玩伴，我应该让妮可好好陪你玩一玩。” 好吃好喝地供着，还敢惦记她的财产！ “嘎！嘎嘎嘎！” 听到妮可的名字，渡鸦目露惊恐，翅膀颤抖地叫了起来。 “知道错了吗？”罗薇问。 “嘎嘎！”渡鸦忙不迭地点头，往桌边走了两步，还想蹭她的手腕撒娇。 “严肃点，”罗薇把手收了回来，厉声批评它，“想要什么，得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而不是去偷。” “要是换个人，发现你偷东西，打断手脚都是轻的，心狠一点的直接打死！” “咕，咕呜……” 渡鸦垂下脑袋，翅膀一耸一耸，豆豆眼里积聚起一层水雾，啪嗒一下，两滴泪珠落到了石桌上。 看到桌上的水渍，罗薇：…… 一只鸟还会被吓哭？ 在这个世界待的越久，她的世界观就碎得越厉害。 不对，早就稀碎了。 “好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会打死你，”罗薇放软语气，安抚地摸摸它的头，“只要你听话，我怎么会打你？” “咕，咕嘎？”渡鸦偏着小脑袋，泪眼汪汪地望着她。 见鬼，竟然从一只渡鸦眼里看到了脆弱。 一瞬间，罗薇奇异地听懂了它的话，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咕咕~”渡鸦又往桌边挪了几步，把脑袋放到她的手背上卖乖。 太聪明了，它的智商甚至不亚于狮鹫，罗薇在心里感叹。 “你有名字吗？”她问。 “嘎嘎。”渡鸦摇头。 “那你就叫卢克吧，卢克，寓意为明亮的光，怎么样？”罗薇询问它的意见。 “咕嘎！” “那你以后就叫卢克了，”罗薇定下它的名字，认真地说，“在我这里，有名字就意味着有责任，卢克，你想要珍珠，可以，但你必须尽到你的责任。” 渡鸦睁着黑黑的眼睛，似乎在问它的责任是什么。 “妮可的职务是家中守卫，她的责任就是守护我们的房屋不被害虫所扰，偶尔还要为我看守门窗。” “你呢，你可以做什么？” “咕嘎，嘎嘎嘎！”渡鸦伸长脖子从她衣袖上啄下一根红发，张开翅膀扇了扇，然后偏着脑袋期待地看她。 “你想帮我传信？” “嘎！” “也不是不可以，我刚好缺一个信使，”罗薇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不过，我要先对你做一个入职测试，看你是否能担任起这么重要的职务。” “咕嘎嘎……”渡鸦用爪子拨了一下桌上的红色发丝。 “距离太近了，不算，而且你差点给我惹出大麻烦。” 拔几根头发还好说，要是把特洛伊焊在脸上的面具给拽了下来……她不确定特洛伊会不会疯掉。 “这样吧，”罗薇说，“特洛伊去了哥路城，不知道要在那儿耽搁几天，我给他写封信，你今晚给特洛伊送去，再把那边的战况带回来。” “嘎！”渡鸦挺起胸膛叫了一声。 “克莉丝，”罗薇吩咐，“去书房取纸笔来。” “是，主人。” 克莉丝迅速上楼取来纸笔，呈给了罗薇。 一分钟后，罗薇写好信件，将羊皮纸卷成圆筒，用绳子绑好，放到了渡鸦爪边。 “天黑了再出发，路上小心，别被人发现，外面坏人多。” “嘎嘎嘎！”渡鸦伸爪抓住了羊皮卷。 “进城的时候也要注意，弓箭手可能会拿箭射你。” “嘎！” 罗薇满意地笑了：“你要是能成功完成任务，我就奖励你一颗珍珠。” 如果渡鸦真的有长途疾速飞行的能力，那她就不用在希瑞亚和北地之间来回传送，也能知道木工厂和恶魔岛的情况了。 第265章 终赛前奏 明天还要比赛，罗薇没在星罗居待多久，让克莉丝从厨房给她装了些面包后就回学院了。 第三场比赛实行单败淘汰制，所有队伍两两对战，胜者晋级，败者淘汰。 这种赛制很考验参赛队伍的运气。 如果两支最强队伍在第一轮淘汰赛中就相遇，输掉的那支队伍将与冠亚军无缘，就算它的实力远超其他队伍，最终也只能拿到中等排名。 相比之下，双败和三败淘汰制的运气成分就会大大降低，比赛结果也更加公平。 但这种赛制费时费力，对学生的身体也是一种压榨，所以综合利弊之后，教授们还是选择了单败淘汰机制。 初级部一共有二十五所学院参赛，两两对战，前三轮晋级赛都会有一个队伍轮空。 运气爆棚的情况下，希瑞亚初级小队甚至可以轮空三次，在最后一场擂台上才遇到神学院，并战胜对方。 那样的话，他们只需要参加两次擂台，就能拿到冠军。 运气最差的情况下，他们可能会在第一场比赛就遇到神学院，然后被神学院打败，再带着一身伤跟其他淘汰队伍争夺十二名到二十四名中间的名次。 凡事一旦涉及到运气，罗薇心里都没有底。 像她这种倒霉蛋，活着的每一天都在验证墨菲定律，实在没办法鼓励自己把事情想得多积极。 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是生活给她的血泪教训。 如果是最后两场比赛遇到神学院，她还可以弃权投降，反正三场比赛的总积分足够他们进入前五名。 可如果第一场比赛就遇到神学院呢？ 她必须要有完整的战胜神学院的计划方案，比如她上午想过的，撅断他们的魔法棒。 神学院的学生是双系魔法师，近身战斗能力很强，要做到字面意义上的“撅断”很难，但要通过魔法棒阻断他们施法就简单多了。 罗薇拿出自己的魔法棒，黑黢黢的魔灵木枝条外皮光滑、质地坚硬，用做附魔材料应该问题不大。 她尝试在魔法棒上刻绘了一下魔纹，枝条太细，棍身又是圆柱状，运动状态下很容易刻坏，但并不是做不到。 而且神学院财大气粗，用的是比魔灵木枝条粗四五倍的魔杖，比魔法棒要好刻好多倍。 另外，魔杖杖身是用多种魔法材料熔炼出的金属圆棍，魔力传导性极强，这对罗薇来说就是附魔的绝佳材料。 明天跟神学院的比赛，她心里已经有五分胜算了。 下午三点半，摩西教授把大家叫到一起开了一场短会。 初级小队的五个人虽然关系不好，但战斗时的默契度却分毫不差，罗薇和阿西娜的龃龉并没有影响她们的合作，这一点比中级部的队伍好多了。 摩西教授主要担心的还是他们跟神学院的问题，两支队伍的实力旗鼓相当，又在第一场比赛里就结了仇，第三场比赛里免不了一场恶战。 比赛进行到三分之二，大家都看得很清楚，这一届魔法大赛初级部的冠军不是神学院就是希瑞亚，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 至于亚军会不会从这两所学院中诞生，就看他们会在第几场晋级赛上相遇了。 摩西教授跟罗薇一样，怕的就是这一点不确定性，因此特意嘱咐他们，不管是第几场遇到神学院，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五名队员纷纷点头，向摩西教授保证，他们绝对不会自乱阵脚。 会议结束，罗薇又把她的计划跟队友商量了一下。 想要成功破坏敌人的魔法棒，她需要队友的掩护。 好在四名队友都同意了这份方案，愿意配合她。 一夜过去，钟声敲响，希瑞亚迎来了明亮的曦光。 “今天敲的是北钟楼的钟唉！” “是哦，声音是从北边传过来的，怎么南钟楼不用了吗？” “要维修吧……” 魔法学徒们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学院东边的马场走去。 才早上八点不到，马场内就人山人海了，这些学生看比赛比上课都还积极。 马场上的铁网和木桩早已撤走，原本的赛道中央用高墙圈出了三块宽阔的圆形区域，区域里就是参赛队伍战斗的地方。 比起擂台，或许用角斗场来形容这里的布置更为恰当。 四周逐级升高的环形台阶上坐满了观众，观赛的学生坐在上方区域，各学院的参赛队伍坐在中间区域，最下方的一层看台是贵宾席位，坐着各学院的教授。 罗薇打眼一望，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古罗马斗兽场。 八点半，高大的希利安山上升起火红的太阳，温暖的阳光洒遍了马场。 阿尔弗烈德亲王的豪华马车缓缓驶进马场，停在了看台下方。 众人肃穆地起身行礼，尊贵的教会亲王在两位骑士的护卫下走下马车，拾阶而上。 他的华丽座椅就摆在看台的正中间，右边是莫里森院长的位置，左边坐着斯奈克学院的切斯特教授。 在上千人的虔诚目光，以及一众教授众星拱月的衬托下，阿尔弗烈德在看台上庄严落座，两位骑士退到他的座椅双侧，将右手搭在了剑柄上。 “莫里森院长，”阿尔弗烈德看向右手边，神色关切，“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莫里森院长俯首答话：“回亲王冕下，托您的福，我感觉好多了。” 阿尔弗烈德笑了笑：“为了希瑞亚魔法学院，莫里森院长事事操劳，要是学院事务有让您烦扰的地方，我们教廷愿意帮忙。” “多谢亲王冕下好意，等以后学院有了困难，我一定不会和教廷客气。”莫里森院长也笑着回答。 两双含笑的眼睛相对，视线在空气中碰撞，过了三秒，阿尔弗烈德才移开目光。 “莫里森院长，时间也到了，不如开始比赛吧。” “好的，亲王冕下。” 莫里森院长抬手示意，希瑞亚的三位教授立刻抱着陶罐走到台前，面向众人，将陶罐倒过来摔到了地上。 在涉及重大赛事的时候，西原人总是如此有仪式感。 三位教授捡起破碎的陶片，当着阿尔弗烈德和诸位教授的面，在陶片上刻下了每所学院的名字，并将刻字的陶片装进一只新的陶罐里，退到一边。 十大学院的评委起身上前，从陶罐里抽出两块陶片，以此决定即将对战的两所学院。 很快，第一场比斗的名单就出来了。 “初级部，瓦尔洪学院对战斯通学院！” 第266章 下场战斗 第三场比赛也跟前两场一样，参赛学生需要佩戴求救项链，魔法蜜蜂也会将比赛过程全程转播，方便其他学院的学生用魔镜观看比赛。 被点到名的瓦尔洪学院和斯通学院的队伍就戴上了项链，分别从南北两个入场口进入了初级部的角斗场。 比斗没有时间限制，当比赛双方中的一方魔力耗尽或伤重无法反击时，裁判才会宣布比斗结束。 罗薇和队友坐在弧形阶梯上，眼睛望着下方的比赛场，看了七八分钟后，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瓦尔洪学院和斯通学院，乃至大部分贵族魔法学院，都是“纯粹魔法主义”的拥护者。 他们认为只有靠吟唱魔咒语释放魔法的人才能称作魔法师，其他魔法职业都比魔法师低贱，不应该被归类到魔法师里。 因此他们的队伍里只有魔咒学徒，对战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远程攻击。 两支队伍站在角斗场的两边，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高举魔法棒吟唱出长长的咒语，你扔一个火球我就丢一个水球，只看到他们挥手，两只脚却粘在地上动也不动。 在他们看来，这是文明的比斗方式，不会弄乱自己头发和衣袍，更能彰显魔法师的优雅尊贵。 可落在罗薇的眼里，根本没有任何可观赏性，无聊到她想打瞌睡。 怪不得希瑞亚魔法学院每年都能名列前茅，跟这群爱美的傻瓜打擂，真的毫无压力。 他们甚至脆弱到别人放个屁就会被臭晕，罗薇甚至怀疑她上场前揣几只臭屁虫，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这一场比赛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最终以瓦尔洪学院魔力耗尽主动认输收场，斯通学院成功晋级下一轮比斗。 “下一组，斯亚斯拉学院对战布德学院！” “第三组，加德兰蒙学院对战托亚学院。” “第四组……” 一连过了六组，都没念到希瑞亚和神学院的名字，希瑞亚初级小队五人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 陶片只剩十二枚了，越到后面他们和神学院相遇的概率就越高。 虽然罗薇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人都有侥幸心理，她不相信她的运气真的会这么烂。 下方的比赛依旧无聊，队友的情绪却开始变得焦躁了，连打着轻鼾的格拉蒂丝都醒了过来，抓着剑柄眉头紧皱。 终于，又过了两组队伍，他们的队伍名被初级部的教授叫到了。 “第九组，希瑞亚魔法学院对战——” 五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塔佩卡学院！” 希瑞亚魔法学院对战塔佩卡学院！ “呼——” 五人长舒了一口气，提起的心也缓缓放了回去。 塔佩卡学院在十大学院中排名第六，虽然也是个硬茬，但比起神学院要好多了。 他们两组队伍能够相遇，只能说是塔佩卡学院的不幸，第一场比赛就撞到了一群疯子。 看到队友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罗薇严肃地提醒：“骄兵必败，轻敌是大忌，塔佩卡的战斗力并不比我们低多少，松懈大意输的就是我们！” 小队四人心里一紧：“是，队长！” 罗薇起身，带着队伍往下方的赛场走去。 看守入口的魔法师已经是他们的老熟人了，前两场比赛里希瑞亚小队的随身物品都是经他的手检查通过的。 罗薇戴上定位项链，把魔法棒和乌龟壳拿了出来，上次开过眼的魔法师这次一句话都没问就放了行：“可以，进去吧。” 后面的四个队友也很快通过身份查验，跟随罗薇进了赛场。 角斗场的另一边，塔佩卡学院的队伍也进入了赛场，待两支队伍站定，台上便吹响了长长的号角声。 号角声落，塔佩卡学院的队伍高举魔法棒开始吟唱，格拉蒂丝唰的一下拔出长剑，朝对面冲了过去。 霍尔掏出铁锅紧随其后，跃动的身形像一只迅猛的窜天猴。 塔佩卡学院的人都懵了，希瑞亚学院的队伍喜欢不按套路出牌他们知道，学姐学长和教授早就讲过，但他们一上来就拔剑是什么意思？ 这是魔法大赛，又不是剑术比拼！ 还有那个拿铁锅当武器的，拿铁锅，过分了吧！ 好歹拿把剑呢？ 希瑞亚魔法学院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连剑都买不起？ 只能说他们还是见识太少了，要是换作他们的学姐学长，看到这一幕绝对不会这么惊讶。 铁锅算什么，往届希瑞亚队伍里抡铁铲扛犁刀的都有，被锤得满头包的他们说什么了吗？ 不过塔佩卡学院的队伍到底还是做过一些心理准备，只愣了一秒就反应过来，迅速列成了三角阵。 最前面的人及时释放出土之护壁抵挡，后面四人加快速度吟唱攻击性魔咒积聚魔力，两道火球对准格拉蒂丝和霍尔，两道雷电球扔向了罗薇三人。 可他们低估了格拉蒂丝和霍尔的速度和战斗力，土之护壁刚刚唤出，格拉蒂丝就冲到了他们眼前。 火球在两人身后落空，熊熊烈火映衬下，银发少女踏地起跳，一把长剑凌空劈下，土墙霎时崩塌碎裂。 “快，剑！” 塔佩卡学院的队长大喊，身后两名队友着急地抽出配剑，上前一步挥剑格挡。 “哐当——” 霍尔的铁锅从天而降，塔佩卡两名队员眼前先后一黑，铁锅砸中一人的头后反弹到另一人脑袋上，两人顶着大包飞出了十米远。 与此同时，角斗场另一边。 罗薇和阿西娜看着从不远处发射过来的雷电球，紫色的光团慢得像一只蝴蝶，她们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它每一帧的运行轨迹。 这么慢的速度，连反击都没有必要，她们往旁边让一让就能避开，走两步又不费力。 杰克的敏捷度稍微低了点，他眼里的雷电球快得像一道闪电，等他的身体接到大脑的指令要躲开时，雷电球都已经在他原来站的地方炸开了！ 罗薇说得不错，塔佩卡学院虽然战斗方式死板，但他们的魔力并不低。 那两道雷电球要是落在杰克身上，他肯定会当场炸晕过去。 好在罗薇是个有责任心的队长，闪避的时候把他也拉了过去。 说起来长，实际上整个过程从发生到结束还不到十分之一秒。 场外爆发出一阵惊呼。 “天，他们是怎么躲开的！” “一眨眼就跑到那边去了，他们的速度好快！” 阶梯上的观众根本没看清三人是怎么移动的，雷电球落下的时候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赛场另一边。 看台上的教授们也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前两场比赛里希瑞亚小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跟魔兽和魔物战斗，速度虽然快，单看却不明显。 这一次有了同级队伍的参照，他们的速度一下子就突显了出来，比其他学院的学生快了十倍不止。 特别是那两个少女，一个黑发一个金发，不止速度快身体还轻盈，跑起来像是在飞！ 她们到底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一众教授看向希瑞亚的席位，要不是中间隔着阿尔弗烈德亲王，他们真想过去问问摩西教授，她到底用了什么教学秘诀？ 第267章 感谢胖虎大口吃肉的大神认证! 这场比赛的结果毫无悬念，希瑞亚小队仅用三分钟就赢得了胜利。 格拉蒂丝正面迎敌，以长剑力破数层魔法屏障，霍尔曲线制敌，趁机扔出铁锅暗器。 敌人被砸得抱头倒地，在他们晕头转向地爬起来时，败局就已经注定了。 格拉蒂丝和霍尔功成身退，罗薇的连发火焰术开启扫射技能，阿西娜和杰克挥舞着魔法棒从旁协助，赛场上空仿佛下起了漫天火雨。 塔佩卡小队被燎原火海围得水泄不通，捂着剧痛的脑袋慌乱吟唱水龙术，可惜不过是杯水车薪。 希瑞亚的恐怖实力，令看台上的其他参赛队伍心惊，幸好跟希瑞亚对战的不是他们。 被剑砍伤都还好，要是像塔佩卡学院那样被铁锅砸晕，那才是真的丢人！ 比赛结束，塔佩卡的五名队员被后勤老师抬走，希瑞亚小队光荣在裁判宣布获胜后撤出了比赛场地。 在他们之后还有三组队伍，但直到第三组对战名单念完，都没有出现神学院的名字。 “神学院轮空了。”霍尔看了一眼神学院的方向说。 阿西娜眼神复杂：“他们真是好运气。” “轮空一次就节省一次体力，神学院本来就实力强盛，这种好事还让他们赶上了，上天真是不公。” 听到阿西娜的抱怨，罗薇面色平静：“他们是日月尊神的宠儿，运气好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赐。” 这世上哪有公平可言，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有的人却要花一辈子的时间走过去。 更多的人，穷极一生都到不了那里。 他们苦苦追求的终点，不过是别人的起点而已。 最后一组队伍的对战结束，负责抽签的教授从陶罐里取出了那一枚幸运落单的陶片。 “神学院，晋级！”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希瑞亚小队获得了初步胜利，但后面还有四轮比赛等着他们。 下午两点会开始第二轮对战，看台上的观众纷纷离场，前往学院餐厅享用午餐。 罗薇和队友走在大家后面，他们不需要跟同学们抢位置，餐厅二楼包厢有学院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可口饭菜，这是参赛学生的特权。 十五分钟后，希瑞亚魔法学院的三支队伍在学院餐厅碰了面。 “比赛感觉怎么样？”夕巴斯汀问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赢了！”西奥多不满他多此一问。 结果明摆着，他们这么厉害的队伍有可能输吗，真是的。 “我又不是问你。”夕巴斯汀看向罗薇。 “感觉还好，”罗薇谦虚地回答，“第一轮比赛没什么难度，后面应该会难一些。” 一行人走进包厢，刚刚落座，教授们就派人送来了治愈魔药。 “我们又没受伤，喝什么治愈魔药？” 西奥多抓着魔药瓶往布兜里扔，不喝不喝，都存起来卖钱！ 送药的学姐看到他的动作，赶紧劝道：“还是喝了吧，这些魔药里面添加了普巴果，喝下能恢复体力，你们下午还要战斗呢。” “普巴果，好吧，那玩意儿还挺甜的，”西奥多一听又把魔药瓶拿了出来，喝完吧唧吧唧嘴，“味道还是差了点，没有艾斯可瑞的甜蜜诱惑好喝。” 霍尔猛地看向西奥多：“甜蜜诱惑一金币一杯，西奥多学长，你居然舍得买它喝？” 罗薇看向霍尔，艰难启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西奥多好歹是在艾斯可瑞打工，有时候优秀员工也会被奖励一杯饮料，喝过甜蜜诱惑不奇怪。 但霍尔，一个天天在星罗居蹭吃蹭喝、穷得大冬天都穿草鞋的人，他怎么会知道甜蜜诱惑的价格，难道他去买过？ 一桌子人的目光都飘到了霍尔身上。 看不出来，穿得这么破烂的人，还喝得起艾斯可瑞最贵的果酒饮料。 莫非他其实是一位隐形富豪？ 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霍尔硬着头皮道：“我听同学说的，艾斯可瑞的果酒很出名，难道大家没听说吗？” “别装了，”西奥多戳穿他，“我都在店里看到你好几次了！” 霍尔不信：“你在后厨，你怎么看见我的？” 西奥多扬起下巴：“哼，人家贵族来买甜品都是刷卡记账，就你扔一大堆铜币，一提一麻袋，前台女仆清点不过来，都是送到后厨让我帮忙数的！门缝一开我就能看见你！” 霍尔怒了：“一大堆铜币？我明明给了银币！” “少量银币里混有大量铜币！”西奥多记得清清楚楚，“二十八枚银币，七千六百枚铜币，还有一次是三十枚银币，七千四百枚铜币，你最喜欢买夹心蛋糕和甜蜜诱惑！” 七千多枚铜币啊，装在麻袋里有七八十斤重，前台的女仆提都提不动，数起来更是头疼。 这种时候，她们就会把数钱的活儿交给西奥多。 西奥多手速快那是被所有店员公认的，不仅搅奶快，清点库存和数金币也一样快，月末报账的时候店长都喜欢找他帮忙。 霍尔给的那一大麻袋铜币，除了他还真没谁能在短时间内数出来。 西奥多骄傲地挺胸：“要不是我，你以为你能那么快吃上甜点？” 前台收银的规矩又是先收钱后出餐，没把钱数清楚，谁敢把东西卖给他？ 霍尔的面子碎了一地，不过他心理素质强大，被西奥多笑话还能坚强回怼：“我不信你没买过，你要是没买过怎么会连裤子都买不起？” 西奥多支支吾吾：“我、我那是，我……” “好吧，我就买了，那又怎么样，你不也买了吗！”他梗着脖子说。 罗薇捂脸，这两人在她那儿赚的那点工资，又翻倍给她送回去了。 霍尔教一天课就一个银币，西奥多更少，起初兼职一天只有三十铜币，后来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涨到了九十铜币，就这么点钱，他们怎么敢的啊！ 幸好萝拉不像他们这么……罗薇刚看向萝拉，萝拉就慌张地低下了头。 “蛋糕、蛋糕太好吃了……”她涨红了脸小声说。 罗薇：……这一个个吃货！ 下午两点，第二轮比赛开始。 有了上午的经验，希瑞亚初级小队沉稳了不少，五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阶梯上观赛，等下面叫到他们的名字就进场。 下午只有六组队伍参加晋级比斗，五人等到第三组比赛结束就被抽中，和一所名叫迭布尼的贵族学院进行比斗。 这所学院的总体实力比塔佩卡低了不少，希瑞亚小队比上午赢得还要轻松，三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输掉的迭布尼学院也不难过，以他们的实力，能进第二轮已经是运气爆棚了。 况且他们遇到的对手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希瑞亚，输了也不丢人。 比斗结束后双方还握了握手，表示友谊长青。 回到观众席上，罗薇刚好听到下面公布出第五组比斗的队伍。 “神学院还没被抽中。”霍尔说出了她的心声。 “还有最后一组就结束了，神学院不会又要轮空吧？”杰克猜测。 罗薇看着台下：“说不准，他们的运气就是有这么好呢？” 十几分钟后，第五组比斗结束，最后一组名单出来了，依旧没有神学院。 “又是他们轮空，”阿西娜不悦，“怎么两次都是他们，那几个摸陶片的教授是不是作弊了？” “就算他们作了弊，我们也没有证据，怀疑这些有什么用？”罗薇说，“往好处想，至少神学院轮空的时候，我们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杰克摸摸后脑勺：“那神学院明天还会轮空吗？” “不会，不可能，”阿西娜皱眉，“我不信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意外，三次还是吗？ 把大家当傻子糊弄呢！ “我觉得他们还会轮空，”霍尔跟阿西娜的看法不同，“换作是我的话，如果我在抽取陶片上作了弊，为了证明这是运气，一定会让神学院好运到底。” “如果教授们没有作弊，神学院真的就是这么好运，那他们的运气明天也不会消失。” 霍尔一语成谶。 第二天上午，剩下的七支晋级队伍里，神学院再一次留到了最后，成为不用参加战斗便直接晋级的那一个幸运儿。 希瑞亚小队也再一次依靠自己的实力，成功进入了第四轮决斗。 为了给晋级队伍留出一点恢复时间，第四轮决斗被放在了下午三点举行。 上午剩下的时间里，角斗场会举行淘汰队伍的排位赛。 罗薇和队友离开了马场，前往学院餐厅。 离吃午饭的时间还早，不过他们可以先去包厢坐着，顺便讨论一下下午的比赛。 比赛进行到现在，场上就只剩下四支队伍了，分别是希瑞亚、神学院、斯奈克和塔斯特隆贵族魔法学院。 四支队伍两两配对，希瑞亚遇到神学院的概率升到了三分之一。 罗薇叹了口气，即使再舍不得那些奖励，也不得不做出一些取舍了。 中级部和高级部的比赛还没结束，进包厢的只有希瑞亚初级小队五人。 罗薇关上门，和大家在桌边坐了下来。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前面三次比赛她都提醒过队友这句话，最开始大家还一副热血沸腾的样子，现在却有些倦怠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任谁在冲锋之前被裁判叫停三次，心态都会有这种变化。 罗薇只能提醒大家：“最后两场比赛不会再出现轮空情况，我们要做好今天下午就和神学院对战的准备。” “别忘了我们前天商定的战术，要是遇到了神学院，就按那个来。” “大家也不用紧张，到了赛场上尽力就好，实在坚持不了，我们可以按下项链投降。” 最后这句话是对除杰克以外的人说的，队伍就他一个正常人，听不懂罗薇的暗话，听懂的三个人都立刻点头说了好。 “投降会不会太……那什么了？”杰克心里过意不去。 摩西教授都说了，要抱着必胜的心态战斗，才能为学院挣回荣誉。 队长却让他们打不过就投降，听起来好没志气。 霍尔看了杰克一眼，把手搭在他肩上哥俩好道：“投降不丢人，被打趴在地上爬不起来才丢人，再说了那是神学院，我们不得让着他们点儿？” “是、是这样吗？”杰克犯了糊涂。 “霍尔说得没错，”罗薇一脸认真，“我们要是拿了第一，神学院的面子往哪儿搁，教廷会怎么想，他们会找我们学院麻烦的。” “还不如我们认真打一场，打到中途就认输，这样大家就知道我们不是打不过，而是为了给神学院面子，既尊重了我们自己，又照顾了教廷，不好吗？” “好、好像是有道理，”杰克点了点头，“很有道理，队长说得对。” “不过，”罗薇话锋一转，“如果打到中途神学院有退缩之意，我们就不能投降了。” 杰克奇怪道：“为什么啊？” “因为那说明神学院并不想被我们让，他们不介意第一第二，只想要公平，这个时候我们投降就是在侮辱他们，正确的做法是乘胜追击，一举拿下第一。” 杰克听完醍醐灌顶：“不愧是队长！我就想不到这么深。” 罗薇面带笑意：“以后你慢慢就懂了，总之下午要是遇到神学院，一切听我指挥。” “是，队长！”四人齐声答道。 过了一会儿，中级部和高级部的队伍先后推开门，走进了包厢。 夕巴斯汀带了一脸伤，眼睛都肿成了鱼泡眼，看得众人一愣。 “诺艾尔学长，你这是遇到了强敌？”罗薇好奇地问。 “哈哈哈哈，”西奥多爆发出一阵刺耳的野鸭子笑声，指着夕巴斯汀，“我在路上就听说了，老豚鼠出赛场的时候连摔两个大跟头，把石墙都撞出了一个洞！” “笑死我啦哈哈哈！” 西奥多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罗薇眼神微妙地看着夕巴斯汀：“学长，今天的鞋子不合脚吗？” 夕巴斯汀头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平地都摔跤，这可能就是战场得意生活失意吧。” 厄运族的人就是这样，容易倒霉。 每当他从一个方面获得点什么，另一个方面就会失去点什么，他已经习惯了。 中午的用餐氛围很愉快，吃完饭后，大家都选择了回宿舍浅眠。 离比赛还有两个多小时，足够他们好好睡个午觉养精蓄锐了。 下午三点。 罗薇和队友准时赶到了马场。 第268章 第四轮决斗 只剩两组队伍，下午的对战名单出得格外快。 看台上的裁判从陶罐里摸出两枚陶片，低头看了一眼，仰起头高声宣布： “初级部，希瑞亚学院对战塔斯特隆学院！” 声音飘进耳朵里，罗薇还有些恍惚。 之前设想过的最好的情况，就是在最后一轮比赛中才遇到神学院，没想到真的成为了现实。 她的运气有这么好？ 另一边，听到声音的塔斯特隆学院队伍也恍惚了一瞬。 他们中午就讨论过，今天下午最好的情况是遇到斯奈克学院，最差的情况就是遇到希瑞亚。 神学院出手的方式还有迹可循，希瑞亚却是花招百出，让人防不胜防。 他们宁愿被神学院光明磊落地打败，也不愿意晕倒在希瑞亚的铁锅底下。 本来听到跟希瑞亚对战，他们应该沮丧失望的，但诺维雅跟他们分析：虽然希瑞亚比较难缠，但遇到希瑞亚比遇到神学院的赢面更大。 “神学院的队伍没有缺点，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平均，近攻远攻和防御没有短板，站在一起坚如铁桶，牢不可破。” “希瑞亚就不一样了，”诺维雅侃侃而谈，“希瑞亚的短板就在那个杰克身上，我们可以从他入手，瓦解希瑞亚的队伍。” 从昨天到今天，她认真看完了希瑞亚的三场对战，发现了希瑞亚小队的很多缺点。 就比如杰克魔力相对较低、敏捷度不高，霍尔只会使用铁锅和防御系土魔咒，银发少女格拉蒂丝缺点脑子，金发少女阿西娜喜欢划水。 还有罗薇，诺维雅没有看到她挥过一次剑，她身上只带了一把匕首，三场战斗中都没拿出来用过，而且喜欢远距离释放魔法，控制全场。 诺维雅推测，罗薇的体力和剑术应该有很大缺陷，她是一个纯粹的魔法师。 这些都是他们的缺点，可以加以利用，逐个击破。 诺维雅目露精光，开始给队友分配任务：“博伊斯，你剑术好，去对付那个杰克，下手可以狠一点，他的队友说不定会来救他，借此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赛门，你的武器是长鞭，你拖住银发女，但别跟她近身缠斗，她一身蛮力，你不一定压得住。” “奈登，你站远一点，用魔法轰击那个拿铁锅的，最好能把他逼到角落里，免得他到处扔锅打乱我们的计划。” “弗纳尔，你用剑缠住那名金发女，她四肢无力身体娇软，想必体质不强，不需要缠太紧，免得她发怒较真。” “队长，那你呢？”四名队友问。 “我要去会会罗薇，”诺维雅站起来，抽出了腰间配剑，“放心，我有七成的把握打败她。” 比赛即将开始，两支队伍下到角斗场外，将武器给守门的魔法师查验过后，熟练地戴上了项链。 “进去吧。”魔法师拉起了闸门。 踏进角斗场，两支队伍隔着宽阔的场地相望，交错的视线在空气中擦出了火星。 看台上的教授们十分期待，难得这两支队伍碰到了一起，都是女队长，谁会输谁会赢呢？ 希瑞亚的队伍不用说，诸位教授对他们的了解已经够透彻了，塔斯特隆学院的进步倒是值得一提。 塔斯特隆初级小队的战斗力今年飞涨，前面两场比赛的排名都很不错。 第一场比赛超过斯奈克和莱恩学院拿到了第三，第一第二是神学院和希瑞亚。 第二场比赛他们也是第三，积分虽然比不上希瑞亚和神学院，但也碾压了其他学院，超出第四名六十个积分。 最值得说的是，给这支队伍带队的还是一名少女，这点在第一场比赛时就令他们感到震惊。 这么多年，只有希瑞亚的队伍才会经常出现女队长，其他学院的队伍里女生都很少见，更别说女队长了。 塔斯特隆是一个传统的学院，以往的比赛都中规中矩，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今年却有些不一样。 那个名叫诺维雅·铂金的少女，又会魔法又会使剑，狡猾决断得完全不像是个淑女，哪家贵族会教出这样小姐？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她出身于那个以卖女敲诈而闻名的铂金家族。 这也难怪了，铂金家族贯会养出些这种没有女性优良品德的女儿。 众人议论间，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 诺维雅以眼神暗示队友，号角声落，五人迅速动身，按他们的原计划冲了出去。 希瑞亚小队五人都惊了惊，这还是第一次他们遇到动手比他们还快的队伍，有种说不出来的新鲜感。 “队长，怎么做？”四人询问罗薇。 看着对面冲过来的五个人，罗薇唇角轻轻勾起：“这一局，你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出个人特色就行。” 画虎画皮难画骨，当敌人试图根据他们的外在形象推测出他们的弱点时，对方就已经输了。 希瑞亚小队五名队员的真实品格，可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朴实。 就算是看起来最好捏的杰克，那也是经过摩西教授的两轮严格筛选，才成功留下来的。 战斗一触即发。 塔斯特隆学院的阵型如同一道锐利的尖角，势不可当地刺向希瑞亚小队。 挥舞着倒刺长鞭的赛门冲锋在前，诺维雅和博伊斯手握长剑紧随其翼侧，弗纳尔持剑居于中锋，奈登高举魔法棒紧守后卫。 战意燃烧，铁剑轰鸣。 格拉蒂丝确实少了些脑子，看到敌人活跃就忍不住兴奋，呲牙拔剑冲了上去。 长鞭专克刀枪剑戟，格拉蒂丝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上赶着往鞭子上撞，狼人天性，她喜欢追逐跑得快的敌人！ 一切都如诺维雅所预判的步骤发生。 近攻战力最强的格拉蒂丝被赛门缠住，计划第一步成功，她和博伊斯对视点头，加速袭向了各自的对手。 博伊斯将长剑劈向杰克，杰克魔法棒都还没举稳，见状惊恐地往后蹿奔，一边跑一边回头朝他扔火球：“退，退退，别追我啊啊啊！退退退！” 一连串小火球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博伊斯气极，反应慢逃命也慢，扔火球的速度倒是不慢，可恶的希瑞亚平民！ 同一时刻，诺维雅一剑刺向罗薇，罗薇正欲下腰抬腿踢她的肘部麻筋，一口铁锅挡了过来。 “铛”的一声，铁剑弹开，霍尔后撤半步，诺维雅倒退了一丈远。 “什么剑这么硬！”霍尔惊叹。 区区铁剑，居然没被他的铁锅撞断？ 诺维雅握剑的右手肌肉痉挛，暗道他好大的力气！ 刚刚那一剑她用了七成力，要是旁人绝对撑不住，铁锅男竟然只后退了半步，比那位银发女也差不了多少了。 奈登呢，让他困住铁锅男，怎么还没动手？ 诺维雅正要转头去看，赛场上忽然飞沙走石，一道风旋从后方飞出，猛地罩住了扛着铁锅的霍尔。 没想到得手会这么轻易，奈登大喜过望，立刻发出第二道风魔咒，想要把霍尔和他的铁锅卷到角落里。 不料第二道风旋却跟第一道风旋融合到了一起，好像生了根一样，一直在原地旋转，寸步不移。 奈登纳闷不已，怎么回事，就算是牛皮癣也没这么牢固吧！ 不过好歹也算是把他困住了，刮不走可能是风力还不够大，他举起魔法棒，继续吟唱风魔咒。 霍尔被困后，阿西娜也很快被弗纳尔挥剑引走，见罗薇失去左膀右臂，诺维雅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笑意。 现在，她的胜算已经升到了九成！ 罗薇看了诺维雅一眼，她到现在还没出手，有两个原因。 一是她习惯谋定而后动，在有机会判断出敌人的实力再出手时，她一般不会立即动手，这也是她被诺维雅认定为只能控场无法近战的原因。 二是她喜欢衡量得失，先判断出敌人处于哪个水平，再决定自己出几成的力，这样就能以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大的胜利，还能积蓄力量保留底牌。 诺维雅确实很聪明，但她太自傲了。 自傲的人不喜欢回头看看自己身后，她的计划，真如她所想的那样万无一失吗？ 从罗薇的视角看去，格拉蒂丝已经把赛门鞭子上的倒刺剃了个精光，出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长鞭虽然克剑，但一力降十会，赛门的鞭子缠上格拉蒂丝的剑后，被拖拽拉砸的人反而成了他自己。 他也想绕过长剑鞭打到对方身上，试了几十次，次次都被能格拉蒂丝挡下来。 格拉蒂丝耍剑时最喜欢挽剑花，剑刺进魔兽肉里都要转上一圈，看到鞭子更不得了，像是得了新玩具，转着剑让鞭子缠紧，拉近距离后再扬剑把人甩上天。 赛门被她甩得头晕眼花，喉咙里直冒酸水，最后不得不放弃使用鞭子，改用魔法棒释放水盾，给自己争取一块喘息之地。 这一决定无疑是自寻死路，他忘记了，格拉蒂丝不止会剑术，她的雷电魔法也一样出众，而水盾正好导电！ 现场画面太惨烈，罗薇没有再看下去。 她低吟魔咒朝诺维雅扔出了几道火球，确认诺维雅被火焰吞没之后，转身去解救惊险逃命的杰克。 半分钟前—— “别、别过来，呼，我、我跑不动了……”杰克被博伊斯追着跑了十几圈，气喘吁吁地说。 追在他后面的博伊斯咆哮：“跑不动了你倒是别跑啊！” 队长光看到这家伙敏捷度低，怎么没看出来他耐力这么持久？ 还说他魔力低最好对付，这家伙魔力是低，扔出的火球杀伤力也不大，但他恢复魔力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隔几秒扔几个火球，隔几秒就扔几个火球，跟母牛挤奶似的，一次挤那么一点点出来，挤一点就恢复一点，永远都挤不完。 博伊斯受不了了，他的头发都快被烧没了！ 去他爷爷的战术，他把剑收了回去，抽出魔法棒开始吟唱雷电球，他要电死这个诡异的家伙！ 噼里啪啦的紫色雷电越聚越大，杰克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心都凉了，他的魔力几乎耗尽，可阻止不了这么强的魔法攻击。 “啊啊啊！” 杰克发出一连串的尖叫，挥动魔法棒回击了一个小火球，拔腿就跑。 “跑，我让你跑！”博伊斯举着比他脑袋还大的紫色光球，面目狰狞地把雷电球扔了出去。 砸不中也无所谓，反正他魔力还没怎么消耗，砸他十个八个雷电球绰绰有余！ “轰隆”一声，雷电球落在杰克身后爆炸，掀起的余波差点就将他扑倒。 罗薇及时出手，用风魔法将杰克送到安全的地方，随后迅速施展火球术，将魔法棒对准了神态癫狂的博伊斯。 “铮——” 剑鸣声突兀地响起，从火海中逃出来的诺维雅周身升腾起白色的水雾，湿漉漉的发丝下露出了一双寒光凛凛的眼睛。 “罗薇，你的对手是我！” 锋利的长剑直指罗薇的咽喉。 刚才她砍在霍尔的铁锅上遭到反弹，导致右手痉挛疼痛，差点拿不稳剑，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恢复过来。 好在霍尔已经被困住，罗薇没有选择先救他，而是救了没什么用的杰克。 这可是她自己留下的破绽，别怪她趁机下死手！ 凌厉的剑风拂动罗薇乌黑的鬓发，她不慌不忙地朝博伊斯丢出火球，身体一侧避开了剑锋。 一击不成，诺维雅立刻翻平剑身横扫而出。 “锵——” 两剑相抵，发出清越洪亮的金属撞击声。 格拉蒂丝纵身落到两人中间，眸光凶狠地瞪着诺维雅：“你不配、当罗薇的对手，我跟你，打！” 诺维雅脸色骤变，抽回长剑便飞速往后撤退。 她自认剑术没有对方高超，跟格拉蒂丝近战她讨不了半分好。 诺维雅已经无心去想赛门为什么没能把对方缠住，面对凶悍残暴的格拉蒂丝，她只能先跟她拉开距离，然后再想办法施展魔法。 后退期间她余光里闪过了一个奇怪的黄色物体，耳边也传来一道凄厉的声音。 诺维雅忙着逃命没看清，观众台上的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塔斯特隆那个叫奈登的学员被自己释放出的风旋卷上了天，正绕着漩涡中心高速旋转呢！ 也不知道里面的霍尔是怎么做到的，不仅没被风旋刮走，还能带着风旋到处跑，把对手都卷了进去。 风旋里，霍尔头顶铁锅，顺着气流方向转动身体，路过被阿西娜勾勾手指迷的五迷三道的弗纳尔，也顺手卷了进去。 清醒过来的弗纳尔发出一声粗犷的嚎叫，长剑和魔法棒全都从手里掉了出去。 第269章 她心情悲凉 等诺维雅终于从格拉蒂丝的魔爪下逃离、想要联合队友从两侧包抄反击敌人时才发现，她已经成了光杆司令。 赛门早已昏死过去，博伊斯败在了罗薇手里，弗纳尔先是被阿西娜像狗一样逗弄，后又和奈登一起飞上了天。 诺维雅四顾茫然，对面有格拉蒂丝虎视眈眈，左前方腾出手的罗薇正向她走来，右前方阿西娜讥诮的眼神仿佛在将她当猴看。 差点忘了，身后还有一个惨叫声逐渐变弱的人与旋风组合体，左手边还有一个捡了她队友掉落的宝剑、猫着身子鬼鬼祟祟向她靠近的少年。 赛场上都是平地，除了人没有任何遮挡，他那么大个人拖着剑跑过来，真当她眼睛瞎了看不见吗！ 这一刻，诺维雅被深深地伤到了。 她仰天流泪了一秒钟，下一秒咬紧牙关，低头举起了魔法棒。 “来啊！我跟你们拼了！阿罗罗——” “轰——” 酝酿已久的魔力喷薄而出，炽热的白色火球飞向诺维雅，为她刚开了个头的魔咒吟唱强行画上句号。 罗薇优雅地收回魔法棒，目光温柔地看着在火光中倒下的身影：“如你所愿。” “阿西娜。” “干什么？” 罗薇抬起下巴示意：“过去补一下刀。” 阿西娜水元素亲和力最强，不惧怕火焰，让她进去补刀最合适。 诺维雅生命力顽强，不补一下刀，她怕她待会儿恢复过来又要浪费她一次魔力。 “这种事也要叫我，你自己又不是没有腿。” 阿西娜不情不愿地举起魔法棒，给自己释放了一圈水盾，快步走到诺维雅身边，用魔法棒尖端戳了戳她的项链。 诺维雅眼皮抖动，她本来还想挣扎着爬起来，可当阿西娜戳下她的项链后，她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按下项链就代表投降，她没有力挽狂澜的机会了。 “初级部，希瑞亚魔法学院获胜！” 听到裁判宣布获胜队伍的声音，诺维雅心情悲凉。 比赛前她还发誓要带着队伍拿下第二，现在想想觉得可笑，有希瑞亚的那一群牲口在，她怎么可能实现得了梦想。 不过，拿不到第二，那就去争取第三吧！ 诺维雅艰难地撑起身，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等神学院跟斯奈克学院比完赛，就该轮到他们队伍和斯奈克学院的队伍角逐第三了。 诺维雅看向周围，她的队友全都瘫倒在地上，一个个狼狈不堪。 再看看希瑞亚小队的五个人，除了霍尔灰头土脸走路打偏以外，其他人都把背挺得笔直。 他们肩并着肩，以昂扬的风姿走向了赛场出口。 “罗薇！” 诺维雅叫出了罗薇的名字。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心里就是有一股冲动，想要叫住对方。 她盯着罗薇的背影，在她莫名其妙的期盼下，罗薇停下脚步，回过头，黑眸疑惑地望了过来。 诺维雅张了张嘴，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可又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最后她露出了一抹爽朗的笑：“你们很强。” “谢谢，你们也是。” 罗薇礼貌地回赞了一句，转过身，和队友离开了角斗场。 第一组比斗结束，赛场清空。 塔斯特隆学院的队伍被送去了治疗室治伤，希瑞亚小队则回到了观众席，继续观赛。 下一场是神学院的战斗，研究这场比赛，对他们明天的决战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罗薇望着下方的角斗场，手指在膝盖上轻点。 她希望神学院的对手能坚持得久一些，最好能发挥出百分之二百的水平，好让神学院交出自己的底。 在所有观众的殷切期望中，裁判终于叫到了神学院的名字。 “初级部第二组，神学院对战斯奈克学院！” “哗——” 神学院在对战比赛中的第一次下场，让看台上的学生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作为教廷高级神职人员的预备役，神学院的学生在普通人眼里是自带一层光辉滤镜的。 罗薇环顾四周，周围人对神学院队伍的崇拜可以用狂热来形容，贵族学生和平民学生大概只有在这一刻才会展现出共同之处，那就是对宗教的虔诚信仰。 或许还有一丝类似于追星的心情，毕竟神学院的学生放到她上一世，对标的可是顶级学府的顶尖学霸、世界级别垄断家族的精英继承人。 就算放到古早言情小说里，他们的身份至少也是受到全民追捧的f4校草或明星。 在观众呼声一边倒的情况下，斯奈克学院的压力可想而知。 没有人相信他们会赢得胜利，包括他们自己。 比赛还没开始，斯奈克初级小队就被自己钉在失败者的耻辱柱上了。 两支队伍走进角斗场，在万众瞩目之下，发起了一场结局早已注定的战斗。 罗薇心里微松，刚刚看到斯奈克小队站在赛场入口处说悄悄话，她还以为他们要弃赛，万幸他们还有几分血气，没有不战而逃。 她专注地看着下方赛场，交战双方正处于试探阶段，战斗还不算激烈。 神学院的学生虽然是双系法师，但据罗薇观察，他们战斗的时候更喜欢使用魔法棒而不是长剑，这或许跟他们的洁癖有关系。 斯奈克学院的表现倒是出乎她的预料，他们明知道这是一场不会获胜也不能获胜的比赛，却没有一个人放弃进攻，反而在竭尽全力压制对手。 单从魔力上来看，斯奈克小队跟神学院小队并没有太大差距，甚至可以说是平分秋色。 斯奈克作为十大学院之首，他们的实力毋庸置疑，要不是神学院突然加入进来，他们才应该是其他学院崇拜仰望的队伍。 只不过神学院光芒太盛，加上还有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希瑞亚，斯奈克的光芒就完全被掩盖了。 现在两支队伍同时站到角斗场上，你来我往打得不相上下，众人才恍然发现，原来斯奈克学院的队伍也不差。 都说神学院的学生是双系法师，其实这种说法不准确，他们是按照圣骑士的标准来培养的，主修魔咒语，辅修剑术，应该叫做双系法师学徒。 而且在初级魔法学徒阶段，双系魔法学徒跟普通魔法学徒没有多大区别，他们会的基础剑术，其他学生也会。 希瑞亚的初级魔法学徒每个人还要学六门魔法课程呢，难道能被称作六系法师？ 所以在近身战斗能力上，神学院并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强。 只是他们的综合战力实在可怕，不提比斯奈克小队高出一大截的防御和力量，他们还有一个近乎于作弊的技能——光之治愈术。 不管他们受到多大伤害、体力流失多少，一个光之治愈术丢过来，一秒不到就能恢复如初。 反观斯奈克小队，越打越疲惫，体力和魔力消耗巨大，在对战中已经处于下风了。 跟神学院比耐力，他们是比不过的，斯奈克小队也意识到了这点，战斗风格陡然一变，采取了不怕死的打法，拔出长剑奋不顾身地往对面冲去。 他们身上有一股无畏的勇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看上去竟然有一丝丝悲壮。 这场比赛坚持了二十分钟，斯奈克学院魔力耗尽，重伤昏迷，最后被抬出了场地。 神学院的队伍依旧精神奕奕，二十分钟的战斗对他们来说似乎只是做了一个赛前热身。 罗薇低头沉思，虽然刚才的战斗看上去很惨烈，但贡献这份惨烈的只有斯奈克队伍一方。 神学院小队在这场比赛中是放了水的，或许是为了给斯奈克学院留面子，或许是为了隐藏底牌，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们在这一次的战斗中都没透露出太多信息。 罗薇能总结出来的有效信息只有两点。 一是他们的耐力和恢复能力非常强，跟他们打消耗战不现实，速战速决才是正理，但神学院的爆发能力怎么样她也不知道。 二是神学院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有偶像包袱，这一点到时候可以加以利用，霍尔在这一点上最在行了。 第五轮决赛明天上午才会举行，神学院五人退出角斗场，径直离开了这里。 看台下，阿尔弗烈德也在两名骑士的护卫下登上马车，慢悠悠地驶了出去。 罗薇收回目光，站起身道：“我们也走吧。” 五人离开马场，在岔路口分开，分别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现在才下午四点，罗薇想起她让渡鸦带的信，遂换了身衣服，从传送阵回了星罗居。 “卢克？” “咕嘎！” 渡鸦听到她的声音，两腿一蹬便翻过身，赶紧从窝里叼起一根铜管朝她飞了下来。 罗薇伸出手，渡鸦将铜管放到了她的手掌心上，扑腾着翅膀落到她脚边，用脑袋蹭她。 “没受伤吧？” 罗薇蹲下身，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黑色羽毛。 “咕嘎嘎！”渡鸦挺起胸脯，扇了一下翅膀，表示自己非常强壮。 “没受伤就好。” 罗薇起身拔开铜管，从里面倒出了一卷羊皮纸，展开后看到上面的内容却皱起了眉。 从特洛伊给她写的回信上看，哥路城的形式远比她想的要复杂。 她以为瑟班利公国这次出征只是想讨要一些利益，不会杀害韦斯利伯爵，事实证明她错了。 要不是特洛伊及时赶到，韦斯利伯爵恐怕已经被敌军割掉头颅，挂到城墙上去了。 现在，哥路城的外城全部沦陷，敌军在城里掳走了大批没来得及逃走的平民。 胆敢反抗他们的人一律诛杀，瑟班利大军就像发狂嗜血的狮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们根本不是来占领这座城的，他们的举动更像是想要毁掉这座城。 那些知道逃不出去的难民，纷纷跑到了领主城堡外喊救命，韦斯利伯爵命骑士打开城堡大门把他们放了进去。 谁知人群里竟混进了七八个敌军假扮的难民，摸上城墙刺杀韦斯利伯爵，还差点就得逞了。 也是韦斯利伯爵命不该绝，特洛伊刚好赶到领主城堡，从上空看到这一幕就立刻跳下去将他救了下来。 因为救了韦斯利伯爵命，特洛伊没费什么功夫，很快就获得韦斯利伯爵的信任。 那几个刺客经不住审讯，供出他们是受雇于曼斯菲尔德伯爵的雇佣兵，曼斯菲尔德伯爵要他们扮成难民混进城堡，想办法杀掉韦斯利伯爵和他的家人。 得知审讯结果，韦斯利伯爵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跟曼斯菲尔德伯爵是有些恩怨，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特洛伊都奇怪不已。 那就是增援哥路城的援军，在行走到半途中突然接到国王授令，被遣返了！ 博伦公国的国王还下令，这次战事是韦斯利家族和曼斯菲尔德家族的私人恩怨，不准其他贵族插手，相当于切断了哥路城的所有后路。 哥路城现在成了一座孤岛，被瑟班利大军重重包围，如果没有外部援军，很难反败为胜。 而且领主城堡吸收了太多难民，粮仓也支撑不了多久，要是一直被围困下去，不出半个月城堡大门就会不攻自破了。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古怪，罗薇回到室内，把信纸放在圆几上，垂眸陷入了沉思。 瑟班利大军讨伐哥路城暂且不提，博伦公国为什么连自己的领地都要放弃？ 韦斯利家族昌盛了上千年，领地范围虽然不算大，可占据的都是沃土，粮食产量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这样的好地方博伦国王也舍得拱手让人？ 韦斯利伯爵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博伦国王宁愿舍弃土地也不想派兵增援。 还有曼斯菲尔德伯爵，也是一心一意想要搞死——不对。 曼斯菲尔德想杀的不仅仅是韦斯利伯爵，还有他的家人，这是那几个刺客供出的原话，被特洛伊一字不改地写在了信里。 罗薇太阳穴一跳，杀人全家，不是因为仇恨就是为了掩盖秘密。 韦斯利家族有什么秘密？ 如果不解开这一谜题，她恐怕没有办法帮韦斯利伯爵走出死局。 罗薇收起信纸，转身上楼，又从传送阵回了学院。 …… “咚咚咚——” “谁呀！” 维娜擦了擦红红的眼睛，翻身下床，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是我。”罗薇抬起头，黑眸落在她憔悴的脸上，压低了声音，“我有事情要问你，进去说。” “什么事？”维娜退后一步，请她进了房间。 “把门关上，”罗薇回头看了她一眼，“是关于你父亲的事。” 一听到“父亲”，维娜顿时焦急起来：“我父亲怎么了，他还好吗，你是不是已经救下他了？” 罗薇点了点头：“他没事，特洛伊救了他。” “谢天谢地，太好了！”维娜大松了一口气，双手握在胸前，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喜意。 罗薇：“别高兴得太早，他现在并不安全。” “为什么？”维娜急切地问，“你刚刚不是还说你的骑士救下他了吗？” 罗薇把特洛伊写的信递给了她：“你自己看。” 第270章 韦斯利家族的秘密 维娜接过信纸，低头一看，脸色霎时惨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国王要收回援兵？”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罗薇看着她说，“韦斯利家族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以至于招来一场灭顶之灾？” 维娜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们最大的秘密就是魔法石矿脉，对，魔法石矿脉，会不会是他们知道了我们有魔法石矿脉？” “如果他们知道的只是这个，那他们只会想办法活捉你们，而不是派杀手将你们赶尽杀绝。” 罗薇语气严厉：“事已至此，如果你还要死守秘密不说，我没办法帮你们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救你父亲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秘密是什么，”维娜不敢质疑罗薇的猜测，惶急地说，“会不会是我父亲没有告诉我，要不我写一封信问问他？” “之前没有告诉你的事，现在东窗事发就更不可能告诉你。”罗薇不觉得送一封信就能让韦斯利伯爵吐露秘密。 要是这个秘密能公之于众，瑟班利大军早就闹得天下皆知了。 从已知信息里推测，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三个，首先韦斯利伯爵和曼斯菲尔德伯爵是一定知道的，其次博伦公国的国王应该也知道一点风声，不然不会遣返援军。 还有瑟班利公国的国王，他纵容曼斯菲尔德伯爵攻打邻国领土，估计也知道。 到底是什么秘密，能让两个公国的权贵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敢宣扬出声？ 要想弄清楚这件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维娜下手。 罗薇盯着维娜：“你父亲都愿意把魔法石矿脉这种家族机密告诉你，未必不会对你透露出其他重要信息。” “你好好想想，从小到大，你父亲有没有提到过什么隐秘字眼，家里有没有哪里是让你不能靠近的地方，你有没有见过什么神秘的、不能理解的东西？” 韦斯利伯爵就维娜一个独生女，他曾经肯定想过把维娜往继承人的方向培养，明里暗里一定会引导她接触一些事务。 只是后来他发现要把维娜培养成继承人难度太大，内外部环境都不允许，才渐渐放弃。 罗薇觉得，维娜是触碰过那个秘密的，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时间太长已经忘记了。 在罗薇的引导下，维娜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回想。 父亲有没有对她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她有没有在家里见到过什么神秘的东西？ 维娜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从幼时到现在的场景在她脑海里一幕幕闪现，她真的没有发现哪里有罗薇说的秘密。 不知不觉，冷汗从她额头上冒了出来。 “不行，我真的想不——” 睁开眼的一瞬间，维娜眼前突然闪过一个诡异的画面，还没说完的话哽在了喉间。 “想起了什么？”罗薇问。 “我、我好像看到了……”维娜迟疑地说，“我好像看到了一把剑。” “一把剑？” “是……一把银色的剑，很亮很亮，”维娜闭上眼睛，一边回想一边说，“父亲抱着我，让我触摸剑柄上的花纹。” 她皱起眉，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我被剑弹开了，父亲好像很失望，他说……说什么裁决……裁决……” “裁决之刃！”维娜猛地睁开眼，神色惊骇，“是裁决之刃！” “他说裁决之刃失去了主人！” 罗薇听得云里雾里，她尝试梳理维娜的话：“所以那把剑叫裁决之刃，你父亲说裁决之刃失去了主人，是想让你成为它的新主人？” “不，不，”维娜浑身颤抖，“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裁决之刃是什么，只有祂的信徒才知道，只有祂的信徒……” “你冷静点！”罗薇按住她的肩膀，“放松，你刚刚说‘祂的信徒’，难道裁决之刃跟正义女神有关？” 维娜呼吸急促：“是，裁决之刃是正义女神的武器，上面承载着祂的神格。” “正义女神的神格，怎么会出现在你家里？”罗薇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忽然觉得，自己又被利益引诱着掉进了一个要命的深坑。 要不都说老话说得好呢，世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她真的是，上了一当又一当，总是不长记性！ 她压下心里的烦躁情绪，问维娜：“你们世世代代信仰正义女神，家族里有没有书籍记载，裁决之刃是怎么到你们手里的？” “我不知道，”维娜神色茫然，“我不爱看书。” 罗薇气极反笑：“你还能知道什么？” 维娜垂下头，抽咽了一下：“我只知道，正义女神已经抛弃我们了，呜呜呜……” “哇——” 她哇的一声，仰头号啕大哭起来，声音又尖又利，罗薇脑袋都快炸了！ “够了！”她怒喝，“能不能闭上你的大嘴，你父亲要死了你都没这么难过！” 维娜哭声一滞，涨红的脸看上去傻呆呆的：“可是……可是女神抛弃我们了，没有神保佑我们了……” 罗薇头疼地说：“祂是第一天抛弃你们吗，没祂保佑，你们不还是好好活到了现在？” “还有，祂不是抛弃了你们，祂是没了，没了你懂吗，就是死了的意思。” 维娜：“……” 她捂住痛得无法呼吸的胸口，嘴巴一瘪，又要大哭出声。 “再哭我就割破你的喉咙！”罗薇恶狠狠道。 维娜闭紧嘴巴，眼神惊恐。 “好了，”罗薇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看看我，当初生命女神陨落的时候，我比你还痛苦，现在不也好好的？” 维娜目露怀疑，比她还痛苦？ 她怎么没看出来？ 罗薇无视她怀疑的目光，继续劝慰：“再说了，只要正义女神的神格还在，祂就不算陨落。” “不像我信仰的生命之神，神格神座权柄全没了，一点念想都没给我留，这样一对比，你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虽然生命女神的神格——那块绿色宝石“生命之心”，是她亲手摧毁的，但她这样说也没错啊，生命之神就是什么都没留下来。 听她这么一说，维娜在心里一比较：是哦！生命女神已经陨落，但正义女神还没有，罗薇可不比她惨多了嘛！ 见维娜停止了哭泣，罗薇言归正传：“除了裁决之刃，你们家族还有别的秘密吗？” 维娜摇头：“没有了。” 罗薇道：“排除掉别的因素，我认为，哥路城的战事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而起，你父亲是不是把这个秘密告诉过别人？” “比如你们的国王，还有曼斯菲尔德家族？” “不可能！”维娜坚定地反驳，“虽然我们两家有过婚约，但我父亲一直都不喜欢曼斯菲尔德家族的人，他不可能把秘密告诉他们的。” “你父亲不喜欢，那他为什么要给你和曼斯菲尔德家族的继承人订婚？” 维娜眼珠乱转：“那个，没遇到阿西娜之前，爱格伯特还是很爱我的，他经常给我送花。” 罗薇嘴角抽了抽：“他那是爱你吗？他是看中了你家的财富。” 维娜沮丧地低下了头：“我父亲也这么说过。” 罗薇揉了揉眉心：“好吧，不说这个，我问你，曼斯菲尔德家族信仰的是哪位神灵？” 她合理怀疑，正义之神和生命之神的遭遇一样，权柄和神座也被别的神明霸占了。 “他们信仰的是两位至尊神中的月神。”维娜答。 罗薇：很好，不用怀疑了，曼斯菲尔德家族就是在帮月神夺取正义女神的力量。 他们或许不知道正义女神神格在哪里，但只要杀了女神的忠实信徒，神格对权柄的控制就会被削弱，月神就能轻轻松松地窃取祂的权柄。 就像十五年，美杜莎王后设计陷害伊西斯王后一样，那也是一场爱神信徒针对生命之神信徒的残杀。 罗薇怜悯地看向维娜：“如果我说，让你父亲摧毁裁决之刃，放弃他的家族和领土，从此隐姓埋名找个偏僻的地方生活，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什么，摧毁裁决之刃！”维娜立刻跳脚，“怎么能摧毁裁决之刃，那可是正义女神的神格！” “那把裁决之刃交出去，交给曼斯菲尔德家族？” “不行，不可以！”维娜坚决反对。 “那你们就等死吧。” 维娜脸色发青，憋了半晌，吐出一句话：“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罗薇冷漠道：“摧毁神格，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她看维娜还是一脸不乐意，冷笑：“你想摧毁还不一定摧毁得了呢，只有得到神格承认的主人才能摧毁它，你们家明显没有能让它承认的人。” 在维娜的回忆里，他父亲是在她身上寄托过期望的，所以才会抱着她去触摸裁决之刃，只是裁决之刃并没有承认维娜，把她给弹开了。 而且，就算他们找到了能继承神格的人，神格也没那么容易就被摧毁。 罗薇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在恶魔岛上的经历，当她被生命之心承认的那一刻，她的灵魂就被神座所吸引，身不由己地飘上了天。 要不是她稀里糊涂地回溯了一次时间，神格早就落到爱神手里了。 况且，有几个人能抗拒成神的诱惑，得到裁决之刃的人，真的会愿意摧毁它吗？ 还有，如果裁决之刃被摧毁，难保月神不会发怒，到时候直接降下一道神谕，把韦斯利家族杀个片甲不留。 为了膈应那群伪神，裁决之刃必须被摧毁，但不是现在。 罗薇这么说只是想试探维娜的底线，在开窗之前，先试着掀一下屋顶。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维娜还在纠结。 罗薇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别的办法也有，要看你能不能接受。” 维娜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成为日神的信徒。” “成、成……”维娜舌头打结，“成为日神的信徒？” “怎么，不愿意？” “我、不是，我父亲、也不是，这是说成为就能成为的吗！”维娜瞪着眼睛说。 罗薇：“怎么不能？只要你们同意，我不仅能帮你们喝退敌兵，还能帮你们保住领土。” “不需要你的信仰多么忠诚，”她又加了一句，“你们心里仍然可以信奉正义女神，只要对外面说你们信仰日神就行了。” “这……”维娜有点心动，“可是我父亲恐怕不会同意。” “他会同意的，”罗薇幽幽地说，“你给他写一封信，告诉他，他不同意，你就死给他看。” 维娜：…… “一天不同意，你就砍下自己一根手指，夹在信里给他送回去。” “两天不同意，你就砍掉自己的手臂，装在木盒里送回去。” “三天不同意，你把腿也砍下来，装在棺材里送给他，再附信一封，通知他，第四天他就会见到你的尸体。” 维娜：……她感觉手脚有些发软。 罗薇刻薄道：“反正他不同意你们早晚都得死，干脆死早一点好了。” 维娜咽了咽口水：“真、真砍吗？” “当然是真的，”罗薇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当着她的面拔出鞘，将刀刃放到了她颈侧，“来吧，为了帮你下定决心，我助你一程。” 她逼着维娜往前走：“去桌边坐下，给你父亲写一封威胁信，你以后会感谢我的。” 维娜人都吓傻了，脸上血色尽褪，跟着她僵硬地往前挪动。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逼着她给她帮忙，还要让她砍手砍脚！ 罗薇，她真的是魔鬼！ 维娜颤抖着嘴唇，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半个小时后。 在罗薇的匕首加持下，维娜艰难地写完了送给她父亲的威胁信。 信上扭曲抖动的笔迹，还有一团团湿润的泪渍，隔着信纸都能看到她的挣扎和痛苦，以及她说到做到情愿赴死的决心。 罗薇收回匕首，拿起羊皮纸，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好了，我们赌一把，你父亲对你的爱有多深。” 维娜：……她能不赌吗？ “我走了，去找人帮你送信，”罗薇卷好羊皮纸，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她，“跟你的手指告个别吧，可能明天就要离你而去了。” 维娜两只爪子握在一起，害怕得眼泪哗哗直流。 看到罗薇开门离去的背影，她声线颤抖地喊：“我父亲是爱我的！他很爱我，肯定不舍得我受伤！” 罗薇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但愿吧！” 第271章 前章有更改，觉得不连贯的宝贝可以重新看一下哦 日薄西山，云舒霞卷。 渡鸦正在躺在摇篮里望着天空歌唱，呱啦呱啦的破锣嗓音在院墙里回荡个不停。 罗薇刚从传送阵出来，听到这阵歌声，身体被硬控了三秒，三秒过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知道渡鸦叫声难听，女仆也向她投诉过它唱歌扰民，可她不知道它唱起歌来比嘎嘎叫还要难听一百倍。 窗外的声音就像钢丝球在刮擦玻璃一样，听久了耳朵里嗡嗡的，脑瓜子也一阵刺痛，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怪不得女仆们一天天对它怨念深重。 罗薇快步下楼：“克莉丝！” “在！”克莉丝忙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朝她小跑过来，“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罗薇看向窗外：“以后别给它吃太饱，喂几根肉丝就得了，白天让它自己出去觅食。” 主人终于愿意惩罚那只坏鸟了！ 克莉丝激动道：“是，主人！” 外面歌声倏地一静，紧接着传来“噗通”一声，过了两秒，窗台上冒出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 渡鸦羽冠凌乱地探着头往里看，一双黑色豆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罗薇，仿佛天都塌了。 罗薇一脸平静地走到窗边，低头看着它道：“你现在吃得太胖了，肥胖是一种病，对身体不好，出去觅食不仅能减肥，还能锻炼一下捕猎技巧，我也是为了你好。” 渡鸦昂着头，眼睛里充满了怀疑。 它真的很胖吗？ 罗薇弯下腰，伸出双手抱住它，假装用力往上提了提，没提起来。 “太重了，我都抱不动，你真的该减减了，太胖以后飞都飞不动，只能当走地鸡。” “走地鸡你知道吗？” “就是厨房经常用来煲汤的鸡，也可以烤着吃，你应该吃过的，大鸡腿肉很多。” 她越说渡鸦就越惊恐，说到最后，它瑟缩着脖子，一身鸦羽全都炸了起来，像个蓬松的毛球。 威胁见效，罗薇满意地戳了戳它脖子上支棱起来的翎羽：“减肥吗？” “嘎！”渡鸦飞快点头。 罗薇帮它顺了顺毛，眼神慈爱地盯着它说：“卢克啊，你能模仿青蛙的叫声，那你肯定还能模仿别的动物吧？” 渡鸦下意识地收拢翅膀回答：“咕嘎！” “会学猫叫吗？”罗薇给它演示了一遍，“喵呜~就像这样。” 这么简单！渡鸦信心满满地挺起胸脯，嘴巴一张：“喵嗷~” 罗薇眼皮一跳，这声音，跟她学的猫叫声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倒是很像母猫发情时的凄厉叫声。 不过，虽然叫得难听，但模仿能力还是挺强的。 “克莉丝，”罗薇回头叫道，“过来一下。” 克莉丝赶紧跑到窗边：“主人？” 罗薇指着渡鸦：“以后你每天教它说一句话，从日常用语教起，一步一步来，直到教会它说话为止。” 克莉丝苦着脸：“好的。” 罗薇瞥向渡鸦：“卢克，以后你就跟着克莉丝学说话，每天一句，学会了才能吃肉。” “嘎！”渡鸦倒是兴致勃勃。 罗薇从包里摸出一颗粉色珍珠，摊开手掌放到它眼前：“你通过了我给你的入职考验，这是你第一次出任务的奖励。” “嘎嘎嘎！”渡鸦激动地扑腾着翅膀，伸嘴去啄珍珠。 “别急，”罗薇收回手，从袖口里拿出一封装在铜管里的信，“这是给你的正式任务，还是将这封信送去哥路城，让特洛伊转交给韦斯利伯爵。” “咕嘎！”渡鸦伸爪抓住了铜管。 “很好，给你，”罗薇这才把粉色珍珠塞到它另一只爪子底下，“珍珠不能用嘴啄，会划伤珍珠质，那样就不漂亮了。” 渡鸦小心翼翼地收拢爪子，没让爪尖触碰到珍珠。 “等天黑再出发，争取明晚就把回信带回来，好了，回你的小床上去吧。” “嘎嘎。”渡鸦扇着翅膀，将它心爱的珍珠和即将送出的信管一同带回了檐下小窝里。 夜风凉，罗薇关上窗，转身吩咐克莉丝：“等贝拉回来，告诉她，明天下午把桑树园那群孩子带到这里来，我有事让他们做。” “是，主人。” 让韦斯利伯爵同意她的提议只是第一步，后续事宜没有她跟维娜说的那么简单，还需要细细谋划。 哥路城的事不急，她还有半个月时间做准备，跟神学院的对战可是在明天上午就要举行了，这才是她最目前需要完成的紧迫的事情。 罗薇回到宿舍，将明天要用的东西仔细检查了一遍，又捋了捋明天的战斗计划，确认没有疏漏之处，才躺上床进入睡眠。 夜色飞逝，一眨眼就到了天亮。 决战之日，宿舍楼里的学生全都起了个大早，匆匆洗漱完便前往马场观赛，以免错过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罗薇收拾好随身挎包，带上乌龟壳，也早早地出了门，到大教堂处跟队友们汇合。 太阳一天比一天出得早，阳光也比昨日更盛。 随风摇曳的蔷薇轻吐晨露，晶莹的珍珠点缀着连片的绿茵草丛，罗薇从花园中穿过，裙摆上沾满了露珠。 走到教堂前广场上，她低头抖了抖衣服，露珠从羊绒布料上滑落，一颗颗砸到了大理石地板上。 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影子，罗薇动作一顿，抬起了头。 “院长？” 看清面前之人，她错愕地喊出声。 “是我，”莫里森院长温和地问，“待会儿就要参加决赛了，紧张吗？” “还好，”罗薇回答，“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是很紧张。” 莫里森院长点了点头，褐色的眼眸注视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罗薇心里奇怪，微微站直了身体：“院长先生，您也在这里等人吗？” “我不等人，”莫里森院长收回目光，看向别处，“罗薇，你觉得这所学院怎么样？” 罗薇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看到了成群结伴追逐嬉笑的学生。 “很好，这里很自由，能学到很多知识，能交到很多朋友。” “如果你被迫离开这里呢？”莫里森院长突然说。 被迫离开这里？ 罗薇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用意，皱眉道：“那我可能会很难过。” 第272章 冠军决斗 “难过吗，”莫里森院长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不放弃决斗呢？” 罗薇一怔，扭头望向他：“院长先生，您说什么？” 莫里森院长仍然看着远处：“希瑞亚魔法学院是我的心血，我希望它能给有潜力的平民提供一处希望与庇护之所，但不希望它的延续建立在学生的牺牲之上。” “罗薇，不管托拜厄斯教授跟你说过什么，我都想告诉你，荣誉和责任不是你参加比赛的理由，你不用为此背负太多。” 可她也不是为了学院的荣誉才比赛的啊，她是为了托拜厄斯教授吊在她前面的那一堆胡萝卜。 托拜厄斯教授是不是没跟莫里森院长通过气？ 她该怎样才能委婉地告诉院长，她真的不是那种为了一点点所谓的责任，就热血上头冲锋陷阵的人。 思来想去，罗薇决定实话实说：“院长，我参加比赛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我自己，这场比赛于我而言有利可图。” 莫里森院长摇了摇头，固执地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是个好孩子，学院拖累了你。” 罗薇：“呃，没有，反而是学院助我良多。” “唉，”莫里森院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她，“角斗场下有一个传送阵，通往荒原大陆。” “院长，我不懂您的意思。”罗薇说。 莫里森院长自顾自道：“那是一次性法阵，你经常使用传送阵，应该知道怎么开启。” 罗薇头皮发麻，立马为自己辩解：“我也没经常使用，只是在比赛里用了用。” 莫里森院长笑了笑，也不揭穿她，转而问道：“你跟格拉蒂丝和霍尔的感情很好？” 罗薇越来越觉得他可怕了，硬着头皮说：“我跟所有同学的感情都很好。” 莫里森院长：“那就把阿西娜也带上吧，那个孩子也是身不由己，魔魇缠绕着她。” “魔魇……是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莫里森院长背起了手，“我先走了，你们后面慢慢来吧。” 罗薇：…… 她真的讨厌前面那句话，既然以后她就知道了，还不如不说。 莫里森院长前脚刚走，后脚她的队友就来了，一个个拎着包包走到了她身边。 “诶，刚刚那是院长吗？”杰克往院长离开的方向张望。 “院长来过了？”阿西娜和格拉蒂丝也看向四周。 霍尔望向马场：“院长应该是从这里经过，去赛场了吧？” “莫里森院长好朴素啊！”杰克感叹。 别的教授都是用魔法或乘坐飞行坐骑过去的，只有莫里森院长，是走路过去。 罗薇抓紧了挎包带：“走吧，我们也过去。” 五人缓缓走向比赛场地，除了兴奋不已的杰克，每个人的眼神都很沉重。 观众席上人山人海，前两天还有趁学院举行比赛偷偷溜出去玩的学生，今天却一个不落地到场了。 希瑞亚魔法学院和神学院的终极对决，错过可是要悔恨一生的！ 中级部和高级部也是今天举行决赛，结果他们那边的观众好多都挤到初级部来了，罗薇他们身后乌泱乌泱一大片，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九点，钟声敲响， 看台上，莫里森院长亲自站起来宣布，希瑞亚魔法学院和神学院一对一进行冠军决斗。 赛场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台下的两支队伍，交头接耳地讨论猜测，他们当中哪支队伍最后会获胜。 希瑞亚小队沉默地走到角斗场南边的闸门处，将所带的武器一一展示给门口的看守。 “怎么又带了这东西？” 守门的魔法师提起一件铅衣，掂了掂重量，好心提醒他们：“这件背心这么重，穿上可跑不快啊，容易影响你们战斗。” “谢谢您的好意，”罗薇把经过他检查的铅衣穿上，再披上魔法袍，微笑着说，“这件背心我们另有妙用。” “哦？”魔法师略感好奇，不过比赛马上开始，他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那我就等着看看，它有什么妙用了。” 罗薇莞尔，又将墨镜拿了出来：“这个您还需要检查一下吗？” “不用了，”魔法师挥挥手，“我知道它的用处，你之前说过，快进去吧。” 希瑞亚小队五人很快通过检查，戴着求救项链和一只魔法蜜蜂，踏进了角斗场。 在他们对面，神学院的五名学生也刚好穿过闸门，魔法袍下的全套铠甲在太阳照射下闪烁着璀璨的金光。 杰克悄悄问霍尔：“他们是不是怕我们？” 昨天战斗都没穿铠甲，今天就穿了，甚至还戴上了头盔。 霍尔轻笑道：“看来神学院的人不怎么自信。” 罗薇叹气：“这也恰恰说明，他们为了这场决战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们跟神学院的队伍相比，信息优势相差太大。 神学院观看了他们四场比赛，恐怕已经把他们研究得透透彻彻，而他们对神学院却知之甚少。 罗薇扫过神学院的队伍，低声对格拉蒂丝和霍尔说：“他们有两个人握着剑柄，那两个握剑的人应该是专门对付你们的，当心他们先下手为强。” 霍尔点头：“好，我们不会给他们冲过来的机会的。” “对，不会！”格拉蒂丝眼神坚毅道。 “阿西娜，”罗薇又叫到阿西娜的名字，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别忘了配合大家。” 阿西娜太喜欢偷懒，遇到事情也跑得最快，要是之前罗薇就放任她去了，今天不行，今天但凡棋差一招他们都会全军覆没。 阿西娜面色不悦：“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比赛即将开始，看台上的裁判已经拿起了号角。 罗薇神情严峻：“戴上墨镜，准备好武器，战斗要开始了！” “是！” 希瑞亚小队五人整齐划一地戴上了墨镜，黑色的眼镜片遮挡住他们大半张脸，衬得几人五官精致又小巧。 “那是什么东西？” “他们又在搞什么鬼？” 神学院的学生看到希瑞亚小队奇怪的举动和装束，心里感到莫名其妙。 席尔维斯特看了几眼觉得有趣：“他们戴上这小玩意儿后看起来倒有些霸气了，不像之前那么猥琐。” 希瑞亚装备简陋，魔法袍也是灰扑扑的，常被其他学院戏称为灰老鼠，戴上墨镜后气质却有了神奇的变化。 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他们身上那件丑丑的魔法袍都变得更高端、更有质感了一样。 还有那个长得不怎么样的杰克，现在看上去都顺眼了不少。 跟席尔维斯特不一样，斐瑞很讨厌魔法学徒搞这些歪门邪道。 他厌恶地皱眉：“哗众取宠，他们这是对比赛的不尊重！” 第273章 捧龟甲的少女 “别那么古板，斐瑞，”席尔维斯特说，“亲王冕下都让我们放下成见，多出来看看了。” 斐瑞冷哼了一声，虽然还是不满，却没有再反驳他。 低沉的号角声骤然吹响，雄壮的声音在赛场上空飘荡。 两支队伍迅疾如箭，触机即发。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愤懑的惊叫声。 “天呐！她在干什么！” “这是决赛，她为什么拿出了一个乌龟壳！” 质疑的人的大多是中高级部的学生。 初级部的学生都知道龟甲是罗薇的占星工具，看到她拿出龟甲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肯定又有什么好主意了，不至于像中高级的学生那么惊讶。 他们向学姐学长们科普，那个乌龟壳是罗薇的占卜工具，她的占星预测能力非常厉害。 学长学姐听完却还是难以理解：“难道她要用占星来打败神学院吗，这也太儿戏了！” “我不敢看，算了，我还是回去看我们中级部的比赛吧。” “我再看看，她总不会一直拿着那东西吧？” “谁知道呢，输也别输的太难看了啊！” 阶梯中部区域，其他学院的队伍批评起希瑞亚小队来用词要辛辣得多。 “哈哈哈，她拿个乌龟壳，笑死我了，她要效仿缩头乌龟吗？” “希瑞亚这是要放弃比赛了吧？” “我估计是，他们的队长都这样了，还打什么打，不如直接投降算了！” “希瑞亚战斗力不行，花里胡哨的东西倒是多，听说他们每年都是靠一些下三滥手段打赢其他学院的，跟神学院战斗不会也要搞这一出吧？” “建议裁判去查一查她那个乌龟壳，说不定里面藏了剧毒毒药！” “藏什么毒药啊，肯定是藏了屎啊哈哈哈哈！” “不是，你们教授没跟你们说吗，那是托拜厄斯女爵研究出的新型占星魔法材料，用它占卜准确率都能提升好多呢！”有知道的学生大声说道。 “占星？用乌龟壳？”旁边的人哈哈大笑，“你骗人的样子就跟真的一样！” 这些学生之前都在参加比赛，没有机会看魔镜直播，很多人都不知道罗薇能用龟甲占卜，还以为那个学生是在说笑。 被误会的学生也懒得解释，他看着角斗场里的黑发少女，期待她会怎么用龟甲大杀四方。 赛场里，希瑞亚小队延续了之前的策略，让格拉蒂丝和霍尔打前锋，另外三人在后方酝酿魔法。 而罗薇就像观众议论的那样，号角声吹响后她既没有举起魔法棒也没有拔出匕首，反而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绿油油的乌龟壳，手指轻柔地盘来盘去。 别说观众看不懂，看台上的教授们也是一个比一个懵。 角斗场中，格拉蒂丝和霍尔飞奔向前，两人互相交付后背，已经跟斐瑞和席尔维斯特交上了手。 格拉蒂丝负责正面武力输出，霍尔负责侧面偷袭干扰。 霍尔还践行了罗薇的嘱托，一边防御一边积聚土元素，拍打出去一团团土雾，弄得神学院小队周围乌烟瘴气。 “卑鄙的咳咳咳咳！”斐瑞张口就呛了一嘴的灰，眼睛里也进了沙子。 霍尔和格拉蒂丝还好，两个人戴着墨镜，飞沙迷不了眼，只是微微有些遮挡视线。 席尔维斯特见势不妙立即抽剑后退，挥动魔杖释放出一条巨大的水龙，倾泻而下的水流洗尽尘埃，将飘浮的灰土溶解并沉降到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今天施展魔法的速度比平时要慢，魔力消耗也比之前快上很多。 “可恶！”灰尘散去，斐瑞怒意盈胸，“我要杀了你们！” 格拉蒂丝一剑力压双雄，眸中寒光迸射：“杀我们，你，不行。” 席尔维斯特崩剑截击：“阁下未免狂妄自大！” 斐瑞趁机下抽回剑身，一剑刺向格拉蒂丝：“卑鄙者，受死！” “哐当——”霍尔一锅砸到他的剑上，满锅泥浆飞溅倾洒，冲着两人兜头淋下，斐瑞和席尔维斯特反射性闭眼，瞬间变成了两座泥人塑像。 格拉蒂丝身形快如闪电，抓住时机撩剑旋身劈向席尔维斯特，长剑划破神学院昂贵的魔法袍，在铠甲缝隙间擦出一连串的火花。 “哟，你们这剑术也不怎么样嘛！”霍尔一脚飞踢向斐瑞腹部，铁锅顺势砸中他额头，随后重重落地溅起漫天泥浆，挥锅舀起地上的泥水泼向神学院的队伍。 格拉蒂丝在泥雨之中剑气纵横，打得斐瑞和席尔维斯特节节败退，神学院的另外三名队员则正在阿西娜和杰克对轰。 神学院今天出师不利，一个个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剑术水平下降得厉害不说，连挥舞魔杖吟唱魔法都变得无比吃力。 赫伯特、古斯塔夫、蓝瑞思三个人竟然被阿西娜和杰克压着打！ 他们看完了希瑞亚的四场对战，一致认为那个叫杰克的平民就是个凑数的，队长斐瑞上场前还说，他不屑于跟这样的人战斗，能让他看得上的对手只有格拉蒂丝和罗薇。 谁能想到，他们现在却被一个凑数的家伙打得差点还不了手？ 还有那个阿西娜，明明之前的几场比赛里都表现得差强人意，今天却跟吃了禁药似的，战斗力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扔过来的风刃刮得他们皮肉生疼。 要不是他们专门留了一个人扔光之治愈术，这会儿他们都被削成血人了！ 反倒是最让他们警惕的敌方队长罗薇，从上场后就一直站在阿西娜和杰克身后，手上捧着个乌龟壳一动不动，对战斗毫无作用。 赛场上的战况令人大跌眼镜，坐在环形阶梯上的观众议论纷纷。 “神学院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反了反了，应该是神学院压着希瑞亚打啊！” “神学院今天的状态太差了，魔杖拿在手里是烫手吗，举一会儿就松开举一会儿就松开，还没吟唱完呢！” “哎呀看得我好着急，他们不是会中级魔咒雷电鞭吗，快拿出来用啊！还有光魔法，直接释放光之净化把希瑞亚打趴下去不行吗？” “就是，为什么不用光之净化，会不会是想给希瑞亚留点面子，不让他们输得太难看？” “有道理，昨天跟斯奈克那场对战他们不也谦让了吗？别急，等时间一到，他们肯定把希瑞亚打个落花流水！” 观赛的学生躁动不安，看台上的教授们却面色沉重。 “不对，那是……” 几位眼神好的魔纹教授瞪大眼睛，前倾身体，目光紧紧地注视着角斗场里被人遗忘的罗薇。 第274章 谁赢谁输? 黑发少女虽然捧着乌龟壳，可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神学院五位队员的魔杖和长剑上，覆在龟甲上的右手指尖在不停地颤抖。 但再看一会儿就能看出，她的手指颤动的幅度和频率是有规律的，她根本不是在占卜，而是在—— “附魔！她在附魔！” 一教授终于看了出来，面色震惊地说：“她在给神学院队伍的魔杖和长剑刻绘减速魔纹！” “不止，”另一位教授快速说道，“还有增重魔纹和增温魔纹，这些魔纹会通过魔杖汲取神学院队伍的魔力，给他们带来极大的负担。” 切斯特教授大声道：“假装是在占卜，实际却是在给神学院的长剑和魔杖附魔，将他们的魔力转化成攻击他们自己的武器，好狠的心思，好深的谋算，这个罗薇不简单呐！” 他说完还瞥了一眼阿尔弗烈德，见他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皱巴巴的额头才渐渐舒展平整。 几位教授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后面坐着的其他学院的观赛学生自然也听到了。 “不是，他们的魔法棒还真的烫手啊！” “太可怕了，我还以为他们怎么了呢，原来又是希瑞亚的人搞的鬼。” “神学院的人能发现吗，他们不会就这样被希瑞亚打败吧？” “不确定，再看看。” 从比赛开始到刚才，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七分钟。 神学院的队伍越打越艰难，气势也越来越萎靡，如果按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他们必输无疑。 没有一上场就使用优势条件，用光魔法跟希瑞亚战斗，是神学院小队在这场比赛中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斐瑞现在也十分后悔，席尔维斯特在上场前就提议过，让他放弃跟希瑞亚的人近身作战，尽量使用魔法战斗，但他没有采纳。 他看了希瑞亚的四场比赛，舞得一手好剑的银发少女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太想和格拉蒂丝一较高下了，而且在他的认知里，他绝对不可能输，他是天之骄子，就应该光明正大地在敌人最擅长方面打败她！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术竟然输给了一个少女！ 斐瑞握紧长剑，沉重的剑身几乎要压垮他的肩膀。 他不知长剑何时竟变得这样笨重，笨重到他每举起一次都有一种强烈的失控感，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突然，他听到从看台上传来的声音，那位教授说什么，罗薇在给他们的长剑附魔？ 斐瑞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宝石配剑，先前忙于战斗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剑身上确实多了数道正在高速运转的魔纹。 “可恶，希瑞亚，罗薇！” 斐瑞怒不可遏，当即抽身撤离，弃剑改用魔杖。 然而才刚举起魔杖他就想起，魔杖也被罗薇破坏了，握在手里像举了几百斤的大石头。 席尔维斯特也发现了剑上的魔纹，但他为了掩护斐瑞撤退，生生受了格拉蒂丝照面一击，要不是穿了铠甲，恐怕脑袋都要被她给砍下来。 眼看霍尔要越过他追向斐瑞，席尔维斯特一个转身拦住霍尔高喊：“斐瑞，用剑破坏魔杖上的魔纹，立即施展光之净化！” 决不能让他们施展光之净化！ 霍尔一锅砸到席尔维斯特后背上，朝格拉蒂丝喊道：“快，你去追，我来对付他！” 格拉蒂丝点头，握紧长剑迅速追向了斐瑞。 另一边，听到席尔维斯特声音的赫伯特三人也反应过来，原来他们魔力虚耗是因为魔杖出了问题。 神学院的人虽然不会破解魔纹，但破坏魔纹并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只要把魔纹纹路划掉或擦除，切断魔纹中魔力的运转即可。 他们赶紧拔出长剑砍向魔杖上多出来的纹路，附魔艰难摧毁容易，不需要费多少力气，拖累他们的魔纹便一个个失去效力。 罗薇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扭转局势：“阿西娜，阻止他们！” “是！” 阿西娜手腕交叠放于胸前，低头闭眼唇瓣轻颤，迅速完成祈祷。 风乍起，她的发丝随风飞舞，额间浮现出一抹洁白的天鹅纹样，娇媚的声音随之溢出莺喉。 “爱神神眷——” “女神的垂怜！” 阿西娜猛地睁眼，张开双臂，身上爆发出耀眼的白光。 那张艳丽的脸庞在圣洁光辉映照下美得不可方物，海藻般的柔顺卷发在阳光下闪烁着黄金般的耀目光泽，一双湛蓝如澄澈天空般的眼眸波光流转。 当她爱意流淌的眸光轻柔地抚过神学院众人，他们立刻感受到一阵致命的吸引力，不自觉地就放松下来，眼神迷醉地望向了她。 阿西娜松了一口气，蹙眉回头：“快点，还有五秒！” 神学院这群人魔力太强了，意志也比常人坚定很多，她控制不了他们太久。 罗薇点头：“杰克，风魔法！” “是！” 杰克立刻释放出风旋，罗薇也迅速吟唱火魔咒，炽热白焰凝聚于魔法棒尖端，极端高温辐射向四周，空气霎时扭曲波动，地面泥水汽化沸腾。 两人合力发起猛烈进攻，疾风助火势可燎原，宛如烈焰龙炎席卷向赫伯特三人。 三秒，足够格拉蒂丝追上斐瑞，她斜握长剑星驰电掣，身形迅如狂风，闪至斐瑞身前一个飞踏，双手握剑高高举起，裹挟万钧雷霆猛厉劈下。 “轰隆隆——” 天崩地柝，声势浩大。 接连数道爆炸声响起，巨大的冲击力将马场周围的观众都差点掀翻，石墙轰然倾塌，看台下方被火焰和白光覆盖，硝烟弥漫了整个赛场。 观赛学生无不骇然：“这是初级魔法学徒能弄出来的动静吗！” “嘶地上好烫！我的鞋底都融化了！” “有谁看清了吗，到底谁赢了，是不是希瑞亚？” “神学院怕是要输了吧，希瑞亚这几个牲口的魔力太恐怖了！” 尘烟翻滚之下，一抹金光冲破赛场，隐约可见火焰灰烬中升起的巨大红色翅膀，翅尖生长着长长的金黄色羽毛。 看台上的教授们猛然站起，目光炙热地望向那双翅膀。 “不死神鸟，那是、是日神的投影吗？”他们激动道。 阿尔弗烈德淡淡一笑，墨蓝色的眼睛从容地看了一眼赛场：“让诸位见笑了，斐瑞有幸得到日神眷顾，这是日神对他的赐福。” 第275章 感谢用户名53014011的大神认证! 有幸得到日神眷顾，那不就是日神的神眷者吗？ 他们竟然这里见到了日神的神眷者！众人目光灼热地看向那双翅膀。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要是换作他们，恨不得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才好，亲王冕下和斐瑞王子竟然瞒得这样紧，此前都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 要知道神眷者和神眷者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既有眷爱的多寡之分，也有地位的高低之别。 先说眷爱多寡，同样是神眷者，眷爱少的人只能获得些微特殊能力，使用神眷之力前还要先向神明祈祷；眷爱多的人却能获得神明的部分特征，能随意使用神眷之力。 再说地位高低，日月尊神是至尊神明，二者的地位和神力都不是爱神能比的，祂们的眷属自然也就比爱神的眷属地位更高。 拿阿西娜和斐瑞来举例，阿西娜不仅在受神明眷爱的程度上比斐瑞浅，她信仰的爱神也在日神至尊之下，因此当众人知道她是爱神的神眷者时，虽然羡慕尊敬，却不会上赶着巴结。 斐瑞就不同了，他不仅是日神至尊眷顾的光系法师，还获得了日神赐予的不死神鸟双翼，不出意外，下下任教宗之位就非他莫属！ 想到这里，众人心潮澎湃。 斐瑞是阿尔弗烈德亲王的教子，教皇年迈，阿尔弗烈德本就呼声最高，现在他又培养出了一位优秀的继承人，只要不是脑子有病，大家都知道该怎么选。 那些还在犹豫站队的，以及站队后还摇摆不定的人，这一刻都下定了决心——势必要助阿尔弗烈德亲王登位！ 一脉相承的两位教皇对他们来说诱惑太大了，一旦押中，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家族至少能延续两百年的兴荣不衰。 两百年，他们不需要再为新教皇继位站队，承担一次风险，获得两任荣宠，这项买卖划算。 切斯特作为教廷的头号狗腿，立刻向阿尔弗烈德献上殷勤：“不愧是亲王冕下，唯有像您这样高尚的人才能养育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其他人不甘落后，也纷纷开口，你一言我一语地赞美起来。 “亲王冕下独具慧眼，发现了斐瑞王子这颗璀璨的明珠！” “斐瑞王子风度翩翩，英勇不凡，一看就知道是亲王冕下教出的光明之子。” “亲王冕下宽容慈爱，正是光明和智慧的化身，斐瑞王子就像那所河流域的珍贵蓝宝石，遇到了您这位良工巧匠，才能变得如此光彩夺目！” 阿尔弗烈德轻笑：“宝石与工匠也是相互成就，斐瑞这孩子天赋绝佳，我虽是他的教父，却没教过他多少东西。” “在教导孩子这一方面，莫里森院长应当比我更有心得。” 他说着转过头，面带笑意地看向莫里森院长，毫不吝啬地赞扬：“希瑞亚的孩子们智慧机警，有勇有谋，斐瑞跟他们一比倒显得有些浮躁鲁莽了。” 莫里森院长略微颔首，眉目谦逊：“亲王冕下过誉了，他们怎么能跟斐瑞王子比？” “可不是，希瑞亚怎么能跟神学院比，”切斯特教授忙说，“想知道谁更优秀这还不简单，谁赢下比赛不就能证明谁更优秀吗？” 莱恩学院的教授也附和：“切斯特教授说得对，谁赢谁输显而易见，比赛就快结束了。” 说着，众人看向角斗场，好奇翻涌的尘埃之下会是怎么一副场景，希瑞亚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吧？ 一分钟前。 格拉蒂丝将魔力灌注于附在剑上的雷电魔纹之中，用上全身力气，一剑劈砍向了斐瑞。 这一剑若是劈中，斐瑞必定重伤，再无还手之力！ 然而天不遂人愿，剑刃落到斐瑞右肩上的一瞬间，格拉蒂丝眼前一花，身体就被一股巨力拍飞，砸中了石墙。 “噗——”遭到反噬的阿西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捂着剧痛的胸口摇摇晃晃，一个趔趄跪倒在了地上。 罗薇释放出的高温压缩火球炸弹也没能击中目标，半空中突然闪过一道红光，仿佛张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轰隆”一声，火球猝然爆炸，热浪滚滚，可怕的冲击力荡向四面八方，幸好她眼疾手快拉着杰克飞速后退，才没被余波扑倒。 霍尔刚打晕席尔维斯特，看到这一幕眼神骤变，握紧铁锅转身就跑，眨眼间就飞奔到了罗薇身旁，一个急刹停下。 “队长，怎么办？” 罗薇飞快道：“你背格拉蒂丝，我去扶阿西娜，直接按项链，我们弃赛。” “好！”霍尔毫不迟疑，奔向了昏迷格拉蒂丝。 半空中，斐瑞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目光死死地盯着罗薇。 “弃赛？这场比赛不是你们想比就比，想弃就能弃的，什么时候停止战斗，要由我说了算！” 往他们眼睛里扔沙子、在他们身上倒泥浆，还用乌龟壳糊弄他们、欺骗他们、破坏他们的长剑和魔杖，现在发现打不过了就想跑？ 做梦！ 这些诡计多端、行事毫不光明磊落的小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火红的双翼喷薄出金色烈焰，斐瑞扇动翅膀，鹰眼凌厉地俯瞰着希瑞亚众人，在他们伸手抚上项链的一瞬间，骤然出手。 “日神之光——牵引！” 霍尔正要帮格拉蒂丝摁下项链上的按钮，指尖忽然一空，项链诡异地化作一道流光飞了出去。 他瞳孔一缩，猛地抬头，只见五道流光飞向空中，全都落进了斐瑞手里。 “日神之光——屏障！” 斐瑞振动双翅，漫天金光笼罩住角斗场，彻底将他们十人与外界隔开。 罗薇放下阿西娜，站起身，黑眸望向天空中的金色身影：“阁下这是想做什么？” 斐瑞傲然地俯视着她：“战斗，直至我们分出胜负为止。” “你们已经赢了，”罗薇望着他说，“我们认输。” “认输？”斐瑞愤怒地捏碎项链链条，将吊坠抛到身后，举起魔杖指向罗薇，“我要的是光明正大的战斗，接受，或是死！” “你违反了比赛规则，”罗薇冷声道，“这是魔法大赛，不是生死格斗！” “规则没有规定不能杀人，”斐瑞冷漠地看着她，“规则只规定，当对手失去反抗能力后不可再动手，但我可以将你们一举击杀！” 罗薇尽力放平语气：“既然你有这个实力，何必再跟我们浪费力气？你知道我们赢不了你。” “那也要先战斗了才知道，”斐瑞异常固执，“战，或死！” “不战？那就受死！” “等等！给我一分钟时间，我要和队友商量一下战术！”罗薇叫道，冷静地说，“既然你要我们光明正大地和你战斗，那应该不介意我们从头开始？” 斐瑞眯了眯眼：“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放心，我不会，不然你会让我们死，不是吗？” 罗薇说完便蹲下身，将面色惨白的阿西娜扶了起来，转身一看，霍尔正背着格拉蒂丝站在离她不远处，杰克也站在她左后方。 “队长，”杰克坚定道，“你说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还有我，”霍尔背着格拉蒂丝走了过来，“神学院玩不起，我不介意教教他们规矩。” “霍尔，你有办法？”杰克惊喜地问。 “不是什么好办法，”霍尔声音低哑，眼神沉重又复杂，话语间却透露出一抹释然，“我留下来对付他，你们想办法出去吧。” 杰克惊道：“你一个人怎么对付他？” “还没到那种程度，”罗薇严肃地看向霍尔，“就算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留下来的那个人也应该是我，别忘了，我才是队长！” 事情走到这一步她也有责任，莫里森院长早上就提醒过她，让她弃赛。 是她觉得弃赛没办法跟杰克和教授们解释，会招来大家的怀疑和非议，再加上她觉得自己算无遗策，不如上场拼一把，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不过，就算走到现在这一步，罗薇依旧不打算放弃，这个放弃不是指比赛，而是指暴露身份和逃跑。 她知道霍尔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想用黑魔法对付斐瑞，趁现在赛场被斐瑞隔绝，他可以快速用黑魔法打败对方，再清除对方的战斗记忆。 可那样风险太大了，一个操作不当他的身份就会暴露。 而他本来是不用暴露的，霍尔又不像她和阿西娜，他不畏惧光魔法。 迄今为止，只有霍尔还没说过他为什么会来到希瑞亚，但他的秘密绝不会比其他人少。 罗薇以己度人，她不愿意离开这里，霍尔，还有格拉蒂丝，他们想必更不愿意。 莫里森院长留在赛场底下的传送阵，是一条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的生路，他们在西原有亲人有朋友，经营了这么久，怎么能轻易暴露身份抛下所有前往荒原？ 传送阵，她不会开启，这场比赛，她也会赢得胜利。 她的底牌之一，是时候打出来让他们见识见识了。 比如她拥有的，熄灭火焰的能力。 但她心里还有一丝丝犹豫，熄灭火焰，是只能熄灭火神眷属的火焰呢，还是能熄灭所有的火焰呢？ 罗薇望向金光笼罩之外的天空：伟大的亡灵之神，您忠实的信徒此刻正在被日神的眷属羞辱，您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赛场外。 一道白光落入赛场上空，化作透明牢笼，深深扎入地下，将赛场包裹得密不透风。 阿尔弗烈德收回魔杖，略带歉意地看向莫里森院长：“莫里森院长应该不介意我给角斗场施加一道囚笼魔咒吧？” 莫里森院长答道：“亲王冕下高兴就好。” 阿尔弗烈德叹气：“斐瑞这孩子脾性刚烈，战斗时神眷之力容易失控，为免他伤到外面这些学生，我便暂且用囚笼护住赛场。” “莫里森院长放心，等比赛结束，我会亲自给那五个孩子治伤，一定将他们一根汗毛不少地还给你。” 莫里森院长脸上一团和气：“亲王冕下深意我已悉知，多谢。” 阿尔弗烈德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莫里森院长，这角斗场底下没有传送阵吧？” “亲王冕下何有此问？”莫里森院长面露不解。 阿尔弗烈德耐人寻味地说：“前两天，我派手下人进入巴德山脉清理魔物，意外发现山里密布传送阵，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莫里森院长知道吗？” 莫里森院长：“那是用来传送魔兽的魔法阵，可通往魔兽山脉。” “是吗？可这些传送阵的存在连十大学院的裁判都不知道，且他们都开启不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怕学生误触，我做了小小的改动，”莫里森院长神态自若，“那些传送阵只能由我开启。” “原来是这样，”阿尔弗烈德语气幽默，“莫里森院长当时不会就藏在山里，随时等着救人吧？” “亲王冕下说笑了。”莫里森院长温和道。 阿尔弗烈德眸光渐深，老东西，忍耐的功夫倒是不低。 他看向赛场，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凤尾眼角浮现出几丝浅浅的细纹。 如果角斗场底下刻有传送阵，为了防止追兵进入，传送阵的等级一定不会太高。 一道囚笼魔咒，足以将角斗场里的空间锁死，里面的人若是往传送阵里注入魔力，就会直接被囚笼禁锢住，传送阵也会一同暴露。 阿尔弗烈德饶有兴致的看着赛场，等那几个小家伙发现他们无处可逃的时候，又会给他怎样的惊喜呢？ 届时，亚撒·莫里森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也只能乖乖任他拿捏。 赛场里，罗薇刚向亡灵之神告完状，四肢百骸就传来一阵经脉迸裂的剧烈痛感。 好在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甜蜜又痛苦的赐福，才能强忍着没有流露出异常的神情。 赐福结束，罗薇垂在身侧的五指动了动，掌心涌出一股奇异的力量，又被她迅速握拳收回。 不就是拼神嘛，谁还不是被神明眷爱的人类宝宝呢？ 亡灵之神比日神大方多了，聆听完她的祷告，当即就给出了回应。 日神眷属释放出的火焰，跟火神眷属释放出的火焰，有什么区别？ 照样一掐一个灭！ 至于如何解释她的神眷之力：她是天使后裔，获得一点返祖能力怎么了？ 两千年前，生命之神本就有控制火焰的权柄，谁不相信自己去找祂问！ 罗薇松开拳头，看向霍尔和杰克。 “队长，你是不是有办法啦！”杰克激动地问。 “是想到了一个办法。”罗薇回头看了一眼斐瑞，她应该谢谢他，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之前想不清楚的事情。 神有两面，眷属也是，她早就知道这一点，却一直没有深究这两者的关系。 阿西娜拥有魅魔和爱神眷属的双重身份，她又何尝不是呢？ 从一开始，亡灵之神就将答案写在了她的身上——黑色翅膀代表黑暗，白色翅膀代表光明。 只是她以现代人的思维去看，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翅膀能切换颜色是童年的幻想许愿成真。 第276章 队长，你也有翅膀? 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后来发现的所有蛛丝马迹，通通被她忽略在了一旁。 比如，在她生出黑色双翼去劫刑场的时候，圣水能灼伤她的身体；但她在以人类之身喝下圣骑士斟的圣水血酒后，内脏却没有被灼伤，只是控制不住恶念生出了翅膀。 当时她没有细想，现在回忆起来才发现，圣水的威力根本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 人类的身体可以消化圣水的魔力，真正能对她产生威胁的，是控制不住欲望变出原型后招来的教廷的猎杀，或者圣水的二次灼烧。 也就是说，只要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保持人身或者仅变出光明的一面，她就不会有事。 现在，她唯一面临的难题是，她没办法变出跟上次一样的、带有黑边的鹳天使翅膀。 罗薇思量片刻，问霍尔和杰克：“你们说，天使的翅膀会褪色吗？” “？？？” 霍尔和杰克露出同款震惊脸，艰难道：“天使的翅膀……会褪色？” 天使的翅膀不都是白色吗，还能褪成什么色？ “不会吗？”罗薇不死心地问，“那变异呢，人都能因为思虑过重一夜白头，天使的翅膀有所变化也是正常的吧？” 霍尔看着罗薇认真的表情，忽然反应过来，她不会是在说她自己吧？ 早在去年冬天，他们一起在魔兽山脉逃命的时候，他就好奇过，为什么罗薇的翅膀和头发都是纯白色，鹳天使的翅膀应该有一排黑色尖羽才对。 但罗薇的身份是经过圣骑士长认可的，他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多嘴去问。 现在听她主动提起，霍尔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微妙的情绪，原来，她也有秘密。 “天使的翅膀不会褪色，不过……” 霍尔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在有一种情况下，神明后裔的某些特征会出现细微的变化。” “什么情况？”罗薇问。 “返祖，”霍尔解释，“正常来说，神明后裔的血脉会越来越稀薄，直至变成普通人类。但也有一些人，他们会觉醒祖先的血脉，拥有跟祖先一样的特征。” “天使是神明的创造物，天使后裔也是神的后裔，也有返祖的可能。” 有一丝丝可能，其实跟没有也差不多，毕竟，天使的血脉怎么能跟神明的直系血脉相比？ 但罗薇需要一个理由，他就能为她编出一个理由。 霍尔若有所思道：“我记得生命之神曾经化身为纯白鸢鸟，诞下了守护之神荷鲁斯。” “如果鹳天使的后裔和守护之神的后裔结合，说不定会生下具有纯粹神血的孩子，返祖成生命之神的原始神形。” 要不是时机不对，罗薇真想给霍尔竖一个大拇指，好好表扬表扬他。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巫妖，熟知诸神历史和各族秘闻，编起理由也能信手拈来。 心头之患终于解决，罗薇精神大振，声音都轻快了许多：“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我的翅膀怎么会褪色，原来是返祖。” “队长，你也有翅膀！”杰克瞪大眼睛，偷偷瞥了一眼半空中的火红色翅膀，又压低声音问罗薇，“队长，那你跟他谁更厉害？” 他指了指上空。 按理说肯定是日神眷属更厉害的，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杰克对罗薇产生了一种盲目崇拜的心理，总觉得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她就是最强的。 当然，这主要还是挂在天上那位衬托得好，毕竟他看上去脑子确实有点不太灵光。 “这可不好说，”罗薇嘴角轻扬，“在钻牛角尖这一方面，他比我要厉害得多。” 她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压低声音，耳力绝佳的斐瑞面色一沉，握紧拳头：“一分钟时间已经到了，你们这群懦夫，还没商量好吗！” “稍等！” 罗薇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声，加快语速道：“我对付斐瑞，霍尔，杰克，对面剩下三个人就交给你们了。” “是，队长！”两人点头。 “阿西娜，”罗薇缓缓松开扶住她的手，“你能站稳吗？” “咳咳，可以。”阿西娜摇摇晃晃地站稳，伸手擦去了嘴角的鲜血。 “那你看着格拉蒂丝。” 听到罗薇的话，霍尔立刻将格拉蒂丝放到了阿西娜旁边。 “格拉蒂丝，”罗薇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借你的剑一用。” 昏迷中的少女睫毛颤了颤，似乎在回应她的声音。 罗薇拿起她的长剑，转过身，看向飘浮在空中的斐瑞：“我们准备好了，你想怎么开始？” 斐瑞拽下脖子上的项链，伸出手拳心向下：“它落地，是为战斗开始！” 说完，他张开手，金属项链从指缝间滑出。 闪烁的项链仿佛流星坠落，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细长的银线，眨眼间便跌进了尘埃。 “呼——” 斐瑞扇动烈焰双翼，握紧长剑朝罗薇冲来。 分立在他羽翼之下的三名队员齐刷刷举起魔杖，高声吟唱光魔咒，对准了希瑞亚小队。 罗薇飞奔向前，黑色长发在风中狂舞，银霜飞镀，转瞬之间将一头青丝染成雪白。 “撕拉”一声，一双圣洁的羽翼从她背后生出，迎风伸展开来，带着她腾空而起，飞向天空。 斐瑞俯冲而至，周身烈火在急速流动的空气中拖出绚烂的红色尾焰，手中长剑缠绕着赤火猛厉地劈向下方。 下一秒，他的眼中倒映出了一抹洁白的身影。 罗薇振翅仰冲向上，在剑风落到头顶时迅速抬剑格挡，强而有力的双翅掀起迅猛的气流。 来自下方的冲力强劲无比，几乎要顶着他的剑逼向他的鼻尖，斐瑞来不及惊讶，只能双手握紧剑柄用力下压。 罗薇同样双手持剑挡在头顶，上方的重量不断将长剑横压迫近她的眉前，逼着她往斜下方退却。 二人距离相隔太近，火焰的热浪甚至扑上了她的脸。 “滋啦——” 他们都在用力，剑刃相抵处摩擦出刺眼的火花。 罗薇眼中闪过一丝凛然，绷紧肌肉翅膀用力一扇，握剑纵身向上一冲。 锋利的剑刃交错擦过，十字火花飞溅，巨大的冲力根本压制不住，斐瑞双臂颤抖，身体被迫后仰高举剑身，艰难地抵抗压向他面中的长剑。 不过两秒，情势便完全逆转。 “天呐，那是——” 黄沙被风吹散，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金光辉映之下，烈焰燃烧的火红色双翼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白色身影掀翻，一对圣洁的白色羽翼赫然出现在赛场上空。 烟尘弥漫，少女霜白的发丝在气浪中飞扬漫舞，精致的面孔散发出惊心动魄的威严美感，纤瘦有力的身体被柔莹的白光寸寸浸润，明净圣洁到他们几乎要误以为是天使下凡。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神情恍然。 “是、是天使吗？” 良久，他们才敢轻轻问出声，唯恐嘈杂的俗世之音惊扰了那道神圣的梦影。 “……不可能，不可能是天使。”一些人立即否定。 有人猜测：“那就是神眷者？” “她是哪位神明的眷属？” “罗薇应该不是神明眷属吧，”知情人说，“她不是鹳天使的后裔吗？” “鹳天使的后裔？鹳天使的翅膀长这样？” 众位教授也是一脸迷茫，不管罗薇是哪位天使的后裔，都不能比拥有不死神鸟双翼的日神眷者还强吧？ 他们看向赛场，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凌空对峙，白色那位稳居上方，红色那位被压得后背翅膀都快跟地面平行了，这、这怎么可能！ 不死神鸟可是日神的化形投影，谁能比……等等，神的化形？ 教授们倏地站起身，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空中那双白色羽翼。 生命之神陨落，生命神格回归大地，难道祂的后裔中会诞生出新的神灵？ 离阿尔弗烈德最近的几个教授，忍不住开口：“亲王冕下，您知——” 阿尔弗烈德右手轻抬，他们后面要说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周遭终于安静，阿尔弗烈德眼神幽深地看着赛场，不过是血脉返祖而已，算不上稀奇。 看台下方，隔着一层朦胧的金光屏障，众人依稀可见角斗场中的战况。 被罗薇死死压制住的斐瑞不再硬抗，放弃抵抗身体往下一降，火红双翼护着他坠向地面，在贴近地表时飞旋转身腾空，跟罗薇立于同一水平面，翅扇边的金色尖羽喷薄出金黄色的火焰。 “日神之光——熔炼！” 炽热火风吹向隔岸，势如燎原。 赛场外，众人摇头叹惋。 到底是还是日神眷属技高一筹，罗薇虽然是天使后裔，可她没有神眷之力，光凭这一点就比斐瑞逊色不少。 阿尔弗烈德和莫里森院长都紧紧地注视着赛场中那道白色身影，一个目光戏谑，一个眼神担忧。 比赛进行到现在，比的早就不是单纯的魔力了，而是比谁的底蕴更深、谁的后台更强，希瑞亚小队这回是真的不行了。 在上千道或痛快或沮丧的目光注视下，炎炎烈焰朝少女奔涌而去，即将吞没她身后那对雪白的天使羽翼。 斐瑞神采飞扬，仰起下巴，以胜利者的姿态冷傲地睥睨对方。 “只有这点本事了吗？” 罗薇目光悲怜，温柔地抬起手背，细长的食指触碰上炙热的火焰。 红唇微张，兰息轻叹。 “熄灭……” 漫天烈焰动势一转，潮水尽退，火光消散。 斐瑞身体一重，一股无形的力量席卷而来，翅膀上的火焰霎时熄灭，金色的尖羽失去光泽，火红的翅膀也变得颜色暗淡。 那股诡异的力量就像病毒一样在他的翅膀上迅速传染开，当周身火焰尽数消退，斐瑞惊愕地发现，他竟然维持不住神眷者的形态！ “不！不可能！” “你对我做了什么！” 斐瑞愤怒地大喊，翅膀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缩，连带着他脱力地砸向地面。 罗薇轻盈地飘浮在空中，俯观他堕落的姿态。 “你的心火太旺，我给你祛祛火气。” 看台上死寂一片。 明明阿尔弗烈德没有表露出丝毫怒意，甚至还语气平静地夸了一句“不错”，一众教授却心惊胆战、如坐针毡。 一群人中，恐怕只有莫里森院长还能处之泰然。 切斯特脖子僵硬地扭向赛场，在心里疯狂祈祷，一定要让神学院的队伍赢下比赛。 不然，教廷的怒火没人能承受得起！ 一息后，他的祈祷似乎奏效了。 斐瑞摔到地上后一个翻滚撑剑爬起，一边奋力躲避罗薇的追击一边朝队友高喊：“快，光魔咒！” 听到队长命令，神学院剩下三人立刻变幻阵形，赫伯特和古斯塔夫缠住杰克霍尔，蓝瑞思举起魔杖，快速吟唱起光元素咒语。 霍尔和杰克此前一直在用风筝遛怪的方式，以近距离骚扰和远距离轰炸拖住三人，不给他们留下丝毫吟唱出完整魔咒的机会。 可惜二对三终究是处于劣势，拖的时间越久，霍尔和杰克的消耗就越大，反观神学院三人，优势越来越明显。 到斐瑞发出命令的时候，赫伯特三人已经反守为攻，顺利突破希瑞亚的防线，释放出了光魔法。 “圣光普照！” 刺眼的白光穿透赛场，蓝瑞思高举魔杖，庄严而肃穆地指向前方。 “俗世罪人皆当静默！” 圣光普照，光之净化的第一技能，据说被圣光照耀到的人会立刻失明，什么也看不到。 霍尔和杰克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手背触碰到眼镜框，他们才想起自己还戴着墨镜。 人的动作哪有光的传播的速度快，他们眨了眨眼，惊奇的发现，他们没瞎！ “嘿嘿，这个墨镜还真的有作用哈！”杰克乐不可支。 霍尔却没有杰克那么乐观，光元素和暗元素水火不容，此刻周围的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光元素，让他倍感压抑。 他每呼吸一口气，体内的暗元素都在排斥光元素，就像无数只蚂蚁钻进了胸腔，虽然不疼，但奇痒难耐。 阿西娜也是一样，她虽然没有暗元素亲和力，但她知道自己是魅魔，打心底里排斥光魔法，哪怕光魔法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她也克制不住地想要逃避。 罗薇一剑刺向斐瑞，白光霍然倾泻在她的翅膀上，洁白蓬松的羽毛在风中轻颤，后背肌肤微微发痒。 她果然猜对了，在非黑暗形态下，光魔法对她根本没有杀伤力。 但也不能任由他们继续下去，光魔法还有精神控制作用，必须打断他们！ 罗薇收剑飞向空中，左手抽出魔法棒迅速凝聚出一颗火球，朝正在释放魔法的蓝瑞思扔了出去。 “神旨感召！” 嘶哑的声音骤然响起，斐瑞不知何时举起了魔杖，用尽全力喊出了第二道短咒。 第277章 感谢神秘大佬打赏的神仙作品!!! “俗世罪人皆当忏悔！” 刺眼的白光忽然变得柔和温暖，空气中的光元素却浓郁了十倍不止，拥有暗元素亲和力的人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 光魔咒发出后，罗薇、霍尔、杰克，三个人都把注意力投到了蓝瑞思身上，打断吟唱咒语的人就能打断施法，这是魔法师的常识。 他们谁也没想到，神学院的光魔咒还能换人接着吟唱。 恐怕希瑞亚魔法学院的教授都不知道这一点，不然摩西教授一定会提前跟他们讲。 现在，罗薇暗道糟糕。 神旨感召，光之净化第二道技能，据说受到感召的人会萌生出忏悔之心。 罗薇自己是没有什么想忏悔的感觉，她看向了她的四名队友。 格拉蒂丝还在昏迷，阿西娜和霍尔一脸阴沉，一看就不像是在忏悔的样子，反而像是想要杀人。 但杰克却出了问题，只见他先是恍惚了一下，口中念叨着一句听不太清楚的话，念了几遍后“噗通”一声跪地，仰起头泪流满面。 “我要忏悔！”他举起双臂望向天空，万分悔恨地大吼大叫，“我忏悔，我有罪！” 罗薇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杰克身上不会也背着死罪吧？ 她正要冲下去阻止他，杰克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我不该一顿吃掉两块黑面包！我不该偷吃神父扔给猎狗的牛内脏！我不该在主教号召大家买赎罪券的时候把铜币藏起来！” “呜呜呜我怎能如此贪婪！如此邪恶！神呐！请您饶恕我的罪孽，我以后都只吃半块黑面包，剩下的面包全都供奉给您，铜币也捐给您，请您一定要饶恕我呜呜呜呜！” “住口！”斐瑞双目赤红，“你这无耻的罪民，怎敢公然污蔑神圣的教廷！” “你胡言乱语，污蔑教会，亵渎神明，该死！” 斐瑞举起魔杖，愤怒地对准杰克：“光——” “砰——” 罗薇暴闪而至，一剑挑飞他的魔杖，用力砍向他的后颈。 斐瑞反应极快，俯身避开剑锋，拔剑回击。 霍尔见状也立即出手，挥动铁锅冲向蓝瑞思三人。 三人一看到铁锅就反射性脑门痛，要不是今天戴了头盔，只怕他们脑浆都要被砸出来。 “他只有一个人，我们分散行动！” 赫伯特速度最快，一溜就跑没了影，古斯塔夫闷声不响，一个飞窜就跳了出去，独留蓝瑞思一个人承受铁锅的毒打。 格拉蒂丝昏迷，阿西娜重伤，杰克还在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希瑞亚寡不敌众，最终还是没能阻止神学院发出最后一道咒语。 “光之净化！” “俗世罪人皆当受洗！” 过分活跃的光元素四处穿梭，霍尔身体一僵，竟产生了一种被光线穿透灵魂无所遁形的错觉。 阿西娜神色剧变，颤栗地握紧魔法棒吟唱变形咒语，两秒后“咻”地变成一只小小的穴兔，钻进了褪落堆积的衣衫之中。 变成穴兔后，铅衣刚好能将她的身体盖得严严实实，那种灵魂被光穿透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些。 罗薇无意间瞥见这一幕，眉心一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她来不及细想，剑光又袭近了眼前。 一直这样纠缠下去没有意义。 罗薇一开始怕的就只是神学院的光魔法会让他们暴露原形，才会想尽办法阻止他们释放光之净化。 但现在神学院的三道咒语都已经使出，她也没必要再迂回下去了。 思及此，罗薇挥下一剑后飞身后退，用魔法棒往身后扔了一道水盾，随后翅膀掠过低空，一把抓起了杰克和霍尔。 “霍尔，抓紧杰克！” 她没那么多手，只能让霍尔自己想办法了。 “是，队长！” 杰克现在醒着跟晕了没区别，霍尔干脆一铁锅将他打晕，咬住衣襟撕下布条，将他的胳膊跟自己的胳膊绑在了一起。 罗薇松开杰克腾出右手，飞向格拉蒂丝和阿西娜，抓起格拉蒂丝交给霍尔，再从衣服堆里揪出了不停蹬腿的长耳穴兔。 “不想死就安分点！” 穴兔不敢动弹，垂着四条短腿恼怒地瞪她。 罗薇把它放到自己肩上：“站稳，掉下去被炸死我不负责。” 阿西娜还是识时务，一听立马就抱紧了她的脖子。 四个队友集齐，罗薇冲上天空，圣洁的羽翼凌驾于神学院众人之上，她垂眸看向他们，缓缓举起了魔法棒。 这是魔法大赛，以魔法开始，也将以魔法结束。 她吟唱着咒语，魔法棒尖端积聚出一团炽烈的白光，比光之净化发出的光线不知道耀眼了多少倍。 既然魔纹可以嵌套，没道理魔咒语就不行。 如果她凝聚出一道火球按下不发，接着凝聚出第二道火球融合到一起，一直融合到第一百颗，再一起投放出去，会发生什么呢？ 地面上，神学院四人眼睁睁看着天上那道火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宛如太阳从云端坠落，包裹着熔岩烈火碾向他们。 赫伯特脸上闪过一丝惧色，为什么，她还有魔力凝聚出那么大的火球？ 他们在释放出光之净化后，体内的魔力就近乎抽干，根本没有多余的魔力用来像她这样消耗。 光之净化是高级光魔咒，本来不是他们这个阶段能学的，亲王冕下为了让他们有更大的赢面，才将这道咒语教给了他们。 可他们辜负了亲王冕下的期待，光之净化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希瑞亚五个人里竟然只有一个人中魔咒，他们实在是太失败了！ 斐瑞抖动着肩膀，想要再一次唤出翅膀，但无论他如何用力以及祈祷，都感受不到半分神眷之力，就好像神明的眷顾只是他不真实的幻想。 “怎么会这样！” 斐瑞看着自己的双手，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神眷之力会消失，为什么他的翅膀张开不了？ 斐瑞握紧拳头，发出痛苦地嘶吼。 看台上，阿尔弗烈德眼神幽暗。 血脉压制，只有血脉压制，才可以解释为什么斐瑞无法变换出不死神鸟的形态。 巨大的火焰球几乎霸占了角斗场的半个天空，斐瑞设下的金光屏障早就随着他神眷之力的暂时隐藏而消失，只剩阿尔弗烈德扔出的囚笼还牢牢罩在赛场之下。 罗薇喜欢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她就飘浮在斐瑞刚刚悬空的位置，一如他对他们所做的那样，轻蔑地开口：“我们比一比，谁的火焰更厉害。” “这一战，不许有人投降。” “我不喜欢懦夫，要么接招，要么死。” 她抬起下巴，将魔法棒指向斐瑞，垂眸道：“怎么选，你想好了吗？” 火烧眉睫，性命危如累卵，斐瑞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人生顺风顺水，从出生起就戴上了光环，在遇到罗薇之前，羞辱这个词离他是那么遥远，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 愤怒和羞耻分不清谁占了上风，斐瑞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头顶飘来少女冰冷的声音：“不战？那就受死！” 斐瑞心头一颤，猛地抬头，望向罗薇。 少女的黑眸森寂幽邃，眸中冷意似夤夜清辉，空气灼热如沸汤，她的目光却冻人刮骨，照得他遍体生寒。 她不是在威胁，她就是想看他遭受凌虐！ 斐瑞握紧双拳，他是英勇的骑士，是光明的教子，他绝不会向她屈服！ 他抽出魔杖，血丝遍布的眼睛里满是决然。 “强者无惧牺牲！” “我是为荣誉而战，不是因逼迫而屈从！” 斐瑞高举魔杖，血红双目死死盯住罗薇，战意勃发：“来！战！” 赫伯特和古斯塔夫刚从灰堆里刨出他扔掉的求救项链，听到他这一番话脸色大变。 祖宗唉！ 都这时候了，还战什么战！ 他们的项链又没被抢走，赶紧弃赛出去不就行了吗？ 他们队伍里现在就剩他们三个人，席尔维斯特早就晕了过去，蓝瑞思刚刚也被铁锅打破了头，他们俩又都耗尽了魔力，拿什么去跟对方打？ 以前大家都夸斐瑞刚毅果敢，现在他的固执却让他们苦不堪言。 罗薇瞥见下方几人的神情变换，嘴角勾起一丝嘲弄。 有时候，卑劣比无知的恶更让人讨厌。 当然，神学院这几个家伙都是一丘之貉，令人厌恶的程度半斤八两，谁也好不到哪儿去。 罗薇重新看向斐瑞，对上他激愤的双眼，清冷如瓷玉的脸上浮起一抹凉薄的笑：“强者？荣誉？你为软弱所做的遮辩很精彩，谢谢你的表演。” “不过，到此为止了。” 她轻轻挥动魔法棒，巨大的白色火球在空中拖出长长的彗尾，像天外陨石荡坠，吞天沃日地碾扎向狼藉不堪的赛场地面。 “你、你，我不是……可恶！” 斐瑞被她一句话气到发抖，还没想出辩驳的词句，大难已经临头。 “队长！快啊，快施放屏障！” 队友嘶吼的声音传进耳朵，斐瑞这才想起吟唱魔咒，急出了一身冷汗。 可火球掉落的速度快如闪电，等他吟唱完魔咒，早就被炸成焦炭了！ 看台上，教授们腹热心煎，在火球落下的一瞬间猛地看向了阿尔弗烈德。 “亲王冕下……”还不出手阻止吗？ 切斯特一咬牙，举起魔杖：“希瑞亚欺人太甚，我去救人！” “慢，”阿尔弗烈德目光淡然，“切斯特教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孩子们的比赛，还是让他们自己完成吧。” “可是，”切斯特焦灼地说，“斐瑞王子他——”他可是他们家族延续两百年繁荣的保证啊！ 阿尔弗烈德不紧不慢：“如果他们连这种强度的攻击都撑不过去，又怎么能担起光明骑士的重任呢？” “骑士的剑需要经过热血和战斗的反复锤炼，才能无坚不摧，无往不胜。” 切斯特讷讷道：“亲王冕下说的是。” “另外，”阿尔弗烈德，“这次魔法大赛，就不用计算他们的排名了。” “啊、啊？”切斯特还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小心翼翼地问，“亲王冕下，您说的是希瑞亚还是……” 阿尔弗烈德墨蓝色的眼睛像两泓不起波澜的海水，宛如风暴前夕的平静：“圣特诺神学院，不用计入排名。” “哦，好，好的。”切斯特低头应是。 莫里森院长听完两人的对话，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神学院不可能屈居人下，打从罗薇反攻时起，他对阿尔弗烈德的这一举动就早有预料。 透明囚笼隔绝了赛场内轰天震地的爆炸声响，也将碎石飞沙和烈火浓烟通通困在了囚笼之内。 罗薇抬头望向四周，皱了皱眉，烟雾在天空中弥漫成了大半个球面形状，丝毫没有溢散出去，莫非外面还有一层屏障？ 看台上，阿尔弗烈德面无表情地看着角斗场，直到里面尘埃落定，才拿起魔杖解除囚笼魔咒。 收回囚笼的一瞬间，赛场里的热风吹向四面八方，一股焦烟儿充斥着众人的鼻腔，火球爆炸造成烟霾也跟着飘了出来，给周围的景色都蒙上了一层黄色轻纱。 凉风涌进角斗场，吹乱罗薇的一头雪发，也驱散了地面的余温。 她扇动翅膀，带着队友缓缓降落到地上，将三人一兔放了下来。 阿西娜想变回人身，在地上蹦来蹦去找她的衣服，结果只找到了几块铅衣碎片和黑色玻璃。 看着眼前的衣物残骸，她愣住了。 没有衣服，难道她要用兔子形态跳回蔷薇城堡吗？ 可是她的魔力所剩无几，再过一会儿，她的变形魔咒就要失效了！ 阿西娜回头看了罗薇一眼，骄傲的她说不出求助的话来，眼珠子一转，盯住了格拉蒂丝。 角斗场中心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周围都是隆起的土堆，罗薇站在坑边往下看，映入眼帘的却是五套银光锃亮的铠甲。 神奇的是，躺在铠甲里的人虽然昏迷不醒，却没有变成她想象中重度烧伤的模样，皮肤还很光滑。 “是勇士之铠。” 旁边传来霍尔清亮的声音。 罗薇侧过头问：“勇士之铠，是魔法道具？” 霍尔说：“是千年前一位炼器大师为猎龙勇士打造的铠甲，可以抵御龙焰，据说一共有十套，都被教廷收藏了起来。” 罗薇挑眉道：“炼器大师的杰作，被他们穿来了赛场，神学院还挺看得起我们。” “事实证明我们有这个本事，”霍尔浅蓝色的眸子里泛着笑意，“不是吗？” “确实。”罗薇赞同地点了点头。 阿西娜趁两人还在说话，三两下蹦到格拉蒂丝身边，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她的袖子底下。 余光看到这一幕的罗薇和霍尔：…… 变成兔子是会降低智商吗？ 就算她现在藏起来，待会儿她魔力耗尽还不是会变回人形？ 等她把格拉蒂丝的袖子撑破光溜溜地掉出来，她就知道什么是颜面丧尽社死当场了。 第278章 感谢我在听小南瓜打赏的大神认证! 虽然互为死敌，但同为女性，罗薇还不至于眼睁睁看着阿西娜因赤身裸体而出丑。 她把魔法袍解下来，扔到了格拉蒂丝手腕边。 “自己穿上，别给我们学院丢脸。” 过了两秒，格拉蒂丝的袖子底下伸出一条毛茸茸的兔腿，把魔法袍刨了过去。 罗薇简直没眼看，她别开头，看向坍塌的赛场围墙外。 奇怪，为什么比赛结束这么久了，看台上还不宣布获胜队伍？ “哐啷——” 赛场两边同时传来闸门铁链碰撞的响声，罗薇和霍尔回头看去，只见两名骑士率先冲了进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排僧侣。 两名骑士走到罗薇不远处，向她颔首行礼。 行完礼后，布鲁斯恭敬地请道：“罗薇小姐，亲王冕下邀您一叙。” 邀她一叙？ 罗薇皱了皱眉：“骑士先生，不知道亲王冕下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您去了就知道了，”布鲁斯说，“您不用担心，莫里森院长也在上面。” 莫里森院长也在？ 罗薇斟酌道：“亲王冕下之令，我不敢不从，只是我的队友都受了伤……” 布鲁斯：“您可以带您的队友一起上去，亲王冕下将会亲自给他们治伤。” 罗薇和霍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猜不出阿尔弗烈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她犹豫，布鲁斯催促：“罗薇小姐，亲王冕下还在等您。” 罗薇抿了抿唇，无奈答应：“那好吧，劳驾骑士先生了。” 她话音刚落，布鲁斯就示意几位僧侣上前抬起了杰克和格拉蒂丝，连带着裹在魔法袍里的兔子，一起送往看台。 “二位，请跟我来。” 布鲁斯伸手请道。 罗薇和霍尔默默迈出脚步，跟在了他身后。 走到闸门前，她回望了一眼赛场，安托万带着剩下的僧侣跳进深坑，把神学院的五个人抬了出来，看方向，似乎也要去看台上。 三分钟后，罗薇和霍尔被布鲁斯带到了阿尔弗烈德面前。 “亲王冕下，日安。” 霍尔下跪行礼，罗薇却只是抚了抚胸，站着挺直了脊背。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她竟然不向教会亲王下跪，是想公然反抗教廷吗？ 阿尔弗烈德目光沉沉地看着罗薇，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忽然温和地笑了起来。 “不错，气魄和智慧一样卓越，孩子，你可愿意做我的教女？” 不待罗薇回答，莫里森院长站了起来。 “不瞒亲王冕下，罗薇这孩子睿智好学，我年迈无后，早已将她当成了我的继承人，她恐怕没办法做您的教女，请您见谅。” “哦？”阿尔弗烈德奇怪道，“莫里森院长有了看中的继承人，之前怎么没听说？” 莫里森院长面色不变：“原打算等魔法大赛结束后再宣布此事，没想到亲王冕下也有此意。” “这倒是巧了，”阿尔弗烈德有趣地说，“怎么我一想收罗薇做教女，莫里森院长就决定选她当继承人呢？” 莫里森院长道：“亲王冕下想问的，也正是我疑惑之处。” 阿尔弗烈德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们让罗薇自己选如何。” 他转头看向罗薇，亲切地问：“好孩子，你是想当莫里森院长的继承人呢，还是愿意做我的教女呢？” 莫里森院长也看向了她，和蔼道：“罗薇，前不久我问过你对学院的看法，你说这里很好，还记得吗？做我的继承人，你就能继承这所学院。” 罗薇张了张嘴，遇到这种离谱的情况，她真没办法立刻给出回答。 阿尔弗烈德的教女肯定是不能做的，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他，会不会招来祸患？ 她抿紧嘴唇，快速转动脑筋思索应对方法。 四周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近乎诡异，教授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杂乱的声音会影响他们听到她的答案。 看台上面的学生们也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偷听。 阿尔弗烈德亲王看中的教女和莫里森院长选中的继承人，竟然是同一位少女，传出去必然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阿尔弗烈德亲王是谁？ 那可是九大红衣主教中最年轻的一位枢机主教，也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任教宗的教会亲王，还是中级光系魔导师，举世罕见，前途无量！ 做他的教女，就能坐拥万千财宝，纵享无上荣光！ 莫里森院长又是谁？ 那可是全西原最年轻的高级魔导师，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大魔导师的魔法师，还是以一己之力在教廷和大贵族的垄断下建立起希瑞亚平民魔法学院的那个传说中的男人！ 做他的继承人，穷是穷了点，但是在西原大陆横着走完全没问题！甚至连教廷大殿都能去蹦哒两圈！ 这两人要是跺跺脚，西原大陆都能震上三震，普通人随便被他们当中的哪个看上，做梦都能笑醒，现在却有一个人同时被他们看中！ 呜呜呜，后面的学生咬着手帕嫉妒得眼睛通红，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没让他们撞上？ 那个叫罗薇的少女，怕不是阿尔弗烈德亲王和莫里森院长的私生女吧？ 啊不对，怕不是幸运女神的私生女吧？ 收到无数道嫉妒目光的罗薇，此刻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顶着两道慈爱的目光，她只感到后背发凉。 阿尔弗烈德突然要收她当教女，不知道又藏了什么阴谋，莫里森院长选她当继承人，明显是为了不让她加入教廷，才急中生智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教廷和学院水火不容，答应阿尔弗烈德就意味着背叛学院和同伴，选择莫里森院长就等于打教廷的脸。 虽然她的另一重身份早已跟教廷撕破脸，和阿尔弗烈德也隔空交了好几次手，但现在还不到把反抗教廷推到明面上的时候。 罗薇心思百转，看似漫长，实际上离莫里森院长话落不过三五秒。 心里有了决断，她抬头看向两位面容“慈祥”的老人，目光清澈坦然。 “亲王冕下，院长先生，两位愿意青睐我这名小小的魔法学徒，我感激不尽。” “但很抱歉，我不得不辜负您二位对我的好意了。” “不得不？”阿尔弗烈德敛了笑意，眯起眼睛，“这么说，你有不得不拒绝我的理由？” “是的，亲王冕下。” 罗薇不卑不亢，看向站在他身侧的布鲁斯。 “不知道这位骑士先生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向你说明过，我们雾原政教合一，王室成员即神明的祭司？” 布鲁斯下颔轻点：“记得，记忆深刻。” 罗薇露出温柔含蓄的笑容：“正因如此，我才不得不辜负亲王冕下和院长先生的好意。”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她正色道：“我身为王室公主，自出生起就是神殿圣女、王国的继承人，早已立誓将身心奉献给吾主和雾原万民，无法加入西原的教廷，也不能继承院长的衣钵，请两位恕罪。” 大家听完她的回答，豁然醒悟，是啊，她是来自神秘雾原的公主，论出身地位也不比西原各国的王公贵族低啊！ 而且听她所说，雾原的国家还是什么、什么政教合一？ 单论她圣女的身份，跟教会亲王还是同一级别呢，要是答应当阿尔弗烈德亲王的教女，岂不是自降身份？ 而且她还是王室公主，将来说不定要回去加冕女王呢，当莫里森院长的继承人哪有当女王好！ 想着想着，众人嫉妒的心情又释然了。 人家本身就很优秀，才会被亲王冕下和莫里森院长同时看上，什么教女什么学院，对人家来说还不稀罕呢，有什么好妒忌的？ 呜呜呜，话虽如此，他们心里还是好酸。 瞧瞧人家，出身高贵不说，长得又那么好看，天赋还出众，对比自己，简直没法儿活了！ 就在大家再次酸溜溜咬手帕的时候，阿尔弗烈德却前倾身体，俊美持重、不怒自威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趣意。 “政教合一，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孩子，我很好奇，雾原人信奉的神明，跟我们西原的神明是否有所不同呢？” 罗薇立刻听出了他的话中陷阱。 如果她回答相同，那西原教廷的法则自然也适用雾原，日月双神为尊，雾原却没有信徒在祂们那儿挂上号，随便来一个光明神的眷属，就能戳穿她的谎言。 如果她说不同，就要编出一套跟西原完全不同的神话体系，但这样就没办法解释她为什么拥有生命女神的血脉，完全不同的神明还容易被教廷打成邪神，说不定当场就要把她抓起来烧死。 罗薇脑筋转得飞快，语速平缓道：“同，也不同。” “同也不同？”阿尔弗烈德上扬眉心，一脸讶色，“是何意？” 罗薇双眸含笑，落落大方地回答：“我们雾原信仰的是创世母神，西原信仰的是母神孕育出的新神，所以说同，也不同。” 从神明的起源来看，他们的信仰就相同。 从具体的神明崇拜来看，他们的信仰就不相同。 她这段话完全经得起推敲，他总不能否认说，现在这群光明神不是创世神孕育出来的吧？ “创世神，你们信仰创世神？”切斯特忍不住惊奇地问，“可创世神不是已经陨落了吗？” “是啊，创世神都陨落了，他们怎么信仰？” “她是在说笑吧，荒原都没人信仰创世神！” “信仰创世神，这也太奇怪了……”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阿尔弗烈德也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孩子，你们真的信仰创世神？” 罗薇严肃地答：“当然，在座各位不能理解我的信仰，就像我初到西原不明白这里为什么没有人信奉母神一样。” “或许我应该向诸位解释一下，在我们雾原的数千年历史中，并没有出现过信仰之战，也没有神明陨落一说。” “我们只知道母神创造了加兰，赋予了我们生命，还赐予了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祂从未陨落，因为祂化身于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寄身于土壤和春风，降临如雨露和朝阳，祂庇佑我们世世代代，守护我们国泰民安，是我们最虔诚的信仰，也是我们最崇敬的神明！”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一番话语说完，众人不知不觉都变得沉默起来。 是啊，古神创世的神话他们不是没听说过，创世神创造了加兰，创造了神明，他们却把祂遗忘在了身后，他们实在是不应……等等，差点被她绕进去了！ 切斯特跳起来说：“创世神创造加兰，我们当然感念，可祂早已陨落，现在保佑我们的是光明神，你们竟然不信仰光明！” 罗薇立刻驳斥他的观点：“不说在我们的世界里创世神根本没有陨落，难道创世神陨落我们就要忘记祂对世人的恩德吗？” 切斯特辩解道：“我们当然没有忘记，正因为我们没有忘记，才更应该信仰光明的神灵。” 他振振有词：“创世神因为创造人类而陨落，这是我们的原罪，为了赎罪，我们才要向光明祷告，让光明净化我们污浊的灵魂，驱散我们的邪念，我们才能得到救赎！” “你说错了，这位教授，”罗薇坚定道，“我们没有原罪，因为创世神并没有因创造人类而陨落。祂只是化身成了加兰，这世上的一草一木、一树一花，我们能看到的一切都是祂所化，包括我们自己！” “荒唐！简直是胡言乱语！”切斯特气得头发上指，“你胡说八道！” “我可没有胡说，”罗薇扬起下巴道，“在你们西原的史诗里，不也有创世神洒下鲜血创造人类的记载吗？” “那、那是因为……你、你牙尖嘴利！”切斯特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不信仰光明的家伙，你满身罪孽！” “你又错了，”罗薇轻笑，“谁说我们不信仰光明？我们只是以创世母神为至尊而已，在母神之下，我们还供奉着许多神明。” “就以我个人来说，我不仅信仰母神，也信仰生命之神。” “我的国民们也是如此，他们不仅信仰母神，还信仰生命之神、正义之神、智慧之神等等，怎么能说我们不信仰光明神呢？” 切斯特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那、那日月尊神呢？” 第279章 感谢泽上烟雨未生的大神认证! 罗薇淡定道：“我说了，我们崇拜日月山川、风雨雷电，只是不以日月为尊而已。” 说到这里，她奇怪的问：“我记得荒原上的神殿也不以日月为尊吧？” “这位教授，你怎么不去荒原上指责他们不信仰光明，满身罪孽？” 切斯特瞠目结舌，指着她脸色涨红：“你这个，你、你——” “好了，切斯特教授，争辩到此结束吧，”阿尔弗烈德这时候才慢悠悠地开口，“我们应该尊重他人的信仰，对他人给予宽容，这也是神明赐予我们的美德。” “是，亲王冕下。” 切斯特不情不愿的退下，只是那一双尖刻的眼睛还狠狠地钉在罗薇身上。 罗薇将他当空气一样忽略，抚胸再次向阿尔弗烈德行礼：“亲王冕下宽博慈悲，令人敬佩。” 阿尔弗烈德遗憾道：“真是个机灵的孩子，可惜我无缘收你做教女，也罢，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罗薇谦虚地答：“是我无福做您的教女，以及院长先生的继承人，万分抱歉。” 阿尔弗烈德叹了口气，没说话，似乎很是失望。 莫里森院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眼神忧郁，似乎在为寻找下一个继承人而惆怅。 罗薇自觉地退到了一旁，准备降低存在感后拉着队友跑路。 只是时机太不凑巧，神学院的五个学生刚好被僧侣们抬上来，依次放在了昏迷的格拉蒂丝和杰克旁边。 七个人头挨头脚挨脚、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看台前的空地上，旁边还放了一件魔法袍，魔法袍的鼓包里躲了一只一动不动装死的穴兔。 “亲王冕下，”骑士安托万上前道，“要现在开始治疗吗？” 罗薇本来心里挺着急的，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这场面，不说是要给昏迷的人治伤，她还以为是验尸现场呢！ “魔杖。”阿尔弗烈德伸手，布鲁斯立刻单膝跪地奉上魔杖，等他接过魔杖后再站起来，随侍于他的身侧。 阿尔弗烈德起身走向昏迷的学生，刚迈出半步，地上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一只兔子大变活人，闪耀着金光的卷曲长发散落一地，白皙光滑的后背大片地裸露出来，两只脚和纤细的小腿也从魔法袍底下伸出，光裸地暴露在空气里。 装死的阿西娜装不下去了，宁愿变回人身丢脸，也不想被教会亲王治疗。 凌乱的魔法袍遮不住春光，周围的教授迅速别过头闭上眼，后面的学生发出一阵惊呼，双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 罗薇赶紧让霍尔扒下魔法袍，快步上前蒙在了她的后背上，压低声音：“现在变回来，你脑子出问题了吗？” 阿西娜狼狈地拢紧魔法袍，从地上爬了起来，嘴硬道：“不是我要变的，魔力刚好耗尽了。” 阿尔弗烈德脚步顿了顿，等她裹好衣服，才面色平静地走过来。 “亲王冕下，”阿西娜急忙下跪，唇色苍白道，“请您饶恕我的失礼！” “起来吧，”阿尔弗烈德说，“高尚者不应嘲笑无罪之过，纯洁之人眼中不见龌龊，你无需自责。” 后面偷看的学生心虚不已，一个个羞愧地低下了头。 阿西娜颤抖地站直了身体：“谢、谢亲王冕下宽恕。” 阿尔弗烈德看着她：“你受了伤，需要治疗吗？” “不，不用了，”阿西娜连忙摇头，“我伤得很轻，不用治疗。” 阿尔弗烈德并不强求，只略微点了点头，便越过她，走到昏迷的七人身前，举起魔杖吟唱咒语。 浓郁的光元素汇聚魔杖顶端，散发出温暖的白光，一阵轻柔的风将七人从地上托起，飘浮在白光之下。 阿西娜悄悄往罗薇身后退了退，眼睛注视着前面的动静，拽了一下她的衣角。 罗薇回过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阿西娜紧皱眉头，示意她看向格拉蒂丝：你不救她吗？ 她倒不是担心格拉蒂丝，她是怕她暴露后会连累到自己身上。 罗薇哪能猜不到她的心理，冲她挑了挑眉：爱莫能助。 阿西娜沉下脸，捂着身上的魔法袍，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几分钟后，白光消退，阿尔弗烈德收回了魔杖。 七位少年落回地面，悠悠转醒。 最先睁眼的就是杰克，他摸着脑袋从地上坐了起来，看清面前的景象大吃一惊，咻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接着又扑通一声跪下去：“亲王冕下！” 阿尔弗烈德点了一下头：“起来吧。” 杰克快速爬起来，左望右望，看到罗薇和霍尔，一溜烟就跑到了他们身旁。 杰克醒后没多久，神学院的五个人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只是他们伤得太重，治愈魔法又只治标不治本，五人站都站不起来，咬紧牙关躺在地上默默流泪。 痛！太痛了！ 身体各处都痛，跟被大石头碾碎过一样，要不是怕哭出声来被人笑话，只怕他们这会儿嗓子都要哭哑。 阿尔弗烈德从空间魔法道具里取出一匣治愈魔药，面无表情地吩咐两位骑士：“去给他们喂下。” 两位骑士接过药匣，立刻走到五人身前，单膝跪地给他们喂药。 一人喝了三瓶高级魔药，才渐渐止住眼泪，被僧侣扶着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地上只剩一个人还没醒了，罗薇担心地看向了格拉蒂丝。 “亲王冕下？”两位骑士也犹豫地望向阿尔弗烈德。 “打开魔药瓶。”阿尔弗烈德命令。 “是！”布鲁斯立刻打开一瓶治愈魔药，恭敬地举在头顶。 阿尔弗烈德低吟魔咒，将治愈魔药从瓶里引出，划过空气，钻进了格拉蒂丝的鼻孔。 一瓶魔药、两瓶魔药、三瓶魔药，三瓶魔药喂完，格拉蒂丝还是没醒。 饶是阿尔弗烈德都觉得有些古怪了，他走近两步，想用魔力检查一下格拉蒂丝的身体。 罗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听说教廷的人个个都是狗鼻子，离这么近，他会不会发现什么？ “呼噜——” 格拉蒂丝鼻子里冒出了一个鼻涕泡。 阿尔弗烈德猛地缩回手，脚下也跟着连退了两步。 罗薇：…… 不知道说什么。 还好教廷的人洁癖重。 第280章 感谢萨尼铁塔:2米5米12米的大神认证 阿尔弗烈德闭了闭眼，恢复了平静。 “这孩子没事，只是睡着了，把她叫醒吧。” 说完他便转过身，走到座椅前坐了下去，看样子是被格拉蒂丝的鼻涕泡恶心得不轻。 布鲁斯和安托万有些为难，叫醒，怎么叫？ 大声叫实在是不雅，摇醒她……他们是绅士，可不想伸手去碰一位睡着的少女。 他们踌躇了两秒，看向罗薇：“罗薇小姐，要不您叫一下这位小姐？” “好的，骑士先生。” 罗薇走到格拉蒂丝旁边，蹲下身，伸出魔爪挠向了她的胳肢窝。 “咯咯咯——” 格拉蒂丝蹬着两条腿，手脚在空中乱刨，生生笑醒了过来。 罗薇松了一口气，有些陷入深度睡眠的人对外界干扰的反应并不敏感，她还怕这招对格拉蒂丝没用呢。 她抽回手，低头对上格拉蒂丝水润茫然的蓝眼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院长，三个年级的积分都计算出来了，要现在宣布比赛排名吗？” 彭斯教授上台，向莫里森院长汇报。 莫里森院长侧身看向阿尔弗烈德：“亲王冕下，要现在宣布比赛结果吗？” 阿尔弗烈德道：“希瑞亚魔法学院是魔法大赛的主办方，莫里森院长不用征询我的意见，按正常流程来就好。” “是，”莫里森院长点头，回过身对彭斯教授说，“宣布吧！” “好的，院长。”彭斯教授拿着记录比赛积分的羊皮册，站到了看台前方。 赛场上空很快响起中年秃头男教授洪亮的声音。 “初级部，第一名，希瑞亚魔法学院！” “第二名，塔斯特隆魔法学院！” “第三名，斯奈克魔法学院！” 罗薇越听越奇怪，第二名是塔斯特隆，那神学院呢？ 杰克也压低声音说：“第二名不应该是神学院吗，怎么是塔斯特隆？” “因为圣特诺神学院的成绩没有计入排名。” “摩西教授！” 罗薇等人转过身，看到了从他们身后阶梯上走下来的丰腴贵妇，小声叫道。 “摩西教授，您说神学院没有计入排名，是什么意思？” “嘘，”摩西教授看了一眼斜对面，才低头跟他们解释，“这是阿尔弗烈德亲王的意思，神学院是参观队伍，这次过来只是想了解一下魔法大赛，跟各学院的队伍交流交流，不算正式参赛。” 话说得好听，其实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神学院太骄傲了，不能接受输给他们，所以干脆退出排名，以此维持自己的不败之地。 杰克嘟哝：“那我们不是白打了？” 摩西教授说：“就当长了一次见识吧，会光魔法的人可不多。” 五人点点头，安静地听起比赛排名来。 没过多久，初级部的排名就念结束了，轮到了中级部的名单。 “中级部，第一名，斯奈克魔法学院！” “第二名，莱恩魔法学院！” “第三名，希瑞亚魔法学院！” “中级部才拿第三？”杰克抓着头发说，“我怎么记得他们今天也参加决赛了？” 摩西教授：“现在念的是总排名，中级部的决赛结果已经宣布过了，你们是最后一个比完的队伍。” “哦哦，我忘了，”杰克不好意思地问，“教授，那我们中级部和高级部的决赛结果怎么样啊？” “都拿了第一，不过，”摩西教授摇了摇头，“你们也知道，中级部在第二场比赛里落了些积分，不然我们希瑞亚就能拿下三个冠军了。” 罗薇咋舌，这意思，高级部也是第一名？ “总要给别人留条活路啊，”她笑着说，“要是我们全都拿下第一，其他学院都要气得不敢来参赛了。” 摩西教授愉悦道：“说的也是。” 今年的比赛能拿到这么好的成绩，她已经非常满意了，毕竟一直到比赛开始，她都在担心学院进不了前五。 几人说完话，高级部的排名也宣布了出来。 第一名果然是希瑞亚高级小队，罗薇心想，豚鼠学长带领的队伍战斗力还不错嘛！ 最终排名宣布结束，彭斯教授请排名前三的队伍都到看台上领奖。 这次的比赛奖励由教廷倾情赞助，可比往届的比赛奖品质量高上不少。 里面有几件东西本来是教廷拿出来，准备奖励给神学院的，没想到却便宜了其他人。 僧侣们捧着一件件魔法武器走上看台，希瑞亚初级小队五人看得眼花缭乱。 “摩西教授，我们选哪一个好呢？”杰克犯了选择困难症。 摩西教授好笑道：“你还想选？这些魔法道具都是按排名赏赐的，初级部排名第一的队伍会奖励五枚空间指环和五柄附魔宝剑，叫到你上去领就是了。” “空间指环！”杰克激动到差点叫出声，格拉蒂丝和阿西娜也唰地一下亮起了眼睛。 “教廷这么大方，”霍尔惊叹，“连空间指环都愿意拿出来做奖励。” 自从千年前最后一位炼器大师离世后，这世上就没有人能绘制出空间魔纹了，空间魔法道具再有钱都买不到，一般都是大家族的传世珍藏。 摩西教授也感叹：“你们运气不错，这本来是给神学院准备的奖励。” 罗薇皱眉问：“教授，中级部的奖励也跟我们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教廷哪有那么多空间指环给你们？中级部的魔法道具要比你们的差上一些，不过也差不远。” “我想想，”摩西教授一边回忆一边说，“中级部第一名的奖励里好像有两件飞行斗篷，还有两把魔杖和一把宝剑，第三名的我就没注意了……” 罗薇眼皮一跳：“飞行斗篷，是什么样的飞行斗篷？” “噢，那我可记不清了，你问这个干什么？”摩西教授纳闷道，“你不是有翅膀吗，还想要飞行魔法道具？” 罗薇：“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她转过头，刚好对上格拉蒂丝和霍尔看过来的视线。 三人目光相接，眼睛里都闪过了一丝担忧。 那两件斗篷很可能就是幕后之人在给萝拉的信里说的猫皮披风，中级部小队没有拿到第一，那两件披风就要落到斯奈克学院的手里了！ 第281章 请您赴宴 五分钟后，拿到前三名的九支队伍全都来到了看台前。 阿尔弗烈德以眼神示意，布鲁斯和安托万立刻跨出两步，面向众人，按排名顺序颁下赏赐。 “亲王冕下恩典，希瑞亚初级小队勇猛无敌、摘得桂冠，特赐五位以弥诺斯指环、勇士之剑！” “谢亲王冕下！” 摩西教授带领小队五人上前，从僧侣呈递的托盘上取过了指环和宝剑。 “天哪，弥诺斯指环，那不是空间魔法道具吗？” “空间魔法道具！要是我知道第一名有空间魔法道具，我死也要拿下第一！” “我也是！唉，太可惜了，竟然便宜了希瑞亚。” 四周投来艳羡的目光，希瑞亚初级小队戴上指环，手握宝剑，挺胸抬头骄傲地退了下去。 “塔斯特隆初级小队，英勇无畏、刚强不屈，赐守护者胸甲、大力臂环！” “斯奈克初级小队，坚毅顽强……” 霍尔小声感叹：“这第二名的奖励，跟第一名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啊！” 杰克乐呵道：“可不是嘛，还是我们的空间指环最厉害！” 霍尔提起手中长剑，欣赏道：“这柄剑也不错，勇士之剑，原本是和勇士之铠一对的，现在到我们手里了。” 罗薇侧过头：“勇士之铠，就是你说的神学院穿的那身？” “是啊，”霍尔语气轻快，“传说这把剑能刺破龙鳞，是世间少有的利器。” “唔，”罗薇捂着下巴，“那它能刺破勇士之铠吗？” 霍尔被她问住了，想了想说：“或许我们有机会试试。” “那要看他们明年还敢不敢来了。”罗薇说。 谈话间，初级部的奖励已经颁发结束，两位骑士开始宣布下一级的奖励。 “中级部，斯奈克……” 罗薇下意识看向萝拉，少女正紧张地绞着手指，黄褐色的圆眼盯住僧侣们的托盘，脚尖有意无意地往前探。 西奥多和赫瑟尔站在她的两边，伸手挡在了她身前。 “……赐飞行斗篷、猎魔人权杖、冰霜宝剑！” 僧侣奉上托盘，两件飞行斗篷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萝拉却是一愣，缓缓缩回了脚。 那是两件灰蓝色的斗篷，斗篷上的猫毛是软软细细的哑光质感，跟萝拉油光水滑的橘色短毛并不相似。 但她心底还是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愤怒，那是她的同类，尽管不是一个族群，却是她被残忍杀害剥下皮毛的同类！ “萝拉！”西奥多低低叫了一声。 萝拉恍惚地转过头，看到了西奥多急切担忧的褐色眼睛。 “我……”她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我没事……” 赫瑟尔清冷的声音响起：“快到我们了。” 她话音刚落，布鲁斯就叫到了他们：“希瑞亚中级小队……” “走。”赫瑟尔迈开长腿，带领队伍走了上去。 萝拉和西奥多闭紧嘴巴，快步跟在了她身后。 看到他们，布鲁斯眼神闪了闪，声音平稳地念了下去：“……赐幸运之戒、风神之弓、破魔法锤。” “谢亲王冕下恩赐！” 五人领完奖励，单膝下跪向教会亲王行礼。 阿尔弗烈德目光扫过他们膝下，眉心微动，眼尾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希瑞亚的学生，果然个个英武不凡。” “起来吧。”他拂手道。 五人面色恭敬地站起身，退了下去。 布鲁斯隐晦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喊道：“高级部，希瑞亚高级小队……” …… 等到台上所有队伍领完奖励，这一届魔法大赛也来到了尾声。 就像比赛开始时那样，由彭斯教授先向参赛各方表示感谢，接着由十大学院的教授们发表比赛感言，最后再请莫里森院长这位主办方院长宣布比赛圆满成功。 历时七天的魔法大赛，到这里总算是结束了，死刑小队七人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之后学院大教堂里还要举行一次庆功舞会，不过最艰难的关卡已经渡过，最后的舞会对他们来说威胁不大。 比赛结束，各方势力先后退场。 阿尔弗烈德在两位骑士以及僧侣的拱卫下起身走下看台，众人纷纷避让，抚胸行礼，恭送他的豪华座驾远去。 教廷的人离开后，大家都自在了许多。 希瑞亚的教授们走到一起，仿佛卸下了重担，闲适地交谈起来。 希瑞亚的三支小队也汇到了一堆，除了跟火烧屁股一样蹿得飞快的阿西娜，其他人都慢悠悠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结队走向马场出口。 罗薇回头看了一眼，托拜厄斯教授正和摩西教授站在一起说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找她兑现承诺。 她可是拼了一条老命才拿到的第一呢，包揽她提出的所有奖励不过分吧？ 罗薇惦记着托拜厄斯教授手里的好东西，其他人也在期待学院给的奖励。 杰克已经在掰手指数了：“第一名每人有十枚金币的奖金，还免除学费，加起来就是十二金币，一个黑面包两枚铜币，一天吃四个黑面包……天呐！我能买六万个黑面包，四十年不愁吃喝了！” 霍尔：“你不是发誓一顿只吃半块黑面包，剩下的捐给教廷吗？” 杰克支支吾吾：“那是中了……那怎么能作数，半块我都吃不饱……” 格拉蒂丝问霍尔：“甜蜜诱惑，好喝吗？可以买，十二杯。” 大家震惊地看向格拉蒂丝，不得了了，格拉蒂丝都会揶揄人了！ 格拉蒂丝困惑地眨眼：“都看我，干嘛？” 她只是想问问甜蜜诱惑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喝，她好去尝尝，大家的表情好奇怪啊！ 欢笑声中，一行人走出马场，准备回往宿舍。 “哒哒哒——”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怎么还有人骑马？” 众人奇怪地回头，只见骑士布鲁斯去而复返，骑着马朝他们跑了过来。 “罗薇小姐，请等一下！” 离得近了，布鲁斯跳下马背，取出一封烫金的信函，快步走向罗薇，双手呈上。 “罗薇小姐，亲王冕下明日中午会在希瑞亚神殿设宴饯别，这是邀请函，希望您能带您的朋友赴宴。” “我的朋友？”罗薇皱起了眉。 布鲁斯：“是的，亲王冕下说，您和您朋友的疑惑，明日都将得到解答。” 看罗薇迟疑，他继续道：“亲王冕下还说，如果您不去，他会非常遗憾。” 他会非常遗憾？这是威胁？ 罗薇垂下睫毛，伸手接过信封：“我知道了，请转告亲王冕下，我会准时赴宴的。” 布鲁斯听出她话里的含义，却没有反驳，笑着说：“好的，那么，我先回去向亲王冕下复命了。” 罗薇点头：“骑士先生慢走。” 布鲁斯后退几步，转过身，骑上马飞奔了出去。 罗薇收回视线，落到手里的信封上。 这么精致的邀请函，可不像临时赶制出来的，阿尔弗烈德只怕早有准备。 “不拆开看看吗？” 夕巴斯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语气自然地问。 第282章 贝努鸟 霍尔、格拉蒂丝、赫瑟尔、西奥多和萝拉也围了过来，神情凝重地看着她手上的这封邀请函。 罗薇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羊皮纸。 纸上寥寥数语，跟像布鲁斯说的一样，邀请她和她的朋友明天中午前往希瑞亚神殿赴宴。 “怎么没写你朋友的名字？”夕巴斯汀问出声。 “我看看我看看！”西奥多叫道。 罗薇把羊皮纸递给他，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真的没写唉，不过这个信好轻，好像……” 他抬头看着大家，突然不说话了。 霍尔抽走羊皮纸，手指捻了捻：“嗯，跟我之前收到的信纸手感一样。” 罗薇环视一圈，看到在几人身后探头探脑的杰克和其他人，微微提高嗓音道：“亲王冕下估计是怕我一个人拘谨，才让我带几个好朋友一起过去吧！” “你们有谁想去吗？” 后面的几贵族少年有些意动，但想了想，又觉得跟亲王冕下一起用餐实在是不自在，便摇了摇头。 罗薇：“没人想去吗？” “那我陪你去吧！”萝拉坚定地看着她，“罗薇小姐，请让我陪你去吧！” “我也要去！”西奥多立刻说。 霍尔幽幽道：“我也去吧，像我这种平民，能跟亲王冕下一起吃顿饭是多大的荣耀啊~” 罗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还装上了。 夕巴斯汀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伸了个懒腰，双手抱在脑袋后：“啊，阳光真好，你们慢慢聊，我去湖边散散步。” 赫瑟尔：“我回去换件衣服。” 格拉蒂丝一听，大声道：“我也，回去换衣服！” 西奥多眼珠一转：“我拉肚子，我也走了。” 霍尔笑眯眯：“正好，西奥多学长，我们一起吧。” 杰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是，这就散了？ 好吧，那他也去学院餐厅吃东西了。 人群一哄而散，一转眼，大家就各走各的，散向了四面八方。 半小时后。 死刑小队七人齐聚湖畔柳树下，围坐在了树荫里。 “还是老豚鼠老奸巨猾！”西奥多对夕巴斯汀表示了肯定。 “章鱼学弟也不差。”夕巴斯汀夸了回去。 两个幼稚的家伙，罗薇将信纸拍到他们中间：“说正事吧，明天这场午宴，你们怎么看？” 西奥多：“肯定有阴谋！” “那还用，说？”格拉蒂丝道。 西奥多挠头：“可他让你带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定他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所以想让罗薇小姐带我们过去，好秘密处置我们。”萝拉忧心忡忡。 “不一定，”罗薇推测道，“他怀疑你们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想要处置你们，有很多种办法，但他几次试探的手段都很迂回。” “确实如此，”霍尔陷入沉思，“但他为什么这么做？” 赫瑟尔：“忌惮我们学院？” 夕巴斯汀默默听完，提出自己的看法：“他会不会是想招揽我们？” “招揽？”西奥多转头瞪他，“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也有这个感觉，”罗薇看向大家，认真地说，“不是玩笑。” 西奥多震惊道：“你也这样想？” “听我说完，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了。” 罗薇分析道：“他几次三番试探我们，都只是想让我们自己暴露，而没有下死手，这一点就很奇怪。” “他是教会亲王，他怀疑你们，完全可以直接把你们控制起来，再灌下圣水，但他没有这么做。” 西奥多糊涂了：“好像是哈。” 罗薇：“我有两个猜测，第一，他并不想你们死，而是想让你们身份暴露，以此控制你们或者要挟我们的院长，为他所用。” “第二，他就是纯粹恶趣味，想看你们挣扎求生，满足他的掌控欲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霍尔说：“我觉得，两个都有可能。他这种人，一定喜欢将利益最大化，所以两个原因都有。” 西奥多不管什么原因，他只想知道：“所以我们明天赴宴不会被他弄死？” “大概率不会。”罗薇没有说死，任何事情都要想到最坏的可能。 鸿门宴，宴无好宴是一定的，或许对方就想杀鸡儆猴，弄死一个给其他人看呢？ “还有一个原因，”夕巴斯汀看着罗薇，“答案很明显，但你没有想到。” “什么？”罗薇愕然。 “他所做的一切试探，都跟你有关，”夕巴斯汀意味深长，“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想收你做教女，他最想招揽的人，是你。” “我有什么好……”罗薇反应过来，“他想传教？” 夕巴斯汀却摇了摇头：“学妹，你太小看你自己了，他为什么不能只是看中了你这个人呢？” “看中我……的美貌？”罗薇难以启齿，这种话，说出来都难为情。 夕巴斯汀噎了噎，看不出来她还挺自恋，虽然她的美貌确实值得称颂一番。 “我是说，你的天赋，你身上的力量，”他换了一种说法，提示她道，“我今天看了你们和神学院的后半段比赛，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不死神鸟是日神的投影，你却能轻易熄灭日神眷属的火焰。” 那是亡灵之神给她的赐福，能不轻易吗？罗薇在心里道。 面上当然不能这么说，她故作不解：“我是继承了先祖熄灭火焰的能力，但在这次比赛之前，他应该不知道吧？” “可你是生命之神的眷属，”夕巴斯汀盯着她的眼睛，“生命之神的神殿里曾经也有一只能复活的鸟。” 罗薇心神一凝：“你说的是，贝努鸟？” 夕巴斯汀笑了起来：“我就知道，生命之神的后裔不可能不记得它的存在。” 罗薇心情沉了沉，她知道这个可不是因为她是生命之神的后裔。 她只是看过埃及神话。 在神话里，贝努鸟是奥西里斯的灵魂，从奥西里斯的心脏里破土而出，同时也被认为是太阳神拉的象征。 提起奥西里斯这个名字，或许很多人不知道，但提起他的妻子伊西斯女神，大家就耳熟能详了。 伊西斯在埃及神话里的职司很广，有生命与健康之神、死者的守护神、大地女神、太阳女神、王权的赋予者，还有冥界王后。 她的丈夫奥西里斯就是冥王，同时还是农业之神和复活之神。 根据一些学者推测，希腊神话里的不死鸟菲尼克斯，其实是贝努鸟的变体，是从埃及神话里传过去的。 如果在这个世界里，日神的投影不死神鸟也是由贝努鸟演变而成，那说明了什么？ 第283章 我和亡灵是朋友 日神根本不是太阳的化身。 祂不仅不属于光明，也跟创世神的左眼毫无关系。 或许祂是背叛生命之神的贝努鸟所化，亦或者是吞噬了贝努鸟的巨大怪物，无论哪种可能，祂都不是自然神明。 斐瑞作为日神眷属，获得的神眷之力不是能消除黑暗的圣光，而是不死鸟的火焰，这就是证据。 罗薇想起她曾在钟楼发现的木盒，那里面早就写下了真相。 “眼睛不在心脏外”，这一幕场景她其实是亲眼见过的。 两颗巨大的眼球飘浮在这片大陆的云端，那就是世人信仰的日月尊神。 太阳、月亮、加兰星，本来是完整的独立个体，就像眼睛本来该在心脏之外，现在却飘浮在心脏之中，这不奇怪吗？ 所谓的日月尊神，不过是狂热信仰催生出的伪神，祂们只能靠掠夺其他神明的权柄，缝合出自己的身体。 陨落的生命之神、消失的正义之神、被遗忘的智慧之神，还有信徒越来越少的其他神明，以及被打成邪神的黑暗之神，有多少神明的权柄落到了祂们手里？ 当真神死去，伪神又会达成什么目的？ 阿尔弗烈德身为教廷的红衣主教，一定对当中的隐秘有所察觉——如果他没有被信仰蒙蔽双眼。 所以，他看中她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 “多谢学长点拨，我明白了，”罗薇将信纸收了起来，“明天的宴会，我一个人去就行。” “罗薇小姐，你不带我们了吗？”萝拉着急地问。 西奥多：“你一个人去，那坏老头子对你做什么怎么办？”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罗薇斩钉截铁地说，“我一个人去，反而更安全。” 她看向神色惶急的萝拉，安抚道：“萝拉，你没有必要跟我去冒险，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会帮你问他的，等我好消息。” 萝拉：“可是……” “萝拉学妹，”夕巴斯汀温柔地说，“你如果跟着去的话，会成为罗薇学妹的弱点，阿尔弗烈德用你的性命威胁罗薇学妹就范，你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吗？” “我……”萝拉犹豫了，她不想因为她的事情，连累罗薇。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日落时分，我们再来这里开会，”罗薇快刀斩乱麻，“今天就到这里吧，已经中午了，我们去学院餐厅用餐吧！” “用餐，好！”格拉蒂丝眼睛亮晶晶。 “唉，走吧走吧，”西奥多摸了摸肚子，“我真的饿了。” 七人从草地上爬起身，漫步走出了柳树荫。 “卡兰西斯学姐。”罗薇落在后面，叫住了赫瑟尔。 沉默寡言的少女转过身，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罗薇：“我之前说过，等比赛结束，我会帮你找到你想找的东西。” 赫瑟尔眼神微动：“你有办法？” 罗薇点点头：“拿走全知之眼的那位亡灵傀儡师，我知道他在哪里。” 赫瑟尔紧绷着脸，声音里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在哪儿？” 罗薇：“主教堂东侧翼楼顶部，有一扇彩绘柳叶花窗，你准备一支蜡烛，到了午夜就在那扇窗边点亮，他会出来见你的。” “对了，他的名字叫渥兹华斯，有些怕生，如果他看见你就躲，你可以提我的名字。” 赫瑟尔感到吃惊：“他、不，你们认识？” “认识，”罗薇笑着说，“我们是朋友。” 朋友？ 赫瑟尔眼中闪过了一丝震撼。 罗薇的朋友，已经广到这种程度了吗？ 怪不得她不怕黑龙，连亡灵她都敢交朋友，还有什么是能让她害怕的？ 震撼过后，赫瑟尔衷心地向罗薇道了一声谢。 她没有问罗薇为什么会认识亡灵傀儡师，那是她的秘密。 她只需要知道，罗薇帮了自己，就足够了。 …… 吃完午饭，罗薇回了蔷薇城堡。 宿舍洗浴不方便，她脱下背上有破洞的战衣，换了身便服长裙，准备回星罗居洗个热水澡。 本来是打算走传送阵回去的，但掀开床单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莫里森院长说的那句话，说她经常使用传送阵，应该知道怎么开启。 罗薇莫名有些心虚，算了，还是走路回去吧。 大白天的又不是逃校，她本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 下了楼，刚出宿舍门，熟悉的声音就从她头顶响了起来。 “罗薇，我是托拜厄斯教授，来办公室一趟。” 猫头鹰站在大门上方，黄澄澄的眼睛盯着她，嘴壳一合一张。 “罗薇，我是托拜厄斯教授……” “好的教授，我马上就去！”这次不用等猫头鹰念完三遍，罗薇就心花怒放地应了下来。 有好处的事，她向来答应得很积极。 收到她的回复，猫头鹰不再重复声音，张开翅膀飞了出去。 罗薇也脚下生风地走向初级部大楼，一路上笑得都没合拢过嘴。 走到托拜厄斯教授的专属办公室前，她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出托拜厄斯教授低沉悦耳的声音。 罗薇推开门，走了进去。 “日安，教授。” 她在门前站定，提起裙摆屈膝行礼。 “罗薇，”托拜厄斯教授坐在桌前，宽檐帽下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伸手指向桌对面的位置，“不用多礼，坐吧。” “是。” 罗薇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罗薇，你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托拜厄斯教授直言不讳，“虽然水晶球告诉我，你会带领我们学院的队伍赢得胜利，但我还是很担心。” “我理解您，教授，毕竟我也不敢相信我能带队拿到第一。” 在打败神学院之前，她想的一直都是怎么投降看起来才最自然，哪怕在决战开始之前，她就用龟甲占卜得出了“化险为夷”的吉兆。 预测的未来变故太多，占星者会对占卜出的结果感到忐忑再正常不过。 托拜厄斯教授端详她从容镇定的脸色，不由生出感叹：“罗薇，你有一颗无比强大的内心，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不同于你青涩面庞的成熟灵魂。” 罗薇心里一跳，缓慢开口：“时间不会使人变得成熟，催人成熟的是经历，可能是因为我的经历比别人丰富吧。” “难得你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见地，”托拜厄斯教授赞赏道，随即切入正题，“罗薇，比赛前我承诺你，只要你能带领队伍拿下好的名次，我就给予你相应的奖励。” “你拿到了第一，那么，你可以从里面任选五个魔法道具。” 她说着，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红褐色的檀木盒。 见罗薇的目光落在檀木盒的花纹上，她勾唇笑问：“还记得这个盒子吗？” 第284章 抽卡游戏 “记得，”罗薇答，“第一节占星课上，您就是用的它给我们分发占星道具。” 托拜厄斯教授没忍住笑：“是的，其他人都开出了水晶球和塔罗牌，而你开出了一个乌龟壳。” 罗薇：…… 托拜厄斯教授叹气：“我至今没想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我的空间魔盒年久失修，还是因为你太特别。” 罗薇小声反驳：“我觉得不可能是我的问题。” 托拜厄斯教授眼中闪烁起幽光：“但有一点不可否认，罗薇，你就是那个特殊的人。” “在你出现之前，我占卜过无数次，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命运都像天际的流星，无可挽回地坠向毁灭之地。” “在你出现后，这颗流星却像是被系上了一根线，它依旧在坠落，速度却慢了许多倍。” “或许最终它能平稳地落地，而不是在触碰到地平线的一瞬间四分五裂。” 罗薇坚决不同意她把这样的占卜结果跟自己联系在一起，她提醒道：“教授，跟我一起出现的还有两百多个同学。” 可别想把学院的命运绑到她身上，她自己都是一个定时炸弹，承载不起别人的命运。 托拜厄斯教授看出她的抗拒，微微一笑：“罗薇，你总是想用冷漠伪装自己，但你的行动却暴露了你的内心。” 她将檀木盒轻轻推到她的面前：“你本可以不要这些奖励，它们对你来说可有可无，但你却因为它们答应了我的无理请求，将自己置身险境。” “孩子，你有一颗仁慈善良的心。” 罗薇：……希瑞亚的教授们真的都很单纯，且擅长脑补，她这么善良，她怎么不知道？ “善良的人理应得到嘉奖，”托拜厄斯教授收回手道，“打开它吧，你最想要的东西，就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罗薇：什么善良的人理应得到嘉奖，她能得到这些明明是因为她为赢得比赛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不过这些话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她面上还是从善如流：“好的，教授。” 装满宝物的魔盒就放在她的面前，罗薇将手伸向檀木盒的盖子，心情忽然激动起来，产生了一种玩抽卡游戏的错觉。 她最想要的东西，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最想要的就是人鱼珠，其次是会给她捏肩捶腿的猫，再次是会说话的猫头鹰，然后是魔法书虫、飞马、傀儡…… “咔哒——” 一声轻响，她打开了檀木盒的盒盖。 罗薇满怀期待地看向盒子里，零点一秒过后，笑容僵在了她的脸上。 “是什么？”托拜厄斯教授也很好奇，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了她身后。 只见檀木盒里躺着一个巴掌大的人偶，黑发黑眸，穿着黑色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一把袖珍的剑。 “噢，你的运气不错，是剑士傀儡，这可是一千多年前傀儡师的杰作呢，全西原也找不出第二个。” 罗薇艰难道：“傀儡人，这么小的吗？” 托拜厄斯教授这才知道她为什么一脸僵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然不是了孩子，你把它拿出来，使用变大咒语就可以变成正常人大小。” 原来能变大，罗薇有些尴尬，她还以为会舞剑的傀儡就这么大点儿呢！ 虽然不是人鱼珠，但会舞剑的傀儡，勉强也还行吧。 她把傀儡拿出来放到一旁，关上檀木盒，屏住呼吸祈祷：一定要是人鱼珠，一定要是人鱼珠！ 祈祷完毕，她重新打开盒盖，里面闪过一道绿光，罗薇眼睛一亮，会发光的一定是好东西！ 等绿光散尽，她定睛看去：…… 指甲盖大的一块椭圆形物体，看不懂。 罗薇脸上浮现出一丝裂纹，她回过头，望着托拜厄斯教授：“教授，这是什么？” “啊，这个是……”托拜厄斯教授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最后她回想道，“好像是我很多年前在海边捡的一颗种子。” 罗薇崩溃了，随手捡的一颗种子，你为什么要放进装宝物的魔盒里啊！ “教授，”她垮着脸，实在不甘心，“您说过要让我选的，这也算用了一次机会吗？” 托拜厄斯教授也觉得有点对不住她：“这次不算，这颗种子就送给你，你重新开吧。” 送给她她都不想要，罗薇瘪着嘴，把种子拿出来放到傀儡旁边，第三次打开了盒子。 这一次，托拜厄斯教授和她同时睁大眼睛，同时看清盒子里的东西，也同时陷入了沉默。 只见盒子里躺着一颗灰青色的小石头，跟外面河滩上的鹅卵石没什么两样。 非要找出点什么不同，只能说它比一般的石头更圆润，估计所有小孩子看到它都会忍不住捡起来玩上个半天。 “咳，”托拜厄斯教授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这个也不算，这是我小时候捡的，你重新开。” 罗薇嘴角抽了抽，为了避免再次开出石头，她把鹅卵石拿出来放到一边，第四次重启了魔盒。 盒盖打开，一根光滑的白色小木棍出现在了盒子里。 罗薇眼神微妙地看向托拜厄斯教授，后者否认三连：“这不是我捡的，我绝对没捡过这东西，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魔盒里。” 她费解地看着罗薇：“你怎么总是开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罗薇这回真忍不住了：“教授，我还没问您为什么总是往里面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呢！” “都说了不是我放的，”托拜厄斯教授说完皱了皱眉，“好吧，年纪大了，我也确实记不清了。” 罗薇：“那我重新抽、啊不是，重新开？” “还是我来吧，”托拜厄斯教授拒绝再让她自己选，她把小木棍拿出来丢到桌上，端起檀木盒，合上盒盖，“你想要什么？” 罗薇老老实实答：“我想要人鱼珠、会按摩的猫、会说话的猫头鹰，还有魔法书虫。” 托拜厄斯教授有些不舍：“猫头鹰只有一个，就是你经常见的那个。” 罗薇：……那你当初把它放进选项里！ 君子不夺人所好，她只能改选：“那我想要一匹飞马。” 托拜厄斯教授点点头：“好，我给你拿。” 她打开魔盒，里面赫然是一颗鸽蛋大小的白色珍珠。 “这是人鱼珠，佩戴于胸前可以听懂动物的声音。” 托拜厄斯教授将人鱼珠递给罗薇，重新打开盒子，又开出了一枚金黄色的卵。 “这是魔法书虫的虫卵，你用魔力蕴养三天，就能将它孵化，魔法书虫以魔法元素喂食，你每天给它喂一道魔法咒语就行。” “好的。”罗薇又接下了虫卵。 第285章 召唤羊皮卷 托拜厄斯教授关上檀木盒，抽取剩下两件物品。 罗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动作，下一个会是什么，小猫咪，还是飞马？ 两秒后，托拜厄斯教授打开魔盒，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羊皮卷。 有过对傀儡的误会经历，罗薇这次并没有失望，或许小猫就裹在羊皮卷里？ 她等着托拜厄斯教授解答，后者却并没有着急将羊皮卷给她，而是把东西拿出来又开了一次，开出第二张羊皮卷。 “这是召唤羊皮卷，上面刻有召唤魔纹，”托拜厄斯教授将两张羊皮卷一起交给了她，“往里面注入魔力，就可以召唤出对应的魔法生物。” 不是直接开出小猫啊……不过能自己召唤出来好像也不错！ 她接过羊皮卷，又听托拜厄斯教授说：“不过我也不知道这两道召唤魔纹还有没有用。” 罗薇：“……” “教授，如果没有用的话我还能退换吗？”她不高兴地问。 “恐怕不能，”托拜厄斯教授摇头，“这两道魔纹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魔法小猫和飞马近百年来已经从大陆上绝迹了，我不知道它们还有没有后代。” 召唤魔纹实际上是先辈魔法师和魔法生物立下的契约，不同的召唤魔纹对应不同的魔法生物，每一种魔法生物的契约烙印都是独一无二的。 只有愿意跟人类合作的魔法生物，或者跟人类立下过契约的魔法生物的后代，才能通过召唤魔纹召唤出来。 强大魔法生物的召唤魔纹基本上都是大家族的私传，托拜厄斯教授能得到这两张召唤羊皮卷，也是因为它们的上一任主人试了很多次都没召唤成功，认为这种魔纹对应的魔法生物已经灭绝，才把它们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她。 罗薇这回是真的有点脑壳痛了，她觉得自己遇到了诈骗！ 这到手的奖励，跟她们说好的根本不一样！ “教授，”咬进嘴的鱼钩竟然是空的，罗薇心痛得无法呼吸，“要是我召唤不出来……” 托拜厄斯教授：“先试试吧，你是被上天钟爱的孩子，说不定就能召唤出来呢？” 罗薇感到绝望，以她的运气，召唤得出来才有鬼了！ 好在托拜厄斯教授没有心黑到底，又提出了一个补救措施：“如果你一个月都召唤不出来，我就送你一只猫头鹰，再过一个月，雪莉的宝宝就能破壳了。” 原来那只猫头鹰叫雪莉。 罗薇无力吐槽，托拜厄斯教授这人一点都不实诚。 明明有小猫头鹰，一开始却说没有，就是舍不得送给她。 估计托拜厄斯教授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事儿办得不地道，不自在地说：“就这样吧，你把传送羊皮卷拿回去试试，不行一个月后再来找我。” 罗薇有气无力道：“好的，教授。” 她将桌上的奖励收进了新到手的空间指环，包括那一粒种子、一颗石头，和一根小木棍。 虽然这些东西其貌不扬，看起来也没什么价值，但她秉着能刮一点是一点的原则，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直觉告诉她，这些东西说不定哪一天就能派上用场，当初她抽乌龟壳出来的时候不也没想到，她还能用它占卜吗？ 终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比赛奖励，罗薇心里却空落落的，回星罗居的路上也是一脸郁闷。 托拜厄斯教授赛前给她画的大饼，最后真正落到她嘴里的只有三个，一个人鱼珠，一个会舞剑的傀儡，一个魔法书虫。 ……好像也不是太亏？ 剩下两个都是薛定谔的奖品，能不能成功兑现，等她回到星罗居一试便知。 星罗居的仆从这段时间每天都要去桑树园帮忙，没有马车夫，罗薇只能靠双腿走回去。 街上很热闹，因为明晚要举行庆功舞会，各大学院的参赛队伍都还没走，这会儿正在城中游玩。 走了一段路，罗薇如芒在背。 她对别人的注视很敏感，那道目光虽然隐秘，可盯她盯得太紧，触发了她的第六感。 罗薇不动声色地将手覆上腰间钱袋，借衣袖遮挡一把拽下，假装钱袋掉到了地上。 “诶！” 她弯腰去捡，余光快速扫过身后两边，捡起钱袋站了起来，继续往前。 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但那道目光还是紧紧地黏在她身上。 跟踪她的人一定对自己的隐匿技术非常自信，才会这么大胆地窥视她。 罗薇忽地皱了一下眉，如果这个人是个隐匿高手，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才对。 是他跟踪自己太久以至于疏忽大意，还是……她的感知能力又提高了？ 罗薇一路上都很平静，哪怕已经走进了星罗居前院大门，她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直到进入客厅，她环顾四周，门窗洞开，院子里很安静，被人注视的感觉也消失了。 看来那道目光并没有翻墙跟进来。 她这才掏出魔法棒，给屋子下了一道禁止探听咒语。 “主人，您回来了！”克莉丝忙跑过来行礼。 罗薇放下魔法棒，转过身问克莉丝：“这几天门外有没有出现行迹可疑的人？” “形迹可疑……好像没有……”克莉丝摇头。 “陌生人呢？” “也没有吧……”克莉丝不确定，“可能是我没看到，主人，要我出去看看吗？” “不用，”罗薇不想让她打草惊蛇，“你下去吧，让水房准备一下热水，我要沐浴。” “是，主人。”克莉丝退了下去。 罗薇提起裙摆上楼，走进了二楼卧室。 特洛伊不在星罗居，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她把门窗关上，给四面墙和地板以及天花板各刻下了一道禁锢魔纹，将六道魔纹全都开启后才微微放下心。 注入的魔力不多，这些魔纹只能运转一天，明天下午这个时间之前，她必须回来补充一次。 如果有魔法石矿脉，她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等等，魔法石！ 罗薇俯下身，从床底拖出一个箱子，将藏在里面的小木匣取了出来。 这是她在钟楼上发现的那个盒子，里面装了满满一匣经过提纯的魔法石。 她照旧用铁丝撬开锁，封闭在盒子里的东西重见天日。 “借用你一颗，以后双倍还你。” 罗薇对着盒子道，伸手挑了一颗暗紫色的魔法石出来。 熔炼了暗元素的高纯度魔法石，用来给禁锢魔纹提供魔力有点大材小用了，她有些犹豫。 其实没必要反应过激，四周都刻上禁锢魔纹，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惹人怀疑。 她现在有了空间指环，放在卧室里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完全可以收进指环里。 只是，教廷发下来的指环，她用着还是有些不放心。 第286章 从此以后她是有猫的人了 思来想去，罗薇还是将魔法石放了回去。 罢了，既然这东西是从学院拿回来的，还是放回学院吧，放哪里都没有学院里安全。 她正要关上盒子，指腹却触碰到了盒子边缘一处光滑的圆形突起。 机关？ 罗薇挪开指腹，用魔法棒点燃火苗，借火光仔细检查突起的位置。 原本盒身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灰，她没有特意擦拭，怕破坏掉盒身上腐旧的纹路，但刚刚她的手指摸到这里，蹭掉了上面的灰。 火光照射下，那处突起呈现出乳脂一般的质感，罗薇将火苗拿近，乳脂渐渐融化变得透明。 “这是……蜡烛？” 罗薇拿开魔法棒，冷却的乳脂又凝固成了水滴状的固体。 她盯着这滴烛泪，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漆黑的人影——渥兹华斯。 这个盒子，会是他放进钟楼的吗？ “咚咚咚——” “主人，热水准备好了。” 门外传来克莉丝的声音。 “知道了！”罗薇飞快地把盒子收了起来。 …… 一小时后。 罗薇沐浴结束，克莉丝伺候她绞干头发，拿起梳子为她梳头。 “我自己来就行，”罗薇按下梳子，“你下去看看，管家怎么还没回来？” “是，主人。” 克莉丝听话地退了出去。 罗薇拿起梳子，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清风涌进室内，吹动她润秀的黑发，五官日渐长开的少女，已经可以窥见将来倾城绝色的模样。 吹了一会儿凉风，鬓边发丝干透，罗薇便将视线从院子里收回，关上窗，走到床边柜上拿起了魔法棒。 “禁止窥探、禁止偷听！” 下了两道咒语，再开启禁锢魔纹，她放下魔法棒，从空间指环里取出了托拜厄斯教授给的那两道召唤羊皮卷。 卧室里不方便召唤飞马，罗薇把飞马召唤卷放了回去，留下了召唤魔法猫咪的那一张。 展开卷筒，往魔纹里注入魔力，就能将魔法生物召唤出来。 罗薇聚精会神地看着羊皮卷，伸出手指，将体内的魔力往魔纹中心传输。 召唤魔纹是高级魔纹，开启一次需要大量魔力，而她只是一个初级魔法学徒，也不知道托拜厄斯教授为什么会认为她能召唤成功？ 要不是靠拆解学院魔法阵硬生生把魔力提升到了高级魔法学徒的境界，她还真拿这召唤魔纹无可奈何。 充沛的魔力像倾泻的水流一样注入羊皮卷，随着魔力的渐渐流失，罗薇的心也跟着忐忑起来。 虽然已经做好了召唤空气的准备，但她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丝期待。 万一呢，万一就召唤出来了呢？ 魔纹在魔力的流淌下一圈圈点亮，发出耀眼的金光。 当魔纹吸收的魔力到达临界点后，“呼”的一声，一股强烈的气流扑了出来，吹得罗薇睁不开眼。 羊皮纸上的魔纹飞旋扩大，垂直于地面释放出了一个黑色旋涡——空间通道。 风声呼啸，气流迅疾，罗薇被迫后退了几步，抬起手臂挡住眼睛。 “嘭——” 旋涡里突然飞出一坨重物，砸中了她的胳膊，她下意识伸手一捞，风声停止，室内一静，满头青丝随着她的动作下滑垂落。 “喵嗷——” 怀中物体发出一阵凄厉的猫叫声，强健有力的后腿用力一蹬，从她手臂上跳了下去。 罗薇被它蹬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还好她右脚后撤半步及时站稳，抬头朝前方看去。 召唤羊皮纸轻飘飘的落到地上，一团黄色身影在屋子里乱蹿。 “小猫咪？”罗薇惊喜地喊出声，她还真召唤出了魔法小猫！ “咚——”黄色影子一头撞在窗扉上，摊成一摊猫饼掉了下来。 罗薇暗自庆幸，幸好她提前开启了禁锢魔纹。 掉下来的黄色小猫翻身起跳，又是“咚”的一声，撞在结实的木窗上掉了下来。 罗薇不忍：“别撞了咪咪，外面很危险，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猫撞得晕乎乎，挣扎着翻起身，贴着墙根往角落里钻。 罗薇看得忧心，这么弱的小猫，真的是魔法生物吗？ 让它给她捏肩捶腿，她光是想想都会有一种负罪感。 罗薇看着跌跌撞撞的小猫，尝试跟它交谈：“咪咪，你应该能听懂我说话吧？” 小猫身体一僵，抬起的一只爪子悬在半空中，微圆的脑袋惊恐地看了过来。 罗薇放轻声音，蹲下身温柔地说：“你放心，我很喜欢猫咪，不会伤害你的。” “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召唤兽，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小鱼干大鸡腿什么都有，不需要你做什么危险的事，只要让我摸摸就好。” “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 小猫身体更僵硬了，尾巴也夹在了双腿中间，一双黄褐色的猫眼缓缓转动，目光发直。 罗薇耐心地等它答复，等待期间，她悄悄打量着它的外形。 这是一只橘黄色的小猫，被毛细腻富有光泽，全身毛色有渐变，后背处的毛毛橘得有些发红。 它的四条腿要比一般的猫咪高，肌肉也更结实，杏仁状的眼睛又大又闪，眼睛外还围了一圈褐色眼线，给人一种纯真天然的魅惑感。 看毛色和身材比例，倒有点像西方猫中贵族的阿比西尼亚猫。 不过阿比西尼亚猫矫健优雅、相貌庄严，这只猫相比之下又显得有点圆润了。 身材比例是不错，但吃得胖胖的，腿骨虽长但肉多便显粗，耳朵比阿比西尼亚猫更小，脸盘子也大更圆，脑袋顶上不知道为什么还乱糟糟的。 总体来说，是一只跟阿比西尼亚猫有五分相似、但胖胖小小、外观更可爱的小可怜猫。 看完后，罗薇心里冒出了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这只猫怎么……不会…… 她眯起眼睛，突然出声：“萝拉！” 小猫吓了一跳，尾巴都炸了起来，黄褐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罗薇站起来，朝衣柜走去：“不好意思，把你当成魔法猫咪召唤出来了，等一下，我给你拿衣服。” 小猫还是不出声，弓着后背，杏眼追着她移动。 罗薇打开衣柜门，拿了一件裙子出来，转过头看它：“我放在床上，你自己换？” 小猫撇出了飞机耳，眼睛紧紧盯着她，炸毛地往角落里退。 罗薇把衣服放到床上，背过身去：“我不看你，你快换吧。” 她背对着小猫，等了十几秒，身后还是很安静。 “要我出去吗？”罗薇问道。 屋子里更安静了。 罗薇转过头，床上的衣服没动，墙根下的小猫也不见了。 她用目光沿着墙角搜寻了一遍，发现了床头柜底下露出的小半截橘黄色尾巴，和一双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她的黄褐色眼睛。 这么试探都没诈出来，看来它真的不是萝拉。 罗薇一颗心放了回去，还好还好，这张召唤羊皮卷没有浪费。 她又看了一眼躲在柜子底下不肯出来的小猫，蹲下身道：“不好意思，小猫咪，我认错人了。” 橘猫尾巴尖动了动，好像听懂了她说的话。 罗薇从指环里拿出人鱼珠，握在手心里：“小猫咪，你愿意做我的召唤兽吗？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只美味大鸡腿。” 等了三秒，柜子底下传出一声娇细的“喵”声。 落到罗薇耳朵里，声音虽然没有变化，但她的大脑却立刻理解了这声喵叫的含义——她愿意。 这只胆怯的小猫，愿意做她的召唤兽。 从此以后，她也是有猫的人了！ 第287章 虚假的小猫 小猫虽然答应了留下，但它还是藏在柜子底下不敢出来。 罗薇见此将床上的枕头放到了椅子上，温声细语地告诉它：“要是累了的话就来这上面躺一会儿，我先去厨房给你找点吃的。” 听到吃的，小猫尾巴尖晃了晃。 罗薇眼带笑意，贪吃的小猫最好骗了，看她怎么用一只鸡腿把它诱惑出来！ 她将地上的羊皮卷捡起来放在桌上，用魔法棒撤掉了墙上的禁锢魔纹，转身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离开时她并没有关上卧室门，她想测试看看，小猫到底是真的愿意留下，还是假意答应她再找机会逃跑。 如果它想跑，唉，那就由它去吧。 强扭的瓜不甜，罗薇在心里劝自己， 克莉丝去了桑树园找管家贝拉，客厅和前院都没人，只有厨房留了三个女仆准备晚饭。 白天前院里人太少了，大门处应该再放一个男仆看门，另外还要增设一队护卫巡逻看家。 罗薇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女佣正在淘洗胡萝卜和豌豆，看到罗薇进来，慌忙地站起身：“主人小心，地上洒了些水，有点滑。” “没事，”罗薇走得很稳，问她们，“厨房里还有做好的鸡腿吗？” “有的有的，面包窑里有烤鸡腿，我这就给您取。”女佣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去拿灶台上的面包铲。 正院二楼，一只黄色小猫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确认外面没人，才迈着轻巧的猫步走出了房门。 这一层楼对它来说还有些陌生，小猫左右看了看，看到楼梯口，立马踮着肉垫小跑了过去。 在楼梯口往下张望了几秒，发现下面也没人，它放松下来，身后的尾巴甩了甩，一步一个台阶蹦了下去。 下到客厅，小猫就自在多了。 不过这个角度的世界对它来说还有点新奇，它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慢慢走到客厅门口，往院子里张望了一眼，不太感兴趣，又转动脑袋看向了厨房的方向。 三角耳抖了抖，空气里传来了一阵对话声。 不知道为什么，小猫又紧张起来，杏仁大眼里写满了纠结，犹犹豫豫地抬起右爪，伸往门外要迈不迈。 特别是听到厨房里传出的熟悉脚步声，小猫就更焦虑了，头顶的细毛都焦虑得打了卷，乱糟糟一片。 最后它下定决心，右爪落地准备逃跑，忽然，鼻尖飘来了一股喷喷香的烤鸡肉的味道！ 小猫瞳孔都散大了一圈，下一秒，咻地收回爪子，原地坐了下来，只是身后的尾巴还在地上左甩右甩。 等罗薇端着鸡腿回来，看到的就是一只坐在门口等她的乖巧小猫咪。 “喵~” 小猫咪仰起头，朝她发出了娇嗲的喵声。 罗薇感到稀奇，这只小猫刚刚还躲着不肯出来，一副对人类惊恐畏惧的样子，结果她去拿个鸡腿的功夫，就变得亲人了？ 她低头看着小猫，小猫也看着她。 对视两秒，小猫咪的身体又开始僵硬，尾巴也不安地蜷缩在了后腿边，撇着飞机耳想要逃跑。 罗薇赶紧收回目光，是她犯了疑心病，这只小猫分明没有变化，只是在努力克服恐惧跟她示好而已。 “走，我们进去吃饭了，小猫咪。” 她托着盘子，余光留意着小猫的动作，看它起身往屋里走，才跨进房门，走到矮几边放下了鸡腿。 “吃吧，不够厨房还有。”罗薇柔声说完，去了窗边坐下。 小猫望了望矮几，又悄悄看向她。 罗薇一看回去，它就唰地转过头，甩着尾巴，假装自己在看盘子里的鸡肉。 “要我放到地上吗？” 罗薇以为它跳不上去，走过去把盘子放到了地上。 “喵~”小猫低声叫着。 奇怪，罗薇心想，人鱼珠翻译不出来这声猫叫的含义，似乎只是无意义的叫声。 她观察小猫的举动，小猫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却还是不下口，还总是偷看她。 看了一会儿，罗薇明白了，原来它是不习惯有人盯着它进食。 “你吃吧，我出去走走。” 说着，她便抬脚走向门外。 身后，小猫看着她出门，背影一转消失，害羞的情绪这才好了一点。 它过扭头，盯着盘子里的喷香大鸡腿，舔了舔小尖牙，眼冒绿光，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喵嗷嗷~” “嗷呜呜~呜呜~” 窗边，罗薇看到蹲在地上大快朵颐的小猫，忍俊不禁，魔法小猫，好像和普通小猫没什么区别嘛！ 吃完鸡腿，小猫舔了舔嘴巴，转身走了几步，迈出前腿压低肚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看罗薇还没回来，它自觉地找了个椅子，跳上去盘成一团，睡起午觉了。 罗薇没进去打扰它，放轻脚步转道去了花园，唤妮可出来给花园除虫。 椅子上的小猫抖了抖耳朵，知道自己啃鸡腿被人偷看了，蒙在爪子下的脸红了个透底。 树影倾斜，阳光热烈。 炼狱魔蛛在花丛里跳来跳去，将捕捉到的毛毛虫全都扔到了一起，让罗薇火化成灰。 妮可的除虫工作做得太彻底，都暮春时节了，花园里也没见几只蝴蝶，只有一群小蜜蜂飞来飞去。 风吹过，摇曳的苹果树投下细碎的光影，檐下空荡荡的藤筐也在轻轻摇晃，送信的渡鸦还没飞回。 罗薇望着藤筐出了神。 以渡鸦的飞行速度，一晚上的时间足够它在希瑞亚和哥路城之间飞一个来回。 她之所以将时间放宽到今晚，一是她觉得韦斯利伯爵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意她的建议，二也是因为她不确定自己今天能否逃过阿尔弗烈德的算计。 她和韦斯利家族一样，都是神明争夺信仰的牺牲品。 日月双神是一体，月神夺取正义之神的权柄，日神不可能没有参与，让韦斯利家族该投于日神旗下，真的能救下他们吗？ 哥路城的战争既是新一轮信仰之战的缩影，也是神明时代终结的信号。 《加兰战纪》的游戏背景里并没有神明存在，也就是说，要等神明陨落、信仰崩塌、有关神的一切都成为过去之后，游戏才会开始。 罗薇想得最多的是怎么穿越回去，却很少思考她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 现在，她突然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她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 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穿越来这里的人是她？ 是谁让她穿越了过来，让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288章 长高了 一开始她单纯的以为，是原主以灵魂献祭，向亡灵之神祈祷改变这个世界，所以她的灵魂穿进了这具身体。 可在恶魔岛上的那场相遇，让她发现亡灵之神根本不知道她这具身体已经换了芯子，那么她的穿越就跟亡灵之神没有关系。 托拜厄斯教授说她特别，认为她改变了学院的既定命运，罗薇虽然不承认，但心里不是没有怀疑。 她每次干预别人的命运之后，体内的力量都会得到一定的提升，还会做一些奇怪的梦，这一点在她救了非人类智慧生物后尤为明显。 第一次是在圣骑士来学院的时候，她救了格拉蒂丝和阿西娜，事后不久她就做了一个噩梦，似乎梦到了他们原来的命运轨迹。 第二次是在海上遇到耶梦加得，她占卜到生路就在耶梦加得头顶，算是间接救了霍尔和西奥多，于是抵达雾原后就做了时间逆转的梦，还阻止了自杀的黑暗精灵。 第三次的梦有些不同，不像是梦到了过去，像是梦到了将来。 在梦里，天使飞下云端，天上的巨大眼珠找到了她，天使即将置她于死地，醒来后她发现天使真的下界了！ 而且在做这个梦之前她也没有救什么人，硬要说做过什么的话，只是在那天夜里给亡灵傀儡师渥兹华斯递了一盏油灯。 为什么第三次梦会有所不同？ 罗薇想废了头也想不出来，正准备放弃，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不对，那不是她的第一次预知梦。 她的第一次预知梦是在恶魔岛，梦里她戴着镶嵌了生命之心的缠枝神冠飞上天，在云端看到了爱神和日月双神的本体，紧接着梦醒，她将神格丢进了火山口。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只不过她通过梦境末尾的时钟回到了过去。 可仔细想想，她的能力真的强到了能拨动整个世界的时间线吗？ 如果那不是回溯时间，而是预知，因为她的出现干预了恶魔岛原来的命运，所以预知到了将来，就合理多了。 罗薇反思她为什么会把预知梦当成现实，原来是因为那一只时钟。 救精灵的时候她拨动时钟回溯了时间，就以为毁灭生命之心时自己也回溯了时间。 她忘记了时间权柄能够延伸，掌控时间不仅意味着可以回溯过去，还能看到未来。 罗薇细数过去，心里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让她穿越过来的人，想让她拯救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 更准确地说，是想让她消灭伪神，挽救濒临灭绝的非人类智慧种族，或者还有顺便救一下本土人类。 然而这个结论又让她迷惑了，因为原主向邪神献祭时许下的愿望，就是改变这个世界，也改变她的未来。 问题分析到最后又回到了最初，分析半天得出的结论竟然还是因为原主。 原主希望她改变这个世界，原主让她穿越了过来，原主给了她强大的能力？ 这可能吗？ 罗薇越想越头痛，在花园石凳上坐下，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分析过程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就只能是结果。 原主向邪神献祭的场景，包括原主被揭穿身份后的那七天经历，到底是她看到的世界原来的轨迹，还是预知梦？ 亦或者，都不是。 罗薇放下手，黑眸里闪过一道暗光。 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那一段记忆中的某些片段都过于违和。 比如以特洛伊正直到迂腐的性格，他绝不会让一名气息奄奄的少女用灵魂向邪神献祭。 他更有可能做的，是趁夜色砍断绳索，将原主救下来，逃之夭夭。 这个世界既然都有清除记忆的魔法，那篡改记忆的魔法应该也不难实现。 如果她的推测没有错，她的记忆，很可能已经被人篡改过。 至于篡改她记忆的人是谁，罗薇不用想都能得出答案。 在她的记忆里，假特洛伊让原主向黑暗献上灵魂，呼唤亡灵之神的名字，请求祂的回应，帮她度过这道劫难。 谁还会那么自恋，把自己的名字植入别人的梦里？ 除了那段话的主人公，不作他想。 罗薇忽然又想到她在恶魔岛上的那个预知梦。 她梦到自己遭到了爱神的诅咒——凡所爱她之人皆受烈焰焚身之痛，于是变身成老奶奶的亡灵之神就被喷涌的岩浆给吞没了。 这梦篡改得都不走心，祂堂堂亡灵之神，还会被诅咒牵连淹没在岩浆之中？ 罗薇都不稀得说祂，昏招百出，谎话连篇，哪有当神的样子？ 亡灵之神最开始篡改她梦的原因，她大抵也能猜出一些。 无非是没有信徒惨兮兮，四处寻找合适的信徒，挑中了聪明又机智的她，然后就趁她不注意篡改她的记忆，在她的预知梦里大显神威，好让她对祂产生信仰。 但是祂为什么要把特洛伊也编进她的梦里呢？ 罗薇凝眉思索几秒，心里浮出了一个离谱的猜测。 不会吧……要真是她想的那样，亡灵之神还不得气冒烟啊？ 但她想起之前在恶魔岛上，亡灵之神把特洛伊倒吊起来泄愤的举动，又觉得这不是不可能。 啊这……亡灵之神好惨，她都有点同情祂了。 一不留神，罗薇就在花园里待了近一个小时，等她回过神站起来想去看看小猫时，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小姐，我回来啦！” 人未至，声先行。 罗薇朝大门看去，罗曼背着书包冲在最前面，像一阵风似的吹了进来。 “慢点跑，”她喊道，“摔倒了怎么办？” 罗曼循着声音看到她，阳光下，那双颜色极淡、淡得像蒙了一层灰雾的浅棕色双眸焕发出闪亮的光泽。 “小姐！我都好久好久没有见到您了！” 他噔噔噔地跑了过来，像葱苗一样飞窜的个子令罗薇吃了一惊。 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才几天没见就长这么高了，她看他甚至不需要低头，因为罗曼的身高已经打到了她的下巴。 罗薇想要像从前那样，伸手摸摸他的头，却发现摸头这一举动对这么大个孩子来说，已经不太合适了。 罗曼却还是像以前那样，等着她揉自己的头发，看到她犹豫，立刻往下蹲了蹲，在树荫下颜色略微变深的灰褐色双眼天真无邪地望着她。 “小姐，您摸吧，我今天也把头发洗干净了！” 柔软茂密的棕色短发随微风浮动，看起来确实很好摸。 到底还是个孩子，只长个子不长心，罗薇叹了一声，抬手放在他的头顶，轻轻揉了一下，便把手收了回去。 “快满八岁了吧？”她问，“记得自己的生日是哪天吗？” 罗曼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灰眸里流露出浓浓的失落：“不记得了，小姐，见到您的那天就是我的生日。” “那就还有四个月，”罗薇说，“四个月后你就是八岁的大孩子了。” 罗曼情绪低落地低下了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一直很想长大，这一刻却希望自己长得慢点，再慢一点。 “小姐，您回来了。”罗曼身后又响起了一道低哑的声音。 罗薇越过罗曼看去，对上了罗茜茶绿色的暗淡双眸。 “罗茜也长高了这么多！”罗薇惊讶之余，朝她伸手道，“过来，让我看看，眼睛还难受吗？” 黑色树脂瞳片粗糙伤眼，她三个月前就让罗茜取了下来，也不知道她的视力恢复了没有。 九岁的小女孩身形瘦弱单薄，养了半年也不见长肉，身体亏空得比当初流浪的罗曼还要厉害。 “小姐，我的眼睛已经好了，您看。” 罗茜走到罗薇身前，“不经意”地将罗曼挤走，仰起一张姝丽的小脸给罗薇看。 第289章 感谢喜欢麻背鸽的贺丹的礼物之王!!! 女孩茶色的虹膜像一汪清凉的春水，春风拂过水面掀起淡淡的涟漪。 罗茜的性格很安静，她经历过太多来自成年人的恶意，对这个世界有一种恨到极致的厌弃。 很多时候，她的眼睛都是空洞麻木的，无论身边的人有多热闹、门外的景色有多宜人，她不会被感染上半分情绪，好像她的世界安静到只剩下她一个人。 罗茜在星罗居的存在感很低，低到女仆们经常会忘记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她每天按部就班地练剑、学习、用餐，非必要不会多说一句话。 恐怕只有在看到罗薇的时候，她才会表现出一点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孩子气。 为了一碗水端平，罗薇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因为长期使用染发剂，罗茜的头发不像罗曼那么柔软，摸起来有些干枯发硬。 原本她有一头漂亮的红褐色长发，可惜为了隐藏身份，不得不染成黑色。 罗薇心疼道：“染发剂伤头皮，以后也少用，头顶掉色戴个帽子或头巾就行了。” “好的，小姐。”罗茜声音沙哑地回答。 “小姐，我也想把头发染成黑的，”罗曼挤了回来，揪着脑袋上亚麻棕的短发说，“我要染成跟您一样的颜色！” 罗薇：“不准。” 这孩子怕不是提前到了叛逆期！ 看着罗曼那张如同月光精灵一样的绝色脸庞，她苦口婆心地劝道：“染成黑发就跟你的眉毛颜色不一样了，你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看的。” “真的吗！”罗曼睁着一双雾气氤氲的桃花眼，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小姐也觉得我最好看吗？” 一旁被他挤走的罗茜差点没忍住翻白眼，小姐什么时候说他最好看了，就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 但让罗茜失望的是，小姐居然没有反驳他，还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对啊，你就是最好看的，所以不要染黑发了，染了就不好看了。”罗薇哄着他道。 罗曼的性格跟罗茜不一样，他从小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头脑聪明有心机，看似开朗，实则圆滑。 虽然在罗薇捡到他之前，他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但他没有被人逼上过绝路，陌生人的恶意不像固定圈层中的熟人那样，会罗织蛛网捕杀他。 在缺乏食物的情况下，心灵的痛苦不值一提，他受的折磨主要在身体上，所以他不像罗茜那样痛恨这个世界。 心理强大的人不会抱怨世界，而是反思自己为什么不够强，就像罗曼。 就算没有罗薇，罗曼也能活下去，只不过活得糟糕一点罢了，因此他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对同龄人的痛苦也有一种聪明人看笨蛋无法共情的漠然。 这种骄傲又自信的孩子，一般都是吃软不吃硬，教育他得顺毛撸。 这不，听到罗薇的夸奖后，罗曼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好哒，那我不染啦！” “真乖！”罗薇又摸了摸他的头，坐回石凳上，“之前交给你们负责的小朋友，培训得怎么样了？” 两个月前，她让罗曼招来了二十一个流浪儿，以及十四个假装成流浪儿的穷人家的孩子。 桑树园竣工后，这三十五个儿童全都被送去了园内养鸡喂鸭。 罗曼和罗茜每隔几天都会去一次桑树园，这是罗薇的要求。 那些孩子不仅生活习惯差，也不识字，她让罗曼和罗茜定期去桑树园抽检他们的内务，并教他们算术和认字。 这是一举三得的办法，一来能让孩子们学点文化知识，二来能锻炼罗曼和罗茜的领导能力，三来嘛…… 那群孩子最大的都有十二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能结婚生子的年纪，最小的也有六岁，正是接受忠诚洗脑的黄金年龄段。 青少年的思想最容易受到鼓动，他们乐于接受新事物，被成年人教育容易逆反，但让同龄人去潜移默化他们，就容易得多。 罗茜和罗曼都是“罗薇吹”，他们的感情真挚浓烈，最有感染力。 而且罗曼还是流浪儿出身，站在那些孩子面前就是行业标杆，也是行走的大饼，能督促那些孩子上进。 据说习惯的养成二十一天就能初见成效，两个月过去，不说脱胎换骨，他们也应该有所提升了。 “他们有些笨，但学习很努力，现在只会写简单的问候语和数字单词，算术好一点，已经学会加减和十以内的乘法了。” 罗曼以他自己为参照，得出了那些孩子有些笨但很努力的评价。 不过在罗薇看来，两个月的时间能学会这么多知识，那些孩子已经很厉害了，学院里到现在还有一小部分人不会算乘法呢。 “他们有的聪明，有的反应慢一点，”罗茜给出的评价则更为中肯，“他们学习的时候很认真，也很遵守我们制定出的纪律。” “饭前洗手、取餐排队、保持身体洁净和卧室整洁，还有晨起练剑锻炼身体，他们都做得很好，小鸡小鸭也养得很健康。” 听得出来，在培训这群孩子时，罗曼和罗茜做了分工，罗曼负责教授知识，罗茜负责生活管理。 “很好，”罗薇表扬道，“你们没有辜负我的嘱托，将任务完成得很出色。” 罗曼和罗茜挺起胸膛，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罗薇：“现在，我要交给你们第二个任务。” 罗曼和罗茜立刻收起笑容，神情严肃：“小姐请吩咐！” “我的朋友遇到了麻烦，她的家族遭到了月神信徒的围攻，如果要救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变成日神信徒，可他们不愿意将最忠诚的信仰献给日神。” 罗薇看着两个孩子，放慢语速：“你们说，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两人低下头，垂眸深思。 过了几秒钟，罗曼先开了口：“小姐，您是想让月神信徒相信，您朋友的家人都成了日神信徒吗？” “是。”罗薇点头。 罗曼说：“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只需要对日月尊神的信徒散布消息，就说您朋友的家族已经信仰了日神就行了。” 这个孩子真的太聪明了，罗薇在心里感叹，他在思考如何达成目的的同时，还先揣测出了她的意图。 不错，他的办法也正是她想的办法。 让韦斯利伯爵信仰日神，就算他同意，心理上也很难立刻做到，向外面的人宣布他信仰日神就简单多了。 只是宣布，甚至不用他们真的相信。 月神信徒肯定不会信，日神信徒也不一定会信。 但只要给他们营造出一种心理错觉，让他们互相觉得对方已经相信了，哥特城的这场战争就能消弭于无形。 在传播学上，这就叫做第三人效应。 第290章 亲卫队的雏形 人总是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更清醒，当韦斯利伯爵信仰日神的消息传出，月神信徒就会担心日神信徒被传言蒙骗，继而会对他们不利。 衡量利弊后，信仰月神的曼斯菲尔德伯爵便会采取保守措施，即暂停攻城。 攻城这种战斗方式，对远道而来的军队来说消耗是非常大的，多拖一天都是损失，一旦停下，就很难继续。 到时候，瑟班利的军队就不得不因为粮草、士气以及其他各种原因，从哥路城撤兵。 当然，这是理想中的计划，现实怎么发展还未可知。 最差的情况，无非就是日月信徒一条心，完全不在意外面的传言，一起攻打哥路城。 不过哥路城现在四面受敌，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情况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罗曼回答完，罗茜还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罗薇给了她两分钟的时间思考，两分钟后温和地问：“罗茜，你有不同的办法吗？” “有就说出来，没有也没关系。” 罗曼的回答占了先机，后面的人很难想出第二种办法，罗薇自己都没有头绪， 罗茜抬起头，茶色的眼眸深沉而坚定：“小姐，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信仰日神，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们。” 罗薇惊奇地问：“什么办法？” 罗曼也好奇地看向了她，还有什么办法，他都没有想到？ “我知道您说的是哥路城的战事，”罗茜低声说，“攻打哥路城的主将就是月神的信徒，瑟班利公国的曼斯菲尔德伯爵，他们想抢夺进入哥路城的农民。” “的确是哥路城。”罗薇赞同了她说的这一点。 但后面的，瑟班利出兵攻打哥路城的原因，罗茜只看到了表面，没看到内因。 这也不怪她，普通人不可能会想到他们出兵是为了替月神争夺正义女神的权柄。 罗薇有些可惜，她不能将内情告诉罗茜，在缺乏信息的情况下，罗茜想的救人办法估计是割地赔款，或者归还农民。 果不其然，罗茜开口便是：“小姐，既然瑟班利是为了抢夺农民围攻哥路城，那让您的朋友赔一些钱，或者归还那些农民不就好了吗？不想归还农民的话，罪犯也可以。” 罗薇正要摇头，罗茜却又说：“无论他们有什么阴谋，只要失去了攻打哥路城的理由，他们就不能随意出兵。” 罗薇一愣，这倒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角度。 罗茜说得没错，发起战争是需要理由的。 哥路城收容逃民是明面上的理由，可以被世人知悉，争夺权柄是暗地里的理由，不可公之于众。 失去了明面上的理由，再出兵就失去了大义，瑟班利公国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罗茜这次的回答，让罗薇对她刮目相看。 虽然她的回答还有不完美的地方，消除战争导火索只是治标不治本，想发起战争的人做个梦都能当成理由出兵，但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她能想到这一点就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智慧，他们并不比所谓的聪明人差，罗茜就是大智若愚。 “你让我感到惊喜，”自卑的孩子需要鼓励，罗薇看着她的眼睛说，“罗茜，你的严谨和审慎成就了你。” “无论是你分析问题的逻辑能力，还是你对周围信息的提取能力，都称得上卓越。” “罗茜，你很优秀。” “我很……”罗茜喃喃，纤长的睫毛轻颤，“我……优秀？” “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一点，”罗薇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在我心里，你就是最优秀的！” 旁边的罗曼倏地瞪大了眼睛，什么？罗茜最优秀！ 那他呢，难道他不是小姐心里最优秀的人吗？ 罗曼很聪明，他知道罗薇只是在安慰罗茜，但他心里还是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小姐今天能为了罗茜说违心话，明天就能为了她冷落他！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罗茜真厉害，我都没有想到这个办法，”罗曼把脑袋凑过来，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小姐，要是我们的计划不能奏效，就可以试试罗茜的办法啦！” “虽然赔钱又赔人就等于投降，会让您的朋友被人嘲笑，对那些逃民来说也很残忍，但只要他们能获救，被骂一骂也不算什么喔？” 罗茜看着罗曼眯起了眼，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都握成了邦邦硬的拳头。 讨厌的家伙，把小姐和他自己说到一起，把她孤立到一边，还仗着自己聪明对她阴阳怪气，那张脸她看着就烦！ 罗薇仰头望天，啊，好浓的茶味。 这么浓的茶香，竟然是从小罗曼身上飘出来的，她到底是装作不知道呢，还是装不知道呢？ 最终决定装傻的罗薇站起来拍了拍两人的肩：“就按罗曼说的，我们先试试第一个方法。” “这次交给你们的任务就是，从那群孩子中挑十来个机灵点的出来，让他们去城中散布一条消息。” “就说，韦斯利伯爵的女儿收到了父亲的来信，正义女神不能保佑他们家族，他们决定信奉伟大的日神。” 罗曼有些担心：“小姐，要是这条消息传不到哥路城去怎么办？” “会传过去的，”罗薇成竹在胸，“后天早上，来参加魔法大赛的贵族学院队伍就会启程返校，他们会把这条消息传遍西原。” 如果这个计划失败了，那也没关系，明天中午的宴会，她会说服阿尔弗烈德达成交易。 愿意成为日神信徒的韦斯利家族，还有韦斯利家族统治下的哥路城市民，会在他争取教宗之位的路上垫起一级坚实的阶梯。 “那些孩子在门外吧？”罗薇看向正院门口，“把他们叫进来，我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是，主人！” 一直候在三人不远处、不敢出声打扰的贝拉收到命令，立刻转身朝门外招了招手。 “快，依次序进来，让主人看看你们！” 早就排好队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跨进了大门，看眼神还有些紧张慌乱，后背却挺得笔直，精神面貌跟两个月前相比焕然一新。 两个月前，他们还是一群吃不饱饭四处乞讨的流浪儿，衣不蔽体，骨瘦如柴。 现在，他们穿着合身的麻布衣服，指甲里没有污泥，头发也没有打结成绺，身体清爽又干净，脸上还长了肉。 三十五个孩子在院子里自动列成了方队，七个一横排，五个一纵列，个头从前往后由低到高，站得整整齐齐。 罗茜低声向罗薇解释：“我把他们分成了七个小组，一组五个人，大孩子带小孩子，方便管理。” 后院的陶瓷厂就是分组轮班制，这是罗薇给工人们立下的规矩，之前她把这些孩子安顿到后院厂房，罗茜去了几次就学过来了。 “你做得很好，”罗薇看着眼前这群小小年纪就不得不为自己谋生的童工们，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你之前说，他们每天早上都会练剑？” 这群孩子的纪律性和站立姿态，可不像普通童工，他们竟隐隐透露出了一股军队士兵才有的肃杀气息。 “是的，他们的身体太差了，所以我和罗曼每天都会教他们练一会儿剑。”罗茜回答。 练一会儿剑可达不到这个效果。 罗薇很好奇：“你们怎么教的？” “特洛伊怎么教的我们，我们就怎么教他们，”罗曼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告诉他们说，我将来会成为小姐您的骑士，只要他们努力练剑，就有机会像我这样，获得成为骑士的资格。” 罗薇忍不住想要赞叹，罗曼对人心和利益的把控简直超出了孩童该有的阈值，他太适合当黑心资本家了，或许她应该让他接触一下商业。 “罗曼，罗茜，我要奖励你们，你们想要什么？” “可以慢慢想，明天下午告诉我。” 罗薇摸了摸两人的头，看向那群稚气未脱的孩子。 这三十五个孩子，就是她第一支亲卫军的雏形，只要好好运作，他们便会对她死心塌地，为她披荆斩棘。 她轻抬手指，隔着空气随机点了一个孩子，墨眸微垂，仪态端方又不失亲和力。 “你，叫什么名字？” 被点中的孩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稚嫩的小脸上露出无法抑制的狂喜。 “回、回主人，我叫吉米！” 第291章 一个鸡蛋就能收获一个死士 “吉米，”罗薇念了一遍，点头，“你不错。” 她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吉米却激动得仿佛心脏都要跳出来，灵魂也变得飘飘然。 罗薇移开视线，又点了几个站姿最标准的孩子，问了他们的姓名。 被点到名的孩子欣喜若狂，没被点到的孩子有些失望，但也握紧拳头激励自己变得更强。 罗薇扫过这一张张青涩瘦削的脸，偏头吩咐贝拉：“孩子们还在长身体，需要营养，以后他们的餐食里多加一个鸡蛋、一杯热牛奶，再加一片面包，就作为早餐吧。” “好的，主人。”贝拉掏出小本本记了下来。 听到罗薇吩咐的孩子们震惊地张大嘴巴，一个个眼神都呆滞了。 只有老人和小孩才有吃早餐的特权，而小孩指的是七岁以下的孩子，满了七岁的孩子就是“小成年人”，要开始工作养家糊口的！ 他们中间只有三个人没满七岁，其他人早就是小成年人了，主人却把他们当孩子看待，还要给他们吃早餐！ 早餐还有面包、鸡蛋和牛奶！ 就算是那些有家的孩子，他们在家里也吃不上这么好的餐食啊！ 牛奶他们没喝过，那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喝的，鸡蛋他们也没吃过，但他们掏过鸟蛋，味道鲜嫩爽滑，吃了还能治手脚发软没力气的病。 年龄最小的几个孩子不停地吞咽口水，年龄大一点的却是热泪盈眶，忍不住抬手去擦湿润的眼睛。 他们流浪多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家的温情，也从来没人跟他们说，他们是孩子，需要补充营养。 主人，他们遇到了一个像母亲一样温暖、像天使一样美丽的主人！ 这一刻，他们在心里发誓，他们一定要报答善良主人的恩情，用他们的一辈子！ 罗薇绝对想不到，什么画大饼什么忠诚教育，都没有一个鸡蛋和一杯牛奶管用。 这些孩子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他们无家可归、缺衣少食，理想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精神层面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也难以理解。 他们只知道，有一个人，给了他们饭吃，给了他们家住，还关心他们的成长，把他们当做孩子。 日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名远播的雾国女王亲卫军，便是从这时候立下了忠心报主、舍弃生死的雄心壮志。 现在的罗薇还没意识到她已经达成目的。 她当面给这些孩子施仁布恩，一是为了让他们知道真正养他们的是谁，二也是因为他们现在的身体确实太瘦弱，没有强健的体魄，怎么承受高强度的训练？ 刷了刷自己作为主人的存在感后，罗薇就把剩下的任务交给了罗茜和罗曼，让贝拉从旁协助，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两位小骑士要从这群孩子中挑选出十个宣传型人才，替她散布韦斯利家族决定成为日神信徒的消息。 罗薇一边看着，一边用余光观察院落周围的动静。 跟踪她的那个人看到这里，应该知道怎么向他的主人复命了吧？ 她给阿尔弗烈德一晚上的时间思考，希望明天见面的时候，他能主动提出，她想做的交易。 落日余晖洒进庭院，热闹逐渐散去。 罗薇走进客厅，看到了在椅子上睡得香甜的小猫咪。 “呀，这里怎么多了只小猫呀？”贝拉跟在她后面进门，看到小猫，捂着嘴发出惊讶的声音。 小猫耳朵抖了抖，蜷缩着身体把自己盘得更紧了。 “嘘，”罗薇在唇前竖起食指，“我去那边，别吓到它。” 贝拉捂紧嘴巴，连连点头。 两人走到窗边，罗薇对贝拉道：“它可不是普通的小猫，是我召唤出来的魔法小猫，它很聪明，能听懂人说的话，你告诉家里的女仆，不要随意逗弄它。” 要是半年前，听到“魔法小猫”这几个字，贝拉肯定会惊掉下巴。 但在星罗居干了大半年的管家后，她见过狮鹫、见过会穿墙抓虫的魔蛛、见过比人还精的渡鸦，还见过火烧不死的蚕蛾，一只能听懂人话的小猫而已，又不是会说人话，她一点都不觉得惊奇。 稳重可靠的贝拉管家眼皮都不跳一下：“我知道了主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罗薇对她的沉稳很满意：“我看它更喜欢在楼下玩，你找木匠做一个猫屋，就放在客厅，里面放上软垫，方便她睡觉。” “它喜欢吃鸡腿，每天给她煮一只鸡腿，少放盐。” “还要找一个盆装上干净的沙子，给她……” 贝拉边听边记，遇到不懂的还会问一下，比如做什么样的猫屋、沙盆每天清理几次，确保能将主人的每一处要求落实。 说到最后，功利主义者罗薇还是暴露出了她的黑心面目：“我不在的时候，你观察一下，看看它有没有什么特殊天赋。” 大鸡腿哪是那么好拿的，魔法小猫也得给她打工才行。 贝拉对罗薇的做法是举起双手双脚赞成：“主人英明！我一定好好留意！” 在她的管家权下，决不允许任何人吃主人的白食，管它是魔法猫咪还是魔法猪咪。 对于贝拉的办事效率，罗薇还是很认可的，她转而问起桑树园的事。 “蚕卵收集得怎么样了？” “已经收集完毕，明天会做最后一遍排查。” “那就好，”罗薇问，“其他事项呢，没有出状况吧？” “没有，不过主人，”贝拉一脸严肃地说，“特聘监理萝拉小姐今天下午没有到岗，她请了七天的假，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 罗薇：“霍尔也没来，他们这两天有点事，过几天就会来了。” 他们估计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不然以萝拉霍尔的性格，怎么舍得放弃赚钱的机会。 “好的，那我再给他们续两天的假，”贝拉记下，又翻了翻之前的记录，“主人，萝拉小姐和霍尔先生上个月缺勤了十八天，要按全勤的工钱结算吗？” 上个月他们都在参加学院的赛前特训，缺勤前是请过假的，但要是按全勤结算，会不利于管理制度的施行。 罗薇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该怎么结算就怎么结算，但他们作为星罗居的员工参加魔法大赛，还在比赛中获得了优异的成绩，每人发两个金币的荣誉奖金吧，就当是我们对在读学生的资助。” 反正他们收到奖金也会花在甜品屋，这些钱对她来说不过是左手腾右手。 贝拉记了下来：“好的，那特丽萨店长那里我也去说一声，给西奥多先生也发两个金币的奖金。” 罗薇：“你看着办就行。” 两人谈着事情，没注意椅子上的小猫支起了耳朵，尾巴一会儿僵硬一会儿摇摆，胡须还一颤一颤，分明就是在偷听。 第292章 到底是什么宝贝 贝拉汇报完工作便退了下去，罗薇走到椅子旁边，伸手摸了摸猫咪乱糟糟的头顶。 小猫似乎睡得很熟，被她摸了也没反应。 罗薇盯着它头上那片凌乱的毛毛，越看越手痒，好好的小猫咪，怎么头顶的毛就一撮是一撮的，东倒西歪呢？ 她看了半晌没忍住，决定给小猫咪顺顺毛：“克莉丝，把我的发梳拿下来。” 克莉丝贴心地取来了一把细齿梳，方便罗薇梳小猫密而短的毛发。 罗薇在小猫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手持半月梳轻轻梳过猫咪的头顶。 梳齿圆润的尖端刮过头皮，小猫紧张到耳朵后撇，爪尖也抠进了椅垫，被梳了几下后却舒服得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罗薇耐心地帮它梳理开头上打结的毛毛，从它头毛里刮出了一小堆草渣和各种毛絮灰尘。 看着手里粘满软毛和黑灰的梳齿，罗薇一脸怀疑。 小小的脑袋，怎么能藏这么多的脏东西？ 她甚至从它头顶上梳出了几根鸡毛！ “你是不是洗脸的时候没把爪爪越过耳朵背，嗯？” 罗薇按了按小猫已经被她梳顺毛的头顶：“我知道你在装睡，不出声我就给你梳背上的毛毛了。” 她把梳齿插到小猫背上，小猫的身体跟过电似的抖了一下，“喵”的一声睁开了眼睛，用头拱她的手。 “喵呜~” “不想梳？好吧。”罗薇有些遗憾地收回了半月梳。 “喵喵~”小猫站起来，翘起尾巴，杏眼望着她叫了两声。 被一只小猫道谢，罗薇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不用谢，你是我召唤出来，我有养好你的责任。”她伸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小猫不仅没躲，还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呼噜呼噜……”小猫喉咙里又发出了呼噜声。 罗薇轻笑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别，还有你的名字。” 小猫睁开眼睛，从她手指上抬起头：“喵喵，喵，喵喵喵喵~” 罗薇听懂了：“你说你是女孩，没有名字？” 小猫屁股坐下，并拢前腿，非常认真地在说话：“喵喵喵，喵喵，喵呜~” “我给你取？”罗薇看着她，想了一会儿，“蛋黄，叫蛋黄怎么样？” 听到这个名字，小猫像被雷劈傻了一样，声音又弱又不可置信：“喵？” “蛋黄啊，你没听错，就是鸡蛋的那个蛋黄，不喜欢？” “喵呜！”小猫叫得很大声。 “那好吧，我再想想，柚子？橙子？小橘子？” “喵呜！” “也不喜欢？那蛋挞呢，蛋挞、曲奇、松饼、小泡芙、小布丁？” 小猫犹犹豫豫，怎么都是甜品，就没有人用的名字吗？ 罗薇下了最后通牒：“都不喜欢的话，那就叫大橘，大橘可没有前——” “喵！”小猫眼睛一亮，“喵喵喵，喵呜~” 这个好，就要这个，一听就很霸气，不像前面的名字都小小的。 罗薇：“……面的可爱……” 万万没想到，小猫的审美水平竟然这么差！ 它居然喜欢最普通的大橘！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小猫咪：“……行吧，大橘就大橘，只要你自己愿意。” 该说不说，以这只小猫的体重，也确实担得起局座的名字。 吃完晚饭后，罗薇又陪小猫玩了一会儿，玩累了就抱着它坐在窗边看星星。 今晚的夜色很美，天上挂满了星星，仔细看还能看到绚烂的星云。 罗薇在等，等渡鸦携信飞回。 她要收到韦斯利伯爵的回信，才能根据信的内容开展下一步行动。 接近晚上九点的时候，星罗居的上空终于出现了一抹黑影。 “嘎——” 渡鸦的声音划破夜色，吓得地上的人心里一惊。 “别怕，那是我的信使卢克。”罗薇摸了摸炸毛的小猫，将她放在椅子上，走出了客厅。 渡鸦扑腾着翅膀从空中降落，爪子里抓着一根紫红色的铜管。 “嘎嘎嘎——” 【哈哈哈哈，大美人儿，我回来啦！】 罗薇脚步一顿，她突然觉得，有了人鱼珠能听懂动物的声音也不是什么好事。 像小猫那样腼腆一点的，说话还比较正常，像渡鸦这种，一开口就是一股嚣张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味儿，而且声音还特别难听。 而且，罗薇皱了一下眉，为什么听小猫叫就只能听出它叫声的含义，听渡鸦叫却能直接翻译成人的声音？ 难道魔法小猫的智力还没有渡鸦的智力高？ “嘎嘎嘎，咕嘎嘎嘎？” 【大美人儿，在想啥呢？】 罗薇回过神，看向悬停在她身前的渡鸦，那双黑漆漆的豆豆眼正好奇地望着她。 她伸出手：“辛苦了，卢克，把信给我吧，想什么去厨房里挑。” “咕嘎，嘎嘎嘎！” 【饿死啦！我要吃牛肉！】 渡鸦松开爪子，把铜管放进了她手里，扇动翅膀飞去了厨房。 罗薇抽出信纸，就着墙上昏黄的灯光看了起来。 韦斯利伯爵没有她想的那么迂腐，他同意了她的提议，并在信里向她表示了感激。 他也看出了维娜的信是被人胁迫写下的，自己女儿的性格他了解，没那种脑子写威胁信。 他之所以答应改换信仰提议，一是因为爱女之心，维娜被他养得太天真了，没有他这个父亲撑腰，以后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二也是为了家族和领地里的子民考虑，一旦他战败，城中百姓就会被异国军队俘虏，从平民变成命如草芥的奴隶。 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里，韦斯利伯爵是贵族里少有的良心，尽管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人，怜悯百姓只是为了延续家族的荣誉。 快到学院闭门时间了，罗薇卷好信纸，快步上楼走进卧室，从传送阵传送了回去。 客厅里，终于解脱的小猫咻地跳下地面，机警的眼睛左右望了望，趁没人赶紧跑到窗边，蹲身蓄力起跳，一个纵身飞跃窗框，落到了花园里，贴着墙壁迅速逃出了星罗居。 叼着牛肉从厨房飞出来的渡鸦看到这一幕，肉都顾不上吃了，翅膀一扇就追了上去。 让它看看那是个啥东西，怎么跟厨房里的木桶成了精似的，还会往外滚呢？ 追到院墙外，渡鸦眼尖地看到黄色木桶跑到一块石头前停了下来，它也跟着收拢翅膀落在一棵大树上，探着头往下看。 只见黄色木桶在石头上刨了几爪子，石头上突然闪过一阵白光，木桶的身影就消失了。 消失了！！！ 渡鸦惊得肉都掉了下去，漆黑豆豆眼瞪得不能再大，张开翅膀就俯冲向了地面，降落在石头旁边。 它伸长脖子把石头看了又看，用爪子扒拉来扒拉去，还照葫芦画瓢地在上面划拉了两爪子，石头却怎么也不肯发光。 渡鸦急得嘎嘎叫，盯了石头半晌，还是觉得这个会发光的东西是什么宝贝，最后费力地把石头抓起来，带回了院子。 第293章 这就叫默契 次日清晨，罗薇梳洗完毕，打开了宿舍门。 门外徘徊已久的身影猛地一颤，抬头看了过来。 罗薇在门口停下：“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在等你，”维娜紧张地说，“昨天晚上没有找到你，我想问问，那个，我父亲的信……” “你运气不错，”罗薇带上房门，往外走去，“赌赢了。” “赌赢……你是说，我父亲答应了！”维娜目露欣喜，忙追上她的脚步，“我父亲真的答应了吗？” “嗯，答应了，”罗薇瞥了她一眼，“你这么高兴，是因为保住自己的手指了？” “没、不是！” 维娜反射性揣起了手，自从罗薇说要砍她手指后，她总感觉手指一阵一阵地发痛，听不得别人这么说。 七点半，学生们行色匆匆地下了楼，离开宿舍城堡前往学院教室。 魔法大赛结束，他们也要正常上课了。 今天上午是魔纹课，教学内容依旧是教学生在不同材质的物体上进行附魔。 魔力的增长和精神世界的拓宽没有捷径，只能靠坚持和努力一点一点地提升上去。 特别是精神世界，想要拓宽艰难无比，初始值太低的人，就算比别人多做百倍的努力，都收效甚微。 魔法师们至今则不知道精神力量是怎么产生、又怎么运行的，甚至还有很多魔法师不承认这一力量的存在。 最早提出“精神世界”这一概念的人是一位占星师，他在教授学生占星术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些元素亲和力低的学生，在占星预测上的能力竟然比亲和力高的学生还要强。 这种现象还不是偶然，许多魔法元素亲和力高的学生在占星时都稍显笨拙，占星能力的强弱，似乎不跟魔力天赋画等号。 这一发现打破了他的固有认知，因为当时的魔法界普遍认为，不论是什么职业，魔力天赋高的人都比其他人更优秀。 经过多年的教学观察，这位占星师得出结论：世界上存在着一种不同于魔力的神秘力量，这种力量能影响占星的天赋，他称之为占星力。 当他把一结论提交到魔法协会后，一些魔阵师惊奇地发现，魔纹职业里也有占星师说的这种情况。 后来魔法协会便将这种广泛存在于各种魔法职业、但在占星和魔纹上尤其明显的神秘力量，称之为来自精神世界的力量。 精神世界的强度直接影响这种力量的大小，大部分人的精神世界都很薄弱，所以容纳不了星图，也没办法在脑海里生成魔纹。 对于魔法学徒来说，努力也很难看到进步的魔纹课是一种煎熬，而且魔纹课枯燥乏味，光练习用魔力割断小木棍他们就练了三个月，更别说还有让人头昏脑胀的空间测算。 三个月过去，他们终于能用魔力弄断那该死的小木棍了，迈克教授却又给他们发了一堆铁片和铜片，让他们在上面附魔。 这中间的难度差距，就好比师傅只教了徒弟怎么砍树，徒弟砍了三个月把树砍断后，却被师傅要求在树干上雕出双龙戏珠。 徒弟很痛苦，这根本不是人能学会的东西。 师傅也很无辜，因为双龙戏珠的图案就摆在那里，学生只需要用砍树的方式把它挪到木头上就行了，看一眼就会的东西，他不明白学生为什么不会。 就像现在，迈克教授只是让学生在铁片铜片上完成风之魔纹的附魔，班上的学生就一阵哀嚎，叫苦连天。 迈克教授想不通，学生明明都学会刻绘魔纹了，只是让他们放下刻刀改用魔力，重新在铁片上画一遍，怎么就不会了呢？ 幸好班上还有一个聪明学生，教起她来完全没有烦恼。 迈克教授欣慰地看向罗薇，只见她盯着桌上的铁片，食指隔空点了点，两三秒就完成了一块铁片的附魔。 迈克教授：……欣慰早了。 罗薇是个天才，根本不用他教。 别的学生都是把指尖戳在铁片上，恨不得直接用指甲划出纹路，她已经无师自通隔空附魔了。 这种孩子，聪明是聪明，教起来也没什么成就感。 下课后，迈克教授把罗薇单独留下来，从魔纹书里取出一张对折的羊皮纸，送给了她。 “迈克教授，这是……” “一道魔法阵，你试试能不能复刻出来。” “魔法阵？”罗薇惊诧道，“教授，可我还是初级魔法学徒。” 迈克教授：“你的精神世界足够稳固，魔力也达到了初级魔法师的境界，你缺少的只是魔法知识和经验，初级魔法学徒的课程对你来说已经不适用了，那只会浪费你的时间。” 他指着罗薇手上的羊皮纸说：“这道魔法阵由十种魔纹嵌合而成，你先通过拆解还原感受一下魔法阵的嵌合方式，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嵌合方式罗薇不懂，但要说到拆解还原，那她可就太熟悉了。 学院魔法阵三个月前就被她拆了个七零八碎，迄今为止，她的拆解还原进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之所以还剩下百分之一，是因为她不敢进行最后一步，即拼合九块小方格，还原学院魔法阵的总框架。 她怕自己还原的那一瞬间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迈克教授送来的这道魔法阵图纸是一场及时雨，或许等她掌握了嵌合魔法阵的方法，就能将学院魔法阵完美拼合了。 “谢谢教授，我会尽快将它复刻出来的。” 罗薇小心地收起图纸，向迈克教授道了谢。 因为中午还要赴宴，罗薇没在教室多留，告别迈克教授后就离开了学院，乘马车前往希瑞亚神殿。 在她身后，几个颜色各异的脑袋从学院大门后探了出来，见她的马车走远，面面相觑。 西奥多：“跟吗？” 格拉蒂丝：“跟！” 萝拉：“可是罗薇小姐让我们不要跟。” 格拉蒂丝：“坏老头，打她怎么办？” “就是，”西奥多看向霍尔，“霍尔你说，要不要跟？” 如果是以前，霍尔肯定会理智地说不，但是现在，他犹豫地说：“她一个人去见阿尔弗烈德，太危险了，我们还是——” “还是好好待在学院吧，我的学弟学妹们。”后面响起一道幽幽的男声。 几人后脖子直冒凉气，僵硬地转过头。 下一秒，西奥多跳了起来：“我就知道，又是你这只老豚鼠！” 夕巴斯汀伸出手，强行将他按了下去。 “章鱼学弟，不要这么激动。” 他看向面前四人，微笑：“罗薇学妹早就猜到你们会跟着她去，所以托我来阻止你们。” “什么时候？”又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赫瑟尔站在不远处，眼睛盯着夕巴斯汀，“罗薇什么时候跟你说过？” 夕巴斯汀松开西奥多，转过身：“她确实没亲口跟我说过，因为她知道我会这么做。卡兰西斯学妹，你或许不懂，这就叫默契。” 默契？ 赫瑟尔眸色幽暗，她确实不懂，默契这种东西。 …… 相比于学院街的热闹，希瑞亚神殿广场上又是另一番景象。 教会亲王在此下榻，自然容不得外面的人大声喧哗。 神殿门前守卫森严，非神职人员者一律不得靠近，以免打扰到亲王冕下静修。 伊夫驾着马车驶进广场，在神殿阶梯前缓缓停下，阶梯两边的守卫立刻举起长矛做出斜刺进攻的动作：“什么人！” “我家主人应亲王冕下之邀，前来赴宴。” 伊夫跳下马车，出示了罗薇提前给他的邀请函。 “啊，原来是亲王冕下的贵客，”守卫忙收回长矛行礼，“万分抱歉，请您饶恕我等的冒犯！” 罗薇拂开窗纱，温和的目光落在护卫头顶：“无碍，你们也是职责所在，起来吧。” “是，谢贵客宽恕。”护卫抬起头，被少女那张雪肤花貌的精致面容晃花了眼，又惶恐地低下头，“尊贵的小姐，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进殿向两位骑士通报。” 罗薇轻轻颔首：“有劳。” 护卫再次行礼，转身将长矛交给另一名护卫，踏上台阶，小跑进了殿门。 罗薇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凉。 邀请她上门做客，却故意让守卫将她拦下，这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还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没等多久，骑士布鲁斯便大步跨出殿门，走下阶梯迎了过来，左手抚胸道：“罗薇小姐，抱歉让您久等了，亲王冕下在庭院后的宴会厅，请允许我为您带路前往。” 伊夫赶紧取来踩脚凳，放到马车门下，轻轻拉开了车门：“主人，小心脚下。” 罗薇提起裙摆，走下马车，向布鲁斯点头致意：“好，劳烦骑士先生了。” 布鲁斯抬头，目光快速扫过她身后的马车，垂眸侧身，伸手道：“小姐，请。” 罗薇面色如常，提起裙摆踏上了长长的阶梯。 希瑞亚神殿占地约三千平方米，面积相当于七个篮球场，刚好在希瑞亚魔法学院宣布对外招生的第二年落成，建筑历史还不到十八年。 可以说，没有希瑞亚魔法学院，就不会有这座神殿教堂，教廷修建它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希瑞亚魔法学院师生的信仰。 这是罗薇第一次踏足这个世界的神殿，殿内的布局跟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希瑞亚神殿由前殿参拜厅、前庭神堂、中庭花园和后殿四个部分组成，普通信徒只允许在参拜厅跪地参拜，只有神职人员才能进入神堂侍奉神像。 没了信徒点缀，参拜大厅有些冷清，摇晃的烛火被金箔装饰的浮雕墙面投射到了地上，脚步声在金石大厅内回荡。 参拜厅尽头是两排高大的圆形立柱，两排立柱中间是一条宽阔的回廊，回廊外则是洒满阳光的露天庭院，还有矗立于前庭正中金碧辉煌的神堂。 布鲁斯在侧前方引路，罗薇跟着他穿过第一排石柱，抬脚迈进回廊。 就踏进回廊的一瞬间，她感受到头顶射来了两道宛如炬火不可忽视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身体穿透。 正前方，是神堂的方向。 罗薇脚步一滞，抬头望了过去。 被石基刻意抬高数米的巍峨神堂内不见人影，只有一尊尊威严高耸的神像。 日月尊神的神像高高伫立在殿堂正中，其他正神的神像分列在祂的左右两旁。 神像的身躯太过高大，祂们的上半身笼罩在殿堂阴影之中，看不清雕刻的面庞。 窥视的目光消失，罗薇仰望这一座座冰冷的石像，似乎被人注视只是她的错觉。 但当她扫过这些石像时，注意力却不自觉地被其中两座石像所吸引。 一座是手持火种的火与工匠之神赫菲斯，而另一座，是手捧羊皮卷的智慧之神奥古斯奈亚。 这两座石像分别立在至尊神像的两侧，且离中心稍远的位置。 巧合的是，火神赫菲斯的左手边刚好是正义女神朱斯提提亚，而智慧之神的右手边是一个空荡荡的神像底座。 那里曾经供奉着生命女神伊西斯，在祂陨落之后，教廷撤走并销毁了祂的神像，底座和其他神像不好移动，他们便把这个位置空了出来。 透过神像窥探她的，会是火神和智慧之神吗？ 还是…… 罗薇把视线移到正中间，日月尊神像将日神的一面面向了世人，而月神那面隐藏在祂的身后，与祂共用一个躯体。 “罗薇小姐，”布鲁斯提醒的声音响起，“亲王冕下还在等您。” 罗薇回过神，扭头看到布鲁斯等待的身影，抬脚跟了上去。 从回廊绕过神堂，经过中庭花园，便能抵达后殿，这里是神职人员学习和生活的地方，设有经文室、誊写室、祷告室、餐堂、寝卧等一系列功能区域。 布鲁斯带着罗薇进入后殿大门，来到了宴会厅。 偌大的宴会厅里只有两个人，坐在主位上闭眼静心的阿尔弗烈德，还有随侍于他身后的骑士安托万。 听到脚步声，阿尔弗烈德睁开了墨蓝色的双眼。 黑发黑眸、气质沉静的少女款步行至餐桌不远处，姿态优雅地向他屈膝行礼：“亲王冕下，日安。” “不必多礼，”阿尔弗烈德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坐吧，孩子。” 布鲁斯为罗薇拉开了阿尔弗烈德右手边的椅子，请罗薇入座。 罗薇平静地坐了下来。 宴会厅里气氛诡异，可容纳二十人同时用餐的餐桌上只坐了两个人，大白天安静得连呼吸的起伏声都能听见。 窗边挂着厚重遮光的暗红色帷幔，地面铺着红褐色的羊毛地毯，长长的餐桌上摆放了数盏银制五头烛台，壁炉边烘烤着昂贵的乳香和没药，烟雾飘散在空旷的房间内，馥郁的香气充斥着人的鼻腔。 一排僧侣托着餐盘走进宴会厅，双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屏住呼吸走近餐桌，将餐食和酒水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两人身前，揭开了盘子上的餐盖。 光明神信徒有大大小小的斋戒日，神职人员对斋戒的遵守尤为严格，为了避免犯戒，他们平时也很少吃肉。 这个肉指的是热血动物的肉，例如牛、羊、猪等，且他们不能食用动物的血和眼珠，因为这是对神明的不敬。 因此，摆在罗薇面前的，便是鱼肉和刚出生的小兔崽肉，教廷认为小兔崽也是鱼肉，此外还有一些软面包和新鲜蔬菜。 有趣的是，那几块奶香四溢的软面包是从艾斯可瑞甜品屋买来的，还有盛装食物的白瓷餐盘，以及放置在旁边的银制刀叉，一眼就能看穿来历。 第294章 来自神明的注视 “用餐吧孩子，按时进食既是对神明的虔诚，也是对自己的犒赏。” 说着，阿尔弗烈德拿起刀叉，熟练地切割起盘中兔肉，刀叉和餐具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看到教会亲王切肉，不知为何，罗薇对他的俊美老狐狸滤镜有些幻灭。 她心情微妙地拿起刀叉，朝盘中的切片软面包下了手。 阿尔弗烈德切完一块肉感叹：“陶瓷盘虽然洁白美丽，论耐用却不如银盘，它的美丽一碰就碎，实在脆弱。” “还有餐叉，用它们切肉虽然不会弄脏手指，却难免发出磕碰的声音，倒不如用手拿着安静了。” 罗薇慢慢地嚼着面包，没有出声。 她的沉默看上去对阿尔弗烈德有些不尊重，但说实话，她敢把桌上的东西吃进嘴里，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尊重了。 谁知道这些食物里有没有下药？ 阿尔弗烈德却不想放过她：“听说这白瓷餐具和黄油面包都出自希瑞亚的一家商铺，罗薇，你知道这家店吗？” 罗薇拾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亲王冕下说的是艾斯可瑞甜品屋吧？那家店就在学院街，亲王冕下若是感兴趣，不妨前去参观参观。” “哦？”阿尔弗烈德面露惊讶，“听起来，你对这家店很熟悉。” 罗薇笑了笑：“冕下话中有话，您真正想问的，是我跟这家店有什么关系吧？” 阿尔弗烈德舒展眉眼：“那么，你跟这家店是什么关系呢？” 罗薇谦逊地说：“如亲王冕下所想，那是我的一处小小的产业。” 老狐狸朝她露出了锋利的爪子，正好，她也不想和他虚与委蛇。 两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倒比虚伪的试探要令人舒服得多。 “小？”阿尔弗烈德摇头感叹，“那可是一处销金窟啊！” “两个月前，一位行商带着两套陶瓷餐具来到圣城，声称这是被天使亲吻过的圣洁礼器，由珍珠和月光熔炼而成，引得各大主教抬价哄抢，卖出了一张瓷盘一百金币的天价。” “就连我们的教宗冕下都不能免俗，派人从那名行商手里购置了一套。” 说着，阿尔弗烈德目光幽深地看着罗薇：“孩子，你能否为我解惑，这瓷盘真的是由珍珠和月光熔炼而成？” 由珍珠和月光熔炼而成？ 饶是来自现代的罗薇，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商人编故事哄抬物价的本事。 她端起葡萄酒液轻抿了一口，借着喝酒的功夫迅速思考。 艾斯可瑞卖出去的纯色瓷盘才一金币一个，那个商人翻了足足一百倍，真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怕被撑死。 现在阿尔弗烈德问起陶瓷盘的价格，难道她要告诉他说，他们花一百金币买来的陶瓷盘实际只值一金币？ 要是这么说了，那就不仅仅是砸人饭碗那么简单。 行商跟艾斯可瑞是合作关系，当初那位南部商人提姆来进货的时候，罗薇也说过，定价一金币一个的银盘，不会降价，能卖出什么价看他的本事。 物以稀为贵，陶瓷盘既然能卖出一百金币的价格，就说明它目前值这个市价。 高价瓷盘已经卖了出去，买它的人不并不缺金币，他们只在意瓷盘的稀缺性是否对得起它的价格。 如果陶瓷盘不值这个价，让教廷的人丢了脸，他们才不会管是谁做的黑心中间商，只会找她这个源头厂家要说法。 与其这样，不如由她来控制白瓷盘的产量，坐实了它的稀缺。 到时候，那些买不到白瓷盘的人，自然会来她这里求购。 思罢，她放下酒杯，缓缓开口。 “瓷盘里确实含有珍珠的主要成分，这种成分可以提升瓷盘的光泽度和透明度。” 珍珠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烧制陶瓷时需要用到的方解石就是一种碳酸钙矿物，她也不算胡说。 “炼制中的瓷盘必须在月光下静待数日，才能完成蜕变，且蜕变的成功率极低，一千枚瓷胚中，能完美蜕变的瓷盘不足十指。” 古法窑炉，烧上三天三夜都是平常，那些瓷器确实需要在月光下的厂房中的窑炉里待上个两三晚，也算是间接接触了月光。 不过成功率她虚报了一丢丢，经过她改良并添加了魔纹辅助的窑炉，烧成白瓷的成功率在百分之四十左右，并没有她说的那么低。 但阿尔弗烈德不知道啊，她只要不编得太离谱，他怎么知道她说的是假话？ 为了使谎话更逼真，罗薇还添补了几句：“白瓷圣洁，我本不欲卖高价，有缘之人低价便可获取，全看缘分。” 只是这样一来，商人提姆那里剩下的白瓷就需要召回，或者直接销毁。 也幸好她的陶瓷卖出去的不多，特洛伊又事务繁忙，一个人挖矿力不从心，陶瓷厂房缺乏原材料，生产效率低下。 迄今为止，她也只卖给了丽莲公主两套，希瑞亚城主一套，以及学院里的贵族学生订的零零散散的杯子和碗碟，加起来大约有个十几套。 跟商人提姆签订的一千套瓷盘，因为包装和运送比较困难，到目前为止他只领走了两百套，剩下的还储存在陶瓷厂房。 想来在小命和金币中间，他应该知道怎么选。 对于罗薇来说，缩减白瓷的产量后，她还可以生产一些彩瓷，釉面调差一点，作为中端货品卖给小贵族，不会影响陶瓷厂的生意。 阿尔弗烈德听完感叹：“以珍珠修饰，沐月光蜕变，真是华贵的器物，不知道什么人才能做这等珍宝的有缘人呢？” 罗薇浅笑：“与我相识之人，便是有缘人。冕下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一套准备自用的餐具，可以送给您。” 她以为阿尔弗烈德会推辞，没想到他竟神情欣悦地应了下来：“好，那我就多谢了。” 罗薇顿感惊奇，莫非他提起瓷器不是想要威胁自己，而是真的喜欢瓷器？ 她猜得不错，阿尔弗烈德确实很喜欢这东西。 说来奇怪，金器银器他满屋子都是，看多了就觉得厌烦，唯有这陶瓷盘，白如羊脂、光滑细腻，令他爱不释手。 西原从来没有过这种器物，就算有，也不可能诞生自贫瘠落后的希瑞亚。 罗薇来自雾原，瓷器又刚好是在她来希瑞亚后比出现的，他合理怀疑，那家卖瓷器的甜品屋跟她有关系。 想不到他试探地提了一句，她不仅大方承认，还愿意送给自己一套白瓷餐具。 雾原公主有着常人难得的慷慨，或许只有强大富足的国度，才能蕴养出她这样的胸襟气度。 教廷里还有人怀疑这位公主的来历，阿尔弗烈德却认为她的身份无须质疑，西原的贵族可没有制造白瓷的技艺，况且圣骑士长早已验证过她的身份，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罗薇所展现出的背景越是强大，阿尔弗烈德就越是对她感兴趣。 见罗薇没怎么动盘中食物，他关心地问：“可是餐食不合口味？” “是……口感和味道略差了一些，”罗薇放下餐叉，温声回答，“不过这已经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西原餐食了。” 盘子里的兔肉她还一口没吃，她实在吃不下滑溜溜的兔胎肉，只吃了一片面包和两小块鱼肉。 阿尔弗烈德也放下了餐叉：“最美味的西原餐食，却不是最美味的餐食，莫非雾原的食物比这些还要可口？” 罗薇语气淡然，神情中却隐含骄傲：“我们雾原盛产香料，国内有许多美食之都，几乎人人都是美食家。” 阿尔弗烈德对她描述的场景十分向往：“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那里的人应该像生活在天国乐园中一样无忧无虑吧？” “忧虑哪里都是有的，”罗薇叹气，“是人就有烦恼，我身为公主尚且流落到异国他乡，更何况平民百姓呢？” 阿尔弗烈德也道：“俗世多苦难，凡人皆不能挣脱束缚，平民和贵族又有什么分别？” 两人切切细语、长吁短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相见恨晚、忘年相交，实际只是一老一少两只狐狸正在过招。 罗薇在等，等阿尔弗烈德先她一步表露办这场鸿门宴的目的，避免自己在交易中被他死死拿捏。 阿尔弗烈德也在等，等她主动开口求他帮忙，好根据她的迫切程度提出最有利于自己的要求。 他们互相试探，旁敲侧击，看似悠然，心如油煎。 谁先开口，谁更坐得住，就看他们谁对对方的需求更迫切了。 从罗薇的角度来看，哥路城的战事本就与她本就无关，她想要的只是魔法石矿脉，而她要魔法石矿脉的目的是刻绘远距离传送阵，传送到雾原。 就算没有魔法石矿，她也能绘制远距离传送阵，只不过需要几年时间而已，她经得起等待。 再看阿尔弗烈德，他邀请她赴宴就已经是迈出了主动的一步，他的身份地位和他掌握的消息又让他处于强势一方。 这样的人在谈判中反而会先松懈下来，因为先开口后开口得到的利益差别对他来说并不大，对他而言，最宝贵的是时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教会亲王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 罗薇很有耐心，她相信，阿尔弗烈德一定会退让，除非他真的想杀了她。 两人的交谈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沉默笼罩着宴会厅。 站在两人身后的布鲁斯和安托万都放慢了呼吸，沉闷的气氛让人倍感压抑。 芳香树脂融化的浓烈香气侵染着衣物和发丝，无形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致密，仿佛要将人的肩膀给重重地压下去。 摇曳的烛光下，阿尔弗烈德静静地看着罗薇，如深海般幽暗的眸中光影交错，汹涌的海浪无声地吞没窒息的倒影。 良久，他低低地笑出了声。 “有趣，有趣，我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倔的孩子了。” 他似乎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尾都笑出了细细的鱼尾纹，光洁白皙的额上也浮起了几道浅浅的横纹，墨蓝色的眸中荡漾着波光。 “我们都是喜静的人，今天这场宴会少了些欢声笑语，终究是让人孤寂啊！罗薇，你说呢？” 罗薇笑答：“亲王冕下喜静，自然应当按您的喜好设宴，不必在意我的感受。” 阿尔弗烈德似笑非笑：“可我今日喜欢热闹。” “是吗？”罗薇看着桌上的餐盘，“我以为亲王冕下只准备了两个人的午宴，是因为早已预料到我会只身赴宴。” 阿尔弗烈德靠着椅背：“你昨日便暗示布鲁斯，今日只有你一人赴宴，准备多了岂不是浪费。” 罗薇抿唇一笑：“何谈浪费？我那几个朋友都是贪食又贫穷的平民，只会吃喝，不堪大用，这些食物带给他们，他们一定会抢个精光。” 阿尔弗烈德：“不堪大用的平民都能在魔法大赛中频频获胜，堪大用的平民是不是要将教廷掀翻？” 罗薇也严肃下来：“我不知道亲王冕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朋友虽然是平民，却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平民，他们对教廷绝无二心。” 阿尔弗烈德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偏头吩咐：“布鲁斯，安托万，你们出去守着，别让人进来。” “是，亲王冕下！” 两位骑士握着剑，大步走了出去。 关门声响起，室内的空气更加凝滞。 “老实？本分？”阿尔弗烈德坐在主座上，慢悠悠地说，“这些词跟你的朋友好像没什么关系，兽人和妖族残忍嗜血，千百年来，他们一直是人类的死敌。” “罗薇，你的朋友只会连累你。” 罗薇皱着眉：“亲王冕下是不是说错人了？我的朋友都是普通人，他们怎么可能是兽人和妖族？” 阿尔弗烈德：“普通人？巨妖、巫妖、猫兽人、绝望黑龙，哪一个人普通？” 罗薇心里一沉，没想到他竟然连赫瑟尔的身份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查到的？ 她冷静下来，问阿尔弗烈德：“既然亲王冕下认为他们是兽人和妖族，为什么不派人把他们抓起来呢？” 阿尔弗烈德怜悯道：“正如你不愿意失去你的朋友，我也不想剥夺无辜之人的自由，倘若他们没做过坏事，我想我应该给予他们宽容。” “对兽人和妖族宽容？”罗薇一脸狐疑，“猎杀他们的一直都是你们教廷吧？” “你也说了，猎杀他们的是教廷，不是我，”阿尔弗烈德平静地说，“与教廷相反，我很同情他们的遭遇。” “兽人和妖族都是神明战争的牺牲品，他们和人类一样，有好也有坏，我并不赞同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做法，可惜我在教廷人微言轻，我的话没有多少人信服。” 第295章 蓝宝石回礼 教廷的九大红衣主教之一、只差一步就能够上教宗宝座的教会亲王，竟然说自己人微言轻？ 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 “所以亲王冕下的意思是，若您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就会修改教廷的教旨，放兽人和妖族一条生路？”罗薇看向阿尔弗烈德。 阿尔弗烈德点头：“是有此意。” “那就奇怪了，”罗薇神情困惑，“前段时间我的朋友们遭到了无端的威胁，大赛奖励里还出现了两件猫毛斗篷，我还以为是亲王冕下您做的，原来不是吗？” “那确实是我做的，但我也有我的苦衷，”阿尔弗烈德忧愁道，“他们行事太不小心了，我只是想提醒他们，兽人不隐藏好自己的身份，抽筋扒皮就是他们的下场。” “唉，我也是为了他们好，但兽人和妖族憎恨教廷，就算我说我愿意给他们庇佑，他们也不见得会相信，只会认为那是我的阴谋。” “难道不是吗？”罗薇反问。 “当然不是，孩子，你们都误会了我，”阿尔弗烈德满眼真诚，“如果我有伤害他们的心，何必屡屡试探？我那么做，只是想洗脱他们的嫌疑。” “或许你又会问了，我为什么要用圣水试探他们？” “但是孩子，你仔细回想一下，我提前让人在观赛教堂的治疗区里挂满了帷幔，还特意将希瑞亚安排在角落里，将你们与其他学院隔开，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若是你的朋友喝下圣水有不同于人的反应，他们也不会被其他学院发现，而我会立刻将他们保护起来，并和他们开诚布公。” “包括送给他们的那封威胁信也是，将他们推至人前不是我的目的，让他们在魔法大赛中脱颖而出，从而获得和我对话的机会才是。” 阿尔弗烈德感慨：“希瑞亚遍布教皇冕下的眼线，我唯有用这种方式，才能不引人怀疑地接近你们。” 老狐狸的话术果然高明，这一通解释下来，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换个人来说不定真的会被他迷惑。 还说什么，用圣水试探他们，是为了给他们洗脱嫌疑？ 分明是想以希瑞亚藏匿兽人和妖族的把柄控制莫里森院长，好让希瑞亚魔法学院任他摆弄。 阴谋失败，他便换上了一副好人面孔，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他们着想，恐怕这番话说下来，他自己都快信了。 “亲王冕下用心良苦，实在是令人感动。” 心中讽刺并不影响演技发挥，罗薇担忧道：“诚如冕下所说，冕下在教廷人微言轻，希瑞亚又遍布教皇的眼线，您何必为了区区几个非人类犯险呢？” “俗世本就有他们的一席之地，教廷清剿非人类种族，违背了普世之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教廷步入歧途，越陷越深。” 阿尔弗烈德说完看着罗薇：“孩子，我们何不联手，改变这腐朽的教廷，拯救你那几位朋友的命运？” “这是西原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插手恐怕不太合适，”罗薇婉拒道，“不过冕下的好意我一定会转告我的朋友，以免他们误会您的一番苦心。” “外人插手不合适？”阿尔弗烈德笑意凉薄，“那你为什么又要插手哥路城的战事呢？” 罗薇眉头一皱：“亲王冕下何出此言？” “你派流浪儿四处宣扬韦斯利家族将信仰改献日神的消息，妄图阻止瑟班利公国对哥路城的进攻，难道不是在插手西原的家务事？” 罗薇默了默，坦言：“哥路城的领主是我同学的父亲，她哭着求我救她的家人，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阿尔弗烈德声音低沉：“善良本没有错，可哥路城的战争没有你看起来那么简单，你救不了韦斯利家族。” “孩子，你知道瑟班利公国为什么要进攻哥路城吗？” 罗薇回答：“知道，是为了争抢农奴。” “不，”阿尔弗烈德摇头，“是因为韦斯利家族亵渎正义女神，招致神罚，日月尊神才派天使引导瑟班利公国发起了这场战争。” “什么！”罗薇震惊道，“他们不是正义女神的信徒吗，为什么会亵渎忠诚信仰的神明，还招来了神罚？” 阿尔弗烈德叹着气道：“这就要问你的同学了，她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内情，还将你拉进了这场死局。” “我不信，”罗薇沉声说，“我不信我的同学会害我，不是我不能接受现实，她真的没有那个胆子。” “或许她也不知道事情真相，被她的父亲蒙在了鼓里，”阿尔弗烈德道，“韦斯利家族对正义女神早有不敬，否则三个月前天使下界时，他们不会收不到正义女神的神谕。” “也正是因为遭到了女神的厌弃，韦斯利家族近百年来都没有得到女神赐福，他们便对女神有了怨怼。” “生命之神陨落的例子在前，日月尊神怎会允许这般不敬神的人存在？” “现在，下界的十二位天使之一的月神大天使，就在瑟班利大军的营帐中，亲自指挥这场战事。” “若不是天使下界化为了普通人类，只怕哥路城早已被天使之剑劈成了两半，也不用他们苦苦挣扎了。” 罗薇面色凝重，十二天使下界这件事她知道，毕竟他们下界要抓的“小偷神”就是她自己。 当初为了迷惑他们的视线，她还想了个损招，用落叶把销毁神格的罪名嫁祸给亡灵之神，希望能把他们引到荒原上去。 三个月过去，她都快忘了这件事了，没想到哥路城的战争里又出现了他们的影子。 她以为这些天使抓不到人就会返回云端，结果一直在凡间逗留不说，兜兜转转还去了哥路城，偏偏她也掺和了进去。 如果月神大天使注意到了她，会不会发现她身上的秘密？ 更糟糕的是，她还把特洛伊派去了那里！ 月神大天使只是坐在营帐中指挥还好，万一他突发奇想冲到前线，肯定会跟特洛伊交手，到时候特洛伊邪神眷属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罗薇心脏怦怦直跳，她知道，阿尔弗烈德扔出这些话是想引她上钩。 他在告诉她，她所做的努力没有用，她救不了韦斯利家族，除非她向他寻求合作。 他以为她的震惊和紧张是因为阻止不了哥路城的战事，殊不知她真正担心的，是驻扎在哥路城的那位天使。 幸好有救人的幌子掩盖她的心虚，罗薇压下起伏不平的心绪，一脸忧虑地问阿尔弗烈德：“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阿尔弗烈德神色悲怜：“神的旨意不可违逆。” “如果我们想办法让神明收回旨意呢？” 阿尔弗烈德摇头：“凡俗之人卑贱如蝼蚁，我们怎么可能让神明收回旨意？” “不试试怎么知道？”罗薇恳切地说，“亲王冕下，就算韦斯利家族对正义女神不敬，那也是极个别人的行为，哥路城的数万民众何其无辜？” “神明宽容，或许愿意给他们一个改正的机会，我相信经此一战，韦斯利家族绝不会再对神明不敬。” “亲王冕下若是能促成两军谈和，不论是韦斯利家族还是哥路城的百姓，都会感谢您的大仁大义。” “韦斯利伯爵崇敬日神至尊的光辉，他也一定会带着族人及子民，向日神至尊和您献上赤诚之心。” 阿尔弗烈德低垂眼眸，没有表态。 罗薇察言观色，加重筹码：“我虽然不是西原人，可看到这里的百姓受苦，我也于心不忍，如果可以，我愿意尽我的微薄之力帮助他们。” “还有我的朋友，我也希望在我离开西原之前，能看到他们过上安定的生活，而不是整日东躲西藏提心吊胆。” 阿尔弗烈德终于抬起了墨蓝色的双眼，问的却是：“离开西原？何时离开？” 罗薇被他问得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回：“我也不知道何时离开，但至少要成为魔导师，我才有回去的资格。” “十年，”阿尔弗烈德看着她说，“以你的天赋，最多十年时间，就能突破成初级魔导师。” 罗薇迟疑：“十年时间……怕是不够，听闻莫里森院长从魔法师突破到魔导师都用了二十年。” “你的天赋在他之上，”阿尔弗烈德意味不明，“最重要的是，你有神明的血脉，陨落神明的后裔注定不凡。” 罗薇拧了拧眉，在心里猜测他说这番话的含义。 是在暗示她什么，还是从她身上发现了什么？ 阿尔弗烈德忽然又话锋一转：“你们雾原人，真的不信仰日月尊神？” 罗薇还没想明白他上一句话的意思，就听他谈到下一个话题，太阳穴跳了跳，搬出之前的那套说辞。 “并非不信仰日月，只是我们将最忠诚的信仰献给了创世母神。” 阿尔弗烈德唇角弯了弯：“圣骑士长要是听到这句话，应该会很失望，他很希望你能成为日神的信徒。” 罗薇问：“那么亲王冕下呢，您也希望吗？” “我尊重你的信仰，”阿尔弗烈德温和地说，“不过我也希望，你不要让我们的圣骑士长黯然神伤，听说他送给了你一条红宝石项链？” 罗薇终于明白了这只老狐狸的心思，眼睛眯了眯：“是，他托莫里森院长转交给了我。” 阿尔弗烈德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我明日一早便会启程，前往圣城向教宗冕下复命，孩子，你要给亚尔维奇带一份回礼吗？” 罗薇配合道：“我有一颗产自所河流域的蓝宝石，不知道送给圣骑士长做腰链合不合适？” 阿尔弗烈德非常满意：“当然合适，蓝宝石是命运之石，象征忠诚和坚贞，亚尔维奇会喜欢你的回礼的。” 罗薇点了点头：“那我回去后就让人送过来，交给圣骑士长的弟弟，席尔维斯特阁下。” 目的已经达成，阿尔弗烈德表现得很宽容：“可以。” 让圣骑士长的弟弟转交这份礼物，比他转交的效果更好，教会亲王可不能跟教皇的亲卫走得太近。 跟聪明人说话，令人身心愉悦，阿尔弗烈德笑容满面地向罗薇承诺：“放心吧孩子，只要这枚蓝宝石送到，日神至尊的光辉一定会洒向哥路城。” 罗薇也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只要瑟班利退军，我和韦斯利家族一定会铭记亲王冕下的恩德。” 两人相视而笑，室内气氛一片祥和。 香料燃尽，紧闭了近一个小时的宴会厅大门缓缓开启。 阿尔弗烈德亲自送罗薇离开后殿，两位骑士一左一右，肃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日光晃眼，四人从回廊步入中庭，看到了幽寂又灿烂的神殿花园。 希瑞亚的主教很会享受，庭院里种满了象征贵族高贵身份的花草，紫罗兰、鸢尾、玫瑰、紫藤、丁香、蓝铃……一眼看过去目不暇接，蓝紫色基调的花丛里蜂飞蝶舞，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花香。 来时罗薇便经过了这里，只是当时心情烦闷，好花不能入眼。 现在心头大患已去，她才有兴致欣赏这番美景。 “这里的花，倒是比圣城的花开得自在。”阿尔弗烈德驻足道。 罗薇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也停下来道：“听说主教阁下去年染上了痛风，行走多有不便，于庭院中盛开的鲜花或许能让他获得心灵上的慰藉。” 这个世界医学落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希瑞亚主教是因为对邪神不敬，招来了邪神的报复，才会被邪恶气息侵入身体，感染上疾病。 但罗薇见过他几次，希瑞亚主教肥头鼓脑、大腹便便，一看就是酒池肉林里泡出来的体型，说不定天天在神殿里啃小肥羊，身体里早就埋下了痛风发作的诱因。 看看这片花园，就知道他平日里的生活有多奢靡，奢靡到连教会亲王都对他产生了不满。 罗薇虽然不喜欢这位愚蠢贪婪的主教，但至少他蠢得让人安心。 要是教廷重新派一位精明的主教过来，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希瑞亚魔法学院来说，那都将是一场灾难。 “染上了痛风？那他也确实只能在神殿里养养花种种草了。”阿尔弗烈德看着花园道。 有了罗薇的说情，他暂时搁下了处置希瑞亚主教的想法。 痛风患者活着就是一种折磨，连治愈魔药都拯救不了的病症，就让这贪婪的老东西好好享受享受，免得脏了他的手。 第296章 年少慕艾 欣赏完花园美景，罗薇便请阿尔弗烈德留步，她可不敢真的让教会亲王送她出门，那样太引人注目了。 阿尔弗烈德叫了布鲁斯上前，吩咐他送罗薇离开。 两人就此告别，罗薇转身走向前院。 不料她和布鲁斯刚刚绕过神堂，就看到一群少年迎面走了过来。 狭路相逢，对面为首的少年眼中瞬间燃起了怒火。 “你怎么会在这里！”斐瑞对罗薇喊了一句，又生气地看向她身旁的骑士，“布鲁斯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王子殿下，罗薇小姐是亲王冕下邀请来的客人。”布鲁斯在提醒他不要闹事。 斐瑞却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教父为什么要邀请她？” “这种卑鄙小人、懦夫，她还不信仰日月尊神，让她踏足我们的神殿是对这片土地的玷污，我们就应该将她从西原大陆上赶出去！” 布鲁斯脸色一变：“殿下，请住口！” 亲王冕下好不容易才跟罗薇达成合作，斐瑞王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这是在坏冕下的事！ 布鲁斯厉声道：“一位绅士怎么能说出如此狂妄的话，您有负亲王冕下的教诲，请您立刻向罗薇小姐道歉！” 斐瑞不可置信：“布鲁斯叔叔，你竟然让我给她道歉？” 布鲁斯严肃地说：“您没有听错，请您——” “骑士先生，”罗薇出声阻止了他的话，“我和斐瑞王子之间恩怨，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布鲁斯一怔，紧接着恭敬地俯首：“是，罗薇小姐。” 罗薇看向怒火中烧的斐瑞，柔和地开口：“斐瑞，弱者是没有驱赶强者的权力的，你难道不知道？” 斐瑞气得发抖：“你说谁是弱者？” “你呀，”罗薇轻笑道，“作为失败者的你，斐瑞，难道不是弱者的代名词吗？” “我、你，我不是弱者！”斐瑞咬牙切齿，“靠阴谋诡计赢得的胜利，根本不算成功，我没有失败！” “你不仅失败，你还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罗薇一步一步从容地走到他身前，声音愈发温柔，“斐瑞，我可怜你。” “不是坚持不认输就叫强者，连承认失败的勇气都没有的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你不仅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还试图用肮脏的话术玷污胜利者的荣誉，斐瑞，你才是懦夫，你才是那个卑鄙小人。” 罗薇抬起下巴：“斐瑞，你猜，有多少人看到了你的卑鄙，有多少人在议论你的无耻？” 斐瑞面色惨白：“我、我……” 罗薇步步逼近：“你猜他们会说什么？” “神学院的学生可真是令人失望啊，亲王冕下的教子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他给光辉的教廷蒙了羞。” “够了！”斐瑞踉跄着后退，嘴唇颤抖，“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罗薇停下脚步，用同情的语调说：“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斐瑞，是一个卑鄙龌龊、不知悔改、懦弱无能的家伙。” 斐瑞目露惊恐：“不，不，我不是！不是！” 他忽然瞥见了什么，身体猛然一僵，眼神慌张地看向罗薇身后。 罗薇皱了皱眉，转过头，看到了缓步走来的阿尔弗烈德。 “斐瑞，道歉。” 阿尔弗烈德的声音低沉醇厚，听不出怒意，却威严深重。 比死鸭子还嘴硬的斐瑞一秒就低下了头，从骄傲的大公鸡变成了瑟瑟发抖的小鸡仔，塌着肩膀低着头，小声对罗薇说了一句“抱歉”。 阿尔弗烈德面色平静：“斐瑞，道歉。” 斐瑞涨红了脸，握紧拳头向罗薇鞠了一躬：“罗薇小姐，对不起，我为我的所作所为向您道歉，请您原谅我的冒犯！” 罗薇温柔道：“希望你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不是在敷衍我。” 这个魔鬼！可怕的女人！ 斐瑞这辈子再也不想听到这么温柔的声音，他忍住别扭，再次鞠躬：“我知道错了，恳求您原谅我。” 罗薇捂着胸口道：“我接受阁下的道歉，但恶毒的话语就像钉在木板上的铁钉，即使拔出来也会留下伤洞，恕我短时间内无法原谅阁下。” “如果阁下能以此为鉴，成长为一名真正的绅士，那时便是我原谅你的时候。” 斐瑞虎躯一震，褐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惊愕。 恶毒的话语就像钉在木板上的铁钉，即使拔出来也会留下伤洞。这句话仿佛蕴藏着魔力，初听便觉得发人深省，默念数遍，似乎更能感受到心灵的洗涤。 没喝过心灵鸡汤的中世纪少年，突然喝到钉子与木板的寓言故事鸡汤，被它的味道狠狠震撼了一次。 阿尔弗烈德看了罗薇一眼，或许是发现她给人洗脑的功夫不比自己低，开口命令：“斐瑞，去忏悔室。” 斐瑞立刻回神：“是，教父。” 他不敢看罗薇，低下头，从她身边绕过，快步走向了后殿。 剩下四名少年一直没敢出声，见斐瑞离开松了一口气，也迈步跟上。 “席尔维斯特，你留下。”阿尔弗烈德道。 席尔维斯特脚步一顿，转过身抚胸应道：“是，亲王冕下。” 阿尔弗烈德这才看向罗薇：“让你见笑了，斐瑞这孩子有些固执。” 罗薇望着斐瑞离去的方向：“斐瑞王子的性格似乎有些缺陷，亲王冕下，您不纠正他吗？” 阿尔弗烈德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为了侍奉日神至尊，他必须保持心灵的纯真。” 心灵的纯真跟他的性格缺陷有什么关系？ 而且，斐瑞心智低龄行为乖张，头脑也是一根筋，这能叫做纯真？ 罗薇很是费解，阿尔弗烈德却不解释，只把席尔维斯特叫了过来：“你们聊吧，我回去看看斐瑞。”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席尔维斯特跟罗薇大眼瞪小眼。 尴尬的席尔维斯特没话找话：“罗薇小姐，您喜欢鲜花吗？中庭的花园景色不错。” “刚刚欣赏过了。”罗薇回答。 “啊，好的，”席尔维斯特犹豫了一下，又问，“那您接下来想做什么呢，我今天都可以陪您。” 他误以为阿尔弗烈德把他留下，是想让他哄罗薇开心。 “我不想做什么，”罗薇摇了摇头，问他，“刚刚我教训斐瑞的时候，你没有阻止我，能告诉我原因吗？” “斐瑞欠您一个道歉，”席尔维斯特顿了顿，低声说，“我也是。” “罗薇小姐，对不起，”他郑重道，“还有您的队友，我很抱歉，希望您能向他们转达我的歉意。” “你不用道歉，”罗薇说，“决赛的后半段你晕了过去，他们的做法你并不知情。” “不，”席尔维斯特羞愧道，“我从别人那里听说过第一场比赛的经过，我们抢了你们的魔兽。” “其实当时在赛场里我就有所察觉，但我为了积分选择了沉默，我为我的卑劣向您道歉。” “争夺积分不可耻，你的选择没有错，你不用为这件事道歉。”就算换成罗薇自己，遇到那样的时机，她也不会放过。 想要赢得胜利，就得抓住一切机会赶超对手，谁谦让谁就是傻子。 她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计较，因为她是胜利者，胜利者有足够的宽容拿出来施舍。 罗薇看着席尔维斯特：“你们今晚会来我们学院参加庆功舞会吗？” “不会，”席尔维斯特苦笑，“圣特诺第一次参加魔法大赛，派出的队伍就在赛场上露出了丑态，作为圣特诺的学生，我们需要淡出人们的视线。” 罗薇觉得有趣，原来神学院的学生不会称自己是神学院，而是跟他们一样，称自己学院的名字。 这样看来，圣特诺和希瑞亚也没什么不同嘛！ 见席尔维斯特一脸沮丧，她不走心地安慰：“没关系，你们是圣特诺神学院的学生，背靠教廷，没有人敢说你们的不是，明年再战夺回荣誉就行了。” “我觉得您在讽刺我，”席尔维斯特幽幽地说，“明年再来，还是跟你们打，到时候又要输给你们一次。” “不一定，”罗薇想了想，慢吞吞道，“明年我不一定参赛，要是换一队比你们弱点的队伍，你们还是有可能赢的。” 席尔维斯特悬起的心终于死了。 他就不该期待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毕竟他们得罪过她。 “其实，我想请阁下帮个忙，”罗薇斟酌道，“不知道阁下愿不愿意。” “叫我名字就好，”席尔维斯特谦卑地说，“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您需要我做点什么呢？” “不必用敬语，叫我罗薇就好，”罗薇也客气道，“去年圣骑士长托人转交给了我一份礼物，我想请你帮我给他带一份回礼。” 席尔维斯特不知为何面容有些苦涩：“好的，是……什么礼物呢？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 “没什么不能说的，是一颗蓝宝石。”罗薇大大方方道。 听到是蓝宝石，席尔维斯特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他哥哥给罗薇送的是红宝石项链，红宝石是“爱情之石”，象征希望和高尚热烈的爱。 蓝宝石则是“命运之石”，象征忠诚、坚贞和慈爱，和红宝石有“姐妹宝石”之称。 圣骑士不能奢望爱情，像罗薇这样优秀的少女，完全没有必要在他哥哥身上浪费一颗真心，钟情他哥还不如…… 席尔维斯特心跳突然加速，其实，他觉得，他跟罗薇年龄相当，比起已经老了的圣骑士长，显然他获得她青睐的机会更大。 人总是容易被优秀的异性吸引，年少慕艾的席尔维斯特也是一样。 罗薇强大、聪慧、美貌、身份高贵，她几乎集所有优点于一身，像她这样完美的异性，谁能不动心？ 如果他能成为她的伴侣，或许比他成为下一任圣骑士更能让埃墨森家族延续辉煌。 席尔维斯特一颗春心蠢蠢欲动，他咳了一声：“罗薇小姐，您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罗薇没明白他的意思。 “能力、品行、外貌、家世，”席尔维斯特认真地说，“您觉得我这些方面怎么样？” 这是在……自荐枕席？ 罗薇不太确定，迟疑道：“都很好，席尔维斯特，你很优秀，我相信你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圣骑士。” 席尔维斯特：“可圣骑士要终生侍奉神明，而且寿命短暂，不能守护心爱之人老去，如果我遇到了此生挚爱，那我情愿选择爱情。” 罗薇：“嗯……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遇到了此生挚爱，不要忘记请我参加婚礼，我们是朋友，对吗？” 席尔维斯特的少男心，啪的一下，碎了一地。 好吧，当不成伴侣，当朋友也是好的，只要维系好他们的友谊，未必不能比伴侣的关系牢固。 “对，”席尔维斯特释然道，“我们是朋友。” 他会努力将“朋友”变成“好朋友”，再变成“最好的朋友”。 罗薇看了看天色：“我的朋友，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回礼我待会儿让仆人送来神殿，希望我的请求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当然不会，”席尔维斯特主动说，“不知道下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我送送你吧，罗薇小姐。” “好的。”罗薇没有推辞，跟圣骑士长的家属拉近关系，假意向教皇投诚，也是她和阿尔弗烈德商量好的计谋。 下午的空气又闷又热，踩在石砖上都能感受到脚底传来的灼烫温度。 从神殿大门出来后，罗薇快步走下阶梯，坐进了马车。 希尔维斯特目送她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进入大门，穿过参拜厅，朝后殿走去。 后殿忏悔室，斐瑞正闭着眼睛，跪坐在地毯上忏悔祷告。 阿尔弗烈德坐在椅子上，拨弄着小金炉上的香料。 不死神鸟须以乳香为食、以没药涂身，最后才能在香料燃烧的火焰灰烬里重生。 神明的旨意无法更改？ 这是他说的不错，不过这是他说的一句谎言。 神明的旨意可以更改，他早已试过。 只要给神明献上称心的礼物，便能干扰神明的决策。 拥有纯粹信仰的斐瑞，就是他送给日神的大礼。 没人知道，九大红衣主教之一的阿尔弗烈德亲王根本聆听不到神谕，因为他不信仰任何神明。 第297章 觉得不连贯的宝贝回前两章看看哦~亲亲 他能一步步爬到亲王这个位置，全靠对神明旨意的揣摩和对身边忠实信徒的算计。 但想要当上教皇，就不能只靠揣摩算计，他必须真正得到日月尊神的认可，才能获得与日月尊神沟通的能力，否则他就只能止步于此。 好在他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培养出了一个令日神满意的容器，成为被日神承认的忠实信徒，获得了聆听神谕的能力。 只是，人得到的越多就越怕失去，阿尔弗烈德时常在想，等老鼠被猫捉完，猫的主子又会怎么对待猫呢？ 他不想只有沉眠地底一个选择，所以他一边放跑一些老鼠，一边寻找新的栖身之所。 雾原就是一个好地方，那里的信仰还没被日月尊神所掌控。 …… 马车停下，罗薇不等伊夫拿来踩脚凳，就先自己开门跳了下去，匆匆走进了星罗居。 哥路城有天使这件事，她得赶快传信给特洛伊，免得到时候他傻愣愣地往人家剑上撞，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神经不是一般的大条。 他从来都没怀疑过自己为什么能从亚特王国的监狱逃走、为什么逃亡两年就能从剑士突破到魔剑士，恐怕还把这一切归结为自己的实力。 罗薇都能推测出始末，在她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亡灵之神看中的第一个信徒应该是特洛伊。 看中他的原因不是别的，单纯就是因为他被好兄弟陷害，还刚好被陷害成亡灵之神的信徒。 站在亡灵之神的角度一看，这不是天选的好信徒吗？ 原本对光明神、对国王忠心耿耿的优秀骑士，遭到小人陷害成了阶下囚，百口莫辩，满心仇恨与愤怒。 而祂出手拯救他于绝望之中，赐予他复仇的力量、帮助他一次次惊险逃生，他肯定会疯狂地崇拜自己、狂热地献上所有的忠诚！ 但耿直的特洛伊，坚定地认为自己只是被陷害，身上的眷属印迹也是被陷害他的人用刀刺上去的，让投资了两年的亡灵之神竹篮打水一场空。 虽然这一切只是罗薇的猜测，但她心里已经十拿九稳，就算事实有所出入，她至少也猜中了八成。 “主人，您回来了！” 看到罗薇进门，克莉丝立刻迎了上来。 “主人，昨天您带来的那只猫——” 罗薇抬手：“待会儿再说，我先去书房写封急信。” “好、好的。” 克莉丝看着她上楼，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了下去，愁眉苦脸地扶着楼梯扶手坐在了最下面一级台阶上。 “喵~”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克莉丝倏地站起身，看向门口，只见一只圆滚滚的橘黄色小猫慢悠悠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噢，谢天谢地！”克莉丝忍不住交握起双手，激动不已，“我还以为你跑丢了，原来你还在这里，小猫咪，你到底藏在了哪里？” 小猫跳上铺了软垫的椅子，甩了甩尾巴，乖乖地坐下，又朝她喵了两声。 克莉丝听不懂猫语，但她想小猫消失了一整晚现在才出现肯定是饿了。 “等我一下小猫咪，我去厨房给你拿大鸡腿，大鸡腿能听懂吗？千万不要再跑了，主人就在楼上，你跑丢了我没办法跟主人交待。” 克莉丝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说完赶紧跑去了厨房，给小胖猫拿吃的。 屋檐下的藤筐里，听到猫叫声的渡鸦咻地翻起身，从筐边探出了头。 客厅的窗户敞开着，它一眼就看到了卧在椅子上的橘黄色肥猫。 渡鸦使劲眨了眨眼睛，没看错，黄色木桶真的回来了！ 看了两眼，它又张开翅膀飞出藤筐，去看昨晚它放在花园里的那块石头，上面乱七八糟的划痕还在，扒拉了一下还是不亮。 难道那家伙不是从这里面钻出来的？ 渡鸦小小的脑袋瓜想不了这么复杂的事，它扑腾着翅膀飞到窗边，朝里面的黄色木桶喊：“嘎！咕嘎咕嘎嘎嘎？” 小猫咪耳朵抖了抖，站起身望向了它。 “嘎嘎嘎，咕嘎嘎嘎？”渡鸦黑色的豆豆眼滴溜溜地盯着它，大声询问。 “喵？”小猫咪听不懂，又趴了下去，还伸出两只爪子捂住了耳朵。 “嘎！”渡鸦张着嘴喙，好像被气到了一样，张开翅膀就想朝它冲过去。 端着鸡腿回来的克莉丝刚好看到这一幕，惊叫了一声：“呀！卢克，你想干什么，快住手！” 卢克气愤地指了指小猫咪，又指了指自己，望着克莉丝嘎嘎叫个不停。 “你也想吃鸡腿？想吃两只？那也不能欺负小猫啊！” 克莉丝把鸡腿放到小猫旁边的矮几上，走到窗边抱起了卢克：“走，我带你去厨房吃，小猫是新来的，你不能欺负它，今天早上教你的那两句话学会了吗，念一遍我听听……” 卢克在克莉丝怀里扑腾了两下，终究是没能抵住软玉温香的诱惑，沉醉地放弃了反抗。 二十分钟后，罗薇拿着封装好的信件下楼，看到蹲在矮几上啃鸡腿的小猫，顺手摸了摸它的头：“好吃吗，大橘？” 小猫舔了舔嘴巴，矜持地坐直身体：“喵喵~” “好吃就好，不够厨房里还有。”罗薇没忍住戳了一下它的山竹爪爪，看见它往回收笑了一下，“你先吃吧，我出去办点事。” “喵呜~” 罗薇又揉了一把它的小脑袋，拿着信走出门：“卢克？” 檐下的藤筐没动静，倒是厨房那边，克莉丝抱着渡鸦飞快地跑了出来。 “来了来了，主人，卢克在这里！” 罗薇奇怪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克莉丝告状：“卢克看到小猫吃鸡腿，就闹着它也要吃，我怕它欺负小猫，就带它去了厨房。” 卢克挣扎着飞出她的怀抱，大声道：“嘎嘎，嘎嘎嘎！” 【胡说，我没有！】 “嘎嘎咕嘎嘎嘎嘎咕咕嘎……” 【我才不是想吃鸡腿，我只是想问它，它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为什么它能钻进石头，它没礼貌，不理我还捂住了耳朵……】 钻进石头？ 罗薇纳闷，难道魔法小猫的天赋能力是钻石头？ “嘎嘎嘎，嘎嘎嘎嘎……” 【大美人儿，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欺负……】 罗薇听得耳朵疼：“好了好了，你没有欺负它，这件事以后再说，我现在需要你帮我送一封信去哥路城。” “咕嘎？”渡鸦歪着头，它听错了吗，大美人儿刚刚是不是听懂了它说的话？ 大美人儿要是能听懂它的话，它是不是就不用辛辛苦苦学人话了！ 渡鸦正兴奋着，一支铜管就递到了爪子前。 “这封信务必送到特洛伊手里，除了特洛伊，不能让任何人经手，我给你施一道隐身魔咒，你现在就出发，听懂了吗？” 渡鸦抓住铜管，仰起脖子道：“咕嘎嘎！” 【听懂了！】 罗薇抽出魔法棒，低吟咒语，迅速给它施加了一道隐身咒。 “好了，你去吧，路上小心。” 空气中不见渡鸦的身影，只听得它嘎嘎叫了两声，掀起一阵气流，乘着风飞了出去。 “克莉丝。” “在，主人。” 罗薇将一袋金币和用木盒装着的蓝宝石交给了她：“你和伊夫去珠宝商那里挑一条贵族男士用的腰链，不用太华丽，素雅就好，再让人把这颗宝石镶嵌上去，买完回来，天黑之前我要送人。” “是，主人！”克莉丝紧张地接过了金币和宝石。 考验她眼光的时候到了，她练了这么久的眼力，这份礼物决不能给主人丢脸！ 克莉丝带着任务出了门，罗薇回到客厅，趁家里没人，把托拜厄斯教授奖励给她的第二张召唤羊皮卷拿了出来。 “喵呜~” 小猫跳下椅子，朝她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 “这不是召唤你的那张羊皮卷，”罗薇蹲下身跟她解释，“这是另一道召唤魔纹，可以召唤出飞马，大橘，你见过飞马吗？” “喵？”小猫咪仰着头，杏眼圆瞪，“喵，喵呜~” “我也没见过，”罗薇说，“走，我们去院子里试试，用这张羊皮卷能不能把飞马召唤出来。” 原本她是不抱希望的，因为托拜厄斯教授说魔法猫咪和飞马都已经从大陆上绝迹了。 但她幸运地召唤出魔法小猫后，就觉得自己又行了，魔法小猫都能召唤出来，魔法飞马还远吗？ 罗薇拍了拍小猫咪软乎乎的头顶，起身走向门外。 小猫竖起尾巴，四条腿倒腾得飞快，激动地追在她身后，似乎也在期待传说中的飞马。 罗薇回头看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 小猫跑起来的时候身影模糊，优越的身材比例完全被臃肿的体型所掩盖，看起来好像一只煤气罐罐。 它还不是虚胖，一身肉胖得结结实实，跑起来也不会乱晃，或许它是一只热爱健身的肌肉猫咪？ 想想它爱吃鸡腿，有这么多肌肉就很合理了。 鸡腿肉不仅蛋白质含量高，还有肥厚的皮下脂肪，刚好能辅助它增肌。 可它要是一直这么吃下去……罗薇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膨胀得像轮胎人一样的肌肉猫形象。 说实话，那样的小猫，她可能没办法欣赏。 罗薇看了一眼小猫，心想以后还是得给她丰富一下食谱，牛肉鱼肉蔬菜水果全都安排上，小猫的身材就应该匀称灵巧，怎么能变成轮胎人呢？ “喵？” 小猫发现她在看它，仰起脑袋疑惑地叫了一声。 罗薇一脸严肃地打开羊皮卷：“大橘，你退后一点，我要开始召唤了。” 小猫后退几步，在花台边坐下，黄褐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罗薇凝神静气，将魔力缓缓注入稍显暗淡的魔纹中心，陈旧泛黄的羊皮卷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被赋予了生命力的魔纹线条在光芒中游走缠绕，带着承载它的羊皮纸飘浮向上方。 这道魔纹比召唤小猫的那道魔纹更神秘古老，它不知餍足地汲取着罗薇的魔力，却迟迟不肯打开空间通道。 或许飞马已经灭绝，亦或许是她魔力不够，无论如何，她支撑不住了。 以她现在的能力，想要召唤高级魔法生物还是有点勉强。 体内魔力耗尽，罗薇遗憾地准备收手，余光里突然蹿出了一道橘黄色的身影。 小猫蓄力一跳，高高跃起，精准地扑中羊皮卷，圆嘟嘟的爪爪开花按在了魔纹上。 深厚的魔力注入魔纹，羊皮纸上金光大盛，强烈的气流猛地冲出空间通道，一个黑色的旋涡出现在了花园上方。 小猫被气流冲飞，罗薇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捞下护在了怀里，抱着沉甸甸的猫咪退到了屋檐下。 旋涡越开越大，隐隐浮现出一团漆黑色的活物。 罗薇和小猫被吹得睁不开眼，觑着眼睛想要看清那是一只什么东西，“噗通”一声响，一匹额上长有独角的黑色骏马从旋涡里掉了出来，一对覆有油亮黑毛的光滑翅膀在空中扇动，掀起阵阵狂风。 来到陌生环境的黑马还有些发懵，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慌乱地调转方向，想要钻进旋涡。 可惜召唤魔纹已经暗了下去，空间通道也已关闭，黑马钻了个空气。 “咴——” 黑马扇动翅膀，发出惊恐的嘶鸣。 罗薇和小猫也呆滞了数秒。 飞马和狮鹫一样，也是一种神话生物，它的祖先伯伽索斯是美杜莎的颈血所化，据说还拥有海神的血脉。 但神话里中的伯伽索斯是一匹生有双翼的白色飞马，它蹄下踏出的灵感泉成了诗人的灵感之源，其形象圣洁高雅，怎么会生出黑色的后代？ 飞马还在院落上空盘旋，罗薇怕它逃到外面引起轰动，朝它喊道：“别转了，没有空间通道你回不去的，你先下来，我们谈谈！” “咴咴——” 飞马低下头，警惕地看着她。 罗薇上前几步，捡起吹落在地上的羊皮卷，举起来给它看：“认识这道魔纹吗，这是你祖先和人类魔法师签订的召唤契约，我用它将你召唤了出来。” “呼哧呼哧……” 飞马降落到地面上，半信半疑地朝她跑了过来，黑色的眼睛盯着羊皮卷上的魔纹看。 “看清楚了吗？是不是飞马一族的召唤契约？”罗薇问。 第298章 感谢神秘大佬的二十个催更符 飞马梗着脖子，鼻孔朝天，用眼睛斜她，一看就是不服气。 “你不想做我的召唤兽，我也不会逼你，你大可不必这么敌视我。” 罗薇收好羊皮卷，继续说：“我召唤你只是想看看飞马还有没有后代，并不是想劳役你，当然，如果你愿意为我驱使，我也不会亏待你。” “金银财宝、华服美衣、山珍海味、豪华马厩，你都可以拥有，如果不想要这些，也有别的，比如成山成山随你取用的魔法石，还有一望无际比西原还大的跑马场。”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名罗薇，来自雾原，是雾原王国的公主、生命之神的后裔，目前在西原的希瑞亚魔法学院求学。” 飞马的眼神渐渐变了，高傲的头颅也越来越低，等罗薇说到最后，它已经把脑袋低到了与罗薇胸口齐平的位置，一双水灵的眼睛从下往上仰望着她。 “嘶，咴儿儿儿？” 【真、真的都能拥有？】 罗薇：“我说话算数，但我不是慈善家，你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她挑剔地打量了一遍飞马，摇摇头：“不过你的翅膀看起来不如狮鹫宽大，快速飞行的能力也没有我的渡鸦强，恐怕也做不好什么事情。” 飞马抬起眼睛，生气地背过耳朵：“咴咴儿咴儿咴……” 【谁说的！谁说的！我可能飞了！我比狮鹫速度快，比渡鸦翅膀大！】 它转了个圈，骄傲地向罗薇展示自己强健有力的翅膀和结实的后背：“咴儿咴儿咴咴咴咴……” 【我还能背着人从荒原飞到西原，我飞得又快又稳当！】 “背着人从荒原飞到西原？”罗薇皱起了眉，“你有主人了？” 飞马唰地一下挺直脖子，摇脑袋：“咴咴！” 【没有！绝对没有！】 罗薇：“好马不吃两家饭，你要是想跟着我，就趁早跟前主人断了。” 飞马竖起耳朵，心虚地观察她。 “不想断？”罗薇冷漠道，“我给你一天时间思考，一天之后如果你还想不清楚，那就回到你的原主人身边吧。” 飞马蔫哒哒地低下了头。 罗薇心里失望，她这么说飞马都不答应，估计是跟原主人感情深厚舍不得放手。 要是明天它选择回到它的原主人身边，她就只能想个办法，把它的原主人也招过来给她当下属了。 实在不行，那就跟它的主人签订一个友好互助契约，她需要飞马的时候就让它过来帮忙，毕竟召唤羊皮卷在她手上，就算对方不同意，她也能召唤它。 这是最坏的情况，在此之前，罗薇还是要想办法争取一下，比如拿点东西引诱一下这匹意志不坚定的飞马，让它尝点甜头。 罗薇看了一眼飞马，放柔语气：“今天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召唤出来，还让你受了惊，我要对你说一声抱歉。” 飞马抬起头，虚弱地“咴”了一声。 这位公主一会儿凶残一会儿温柔，它有些害怕。 “想吃甜甜的麦芽糖吗？”罗薇用引诱的口吻道，“作为赔礼，我请你吃麦芽糖好不好？还有香甜的苹果和脆脆的胡萝卜，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一听到有麦芽糖，还有胡萝卜和苹果，飞马顿时精神抖擞，高高地竖起耳朵，眼睛清澈又明亮。 “咴咴！” 【吃！吃！】 马儿喜爱甜食，就算是飞马也抗拒不了糖浆的诱惑，更别提还有马儿最爱吃的胡萝卜和第二爱吃的苹果。 荒原上气候干旱，资源匮乏，贫瘠的土壤很难培育出鲜嫩多汁的水果和蔬菜，糖分就更是少见。 飞马长这么大也只吃过几次蜂蜜，还是背着饭搭子夜里飞到西原的海岸边偷偷吃的，甜甜的麦芽糖有多甜它不知道，但光是听到这几个字它就开始流口水了。 激动的飞马抬起尾巴，拉长的马脸竟流露出了几分与人近似的高兴神态。 据说马脸上的肌肉排列与人脸相近，所以马儿也能用面部表达一些复杂的情绪。 罗薇挑了挑眉：“那你在这儿稍等，我先去厨房给你取糖块。” 她现在的心情也很不错，这个世界的魔法生物都这么贪吃，白白便宜了她。 罗薇走后，小猫咪试探地迈出爪爪，见飞马没动，大着胆子靠近了它。 “喵？” 小猫望着飞马的翅膀，眼睛里露出浓浓的好奇。 飞马的翅膀看起来很薄很轻，这样一双翅膀怎么能带着飞马沉重的身体飞起来呢？ 而且飞马一点都没有狮鹫威风，它也不像神话里的伯伽索斯那样洁白，皮肤和鬃毛黝黑发亮，像涂抹了一层油光一样。 小猫咪看得认真，都没注意到头上的黑马微微低下了头，静静地睥睨着它。 嗤，小不点儿，看它干嘛，难道还想爬到它背上？ 飞马鼻孔里喷出一团气，确认脚下的小猫没什么杀伤力，它掀了掀上嘴唇，仰起头看向别处，调整姿势抬起前蹄，优雅地往外一踢。 嘿嘿，走你—— 小猫咪猝不及防，被比它脑袋还大的马蹄踢得往后一仰，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才晕乎乎地爬起来，甩了甩头，它都被踢懵了！ 飞马踢出去的力道并不重，像是在恶作剧，小猫没感觉到痛，但是摔了一身灰让它很丢脸。 “喵嗷嗷！” 小猫咪抖了抖毛毛上的灰，冲飞马愤怒地喵喵叫。 飞马早就放下了前蹄，脑袋保持不动的姿势，瞥了它一眼，又飞快地看向别处，装成一副什么都没干过的样子。 听到猫叫声的罗薇提着一篮子胡萝卜和苹果快步赶了过来：“大橘，怎么了？” “喵呜呜~” 小猫委屈地跑向罗薇，跑到她跟前，抬起前爪模仿飞马踢它的姿势，大声告状：“喵喵喵，喵呜，喵嗷嗷！” 罗薇皱眉看向飞马：“你刚刚踢大橘了？” 飞马震惊地瞪大眼，耳朵向后一压，也委屈兮兮地叫：“咴咴咴，嘶嘶咴咴咴……”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它突然撞到我脚下，我就是抬了抬脚，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踢掉了它……】 它叫了一阵，又难过地垂下头：“咴咴咴……” 【对不起小猫咪，我应该看看脚下有没有东西再抬脚的……】 罗薇面色缓和：“原来是一场误会。” 她放下篮子，蹲下身耐心安抚小猫咪：“好了大橘，飞马已经跟你道歉了，它不是故意踢你的。它的体型比你高大很多，有视线盲区，以后你不要跑到它脚下了，知道吗？” 小猫不可置信地张大嘴，隔着毛毛都能看见猫脸上的迷茫。 它呆呆地看向飞马，难道，难道它真的不是故意的？ 罗薇看它安静了下来，便站起身，将一篮子苹果和胡萝卜放到飞马面前，从包里取出一袋麦芽糖，倒在了苹果和胡萝卜上。 “糖吃多了容易长蛀牙，每天最多只能吃这一小袋，胡萝卜可以随便吃。” “好了，你用餐吧。” 第299章 感谢没见过的风的大神认证! 不等罗薇说完，飞马就飞快地低下头用舌头舔走了一块麦芽糖，甜滋滋的味道让它眼睛一亮，忍不住甩起了尾巴。 “喵呜~” 小猫看得嘴馋，跑到罗薇脚边蹭她小腿：“喵喵喵~” 罗薇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小猫不可以吃糖。” “喵呜喵呜~”小猫发出娇软的声音。 它是魔法猫咪，它可以吃糖的~ 罗薇听懂了，她犹豫地看了一眼小猫：“好吧，但你只能吃一小块。” “喵！”小猫高兴地叫道。 罗薇翻翻袋子，里面还剩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糖块没被倒出去，刚好拿来喂猫。 花园里，一人一猫一马和谐地相处着，让人不禁感叹生命的美好。 太阳西斜，刺眼的阳光也慢慢变得柔和。 院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贝拉领着两位小骑士和一众仆人回到了家。 “小姐！” 罗曼和罗茜像一阵风似的朝罗薇跑了过来，不知道在外面晒了多久，热得脸蛋红扑扑的。 院子里突然冒出这么多人，飞马吓了一跳，嘴里嚼的胡萝卜都掉了出来。 “别怕，他们都是我的人，你吃你的。”罗薇从篮子里捡了一根新的胡萝卜塞进它嘴里，转身走向了罗曼和罗茜。 “怎么流这么多汗，当心着凉，先回房间擦擦脸，换身衣服再出来。”她看着两个孩子道。 两位小骑士及时刹住脚，站直身体：“好的小姐！” 罗茜悄悄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一股汗臭味，也确实该换了。 罗曼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搓出一手黑泥，登时大惊失色，赶紧藏起手跑向了水房。 小姐不喜欢邋遢鬼，他得赶紧去洗干净！ 两个孩子跑开，贝拉迟疑地上前，眼睛看着旁边的飞马：“主人，这是……” “它是……呃……” 罗薇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问飞马的名字。 她扭头问飞马：“你叫什么？” 飞马嚼完胡萝卜咽下：“咴咴咴！” 【我叫约书亚。】 罗薇转过头，向贝拉介绍：“它叫约书亚，是一匹魔法飞马，喜欢吃麦芽糖和胡萝卜，你给它安排一间屋子，做单独的马房。” “好、好的主人。”贝拉结结巴巴地应了下来。 昨天才来了一只魔法小猫，今天又来了一匹魔法飞马，老天爷唉，她的主人不会是魔法公主吧！ “还有一件事，”罗薇说，“你让特丽萨给那位名叫提姆·斯威夫特的陶瓷商人写一封信，约他来希瑞亚谈谈。” “好的，提姆·斯威夫特。”贝拉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个名字。 “信里就说，他卖高价陶瓷的事教廷已经调查到了我这里，我们之间的契约需要变更，让他重新来谈生意上的合作。” 贝拉点点头，手速飞快地记了下来。 有些话语记得简略，她怕待会儿忘记，向罗薇请示：“主人，我现在就派人通知特丽萨可以吗？” 罗薇：“可以，越快越好。” 贝拉领命，带着小本子干劲满满地退了下去。 罗薇看向院子里剩下的仆人，伸手点了点其中相貌最出众的那一个：“百丽儿。” “在，”女奴声音娇媚地答了一声，上前俯身行礼，“主人，您要吩咐奴做什么呢？” “制茶和调香学得怎么样了？” 百丽儿谦虚地说：“略有所得，请主人考教。” 罗薇：“将你最拿手的茶装上一盒，我带去学院让院长品鉴。另外我今晚要参加舞会，你给我配一袋驱虫提神的香囊，来得及吗？” “来得及的，主人，”百丽儿娇声道，“主人，那奴这就下去调香了。” 罗薇听得耳朵痒痒的，挥挥手：“去吧。” 她看向院子里的其他仆人：“你们也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是，主人。”众人齐声回答，恭敬地退了下去。 天色渐暗，克莉丝和伊夫也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赶了回来。 “主人，您看这条腰链怎么样？” 她打开精美的樱桃木盒，一条低调奢华、简约素雅但工艺绝佳的银色腰链呈现在了罗薇眼前。 克莉丝选择的银链主体由三种粗细不一的银环紧紧相扣，这种链身称之为三套链，相比普通款式的银链，它的外观更立体雅致，能为饰物主人增添不一样的风采，很适合年轻男士佩戴。 银链上点缀着一颗沉静通透的蓝宝石，矢车菊般的明艳色泽令人迷醉，既如深海般澄澈，又如天空般蔚蓝，仿佛汇聚了大海与天空的精华，散发着神秘的力量。 这颗宝石还是丽莲公主的弟弟、凯尔·罗塞蒂学长从他的腰带上抠下来的主石，他用这颗蓝宝石换了甜品屋的钻石会员。 所河流域的顶级蓝宝石是王室特供，代表着王室高贵的身份，也不知道凯尔回家后有没有吃上他父亲的皮鞭炒肉？ 以基诺科国王那样的性格，像凯尔这样的败家儿子应该免不了一顿毒打。 想到这大半年来都没有见到凯尔，罗薇看这颗蓝宝石的眼神都严肃了许多，这可是一颗承载着血泪的、有故事的石头，份量比一般的宝石都要沉重。 见罗薇沉默不语，克莉丝还以为她不喜欢这条腰链，脸色一点一点变白：“主、主人，需要我回去重新挑一条吗？” “不用，”罗薇回过神，“就这条，你的眼光不错。不过这个木盒得换一下。” “樱桃木纹理虽美，但硬度不够，质地欠缺了点，换成胡桃木吧，不论是颜色还是质感，胡桃木都比樱桃木厚重，更符合年长的贵族男性的品味。” 不管圣骑士长亚尔维奇对她有没有那种心思，她的回礼都不能给出任何暧昧气息。 樱桃象征爱情和甜蜜，樱桃木也是名贵木材中的少女，把樱桃木盒换成有“硬木贵族”之称的胡桃木，能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听完罗薇的指点，克莉丝懊恼于自己的粗心，她光顾着挑腰链，都没想到装腰链的盒子也需要细心挑选。 “对不起主人，我马上就去把盒子换掉。” 罗薇柔声道：“换好后就不用带回来给我看了，你和伊夫直接去希瑞亚神殿，把礼物交给守卫，请他们转交给席尔维斯特·埃墨森勋爵阁下。” “好的主人！”克莉丝向罗薇行了一礼，抱着盒子退下，又转身急冲冲地跑出门了。 第300章 感谢青樹k的大神认证! 给圣骑士长的回礼，到这里就算是完成了。 温热的晚风拂过脸颊，吹得人昏昏欲睡，罗薇捏了捏眉心，强行打起了精神。 换好衣服的罗曼和罗茜跑过来，看到她神色疲惫，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小姐这么累，他们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吧？ 两个孩子停了下来，安静地站着。 “站那儿干什么？”罗薇注意到两个小家伙，招手，“过来，我看看你们把脸洗干净没。” 两人顿时红了脸，窘迫地挪动步子，走到了罗薇身前。 罗薇端详他们白白净净的小脸：“嗯，没有脏手印了，看来你们洗脸没有偷懒。” 罗曼鼓着腮帮子：“小姐，我洗得可干净啦，我还洗了头发呢！” 罗茜瞥了一眼罗曼，抬起下巴：“小姐，我不仅洗了头发，还用香豆洗了澡。罗曼就没洗澡，他只打了一盆水进淋浴房，出来后照镜子臭美了好久，我看见了。” 罗曼大声道：“我那是在梳头，梳头！才不是在臭美！” “你头发那么短，用得着梳那么久？”罗茜忽然捂着嘴道，“小姐，罗曼是不是头上长虱子了呀？” “我没有，”罗曼涨红了脸，着急地向罗薇解释，“小姐，我真的没有长虱子！” “好了好了，”罗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么爱干净，怎么可能会长虱子，罗茜跟你开玩笑呢。” 罗茜低下头：“小姐，我错了，我不该跟罗曼开玩笑的，他又要讨厌我了。” 罗曼立刻听出了她话里的陷阱，为自己辩驳：“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倒是你，小姐不在的时候你就叫我小老鼠，小姐在你就叫我罗曼！” 罗茜受伤道：“我以为叫你的小名会更亲切……” 罗曼冷哼：“如果你叫我的时候没有露出讥讽的表情我会更信一点。” 罗薇：……他们俩到底为什么又吵了起来？ 她这院子里是不是种了茶树，怎么是个活物进了这里就会变得茶香四溢？ 罗薇看了看罗曼，又看了看罗茜。 还真别说，罗茜自从跟罗曼结伴做任务后性格就越来越活泼了，他俩就适合放在一起竞争，才能互相成就。 等他们吵完，罗薇才缓缓开口：“罗曼，罗茜，昨天我说要给你们奖励，你们想好要什么了吗？” 罗曼和罗茜对视了一眼，鼓起勇气看向罗薇，异口同声道：“小姐，我们想要上阵杀敌！” “上阵杀敌？”罗薇皱眉。 “是的，小姐，”罗曼小脸紧绷，“我们想去哥路城，和特洛伊一起战斗！” 罗茜点点头，语气坚定：“小姐，我们已经练了很久的剑，我们想参加一场真正的战斗。” “胡闹！”罗薇严厉道，“你们才几岁，才练了多久的剑，就想上战场？” “就算是训练最严苛的骑士城堡，里面的孩子也要满了十四岁才能跟着骑士出去参加比武，想上战场，至少得接受七年的战斗训练，满二十一岁才能进入军队！” “你们还是孩子，练剑才半年，你们知不知道战场上有多危险？特洛伊没有闲工夫照看你们，你们去了就回不来！” 两个小孩子异想天开，挥舞了几下没开刃的剑，就觉得自己可以去前线战斗了，殊不知他们去了就是添乱！ 罗薇一直觉得他们乖巧听话，没想到听话的孩子也会这么叛逆。 她冷着脸道：“去哥路城你们就别想了，我不会同意。” “小姐！”罗曼急了，“我们不需要特洛伊保护，我们自己就能保护好自己，您就让我们去吧！” “小姐，我们不会莽撞坏事的，”罗茜央求，“我们成长得太慢了，骑士大人说过，只有真正的战斗才能让人突破，我们想去试试。” “没错，特洛伊还说他的剑术就是这么进步的！小姐，请您相信我们，我们真的有杀敌的本事！”罗曼信誓旦旦。 罗薇怒极反笑：“你们俩又矮又瘦，特洛伊的剑都比你们高，你们拿什么杀敌，上了战场人家一剑就能把你们劈成两半，你们以为我说着玩儿的吗？” “战争的残酷不是你们能想象的，敌人的残忍你们也没见识过，被俘虏的人要么变成男奴要么变成妓女，反抗的人就会被割下头颅垒在城墙外，尸体就扔在郊外喂野狗！” 罗曼和罗茜坚定道：“我们知道，我们不怕！” 罗薇被他们气得太阳穴股股作痛，忍住怒火，换了个角度劝说：“你们是不怕，但你们要是去了我就会担惊受怕！” “我会担心你们是不是受伤了，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你们忍心让我为你们担忧得睡不着觉吗？” “何况哥路城的战火很快就会平息，我自己跟教廷的红衣主教商量好了，最迟后天，他便能说动瑟班利公国撤兵，你们去了也是白去。” 听到撤兵，罗曼面上有些犹豫，罗茜却还在坚持：“既然瑟班利会撤兵，那我们过去不就更安全了吗？小姐，我想去看看您说的那番残酷景象，我需要了解这个世界。” 女性躯体的天生弱势摆在那里，注定她的身体不会比男人更健壮，就算她按部就班地训练一辈子，也成不了优秀的女骑士。 她没有别的优点，她只有勇气，她想去拼一把。 罗茜的意志感染了罗曼，已经动摇的他又下定了决心：“小姐，您经常说，想要有回报，就得先付出。我想要拥有像特洛伊那样的、能保护您的力量，所以我必须出去闯荡。” 他挺直脊背，将右手放于左胸前，像个真正的骑士一样单膝跪下，仰头道：“小姐，您总说我是孩子，可我早就满了七岁，像我一样的人已经能撑起一个家，我也应该像他们一样，长成大人了。” 罗茜也单膝跪了下来，虔诚地望着罗薇：“小姐，再过两个月，我就满十岁了，十二岁的女人就要结婚生子，我已经长大了，求您让我去吧！” 罗薇沉默良久，她没有当过母亲，此时却也体会到了“儿大不由娘”的痛苦。 最后，她冷冷地开口：“随你们怎么哀求，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 看着两个孩子灰暗下去的眼睛，她无情地说：“这两天你们也不用出门了，好好待在家里反省，等哥路城的战事结束，我会放你们出去。” 有时候，父母也不用太尊重孩子的想法，就比如他们这种找死的举动。 罗薇还特意吩咐了两名女仆，让她们看好这两个小家伙，免得他们半夜逃跑， 尽管她觉得他俩没有违逆她的胆子，但也要以防万一。 天快黑了，罗薇换上华丽的紫色舞裙，带上百丽儿装好的茶叶和配制的香囊，让汤姆驾车送她回了学院。 第301章 感谢秋与冬的夜空的大神认证! 学院大门口很热闹，除开圣特诺神学院的所有参赛队伍今天都来到了这里，贵族少年们打扮得一个比一个隆重，争奇斗艳的精彩程度堪比她上一世的明星红毯活动。 学院街上车水马龙，罗薇的马车才走到一半就被拥堵的道路拦住了，无奈之下她只能提着裙摆下车。 她今晚穿的是一身洛可可风格的华丽裙装，裙摆底层是质感柔软的云绒，云绒外罩了一层又一层的浅色薄纱，蓬松的大裙摆上做了大量的堆褶，裙边装饰了花纹复杂的蕾丝和缎带蝴蝶结。 在褶皱的薄纱上，裁缝还用烫花工艺缝制了许多立体的蔷薇花朵，花朵间连接着自然垂落的珍珠银链，裙摆边缘还点缀了细碎的水晶，像渐变的星空。 舞裙中部做了贴身的收腰设计，腰身很高，精致的绣花和繁复的花褶一直延伸到胸线处，上方是露肩的宽大领口，紫色长袖在小臂处开出了弧度优美的荷叶边。 罗薇头上还戴了一顶装饰精巧的礼帽。帽檐上停落了几只栩栩如生的纱纺蝴蝶。 她的脖子上则戴了丽莲公主赠送的粉色珍珠项链，耳垂上也挂着圆润的珍珠，衬得她今晚的形象多了几分甜腻与娇俏。 “嘶~” 不知道是谁带头嘶出了声，后面的跟着发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当身着淡紫色蓬蓬裙的少女映入他们眼帘时，连绚烂的晚霞都为之失色，脏乱拥挤的学院街都被她映衬得光彩辉煌。 少女一步步走向学院门口，周围的所有人都自觉地为她让路。 她的脚下像踏着一条银河，每走一步都那么璀璨夺目，波浪卷的黑色长发像绸缎一样荡漾在她身后，她美得像一只精灵，凡人看上一眼就已看尽了世间绝色。 在她身后，两旁的路人忍不住发出惊叹。 “噢，我的老天，她的美超出了我的感官，我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是哪家的小姐，我要追求她！” “老天爷你可闭嘴吧，知道那是谁吗？希瑞亚魔法学院初级部的女魔头，赛场上你被她用大火球轰过的，你忘了！” “哦不！怎么会是她！” “那样凶的女人，我反正是不敢追的，她一点都不淑女，根本就做不好贤惠的妻子。” “得了吧，人家可是雾原的公主，又是神的后裔，阿尔弗烈德亲王想收她当教女都被她拒绝了，你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得那么难听，我父亲是伯爵，我也不差啊……” “你们都想追求她，我只想知道，她身上那件裙子到底是哪位裁缝做的，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美丽的裙子。” “是啊，那样的长裙要是穿在我的未婚妻昆西小姐身上，她该有多美！” “如果我送这样的裙子给格妮丝夫人，她会不会允许我一亲芳泽？” “我要是弄一条回去给我妹妹，她指不定得高兴成啥样呢！”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长裙，正是哈金斯商铺这个月给罗薇送来的礼服。 她去年给了哈金斯商铺一份纺纱机和提花机的设计图，后来还手绘了几种她自己要穿的大衣和长裙的款式，也交给了巴顿·哈金斯。 最近天气热了起来，羊绒面料的衣服有些卖不动了，巴顿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翻图纸时看见了罗薇定制蓬蓬裙的设计图，眼前顿时一亮，脑子里冒出了新点子。 罗薇给的设计图是短款蓬蓬裙，长度只到小腿，稍微带了点洛可可的风格，但裙摆没有洛可可长裙那么夸张。 巴顿却凭借敏锐的直觉和多年来做服装生意的眼光，一眼看穿了这种设计真正该有的华丽本相。 他加长并加宽了裙摆，在裙身的装饰上大做文章，极尽奢华、浪漫与繁复之能事，把长裙做成了一件令人惊叹的艺术品。 洛可可风格的宫廷长裙本来应该在工业已经有所发展的十八世纪才会出现，但哈金斯商铺因为罗薇提供的先进纺织技术和设计理念，率先将它挖掘了出来。 巴顿是个绝顶聪明的商人，他知道每年希瑞亚魔法学院都会在魔法大赛结束后举办舞会，特意赶在今年的舞会前将这件裙子做了出来，献给罗薇当晚礼服。 今晚各大贵族魔法学院的精英云集于此，她穿上这件长裙参加舞会，就等于给哈金斯商铺当了一回活招牌。 不过她和巴顿是合作关系，哈金斯商铺赚的越多，她分的也就越多，为了钱出一次风头，罗薇并不介意。 虽然她现在不缺钱用，但金币这种东西，谁不是越多越好呢？ 罗薇轻轻提起层层叠叠的蓬松裙摆，在旖旎的晚风中缓缓走进学院大门，仿佛童话世界的公主回到了她古老的城堡。 进入学院广场，少女的惊艳亮相又引起了新的一轮赞叹。 洛可可风格的宫廷裙能精准地狙击到每一个少女柔软的内心，它纤弱柔美、纷繁锁细、轻盈梦幻，充满了秀雅的诗情。 就算是不喜欢浮华和夸张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它的美，这种不为高尚的内涵，只为美而修饰的美。 今晚的罗薇高贵秀雅、绮丽华美，令看到她的人不禁自惭形秽，死刑小队的六名队员远远地站着，都踌躇不敢靠近。 虽然他们都知道罗薇是雾原公主，但罗薇待人温和，从不摆公主的架子，也不会把一大堆仆人呼来喝去，这让他们对她的公主身份一直没有什么感觉。 而且罗薇平日里又不爱化妆，身上的衣裙款式大多都很低调简约，不像别的贵族少女那样又抹铅粉又涂胭脂、还在身上挂满珠宝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的素净不会让人产生距离感，很多平民都敢跟她说话。 可是今晚她的盛装出席，却把大家一下子拉回了现实，是啊，她是一位公主，哪怕她再随和再有亲和力，她也是一位尊贵的、旁人只能仰望的王室公主。 她的温和源自于她良好的教养，以及她骨子里的仁慈和高尚，她是一位真正的贵族。 西奥多抓乱了头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破洞裤和随风飘摇的腿毛，纠结道：“不是，她穿成那样，我们还怎么过去找她啊！” 第302章 感谢乐竹鲤的大神认证! “让你换身衣服你不听，待会儿我们过去了，西奥多学长，你就自己留在这里吧！” 霍尔理了理身上干干净净的粗麻布衣裳，又跺了跺脚下新买的木鞋，唔，有点硌脚，不如草鞋穿着舒服。 “你还想过去。”西奥多见鬼似的盯着他，“你以为你这身衣服能比我体面到哪儿去？你穿得就像郊外的农奴跑进了城！” 霍尔整理着不太对称的领口，随口道：“那也比你露大腿好。” 西奥多鼓起眼睛，愤怒地放出狠话：“你等着，我今晚要把你的裤子撕烂！” 旁边路过的同学唰地转头看了过来，眼睛里冒出贼亮贼亮的光。 他们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把裤子都撕烂，这么刺激的吗？ “西奥多，”萝拉戳了戳他，感到丢人，“你小声点，同学们都在看你呢。” 西奥多立马抬头看向四周，凶神恶煞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们的裤子全部撕烂，让你们光屁股！” 一句话，吓得周围的人脸色大变，赶紧夹着屁股跑远了。 好可怕好可怕，中级部的暴力狂不仅暴力，他还变态！ 他变态到撕同学的裤子，还男女不忌！ 这个消息一定要尽快传出去，让大家提高警惕，遇到暴力狂避着点走，不然被他扒了裤子凌辱，这辈子就毁了！ 看到同学们落荒而逃的背影，萝拉捂住了脸，霍尔仰起了头，赫舍尔目露嫌弃，格拉蒂丝神色茫然。 夕巴斯汀操心地叹了口气，对几人提议：“我们别站在这里了，先去舞会厅吧，今晚时间还长，总有机会去罗薇学妹身边的。” 死刑小队的三位男士里，恐怕只有夕巴斯汀的着装还算得体。 他今晚穿了一件亚麻材质的打底紧身衣，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套头大衣，腰间系了一条缠有银链的皮带，脚下是一双黑色的牛皮鞋，活脱脱一位富家公子哥，潇洒又帅气。 夕巴斯汀的承受力没有西奥多和霍尔强，他对外界的眼光和评价还是在意的，简单点说就是要脸，所以他做不到穿破洞裤和农夫装参加舞会，专门去裁缝铺置办了这身行头。 也幸好他打扮了一下，不然待会儿站到罗薇身边，别人还会以为是哪里的乞丐混了进来，向她乞求施舍。 夜色撩人，主教堂内外灯火辉映，意气风发的少年们相伴而行，大步走进了舞会大厅。 身着一袭紫色蓬蓬长裙的少女迤逦而来，在众人惊艳的目光注视下，少女环顾一周，提着裙摆径直走向了休息区。 一部分少年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他们还想大着胆子邀请她共舞一曲呢，没想到这位高贵美丽的雾原公主竟然连受邀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罗薇可不想进入舞池，她对跳舞没兴趣。 别看这些贵族少年穿得多么光鲜亮丽，他们来之前说不定刚用尿液擦过身体、用鸡屎抹过头皮，穿着几个月都没洗过的衣服，活跃的跳蚤在他们身上爬来爬去。 这可不是说笑，中世纪的人就是有这么邋遢，他们认为鸡屎可以治疗脱发，尿液可以美容、防腐和治病。 身上的体味太重了，他们就会用鲜花或香丸掩盖过去。 罗薇就是怕这些“生活精致”的贵族少年，才会让百丽儿给她配制驱虫提神的香囊，免得跳蚤爬到她身上，或者她闻到臭烘烘的味道呕吐，那可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休息区现在还没几个人，罗薇找了个角落坐下，椅子还没坐热，穿得像只小黄鸡的维娜就从柱子后面冒了出来。 她今晚穿了身朴素的黄色长裙，裙子上基本没什么装饰物，腰带上的刺绣也普普通通，要不是她肩上还披了一条橘红渐变色的霞光披肩，伯爵家小姐的体面都要丢得一干二净了。 “你，你这身裙子，真好看，”维娜扭扭捏捏地靠近，“是请哪位裁缝给你做的呀？” 罗薇抬眸：“你鬼鬼祟祟地跑过来，就是想问这个？” 维娜对她“鬼鬼祟祟”的形容词很不满意，但也只敢憋在心里，像受气小媳妇一样摇头：“不是的，我就是来看看你。” “那个，”她绞着手指，“就是我父亲他，他有没有再给你回信啊？” “没有，”罗薇撑着下巴，打量着她的这一身装扮，“回信没有，不过，以后你又能每天开开心心地化妆打扮、穿上时新的漂亮裙子了。” 维娜装满空气的脑袋转了好几秒才理解她的意思：“你是说，我父亲已经没事了吗！” “嗯，”罗薇懒洋洋地说，“再过两天，你应该就能收到瑟班利公国退兵，哥路城恢复和平的消息了吧。” 维娜喜出望外，都忘了对罗薇的恐惧，扑上去抱住了她：“呜呜呜，罗薇，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我，谢谢你救了我父亲，救了哥路城，呜呜呜……” 滚烫的眼泪掉到罗薇脖子上，她伸出手，温柔但不容拒绝地把对方推开：“不用谢，记得你的承诺就行。” 维娜被她推开了还在抹眼泪，哭得稀里哗啦，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助的少女，曾经骄傲得像只飞扬跋扈的大公鸡。 罗薇还记得她一口一个贱民，嚷嚷着要教训自己，那时候的她多么骄横肆意，哪像现在这么卑微。 风水轮流转，做人啊，还是不能太得意。 毕竟像她这么善良的人，这个世界可找不出第二个了，罗薇取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脖颈上的眼泪。 大门方向又传来一阵骚动，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热闹的舞会里姗姗来迟。 阿西娜穿着一袭天鹅绒织成的白色拖尾裙，长长的褶皱喇叭袖垂至脚踝处，裙摆设计成了宽大的荷叶边拖尾，臂弯处挽着一条富有缎面光泽的长披肩。 天鹅绒裙身上还用金银线绣了许多花纹，腰间的宽腰带也镶嵌了璀璨的蜜黄色猫眼石和淡粉色水晶，上身的紧身胸衣领口很低，露出了一半饱满丰盈的胸脯。 她的一头金发比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烛光还耀眼，湛蓝的眼眸像阳光下碧波荡漾的湖水，妩媚艳丽的脸庞几乎能令在场的所有男士心动，不分年龄。 阿西娜身上有一种神圣与欲望交织的气质，这种气质让她散发出了性的致命吸引力。 她一出现，全场的男性都被她吸引走了目光，那些正等待被邀请跳舞的贵族小姐顿时露出嫉妒的神情。 维娜自从被阿西娜勾走了未婚夫，就对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哼，穿成这样，又来勾引男人了！” 罗薇收起手帕：“都要像你这样，穿成小黄鸡吗？” “我，我穿成小黄鸡？”维娜脸上还挂着泪，惊恐地低头看自己的裙子，她哪里像小黄鸡了！ 她就是肚子有点鼓，前几天伤心吃不下饭，今天一口气吃了八个小蛋糕，穿不进束胸，选了条宽松的直筒裙。 别看这条裙子没什么装饰，可它的布料是金黄色，金黄色！ 维娜提起自己的黄色裙摆，自信心膨胀：“你知道黄色染料多贵、多难得吗？” “哦，多难得？”罗薇也提了一下裙摆，“有紫色染料难得吗？” “那、那当然是……”维娜就像跑气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去，“是紫色染料更难得了……” 这个时代的紫色染料极其昂贵，它提取自一种紫色骨螺。 水手要先潜进海中将紫骨螺打捞起来，再经过数日发酵、熬煮、暴晒等复杂步骤，才能将美丽的紫色从紫骨螺的腮腺中提取出来。 据说要用二三十万只紫骨螺，才能提取出一盎司、也就是约莫三十克的紫色染料，而这些染料仅够染制一件紫色袍服。 它的颜色美到令人目眩神迷，罗薇记得，埃及女王就曾爱它爱到发狂，凯撒大帝在埃及见到它之后，也是沉迷不可自拔，回去就把它定为了皇室专用色，叫泰尔紫。 不过这种染料除了贵还有个缺点，那就是它染制的布料会散发出一股腐烂气息，需要用熏香遮盖。 罗薇身上这件裙子当然不是用的紫骨螺染料，她用了一点点“科技”，裙身的颜色也不是深沉的泰尔紫，而是浅色的“拜占庭紫”，略偏粉红。 要是她穿一身深紫色的长裙出来，路上遇见的人就该向她脱帽行礼了，因为那是国王才能穿在身上的颜色。 维娜羡慕地偷瞄罗薇身上的裙子，瞄了一眼又一眼，心里又酸又不想认输。 最后她揪着自己的裙摆，脑袋一仰：“哼，虽然紫色染料很珍贵，但我这可是用番红花提取出来的黄色染料，也不比紫骨螺差的！” “你知道番红花吗？”她努力地挺起胸脯，用炫耀的语气道，“那可是最最稀有的上等香料！” 罗薇怎么不知道，番红花又称藏红花，既能提取染料又能用作食物香料，还可用作药材入药。 作香料时，被称作“香料皇后”，可以增加食物的色香味；作染料时，被称作“帝王之色”，王公贵族很喜欢这种染料，古代印度的高僧也会用它染制袈裟。 作药材时，一般只取用花蕊中的红色雌蕊，产量极低，价比黄金。 不过，藏红花提取出的染料着色不稳，容易掉色，还容易引起过敏反应，用来当颜料画画还行，染制布料就差了点。 罗薇好意提醒：“你这件裙子最好少穿，番红花制成的染料有微毒，当心身上起水疱。” “什么？”维娜不信，“有毒，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第一次穿，从来都没起过水疱。” “那是你穿的时间短，多穿几天试试，”罗薇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香膏味儿，掩着鼻子，“你快离我远点吧，小黄鸡，看到你我都不能呼吸了。” 又被叫了一声小黄鸡，维娜气鼓鼓地盯着罗薇，腮肉都胀成了河豚。 “哼，你、你等着，”她跺了一下脚，“我现在就回去换！” 她也要换一条露胸的拖尾裙，她才不是小黄鸡！ 维娜拎着裙摆跑远了。 罗薇看着她的显眼的黄色背影，越发觉得她像一只在人群里乱蹿的黄鸡崽。 她刚刚骗了维娜，其实番红花染料并不具有毒性，它的药性很温和，只是制成的染料里有染料苷，这是引起过敏的源头。 罗薇没办法跟维娜解释什么是过敏，只能说成有毒。 西方人的过敏源太广，吃个花生米都能窒息，难保维娜不会因为染料过敏蹬腿西去。 魔法石矿脉她还没拿到手，万一维娜出了事，韦斯利伯爵不认账怎么办？ 维娜是韦斯利伯爵的弱点，也是她图谋哥路城万亩良田的工具。 舞会厅里人越来越多，穿着考究的教授们也陆续进了场，矜持地站在舞池外与同行寒暄。 十大学院的教授自然而然地聚到了一起，互相吹捧恭维，谈天说地。 漫无边际地聊了一阵，他们感到有些无趣，抬头望向了舞台方向。 奇怪的是，舞台上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乐器，只放了一个奇奇怪怪像喇叭花一样的金属物体。 “希瑞亚怎么回事，”切斯特教授不满道，“往年的舞会虽然简陋，好歹也请了几位三流的音乐家奏乐，今年居然连奏乐的人都不请了！” “是啊，没有音乐怎么跳舞，难道要让大家边唱边跳？” “说不定是希瑞亚的教授自己上台唱呢？” 一群教授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远处，摩西教授冷冷地瞥了一眼这群嗡嗡叫的苍蝇，转身对坦普尔教授道：“时间差不多了，坦普尔教授，我们把魔法乐器打开吧。” “好，”坦普尔教授点头，“也好叫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希瑞亚不需要请奏乐队到现场，也能演奏出动听的乐曲。” 没错，希瑞亚魔法学院今年之所以没请奏乐队，是因为他们炼制了神奇的魔法乐器！ 这台魔法乐器可以记录下乐师演奏的音乐，并且清晰流畅的放出来，放一晚上也不会疲惫。 它的原理是什么坦普尔教授暂时没弄清楚，他猜测声音里也含有一种神秘能量，可以让物体振动，并通过针尖在锡箔纸上刻下痕迹，利用这些痕迹就能还原声音。 去年摩西教授捡到了一只能发出声音的丑陋人偶，坦普尔教授按照人偶的发声结构，给摩西教授做了一台“魔语助教”。 后来他又经过研究改良，做出了比魔语助教声音更洪亮、更清晰、保真度更好的魔法乐器，带着魔法乐器找演奏队录制了十首乐曲，就等着在今晚这场舞会里派上用场呢！ 录的这十首乐曲可以循环播放，以后的舞会都可以拿出来用，比请一群乐师来希瑞亚教堂演奏一晚上可划算多了，学院的教授们对此都非常满意。 坦普尔一边愉悦地想着，一边和摩西教授走上台，在众人都不曾注意到这里的时候，用手抬起魔法乐器的唱壁，轻轻将唱针放在了圆形的唱片上。 第303章 感谢dyleisentdial的大神认证和大保健! 人声鼎沸的舞会大厅里忽然飘来的一阵悠扬的音乐，小步舞曲温柔徐缓的前奏飘扬在舞池上空，喜欢跳舞的男男女女忍不住踩起了舞步。 “奇怪，没看到奏乐队，这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少年们东张西望，寻找这支舞曲的声音来源。 十大学院的教授们却是吓了一跳，这群老家伙刚刚嘲笑完希瑞亚的舞会没有音乐，就被突如其来的乐曲声打了脸。 “希瑞亚又在搞什么名堂！”切斯特妄图用愤怒掩饰尴尬，嘴里骂骂咧咧，“哼，他们惯爱做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 其他教授们张口附和：“谁说不是呢？希瑞亚除了玩这些小把戏，就不会别的了！” 他们骂了一阵后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也和那些学生们一样抬头张望，望了一圈，目光疑惑地落在台上的金属喇叭花上。 确认了好几遍，他们都不敢相信，那优美动听的音乐是从这个半人高的喇叭花里传出来的。 看到摩西教授和坦普尔教授从金属喇叭旁边走下台，有人猜测：“那难道是一种神秘的魔法道具？” “不是魔法道具还能是什么？不过能奏乐的魔法道具我还是第一次见。” “它为什么能发出不同的声音，我已经听到长笛、里拉琴、管风琴好几种乐器了！” “这个魔法道具会不会就像魔镜一样，奏乐队在另一个地方演奏，它把声音传了过来？” “有道理，应该就是这样的！” 所有人都觉得台上的金属喇叭只是在传声，没往它能录制声音的方向去想，主要是这个世界确实没有能留住声音的东西。 就算是魔镜，也只是将一个地方的场景实时转播到另一个地方，只能直播，不能回放。 “我以为是多稀奇的魔法道具呢，”切斯特教授露出轻蔑的眼神，“原来只是传声而已，魔镜也能做到，但把魔力用在这种地方，简直是浪费！” 巴特弗莱教授很是赞同：“他们还不如把奏乐队请进大厅呢，这么做真是多此一举。” 摩西教授刚从台上下来，就听到这样一番话，冷笑着走近：“可惜，我们的魔法乐器并不需要魔力，要让你们失望了。” 切斯特嘲笑：“不需要魔力，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 摩西教授道：“那你就笑吧，可别把你的假牙给笑掉出来，到时候一人一脚踢不见了，你只能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找。” 切斯特嘴巴猛地闭紧，脸色铁青，一双阴沉的眼睛怒火中烧地瞪着她。 可恶，她怎么知道自己安了假牙！ 明明他的假牙是用白色玛瑙做的，又镶嵌在最里面，她应该看不到才是啊！ 巴特弗莱暗自庆幸，还好他一见摩西教授走过来就闭上了嘴，不然他这会儿也要被她那淬了毒的嘴巴挖苦两句了。 气氛凝滞，塔斯特隆学院的教授受不了了，跳出来打圆场：“摩西教授，你们这个魔法乐器，真的不需要用魔力？” “千真万确，”摩西教授轻点下颔，“不仅不需要魔力，它还能记录声音，将声音原模原样地放出来，放多少遍都行。” 这位教授感到不可思议：“你说的是真的，真的能记录声音？” 摩西教授瞥了他一眼：“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天！所以说是真的！这位教授顿觉振奋，期期艾艾地问：“是哪位炼器师的杰作，摩西教授，你方便透露一下吗？” 能录制声音、还能反复播放的魔法道具，他也好想拥有！ 摩西教授勾起饱满的红唇：“这位炼器师你也认识，就是我们希瑞亚的坦普尔教授。如果你想要魔法乐器的话，可以请坦普尔教授炼制，两百金币一台，一次性付清。” “才两百金币！” 两百金币就能买一台可以录下声音的魔法乐器，塔斯特隆学院的教授觉得很值。 他大手一挥：“给我来两台，我要在学院里放一台，我家里再放一台！” 摩西教授眉毛一扬：“不愧是塔斯特隆学院的教授，就是阔气，以贵院学徒今年在魔法大赛上的出色表现，才真正配得上十大学院之首的称谓。” “哪里哪里，摩西教授可别这么说，斯奈克学院才是当之无愧的十大学院之首。”塔斯特隆学院的教授看了一眼切斯特，表面上惶恐，实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切斯特脸都绿了，排名第二的莱恩学院也是一脸怒容。 说万年老三塔斯特隆才配称第一，这就是在羞辱他们学院！ 这愚妇，见钱眼开，塔斯特隆不就是买了希瑞亚两台魔法乐器吗，值得她说这种丧良心话？ 哼，几百金币而已，他们莱恩也不差钱！ 莱恩学院的教授一咬牙，大手一挥：“给我来三台！” 他说完冷眼瞧着，摩西教授果然露出了谄媚(实际并不)的笑容。 “莱恩学院底蕴深厚，一出手就买了三台，难怪传言都说莱恩学院是勇猛的雄狮、贵族中的贵族。” 莱恩学院的教授哼了一声：“那还用你说？” 不过花了六百金币从尤杜拉·摩西这个毒舌女人嘴里买来的称赞，还真是听得他通体舒畅。 站在三位老大旁边，排名第四的鹏加托学院的教授，巴特弗莱，此刻在瑟瑟发抖。 他不想买那什么魔法乐器，他觉得希瑞亚的人奸诈又狡猾，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买了就会上当。 但老二和老三都买了，他不买会不会被尤杜拉记恨？ 可老大斯奈克都没发话，他要是买了，会不会被斯奈克学院打压？ 正当巴特弗莱犹豫的时候，摩西教授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吓得立刻做了决定：“买！我们鹏加托买一台、不，两台，我们鹏加托也买两台！” 塔斯特隆的教授咻地扭头，眼冒火光：好你个鹏加托，想跟我们塔斯特隆抢排名是吧？哼，我偏不让你如意！ “摩西教授，我们塔斯特隆再加一台，我要买三台！” 莱恩学院的教授一听，塔斯特隆这是在跟他较劲儿啊，当即出声：“我再加两台，我们莱恩学院买五台！” 摩西教授：“莱恩学院真不愧——” “我们斯奈克来十台！”切斯特突然张嘴出声，凶悍的眼神藐视一众小弟。 哼，只要他们斯奈克学院还在一天，这些家伙就别想爬到他头上去！ “斯奈克学院真不愧为十大学院之首，一口气买了十台魔法乐器，可见贵院实力之强盛。”摩西教授迅速改了说辞。 坐在休息区都能听到这边动静的罗薇：…… 赚得这么狠，她是不是应该收点版权费？ 第304章 感谢篴芷歌的大神认证! 在摩西教授努力推销魔法乐器、为学院赚取经费的时候，众人期待的舞会也已开始。 希瑞亚魔法学院由菲尔教授和罗塞蒂教授充当男女主人，分别邀请了两位贵族魔法学院的年轻教授，进入舞池率先开舞。 在开舞者进入舞池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少年们也纷纷邀请了自己心仪的舞伴，携手进入舞池，随着舞曲舒缓的节奏翩翩起舞。 阿西娜接受了一位公国王子的邀请，和对方步入了舞池，没被她挑中的青年才俊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仿佛丢了魂。 在舞池里跳舞的几乎全是贵族学生，平民学生都躲在大厅的角角落落，羡慕看着舞厅中央。 敢来参加舞会的平民，都是家境比较富裕的那一批了，他们的穿着打扮比贵族少年也差不了多少。 那些贫穷到连身得体的礼服都买不起的平民学生，根本不会进入舞会厅。 可这些富有的平民少年还是很自卑，他们不敢靠近舞池，怕冲撞了里面的贵族，家里会倒大霉。 平民和贵族在一个舞池里跳舞，那是对贵族的冒犯，他们进去就是自取其辱，还不如站在旁边看，至少这样很安全。 但是这群谨小慎微的平民学生里出了几个异类。 穷得连水都要靠偷的希瑞亚高级魔法学徒夕巴斯汀，今晚破天荒地穿了一身还像那么个样的黑色礼服，邀请了中级部的魔纹学徒萝拉，两人兴致勃勃地踏进舞池，没有半点平民该有的自觉。 这也就算了，夕巴斯汀好歹是穿了件礼服，萝拉也穿了身新裙子，还把以前鸡窝一样的头发梳了顺，两人一看就是为舞会好好打扮过的，去跳舞也不会显得太寒酸。 但后面那两个跟着追上去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一个乞丐拽着一个农奴，怒气冲冲地往舞池里奔，关键是他俩还都是男的啊！ “嘶~那个撕裤狂魔！” “啥撕裤狂魔？那不是中级部的暴力狂西奥多，和初级部的绝命毒师霍尔吗？” “你还不知道？光暴力已经不能满足西奥多的变态欲望了，他今天当着我好兄弟的面说的，他喜欢撕掉别人的裤子，看别人光屁股！”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他撕别人的裤子是为了做那种事？” “哪种事？” “哎呀，这你都不懂？就是摸屁股那种事。” “什么？我的天，这太可怕了，他到底还还有没有羞耻心！” “他能有什么羞耻心，他在赛场上又放屁又玩屎的，害得我们希瑞亚这两年脸都丢尽了。” 跳不了舞的平民学生正愁无聊呢，一听到这么劲爆的内容，不多时全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站在他们旁边的格拉蒂丝越听越糊涂，西奥多是那么说的吗？她怎么记得不是。 “别听，会脏耳朵，”赫瑟尔把格拉蒂丝拉远，“走，我们也去跳舞。” 格拉蒂丝任她拉着，声音疑惑：“可是我，不会跳舞。” “跟着他们学就是了。”赫瑟尔心想，不就是走两步再转两圈，有什么难的？ 西奥多和霍尔都能跳，她们也能。 两位少女手挽着手走进舞池，转过身面对面，两张脸一个高冷一个厌世，严肃地开始了……转圈。 角落里，正说着话的平民们看到这一幕，齐齐失声，下巴缓缓落到了地上。 不是，男的和男的也就算了，女的和女的也…… 这个世界终于变成了他们看不懂的样子。 不仅这些平民学生看不懂，舞池里的其他人也看不懂。 他们愤怒地盯着那两个像乞丐一样的家伙，跳舞不好好跳，非得追着另一队舞者满场地乱跑，扰乱舞池秩序不说，还老踩他们的脚！ 这哪里是在跳舞，分明就是两只猴子在撒泼打架！ 本来这两个家伙加入进来就够让人糟心了，没想到一场舞还没结束，又进来两个转圈转得跟陀螺一样的家伙。 要不是身边时不时蹿过一道残影卷过一道旋风，他们都不知道舞池里还有混进了两个这么诡异的东西！ 不对，或许不是两个，也许是一个在转、啊不，是一只动物也说不定，毕竟他们连这两个家伙的样貌都看不清。 “啊！”阿西娜的裙摆又一次被踩，差点跌倒。 幸好她的男伴及时搂住了她的腰，才没让她摔个大马趴。 阿西娜又惊又怒，舞会开始还不到十分钟，她就被踩了三次，而罪魁祸首就是那两个该死的平民，霍尔和西奥多！ 她回头看自己的裙摆，白色的拖尾上踩满了脚印，真是糟糕透了。 阿西娜的男伴却是心神荡漾，恨不得那两个平民多来踩几脚才好，那样他才有机会贴近眼前的佳人，搂到她纤细曼妙的腰。 又过了十几分钟，艰难的第一支舞总算是跳结束了。 阿西娜再也无法忍受这场舞会，音乐一停就松开了舞伴的手，拒绝了他的第二次邀请，沉着脸走向了休息区。 拖尾裙跳舞不方便，她穿这身出门前就考虑过，但这条裙子是她衣柜里最好看的一件，她想着只要舞步幅度小一点、跳得小心一点，就不会有问题。 谁能想到舞会里会出现几个疯子！ 她的裙摆已经脏得不能看了，从白色变成了黑色，走路时身后就像拖了一滩泥，看一眼就难受。 更让她难受的是，她在休息区看到了光彩照人、貌如花月、优雅华贵的罗薇！ 她那一身淡紫色的蓬蓬长裙，就像烟霞流云一样绚烂轻盈，裙身上缀满了繁复的装饰，却一点都不显得累赘，反而让这条裙子充满了梦幻般的柔美。 这样华丽的长裙一般人很难驾驭，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裙子喧宾夺主，让人忽视穿它的人。 但罗薇没有，她的五官足够精致，白皙的皮肤与黑发黑眸以及红唇的对比也足够鲜明，她站在那里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周身气质又有月光的清透皎洁和夜空的神秘深邃，能轻易压住极度华丽夸张的裙身，将一切亮眼的东西都变成她的陪衬。 阿西娜咬住了下唇，如果是刚刚走进舞会大厅的她，或许还有跟罗薇一较高下的机会。 现在的她狼狈不堪，站在这儿自己都觉得低她一等。 阿西娜嫉妒得快要发狂，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转身离开舞会厅，而是要遵守那该死的舞会规则，来到这里。 第305章 变成一只大公鸡 罗薇也看到了阿西娜，不过她最先看到的是她那脏污的裙摆。 敢穿拖尾裙来参加舞会，不得不说，她真的很有胆量。 虽然大厅里铺了地毯，看上去是很干净，但大家都是从外面走进来的，鞋底的灰尘泥沙什么的也就不说了，街上的排泄物难免踩上一点，进来后全都蹭到地毯上。 她那条拖尾裙又是白色的天鹅绒，跟地面摩擦时就像一个大扫把，把脏东西全都扫了上去。 罗薇只看了一秒，就转动黑眸望向了阿西娜身后，因为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 刚好在舞会休息的间隙，从大门处走来的维娜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她特地换了一身赭红色的哥特式长裙，长裙的下半身宽大又沉重，裙摆像一个圆锥；上半身紧身收腰，低领口里露出了她用束胸费劲巴拉挤出来的胸脯。 从小黄鸡成长为大公鸡，怎么不算是一种进步呢？ 维娜骄傲地仰起下巴，提着裙摆走向了休息区。 阿西娜顺着罗薇的目光回头看去，看到朝这边走来的维娜，嗤笑了一声。 “蠢货，韦斯利家族马上就要从西原消失了，她还有心思参加舞会。” “谁说韦斯利家族会消失，”罗薇站了起来，走向阿西娜，“是爱神告诉你的吗？” 阿西娜不想跟她站在一起，往后退了两步：“所有人都知道，哥路城已经被攻破，韦斯利家族灭亡是早晚的事。” 罗薇停下脚步：“如果我说不会呢？” “真好笑，你说不会就不会吗？”阿西娜面露讥诮，“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还能叫停哥路城的战争？” 罗薇丝毫不恼，微微笑道：“说不定呢？” 阿西娜看着她的神情，缓缓皱眉，以她对罗薇的了解，这家伙虽然心机深重，但她说什么就会做到什么，应该也不屑于说谎。 她又看了一眼维娜，那个小贱人前几天还哭得死去活来，今天却一反常态，穿得像个涂了红漆的松塔，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莫非罗薇真的有本事阻止哥路城的战争，救下韦斯利家族？ 可是她为什么要帮维娜？ 阿西娜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为什么帮她？” 罗薇：“都是同学，能帮则帮。” 阿西娜震惊道：“你们之间有仇，她甚至设计对付过你，你还要帮她？” “那又如何，至少她认了错，”罗薇大度地说，“我愿意原谅身边每一个诚心悔过的人。” 阿西娜无法理解：“你简直是疯了，你以为你很善良？不，你愚蠢得可怕，原谅冒犯你的人，你的尊严就变得一文不值！” “罗薇，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罗薇轻笑：“阿西娜，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对手。” 阿西娜攥紧拳头：“你什么意思？” “对手，是与我势均力敌的人，你是吗？”罗薇神色藐然，“还有，对手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敌人，但我们只是敌人。” 对手只为争夺利益，敌人却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对手之间的利益可以重叠，敌人之间的利益完全对立。 光从站队上来说，阿西娜信仰的是爱神，她站的是生命之神，她们就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况且除开站队，她们还有不浅的仇怨。 罗薇一直在想，那个在她的死亡预知梦里变成维娜的模样，指使一群流氓撕扯原主衣服、污蔑原主是妓女的人是谁。 她想了半年都没有想出结果，直到魔法大赛期间，阿西娜暴露出自己会高级魔咒语，还在赛场上使用了变形咒，她才想到答案。 那个人是阿西娜。 以阿西娜的性格，会在原主身份暴露后狠狠踩上一脚把她碾进泥里，太正常了。 那个时候维娜还是阿西娜的拥趸，阿西娜或许暗示过维娜来做这件事，但信仰正义女神的维娜不愿意干，阿西娜便变成了维娜的样子亲自动手。 就像去年阿西娜让自己的护卫假扮成流浪汉强暴罗薇那样，她设的计谋，却找了维娜背黑锅，而维娜差一点就上了当。 莫里森院长说，阿西娜也是身不由己，“魔魇”缠绕她，就算事实真如院长所说，难道阿西娜就算无辜了吗？ 恶人买凶杀人，凶手得了恶人的利益，向另一个人挥下屠刀，他能称之为无罪？ 阿西娜不是冰冷的工具，她是个有思想的人，无论是为利益还是受到胁迫，她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人性是复杂的，阿西娜美丽动人，却也恶毒残忍。 她是一条能诱惑人心的美人蛇，美到大家明知道她做过无数坏事，还是忍不住为她找理由开脱。 但罗薇不杀她不是因为不忍心，而是因为暂时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杀了阿西娜，她就会对上亚特王国，还有虚伪的爱神。 要是被爱神发现，她就是那个销毁了生命之神神格的人，恐怕要联合日月尊神把她削成渣渣了。 罗薇看了一眼阿西娜，对方脸色发白，握紧拳头半晌没说话，脆弱不堪的模样确实很惹人怜爱。 可惜这只是毒蛇披在身上的美人皮。 罗薇收回目光，跟她错身而过，离开了休息区。 “唉唉，罗薇，你去哪里呀？”维娜刚提着裙摆跑近，看到她出来，又连忙转身追在她身后，“你要去跳舞吗？你想和谁跳？你会跳我们西原的舞步吗？不会我可以教你哦！” “我不跳舞，”罗薇回头说，“我去找我的队友霍尔和格拉蒂丝，你想一起去吗？” 维娜缩了缩脖子：“那、那还是算了吧……” 她才不要跟绝命毒师和野蛮魔女一起！ 罗薇面露遗憾：“你不去吗，我还想带你过去给他们介绍一下呢。” “呵、呵呵，”维娜僵硬地笑了两声，“我认识他们，就不用介绍了吧？那个，我、我要去跳舞了，再见！” 说完，维娜提起裙摆就是一阵狂奔，迅速溜到一根柱子背后藏了起来，石柱两边露出一大截赭红色裙摆。 罗薇挑了挑眉，转过头，继续往舞厅另一边走。 中途不断有人邀请她跳舞，罗薇一一婉拒，渐渐的，后面的人也就不再上前了。 舞会厅窗边，夕巴斯汀和萝拉扶着赫瑟尔，西奥多和霍尔扶着格拉蒂丝，让她们把头探到窗外透气。 第306章 这是我们的谢礼 罗薇找了一圈才在窗边找到他们，奇怪道：“怎么都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们会来找我。” 听到声音，夕巴斯汀回头，无奈地指了指两个蔫了吧唧的学妹：“本来是打算去找你的，谁知道她俩跳舞把自己给转晕了，站都站不稳，我们只能扶着。” 罗薇看了看赫瑟尔和格拉蒂丝，刚刚吐过的两个人一脸菜色，被架着胳膊趴在窗边，眼睛都是木木的。 夕巴斯汀：“要不是我们强行把她们拦下来，恐怕她们到现在都还在转。” 罗薇：…… 跳个舞能把自己转晕成这样，她俩也真是厉害。 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格拉蒂丝和赫瑟尔勉强好了一些，被队友搀扶着转身面向罗薇，虚焦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儿。 “罗、罗薇，你来、来了？”两人声音跟喝醉了酒一样。 “嗯，过来看看你们，顺便说一下我和阿尔弗烈德谈判的结果。”罗薇压低了声音。 西奥多忙问：“那可恶的老家伙跟你说了什么？” 夕巴斯汀飞快地拿出魔法棒丢出一道禁止偷听咒语，看向罗薇。 罗薇没什么感情地开口：“他说，他用圣水试探你们，是想和你们坦诚相待，他要保护你们，还要改变兽人和妖族被教廷屠杀灭绝的未来。” “那老东西一肚子坏水儿，他有这么好心？”西奥多表示怀疑。 霍尔道：“这种话一听就是他用来粉饰阴谋的说辞，他后面应该还有别的要求吧？” “不错，”罗薇说，“他希望我们和他合作。” “第一，他要我在明面上向教庭投诚，帮他笼络教皇身边的圣骑士，并劝说哥路城的势力归顺于他。” “第二，在他需要的时候，你们和我都要给他办事，为他扫平障碍，支持他登上教宗之位。” “呸，不要脸的老东西，想得倒挺美！”西奥多气到爆炸，“你答应了？” 夕巴斯汀替罗薇出声：“不答应怎么办，大家等着被他弄死吗？” “我知道，我就是，哎呀，给教廷的人办事我膈应！”西奥多抓着头发说。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等他真正让我们做事的时候，我们不一定要顺着他，”罗薇安慰大家，“而且跟他合作我们也有好处，至少现阶段你们的生命安全有了保障，我们还能通过他掌握教廷的动向。” “对我们来说确实是好处比坏处多，可是，”霍尔一脸歉意地看向罗薇，“对不起，罗薇小姐，我们害得你也牵涉进来了。” “是啊罗薇小姐，”萝拉也愧疚道，“要不是为了我们，你根本不会被他威胁，真的很抱歉。” 赫瑟尔哑着嗓子，也跟着道了一句歉。 罗薇摇摇头：“就算没有你们，他也会盯上我的，我是生命之神的后裔，教廷不会允许生命之神的后裔游离在教廷的权力体系之外。” “为什么，”西奥多纳闷，“你是雾原人，又不归西原管。” 罗薇：“可我现在站在西原的土地上，我就必须遵守西原的游戏规则。” 而且她的存在就是对日月尊神是伪神的泄密，如果她不愿意向教廷投诚，那教廷为了守住秘密，就只能想办法让她永远地闭上嘴。 “另外还有一件事，”罗薇担忧地看向萝拉，“我试探过阿尔弗烈德，他放的那两件猫皮披风只是为了警告你们：如果你们不服从他，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并不知道你父母的事，我也没有告诉他，我怕他知道后会对你不利。” 萝拉眼神黯然，却还是感激道：“谢谢您，罗薇小姐，谢谢您为我做了这么多，而我却什么也帮不到您。”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罗薇温柔地说，“明天记得来上班，好好工作，你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萝拉脸颊一红，飞快地低下了头。 这是怎么了？罗薇感到诧异。 “咳，那个什么，我们这两天忙着准备舞会，都忘了要去做工了，是不是啊霍尔？”西奥多赶紧挡在萝拉身前，使劲朝霍尔眨眼睛。 “嗯，是，我们都准备舞会礼服去了。”霍尔配合地答，他们绝对不是去找突然消失、只留下一堆衣服的那个人了。 罗薇看了看他俩身上的衣服……穿成这样，真的准备了吗？ 说他们三个结队去甜品屋喝“甜蜜诱惑”了她都更信一点。 “有人来了！”给大家望风的夕巴斯汀喊了一声，立刻撤掉禁止偷听咒，转身看向了来人的方向。 五位身穿贵族礼服的少年手里捧着盒子，一脸惊喜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太好了，希瑞亚的朋友，我终于找到了你们！” 为首的少年笑得满眼都是星星，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来到了他们面前。 “罗薇小姐、格拉蒂丝小姐、霍尔先生，值此良夜，我要代表鹏加托初级小队，向诸位表达衷心的感谢和最诚挚的祝福！” 说完，少年带着四名队友，向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原来是富宾恩先生，”罗薇想起了他的名字，伸手虚扶，“快请起，朋友之间不必多礼。” 富宾恩直起身，郑重道：“罗薇小姐，谢谢你们救了我们队伍，我在赛场上说过，比赛结束后一定会准备礼物，答谢几位的恩情。” 他将手里的盒子奉上：“我们实在找不到其他的方式来表达我们内心对诸位的敬意和谢意，这是我们的谢礼，请三位务必要收下，否则我们将万分内疚与不安！” “既然如此，我们就却之不恭了。”罗薇叹着气，一脸感动地收下了他的谢礼。 鹏加托的另外两个队员，也将木盒放到了格拉蒂丝和霍尔手中。 富宾恩见他们收下，终于轻松起来：“希瑞亚的朋友，你们将永远是我的挚友，如果以后遇到困难，请一定要给我写信，我很乐意帮助你们。” “好的，富宾恩先生。”出于礼貌，罗薇当着他的面打开了木盒。 灯光照耀下，五颜六色的宝石装了满满一匣，就像彩虹撒落进了盒子里，折射出的光芒晃得人眼花。 罗薇惊讶道：“这也太美了，谢谢你的礼物，富宾恩先生，我很喜欢，但这份谢礼是不是太贵重了？” 第307章 波伊尔家族 “不不，”富宾恩说，“诸位对我们五人的恩情值得这份礼物，这些宝石能让诸位喜欢，它们的价值才不会埋没。” 他说着又从腰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银盒，打开盒子，露出一颗“皇家蓝”色的高饱和度纯净蓝宝石。 这颗宝石的份量比凯尔·罗塞蒂王子的腰带主石还大上两三倍，它的价值已经无法衡量。 “我的家族掌管着所河流域的部分矿产，这颗宝石产自所河流域的卡兰锦矿洞，名为澄天之心，它也是我们家族的友谊之石，我想将它送给一个特别的人。” 众人吃惊不已，这么大的宝石，说送人就送人，这颗宝石比匣子里的那些宝石加起来都贵重吧！ 死刑小队的六个人羡慕地看着罗薇，富宾恩所说的那个特别的人，除了罗薇还会有谁？总不会是送给他们的吧哈哈！ 收到队友的目光，罗薇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保持着不动的姿态，默默地看着富宾恩。 果然，富宾恩斜向前迈了一步，眼睛发亮地盯着霍尔：“霍尔先生，您高尚的品格就像这颗宝石一样闪闪发光，您制药的手法比这颗宝石的切割技艺还要精湛！” “请您收下这颗宝石，收下我们波伊尔家族的友谊，我们家族很需要结交一位像您这样天赋卓绝、善良仁爱的魔药天才！” 霍尔旁边和身后，死刑小队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特别是格拉蒂丝，她亲口尝过霍尔熬制的比湖底淤泥还要臭的治愈魔药，此刻震惊到嘴都张成了圆形。 喝过霍尔药的人应该都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怎么会有人上赶着找罪受？他们还没被臭够吗？ 还是说他已经被臭到嗅觉出问题了，觉得霍尔熬制的魔药香？ 西奥多也在腹诽，什么“高尚品格”、“善良仁爱”，确定这是在形容那只黑心眼巫妖？ 霍尔的心比木炭还要黑，心眼儿比马蜂窝还要多，这个叫富宾恩的家伙眼睛是瞎了吧！ 罗薇和夕巴斯汀则看向霍尔，猜测他会怎么答复。 富宾恩前后送的两份礼物，说辞不同，代表的意义也不相同。 前者是答谢他们的救命之恩，并交付了他的友谊；后者是单独赠予霍尔，以家族的名义与他交好。 如果霍尔收下这颗宝石，就代表他接受了波伊尔家族的友谊，以后波伊尔家族求他熬制魔药，他就不能拒绝，因为他们是朋友。 而富宾恩替家族投资潜力股的这一举动，透露出了两个信息。 第一，富宾恩在他的家族里有一定的话语权，他应该就是波伊尔家族的继承人，或者他正在竞争继承人的位置。 第二，波伊尔家族目前的情况不太好，不是有内忧就是有外患，亦或者两者都有，不然他们没必要交好一个平民魔法学徒。 大家族都很高傲，他们要什么样的魔药师没有，以他们的财富和地位，大把大把已经成名的魔药师可以供他们随便挑，根本不需要在一个刚展露出一点天赋的平民学徒上浪费功夫。 霍尔要是答应富宾恩的请求，将来很可能就要在某个强大势力围剿波伊尔家族的时候，冒着被牵连诛杀的风险，给走投无路的波伊尔家族提供魔药。 就算情况没那么糟糕，等他们求上门的时候，霍尔要承受的压力也一定不轻松，天上就不会有掉馅饼的事。 霍尔明显也考虑了这些问题，因此他有些犹豫。 但他思索了几秒，不知道想到什么，还是选择收下了礼物。 “能和波伊尔家族交朋友，是我的荣幸，”霍尔朝富宾恩伸出手，“友谊之树常青，我的朋友。” “太好了霍尔先生，”富宾恩也激动地伸出手与他交握，“祝我们友谊常青！” 因为还有两份谢礼没有送出，两人交谈几句后，富宾恩就礼貌地告了辞，他还要和队友一起去找阿西娜和杰克。 五人离开后，霍尔看着手上一大一小的两个盒子，眼里露出了几分满意。 只是顺手给几个家伙灌了几口煮多了的魔药，就有这么大的收获，怪不得人类总说做人要善良。 早知道善良就能换来利益，他就早点做个好人了。 西奥多盯着霍尔手里的东西，犯了红眼病，愤愤地问：“凭什么连这个家伙都有人送礼，我却没有！” 霍尔把宝石放进了空间指环，心情愉快地说：“那你要问问，自己为什么不会熬药？” “不就是熬药，切，当谁不会？”西奥多很是不屑，“你等着，我待会儿就去找彭斯教授，我要改到魔药班去，当魔药学徒！” “哦，那你去试试吧，”霍尔抱着胸，“听说你们巨妖里出过会熬药的海巫婆，她熬的药还毒哑了人鱼的歌喉，说不定你真的有熬制魔药的天赋呢？” 西奥多反应剧烈：“谁说的，那都是谣言，谣言！” 格拉蒂丝打开木盒，好奇地伸出手指去拨弄里面的彩色小石头，细细闪闪的，棱角有点扎手。 玩了一会儿，她觉得没意思。 这些小石头好看是好看，但是又不能吃，戴在身上还不舒服，她不知道有什么用。 愁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她可以拿它们去甜品屋买食物！ 不知道一颗石头能不能买一块香煎嫩牛排，看其他人好像很喜欢这样的小东西，换成金币应该能换好几枚吧？ 罗薇也在看盒子里的宝石，这些宝石的品质不如霍尔那颗好，但胜在数量多。 她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来颗，个头有大有小，最大的那颗鸽血红的宝石接近十五克拉，价值应该不低于三百金币。 加上剩下的，这些宝石的总价值在五百金币左右，将它们排列起来，刚好够做一条宝石腰带，或者镶嵌成一条项链，怎么利用全看个人的喜好。 估算出它的价值后，罗薇就把它收进了空间指环，抬头问大家：“舞会还有一个半小时才结束，你们要提前退场吗？” “我要再待一会儿，”夕巴斯汀卷了卷袖口，“顺便尝尝今晚的舞会甜点。” 西奥多一听，立刻道：“那我也再待一会儿吧！” 霍尔、萝拉和格拉蒂丝互相看了看，跟着说：“我们也再待一会儿。” 罗薇：……学院准备的舞会甜点，味道恐怕不怎么样。 她叹了一口气：“那好吧，我就先走了。” 霍尔察觉到她今晚意兴阑珊，关心地问：“罗薇小姐，您好像不开心，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第308章 它能不能做成暗器 “没有，我只是……”罗薇迟疑了一下，又觉得这件事没什么不能说的，遂道，“我收养了两个孩子，想把他们培养成骑士，结果他们今天闹着要去哥路城闯荡，让我很是头疼。” 星罗居的孩子不多，霍尔一下子就猜到了她说的是谁：“罗薇小姐，您说的是罗茜和罗曼？” 罗薇点头：“是他们。” “恕我直言，”霍尔委婉地说，“罗薇小姐，您把他们保护得太好了，如果您想让他们成为骑士，最好还是让他们多出去看看。” 罗薇皱着眉：“他们一个才七岁，一个才九岁，这么小的孩子会什么？去战场就是去送死。” “都满七岁了还小？”西奥多呲着牙嘶了一声，“我七岁的时候早就被我母亲丢进漩涡海兽的肚子里，拿命跟它们卷了！” 萝拉也说：“我五岁的时候父亲母亲被人杀死，我在魔兽山脉里躲了好久，差点被魔兽吃掉。” 夕巴斯汀：“我八岁的时候族里遭到教廷围剿，厄运族十七口人只逃出了我一个，冰原上找不到食物，我跑进流放之城的角斗场，靠当角斗士活了下来。” 格拉蒂丝：“我两岁就，拉雪橇，七岁，变成人。” 赫瑟尔：“我还没满七岁，老头就抛弃了我，洞穴里除了金币什么都没有，我天天挨饿。” “我也是天天挨饿，”西奥多摸着干瘪的肚子，难过地说，“没有一顿吃饱过。” 赫瑟尔：“那是你太能吃了。” 霍尔等大家说完，对罗薇道：“您看，对比之下，罗茜和罗曼这个年纪真的不小了，罗薇小姐，或许您可以试着放手。” 罗薇有些后悔跟他们倾诉这件事，生长的时代的不同，培养出的思想也不同，他们根本不懂她遇到叛逆儿童时血压升高的痛苦。 而且他们几个都不是普通人，他们的经历也不具有典型性，根本没办法和罗曼和罗茜比较。 “我再想想吧。”她平静地说，心里已经否决了他们的提议。 很快，第二支舞也结束了，死刑小队里的几个吃货还惦记着甜点不肯走，罗薇先行告退，走向了大厅出口。 刚跳完舞和男伴分开手的琴看到她，匆忙提着裙摆小跑了过来：“罗薇，你不玩了吗？我今晚还没看到你跳舞呢！” “我不太喜欢跳舞，”罗薇说，“所以我打算回去了，祝你玩得开心。” “啊，”琴一脸失望，“我还想找你说说话呢，你就要回去了。” “明天也可以说话啊，我们不是天天都在一起上课吗？” “嗯……你说的很对，但是，”琴眼珠转了转，凑近她道，“罗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裙子是找谁给你做的呀？” “求求你了罗薇，我得不到答案今晚会睡不着的，”琴拉着她的胳膊撒娇，“告诉我嘛~这样的裙子肯定很难订，我要抢到第一个！” “真拿你没办法，”罗薇宠溺地说，“好吧，我告诉你答案，是哈金斯商铺给我送过来的。” “果然是哈金斯商铺，”琴露出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哈金斯商铺的老板真厉害，他们家的霞光披肩我刚到手不久呢，又做出了这么好看的裙子！” “可不是，”罗薇摊手，“哈金斯商铺的老板精明极了，把裙子送来给我，这是让我给免费给他们做了一次宣传呢。” 琴都要羡慕哭了：“这么漂亮的裙子，肯定很贵很贵，就算不送给我，只是让我穿一下，我也愿意免费帮他们宣传啊！” 罗薇：“我觉得你可以去问问，哈金斯商铺这项业务刚刚开始，说不定他们也会送你一条呢？” “怎么可能嘛，”琴沮丧道，“商人唯利是图，我又不是什么美人名人，零花钱也不多，他们怎么会送给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罗薇鼓励她道，“这个消息我目前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抢在第一个去问，肯定可以的！” “真的吗？”琴被她说动了心，明知道没什么希望，却还是跃跃欲试，“那我明天一下课就去哈金斯商铺！” 罗薇：记住了，明天一下课就要抢在她前面把信传给巴顿·哈金斯，让巴顿给她开个后门。 两人聊了一会儿，琴还要跳舞，罗薇跟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舞会厅。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壁灯只照亮了主教堂周围的区域，再远一点就是一片漆黑。 为了节省灯油，希瑞亚魔法学院的校园里是没有路灯这种东西的，学生夜游得自己提灯。 罗薇今晚没有带油灯，只能从袖子里抽出魔法棒，点燃一簇火苗照明。 走了一段路，身后有脚步声跟了上来，她回头看去，视线里出现了一道修长矫健的身影。 “卡兰西斯学姐？” 赫瑟尔加快脚步，走到了她面前：“是我。” 罗薇：“你要回蔷薇城堡吗？” 赫瑟尔摇头，问道：“罗薇，那个亡灵真的还在学院里吗？” “我百分百确定，”罗薇肯定地说，“不久前我还在这里见过他。” “可是我昨晚按你说的方法做了，等了一晚上，他没有出来，”赫瑟尔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已经离开学院了？” “离开学院他又能去哪里？”罗薇望向主教堂的楼顶，“或许他昨晚去了学院里别的地方，有时候他也会去高级部的教堂待着。” 赫瑟尔面色凝重：“学院里所有的教堂我昨晚都找过，连男寝城堡都去了一趟，还是没有找到他。” 找了这么多地方都没找到，确实有点奇怪。 罗薇沉思了一会儿，低声说：“如果他不是离开，那就是被人藏了起来。或许，我们应该找莫里森院长谈一谈。” 赫瑟尔猛地看向她：“找莫里森院长？” “是的，他是院长，学院里的事情他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罗薇俯下身，掀开裙摆，解下了绑在小腿外侧的木盒，里面装着她准备请莫里森院长品鉴的花茶。 “我刚好要去找他说一些事情，背着学院去见了阿尔弗烈德，我得给院长一个解释，现在我们可以一起过去了。” 她将解下来的丝带缠回自己腿上，拿着木盒起身，见赫瑟尔一动不动，奇怪道：“学姐，你不想去吗？” “不，我要去。”赫瑟尔盯着她的裙摆，“我只是在想，你这个裙子里这么能藏东西，它能不能做成杀人的暗器？” 第309章 找院长谈谈 “很有创意的想法，”罗薇单手提了提裙摆，“再想大胆一点，不做暗器，直接藏两个杀手进去会不会更简单？” 赫瑟尔瞳孔震惊，裙子底下，还能藏人！ 她看着罗薇的大裙摆，思维发散，不会，这个裙子底下也…… “想什么呢，”罗薇在她面前挥了挥手，“走啦！” 赫瑟尔回神：“哦，好的，走。” 莫里森院长晚上没有来参加舞会，教会亲王一走，剩下的人也就没有资格叫他出来作陪了。 罗薇也不确定能不能找不到他，她们只能先去院长办公室看看，说不定莫里森院长还在里面。 两人绕到主教堂侧门，借着魔法棒发出的昏黄火光，走进了院长室所在的那条走廊。 走廊尽头的木门缝隙里透出了一束灯光，罗薇小声说：“有灯，院长应该还在里面。” 赫瑟尔：“那我去敲门。” “好。”罗薇提着裙摆跟在了她身后。 走到院长室门前，赫瑟尔抬起手，还没敲下去，房间里忽然传出了莫里森院长的声音。 “不用敲门，推门进来吧。” 赫瑟尔动作一滞，和罗薇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莫非莫里森院长知道她们要来，特意在里面等她们？ 两人又转念一想，莫里森是高级魔导师，耳聪目明、魔力高深，说不定在她们踏进这条走廊的时候就发现她们了。 赫瑟尔和罗薇互相看着，点了点头，两人同时伸手推开木门，一起走了进去。 办公桌前，莫里森院长搁下羽毛笔，抬起头看向了门口。 “赫瑟尔，罗薇，”他看着两个深夜造访的少女，语气温和地问，“这么晚来这里，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赫瑟尔正要开口，罗薇上前一步抢了先：“是的，院长先生，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我想请求您的原谅。” “请求我的原谅？”莫里森院长神色不解。 “没错，这是我的赔礼，一些可以美容养颜、安抚心神的花茶，礼物轻薄，希望您不要介意。” 罗薇将茶盒轻轻放到桌上，后退一步，开始述说原委。 “非常抱歉，院长先生，我昨天收到阿尔弗烈德亲王的邀请，今天赴了亲王冕下在希瑞亚神殿设下的午宴，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厚爱。” “孩子，你并没有辜负我，也不用为这件事向我道歉，”莫里森院长说，“事实上，我应该感谢你，亲王冕下对你的看重也是对希瑞亚教学的认同，谢谢你为我们学院带来了荣耀。” “可是，”罗薇踌躇地说，“院长先生，我不知道这样说是否准确，但我感觉，亲王冕下对我们希瑞亚似乎有些误解。” 她担忧地看向莫里森院长，实际却是在观察他的细微表情：“在午宴上，亲王冕下告诉了我一件事，一个关于勇者的预言。” 莫里森院长眉毛动了一下：“关于勇者的预言，很有意思，孩子，你能再详细说说吗？” “当然，”罗薇点点头，继续道，“亲王冕下说，十年前，一位先知预言我们学院会出现一位平民勇者，这位勇者会毁掉光明的教廷，引发旷世大战，害死无数无辜之人，让西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还说，十年前我们学院就出了一只邪恶的亡灵，公然和教廷对抗，还想劫走刑场上的死刑犯。” “虽然最后这只亡灵被您亲手处置了，但他怀疑，您偷偷藏匿了他，并没有将他杀死。” “因此，亲王冕下让我离开希瑞亚，加入教廷，他还说……说……”罗薇欲言又止。 莫里森院长面容沉稳：“他还说了什么。” 罗薇抿了抿唇：“他说，希瑞亚纵容邪恶、包庇邪魔，不日便会分崩离析、覆巢毁卵。” “那你呢，孩子，”莫里森院长看着她，“你也认为希瑞亚在纵容邪恶吗？” “不，”罗薇摇了摇头，“我还是原来的答案，希瑞亚魔法学院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莫里森院长：“那就不必在意阿尔弗烈德的这些话，我不会让他说的事情发生。” 罗薇：“但他拿我队友的性命威胁我，他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我已经和他达成了交易，尽我所能帮他登上教宗之位。” 莫里森院长沉默了许久，才声音低沉地开口：“你不该牵涉进来。” “可我在西原势单力薄，我没有别的办法。院长先生，事到如今，您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们真相吗？” 罗薇一脸严肃地看着莫里森院长，加重了语气：“如果您早点告诉我们，或许我们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莫里森院长闭了闭眼睛：“我不想牵连你们。” “可我们已经受到牵连了，或者说，学院受到了我们的牵连！” 罗薇恳切地说：“希瑞亚魔法学院不仅是您的心血，也是我们视为家的地方，人多力量大，我们为什么不一起保护她、捍卫她？” 莫里森院长眼神复杂：“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们无关。” “呵呵，与我们无关？”赫瑟尔冷笑着抬头，眼睛黑沉沉地盯着莫里森院长，“十年前，老银龙因为预言到希瑞亚魔法学院会诞生出推翻教廷的勇者，离开龙窟泄露了行踪，落到了教廷的手里。” “为了震慑希瑞亚魔法学院，教廷把他送来希瑞亚行刑，临死前他将全知之眼交给了学院里的一个亡灵，而你把那个亡灵藏了起来。” “我为了寻找全知之眼来到这座学院，因为参加魔法大赛而暴露身份，被阿尔弗烈德抓到把柄，还连累了罗薇！” “现在，你却说这一切与我们无关？”赫瑟尔胸膛起伏，“既然你说无关，那你就把全知之眼还给我，那也是与你无关的东西，我会带着它踏平教廷，给老银龙报仇！” 莫里森院长倏地皱起眉：“你刚刚说什么，你的身份也暴露了？” 赫瑟尔眼中迸射出愤怒的寒光：“果然，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知道她为什么而来，却看着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要不是遇到了罗薇，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拿走全知之眼的亡灵被他救了下来！ 赫瑟尔的情绪太过激动，罗薇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对莫里森院长解释：“阿尔弗烈德确实知道了学姐的身份，他亲口对我说，他知道我们学院里有绝望黑龙。” 不仅是赫瑟尔，暴露了身份的还有霍尔、萝拉和西奥多，在午宴上，阿尔弗烈德清清楚楚地点出了他们四个人的种族。 不过罗薇去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个结果对她来说还不算太糟。 至少阿尔弗烈德没有怀疑到她，厄运族的遗孤豚鼠学长也逃过了一劫。 但莫里森院长的面色就有些难看了，显然，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在希瑞亚的地盘里，在他的眼皮底下，他的学生受到了教廷的威胁。 阿尔弗烈德这是在向他示威，就因为他拒绝了他抛出的橄榄枝。 他实在是不想和阿尔弗烈德扯上关系，在教会的九位亲王中，阿尔弗烈德势力最弱，但他却比其他八位亲王、甚至教皇都要难缠百倍。 其他亲王高傲惯了，并不把希瑞亚魔法学院放在眼里，他们认为自己的地位无可撼动，也不屑于拉拢他这位希瑞亚的院长。 阿尔弗烈德不同，他的出色招来了教皇的忌惮和其他亲王的排挤，以至于他在教廷里寸步难进，不得不将目光投向教廷之外。 阿尔弗烈德经常离开自己的神殿，去教区各地宣讲教义、赈灾济粮，试图将一切教廷忽视的势力收为己用。 别的亲王，他只要拒绝一次，他们就不会自讨没趣。 阿尔弗烈德却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他还很会把控人心，他知道希瑞亚的这些学生就是他最大的弱点，所以他先从学生下手，利用他的弱点逼他就范。 这样的人，他不得不防。 “阿尔弗烈德……” 莫里森院长放在桌上的五指缓缓收拢，决不能让阿尔弗烈德成为教皇，如果让他成了下任一教皇，那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院长先生？”罗薇试探地喊了一声。 莫里森院长回神：“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看您脸色不太好，你在想什么事情吗？”罗薇小心翼翼地问。 刚刚有一瞬间，莫里森院长的眼神好犀利，眼睛里都冒着杀气，看得人心底发凉。 “啊，是在想一些事情，”莫里森院长的脸色又恢复的平常的温和，褐色的眼睛慈祥地看着她们，“我在想，你们今晚特意来找我，就是想知道当年这件事的真相？” 罗薇恭敬地说：“我主要的目的是想为我自作主张的行为向您道歉，求得您的原谅，当然，如果您能将真相告知于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年发生的事我早就调查清楚了，你不说我也知道，”赫瑟尔的态度很坚决，“把全知之眼给我，我只要全知之眼。” 莫里森院长饱含歉意地看着赫瑟尔：“孩子，不是我不想把全知之眼给你，而是……全知之眼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毁了。” 赫瑟尔脸色一变：“毁了？” “是的，”莫里森院长点头道，“全知之眼可以看到未来，如果落到教廷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在教廷的人追上那名亡灵学生的时候，我就出手毁掉了它，抱歉。” 赫瑟尔摇晃了一下，她找了这么久的东西，竟然在十年前就已经毁了！ 她心里涌出一阵深切的悲凉，可她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怪不了莫里森院长，莫里森院长的做法没有错。 如果全知之眼落到教廷手里，成为教廷用来屠杀敌对势力的工具，不仅她自己接受不了，老银龙要是还活着，他一定也无法接受。 可赫瑟尔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她知道这样不对，却还是忍不住质问：“你都可以出手毁掉全知之眼，你为什么不救他！以你的实力，你明明可以把他救下来，明明可以——” “学姐！”罗薇抓住她的胳膊，“别这样，你冷静一点，院长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也不想的。” 莫里森院长还要为希瑞亚的师生考虑，在那种情况下，他如果出手，就是中了教廷的毒计，不仅会牵连许多无辜的平民，兽人和妖族也会失去仅剩的后盾。 罗薇等赫瑟尔安静下来，才转头看向莫里森院长：“院长先生，我大胆猜测一下，救银龙族长的那位亡灵学长，是受了您的指示吧？” 见莫里森院长不愿意承认，她道：“几个月前，我在巡逻警戒线的时候见过这位学长，他说他叫渥兹华斯。” “对了，您惩罚我巡逻警戒线，应该就是为了让我见到他吧？” 看莫里森院长还是不说话，她笑了笑：“见到这位亡灵学长后，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他的身体不是机械，而是经过防腐的尸体，尸体表面有一层黑油，这样的躯体应该很难伪装才对，是谁帮了他？” 亡灵学长身上那层黑油，她好奇了很久是什么东西，后来她才想到，那或许是用来给尸体防腐的沥青。 “还有，亡灵学长的胆子很小，他看到人都怕，这么小的胆子是怎么敢伪装成人类进入学院的？” “院长先生，您就不好奇吗？” 事实无可辩驳，莫里森院长终于开了口：“你猜的都没错。” “渥兹华斯是个可怜的孩子，他被邪恶的傀儡师做成了人皮傀儡，在一个废弃的地窖里关了几百年。” “我发现他之后，就把他带来了希瑞亚，希望他能在这里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并学会保护自己。” “教廷要杀银龙族长的时候，他想帮我救他，我默许了。后来他身份暴露，被教廷追杀，我用提前准备好的另一具尸体换了他，悄悄把他传送回了学院。” “只是银龙族长，抱歉，他不肯跟渥兹华斯离开，我本来是想救他的，但他将全知之眼交给渥兹华斯后就自尽了。” 所以不是莫里森院长不想救，而是银龙族长不想拖累他们，选择了自我了断。 赫瑟尔握紧拳头，声音艰涩：“他死之前，还有留下什么话吗？” 莫里森院长摇头：“我不知道，你可以问问渥兹华斯。” 赫瑟尔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莫里森院长回答：“北钟楼，他就在里面敲钟。” 罗薇：？？？ 她一脸疑问：“您说，亡灵学长在北钟楼敲……钟？” “是的，”莫里森院长神情很严肃，还问她们，“这几天的钟声是不是又准又响？” 罗薇：…… 准不准她不知道，响倒确实是挺响的。 所以学院已经穷到请不起敲钟人，把亡灵都拉去当壮丁了吗？ 莫里森院长咳嗽一声说：“北钟楼刻有排斥暗元素的魔纹，可以隔绝他的亡灵气息。而且那里刚维修过，又正在运转，一般人不会上去看，比较安全。” 罗薇默了默，问：“我在北钟楼找到过一个木盒，上面也刻有排斥暗元素的魔纹，里面还有熔炼过的高纯度魔法石，是您放的吗？” “是渥兹华斯放在那里的，”莫里森院长叹气，“但让你们上去清理维修，确实是我的吩咐。” “您故意让我们发现它，为什么，”罗薇感到疑惑，“你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第310章 感谢舍染离玄的九十九个赞 “里面记录了渥兹华斯从全知之眼里看到的世界真相，”莫里森院长说，“我想看看你们能不能勘破谜语，勇者会不会从你们几人中诞生。” “抱歉，我看到盒子后把它藏了起来，没有告诉其他人，”罗薇尴尬地问，“不过您为什么要叫上我呢，预言中的勇者不是一位平民吗？” 莫里森院长：“勇者也需要并肩作战的伙伴，罗薇，如果勇者出现，你会帮助他推翻教廷吗？” 罗薇：“如果勇者需要我，我很乐意助他一臂之力。” 赫瑟尔看了看他们，皱着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是世界真相？” “待会儿让罗薇告诉你吧，我不能提到祂们的名讳，”莫里森院长指了指上方，“名讳会给他们提供指引，而他们有时候会倾听凡俗之语。” 罗薇听得汗毛竖立，看来她以后也要少说这些神的名字，说多了恐怕会被神注意到。 莫里森院长问她们：“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我都可以解答，仅限今晚。” “有，”赫瑟尔冷声问，“当年围攻老银龙、抽他筋扒他皮的人都有谁？” 她要先杀了他们。 莫里森院长沉默了几秒，说：“下令的是教皇，动手的是上一任圣骑士，不过上一任圣骑士在那之后没多久就死了。” “死了，”赫瑟尔不肯相信，“都死了吗？他们怎么死的？” “圣骑士的生命都很短暂，”莫里森院长压低了声音，“拥有光元素亲和力的教廷骑士通过严格的筛选考验，年满二十四岁才能成为圣骑士。” “圣骑士每年都要向教皇和神明进献圣血，那一年教皇想用圣血和龙血炼制长寿魔药，不久后便传出了圣骑士为剿邪魔英勇牺牲的消息。” 罗薇：……所以那一届圣骑士都被抽血抽死了？ 教廷真的好像个邪教组织。 而且，光明的教廷似乎一直在屠杀光明。 他们把光元素亲和力的人全部招揽进教廷，然后让他们向神明献身，不允许他们结婚生子，还利用进献圣血的方式加速他们的消耗，这不就是在进行灭种计划吗？ 照他们这么干下去，拥有光元素亲和力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光系法师早晚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毕竟现在光系法师就已经很罕见了。 罗薇忽然蹙了一下眉，光元素这么难得，她为什么一捡就能捡到一个拥有纯粹光元素亲和力的罗曼？ 到底是她运气好捡到了罗曼，还是有人把罗曼送到了她身边？ 亦或者，是因为她收养了罗曼，罗曼成了她的下属，才会获得光元素亲和力？ …… 夜深了，罗薇和赫瑟尔告别莫里森院长，离开了主教堂，并肩走向蔷薇城堡。 院长室里，莫里森院长熄灭了油灯，起身走向了月光倾洒的窗台。 “阿尔弗烈德……”他低低念道。 别的亲王野心都有终点，当他们爬到一定的高度就会停下来享受，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沉醉于金钱、美人、名望…… 阿尔弗烈德的野心却是无尽的，他能感受到这一点，更可怕的是，他看不透阿尔弗烈德的欲望，似乎除了权力，他什么都不在意。 不，他连权力都不热衷，不然以他的心机，怎么可能被其他亲王压上一头？ 阿尔弗烈德多年来清心寡欲，不碰酒色、不敛钱财，仿佛真的活成了一个圣人，他到底想要什么，没人知道。 莫里森院长抬起头，仰望深邃的夜空。 圆月明亮，星光晦暗。 或许他想要那天上的明月。 夜风清凉，罗薇和赫瑟尔也抬起了头，安静地望着月空。 静谧而皎洁月光，总是能轻易勾起人的思念。 思念过往，思念……逝去的人。 死刑小队的七个人里，除了西奥多和格拉蒂丝，剩下的五个人都像在这个世界上飘浮的浮萍，孤苦伶仃。 最后一个猫兽人萝拉，最后一个龙族人赫瑟尔，最后一个厄运族人夕巴斯汀，还有从没来提起过家人的巫妖霍尔，加上她这个穿越者，死刑小队的人还真是六亲无靠，身世凄惨。 回到宿舍，累了一整天的罗薇终于可以休息了。 她脱下沉重的礼服长裙，换上舒适的睡衣，洗漱过后爬上了柔软的床铺。 睡觉前，她照例把妮可放了出来，看着炼狱魔蛛歪歪的脑袋，有些好笑。 “妮可，熄灭油灯！” 妮可咻的一下蹦哒到桌上，跳到油灯旁，用后腿蹬着铁盖，盖到了火苗上。 油灯熄灭，卧室陷入了一片黑暗。 “晚安，妮可。” 罗薇闭上眼睛，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去，迅速进入了梦乡。 夜里，窗边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一团烈火从天而降，砸中了她的窗户，罗薇猛地坐起身，看到屋子中央站着一团被火焰包裹的人影，灼热的气浪扑到了她的脸上。 “谁？” 她紧紧盯着对方，一只手悄悄摸向枕头下的魔法棒。 赫赫神威如同汹涌的海水席卷而来，罗薇身体一沉，像背负了千斤重压，胸腔压得喘不过气。 火焰里射出了一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她心里却升起了一丝丝诡异的熟悉感，似乎她在希瑞亚神殿观看神像时，也有这样一道目光在窥探她。 罗薇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团火焰，莫非，里面包裹的是火神赫菲斯的使者？ 火焰发出愤怒的吐息：“亡灵之神的眷属，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兴师问罪，还知道她是亡灵之神的眷属，罗薇心里沉了沉，一边在心里呼唤亡灵之神，一边跟祂周旋：“这位使者，您可否明示？” “你的记性实在差劲！”火焰燃烧咆哮，“你将我那忠实的信徒囚禁在恶魔岛上，将他饿得人皮包骨，何其可恶！” “我限你三天时间，放了我那弱小可怜的小信徒，他是如此的忠厚、虔诚、可爱而无辜，你这个狡猾的人类，跟亡灵之神一样讨厌的家伙，怎么能如此狠毒地折磨他！” 罗薇：…… 一时之间槽多无口。 好消息，不是火神的使者；坏消息，火神亲自下场给祂的信徒讨说法来了。 身高近两米的抡捶壮汉，北地的人贩子头头，高级炼器师扎克利·布尼安，竟然被祂说成弱小可怜？ 原来不止信徒对神明有超厚的滤镜，神明对信徒也有五十米厚的滤镜吗？ 而且她哪里狠毒了，她只是让岛上的亡灵少给扎克利一点食物，让他饿上一饿，这也算恶毒？ 还说她跟亡灵之神一样讨厌，这简直就是污蔑！是纯纯的株连！祂跟亡灵之神有旧怨，就把气撒在了她身上！ 念叨起亡灵之神，罗薇才发现不对劲。 怎么回事，亡灵之神今天居然没有回应她的祈祷，一被人找上门祂就开始装死了？ 第311章 感谢凌陌瑶＿的大神认证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句话果然没说错，罗薇心底拔凉拔凉。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只能老老实实向火神道歉。 “伟大的火与工匠之神，我要向您忏悔，我不该囚禁您最最忠实的信徒、弱小可怜的布尼安先生。” “我向您承诺，明天一定会去恶魔岛将他放出来，并带去足够多的美味食物，好好抚慰他受伤的心灵，请您饶恕我的过错。” 其实她本来就打算放扎克利·布尼安出来的，她估摸着关了这么久，扎克利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权衡利弊后肯定会选择答应她的要求。 只是这段时间太忙，她把他给忙忘了，谁知道就拖延了这么几天，人家把神都给搬了出来，还专门跑到这里恐吓她。 看看别人的神明，再看看她那装死的亡灵之神，罗薇心塞塞。 她现在只能祈盼，火神看在她认错态度良好的情况下，别跟她一个“弱小可怜”的人类计较，她也很无辜可爱啊！ 罗薇真诚地望着燃烧的火焰，却得来了对方的一声冷哼。 “比亡灵之神还要卑鄙狡猾的人类，你最好不要欺瞒于我，如果你明天没有做到你许下的承诺，恶魔岛上的岩浆将会是那里最尽职的守卫，那里将不允许你再踏足！” 罗薇听出了一丝不妙，试探道：“宽容仁慈的火与工匠之神，我当然不会违背我的承诺，可是恶魔岛不是亡灵之神的地盘吗？” 祂想用岩浆把那里圈起来，难道不需要问问亡灵之神的意见？ “该死的奥蒂列特！”生起气来的火焰连亡灵之神都不叫了，直呼祂的名字，“卑鄙无耻的家伙，祂霸占了属于我的地盘，还将火山岛改名成了恶魔岛，祂简直是个强盗！” 罗薇：啊这…… 她还以为火神跟亡灵之神关系不错呢，毕竟火神掌管火山和岩浆，亡灵之神又在恶魔岛的熔岩洞穴里守了一千年的生命之心。 结果恶魔岛是亡灵之神从火神手里抢过去的，还强行给人家改了名，怪不得火神一提起祂就这么生气。 不过，火神完全可以日月尊神告状，告诉祂们生命之神的神格就藏在恶魔岛，但他没有，说明祂也是向着亡灵之神的。 神与神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记住你的承诺，狡猾的家伙！” 火神最后警告了她一句，终于带着火焰消失。 罗薇松了一口气，这下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吧？ 她正要躺下，一眨眼，面前又多了一本发光飘浮的金色书册。 罗薇：“敢问阁下是……” 书册里传出苍老低沉的声音：“我是智慧之神的分身，奥古斯奈亚，我来感谢你救了我的后裔。” 罗薇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她在冰原的石头城堡里救出了几个孩子，其中有一个男孩叫亚格·奥古斯奈亚。 “为了感谢你，我要送你一句箴言。”智慧之神缓缓说道，“时间已将太阳和月亮送到了你的身边，他们将共执正义之剑，分割白昼和黑夜。” 还没等罗薇想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金色书册就化成了无数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中，只留下了一句似是而非的问候。 “夜色已晚，时间里的神祇，智慧之神向你问安，我们未来再见。” 罗薇怔了怔，“时间里的神祇”，祂知道她是“死亡与时间之神”？ 也对，她曾经对亚格说过，她是死亡与时间之神的信徒，原来智慧之神也喜欢偷听。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救亚格？ 是不敢，还是不能？ “咚——” 浑厚的钟声响起，罗薇猛地惊醒，睁开眼看到了上方冰冷的天花板。 原来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她摸了摸额头，摸到了一头冷汗。 晨光钻进窗缝，洒在了花纹繁复的羊毛地毯上，罗薇爬起身，才发现已经到了早上。 睡了一夜，却感觉只过去了一两分钟，她到底是有多累？ 洗漱的时候，她回忆起昨晚的梦境，眉头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时间将太阳和月亮送到了她身边，共执正义之剑，分割白昼和黑夜，这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阳和月亮，白昼和黑夜，难道是在说罗曼和罗茜？ 本来她想不到这里，但因为昨晚她才思考过罗茜和罗曼为什么会来到她身边，为什么恰好拥有纯粹的光与暗元素亲和力的问题，现在自然而然联想到了他们。 如果太阳指的是光元素，月亮指的就是暗元素？ 可正常意义上，太阳和月亮不是合称为明吗？ 硬要往上面联想的话，其实也对，因为月亮又不发光。 那共执正义之剑的意思是…… 罗薇立刻想到了正义女神，可正义女神的神格是裁决之刃，根本没有正义之剑这种东西。 她揉了揉眉心，头痛。 她是不是真的应该让罗曼和罗茜出去闯荡闯荡，可他们还那么小——不，就像霍尔他们说的那样，他们已经不小了。 而且他们也并不算普通人，他们有纯粹的光与暗元素亲和力。 罗薇心情复杂，她以为自己阻止他们是对的，她不是那种传统守旧的家长，拒绝孩子的要求实在是因为他们的要求不合理。 没想到，她还是错了。 她不应该嘲笑那些阻拦孩子进步的父母，因为他们阻止自己的孩子时，也是真心实意地为他们好，在他们的认知里，孩子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错的。 没想到她也当了一回这样的人，在她觉得两个孩子要去哥路城闯荡的想法幼稚可笑、去就是送死的时候，智慧之神是不是也觉得她很古板？ 天亮了，罗薇还要去上课，答应火神的事只能下午再去做了。 …… 中午下课，罗薇回了星罗居。 她让女仆打开罗茜和罗曼房门，把他们放了出来。 过了一晚上，两个孩子平静了许多，但他们的眼睛下面挂了一团青黑，显然一整晚没睡好。 “我以为你们会悄悄跑掉，”罗薇看着他们的眼睛，“为什么没走？” 罗曼低着头：“小姐，您说过，我们要是去了您会难过，会担心得睡不着，我不想让您担心。” 罗茜沙哑地说：“因为您不允许我们离开，合格的骑士，应该遵守主人的命令。” 罗薇看着他们俩，心中百味杂陈。 罗曼顺从感情，罗茜服从规则，两个孩子的性格还真是天差地别。 “如果我永远不同意你们过去，你们会记恨我吗？”她低声问。 罗曼：“不，我永远不会恨您，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如果您不开心，那我就本末倒置了。” 罗茜：“您给了我生命，没有您就没有我，不论主人做什么，我都不会恨。” 两人的不同再一次在他们的回答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罗曼不恨是因为爱，他有自己的自主性，爱他人也是为了爱自己。 罗茜不恨是因为她失去了自我，她不认为自己是独立的个体，因为她已经把生命献祭给了罗薇。 罗薇叹了一口气，她不希望罗茜这样。 “骑士是领主的下属，不是领主的奴隶，我不会掌控你们的人生自由，也不该阻碍你们追求飞翔的能力。” 罗薇深深地看着他们，终于下定决心：“去哥路城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们要保护好自己。” 第312章 飞马的饭搭子艾登 “可是小姐，我们去哥路城您不会伤心吗？”罗曼既激动又纠结。 罗薇伸出左右手，罗曼和罗茜屈膝蹲了下去，方便她将手放在他们的头顶。 “不会，因为我相信你们，”罗薇摸着他们的小脑袋说，“你们是最优秀的小骑士，肯定不会让自己受伤，对吗？” 小姐说他们是最优秀的小骑士！ 两个孩子激动得小脸通红，大声回答：“对，我们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 罗薇笑着揉了揉他们的头，叮嘱道：“带好武器，在战场上遇到敌人要智取，不能用蛮力。” “还有，你们没有铠甲，待会儿去市场上看看，能不能买到合身一点的铠甲，你们的剑也还没开刃，去找铁匠帮你们开刃吧。” “好的小姐！”罗曼和罗茜脆生生地答。 罗薇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路途遥远，靠你们的小短腿不知道要走多久，我让人送你们过去吧。” 狮鹫和特洛伊还在哥路城，暂时走不开，不过院子里不是就有免费的劳动力嘛，不用白不用。 昨天吃了她那么大一筐胡萝卜，就算约书亚不愿意留下来，也应该在离开前还点利息。 在两个孩子疑惑的目光中，罗薇起身，去敞开的临时马厩门前敲了敲门：“约书亚，能帮我个忙吗？” 飞马踱步走到门前，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咴咴咴？” 【什么忙？】 罗薇指了指跟在她身后的罗曼和罗茜，直接道：“帮我送这两个孩子，去哥路城。” 飞马还记得昨天罗薇说它比不过渡鸦比不过狮鹫，正愁没法向她展示它的实力，闻言立刻答应了下来：“咴咴咴咴儿咴儿！” 【放心，包在我身上！】 飞马兴奋地抬起前蹄往后仰了一下，紧接着又想起什么，低下头，背着耳朵不好意思地叫道：“咴儿咴咴咴咴……” 【去哥路城要怎么走，我不知道路……】 “没关系，我会让我的渡鸦信使给你带路。”罗薇说着看了一眼檐下的藤筐，渡鸦在里面睡得四仰八叉，一对翅膀和两只爪子都搭在了藤筐边沿上。 “卢克！”她朝藤筐喊了一声。 “嘎？” 渡鸦一个翻身惊坐而起，鸦羽凌乱的黑色脑袋探出藤筐外，睡意朦胧的豆豆眼发懵地看向了她。 “咕嘎嘎咕嘎嘎嘎嘎？” 【困死了，我还没睡饱呢，大美人儿又要干嘛呀？】 罗薇嘴角一抽，选择当做没听到，问它：“特洛伊昨晚回信了吗？” 渡鸦抖了抖翅膀站起来，从藤筐里叼了根铜管，飞过来交到了她手上。 “嘎嘎嘎嘎咕嘎嘎……” 【他没回信啊，他看完信就跟傻了似的，我叫他他也不动，还是我把信抢过来放蜡烛上烧掉的，看我聪明吧……】 罗薇拧开铜管倒了倒，里面是空的。 特洛伊看到信的反应验证了她的猜测，震惊到连回信都不写，只能说明他真的是亡灵之神的眷属。 “辛苦了卢克，”罗薇收起铜管，握了握卢克的爪子，“待会儿我再写一封信，你送给特洛伊，这次不用飞太快，你给约书亚带一下路，它要送罗曼和罗茜去哥路城。” 渡鸦歪着脑袋：“嘎嘎嘎？” 【约书亚是谁？】 “忘了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了，”罗薇伸出手，让渡鸦落在自己的小臂上，给飞马介绍，“这是我的渡鸦信使，它叫卢克。” 飞马向前竖起耳朵，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盯着渡鸦，微不可察地眯了眯。 就是这个小家伙比它还飞得快？哼哧，它今天一定要好好跟它比比，让它知道谁才是天上的霸主！ 心里这么想着，飞马脸上却流露出一副谦逊友好的神色：“嘶咴儿咴咴咴。” 【你好卢克，很高兴认识你。】 罗薇又向渡鸦介绍：“这是约书亚，它的祖先是飞马伯伽索斯，它昨天来到了我们家做客，是我们的客人。” 渡鸦好奇地看着飞马，好奇怪的大家伙，这么黑这么壮，还长了一对拉风的大翅膀。 不过看看飞马身上黝黑的皮毛，渡鸦又觉得格外亲切，跟它一样黑的大家伙，肯定是它失散多年的好兄弟！ 开心的渡鸦向飞马释放出了友好信号：“咕嘎嘎咕嘎嘎嘎嘎！” 【你好约书亚，走哇走哇，我带你去天上兜风啊！】 听完一鸦一马的友好交流，罗薇心里竟生出了一丝丝感动。 她手下的小动物之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矛盾，炼狱魔蛛讨厌渡鸦，渡鸦讨厌小猫，小猫和飞马第一天见面就因发生误会关系微妙，没想到渡鸦和飞马却意外地合拍。 或许它们的友谊能给其他小动物做个榜样，让它们的关系好起来。 “好了，你们先休息会儿吧，”罗薇扬手将渡鸦放飞，“我会吩咐厨房多做点你们爱吃的食物，出发前先犒劳犒劳你们。” “嘎嘎！”卢克大声叫道，它要吃烤羊排！ “咴咴儿！” 约书亚一想到甜滋滋的糖就忍不住翘尾巴，不过欣喜之余，它又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奇怪，到底忘了什么？ 想了两秒还没想起来，约书亚将其抛在了脑后，忘掉的事以后可以再想，甜滋滋的糖可不是时时都能吃到的！ 满脑子都是麦芽糖的飞马不自觉掀起了上嘴唇，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和粉红的牙床，豁着嘴巴仰天发出过嘶咴儿嘶咴儿的抽笑。 …… 西原南部某处山脉，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 衣衫破烂、灰头土脸的少年在森林里搜寻了一夜，才终于找齐他从天上掉下来、散落在林间各处的行李物品。 “约书亚——” “你去了哪里——” 十四岁的少年艾登望着天空大喊，眼中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他的飞马，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约书亚，昨天下午背着他在天上赶路的时候，突然被一个黑色的旋涡吸了进去，一夜过去都没回来！ 而他当时就从天上掉了下来，幸好他反应迅速唤出了翅膀，才没摔在地上变成一滩烂泥。 虽然艾登有一双洁白的大翅膀，但他的飞行能力并不强，飞不了多远就会累得喘不过气。 平时他和约书亚赶路都是一人一马换着飞，他背约书亚飞一会儿，约书亚再背他飞一会儿，要是兄弟俩都飞累了就降到地面上一起走路。 没办法，约书亚性子娇气、脾气还犟，吃不饱不走路、不高兴也不走路，他拽都拽不动。 要想让约书亚做点什么事，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匹飞马又懒又馋，马脑袋比人还精，做什么都要和他平摊出力，哪怕只多飞了几十米长的路，都要从他身上讨回来。 第313章 恶魔小镇扩张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们走了三个月，还在西原南部的大山里徘徊。 当然，赶路慢的原因也不仅仅是约书亚不能吃苦，还有迷路和躲避追兵。 他们在荒原生活习惯了，空旷的荒原对他来说很容易辨别方向，西原却到处都是高山和密林，他们走着走着就会在原地兜圈。 西原教廷的人估计还在南部诸国的城镇里搜寻他的踪迹，他们又不敢找人问路，只能偷偷摸摸走荒郊野外，每天靠太阳辨别方向。 现在约书亚还不见了，一想到这件事，艾登就心酸不已。 光靠他一个人，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母亲说的那个叫希瑞亚的魔法学院啊！ …… 罗薇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还有个被她的无意之举害惨了的少年，她处理完罗曼和罗茜的事情后就回了房间，准备开启传送阵去恶魔岛。 距离她上一次去恶魔岛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她确实把扎克利关得有些久了。 罗薇一边思索着待会儿见了他应该说什么话，一边往魔纹中心注入魔力，刺眼的白光亮起，她的身影消失在了传送阵中。 五月中旬，恶魔岛上的植被更显繁茂，岛屿西南部的高山草甸沁绿怡人，东南部的峡湾风光更是春深似海、风景如画。 想到她的信徒在森林里给她修建的神殿，罗薇脚下一转，扇动翅膀飞向了岛屿东南部。 还没飞近，她就从天空中看到了不远处高耸的建筑塔尖，还有围绕神殿建起来的一座座石屋和宽阔平整的街道。 神殿主体还没竣工，罗薇不知道他们想要建成的建筑规模有多大，但她根据旁边预留出来的空地猜测，这座神殿目前只完成了整体的十分之一。 如果建成，这将是一座宏伟的建筑，它的面积是希瑞亚神殿的两倍大，只不过它在选材用料上差了点，建筑的精细度和艺术性也有所欠缺。 但这里是偏远的恶魔岛，岛上物资匮乏、人烟稀少，他们能在这里建起这样一座壮观的神殿，足以令人惊叹。 罗薇给自己施加了一道隐身咒，飞到神殿建筑上空，观察这里的变化。 很有意思，上一次来的时候，奴隶们居住的土屋和雇佣兵建造的木屋还泾渭分明，现在，土屋已经变成了鸡鸭圈舍，那些奴隶在土屋旁边另起了一间间中式木屋，和雇佣兵建造的木屋小镇风格趋于统一。 罗薇数了数，岛上的房屋从原来的一百多座增加到了三百多座，开垦出的田地也从原来的三十多亩增加到了两百多亩，这个涨幅大到她都难以置信。 要知道岛上的居民并不多，总共也只有两百人不到。 这些人的来历还很复杂，有八个被她扣下的雇佣兵，有九十九个她从扎克利那里买来的奴隶，有她在冰原上救的十四个牧民，有祭司诺玛出岛传教招来的信徒，还有十来个跟扎克利一起过来但被她扣下劳改的奴隶贩子。 这样一群人生活在一起，罗薇都不敢想他们的思想碰撞会有多激烈，说不定三天两头打架，每天都要吵个七八回。 所以她想象不到，他们是怎么合作完成这么大的任务量的，况且他们中还有近一半的人是老弱病残。 就算有三百多个亡灵轮班上岗，也很难做到这个程度，毕竟那些亡灵逮着机会就偷懒，宁愿拿着自己的腿骨打架都不愿意好好工作。 一想到这些亡灵罗薇就感到惆怅，亡灵不吃不喝，不追求物质享受，根本不吃她画的大饼！ 连岛上最厉害的亡灵法师帕特里克都天天摸鱼，上行下效，下面的亡灵怎么可能学好？ 可惜惆怅完，罗薇依旧没办法解决亡灵躺尸不爱上班的问题。 恐怕只有等她拿到魔法石矿脉，把一山一山的魔法石运到岛上，才能让那些亡灵稍稍动点心了。 在天上看了会儿，罗薇扇着翅膀落了下去，走在火山岩铺就的宽敞街道上，近距离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个时间点，岛上的人不是在砌砖建房就是在垦荒种地，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两旁的房屋也很安静，只有土墙房子养的小鸡小鸭比较热闹。 她走到正在施工的神殿前方，听到信徒们的交谈，才知道祭司诺玛今天又离开了恶魔岛，去了陆地上传教。 听这些人说，诺玛每一次出岛，都会带一些可怜人回来，多的时候有七八个，少的时候只有一个。 这些人大多都是妇女和流浪的孩童，也有一些是被抛弃的老人——北地牧民遗弃年迈父母的事情并不罕见。 被诺玛带回来的人对死亡与时间有着狂热到病态的信仰，因为诺玛告诉他们，死亡与时间之神会惩治伤害他们的坏人，让坏人的灵魂堕入地狱，永受烈火焚身之苦。 她还说：只要他们的信仰足够忠诚，死亡与时间之神就会实现他们的愿望，任何愿望。 执掌人类灵魂与时空轮回之权柄的死亡与时间之神、黑暗神王柯维克罗斯，是一位伟大的神明。 祂的双眼能洞悉灵魂的善恶，祂的双手能改变过去与未来，祂处置恶人、引渡善人，祂是公正与守序的化身，祂是世间的真理，祂赋予每一个人自由的灵魂！ 谁不想改变过去？ 这些人的未来只剩苦难，能改变过去的神明，是他们宁愿疯狂也要追随的神祇。 给神殿砌墙的信徒们干得热火朝天，三句话里就有两句话会提到死亡与时间之神。 罗薇听了一会儿，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奇怪声音，像是有无数人趴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又像是梦境里传来的含糊不清的呓语。 她知道这是有信徒在向她祷告，等他们的执念和信仰足够强大的时候，他们的祷告声就能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的第一个信徒尼克，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让她注意到了他。 耳洞里痒痒的，罗薇揉了揉耳朵，转身走向别处。 在初具规模的恶魔小镇里转了一圈，她发现这里竟然入驻了一家酒馆！ 仔细一看，哦，这家酒馆的名字叫做“麦考利麦芽酒馆”，是她从斯斯达小镇上聘请的管家、麦考利·格雷开过来的。 商人的心思还真是多变，罗薇记得最开始她只是让麦考利给恶魔岛采购一下物资，他就吓得浑身发抖、如丧考妣，这才过去四个月，他居然都把酒馆分店都开到岛上来了！ 罗薇很好奇，开在这里的酒馆，真的有人会进去消费吗？岛上的人应该没什么钱吧？ 第314章 向死亡与时间之神忏悔 酒馆正在营业，但里面没有客人，只有一个穿着羊皮袄的小男孩拿着抹布在桌凳间穿梭。 擦完桌子，小男孩走到酒柜后方，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个方形的木板，用炭笔描绘加深木板上褪色的图案。 罗薇收起翅膀，撤掉隐身咒，走进了这家简陋的小酒馆。 “小朋友，你在画什么？” 小男孩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握紧炭笔抬头，看清她的脸后猛地睁大眼睛，激动到喊破了音：“是你！” “你认识我？”罗薇感到惊讶。 小男孩一下子皱起了脸，似乎有些生气：“你忘了我！” “呃……”罗薇端详了他好一会儿，还是没认出来。 救过的小孩子太多，她也不是每个人都记得，刚刚她还以为他是诺玛从外面带回来的小信徒。 小男孩见她真的认不出自己，眼睛黯了黯，吸了吸鼻子说：“我叫亚格，亚格·奥古斯奈亚，以前住在冰原的石头堡，快饿死的时候，是你救了我。” 他一说名字，罗薇就想起来了，毕竟昨晚智慧之神才专程来到她梦里，感谢她救了祂的后裔。 “我记得你，亚格，”她看着小男孩，“抱歉，你长高了许多，我一时没认出来。” “你不用跟我说抱歉，”亚格仰着头，坚强地说，“不能让你记住我，是我没本事，我也不能记住那些只见过一面的笨蛋。” 罗薇正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见他放下炭笔，将手下的木板立了起来。 “但我现在就能让你重新记住我的名字，”亚格把木板翻过来，让她看上面的图案，“如果你愿意给我三分钟时间。” 罗薇提起了兴趣：“我给你十分钟，你可以慢慢讲。” “谢谢，”亚格点了一下头，小手指着木板上的图案，“你刚刚问我在画什么，现在我可以回答你。” “左边的图案是啤酒、面包、海鱼、大虾、木料、石砖……” “右边的图案是搓澡、接骨、换裹尸布、补牙、听故事……” “有钱的客人可以直接用钱买上面的商品和服务，没有钱的客人就需要拿这上面的东西来换。” 罗薇看出来了，他这块木板把岛上的亡灵也算了进来。 左边那排商品，购买者是人类，供货商主要是亡灵，像海鱼和大虾这种海洋生物资源，也只有亡灵才能轻松捕捞起来。 右边那排商品，购买者是亡灵，提供服务的是人类，人类能通过劳动从亡灵手里获取他们需要的食物和建筑材料。 这家酒馆虽然名字还叫酒馆，实际上却是一个交易场所，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构建起了人类和亡灵沟通的桥梁。 “我有个问题，”罗薇饶有兴致道，“岛上的亡灵会来这里消费吗？” “当然会，亡灵是这儿的常客，”亚格自豪地说，“死得越久的亡灵骨头就越脆，很多亡灵的骨头都有断裂伤口，这个时候就需要人用钉子或铁片给他们接好。” “还有他们的裹尸布又烂又长，经常把他们绊倒，他们最喜欢来换裹尸布了。” 罗薇：…… 她以为亡灵不在意物质享受，所以不吃她画的大饼，原来是她的饼没画对！ 看看亚格，画对了饼后，亡灵不照样跟人一样往前冲？ 不过她还有个疑惑：“接骨、换裹尸布都需要近距离接触，提供这些服务的人不害怕亡灵吗？” 亚格说：“一开始是怕的，在一起久了就不怕了，而且亡灵砍树凿石头比人快多了，谁不想省点力呢？” 罗薇不禁感叹，这些孩子啊，脑袋瓜真是一个比一个聪明，还都很有商业头脑。 要是她把亚格和罗曼放到一起，他们会不会联手打造出一个商业帝国？ 见罗薇不说话，亚格忍不住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为了让亡灵更有动力建设这座小岛，”罗薇低头看着他，“对不对？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说服格雷管家把你送到岛上开酒馆的，我记得我给你们安排的活儿是在木料厂后面割草喂马。” 亚格骄傲地抬起下巴：“割草喂马是给笨蛋做的事，聪明人当然要跟他们不一样！” “我早就发现了，木料厂生产的木板和家具根本没有人买，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清空，格雷管家还经常去街上买好多好多食物，送回院子后也会和木材一样消失。” “上个月纳基塞色海湾传来了一条轰动的消息，所有人都在议论，我听他们说恶魔海域里有一座岛，岛上有女巫，我就知道格雷管家把那些木材和食物送去了哪里。” “于是我跟他说，我已经知道了恶魔岛是你的地盘，我要去恶魔岛看看。” “他一开始不同意，我说恶魔岛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要是在岛上开家酒馆不知道多赚钱，他就同意了。” 亚格一直认为罗薇是一位女巫，所以消息传来后，他一下子就猜到了罗薇是恶魔岛的主人，也算是误打误撞。 而他说的那条轰动的消息，是罗薇故意放出去的。 刚成为恶魔岛主人的时候，罗薇自身力量还不够强大，便吩咐帕特里克封锁三个月岛屿，另外还让雇佣兵马特雕刻了一座石碑，等封锁期结束就竖立到海岸边，昭告天下。 亚格听到的消息说岛上有女巫，其实是误传，他们传错了石碑上的内容。 石碑上雕刻的原文是：恶魔岛收容全天下的女巫和非人类智慧种族，收容无家可归的妇女和流浪的孩童，收容红发者以及亡灵之神的信徒。 遗憾的是，这条消息都放出去一个月了，进岛的人却没几个，恶魔海域凶名远扬，陆地上的人还在观望。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一时间涌进恶魔岛的人太多，亡灵们排查不彻底，把一些别有用心之徒放进来就麻烦了。 现在岛上的人虽然少点，但大家都在齐心协力建设家园，还有亡灵劳动力的加入，基建速度会越来越快的。 而亡灵积极性的提高要得益于面前这个小家伙，罗薇不吝夸奖：“亚格，你成功让我记住了你的名字。” 看着小男孩自信的模样，她莞尔道：“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信仰的智慧之神昨夜入了我的梦，祂说谢谢我救了你。” 亚格不可置信：“智慧之神入了你的梦？祂真的这样说了吗？为什么祂都不回应我的祷告？” “不回应你的祷告，是因为你对死亡与时间之神不敬，”罗薇一本正经地说，“智慧之神和死亡与时间之神是好朋友，你之前说死亡与时间之神是邪神，所以智慧之神生气了。” “什么！”亚格脸上顿时浮现出深深的恐慌，“我、我不知道，我没听过死亡与时间之神，我还以为……” 罗薇：“如果你向死亡与时间之神忏悔告罪，或许两位神明会宽恕你的罪过。” 亚格躯体一震：“我知道了！” 他握紧拳头，坚定地说：“我现在就去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神殿，向祂忏悔请罪！” “孺子可教，”罗薇挑了挑眉，“记得忏悔要虔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嗯！”亚格放下木板，严肃地应了一声。 欺负完小家伙，为自己的神位正了名的罗薇离开酒馆，张开翅膀飞向了北边的石壁监狱。 监狱里的那个老家伙可就没有亚格这么好忽悠了，扎克利油盐不进、狂妄自大、暴力凶残，偏偏他身上的价值又让她舍不得放弃。 面对扎克利，罗薇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出不了气。 明明她都把扎克利关进了监狱，还把他饿得奄奄一息，却还是觉得自己心里不痛快。 最痛快的报复方式是先击溃敌人的心理防线，让他后悔、恐惧、求饶、精神内耗，继而对自己产生愧疚、崇拜、讨好心理，最后再从物理上折磨他、消灭他。 想要打败一个人，就必须打败他的精神，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人格立于高位。 罗薇显然还没打败扎克利。 扎克利这个人太狂傲了，看不起任何人，而且他打死不认输、饿死不服气，越是折磨他就越显得自己卑鄙，这样的人杀了都不解气。 如果时间足够长，罗薇也可以慢慢跟他耗，像熬鹰一样把他驯服，但护短的火神横插一脚，她的熬鹰计划就不得不终止了。 怎么说呢，扎克利确实有狂傲的底气，本领够强，后台够硬，有这种条件，换她她也狂。 可正是这样的人，打败他的时候才有成就感不是吗？ 是人就有弱点，只要找到他的弱点，就能轻而易举地瓦解他。 罗薇嘴角扬了扬，今天的心情格外美妙。 原本她是抓不住扎克利的弱点的，但火神的出现，把扎克利的弱点送到了她手里。 她已经能看到扎克利崩溃的样子了。 快抵达崖壁监狱时，罗薇又看到了坐在悬崖树枝上听小鸟唱歌的亡灵法师帕特里克。 她的这位得力干将什么都好，优雅、温顺、魔力又强大，就是有一个缺点，不敬业爱岗，总喜欢搞些小资情调。 看看他现在，穿着宽大的黑袍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吹着山谷间的清风，听着头顶鸟雀的婉转歌唱，望着蓝天白云，欣赏着远处的风景，安逸和享受侵蚀着他的每一根骨头。 罗薇对亚格有些不满，不是说亡灵都爱去酒馆消费吗，帕特里克为什么还在这里摸鱼？ 她扇动翅膀，朝悬崖飞了过去。 帕特里克仿佛这时才注意到她，慢悠悠地从树枝上滑了下来，飘到监狱门边，森白的指骨抚着胸口，恹恹地向她行礼。 【日安，我的主人。】 罗薇：…… 这一副快要病死的模样是做给谁看？ 而且他一位高级魔导师，会察觉不到传送阵的魔法元素波动？ 知道她来了岛上也不过来迎接，非得等她走近了才假装看到，摸鱼都快把自己摸瞎了。 罗薇已经无力吐槽，她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这两个月岛上没出什么事吧？” 帕特里克用斯文的语气道：【有一些不符合收容标准的客人执意要入岛拜访，我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并将他们请出了这片海域。】 有人强闯？ 罗薇皱眉：“这些人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知道，主人。】 【第一拨客人来自基诺科公国，听他们的言谈，似乎是基诺科公国大公主派来的士兵，任务是来岛上寻找女巫。】 【第二拨客人是教廷的骑士，他们来清剿邪魔；第三拨客人是一群冒险家，他们的好奇心很旺盛。】 【最后一拨客人是北地的雇佣兵，他们的目的是救出里面那名粗鲁的囚犯。】帕特里克伸出骨指，指着监狱门口说。 先后来了四拨“客人”，罗薇啧了一声。 她不在的这两个月还真是精彩，恶魔岛一对外开放，各路牛鬼蛇神都出动了，连教廷都跳着脚朝这里伸出了手。 幸好她岛上有一位高级亡灵魔导师坐镇，否则还真挡不住这么多人。 罗薇决定开放恶魔岛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些情况，首先被教廷盯上是肯定的，其次扎克利的属下也有可能混进来救他，另外一些好事者也会来凑凑热闹。 所以后面这三拨人的造访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有第一拨客人出乎她的意料。 “基诺科公国大公主派来的士兵”，基诺科公国的大公主不就是丽莲公主？ 可丽莲公主找女巫做什么？ 罗薇猜不准她的用意，暂时压下疑惑，问帕特里克：“教廷派来的人等级如何，你们没受伤吧？” 【感谢主人关心，我们没有受伤，那只是一群剑士，没有给恶魔海域带来任何损失，除了他们在海域外围喝水的时候吞进去的几条小鱼。】 帕特里克的用语很幽默，罗薇甚至能想象到他说的画面：一群剑士掉进海里扑腾，被迫喝下了一大口又一大口腥咸的海水。 她没忍住，问道：“所以他们是游上岸的？” 帕特里克温和地说：【我不知道他们最终有没有游上岸，但他们确实在海里游了很远。】 罗薇神情微妙：“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小小的教训’？” 【是的主人，我并没有杀死他们。】 第315章 扎克利的崩溃 没有当场杀死他们，但他们能不能活着游到岸边，就是个未知数了。 恶魔海域离最近的海岸线也有三百多公里，单靠双手双脚刨水回去，活着上岸的可能性不大，除非他们能在海上遇到搭救的船只。 “你太残忍了，帕特里克，”罗薇摇着头说，“生命来之不易，对待敌人，我们应该用爱去感化。” “下次还有人想闯进岛，你就放他们进来，我们岛上铺路建房需要大量石料，需要再建一个采石场，刚好让他们自愿去采石头。” 帕特里克：【主人，我们恐怕没有那么多食物。】 “食物还要我们来解决？”罗薇感到惊讶，“是他们自己想要上岛的，不应该带些食物来吗？” “如果实在没有东西吃，可以让他们去捉田鼠和害虫，我看岛上已经开垦出了三百多亩田地，应该够他们抓了吧？” “对了，监狱里的房间是不是有些少？可能不够他们住，以后强闯进岛的人都先丢进崖壁监狱，让他们自己给自己凿一间牢房出来，凿好了再拉到采石场去当矿工。” 帕特里克陷入了沉默，到底是谁的做法更残忍，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了。 可能这就是人类用爱感化敌人的新方式吧，他死得太久了，有点跟不上现在的潮流。 沉默过后，帕特里克一如既往地选择了顺从。 【是，我的主人。】 罗薇满意道：“走吧，跟我进去看看扎克利。” 帕特里克轻轻颔首，细长的指骨放到石门上，不见怎么用力，便推开了沉重的石门。 【主人，请。】 他绅士地请道，帽檐下的眼眶里闪烁着静谧幽蓝的火苗。 罗薇走进了监狱，监狱里的隧道又深又窄，阳光照不进来，石门一关，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用魔法棒点燃火苗，循着记忆，七弯八拐地来到了扎克利的牢房前。 火光刺痛扎克利的眼睛，躺在地上的他虚弱地睁开了眼，深深凹陷的眼窝里一片混浊，他看不清门外的景象，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重影。 “又到第二天了？” 扎克利自言自语道，他的声音艰涩嘶哑，嗓子干得冒烟，却还是要逼着自己说话。 他知道没有人会给他回答，因为这里的狱卒都是亡灵，他也听不到亡灵说话。 在黑暗、死寂的地方待久了，人会丧失对时间的感知，被漫长的黑夜折磨到疯狂。 所以扎克利会根据亡灵来过的次数计时，并用指甲在地上刻下一道划痕，摸一摸划痕的数量就知道他在这里关了多少天。 亡灵每天都会来一次，每天给他送一碗水，但要两天才会送一次饭，饭菜也只是两条拇指大的小鱼，偶尔会有一颗酸涩的野果，食物少得可怜。 从罗薇的角度看去，扎克利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衣服空荡荡地挂在他的骨头架子上，差点就挂不住。 他的脑袋就像一个骷髅头，头顶的红发也染上了斑白，凌乱的胡子贴在他干瘪的下半张脸上，丝毫没有了曾经热烈张望。 罗薇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扎克利的时候，他的眼神凌厉得像一头狼，肩膀宽得像一座山，卷曲蓬松的红发像浓郁的红葡萄酒液，浓密的红胡子像宽大的扫把，他的风格粗犷而凛冽，就像酷寒干燥的冰原上刮过的罡风。 那时候的扎克利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现在的他看起来却像是活了一百多岁、行将就木的凄惨老人。 但罗薇知道这只是表象，高级炼器师没普通人那么脆弱，别看他一副骨头快散架的模样，就算再给他饿上个一年半年，他也不见得就会饿死。 扎克利刻完划痕，发现外面的亡灵还没有把水给他送进来，混浊的眼睛眯着望了出去。 今天的火光有些不一样，比亡灵眼眶里冰冷的蓝色火焰明亮了许多，色调也更温暖。 扎克利意识到外面来的人不一样了，他撑着瘦骨嶙峋的身体，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枯瘦的手掌拍在了牢门上：“是你，罗薇！” “是我，布尼安先生，”罗薇开口道，“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哈哈哈哈——”扎克利仰头大笑，声音粗砺嘶哑，“你关了我三个月零二十二天，你猜猜我考虑得怎么样？” 他说完低下头，面目狰狞地看着她。 罗薇温和地笑道：“布尼安先生，你不用生气，就算你今天拒绝我，我也会放你出去的。” 扎克利眯起失焦的眼睛：“你有这么好心？” “没办法，唉，”罗薇叹了口气，“谁让我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呢？” 她看着扎克利，用责怪的语气道：“布尼安先生，既然你都能请动火神下界来给你说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原来亡灵之神和火神是挚友？” “你又在说什么鬼话？”扎克利露出荒谬的神情。 “布尼安先生，你就别装了，”罗薇故意说，“昨天夜里，火神进入我的梦境，并降下神谕，希望我尽快把你放出来。” “他还说你弱小可怜、无辜可爱，受不了牢里的艰苦环境，也忍受不了饥饿，请我不要欺负你。” “我已经反思过了，强者不应与弱者计较，更何况高坐云端的火神都亲自来找我说情，还搬出了祂和亡灵之神的关系，我要是还关着你，那就是我不识抬举了。” “说真的，我其实有点失望，我还以为布尼安先生你真的像你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畏惧、刚强不屈呢，没想到你也会像三岁小孩那样，打输了就找大人告状。” “啊抱歉，我不应该这样说，火神在上，请原谅我。” “帕特里克，把门打开，放布尼安先生出来吧！” 罗薇后退一步，让帕特里克上前开门。 牢房里的布尼安却像一头愤怒焦躁的公牛，扒着门不放，嘶哑的喉咙里扯出尖刀子一样的吼声：“你说清楚，什么叫火神找你说情，伟大的火神赫菲斯绝不可能找你一个无耻之徒说情！” “我也没有请过祂下界，你这个满口谎话的骗子！小人！你说什么鬼话！” “我鲁道夫刚勇一生，这辈子我向谁低头过！我连死都不怕，我会怕坐牢？我会怕挨饿！” “滚开！你这个该死的亡灵，不准开门，我今天哪儿也不走！你让那个谎话连篇的家伙给我说清楚！” “该死的！该死的！伟大的火神绝不会给你这样的家伙降下神谕，你亵渎神明，你撒谎成性，你必须向火神忏悔！忏悔！” 第316章 扎克利的真实身份 “行了布尼安先生，”罗薇抱怨地说，“你吵得我耳朵疼。” “火神到底有没有来找过我，你是祂的眷属，你问问祂不就行了吗，干嘛来凶我？” “真是的，”她嘟囔道，“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承认，以为声音大就有理了吗，分明就是在掩盖你的心虚……” 不知道是罗薇嘟囔的声音太大，还是扎克利的耳力太好，总之前者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后者的耳朵里，气得扎克利脸色涨红。 “骗子！谎言！你等着，我这就向伟大的火神祷告，我一定要揭穿你的鬼话！” 罗薇面色一变：“什么，你现在就要向火神祷告？” 扎克利听出她的慌乱，恶狠狠地大笑：“哈哈哈哈，恐惧吧！颤抖吧！卑鄙的家伙，我会让你知道渎神的代价，伟大的火神一定会向你降下神罚！” “我就知道，”罗薇愤恨地说，“你根本不是想找火神祷告求证，就因为我多说了你几句，你又要找火神告状。” “行，你去告吧，你有火神眷顾，我也有亡灵之神眷顾，大不了一起告，我们看看谁的神明更厉害！” 扎克利勃然大怒：“我没有！狡猾的家伙，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好激怒我，我知道了，你才是在心虚，你害怕我找伟大的火神求证！” “是谁在曲解谁？”罗薇冷笑，“既然你说我心虚，那你赶紧祷告啊，问问你的火神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我就奇怪了，我又没捂住你的嘴巴，你想找火神求证不就求证吗？” “做就做了，还不承认，一直在这里大吼大叫拖延时间，何必这么虚伪呢？” 扎克利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眼睛里像要喷火，他咬紧后槽牙，浑身骨头都在咔咔响，却硬是忍住骂人的冲动，从喉咙里挤出了祷告词。 “伟大的火与工匠之神，执掌火山与火焰、锻造与工艺之权柄的赫菲斯，我是您忠实的信徒鲁道夫，请您解答我的疑惑，您是否——” “是否进入我的梦境，让我放了你，”罗薇突然打断他，语气轻蔑道，“按照我的话问，你别想添油加醋。” 扎克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忍气吞声，重新向火神祷告：“伟大的火与工匠之神，请您解答我的疑惑，您是否进入过罗薇的梦境，让她放了我？” “还有，”罗薇又说，“你要问祂，是不是说过你弱小可怜，让我不要折磨你。” 扎克利握紧拳头：“伟大的火与工匠之神，您是否说过我弱小可怜，让她不要折磨我。” “祂知道我是亡灵之神的眷属，还夸了我，说我和亡灵之神有一样的品性呢！”罗薇骄傲地抬起头，“不信你再问祂，是不是提到过亡灵之神。” 扎克利咬牙切齿：“伟大的火与工匠之神，您是否提到过亡灵之神？” 三个问题问完，他闭上眼睛，额前浮现出一朵火苗形状的印迹，周身也燃起了红色的火焰。 “火神还没回应你吗？”罗薇催促道，“怎么这么慢，你不是火神最忠实的眷属吗，是不是你惹祂生气了啊？” 扎克利忍无可忍，眉心抖动：“你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罗薇闭紧了嘴巴。 扎克利聚精会神感应火神给出的旨意，半分钟后，他缓缓睁开眼，本就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青灰，脸色难看得像雷雨天密布的阴云。 “火神怎么说？”罗薇观察着他的神色。 她有点担心，以火神那和扎克利如出一辙的暴脾气，会不会在回应扎克利的时候把她和亡灵之神骂上一通。 扎克利内心煎熬，拳头握紧了又松，松开了又握，回答她时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一字一句艰难道：“你、没有说谎，火神确实……找过你。” 三个问题，火神给他的答复都是“是”，没有一个“否”。 罗薇的担心是多余的，神明在自己的信徒面前一般会表现得比较高冷，给信徒传递旨意也是让他们自己去悟，不会直接和信徒对话。 像亡灵之神那样上赶着的神明，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 “既然火神已经证明了我没有说谎，布尼安先生，你可以出来了。” 看扎克利不动，罗薇又说：“很抱歉关了你这么久，布尼安先生，按照火神的谕旨，我准备了一些美味的食物，你先出来填饱一下肚子，我再派人送你回大陆，你看行吗？” 扎克利脸一阵青一阵红：“我说了，我今天哪儿也不走，我不出去！火神是找了你，但那不是我的意思，我没有求你放我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罗薇敷衍地点头，“当然不是你的意思了，都是火神的意思，你怎么会求饶呢？可火神的意思我一个凡人也不敢不遵从啊，都是神明眷属，你就别为难我了，请出来吧。” 扎克利双脚死死抓住地面，帕特里克推他都推不动，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我没有找神明给我说情，”他固执地说，眼睛死死地盯着罗薇，“我就算要出去，也用不着神明帮忙。” 罗薇冷声道：“那你想怎么办？你不出去，火神又要来找我，你故意报复我？” “我会出去，”扎克利把拳头捏得骨节泛白，“但不是因为你畏惧火神才放了我，我鲁道夫光明磊落，仗势欺人的事我不屑做，我答应帮你，我是靠我自己的本事走出去的！” 罗薇站直了身体，黑眸严肃地看向他：“你说什么，你答应帮我，你要把你手里的兵给我？你确定？” “我的兵不能给你，”扎克利声音沙哑地说，“只能借给你用。或者你想要多少人，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可以帮你招够人数，你自己找人练兵。” 他给出的价码恰好就是罗薇想要的，她本来就不打算要他的兵，忠心已经交付出去的兵要来有什么用，她从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想让他给自己招人。 之所以说要他的兵，不过是她的惯用谈判手段，在开窗前先掀一下屋顶罢了。 扎克利是个老江湖，他应该也看出了罗薇的小伎俩，所以给出的东西刚好戳中她的心巴。 但罗薇还是要矜持一下：“布尼安先生，你终于承认你有兵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帮我，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 她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他一会儿叫扎克利一会儿又叫鲁道夫，还有他一个炼器师为什么要去北地假扮奴隶贩子，偷偷招募兵丁。 第317章 达成合作 一说到真实身份，扎克利仰起鼻孔朝天：“哼，你去问问我鲁道夫是——” “问了，没人认识你！” 罗薇不想听这些废话：“布尼安先生，我想你的名字可能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出名，至少没有出名到世人皆知的地步。” “不可能！”扎克利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说他不出名比杀了他还难受，“这世上没有人不知道我鲁道夫的大名！” 罗薇：“我就不知道，听都没听说过，我的亡灵也没听说过，是吧，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不能再赞同地点头：【是的，主人。】 在他活着的年代，只有炼器大师的名号才会享誉世界，区区高级炼器师，还真不算什么。 扎克利听不到亡灵的声音，但他能看到帕特里克点头的动作，顿时气得面红脖子粗。 “你们、你们不知道是你们孤陋寡闻！” 要是世人都不认识他，那他隐姓埋名躲到北地的举动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扎克利愤怒地拍着胸脯，枯瘦的掌骨敲击着胸腔，把突出的肋骨敲得哐啷啷响。 “我鲁道夫，鲁道夫·弥诺斯，当世最伟大的炼器师、弥诺斯锻造术的继承者、魔法协会尖塔议席白袍法师，西原有一半的炼器师都是我的学生，谁敢说他不知道我鲁道夫！” 罗薇：“嗯……”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弥诺斯”这个姓好像也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正想问问帕特里克，谁知这一举动却惹恼了扎克利，扯着嗓子就开始咆哮：“够了！你这个无知的外来者，你问他有什么用？你得去问西原的魔法师，问活着的、有名望的魔法师！你到底懂不懂！” 看着眼前破防的干巴老头儿，罗薇差点笑出声：“你不是不信我来自雾原吗，现在怎么又说我是外来者了？” 扎克利心里一窝火，捂着抽痛的心脏：“西原人才不会像你这么没见识！” 罗薇：“对于我们雾原人来说，你也很没见识，毕竟你连炼器大师都没见过，西原人真差劲。” 见扎克利又要吹胡子瞪眼，她跳过这个话题，抬高声音问：“那么，布尼安——弥诺斯先生，既然你的地位如此显赫，为什么又要改名换姓来北地当奴隶商人呢？” 扎克利面色倏地阴沉下来，语气森寒。 “因为我的女儿，死在了教廷的猎巫行动里。” 气氛突然安静，黑暗张牙舞爪地扑进牢笼，似乎要把这位沧桑的老人撕成碎片。 罗薇沉默了两秒，低声道：“抱歉。” “这是红发人的悲哀，”扎克利双眼含恨，“可笑的是，西原本该属于红发人。” “所以你摇身一变，当起了奴隶商人，打着做奴隶生意的幌子，藏匿人口、操练兵丁，等着有朝一日推翻教廷、建立红发人王国？” “没错，一切为了红发人的胜利。” “我们的目标一致，”罗薇说，“西原教廷奉伪神为至尊，吞噬真神的权柄，为了排除异己还将亡灵之神污蔑成了邪神。因此推翻教廷也是我的目标之一，我们可以合作。” 扎克利：“奉伪神为至尊？你说的伪神难道是——” “左眼和右眼，”罗薇回答，“想必你登岛前听到过生命之神陨落的消息，那就是伪神干的，祂们没有神力，只能靠掠夺权柄和汲取信仰维持神身，所以祂们才要折磨世人，好从世人的苦难中获取更多的信仰。” 扎克利拧紧眉头：“竟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罗薇问。 扎克利吐出一口浊气：“十年前，我在冰原遇到过一个自称先知的老家伙，他给我唱了一段吟游诗歌，他说，太阳和月亮不会掉落，左眼和右眼抢占王座。” 罗薇惊讶：“你也遇到了银龙族长？” 扎克利：“银龙族长？” “是的，”罗薇点头，“他是世界上的最后一条银龙，有预言的本领，不过十年前就被教廷杀害了。” 扎克利有些可惜，早知道他真的是先知，他那时就该问问他，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推翻教廷。 时间不早了，罗薇说回正事：“弥诺斯先生，方便透露一下，你手有多少兵吗？” “你还是叫我布尼安吧，”扎克利沉声道，“有多少兵我不能告诉你，但你要借的话，我最多只能借给你三千士兵。” 按照这个时代的社会背景，三千士兵，相当于一个小公国常备的精锐军数量，而这还只是他敢借给罗薇的兵力。 以现在的最低标准、三个后勤供养一个前线士兵的比例来算，他可调动的总兵力应该在一万左右。 如果他还养了骑兵，那他的兵马人数就远在一万之上了，因为骑兵需要的铠甲和马匹极耗财力，至少要十个普通士兵做后勤、一百个人供养才行。 她估算的数据可能夸张了一点，但就算是养活三千人的步兵军队，在这个时代也非常艰难。 这意味着他不仅要有练兵的场所，还要有自己的粮食产地，否则囤这么多兵很容易被人发现。 罗薇发现自己小瞧了扎克利，能悄然在北地建起一个庞大的地下王国，扎克利绝没有他看起来这么莽撞易怒。 他故意装出头脑简单的样子，恐怕就是想钻进她的圈套，好来探她的底细。 罗薇心思微转，又问：“布尼安先生，如果我让你帮我招募士兵，你能帮我招到多少人呢？” 扎克利胡子抖动：“这可不好说，得看冬天的流民有多少，夏天会不会闹灾荒，今年有几个公国会打仗。” “今年之内，送三千个奴隶到恶魔岛，男女老少不论，应该不难吧？”她试探道。 “你倒是会狮子大开口，”扎克利眯着眼睛说，“要这么多奴隶，你有粮食养吗？” 罗薇：“你猜？” 粮食没有，海里的鱼多得吃不完，反正有亡灵捞。 “哼，”扎克利冷笑一声，“三千个太多了，你当人都是牲口，想抢多少抢多少？最多一千个。” “一千五百个，在我需要的时候，你还得给我借兵，”罗薇强硬地说，“这是我的底线。” 扎克利凶狠地看了她一眼，憋着一股气道：“成交。” 罗薇露出真诚的笑容：“合作愉快，布尼安先生。” 扎克利黑着脸：“跟你这种狡猾的家伙合作，没什么好愉快的。” 罗薇淡笑不语，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给他递了一个台阶。 扎克利也识趣，没有再说废话，背着手挺着胸气势傲然地往外走。 就是跨出牢门的时候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差点跌倒，被帕特里克捞起来时像个佝偻的小老头，形象全无，泛青的嘴皮子都在颤抖。 罗薇赶紧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 毕竟对方已经是她的合作对象了，多少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 第318章 扎克利的震撼 三个多月没见光的人，骤然走到日光底下可能会瞎。 走到监狱大门处，罗薇停下来，从空间指环里取出了一截布条，让帕特里克给扎克利戴上。 “用不着你帮忙，我自己来！” 扎克利把布条抢了去，举起颤巍巍的双手，自己给自己套在了脑袋上。 等他戴好后，罗薇才让帕特里克推开石门，两人一亡灵一起走了出去。 闻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扎克利猛吸了一口，弯曲的脊背都挺直了不少。 罗薇想到昨晚对火神许下的承诺，要用美食安抚扎克利受伤的心灵，又从指环里取出了一篮子甜品和面包。 “布尼安先生，你要先吃点东西吗？” “不——”闻到篮子里散发出的勾人甜香，扎克利生生把后面那个字吞了下去，僵着脸道，“那就吃点吧。” “好的。”罗薇把篮子交给帕特里克，让他喂一下扎克利。 优雅的亡灵法师对喂一个干巴小老头吃面包有些抗拒，接到命令后眼睛里的火焰都弱了许多。 他一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捏成兰花指，用两根手指夹了一片面包出来，飞快地塞到了扎克利手里。 扎克利抓住面包片，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张开大口，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别吃太快，小心噎到。”罗薇把水囊也递了过去。 扎克利一口气喝干了水囊的水，青灰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几分。 “哕——”他喝完了才反应过来，抓着喉咙呕吐，“臭死了，你给我喝的什么东西！” “治愈魔药，你没感受到里面的魔法元素吗？”罗薇把水囊收了回来。 这只水囊在赛场上用过，里面装过霍尔熬制的魔药，掺点水涮一涮说不定还有药效呢！ 扎克利不知道这是巫妖的手艺，破口大骂：“你们雾原的魔药师鼻子坏掉了吗，这是熬的什么鬼东西，比猪粪还臭！” “臭是臭了点，但胜在药效不错，不是吗？”罗薇表现得无比宽容，“好了布尼安先生，我们讨论讨论怎么送你回去吧。” “你是想走水路，还是想走空路？或者你想走传送阵通道？” 扎克利胃里一阵翻涌，咬着牙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把我的人放了，还有，把我们当初登岛用的船还给我，我不用你送。” 罗薇委婉地说：“你的那些手下，可能没有力气划船了，他们每天的任务都很繁重。” 凿石、砍树、铺路、砌墙、开荒，岛上的苦力活儿多到干不完，那些奴隶贩子天天累得像条狗，哪还有力气给他划船？ “这样吧，我让帕特里克护送你们出去，送到纳基塞色海湾，你再传信让自己人来接，怎么样？” 还问他怎么样？ 除了答应，他还能怎么样！ 扎克利胸闷气短：“行。” 罗薇点点头，吩咐帕特里克：“你让马克把布尼安先生的手下带过来，再叫几个亡灵去检查一下船只，看看有没有破损，有的话就修一修。” 【是，主人。】 帕特里克放下面包篮，双目无神地飘走了。 罗薇看了一眼天色，转头对扎克利说：“布尼安先生，我有事要先走一步，请恕我招待不周，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帕特里克很快就会回来。” “随你的便。”扎克利原地坐了下去。 “好的，那我就先了，再见，布尼安先生。” 罗薇唤出翅膀，飞上了天空。 听到她扇动翅膀的声音，扎克利仰起头，隔着布条睁开眼，看到了天空上一团模糊的黑影。 静等了十息，他一把拽下布条，冰雪浸透过的松青色眼眸放出犀利的光，视线迅速扫过四周，看到监狱旁一方方横排竖列整齐到诡异的亡灵墓碑后眼皮一跳，两秒后又移向了别处。 自从罗薇颁布了亡灵住宅规范条例和生活纪律后，亡灵们全都搬进了密集狭窄的亡灵墓地，想活动一下都转不开身，前后左右都是邻居，闹出动静还会被投诉，渐渐的他们都不喜欢在这里活动了。 除了睡觉会回到这里，其他时间亡灵们都在小岛的隐秘角落玩耍，比如山洞、天坑、大石头底下和危险的森林中，待在这些地方不容易被罗薇抓壮丁。 所以墓地现在很安静，看不到什么亡灵。 扎克利环顾一周没人，从地上站了起来，耳朵灵敏地听到远处传来的热闹人声，脚下一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弹射了出去。 崖壁顶上，罗薇俯视山下扎克利疾驰的身影，看着他一路奔往远处的神殿，感慨万分。 为了获取她的情报，扎克利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在漆黑的石牢里关了近四个月，一身腱子肉都饿成了瘦肉干，有这毅力他干什么不成功啊？ 偏要在她这里浪费时间。 罗薇都不明白自己身上有哪一点值得他这么费工夫打探，她手下就两三百人，除了特洛伊和帕特里克，都没有拿的出手的下属。 扎克利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势力头目，竟然宁愿把自己饿成干柴棍，都要探清她的底细，赔人又赔力都不肯放弃。 唉，可能这就是死亡与时间之神的魅力吧！ 除了那座神殿，他注定什么都打探不到。 罗薇最后望了一眼扎克利的背影，张开翅膀飞向了传送阵。 地面。 扎克利穿过树林，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岛上居民修建房屋的地方。 花木掩映间，一座座风格奇异的木屋呈现在了他的眼前，木屋檐角如飞、线条流畅优美、结构严谨匀称、造型雅致，框架连接处严丝合缝、处处透着和谐、典雅和庄重之美。 扎克利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风格，也从来没想到过这样的建筑方式，不用一钉一铆，竟然能做出这么美丽的房屋。 这绝不是西原大陆的建筑，更不是荒原的风格！ 罗薇没说谎，她真的来自神秘的雾原！ 第319章 红发人的朋友 看了一会儿风格奇异的木屋，扎克利又把目光投向了这片区域的更深处、信徒们为罗薇修建神殿的地方。 那边的人最多，他弯腰弓背，悄悄潜了过去。 扎克利原以为这是为亡灵之神修建的神殿，走近了他才从那些信徒的对话中得知，这座神殿供奉的是黑暗神王——死亡与时间之神。 死亡与时间之神？ 扎克利纳闷不已，这是哪位神祇，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思考了几秒，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就如那些他没见过的木屋一样，这位神祇也一定不是西原上的神明，祂是雾原人的神明！ 雾原人的神跟西原人的神会有什么不一样？ 抱着好奇心，扎克利身形一晃，趁周围的信徒不注意，一头扎进了还未竣工的神殿之中。 让他失望的是，神殿里空空荡荡，连供奉的神像都没有。 神殿还没修好，神像当然还不能请进来，扎克利拍了拍脑门，他怎么忘了这一点。 懊恼完一抬头，他才发现神堂上摆放的石基底座上刻了两段话。 “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执掌人类灵魂与时空轮回之权柄的黑暗神王柯维克罗斯，化身公正与守序，赐予迷途之人新生；” “吾主怜世间悲苦，降神使引渡，穿梭过去与将来，接引亡魂、惩治罪恶……” 扎克利越看越震惊，死亡与时间之神，这是一位执掌时间之权柄的神明！ 祂能让人穿梭过去与将来！ 扎克利心里浪潮翻涌，死亡与时间之神，这位伟大的黑暗神王，祂能让他回到过去，救活他的女儿吗？ 可要让亡人复生，是多么艰难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这希望于他来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渺茫，徒增痛苦。 他已将信仰献给了火神，此生绝不会做那背叛神明的宵小之徒，他对火神的忠诚无可撼动。 饶是如此，扎克利却用力地捶着绞痛的胸口，脸上老泪纵横。 “什么人！” 外面有人发现了他，朝着里面大喊。 扎克利抹干眼泪，身形一闪，从另一边逃了出去。 离开神殿后，扎克利径直奔往了海边。 他不相信罗薇会这么轻易地放他离开，他担心她还有别的阴谋，比如让那只亡灵跟着他踏上陆地，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决定现在就走。 到了曾经登岛的地方，扎克利却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石碑，矗立在新修建的码头上，面朝着大海，与三百公里外的陆地海岸线遥遥相望。 他绕到石碑正面，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硕大的文字。 “恶魔岛收容全天下的女巫和非人类智慧种族，收容无家可归的妇女和流浪的孩童，收容红发者……” “收容……红发者……” 扎克利望着这几个滚烫的字眼，怔愣了许久。 他没有做到的事，他不敢声张的事，在这里，在一个外来人占领的海岛上，无声无息地，就这样实现了。 全西原都在排斥红发人种族，恶魔岛却向他们敞开了怀抱。 如果当初也有这样一个地方，有一个强大的人站出来说，愿意收容红发者，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被屠杀到近乎灭种？ 湿润的海风吹拂着他夹杂着缕缕银丝的红发，粗犷的红胡子随着风颤抖，他哽咽着，凹陷的眼眶渐渐泛红。 这座岛屿，这座收容红发者的岛屿，第一个公开收容红发人的庇护之所，属于那位神秘、强大、聪慧的雾原公主，罗薇。 而他，红发人之王，鲁道夫·弥诺斯，误会了这位对他们怀揣着善意的朋友。 他想，他欠这位品格高尚的公主一句道歉。 …… 希瑞亚的太阳比恶魔岛落得更快，罗薇回到星罗居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她推开卧室门下楼，女仆克莉丝迎了上来。 “主人，到用晚餐的时间了，要让厨房现在上餐吗？” “我还不饿，待会儿吧。” 罗薇看向门外，罗曼和罗茜下午就走了，跟飞马和渡鸦一起去了哥路城，花园里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窸窣摇晃声。 “主人在找大橘吗？”克莉丝忐忑地说，“大橘今天不知道藏到哪里了，一天都没出来。” 经克莉丝提醒，罗薇才想起，她确实一下午都没见到小猫咪了，窗边的椅垫上也没有那团橘黄色的小身影。 “什么时候发现它不见的？” “昨、昨天晚上，”克莉丝低着头，“昨晚您走后没多久，它就不见了。” 怕罗薇觉得她不负责，昨晚发生的事现在才说，克莉丝又紧张道：“我以为它到了下午就会出现，没有及时禀告您，对不起主人，我做错了事，请您责罚！” “先别急着请罪，你说它到了下午就会出现，它之前也消失过？”罗薇耐心地问。 克莉丝：“是、是的，它经常、不，只有您在的时候它才会出来一会儿，您一走它很快就不见了，但今天不知道怎么……” “可能是出去玩忘了时间，不用担心，这不是你的错，”罗薇温和地说，“好了，让厨房上餐吧，把大橘的鸡腿也准备上，它饿了就该回来了。” 克莉丝大松了一口气，立马应下：“是，主人！” 罗薇预料得不错，天色才刚刚黑透，一只小猫就迈着四条胖腿跑进了院子，着急忙慌地往主楼客厅里赶。 “哎呀！”克莉丝看到小猫，惊喜地叫道，“主人，大橘真的回来啦！” 还没钻进屋的小猫登时耳朵一撇，放慢了脚步，心虚地抬起头张望。 罗薇出现在门口，斜倚着门看着小猫：“回来了？” “喵呜~” 小猫弱弱地叫了一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过来。 “今天工作顺利吗，”罗薇似笑非笑，“嗯？萝拉？” 地上的小猫瞪圆眼睛，尾巴毛炸成了一束蒲公英，反应飞快，张开嘴就是一阵凶巴巴地叫：“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语大意：指责罗薇又认错了猫，还当着它的面叫别的猫的名字，它现在非常非常生气！ 罗薇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眯起眼睛：“你真的不是萝拉？” 小猫愤怒地拱起后背，痛斥她对自己的不信任：“喵喵喵！喵嗷嗷！” 罗薇迟疑了，萝拉是个软绵绵的性子，应该不会像大橘这样跟她叫板。 小猫看到她的神情变化，立刻昂起头，变本加厉地嚎叫：“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罗薇：……叫的什么，听不懂。 猫语太密，人鱼珠都失灵了，翻译出来的含义还是喵喵喵。 第320章 大橘的天赋是穿墙 “好吧，是我的错。” 罗薇压下心里的怀疑，蹲下身向小猫道歉：“抱歉，我不该把你认成别的猫，厨房给你准备了香喷喷的大鸡腿，你可以原谅我吗？” 小猫甩了甩尾巴，见好就收：“咪呜~” “真乖，”罗薇摸了摸它的头，站起身，“走吧，我们进去吃饭。” 小猫骄傲地迈着猫步，走在她前面，哒哒哒地跑进了屋。 …… 晚饭后，罗薇上楼进了书房。 这两天事情太多，迈克教授给她的魔法阵图纸她都没来得及研究，这会儿有空，正好试着拆解一下。 这张图纸的拆解难度比学院魔法阵小得多，拆魔纹已经拆出经验的罗薇只看了一眼，就分出了九个魔纹。 但迈克教授说这张图纸上有十道魔纹，还有一道她没找到。 罗薇把油灯移近，火光照亮羊皮纸上的复杂纹路，满满一纸的黑色线条仿佛在一张一缩，看久了令人精神恍惚。 最后一道魔纹隐藏太深，她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找不出来，眼睛干涩发胀。 看来走捷径是行不通了，还是得用老办法。 罗薇将图纸放到一边，从柜子里抽出一叠麻布，拿起羽毛笔沾墨，开始倒推魔纹。 排除已有的九道魔纹，如果纸上还有剩下的线条，那应该就是第十道魔纹的组成部分之一。 这道魔法阵并不像学院魔法阵那样周密，学院魔法阵把魔纹纹路利用到了极致，每一条线段至少承担了三道魔纹的运转，即一段线条是多个魔纹的公共部位。 这张图纸上只有少部分线条承担了两道魔纹的运转，用以勾连其他魔纹、形成魔力运行的一体化以及能量回流，其他大部分线条的功能都很单一，属于单个魔纹的私有区域。 罗薇从那些非公用的纹路中挑出冗余的线条，按比例誊抄到麻布上，再选出图纸上最有可能是第十道魔纹组成部分的纹路，一一填补上去。 补全之后再用魔力测试一下，如果这道魔纹能够顺畅地运转，那它就是正确的答案，如果运行不通，那就更换线条组合，重新描补。 这有点像拼图游戏和电路接线游戏的融合版本，玩着玩着还容易上头。 罗薇一不小心就拆到了八点半，离学院关闭大门只剩三十分钟。 第十道魔纹的大框架已经拆了出来，只剩几处小地方魔纹运行的时候有些滞塞，明天再花一个小时修正，应该就能完成了。 她把图纸和麻布收好，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端着油灯下了楼。 飞马和渡鸦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哥路城现在是什么情况，阿尔弗烈德有没有说动日月伪神，瑟班利公国明天会不会退兵？ 所有的答案，都要等到明天才能揭晓了。 出门前，罗薇抓紧时间摸了摸小猫，过了一把手瘾。 “别乱跑，知道吗，外面坏人很多的！”她恐吓道。 “喵呜~” 小猫睁着一双天真无辜的杏眼，乖巧地点了点头。 哟，还学会了人的肢体动作，领悟能力很强嘛！ 罗薇挠了挠她的下巴，心道渡鸦的人类语言教学课程也该给小猫安排一个，免得它们语言不通老是打架。 “好了，我要回学院了，明天见，大橘。” 她收回手，提着油灯出了门。 小猫从椅子上跳到窗边，看着她走出星罗居大门，立刻跳下窗台，钻进草丛，飞奔到花园围墙边，猫爪刨出了一块刻有魔纹的石头。 克莉丝听到动静，匆忙提着灯追出来，看到的就是墙角的草丛里白光一闪，带着若隐若现的橘黄色的身影凭空消失。 “天呐，大橘！” 她跑了过去，提着灯扒拉草丛，到处都找不见小猫，只踢到了几块淹没在草丛里的石头。 “克莉丝，怎么了？”贝拉听到声音，也提着油灯出来查看。 “贝拉管家，大橘又不见了！”克莉丝慌慌张张地说，“我看到它跑到这里，一闪就消失了，我翻遍了草丛都没找到。” “一闪就消失了？”贝拉快步走到她身边，放低油灯，照着墙根找，找到了几根橘黄色的猫毛。 “确实是大橘，可围墙底下又没有洞，它怎么会消失呢？” 贝拉苦思冥想，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我知道大橘的天赋能力是什么了，它会穿墙！” 她一定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尽职的管家，这么快就完成了主人交待的任务，她明天就要告诉主人，魔法小猫会穿墙！ 贝拉用手帕包好那几根猫毛，骄傲地抬起下巴，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克莉丝一脸沮丧，她怎么就没想到？ 要不说贝拉管家能当管家呢，人家的脑子比她灵光！ 夜晚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第二天。 罗薇撑着眼皮爬起床，跟所有的学生一样，像一抹游魂飘出宿舍城堡，又飘进学院教堂，渡过艰难的早起时光。 今天上炼金课，理论知识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从这节课开始，他们便要进入实操环节。 还有一个月就是学年考核，据坦普尔教授透露，炼金课的考试内容很简单，只需要他们炼制出一把锋利的铁剑。 班上的学生顿时欢欣鼓舞：“我还以为学年考核多难呢，原来只需要炼制一把铁剑！” “哈哈哈，铁剑谁不会炼啊，这玩意不用魔力我都能弄出来。” 大家都选择性地忽略了铁剑前面的那个形容词，“锋利”。 所以当坦普尔教授公布考核标准，说铁剑必须锋利到吹毛断发才算合格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然后，坦普尔教授笑眯眯地教大家打了一上午的铁。 真打铁，不是虚的，每个人都拿着一把锻造锤，对着烧红的铁块吭哧吭哧地敲。 别说班上娇滴滴的贵族小姐们受不了，才捶了十几下的男同学都想撂挑子不干了，打铁打得手臂发麻、腰酸背痛、汗如滚珠，这哪是人干的活！ 更何况坦普尔教授还要让他们捶满一千下，一千下！ 捶一千下，他们的手还要不要了？ 就连罗薇也有些坚持不住，她想象中的炼金是化学炼金，或者魔法炼金，不用费太大体力，谁曾想炼金居然要抡锤打铁啊！ 怪不得炼金术士个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没点力气还真干不了这体力活儿。 打了四个小时的铁，终于熬到下课，大家的手都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浑身虚软地走出了教室门。 罗薇放下锻造锤，用微微颤抖的左手按住抖如筛糠的右手，等大家走得差不多了才往外走。 教室前，坦普尔教授还在统计学生这节课的课堂计分。 罗薇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顿，转身朝他走了过去。 坦普尔教授察觉到有人走近，抬头看向她：“是罗薇啊，有什么事吗？” 罗薇点点头：“抱歉打扰了您，教授，您听说过鲁道夫·弥诺斯这个人吗？” 第321章 扎克利的过往 “你说鲁道夫·弥诺斯？” 坦普尔教授惊讶于她的提问，随即发出一声长叹。 “我已经好久没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啦！” 罗薇问：“您知道他？” “噢，当然，我当然知道，西原没有人不知道他，唉，可能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知道。” 坦普尔教授露出怀念的目光：“那个时候我还是一名小小的炼金术士，有幸得到高级炼器师鲁道夫大师的指导，才突破成了炼器师。” “不过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孩子，你怎么会问起他？” 罗薇正要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坦普尔教授忽然看到了她手上的戒指，了然道：“原来是因为这枚指环啊！” 指环？ 罗薇低头看向自己还在颤抖的手，左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这是教廷准备奖励给神学院队伍的空间魔法道具，结果落到了希瑞亚小队的手里。 她这时才记起它的名字：弥诺斯指环。 弥诺斯指环，鲁道夫·弥诺斯，她之前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罗薇摘下这枚戒指，仔细观察，在戒指内圈看到了一个火焰和锻造锤交叠的图案，下面还刻了一圈很小很小的文字，一个字母还没有一只跳蚤大。 “那是弥诺斯家族的家徽，”坦普尔教授说，“火焰与锻造锤的纹章，只属于弥诺斯家族，下面的字是‘弥诺斯锻造术，精工举世无双’。” 罗薇：“弥诺斯锻造术？” 扎克利好像提到过这个，他还说他是弥诺斯锻造术的继承者。 “弥诺斯家族掌握着世间最精湛的锻造技艺，凡是弥诺斯家族炼制的武器和魔法道具上都刻有这一行字，旁人无法模仿。” 说着，坦普尔教授十分遗憾：“其实弥诺斯家族最擅长炼制的是空间魔法道具。” “他们不仅是高超的炼器师，还是出色的魔纹师，只有经他们炼制过的魔法材料才能承载大型空间魔纹，而且他们绘制的空间魔纹结构非常稳固，用上千年都不会崩塌。” “可惜，鲁道夫大师病逝后，弥诺斯锻造术就失传了。” 病逝？这遁逃的借口找的都不走心。 她昨天下午才见过扎克利，那老头儿饿了几个月都活蹦乱跳的，可见身体素质之强壮，竟然有人相信他会病逝？ 罗薇故作不解：“教授，鲁道夫大师生了什么病，治愈魔药也医治不好吗？” “唉，心病无药可医啊，”坦普尔教授解释，“五十年前，教廷清剿邪魔和女巫，鲁道夫大师的女儿被人误当成女巫绑起来烧死了。” “从那之后他就一病不起，据说是得了疯病，经常看到他的女儿在火里朝他招手，几个月后他就投身进了冶铁炉，他的学生没拉住，眼睁睁看着他被烈火烧得尸骨无存。” 没想到扎克利看起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竟然还会这种计谋，当着学生的面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 恐怕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他是火神眷属，不怕烈火灼烧，要是知道，他就没这么容易假死出逃了。 所以说，给自己留张底牌多么重要，聪明人是不会暴露自己的家底的。 不过罗薇还是有些奇怪，既然扎克利五十年前就那么出名了，他的女儿怎么会被当成女巫烧死，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她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坦普尔教授唏嘘道：“鲁道夫大师的女儿没有魔法天赋，早就嫁人生子，遭此横祸时已有六十多岁，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谁能想到……” 从坦普尔教授口中，罗薇听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大名鼎鼎的鲁道夫大师曾经爱上了一个红发人女孩儿，娶她做了自己的妻子，但他的爱妻是个普通人，忍受不了自己一天天变老，丈夫却青春长驻，最后选择了和他分开。 而他们的女儿从小目睹母亲的痛苦，长大后又没有觉醒魔法天赋，就嫁给了一个普通人，私下里保持着和他的书信往来。 为了不打扰女儿的生活，鲁道夫大师只是偶尔去一次她住的地方，远远地看上一眼，得知她的近况后就默默地离开。 五十年前，教廷突然重启了已经沉寂一百多年的猎巫行动，号召教众烧死女巫、诛杀邪魔，短短几日，猎巫风气席卷了整个西原。 西原各地都在搜捕女巫，城市里还好一点，特别是小镇和乡间，愚民们就像疯了一样，将他们怀疑是女巫的人绑起来推上柴堆，点火烧死她们。 等专心打铁的鲁道夫大师收到消息，赶往千里之外他女儿居住的地方时，看到的就是女儿一家七口被烧成焦炭的尸体，那些人连他女儿家的三岁小孙女都没放过。 坦普尔教授摇头叹气：“要不是那件事情发生，我们还不知道鲁道夫大师有一个女儿，尽管事后教廷向鲁道夫大师写了信致歉，却也于事无补了。” “发生这样的事，确实是令人痛心。”罗薇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教授，那鲁道夫大师就没有别的挂念的亲人了吗？” 坦普尔教授答：“或许还有些旁系远亲，但弥诺斯家族主家就剩他一人了。” “您刚刚说弥诺斯锻造术已经失传，难道弥诺斯家族的旁系不会这种技艺？” “弥诺斯锻造术对炼器师的天赋要求很高，只有能掌握这种技艺的族人才能成为家主，旁系早就被淘汰了。” “那炼制空间魔法道具的方法呢，也只有弥诺斯家主才会吗？” “哈哈哈，那当然不是了孩子，”坦普尔教授笑道，“空间魔纹并没有失传，只要能将空间魔纹附着到魔法材料上，就能炼制出空间魔法道具，但只有炼器大师或魔阵大师才有这个本事，其他人就算知道方法，也炼制不了。” 炼器大师和魔阵大师都是大魔导师级别的人物，西原已经有一千年没出过炼器大师、五百年没出过大魔导师了。 坦普尔教授惋惜地说：“要是鲁道夫大师没死，以他的天赋，应该早就突破到炼器大师了吧？” 知道真相的罗薇很想告诉他：并没有，他口中的“鲁道夫大师”现在还是一名高级炼器师，五十年过去都没长进。 糟老头子扎克利在北地忙着当人贩子呢，哪有时间打铁修炼？ 到底是不忍心打破“鲁道夫大师”在坦普尔教授心里的美好印象，罗薇把真相吞进了肚子。 明明知道惊天八卦却不能跟人分享，这种感觉真是让人心痒啊！ 证实了扎克利没说假话后，罗薇离开学院，坐伊夫的马车回到了星罗居。 今天院子里闹哄哄的，站在门外都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嘈杂声音。 这是怎么了？ 罗薇提着裙摆快步走进小院，走到前院正中停了下来，因为她听到了一道嘶哑的哭声。 那道声音忽高忽低、时断时续，烘托得院子里的气氛紧张又压抑。 往常这个时候克莉丝早就出来迎接她了，今天前院一个女仆都没有，主楼里还传出了哭声，难道…… 罗薇赶紧绕过花园，看向大厅方向，入眼的景象却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渡鸦肚皮朝天地躺在客厅门前，摊着翅膀瞪着腿，闭着眼睛抽泣，喙嘴里发出了跟人一样的哀怨哭声。 克莉丝和百丽儿想尽了办法安慰他，还在它身边摆满了它最爱吃的肉条，它看都不看一眼，自顾自地抽噎着。 而在离渡鸦四五米远的柱廊下，飞马约书亚也在低着头无声垂泪，贝拉和另外几位女仆围着它又是送胡萝卜又是喂麦芽糖，飞马就是不吃，急得她们汗都出来了。 罗薇面色凝重地走近，女仆发现她后一惊，赶紧转身向她行礼：“主人！” 摊在地上的渡鸦泪眼朦胧地睁开眼，看到是她，喙嘴一张，发出凄厉刺耳的叫唤声：“咕咕嘎嘎嘎嘎——” 【呜哇大美人儿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起来，躺在地上像什么话！”罗薇眼神严肃地盯着渡鸦，“站起来回答我，为什么哭，是不是罗曼和罗茜出事了？” “咕咕咕……”渡鸦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伤心地哭道，“咕咕咕，咕嘎嘎嘎咕嘎嘎嘎……” 【呜呜不是……他们没事……是约书亚，呜呜呜约书亚欺负我……】 罗薇：…… 她闭了闭眼睛，还是没忍住怒气：“就因为受了欺负你哭成这样，我还以为你在给人哭丧！” 渡鸦嘴壳一张，顿时哭得震天响：“咕咕咕嘎嘎嘎——” 【呜呜呜你也凶我呜哇——】 罗薇耳朵炸疼：“别哭了，你起来好好说，是怎么回事，如果你真的受了欺负，我会给你讨回公道。” 飞马耳朵一动，立刻抬起头，朝罗薇走了几步，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咴儿咴咴咴……” 【尊贵的公主殿下，请您相信我，我没有欺负卢克，我愿意向您解释清楚，事情是这样的……】 约书亚告诉罗薇，在它们送人回来的途中，卢克问它为什么能长得这么高壮，它回答卢克，是因为他经常背着重物锻炼。 卢克听完就说自己也要背东西锻炼，让约书亚帮它，约书亚劝它说它的翅膀太小，背不了重物，不如先从小石头背起。 但小石头容易滚落，不像人在背上那样可以自己抓稳，它们就一起抓了一只兔子，由约书亚放到卢克背上，结果卢克背不动，飞着飞着就掉下去了。 罗薇听完嘴角一抽，问渡鸦：“约书亚说你回来的路上背兔子锻炼身体，结果背不动掉下去了，是这样吗？” 渡鸦抽抽搭搭：“咕咕，咕咕嘎嘎嘎嘎……” 【那只兔子咬我背上的羽毛，还用后腿踢我，好痛好痛，我甩不开，叫约书亚帮我弄开，他不帮，还飞到前面回头笑话我！】 罗薇真想骂它一句活该，鸟抓兔子不用爪子，非要背在背上，没听过兔子急了还咬人吗？ 看着渡鸦可怜兮兮的样子，她还是忍住了骂，问约书亚：“卢克说兔子咬它，它叫你帮忙弄开，你却飞到了前面嘲笑它？” 约书亚受伤地叫道：“咴咴咴儿咴儿咴咴……” 【它当时不停地扇翅膀，又叫得很激动，我还以为它让我飞快点，我就飞到了前面去等它，后来发现它没跟上，我才回头鼓励它的，我没有嘲笑！】 罗薇把飞马的回答翻译给了渡鸦，问道：“你们连语言都不通，是怎么交流上的？” 两个家伙说话牛头不对马嘴，交流全靠肢体比划，难怪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好了，快起来吧，哭这么久嗓子干不干？起来喝点水润润喉。” “咕咕咕……”渡鸦躺在地上，豆豆眼里浸出了泪水。 它背上掉了好多羽毛，肯定很丑，它不想起来。 罗薇无奈道：“克莉丝，去我房间取一条披肩，给卢克披上。” 克莉丝：“好的，主人。” 三分钟后，盖上了新披肩的渡鸦终于愿意从地上爬起来了。 罗薇不小心看到了它斑秃的后背，还有被兔子踢折的尾巴毛，抿住唇看向了别处。 女仆们也咬紧了牙关，忍笑忍得很辛苦。 渡鸦用喙嘴叨着披肩，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了一个脑袋，才不好意思地望向罗薇：“咕嘎咕嘎！” “不用谢，”罗薇绷着脸，低头问它，“这一次特洛伊有回信吗？” 渡鸦：“咕嘎。” 【没有。】 要是它带了信，早就飞回来了，也不敢在半路上抓兔子啊！ 作为一名信使，它还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又没有回信。” 罗薇皱紧了眉，难道瑟班利公国还没有退兵，她的计划失败了？ “罗曼和罗茜呢，你们送进城堡了吗？”她转而问起。 “咕嘎嘎咕嘎嘎嘎……” 【送进去了，他们今天早上还在城墙上杀了好几个敌兵呢！小美人儿砍人可凶了，专砍人手脚，小姑娘就温柔一点，她只捅人肚子下面。】 罗薇听完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 渡鸦说的小美人儿居然是罗曼，它还觉得罗曼砍人凶，罗茜捅人温柔？ 这只渡鸦是不是没有性别概念？ 以渡鸦的智商不应该，罗薇摇了摇头，让克莉丝把渡鸦抱下去吃点东西，回头看向飞马。 “约书亚，一天时间已经过去了，你想好是去是留了吗？” 飞马纠结地甩着尾巴，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叫道：“咴儿咴咴咴……” 【尊贵的公主殿下，我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我不能抛弃他，我能不能把他也带过来？】 罗薇：“如果他同意，那当然可以，但如果他不同意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呢？” 飞马：“咴咴咴……” 【我想回去问问他。】 第322章 特洛伊归来 罗薇有些失望，飞马下意识避开了她的问题，如果它的小伙伴不同意，它恐怕不会再回来。 她看着飞马：“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如果你没有带你的小伙伴回来，我就视为你放弃了我的招揽。” 届时她就不得不用些强硬手段了。 飞马不知道罗薇的想法，压着耳朵向她保证：“咴咴咴……” 【我一定会带他回来的，我们本来也要来希瑞亚，我的小伙伴艾登要来这里学习魔法。】 罗薇：真是一匹好马啊，就这样把它的小伙伴出卖了。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她问飞马，“你的小伙伴在哪里，你打算怎么回去呢？” 召唤魔纹只能召唤不能传送，飞马已经被她召唤了出来，再次打开召唤羊皮卷，顶多将它从她的左手边移到右手边。 飞马也很苦恼：“咴咴咴……” 【我只能自己飞回去找他了，但是路很远，三天时间我可能飞不回来。】 “那就不限时间，”罗薇宽容地说，“你们慢慢来就行。” 反正他们早晚都是要来希瑞亚，她也不急于一时了，撬墙角的机会以后多的是。 飞马开心道：“咴咴咴……” 【太好了，多谢公主殿下！】 罗薇笑意加深：“什么时候出发，不如先吃了饭再走吧，我让厨房给你做些干粮带上。” “对了，你的小伙伴喜欢吃什么，给他也带一点吧，作为我这两天把你从他身边唤走的补偿。” 飞马丝毫没意识到罗薇的深重心机，眼睛冒光地叫道：“咴咴咴咴儿咴儿……” 【好的好的，吃了再走，我的小伙伴最喜欢麦芽糖了，给他带一份麦芽糖就好！】 罗薇瞥了它一眼，它的小伙伴最喜欢吃麦芽糖？ 她怎么觉得是它想吃独食呢？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做马要学会分享。 罗薇转头就吩咐厨房把面包、曲奇、牛轧糖和卤香肉干各包一份，装进铁盒里锁死，把开锁的钥匙挂在了飞马的脖子上。 “这是给你的小伙伴准备的赔礼，让他取下你脖子上的钥匙，就可以打开铁盒了，等见到他要告诉他哦！” 罗薇将铁盒装进大布包，用绳子绑在了它的两只大翅膀中间。 飞马回头看了一眼绑在它肩背上的“赔礼”，又低头努力去看挂在它脖子下面的钥匙，眼睛都差点盯成斗鸡眼。 绑那么紧就算了，还上锁，这下它还怎么偷吃啊！ 离开前，飞马狠狠地吃了两大筐胡萝卜和一袋麦芽糖，扑扇着强健有力的翅膀，飞向了天空。 罗薇看着它的身影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了天边，收回目光转身，走进了客厅。 贝拉神神秘秘地跟上来：“主人，您之前让我观察大橘有没有什么特殊天赋，我昨天观察到了，它会穿墙！” “穿墙？”罗薇脚步一顿，回头问，“你亲眼看到了？” “克莉丝亲眼看到的，大橘跑到院墙底下一闪就不见了！” 贝拉说完，又从腰包里掏出一方手帕，打开给她看手帕里包着的橘黄色猫毛。 “您看，这是我昨天晚上在墙根下捡到的，指定是它穿墙的时候刮蹭下来的尾巴毛！” 罗薇拈起那一撮黄毛，对着阳光看了看，确实很像大橘身上的毛发。 “大橘呢，今天回来过吗？” “没有，”贝拉摇头，“昨晚穿墙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了。” 罗薇又问：“昨天萝拉去桑树园监工了吗？” 贝拉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萝拉，连忙回答：“来了，萝拉小姐昨天来得很早，工作也很认真，我走的时候她还在检查鸡舍的栅栏呢！” 罗薇“唔”了一声，把猫毛放回她的手帕里：“带我去昨天大橘穿墙的地方看看吧。” “好的主人，就在这边，您跟我来。”贝拉积极地走在前面带路。 到了院墙下，罗薇一眼就注意到了散落在草丛里的石头。 她忽然想到，之前有一次渡鸦跟小猫吵架，说它想问小猫为什么能钻进石头，原来不是在骂小猫头铁，而是在叙述他看到的事实？ 罗薇蹲下身，把草丛里的石头挨个翻了一遍，最后从一堆石头底下找到了一块扁扁的石块，上面刻着紧凑繁复的花纹。 “咦，这是谁干的，在一块石头上面刻这么多花？”贝拉奇怪地说。 罗薇拂去石头上的泥土：“这可不是花，这是传送魔纹，可以把大橘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贝拉吃惊道：“原来大橘不是穿墙，是把自己传送到另一个地方去啦！” 罗薇盯着石头上的魔纹看了一会儿，又把它放回了原位，拨动草丛将石头盖住。 “这件事就当不知道吧，”她站起来说，“小猫也有自己的秘密，我们要给它一点私猫空间。” 贝拉点点头：“知道了，主人。” 罗薇心情复杂地看着草丛，这要不是萝拉刻的传送魔纹，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只是不知道萝拉为什么会被她召唤出来，还伪装成一只魔法猫咪待在她身边，让她想找托拜厄斯教授说理都没办法了。 思索片刻，她吩咐道：“让伊夫准备一下马车，我们去桑树园看看。” 贝拉正要张口应下，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风沙迷得她睁不开眼。 头顶飘来一团阴影，罗薇仰头看去，还没看清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上方就传来了一阵娇滴滴的“啾啾”声。 【香香主人，我回来啦，你有没有想我呀？】 狮鹫？ 这个时候它怎么回来了？ 罗薇觑着眼睛看向前方，狮鹫正控制着一双巨大的翅膀，缓缓降落在小院中间的空地上。 风声停下，狮鹫背上跳下了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疾步朝她走了过来。 多日不见，这位年轻的魔剑士的身形还是那么挺拔，只是一身迎风烈烈的黑袍却沾染上了肃杀和风霜，冷白的下颔处也溅上了几点猩红的血迹。 罗薇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走向自己。 行至身前，高大的骑士倏地单膝下跪，左手抚膝，右手持剑以剑尖触地，颔首回禀：“殿下，瑟班利大军于今日正午拔营退兵，哥路城战事已平，幸不辱命！” 第323章 我不信仰祂 瑟班利，终于退兵了。 “起来吧，特洛伊，”罗薇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我英勇的骑士长，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特洛伊站起身，恭敬地说：“殿下，韦斯利伯爵想见您一面。” 罗薇：“可以，他想什么时候见？” “今晚，”特洛伊答，“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商谈。” 今晚？ 罗薇皱了皱眉，瑟班利大军正午才拔营，恐怕到明天早上都撤不干净，她可不想现在就去哥路城。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非得今晚上见？” “韦斯利伯爵没说是什么事情，他只说如果您答应今晚见他，他会亲自赶赴希瑞亚，以免劳您奔波受累。” 罗薇纳闷，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韦斯利伯爵连哥路城的烂摊子都不收拾，就急着跑过来见她？ “再过两三个小时，太阳就该落山了，今晚见面，他能赶过来吗？”她犹豫地问。 特洛伊看了一眼天色，耿直道：“我现在出发去接他，就能赶过来。” 罗薇瞪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顺路把他捎过来？” 特洛伊一脸严肃：“没有主人的命令，忠诚的骑士不能自作主张。” 罗薇太阳穴跳了跳：“你就不知道变通一下？还有，韦斯利伯爵想跟我见面总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吧，渡鸦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让它带封信问问我？” 可韦斯利伯爵就是临时起的意啊！ 特洛伊绿色的眼睛里透露着委屈：“瑟班利大军宣布退兵后，韦斯利伯爵才说要见您的。” 罗薇愣了愣，退兵之前韦斯利伯爵不着急见她，退兵之后却突然着急起来，难道哥路城的战况还会有变动？ 还是说，韦斯利伯爵知道了什么，想来提醒她？ 罗薇百思不得其解，看向特洛伊：“我上次写给你的信，你是不是在韦斯利伯爵面前说漏了嘴？” 特洛伊瞪大眼：“我没有！” 他又不是那种藏不住秘密的人，更何况她在信上说的那些、那些奇怪的话，他根本不相信！ 罗薇对上特洛伊固执的眼神，顿了顿，抬脚往楼上走：“跟我来，我们需要谈谈。” 特洛伊眼神一黯，森绿的眼眸微垂，转身跟在了她身后。 两人走上二楼，进了书房。 罗薇抽出魔法棒，给这间屋子一连下了两道咒语，才转身看着特洛伊：“你是不相信瑟班利大军里有天使，还是不相信你是亡灵之神的眷属？” 特洛伊坚定地说：“我不是亡灵之神的眷属。” “那你为什么不敢摘下你脸上的面具？”罗薇盯着他的眼睛，“你自己也能看见，你的额头上有亡灵之神的眷属印迹吧？” 特洛伊攥着拳：“那只是被人用烙铁刻上去的焦痕，不是真正的眷属印迹。” “是吗？烙铁的伤疤，两三年都过去了还没脱落？” 罗薇逼近他身前，仰头望着他被面具遮盖的上半张脸。 “特洛伊，你要一辈子戴着这张面具，自欺欺人吗？” “我、我没有……”特洛伊被她逼得往后退她一步，狼狈地偏过头，红如烈火般的卷发滑出帽檐，发丝划过冰冷的铁制面具，遮挡住了他的左半张脸。 “没有什么，没有自欺欺人？”罗薇伸手掰正他的脸，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特洛伊，现实是不容逃避的，如果这个身份不会给你带来危险，我当然可以允许你慢慢接受。” “但天使已经降临世间，你不能遗忘自己的弱点，否则被祂们发现，你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也会受你牵连，你明白吗？” 特洛伊被迫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明亮的黑眸中倒映出了他狼狈不堪的可笑模样，一瞬间击垮了他的心墙，让他连闪躲都觉得苍白无力。 “我真的、不是，”他艰难地说，“我不是，不是亡灵之神的信徒。” 罗薇放下手，平静地注视着他：“那你敢摘下面具吗？” 特洛伊反射性地伸手按住了面具，下一秒却又被烫到似的缩回，沉默在凝滞的空气中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特洛伊又缓慢地抬起手，摸向脸上的面具：“我不是亡灵之神的眷属，我不信仰祂。” 细长粗砺的手指攀上铁制面具，指腹摸到了面具边缘，面具下，一双森绿幽寂的眼眸中盛满了虔诚。 “我没有亡灵之神的眷属印迹，眷属印迹只有在祈祷时才会显现，我额上的黑色烙印却从来没消失过。” 特洛伊声音沙哑：“它真的，很丑。” 长年握剑的手指骨节分明，用力地扣住面具，一点一点动作僵硬地摘下，骨筋凸起的手背在轻轻颤抖。 “我说过，我以生命起誓，向您献上我全部的信仰和忠诚。” “无论它是不是眷属印迹，我都不会承认。” 他右腿后撤半步，缓缓跪了下去，那张冰冷坚硬的铁制面具也从他脸上逐渐移开，露出他锋利的剑眉，还有遍布黑色纹路的额头。 亡灵之神的眷属印记，总是比别的神要霸道许多。 特洛伊有一张俊美的脸，但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纠缠在他的脸上，几乎爬满了整个额面，扭曲的图腾甚至越过他的眉尾，一直延伸到了太阳穴处。 平心而论，这样的印迹确实称不上好看。 落于眉心一点是锦上添花，涂满半张脸则毫无美感。 罗薇自己背上也有这样一块图腾，扭曲的黑色纹路从肩膀一直延伸到尾椎骨，覆盖了她整个后背，照镜子的时候看上一眼都觉得眼睛疼。 “别动，特洛伊，”她伸出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这块印迹，一开始就是这样吗？” 特洛伊忍住逃离的冲动，声音颤抖：“一开始只有眉心一小块。” 后来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是野草一样疯长，长满了他整个额头。 罗薇同情地说：“特洛伊，你还不明白吗，这是亡灵之神对你的惩罚，如果你承认你是祂的眷属，或许祂会原谅你。” “不，”特洛伊咬着牙，“我不是祂的眷属，我不信仰祂。” 他一字一句，执拗地说：“我已经把信仰献给了您，我只能忠于您一人。” 罗薇低着头，看着他刚毅的脸：“特洛伊，你何必——”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盯着特洛伊的额头，缓缓睁大了眼。 第324章 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眷属 繁复的黑色纹路痉挛收缩，张扬的图腾像树根脉络一样枯萎凋零，神明印迹寸寸退让，露出了他光洁的前额。 在罗薇的屏息凝视中，颓败的黑色花朵退至他的眉心处，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然而变化还未停止。 黑点中心突然钻出了一道白色流光，蚕食着周围的印迹，像黑暗里的种子吸收了胚乳里的养分，正在破壳发芽、飞速生长。 特洛伊眉心一热，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伸手想要触碰自己额头。 “别动，”罗薇用魔法棒拦住他的手，“让我看看。” 她皱着眉，紧紧盯着特洛伊的眉心处。 那道流光彻底吞噬了黑点，升至他的额心下方，绕着额心顺时针流淌，仿佛蜿蜒回旋的星河坠落于他的额间，映出了一道璀璨的银环。 在银色环形印迹的外圈，灿烂的光芒向四周发散，如同太阳的银白色日冕，又恍如时间长河拨过的指针、历史车轮转动的辐条，它们都在不停地飞旋。 罗薇心底有种强烈的直觉，这是她的印迹，是时间权柄的符号，是生命流逝的象征，是死亡的终结，也是新生的起源。 这是死亡与时间之神的图腾！ 她伸出手，触摸那一抹不真实的银色印迹，感受到指腹下温热的皮肤触感，她指尖一颤，不是幻觉。 拥有了自己的神明印迹，是不是意味着她离成神又近了一步？ 可她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成神的规则到底是什么。 信仰？她的信徒并不多。 功德？她做的好事也远远不够。 成神之路好像没有规则，既不像游戏升级那样任务明确、也不像职场攀登那样等级森严。 她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步阶梯要走，不知道要达成什么成就才能踏上下一个台阶，她总是迷迷糊糊地被推着前进，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的有了收获。 不，也不算莫名其妙。 她干预了哥路城的战争，阻止了韦斯利家族的覆灭。 所以，眷属印迹是上天给她的奖励。 “特洛伊，”罗薇轻轻开口，黑眸俯视着单膝跪在她面前的骑士，“你信仰死亡与时间之神吗？” 死亡与时间之神？ 特洛伊奇怪地说：“那不是您为了救罗茜捏造出来的……” 顶着罗薇突然变凶残的目光，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消于无声，但他的脸上还是写满了困惑。 特洛伊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说错了。 明明死亡与时间之神就是她去年救罗茜的时候编出来的神明，当时她还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恶魔，跟大家说她是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神使，名字叫引渡。 他记得清清楚楚，绝无可能记错！ 看着特洛伊茫然的眼神，罗薇都气笑了。 额头上都浮现出了她的眷属印迹，他却说死亡与时间之神是她捏造的！ 怪不得亡灵之神那么生气，有这样的棒槌信徒，搁谁谁不生气？ 一想到亡灵之神，罗薇的心情又奇妙地好了许多。 特洛伊知道死亡与时间之神是她捏造出来的神都愿意信仰，就是不肯信仰亡灵之神这位正牌神明，这不恰恰说明了特洛伊对她的忠诚吗？ 罗薇微笑地看着特洛伊：“特洛伊，我今天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特洛伊头皮发麻：“什么秘密？” 罗薇：“其实死亡与时间之神是真实存在的神明，祂是我们雾原的神祇，而我就是祂降临在这世间的一缕化身。” 特洛伊眼神飘忽，见过太多次她把别人骗得团团转的场景，他现在可没那么好忽悠了。 “不信？” 罗薇看出他的怀疑，从空间指环里取出了一柄手持镜，递了出去。 “我刚刚抹除了亡灵之神的印迹，将你变成了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眷属，你可以拿这面铜镜照一照，看看你额头上是不是出现了新的神明印迹。” 见特洛伊迟疑，她又道：“或者你向死亡与时间之神祈祷，看看祂会不会给你回应。” 特洛伊选择了铜镜，他缓缓立起镜面，忐忑不安地照向自己。 当镜面清晰地反射出他现在的模样时，他一瞬间愣住了。 镜子里的那张脸，真的是他吗？ 他已经有两年没照过镜子了，镜子里的那张脸相比于他逃命前成熟了许多，竟让他感到了一丝陌生。 但很快，他就无暇顾及时光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而是被他额心处的银色印迹牢牢吸引住了视线。 大片大片狰狞扭曲的黑色图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便是这小小的银色环纹，流淌的银光像仲夏夜银河与群星的缩影，灿烂的银芒仿佛要刺伤他的眼睛。 “看到了吗？”罗薇走到他身后，戏谑的目光落进了镜子里他的脸上。 特洛伊也看到了镜子里的她，眼前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模糊，他慌乱地垂下双眼，声音低哑：“我……我看到了……” 罗薇：“信还是不信？” 特洛伊喉珠艰难地滑动：“信……” 罗薇笑了。 提高了警惕性的老实人确实不太好骗，但老实人就是老实，不知道骗子的套路有多深，总是上了一套又进一圈，大大小小的圈套钻不完。 高明的谎言往往是真假参半，可惜特洛伊的世界非黑即白，他悟不出这个道理。 罗薇拍了拍特洛伊的肩：“我的骑士，你对我的忠诚，我在天上的真身感受到了，因此我赐予了你神明的眷爱。” “但你还是要小心，我跟西原的至尊神有仇，祂们害得我最好的朋友生命之神陨落，我和亡灵之神打伤了祂们，祂们的天使正在凡间搜寻我的踪迹，你可别被那些天使抓住了。” 特洛伊瞳孔地震，短短一句话包含了大量信息，他脑子里的那几根筋绞来绞去，差点没把他绞宕机。 什么，生命之神陨落是日月尊神害的？ 她和生命之神是好朋友，她还和亡灵之神一起打了日月尊神？ 等等，她又骗了他！ 她之前还说，亡灵之神会把恶魔岛送给她，是因为她长得像祂女儿！ 他当时就觉得不对，神怎么会把人当成女儿？现在这个理由就说得通了，原来她也是神，她和亡灵之神早就认识。 特洛伊脑筋转得飞快，过去不能理解的种种问题现在全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罗薇敢冒充邪、啊不，敢冒充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神使救人？因为她就是那位神明的分身。 为什么她敢召集雇佣兵去恶魔岛？因为她知道恶魔岛是亡灵之神的地盘，说不定她去之前亡灵之神就把岛送给了她。 为什么她总是喜欢跟兽人和妖族交朋友，还从雾原来到西原偷偷发展势力？因为她跟日月尊神有仇，她就是专门过来对付教廷、报复日月尊神的！ 特洛伊倒吸一口凉气，短暂惊骇过后，心中却又热血沸腾，浑身上下都升起一股战栗的灼热。 普通骑士的终极梦想也只是成为圣骑士，将身心奉献给神明，守护神明的代言人——教皇。 而他，竟然能直接成为神的骑士，守护真正的神明，为神明正义挥剑战斗！ 第325章 维娜同学的杀伤力 剑士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罗薇瞥了他一眼，就大概猜得出他在想些什么。 当初她招揽特洛伊的时候，给他画了一张圆圆的饼：要是他能帮自己从西原大陆撕下一块土地，她就让他成为雾国的公民。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销毁生命之心，也没有得罪日月尊神和爱神，当然不可能未卜先知，告诉他她的敌人是日月尊神啊！ 但信了她谎言的特洛伊恐怕只会觉得，她骗了他，让他从一个浅坑掉进了深坑，害他卷入神明战争，成了神战的牺牲品。 “怎么，你后悔了？”罗薇看着特洛伊，“想收回你的信仰和忠诚？” 特洛伊猛地抬头，森绿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我没有！” 他的眼神无辜又气愤，明明他一句话都没说，她又污蔑他！ 罗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三秒，咳，好吧，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天色不早了，”她转移话题道，“你尽快出发，去哥路城接韦斯利伯爵过来吧。” “是，殿下。”特洛伊戴好面具，郁闷地站起了身。 罗薇走向书房门口：“回来的时候问问罗茜和罗曼，如果他们愿意回来，就一并带回来，对了，他们在那边的表现怎么样？” 特洛伊中肯地评价：“腕力不足、剑法凌乱。” 罗薇拉开门道：“可渡鸦说他们很厉害，还杀了好几个敌兵？” 特洛伊落后她一步走出门，回答说：“如果砍七下才能砍断敌人半条腿、导致敌人伤口过多血液流尽而死也算杀敌的话，那他们确实很厉害。” 罗薇听得不高兴了：“小孩子敢上阵杀敌就不错了，砍七下不也把敌人砍死了吗，你就不能夸夸他们？” 要不是因为特洛伊天天说他们进步慢，还说什么真正的战斗才能使人突破，两个乖巧可爱的小骑士怎么会闹着去哥路城？ “小孩子？”特洛伊却抓错了关键词，眼神迷惑地问，“哪里有小孩子？” 罗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说的是罗曼和罗茜，让你以后多鼓励鼓励他们。” “罗曼和罗茜不是小孩子，他们都是大人了，”特洛伊不解道，“而且他们的剑术那么差，我也要鼓励他们吗？” 罗薇冷笑：“罗曼才七岁，罗茜才九岁，你管他们叫大人？” 特洛伊认真地说：“满了七岁就是大人。” 罗薇反问：“满了七岁就是大人，那你们，你七岁的时候也上过战场吗？” 特洛伊摇头：“没有，我七岁的时候被父亲送到了一位骑士老爷家做侍童。” 罗薇正要嘲讽他，又听到他说：“那位骑士老爷的庄园挨着一片森林，经常有成群的灰狼闯进庄园咬死牲畜，冬天还有强盗进来抢夺食物和皮袄。” “我晚上要拿着剑跟他们战斗，天一亮就得去侍奉主人，上午跟随夫人学习礼仪，下午还要为庄园服役，一天只睡五个小时，可不像罗曼和罗茜，每天都睡八个小时那么久。” 罗薇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堵了回去，她皱眉问：“你不是贵族出身吗，为什么还过得这么苦？” “苦吗？”特洛伊不觉得，“虽然我家只是没落的小贵族，但也比平民好很多。” “我七岁之前没干过多少活儿，平民家的孩子三岁就要洗碗喂牲口，五岁就要下地种田，长大到七岁就要养家糊口了，他们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才能换来一两块面包。” “其实能长到七岁也很不容易，很多孩子都长不大，五个孩子里能活三个，就说明这家人的条件还不错……” 古代没有儿童这个概念，这点罗薇在学校里学过。 在中世纪欧洲，年满七岁的儿童被视为“缩小版的大人”，过着比成年人还要艰辛的生活，这些话她也从书上看到过。 但真切地处于这个时代，听到身边的人理所当然、习以为常地说出些话，她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她以为只有像霍尔格拉蒂丝他们那样的非人类智慧种族，童年才会过得那么凄惨，没想到普通人的生活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儿去。 她可能真的把罗曼和罗茜保护得太好了。 身处于这样的时代，如果他们进步太慢，生存的机会就会被别人抢走。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下楼梯，穿过客厅来到了花园的台阶前。 “殿下，我先走了。” 特洛伊跃上狮鹫的后背，朝罗薇行礼。 “去吧，一路顺风。” 罗薇轻轻点头，目送他和狮鹫飞上天空，渐渐远去。 贝拉走过来询问：“主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您还去桑树园吗？” “不去了，晚上家里有客人拜访，”罗薇想了一下，又吩咐道，“我回学院一趟，你让厨房准备好晚宴。” “好的，主人。” 离天黑还早，罗薇又坐着马车赶回学院，到蔷薇城堡一楼维娜的卧室门前，敲了敲她的房门。 敲了好几下，房间里都没人应声，罗薇思考了两秒，果断返回学院门口，坐上马车，让伊夫驾着车去艾斯可瑞甜品屋。 甜品屋离学院门口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罗薇下车走进甜品屋，径直上楼，果然在二楼就餐区抓到了正在吃小蛋糕的维娜。 下午四点，正是喝下午茶的最佳时间，学院里有不少贵族学生来这里品尝甜点、享受太阳西斜时的温暖阳光。 罗薇走到维娜桌边，温柔地问：“好吃吗，亲爱的维娜同学？” 维娜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她，一口奶油卡进了嗓子：“咳、咳咳……” “喝点水。”罗薇把桌上的果汁往她手边推了推。 维娜没敢喝，捂着嘴巴用口水把东西咽了下去，缩着脖子怯怯地问：“罗、罗薇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罗薇诧异地问。 维娜欲哭无泪，她敢不客气吗？ 罗薇第一次叫她维娜同学的时候，说她不是淑女，把她狠狠地羞辱了一顿，她回去趴到床上哭了一夜。 罗薇第二次这么叫她的时候，更狠，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差点把她掐死！ 受不了这样的心理折磨，维娜眼一闭心一横，梗着脖子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只要不是让我去死，我死也要帮你办到！” 第326章 过渡一下 “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找你帮我办事，”罗薇俯身贴近维娜的耳朵，温声细语，“你说说你，除了吃还会做什么呢？” 温柔的声音落进维娜的耳朵里仿佛在催命，她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磕磕巴巴道：“我、我还有钱，我都、都给你……” 罗薇直起身：“你那点钱还不够你填饱肚子，起来吧，跟我走一趟。” 维娜惊恐地望着她：“去、去哪里？” 这么快就要把她拉去埋了吗？ 呜呜她蛋糕还没吃完呢！ 罗薇瞥了她一眼：“你父亲派了人过来给你送东西，不去见见吗？” 一听是跟她父亲有关，维娜面色瞬间由悲转喜，忙不迭地点头：“见！当然要去见见了！” “那就走吧。”罗薇说完转过身，提着裙摆下楼。 维娜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先端起桌上的果茶一饮而尽，再顺手拿走没吃完的小蛋糕，鼓着腮帮子急匆匆往下跑。 下了楼，两人一起坐进马车，缓缓驶向星罗居。 到了地方，维娜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看到星罗居的大门回头问：“这是哪儿啊？” 罗薇优雅地走下马车，迈步踏上星罗居的台阶：“我在希瑞亚置办的宅院，学院餐厅的食物太难吃了，把仆人安置到这里，方便他们给我做饭。” 跟在她后面的维娜张大了嘴巴，买一座宅院，专门让仆人给她做饭？ 这就是公主拥有的尊贵待遇吗？ 没想到罗薇看起来低调，实际上这么会享受，学院里别的公主和王子都不敢这么奢侈！ 走进大门，看到星罗居宽阔的前庭和随势生机、明媚秀丽的园林景观，维娜更是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美的花园，是的，精美。 明明花园里的花卉不算名贵、草坪也不平整，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地穿插在一起，生机勃勃、富有层次，让人看上一眼就会爱上这里。 维娜一路走来，周围的造景就像是花瓶里的精美插花，恐怕画家来了都要惊叹，在这儿随处框出一块景色，都能画出美丽的图画。 “天呐，这片花园，这些花草，这也太美了！” 她追上罗薇，激动地问：“罗薇，这是什么样式的庭院，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跟西欧中世纪的城堡园林景观相仿，西原的庭院采用规则式园林造景，庭院中最常见的是灌木丛、花坛、树篱、草坪等规整的几何艺术形式，而且种植的植物实用性很强，多是些果树和芳香花卉，可以食用或者用作装饰。 像星罗居这样，园内景色处处皆可入画、完全为了“美”而建造的花园，现在的西原还没有出现。 维娜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座庭院的风格，她眼巴巴地看着罗薇，罗薇回答：“这是雾原的传统造景艺术，你当然没见过。” 准确地说，这应该是新中式园林景观，将华夏传统园林风格和现代风格结合，营造出来的一步一景、丰富多变的景观空间。 这座宅院的主体建筑是一座西式风格的小型石墙城堡，为了不让花园跟主体建筑的风格显得太割裂，她只采用了中式园林的造景手法。 就算不是传统的中式风格，这座庭院也足够让看厌了花坛灌木的西原人耳目一新了。 维娜就对这里喜欢得不得了，她甚至连小径边晃动的草叶都要夸一句圆润可爱。 “为什么这里的草长得这么鲜亮，噢！你的栀子树上为什么一个虫子也没有，我家里的栀子花老是长蚜虫，去年园丁都快把它剪秃了！” “可能这里昆虫比较少吧。”罗薇说。 她总不能告诉维娜，她请了炼狱魔蛛给她捉虫，每过几天都会来一次花园大清洗。 等两人走到正厅门口，维娜才意犹未尽地把目光从花园里收回，期待地问罗薇：“我父亲派来的人在哪里？” 罗薇：“在天上，应该快到了。” “在天上？”维娜两条眉毛扭成了毛毛虫，“怎么可能在天上！” 罗薇跨进门道：“他们还没到，我提前收到了你父亲的信，你先进来等一等吧。” 维娜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两秒，也跟着进了客厅。 客厅里的环境又让维娜吃了一惊，地面怎么这么干净，一点油污都没有！ 而且屋子里没有熏香的味道，却也闻不到臭气，她这时才想起，她走进花园的时候也没闻到任何异味，只是刚刚她沉浸于景色当中没注意到。 晕晕乎乎中，维娜在罗薇旁边的椅子上落座，两名侍女捧着托盘身姿娉婷地走了过来，将两杯花香四溢的热茶轻轻放在了她们手边。 “主人，这位小姐，请用茶。”克莉丝和百丽儿柔声道。 维娜回过神来，看到这一幕大惊。 她惊讶的不是桌上的花茶，而是这两名容貌出众的侍女。 她们一个长得像水仙花一样清丽柔美，一个长得像郁金香一样娇艳妩媚；一个声音像诗琴一样清灵动听，一个声音像画眉一样酥软动人。 罗薇的两名侍女竟然长得这么美丽，而且一举一动比她见过的好多贵族小姐还要优雅，比她们更像淑女！ 维娜局促地缩了缩脚尖，她突然意识到，要是她去到罗薇的王国，恐怕身份还比不上这两位侍女。 “怎么了？”罗薇见她沮丧地低着头，问道，“不喜欢喝花茶吗？” “啊没有没有，”维娜连忙摆手，“我只是在想，我父亲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罗薇看向窗外，夕阳正好，特洛伊和韦斯利伯爵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等天黑吧。”她端起花茶，浅啜了一口。 还要等到天黑！ 维娜如坐针毡，两只眼睛渴望地看着门外，默默祈祷天快点黑下来。 “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花园里转转，”罗薇放下花茶，“你刚刚不是对我的花园很感兴趣吗，走吧，我陪你去。” “好！”维娜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太阳落进地平线，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两人坐在花园里，头顶忽然传来了呼呼的风声。 罗薇：“到了。” 维娜仰起头，看到灰暗的天空中飞来了一团巨大的黑影，倏地跳起来，眼珠子都差点瞪出眼眶。 “啊啊啊！那是什么东西！” “坐下，”罗薇把她拽了回去，“那是我的狮鹫骑士，不用怕，它不会吃了你。” 维娜听着她云淡风轻的语气，看着她不以为奇的神情，张开嘴，下巴缓缓掉到了地上。 “啁——” 搭乘了外人的狮鹫今天的声音格外雄浑有力，它扑腾着巨大的翅膀，降落时的动作利落又帅气。 见狮鹫精准落地，罗薇才起身，压着维娜的肩膀低声道：“别忘了你的承诺，走，跟我过去见你的父亲。” “啊？我的……父亲？我父亲！” 维娜好不容易收回来的下巴又掉了下去。 狮鹫背上，一身黑袍的特洛伊率先跳了下来，身披铠甲威风凛凛的将军紧随其后，单膝着地时沉重的铠甲跟石板撞击发出咚的一声震响。 待这名器宇轩昂的将军起身抬头，便露出了一张刚毅威严的脸和一双鹰视狼顾的眼睛。 跟那些大腹便便、人老昏聩的贵族老爷不一样，韦斯利伯爵还很年轻，他今年才三十一岁，又喜欢骑射和打猎，并没有放纵酒肉在他身上堆出累赘的痕迹。 “父亲！” 维娜认出那张脸，惊喜地蹦了起来，不顾形象地朝着韦斯利伯爵奔了过去。 “维娜？”韦斯利伯爵愕然，“你怎么在这儿？” 兴冲冲跑过去的维娜脚下一绊，尖叫着往下栽倒，幸好被韦斯利伯爵冲上前抓住胳膊提了起来，才没正脸着地啃一嘴巴灰。 “呜呜呜，”被提正身子站稳的维娜嘴巴一瘪，眼里沁出泪水，“父亲，您不是来看我的吗？” “今天来找罗薇公主商谈一些事情，不过能顺便见到你也好，我就不用再给你写信了。” 韦斯利伯爵是个实在人，当然说出的话也让维娜倍感扎心。 “父亲……” 维娜不开心地望着他，韦斯利伯爵却已经将目光转向了罗薇，恭敬地弯腰行礼。 “尊敬的公主殿下，在下是费迪南德·韦斯利，在此代表哥路城的子民和韦斯利家族，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和救援。” 罗薇颔首回礼：“伯爵阁下请起，您的女儿有一颗拳拳爱父之心，您正直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能帮助到您亦是我的荣幸。” 韦斯利伯爵直起身，神态庄重：“公主殿下仁慈慷慨，韦斯利家族绝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父亲，”维娜攀着韦斯利伯爵的手臂，心虚地说，“您过来一下，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您。” 韦斯利伯爵拍了拍她的手背：“孩子，你不用说，父亲都知道。” “啊？”维娜震惊地说，“您知道了，您怎么知道的？可是我都还没告诉您呢！” 韦斯利伯爵取出了一条祖母绿的宝石项链，手指笨拙地给她戴到脖子上：“你是我的女儿，我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维娜摸着脖子上的祖母绿宝石，疑惑道：“父亲，这条项链为什么会在您这里？” “是罗薇公主让骑士阁下给我送过来的，”韦斯利伯爵说，“我看到它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我们韦斯利家族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矿脉，你这个傻孩子，一定是这样以为的吧？” “难道不是吗？”维娜不解。 “唉……”韦斯利伯爵摇了摇头，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转身向罗薇俯首，歉疚地说，“公主殿下，维娜不懂事，闹了些误会，请您允许我向您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罗薇心生不妙，难道他想要反悔？ 她维持住温和的表情：“伯爵阁下，外面天色昏暗，站着也不好谈事情，不如我们进去坐下再说？” 韦斯利伯爵顿觉自己失礼：“好的，好的，多谢公主殿下。” 罗薇轻轻颔首，伸手道：“伯爵阁下，请。” “是，公主殿下。”韦斯利伯爵忙说。 罗薇提起裙摆走向正厅，韦斯利伯爵也调转脚步，跟在她右手边略微靠后一小步的位置，迈步往前。 一直护在罗薇身后的特洛伊安静地跟上，维娜则掉出了两米远，缩头缩脑地往前探脚。 她看到特洛伊就发怵，脑子里总是浮现去年他一剑砍掉人脑袋的画面。 被砍脑袋的那个家伙是阿西娜的侍卫，还是贵族出身呢，结果他和罗薇说砍就砍，掉下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到地上，溅得到处是血，她当时都吓失声了，叫都叫不出来。 想起当时的场景，维娜打了一个冷颤，又往后退了一点。 该说不说，侍从的行事作风总是与他们的主人相近，罗薇的骑士也跟她一样凶残。 西方人喜欢在宴会上谈事情，贝拉早已按吩咐准备好了晚宴，罗薇直接带着韦斯利伯爵来到了餐桌旁入座。 星罗居的女仆们穿着统一样式的女仆裙上前送餐，看到这一幕的韦斯利伯爵和下午的维娜一样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些女仆面色红润、肌肤饱满、衣着整洁、脚步轻盈，健康的外表和端庄的体态完全不像仆从，倒像是一些小贵族家精心养育出来的小姐。 尤其是近身侍奉罗薇的那两名侍女，无论是容貌还是言行举止都十分出众，比起他见过的博伦王后身边的侍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管家贝拉向罗薇汇报事情的时候，韦斯利伯爵又惊了惊，这竟然是一位管理能力丝毫不逊色于男人的女管家。 当然，贵族家都有女管家，但这些女管家只负责厨房、洗衣、清洁和管理女仆等事项。其他大事诸如财政、看护、筹备等方面，都是由男管家来管理。 一般来说，男管家比女管家地位更高、权力更大，薪水也比女管家高出一倍。 韦斯利伯爵心想，这位来自雾原的公主似乎很看重女性，跟她交谈的时候需要注意了。 用餐前，净手的花瓣水、香豆、桌上的银制餐叉、洁白的瓷器，无一不让韦斯利伯爵感到吃惊，他们的国王都没用过这样的好东西！ 很快，爽脆蔬菜沙拉、奶油蘑菇汤、滋滋冒油的炙烤黑胡椒牛排、香煎银鳕鱼、海盐焗大虾、奶香浓郁的黄油煎面包片、土豆泥脆饼、香甜慕斯小蛋糕、花式水果切盘就先后上到了桌子上。 韦斯利伯爵全程瞪着棕色的眼睛，嘴巴里唾液不断分泌，连跟罗薇谈事情都差点忘记。 这些美食佳肴光是闻着就令人沉醉，吃上一口更是能香掉舌头，他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用尽了力气才抵抗住它们的诱惑。 这位来自雾原的公主在吃穿用度上的奢华是他平生仅见，她优雅的谈吐和完美的礼仪也无可挑剔，想来她的王国一定非常强大富足，才能供养出这样一位尊贵的公主。 但单单看她的穿着打扮，面容素净、服饰简约素雅，并没有用多么昂贵的珠宝堆砌，而且她给人的感觉又平易近人、富有亲和力，跟她交流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很容易让人忘记她公主的身份。 第327章 大魔导师才能打开 韦斯利伯爵在心里思索，恰恰是这样，更说明这位公主的高贵与卓越。 因为她出身高贵，所以不需要靠俗气的珠宝来衬托自己的身份，相反，被她选中的东西才能被赋予昂贵的价值，这就是王室公主的底气。 而她的亲和力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包容，她有高尚的品格和非凡的智慧，能轻易洞悉常人的所思所想，令人敬仰折服。 这样的人，若是能与她交好，得到的好处是无穷的；但要是与她交恶，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想到这里，韦斯利伯爵食不下咽，心中苦涩。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得罪这位品格高尚且于他恩德深重的公主，可是那些矿脉…… “公主殿下，”韦斯利伯爵面色沉重，迫不得已在这美好的时刻说出大煞风景的话，“恐怕我无法做到小女与您的承诺，万分抱歉，可否请您允许我用其他财宝来弥补？” 罗薇心头一跳，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缓缓放下银叉，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威逼利诱的办法，最后温和地看向韦斯利伯爵：“伯爵阁下，能告诉我原因吗？” 她眼神真挚：“您不是会无故毁约的人，我相信您一定有苦衷。” 韦斯利伯爵动容道：“公主殿下仁善聪敏，实不相瞒，我们家族的魔法石矿脉封藏已有两千年之久，两千年前，我们的先祖在矿脉上设下了隐匿魔阵，至今也无人能打开。” 罗薇疑惑地皱眉：“可维娜说，只要是你们先祖的血脉后人就可以进入矿脉？” 韦斯利伯爵羞愧道：“维娜这孩子贪玩，对家族机密只是一知半解，也怪我没给她说仔细。” “其实，我们韦斯利家族是正义女神朱斯提提亚的后裔，因为弄丢了女神的血脉，我们没脸自称是祂的后人，所以才改了姓。” 旁边吃牛排吃得满嘴油光的维娜闻言一愣，僵硬地转动脖子，看着她那英俊威武的老父亲，嘴里叼着的肉“啪嗒”一声掉进了盘子里。 “什么？” “我们是正义女神的后裔？”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韦斯利伯爵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五岁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还带你进密室摸过女神的剑，你除了吃食和裙子什么都记不住！” 维娜顶嘴：“进密室摸剑我记得的，我还记得那把剑叫裁决之刃，我还被它弹开了呢！” 韦斯利伯爵：“是，要不是你弹到墙上后脑勺撞了一个大包你能记住？” 维娜大惊，赶紧摸摸后脑勺：“我说我这后脑勺怎么是扁的呢，原来是被撞的！” 韦斯利伯爵悲哀地转过头，对罗薇道：“公主殿下，我们韦斯利家族子嗣单薄，后人又都不争气，得不到女神的认可，无法开启矿脉。” “这样的矿脉拿到手也没有用，我要是把它当做谢礼给您，那就是我们韦斯利家族不地道，我今晚急着前来见您，就是想说这件事。” “恕我自私自利，没能早点将真相告知于您，今日瑟班利退兵，我心中愧疚难当。” “韦斯利家族是正义女神的后裔，做这种不义之事，也难怪我们不被女神承认。” “瑟班利大军明早才能全部撤离，若您生气，无论是让我奉上所有家财土地，还是让我自请被敌军俘虏，我费迪南德·韦斯利都当照做！” “父亲……”维娜哽咽出声，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落进盘子里，嘴里的肉再也吞不下去了。 都怪她，她害得父亲成了背信之人！ 维娜泪眼婆娑地看向罗薇：“呜呜呜……罗、呜呜公主殿下……我错了，你放了我父亲，我给你当女仆……呜呜呜我不配，我把手指砍给你呜呜呜……” 罗薇本来一脸严肃，听完维娜的话却没忍住，笑肌狠狠抽动了两下。 她捂着脸让表情平静下来，温柔地看向维娜：“别哭了亲爱的，我没有生气，不会为难伯爵阁下的。” 她侧脸吩咐身后的女仆：“克莉丝，拿条干净的手帕，去给韦斯利小姐擦擦眼泪。” 再哭鼻涕都要流到嘴里了，看着有点恶心。 “是，主人。” 克莉丝抽出洁白的棉布手帕，走到维娜身旁，弯腰轻柔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维娜哭声一下子停住了，猛地吸回鼻涕，盯着克莉丝那张清丽的脸，尴尬地夺过手帕：“谢、谢谢！我我自己来，你快、快回去吧！” 她怕克莉丝跟自己站的太近，别人会觉得她更像侍女。 罗薇收回目光，看向还在等她回答的韦斯利伯爵：“伯爵阁下放心，无论我能否取得矿脉里的魔法石，我都不会后悔帮助了您。” “您如此坦诚，我也不隐瞒您，西原大陆距离我的家乡有万里之遥，我和我的侍卫意外流落到此处，想要回家难如登天，除非有大量魔法石……唉……” 说着，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希冀地问：“伯爵阁下，除了得到正义女神的承认，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开启矿脉吗？” 韦斯利伯爵回答：“当初设下隐匿魔法阵的先祖是一位大魔导师，他用尽毕生魔力将矿脉封藏了起来，如果能找到一位大魔导师，或许能开启矿脉。” 可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西原现在的魔法元素浓度根本孕育不出大魔导师。 韦斯利伯爵愧疚道：“公主殿下，我们的家族密室里还有一箱魔法石，若是您不嫌少，我派人给您送过来。” 韦斯利家族很久没有出过魔法师了，那些魔法石在地下尘封了几百年，在维娜觉醒魔法天赋之后，他一度把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 他本来打算将那些魔法石用来给她提升魔力，结果看到维娜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他又觉得给她用是浪费，不如留着，万一以后维娜的孩子觉醒了魔法天赋，还可以给他孙子用。 幸好留了下来，不然他现在都没办法给这位公主交待。 “我怎么会嫌弃，”罗薇感动地说，“积少成多，总有一天我能攒够魔法石，回到我的家乡。” “那我今晚回去就派人给您送来，”韦斯利伯爵说完都觉得自己小气，又添补道，“公主殿下，您对哥路城的恩情我无以回报，我的伯爵领有九千英亩耕地，愿将这当中十分之一的采邑献给您。” 韦斯利伯爵想得很清楚，如果罗薇将来回到雾原，这十分之一的土地她就只是暂时使用，最终还是会回到韦斯利家族手里。 如果她回不了雾原，那她就相当于获封了这九百英亩田地，她的余生有了土地和财富保障，同时她作为伯爵附庸也能给韦斯利家族带来好处。 第328章 魔法石矿脉初步到手 韦斯利伯爵能想到的，罗薇自然也能想到。 虽说她现在还披着“雾原公主”的马甲，但一个异国他乡的公主根本没有什么威势。 说难听点，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她在这里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不受宠的贵族小姐。 要是她有回到雾原、并将雾原和西原连通的可能，鉴于她未来的权势，大家或许会高看她一眼。 要是她回到雾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她在西原的地位就尴尬了。 没有领土的公主算什么公主？ 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她倒是有块恶魔岛，可她敢把自己是岛主的身份公布出去吗？ 不敢。 到时候，她最好的归宿也就是接受教廷的招揽，成为一名像托拜厄斯教授那样的女主教；或者加入魔法协会，选择一个势力供养自己，并为对方提供保护。 韦斯利伯爵确实考虑得很周到，他看出了她现在的难堪处境，看在她对他们有恩的份上，给她提供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连他的亲生女儿，维娜·韦斯利，都只有八百英亩的耕地，他却给她开出了九百英亩的价码。 九百英亩是什么概念？ 约等于五千四百亩，即三百六十四万平方米，三点六平方公里左右，听起来不算大，但这是耕地，能产粮食的肥沃土地。 在西原这个某些国家比华夏县城还小的地方，九百英亩的土地都够她独立当女王了。 代价是她以后很可能要作为附庸扶持维娜这个阿斗上位，韦斯利伯爵作为维娜的亲生父亲都选择了放养她，这里面的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罗薇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韦斯利伯爵的提议，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伯爵阁下知恩图报，我却不能仗着您的良善向您索取，土地是家族的根基，这份谢礼还请您收回。” “如果您真的想报答我，给我魔法石矿脉的地图就好，另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允许我的管家租用您的土地，做一些小小的生意。” 她拒绝土地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维娜，而是她不想成为附庸，哪怕是可能性只有一半的未来附庸。 只要收下那份礼物，她的地位就会低韦斯利伯爵一等，她可不想仰人鼻息。 韦斯利伯爵没料到罗薇会拒绝，但他回过头来一想，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 像罗薇这样高贵又强大的女性，她不会让自己处于被人施舍善心的位置，他的好意于她而言反而是一种侮辱。 她是骄傲的、自信的，也是有智慧、有能力、有手腕的野心家、政治家，她永远不会向困难低头，因为她自信能战胜一切。 韦斯利伯爵为自己的浅薄感到汗颜无地，也为这位公主崇高的气节感到钦佩。 “请您原谅，公主殿下，我的自以为是冒犯了您，”他真诚地向罗薇道歉，同时承诺，“待我回去后，便将矿脉地图和耕地地图一并给您送来。” “您可以在耕地地图上挑选您看得上的田地，标记后寄回，我再给您写租赁契约。” 他本来想说免费租给罗薇，又怕这样说会玷污她高贵的品格，最后遗憾地把话咽了下去。 罗薇要是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估计也会捂着胸口后悔好一阵儿。 好在两人就此事达成协议，这顿晚宴也达到了目的，他们总算可以安心享用桌上的美食了。 聊了这么久的天，餐盘里的黑胡椒牛排都凉了下来，但它上桌前几秒才出锅，放到现在温度刚好，入口不烫不凉，适合咀嚼吞咽。 罗薇边吃边思考问题，韦斯利伯爵说要大魔导师才能开启矿脉魔法阵，她在雾原上的黑暗精灵信徒活了一千多年，会不会已经达到了大魔导师修为？ 她现在有两个办法，可以绘制出传送到雾原的传送阵。 第一个办法是她尽快拼合学院魔法阵，多流几次血，等魔力提升上去，再借助韦斯利伯爵说的那一箱魔法石，应该就够她绘制一次远距离传送阵。 这个方法不一定能行，得看韦斯利伯爵送来的魔法石够不够用。 第二个办法是找一个能替她保守秘密的魔阵师，帮她刻绘好传送阵，这个人的最佳人选就是扎克利，他虽然不是魔阵师，但坦普尔教授说过，弥诺斯家族的炼器师都会画魔纹。 这个方法弊端很大，扎克利掌握她的传送魔纹后，很可能会悄悄去往雾原，发现雾原一个人都没有的真相，戳穿她的谎言。 罗薇心里打定主意，先试试第一个办法，不行再试第二个。 立个小目标，这学期结束之前，打开通往雾原的空间通道！ 还有一个月，她接下来必须要加快进程了。 晚宴结束，惦记那一箱魔法石的罗薇让特洛伊把韦斯利伯爵送回去，顺便把她要的东西取回来。 韦斯利伯爵今天来得匆忙，连铠甲都没来得及换，再加上几夜没合眼，此时已经疲倦不堪，便没跟罗薇客气，直接爬上了狮鹫的后背。 维娜泪眼汪汪地朝他挥手：“父亲再见！您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等我放假就回去看您！” 韦斯利伯爵这会儿才展现出了一点他的慈父之心，叮嘱维娜：“在学院照顾好自己，该吃吃该穿穿，父亲就你这一个女儿，不怕你把家产败光，钱不够用就给我写信，我叫马车给你运过来。” “要是有谁欺负你，乖女儿，把他名字记下，父亲给你报仇！” “曼斯菲尔德家族的那个混蛋杂种，竟敢辜负你，等我处理完城中政务腾出手，他下半辈子别想站起来走路！” “呜呜呜我知道了父亲，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维娜咬着手帕哭喊，她不敢跟父亲说，学院里敢欺负她的就只有罗薇一个。 韦斯利伯爵护女儿谁都知道，学院里基本上没人敢欺负她。 阿西娜那么坏都不敢对她明着动手，前未婚夫爱格伯特唯一一次对她动手也只是推了她一下，只有罗薇，她敢掐她脖子！ 第329章 感谢su7ee打赏的礼物之王! 夜幕下，狮鹫载着特洛伊和韦斯利伯爵飞远，幽静的花园里又只剩下了维娜和罗薇两人。 维娜站在原地抹泪，罗薇等了两分钟她还没哭够，用尽了她的耐心。 “再哭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眼皮和嘴巴全都缝上！”她恐吓道。 维娜哭声一滞，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了下眼睑。 “跟过来，马车在门外，”罗薇转身往外走，“学院快要闭门了，我们得赶在寝钟敲响前回学院城堡安寝。” 维娜吸了吸鼻子，连忙提起裙摆跟了过去。 夜深人静，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希瑞亚学院和希瑞亚小城一起进入了睡梦之中。 荒野的夜幕下，两人一狮鹫还在苦哈哈地赶路，连夜飞往哥路城。 抵达哥路城时已是半夜，不仅韦斯利伯爵感到困顿，一天疾速飞了三趟的狮鹫也有些萎靡，甫一降落就往地上一躺，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见此，特洛伊只得先在哥路城歇息一晚，等明天拿到魔法石和地图，才能回星罗居向罗薇复命了。 凌晨两点，乌云飘过哥路城上空，大风吹灭了城墙上的火把，残破的城池陷入了一片黑暗。 巡夜的士兵蹲到墙下翻找陶罐里的火种，没人注意，一道人影掠过城墙，在漆黑的夜色中飞进了领主城堡。 …… 第二天天亮，韦斯利伯爵起了个大早，吩咐管家描摹了一份领地地图，摹好后和矿脉地图一起交给了特洛伊。 还有一箱魔法石，因为锁在地下密室，韦斯利伯爵要亲自下去取。 城堡塔楼下，罗曼和罗茜正在练剑。 一道阳光反射在剑刃上，罗曼剑势一偏，猛然转头望向了身后。 “你在看什么？”罗茜奇怪地问。 罗曼蹙眉：“我刚刚感觉到了浓郁的光元素，有人在这里施展光魔法。” “光魔法，”罗茜眼神一变，握紧了剑柄，“难道这里有教廷的人？” 会光魔法的人不是大主教就是圣骑士，他们混进来想干什么？ 罗曼看向罗茜，压低了声音：“你小心点，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使用魔法，我们先去找特洛伊。”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罗茜收起剑，走向主堡大厅。 这里有教廷的人，她没那么笨，在教廷的眼皮子底下使用黑魔法。 “要我说，你才应该小心，”她一边走，一边斜眼看罗曼，“藏好你的天赋，小老鼠，别被教廷的畜牲抓去当狗。” 罗曼生气道：“真该让小姐看看，你在私底下的嘴脸有多可恶，你就是天生坏种，当初你给道格夫妇下的药就是老鼠药，你骗汤姆给你买蒙汗药，其实是担心自己失败后逃不掉，想利用汤姆的善良让他给你背锅。” 罗茜鄙夷道：“那你就去告状啊，没断奶的小老鼠？” 罗曼哼了一声：“我不跟你计较，小姐希望我们好好相处，不管我们关系多坏，都不能让小姐知道，这是我们说好的。” “是我们说好的没错，不过更怕被小姐讨厌的是你吧？”罗茜讥讽，“要我提醒你吗？” “你根本不是走了好运才被小姐收养的。你故意抓了条小狗放在面包店门外，测试有钱人的善心，好挑人乞讨，然后你挑中了小姐。” “发现有人跟踪小姐后，你又故意蹿出去跟小狗抢食，趁机揪痛小狗，把它赶进那个人藏身的巷子，等小姐想追进去的时候，你才提醒小姐里面有人。” “你这样做不就是想让小姐觉得你救了她吗？你装得可怜又无辜，在小姐面前一副单纯善良的样子，实际上心机深沉、满腹算计，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罗曼面色发沉：“知道得这么清楚，都是小猴子他们告诉你的吧？” 罗茜爽快地承认了：“没错，是他们，谁让你整天说他们笨得像猪，他们害怕你不敢还嘴，就只好在背地里说你坏话啰！” 罗曼冷冷道：“我怕他们饿死，才好心教他们怎么乞讨，他们不感谢我就算了，竟然还在背后出卖我。” 罗茜勾起嘴唇，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心理早熟的轻蔑神情。 “如果他们一辈子都是乞丐，他们肯定会感激你一辈子，但他们现在进了桑树园，不愁吃喝，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骑士，他们凭什么感谢你？” “罗曼，论机智，我确实比不过你；但论人心，你也比不过我。” “这个世界只有恶人才能活下来，善心是最没用的东西，除非把世上的所有人都杀干净，不然好人都是早死的命。”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罗曼看着前方，“如果善心没用，我们今天都不会站在这里，而且……” 他顿了一下，低声说：“小姐也喜欢善良的人。” “小姐是不同的！”罗茜茶绿的虹膜泛着明亮的光。 “那是当然，小姐跟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同。”罗曼说完仰起头，加快了脚步。 两人很快便走到了领主城堡的大厅，却没有在这里找到特洛伊。 罗曼询问了女仆才得知，刚刚后厨给狮鹫准备了一桶生肉，但是后厨没人敢靠近狮鹫给它送食，就请了特洛伊过去给它投喂。 “姐姐，那伯爵大人在吗？”罗茜问女仆。 女仆回答：“老爷好像去酒窖取酒了。” “能麻烦姐姐帮我们找一下伯爵大人吗？我们有很重要的事向他禀告。” 女仆抱歉地说：“老爷很宝贝他的酒，不允许其他人进入酒窖，我进不去。” 罗曼失望道：“算了罗茜，我们还是去找特洛伊吧。” “骑士大人在后院，从大厅这边出去，一直往前走，再左转就能看见。”女仆给两人指了路。 “好的，谢谢姐姐。”两人道了谢，朝她指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大厅，一只脚踩在侧门外的台阶上，罗曼便是脚步一顿，倏地转头望去。 “怎么了？”罗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了空旷的大厅，“你又感觉到了什么？” “浓郁的光元素，”罗曼看着大厅右侧的，“从地下散发了出来，那个人又在地下使用了光魔法。” “地下？他钻进了地下？”罗茜疑惑地问。 罗曼转身跑进大厅，快速来到光元素最浓郁的那块角落，蹲下身后用剑柄敲击地板，听石板发出的声音。 “地下是空的，可能是酒窖，”听了一会儿，罗曼站起身说，“我们得赶紧告诉韦斯利伯爵，万一那个人是教廷派来的刺客，恐怕会对韦斯利伯爵不利。” 罗茜皱眉道：“可是刚才那个女仆说韦斯利伯爵不允许其他人进入酒窖，不如我们先去找特洛伊，把特洛伊叫过来。” 罗曼小脸严肃地说：“我怕的是，等特洛伊过来就来不及了。” 小姐为了救哥路城和韦斯利家族劳心劳力，眼下瑟班利公国都已经退了兵，要是韦斯利伯爵这时候死掉，怎么对得起小姐付出的努力！ 罗茜也着急起来：“那我们怎么办，光靠我们两个也对付不了一位光系魔法师啊！” 第330章 共执正义之剑 “没试过怎么知道对付不了？”罗曼眼里闪过一道暗光，“罗茜，这就是我们向小姐证明自己的机会。” “如果我们能赶跑一名光系魔法师，救下韦斯利伯爵，小姐就再也不会把我们当成孩子了，我们以后也能像特洛伊一样，被小姐委以重任！” 到底还是个孩子，一激动就容易热血上头，罗曼做下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罗茜比罗曼大上两岁，心理年龄就要成熟一些：“要是我们打不过他呢，那我们两个可都要落进他手里了，到时候特洛伊还要来救我们。” “不会的，”罗曼摇头，“小姐说过，遇到敌人要智取，我们不跟他打，我们可以偷袭。” 罗茜有些犹豫：“怎么偷袭？” “我去色诱他，你找机会从他背后捅刀，就用你最拿手的那一招，怎么样？”罗曼引诱地说，“你不是最恨教廷吗，我们一起杀了他，给你出气！” 罗茜没忍住，狠狠心动了：“行，就按你说的办！” 罗曼：“好！我们赶紧找找酒窖入口，进了酒窖马上换衣服。” 罗茜：“之前的头巾你带了吗，把头发遮住更像女孩儿。” “放心，随身带着呢！” 两人达成共识后立刻展开了行动，经过一番搜寻，还真让他们找到了通往地下酒窖的暗门，趁没人注意溜了进去。 暗门后有一条斜向下的石梯，石梯下是阴冷的酒窖，四周靠墙摆满了木架和酒桶。 两人踮着脚走了下去，没发出一点声音。 进入酒窖后，他们躲在楼梯旁边的酒桶后面观察了一阵，奇怪的是，这处空间比他们预估的面积要小上很多，韦斯利伯爵也不在这里，那个光系魔法师更是不见踪影。 “那里，”罗曼指着对面的木架，用气音告诉罗茜，“我感觉得到，木架后面有光元素波动，那里肯定有一条通道。” 纯粹亲和光元素的天才对亲和元素的感知能力强得可怕，尽管罗曼还没有修习光魔法，但飘浮在空气里的光元素却在和他相互吸引，并为他指引方向。 罗茜听完罗曼的话，二话不说脱下了外裙：“给你，快换上，我们好进去。” 罗曼虽然是男孩，但他年纪小，第二性征还不明显，打扮成女孩毫无违和感，再加上他长得一副人见人爱的天使模样，看到他的人不自觉就会放松警惕。 罗茜虽然是女孩儿，但她眼神阴翳、声音沙哑，五官也比较明艳，小小年纪就有了“女人味”，装不出罗曼那种纯真无邪，反而容易让人提高警惕。 因此两人习惯将内外形象颠倒，用以迷惑敌人。 罗曼装成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挥剑就砍人脖子和四肢，下手血腥又暴力；罗茜行事作风看起来像个爷们，最擅长的却是捅男人的命根子，出手狠戾又无情。 现在，两人将甲衣穿在里面，互换了外衫和外裙，看起来还真像一对异父异母的好兄妹。 戴着绣花头巾的小女孩唇红齿白、雾眸似水，一看就是个软糯乖巧的小妹妹。 黑发绑在脑后的小男孩眉眼阴沉、嘴角下撇，一看就是个性格暴戾的混蛋小子。 十秒不到，两人就搞定了装束，并在对视一眼后向对方表示了赞扬。 “不错，你看起来很好欺负。” “谢谢，你看上去也很阴险。” 两人一起走向对面的木架，又花了五秒钟找到机关，打开暗道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幽深的暗道里，折断的箭矢散落了一地，挡路的巨石被人劈成碎块，填进了扎满尖刀的土坑。 这里原本布置了重重关卡和陷阱，但因为有人提前触发过，罗曼和罗茜一路上畅行无阻。 两人跑到暗道尽头，正疑惑前面为什么没有路，脚下一滑，却差点跌进悬崖摔成粉碎。 幸好两人手里还握着剑，滚下去时眼疾手快，将剑尖插进石缝，借力爬了上去。 站在悬崖边上，两人才看见，悬崖底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而在他们的右手边，湿滑的螺旋状的石梯一直凿到了近百米深的地底。 “敢吗？”罗曼问。 罗茜：“你在问你自己？” 她说完便迈下石梯，罗曼见状也踩了上去。 两人摸着崖壁一声不吭走得飞快，卯足了劲儿比试胆量，要不是石梯太窄不能并肩，恐怕他们还要争一争谁是第一。 到了悬崖底下后，罗曼感受到了空气里比之前还浓郁十倍的光元素，活泼的光元素钻进他的身体，像透明的蛛丝一样缠住他，将他拉往墙壁上的石门。 本该紧闭的石门被人撬开了一道缝隙，莹白的光芒从门扉后倾泻而出，照亮了这方幽暗的天地。 罗曼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朝石门走了过去。 罗茜在后面拉了拉他的头巾，示意他小心。 罗曼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挪动到门边，透过半人宽的缝隙看向门后，映出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心里一沉。 偌大的密室里只修建了一个圆形祭台，祭台上供奉了一把飘浮在银桌上的金色宽剑。 韦斯利伯爵生死不明地倒在祭台下，那名光系魔法师正背对着他，站在银桌前，尝试取下那把金色宽剑。 罗茜戳了戳罗曼的后背，在他背上画字。 【里面什么情况？】 罗曼神情凝重地转过头，想要告诉她，他们来晚了，韦斯利伯爵可能已经死了。 但他还没把话说出口，里面的人突然转身朝门口射出了一道光箭。 罗曼瞳孔一缩，来不及解释，把罗茜往后一推，夹着嗓子尖叫了一声，错开光箭跌进门缝，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身披白袍的高大男人闪身来到他身前，五指成爪，掌心下凝聚出一颗威力恐怖的光球，冰冷傲慢的眼睛俯视着他：“你是谁？” 罗曼哆嗦地抬起头，雾蒙蒙的眼睛里噙着泪，看上去已经害怕的得不行了，却仍然握紧拳头勇敢地冲他大喊：“我、我才要问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家密室，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你是那家伙的女儿？”男人问道，心里隐隐约约想起，他曾听曼斯菲尔德家族的人抱怨过，韦斯利伯爵确实有一个头脑愚笨的女儿。 他盯着罗曼，眼睛眯了眯，手中光球顷刻间消散，眨眼间又凝聚出了一把光剑，剑刃抵住了罗曼的脖子。 “既然你是他的女儿，那你应该能拿下裁决之刃吧？” “去，把它给我拿下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第331章 月神大天使之死 “嘤，如果我、我拿下来，你能、能放过我父亲吗？”罗曼声音颤抖地问。 男人看了一眼韦斯利伯爵，收回视线，目光落到小女孩惹人怜爱的白嫩小脸上：“可以，前提是他也像你一样乖。” 罗曼红了眼眶，贝齿咬着下唇，撑着地面慢慢爬了起来：“我会让父亲跟我一样乖的。” 男人漠然道：“希望如此。” 他抬高光剑，逼迫罗曼一步步朝祭台走去。 罗曼心里却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从男人刚刚的回答来看，韦斯利伯爵应该还没有死。 接下来，他只要和罗茜前后夹击，控制住这名魔法师，就能化解这场危机了。 祭台中心离门口不过三十步远，走得再慢也拖延不了多长时间。 站到银桌前，罗曼用余光看了一眼颈侧的光剑，抬起左手，朝桌上飘浮的金色宽剑伸出，白皙的手指触碰到剑柄，缓缓握了上去。 他刻意放慢了动作，发现在他碰到剑柄时，身后的人明显激动了起来，放在他颈侧的光剑都小幅度地颤了一下。 罗曼心里疑惑，为什么他会这么激动？ 按照他刚刚话里的意思，这柄剑似乎只有韦斯利家族的人才能拿下来，难道他发现了自己的伪装？ 不对，要是他发现了，不可能留自己到现在，除非…… 罗曼握住剑柄，手腕一动，剑身跟着他的动作往下倾斜。 身后的男人呼吸加重，眼里迸射出灼热的光，朝罗曼伸出手：“给我，快拿下来给我！” “好、好的。”罗曼作势取剑，趁男人分散注意力，右手撩起裙摆抽出短剑，反手一剑刺向男人的肚子。 “叮”的一声，短剑刺中男人的护身腹甲。 没想到自己看走了眼，竟然被一个小女孩偷袭，男人立即控制光剑劈向身前，金属相击，短剑“咔嚓”一声断成两截，锋利的前半段剑身掉到了地上。 “唰——” 罗曼反应飞快，直接舍弃了手上的残剑，左手拔下桌上的金色长剑，双手握紧剑柄跳起来砍向男人的脖子。 看到这一幕的男人欣喜若狂，脸上浮现出不可抑制的笑意，然而这笑容只持续了半秒不到，就变成了一脸惊悚。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盯着罗曼手里的长剑，靠身体本能闪身避开，惊疑的目光又落到了供奉裁决之刃的银桌上。 在那里，一柄金色的长剑还静静地飘浮在空气中，但它的宽度却变窄了一半。 “你对它做了什么！” 男人怒不可遏，手中光剑猛地刺向罗曼，他的速度太快，剑术还不到家的罗曼根本来不及回挡。 “狗东西，去死——” 身后响起一声暴喝，男人转过头，绿眸黑发的阴翳少年手持短剑刺向了他的裆部。 “找死！” 他身上突然冒出一阵白光，汹涌的光元素咆哮着冲向罗茜，将她掀飞了出去。 “罗茜！”罗曼焦急地喊了一声，举起长剑砍向男人，可他的反击落在男人眼里就像小狗叼着木棍妄图咬死人一样可笑。 “弱小的人类，即使手握神格也发挥不出它万分之一的威力。” 他只是轻轻一挥手，便打掉了罗曼手里的剑，单手掐住他了的脖子。 “很遗憾，我一般不杀人，但你会死在我的手里。” 他五指缓缓用力，将罗曼提了起来。 罗曼涨红了脸，双腿不停地踢打对方，却怎么也挣不开脖子上的手指，弱小的身体被越举越高，颈骨处也响起“咔咔”的断裂声，他放弃了挣扎。 直到他的眼睛与男人的肩膀平齐，涣散的目光越过男人的肩，那一瞬间，他突然抬起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戳向了男人的眼睛。 男人下意识闭眼后仰，手上正要下狠力捏死这只不听话的蚂蚁，一柄散发着黑气的长剑却贯穿了他的心脏。 “很遗憾，你最终死在了我的手里。” 罗茜声音沙哑地说。 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寒冷的眸中释放着凛冽的杀意。 男人低头看向自己被穿透的胸膛，不可置信地喷出了一口鲜血：“另、另一半神格……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神格怎么可能同时选中两个人！” 罗曼掰开他的手指落到地上，捂着剧痛的喉咙问：“什么神格，你到底在说什么？” “管他在说什么，”罗茜握紧剑柄狠狠往里一送，“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还没死。” “噗——”男人又喷出了一口鲜血，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咳咳，死？悲哀的人类，我是天使，你们杀不死我，能杀死我的只有神。” 他抓住胸前的剑刃，将它往回按：“要不是这具人类身体承载不了我的力量，你们早就变成了一捧飞灰。” “现在，跪下来向我认罪，我还可以饶恕你们的灵魂。” 罗曼捡起地上的金色长剑，认真地问：“你是天使？你是哪位神明的天使？” 男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我是月神至尊的大天使，可怜的小姑娘，你原本可以得到月神至尊的垂青，但你亲手搞砸了这一切。” “原来您是月神的天使！”罗曼惊呼一声，又举起手里的长剑，“那这个又是什么，您刚刚说它是什么神格？” “这是正义女神的神格，可惜它已经破碎，无法再让人继承神位。” 罗曼点了点头，仰起小脸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你的解释，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他目光一冷，握紧长剑刺进了男人的左胸。 “杀不杀得了，要试了才知道。” 说着，罗曼拔出长剑，又往他心口扎了一剑：“一剑杀不死，就多来几剑。”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也试试。”罗茜拔出剑，又从后面捅了一次，两次，三次，拔剑时喷出的血液溅了她一脸。 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两个小家伙拿着剑在他身体里捅来捅去，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根本动不了。 就在罗曼把剑刺进他心脏的同时，他的身体变得僵硬无比，灵魂也变得沉重不堪，无法跟身体脱离，仿佛被锁在了这具千疮百孔的人类躯体里。 他想要张口说些什么，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渐渐地，他的视力也变得模糊，光线从他眼里消失，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恐惧后知后觉地爬到了他的脸上，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正在死亡。 这具身体，还有他的灵魂，在两个弱小的人类手里，走向了毁灭。 而他至死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332章 正义的判决 男人的身体被罗曼和罗茜捅成了筛子，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轰然倒地。 看着地上的尸体，罗茜不太确定地问：“他这样，算是死了吗？” “呼，”罗曼累得喘了一口气，摘掉绣花头巾擦了擦汗，“不知道，要是他没死我们就完蛋了。” “那我认为他已经死了。”罗茜说。 “我也这样认为，”罗曼把头巾塞进领口，拍了拍鼓鼓的胸脯，“他说他是天使，只有神才能杀死他，又说我们手里拿的是神格，那我们用神格不就能杀死他吗，他真的好笨！” 罗茜看着手里的长剑：“可他不是说，这是破碎的神格，没办法让人继承神位吗，我们也不是神啊，为什么能杀死他？” “破碎的神格合在一起不是完整了？”罗曼回头看了一眼银桌，“我好奇的是，我们为什么能把它拿下来，它还裂成了两半。” 罗茜道：“这是韦斯利伯爵的东西，恐怕只有他才知道了。” “对了，韦斯利伯爵！” 两人这才想起昏倒在地上的韦斯利伯爵，赶紧跑过去蹲下身探他鼻息。 罗曼：“还有气，他还活着。” “太好了！”罗茜问他，“现在怎么办，我们把他背出去吗？” “我们背不动，外面还有那么高的石阶，”罗曼想了想说，“我留下来看着他，你出去叫特洛伊吧。” “好，”罗茜站起身，走了两步又迟疑地转过身，举起手里的剑，“那这把剑要怎么办，带走，还是放回去。” 如果这是在别的人家里，她就带走了，可韦斯利伯爵是小姐要救的人，她不好拿人家密室里的东西。 “我们放回去吧，”她对罗曼说，“这把剑拿在手里也烫手，说不定还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罗曼同意道：“那就放回去。” 两人回到银桌前，踢开男人的尸体，一起把剑放了上去。 “完了，这把剑飘不起来。”罗茜盯着桌上的剑说。 “我这把也是，它们合不拢了。”罗曼愁眉苦脸，“我们不会把人家的东西给弄坏了吧？”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是那个家伙逼的，”罗茜又去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等韦斯利伯爵醒过来，我们就说这都是他干的。” 罗曼：“也只能这样了。” “好了，我去叫特洛伊，你看着这具尸体，小心他又活过来。”罗茜叮嘱。 “我知道。”罗曼回答。 罗茜离开了密室，随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地底下越发死寂阴森。 罗曼看着银桌上的两柄斜着的剑，想给它们摆正一点，伸手握住剑柄才发现，他竟然拿不动那把散发着黑气的剑。 哪怕用上全力，那把剑都纹丝不动，可他拿起自己刚刚拿过的这把剑时，却轻轻松松就拿了起来。 罗曼皱了皱眉，为什么他只能拿动一半？ 他拿着这把剑转过身，走向地上那具尸体，打量了一下尸体的手臂，一剑砍了下去。 “唰——” 地上的尸体猝然睁眼，瞳孔扩散的眼珠转向了他。 罗曼吓得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你装死！” 尸体忽然张嘴，喉咙里发出呆板的声音。 “救过千人，杀过一人，因我而死者万人，因我而生者百人，因我死而将亡者数万人。” 罗曼将剑尖指向他的喉咙：“这么说，我们不该杀你？” 尸体不再答话。 罗曼惊疑不定，半晌，蹲下身将手指放在了他的鼻子下方。 没有呼吸，他早就死了，可刚刚又是谁在说话？ 罗曼缓缓将目光落到手里的剑上，难道是它？ 正义女神的神格，裁决之刃？ “是你在说话吗？”他忍不住问。 剑没反应，静静地躺在他手里。 “他是不是还没死？” “你想提醒我，杀了他后果很严重，所以不能让他死，对不对？” “可是不杀了他，他逃走怎么办？” “你有办法把他囚禁起来吗？” 最后一句话问完，剑身发出了一阵金光，光线在空中编织成一道透明的牢笼，罩在尸体周围，顷刻间隐于无形。 罗曼听到了脑海里传来的声音。 善恶的天平已经倾斜，这是来自正义的判决。 …… 希瑞亚。 今天上占星课，罗薇将乌龟壳摆上桌面，在一群手握塔罗牌或水晶球的学生中，她的画风显得格外清奇。 不过，班上的同学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放在去年他们还会嘲笑两声，现在他们只想回到过去扇死嘲笑别人的自己。 罗薇占星学分第一的成绩摆在那里，他们以为人家是笨蛋，结果人家是与众不同的天才，他们是才是小丑！ 心碎的同学们一眼都不想再看她，认认真真地开始了冥想。 罗薇也将手放在乌龟壳上，开始了一天一次的平安占卜。 闭上眼睛，进入精神世界，漫天繁星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今日是吉是凶？” 她望着星轨的圆弧，虔诚发问。 大火星宿从天坠落，天上星图晦暗不明，兆示此次结果为大凶。 龟背在烈火之中剧烈摇晃，差点将她弹出精神世界。 发生了什么，星象竟然占出了死局？ 罗薇努力站稳身体，看向天上紊乱动荡的群星，问出第二问：“死局之中可有生路？” 星象大动，猝然间，星轨逆行飞旋，天火骤然熄灭，木星高居于天幕，盎然生机凝成雨露飘洒而下，灿烂的星光盈满了整个天空。 罗薇：…… 看着抽风一样的星图，她的头顶冒出了三个问号。 上一秒还是大凶死局，下一秒就变成了吉星高照，难道星图也会在工作的时候磨洋工？发现工作失误就一键撤回天火？ 第333章 变异蚕丝 下课后，罗薇匆匆赶回了星罗居。 “特洛伊呢？”没在院子里的苹果树杈上看见特洛伊的身影，她问克莉丝。 克莉丝回道：“主人，骑士大人还没回来。” 罗薇皱了皱眉，只是让他去取个东西，这都第二天中午了还没回来？ 她转身走到檐下，把睡懒觉的渡鸦叫了起来。 “卢克，去哥路城看看，特洛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刚才在课堂上的占卜，罗薇猜测，星象的兆示恐怕跟特洛伊那边的情况有关，不知道他在那边做了什么，星象的变化那么快。 “咕嘎嘎！” 【知道啦大美人儿！】 渡鸦扇动翅膀，朝天空飞了出去。 罗薇揉了揉太阳穴，偏过头问克莉丝：“它还没学会说人话吗？” “会一些了，”克莉丝说，“厨房的食材大部分卢克都能叫出名字，它还会找厨娘要小羊排吃。” 罗薇沉默了两秒，开口：“等它回来，你记得教它叫我主人。” “大美人儿”这种称呼，听着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油腻。 克莉丝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答应了下来：“是，主人。” “去准备一下马车吧，我去桑树园看看。”罗薇吩咐道。 本来昨天就打算去，只是被韦斯利伯爵绊住了脚跟，桑树园蚕茧缫丝的问题还没处理，再不解决会影响秋蚕的养殖，耽误她的赚钱大计。 下午一点，阳光正烈，伊夫驾着马车出城，驶进了桑树园。 桑树园变化极大，罗薇第一次来还要步行入园，现在宽阔的马车道已经入口铺到了园内的任意一间厂房。 葡萄园区、别墅区、鸡舍、鸭舍、蚕房，五个功能区都能直接乘坐马车抵达。 蚕房在五个功能区的最南边，经过北边的葡萄园区时，罗薇撩开窗纱看了出去。 抽发出新叶的葡萄树桩绿了整片山坡，一条条绿带组成了整齐的矩阵结构，看着就让人舒心。 这些葡萄树今年刚移栽下地，汲取的养分都供给了叶蔓和树枝，花开得还不繁盛，要等到明年才能结果。 再往南走，便能看见西边的鸡舍和下方的小河。 一队孩童端着小木盆走进了河边的瓦房，他们要将养殖的蚯蚓挖到木盆里，再送去鸡舍喂小鸡。 小河东边原本是一片沼泽地，现在已经挖成了一方方桑基鱼塘，鸭舍就建在鱼塘旁边的矮坡上，方便它们下塘捉鱼，以及去南坡的桑树园里除草。 到达蚕房后，罗薇走下马车，先去看了缫丝厂。 管家贝拉正在厂房里统计蚕丝产量，见到罗薇，立刻拿着莎草纸本迎了过来：“主人！” 她将自己记录的数据呈给罗薇：“这是缫丝厂近半个月来的蚕茧破壳数量和生丝产量，您要看看吗？” 罗薇接过莎草纸本，目光落在她标注过的数据上，微微惊讶：“生丝产量三百六十四公斤，两千一百公斤的蚕茧，咬损的废茧只有两百五十公斤？” 贝拉：“是的，里面有两百公斤是半个月前的破茧量，后来尼克预测到蚕茧的破茧期，让工人们提前用温热水浸茧抽丝，破茧量才低了下来。” “尼克？”罗薇看向贝拉，“他不是监工吗，也在缫丝厂？” 贝拉解释道：“因为前段时间监理萝拉小姐要参加比赛，桑树林和蚕房又出了岔子忙不过来，尼克就主动来了这边帮忙。” “没想到尼克看起来木讷，脑筋转得还挺快，幸好他想到了办法，不然这一批蚕茧就保不住了。” “主人，我认为尼克更适合当桑树林和蚕房的监理，萝拉小姐更适合去鸡舍和鸭舍监工，您之前说让我管理桑树园的人员调配，所以我暂时调换了他们的岗位，想请示您后再给他们正式调任。” “那就给他们调换一下吧，”罗薇夸奖道，“你做得不错，贝拉，桑树园有你管理我很放心。” “谢谢主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贝拉稳重地说。 罗薇将记录本还给她：“带我去看看产出来的生丝吧。” “好的，”贝拉点点头，给她领路，“在这边，主人。” 两人来到存放生丝的厂房，一捆捆绞成麻花状的乳白色蚕丝堆放在木框里，上面流转着莹洁的光泽。 三百多公斤的生丝，只装了十五个木框，整齐地摆放在钉在墙上的木架上，还不够摆满一堵墙。 这些生丝还没脱胶，要是脱胶制成熟丝，重量还会减轻许多。 但罗薇并不打算给它们脱胶，这批春蚕养了近五十天才采收，园子里那些桑树小苗根本养不活他们，全靠萝拉的催生魔纹和加速魔纹才保证它们有足够的食物吃到结茧。 这批蚕丝得来不易，制成富有光泽的生丝绸缎才能卖出高价，也才对得起她这半年的投资。 木架最下一层还放了几筐废丝，这些蚕丝都是用咬破的蚕茧搅出来的断丝，还有一些缫丝的渣料，倒可以试试脱胶变废为宝，塞进枕头或被罩当松软的填充物。 罗薇看了看，从下面的筐里捻了几根断丝出来，绞在手指上拽了拽，竟然没拽断。 她加大力气，细到透明的蚕丝勒进她的指腹，像锋利的刀刃一样切了下去。 “主人小心！” 贝拉喊出口时已经晚了，罗薇的指尖冒出了一抹鲜红的血滴，顺着蚕丝滑了下去。 她赶紧掏出手帕，紧张地捧着罗薇的手指：“主人，您受伤了，快把它丢掉！” 罗薇愕然地盯着自己淌血的手指：“这蚕丝……” 这怎么跟她印象里的蚕丝不一样？ 看起来柔软纤细，一绷紧了比吉他的钢丝弦还要坚硬！ 难道变异的蚕吐出的丝也变异了吗？ 罗薇恍恍惚惚地看着贝拉：“那些完整的生丝，你们是怎么抽出来的？” “就是按您给的方法，先用热水浸泡，等它吸饱了水就用毛刷找线头啊！” 贝拉一边给她包裹受伤的手指，一边说道：“就是那些蚕蛾太烦人了，一受热就想往外面钻，所以只能用温热水泡，抽丝的速度也必须要快，不然它们就会把茧咬破飞出去。” “这些蚕丝可硬了，剪都剪不断，用火烧也要烧好久才断，最后还是尼克想出来的办法，他把破茧的蚕蛾绑在木棍上，让它们咬缫丝的乱线头，您猜怎么着？” “嘿，一咬就断了，那些蚕蛾的嘴可真厉害！” 罗薇越听越离谱:“等等，你说什么，把蚕蛾绑在木棍上，它们就能咬断蚕丝？” “是呀，”贝拉挥舞着手臂，夸张地比划道，“那些蚕蛾的牙齿就像锯子一样锋利，一咬就断了！” 罗薇艰难地问：“是所有的蚕蛾都能咬断，还是只有蚕虫才能咬断？” “都能啊，”贝拉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主人您之前不也说过，蚕茧必须放在沸水里煮，它们才不会咬破茧壳出来吗？” 罗薇：…… 她话是那么说，可就像蛀牙并不是真的被虫蛀了一样，蚕蛾咬破茧壳也不是真的用嘴咬，它们是用尾部喷出来的腐蚀性液体溶解蚕丝，再用头和足钻出来的啊！ 这个世界终究是疯了，羽化的蚕蛾口器不是退化了吗，为什么还能咬断蚕丝？ 怪不得之前维娜威胁她的时候，说她在郊外豢养魔虫，长了牙齿的蚕蛾，可不就是魔虫嘛！ 关键是，她本来有很多次机会发现蚕蛾的变异之处，却全都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她一开始将蚕卵交给了萝拉养，萝拉养了两个月都没告诉她这种蚕宝宝不对劲，交到她手里时刚好只有不会动的蚕茧和蚕卵。 后来她将蚕卵放进了蚕房，又因为要准备魔法大赛很少过来，全权交给了手下人处理，可下面的人都没见过真正的蚕虫，因此一点都没发现他们养殖的蚕虫不对劲。 这也就导致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她从魔兽山脉拿回来的蚕卵化成飞蛾后还有牙齿！ 罗薇捂住了发闷的胸口，之前特洛伊说蚕蛾飞进了桑树园，怕它们咬坏桑树嫩苗，他要带工人一起抓捕它们的时候，她还说蚕蛾没有口器和胃，不会咬坏桑树苗，让他不用抓。 一想起自己当时信誓旦旦的样子，罗薇就觉得脸颊发痛。 等等，她的桑树园，不会已经被蚕蛾吃光了吧？ “园子里的桑树，活着的还有几棵？”罗薇提起一颗心问贝拉。 贝拉露出疑惑的眼神：“都活着呀，主人。” 罗薇讶然：“蚕蛾没把桑树苗吃光吗？” “它们不吃东西，”贝拉嘀咕道，“真奇怪，我一开始还以为它们会咬断树苗呢，结果它们不吃也不喝，产下卵后很快就死了。” 万幸万幸，罗薇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些蚕虽然变异了，但没有变异得太厉害，至少生命周期和生活习性没发生太大变化。 估计这些蚕的尾部没办法喷射腐蚀性液体，所以保留了口器用以切割蚕丝，能咬东西却不会进食，应该是没有肠胃。 “那些破茧的蚕蛾飞到桑树上产下的卵都捉干净了吗？” 贝拉回答：“按照主人您的吩咐，已经收集完毕了，需要我们再去检查一遍吗？” “收集完了就好，”罗薇彻底放下了心，“蚕房里还有没破茧的蚕茧和活着的蚕蛾吗？” 贝拉：“还有几只。” 罗薇：“待会儿给我装起来，我带回去做一下实验。” 她要解剖一下，看看这些蚕还有哪些地方发生了变异。 贝拉：“好的，主人。” 罗薇又看了一眼木框里的丝线：“这些蚕丝的缫丝难易度如何，丝长和解舒率是多少？” 涉及产品的具体性能，贝拉就有些答不上来了，她只负责桑树园的统筹计划和财政管理，细节上的问题只有缫丝厂的工人才知道。 “抱歉主人，我还没有统计到这里，缫丝的情况尼克最清楚了，要不我把尼克叫过来？” 罗薇点头：“可以，把他叫过来吧。” “好的，主人您稍等！” 贝拉赶紧找人去叫尼克，没过多久，便将尼克带到了罗薇面前。 穿着一身麻布粗衣、身材瘦削的男人拘谨地向罗薇弯腰行礼：“日、日安，小姐……” “起来吧，”罗薇声音温和，“尼克，我听贝拉说，你想出的办法给蚕房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帮蚕房挽回了巨大的损失。” 尼克躬着背，磕磕巴巴地说：“是管家，管家给了我机会，我也没、没做什么。” 罗薇笑道：“因为你有能力，管家才愿意给你机会。” 尼克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答话，讷讷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看着他这副木讷的样子，贝拉恨铁不成钢，主人都对他的能力表示了认可，多好的机会啊，抓住就能往上爬，他竟然冷了场！ 她给尼克使眼色，尼克也当看不见，就一直低头看着他那双大脚，脚有什么好看的？ 有这样的下属，真是能把人气死！ “咳，”贝拉清了清嗓子，不得不出声道，“尼克，你天天都在缫丝厂里忙碌，对蚕茧缫丝的情况最了解，你知道这些蚕丝的丝长吗？” 尼克微微抬起头，眼睛却还看着地面：“我也不知道有多长，只知道要绕抽丝机很多很多圈。” 尼克的文化水平不高，问他性能和各种数据他肯定回答不出来，罗薇换了个问法：“一只蚕茧要找几次线头才能抽完？中途丝线有断口或絮状碎丝吗？” 尼克低着头说：“没有，一次就抽完了，丝线很硬，扯不断。” 罗薇面露惊讶，也就是说，一颗蚕茧的解舒率达到了百分之百？ 但蚕蛾都能长牙齿了，吐出的丝线有所变异倒也不在意料之外。 罗薇心里有了数，对尼克道：“尼克，你为桑树园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优秀的员工会得到两个金币的奖金，发月薪时贝拉管家会发给你。” “此外，我任命你正式担任桑蚕养殖区域的监理，月薪涨到一个月三十银币，如何？” 尼克原本是桑树园里的监工，每天的工作就是四处转悠，看看有没有人偷懒不干活儿，是个不招人喜欢的闲职，一天只有三十铜币。 要是变成蚕房的监理，他手里一下子就有了实权，收入翻了三倍还多，尼克就是再傻也不会傻到拒绝。 他忙躬下腰答：“谢、谢谢小姐，我一定，一定好好干……” “不用谢，”罗薇鼓励道，“我相信你能胜任这个职位。” 她有些遗憾，她本来想提拔尼克当桑蚕养殖厂区的厂长，但尼克目前的能力还远远不够，除非他能学会计算和书写，并改变自己木讷的性格。 学东西还好说，慢慢学总能学会，可要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何其困难？ 罢了，负责人还是慢慢培养吧，等鸡舍的那群孩子长大，桑树园的各项产业就有能挑担子的人了。 第334章 感谢菜心rs的大神认证! 了解完蚕茧的缫丝情况后，罗薇亲自去蚕房捡了几粒蚕茧，又在贝拉的陪同下回到缫丝厂，给蚕茧抽丝计量长度，并测试它的耐热性和缩水率，以及观察蚕丝纤维的伸缩性能和在总长度上的粗细差异。 测试的结果让她感到吃惊，抽丝机滚筒的直径是六十四厘米，一圈的长度在两米左右，而她随便捡的几枚蚕茧竟然绕了三千多圈，也就是有六千米长，几乎是普通蚕茧丝长度的四倍！ 其耐热性和缩水率的测试结果也很优异。 普通蚕丝分解点在一百五十度左右，燃点在四百度左右；而这批蚕丝在五百度的高温下都不会泛黄，温度提升到一千度才会分解，她用火魔咒释放出两千度的高温火焰才把它们烧断。 这种蚕丝入水后的缩水率也很低，只有百分之零点五不到，难怪用温水浸泡也能抽丝。 当然，缩水率低，相对应的伸缩性能也就差了一点，不过这部分的缺点完全可以被它的柔韧性弥补回来，普通的刀剑根本砍不断它，只有用附魔武器才行。 罗薇看着手里粗细均匀、刀割不断、水火不侵、保温性能良好的蚕丝，思维不禁发散，这要是用于军衣制作…… 不，太软了挡不住钝力攻击，产量也跟不上来。 这些蚕丝前期的客户只能是家财万贯的大贵族，只有他们才会为这么昂贵的东西买单。 这批蚕丝柔和富有光泽，丝质坚韧不易断，既降低了后期纺织的难度，又能把她原定的价格翻上几番，变异蚕虫简直是天选的吐丝圣体。 罗薇本来觉得一件蚕丝织物卖一百金币就差不多了，现在她觉得，一千金币都对不起它的品质。 虽然蚕丝面料还没织出来，但罗薇就是有这个信心！ 只是想尽快看到成品面料有点难了，她之前没想到一盒蚕卵能产出这么多生丝，就没有提前找工匠定制织布机。 她还以为这些蚕至少要经过春夏两次繁育才能有可观的收获，没想到收获来得这么快，除了缫丝的器械，其他的加工设备一样都没准备。 可现在去找木匠定制织布机的话，最短也要等上半个月时间，她等不了那么久。 思索片刻，罗薇吩咐贝拉：“你明天去哈金斯商铺，将巴顿请过来，让他看看他的纺织厂能不能纺织这些蚕丝。” “好的主人。”贝拉在小本本上记下了明天的日程。 时间还早，处理完蚕房的事情，罗薇又顺便转去了其他厂房。 走到鸡舍不远处，罗薇停了下来，回头问贝拉:“萝拉今天来了吗？” 贝拉回道：“萝拉小姐中午就来了，现在应该在鸡舍，最近有一批小鸡仔要破壳，萝拉小姐在那里帮忙。” “她，在鸡舍帮忙？”罗薇惊讶地问。 让猫兽人去鸡舍帮忙，不就等于把一只老鼠丢进了米仓吗？ 尽管相信萝拉的人品，但罗薇还是有些担心那些小鸡仔的心理状况，一出生就看到一只大猫蹲在眼前，它们不会吓死吧？ 贝拉还以为她不信萝拉会养鸡，连忙说：“主人，萝拉小姐在养鸡这一方面很有天赋的！” “之前鸡舍的小鸡仔特别容易死掉，十个蛋里孵出的小鸡也只有四五只，萝拉小姐去了之后，十个蛋就能孵出十只小鸡仔，每只小鸡仔都长得很健康！” 罗薇回忆起了她第一次见萝拉的场景: 绑着乱糟糟麻花辫的少女提着一篮子鸡蛋来到院长办公室，想要用鸡蛋贿赂院长，结果鸡蛋在他们面前破了壳，办公室里全是叽叽喳喳的鸡叫声。 想起这件事，罗薇忍俊不禁：“走吧，我们去鸡舍看看。” 去看看小猫养的小鸡怎么样。 两人走进鸡舍厂房，果然看到了蹲守在鸡窝旁边的萝拉，她把手伸进了母鸡的肚子下面，摸出鸡蛋一个一个地检查。 神奇的是，暴躁的母鸡竟然没有啄她。 大概是受到了天敌的压制，厂房里的每一只母鸡在她面前都很温顺，被她扒拉窝里的蛋也不反抗。 萝拉工作时很专注，她正在检查鸡蛋的受精和孵化情况。 没受精的蛋她会拿出来给孩子们当早餐，受精的蛋就会放回去。 还有一些受温不均匀的蛋，她也会拿出来进行人工孵化，因为等前面一批小鸡破壳后，这些没破壳的蛋母鸡就不会管了，小鸡仔容易死在蛋壳里。 罗薇站在鸡舍外看了一会儿，等萝拉检查完所有鸡窝站起身，才推搡栅栏门弄出了动静。 萝拉耳朵一动，机警地朝门口看了过来，黄褐色的杏眼在阴影里泛着晶亮的光。 “萝拉。”罗薇先出了声，笑着喊道。 “罗薇小姐，您怎么过来啦？” 萝拉小跑过来，看到她往里迈步，急忙提醒:“小心，地上有母鸡的粪便，会弄脏您的鞋底！” “没关系，”罗薇提起裙摆，走到了她面前，“我听管家说，你想换到这边来工作，就过来看看，鸡舍和鸭舍夏天很臭哦，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萝拉不好意思道：“蚕房太安静了，我喜欢听小鸡热闹的叫声，而且尼克比我更适合蚕房的工作，我待在那边也没有什么用。” “在鸡舍这边，我还可以帮母鸡孵蛋，可以给小鸡投食，看着小鸡一天天长大我就很开心，每天摸蛋也很快乐！” 说起小鸡，萝拉眼睛里都在冒光。 罗薇忍笑道：“好吧，那你以后就换到这边，当鸡舍的监理，不过地里的桑树苗还是需要你帮帮忙，我让贝拉给你开双倍工钱，画一道催生魔纹一个银币怎么样？” “不用不用，”萝拉推拒道，“我每天都要练习画魔纹的，画催生魔纹只是顺便，你不用给我钱！” “还想骗我，你练习也不会画低级魔纹，再说你存着魔力给人家附魔，一次都能赚几个金币呢！我是想占你便宜才说一道魔纹一个银币的，你是不是嫌少？”罗薇板着脸说。 萝拉使劲摇头:“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嫌少，一个银币对我来说已经很多了！” 虽然给人附魔很赚钱，但人家怎么会请她一个学徒来给剑附魔？ 再说魔法协会规定魔法师不能把魔法道具卖给普通人，她画再多魔纹也没人买，需要魔纹的魔法师人家自己就会画。 一个银币一道魔纹，这都是天价了！ 罗薇小姐自己也会画魔纹，她却找借口让自己画催生魔纹，就是为了给自己送银币，萝拉感动得想哭。 “怎么哭了，是不是上班太累了？”见萝拉眼眶湿润，罗薇关心道。 萝拉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没，没有，我没哭，我一点不累。” 罗薇担心地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今天休息一下吧。” 她挽住萝拉的手:“我带你回去看小猫好不好，前阵子我家里来了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叫大橘，它的眼睛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又乖又粘人！” 萝拉眼睛霎时瞪得溜圆，磕磕巴巴：“啊是、是吗，我，可是我还要看小鸡，今天就就不去了，我我我、我以后再去看！” “小鸡什么时候不能看？走吧，我们一起回去，大橘肯定在窗边晒太阳呢，我把它介绍给你，你一定会喜欢它的！”罗薇拽着她往外走。 “不不不！”萝拉仿佛尾巴毛都炸了起来，抗拒地抽出手臂，“我想起来有一只鸡跑下河了，我得出去抓回来，罗薇小姐再见！” 话还没说完她就窜了出去，速度快得只剩残影，一溜烟儿就消失在了山坡下。 罗薇捂着嘴憋笑了好一阵儿，才咳嗽一声，走出门叫上贝拉：“走吧，我们回星罗居。” 第335章 想收养他们? 太阳落山之前，罗薇回到了星罗居。 恰巧，她前脚刚进屋，后脚特洛伊和狮鹫就飞了回来，降落在庭院里。 看着风尘仆仆的特洛伊大步流星地走进客厅，罗薇纳闷道：“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是出了点事，”特洛伊走到她身前，神色严峻道，“殿下，这里不方便说话，请容我进书房再向您禀告。” 什么事情让他这么紧张？ 心觉不妙，罗薇立即转身上楼:“上来吧。” “是，殿下。”特洛伊跟在了她身后。 两人脚下生风地走进二楼书房，罗薇给书房下了两道禁咒，才看向特洛伊。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 特洛伊眉头紧锁：“殿下，韦斯利伯爵被月神大天使打伤，醒来后吐血不止，恐怕时日无多了。” “月神大天使？”罗薇心里猛地跳了一下，“怎么回事，瑟班利公国不是退兵了吗？” 特洛伊低头说：“瑟班利公国是已经退兵了，但月神大天使不知何时混进了领主城堡。” “今晨韦斯利伯爵去密室取魔法石，没想到月神大天使也跟了进去，韦斯利伯爵为了阻止他抢走裁决之刃，被他一掌击碎了肺腑。” 罗薇按捺住心里的焦躁：“然后呢，月神大天使抢走了裁决之刃？” “那没有，”特洛伊摇头，“罗曼和罗茜发现月神大天使闯入城堡后，悄悄跟进密室，杀了月神大天使。” “……”罗薇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特洛伊重复道：“罗曼和罗茜发现了月神大天使的踪迹，然后跟着他进了密室，杀死了他。” 罗薇：“你说谁杀了谁？” 特洛伊：“罗曼和罗茜杀了月神大天使。” 罗薇：“……就这么简略吗？你能不能再说仔细一点？” 特洛伊迟疑地说：“罗曼和罗茜在密室里跟月神大天使打了一架，最后他们用裁决之刃杀了月神大天使，还封印了他的灵魂。” 罗薇陡然一惊：“你说他们用裁决之刃杀了月神大天使？” 特洛伊：“是的。” 裁决之刃是正义女神的神格，继承神格的人就会被神格牵引上云端，日月尊神就等在云端狩猎，罗茜和罗曼岂不是羊入虎口？ 罗薇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所以……罗曼和罗茜，他们当中有一个，回不来了？” 特洛伊想了一下说：“应该都回不来了。” 他补充道：“韦斯利伯爵说他们得到了女神的认可，肯定是正义女神的血脉后人，要收他们为养子和养女，在临死之前把爵位和家产交给他们。” 罗薇：…… 她看着特洛伊那双森绿如宝石般的眼睛，听着他平铺直叙的叙述，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敲开看看，他的大脑皮层是不是没有褶皱，一次性把话说完是不是会死！ 闭了闭眼睛，她才忍住怒火，继续往下问：“你的意思是，罗曼和罗茜两个人都得到了女神的认可？他们得到认可后没有继承神位？” “我也不知道，他们说裁决之刃裂成了两半，怕韦斯利伯爵怪他们弄坏了东西，他们用完后就把剑放回去了。” 罗薇捂着胀痛的额头：“你把你知道的和看到的，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给我说一遍，不要有遗漏！” 特洛伊犹豫道：“我看到的时候，月神大天使就已经死了……” 当时他还在喂狮鹫，罗茜一脸是血地找到他，说有人潜进密室，打伤了韦斯利伯爵。 紧接着他便跟罗茜进入地下密室，在密室里看到了昏迷的韦斯利伯爵和身上到处是血窟窿的白袍法师，还有穿着裙子脖颈青紫的罗曼。 罗茜和罗曼向他解释了事情经过，还各自拿起桌上供奉的长剑，给他演示了一番他们的战斗过程。 据他们所说，那两把剑原本是一柄金色的宽剑，后来分裂成了两柄金色长剑，一柄长剑流转着白光，一柄长剑散发着黑气。 “罗曼还说，他拿的那把剑可以衡量人心善恶，诱使人回答他的提问，帮助他做出公正的判决。” “罗茜说她拿的那把剑似乎很喜欢杀人，在她使用黑魔法的时候，那把剑自动飞到了她手里。” “韦斯利伯爵听完他们的话后，就说要收养他们，让他们中的一个人继承爵位，罗茜和罗曼没同意，他们想问问殿下您的意见。” “你该把他们带回来，让他们自己来问我，”罗薇叹了口气，“他们自己的意见呢，想留在那里吗？” 特洛伊回答：“他们不想留在那儿，但他们说，如果哥路城的土地和那两柄剑对您有用，他们愿意暂时待在韦斯利伯爵身边，等到伯爵咽气再回来。” 罗薇失笑：“这两个孩子，原来是黑芝麻馅儿的汤圆。” 黑芝麻？汤圆？特洛伊听不懂。 “那您要让他们答应韦斯利伯爵吗？” 罗薇敛了笑意，义正辞严道：“你告诉他们，我不需要哥路城和裁决之刃，用这种手段窃取来的东西，得到手也不会长久，我们已经跟韦斯利伯爵谈好了合作，就不能背信弃义。” 她和阿尔弗烈德有约在先，要想救哥路城和韦斯利家族，就必须让他们改信仰于日神，并支持阿尔弗烈德继位。 如果这个时候哥路城的领主换人，只会引起各方势力的觊觎和试探，万一韦斯利家族藏有神格的消息走漏，日神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 一旦日神发怒，哥路城就会重燃战火，阿尔弗烈德也会受到迁怒，他受到迁怒不要紧，但他会把造成这一切的自己和死刑小队也拉出来，到时候大家就一起玩儿完。 她明明能偷偷摸摸挖魔法石矿脉，为什么要给自己多添一道风险？ 至于裁决之刃化成的两把神剑，除了罗曼和罗茜根本没人拿得动，就算他们不答应当韦斯利伯爵的养子养女，那两把剑也迟早会交到他们手里。 韦斯利伯爵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想借机把他们捞进自己的家族，好为韦斯利家族延续荣耀。 可惜，罗薇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她看向特洛伊：“韦斯利伯爵还能撑多久？” 特洛伊：“最多三天。” “时间够了，”罗薇冷静地说，“你在家里等等，我先去学院找人熬制一锅治愈魔药，你再带回去给韦斯利伯爵，保准他死不了。” 韦斯利伯爵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的心思可没有他表现出来的性格那样直率简单。 什么临死之前找人托付爵位和家产，他又不是没有女儿，何况他家里都有魔法石，难道还找不到途径买一瓶魔药？ 虽然魔法协会规定魔法师不能对普通人施用魔法，但哪个大家族没有偷偷使用过这些东西？ 魔法协会制定这个规则是为了断绝平民的出路，又不是为了限制贵族。 暮色下，星罗居的庭院里亮起了温暖的灯火。 罗薇带上下午在桑树园拿的蚕茧和蚕蛾，又坐上马车回了学院。 第336章 凶残的妮可 这两天霍尔很清闲，罗茜去了哥路城后，他不必每天下午都到星罗居教她黑魔法，当然也蹭不上星罗居的午饭和晚饭。 不过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悲伤的事，因为他有钱。 除了魔法大赛的奖金，他还有波伊尔家族的小少爷给的谢礼，那一匣子珠宝够他在艾斯可瑞甜品屋吃到毕业。 话又说回来，钱也不是万能的，财富太多也让他感到苦恼，因为这笔钱，他和西奥多、萝拉的铁三角关系都产生了破裂。 原本在死刑小队中，他们三个是最穷的人，贫穷和饥饿给他们带来了许多共同语言，也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但在他阔起来后，西奥多和萝拉就开始仇视他的富有，和他拉开了距离。 特别是西奥多，这几天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嫉恨，再也不见往日的友好热情。 就比如今天下午，他左手端着一金币一杯的“甜蜜诱惑”，右手拿着五银币一份的奶油蛋糕，想到这么美味的奶油离不开好兄弟西奥多的辛勤付出，特意去了后厨门外向他表示感谢。 没想到西奥多竟然叫他滚，还拿搅奶油的棍子驱赶他，这简直伤透了他的心。 坐拥万千财富、但失去了朋友的霍尔孤独地回了学院，望着昏黑的夜色，他抬起手，缓缓捂住了下半张脸。 就在这时候，罗薇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见霍尔捂着嘴都压不住欢畅的笑意，罗薇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奇怪，什么也没有啊！ “咳，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霍尔拉回咧到耳根的嘴角，脸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罗薇小姐，您来找人吗？” 这里是男寝楼下，女生一般不会来这儿。 “我是来找你的，”罗薇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想请你帮我熬制一锅治愈魔药，越快越好，价格随便你定，你有时间吗？” “有，我的时间很充裕，”霍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随即问道，“罗薇小姐，这锅魔药您要给什么人用呢？” 罗薇好奇道：“问这个有什么说法吗？” 霍尔直言：“您知道的，我熬煮的魔药一般人不太能欣赏。” “如果您要给您的朋友用，我就尽量按照基础药方熬制，缺点是收集药材会花费一些时间；如果您要给您的仇人用，我就有什么材料用什么了。” 罗薇听完回答：“是给朋友用，但为了节省时间，你按照给仇人的魔药来熬煮吧。” “那样香味可能比较独特。”霍尔提醒。 罗薇：“没关系，越臭——香，越香越好，我这位朋友需要用香味醒醒脑。” 最好一次性把韦斯利伯爵香怕，免得他老是动心思挖她墙角。 昨天挖她不成，今天又看上了她培养的小骑士，当她这里是什么地方了，猎头公司吗？ 霍尔熬制魔药需要时间，承诺明天中午将熬好的魔药交给她，尽管他说不要钱，罗薇还是给了他十枚金币。 其实一锅魔药的价值远不止十枚金币，毕竟低级治愈魔药一瓶就要卖一个金币，一锅魔药起码能装个五六十瓶。 主要是霍尔熬制的魔药太臭了，副作用也很大，放在那里就是生化武器，料想也不会有人买，所以他最后只收了罗薇原料费。 订好魔药后，罗薇回了蔷薇城堡。 “妮可，帮我守好门窗！” 走进寝室，她将炼狱魔蛛放了出来，让它沿着墙角巡视，自己则点燃油灯，在书桌前坐下，开始解剖她从桑树园带回来的蚕蛾。 从外形上观察，这种蚕蛾也跟普通蚕蛾有很大区别。 不仅体型比普通蚕蛾大三四倍，它们还同时保留了咀嚼式和虹吸式两种口器，其翅膀也跟普通蚕蛾不同。 普通蚕蛾翅膀很小，没有飞翔能力，但这种蚕蛾有一对宽大的翅膀，飞行速度还不慢。 或许是生存环境所致，没经过人类驯养的蚕蛾需要在自然条件下进行繁衍，而野生蚕虫的种群密度较低，需要一双翅膀支撑它们飞到更远的地方寻找伴侣交尾。 这样看来，她不应该称它们为变异蚕蛾，它们之所以能飞能咬，恰恰是因为它们没有变异，它们应该叫做野蚕。 罗薇剖开它们的腹部，在它们的肚子里发现了肠胃器官。 这说明变异蚕蛾是有消化能力的，它们不啃食桑树嫩苗，不是因为它们无法进食，而是因为它们找到了可供后代孵化成长的环境，完成了繁衍后代的使命。 如果没有那片桑树林，它们就会成群结队地飞出桑树园，疯狂地啃咬一切阻挡它们前进的障碍物，所过之处人畜不生、片瓦无存，直到它们找到适宜的栖息地才会停下。 看着油灯下的蚕蛾，罗薇皱起了眉。 她养它们的时候只想让它们吐丝创造价值，没想到它们还会变成凶残的魔虫。 乐观点想，这些蚕虫不像家蚕那么脆弱，她甚至不用请工人摘桑叶悉心喂养它们，把它们往桑树上一放，就能定期采摘蚕茧了。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真让它们这么肆意生长，她的桑树园只怕会被吃空，而且蚕茧的破茧时间也不好掌控。 将死去的蚕蛾收进空间指环，罗薇又看向桌上的两枚蚕茧。 刚刚没注意，把它们放在了离油灯比较近的位置，里面的蚕蛹感受到温度变化，似乎要提前破茧了。 正好，她也想看看它们是怎么从茧壳里爬出来的。 罗薇注视着蚕茧，细心聆听，听到了蚕茧里传出的细微的蚕丝崩断声，它们正在用牙齿咬破包裹它们的蚕茧。 “噗嗤”一声，一只羽化的蚕蛾钻出茧壳，展开翅膀飞向了油灯。 “咻——” 一道黑影跃上桌面，姿势迅猛地扑中蚕蛾，用八条毛腿将它牢牢踩在了身下，然后歪着头看向罗薇，举起两只须肢摇摆。 “妮可？”罗薇惊讶地看着炼狱魔蛛。 差点忘了，蜘蛛是飞蛾的天敌，炼狱魔蛛最喜欢抓虫子，蚕蛾也在它的捕食范围之中。 但这种蚕蛾的口器很锋利，罗薇不确定亡灵蜘蛛被虫子咬一口会不会痛，对炼狱魔蛛道：“快下来妮可，当心它咬你。”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妮可就化身成了发狂的小狗，摁着蚕蛾一顿撕扯，把蚕蛾的翅膀扯得七零八落，口器和触角全给人家拔了，连脑袋都给人家卸了下来。 看着在它爪子下没撑过三秒便被肢解的蚕蛾，罗薇默了默。 她感觉自己对蚕蛾肆虐的担忧成了个笑话，明显炼狱魔蛛要比蚕蛾凶残得多。 “妮可，”罗薇看着还在发脾气鞭尸的炼狱魔蛛，发自真心地褒奖道，“你真厉害，你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小蜘蛛！” 炼狱魔蛛终于停了下来，乌溜溜的大眼睛望向她，歪歪头，后腿蹬开蚕蛾的尸体，蹦跶到她面前，举起须肢要抱抱。 罗薇把食指放到它的两只须肢中间，轻轻触了触它毛茸茸的脑袋。 “真乖！” 第337章 找亡灵之神解惑 解剖完蚕蛾后，罗薇又把迈克教授给她的魔法阵图纸拿了出来。 这份图纸已经拆解完毕，她现在要试试将上面的魔法阵复刻到另一张羊皮卷上。 过程并不困难，罗薇试了几次错，便成功还原了这道魔法阵。 等到下节魔纹课，她就能将这份完成的作业交给迈克教授了。 收好魔法阵图纸，罗薇熄灭油灯，躺上床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罗薇跟霍尔在学院门口接头，带上霍尔用陶罐封好的治愈魔药，屏住呼吸，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回了星罗居。 ——魔药的味道实在太臭，不赶紧让特洛伊送走，她怕自己会被臭晕过去。 到了星罗居，她把陶罐塞进了特洛伊怀里。 “给，拿去给韦斯利伯爵，一定要亲眼盯着他喝下去，这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 抱着陶罐的特洛伊胃里直反酸水，被陶罐里散发出来的气味臭到怀疑人生。 “呕——”他咬紧牙关，脸色发青，强行咽下喉咙里涌出的酸液，问道，“这里面，真的，是治愈魔药？” “千真万确，”罗薇捏着鼻子说，“这是我请魔药师针对韦斯利伯爵的伤情专门熬制的药剂，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喝完保证他活蹦乱跳。” 她有点可惜，特洛伊没看过魔法大赛的直播，都不知道霍尔出品的魔药威力有多强大，这可是能起死回生的药剂！ “快出发吧，别磨蹭了，晚一分韦斯利伯爵就多一分危险，快走快走！” 罗薇推着特洛伊往外走，这臭气留香过于持久，可别把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给熏坏了。 “等、等等殿下，”特洛伊转过身道，“昨天忘了跟您说，魔法石和地图我已经带回来了，给您放到了书房，您要先查看一下吗？” “不用查看了，你送回来的我还不放心吗，你快走吧，狮鹫等着你呢！” 罗薇把特洛伊推到狮鹫身旁，闻到什么味道的狮鹫身体一僵，扭过头，黄澄澄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特洛伊怀里的东西。 “啾啾啾……” 【什么东西这么臭，特洛伊又去扒粪球了？】 狮鹫低头闻了闻，下一秒，它的瞳孔缩成一条竖线，猛地张开嘴壳，喉咙里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干呕声。 “哕——” “哕哕——” 这股气味比它上次在海里闻到的叽叽瓜还要臭一百倍，被臭到翻白眼的狮鹫张开翅膀，骂骂咧咧准备跑路。 特洛伊一看它想飞走，顾不得跟罗薇说话，脚下用力一踏，立即跳上它的后背，抓稳了它的翅膀。 “啁——” 狮鹫仰冲上天，速度快得像是在发射火箭，仿佛这样就能将那股要狮鹫命的臭味甩在身后。 罗薇昂起头，用手遮挡住光线，望着他们冲进云霄消失不见，这才敢放开鼻腔深呼吸一口气。 “呕——” 还是有点臭，再等等，等风把气味吹散就好了。 罗薇捂住口鼻，快步进屋上了楼。 书房里，一大一小两只木箱静静地躺卧在她的书桌上，箱口还用火漆封了口，贴着韦斯利家族的徽章封条。 罗薇检查了一下，封条没有撕下来的痕迹，火漆也没有划痕，这两个箱子在她之前没人动过。 她先打开了小的那只盒子，盒子里放了两卷地图，一张是韦斯利家族的领地地图，另一张标注了魔法石矿脉。 罗薇仔细看了看矿脉地图，一共十六条矿脉，全都在韦斯利家族的领地范围内，或者说，韦斯利家族就是根据矿脉位置打下来的领土。 这些矿脉有长有短，最长的矿脉有三十公里长，但它的标注是暗元素魔法石矿脉，暗元素魔法石不算稀有，这条矿脉的价值不高。 罗薇继续往下看，十六条魔法石矿脉里竟然有七条都是暗元素魔法石矿，剩下九条里有两条是火元素魔法石，一条光元素魔法石，一条雷元素魔法石，还有五条混合魔法石矿脉。 混合魔法石矿里的魔法元素比较驳杂，要经过提炼才能使用，出矿率得看矿石的魔法元素含量，罗薇直接略过了它们。 唯一让她惊喜的是，这里面有一条光元素魔法石矿脉，而且储量还不小，可惜她没有光元素亲和力，暂时没有开采它的打算。 算下来，她目前能用的就只有那两条火元素魔法石矿脉和那条雷元素魔法石矿脉，所以要先想办法打开它们。 其实……罗薇将视线移到最长的那条矿脉上，其实这条矿脉也不错，她的暗元素亲和力很高，却一直没怎么训练，不如拿这些暗元素魔法石提升提升。 矿脉地图已经到手，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开启它们了。 按韦斯利伯爵所说，得到正义女神认可的血脉后人就能开启矿脉，罗曼和罗茜就得到了正义女神的认可，但他们又不是正义女神的后裔，能不能开启矿脉很难说。 要么，就让他们两个先去试试，要么就按照她原来的办法，先绘制传送阵把黑暗精灵带过来。 罗薇放下地图，指尖轻叩着桌面。 她还是不明白，罗曼和罗茜为什么会两个人同时获得裁决之刃的认可，又为什么被神格选中后没有继承神位。 难道他们真的是正义女神流落在外的后裔，还幸运地觉醒了女神血脉？ 不可能，罗薇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罗曼和罗茜当中只有一个人得到裁决之刃认可，她会相信他是正义女神的后裔。 两个人都是，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巧合。 要是神格能说话，多多少少也要告诉罗曼和罗茜，为什么选择他们。 指尖一顿，罗薇忽然想到，不用神格说话，有一个人、不，有一位神明就能解答她的疑惑。 ——亡灵之神。 想到祂，罗薇有一点点心虚。 特洛伊原本是祂的眷属，现在却投奔了她，亡灵之神不会因为这个就生她的气吧？ 虽然特洛伊之前是祂的眷属，可特洛伊自己都不承认这一点，就算祂付出再多，这个眷属也养不熟。 现在不一样，特洛伊心甘情愿成了她的眷属，她又是祂的眷属，四舍五入，特洛伊不还是祂的眷属吗？ 讲道理，她还帮祂收服了特洛伊呢，祂要是生她的气，那就是纯粹的小心眼，不懂好赖了。 后背突然刺痛发热，罗薇心里一惊，糟糕，说坏话又被祂听到了！ 第338章 复原学院魔法阵 这次真的把亡灵之神得罪狠了，眷属印迹越来越烫，仿佛要灼穿她的皮肤。 罗薇攥拳压下痛意，还没想好怎么安抚这位小气的神明，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却先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我的孩子，你对我的误解令我痛心，我怎么会因为你骗走了我的眷属就生气，世上又有哪位父亲会生自己孩子的气呢？】 是亡灵之神的声音，没想到祂竟然亲自下场回应了她，而不是降下模糊的心念神谕。 罗薇听着祂和蔼的语气，心里升起一丝微妙。 真的吗？真的没生她的气？ 那祂为什么急得跳了出来，还特意指明她骗走了祂的眷属？ 还有“骗”这个动词，祂用得不对吧？她哪里骗了？污蔑，纯属污蔑！ 【我的孩子，你又误会了我，你有了自己的眷属，作为父亲的我只会为你感到开心，我怎么会生气呢？】 罗薇：……你不生气，你会反复说自己不生气？ 而且，亡灵之神这是谎话说得太多自己都忘了吧，前后证词对不上啊！ 她小声问：“伟大的亡灵之神，您上次说您是我的母亲，借用伊西斯王后的身体生下了我，这次为何您又自称是我的父亲？” 脑海里的声音安静了数秒，才道：“这不重要，父亲母亲都一样，你只需要知道你是我的孩子就够了。” 罗薇：“……哦。” 只听说过“生男生女都一样”，还没听过“父亲母亲都一样”这种话呢，还挺新奇。 担心自己的腹诽又惹怒亡灵之神，她赶紧清空思绪，组织赞美的语言。 “伟大的亡灵之神，您的宽容像江海一样浩瀚，您的慈悲像甘露一样润泽，我不该用我狭隘的心胸揣度您广博的胸怀和深沉的慈爱，还请您原谅您忠实信徒的小小过失。” 【当然，我的孩子，我当然会原谅你。】 被夸了一通的亡灵之神顿感愉悦，决定不再计较她刚刚对他的冒犯。 ——计较也没什么用，祂又惩罚不了她，只要她还愿意承认她是祂的信徒，他就很满足了。 后背灼热缓解，罗薇估计亡灵之神气消得差不多了，趁机求问：“伟大的亡灵之神，您能否为您无知的信徒解解惑？” 【可以，你想知道什么？】 “我收养的两个孩子意外得到了正义女神的认可，可女神的神格裁决之刃竟分裂成了两半，为什么会这样呢？” 【正义女神不是自然神，裁决之刃融合了神格和权柄，正义女神早已消亡，权柄也随之而分裂。】 正义女神不是自然神？ 罗薇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如此。 神有自然神和社会神的划分，从自然现象中凝聚出的神明就叫自然神，从象征社会现象中诞生的神格就叫社会神。 自然神掌管自然力量，社会神掌管社会力量。 亡灵之神说裁决之刃融合了神格和权柄，这大概就是社会神与自然神的不同之处，自然神的神格和权柄是分开的，生命权柄和生命之心就是例子。 所以，罗曼和罗茜没有继承神位，就是因为分裂的神格不完整。 但罗薇还有一点不理解：“可罗曼和罗茜既不是正义女神的后裔，也不是祂的信徒，为什么也能得到女神的认可呢？” 【认可他们的不是正义女神，而是正义的权柄，失去神力掌控的权柄会为自己挑选新的主人，那两个孩子加起来刚好符合它们对新主人的所有期待。】 罗薇明白了，也就是说，裁决之刃是正义权柄的具象化，正义是它的一级分类，在正义下面还有秩序、司法、裁决、刑罚等等二级分类。 这些二级分类对挑选主人的意见不统一，再加上本就处于随时都会分裂的状态，见到罗曼和罗茜后就站成了两队，从表象上来看就是挑选了两个主人。 假如将罗曼和罗茜身上的特质赋予十个不同的人，裁决之刃也有可能把自己分裂成十份，甚至一百份，因为二级分类下说不定还有内讧的三级分类。 “我知道了，谢谢您的解答。” 罗薇真诚地向亡灵之神道谢。 【不用谢，死亡与时间之神。】 罗薇一怔，回过神来，脑海里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亡灵之神说完这句话就下了线，都没给她追问的机会。 刚刚还叫她“我的孩子”，怎么她问了两个问题后就变成了“死亡与时间之神”？ 难道说，亡灵之神还会审时度势？ 罗薇往椅背上一靠，右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她好像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幽深的目光从空气中落到桌上，扫过矿脉地图，集中在了旁边三十英寸长的木箱上。 片刻后，她伸出手，撕下了木箱上的封条。 用火焰烤化缝隙里里的火漆，罗薇打开箱盖，看到了满满一箱子的魔法石，集齐了五种基础魔法元素。 韦斯利伯爵太谦虚了，他还说这些魔法石少，这么大一箱魔法石都够希瑞亚魔法学院全体师生每人镶嵌一根魔杖了。 罗薇将地图和魔法石全部收进空间指环，起身下楼。 客厅窗边的垫子上少了只黄色毛团，不诚实的小猫咪今天也在打工赚取生计。 檐下的藤筐里倒是有一抹黑影，昨天跟在狮鹫屁股后面飞回来的渡鸦还在睡懒觉。 罗薇看了它一会儿，又转身上了楼，没把它叫醒。 她本来还想，要不要让罗曼和罗茜试试，说不定他们能打开矿脉上的魔法阵。 但她随即又想到，现在打开矿脉魔法阵，她不一定守得住。 日月双神一共派了十二位天使下界，除了月神大天使，还有十一位天使没有露面，祂们很可能也潜伏在哥路城周围。 拿下魔法石矿脉是手段，绘制通往雾原的传送阵才是她的目的。 现在她手上已经有这么多魔法石，开启矿脉的事不着急，不如先试试绘制远距离传送阵。 进入二楼卧室，罗薇锁好门窗，往四面墙上的禁锢魔纹里注入魔力，确保没有人能闯进来后，取出一叠棉布手帕坐到了梳妆镜前。 迈克教授给她的魔法阵她昨晚复刻了一次，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或许她的精神强度可以还原学院魔法阵了。 罗薇取出学院魔法阵的九块小方格，平铺到桌面上，按照纹路一片一片拼合到一起，学院魔法阵的整体轮廓逐渐完整清晰。 第339章 提前踩点 停滞了三个月之久的拆解进度终于有了进展，最后那百分之一的进度条也在迅速缩短。 拼到第七块小方格时，罗薇鼻腔一热，濡湿的液体从鼻腔里淌了出来。 她左手抓起手帕捂住鼻腔，右手毫不迟疑地拿起第八块小方格放了上去。 放上去的一瞬间，她太阳穴泛起针扎似的疼痛，眼前蒙上了一层红雾，耳朵里也响起了嗡嗡的耳鸣声。 趁现在还没有失去视觉，罗薇赶紧将最后一块小方格放了上去，补上了学院魔法阵缺失的一角。 “轰——” 她的脑子里一声炸响，层层嵌套的繁复纹路在她骤然黑暗的眼前飞旋膨胀，击穿她的身体，如同一只巨大的凿子钻进了她尖锐刺痛的大脑，在她的精神世界里横冲直撞。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罗薇看到了镜子里被鲜血包裹的可怖面孔。 七窍流血形容不了她的惨状，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渗血，猩红的血液湿透了她的长裙，顺着她的裙摆流淌到地上，在地毯上开出了一朵血色的大丽花。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如同炽阳下被蒸干了水分的花朵瞬息枯萎，她的养分回流到根部向四周蔓延，而她轻盈的躯体飘浮在血泊之中渐渐干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地毯上的血迹氧化变黑，少女皮肤上的血珠也开始凝固干涸。 终于，镜子里，浑身是血的少女缓缓睁开充血的黑眸，两滴血泪滑过了她的脸庞。 “嘶～” 罗薇吃痛地抬起手臂，撑住了昏沉的头部，抬头看向镜面。 眼前一片模糊，她眨了眨眼，将眼睛里的血水挤了出去，这才看清她自己样子。 有点吓人，她脸上渗出来的血都快干成壳了，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罗薇摸了摸脸，看着像豆渣一样簌簌掉落的血痂，她沉默了片刻。 感觉自己像一具死了几千年的干尸，干得都开始掉皮屑了。 想想那样的场景还是有些可怕，罗薇摇了摇头，把脑子里对干尸的幻想画面甩了出去，低头去看桌上拼在一起严丝合缝的九宫格魔法阵。 精神世界里的庞大魔纹和桌上复杂的纹路重合，虽然看上一眼还是头昏脑涨，但她的精神阈值上限已经被这道魔法阵倒推着提高，多训练几次，这点不适感就会慢慢消除。 今天的魔力已经耗尽，得到的结果也还算不错，等明天她恢复魔力，就可以试着刻绘远距离传送阵了。 罗薇将九个小方格图片收进指环，拿起桌上那叠还没用过的手帕，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把花瓶里的水倒了上去，沾湿帕子后对着镜子耐心擦拭脸上的血痂。 一叠手帕都用完了还擦不干净，她没办法，从衣柜里找了身长袍披上，戴上帽子遮住被血痂凝成条状硬块的头发，推开卧室门，手脚虚软地走到了楼梯口。 “克莉丝！”罗薇扶住栏杆朝楼下喊道。 听到声音的克莉丝脚步飞快地跑到了楼梯下：“在，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准备一下热水，再采一篮玫瑰花瓣，我要沐浴。” “好的主人！” 看着克莉丝的身影走远，罗薇撑不住，靠着栏杆滑坐到了地上，大喘气了好一阵儿才吃力地爬起来，扶着墙壁回到了卧室。 半个小时后，男仆将热水提到主卧室旁边的浴房，倒进了泡澡用的椭圆形大木桶里。 罗薇拒绝了克莉丝的近身伺候，命她守在门外，自己艰难地走进水里，清洗身上的血迹。 干涸的血痂在热水的浸泡下软化脱落，等她洗完，水面已经变成了可疑的暗红色。 水汽升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罗薇从水里站起身，踩着矮木梯走下木桶，用布巾擦干身体，快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回头看见这桶脏污的血水，她顿了顿，将篮子里的玫瑰花瓣倒了进去，再把脏衣服也丢进去泡了泡，捞起来挂在木桶上，然后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等屋子里的热气散尽，她才来到门边拉开了门，对克莉丝道：“好了，让人收拾一下吧。” 克莉丝俯身给她让路。 罗薇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我去一趟桑树园，要是特洛伊今晚回来，你让他来桑树园找我。” 克莉丝：“是，主人。” …… 又过了半小时，罗薇乘坐马车赶到了桑树园。 伊夫驾车在庄园别墅门前停下，罗薇提着裙摆走下马车，进了这栋她亲手设计的充满了浓浓工业风格的建筑。 这栋别墅半个月前就修建好了，特洛伊亲自监的工，虽然裸露的砖墙和大量金属骨架让它乍一看其貌不扬，但细细品味，却能从中感受到一丝独特的艺术气息，粗犷、冷峻、神秘，像一具骨骼外露的猛兽。 罗薇把它设计成工业风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这种风格的建筑摒弃了许多细节，修建起来速度要比其他风格的建筑快得多。 现在别墅里的硬装部分已经完成了，只差软装，其实不用软装也行，反正她又不会来这里住。 修建这栋别墅的目的，主要还是让自己来到桑树园后有个歇脚和处理事情的地方。 当然，还有用它隐藏一些秘密。 别墅下面有一间一百八十平的地下室，这可是特洛伊按照她的命令，每天夜里带着狮鹫偷偷来挖、断断续续挖了两个月才挖好的。 这处地下室的存在连修建这栋别墅的工人都不知道，罗薇就打算把通往雾原的传送阵刻在这里。 星罗居人多眼杂，又处在城中，刻绘大型魔法阵容易造成魔力波动被人发现。 把传送阵设在这里就安全多了，黑暗精灵以后就可以从这里传送出来，帮她运送两地物资。 罗薇端着油灯，推开隐藏在夹壁墙中的暗门，下到了阴冷干燥的地下室。 这里唯一的缺点就是空气太闷，没有通风口，她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呼吸不畅，不能久留。 等刻下传送阵就好了，传送通道每开启一次，来自雾原的新鲜空气就会将这里填满，她今天只是来踩个点，确认这里还安全。 第340章 特洛伊，活阎王 天色渐暗，罗薇离开了地下室。 伊夫还等在大门外，见她出来禀告道：“主人，刚刚贝拉管家带哈金斯老爷来过，哈金斯老爷想求见您，我说您在忙，贝拉管家就劝哈金斯老爷先回去了。” 巴顿·哈金斯？ 她只是让他来看看那些蚕丝能不能借他厂里的工具织点样品出来，这种小事有贝拉交涉就够了，他来找自己干什么？ 罗薇问：“他找我有什么事，跟你说了吗？” 伊夫：“好像是想谈蚕丝的生意。” 谈蚕丝生意？ 估计是巴顿发现了蚕丝里的巨大商机，想要来分一杯羹。 “我知道了，”罗薇点点头，“贝拉呢？” “贝拉管家去送哈金斯老爷了，很快就会回来。” 伊夫刚说完，贝拉就从远处跑了过来，桑树园大门离别墅距离不短，天气又热，干燥的地面扬起灰尘，飞了她一身。 罗薇这才意识到，贝拉作为星罗居的大管家，每天城里城外两头跑，竟然连出门的行头都没有，全靠两条腿走路。 这可不行，贝拉代表着她的脸面，在外面怎么能这么寒酸，她的马车必须安排上。 罗薇看向伊夫驾的豪华马车座驾，这是她在北地的山坦列城购置的马车和马匹，星罗居还有一辆罗曼买的小白马和拱顶小马车。 几分钟后，贝拉气喘吁吁地跑到别墅门前，向她行礼：“主人，您忙完了？” “嗯，”罗薇看到了她额头上的汗水，“家里还有一辆马车，怎么不用？” 贝拉擦了擦额头，回答：“汤姆白天要上学，家里没有马车夫了。” “那就再去雇一个，”罗薇走下台阶道，“星罗居离桑树园有半个小时的脚程，天天走路多累，明天去雇一个马车夫，你以后出行就坐马车。” “不用的主人，”贝拉连忙拒绝，“我也没有天天走路，下午汤姆放学就会来接我，再说汤姆已经满了十二岁，下个月就会结业，到时候他就能专心赶马了。” 再雇一个马车夫多浪费钱，她要当最优秀的管家，就得帮主人守好金库！ 怕主人坚持这件事，贝拉赶紧转移话题：“主人，按您的吩咐，我今天把哈金斯老爷请过来了，他说他的纺织机可以织这批蚕丝线，只是需要两天时间调试机器，再定制添加一些小部件。” “那你就送一箱蚕丝过去，让他先织一份样布出来。”罗薇道。 “好的主人，”贝拉应下，又对罗薇说，“主人，哈金斯老爷对我们的蚕丝很感兴趣，他看到蚕丝后很激动，一直央求我说想见见您，他想跟您谈一下蚕丝布料的合作。” 罗薇：“我最近没空，你跟他说过段时间吧，让他先把样品布料织出来，我们再谈合作的事。” 私心里，这一次她并不想跟任何人合作。 丝绸是暴利产品，而且生产技术完全掌握在她的手里，她没有必要让肥水流进外人田。 只是，到底要不要暴露出丝绸生意是她的产业，她还没有想好，陶瓷盘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在雾国建好之前，她不想惹太多麻烦上身。 贝拉记下了罗薇的话，继续汇报：“主人，还有一件事，特丽萨店长上午递了口信，她说那位名叫提姆的陶瓷商人已经赶来了希瑞亚，他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能见到您。” 提姆，那个把陶瓷盘带到圣城、卖出了一百金币一张的天价、胆大包天的行商。 不仅连累她被阿尔弗烈德质问，还让她不得不帮他圆谎，这个行商确实有点东西。 罗薇眯了眯眼，忽然改变了主意。 “你告诉提姆，还有哈金斯先生，三天后下午三点，我在这里约见他们，过时不候。” 贝拉惊讶了一瞬，很快恢复好平静的表情:“好的主人，我待会儿就派人给他们传信。” “可以，”罗薇轻轻点头，提起裙摆走上马车，“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回星罗居。” 也不知道特洛伊在哥路城磨蹭什么，她还以为他天黑前就能回来，居然现在还没来桑树园找她。 这个家伙，恐怕心都在外面飞野了，等他回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哥路城，领主城堡。 自打下午特洛伊把治愈魔药给昏睡的韦斯利伯爵灌下去后，事情的发展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变得无法掌控。 首先是城堡里的仆从，因吸入过量臭气一个个耳鸣目眩上吐下泻，直接导致城堡的日常维护系统运行停滞。 其次是闻到臭气急忙赶到主楼排查原因的城堡护卫，在恶臭毒气的侵袭下先后晕倒了三批，导致城堡内防守空虚，安全系数直线下降。 最后是被魔药臭醒又臭晕、晕了又臭醒的韦斯利伯爵，在内伤愈合大半后终于有了反抗的力气，逃跑无果后竟隆起肱二头肌试图跟特洛伊干架。 可他一个普通人又怎么打得过一名魔剑士，特洛伊轻轻松松就将他制服，反剪双手押在地毯上，让罗曼和罗茜给他喂药。 特洛伊谨遵罗薇的嘱咐，这些魔药一滴都不能浪费，他想着要是韦斯利伯爵治好伤还有剩，就给罗曼和罗茜分一分，他们俩也伤得不轻。 罗曼和罗茜都快被臭得七魄离体了，硬是咬紧牙关撑住没晕，一人掰开韦斯利伯爵的下巴，一人拿着大木勺往他嘴里灌药，动作飞快。 还剩下半罐魔药，韦斯利伯爵必须喝完，不然待会儿受罪的就是他们了！ 遭受酷刑的韦斯利伯爵没顶住，几分钟后又被臭晕了过去，这一次任罗曼和罗茜怎么摇他都摇不醒，魔药也灌不进去。 特洛伊见此只好把他放回床上，估摸着他喝了这么多药也够了，大手一捞就把两个小家伙捞了过来，先摁住罗茜的后背：“你也受了内伤，多喝几口。” “不！我不唔唔……咕……咕噜……呕——” 罗茜双手卡着嗓子没呕出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罗曼见势不妙掉头就跑，特洛伊身影一闪就出现在了他面前，拎起他的后领把药罐怼到他嘴边。 “你脖子上这么深的淤青，只怕伤到了骨头，快喝。” “不不不我不唔唔……咕噜咕噜……我呕……咕噜……” 罗曼眼睛里的最后一抹光也熄灭了，连呕吐都来不及，眼皮沉重地塌了下去。 “嗯？” 特洛伊拎着罗曼甩了甩，看他两条胳膊两条腿儿跟软面条似的晃来晃去，脑袋也无力地垂着，放弃了继续喂药的想法。 罐子里还剩了一点药糊，他想了想，下楼找了个麻绳给陶罐套上，来到后厨的水井边，把陶罐下放到水里，绳子末端系在了水井的围栏上。 城堡里受伤的人还有很多，把剩下的魔药放进水里，就能让每个人都喝上一口了。 虽然稀释的魔药药效大打折扣，但好歹是治愈魔药，也能稍微加快一下大家的伤口愈合速度。 回到楼上，看韦斯利伯爵还没醒，罗曼和罗茜也倒在地毯上，他干脆把两个小家伙提到韦斯利伯爵床边，摆弄了一下他们的胳膊和小脑袋，让他们上半身趴在床上睡。 韦斯利伯爵都起了收养他俩的心思，应该是很喜欢他们，想来不介意他们趴在他的床边睡会儿。 做完这一切，特洛伊又下楼把晕倒的护卫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提到了外面的草坪上，挨个给他们掐人中。 这是他从罗薇那里学到的急救方法，城堡里没有护卫怎么行，在他回希瑞亚复命前，必须先把他们弄醒。 被掐得人中青紫的护卫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伏在草坪上吐酸水，看着他们，特洛伊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把这些人弄出来就是怕他们吐在走廊里，他考虑得这么周到，韦斯利伯爵醒来一定会心生感激，并牢记殿下对他的恩情！ 领主卧室，悠悠转醒的韦斯利伯爵睁眼就看到床边趴着两个小恶魔，吓得他立刻又闭上了眼睛。 创伤后应激障碍使得他的脑海里反复浮现两人面目狰狞给他灌药的场景，他肩膀颤了颤，睁开眼睛，眼角流下悔恨的泪水。 他活该啊！ 他为什么要动不该动的心思，还想收养两个外人当继承人？ 要是换做维娜，绝不会对他这么狠心，只有亲生的才会心疼他这个老父亲。 韦斯利伯爵暗暗发誓，从今天起，他一定要好好培养维娜，把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家族接班人。 就算她是猪脑子，他也要让猪脑子里开出花；就算她是一根朽木，他也要把朽木变成象牙！ 至于床边这两个小家伙，本事太大，还是送回那位雾原公主身边吧！ 就是可惜了他们家族守护了一千多年的裁决之刃，终究要落到外人手里了。 韦斯利伯爵叹着气起身下床，准备去解手时才发现，城堡里竟然安静到连一丝脚步声都听不到。 怎么回事？他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暂时失去了嗅觉的韦斯利伯爵不知道，他的城堡早已被臭气笼罩，最重要的水源也被魔药污染，接下来三天，他们都要生活在一片恶臭之中。 ——霍尔出品的魔药，留香就是这么持久。 由于城堡内部安保系统瘫痪，特洛伊被迫在哥路城停留了一晚，第二天才带着两个小家伙返回希瑞亚。 三人回到星罗居时罗薇还没下课，罗曼和罗茜抓紧时间洗了个澡，避免被罗薇看到他们又脏又臭的模样。 特洛伊无事可做，绕着星罗居的院墙检查了一遍，然后跳到了前院的苹果树上。 这棵树是他选择的瞭望塔，在不出任务的时候，他就会藏在树上警戒四周，以防有人对星罗居图谋不轨。 中午，罗薇走进星罗居大门，习惯性地抬头往苹果树上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树叶后若隐若现的黑袍。 罗薇：…… “特洛伊，下来！” “唰”的一声，一道黑影从树冠里跳下，连带着几片绿叶也跟着从树上飘落了下来。 “昨晚为什么没回来？”罗薇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特洛伊。 特洛伊答：“昨晚，韦斯利伯爵城堡里的仆从和护卫都呕吐拉稀，我就在那里守了一夜。” 呕吐拉稀？ 罗薇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投毒？” 特洛伊摇头：“不是，您给我的魔药似乎有清肠胃的功效，他们把肚子里的东西排干净了才好一些。” 罗薇疑惑道：“只是闻一闻，就有这么厉害？” 特洛伊：“不是闻，他们还喝了魔药。” “他们？”罗薇问，“除了韦斯利伯爵，你还给多少人喝了？” 特洛伊挺胸回答：“所有人，城堡里的所有人都喝了。” “您说不能浪费，我就把剩下的魔药放进厨房取水的井里了。” 罗薇听完，沉默了半晌。 半晌后，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特洛伊，缓缓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特洛伊，你真是个活阎王。” 她只是想让韦斯利伯爵清醒清醒，他这是想把韦斯利家族的人全部折腾死啊！ 特洛伊眼露茫然，殿下这句话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罗薇又道：“他们以后一定会把你供起来的，特洛伊，你干得真棒。” 这句话特洛伊听懂了，殿下就是在夸他。 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那些人真正应该感谢的是罗薇，就算供也应该先供她。 于是他谦虚道：“多谢殿下夸奖，我都是听您的吩咐做的，这都是您的功劳！” 罗薇喉头一哽，突然体会到了教授们为她和队友背锅时的憋闷心情。 把生化武器投进人家的水源里这种事，她可干不出来，这明明都是特洛伊自己的发挥创造。 尽管这是特洛伊的个人行为，但因为他是她的骑士，被他荼毒的人都会认为这都是她的指使，她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罗薇吐出了一口浊气，越过特洛伊走向正厅：“先进来吧，吃完午饭，跟我去一趟桑树园。” “是，殿下。”特洛伊转身跟上。 “罗曼和罗茜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他们去沐浴了。” “回来就好。” 罗薇踏进正厅，两个小家伙刚好从副楼里跑出来，看到她立马调整动作，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单膝下跪向她行礼。 “小姐，我们平安回来啦！” 第341章 正义秩序之上的神明 罗薇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两个出去了一趟气质明显锋利了许多的小家伙，神色渐渐柔和下来。 “嗯，我知道。” 她将手放到两个孩子头上，轻轻揉了揉：“你们很勇敢，也很优秀。” 罗曼和罗茜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笑容，两人异口同声：“小姐，我们有东西要给您看！” 罗薇收回手，好奇道：“哦？是什么东西？” 罗曼和罗茜对视一眼，点点头，同时摊开手化出一柄金色长剑。 “小姐，就是这个！”两人骄傲地昂起头。 罗薇面露惊讶：“韦斯利伯爵把它们送给了你们？” 她还以为韦斯利伯爵至少要挣扎个三五年，等罗曼和罗茜长大了，或者跟他培养出感情了，才会愿意把剑交给他们。 “你们做了什么，竟然打动了韦斯利伯爵？” “额……”罗曼含糊道，“可能韦斯利伯爵比较大方吧，也可能是想报答您对他的救命之恩。” “是的，”罗茜点头，“昨天韦斯利伯爵喝完您给的魔药后非常感动，半夜里就带着我们去了地下室，让我们把剑拿走。” 他的原话是：拿着这两把剑赶紧走。 “小姐，您要看看这把剑吗？它可有意思了，还会冒黑烟。”罗茜捧着剑往前伸。 罗曼：“小姐您先看我的，你拿着这把剑，想让谁说话就让谁说话！” 罗薇摇头：“我看看就好，拿就不用了，这两把剑认了你们为主，旁人拿会遭到反弹。” “啊？”罗曼失望地看着手中的剑，“怎么会这样？” 罗茜却说：“剑认我为主，我认了小姐为主，那小姐也是它的主人呀！” “这不一样，”罗薇说，“它们是独属于你们的东西，好好保管，以后它们会成为你们最默契的战斗伙伴。” 罗曼仰着头：“小姐，那您帮我的剑取个名字吧，听说厉害的剑都有自己的名字，我不知道该叫它什么。” 罗茜也跟着道：“小姐，您也帮我取一个吧，我想要您取的名字。” 罗薇无奈道：“这是你们的剑，为什么不自己取。” “如果是我取，我只会叫它小白。”罗曼苦恼地说。 罗茜：“我会叫它小黑，一点都不好听。” 小白小黑两个名字一出来，他们手上的剑都震了震，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吧，那我帮你们想想，取什么好呢？”罗薇看着两把剑沉吟。 “咻咻——” 两把剑突然从两人手掌中飞了起来，剑尖朝下剑柄朝上，竖着悬浮在罗薇面前，吓得罗曼和罗茜大叫：“回来，不准伤害小姐！” 两把剑不听命令，忽然倾斜剑身，用剑柄触碰罗薇的手臂。 “咦？”罗曼和罗茜迟疑，这两把剑好像不是想伤害小姐，而是想让她摸一摸。 “小姐，要不您拿起它们试试？”罗茜提议，“我感觉它们很喜欢您。” 这两把剑通人性，她能感受到剑身释放出来的情绪。 “是吗？”罗薇犹豫地看着面前的两把剑，试探地伸出手，手指缓慢地触碰到了剑柄。 没有受到排斥，两把剑还主动将剑柄往她手掌心里靠。 罗薇顺势握住剑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涌出了一大堆纷繁杂乱的絮语。 有问安和寒暄，也有控诉和抱怨，好像有无数的小人在她脑子里叽叽喳喳地说话，每个人说的话都不一样，混在一起很难听清它们想表达的意思。 罗薇闭上眼睛，左手握着的剑上亮起了莹莹白光，右手握着的剑上萦绕着一抹黑雾，两把剑像两个不对付的孩子，在她耳边吵来吵去。 她倾听了一会儿，终于听懂了它们在吵什么。 左边的剑认为人的本性是善良的，不善良的人只有一小部分，所以只要唤醒人心的良知，就能重建正义的秩序。 右边的剑认为世界上都是恶人，这些恶人无可救药，还会播撒邪恶的种子，应该将他们通通杀掉，才能肃清这个世界。 它们一个要“杀”，一个要“救”，双方在她的脑海里吵得不可开交。 罗薇被脑子里嘈杂的声音吵得头疼，赶紧用心声叫停了它们。 【我明白你们争执的点了，你们一个想以善止恶，一个想以杀止恶，但你们的出发点都是想维护这个世界的正义，对不对？】 脑海里的声音在回应她，它们同意了她的说法。 【既然你们的出发点都一样，那你们为什么不合作呢？】 两把剑安静下来，似乎在认真听她讲话。 【以善止恶和以杀止恶都是维护正义的手段，只不过你们一个走的是救赎之路，一个走的是杀戮之道。】 【这两种手段并不矛盾，惩恶即是扬善，扬善即是惩恶，殊途同归，你们尽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你们想要的正义。】 脑海里响起齐声声的应答，争吵的声音彻底散去，罗薇听到两个孩子的惊呼声。 “快看，变颜色了，剑身上还出现了字迹！” 罗茜凑近黑色的剑身：“杀戮？这把剑叫杀戮？” 罗曼也盯着白色剑上的文字：“这把上面写的是救赎，它叫救赎吗？” 罗薇睁开眼，将两把剑还给了两个孩子。 “是的，它们一个叫杀戮之剑，一个叫救赎之剑，这是它们选择的路，也是你们选择的路。” “杀戮？”罗茜捧着自己的那把剑，“是杀人的意思吗？” 罗薇道：“是以杀止恶，惩戒恶人，维护正义。” “小姐，那救赎呢？”罗曼问。 “以善止恶，传递善意，唤醒人心的良知，救赎世人。” 说完，她摸摸两个孩子的头：“你们是正义的使者，要惩恶扬善，守护正义，记住了吗？” “记住啦小姐！”罗曼和罗茜脆生生地回答。 惩恶扬善，杀戮救赎。 他们低头看着手中的剑，顿时感到肩上使命之沉重，守护正义，他们真的能做到吗？ “好了，去吃饭吧，吃完把这几天落下的功课和作业补一补，别忘了你们还是学生。”罗薇说道。 “啊，还要补功课和作业！” 罗曼和罗茜肩膀一垮，他们都是守护正义的使者了，为什么还要上学啊！ “乖乖上完这学期的课，放假我就让特洛伊带你们出去冒险。” 不等两个孩子欢呼出声，罗薇又威胁道：“但要是谁的功课不及格，那你们两个人都别想出门，都给我安心在家补课！” 罗曼和罗茜神情一凝，立刻抬头挺胸：“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习！” 罗薇点点头：“走吧，去餐厅。” …… 吃完午饭，罗薇没收了两个小家伙的剑。 这两把剑是裁决之刃分裂出的两半权柄，也不知道拿出韦斯利家族的密室后会不会泄露神格气息，被天使闻着味儿找上门。 出于安全考虑，她准备把这两把剑送去恶魔岛，放进亡灵之神之前藏生命之心的地穴里，等风声过去了，再把它们拿出来。 罗曼和罗茜虽然不舍，但也知道罗薇是为他们好，听话地把剑交给了她。 叮嘱两个孩子好好在家做作业后，罗薇带着特洛伊出了门。 到了桑树园别墅，她让特洛伊守住地下室入口，无论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都不准进来，除非她叫他。 特洛伊严肃地应下，拔出长剑守在了暗门外。 罗薇这才放心地提起壁灯，进入了地下室。 为了让地下室的地面更适合绘制魔纹，她在选址建造别墅的时候，就特意选择了一处土壤干燥的高地，并在图纸上设计好了排水沟。 除此之外，地上还铺设了硬度高不易变形的大理石地板，大理石的组织结构比较均匀，不会在刻绘魔纹的过程中膨胀开裂。 将壁灯挂在墙上，罗薇取出放在空间指环里的那箱魔法石，先将它放在了墙角。 她要刻绘的是一次性远距离传送阵，前期刻绘必须由她亲手完成，后面注入魔力时才能用魔法石提供动力。 为了节省魔力，罗薇这次没有使用隔空附魔这种炫技方式，而是掏出了匕首刻刀，走到地下室正中心，弯腰用最原始的方式雕刻魔纹。 虽然节省了魔力，但浪费的体力却增加了许多倍。 远距离传送阵需要承载的魔法能源更大，魔纹痕迹太浅会导致魔法元素外溢和空间通道不稳。 黑暗精灵修改后的魔纹凹槽有一个指节那么深，想要跟雾原的传送阵对接，她刻绘的魔纹也必须达到一个指节的深度。 刻刀跟大理石摩擦发出粗砺刺耳的噪音，罗薇双手握住刻刀的手柄，用力往下压，给大理石开槽。 半小时过去，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刻出一米多长的纹路，没想到她的手还没废，刻刀先断了。 这把刻刀刚摁下去就卷了刃，划了两厘米的凹槽后更是磨平了棱角，罗薇以为它还能坚持一会儿，结果它这么不中用。 要是有后世的金刚钻钻头或激光开槽器就好了，早知道该让赫瑟尔把开槽机先弄出来的。 现在说这些都迟了，魔纹绘制过程中一笔都不能断，稍有停顿便会造成纹路阻塞魔力运转中断，这一段魔纹算是废了。 万事开头难，罗薇并不丧气。 好在第一次尝试她特意选择了刀身较薄的刻刀，刻绘的魔纹槽宽较窄，第二次尝试时就可以用宽一点的工具将刻坏的纹路覆盖，不至于削平整个地面。 这个世界的冶铁技术落后，铁制工具脆性大，在外力的作用下很容易断裂，要不然剑士也不会那么穷，一辈子赚的钱都拿去换剑了。 罗薇在空间指环里挑挑拣拣，罗曼和罗茜的那两把剑她还没送去恶魔岛，要不用这两把剑试试？ 下一秒，她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杀鸡焉用宰牛刀，何况她都承诺了帮他们保管，偷摸着用孩子的剑算什么？她又不是这两把剑的主人。 最后她从空间指环里翻出了之前参加魔法大赛获得的奖励——勇士之剑，传说中可以刺破龙鳞、无坚不摧的猎龙勇士之剑。 银色的剑身在壁灯昏暗的灯光照耀下亮得刺眼，罗薇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把剑的细节，银白的剑身和锋利的剑刃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它看起来不像铸铁，更像是后世的顶级刀钢。 罗薇用力握住这柄长剑，用它砍刚才断掉的刻刀，测试它的锋利度。 剑刃落在刻刀上，连金属相撞的敲击声都没有，只听到了细微的“沙沙”声，刻刀就像橡皮泥一样被切成了两半。 确实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在钢铁冶炼技术如此落后的情况下，竟然有一部分人掌握着或许比后世还要先进的锻造技艺，炼制出常人无法想象的神兵利器。 这个世界真的很矛盾。 罗薇叹息一声，握着剑回到她第一笔刻绘魔纹的位置，双手握紧剑柄，对准刚刚开出的魔纹凹槽，用力按了下去。 用削铁如泥的宝剑来切石头，先前让她束手无策的大理石顿时变得像太空沙一样柔软，十分钟不到她就刻完了大半。 脑海里被她分割成六个扇形图单独存放的魔纹碎片逐一拼合，在她的精神世界里绘制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图案。 罗薇全神贯注地盯着地上的魔纹，又过去了十分钟，远距离高级传送阵的纹路图接近完整，只差刻上最外圈的圆环，就能封闭整个魔纹完成魔力回流。 勇士之剑虽然锋利，但它重逾百斤的沉重剑身也给使用它的人造成了很大负担。 在不使用减重魔纹的情况下，没几个人拿得起来。 罗薇整条手臂都在颤抖，汗水从额头滑落，挂在了睫毛上，一点点渗进她的眼睛，刺痛感让她控制不住地分泌出生理性泪水，目光却紧紧盯着剑尖下的魔纹，不敢眨眼。 十米，八米，五米……弧线两端在不断靠近。 三米，两米……圆环只剩最后一点缺口。 “啪嗒！” 一滴血溅在了大理石上。 “啪嗒，啪嗒！” 又是两滴血落了下去，在白色的地板上砸出鲜艳的血花。 罗薇不敢仰头，汩汩流出的鼻血一滴一滴往下掉。 五十厘米，三十厘米，十厘米…… 血珠从眼睑处滴落的一瞬间，弧线的两端终于首尾相接，剑尖往圆环内侧轻轻一转，刻出一个圆形凹槽，连上了最后一个线段端点。 成了！ 第342章 感谢狐璃～乌冬的大神认证 罗薇抽出勇士之剑，收进了空间指环，用痉挛的手指取出手帕，隔着帕子捏紧了双侧鼻翼。 她的虎口处也裂开了几道血痕，拖动剑身时握得太紧，骨间肌微微有些拉伤，不过不妨事，休养一阵就好。 过了几分钟，罗薇松开手指，鼻血没再往外流了。 她放下手帕，转身走向墙角的魔法石箱，将它拖了过来。 传送阵上有她预留的圆形凹槽，只要把这些魔法石一一镶嵌上去就好。 罗薇很快就放好了魔法石，这些价值一千金币一枚、比黄金还贵数十倍的高纯度魔法石摆满了传送阵，看上去仿佛地里的大白菜。 要不是魔力不够，她也舍不得拿镶嵌魔杖的珍稀材料来填充传送阵。 不过，等她以后开启了魔法石矿脉，这点魔法石对她来说也就是洒洒水，罗薇忍住不舍，蹲下身，将手掌按在了魔纹中心。 魔力注入传送阵，迅速点亮每一段纹路，魔法石释放出了浓郁的魔法元素。 白光在凹槽间流淌，转瞬之间便连通了整个魔纹。 传送阵中升起一道环形光柱，强烈的气流冲出地底，万丈光芒顷刻间吞没了魔纹中心的少女，飘浮的黑色长发也消失在了风中。 罗薇在光柱升起的那一瞬就闭上了双眼，她的身体轻盈得像一片落叶，被迅疾的狂风中高高吹起，又在气旋中翻转回旋。 失重的感觉麻痹了她的全身，一波又一波的气浪从她背后涌来，她仿佛迷失在大海中央的扁舟，时而推上百尺浪头，时而倾覆在海浪之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泄洪的闸门出现在通道尽头，她这艘小船终于被洪水裹挟着冲出了空间乱流。 白光消退，晨曦的微光穿透树梢，洒落在古老的祭台上，光斑照亮了少女莹白似雪的肌肤。 一滴清露从叶尖坠落，冰冰凉凉的温度在罗薇的眼皮上晕染开来，她睁开满载星辉的黑眸，抬起手，指腹触及了湿润的水渍。 高大的冷杉缠绕着雨雾，湿润的石柱爬上了青苔，幽寂的森林里只有滴答滴答的露珠打叶声。 罗薇从祭台上翻身爬起，看向四周。 这里刚刚下过雨，草木树叶青翠欲滴，岩石上的魔纹凹槽里还囤积着雨水，刚才打湿了她后背上的衣服。 那六颗魔法石还摆放在祭台中心，只是有一颗往外滚了一小段距离，应该是被经过这里的小动物踢开了。 祭台周围长满了绿茵茵的小草，生命力旺盛的藤蔓四处延伸，环绕着祭台开出了一朵朵洁白纤弱的小花。 地上的草丛和泥土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只有几行小兽的脚印，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罗薇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传送魔纹。 这道传送阵还能通往黑暗精灵挖金矿的小镇，但要不要走传送阵过去，她还有些犹豫。 因为上一次她是在梦里降临的雾原，梦中的她只是一抹意识，没有身体，所以当时的她颇有些肆无忌惮，将那边的传送魔纹刻绘在了黑暗精灵辛辛苦苦建造的祭坛上。 如果她现在传送过去，黑暗精灵又刚好在祭坛周围，那她岂不是一出现就会被黑暗精灵发现？ 虽然她这次过来本来就打算跟黑暗精灵谈谈，但突然出现在祭坛上，嗯……她觉得有损自己的风度。 罗薇有点后悔，她来之前为什么没有好好打扮打扮，穿着一身常服就过来了，连珠宝首饰都没戴上一串。 人靠衣装马靠鞍，没有华丽的衣裙，怎么衬托她的高贵优雅？ 用魔法幻化点烟雾？或者用隐身术给黑暗精灵来个神明显灵？ 黑暗精灵的魔力比她高那么多，她在他面前使用魔法，不就等于在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踌躇了一会儿，罗薇放弃了挣扎。 就这样吧，她这叫返璞归真，待会儿稍微装高冷一点，气质就上来了。 罗薇从空间指环里取出小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 鼻子下面还有一点点血迹没擦干，赶紧用手帕沾点水擦掉；头发也有些乱，用手指刨两下捋顺。 再拍拍身上的灰，理一理裙摆和衣袖，差不多就行了。 做完这一切，她蹲下身，准备开启通往炼金小镇的传送阵。 魔力凝聚于指尖，还没注入魔纹，罗薇就眼前一花，差点栽倒。 失策了，体内的魔力用得灵光，一点点都榨不出来。 罗薇沉默地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擦手，抬头望向上方。 为今之计，只有飞过去了。 “刺啦”一声，巨大的白色羽翼在她身后张开，扇起的风吹得周围的树叶哗啦啦响，也吹得她一头雪白的长发在风中轻舞飞扬。 罗薇翅膀一振，冲向了云雾缭绕的天空。 山长水阔，林海茫茫。 四十分钟后，一座绿树环抱的小镇出现在了千米高空之下。 看到小镇时罗薇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快就到了，难道她的飞行速度又变快了？ 再三确认下方的小镇无论是从形状布局还是从地理位置上看，都跟炼金小镇一模一样，她才放缓速度，朝下方飞去。 小镇外的矿山上没有黑暗精灵的身影，镇上的街道里也不见行人，看来黑暗精灵还没起床。 罗薇扇着翅膀降落在小镇中心的祭坛上，目光瞥过脚下的魔纹，“咦”了一声。 这里的魔纹也被黑暗精灵修改过，从低级传送魔纹变成了复杂的高级魔纹。 黑暗精灵还是个改魔纹小能手！ 幸好黑暗精灵没看见她刻绘魔纹，不然肯定会发出疑问，她一个神怎么会这么弱。 罗薇一边想着待会儿该用什么话忽悠黑暗精灵，才能让他相信自己是“死亡与时间之神”在世间的化身；一边收拢翅膀，转过身看向其他地方。 这一转不要紧，却对上了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还有一张黑如巧克力色的立体脸庞。 罗薇正欲迈出去的右脚一顿，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黑暗精灵的魔力等级到底有多高，都离她这么近了，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看着祭坛下白发黑肤、僵如石像的黑暗精灵，罗薇选择了先发制人。 “我的信徒，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她站在祭坛高处，圣洁的羽翼垂落于身后，朦胧清姝的精致面庞温柔慈爱地看着他。 第343章 感谢乐竹鲤的大神认证哦! 黑暗精灵呆呆地望着祭坛上的少女，绸缎般的白发轻拂过他冷冽的脸，胸腔里忽然响起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漫长的孤独换来了一场虚幻的梦，他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他的幻想。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清晨，他像往常那样回到炼金小镇，开始一天的忙碌，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一阵微弱魔法元素波动却从小镇的祭坛上传了过来。 他寻遍了这片大陆，除了他，广袤的土地上没有第二个人的足迹，而就在刚刚，那道神秘出现的传送魔纹被人开启了。 他欣喜若狂地赶到祭坛边，以为神明就会降临于此，可惜那道魔力波动就像一缕飘渺的叹息，顷刻间就消散了。 是错觉吧，他想，毕竟这样的错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失望像压抑的海水漫了过来，他转过身，走到空无一人的小镇屋檐下，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 直到他听到风中传来的振翅声，抬起来，仰望破晓的天空，就在那一刹，他看见曦光刺破云海，光芒中飞出了一道圣洁的身影。 朝阳从她身后升起，清浅的晨光勾勒出她纤瘦有力的身影轮廓，那双洁白的翅膀披着金晖，飞舞的雪色发丝在灿烂的暖阳中几乎融化。 当她降落在祭坛上，转身看向他时，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便盛满了温柔的光。 “我的信徒，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空灵的声音被风吹进他的耳畔，在他的脑海里层层回响。 他的名字，他叫什么名字？ 孤寂漫长的时光让他遗忘了许多事，一千年了，一千年都没有人再叫过他的名字，他叫什么，他都快记不清了。 黑暗精灵翻遍了脑海中的所有记忆，才从忆海深处打捞出一段破碎的声音: 唉，生命之树的力量之源快枯竭了……一百年只孕育出了这一个花苞…… 这恐怕是生命之树诞生的最后一个小精灵了…… 名字？就叫罗伦·希尔吧，精灵语是改变命运的奇迹，希望我们能等来奇迹…… “罗伦·希尔，”黑暗精灵虔诚地仰望祭坛上的少女，用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我叫罗伦·希尔。” “罗伦·希尔？” 罗薇念了一遍，意外地发现这个名字很符合她的取名风格。 她看着黑暗精灵：“那么，罗伦·希尔，你知道我是谁吗？” 黑暗精灵低低道：“您是……是我信仰的神明……是……死亡与时间之神……”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眼神一会儿坚定一会儿迷茫，心里的声音似乎在干扰他的思绪，让他怀疑这一幕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场景。 “不，我不是死亡与时间之神。”罗薇否定了他的答案。 “不是？”黑暗精灵猛地抬头，眼神中浮现出激烈的挣扎。 “不是。” 罗薇一步步走下祭台：“我不是死亡与时间之神，我是祂降临于人间的化身，是时间王国的女王，是救赎与杀戮的主人。” 她走到黑暗精灵正前方，在离他三米远的距离停下，当着他的面收回了翅膀，一头白发染成了青丝。 笼罩在她身上的朦胧清辉散去，原来除开惊人的美貌，她也与凡人无异。 “让你失望了，罗伦。” “这具身体，只是一个脆弱的人类。” 她注视着黑暗精灵的脸，黑暗精灵却仓惶垂下了眼睛。 他张了张嘴，想说他并没有失望，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真的不失望吗？ 他等了一千年，他以为神明降临时就能拯救他的族人，他一直在为此努力，可降临于此的化身并没有拯救他们。 面前这具神明化身羸弱不堪，论强壮甚至比不上他刚出生时的躯体，连魔力波动都微弱得仿佛一个婴孩。 这么虚弱的化身，来到人间又能做些什么？ 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是他供奉的信仰还不够吗，为什么祂不愿意赐予他们奇迹？ 不，不对，脑海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奇迹早就出现过一次了。 神明悲悯仁慈，在他没有信仰祂的时候，祂就阻止了他自戕，向祂显露了神迹。 反而是他，他不够虔诚和忠贞，竟然敢质疑神的安排，还妄图从神明身上索取。 黑暗精灵感到羞愧，他伏下头，喑哑出声：“吾主化身等同亲临，您依旧是我信奉的神明。” “是吗，”罗薇轻笑，“你不怕我骗了你，万一我不是祂的化身呢？” 黑暗精灵低头答：“您不会骗我，您身上有枯萎的生命之树的气息。” 黑暗精灵相信，死亡与时间之神一定就是精灵一族的神明，祂在生命之树枯萎时诞生，赐给了他新生的生命。 罗薇心里微微有些好奇，枯萎的生命之树到底是什么气息？ 这是第二次有人说她身上有枯萎的生命之树的气息了，上一个说这句话的人还是戈耳工一族的海蛇女。 但这个疑问她不好问出来，那样会显得她很无知。 罗薇岔开这个话题，看向周围的建筑：“这座小镇你是什么时候修建的？” 黑暗精灵也记不清了，他说了个大概的数字：“约莫一百年前。” 一百年前？ 罗薇记得从自己产生挖金矿的念头到现在才四个月，黑暗精灵却过了一百年？ 莫非她用心念传给他的谕旨都会回到许多年前？ 心思微转，罗薇抬脚走向小镇深处的炼金房，同时开口道：“说说你这五百年里都做了什么吧。” “是，吾主。” 黑暗精灵转身跟上，述说他在这片大陆上度过的平静时光。 “五百年前，我接到了您的神谕，随后离开地宫，回到了精灵城……” 他花两百年时间重建了精灵城，将精灵城的面积扩大到了原来的五倍，还为罗薇修建了雄伟的神殿和辉煌的王宫。 建好精灵城后，他又花了两百年时间走遍雾原大陆，找到精灵各族的旧址，在他们的旧址上修建了五座各有特色的小城。 一百年前，神明第二次向他降下神谕，让他寻找大陆上的金矿，于是他来到这里，在金矿山下修建了这座小镇。 五十年前，他收到了死亡与时间之神降下的第三道神谕，让他去大陆南边开垦土地种植香料，于是他又在大陆南边修建了一座香料城。 虽然这片大陆上只有他一个人，五百年时光听起来也很漫长，但他这么多年来确实没怎么休息过。 一座城池建好后并不是放在那里就不用管了，还需要定期维护和翻修。 特别是没有人居住的地方，很快就会被动物和植物攻占，用不到半年，就会变得荒芜破旧。 就像这座炼金小镇，一百年前修建的木质建筑，木质框架早就松动倾斜，木板和柱子上长满了蛀虫，他几乎每年都要大修一次，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根木头。 一座王城，五座精灵小城，一座香料城，再加一座炼金小镇，他经常是跑了南边跑北边，跑了东边跑西边，五百年来披星戴月，一天都没有好好睡过觉。 第344 章 真正的历史 黑暗精灵并没有向罗薇诉苦，但罗薇能体会到他这五百年来的劳累与艰辛。 他日复一日地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支撑他走下去的只是一缕虚无缥缈的希望。 他建立了一座又一座城池，可空荡荡的城中始终只有他一个人游荡。 不知道结果的等待就像一场无期徒刑，孤独已经是一种折磨，更凄惨的是他在刑期中还要服劳役。 不，服劳役的人还包吃住，黑暗精灵却白白给她打了五百年黑工。 上一个这么惨的，还是大闹天宫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的孙悟空。 罗薇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是什么在痛？ 哦，是她的良心。 走到炼金小镇尽头，翻新过的炼金房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高大的门楼涂满了金漆，悬挂在门楼正中的门匾上雕刻着“炼金房”字样的黄金浮雕。 罗薇抬头望去，居然连屋顶的瓦片都是由黄金打造，目之所及金光灿灿，太阳再大点它们就能晃瞎人眼。 她沉默了一下，转过头问黑暗精灵：“我记得这里最开始是木柱泥瓦，怎么想到改成这样？” 黑暗精灵低头答：“木柱易腐，泥瓦易碎，换成金子更牢固。” 金属当然牢固，但问题是，谁家会用金子贴柱头当瓦片，就不怕被人偷走？ 好吧，雾原目前没有小偷。 但把黄金暴露在空气里不怕它氧化吗？ 虽然黄金的化学性质比较稳定，可长时间暴露在空气里也是会遭到腐蚀的。 “我们现在的黄金储备量有多少？”罗薇委婉地问。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们的黄金是不是多到用不完了。 “黄金储备量，是指炼制好的黄金吗？”黑暗精灵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我每天炼制五百公斤金矿，炼制了十年。” 罗薇在心里计算，一天五百公斤，十年就是三千六百多吨，三千六百多吨黄金！ 这是什么概念，她上一世的华夏国黄金货币储备量就在两千吨左右，黑暗精灵一个人炼制了一个国家的黄金货币！ 激动了几秒钟，罗薇又迅速冷静下来。 她刚刚理解有误，实际的黄金产量没有那么多。 首先金矿的含金量高低不一，狗头金的含金量可以高达百分之九十几，普通金矿一吨里能提取出几十克金子都算是精矿石。 其次，黑暗精灵炼制的黄金并不是纯金，所谓“七青八黄九五赤”，看颜色就能看出来，这些黄金的纯度还不到百分之八十，所以这里的黄金产量还要打个折扣。 三千六百多吨金矿，炼制出来的黄金能有个五百吨就非常不错了。 罗薇提起裙摆走进炼金房，在黑暗精灵的带领下简单地参观了一下这里。 炼金房的布局跟她上次来看到的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墙壁和室内陈设衬得这里富丽堂皇了一些。 黄金储藏室里堆满了金块，她粗略扫了一眼，大概有两三立方的黄金，换成重量在两三百吨左右。 储藏室中间还放了两个大箱子，黑暗精灵打开其中一个箱盖，里面存放的竟然是一箱金元宝。 “吾主，这是按您的谕旨铸造的小金船，小金船底下刻印了您给的图腾。” 黑暗不认识汉字，也没见过元宝，还以为下面的“雾国元宝”四个大字是某种神秘的图腾，元宝形状是一艘小船。 罗薇拿起一个金元宝在手里把玩，多么可爱的金元宝，可惜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认识它。 以后雾原的货币还是铸成金币吧，小小的金币更适合贸易流通，这批元宝就作为她的个人收藏。 她将金元宝放了回去：“所有黄金都在这里了吗？” 黑暗精灵关上木箱，回道：“这里只存放了一小部分，其他的我都送去了精灵城的王宫，您要去王宫看看吗？” “不，今天不去。” 时间不够了，她晚上还要回学院。 斟酌了一下用词，罗薇看向黑暗精灵：“罗伦，你知道这片大陆外还有两块大陆吗？” 黑暗精灵点头：“知道，吾主，在大海的另一边还有西原和荒原，上面居住着很多人类。” “你知道，”罗薇感到惊讶，“是西海岸的海蛇族人告诉你的？” “不是，”黑暗精灵摇头道，“精灵史上有记载，在两千多年前，神战还未爆发的时候，我们跟另外两块大陆上的人和兽有过来往。” “当时荒原还不叫荒原，叫人类乐土，西原也不叫西原，叫魔兽大陆。” 罗薇好奇地问：“那它们为什么改了名？” 黑暗精灵心里一动，死亡与时间之神不知道两千年前的事，祂果然是生命之树枯萎后才诞生的神明。 念头一闪而过，他恭敬地回答：“这要从神战之后说起。” 神战爆发之后，人类乐土一夜之间变成了沙漠，人类纷纷逃亡了乐土北边的魔兽大陆。 但兽族并不欢迎这群人类，驱赶了几次，就直接对人类发动了战争。 节节败退的人类求助于精灵一族，希望精灵帮他们跟兽族人谈判，允许他们在魔兽大陆上找一块地方休养生息，等乐土大火熄灭后再回去重建家园。 在生命之神的指引下，热爱和平的精灵族派了一支队伍前往魔兽大陆，在那里花了半年时间，终于跟兽族谈判成功。 参与谈判的一位精灵记录下了这段历史。 因为魔兽大陆在精灵族地的西边，精灵更喜欢把那块大陆叫做西原；人类乐土因为神战而荒废，精灵便将那里叫做荒原。 罗薇听完道：“所以西原和荒原都是精灵取的名字，而这片大陆的名字叫精灵族地？” 黑暗精灵：“精灵史上是这么记载的。” 罗薇：“那后来呢，为什么精灵族又跟外界断了往来？” 黑暗精灵回忆着精灵史上记载的内容，缓缓说道：“谈判成功后，人类就留在了西原的南部沿岸，精灵也回到了精灵族地。” “就这样过了五十年，五十年后，一个名叫奥德里奇的人类突然来到精灵族地，邀请五位精灵族长去西原参加他们的回归盛会。” 第345章 奥德里奇之歌 回归盛会？罗薇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不出她所料，黑暗精灵接下来所讲的，果然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奥德里奇告诉精灵族长，他们已经在魔兽大陆上休养了很多年，乐土的大火早已熄灭，他们是时候回去了。 当初精灵帮助人类和兽族谈判，人类在精灵的见证下向兽族许下了借住那片土地的承诺，现在他们即将回归乐土，希望精灵能过去做个见证。 奥德里奇的邀请合情合理，花精灵、水精灵、石精灵、风之精灵和火之精灵五个精灵部落的族长经过商讨，决定各派出三位使者代表他们前去参加盛会。 为了帮助人类重建家园，十五位精灵使者带着礼物赶往了西原。 令五位精灵族长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他们竟然收到了十五位精灵使者的死讯！ 花精灵和风之精灵亲自前往西原，调查精灵使者的死因。 他们从人类口中得知，盛会当天，几个兽族人凶性大发，吃了十几个人类孩童。 悲痛与仇恨之下，那些孩童的父母在酒水里下了剧毒，毒死了那几个兽族人。 其他兽族人因此震怒，不仅屠杀了在场的人类，还迁怒于无辜的精灵，认为要不是精灵帮助人类谈判，兽族人就不会被人类毒害。 十五个精灵使者，被野蛮凶残的兽族人撕扯成了碎片。 得知真相，花精灵和风之精灵气愤难平，在奥德里奇的怂恿下，两位精灵族长召集了精灵军队向兽族人讨要说法。 兽族人不仅不承认他们杀了精灵使者，还指责精灵与人类勾结，想要侵占兽族人的家园。 就在精灵族和兽族即将爆发大战的前夕，奥德里奇的小女儿菲洛米娜悄悄来到花精灵族长的营帐，告诉了精灵族长真相。 原来，来到魔兽大陆的人类根本没想过要回归旧日乐土，他们在这里居住了五十年，早就把这里当成了家。 更何况魔兽大陆地形平坦、气候宜人、土地肥沃，比起在大火中化为焦土的荒原废墟，这里更适合人类生存。 他们不可能放弃这片大陆，为此，他们从登陆之日就开始谋划，谋划了五十年，他们终于有了力量跟兽族人对抗。 菲洛米娜还告诉精灵族长，人类推举了两位新神为至尊神，这两位新神叫日神和月神。 他们为日月尊神秘密组建了一个教廷，目的便是为那些五十年前被兽族驱逐杀害的人复仇。 菲洛米娜劝精灵族长赶紧带着军队离开，奥德里奇在日月尊神的帮助下已经修炼到了圣魔导师的境界，他们不是他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荒原神战的幕后推手便是日月尊神。 兽神已经在祂们的围攻下陨落，没有兽神的保护，兽族人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在菲洛米娜的劝说下，精灵族连夜从西原撤兵，返回精灵族地。 离开前，风之精灵的族长去了一趟龙窟，也将真相告诉了龙族族长，希望兽族人不要中奥德里奇的诡计。 然而兽族人在得知兽神陨落后一个个意志消沉、士气低落，被奥德里奇带领的军队杀得溃不成军，最后退到东部山脉，被奥德里奇和另外几位圣魔导师封锁在了山脉之中。 精灵军队也在返程的路上遭到了人类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小队精灵在海蟒耶梦加得的帮助逃回了精灵族地。 原来这一切都是奥德里奇的算计，他看出精灵族长并不想跟兽族开战，便利用小女儿的心软，故意放她给精灵族长通风报信。 其实兽神那时候还没有陨落，只是受了重伤无法回应自己的信徒。 不过随着兽族人的大批死亡，兽神很快就耗尽神力消散了。 再后来，生命之神也在神战中受到重创，祂于沉睡之前向精灵降下神谕，让精灵忘记仇恨，忘记战争，回到族地过安宁的生活。 精灵们接受了神的旨意，为了防范奥德里奇趁虚而入，他们便拜托盘绕在世界之极的海蟒耶梦加得，帮他们将雾原与另外两片大陆隔开。 耶梦加得答应了精灵的请求，他从世界之极游到大洋中心，绕着雾原和另外两片大陆巡游。 在奥德里奇准备攻打精灵的时候，耶梦加得让海面上升起大雾，阻挡他的军队前行；又把自己身体周围变成禁魔区，再厉害的魔法师都休想跨越。 人类军队在浓雾里迷失方向，一夜过去，三千精锐折损过半，奥德里奇不得不放弃进攻，带着剩下的士兵狼狈返航。 回到魔兽大陆的奥德里奇做了两个决策。 一是给魔兽大陆更名，这片大陆已经易主，再叫魔兽大陆不合适，他采用了精灵对这里的叫法，将魔兽大陆改为西原。 二是修改历史，抹去精灵的存在，将他的阴谋算计全都隐去，只记载人类英勇抗击魔兽的过程。 忘了说，在荒原人因神战迁徙到魔兽大陆之前，西原已有人类居住。 在西原的北海沿岸，分布着许多红发人部落，这些人世世代代靠打猎和捕鱼为生。 其实红发人的祖先也是荒原人，他们出海打渔时意外被大风刮到西原，最后定居在了那里。 原本他们有各种各样颜色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去了北地后头发就变成了红发。 北地苦寒，连魔兽不愿意去那里捕猎，这些红发人便在那里建立住所，多年来和兽族人相安无事。 奥德里奇掌控西原后发现，红发人并不像其他人类那样憎恨兽族。 他们也不信仰日月尊神，反而信仰火神更多，因为火能让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存活，让他们免除寒冷饥饿。 红发人的存在对奥德里奇来说是一种威胁，于是他命令教廷，猎杀完兽族人就悄悄清理红发人种族。 就这样，兽族人和红发人越来越少，西原全都落在了奥德里奇手中。 罗薇听完忍不住叹气，原来《奥德里奇之歌》背后的故事竟然是这样的。 什么“智慧之神的儿子奥德里奇来到西原冒险，驱逐了凶残的魔兽，为人类建立新的国度”，明明应该叫“人族、兽族、精灵族的大混战”。 但说实话，站在人类角度，奥德里奇确实是个雄才伟略的君主。 他带领人类打败了强大的兽族人，为人类的繁衍生息争取了新的丰饶土地。 可惜他建立的教廷后来成了压迫人类的工具，看看现在的西原，有多少人在教廷的压迫下食不果腹、饥寒交迫？ 如果没有教廷和日月尊神这两颗毒瘤，自己也不是“邪神信徒”，罗薇心想，她或许会支持奥德里奇打压其他种族。 第346章 你愿意跟我去西原吗 精灵和兽族人一生下来就有强大的力量，相比之下，人类就显得有些弱小无能。 人类里只有一小撮魔法师可以跟兽族人和精灵抗衡，战斗力的不匹配只会让人类活在心惊胆战中。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想办法赶走兽族人，难道要等他们一朝兴起以屠戮人族为乐吗？ 谁敢赌旁人的善良，魔兽里并非没有吃人的兽族人，臭名昭著的红龙就喜欢抓人类婴孩和小羊羔填饱肚子。 说不定在奥德里奇准备的那场盛会上，兽族人真的吃了人类婴孩。 或许是奥德里奇有意放任，或许是兽族人嗜血成性，两千年时间过去，现在都说不清了。 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不可否认，奥德里奇对人类的贡献是巨大的。 如果没有他，人类可能早就被兽族人赶回了荒原，在那片荒原的贫瘠土地里挣扎求生。 奥德里奇算无遗漏，尽管他已经死了两千年，世界的走向却一直在按照他预定的轨迹前行。 生命之神陨落，精灵族从世上消失，兽族人濒临灭绝，正义女神的雕像也成了空壳。 罗薇不知道十七位正神到底陨落了多少神明，她能确定没有陨落的，除了日月尊神和爱神，就只有火神和智慧之神了。 想到智慧之神，她心里升起了一丝怀疑。 奥德里奇真的是智慧之神的儿子吗？ 为什么他宁愿推举日月双神为至尊，都不愿意奉自己的父神为尊？ 而且，智慧之神跟日月尊神明显不和，祂上次见她还向她问安，别的神都没祂这么有礼貌。 思罢，罗薇直接问黑暗精灵：“罗伦，奥德里奇真的是智慧之神的儿子吗？” 对于黑暗精灵的答案，她并不抱希望。 黑暗精灵才一千多岁，两千年前的事他怎么会知道，除非精灵史上连这种小事都有记载。 结果罗薇话音刚落，黑暗精灵就开了口。 “不，奥德里奇不是智慧之神的儿子，西原的史诗里总是有很多错误。” “奥德里奇曾经是智慧之神的眷属，获得过智慧之神的一丝血脉。” “智慧之神没有儿子，不过奥德里奇的小女儿，菲洛米娜，是智慧之神的后裔。” 罗薇奇怪道：“所以奥德里奇的妻子是智慧之神的后裔？” 黑暗精灵点头：“是，他的第一任妻子给他生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前四个孩子都战死了，只剩下菲洛米娜。” 罗薇抓住重点：“第一任妻子，还有第二任？” 黑暗精灵：“菲洛米娜就是他的第二任妻子。” “等等，”罗薇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他的第二任妻子，是菲洛米娜，他的小女儿？” 黑暗精灵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重复问一遍，略带不解地回答：“奥德里奇的妻子年迈不能生育，他才续娶了菲洛米娜，希望她能为自己生下血统更纯正的后代。” “后来他逼迫菲洛米娜和他们的儿子交合，菲洛米娜不肯，就逃到北地消失了。” 这是什么人间失格的家庭伦理戏码啊！ 罗薇对奥德里奇“雄才伟略”的滤镜一下子就碎成了渣渣。 她忽然想到了她在冰原石头城堡里救的那个孩子，亚格·奥古斯奈亚，莫非他是菲洛米娜的后代？ 不过，罗薇好奇地看着黑暗精灵：“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耶梦加得不是将这里与外界隔开了吗？” 黑暗精灵：“耶梦加得有时候会放一些妖族人过来，这些是海蛇和海妖告诉我们的。” 罗薇：“海蛇和海妖？” 黑暗精灵：“海蛇住在西海，海妖塞壬和海妖人鱼住在东海，他们曾经被西原教廷和王室捕获豢养，知道很多人族秘辛。” 海蛇和海妖厌恶人类，恐惧陆地，千百年来一直生活在雾原的东西海域里，从不跟外界来往。 要不是千年前生命之树枯萎，精灵也不会去海里打扰他们。 “既然耶梦加得会放你们同行，你为什么不去西原？”罗薇费解地问。 她以为黑暗精灵是出不去才愿意待在这里给她打黑工，但听他的讲述，精灵是有和耶梦加得交流的办法的，不然耶梦加得也不会来给雾原当保安。 明明能出去，却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忍受孤独，何必呢？ 黑暗精灵沉默了许久，声音低哑地回答:“我不想去，也不愿去，这里是我的家。” 人类并不是他的同类，他是黑暗精灵，人类也不会欢迎他。 他的族人都埋在地宫里，他要为他们守墓，要守护精灵族地，还要誊抄精灵史存放于雾原各处。 他怕自己哪天不在了，精灵一族的存在就真的被抹除了，没有人记得精灵，这才是真正的死亡。 更何况，他还聆听到了神谕，他要为神明建立王国。 观察到黑暗精灵提起西原时排斥的眼神，罗薇暗道糟糕。 看这样子，黑暗精灵恐怕不会愿意跟她回西原，也不会同意把人类接到这片土地，那她接下来的计划怎么办？ 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罗薇直问道：“罗伦，如果我命令你跟我去西原呢？” “吾主，您要去西原？”黑暗精灵一脸错愕。 罗薇语气自然:“我在西原还有一些事情要做，西原教廷和日月双神想要对付我，我必须要除掉他们才能安心。” “另外我在西原还有许多信徒，我要把他们接到雾原来，我的国民困在了时间里，他们暂时走不出来，这片大陆需要更多的人参与建设。” 黑暗精灵恍然大悟，神主刚刚说过，祂的这具化身是时间王国的女王。 死亡与时间之神，时间王国，神主掌握着时间的权柄，死亡对祂来说并不是终点，因为时间就代表永生。 他之前想过很多种办法，怎样才能拯救他的族人，可想到最后他一个办法都没有，因为他的族人已经死了。 但要是神主能改变时间呢？ 祂可以从精灵们还没死亡的时间里，将活着的他们送到现在，更改他们死亡的时间！ 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祂的权柄如此强大，难怪西原的至尊神会忌惮他的神主！ 想通后，黑暗精灵的语气甚至有些亢奋：“吾主，我愿意追随您前往西原！” 雾原只有他一个精灵，他的信仰对神主来说就如一滴水于大海，几近于无。 虽然神主是自然神祇，但信仰供奉能帮助祂更迅速地成长，显然西原更适合神主收集信仰。 黑暗精灵恳切地问罗薇：“吾主，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西原？” 他要去帮神主招揽更多的信徒！ 罗薇很满意黑暗精灵的上道，回答道：“最好今天就跟我过去。” “过去之后，你不必称我为‘吾主’，叫‘殿下’即可。” “我在人间的化名叫罗薇，在西原行走时用的身份是雾原公主、生命之神的后裔，目前在西原的一所魔法学院修习魔法。” “你记住这些，以后被人问起不要露馅。” 生命之神的后裔？ 神主果然是生命之神陨落后诞生的自然神，祂就是精灵族的奇迹！ 黑暗精灵神色激动：“是，吾……殿下！我记住了！” 罗薇点了点头，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我在西原有一名眷属，叫特洛伊。我已封他为我的宫廷近卫军骑士长，你过去也得有个身份，你就当我的公主府财政官吧。” “是，殿下。”黑暗精灵有些失落。 他信仰了神主五百年都没能成为神主的眷属，那个叫特洛伊的人类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有幸得到神主的眷顾。 “怎么了，不喜欢财政官这个职位？”罗薇注意到他情绪不对，关心地问。 “没有，”黑暗精灵摇头，“殿下所赐便是最好。” “我只是在想，既然您在西原的身份是雾原公主，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建一个精灵王国？” 罗薇：“精灵王国？” 黑暗精灵解释：“您之前降下神谕，要在这里建一个王国，我就重建了精灵城，在城中为您修建了王宫。” “如果您要把信徒送到这里来，精灵城就可以作为现成的王城使用，您也可以当精灵王国的公主，这样就不会暴露您的身份。” 神主博爱宽容，祂庇佑的种族不只有精灵，世间生灵包括人类，都能得到祂的赐福。 雾原本来是精灵的族地，但如今精灵族只剩下他一个人，人类过来后肯定会成为雾原的主导。 把神主的化身留在精灵王国，等他的族人复活，精灵族就有更多的机会跟神主接触，也就能获得更多的眷爱。 出于私心，黑暗精灵才向罗薇提出了这个建议，他心里有些紧张，不确定罗薇会不会答应。 “精灵王国，”罗薇沉吟，“听起来是不错。” 可她之前对外宣称自己的王国名叫雾国，现在又变成精灵王国，恐怕会引人怀疑。 其实“雾国”这个名字也不好，雾原是西原人的叫法，聪明的人或许会抓住里面的漏洞。 罗薇思虑了一会儿，对暗黑精灵说：“我的化身是人类，精灵公主这个身份给我不合适，而且我之前对人说过我是雾国人，改成精灵王国……不太好。” 黑暗精灵眼里却升起一抹疑惑：“殿下，雾国不就是精灵国吗？” “哪里是……”罗薇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看着黑暗精灵，“雾在精灵语里的意思是指精灵？” “那倒不是，”黑暗精灵摇头，“在生命之树还没枯萎的时候，整片大陆都笼罩在云雾里，所以我们又把族地称作雾原。” 罗薇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她还以为雾原之所以叫雾原，是因为海上的迷雾，结果雾原本来就是精灵取的地名。 仔细一想，这并不算意外。 雾原、西原、荒原，三个地名如出一辙，明显就出自同一个文明。 精灵族地多雾，他们就把这里叫雾原； 魔兽大陆在雾原以西，他们就按照自己的风格把人家的地名改成西原； 人类乐土变成了荒漠，他们就把那里叫做荒原。 罗薇摇了摇头，精灵取名的方式还真是简单粗暴。 不过，纵然如此，她也不会采纳黑暗精灵的建议，她是人类，不是精灵。 “雾原不是只能有一个王国，”罗薇看向黑暗精灵，“这里不仅要有精灵王国，还要有妖兽王国、人类王国。” “这三个王国对外统称为雾原王国，简称雾国，等时间之国降临，雾原就会进入大一统王朝时代。” “届时，”罗薇踏了踏脚下的土地，“这里将会汇聚世界上所有爱好和平的智慧生物，成为一个没有战争与杀戮的国度！” 黑暗精灵心弦触动，没有战争与杀戮的国度？ 爱好和平的精灵曾经有过这样的想象，可惜想象……从未实现过。 太阳越升越高，炼金小镇对岸的矿山上金光闪耀，波光粼粼的河面下也似乎流淌着金沙。 雾原的太阳升起，西原的太阳就该落下了。 罗薇和黑暗精灵一起，来到了风之精灵的部落。 遮天蔽日的冷杉树下，古老的祭台静静地躺卧着。 黑暗精灵蹲下身，将手掌置于魔纹正中，深厚磅礴的魔力涌入通往西原的远距离传送阵，白光升起，将他和罗薇的身影迅速淹没。 …… 白光散尽，罗薇缓缓睁眼，环顾四周，却没见到罗伦的身影。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黑暗精灵没有传送过来？ 镶嵌在传送阵里的魔法石黯淡无光，颜色接近灰白，这代表它们的魔力已经耗尽。 但地上的魔纹并没有被点亮，说明这些魔法石和她的魔力加起来都不够开启传送阵。 罗薇紧皱眉头，传送阵还没开启，那她是怎么到的雾原？ 还是说，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罗薇凝视地面良久，又蹲下身，试着往传送阵里注入魔力。 手掌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她才发现，她体内的魔力也耗空了。 她站起来，转身快步走到地下室出口，伸手拉开暗门。 特洛伊还守在门外，见她出来便往后退了一步:“殿下。” “我进去了多久？” 特洛伊想了一下，估计道：“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那就是她刚好画完魔纹，准备开启传送阵的时间。 “走，我们出去看看。” 罗薇快步走出暗道，来到别墅大厅，黑眸看向窗外。 太阳还没落山，特洛伊没说谎，她确实只进去了一个小时。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雾原看到的场景那么真实，她不相信那只是幻觉。 罗薇抿了抿唇，难道，她再一次看到了未来，亦或是她穿梭到了未来？ 如果那是未来，她一定成功开启过传送阵，把自己传送到了雾原。 所以，传送魔纹没有问题，她现在去不了，还是因为魔力不够。 魔力…… 罗薇看了一眼特洛伊，中级魔剑士，让他去的话……不，不行。 当初她能把特洛伊哄骗到手，靠的就是甩出的那张大饼——她允诺他成为雾原国民，获得自由之身，并授予他爵位。 特洛伊现在肯为她做事，都是在为他自己奔前程。 要是他发现雾原一个人都没有，就会知道她在骗他，到时候什么忠心什么信仰都要飞走了。 人心经不起考验。 忠诚始于一场欺骗，也必将败给欺骗，唯有把她画的饼落实，忠诚才是一场佳话。 罗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还是太冒进了。 兜兜转转，她还是要考虑原来的办法：要么让罗曼罗茜去开启矿脉，要么请扎克利过来帮忙。 不，其实还有一个人，亡灵法师，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也是高级魔导师境界，跟扎克利的魔力等级相同。 帕特里克是亡灵，就算他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告诉其他人，而且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明天，明天下午，她就去恶魔岛，把帕特里克带过来。 “走吧，特洛伊，送我回学院。” 罗薇走向门外，今天有些累，她想回学院好好休息。 …… 晚霞爬上天际，彤云遍布天空。 希瑞亚魔法学院沐浴在暖金色的霞光下，高耸的教堂尖塔仿佛要刺破天幕，成群的信鸽正绕着塔顶的鸽棚飞翔。 迎着暮光，罗薇走进蔷薇簇拥的学院城堡，荡漾的花瓣像一片粉色海洋。 外出的学生也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到城堡，踩着蜿蜒的鹅卵石小径走进城堡大门。 罗薇提着裙摆走上台阶，一抹高挑的黑色身影从弧形楼梯上走了下来。 “卡兰西斯学姐。” 罗薇停下脚步，目光落进了对方黑沉沉的眼眸。 “罗薇，”赫瑟尔几步走下楼，冰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东西？”罗薇好奇，居然让黑龙学姐这么开心。 “跟我来楼顶，你就知道了，”赫瑟尔卖了个关子，转过身朝她伸出手，“快来。” 罗薇莞尔，将左手放到了她的手心上：“好。” 两人登上城堡天台，温柔的晚风拂过她们耳畔，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浮。 赫舍尔走在罗薇前面，皮靴的铁质鞋底在石砖上敲出“哒哒”的响声。 “看看，这是你想要的那种飞行法器吗？” 赫舍尔一边走一边说，黑色的高马尾在她背后荡来荡去。 罗薇的视线追着她的背影移到屋顶中央，一架外型酷似老鹰、背上安装了两根螺旋桨叶的铁皮机器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是，直升机？”她愣了一下，吃惊地问赫瑟尔。 “是的，”赫瑟尔右手搭在直升机的门框前，转过身看着她，“上一次我炼制的直升机你说太小了，不能载人，这是改良过后的，可以坐两个人，要不要试试？” 罗薇走近直升机，满眼兴趣地打量直升机的各处细节：“已经上过天了吗？” “还没，不过我相信它一定会飞得很好。”赫瑟尔很自信。 没做过飞行测试，罗薇有点不敢上去。 她不怕直升机坠机，就怕直升机爆炸。 罗薇犹豫地绕着直升机转了一圈：“它用的什么能源？魔法石，魔纹？” “都不是，是用石蜡做的燃料，”赫瑟尔打开了机身一侧外挂的副油箱，“你上次说海上有禁魔区，不能使用魔法，所以我就把魔纹替换成了这个。” “学姐，你也太厉害了，”罗薇夸奖道，“我只是提了一嘴，你这么快就想到了办法！” “也不全是我想到的，你给我的‘直升机设计原理手册’上面写了一种名叫‘汽油’的燃料，虽然我没有找到汽油，但我想石蜡也能燃烧，应该也能做燃料使用。”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石蜡和汽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燃料，而且液体石蜡燃烧起来可不容易，还有经过很多研究改造。 “学姐，你不必谦虚，我写的只是最基础的原理，那些原理谁都能写，但能将它们付诸实践的人西原仅此一个。” 罗薇情真意切地看着赫瑟尔的双眼：“卡兰西斯学姐，你就是天生的炼器师，举世无双的炼器天才！” 赫瑟尔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扭过头咳嗽一声，手握成拳挡住了微微上扬的唇角。 “咳，不进去看看吗，里面有一些简单的操纵装置，我们可以飞到天上去转转。” 赫瑟尔还挺喜欢开直升机上天转悠，虽然她的原形也有翅膀可以飞上天，但用翅膀飞和坐在直升机里飞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长腿一迈跨进直升机，坐在了驾驶位上，侧身向罗薇发出邀请：“快上来吧，天黑了外面就看不见了。” 罗薇弯腰把裙摆捞起来打成结，抓住门外的扶手钻进驾驶舱，坐在了赫瑟尔旁边的位置。 这架直升机比较袖珍，两个人坐进去就塞满了机舱，忽略机顶的螺旋桨，下面的机身更像一辆长了尾巴的碰碰车。 在罗薇观察舱内环境的时候，赫瑟尔已经启动了发动机。 “坐稳，我们要起飞了！” 罗薇紧靠椅背，双手抓着座椅扶手：“坐稳了。” “好。” 赫瑟尔上拉操纵杆，下一秒，直升机像窜天炮一样窜上了天。 罗薇差点从椅子上飞出去，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啸，她偏头一看，舱门竟然没有关闭！ 不对，这架直升机根本没有舱门！ 强烈的气流颠簸抖得她脸色发青，这架直升机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机身也跟着螺旋桨一起转动，窗外的景色都晃成了一屏幕的白色线条。 罗薇忍住反胃的冲动看向赫瑟尔，赫瑟尔却兴奋得眼睛都在冒光，手握操纵杆脚踩右踏板，一脚把踏板踩到了底。 “学、学姐，松松脚……” 再这么转下去，她真的要吐了！ 噪音太大，赫瑟尔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眼睛还看着正前方，脑袋偏过来跟她说话。 “怎么样罗薇，是不是很刺激，要不要再加快一点？” 罗薇咬紧牙关避免自己吐出来，从牙缝里发出声音：“不，飞慢一点，慢——点——飞——”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赫瑟尔大声道，“你等一会儿，我还要再往上飞一飞，我想看看它最多能飞多高！” 罗薇：……还要往上飞，她已经死了。 机舱的铁皮地板开始发烫，隔着一层鞋底她都感受到了地板的热度，她真的担心这架直升机会在半空中解体啊！ 直升机不断升高，因为转圈太快，头晕目眩的罗薇没发现直升机已经飞出了学院，且越飞越远。 赫瑟尔倒是知道，但她不在乎，她本来就是要把直升机开出学院，好顺便试试它加满燃料后一次能飞多远的。 夕阳下，转圈儿的直升机终于摆正身子，越过高高的希利安山，一路向东，直至冲进昏黑的夜幕。 等罗薇头晕的症状缓和、神智清醒之后，她们已经来到了离希瑞亚七十多公里外的荒山野岭。 “燃料快耗尽了，”赫瑟尔的神色有些懊恼，“没想到它这么不经飞。” 她一个晚上能在希瑞亚和魔兽山脉中间飞个来回，这架飞行法器飞了这么久才七十公里，比乌龟爬也快不了多少。 罗薇不同意道：“学姐，你第一次做直升机就能飞这么远，已经很厉害了！” 在上天前，她对这架直升机的唯一期望就是不要爆炸，在飞行速度和飞行高度上不抱任何希望，然而这架直升机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才多短的时间，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赫瑟尔就一个人把直升机研究了出来，首次试飞还这么顺利，除了机身的气流颠簸感强了点、乘坐体验差了点、风声大了点、地板烫了点以外，其他方面的表现都异常优秀。 罗薇相信，假以时日，赫瑟尔一定能把航程万里的载客飞机也做出来，把这个世界的科技树拔高一大截！ 如果魔法在将来的某一天消失，人类生产力的发展也不至于停滞不前。 在《加兰战纪》开服的时候，魔法和神明早已绝迹，那一天并不遥远，离现在仅有十几年时间。 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才会让加兰星在短短十几年时间里遭到此剧变？ 罗薇晃了一下神，如果神明消失，是不是她也会跟着消失？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真到那个时候，她早就穿回去了。 回过神，罗薇对赫瑟尔道：“学姐，我们回去吧，也不知道我们出来了多久。” 赫瑟尔抽空回答：“不清楚，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出来的时候特意看了钟楼的时间，是晚上六点。” “六点，天快黑了，我们应该已经出来了一个多小时。” 罗薇说完眼前突然一花，机身猛地向右侧倾斜了六十度，她的身体也跟着往右下方下滑。 “学姐！”她喊了一声，赶紧抓稳两侧扶手，双脚死死抵住前舱地面，才不至于掉出机舱。 赫瑟尔手速飞快地调整操纵盘上的按钮，直升机慢慢回正。 罗薇松了一口气，还没坐稳，又听赫瑟尔问道：“罗薇，能跳出去吗？” “什么？”罗薇愕然。 “燃料箱马上要炸了，我们一起跳出去。”赫瑟尔一脸严肃。 罗薇僵硬地转过头：“我跳是能跳，跳下去后我们怎么回学院？” 她这两天失血过多，五感有些迟钝，今天又耗尽了魔力，飞的话恐怕飞不快。 “我变成原形背你回去。”赫瑟尔说。 罗薇深吸一口气：“行，我们什么时候跳？” “现在！”赫瑟尔松开操纵杆，纵身一跃跳出了舱门。 罗薇:！！！ 跳之前都不数三二一吗！ 失控的直升机径直撞向前方的山崖，罗薇抓着椅背起身，看到舱门外的千米高空，眼睛一闭，咬牙跳了下去。 “轰隆——” 火光闪过，直升机炸成数片，没等撞上山崖就在半空中四分五裂解了体，下一瞬，漫天火球像流星一样坠向了地面。 罗薇在疾速下坠中翻过身，面朝天空，背后生出一双雪白的翅膀，带着她在空中立了起来。 “没事吧？”赫瑟尔扑扇着黑色的龙翼飞过来问。 “没事，”罗薇望向西边的山脉，“回去吗？” “等一下，”赫瑟尔说，“我得先找个地方脱一下衣服，不然回去没衣服穿。” 第347 时间之国 她总不能光着身子回宿舍，万一被人看见，她是没什么关系，那些娇滴滴的贵族小姐又要大喊大叫了。 “行，”罗薇看了看四周，指着下方的一处山头道，“我们去那里吧。” 赫瑟尔收回翅膀，准备脱身上的衣服。 罗薇有些担心，她变成黑龙原形飞回去，万一在半路上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世人谈龙色变，特别是传说中会毁灭世界的绝望黑龙，要是被人看见上报给教廷，她们就麻烦了。 “等等，”她拦住了赫瑟尔，“其实你不用脱衣服，我们直接飞回学院就行啊。” 赫瑟尔低头看着她：“你能飞吗，你不是受了伤？” 罗薇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感觉，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体很虚弱，”赫瑟尔顿了顿，说，“这是我们黑龙一族的天赋，可以感知到衰败和死亡的气息。” 罗薇怔然：“我身上，有衰败和死亡的气息？” “不，”赫瑟尔摇头，“你身上的气息很奇怪，像春天新发的嫩芽，又像秋天枯萎的落叶。” 生气与死气混杂，繁荣与衰亡共生。 赫瑟尔一般只会在婴孩身上闻到旺盛的生机气息，在老人身上闻到枯朽的衰败气息。 罗薇身上却两种气息都有，而且两种气息的浓度还很均衡。 不过今天她身上的死气比生气更浓一点，赫瑟尔猜测，她应该是受了伤。 而且，她还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罗薇捂着下巴思索，“衰败”与“死亡”，“新生”和“枯萎”，难道这就是海瑟娅和黑暗精灵曾说的、枯萎的生命之树的气息？ 赫瑟尔脱下上衣，装进了随身携带的皮袋里：“我的人形背人不方便，容易把你弄掉下去，还是骑在我的背上好一点，我的后背很宽，你可以趴——” 她话还没说完，罗薇突然朝她“嘘”了一声，用气音道：“你听，下面好像有动静。” 她指着山坡下的树林。 赫瑟尔眉心一蹙，走到山坡边上侧耳细听，枯叶和树枝踩碎的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她耳朵里。 黑龙的听觉和嗅觉不比狼人差，她耸了耸鼻尖，嗅到了一股羊膻味。 “下面有羊。”赫瑟尔下结论道。 “羊？”罗薇往山坡下方看去，夜色昏黑，看不清下面有什么东西，“是野山羊吗？” 赫瑟尔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往下面一扔：“我看看。” “咩～咩咩～” 受惊的绵羊纷纷蹿出灌木丛，发出此起彼伏的咩咩叫声。 “好肥的一群羊！”赫瑟尔盯着山坡下圆滚滚的大绵羊，眼睛亮了亮。 “这里怎么会有一群绵羊？”罗薇起了疑心，这些绵羊膘肥体壮，一看就像是圈养的牲畜，怎么会跑到这荒山野岭？” 赫瑟尔说：“会不会是附近牧民的羊跑了出来？” “牧民的羊跑这么远？”罗薇指着远处的平原，“最近的牧场也离这里有三十公里，而且谁家牧民会把这么肥的羊放到森林里，不怕被狼吃了吗？” “森林里的大灰狼可不少，而且夏天快到了，毒蛇也多。” 她这么一说，赫瑟尔也迟疑起来：“难道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 可那人把大肥羊放在这里干嘛，诱狼上钩？ 两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这里面有阴谋！ 山坡下的绵羊咩咩叫着往山的另一边跑去，赫瑟尔正想说追上去，天上忽然掠过一片黑影，紧接着她听到了一阵娇细的鸟叫声。 “啾？啾啾啾？” 【咦，香香主人怎么在这里呀？】 听到熟悉的声音，罗薇猛地抬起头，果然看到狮鹫张着翅膀降落在了离她最近的大树上。 “咔嚓——” 树干断裂的声音响起，错误预估了自己体重的狮鹫从大树上栽了下来。 “啁——” 受到惊吓的狮鹫没夹住，发出了一声浑厚嘹亮的鹰啸声，扑腾着翅膀落到地上，略显尴尬地挪到了罗薇面前。 “啾啾啾……” 【香香主人，那根树枝有点脆……】 鹰头狮身的巨大鸟兽一靠近，赫瑟尔的黑瞳就立刻竖成了梭形，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狮鹫！这是狮鹫？” “啾？” 【谁叫我？】 狮鹫偏头看向了赫瑟尔，看了一会儿，脖子缩了一下：“啾啾啾……” 【黑龙的气味，不好闻……】 狮鹫竟然能闻出赫瑟尔是黑龙，罗薇眸光微动，上前一步，伸手摸狮鹫低下来的头。 “小心！”赫瑟尔一把拉住罗薇，“狮鹫喜欢吃人。” 狮鹫黄澄澄的眼睛顿时瞪大：“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啁啁啁——” 【胡说！我最喜欢吃小肥羊，人身上有尿臭！黑龙才喜欢吃人，坏黑龙！】 “学姐，”罗薇安抚地拍了拍赫瑟尔的手，“这是我的狮鹫骑士，它不吃人，你放心吧。” “狮鹫……骑士？”赫瑟尔神情恍惚地松开了手。 罗薇转过身，摸了摸狮鹫油光水滑的头顶：“好了好了，你不吃人，你最爱吃小肥羊，我知道的，你是最优雅最英俊的狮鹫。” 狮鹫用硕大的鹰头蹭了蹭她的手掌：“啾啾啾！” 【香香主人真好！】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出来玩看到的吗？”罗薇问。 狮鹫茫然道：“啾，啾啾啾，啾啾啾……” 【啊？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来看看我养的羊有没有回山洞，天黑了，它们该进洞睡觉了。】 罗薇:…… 她声音飘忽地问：“这片山头，就是你圈的那块牧场？” 狮鹫挺起脖子，一边翅膀往外一划，骄傲道：“啾啾，咪啾啾啾啾，啾啾啾……” 【这几座山都是，我在里面放了三十只羊，大羊生小羊，现在已经有七十多只了！】 罗薇：“……挺好的，挺好。” 她沉默了一下，又道：“这些羊放在野外，你不怕它们被狼咬死吗，或者被坏人偷走了怎么办？” 狮鹫：“啾啾，啾啾啾啾……” 【不会哒，我每过几天都会来看看，山里的野兽都被我赶走了，这里只有小肥羊。】 【坏人也不敢来，最开始有人偷偷溜进来打猎，我吓了那些人几次，那些人就到处说山里有怪物，他们害怕着呢！】 罗薇：心情复杂。 “啾啾，”狮鹫伏下身，金黄发光的眼睛望着她，“啾啾啾啾？” 【香香主人，你在这里干嘛呀？】 罗薇绷着脸道：“啊，那个，我出来散散步，正准备回学院，你载我们回去吧。” “啾啾！”狮鹫开心地答应了，下拉着翅膀请她上自己的后背。 “辛苦了！”罗薇摸了摸它的脖颈，回头叫赫瑟尔道，“学姐，走吧，我们坐狮鹫回去。” 赫瑟尔动作僵硬地走了过来：“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罗薇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你刚刚看到的那些绵羊，是狮鹫放在这里的，这几座山头都是它圈的牧场，它在这里牧羊。” 赫瑟尔张了张嘴，震惊到失声。 什么？ 狮鹫会牧羊？ 这个消息简直比她刚刚知道的狮鹫会给人当骑士这件事还要让人感到惊悚！ 一直到坐上狮鹫的后背，赫瑟尔都还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狮鹫竟然会养羊，狮鹫会养羊，她都不会！ 她还不如狮鹫！ 夜空下，狮鹫载着罗薇和讨厌的黑龙飞向了希瑞亚。 七十多公里的距离，对狮鹫来说也就是打两个喷嚏就能到的路程，扇扇翅膀很快就飞进了城。 平民大多烧不起油灯，天一黑就入睡，现在城里已经没几处亮着的地方了。 狮鹫在学院街附近把两人放下，“啾”了几声表示跟罗薇的亲近后，又扇着翅膀飞向了城外。 它还要去监督它的小肥羊进洞呢！ 罗薇和赫瑟尔则步行走向学院大门。 “咚——” 入夜的钟声突兀地响起，罗薇浑身一震：“快快，我们快冲进去！” 两人离学院大门还有五十米的距离，沉重的铁门就在她们眼前缓缓合拢。 罗薇身如离弦之箭，拽着赫瑟尔奋力往前冲。 两人鞋底都差点擦冒烟，终于赶在大门合拢前从中间的缝隙里蹿了进去。 “呼，”罗薇大喘了一口气，“幸好，幸好，赶在大门关闭前回来了。” 赫瑟尔心情郁郁，望着钟楼上的机械钟指针不说话。 “怎么了？”罗薇奇怪地问。 赫瑟尔闷声道：“两个小时，七十公里，直升机飞了两个小时。” 她以为只飞了一个小时，结果飞了两个小时，直升机的飞行速度还不如一匹马快！ 罗薇安慰道：“实验哪有一次就成功的，能飞这么远已经很好了。” 要是不爆炸就更好了，她在心里道。 “而且这架直升机的完成度超乎了我的预想，不仅有燃料发动机，还有功能齐全的操纵装置，旁人要许多年才能做出来的东西，你一个月不到就做出来了，学姐，你应该为自己感到自豪才对。” 赫瑟尔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罗薇，其实那上面的操纵装置不是我做的，是渥玆华斯做的。” “渥玆华斯……亡灵学长？”罗薇讶异道。 “是他没错，”赫瑟尔道，“渥玆华斯是傀儡师，对人偶关节和机械道具的设计操控很熟练，也很有天赋。” “前几天晚上他看见我在修改飞行法器的图纸，不仅帮我指出了好几处错误，还帮我设计了能调整机身飞行动态的操纵装置。” “我做的机械小鸟只能按固定的路线飞行；他做的机械小鸟却会自己避开障碍物，只需要给它下达一个指令，它就能自己完成。” “在炼金一道上，渥玆华斯比我更有天赋。” 这是赫瑟尔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以前她总觉得炼金术很简单，用不着怎么学，那些炼金材料她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随便一出手就能熔炼出纯度极高的金属。 周围的人只会炼制刀剑等武器，枯燥又乏味，而她却喜欢炼制复杂的机械，做一些更有新意的东西。 她以为自己会做几只能飞的小鸟，会做喷水喷火的装置，就算是炼金职业里独一无二的天才了。 结果，她遇到了罗薇。 罗薇说世界上有不需要魔法驱动就能飞行万里的飞行法器，还给了她一堆她从来没见过的图纸和符号奇特的炼金奥秘。 那是她第一次怀疑自己，她真的很有天赋吗？ 为什么离了魔纹和魔法石，她连载人的飞行法器都做不出来？ 第二次对自己产生怀疑，就是见到渥玆华斯。 渥玆华斯曾经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被傀儡师抓走后制成了傀儡。 成为傀儡后，他被傀儡师带在身边，耳濡目染学会了很多炼金知识。 那位邪恶的傀儡师并没有特意教他什么，但他仅靠一点点偷师和自己的理解，就能炼制出精妙的机械人偶。 赫瑟尔有些丧气：“罗薇，我根本不是炼器天才，我可能成不了炼器大师了，你还是找渥玆华斯帮你炼制能飞万里远的飞行法器吧。” “学姐，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罗薇赶紧说道，“你忘了我的预言吗？我说你能成为炼器大师，你就一定能成为炼器大师，为什么要妄自菲薄呢？” “亡灵学长擅长控制系统设计，你擅长材料处理和机械设备制造，你们都是天才，只不过类型不同。” “你才十七岁，学习炼金术还不到两年，亡灵学长光在学院待的时间就有十三年了，你要是成长起来，肯定比他更优秀！” “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在炼金术上有天赋、有兴趣，还有辛勤的努力，旁人占一样就能成功，你三样都有，何愁不能成功？” 拿自己的短处与别人的长处相比，当然是怎么比都比不过。 在罗薇看来，赫瑟尔是一个全面型天才，机械、材料、能源动力，她都有涉猎，尤其擅长制作杀伤性武器，比如会喷火的小鸟和会爆炸的直升机。 渥玆华斯，她对他的了解不多，但傀儡师更擅长的是机械自动化、或者说是机器智能化设计。 隔行如隔山，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们加在一起刚好能弥补各自的不足，组成完整的研究团队，完成大型高精密复杂机械的合作制造。 罗薇对赫瑟尔道：“你们合作是强强联手，分开就是独立的个体，学姐，在我心里，你比所有人都优秀。” 第348 喜欢转圈的黑龙 赫瑟尔目光闪动，良久，她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 罗薇露出一抹浅笑：“走吧，我们回宿舍。” 傀儡当然有趣，但那种东西又贵又复杂，而且需要用到大量魔纹和魔法石，平民用不起，她又不需要。 就目前来说，还是赫瑟尔的技能更符合她目前的需求。 当然，机器发展到最后必定要走向智能化。 而且傀儡师的就业方向其实很广，做傀儡也需要炼制材料、研究力学原理、制备能源，光操纵系统这一项就能用于各行各业，是后期国家发展必不可少的职业。 所以，赫瑟尔和渥玆华斯这样的特殊人才，她一个都不能放过，哪怕现在用不上，囤都要给自己囤着。 两人走进蔷薇花园，绕着墙根转到了城堡连廊下。 城堡门已经关闭，她们只能从连廊处翻进宿舍。 赫瑟尔十指卡住墙砖缝隙，手脚并用转眼间就爬上了连廊。 罗薇则张开翅膀，身轻如燕地飞了上去。 “学姐晚安，今晚好好休息。” “你也是，晚安。” 两人互相道别，背对背，各自朝着连廊两边的城堡走去。 罗薇走了几步，脚步一顿，忽然转过身看向赫瑟尔的背影，轻声喊：“学姐，等一下！” “嗯，”赫瑟尔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有几句话，想让你帮我转达亡灵学长，”罗薇低声道，“北海恶魔岛上有一座人类与亡灵和谐相处的小镇，在那里，他可以自由地沐浴阳光。” 赫瑟尔愣了愣：“恶魔岛……” “就是恶魔海域里的恶魔岛，”罗薇面不改色地说，“我之前听人说，一个神秘人征服了恶魔海域，成了恶魔岛的岛主。” “那位岛主还颁布了收容条例，无论是非人类智慧种族还是亡灵，都可以去那里生活。” 赫瑟尔：“我也听说过，但这会不会是教廷的阴谋？” 万一这是教廷布下的陷阱，他们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会的，”罗薇笃定地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去过恶魔岛，他说他亲眼看到教廷派去的骑士被岛上的高级亡灵魔导师扔进了海里，恶魔岛跟教廷绝对没有关系。” “高级亡灵魔导师！”赫瑟尔目露惊愕。 全西原的高级魔导师加起来也不超过十根手指头，恶魔岛竟然有一位高级亡灵魔导师！ “你那位朋友，”赫瑟尔忍不住问，“他是什么人，他真的去过恶魔岛吗？” “当然是真的，”罗薇信誓旦旦，“我那位朋友是一个木料商，去恶魔岛上卖过木料。”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仔细一听，赫瑟尔沉默了。 罗薇的朋友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卖木料都卖到恶魔岛上去了，他不怕死吗？ 那可是西原三大邪魔聚集地之一的恶魔海域！ 不管心里作何想法，赫瑟尔面上还是答应了罗薇：“好的，我会转告他的。” 罗薇：“谢谢。” 两人再一次告别，分别朝初级部和中级部的宿舍楼道走去。 连廊下，一双褐色的眼睛看着两名少女走进城堡，无情地拿起羽毛笔，在莎草纸上记下了两个名字。 卡着钟声冲进学院大门就算了，还夜不归寝，偷偷爬上连廊幽会，影响极其恶劣，学年分扣三分！ 罗薇还不知道自己晚归被院监老师撞了个现行，好不容易涨回来的学年分又痛失三分，她回到寝室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离年末考核越近，魔法学徒们上课时的态度就越认真。 迈克教授的魔纹课被学生们戏称为“催眠速度最快”的课程，以往在他的课堂上，学生们都是倒伏一大片。 偶尔有几个支棱着脖子听讲的人，眼睛里也在不停地转蚊香圈。 跟炼金课的身体折磨刚好相反，魔纹课在摧残人的精神和意志方面，简直是打败天下无敌手，恐怕连黑魔法里的沉睡魔咒都没它起效快。 今天魔纹课上的学生却一个都没打瞌睡，全都挺直了脊背、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誓要跟睡魔抗争到底。 这比打铁还难坚持，上课不到半小时，大家脸上就露出了痛苦又煎熬的表情。 魔纹课狗都不学！ 幸好升到中级部他们就能自由地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了，只要熬过今年的考核…… 天杀的！ 三次方程根的几何作图法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要把它画成几何？为什么要用圆锥曲线图求根？ 这魔纹他们不画了行不行！ 教室里的学生揪断了头发也画不出来，瞪着桌上的空白莎草纸苦大仇深。 罗薇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迈克教授这节课讲的内容是用圆锥曲线相交的方式求三次方程的一般几何解，算是最基础的代数几何。 用圆锥曲线求三次方程根，是十一世纪左右阿拉伯数学家奥马·海雅姆提出的理论。 这个世界的代数发展要更快一点，竟然有人把一元三次方程的一般解法提前五百年研究了出来。 下课后，罗薇走到讲台前，将迈克教授上次布置给她的魔法阵复刻作业交了上去。 “这么快就完成了？”迈克教授放下了课堂计分表。 罗薇点点头：“教授，您能帮我检查一下吗？” “当然可以。”迈克教授接过她的作业，低头认真检查起来。 图纸上不仅有复刻的魔法阵，还有拆解步骤图，组成魔法阵的小魔纹也被她拆解出来，整整齐齐地绘制在了另一张莎草纸上。 这是一份完美的作业，迈克教授挑不出错来。 “罗薇，每当我觉得自己不会再为你的进步感到惊讶时，你总能给我新的惊喜。”迈克教授感叹道。 “是您给了我进步的机会，”罗薇笑着回答，“有您这样的良师在前面引路，学生怎么敢止步不前？” 迈克教授幽默道：“你再进步下去，我们就说不好谁是谁的老师了。” “那我得活到一千岁才行，”罗薇苦恼地说，“毕竟我要从您这儿学习的知识还有星星那么多，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完。” “哈哈哈哈，”迈克教授大笑道，“你真是个谦虚的孩子！” 罗薇眨眨眼：“您也是一位谦虚的教授！” 迈克教授被她逗得乐呵呵笑了好一阵儿。 交完作业后，罗薇好奇地问：“教授，您知道发明一元三次方程一般解法的是哪位大师吗？” “我可称不上大师，”迈克教授笑眯眯地说，“这是我最近才找到的解法。” “原来是您！”罗薇肃然起敬。 虽然对现代的人来说，解一个一元三次方程很简单，是个高中生都会；但在数学理论落后的中世纪，这可是困扰了数学家们几百年的难题。 迈克教授也太低调了，有这么高的成就，讲课的时候竟然都不提自己的名字。 其实迈克教授不是低调，只是在这个时代，数学理论并不受人重视。 没有人会研究这种东西，就算有新的理论成果，也不会有人在意。 大家更关心的是谁能绘制出最强大的魔纹，而不是研究魔纹为什么要这样画，以及能不能找出魔纹的规律创造出新魔纹。 包括迈克教授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他研究的这些东西除了他自己，也没几个人看得懂。 等到若干年后他的手稿遗失，只怕这些理论会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消逝得一干二净。 好在，罗薇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知道这些理论的价值，她铭记了克劳德·迈克这个名字，她会让他的理论在这个世界传承下去。 跟迈克教授聊了一会儿，罗薇主动请缨，获得了帮他整理手稿的差事。 迈克教授的手稿散落在各地，有的寄给了友人，有的放在了家里，还有的手稿已经损毁，他要重新写一份。 整理手稿的事不着急，罗薇先回了城堡寝室，开启传送阵把自己传送到了恶魔岛。 离上次来这里又过去了十多天，岛上的小镇变化不大，只是神殿的完成进度条又长了一点。 镇上的“麦考利麦芽酒馆”正在营业，现在是午餐的时间，岛上的一些居民进了酒馆购买吃食。 有钱的人付钱；没钱的人付劳力，比如给亡灵当当搓澡工、梳梳假发。 罗薇在小镇上空转了一圈，又飞向了帕特里克摸鱼常去的山崖。 罗薇还不知道自己晚归被院监老师撞了个现行，好不容易涨回来的学年分又痛失三分，她回到寝室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离年末考核越近，魔法学徒们上课时的态度就越认真。 迈克教授的魔纹课被学生们戏称为“催眠速度最快”的课程，以往在他的课堂上，学生们都是倒伏一大片。 偶尔有几个支棱着脖子听讲的人，眼睛里也在不停地转蚊香圈。 跟炼金课的身体折磨刚好相反，魔纹课在摧残人的精神和意志方面，简直是打败天下无敌手，恐怕连黑魔法里的沉睡魔咒都没它起效快。 今天魔纹课上的学生却一个都没打瞌睡，全都挺直了脊背、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誓要跟睡魔抗争到底。 这比打铁还难坚持，上课不到半小时，大家脸上就露出了痛苦又煎熬的表情。 魔纹课狗都不学！ 幸好升到中级部他们就能自由地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了，只要熬过今年的考核…… 天杀的！ 三次方程根的几何作图法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要把它画成几何？为什么要用圆锥曲线图求根？ 这魔纹他们不画了行不行！ 教室里的学生揪断了头发也画不出来，瞪着桌上的空白莎草纸苦大仇深。 罗薇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迈克教授这节课讲的内容是用圆锥曲线相交的方式求三次方程的一般几何解，算是最基础的代数几何。 用圆锥曲线求三次方程根，是十一世纪左右阿拉伯数学家奥马·海雅姆提出的理论。 这个世界的代数发展要更快一点，竟然有人把一元三次方程的一般解法提前五百年研究了出来。 下课后，罗薇走到讲台前，将迈克教授上次布置给她的魔法阵复刻作业交了上去。 “这么快就完成了？”迈克教授放下了课堂计分表。 罗薇点点头：“教授，您能帮我检查一下吗？” “当然可以。”迈克教授接过她的作业，低头认真检查起来。 图纸上不仅有复刻的魔法阵，还有拆解步骤图，组成魔法阵的小魔纹也被她拆解出来，整整齐齐地绘制在了另一张莎草纸上。 这是一份完美的作业，迈克教授挑不出错来。 “罗薇，每当我觉得自己不会再为你的进步感到惊讶时，你总能给我新的惊喜。”迈克教授感叹道。 “是您给了我进步的机会，”罗薇笑着回答，“有您这样的良师在前面引路，学生怎么敢止步不前？” 迈克教授幽默道：“你再进步下去，我们就说不好谁是谁的老师了。” “那我得活到一千岁才行，”罗薇苦恼地说，“毕竟我要从您这儿学习的知识还有星星那么多，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完。” “哈哈哈哈，”迈克教授大笑道，“你真是个谦虚的孩子！” 罗薇眨眨眼：“您也是一位谦虚的教授！” 迈克教授被她逗得乐呵呵笑了好一阵儿。 交完作业后，罗薇好奇地问：“教授，您知道发明一元三次方程一般解法的是哪位大师吗？” “我可称不上大师，”迈克教授笑眯眯地说，“这是我最近才找到的解法。” “原来是您！”罗薇肃然起敬。 虽然对现代的人来说，解一个一元三次方程很简单，是个高中生都会；但在数学理论落后的中世纪，这可是困扰了数学家们几百年的难题。 迈克教授也太低调了，有这么高的成就，讲课的时候竟然都不提自己的名字。 其实迈克教授不是低调，只是在这个时代，数学理论并不受人重视。 没有人会研究这种东西，就算有新的理论成果，也不会有人在意。 大家更关心的是谁能绘制出最强大的魔纹，而不是研究魔纹为什么要这样画，以及能不能找出魔纹的规律创造出新魔纹。 第349章 亡灵学长的杰作 包括迈克教授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他研究的这些东西除了他自己，也没几个人看得懂。 等到若干年后他的手稿遗失，只怕这些理论会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消逝得一干二净。 好在，罗薇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知道这些理论的价值，她铭记了克劳德·迈克这个名字，她会让他的理论在这个世界传承下去。 跟迈克教授聊了一会儿，罗薇主动请缨，获得了帮他整理手稿的差事。 迈克教授的手稿散落在各地，有的寄给了友人，有的放在了家里，还有的手稿已经损毁，他要重新写一份。 整理手稿的事不着急，罗薇先回了城堡寝室，开启传送阵把自己传送到了恶魔岛。 离上次来这里又过去了十多天，岛上的小镇变化不大，只是神殿的完成进度条又长了一点。 镇上的“麦考利麦芽酒馆”正在营业，现在是午餐的时间，岛上的一些居民进了酒馆购买吃食。 有钱的人付钱；没钱的人付劳力，比如给亡灵当当搓澡工、梳梳假发。 罗薇在小镇上空转了一圈，便飞向了帕特里克摸鱼常去的山崖。 奇怪的是，帕特里克今天并不在这里。 罗薇沿着山崖飞了一遍，都没找着人，这家伙，又跑哪里躲懒去了？ 她在心里唤了一声帕特里克的名字，隐约感应到他的位置，在恶魔岛的西南海岸。 西南海岸有一片高山草原，这个季节，那里的风景应该很美。 罗薇飞到西南海岸，果然在一处鲜花盛开的青青草甸上看到了正在赏花的亡灵法师。 帕特里克森白的骨指间捧着一束颜色灿烂的野花，蝴蝶围绕着他翩翩起舞，小鸟也在草丛间蹦来蹦去，唱出婉转动听的歌声。 不愧是最会享受的亡灵，总能找到海岛上最美丽的风景。 罗薇扇着翅膀降落到草地上，小鸟被她的到来惊飞，顿时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帕特里克转过身看向她，慢悠悠地行了一个礼：【日安，主人。】 “日安，帕特里克，”罗薇收拢翅膀，装作不知道他的不待见，温和地问，“怎么到这里来了？” 帕特里克为自己偷懒的行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回主人，我在这里监视海上的动静，以防有人从对面海湾偷偷游到我们岛上来。】 罗薇嘴角一抽，没有挑破：“真是辛苦你了，要是累了就休息会儿吧，这种小事交给别的亡灵做就行。” 帕特里克俯首：【多谢主人体恤。】 罗薇微笑道：“不用谢，刚好我有点事情找你，要跟我一起出去散散心吗？” 帕特里克丧丧地问：【去哪里呢，主人？】 “去希瑞亚，”罗薇望着南方的天空，“我在希瑞亚绘制了一个远距离传送魔纹，你去试试能不能开启它。” 【好的，主人。】 帕特里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风景秀丽的高山草甸，跟着罗薇飞到石林，走传送阵前往希瑞亚。 恶魔岛的传送魔纹也连通了星罗居，不消片刻，两人便抵达了目的地。 院子里，苹果树上的特洛伊似有所感，倏地握紧剑柄，凌厉的目光射向了二楼主卧卧室。 “吱呀——” 下一秒，罗薇推开卧室窗，往外面看了一眼。 特洛伊一愣，缓缓松开了剑柄。 罗薇瞥见苹果树上的黑影，朝黑影喊道：“特洛伊，让伊夫把马车准备好，等一下我们去桑树园。” 特洛伊咻的一下跳下苹果树，站在院子里应道：“是，殿下。” 罗薇关了窗，回头看向安静的帕特里克：“走吧，我们也下去。” 帕特里克点了点头，拉下帽檐遮住脸，跟在她身后下了楼。 几分钟后，伊夫驾着马车等在了院门外。 罗薇带着帕特里克走了过去，站在马车旁边的特洛伊登时瞳孔一缩，目光惊疑地看着一身黑袍连根手指头都没露出来的怪人。 “这位是高级魔导师，帕特里克。” “这是我的骑士，特洛伊。” 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罗薇笑着说：“你们在恶魔岛上见过的，应该不陌生。” 特洛伊瞪大了眼睛，恶魔岛……那不是亡灵吗？ 殿下竟然把亡灵法师叫来了希瑞亚！ 帕特里克向特洛伊颔首致礼：【见过，阁下日安。】 罗薇帮他翻译：“帕特里克还记得你，他在向你问安。” 特洛伊身体僵硬，过了好几秒才结结巴巴道：“日、日安。” “好了，都上来吧，我们该出发了。”罗薇提起裙摆，踩着矮凳坐进了马车。 “我、我坐马车前面就行。”特洛伊抱着剑走到马车前，跟伊夫坐到了一起。 帕特里克则顺从地上了马车，他的身份不方便在人类城市里抛头露面，还是坐马车好一点。 半小时后，三人来到了桑树园别墅。 罗薇依旧吩咐特洛伊守门，自己带着帕特里克走进了地下室。 “稍等，我点一下壁灯。” 罗薇拿出魔法棒，将地下室的壁灯一一点亮。 其实不需要灯光，亡灵在黑暗里也能视物，帕特里克一进地下室就看见了地上的传送阵。 【这是……传送阵？】他的声音里透露出些许吃惊。 “是啊，”罗薇收起魔法棒，转过身，“怎么了？” 帕特里克盯着地上的魔纹：【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精妙的传送魔纹了。】 “你能开启吗？”罗薇问。 帕特里克迟疑道：【我不确定，这道传送阵恐怕只有大魔导师才能开启。】 罗薇：“不是魔力够了就行吗？” 帕特里克道：【不同魔法师的魔力有细微的差别，会导致魔力与魔力之间衔接不稳，如果不能一次性注入充足的魔力，很难开启这道传送阵。】 罗薇：“用魔法石呢？” 帕特里克看着镶嵌在魔纹凹槽里、颜色已经暗淡的魔法石，摇头：【没有经过提炼的魔法石含有很多杂质，除非用魔法元素种类相同、纯度也一致的魔法石，才有可能开启。】 “这么麻烦？”罗薇皱了皱眉，“你先试试吧，不行我再想办法。” 【好。】 帕特里克走进传送阵，单膝跪地，将骨节分明的右手放在了魔纹中心。 充沛的魔力注入传送阵，浓郁的白光流淌进一指宽的魔纹凹槽，顺着纹路往四周蔓延。 罗薇站在帕特里克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魔纹。 充沛的魔力绕着魔纹中心一圈一圈游弋，在短暂又漫长的几分钟等待后，终于游向了最外圈的环纹。 快成功了，罗薇屏住了呼吸。 环纹凹槽逐渐被魔力填满，只差一指宽的距离，就能点亮整个魔纹。 帕特里克却在这时候停了下来，细长的指骨撑着地面，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抱歉，主人，我开启不了。】 罗薇失望地收回目光：“没关系，你起来吧，我另想办法。” 帕特里克微微颤抖地站起身，将白骨化的右手收进了黑袍宽大的衣袖里。 【主人，有一个人或许能开启它。】 “谁？” 【扎克利·布尼安，或者应该叫他鲁道夫·弥诺斯。】 罗薇不解道：“可他也不是大魔导师，他能行吗？” 帕特里克低着头说：【这道传送阵里注入的魔力已经够了，开启不了是因为魔纹里的魔法元素分布不均匀，在魔力运行时造成了元素淤积。】 【扎克利是炼器师，这种问题对他来说很容易解决。】 罗薇半信半疑地看着帕特里克，她怀疑他这么说只是想偷懒把工作甩给别人。 可惜她没证据。 思索了一会儿，她对帕特里克道：“那你去把扎克利请过来吧，请他来帮我看看这道传送阵，这次算我欠他一个人情。” “要钱也好，提要求也好，只要不违背我的处事原则，我都能给他兑现。” “斯斯达小镇上的罗斯小院里有我留下的传送魔纹，你们可以走传送阵过来，节省时间。” 帕特里克耐心地听完，应了下来。 【好的，主人。】 罗薇遗憾地看了看地上的魔纹：“今天就先这样吧。” 复杂的事总是一波三折，她不急，反正未来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扎克利的大本营在山坦列城，去山坦列的奴隶市场就能找到他。 山坦列城离斯斯达小镇不远，帕特里克便直接走传送通道去了斯斯达小镇。 帕特里克走后，特洛伊很是松了一口气。 作为人类，跟一个亡灵法师待在一起真的很别扭，他要很努力地控制自己才不至于当场拔剑。 “亡灵法师是邪恶的化身，人人当诛”，这么多年来，他接受的都是这样的教育，根深蒂固的思想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 况且帕特里克还是高级魔导师，一位高级亡灵魔导师来到了人类城市，万一他一个不高兴想毁了这座城，都没几个人拦得住。 “你很讨厌亡灵？”罗薇注意到特洛伊的异常，低声问道。 “不，不是讨厌，”特洛伊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对帕特里克的感觉，想了想说，“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危险。” “危险？” 罗薇挑了挑眉，帕特里克那样的亡灵，一看就是条腌了上千年的老咸鱼，哪里危险？ “是不是所有魔力等级比你高的人出现在你面前，都会让你感到不安？” “我不知道。”特洛伊说，迄今为止，他也只遇到过两个魔力等级比他高的人。 一个是扎克利·布尼安，另一个就是帕特里克。 魔法协会登记在册的高级魔导师都是镇守一方的大人物，平日里深居简出，普通人根本见不到，就比如莫里森院长、西原教皇、魔法协会现任会长…… 如今还活着的高级魔导师，恐怕还有将近二十个。 一想到这么多的人都比自己魔力高强，特洛伊心里就升起一股迫切感。 要是将来他们遇到了某位高级魔导师，凭他现在的实力，怎么保护得好殿下？ 不行，他一定要尽快提升自己的魔力，争取早日成为高级魔导师！ 五月末的阳光灼热刺眼，罗薇在星罗居懒洋洋地躺了大半天。 克莉丝在窗边教渡鸦说话，一句“主人”教了三十多遍，渡鸦还是念错，总是把“主人”叫成“怪物”。 罗薇听得心梗，突然觉得“大美人儿”这个称呼也没那么难听了，至少比“怪物”好得多。 太阳落山后，小猫咪也回到了星罗居，蹲在门口朝她“喵喵”叫。 两天不见，小猫的身体又圆润的一圈。 “大橘，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从今天起，你每天的鸡腿量减半。” 罗薇摸着小猫软乎乎的脑袋，另一只手在小猫面前伸出一根手指。 “一只，以后你每天只能吃一只鸡腿。” “喵？”小猫不可置信地张大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哀怨地盯着她。 “说好一只就是一只，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罗薇冷漠无情地说。 小猫呆呆地蹲在门前，仿佛天都塌了。 罗薇拍拍它的小脑袋：“乖乖吃完睡觉吧，我要回学院了，明天见，大橘。” “喵呜～”小猫甩了甩尾巴，跟她说了一声再见。 次日，魔咒课。 临近期末，课程不再教新的内容，摩西教授把“魔语助教”往讲桌上一放，严厉的目光就扫向了大家。 “跟着它念，第一学年的咒语里面都有，哪句咒语忘了，就跟着多念几遍。” “年末考核以抽题的方式进行，谁要是抽到的咒语不会念，抱歉，希瑞亚不欢迎不努力的学生，趁早退学回去结婚生孩子吧！” 这一番威胁的话扔下来，谁还敢不认真学习？ 特别是那些听课容易走神的人，好多咒语都没记住，不趁最后这几节课的时间好好复习一下，年末考核铁定被刷。 学生们跟着录音机声嘶力竭地喊着咒语，除了去年的第一节魔咒课，大家还没这么充满激情过。 上完四个小时的魔咒课，班上一大半人嗓子都哑了，没哑的人也是口干舌燥，喉咙里干得冒烟。 下课钟声一响，所有人都冲了出去找酒喝。 第350章 传说中的院监老师 “不行不行，我快渴死了，罗薇你带酒囊了吗？”琴牵着罗薇的袖子问。 “没带，要不我用水魔法给你喂个水球？” “水啊……那不用了，除了艾斯可瑞的果茶，别的水我都不喝。”琴摇着头说。 这个时代的人都觉得水里有毒，罗薇表示理解：“那我们去艾斯可瑞喝果茶？” “好啊好啊，我们好久没在一起用过餐了，”琴高兴地挽着罗薇往外走，“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被哈金斯商铺选中免费试穿新裙子啦！”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罗薇替她开心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我都没想到，他们竟然选中了我，”琴不可思议地说，下一秒又骄傲地扬起下巴，“哼，算他们有眼光，有我这样的贵族淑女给他们做宣传，他们都要赚发了！” 罗薇忍着笑：“那是当然，高贵优雅美丽大方的琴可不是谁都能请到的，你肯穿他们店里的裙子是他们的荣幸。” 琴被她夸得心花怒放，捂着嘴笑了一路，到了艾斯可瑞甜品屋坐下来才又开口：“我打算过几天在郊外河畔举办一场读诗会，邀请一些要好的小姐妹一起过去玩，罗薇你要来吗？” 这是个跟其他贵族小姐拉近距离的好机会，罗薇当然不会拒绝。 “好啊，等你定下了时间就告诉我，不过，快到期末考核了，其他人会出来玩吗？” “学习累了也要放松一下嘛，”琴撑着粉腮道，“她们肯定会来的，她们要是不来，我新得的漂亮裙子穿给谁看呀？” 原来是要给大家炫耀她的新裙子，罗薇失笑：“好的，到时候我一定去欣赏你的新裙子。” 两人在甜品屋待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琴吃完午饭就犯困，下楼时打了好几个哈欠。 罗薇把她送到学院门口，看着她走进学院大门，才转身找到伊夫的马车，坐了上去。 “去桑树园。” 她约了巴顿·哈金斯和提姆·斯威夫特今天下午三点在桑树园别墅谈事情，现在过去时间刚刚好。 下午的太阳像个大火炉，烤得路边的小草蔫巴巴的，树上的叶子也打了卷儿。 这才五月末，天气就热成这样，今年的夏天只怕更难熬。 出了城，罗薇掀开窗纱看向窗外，远处苍翠的山林在热浪中扭曲变形，马车碾过的路面尘土飞扬，像是大地在沸腾冒烟。 去年冬天西原才遭遇了十年难得一遇的大寒潮，再加上比蒙巨兽出世引起的魔兽暴动，三个月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成片成片的尸骨到现在都还躺在野外。 要是今年夏天再来一场大旱，西原的平民是真的要走到穷途末路了。 到了桑树园，罗薇远远地看了一眼山坡下的小河。 之前不曾注意，春天都快结束了，河里的水位线竟然还没有上升。 西原南部受反气旋控制，降雨多在冬天，希瑞亚在西原中部，全年降雨量主要集中在夏季。 五月至九月是希瑞亚的丰水期，尤其是五月，除了降雨还有雪山融水补充，按理说这期间河水应该上涨很明显。 可现在只差几天五月就结束了，这一个月里希瑞亚却只下了一场雨，即她在巴德山脉参加魔法大赛时下的那一场。 虽然一场雨下了三四天，但后面连着十来天都是大太阳，河里的水又蒸发了不少。 罗薇拧紧了眉，要是太阳一直这样晒下去，不提外界的人怎么生存，她这庄园里刚长起来的桑树也会失去灌溉水源。 只希望今年的天气不要向她担心的方向发展。 下午两点半，巴顿·哈金斯坐着小马车赶到了桑树园。 见到贝拉，他将从马车上带下来的小木盒递了过去。 “贝拉管家，这是我让纺织厂加急赶制出来的布样，您看看。” “好，有劳哈金斯老爷了。” 贝拉伸手去接，不料巴顿又顺势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过来，袋子里的钱币碰撞声惊得她打了一个激灵。 “哈金斯老爷，您这是干什么？” 巴顿讨好地笑道：“贝拉管家，上次劳烦了您，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他说的劳烦是指上次贝拉按罗薇的吩咐叫他过来看看蚕丝，结果他看完后执意要见罗薇一面，贝拉无奈之下就带他去找了罗薇。 但当时罗薇在地下室里踩点，巴顿并没有见到她。 “哎呀，这算什么劳烦，”贝拉把钱袋往回推，“我又没帮到您什么，再说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这钱您快收回去。” “不不不，贝拉管家，您一定要收下，”巴顿又推了回去，“哈金斯商铺仰仗罗薇小姐才有今天的繁荣，要是离了罗薇小姐，我们还不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样。” “罗薇小姐是我们哈金斯商铺的贵人，无论她做什么，我巴顿第一个支持！您看这，贝拉管家，以后我也少不得要麻烦您，这点小小的心意您就收下吧！” 贝拉恍然大悟，原来巴顿是求她帮他在主人面前说好话来了！ 主人的想法她可不敢左右，不过贝拉眼珠一转，还是收下了巴顿给的“心意”。 “哈金斯老爷真是太客气了，那好吧，我就收下。” 她接过钱袋，对巴顿道：“主人待人宽厚，哈金斯老爷不必忧心，不如我先带您去别墅大厅等候？” 巴顿喜不自胜：“好，多谢贝拉管家。” 两人走到别墅门前，贝拉揣好钱袋，不经意间透露：“哈金斯老爷，您在大厅里稍坐片刻，我还要去接一位行商老爷，等人到齐了，我再上楼请主人下来。” 巴顿心里跳了两下，脸上忙堆起笑：“多谢贝拉管家，您去忙，去忙就行，千万别耽误了您的事，我自己进去坐着就好。” 贝拉把他送进门，微笑着道：“那我就先走了，您请自便。” “好的，好的。”巴顿看着她转身走下台阶，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 这钱花得值，要不是贝拉管家提醒，他都不知道今天还有人跟他竞争！ 那些蚕丝他看一眼就知道不简单，拿回去织出来的布料样品果然惊艳绝伦。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这绝对是他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布料，比什么亚麻棉布羊绒都要华美珍贵一百倍！ 蚕丝布样薄如蝉翼，轻如月光，布面上波光流转、光泽过渡柔和平顺，触感细腻光滑。 光是素色丝绸布料就迷得人目不转睛了，要是再加上染料染出鲜艳的颜色，简直不敢想会有多么绚丽璀璨。 而且它刀割不烂，水火不侵，这样神奇的布料，就算把巴掌大那么一小块卖出天价，恐怕也有人抢着人买。 从今往后，那些大贵族家里的传家之宝里就会多出一样东西——蚕丝布料，其价值说不定比珍珠宝石还要高。 蚕丝布料是真正的高档奢侈品，这种生意一向暴利。 巴顿今天来之前是发誓要拿下这笔生意的，他想着他跟罗薇小姐本来就有合作关系，罗薇小姐在希瑞亚结识的商人估计也不多，他跟她谈蚕丝布料的合作应该不难。 没想到今天居然冒出了一个行商，让他意识到罗薇小姐有很多可以选择的合作对象，并不是非他不可。 越想越着急，巴顿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见贝拉走远，立刻走下阶梯跑到马车棚，把赶马的伙计叫了下来。 “快快快，把那个箱子打开，取两张没用过的羊皮纸出来，把这张契书拿走，回去后用火烧掉。” 他把揣在袖子里的羊皮卷抽出来，赶紧丢给了对方。 这张羊皮卷上写了他提前拟好的契书，上面的大致内容是他从罗薇这里承接蚕丝纺织和布料销售业务，希望罗薇能分给他两成利润。 拿两成利润，原本他还有点信心，今天谈不拢也没关系，多谈几次肯定能成。 谈生意嘛，不都是这样？ 可现在一有人跟他竞争，他就知道：完了。 他跟罗薇小姐合作过羊绒生意，在关系上他占了先机，但要是他索利太多让罗薇小姐觉得他贪得无厌，把这笔生意交给那个行商，他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巴顿拿着空白羊皮纸跑回别墅大厅，焦躁的心终于平静了些许。 这份空白契书就是他的诚意，随便罗薇小姐怎么填，他都能接受，这下看那个行商怎么跟他比！ 十几分钟后，贝拉引着行商提姆走进了别墅。 巴顿看到有人进来，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跳起来，向提姆投去了打量的目光。 看到这位行商的装扮，他心里顿时一沉。 这人看年龄不过二十来岁，身上的衣服布料并不昂贵，但他披了一件亚麻色的托加袍，脚上还穿了一双高底礼鞋，这都是贵族人员才能穿的服饰。 这位年纪轻轻的行商，竟然是个贵族！ 贝拉领着提姆走到了巴顿面前。 “斯威夫特先生，这位是哈金斯商铺的老板，哈金斯老爷。” “哈金斯老爷，这位是斯威夫特先生，来自南部公国的行商。” 巴顿立刻向提姆抚胸行礼：“您好，斯威夫特阁下。” 提姆回礼道：“您好，哈金斯老爷。” 提姆的表现很谦逊，半点没有贵族的架子，这让巴顿稍稍松了一口气。 “两位先聊，我去请主人下来。”贝拉后退两步，转身走向楼梯，快步上了二楼。 楼上，罗薇正站在窗边俯瞰的庄园里的风景。 她身后的房间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书柜、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桑树园别墅她不常来，这间书房里的桌椅还是前两天才搬进来的，别的都还没来得及放。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罗薇：“进来。” 贝拉推门走了进来，禀告道：“主人，哈金斯老爷和斯威夫特先生都来了，在楼下大厅等您。” “好，我马上下去。”罗薇转过身说。 “主人，哈金斯老爷刚刚塞给了我一袋金币。” 贝拉从腰包里取出钱袋，向罗薇说明了事情原委。 “哈金斯老爷想让我帮他说说情，我就把斯威夫特先生要过来的消息透露给了他。” 说完，贝拉忐忑不安地问：“主人，我没有做错吧？” “没有，你做得很好，”罗薇感慨地看着贝拉，“贝拉，你已经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管家了。” 贝拉激动地抬头，眼睛里爆发出一团亮光。 她是一名优秀的管家，这句话出自她的主人之口，比任何人的褒奖都更有分量！ 贝拉捧着钱袋，眼里心里满是喜气：“主人，这袋金币放哪里？” “巴顿给了你，那就是你的，”罗薇笑着说，“收着吧，以后找你办事的人会越来越多，该收的就收下，这是优秀管家的额外福利。” 贝拉突然感觉手上的钱袋又沉了几分，福利虽好，但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这中间的度却很难把握。 如果自己没有聪明到次次都能揣摩出主人的意思，也没有办法每次收了礼都达成双方互惠互利的局面，这礼最好还是不收。 思索间，贝拉把钱袋放进了腰包。 这袋金币在主人这里过了明路，可以收。 “巴顿把丝绸样品带来了吗？”罗薇问。 “带来了，”贝拉连忙将小木盒呈给罗薇，“这里面就是。” 罗薇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了一张丝织小手帕。 巴顿采用的是平纹织法，手帕的光泽感很好，触感柔软爽滑，质量也不错，用指甲用力刮过都不会勾丝。 只是手帕边缘垂下了一圈丝线，巴顿剪不断这些蚕丝，就只能让它留在上面了。 罗薇取出空间指环里的勇士之剑，给剑附魔后修了修手帕边，让它看上去不至于太凌乱。 “好了，我们下去吧。” “是，主人。” 一主一仆走下楼，来到了议事的正厅。 “罗薇小姐！”巴顿一直盯着楼梯，一看到她的身影就立刻站了起来，向她行礼，“罗薇小姐，日安。” 提姆慢他一步起身，也学着他向罗薇行了一礼：“罗薇小姐，日安。” 罗薇下了楼梯，迈着优雅的步调朝他们走了过来，轻点下颔：“哈金斯先生，斯威夫特先生，两位不必多礼，请坐。” 第351章 一波三折 提姆落座后悄悄打量着罗薇，他没想到白瓷生意的幕后主人竟然这么年轻貌美，看上去才十五六岁。 俗话说，美丽的女人头脑空空，这门生意她真的能做主吗？ 还是说真正的掌事另有其人，她也只是代那人出来跟他们商谈？ 提姆对罗薇非常好奇，在希瑞亚苦等的这几天，他向很多人打听过艾斯可瑞甜品屋的背景，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出来。 城里的人只知道艾斯可瑞甜品屋是去年秋天开的店，店里生意很好，不仅卖甜品，也卖白瓷。 只是白瓷价格很贵，一般人买不起，所以艾斯可瑞甜品屋的陶瓷并没有甜品出名。 提姆这次来希瑞亚，就是因为特丽萨店长给他写的那封信。 信里说他卖天价白瓷惹得教廷震怒，教廷甚至调查到了希瑞亚，陶瓷厂和他的合作中止。 他着急忙慌地赶来了这里，谁知却被对方晾了整整三天。 他猜艾斯可瑞的幕后主人一定是生气了，所以故意晾着他。 而他自知给对方惹了麻烦，这几天在酒馆里急得团团转，都忍住了没来打扰。 结果他等了这么久，对方连真面目都不想让他见，就派了一个女人来糊弄他？ 提姆打量的目光并不算隐晦，罗薇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眼里的轻视和怀疑。 她以为这名年轻的商人愿意放下贵族身份出来经商、敢在圣城敲诈各大主教和教皇，应该是个不流于俗的人。 没想到他也有这个时代大部分男人的通病：瞧不起女人。 许多男人都认为漂亮女人都是废物，把女人的成功归功于他们幻想出来的同性。 罗薇略微有些失望，提姆还不如巴顿。 或许巴顿也轻视女性，但他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半分。 究其原因，无外乎以下两点。 第一，巴顿是平民，贵族无论男女对平民来说都是上位者，贵族女性在他眼里首先是贵族而不是女人。 第二，巴顿出身于商人家庭，他阅历丰富、世故圆滑，谁能给他带来利益他就尊重谁，比起初出茅庐的提姆，他的眼光要老道得多。 提姆恰巧相反，他靠着家族荫庇走南闯北，贵族身份给他带来了很大便利，他却认为他的成功全都源自于他的个人能力。 因此他行事莽撞不计后果，虽有豪情胆量，但也傲慢自负。 简而言之，他年轻气盛，见识浅薄，既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又放不下身段，修炼明显还不到家。 千念一瞬，罗薇嘴角含笑，深邃的黑眸掠过已经坐下的提姆，看向还站着的巴顿，声音柔和道：“哈金斯先生，快坐下吧。” “坐，坐，这就坐！”巴顿不停地点头，却坚持等到她入座后才坐下，落座前还瞥了一眼提姆，眼角眉梢都在上扬。 最先坐下的提姆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总感觉自己被人当成了笑话。 这个姓哈金斯的老商人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那个叫“罗薇小姐”的少女又为什么看都不看他一眼？ 提姆心里升起一丝不妙，事情好像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他似乎干了一件蠢事。 先前他进来的时候，发现这座庄园面积很小，庄园城堡也十分简陋，还以为这位“罗薇小姐”顶多只是一个出身于骑士家庭的乡下小姐。 但从旁边这名老商人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她的身份应该不简单，至少比他要高。 一有了这样的猜测，提姆再看罗薇，就觉得她身上充满了大贵族家千金小姐的不凡气度，一举手一投足间尽显高贵与优雅。 如果对方的家族爵位真的在他之上，那他刚刚的行为就显得非常无礼了——不仅打量人家的容貌，还第一个坐了下来。 就在提姆如坐针毡的时候，罗薇将一个小木盒放在了身旁的圆几上，对巴顿道：“哈金斯先生，丝绸布样我收到了，很精美，谢谢你愿意帮忙。” 巴顿立刻说：“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托您的福，我们哈金斯商铺的纺织机才能织出这等珍贵的布料。” “罗薇小姐，我巴顿脸皮厚，想问问您，要是您觉得这块布样我们织得还行的话，能不能让我们来为您纺织和销售丝绸布料？” “哈金斯商铺有百年历史，百年来以诚信立足，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去年又在您的慷慨帮助下建了新的纺织厂，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为您织出最美丽的丝绸，让它名动西原，成为全西原最顶级的奢侈面料！” “这……”罗薇为难道，“哈金斯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原本也用它想做点小生意，可丝绸跟羊绒不一样，丝绸产量太低了。” 她抱歉地说：“所以我暂时只打算给自己做几身夏季穿的丝绸衣裳，你愿意帮我织成布料当然好，酬劳我按市价双倍付给你，如何？” 巴顿急得连连摆手：“不不不，罗薇小姐，要是我帮您织衣裳还收钱的话，那我巴顿成什么人了？我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混蛋？” 他差点忘了，他儿子巴尔克回家跟他说过，罗薇小姐是来自雾原的王室公主，身份尊贵无比，她肯定不在意卖丝绸那点儿钱。 要想劝说她做成这笔生意，还得从别的地方切入。 “罗薇小姐，要是您肯扩大规模，销售一点点丝绸布料出来的话，那些王公贵族肯定抢着要！” “到时候您穿着珍贵美丽的丝绸长裙，他们只能拿着一块丝绸手帕，所有人都知道您身份尊贵，再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冒犯您！” 坐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提姆：……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提到他了？ 虽然巴顿没有点名道姓，但提姆莫名觉得，自己心口被扎了一刀。 巴顿·哈金斯是吧，今天这个仇他记住了！ 看巴顿还要开口，提姆抢在他前面插话：“罗薇小姐，恕我见闻不广，这丝绸到底是什么样的布料？” 他从头听到尾，也只听到旁边这个聒噪的老商人说丝绸如何如何珍贵，丝绸长什么样他是一眼也没看到。 明明他今天是来谈陶瓷生意的，结果被他们排挤在一边坐了半天的冷板凳，还被这个老商人暗暗嘲讽了一通。 要不是他脾气好，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提姆越想越憋屈，这老商人不是想要接下纺织和销售丝绸的生意吗，他非不让他如意！ “罗薇小姐，您能否让我看上一眼丝绸布样，也好叫我长长见识呢？” 提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低声下气道：“您知道的，我是个走南闯北的行商，只要有珍贵紧俏的货物，我连圣城都敢去闯一闯。” “要是您想要销售一些丝绸，交给我准没问题，我绝对能帮您卖出让您满意的价格！” 巴顿眼里冒火，好哇，这家伙最开始一言不发，等他快把罗薇小姐说动了才出来摘桃子，好狡猾的行商！ 他二话不说从袖子里抽出卷成筒的羊皮卷，腾地起身双手呈上：“罗薇小姐，这是我准备的契书，只要您愿意把丝绸的活计交给我们哈金斯商铺，这份契书全由您来拟定！” 罗薇看了看两人，迟疑了两秒，侧头吩咐贝拉：“把契书接过来，把丝绸样布给斯威夫特先生看看吧。” “是，主人。” 贝拉先接过巴顿手里的羊皮卷转交给罗薇，再捧起圆几上的小木盒，走到了提姆身侧。 “斯威夫特先生，这里面就是丝绸样布，您请看。” 她打开木盒，一方光泽流转的月白色手帕呈现在了提姆眼前。 “这！这是布料？”提姆惊得叫出了声。 他从未见过光泽感如此夺目的布料，它简直像是从白瓷盘上剥下来的一层莹莹辉光。 “我可以摸一摸吗？”提姆忍不住问。 贝拉回头看了一眼罗薇，见她没反对，便点头道：“可以。” 提姆迫不及待地把手伸进了木盒里，触摸着这一方轻盈滑顺、细腻柔软的蚕丝布料，眼中渐渐流露出痴迷之色。 “这也是用月光织成的宝贝啊，不，这是日与月的璀璨光辉交织而成的稀世珍宝！” 他连推销用的广告词都想好了，要是用这样的布料制成一件衣服，轻轻松松就能卖上三五千枚金币！ 这时候谁还管什么陶瓷生意？提姆已经将全部的注意力都倾注到了丝绸上，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拿下它。 陶瓷虽然也赚钱，但已经被教廷盯上了，再想卖出天价恐怕不能，这丝绸却是不需要他吹嘘就能卖出那么高价钱的货品。 “罗薇小姐，”提姆激动地看向罗薇，“这样的布料您还有多少，您出个价，我要全部买下来！” 巴顿撇了撇嘴，还全部买下来，没听见罗薇小姐说蚕丝产量低，暂时不卖吗？ 他也转头看向罗薇：“罗薇小姐，我不着急，我先把您要用的布料织好，有剩的我再对外销售！” 罗薇还在看巴顿给她的契书，一张空白的羊皮卷，她感受到了他诚意。 目前蚕丝产量不高，单独为它组建一个纺织厂确实没有必要，找代工厂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她上一世，大部分的奢侈品代工厂毛利不超过十个点，也就是一成利，而代工厂的商品卖给品牌方后，品牌方售出的价格却能翻几百倍甚至上千倍。 举个例子，某个代工厂接了品牌方的订单，要做一款背包。 这款背包被品牌方压到了一百元的单价，即一个背包代工厂只能以一百元的价格卖出。 这一百元里有九十多元的材料、人工、厂房租金等等成本费用，代工厂最终能赚到的只有一成不到的利润，也就是七八元。 而品牌方拿到这一百元一个的包，转手便能卖出三四千的高价，这里面有很高的品牌溢价。 当然，她的丝绸还没有打出品牌，巴顿也不提供原料，他们这种情况比较复杂。 思来想去，罗薇决定先给丝绸定价。 算上这几个月来种桑养蚕和缫丝的人力物力耗费，一公斤的生丝成本价在三枚金币左右。 一公斤生丝织成布料，大约能织二十平米，能做六条款式最普通的长裙，裁成长披肩能裁十条。 加上织布、裁缝和销售费用，一条披肩的成本价在四十银币左右，但她肯定不能以四十银币的价格售卖。 罗薇放下空白契书，抬头看向提姆和巴顿，询问他们的意见：“你们说，一块丝绸手帕，定价多少合适？” “至少是一千金币！”提姆脱口而出。 巴顿慢了一点：“十枚金币肯定有人买。” 两人回答完互相看了了一眼，都不理解对方怎么能说出这么离谱的价格。 “一千枚金币也太高了！”巴顿光听这个数都心惊肉跳，这得是多少钱啊！ “十枚金币也太低了，”提姆摇头，“这种东西，价格越便宜越没人买。” 十枚金币还便宜？巴顿咽了一口口水，那都是他以前店里半年的收入了。 罗薇手指轻叩着木椅扶手，提姆定价太狠，巴顿定价放不开，他们给出的价格她都不满意。 丝绸作为这个时代的稀有面料，又是第一次面世，它是有资格任性一点的。 第一次售卖可以捞上一笔，但不能捞得太狠，否则后期降价会让一部分人狗急跳墙，不降价又没几个人买得起。 取折中一点的价格，一百金币？ 巴顿察言观色，发现罗薇不太满意他们的答案，脑筋转了转，忖度着说：“罗薇小姐，手帕定价太高恐怕不太好卖。” “十枚金币对很多贵族人士来说都是一笔小的开支，一千枚金币估计只有教廷的大主教们才拿得出来，连国王都付不起这个价。” “我觉得手帕的定价十金币就足够了，我们可以把丝绸里衣、丝绸长裙、丝绸斗篷这样的大件衣服定价调高一些。” “丝绸布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要是做成背心，就可以卖两百金币，如果是长裙和斗篷，卖五百金币一千金币差不多。” 第352章 蚕丝生意 巴顿说的话很有道理，但罗薇听完却笑着摇了摇头。 “哈金斯先生，如果我是顾客，两百金币一件的丝绸背心和十金币一条的丝绸摆在我面前，我会花五十金币卖五条手帕，从手帕里抽几根丝线将它们缝成背心。” 布料跟珠宝不一样，珠宝一旦切割开就变不回整体，布料却可以通过缝纫将碎片拼接到一起。 当蚕丝布料拥有除美观舒适以外的功能后，它的使用价值就有了变化。 从单纯的衣物，变成了贴身铠甲或魔法道具。 正常人不会花一千金币去买一件丝绸衣服，冲着它的防护能力来买它的人，肯定会选择更经济实惠的购买方式。 布料说到底是消耗品，就算它再坚韧，也有磨损的一天。 而且蚕丝再生周期短，比起昂贵宝石十万百万年的形成时间，它的再生时间可以忽略不计。 知道这一点的人，不会为丝绸花太多钱。 这是世上附加价值最贵的东西，永远是纯粹的观赏物，除此以外，要么它能贮藏财富，要么它能彰显身份地位，否则都不会太值钱。 想要稳定地把丝绸卖出高价，还是要回归奢侈品的本质，强调它“美”与“稀缺”的特性。 思索片刻，罗薇道：“手帕丝巾都不单独售卖，只有买到披肩或长裙，才能赠送两条手帕。” “丝绸得来不易，须以魔纹养育才可出丝，价格不宜太低。” 提姆和巴顿都震惊地张大了嘴，这丝绸，竟然是用魔法养育出来的，难怪这么美丽坚韧。 任何东西，只要一沾上了魔法，对普通人来说都是高不可攀的东西。 罗薇小姐不卖便宜的手帕，他们万分赞同，这么好的东西裁成一方小手帕岂不是可惜，做衣服的边角料裁点下来就得了，哪里值得专门去卖？ 罗薇继续说：“一条丝绸披肩就定价三百金币吧，一条丝绸睡裙定价五百金币，产量稀少，限量发售。” “披风斗篷都不卖，我自己穿。” “外衣长裙不接受定制，一年只卖三件，只有买过丝绸睡裙的顾客才有机会竞价购买，到时候发邀请函出去，告诉他们丝绸长裙底价一千金币，谁出价高就卖给谁。” 巴顿和提姆听得心潮澎湃，一年只卖三件，还只卖熟客，竞价出售，那样的场景该有多气派！ 想想吧，全西原的大贵族大商人都汇聚到一起，只为争抢那三条裙子。 这是最能彰显身份地位的场合，买下裙子的人会被所有人艳羡。 大家族也需要时不时露个面显露一下家族底蕴，才不会被人遗忘，想要给自己抬身价的人绝不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还是罗薇小姐有见识，我们商人目光短浅，想不到这么深，都按您说的来！”巴顿立刻吹捧道。 提姆：……说自己目光短浅就行了，别把他也带上，不是所有商人都像他这么谄媚。 不过，能想出这种主意的少女，确实有几分本事。 提姆自信地想，这位罗薇小姐要是真的会做生意，她肯定知道应该选谁来帮她售卖丝绸。 在卖东西这块儿，行商可比坐商强多了，哈金斯商铺不过是希瑞亚的一个小平民，他有胆子跟那些大贵族打交道吗？ 丝绸这样的奢侈品，还是得他提姆来才行！ 两人都眼巴巴地望着罗薇，等她给出明确的答复，好跟着她大赚一笔。 罗薇把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敛眸笑了笑，停顿了几秒，才抬眼扫过提姆，看向巴顿·哈金斯。 “哈金斯先生，如果我把丝绸交由你来纺织和售卖，你有办法剪断丝线吗？上面留那么多线头可不行。” 巴顿老脸一红，他一开始确实没办法，但他不敢跟罗薇说，怕罗薇觉得他没能力纺织蚕丝布料。 后来他的儿子巴尔克和他的同学温妮一起帮忙砍断了纺织机上的蚕丝。 只是他们最近在准备期末考核，每天都忙着练剑，他也不好耽误他俩太多时间。 那块丝绸样布他放进盒子前也想过要不要裁剪一下，但店里的伙计绞断了三把剪子也剪不断，他只好将就着送了过来。 不过等巴尔克考完试就好了，巴尔克不是学魔法的料，当初巴顿送他进魔法学院就没想过他能成为魔法师，只希望他能进学院结识几个贵族同学。 现在巴尔克圆满完成了任务，巴顿决定让他辍学，回来试着接管家里的生意，好好跟着罗薇小姐干。 巴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罗薇：“等巴尔克辍学回来，我就让他去纺织厂帮忙，他是剑士学徒，力气大，我再去给他求一把附魔的剪刀，他来裁剪丝绸铁定没问题！” 罗薇端详巴顿的神色，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哈金斯先生，魔法学徒修习不易，巴尔克只有一年就能从学院毕业，生意上的事情不急于一时，还是让他以学业为重吧。” 因为这种小事就让巴尔克从魔法学院退学，对他们来说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等到西原战火四起，金银财宝再多，没有强大的武力也守不住。 巴尔克成为一名剑士，比成为一名单纯的商人要安全得多。 巴顿改口也快：“罗薇小姐说的是，还是应该让他上完学，学院离家这么近，他不辍学也能回来帮忙，我刚刚就是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哎哟，看我这猪脑子！”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露出懊恼的表情。 罗薇脸上浮起一抹浅笑，点了点头：“哈金斯先生能想通就好。” 巴顿急切地问：“罗薇小姐，那丝绸纺织和销售的生意……” “就交由你来办吧。”罗薇爽快地说， “多谢罗薇小姐，多谢，谢谢您！您放心，我一定会为您织出最美丽的丝绸！”巴顿喜出望外，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 一旁的提姆却是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没想到，罗薇竟然会把纺织和销售的生意全都交给这个谄媚的老商人！ 他以为她最多会只让巴顿来纺织，结果她把销售的部分也给了巴顿！ 那他呢，他一个都没落着？ 在震惊与愤懑的支配下，提姆脱口而出：“不行，我不同意！” 罗薇和巴顿投去诧异的目光，两人心里都在想，这事儿需要他同意什么？ 提姆看着罗薇焦躁地说：“我不远千里来到希瑞亚，就是为了找你谈生意，你既然只属意他，还叫我来干什么？” 他一路上耽误的时间将近半个月，这中间的损失谁来承担！ 罗薇身体往后一靠，态度冷淡：“斯威夫特先生，我叫你来是为了谈陶瓷订单的问题，跟丝绸生意无关。” “再者，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叫你来，你在圣城惹下的祸端还需要我提醒你第二遍吗？” “我……”提姆梗了一下，不服气道，“是你说的白瓷盘以一金币一张的价格卖给我，我卖多少钱你们不管，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什么叫我惹下的祸端？现在是你要毁约，我完全可以拒绝！” “我毁约？”罗薇嗤笑了一声，“看来你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早知道你不识好歹，我就不该在阿尔弗烈德亲王问起你的时候替你遮掩，救了你的命，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你大可以把契书送去教廷，告诉他们，他们花一千金币买的陶瓷盘从我这里进货只需要一枚金币。” 罗薇目光冷厉：“你最好现在就去，你要是不去，我就找几个人帮帮你，把你在圣城做的好事宣扬出去，让世人知道你提姆·斯威夫特是个多么会赚钱的商人。” 提姆的脸色霎时由红转白，真要让人知道了这件事，只怕全西原再也没有人敢买他的东西，教廷里那些小心眼的家伙也不会放过他。 他嗫嚅着嘴唇，知道自己错了却又拉不下脸道歉，身体越来越僵硬。 然而罗薇的话还没说完：“你做错了事，我帮了你，你既不感恩也没有悔意，你这样的人，我可不敢深交。” “如你所言，陶瓷生意是我单方面毁约，这笔生意我们也不用再谈了，定金我给你赔偿双倍，明日之内，你自己去找特丽萨店长取。” “贝拉，送客。” “是，主人！”贝拉立刻放下木盒，微微俯身伸手为提姆引向门外，“斯威夫特先生，请吧！” 提姆面色难堪：“抱歉，我、我不是这个意……” “斯威夫特先生，请！”贝拉大声道。 提姆被迫站起身，眼神祈求地看向罗薇，后者早就移开了视线，根本不搭理他。 “斯威夫特先生，请您不要为难我。”贝拉第三次提醒。 提姆顿觉丢脸，无奈之下只得离开。 罗薇正在看手上的空白羊皮卷，她从空间指环里取出随身携带的羽毛笔，思考了几秒，低头在空白羊皮卷上写下了一行字。 “哈金斯先生，你看看吧，如果没有问题，就按这上面的数字回去拟定一份详细的契书。” 她抬起手递了出去，巴顿赶紧接过羊皮卷，展开一看，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两成利，两成利！ 罗薇小姐竟然给了他两成利！ “罗薇小姐，这、这是不是太多了？”已经降低期望的巴顿看着羊皮卷上的文字，心里有一种飘忽感。 他只是纺织和销售，就拿了两成利，而且他纺织厂里的机器还是靠罗薇小姐给的图纸才改进的，拿这么，他何德何能啊！ 巴顿双手紧紧抓着羊皮纸，神色挣扎：“罗薇小姐，蚕丝都是您提供的，我拿一成利都多，要不，要不……” 自己给自己减一半利这种话，他实在是不忍心说。 两成利太诱人了，卖出一千金币他就能得两百金币，减一半就少一百金币，那可是一百金币啊！ 巴顿纠结到五官都扭曲了，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最后那几个字来。 罗薇替他做了决定：“哈金斯先生，你收下吧，这两成利是你应得的，你要做的事可不简单。” 她指了指贝拉放在桌上的小木盒：“这种布料不止平纹一种织法，还有斜纹、缎纹、基础组织组合变形纹路，织法不同，生产出来的丝绸布料外观也不同。” “为了让它值得起它的定价，你还需要改进一下纺织机，多雇佣一些纺织女工，她们要经过长时间的培训，才能织出花纹更复杂更华丽的丝绸布料。” “光绸布一种面料太单一了，绫、罗、绸、缎、绉、绢、绒，这七种面料你都要生产出来。” “另外成衣的设计、剪裁、修饰和缝制，以及销售，都要靠你来完成，两成利并不算多。” 巴顿心里感动，罗薇小姐总是这么善良大方，处处为他人着想。 说什么他要做的事很多，可他能从她这里学到的技艺更多啊！ 纺织机怎么改进，纺织女工怎么培训，还有那七种面料的织法和成衣的设计指导，这不他将要从罗薇小姐这里得到的无价之宝吗！ 按理说，学这些技艺他都应该付学费，可罗薇小姐不仅白白教给他，还要让他两成利！ 设身处地，巴顿自己都舍不得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出去。 这世上也只有罗薇小姐这样的贵族，才会对他一个商人和和气气，别的贵族不仅要从他身上刮三层油一层皮，还要让他把钱跪着交上去。 巴顿活了大半辈子，生意人迎来送往，见过的人不知凡几，却从没见过像罗薇这样的人。 她的眼睛像一面镜子，你是什么模样，照出来就是什么模样，人是人，物是物，不会有丝毫变化。 而其他人，尤其那些自诩血脉高贵的贵族，在他们眼里，有的人是人，有的人却是牲畜； 还有的人连牲畜都不是，只是一根草、一块石头，他们不高兴的时候踢上一脚，高兴的时候也踢上一脚。 贵族、平民、奴隶，高位者看不到低位者的喜怒哀乐，或者说看到了也不在意。 就算是巴顿自己，也瞧不上街上的乞丐和地里的农奴。 活得久了，他也麻木了，万幸遇到罗薇，才让他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惊醒，想起自己是个人。 第353章 丝绸定价 是个人，就得有良心，丢了良心，那就与畜生无异。 巴顿心里感慨万千，他再三告诫自己，做人要知恩图报，万不能像刚才那个行商，把良心喂进了狗肚子里。 …… 贝拉送走提姆回来，罗薇刚好和巴顿谈完合作，于是又让她送一送巴顿。 利润已经谈妥，剩下要做的就是签订契书，以及敲定一下生产方面的细节。 其实她对纺织方面的知识知之甚少，仅有的一点了解也是来自于上一世她在心理治疗期间，医生推荐她看的一些慢节奏的田园风光视频。 视频里有很多介绍华夏传统文化的内容，有的博主还会教观众用古代技艺制作一些生活用品，其中就有古法织丝的讲解。 虽然她只看了个大概，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但她也并不需要知道得太清楚。 她不懂纺织，懂纺织的人是巴顿。 生产上的技术难题扔给巴顿就行了，她只需明确地告诉他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布料，再偶尔提点几句，他自然会把剩下的部分摸索出来。 至于摸索期间他要掉多少根头发…… 罗薇心想，以他现在的地中海发型，掉光说不定还好看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每天下午都忙着跟巴顿对接蚕丝生意，时间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六月。 天气日渐炎热，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 星罗居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没了往日的活力，哪怕有女仆们精心侍弄，叶片和花朵依旧打了蔫儿。 罗薇去年栽种在院落一角的紫绣球，上个月开了一大片，硕大的紫色花球密密匝匝挤作一团，远远看去像一片紫色的绵云，女仆们喜爱得不得了，连渡鸦想叨一朵回窝她们都不准，看得死紧死紧。 结果现在绣球上的花瓣全部干枯萎缩，花朵稀稀疏疏地挂在细细的茎上，成了院落里最丑的一处景。 罗薇看了也可惜，前段时间太阳虽大，但也只是晒得花朵失了水分，泊一泊夜露就能复原。 这几天太阳毒辣，花朵彻底被晒伤，浇多少水都回转不了，干巴巴的垂在枝头下。 难得花开得这样繁茂，又正值花期，罗薇还想挽救一下，特意画了几片降温魔纹，又找萝拉要了一片催生魔纹，注入魔力后一起放到了花丛下。 希望绣球树快快长出新的花苞，在烈阳底下也能盛放。 日暮，贝拉从外面回来，一脸紧张地禀告罗薇：“主人，那个斯威夫特先生还没离开希瑞亚，我今天又在桑树园外看见他了！” “特丽萨还跟我说，他这段时间去了好多次甜品屋，每次去也不上楼，就买个面包站在楼下，一站就要站好久。” “主人，您说他该不会是想做什么报复我们吧？” 罗薇正提着铜壶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闻言问道：“特丽萨把赔偿金给他了吗？” “没有，”贝拉摇头，“他没有去找特丽萨取，估计他也知道自己对不起您，没脸找特丽萨要，前两次特丽萨叫住他说要把定金退给他，他逃得比兔子还快呢！” 罗薇伸手捋了捋吊兰的长叶：“他去店里买东西，把他当正常的客人接待就好，除非他影响了店里的生意，你再让特丽萨把他请出去。” “可是，他一直站在下面盯着柜台，特丽萨数钱都不自在了，而且他还去桑树园外面晃悠，啊！”贝拉惊呼一声，“主人，他是不是想跟踪您？” 罗薇浇完水放下铜壶，坐到了花园石凳上，抽出手帕擦手指上沾的泥：“不用管他，他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 从没受过挫的贵族少爷，突然在她这里栽了个跟头，那点骄傲的自尊心怎么受得了，这些天怕是日日夜夜都在受煎熬。 贝拉对提姆一点好感都没有，嘀咕道：“不管他，真是便宜他了！” “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就让特洛伊走一趟，”罗薇望向苹果树，“特洛伊！” “哎主人不用——” 贝拉叫晚了，一身黑袍的特洛伊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森绿的眼睛看向罗薇：“殿下，请吩咐。” “不用不用主人，我没有不想见他，就这样不搭理他也挺好的，不然他打蛇上棍怎么办？”贝拉焦急地摆手，她哪敢让特洛伊帮她解决事情。 罗薇：“真的不用？” “真的真的！”贝拉用力点头。 “那好吧，”罗薇扭头吩咐特洛伊，“你回树上蹲着去吧。” 特洛伊握着剑，转身又跳了上去。 没过两秒，他又跳了下来，对罗薇道：“那个人朝星罗居来了。” 罗薇：“谁？” 特洛伊：“那个行商，提姆·斯威夫特。” 贝拉大怒，撸起袖子：“他竟然敢跟踪我来星罗居，不行，我非得出去教训教训他不可！” “还有九百米，”特洛伊说，“他还在九百米外，要过一会儿才能走到这儿。” 贝拉：“……啊？” 罗薇叹了口气，放下手帕道：“特洛伊，你还是出去走一趟吧，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特洛伊立即领命：“是，殿下！” 贝拉看着自己刚露出来的满是肌肉的手臂：“我要不要也……” “你就别出去了，”罗薇说，“你去厨房看看，今天天热，让她们煮点燕麦粥放凉了再端上来。” “好的主人！”贝拉小跑着去了厨房。 罗薇摸了摸脖子，黏腻腻的，今天热得一身汗，吃晚饭前还是先洗个澡吧。 她刚站起身，突然感受到了头顶飘来的一股魔力震荡，有人开启了她卧室里的传送魔纹！ 罗薇怔了一瞬，立刻抬脚进屋上楼，疾步走向二楼主卧的卧室门。 她这边没有开启传送阵，那传送通道就是被人从另一边打开的，莫非帕特里克终于请来了扎克利？ 推开卧室门，罗薇看见了两道瘦长的身影。 白光在他们脚下一闪而逝，空间通道也随之关闭。 听到开门声，一人一亡灵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亡灵法师把自己隐藏在宽大的黑色法师袍里，帽檐下的眼眶里冒着幽蓝的火焰，只差拿一把镰刀就能装扮西方电影里的死神。 “鲁道夫大师”穿着一身粗麻短打，光看穿着像个精干的乡下农民，但他接近两米的身高和魁梧的身形让人能轻易将他与普通人区分开——即便瘦得只剩骨架，他的骨架也十分粗壮。 而且扎克利还有一头火红的头发和一把张扬的红胡子，那双松寒的绿眼睛反射着凌冽的光，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力。 离开了恶魔岛，扎克利也不装了，佝偻的小老头儿重新挺直了脊背，半个月的休养让他的身体状态又年轻了不少。 罗薇迅速打量了他们一眼，站在门口镇定道：“布尼安先生，下午好。” 扎克利一顿，平和道：“罗薇小姐，下午好。” 罗薇微微挑眉，扎克利这是怎么了，今天谦逊得跟变了个人似的，明明第一次见面他还挥舞着拳头说要打爆自己的头呢！ 她看了一眼帕特里克，帕特里克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扎克利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扎克利看出罗薇的疑惑，声音沉沉地开口：“之前是我误会了一些事情，对你的冒犯我感到抱歉，对不起，罗薇小姐，我会尽我的所能获得你的原谅。” 他郑重地道了歉，以他的身份和年龄做不出对小辈鞠躬的举动，但他的语气很诚恳。 罗薇迟疑了一下：“我以为，在我们达成合作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互相谅解了。” 真要说谁冒犯了谁的话，好像她做的事更过分一点。 毕竟扎克利一开始只是态度上的轻蔑以及敲诈了她一笔钱，并没有给她带来实质上的伤害，而她却把人家囚禁折磨了几个月。 其实扎克利当初对她的恐吓和敲诈她也能理解，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带着一个魔剑士突然找上门，还扬言要买下他那里所有的奴隶，这样的行为怎么看怎么可疑。 站在扎克利的角度看，她很可能是哪个敌对势力派过去的探子，甚至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这么做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好证实他们的猜测。 所以扎克利装作一副头大无脑、狂妄粗鄙的样子，先将自己与“鲁道夫大师”的形象割裂开，又出言威胁，想要把她吓走。 只是他低估了罗薇的心理素质，罗薇显然不是他能三言两语恐吓走的人。 后面的敲诈，或许是出于试探，或许是为了泄愤，也或许是他为了加深自己的“奴隶贩子”刻板印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把自己送进了罗薇的圈套里。 但扎克利是高级炼器师，罗薇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完全可以收了她的钱再杀了她，就是对付特洛伊有点麻烦，很可能会被他反杀。 罗薇代入他的位置思考，忽然想到，扎克利反复试探她的行为，会不会也是在为他自己寻找合作对象？ 卧室里不太适合交谈，罗薇邀请扎克利去了走廊另一边的书房。 帕特里克作为她的下属，早在她跟扎克利打完第一声招呼后就站到了她身后，暂时接替了特洛伊的守护职责。 三人进入书房坐下，罗薇略带好奇地看向扎克利：“布尼安先生，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对我的看法吗？” 扎克利坦然道：“我看到了恶魔岛上的石碑，你对各种族的宽容态度值得我尊敬，对红发人的收容更值得我感谢。” “原来如此。”罗薇了然。 扎克利是爱屋及乌了，不过她并没有那么博爱，她当初会写下收容红发人那句话，只是想到了特洛伊和罗茜。 扎克利胡子抖动了一下，他还有些话没说出来。 光一块石碑不可能把他对她的印象扭转得这么彻底，事实上，他在看到罗薇第一眼时就把她纳入了可结交的对象范围。 原因很简单——罗薇身边站着一名红发骑士。 这说明她对红发人至少是不讨厌的，同时也证明她不可能是教廷的人。 跟罗薇想得不一样，扎克利对她和特洛伊的信息收集早在他登上恶魔岛前就完成了大半。 他为什么要当奴隶商人？ 除了可以借奴隶商人这个身份藏匿人口、训练军队，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把自己的眼线以最不起眼的方式安插到西原各地。 可以说，全西原各大势力的最新动向，包括各国王室和教廷，全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他派出去的这些人不仅会为他搜集情报，还会留意周围的红发人，默默记录下他们的基础信息。 要是有红发人遇到了麻烦，这些人会想办法出手相助，帮红发人逃往北地，或者将他纳入搜集情报的组织，一起为他们的宏大事业努力。 罗薇的来历确实神秘，但特洛伊的身份就好查得多。 这么年轻的中级魔剑士，西原还从来没出现过，所以调查他的人把重点放在了他红发人的身份上。 红发人，又觉醒了魔法天赋，这样的人向来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看看名单上有哪些觉醒了魔法天赋又没被他们招揽的人，就能排除百分之九十九的错误选项。 再往下查，特洛伊戴了面具——疑似面部有伤或在逃罪犯，骑士礼仪很标准——受过正统的骑士训练。 这几个特征一综合，他的真实身份很快就明朗了。 亚特王宫的探子说几年前有一位红发骑士，因额头上出现邪神印迹被王后下令处死，但在行刑前逃出监牢，至今没有下落。 那名探子还说，他曾经接触过特洛伊，但在发现他出身贵族且对亚特国王十分忠诚后，就放弃了招揽他的打算。 不过他说的这个“特洛伊”只是个剑士，跟魔剑士有很大区别。 下面的人拿不准，就把调查到的信息汇总上报给了扎克利，扎克利听完，断定这两个特洛伊是同一个人。 所有信息都指向这个结论，那结论就是真相。 他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天才，不能以常人度之，尤其是受到神明眷顾的人，短时间内从剑士突破到魔剑士并非不可能。 特洛伊有邪神印迹，邪神帮了他也说不定。 扎克利拍板后，各地的探子接着查，很快就查到特洛伊曾出现在希瑞亚的小酒馆，当地的雇佣兵都对他记忆深刻。 第354章 两成利 探子给了些钱，那些人立刻就把特洛伊被一个贵族小姐雇走的消息透露给了他，顺藤摸瓜，罗薇的信息也摆到了扎克利的桌案上。 所以他被关进恶魔岛监狱后，罗薇说她来自雾原，是雾原的公主，他才会大骂她是骗子。 雾原公主还需要在西原雇一名逃犯当骑士？ 扎克利当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和欺骗，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全然忘记自己一开始也是想跟罗薇合作的，每次她来都跟她赌气较劲，差点真的把自己玩脱。 一想起过去的那几个月，扎克利就忍不住叹气。 说出去让人笑话，他一个活了近两百岁的人，竟然着了一个十几岁小丫头的道，老脸都被自己丢尽了。 别人都是越老越稳重，他这脾气，年轻的时候就控制不住，老了越发暴躁，真应了那句话：炼器师都把脑子给炼没了。 好在两人聊了几句，他也消除了心里那点儿隔阂。 又叹了一口气，扎克利主动提起今天来这里的任务：“这位法师给我传信，说你有一道大型魔法阵需要我才能开启？” “是的，”罗薇点头，“帕特里克已经试过了，他的魔力不够，所以我才想请您来帮忙看看，能不能开启它。” 扎克利面露诧异：“是什么样的魔法阵？” 居然连高级亡灵魔导师都开启不了？ 罗薇抿了抿唇：“是一道远距离传送阵，布尼安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您蒙着眼睛尝试开启传送阵？” 她知道扎克利讨厌欺骗，所以这次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保密。 事实证明，扎克利就喜欢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他当即答应了下来：“可以，什么时候去？” 罗薇看了看窗外，天还没黑：“现在吧。” 现在去，回来还能赶上吃晚饭。 三人随即下楼，仆人准备马车还要一会儿时间，罗薇吩咐克莉丝和百丽儿上了几杯下午刚备好的凉茶，她和扎克利喝完刚好出发。 扎克利不习惯坐马车，他更喜欢骑马，但这里不是北地，他的形象只会吓哭小孩，因此他只能憋屈地坐进了马车。 幸好罗薇的马车空间很大，三个人坐进去还很宽敞。 饶是如此，罗薇也在考虑再添一辆马车的必要性。 要是以后来的客人多了，一辆马车可不够，而且男宾女宾最好是分开坐，一些贵族小姐对此比较介意。 那辆白色拱顶小马车已经分给了贝拉，或许她应该再买一辆大点的马车。 还有星罗居的传送阵也该改一改了，总是传送到她的卧室里多尴尬，以后外面来的人都传送去桑树园别墅，再让他们从郊外进城。 星罗居位于城内，院子里莫名其妙多出一些人，又时常进进出出，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罗薇想着事情，没注意看窗外，马车与返回星罗居的特洛伊错开，驶向了城外。 只有在前面赶马的伊夫看到了特洛伊，但他赶着马车也不好分心，向特洛伊颔首致了一礼便挥鞭奔了出去。 特洛伊转身望着马车的背影，犹豫了几秒，握着剑追了上去。 车厢里有两道气息，三个人影，那个亡灵法师又来了，但另一个人是谁？ 特洛伊觉得熟悉又陌生，那个人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马车在桑树园别墅前停下，罗薇三人下了马车，在黄昏下走进了别墅。 进入地下室前，罗薇取出了一条布巾，让帕特里克把扎克利的眼睛蒙了起来。 以防万一，她还用心念给帕特里克传了声，如果扎克利有摘下布巾的举动，他就立刻动手将他打晕。 这次当着罗薇的面，帕特里克没再装听不到，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主人。】 罗薇推开地下室门，帕特里克扶着扎克利跟在了她身后。 油灯亮起，地面上深刻的魔纹再一次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罗薇走到魔纹中心一侧：“这里。” 扎克利拒绝了帕特里克的搀扶，步伐稳健地走了过去，脚底感受到地面凹陷的纹路，他在圆弧最小的传送阵内圈停了下来。 “是这儿吗？” 罗薇盯着他的脚下：“还要再往前走一步。” 扎克利往前迈了一步。 罗薇：“对了。” 扎克利于是弯腰屈膝跪了下去，以单膝下跪的姿势，一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摩挲到魔纹中心的节点，感应传送阵中流淌淤堵的魔力。 交出自己的后背，就等于交出自己的性命。 扎克利心里有些不安，要是这两个人想在这里杀了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但他转念一想，罗薇要杀他在恶魔岛上就可以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扎克利集中注意力，认真研究掌心下的魔法阵。 帕特里克站在他身后，只待罗薇一声令下，白骨森森的手就会落下去。 双方都很安静，罗薇和帕特里克紧紧盯着扎克利，扎克利一心扑向了魔纹，地下室里只有一轻一重两道平缓的呼吸。 三分钟后，扎克利的呼吸声明显加重，他的手背上青筋鼓起，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水。 罗薇心情紧张，上一次帕特里克的反应都没这么大，扎克利怎么这么吃力？ 等等，亡灵好像也冒不了汗水，他们身上除了骨头还是骨头。 没人知道扎克利此时的震惊，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谁绘制的魔法阵？ 他的魔力注入进去，就像一条鱼跳进了蜿蜒的大河，怎么游都游不到头。 要是没被蒙住眼睛，他还能看看这条河有多长，偏偏他眼睛被蒙住了看不见，这道庞大的魔法阵在他心里就变得深不可测。 没有参照物，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魔力停止了流动，哪怕他加大魔力输出，都感觉自己在往里面注入空气，不然魔纹为什么还没有反应？ 直到他的魔力遇到下一个拥堵的节点，他才获得一点实感，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无用功。 炼化凝结在一起的魔法元素团后，魔力又继续往下，疏通拥堵的河段。 浓郁柔和的白光像牛奶一样在凹槽里流淌延伸，渐渐点亮整片魔纹。 罗薇屏住了呼吸，不敢惊扰浑身颤抖的扎克利。 白光终于点亮到了最外圈，畅通无阻的魔力不再像单行道一样蔓延，而是顺着放射状的轴线流向外环的数十个节点，再分成两股淌向两边。 魔纹像花瓣一样层层绽放，绽放至最后一层，速度陡然加快，刹那间连成一片，点线面构成繁复壮丽的图纹，耀眼的光柱冲上了天。 三人被白光包裹着，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传送阵中间。 熟悉的感觉袭来，罗薇睁开眼，记忆像隔了一层纱，朦朦胧胧，却又清晰如发生在睁眼之前。 “殿下，这两位是……” 一道疑惑的声音响起，罗薇侧头看去，黑暗精灵的暗黑色脸庞映入了她的眼帘。 “殿下？”黑暗精灵担忧地看着她。 罗薇回过神，记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我没事，他们是我的朋友和下属，我本来想带他们一起过去，但看样子他们是晕倒了，没能跟我一起传送到雾原。” 她说完蹲下身，探了探扎克利的鼻息，呼吸浅慢，应该只是受到冲击晕了过去。 黑暗精灵见状蹲下身检查另外一个人，刚伸手揭开帕特里克的帽子，他吃了一惊：“这是什么东西？” 罗薇看向黑暗精灵，沉默了一下，说：“那不是东西，那是我的下属。” 黑暗精灵：…… 他看着地上的骷髅，有些奇怪：“殿下，您的下属很特别，他是西原新诞生的什么物种吗？” 罗薇语气古怪：“你没见过亡灵？” “亡灵？”黑暗精灵恍惚了一下，“好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他又看了一眼包裹在黑袍里的骷髅，没忍住：“殿下，这位亡灵为什么看起来跟死了一样？” 罗薇木着脸：“因为他就是死了。” 黑暗精灵又是一惊：“他死了！” 罗薇没有感情地说：“他叫帕特里克·桑代克，他以前是个人，死了就变成了亡灵。” 黑暗精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曾在森林里看到过死掉的鹿，被野狼吃光了身上的血肉，就剩一副骨头架子，跟这位亡灵的样子很像。 想到这里，黑暗精灵突然明白了人类的可怕之处。 他们活着的时候奸诈狡猾，死了还能变成亡灵，难怪两千年前兽人族打不过他们，原来他们死了也能战斗！ 这不就等于杀不死吗？ 而且亡灵不吃不喝，砍一刀也不会喊痛，这可比脆皮的人类强多了！ 黑暗精灵深感沉痛，他们精灵死了就死了，什么都没有。 花精灵会枯萎成泥，水精灵会变成雨雾，石精灵会碎成沙砾，火之精灵会烧成灰烬，风之精灵会化作一阵风。 只有沉睡在地底的黑暗精灵，才能保持完整的身体，变成一座座黑色的精灵石像，永远也醒不过来。 要是他们死了也能变成亡灵，会不会变得跟人类族群一样繁盛？ 黑暗精灵在发呆，罗薇走过来把帕特里克的帽子给他盖了回去。 盖帽子的时候，她才发现帕特里克眼眶里的蓝色火焰已经熄灭了。 亡灵怎么判断死没死？ 罗薇觉得有些棘手，她问黑暗精灵：“罗伦，你有办法让他们醒过来吗？” 黑暗精灵抱歉道：“殿下，我不会治疗人类和亡灵。” 在罗薇出现之前，他甚至都没有见过人类，对人类的了解也全都来自于精灵史书。 史书上说，人类的长相跟精灵相似，但他们的耳朵没有尖尖，腿比较短，老得比较快，个头要矮一点，样貌要丑一点，身体要弱一点。 他第一眼见到罗薇，就没认出她是人类。 虽然罗薇给他的感觉也很弱，但她看起来一点都不丑，而且背后还有一双洁白的大翅膀。 要不是罗薇自曝身份说她的化身是人类，黑暗精灵还以为她是兽族。 不怪他认不出人，在他诞生的年代，雾原已经跟外界分隔了九百多年，除了雾原的本土生物，外界的种族他一个都没见过。 拉回飞远的思绪，黑暗精灵试探性地往亡灵的骨头架子里注入了一点魔力，对方体内的暗元素立刻朝他的手指涌了过来。 “高级魔导师？”他收回手，对罗薇道，“殿下不必担心，他们只是魔力不够被传送通道弹了出来，等他们休息一会儿恢复魔力就能醒了。” 高级魔导师的魔力都不够？ 罗薇纳闷：“那我是怎么传送过去的？” 黑暗精灵想都不想地回答：“殿下是神明化身，当然和他们不一样。” 罗薇：……那是她编的，她还没有成神。 算了，这种事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转而问道：“罗伦，你是什么等级？大魔导师？” 黑暗精灵惭愧地低下头：“属下无能，五百年过去，还是只有大魔导师境界。” 罗薇嘴角抽了抽：“你别太谦虚了。” 考虑考虑她一个初级魔法学徒的感受，她听了这种话很想打人。 再说他过了五百年都没突破境界这件事……五百年里都在给她打工，整天忙得跟社畜一样，哪有时间提升自己。 罗薇心虚地看向别处，转移话题：“所以这道传送阵只有大魔导师才能进，其他人都不行？” “只有这道魔纹是这样，”黑暗精灵说，“如果殿下想把其他人也传送过去，我可以把它改一改。” “怎么改？” “去掉传送阵上自动汲取魔力的魔纹。” 黑暗精灵解释道：“西原和雾原之间的距离很远，需要维持传送通道连接的时间更长，开启它时没有注入充足的魔力，传送通道魔力耗尽就会断开。” 建立传送通道需要魔力，维持通道连接也需要魔力，而穿梭通道则需要时间。 距离近的两个传送阵之间，传送时间短到可以忽略不计，几乎是在魔纹开启的一瞬间就能把人送到通道的另一边，维持通道连接基本上不需要额外的魔力。 远距离传送阵就麻烦点，因为传送通道太长，开启传送阵的那零点几秒并不能让人完成穿梭。 第355章 感谢name人的神仙作品! 光开启传送阵不行，还要估算传送用时，注入充裕的魔力维持通道连接。 黑暗精灵道：“这种魔纹可以帮助我们节省魔力，传送通道魔力快耗尽时，它会自动汲取我们身上的魔力维持通道连接，直到传送完成通道关闭。” 罗薇问：“要是所有人的魔力都耗尽了，没有多余的魔力让它汲取呢？” 黑暗精灵被问住了，他迟疑地说：“这道传送阵至少也要大魔导师才能开启，能开启它的人，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传送通道会中断，然后把他们弹回去。” 罗薇更心虚了，原来是她坑晕了帕特里克和扎克利。 本来他们是开启不了传送阵的，因为他们三个人的魔力加起来都达不到大魔导师境界。 但加上那一箱魔法石后，他们就达到了大魔导师出手一次的魔力最低阈值，进入了传送通道。 然后，用过的魔法石已经废掉，他们的魔力又不够，帕特里克和扎克利就被弹了回来。 那她是怎么回事？ 她魔力最低，为什么她却能传送过去？ 罗薇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忽然想到了原因。 境界高的人耗尽了魔力，需要更多的魔法元素才能恢复，他们反而会跟传送通道争夺魔力。 她不同，正因为她弱，弱到毫无存在感，就像一片落叶，漂在水面上就能冲走。 相较于两块沉重的石头，当然是落叶更好传送。 罗薇心想，这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一个又一个的巧合撞到一起，刚好解决了她所有的后顾之忧。 说是天时地利人和也不为过。 罗薇心底又生出一丝诡异感，那种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每一步都走在另一个人计算好的轨迹上、被一只大手推着往前的感觉。 到底是谁，是这个世界的某位神明，还是……这个世界？ 罗薇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过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去吧。” “把他俩也带上。” 她指了指帕特里克和扎克利。 “是，殿下。”黑暗精灵点点头，先弯腰捞起扎克利扛到肩上，又捡起帕特里克夹在了胳膊底下。 走了两步，听到骨头架子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黑暗精灵身体一僵，无助地望向前面的罗薇。 “殿下……” “怎么了？”罗薇回头。 黑暗精灵眼神恐慌：“亡灵散架会死吗？” 罗薇：“嗯？” “他的头，”黑暗精灵惊恐地抬起左腿，膝盖抵住帕特里克的脑袋，“要掉下去了。” 罗薇眼皮一跳，目光下移。 帕特里克被他仰面朝上挟着，帽檐垂落在颈椎骨下方，只听一声轻响，森白的骷髅头就像熟透的瓜脱离了藤蔓枝茎，骨碌碌滚下了他的膝盖。 终究是没抵住。 罗薇一个箭步上前，赶在头颅落地之前接住了它。 帕特里克死了一千多年，这骨头的年龄恐怕比黑暗精灵还大。 看着手里的骷髅头，罗薇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优雅”两个字。 她以前以为“优雅到了骨子里”是夸张的说法，现在发现，这原来是一句写实。 正常人的骨头在空气里裸露这么多年，早就变得轻薄易碎了，颜色也会泛黄发灰。 帕特里克的骨头却保养得极好，表面溜光水滑，有些羊脂玉一般的色泽，而且形状优美，骨骼对称，牙齿整齐，堪称艺术品。 这样一颗头骨，放到她上一世的拍卖会上，怕是要被人抢疯。 她记得国外有一家叫易贝的拍卖网站，就经常拍卖一些特殊物品，这颗头颅送去那上面肯定能卖出天价。 罗薇遗憾地把头颅给帕特里克安了回去，失去软组织的骨头安装不稳，走两步估计又要掉下来。 她干脆让黑暗精灵把帕特里克放到地上，裹紧他的黑袍，从空间指环里取出一根绳子将他缠成了粽子。 “这样就不会散架了，散也散在衣服里。” 罗薇拍了拍手：“走吧。” 黑暗精灵提起帕特里克腰间的绳子，跟在罗薇身后走出了地下室。 通道外。 在门外徘徊许久的特洛伊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站直身体看向了暗门。 “吱呀——” 罗薇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高大骑士。 “特洛伊？” “是我，殿下，”特洛伊低头答，“我办完了您交待的事，在路上看见您的马车，就过来了这里。” “你来得正好，”罗薇敞开门走了出去，“提姆的事儿我待会儿再问，你去帮罗伦拿一下帕特里克。” 罗伦是谁？ 特洛伊头顶刚冒出问号，忽然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拿一下帕特里克”，拿？ 他正疑惑着，就看到通道里走出了一个黝黑的人影，那个人肩上扛着一个人，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想必那个人影就是殿下说的“罗伦”了吧？ 特洛伊往前走了两步，那人也刚好跨出了暗门。 “阁下，我帮……” 话一出口就卡住，特洛伊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怎么这么黑！ 他刚刚看到的黝黑的人影不是人影，是黑得站在阴影里五官都看不明显了！ “特洛伊，”罗薇提醒，“愣着干什么，帮帮忙，把他们都放到正厅的长椅上去。” 特洛伊脑子里转成了浆糊，他机械地朝黑暗精灵伸出手：“阁下，请把东西给我吧。” 黑暗精灵纠正道：“这不是东西，他以前也是个人。” 说着，他把手里提的绳子递给了特洛伊。 特洛伊接过来掂了掂手感，发觉不对，低头一看，顿时傻在了原地。 对了，刚刚殿下说什么来着？ 拿、拿一下帕特里克？ 特洛伊：……手有点抖。 一位高级亡灵魔导师，就这样被殿下秘密处决了吗？ 他抬起头，想说点什么，余光瞥见黑暗精灵扛在肩上的人垂落了一团红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一点神智又飞了出去。 虽然瘦得变了样，但他还是能认出来。 这个人是扎克利吧？ 是北地那个奴隶商兼高级炼器师扎克利吧？ 殿下把扎克利也弄死了吗？ “特洛伊！”罗薇大声喊道。 特洛伊猛然回神：“是，殿下！” 罗薇皱着眉：“你在发什么呆，叫了你几声都没反应？” “没、没什么？”特洛伊甩头。 “过来，我们先去正厅。” “是，殿下。” 特洛伊赶紧提着帕特里克，快步跟了上去。 黑暗精灵看了一眼特洛伊，若有所思。 殿下封的这位骑士，似乎不太聪明，反应也有些迟钝。 走到正厅，罗薇指挥两人把扎克利和帕特里克放到了长椅上。 她解开帕特里克身上的绳子，把他的骨头挨个摆正，做完这一切才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坐下休息会儿吧，”她对特洛伊和黑暗精灵说，“等他们醒了，我们一起回星罗居。” 特洛伊眼神茫然：“他们没死？” 罗薇无奈道：“当然没死，他们只是魔力耗尽晕了过去。” 特洛伊张了张嘴，发出一个单音节：“哦。” 他转动生锈的脑袋，森绿的眼睛看向黑暗精灵：“这位是……” “阁下就是特洛伊骑士长吧，常听殿下提起你，”黑暗精灵自觉帮罗薇圆谎，“我是殿下的财政大臣，罗伦·希尔，雾原人。” 黑暗精灵散发出的气场平和沉静，说话声音不疾不徐，一看就是很有阅历的人。 特洛伊没有对他的身份产生丝毫怀疑，甚至听到“财政大臣”这个官职时肃然起敬：“原来是希尔大人！” 财政大臣比骑士长的官职高，按规矩，他应该称一声“大人”。 特洛伊有些激动，殿下竟然把财政大臣叫来了西原，难道他们很快就要起兵攻打教廷了吗？ 看见特洛伊的神情，罗薇开口道：“罗伦只是暂时过来帮我料理一下这边的财政，他在雾原事务繁忙，不会经常待在这里。” 特洛伊表示理解，财政大臣可是王国最重要的官职，怎么可能不忙？ 三人谈话间，帕特里克和扎克利也一前一后转醒。 帕特里克的眼眶里重新燃起蓝色的火焰，松散的骨架也在魔力的连接下固定紧。 他撑着长椅坐起身，对上了一双好奇的眼睛，眼眶里的火焰闪烁了一下。 偷看人被发现，黑暗精灵脸上流露出一抹歉意：“抱歉，我没有见过亡灵，有些好奇。” 帕特里克矜持地点了点头，坐正身子，骷髅头转向了罗薇：【主人？】 “你在传送通道里魔力耗尽，晕了过去，”罗薇简单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财政官，罗伦，来自雾原。” 帕特里克面向黑暗精灵，轻轻点了一下头，以示问好。 他对他也很好奇，不止是他异于常人的肤色和尖耳，还有他身上的魔力。 黑暗精灵给他的感觉很强大，但他猜不出他的具体境界。 他刚刚调动了一缕暗元素试探他的魔力，结果暗元素刚一接近对方就石沉大海，平静得都没有落水声。 想到地下室里的那道传送阵，帕特里克隐隐猜出了对方的魔力等级——大魔导师。 这下有趣了，西原这么多年都没出现过大魔导师，现在突然来了一个雾原的大魔导师，教皇和那几个国王还坐得稳吗？ 扎克利在帕特里克之后醒来，却没有睁开眼睛，直到听罗薇说出黑暗精灵的身份，才呻吟一声，发出了动静。 “布尼安先生，你终于醒了。” 扎克利缓缓坐起身，对上了罗薇关怀的眼神。 “我这是怎么了？”他捂着脑袋问。 罗薇把刚才跟帕特里克说过的话又跟他说了一遍：“你在传送通道里魔力耗尽，晕了过去。” 扎克利面带歉意：“看来我的魔力还是不够，没能帮上你的忙。” 罗薇笑道：“布尼安先生谦虚了，多亏你帮忙，我才能把罗伦接到西原。” “罗伦？”扎克利声音疑惑。 黑暗精灵适时开口：“你好，阁下，我是殿下的财政大臣，罗伦·希尔。” 他在心里感叹，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刚刚就听到了他的介绍，却装晕到现在才醒。 不过他没有揭穿他，书上说人类很喜欢演戏，要是被揭穿就会恼羞成怒，所以最好不要揭穿他们。 扎克利循着声音看到了黑暗精灵，瞳孔顿时一缩。 他刚刚一直闭着眼睛，虽然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却没有看见黑暗精灵的样子。 也幸好是没看见，要是偷偷睁开眼看见了肯定装不下去。 这位叫罗伦·希尔的长得就不像人，发光的暗色皮肤上不见瑕疵，俊美的脸上五官精致而立体，脸颊两侧生了一对尖耳，声音听起来是男人，下巴却光滑得看不到胡茬子。 扎克利一边怀疑他的性别，一边介绍自己：“你好，我名扎克利·布尼安，是一名奴隶商人。” “奴隶商人？”黑暗精灵对“奴隶”这个词有些反感，眉头轻皱，“是卖兽人奴隶的商人吗？” 扎克利没想到他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摇头：“兽人可当不了奴隶。” 兽人性情刚烈，野性难驯，谁敢抓他们当奴隶，也不怕被他们咬死。 再说兽人都被教廷杀光了，他上哪里去找兽人？ “不是兽人奴隶，那是什么奴隶？”黑暗精灵不解。 扎克利有些窘迫，这话要让他怎么回答，难道说“是人类奴隶吗”？ 听起来怪别扭。 眼看气氛僵住，罗薇温和出声：“罗伦，你第一次来西原，对这里的情况还不太了解。” “西原的人类把人分成了许多阶级，阶级最低的就是奴隶，奴隶被奴隶主视为私有财产，可以作为商品售卖交易。” “一些贫穷的人类，或者战败的俘虏，就会失去土地和自由身，成为没有人权的奴隶。” 黑暗精灵无比震惊，他还以为兽人战败后成了人类的奴隶，万万没想到人类奴役的居然是他们自己。 这跟分食同类有什么区别？ 精灵爱好和平，他们的世界里没有阶级和欺压，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生命之源——生命之树。 生命之树的花苞会孕育出花精灵，树叶上的露珠会孕育出水精灵，树下的土里会诞生出石精灵，落下的树叶自动燃烧会诞生火之精灵，围绕着生命之树的风就会变成风之精灵。 第356章 感谢name人的三个大神认证 每一个精灵都是神明对精灵族的恩赐，他们爱护都嫌不够，怎么会把其他精灵当成奴隶。 黑暗精灵完全不能理解人类奴役同类的行为，他问罗薇：“殿下，西原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薇：“谁知道呢，或许繁衍对他们来说太容易了吧。” 因为生命来得太容易，就缺少了对生命的敬畏。 一旁的特洛伊和扎克利听完两人的对话，脸都羞红到了耳朵根。 他们也是西原人，听到雾原人对西原人的评价，不可避免地会感到羞耻。 不过特洛伊的这种情绪只维持了半分钟不到，他很快就想起，自己已经加入了雾原，他现在是雾原人！ 至于帕特里克，从头到尾心里就没起过波澜，他是亡灵，早就不是人了，人干的事跟他亡灵有什么关系？ 到最后，尴尬的人只剩下了扎克利。 好在罗薇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妥，像是在针对扎克利，顾及他的感受又多说了几句。 “其实对人类来说，奴隶制也有好处，比如发展生产力和推动人类社会进化。” “这种制度让人类进入了文明时代，有缺点也有优点，不能一概而论。” 等到时机成熟，奴隶制度就会土崩瓦解。 历史上，欧洲的奴隶制度一直到十一世纪末才真正结束，西原的社会形态就与欧洲的十一世纪相似。 封建制度已经建立，奴隶制度还没有完全消失。 在西原中部和南部，铁器的进步导致了大规模垦荒时代的来临，所以一大批奴隶转变成了农奴，农奴虽然也不是自由身，但比起奴隶要过得稍微好一些。 西原北部气候寒冷，土地不适合耕种，绝大部分人还是以放牧为生，且各个部落间又经常发生冲突，奴隶的数量比农奴要多很多。 北地的奴隶商在南部地区很受欢迎，他们将奴隶卖到需要劳动力的南境，奴隶也就完成转化，成了庄园里的农奴。 从这一角度来说，扎克利还推动了社会形态的进步，为社会发展做出了微小的贡献。 对于那些奴隶来说，扎克利或许还是他们的恩人。 已经成了奴隶的俘虏，在北地基本没什么活路，要么被虐杀取乐，要么被当成储备粮生吃活剥，要么就是被冻死饿死。 ——北地资源匮乏，不需要那么多人居住。 在这个罪恶的时代，善与恶的分界线也模糊不清，有时候杀人反而成了救人，行善反而成了作恶。 暮色昏暗，罗薇带着大家回到了星罗居。 贝拉知道有客人来，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晚宴，就等他们回来放上桌。 黑暗精灵环顾院子里的景色，罗薇精心设计的生态景观让他升起了一丝亲切感，好像又回归了大自然。 精灵喜欢自然环境，他们的居所便是依山傍水，融入于丛林之中，不喜欢像人类一样建立城邦。 夜幕降临，女仆们点亮了花园里的地灯。 来来往往的女仆脚步很轻，在工作时间，她们从不嬉笑打闹，在客人面前更是谨言慎行，仪表端庄。 黑暗精灵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眼里晕染开了一丝淡淡的悲伤。 他在雾原也修建了很多建筑，可那些建筑没有生气，不像西原这么热闹。 殿下在西原的势力如此强盛，她会不会更想要留在西原生活，会不会……更喜欢人类？ “喵呜～” “喵喵喵～” 走到正厅门口，黑暗精灵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叫声。 他疑惑地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一团橘黄色的物体跳下窗边的椅子，喵喵叫着朝最前面的罗薇跑了过来。 “大橘，”罗薇弯腰把小猫咪抱起来，揉搓了一下它毛茸茸的头，“这么主动，不会又是为了鸡腿吧？” “喵～” 小猫咪心虚地叫了一声，尾巴在身后摆来摆去。 黑暗精灵盯着罗薇怀里的猫，迟疑了好一会儿，不敢确定地开口：“殿下，这是西原的老虎吗？” “老虎？”罗薇讶异地扭过头，“哪里有老虎？” 黑暗精灵指了指大橘：“这不是老虎幼崽吗？它跟雾原的老虎长得很像，只是毛色不一样，还有就是……雾原的老虎没这么圆。” “喵！”小猫咪倏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了他。 黑暗精灵盯着把自己扭成了圈的小猫咪，觉得很新奇：“它看起来好像个球。” “喵呜——呜呜——” 这句话彻底把大橘惹炸了毛，呲着牙朝他哈气，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恐吓声。 罗薇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她一边给大橘顺毛，一边对黑暗精灵解释：“它不是老虎，它是一只猫。” 黑暗精灵：“猫？” 罗薇：“是的，猫，是跟老虎同属一个科的生物。” 黑暗精灵又看了大橘两眼，心想这猫比老虎厉害，它有魔法天赋，雾原上的动物都不会魔法。 走到宴厅门口，罗薇把小猫咪放了下去，让克莉丝带她去外面吃鸡腿。 用餐时他们可能要聊起一些话题，有些秘密不适合让小猫知道。 五人进入宴厅，烤肉的油脂香气和蛋糕的鲜甜气息弥漫了整个屋子。 等他们净完手入座，女仆帮忙揭开餐盖，餐盘里盛放着琳琅满目的菜品。 “好了，你们下去吧。” 罗薇挥退了仆人，贝拉也离开了宴厅，帮他们关上了宴厅的门。 餐桌上摆了五份餐具，但吃饭的只有四个人，亡灵不需要用餐。 帕特里克把捂得严严实实的脸部露了出来，看到面前的香煎牛眼肉，眼眶里的幽蓝火焰跳动了一下。 这些食物看起来很可口，可惜他无福消受。 亡灵的身体处处都是窟窿眼，就算把东西吃进嘴里，下一秒也会从下巴处漏出来，然后弄脏他干干净净的胸腔肋骨。 扎克利和特洛伊闻到饭菜散发出来的香味，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们两个都是肉食动物，口腹之欲很重。 黑暗精灵嗅了嗅盘子里的牛肉，学着罗薇的样子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了起来。 味道很香，可他还是觉得，花蜜更好喝。 扎克利抓起一块牛肉三两口吞进了肚子，一抬头才发现，其他人都在用刀叉小口小口地进食。 肉就是得大口大口地吃，切那么小粒干什么，不会塞牙缝么？ 扎克利嫌刀叉碍事，把它们推到一边，伸手抓起一大块肉，继续啃了起来。 吃得差不多了，扎克利一抹嘴巴，端起桌上的酒杯，仰着头全倒进了嘴里。 烈酒烧喉，火辣辣的热流淌进胃里，他咂吧咂吧嘴，打了个酒嗝。 “这是什么酒？” 扎克利回味着嘴里的酒味，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了罗薇。 “威士忌，”罗薇抿了一口酒水，笑着说，“以数种谷物发酵酿制而成，专待贵客。” 这盅威士忌不正宗，这是她去年命人酿制的酒，只在橡木桶里陈酿了半年，没有经过混配，植物香气不够浓厚，口感也不够温和。 至少要陈酿三年以上，它的味道才纯正。 但扎克利不知道，他拍着桌子：“威士忌！好酒！再来一杯！” 这杯酒的味道已令他沉醉，比起酸涩的葡萄酒和气味寡淡的啤酒，这杯酒给他的感觉堪称惊艳。 “好酒易醉，细品方能知味。”罗薇把酒壶推了过去，让特洛伊再给他斟一杯。 “我自己来！” 扎克利倒满一杯，掂了掂酒壶，遗憾地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好酒是好酒，就是太少了。”他珍稀地捧着手里的杯子，闻着气味舍不得喝。 罗薇叹气道：“粮食难得，酿这一壶酒要费许多谷物，西原的谷物产量太低了，人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酿酒？” 扎克利眼睛一闪：“罗薇小姐说西原的谷物产量低，莫非雾原的谷物产量很高？” “是要高出个几成，”罗薇回答，“可惜我在西原没有耕地，种不了粮食。” 扎克利放下酒杯：“罗薇小姐有办法在西原也种出产量高的粮食？” “前人总结的一些小技巧罢了，”罗薇谦虚地说，“我的仆人在后院种了一片观赏麦田，布尼安先生明天若是有空，可以去看一看。” 四月初播种的春小麦，现在过去了两个月，已经成熟得差不多了，再过一个月就能收割。 播种的时候罗薇就算过，这片麦田严格按照她的要求管理，其产量至少是目前西原小麦亩产量的五倍。 见她神色自信，扎克利心里不禁信了七分。 要是她真有办法提高西原谷物的产量，那他手里的那些地…… 扎克利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当即做下决定：“好，那我明天就去看看！” 罗薇露出一抹微笑：“后院的麦田风光，绝对不会让布尼安先生失望。” 再过三个月，冬小麦就要开始播种了。 希望在那之前，扎克利能帮她准备好足够多的土地和人手。 一想到人，罗薇就有些泄气。 通往雾原的通道已经打开，一望无垠的肥沃土地就摆在她面前，她却找不到人给她开荒种地。 黑暗精灵？ 已经让人打了五百年的工，再让人家去耕种几千上万亩的田地，不太好吧？ 晚宴结束，罗薇让贝拉收拾了三间客房，今晚扎克利、帕特里克和黑暗精灵三人都要在这里留宿。 黑暗精灵暂时住一晚客房，等到明天她再亲自带他挑选房间，按照他的喜好自己来布置，毕竟他要在星罗居长住一段时间，这里也算是他的半个家。 怕黑暗精灵初来此地不习惯，罗薇嘱咐特洛伊，要多跟黑暗精灵说说话，要像好朋友一样多关心他。 她看黑暗精灵的性格有些孤独自闭，来到西原后就没笑过，眼里时不时就会流露出一缕忧伤。 特洛伊没心没肺的，让黑暗精灵跟他接触接触，或许能变得开朗一点。 特洛伊应下后，罗薇看着他那双老实到透露着憨傻的绿眼睛，又觉得自己病急乱投医，出了个馊主意。 认识特洛伊快一年了，她还不知道特洛伊是什么人吗？ 他自己都没有朋友，平时也不爱说话，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屁来，爱好更是少得可怜。 除了听从命令和练剑，罗薇就没见过他放松过，也没见他对什么东西起过兴趣——不对，还是有的。 甜食和金币，这是特洛伊最爱的两样东西。 前者就不说了，蛋糕一吃吃一筐，甜到发腻的马卡龙他能一口一个连吃三十个，罗薇看着都觉得齁得慌； 后者，大概是独自供养狮鹫的那两年把他穷怕了，一看到金币就眼睛发直。 唉，罗薇心里发愁，她身边怎么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原先最正常的贝拉，现在一撸袖子连狗都吓得瑟瑟发抖，全星罗居的仆人没一个敢不听她的话。 那一胳膊的腱子肉，罗薇都想不通是怎么来的。 她记得也就去年她刚买下星罗居的那几个月，因为院子里缺少人手，贝拉又当管家又当厨娘、还要为甜品屋培训女工，手臂才变得粗壮了些。 可现在都过去大半年了，贝拉只需要吩咐一声，体力活儿自有下面的人去干，她怎么还越发壮硕了？ 后院副楼。 劳累了一天的贝拉回到房间，屁股还没坐稳就要开始哄孩子。 女仆抱着八九个月大的小奶娃，一脸发苦地说：“贝拉管家，您可算回来了，罗琳怎么哄都不肯睡，一直哭个不停。” 她怀里的小娃娃嗓子都哭哑了，看到贝拉才咯咯笑起来，嘴里冒着口水泡泡，一个劲儿地往前拱。 “嘛、嘛嘛，抱、抱嘟～”胖嘟嘟的罗琳朝贝拉伸出两条藕节似的手臂，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贝拉伸手接过罗琳，心疼道：“小宝贝哭累了吧，饿不饿？要不要喝一碗鸡蛋糊？” 女仆抱得手酸，甩了甩手：“刚才我怕它吵到主人和贵客，就哄着它吃了一碗鸡蛋糊，结果它吃饱了又接着哭，我又喂了一碗，才等到您回来。” 贝拉摸了摸罗琳的肚子，圆鼓鼓，确定小宝贝真的吃饱了，她才放下了心。 罗琳刚抱回来的时候，瘦得像一只猴子，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子，四肢比火柴棍还细。 第357章 感谢六岁的一碗冷面的大神认证 贝拉总是担心自己养不活它，每每给它喂食，都希望它能多吃一些，吃胖些活下来的几率才高。 养了五个多月，罗琳才长成白白胖胖的模样，哭声也一天比一天嘹亮。 贝拉听着婴儿口中咿咿呀呀的声音，心都快融化了。 瞧瞧，多可爱的小宝贝呀！ 她亲了亲罗琳水嫩嫩的小脸，把它抱起来举高高，房间里响起了一阵银铃般的欢笑。 …… 罗薇回到学院，在蔷薇城堡楼下的花园里遇到了赫瑟尔。 “你今天回来得好晚。”赫瑟尔走近道。 她在花园里等了一晚上才等到她。 罗薇：“今晚有点事，怎么不去星罗居找我？” “不想去，”赫瑟尔说，“我只是帮人传几句话而已，我又不急。” 罗薇转头看向她：“帮谁？亡灵学长？” “嗯，”赫瑟尔点头，“他想通了，决定去恶魔岛看一看，他让我代他跟你说声谢谢。” 罗薇：“谢就不用了，他知道怎么过去吗？” 赫瑟尔道：“等学年末考核结束，莫里森院长会送他过去。” 罗薇一惊：“他去找了院长？” “他是院长救下来的人，去恶魔岛当然要告诉院长，”赫瑟尔望着钟楼，“更何况，没有院长的同意，他也离不开学院。” 十年前，为了保护渥玆华斯，莫里森院长对他施了魔法，将他禁锢在了学院里。 只要渥玆华斯不离开学院，就没有人伤害得了他。 但这也是变相软禁，如果莫里森院长不同意他出去，他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赫瑟尔低头看着罗薇：“你放心，院长不知道那些话是你说的，渥玆华斯没有告诉他。” 罗薇扯了扯嘴角，告不告诉都一样，院长那样聪明的人，还能猜不到是谁撺掇的渥玆华斯？ 这所学院里，知道渥玆华斯的人除了院长，就只有她和赫瑟尔。 赫瑟尔对外界漠不关心，不可能对渥玆华斯说这样的话，剩下的人不就只有她了？ 罗薇不是怕莫里森院长知道这是她的主意，她怕的是莫里森院长跟着渥玆华斯一起去恶魔岛啊！ 要是他真去了，肯定会从岛上的蛛丝马迹里推测出她就是恶魔岛的主人，还会发现“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真相。 虽然莫里森院长反对教廷和日月双神，但他也不见得就会支持“邪神”，罗薇可不想现在掉马。 大脑飞快转动了几圈，罗薇看向赫瑟尔，斟酌着开口：“学姐，我听说恶魔岛规矩很大，不符合收容条件的人不许入内，院长过去恐怕连恶魔海域都进不了。” “再说莫里森院长日理万机，劳烦他也不太好。” “我认识的那个木料商，他有办法把人送进恶魔海域，我可以帮亡灵学长联系他。” 赫瑟尔回想起来：“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木料商朋友？” “是的，”罗薇点头，“他会画传送魔纹，经常用传送阵运送木材，因为他送货速度快，生意做得很大，希瑞亚就有他留下的运木材的传送阵。” “前段时间他刚好来了希瑞亚谈生意，现在还没走，亡灵学长想去恶魔岛的话，跟着他走传送阵就能去了。” 说完，罗薇还给自己之前的话打了个补丁：“要不是我在希瑞亚碰到了他，我也不会想到让亡灵学长去恶魔岛。” 她催促赫瑟尔：“学姐，你今晚再去问问亡灵学长吧，看他愿不愿意跟我那个朋友走。” “我那个朋友明天下午就要动身回北地了，错过这次机会，他就真的只能麻烦院长他老人家了！” 罗薇特意强调了“老人家”几个字的字音，好让亡灵学长知道，莫里森院长年事已高，不适合在外奔波，最好还是留在家里休养。 “好，我会告诉他的，明天中午给你答复。”赫瑟尔神情恍惚地答。 她根本没注意罗薇的语气，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木材商，他竟然“天才”到用传送魔纹运送木材！ 都会画传送魔纹了，他干什么不好啊，居然去卖木材！ 现在的魔法师都这么不值钱了吗？魔法就这么没用吗？ 代入自己，赫瑟尔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她以后要用这一身炼金的本领去烤土豆卖钱吗？ 不对，她又不需要赚钱，洞穴里一山一山的金币都用不完呢，赚那么多钱没地方放。 云屯星聚，月色皎洁。 晚风在湖面上吹皱涟漪，蔷薇城堡在入夜钟声里陷入沉眠。 一夜很快过去，太阳升起，又到了新的一天。 罗薇打了一上午铁，下课时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班上的学生互相搀扶着走出教室，在下台阶上滚作一团，整座教堂都回荡着他们的尖叫声。 罗薇扶着栏杆站稳，后怕地想，还好她为了面子习惯走在最后，不然现在被压在下面叠罗汉的人里就有她一个了。 “你们这是……” 不远处响起赫瑟尔迟疑的声音。 罗薇偏头张望，看到从中级部方向走来的赫瑟尔，有气无力地说：“打铁打的，今天抡了一千五百下锤。” 上节课还只让抡一千下呢，这节课就涨到了一千五，他们哪里是在打铁，分明是铁在玩儿他们的命！ 赫瑟尔丝毫体会不到罗薇的痛苦：“才一千五百下，能锤炼出精铁吗？” 罗薇麻木道：“不能，坦普尔教授说要捶打三千下才算合格，三千下，还不如让我去死。” 赫瑟尔给她提建议：“要是你不想打那么多下，可以换把锻造锤。” 罗薇希冀地问：“换把锻造锤就能省力？” “可以节省时间，”赫瑟尔认真地说，“我把我的锻造锤借给你，你捶打八百次就能合格。” 罗薇感到疑惑：“啊，为什么？” 难道她的锻造锤是什么神兵利器，捶一次抵三次？ 赫瑟尔解释道：“我的锻造锤有附魔，一次捶打就可以让铁块完全变形，比学院发的锻造锤好用得多。” “什么魔纹这么好用？”罗薇虚心请教，“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在我的锻造锤上画一个。” “就是普通的增重魔纹啊，你也会画的，不过用增重魔纹很耗魔力，最好还是把魔力用来熔炼金属，不然后期魔力不够，铁越打越软，就会变成一堆废料了。”赫瑟尔侃侃而谈。 罗薇越听心里越凉，等她说完才颤抖地问：“学姐，冒昧问一下，你的锻造锤多重？” “一百多公斤吧，赋了魔一千公斤，你要用吗？” 罗薇微笑：“不，谢谢你的好意，我不用。” 学院发的锻造锤三十斤重她抡着都废手，她是活腻了才会抡一千公斤的锻造锤！ 被罗薇拒绝，赫瑟尔还有些遗憾，她陪着罗薇慢慢往外走，走到人少的地方，才小声说：“昨天晚上我问了渥玆华斯，他愿意跟你那个朋友一起去。” 罗薇：“莫里森院长也同意吗？” 赫瑟尔：“同意，但莫里森院长想见见你那个朋友。” 罗薇：…… 她头疼地问：“莫里森院长在院长室吗？我去找他。” 赫瑟尔摇头：“不，他在学院门口。” “你不是说那个木料商今天要走吗，渥玆华斯怕赶不上，莫里森院长就带着他去门外等你了。” 罗薇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回她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苦说不出。 这下好了，她上哪儿去找那么一个人扮演她的木料商朋友？ 罢了，撒谎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只是心存侥幸，酿下了苦果。 罗薇深吸一口气，为今之计，也只有从星罗居里挑个人客串一下木料商了。 特洛伊不行，这是个老实人。 黑暗精灵也不行，他以后要经常跟在她身边的，客串了木料商就不好再说他别的身份了。 扎克利……他是客人，自动排除。 就让帕特里克上吧，他经常去罗斯小院的木料厂运木材，怎么不算是木料商呢？ 至于他亡灵的身份，这也没什么大不了，“虽有通天本领但坚持卖木头勤劳致富的亡灵法师”，多好的人设，既能给人留下强大可靠的印象，又能降低自身的危险性。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说话，也没有表情，随便她瞎编，他也不会露馅。 而且她可以用心声跟他交流，让他配合自己表演。 拟定人选，罗薇心下稍定。 她用路上的这点时间梳理完待会儿要用的剧本，快步走向了学院大门。 门外站着两个生面孔，一老一少，老的那个须发皆白，小的那个头发乌黑，两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对祖孙。 罗薇才扫了两人一眼，那名老者就看了过来，朝她露出了一抹和蔼的笑。 赫瑟尔跟她咬耳朵：“那就是莫里森院长，你快去吧，我要先去吃饭了。” “我知道。”罗薇点点头，朝两人走了过去。 她刚刚就认了出来，莫里森院长不想引人注目，给自己施了变形咒，他旁边那个黑发少年应该就是渥玆华斯。 走到老者身前，罗薇压低声音道：“院长先生，学长，请跟我来。” 她带两人上了自己的马车，伊夫驾着马车驶离学院门口，莫里森院长又变回了自己原来的模样。 他没有把渥玆华斯变回去，估计是怕他的模样会吓到外面的人。 “好孩子，给你和你的朋友添麻烦了。”莫里森院长面带歉意道。 “何谈麻烦，这只是举手之劳，”罗薇谦逊地说完，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不过，我那位朋友……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我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 莫里森院长神色温和：“我对人的出身并不苛求，你说吧孩子，我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罗薇有些犹豫：“要不，还是等到了地方，您自己看吧，提前说了，我怕您会不想见他。” 听她这么一说，莫里森院长顿时好奇起来。 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这么神秘，渥玆华斯不是说那是个木料商吗？ 木料商有什么不想见的，除非他是教廷的人。 到了星罗居，罗薇领着莫里森院长和渥玆华斯走上台阶，穿过大门，来到了前院花园。 路过苹果树时，她头也不抬，声音平静地叫了一声特洛伊。 “唰”的一声，黑袍骑士跳下苹果树，朝她行礼：“属下在！” 罗薇对他道：“去请桑代克先生到正厅来，我有要事和他商谈。” 特洛伊低着头，眼里的疑惑一闪而逝，随即答道：“是，殿下。” 殿下平常不都叫帕特里克吗，今天怎么换了叫法？ 特洛伊转身大步走向客房所在的位置，去请大中午还没起床的亡灵法师。 罗薇转过身，邀请莫里森院长和渥玆华斯进入客厅坐下说。 “克莉丝，百丽儿，上茶。” “是，主人。” 两名女仆退下去准备茶水，罗薇看向莫里森院长：“院长先生，您……就这样见吗？” 教廷一直在抓院长的把柄，要是知道他身边跟着一个亡灵，继而牵扯出十年前的秘密，对他来说恐怕不妙。 莫里森院长面色柔和：“既然是见你的朋友，我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罗薇抿唇一笑：“承蒙院长先生信任，今日之事我与我的朋友不会透露半分。” 莫里森院长点了点头，心里对她那位朋友的好奇却不减反增。 他敢不做伪装就来到这里，一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二是对罗薇和即将要见之人的尊重。 但他相信的只是罗薇，并不相信她那位朋友。 如果真如罗薇所说，那个人的身份特殊，他就更不用掩饰自己的身份了。 身份特殊就是弱点，他已经发现了对方最大的弱点，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克莉丝和百丽儿端着花茶走进来，一阵扑鼻的芬芳在空气里飘散，室内花香弥漫。 “客人，请用茶。” 克莉丝将花茶轻轻放到莫里森院长旁边的茶几上，莫里森院长道了声谢，端起陶瓷茶碗闻了闻，问罗薇：“跟你上次送过来的不一样，这里面是烘干的栀子花？” “是栀子花，”罗薇说，“这是侍女新做的花茶，有消暑解忧的功效，院长先生不妨尝一尝。” 第358章 感谢奶啤大娘的大神认证 上次给莫里森院长送茶，那都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了，希瑞亚纬度高，那时候栀子花还都是花苞。 按理说，栀子花的原产地是华夏，西原大陆的地理环境应该孕育不出这样的花朵，但西原贵族的庭院里处处可见它的身影。 然而同样原产于华夏的桂花和茶树，以及原产于印度的茉莉花，她却怎么找都找不到，以至于她制作奶茶的计划胎死腹中。 罗薇端起栀子花茶，余光瞥见莫里森院长浅啜了一口，问道：“院长先生觉得味道如何？” “不错，”莫里森院长品鉴道，“茶汤甘甜，味道清香，是加了蜂蜜？” 罗薇点头：“添加一匙蜂蜜风味更佳，栀子花茶我这儿还有许多，院长先生若是喜欢，走的时候不如带上一盒？” 莫里森院长对花茶说不上喜欢，但家里有人喜欢这个，他便应了下来：“好，多谢。” 渥玆华斯静静地听着两人说话，从头到尾一直没开口，当然，亡灵也开不了口。 但他的眼睛时不时瞄一眼罗薇，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学院里只有这名学妹能听到他的声音，渥玆华斯很想跟她说说话，但又怕自己的举动会分散她的注意力，被院长发现什么。 能听见亡灵的声音是学妹的秘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渥玆华斯从包包里取出了一支炭笔和一本莎草纸册，将想说的话写下来，这是他和其他人的交流方式，待会儿他可以假装写字和学妹聊天。 罗薇半盏茶喝下肚，帕特里克才被特洛伊三催四请请来了正厅。 听到脚步声，莫里森院长好奇地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了一个浑身上下连眼睛都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之所以判定他为男人，是因为他身材高大、肩宽腰窄、腿骨修长，行走间的仪态透露着贵族绅士刻进了骨子里的优雅。 来人是一名贵族，莫里森院长心道。 帕特里克走到罗薇前面不远处，朝她抚胸行礼：【日安，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啪——” 渥玆华斯手里的炭笔没拿稳，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两截。 听见响声，众人转头看向渥玆华斯，莫里森院长关心地问：“怎么了，孩子？” 渥玆华斯张着嘴愣了几秒，然后飞快地蹲下身捡起炭笔，对莫里森院长摆手，用炭笔在纸上写自己只是不小心把炭笔弄掉了。 罗薇握着茶杯松了一口气，她怎么就忘了，渥玆华斯也是亡灵，帕特里克说的话他也能听懂。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了隐瞒莫里森院长，不过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罗薇看向帕特里克，用心声道：【配合我演一下戏，你现在是一个木料商，我说什么你点头就行。】 帕特里克动作一顿，缓缓抬起了头。 罗薇站起身，面带歉意地回礼：“抱歉，桑代克先生，打扰您午休了，我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不知道您有没有空。” 帕特里克沉默地点了点头。 罗薇请他先坐下，对莫里森院长介绍道：“院长先生，这就是我的那位朋友，北地的木料商，桑代克先生。” 莫里森院长看着帕特里克，心绪翻涌，以他的实力竟然看不出这位木料商的境界，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桑代克先生，这位是希瑞亚魔法学院的院长，莫里森院长。” 罗薇介绍完，帕特里克看向莫里森院长，对他颔了颔首。 莫里森院长神色惊疑，他好像看到对方覆在眼睛上的黑布下闪过了两道蓝光？ “院长先生，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罗薇温声道，“我这位朋友是一位亡灵法师，所以他说的话您听不到，不过学长和桑代克先生应该有共同语言。” 莫里森院长神情恍然，他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但对方的身份着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连对方可能是教廷的人都想过，就是没想到他会是一名亡灵法师。 且这名亡灵法师境界还不低，能让他都看不透，对方至少也有高级魔导师的实力。 希瑞亚教廷离这里不到五里地，罗薇竟敢让一位高级亡灵魔导师留宿家中，莫里森对她的大胆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在莫里森院长陷入沉思的时候，渥玆华斯则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一点都不想和帕特里克有共同语言！ 帕特里克一进来他就知道了他是亡灵，而且是灵魂比他强大一千倍一万倍的可怕亡灵。 亡灵之间也有争斗，他们会吞噬别人的灵魂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低级亡灵就处在高级亡灵的食谱上。 渥玆华斯虽然是个亡灵，但他这么多年来只跟人打过交道，还从来没见过别的亡灵。 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同类，自己却有被对方当成食物吃掉的风险，要不是流不出眼泪，渥玆华斯都要哭出来了。 他可怜兮兮地望向罗薇，刚刚他都听到了，这位亡灵法师管学妹叫主人，学妹一定不会让他吃了他吧？ 一定不会吧？ 罗薇哪知道渥玆华斯想了这么多，她正在跟帕特里克商量，让他带渥玆华斯回恶魔岛。 明着是商量，暗着是命令，罗薇用请求的语气说：“桑代克先生，渥玆华斯学长想去恶魔岛上看看，您刚好顺路，能不能带他一起过去呢？” 帕特里克点了一下头。 “那真是太好了，您要走传送阵过去对吧？” 帕特里克继续点头。 罗薇很满意，对莫里森院长道：“院长先生，走传送阵比赶路过去安全得多，学长的安危您可以放心了。” 有高级亡灵魔导师保驾护航，莫里森院长怎么可能不放心。 让对方带渥玆华斯一起过去，比他自己送过去要来的方便省心。 莫里森院长当即同意：“那就劳烦桑代克先生了，我欠阁下一个人情，今后阁下若有什么需要，我也会尽力相帮。” 帕特里克一句话不说，只是点头。 罗薇：“桑代克先生还要在希瑞亚办点事，估计等到太阳落山才会走，院长先生、学长，要不我带你们去花园里逛逛？” 莫里森院长摇头：“既然阁下还有事，我就不叨扰了，渥玆华斯，你留在这里吧，等阁下办完事再随他一起离开。” 他说完站了起来，剩下几人都起身相送。 走到门口，莫里森院长拍了拍渥玆华斯的肩膀：“去了恶魔岛，好好生活。” 渥玆华斯用力点头，肩膀颤抖，似乎在无声抽泣。 罗薇宽慰两人：“桑代克先生以后也会来希瑞亚，要是院长先生想见学长，或者学长想回来，提前说一声就行了，他会带学长过来的。” 他宁愿他不回来，莫里森院长叹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一转头却看见花园另一边走来了两个奇怪的人。 一个皮肤黝黑发亮，一头白发胜如霜雪；另一个胡须红得像火，松青色的眼睛犀利如鹰。 但真正吸引住他的不是他们的外表，而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他们让他觉得高深莫测。 那个红发人气势凌厉，仿佛搭在满弓弦上的箭，又像一把出鞘的刀，即使身形消瘦，却丝毫不给人颓萎之感，凶悍的气魄令人不敢直视。 那个白发黑肤的青年，气质就要含蓄内敛得多，但他绝不会认为他比那个红发人弱，魔力越强越显年轻，这个人的实力明显在红发人之上。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两个人应该也达到了高级魔导师的境界。 西原的高级魔导师屈指可数，每一位高级魔导师的名字在尖塔议席上都有记录，那些人他也都认识。 可眼前这两位，他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莫里森院长眉头紧蹙，不算他自己，小小的希瑞亚城竟然聚集了三位高级魔导师。 而这一切，莫里森院长看向罗薇，都是因为她，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孩子，他的学生。 “院长先生？”罗薇发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奇怪地喊了一声。 莫里森院长松开紧皱的眉，视线落到花园的另一端：“孩子，那两位阁下是谁，我看着有些面生。” 罗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黑暗精灵和扎克利从后院麦田的方向走了出来，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天，气氛和谐。 她看过去时，黑暗精灵似有所感，也抬头看了过来。 隔着七十多米的距离，黑暗精灵停了下来，低头抚胸向她虔诚地行了一礼。 扎克利也看了过来，见是罗薇笑了一下，紧接着看到她旁边的莫里森院长，眸光一定，笑容收了收，又转过头跟黑暗精灵说起了话。 罗薇收回目光，回答莫里森院长刚才的提问：“红头发的那位阁下是我的朋友，他也是一名商人；白头发的那位，是我的下属，他叫罗伦。” 莫里森院长听到后一句话，沉默了半晌。 尽管希瑞亚魔法学院是他的心血，在他心里是全天下最好的学院，但遇到这种情况，他也有些想不通。 她的下属比他这个院长都厉害了，她还有什么必要来上希瑞亚这个破破烂烂的学校？ 这个学是非上不可吗？ 她家里的人教不了她吗？ 还是她的属下不敢管教她？ 莫里森院长心情复杂，希瑞亚魔法学院招收过不少王子公主，但下属不是魔剑士就是魔导师、连交的商人朋友都是高级魔导师的公主，罗薇是第一个。 这还让他怎么教学，他要是教不好，她会不会带着她的下属踏平学院？ 莫里森院长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背景这么强大也不早说，害得他殚精竭虑一天天觉都睡不好，就怕护不住她。 还有，明明自己的下属就是魔导师，想知道什么魔法问一句不就行了，她偷什么魔法书？ 偷着好玩吗？ 难怪学院里那些个刺头唯她马首是瞻，她就是最大的刺头！ 不知道为什么，罗薇感觉莫里森院长身上散发出了浓浓的怨念，好像谁欠了他一万金币似的。 她一时摸不着头脑，从他们在学院门口见面到现在，这期间应该没有人惹到他吧？ 送走了莫里森院长，罗薇的压力一下子轻了许多。 虽然一开始有些意外，但过程和结果都还算完美，渥玆华斯这个高级技术人员终于落入了她的手中。 她扭过头，渥玆华斯就站在她身侧，瑟缩怯懦的样子好像一个蘑菇。 罗薇看出他的不安，温柔地说：“学长，恶魔岛上的人和亡灵都很和善，你不用害怕。” “去了那里桑代克先生会给你安排住宿，你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就找桑代克先生，他会帮你解决的。” 渥玆华斯：…… 他呜咽了一声，更害怕了。 桑代克先生就是他最大的困难，可他要怎么跟学妹说？ 而且桑代克先生就站在他身后，他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罗薇还以为渥玆华斯是舍不得院长，心里难过不想说话，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强求。 她转身吩咐帕特里克：“我还要找布尼安先生谈些事情，你带学长在花园里逛一逛，顺便跟他说说恶魔岛的情况，让他提前了解一下。” 帕特里克低下头：【是，主人。】 渥玆华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身上的变形咒还没失效，现在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心里所想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罗薇瞥见他的表情，纳闷道：“学长，你怎么了？不想逛花园吗？” 渥玆华斯结结巴巴：【学妹，我能不能，能不能回、回……】 “当然可以，”罗薇说，“外面是有些热，室内要凉快一点，帕特里克，你带学长回客厅休息吧。” 她想着渥玆华斯喜欢阳光，才让帕特里克带他出来走走，没想到亡灵也怕晒太阳。 好吧，今天的天气也确实不适合散步。 太阳晒得她头皮发烫，这么高的温度，渥玆华斯尸体上的沥青可能会被晒化，是她考虑不周了。 罗薇目送他俩走向正厅。 渥玆华斯一步三回头，每次鼓起勇气想开口，余光看到帕特里克的袍角都吓得闭紧嘴巴，就这样哀哀戚戚地走了一路。 阳光刺眼，罗薇寻了个荫凉处站着，想起什么，问特洛伊：“昨天你去见提姆，他说了什么？” 特洛伊：“他说他想见您，要给您赔礼道歉。” 第359章 客串一下 “哦？”罗薇挑了挑眉，“他想赔什么礼，怎么道歉？” 特洛伊摇头：“我不知道，他要见了您才说。” “他没资格见我，”罗薇淡淡地说，“如果他拿不出道歉的诚意和悔改的决心，还敢靠近星罗居第二次，你就把他扔出城。” 没有永远的仇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提姆为人处世是差了点，但他也有一些可取之处。 只不过，目前来说，他的优点在她眼里还不足以弥补他的缺点。 罗薇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是因为他没去找特丽萨要定金和赔偿金，否则，她会让他哭着离开希瑞亚。 给她惹了麻烦，还想从她这儿拿了钱全身而退，世上可没这么好的事。 特洛伊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罗伦和扎克利是怎么回事，”罗薇看着特洛伊，“我昨天让你多跟罗伦说说话，怎么一晚上过去，你还没扎克利跟他熟稔？” 黑暗精灵和特洛伊都是她的人，四舍五入就是同事，同事之间就算不交流，关系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结果她今天来一看，黑暗精灵都和扎克利一起散心聊天了，特洛伊还蹲在树上，交待给他的话他是一点没听啊！ 罗薇有些生气，特洛伊也觉得委屈：“我跟他说话了，说了很多话。” 罗薇不相信：“你都说了什么，讲出来我听听。” 特洛伊一五一十道：“昨天晚上您走后，我邀请他一起练剑，他拒绝了我。” “今天早上我又邀请他一起练剑，他说他只会射箭，不会舞剑，又拒绝了我。” 罗薇太阳穴突突地跳：“除了练剑，你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 特洛伊低下了头：“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昨天晚上，罗伦好奇地问起他的家乡，问他家里有什么人、在哪里学的剑法，他没有回答。 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是个逃犯。 他也问了罗伦，问雾原有多大、有多少国家、有没有像西原一样的草原和成群的牛羊，罗伦听了只是淡笑，说他去了就知道了。 他们只有在说起罗薇的时候，话才会多起来。 但罗伦不会主动打探罗薇在西原的过往，他也不会在罗薇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跟别人讲述她的经历，两个人聊不到一会儿就又没有话说了。 特洛伊垂着头不说话，罗薇也拿他没办法。 她服气道：“行，你不知道说什么，那你不会学学扎克利吗？他那么拧巴的性格都能和罗伦有说有笑，你不知道跟着捡几句话？” 特洛伊低声说：“他们都喜欢弓箭、都会画魔纹、都会炼金、都会建房子，我都不会。” 罗薇：…… 听起来有点惨，学霸的世界，学渣好像是很难混进去，这也不能怪他……等等，不对！ 罗薇质问特洛伊：“专业上的东西你插不上话就算了，欣赏风景也不会吗？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后院看麦田？” 特洛伊不理解：“麦田我站在树上天天都能看见，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去后院？” 罗薇被气笑了：“特洛伊，你真是好样的，我都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特洛伊又垂下了头，闷闷不乐。 他真的有努力过，可他就是跟他们聊不到一起，他们说的他听不懂，他喜欢的他们也不喜欢。 见特洛伊一脸失落，罗薇到底还是不忍心责备他。 “好了，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都没有朋友，平时能说说话、互相做个伴也好，合不来没关系，不打架就行。” 特洛伊却只关注了她的前半句话，猛地抬起头，无比认真地说：“我有朋友！” 罗薇无语了一瞬：“你有什么朋友，我怎么没看到？” 特洛伊悄悄观察她的脸色，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我的好兄弟马特还在恶魔岛上赎罪，你当时说，过几个月就放他出来……” “咳，”罗薇心虚道，“谁让你不早点说的，我都忘了。” 特洛伊别过头生闷气，好多事情他都知道，他只是不愿去想，不是真的笨！ 当时她骗他说，马特和那些雇佣兵惹怒了亡灵之神，要在恶魔岛上忏悔三年才能离开。 事实上，他们哪里是惹怒了亡灵之神，明明是惹怒了她，忏悔三年是她降下的惩罚。 她还让他放心，说不会让马特吃太多苦，过几个月就找个借口放他出来，这都过了五个月了！ 特洛伊绷着脸不说话，罗薇清了清嗓子：“这件事是我的错，过两天我就让帕特里克把马特送过来，好不好？” 正好星罗居缺一个守门的侍卫，马特是剑士，让他来看守大门，既能撑起星罗居的门面，还能解放特洛伊这个优质劳动力。 特洛伊堂堂一个魔剑士，整天蹲树上像什么话？ 罗薇思忖着，等黑暗精灵开启了魔法石矿脉，建立起连通雾原的稳定通道，她的重心就会偏移到雾原。 西原北地的事务有帕特里克处理，暂时不用担心。 但她和扎克利说好的那一千五百个士兵，肯定要交给特洛伊来训练，所以希瑞亚这边的业务得先找别的人顶上。 看家护院的人好找，她已经定了马特；哥路城那边的事，就交给黑暗精灵和罗曼罗茜。 桑树园、陶瓷厂、甜品屋这三项业务，却需要再找几个厉害的人来压阵。 以前罗薇手下缺人，什么事都交给特洛伊，现在要给他安排新任务了，她才发现他一个人干了四五个人的活儿。 把人当牛马使，还扣下了人家的朋友，饶是罗薇心硬如铁，也有些心痛了。 她向特洛伊承诺，三天之内一定会把马特放出来，特洛伊绷紧的脸这才放松。 罗薇心里纳罕，特洛伊在她身边这么久，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甩过脸色，莫非他是在为她关照黑暗精灵的举动吃醋？ 果然啊，这年头领导也不好做，对待下属不仅要关心他们是否身心受挫，还要一碗水端平。 难，真是太难了。 罗薇长叹了一口气：“走吧，我们去找扎克利。” 把他带上，免得他一个人胡思乱想，又觉得她偏心。 特洛伊转身跟在她身后，挺拔的身影一如既往地坚实可靠。 扎克利和罗伦被克莉丝引到了偏厅茶室，茶室比正厅更清幽，从茶室窗边看出去，刚好能看到墙角的一大丛绣球。 在催生魔纹和降温魔纹的保驾护航下，蔫蔫的绣球树已经活了过来，绿绿的叶片衬托着几朵半开的花球，显得生机勃勃。 罗伦一进来就喜欢上了这里，他坐在窗边吹着风，和扎克利小声讨论着后院小麦的产量。 罗薇敲了敲门，带着特洛伊走了进去。 “在聊什么？”她笑着问两人。 黑暗精灵起身向她行礼：“殿下。” “罗薇小姐，”扎克利满面红光道，“我们在估算那两亩麦田能产多少斤麦种，我猜能收获两百公斤！” 罗薇摇头：“少了。” “少了？”扎克利惊讶地问，“两百公斤还少了？” “亩产两百公斤还差不多。”罗薇成竹在胸。 后院那两亩地的小麦可是在她的精心培育下长起来的，从前期的堆肥、沤肥、选种、催青，到后期的灌溉、除虫和营养管理，每一步都在她的指导下完成，产量怎么可能只有两百公斤。 二十一世纪华夏的小麦亩产量平均在四百公斤以上，最高亩产甚至能达到八百公斤，亩产两百公斤并不算多。 当然，那是经过研究选育的优良品种，现在的麦种还远远比不上。 不过，她肥料堆得多，田间管理不计成本地投入，两亩田每天都有十几个人管护，就是再差的麦种，这么种产量也能提高。 后院的小麦她前几天才去看过，六月的麦田橙黄一片，沉甸甸的麦穗已经压弯了腰。 这些麦种再培育个几代，找些性状优良的小麦杂交一下，慢慢地，优质小麦品种就出来了。 扎克利不信罗薇说的数字，罗薇跟他打赌：“下个月小麦收割，你亲自来监督，看看一亩地是不是能收获两百公斤麦种。” “如果没有两百公斤，我送给你十桶威士忌；如果有两百公斤，你送我五百个奴隶。” “好，一言为定！”扎克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根本不相信有亩产两百公斤的小麦。 罗薇：“一言为定。” 欧洲的农业在十三世纪初十四世纪末才发展到顶峰，而顶峰时期小麦的亩产量也只有一百公斤不到。 在十一世纪，粮食的产量低得可怜，种一斤的种子，只能收获两斤的粮食，农民吃都吃不饱，更没有余粮可卖。 西原现在的小麦平均亩产量只有四五十公斤，罗薇说她的小麦能亩产两百公斤，高出五倍的产量，谁听了都不会信。 如果让他们亲眼见证这一事实，只怕所有人都会疯狂。 立下赌局后，自信不会输的扎克利惦记上了罗薇的酒，还问她有没有那么多酒桶，没有的话他到时候自己带过来。 罗薇比他更自信，让他回去后抓紧时间准备好五百个奴隶，毕竟下个月小麦就要验收了。 吃完午饭，扎克利便要动身回北地，帕特里克也要带着渥玆华斯回恶魔岛。 罗薇在一楼挑了间客房，重新绘下传送魔纹，让帕特里克以后有急事就走这道传送阵过来。 扎克利要回山坦列城，跟帕特里克不同路，他自己在花园里绘制了一道一次性传送阵。 在他抬脚走进传送阵的时候，罗薇问了一句话。 “布尼安先生，山坦列城上个月下雨了吗？” 扎克利对她的提问感到奇怪：“我没注意，怎么了？” 上个月中旬他才从恶魔岛的监狱里出来，他哪里知道山坦列城下没下过雨。 不过他回去的那后半个月，好像是没见过雨水。 想到这里，扎克利忽然皱了皱眉。 山坦列城往年下雨虽然不频繁，但也不至于半个月都不下雨，尤其是五月正是北地多雨的季节。 罗薇看他有了怀疑，才说：“希瑞亚上个月的雨水也很少，天气热，布尼安先生，早做准备。” 北地不缺水，这个准备当然不是指储水。 七八九月，刚好是小麦、土豆、燕麦、黑豆的成熟期，春小麦成熟得差不多了还好，那些正在生长期、需要灌溉的农作物，突遇干旱，可就麻烦了。 扎克利的三千精兵，只怕会缺粮饿死。 “多谢。” 传送阵开启，扎克利感激地看了一眼罗薇，踏进了白光之中。 眨眼间，传送通道关闭，地上的纹路也随之模糊。 闷热的风吹过，院子里只剩下了罗薇、特洛伊和黑暗精灵三个人。 “我们也要忙起来了。”罗薇轻叹一声。 魔法石矿脉还没开启，雾原的建国大业任重道远。 罗薇把两人叫到书房，将矿脉地图取了出来，放到桌上展开。 “这是哥路城的韦斯利伯爵赠予我的魔法石矿脉，上面有三条矿脉我做了标注，两条火元素魔法石，一条雷元素魔法石，我想先开启这三条矿脉。” 她看向黑暗精灵：“这些矿脉上有大魔导师设下的隐匿魔法阵，罗伦，你有办法解开吗？” 黑暗精灵谦虚地说：“我可以试试。” 罗薇点点头：“好，那就麻烦你带着地图去一趟哥路城了。” 想了想她又道：“过两天再去吧，等罗曼和罗茜放假，把他们也带上，或许他们能帮上你的忙。” 黑暗精灵疑惑：“罗曼和罗茜是谁？” “是我收养的两个孩子，”罗薇说，“昨晚他们在房间里赶作业你没看到，待会儿他们放学回来，你就能见到了。” 听到是两个孩子，黑暗精灵眼睛里亮起了一抹柔和的光。 精灵喜欢孩子，喜欢庆祝新生命的降生。 罗薇把地图交给了黑暗精灵，又对特洛伊道：“罗伦没去过哥路城，明天你送他们过去，另外跟韦斯利伯爵也说一声，毕竟是在他的领地上开矿。” “是，殿下。”特洛伊答。 罗薇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往下看，喊道：“卢克！” “咕嘎！” 楼下传来渡鸦粗哑的叫声，紧接着一道黑影窜了上来，扑扇着黑色的翅膀落到了窗台上。 “咕嘎嘎？” 【什么事呀？】 渡鸦用黑色的豆豆眼望着罗薇。 第360章 感谢喜欢鲷科的鲲龙王的大神认证 “我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罗薇退后一步侧过身，露出黑暗精灵的身影，“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你就负责跟在罗伦身边，帮他传信。” 渡鸦瞅了瞅黑暗精灵，心情忐忑。 上一个黑兄弟伤透了它的心，现在又来一个，它有些不敢接近了。 渡鸦没有第一时间答话，罗薇正想问他，黑暗精灵忽然出声：“这只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见过？”罗薇惊讶地回头。 黑暗精灵肯定道：“几个月前，我在香料城外看到过它，当时它背着一块树皮，混在一群彩幻鸟里，偷彩幻鸟的羽毛。” 由于这只鸟的行为过于奇怪，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观察了它好几次。 “最后看见它的那次，它偷拔彩幻鸟王的尾羽，结果啄痛了鸟王的屁股，被那群彩幻鸟打得很惨，还赶出了栖息地。” 黑暗精灵回忆完，渡鸦突然急促尖利地叫了起来。 “咕嘎咕嘎！嘎嘎嘎！咕嘎嘎嘎嘎！” 【我没有偷羽毛！你胡说！我那是借，借不是偷！】 渡鸦又急又气，张着喙嘴叫个不停。 罗薇神情微妙：“你借人家的羽毛，人家同意了吗？” “嘎——”渡鸦叫到一半的声音卡壳，音调弱了下去，豆豆眼里闪过心虚，“咕咕……” 【反正它们也会掉羽毛……】 罗薇：“人家掉羽毛是换羽自然脱落，不是被拔下来的。” 渡鸦咻地把头埋进翅膀里，自闭了。 “唉，”罗薇把它抱起来，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后背，“你的羽毛这么漂亮，为什么还要偷别人的羽毛呢？” 渡鸦抽泣：“咕咕，咕嘎嘎……” 【我一点都不漂亮，他们都说我黑。】 “你是五彩斑斓的黑，黑得鲜艳，跟一般的黑不一样，”罗薇苦口婆心道，“说你黑的鸟肯定是嫉妒你，你不要相信他们，自信的鸟才最美丽。” 渡鸦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咕嘎嘎嘎嘎……” 【可是，看到我的人都说我黑，那群鸟人还说我又黑又丑呜呜呜……】 罗薇抚摸它的手一顿：“鸟人？哪里来的鸟人？” 渡鸦一抽一抽地说：“咕嘎，咕嘎咕咕嘎嘎嘎……” 【就是，就是东海的那群鸟人，他们说我不是他们的兄弟，不准我住在那里，还把我赶出了家。】 罗薇皱了皱眉，问黑暗精灵：“雾原的东海有鸟兽人？” “没有，”黑暗精灵摇头，想了一下回答，“它说的应该是塞壬，离东海岸数百公里外的海域里有一片岛礁，一千年前，塞壬搬到了那里。” 话音落下，两人俱是一愣，同时看向了渡鸦。 莫非卢克是塞壬的后代？ 黑暗精灵满脸疑惑，他虽然没见过塞壬，但塞壬是人首鸟身的海妖，拥有世上最动听的歌喉，渡鸦好像没有一处特征与他们相符。 罗薇试探地问：“卢克，你说的那些鸟人，是不是长着人首鸟身，还会唱歌？” 渡鸦伤心地叫着：“咕嘎嘎嘎……” 【明明我也会唱歌！我只是没有长人的脑袋，没有好看的翅膀，他们就说我是怪物呜呜呜～】 罗薇：“啊这……” 确实，渡鸦会唱歌这件事，星罗居的人都能证明，但它唱的歌有点辣耳朵，这也是事实。 至于没长人的脑袋、没有好看的翅膀，这种事她安慰不了它。 但要从她的审美来看，长人脑袋的鸟略微有些惊悚，还是渡鸦这样的外形比较可爱。 看着哭个不停的渡鸦，罗薇也不好问它的身世，怕再戳到它的痛处。 嘶哑的哭声持续了十几分钟才停下，在场的人都被折磨得精神恍惚。 下午五点过，罗曼和汤姆放学归来，罗茜也跟着贝拉从桑树园回了星罗居。 两个小骑士到齐，罗薇把他们叫到身边，让他们与黑暗精灵见礼。 罗曼和罗茜今天早上就听说了，家里又来了一位大人，比特洛伊的地位还高，专门来帮小姐管理财政。 他们乖巧地叫了一声“希尔大人”，态度十分恭敬。 黑暗精灵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两个密封的小陶罐，陶罐里装着一千年前花精灵从生命之树上采集的蜜露。 生命之树已经枯萎，这是花精灵族留下最后的两罐蜜露，据说人类喝下可以增一百年的寿。 黑暗精灵把蜜露送给了两个孩子，当见面礼。 罗薇移开目光，努力保持平静的神色。 可恶，她也好想拥有！ 罗曼和罗茜倒是想把蜜露献给她，但当着黑暗精灵的面，罗薇哪好意思要孩子的东西。 她强忍心痛拒绝：“我不用，乖，你们喝吧。” 小姐说不用，罗曼和罗茜就把蜜露小心地收了起来，拍拍包包，留到以后再喝！ 或许是因为有礼物，两个孩子对黑暗精灵的第一印象很好，认识不到十分钟，跟他说话的语气比跟特洛伊还热络。 背过身，罗曼和罗茜也在讨论特洛伊。 “希尔大人比特洛伊更会说话，人缘也更好，要是他一直待在这里，特洛伊在小姐身边的位置恐怕会被他抢走。”罗茜同情地说。 虽然客观地评价，希尔大人各方面都比特洛伊强一点，但她跟特洛伊相处的时间更久，而且当初要不是特洛伊坚持要救她，她也不一定会获救，私心里，她还是偏向特洛伊的。 “他完咯，希尔大人一来，他就得从小姐身边让步了。”罗曼幸灾乐祸。 他和特洛伊打一开始不对付，两人互看不顺眼，现在特洛伊被黑暗精灵比下去，他就差拍手叫好了。 然而风水轮流转，罗曼高兴不过两天，他也成了被人同情的对象。 起因是罗薇承诺特洛伊，要把他的好兄弟马特接过来，于是便挑时间去了一趟恶魔岛。 到了恶魔岛后，她先去地下的熔岩洞穴把两把神剑取了出来。 之前她答应过罗曼和罗茜，等他们放假就把剑还给他们。 看时间还早，她又召来帕特里克，让他带着她去看了看渥玆华斯。 渥玆华斯这么多年来一直保留活人的生活习惯，对狭小漆黑的地下室有心理阴影，不喜欢住亡灵墓地，帕特里克就把他安排到了酒馆对面居住。 麦考利麦芽酒馆的恶魔小镇分店很热闹，每天都有许多亡灵和人类进进出出，胆小的渥玆华斯蹲在窗帘后观望了半天，就忍不住溜达了过去。 来这里消费的亡灵普遍懒惰爱享受，宁愿拿脑袋踢球也不愿意修炼，等级都不高，让渥玆华斯很有安全感。 他在酒馆里待了半天，不仅结交了很多亡灵朋友，还认识了经营这家酒馆的亚格。 得知渥玆华斯会炼制傀儡，亚格热情地邀请他来店里玩，并请求他帮店里炼制一个能自动擦桌子扫地的傀儡人。 罗薇去看渥玆华斯的时候，他正在店里擦桌子扫地，因为他手里没有炼制傀儡的材料，只能自己先替傀儡人干一阵子活。 亚格真是个人才，这样的人屈居在这里当酒保可惜了。 看了几分钟，她撤去隐身，沉默地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她的右手边就跟了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亚格·奥古斯奈亚。 与其把他留在这里坑渥玆华斯，不如把他带去希瑞亚帮她做生意。 反正恶魔岛上的人越来越多，少一两个人都无妨。 罗薇吩咐帕特里克，让格雷管家另派一个人来管理这家酒馆，新来的人还要负责采购渥玆华斯所需要的物品，并满足他的一切合理要求。 渥玆华斯是恶魔岛引进的技术性人才，必须给他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让他好好在岛上搞研究。 太阳落山之前，罗薇带着亚格和马特回到了星罗居。 马特在恶魔岛确实没吃什么苦，这一点从他发福的体型上就能看出来。 重活累活儿都是那几个雇佣兵在干，他只负责监督，偶尔需要动手做点什么，亡灵也会帮他的忙。 不过他和特洛伊相见，两个人还是抱头痛哭了一场。 所以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特洛伊就是个脑筋不会拐弯的老实人，他的朋友马特跟他一样朴实憨厚。 罗薇还以为他在恶魔岛上待了几个月，出来后多多少少会对特洛伊生些怨气，没想到他非但不怨恨特洛伊，还心痛特洛伊跟在她身边受了虐待。 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老天爷作证，特洛伊一天要吃她两筐面包三斤牛肉一斤鸡肉十块糖酥和五个苹果！ 如果这也算虐待，她无话可说。 忽略两个脑子不太好的家伙，罗薇把亚格领到了罗曼和罗茜面前。 “罗曼，罗茜，这是亚格。” “亚格刚来希瑞亚，对这里还不熟，你们作为前辈要多带带他，他以后会和你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你们三个要好好相处哦！” “来，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罗曼和罗茜还在迟疑，亚格主动上前一步，朝他们露出了一个活泼的笑容。 “罗曼，罗茜，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亚格·奥古斯奈亚，来自北地。” “北地是个有趣的地方，我养过雪鹀、猎过冰原狼、见过亡灵和岩浆，还知道许多流传在北地的神秘故事，如果你们也想知道，我愿意讲给你们听。” 罗曼心里警铃大作，都是人精，谁还看不出谁？ 这个亚格，又聪明又会说话还会装天真可爱，坏了，他是冲着他的位置来的！ 恰好特洛伊跟马特叙完旧走过来，亚格看到他眼睛一亮：“骑士大人，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半年前我们在冰原石堡见过的！” “冰原石堡……”特洛伊回想了一下，半年前发生的事，他还有点印象，“你是那个，姓奥古斯奈亚的孩子？” 亚格立刻点头：“是的，就是我，亚格·奥古斯奈亚，我能跟着你学剑法吗？你是我见过剑法最厉害的骑士！” 罗薇说过，一力降十会，聪明没什么用，除非他打败特洛伊，否则没有资格跟在她身边。 虽然他现在来了这里，但这只是罗薇对他的施舍。 他要学走特洛伊的所有剑法，等到他老了身体不行了，再用他教的东西打败他，证明智慧比力气更有用！ 对于亚格的请求，特洛伊看了一眼罗薇，见她没反对，便点头答应了。 教两个人和教三个人对他来说没有区别，只要殿下同意，他教十个都行。 罗薇对亚格的期待不高，他愿意跟着学就学，不愿意学也没关系，全凭他个人喜好。 她不会像教育罗曼和罗茜那样严格要求他，当然也不会像关心罗曼和罗茜那样给予他偏爱。 他在她这里的待遇高低完全取决于他自身的价值，毕竟他信仰的是智慧之神，没有献给她忠诚。 晚饭前，特洛伊要带着罗曼和罗茜练两刻钟剑，这是他们每天的固定任务。 亚格捡了根小木棍跟在他们身后比划，自觉地融入了三人的队伍。 不比两个小骑士练了半年的剑身手灵活，亚格出剑的姿势很是笨拙。 好在他听教，特洛伊纠正他的动作他不仅能很快改正，还会认真地对特洛伊说谢谢。 这样的学生谁不喜欢呢？ 亚格比罗曼还小一点，但他比罗曼更尊敬师长。 罗曼总是跟特洛伊暗暗较劲儿，要是被特洛伊指出动作不对，他立刻就会反问：“你凭什么说我这样就是错的，你教的动作又好在哪里？” 非要让特洛伊说出个理由来，他才会接受。 罗茜虽然不会犟嘴，但她的性格十分要强。 但凡有一处没做好，她就会咬着牙不停地练习，自虐似的练个千万遍，直到再也不会做错动作她才肯罢休。 相比之下，亚格的性格就很正常，聪慧好学、勤奋努力，让长期受罗曼和罗茜折磨的特洛伊对他好感倍增，教他剑法时也就更温柔耐心了。 练完剑，罗曼把罗茜拉到一旁，气呼呼地说：“可恶，这个家伙也太会装了，特洛伊是傻子吗，竟然看不出他心机深重！” 罗茜抱着胳膊：“你在小姐面前不也喜欢装模作样？” 罗曼：“那我也只是在小姐面前装，不像他！虚伪！” “这就是区别啊，”罗茜耸耸肩道，“你只在小姐面前装，除了小姐谁都讨厌你；人家就不一样，愿意装乖骗所有人，除了你谁都喜欢他。” 第361章 感谢溶月泗风的大神认证 罗曼重重地哼了一声：“小姐不会喜欢他的，小姐肯定看得出来他是装的，小姐最喜欢我！” 罗茜：“得了吧，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看得出来，亚格在小姐面前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性格，他很聪明，知道自己骗不过小姐，所以对小姐很坦诚。 再说人家要的也不是小姐的喜欢，人家要的是小姐的信任。 笨蛋罗曼，真以为谁都跟他一样，一天天的就知道争宠呢！ 罗茜乐得看他跟亚格闹别扭，等他惹了小姐生气，就少一个人跟她抢小姐了！ 被两人惦记的罗薇打了个喷嚏，折了几枝发蔫的栀子花走进茶室，插进了盛水的花瓶里。 “这花……”黑暗精灵盯着花瓶里的绿叶和白色花朵，失神了片刻。 罗薇一抬头，看见了他黯然的目光：“怎么了，这花有问题？” 黑暗精灵摇头：“没有。” 他只是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一段话，两千年前，精灵使者去参加回归盛会的时候，就戴着族人为他们送行时编织的栀子花环。 栀子花枝落地生根，这是精灵来过这片大陆的痕迹。 又过了几日，罗曼放了“暑假”。 暑假是罗薇脑子里的概念，据说起源于华夏古代的“塾假”，西原的学校没有寒暑假这种叫法，他们只有“庆典日”、“丰收季”、“迎冬节”等等。 所以罗曼现在放的不是暑假，而是希瑞亚的城市学校为了让他们收割小麦放的“割麦节”。 虽然城市市民不以种地为生，但市民有为领主服劳役的义务，那些交不起罚金的人，就得通通去城主的麦田里割麦子。 割完麦子他们还要挖土豆，挖完土豆还要割燕麦，割完燕麦还要种胡萝卜，种完胡萝卜还要种黑麦…… 总之，要是罗薇不给罗曼交罚金，这个夏天他就要在田间地头晒得黢黑了。 但不交罚金是不可能的，小家伙还要去哥路城探寻矿脉。 放假当晚，罗薇把两柄神剑还给了罗曼和罗茜，嘱咐他们在外要谨言慎行，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用手上的剑。 过分依赖外物，对他们的成长没有好处。 太阳落山，特洛伊吹响骨哨唤来狮鹫，抓着罗曼罗茜跳了上去。 黑暗精灵穿上了特洛伊同款黑斗篷，拉低的帽檐遮住两边的尖耳，几缕白发从帽檐下滑了出来，在微风中浮动。 “咕嘎！” 渡鸦张开翅膀飞到了狮鹫的背上。 有顺风车为什么不搭？ 它舒舒服服地趴在狮鹫后背浓密的毛毛里，眯起眼睛享受被带飞的快乐。 星罗居一下子少了四个人，还少了一只聒噪的渡鸦，霎时清冷了不少。 罗薇抱着小猫咪叹气：“大橘呀，他们都走了，只有你陪我了。” 小猫咪仰起脑袋，嗓音娇嗲：“咪呜～” 罗薇微笑着拒绝：“不可以哟，就算卢克走了它那份鸡腿也不能给你吃，你死了这条心吧。” “喵～”小猫咪垂头丧气，它都出卖身体了，多换一只鸡腿都不行吗？ 罗薇摸着它软乎乎的身子，想到这个月考完试她就要出门历练，赶不上后院小麦的收割，心下遗憾。 那些小麦是西原的原始品种，其实她之前其实想过先靠杂交育种得出一批高产的种子，再用高产的麦种播种。 但一来她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父本和母本，二来她又绘制不了催生魔纹，没办法让小麦在短时间内成熟，所以育种想法就搁置了。 要想培育出优良的小麦品种，至少要经过七次迭代，在最顺利的情况下也要花七年时间，稍一有波折，研究十五六年都不一定有结果。 好在这个世界有魔法，可以将数十年漫长的培育过程缩短至一年甚至一个月。 就是培育小麦的人选……她自己是不行了，让谁来研究好呢？ 罗薇低下头，看着怀里圆滚滚的小猫，心里有了主意。 桑树园的树苗已经长成了小树，在管理上费不了太多功夫。 整地施肥、排灌沟渠这种事普通人也能做，不再需要萝拉每天去巡视树林，那萝拉下半年岂不是很闲？ 她倒是不介意萝拉光拿钱不干活，但萝拉自己恐怕会心有不安，与其如此，还不如她先给萝拉安排好下半年的任务。 想到这里，罗薇立刻抱着猫猫上楼，把小猫咪放到书桌上，抽出一张羊皮纸写下了小麦育种的大致步骤。 在她落笔的时候，小猫咪就把脑袋转向了别处，避免看到她写的内容。 一只白皙的手却把它的脑袋掰了回来：“听说猫咪都喜欢吃小麦苗，大橘，你认识小麦吗？” 罗薇笑眯眯地看着小猫，拿起画着麦穗的羊皮纸，在它黄褐色的杏眼前晃了晃。 “看见了吗，这就是小麦，你在外面玩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野生小麦？” “喵～” “在山里看到过？那以后你再看到能帮我把它的种子带回来吗？” “喵喵喵～” “我要做高产小麦的品种培育，需要找一些性状优良的小麦植株杂交，这是我写的研究计划。” “喵呜～” “看不懂没关系，小猫猫不需要懂，这个任务我打算交给萝拉，现在不急，等下学期开学再开始……” 大橘抬起毛爪捂住了脸：“喵……” 油灯昏黄，一人一猫趴在书桌上说着话，人声和猫声交杂。 …… 离学年末考核还有两天，罗薇收到琴的请帖，邀请她第二天下午到郊外河畔参加诗会。 顶着大太阳参加诗会，听着都热。 罗薇一度想要拒绝，但耐不住琴软磨硬泡，她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中午一放学，琴就风风火火地赶回寝室装扮，罗薇也象征性地换了一件绿色长裙出了门。 到了郊外河畔，现场并没有罗薇预想的那么朴实无华。 琴准备了半个月才发出请帖，诗会的场地布置很用心。 在野花盛开的河畔青草地上，一座用纱幔和玫瑰藤装饰了的小木屋静静地横躺着，木屋外还用栅栏圈出了一片庭院。 栅栏外就是清澈的溪流，坐在溪边的柳树底下，听着潺潺的流水声，吹着微凉的风，闻着花香草香，顿觉身心舒爽。 木屋很简陋，没有地板和墙面，只有几根柱子和茅草屋顶，屋子里的长桌上摆放了丰盛的下午茶，四周垂下的纱幔半透着光，堪堪挡住一半的阳光。 但就是这样的环境，才能让人感受到浪漫的野趣。 赴约的贵族小姐们都带了书本和纸笔，她们要围坐在树荫下的草坪上，朗读自己最喜欢的诗歌，或是分享自己写的小诗。 读诗的时候可以让小姐妹弹琴伴奏，也可以轻轻哼唱。 诗会的主人穿着雾粉色的梦幻蓬蓬裙，像一只花蝴蝶在青草地上飞来飞去，尽情地散发着自己的魅力，华丽精致的裙装吸引了一众少女艳羡的目光。 到了读诗环节，琴被大家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捧着诗册，声音轻柔地吟唱伤感的少女情诗。 念着念着，多愁善感的贵族小姐们便落下眼泪，拈着花瓣神色悲伤。 罗薇拔断了右手边的一丛草，来参加诗会是个错误的决定，有这时间她不如回去睡觉。 读了一个多小时的情诗，贵族小姐们终于累了，纷纷起身走进小屋品尝下午茶。 罗薇也累了，她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抖落裙摆上的草渣站了起来。 休息期间，大家换了个话题。 “考核结束就要选择魔法职业了，你们想选什么？” “当然是魔咒语啊，我可不想干打铁那种粗活儿。” “首先就要排除魔纹炼金和剑术，看考核分有多少吧，我打算在魔药和魔咒语当中选一个。” “我要选占星，塔罗牌挺有趣的，就是洗牌的时候铜片磨得手疼。” “不止手疼，一搓还叮叮当当响呢，吵死了，什么时候学院把它换成羊皮的就好了！” “珍惜吧，等考核完分班，你就听不到洗牌声了……” 琴摸到罗薇身边坐下，小声问：“罗薇，你准备选哪一个魔法职业？” “我，魔咒语吧。”罗薇说。 “真羡慕你，”琴撑着下巴道，“你每门课的成绩都很好，想选什么就选什么，我也想选魔咒语，但我考不上。” 罗薇：“考核还没开始，你就说自己考不上。” “课堂分摆在那里呀，我的天赋不好，肯定当不了魔咒学徒，我只希望学院别把我分到炼金班和剑士班，魔纹我都还能努力一下，打铁和练剑我是真坚持不了。” 罗薇安慰道：“还有魔药和占星两个班呢，你不会去打铁练剑的。” 琴眼神忧郁：“希望吧。” 罗薇抿了一口葡萄酒，看着被风吹起的白色纱幔：“怎么想到在今天举办诗会？明天可就是学年末考核了。” “就是因为明天要参加考核，我才把大家叫出来放松一下啊！” 琴仰起头，晃动着裙摆下的脚尖，喃喃道：“不是每个人都能通过考核升入中级部的，天赋差又不努力的人会被筛掉，这次考核结束，我们中的一部分人就要从学院退学了。” “其实现在退学也好，家里跟我一样大的姐姐妹妹孩子都生一两个了，我们现在退学回去结婚还来得及。” “要是等到十八岁才退学，我们就只能嫁给那些已经结过一次婚的鳏夫，那些家伙又老又丑！” “我还不想嫁人，我一定要通过考核，就算是打铁……” 琴絮絮叨叨地说着，罗薇也安静地听着。 纱幔飘扬，暖风吹来了玫瑰花的香气，花香里混合着青草与阳光的气息。 韶光在昏沉的午后朦胧，那些少女们无病呻吟的诗句，却在她的耳畔渐渐清晰。 次日，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学年末考核正式开始。 顾及到初级部魔法学徒的魔力恢复速度慢，七门课程的考核分了四天进行。 第一天考药剂学和魔纹，第二天考占星术和魔咒语，第三天考剑术和马术，最后一天考核炼金。 考试开始前，罗薇先后收到了四个教授的考前关怀，迈克教授、摩西教授、托拜厄斯教授和坦普尔教授，都明示她选择他们的职业，希望她不要因为偏重某一科就考低其他课程的分。 前三个教授找她罗薇还能理解，她在占星术、魔纹和魔咒语上展现的天赋还行，但坦普尔教授为什么也来找她？ 她打铁的技术不是很一般吗？ 面对罗薇的质疑，坦普尔教授露出洞悉的笑容：“孩子，你只是不喜欢打铁，但我看得出来，你在炼金术上天资卓越。” “你的炼金知识很丰富，应该是在私下里也有探索学习吧？” “我听说你和中级部的赫瑟尔一起炼制了一架飞行魔法道具，这证明你对炼金这一职业并非没有兴趣。” “这几百年来，炼金术的发展一直在倒退，只会打铁没什么用，炼金术需要开辟新的路径，孩子，炼金术需要你。” “当然，你不用因为我的话感到为难，你喜欢哪种职业，就选择哪种职业，我只是希望，就算你选择了其他职业，也不要放弃对炼金术的修行。” 坦普尔教授看人的眼光确实很准，罗薇上辈子学的高分子材料与工程，这是个化工类专业，四舍五入可不就等于炼金吗？ 她当然不会放弃自己的专业，因此她郑重地说道：“谢谢您，教授，我会永远热爱炼金术的。” 听到她的回答，坦普尔教授很欣慰。 第一门考试，药剂学。 罗薇不幸地抽中了制作灌肠药剂的试题，配制药剂就算了，居然还考临床操作，虽然操作对象是一个撅着屁股的稻草人，但她还是没忍住手抖插歪了灌肠工具。 天杀的，她死也不要去当鸟嘴医生！ 加试抽题是按星象学给人放血，操作对象还是稻草人，罗薇这次下手又快又准，但她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会选择魔药职业。 初级部好歹只是考考熬药和临床操作，升上中级部后却要解剖各种兽类尸体，还要用各种虫尸老鼠毒药毛发熬煮可怕的魔药！ 第362章 感谢dyleisntdial的礼物之王! 第二门考试，魔纹。 罗薇信心百倍地走进考场，可惜出师不利，她抽中了催生魔纹的绘制和附魔。 如果只是考绘制魔纹，那她还有希望蒙混过去，但实操环节要求她用自己绘制的催生魔纹将桌上的花芽催熟，让它开花结果。 因为监考教授要根据花芽生长的速度和植物持续生长的时间给她打分。 遇到这种情况，她还能怎么办呢？ 罗薇含泪画错了一条纹路，让这道魔纹在绘制阶段就整个崩掉，注入魔力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勉强守住了她的秘密。 加试题是在一枚鸡蛋的蛋壳上绘制增温魔纹，要求是将鸡蛋烫熟但不能烧毁，考核学生对魔力的精准控制能力。 罗薇的魔纹基础题零分，加试题拿了四分，折算平时的课堂分加进去，刚刚卡上六分的及格线。 好险，差一点就要补考了！ 出考场时，罗薇听到了迈克教授幽幽的叹息。 “罢了罢了，总归我这个老头不招人喜欢，教的课也让学生讨厌，唉～” 迈克教授抱着计分用的莎草纸，步履蹒跚，转身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罗薇伸出尔康手：“不是，教授，您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教授，迈克教授！” 催生魔纹，她的一生之敌！ 第一天两门课程的考试，在罗薇的超强霉运中落下帷幕。 第二天上午，占星术考核。 因为占卜道具不同，初级部的考场分了三个考区，即水晶球择时区、塔罗牌决疑区，以及专门为罗薇一个人设置的第三个考核区。 走上考核台的时候，罗薇盯着台下的标识牌看了足足三秒，才确认这座考核台真的叫“绿乌龟占卜区”。 她要裂开了，这是哪个天才取的名字？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一只绿乌龟！ 写乌龟不加壳她忍了，干嘛加个绿字？ 绿乌龟跟绿王八有什么区别？ 罗薇捧着龟甲的手微微颤抖，她的一世英名！ 考核还没开始，现在申请更换标识牌还来得及。 罗薇迅速找到监考教授，神情严肃：“教授，标识牌上的占卜道具写错了，我用的是龟甲，不是绿乌龟！” 由于初级部的魔法学徒一共要考核七门课程，每一场考试都有五个班的学生参加，初级部的教授忙不过来，就把中级部和高级部的教授请了过来帮忙。 给罗薇监考的老师就是高级部的教授，他当然知道罗薇这位校园风云人物。 不仅是从周围人口中听说，学院举行魔法大赛时他也在观赛席上远远地看到过。 但毕竟没有近距离接触，这位教授对罗薇最深的印象就是她捧着一个绿到发光的小乌龟占卜。 绿色多好啊，绿色象征生命，上了年纪的他就喜欢绿色。 于是在设置考场区域的时候，他大手一挥，就把可爱的绿乌龟写在了木板上。 此刻听到罗薇说标识牌内容有误，这位教授还不相信：“不是绿乌龟？难道我记错了？” 他看到罗薇捧在手里的占卜道具，指着说：“这不就是绿乌龟吗！” 罗薇将龟甲双手呈上：“您看，它只是个乌龟壳，里面已经没有乌龟了。” “噢，绿乌龟壳！” 教授点点头，拿起笔走到标识牌前，贴心地在“绿乌龟”后面的夹缝里加了一个小小的单词，“shell”。 希瑞亚的教授都很尊重学生，像这位教授就没有嫌罗薇斤斤计较事多，对于这一点，罗薇还是很感动的。 但当她看到木板上那一行小得不能再小的单词，一时间又悲从中来。 等这场考试结束，中高级部的学生就会过来重新布置考场，要是让他们看到这个标识牌，“绿乌龟”的外号她就洗不掉了！ 罗薇卑微地请求：“教授，能不能把它写大一点？” 教授很为难：“再大就写不下了啊。” “那可以换个新的木板吗？” “孩子，将就着用用吧，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 教授话音刚落，考试钟声就响了起来，罗薇只好回到考核台，一切都等考完再说。 占星考试不用抽题，占卜极耗精力，教授出的题要自己先卜出答案，出题太多测算起来很麻烦。 考题一共有三道，分别是绘制十二星图、解析水系星象、考题占卜。 前两道题主要考察学生对星象学基础知识的掌握和应用，都是死记硬背的知识点，不需要使用魔力。 第三道占卜题则与今年的天气有关。 水晶球考区的题目是“接下来三个月希瑞亚是否有雨、几时下雨、雨量如何”； 塔罗牌考区的题目是“接下来三个月学院要不要储水、用什么办法储水、储多少水够用”。 罗薇可以在这两个题目里任选一个回答。 她先把两个题目仔细看了一遍，第一个题目从内容上分析，希瑞亚接下来三个月内应该是有雨的，否则这道题就太简单了，后面两个小问都失去了价值。 但要测算三个月的天气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题目还要求他们算出降雨量，就算是占星师都算不到这么详细。 第二个题目看起来简单，实际上难度与第一个不相上下，它需要将星象与思考结合给出自己的答案，答题的灵活度很高，答错的几率更高。 这两个题目里的小问都有虚有实，且刚好互补。 如果接下来三个月里希瑞亚有充沛的雨水，学院就不需要储水；如果接下来三个月希瑞亚都不下雨，学院就必须储存足够多的生活用水。 罗薇思索了几秒，决定试试第一个题目。 她将右手手掌覆在绿油油的龟甲上，闭上眼睛，进入了精神世界。 星河流转，少女站在巨大的龟背上，仰望星轨交错的黑色天幕。 “未来三个月，希瑞亚什么时候下雨？” 她每天只能占卜两次，降雨的前两个小问完全可以合并成一个。 许是三个月的预言时间太长，星象飞速地变换着，几乎抽走了她一半的魔力才给出答案：两个月零二十八天后，有一场雨。 近三个月才下一场雨，罗薇心里沉了沉。 尽管她早就预感到今年夏天可能会遭遇干旱，但当占卜的结果摆到她的面前，她还是觉得噩耗来得太过突然。 之前她一直不敢占卜，就是怕占卜出这样的结果。 心绪烦乱间，她问出第二个问题：“这一场雨降水量如何，小雨中雨还是大雨，降雨时间持续多久？” 这其实是两个问题了，罗薇病急乱投医，问出口后也没指望星象能给出两个答案，甚至连能不能观测出降雨量都不确定，但这次的星象却很快就给出了昭示。 罗薇看着天幕上飞旋的星轨，瞳孔一缩：“暴雨，持续一旬？” 久旱必涝，没想到希瑞亚也验证了这句俗语。 罗薇皱着眉，久旱逢甘霖是喜事，可久旱逢暴雨就是灾难了。 原本她预测到今年夏天会遇到干旱，还准备在桑树园的河道上建一座拦河坝蓄水，将河水引至葡萄园和桑树林。 可星象预示三个月后有暴雨，她的计划就得变动一下，必须提前让人疏通河道，还要把那几片桑基鱼塘里的鱼打捞出来，多挖几个泄洪口。 占卜结束，罗薇退出精神世界，睁开了眼睛。 桌上放着莎草纸纸，她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下了她的答案。 【有雨，两个月零二十八天后，雨量丰沛。】 正要搁下笔，罗薇又看到第二个题目，“要不要储水”。 未来三个月，他们刚好要外出历练，干旱对学院的影响不大，只不过校园里的花花草草会干死一大片。 比起储水，学院更需要做的是预防洪涝灾害。 那条臭气熏天的人工湖老是堵塞，一下雨什么枯枝烂叶粪便垃圾都往狭窄处淤积，她可不想到时候洪水把粪便冲进她们的宿舍城堡。 想到这里，罗薇又取了一张莎草纸，解答第二个题目。 【不需要储水，若需饮用水源可凿井取水，干旱两个月零二十八天，接暴雨十天致涝，务必疏通湖面。】 希瑞亚三面环山，地处低洼地带，北边、东边、南边三个方向共三条河穿城而过，这样的地理环境有好有坏。 好处就是，遇到旱灾，往下凿个十来米就出水了，再干也渴不死人。 坏处也很明显，遇到洪灾，泄洪不及时这座城就会被淹。 十天的暴雨，只怕暴涨的河水会淹没到希瑞亚神殿的台阶前。 答完题，罗薇走下考核台交了卷。 监考教授扫了一眼她的答卷，顿时眉头紧皱：“两个月零二十八天后有十天暴雨，这是你占卜出来的结果？” 罗薇：“是的。” 教授指着最后一张莎草纸：“你确定这是你占卜出来的，不是乱写？” 罗薇听出他话里的不对，立刻问道：“教授，是不是我的答案和标准答案不一样？” “不，”教授摇了摇头，神情凝重，“你的答案比我们卜算出来的答案更详细。” 他们只算到九月中旬有一场大雨，至于哪一天下、会下多久，这样精确的预言没人能做到。 由于预言还没发生，罗薇的占卜结果到底准不准，这位教授还不敢肯定。 他翻看了她写下的所有内容，沉吟道：“你这份答案……我暂时只能给你评九分，等我和其他教授讨论一下，再给你加剩下的分数。” 九分已经很好了，罗薇点头：“好，谢谢教授。” 考完占星术，她肩上的石头又卸下了一块。 七门考试去了三门，还有四门考试，魔咒语她背得滚瓜烂熟，剑术和马术她也练得不错，炼金术最后一天才考，问题应该不大。 罗薇边走边想，都快走到学院大门口她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解决那块有歧义的木牌！ 等她火急火燎地赶回考场，那块木牌已经被人收走，她终究是迟了一步。 早知道交卷的时候就该拿墨水泼上去，把它涂黑销毁！ 罗薇扼腕叹息。 …… 下午考核魔咒语，霉运如影随形。 罗薇一连抽了十道咒语，其中四道都是土元素魔咒。 土之护壁、土之束缚、土之缠绕、土之荆棘，第一学年总共就学了四道土魔咒，全让她给抽了出来。 魔咒语的考核设在室外，考生要按顺序一个一个地上前抽题并大声念出咒语，考核过程还有人围观。 罗薇右手握着魔法棒，左手拿着刚抽出来的魔咒考题，站在考核台上尴尬到脚趾扣地。 “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监考教授记完上一个人的成绩，抬头看向了她。 罗薇绷着脸举起魔法棒，将四道土系魔咒语穿插在其他咒语里，语速飞快地吟唱起了魔咒。 考核台上一阵风一阵雨，土墙还没消散又炸开了一个火球，火焰还没熄灭又甩出了数条土刺，搞得台上台下乌烟瘴气，呛得围观的学生咳嗽个不停。 监考教授打分的速度都跟不上她念咒的速度，赶紧用风魔法驱散四周飞扬的尘土，叫停了罗薇。 “你念这么快干什么？基础魔咒语不考核速度，念得快又不加分。” “你好好吟唱，吐词清晰一点。” 好好吟唱，她也想好好吟唱，可她抽到这么多土系魔咒让她怎么好好吟唱？ 罗薇仰天露出忧伤的下颔线，为什么，上天给了她土元素亲和力，却又给了她一堆无法使用土元素亲和力的bug。 催生魔纹是土系魔纹，她可以绘制出完美的催生魔纹，但经她注入土元素魔力的催生魔纹就会起反效果，催不了生，只会速死。 土系魔咒也是一样，她可以完整地吟唱出咒语，但她释放出的土魔法跟催生魔纹一样，中魔法的植物会迅速枯萎。 中魔法的人会怎么样，她还没有试过。 罗薇隐隐猜得到缘由，她是亡灵之神的眷属，亡灵之神失去了“生”的那一部分权柄，所以她也不能使“生”，只能催“死”。 教授要让她慢一点吟唱，周围又有这么多围观的人，要是谁不小心闯进她的技能范围，她不能保证让那个人活到技能结束。 在监考教授的催促下，纠结的罗薇重新开始了吟唱。 糊弄不过去，她只能先把其他六道咒语念完，至于剩下四道土魔咒，她诚恳地看向台下：“抱歉，剩下的我忘了。” 第363章 学年末考核 “忘了？”监考教授一脸狐疑。 “突然就忘了，”罗薇收起魔法棒，“教授，我能下去了吗？” 监考教授面无表情：“那你就下来吧。” 莫里森院长果然没说错，这个学生就是个刺头！ 他在希瑞亚魔法学院当了十几年教授，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学生敢在考核台上这么嚣张。 不想学魔咒语就直说，说什么把咒语给忘了，真当他眼睛是瞎的，看不见她一分钟前甩出来的漫天尘土。 哼！ 多少人想学魔咒语学不了，她知不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气恼的魔咒语教授在小本本上记了罗薇一笔，心想等考核结束他一定要找摩西教授好好聊聊。 看看她教的学生，都无法无天了！ 要是能听到教授心里的碎碎念，罗薇多少也要辩解几句，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一直想选的职业都是魔咒语，谁能料到考试的时候会出这种差错。 要她说，根本就是学院设计的考核方式有问题。 考前不划重点，抽题范围太大，考不考得好全凭运气，对点背的人一点都不友好。 万幸土系魔法的咒语不多，只有四道，要是有个七八上十道，这门考试她肯定及不了格。 罗薇都说不出自己这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离开考核台的时候，她看见了半个小时前就考完了魔咒语的阿西娜。 对方还站在台下没走，显然是在等着看她的考试分数。 从庆功舞会那晚过后，阿西娜就再也没有跟罗薇搭过话。 两人虽然在同一个班里，但互相都把对方当成了空气。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阿西娜又盯上了她。 罗薇看了回去，四目相对，阿西娜湛蓝的眼睛里霎时火花四溅。 罗薇感到莫名其妙，她好像没惹她吧？ 阿西娜都快气死了，明明她魔咒语考核拿了满分，可所有人都觉得罗薇的魔法天赋更强，好像她这个满分是假的一样。 罗薇就是在哗众取宠！ 因为她土元素亲和力低，知道自己考不了满分，就故意不念土魔咒，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太有心机了，该死的，她还在那里装清高装无辜，可恶！ 阿西娜周身萦绕着一股怨气。 她本来想借着学年末考核让大家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魔法天才。 罗薇搞了这么一出，反倒让为了拿满分不惜抽干魔力考试的她成了一个笑话！ 阿西娜盯着罗薇离去的背影，不甘的心在愤怒下逐渐膨胀。 学年末考核第三天。 上午的剑术考核和下午的马术考核罗薇都顺利通过，得分不算最高，但也排在前十之内。 截至现在，除了炼金术，初级部的其他六门考核成绩都张贴出来了。 药剂学考核的第一名是霍尔；魔纹课考核的第一名是迈克教授班上的一个叫科林的男同学； 魔咒语第一名是阿西娜；剑术第一是格拉蒂丝；马术第一是他们的老朋友杰克。 占星学的第一名毋庸置疑，就是罗薇。 即使她只拿到了九分，这个成绩也能断层碾压所有同学，毕竟占卜的难度真的很高，有一半的同学连精神世界都进不去。 不过她的成绩后面标注了一个“暂定”，三个月后预言应验，她的分数还会修改。 改不改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加一分减两分她都是第一。 最后一天，炼金术考核。 考试内容跟坦普尔教授在课堂上说的一样，即炼制出一把锋利的剑。 但考核标准并没有坦普尔教授说的那么严格，为了让学生认真上课，他故意把考核说得很难，说要达到吹毛短发的程度才合格。 其实不用，炼出的铁剑只要能经过硬度、柔韧度、锋利度三项测试，就算通过。 罗薇和其他同学一样，先用铁矿石高温煅烧还原出铁，然后反复锻打锤炼出杂质，得出块炼铁。 将锤炼好的铁块放置在木炭中加热，经过渗碳淬火并低温回火，便能提高其韧性和强度，炼制出渗碳钢。 渗碳钢硬里韧，不易弯曲折断，继续磨削塑形并开刃，到这里离完成作品就快了。 炼制了七个多小时，罗薇才把剑做出来交上去。 监考教授先用她的剑劈砍了几下另一把铁剑，接着又戳刺了几下木头人，最后从一叠厚厚的羊皮上划过，见这把剑仍能轻轻松松划破羊皮，便宣布她通过了考核。 “这把剑不错，十分！” 监考教授在莎草纸上记完分数，抬起头看到她的细胳膊细腿儿，露出惊讶的眼神。 瞧这小身板，力气还挺大！ 打了一天的铁，感觉身体被掏空，罗薇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离开炼金室后，她拖着灌铅的腿回到宿舍，浑身虚软地倒在了床上。 像她这样能自己走回来的人少之又少，多的是炼到一半晕倒被抬走、或是手脚并用爬回来的学生。 纯手工打铁，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躺着躺着，罗薇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本来只是想眯一会儿，没想到却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被房间里蒸炉一样的高温给热醒了。 醒来时妮可正趴在她右额上伸爪子扒拉她的眼皮，估计是想看看她死了没。 罗薇睁开眼就看到眼角有一团黑影，眉骨处传来一阵痒意，她无奈道：“妮可，看人死没死应该探她的呼吸，你这样掀人眼皮，会把人吓到的！” 炼狱魔蛛咻地一下跳到她胸前，转过身，乌溜溜的大眼睛地盯着她。 罗薇一只手捧住它，撑着床坐起身。 “什么时候出来的？” 妮可举起两条须肢挥来挥去，像小汽车前窗两条摇摆的雨刮器。 “早上钟声一响你就出来了？叫不醒我很担心？” 罗薇从它的肢体语言里读懂了它的意思，把它轻轻放在床边，解释道：“我没有生病，只是昨天有点累，现在已经没事了。” 妮可歪了歪头，又挥了两下爪子。 “格拉蒂丝和赫瑟尔早上来过？” “好的，我待会儿去找她们。” 罗薇起身下床，摇铃叫人送了一盆水上来，简单地梳洗一番，便换上衣服出了门。 格拉蒂丝和赫瑟尔的房间都没有人，十几分钟后，她在学院餐厅找到了她们。 两人正在用餐，桌上的牛排盘已经堆了厚厚一叠。 罗薇走过去的时候，还听到两边的学生在小声议论，说她们这么吃会不会撑破肚子。 格拉蒂丝和赫瑟尔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直到罗薇走到她们旁边，闻到熟悉的气味，她们才抬起头。 “罗薇，你醒了，吃吗？”格拉蒂丝睁着冰蓝色的眼睛，把牛排往她这里推了推。 罗薇摇头：“你吃吧，我还不饿。” 赫瑟尔看着她道：“我上午去找了你三遍，你都没醒。”罗薇在两人身边坐下：“昨天炼金太累了，睡得有点死，学姐找我有事？” “今天晚上是高级部的送别晚会，我们想问你参不参加。”赫瑟尔说。 罗薇一愣，她都忘了，夕巴斯汀是高级部的学生，今年刚好毕业。 “今晚的送别晚会……高级部这么快就考核完了吗？”她问。 赫瑟尔说：“高级部只考一门，夕巴斯汀上午就通过了魔咒语考核，等下午两点魔法协会的人过来，就会给他授予中级魔法师勋章了。” 罗薇缓缓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晚上送别晚会我要去参加，你们呢？” 格拉蒂丝点头：“我也要。” 赫瑟尔：“昨晚萝拉来找过我，我们昨晚就说好了，要参加。” 提起萝拉，罗薇左右看了看：“萝拉他们呢，都没来用餐吗？” “他们已经用完离开了，萝拉要去上工的地方请假，西奥多和霍尔在男寝帮夕巴斯汀搬东西。”赫瑟尔回答。 他们要外出历练三个月，接下来三个月里萝拉和西奥多都不能去上工，所以要请假。 霍尔的家教课在罗茜去哥路城之前就停了，他不用请。 罗薇只对后一句话有疑问：“他们搬的是什么东西，很重吗，还要三个人？” 赫瑟尔摇头：“不清楚，夕巴斯汀说是他存了半年的宝贝。” 豚鼠学长都穷到偷水了，还能存下什么宝贝？ 罗薇感到好奇，莫非他也在宿舍里养了鸡？ 男寝城堡，高级部区域。 趁走廊上人不多，夕巴斯汀快速打开房门，把西奥多和霍尔拽了进去。 门一关，室内暗得像黑夜。 西奥多忍不住叫了起来：“老豚鼠，你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啊，搞得跟做贼似的！” 夕巴斯汀神秘地笑了一声，拉开厚厚的窗帘让一束光照了进来，昏暗的卧室露出真面目，一山一山的垃圾看得人心惊。 破烂衣服、废旧家具、木牌木炭、墨水瓶羽毛笔、碎裂的花窗玻璃、生锈的铁剑铁锤、一摞一摞用过的羊皮卷和莎草纸…… 房间里堆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门口的那两平米的活动空间和挤到角落里的小床，四十多平米的屋子几乎没有落脚之地。 西奥多和霍尔眼睛都瞪大了，望着面前跟垃圾山一样的场景半晌回不过神。 夕巴斯汀却宝贝地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感慨到：“还是年末考核的时候收东西快啊！”西奥多呲着牙：“收什么快，收破烂快？” “这可不是破烂，”夕巴斯汀不赞同道，“这都是钱，拿出去卖至少能卖十个金币。” 西奥多露出看傻子的眼神：“谁会买这些破烂东西？” “章鱼学弟，怪不得你穷到穿不起裤子，”夕巴斯汀摇了摇头，拎起一件衣服，“看到了吗，鹿皮上衣，那些贵族学生扔出来的，只是破了几个洞，洗一洗再缝一缝，卖五个银币不成问题。” 丢下衣服，他又提起一把断了腿的椅子：“上好的胡桃木，找块木头接一接，两个银币。” “彩色玻璃碎片，磨圆穿孔，做成项链首饰，五十铜币。” “生锈的铁剑，做几把镰刀，下个月放到市场上，顾客抢着要。” “羊皮纸，做成雨帽；羽毛笔，装饰风铃；木牌，钉补门窗……” “等等，这木牌上写的什么？”西奥多觉得自己有些眼花，他好像在木牌上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块木牌？我看看，”夕巴斯汀把手上的木牌翻了过来，看着上面的字母念道，“绿乌龟，占卜区？” “绿乌龟占卜区！” 西奥多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绿乌龟占卜区，笑死我了，我们学院还有会占卜的绿乌龟呢，我怎么不知道哈哈哈——” 夕巴斯汀也笑出了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大堆木牌，回忆道：“这好像是我从初级部教堂收来的标识牌，可能是谁的恶作剧吧。” 霍尔看了看两位学长，又看向夕巴斯汀手里的木牌，小声提问：“你们不觉得，看到这块木牌就会想起一个人吗？” “不觉得，我没想起什么——”西奥多说到一半忽然停顿，瞪着眼睛音调上扬，“……罗薇？不是吧，你是说罗薇！” 霍尔点头：“她就是用的绿乌龟壳占卜，你们忘了？” “而且昨天占星考核分了三个考区，我进的那个考室叫塔罗牌占卜区，用占卜道具命名的话，这块木牌应该就是罗薇小姐那间考室的标识了。” 西奥多惊诧道：“这名字取得也太草率了吧，乍一看我还以为有一群绿乌龟在我们学院占卜呢！” “会不会是写错了报废的牌子？”夕巴斯汀说。 监考的教授应该不会这么不严谨，他看到木牌上有一团蹭花了的墨迹，估计是做的报废标记。 “写错也很搞笑哇！”西奥多朝他伸出手，“给我给我，我要拿去给罗薇看！” 霍尔伸出手背：“还是给我吧，我有空间指环，放进去不会被别人看到，晚上我交给罗薇小姐让她自己处理。” 夕巴斯汀看着两人伸出的手，挑了一下眉，把木牌送到了霍尔手里。 “好了，快帮我搬一下东西吧，下午两点我还要去参加授勋仪式，时间可不多了。” 成为魔法师的平民会被魔法协会授予爵位，受封为一名终身贵族。 终身贵族听起来光鲜，其实不比平民好多少，他们的爵位既不能让子女世袭继承，也带给不了他任何收益。 第364章 预言，暴雨 终身贵族有一块象征意义上的封邑，可惜封邑的税收到不了他们手里，他们也不是那块土地的实际掌权人。 当上了魔法师，夕巴斯汀还是要为生计发愁。 除非他接受某个大领主的招揽，成为那位领主的附庸； 亦或是在魔法协会里混个职位，帮协会处理各种事务，但是那样的话，他就会受到教廷的管控。 谁不知道，魔法协会就是半个教廷？ …… 下午两点，学院主教堂。 授勋仪式就在主教堂的大厅举行，初级部和中级部的学生纷纷跑到了大厅外围观。 这可是激动人心的时刻，莫里森院长会和魔法协会的尖塔议席魔导师一起，给通过魔法师考核的学生颁发魔法师勋章，并亲手为他们披上褚红色的魔法师长袍。 围观的学生幻想着自己也即将毕业，站在台上接受院长和尖塔议席魔导师的授勋。 一些平民魔法学徒甚至激动地落了泪，这是他们唯一能改变命运的途径。 抓住这个机会，他们就能改变卑贱的出身，成为人人仰望的贵族。 抓不住机会，一两年后，他们就会被打回原形，贱民的身份会跟随他们终生。 每一年的学院考核都会筛掉一批学生，从初级部到高级部，能成功受封的魔法师不足三分之一。 魔法修习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没有丰厚的家底支撑不起修习魔法的花销。 尽管学院会给贫困学生提供学费减免和奖学金援助，但资源毕竟有限，能获得这些福利的学生也只是少部分。 再者就是，很多学生选择退学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来自世俗和家庭的压力。 那些贵族少年就算天赋差头脑愚笨，只要交够学费，他们也可以选择继续在学院修习。 三年成不了魔法师，六年十年还成不了吗？ 只是他们的家族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因为资源和回报成不了正比，还不如让他们去联姻为家族巩固利益。 授勋仪式结束，有人兴高采烈，有人怅然若失。 魔法师的身份于贵族是锦上添花；于平民既是改天换命，也是卷入重重危机的入场证明。 离开了学院的保护，平民出身的魔法师在外界举步维艰。 魔法师的世界并没有这些学生想象的那么自由美好，强者欺凌弱者，贵族鄙视平民，这些潜规则不是进去了魔法师群体就会消失，它只会更严苛、更明显。 平民魔法师在普通人眼里是人上人，在魔法师里却处于最底端。 历年来，因“意外”而丧生的魔法师里，平民出身的魔法师都占了一大半，可平民魔法师的人数还不到魔法师总数的十分之一。 希瑞亚魔法学院排除万难培养出来的平民魔法师，还没扎稳根基，就已折损过半。 每收到一名学生离世的消息，教授们都会枯坐许久，他们会自责、会怀疑：让平民修习魔法，到底是帮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托拜厄斯教授的帽檐下藏着一头银发，听说那是因为她经常为一些杳无音信的学生测算下落，每占卜到一名学生的死讯，她棕色的头发就会白上一寸。 尽管如此，托拜厄斯教授却从来没停止过对学生的关心。 如果她不去做这件事，那些死在不知名角落里的平民魔法师，就会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何其可悲。 希瑞亚魔法学院爱护自己的学生，就像是爱护自己的孩子。 这所学院没有那些贵族魔法学院的深厚底蕴，却愿意给学生一年的时间了解六种魔法职业，让他们有自由选择职业的机会。 那些贵族学院对此完全不能理解，在他们看来，希瑞亚的教授都是一群傻子！ 开设这么多课程，一个学生要准备六份魔法道具，这得浪费多少东西？ 须知魔法材料稀有珍贵，就算是最低级的魔植蛇杖草，也要卖一银币一株，更别说什么魔灵木、金属矿石、水晶球等教学必须品。 在六种魔法职业里，魔药学和炼金术前期投入最大，说是销金如土也不为过，虽说药剂师和炼金术士也最赚钱，但有几个人能成功毕业？ 魔咒语和占星术耗费也不小。 魔灵木有市无价，一截能做魔法棒的魔灵木最低也是三四十枚金币，希瑞亚一次就要准备两百多根； 水晶球和塔罗牌就更不用说了，希瑞亚的教授为了省钱都得亲自去挖水晶矿和铜矿石。 最后是剑术和魔纹。 剑士是全世界公认的最穷魔法职业，普通的铁剑刺一下就会弯曲，想刺第二下还得先把剑掰直，硬一点的铁剑倒是不会弯了，就是容易断。 剑士这一辈子，不是在拿着破剑求炼金术士修补，就是走在赚钱找炼器师买剑的路上。 低投入高回报的魔法职业只有魔纹，有手就能学，学成之后给人附魔或者绘制魔法阵，金子就跟天上下雨一样落进兜里，扔都扔不完。 然而学魔纹不费钱但费脑，其毕业人数仅次于占星，排倒数第二。 花那么大的代价，就为培养一群出身低贱的平民，成功培养出来的魔法师比例还那么低，值得吗？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教授会说：值得。 让初级部的魔法学徒同时学习六门魔法课程，不仅为了让他们长见识，更重要的是，这能让他们在毕业后不受人挟制。 他们会自己炼制治愈魔药，不用去魔法协会花重金求购； 他们能自己修补武器，自己附魔，不需要四处求人碰壁； 他们有防身的本领，会魔咒会舞剑，还会简单的占卜看人心，靠这些就能避开许多祸患。 虽然初级的内容都很基础，但这些基础知识足够他们解决今后遇到的绝大部分困难了。 可是很多学生不明白学院的良苦用心，不是自己感兴趣的课就不好好学，学也只是为了应付考试。 一选定魔法职业，他们就再也不去了解其他课程，更不会复习以前学到的知识，把教授们教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都忘了，他们又如何能走得长远？ 大厅里，毕业的学生欢欣鼓舞，台上的教授却一个比一个忧虑。 今年毕业的这一批学生，到明年还会剩下多少，没人知道。 参观完授勋仪式，罗薇三人准备离开，一转身却看到了正朝她走来的西奥多和霍尔。 “你们怎么也来了，不是去搬东西了吗？”罗薇先开口问。 “搬完了，累死我了！”西奥多抱怨道，“你们不知道，老豚鼠在学院捡了一山的破烂儿，我们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才给他搬出学院！” “垃圾？”格拉蒂丝和赫瑟尔露出震惊的眼神。 西奥多擦了擦头上的汗，点着头道：“他说那些垃圾能卖钱，非要让我们帮他送到郊外的农场里，他在那儿做木工，有一间泥瓦房可以存放。” 罗薇：“豚鼠学长还真是不肯放过每一个赚钱的机会啊！” “对了，他人呢？” 感叹完，她往大厅里出口处看去，刚刚那边的人太多，她没注意夕巴斯汀出来没有。 “他又回寝楼捡破烂了，”西奥多撇嘴，“那些贵族学生下午不是要收拾行李吗，扔了好多不要的东西出来，他说要收了去卖钱。” 西奥多就没见过穷成这样的人，为了赚钱，连别人扔出来的破裤衩烂鞋垫都捡！ 他虽然也穷，但他有尊严，他讨厌死贵族学生了，才不会去捡他们不要的东西！ 一想到自己搬了一下午别人扔出来的破烂儿，西奥多感觉自己的爪爪都被玷污了，八条爪爪脏了四条！ “接下来干嘛？”赫瑟尔问大家。 霍尔这才出声：“要一起去摘月桂枝条吗？我知道有个地方，长了很大一棵月桂树。” 月桂树象征胜利和荣誉，为毕业的学姐学长献上月桂花环，既是对他们已经取得的成就的赞美和歌颂，也是对他们将来克服困难追求荣誉的祝福。 “当然要去！”众人齐声答。 送别晚会赠月桂可是学院的传统，要是别的学姐学长都有人送月桂，就夕巴斯汀一个人没有，那他得多尴尬？ 十几分钟后，五人来到了高级部教堂后面的树林。 “这里不是高级部的召唤学徒放养魔兽的地方吗，我们也能进去？”罗薇疑惑道。 “不被人发现就行。”霍尔熟门熟路地带着大家穿过树篱，钻进了魔兽放养区。 他回头解释：“东边那片树林我早上去看过，月桂树枝都被人薅秃了，只能来这里采摘。” 罗薇叹了口气，怪自己早上睡过了头，没想到这一茬。 别人都是晨起带露的时候来采，他们大下午才出来，月桂树不被薅秃才怪。 树林里静悄悄的，走了一段路，赫瑟尔忽然压低了声音提醒：“小心，前面有召唤兽，别把它们踩死了。” 她说的召唤兽，罗薇也看见了。 就是…… 她看了看三十米外正在啃草的铁角犀牛，又看了看五十米外埋伏在灌木丛里转耳朵的金斑豹，最后再低头看看自己不足二十四厘米的脚，头顶冒出了两个问号。 到底是谁踩死谁？ 学姐你说清楚！ 采摘月桂枝叶的过程很顺利，除了惊飞了林子里的几只鸟，他们没有吓跑任何魔兽。 也有可能那些魔兽已经被他们吓傻了。 毕竟格拉蒂丝在前面呲牙，西奥多在后面流口水，赫瑟尔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脚下去踩死它们。 罗薇和霍尔挎着装树叶的藤筐，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发出感叹：这个队伍不好带啊！ 是夜，学院里灯火通明，处处都是沸腾的人声，一片热闹景象。 入学到现在，罗薇还是第一次看到夜间的校园这么亮堂，今晚灯油和蜡烛恐怕用了学院正常情况下一年的量。 学院广场周围点燃了一圈篝火，学生们在教授的指挥下搬来了一桶桶葡萄酒，又将教室里的桌椅搬到了广场上。 明亮的火光下，大家坐在一起，听着“魔法乐器”里飘出的悠扬曲调，闻着醉人的葡萄酒香，畅快地说着玩笑话，话语间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设想。 到了赠月桂接受祝福的环节，学姐学长们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期待地看向四周，猜想谁会给自己献上桂冠。 罗薇和她的小伙伴晚饭前就编好了月桂花环，等了几个小时才等到现在，心情还有些激动。 她、格拉蒂丝、霍尔、赫瑟尔、西奥多，还有晚饭后才赶回学院的萝拉，都捧着自己精心编制的“特色”花环，排成一队朝人群中的豚鼠学长走了过去。 周围的人看到他们手上的花环，都露出惊异的神色，又被他们的气势所震撼，不自觉往两边退让，跟他们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走到夕巴斯汀面前，罗薇踮起脚，在他低头时将桂冠轻轻戴到了他的头顶。 “诺艾尔学长，祝你所得皆所愿，所遇皆所求。” 她真心祝福，夕巴斯汀也扬起嘴角温和收下：“谢谢学妹，你也是。” 罗薇微笑着让开，格拉蒂丝走上前，顶着一张阴郁冷淡的厌世脸，举起了手里枝枝叉叉粗劣不堪的花环。 “诺艾尔学长，祝你，所向无敌！” 格拉蒂丝语气很认真，夕巴斯汀也收下了她的祝福，微微低头，让她把第二个桂冠戴到了自己头上。 “谢谢学妹。” 格拉蒂丝编的花环是个三角形，又缠得粗壮结实，戴上头后刚好卡在第一个花环上面，像圆形上面箍了个奇怪的三角。 夕巴斯汀摸了摸头顶，没事，能看。 格拉蒂丝让开，露出了后面的霍尔。 霍尔的花环比他的头还大两圈，不过编得比较细，形状也还算圆。 他将加大版桂冠套进夕巴斯汀的头，挂在了他脖子上。 “学长，祝你长青不衰，常胜不败。” 夕巴斯汀维持住笑容：“谢谢学弟。” 下一个是赫瑟尔，她手上的花环比第三个花环更大，大得都能圈住夕巴斯汀的腰。 “祝你梦想成真。” 赫瑟尔将最大号桂冠挂到了夕巴斯汀胸前。 “谢谢学妹。”夕巴斯汀笑得有一点不自然了，这一点不自然在看到后面的西奥多时，迅速转成了僵硬。 第365章 魔法师授勋 西奥多不知道用了多少月桂枝条，把花环编得又扁又密，中间只有一个小小的圈，戴上头顶就像戴了一个绿色锅盖。 “老豚鼠，祝你以后每天都有数不完的金币，还有吃不完的肉菜，再也不会挨饿受冻，再也不用去收破烂！” 西奥多今晚有些感伤，虽然他对夕巴斯汀勾引萝拉有些小意见，但夕巴斯汀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得知他要离开学院，他还是有点伤心的。 今天下午他特意摘了一大筐月桂枝叶，就是想编出一个最大最好看的桂冠，送给夕巴斯汀，也算是为这半年来自己总针对他的行为赔礼道歉。 夕巴斯汀顶着一个绿油油的锅盖帽，看着西奥多诚恳真挚的眼神，他一时之间竟宁愿他针对一下自己，别给自己送花环。 僵硬了三秒，他才稳住微笑开口：“谢谢学弟。” 西奥多瘪着嘴巴走开了，他那么用心地编花环，夕巴斯汀的反应却这么冷淡，他果然还是那么讨厌！ 最后一个上前的是萝拉，她编的桂冠很秀气，可惜夕巴斯汀头上没地方戴，最后只能挂在他的手臂上。 “学长，祝你永沐荣光，永享鲜花与荣耀，一生平安。” “谢谢学妹。” 夕巴斯汀收下了她的祝愿。 戴上的桂冠要到入睡前才能摘，身上挂满了月桂花环的夕巴斯汀已经与接下来的邀舞环节无缘了。 他现在是一棵行走的月桂树，周围的同学经过他都会默默绕开，没有女生来找他跳舞，他也不敢邀请别人跳舞——动作幅度太大，他头顶的三重桂冠会掉下来。 最后，夕巴斯汀只能跟罗薇等人坐在小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学院提供的酒水。 免费葡萄酒，喝到就是赚到，多喝多赚！ “学长，你毕业后打算去哪里，”萝拉抱着酒杯问，“回北地吗？” “不，”夕巴斯汀摇头，“我还没有找到先知预言里的勇者，暂时不打算离开希瑞亚。” “你要留在希瑞亚？”西奥多瞪着眼睛，“那你不早说！” 害得他伤心了一下午！ “你在希瑞亚有住的地方吗，还是你要去之前的农场做工？”西奥多兴奋地问，“你现在成了魔法师，给人做工应该能涨不少工钱吧？” “还没想好，”夕巴斯汀摩挲着酒杯，“其实当雇佣兵也不错，接接任务什么的，又能赚钱，又能打听消息。” “学长，你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罗薇朝夕巴斯汀伸出橄榄枝，“包吃包住，薪资丰厚，工作也很简单，接下来三个月我要出门历练，你每天去我的商铺和庄园逛一逛即可。” 还有这种好事儿？ 在场众人脑子里闪过这样一句话，西奥多甚至朝夕巴斯汀投去了嫉妒的目光， 要不是他也要去历练，这么轻松的活儿，他都想去干了！ 夕巴斯汀喝完了木杯里的最后一口酒，把杯子放到桌上，深邃的眼睛看向了罗薇。 “学妹这话是真的？” “我亲口所说，还有假的不成？” 罗薇郑重道：“学长，我相信你未来前途无量，以你的能力，待在我这里是有些屈才。” “但我在西原信得过的人不多，你又说暂时不打算离开希瑞亚，我才冒昧地给你发出了邀请，我刚刚说的话都出自真心，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顿了顿，她又道：“大家都很舍不得你。” 罗薇说完话，死刑小队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毕业的是夕巴斯汀，茫然的却是其他人。 他们以前没想过毕业后要去哪里，在认识这几个小伙伴之前，他们连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一个，更不会因为分别而难过。 格拉蒂丝是被父亲和哥哥送来的希瑞亚，三年修习结束，她应该会回到北地的家，继续当冰原狼部落的小公主。 赫瑟尔、萝拉、夕巴斯汀，他们三个身上都背负着血海深仇，复仇、推翻教廷，这就是他们活着的全部意义。 但他们的力量太微弱了，只怕最后会落得个粉身碎骨、身首异处的下场。 西奥多来希瑞亚的目的和格拉蒂丝差不多，都是为了修习魔法。 如果没有认识萝拉，他大概率会回到巨妖族，靠长寿基因熬死所有敌人，成为新一代能在海里呼风唤雨的强大巨妖。 霍尔，他嘴里没有一句真话，除了巫妖这个身份，大家对他一无所知。 原本他们都是孤独的个体，一个人来，一个人去，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好。 但他们机缘巧合地走到了一起，互相包容、共渡难关，让他们在这片陌生土地上找到了一丝归属感。 他们有共同的回忆，有相似的经历，他们之间，有了羁绊。 今年是夕巴斯汀毕业，明年就是赫瑟尔、西奥多和萝拉毕业。 等到后年，罗薇、格拉蒂丝、霍尔，也会从这所学院离开。 死刑小队组建得草率，解散得匆忙；开始时没有正式的仪式，结束时却要一个一个地清场。 大家都有不舍，只是没有人说出来。 大概于他们而言，友情是一种奢望，他们没资格挽留一个该走的人，那个人也不必要为他们的私心买账。 更何况，走的人是夕巴斯汀，他加入小队还不到两个月，跟他们的感情或许还没有跟郊外的农场主深，他们有什么理由去挽留他？ 现在，罗薇给出了一个理由。 她还帮大家说出了心声。 他们舍不得他走。 气氛微妙，众人兀自喝着酒，余光却一直看着夕巴斯汀，但他半晌没有回话，众人渐渐垂下了头。 没什么好失望的，本来也不是多熟的人，不是吗？ “噗嗤——” 一声轻笑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夕巴斯汀眼睛里荡漾着细碎的波光，笑眯眯道：“别这么严肃嘛！” “我又没说不答应。” “再说我只是离开学院，又不是离开希瑞亚，在哪里做工不是做，就算不答应罗薇学妹，你们也能来找我啊！” 西奥多憋不住说了句：“那怎么能一样？” 在罗薇那里做工好歹能通过罗薇听到他的消息，在别人那里，他们怎么好意思天天去打扰他？ 聪明点的人听出了夕巴斯汀的弦外之音，霍尔问：“所以学长答应了？” 罗薇笑盈盈地看着夕巴斯汀：“学长早就在心里答应了，却不说出来，这是在跟我们生闷气呢？” 夕巴斯汀指了指头顶的绿帽和脖子上的绿项圈：“你们害得我毕业了都没人敢跟我示爱，我生一下气怎么了？”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西奥多气得暴跳如雷，“什么叫我们害的！你知道我编了多久才编出来吗！这绝对是全天下最好看的桂冠，你没看到别人都在羡慕地偷看你吗！” 夕巴斯汀面部肌肉抽搐，到底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那是羡慕？那分明就是在看怪胎！ 哪个正常人会把桂冠编成锅盖？ “其实，你不戴这个，也不会有人跟你示爱。”赫瑟尔语气幽幽地揭穿了他。 “就是就是，”西奥多立马附和，“你又偷水又捡垃圾，谁愿意跟你玩？” 霍尔也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学长，真不怪我们，要说我们还给你解了围，不然今晚没有一个女孩子理你，你都找不到好用的借口。” 夕巴斯汀按住狂跳的眉角：“我没你们想的那么不堪，学院里喜欢我的女生还是很多的好吧！” 虽然他穷了点，但他容貌英俊、实力出众，明里暗里跟他示好的人可不少。 特别是今天下午，他通过魔力鉴定被授予了中级魔法师勋章，好多贵族同学都来找了他，想要招他入赘。 这几个家伙觉得他没人示爱，那是因为他跟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敢靠近！ 他完全是被这几个恶名昭彰的家伙给连累了！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几人吵吵闹闹喝了不少酒，酒气上头，脑袋开始发晕，脸颊也泛起了红。 萝拉酒量浅，坐着坐着就趴了下去，手上的酒杯也掉了，西奥多手忙脚乱地扶着她，帮她捡起酒杯。 格拉蒂丝把酒液灌进了鼻子里，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赫瑟尔靠在椅背上仰望星空，黑眸里倒映着天上的星河。 罗薇在和夕巴斯汀商量接下来三个月的安排。 星罗居和艾斯可瑞甜品屋的管理人员都比较成熟了，管理制度也比较完善，暂时不需要做出改变。 只有桑树园还缺一个主事人，罗薇打算让豚鼠学长试试桑树园的总管职位，正好把贝拉解放出来。 薪资的话，一个月十枚金币应该够了，魔法协会的魔法师一个月也只有两枚金币。 听到有十枚金币的月薪，夕巴斯汀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并决定明天下午就去桑树园报到上任。 明天上午高级部的学生就要离开学院，他下午去桑树园报到，罗薇肯定会给他安排住宿，他又能省一晚上的住宿费了。 两人谈完事情一看，五个小伙伴们趴下去了一多半！ 除了经常去甜品屋喝高浓度酒水的西奥多和霍尔，其他人都喝得醉醺醺。 萝拉扒拉着桌腿磨爪子，格拉蒂丝抱着木杯啃了一地木屑，赫瑟尔睁着迷离的双眼半晌不动弹。 再一看他们周围，好嘛！倒了七八个空酒桶！ 别人忙着跳舞来不及喝的葡萄酒，全被他们灌了下去。 人均喝了一桶半，这几个家伙的肚子还真能装！ 夜风渐凉，趁着其他人还在跳舞，罗薇和夕巴斯汀赶紧把空酒桶分散到了别的区域。 七个人喝掉了七十个人的酒，她都担心待会儿大家发现酒没了，他们几个会被群起而攻之。 学院广场上载歌载舞，一直热闹到了凌晨。 夜半钟声敲响，篝火燃至灰烬，众人才恋恋不舍地散场。 教授们怕有他们在学生玩得不尽兴，到了晚会结束才出来，用魔法收拾了广场上散落的酒桶木杯，又把桌椅灯架送回了原位。 站在冷清清的广场上，高级部的教授们抬头望天，天上群星璀璨，不见阴霾。 “唉，一晃又过了三年。” “是啊，今年夏天又轮到我们出去招新生了。” “哎哟，刚送走这群小崽子，我还想歇一歇呢！” “以后歇的时间长着呢……” …… 罗薇一个人搬不动三个醉鬼，西奥多霍尔和夕巴斯汀帮忙把她们几个送到了蔷薇城堡楼下。 男生不能进女生城堡，罗薇先把萝拉和赫瑟尔送到了中级部寝楼，又出来接格拉蒂丝。 霍尔把嗷呜呜叫的格拉蒂丝丢给她，让她等一等，然后从空间指环里取出了一块木牌。 罗薇看到木牌的字就眼皮直跳：“在哪里捡的，还有别人看到吗？” “唔，除了我，应该只有西奥多和诺艾尔学长了吧！”霍尔答。 西奥多和夕巴斯汀在旁边憋着笑，很给面子地没有笑出声来。 罗薇瞥了他们一眼，垮着脸，看到这种木牌不第一时间毁掉，还拿到她面前来求证，不就是想看她笑话吗？ 哼，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教授写错了，给我吧。” 罗薇伸手讨要，现在！立刻！她就要用魔法棒把它烧成渣渣！ 谁料格拉蒂丝突然挣开她的手，往前一扑，抢过木牌就往嘴里塞。 “嗷呜呜……咔嚓咔嚓——” “嗷呜嗷呜咬、咬绿乌龟咔嚓——” 一块木牌三两下就在格拉蒂丝嘴里变成一堆渣，罗薇赶紧把她拉开，看她嘴唇没被划破才松了口气。 “怎么什么都咬？” “嗷呜～”格拉蒂丝嗷呜乱叫， 罗薇只好用右手捂住她的嘴巴，匆匆跟霍尔三人告了别，拖着格拉蒂丝往城堡里走。 好不容易把她带上楼，她松开右手去开卧室门。 格拉蒂丝却在这时候一把抱住她，嗷呜一声仰起头，瞪着冰蓝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大喊：“学院里，有、有、绿乌龟！” “嗷嗷呜，嗷呜嗷嗷！” “我咬——” 罗薇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一脚蹬开门，把她拖进卧室，抽出魔法棒甩了一个禁止偷听咒，把格拉蒂丝摁进了被子里。 睡到床上的格拉蒂丝还不安分，嚷嚷着要去城堡楼顶看月亮。 第366章 送别晚会 罗薇恐吓她楼顶有专吃小狼的坏蛋，一口一个不扒皮，吃得满嘴血糊肉沫。 格拉蒂丝吓得冒出了狼耳朵，梗着脖子叫声凄厉。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把格拉蒂丝哄好，罗薇身心俱疲。 凌晨两点，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倒到床上一秒入睡。 次日，又是妮可把她叫醒。 罗薇迷迷糊糊睁开眼，从窗缝透进来的光已经爬上了床沿，她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 这会儿至少是上午十点。 想到今天下午还要带夕巴斯汀去桑树园，让贝拉和他交接工作，罗薇爬起床迅速洗了把脸。 今天毕业生离校，明天初级部和中级部的学生就要外出历练，她在希瑞亚的时间只剩下一天，还有很多事情她没跟手下的人交待。 罗薇穿上鞋，脚下带风地出了门。 她走得快没听到，城堡里好多人都在传一则流言。 据说昨天晚上有人在走廊上大喊，学院里有一只绿乌龟，那只绿乌龟还会咬人！ 住在城堡三楼的好多学生都听到了，跟楼下的人讲得绘声绘色，说昨晚有个人被绿乌龟给咬了，痛得嗷嗷叫。 后来突然就没了声音，怕是被那只绿乌龟给咬死了。 格拉蒂丝下楼的时候听到大家议论，眉头皱得紧梆梆，罕见地凑过去加入了大家的对话。 “你们，也听到了吗？” “昨天晚上，有人跟我，说它吃人，不扒皮，一口一个，好、好可怕！” 格拉蒂丝说完，见大家都不理她，眉毛拧了拧，一脸凝重地走了。 在她走后，被她吓得脸色煞白的几个女生回过神来，面面相觑，同时嘶出了声。 “连生吃人肉的野蛮魔女都说可怕，那只绿乌龟是有多吓人？” “怕不是哪里爬出来的食人魔兽吧？吃人一口一个，估计得有屋子那么大了！” “上报学院，必须上报学院！这样的魔兽竟然混进了蔷薇城堡，太恐怖了！” “呜呜呜，我今晚不敢一个人睡了，你们谁能陪我？” “我陪你，我也好害怕……” 另一边，罗薇走到学院门口，又被人拦了回来。 拦她的人是院监老师，今天院监老师在学院门口监督高级部的学生离校，离开一个就在学院魔法大阵上抹除对应的信息，相当于收回了他们的门禁卡。 毕业的魔法师会被各方势力拉拢，有的势力还会让他们对付自己的学院，抹除信息也是为了他们好，不让他们为难。 被全院学生畏惧的院监老师是一个个子矮矮的小老头，背有些驼，看起来其貌不扬，实际上是个魔阵师。 他还养了一群鸽子当宠物，平时最爱做的事就是喂完鸽子在学院里四处溜达，看看有没有学生违反学院规定。 老人家觉少，睡得晚起得早，他就像学院地图里的专属npc，可以在任何时间出现在学院的任何地点，没有人能掌握他的出行规律，神出鬼没的本事比得过幽灵。 现在，这位令学生闻之色变的院监老师背着手告诉罗薇，她应该先去院长办公室一趟，院长有事找她。 罗薇顿感不妙，离校前一天被院长找，不会吧？不会又是那种事吧？ 她这学期可什么都没干呐！ 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右眼皮跳完左眼皮跳，罗薇捂着拔凉拔凉的小心脏，前往院长室受罚。 走到主教堂前面，她刚好碰到学生会会长维隆卡送格拉蒂丝过来。 “好巧，学妹，我去你的房间没有找到你，还以为你已经出去了呢。” 罗薇苦涩地说：“在学院门口被院监老师拦了下来，学姐，你能告诉我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吗？” 维隆卡露出同情的目光：“学妹，你们的罪行有点多，我不知道先说哪一条，要不你们还是先进去吧，院长会告诉你们的。” 罗薇还抱有一丝希望：“罪行最多的那个，应该不是我吧？” 维隆卡笑意加深：“这我也说不好，得看院长怎么判了，你们快进去吧，就差你们两个了。” 她把格拉蒂丝和罗薇推到门口，敲了敲门，又对两人抱歉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罗薇看向格拉蒂丝，见她面色沉重，以为她知道点什么风声，小声问：“你知道我们违反了哪条院规吗？” 格拉蒂丝还在想那只吃人的绿乌龟，闻言摇头：“不知道，可能，是问我们，找坏乌龟，吃的人。” 罗薇：？？？ 什么东西？格拉蒂丝刚刚说的什么？ 她怎么听不懂？ 两人推门进了院长室。 正如维隆卡所说，除了她们两个，其他人都到齐了，已经到达院长室的四个人站得整整齐齐。 听到敲门声，他们就看向了门口，不出意外，推门进来的也是他们的熟人。 罗薇和格拉蒂丝站在门口，跟转过头来看她们的四双眼睛大眼瞪小眼。 确认了，除了已经毕业的豚鼠学长，死刑小队的人都在这里。 上学期挨批的只有五个人，这学期多了个赫瑟尔，也不知道她又炸了几间炼金室。 “来了，站那儿去吧。” 莫里森院长坐在办公桌后，抬手指了指，让罗薇和格拉蒂丝跟其他人站成一排。 哦豁！ 去年还是坐着听处分，今年坐都不让坐了，罗薇感到不妙，院长这回好像是要动真格。 可她真的没做什么坏事啊！ 她这学期都没怎么逃校，仅有的几次逃校也是走的传送阵，又没惊扰学院警戒线，那不就相当于没逃吗，为什么这次期末处分还有她？ 罗薇想不通，偷偷去看院长的脸色。 莫里森院长一脸平静，脸上看不出怒意，但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却让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连神经大条的格拉蒂丝都察觉到了危险，缩着肩膀垂着脑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她现在是狼形的话，多半已经撇出了飞机耳，尾巴也紧紧地夹在屁股后面，抬起爪子走路都不敢弄出声。 罗薇和格拉蒂丝都没敢开口向莫里森院长问安，老老实实地走到了他指的地方站着，然后垂下头做出沉痛反省的模样。 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对，不如闭紧嘴巴，支棱起耳朵听训就完了。 见她俩也站了过来，霍尔、西奥多、萝拉、赫瑟尔四个缓缓转回头，也跟她们一样垂下了脑袋。 莫里森院长扫过面前这一排刺头，顿时头大如斗。 他的脾气在学院所有教授里算是最好的了，无论学生犯什么事，他都能保持平常心，不会像其他教授一样把自己气得面目狰狞。 毕竟惩罚不是目的，孩子做错了事，教他们改正就好了，生气没有任何意义。 但现在，看着面前这一排屡教不改的兔崽子，他忍不住想起了其他教授说的： 有的学生教不听，根本教不听，就得狠狠惩罚他，把他罚怕了就不敢了。 此时此刻，莫里森院长竟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所以还是得狠狠罚！这几个家伙，老是给他惹事，就是上学期罚得太轻了！ 思及此，一向温和儒雅的莫里森院长眯起眼睛，目光冰冷犀利。 “哼，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们一起过来吗？” 话音落下，院长室里安静得诡异。 等了三秒钟都没人出声，罗薇怕他们不说话院长会更生气，低眉顺眼小声道：“因为我们犯的错最严重。” 这题她会答，这题去年院长问过，后面那句话是去年他自己给出的答案。 罗薇满以为她这样答了，莫里森院长至少会说一句算他们有自知之明，没想到莫里森院长更生气了。 “叫你们一起过来，是因为你们竟然学会了团伙作案！” “犯错后果虽然没有去年严重，但性质极其恶劣！” “我这里不仅有上百封学生对你们的投诉信，还收到了好几条学院教授对你们的投诉，他们请求我务必要对你们严加惩处，以免助长你们的嚣张气焰！” 还有教授投诉他们！ 谁呀？谁这么不要命，连教授都敢得罪？ 罗薇低着头，转动眼珠悄悄去看其他人，是西奥多，还是霍尔？ 他们两个在学院最招仇恨，别是他们惹怒了哪位教授，把她给连累了吧？ 罗薇偷看的时候，其他人也在转眼睛，都在猜是谁招惹了教授，几人目光撞到了一起，互相用眼神询问是不是对方干的。 问来问去没一个承认，但大家心里已经默认了是霍尔，就连霍尔自己都这么认为，主要是他熬住的魔药确实臭，每次教授来检查他的作业都臭得翻白眼。 莫里森院长盯着他们几个，冷冷道：“不用猜了，你们每个人都有份！” 六人猛然抬头：不可能！ 怎么可能他们六个人都有份，肯定是有人针对他们！ 六人中，罗薇最为震惊，其他人被投诉了就算了，她平日里听话又好学，哪个教授不喜欢她，她怎么可能被教授投诉！ 是谁，到底是谁投诉的她？ 莫里森院长看向惊呆了罗薇，半点不留情面：“尤其是你，罗薇，已经有五个教授来找我说过你的事情了，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这些个学生让教授们又爱又恨，投诉的罗薇的教授提起她都是一脸纠结，想罚她又不忍心，不罚她又咽不下那口气，最后全都寄希望于莫里森院长来处理。 当莫里森院长说要重重处分她时，那几个教授又替她说好话，让他别罚得太狠，搞得他里外不是人。 捏了捏眉心，莫里森院长对罗薇道：“你自己交待，我可以从轻处罚。” “说吧，你违反了哪些规定，错在哪里。” 院长神色缓和本来是好事，罗薇却愈加战战兢兢。 她也想说，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违反了哪些规定啊！ 她这学期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冤呐！ 顶着莫里森院长锐利的目光，罗薇绞尽脑汁，勉强想出了几条算是游走在校规边缘的事情。 “我、我不该卡着入夜时间回学院就寝；不该在巡视警戒线的时候去值班室偷懒睡觉；不该在魔纹课上打瞌睡。” 看了看莫里森院长逐渐黑沉的脸，她又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段记忆，小心翼翼道：“不该在学院围墙下挖坑不填？” “呵，”莫里森院长发出一声冷笑，“原来那个害得院监老师差点摔倒的大坑是你挖的。” “怎么，巡视警戒线还不够你活动？东区围墙下加了蛋清的夯土你都能挖动，还一晚上就挖了个半人深的大坑。” 罗薇：原来那是夯土！ 怪不得那么硬，她还以为是冻土没化开，吭哧吭哧挖了一宿。 还是因为夜里太黑了，她偷偷挖坑又不敢带油灯，才没看清土质，要是看清……好吧，看清了也会挖，谁让她当时以为学院魔法阵刻在地底下。 “看来你是一身力气没处使，等历练回来你就去学院湖里夯筑防水坝吧！” 罗薇刚一回神就听到了莫里森院长下达的处罚，当场整个人裂成了两半。 学院湖，那条恶臭熏天的屎湖！ 她要去湖里夯筑防水坝！ 老天爷，他还不如杀了她！ 莫里森院长看着罗薇略显惊恐的脸，终于气顺了一点，眼底也浮现出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多亏了你在占星考核里提出的建议，为了预防洪水侵袭校园，我们决定疏通河道和修筑防水坝同时进行，挖出的淤泥刚好用来填筑堤坝。” 罗薇：…… 原来是她自己害了自己…… 莫里森院长笑完恢复严厉的表情：“还有要交待的吗？” 罗薇捂着绝望的小心脏摇头：“没有了。” 莫里森院长：“是吗？你再好好想想。” 罗薇哀戚道：“院长先生，真的没有了！” 光挖个坑她就被罚去挖屎湖了，要真再有什么，她不得被扒一层皮呀！ 莫里森院长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翻开桌上的记录他们“罪行”册子：“既然你不想交待，好，那我提醒提醒你。” “先说教授对你的投诉。” “有三位教授投诉你不尊重考核。” “你在药剂学考核上暴力戳烂了稻草人的……咳，戳烂了一个稻草人，导致实验稻草人无法回收利用，你这是破坏学院财产！” 罗薇：……真的够了。 一个稻草人值几个钱？还要回收利用，学院的教授们也别太抠！ 第367章 你们的罪行有点多 “你在魔纹考核上走神发呆，还故意把最简单的魔纹画错；在魔咒考核上戏弄监考教授，藐视魔咒语专业，丝毫不把教授放在眼里。” “你扰乱考核秩序、挑战学院权威、欺负教授年迈，给其他学生造成了恶劣影响！” 罗薇：天上掉下一个大黑锅！ “我没有戏弄教授！！！”她据理力争，不是她的锅她绝对不背，“这都是污蔑！” 莫里森院长冷漠道：“你的意思是教授们污蔑了你？你没有做这些事？” 罗薇气势一弱，小声道：“这都是意外，我可以解释，但我绝对没有欺负教授，这里面有误会。” 莫里森院长：“那你解释解释，是什么误会？” 罗薇哽住，吞吞吐吐：“那个，考试有点紧张，一紧张我就手抖，手抖就插错地方，记性也有点差，魔纹和魔咒语容易忘……” 莫里森院长平静地盯着她，就看她能编瞎话编到什么时候。 渐渐地，罗薇说不下去了。 她怎么说院长都不信，算了，她不说了。 她摆烂，摆烂总行了吧？ 莫里森院长看她停下，继续道：“另外，院监老师向我反映，你夜不归寝，偷偷跑到连廊上和赫瑟尔幽会，有这回事吗？” 两边的小伙伴倏地一下打起精神，冒光的眼睛在罗薇和赫瑟尔之间来回扫视。 啧啧啧！ 没有想到她们竟是这样的人，还偷偷幽会！ 而话题的两位主人公却是同时大喊出声：“没有！” 罗薇提高嗓音为自己辩驳：“绝对没有这回事，院监老师肯定是误会了！” 赫瑟尔也拧紧眉解释：“我们只是在连廊上谈事情，不是在幽会！” 莫里森院长反应平平：“这么说，你们承认你们夜不归寝，去了连廊？” 两人沉默，这点是事实，没法反驳。 “还有，昨天下午，高级部魔兽放养区的魔兽受到了惊吓，一些胆小的魔兽吓得不吃不喝，掉了一大把毛。” “经学院调查，是你们几个进去偷溜进去恐吓了它们？” 众人瞪了一眼霍尔：都怪你！ 还说不会被人发现，结果昨天的事，今天就被发现了！ 霍尔：……他一个人进去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到底该怪谁！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出来认错：“对不起院长，昨天我带他们进去找月桂树了，没想到会吓到魔兽，我知道错了。” 这次的事让他长了个教训，以后他一个人进去就好。 魔兽的毛发也是一种魔药材料，他熬制魔药缺材料的时候经常混进来拔毛，那些魔兽都把他当成一棵树，只要避开人，他可以在魔兽堆里随便晃。 莫里森院长看霍尔认错态度诚恳，又是为了去摘月桂枝条，倒没生太大气：“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但他随即又道：“有同学写信投诉你们拉帮结派、搞小团体，欺凌同学、排挤同学，甚至在舞会上踩脏她的裙子、多次撞倒她，对她肆意羞辱。” “罗薇，投诉信里提到，这些欺辱行为都是你指使的，你是这个小团体的头目，你承认吗？” 罗薇：……听这封信的内容，就知道投诉她的人是阿西娜。 她皱眉说：“那位同学和我以及我的朋友有些矛盾，不是单方面的一方欺凌一方，她也欺负过他们。” 只是这些欺负都不能说，比如阿西娜找侍卫强暴她、威胁格拉蒂丝参赛、偷听他们谈话、窥探变成原形的赫瑟尔…… 虽然莫里森院长也知道他们身份，但有些事情，知道却不代表能拿到台面上讲。 更何况，莫里森院长就不知道阿西娜是什么人吗？他要的只是他们的态度。 阿西娜坏是坏，可阿西娜每次对上他们都没讨得了好，大概在院长眼里，她还可以挽救。 罗薇冷静下来，直接承认：“舞会上的那部分属实，其余的我不认。” “我们没有搞小团体，我也没有指使他们去羞辱她，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也没有牵扯到其他人。” 莫里森院长：“没有搞小团体？可院监老师说多次看到你们聚集在柳树湖畔密谋。” 罗薇心道，院长果然不在意她们是不是羞辱了阿西娜，他只是在提醒他们，拉帮结派别太明显，否则难堵悠悠众口。 “是我的错，我看那里风景好，就经常邀朋友过去看风景，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做让大家误会的事了。” 这回轮到莫里森院长沉默了，他不知道罗薇想了些什么。 他不是在提醒她不要引人误会，而是想告诉她，一群刺头散开点，别整天聚集在一起！ 他们几个一扎堆，他眼皮就直跳，总觉得他们会给他捅出天大的篓子。 不过，看着面前这六个学生，莫里森院长叹了口气，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都是命途坎坷的孩子，让他们不扎堆就等于让他们失去朋友，为了一点小事，没必要。 “罗薇，扣除四十学分，罚一个月公益劳动，修筑十天湖堤，开学负责给新生讲解学院规定，写两千词检讨，开学在全院师生前通报批评。” 再多扣一分罗薇就得退学，学院也舍不得这么好的苗子，只能在其他地方多处罚一点了。 对自己的处分，罗薇没有异议。 ——有异议也不敢说。 去屎湖修筑湖堤就够让她绝望的了，万一她说自己不服，院长让她去清理城堡厕楼下堆积的屎山怎么办？ 学院处分不能用魔法完成，那她可就要亲手挖屎堆了！ 说完犯罪情节最恶劣的那个学生，莫里森院长翻着手上的册子，开始挨个给予处分。 “萝拉，晚归十一次，扣十学分，写五百词检讨，罚十天公益劳动。” “格拉蒂丝，夜不归寝五次，扣十五学分，写八百词检讨，罚十二天公益劳动。” “霍尔，在宿舍偷煮魔药臭晕七名同学、臭吐一百多名同学；年末考核熬煮药剂腐蚀了三套制药道具，用脚搅拌魔药有侮辱监考教授的嫌疑。” “扣二十学分，罚半个月公益劳动，疏通五天湖道，一千词检讨，开学全院通报批评。” “西奥多，殴打同学、意图侵犯男同学的屁……臀部；在女同学面前衣衫不整、抖露腿毛；用自残砍断手脚威胁教授将你转去魔药班，被拒绝后混进魔药学教室，偷吃课上的魔药材料……” “伤风败俗、情节恶劣！扣三十学分，罚二十天公益劳动，疏通十天湖道，清理三天男厕楼，向被你吓到的同学和教授书面致歉，写两千词检讨，开学全院通报批评。” “赫瑟尔，晚归一次、夜不归寝三次、侵入男生城堡一次、威胁同学一次，炸毁炼金室五次，使学院公共财产损失近一千金币。” “扣三十五学分，罚二十五天公益劳动，修筑十天湖堤，巡逻蔷薇城堡五天，重建炼金室，赔偿炼金仓库的全部损失，写两千词检讨，开学全院通报批评。” 一通处分下来，莫里森院长说得口干舌燥，抬头一看，桌前站着的这几个刺头竟然还面露委屈。 他们还好意思委屈？ 没有悔改之心，看来还是罚得太轻了！ 莫里森院长把处分表拍到桌上：“过来签字，签完字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六人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拿起羽毛笔迅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莫里森院长还黑着脸，罗薇和小伙伴们小声说了句“院长再见”，轻手轻脚离开了院长室。 一出院长室的大门，六人跟逃命似的飞奔了出去，直到冲出主教堂广场才停下来，放慢脚步走向学院大门。 萝拉拍了拍胸口：“院长这次好凶啊，吓得我进去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格拉蒂丝赞同地点头：“他怎么，这么生气呢？” “我刚刚总结了一下规律，”霍尔跟大家分析，“惹怒教授，处分最严重；损害学院财产，处分其次；只违反校规，处分最轻。” 罗薇认为不对：“那我去年也没惹怒教授啊，怎么就扣了四十个学分？” “逃校一次扣两个学分，你逃了十八次，就已经扣了三十六个学分了，你这是以数量取胜哈哈哈！”西奥多笑得不行。 赫瑟尔突然说：“我觉得，院长就是想罚你。” 罗薇惊讶道：“就是想罚我，为什么？” “我也觉得，院长好像是在故意找你的茬，”霍尔思索着说，“其实你犯的那些错，可大可小，包括去年的逃校也是，就算扣学分，也不至于给太多惩罚。” 按理说是这样，可事实却是：去年罗薇不仅被扣了四十个学分，还被罚了十五天公益劳动和巡视一个月的警戒线。 想到巡视警戒线，罗薇和赫瑟尔对视了一眼。 莫里森院长做的每件事都有他的深意。 巡视警戒线，是为了让罗薇发现渥兹华斯；做公益劳动，是为了将日月尊神是伪神的真相送到他们身边。 那今年的修筑湖堤呢？ 又是为了什么？ 罗薇猜想，莫非屎湖里也藏着什么秘密？ 院长室。 莫里森院长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蜂蜜花茶，郁闷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转念想到这花茶是罗薇送给他的，他又哼了一下。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他家里偷魔法书，打扰他和爱人夜间亲密不说，还弄那么丑的人偶敲窗吓他们！ 之前以为她有什么不得不偷魔法书的苦衷，他也就放过了她。 谁曾想她竟然是偷着玩儿！ 不教训不行，这孩子实在太调皮了，不教训她以后要上天！ 慢悠悠地喝完一杯花茶，莫里森院长又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往杯子里搁点栀子花，再舀一勺蜂蜜，最后加入放温热的开水，用小匙轻轻搅拌。 等蜂蜜彻底融化，他看着金黄飘香的茶汤，满意地点了点头。 “哒哒哒……”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莫里森院长看了过去，木门被人推开，一道丰腴的身影抱着名册走了进来。 “你来了，喝花茶吗？我给你泡好了。” 摩西教授点了点头，放下名册端起花茶，坐到了书桌的另一边。 “谁又惹你生气了？”莫里森院长问。 摩西教授示意他看桌上的名册：“初级部今年的考核结果。” 莫里森院长翻开名册，看到了上面统计的人名、课程和分数，有的人画了红圈，有的人用黑笔画了道斜线。 “有十七个人没通过考核，”摩西教授说，“十一个人选择了退学，六个人选择了重修。” 莫里森院长问：“六门魔法课程的考核都没通过？” 摩西教授心里冒火：“他们主意大，不知道听别人说了什么，平时只修习一门课，别的课就天天睡觉，结果年末考核这一门没通过，其他课也不及格。” 各科教授说得狠心，天天警告学生但凡有一门课程考核不合格就会被退学，实际上学院考核很宽松。 六门魔法课程里，学生只要能通过任意一门课程考核，就能升上中级部。 只不过他们选择魔法职业的时候，也只能选择考核及格的那一门课。 这些学生从高年级的学生那儿得知考核没有教授说的那么严格，自作聪明，除了魔咒语什么都不学。 有的学生是为了偷懒；有的学生是魔法天赋差，所以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最想修习的一门课上。 这样做风险很大，考核通过了还好，要是通不过，根据学院规定，那就只能退学或重修。 家境富裕的学生重修一年不算什么，家境贫寒的学生就麻烦了，考核不及格会失去学费减免资格，他们交不起学费，只能退学。 教授们一再强调要重视考核重视考核，奈何就是有学生不听，最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摩西教授越想火气越大：“你说今年这一届学生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的把考核当儿戏？” 莫里森院长安慰她：“往好了想，这一届里有很多天赋出众的学生。” 摩西教授：“天赋出众，惹事的本事也出众。” “天才难免桀骜不驯，我已经教训了他们，他们以后肯定会收敛了。” 莫里森院长将处分表推到摩西教授面前，希望她看完心情能好一点。 摩西教授扫了一眼，皱起眉头：“你怎么处罚得这么严重，孩子们就是调皮了些，又不是十恶不赦。” 莫里森院长：…… 他默默地收回了处分表。 第368章 情节恶劣 “你说的这群调皮的孩子，天天在学院里密谋干坏事，我不这么处罚，他们哪有机会行动？平白无故地扎堆，会被学院里的眼睛给盯上。” 摩西教授冷着脸：“说人话。” 莫里森院长叹气：“今年举行魔法大赛的时候，中级部有个学生在第一轮比赛里受了重伤，换成了替补队员上场，你还记得吗？” 不等摩西教授骂他，他紧接着说：“那个受伤的学生叫戈登，是中级部的剑士学徒，罗塞蒂教授给他治伤的时候发现，他的伤势有人为加重的痕迹。” “我问了彭斯教授，他也说这个学生伤得有些蹊跷，出赛场的时候故意跑慢了一步，让魔兽咬伤了腿。” 摩西教授坐正身体：“你的意思是，他受了教廷指使，想搞砸魔法大赛，好让我们失去办学资格？” 莫里森院长摇头：“他应该不知道我们的赌注，否则他何必等到快出赛场的时候才受伤？” 戈登这么做更像是制造机会让替补队员上场，而那个替补队员温妮跟罗薇有交情，戈登或许是想从温妮下手，监视罗薇。 “不论如何，背叛学院的学生都不能留，”摩西教授说，“你应该找个借口开除他。” “万一他受了教廷的胁迫呢？他也是受害者。” “这不是他背叛学院的理由，你把他留在学院里会害了大家。” 莫里森院长解释道：“教廷已经不信任托拜厄斯教授了，早晚会安插新的眼线进来，不是戈登，也会是别人。” 摩西教授心烦气躁：“你怎么知道除了他就没有别人？” 说不定学院已经被教廷的眼线挤满了。 “至少我们发现了他，或许能通过他找出别的人，”莫里森院长沉思道，“而且，我不确定他是阿尔弗烈德的人，还是教皇的人。” 摩西教授：“有什么区别？” 莫里森院长：“阿尔弗烈德的人可以动，教皇的人不能动。我怀疑教皇是有意示弱，他想除掉的不止是我们，还有阿尔弗烈德。” 都说教皇寿数将尽，这风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明明去年各大主教还说教皇精神矍铄，每天都会亲自处理教务。 “教皇那个老疯子，”摩西教授骂道，“怎么还不去死，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莫里森院长笑了起来：“你说的对，阿尔弗烈德不是省油的灯，教皇敢装病，他未必不敢坐实了他的病症。” 摩西教授嗯了一声，端起水晶杯饮了一口花茶。 夏日炎热，这茶水倒为他们带来了一丝清凉。 学院外。 因为柳树湖畔的秘密基地被院监老师给端了，死刑小队只能转移阵地，被迫在校外聚集。 刚好罗薇要带豚鼠学长去桑树园，干脆把剩下几个小伙伴也都打包带上，一起坐马车摇到了城郊。 下了马车，夕巴斯汀环顾四周，打量他未来几个月的工作环境。 罗薇：“先进别墅吧，选一下卧室房间，把行李放下我们再出去参观。” 夕巴斯汀提着一个麻布袋，袋子里的东西就是他全部的家当，包括一件法师袍、一身衣服、一双鞋子、一床薄薄的被褥，以及一个木桶。 罗薇严重怀疑，那只木桶就是他之前用来偷水的桶。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问，她带着夕巴斯汀和其他小伙伴进了别墅。 桑树园别墅地上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大厅、厨房、仆人房，第二层是罗薇设计的办公区和员工休息室，第三层是她的卧室。 别墅二三楼现在还没住进人，贝拉和罗薇都住星罗居，雇工住在各分区的厂房宿舍，只有一楼安排了两个仆人。 罗薇让夕巴斯汀在二楼的卧室里选一间，夕巴斯汀也不客气，选了拐角处视野最开阔的一间房。 他选好后，罗薇便吩咐贝拉，让人现在就把这间屋子打扫出来，缺少的家具今天都添置上，一应生活用品也要准备齐全。 夕巴斯汀在旁边听着，心想自己真是来对了地方，学妹出手这么阔绰，他确实钱途无量。 “学长要是还缺什么，就跟贝拉说，她是我的管家，会帮你采购，或者你自己出去买也行，回来报账她给你补。” 夕巴斯汀心情愉悦：“谢谢学妹，我目前不缺什么，有缺的再找贝拉管家。” “好，”罗薇点了点头，一转身看到旁边的五个小伙伴，先对萝拉道，“萝拉，你也去选一间卧室吧，缺什么都跟贝拉说。” 萝拉摇头：“我在鸡舍厂区有休息室，晚上要回学院，不用给我……” 罗薇打断她的话：“那边太吵了，听我的，我是雇主，你就在这里选一间！” 萝拉拗不过她，不好意思地跑去选房间了。 罗薇看着她的背影，跟夕巴斯汀介绍：“萝拉是鸡舍厂区的监理，也负责管理桑树区的树苗，如果你需要鸡舍的资料可以找她。” 夕巴斯汀笑道：“近三个月内我应该是找不到她了。” “也是，我们都要出去历练，可以等回来再找。” 等萝拉选好房间，罗薇又吩咐贝拉：“再收拾四间客房出来，木床衣柜一并配好。” “是，主人。”贝拉应下。 罗薇看向西奥多、赫瑟尔、霍尔和格拉蒂丝：“我给你们留了四间房，以后大家就可以在这里休息了，要是遇到什么大事，我们也可以在这里商量。” 几人恍然，原来那几间客房是给他们准备的。 “好的！”西奥多答应得最快，看了看萝拉又看了看夕巴斯汀，两三步挤到罗薇旁边，“罗薇罗薇，你能不能给我也在桑树园找点事做，我想来这边做工！” 想来这边做工？ 是想来这边陪萝拉吧！ 罗薇问：“那甜品屋的工作呢，你不做了？” 西奥多嘿嘿了两声，压低声音说：“我知道，甜品屋也是你的，我在这里做工和在那里做工不都一样吗？” “不行哦，”罗薇冷漠地拒绝，“甜品屋缺人手，桑树园又不缺。” 历练期间学院街生意冷清，西奥多不在没关系，下学期开学人一多起来，店里的奶油黄油肯定不够用，少了西奥多这个人形打发机怎么行？ 但罗薇还是给了西奥多一丝希望：“这样吧，我问问卡兰西斯学姐能不能炼制出搅奶机器，能炼制出来的话，我就把你调到这边来。” 西奥多：“好吧，那你别忘了啊！她要是炼制不出来我找人炼，保准帮你把那什么机器弄出来！” 罗薇啧啧道：“你找谁？学院里还有谁会帮你忙？你不会又要用砍手砍脚去威胁你的教授吧？” 西奥多面子上挂不住：“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最后不也没砍吗？” 他本来想着吓唬吓唬彭斯教授，把他转去魔药班，他好学霍尔救人赚钱来着，结果彭斯教授抽出一把大刀说要帮他砍，吓得他立马就逃走了。 他的腿虽然能长回来，但砍断一条还是很痛的！ 后来他摸进魔药学教室上课，也是真心想学熬煮魔药，但桌上的魔药材料里有好多魔兽肉和魔植果实，他一时没忍住，就吃了两口。 才吃了两口，他就被赶出去了！ 一口肉还没吃完呢，气死他了！ 安排好住宿，罗薇又带大家去桑树园里逛了逛。 比起喧嚣的希瑞亚城，这里就要清净许多。 赫瑟尔很喜欢桑树园，有山有水还有充足的食物，河坡上养鸡池塘里养鸭，要是她小时候住在这里，肯定不会挨饿。 格拉蒂丝看中了别墅后的山顶，那里看到的月亮一定又圆又大。 霍尔则在思考他来这里熬煮魔药的可能性，应该不会再有人举报他了吧？ 西奥多已经选好了他未来工作的地方，鸡舍！离鸡舍最近的鸭舍也行！ 只有夕巴斯汀和萝拉在认认真真参观，夕巴斯汀在记这里的厂区和产业，萝拉在观察地里植物的生长情况。 逛累了，众人在池塘边坐下，看池塘里的鸭子捕小鱼小虾。 “学弟学妹，你们选好魔法职业了吗？”夕巴斯汀拨弄着池水。 “还没，”罗薇犹豫道，“我原先想选魔咒语，后来又觉得魔咒语不太适合我，我打算在占星术和炼金术当中选一个。” 虽然她压线通过了魔咒语考核，可以选择成为魔咒学徒，但她的运气这么差，万一下学期考试又抽中土魔咒怎么办？ 魔纹同理，凡是有可能让她秘密暴露的课程最好都不要选。 这么一看，其实炼金术也不太合适了，万一她炼制出来的武器有死亡加成，这还怎么给人家用。 “我选占星术吧。”罗薇做下决定。 如果说魔咒学徒是脆皮法师，那占星学徒就是没有战斗能力的脆皮，占星术士在大家眼里既神秘又脆弱，这种刻板印象有利于她扮猪吃虎、猥琐发育。 至于魔咒语，她可以去蹭课，学院是鼓励学生蹭课的，只要不像西奥多那样乱来就行。 像魔纹、炼金、魔药这种课，蹭课前要先跟教授报备，教授会按来上课的学生人数准备课堂材料。 “我选魔药学。”霍尔道。 格拉蒂丝坚定地说：“我，要选剑术！” “你选剑术？”罗薇惊讶地看着格拉蒂丝，“你哥哥不是让你来学雷魔法吗？” 格拉蒂丝皱巴着脸：“魔咒语，越来越长，不好念，我不学。” 咒语越长威力越大，初级魔咒只是控制空气里游离的魔法元素，操作简单，咒语也还算简短。 中级魔咒一道咒语要念一分多钟，快速吟唱的时候感觉咒语都烫嘴皮，说话不流利的人很容易念错。 高级魔咒就更不得了了，短的一两分钟，长的十几二十分钟，别说念的人，听的人都头疼。 除非魔法师能把咒语倒背如流，一开口脑海里就闪过所有咒文，方可用一段短咒代替整篇咒语，但短咒的威力还不到整篇咒语的三分之一。 总之，六门魔法课程没有一门是简单的。 罗薇理解格拉蒂丝，她拍了拍她的肩：“没事，想学剑术就学剑术吧，至于魔咒语，等教授教雷魔咒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蹭课。” 格拉蒂丝：“嗯嗯！” 坐了一会儿，众人在外面热得受不了，又起身回别墅。 罗薇在大厅地板上绘制了一道大大的降温魔纹，室内温度凉快下来，怕热的格拉蒂丝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萝拉又在旁边画了几道风之魔纹，大厅里刮起了一阵凉爽的风。 七人围着魔纹躺了一圈，闭上眼睛享受清风吹拂，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放松过。 罗薇感叹：“这应该是我们死刑小队的第一次校外团建吧？” “什么小队？” 小伙伴们惊得翻身坐起，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异口同声：“你刚刚说什么，死刑！” 他们刚刚听错了吗？ 他们什么时候被判了死刑！！！ 罗薇睁开眼睛，看着大家：“啊，那个，这是我给我们七个人的队伍取的名字，死刑小队，时刻警醒自己，在外行事要处处小心。” “呼，吓死我了，”西奥多听完又倒了下去，“我还以为外面已经宣判了我的死刑。” 萝拉也松了一口气，她还没报仇，她不想死。 “死刑小队，”夕巴斯汀咂摸着这个名字，“还挺贴切。” 他们的真实身份捅出去可不就是死刑吗？ 罗薇的身份虽然没有问题，但她帮了他们，多半会被连坐。 夕巴斯汀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她明明可以活得自由自在，却要冒死救一群与她无亲无故的人。 他要是她，肯定不会管别人的死活。 赫瑟尔念了一遍“死刑小队”，黑眸幽暗：“我们是执行死刑的人，不是被执行死刑的人，谁敢给我们判死刑，我就杀了谁。” 格拉蒂丝激动地喊：“杀了他！杀了他！” 没眼看，罗薇捂住了眼睛。 “给判我们死刑的人执行死刑的队伍，这个名字确实不错，”霍尔脸上露出纯澈的笑容，“那我们的队长就是罗薇小姐了，我能当副队长吗？” 西奥多一听，立马弹了起来：“副队长当然是我！” 第369章 选什么职业 夕巴斯汀也幼稚地加入争抢行列：“不，副队长应该是我。” 他还说出了三点理由。 “第一，我住在校外，比在学院里的你们消息更灵通。” “第二，我是魔法师，我的境界更高。” “第三，我是你们的学长，比你们更有社会经验。” “嘁，”西奥多不屑，“你也就仗着比我们老，老豚鼠！有本事你不用魔法跟我打一架！” 看他不用八条腕足卷死他！ “章鱼学弟，不是任何问题都可以用暴力来解决的。” 夕巴斯汀端着学长的架子教育道：“像你这样刚上岸不久的章鱼宝宝，人类的勾心斗角对你来说还太过复杂，你应该听前辈的话。” “老豚鼠！”西奥多气得鼓起眼睛，“你说谁是宝宝！你才是宝宝！你是没长牙的豚鼠宝宝！” “噗——”罗薇喷笑出声。 西奥多和夕巴斯汀同时扭头看了过来。 罗薇极力忍住笑：“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西奥多恼怒道：“你笑什么？” 罗薇摆手：“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好像在打情骂俏。” 此话一出，西奥多和夕巴斯汀脸都绿了，一转头看见对方的脸，猛地朝地上“呕”了起来。 罗薇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赶紧对两人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们没事吧？” 夕巴斯汀按着翻涌的胃部抬头：“没事学妹，不是你的错。” 是他控制不住联想，脑海里浮现出了他和一只滑腻腻的突眼大章鱼打情骂俏的画面，被恶心到了。 罗薇看向西奥多，西奥多也说没事，她放下了心。 问题要从根源解决，罗薇向大家提议：“这样吧，既然霍尔、西奥多和诺艾尔学长都想当副队长，我们举手表决。” “我就不和两位学长争了，”霍尔主动退让，浅笑着说，“在两位学长之间选就好。” “行，”罗薇重新道，“那我们就在西奥多和诺艾尔学长当中选，同意西奥多当副队长的举手。” 话音落下，她看向大家，西奥多也往左右看去。 一秒、三秒、五秒…… 没有一个人举手。 西奥多当即就炸了，跳脚问：“你们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夕巴斯汀把他按了下去：“听话学弟，你不适合当副队长。”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西奥多落选，被选中的就是夕巴斯汀。 但公平起见，罗薇还是让大家表决了第二次：“同意诺艾尔学长当副队长的举手。” 唰唰唰，六只手举了起来。 西奥多偏头一看，又气得大吼大叫：“老豚鼠你不要脸，我说怎么多出来一只手，哪有自己给自己举手的！” 夕巴斯汀举着手笑眯眯：“我同意我自己啊，谁让你自己不举呢？” 赫瑟尔被西奥多咋咋呼呼的公鸭嗓吵得耳朵疼，帮着夕巴斯汀说话：“他不举手，说明他自己也觉得他不合适。” 西奥多跳起来想要反驳，萝拉拉住他的衣袖，声音细细地：“别生气啦西奥多，我们就这样也很好呀。” 西奥多浑身刺毛都被这一句话捋顺，坐下来靠在萝拉身边，得意地瞥了一眼夕巴斯汀。 看见没？ 萝拉心疼他！ 夕巴斯汀摇了摇头，真是个幼稚的家伙。 他将视线转向大家，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一丝惊奇：“真巧啊，学弟学妹们加起来刚好凑齐六种魔法职业呢。” 六人愣了愣，目光扫过身旁的小伙伴们，在心里一数，还真是！ 西奥多是魔咒学徒，萝拉是魔纹学徒，赫瑟尔是炼金学徒，罗薇选的是占星术，霍尔选的是药剂学，格拉蒂丝选的是剑术。 他们没有刻意追求不同，却神奇地互相弥补了短板，把死刑小队变成了真正的“六边形”队伍。 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罗薇心想。 不过死刑小队有七个人，豚鼠学长的职业跟西奥多重合了，他现在是魔法师，毕业前是魔咒学徒。 罗薇玩笑似的说道：“难怪西奥多和诺艾尔学长不对付，原来他俩在我们小队里是竞争对手。” 霍尔笑出了两个小酒窝：“不知道两位学长谁的魔法天赋更强呢？” “这还用说？”西奥多经不住激，尤其是萝拉还在身边，他扬起下巴，“等着吧，等我明年毕业测魔力，我肯定是高级魔法师！” “高级魔法师，”霍尔惊叹，“西奥多学长也太厉害了，好多人一辈子都升不上高级魔法师呢。” 西奥多骄傲道：“那是他们天赋不行，我这么好的天赋，就算突破成魔导师也用不了多久。” 罗薇都不忍心听了，西奥多前一秒才被豚鼠学长踩在脚下，后一秒又掉进了霍尔挖的坑，现在说这种大话，她看他明年怎么收场。 像特洛伊那样天赋绝佳又被亡灵之神开了挂的人，从魔法师到初级魔剑士都用了五年时间。 西奥多……不是她轻视他，寿命越长的种族修炼越慢。 巨妖的天赋都点在了生命力上，魔法元素亲和力还真不一定有豚鼠学长强。 想到这里，罗薇又好奇起豚鼠学长的魔法天赋来，她问道：“学长，你对哪种魔法元素的亲和力最强？” “最强啊，”夕巴斯汀回答，“土元素和水元素吧，我这两种元素的亲和力不分上下。” 西奥多炫耀：“我是水元素亲和力最强，彭斯教授说我是他见过的水元素亲和力最强的学生，亲和力百分百！” “亲和力百分百，你怎么测出来的？”罗薇真正想问的是，怎么测亲和力值。 “我可没作弊，”西奥多说，“这是彭斯教授给我测出来的亲和力值，用的也是学院的检测道具。” 夕巴斯汀：“章鱼学弟应该没说谎，魔法学徒都可以申请一次魔法天赋检测，只是我们学院的教授不建议学生这么做。” 罗薇：“怕影响心性？” “对，”夕巴斯汀点头，“有的学生知道自己亲和力低会自暴自弃，亲和力高的人会懈怠修行，学院也不希望我们只修习一种魔法。” 罗薇明白，希瑞亚魔法学院想培养的是全面的人才，而不是顶尖的天才。 顶尖的天才是靠资源堆出来的，希瑞亚是平民魔法学院，做不到这一点，全面发展对平民来说更加实在。 “你们呢，亲和力最高的是哪种元素？”夕巴斯汀问大家。 “我没测过，”罗薇想了想，“应该是火元素，我一次能释放出很多火球。” 赫瑟尔说：“我亲和火元素和风元素，两种元素的亲和力都差不多。” 萝拉：“我最亲和风元素，其次是土元素。” 格拉蒂丝：“最亲和雷元素！” “我也没测过，应该是土元素吧。”霍尔笑着说，他当然不能告诉大家，他亲和力最高的是暗元素。 西奥多听完不满意：“怎么只有五种魔法元素，我们七个人应该有七种亲和元素哇！你们就没人亲和光元素和暗元素吗？” 夕巴斯汀无奈地说：“能刚好集齐六种魔法职业就很不容易了，你还要集齐七种亲和元素，我们中间要是有人亲和光元素和暗元素，早就被教廷带走了。” 赫瑟尔冷哼：“光元素亲和者都在给教廷当走狗，暗元素亲和者出现一个死一个，你还想亲和光暗元素？” 罗薇和霍尔看天看地，这个问题他们保持缄默。 亲和暗元素这个秘密，他们这辈子恐怕要带到土里去。 也不一定，罗薇心想，如果他们成了大魔导师，或者教廷覆灭，再或者她成为神明，秘密暴露就无所谓，反正没人打得过他们。 但以上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艰难。 要是他们的升级速度有特洛伊那么快，说不定过个十几二十年还真能成为修炼成大魔导师。 可照他们现在的情况来看，二十年能修炼到魔导师就已经不错了。 其实以死刑小队里每个人的天赋，更适合贵族魔法学院的精英教育。 贵族魔法学院的学生上的是全日制课程，一个教授最多只带五个学生，一天上十个小时的课——贵族学生不为生计发愁，不需要每天出去打半天工。 如果死刑小队七人入学伊始就检测出亲和力值，入学后心无旁骛地学习，专精一项魔法，估计一年就能成为魔法师了。 但贵族学院不会收他们这样的人，即使他们天赋再出众，在贵族眼里也只是低贱的平民。 低贱的平民怎么配修习高贵的魔法？ 只有希瑞亚魔法学院愿意接纳他们。 希瑞亚魔法学院提供的教育资源不是最好，但莫里森院长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为每个学生提供了最公平最丰富的教育。 很多人都嘲笑莫里森院长，觉得他提出的办学理念很可笑，什么“打破阶级成见，培养全大陆最优秀的人才”，听起来像是小儿说梦。 这句话放在这个时代，跟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有的人还会捏着鼻子怪腔怪调：“哟，打破阶级成见～什么是阶级呀～我听不懂，莫里森院长来给我们解释一下呗～” 阴阳怪气完，还要捧着肚子笑上个半天。 这样的话，莫里森院长听多了，就连从希瑞亚学院毕业的学生，都经常会被人拉住，让他们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中世纪时期确实没有“阶级”的概念，大家最常说的是“等级”，西原只有三个等级，即教士、贵族和平民，奴隶不算人，自然也不算入等级。 莫里森院长不说等级，反而用称呼学院班级的词语“ss”来替代等级，就是因为他不愿意承认人有等级之分。 等级暗指血脉出身的贵贱，阶级暗指利益占有的多寡，说“阶级”就是在混淆贵族和平民的血脉，贵族自然不愿意接受这个新的指代词。 因为不承认“阶级”就是指等级，贵族吃了个闷亏。 承认这个词语，就说明他们也觉得平民和贵族在血脉上没区别，只是一方财产占有的多，一方财产占有的少； 不承认这个词语，他们连指责莫里森院长践踏贵族的尊严都没有理由，毕竟人家又没有说“打破等级成见”。 就算莫里森院长说的是“打破等级成见”，那也无关痛痒，除非他说的是“打破等级”，贵族才能抓到他的把柄。 希瑞亚建校十九年，“打破阶级成见”已经取得了小范围的成就，从学院毕业的平民魔法师被授予终身贵族称号，就是成就之一。 只要破除贵族对平民的知识垄断和封锁，让一小部分平民成长起来，各大势力为了招揽他们壮大自身，自然会做出妥协。 所以莫里森院长要培养的不是偏科的天才，而是全面发展的人才，这是打破知识垄断的最佳途径。 罗薇思来想去，觉得她以后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散漫了。 上学期因为外部压力太大，她随时都面临着被揭穿被处死的危险，对实力的渴望比较迫切，偷魔法书学习高级咒语、每天占卜问吉凶、偷学黑魔法，天天晚上熬夜，魔力增长很快。 这学期她有了几个武力强大的下属，用在学习上的时间少了很多。 每天下午不是在星罗居卧室里睡觉，就是坐在庭院里养花种草，晚上睡得也越来越早。 仔细一想，今年她除了在魔法阵上有些进步，其他方面除了在课堂上学的那点知识，竟然什么都没有了！ 连学院图书馆她都没怎么去过！ 这可不行，下属再强也没有自己强来得保险，她身上除了老天爷和亡灵之神给她开的几个挂，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力量少得可怜。 黑暗精灵信仰她是为了救他的族人，特洛伊跟随她是为了恢复自由之身，帕特里克听她差遣是受了亡灵之神的约束。 要是她一直成长不起来，他们弃她而去，她岂不是又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来自武力不足的恐惧使得罗薇后颈窝发凉。 不行！ 西奥多都有信心一年突破到高级魔法师，她为什么不能有信心两年突破到魔导师？ 决定了，她要立下第三个小目标，两年之内成为魔导师！ 糟糕，前两个小目标好像还没有完成。 第一个小目标是今年要拐一百个儿童，现在才完成三分之一；第二个小目标是这学期结束之前打开通往雾原的空间通道，只完成了一半。 罗薇心里着急，第一个小目标还有半年时间，第二个小目标这几天就应该结束了，也不知道黑暗精灵打开了矿脉没有。 第370章 上一章全部更新 哥路城。 八天前，黑暗精灵和罗曼罗茜就被特洛伊送到了韦斯利伯爵的领主城堡，在开启魔法石矿脉之前，他们得先跟韦斯利伯爵打个招呼。 韦斯利伯爵一看到罗曼罗茜就头疼，这两个小恶魔怎么又来了？ 还有特洛伊也是，当初特洛伊在城堡的水井里下了巨臭魔药，药翻了城堡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可把他害得不轻！ 厨房里的女佣天天被熏晕，饭都做不了，害得他啃了三四天的黑面包，黑面包没经过热汤汁泡软，差点把他的牙都给崩掉！ 城堡里那口井现在还用石板封着呢，他们用水都要从外面提，麻烦得紧。 心里蛐蛐咕咕了一阵，得知几人此次的来意，韦斯利伯爵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了头，还说要亲自领一队骑兵给他们带路。 见到神秘的黑暗精灵，韦斯利伯爵自然是好奇的，但这一次他学聪明了，不该问的不问，对方愿意说自然会说。 罗薇公主身边的人都是面善心黑，万一他不小心说错话惹恼了这一位，这一位也找借口给他灌魔药报复他怎么办？ 黑暗精灵一行人在领主城堡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特洛伊返回希瑞亚，黑暗精灵和罗曼罗茜以及渡鸦卢克留了下来。 矿脉地图年代久远，图案标注简陋，比例也有些错误，具体的位置还需要仔细斟酌。 黑暗精灵将罗薇选定的三条矿脉给韦斯利伯爵看了看，韦斯利伯爵召来几个熟悉地形的人询问了一番，圈出大致区域，拟定了前往矿脉的路线。 花了两天时间，黑暗精灵在一座深山里感应到了隐匿魔法阵的一角。 这道魔法阵覆盖范围很大，将整个矿脉都罩了进去，下面有魔法石矿脉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补充消耗，上面还有重重禁锢魔纹和隔绝魔纹，且魔纹勾连紧密，想要撕开一条小口进去根本不可能。 韦斯利伯爵还对罗曼罗茜抱有一丝丝期望，希望他们是正义女神的后裔，遂提议黑暗精灵让罗曼罗茜来试试，说不定他们体内有女神的血脉。 可惜结果令他失望了，罗曼和罗茜开启不了魔法阵。 他们的血滴进魔法阵“锁孔”里没有任何反应，韦斯利伯爵自己往那儿一站，“锁孔”处的魔纹都还会扭曲两下呢！ 这条路行不通，黑暗精灵只能暴力拆除魔法阵。 但破坏了魔法阵，矿脉里的浓郁魔法元素就会飘散出来，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这里有一条魔法石矿脉，这怎么能行？ 黑暗精灵凝眉思索，不能让魔法元素溢散，他得先在外面设下一个更大的隐匿魔法阵，再进去拆除里面原本的魔法阵。 设好隐匿魔法阵已经是三天后，拆除魔法阵又用了三天时间。 在黑暗精灵带着他们进入长满火元素晶体的矿洞后，韦斯利伯爵终于意识到罗薇真的派来了一位大魔导师，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神呐！ 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早知道对方有大魔导师，他还算计什么？ 去希瑞亚的那次就该直接向罗薇投诚，她的大腿这么粗她为什么不说！ 韦斯利伯爵捶胸顿足，如果现在他再给罗薇去信一封，说自己愿意成为她的附庸，还来得及抱上她的大腿吗？ 黑暗精灵进入矿洞查看了一番，确认此处的矿脉无误，便遣了渡鸦给罗薇报信，随后马不停蹄地奔往了下一处矿脉，开启第二条矿脉上的隐匿魔法阵。 而此时离希瑞亚的历练队伍出发只剩下一天时间了。 罗薇安顿好夕巴斯汀后，又带着五个小伙伴们坐马车回了城。 她在学院街附近将小伙伴们放了下来，看他们走进学院，便命伊夫调转马车，回了星罗居。 夕阳灿烂，渡鸦带着信飞了回来，落在庭院里嘎嘎叫了两声。 罗薇走出客厅，见卢克脚上没绑信卷，疑惑道：“卢克，罗伦没让你带信回来吗？” “咕咕，咕噜噜咔咔……” 渡鸦喉咙里像卡了一口老痰，挺胸抬头酝酿了好几分钟，才张开嘴壳发出沙哑难听的人声。 “矿脉，开启咕嘎，一条，咕嘎嘎……” “好消息，传，传，传殿……殿下咕嘎！” 罗薇听了半天才听懂，惊喜地问：“你是说，罗伦让你传消息给我，矿脉已经开启了一条？” “咕嘎嘎嘎！”渡鸦扇了扇翅膀。 【是哒！】 回答完，他歪着脑袋，往罗薇旁边迈了几步，豆豆眼期待地望着她，忽然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自己的喙嘴。 “卢克，说、话咕嘎！吃，小羊排！嫩牛肉！” 罗薇忍俊不禁：“你就只有吃的东西说得最清楚。” “日安！日安主人！咕嘎！”渡鸦又叫了两声。 怎么出去一趟说话就这么清楚了？ 罗薇摸了摸它的脑袋，吩咐女仆去厨房端肉。 “咕嘎咕嘎嘎咕嘎！” 渡鸦饿得厉害，扑扇着翅膀跟在女仆身后，它要自己去挑肉吃。 半个小时后，渡鸦吃饱喝足，一蹦一跳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肚子吃得圆鼓鼓，装了几斤肉后它飞不起来了。 罗薇看它撑成这样，无奈道：“在家里休息一晚吧，等肚子里东西消化了再走。” 渡鸦：“咕嘎！” 【好哒！】 罗薇抽出魔法棒，用风魔法将它送进了屋檐下的藤筐里，看它在里面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躺下，她笑了笑，转身看向院子里的苹果树。 “特洛伊，天黑了，下来吃饭！” 树冠摇晃了一下，一道黑影从里面跳了出来。 罗薇无奈道：“院子里有马特带人巡逻，你还蹲树上干什么，对他们不放心？” 特洛伊摇了一下头：“不是。” 他只是习惯了，每天忙完回来看到这棵树，不自觉地就跳了上去。 罗薇看着他说：“我要出去历练一段时间，两个月后才会回来，这期间你帮我守好星罗居。” 特洛伊猛地抬头：“我不跟您一起吗？” “我要跟学院的队伍一起出去历练，带你干什么？”罗薇说。 特洛伊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是您的骑士，保护您是我的职责，您一个人，不安全。” 罗薇也想过要不要带特洛伊，但她总不能一直躲在别人的羽翼下吧？ 有人保护算什么历练，到时候她一遇到危险就会叫特洛伊出来帮忙，自己战斗不会出全力，这样很不利于她提升自己的实力。 况且他们是跟着教授一起外出，教授不会置他们于生死险境。 “带队的教授会保护我们，”罗薇说，“我把你留下，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 “我们学院的魔法学徒都要出去历练，巴顿·哈金斯的儿子也要走，他们店里想必缺少一个修剪蚕丝的人，你有空就过去帮帮他们。” “还有，后院的小麦下个月收割，扎克利会过来一趟，他过来的时候我不在家，你接待一下。” “还记得我们打得赌吗？如果他赌输了，会送五百个奴隶给我，你让他把奴隶送去恶魔岛，然后去恶魔岛上练兵。” 罗薇拍了拍特洛伊的胳膊：“你们都是红发人，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 “你把他哄开心一点，就算他赌输了你也送他两桶酒，跟他搞好关系，知道吗？” “他是高级炼器师，如果他愿意给你炼制一把宝剑，你就赚大了！” 特洛伊面部有一丝皲裂，让他？去哄扎克利？ 为了一把宝剑，他至于吗？ 可是高级炼器师炼制的宝剑…… 特洛伊看了一眼自己的配剑，这是他几年前花了大价钱从一位初级炼器师那里买来的，虽然也称得上是一把好剑，但在他成为中级魔剑士之后，用起来总觉得有点不顺手。 他心里纠结不已，到底要不要为了宝剑屈从一次呢？ 罗薇看他眼神犹豫，就知道他已经心动了。 果然啊，剑士都过不了宝剑关，连特洛伊这样正直的人，为了剑都愿意低一次头。 晚饭后，罗薇上楼收拾行李。 她装了两箱面包和肉干、十瓶高浓度蒸馏酒、一堆日常用品，全部塞进了空间指环。 外出历练不能乘坐马车，茶具椅垫之类的东西她就不带了，衣服只带了几身轻便的骑装，另外拿了一卷防水的桐油布和一捆结实的麻绳，在野外露营可能会用到。 等她收拾完东西下楼，克莉丝和贝拉还在到处找小猫咪。 “不用找了，”罗薇对两人道，“我把小猫送去了朋友那里，过几个月再接回来。” “啊、啊？”贝拉张了张嘴，“可是主人，大橘又回来了啊，它就在您身后。” 罗薇一顿，转过身，果然看到鬼鬼祟祟试图从窗边钻进来的橘黄色猫咪。 “你还是尽责啊！”她忍不住叹道。 小猫尴尬了两秒，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甩了甩尾巴，从窗台上跳下来，蹲坐在地上乖巧地望着她：“喵呜～” 罗薇认命地吩咐贝拉：“让人看看厨房还有多少鸡腿，都拿过来，给大橘。” 贝拉：“是，主人。” 罗薇低头看着小猫咪：“我先回学院了。” 小猫：“喵～” 罗薇离开星罗居，回了学院。 次日早上八点，各班学生在教室集合。 昨天七门课程的考核成绩就统计了出来，今天他们就要选择魔法职业分班了。 菲尔教授坐在讲台上，让学生一个一个地上前确认自己的魔法职业并签字。 轮到罗薇，她在意向表上写下了占星术。 菲尔教授核对之前的意向表，好心劝道：“你在魔法大赛前填写的是魔咒语，怎么又改成占星术了？” “你的魔咒语考核分数虽然低，但你通过了考核，仍然可以选择魔咒语，你确定要改吗？” “确定要改，”罗薇肯定地说，“谢谢菲尔教授，我觉得我更适合修习占星术，这是我深思熟虑的决定。” “好吧。”菲尔教授摇了摇头，她不选魔咒语也好，免得又跟阿西娜起冲突。 他在罗薇的意向表后签了名，把意向表递给她：“拿着这个，去找你的班级报到。” 统计结束，大家正式分班。 罗薇要去占星学教室找托拜厄斯教授报到，琴拉着她的手不舍道：“以后我们就不在一个班了，你还会把我当好朋友吗？” “当然会啦，”罗薇安慰她说，“我以后会经常来药剂学蹭课的，到时候还和你坐一桌。”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罗薇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去吧。”琴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放开了她的手。 琴没有通过魔咒语考核，但她的药剂学成绩不错，最终选择了魔药职业。 走廊上人来人往，原本的五个班要打散分成六个班，有的班人多有的班人少。 罗薇经过魔咒课教室，里面挤满了人，坐都坐不下，选魔咒语的学生估计有七八十个。 炼金室的学生就少了很多，只有魔咒学徒人数的一半。 魔纹教室里的学生更少，稀稀拉拉的，还不到二十个人。 等罗薇走到占星学教室门口，看到空空荡荡的桌椅板凳，甚至让她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 可是托拜厄斯教授又坐在讲台上…… “怎么不进来？” 托拜厄斯教授看到来的学生是罗薇，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罗薇？” “是我，”罗薇抬脚走进教室，“日安教授，我来报到。” 她把意向表交了上去。 托拜厄斯教授指着桌上的班级名册：“在这里签字。” “好的。”罗薇拿起旁边的羽毛笔，在名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以为你会选魔咒语。”托拜厄斯教授说。 罗薇回答：“我觉得占星术更有挑战性。” 托拜厄斯教授笑道：“对别人来说或许是有挑战性，对你来说也有吗？” “有啊，”罗薇摸出袖子里的龟壳，“我想占卜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家，就占卜不到。” 托拜厄斯教授也拿出了水晶球，将手覆了上去，水晶球里升起一团迷雾。 “你的未来，我也占卜不到。” “你的一切，我都看不清楚。” 罗薇盯着她手里的水晶球：“可是您之前还说，您占卜到了我能带领初级部的队伍在魔法大赛里获胜。” 托拜厄斯教授轻轻摇头：“我占卜的不是你，是学院，水晶球给了我指引，仅此而已。” 第371章 魔兽可以修炼成人? 罗薇并不意外托拜厄斯教授的回答。 如果谁都能占卜到她的信息，那她早就被教廷大卸八块了。 神明不可窥视，她是亡灵之神的眷属，她的命运跟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测算她就等于窥视神明，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心里清楚这一点，但她面上还是浮现出了一抹疑惑：“可是教授，为什么会这样呢？” 托拜厄斯教授思索道：“你是生命女神的后裔，又觉醒了生命女神的血脉，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你的未来才变得不可捉摸。” “不过你不用担心，”她安慰罗薇，“你这种情况不是个例，神之后裔、神眷者、身有奇遇者，这些人的命运大多都无法测算。” “包括魔法师，随着境界的提升，他们在的星图上的痕迹也会逐渐隐去，低境界的占星术士观测不到他们的命运星。” 罗薇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教授。” 托拜厄斯教授放下了水晶球，想到什么，问罗薇：“之前给你的那两道召唤羊皮卷，你试过了吗？” 在占星师面前，罗薇不敢撒谎：“试过一次。” 托拜厄斯教授立刻从她的反应里判断出：“飞马和魔法小猫都召唤出来了，但是不合你的意？” 这个问题，问得罗薇有些为难。 她该怎么说，召唤出来的飞马有主人，召唤出来的小猫是她的同学？ 罗薇不清楚托拜厄斯教授对兽人的看法，含糊地回答：“是召唤出来了，它们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托拜厄斯教授惊叹于她真的能召唤出飞马和魔法小猫，对她说的“有点不一样”倒不怎么在意。 “没想到，飞马一族和猫兽一族还有后裔留存于世，我以为它们一百年前就灭绝了。” 托拜厄斯教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欣喜：“看来我的占卜结果没有出错，它们的星星还没有掉落，灭亡的命运在最后关头有了改变。” 如果它们的命运都可以改变，那希瑞亚的命运是不是也能改变？ 托拜厄斯教授似乎看到了希望，宽檐帽下的眼睛亮得惊人。 罗薇心里却升起了一丝不妙：“教授，您刚刚说飞马一族和……猫兽一族？” “是啊，”托拜厄斯教授问，“有什么问题吗？” 罗薇心情忐忑：“猫兽一族，是指猫兽人吗？魔法小猫跟猫兽人的关系是？” “你不知道？”托拜厄斯教授反问，随即又自问自答，“噢，也对，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知道，相关书籍已经被教廷下令销毁了，只剩了一本残缺不全的《魔兽图鉴》……” 说到这里，托拜厄斯教授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许遗憾。 “仅剩的几本记载兽人文明的书籍都在教皇那里，我也是早年间有幸才翻看了几页。” “总之，兽人也是魔法生物的一种，猫兽就是指魔法小猫，拥有智慧且能变成人的猫兽就叫猫兽人。” “人们畏惧兽族，我说魔法小猫比说猫兽更能让人接受，魔法小猫听起来更可爱，不是吗？” 托拜厄斯教授解释了她为什么要把“猫兽”叫做“魔法小猫”，然后告诉罗薇，猫兽人虽然已经被教廷杀光，但猫兽要是努力吸收魔法元素，修炼到大魔导师的境界后也能淬炼血脉化身成人。 只是世间的魔法元素日渐稀薄，猫兽想要修炼成大魔导师，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叹了一口气，托拜厄斯教授看着罗薇：“孩子，能让我看看你召唤出来的飞马和猫兽吗？” 罗薇还震惊于魔兽修炼升级就能变成兽人这件事，听到她的问话，恍惚地摇了一下头。 “抱歉教授，那匹飞马说它有了主人，不愿意当我的召唤兽，已经回去了。” “那只猫兽……它不喜拘束，所以我也……” 托拜厄斯教授皱了一下眉：“它们的祖辈跟人类立下过契约，就算它们不愿意，在契约失效前它们也应该接受你的召唤。” “你把召唤羊皮卷拿出来我看看，我亲自跟它们谈，如果它们想要解除契约，那就必须拿东西出来跟你交换。” 罗薇头皮一麻，这要是把大橘召唤出来还得了？ 她赶紧拒绝：“不用了教授，强扭的瓜不甜，它们或许是害怕人类，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托拜厄斯教授默了默：“这也不怪它们，千年来，人类对兽族的屠戮从未停止过，兽族对人类的憎恨也只有随着他们的死亡才能消除。” 她问罗薇：“你尝试过第二次召唤吗，或许它们的族群里还有兽愿意跟人合作。” 罗薇发愁地说：“它们的种族都只剩下了一棵独苗苗，没有别的兽。” 托拜厄斯教授神情复杂，好不容易寻到的一缕希望，又要断在此处了。 一棵独苗，仿佛是命运尽头的垂死挣扎，死亡的结局已经注定，新生的起点又在哪里？ 沉默了一会儿，托拜厄斯教授看向罗薇：“雪莉的宝宝破壳了，有四只，等历练回来，你去挑两只吧。” 雪莉就是那只会复读人话的猫头鹰。 罗薇知道，托拜厄斯教授这是想赔偿她那两张召唤羊皮卷的损失。 虽然猫头鹰牌复读机很有趣，她起先也打过它的主意，但两只，是不是有点多了？ 她的院子里还养了一只话唠渡鸦，再加上两只复读机猫头鹰，她简直不敢想将来的生活会有多热闹。 “教授，我要一只就好，”罗薇当即表示，“两只我怕照顾不过来。” 托拜厄斯教授点头：“可以。” “哒哒哒——” 两人聊了十来分钟，门外才响起第二道脚步声。 罗薇转头看去，一个手里拿着意向表的少女走到门口，看到她也在里面，犹豫了一下，没有进来。 这是占星学教室吗？她是不是走错了？ 罗薇魔法那么厉害，她竟然选了占星？ 托拜厄斯教授看向门口的少女：“来报到？进来吧。” “啊？哦哦，是……是的，我来报到。” 少女同手同脚地走进教室，强忍住没去看罗薇，把意向表交了上去，再在班级名册上签字。 看到名册上第一个签上去的名字，她才确认，罗薇真的报了占星学！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她想学魔咒语却只通过了占星学和药剂学两门考核，纠结了半天才决定选占星。 人家六门职业随便挑，明明可以选魔咒语，结果选了最冷门的占星学。 要是把她们对调一下多好啊！ 罗薇见有新同学来报到，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要是选占星学的就她一个人，以后她还怎么逃课去别的教室蹭课？ 一人逃课全班放假，这也太可怕了！ 第372章 历练，灾厄森林 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五个学生，加上罗薇和第二个进来的少女，一共七个人。 七个人，连教室的第一排都坐不满，散落在教室的各个角落里就更显气氛冷清了。 罗薇发现选占星学的都有点社恐，大家都是报到完就缩进一个角落里，低着头也不跟其他人交流。 每个人中间都隔了四五个空位，选座位跟下围棋似的，要选前后左右都没有人的位置，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正常呼吸。 第七个人报到后，迟迟没有人进来，托拜厄斯教授估摸着就这几个人了，正准备拿起班级名册点名，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还有人？ 罗薇看向门口，几秒过后，脚步声一静，一颗看起来不太灵光的脑袋从门框旁冒了出来。 来人扒着门框，滴溜溜转的眼睛迅速扫视了一眼教室，看到罗薇下意识脖子一缩，紧接着又朝她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罗薇：…… 这家伙哪根筋又搭错了？ 托拜厄斯教授头疼地放下了手里的名册：“来报到吗？报到就进来。” 这些学生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站在门口不动，非要等她开了口才往里走。 “嗯嗯嗯，教授，我来报到！”维娜跑到讲台前，将意向表交了上去。 托拜厄斯教授看了一眼，把名册推了过去：“写你的名字。” 维娜拿起羽毛笔，三两下在上面签了名，完成报到后转身奔向了罗薇旁边的位置。 教室里的默认规则被打破，其他同学都惊讶地看着她们，在一群内向的学生里，开朗的人反而变成了怪胎。 维娜落座后又朝罗薇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选了占星学呀？” 她还以为罗薇会选炼金术呢，毕竟她炼金术的考核成绩是满分。 罗薇没回答，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怎么也选了占星学？” 维娜苦着脸：“因为别的考核都没通过，我又不想学剑术和魔药，只能选占星了。” 她撒了谎，后半句话半真半假， 六门魔法课程考核，她挂了三门，魔纹、魔咒语、炼金术都没及格，能选的只有剑术、药剂学和占星学。 剑术考核能通过是因为她有在家里时父亲给她打下的底子，占星学能通过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她本来是想学魔药的。 但她今早收到了父亲的飞鸽传信，父亲在信里交待，不管她用什么办法，务必要抱住罗薇的大腿！ 还说家族荣辱系于她一身，她就是全家唯一的希望，此番韦斯利家族能不能崛起就全看她在学院的努力了，一封信让维娜感受到了比山还大的压力。 纠结了一上午，维娜终于决定，抱大腿要从成为同桌开始，于是选择了占星学。 但想要抱大腿这种事怎么能明说呢？ 她只能撒个小谎，说自己不喜欢剑术和魔药。 维娜心里在流泪，占星好难啊，真的好难，要是下学期她通不过考核可怎么办啊？ 为了这个家，她付出了太多！ 讲台上，托拜厄斯教授又等了五分钟，确定不会再有人来报到了，便拿起班级名册挨个点名。 其实也没什么好点的，拢共就八个人，吃席都凑不满一桌。 八个人里有六个女生两个男生，罗薇的占卜道具是龟甲，维娜的占卜道具是塔罗牌。 另外四个女生里有两个水晶球两个塔罗牌，男生里有一个水晶球一个塔罗牌。 占星术阴盛阳衰，男生比较稀少。 点完名，托拜厄斯教授简单说了一下历练的安排。 “今年的历练地点跟往年不一样，我们不去魔兽山脉，去南边的灾厄森林。” “想必大家都听过灾厄森林的传说，那里相较魔兽山脉更为危险，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历练地点一公布，教室里八个人全都睁大了眼睛，维娜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这还是社恐班性格内敛，其他几个班早就炸开了。 “什么，要去灾厄森林！” “疯了疯了，去灾厄森林不是找死吗？听说里面遍地是毒虫，吸一口气都会被毒死！” “不止，还有海怪和水猴，它们喜欢吸食人脑！” “我们进去能活过第二天吗？” “为什么要去灾厄森林，我不想去灾厄森林，去魔兽山脉不好吗？” “就是，为什么要改地点？以前都是去魔兽山脉，轮到我们就去灾厄森林，我不去！” 各班的学生都在抗议，闹腾的声音几乎要把屋顶都掀翻。 教授们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声音严厉：“安静！” “谁不想去，站出来，你现在就可以退学，滚回你的老家去！” 一声怒喝过后，学生的声音被压了下去，然而大家的眼睛里还是透露着不满，只是没人敢跟教授叫板。 魔咒教室里，摩西教授扫过全班，缓缓开口：“你们以为，魔兽山脉更安全？” 学生们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很明显，他们就是这么以为的。 摩西教授冷笑：“一群蠢货，今天早上起床又把脑子忘床上了吗？” “但凡你们留点心，就知道比蒙巨兽已经苏醒，魔兽山脉里处处都是魔兽暴动。” “年初爆发的魔兽潮到现在都还在冲击封锁山脉的魔法阵，山脉脚下的人都跑光了，你们倒是上赶着要去给魔兽填饱肚子。” “想去可以，去之前先退学，别死在外面还要连累学院。” 一通话说得下面的学生羞红了脸，刚刚吵着闹着要去魔兽山脉的人闭紧了嘴巴，一声都不敢吭。 相比于其他教室里师生间的紧张气氛，占星学教室里的学生和教授就要和谐得多。 托拜厄斯教授三言两语解释了为什么要去灾厄森林，又给八名学生讲解起此次历练的注意事项。 “在灾厄森林里无所谓，但在灾厄森林以外的地方，大家一定要遵守魔法公约。” “切记两点：不可对普通人使用魔法；不可在普通人面前显露魔法。” “违反魔法公约，你们今后将无法加入魔法协会，还会受到魔法协会的监禁惩罚。” “危急情况下，如果想用魔法救人，要找合适理由掩饰过去，最好不要让被救的人知道你们会魔法。” 第373章 赚积分，好放假 托拜厄斯教授在上面讲，罗薇在下面走神。 要说不能对普通人使用魔法，这个她或许还能狡辩一下，她确实没对多少普通人用过魔法。 但要说不能在普通人面前显露魔法，不好意思，那她显露的次数可就多了。 星罗居的仆人、温妮的父母和弟弟都看见过她使用魔法，这要是捅出去，她不得被全西原的魔法师视为公敌？ 但其实很多大家族里都出过魔法师，各国王室和贵族也都知道魔法的存在，魔法公约所谓的“普通人”，真正指的，其实是平民。 “普通人”就是块遮羞布，仿佛换个用词，就能掩盖他们对平民的欺骗和压榨。 贵族不仅要封锁平民获取知识的能力，还要让他们一辈子活得浑浑噩噩。 不让平民知道魔法的存在，也就杜绝了他们向上爬的可能。 要是有平民突破了这道封锁线，成为魔法师，贵族就会搬出另一套说辞给他们洗脑。 ——魔法公约规定魔法师不能对普通人使用魔法，这是为了保护普通人。 毕竟魔法师实力那么强大，要是他们大开杀戒，普通人还怎么活？ 看似很有道理的一番话，实则处处是漏洞。 魔法师有的是办法杀人不留痕迹，仅靠魔法公约就能止住他们作威作福的心吗？ 不能对普通人使用魔法，可伤人的魔法只是一小部分，助人的魔法更多。 炼金术可以提高生产力、魔药可以治病救人、占星术可以趋吉避祸、魔纹可以改善交通…… 贵族无非是担心魔法普及后，平民吃饱了就有力气反抗，到时候不再愿意给他们当牛做马、缴纳高额税收。 再一点便是，魔法元素日渐稀薄，贵族也怕有人跟他们争抢所剩不多的魔法资源。 西原只有一个组织可以在平民面前使用魔法，那就是教廷。 但教廷的主教不会告诉平民他们使用的是魔法，他们会说，这是“光明神的赐福”、是“圣光照耀过的圣水”。 平民被教廷唬得一愣一愣，对神秘力量的崇拜使得他们对教廷的信仰更加狂热。 就连罗薇，初到这个世界时也以为圣水是什么神奇的东西，结果不过是用光元素浓缩成的魔药。 托拜厄斯教授强调了三遍要遵守魔法公约，但她每一遍说完都要加一句：就算要用魔法救人也不能让人发现。 于是大家都听懂了，重点不是遵守魔法公约，而是违反魔法公约别被人发现。 看来教授也不认同魔法公约的条例，暗地里在跟魔法协会对着干呢！ 也对，要是教授们没有违反魔法公约，那这么多平民魔法学徒从哪里来？ 难不成还真像教授们明面上所说的，这些平民觉醒了魔法天赋，控制不住体内的魔力波动，被他们发现了？ 初觉醒就能引发魔力波动的人都是天才，正常情况下，没修炼过的人魔力都弱得几近于无。 不用对他们使用魔法进行检测，就算是院长那样的高级魔导师，也发现不了他们有魔法元素亲和力。 交代完注意事项，托拜厄斯教授给了他们一张地图，让他们八人传阅。 “这是你们从希瑞亚到灾厄森林的行进路线，中间有五个汇合点，我们会在这五个地方和其他班的队伍碰头。” 罗薇问道：“教授，我们跟其他班的路线不一样吗？” 托拜厄斯教授回答：“每个班的路线都不一样，你们有各自要完成的任务。” “历练要提升的不止是你们对魔法的掌控能力，还有你们的心性，只有内心强大并成熟起来，你们以后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魔法师。” “此次历练与往年一样，骑马前往历练终点，赶路不允许使用魔法，传送魔纹、飞行道具一律禁止。” “你们只有二十天的时间，今天是六月二十日，七月十一日前你们必须赶到灾厄森林，我和其他带队教授会在灾厄森林外围等你们。” “如果你们没有在规定的时间赶到，自己想办法进入森林，遇到危险后果自负。” 众人听得心惊胆战，维娜眼里包着泪：“教授，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托拜厄斯教授平淡道：“不跟你们一起，你们按地图上的路线行进，路上有我给你们准备的任务，你们每完成一个任务，就能拿到一个学院徽章。” “一个徽章代表一个队伍积分，路上有十个徽章，能拿多少看你们的本事。” 罗薇：“教授，队伍积分有什么用？” 托拜厄斯教授：“积分决定你们的返程载具或耗时。” “五个积分可以把马匹换成马车；十个积分可以换成飞行道具，提升一倍的赶路速度；二十个积分可以走两次传送阵；五十个积分可直接传送到你们想去的地方。” “节省下来的时间，你们可以自由活动，直到新学年开学。” 罗薇：！ 也就是说，积分就等于假期，十个积分能换十天假，五十个积分能换二十天的假！ 等她历练结束，黑暗精灵肯定已经建好了去雾原的稳定通道，二十天的假期够她开垦好多荒地了！ 拿！积分必须拿！ 她看向其他同学，大家眼里都流露出了对放假的渴望。 离家半年，谁不想家呢？ 除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 托拜厄斯教授很满意大家的反应，她看向罗薇：“罗薇，你有当队长的经验，这次历练我们班只有一个队伍，你作为队长，将占星队伍安全地带到灾厄森林。” “好的，教授。”罗薇点头。 托拜厄斯教授给了她一个金属指环：“遇到危险，用魔力灌注这枚指环，会有人来救你们。” 罗薇接过指环，将它戴到了左手食指上，跟左手大拇指上戴着的空间指环作伴。 后面的同学将传阅完的地图递了前来，自觉交给队长保管。 托拜厄斯教授该说的都说完了，最后道：“还有三个多小时，你们去收拾一下行李吧。” “下午两点去马场集合，有马的骑自己的马，没有马的骑学院的马，两点半从马场后门出发。” 同样的内容也在别的班宣布，教室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 学院是真不把他们当人，下午两点是最晒的时候，让他们顶着大太阳出发，赶路还不能使用魔法，这是要折腾死他们啊！ 第374章 最年轻的魔药师 行李罗薇昨晚就收拾好了，趁着中午这点时间，她和格拉蒂丝、萝拉、赫瑟尔再宿舍里互相交流了一下历练情况。 得知中级部的目的地跟初级部不一样，罗薇十分惊讶：“你们要去深渊峡谷？” “是的，”萝拉点头，“教授说深渊峡谷是个好地方，肯定能帮我们提升实力。” 可不是“好”地方吗？深渊峡谷里到处都是汹涌的岩浆，岩洞里还居住着可怕的魔鬼。 格拉蒂丝问：“你们，去流放之城吗？” 萝拉：“会经过那里，我们还要在那里做几天任务，不知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但剑士班的任务已经出来了，他们要去斗兽场参加比斗，每个人都要赢下三十场比赛才能出来。” 罗薇好奇道：“他们战斗时能用魔力吗？” 萝拉摇头：“不能，除非对方也会魔法。” 罗薇心里升起了一抹同情，让一群初出茅庐的少年跟流放之城的角斗士和猛兽比斗，还不准使用魔法，确定他们不会死在角斗场里？ 哦，中级部的剑士学徒也不算初出茅庐，他们去年参加过一次历练，在魔兽山脉跟魔兽战斗过，放到外面实力应该不低。 罗薇想起，温妮和巴尔克都是剑士学徒，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 赫瑟尔看出她的担忧：“魔药学徒会和剑士学徒一起进斗兽场，有治愈魔药，他们不会死。” 罗薇感叹：“教授们还真是知道怎么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让剑士学徒挨揍，再让魔药学徒给他们治伤，一举两得，还省了一个任务布置。 格拉蒂丝神色郁郁：“我也想去，斗兽场角斗。” “斗兽场有什么好玩的，又血腥又暴力，”罗薇劝慰道，“我们去灾厄森林里找水猴不是很有趣吗？” “水猴，有趣？”赫瑟尔和萝拉同时抖了抖。 赫瑟尔对水猴表现出了强烈的排斥：“我宁愿去深渊峡谷里挖岩浆提取金属，也不要去灾厄森林看水猴。” 萝拉赞同道：“水猴可是从沼泽里诞生的中级魔物，等级虽然比埃尔低，但它比埃尔难缠多了。” “听说水猴的尾巴长得像一只人手，它会把尾巴伸出水面，冒充落水的人呼救，要是有人过去救它，它就会从水里冲出来一口咬掉人的头。” 罗薇哑然，她还以为水猴是华夏民间传说里的水鬼，会拉人做替死鬼的那种，原来这里的水猴是中美洲神话里半人半猴的食人水怪。 初级部不教魔物相关的内容，历练的时候教授才会跟他们讲解。 罗薇对魔物的了解，仅限于魔法大赛前摩西教授给他们的拓展资料，资料里也只摘取了一些常见的低级魔物。 水猴是中级沼泽魔物，对她来说超纲了。 中级部历练队伍的集合时间是下午一点，比初级部早一个小时，赫瑟尔和萝拉跟两人告了别，先行一步。 格拉蒂丝羡慕地望着她们的背影：“她们真好，去流放之城。” 罗薇转过头：“想家了？” “不是，”格拉蒂丝皱着鼻尖，“灾厄森林好热，骑马也不好，我想骑霜霜。” “啊这……” 罗薇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格拉蒂丝出生于冰原，狼又天生耐寒怕热，西原南部的气候对她来说确实有点难适应。 而且格拉蒂丝到现在都还控制不住她身上的猛兽气息，普通的马见了她就会受惊发狂，只有霜霜才不会被她吓跑。 可霜霜是北极熊啊！ 北极熊更适应不了南方的气候，再说她骑着一只北极熊去历练，恐怕没有哪个村庄敢让她借宿。 “要不你去问问坎伯兰教练，让他给你想想办法？”罗薇建议道。 坎伯兰教练是剑术课的老师，格拉蒂丝选了剑术，就进了他的班。 “我问了，”格拉蒂丝很不高兴，“他说，学不好骑马，就让我，跟在马后面跑。” 罗薇：…… 也不是不行，反正格拉蒂丝的奔跑速度比马还快，耐力也挺持久。 下午两点。 初级部的学生都进入了马场，牵着自己的马到看台前集合。 各班都在清点到场的人数，教授们拿着莎草纸和羽毛笔从前面走到最后一排，又从后面走到第一排，点到一个人的名字就在纸上画一个勾。 占星学人少，点名都是浪费口水，托拜厄斯教授看一眼就知道人到没到齐，低头在纸上连续打了八个勾。 罗薇在看其他班上的队伍。 魔纹班跟占星班是难兄难弟，只有十五个学生，比她上午看到的人还少。 听周围的同学议论，有三个学生本来都进了魔纹班，但因为实在不想学魔纹，最后他们决定留级重修，所以不参加这次历练。 魔药班的人也少，只有二十几个。 罗薇踮起脚尖，在魔药学徒的人群里寻找霍尔，没看到霍尔，倒是看到了站在魔药班前面的丽莲公主。 丽莲公主怎么会在这儿，她不是中级部的魔药教授吗？ 罗薇正疑惑着，霍尔看到她在朝他那边张望，把缰绳往身旁的同学手里一塞，悄悄摸了过来。 “罗薇小姐。” “霍尔，你怎么过来了？” “我看到你在那边看，猜想你是在找我。”霍尔站到了罗薇身后，弯下腰，借她的身形挡住自己。 罗薇眼睛盯着前方，微微侧头问：“你就这样跑过来，你们教授不会说你吗？” “不会，”霍尔低声回答，“我们教授换人了，罗塞蒂教授没有菲尔教授事儿多。” 罗薇也压低了声音：“怎么突然就换人了，菲尔教授呢？” “菲尔教授是中级药剂师，等级不够，带不了历练队伍，升上中级部的魔药学徒都由罗塞蒂教授教导，他下学期还是教初级魔法学徒。” 罗薇忍不住问：“罗塞蒂教授是什么境界？” “初级魔药师，”霍尔回答，“听说是全西原最年轻的魔药师，有望成魔药大师的魔药学天才。” 罗薇震惊了，丽莲公主当初只跟她说她是学院新聘请的魔药课老师，负责教授中级魔药制作，她也没说她是魔药师啊！ 二十五岁的魔药师，就相当于二十五岁的魔导师，她身边的天才竟然这么多？ 这样一看，特洛伊这位二十三岁的魔剑士也不是很离谱了。 恍惚了几秒，罗薇又问霍尔：“那中级部，哦不，下学期应该是高级部了，他们的魔药课谁教？” 霍尔：“还是高级部的芬克教授，菲尔教授跟他替换了位置，我们历练的时候，菲尔教授会和高级部的其他教授一起去招收新生。” 罗薇：“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马上要出发了，我们在德诺城见。” 德诺城就是他们路线上的第一个交汇点。 “好，德诺城见。” 霍尔弓着腰，又悄悄溜了回去。 两点半，马场大门开启，各班的历练队伍排着队先后离开学院，快马加鞭跑出了希瑞亚城。 出城后，罗薇拿出了托拜厄斯教授给他们的地图。 地图画得很简略，只有方向和途经的地名是明确的，路线基本不能看，他们上路后还要自己打听怎么走。 一千六百多公里的距离，途经四个王国、七座城市和二十几个小镇和村庄，路上的补给没问题，就是这个距离…… 路上他们还要做任务，光靠骑马，二十天内肯定到不了。 “就知道教授没那么好心！”罗薇磨了磨牙。 “怎么怎么了？”维娜拉着缰绳跑到了她身侧，“教授怎么了？” 第375章 胡拉塔村怪事 “没什么，”罗薇摇头，“只是，我们在路上赚的积分可能等不到返程就要花掉。” “为什么呀？”维娜不解。 罗薇解释道：“一千六百公里的距离，如果我们一日不停地赶路，每天前进八十公里，才能在第二十天赶到灾厄森林。” “但我们路上还要做任务，万一耽搁一两天，时间就来不及了。” 况且马驮了人，奔跑速度就会大大降低，一天的极限奔跑速度不超过两百公里，第二天再跑就要累死了。 他们也不可能连着二十天都骑马，连续不断的劳损同样会导致马儿死亡。 教授还说什么积分可以更换飞行道具和传送，省下来的时间他们就能自由活动，实际上他们根本攒不下来积分。 罗薇一说，后面的六个同学都想明白了这一点，顿时沮丧地垂下了头。 损失积分还是轻的，要是他们这一路上拿不到积分，二十天内肯定到不了灾厄森林。 到时候错过教授定下的时间，他们就只能自己进去，灾厄森林里危机重重，没有教授带队，他们小命难保。 “呜呜呜，”维娜害怕得直掉眼泪，“我不想死，我要是死在灾厄森林，我们家族的希望就没了！” 罗薇颇为诧异：“你？家族的希望？” 维娜脸上还挂着泪，就开始挺起胸膛炫耀了：“当然是我，我可是韦斯利家族唯一的希望，父亲就指着我为家族延续荣耀呢！” 罗薇难以启齿道：“这是谁给你的错觉？” 维娜骄傲地哼了一声：“才不是错觉，我父亲在信里就是这么说的！” 罗薇：…… 她现在相信，韦斯利伯爵真的是宠女狂魔了。 但就算他再宠维娜，也不能说这种违背良心的话吧？ …… 下午的太阳又大又热，晒得人头皮发烫。 初级部一共二十支队伍，出了城后兵分六路，前往了六个不同的方向。 一开始还有队伍和罗薇等人同路，骑马跑了十几公里后，荒野的小路上就剩他们八个人了。 “前面有条河，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顶着烈阳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大家又累又渴，罗薇一说要休息，七个蔫掉的脑袋都抬了起来，用力点头。 到了地方，罗薇翻身下马，牵着枣红马去河边饮水。 马儿也热，身上的被毛都被汗水打湿了，再不补充水分，会有脱水的危险。 维娜和另外六人也牵着马走了过来，八个人和八匹马在河边站了一长排。 其他人都不爱说话，只有维娜在唉声叹气：“还要走多久啊，怎么还不天黑，今天这太阳也太毒了，我真的要被晒死了，唉，我好饿，我中午都没吃饱……” 罗薇取出地图看了看：“快了，再往前走十几公里，有个叫胡拉塔的村庄，到了那里我们就休息。” 维娜把脑袋凑了过来：“胡拉塔，我们今晚要在那里借宿吗？” 罗薇点头：“过了村庄就是葡弗泽山地，山地里少有人烟，我们今晚早休息，明天早起赶路，争取在天黑前越过葡弗泽。” “好的！”维娜答道。 其他人没答话，罗薇看向他们，挨个点他们的名：“艾萨尔，蕾妮，西泽，茱恩，娜提雅维达，琼，你们意下如何？” 被点了名，六人没办法再装哑巴，拘谨地道：“都听队长的。” 队友太内向了也不好带，罗薇深感此次旅途之艰难。 她想了想，决定现在进行团队分工，培养大家的默契和沟通能力。 “茱恩，”罗薇叫了其中一个女同学的名字，把地图递给她道，“以后地图就交给你来保管，你负责给大家指路。” 茱恩就是第二个进占星学教室报到的少女，在六名同学中，她的性格要稍微活泼一些。 “不不，我、我怕我做不好……”茱恩想要拒绝。 罗薇：“做不好就更得锻炼了，拿着，这是命令。” 地图上的内容她已经全部记了下来，如果茱恩指错路，她也能提醒她。 “艾萨尔，你负责在行进路上寻找水源；西泽，以后你走在队伍前面，负责探路。” 安排完两个男同学的任务，罗薇又看向了剩下三个女生。 “蕾妮，你注意一下大家的身体状况，要是有人中暑，你及时向我报告。” “娜提雅维达，琼，你们负责采购食物提供一日两餐。” “我呢我呢，”维娜举起手，“那我做什么？” 罗薇回头看着维娜，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衣着奢华、神态骄傲、人傻话多，自称是正义女神的信徒，从过往的行为来看，她也勉强称得上是嫉恶如仇。 “你就负责跟村民商量我们的借宿事宜吧。” 衣着打扮和浑身气势看上去挺唬人的，没人知道她外强中干。 得了任务的维娜很高兴，商量借宿还不简单，几个金币扔出去没人会不答应。 在她看来，罗薇给她安排了一个最轻松的任务，这就是她抱上了大腿的表现！ 在河边休息了二十分钟，一行人又上了马，朝南边还有十几公里远的胡拉塔村庄奔去。 晚上七点多，离天黑还有一个小时，远处村庄的剪影渐渐映入了众人眼帘。 茱恩坐在马背上对照地图，不敢确定地说：“前面应该就是……胡拉塔村了吧？” 西泽沉默地挥了一鞭，驾着马前去探路。 几分钟后，他骑着马跑了回来：“是胡拉塔。” 茱恩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认错路。 罗薇望着前面的村子，下了马对众人道：“大家都下来吧，我们牵着马走进村，以免吓到村民。” 七人没有异议。 晚霞尽散，天空变得灰白，光线也暗了下来。 维娜兴冲冲地走在前面，准备找人借宿。 然而她进了村才发现，这里的房子又破又烂不说，人也少得可怜。 一连经过四户人家，她一个人都没看到。 每一家都是房门紧闭，她上前敲了敲门，也没人应答。 “看来这个村子已经荒废了，里面都没有人。”维娜道。 罗薇用惊奇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装的到底是水还是豆腐渣。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怎么可能没有人？ 房前屋后种满了庄稼，这叫荒废？ 罗薇放弃了维娜，转身问其他人：“你们怎么看？” 西泽回答：“我刚刚来的时候还有人，我问他这里是不是胡拉塔村，他说是。” “刚刚还有人，十分钟不到就消失了，这个村子好奇怪啊。”维娜嘟囔。 罗薇：“你们没发现，这个村庄很安静吗？” 第376章 第一个任务 何止是安静，简直安静到诡异。 众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进入村子这么久了，除了他们自己制造出的响动，村子里竟然听不到一点声音。 按理说，农户除了种地还会饲养牛羊和鸡鸭，院子里还会养一条看门狗，黄昏正好是村庄里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禽畜进圈会闹腾一阵，村民生火做饭时也会闲聊些家常，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会升起袅袅炊烟。 但是现在，这里没有人声，没有禽畜的叫声，野外连归巢的鸟叫声都没有。 随着天边的最后一缕光线消失，他们仿佛陷入了夜色的围猎圈，周遭死寂一片。 荒野里起了风，风里带着白日里太阳暴晒过后的暖意，众人却被吹得后背发凉。 维娜打了个寒噤：“我们，我们走吧，这里太古怪了，我们换个地方借宿吧……” 罗薇没同意：“这附近没有第二个村庄可供我们借宿，何况天已经黑了，我们还没吃饭。” “我们住野外也可以啊！” 维娜真的觉得这里很恐怖，还不如在野外睡上一晚呢！ “野外不稳定因素多，马儿和我们一样，需要好好休息。”罗薇说。 野外有猛兽出没，家养的马容易受惊，在野外休息不好，他们明天还要骑马赶路，更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寻找营地上。 不过，上述理由只是其次。 罗薇看向七名同学，黑夜让他们的五官变得模糊，身形也融进了夜色。 “托拜厄斯教授说她在路上准备了十个任务，也就是说，我们平均每两天就要完成一个任务。” “按照这个频率，第一天就抵达任务点，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 罗薇说完，众人脸上都浮现出惊愕的神色。 所以，这个村庄里很可能有教授给他们布置的任务？ 维娜抓狂道：“啊啊啊，教授也太坏了吧！” “她也不给我们留个提示，我们怎么知道哪里是任务点啊，万一错过了怎么办？” 罗薇：“错过了就错过了，损失一个积分而已，但对我们来说，错过任务点是最不应该的事情。” 什么意思？ 大家疑惑地看着她。 罗薇拿出了绿油油的龟甲：“别忘了，我们可是占星学徒。” 众人恍然大悟。 是啊，他们可是占星学徒！ 遇到疑惑不决或未知的事情，把占卜道具拿出来，测算一下不就好了吗！ 维娜掏出塔罗牌，蠢蠢欲动：“让我来看看，教授在这里布置的是什么任务？” “别急，”罗薇拦下她道，“我们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去哪里安置啊，这些人都不开门。”维娜苦恼地说。 罗薇环视了一圈：“去村口的空地吧，那里打了木桩，可以拴马，也方便拾捡柴禾。” 顺便守一晚村子，看看这里晚上到底会发生什么，才导致村民天还没黑就闭户不出。 总不能是因为闹鬼？ 西原人把鬼叫做幽灵，幽灵即脱离了躯体的亡灵。 要是这里真的闹鬼，倒省了她调查的功夫。 一行人牵着马回到村口，将马绳系在了村口的木桩上，又捡来一堆干柴，用打火石点燃了火。 火光驱散黑暗，在静谧的夜里给他们增添了几分安全感。 八人围着火堆坐下，从行囊里取出自带的食物，沉默地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罗薇让大家抱来了几捆干草，铺在离火堆稍远的位置，当做他们今晚的床铺。 “好了，我们现在来说说任务的事情吧。” 罗薇盘膝坐在干草上，把龟甲捧在了手里。 “首先我们要明确的是，这里是不是第一个任务点。” “如果是，那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我们要怎样才能完成任务。” “第一个问题，由决疑者占卜，”罗薇看向手握塔罗牌的几个同学，“你们谁先来？” “我来我来！”维娜迫不及待地举起手。 “好，那你来吧。”罗薇点头。 维娜跪坐在地上，神态庄重把塔罗牌放在身前，闭上眼睛，清空思绪开始冥想。 三分钟过去，确保自己的精神足够集中、思维也足够清晰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开始洗牌。 铜质牌身摩擦间发出的金属碰撞的碎响，深邃的黑夜为它蒙上了一层神秘的气息，像是命运的齿轮开始了转动。 切牌、摆牌阵、开牌…… 维娜盯着面前两正一逆的三张塔罗牌，急得抓耳挠腮：“到底是不是啊，怎么还有一张逆位呢？” 两正一逆，说明这里是任务点的可能性很大，但也有可能不是。 罗薇瞄了一眼，圣杯和宝剑都是正位，只有中间那张战车是逆位。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战车象征决断和行动，战车逆位就代表摇摆不定和挫折。 维娜对自己的占卜没有信心，一看到战车逆位就觉得自己占卜失败了。 罗薇看向其他人：“还是这个问题，谁愿意再来验证一次。” 茱恩鼓起勇气：“我、我来吧。” 她把塔罗牌放在地上，忽然又有些犹豫：“我们这样，算不算违反了教授的规定啊？” 教授说了，赶路时不允许使用魔法。 特别是在人类聚居的区域，保不齐哪里就会藏着一双偷看的眼睛，把他们会魔法的事情泄露出去。 “这怎么能算违反规定？”维娜反驳道，“周围有人看见吗？我们用魔法棒释放魔法了吗？” “我们想的东西都在脑子里，又没有影响周围的环境，就算被别人看到，我们也不怕！” “酒馆里好多人玩纸牌游戏呢，我们也只是在玩纸牌游戏！” 维娜振振有词，罗薇瞥了她一眼，心想她这时候脑子倒是转得快。 茱恩还是担心：“他们玩的纸牌是用羊皮纸做的，我们用的是铜牌，牌数和图案也不一样……” 第377章 占星学徒的独家查案方式 “茱恩，”罗薇打断她道，“我们是魔法学徒，出来历练不可能不用魔法。” “教授的提示很明显，她只说了赶路时不能使用魔法，没说做任务的时候也不能使用。” “我们只有二十天时间，如果我们像普通人一样通过寻找蛛丝马迹来查明真相，二十天时间根本不够。” “相信我，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教授希望看到的。” 茱恩愣了愣，低下头：“那、那好吧，那我开始了……” 罗薇颔首：“抓紧时间。” 茱恩“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宁心静气，进入了冥想状态。 十分钟后，她看着面前的三张正位塔罗牌，脸上浮起了浅浅的微笑。 “我的占卜结果是“是”。” 占卜前茱恩虽然犹豫了一会儿，但整个占卜过程中她始终保持着从容镇定，对自己占卜出的结果也是坚定不移。 她的占星天赋不见得比维娜好多少，但她的果决正是维娜所缺少的，也是占星职业最需要的东西。 罗薇目露赞赏，随即道：“答案已经明确了，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一个任务点。” “接下来我们测算第二个问题，”她看向剩下两个拥有塔罗牌的同学，“艾萨尔，琼，你们试试占卜第二个问题，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好的，队长。” 艾萨尔和琼对罗薇很是信服，两人在她开口之前就自觉地拿出塔罗牌，摆好了占卜的阵势。 这会儿两人闭上眼睛，红红的火光照亮了他们肃穆的神情，平时恨不得躲进阴影里不让任何人看见的脸上多出了一丝凛然和神圣。 罗薇心道，这两人天生就有当神棍的气质，选占星学真是选对了。 塔罗牌测算不了太复杂的事情，它的功能主要是决疑。 所谓决疑，就是指解决疑难、判断疑案，要想占卜结果准确，问出的问题一定要精准，并尽量缩小答案的范围。 艾萨尔把问题改成了：我们的任务是调查胡拉塔村的怪事吗？ 是非问题的占卜最快也最简单，艾萨尔很快就得出了三张塔罗牌。 又是两正一逆，逆位牌是权杖国王。 艾萨尔解出的逆位牌含义是“仓促、中断、后继无力”。 “调查村庄的怪事应该是我们任务的一部分，不是任务的全部。” 艾萨尔给出结论。 一旁的琼听到他的占卜结果，迅速将问题改成了：我们的任务是帮胡拉塔村民解决他们面临的困难吗？ 这次的三张牌都是正位，其中的宝剑首牌给了琼很大的信心。 “宝剑首牌代表进取和胜利，我们的任务应该是找到村庄里发生怪事的原因，并让村庄恢复正常秩序。”琼解读道。 “还让村庄恢复正常秩序！”维娜吸了一口气，后仰倒在了半堆上，痛苦地说，“这比调查真相还难，我们怎么让村庄恢复正常啊？” 其他人也是一脸愁容，这个任务也太麻烦了。 “先别气馁，教授不会一上来给我们布置太难的任务，”罗薇说，“大家要多一点耐心，来，我们继续占卜最后一个问题。” “蕾妮，娜提雅维达，西泽，你们三个卜算一下调查任务的线索和完成任务的关键点。” “好的，队长。”三人立刻捧起水晶球。 蕾妮第一个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问出她想占卜的问题： 是什么导致了这座村庄变得如此奇怪？ 水晶球里的折射出的火光在晃动，蕾妮观察着火苗扭曲的形状，额头上渐渐分泌出了一层薄汗。 占卜是件很费心力的事，过了好几分钟，她才从晕眩中回过神来，盯着水晶球里模糊的幻想，艰难地开始解读。 “看起来，这个东西像是某种兽类，体型很大，凶悍、机警、行动荫蔽，还会飞。” “会飞？”维娜猜测道，“难道是老鹰？” “不，”蕾妮说，“它没有翅膀，也没有羽毛，只有粗壮的四肢和蓬松的尾巴。” 众人跟着她的描述在脑海里幻想，什么动物没有翅膀，还会飞？ 完全想不出来。 目前的线索还不够，娜提雅维达在蕾妮的占卜基础上，提出了更进一步的问题：造成村庄怪事的元凶何时会出现？ 水晶球里明暗交错，娜提雅维达看了好一会儿，才声音虚弱道：“凌晨两点，云层遮住月亮的时候，线索会在附近出现。” 凌晨两点，这头凶猛的野兽就会来到村庄！ 众人提心吊胆，维娜害怕道：“不会是魔兽吧，还是魔物，它会吃了我们吗？” 罗薇：“不可能是魔兽，如果这里有魔兽，教授不会坐视不理。” “是哦！”维娜想起来，“魔法师的职业之一就是抓捕在魔兽山脉外作乱的魔兽呢！” 既然不是魔兽，那就更不可能是魔物了，以他们的能力，还对付不了魔物。 西泽第三个占卜，他抚摸着水晶球，在心里问：我们怎么寻找这头野兽的踪迹？ 片刻后，水晶球里升起了一缕白烟。 西泽紧紧地盯着水晶球，半晌后，他自言自语道：“是……水雾？不对，是气味，我可以根据气味抓到这头野兽。” “气味？” 众人疑惑，难道这头野兽很臭？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罗薇慢悠悠开口。 维娜倏地坐直身体：“什么什么？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也占卜了吗，我怎么没看见？” 罗薇嘴角一抽：“这还需要占卜？你随便找一个队友问，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维娜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我不信！” 她皱眉看向大家：“你们都知道吗？” 茱恩正在擦拭自己的塔罗牌，闻言道：“啊，那个，我大概猜到了一点。” “或许是这头野兽闯进村庄里咬死了牲畜，村民们害怕，所以一到夜晚就闭户不出吧。” “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维娜瞪着眼睛，“就因为一头野兽，他们天没黑就关了门？” “或许在村民眼里那并不是野兽，而是更恐怖的东西，”罗薇把没用上的龟甲收了起来，“我们来做几个火把吧，做好后就熄灭火堆睡觉。” 维娜不理解：“为什么呀，有猛兽要来我们还熄灭火堆？它咬我们怎么办，我们就应该点燃一大堆篝火火把它吓跑！” 罗薇揉了揉眉心：“你没听娜提雅维达说吗，凌晨两点，月亮被云遮住的时候，这头野兽才会出来，说明这头野兽喜欢在黑暗环境里出没。” “点一堆篝火把它吓跑了，我们还怎么抓它，难道你还想在这里待上一晚？” “不、不想！”维娜赶紧摇了摇头。 罗薇：“不想就快点来扎火把，不然到时候野兽来了你看不见，被它一口咬掉脑袋，我也救不了你。” 维娜吓得脖子一缩：“知道了知道啦！” 十五分钟后，八人用干草和木棍做好了易燃的火把，随后熄灭火堆，用土覆盖了火石，头朝里围成圈躺在了草堆上。 刚熄灭火堆的时候，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过了一会儿，他们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环境，才看到天上璀璨的星空和远处起伏的山峦。 奔波了一天，众人本该感到疲惫，下午一直想休息，现在躺下了却又睡不着。 许是夜里抓捕猛兽的事情让他们神经被迫紧张起来，激动的心情驱散了困意。 罗薇听见大家翻来覆去的声音，低声道：“你们安心睡吧，我来守夜，有了动静我会喊你们。” 七人听到她说守夜，脑袋里绷紧的那根弦骤然一松。 对罗薇的实力，他们还是十分认可的。 罗薇可是连神学院的天才都能打败的人，就算今天来的是一群魔兽，她也肯定游刃有余。 心里的大石头一落下，纵然大家再兴奋，也抵抗不住周身袭来的疲惫，眼皮发沉地垂了下去。 不到一盏茶时间，村口的地上就响起了一阵轻轻的鼾声。 第378章 贪吃兽 半夜，山风驱散暖意，凉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罗薇闭着眼睛，放松了呼吸养神。 风越来越大，她甚至能听到天上白云迅速飘动的声音。 睁开眼，月亮不知何时被云层遮住了一半，远山的轮廓消失，大地变得格外空旷。 终于，大风刮过，云层遮蔽月亮，最后一缕月光消失，村庄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唰唰唰——” 罗薇屏息静听，远处密林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树叶摇晃的摩擦声，又像是某种大型动物在林间潜行的声音。 她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不动，右手缓缓摸向了藏在靴子里的魔法棒。 声音越来越清晰，罗薇已经可以判定，一头猛兽正在朝村庄奔来。 夜风从山林里吹来，她忽然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臭气。 臊臭刺鼻，令人作呕。 有点熟悉，像臭鼬喷射出来的臭液的气味，她在魔法大赛的赛场里闻过，霍尔还收集了它们的肛门腺体。 臭气越来越浓，拴在木桩上的马儿察觉到什么，猛兽闯入的气息在马群中引起了一阵骚乱。 罗薇侧躺着，将耳朵贴近地面，感受到了远处地面传来的震颤，一下又一下的微弱颤响声，节奏很快。 她知道了那头野兽在做什么，它在跳跃。 蕾妮解读错了，那头野兽并不会飞，它只有具有极强的弹跳能力。 它一定是从远处的山上跑了下来，跳到了一棵树冠浓密的大树上，然后又跳到地上，在矮坡和田野间蹦跳，一步一步靠近这座沉睡的村庄。 臭气越来越浓，那头野兽并没有绕路，它只是停止了跳跃，放轻脚步悄悄摸向了村口。 罗薇意识到，它的目标是他们拴在村口的马。 她正要抽出魔法棒将那头野兽困住，捆缚魔咒都涌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对付一头野兽而已，又不是魔兽，没必要用魔法。 她松开了魔法棒，迅速从腰间刀鞘里拔出一把匕首，猛地坐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月光穿透云层，一道黑影扑向了拴在最外面的马匹。 这头野兽的体型比她预测的要小很多，加上蓬松的尾巴约莫有一米长，个头像一只小熊，对人类来说杀伤力并不强。 罗薇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掷了出去，“噗呲”一声，夜色下响起了一阵尖锐沙哑的吼叫声。 她的准头还行，一刀扎中了它的后背。 受伤的野兽被激怒，嘶吼着朝罗薇冲了过来。 “快起来，它过来了！” 罗薇大声叫醒睡得死沉死沉的队友，伸手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火把，刨开埋有火种的灰堆，用红红的木炭点燃火把。 躺在地上的七人在睡梦中惊醒，甫一睁眼，耳朵里就钻进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声音。 仿佛传说中游荡在深夜的吃人老巫婆在沙哑地低语，嘴里咕哝咕哝地念叨着恶毒的诅咒，腐朽的身体里散发着令人呼吸不畅的恶臭气体。 老巫婆的喉咙里还卡着一口浓痰，当她开始诅咒，肺里的气体就从浓痰里挤出一串细小的气泡，时不时还要呜呜喀喀一阵，像濒死的老人不肯咽气。 七人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拔剑看向四周。 维娜控制不住恐惧尖叫出声，尖利的声音立刻把那道诡异的声音压了下去。 罗薇刚点燃火把，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那道黑影不知道是因为怕火还是觉得他们人多势众，突然间调转了头，逃窜向野外的山林。 “别叫了，小飞熊都被你吓跑了！” 罗薇呵斥一声，一手持剑一手举着火把，追了出去。 其他人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但刚刚火光亮起来的时候，他们隐约看到了一条像狗一样的黑影，并没有他们幻想中那么可怕。 果然，任何事物一旦变得可见，就会失去它的神秘，也让人失去对它的敬畏心。 众人快速点燃火把，握紧短剑追上了罗薇，在罗薇的命令下分三路包抄，成功将这位不速之客捕获，用绳子捆了起来。 “好像一只小黑熊啊！”维娜看着缩成一团的黑色球体，感叹道。 众人点点头，确实很像小黑熊。 被他们围观的动物毛色漆黑、四肢粗壮，还有一条扫帚一样的蓬松粗尾。 它的毛很长，风一吹起伏得像波浪，不看脸的话，圆圆胖胖的身子还有几分可爱。 “这到底是什么兽？”维娜又害怕又想要往前凑，“它长得好奇怪，又像熊又像狼又像貂又像獾。” 茱恩摇头：“我也没见过。” “是贪吃兽，”西泽说，“我在西塔王国的松林里见过。” “贪吃兽？” 其他人没听过这个名字。 茱恩疑惑地问：“西塔王国的野兽，怎么会出现在伦科斯公国？” 西塔王国在西原大陆北部，紧挨着冰原，就算是西塔王国的最南边，离这里也有近一千公里呢！ 罗薇将插在野兽背上的匕首拔了出来，用手帕擦干上面的血迹：“贪吃兽喜欢在水源丰富的地方活动，可能最近北边降雨减少，溪流河谷干涸了，它才转移栖息地跑来了南边。” 吃痛的贪吃兽嘶吼着，又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叫声。 众人抖了抖。 这叫声也太诡异了，刚刚看不见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老巫婆来吃小孩儿呢！ 谁知火把一亮，居然是只圆圆滚滚的小兽。 维娜捂着耳朵往后退了两步，看罗薇面色平静，好奇地问：“你也见过这种奇怪的动物吗？” 罗薇：“听说过。” 西泽口中的贪吃兽，就是华夏人所说的狼獾。 狼獾又名貂熊、飞熊，月熊，是现存最大的陆生鼬科动物，性情凶猛，据说连平头哥见了它都得恭恭敬敬叫上一声表哥。 她上一世刷短视频的时候刷到过这种生物。 狼獾通常栖息于亚寒带和寒温带的针叶林以及冻土草原， 胡拉塔村地处亚热带北端，离它的栖息地范围很近。 狼獾善于游泳、攀援和蹿跳，长途奔走能力极佳，只需要花个几晚上时间，它就从希瑞亚北边的冻土草原跑来这里。 别看这小家伙个头不大，咬合力却不弱，狼獾号称“鼬科第一猛兽”，它可以击倒比自己体型大五倍的猎物，还喜欢熊口夺食，将猎物连肉带骨嚼碎吞进肚子里。 狼獾是夜行性食肉动物，绵羊、马鹿、狍子、狐狸乃至水獭，都在它的食谱上。 村子里的绵羊鸡鸭估计全被这家伙给嚯嚯光了，骨头渣都剩不下一粒。 好消息是，狼獾喜欢独居，现在还没到它们的繁衍期，方圆十公里内大概率只有它一只，把这只抓到手，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百分之八十。 “把它抬进村子吧，小心点，贪吃兽喜欢攻击猎物的脖子，要是被它咬上一口，你们的脑袋会滚落到地上去了。”罗薇提醒道。 众人：…… 脖颈发凉，可怕。 “我们不把它杀死吗？”维娜紧张地盯着狼獾，就怕它挣脱绳子扑上来咬断自己的脖子。 “杀了它还怎么跟村民解释，每天夜里在村子里晃荡、偷吃他们牲畜的怪物就是这么个东西？至少要让它当着村民的面叫上两声。” “你怎么知道村民害怕的东西就是它？”维娜还是不相信，村民会把贪吃兽当成怪物。 罗薇：“我猜的，别废话了，快走。” 维娜：“……哦。” 一行人往村子里走。 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遮挡月亮的云层彻底被风吹散，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 罗薇走在众人后面，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背上。 她脚步一顿，回过头，眼睛扫过远处的山林，没有任何异常。 罗薇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被队友用木棍抬起来来的狼獾，心里明白了什么。 二十分钟后，一行人回到了村口。 罗薇没有立刻就挨家挨户地敲门告知真相，现在是晚上，无论她说什么村民都不会出来。 她让大家重新把火生了起来，留了维娜和西泽看守狼獾，她和其他人在干草上躺下，继续睡觉。 第379 维娜的长处 凌晨五点，天蒙蒙亮，早起的鸟儿相继跳上枝头，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天要去哪里捉虫吃。 罗薇被林间传来的鸟鸣声吵醒，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泛白的天空，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昨天夜里生起的火堆还没熄灭，西泽正在往里面添柴，维娜就坐在旁边打瞌睡。 罗薇按了按睛明穴，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她看到维娜的脑袋一点一点，上半身不断往前倾，估计再个几秒就能钻进火里。 西泽还在往火里添柴，看他那梦游一样的动作和表情，指望他把维娜叫醒是不可能了。 罗薇叹了一口气，坐起身对两人道：“西泽，维娜，把大家叫醒吧，我们该做任务了。” 给他们找点事做，清醒清醒。 两人身体一颤，迷迷瞪瞪的眼睛霎时睁圆，看向罗薇，用力点头：“好、好的，做任务……” 几分钟后，躺在地上的人全被叫了起来。 众人打着哈欠，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开始收拾摆在地上的行李。 “大家分头去喊人吧，把村民都叫过来，”罗薇道，“趁早上凉快，我们尽快结束任务，好出发赶路，下午最晒的时候我们就找个荫凉地休息。” “是，队长！” 众人对做任务这件事表现得很积极。 “娜缇雅维达，琼，你们留下看着贪吃兽和马匹，再煮点热汤，我们吃完早餐再上路。” “好的。” 安排好分工后，罗薇跟五名同学一起，朝村庄里分散的土屋走去。 半路上，她让大家把剑拿了出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队伍里女孩子居多，手里拿着剑才有威慑。” “不要上前敲门，当心里面的人突然拉开门拿棍子攻击你们，站在门外喊两声就行了，要是没人肯出来我再想办法。” 罗薇事无巨细地叮嘱。 维娜舞了两下剑，嘴里“咻咻咻”地给自己配着音：“哪个贱民敢打我，我一剑戳死他！” 罗薇反手就是一个脑瓜崩弹在了她脑门上，用力之大，维娜额前立刻鼓起了一个肿包。 “嗷！”维娜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只感觉脑瓜子嗡嗡作响，捂住额头就开始哭嚎，“呜呜呜，你打我！” “你安分点，别给大家惹事，”罗薇警告她，“这里可不是哥路城，就算你是贵族，伤了人也跑不掉。” “呜呜呜，我、我就是那么一说，我又没有伤人，你就打我……”维娜抽泣着道。 罗薇声音严厉：“说也不行，不知道语言也是伤人的利器吗？” 尤其是贱民这个词语，听起来刺耳，她不喜欢。 “嗷呜呜——”维娜哭得更厉害了。 “闭嘴，再哭就把你嘴巴缝上！赶紧去喊人。”罗薇冷酷地说。 维娜捂紧嘴巴，打了一个哭嗝，抓着剑嘤嘤嘤地跑开了。 罗薇看她径直跑向了一户人家，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她想听听维娜怎么喊人，这种事她也没干过，有点张不开嘴。 维娜伤心地走到一间土屋门前，一想到罗薇就是因为这些村民才打她，心里的委屈全转化成了愤怒，拿门前的木墩撒气。 “出来！”她一剑砍中木墩，眼睛凶狠地看向木门，“出来听到没！再不出来我就把你们的门给劈成两半！” 土屋里隐隐传出一阵慌乱的动静，但门还是没有打开。 维娜扬起下巴冷哼：“一群胆小鬼！”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已经把村子里的怪物抓住了，就绑在村口，都给我出来看看，你们害怕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出来我就把它放了，让它吓死你们！” 土屋里一静，紧接着响起了几句窃窃私语声。 维娜等得不耐烦，正要踹门，木门“嘎吱”一声，开了。 来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看到维娜手里举着的寒光迸射的利剑，吓得一个趔趄，惶恐地弯腰求饶。 “勇、勇士，您息怒，息怒，我们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维娜看都没看他一眼，收了剑命令道：“你去把其他人也叫出来，动作快点啊，我们忙完还要赶路呢！” 一听她说还要赶路，男人提起来的心往下放了放，忙点头道：“是是是，我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维娜瞥了他一眼，提着剑，不高兴地转身往回走。 “什么人嘛，也不说声谢谢，我一晚上没睡好……”她嘟囔道。 身后的男人冷汗都冒出来了，祖宗唉，她刚刚那副模样活像要剐了他，他哪里想得起来道谢？ 再说那怪物是不是真的抓住了他还不知道，村长从镇上请来的巫师都到村里驱过好几次邪了，拿那怪物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这群小姐少爷难道比巫师还厉害？ 但这群人手里拿着剑，看着就不是好惹的，男人心里苦涩，没办法，才去将各家的青壮年叫了出来，大家走在一起也好壮个胆。 至于家里的老弱妇孺，都还藏在屋里储存土豆的地窖里，男人不敢让他们出来。 罗薇没有制止维娜的暴力威逼，主要是这办法确实管用。 其他同学好说歹说都没请出来人，她三两下就砸开了一户人家的门，还指使那个男人去叫了十几个人出来。 虽然各家各户都只派出了一个人，出来的人不是袖子里藏着镰刀就是手里握着棍子，但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一群村民来到村口，东张西望寻找罗薇等人跟他们说的怪物，结果只看到了绑在木桩上的黑色小兽。 维娜这会儿壮起了胆子，也不怕狼獾咬她的脖子了，双手叉腰，一脚踢在了狼獾的屁股上。 狼獾发出“呵呲呵呲喀喀”的怪异声音，村民听着觉得耳熟，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听见了吗，你们以前晚上听到的是不是这个声音？” 村民面面相觑。 “是有点像……” “不对，它这么小，那只怪物可是能一口吞掉我的羊呢！” “还吃光了我的鸡，洒得到处都是血！” “不是这个，绝对不是这个，我晚上听到声音的明明是个人。” 村民们不相信，议论一番，纷纷摇头。 “笨蛋！”维娜神器地在村民面前走来走去，指着狼獾，扬起下巴说，“这个家伙，名字叫贪吃兽，吃肉不吐骨头，它连马鹿都能吃下去，还吃不下几只羊和鸡？” “嚯！”村民们发出了惊吓的声音。 马鹿的体型可比羊大多了，形似骏马，体长接近两米，一只成年雄性马鹿重达四五百斤！ 这只叫什么“贪吃兽”的小家伙，真的能吃下马鹿？ 一顿当然吃不下，狼獾杀死马鹿后，会用尿液把吃不完的肉保存起来，分数次吃干净。 不过这些维娜不会说出来，因为她也不知道，她是真心觉得，一只小小的狼獾能吃掉比它大六七倍的马鹿。 罗薇也没提醒她，就让大家误会也挺好，省事。 最后，几个村民回家拿来了几根大骨头，扔到狼獾嘴边试探。 被绑了一晚上的狼獾早就饿疯了，一口下去就把骨头咬成了碎片，吓得村民们往后退了好几步。 第370章 半章明天补，宝贝们可以存一周再看 “看见没看见没！”维娜得意地说，“我就说它吃肉不吐骨头吧，现在信了吗？” “信了信了！” “这小东西还真能咬碎骨头，山猫都没它厉害嘞！” “要是早点把它抓住就好了，可惜了我那两只小羊羔。” “哎哟，谁知道……” 亲眼看见狼獾的强大咬合力后，村民终于相信，这就是扰乱他们村子的罪魁祸首了。 此时天已经大亮，那些藏在地窖里的人也钻了出来，悄悄扒着门框窗缝往外面偷看。 被维娜暴力叫出来的村民赶紧跑回家，把怪物被抓的好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没过一会儿，就有一群老老少少挎着菜篮子走了出来，汇集到村口看被勇士们抓起来的“怪物”。 而帮村民诛除祸害的占星学徒队伍自然得到了他们的衷心感谢。 但胡拉塔是个贫穷的村庄，村民拿不出像样的谢礼，他们的菜篮子里只有硬邦邦的熏肉、黑面包和晒干的豆子，以及几个他们舍不得吃的鸡蛋。 熏肉和豆子要炖煮好几个小时才能食用，黑面包硌牙，生鸡蛋也不方便携带，罗薇等人随身带着干粮，婉拒了村民的好意。 看村民们送不出谢礼急得头上冒汗，罗薇找他们要了十几个土豆，路上可以烤着吃。 土豆廉价，拿这样的东西当谢礼，村民们自己都脸红。 无奈面前这几位勇士都说他们爱吃土豆，村民们挑挑拣拣，把家里最大的土豆挑出来，十几家人凑了一箩筐，端到了村口。 八人不好再拒绝，象征性地装了小半筐出来，谎称土豆太重路上不好携带，剩下的土豆还是留给了他们。 还有那只狼獾，罗薇也交给了村民，让他们自行处置。 这家伙偷吃了村子里的家禽家畜，把自己养得一身肥膘，让它肉偿，也算弥补了一点村民的损失。 将狼獾交给村民后，罗薇又让维娜和茱恩占了一次卜，占卜结果显示，任务已经完成。 太阳从山尖上冒头，一行人准备离开了。 “大姐姐！” 一个小男孩突然朝他们跑了过来，小手高高举起，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众人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了小男孩， 小男孩一眼挑中了气质最温和的罗薇，跑到她身前，仰着头摊开小手：“美丽的大姐姐，这个送给你。” “噢！是学院徽章！”维娜惊呼出声。 小男孩手里躺着的铜制圆牌，赫然是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学院徽章。 “谢谢你，小朋友。” 罗薇从他手里拿起了徽章，又借摸腰包的假动作从空间指环里取出了两颗牛轧糖，放到小男孩手里。 “小朋友，你能告诉我，这个徽章是谁给你的吗？” 小男孩闻到牛轧糖的香甜气味，咽了一口口水，乖巧地回答：“是一个戴帽子怪阿姨，她说如果有一群大哥哥大姐姐来到村子里，帮我们赶走了怪物，就让我把这个给你们。” 罗薇：“那个怪阿姨是什么时候来村子里的，你还记得吗？” 小男孩：“就是昨天下午，我在外面抓蟋蟀，她也给了我糖，然后给了我这个小圆圆，还叫我藏好，不能告诉任何人呢！” 昨天下午，那就是他们刚从学院出发的时候了。 托拜厄斯教授先他们一步来到了这里，发现胡拉塔村的怪事，然后把这里设置成了他们的任务点。 那么，昨天晚上她察觉到森林里有人，就是托拜厄斯教授在暗处观察他们？ 第381章 第二个任务 …… 学院徽章到手，众人却显得兴致缺缺。 在村民的热情相送下，八人挥手告别胡拉塔村，骑着马上了路。 一路上，众人士气低迷，气氛越发沉默。 “吁——”罗薇勒马转头，“怎么了大家，拿到了积分还不开心？” 维娜噘着嘴：“拿到积分又怎么样，等不到返程就要用掉，我们还是回不了家。” 其他同学跟着点头，积分不能换来实质性的奖励，还不如不发。 “就因为这个，你们就灰心丧气了？”罗薇干脆把大家叫到一起，对他们道，“想攒积分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众人激动地抬头。 罗薇笑眯眯道：“以后我们白天赶路，晚上做任务，做任务不耽误赶路时间，这积分不就省下来了？” 白天赶路，晚上做任务…… 众人浑身一颤，这种堪比魔鬼般的安排，她是怎么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的？ 维娜光是想想那样的场景，就开始绝望了：“我们、我们不休息吗？” 不休息她会死的！ “休息啊，”罗薇说，“日落前后我们赶路，中午可以睡三四个小时，刚好避开太阳最晒的时候。” “睡、睡三四个小时？”维娜嘴皮子直打哆嗦。 她一天睡八个小时都不够，这一下给她砍掉了一半的睡眠时间，她她她，她不活啦！ 罗薇看着她扭曲成一团的五官，挑眉道：“你要是想多睡会儿也行啊，我们是骑马，又不是步行，你可以在马背上补一补觉。” 维娜：“……我觉得我骑马睡不着。” 罗薇扬起手刀：“我可以帮你，打晕后绑在马背上应该就可以了吧？” 维娜一脸抗拒：“不，我不要，你就是想找机会打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她越说越有底气，觉得自己占理，挺起胸脯：“哼，你之前还说我们晚上要好好休息，白天才有精力赶路，现在你又不让我们休息，你说的话前后矛盾！” 罗薇好笑道：“任务不是天天都有，不做的任务的时候我们就恢复正常作息，放心吧，不会让你每天晚上都熬夜。” 维娜气焰一弱：“那，那马儿呢，连着跑二十天，它们肯定跑不动，这也是你说的。” “这个简单，换马啊，”罗薇随意地说，“教授只说不准使用传送魔纹和飞行道具，没说不让换马，我们可以租马赶路。” “租马？我们自己的马怎么办呀，要丢在路上？” “带着，只要没有负重，马儿就能轻松很多，一天跑个七八十公里也不会太累。” 维娜仔细一想，嘿，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当即点头：“好呀好呀，就这么做！” 其他同学就没答应得这么痛快了。 有的人家里并不富裕，租马的钱对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钱花出去，他们可能就没有钱买干粮了。 罗薇知道班上有三个同学是平民，正想说这笔钱她来出，维娜就拍着胸脯先开了口。 “租马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吧，你们都不用管，我保证给大家租到跑得最快的马！” 维娜对自己人向来大方，她连二十金币一条的霞光披肩都舍得送身边的塑料小姐妹，租几匹马算什么，就算是一人买一匹马她也付得起钱！ 六个同学有点不好意思，但谁也没说拒绝的话。 他们确实没钱租马，维娜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也让他们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 传闻韦斯利伯爵之女维娜嚣张跋扈、恃强凌弱、愚蠢恶毒，现在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维娜蠢……咳、单纯是单纯了点，说话是凶了点，有时候还爱摆点贵族小姐的架子。 但她只是嘴上说得厉害，刀子嘴豆腐心，总比口蜜腹剑的好； 至于爱摆小姐架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是韦斯利伯爵的独女，被从小宠到大的，哪能没有点小脾气？ 一时间，众人都在心里想，以后要是再听到谁说维娜的坏话，他们一定要反驳回去，同班同学的名誉他们来守护！ 维娜还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提升了同学对她的好感度，她之所以揽下租马的事，不过是听从父亲的话，兢兢业业抱罗薇的大腿罢了。 刚刚罗薇说要租马，除了她没一个人答应，这怎么行，小妹绝不能让大姐头陷入尴尬境地！ 想要让大姐罩她，她就得先给大姐冲锋陷阵，父亲的附庸都是这么做的，她早已学到了精髓。 果然，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得到了罗薇一个赞赏的眼神。 维娜心里美滋滋，抱上大腿指日可待，她真聪明，不愧是韦斯利家族唯一的希望！ 罗薇已经看了维娜好几眼了，笑得跟偷腥的猫似的，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花了钱还这么开心，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冤大头？ 幸好这样的冤大头来了占星班，要是放到别的班，她可是要嫉妒的。 不过在别的班维娜也不一定会这么大方，别的班人多，她请客可能会请破产。 接下来的路程中，队伍里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太阳刚刚出来，温度还没有热到令人难受的地步，山野里的晨风吹着还有几分清爽，一群社恐难得地说了一会儿话。 “前面就是葡弗泽山地吗？”蕾妮问。 茱恩比对着地图：“我们应该已经进入葡弗泽山地了，再走一百二十公里，就能抵达伦科斯公国的边陲小镇，卡卡西小镇。” 琼担忧地望着前方：“还有一百二十公里的路，我们今天能走出葡弗泽吗？” 罗薇：“如果天黑前我们走不出葡弗泽，就只能在山里歇息一晚上了。” 琼小声道：“我听说葡弗泽山地里有很多狼。” “狼畏惧火光，我们多点几堆篝火，再拿好武器摆出气势，问题不大。”西泽出生自猎户家庭，从小耳濡目染，对付野兽很有一套。 有西泽做担保，大家心里轻松了许多。 艾萨尔加快速度，握着缰绳跑上前：“我去前面探探路。” “好，别跑太远，小心迷路。”罗薇说。 艾萨尔点点头，夹紧马腹飞奔了出去。 葡弗泽山地多陡坡和沟谷，地势蜿蜒起伏，骑马行走不易，一不小心就会在山里绕圈，提前探好路很重要。 众人走走停停，一上午的时间才行进三十多公里，直线距离还不到十五公里，正午的太阳却毒辣地照到他们身上了。 下午太热，不适合赶路，西泽找到了一片苜蓿草地，草坡不远处就是溪流，众人便骑着马去了苜蓿草附近休息。 等他们吃完午饭睡一觉起来，马儿也吃饱喝足了，看地上的影子长度，现在还不到下午四点。 离天黑还有四个多小时，养足了精神的他们继续赶路。 下午的行进速度有所提升，到天色暗下来前，他们前进了五十多公里，几乎是上午的两倍路程了。 照这个速度，他们明天上午再赶四五个小时的路，就能抵达卡卡西小镇。 暮色苍茫，八人选了处地势开阔的平地扎营，在周围升起了三堆篝火，入睡前把剑摆在了右手边。 今晚是西泽和艾萨尔守夜，西泽随身带着弓箭；艾萨尔受过骑士教育，剑术不错。 两人猎杀过灰狼，不畏惧狼群。 夜幕降临，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中，狼嚎声还没响起，远处却飘来了一阵“丁丁”的伐木声。 西泽和艾萨尔站了起来，远眺对面的山谷，发现山谷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火光。 “有人举着火把进山了。” “这么晚了，他们进山干什么？” 两人迟疑一阵，西泽说：“要不我去看看？” “太远了，夜里穿过丛林很危险，还是算了吧，”艾萨尔劝道，“只要那群人不过来，我们就当看不见。” 西泽被说服了，又坐了回去。 伐木声越来越响，吓得森林里的野兽都躲了起来，两人坐了大半晚上都没等到狼群出没，准备好的武器也没派上用场。 对面山谷里那伙人像是不知疲倦，从山谷一路砍到了半山腰还不停歇，誓要给茂密的森林梳个中分头。 西泽和艾萨尔都看麻了，心想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竟然还有人趁夜里砍树，怎么，白天砍树犯法吗？ “不会是在偷木材吧？”艾萨尔猜测道。 西泽：“或许是觉得夜里凉快，就跟我们中午睡觉，早晚赶路一样？” “等等，”艾萨尔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兄弟去了剑士班，昨天中午他给我看过他们班的行进路线图，前面有一截路线跟我们挨得很近。” 西泽张了张嘴，难以置信道：“难道那些砍树的人都是剑士班的学徒？” 艾萨尔：“很有可能，剑士班有四十几个人，数数火把，看人数对不对得上就知道了。” 两人严肃着脸，看向对面山坡，觑着眼睛开始数数。 火把移动得慢，两人很快就数完了。 西泽：“我数出来有四十三个。” 艾萨尔：“差不多，我数出来有四十二个。” 如果人手一个火把，这人数就对上了。 “不会吧……”西泽不敢相信，剑士学徒的历练居然朴实成这样，还不如他们抓贪吃兽的任务呢！ 艾萨尔也不敢相信，昨天他还嫌弃托拜厄斯教授布置的第一个任务没什么难度，配不上他们占星学徒的身份。 现在跟剑士学徒一比，他突然庆幸起来，抓贪吃兽总比砍树强。 快天亮时，对面山上的动静终于停下了。 那群人真的从山脚砍到了山顶，远远望去，那片森林都稀疏了许多。 两人看了一整夜，眼睛都干涩了，这会儿才收回目光，见天光破晓，便将队友叫了起来。 不多时，几人就将篝火熄灭，收拾好行李坐上了马背。 八人骑马绕过河谷，又翻过了两座低矮的山丘，不期然与一大群同学在谷地里相遇。 罗薇一眼就看到了那群人里牵着马跑的银发少女——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格拉蒂丝。 原来是剑士班的四支队伍。 再仔细一看，好家伙，剑士班的每个人都顶着一双熊猫眼，眼睑下方一个赛一个乌黑，活像被妖精吸干了阳气，虚得不成人样。 两班相遇，自然要打个招呼。 罗薇骑着马跑了过去，格拉蒂丝也看到了她，冰冷麻木的脸上浮起了一丝不明显的笑容，丢下马绳朝她跑了过来。 两人身后的队伍互相看了看，也骑着马向对面靠近。 跑到中间，罗薇下了马。 格拉蒂丝欢欢喜喜地喊：“罗薇，真好，我看到你开心！” 罗薇看着她的脸直皱眉：“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这两天没睡好吗？” 想到不开心的事，格拉蒂丝的眼睛里光芒黯淡：“没睡，白天赶路，晚上砍树。” “砍树？”罗薇讶然，“昨天晚上在对面山上砍树的人真的是你们？” 她昨晚是隐隐听到西泽和艾萨尔说什么剑士班好像在砍树，早上也听他们提起，说对面砍树的人跟剑士班的人数一样。 但她以为那只是巧合，剑士学徒的历练不可能这么质朴，没想到还真是他们。 格拉蒂丝跟罗薇大吐苦水：“第一天，帮村民，劈柴；第二天，帮伐木工，砍树。” 罗薇：“你们已经完成了两个任务？” 格拉蒂丝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只算一个。” 罗薇：……坎伯兰教练压榨人好狠。 “所以你们连着两晚都没睡觉？” “嗯，”格拉蒂丝点头，“着急赶路，省积分，回家！” “那也不能不顾身体啊，”罗薇心疼地说，“中午睡会儿吧，熬了通宵不睡觉怎么行？” 年轻人不爱护身体，这样下去容易猝死的。 格拉蒂丝眼睛亮晶晶地：“下午就睡，到克赫郡，住大庄园！” “你们要去克赫郡？离卡卡西小镇有多远？” 格拉蒂丝翻出皱巴巴的羊皮纸地图，给罗薇看：“这里！” 罗薇低头一看，嘴角抽了抽。 她还以为坎伯兰教练良心发现了，要带学生们住大庄园，看到地图的标注她才知道，她错了，教练没有良心。 克赫郡的旁边清晰地写着一行小字：赫莱采石场。 这是要让剑士学徒们劈完柴砍完树接着去凿石头，她对恶魔岛上的劳改犯都没这么残酷。 罗薇同情地摸了摸格拉蒂丝的头，从空间指环里取出了一大袋牛肉干以及两根牛棒骨，塞到了她怀里。 “多吃点吧，不然没有力气。” 采石头可是苦力活儿中的苦力活儿，古代只有犯人才会干，坎伯兰教练这是要锻炼他们的意志力和耐力，把他们往死里磨啊！ 短暂地相聚了一会儿，他们又朝着各自的方向奔去。 两个班不同路，占星班要往西南方向走，剑士班要往东南方向走。 这里只是他们路线上的一个交叉点，下一次见面，就是六个班的第一次汇合了。 跟剑士班分别两个小时后，占星小队还在为对方的凄惨遭遇唏嘘感慨。 维娜想起来就摇头，想起来就摇头：“天呐，他们也太惨了，还好我没去剑士班！” 艾萨尔心有余悸：“我差一点就去剑士班了，要不是看剑士班人太多难出头，我现在估计就在他们的队伍里。” 他是贵族出身，有当骑士的资格，跟大多数小贵族家的次子一样，他七岁就被家人送到了一位骑士老爷身边当侍童。 但他吃不了苦，在剑士和占星术士中间徘徊一阵后，用塔罗牌给自己占了一次卜。 占卜结果显示，他学习占星更有前途，于是他选择了占星术。 虽然前途还没影儿，可摆在面前的事实说明了一件事，不选剑术是对的！ 选了他今晚就要去挖石头了！ 在对剑士学徒的怜悯中，占星小队愉快地抵达了他们今天的目的地——卡卡西小镇。 卡卡西小镇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面相也很和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打他们进入小镇，一路上都有人在看他们，一边看还一边伸出手指，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众人怀揣着疑惑，在一家旅店门前停了下来。 “老板，我们要住宿，你这儿还有几间房，我包了！”维娜跳下马走进门，对门口的男人道。 旅店老板抬起头，扫了他们八人一眼，脸上立刻扬起热情的笑容。 “你们就是‘找鸡寻狗一铜币’小队吧，来得正好，我们后院有一只鸡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你们快帮我找找！” 第382章 偷鸡贼 “老板你认错人了吧！”维娜瞪着眼睛，“我们是来住宿的，不是你说的那什么找鸡找狗的队伍，再说你看我们像做那种事的人吗？” 这老板真没眼力劲儿，她可是贵族！贵族！他居然敢让她帮忙找鸡！ 维娜这么一说，旅店老板顿时迟疑起来。 他又打量了八人一眼，挠头嘀咕：“六女两男，一人骑着一匹马，下午会来镇上住宿，没错啊，怎么就不是呢……” 罗薇耳朵一动，拨开维娜走上前：“老板，方便我打听一下，是谁告诉的你今天会有这么一支队伍来镇上吗？” “这有什么方不方便的，”老板很好说话，回答道，“只是那人我也不认识，听说是个戴帽子的女人，脸都没露，性情有些古怪呢。” “她雇了好几个小乞儿帮她喊话，说下午有一群专门帮人寻找失物的少年要路过这里，名字就叫‘找鸡寻狗一铜币小队’，队伍里有八个人，只需要给他们一个铜币，他们就能帮忙找到丢失的物品。” 话说到这里，维娜和后面的六名同学都察觉到不对了。 那个戴帽子的古怪女人，不会是托拜厄斯教授吧？ 这个“找鸡寻狗一铜币小队”，说的不会就是他们吧！ 所以他们的第二个任务，是帮旅店老板找鸡？ 众人心情悲愤，这还不如剑士学徒砍树挖石头的任务呢！ 剑士学徒砍树的事儿传出去顶多被人同情一下历练辛苦；他们找鸡的事儿传出去却会被人笑话死！ 特别是教授起的这个队伍名，“找鸡寻狗一铜币”，听起来就能让人笑掉大牙。 让他们找鸡就算了，找一次才值一个铜币，占星学徒的占卜就这么廉价吗？ 连罗薇都沉默地仰起头，让悲伤的眼泪倒流了回去。 她最穷的时候都没想过，钱要一铜币一铜币地赚。 她的劳动力真不值钱。 八个人的脸色变化很明显，老板看他们的眼神越发怀疑：“你们真的不是找鸡寻狗一铜币小队？” 罗薇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是我们，不好意思老板，刚刚有点误会，你的鸡丢了是吧，我们现在就去帮你找。” 为了积分，她忍。 …… 在旅店老板的描述下，八人得知他丢了一只漂亮的大公鸡。 这只公鸡有着鲜艳的红色肉冠和高高翘起的黑色尾羽，每天早上都会跳到后院的围墙上喔喔打鸣。 但就在两天前，这只公鸡不见了。 那天早上旅店老板睡了个懒觉，一觉醒来发现后院里格外安静，急忙起床去后院查看。 发现公鸡不见后，屋前屋后找了好几圈都没找着，问了邻居，邻居也说没看见。 乡下丢鸡不新鲜，野外多的是偷鸡的灰狼和狐狸；可他住在镇上，难道大灰狼还会跑到镇上来偷鸡？ 若是有那偷鸡的小贼光顾过他的后院，他前后左右都是街坊邻居，有贼人来邻居肯定能听见动静。 老板很是纳闷：“你们说奇不奇怪？地上不见血，也没见有偷鸡贼，鸡就是找不着了。” 罗薇听完道：“你放心，我们来帮你找，今天下午肯定帮你找到。” 老板虽然不相信他们几个能找到，但有人愿意帮忙他还是很开心，大方地表示：“要是你们帮我找到了鸡，我就免你们一个人的住宿费！” “那倒不用，”罗薇笑着说，“要是我们找到了，你给我们一个铜币就行了。” 老板了然：“我懂我懂，干你们这一行的不图一锤子买卖，要的是人多和回头客是不是？这个简单，你们帮了我，我肯定也会帮你们！” 占星小队众人：…… 他懂的跟他们想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希望这位老板不要做什么给他们增加任务量的事。 八人先定下了四间房，把行李物品放进了房间。 马儿托店里的伙计牵去了马棚，还嘱咐伙计给它们上了最好的草料，八匹马的饲料钱加起来比他们的住宿费都贵。 放好行李后，八人聚集到同一间房，占卜寻找大公鸡的下落。 蕾妮很快卜算出大公鸡就在后院东边的围墙下，于是大家一起出门验证她的卜算结果。 一行人在后院转了转，假装寻找公鸡丢失前留下的痕迹，转了两圈后就直奔东边的围墙。 然而围墙下空空如也，别说鸡了，连根鸡毛都没看见。 哦不，鸡毛还是有的，地上还有很多鸡的粪便。 但是鸡呢，鸡去哪儿了？ 众人看向蕾妮，是不是她占卜出错了？ “怎么会没有呢，”蕾妮着急地说，“我占卜出的位置明明就是这里啊！” 罗薇：“或许在围墙那边，谁跳上去看看？” “我来，”艾萨尔抓着围墙顶部蹬了上去，朝另一边看了一眼，摇头，“也没有。” 蕾妮不相信会是这个结果，她咬了咬嘴唇，伸手去摸包里的水晶球：“我再占卜一次。” “蕾妮，别，”众人连忙劝说道，“快把水晶球放下。” “短时间内不能重复测算同一个问题，你已经占卜过一次了，再占卜精神会崩塌的！” 蕾妮低着头，声音低低地：“对不起……” 她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占卜出来的结果都能错，她太差劲了。 “现在说什么对不起，”罗薇出声道，“你的占卜结果不是还没验证完吗？” 蕾妮茫然地抬起头：“没验证完？” 这还需要怎么验证，他们都站在这里，这里就是没有大公鸡啊！ “地上没有，地下不一定没有。” 罗薇扭头对艾萨尔道：“艾萨尔，你下去看看，墙根下有没有新翻的土，土里有没有鸡毛和骨头？” 众人一怔，莫非，旅店老板的大公鸡已经死了？ 一分钟后，隔着围墙，艾萨尔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真的有鸡毛！好大一堆，还有一颗腐烂的鸡头！” “呕，好臭！” “只有毛没有肉，这只鸡怕是被人给吃了。” 罗薇：“你捡一根鸡毛回来，把土盖回去，动作轻点，小心被人发现。” “好。”艾萨尔小声回道。 片刻后，艾萨尔握着一撮公鸡尾羽从隔壁院子翻了回来。 罗薇见状，领着队友朝外走去。 “走吧，我们把结果告诉老板，剩下的事就与我们无关了。” 第383章 占卜任务 数分钟后，卡卡西小镇的某间旅店里传出了一声惊天哭嚎。 “嗷！我的鸡——” 旅店老板捧着一撮沾满了泥土的黑色羽毛，悲痛的脸扭曲成了一张皱巴巴的抹布，抹布上还破了一个大洞，那是他正在哭吼的大嘴。 罗薇从没想过人的嘴可以张到这么大，她甚至能从他嘴里看见他颤抖的扁桃体。 旅店老板哭得眼泪鼻涕糊成了一团：“我的老伙计，我的心肝儿宝，是谁杀害了你，我的亲人？” “没有你，这个家不再完整；没有你，以后谁把我从床上叫醒，谁为我晨起报时？” “呜呜呜，我的大公鸡，你死了，我连你的肉汤都没喝上一口，是谁，是谁如此残忍！” 罗薇：…… 众同学：…… 所以，最后那句话才是重点吧？ 从长长的尾羽和半腐烂的鸡头判断，这只大公鸡约莫有八九斤重，都可以去竞选鸡王了，要是拿去卖至少能卖三个银币。 要养出这么大的公鸡，旅店老板投入的粮食应该不少，到头来颗粒无收，也不怪他哭得这么伤心。 罗薇“好心”告诉老板，他们是在东边围墙的后面找到的公鸡尸骸，那边好像是他邻居的院子。 “是他，刚搬来的那个家伙，该死的窃贼、强盗、土匪！” “我要去找他算账！” 愤怒旅店老板握紧鸡毛夺门而出，在门口抓起打狗的棍子，噔噔噔就冲向了左边邻居的大门。 “诶诶，你还没给钱呢！”维娜叫晚了一步，老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等她回过头，看见的便是罗薇和六名同学脸上惊诧的表情。 众人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居然还在乎一铜币？ 维娜挺起脖子道：“一铜币怎么了，那也是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 占卜要费不少精神力量呢！ 蕾妮叹气：“我不想要铜币，我想要积分，为什么我们完成了任务，老板却没有把学院徽章给我们？” 维娜：“肯定是忘了，等他吵完架回来我们问问。” 茱恩弱弱地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也像剑士班那样，一个任务被分成了很多份？” 找鸡寻狗一铜币，一听就是个繁琐的任务啊。 艾萨尔幽幽出声：“我以为你们早该想到了。” 茱恩：“我们当然想到了，只是……” 只是心里还有期待，以为任务不会像他们想的那样糟糕。 八人待在旅店的大堂里没出去，但隔壁爆发出的争吵声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隔壁院落里住的是一对夫妻，他们以前在北地做皮草生意，赚了一大笔钱，半个月前才来镇上定居。 旅店的大公鸡每天早上都会跳上院墙打鸣，严重影响了两夫妻睡懒觉，凌晨五点就会把他们吵醒。 他们搬来的第一天就对这只公鸡不满了，还提醒过旅店老板几次，说他的公鸡叫声扰民。 不过旅店老板没放在心上，哪只公鸡不打鸣？ 再说这一条街上做生意的人都夸他的公鸡叫得好，才能让他们每天按时出摊呢！ 老板得意洋洋，夫妻俩气不过，遂在三天前的夜里翻过院墙，将这只大公鸡逮住，带回家一斧头砍断了脖子，连夜拔毛扒皮，做成了喷喷香的烤鸡。 本以为事情做得隐蔽，谁知还是让老板发现了。 两人没拦住让他冲进了院子，埋在墙角的鸡毛和吃剩的鸡骨头也被他刨了出来。 夫妻俩暗道晦气，见门口来了一堆人看热闹，只好拿出五个银币息事宁人。 早知道就一把火烧干净了，偏那时觉得鸡毛烧起来有股焦臭味儿，把它埋进土里留下了把柄。 老板收了钱哭嚎声总算小了些，抹着泪走出了隔壁的院子。 门外看戏的人夸他鼻子真灵，过了两天都能闻到死鸡的气味儿。 老板一边伤心一边还不忘了给罗薇等人宣传：“我哪有那本事，多亏了找鸡寻狗一铜币小队……” 街坊邻居连声称奇：“真能找到啊，我还以为是来骗钱的呢！” “谁家骗子只骗一个铜币？” “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吧？” “你去撞一个试试？这年头，敢在外面混的人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我家的狗去年丢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帮我找到？” “你去年丢的狗还找，说不定早就被哪个烂肠子的家伙打了吃肉，你找到也是一堆骨头，浪费钱。” “反正就一个铜币，浪费了也不心疼。” “说得也是，一个铜币而已，我上个月在集市上被人摸走了钱袋，要是他们能帮我找回来，两个铜币我也愿意给。” “抠门，才两个铜币，要是他们能找到我那死去的老爹藏起来的钱匣，我给他们三个铜币！” “我以为你多大方呢，嘁，吝啬鬼。” “你们吵归吵，别抬价呀，我想找找我前阵子被狗叼走的一只木鞋，那玩意儿可不值三个铜币。” “就是，别抬价，我还要抓天天来我店里偷面包的小贼……” 吵闹声中，一大群人涌向了占星小队住宿的旅店，将旅店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看到这“盛况”的八人眼前一黑，等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被热情的小镇居民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 镇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需求，找猫找狗找鞋子，捉贼捉赃捉耗子，一铜币的代价太低，每个人都有想找的东西。 占星小队八人被挤得喘不过气，不得不站起身维护秩序。 “一个一个来，不要挤！” “想找东西的人排队，先登记！” 罗薇拿出莎草纸和炭笔分发给队友，让他们把大家丢失的东西和姓名住址记下来，找到东西后会给大家送回去。 镇民们要找的东西五花八门，八个人同时记录都花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拥挤的人群散去，八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当他们统计登记人数的时候，沉重的大石头又压在了他们心底。 “四十七个人，这也太多了，我们要找到什么时候？” “加上蕾妮刚刚的占卜，平摊下来一个人要占卜六次，教授对我们好狠。” “疯了疯了，我一天占卜一次都感觉头昏脑涨，占卜六次，我会变成傻子的！” “呜呜呜，我们的历练也没比剑士班轻松到哪儿去，我不该嘲笑他们。” “托拜厄斯教授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来找我们吗？” “这些雇佣任务都要完成吗，我们可不可以只挑一小部分？” “队长，怎么办？” 纠结的众人看向罗薇。 罗薇放下手上的莎草纸，凝眉道：“托拜厄斯教授没说怎样才算完成任务，但我们完成任务的时候一定会有提示。” 众人恍然大悟，是哦，就像在胡拉塔村一样，完成任务后就会有人把学院徽章给他们送上来。 “先做任务吧，我们分头行动，能找多少找多少，找不到也别逞强，完不成的任务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什么时候学院徽章出现了，我们的任务就算结束。” 罗薇脸上保持着平静，其实心里不比大家轻松多少。 她一天只能占卜两次，也可能是三次，占星考核的时候她就问了三个问题。 但要找这么多的失物，她的占卜能力还是有点勉强。 深吸一口气，罗薇让大家回了房间。 占卜不能让人看到，只能在房间里进行。 罗薇和维娜同居一室，两人关紧房门后，立刻取出了各自的占卜道具。 维娜从登记本上挑了几个看起来比较容易的任务，比如寻找弄丢的钥匙、被狗叼走的木鞋、被风吹走的帽子…… 这些都是死物，丢了也不会离小镇太远。 罗薇登记的任务最多，一共有十六条，她将每一条任务都记进了脑子里，随后摸出龟甲，想看看能不能一网打尽。 之前参加魔法大赛的时候，她就一次性占卜了赛场里所有魔兽的位置，十六件失物比起上百只魔兽要少得多，或许能行。 进入精神世界，她虔诚地向星图发问。 “我需要找寻的十六件失物在哪里？” 星轨飞速运行，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这些失物有死物也有活物，死物不会说话，活物又会移动。 有的被带离了小镇，距离她太远；有的丢失时间太久，痕迹早已被冲淡。 星轨运行混乱，半晌过去，一个也没占卜出来。 第384章 第二枚徽章 捷径走不通，罗薇失望了两秒，便打起精神，思考解决的办法。 她划去了诸如寻找丢失的一袋钱币、抓偷面包的小贼、因绳子断裂而掉进水里的一串珍珠这样的任务，刚才的占卜没出结果很可能就是因为这种任务有太多的子层级。 钱币会流通，数百枚铜币会分散到各个地方，占卜的范围太大了。 如果这位失主要寻找的仅是装钱的袋子，或是偷他钱的扒手，她还能帮他找到，可他只想找回钱袋子里的钱，恕她无能为力。 抓偷面包的小贼，这个任务也很棘手。 失主没有指定是要抓哪一天偷哪一块面包的小贼，小偷、老鼠、猫猫狗狗，乃至树上的鸟，都可能偷过他的面包，这让她怎么找？ 罗薇只留下了七个丢失时间较近、失物是单独个体且价值不高的小任务，比如寻找银耳环和小刀之类的东西。 去掉了大量负累，一直运行不出结果的星轨飞快给出了指示，将遗失的物品在地图上标记了出来。 罗薇记住七个失物的位置，又从任务清单上选取了四个找寻活物的小任务，进行第二次占卜。 有了精确的分类，占卜速度就是要快得多。 走丢的小狗、打洞逃走的兔子等等，无论是死是活，她都知晓了他们的方位。 第一次占卜撤销，后面占卜了两次，罗薇的头脑还很清醒，没有丝毫刺痛与疲惫，她的精神力量还有一半盈余。 ——等等，她什么时候对精神力量有了度量的能力？ 在此之前，她只对体内的魔力和外界的魔法元素有这样的感知，她能感受到魔力的强弱和魔法元素的浓度，还能计算出她剩下的魔力能连发多少个火球。 但精神力量玄之又玄，它存在时她察觉不到，她只能感觉到它的消失。 精神力量消耗太多会让她头晕目眩、反应迟钝，过度抽取精神力量则会让她大脑刺痛、五感失灵、七窍流血。 这就是它消失时的症状。 罗薇从来没想过要赋予它可计量的单位，精神力量能被计量吗？没人试过。 “每个人都有精神力量，有的人强，有的人弱，精神力量先天注定，后天很难提升”，这就是魔法师对这种神秘能量的全部认知。 罗薇想到她最开始的时候，一天只能占卜一次，没过多久变成了两次，再后来隐隐摸到第三次的门槛，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掉了回去。 过了很久，直到她这个月占星考核，又才误打误撞地突破了第三次的坎。 第三次突破由量变引起了质变，终于让她感知到了精神世界里的能量存在。 罗薇的大脑告诉她，她以后不必再局限于占卜次数，她能占卜多少次，将取决于她占卜的问题会消耗多少精神力量。 或许是她以前的精神力量太微弱，弱到连最基本的计量单位都达不到，所以她才感知不到它的多与少。 那她的精神力量为什么又突然提升了呢？ 占星考核之前她做了什么？ 她救下了韦斯利伯爵和哥路城的百姓，她的小骑士阻止了月神大天使抢夺裁决之刃，她跟扎克利达成了合作，她带回了黑暗精灵，她将渥兹华斯送去了恶魔岛…… 简而言之，她扭转了多个人的命运线。 所以她的猜测没错，扭转的命运线越多，她的能力就提升得越快。 以她现在剩余的精神力量，或许刚刚她再耐心等待一会儿，星图就会告诉她答案。 罗薇在反省自己，她什么时候也成了急性子？ 如果她占卜的问题超出了她精神力量，她的身体会给出警告，但她没有感受到不适，说明这十七个任务没有超出她的精神阈值。 驱散纷繁的思绪，罗薇退出精神世界，睁开眼睛放下了龟甲。 还有一部分失物没有占卜，不过她不着急。 先把已经卜算到的失物找到送回去，然后把队友们完不成的小任务全部拿过来统计分类，最后她再一批一批地解决。 烈日当空，占星小队八人走出旅店，分头寻找镇民们登记过的遗失物品。 长途跋涉了两天两夜，一行人早就没了刚出希瑞亚城时的光鲜亮丽。 他们骑马踏进卡卡西小镇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英姿飒爽、鹤行鸡群，殊不知自己蓬头垢面、一身草渣和污泥，灰扑扑的像刚从灰堆里打了滚。 夏天的衣物本就轻薄易磨损，敢选占星术的学生家里都有点小钱，对身上的衣服很不爱惜。 有的人衣摆被树枝划破了口子；有的人裙襟被火星子烧穿了眼儿。 这么一磋磨，纵使他们的穿着再得体，看起来都跟捡了几件烂衣服套在身上没两样。 就算不是捡来的，肯定也是穿了很多年的旧衣。 要不是穷，他们怎么会在这么热的天里跑出来赚钱呢？ 看着这群走街串巷的少年，小镇居民们纷纷露出了怜悯的眼神。 找一件失物才收一枚铜币，肯定是怕没人雇他们，才把价钱压得这么低吧？ 真是一群可怜的小家伙啊！ 占星小队八人在小镇里跑来跑去累了个半死，鸡也找了狗也捉了，小任务了做一多半，学院徽章却还是没有出现。 难道真的要把所有失物都找回来，才算完成任务吗？ 众人此时已经耗尽了精力，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头冒冷汗，肾虚的模样一如上午见到的剑士学徒。 不，他们比剑士学徒还惨。 剑士学徒只是身体疲惫，他们是身心俱疲，头晕眼花四肢发颤，走路都打摆子。 太阳快落山了，众人回到旅店，哆哆嗦嗦地掏出登记任务的莎草纸，汇报自己的完成进度。 维娜很羞愧：“我找了一下午，只找到了三件失物。” 她虽然能占卜到失物的大致方位，但找起来还是要费很多心神。 比如掉在小路边的钥匙，她沿着小路扒草丛翻石头，晒得汗流浃背，找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 还有被风吹进林间的帽子，她在林子里到处搜寻都找不到，结果帽子被鸟雀衔上了大树做鸟窝！ 其他同学也跟维娜差不多，除了罗薇，平均每个人都找到了三件失物。 三次占卜突破了他们的极限，已经抽空了他们的精力，找东西又格外费体力。 有的同学撵了一下午的鸡，有的同学被狗撵了一下午，还有的同学为了找被埋进地里的钱匣翻了一下午的地，一个个被折腾得够呛。 罗薇安静地听着大家的哭诉，将八张莎草纸一张张摆到自己面前，用炭笔把没有找到的失物或画圈或画勾做好了标记。 “诶，这是做什么？”维娜注意到她的动作，好奇地问。 罗薇言简意赅：“把剩下的小任务做了。” 维娜眼里顿时浮现出惊恐：“还来？我真的不行了！” “不用你来，”罗薇将莎草纸齐了齐，“我来做就好。” 维娜震惊到口吃：“你你你、你找了多少个啊，你怎么还有精力？” 罗薇：“目前找了十一件失物，算上你们的，我们一共找到了三十二件失物，还剩十六件，不算多。” “啪嗒”一声，众人惊掉了下巴。 刚刚罗薇一直没说话，他们还以为她没找多少呢，现在告诉他们，她一个人找了十一失物，还预备把剩下的十六件失物全部找到？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吗？ 众人恍恍惚惚。 维娜喉咙发涩：“你，你真的能把剩下的找到？” “我不确定，”罗薇看了一眼莎草纸，“有的失物分散得太厉害，这种情况我只能找回失物的一小部分；有的失物涉及到了人，占卜难度略大。” “是吧是吧，所以我就没选这种任务，我选的都是好找的！” 维娜叽叽喳喳道：“我登记的那张纸上还有人找她十五年前失散的兄弟呢，我连人是死是活都占卜不出来，更别提找人了。” 其他同学默默点头，是的，他们也剔除了找人的任务。 占卜的问题一旦牵涉到了人的命运，就极难得出结果，强行推算会导致他们精神世界崩溃。 只有占星师才有能力测算人的将来过去和生死祸福，他们连占星术士都不是，只是占星学徒，那些复杂的问题他们可解决不了。 不过世上总有意外，大家悄悄看了一眼罗薇，好像在她那里，一切难题都不算难题，她都能迎刃而解。 晚霞漫天，红日如火。 罗薇一鼓作气将十六件失物的下落卜算了出来，能找到的便让队友帮忙去找，找不到的就将卜算的结果告诉失物的主人。 占星小队里八个人，每个人都分了两个小任务，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出了门。 再一次走出旅店，罗薇的脸色终于变得和七个队友一样苍白憔悴，红唇也失了血色。 今天她一共占卜了六次，测算了二十七件失物的信息，大脑的超负荷运转让她太阳穴股股作痛，身体精疲力竭。 人一虚就容易怕冷，大夏天的，罗薇却觉得从脚底板下窜上了一股凉气，后背凉飕飕。 用手帕擦了擦汗，她走到一间临街的石砖房前，敲了敲门。 “谁呀？”正在准备晚餐的妇人问。 罗薇扬起笑脸：“找鸡寻狗一铜币小队！” 做了一下午的任务，她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个羞耻的队名了。 妇人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找到了吗，是不是人找到了？” “抱歉，距离太远了，我们来不及去找人，”罗薇说，“但我们打听到了您兄长的消息，他还活着，在彭萨王国境内的斯利迦湖做纤夫。” “噢，纤夫！”妇人颤抖地问，“他、他成了奴隶？” 罗薇放轻语气，用安慰的口吻道：“不，没那么糟糕，他只是依附了斯利迦湖的一位庄园主。” 妇人捂住嘴抽泣，眼泪立刻滚出了眼眶。 她的哥哥丧失了人身自由，成了被庄园主奴役的农奴，这听起来并没有比奴隶好多少。 罗薇将消息送达，便礼貌地告辞。 “等等，我还没给你铜币！”妇人忙从钱袋里取出了一枚铜币，伸手递给她。 罗薇后退一步：“不用了女士，我没有替你找到人，你也不知道消息的真假，我们有职业操守，没找到失物不收费。” 妇人一愣，看着少女朝自己颔了颔首，转身离去，消瘦的背影在黄昏里越发高大修长。 她不像是讨生活的流浪客，她像一位高尚的贵族。 罗薇来到了第二个任务对象门前，敲了敲门：“你好，找鸡寻狗一铜币小队！” 屋子里传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里面的人似乎打翻了碗碟。 她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慌乱地捡起东西，快步走向了门口。 “吱呀”一声，木门拉开，露出了一张蜡黄枯瘦的脸。 从外表上看，这是一位三十岁出头、营养不良、从事体力劳动的妇女，她的生活条件实在算不上好，身上的麻布衣裳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补丁，脚上的鞋子也是破破烂烂。 罗薇没有过多打量，只是在妇人期待的目光中，说出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非常抱歉，据我们打听到的消息，一年前，你丈夫的尸体已在亚尔图尔城火化成灰，我们没有办法找回来安葬。” 罗薇做好了妇女会发怒或哭泣的准备，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当她说完这段话，妇女脸上却浮出了令人心惊的笑容，那双麻木的眼睛也焕发了光彩。 “你们真的能找到，你们真的能找到，”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她没骗我，你们没骗我，能找到，一定能找到……” “抱歉，女士，”罗薇柔声说，“你的雇佣我们将单方面终止，这条消息不收费，祝你生活愉快，再见。” “不！”妇女倏地伸手抓住了罗薇的衣袖，猛地摇头，“不，我不找我的丈夫，我要找我的女儿！求求你，帮我找到我的女儿！” 罗薇蹙着眉：“抱歉，今天我们不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妇女打断，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圆圆的铜牌：“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你们在找这个是不是？你帮我找我的女儿，我给你！” 罗薇目光一定，看清了她手上的东西，正是他们找了一下午的学院徽章。 妇女紧紧攥着徽章，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她猜这个东西对这群少年来说一定很重要。 她要用这枚铜牌，换她的女儿回来！ 罗薇将视线移到妇女脸上，看着她状似癫狂的模样，知道这第二个积分恐怕不是那么好获得了。 “冷静，女士，我们可以帮你，但你要先告诉我，把这个东西给你的人是谁，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罗薇指了指学院徽章。 第385章 教廷的修女 妇女张了张嘴，肚子里的话绕了一圈又一圈，溢出了喉咙。 “我不认识那个人，她戴了一个很宽很大的黑帽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打扮很奇怪。” “她把这个铜牌给了我，还说我拿着这个铜牌，就可以找你们帮忙。” 罗薇盯着妇女的眼睛：“不要骗我，我能看出你是不是在说谎。” 她扫了一眼对方攥在手里的徽章：“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是很重要，但我也不是非把它拿到手不可，毕竟这样的东西别处还有很多。” “如果我答应帮你，那只会是出于好心，而不是因为受到欺骗和威胁。” 妇女额头上一下子沁出了冷汗，明明面前的少女面色很平静，她却无端地感受到了恐惧和威严。 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死亡，是毁灭，是罪恶，是人性之恶凝结的不可言说，她直面了自己的堕落。 喉咙干涩发苦，妇女艰难地开口：“我、我错了，我不该欺骗您。” 她挣扎般地摊开手，露出手心里的学院徽章，颤抖地递给罗薇。 “那位奇怪的夫人给了我两枚银币，让我在今天日落之前，拿着这个铜牌去找你们。” 罗薇伸手接过了学院徽章：“除此之外呢，她没说别的什么？” 只要等到日落就能收获一个积分，托拜厄斯教授有这么大方？ 妇女嗫嚅着嘴唇：“说、说了，她说，你们今天赚满三十个铜币，我才能把东西给你们，如果没赚够，那就等赚够了再给。” 罗薇心道果然，教授布置的历练任务是一道比一道难做，怎么可能白送积分。 幸好三十个铜币的任务他们下午就完成了，第一次出门就赚了三十二个铜币，超额完成任务。 罗薇心安理得地把学院徽章装进了腰包里，抬起头道：“说说吧，你的女儿是怎么回事？” 峰回路转，妇女绝望的眼底又迸发出了一抹光亮。 “我的女儿叫莉娃，两年前，她——” 街上有人路过，妇女突然停下，等人走过了才紧张地看向罗薇，恳求道：“外面人多，我们进屋里说好不好？” 罗薇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落进她身后狭小逼仄的小屋，点了点头。 妇女连忙后退请她进门坐下，随后关门插上门闩，透过门缝往外看了好几眼，才转身小跑到罗薇面前坐下。 “两年前，我的女儿莉娃被主教选中，说要送去亚尔图尔城的神殿，侍奉日月尊神……” 罗薇从妇女的讲述中得知，她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莉娃，跟她分别的时候才十岁。 两年前，亚尔图尔城的主教途经卡卡西小镇，神父从镇上挑选了四个歌喉出众的男童女童，让他们去给主教唱赞歌。 莉娃的年纪有些大，本来是选不上的，她的丈夫给神父送了一大笔钱，神父才愿意带莉娃去主教跟前露面。 莉娃乖巧可爱，唱歌又好听，主教一见她就说她的灵魂纯洁无瑕，一定是神的儿女，应当去神殿里侍奉神明。 女儿得主教看中，还能进入神殿，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情！ 进了神殿，那就是教廷的修女，下半辈子吃喝不愁，再也不会受人欺辱，夫妻俩巴不得赶紧把女儿送进去。 后来事情也如了他们的愿，主教离开小镇的时候点名要莉娃跟从，于是莉娃便被主教带去了亚尔图尔城。 夫妻俩本来想一同前去，但神父说莉娃还没领洗发愿，她去了亚尔图尔城要先与世隔绝修习六年，才能向神明献身成为真正的修女。 怕打扰莉娃修行，夫妻俩只好作罢，哭着目送女儿离开了小镇。 第386章 你可以向祂祈祷 如果故事结束在这里，那也算得上是一场美梦。 然而没过多久，神父跟情人喝醉后的调笑之语就传了出来：平民女子还妄想做修女，真以为天上会掉馅饼呢，只怕这会儿都已经被主教扔给下面的人玩儿烂了。 夫妻俩听到传言又惊又怒，当即去找神父求证。 神父矢口否认，还让他们不要多想，他们的女儿是去侍奉神明，神明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夫妻俩安了心，是啊，神明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指定是有人嫉妒他们的女儿能去教廷享福，编出来这些话吓唬他们。 但他们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流言里有一点没说错，平民女子做不了修女。 修女地位崇高，很受社会尊重，能做修女的都是有文化的贵族女性，她们会给修道院捐助钱财，在修道院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她们优雅又体面地老去。 夫妻俩一开始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头，后来越想越不对劲，他们四处托人打听女儿的消息，几个月过去竟毫无进展。 他们的女儿莉娃，好像一进亚尔图尔城就消失了，再也没人看见过她。 受不了妻子的谩骂和指责，丈夫决定动身去亚尔图尔城神殿，把他们的女儿带回来。 这一去就是半年，期间丈夫找人捎回口信，他已经打听到了莉娃在哪里，修道院的人说莉娃犯了错，被关了起来。 想带莉娃回去可以，他们必须交一笔高额赎金。 两人掏空了积蓄变卖了家产还不够，丈夫在亚尔图尔城给人做苦力，妻子在家里从早揉面到晚，就想多做点面包卖钱。 又过了半年，两人终于攒够赎金，妻子托信使把钱给丈夫送了过去。 钱是送过去了，可女儿和丈夫迟迟没有归家。 妻子在家苦等多日，等来了一则噩耗：她的丈夫因为亵渎神明被教廷烧死了，她的女儿下落不明，听说是逃出了修道院。 妇女说完她的故事，已是泪流满面。 “我想去亚尔图尔城找莉娃，可是我又不敢去。” “我怕她……我们原来的房子已经卖了，莉娃要是回来找不到家，她该怎么办？” “她逃去了哪里，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她怎么还不回来？” “莉娃，莉娃，我的女儿，她不回来是不是恨我？她肯定是恨我们害了她，我的莉娃……” 妇女捂着脸痛哭起来。 罗薇看着她抽泣时耸动的肩膀，心知那个女孩儿凶多吉少，面前这位母亲应该也猜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 丈夫死了，失踪的女儿是她唯一的念想，愧疚和痛苦日日折磨着她，她需要活下去的勇气。 哭声渐弱，妇女眼眶通红地抬起头，希冀地问：“我的女儿，她、她，你们能帮我找回来吗？” 罗薇没说话，妇女着急地在身上翻找，翻出一大堆铜币和银币：“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我知道这些不够，我还会赚，我会赚很多很多钱，求求您……” “我恐怕接不了你的委托。” 在妇女骤然灰败的眼神中，罗薇站起了身，注视着她道：“没人敢跟教廷作对，我惜命，不想为了这点儿钱去送死。” 妇女嘴唇颤抖，脸上血色迅速褪去，白得像个死人。 “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罗薇话锋一转，“如果你胆子够大的话。” 妇女木然地仰起头，声音沙哑：“什么办法？” 罗薇低声道：“我在北地游历的时候，听当地的牧民提到过一位神祇，这位神祇不在教廷诸神之列，他们尊称祂为死亡与时间之神。” 妇女身体抖如筛糠：“死亡、死亡与时间之神……” 罗薇轻叹：“我也不知道真假，那些牧民说，只要在午夜时分向这位神祇祷告，祂就会派出一位名叫引渡的神使，指引迷途的羊羔。” “他们中有一些人是这位神祇的信徒，声称自己亲眼见过引渡神使。” “那些人曾落入了食人部族手里，即将丧命之际，他们以灵魂向死亡与时间之神献祭，神使引渡凭空出现，不仅救下他们，还帮他们报了仇。” 妇女呼吸急促，罗薇瞥了她一眼：“当然，这只是道听途说，信不信全在你。” “好了，我走了，这些话本来不该跟你说，要是你向教廷告发我，那我可就要遭大罪了。” 罗薇语气懊恼，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 妇女急切地叫住她：“那位神祇的名讳是什么？” “求您了，告诉我！”她哀求道。 罗薇脚步一顿，犹豫地回过头，终是心软地回答：“好吧，告诉你也无妨。” “死亡与时间之神名为柯维克罗斯，据说祂执掌着人类灵魂与时空轮回之权柄，是黑暗诸神之王。” 说完这句话，罗薇没再看妇女的反应，大步走到门前，抽出门闩出了门。 屋内，妇女跪坐在地上，神如魔怔，口中念念有词。 “死亡与时间之神柯维克罗斯……” “死亡与时间之神……” 落日余晖散尽，天空愈来愈暗。 罗薇回到旅店，队友们焦急地围了上来。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我们都回来好久了！是不是有人为难你？他们是不是不想给钱？你找到学院徽章了吗？”维娜小嘴叭叭地问。 其他人也一句接一句道：“我们都没找到学院徽章，问了好多人，他们都摇头说没见过。” “到底在哪里啊，我们任务都做完了也没出现，难道我们明天还要找一天的鸡吗？” “这个任务也太难了！” 罗薇几次开口都没找到话缝，默默地掏出学院徽章，摊开手在大家面前晃了一圈。 七人安静了一秒，下一瞬，集体欢呼起来。 “天呐，是学院徽章！” “噢噢噢，又拿到了一个积分，不枉我一下午差点跑断腿！” “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队长真厉害，难怪你回来这么晚呢，原来是找徽章去啦！” 罗薇笑了笑道：“本来早就该出现的，遇到了点小问题，才耽搁到现在。” 众人好奇地问：“遇到了什么问题？” 罗薇让大家坐下，缓缓说道：“托拜厄斯教授把徽章交给了镇上的一个大婶，跟她说如果我们今天能赚到三十个铜币，她就在日落之前把徽章给我们送来。” “结果那个大婶忙着做饭，把这件事给忘了，还是我找过去她才想起来。” “可她又忘了把徽章放哪儿了，翻箱倒柜找了好一阵，才从床缝里找到徽章，把它交给了我。” 维娜不满道：“这个大婶记性也太差了，教授为什么不找个记性好点的人啊？” “可能这也是教授给我们的考验。”茱恩觉得自己洞察了真相。 娜提雅维达小声说：“要不是为了省下力气做任务，我们就能先占卜算算徽章在哪里了。” “没有必要，这次教授把任务摆到了明面上，给它占卜也是浪费精力。”艾萨尔道。 “也是哦，教授布置这个任务不就是想让我们有所突破吗，要是提前知道获得徽章的要求，我们可能就不会这么努力了。” 众人点头，是这个道理。 但话又说回来，今天的任务有一大半都是罗薇一个人完成的，光靠他们，把自己榨干成傻子都拿不到徽章。 唉，教授到底是想锻炼他们，还是在试探罗薇的极限啊？ 天色黑透，众人在旅店里吃了一顿热汤热菜。 旅店提供的饭菜味道比学院餐厅还要差，要不是他们饿得前胸贴后背，估计一口都咽不下去。 吃完饭，众人拖着虚软的身体回到各自的房间，鞋都没脱就倒在了床上，眼睛一闭进入了梦乡。 昨天赶一天路都没有下午这半天累，教授真是把他们害惨了。 闭眼之前，众人如是想到。 罗薇和维娜躺在一张床上，旅店地儿小，房间里就放得下这一张床，连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 吹熄油灯后，屋子里一片昏黑。 罗薇偏头看向维娜，鼻尖嗅到了一股臭烘烘的气味儿。 屏住呼吸，她又把头转了回去。 相比其他同学，维娜算是很爱干净的人了，睡觉前还特意洗了脸换了衣服，但她的头发…… 夏天出汗太多，维娜的头发都快腌入味儿了，白天她还不停地往身上抹香膏，香膏被太阳晒过之后酸酸的，混合着她头上的油臭味儿令人窒息。 罗薇翻了个身，背对维娜，鼻尖却还是萦绕着那股臭气。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一身汗臭味儿。 把脸怼进枕头，三秒过后，罗薇脸色铁青地翻了回去。 枕头也是臭的，比她的头发还臭，身下躺的垫子更臭，这家旅店平时一定没有客人来，就算来了也会被臭走！ 煎熬了一会儿，罗薇被熏得嗅觉神经中枢罢了工，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半夜，呓语声飘进了她的耳朵。 第387章 莉娃的尸骨 罗薇睁开眼睛，一缕月光穿过窗缝，投在了石块铺就的地板上。 午夜刚过，旅店里静寂无声，倒是窗外传来了阵阵虫鸣。 罗薇悄悄抽出魔法棒，对维娜施了一道沉睡魔咒，又给自己施了一道隐身咒，这才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推开窗飞了出去。 卡卡西小镇规模不大，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只需要十几分钟，住户不过二百来家，房屋院落都紧紧地挨在一起。 要是哪家人夜里爆发了激烈争吵，估计大半个镇上的人都能听到。 耳畔的呓语声逐渐清晰，那位可怜的母亲正在向她祷告。 罗薇感应到了她此刻的位置，就在小镇西边的山林。 对方胆子挺大，深更半夜的，居然敢一个人跑到野外待着，也不怕遇到灰狼。 罗薇飞到山林上空，看到了茂密的叶隙间闪烁的火光。 妇女跪坐在一堆篝火旁边，面前摆放着一只割了喉的母鸡和一大把松枝，祭品稍显寒酸。 时人祭祀，再不济也要献上一只处理干净的羊羔，并摆上时令瓜果和鲜花，还要点燃熏香或植物香料。 罗薇倒不是嫌弃祭品不好，就是现在这个场景，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只馋嘴的黄鼠狼。 把脑子里的荒唐念头驱散，罗薇没急着下去，而是先飞到山林的另一边，把占卜道具拿了出来。 休息了五个多小时，她被榨干的精力又恢复了些许，测算出莉娃的下落应该不难。 罗薇找了个地方坐下，双手捧着龟甲，闭眼进入了精神世界。 妇女说莉娃逃走了，但她真的逃走了吗？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或许是十一岁，进了教廷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真的能逃出来吗？ 且根据妇女的讲述，她的丈夫去了亚尔图尔城后，从始至终都没见过莉娃，他所知道的关于莉娃的消息，都是修道院的片面之词。 修道院说莉娃犯了错被关了起来，修道院说莉娃逃走了，没有人证，修道院说什么都不可信。 已知结局凄惨，罗薇还是仰起头叩问了星图：“莉娃还活着吗？” 漫天星辰中，一颗晦暗的星星隐入夜幕，星体迅速消散。 罗薇看到了它的轨迹，从它诞生到消亡。 两年前的某一天是它的节点，在那之前，它以微弱的光芒驱散黑暗，在星轨上活跃地旋转着，给周围暗沉的星星带去了光亮。 在那之后，它像一颗坠落的流星，短短数日便燃尽了所有的生命力，在空中肢解粉化，落地成灰。 修道院说了谎，莉娃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在她和父母分别后，在她前往亚尔图尔城的路上，她受尽了折磨，因大出血而亡。 早就知道结果，但占卜到的信息还是让人心情复杂。 罗薇闭了闭眼睛，继续往下问：“莉娃的尸体在哪里？” 星象变化，昭示出了地点和方向。 离亚尔图尔城六十多公里远的一片树林里，莉娃的尸体被扔在了里面。 那并不是一个抛尸的好地方，因为树林外时常有商队和马车经过，尸体很容易被人发现。 然而教廷的人很嚣张，被人发现了又怎样？他们根本不怕！ 两年过去，莉娃的尸骨只怕被野兽破坏得不成样了。 罗薇叹息一声，从星图里退了出来。 祷告声愈渐嘶哑，她也是时候露面了。 罗薇收起乌龟壳，振翅飞向妇女所在的位置上方，挥动魔法棒凝聚了一团浓浓的雾气，接着默念变形咒语，把自己变成了“神使引渡”的模样。 第388章 神主无所不能 凉风吹过，张牙舞爪的火焰发出低沉的咆哮，野地里的虫鸣声不知何时消失了，林间忽然升起大雾，气温也跟着骤降。 妇女浑身颤栗，牙齿磕碰作响。 四周浓雾涌动，阴森森的林子里，寒意仿佛密密麻麻的毒蛇，先是爬上了她的后背，又钻进了她的胸腔，疯狂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沉重的头颅垂向地面，眼睛死死盯着面前晃动的火苗，喉咙里钻出嘶哑的祷告声，却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 “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执掌人类灵魂与时空轮回之权柄的柯维克罗斯，黑暗诸神之王，我是您忠实的信徒格瑞塔，我祈求您的怜悯施恩……” “神啊，我向您献上感谢和赞美，我向您献上我的灵魂，求您可怜可怜您无知的信徒……” 火舌舔舐着湿润的木柴，在呜咽呜咽的风声里渐渐缩小，一团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影突然凭空出现在了火焰上方。 祂的身影被雾气遮挡，隐约看见一双猩红的眼眸和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 妇女不敢抬头，恐惧使她双眼充血模糊，干燥起皮的嘴唇里发出一声声颤抖的哭诉。 “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我赞美您的荣光，我称颂您的强大……” “我愿匍匐在您的脚下，听命您的差遣，我愿奉献我的所有，奉献我的灵魂，求您为信徒指引方向……” 妇女的肩膀紧紧缩在一起，瘦弱的身躯终于承受不住，泄力地趴跪在了地上。 雾气弥漫，寒意愈重。 漂浮在火焰上方的黑影缓缓张开鲜红的嘴唇，露出了森白的獠牙。 “愚蠢的凡人啊，你的灵魂渺如沙砾、灰暗无光，你无缘进入吾主的殿堂。” 妇女趴伏在地上的躯体猛地一颤，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缘进入吾主的殿堂”，是说神明不愿意收下她献祭的灵魂吗？ 可是，可是邪神不都喜欢引诱人的灵魂堕落吗，为什么，为什么祂不要她的灵魂？ 那她怎么办，她的女儿怎么办，她没有别的祭品了，她该怎么办？ 妇女痛苦地哀求：“神使大人，求求您，求求您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找到我的女儿，求您，求求您……” 罗薇俯视着下方，眼中倒映出了妇女佝偻的脊背和抽动的双肩。 她不是想折磨她，只是这名妇女的情况太特殊了。 她没有亲眼见证丈夫和女儿的死亡，她对教廷的愤恨不足以支撑她彻底改变信仰。 她的性格也比一般人要刚强，她有心机、有血性，她不像那些自认卑贱的平民，总是唯唯诺诺，遇事便打退堂鼓。 如果罗薇一上来就答应她的请求，说不定她会觉得自己是可以谈条件的人，从而失去对自己的敬畏心，纠缠不休。 而且，如果她知道她女儿的死后破罐子破摔，她可就赔大了。 自杀还算好的，她顶多是白费一场功夫。 万一对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去跟亚尔图尔城的主教拼命，途中不小心走漏“死亡与时间之神”的消息，怕是会给她引来杀身之祸。 日月双神派下来的那九个天使还在到处找她呢！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招揽信徒，要是还招揽不到，罗薇真的觉得自己以后可以歇了成神的心思了，直接等死吧。 心下一番思虑，时间只过了三五秒。 眼见妇女的身体越来越僵硬，绝望在无声蔓延，半空中的黑影嗓音漠然地开了口。 “仁慈的神主怜悯世人饱经苦难，派吾来聆听尔等的祈祷。” “无须你献祭灵魂，只要你的信仰足够忠诚，吾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只要信仰足够忠诚，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妇女眼神倏然发亮，热血涌上了脸庞，她愿意信仰死亡与时间之神，只要能找到她的女儿，她愿意终生供奉祂！ “吾主仁慈，”她虔诚地跪倒在地上，卑微道，“神使大人，我想知道我的女儿莉娃在哪里，您可否给信徒一些指示？” 神使的声音平静得没有起伏。 “亚尔图尔城，哥索西森林，那里散落着你女儿的尸骨。” 从天堂跌落地狱也不过如此，妇女呆滞地跪坐在地上，耳边回荡着那道如利锥刺耳的声音。 尸骨，尸骨…… 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呢，她的女儿怎么会死呢？ 她明明从修道院逃了出来，逃到了某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着，她只是不愿意回家，她只是不想回家…… 雾气氤氲，夜晚的风愈渐寒凉，妇女愣愣地看着地面，泪眼模糊。 “我的女儿，我的莉娃……” 尽管不愿意相信，可这个结果，她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我的女儿，她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她？” 心脏在滴血，妇女喉头哽咽，泣不成声。 高高在上的神使怎么会为凡人的喜怒哀乐动容，祂无情地说道：“吾已经满足了你的心愿，贪婪的凡人，想要实现第二个愿望，你的信仰还不够忠诚。” 妇女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只要信仰足够忠诚，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吗？神能让我的女儿活过来吗？” 神使投来冰冷的一瞥，仿佛灼穿了她的灵魂。 “神主无所不能，信徒格瑞塔，你的灵魂充满了虚伪和欺骗，等你能够全心全意信奉吾主之时，便是你再次实现心愿之时。” 无形的威压如潮水般袭来，妇女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大胆，猛地匍匐在了地上，后背直冒冷汗。 “神、神使大人，求您原谅、原谅我……” 四下里静寂无声，风吹过，浓雾尽散。 篝火即将熄灭，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晃动，红红的火光一闪一闪。 良久，妇女屏住呼吸抬头，半空中哪里还有什么黑影，神使大人早就离开了。 是她信仰不纯，太过贪婪，惹怒了神使大人。 妇女心中后怕，幸好神使大人宽容大度，饶恕了她的冒犯。 她要是死了，她的女儿怎么办？ 神主无所不能，只要她忠诚地信仰祂，她的女儿一定能回来！ 第389章 三种星星 夜黑风高，罗薇回到了旅店。 她犹豫再三，没有把莉娃死亡的原因告诉格瑞塔。 真相太残忍了，就让她以为莉娃是在逃出修道院后意外身亡，或许更容易走出伤痛。 不知道莉娃真正的死因，不知道具体的凶手，她也不会莽撞地去找那位主教报仇。 虽然她还是孤身一人，但至少，她有了新的活下去的理由。 亚尔图尔城，罗薇记得，他们南行的路线上有这座城市，就在各班历练队伍的第二个汇合点上。 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五天后，他们就会抵达那里。 被亚尔图尔城主教害死的小女孩不会只有莉娃一个，像格瑞塔这样的母亲也不止一个，这些人都可以发展成她的信徒。 罗薇不知道这一步棋走得对不对。 她在希瑞亚和北地都以“引渡”的形象现过身，但希瑞亚的信徒尼克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就算背叛她也翻不出大浪； 北地的信徒有帕特里克管理，恶魔岛是她的大本营，教廷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去。 且北地民风彪悍，信仰日月双神的人不多，那里是教廷的势力薄弱处，要不然诺玛也没办法三天两头跑出去给她传教。 可在西原南部，她一个信徒都没有，教廷封锁了“死亡与时间之神”的消息，这里没有人听说过她的名字。 在这里招揽信徒，风险很大。 这里遍布教廷的爪牙，人人都是日月双神的狂热拥趸，对她这类“邪神”很不友好。 哪怕格瑞塔转头把她卖了，带着教廷的人一起来抓她，她也丝毫不会觉得惊讶。 毕竟她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救人反被人伤。 但这一步棋走好了，收获也是巨大的。 北地地广人稀，就算把所有人都发展成她的信徒，也不过数十万之众。 西原人口多集中在南部，单单一个亚特王国，就容纳了西原近五分之一的人口，拥有一千二百多万国民。 罗薇估算过，南部诸国的总人数在三千七百万左右；西原中部有近两千万人；北地诸国，不算冰原以南的西塔王国，只有八十万人不到。 如果成神是靠信仰，那南部诸国这块大蛋糕她绝对不能错过。 这块蛋糕虽然难啃，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从内部慢慢腐蚀，等到某个天时地利人和的节点，她就能以小博大，一举拿下。 当然，想要未来可期，当下必须谨慎。 罗薇摸出龟甲，给自己算了一卦。 招揽信徒格瑞塔的行为会给她带来灾祸吗？ 占卜结果是不会。 这就够了。 罗薇正准备退出精神世界，晃眼之间，一抹流光从身旁划过，落进了她脚下荡漾的水波。 那是什么？ 罗薇目光一凛，低头看向了脚下。 水面倒映着漫天星斗，揉皱的星光像破碎的银河。 这里是她的精神世界，这里存在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她的脚下原本是一片虚空，但在大火星从天坠落、龟壳自脚下浮出后，她便把虚空幻想成了黑色的湖泊。 巨大的龟背隐在黑色湖面下，只在她站立的地方露出了冰山一角。 她习惯于仰头观星，很少低头看脚下的龟甲，因此深黑的水面没过了龟背，以免在她观星时分散她的注意力。 但在大火星宿砸落的时候，星图早就落在了龟背上。 龟背上的盾片是碎裂的苍穹，盾片上的环纹是运行的星轨，她看天上的星空，还不如看脚下的龟甲裂纹来得清楚。 现在，因为那一抹流光，她重新将注意力转到了脚下。 精神世界的龟甲不像真实的龟壳那样发绿，它的颜色是深邃的青，远望如一座黑色的山，又像是夜晚的天幕。 那些倒映在水面上的星斗，亦倒映在苍黑的龟甲盾片上，一颗又一颗，星星闪闪，不均匀地分布着。 这一点又跟天上的星图不同，龟甲背着群星的烙印，这些烙印却有深有浅，有轻有重。 总之，亮着的星星不多。 为什么会这样？ 罗薇凝视着星图烙印，发现这些星星有着明晰的亮度区分。 绝大多数星星没有点亮，只有一片模糊的阴影，点亮的星星则分为三种。 有的星星像一个小灯泡，格外明亮，但数量稀少，只有四颗，在所有星星里离她最近； 有的星星像昏黄的烛光，光芒有弱有强，这种星星数量最多，约有五六百颗； 还有的星星像灰白色的石块，这样的星星龟背上约有十几颗。 罗薇皱着眉，盯着这些星星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大小不同代表什么，颜色不同又代表什么？ 毫无头绪。 看了一会儿，四颗星星忽然闪烁起来，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正在给她回应。 罗薇顿觉惊奇，片刻后，她涉水向前，蹲下身，伸出手指触碰其中一颗又蹦又跳的小星星。 她尝试把小星星拈起来，没有成功。 这颗星星只是一团暖融融的光，她的指尖能感受到光的温度，但摸不到实体。 她抽回手指，转过身，又看向另一颗小灯泡，这颗星星比刚才那颗要稍微大一点，但不怎么活跃。 罗薇也伸手碰了碰，指腹竟传来一阵软糯糯的触感，像戳到了一个糯米团子。 星星不是没有实体吗，这个怎么不一样？ 罗薇捏了捏糯米团子，面露惊疑。 真奇怪。 她突然有种吃饱了的感觉。 捏了两下，她放开糯米团子，又摸了摸另外两颗小灯泡。 剩下两颗星星也是一大一小，小的那个触感冰凉，没有实体；大的那个像一团打湿了水的棉花团，柔软湿润，摸着它的时候也会产生强烈的饱腹感。 罗薇怕把棉花团挤出水来，赶紧放开了它。 摸完四颗小灯泡，她又看向了剩下的几百颗星星，一路走一路捏，可惜，这些星星都没有实体，抓在手里也没什么感觉。 罗薇捏了一晚上的星星，托她的福，有些人熬了一宿的夜。 希瑞亚。 凌晨一点，特洛伊翻身坐了起来。 他总感觉有人在看他。 那道目光没有恶意，隐隐还有些亲切，但是太强烈了，以至于将他从梦中惊醒，睡意全无。 他看向四周，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门窗也关得严严实实，到底是谁在看他？ 突然，他身体晃动了一下，迅速伸手摸向了头顶。 什么都没有。 可他为什么感觉有人在捏他？ 哥路城。 黑暗精灵在感受到神明注视的第一时间就做好了聆听神谕的准备，然而跪坐半晌，神主没有降下旨意，却摸了摸他的头。 摸头？ 黑暗精灵神色羞愧，他让神主失望了，他竟猜不出祂的深意。 另一边，罗曼和罗茜也从梦里醒了过来。 他们梦到有一只大手戳了他们一下，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两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了。 一夜过去，太阳又从东边升起，曦光洒向了大地。 卡卡西小镇于晨间苏醒，街上响起了叫卖的声音。 刚出窑的面包散发着浓浓的麦香，顺着街道飘进了旅店房间。 占星小队一大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忙洗漱过后牵着马离开了旅店。 八人在镇上买了一些面包和可丽饼，囤够了未来两天的干粮，便着急地上了路。 卡卡西小镇没有租马行，他们要到下一座城市才能租马。 “前面还有一百五十公里，我们必须要在明天中午抵达里尔坚城，不然就赶不上历练队伍汇合了。”茱恩看着地图道。 维娜惊道：“这么远！完了完了，我们铁定赶不上，怎么办啊，路上有换马的地方吗？” “没有，”茱恩摇头，“这一段路很偏，要去城里的话得走很远。” 维娜握着拳：“可恶，教授就是在防我们，那么多路不让走，给我们选这么偏的一条路。” 茱恩：“也不是啦，这一条路线是去里尔坚城最近的路，教授可能是想给我们省时间。” 罗薇笑道：“如果是最近的路，那大家可以放心了，我想这段路上应该没有教授布置的任务。” “真的假的？”维娜怀疑地说，“教授有这么好心？” 罗薇：“十个任务，五个汇合点，平均两天一个任务，四天汇合一次，我们已经做了两个小任务，在到达第一个汇合点前，我们不会有任务了。” 教授设置汇合的用意就是不想他们掉队，尽量保持六个班的赶路进度相等，让他们二十天后同时抵达灾厄森林。 一天半的时间，只要不被任务耽搁，明天中午赶到里尔坚城不难。 晨风清凉，占星小队纵马疾驰，到正午时分，已经前进了四十多公里。 太阳火辣，晒得地面干燥发烫，一路上尘土飞扬，八人都被扬尘裹成了泥人，下马后互相看了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幸好艾萨尔在附近找到了一汪泉水，八人围在泉边，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土黄土黄的脸蛋才重新变白。 “戈登戈登——” 远处响起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还有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 八人起身看去，耀阳下，一匹套着金色马铠的骏马从平原上飞驰而过，马背上骑着一道高壮的白色身影。 “那是谁啊，大热天还穿这么厚？” “还有马铠呢，是哪国的骑士吗？” “穿白色衣袍……天呐，不会是教宗冕下吧！” “教宗冕下在圣城呢，怎么可能一个人骑着马到处跑？” 众人好奇地望着那道反光的身影，小声地议论着。 罗薇却是手指一颤，大脑猛然拉响了警报。 第390章 跪下 身穿白色衣袍，不是教皇就是魔导师，那道身影显然不可能是教皇，那就只能是魔导师了。 如果只是一位魔导师，罗薇还不至于反应这么大。 魔导师的法师袍上绣有等级明确的花纹，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衣服上的细节，隐约能看见几道金色的纹路。 直觉告诉她，那是一位高级魔导师，一位高级光系魔导师。 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她都能感受到一股震荡的灼热。 光系魔法师都在教廷身居要职，高级魔导师，至少也是亲王级别的人物。 阿尔弗烈德亲王是中级魔导师，出行时都要带一大堆随从，这是亲王的排面，也是教皇对他们的监视。 教廷何时冒出了一个独来独往的高级光系魔导师？ 既是独行，为什么不用走传送阵，还要一个人骑着马在旷野上奔驰？ 罗薇绷紧了神经，日月双神一共派下了十二个天使，还有十一个没有露面。 希望现实不要同她所猜想的那样，她现在还不想对上一个天使。 如果他是路过最好，如果不是…… 金光皓晃，罗薇瞳孔猛地一缩，那道身影消失了。 上一秒还在，下一秒就像在阳光中融化了一样，连人带马消失得一干二净。 “诶，不见了？”维娜疑惑道。 其他同学也很惊讶：“一眨眼就不见了，怎么回事，我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肯定是施展了魔法！” 身后忽然吹来了一阵风，扭曲的空气里掀起了一股热浪。 寒意陡生，罗薇毫不犹豫地握紧左拳，迅速将魔力注入了左手食指上的指环。 “咣当——” 马蹄铁踏上泉边青石，套着黄金马铠的马头喷出湿热的鼻息，掠过了维娜头顶。 “啊啊啊！”维娜发出尖利的叫声，受惊的马儿高高仰起前蹄，凌空踩下。 罗薇拽着她的手臂往后一拉，落下的马蹄踏裂了石板，碎石飞溅。 维娜瘫软地扒住罗薇，仰起头不经意对上一道冰冷如看死人的目光，顿时吓得面色惨白。 六个同学飞快地站到了罗薇身侧，来人气场太强，迫人的威势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差点腿软跪下。 马背上的白袍人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们一眼，语气淡漠：“什么人？” 罗薇垂下眼眸，尽量平静地回答：“回前辈，我们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出来历练。” 话音落下，头顶却没有声音传来，众人紧张地盯着地上的马蹄，身体渐渐僵硬。 明明是夏天，他们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只觉得后背发凉。 似乎只过了几秒，又好像过了一两分钟，上方响起了一声轻嗤。 “抬起头来。”白袍人命令道。 众人胆战心惊地抬起头，依旧不敢仰望对方的脸。 “你很有勇气。” 几人一愣，谨慎地用余光注意了一下上方，才发现白袍人的目光一直落在罗薇身上。 “你应该称我为大人。” “是。” 罗薇顺从地应了一声。 白袍人眯起眼睛，心生不悦。 她还是没有叫他大人，狂妄放肆的人类。 不服管教的东西，都应该得到教训。 “唰”的一声，白袍人拔出长剑，剑尖直指罗薇咽喉。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跪下，回答我的问题。” “你该称我为什么？” 罗薇攥紧了手指，缓缓抬眸，看向白袍人隐藏在帽檐下的那张平凡的脸，还有他对襟止口上的三条暗纹。 三条暗纹，高级魔导师，她的直觉没有错。 现在，她要赌一个可能。 阿尔弗烈德说过，天使下界变成了凡人。 亡灵之神也说过，神明不可下界，想要在世间行走，必须借助人类的身体。 借助人类身体，西原的高级魔导师屈指可数，光系魔导师更是稀少，天使去哪里借这么好的身体？ 被罗曼和罗茜杀掉的月神大天使，也是高级魔导师，总不能全西原的高级魔导师都被天使霸占了身体。 最合理的解释是，他们借助了人类的身体，将凡人身躯提升到了高级魔导师境界。 既然能提升境界，为什么不直接升级成大魔导师？或者圣魔导师？ 半年过去，他们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难道天使都是一群废物？ 罗薇猜测，天使下界一定有诸多限制。 当初月神大天使潜入哥路城窃取裁决之刃，他明明可以杀了韦斯利伯爵和罗曼罗茜，可他却任由罗曼和罗茜抓住机会反杀他，因此丢了性命。 或许，天使不能随意对凡人出手。 就像现在，他的剑比划在她的脖子上，眼底分明盛满了怒意，但她的脑袋还安稳地待在她的肩膀上。 “阁下，”罗薇缓缓道，“您又不是神明，我为什么要下跪呢？” 第391章 雾原还有人类? 白袍人目光一厉，长剑一转势如破竹，锋利的剑刃刺向少女喉部。 罗薇微微仰头，凌厉的剑风割伤了她的皮肤，雪白的脖颈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线，鲜血缓慢地渗出。 剑势一收，堪堪在刺破她喉管的前一秒停住。 “有意思，你不怕死？” 白袍人眼底翻腾着杀气，却竭力将杀人的冲动压了下去，腹中怒火转成一句冷笑。 罗薇低眉道：“我只是觉得，阁下不会这么小气，因为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杀害一条人命。” 白袍人眼神冰冷，她看似柔弱顺从，实则桀骜不驯，字字句句都在指责他不能容人。 “呵，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能杀人，但折磨人的办法多的是。 砍掉她的四肢，她还会这么嚣张吗？ 剑身高高扬起，任谁都能看出，罗薇得罪死了这位喜怒无常的魔导师，后者举剑便是要砍断她的手臂以示惩戒。 “不，快跑！” “罗薇——” 旁边的同学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强忍着恐惧扑上去，想要把罗薇推开，可高级魔导师挥剑时激起的魔力震荡岂是他们能抵挡的？ 七人全被弹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口中喷出鲜血。 温和的面具陡然碎裂，罗薇脸上浮现出森寒刺骨的冷意。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连累其他人，她原以为只要他们不会被杀死，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大不了事后给他们补偿。 可当他们真的因为她而身受重伤的时候，她做不到冷眼旁观。 她讨厌“队友祭天，法力无边”这句话，事后的弥补就跟迟来的正义一样，起不到任何弥补的作用，这只能证明她软弱可欺。 如果她足够强大，就能在一切危险发生之前将它扼杀，没有人敢对她身边的人动手，天使不行，神也不行。 区区天使，只有高级魔导师的实力，她为什么要瞻前顾后？ 她有可斩天使之剑，还有可斩天使之人，她应该在对方刚出现的时候就打开传送阵，召来黑暗精灵和罗曼罗茜，把这伪神派出的使者斩杀于双剑之下。 长剑劈向罗薇右肩，狂涌的魔力笼罩住她的身体，让她无路可逃，只能生生受下这一剑。 这一剑，迟迟没能落下。 垂落在肩头的黑发迎风飞舞，时间无限变慢，穿过叶隙的阳光化作无数微粒，波动的粒子缓慢地抛洒向她的衣裙，世界化作流淌的浊河，云烟缭绕，万物蒸腾不休。 罗薇又看见了那轮时钟，指针停止了转动，安静地漂浮在天际。 她看向四周，时钟的虚影随着她的视线移动。 即使她闭上眼睛，时钟的轮盘依旧清晰可见。 原来时间早已写在了她的眼睛里。 可惜她只能看见它们，不能拨动它们，她缺少一个开启它的契机。 所以，达成契机的条件是什么？ 她第一次拨动时间，在回溯时空里看到了因生命之树枯萎而死亡的精灵；她第二次拨动时间，是因为爱神对她的诅咒害死了许多无辜人。 命运，是集体命运的毁灭走向。 或者说，是因神明私欲造成的大批生命消亡。 现在，这个条件还达不到。 他们的人数不够，天使也不会杀他们，钟轮突然出现，应该跟她的后悔情绪有关。 她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把黑暗精灵叫过来，心里产生了重来一次的念头，再加上大脑对濒死危机的判断，才看到了时间轮盘。 只是能看不能用，她的时间变得再慢也没用，外界的时间不会停止流逝，悬在头顶的剑终究会落下来。 早知道就该弄死他，罗薇悔之晚矣。 正当她做好断手断脚的准备时，忽然“看到”远处蒸腾的浊雾里似乎飞来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光波里荡漾着沁润的绿意，雪色长发和黑色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恍惚间，罗薇好像看到了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的黑暗精灵。 她以为这是自己神经紧张产生的幻象，直到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殿下，要我杀了他吗？】 真的是黑暗精灵！ 罗薇心下大定：【先不用，你——】 心声刚开了个头，又是一道身影从另一侧疾速赶来，罗薇飞快地将“帮我控制住他就好”这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你找个地方藏起来，需要你出手的时候我会叫你。】 【是，殿下。】 光粒成束，减速的时间倏然加快，悬空的长剑终于有了落下的趋势，剑气震得罗薇半边肩膀发麻。 “铿——” 一块巴掌大的金属塔罗牌从她眼前飞过，精准地击偏了长剑。 罗薇侧方传来一股的吸力，将她的身体吸到了三米开外，托拜厄斯教授伸手一揽便将她护在身后。 “信徒杰奎琳·托拜厄斯，向圣使大人问安。” 不等白袍人发怒，托拜厄斯教授抚胸颔首，恭敬地行了一礼。 “学生还小不懂事，冒犯了您，我代她向您赔罪，还请圣使大人宽恕她的过失。” 白袍人盯着她问：“知道我的身份，你是圣城的修女？” “回圣使大人，”托拜厄斯教授回答，“我是斐依那教省的大主教，主管斐依娜教省的十个教区、五座神殿和一百七十八座教堂。” 白袍人意味不明地说：“我记得你，神谕亲选的女祭司。” “是，日月尊神在上，我有幸聆听神主旨意，荣获圣光照耀。” “是吗？”白袍人看向她身后，语气严厉道，“既然你记得神主对你的施恩，怎么还敢纵容你的学生以下犯上！” 托拜厄斯教授低着头道：“圣使大人容禀，这孩子来自雾原，她所习得的礼仪跟我们西原人不一样，不是有意要冒犯您。” 罗薇眼皮狂跳，糟糕，失算了！ 她没料到教授为了保她会突然说出她捏造的身份。 这种话在任何人面前说都行，唯独不能在天使和神的面前说！ 天使和神明一样高居云端，雾原是什么情况，地上的人不知道，天上的人还不知道吗？ 她千辛万苦套上的马甲，掉得毫无防备！ 罗薇攥紧手指，尖锐的指甲戳进掌心，用刺痛感提醒自己一定要稳住。 事情没到最坏的一步，黑暗精灵就在附近，她还有后路可退，不能自乱阵脚。 白袍人果然提出了质疑：“我怎么不知道，雾原还有人类？” 罗薇抬起了头，她在想该怎么辩驳。 托拜厄斯教授惊讶道：“圣使大人知道雾原？圣使大人可知雾原在何处？” 意识到自己问得太急切，托拜厄斯教授解释道：“实不相瞒，圣使大人，这孩子本是雾原的王室公主，亦是生命女神的血脉后人，因意外流落到西原，一直想要回家，苦于找不到回家的办法，我才有此一问。” 罗薇心情沉重，她知道教授是一片好心，想说出她的身份给对方一些震慑，让他放弃为难自己。 可她的身份是假的啊，根本禁不起问询。 托拜厄斯教授只关注了前半句话，一心想帮罗薇脱困，没看到白袍人的神情越发玩味。 “雾原？王室公主？生命女神的血脉后人？” 他勾起嘴角，讽笑地俯视着罗薇，手中长剑再度扬了起来。 “你是我见过的最大胆的人类，敢撒下弥天大谎，还能迷惑一位大主教，有本事。” “可惜你遇到了我。” “编造身份，冒充神明血脉，你该死！” 托拜厄斯教授脸色一变：“圣使大人且慢，您误会了，她真的是——” “事实如何，我知道的比你清楚，”白袍人命令道，“让开，或者你亲手杀了她。” 第392章 威胁与利诱 托拜厄斯教授怎么可能让，事情还没弄清楚，她根本不相信白袍人的话。 说罗薇编造身份，圣骑士拿着审判石检验过她的身份，难道还有假？ 说罗薇冒充神明血脉，她在魔法大赛上当着二十多所学院数百人的面显露过返祖特征，那双圣洁的羽翼，不正是生命女神所化的纯白鸢鸟双翅？ 那斐瑞王子可是日神至尊的眷属，结果他用了神眷之力都打不过罗薇，这又怎么解释？ 还有阿尔弗烈德亲王，他曾多次提出想收罗薇为教女，难道亲王冕下会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蒙蔽？ 就凭他三言两语，便要给罗薇定罪，她绝不同意！ 托拜厄斯教授挡在罗薇身前，姿态谦卑，对学生的维护却十分坚定。 “圣使大人，您说这孩子撒谎，可有证据证明？” 天使是日月尊神的代言者，她这一问，无异于质疑神明，以身犯险。 白袍人怒极反笑：“我处置一个人类还需要证据？我的话，就是证据！” “让开！” “怎么，你也想跟她一起死？” 托拜厄斯教授这一生都可用“叛逆”二字形容，从不知屈服为何物，她的胆子，并不比罗薇小。 “圣使大人，”她神情严肃地说，“教义有言，您是神谕的传达者、世间的记录者、信众的守护者，您此举是否违背了守护的职责？” “教宗冕下是神明的代行者，神主将审判与教化的权职赋予了教廷，如果罗薇有罪，教廷会审判她。” 言外之意：你就是个传话的，这事儿不归你管！ 两千年前的神战后，神明就立下了誓约，不再降世，不插手凡俗事务。 天使下界本就违背了“不再降世”的誓约，如果再滥杀凡人，神明的誓约之力对他的约束会更多，不利于他在凡间行走。 托拜厄斯教授虽然叛逆，却不是莽撞之人，她敢说这番话是因为她有七成的把握，天使会对誓约之力有所顾忌。 剩下三成，得看天使是不是个蠢货。 天使当然不蠢，但他现在笃定了罗薇是在说谎，以肉体凡胎杀一个有罪之人，他可不算违背神明誓约。 “滚！” 磅礴的魔力裹挟着怒意冲向二人，白袍人选择了直接动手。 两只卑贱的泥虫，也敢在他面前叫嚣，真是可笑！ “轰——” 高级魔导师的实力深不可测，托拜厄斯教授几乎用尽了全力才挡下这一击。 七十七张塔罗牌自她袖中飞出，列出阵形绕着两人飞旋，一张张塔罗牌闪烁着幽幽紫光，如同绕轨运行的紫色星环，将冲击向两人的魔力拦截在外。 幸好白袍人没有下死手，他只想杀罗薇，暂时还不想动托拜厄斯教授，否则再多的塔罗牌也挡不住他的进攻。 然而托拜厄斯教授的举动进一步激怒了白袍人，一击不中，他的剑上迅速凝聚出一层金光，四周空气顷刻间变得滚烫。 不好！ 托拜厄斯教授左手抓着罗薇往后退，右手立刻取出袍袋中的水晶球，手掌翻转任其在五指间转动，水晶球发出柔和的白光，她在向距离最近的几位教授求救。 罗薇反射性地看向晕倒在地上的七个同学，高温烘烤下，他们的脸色越来越红。 要不要让黑暗精灵出手？ 如果让他出手，天使的性命必定不能留，她又怎么跟托拜厄斯教授解释？ 难道这马甲今天就非掉不可吗？ 不，一定还有办法！ 肾上腺素激增，罗薇的大脑细胞空前活跃，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被识破的谎言无法修正，想让天使相信她的身份根本不可能。 天使必须死，但他不能死在托拜厄斯教授面前。 她的身份是被天使戳破了，但只要托拜厄斯教授不相信，她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最好的办法是先阻止这场交锋，让教授跟天使分开，再让黑暗精灵摁死后者！ 阻止，怎么阻止？ 怎么做才能让他忌惮自己？ 武力？威慑？ 罗薇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东西，把柄，她有日月尊神的把柄。 伪神的真相，生命之神陨落背后的阴谋，还有被教廷歪曲的历史，真正的《奥德里奇之歌》！ 不，不止有把柄，她还有秘密可交换，她可以以利相诱。 日月尊神不是想找正义女神的神格吗？不是想抓住“小偷神”吗？ 她知道啊！ 用这些消息引开他还不简单吗？ 罗薇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射向骑在马上的人类躯壳。 “阁下，日月何时诞生，生命之树因何枯萎，哥路城之战为何发动，你要逼我把真相昭告全加兰吗？” 即将爆发的金光猝然消解，铮铮作响的长剑还未挥出便僵在了半空。 天使的眼神蓦然阴鸷。 明明攻击已经停下，危机却更胜之前，空气中浸透了嗜血的杀意，死寂中酝酿着杀戮的前奏。 第393章 谎言颠覆 人类将对危险的警觉刻进了基因，具现化的症状便是恐惧。 而占星师的意识强度是普通人的数十倍，他们更能感受到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颤栗。 托拜厄斯教授手指轻颤，来自神明意志的天然压迫力，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这一次，天使是真的发怒了。 如果说他刚才只是想要杀死罗薇，那他现在就是恨不得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挫骨扬灰，把他们的灵魂都一起碾碎！ 托拜厄斯教授毛发悚立。 罗薇扔出的三个问题掐头去尾，但她敏锐的政治直觉告诉她，里面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一个能威胁到天使甚至日月尊神的秘密。 这个孩子胆子真的太大了！ 就算她真的知道什么，也应该烂在心里，她怎么敢说出口！ 不说，她们顶多是受点伤，等天使出了气再慢慢解释，也不至于没有生路可走。 可现在，汹涌的暗潮在海面下不断积蓄，越是平静，等到爆发时掀起的巨浪就越是疯狂，逞一时英勇，她把自己送进了死局。 托拜厄斯教授后悔自己没有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后悔自己来得太晚。 她觉得罗薇成熟稳重，便放心把历练队伍交给了她，却忘了她也是个半大少年，少年轻狂，哪里懂得藏锋敛锐？ 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托拜厄斯教授迅速冷静下来，还想再挣扎一次。 脸面什么的这时候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 “孩子胡言乱语惊扰神庭，恳请圣使大人恕罪！”她放下骄傲，屈膝欲往下跪。 一只手突然挟住她的胳膊，强势地阻止了她下跪的动作，纤瘦的身影越过她挡在她身前，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是她年老体虚还是产生了错觉，罗薇有这么大的力气？ 下一秒，托拜厄斯教授反应过来，急声道：“罗薇！” 少女微微侧头，露出半边白皙的脸。 “教授，我也可以保护你。” 那张脸上不见惧色，沉着中流露出一丝安抚的笑意。 托拜厄斯教授怔然，罗薇已经转过头，黑眸望向了面色黑沉的白袍人。 “阁下神通广大，一定知道我说的真相是什么吧？” “我敢孤身一人出来游历，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如果我今日死在此处，我的人会拼尽一切为我复仇，有些历史，他们知道的比我还要清楚，毕竟他们中有一些人活了上千岁。” 说到这里，罗薇轻笑了一声。 “生命女神是陨落了不错，可她的血脉还没有断绝；生命之树虽然枯萎，精灵一族可没有覆灭。” 白袍人眉头紧皱，不可能！ 生命之树都枯萎了，精灵不可能存活！ “啊，忘了说。” 罗薇不紧不慢道：“我的精灵下属跟耶梦加得的关系还不错，不知道西原的教廷，欢不欢迎耶梦加得过来做客？” 白袍人咬牙切齿：“尘世巨蟒，耶梦加得。” “原来阁下还记得他，”罗薇惋惜地摇头，“我还以为，自两千年前的回归盛会后，西原人已经忘了他们是怎么来到这片大陆的呢。” “不过没关系，精灵的史书还记得，耶梦加得也记得，阁下不用担心你们的辉煌过往会被世界遗忘了。” 刻意抹除的过去一再被提及，白袍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记录回归盛会和精灵族的书籍早已被销毁，连教廷都不知道那段历史，她是从哪里得知的？ 难道…… 白袍人眼底划过一道暗光，生命之树、精灵史书、雾原…… 难道精灵真的还活着，她真的是雾原人？ 如果精灵没有灭族，那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雾原上究竟还有多少精灵？两千年过去，他们的实力又膨胀到了何等地步？ 精灵憎恨人类，两千年来都闭门不出，现在突然派人潜进西原，是想做什么？ 复仇？ 白袍人越想越心惊，握紧长剑道：“饶你们一命，你们竟然主动来送死，很好，很好！” “该死的精灵，来一个杀一个，正好把你们一网打尽！” 罗薇眼神微动，不对，他的反应看上去怎么像是完全不了解雾原的情况？ 如果他清楚雾原的一切，就应该知道，精灵在一千年前就灭族了，活下来的只有一个黑暗精灵。 还来一个杀一个，他以为精灵有很多？ 罗薇敛下眼里的怀疑，故作轻蔑地笑道：“你想杀我，或许还有成功的机会，想杀他们，你这具身体的境界恐怕还不太够。” “不过你放心，我们只是意外流落到了这里，我的目的只有回家。” “做个交易如何，你放我离开，我保证不把你们的秘密说出去，但你要是杀了我，我就不敢保证他们会做些什么了。” 白袍人目光闪烁，似乎在思考放走她的利弊。 见他犹豫，罗薇继续道：“你最好快点，就在刚刚，我已经向我的下属发出了求救信号，你应该不想被几个大魔导师包围吧？” 听到大魔导师，白袍人五官控制不住地显露出了几分狰狞。 西原的魔法元素浓度根本催生不出大魔导师，但雾原没有神明汲取…… 如果雾原的环境跟两千年前的西原相似，那他们的大魔导师数量很可能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甚至有了圣魔导师也说不定。 这件事事关重大，他必须尽快奏请神谕。 白袍人按捺住心里的焦躁，看向罗薇的目光染上了一分忌惮。 诚如她所说，现在杀了她确实不是最佳选择，先放她离开才是理智的做法。 以退为进，他可以悄悄跟踪她，如果她说的都是谎话，她的下属没有她吹嘘的那么厉害，他再杀她也不迟。 如果她的下属真的是大魔导师，那他必须先召集其他天使，或者借助神主的力量，才能将对方杀死，后顾无忧。 一番思虑后，他终于答应道：“可以，我放你走。” 听到他的回答，罗薇心下了然，看来他真的不知道雾原的情况。 云端上的神明不是无所不知吗？ 除非，日月双神的眼睛有局限，雾原的土地不在祂们的视野里。 真有意思，原来日月双神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大。 还有眼前这位占据了人类身体的天使，七情六欲如此旺盛，跟传说中的圣洁天使半点不沾边，真是让她失望啊！ 杀了他，老天爷给她奖励会不会比救下哥路城的百姓更丰厚呢？ 对上她幽深黑暗的瞳孔，白袍人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畏惧，好似她的眼睛能吞噬自己的灵魂。 这一丝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他分不清是来自这具孱弱的人类身躯还是他的本体。 他本来只是路过，今天凌晨，他感应到北边某个区域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神力，沿着方向一路搜寻，经过这里突然感觉有一双危险的眼睛在窥探自己。 那种被死亡缠绕、离毁灭不远的感觉令他产生了强烈不安，他迫切地想要把带给他威胁的东西揪出来消灭，谁知却只看到了一群弱小的人类。 尤其是这群弱小的人类里还有一个家伙对自己不敬，他才动了杀心。 现在，迎上罗薇注视的目光，他又产生了那种感觉，死亡、不祥、毁灭。 第394章 感谢用户10639264的礼物之王! 一个人类，一个卑贱的人类，他怎么会惧怕一个人类？ 一定是这具肮脏的凡人躯体玷污了他圣洁的灵魂，那些胆怯、冲动、暴戾的情绪，全都源自这具懦弱的身体。 一定是这样。 白袍人终于为自己的恐惧找到借口，重新拿回了骄傲与信心，也彻底忽略了灵魂深处隆隆作响的警铃。 在生与死的关头选择了麻痹自我的人，往往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松快和解脱，坠入临终关怀的梦境。 他盯着罗薇，嘴角甚至扬起了一丝胜筹在握的笑意：“我可以放你走，但仅此一次，你最好祈祷不要遇到我第二次。” “下一次，我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用脚碾碎。” 最后一句话，他加重了语气，尽显恶意。 罗薇也在笑，她容忍了他的放肆，脸上那抹笑容里似乎充满了退让和委屈。 “阁下放心，绝对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她保证，保证不会给他第二次见面的机会。 因为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罗薇敛下眼底的杀意，转身看向托拜厄斯教授：“教授，我们快走吧，带上同学，尽快离开这里。” 托拜厄斯教授沉默地抬了抬手，让围绕在身边的塔罗牌飞出去托起七个昏迷的同学，将他们放上了各自的马匹。 罗薇见状快步走向了枣红马，踩着马凳跨上了马背。 “驾——” 她握着缰绳，骑马飞奔了出去。 白袍人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长剑归鞘，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罗薇余光注意到后面的动静，立刻给黑暗精灵传话。 【罗伦，跟上他，想办法把他困住，再让罗曼和罗茜杀了他，处理完回来见我。】 【是，殿下。】 一直在附近待命的黑暗精灵听到指令，目光落进不远处的丛林，黑眸锁定了一团透明的空气。 那人的隐身术拙劣得像是在玩幼童的躲猫猫游戏——将身体藏进了窗帘里，却不管露在窗帘下的鞋子。 对于精灵来说，风是可见的，呼吸也是可见的，空气里任何波动，都逃不过精灵的尖耳和眼睛。 马儿的呼吸，还有马儿跺脚甩尾时划出的轨迹，完完整整地暴露出了他们的位置。 黑暗精灵站在枝叶葱茏的大树上，左手握住近人高的弓身，右手持箭搭弦，流光镀上箭矢，不过一眨眼，奥秘魔纹便缠满了箭身。 白发飞舞，弓如满月，力压折弦。 雷霆一箭纵射而出，弦身震颤不止。 流光划破空气，层层环形魔纹绕着箭矢飞旋，霎时抵达丛林上空，在笼罩住一人一马的一瞬间化作严密囚笼。 箭矢擦过右臂，深深扎进地面，只余一截褐色的箭羽，骏马嘶鸣狂奔，撞上牢不可破的禁锢魔法阵，骏马白袍人才后知后觉自己成了笼中困兽。 “谁！是谁！” “出来，给我滚出来！” 箭矢没射中自己，白袍人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目光凶残地扫向四周。 直到他来回扫视了三四遍，都没有发现射箭之人的踪迹，只能从箭矢飞来的角度判断那人位于他的身后，一股巨大的恐慌感顿时充斥在了他的心中。 他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这只能说明，敌人的境界在他之上！ 白袍人双手颤抖，他是高级魔导师，比他境界还高的人，那就只能、只能是……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罗薇说过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大魔导师，大魔导师，来人是大魔导师！ 死神的脚步唤醒了他为数不多的理智，他这才意识到，把对方除之而后快的想法不止他一个人有，在他算计别人的时候，他也落入了对方的网中。 卑贱的人类！ 她怎么敢！ 白袍人目眦欲裂，饶是知道了敌人的目的，他还是难以置信。 他可是天使！是神的使者！他们竟敢射杀一位光明神使！ 低贱的东西，肮脏的血脉，烂泥里的蛆虫，他们胆大包天！ 白袍人抽出长剑，疯狂地劈砍困住他的囚笼，可他连一条一指宽的缝隙都划不破，更别提从这里逃出。 境界的碾压可不是说说而已，高级魔导师和大魔导师相比，其间差距宛如树苗与巨木。 就算他能砍断巨木的一条枝丫，那又如何？ 对参天巨木来说，不过是掉一根寒毛，断一根头发，伤不及血肉。 劈砍了一阵后，白袍人渐渐冷静下来。 背后之人到现在都没露面，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估计是不敢对他多做什么。 想来那人也知道个中厉害，伤了他就意味着跟日月尊神下战书，等同于找死！ 他们就算再想杀他，也只能忍气吞声、虚张声势吓唬一下他了。 再说他可是天使，他的灵魂不生不灭，只有神才能杀死他，凡人的攻击顶多杀死这具身体，他有什么必要害怕？ 想通之后，白袍人反而不抵抗了。 他冷笑地环视了一周，神态又重新变得倨傲起来，等着敌人出来示弱，主动放他离开。 然而黑暗精灵根本不在这里，他在射出那一箭并确定白袍人已经被困住后，就立即打开传送通道，去了哥路城接罗曼和罗茜。 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指定罗曼和罗茜来杀人，但殿下的安排一定她的道理，他照做就是了。 很快，黑暗精灵就带着两个小家伙传送了回来。 罗曼和罗茜一头雾水地被他抓进了传送阵，到了地方还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罗曼疑惑地问黑暗精灵：“希尔大人，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 黑暗精灵带着他们走到了魔法囚笼外，指着里面的人说：“殿下有令，让你们一起杀了他。” 话音落下，还不等罗曼和罗茜有什么反应，罗茜身侧的长剑突然飞出剑鞘，黑气弥漫的剑身嗡鸣轻颤，像是迫不及待地要以鲜血沐浴洗礼。 杀戮之剑的异动也引起了另一柄长剑的共鸣，白光闪过，救赎之剑紧随其后飞了出来，悬浮在罗曼身前，剑柄倾斜，示意他握住自己。 见到这一幕，被困在囚笼里的白袍人脸色骤变，巨大的恐惧顷刻间包裹了全身。 他不认识那两柄剑，但他莫名地生出一种直觉，那两柄剑会杀死自己，它们真的会杀死自己！ 他想逃，但他已经错过了逃跑的机会。 他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举着与他们身形不匹配的利剑的身影，心里犹存有一丝侥幸。 不，他们不敢杀自己，他们怎么敢杀自己？ “我是天使，我是天使！” 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白袍人嘶吼出声：“滚，下贱的东西，滚开！” “我是日神的使者，我是天使，你们敢杀我，日神至尊不会放过你们！” “我是天使，你们杀不了我，我会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他举起长剑，凶神恶煞地看着罗曼和罗茜，周身散发出刺眼的金光，灼热的气浪咆哮着冲向两人。 “不用怕，我会帮你们。”黑暗精灵温柔地说。 他取出通体漆黑的魔杖，给两个小骑士施加了数道魔法，让他们不惧炎热、身体坚硬如石。 “我制住他，你们只需要一人刺上一剑就好。” 黑暗精灵轻念魔咒，精灵语溢出唇缝，庞大的魔力化作一条绿色长索延伸进囚笼，轻而易举地将发狂的白袍人紧紧缠住。 无视了白袍人嘴里的唾骂和怒吼，他低下头，鼓励地看着两个孩子。 “进去吧，杀了他。” 第395章 感谢二円円w的大神认证 杀死一个高级魔导师需要几步？ 答案是三步，举剑——刺中——拔出。 简简单单的三个步骤，白袍人身上便多了两个血窟窿，凄厉的惨叫声差点震破罗曼和罗茜的耳膜。 “好吵！”罗曼不高兴地说，“上一个天使就没他这么吵，死的时候可安静了。” 罗茜表示赞同：“他的废话好多，不像月神大天使，死的时候都没有挣扎。” 人就怕对比，天使也不例外。 时隔一个多月，在日神使者的衬托下，两个小家伙终于发现了月神大天使讨喜的地方。 罗曼感叹：“要不他怎么是大天使呢？肯定是比一般的天使厉害啊！废话少、死得快，做事一点都不拖沓。” “唉，像这个小天使就差了点，遇到事情咋咋呼呼，怕这怕那的。” 听到两人的议论，倒在地上的白袍人“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鼓着一双充血发红的眼睛，裂眦嚼齿地瞪着罗曼和罗茜，右手颤抖地指向两人，一张口，又是一大口鲜血涌了出来。 原来月神大天使早就死在了他们手里，死在了两个毛都没长齐的人类手里！ 可悲的是，他也要走上月神大天使的老路了。 卑鄙的人类，他们杀他不算，还要在他死前对他进行一番侮辱。 他宁愿他们给自己一个痛快！ 白袍人气得直打哆嗦，奈何这具身体受了致命伤，灵魂又被困在了身体里，生命力迅速流逝，他想骂人都使不上劲。 “嗬嗬——” 他大张着嘴，像一条搁浅的鱼，眼里写满了不甘心，半天断不了气。 罗茜皱眉：“我们是不是应该多给他几剑，他怎么还不死？” 罗曼握着剑比划：“是要多给他几剑，上一个天使我们捅了四十几下才死呢！” “麻烦。”罗茜一剑刺进白袍人的咽喉，拔出来，又刺进了他的左胸。 片刻后，地上的尸体一身血红，死不瞑目。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不愿意相信，自己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杀死，连灵魂也被拘禁在了残破的躯体中。 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几个人真的敢对他动手？ 那两个人类孩童，对神明毫无敬畏之心，他们似乎不觉得斩杀天使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到底是年少无知？还是天生狂勇？ 那个肤色发黑的精灵，应该是精灵吧？ 他看自己的眼神跟看一头牲畜无异，命令人去杀天使时像在说去切白菜，他怎么能做到如此平静？他是不是眼瞎耳聋！ 最让自己最骄傲的身份却遭人践踏，日神天使于仇恨和羞愤中走向毁灭，意识沉到了黑暗深处。 “死了，”罗茜踢了尸体一脚，“烧了，还是带走？” “不能烧，身体是他的容器，可以把他的灵魂囚禁在这里面，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彻底消灭。”这是罗曼的经验之谈。 “那就带走，送去哥路城跟月神大天使作伴？”罗茜问。 罗曼拿不定主意，回头看向黑暗精灵：“希尔大人，殿下有说把尸体送去哪里吗？” 黑暗精灵走上前，温柔道：“我来处理就好。” 他挥手将尸体收进了空间魔法道具，低头对两个孩子说：“累了吧，我先送你们回去休息。” 精灵对孩子的爱护如同春风般柔和，罗曼和罗茜沉醉其中，晕晕乎乎地被他送回了哥路城。 至于今天又杀了一个天使这件事，他们回去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包括韦斯利伯爵。 在他们心里，天使跟普通人没有区别，杀个人有什么好吹嘘的？ 主要是前有月神大天使误打误撞地死在他们手里，让他们产生了“天使真弱”的错觉，两人早已对天使祛魅。 再说日神天使在希尔大人手里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又加深了他们对天使“又笨又坏又脆弱”的印象。 对黑暗精灵来说，杀死一个天使就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何况他冒犯了神主，该杀！ 黑暗精灵也不觉得罗曼和罗茜能囚禁天使的灵魂多么惊讶，神主培养的小骑士，有这样的本事不是理所应当吗？ …… 另一边，罗薇骑马跑出几里路后就放慢了速度，缓缓停下。 “怎么停下了？”托拜厄斯教授担忧地说，“快走吧，当心圣使大人反悔追上来。” “他没那个机会。” 罗薇翻身下马，瞥见教授惊异的目光，赶紧描补道：“我是说，我的下属应该已经拦住了他，他追不上来了。” “你的下属……”托拜厄斯教授欲言又止。 罗薇知道她想问什么，乖巧地说：“我有一个下属是大魔导师，境界比那位阁下稍稍高上那么一点，拦他个十天半载不难的。” 托拜厄斯教授：…… 听听这话，有多欠打！ 她一个从来不打学生的教授，这会儿都有点手痒，这孩子不好好教训一下是真的要翻天了！ 托拜厄斯教授心情复杂：“我以为，你说那些话是在吓唬他，好争取逃跑的时间。” 谁知道她还真有境界是大魔导师的属下，那可是大魔导师啊！ 难怪她那么硬气，全西原有谁打得过大魔导师？ 偏偏……原本她可以在西原横着走，现在，教廷怕是容不下她了。 “孩子，你走吧，”托拜厄斯教授沧桑道，“走得越远越好，回雾原去吧！” 离开这里，兴许还能躲过一劫。 “教授，您忘了？”罗薇从空间指环里翻出装涮锅水的水囊，抽空回答，“我想回去也找不到路啊！” 托拜厄斯教授扼腕长叹：“那位大魔导师阁下也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吗？” “找不到，”罗薇开始胡扯，“我推算过，只有我成为了魔导师，才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魔导师……”托拜厄斯教授怔然，还想说些什么，鼻腔却突然闻到了一股恶臭，猛地看向罗薇，“你在做什么！” 罗薇拔出水囊的软木塞，正准备给受伤的同学喂下，闻言解释：“哦，这是稀释过的治愈魔药，虽然药效差了点，但有总比没有好，试试也无妨。” 浓烈的臭气袭来，托拜厄斯教授快要窒息了。 她盯着罗薇手上的水囊，面部抽搐道：“这是霍尔那孩子熬制的魔药？” “是的。”罗薇先把维娜拖了下来，放到地上，捏开她的嘴巴给她灌了一小口进去。 涮锅水所剩不多，得省着用。 托拜厄斯教授不忍学生遭此大罪，委婉道：“其实你不用给他们喂药，他们伤得不重，休息几个小时就能自己醒过来。” 罗薇忧心忡忡：“都吐血了还不严重？只有内脏出血才会吐血，他们一定受了很重的内伤！” 托拜厄斯教授：“也许他们只是磕到了牙。” 罗薇：“牙龈出血会导致昏迷吗？” 托拜厄斯教授无言以对，悄悄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到了上风口，以免被臭气熏吐。 可怜的孩子们，她试过了，阻止不了，自求多福吧！ 不多时，昏迷的同学一个接一个醒来，天空下响起了他们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稀释过的魔药到底还是损失了药效，七名同学虽然苏醒，却还是胸腹阵痛，内伤没有完全愈合。 罗薇计划着，明天到了里尔坚城，要找霍尔帮忙再炼制一锅魔药，多买几个水囊分装，以备不时之需。 就是不知道，在队员受了伤的情况下，他们还能不能准时赶到里尔坚城和其他班汇合。 托拜厄斯教授把大家的状态看在眼里，给他们想了个办法。 “五积分可以兑换马车，你们把手里的徽章给我，我再赊给你们三个积分，你们就能换成马车赶路，不用担心错过汇合时间了，要赊吗？” 众人我看你你看我，一阵沉默。 罗薇出声道：“不算我，大家举手表决吧，同意赊用积分的人举手。” 七个人没一个举手。 “你们，哎，”托拜厄斯教授摇了摇头，好笑道，“想骗你们的积分还真难啊，一群固执的小家伙。” 什么？ 众人瞪大眼睛，教授是想骗走他们的积分？ 在学生们的注视下，托拜厄斯教授从袖袍里慢悠悠地摸出了两瓶魔药，递给罗薇：“中级治愈魔药，一人分一点吧，治你们的伤够了。” 罗薇嘴角一抽：“您有治愈魔药不早说。” 七名同学眼神哀怨，就是，有治愈魔药也不早点拿出来，教授就是想看他们的笑话。 托拜厄斯教授咳了一声，严肃地说：“魔药不要钱吗？一个个的，尽给我惹事，中级魔药十枚金币一瓶，先给你们赊账！” “教授，我有钱，不用赊！” 罗薇从兜里取出一袋金币，诚意满满地呈了上去：“是我连累了大家，魔药钱我出。” 托拜厄斯教授收下了金币：“好好反省，痛定思痛。” 罗薇点头：“我知道了，教授。” “行了，我走了，你们路上小心，有事再叫我。” 罗薇：“好的教授！” 众人齐声：“再见教授！” 托拜厄斯教授一走，七个同学大松了一口气，好奇地看向罗薇：“队长，教授是什么时候来的啊，后面发生了什么，那个白袍魔导师呢？” 第396章 感谢用户名97790625的大神认证! 托拜厄斯教授赶到之前他们就已经昏迷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你们刚晕倒教授就来了，那位前辈欺软怕硬，知道教授是教廷的大主教后，就放我们离开了。” 罗薇怎么可能说真话，撒起谎来眼都不眨。 大家庆幸道：“幸好教授来得及时，那位前辈的脾气也太坏了，一言不合就动手，吓死个人。” 罗薇点头：“是很吓人。” 差点害得她掉马甲，好可怕呀！ 不知道黑暗精灵解决了他没有，要是没解决掉，她还真得计划计划怎么逃命了。 目前没有坏消息传来，这就是一个好消息。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历练任务，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一天不暴露身份，她就还是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学生，学生自然要以学业为主。 罗薇骑上心爱的枣红马，回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烈日炎炎，众人苦哈哈地爬上马背，向南部的里尔坚城进发。 身后，三道身影凭空显现，望着占星小队远去的背影，面有忧色。 看了一会儿，摩西教授收回目光，问托拜厄斯教授：“杰奎琳，你确定那个人是圣使吗？” “我确定，”托拜厄斯教授肯定地说，“那人就是下界的十二圣使之一，冬日天使文西忒，日神座下的第四位天使，他身上穿着教廷特制的圣使衣袍。” 天使下界之初，主教以上的神职人员都去圣城参拜过，十二位圣使的凡俗相貌她每一个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会认错。 “那就奇怪了，”摩西教授从腰封里夹出了一张塔罗牌，“给你，这是我从树上拔下来的。” “谢谢，走得太急了，这张牌忘了收，”托拜厄斯教授接过来，抬起头问，“你刚刚说‘奇怪’，是什么意思？” 摩西教授：“当时亚撒能感觉到你们就在附近，但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我怀疑现场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不想让我们找到你，对我们施了魔法。” 托拜厄斯教授看向莫里森院长，后者点了点头，证明摩西教授所说为实。 莫里森院长是高级魔导师，能对他施加魔法的人，实力必定在他之上。 所以摩西教授问托拜厄斯教授确不确定那位圣使的身份，如果确定，那在她和莫里森院长赶过去之前，除了圣使和托拜厄斯教授，现场一定还有第三个人。 因为圣使也是高级魔导师，同境界法师施下的魔法，莫里森院长不可能破除不了。 托拜厄斯教授沉思了几秒，缓缓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罗薇的下属，一位大魔导师。”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到了，罗薇这孩子，还骗我们他在路上。” 摩西教授反射性后仰，眼里露出“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猜我信不信”的震惊目光。 “大魔导师？”莫里森院长也吃了一惊，随即想起曾经在星罗居看到的那位白发黑肤的青年，自言自语，“莫非是那一位？” 摩西教授犹在不可置信当中，闻言眼睛都瞪圆了：“你知道是谁？你见过？所以这是真的？” 莫里森院长答：“我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人，我见过的那位阁下名叫罗伦，也是罗薇的下属，他的魔力比我高深，我看不透他的境界。” “嘶～”摩西教授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以为罗薇是个小可怜，不止一次同情过她的遭遇，结果人家带了个大魔导师来保护她！ 该说不愧是王室公主吗，就算流落在外，其身家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王室成员该有的配置一样不差。 但话又说回来，西原的公主王子一箩筐，哪个王室成员有这么厉害的下属？ 就算是国王，也不敢指使大魔导师做事啊！ 想到这里，摩西教授又沉默了。 西原没有大魔导师。 不是，罗薇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她这个份上还有必要韬光养晦吗？ 果然越有底气的人越低调！ 摩西教授看了托拜厄斯教授一眼，又看了托拜厄斯教授一眼，心里酸溜溜。 背景强大天赋又出众的学生谁不想要，罗薇怎么就选了占星术呢，是不喜欢她这个魔咒语教授吗？ 托拜厄斯教授没注意到好友嫉妒的目光，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罗薇和圣使说的那番话告诉莫里森院长。 日月何时诞生，生命之树因何枯萎，哥路城之战为何发动，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她隐隐感觉到，当答案揭晓的那一刻，将会天地倒转、日月无光。 加兰星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 托拜厄斯教授的忧虑，占星小队八人全然无知。 中级治愈魔药的药效毋庸置疑，不仅治好了七名同学的内伤，还消除了他们的疲惫，要不是马儿的体力拖了后腿，他们能一口气跑到明天目的地。 夜里，占星小队跟前天晚上一样，露宿在山坳里。 罗薇主动提出要守夜，谁劝都不听。 队友们十分感动，认定了她是舍己为人，牺牲自己的睡眠换他们好好休息。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事实上，罗薇只是想避开他们，好召见黑暗精灵而已。 等七人睡熟后，罗薇理了理裙摆站起身，走向了拴马的小树林。 【罗伦，看看附近还有人吗？】 脑海里很快响起黑暗精灵的声音。 【回殿下，在您的东北方向五百米处，有三个人在跟踪你们，其中一个是您的占星学教授，另一个是您的院长，还有一个女人，我不认识。】 【不认识？她长什么样？】 【褐发蓝眼，嘴唇殷红，体态丰腴。】 罗薇脑海里浮现出了摩西教授的模样。 都是熟人，且莫里森院长之前见过一次黑暗精灵，她见黑暗精灵这件事倒不必避着他们，正好也试试他们的态度。 【我知道了，你出来吧。】 草叶窸窣声响起，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殿下。”黑暗精灵抚胸行礼。 罗薇颔首：“都处理好了？” “按您的吩咐，已处理妥当。”黑暗精灵回答。 罗薇朝东北方向望了一眼：“他们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黑暗精灵会意，取出魔杖低吟了一道咒语：“现在听不到了。” 罗薇放下了心，问道：“尸体呢？” “在我的空间魔法道具里，您要检查一下吗？” “不用了，”大半夜的，罗薇可不想看到一个死人，“你把这具尸体，还有哥路城的那一具，一起送到恶魔岛去。” 恶魔岛是她的地盘，把天使的灵魂囚禁在那里更保险。 罗薇把通往恶魔岛的传送魔纹绘制在铁片上，交给了黑暗精灵。 “你复刻一下这道魔纹，可以直接传送到恶魔岛的地下熔岩洞穴。” 紧接着她又画了两道魔纹，将其中一片递给黑暗精灵，嘱咐道：“你照着这个，在解除了隐匿魔法的魔法石矿脉里绘制一道传送阵，我会找时间过去一趟。” “对了，现在开启了几条矿脉？” 黑暗精灵低下头：“昨日刚开启第二条矿脉，预计五天后开启第三条。” “比我预想的速度要快很多，你辛苦了，”罗薇话锋一转，“不过，开启第三条矿脉的计划搁置一下吧，先把通往雾原的传送阵绘制好。” 黑暗精灵自无不可：“目前开启的魔法石矿脉有两条，分别是雷元素魔法石和火元素魔法石，殿下想建在哪一处矿脉上？” “两条矿脉都可以建立远距离传送通道？我记得其中有一条矿脉有点小，魔力会不会不够？” “殿下不必担心，矿脉之中魔法元素充沛，即便是最小的那条矿脉，也足够支撑传送阵运转十年时间了。” 罗薇很惊讶：“这些矿脉里的魔法石纯度很高？” 黑暗精灵点头：“纯度接近百分之九十，是少有的高纯度魔法石矿。” “天然魔法石矿脉，会有这么高的纯度？”罗薇狐疑道。 黑暗精灵也不确定：“我之前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魔法石，如果不是天然生成，那它或许是被提纯过。” 但谁会有这个能力，提纯这么大规模的魔法石矿脉呢？ 罗薇暂时抛开这个疑问，对黑暗精灵说：“传送阵绘制好后，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天使接连出现，她必须提前准备好逃命的通道。 “是，殿下，”黑暗精灵估计道，“最迟明晚，我便能完成传送阵的刻绘。” “这么快？” “绘制传送阵不难。” 啧啧啧，绘制传送阵不难，好凡尔赛的发言！ 想想当初她为了去雾原，只绘制了一道一次性小型远距离传送阵，鲜血就直往眼睛鼻孔里冒，差点去见阎王！ 罗薇心里羡慕到眼红，抹了一把脸，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中午忘了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了危险？” 黑暗精灵眼神疑惑：“不是殿下召唤我前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罗薇话说到一半止住，改口问，“你听到了我的召唤？怎么听到的？” 黑暗精灵诚实地说：“昨夜，我收到了来自您神身的注视，您还以神力抚摸过我的头顶，予我昭示。” “属下无能，未能参透神主的深意，怕误了您的事，因此追寻您的踪迹前来，想请示一下您的意思。” 撞见天使欺负罗薇纯属巧合，虽然那时他也聆听到了神主召唤他的神谕，但要是他没有提前半日出发，不会那么快赶到事发地。 第397章 感谢荆妙弋的大神认证 罗薇没想到，黑暗精灵之所以赶来，是因为她“以神力抚摸”了他的头顶。 可她连神力怎么获得都不知道，更别提使用。 黑暗精灵肯定不会撒谎，那么，昨晚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释放出神力？ 罗薇在脑海里回忆，昨晚她先是假装“神使引渡”去见了信徒格瑞塔，后又在精神世界里捏了一晚上的星星。 究竟是哪一件事导致她无意间使用了神力？ 想要得到确切的答案，最好还是找个机会试一试。 前者不好操作，在精神世界里捏星星还不简单吗？ 今晚，不，明晚再试吧，明晚把黑暗精灵叫到面前来试，看看他有没有反应。 心里做下决定，罗薇才开始思考黑暗精灵刚才的问题，想办法给自己圆回去。 “昨晚的事你不必纠结，我没什么深意，只是夜里失眠，想看看你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睡觉。” 罗薇绷着脸道：“熬夜伤身，还容易掉头发，你千万不能学我，再忙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了吗？” 这话说的，好像压榨人家的周扒皮不是她一样，黑暗精灵要是睡不好觉，责任全在她身上。 但罗薇表现得关怀备至，黑暗精灵也很吃这一套。 一想到殿下自己都睡不着，还要关心他的身体，顿时露出了感动的神情。 黑暗精灵全然忘记，他本来睡得好好的，是他的殿下把他从梦里吵醒，害得他睁眼到了天明。 说完正事，罗薇让黑暗精灵解除了魔法。 “你回去吧，别跟着我了，我想自己完成历练任务。” 这是暗示黑暗精灵，今后再来找她的话，尽量不要被人发现。 “殿下，西原大陆危机四伏，属下担心您的安全。”黑暗精灵配合地说。 罗薇不假思索：“遇到危险我会向教授求救，教授会保护我们的，你不用担心。” 黑暗精灵沉默了两秒，垂眸道：“是，殿下。” 两人的对话声随着风飘进了三位教授竖起来的耳朵，令他们感到汗颜。 学生信任他们，这当然值得高兴，但论起对她的保护，他们还真比不上她的那位下属细心周全。 尤其是在罗薇得罪了一位圣使的情况下，这趟旅途变得更加艰险，有一位大魔导师护其左右，他们会轻松很多。 不知道罗薇怎么想的，竟然不准对方跟在她身边，这孩子是不是学习学傻了？ 托拜厄斯教授甚至想跳出去大喊：不，我保护不了你！你惹祸的本事太大了，请把大魔导师留下！ 从中午到现在，托拜厄斯教授绷紧的神经就没放松过，就怕那位圣使大人杀个回马枪，而她没有还手之力。 她只是一个不擅长战斗的占星师，遇到境界比她低的人还能过上两招；要是遇到像圣使那样的高级魔导师，她能做的只有带着学生逃跑，还不一定逃得掉。 虽然莫里森院长也是高级魔导师，有跟圣使一较高下的实力，但他不能出手。 他若是出手，教廷就有了除掉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借口。 他们不能为了保护一个学生，葬送学院里七百多名师生的性命。 托拜厄斯教授望着罗薇所在的方向，那位大魔导师已经离开了，黑发黑眸的少女正在往回走。 如果想跟她谈谈，眼下就是一个机会。 托拜厄斯教授迟疑地转过头，看向了摩西教授和莫里森院长。 “你怎么了，杰奎琳？”摩西教授不解，“怎么这么看着我们？” 莫里森院长问道：“托拜厄斯教授，你有话要对我们说吗？” 托拜厄斯教授点头：“有几个问题，我想跟罗薇聊一聊，这件事牵连甚广，学院也免不了被卷入其中，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莫里森院长同意了：“那位大魔导师阁下早就发现了我们，我们在这里不是秘密，一起去更好。” 罗薇这孩子心眼儿多，恐怕就是在等着他们主动露面呢！ 自从莫里森院长去了一趟星罗居后，就再也不觉得罗薇单纯可爱了。 罗薇在他心里的坚韧小白花形象一去不复返，变成了一个包着黑心莲蓬的大莲花。 第398章 感谢喜欢鲷科的鲲龙王的礼物之王! 莫里森院长猜得没错，罗薇就是在等他们上钩。 三位教授也太磨蹭了，她又是摘花又是折草，步调慢了又慢，还是没见他们过来。 正当她以为他们不会露面的时候，忽然眼前一花，三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院长先生，托拜厄斯教授，摩西教授！”罗薇看清他们的脸，吃惊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莫里森院长心里呵呵了两声，装，继续装，装得还挺像！ “罗薇，”托拜厄斯教授率先开口，“今天中午你问圣使大人的那几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记得，”罗薇恍然大悟，“教授，你们找我是想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吗？”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托拜厄斯教授不想强迫她。 罗薇吞吞吐吐：“我当然愿意……但是，我怕我说出的真相，你们接受不了。” 托拜厄斯教授笑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你说吧，不论真相是什么我都能接受。” 罗薇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看向了莫里森院长：“院长先生，您觉得我应该说吗？” 莫里森院长纳闷，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无奈托拜厄斯教授和摩西教授都把视线转到了他身上，摩西教授还黑了脸：“亚撒，你又有事情瞒着我们？” 莫里森院长耳根子一痛，连忙瞪向罗薇：“问我干什么，你说就是。” 罗薇小声提醒：“答案跟天上那两位的来历有关哦！” 莫里森院长：…… 这好像还真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莫里森院长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他到底造了什么孽，底下尽是些给他挖坑找麻烦的学生。 现在好了，回去他又要被夫人痛骂一顿，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哄好。 在摩西教授的死亡凝视下，莫里森院长坚决不回头，神情严肃地命令两人：“你们先回去吧，我和罗薇单独谈谈。” 摩西教授冷笑了一声：“单独谈？行，既然你不需要我们，不如把我们都解聘了算了，免得我们耽误你把秘密带进你那口烂棺材。” 罗薇眨了一下眼，哦豁，什么情况？ 摩西教授在院长面前也这么敢说，而且看院长的样子还不敢生气，这两人之间一定有猫腻！ “咳咳，”莫里森院长脸上挂不住，压低了声音对摩西教授道，“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 摩西教授不为所动：“少废话，要么你今天就解聘我，要么你就把秘密告诉我。” 莫里森院长劝说无果，向托拜厄斯教授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她跟尤杜拉关系要好，她说的话尤杜拉多少能听进去一些。 结果托拜厄斯教授这次跟摩西教授站到了同一战线上：“我也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看着两人固执的模样，莫里森院长顿觉头疼。 罗薇半点体会不到他的心酸，暗戳戳火上浇油：“院长先生，您看今晚时间也不早了，要不……等你们商量好了下次再来？” 莫里森院长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闭了闭眼，终究是向两位教授妥协了。 “你说吧，”他对罗薇道，“不用瞒着她们。” “好的，”罗薇看向两位教授，“其实，我中午问的那三个问题，院长先生也能解答，特别是第一个问题，院长先生早就知道了答案。” 托拜厄斯教授：“日月何时诞生？” 罗薇点头：“我从雾国史书上得知，这两位神明诞生于两千年前的信仰之战，教廷成立于同一时间，而在信仰之战发生前，加兰星没有关于这两位神明任何文字记载。” 摩西教授问：“你的意思是，日月尊神是在信仰之战中诞生的新神？” “嘘，”罗薇竖起食指置于唇前，“不要提祂们的名字，小心被祂们听到。”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句话，摩西教授头皮有些发麻。 罗薇放下手指：“是不是新神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之前看到过一句奇怪的话。” 托拜厄斯教授：“什么话？” 罗薇：“左眼和右眼，照亮了加兰，谎言，谎言，眼睛不在心脏外。” 两位教授脸上齐齐变色，眼底流露出一丝骇然。 创世神用心脏创造了加兰，光明神高坐加兰云端，什么是谎言，云端神庭是在心脏内还是在心脏外？ 她们不知道大气层也属于天体的一部分，短时间内理解不了这句话的含义，却本能地感觉到，日与月不该成神，世上本不该有日月尊神。 神明是创世古神的灵魂所化，而日与月是古神的双眼，和加兰星同属古神之躯，为何会诞生神明？ 托拜厄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除此之外呢？生命之神的陨落，还有哥路城的战争，跟日月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圣使听完你的问话会那么紧张？” 罗薇压下上翘的嘴角：“因为生命之神被天上那两位吸干了神力、抢走了权柄。” “而哥路城里的韦斯利家族世代信仰正义女神，只要杀光正义女神的忠实信徒，祂的权柄就更容易被窃取。” 托拜厄斯教授和摩西教授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们不愿意相信罗薇口中的“真相”，却又忍不住顺着她的思路往深处想。 如果罗薇说的是假话，圣使为什么会听从她的威胁放了她？ 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第399章 跟我做交易吧 可这些真话带来的巨大压力令人无法承受。 托拜厄斯教授和摩西教授因为某些特殊经历，对神明的信仰并不忠诚，对教廷也充满了厌恶。 她们有过很多大逆不道的想法，比如“天神无用”、“光明神并没有史诗歌颂的那么仁慈宽容”、“教廷是神明奴役人类的阴谋产物”等等。 她们怀疑过神明冷酷无情、怀疑过教廷欺下瞒上，但她们从未怀疑过，光明的至尊神会是两个窃取真神权柄的小偷！ 那可是西原人信奉了两千年的日月尊神啊！ 短短几分钟，两人受到的冲击太大，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要破出胸腔，脑子里也一阵嗡嗡响。 说实话，只要天神的所作所为不波及人类，谁管云端上坐着的是真神还是伪神？ 祂们在天上抢祂们的权柄，凡人在地上刨自己的口粮，二者互不相干。 但两千年的神战早已证明，当神明挥动兵刃时，人类便像那燎原大火中的飞蛾、滔天洪水中的蚂蚁，命贱如尘，身不由己。 一次信仰之战，旧日乐土化作万顷荒原，人类好不容易找到新的大陆，难道要再来一次神战，把西原也变成跟荒原一样的废墟吗？ 西原若是被毁，他们又能逃向哪里？ 加兰星只有三块大陆，毁了两块，再逃，就只能去雾原了。 可是雾原上已有强盛的王国，他们又怎么能容忍家园被一批外来者占领？ 托拜厄斯忍不住看向了罗薇，如果罗薇当上雾原的国王，她会接纳来自西原的难民吗？ ——不，她不会。 托拜厄斯教授下意识回答。 就算她愿意接纳，她的国民呢？雾原上的其他国家呢？他们会愿意吗？ 托拜厄斯教授回想起圣使和罗薇的那番对话，他们在话里透露出了一个重要信息——雾原上有一群强到可怕的“精灵”。 圣使恨不得把精灵全部杀光，想必精灵也同样仇恨着圣使，信仰日月尊神的西原人，会不会也被精灵所敌视？ 托拜厄斯教授压下心里的悲哀，问罗薇：“孩子，精灵一族，跟教廷有仇吗？” “精灵？”摩西教授和莫里森院长疑惑道，“什么精灵？” 托拜厄斯教授解释：“我听罗薇和圣使说，雾原似乎住着精灵？” 摩西教授惊愕道：“精灵不是吟游诗人想象出来的生物吗？” 西原各国包括教廷的史诗里都没有精灵存在的痕迹，只有乡野间的一些吟游诗人，经常歌唱居住在森林中的精灵。 在吟游诗人的唱词里，精灵几乎包揽了世间的一切美好词汇。 他们拥有聪慧的头脑、美丽的容貌，和善良的心灵；他们性情温和、高贵优雅、寿命漫长，喜欢艺术和花草；他们是天地之精，是自然之灵，是神明的宠儿，是元素的化身。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完美的生物？ 摩西教授半信半疑，莫里森院长则陷入了沉思。 罗薇注意到莫里森院长的反常：“院长先生，您知道精灵？” 莫里森院长回过神来，摇头：“我不知道。” 摩西教授阴阳怪气：“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莫里森院长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又闭上了。 罗薇目光闪了闪，院长的反应很奇怪，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为了让西原人遗忘精灵，教廷两千年前就销毁了所有跟精灵有关的记载，院长先生不知道才正常。” 罗薇一边回答托拜厄斯教授的问题，一边留意莫里森院长的神色变化。 “当初精灵帮荒原难民在魔兽大陆争取到喘息之地，难民却秘密建立了策划阴谋的教廷。” “他们在宴会上杀死精灵和兽人的使者，互相嫁祸给对方，试图挑起精灵与兽人大战。” “后来，教廷将兽人封锁进魔兽山脉，把魔兽大陆改成了西原；精灵也退回了雾原，两千年不曾跟西原人往来。” 莫里森院长眼神微动，忽然出声：“那你为什么会来西原呢？” 罗薇轻笑：“院长先生忘了，我在圣骑士长面前说过，我是意外来到这里的，过去的早已过去，我对西原人没有恶意。” 莫里森院长目光深邃：“今天之前没有，今天之后也没有吗？” 不愧是院长，随手扔出一个话题都这么尖锐。 估计是她最近显露出来的势力让莫里森院长感受到了威胁，他开始怀疑自己进入学院是别有用心？ 罗薇敛了笑，正色道：“院长先生，我的家乡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冤有头，债有主。” “西原人和西原教廷，我还是能分清楚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底层的民众又做错了什么呢？” “所以您不必担心我对西原人怀有怨恨，就算我真的要报复，也只会报复冤头债主，不会牵连无辜。” 莫里森院长却没有她乐观：“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不想牵连无辜，不代表教廷不想。” 为了达到目的，教廷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哪怕是自己人，为了利益也可以随意牺牲。 罗薇：“您怕我牵连到学院？恕我直言，就算没有我，教廷也不会允许一个威胁它统治的势力不断壮大。” 莫里森院长面色沉了沉，两位教授的脸色也不好看。 知道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总之，被学生捅破窗户纸的感觉不太好受。 “院长先生，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罗薇脸上又扬起了笑容，对比三位教授的低落沮丧，显得格外耀眼。 “西原教廷容不下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换个地方开办学院呢？” “树挪死，人挪活，我们雾原很欢迎有志之士的加入。” 第400章 到达里尔坚 罗薇的邀请就像伊甸园的红苹果，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谁都不想看到自己耗费了毕生心血的东西被毁，希瑞亚魔法学院成立至今，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辛，扛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最终还是要被浪头打翻，他们怎么甘心？ 现在有人说，她愿意为他们提供一块净土，还能为他们争取到当权者的支持，这可是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美事。 但三位教授还是迟疑了。 罗薇的提议让他们很动心，但也仅是动心。 活到他们这个年纪，见过的事太多了，有时候承诺并不是说出口就能履行，即便许下承诺的人是真心，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放弃。 而且他们肩上担负着更大的责任，要考虑的问题自然也更多。 先不提把学院搬去雾原后如何，只说加入雾原这件事，罗薇能代替她的国家做主吗？ 她自己都是王室斗争的牺牲品，被迫流落异国他乡，有家不能回，又谈何交易？ 莫里森院长摇了摇头：“交易就算了，你如果有难处想找学院帮忙，学院会尽力帮你。” 他以为罗薇是有事想找他们帮忙，怕他们不答应，才打着交易的幌子让他们同意。 托拜厄斯教授也是一样的想法，对罗薇说：“孩子，你是我们的学生，我们帮你不需要条件，你要是遇到了困难直说就好。” 为了照顾学生的面子，她补充道：“等你什么时候找到回家的办法了，我和其他教授会很乐意跟你一起去雾原观光的。” 没想到回旋镖终究还是扎到了自己身上，罗薇哭笑不得。 她该怎么告诉教授，她已经找到了“回家”的办法，而且雾原是她的一言堂，除了她和黑暗精灵没有别人？ 自己酿下的苦果，哭着也要吃完。 说肯定是不能说的，一旦告诉他们真相，她的人设就完蛋了，想要空手套白狼，只能另辟蹊径。 心思百转，罗薇启唇道：“院长先生，两位教授，我确实有事情想找你们帮忙，但这是互惠互利的合作，你们为什么不听我说完再考虑要不要做这个交易呢？” 莫里森院长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服气的小娃娃：“好吧，你说。” 摩西教授和托拜厄斯教授也投来了慈爱包容的目光，安静地倾听。 罗薇默了默，把怪异的感觉抛至脑后，认真地说：“我知道几位教授的担忧，你们觉得我的承诺遥遥无期，给你们的筹码是一纸空谈。”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说远的，说点近的如何？” “先说我的需求，我想争夺王座，不可能在归国之时还两手空空。” “雾原我暂时回不去，所以只能在西原培植我的势力，希瑞亚人才辈出，学院里的平民魔法师是我的第一选择。” 三位教授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进学院没那么单纯！ 莲蓬上那么多心眼儿，岂能是白长的？ 怪不得刚进学院那会儿打扮得那么低调，低调到好多学生都怀疑她是平民，原来就是为了跟平民打成一伙儿，好为招揽平民魔法师打下基础。 眼看教授们的眼神越来越奇怪，罗薇：…… 心累。 算了，往好处想，至少她的人设很稳固。 罗薇继续说：“从这一方面来看，我和学院的利益是一致的。” “从学院里毕业的平民魔法师长期遭受教廷和魔法协会的歧视和迫害，我需要他们，他们需要一个出路，我可以给他们出路。” “怎么给？”莫里森说的话有些无情，“他们想要的是尊严、荣誉和体面，这些在你登上王位之前，你都给不了。” 罗薇反问：“您怎么知道我给不了？” 莫里森院长：“你想靠许诺他们名利地位将他们笼络过去？相比看不到摸不着的金山，他们宁愿选择眼下的一枚金币。” “我不会让他们看不到，”罗薇自信道，“想让人为我所驱使，当然要先给他们点甜头。” “从金山上挖取一筐金子分给他们，他们既能拿到金币，也能看到金山。” “至于尊严、荣誉和体面，我没有能力改变整个西原的思想环境，却可以在小范围内筑起高墙，给他们打造一座荣耀之城。” “唔，地址就选在哥路城怎么样？” 莫里森院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有把握说服韦斯利伯爵？” “不是有把握，是已经，”罗薇腼腆一笑，“韦斯利伯爵和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答应给我十分之一的领地。” 十分之一的领地！ 三位教授目瞪口呆，韦斯利伯爵疯了吗？ “不仅如此，”罗薇挑眉，“他还请求收养我手下的侍童，想把爵位传给他们，我还在考虑当中。” 疯了，韦斯利伯爵是真的疯了！ 摩西教授怎么想也想不通：“不是，他图什么！” 托拜厄斯教授恍惚道：“学院里有传言说你救了哥路城，难道韦斯利伯爵是为了报恩？” 可报恩也不是这个报法啊！ 莫里森院长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说：“韦斯利家族世代供奉正义女神，如你所说，那场战争不简单，你们私下里还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吧？” 罗薇避重就轻：“韦斯利家族这一代改换了信仰，现在是日与月的忠实信徒哦。” 莫里森院长哑然，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是他低估了她，这孩子的心眼儿哪里能用莲蓬来形容，莲蓬才几个窟窿？ 分明是马蜂窝！ 莫里森院长感慨：“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以后还得多多仰仗你了，罗薇……阁下。” “院长先生说笑了，我可担不起您这一声阁下，几位教授愿意相信我，这才是我莫大的殊荣。” 说完，她笑眯眯地问：“既然院长和两位教授都同意了这项交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展合作呢？” 莫里森院长不承认：“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罗薇惊讶道：“您刚刚的意思不就是同意吗？难道您要反悔？” “还有摩西教授和托拜厄斯教授，你们都没有说反对呀？” 罗薇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看向两位教授，耷拉着眉毛，委屈巴巴。 摩西教授顿时心软，呵斥莫里森院长：“你吓唬孩子干什么！” 他哪里吓唬她了！ 莫里森院长气得吹胡子瞪眼，不想再看这糟心孩子，连连摆手：“行了行了，我同意，合作等历练结束再说，今晚就先这样吧。” 罗薇破涕为笑：“好的，那就等历练结束再谈，晚安，院长先生、摩西教授、托拜厄斯教授！” “晚安。”托拜厄斯教授柔和道。 “早点休息。”摩西教授叮嘱。 莫里森院长瞥了罗薇一眼，以前看着多乖巧的孩子，现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真是奇了怪了。 晚风拂过，三位教授低吟魔咒，眨眼间便消失在了空气里。 罗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脚拨乱了他们踩塌的草丛，心情愉悦地回了露营地。 出去太久，篝火都快燃尽了。 罗薇添了几根木柴，守着火堆熬到了天明。 凌晨五点，天际渐白。 罗薇将队友挨个叫醒，八人骑上马背，趁晨光正好，挥鞭赶往今天的目的地。 十一点左右，众人远远地看见了坐落在平原上的古朴城墙和巍峨高塔。 里尔坚城，克达贝公国的王城，面积是希瑞亚城的十倍，常住人口接近两万。 在这个时代，拥有两万人的城市就称得上是繁华的大都市了。 “呜呼——” “我终于可以不用吃掺沙砾的面包和变味的烤肉了！” 维娜欢呼雀跃，摇摆得像一棵海草。 其他同学也很激动，嘴里嗷嗷地叫着，迫不及待要往城里跑。 这一路上他们经过的地方不是村镇就是荒野，村子里不用说，根本没有商铺，小镇里倒是有不少商铺，但卖的东西品质都不高。 葡萄酒是涩的，牛肉是臭的，盐粒苦得让人想哭，面包硌牙，鸡肉嚼不动，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没盼头。 现在终于来到了一座大城市，大家可不就高兴疯了吗？ 占星小队骑着马跑近城门，却发现进城的人在外面排成了长队。 守门的士兵要一个一个地检查他们的身份，还要抽查商队的货物，收取进城费，队伍排了半天也不见前进。 第401章 城内戒严 “城里发生什么了吗，怎么查得这么严？” “不知道，一路上过来也没听说里尔坚有什么大事啊。” 众人跳下马背，朝城门口张望，正好看到一个行商往士兵手里放了五枚亮闪闪的银币。 西泽嘶了一声：“一个人要交五枚银币的进城费？这是抢钱吧！” 艾萨尔拍拍他的肩膀：“小声点伙计，当心挨揍。行商带了货物，除了进城费外，他们还要交市场税、道路通行税、教堂特别税等等，我们交不了那么多。” “那我们要交多少？”西泽好奇。 艾萨尔也不知道，估摸着说：“最多不超过四十铜币，我以前去过凯洛王城，入城费也才三十铜币。” 维娜当即骄傲道：“那还是我们哥路城好，旅客和农户进城都不收费！” “哇！”众人惊呼起来。 罗薇不动声色地听着几人的对话，心里奇怪，既然各国城市都要征收进城费，为什么她从来没交过？ 学院图书馆里的书还是太少，都是些史诗游记和课程拓展读物，没有专门记录各国律法和国情的书籍。 这就导致罗薇对西原现行法律条例的获取非常艰难，了解吸收也十分有限。 她知道贵族和神职人员在税收上有减免，但她不知道减免到何种程度，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可操作的空间。 不过，她一个雾原人，不清楚西原的税法很正常吧？ 罗薇看向维娜，直接发问：“旅客和农户不用交，那贵族呢，贵族需要交进城费吗？” “得分情况啦，”维娜回答，“如果是在自己领地里就不用交，去别的领主境内就要交。” 罗薇惊讶道：“不对吧，来到西原后我也去过很多地方，为什么我一次都没交过？” 维娜捂着嘴笑：“你一看就是大贵族家的小姐，谁敢收你的进城费啊？” 贵族是有特权的，贵族不用交税就是各国间不成文的规定。 而且城门口的守卫都是眼光老道的人精，看人极准，遇到厉害角色避让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冲上去讨要进城费？ 维娜不用猜都知道，罗薇出行时身边肯定带了护卫。 她那个蒙面骑士又高又壮，腰间还别着那么长一把剑，傻子都知道这人惹不起，不如赶快放行。 至于少收的费用，摊到平民头上多收一点不就好了嘛，多简单的事。 再说也不是所有的城市都收取进城费。 一些穷乡僻壤里的小城市，不收费都没人愿意去，要是收费，人都跑光了，谁给城主交税？ 没错，说的就是希瑞亚，一座三面环山、建在山旮旯里的城市。 当初莫里森院长会把校址选在希瑞亚，原因之一就是希瑞亚不收进城费！ 众人嘻嘻哈哈地聊了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 罗薇和队友们回头看去，不远处烟尘滚滚，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诶，那是不是魔咒班的人？” “是他们，我看到我之前的同桌了！” “魔咒班怎么比我们来得还晚，他们的任务应该没我们麻烦吧？” “魔咒班的人真的好多啊，都可以组成一支军队了！” 七十多匹骏马载着人朝城门方向飞驰而来，地面都在震动，场面甚是壮观。 连城墙上的城防兵都被惊动，纷纷举起弓箭对准了这一群人。 好在他们很快看清，来人都是些瘦条条的毛头小子，手上也没有武器，这才松开了弓弦。 冲在魔咒班最前面的少女有一头耀眼的金色卷发，湛蓝的双眸像含情脉脉的湖水，即使是面容憔悴也折损不了她的美貌半分。 比起气质内敛的罗薇，阿西娜总是光芒四射，走到哪里都能轻易夺取众人的注意力。 城门外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伸长了脖子往后看。 待看清少女娇艳如玫瑰的脸，还有那轻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玲珑身材，一群男人不禁流露出痴迷的神情。 “尤物，真是尤物啊！” “是哪个该死的家伙，竟舍得让这样美人儿大热天奔波在外？” “噢老天，我对她一见钟情了，就算她是平民，我也愿意娶她为妻！” “多美的姑娘，要是她肯嫁给我，我立马跟我的妻子离婚……” 阿西娜在队伍后勒马停下，眼神厌恶地扫过那群人，一转头，却又看见了死对头罗薇，脸色“唰”的一下变黑，咬着牙闭紧了嘴。 罗薇收回目光，转过身，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 排了十几分钟的队，八人终于挪到了城门前。 维娜掏出腰包，豪气道：“多少钱，把他们的也算上，我一并给！” 她伸手一划拉，把七个队友都划了进来。 士兵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后几人，视线掠过罗薇时猛然一怔，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起来。 “喂！”维娜气呼呼道，“你还要算多久，我还有事呢，别耽误我时间！” 士兵赶紧低下头，回答：“带马进城，一人一银币。” 维娜数了九枚银币，扔到他怀里：“喏，多的那枚给你，能进城了吗？” 士兵手忙脚乱地接住银币，赔笑道：“小姐，最近城里戒严，进城的人都要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小姐您看……” “喂，你别给脸不要脸，把你的狗眼睛睁大点！”维娜叉腰怒骂，“我是什么身份你看不出来吗，我是贵族，贵族！我父亲可是伯爵！” 士兵点头哈腰：“是是是，小姐您别生气，您一看就是贵族小姐，只是您身后这几位……” 维娜又要开骂，罗薇按住她的肩，从她身侧走上前，盯住了士兵的眼睛。 “我们是从伦科斯公国过来的学生，就读于伦科斯境内的希瑞亚学院，外出游学路过此地，想领略一下里尔坚城的风土人情，怎么，不可以吗？” 士兵额头上冒出细汗，下意识躬起了后背：“可以，当然可以，只是，您、您可有学院的凭证？” 罗薇声音清冷：“你想要什么凭证？要我把学院搬过来，给你证明？” “不不不，”士兵摇头，“只要是能证明几位跟学院有关的事物，比如信件、印章，或是说得出学院的位置、院长和老师的姓名，都算是凭证。” 罗薇安静地看着他，直到他脸色开始发白了，才从指环里取出一枚学院徽章，摊开手放到他的面前。 “看清楚了吗？” 第402章 感谢丸丸干饭的大神认证 躺在她手心里的徽章很特别，上面的图案是两条雪松枝环绕着一片六棱星盘状的雪晶花，星盘上雕刻着极为精细的六重对称性花纹。 士兵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图案，他不认识雪花的形状，只觉得它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号——美丽又危险，那尖锐的边角似乎能割破他的喉咙。 因此他不敢细看，粗略地记下图案后便迅速移开眼睛，连连点头：“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罗薇收起了徽章，鸦睫微抬：“还有问题？” 士兵心里叫苦，却碍于职责不得不询问仔细：“不、不知您师从哪一位博士官？” 罗薇：“杰奎琳·托拜厄斯教授，伦科斯公国尔法兰诺女爵，斐依娜教省大主教大人。” 一滴冷汗从士兵额头上滑落，他急忙侧过身子，朝后面挥了挥手：“放行！” 站在他身后的两列小兵竖起长矛，留出了供他们进城的通道。 “尊贵的小姐，您请进，请进……”士兵恭敬地俯下身。 罗薇回过头，对维娜和六名同学道：“你们走前面。” “哦，好的！”维娜仰起头，牵着马大摇大摆地从士兵面前经过，骄傲地哼了一声。 六名同学紧跟着维娜的步伐走进城门，落在最后的罗薇也抬起了脚跟，款步向前。 士兵松了一口气，正要抬手擦擦汗，气势慑人的贵族小姐却突然停下，略微侧脸，清凌凌的黑眸朝他看了过来。 “你们要找的人和我长得很像？” 士兵倏地瞪大了眼睛。 罗薇又问：“那个人做了什么？” “没、没，”士兵矢口否认，“没有人，没做什么。” “那个人是谁？”罗薇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是男是女？什么身份？多大年纪？” 士兵慌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躲闪：“小姐，尊贵的小姐，真的没有这个人，您就别为难我了。” 罗薇：“你都能怀疑我和那个人有关系，我为什么不能为难你？” 士兵心里一惊，反应也快，立刻单膝跪下：“尊贵的小姐，我无意冒犯您的威严，实在是上官有令，我也是听令行事，还请您饶恕我的无礼。” 这人的嘴巴太紧了，撬不出什么东西，罗薇有些失望。 “既是职责所在，你无须向我赔礼，起来吧。” 说完，不等士兵站起身，她收回视线，快步走向了城内。 虽然对方不肯透露任何信息，但罗薇还是从他的脸上找到了一些答案。 他们确实在找一个人，那个人有着和她相似的外貌特征，比如黑色的头发和眼睛。 在她问起那人的性别、身份和年纪时，士兵反射性看了她一眼，这说明那个人的各方面情况都与她相近： 身份地位不低、年纪也跟她差不多。 当然，除了性别。 如果那个人连性别都和她一样，城门口的守卫就不会迂回地试探她这么久。 他们会尽快将她控制住，以免错过任务目标；或者尽量不引起她的注意，悄悄命人上报她的行踪。 所以，那人是一名年轻的、身份尊贵的男性。 再往下分析，守门的士兵只盘查进城的人，而且口风很紧，估计是怕走漏了风声，引起那人的警惕。 可以断定的是，那人不是里尔坚的市民。 他或许在来里尔坚城的路上，又或许早已逃向别处。 罗薇蹙了蹙眉，本来这件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但对方可能跟她长得很像这一点，让她有些在意。 西原黑发黑眸的人一抓一大把，不说有百万之众，至少也有几十万人。 那个人到底跟她长得有多像，才会连累她被城门守卫怀疑？ 往深处想，原主的身世一直是个谜，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跟她长得很像的人，会不会和她有血缘关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个世界什么神奇的东西都有，说不定就存在可以鉴定血脉亲缘的魔法道具。 她的身份经不起推敲，原主的亲人若是落进她的敌人手里，那可就麻烦了。 罗薇思考了一路，连队友们说的什么都没听进耳朵。 “这家店好，这家店大，我们就住这一家吧！”维娜指着一家旅店兴奋道。 琼：“这家店看起来好贵……” “等等，那家店好像也不错，窗台上还有鲜花呢！”维娜又被另一家旅店吸引了过去。 艾萨尔抱着后脑勺：“不知道其他班的人会住哪里，我们要不要住在一起啊？” “魔咒班的人不就在后面吗，要不问问他们想住哪儿？”茱恩提议道。 “他们人那么多，一家旅店肯定住不下，”娜提雅维达扭头看向城门，“他们还有一半的人没进来呢！” 蕾妮：“我们应该是第一个进城的队伍吧，那个士兵都不知道我们学院。” 艾萨尔：“不一定，里尔坚城有四五个城门，其他班的人可能会从别的城门进来。” 维娜听到大家的议论，叹气：“唉，教授光说在里尔坚城会合，里尔坚城这么大，她不说具体的位置，我们怎么知道汇合点在哪里啊？” 大街上人来人往，路过的人全是生面孔，众人看来看去，一脸茫然。 空气中忽然飘来的一阵肉香，维娜猛吸了一口香气，馋得流口水。 “罗薇罗薇，”她拽了拽罗薇的袖子，“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嗯？”罗薇回过神，“什么？” “就是那一家餐厅啦，”维娜指着街边的一家餐馆，“他家的烤肉派真的好香，吸溜——” 罗薇顺着她的手指看出去，顿时沉默。 来了，中世纪著名的“快餐”饭馆，由“魔鬼派来的厨师”掌勺，据说店里的肉派都是用鸡鸭兔鹅内脏和有毒的烂肉制成，吃下后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拉肚子，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一命呜呼。 虽然现实没有传说那么离谱，但看看店门外那一大群正在举行狂欢舞会的苍蝇、还有店门内昏暗得像地下室一样的环境，她觉得这家店的食物还是不吃为妙。 罗薇驳回了维娜的提议，用的理由也非常正当：“这家店没有拴马的地方，我们还是先找一家旅店住下，把马儿安顿好再出来吧。” 维娜蔫吧地“哦”了一声：“那我们住哪里呀？” 罗薇环顾四周，选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旅店：“就住那家吧，陶丽丝甜梦旅馆。” 于是占星小队便住进了这家窗台上摆满鲜花的旅馆。 在他们进入旅店后不久，阿西娜也带着队伍来到了这家旅店门前。 街上住宿的地方不少，但高档一点的旅店就那么几家，陶丽丝甜梦旅馆的外表颜值很高，阿西娜一眼就挑中了这里。 魔咒班人多，分了七个小队出来，她带领的小队有十一个人。 一行人骑马走到台阶下方，阿西娜用下巴点了一名队员，声音沙哑：“你，去问问，房间。” 队员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是。” 旅店里，罗薇等人刚把房门钥匙拿到手，正准备上楼放行李，就看到那名同学从门口走了进来。 “诶，是莎伦，我之前的同桌，我要去跟她打个招呼！”茱恩高兴地说。 维娜：“那你顺便问问她，知不知道其他班的人住在哪里哦。” “好的！”茱恩答应道。 众人停下脚步，看着她脚步轻快地跑向了对方。 莎伦正站在一名店员面前，连说带比划地问旅馆里还有多少间房，够不够十一个人住。 她的声音又粗又哑，比胡拉塔村的那只贪吃兽叫得还难听，把跑过去的茱恩吓了一跳。 “莎伦，你的声音怎么成这样了？” 莎伦扭过头，看到茱恩，脸色涨红一片，狼狈地往后退了一步。 茱恩感到奇怪：“你到底怎么了，患上风寒了吗？” 莎伦摆摆手，指了指自己脖子：“喉咙，受伤，肿了。” 茱恩更奇怪了：“喉咙怎么会受伤？” 莎伦艰难道：“说话，太多。” “啊？”茱恩满头问号。 莎伦红着脸转过头，继续跟店员比划：“我要，十一间，房。” 店员抱歉地说：“只剩七间房了，不过一张床可以睡两个人，如果您和您的朋友愿意挤一挤的话，也能住下。” 莎伦费力地说：“加上，十一匹，马，最好的，草料，一晚，多少，钱。” 店员算了算：“一共十六枚银币零五十铜币。” 第403章 感谢歌者文明c929的大神认证 比起一人一银币的进城费，这个价格也不算高了。 莎伦麻利地付了钱，拿到钥匙后赧然地看向茱恩，指了指门外：“我，出去，叫队友，待会儿，聊？” 茱恩一听到她这声音就觉得难受：“你嗓子都肿成这样了，少说点话吧，哎，你看到其他班的队伍了吗？要是遇到魔药班的人，你可以找他们买一点治喉咙的药。” 莎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没看到其他班的队伍，至于茱恩让她买药的建议，她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后面还有十几天的行程，不快点把喉咙治好，他们就没办法做任务了。 茱恩同情地看着莎伦：“那我们下午再聊，你先去忙吧！” 莎伦点点头，揣着钥匙转身，去了门外喊她的队友。 茱恩跑回队伍，对大家道：“莎伦说，她也没看见其他班的人，其他班会不会还没到啊？” 蕾妮不解：“难道他们的任务比我们的还难吗？” “我也奇怪，”艾萨尔说，“魔剑学徒也就算了，毕竟他们又要砍树又要凿石头，但其他班的人……我想不出来他们会因为什么任务耽搁到现在。” 大家被其他班的任务引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维娜举起手：“我猜炼金学徒的任务里肯定有打铁！” 娜提雅维达小声问：“那魔纹和魔药班呢？绘制魔纹和熬煮魔药应该不费时间吧？” 罗薇也加入了讨论：“我想想，根据他们的专业特长，我猜魔纹班的任务可能是绘画或者雕刻，魔药班的任务或许是放血和灌肠？” “咦～”众人抖了抖，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魔药班的任务好恶心。 “哎呀，”茱恩懊恼道，“刚才忘了问莎伦他们班是什么任务了。” 维娜信誓旦旦：“肯定是吟唱魔咒！魔咒班除了念咒语，还能做什么啊？” 琼脱口而出：“唱歌？” “嗯……”维娜作深沉状，“你说的这个可能很有可能。” 西泽想起刚才那名女同学的声音：“你们说，那个莎伦，不会就是因为唱歌把嗓子唱哑了吧？” “怎么可能，”茱恩低声反驳，“那得唱多久？” 说话间，众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来到了旅店二楼走廊。 罗薇：“好了，大家进房间休息一会儿，半小时后我们在楼下集合。” 话题就此结束，众人对照手上的钥匙号，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他们进门后，楼梯口又走上来了一群人，正是阿西娜所带领的魔咒语小队。 小队十一个人，每个人都很安静。 莎伦喉咙痛，没把占星小队也住这里的事告诉阿西娜，因此后者还不知道罗薇的房间就在她的斜对面。 罗薇也不知道莎伦和阿西娜在同一个队伍里，两支小队一前一后上楼，完美错开。 只不过，半小时后，罗薇经过斜对面的房间时，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独特香气。 那股芳香，像是玫瑰花和迷迭香融化在了一起。 阿西娜也在这里么？ 罗薇看了一眼房门，心想真是冤家路窄。 想见的人没到，不想见的人倒是来得挺快——刚刚她在房间里占了一卦，霍尔才到城门口，格拉蒂丝还在赶来的路上。 现在出发去北城门街，刚好能碰上魔药班的队伍。 占星小队八人在一楼集合，罗薇说了自己的占卜结果和打算，众人没有异议。 一行人离开陶丽丝甜梦旅馆，往北城门的方向走去。 半路上，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维娜一口气买了五个肉馅饼，一路走一路吃，看得队友们一脸惊奇。 没想到高贵的伯爵小姐也会吃这种廉价的街边小食，他们还以为她只吃最鲜嫩的烤肉和最柔软的白面包呢！ 反而是看起来最没有贵族架子的罗薇，在食物方面特别挑剔。 她从不买小商贩做的吃食，更不会在街上站着吃东西。 在镇上的时候，她宁愿自己去后厨做饭，也不吃旅馆提供的肉汤和土豆泥，而且她只吃最新鲜的肉，宰杀后放了超过一天的肉她就不吃，做饭还只用自己带的雪白盐粒。 她用餐的规矩尤其多。 面包和煎饼必须放在盘子里，放桌上她不吃；吃的苹果必须用干净的水冲洗，或者用干净的小刀削皮；用餐前一定要净手，烤肉还必须用刀叉切着吃。 天知道他们看见她吃饭前摆出来的那一堆银制餐具时，心里有多震惊。 带刀叉就算了，她还带了勺子杯子和盘子！ 出行在外还这么讲究，难道这就是王室成员和普通贵族的区别吗？ 众人在心里感叹，无论罗薇平时多么低调，公主的威仪还是会从她的生活习惯中表现出来。 这样也好，提醒他们别忘了对方的身份，以免相处久了就不知尊卑，无意间得罪别人。 罗薇察觉到了队友们偷看她的行为，却没猜中他们的心思。 她还以为他们是被维娜勾起了馋虫，想吃东西又不敢擅自离队。 第404章 霍尔的任务 罗薇叹了口气，对大家说：“要是很饿的话，就先——” “罗薇小姐！”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罗薇抬头望去，一个笑容纯澈质朴的少年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霍尔！” 迎面走来的少年有着一头蓬松的浅金色短发，虹膜里晕染了一抹淡淡的蓝，双眸像浸泡在水中的蓝雪花，不是巫妖霍尔又是谁？ 罗薇也往前走了进步，两人在街头顺利会面。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队友呢？”罗薇问。 霍尔：“在后面呢，他们口渴，买酒去了，等会儿就过来。” 罗薇看向他身后的街道，刚好看见一群少年钻进了街边的小酒馆，手上还提着一个瘪瘪的水囊袋。 “你们没带马进城？” 她环视了一圈，没看见他们的马拴在哪里。 “没带，在城外雇了两个人看守，”霍尔抱怨地说，“带一匹马进城居然要收五十个铜币，这年头，马都跟人一个价了。” 罗薇嘴角一抽：“你那一匣子宝石，随便拿一颗出来都够换几十枚金币了吧，还差这点钱？” 霍尔唏嘘道：“今时不同往日，做任务太烧钱了，现在不省点花，我怕后面十几天我们队伍只能沿路乞讨。” “有这么严重？”罗薇一脸惊讶，“你们的任务内容是什么？” 霍尔仰天流泪：“第一个任务是给途经的村庄灭鼠驱虫，用我们自己研究的药方和熬煮的药水。” “第二个任务是去屠宰场宰杀牛羊，放血剥皮抽筋拔骨分割肉块，杀满一百只才算完成任务。” 罗薇：…… 这跟她想象中魔药学徒治病救人的场景不太一样。 “不过，这些任务听起来是繁琐了一点，但也花不了太多钱吧？” 罗薇好奇地问：“你们帮村民灭鼠驱虫，帮屠户宰杀牲畜，不应该是他们给你们佣金吗？” 霍尔捂住了小心脏：“你错了，罗薇小姐，我们不仅没赚到钱，还赔了个精光！” 用来熬煮药剂的药材价格可不便宜，这部分开销全由他们自己承担。 任务是灭鼠驱虫，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配制毒药。 但是毒药的剂量很难把握，毒性太强被人或牲畜误食后果会很严重，毒性太弱又达不到杀灭虫鼠的目的。 他们思来想去，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烟熏和投毒两种方式结合，制作一种能令蛇鼠虫蚁害怕躲避的毒烟药剂。 想法是好的，就是做出来的药剂味儿太冲了，恶臭刺鼻，人一闻就犯恶心，他们几乎是被村民赶出村子的！ 屠宰任务就更别提了，他们对动物的身体部位不熟悉，剥皮也不熟练，老是把羊皮牛皮剥坏、把骨头砍成碎渣，内脏也捅得稀烂。 牛羊皮可以做衣服鞋子和皮筏，大骨头可以制作手工艺品，不同部位的肉价格也不一样，被他们分割得乱七八糟的皮、骨、肉全都卖不上价，屠宰场的老板让他们赔了好大一笔钱！ 熬煮药剂明明是最赚钱的行当，药剂师明明是最受人爱戴的魔法职业，他们身为魔药学徒，不仅倒贴钱出去，还这么讨人嫌，队伍里好多人心态都差点崩了！ 第405章 魔咒班的任务 说起这一路走来的辛酸，霍尔就止不住地叹气。 “出发前，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任务居然是灭鼠驱虫和宰杀牛羊。” 罗薇和身后的队友们也跟着叹气，谁又不是呢？ 在任务开始之前，他们也没想过，他们的任务竟然是抓鸡抓狗抓野兽。 真的，太掉占星术的档次了！ 霍尔继续说：“我都做好了给病人灌肠的准备，结果猜错了灌肠对象，昨天我们洗了一下午的牛肠羊肠，挤出来的屎都堆了一山。” 占星小队众人：…… 除了罗薇，剩下七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听完霍尔的描述，他们好像都能闻到一股牛羊屎尿的骚臭味儿了！ 罗薇也想后撤，但又怕伤了霍尔的心，遂转移话题道：“教授布置宰杀牛羊的任务，应该是想锻炼一下你们的胆量吧，中级魔药学里好像有魔兽解剖课程？” “是有，”霍尔点头，“大多数魔法师不擅长近战，他们会养一只召唤兽做战宠，战宠断翅膀短腿儿是常态，所以我们要学习续接肢体和伤口缝合。” 高级魔药学里还有人体解剖课程，学徒们要学习颅骨穿孔术、针刺眼球清明术和腹部金属插管术…… 学成后可以给病患治疗头疾、眼疾、腹腔疾病等等病症。 罗塞蒂教授也是用心良苦，不知道她费了多少口舌才说动那些屠宰场的老板，答应让他们这群毫无屠宰经验的人去操刀宰割。 魔药班一共二十四人，平均每个人都杀了三只羊一头牛。 下次再有这样的任务，他们绝对不会十几刀都捅不死牛羊了，他们已经掌握了一击毙命和完整剥皮的技术。 “对了，”霍尔问罗薇，“你们的任务是什么？占星学的任务应该很神秘吧？” 神秘…… 罗薇默了默，昧着良心说：“是挺神秘的。” 她美化道：“我们的任务就是用占卜的方式攻克一些常人无法解决的难题，比如抓捕凶残嗜血的山村怪兽、寻觅小镇上遗失多年的宝物。” “虽然任务做起来很麻烦，但完成任务后会获得村民的感恩和镇民的馈赠，勉强能赚几个铜币糊口。” “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历练！”霍尔听完激动不已，“游走四方、打抱不平、锄强扶弱，不仅不用倒贴钱还能蹭吃蹭喝！” 罗薇：所以蹭吃蹭喝才是他的心声吧？ 占星小队众人面面相觑：这说的是他们吗？他们的任务有这么惊险刺激正义传奇？ 不过，大家谁也不愿意说出真实情况，就这样被人误会也挺好，让他们把“找鸡寻狗一铜币”的往事彻底烂在肚子里！ 罗薇和霍尔聊了七八分钟，他的队友终于买好了麦芽酒，挎着圆鼓鼓的水囊从酒馆门帘后钻了出来。 魔药班分成了两个小队，一个队伍有十二个人，霍尔是一号小队的队长。 隔着半条街道，他朝十一个队员招了招手，喊他们到这边来。 一群人呼啦啦地跑近，罗薇才看见，原来琴也在这支小队里。 两人目光对上，琴激动地蹦了起来。 “啊啊啊！罗薇！罗薇我在这儿！” 琴提着脏兮兮的裙摆加速冲到罗薇身前，一脚没刹住，扑进了她怀里。 “小心！”罗薇扶正她的身子，“慢一点，摔倒了怎么办？” 琴幸福地捧着胸口：“如果摔倒了，你肯定会扶我起来！呜呜呜，我已经整整五天没有摸过你的手了！” 罗薇噎了噎：“你小声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个色狼。” 琴挽住罗薇的胳膊，脑袋在她肩头蹭了蹭：“那有什么关系，随便他们怎么想，我就是喜欢跟好看的人玩。” 罗薇推开她的头：“站直，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琴哼了一声站直身体，挽着她胳膊的手却没放开：“你变了，你变得不爱我了，枉我为了你放弃了那么大一个美人儿！” 罗薇：“哟，还有你主动放弃的美人儿，谁啊？” “阿西娜呀，除了她还有谁，学院里跟你有仇的不就她一个吗？”琴撇了撇嘴说。 “你们在路上遇到阿西娜了？” 第406章 大部队会合 “对呀，我们有一段路线是重合的嘛，”琴说到一半，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这回我可把阿西娜得罪惨了！” 得罪了阿西娜？ 像琴这样三观跟着五官走的女孩子，就算因为她不喜欢阿西娜，但她看到阿西娜那张脸也很难讨厌起来吧？ 罗薇很疑惑：“你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叫我对她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琴叫屈，“我只是在路上认出了她而已。” 罗薇：“你什么都没做，怎么知道自己得罪了她，她骂你了？” “没有，”琴摇了摇头，眼睛往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靠近罗薇的耳朵，“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是我撞破了她的任务现场，她恼羞成怒了。” 罗薇惊讶侧目：“什么任务？” “就是，咯咯咯，”琴捂着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看到她、看到她穿着一件大黑斗篷，脑袋上还裹了好厚一层黑布，只在眼睛那里戳了两个小洞。” “咯咯咯，太好笑了，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吗？她在和她的队友给一群牧民演唱故事诗！” “唱的还是一群勇者拯救公主的故事，你知道她演什么吗？她演那只抢走公主的恶龙！” “唔，很有趣的任务，”罗薇摸了摸下巴，“我觉得她更适合出演那位公主。” “她都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你还让她演公主，她会杀了我们的！”琴夸张地说。 “而且他们演得好尴尬呀，”她捂着脸道，“我不知道他们尴不尴尬，反正我看到的时候，感觉很难受，眼睛难受，浑身上下都难受。” “我理解，”罗薇说，“替人尴尬嘛。” 琴：“对对对，就是替人尴尬，但是又很想看，主要是他们演得太好笑啦！” 她用惊奇的口吻道：“他们每个人的台词都好长好长，还很拗口，他们老是念错。” “故事中间还穿插了好几首颂歌，颂歌的节奏特别快，他们唱的又慌又赶，就像嘴里含了滚水一样着急，我都听不清他们唱的什么。” 罗薇已经想象到那种场景了，笑得肚子抽痛。 摩西教授也太有创意了，她到底是怎么想出这种任务的？ 还真别说，做这样的任务对魔咒学徒来说很有必要。 越高级的咒语就越长越晦涩，魔咒学徒要锻炼出伶俐的口齿和精准的发音，才不会在吟唱咒语时嘴瓢唱错。 不过，空口演唱故事诗的训练效果还是差了点，她要不要给摩西教授提一点建议呢？ 比如含一口水练弹舌说唱、讲故事时在嘴里放一块小石头？ 还是算了吧，魔咒班很多，她怕挨揍。 得知魔药班和魔咒班的任务后，罗薇越发好奇剩下几个班的历练任务了。 按照教授们的设计，不同班级的任务路线各有一两个交汇点，不知道格拉蒂丝会不会在路上遇到魔纹班和炼金班。 天气炎热，街上的空气又闷又臭。 罗薇等不下去，雇了一个流浪儿帮自己盯着北城门。 “要是看到一个蓝色眼睛、银色短发、约莫十五岁的少女，你就让她来陶丽丝甜梦旅馆找我。” 罗薇抓给了流浪儿一把铜币，告诉他如果他把人带到她面前，她会再给他一枚银币的跑腿费。 做完这一切后，她和队友一起回了旅店用午餐。 霍尔等人住进了陶丽丝甜梦旅馆旁边的一家旅店，十一个人里只有琴一个人订了单独的卧房，剩下十个人都选择了大通铺。 单人寝卧一银币一间，大通铺只要十枚铜币，价格实在美丽。 就是环境有些差，大通铺紧挨着马棚，苍蝇多得看不清路。 下午两点多，格拉蒂丝和身后的大部队抵达了里尔坚城。 钱壮人胆，流浪儿哆哆嗦嗦地拦住了一看就很凶残的银发少女，把她引到了罗薇居住的旅店。 听到街上乱哄哄的声音，罗薇走下楼，一眼就看到了门外乌泱泱的人群。 后面三个班的队伍竟然是一起进的城，八十个多个人牵着马涌进这条街，吓得路上的行人都变了脸色，争先恐后地跑向街道另一侧。 看着一个个身上挂满了尖兵利器的魔法学徒，罗薇沉默了片刻。 长剑、锻造锤、凿子錾刀，全都露在外面，他们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凶器吗？ 怎么办，魔剑学徒和炼金学徒好像都不太聪明的样子，街上的巡逻队不会以为他们要闹事把他们抓起来吧？ 好在巡逻队也觉得这伙人来势汹汹不是善茬，在街口探了探头便果断撤退，问就是闹事的家伙太多他们控制不住，先回去摇人了！ 罗薇跨出旅店门，银发少女耳朵动了动，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锃亮地望了过来。 “罗薇！” 格拉蒂丝咧了咧嘴，眼睛里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罗薇快步走下台阶：“下午好，格拉蒂丝。” “见到你，好；热，不好。”格拉蒂丝甩着脑袋说。 罗薇：“外面是很热，先找家旅店住下来吧，我们待会儿再聊。” 格拉蒂丝用力点可以一头：“好！” “小、小姐，”下方响起一道怯怯的声音，“您、您之前说，一枚，一枚银币……” 罗薇低下头，看见了一张忐忑不安的小脸。 大城市就是富裕，这里的流浪儿都比其他地方的胖上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在她眼里，他还是瘦得像只猴子。 在流浪儿紧张又渴望的目光中，罗薇从钱袋里取出了一枚银币。 “放心，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她说完，将银币放在了他高高捧起的手心里。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流浪儿连连鞠躬，欢天喜地地握紧银币，转身一溜烟儿跑进了不知名的巷道里。 罗薇盯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跑得这么快，看来是个精明的孩子，适合做她的子民。 当然，她也不能这么仓促地决定他的命运，还得想个办法问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孤儿、愿不愿意离开这里。 ——很多养不起孩子的父母都会让孩子出去当乞儿，流浪儿不一定没有亲人。 里尔坚城的流浪儿多，忽悠个几十人跟她混不是难事，这件事就交给黑暗精灵好了。 收回目光，罗薇温柔地看向格拉蒂丝：“好了，我们走吧。” 格拉蒂丝神色迷茫，好奇怪哦，刚刚的罗薇给她的感觉怎么坏坏的？ 不懂人心险恶的小狼被罗薇拉走了，大部队也随之解散，八十多人散入了沿街的旅店和酒馆。 阿西娜在窗边看完始末，握紧拳头捶了一下窗台。 那只粗鲁又野蛮的狼人到底有什么好？ 天天跟这种人混在一起，她也不怕染上一身狼骚！ 第407章 新任务 阿西娜嫉妒罗薇，嫉妒得心里发狂。 罗薇可以大大方方宣之于口的身份，却是她努力多年的求之不得。 亚特王室至今不肯承认她的身份，她堂堂亚特王国大公主，活得还不如一个落难公主风光！ 她渴望得到的一切，罗薇轻而易举就能拥有。 高贵的血脉、无可挑剔的出身、卓绝的天赋，拥有这一切的她怎么能和一群贱民做朋友？ 明明她们才是同类，她们应该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是两个人里只能活下来一个的死敌！ 可罗薇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既不恨她，也不怕她，她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滩污物，仿佛时间一到就能命人清理走。 凭什么？ 她也是公主，她的国家还是西原大陆上最富庶的王国，她凭什么瞧不起她！ 既然她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去死好了。 她早该把她弄死的。 阿西娜冷静下来，湛蓝双眸望向了南方阳光灿烂的天空。 最迟还有十天，十天后，历练队伍就会抵达亚特王城。 罗薇身边有魔剑士又如何？ 母亲已经说服了那位圣使大人留在王城，只要想办法让罗薇惹怒那位圣使大人，任她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王城半步。 另一边，罗薇还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她刚陪格拉蒂丝找到住的地方。 魔剑班少有阔绰的学生，格拉蒂丝除了吃也没有过多的需求，因此众人默契地选择了一家酒馆入住。 有钱的人就在楼上躺着，没钱的人就在楼下坐着，反正大厅里吃喝拉撒都很方便，大家伙待在一起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学魔剑的人好像都有武力不足恐惧症，抱着长剑也没有安全感，总觉得自己是只小白兔，殊不知别人看见他们都要绕道走。 炼金班的人就不一样，鼓着铜铃眼，手握大铁锤，碰到什么东西都跃跃欲试地想要捶上一锤，似乎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相比之下，魔纹班的群体性格较为文静，队长科林带领了十四个队员，大多数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估计是在脑海里绘制魔纹。 虽然才分班不久，但各班学生的表现都很符合大家对六种魔法职业的刻板印象，也只能说是个性使然了。 进了房间，罗薇问格拉蒂丝：“你们三个班是半路上遇到的吗？还是一起做了任务？” “做任务，”格拉蒂丝倒在床上滚了一圈，爬起来说，“炼金班，砸山壁；我们，切石头；魔纹班，雕刻。” 好家伙，爆破分离、采石切割、加工雕刻，三个班整成了一条流水线是吧？ “魔纹班雕刻什么，浮雕花砖？”罗薇又问。 “有石砖，还有，”格拉蒂丝掰着手指数，“石椅、石柱、石像！” 罗薇吃惊：“魔纹班就十五个人，他们雕得了这么多东西？” “他们，很坚强，手烂掉缠布，继续雕。” 想到魔纹学徒那一双双血肉模糊的手掌，格拉蒂丝爪爪一麻，语气里也染上了几分悻悻然。 骨头都露出来了，吓狼！ 其实魔剑学徒和炼金学徒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每个人都磨起了满手血泡，但魔纹学徒手上的小伤口格外多，皮翻肉绽的，看上去最严重。 幸好狼爪子够硬，格拉蒂丝的手没怎么受伤。 日光倾斜，屋外翻涌着热浪。 等干苦力活儿的学生们吃饱喝足，教授们的身影才姗姗来迟，一来就给大家发布了新的任务。 这次的任务形式比较简单，只在历练队伍内部进行。 托拜厄斯教授对自己班上的八根小苗苗道：“相信经过前两次的任务训练，你们的占卜能力都有了一定的进步。” 众人有些心虚，他们真的有进步吗？ 感觉好像不是很明显，但这种时候也只能假装自信地点头。 对对对，他们就是进步了！ “想必你们已经和其他班的队伍交流过了，那你们也应该知道，在六个班里，你们的任务是最轻松的。” 众人露出庆幸的神情。 确实，相比之下，他们班的任务最轻松，看看其他班，那都是些什么魔鬼任务啊！ 魔咒班先后出演了“牧羊女智斗恶魔拯救英俊王子”和“勇者大战恶龙抱回美貌公主”两部歌剧； 炼金班第一个任务是下乡修理镰刀斧子钉耙锄头，第二个任务是在采石场敲石头； 魔纹班第一个任务是在庄园作坊里照花样刺绣，第二个任务是雕刻石塑； 魔药班和魔剑班就不用说了，干的都不是啥好活儿。 还是托拜厄斯教授好，托拜厄斯教授心疼他们，他们要跟着她学一辈子的占星术！ 然而还没等他们感动完，就听托拜厄斯教授宣布了他们接下来的两个任务。 第408章 感谢磁暴线圈x的礼物之王! “我知道，你们肯定不想被其他班比下去，所以接下来的任务我会给你们提升一点难度。” “首先说今天的任务。” “城西凯旋大道上有一家售卖香料的店铺，那其实是里尔坚城魔法协会的入口，我们跟那边打好了招呼，你们报学院的名字就能进去。” “店铺后面的宅院是你们的任务场所，你们可以找个喜欢的角落摆上桌椅，给向你们求助的同学占卜。” 听起来还不错，众人心想，至少位置是固定的，还能坐着，这可比在林子里找鸡强多了。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你们的下一个任务，听仔细了，我不会说第二遍。” 托拜厄斯教授开口道：“从明天开始，你们的队伍打散，并入其他班，作为‘陪伴者’执行特殊任务，直到第二次会合。”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慌了。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打散队伍啊？” “等等，陪伴者是什么意思，特殊任务到底是什么任务？” “嗷，我不想并入其他班！” “等任务开始你们就知道了，”托拜厄斯教授没有理会学生的哀嚎，平静地说，“我已经给你们选好了去处，罗薇，你并入魔药班霍尔的小队。” 罗薇错愕了一秒，回答：“是，教授。” 托拜厄斯教授“嗯”了一声，往下点名道：“茱恩、艾萨尔、维娜、琼，你去魔剑班的四支队伍。” “西泽、娜提雅维达、蕾妮，你们去炼金班的三支队伍。” “等今天的任务完成，你们就去找我说的这几个队伍报到，明天中午和他们一起出发。” 众人眼前一黑，魔剑班和炼金班，那可是历练任务最艰巨的两个班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还不明白教授就是想让他们吃点苦头？ “呜呜呜，我不要去砍树，我不要挖石头！”维娜抱着头崩溃大哭。 茱恩目露绝望：“我只带了一把匕首，挖石头怕是不行了，城里有剑卖吗？” 娜提雅维达和蕾妮对视了一眼，苦笑道：“我们也没带锻造锤，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去买一把铁锤？” 西泽沧桑地说：“铁锤什么时候买都可以，还是先找魔药学徒买点魔药吧。” 维娜腾的一下蹦起来，急吼吼道：“教授，我想去魔药班，我能不能去罗薇去的那支队伍？” 托拜厄斯教授回以微笑：“你觉得呢？” 维娜小心地看了教授一眼：“我觉得能？” 托拜厄斯教授：“我觉得不能。” 她看向其他人：“注意不要在大街上玩水晶球，也不要讨论任何跟魔法有关的事情，小心被当成女巫抓走。” “好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走了。” 托拜厄斯教授抬手压低帽檐，快步离开了旅店，剩下房间里八个学生大眼瞪小眼。 良久，众人泄气地倒在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早知道教授说的“提升一点难度”是这种难度，他们说什么也不会点头了。 躺了一会儿，众人认命地爬了起来。 再后悔也没用，还剩半天，他们得抓紧时间完成今天的任务，这可是送上来的积分，不要就亏大了。 一行人揣着占卜道具出了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城西的凯旋大道，他们要去分会后院抢先攻占荫凉处！ 凯旋大道的尽头是里尔坚城的正南门入口，托拜厄斯教授所说的香料店就在离城门一二百米处的位置。 罗薇看了一眼店门外的绿植，就知道这家店铺内有乾坤。 墙上挂着鲜活的长叶鹿角蕨，墙角栽种着紫花绿绒蒿，热带植物和高山花卉奇异地生长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魔纹师的功劳。 离得近了，还能感受到笼罩在绿植上的浓郁魔法元素，想必这就是里尔坚城魔法协会用来昭示自己存在的办法。 罗薇和队友走进店铺，正在研磨香料的男人头也不抬地问：“买什么？” “您好阁下，我们是希瑞亚学院的学生，教授让我们来店里找一种香料，这里好像没有，我们能去后院看看吗？”罗薇自报了家门。 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神情严肃地盯着他们。 众人被看得莫名其妙，难道这人跟他们学院有仇？ 忽然，男人挑了一下眉，脸上流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底子不错，比我们那一届的学生要好得多。” 众人恍然大悟：“学长？” 男人点了点头，搁下研磨杵站起身：“走吧，我带你们进去。” “哦哦，好的，谢谢学长！” 众人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东绕西拐地走进了香料架后的暗门。 男人性格很随和，没给他们摆什么前辈的架子：“我叫格雷格·贾斯帕，是希瑞亚魔法学院第八届的毕业生，职业是魔纹师。” “原来是贾斯帕学长，”罗薇礼貌地说，“我叫罗薇，希瑞亚第十九届学子，目前还是一名初级魔法学徒，正在修习占星术。” 其他同学也快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占星学徒啊，”格雷格低声叹息，“挺好的，好好学，你们的未来比我光明。” 罗薇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苦意。 说话间，一行人穿过甬道，来到了店铺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是魔法协会驻里尔坚城分会的大厅，太阳晒不进来，他们根本不用抢荫凉地，白来这么早了。 “一楼是魔法师领取和发布任务的场所；二楼是交易区域，售卖各种魔法材料和魔法道具，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可以上楼看看。” 格雷格简单地介绍了几句，便让他们随意，他还要出去接后面的学弟学妹们。 第409章 感谢磁暴线圈的礼物之王2! 既然学长都说随意了，占星小队八人也就大着胆子在这里溜达了起来。 一楼没什么好逛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任务台。 八人顺着螺旋阶梯登上了二楼交易区，结果入眼的景象令众人大失所望。 交易区有一大半都是空的，只有一小片区域里摆放了货物，但也是稀稀疏疏少得可怜。 罗薇转了一圈，发现空着的地方原本是魔法师自由摆摊买卖的区域，有货物的那一边则是魔法协会的官方店铺。 自魔兽山脉发生魔兽暴动后，魔法师们想获取魔法材料就变得十分艰难，自然也就没东西可卖了。 难怪这里没几个人在。 她刚进来时还以为这里被教授们清了场，但转念一想，教授们都那么抠门，怎么可能舍得花这个钱？ 罗薇走进魔法协会开设的店铺里，挑了一口小药锅和一些魔药材料。 这么点儿东西贵得要死，竟然要一百七十金币！ 即使她财大气粗，这下也忍不住心疼了。 队友们询问了一番价格后，全都变成了锯嘴葫芦。 等罗薇结完账，他们就跟着她飞快地下了楼。 店里的魔法师翻了个白眼，希瑞亚尽出些穷酸鬼！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骂出来，毕竟那群学生的教授也在这里，保不齐骂上一句就会被他们抓住。 二楼东侧看台。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六位带队教授正坐在栏杆后的椅子上，看着占星小队八人下楼。 看台上笼罩了隐匿魔法阵，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能看到他们。 “托拜厄斯教授，您把罗薇派来我们班，应该不是想让她来帮我们班熬煮魔药吧？” 丽莲公主想到罗薇收进空间戒指里的那一口锅，笑着问道。 托拜厄斯教授叹气：“她的个人能力太强了，如果不把他们分开，其他学生于占星一途难有进步。” “我怎么看着她带得挺好？”摩西教授不同意了，“罗薇是个优秀的队长，她能看到每个成员的弱势和长处，给他们的分配的任务也恰到好处，你凭什么说她不好？” “我没有说罗薇不好，”托拜厄斯教授无奈道，“只是让她来带领他们，其他人提升得太慢了。” 她掰开了说：“罗薇是个出色的领导人，却当不了优秀的教授，她喜欢发挥队友的长处，更注重队伍的整体素质，但我们要的是每个孩子都能独立。” “有她在，其他学生就不会独立思考，他们下意识听从她的吩咐，把她当成主心骨，这样做当然能最快地完成任务，可是……” 托拜厄斯教授摇了摇头：“他们总不能跟她一辈子。” 不能跟她一辈子？ 丽莲公主笑了笑，或许，不一定呢？ 她又看向楼下，目光追寻着罗薇的脚步。 同类之间总是有着奇妙的感应，罗薇的那双眼睛，和她一样野心勃勃。 她想，她们来希瑞亚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 ——拉拢各方势力，培植自己的心腹。 只不过她们选择的起点不一样，她选择了教授，而罗薇选择了学生。 现在看来，罗薇的做法比她更胜一筹。 第410章 感谢wind_eater的大神认证 丽莲原以为，在希瑞亚谋得一个教授的身份更方便她成事，毕竟教授就代表着权威，对学生有着天然的号召力。 可她漏算了一条，学生也对权威有着天然的畏惧心理。 学院里的学生对她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她在学院里待了一整年，他们提起她还是“那位出身王室的罗塞蒂教授”。 反观罗薇，以学生的身份打入学生群体，不仅得到了同学的信任和推崇，还得到了一众教授的爱护和赞誉。 但罗薇的成功是不可复制的，这需要极强的个人魅力和亲和力，她模仿不了。 有一点丽莲很清楚，不是她没想到学生身份的优势，而是以她的年纪和经历，她根本当不了学生。 她现在走的路，就是她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没什么可遗憾的。 况且，她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当初她只是顺手救下了一个“渔村孤女”，却得到了一位异国公主的友谊，这远比她招揽一批还未长成的魔法师有价值。 既然她无法在希瑞亚发展出自己的势力，那她何不换种方式达成目的？ ——比如去支持罗薇。 放弃这条走不通的路，改为帮助罗薇收服希瑞亚，她不就间接获得了来自这所学院的助力吗？ 丽莲愉快地想着，柔润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动人的风情。 楼下。 没过多久，一支支队伍就接连来到了这里，沸腾的人声很快便填满了空旷的大厅。 为了节省开支，大家都默契地没有租借桌椅板凳，近两百人席地而坐，讲究点的还铺个毯子，不讲究的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各班都有自己的任务，魔药班是帮同学熬制药剂、炼金班是帮同学修补武器、魔纹班是给同学绘制魔纹……总之，任务形式大差不差。 唯一比较犯难的是魔咒学徒，摩西教授让他们给同学吟唱魔咒，可谁会愿意被他们攻击啊？ 杰克抓破脑袋也没想出怎么才能完成任务，踌躇了一会儿，跑到罗薇面前向她求助。 “……就是这样，队长，我该怎么办啊？” 魔法大赛都结束三个月了，杰克看到罗薇还是会习惯性地叫上一声“队长”。 “叫我名字就好，”罗薇说，随后想了想，给他支招，“任务的话，魔药学徒不是要熬药吗？你为什么不去帮他们控火呢？”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杰克拍了一下脑门，顿时打开了思路。 “除了控火，我们还可以用水魔法给同学洗鞋子，用风魔法把鞋子吹干……” 他越想越通畅，高高兴兴地朝罗薇鞠了一躬：“谢谢队长！” “不用谢，”罗薇说完再次强调，“你别叫我队长了，叫我名字吧。” 杰克却不肯改口：“队长我走了，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的队友！”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跑。 他才不要听罗薇的话呢，改了口他就和那些跟她不熟的人一样了，他又不傻。 能跟她攀上交情是多不容易的事啊，好多人想攀都攀不上。 自己有这样的运气和她组过队，那就要把这点关系抓牢了，不能叫罗薇忘了她。 杰克在心里酷酷地想：谁说他们平民都是笨蛋，瞧瞧他，就长了个绝顶聪明的脑袋！ 绝顶聪明的杰克没有意识到，他之所以能和罗薇组队参赛，是因为他有实力有天赋，不是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运气。 魔咒班实力排名第二的学生岂是俗辈？ 他根本不用伏低做小，只要他愿意，罗薇没有理由拒绝交他这个朋友。 罗薇不让他叫自己队长，完全是考虑到他也带着一支历练小队，让他的队员看到他叫别人队长不合适而已。 …… 忙碌了一个下午，任务完成之际，所有人都累瘫在了地上。 最惨的就是魔药班，二十几个人要熬一百六十多人的药，熬药熬得锅底都烧穿了，采购的药材消耗一空，还不能收同学钱，怄得双目充血浑身颤抖。 魔咒学徒基本上都在给魔药学徒打工，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烧火洗锅擦汗打下手。 炼金学徒和魔剑学徒互帮互助，前者帮后者修剑，后者帮前者抡锤。 因为他们都找了魔药学徒熬制伤药，所以还要一起给魔药学徒修烧穿了底的锅。 魔纹学徒也不轻松，魔剑学徒的长剑、炼金学徒锻造锤、魔药学徒的药锅，还有魔咒学徒的魔法棒，一大堆东西全都扔给了他们附魔。 这些家伙就见不得别人清闲，不把他们榨干誓不罢休，甚是可恶！ 第411章 感谢张三沐的大神认证 但要论起谁是这场任务中最无辜的受害者，那绝对是惨遭霸凌的占星学徒。 占星学徒职业特殊，占星的过程和结果充满了主观性和不确定性，若非走投无路，大家一般不会选择占卜。 通俗点地解释，那就是占卜需求对其他同学来说不是刚需，不如魔纹魔药炼金术等实用。 正常情况下，找他们的人占卜的人不会太多，占星小队的任务应该会很轻松。 但情况非要往不正常的方向奔着走！ 在其他五个班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不经意间一转头，诶？怎么还有几个无所事事的家伙躲在角落里逍遥快活？ 仔细一看，哦，是占星学徒啊。 占星学徒！ 他们累成死狗，占星班那些个家伙竟然没有事做，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一瞬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都是初级魔法学徒，你凭什么就比我优秀！ 然后，谁也没惹、乖巧地坐在地上吃瓜、安安静静等待任务结束的占星学徒们，就这样被一大群精神状态良好的同学包围了。 什么？问我想占卜什么？就占卜我家的老母猪下了几个崽！ 啥？只能占卜三次？精力耗尽了？不行，你猜也得给我猜出个答案来！ 干嘛呢干嘛呢？不准乱猜，道具给我用上，就那塔罗牌，对，拿来让我抽两张！ 占星学徒抓狂、占星学徒崩溃、占星学徒摇摇欲坠。 “桀桀桀——”围观群众终于高兴了，双手叉腰癫狂大笑。 逃过一劫的人也不是没有。 由于大家都很抗拒霍尔出品的魔药，因此在罗薇到来之前，他的药锅前无一人蹲守。 而在罗薇到来之后，霍尔接到她的请求开始熬煮治愈药剂，咕嘟咕嘟冒泡的铁锅里散发出一阵阵令人窒息的臭气，他周围就更没有人敢靠近了。 连带着熏染了一身药臭的罗薇也招人嫌弃，走到哪里哪里就空出一个大圈，臭是臭了点，清闲也是真清闲。 三个小时后，这一次的任务在六败俱伤中完美落幕。 教授们看够了戏，才从旋梯上走下楼，将一枚枚徽章送到了各队队长的手里。 至此，十个历练任务已经完成了三个，占星小队也成功拿下了三个积分。 罗薇将徽章收进腰包，一抬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丽莲公主。 “罗塞蒂教授。”她笑着打了声招呼。 “罗薇，”丽莲在她面前停下，亲切地问，“托拜厄斯教授跟你说了吗，让你明天来我们班的队伍？” “说了，”罗薇惆怅道，“托拜厄斯教授让我去霍尔带领的一号小队。” 丽莲加深了笑意：“那么，欢迎你的加入，我的挚友，不用担心，魔药班的任务对你来说很简单。” 罗薇：……简单？ 是说的解剖牛羊的那种任务吗？ “诶呀，差点忘了，”丽莲忽然冲她眨了一下眼睛，“明天出发前，多准备两身换洗的衣服哦。” 罗薇扯开嘴角：“罗塞蒂教授，您是又布置了什么要见血的任务吗？” “这个可不能说，”丽莲欢悦道，“我只能告诉你，任务是不会重复的。” 没得到答案，罗薇也不失望：“好吧，我会多买几身衣服的，谢谢教授提醒。” “不用谢。”丽莲面色温柔。 互帮互助任务结束，各班小队离开协会大厅，返回了最外面的香料店铺。 迈出店门前，罗薇回头看了一眼。 跟她来时看到画面的一样，那位名叫格雷格的学长仍坐在条桌后，低着头研磨香料。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问他们买什么，也没有再抬起头笑着说他们底子不错。 走出来的魔法学徒也少有人向他告别，不知道是怕打扰到他工作，还是觉得一个毕业了十一年还在分会当门童的魔法师不值得他们浪费口舌。 第412章 感谢长决w的大神认证 回到陶丽丝甜梦旅馆时，太阳已经落山。 罗薇点了一份烤牛排和一碗燕麦粥，吩咐旅馆小侍做好后给她送到楼上房间。 她不喜欢吃带血的牛肉，外面烤制的牛排总是半生不熟，她只能自己动手再烤一遍。 这个时代的牲畜饲养管理和肉类检验加工都很粗糙，万一牛肉里寄生了牛囊尾蚴，不煮个十成熟，人吃了是很有可能会感染牛带绦虫的。 罗薇以前看过一个新闻，一男子喜食五分熟牛肉，后因呕吐腹痛前去就医，结果从肚子里取出了五米多长的牛带绦虫。 牛带绦虫的寿命很长，成虫寿命长达二三十年；虫身也是长长长长到离谱，可以长到二十五米，有八九层楼那么高。 且这种寄生虫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会不断脱落虫体孕节片。 一条牛带绦虫一天最多能排出四十节孕节片，脱落的孕节片会沿着肠道爬出肛门，造成异常瘙痒，并通过粪便广泛传播。 罗薇可不想在肚子里面养一堆绦虫，熟透的牛肉老是老了点，但吃着安全。 想到格拉蒂丝爱吃生肉，罗薇有些忧心。 夭寿哦，小狼不会已经感染寄生虫了吧？ 她得抽个时间配点驱虫药，最简单的药方是什么来着，南瓜子和槟榔水？ 等等，西原有槟榔吗？ 槟榔是热带植物，原产东南亚，换作这个世界的地理环境，她怕是要去雾原南部沿海一带才能找到。 还是劳烦一下霍尔吧，说不定他可以研究出功效相同的药方，顺便还能给她打一下掩护。 吃完晚饭，罗薇一个人下了楼。 这个时间，城中的店铺基本上都打烊了，只有集食宿、社交、娱乐和商贸于一体的城市酒馆还开着。 罗薇先去了隔壁旅店的大通铺，邀请霍尔和她一起去酒馆找格拉蒂丝。 钱包急速缩水的霍尔现在连吃黑面包都不敢大口地吃，得知罗薇的来意后欣然应允，他很乐意陪两个大方的富婆玩耍。 疯狂的野狗酒馆，号称里尔坚城最快活最热闹的地方，此刻气氛稍显凝滞。 在大厅被一群贫穷且多疑的剑士学徒攻占后，这家酒馆里就再也没有响起过纵情恣意的欢笑声了。 任谁看到一大群握着武器、面无表情的精壮小伙，想必都不敢大声喧哗。 没办法，魔剑班里有四分之三的学生都是平民，他们除了学院就没出过远门，也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难免有些紧张。 看看周围吧，赌博、放贷、酗酒、嫖娼，各色各样的人来来往往，乌烟瘴气、鱼龙混杂，甚至还有醉汉高声唾骂国王是一坨牛粪、教廷是一条肥蛆，听得他们心惊胆颤，腿肚子都软了。 他们只是一群初出茅庐、学艺不精、弱小无助的剑士学徒啊！唯有一手抓紧长剑一手按住桌面，才不会因为身体发软倒到地上去。 而在其他人眼里，这伙年轻人眼神凶恶、手持利刃蓄势待发，谁要是敢动一下，立刻就会引来他们锐利的目光，吓得他们只能以虚张声势来掩饰内心的恐慌。 罗薇和霍尔走进酒馆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 乍一看，大家都在各做各的，氛围安静又平和； 仔细一看，他们的眼神正在暗地里激烈地碰撞，浑身肌肉紧绷，空气中酝酿着阴谋的前奏。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误入了帮派伙并现场。 霍尔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道：“他们这样早晚要出事，魔剑班没一个人有脑子。” 罗薇：“你把格拉蒂丝也骂了进去。” 霍尔飞快改口：“魔剑班的人都太单纯了，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 罗薇满意了：“吃一堑长一智，栽一次跟头也并非坏事，不说这个了，我们上去找格拉蒂丝吧。” 两人穿过暗潮汹涌的大厅，踩着坑坑洼洼的石梯上了二楼。 刚登上楼梯口，格拉蒂丝就打开房门蹦了出来，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们，右手上还拿着一根没啃完的大棒骨。 “罗薇，霍尔，找我吗？” 她开心地呲开了一口雪白的牙。 罗薇顿时发愁，磨牙和异食癖的病因之一就是寄生虫感染啊，小狼爱啃骨头到底是因为天性还是因为肚子里长了虫呢？ 三人走进房间，只有一把椅子，格拉蒂丝拉着罗薇坐在了床上。 霍尔在椅子上落座，反手掏出了心爱的大铁锅。 不得不说，有了空间指环后，他掏锅的动作越发帅气了。 格拉蒂丝却咻的一下窜到了墙角，惊恐地看着霍尔：“干、干什么？” 霍尔一一摆出需要用到的药材，抬头，脸上扬起一抹纯真无害的笑容。 “罗薇小姐请我给你熬制打虫药剂，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药到虫除的！” 格拉蒂丝大骇，两眼含泪，不可置信地看向罗薇。 罗薇良心微微发痛，咳嗽一声道：“你经常吃没烤熟的肉，容易感染寄生虫，做一次体内驱虫很有必要。” 顿了顿，她心虚地移开目光，压低了声音：“刚好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能被人发现，需要你们帮我打一下掩护。” 格拉蒂丝收了泪，面露疑惑：“出去，哪里？” 罗薇没有隐瞒：“哥路城。” 她之前绘制了两道传送魔纹，其中一道给了黑暗精灵，让他复刻在魔法石矿脉里，她会找时间过去看看，今晚她就有时间。 原本她想的是，自己在旅店房间里绘制好传送阵，悄悄离开就行。 但她又担心会有人在她离开后进入她的房间，顺着传送通道追过去，发现通道那头的魔法石矿脉。 让霍尔和格拉蒂丝守着这边的传送阵，她就安心多了，罗薇相信他们的人品，不会尾随她进入传送通道。 而且，只要同学和教授知道霍尔在这里面熬药，他们就不会靠近这里。 除非他们想被霍尔的魔药臭晕。 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有人往里面闯，守在房间里的霍尔和格拉蒂丝也好及时“毁尸灭迹”。 罗薇附在两人耳边，略去哥路城有魔法石矿脉的事，只告诉他们若是有人闯入，就立即销毁魔纹。 霍尔没问她去哥路城干什么，只是好奇道：“可传送阵被毁的话，你怎么回来呢？” 罗薇笑道：“我自有办法。” 没有传送阵还有黑暗精灵，她可以让黑暗精灵送她回来。 黑暗精灵说过，最迟今晚，他便能建立好连通雾原的稳定传送阵，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快了。 罗薇三两下绘制好前往魔法石矿脉的传送魔纹，离开前委婉地叮嘱霍尔，魔药也不用熬得太“香”，她怕太“香”了会引得其他旅客来踹门，反而不妙。 得到霍尔的保证后，她不再逗留，迅速开启传送阵迈进了传送通道。 天旋地转。 下一秒，她睁开眼，星星点点的红色光点在黑暗中升起，渐渐汇聚成一条璀璨的光带，晶莹剔透的火元素晶石沿着幽深的矿洞延伸，整个世界都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红。 第413章 香料城 云烟缭绕，雾霞蒸腾，浓郁的魔法元素在洞穴中凝结出一颗颗绯红的晶露，数不清的露珠在空气里静静漂浮。 这就是矿石纯度接近百分之九十的魔法石矿脉，连溢散出来的魔法元素都浓稠到了能凝结成露的地步。 罗薇深吸了一口气，内外浓度差导致萦绕在她周围的火元素疯狂涌入她体内，倒逼着她的魔力往上提升。 躯干四肢一阵阵发热，血肉刺痛灼烧，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一刻钟，她的身体差点承受不住，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一刻钟后，身体内外的元素浓度才堪堪达到平衡。 罗薇调整着呼吸，过了一会儿，体温渐渐降了下去。 后背心衣服都打湿了，她扯了扯衣领，让汗气发散出去，才拖着虚软的双腿走向矿洞深处。 从传送通道里出来的时候她就听见了，矿洞里有细微的响动，像是沙沙沙的磨石声，只是刚刚她忙着吸收魔法元素，没能及时过去一探究竟。 晚一点去也没关系，矿洞尽头除了黑暗精灵，还会有谁在那里？ 罗薇猜得没错，她只沿着洞道走了一百来米，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矿坑，黑暗精灵正在矿坑下面的石台上绘制远距离传送阵。 精细复杂的魔纹铺满了整个坑底，就像一朵开在深渊里的奥秘之花，从上往下看的视觉效果尤其震撼。 魔纹已经刻绘到了最后阶段，那沙沙的磨石声正是黑暗精灵手执箭矢划过地面的声音。 这真是…… 罗薇都有些嫉妒了，想当初她双手握住勇士之剑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在大理石上刻下一个指节深的凹槽； 人家黑暗精灵拿根箭矢对着地面比划两下，一掌深、四指宽的魔纹沟槽就开好了。 而且黑暗精灵刻绘的沟槽线流畅平滑，沟里连碎石渣都没有，用风魔法轻轻一吹，碾成灰的石头粉末就被吹到了角落，只留下地上干干净净的魔纹凹槽。 炫，这也太炫了吧！ 罗薇一边感叹，一边沿着巨坑边缘转圈，三百六十度观摩黑暗精灵的魔纹刻绘现场教学。 等她以后成了大魔导师，她也要这么干！ 十几分钟后，黑暗精灵终于结束了魔纹的收尾工作，抬头望向罗薇，魔力将他声音清晰地传导了上来。 “殿下，传送阵绘制完成，要现在建立传送通道吗？” 罗薇唤出翅膀，俯身飞到了黑暗精灵身前。 “建立吧，试试通道的稳定程度，对了，这条传送通道的出口在雾原哪里？” “精灵王城，”黑暗精灵回答，“在精灵王城的城门外。” 罗薇：“可以连通其他地方吗？” 黑暗精灵想了想道：“我可以增加一个传送门，让通道转向去其他出口，殿下想连通哪里？” “香料城有你已经绘制好的传送阵吗？”罗薇说，“王城以后要做政治中心，我想将出口设在雾原南部的香料城。” 想让这道传送阵发挥出最大的作用，那就一定要先连通香料城。 她要用香料生意跟西原各大贵族搭上关系，织出一张覆盖全西原的情报网。 罗薇馋扎克利的情报组织很久了，可她没办法像扎克利那样用奴隶生意安插眼线，一是她没有这么多人手，二是这种办法时间成本太大，她等不了那么久。 她现在已经有了瓷器和丝绸，再加上消耗极快的香料货物，她就可以组建一支最受贵族人士欢迎的商队，将他们派去西原各地，直接和上流社会的人际关系网对接，获取第一手消息。 黑暗精灵顺从罗薇的要求，将传送阵出口改到了香料城。 建在魔法石矿脉上的传送阵有着无比庞大的能源支撑，丝毫不用担心通道开启后会因耗尽魔力而中断传送。 耀眼的白光从坑底迸射而出，将矿洞照得恍如白昼，洞壁上流淌着血一样的红，密密麻麻的火元素晶石折射出令人晕眩的绚丽光泽。 罗薇闭上双眼，任由身体被吸进漩涡之中，在黑暗精灵的保护下平稳穿过了空间通道里的狂暴乱流。 风声沉寂，耳畔传来聒噪的蝉鸣声。 “殿下，到了。” 罗薇缓缓睁眼，草木枝藤簇拥着紧闭的城门，灰白色的城墙在烈阳照射下熠熠闪光。 香料城，黑暗精灵一砖一瓦亲手修建的城池，规模只有精灵王城的一半大，建筑风格也不如精灵王城宏伟壮观，却别有一番秀丽景致。 这里的环境太适合植物生长，到处都是繁茂的树木和茁壮的草藤，连城墙砖隙里和房檐瓦片上都长着一簇一簇的荒草和野花。 黑暗精灵取出魔杖，打开了城门。 “殿下，您要进去看看吗？” “去，怎么不去？” 罗薇抱着欣赏的目的，走进了这座秀丽的小城。 黑暗精灵走在她身后，不知从哪里摘来了一片宽阔透绿的海芋叶，替她举在头顶遮住了阳光。 第414章 野生水稻 “前面是神殿，南边是香料广场，东边是磨坊和晒场，其他地方还空着，我用青石板铺设了几条干道……” 黑暗精灵将城中的主要建筑介绍了一遍，又开始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留那么多的空地出来。 香料城湿润多雨，没人住的房子过不了多久就会烂掉，所以城内他只建了几座大型的公共建筑，稍显空旷。 但城内的排水系统、城墙上的防御设施和城外的马车道，包括护城河、吊桥、箭楼、瞭望塔，这些城池该有的东西香料城一样不少。 公共建筑基本上都是用石砖砌成，墙壁坚固不易腐坏坍塌，可石质材料却不适用于这里的住房。 石头垒成的房屋阴暗潮湿、通风差、易招毒蛇毒虫。 最好是搭建底下架空的木屋，但木屋又容易垮塌，他才空出了房屋地基，等以后这里有人了再建房。 “你考虑得很周到，与其修修补补，不如一步到位。” 罗薇转过身，仰头看着黑暗精灵。 “谢谢你，罗伦，这座城市很美，精灵王城也很美，你创造的作品和你一样精美绝伦。” 她的声音里包含真诚、赞叹与怜惜，黑暗精灵握着芋叶茎杆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脏加速跳动，一双眼眸亮如星辰。 这是来自神明的赞誉，没有什么礼物能比得到神主的肯定更令他欢喜。 可是…… 他突然想到什么，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一些。 神主眷爱的人只有特洛伊，那位后来居上的红发骑士。 罗薇不明白为什么黑暗精灵又不开心了，难道她刚刚那句话说得不对？ 她知道他解释那么多是怕她觉得他偷懒、责怪他没有完善城中的建筑，但这怎么可能呢？ 罗薇还怕他一个不高兴，找她讨要这五百年来的工资薪金呢！ 她笼络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怪他？ 唉，愁人，员工心理辅导工作难做啊。 罗薇暗叹一声，转过头，看向了正前方的宏伟神殿。 香料城的神殿建在城市的正中心，神殿的地基特意用巨石和夯土抬高了数十米，四面都是逐级升高的长长石阶。 无论站在城中的哪个方位，只要抬起头，都能一眼望见城中最高耸的建筑——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神殿。 城中的所有建筑都围绕神殿而建，它们就像一个个虔诚的参拜者，匍匐在神殿的脚下，众星拱月地衬托着它的伟岸与威严。 罗薇拾阶而上，站在大殿门前，俯瞰这座孤独的城池，却意外看到了东南边的一抹灿金色色块。 “那是什么？小麦？” 罗薇盯着那一小片金色区域，问黑暗精灵。 “殿下，不是小麦，”黑暗精灵回答，“是之前您让我寻找的水稻。” “水稻！”罗薇吃惊道，“你说那是水稻？真的是水稻？” 黑暗精灵面露迟疑：“属下也不能确定，但它跟您说的水稻很像。” 罗薇心情激动：“快，带我去看看。” 一想到香喷喷的大米饭，她都迫不及待了，不等黑暗精灵施展魔法，便唤出一对洁白的羽翼，扑扇着翅膀朝金色的稻田飞了过去。 烈日斜挂高空，地面上的景色在热空气中扭曲变形，那一片镶嵌在广袤绿地中的稻田翻滚着金色浪花，肆意地炫耀着它的夺目光彩。 罗薇飞进稻田之中，金黄的稻穗被太阳晒弯了腰，低垂着长满芒刺的脑袋，试图拥抱湿润的地面。 没错，这就是水稻！ 即使它的茎杆纤细低矮、稻穗瘦长稀疏、谷粒也不够饱满，但它确实是她日思夜想渴盼已久的水稻，野生水稻！ 只要好好培植养育、挑选优质稻种不断迭代，她总有一天能吃上米饭米线米皮米酒年糕发糕糍粑汤圆…… 罗薇万万没想到这一趟有这样的惊喜。 她自己都忘了她什么时候下的命令让黑暗精灵寻找水稻，原以为在茫茫原野上寻找野稻植株是大海捞针，结果这针还真被他给捞出来了！ 惊喜之余，罗薇回头问：“你找了多久，什么时候找到的？” 找了多久，应该有一个多月？ 黑暗精灵没记时间，他只知道自己找了许多地方才凑齐能种满这一块田的秧苗。 除了秧苗，他还收集了一些种子，开垦了十几块荒地播种，只是种下的稻种很多都没发芽，而且长势不佳。 那些种子都是从去年结出的麦穗上拔下来的，植株早已干枯，饱满的谷粒不是掉进了湿泥里就是被鸟兽吃进了肚子，剩下的挂在麦穗上还没脱落的种子多是瘪实，播种后当然长不好。 只有移栽秧苗的这块地还算茂盛。 黑暗精灵没有诉说自己的辛苦，只告诉罗薇，他是四个月前找到的野生水稻。 罗薇点点头，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水稻上。 她摘选了一捆稻穗放进空间指环，打算历练结束就回去交给萝拉，让她培育小麦的时候顺便优化一下稻种。 看着田里剩下的一大片成熟稻穗，罗薇忽然想起，她的空间指环里还放着托拜厄斯教授给奖励的几件物品，其中有一具会舞剑的傀儡。 会舞剑的话，应该也会拿镰刀收割水稻吧？ 第415章 石精灵 罗薇当即放出了傀儡，结果一不小心带出了几样奇奇怪怪的物品——一粒圆鼓鼓的不知名种子、一颗灰青色的圆润小石头，还有一根光滑的白色小木棍。 看着手上乱七八糟如同收集癖小狗衔来的鹅卵石和小木棍儿，罗薇陷入了沉默。 她想起来，这都是从托拜厄斯教授那个不靠谱的空间魔盒里抽出来的东西。 秉着“万一是个宝贝呢”的想法，她一直没舍得扔，就这样在空间指环里放到了现在。 然而看起来就平平无奇的东西，实际上也不可能多珍稀，她现在阔起来了，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捡到点什么都希望它是宝贝。 罗薇正准备把它们丢掉，头顶芋叶忽地一斜，一抹阳光照进了她的眼睛里。 “这、这是？” 原来是给她“撑伞”的黑暗精灵移动了位置，上前一步看向了她的手心。 准确地说，是在看她手里的某件物品。 罗薇心里一动，抬起手，观察他的神情：“你认识？” 她不知道黑暗精灵看的是这具巴掌大小的傀儡，还是那颗种子，亦或是小石头和小木棍。 “这颗石头，”黑暗精灵呼吸急促，“它好像是，是……” 吞吞吐吐的，罗薇都替他着急：“是什么？” “是石之精，石精灵的胚胎！” 黑暗精灵猛地抬头，声音颤抖：“殿下，它是石精灵的胚胎对吗？您为精灵族降下了新生命的奇迹，它是您的神造物！” 罗薇差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她的大脑足足解析了三秒，才明白他的意思。 黑暗精灵说这是石精灵的胚胎？ 他还认为这是她创造出来的生命奇迹？ 罗薇倒吸一口凉气，老天奶，你送外挂送装备也别做得这么明显啊！ 随手抽出来的一颗小石头，居然真的是个大宝贝，这合理吗？ 还有石精灵的胚胎，它竟然长得跟鹅卵石一模一样，这像话吗？ 先不讨论已经达成团灭结局的石精灵一族是怎么留下的胚胎，就说说这枚胚胎落到她手里的可能性吧，它到底是怎么远渡重洋刚好被托拜厄斯教授捡到装进魔盒又刚好被她抽出来的啊？ 这要真是一场游戏，出现这么多的漏洞，游戏官方不会被玩家骂死吗？ 罗薇心里一直有个猜测，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被人操纵的结果。 但她之前以为那个人，或者说那股力量，就跟小说里的“天道法则”、“星球意志”一样，离她很遥远，只会在冥冥之中引导未来的宏观走向。 现在，这枚鹅卵石却告诉她，那个幕后之人离她很近，近到能把石精灵的胚胎塞进她手里。 这就有点恐怖了。 远程操控她还有活动的空间，近距离指挥她就成了完全丧失自由的人偶，罗薇低头看着手里的傀儡人，她和它又有什么区别呢？ 身体里的血液沸腾又凝固，燥热的空气钻进肺泡，氧气缓缓输送至了大脑。 罗薇呼出了一口气，真是，自己吓自己。 这块小石头到底是不是石精灵胚胎还难说呢，黑暗精灵回答的是疑问句，他也不能肯定不是吗？ 再说了，无数个偶然会导致必然的结果，她身上发生的惊奇事件还少吗，穿进游戏里她都不怕，怎么看到一颗石头就害怕起来了？ 罗薇思来想去，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这颗石头的名字上。 “石精灵的胚胎”，手里捧着一个胚胎，想想都觉得诡异，有种血淋淋的变态感，容易让人受到精神污染。 对，就是这样，绝对不是因为她脑子里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罗薇反手把小石头塞进了黑暗精灵手里，高深莫测道：“这只是一次尝试，能不能成功我也不知道，它就交给你了，你知道用什么办法孵化吧？” 黑暗精灵手心一沉，这是生命的重量，他屏住了呼吸，因为紧张，连反应都变得迟钝起来。 “交、交给我？” 黑暗精灵手足无措道：“可、可是殿下，我孵化不了石精灵啊。” 罗薇皱眉：“孵化不了，为什么？” 黑暗精灵垂下了头，嗓音有些沙哑：“我没有您赐予的神眷之力，无法借用您的力量。” 神创造的生命胚胎，自然只有神力才能孵化，他又不是神主的眷属，哪里有权力催发新生命呢？ 黑暗精灵黯然神伤道：“殿下，您不如将它交给特洛伊，他有您的眷爱，一定能孵出一只强壮的石精灵宝宝。” 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她是一个大渣女一样。 罗薇忽略掉空气中的浓浓醋味儿，认真思考黑暗精灵的这两句话。 有她眷爱的特洛伊能孵化石精灵，没有她赐予神眷之力的黑暗精灵孵化不了，四舍五入就等于她的神力可以孵化出这只石精灵。 但她也不知道怎么使用神力啊！ 至于特洛伊那个傻不愣登的家伙，就更孵化不出来了。 罗薇直接排除了特洛伊，问道：“一千年前，石精灵是怎么孵化的？” 一千年前？ 黑暗精灵神色恍惚：“那个时候，生命之树还没有枯萎……” 它的枝叶遮蔽着整片天空，它的根系遍布这片大陆，受它滋养的土壤便会孕育出石之精，也就是石精灵胚胎。 经过数年雨露浇灌，石之精就会诞生出石精灵。 可在生命之树枯萎的那一刻，所有的石精灵都碎成了沙砾，包括埋在土壤里的石精灵胚胎，一瞬间全都化为了灰烬。 石精灵、水精灵、风之精灵、火之精灵，全都消散了。 只有刚出生不久的花精灵，他们吃掉了孕育自己的花苞，背弃了神明，在黑暗中逐渐死去。 地宫里那一座座精灵石像，就是上天对他们背弃神明的惩戒。 眼看着黑暗精灵又沉浸在了痛苦的回忆当中，罗薇轻轻叹气，从他手上把那颗灰青色鹅卵石拿了回来。 还是让她来吧。 死马当活马医，她先把它埋进土里试试，等她以后知道了怎么使用神力，再用神力来孵化它。 罗薇在稻田附近找到了一块疏松肥沃的腐殖土，蹲下身扒开一个浅坑，把鹅卵石埋了进去。 那根光滑的白色小木棍被她插在了埋鹅卵石的小土包旁边，留作记号，免得她下次来找不到位置。 小木棍都插下去了，那粒指甲盖大小的种子也被她顺手摁进了地里。 管它是什么东西，先种下去再说，等它发芽了就知道是草还是树了。 种完后，她又在旁边绘制了一道禁锢魔纹，避免它们被森林里的小动物刨出来咬坏。 就这样吧，再多的她也做不到了，就让它们顺其自然，能孵化就孵化，能发芽就发芽，不能她也没办法。 然后她站起身，往旁边走了五六步，弯下腰把傀儡小人儿放在了地上。 “罗伦，你能把他变大一些吗？变成正常人大小就好。” 罗薇对身后的黑暗精灵道。 黑暗精灵点了点头：“好的，殿下。” 他取出黑色的魔杖，对着地上的傀儡低声吟唱起了变大魔咒。 第416章 悲惨的傀儡人 罗薇站在一旁偷师学艺，变大魔咒虽然也是高级魔咒，却比一般的高级魔咒要难得多。 能把物体的质量和体积变大多少，取决于魔法师的魔力有多深，初级魔法师能把一件物品变到原来的两倍大，就算发挥得不错了。 黑暗精灵的魔力不必说，全天下都找不出来第二个像他这么厉害的魔法师。 傀儡小人儿在他的魔杖下一眨眼就长到了罗薇需要仰视的高度，一米九的大个子，和黑暗精灵高差不多，就是长相有些潦草。 粗犷的眉毛，方正的脸形、肥厚的嘴唇、矮塌的鼻子，让罗薇有些怀疑炼制它的傀儡师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审美。 会舞剑的傀儡，难道不应该是俊美高冷的帅气剑士模样吗？ 这副忠厚朴实中略带一丝丝丑陋的长相，看得她毫无欣赏的欲望。 唉，罗薇在心里谴责自己，她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谴责完，她问傀儡人：“会说话吗？” 傀儡人转动褐色的眼珠，却是看向了黑暗精灵。 “请吩咐，我的主人。” “我不是你的主人，”黑暗精灵退到罗薇身后，“殿下才是。” 傀儡人嘴唇开合：“新主人，殿下。” 它将眼珠转向罗薇：“请吩咐，我的主人。” 这具傀儡光看外形跟真人分不出区别，却在动作透露出诡异的非人感。 罗薇既感到奇妙，又有些悚然，她甚至怀疑这具傀儡里住着一个人类的灵魂。 “你有名字吗？”她试探地问对方。 傀儡人没有表情，只会机械地眨眼和张嘴：“请赐名，我的主人。” 罗薇莫名松了一口气，说：“那你就叫哈尔维斯特吧。” 哈尔维斯特，寓意“收获者”。 她指着稻田对哈尔韦斯特道：“我需要你尽快收割完这片水稻，并在这里建一座茅草屋，将割下的稻穗晒干收进茅草屋里，会做吗？” 哈尔韦斯特张着嘴，眼神都呆滞了。 尽管傀儡人的眼神本来就很呆滞，但罗薇还是觉得，他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命令之后才会变成这样。 一时间，罗薇又怀疑起来，这具傀儡壳子里其实装了个人。 她眯着眼睛问：“割水稻都不会？要我给你演示一遍吗？” 哈尔维斯特僵硬地低下头，握剑的右手缓缓往上举，它的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剑，似乎正在思考，他手上拿着的到底是剑还是镰刀。 过了十几秒，它才缓慢地抬起头，张了张嘴：“我的主人，哈尔维斯特将执行您的一切指令，即便是，割水稻。” 在罗薇和黑暗精灵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傀儡人握着剑，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进稻田，一手抓住稻穗，一手割断稻杆，再转过身，将稻穗放到田边，如此重复以上步骤。 罗薇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心。 笨成这样，肯定不是人。 黑暗精灵却担心起来：“这么割要多久才能割完？” 如果明天突然下雨，放在田边的稻穗肯定会被淋坏。 “殿下，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你的时间很宝贵，怎么能用在这种地方？” 罗薇拒绝了黑暗精灵的请求。 “你要是真想帮忙，就在这里绘制一道禁锢魔法阵吧，我要让这里一只小鸟都飞不进来，飞进来也不能带一粒稻种离开。” “是，殿下。”黑暗精灵点点头，立刻取出箭矢刻起了魔纹。 没过多久，一道巨大的、足以笼罩整片稻田和方圆五百米土地的禁锢魔法阵，就被射出去的箭矢融进了地面。 别说小鸟钻不进来，就算是地里的田鼠，打洞到魔法阵上也会撞得满头包。 傀儡人还在勤勤恳恳地收割水稻，罗薇朝稻田里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我们回去吧，罗伦。” “好的，殿下。” 黑暗精灵挥动魔杖，带着自己和罗薇飞回了城门外的传送阵。 白光闪过，两人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收获者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收割的步伐。 …… 通道关闭，罗薇和黑暗精灵回到了矿洞。 “这道传送阵，以我这具身体现在的魔力，有办法打开吗？” 罗薇环顾地上的魔纹，试图将每一条纹路都复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别人打不开，但殿下可以，”黑暗精灵说，“我给它录入了殿下和我的气息，殿下只需注入少许魔力，就能将它开启。” 这道魔法阵与矿脉相连，它的能量来源是矿脉，魔力只起到一个牵引作用，用不了多少。 “不过，”黑暗精灵担忧地说，“殿下若是想一个人传送到雾原，途中可能会有些颠簸。” 罗薇不在意地挥挥手，一点点颠簸而已，她又不是没体验过。 雾原大陆的数千里沃土亟待她前去开荒，为了万亩良田和未来的美好生活，吃点苦她心甘情愿。 第417章 感谢无敌橘子人的大神认证 罗薇只担心一件事：“传送通道应该颠不死人吧？” “我想过段时间送一批人过去开荒，普通人能安全通过传送通道吗？” 黑暗精灵认真地说：“殿下放心，稳定的传送通道不会致人死亡，只是身体虚弱的人在传送过程中可能会受一点伤。” 罗薇：“什么程度的伤，会断胳膊断腿儿吗？” 精灵眼里的“受一点伤”放在普通人身上恐怕不止“一点”，她可不想好好的青壮年劳动力送过去全都变成残疾人。 果然，黑暗精灵迟疑了：“这……我也没试过，想来应当不会……肢体分离吧？” 罗薇喉头一哽，“肢体分离”这种形容，听着就吓死个人。 “如果我让你送他们过去呢，你有办法保全他们吗？”她问。 黑暗精灵没有犹豫地点头：“我不会让他们少一根汗毛。” 罗薇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另外还有一件事。” 她话锋一转道：“里尔坚城有很多流浪儿，一个个面黄肌瘦浑身是伤，看得我实在不忍。” 黑暗精灵明悟：“殿下想让我带走他们吗？” 罗薇点点头：“等我离开里尔坚城后，你就变成商人的模样进城，告诉那些流浪儿你要招收童工，再把愿意跟你走的人送去桑树园，夕巴斯汀会给他们安排去处。” 豚鼠学长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不需要她交待得多仔细，他就能顺着她的心意完成。 当然，黑暗精灵也很聪明，接下罗薇的命令后立刻想到了该怎么完善这个任务计划。 “那我先回一趟桑树园，找几个在鸡鸭厂房做工的孩子，跟我一起去里尔坚城，以招收捡蛋工的名义，吸引流浪儿过来签订雇工契约。” “好办法！”罗薇都想给他竖大拇指了。 桑树园的那些孩子本来就是流浪儿出身，让他们出面游说那些流浪儿，都不用编造什么话术，只要说出他们的真实经历，那些流浪儿肯定会上钩。 罗薇一高兴，眼角眉梢都在上扬，明示黑暗精灵：“这个方法不必局限于里尔坚城使用，其他地方你也可以试试，西原人不要的孩子我要，我要给全天下的流浪儿一个温暖的家。” 黑暗精灵虎躯一震，顿时目光灼灼：“属下明白！” 他一定会挖断日月双神的墙角，帮殿下截获最多最多的信仰，用全西原孩童最纯挚的信仰之力供奉最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 黑暗精灵浑身上下散发出凛然战意，罗薇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振奋，她刚刚说什么了吗？ 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罗薇放弃了猜测对方的所思所想。 她抬头望向矿坑上方，不知道这会儿几点了，霍尔和格拉蒂丝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出来了这么久，她也该回去了。 但在回去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罗薇将视线缓缓移到了黑暗精灵脸上。 “殿下，您还有什么命令吗？”黑暗精灵问。 罗薇心虚地别过头，伸手一指：“罗伦，你去那边采一筐好看的魔法石过来，我要当做礼物送给我的朋友。” 黑暗精灵不疑有他：“是，殿下。” 他转过身朝罗薇指的方向走去，按照她的要求挑选适合的光元素晶石，取出工具准备采矿。 罗薇在他转身之后立马闭上眼睛，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精神世界。 漆黑的水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星星，跟她上次看到的景象一样，没什么变化。 四颗大星星的存在感太强，罗薇看了一眼就开始手痒，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颗糯米团子已经被她抓在手里捏扁搓圆了。 怎么就这么控制不住呢？ 罗薇用左手打了一下右手，这又不是解压玩具，怎么能乱捏？ 虽然它捏起来确实挺解压…… 罗薇目光游移了一瞬，又立刻坚定下来，再好捏也不能没有节制，万一这是她的信徒，捏死了怎么办？ 得定个规矩，以后每颗星星只能捏不超过三秒！ 罗薇放开手里的糯米团子，又将魔爪伸向了棉花团。 这个也软，跟糯米团是不一样的感觉，它像一朵软绵绵的云，蓬松又绵弹。 她才捏了一下，一道疑惑的声音便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了她的精神世界边缘。 “殿下？” 罗薇迅速睁开眼睛，黑暗精灵着急返回的身影刚好进入她的视线。 见她好好地站在原地，黑暗精灵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疑惑。 他刚刚正在挖矿，突然感受到神主的召唤，还以为殿下出了什么事，才急匆匆地跑回来，可是看殿下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事啊。 黑暗精灵眼神困惑，这一次，神主又是想告诉他什么呢？ 他正要开口询问，罗薇先发制人道：“怎么了罗伦，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魔法石呢？” 黑暗精灵一头雾水：“殿下，不是您叫我……” 第418章 吃寄生虫的银狼 他一开口，罗薇今晚的试探就有了结果。 那些星星果然跟她的信徒有关，甚至她刚才捏的那一颗棉花团星星，很可能就是黑暗精灵的意识投射。 如此，她也就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解释了。 罗薇睁着眼睛瞎说：“哦，你说刚刚啊，那不是我，是我的真身做的，祂可能也失眠了吧。” 黑暗精灵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您的……真身？” “对啊，有问题吗？”罗薇面不改色道，“我只是祂在人间的一缕分身，和真身之间并不完全同步。” 黑暗精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神明分出分身不就是为了做和真身不一样的事情吗？ 他差一点就说服了自己，但他下一秒又反应过来，等等，问题不在真身和分身同不同步，而在于殿下的真身竟然会失眠啊！ 黑暗精灵恍惚道：“神也会睡不着吗？” 罗薇当做没听见，神睡不睡得着她不知道，反正她睡不着。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熬了两个通宵的颅顶，嗯，还好，头发还没掉光。 “对了，”走了两步，罗薇又想起来，回过头道，“你明天给韦斯利伯爵带一句话，问他想不想要一支魔法师队伍做附庸，同意的话，让卢克给我传信。” 黑暗精灵颔首：“是，殿下。” 交待完所有事项，罗薇确认再无遗漏，快速飞回矿洞里的另一道传送阵，开启传送通道回到了疯狂的野狗酒馆。 烛光昏黄，狭窄的房间里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 罗薇刚走出传送通道，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鼻腔里的嗅觉细胞就闻到了一股跟太阳暴晒过的猪屎一样的味道。 困顿疲乏的大脑顿时清醒，瞌睡虫一下子就被这股臭气给赶跑了。 罗薇胃里一抽，赶紧捏住了鼻子，黑眸扫向靠窗的墙角。 格拉蒂丝抱着一团麦秸枕头蜷缩在窗下，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总之鼻孔里冒着可疑的鼻涕泡。 “罗薇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罗薇看向门口，坐在椅子上的霍尔鼻青脸肿，眼神幽怨地望着她。 “你们打架了？”她惊讶地问。 “不，她单方面打我。”话音落下，霍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湿润的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罗薇好奇：“为什么？格拉蒂丝一般不会打人的。” 霍尔蹲下身，慢吞吞地收拾起摆在地上的铁锅和陶罐：“我只是给她灌了点驱虫药，按照您的要求。” 这锅她可不背，罗薇说：“我都让你别把药熬那么香了。” “不是药的问题，”霍尔揭开了小陶罐的盖子，“这是她吐出来的东西，你要看看吗？” 罗薇警惕道：“你先说是什么。” “一些小蠕虫，”霍尔把陶罐放到了油灯下，“应该是血吸虫。” 罗薇忍住恶心凑上前看了一眼，在一滩呕吐物中看到了数条长度在半厘米左右的小虫子，确实是血吸虫，未发育成熟的血吸虫童虫。 血吸虫的种类有很多，她不知道这里面的虫子属于哪一种。 不过大多数血吸虫都以螺类生物为中间宿主，人在接触含有受污染水源时很容易被虫尾蚴寄生。 血吸虫的尾蚴侵入人体皮肤后会迅速脱尾变成童虫，然后侵入静脉顺着心肺血管流动，最终抵达肝脏，直至发育成熟。 罗薇想起来，尾蚴寄生会导致尾蚴性皮炎，她看向霍尔：“你检查格拉蒂丝的手足皮肤了吗？” “检查了，”霍尔明白她的意思，揉了揉青紫的眼眶，“衣袖裤腿儿都掀起来看过，没有红斑，也没有丘疹。”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怎么会挨揍？ 格拉蒂丝吐出一堆虫子后受到了惊吓，跟尾巴着火一样在屋子里上蹿下跳，非说那些虫子是他煮在药里给她灌进去的。 他怎么解释她都不听，一靠近她就嗷嗷叫着乱扑腾，差点把他的腰给折了。 霍尔心累不已：“我以后再也不接这种差事了，除非给我换个病人。” 罗薇：“格拉蒂丝听到会伤心的。” 霍尔反驳：“她巴不得不喝我的药！” 这倒是，罗薇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说回正事：“既然没有在皮肤上发现异常痕迹，那就说明血吸虫是从口鼻侵入的，格拉蒂丝喝了野外的生水？” “不，”霍尔神情变得严峻起来，“我问了格拉蒂丝，她说自己这段时间没有喝过生水，而且这些血吸虫是从她胃里吐出来的，再慢一点，就要被她的胃液消化掉了。” 罗薇：…… 狼人的胃可真厉害。 思索了几秒，她道：“你的意思是，这些血吸虫是她今天才吃进去的？” 霍尔点头：“不超过半日。” 罗薇：“从她吃进去到吐出来？” 霍尔：“不超过三个小时。” 罗薇算了算时间：“也就是晚饭前不久了。” “可是，”她指着陶罐里的童虫道，“血吸虫尾蚴只有进入宿主体内后才会脱尾，如果她是晚饭前才吃进去的，尾蚴怎么可能这么快变成童虫？” 霍尔不知道什么是脱尾什么又是尾蚴，但他能听懂罗薇说的是血吸虫的生长速度，于是意味深长道：“怎么不可能？” “要么她吃进去的时候就是这样，要么就是有人对血吸虫施加了魔法。” 罗薇：“格拉蒂丝晚餐吃了生肉？” “没有，她今晚只吃了烤鸡腿和煎鱼，哦，还有大棒骨和你给的牛肉干。”这个问题霍尔早就问过。 那就是只能是第二个原因了，可到底谁会害格拉蒂丝呢？ 害人的动机、作案的手段、下手的时间和地点，最重要的是魔法……罗薇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一张娇艳动人的脸。 不，不对，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如果不是她，还会有谁？ 罗薇眉心一蹙，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 “你有怀疑对象了？”霍尔看着她神色变幻的脸，问道，“是谁？” 罗薇抬眸，动了动唇，吐出一个名字：“阿西娜。” “我也怀疑是她，”霍尔弯起眼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对格拉蒂丝做的事了，所以晚上才让我过来熬药？” 罗薇摇头：“没有，只是碰巧。” 第419章 试探阿西娜 她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合，原本她只是担心格拉蒂丝爱吃生牛肉会感染绦虫病，现在说出来自己都不大信了，难道她在不知不觉中发动了预知技能？ 霍尔倒像是信了她的说辞：“格拉蒂丝运气真好。” 罗薇：“是她的身体真好，你不是说再晚一点血吸虫就会被她消化掉了吗？” 霍尔语塞：“呃，这样说也对。” “你刚刚说你也怀疑阿西娜，是因为下午看到什么了吗？”罗薇问。 “没有啊，我猜的，魔咒班今天给很多人都施展了水球术，格拉蒂丝怕热，也去蹭了一下水球冲凉。”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有人把血吸虫混进水里，倒进了格拉蒂丝的嘴巴或鼻腔，而那个人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阿西娜。 “也有百分之一的几率是我搞错了，”霍尔耸肩道，“但我想不出还有谁会针对格拉蒂丝。” 罗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脚走向门口：“我去问问她就知道了？” “现在？”霍尔诧异道，“不说她会不会承认，现在可是半夜呢！” 罗薇停下：“她承不承认没关系，我自有判断的办法，我找她是想验证一件事。” 霍尔好奇：“什么事？” 罗薇提醒他说：“我们互相握有对方的把柄，先前她对我们是能忍则忍，怎么今天就忍不了了？” 霍尔琢磨着她这句话的意思，浅蓝色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除非……她不在意我们手上的把柄了？” “没错，”罗薇肯定了他的答案，“选择忍让，是因为有所忌惮；突然不忍了，说明她有恃无恐，认为我们对她造不成威胁了。” 霍尔把话接了下去：“但我们知道她的秘密，活着就是对她的威胁，她没有强大到能无视我们的地步，就只有——” 他蓦地一顿，愕然道：“她想除掉我们！” “应该说，她已经做好了除掉我们的准备，且有了除掉我们的把握。”罗薇冷静地说 霍尔露出费解的表情：“她有什么把握，难道她请了厉害的杀手，要在路上埋伏我们？” 罗薇伸手拔掉门上的插销，漫不经心道：“不清楚，所以我要先试探试探她。” 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推测都建立在阿西娜今天确实对格拉蒂丝动了手的基础上，如果做这件事的人不是她，他们的结论就要推倒重来了。 当然，也有可能阿西娜就是脾气上来了，想要小小地教训一下格拉蒂丝，才对她出了手。 但在性命攸关的事情上，罗薇不会去赌那个最幸运的可能。 何况她对危险的直觉向来敏锐，心里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往往就是事物发生的征兆。 …… “咔嗒——” 半夜里，房门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响动。 阿西娜猛地睁眼，黑漆漆的房间里透不进一丝光亮，她分辨不清床边的黑影是错觉还是她悬挂起来的衣服。 然而多出来的那道呼吸声却告诉她，这里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谁！” 阿西娜抽出枕头底下的魔法棒，张嘴就要吟唱火魔咒。 下一秒，脖颈触及一抹冰凉，她的动作顿时僵住。 “别动，”来人开口，“刀剑无眼，小心划破你的喉咙。” “罗、薇！”阿西娜咬牙切齿地念出了来人的名字。 “哟，猜对了呀，可惜没有奖励。”头顶的声音玩味地说。 阿西娜气得发抖，低吼道：“该死的，把你的剑从我脖子上拿开，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安分点，”罗薇将剑柄往下压了压，“我问，你答，你从哪里弄来的血吸虫？” 黑暗里，阿西娜眼神发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得懂，亚特王国在西原南部，那里的血吸虫最多。” “那又怎样，”阿西娜嗤笑，“别的地方也不少，又不是只有亚特王国有。” “看来你对血吸虫真的很了解，”罗薇说，“让我猜猜，你在野外发现了血吸虫，专门收集了它们，就等着今天拿出来害人？” “随便你怎么说，你有证据吗？” 罗薇：“所以你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不过是你想陷害我，就逼着我承认。” “陷害？阿西娜，你就那么确定我找不到证据吗？” “那你找啊，”阿西娜怜悯道，“你最好快点找到。” 罗薇笑了一声：“找慢了会怎样，你要杀了我？” 怦怦—— 阿西娜心脏重重地跳了两下，她知道了！她知道她的计划了！ 不，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她不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 阿西娜攥紧了拳头：“我没做过的事，你再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到证据。” 罗薇目光一凝，她在刻意回避她的话题，如果是以前，阿西娜早就对她喊打喊杀了。 果然有猫腻。 “那你最好祈祷我快点找到，否则我会杀了你，好自为之。” 罗薇收回长剑，转过身，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阿西娜的卧室门。 第420章 逃吧，不逃 霍尔等在楼梯口，听到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拿下了罩在壁灯上的铁锅。 淡淡的臭气弥漫开来，走廊里亮起微弱的灯光，一双脚从阴影里走到了灯光下。 霍尔把铁锅收进空间指环，用眼神询问对方：怎么样？ 罗薇打手势：出去说。 两人从走廊尽头翻窗下到了街上。 “试探出来了吗？”霍尔压低了声音。 “我们推断出的结论有七成的可信度，”罗薇气定神闲，“但它马上就会变成十成。” “你有头绪了？”霍尔诧异道。 “有，两条线索，”罗薇列举，“一，弄清楚是谁把血吸虫带给了阿西娜；二，弄清楚阿西娜对付我们借的是何人之手。” “你不是说，那些血吸虫是阿西娜自己收集来的吗？” 罗薇挑眉：“那是我诈她的，好让她放松警惕，她那么爱美的人，怎么会带一堆虫子在身上，今天的事多半是临时起意。” 血吸虫又害不死人，顶多是恶心一下，阿西娜做这件事更像是泄愤。 他们今天才到里尔坚城会合，互帮互助的任务也是下午才接到的，多半是下午阿西娜又因为什么事情恨上了格拉蒂丝，才临时起意动了手。 霍尔恍然大悟：“有人在帮她，阿西娜找人对付我们，肯定需要中间人联络，或许就是帮她的这个人？” 罗薇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准备用手里的线索占个卜，看看能不能占卜到那两个人的身份信息。 夜色浓稠，酒馆里传出阵阵细碎的低语声。 没人知道，街上有两个人摸黑爬墙登上了酒馆二楼，成功钻进了一扇轻掩着的窗户后。 格拉蒂丝还蜷缩在墙角呼呼大睡，或者说陷入了昏睡状态更恰当，也不知道这驱虫魔药的副作用要持续多久。 霍尔有想过把她拖到床上躺着，但他实在是被格拉蒂丝打怕了，不想再靠近她。 他还劝罗薇也不要过去：“就让她这样睡着吧，万一把她弄醒了，她又要嗷嗷叫唤，别人还以为我们这里藏了一只狼呢。” 罗薇一想也是，便没去打扰格拉蒂丝，转身坐在床边掏出了乌龟壳，闭上眼睛开始占卜。 十几分钟后，她面色苍白地退出了精神世界。 占卜出的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往格拉蒂丝身体里放血吸虫的人，竟然不是阿西娜，而是魔咒班的莫妮卡。 “莫妮卡是谁，她跟格拉蒂丝有仇？”霍尔很疑惑。 “没有仇，但她跟阿西娜关系很好，和阿西娜在一个历练队伍，并且她也来自亚特王国。” 罗薇记得这个莫妮卡，在维娜和阿西娜闹掰后，她天天对阿西娜献殷勤，抓住机会一跃成了阿西娜在学院里的一号狗腿。 想来她应该知道阿西娜真实身份，还从阿西娜身上得到不了不少好处，不然不会这么忠心。 “那帮阿西娜收集血吸虫的那个中间人呢，也是莫妮卡？”霍尔问。 “对，没有中间人，都是她们两个自己做的。”罗薇叹气，她没想到自己会推测失误，心情有些复杂。 星象给出的提示里，阿西娜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调香。 真相应该是阿西娜在街上看到有人售卖水螺，于是调制了一种吸引寄生虫的香膏，交给了莫妮卡，后面的事情全都是莫妮卡出面做的。 血吸虫也是个意外，她们哪知道水螺里有没有血吸虫，只是收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虫子，混进水球里扔到了格拉蒂丝身上。 霍尔只发现了血吸虫，是因为别的寄生虫早就化没了，而血吸虫生命力比较顽强，死得慢一点。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却被罗薇习惯性地想得很复杂。 得知真相后，霍尔也叹了一口气：“没有中间人，第一条线索就断了，那第二条线索呢？” 罗薇神色古怪：“没占卜出结果。” “没占卜出来结果？”霍尔微微睁大了眼睛，还有罗薇占卜不了的事情？ 看到霍尔震惊的眼神，罗薇无奈道：“我就是一个占星学徒，力量微弱，这世上多的是我做不到的事情，占卜失败很奇怪吗？” 霍尔摇头：“我只是有些惊讶，因为从来没见你失败过。” 罗薇苦笑：“那你现在见到了。” 刚才，在她问出第二个问题后，天上的星轨猝然崩断，漫天星斗顷刻间倾塌，她被自己的精神世界强行弹了出来。 之前她也有过几次这样的情况，无一例外都是所占卜的问题涉及到了天使和神明。 神明不可窥视，神明不可窥视，这句话她都听厌了！ 但她再不甘再愤怒也没办法，她的精神力量不足以支撑她完成这次占卜，而且精神世界对她的排斥也是一种类似熔断机制的保护。 呼唤神明，神明必有所感；窥视神明，神明必有所察。 就如同尼采的那句经典名言：与魔鬼战斗之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魔鬼。当你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人类刻在灵魂里的对死亡威胁的恐惧，会把他们吞进毁灭的漩涡——窥视到敌人的强大，臣服于敌人的脚下，最终被敌人所同化。 罗薇发了一会儿呆，语气沉重道：“霍尔，我们这次危险了。没有结果也是结果，我占卜不出来，说明那个人的境界很高很高。” 霍尔不以为意：“再高又能高到哪儿去，院长和教授都在暗处保护我们，就算是高级魔导师，我们也有逃命的机会。” “如果是神呢？” “什么？” “如果是神在帮助阿西娜对付我们，我们还有逃命的机会吗？”罗薇认真地问。 霍尔愣了愣，下意识拒绝思考这个问题：“神怎么可能下界？” “神是不能下界，但天使已经下了界。”手里握着两条天使狗命的罗薇幽幽地说。 说实话，她真的不想这么早跟天使对上，杀了他们对她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害得她提前吸引来神明怀疑的目光。 在她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弑神的时候，被神明注意到可不是什么好事。 罗薇纠结不已，要是阿西娜请来对付她的人又是一个天使，她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呢？ 实在不行还是杀了吧，知道她身份的人留着也是祸患。 罗薇默默做下了决定，不知情的霍尔却还在担惊受怕。 如果要对付他们的人是天使，他该怎么办？ 要不现在逃吧，逃回他老家，管他什么天使狗屎都跟他没关系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跟阿西娜也没多大仇怨，不就是骂了她几句、踩了她几脚、撞了她几下、跟她讨厌的人走得近了点吗？ 杀也杀不到他头上吧？ 霍尔不确定地想。 这一夜，很多人的夜生活都过得很精彩。 远在希瑞亚的特洛伊再一次半夜撞鬼，抓着剑爬起床在星罗居小院里前前后后巡逻到了天亮。 黑暗精灵凌晨四点去了一趟哥路城的领主城堡，把渡鸦丢到韦斯利伯爵的窗台上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桑树园。 阿西娜咒骂了罗薇一整晚，被她记挂的罗薇在格拉蒂丝的房间里考虑了一晚上天使该不该杀。 同样待在格拉蒂丝房间里的霍尔则一直在逃与不逃中间徘徊，徘徊到公鸡开始喔喔叫才下定决心：这件事留到明天再想。 天一亮，大街上又热闹了起来。 罗薇回到陶丽丝甜梦旅馆，倒在床上刚睡着一会儿，就被窗外收尿人的吆喝声吵醒了。 里尔坚城确实比希瑞亚要繁华得多，希瑞亚就没有尿商，小地方的人不爱漱口也不常洗衣服，因为没钱喝的酒水也不多，尿液刚好自给自足。 这里就不一样了，大都市里有钱人多，讲究的人也多，制衣染发、刷牙漱口、洗脸洗衣、炼金提取，哪一样不需要用到尿液？ 市场有了，尿液买卖自然也就做起来了。 罗薇推开窗往下看，好多人提着桶聚在街上讨价还价。 童子尿是一个价格，妇女的尿又是一个价格，男人的尿最便宜，几个铜币就能买一大桶。 罗薇只看了一眼就把窗户给关紧了，大清早正是家家户户往外面倒排泄物的时候。 虽然倒的人会喊上三声再往外泼，但还是有人没能及时躲开，被粪便淋了个兜头盖脸。 这场面看着着实有些倒胃口，也不知道街道两边的面包店是怎么开下去的。 罗薇在空间指环里翻了翻，翻出了一顶黑色的宽檐礼帽，还有一件做了防水处理的黑斗篷。 有这两件东西，走在街上应该能安全一点了。 要是有一把伞就好了，要想挡住从天而降的便便，伞比帽子和斗篷更有用。 可惜这里没有雨伞。 欧洲人在十八世纪左右才学会撑伞避雨，在此之前，除了贵族和神职人员会用风兜和衣袍挡一下雨外，其他人基本上没有避雨的意识和条件。 罗薇一边叹气，一边穿上了黑斗篷，戴上了黑帽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中午要跟着魔药班的队伍一起出发，她还有很多东西没采购，不如趁早上凉快，先买了再回来睡觉吧。 罗薇小心翼翼地走上了街头，尽量走在街道正中间，并时刻留意左右身后，以免碰到什么突发情况被殃及无辜。 好在她走了一路都没有遭遇“屎到临头”，安全地抵达了一家裁缝铺。 昨天丽莲公主让她多准备几身衣服，罗薇记住了，一口气在裁缝铺买了十套男装，还买了五双硬底牛皮鞋。 买男装也是没办法，女人不准像男人一样穿裤子，否则会违反法律被抓起来，市面上当然也就没有女人的裤子卖。 一些贵族女性为了防走光，会在裙底下穿一条短裤，她们的短裤也是自己在家悄悄做的，不会让人知道。 罗薇想穿长裤，就只能女扮男装了。 第421章 随魔药班出发 学院里女扮男装的第一人是赫瑟尔，她从来不穿裙子，只喜欢穿方便利落的短款男装。 不过，赫瑟尔虽然穿得像个贵族绅士，却没有特意掩饰自己的女性特征，平滑的喉部和鼓起来的胸脯都很明显。 其实格拉蒂丝穿的也是上衣短裤，但她的家人给她定做了很多条可拆卸的褶皱围裙布片，往腰上一系，看起来就像穿了裙子一样。 罗薇抱着一堆男士衣物和数双鞋子回了旅店，先把这些东西放进了空间指环，想等出城后再换。 “笃笃笃——” 窗外响起一阵奇怪的啄木声。 罗薇猛地看向被她关紧的木窗，只见窗缝里逼近了一团黑影。 大白天的，什么东西？ 罗薇取出匕首，皱着眉走了过去。 窗外的黑影等了几秒，发现没人给它开窗，压低脖子将豆豆眼对准缝隙，委屈地张嘴叫了起来。 “咕嘎嘎，咕嘎咕嘎……” 【大美人儿快开门呀，我是卢克，卢克来啦！】 聒噪的声音传进罗薇耳朵，她赶紧收起了匕首，快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渡鸦圆滚滚的身子立刻挤了进来，一头撞进她怀里，用脑袋蹭她的胳膊。 “咕嘎咕嘎嘎嘎嘎……” 【大美人儿大美人儿我想死你啦！】 罗薇眼皮直抽抽：“好了好了别叫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渡鸦扑腾着翅膀给她比划。 罗薇：“……你可以小声点说。” 渡鸦这才张嘴：“咕嘎嘎嘎咕嘎，咕嘎嘎，咕嘎……” 【我在天上看到的，希尔大人让我来里尔坚城送信，我一来就在街上看到您了。】 “辛苦了，”罗薇摸摸它的头，“信呢？” 渡鸦抖了抖爪子，用喙嘴扒拉了一下，绑在腿上的铜管就掉进了罗薇手里。 罗薇拧开铜管取出布条，看到了韦斯利家族的荆棘徽章，这是韦斯利伯爵的亲笔书信。 信上的内容不长，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韦斯利伯爵的惊喜和激动。 那可是魔法师！要是能招揽一支魔法师队伍做附庸，他做梦都要笑醒，怎么可能不同意？ 韦斯利伯爵迫切地想要知道罗薇接下来的计划，还在信里言明一切听她指挥，俨然一副死忠粉小弟的模样了。 罗薇莞尔，这个韦斯利伯爵，看起来大大咧咧刚正不阿，实际上能屈能伸圆滑又事故，不错，是个人物。 她把布条烧掉，重新写了一封信塞进铜管，给渡鸦绑到了腿上。 “送回去吧，交到韦斯利伯爵手上。” “咕嘎！” 渡鸦挺起胸脯，自觉背负着重任的样子，张开翅膀飞了出去。 罗薇看着它飞远，又从指环里取出了一张羊皮纸，写下了第二封信。 写完后，她把信纸卷起来，用细绳系住，揣进了衣袖。 上午十一点，临出发前，罗薇戴上遮阳帽，去马行挑选了一匹健硕的壮年黑马，路上可以和枣红马换着骑，减轻枣红马的负担。 买完马后，她又去了一趟城西的香料店铺。 罗薇走进店里时，格雷格正在给香料称重，桌上摆了一小盘未经研磨的胡椒。 “日安，学长，我想买一点肉桂，可以吗？” 罗薇站在长桌前，笑意盈盈道。 格雷格手指一颤，抬头看向了她：“你……” “我叫罗薇，昨天下午我们见过的，学长还记得吗？” 格雷格失笑道：“当然记得，我的记性还没那么差，要买肉桂是吧，你要多少？” 罗薇：“七盎司就好。” “买这么多？”格雷格提醒道，“肉桂可不便宜，一盎司就要两枚金币。” “我知道，”罗薇微笑着说，“我买的不是肉桂，是幸运。” 肉桂象征幸运，数字七也象征幸运。 而且七盎司的肉桂也不多，才两百克的重量不到。 罗薇直接从腰包里摸出了十四枚金币，放到了长桌上：“学长，劳烦你帮我称一下了。” “好、好的。”格雷格舌头打了结，为她的出手阔绰程度暗自心惊。 十四枚金币，几乎是他半年的收入了，这位学妹却花得这么随意，也不知道她是哪个大贵族家的千金。 在格雷格称好肉桂并把它放到罗薇手上后，罗薇从袖子里抽出了那一卷羊皮信纸。 “学长，其实我是专门来找你告别的，我待会儿就要离开里尔坚城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有些冒昧，希望你不要生气。” 格雷格很惊讶，惊讶于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学妹竟然会来跟他告别。 “你说吧学妹，我不会生气的。”他很好奇罗薇会跟他说什么。 罗薇将信纸递了出去：“这是一封推荐信，如果学长你哪天想换个地方生活，可以拿着它去哥路城找韦斯利伯爵，他是个很惜才的人，金钱、尊严、荣誉、爵位，你在哥路城都可以凭实力获得。” “韦斯利伯爵是我的好朋友，我在哥路城也有许多产业，学长，你让我感觉很亲切，所以我希望以后还有和你见面的机会。” “如果你不想去哥路城，也请你不要丢掉这封信，若你以后遇到困难，还可以拿着它来希瑞亚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格雷格不接这封信都不好意思了，更何况学妹的态度还真这么诚恳。 但对于罗薇提到的去哥路城发展以及有事可以找她帮忙这些话，他却没有放在心上。 上半年哥路城的战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连领主城堡都差点被敌军攻破了，虽然后来韦斯利伯爵投奔了日神使得战火平息，但这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在他看来，哥路城的战事早晚会再起。 现在去投奔韦斯利伯爵，不就是找死吗？ 为了一时的富贵尊荣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值。 至于遇到困难去希瑞亚找学妹帮忙，格雷格摇了摇头。 他好歹也是魔法协会授勋过的魔纹师，学妹还是个占星学徒，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她能有什么办法？ 靠她背后的家族？ 他可不想依附那些傲慢冷血的大贵族，那些人瞧不起他的平民出身，他也不喜欢他们的行事作风，他就是死也不可能去求他们。 格雷格收下了罗薇的推荐信，心里却笃定自己不会用上它，罗薇一走他就把它放进了抽屉里。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消磨殆尽。 到了下午，格雷格把门口的花盆搬进店铺，更换了盆底已经黯淡的魔纹，绿绒蒿打蔫儿的叶片肉眼可见地精神了一些。 暗门里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格雷格转过头，一袭白色衣袍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塔主大人。” 格雷格连忙起身行礼，一直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去，他知道这位贵族出身的大人就喜欢看他卑躬屈膝，要是他不顺从他的心意，今天又要被刁难一回。 在他刚加入魔法协会的那几年，棱角还没被磨平，就因为腰弯得不够低，被他养的召唤兽一口咬碎了膝盖骨。 那时候他说什么呢，哦，既然站着行不好礼，那就趴着行礼。 忆起往事，格雷格眼底平静得泛不起丝毫涟漪。 总归都是过去了，他现在学会了生存之道，知道一个平民魔法师在魔法协会里怎么做才能获得安宁。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问题不出在行礼上，而出在别处。 里尔坚城分会的尖塔议席塔主、一位年逾九十的初级魔阵师，在他面前站定，松弛的声带发出了不悦的声音。 “昨天下午来了希瑞亚的人？” 格雷格心里一沉，不明白塔主为什么这么问，明明希瑞亚借用分会大厅的申请信是他亲自审批。 但塔主现在装作不知道地问起，他也只能回答：“是的，塔主大人。” “莫里森院长也来了？” “没有，莫里森院长没来，只来了六位教授和一些学生。” “哼，”塔主冷哼了一声，“来了一群小杂碎？” 格雷格不敢说话。 “说说，那六个家伙都是些什么人？” 格雷格低着头，这才开口：“有斐依娜教省的大主教大人、中级占星师托拜厄斯教授，有基诺科公国的大公主殿下、初级魔药师罗塞蒂教授，还有中级炼器师坦普尔教——” “行了！”塔主突然打断他，“你收拾收拾东西吧，这两日比蒙巨兽又有异动，你尽快赶去魔兽山脉检修魔法阵。” 格雷格一惊，倏地抬头：“塔主大人！” “在你面前，我可不敢充大人，”塔主语气森然，“希瑞亚教出来的优秀魔法师。” 格雷格脸色一白，霎时明白了，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错在不该让塔主知道几位教授的身份。 可他偏偏最先说了两个塔主惹不起的人。 …… 与此同时，罗薇早已离开了里尔坚城，跟着魔药班的队伍一口气跑出了六十公里远。 天气炎热，众人脱水严重，喉咙干得冒烟，看到前面有一片可以乘凉的林子，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五分钟后，一群人毫无形象地倒在了树荫下，摊开四肢气喘吁吁地望着天。 叶隙间闪烁的光芒有些刺眼，热烘烘的风拂过他们的脸，汗水反而淌得更欢。 罗薇和霍尔昨晚都没睡好，此刻脸上都挂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 “霍尔，你会熬一种魔药吗？” 罗薇撑开沉重的眼皮，有气无力地问。 “什么魔药？”霍尔也努力地睁开眼睛。 罗薇：“一种吃了之后不会犯困，不用睡觉就精神百倍，还不伤身的魔药。” 霍尔没忍住：“那只有毒药了，毒死了变成亡灵就不困了，也不伤身。” 罗薇：…… 亡灵身体都没有了，那是不伤身哦？ “唉！” 罗薇烦闷地叹了口气。 一想到自己的万亩良田还没个影儿，她就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如果她能二十四小时工作不睡觉就好了，那她就可以白天跟着历练队伍赶路，晚上传送去雾原大陆开荒，学业事业两手抓，简直完美！ 可惜人不能不睡觉，不睡觉就会猝死，猝死了她做的这一切就都没用了。 不行，还是得想想别的办法，比如让亡灵学长渥兹华斯炼制一批傀儡人，代替她去雾原开荒。 或者让黑暗精灵多绘制几个大型魔法阵，把西原这边的劳动力扔一批过去，让他们在魔法阵里专心种地不能乱跑。 不，这些办法都不行。 第一，炼制傀儡人太慢了，等渥兹华斯把它们炼制出来，今年秋播季节就要错过了。 第二，西原这边的劳动力都不够，送一批人去雾原，那她的恶魔岛、木工厂、桑树园、陶瓷厂怎么办？ 斯斯达小镇的木工厂就是因为缺人，到现在都没把造纸厂建立起来，木工厂的生产力仅够供给恶魔岛修建房屋和造船所需的木材。 黑暗精灵暂时也不能离开，阿西娜给她设的陷阱就在眼前，她需要他的保护，直到这一劫过去。 中午出城前，罗薇给自己占了占吉凶，占卜的结果是今日大吉。 但这只能说明她今天运气好，明天就不一定了，说不定阿西娜请来的那个人明天就要来杀她呢？ 罗薇现在只能等，等扎克利打赌输了，给她兑现那五百个奴隶的赌注。 要么就等历练结束，她和学院签订了合作契约，招一批炼金术士和赫瑟尔、渥兹华斯一起炼制耕种机械。 休息了一会儿，众人骑上马背继续赶路。 霍尔给罗薇看了一下地图：“我们下一个任务点在里利德塔郡，离这里还有七十公里，预计明天上午赶到。” “明天上午？”罗薇摸了摸枣红马的鬃毛，“幸好我多带了一匹马，不然我的马儿速度肯定跟不上。” 霍尔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跑的健硕黑马：“我还以为你带着它是要吃肉呢，原来是怕一匹马速度跟不上？” 谁家好人带一匹马当储备粮啊！ 罗薇都不想说巫妖的脑回路了，跟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 她腹诽了几句，问霍尔：“你们这一路上跑这么快，就不怕把马累死吗？” 霍尔灿烂地笑着，像一朵太阳花：“罗薇小姐，你忘了我们的看家本领是什么了？” “我们可是魔药学徒，药锅和药材都带在身上，随时可以熬药，还能让马跑死了不成？” 第422章 再遇圣骑士长 “还能让马跑死了不成”，听到这句话的罗薇在心里为马默哀了三秒钟。 尽管这些马儿还活着，但它们的灵魂已经死了。 连魔兽都能被霍尔的药毒得差点一命呜呼，这些马儿现在还活着，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折磨。 罗薇爱怜地看着自己的枣红马坐骑，幸好她未雨绸缪又买了一匹马，否则枣红马也要跟着受罪了。 奔波了一个下午，临近日落，魔药小队也不想连夜赶路，遂在看到远处的一座村庄时放慢了速度，准备去那里借宿一晚。 这种小村子很排外，村民对外乡人向来是抱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不过给了钱就不一样了，这年头，给钱的是大爷。 魔药班的学生囊中羞涩，付钱的人就成了罗薇。 将一袋钱币递给当地村长的时候，罗薇忽然有种“风水轮流转，我也有今天”的宿命感。 明明前一天她还在感叹说队伍里有个冤大头维娜真好，今天她就成了别人队伍里的冤大头。 虽然魔药班的同学都很客气，表示他们历练结束后就会立刻把钱还给她，但罗薇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还这么点钱？ 她只能忍痛说不必了，同学之间无须这般斤斤计较。 魔药班的同学大概也是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再加上他们觉得罗薇出身高贵，跟她谈钱是玷污她高尚的品格，就没有跟她客气，道了谢后赶紧闭上了嘴巴，生怕话多惹了她不快。 于是罗薇这一袋子钱，连拍马屁的话都没买到几句，亏啊！ 更亏的是，村子里的住宿条件委实算不上多好，给的钱再多，也只能跟牲畜混住一窝。 毕竟村民们的房屋就是这么设计的：一个石头围起来的大屋棚，屋子里面没有隔断，一边住人一边住牲畜，吃喝拉撒都在一起。 面积小点的屋子，人还要和牛羊鸡鸭睡在同一堆干草上。 罗薇才把烤熟的土豆从火堆里刨出来，还没开始吃呢，转头就看见一只公羊在她身后拉了一堆黑豆状的羊粪蛋，一口气顿时在胸腔里乱窜。 幸好这只是一只羊，而不是一头猪！ 她刚这么想着，另一只母羊就施施然蹲下后腿，抬尾拱背，一股液体急流而出。 “我出去走走！” 罗薇站了起来，对围坐火坑旁边的霍尔和其他同学说。 “我陪你吧，罗薇小姐。”霍尔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炖豆糊，拿上烤土豆和胡萝卜，跟她一起出了门。 站在石屋外面，望着原野上一点点暗下去的天边，罗薇一边剥土豆皮，一边愤愤道：“它们可真不见外啊！” 霍尔嚼着胡萝卜：“谁？” “除了那些羊，还能有谁，”罗薇思索道，“你说那只母羊为什么不怕生呢？” 羊是很胆小的动物，看到他们这么大一群陌生人闯进羊圈，那些羊不应该害怕吗？ 霍尔拿出第二根胡萝卜嚼嚼嚼：“那只母羊是头羊，头羊胆子就是要大一些的。” 罗薇震惊：“这还能看出来？” 霍尔“啊”了一声，不解道：“很难吗，那只母羊长得那么壮。” 罗薇抹了一把脸，好吧，她就看不出来，而且她刚刚又阴谋论了，看到一只羊都觉得不对劲。 这阵子精神状态出了点问题，害得她有些草木皆兵。 啃完土豆，罗薇拍了拍手上的灰，抬头道：“天色快黑透了，我们进去吧。” “好。”霍尔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怎么了？”罗薇问。 “有动静，”霍尔说着蹲下身，将手掌贴在了地面上，“有三匹马，正在往这里靠近。” 罗薇屏住呼吸倾听，隐约听到了一阵马儿的嘶鸣声。 霍尔：“还有八百米。” “是来借宿的人吧，我们不用管。”罗薇说。 霍尔闭上眼睛感受地面传回的震动，眉头渐渐蹙了起来：“马蹄声很重，普通人没有这样的马，这是战马。” 罗薇猜测：“来的人是骑士？” 霍尔紧闭着眼睛，眼皮下的眼球在迅速转动：“我听到了马铠碰撞的声音，听到了树木被圣光灼烧的声音。” 他倏地睁开眼：“是圣骑士！” 罗薇呼吸一滞：“你没听错？” 霍尔面色凝重：“不会有错，我感受到了泥土里传来的光魔法的力量，地下的暗元素浓度正在被稀释。” “太近了，”他忽地站起身，目光望向村口，“他们赶到村口了。” 罗薇压低音量催促：“那你还不赶快藏起来！” 霍尔粲然一笑：“不用，藏起来更可疑，我有好东西。” 他反手一掏，手里出现了一个小陶罐，揭开陶罐盖子，一股浓郁的猪屎臭气就飘散了出来。 罗薇后退了三步远，她自然认得出来，这就是霍尔昨晚给格拉蒂丝熬制的驱虫药剂。 若是她没有记错，里面还有格拉蒂丝的呕吐物和血吸虫的尸体。 罗薇第一次恨自己记性这么好，本来只是生理性的臭，现在还心理性地恶心反胃。 霍尔要不是她队友，她铁定一脚把他踹出去！ 绝命毒师伤人不分敌友，这种行走的生化武器还不如让圣骑士给抓了呢！ 玩笑归玩笑，罗薇不可能真的出卖自己的队友，她强忍着逃跑的冲动把手伸了出去：“给我袖子上也抹一点吧，你一个人擦驱虫药，也很可疑。” “罗薇小姐！” 霍尔很感动，霍尔挖了一大坨糊状物敷到了她袖子上，顺便给她涂匀。 看着袖子上升起来的淡淡白烟，罗薇真的要晕过去了。 她坚强地扯出一抹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夜里蚊虫多，霍尔，你别忘了关爱你的队友们啊。” 霍尔眼睛一亮，立刻捧着陶罐进了屋。 没过几秒，石屋里传出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干呕声。 屋外，罗薇捏着鼻子，这一次是真心地笑了起来。 夜幕下，三名圣骑士一路追到村庄附近，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必是逃进了村子里，我们挨家挨户地搜！” “不可，冕下交待千万不能走漏风声，深夜惊动村民不是良计。” “就说抓捕逃犯便是，哪有那么多顾虑！” “万一他没有进村呢？我们挨家挨户地搜岂不是浪费了时间，他很可能会趁机逃出我们布下的封锁线。” “够了，安静！”第三人厉声道，“他中了光箭，跑不了多远，泽维尔，你和我进村查探，葛里菲兹，你去附近搜寻。” 两人忙道：“是，骑士长大人。” 亚尔维奇点点头，视线落进寂静昏黑的小村庄：“进村就不要用魔法了，点燃火把吧。” 第423章 搜查 罗薇和霍尔没有把圣骑士到来的事告诉其他同学，抹完驱虫药后就立刻关上了门，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没过一会儿，村子里就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在静谧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 “听，外面好像有马蹄声！” “真的唉，是我们的马跑出去了吗？” “怎么可能，我们的马就拴在院子后面，要是跑了我们能不知道？” “那是谁的马啊，这么晚了才进村子。” 众人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小声地议论着。 有人想出去看看，被霍尔拦了下来：“大晚上的，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不要多事。” “好吧……” 被拦的同学失望地坐了回去，抬手把塞在鼻孔里的布团又往鼻腔里面推了推。 真是的，想透个气都不行！ 他们没出去，外面的人却主动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咚咚咚——” “教廷抓捕逃犯，请配合搜查！” 敲门的人用力毫不客气，门板被震得直掉灰尘。 众人站了起来，透过门板上的缝隙，他们看到了院子里晃动的火光，外面来了两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 罗薇看了霍尔一眼：“我去开门。” “好。”霍尔点了点头，自然地融进队伍里，降低了存在感。 罗薇朝门口走去，心里却在犯嘀咕。 抓捕逃犯？ 抓捕什么逃犯，竟然需要出动圣骑士？ 门外的人也觉得奇怪。 泽维尔单手掩住口鼻：“什么味儿这么臭？” 臭味儿是从面前这扇门里飘出来的，他嗅了嗅，面色铁青，转过头对亚尔维奇道：“骑士长大人，里面肯定有问题！” 亚尔维奇也眯起了眼睛，他早就怀疑这一家人了。 村子里其他人家都已入睡，只有这一户人，屋子里不仅亮着光，里面还有低低的交谈声。 房子里散发出的气味也很奇怪，这么浓的臭气，说不定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比如血腥味。 亚尔维奇声音冰冷：“要是没有人开门，就给我拿剑劈开！” 泽维尔正要应下，“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名黑发黑眸、容貌姝丽的少女出现在门口，眼神诧异地望着他们：“你们……圣骑士？” 疑问的尾音尚未落下，少女忽然又瞥见后面的亚尔维奇，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圣骑士长先生，好久不见！” 亚尔维奇也很惊讶，快步上前：“罗薇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薇抿唇笑了笑，敞开门：“我们在做学院的历练任务，路过这里时刚好天黑，准备歇息一晚等天亮再走。” “原来如此。” 亚尔维奇想了起来，希瑞亚魔法学院每年夏天都会组织学生外出历练，只不过以前是去魔兽山脉，今年魔兽山脉封闭，听说他们把目的地改成了深渊峡谷和灾厄森林。 “罗薇小姐这是要去灾厄森林？”亚尔维奇问。 “是的，”罗薇抱怨道，“出来好多天了，才走到这里，教授不准我们使用魔法赶路，只能骑马行进，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赶到灾厄森林。” 亚尔维奇很是同情，这么热的天，希瑞亚的教授竟舍得让罗薇小姐这样的柔弱少女在外奔波，真是狠心。 “若是骑马过去，少不得还要半个多月，”他怜惜地说，“罗薇小姐何不如坐马车过去？” “教授有规定，坐马车也不行，”罗薇忧愁地叹了一声，又问起他们的来意，“我刚才听两位说要抓捕逃犯，不知圣骑士长先生要抓捕何人，我们可有能帮到您的地方？” 她主动提起这件事，倒让亚尔维奇的怀疑打消了不少。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按例询问：“我们在抓一个恶贯满盈的匪徒，他背上受了伤，逃进了这座村子，罗薇小姐可有见过？” “背上受伤……”罗薇想了想，摇头，“我不曾注意，那匪徒长什么样？如果见过这个人，我或许能想起来。” 亚尔维奇看了她一眼：“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肤色较黑。” 罗薇吃惊道：“这么年轻，就开始作恶了吗？” 亚尔维奇含糊其辞：“恶人不分年龄，有些人就是天生恶种。” “也是，”罗薇接受了这个说法，后退两步发出邀请，“那圣骑士长先生要进来搜查一下吗？” 她解释道：“我们天黑前才住进来，借用的是村民的屋子，里面的东西我们也不好挪动，提前藏了人进来也未可知。” 看到她这样大大方方的态度，亚尔维奇对她的怀疑又降低了一些，只是他心里仍有疑虑，便没有拒绝。 两位圣骑士举着火把进了屋，四四方方的小屋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左边是羊圈，右边是铺着干草的卧榻，中间是桌椅、橱柜和火坑，屋子里很杂乱，但也找不出几个能藏人的地方。 亚尔维奇把橱柜和床板都打开看了一遍，没有可疑的痕迹。 泽维尔扫了一眼羊圈，收回目光，仔细地打量站在火坑边的一众拘谨的少年，都是些生面孔，没一个人的脸对得上号。 不，也有一个人。 他用余光看向了罗薇，黑发黑眸，长相有七分相似，年龄也相差不大，可惜她是个女人。 等等，泽维尔忽然想到，这两人长得这么像，且都不是西原人，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那人在这附近消失，罗薇也刚好出现在这里，难道这真的是巧合吗？ 泽维尔不信。 他抬腿大步走向罗薇，离得越近，那种恶臭的气味就越浓郁。 泽维尔恶心得不行，眼神不自觉变得凶狠：“这股味儿是怎么回事，你们弄了什么东西？” 闻言，亚尔维奇也看了过来。 罗薇脸颊染上一抹绯红，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是不是熏到两位了？这是我们新研制出来的驱虫药剂，还没经过改良，味道有点冲。” 岂止是有点冲，这都要把人冲死了！ 亚尔维奇给佳人面子，忍了又忍才没说这股气味臭得像猪粪，但他也很不能理解，她怎么会熬制出这么臭的药剂。 “罗薇小姐，这驱虫药剂是你们今晚特意熬制的吗？” 第424章 逃犯在此 “不是，”罗薇不好意思地说，“是昨天下午在里尔坚城熬制的，本来不打算用，因为它闻起来异味确实有点重，但这里的蚊虫实在太多了，还有蜱虫，所以我们才拿出来涂抹了一些。” 亚尔维奇和泽维尔对视了一眼，这样看来，还真是巧合了。 “抱歉罗薇小姐，打扰了你们休息，但事出紧急，不知道我可否请你们帮一个忙？”亚尔维奇问。 罗薇颔首：“圣骑士长先生请说。” “我们想要搜查一下这座村子，但人手不够，所以想请各位帮忙去各家各户询问一番，有没有见过可疑之人的踪迹。” 圣骑士提出的请求，罗薇哪里还能说不呢，更何况她身后的同学们早就激动地表示了同意。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能帮得上圣骑士的忙是他们的荣幸。 但对一小部分人——比如罗薇和霍尔来说，这简直就是增加他们的工作量，不仅耽误休息，还容易得罪人。 被他们叫起来的村民如同惊弓之鸟，一个个的手里不是握着粪叉就是握着棍子，被迫打开门后满是敌意地看着他们。 要不是他们及时搬出了圣骑士的名号，只怕那粪叉都要砸到他们头顶。 一行人在村子里挨家挨户搜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圣骑士所说的逃犯，亚尔维奇和泽维尔跟了全程，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心底有些发沉。 不是逃进了村，那就是逃去了别的地方。 亚尔维奇当即掉转马头，匆匆跟罗薇告了辞，快马加鞭离开了村子。 泽维尔跟在他身后，跑出了一段路后，又勒马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泽维尔，怎么了？” 亚尔维奇停了下来，也回头问他。 “骑士长，我们要不要派一个人跟着他们？” 泽维尔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罗薇小姐和那位荒原圣子长得太像了，您说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怕亚尔维奇不同意，他又道：“说不定那位圣子来西原就是来找罗薇小姐的呢？” 亚尔维奇笑了笑：“泽维尔，你想多了，罗薇小姐来自雾原，那位圣子是荒原人，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关系？” “至于他们长得像这件事，”亚尔维奇很快想出了答案，“罗薇小姐是生命女神的血脉后人，那位圣子是生命女神的后裔，他们的血脉有相似之处，长得像并不稀奇。”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对于泽维尔后面说的那句猜测，他也觉得很有可能。 荒原人深爱故土，几乎没有人愿意离开那里，上一个来到西原的荒原人，还是亚特国王的前王后蓓姬·伊西斯。 自从伊西斯王后在西原失踪后，荒原人就对西原人颇有微词，觉得他们都是一群恶人，更加不愿意来这里了。 在这种情况下，那位圣子却突然要来西原游历，肯定是别有用心。 或许是生命神殿的人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打听到了罗薇小姐这位觉醒了神血的后裔，所以派圣子前来拉拢她？ 亚尔维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惜，罗薇小姐早已和他们是一条心，这位圣子来晚了。 荒原人守着旧日神殿不肯挪窝，对日月尊神意见很大。 以防万一，他绝不能让那位圣子见到罗薇小姐，以免罗薇小姐念及血脉之情投向他们。 思及此，亚尔维奇做下决定：“好，那就派个人跟上去。” 但派出去的人选，他还要斟酌一二。 在亚尔维奇思考该派何人去跟踪罗薇时，罗薇才刚和同学们打来水把衣袖洗干净，随后又抱来秸秆开始铺床。 屋子里的气味太闷，她敞开了门窗，把抱来秸秆铺到了门口，方便通风散气。 一只母羊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低头衔走了一撮麦秸，顺便还在大家的刚铺好的床上拉了一堆黑色颗粒，气得众人想一巴掌把它拍死。 “这羊什么情况，入夜了也不歇圈？” “不知道啊，那些羊也没有歇圈，就一直在那儿站着，真奇怪。” 羊睡觉的姿势是半侧卧，入睡前会先跪下两条前肢，再慢慢卧下，这群羊站得直挺挺，总往房屋中间溜达，就是不愿意回到它们该待的角落里，有些反常。 霍尔盯着羊圈看了一会儿，拿起一根棍子往羊圈角落走去：“应该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吓到了它们，我去看看。” 其他同学在后面伸脖子：“有什么东西啊？” “该不会是钻进了蛇吧？” “羊圈里堆了一堆青草，蛇最爱往草堆里钻了，肯定是蛇！” 不可能是蛇，罗薇心说，房间里这么大一股驱虫药儿，有蛇也早就跑出去了。 但如果不是蛇，又会是什么呢？ 想到亚尔维奇说的逃犯，罗薇眼皮跳了跳，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她快步走进羊圈，站在了霍尔身后，看着他用木棍拨开散落在地上的草料，没拨两下就碰到了什么东西，戳了戳，戳不进去。 霍尔动作一顿，看着草堆，用木棍将盖在上面的青草轻轻往两边扒拉开，一块染血的布料就这样暴露在了两人眼前。 罗薇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不要声张。” 霍尔点点头，只看了一眼，就把覆在上面的草拨了回去：“什么都没有，除了草就是屎，这些羊是吃多了吧！” 罗薇配合道：“好了好了，许是我们人多惊扰到了它们，将就着歇息一晚吧。” “唉，只能这样了。”霍尔扔掉了木棍。 两人的角色好像颠倒了过来，霍尔反而成了挑剔的那个人，但大家都忙着阻止绵羊破坏床铺，也没太注意。 等到其他人都熄灯入睡开始打呼噜后，罗薇才悄悄抽出魔法棒，给他们施了一道禁止窥听咒语，拉着霍尔爬起了身。 角落里一直没动静，罗薇猜那名逃犯早就昏了过去。 两人轻手轻脚走进羊圈，谁都没有问为什么要隐瞒这里藏了人。 人藏在了他们的屋子里，还躲过了圣骑士的搜查，说跟他们没有关系都不会有人信。 再说霍尔身份特殊，跟圣骑士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总归不安全，容易暴露自己。 羊圈里很久没有打扫，地上铺了很厚一层粪便，气味骚臭刺鼻，正是这股味道掩盖住了那人的体味，他们这么多人都没一个人发现他藏在这里。 霍尔捡起地上的棍子，掀开最上面的青草，露出了草堆下少年瘦弱的身形。 第425章 单纯的少年 这人在草堆下挖了一个浅坑，身体陷下去了大半，加上身上盖的矮矮的一堆草，从外面看还真想不到这么点儿地方能藏进一个人。 就是他付出得也太大了些，全身都躺在屎堆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憋住的气。 霍尔蹲下身探了探，对罗薇摇头：“他死了。” “死了？”罗薇面露惊诧，也蹲下去摸了摸这人的脖颈，连体温都没了，冰凉一片。 “真的死了。”她喃喃道。 “尸体怎么处理？”霍尔问，“留在这里，还是悄悄拖出去烧了？” 罗薇：“随便找个水沟扔进去吧。” 留在这里会害死这户村民，事发后他们也可能会被连累。 烧掉也不行，夜晚的火光太亮了。 罗薇说了自己的顾虑，霍尔也觉得有道理，两人合力将尸体抬出来，又把青草铺了回去。 “不知道圣骑士走没走远？” 霍尔担心圣骑士会杀个回马枪。 “稍等，我占个卜。”罗薇摸出龟甲，闭上眼睛迅速进入了冥想状态。 意识沉到深处，精神世界的图景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罗薇望着天幕：“圣骑士还在这座村子附近吗？” 星轨交叠，运行缓慢。 圣骑士的魔力高出她四个境界，占卜起来有些吃力。 罗薇换了个问法：“我们待会儿出去抛尸会有危险吗？” 这一次星轨运行得很快，星象预示的答案是“不会”。 罗薇退出精神世界，收起龟甲对霍尔道：“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们抓紧时间把尸体丢掉。” “好。”霍尔放下了心，羡慕地看着她手里的绿色龟壳。 会占卜可真好啊，他都想转行了。 要不等下次经过海边的时候，他也去摸个乌龟壳试试？ 今晚的月光不甚明亮，两人抬着尸体出了门，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条小溪，将尸体丢进了水里。 溪水太浅，尸体仰躺在水中，被和缓的水流冲走了身上的污秽。 罗薇很好奇这位能被圣骑士追捕的人是什么身份，借着暗淡的月光端详他的样貌，却越看越心惊。 水里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卷曲的黑发漂浮在水里，最关键的是那张脸，跟她长得十分相似，只不过少年的五官更英气一些，罗薇的五官偏秀气。 连霍尔都被这张脸惊住了，转过头看着罗薇：“罗薇小姐，他跟你……” “我不认识他，”罗薇斩钉截铁地说，“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吗？ 罗薇想起前天进里尔坚城被士兵拦下来的场景，当时她还怀疑过，他们要找的人会不会跟她这具身体有亲缘关系。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遇到了这个人。 可惜他已经死了，不然她还能问问他到底是谁。 不，不用可惜，死了也能问，她可以回去占卜。 罗薇回过神，弯腰把尸体摆成自己跌进水里的样子，直起身道：“我们走吧，回去睡觉。” “好的。”霍尔也站了起来，走在后面用树枝消除两人的足迹。 没走几步，罗薇忽然停了下来，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转身就往回走。 霍尔愕然：“罗薇小姐，你去哪儿？” 罗薇小跑着回到溪边，涉水走到少年身旁蹲下，伸手将他的身体翻过来，拉拽了一下他的手臂和手指。 果然，身体是软的，没有尸僵。 “罗薇小姐，你在干什么？”霍尔对她举动感到疑惑。 罗薇抬起少年的手腕：“你看，他的关节活动自如，一点尸僵都没有，夏天温度高，尸体死后尸僵会出现得更快才对，而他没有，这说明什么？” 她自问自答：“说明他还没有死，至少还没有死透。” 霍尔惊叹：“罗薇小姐，你还懂这个！” “以前看的闲书比较多。”罗薇胡乱说了个理由。 看过刑侦剧的人谁不知道这些知识？ 尸僵最早会在尸体死后十分钟出现，最晚在死后七小时内出现，温度越高尸僵越快，温度越低尸僵越慢。 电视剧里的凶手就喜欢用冰冻尸体的方式来延缓尸僵，让法医误判尸体死亡时间，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类似的剧情她都看过好多次了。 “霍尔，帮个忙，帮我把他拖到岸上去，我试试他还有没有救。” “好吧。” 霍尔任劳任怨地把少年拎到了岸上的草地里。 罗薇从指环里取出她在里尔坚城找霍尔熬制的治愈魔药，拔出木塞，捏开少年的嘴巴灌了一半进去。 霍尔看得直摇头，这样不行，人没死都要被药糊呛死了。 “还是我来吧，罗薇小姐。” 罗薇赶紧让开，看着他将手掌覆在少年的脖子上，指尖溢散出淡淡的魔力波动。 良久，在两人都开始觉得地上这人没救了的时候，少年猛地睁眼，“哕”的一声抓着脖子坐了起来，诈尸了！ “呕——咳咳、呕呕哕——” 乌黑的药糊从他喉咙里反胃涌了出来，吐得到处都是。 罗薇没忍住也跟着干呕了一声，只有霍尔，不停地抱怨“浪费了，都浪费了”。 少年吐得胆汁都快吐没了，浑身脱力地载倒下去，望着夜空眼泪花花：“你们、咳，你们给我喝了，喝了什么哕——什么东西呕——” 罗薇捏着鼻子，声音翁翁地说：“你受了很重的伤，我们给你喂了疗效极佳的治愈魔药，才把你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治愈魔药？是毒药吧！ 西原人的治愈魔药真的好可怕呀！西原人也好可怕！呜呜呜，他想回家！ 闻着空气中的恶臭味儿，少年哽咽道：“谢谢你们愿意救我，但你们真的不用给我喂毒、喂这种治愈魔药的。” 霍尔不悦道：“我们救你还有错了？” “不是不是，”少年连忙解释，“我只是，唉，实话告诉你们吧，有人在追杀我，我刚刚只是让自己进入了假死状态，好摆脱追我的杀手。” “我的伤也不严重，一会儿就能自己愈合，我的恢复能力很强的！” 罗薇和霍尔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露出了微妙的眼神。 ——这个人，真单蠢啊！ 听他说话，什么都往外吐露，对陌生人毫不设防，一看就没见识过人心险恶，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么天真的家伙？ 交换眼神后，两人一唱一和地开始套话。 罗薇捂着嘴：“天呐！有人在追杀你，是谁？他们也太坏了，为什么要追杀你？” 少年艰难地坐起身，唉声叹气：“我也不认识他们，好像是西原教廷的人，从我登陆后就一直在——” 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瞪大眼睛紧张地观察罗薇和霍尔的表情。 听说西原人全都是教廷的忠实信众，他们不会向教廷告发自己吧？ 无奈光线太暗，他根本看不清两人的脸，但他听到了少女愤慨的声音。 “又是教廷！他们总是伤害一些无辜人，可恶！” 少年眼睛里一下子亮起了光：“你们也讨厌西原教廷？” “当然！”罗薇肯定地说，“我有个朋友就是被教廷害死的。” “太好了，”少年激动道，“我终于找到和我一样的人了！你们不知道，这一路上到处都是抓我的人，不管我逃到哪里，那里的人都想把我抓住送给教廷，我太难了！” “可是，教廷的人为什么要抓你呢？”罗薇好奇地问。 “我……”少年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霍尔冷淡地开口：“圣骑士只杀大奸大恶之辈，罗薇小姐，我看他不是好人，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别被他连累了。” 第426章 生命之神的继承人 好不容易遇到和自己一样的小伙伴，一听他们要离开，少年一下子就急了：“我不是，我不是坏人，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是好人啊！” 霍尔哼了一声：“好人怎么会被圣骑士通缉？” “我、我，唉！”少年揪着头发，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们追杀我是因为，是因为我不是西原人，我不信日月双神。” 罗薇夸张地扬起眉毛：“什么！你不是西原人？” 少年点头：“对，我不是。” “我来自荒原，从小在生命神殿里长大，神殿里的人都叫我圣子，他们说我是生命女神选中的继承人。” 霍尔问：“那你为什么要来西原？” 少年难过道：“今年年初的时候，生命女神突然陨落了，大祭司聆听到了女神陨落时降下的神谕，告诉我女神的权柄遗失在了西原，让我来西原寻找女神的权柄。” 罗薇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温柔地问：“可西原这么大，你要去哪里寻找呢？” “你们知道希瑞亚魔法学院吗？”少年黑眸亮晶晶地说，“神谕里提到了希瑞亚魔法学院，大祭司的占卜也显示女神的权柄被人藏在了这个地方。” 罗薇目光闪了闪，生命女神的权柄被人藏在了希瑞亚魔法学院？ 怎么可能！ 生命权柄不是在她销毁生命神格的时候就消散了吗？ 罗薇觉察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她敢肯定生命权柄早就被她打散了，如果那位大祭司的占卜没有出错，答案就只能是有人收集了生命权柄，还把它藏在了学院里。 从生命女神陨落到现在才过去七个月不到，到底是谁，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集并凝聚出新的生命权柄？ 罗薇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难道是莫里森院长？ 霍尔见她沉默，替她接住了少年的话：“你要去希瑞亚魔法学院？那你算是问对人了，我们就是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学生。” “真的吗？”少年喜出望外，“女神保佑，这真是太好了！你们能带我去希瑞亚魔法学院吗，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报答？”霍尔摸了摸下巴，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你有钱吗？” 少年面色微红：“我、我现在没有，但我带了很多钱过来，都在我的好兄弟那里，等我找到它就有钱了！” 霍尔：“它？” 少年解释：“我的好兄弟是一匹飞马，它叫约书亚，跟我一起来的西原，但我们在逃跑的路上走散了。” 准确的说，是他们被圣骑士追杀的时候，约书亚扔下他一个马跑路了。 “等我摆脱了教廷的追捕，约书亚就会回来找我！”少年信誓旦旦地说。 两次听到熟悉的名字，罗薇抬眸看向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她记得约书亚之前跟她提过一嘴，它的小伙伴艾登要来希瑞亚学习魔法。 “艾登，”少年说，“我叫艾登，艾登·伊西斯。” 艾登，伊西斯…… 罗薇眯起眼睛：“你的姓是生命女神的名字？” “因为我们是生命女神的后裔嘛！”艾登骄傲地说。 罗薇：“你父亲是生命女神的后裔？” “他不是，”提到父亲，艾登的心情明显低落了不少，“我随母姓，我的母亲才是生命女神的后裔。” “我听说，亚特王国的前任王后也姓伊西斯，好像叫蓓姬·伊西斯，”罗薇似是无意间想到了这件事，“艾登，她也是你们那儿的人吗？” 艾登身体僵了僵，语气生硬：“不知道，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没听说过？ 罗薇心里发笑。 伊西斯王后可是荒原某个王国的公主，他说没听过这个名字，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大概艾登也觉得自己回了句蠢话，着急地转移话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我该怎么称呼两位？” 霍尔困倦道：“霍尔·费利克斯。” 艾登：“费利克斯阁下！” “叫我名字就好。”霍尔打了个哈欠。 艾登不好意思直呼他的名字，又看向了罗薇。 “我名罗薇，你叫我罗薇就好。”罗薇笑道。 “好、好的。”艾登舌头打了结，心想这位小姐好神秘呀，连姓氏都不愿意透露。 “那个，罗、罗薇，”他羞赧地问，“就是，就是刚刚我说的那件事，你们可以送我去希瑞亚魔法学院吗？” 罗薇摇了摇头：“抱歉，我们正在做学院的历练任务，要等历练结束才能返回学院，不能送你过去了。” 艾登有些失望，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们认识一个人吗，据说她来自雾原，是雾原王国的公主，还是生命女神的后裔。” 霍尔下意识看了一眼罗薇，后者尴尬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假生命女神后裔碰到了真生命女神后裔，装人设装到正主面前来了，要问罗薇现在是什么心情，那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认识倒是认识，”霍尔来了兴致，“不过你找她做什么？” 艾登如实回答：“约书亚之前去过一次希瑞亚，在那里结识了很多朋友，这位来自雾原王国的公主就是其中之一。” “这位公主殿下真是我遇到的最最善良的人了，她听约书亚说我也来了西原，还邀请我去她家做客呢！” “噢，她还送了我好多美味的食物，就装在一个铁盒子里，可惜我一打开铁盒里面的东西就被约书亚舔了个遍，我只吃到了几粒牛肉干……但那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牛肉干！” “要是我能给这位公主殿下送一封信就好了，她肯定愿意派人来接我！” 艾登满是期待地说。 霍尔又瞅了瞅罗薇，用眼神询问：你真的要派人来接他吗？ 罗薇缓慢地放下了挡脸的手，咳嗽一声道：“我可以帮你联系她，让她派人来接你，但你要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被圣骑士抓住。” 艾登惊喜地看着罗薇，连声道谢，还向她保证：“我不会被他们抓住的！” 他自信地说：“他们根本抓不到我，我会装死，每次我只要一装死，他们就找不到我了！” 霍尔稀奇地问：“装死是什么技能，魔法吗？” “不，是生命女神赐予我的神眷之力，‘复苏’，”艾登说，“不知道为什么，女神陨落后，我的神眷之力好像更强大了，可以让我在生与死之间游移。” 罗薇心头一跳，这哪里是“复苏”，分明是“复活”。 在埃及神话里，伊西斯女神收集了亡夫奥西里斯的尸块，并成功将他复活，奥西里斯由此司掌了复活的权柄。 这个世界里没有冥王奥西里斯，伊西斯女神司掌了夫妻俩拥有的所有权柄，包括生命、亡灵、植物、大地和星宿。 复活的权柄应该是归属于生命权柄之下的，莫非生命神格被她销毁后，这部分权柄之力流进了艾登的身体里？ 难怪艾登说他是生命女神的继承人，等他集齐了所有生命权柄的碎片，他是不是就会成为新的生命之神？ 那她呢？ 亡灵之神赐予了她光明和黑暗两种神眷之力，光明的那部分就来源于生命神格的权柄。 如果艾登把所有权柄收了回去，她的神眷之力是会消失，还是倒逼她变成生命之神的从神？ 第427章 开荒开荒 罗薇可不想变成从神，她的神格正在凝聚，死亡与时间的权柄并不比生命权柄弱。 既然有机会自己当老大，她为什么要去给别人当下手？ 但她也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要是她的神格凝聚失败，她应该怎么办？ 当不了死亡与时间之神，当生命之神好像也不错。 要是实在登不上主神位，再想想怎么抱大腿当从神吧。 毕竟当从神还不是最坏的结果，比这更糟糕的是，她连从神资格都捞不到，失去所有的神眷之力成为一个被神明操纵的提线木偶。 不是她杞人忧天，若是艾登成为生命之神需要融合亡灵之神的权柄，那她连来自黑暗的那部分神眷之力都保不住。 已经拥有过的力量，怎么甘心失去？ 为了确保神位万无一失，罗薇决定做两手准备： 一，继续收集信仰，努力扭转世界命运线，早日凝聚出死亡与时间之神的神格； 二，抢在艾登前面找到生命权柄，捷足先登，成为生命之神。 一旁的艾登还在向霍尔打听希瑞亚魔法学院的情况，丝毫没察觉到，他以为的好心少女正在觊觎本该他继承的权柄。 罗薇理清思路后便看向两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时间不早了，我们待在这里也不安全，还是先回村子里吧。” “艾登，进村后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待会儿就给你说的那位公主送信，最迟明天中午那边就会派人过来接你。” “明天中午，这么快！”艾登顿时担心起来，“可是约书亚还没回来，我能不能等到它回来了再走？” 罗薇：“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你越早离开越好，至于约书亚，你放心，那位公主手下能人辈出，有的是办法找到它，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它送去你身边的。” 艾登纠结了一会儿：“那好吧，那我先去希瑞亚。” 罗薇嘴角极快地闪过了一丝笑意，接着又说：“你现在去希瑞亚还不如先去哥路城住一段时间。” “最近两个月我们学院的师生都会在外面参加历练，你去了也进不了学院，而且希瑞亚有很多教廷的眼线，你来历不明，很容易被他们盯上。” “哥路城就不一样了，哥路城的领主是那位公主的朋友，她的几位得力干将也在那里执行任务，你去哥路城要比去希瑞亚安全得多。” “等到九月初学院开学，你再以新生的身份到学院报到，有了学院的保护，教廷也不敢对你做什么，这样不是更好吗？” 艾登认真听完她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当即接受了她的建议：“那我就先去哥路城！谢谢你，罗薇，你真是个大好人！” 突然收到一张好人卡，罗薇差点没维持住自己温和的假面具。 答应得这么快，她后面的那些劝说的话都派不上用场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要是装傻，那他的心机可真够深沉的。 不止罗薇这么想，连霍尔都觉得郁闷。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了，偏偏这么蠢的人是生命之神的继承人，脑子不好还能逃过圣骑士的追捕，幸运女神是不是给他开了后门？ 二十分钟后，艾登又在村里找了个牛棚钻了进去，罗薇和霍尔则回到了他们租借的石屋里。 “罗薇小姐，你打算怎么给自己送信，需要我帮忙吗？”霍尔憋着笑问。 罗薇挑眉：“不用，我有传送魔纹，就是要劳烦你再帮我守一次夜了。” 霍尔露出了和上次一样的哀怨神情。 虽然他是巫妖，不睡觉也不会死，但整夜整夜地不睡觉，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啊！ 霍尔仰天长叹：“好吧，看来我得尽快把你说的那种药研究出来了，不用睡觉还精神满满的药是吧？” “是的，”罗薇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哦，我看好你。” 霍尔嘴皮子动了动，算了，困得要死，没力气。 罗薇快速画好了一道传送魔纹，蹲下身注入魔力，眨眼间便从屋子里消失，传送到了矿脉洞穴。 找了一圈没看到黑暗精灵的身影，她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把他派去了里尔坚城诱拐流浪儿。 虽然心疼黑暗精灵工作劳累，但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她又不放心，只好再辛苦一下他了。 罗薇闭上眼睛进入精神世界，换了个方式呼叫黑暗精灵。 已知精神海洋里的星星跟她的信徒一一对应，黑暗精灵就是那颗棉花团星星，那她根本不用跑那么远叫人嘛，直接捏星星不是更快？ 罗薇朝棉花团星星伸出魔爪，一边捏一边对星星说话，想看看黑暗精灵能不能听到她的声音。 “罗伦，明天上午去里尔坚城西南方八十公里外的羊角村找一个名字叫艾登·伊西斯的人，找到后把他送到哥路城领主城堡，让韦斯利伯爵随便给他安排一个活计。” 说了一遍不放心，她又重复了一遍，另外还叮嘱棉花团星星：“把人送到后就过来找我，拯救流浪儿的任务先交给夕巴斯汀。” 她需要他的保护，以应对接下来极有可能出现的威胁。 手里的棉花团星星忽然颤了颤，罗薇隐约听到了黑暗精灵的应答声，他收到了她的神谕。 原来颁布神谕这么简单，她之前竟然一直没想到！ 如果她把认识的人都发展成她的信徒，那她岂不是生成了一个绿泡泡软件！ 罗薇兴奋得直搓手，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用神谕召唤信徒，方便是方便，但不利于她营造神秘感。 要是什么人都能聆听到她的神谕，那她的威严何在？ 罗薇心想，以后她也要学习其他神明，故意把神谕说得模模糊糊，最好只用感觉传递，让她的信徒使劲猜猜猜！ 自娱自乐了一会儿，她退出精神世界，顺着洞道来到了刻绘远距离传送阵的矿坑。 来都来了，不去一趟雾原多可惜。 顺便去看看傀儡人有没有偷懒。 罗薇开启传送通道，前往了雾原。 西原的夜晚，正好是雾原的白天。 罗薇从香料城主城门外的传送阵里出来，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这会儿应该是上午十一点多了，太阳光接近于直射地面，香料城纬度较低，空气湿热闷人。 罗薇缓了缓，才张开翅膀朝城外的稻田飞去。 收获者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一大片水稻已经被他收割完毕，稻穗扎成了小捆小捆的样子，摊晒在田坎边上。 稻田不远处堆着一堆剃光了枝丫的树干，收获者哈尔维斯特正在用这些树干搭建木屋。 罗薇看见他在地基上打了许多木桩，在木桩上铺地板可以隔开潮湿气，想不到这个傀儡人还挺聪明。 看完傀儡人建房，她又重点察看了一下埋在土里的石头和种子，都没有变化的迹象。 倒是那根插在旁边的小木棍，不知道是长了青苔还是怎么的，白色的棍身有些发绿。 也许是发了霉。 绿霉菌就爱长在木头上，这里又刚好是湿度较大的环境，适合这种木霉生长。 罗薇看了一眼就离开了，好不容易来一次雾原，她得抓紧时间开荒。 七月正是种萝卜豆角和大白菜的好季节，但西原那边一直不下雨，地里的庄稼都快干死了，种不了地。 雾原这边雨水充沛，开垦个十几亩菜地种萝卜多好。 罗薇在天上飞了一段距离，没过多久就挑中了一块平坦又肥沃的土地，就是这儿了！ 她当即从衣袖里掏出魔法棒，水耕火耨，今天她就要以最原始的方式开荒，开它个八九十上百——平方米的土地！ 第428章 感谢eilr10的大神认证 没错，虽然罗薇有心一口气开它个几十亩地出来，但她的魔力等级还是太低了。 这么点时间，她顶多能开垦出一百来平方米的荒地。 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反正她以后有的是时间过来，不必急于一时。 不过罗薇到底低估了自己的实力，她一个炽热的巨无霸大火球砸下去，烧焦的土地岂止一百平米，至少也有三四百平。 离六六六平方米的面积也差不了多少了。 罗薇一连放出了八个巨无霸大火球，成功烧出了四亩土地，随后又用魔法凝聚出数十个大水球，将四亩地淹在了水里。 这么做也只是权宜之计，水耕火耨的耕作方法看似便利，但长此以往，不仅会造成土壤肥力下降，还会导致水土流失加剧。 就算不考虑长期影响，短时间看，水耕火耨的做法亦不明智，一来容易滋生病虫害，二来其农作物的产量也比不上精心管理过的田地。 所以罗薇没有立马就播种，而是想着先把地翻一翻，再把地下的草根和虫子全部杀死，才能开始种地。 要翻地就得用到土魔法，可她的土系魔力自带死亡buff，恐怕没办法——等等，这样的土系魔力不是恰恰适合用来杀虫翻地吗？ 罗薇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老天爷，她就说她的土系魔力怎么跟正常人不一样，原来是专门给她用来耕地的！ 一想到自己终于找对了赛道，罗薇就感到激动。 她那不敢在人前施展的土魔咒和催生魔纹，被她遗忘了这么久，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以前不敢绘制的催生魔纹，她画画画，画一大堆全部扔进地里，什么草根什么虫卵通通杀死！ 以前不敢吟唱的土魔咒，她念完土龙翻滚念土之裂缝，翻地开沟一条龙，早点这么做她连水球都省了，直接开沟连通溪流，就能将溪水引入田中。 罗薇玩得不亦乐乎，要不是怕耗空了魔力传送不回西原，她能把附近的荒地全给翻了！ 正午已过，天上的太阳越来越大，四周温度逐渐拔高。 罗薇抓紧时间排干田水，又飞去水稻田取来暴晒过的稻穗，粗略地选了一下种，便将它们撒在了已经撤掉催生魔纹的泥浆田面上。 六月底七月初，正好是种植晚稻的时候，香料城地处热带区域，水稻一年三熟不是梦！ 撒下去的稻种没有经过催芽，但这里温度高，稻种在自然环境下就能发芽，可以省去催芽的步骤。 罗薇庆幸自己会飞，没有农业撒种无人机，也能把种子撒得均匀又迅速。 用魔法种田又快又轻松，她真想把全天下的魔法师都拐到雾原来给她开荒！ 遗憾于自己不能明天就实现这个梦想，罗薇擦了擦头上的汗，转身飞向了传送通道。 西原那边应该快天亮了，她得早点回去，不然没法跟其他同学解释她为什么会从传送阵里钻出来。 一阵眩晕过后，罗薇回到了矿脉洞穴。 她的身体强度和灵魂强度又提升了不少，这一来一回竟然没被传送通道里的乱流冲得内脏受损晕头转向。 罗薇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腿儿，确定没有外伤，便抖干净身上的泥土和草渣，走另一道小型传送阵传送回了羊角村。 刚一传送出去，双脚还没踩稳地面，她就对上了一双血丝遍布暗沉无光的浅蓝色双眼。 霍尔拉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阴郁气息。 “罗薇小姐，你回来得真早，太阳还没升起来呢。” 他撩起沉重的眼皮，声音平静得没有起伏，颇有种心灰意冷的麻木感。 罗薇听出了他的反讽，朝门外看了一眼，天蒙蒙亮，村子里已经响起了鸡鸣声。 啊，没计算好时间，她好像，似乎，回来得有些晚了。 罗薇心虚地说：“抱歉，我回来晚了一点。” 霍尔捂住了胸口，控诉：“是一点吗，是很多！外面天都亮了！” 罗薇干巴巴地说：“我以后不会了，不会再回来这么晚了。” 霍尔挂着黑眼圈的脸再也绷不住，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还有以后？” “不，没有以后了！”罗薇立刻挺直后背，表情可靠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天天熬夜的！” 不会天天熬夜，那就是会偶尔熬夜了。 霍尔已经看透罗薇了，他默默地转过身，倒下，一头撞进麦秸堆，闭上了眼睛。 罗薇大惊：“霍尔，你要猝死了吗？” 霍尔疲惫地回应：“我睡会儿觉。” “好的，那我也睡一会儿。” 罗薇也倒在了干燥松软的麦草床铺上。 两人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天光大亮，太阳也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魔药小队又要出发了。 一路上，罗薇眼皮沉得睁不开，大脑昏昏沉沉，恨不得趴在马背上睡一觉。 再看霍尔，也没好到哪儿去，两只眼睛虽然瞪着前方，但光已经涣散了，恐怕魂魄早就飞进了梦乡。 连着熬几天夜是有点吃不消，罗薇有些后悔昨晚在雾原待了那么久。 开荒的任务还是先放一放吧，最近这两天她得补一下觉，霍尔也得补一补。 赶了三个多小时的路，一行人停下来休息。 罗薇身上的衣服已经很脏了，早上没来得及换，这会儿才找到时间去树林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主要是再往前他们就要到里利德塔郡了，那里是魔药小队的任务点，丽莲公主可能会近距离观看他们做任务。 她的衣服在雾原沾了泥点，那边的土跟这边的土有些不一样，丽莲公主有魔导师境界，她怕她会看出点什么。 换上在里尔坚城买的男装，再用束带将头发绑在脑后，从树林里走出来的时候，罗薇看上去妥妥的是一副贵族公子哥模样了。 就是回到队伍里时，霍尔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罗薇问。 她一出声，霍尔惊恐的眼神又消失了，避开其他人低声说：“罗薇小姐，你这样打扮看起来跟艾登更像了。” “是吗？”罗薇理了理头发，“有多像？” “有七分相似，”霍尔忍不住道，“你不怕圣骑士怀疑你跟他有关系吗？” 罗薇：“他们已经在怀疑了，清者自清，我就是要大大方方地展现我们的相似之处，才能打消他们的怀疑。” 霍尔想想也是，便转移了话题：“那我们再休息一会儿就出发。” 罗薇点头：“好，这儿离里利德塔郡应该不远了吧？” “还有三十公里，要不了两个小时就能到了。” 两人话题结束得快，等潜伏在暗处的人悄悄靠近想要偷听他们在说什么时，落入耳中的声音就变成了正常的任务对话。 【殿下，有人在跟踪您。】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突兀地响起，正在跟霍尔说话的罗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即用心声问道：【罗伦，是你吗？】 【是我，殿下，我完成了您交待的任务，前来复命。】 罗薇顾不得问他任务细节，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他刚刚提醒的那句话上。 【你说有人在跟踪我，那人是谁？他在何处？】 第429章 教育教育 在何处？四周都是平坦的草地，具体位置还真不好说清楚。 黑暗精灵看向不远处给自己施加了隐身魔咒的青年骑士，无声无息地飘到了对方身后。 【回殿下，他站在我身前。】 估摸了一下距离，黑暗精灵接着说：【距离我不到两步远的地方。】 罗薇：…… 距离不到两步远，这么近！这不是贴脸开大吗！ 要是胳膊长一点，手一伸都能摸到人家后背了！ 罗薇既震惊又茫然：【你站那么近，他没有发现你？】 黑暗精灵：【殿下放心，他的隐身术没有我的高明。】 说完，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人类骑士，将获取的信息汇总报告给罗薇。 【此人身高约六英尺，身着银色铠甲，腰佩宝石长剑，应当是一名初级魔剑士，披风上绣有日月徽纹，可能是教廷的人。】 罗薇一听他的描述就明白了：【是教廷的圣骑士。】 只是不知道来的是十二圣骑士中的哪一位，跟踪她又是为什么？ 难道她昨晚见过艾登的事情被圣骑士发现了？ 还是他们仍然怀疑她跟艾登有关系，想跟踪她等艾登自投罗网？ 罗薇还没想个明白，脑海里又响起黑暗精灵的声音：【殿下，要我杀了他吗？】 【不用！】 罗薇生怕自己说慢了一步，黑暗精灵就会砍掉圣骑士的脑袋。 跟神出鬼没的天使不一样，圣骑士在凡间的关系网可大了去了。 他要是死在这里，过不了几个小时那些跟他联系紧密的人就会发现他离奇失踪，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他们头上。 罗薇吩咐黑暗精灵：【你暂时不用管他，他愿意跟踪就让他跟踪吧，等他有什么异常举动的时候，你再出手也不迟。】 而且他们马上就要到任务点了，出发前丽莲公主特意提醒她多准备几件衣服，估计这次的任务不会轻松，说不定又脏又臭又血腥，圣骑士看了不一定忍得住。 就算圣骑士不嫌恶心，她也有办法让他离远点儿——霍尔熬煮的魔药包治百病！ 所以罗薇不担心圣骑士，反而担心黑暗精灵。 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一个爱好和平单纯善良的小精灵，怎么说起杀人越来越顺口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反正不是她的原因，她可没有故意把人带坏。 罗薇安慰了自己，又对黑暗精灵道：【我手里有一张召唤羊皮卷，你想办法趁圣骑士不注意的时候过来拿走。】 【这张召唤羊皮卷可以召唤出一匹黑色的飞马，叫约书亚，你把约书亚送去哥路城跟艾登作伴，让韦斯利伯爵好好教育教育它。】 【另外你帮我问问它，为什么它没有告诉它的好兄弟，它已经是我的马了？】 从昨晚艾登透露的信息才看，约书亚回去后根本没有告诉艾登它已经名马有主的事。 明明当初它离开时说得好好的，要做她的召唤兽，还要带它的好兄弟一起来投奔她。 结果一个多月过去了，它的旧主艾登还不知道它换了主人。 罗薇冷笑，吃了她那么多的麦芽糖和胡萝卜，竟然不想履行承诺？ 看她回去不扒掉它一层皮！ 黑暗精灵仿佛察觉到了罗薇的怒意，回答得很迅速：【是，殿下！】 两人很快等到了机会。 趁圣骑士解手，黑暗精灵闪身出现在了罗薇身侧，并对其他人都施展了魔法，只有罗薇一人能看见他。 罗薇也不废话，立刻从空间指环里取出召唤羊皮卷，递给了黑暗精灵。 【送到后早点回来。】 【是，殿下。】 黑暗精灵接过羊皮卷，转身便开启传送阵传送到了哥路城。 从矿脉里出来，他直接朝羊皮卷中注入魔力，一道黑色的空间旋涡顿时浮现在了空气中。 刚摸进一处庄园准备偷吃树上苹果的飞马约书亚，一口下去上牙碰下牙咬了个空，尖叫着落进空间通道，眼一闭一睁就换了地方，对面还有一个穿着黑斗篷的怪人将手里的魔杖对准了它。 “嘶咴儿嘶咴儿咴儿——” 约书亚吓得一跳八丈高，扑腾着翅膀就想逃走，不料怪人随口念出一道禁锢魔咒，它的身体就动弹不得，从半空中直直地砸落在了地上。 “咴儿咴咴……” 约书亚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不好惹，一双水光浸润的黑色大眼睛眨啊眨，纤长的睫毛抖啊抖，叫声变得哀婉又凄苦。 黑暗精灵可不会被它这副模样骗到，别看飞马叫得可怜，那声音落进他耳朵里可不是什么好词。 “咴儿咴咴儿咴儿……” 【蠢猪臭虫屎壳郎推粪球……】 “咴儿咴儿……” 【什么垃圾也敢欺负我踢死你踢死你踢死你……】 黑暗精灵面无表情地扔下了一道禁言魔咒，俯视飞马道：“公主殿下让我问问你，为什么你没有告诉你的好兄弟，你已经成了殿下的马。” 约书亚一腔愤怒瞬间转为了惊恐，完了完了，那位公主派人来抓它了！她还抓了它的好兄弟艾登！ 黑暗精灵才不管它在想什么，快速吟唱了一道捆缚魔咒将它绑起来，提着它就飞向了哥路城城主府。 殿下有令，让他送到后早点回去，他还要赶去里利德塔郡保护殿下呢。 艾登两个小时前才被送到哥路城，韦斯利伯爵还没来得及给他安排任务，这会儿他正和韦斯利伯爵一起用餐，并借机向韦斯利伯爵打探那位神秘的雾原公主。 在韦斯利伯爵这种老狐狸面前，艾登的那点儿段位根本不够看，不仅没能打探到罗薇的信息，还把自己的秘密抖落不少。 得知艾登来自荒原，再联想到年初的时候教廷里有一条关于荒原圣子要来西原历练的传闻，韦斯利伯爵立刻猜出了艾登的身份。 罗薇公主还是真是给他扔来了一个大难题啊，这么危险的人物，要是换个人送过来，他是肯定不会收的。 不过，换个人也没有罗薇公主这么胆大，敢把教廷要的人藏到他这儿。 既然已经上了罗薇这条大船，就没有后悔一说，对于她的任何抉择，韦斯利伯爵都唯有支持，包括收留艾登。 饭吃到一半，管家突然上前禀告，说希尔大人来了，就在门口。 “快请快请！” 韦斯利伯爵赶紧站了起来，心里暗忖，希尔大人上午才来过一次，这会儿又上门来，莫非是有什么紧急事务？ 几秒后，黑暗精灵走进宴厅，朝韦斯利伯爵颔了颔首：“伯爵阁下。” “希尔大人！”韦斯利伯爵热情邀请，“您来得正好，快请坐快请坐，劳瑞！快吩咐厨房把最好的嫩牛排煎一煎给希尔大人送上来！” “不必了，”黑暗精灵拒绝道，“阁下无须费心，我只是过来送一匹马，送到就走。” 韦斯利伯爵惊讶道：“马？” “是殿下新得的一匹飞马，”黑暗精灵解释道，“烈马难驯，殿下让我送到您这里来养一养，您重建城墙需要劳力，这匹马身强体壮能飞能跳，用它来搬运石砖再好不过。” “您若有别的什么需要，也请尽管使唤它，我代殿下在此谢过。” 韦斯利伯爵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飞马！那可是神话传说中的生物啊！他费迪南德也是能使唤上飞马的人了！ 艾登两眼发懵，飞马一族不是只剩下了约书亚一条血脉吗，怎么这里又出现一匹飞马？难道约书亚在这世上还有同族？ 怀揣着疑惑，艾登跟着两人一起来到了后花园。 黑暗精灵举着魔杖解除了隐身魔法，顷刻间，一匹皮毛黝黑发亮、周身泛着油光、背上生有一对黑色大翅膀的马儿就出现在了灿烂的阳光下，也映入了艾登猝然瞪大的眼中。 第430章 约书亚的担忧 “约书亚！” 艾登失声叫了出来。 “约书亚？”韦斯利伯爵不解地看向了他，“约书亚是谁？” 艾登颤抖地指着地上的黑马：“它、它，它是约书亚啊，是我的飞马啊！” 闻言，黑暗精灵立刻出声强调：“慎言，这是殿下的马，它的主人是殿下。” 韦斯利伯爵也跟着道：“艾登小友，你是不是认错了？这是公主殿下的马啊！” 两个人都这么说，艾登不禁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他眼花认错了吗？ 他又看了地上的飞马一眼，心下越发慌乱惊疑。 怎、怎么回事？ 这匹马，这匹飞马，它怎么长得跟约书亚一模一样！ 连耳朵上那个小豁口，都跟他小时候和约书亚打架咬出来的小豁口一样。 尤其是对上飞马的那双含泪的黑色眼睛，他心里的熟悉感就更深了，他觉得，他觉得这匹马也认识他！ “约书亚，是你吗？”艾登还是不肯相信自己认错了马，“如果是的话，你就答应一声。” 呜呜呜—— ——是我呀艾登，是我是我，我就是约书亚呀！ ——救我！快救我！救救你最好最好的好兄弟啊！ 约书亚拼命挣扎，可它既挣不开禁锢魔咒的束缚，又破解不了禁言魔法，只能像条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干张着嘴说不了话。 没得到约书亚的回应，艾登很难过：“我知道了，约书亚，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认那位公主殿下当主人了？” 约书亚眼睛一突，整匹马都安静了下来，两颗眼珠滴溜溜地转。 它这好兄弟兼便宜前主人的小脑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竟然猜到了它给自己找了个新主人！ 难道它不在的这几天，他偷吃了什么好东西，脑子开窍了？ 约书亚不可置信地瞅了瞅艾登，有好东西也不叫它！吃独食！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它这个好兄弟！ 一人一马都伤心了，艾登垂着头抹眼泪，约书亚甩着尾巴生闷气，谁也不搭理谁。 韦斯利伯爵捻了捻下巴上的胡茬。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匹飞马以前确实是这位小友的，可惜哟，以后就不是了。 抢人坐骑这样的强盗行径，放在别人身上他肯定要谴责几句，放在罗薇公主身上嘛……扪着良心说，这怎么能算抢呢？ 分明是飞马觅得明主，弃暗投明了嘛！ 艾登和约书亚闹了别扭，黑暗精灵此行的目的也已达到，随手解除约书亚身上的魔法后，便离开了哥路城。 送走这位令人膝盖发软的大魔导师，韦斯利伯爵一转身，又对上了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伯爵阁下，您能允许我和约书亚单独说说话吗？” “噢，当然，当然允许，”韦斯利伯爵同情地说，“你们聊，聊多久都可以。” “谢谢伯爵阁下。”艾登低声道。 韦斯利伯爵摇头叹了一口气，踱步走远了。 艾登看向约书亚，约书亚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仰着脖子望着天，前蹄在石砖上踏了踏，别扭地叫了两声。 “咴咴——” “你等等！” 艾登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颗圆润的人鱼珠，握在手里道：“好了，你可以说了。” 约书亚鼻子里喷出两团热气，不耐烦地凑近，低吼：“咴儿咴咴咴儿？” 【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抓？”艾登奇怪地说，“我不是被抓来的啊。我想来哥路城，就给你说的那位雾原公主送了信，她才派人把我接过来的。” 约书亚震惊地甩正脖子：“咴咴咴，嘶咴儿咴咴……” 【什么！你不是要去希瑞亚吗？怎么又想来哥路城了？你还给她送信！你怎么给她送的信？】 艾登解释：“我本来是想去希瑞亚，但我在路上遇到了两个好心人，他们是希瑞亚魔法学院的学生……” 他把自己从羊角村来到哥路城的经过原原本本地给约书亚讲述了一遍，说完还感叹那位罗薇小姐人真好，气得约书亚一个仰马跳，前蹄重重地踏在地上。 “咴儿咴咴儿咴，咴儿咴儿——” 【笨蛋大笨蛋！艾登你笨死了！】 约书亚掀嘴露出大白牙，两只耳朵生气地向后倒下：“咴咴咴，咴咴儿咴咴，咴儿咴咴咴——” 【那位雾原公主的名字就叫罗薇，你遇到的那个罗薇小姐就是她！傻瓜，大傻瓜！我明明跟你说过她的名字，你这个大笨蛋，你不知道她们是同一个人吗！】 艾登耷拉着脑袋：“我、我忘了。” 约书亚就说了一遍，他哪里记得住，再说他哪里想得到会这么巧，路上随便遇到一个小姐竟然就是那位公主殿下。 而且，那位公主打扮得也太普通了呀！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位公主，”艾登委屈地说，“她都没有佩戴王冠，也没有穿华丽的大裙子。” “咴咴咴咴咴儿咴咴儿咴咴！” 【笨蛋！谁家公主出去历练还戴王冠！你来西原戴王冠了吗？人家只是低调！】 约书亚气得七窍生烟，踢踏着马蹄子转了一圈，又急躁地逼问他：“咴咴咴儿咴咴咴咴儿咴儿咴？” 【你把你跟她说的话再讲一遍，仔细讲，你没把你的秘密说漏嘴吧？】 艾登挺胸：“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只告诉了她我是生命神殿的圣子，要去希瑞亚寻找女神的权柄，别的什么都没说。” 约书亚发出一声尖啸，别的说不说重要吗？最大的秘密都泄露出去了！ “咴咴咴——” 【傻子，大傻子，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他们抢在你前面找到权柄怎么办！】 “不会的，”艾登连忙说，“他们又不是女神的继承人，拿到权柄也继承不了啊，而且凡人胆小愚钝，他们不会想到夺取权柄成神的。” 约书亚对他已经绝望了，塌下脖子灰败地嘶鸣了几声。 【你说不会就不会吧，万一以后出了事，你可别跟女王和大祭司说我没劝过你。】 为了培养神性，艾登从出生起就生活在神殿里，在来西原之前没踏出过神殿一步，这也养成了他过于单纯的性格。 出发前，女王和大祭司专门找了它谈话，说怕艾登来了西原会被人诓骗，希望它能继续陪在艾登身边，一方面遇事可以给艾登出出主意，另一方面也是监督艾登认真寻找生命权柄。 约书亚想起女王和大祭司的叮嘱，不由得心情沉重。 他们本来计划得好好的，悄悄来到西原，悄悄寻找权柄，找到权柄后再悄悄离开。 结果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他们还没登上黑礁海岸，西原教廷就派了人四处围堵他们。 好不容易从黑礁海岸逃出来，没想到教廷的人穷追不舍，还在他们前行的路上一连布下了十几道封锁线，水陆空到处都是教廷的探子。 这几个月来他们东躲西藏，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眼看着要抵达希瑞亚了，艾登又被那位公主拐骗到了哥路城。 约书亚很怀疑，艾登真的能拿到生命权柄继承神位吗？ 第431章 鼠疫爆发 见约书亚情绪低落，艾登靠近它身侧，摸了摸它的鬃毛。 “对不起约书亚，我让你担心了。” 约书亚扭过头：“咴儿咴儿，嘶咴咴儿？” 【你以后放聪明点儿，别轻易相信外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艾登沮丧地说，“你说得没错约书亚，我真是个笨蛋，我还连累你被那位公主抓了过来。” “都怪我，我以为她是个好人，结果她只是想从我身边抢走你，”他抹了抹泪，问道，“约书亚，她是不是威胁你了？” 约书亚：……呃，那倒没有。 当初它被这位公主召唤出来，她给了它两个选择，要么成为她的召唤兽，要么离开。 是它自己馋她说的一望无际的跑马场、一山一山用不完的魔法石、吃不完的胡萝卜和苹果，还有甜滋滋的麦芽糖，才答应了当她的马。 但它生性爱自由，除了死去的老父老母谁都不服，被大祭司押着认艾登为主时宁愿饿死都不肯签订主仆契约，又怎么可能被罗薇的糖衣炮弹一轰炸就屈服？ 约书亚想得很好，反正它还要在西原待一阵子，吃喝住行都要花钱，还不如给她当一阵子的召唤兽，好吃好喝地享受一段时间。 有了这种想法，它怎么可能反悔嘛，这位公主真是误会它了。 它只是不知道怎么跟艾登解释，再加教廷的圣骑士一直在追杀艾登，它才拖延到了现在。 唉，约书亚拉长的马脸上露出一抹愁容。 思来想去，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艾登。 “咴儿咴咴儿嘶咴儿……” 【艾登，你听我说，我想过了，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单凭我们两个很难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不如我们跟罗薇公主合作，借助她的势力找到生命权柄！】 它详细介绍了自己的计划：先假意投诚罗薇，它认她为主，他给她当下属，等他们找到了生命女神的权柄，就立马跑路！ “这……能行吗？”艾登迟疑道，“我们这么骗人，是不是不太好？” 约书亚：“嘶咴儿咴儿咴咴！” 【哪里不好了，我们也是各取所需，我只说了愿意当她的召唤兽，也没说愿意当多久啊！】 艾登犹豫不决：“可是罗薇小姐又没有对不起我们的地方，她甚至还救了我，我们这样做对她不公平。” 约书亚：“咴儿咴咴儿咴儿咴咴……” 【我们也没有对不起她啊，到时候她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听她的命令做就是了，各取所需而已。】 “咴咴儿咴咴咴咴儿嘶咴儿……”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要为我考虑考虑吧，你有死而复生的本事当然不怕死了，可是我没有啊，我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约书亚挤出两滴眼泪，哀戚地叫着。 【除非你继承了生命之神的神位，才能彻底掌握复活的权柄，可万一你也出了意外，我就永远等不到你把我复活的那一天了！】 艾登一听也有些心慌，他的神眷之力是“复苏”没错，但并没有他对罗薇说的在“生与死之间游离”那么简单，他对罗薇有所保留。 “复苏”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只要他的身体不是被人烧成了灰，他就可以无限复活。 要不是他有复活的能力，母亲和大祭司也不会放心让他孤身一人来到西原——约书亚不算人。 但他的神眷之力再强，也只能治愈自己，复活不了其他人，因为他体内的复活权柄不完整，大部分碎片都还流落在外。 每次他们快被教廷的人追上，他都会先让约书亚逃走。原因很简单，他怕约书亚会受伤死掉，而他拥有复活的能力死不了，受多重的伤都没关系。 荒原神殿太空旷了，这么多年，艾登交到的朋友也就只有约书亚一个。 其他人不是嫉妒他好命，就是把他当神一样供着不敢靠近。 只有约书亚，会把他当成正常人对待。 艾登光是想到约书亚会死，心脏就揪紧得喘不过气来了。 “好，我答应你。” 他摸了摸约书亚右耳上的小豁口，郑重道：“我答应你，我们跟她合作，从现在起，你当她的飞马，我当她的下属。” “咴儿咴儿！” 约书亚高兴地蹦了蹦，太好了！ 艾登答应了，那它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去跟罗薇解释，它没有违背他们的承诺，让她先给它扔几袋麦芽糖甜甜嘴儿？ “约书亚，”艾登却一脸悲伤地看着它，“接下来一个半月，我们恐怕都没法见面了。” “伯爵阁下希望我去庄园里收割小麦，而你，那位希尔大人也给你安排好了去处，你马上就要去城墙边搬砖了。” 约书亚身体一僵，两只耳朵竖着抖了抖。 “咴儿咴咴儿咴儿？” 【什么，搬、搬砖？】 艾登点头：“是的，希尔大人说伯爵阁下重建城墙需要劳力，用你来搬运石砖最好不过，这也是那位公主殿下的意思。” 晴天霹雳！ 约书亚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所以，所以它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呜呜呜—— 它不想去搬砖，它高贵的翅膀和脊背不是用来干搬砖这种苦力活儿的！ …… 另一边，日头正晒，魔药小队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里利德塔郡境内。 骏马奔驰在黄土飞扬的驰道上，远远地，众人看到了一道低矮的夯土城墙。 “前面有一座庄园，”队伍里的同学说，“不知道是哪位爵爷的领土。” 霍尔翻了翻地图：“是沃尔什勋爵、里利德塔男爵第三子的葡萄酒庄。” “任务点在这座酒庄里？”罗薇问。 “不，”霍尔摇头，“任务点是整个里利德塔郡，罗塞蒂教授给出的标记点是里利德塔领主城堡。” 琴骑着马跑到了罗薇旁边，小声问：“我们要绕过庄园继续往前吗？” 罗薇看向霍尔，他才是这支小队的队长，怎么走由他说了算。 “绕吧，”霍尔做下决定，“早点赶到领主府，我们也能早点完成任务。” 众人没有意见，纷纷骑马绕小路往远处前进。 没走多远，琴突然惊呼起来：“天呐，那是什么，路上躺了两个人！” 经她一提醒，睡意昏沉的罗薇和霍尔也看到了，小路边上倒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农夫，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一动也不动。 “下去看看！” 霍尔打起精神翻身下马，罗薇紧随其后，两人快步走到晕倒的农夫旁边，这一看却大惊失色。 两个农夫早已没了呼吸，姿势怪异地趴在地上，露在外面的脖颈和胸膛处长满了破裂的疱疹，皮肤呈不自然的青黑色。 “鼠疫！” “黑死病！” 罗薇和霍尔一前一后地叫出了声，脸上的神情霎时变得无比严峻。 第432章 疫病之神 在后面观望的同学交头接耳：“怎么了，他们在说什么，那两个人怎么了？” “我没听清，好像是鼠什么？” “不，不，我听清了，我听清了，”最前面的琴仓惶道，“是黑死病，黑死病！队长说是黑死病！” “黑死病，天哪，怎么会是黑死病！” “真的是黑死病吗？” “黑死病会死人的，会死好多好多人！” “快跑，这里不能待了，快！” 他们都听过黑死病的大名，据说这是疫病之神对人类的诅咒，祂要让人类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再收割他们彷徨无助的灵魂。 染上黑死病的人一开始只是畏寒发热、全身酸痛，但过不了一两天他们身上就会鼓起大大小小的疮包，那些疮包很快便会化脓溃烂。 只需要短短几天，黑死病就能把一个健康的大活人折磨死！ 死去的人无一不是形状惨烈，身体遍布烂疮和黑斑，临死前还会疯疯癫癫、呕出血痰。 回想起那些关于黑死病的传闻，众人面色煞白，握着缰绳的手都开始颤抖，恨不得转身就跑，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来这里！ “跑什么跑？” 听到有人说要跑，霍尔转过身，皱眉看向大家：“你们不做任务了？不想修习魔法了？想现在就退学？” 魔法…… 被他这么一质问，众人顿时清醒了过来。 是啊，他们是魔法学徒，又不是没有魔法元素亲和力的普通人，怕什么黑死病？ 有什么病是一瓶魔药治不好的？一瓶不行两瓶还不行吗？ 他们又不是不会熬煮治愈魔药！ 冷静下来后，那个叫嚣着要跑的同学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嘿嘿，忘了我会魔法了，队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先救人吗？” 霍尔：“这两个人已经没救了，往前面走走再看吧。” “要不把尸体烧了再走？”罗薇提议道。 古人很早就知道了焚烧疫尸可以阻断传染，公元前四百多年的雅典大瘟疫，就是采用了大火焚烧的方式，才结束了这灾难。 尽管世人畏惧火焰，认为火化尸体会摧毁灵魂，使之无法升入天国，但活人的命跟死人的灵魂比起来，自然还是人命更重要。 烈日当空，众人纷纷下马拾来枯草和干柴，点起了熊熊大火。 黑烟滚滚，两具溃烂的尸体在火焰中渐渐模糊，空气里充斥着油脂烧焦的气味，令人作呕。 隔着跳动的火苗，罗薇看到了对面在热浪中扭曲变形的葡萄酒庄。 附近没有别的建筑，这两具尸体，很可能就是从那座葡萄酒庄里逃出来的。 但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了，毕竟她后面还跟着一名圣骑士，就算要救人，也轮不到她来救。 确定火焰在木柴燃尽前不会熄灭，一行人重新上马，奔向了远方。 路上，霍尔低声问罗薇：“罗薇小姐，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刚说那是鼠疫？” “是，我们那里把这种病症叫鼠疫，西原把它叫黑死病？”罗薇明知故问。 霍尔点点头，求解道：“叫鼠疫，是因为跟老鼠有什么关系吗？” 罗薇顺势说出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哦，我们那边的医者认为，这种疫病来自于老鼠和旱獭等啮齿类动物，通过蚊虫叮咬和飞沫传播，要想切断传染源，就得先灭鼠灭虫。” 传说中世纪欧洲的黑死病是蒙古人带过去的，一场瘟疫带走了欧洲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导致欧洲大陆尸横遍野、十室九空。 在那之后，黑死病也曾多次卷土重来，几乎达到了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步。 只是这个世界没有蒙古人，鼠疫又是怎么爆发的呢？ 或许当年欧洲的黑死病跟蒙古人根本没有关系。 鼠疫是一种自然疫源性疾病，跟狂犬病和炭疽病毒是一样的，原本就广泛地存在于自然界中。 大规模鼠疫爆发的真正原因，应该是气候变化引起的动物迁徙，将病毒携带到了疫源地以外的世界各处。 罗薇看向霍尔：“今年天气炎热，多日不下雨，江河湖泊的水位都降了不少，河湖浅滩最容易滋生蚊虫。” “再加上六至九月是鼠疫的流行季，若是有人捕食了携带的病毒的野生动物，或是家中进了染病死鼠，感染鼠疫也就不奇怪了。” 霍尔再一次感叹：“罗薇小姐，你懂得好多，跟你一比，我都不好意思自称魔药学徒了。” 罗薇笑了笑，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只是曾经看过政府部门在暑假期间挨家挨户发下来的流行季鼠疫预防手册而已。 不过她还是有一点疑惑，西原有鼠疫疫源地吗？ 记忆中，长期性的鼠疫疫源地似乎只存在于亚非美三洲？ “你对黑死病了解多少？”罗薇问霍尔。 “知之甚少，都是传闻，”霍尔搜肠刮肚，说出了一些罗薇不知道的东西，“听老一辈的人说，黑死病是两千年前逃亡的人类从荒原大陆上带过来的。” “那时候荒原大陆瘟疫横行，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据说这是疫病之神对人类降下的诅咒，因为人类在神战中惹怒了这位神明。” 神战、瘟疫、逃亡……罗薇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莫非两千年前的人类迁徙另有隐情，荒原大火是为了阻止瘟疫传播？ 如果真是她猜测的这样，那当年的神战呢？ 记载在《奥德里奇之歌》里的荒原神战，真的是因为争夺信仰才爆发的吗？ 因为争夺信仰，人类乐土被毁，半数神明陨落？ “罗薇小姐，你在想什么？”霍尔发现她走神，好奇地喊了一声。 “啊，没什么，”罗薇抬起头，“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让大家再擦点驱虫药膏。” 骑着马跑到她身侧的琴，刚把脑袋探过来就听到了这句话，一下子变了脸色。 “不，我死也不要擦驱虫药膏！” 罗薇劝说道：“不擦驱虫药膏的话，被蚊子或跳蚤咬上一口可能会染上黑死病哦，虽然可以熬煮治愈魔药，但你身上的药材应该不多了吧？” 琴下意识捂住了腰包，纠结地说：“那、那我就自己熬煮驱虫药水，只要不让我用霍尔熬制的药膏就行！” 霍尔微笑：“弗格森小姐，请问你对我熬制的药膏有什么意见吗？” 琴躲在罗薇身后，狐假虎威道：“我当然有意见，你熬的药太臭了！怎么，你有意见吗？” 霍尔嘴角弧度不变，语气阴森：“当然、没有、意见呢。” 琴有些害怕，抓住了罗薇的衣角：“罗薇，我们去后面好不好？” 嘤嘤嘤，绝命毒师太吓人了，她要远离他！ 罗薇无奈：“你这么怕他，还敢说他的魔药臭？” 琴撇嘴：“因为真的很臭嘛！” 最后除了霍尔，其他人都没有用他的药膏，而是就地采摘了一些普通的驱虫草，揉搓出汁水涂抹在了身上。 午后的太阳越来越大，以免晒伤，途中众人不得不再次停下，先是翻出了黑斗篷给自己裹上，接着又熬了一锅解暑药汤给自己灌进了肚子。 几次耽搁，导致他们的行进速度一直快不起来，都快下午两点了，还在领主城堡十公里开外。 “前面有一座村庄，我们过去休整休整再进城吧。” 反正都走到了这里，再迟天黑之前也能抵达目的地，霍尔也不急着赶路了。 众人骑着马跑向前面的村子，在离村子一百米远的地方，罗薇和霍尔却骤然勒紧了缰绳：“停下！前面不对劲，先停下！” 好一阵慌乱，众人才安抚住受惊的马，一头雾水地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发什么什么了？” “前面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又看到了死人？” 罗薇和霍尔都没说话，因为只有亲和暗元素的人才能看到，那笼罩在村庄上空的、翻涌弥漫的黑暗气息。 此地，有魔物。 霍尔和罗薇对视了一眼，忽然扔下缰绳下了马：“我过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什么啊，到底怎么了？”琴纳闷地问。 罗薇四处张望了一番，找到了理由：“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大白天的，村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农田里也没人干活，地里的麦子都成熟了，也没有人收割。” 众人望向地里，惊奇道：“是唉，这麦子都倒在地上了，怎么没人收啊？” “快看，地里的南瓜秧都枯死了，也没人浇水！” “这么一看确实很奇怪呀，村子里的人呢，都去哪儿了？” “难道这里也有黑死病，村子里的人都死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找出了不少疑点，罗薇心下满意，有了这些理由，跟踪她的圣骑士应该不会怀疑她和霍尔刚刚的举动有问题了吧？ 等了一会儿，霍尔还没回来，罗薇盯着村口的土路，眼里浮现出一抹担忧。 霍尔不知道圣骑士在跟踪他们，万一圣骑士也进了村子里查探，他在圣骑士眼皮子底下暴露出他黑魔法师的身份怎么办？ 不行，她得过去看看。 “霍尔久去不归，怕是遇到了什么事，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罗薇扔下这句话就跳下了马背，脚步飞快地跑进了村里。 进入黑暗气息笼罩的范围，空气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浑浊沉闷。 村子里也没有出现魔物的踪迹，仿佛那层黑暗气息只是在村外罩了一层壳，而没有侵入内里。 罗薇越发觉得诡异，加快脚步走到了村子中心，一抬头，却看见了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巨大石像，那些黑暗气息，全都萦绕在石像周围。 第433章 医药之神 “那是……”罗薇呢喃出声。 “是疫病之神的神像。” 听到声音，罗薇扭头看去，只见霍尔的身影从一间石屋后走了出来。 “你怎么也过来了？”金发少年走到她身边站定，仰头望向悬浮在半空中的物体，“那可是邪神，你不害怕吗？” 罗薇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也抬起头跟他看向了同一个地方：“你不也不害怕吗？” “我还是有一点害怕的，但你一来我就不怕了，”霍尔感叹地说，“没想到你的胆子比我还大。” 罗薇垂眸：“有什么好怕的，圣骑士就在外面，光之净化的威力你不是见识过吗？” “什么？圣骑士也来了！”霍尔吃惊道。 “我上午偷偷告诉过你啊，圣骑士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罗薇侧头看他，眼神疑惑，“你忘了？”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霍尔比她更疑惑，“我怎么不记得？”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罗薇转移话题道，“这座村子是怎么回事，你查探清楚了吗？” 霍尔也顺势揭过了这个话题：“我刚刚在村子里转了转，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这座村子前不久也爆发过瘟疫，村里的人死了一大半，但剩下的一半人却活得好好的，你猜是什么原因？” 罗薇：“因为他们供奉了疫病之神？” “猜对了，”霍尔笑道，“很神奇对不对？” “他们明明感染了瘟疫，离死只差一步之遥，却在供奉疫病之神后一天天好了起来，除了身上还有一些没消退干净的黑斑，基本上已经跟正常人一样了。” 罗薇看向村子里那些紧闭的房门：“所以他们闭门不出，是怕外人看到他们身上的黑斑？” “没错，”霍尔点了点头，叹息道，“其实邪神也没那么可怕，都说疫病之神是给人类带来瘟疫的邪神，可祂却救了这么多人。” 罗薇：“救人的不是你吗？” 霍尔面露诧异：“怎么可能是我，我才来多久？” “不是你是谁？疫病之神又不能隔空赐药，还有这座石像，”罗薇望向上方，“普通人可没这个本事，让它飘在这么高的地方。” 说着，她突然转过头，清澈的黑眸平静地盯着对方。 “是吧，罗塞蒂教授？” “霍尔”一愣，继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淳朴青涩的少年模样如云雾般褪去，露出了一张温婉柔和的脸庞。 “竟然瞒不过你，”丽莲笑意盈盈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霍尔的？” 罗薇指出：“您身上没有臭味儿，而霍尔不久前才擦了他独创的驱虫药膏。” 丽莲叹气：“我就知道这样容易露馅，但他的魔药实在是太臭了，我不想擦。” 不过，分辨出她不是霍尔容易，判断出她的真实身份却不简单。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面对丽莲的疑问，罗薇眉毛扬了扬：“魔药小队的任务是您布置的，我们前进的路线也是您规划的，带队教授总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学生走上死路吧？” 丽莲：“就凭这些？” 罗薇：“当然不止，我刚刚提到外面有圣骑士，您吃惊的反应太刻意了，我猜您早就发现了圣骑士在跟踪我们，这说明您的境界不低于圣骑士，至少也是初级魔导师。” “有魔导师境界，又会治病救人，还刚好出现在我们的任务路线上，是谁也就不难猜了吧？” “没想到我暴露的地方这么多，”丽莲懊恼道，“我还以为我演得很好。” 她确实演得很好，但霍尔是巫妖。 得知圣骑士就在不远处，真正的霍尔一定会立马往身上抹药，而不是站在这里跟她谈笑风生。 想到消失的队友，罗薇问道：“罗塞蒂教授，霍尔呢？” “我让他睡过去了，”丽莲回答，“我想跟你说的话，不方便被第三人听到。” 罗薇：“您不怕圣骑士偷听到吗？” 丽莲自信一笑：“有我在，他进不了这里。” 那大魔导师呢，能进来吗？ 罗薇不动声色，悄悄在心里呼唤了几声黑暗精灵。 前两声没有回应，第三次她听到了呼呼的风响。 【……我在……殿下。】 黑暗精灵的声音混在嘈杂的风声里，断断续续，像是耳机线跟听筒接触不良。 但很快这些杂音就消失了，脑海里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殿下稍等，我还有十公里就到了。】 下一秒，罗薇就听到他说：【殿下，我到了。】 黑暗精灵手里没有通往里利德塔郡的传送阵，他是先从矿脉传送到了上午罗薇给他召唤羊皮卷的地方，又以那里为起点，一路追寻罗薇的踪迹过来的。 在罗薇没有召见他的情况下，他很难确定她身在何处，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但当罗薇主动呼唤他的时候，他就能精准地感应到她的位置，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她身旁。 现在，黑暗精灵就赶到了这座被黑暗气息笼罩的村庄。 【殿下，要我做些什么吗？】 罗薇：【你守在外面，看住那个圣骑士，要是他想强闯村子或是离开报信，你就把他弄晕。】 眼下她只想弄清楚丽莲公主为什么要上演这一出戏码，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是，殿下。】 “你怎么不说话，你就不好奇我想跟你说些什么吗？” 黑暗精灵和丽莲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响在脑海里一个响在耳边，罗薇恍惚了一下。 反应过来，她立刻回答：“好奇啊，但我先开口的话岂不是落了下风？” 丽莲哑然失笑，半晌才道：“好吧，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罗薇，你想在学院收拢人心培植自己的势力对吗？我们可以合作，我会尽力帮你解决你在学院以及西原遇到的一切困难，你只需要给我三个承诺。” 帮她解决在学院以及西原遇到的一切困难？听起来倒是很令人心动。 罗薇偏过头：“可是罗塞蒂教授，您谈的是交易不是合作啊！” “那就是我表达有误，”丽莲改口，“我希望我们能结成盟友，互帮互助。” “再者，”她顿了顿，说，“我还是喜欢你叫我丽莲，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不是吗？” 这是要打感情牌了。 罗薇直言：“朋友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但结盟是为了共同利益，涉及利益……就难免伤感情了。” 丽莲明白她的意思，却依旧坚持：“纯粹的友谊固然难得，但结盟带来好处更令我心动。而且这次谈合作，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罗薇沉默了一下：“你说的诚意，是上面那座神像？” 丽莲点头：“是。” “你是医药之神的眷属。”罗薇笃定道。 丽莲眼里浮现出深深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罗薇幽幽地说：“二十五岁的魔药师，天才中的天才，光用天赋已经没法解释了，除非得到了神的眷顾。” 就像特洛伊一样，一朝被神选中，人生就像开了挂，两年跳三级的奇幻经历，全西原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超过他。 丽莲被她羡慕又嫉妒的语气逗笑了，捂着嘴道：“我是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医药之神的眷属，我拿出的可是疫病之神的神像。” “疫病之神不就是医药之神的另一重身份吗？”罗薇用平淡的表情说着惊心动魄的话语，“光明与黑暗，不过是一体双面而已。” “果然，这世上不乏聪明人，”丽莲的眼神似是遗憾，又隐含惺惺相惜，“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猜到了真相，原来你也猜到了。” 罗薇心道，在今天之前，她也以为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聪明呢！ 丽莲还在叹气：“本来想用这个秘密取信于你的，这样一看，我倒没有什么信心谈成这次合作了。” 罗薇可不信这种鬼话，她敢在她面前自曝短处，一定是有把握她不会把她的秘密泄露出去。 拿什么把握？只能是她的把柄。 她自认性格谨慎，平时行事也是小心了再小心，轻易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那丽莲是怎么抓到她的把柄的？ 罗薇脑子闪过一个念头，却没抓住，顿时觉得难受了，深吸一口气道：“罗塞蒂教授不妨明说，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三个承诺也好互帮互助也好，你总要把你想要达到的目的告诉我吧？” “不然我怎么知道，我们能不能结盟？” 丽莲被她问得怔愣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唇，压低声音开口：“我要成为北地唯一的王，我要王权至高无上，我要天上地下无人能左右我的命运，这就是我的目的，是不是很可笑？” “不，”罗薇缓缓挺直了后背，正色道，“这是很伟大的梦想，和我的梦想一样。” “丽莲，我们结盟吧。” 她朝丽莲伸出了手。 丽莲眼睛微微睁大，她刚刚说那么多都没能打动她，就最后这几句儿戏般的话，竟然就让她答应合作了？ 虽然有些意外，但她还是第一时间握住了罗薇的手，脸上绽开一抹清婉的笑容：“好，我们结盟。” “既然都结盟了，”罗薇笑问，“是不是该互相交付后背了？你对我留了什么后手呢，我亲爱的盟友？” 丽莲打趣道：“你怕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我还想问呢，”罗薇一脸忧愁，“你怕不是在我身边设了暗桩吧，不然怎么能抓住我的小辫子呢？” “那你可真是误会我了，”丽莲掩唇轻笑，“只是我那不争气的王弟老是怀疑你是女巫，我就稍稍留意了一下，结果发现你会黑魔法。” 罗薇讶然：“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你刚入学的时候，”丽莲一回想起这件事就生气，“那个蠢货，派他的乌鸦偷窥你，结果被你养的亡灵蜘蛛教训了一顿。” 第434章 邪恶的巫术 偷窥的乌鸦……罗薇想了起来，那是她和妮可第二次相见的晚上。 第一次见面妮可还是一只活蹦乱跳的炼狱魔蛛宝宝，可惜第二天它就被特洛伊无情地弄死了。 第二次见面，妮可就成了一只亡灵蜘蛛，当时它还从红眼乌鸦身上咬下了一撮羽毛，举着战利品昂首挺胸地跳进了窗。 时间对得上，事件也对得上，但这里面仍有一个问题，丽莲公主怎么知道那是亡灵蜘蛛？ 没有暗元素亲和力的人察觉不到暗元素的存在，他们判断一个人是不是亡灵，只能根据亡灵不同于活人的外表，比如一身骨头的帕特里克、尸体焦黑的渥兹华斯。 妮可的外型跟它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从肉眼上看，根本不可能判断出它是亡灵。 她把妮可带在身边这么久，能一眼认出它是亡灵蜘蛛的人只有一个霍尔。 所以，说到底还是同类相吸啊！ 罗薇看向丽莲，用陈述的语气说：“你也有暗元素亲和力。” 丽莲承认了：“我是有暗元素亲和力，这点我没想瞒你，只是我的暗元素亲和力有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罗薇：“为什么？” “因为我找不到修习黑魔法的途径。” “罗薇，如果我教授你魔药学，你能传授我黑魔法吗？”丽莲眼神诚恳。 罗薇迟疑道：“这……我得先问问教我黑魔咒的老师，得到老师的同意后才能答应你。” 丽莲的声音忽然变得急切：“罗薇，你的那位老师，她是女巫吗？” “女巫？”罗薇摇头，“不是。” “不是……”丽莲神色黯然，又不死心地问，“那你的那位老师，她知道哪里有女巫吗？” “我可以帮你问问，”罗薇感到好奇，“不过，西原人都对女巫避之不及，你找她们做什么？” 丽莲苦笑：“或许你听过一些关于我的传闻，很多人都说，我杀害了我的丈夫詹姆斯。” “你想为自己洗刷冤屈？” “不，我想知道是谁杀了他，好为他报仇。” “可是这跟女巫有什么关系？” 丽莲：“女巫会招魂术，我想见一见詹姆斯的亡魂。” “招魂术，只有女巫才会吗？”罗薇试探地问。 不问不行，她好像也能召唤亡魂，难道她其实是个女巫？ “对，只有女巫才会，”丽莲解释了原因，“招魂术是禁术，早在两千年前就被教廷销毁了，但传说当年有一群会招魂术的女巫逃进了禁忌之地……” 两千多年前，那时候人类刚刚迁徙到西原，还没有六种魔法职业的划分，魔法师也被称为巫师。 一个合格的巫师要兼具多种能力，既要会熬药驱邪，又要会祈福占星，还要会巫术和咒语。 后来西原成立了光明教廷，第一任教皇、也就是圣魔导师奥德里奇，下令整顿了巫师职业，并对魔法重新进行分类。 魔法师不仅被分出了六个职业，还按亲和元素分成了不同的系别，比如基础元素魔法师、光系魔法师和暗黑系魔法师。 那些不需要调动元素就能使用的魔法，比如诅咒、招魂、降灵、替转、偶术等等，则全被定义成了邪恶巫术，修习传授此类魔法的巫师一律当街绞杀。 “当时有一位女巫师极擅此道，她救下了许多和她一样的女巫，带着她们逃了出去，听说是逃进了禁忌之地。” 丽莲一边说一边叹气：“实不相瞒，西原的三大禁忌之地里，深渊峡谷和恶魔海域我都去过，都没有发现女巫的踪迹，灾厄森林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触发关键词，罗薇耳朵都竖了起来。 原来丽莲派士兵去恶魔海域是这么一回事，之前帕特里克说基诺科公国的大公主在寻找女巫，她还以为是他打探有误呢！ 三大禁忌之地里只有恶魔海域有关于女巫的传说，也难怪丽莲会去那里了。 就是她这运气吧……唉，也不能怪她，谁让亡灵之神不做人呢？ 装成女巫的样子在岛上守了一千年，弄得外面到处都流传着恶魔海域有女巫的传说，谁知道这个女巫竟然是邪神假扮的啊！ 罗薇都有些同情丽莲了，安慰她道：“你别着急，肯定能找到的，其实灾厄森林比恶魔海域和深渊峡谷更适合人类居住，我们这次去肯定能找到女巫。” “但愿如此吧。”丽莲不抱太大希望。 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恐怕女巫早就被教廷赶尽杀绝了，毕竟五十年前教廷重启过一次猎巫运动，那一次真可谓是血流成河。 聊了这么久的私事，也该谈谈公事了。 丽莲对罗薇说：“待会儿我撤走这座神像，你和霍尔出去后就说遇到了魔物，已经向我发出求救信号，我再现身消除这里的黑暗气息，陪你们一起去领主城堡。” 第435章 捞人捞人 罗薇皱眉道：“我们这么说，圣骑士会相信吗？” 以圣骑士的本领，真有魔物还是假有魔物，他们不至于分辨不出来。 这个理由骗骗队伍里的同学还行，想骗过圣骑士，不可能。 “不用担心，圣骑士会相信的，”丽莲理解她的顾虑，说道，“这里虽然没有魔物，但疫病之神的目光切切实实地注视过这里，残余的黑暗气息足够应付他了。” 罗薇：“可魔物携带的黑暗气息是会标记活物吞噬生机的，如果村子里出现过魔物，我们怎么解释，为什么我们没有沾染上黑暗气息？” “谁说我们没有沾染黑暗气息？” 丽莲拉起衣袖，白皙的小臂上浮现出一抹黑色印迹，如同渗透进皮肤底下的脏污水渍，不断地向外扩张晕染。 罗薇眼神变了变：“这是……魔物标记？” “是，”丽莲放下了袖子，“我触碰了熔岩魔物和沼泽魔物的禁忌，它们标记了我的灵魂，所以我才让你不用担心。” 她笑着说：“如果必须要用到魔物，我也能让它们出现，只是那样做的话，要付出一些代价。” 魔物喜欢趁虚而入，被黑暗气息标记的人不会立刻死亡，等他们身体变得虚弱或心理受挫意志消沉时，魔物才会来到他们身边，将他们拖进永无天日的地狱里。 换言之，丽莲想让魔物出现，最快的方法就是捅自己一刀。 到时候魔物出现是出现了，她也受重伤了，重伤的她还不一定抵挡得过邪恶的引诱。 万一她被欲望支配失去理智……不用说，一位堕落的魔药师可比魔物难缠多了。 留着魔物标记始终是个隐患，罗薇感到奇怪：“为什么不把它净化掉呢？” 丽莲苦笑：“这种程度的标记，恐怕只有喝下圣水才能净化了。” 罗薇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语，她身上藏着这么多秘密，怎么敢喝圣水？喝下不就等于暴露自己？ 可祛除魔物标记的方式也不止圣水净化这一种啊。 “你是医药之神的眷属，难道不能向祂祈祷祛除掉它吗？”罗薇问。 丽莲投来诧异的目光：“神主信徒繁多、事务繁重，我怎么敢因为这种小事打扰神主？” 罗薇：…… 她就敢因为各种小事打扰亡灵之神。 “向疫病之神祈祷也不行吗？” 疫病之神的信徒应该不多，事务也不繁重了吧？ “向疫病之神祈祷？”丽莲纳闷地说，“你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与邪神做交易，是要献祭灵魂的！” 罗薇：“……医药之神和疫病之神不是一体的吗？” 丽莲：“……但也是完全相反的两个神。” 罗薇：懂了，意思就是一个身体里精神分裂出来的两个人格呗。 “你刚刚还说邪神没那么可怕，祂还会治病救人呢！哦，你还弄来了祂的神像。” 罗薇望了一眼仍飘在半空中的石头雕像。 “那不是我弄来的，”丽莲否认道，“是这里的村民自己雕刻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刚刚确实没说谎。” 在黑死病蔓延开来后，这些村民因为对瘟疫的恐惧，变成了疫病之神的信徒。 “我是给了他们一些魔药，也救下了一部分人的命，但指引我来这里救他们的却是神主，神主命我来此地为祂招揽信徒。” 罗薇：“招揽信徒？为疫病之神还是……” “为疫病之神，”丽莲神情复杂地说，“但降下神谕的却是神主勒庇俄斯。” 勒庇俄斯，医药与康复之神，执掌人类医疗与治愈之权柄，是教廷的十六位正神之一。 这样一位正神，为什么要让自己的眷属为自己的反面神格招揽信徒呢？ 罗薇脑海里隐隐抓住了一丝真相的影子，但又不敢肯定，只能暂时按下，转而问道：“如果圣骑士发现他们供奉过疫病之神，会把他们抓起来吗？” “会，”丽莲眼里闪过一抹不忍，“他们会被教廷抓进监牢严刑拷打，并于神降日送上火刑架。” 罗薇沉默了，这些人逃得过疾病的侵害，却逃不过同类的屠杀。 “唉，”丽莲都数不清自己今天是第多少叹气了，“不过这不是我们的错，罗薇，你也不必感到内疚，就算没有我们出现，就算圣骑士没有被引来这里，他们也活不下来。” 罗薇抬起了头：“为什么？黑死病的致死率不是百分百。” “因为教廷和兰纳斯大公已经联合下令，会在半个月后烧毁所有出现过瘟疫的城镇和村庄，将瘟疫和感染以及有可能感染瘟疫的人全部烧死在大火里。” 丽莲语气讽刺道：“你知道为什么要定在半个月之后吗？” 罗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 丽莲：“因为半个月时间刚好够这里的贵族们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罗薇闭了闭眼睛：“这个消息平民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这是秘旨，泄露教廷秘旨是大罪，而且边境线早已被大军包围，不会放跑一个人。” 罗薇：“可黑死病不是无药可医，至少魔药就能治愈他们，教廷的光之治愈术也可以。” “魔药多么珍贵，一条人命值不上一瓶低级魔药价格的十分之一，”丽莲讥讽地说，“何况魔法公约有规定，禁止对普通人使用任何与魔法有关的物品。” “至于光之治愈术，”她嗤笑了一声，“那就更不可能了，地位尊崇的光系魔法师们怎么会耗费魔力来拯救一群贱民？” 罗薇心情沉重：“我以为，你让魔药小队来里利德塔郡，是想让他们解决这里的瘟疫。” “别想那么多，”丽莲笑了起来，“那么多大人物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怎么会让你们一群学生来解决？” “这只是一次历练。” “里利德塔郡的瘟疫最严重，但我让你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救人，而是想让你们学会坦然面对死亡与苦难。” “天底下的可怜人那么多，我们帮不过来，有时候我们需要变得冷漠一点，否则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丽莲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是魔药班的学生，我本来不用跟你说这些，不过我想说了也没有坏处。” “这些人能救就救，救不了就算了，毕竟连他们的国王都放弃了他们，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罗薇低下了头，看起来像是在难过，实际上眼里却是精光闪烁。 多好的机会啊，这里有成千上万没人要的子民，而她那里刚好缺人缺得紧。 最妙的是，上面的掌权者还打算一把火烧了这里，也就是说，不论她带走多少人，大火一烧都没了痕迹。 天助我也！ 罗薇脑子里冒出了这四个字。 只是这么多人都生活在瘟疫区，绝大多数人都会染上鼠疫，她去哪里找药救治他们呢？ 如今魔药昂贵稀少，魔兽山脉又进不去，治疗鼠疫的抗生素她也不会提取，难道要眼睁睁错过这一次捞人的机会？ 要是能把圣骑士抓来给她释放光之治愈术就好了，这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上等资源呐！ 但让圣骑士听她的话，想也不可能。 罗薇眯了眯眼，其实她手里就有一个现成的光系魔法师好苗子，只要把光之治愈术的咒语弄过来…… 在魔法大赛的时候，她偷听过圣特诺神学院的那一批人吟唱光之治愈术，可惜比赛环境里声音太嘈杂了，她只记下了一小段咒语。 要是能换个安静点的环境，让她再听一次，她有九成的把握能把它完整地记下来。 一个计划悄然在罗薇心里成型，她一把抓住了丽莲的手臂。 “罗塞蒂教授，把你手臂上的魔物标记给我蹭一蹭呗，你让我也沾染上黑暗气息，我们的谎言才显得真实啊！” 丽莲：“不行！” 罗薇：“我觉得行！” …… 五分钟后，丽莲终究没拗过罗薇。 “唉，你别白费力了，我压制住了它，间接接触是很难被沾染的。” 见罗薇将指腹用力地摁在她手臂上的黑色印迹上，擦了又擦，丽莲一脸无奈。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我被标记上？”罗薇虚心求教。 丽莲：“你还想被魔物标记上？” 罗薇义正辞严：“做戏做全套，你也不想被圣骑士怀疑吧？放心，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好吧，好吧，你先把手拿开。” “行。”罗薇移开了手。 丽莲抽出一把匕首，眼都不眨地往印迹上划了一刀，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接着，标记是不可能了，这点血能够让黑暗气息在你身上停留得久一点。” 罗薇嘴角勾了一下，飞快地抽出匕首给自己手上也来了一刀，摊开手让对方的血液滴进了自己的伤口里。 “你干什么！”丽莲惊道。 “我说了，做戏做全套。” 罗薇翻转匕首，一刀刺进了自己的腹部，没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这样，应该就能，吸引来魔物了吧？” 她拔出匕首，额头上浸出一层冷汗，面色惨白一片。 或许这样不能吸引来魔物，但没关系，她有双重保险。 罗薇颤抖着嘴唇，在心里默念：伟大的亡灵之神奥蒂列特，您忠实的信徒有事相求…… 第436章 出去放风 鲜血顺着染红的刀尖滴落，不祥的气息在血色中酝酿升腾。 燥热的风从耳畔吹过，这一刻，罗薇仿佛听到了来自地底深处的回声。 咚、咚、咚…… 分不清是她紧张的心跳，还是大地强劲的脉搏。 地底下，有东西正在向她脚下靠拢。 “胡闹！” 铛的一声，匕首被一只手打落在了地上。 丽莲迅速伸手扶住罗薇摇晃的躯体，厉声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赶紧从空间魔法道具里取出了一瓶中级治愈魔药：“快，喝了它！” 罗薇捂住淌血的伤口，艰难地往后仰头：“不用，给我，浪费了。” “罗薇，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丽莲怒骂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圆过这件事的方法那么多，你选择了最笨的一种！” 方法是很多，可惜那些办法都达不到她想要的结果。 罗薇推开了丽莲手上的魔药：“总不能、咳咳，让我白挨一刀吧？” “抓紧时间，我们演完这一场，早点、咳，早点结束。” 丽莲：“不行，你——”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打断了她要说的话，浓郁的黑雾从地下喷薄而出，一道巨大的身影在雾气中逐渐凝实，唰的一下，魔物漆黑的眼眶中燃起了两团烈火。 那座飘在半空中的石像，竟然在触碰到魔物身影的一瞬间熔化成了火红的浆流，整块石头都融进了魔物的身体中。 “熔岩魔物麦格玛！” 认出魔物的种族，丽莲面上顿时失了血色。 她倏地看向罗薇，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你怎么会招来高级魔物！” 熔岩魔物麦格玛，是比沼泽魔物埃尔更强大的黑暗生物，因为它属于最接近黑暗的深渊魔种！ “罗塞蒂教授，麻烦你护住霍尔和这些村民，”罗薇咬牙说道，“我先出去，找圣骑士。” 这下，就算丽莲不同意罗薇的安排，也不得不顺着她的安排走了。 毕竟她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强大的魔物，只有让圣骑士出手，她和罗薇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好，”事急从权，丽莲也不再废话，“你小心。” “我知道。” 罗薇点了点头，右手捂着被鲜血洇湿了衣裳的腹部，转身快步逃往村外。 【罗伦，那名圣骑士在干什么？】 【回殿下，他想强闯进村，被我打晕了。】 罗薇嘶了一声：【你能把他弄醒吗，我想送他一个礼物。】 【好的，殿下。】 村外，黑暗精灵看着脚边晕过去的圣骑士，一魔杖敲在了他的金属头盔上。 “砰”的一声，昏迷的人浑身一颤，猛地睁开了盛满惊吓的双眼。 黑暗精灵隐身退走，圣骑士抱着头坐起身，意识刚刚回笼，冲天黑雾就映入了他的眼中。 “魔物！” 亚尔维奇神色剧变，顾不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晕倒，立刻从腰间抽出了一米多长的宝剑，朝着魔物的方向冲了出去。 驱除邪魔，不畏生死，这是圣骑士在光明神的见证下对世人许下的承诺！ 这是他们的荣誉和职责！ …… 万里之外，荒原中部。 苍凉的沙山围绕着残缺的建筑，被风沙侵蚀了千年的神庙外观厚重而古朴。 神庙后殿，一汪碧绿的池水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水泡。 几息后，一条肤色青灰、眼眶空洞的亡灵人鱼从水下冒出了头。 “我的神主，您又做了什么？” 空荡荡的神殿中寂静一片，似乎除了她，这里再没有别的生物。 丝塔茜等了等，没有得到神主的回应，两分钟后又开了口。 “那群家伙在底下闹腾，您再不出现，它们恐怕要把深渊神宫给掀翻天了。” 半晌，大殿中浮现出一抹虚影，正是亡灵之神奥蒂列特。 “它们在闹什么？” 虚影飘到水池边，挨着丝塔茜坐了下来。 “它们闹着要出去放风，说您刚刚指派了一只小魔物出去办事，它们也想去。” 第437章 报信or逃命 “哦，我是派了一只小魔物出去，不过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奥蒂列特随意地说：“想出去可以，但它们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去未来的黑暗神王身边送死，你问它们还愿意吗？” “您将魔物派去了您的那位眷属身边，”丝塔茜仰起头，“您终于决定要收回您的权柄了？” “你说错了，丝塔茜，”奥蒂列特摇头，“那已经是属于她的权柄了，她现在可是半神之躯，神位在我之上。” “半神？短短半年，她就已经凝聚出一半的神格了吗？”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忘了她的权柄是什么？死亡与时间，这是来自时间的馈赠。” 丝塔茜还是不明白，半年时间能有什么馈赠。 但她也没想弄明白这个问题，因为她想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神主，既然她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凝聚神格获取神位，那圣子是不是也能自己凝聚神格？” “如果圣子能自己凝聚神格，您是不是就不用将您的复生权柄赐福给他了？” “丝塔茜，”奥蒂列特悠然道，“你要知道，她的经历是不可复制的，世上不可能诞生第二个时间之主。” 丝塔茜低头不语，上半身缓缓沉入了水中。 “别生气，丝塔茜，”奥蒂列特叹气，“再陪我说说话吧。” 池水波动，亡灵人鱼停止下潜，只在水面上露出一颗美丽的头颅。 “说什么？”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把那只小魔物扔出去？” “那您此举是为了什么呢？” “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奥蒂列特用一种看乐子的语气道，“你猜她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 “她用一只魔物，把教廷的圣骑士耍得团团转，噢，还是英雄救美的故事，可真是精彩！” 丝塔茜疑惑：“您在做什么？” “看戏啊，”奥蒂列特津津有味道，“神庭那群家伙简直无聊死了，还是看她更有趣。” 丝塔茜：“您又在偷窥。” “丝塔茜，你越来越不可爱了，”奥蒂列特嫌弃道，“想当年我在海里捡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只白白胖胖的鱼宝宝，一见到我就说仰慕我，非要跟在我身边侍奉，撵都撵不走。” “……您捡到我的时候，我已经五百岁了，而且刚死不久。” 奥蒂列特：“才五百岁，不就是鱼宝宝吗？” 丝塔茜沉默，五百岁，对神明来说不值一提，对她来说，却是她漫长而痛苦的一生。 死亡只让她得到了无尽的孤独，遇到神主后，她漂泊的灵魂才有了归宿。 微风吹过，丝丝缕缕的蓝色长发在荡漾的池水中漂浮，倒映在水面上的人影随之被无情的涟漪打破。 丝塔茜静静地望着岸边越来越淡的虚影，她真的不想看到神主陨落，可她没有权力干预神的决策。 阳光斜射入殿，水光如鱼鳞般在四周墙柱上游走。 殿外热浪炙灼，殿内寒雾渐生。 …… 西原，里利德塔郡。 在黑暗精灵的帮助下，罗薇成功地将魔物引到了圣骑士不远处，又故意激怒魔物，被魔物喷射出来的熔岩浆流击飞了出去。 这一幕刚好落进亚尔维奇的眼中。 “罗薇小姐！” 嘭的一声，少女的身体重重地砸落在了草地上。 “吼——” 魔物嘶吼着朝他冲来，亚尔维奇不得不调转脚下方向，先集中精力对付眼前发狂魔物。 圣骑士不愧为圣骑士，双系法师的战斗力不是浪得虚名，实力超出中级魔导师境界的熔岩魔物麦格玛竟只在他手下坚持了三分钟。 当然，光系法师对战黑暗生物有很高的战力加成，如果他面对的敌人不是魔物，估计赢不了这么轻松。 旁观战斗的罗薇也没闲着，偷师机会难得，一事不烦二主，顺便把他使出的攻击性光魔咒和高级剑术一并学了。 记不住也不用担心，她还准备了一个外置大脑，黑暗精灵的视听能力比她更好。 没有任何意外，一切都在按照她计划中的方向走。 圣骑士长净化魔物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她身边，给身受重伤“昏迷”的她施展了光之治愈术。 “罗薇小姐，罗薇小姐？快醒醒！” “咳咳咳……” 罗薇悠悠转醒，睁开眼看到亚尔维奇，吃了一惊：“圣骑士长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亚尔维奇动作一顿：“我正好在这附近巡视，感应到此处有魔物的气息，便赶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罗薇撑着起身，感激道，“刚才多亏了您，不然我就要葬身于魔物之口了，谢谢您救了我，圣骑士长先生。” “罗薇小姐客气，你我之间何必言谢，”亚尔维奇绅士地扶着她站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出现魔物，罗薇小姐，你可知道原因？” 罗薇摇头：“我也是刚到，看到这处村庄有些不对劲，才停了下来。” 亚尔维奇一直跟在她身后，当然清楚她不可能知道什么，思索片刻道：“里利德塔郡瘟疫严重，想来那魔物是被瘟疫吸引而来，恰巧被我们撞上了。” 说完他又有些迟疑，魔物可能是被瘟疫吸引而来，但这村子里绝对有古怪，不然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晕过去？ 方才他醒来时头痛欲裂，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头，可当时他周围又并没有活物，真是诡异至极。 越想越觉得后脖子发冷，亚尔维奇立即对罗薇说：“罗薇小姐，恐怕我要先告辞了，此事疑点重重，我必须尽快通知当地主教，好派人过来详查。” 罗薇忙道：“公事要紧，圣骑士长先生保重，我们有缘再会。” “好，有缘再会。” 亚尔维奇吹响口哨，一匹身覆马铠的棕红烈马从远处疾驰而来，正是他的坐骑。 罗薇看着他收起长剑跨上马背，目送他挥鞭奔向了来时的方向。 事情结束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容易，她以为亚尔维奇至少会先在村子里调查一番，亦或是再跟他们一段路程，没想到他这就走了。 看那仓促的背影，仿佛不是去报信，而是在逃命一样。 第438章 感谢清梦晚璃的大神认证 亚尔维奇离开后，罗薇又回到了村子里。 “罗塞蒂教授，您可以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抹身影从石墙边显了形。 “圣骑士走了？” “走了，”罗薇转身看向丽莲，“您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位圣骑士在跟踪我们，他们的光元素能量实在太好辨认，”丽莲挑了挑细细的眉，“不过你这么问，难道来的人是圣骑士长亚尔维奇？” “您猜得没错，就是他。”罗薇点头。 她都没有想到，亚尔维奇这么看得起她，竟然亲自跟了过来，她还以为他最多派个盯梢的教徒呢。 所以丽莲之前封锁村子的行为很危险，亚尔维奇的魔力在十二圣骑士中最为高深，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突破到中级魔剑士。 如果没有黑暗精灵的阻止，他很可能会破除丽莲施展的魔法，然后发现漂浮在空中的疫病之神雕像。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不怕圣骑士闯进来？” 罗薇抬头，见丽莲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坦然道：“是在想这个问题。”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丽莲将右手放于左胸，虔诚地闭上眼睛，额心浮现出了一抹蛇缠权杖纹样的眷属印迹。 罗薇看到，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像是有一股无形的能量辐射向了四面八方，隔绝了能量场外的空气。 “这是医药之神赐予我的神眷之力，名为‘药师禁域’。”丽莲睁开了眼睛。 “在我的域里，低于我境界的人对我发动的攻击无效，和我同境界的人发动攻击则魔力降低三成。” “且我可以随意控制域内的人员进出，除非来人高于我的境界，否则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谁都进入不了这里。” 罗薇听完酸成了一颗柠檬。 为什么别人的神眷之力都有名字，还一个个的都这么实用。 而她的神眷之力就跟街边捡来的三无产品一样，没有名称、没有简介，还没有使用说明！ 过分了，真的过分。 两人没聊几句就噤了声，因为苦等半天不见人归队的同学们鼓起勇气寻了过来。 “有人来了。” 丽莲取出一个鼻烟壶递给罗薇，压低声音快速道：“霍尔在左数第三间石屋后的柴垛里，你用这个鼻烟壶给他熏一熏，他就能苏醒。” “好。”罗薇领了鼻烟壶，转身走向后面的柴垛。 丽莲收回了释放出去的神眷之力，没过几分钟，魔药小队众人就牵着马跑进了村子。 “教授！” “罗塞蒂教授，您怎么在这里？” “教授您看见队长和罗薇了吗？” “这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了？我们刚刚听到了打斗声！” “是啊，一过来就没有了，真奇怪。” “这里是不是设了魔法阵？我第一个过来的，进来的时候好像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壁，撞了两下才消失。” 学生们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叽叽喳喳地讲述着自己遇到的怪事。 丽莲抬手：“安静，你们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 等大家安静下来，她才道：“罗薇和霍尔没事，刚才这里出现了一只魔物，已经请圣骑士净化过了，不用担心。” “还有什么问题你们留着去问罗薇和霍尔，好了，准备一下，等他们回来我们就出发。” 丽莲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众人。 等她说完，罗薇才和霍尔从石屋后走出来，神态自若地回到了队伍中。 看到他们出现，其他人正想围过去问些什么，又被丽莲催着上路，只好先按下心里的疑惑，爬上了马背。 半小时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里利德塔男爵城堡山下。 砖石和夯土混合修筑的城墙和灰褐色的山壁融为了一体，木材和泥瓦搭建的屋顶像一个个尖锐的四棱锥，密集地分布在山顶上。 一条压满了车辙印的土路从半山腰的城门口延伸到了山脚下，又从山脚延伸向远方。 道路两旁是刚收割完小麦的麦茬地，再远一点的田埂边坐落着几座低矮的小屋，那是农奴居住的地方。 跟大城市里经济政治功能一体化的城堡不一样，里利德塔男爵城堡建立在地势陡峭的荒野山间。 最近的城市离这里有七公里远，除了两公里外有一座依附城堡而生的小镇，周围少有人烟。 此时此刻，魔药小队众人不约而同在山脚停了下来。 从正午进入里利德塔郡边界到现在，三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还没有见到一个除他们之外的大活人。 一路走来，村落小镇萧条得厉害。 他们就像是踏进了一处寂静之地，这里的风都比别处和缓，吹过树林时甚至听不见树叶摩挲的声音。 山上的那座城堡里，会有不一样的风景吗？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行人骑着马小跑上山，来到了半山腰的城堡大门前。 城门紧闭，箭塔中也不见守卫的身影。 丽莲敲了十数下门，门缝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无奈之下，她只好用风魔法将一封信卷进了城堡，希望它能被送到城堡主人身边。 信送进去后，众人又等了十来分钟，门缝里终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开门的是里利德塔男爵的继承人、罗德尼勋爵，和管家卢瑟福先生以及一众仆人，男爵本人没有现身。 罗德尼勋爵对丽莲的态度十分谄媚，如果说亲自出来迎接她是出于礼节，那么又是为她牵马又是给她提裙摆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大富婆谁不想傍呢？ 丽莲作为基诺科公国的大公主，不仅有自己的采邑和公主城堡，还继承了亡夫的领地和一大笔财产，谁要是娶了她，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罗德尼的心思昭然若揭，但他无论是长相、家世、还是才干都欠缺了点，在魔药小队众人看来，他和罗塞蒂教授一点都不相配。 进入城堡正厅，丽莲借落座的机会跟他拉开了距离。 “勋爵阁下，冒昧打扰还请见谅，前日我遣人给男爵阁下送了书信，不知男爵阁下可有收到？” 罗德尼露出尴尬的神情：“实在抱歉，公主殿下，我父亲前日上午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您送的信。” 丽莲没想到里利德塔男爵竟然不在领主城堡，皱了皱眉问：“不知男爵阁下去了何处？” “下月初大公要在兰纳斯城举行丰收庆典，父亲带着继母和弟弟们提前去城中祝贺了。”罗德尼回答。 丽莲诧异道：“勋爵阁下为何不去？” 罗德尼笑得勉强：“领地内大小事务繁多，离不得人，父亲临走前吩咐我代为主持，公主殿下若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我一定尽力帮您。” 底下坐着的同学们仿佛听了一场宅斗大戏，忍不住悄悄交换起了眼神。 可怜的罗德尼勋爵，明明是男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却惨遭父亲抛弃。 一家人逃难唯独落下他一个，这不是巴不得他感染瘟疫死掉，好给继母生的弟弟让位吗？ 见过大世面的丽莲神色毫无波澜：“多谢勋爵阁下好意，那我就直说了。” “我带的这群孩子都是希瑞亚学院的药剂学徒，听闻里利德塔郡遭遇了瘟疫，他们希望能在此地历练一番。” “如果勋爵阁下同意他们在郡内施药行医，或许他们还能为减轻此地灾情尽些绵薄之力。” 得知众人来意，罗德尼激动到失态：“同意同意，当然同意！太好了，太好了，公主殿下，您可真是帮了我大忙！” 能被丽莲公主带在身边的药剂学徒肯定不是一般人，他可是知道的，这个世界有魔法，希瑞亚学院就是一所魔法学院！ 罗德尼虽然不是魔法师，但他出身贵族，魔法师的存在对贵族来说不是秘密。 什么瘟疫什么黑死病，平民以为那是无药可救的绝症，贵族却知道有一种魔药只要喝下就能治愈任何疾病。 罗德尼差点喜极而泣，自从郡内出现了瘟疫，他是日日担惊受怕夜夜不能安寝，就怕自己哪天会被瘟疫要了性命。 日月尊神保佑，有魔法师在，他再也不用害怕自己会染上黑死病被病痛折磨死了！ 魔药小队的到来让罗德尼一下子有了安全感，生怕怠慢了客人他们会撒手离去，赶紧招来了女仆让她们去把客房都收拾出来，又吩咐管家务必准备一顿最丰盛的晚宴款待众人。 受不了这份热情，大家只好转移话题，讨论起接下来的任务安排。 丽莲不插手学生的历练任务，让他们自己思考对策。 作为魔药小队的队长，霍尔第一个发言：“想在短时间内找出治疗黑死病的方法根本不可能，我们只能尽量不让它扩散出去，比如焚烧感染瘟疫死去的尸体，以免尸体污染土地和水源。” 罗薇接着说：“预防瘟疫也很重要，防止健康的人被传染。” “我们可以给大家宣传以下几点：不喝生水、不吃生食；驱赶可能携带瘟疫病毒的蛇虫鼠蚁；清扫房屋内的脏污，做好个人清洁；避免直接接触感染瘟疫的病患。” 罗德尼瞪大了眼睛：“蛇虫鼠蚁会携带瘟疫病毒？这样做就能预防瘟疫？” 第439章 感谢阿珩的大神认证 “是的，勋爵阁下。”罗薇点头，顺便给他大致介绍了鼠疫病毒的来源和传播途径。 “没想到黑死病竟是小小的老鼠带来的，被跳蚤叮咬一口还会染上瘟疫！”罗德尼脸色骇然。 “噢老天，这真是太可怕了，我该怎么办，我的城堡里到处都是老鼠和跳蚤！” 一想到那该死的无处不在的跳蚤，他就感到浑身发痒，右手隔着布料抓挠胸前浓密的胸毛，只觉得那里爬满了数不清的跳蚤。 霍尔察觉到商机，立刻开始推销自己的驱虫药。 “勋爵阁下不用担心，我手里正好有一罐强效驱虫药，无论是老鼠跳蚤还是蚊子苍蝇，只要您擦上一点药膏，保管它们近不了您的身！” 罗德尼大喜过望：“阁下这药膏莫非是魔药？” 霍尔故作高深：“这可不是一般的魔药，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罐这么珍稀的药膏。” 罗德尼激动得面红脖子粗：“恳请阁下将这药膏卖一些与我，我必定重金酬谢您的恩德。” 霍尔笑眯了眼：“好说，好说，卖不卖的无所谓，我主要是不忍心看勋爵阁下为此苦恼。” 罗德尼感动得眼泪汪汪：“阁下心地善良！” 然后大手一挥，让人取来了一个沉甸甸的钱匣。 满满当当一箱金币，就用来换了霍尔那半罐被人嫌弃的猪屎臭魔药。 揭开陶罐盖子的一瞬间，罗德尼被熏得两眼翻白，偏那张扭曲的脸上还努力挂起苍白的笑：“真、真不愧是、魔、魔药啊，这药香、香……” 看得出来，他在竭力忍住胃里上涌的食物残渣。 同学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拿出自己熬制的药膏，说愿意按市价售卖给他。 不料罗德尼闻了一下后却犹豫道：“这药，是不是药效不太好啊？” 闻起来都不够味儿，这样的药膏怎么驱得走蚊虫呢？ 还是这罐魔药厉害，吸上一口，那感觉，简直跟升天一样！ 罗德尼婉拒了同学们的药膏，宝贝地抱着怀里的陶罐，回房间找地方藏药去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竟然有人喜欢霍尔熬制的磨药！ 这位勋爵阁下怕不是嗅觉出了问题吧！ 不过好歹是把人忽悠走了，他们也好专心讨论该怎么做这次的任务。 但在讨论之前，他们要先问清楚任务的具体内容和完成标准。 霍尔看向丽莲：“罗塞蒂教授，您还没说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呢。” 丽莲：“这次情况特殊，我在这里给你们布置了两个任务，限时三天内完成。” “第一个任务点是这座城堡，你们需要从城堡中找出已经染上了黑死病的病患，不论手段，救下他们。” “从今晚太阳落山开始算起，到你们离开前，城堡内只要死一个人，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算失败。” “第二个任务点是山下的小镇，你们需要找出小镇中还未染病的居民，将他们与病患分隔开。” “但凡你们找出来的镇民中有一个染病的人，第二个任务也算作失败。” 众人面面相觑，第一个任务还好，熬一锅治愈魔药，给城堡里的每个人都喝一碗就行。 第二个任务，难度好像有些大啊。 不知道山下的小镇有多少人口，万一有一两千人，他们找起来不得麻烦死。 而且人一多了他们也没法作弊，手里的魔植和药材就那么点，肯定不够镇上那么多人用的。 看来他们只有好好研究一下黑死病的发病征兆，争取用肉眼把没染病的人从人堆里筛出来了。 既然任务目标已经明确，众人便抓紧时间行动了起来。 离太阳落山只有两个小时不到了，霍尔决定让大家兵分三路行动。 第一路人是罗薇和霍尔，虽然霍尔熬制的魔药臭，但不可否认他熬制的药剂效果最好，因此他拉着罗薇留了下来熬制治愈魔药。 另外两路，一路去跟罗德尼勋爵和管家交涉，让管家协助他们组织城堡里的仆人前来领药； 另一路则负责排查城堡中的病亡人数，以免有人被他们漏掉，死在太阳落山之后。 做好任务分工后，霍尔和罗薇来到城堡后厨，将药锅架上了炉灶，把药材都摆了出来，准备熬药。 罗薇站在一旁帮他处理桌上的魔植，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霍尔问，“一直皱着眉头。” 罗薇：“没怎么。” 她只是在担心，里利德塔郡的瘟疫情况这么严重，她未来的子民能不能撑到她来救他们的时候。 一座城堡，一座小镇，他们付出的努力对整个里利德塔郡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多大用处。 除非让这片土地的领主下令，动员官方机构，才能救下更多的人。 可要是里利德塔郡的灾情得到缓解，教廷和大公掌握了科学应对瘟疫的方法，撤回放火烧城的旨意，她叼到嘴边的劳动力岂不是要飞走？ 第440章 劝说 但什么都不做的话，她的良心又过不去。 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活生生的生命消失在眼前，没人能做到无动于衷。 罗薇脑海里的黑白小人儿不断拉扯，理智告诉她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事，情感又试图说服她能救一个是一个。 到底应该怎么办，她迟迟下不了决心。 “想做什么就去做呗，”霍尔将处理好的魔植依次丢进药锅，“反正就这么就这么几天时间，虽然做了也改变不了多少，至少能求个心安。” 罗薇诧异地看向他：“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多少能猜出一些，”霍尔说，“中午那会儿就见你魂不守舍的，你是想救那些受灾的平民吧？” 认识罗薇这么久，霍尔自认为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神秘高贵的雾原公主总是对弱者的不幸抱有深切的同情，哪怕她喜欢将自己的善行冠以功利之名，也掩盖不了她真实的内心。 一个真正善良的人，又怎么忍得下心看世人受苦呢？ 霍尔往药锅里加了两大瓢水，盖上锅盖转身：“我这药还要熬煮大半个小时，一直守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要不我陪你去找罗德尼勋爵谈谈？” 罗薇想了想：“还是先跟罗塞蒂教授说一声吧。” 霍尔：“也行。” 两人离开后厨返回大厅，没看见丽莲的身影，问了仆人才知道，罗德尼勋爵刚刚邀请了她参观城堡里的画廊和收藏室。 仆人走远后，罗薇和霍尔对视了一眼，同时说出心声。 “这是在展示自己的家族底蕴和财力？” “他还没死心呢？” 说完，两人都没忍住，笑弯了眼睛。 别的不说，这位勋爵阁下的自信和勇气还是值得夸奖的，敢想敢做，又怎么不算是一种优点呢？ “罗德尼勋爵成年了吗？”罗薇好奇地问。 西方人的长相普遍显老，她真看不出他处在哪个年龄段。 在这一方面，霍尔的感知力就比她敏锐：“他的骨架很结实，应该有十七八了。” 作为普通人类这么晚还没结婚，看来他的父亲对他这个继承人真的很不满意。 要知道别的贵族一般十二三岁就会选好人家定下婚约，罗德尼这种情况，不是自己的眼光太挑剔，就是长辈对他的婚事不上心。 不论是哪种情况，丽莲都刚好在他的择偶期待内，也怪不得他这么热情。 才走到画廊拐角，两人就听到了罗德尼慷慨激昂的声音，对方正在和丽莲讲述祖上十八代的光辉事迹。 据他吹嘘，他还是圣魔导师奥德里奇的第一百代后人，继承了先祖的优秀血统，三岁就会骑马，五岁就会射箭，以后生下来的孩子也一定会像他一样勇猛过人。 丽莲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频频抽动的太阳穴显示她已经忍无可忍。 还好罗薇和霍尔来得及时，打断了罗德尼的自荐枕席，没让丽莲做出甩袖离去的失礼行为。 以至于在罗薇提出一系列的鼠疫防控措施时，她立刻给出了赞扬和肯定，并帮她劝说罗德尼勋爵： “勋爵阁下，如果你即刻下令全郡，让手底下的人都按罗薇所说的办法执行，我相信郡内的瘟疫灾情会很快得到控制缓解甚至彻底消失，届时不仅郡内子民会感激你，你的父亲也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这……”罗德尼犹豫道，“万一这些办法没有用呢？” 罗薇：“我向您保证，勋爵阁下，我提出的都是切实可行的高效应对策略。” 罗德尼吞吞吐吐：“可是你说病死的尸体都要烧掉……我们去哪里找这么多木柴呢？” 这倒是她没有考虑到的问题，里利德塔郡土层较薄，森林稀少，草原广阔，燃料确实不易获取。 但火化尸体又需要多少燃料呢？ 放火烧城都可以，难道找点易燃物焚烧疫尸就不行吗？ 罗薇提醒：“没有木柴，可以用别的东西代替，小麦刚刚收割，用麦秸也行。” “不行啊，”罗德尼愁眉不展，“冬天天那么冷，麦秸要留着烧火取暖铺床制衣，现在就烧没了，入了冬怎么办？” 丽莲出声道：“里利德塔郡牛羊成群，冬天不缺保暖衣物。” 罗德尼却还是摇头：“可你说的那个什么隔离消毒，要用多少布料和药材啊，这可是一大笔费用呢，他们要先给国王和教皇交上税……” 罗薇耐心道：“用不了多少钱，消毒用开水蒸煮就可以，驱虫所需的药材可以让他们自己去采摘，我们给出的药方里都是路边随处可见的药草。” “不行不行，”罗德尼连连摇头，“都去采药了，谁来放牧和种地呢？” 霍尔都听不耐烦了：“采药花不了多少时间，放牧时顺便就挖回去了，你只需要找几个人教他们辨认一下药材，再把消毒和驱虫办法告诉他们就行。” 罗德尼下意识拒绝：“外面到处都有瘟疫，谁敢去教他们？再说平民又懒又蠢，教不会的。” 罗薇总算听出来了，他根本就不想救那些平民。 可笑她刚刚还担心郡内的瘟疫控制住后会影响她吸收劳动力，她真是高估了这类贵族人士的良心。 丽莲看到了罗薇眼里闪过的冷意，叹气道：“勋爵阁下，事关重大，不如您写一封信问问男爵阁下的意见？” 罗德尼支支吾吾：“这……就不用问了吧……父亲走之前就说了，这些平民不乖顺，从去年冬起就一直闹腾，死一拨人才好……” “而且开春以来荒了很多地，现在又是大旱……粮食够不了那么多人吃。” 言下之意，趁现在小麦刚刚收获，赶紧死一批人，还能节省口粮。 “勋爵阁下，你有没有想到今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荒地呢？” 第441章 感谢快更啊魂淡的大神认证 “去年冬天冻死了不少人，开春才没人种地，现在又病死一批，明年春天别说种地，里利德塔郡只怕会变成无人之境。” 一位领主最需要的就是拥戴他的子民，没了人还谈什么权力和利益？丽莲一再劝说，想让他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罗德尼忙道：“不会的，公主殿下，您不知道平民有多能生，给他们几年时间，他们就会像耗子一样生一大堆人出来！” “那些小大人吃得少能干活儿，比那些老家伙可听话多了。” 遇到这种人，泥人也会被激出三分火气，丽莲的脸色霎时淡了下来：“既然勋爵阁下都不在意他们的死活，我们又何必费心？” 她看向罗薇：“这件事不用再提了。” 罗薇点了点头。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怎么应对瘟疫她说得清清楚楚，罗德尼愿不愿意采纳是他的事。 这里的人本来就跟她没有关系，哪怕他们全都死在这场鼠疫里，她也问心无愧。 回后厨的路上，霍尔问她：“失望吗？” “失望？”罗薇目视前方，“失望还谈不上，我只是替那些灾民感到悲哀。” 毕竟丽莲早就提醒过她，这只是一次历练，历练的目的是让他们能够坦然面对他人的苦难与死亡。 就连霍尔也暗示过她，她做了也改变不了多少，最多只能求个心安。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里的统治者是什么模样，只有她还对这个世界的人性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以为，就算贵族不把平民当人，但只要他们还有脑子，就会权衡利弊，知道怎么做才会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好处。 她没想到的是，权贵阶层的思想比商人逐利更可怕，他们不在乎利益，他们只在乎自己是否拥有绝对的权威。 出身在他们眼里高于一切，他们的权力和尊崇地位都是与生俱来，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去思考怎样获得被统治者的信服。 在他们的认知里，底层人就是为了侍奉他们、听从他们的命令而存在，民众不肯接受他们的统治，错的是民众，不是统治者。 不听话的平民，就应该从世界上消失，因为他们违背了平民侍奉贵族的天性，丧失了平民的乖顺美德。 太阳快落山了，霍尔掐准时间，将熬煮好的魔药端到了前厅。 得知这里有治愈黑死病的神药，城堡里的仆人早就跑来了前厅等候，一个个眼巴巴地盯着药锅，迫不及待地想要喝上一口。 甚至管家还仗着特权挤到了第一排，牢牢霸占着离药锅最近的位置，争做吃螃蟹第一人。 可惜他很快又被另一个特权者给挤到了身后。 有了驱虫魔药还是觉得不保险的罗德尼也来凑了这个热闹，举着自己的水晶杯就朝霍尔伸了过去。 “阁下，请给我来一大勺！” 霍尔看了他一眼，脸上绽开一抹灿烂无比的笑容：“好的，勋爵阁下。” 站在旁边的罗薇将汤勺递给他，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秒，霍尔揭开锅盖，防止药香外溢的魔纹失效，一股浓烈的腐臭气猛地扑向了对面举着杯子等待施药的罗德尼。 毫无防备下，罗德尼遭到了致命一击。 “扑通”一声，可怜的勋爵阁下保持着手臂平举的姿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还是后脑勺着地。 “噢天呐！罗德尼少爷！” 管家卢瑟福先生发出一声尖叫，随后两眼一翻，也跟着倒了下去。 他本来是可以接住罗德尼的，但弥漫在空气里的药味儿熏得他神志恍惚，错过了拿罗德尼当挡箭牌的最佳时机，罗德尼一倒，他就成了那个直面魔药攻击的人。 咕嘟嘟冒泡的药锅里升腾着张牙舞爪的屎黄色水蒸气，无法形容的恶臭气体飘满了屋子。 看着前面一个接一个倒下去的背影，排在后面的仆人顿时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以防他们受惊逃跑，魔药小队的同学自发堵住了前后门。 “队长今天熬的药怎么格外的臭啊，我都差点被臭晕了。” “不知道，可能他的制药手法又精进了？” 罗薇看向前面正在给人灌药的霍尔，冰冷的眼底融化出了一丝笑意。 有两味药，霍尔是最后才加进去的。 她知道，霍尔在给她出气。 虽然他好像无差别地攻击了一下自己人。 …… 夜幕降临，被霍尔特意关照过的罗德尼勋爵还没醒，管家命几个女仆将他抬回了楼上寝卧。 魔药小队众人在管家卢瑟福先生的安排下吃了一顿丰盛的晚宴，消了消食后便在女仆的引导下来到了客房休息。 城堡里的房间足够多，每个人都得到了一间单独的卧室。 罗薇进房间后用矮柜抵住了卧室门，转身来到窗边，透过窗洞看向了昏黑的窗外。 【罗伦，你还在吗？】 【我在，殿下。】 一抹黑影在夜空下浮现，静静地悬立在城堡墙外。 罗薇望着那团模糊的黑影，漂浮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她想，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罗伦，你帮我在房间外设一道隔绝魔法阵，不要让任何人感知到我房间里的魔力波动。】 如果她要接收里利德塔郡的上万灾民，就必须提前准备好充足的粮食，今晚她要再去一趟雾原，多开十几亩水稻田出来。 【另外，辛苦你去一下恶魔岛，把帕特里克带过来，让他统计一下里利德塔郡受瘟疫肆虐的大小城镇和村庄，顺便在这些地方留一条隐秘点的传送通道。】 【告诉帕特里克，等半个月后，这些地方起火，就把火灾里的难民全都转移到恶魔岛去。】 黑暗精灵恭敬地应了下来。 【对了，再让卢克给特洛伊传一封信，让特洛伊去魔兽山脉采点紫罗草和红鳞兰，能采多少是多少，采不到也没关系，让他以安全为重。】 紫罗草和红鳞兰是熬制低阶治愈魔药的主要材料，都生长在魔兽山脉外围，离比蒙巨兽较远，采摘难度不大。 但魔药协会的人也把守在山脉外围，她担心他会跟他们撞上，万一遇上一群难对付的家伙，他双拳不敌四手，纵使武艺高强也不一定逃得过。 忧虑间，黑暗精灵低沉的声音忽然传进她脑海：【殿下，如果特洛伊也离开希瑞亚，星罗居和桑树园恐怕会没有人打理了。】 【怎么会，不是还有夕——】 话说到一半，罗薇急急停住，拍了一下脑门才想起来，豚鼠学长被她派去里尔坚城招收流浪儿去了。 怎么回事，她派出去的活儿也不多啊，怎么手下就没人可用了呢？ 还是下属太少了，来来回回命令的都是那么几个，要是再从哪里挖几个厉害的家伙给自己打工就好了。 遗憾于这个世界没有猎头公司，一时半会儿招不到可用之人，罗薇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 人手再不够，问题也还是要解决的。 罗薇斟酌着下令：【让罗曼和罗茜回希瑞亚吧，两个孩子也大了，得给他们一个进步的机会。】 黑暗精灵：【好的，殿下。】 罗薇继续说：【你过去接他们的时候，别忘了把那几道光魔法咒语教给罗曼，让他争取在半个月时间内学会，半个月后才能派上用场。】 黑暗精灵：【是，我记住了。】 罗薇摸了摸下巴，还有什么呢，让她想想…… 想到了！ 【罗伦，你的阵法造诣这么深，应该会画大型催生魔法阵吧？】 用催生魔法阵来加速水稻生长速度，就能早点收获稻谷，她也就不用再想办法到处采购粮食了。 可惜的是，黑暗精灵给出的答案打破了她的美梦。 【抱歉，殿下，我无法绘制催生一类的魔法阵。】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在我转化为黑暗精灵后，我就失去了使植物生发的能力。】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用漫山遍野找寻野生水稻的植株，一棵一棵地把他们移栽到田里，等待了四个多月才等到水稻成熟。 罗薇虽然很意外这个结果，但仔细想了想却是情理之中。 与黑暗有关的事物基本上都带着一点死亡加成，她不就是这样吗？ 黑暗精灵的情况跟她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第442章 长皮的小木棍 不过自己手底下竟然没有一个能绘制催生魔纹的人，这对罗薇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想想她手下的几位得力干将，罗伦是黑暗精灵，帕特里克是亡灵法师，特洛伊是黑暗的眷属，渥兹华斯是亡灵傀儡师，夕巴斯汀是倒霉的厄运者，新收的小弟韦斯利伯爵是个普通人…… 萝拉倒是会绘制催生魔纹，但她还不是她的追随者，而且人家正在北地历练，也不可能马上就回来帮她催生粮种。 归根结底，还是她前期招揽人才时过于看重武力值，导致现在事业高速发展期出现了中间力量断层。 像黑暗精灵这类顶级的综合性人才，本来应该是坐镇大后方的王国坚盾，却硬生生被她用成了跑腿小弟。 短期这样安排无所谓，长期这样下去，非常不利于权力架构的稳定性。 一个庞大的组织，怎么能因为缺少一个人就失去运转能力呢？ 所幸她已经和莫里森院长初步敲定了人才输送协议，多则一年，短则三个月，她就能改善这个问题。 至于目前的缺粮难题，她也想好了几条挽救措施。 趁黑暗精灵还在墙外布置魔法阵，罗薇快速写好了两封密信。 一封送给韦斯利伯爵，让他将九月份的冬小麦种植期推迟到十月份，因为九月中旬将有连续暴雨，按以往的时间播种只会糟蹋粮种。 等到十月，她会赠予他改良后的高产小麦种，并派专人跟过去指挥种植，要求是多出的小麦产量要分她三分之二，少则由她填补回去。 另一封密信送给星罗居的亚格·奥古斯奈亚，让他想办法借用哈金斯商铺的货运渠道，帮她收购一批容易储存的粮食，启动资金为一千金币。 这小家伙虽然才七岁，但人小鬼大，十分精明，不去经商真的可惜了。 再说养孩子要一视同仁，总不能只让罗曼和罗茜发展进步，不给亚格锻炼成长的机会吧？ 她可是个公平的人。 信写好后，黑暗精灵的魔法阵也绘制好了。 罗薇将两封信放在窗台上，吩咐他转交给渡鸦卢克，让卢克去哥路城和希瑞亚传信。 如此一来，他就只需要去恶魔岛见一见帕特里克了，不用再劳累地跑来跑去。 “以后传信的活儿都交给卢克，这是它作为信使的职责。” 说到这里，罗薇有些疑惑。 “我之前让它跟着你，就是想让它分担你的压力，但你好像不是很习惯用它？” 黑暗精灵委婉地说：“卢克性格活泼，飞行途中总是忍不住一展歌喉，西原人喜欢打猎，我怕它被人从天上射下来。” 罗薇哑然，渡鸦声音独特，唱起歌来确实很惹人注目，在星罗居小院里唱唱没关系，在外面唱就有点扰民了，还容易暴露目标。 “让它控制一下吧，实在不行就把它嘴壳绑起来，送完信再解开。” 罗薇帮他想了个主意。 黑暗精灵：“……好的。” 就怕那只聒噪的渡鸦解开束缚后会一次性唱个够，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他的耳朵。 夜色已深，黑暗精灵带着任务离去，罗薇也踏入了传送通道，几经跳转抵达了雾原的香料城。 走出传送阵后，她先去参观了收获者的稻田。 上次收割的稻穗早已晒干，被傀儡剑士哈尔维斯特收进了木屋，一扎一扎地搭在简易木架上，没受地上的潮湿气影响。 田里的稻桩已经长出了第二茬，省去了播种和育秧的步骤，只要管理得好，九月下旬就又能收获一次。 这就是水稻的好处，只要气候适宜，割下谷穗的稻桩就可以实现再生。 虽然再生稻产量比头茬要低上许多，约莫只有头茬的一半，但总体产量是只增不减的。 罗薇在收获者面前现身，将水稻灌溉和追肥的新任务发给了他。 灌溉简单，开几条沟渠引来水源就行。 追肥麻烦一点，这里没有粪肥，堆肥时间又来不及，只能去挖一些腐殖土或淤泥代替肥料使用。 这次的指令下达后，哈尔维斯特足足卡顿了一分钟。 一分钟里他一动不动，连白玉珠和黑曜石镶嵌而成的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吓得罗薇还以为自己给出的指令太复杂，把他给卡报废了，连忙取出匕首，准备撬开他的外壳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好在当她的刀尖戳上他的皮肤时，他又缓慢地动了起来，宽厚的嘴唇一张一合。 “主人，我需要，补充魔力。” 罗薇皱了皱眉：“这才用几天就没有魔力了？怎么补充？” 哈尔维斯特：“魔法石，给我。” 罗薇松了口气：“原来只需要魔法石啊，这简单，你要什么样的魔法石，要多少？” 她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个大麻袋，哗啦啦往地上倒了一堆。 “这些够吗？” 哈尔维斯特僵硬地低头，两只眼珠子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魔法石堆。 罗薇习惯性地画饼：“好好干，只要你老老实实给我干活儿，想要多少魔法石都有。” 说完见他还不动，她好心地问：“需要我帮你安装吗？” “不——用——” 哈尔维斯特声调低哑地回答，弯下腰，自己捡起一块魔法石，捏在手里开始吸收。 握在手里就能吸收，还挺高级，罗薇露出惊讶的神色。 傀儡人的魔力补充得很慢，罗薇没时间等下去，嘱咐他几句后去别的地方转悠了。 她特意去看了看埋在稻田边的石精灵胚胎，隆起的小土包没什么变化，里面也感受不到生命的迹象。 不过插在小土包旁边的那根木棍却越来越绿了，罗薇摸了一下，绿色那层是很硬实的手感，不像是长了绿霉，反倒像是长了一层树皮。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根没皮的小木棍竟然也能存活。 相比之下，被她精心种下的石精灵胚胎，还有她随手摁进土里的那颗种子，就要逊色太多了。 一个没孵化，一个不发芽，生命力一点都不旺盛。 死物哪有活物来得有趣，罗薇现在最关注的不是石精灵胚胎，而是这根长了绿皮儿的小木棍。 她真的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树，长大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要不下次过来给它埋两片催生魔纹，加快一下它生长速度？ 研究完小木棍，罗薇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这里最重要的任务——开荒。 离西原的天亮还有五个多小时，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够她再开个十亩地出来了。 太阳把地面晒得火热，罗薇来到上次开荒的地方，继续翻地挖沟。 第443章 葡萄酒小镇 有过一次开荒经验，罗薇这次翻起地来得心应手。 ——先上几道催生魔纹使植物凋零干枯，再来一串大火球烧光所有障碍物，紧接着降下水球无数，最后再吟唱一道土龙翻滚咒。 前一秒烈火燎原，后一秒大雨瓢泼，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响声，被剥去了外衣的泥土在雨水中畅快歌舞。 山林被推倒，荆棘被割除，农田范围不断扩大，水稻种植基地初具规模。 一条条沟渠纵横交错，引入的活水在其间滚滚奔流。 等到土壤里残余的魔力散尽，罗薇取来了一筐稻种。 金黄的谷粒从天空中撒落，拖着阳光的慧尾钻进了泥土之中。 半日功夫，罗薇又成功地开垦并播种了十亩土地，加上之前的，这里已经有十七亩水稻田了。 可惜野生水稻产量不高，别看她种了近二十亩地，到了麦穗成熟的时候，估计拢共收不到两千斤粮食。 但只看投入的话，这两千斤粮食就等于白赚，因为种地的只有她一个人。 而且香料城位于雾原大陆的最南端，处于热带地区，这里的水稻种一次能割三回，先不管土地生产率，人力成本确实很低。 等她再忽悠几十个人过来，一人管个十几亩地，还怕粮食总产量提不上去？ 反正雾原最不缺的就是地，她完全不用考虑土地利用率太低是否浪费资源，他们想种多少种多少，想怎么种怎么种，随便他们怎么折腾都没事。 时间紧迫，罗薇匆匆撒完种子，又扎了几个稻草人立在田里，便着急忙慌地赶回传送阵，走传送通道回到了里利德塔领主城堡的客房里。 窗外天蒙蒙亮，太阳还未升起，外面已经有仆人在洒扫庭院了。 罗薇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和衣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再一睁眼就是天光大亮，门外传来了琴敲门叫她起床的声音。 “稍等！” 罗薇翻身下床，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琴穿戴齐整地站在门口，臂弯上挂着出门要穿的遮阳斗篷，一脸惊奇地看着她：“第一次见你睡懒觉唉！” “前天晚上没睡好，昨天又赶了一天路，腰酸背痛的，就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罗薇揉了揉后颈。 琴半点没起疑，还跟她一起抱怨：“可不是嘛，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睡羊圈呢！睡羊圈也就算了，连个床都没有，一堆麦秸铺在地上，又硬又扎人，扎得我后背生疼！” 罗薇认真点头：“没错！太扎人了！” “还臭！”琴越想越气，“又脏又臭，羊粪球沾了我一脚底！” 罗薇附和道：“就是，太脏太臭了！” 两人边聊边往外走，其他同学也结伴下了楼。 昨天他们完成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任务，霍尔也拿到了一枚学院徽章，还剩两天时间，他们要努努力把第二枚徽章也拿下。 “待会到了山下的小镇，我们先去找镇长谈谈，如果能得到镇长的支持，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霍尔跟大家说了自己的计划，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他们一群外乡人，还这么年轻，贸然去跟镇上的居民说要把健康人和病患隔离开，镇民肯定以为他们是骗子。 先去找镇长商谈，谈不下来就扯一扯罗德尼勋爵的大旗，只要说服了平民里的意见领袖，再做起任务就事半功倍了。 城堡大门缓缓开启，一行人骑着马冲出城堡，奔向了山下的平原。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了此次的任务点——斯美纳诺小镇。 这座小镇以盛产美味醇香的葡萄酒而远近闻名，酒税带来的巨大财富将里利德塔男爵一家养得脑满肠肥。 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里利德塔男爵甚至允许了自己的小儿子将三百多亩良田变成葡萄庄园，做起了葡萄酒生意。 在瘟疫爆发前，来小镇上买酒的行商络绎不绝，然而现在，宽阔的马车道上连车辙印都淡去了。 别说小镇外的马车道，就连镇上的街道，也没见有几个行人。 走进小镇，晨风吹来的不是葡萄酒的香气，而是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腐气息。 “快用布巾掩住口鼻！”罗薇立刻提醒。 众人赶紧撕下干净的布片遮住了掩住了下半张脸。 他们带来的魔药所剩无几，要是不幸染上鼠疫，治愈魔药又喝得不及时，那是真有可能会死的。 镇上的情况比他们预料的要严峻十倍，到处都弥漫着尸臭气，墙边街角还能看见小动物腐烂的尸体，水沟里也漂浮着死老鼠湿淋淋的毛皮。 唯一干净一点的地方是位于小镇中心的广场，只有一地的鸟粪。 众人站在广场上，茫然地看向周围。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刚进来时还有人呢，看到我们都跑光了。” “没有一家店铺开门，连个拴马的地儿都找不到。” “现在去哪里？” “谁知道镇长家在哪里，挨家挨户地敲门问？” 街上太安静了，他们想问问镇长住在哪里都找不到人。 霍尔看了看罗薇，罗薇领会到他的意思，摸出了乌龟壳。 “我来吧，让我占卜一下就知道了。”她淡定地说。 同学们顿时激动起来：“嗷，差点忘了我们队伍里还有一个占星学徒！” “啊，罗薇小姐选的是占星吗？我总觉得她是魔咒学徒。” “罗薇小姐太厉害了，每门课程都学得那么好，我根本想不起她是什么职业。” 在一众同学的吹捧下，罗薇神情愉悦地闭上了眼睛。 进入精神世界后，她照例先给自己测了测吉凶，今日运势低迷，所求不利，但出行平安，也算让她满意。 再测镇长家的方位，星象也很快给出了指示。 罗薇睁开眼睛道：“正西方，四百米处，左数第二间院子。” 同学们惊叹：“占卜能占得这么准确吗！” 他们都上过占星课，一般问出问题后，脑海里能模模糊糊得出一个大概的方向就算不错了，果然还是不能跟天才比。 按着罗薇给出的方位，没过几分钟，众人就来到了一座小院前，由霍尔上前叩了叩门。 第 444章 占星学徒的高光时刻 “咚咚咚——” “有人吗？” 没有回应，霍尔又敲了三下门。 “咚咚咚——” 木门后静悄悄一片，始终没人应答。 太阳逐渐升高，空气越来越热，同学们等得有些焦躁。 “怎么回事啊，还不开门，我们有这么吓人吗？” “不是逃命去了吧？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霍尔眉头一皱，忽地闻到了从门缝里飘出来的异常气味，像是发酵过久的面团被烘烤加热时释放出的酸臭气，浓烈刺鼻。 进入小镇后，他们的嗅觉就在糟糕的环境里变得越来越迟钝，再加上他们用布巾掩住了口鼻，周围的臭气已经不大得能闻得见了。 可是这股气味却穿透了布巾的遮挡，直直钻入鼻腔，臭得人头脑胀痛发昏。 “呕——什么味儿，好臭！” “好像是，像、哕——” 微风一吹，其他同学也都闻到了这股奇异的臭味儿。 意识到这是什么味道的人猛地捂住了嘴，挪动着双腿悄悄往后退；不明就里的人还在寻找臭气的来源，一边吐一边抱怨这里的人不爱干净。 罗薇捂紧鼻子走上前，问霍尔：“要我再占一次卜，看看里面有没有活着的人吗？” 霍尔摇头：“不用，里面没有活人了。” “那我们还进去吗？”后面的琴提出疑问。 要是让罗薇来决定，她肯定会进去，尸体必须焚烧干净，否则会变成滋生病菌的温床，别鼠疫还没解决，又出现了另一种瘟疫。 不过她现在只是魔药小队的队员，应该遵循队长霍尔的指挥。 不需要她多言，霍尔的选择和她一样：“进，把尸体烧了再走。” 几人一起踹开院门，倒塌的门板掀起了一阵飞灰。 等灰尘散尽，众人看清院子里的惨烈景象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满地的脏器和被小动物拖拽出来的肠子，地砖上是大片大片的黑色粘稠污渍，六七具已经开始自溶的尸体趴在院子中间仿佛一滩滩烂泥。 刚刚没被臭气熏吐的人，这会儿只往里面瞅了一眼，就俯下身哗啦啦地吐个不停了。 就连心理素质还算强大的罗薇，都没忍住后退了几步，喉咙里发出了几道干呕声；琴更是吐得脸色发青，摇摇欲坠。 只有霍尔没变脸色，孤身走进院子，左右看了看，一迈步，脚尖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被太阳晒得有些干瘪的眼球，因尸体腐坏被气体从眼眶里推了出来。 罗薇压下反胃冲动后，也走进去观察起了院子里的尸体。 天气炎热，尸体的腐败速度很快，她没办法判断出准确的死亡时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死因，感染鼠疫的人常会出现畏寒乏力的症状，石屋里阴冷潮湿，院子里就要“温暖”得多。 虽然临死前爬出来晒太阳有些诡异，但西原人觉得阳光是日神洒下的光辉，晒太阳可以治病驱邪，即使是发着高热也要到太阳底下转一转，然后加速自己的生命流逝。 罗薇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绕过尸体，一抬头却看见霍尔无所顾忌地走进了内院房门，过了五六分钟才出来。 “里面什么情况？”她问。 “房间里还有两具尸体，都生蛆了，看蛆的长度，至少死了有三天。”霍尔摇头道。 罗薇叹气：“镇长没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霍尔摊手：“还能怎么办，走不了捷径，只能挨家挨户敲门，看看还有几个没患病的人，劝说他们单独住一个地方了。” “你有办法分辨出染病和没染病的人？” “没有办法完全分清楚，”霍尔说，“除非他们从今天开始没有再染病的人。” 染上黑死病的人一般三天左右就会出现明显症状，他们的任务时间还剩两天半。 如果从现在起将镇里那些看上去还健康的人叫出来，再分别关到一个安全的环境里，等两天过后，谁染病谁没有染病就好分辨了。 霍尔说了他的办法，罗薇也表示赞同，顺便还完善了一下这个计划。 “其实这个任务也不难，待会儿我先占卜测算一下小镇上还有多少活人，再算出他们的具体位置，我们就可以一一上门劝说了。” “两天后，我再占一次卜，问问我们选出来的镇民里有没有人染病，染病的人是谁，就能得到正确的名单，顺利完成任务。” 一众同学听完咋舌，这么难的任务到了她手里居然变得这么简单！ 老天，学占星的人也太可怕了吧，这个世界在他们眼里还有秘密可言吗？ 众人内心惶然，要是自己哪天不注意得罪了占星术士，身上的秘密怕是会被对方翻个底朝天，说不定连哪天晚上抠脚不洗手哪天早上拉屎没擦屁股的事都能被捅出来，那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吓人，真吓人，以前怎么没发现占星学的攻击这么强悍？ 看来以后得小心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学占星的人。 一通打闹后，气氛轻松了不少，众人重拾对任务的信心，开始忙碌起来。 首先，要把镇长家的腐尸和尸体零部件汇集到一起火化成灰。 高度腐坏的尸体一碰就烂，抬尸体的时候少年们腿肚子都在打颤，放下尸体后更是吐得稀里哗啦，半天直不起身。 等院子里燃起大火，尸堆被熊熊火焰包围，逃离了此处的众人才终于敢大口呼吸。 第445章 任务失败 接下来，就要靠罗薇高强的占卜本领测算出小镇上还剩多少人活着了。 没让大家等太久，她只摸了三下乌龟壳就给出了答案。 “镇上还有三百九十四人，其中有大半人住在小镇东边，一小半人住在小镇北边。” 南边和西边无一人存活，镇长家就位于小镇正西方。 同学们脸色都很难看：“竟然只剩这么点人了。” 三百九十四人，这个数字实在是令人心惊。 丝美纳诺小镇虽然只是个镇，但这座小镇距离领主城堡很近，又盛产优质葡萄酒，是西原中南部难得的富庶之地。 光看小镇上宽阔的广场和密集的房屋，就知道这里的人口数量绝对不低。 出门前他们找管家打探了几句，得知这座小镇上的常住民至少有两千人。 两千人的小镇，竟然只剩下了四百人不到！ 究竟什么原因导致这里死了这么多人？ 就算是黑死病，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一座小镇的人口锐减五分之四。 在前往小镇东边的路上，霍尔哎呀呀道：“怪不得里利德塔男爵要带着全家出逃，原来这里的瘟疫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离全家出逃还差了一点，”罗薇往远处的城堡山看了一眼，“那儿不是还留了一个人？” 虽然留下来的是个蠢货。 到了小镇东边，一行人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活下来的人大多聚集在这片区域——因为这里有很多小型的家庭酿酒作坊。 传播鼠疫的主要帮凶就是跳蚤，跳蚤不喜欢酒精的刺激性气味，酿酒坊这种地方不适宜它们生存。 至于为什么小镇西边和南边的人死了那么多，他们也找到了答案。 小镇西边是“富人区”，富人区的地下建了很多酒窖用以避光储存葡萄酒，地窖里阴冷潮湿，刚好给了跳蚤繁殖生长的条件。 更别说富人们最爱铺设地毯、豢养犬宠，那些阴暗角落简直是为跳蚤打造的天堂。 小镇南边是商铺和集市，环境有多糟糕不用说大家也知道，而且人流量大、人员密集的地方最容易传播疾病，那里恐怕是小镇里最先出现黑死病患者的地方。 酿酒坊片区则有所不同，住在这里的人多是一些小手工业者和雇工，环境虽然算不上多好，但人口密度较低，也算是变相地达到了隔离的目的。 “不知道北边是什么情况，或许我们可以说服这些镇民，把酒坊变成一间间隔离房。”罗薇对霍尔说道。 “好啊，反正这里的人最多，也免得他们搬来搬去了。”霍尔点头回答。 “那我们就从这户人家开始？”罗薇指着前面的一家小作坊问。 “行，我去敲门。” 在魔药小队一行人中，霍尔的长相看起来最单纯无害，谁见他第一面都觉得他淳朴又善良，不自觉就放下了戒心。 让他去敲门，应该能让这些镇民们放轻松一点。 “咚咚咚——” “里面有人吗？” “有人的话请开一下门，我们是来这里救灾的好心人，我们有防治黑死病的办法，请你们出来，我们好好商谈一下！” 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好心人的？罗薇都没眼看。 霍尔这一通话说下来，只怕人家更觉得他们是坏人了。 果不其然，霍尔都快把门板敲出坑了，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换一家吧，”罗薇忍不住道，“再换一下说辞，就说我们是被领主大人请来救他们的医生。” “好吧，我试试。” 霍尔走到了另一家门前，按她教的话术大声喊了一遍。 可惜几分钟过去，紧闭的大门依旧没有打开的意思，甚至周围的房屋比起刚才还要安静。 霍尔回过头，无奈道：“他们一听我们是领主派来的医生，呼吸声都变轻了。” 罗薇：“这里的领主真不得人心。” 琴举起手：“有没有可能他们怕的是看医生？医生这个身份一听就很要命啊！” 罗薇：…… 她怎么就忘了呢，这个世界的医生不受欢迎。 霍尔：“也可能他们两个都怕，毕竟那个男爵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能说出“子民不乖顺最好死一批”这种话的人，镇民们怕他才是正常。 “可我们现在怎么办啊？”琴热得一身是汗，对做任务已经没多少耐心了，“难道他们一直不开门，我们就要一直喊下去吗吗？” 霍尔看向罗薇：“罗薇小姐，你有什么想法吗？” 罗薇：“我们可以在门外把防治瘟疫的措施告诉他们，先取得他们的信任，再看下一步怎么走。” 霍尔点点头：“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在街上喊话，争取能把他们引出来。” 小队众人遂分散到各个街道，扯着嗓子朝两边的住户们大声宣传防治疫病的办法，半晌后，还真有人被他们引了出来。 一名少年从门缝里冒出了头，年纪不比他们小多少，皮肤却他们苍老粗糙。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他警惕地看着外面的少女：“只要按你们说的做，真的就不会得黑死病了？” “当然，”罗薇肯定道，“只要你们都按我们说的做，黑死病就会从这座小镇消失。” 少年脸上露出一丝希冀：“那你们有办法治好得了黑死病的人吗？” 罗薇摇头：“抱歉。” 少年眼神一黯：“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要关门退回屋子里。 “等等，”罗薇叫住他，“虽然已经染病的人我们救不了，但没染病的人我们能保证他安全度过此次灾难。” 少年问：“照你说的要跟其他人隔离开？” 罗薇：“对，我们还会教你们怎么制药驱虫，怎么做好清洁防护，还有怎么做才能把瘟疫从小镇里赶走。” 少年听完，失望地低下了头，喃喃道：“我不想隔离，我要待在家里，陪着母亲和弟弟。” “你想好了，如果不隔离的话，你们当中只要有一个人染病，就会传染给其他人，”罗薇劝道，“隔离对你们三个人来说都好。” “不了，”少年没有动摇，“母亲和弟弟都生病了，他们需要我的照顾。” 罗薇一愣，还想说什么，少年已经把头缩了回去，门也紧紧地关上了。 相似的对话也在其他同学身上发生了一遍，等到众人会合，互相之间一交流，俱都沉默了下来。 没多少人愿意和家人分离，他们是怕黑死病没错，但更怕失去自己的亲人和爱人。 同学们心情复杂，本以为这个任务最难的地方是分辨他们有没有染病，没想到难点在于如何把他们隔开。 “再尽力劝劝吧，实在不行，这一枚徽章就不要了。”霍尔出声道。 事到如今，他很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任务根本就无法完成。 因为那些镇民家里有老有少，不是每个人都能自己穿衣吃饭，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们离不开亲人的照顾和陪伴。 如果小队里人多，还能给他们提供一下隔离所需的食物和干净水源，但魔药小队只有十三个人，镇上的居民有近四百个人。 霍尔看向众人：“我们只能救下一部分人，救不了所有人。” “今明两天，我们多采些驱虫草药，挨家挨户地送上门，既然他们不愿意跟家人分开，就让他们在家里分房间隔离。” “愿意离开家的人，我们选个宽敞点干净点的地方，把应对瘟疫的措施仔仔细细地教给他们。”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第446章 赞美仁慈的主 虽然很难接受，但霍尔说的是事实。 人的命运最难掌握，如果这些镇民连自救的勇气都没有，他们做再多也没用。 反正对他们来说，任务失败只是损失一个积分。 下午，众人将小镇广场打扫出来，在广场上架起了一口口熬药的大锅。 驱虫的草药他们也采摘了一大堆回来，薰衣草、牛至、罗勒、洋甘菊、香藜草……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植物。 不说全都是野外随处可见的花草，但大部分都能在路边或房前屋后找到，路边找不到的，大部分人的庭院里也有种植。 这一次的驱虫药制作，霍尔就不插手了，由队员们随意发挥。 主要是他一个人也熬不了近四百个人的药，一出手还有可能把十几个熬药的同学臭死，得不偿失。 熬完药，挨家挨户地送上门，再细致地讲解了一下防疫的注意事项，时间一晃眼就来到晚上六七点。 要是镇民们愿意走出家门集中到一个区域，那他们也用不着浪费这么多时间跑来跑去了。 三百九十四个人里，只有二十八个人听从了魔药小队的建议，带着食物住进了霍尔等人在广场上用树枝和麻布简单搭建起来的隔离房里。 这些人算胆子比较大的，罗薇占卜确认他们都没有感染鼠疫后，便开始教他们怎么给锅碗瓢盆和穿过的衣裳蒸煮消毒，以及缝制口罩和防护外套。 等他们穿上防护装备，魔药小队才会带着他们进行下一步工作。 ——将他们日常活动范围内的安全隐患消除掉，比如暴露在空气中的尸体还有堵塞下水沟的粪便垃圾。 这只是小范围内的消杀和清洁，四十来个人够用了。 至于别处，像小镇西边和南边，都没人出没的地方，他们也管不着。 入夜，魔药小队没有返回领主城堡，而是就地歇在了广场上。 人的底线是会不断降低的，相比臭烘烘的羊圈，在药香弥漫繁星闪烁的小镇广场上度过一晚，好像还挺好？ 更深夜静，镇民们早已安眠，属于魔药小队的麻布帐篷里也响起了细细的鼾声。 罗薇在黑暗里睁开双眼，轻轻坐起身，绕过左右两边的女同学，来到了帐篷外。 广场边上站着一道安静的身影，斗篷帽檐下滑落的银色发丝在月光下散发着莹洁的光辉。 罗薇朝他走了过去。 “殿下。”黑暗精灵颔首行礼。 “怎么这么晚了还守在外面？”罗薇关心地说，“忙了这么久，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黑暗精灵低沉道：“殿下的安危更重要。” “我这里暂时不会有什么事，”罗薇说，“如果遇到危险，我会第一时间叫你的。” “可那位圣骑士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黑暗精灵有些担心，“这次他还多带了两个人，那两个人都认为您的身份很可疑。” 罗薇皱了皱眉：“那两个人也是圣骑士？” “其中一个是，另一个是西原教廷的一名主教。” 主教？莫非是圣骑士从兰纳斯教区要来的调查魔物的人？ 来就来吧，就算是大主教来了也调查不出什么东西。 罗薇没把这名主教太当回事，不过圣骑士的再一次到来，确实给她造成了一些困扰。 她本来还想在离开这座小镇的时候顺便给自己招揽一下信徒的，现在怕是要改变一下计划了。 虽然不能亲自动手，但她可以引开圣骑士，让黑暗精灵帮她完成最关键的步骤。 思罢，罗薇对黑暗精灵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小声说：“这样，等我们离开这里后，你就去……” …… 三天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尽头。 这期间大家不是没努力过，可无论他们怎么劝说，还是有一小部分人不肯走出家门一步。 这些人未必是不舍得跟家人分开，他们更多的是不相信魔药小队真的有赶走瘟疫的办法。 这么年轻的一群人，过家家似的来到镇上，谁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 到任务结束时，三百九十四个幸存者变成了三百九十二个。 坏消息是两天内死了两个人。 好消息是两天过去只死了两个人。 丝美纳诺小镇的灾难似乎要终结了，就算没有霍尔等人的干预，一镇人死得只剩下这么点儿，鼠疫病毒也传播不开了。 “走吧，我的学生们。” “别忘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前，你们还要赶到亚尔图尔城和其他班的队伍会合。” 丽莲骑着马出现在众人面前，没有问他们任务失败与否，毕竟这几天他们的行动她都看在眼里，她发布这一个任务时就注定了他们不会成功。 同学们也什么都没说，既没有抱怨任务太难，也没有埋怨那些镇民有多固执。 他们只是低头答了一声“好的”，便坐上马背，将这座小镇上发生的一切抛在脑后，赶往了下一个目的地。 没有人回头，因此也没人看见，那些被他们救助过的镇民在他们身后双手匍匐，跪地参拜了许久。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轰隆巨响，才惊得他们从地上爬起，转过身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张望。 尘烟散尽，一块黑色的巨石矗立在小镇中心的广场上，远远地便能看到它锋利的棱角。 一群人呆滞了几分钟，心惊胆战地朝广场靠近，隔着数米远的距离，既好奇又害怕地打量这块从天而降的奇怪石头。 石头上刻着几行密密麻麻的文字，但他们认不出写的是什么。 “这是字吗？” “好像是吧……” “是字啊，有没有人知道那上面写的什么？” “隔这么远，看不清啊！” 镇民们议论纷纷，半天过去，却没一个人敢上去看巨石上的内容。 一个年轻人看不下去了，扒开人群，一边往前挤一边喊道：“请让一让，让一下，我认识字，让我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第447章 单方面宣布统治祂们 围观众人纷纷往两侧退让，惊讶地看着这名胆大的年轻人走向了广场中心，站在巨石下方近距离观察。 一男子忍不住喊道：“嘿，伙计，看到了吗，上面写的什么啊？” “神迹，是神迹！” 年轻人激动地转过头，指着巨石上的文字，眼睛亮得像燃起了两团火苗。 “凡神之信徒，于毁灭之火中祈祷，念达神使引渡，必得救赎！” “——赞美仁慈的主、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执掌人类灵魂与时空轮回之权柄的黑暗神王柯维克罗斯。” 话音落下，人群哗然变色。 “死亡与时间之神是什么神，我怎么没听说过？” “等等，毁灭之火是什么意思，神使引渡又是谁？为什么要在毁灭之火中的祈祷？” “祂、祂不会是邪神吧？” “黑暗神王，噢，不，不，天呐！祂一定是邪神！邪神怎么会降临在我们镇上，祂是要收割我们的灵魂吗？” “呜呜呜，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才……” 神啊，能不能给他们一条活路，这世道是非要把他们逼死不可吗！ “逃、逃跑，我们逃跑吧！” “哈，逃？能逃到哪儿去，到处都是瘟疫，我们还能逃去哪里？” 众人面露绝望，似乎死亡的结局对他们来说已经注定了。 那名年轻人听他们议论完，神情却渐渐变得严肃。 “安静！请安静！”他看着面前这群闹哄哄的人类，不可思议地说，“妄议神明，曲解神迹，你们是疯了吗？” “那可是神！” 对呀，那可是神啊，他们怎么敢当着神迹的面说祂是邪神，这可是渎神啊！ 镇民们吓得浑身颤抖，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年轻人吐出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幸好死亡与时间之神是真正宽容的神明，祂怜爱世人，如同世人爱自己的孩子，不会因为孩子的一点过错就降下神怒。” “你、你知道这位神明？”有人打着哆嗦问。 年轻人点头：“我有幸听说过这位神祇，祂在北地信徒无数，不少苦难之人沐浴过祂的福泽，获得了新生。” 镇民们半信半疑，这位神明真的有这么好？可光明的神殿中为什么没有供奉祂的神像？ 看着疑惑的人们，年轻人摇了摇头，随即收敛气息，悄悄退回了人群中。 没人注意到，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从广场上消失了！ 等陷入恍惚的众人回过神来，那名点醒他们的年轻人早已不知去向。 “奇怪，人呢？” “回家去了吧，外头晒得慌，我也想回去了。” “那人看起来面生，是我们镇上的人吗？” “怎么不是？不就是西街卖皮料那家的小伙子嘛，我上个月还见过一面嘞！” “西街啊，怪不得消息这么灵通……” 隐身在人群中的黑暗精灵，也就是刚才的年轻人，推波助澜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飞到了巨石上方。 他不可能一直守在这座小镇上，这块石头留在这里终究是个隐患。 既然“神迹”上的内容他已经告诉了镇民，其载体就不必存在了。 仗着别人看不见，黑暗精灵果断地举起魔杖，用风魔法将巨石粉碎成沙，紧接着又施展出水魔法，给酷暑难耐的小镇降下了一片夏日清凉。 做完这一切，他也不管底下的人有没有惊掉下巴，修长的身影猛地一闪，便迅疾如电地追向了罗薇离开的方向。 徒留一群目瞪口呆的镇民站在大雨之中，接受雨水的冲刷。 淋了雨会不会着凉不知道，但他们心里对光明神的信仰确实是动摇了。 毕竟光明神再好，也没有给他们降下过神迹啊！ …… 另一边，魔药小队。 赶了不到一个半小时的路，罗薇等人就因为这见鬼的高温天气不得不停下来修整一番。 主要是他们的马有了中暑的迹象，急需补充水分和盐分，否则症状加重可能会导致马儿患上热射病，心力衰竭而亡。 这几天他们忙着给镇上的人熬药驱虫，都忘记给马儿提前准备中暑药了。 一行人寻了片背阴的山坡，暂作歇息，歇息够了就去附近采药。 黑暗精灵就是这时候回的罗薇身边复命，时间掐得刚刚好。 【你是说，那些村民对我的权柄表现得很恐惧？】 【是的，殿下，他们错误地以为您是邪神，特别是在听到您是黑暗神王之后。】 罗薇很不开心，她终于明白亡灵之神为什么那么反感被人叫邪神了，明明坏事一件没干，却担了邪神的名头，确实讨厌！ 可这也不能怪底层民众，要怪只能怪给他们洗脑的教廷。 凭什么正神邪神要由教廷来定义？她偏不背他们扣的锅！ 【我要把称号改一改，】罗薇问黑暗精灵，【你觉得把“黑暗神王”改成“众神之王”怎么样？】 啊？神的称号也是能随便改的吗？ 黑暗精灵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 罗薇却已经下定了决心，虽然“众神之王”没有“黑暗神王”好听，但这个称号明显等级更高啊！ 自证清白是最麻烦的事，既然教廷非要区分正神邪神，那她就跳出他们的定义范围，把自己的神位抬高，抬到日月那俩大眼珠子之上。 什么正神什么邪神，都是她的手下！ 光明阵营的神不同意也没关系，她单方面宣布统治祂们，不需要得到祂们的认可。 等着吧，看谁恶心得过谁！！！ 对于罗薇的一切决定，黑暗精灵都向来是不问缘由盲目遵从的，这一次也一样。 虽然神明突然兴起改变称号这件事很离谱，但殿下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只是…… 【殿下，我该怎么跟您的信徒解释呢？】黑暗精灵虚心求教。 罗薇不假思索：【就说我升职了，光明神集体折服于我的神威，自愿尊我为王。】 黑暗精灵：……啊？ 用脚指头想，这也不可能是真的，这种说辞真的会有人信吗？ 黑暗精灵欲言又止。 罗薇挥了挥手：【不用犹豫，你就这么说，他们会相信的。】 黑暗精灵：【……好的，殿下，我会尽快您的旨意转达给祭司诺玛。】 罗薇满意道：【你办事，我很放心。对了，圣骑士到哪里了？】 过去的两天里，黑暗精灵每天晚上都向她报告了一次圣骑士的行踪。 前天夜里，圣骑士还在赶来里利德塔郡的路上。 到昨天上午，圣骑士长亚尔维奇就带着人进入她和丽莲之前召唤魔物的那个小村子了。 根据黑暗精灵光明正大偷听来的情报，两位圣骑士在村子里调查了半日，最后断定：魔物是被瘟疫吸引过来的。 那位主教更聪明，反向思考得出结论：瘟疫是魔物带来的，里利德塔郡需要除魔！ 于是原本打算继续跟踪罗薇的圣骑士长被绊住了脚跟，被迫和他的十一个队友们一起，在全郡内开始了地毯式搜索魔物的行动。 没办法，驱除邪魔是圣骑士的第一要务，其他的都得排后。 至于寻找荒原圣子的任务，多的是有人做！ 一个小小的荒原圣子，只身来到西原，十二圣骑士抓了这么久都没把人抓到手，已经很丢人了。 再让他们追捕下去，丢的就会是教皇的脸，教皇可不会允许这种有损他威严的事情发生。 所以现在，圣骑士应该还在里利德塔郡的某个村镇里徘徊，短时间内不会来打扰罗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