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火风云录》 大盗无影虎 春日祁祁,暮雨乍歇。 一名十二岁的小童穿一身素净白衣,昴然步入衙门,身后踉着一名太监、七名随从。 大同知府莫举岳一见小童,大吃一惊,差点倒屣相迎,揖身道:“下官不知危大人来访,有失远迎,万祈恕罪。” 一这小童并非别人,正是人称“小神捕”的危命。战国时代,甘罗十二为宰相,危命今年也是十二岁,却已位于京师七神捕,据说任何奇案到了他的手里,俱都迎刃而解,无不可破,精明厉害,不输于徒逞口舌之利的甘罗。 莫举岳身为知府,与危命同是正四品官吏。然而危命是京官,惯例算是一局了半级。加之他更是皇帝的小舅子、御赐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有权先靳后奏,气焰滔天,不可一世,难怪莫举岳一见到他,先自矮了半截,降格自称“下官”。 危命大刺刺坐下,冷冷道:“我此来,是为了缉拿大盗无影虎。” 莫举岳亲手斟茶,说道:“这无影虎近三个月来,已做了三十七宗大案,劫去一万一千多两银子,珠宝玉石无数,然而做案行事乾净利落,不留下半点证据。”低声嘱咐随侍幕僚一句话,续道:“不知大人有何妙计良方,将此獠缉捕归案?” 危命道:“山人自有妙计。不须半天,无影虎自然会连人带赃物,给我手到拿来。” 莫举岳暗自不信:“黄毛小儿,大口气!大同府八十名捕快,不眠不休,追捕了三个月,自不能得到半点线索。你要半天便破到案,兀自是痴人说梦!”陪笑道:“危大人才胜甘罗,智过包公,确令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时幕僚拿来帖红包,莫举岳接过,双手递给危命,敬道:“危大人,这是下官的小小心意,敬祈哂纳。” 危命打开红包,见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微笑道:“莫大人一出手便是五百两银子,可见在大同这几年宦囊好啊。” 莫举岳脸上一红,说道:“不敢,不敢。” 危命道:“莫大人毋须自谦。我早已调查清楚,莫大人单就这一年内,所得贿款便过了七千八百两之数,不知此言中否?” 莫举岳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摇手道:“没有,没有……” 危命道:“莫大人,证据确凿,你又何苦否认?唏,这里是一张你今年贪污所得的清单。”从袖中揣出一叠薄笺,笺上密密麻麻写看工整的小楷及数目。莫举岳跪在地上,不迭叩头,连道:“危大人饶命……” 危命悠悠道:“饶过你的性命,原也可以。” 莫举岳大喜,抬头道:“请大人明示下官一条生路。” 危命道:“家兄在京中闲置已久,颇为垂涎大同知府这份肥缺。莫大人何不请辞此位,尽携历年宦囊所得,回乡颐养天年,享享清福?” 莫举岳虽舍不得这份油水上位,然而心想:“官位重要,究竟不及老命重要!”遂道: “多谢危大人指点明路,下官此刻便修书向朝廷请辞。” 危命点头道:“家兄等得心焦得很。你把请辞文书交给我,请我捎给朝廷使成了。” 莫举岳道:“是,是。”挈出文房四宝,磨墨挥笔,不消半顿饭光景,一封辞职文书已然写就。 危命拿起文书,略看一看,忽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无影虎,你作案多端,还不束手就擒!” 莫举岳吓得魂飞魄散:“大人此话怎说?” 他话刚说完,危命身后太监尚方宝剑一挥,已将他头颅割去。这太监名唤王川,是皇帝派给危命的贴身护卫,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王川宝剑一展,正待将莫举岳的面目划花,危命却道:“不用了。反正谁也认不得无影虎,首级献到朝廷,也得半月光景,面目都会腐烂得不能辨认了。惟今要务,反倒是找出他的窖藏金银,充当无影虎的赃款。” 危命说罢忍不住纵声长笑:“莫举岳经已修书请辞,回乡归去,谁知道他在路上是不是遇上了盗贼仇家,致使途上失踪,回不了家?” 三月之后,炎夏已临,一日火云如烧,危命一行人骤然冲入一家妓院,踢破一道房门。 王川身法好快,一手掷出床上女子至房外。床大汉欲动,已给王川伸指点住穴道。 危命道:“无影虎。你倒懂得风流快活,那一万一千两赃银花光了没有?” 无影虎奸笑道:“危大人,你可别诬捏小人。谁都知道,无影虎已然在大人手上伏诛。 大人你再捉一个无影虎,岂非自掌嘴巴?” 危命二话不说,提着尚力费剑,慢慢割下无影虎的头颅,对王川道:“这位莫大人的面目,却是须得划花的。” 王川应道:“是。”一掌击出,无影虎面目开,稀烂难辨—— 开场 天意难知,人生易老。一统四海万民的帝王将相,倚天无敌的盖世豪杰,埋首绮罗丹药的墨客隐士,营役年年,蓦然回首,发觉朝如青丝暮成雪,老了,死了,黄土一-,湮没了。 人皆求不死。西王母山、西王母官前的不死树,这年暮春,百花风情的时分,又到了五百年一度结果之期。 公孙虎猛断腿伤口已然愈合,倚看不死树而坐。他的哥哥公孙龙飞站在他身旁,腰挺如枪,身上的肉比起一月前在玉皇顶绝食之时已长回不少,回复往时丰盛血润的八九分。两兄弟均是眸子冷然,面目含霜。 西王母山的杀戮声刚始停止,最后一声长长的惨叫戛然而绝、一时静寂如死。 一行二十多人,高矮胖瘦不一,步履无声,快步走到公孙龙飞兄弟面为首一人面如冠玉,五绺长须,一身道装打扮,翩然出麈,俨然不食人间烟火。他语音清朗,说道:“西王母族果然是凶悍勇猛,我带来了三十二名高手,足足损折了七人,才把他们尽数杀光,上到来这里。” 青岛栖立不死树之巅,居高临下,开声道:“谷斋主,主公与你论交多年,你乘他一死,便来欺侮他的孤儿,道义何在十。” 来人正是贺兰客奴的乾爹、百药斋这一代的主人,人称“扁鹊俯首本草圣、华陀称臣刀圭手”,与御医景不猴齐名的神医谷朋。 谷朋叱道:“扁毛奴仆,这里岂容得你插嘴!”袍袖不动,一根幼如头发的拂麈丝穿袖而出,激射青岛,发出嗤嗤破空之声。 青岛举翅一拍。它体躯巨大,天生神力,这一翅力逾千斤,只觉翅膀一阵绌微痛楚,尘丝穿翅而出。 百药斋是享誉数百年的武林世家,非但财雄势大、医术通神,祖传的内家武功亦是非同小可。谷朋刚才那一手“破气神针”,专门集中一点,以尖破刚,便是百药斋的绝技之一。 青岛翅膀被穿,虽不甚疼,却是骇然,不敢多言。 谷朋悠然道:“两位世兄,念在我与你俩父亲一场相交,只须你们乖乖下山,我采得不死果,炼成不死药之后,便送你一颗,好让虎猛世兄断腿重生,算是报答故人之情。” 公孙龙飞淡淡道:“哦,那我兄弟真该好好多谢谷叔叔你才是。” 谷朋忽地变色,喝道:“四位朋友,别藏头露尾了,出来吧!” 一声轻佻长笑在远处假山石后响起,了亮难听,四人徐徐从假山石后走出,却是昔日御林军的智囊猛将,今日兄弟帮大、二、三、四当家,洪飞以及千刀、流星、神腿三大金刚。 洪飞一身俗艳华衣,打扮与昔日的贺兰客奴一般无二,说道:“兄弟帮洪飞、殷翼林、张杀、自重象拜见谷斋主及两位太子。” 他虽是生就一张狗嘴,偏能不断长出马屁“象牙一。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仍然和以往一般,称呼公孙龙飞兄弟为“太子”,脸皮之厚,世间少有。 谷朋哼道:“洪当家,你是想来分一杯羹亍。” 洪飞刷开-扇,笑道:“我们四人昔日为玉皇朝出生入死,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公孙英雄却视我们如狗如仆,不知欠下咱们多少汗马功劳债末还,如今他死了,我们到他的老巢,要他父偾子偿,找回一个公道,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谷朋冷冷道:“点子是百药斋先找上的,我们将西王母山坚壁清野,-折了七位高手,杀到上来这里,你兄弟帮后来报到,没花过半点气力,便想分上一份,未免不台江湖规矩吧。” 洪飞道:“街外之窦,儿者有分,不就是江湖规矩吗?” 谷朋摇头道:“不对,力强者胜,力弱者走路,才是江湖规矩!”袍袖一扬,尘拂自大袖挥出,一根尘丝飞脱出来,悬在半空,不飘不下,定定凝住。 寒光数闪,麈丝断成五截,慢慢飘下。 洪飞四人瞧得清清楚楚:谷朋身后窜出一名高大汉子,柳叶刀朝尘丝连劈四刀,再退回原位,身法、刀法均快得惊人。 不死果是世间至窦贵至神奇的珍物,百药斋以医术驰名当世,对此奇葩,更是梦寐以求。谷朋此来西王母山,不死果是志在必得的,是以尽挑斋中菁英高手,空群而出。 那使刀的高大汉子谭号“刀一闪”,可知其刀法之快。他原是横行漠北的一名独行人盗,后来因被神捕应三府追捕过紧,投入了百药斋门下。谷朋医术盖世,百药斋更不知藏有多少起死回生的占方灵药,谁也不知皇帝或者自己会否有一天求上谷朋,是以应三府亦不敢问谷朋要人,唯有不了了之。 兄弟帮四人均是识货之人,刀一闪的刀法倒还罢了,谷朋将尘丝在半空定住的内力却实是深不可测。四人心中同时一凛。 洪飞轻摇-扇,故作潇洒道:“谷斋主是划下道儿来了,咱们兄弟帮又焉可不遵命奉陪干。” 千刀金刚蓦地扑出,从背上抽出重逾五十斤的九环大砍刀,尘丝刚好快要飘到地下,他一刀缓缓砍出,慢如坠铅,刀身环佩却是震荡不停,叮当之声响个不绝,煞是悦耳。 只见刀锋自一截尖端劈入,将麈丝一剖为二,刀势不绝,劈入第二截麈丝的尖端,然后是第三截尘丝,第四截尘丝,第五截麈丝,慢慢地将五截尘丝分叉成为十条。 他这招刀势尽得重、拙、大之精要,刀锋触处却是至细至微的发尖,刀法之高,委实已达到超凡入圣的境界。 谷朋故作镇定,微微一笑道:“千刀金刚果然是御林军的第一高手。” 千刀金刚收刀后退,神腿金刚抢身而出,一腿蹴出,足有十象之力,气劲泅涌而出,十截毫不受力的短小尘丝竟给卷上高空数十丈,飘散无琮。 洪飞心道:“白老三的神象腿法原来是刚猛暴厉的外门武功,这几年他潜心精研,由外入内,将腿功练成内外台一,看来他的功力,已然凌驾张老二之上。1抱拳道:“谷斋主,献丑了。” 三大金刚是武人,不善辞令,是以在兄弟帮中,只管动手杀人,对外一切交涉谈话、设计定策,概由洪飞便宜行事。 谷朋暗忖:“你三大金刚固然神功厉害,我这方却有二十五名高手,此战可操胜券。要是单打独斗,三大金刚我谁也不怕!”神色自若,说道:“如此说来,兄弟帮是立心与百药斋一战夺宝的了。” 洪飞此来之前,早已盘算妥当,立刻道:“百药斋名垂宇宙,谷斋主更是武林泰斗,兄弟帮何有胆子能耐,踉阁下妄动干戈..斋主要的不死果,尽管取去无妨。只是百药斋富甲天下,谅来不会稀罕区区一座西王母官,就算是赐了给兄弟帮作为总坛,咱们帮中上下感激不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洪飞两句“名垂宇宙、武林泰斗”一出,饶是谷朋涵养甚深,也是听得甚为受用,捋须笑道:“洪当家此议甚妙。百药斋素来悬壶济世,以医术救人布德,卖也不想大开杀戒,乱启该血兵燹。” 他心想:“这洪飞提出如此条件,西王母官定然另有宝物。只是我不死果已得,无谓多生枝节,算是便宜了这猥琐家伙罢。一说到底,他也有几分忌惮三大金刚。 洪飞道:“君子一言。” 谷朋道:“快马一鞭。” 二人对过此话后,本应三击掌为盟,只是洪飞武功太低,恐怕击掌时为谷朋乘机暗算,这层“手续”也就算了。 洪飞对公孙龙飞道:“大太子,还不谢过客斋主不杀之恩,快快下山亍。” 公孙兄弟对望一眼,正待答话,忽听得一把平板声音道:“走不得!” 声到人到,来人身裁瘦小,面目如猴,一双眸子邪气慑人,目光森然一扫,场中诸人均是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 谷朋失声道:“高天威!” 他因闭关炼丹服药,延年增元,无暇参加年前的武林大会,亦未曾一睹一局天威毒掌之威。然而那一战已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高天威毒掌之霸道,谷朋自然深知厉害。 西王母官地处神秘,江湖无人得知。是以今日上山夺宝的谷朋、洪飞、高天威均是王皇人帝或贺兰客奴的亲信至交,方始找得上来西王母山。 谷朋是贺兰客奴的乾爹,与高天威十多年前常常见面。他仰天打了个啥哈,笑道:“天威世兄,好久不见了。” 高天威冷冷道:“这两头小狗不能走,我要杀!” 谷朋是老狐狸,一听便知究竟:“天威跟玉皇大帝仇深似海,玉皇人帝既已升天,高天威要杀他的儿子泄愤,也是应有之义。”说道:“天威世兄,你在说甚么?我的耳朵忽然坏了,一点儿也听不到。你要干些甚么,尽管干去,不必间我的意见。” 高天威桀桀怪笑,“恶声传音”宛如金铁交鸣,震得众人耳鼓极是难受。 洪飞耳鼓剧痛,脑中一晕,双手紧紧掩住耳孔,张人喉咙,痛楚方始稍减。 高天威笑罢力道:“两条小狗的命我也要,不死果-西王母官的宝物我也要,你们这伙乌合之众可以挟看尾巴下山了。” 谷朋勃然变色,望向洪飞,看他有何反应。 洪飞道:“谷斋主,兄弟帮上下唯你马首是瞻。” 谷朋暗骂:“你这小滑头,倒懂得推庄。”轻咳一声,正欲反诘高天威,猛觉面前臭气薰天,不暇细想,举掌相迎。 高天威一掌突袭,对掌即退,怪笑道:“谷斋主,领教了。” 谷朋与高天威对掌之后,面色铁青泛黑,揣出三根金针,分插右掌心劳宫穴、右肘曲池穴、右膊肩井穴,手法迅捷无比,再香下一颗碧绿色的天灵丸,一阵清爽之气直透右臂,黑气丝丝自金针边沿渗出,臭不可闻。 高天威面露惊讶之色。他的死肉魔掌自从练成以来,末逢敌手,强如玉皇大帝,也只能断臂解毒,想不到谷朋居然轻易以金针散去毒力,冷哼道:“圣手果然有点鬼门道,怪不得客奴也要巴巴的认你作乾爹。” 谷朋也不消耗真气逼毒,任由毒力随金针流出,暗暗思度形势,“这厮的毒掌虽则霸道,以我内力,也决不致让他毒劲攻入五脏六腑。”至于金针刺穴与天灵丸虽司解得毒掌剧毒,临敌之际,兵凶战危,又焉有馀裕让他从容解毒了是以他医术虽高,要想克敌制胜,还得凭藉本身武学修为。 他又想:“据客奴所言,这厮已将玉皇大帝与星宿海魔两派武学融会买通,武功狠辣霸道。看他刚才那一掌内力沉雄,未必在我之下,大是劲敌,豆昊要八斗岁老娘倒绷孩儿。上策还与洪飞小子联手,一哄而上,群起将他杀掉。” 一局天威一掌立威,嘿声道:“你们还不下山,可莫怪老子人开杀戒了。”一步一步走向公孙龙飞,狞笑道:“待老子先杀你这两条小狗,祭一祭旗t,”手掌高高举起,胀大一倍,其黑如墨。 谷朋见到高天威背部空门大露,心下大喜,“好机会!”拂尘散开,化成千万根幼针,直刺高天威背部。 一局天威是何等样人?他适才故意佯攻公孙龙飞,原意便是引诱谷朋偷袭,一个转身,打出了龙卷气旋。 谷朋亦早有提防对方诱敌之计,留下三分劲力末发,拂尘一圈,紧紧缠住高天威右臂,身体已给龙卷气旋的澎湃内劲卷得离地而起,双足朝天,叫谴:“大伙儿一起上,把这家伙乱刀分尸!”他虽然给高天威的内力逼得几乎睁不开眼、透不过气,心下却极是得意:“你终究还是中了我的计!看你一臂受制,如何避得开这许多高手围攻。” 千刀金刚来得最快,单刀疾如星流电激,自谷朋胯下砍入,欣至小腹时,单刀为谷朋体内真气所阻,稍微窒碍,弃刀而退。谷朋胯下一凉,随即一掌拍出,始终还是迟了一步,拍不中千刀金刚,真气一虚,龙卷气旋劲力如怒潮飙至,全身骨骼似欲片片碎裂,身体被劲风击至半空。 三大金刚同袍多年,并肩作战无数回,心意相通。千刀偷袭谷朋,流星身形急转,手掌连飞,打日百数十枚流星弹,神腿双腿连飞,阻止百药斋众一局手上前。百药斋诸人猝不及防,竟给伤了数人。 谷朋跌回地上,骨头不知断裂了多少根,小肠肾脏自小腹伤口流出,向看洪飞道:“你和他,是老早约定……”即告气绝。 洪飞笑道:“也不是老早约定。我们不过碰巧在山下遇上,难得有缘,顺便商议联手合力干掉你这头老狐狸罢了。” 一局天威解决谷朋之后,抢步杀入人群,毒掌骤出,一刀闪惨叫倒下,身体标出黑血,滚在地上呻吟连连,身体迅即溃烂,不到半盏茶时分,溶化成一团骷髅,骨头发黑发臭。 三大金刚及高天威武功虽高,然而百药斋二十五名高手亦非弱耆,本来堪可匹敌一战。 只是谷朋一死,大伙儿战意涣散,倒有一大半不战而逃。高天威四人如狼似虎,毒掌霸腿利刀流星齐飞,不消半顿饭时分,跑不掉的尤人惨被屠戮殆尽,尸骨无存。 洪飞拍手道:“人功告成!” 高天威杀意正旺,对洪飞道:“洪当家,待我先杀了这两头小狗,方才依照山下踉你的约定,到后宫秘洞,让你将陆吾传下来的神功秘诀抄录一遍。” 洪飞笑道:“没相干,高兄请慢慢来。” 高天威一步一步走近公孙龙飞,狞笑道:“小狗,今日你惨死在我掌下,只能怨你错生为公孙英雄的儿子,待会见到阎王时,记得好好选择老子才好投胎了。” 公孙龙飞面临强敌,神情冷然,说道:“来吧。” 跛了一腿、坐在地上的公孙虎猛知晓兄长的心意,凄然道:“哥哥……” 公孙龙飞道:“弟弟,别伤心,看哥哥如何杀掉这个叛师逆徒。” 一局天威听到此言,怒不司遏,吼道:“小子,死到临头,还如此嘴刁。”决意不杀公孙龙飞,死肉魔掌泄出一半毒气,立心将他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孙龙飞狂吼一声,五指成抓,手臂脱饺而出,直抓高天威心脏。 一逅一爪突如其来,其势也不是甚快,只是劲力奇大,沛然莫御,高天威的身形给爪上内力逼得动弹不得,心下大骇:“这究竟是甚么武功亍。” 公孙龙飞这断臂一击便是王母娘娘的必杀绝招“血臂断”。当日王母娘娘只使出“血指断”,断指一击,已几乎把玉皇大帝立毙当场,可知其威力之大。公孙龙飞功力当然远远不及乃母,然而断臂使出这一招的力量又绝非断指可比,这一血臂断”使将出来,当真是鬼神辟易,无人能挡。 一局天威惊骇之下,不知那里来的狂力,双手挣脱“血臂断”的牵引内力,攫地抓住断臂,才刚触及,已给断臂缢含的澎湃买力逼开,触及的十根指头震成十小团模糊血肉,脱掌而出。 “当”的一声巨响,高天威身体震飞数十丈外,砰然跌地。 过了好一会,高天威方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黑色的鲜血不住自心胸间流出来,奇臭无比,喘息道:“小狗,你棒,老子倒想不到还有此一看。” 他解开衣服,只见一块护心铜镜深深嵌入心胸之间,恰好“罩住”心脏部位,肋骨虽然全给护心铜镜压断;心脏却幸保无事。若非他刚才以十指挡去血臂断的部分内力,恐怕护心镜亦必然抵挡不住,“包”看心脏,穿背而出了。 公孙龙飞断了左臂,鲜血涔涔随臂流出,也不止血,大声道,“我还有一条臂胳,你们还有谁敢过来的,即管来吧?。” 公孙虎猛眼看哥哥断臂抗敌,紧紧咬看下-,忍住不哭出来,心道;二哥哥,当公孙家的儿子,窦在是太难了呵。” 一局天威倚树而立,忍看伤痛道:“洪当家,我不成了,此刻不死果与陆吾秘笈都是你囊中之物,只看你有没有本事去拿。” 洪飞摇头道:“不死果与陆吾秘笈,我们兄弟帮不想要了。” 凄枝不死树巅的青岛接口道:“算你知机。” 公孙龙飞心中也是吁了一口气,依然昂然挺立,不动半分声色。 一逅时,大家突然一起望向上山通道。 一行二十人同时上山,其中有十八名青衣番僧,俱都手执兵刃,凶神恶煞,显然不是善类。 为首二人一位是名中年喇嘛,布衣芒鞋,衣饰平凡,宝相庄严,脸上炯然生辉,如同有珠窦玉石隐隐流动。另一人年约三十,龙眉凤目,方面隆准,身穿王爵锦绣衣,头戴金刚盘螭冠,举手投足流露王爵气派,气派慑人非凡。 公孙龙飞却认得那十八名番僧,正是他在半年前在路上相遇过的神通堙智法王诸弟子,其中的波罗密尊者更与他有过一场激战。大家半斤八两,胜负未分。 他寻思:“这波罗密尊者莫非也来夺宝?那个中年喇嘛,是不是神通堙智法王?”波罗密尊者他倒并不甚怕,然而他曾在神通堙智法王手上吃过大亏,情知法王神通广大,自己就是末断臂之前,也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当日神通堙智法王足不出马车,单用摄魂铃已制胀了公孙龙飞,是以公孙龙飞亦认不得他的面目,心下忐忑,不敢肯定中年喇嘛是否便是法王。 却见得洪飞躬身道:“洪飞参见晋王、法王。匕饶是公孙龙飞早已把性命豁了出去,听见“法王”二字,仍然不禁心中一跳:“果然是他。” 晋王横扫场中一眼,皱眉道:“洪当家,恁地你还末解决乾净这里的人十。” 洪飞人是尴尬,却又忌惮公孙龙飞的“血臂断”,不敢轻言再把事情揽上身,只得道: “启禀王爷,这三人都是公孙英雄的儿子弟子,陆吾传下来的武功秘诀藏在何方,得看落在他们身上找寻。” 晋王不悦道,“本王何须要那武功秘诀?把这三人都杀了?。” 一局天威稍稍调息真气,内力到处,鲜血止流,瞪看洪飞道:“很好,原来你老早与人合谋,想吃我夹棍,独吞不死果。” 洪飞摇头道:“我早对你说过,我洪飞何德何能,不死果我是不会要的。这样的人间至宝,只有晋王爷这样德才兼备的大人物才匹配得相得益彰嘛!已仙这句话,当然是说给晋王听的,乘机大拍马屁。 晋王的身分的确大非寻常。 本朝太祖得天下后,分封诸子;皇二子秦王镇守西安、皇三子晋王镇守太、、皇四子燕王镇守北平,另加江西宁王,各典雄兵,作为藩镇捍卫要冲谓之“铁桶江山”。 及后燕王“清君侧,靖国难”,夺得帝位,尤恐诸王作乱,遂下令三王:一、不奉京命不准进京。二、不准出城。三、两王不准相见。 王不准出城,容易监察。两王不相见,便难以联合起来造反,一只手掌怕不响,朝廷易于应付。当年宁王作乱,便因独木难支,结果给王阳明一仗战垮。 明初四王,如今只剩下秦、晋两王,各各拥兵自重,均是皇帝以下,当朝最为举足轻重的人人物。 一逅一代的晋王登位不过四年,精明厉害,并且野心勃勃,广揽不少奇人异士,颇有问鼎中原之心,朝廷早视之为心腹大患。西王母山位于大明版图西方边陲,与晋王地相距十万八千里,晋王此来,若给朝廷知晓,便是谋反杀头的大罪,端的是胆大妄为,亦可见得他不放朝廷在眼内的飞扬跋扈。 神通堙智法王本系当朝国师,后因失意于皇上,愤然离京。本拟自行创派,终究还是为晋王礼贤延揽过去。 一局天威内伤外伤俱是极重,十指折断,武功十成便不上三成,然而毒功尚在,洪飞对他也是心存忌惮,恐怕一战之下,难免为他毒掌波及。 洪飞盘算定当,对流星金刚道:“老三,这一仗我想请你出手。记看以轻劲游走,以流星弹远远攻击,不要靠得太近他的毒掌。”他心思甚深,对付高天威的死肉魔掌,确卖没有比轻功暗器游斗更好的对策。 流星金刚道:“知道了。” 洪飞不忘补充一句:“也别要让这厮毒掌伤及我和王爷。” 流星金刚又应了一声:“知道了。”手里已握看三枚流星弹。 一局天威冷冷道:“想要杀我?没那么容易!”身形一扑,两块没手指的手掌狠狠朝晋王拍去。 他受了重伤,身陷重围,情知今日之局已是有死无生,决意冒险扑击晋王,来一个出其不意,擒贼先擒王之计。 一局天威虽是伤势甚重,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拚力一扑,声势亦大是骇人。真气毒方自双掌心豁尽涌出,十指及胸口伤口本来用内力止住的鲜血又再泅涌喷出。 神通堙智法王岂容他伤及晋王?默念密宗秘咒:“畸叭波波僧昆摩!”护腕金环脱臂飞出,变大数借,套入了高天威的头项。 晋王见高天威来势泅泅,气定神闲,窦剑出匣,斜剑削去,将高天威自右肩至左腰切成两截。 “”的一声,却是高天威的脖子给神通堙智法王的金环收紧一索,头颅断折,滚倒在地,然而高天威既然已给晋王一剑分尸,法王这金环一套,变了多馀之举。 晋王袍袖一拂,高天威伤口溅飞过来的毒血尽给拂走,内力到处,毒血不能沾近袍袖半尺。 他这一剑一拂,剑气堂堂,王者之风沛然,一拂内力深厚,已臻入神坐照的境界,骇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惊愕不已,大家均想不到他竟然身怀绝顶武功。 洪飞武功不高,却甚有眼力,心道,“高天威虽受重伤,旧死一扑却大是惊人,晋王竟能轻轻松松将他一剑分尸,武功之高,只会在千刀之上,以后踉他打交道,可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免得惹毛了他,给他又一剑劈来,把老子劈成两截,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拍手道: “王爷剑法通神,王爷九千岁!” 一逅时候,喵喁叭叭的爆炸声音连响,却是流星金刚的流星弹这才弹到高天威的背心,将他身体炸得四分五裂,骨肉分离,毒血四飞,奇臭不可闻。一逼一弹来得虽迟,爆炸声却恰好遮盖住洪飞的拍马腴词,洪飞人感没趣。 晋王凝看高天威的头颅,只见高天威脸上满是惊疑之色,像是不能相信世上竟有此等厉害的剑法:淡淡道:“朱家的天子剑法自成祖一脉相传,可不单止朱五一人懂得。” 洪飞道:“恭喜王爷诛除奸人,独得至窦。兄弟帮幸不辱命,请求王爷赏赐。”心道: “一手交银,一手交货,到了这地步,先前答应的五十万两银子,总该银货两讫了吧。” 晋王一瞟公孙龙飞兄弟,说道:“洪当家,你似乎还有点手续末清。” 洪飞大是尴尬,老卖道:“启禀王爷,这两名小子是玉皇大帝的儿子,练就的武功怪异非常,兄弟帮打他们不过,还请法王人展神通,将他们收拾下来。”心想:“这两兄弟还剩下三条臂胳,刚好干掉三大金刚,然后起飞腿干掉老子,岂不糟糕亍。”开口相求晋王虽是大大失威,更是大大失分,然而保全兄弟帮三大金刚更是要紧,保存自己的小命更更要紧,权衡轻重,相求晋王、借神通堙智法王之手来杀公孙兄弟,却反倒变成上策了。 晋王看公孙兄弟不过弱冠之年,一个断臂、一个断腿,如何似有一身皇室三大金刚也畏惧的怪异武功?不禁大诧:“洪飞人品虽低下,眼光却甚是锐利,照说不会看错人的武功。 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本王!”遂道:“恭请法王出手,收拾这两名小子。” 神通唾智法王台什道:“谨遵王爷吩咐。” 洪飞道:“法王,这小子擅长断臂攻击对手,威力甚人,在下建议您派弟子群起而攻,看他们有几条臂胳可断!” 神通堙智法王不置司否,举步走向公孙龙飞。 公孙龙飞挈起独臂,冷汗涔涔流下,不知如何是好:“我的“血臂断]只能再使一次,到底应该用来杀跟前的法王,还是晋王?还是洪飞?”跟前强敌众多,杀掉他们一人,又有甚么作为?母亲遗留下来的西王母官终究还是难以保住的了。 至于公孙虎猛,却因年龄不及,未能练成“血臂断”神功,不能帮上哥哥的忙。然而他早抱了必死之心,也不十分惊惶,只是眼看哥哥舍身获宫,不禁泪流一脸,却不言语,免得打扰哥哥对敌的心神。 公孙龙飞心意已决:“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利t.反正今日难逃一死,做个无臂之人又有何妨干。”举起独臂,决意向场中身分最尊贵的晋王出手。然而晋王武功太高,他刚才使过一次“血臂断丁功力剩下五成不到,能否杀到晋王,却是全无把握。 他正欲出招,忽然见看神通堙智法王的眼睛,幻看妖异魔力,一经接触,再也离不开来,“血臂断”自然也使不出来了。 公孙虎猛见哥哥忽然像看了魔般,目光呆滞,一动不动,急忙叫道:“哥!” 他才说出一个字,神通堙智法王长臂而出,抓看了他的喉头,叻嘲碎骨声随之响起。 青岛见状,疾扑而下,尖喙直啄神通堙智法王的光头。 神通唾智法王以“正眼法藏”神通慑住公孙龙飞的心神,武功只使得上一半功力,但已足以一招扼毙公孙虎猛,顺势抓看他的尸身一个大风车转,重重击中青岛身体。 青岛自从玉皇顶一役受了重伤,解去神农针的羁糜之后,元气大损,变得身不能飞,是以在空中亦不能振翅迥翔,避开神通堙智法王抓住公孙虎猛尸身那一拳,只给撞得飞出寻丈,五脏碎裂而死。也是青岛如今不能飞翔,否则公孙龙飞兄弟亦不用死守西王母官,大可乘鸟而逃: 神通堙智法王抛开公孙虎猛的尸身,蓦地瞥见不死树有异,飞身上前,轻轻一推树身,不死树竟变得像一条朽木,一推而倒,跌在地上,碎成片片。 在场诸人无不大吃一惊,神通堙智法王叹道,“这两兄弟早已在我们到来之前,挖穿了不死树的树心。” 不死树像人一般,是有灵性之物,心脏一穿,便不能再活下去了: 公孙龙飞在谷朋上山之前,己知今日难以保存西王母官,决意击裂楚玉、揉碎隋珠,乘谷朋屠杀西王母族人之时,杀死不死树,焚毁后宫所载的所有武功典籍。之后公孙虎猛一直倚树而坐,遮住洞口,是以一直无人察觉。 洪飞大为失望,忍不住破口骂道:“他妈的!”心道:“倒想不到公孙小子有这一看。 如今不死树已死,晋王一定赖账,不会付我五十万两银子的了。” 公孙龙飞目光痴果,他遭受神通堙智法王的“正眼法藏”,已然神智尽失。 晋王道:“走吧。一与神通堙智法王及一众番僧鱼买下山。 三大金刚走到后宫,寻找陆吾的武功秘诀,自然,他们不知道这是永远寻不到的。 洪飞对看果若泥塑木雕,伫立不动的公孙龙飞,苦笑无言—— 第一折 洛阳似弈棋 河南洛阳,超自二千年前,历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唐、后梁、后唐九朝占都,凡六十凸帝王,九百三十四年,兴亡故事,史书不绝,血泪斑斑。 洪武九牛,太祖将天下分成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每省置承宣布政使司一名,又称藩司,管政事:置提刑按察使司一名,又称臬司,管刑名:置都指挥司一名,又称都司,管军事: 三司互不统属,分掌一省政、刑、军大权。.洛阳物华天窦,雄州雾列,聚豫省地利人和于一城,自然是河南省府之所在。 一逅口是五月十三,诸事不宜。洛阳城外,占道之口,河南省三人巨公;藩司宫正、臬司霍支海、都司蒙平衣,再加洛阳知府力勃身穿官服,恭立道边。 五月天,热出烟:烈阳在上,占道上一片平原荒漠,无遮无挡,更是晒那“崎崎”之声不绝于耳,却是大家喘气的声音。 他们见到危大人停轿,如获大赦,心神倒为之一松,许多人即时晕倒,同伴连忙掺扶救治,也顾不得发出疑问:危大人的轿子为甚么要在这绸缎店前停下十.一逼问绸缎店名唤南阳号,在洛阳城开业十年有多,掌柜是个广东佬,名叫张平,生意做得殷实,货色价廉物美,在城中算是略有声名。 张平乍见大群官差聚集自己店铺之前,他虽攀不上宫、霍、蒙、方四位大人,然而身在洛阳多年,总算认得他们的面貌,胆子不由得飞出半截:“他们,他们来我铺头干甚么亍。”总不成南阳号今日如此走运,得蒙四位大人相约一起来光顾吧。 至于店内的七八名夥计,早已瑟缩一角,不敢多言半句。 危大人走到掌柜身前,问道:“你就是掌柜张平十。” 张平战战兢兢道:“是,是。”他听见四位大人也要恭恭敬敬地称呼跟前这位小孩子“危大人”,也知这位危大人来头甚大,惶恐道:“危大人,不知有甚么吩咐亍。” 危大人冷冷道:“紫禁大盗盗无影,十年前你盗去人内二十七件宝物,乔装埋名,匿藏在这里,今日终于教本神捕逮看了!” 张平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忙道:“人人明鉴,小人不是,不是盗无影,小人是痒东张平,十年前来到此地,小人可以带您回广东惠阳,有族谱户籍可以作证……” 一这危大人不是别人,正是京师七神捕的小神捕危命。他是大受皇帝恩宠的危贾妃的弟弟,自小绝顶聪明,熟读《包公奇案》,八岁时央看皇帝派他到六扇门帮手查案,皇帝缠他不过,便看天下总捕头东方无情代为“照顾”。东方无情初时虚与委蛇,乃胡乱塞了一些物证口供给危命“参详丁谁料危命凭看物证口供的蛛丝马迦,连破”于不奇案,令得东力无情刮目相看,派给他的任务也就越来越重要,而危命亦不负所托,屡破大案,终于以不足十岁之龄,登上京师七神捕之位。 危命身分尊贵,东方无情自然不敢怠慢。四名轿夫不算,他身边踉随的七个人,均是东方无情千挑万选出来的六扇门精锐好手,各擅专长:有专于验尸的忤作,有善于用刑的辣手,有长于辨毒的方士,有博于医术的大夫,有专于律例的师爷,有灵于嗅觉的奇人,有擅于丹青人像的妙手。 一逅两年来,危命走遍大江南北,无往不利,几乎到达无案不破的地步。声名大噪,若非他年纪尚小,只得十二足岁,早已非七神捕之末的小神捕,而是七神捕之苜了。 危命声名虽大,然而七神捕不过是从四品的官职。宫正、霍支海、蒙平衣三人分属三司,却是正二品,连方勃也是正四品的知府,比危命还要高上半级。可是危命是皇帝的小舅子,更御赐尚力宝剑,气焰之人,一时无两。一年前他在湖北,即以尚力宝剑斩过一名正三品的左市政使,罪名不过是贪污五百两银子。内里乾坤,却是那左市政使自恃宫高,更看不起危命这个tp“毛小子,非但不肯合作协助危命查案,还出言不逊,危命一怒之下,先靳后奏,事后还得到皇帝大大夸奖。 明朝是历代官俸最少的朝代,做得四品以上的地方官,那一个没贪污上一万几千两银子?危命这御剑一斩,寒透天下大小官吏之心。自此之后,危命所到之处,百宫夹道相迎,竟成定例。反正大官恭迎小官,也是明代惯见。正如司礼太监中的秉笔太监,不过是四品小官,四品在京官而言,不啻芝麻绿豆。然而秉笔太监职在为皇帝代笔拟写圣旨,其窦即是实行宰相,是以权足倾盖朝廷,纵是一二品的大官,也得退避三舍。正德年间横行一时的宦官刘谨,即是秉笔太监。 危命听见张平矢口否认,淡淡道:“你还在抵赖?用刑!”话一出口,身后中年太监,麈拂挥出,卷住一名伙计的脖子。 一这一下猝不及防,出手更是极快,伙计立时中招,双手伸出,竭力捉住尘拂,然而咽喉被锁,无法呼吸,脸色酱得青紫,舌头突出,双手不能发力,慢慢松软下来。 中年太监情知再扼下去,伙计便会断气而死,拂尘一松,伸指封住伙计腋下的大包穴。 蒙平衣心道:“这王川适才拂麈一挥大是了得,倒买是名不虚传。,” 一逅王川本来是皇帝的亲信侍卫太监,武功高强.危贵妃疼惜弟弟,恐防危命外出办案时遇上强人,于是央求皇帝借出王川,成为危命的贴身保镖。 王川躬身道:“危大人,钦犯龙一已然拿下。” 危命道:“这厮谭号‘飞天无影’,轻功甚高,为恐他万一逃脱,先打跛了他的狗腿子才说。” 王川道:“大人高见。”向龙一的左右膝盖骨各跺一脚,骨裂之声随之而起。 龙一本已晕了过去,此刻膝盖剧痛,竟尔痛得清醒世来,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蒙平衣心道:“原来这伙计便是半年前在江浙劫去一万两抗倭饷银的龙一。嗯,这龙一号称天下轻功第五,危命恐防他乘隙逃走,所以故意来个声东击西,佯捉掌柜来做个幌子,然后出其不意,偷袭龙一,一举拿下。” 不待危命吩咐,专掌用刑的洪老头拿出一个小小的牛皮袋子,塞入龙一嘴巴,迅速贾满空气,将龙一口腔撑得大大,然后从工具箱中拿出一个小钳子,小心将龙一的牙齿逐根拔除,柔声道:“忍看痛,拔光了就不痛的了。” 方勃是地方宫,深知用刑之道,晓得洪老头拔光龙一牙齿,是为防以后严刑拷问之时,龙一不甘受刑,嚼舌自尽。当然,用刑轻重,须得根据案情大小而定,有-大明律例-可遵,这等一级手段只是三厂锦衣卫或者京师总h;扇门捉拿钦命要犯时方指使用出来,如若区区一名知府审问时把犯人弄得如此残缺不全,遇上都察院派来一个不识趣的监察御史,奏他一本,恐怕知府要吃不了兜看走。 大家忽然闻到一阵奇臭,踉看是扑通一声,却是张平刚才听见“拿下”二字,吓得连屎也撒掉出来,三魂不见了七魄,就此晕倒。 危命皱看眉头,对方动道:“力大人,绸缎店的人全都要拿下来,逐个审问,是否与龙一一伙同谋,要借用你的衙门一壮。” 方勃见识过这位危大人的手段,吓得胆战心惊,忙道:“是,是,是。” 宫正从随从手上拿过一个礼盒,谄笑道:“危大人,这是下官和霍大人、蒙大人、力大人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危命不理睬他,迳自走向蒙平衣,说道:“蒙总兵,我们找个地方详谈如何十。” 蒙平衣道:“但从危大人吩咐。” 宫正碰了一鼻子灰,果在当场,危命的一名手下过来拿走了他手上的礼盒,他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差点吓了一跳,危大人总算收下了咱们的礼物。” 官场规矩,吃人的嘴巴软,危命既然收下了他们的礼物,自然便不会找他们的麻烦了。 当然,如果他们像那位左市政便一般自讨苦吃,又当别论。 危命偕看蒙平衣,并肩离开,王川既是危命的贴身保镖,寸步不离踉看。 其他人则留在现场,拿人返回官府。 宫正、霍支海、方勃心下纳闷:“危大人与蒙平衣有甚么秘密事情要谈?难道蒙平衣是皇帝派来监视我们的乍。” 本朝自开国之始,大内密探制度即极之盛行,常有中央派遣人员监察地方官吏,定期密告中央,一旦揭发株连,后果可大可小。 三人有念及此,心中有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落,后悔不迭:“真笨,以往我们分账时,怎不多分蒙平衣一份.圭9番他怀恨在心,不在危大人面前告我们一状才怪。” 要知臬司掌管刑名、藩司与知府掌管徵税、屯妞、水利.民生,俱是油水之位,然而都司掌管军事,却与他们甚少相干,油水自然仃不会分给蒙平衣一份。刚才他们送给危命的见面礼,蒙平衣其实并无夹份,宫正说上了他的名字,已然是念在三司同胞之谊,算是十分慷慨大方的了。 蒙平衣带危命到一间衙门密室,僮仆端过茶来,闭上房门,二人坐下。王川是半个下人,站在危命身后。 危命道:“蒙都司,你的军队开到来洛阳城没有?” 蒙平衣道:“启禀大人,卑职的四卫精兵经已遵从皇上密旨,分从归德、开封、郑州、汝州四路,开到三十里铺,与洛阳卫会合驻扎,随时等候尊命。” 卫军队,即是五千六百人,设指挥使一人统领。由于兵多食粮,须得就地供应,是以卫所尽眦设在人城附近,方才“养得起兵”。河南是富庶物盛之省,却非军事重地,是以只驻扎了五卫士兵。 危命问道:“都是精兵?” 蒙平衣道:“卑职练兵尽心尽力,而且多蒙皇上恩赐精良盔甲兵器,敢说他们都是以一挡十的精兵,尚有两尊红衣大炮。” 危命点头道:“有红衣大炮,那更好了。” 蒙平衣道:“有的,有的,两尊大炮都带了来。” 危命话锋一转,说道:“蒙总兵,这十天八天来,有数以万计的叫化子涌入城中,你可知道此事亍。” 蒙平衣是都司,掌管军事,负责守护城门的士兵自然亦是他的部下。 他知道危命的问题稍一笞错,便是杀身之祸,含糊其辞道:“守门的将领也曾对我报告过,这几天的叫化子确是比平时的多出不少,至于人数多少,则要问过守门官方才知晓。” 危命道:“突然多出这许多叫化子入城,你可知是甚么缘故十。” 蒙平衣道:“卑职不知。” 危命道:“三日之后,丐帮便在城外的白盱寺开大会,推选帮主!” 蒙平衣恍然道:“哦,原来那些叫化子都是来参加推选帮主大会的。” 危命一字字道:“我今次来到洛阳的目的,便是要杀掉楚十力,把丐帮连根拔除了。” 蒙平衣吓了一跳。楚十力是武林盟主,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朝廷竟殊一要铲除他们,这该是何等的一件江湖大事? 危命似乎看穿他的心意,说道:“你定是奇怪,楚十力既与皇上结盟,朝廷武林永保太平,为甚么皇上还要杀他?” 蒙平衣只得道:“大人说得对,卑职的确不明白。” 危命道:“江湖豪士不受羁绊,一直是朝廷心腹之患,皇上与楚十力结盟,不过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已。要想永保太平,还得想办法铲除武林势力。” 蒙平衣细心聆想,暗自琢磨这番说话。危命道:“如今玉皇大帝已死,盐帮四分五裂,拜火教又不受楚十力号召,峨嵋派更是销声匿迦,几近退出江湖,武林元气大伤,正好乘机挑去武林第一大帮丐帮,杀掉楚十力!” 蒙平衣不迭点头道:“皇上圣明。” 危命道:“此刻我们还要等待东厂的指挥使,一旦会合了张总管,我们便开始调兵遣将,三日之后,领兵杀上白马寺,将楚十力与丐帮一举消灭。” 蒙平衣又惊又喜:“张太人也来吗十。” 东厂的指挥使,便是今科武状元张三,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月前张三领兵围攻玉皇顶,其中一营军队,便是蒙平衣的豫军,址由蒙平衣亲自带兵,是以蒙平衣与张三亦是识得。 危命道:“正是。此次出兵,系由张总管当主帅,咱们须得听他号令行事。照他飞鸽传书所约,应该明天使到。今晚我们先得商量好如何布阵进攻白马寺,免得张总管来到时,给他问得哑口无言。” 蒙平衣道:“正当如此。” 危命道:“此刻我须得先到刑部衙门,审讯龙一,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离开,我尽快赶回来,踉你详细商量。” 蒙平衣道:“是,大人。” 危命与王川离开衙门,先在城中走了一个大圈,买了一大包各式各样的零吃,看王川捧看,一边吃,一边踱步走回刑部衙门。他虽是心狠手辣、精明厉害,始终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免不了喜吃糖果零食。 宫正、霍支海、方勃三人等候已久,见危命来到,一起作揖恭迎。 霍文海道:“禀告大人,一众犯人,经已押在大牢,要不要捉他们出来,审问一番?” 这里是霍支海的地方,自然该由他开口。 危命道:“不用了,但我有要事与三位商量,可否使开下人乍。” 霍支海忙道:“当然可以。一屏退下人。 这时王川已从同伴手上拿过四人送给危命的礼盒,拆开一开,只见里头盛看一串珍珠,约有四五十颗,粒粒颗圆,均有指头大小,晶莹生辉。 危命拿起来一看,赞叹道:“好美的珠子,这一串,该要一千五百两银子吧?。” 宫正道:“才不,足足要一千六百……” 霍支海扯一扯宫正的衣袖,截口道:“难得大人喜欢,区区一串珠子算得了甚么十。” 危命笑了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 他说话时面目一直都是淡淡的,没有甚么表情,见面以来,三人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竟不自禁同时心中一寒。 危命照纸宣读:“七月四日,宫大人收了张功保员外八百两银子,为他的田契转名:七月九日,霍大人收了李万翡翠骏马一只,原来霍大人住年曾经释放了李万杀人夺妻的儿子李元:同日,宫大人又收了张员外的四百两银子:七月十一日,方大人收下了江上风举人的二百三十两银子,原来方大人便是江举人中试的考官……” 他顿了一顿,问道:“要不要再读下去?” 三人面如死灰,心头直是乱跳。大家均知道得清清楚楚,贪赃枉法是凌迟死罪,然而千里为官只为贼,谁官不贪?不贪污的官,恐怕整个明朝上下,只得海瑞一人而已。 危命道:“三位人人请放心,千里为官只为财,小子午齿虽小,这点道理还是可以谅解的。” 三人这才放下心来,均想:“这位危大人总算通情达理。,”危命道:“千里为官只为财。小子千里而来,还不是也为了一个钱占子。” 三人心下恍然:哦,原来你是嫌礼物太轻,这个倒易办得很,改天再补送一份大礼便是了。 危命又再戾了一笑,扬耆手中薄笺道:“这是我遣人查出你们上年七月份的收入,恐怕还是不齐全的。将红货也折成银子,零头不算,宫大人收了三千一百两,霍大人收了二千九百八十两,方大人收了六百五十两。一年十二个月,.宫大人上任了可有七年了罢亍霍大人也有五年,方大人来到这里不过两年,折算下来……” 三人见他滔滔不绝,计算自己的身家财产,情知这笔竹杠非小,不禁面上变色,心下惴然、如同三头待宰的羔羊,又像三头临判刑的死囚。 危命计算了一番,继续道:“这些年来,宫大人最少收下了十七万五千两银子,折个齐头,当十五万两算了:霍大人算十万两,方大人总也有二万两罢。” 三人面色惨然,想待开口分辨,自己身家其卖远远不到此数,但早在绸缎店见识过这位危大人的手段,那敢多言? 危命道:“钱是三位大人多年辛苦耕耘回来的,小子也不敢多要,只敢要各位历年所得的三成。” 他此言一出,三人尽皆失色,要知他们贪污之后,巨宅美妾.僮仆成群,天天纵情声色吃喝,再加附庸风雅,购买书昼珍玩,历年贪污所得,早就花掉泰半,剩下的乜不过得三成四成而已。此刻危命要他们尽数呕出来,岂不等如剥了他们的皮,要了他们的命? 方勃大耆胆子,嗫嚅道:“危人人,卑职没……没有这样多,可否……酌情减一下?” 危命冷冷道:“你们的脑袋要紧,g譬疋钱财要紧,自己想一想吧。” 力勃哭看脸道:“大人,你真的可否酌量通融一下?卑职上任未久,便是挖空盖铺,怎也筹不出六千两银子来,大人你真的要卑职付出来,卑职只有上吊的份儿。” 危命瞪眼道:“你是想用自杀来威胁我干.,” 方勃正是这个意思,却忙道:“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要知逼死一个四品大官,担当非轻,朝廷清议怪卖下来,皇帝的小舅子也未必担当得起。 危命冷笑道:“我彻查你贪污舞弊之事,证据确凿,你畏罪自杀,怪得谁来。” 力勃哑口无言,心里简直恨不得剥去这小煞星的皮,生吃他的肉。 危命悠悠道:“要我不收你们这三成,也不是不可以的……” 宫正喜道:“甚么..大人你……” 霍支海见宫正鲁莽言语,扯一扯他的衣袖,止住他的说话,方抱拳道,“卑职不明,请危大人明示。” 危命道:“我此来洛阳,是为了查一件人案。你们三人,如能协助我侦破此案,我非但不收你们的钱,还可以上奏朝廷,让你们再升一级。” 三人又惊又喜,频道:“多谢大人。”“大人深明人义,卑职为大人劾力,万死不辞。” 危命道:“侦查之事,须得秘密行事,假如有人泄漏了半句出去,我便请出尚力宝剑,先斩掉你们的脑袋!” 宫正忙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心里暗自担心:“危大人这样说,是否意指一人泄漏,便得三人齐斩?如果老霍老力一时多口,老子岂不是死得冤枉?”他似乎忘了,三人之中,“嘴上有毛,说话不牢”的,却是他自己,倒是霍支海、方勃更应该提防被他拖累才是。 霍文海道:“大人放一百二十万个心,这是军事机密,咱们自然晓得守口如瓶。,” 方勃甚至指天发起誓来.一,皇天在上,今日我力勃为危大人办事,如有半句泄漏,教我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危命十分满意,说道:“你们可知,丐帮三日之后,便在城外的白马寺推选武林大会。” 宫正道:“启禀大人,卑职不知。” 方勃甚是惶恐,说道:“大人,卑职办事不力,不知城中居然即将发生此等大事,真是该死之至。” 一言惊醒梦中人,宫正这才看急起来,心道.土对呀,怎的我想不到这一点?洛阳是我的辖地,丐帮在此开大会,怎地我竟不知?这实在是大大的失职,大大的槽糕。”忙不迭道:“卑职失职,请大人恕罪。” 霍支海是按察使,主掌刑法,丐帮在此地开大会,却与他并无关系,卅一然道:“不瞒大人,此事卑职一无所知。” 危命道:“这当儿洛阳城定然多出了数以万计的叫化子,然而刚才我回来之前,巡城一周,却居然连一个叫化子也见不到,人家说这是甚么道理亍。” 霍支海推敲道:“洛阳城人民过百万,照说叫化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此刻非但不见多了叫化子,反而连本来的叫化子乜都不翼而飞,的确大是奇怪。” 方勃却甚懂官场应对:“大人有何高见?”轻轻巧巧,把庄家推回给危命。 危命道:“楚十力定是为了避免帮众闹事,惊动朝廷,所以索性下令不准丐帮弟子在城中活动。据我推测,他们想是分盱藏匿于百数十处地力,足不出户。” 力勃即时道:“这个易办,卑职差人吊看入城的叫化子,总可查出十处八处藏匿之所。” 危命摇头道:“这法子不好,你一查,便仃草惊蛇了。多了这万多张嘴巴吃饭,城中稂食定然吃紧,你不妨去查一查那户人家店铺突然多购大批米粮。” 方勃佩服道:二大人妙计。” 三人俱自暗暗惊心:“莫非朝廷竟要与丐帮干起来..一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人数百万,一旦与朝廷动手开战,只怕流血非少,可是一等一的大事。然而危命不说,大家也就不敢多间。 危命道:“你去吧。此事甚急,你须得在两个时辰之内,到蒙都司的衙门回覆于我。” 方勃大吃一惊,心下看急:“两个时辰,那怎么够!”却不敢多作辩驳,急忙躬身行礼:“卑职告退。”而后出厅。 危命道:“霍人人,我利用贵衙门作为大本营,司叨扰了你。” 霍文海道:“那里那里,危大人这样说,可折煞下官了。” 危命微笑道:“大盗龙一赃款所在,以及其同案党羽身在何方,其卖我早已查明清楚。 绸缎店的老板张平,其卖是我赏给你们的见面礼。” 宫正、霍支海大喜,同声道:“多谢危人人赏赐。” 龙一是劫朝廷饷银的通缉人盗,此案非同小可。既然张平是他的老板,非得“牵涉”在内不可。危命适才这样说,即是暗示张平查窦无辜,他亦不想株连,随时可以放人。宫正、霍支海也就可以放心大敲张平家人竹杠了。如若收贿之后,放不到人,钱又焉能收得安稳? 张平的南阳号丝绸在洛阳城也算是薄有声名,身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总也有一万八千两银子,这番竹杠一记重重的敲下来,三人均分,也算是小小的发了一笔横财,怎不令霍.宫二人心花怒放.. 宫正心想:“危大人说‘你们’,是否意指不用分给老力干.这真是个难题,总不成开口间危大人一个清楚明白。待会倒要踉老霍商量一下此事……哼,老力是老子下属,不分给他便不分给他,容他说话么亍。”想到这里,面露微笑。 危命道:“霍大人,捉间犯人之事,你交由下属处理罢。目下你须得踉我办一件大事。” 霍支海此时早已对这位年纪小小的危大人钦服得五体投地,忙道:“大人有何吩咐,即管差遣下来,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危命微微一笑,说道.二乜不用你赴汤蹈火。你先到蒙总兵的衙门,等候我过来会合你们。并请你向蒙都司传达一句口讯,说我正在花厅审问龙一,一旦录好口供,即刻火速赶到衙门,大伙儿共商大计。” 霍文海道:“卑职遵命。” 危命道:“霍大人,你记看,我的耐性不好,你们半步也不可离开衙门,否则我来时见不到你们任何一人,都会大大的不高兴。” 霍文海道:“一定,一定,卑职会带一根粗大铁链,锁看我和蒙大人的脚,保险我们寸步也不会离开。” 危命道:“好,你去吧。” 霍支海离开大厅,只剩下危命、王川、宫正三人留在密室之内。 危命上下打量宫正,却不言语。 宫正竟被看得心下发毛,暗暗惊心:“这小鬼究竟在打甚么鬼主意?莫不成要拿我来开刀?”危命忽道:“宫大人,你踉开封府的韩参将是很好的朋友吧。” 宫正心头一跳:“这小鬼好厉害,竟连我踉韩江雪的关系也知道了。”不敢隐瞒,恭恭敬敬道:“是的,大人。” 韩参将便是统领开封卫军队的韩江雪。都司、指挥使只是文职的官衔,有统兵权的将军须得另加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将军、守备、把总等军衔。 宫正与蒙平衣道不同不相为谋,一向甚少来往,如非三司协商会议,连话也不多说一句。宫正为看巩固自己在豫省的势力,一直设法拉拢五卫驻守将军。韩江雪性好酒色,向来不为蒙平衣所喜。他亦时常抱怨身在蒙平衣麾下,全无油水,既然宫正主动找上门来结纳,正是姣婆遇看脂粉客,一拍即合。 危命道:“好,你带我去找韩参将。” 宫正惊道:“韩参将身在开封府,便是用快马来回,也得走上十天八天珂.” 危命道:“韩副使刻下在三十里铺驻营,我已备了快马,来回不用半个时辰。” 宫正苦看脸道:“大人,卑职不懂骑马。” 危命道:“不要紧,我总有法子。” 他领看王川、宫正,走出密室,却闪到后门,只见后巷早已站看一人三马,那人正是危命的轿夫之一。 轿夫道:“大人,马已经预备好了,三匹都是有灵性的上好快马,脾气好,服从人,又认得路。” 危命点点头,由王川扶看上马,童稚的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张三,这局棋你还不给我杀得全军覆没?”是的,人生如棋,人命不过是棋子。一宗宗奇案大案,在危命而言,不过是一盘盘千变万化的斗智棋局。这盘棋中,张三的步法正给危命一看一看逐步封死。下一步,便是将军—— 第二折 甘罗夺帅印 都司衙门密室,危命走后,蒙平衣还留在密室之内,若有所候。 须臾,张三推门而入,问道:“平衣兄,小妖怪踉你说了些甚么?” 蒙平衣道:“没有甚么特别的。”把先前与危命的每一句对话,完完本本覆述出来。 张三神色凝重,说道:“平衣兄,不瞒你说,小妖怪此来,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头的地方。” 蒙平衣道:“张兄弟,你认为……” 张三道:“皇帝多番召我回京,我每次均是托词推搪,已然启得他的疑买。今番围剿楚十力与丐帮,如此大事,皇上更不是不知道,我踉楚十力是朋友,焉会派我督帅去杀他干士; 中必然有诈。” 蒙平衣对张三的智计早就极为心折,说道:“张兄弟,说得有道理。” 张三又道:“皇帝在密函中许我杀掉楚十力之后,拥立我为武林盟主。 嘿嘿这条鱼饵,未免太大了一点,我可不大相信。” 蒙平衣道:“张兄弟,依你高见,危命的葫芦里,究竟卖些甚么药十。” 张三道:“单凭武功,小妖怪身旁只得一个阉鬼王川,是打我不过的。如果换作我是他,上上之策莫过于借用你的军队。任凭我有三头六臂,始终打不过二万精兵。” 蒙平衣犹疑道:“然而危命适才提起你时,还说过此战是以你为督帅,似乎……” 张三分析得头头是道:“小妖怪是何等人物了他要杀我,怎会轻易对你透露亍他只须手持皇帝密旨,今晚照旨宣读,便可取去你的虎符,迳自调兵遣将。明早我来到洛阳城,前脚一入刑部衙门大门,五卫精兵就一步一步围了上来,把我斩个碎尸万段。你们三可是鱼饵,用途是把我带入衙门,让我不生疑贾,碎尸万段的滋味,自然少不了你们的份儿。” 蒙平衣骛心道:“好毒辣的计谋!” 张三叹道:“我也但愿猜得不中,可以安安稳稳的当武林盟主。只是我料事如神,好比再世诸葛亮,尤其是坏事,每料必中,真的是遗憾得很。” 蒙平衣想了一想间:“张兄弟,唯今之计,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张三毅然道:“待会小妖怪来到,我们干掉他,然后即时举事。” 蒙平衣惊道:“这可不成,五位指挥使、我只劝服了四位,我故意放韩江雪来勾结宫正,此刻已掌握到他贪污的真凭贾据,克日便奏报兵部,把他撤换,把高若飞升任他的开封指挥使之位。是以举事日期,须得在三个月之后。此中关键,我早在上一封信中,对你说明过。” 张三道:“平衣兄说得诚然有理。只是时势有变,今非昔比,朝廷多半经已悉穿我在谋反,难保不消多久,平衣兄你的担当也被小妖怪侦破,要等三个月之后,恐怕等不及了。” 蒙平衣心中混乱一片,只道:“这,只怕不成……” 张三道:“今日起事,不过是少了三两分把握。假使延误先机,给小妖怪一举制伏,那便万事皆休,大家只能在地府之中,起兵造阎王爷的反了。” 蒙平衣想了又想,终于道:“张兄弟你说得对。韩江雪的一卫军队事小,大局为重。” 张三道:“假使我料得不错,小妖怪待会就来收了你的金牌。你金牌不在,只怕再要指令下属造反,也大非易事。” 蒙平衣拍桌道:“好,张兄弟,今晚我们便干掉危命,立刻起事。” 张三把手掌用力握看蒙平衣的手背,说道:“咱们哥儿俩生死与共,祸福同当,一起打天下!”他看见蒙平衣终于被说服,方才松了一口气。 蒙平衣忽地间道:“张兄弟,我有一事不明白。为何皇帝多番召你回京,你都坚决不回,岂不反倒更增他的疑心。” 张三道;二我既决意与你谋反,再回京师,岂不是成为瓮中之鳖?要冒一逅个险,我倒宁愿给他怀疑算了。” 一逅时候,僮仆突然敲门:“蒙大人,臬台的霍大人来见访。” 二人对望一眼,张三奇道:“咦,小妖怪呢?” 蒙平衣道:“我出去瞧瞧。” 他走出密室不久,又走回密室,对张三磋:“危命还在审问龙一,霍文晦说他会尽快到来。” 张三道:“咱们起事之际,在在需财。这霍支海是条肥羊,待我出去先宰掉他才说。” 蒙平衣道:“连他也宰掉?” 张三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我说宰掉他,就是把他五花大绑,先拷间他有没有说谎,弄清楚危命是不是正在赶来途中,再想办法刮光这小子的钱,一半平分给百姓,一半拿来作起义饷金。” 蒙平衣道:“张兄弟说得好。咱们号称义军,自然得宰掉这些贪污自肥的狗官,把钱财分发给老百姓,人民才会倒履相迎。” 张三肃言道:“当朝无道,民不聊生。咱们身为侠义之士,自当解人民于倒悬之苦。” 心道:“他妈的,老子也算是侠义之士,那侠义的名字当真是贱得很了。” 蒙平衣纵声大笑道:“正当如此!” 张三道:“为弟心急得紧,快点出去,先宰狗官,待会再杀那位暴君。”拉看蒙平衣的手出去。 他心想:“老蒙对于起事尚有几分犹疑之心,须得快点捉看他杀掉霍狗官,来一个‘投名状’,让他再也走不得回头路。” 绿林盗贼,遇有新人投诚,每每要求新人来一个“投名状”,做一单案,还得是杀人放火的大案,才准加入。此举正是使得新人也变成了通缉盗贼,一旦加入,便泥足深陷,无法脱离:更是防范朝廷卧底的最佳方法。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时候危命已然来到十五里铺一里之外的小亭。 危命慢慢将马停下。他人小腿短,下不得马,王川下马过来,把他扶下。 宫正给绳子牢牢缚在马身,面容扭曲,口吐白泡。危命的“法子”果然宾用得很。 王川解开绳子,毫不费力便把宫正抱下马来。 宫正一下马,只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弯下腰来,吐得眼泪水如线滴下。一路之上,他已陆陆续续吐光了隔夜饭菜,如今能够吐出来的,只有苦苦的黄胆水。 王川用内力揉摸他的背心,内力到处,宫正大为受用,慢慢停止呕吐。 危命道:“宫大人,我在这里等你,不管你使用甚么办法,总之把韩参将带来这里。你用甚么鬼话骗他都可以,千万不要对他说出真正的因由。” 宫正头晕眼花,那敢说个不字亍:“是、是”连声,蹒跚脚步,走向十五里铺。 危命道:“快点,一个时辰不见你回来,便砍你的头。不见韩参将,一样照欣。,” 宫正吓了一跳,举步便跑,居然也跑得不太慢,比老牛走路还要稍快一点点。 此时天色渐昧,暮下碧山,危命脸露微笑,心道:“这当儿张三该在蒙平衣的衙门,等看取我的命罢。” 他此来之前,已然知晓张三与蒙平衣勾结,密谋造反。这番到洛阳,便是为了杀张三、杀蒙平衣、再杀楚十力。 危命默默思索,将通盘计划从头到尾再三相想一遍。这是他的习惯,无人之时,总是在重覆细想,确保每个步骤均是无懈可击。这般在脑中绌想的其中滋味,实在愉快得难以形容。 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宫正带看韩江雪,肥肉腾腾,气喘吁吁的走了回来,还末来到就叫道:“危大人,韩参将带到啦!”一口气转不过来,噗声坐倒地上。 只见韩江雪精瘦长身,一脸剽悍之色,与肥胖颟硕的宫正恰好完全两副模样。二人走在一起,益发显得宫正的样子滑稽可笑。 韩江雪奇道:“宫老人,你不是带我入城吗?” 宫正透看大气道:“那位要见你的大人物,就是这位京师七神捕的危大人。至于发不发到人财,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听他的语气,想来他骗韩江雪夤夜出营赶来的计策,就是有一位大人物要见韩江雪,带挈他发大财。这条讦策陈旧腐滥,毫无新意,却是实用得很。 韩江雪吓了一跳:“这位便是危大人亍。”他自然不会不曾听过危命的名字。 危命从袖中揣出一条卷轴,大声道:“韩江雪接圣旨。” 韩江雪果了一呆,方才懂得应对,连忙惶恐跪下,叩首道:“微臣韩江雪在。” 危命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河南省都指挥使蒙平衣阴谋叛乱,查明属实,看令即时审查归案,明正典刑。河-省都指挥使一职,由开封卫指挥使韩江雪升任。朕赐钦差大臣危命尚方宝剑,为朕代表,便宜行事,办理此案,河南省自三可以下,全体军人官吏,均须听危命吩咐行事。钦此。” 韩江雪只觉混乱一片,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危命已然趋前道:“韩都司,恭喜你。” 宫正大喜道:“韩老江,老哥没有骗你吧,这里果然是有一位令你升官发财的人人物等看你。” 韩江雪又是惶惑,又是欢喜,呐呐地不知如何应笞,心中只想:“想不到木讷正直的蒙大人竟然密谋造反,真的是知人口面不知心。”他与蒙平衣一向交情不佳,只是此事来得太过突然,方才令他如此震惊,然而转念一想:“蒙平衣造反,倒便宜了我自白升官。唔,江、方、张、李四位指挥便不升,朝廷挑我来升,可见得中央还是对我最看重。”想到这里,不禁沾沾自喜。 危命道:“韩都司,我此刻便踉你回到营中,踉洛阳、汝州、归德、郑州四位都指挥便宣读此旨。,” 韩江雪心中觉得有点不对头,却说不出不对头的地方,答道:“是,危大人。” 危命却把他的犹疑说了出来:“韩都司,你道我为何先叫你来此地,秘密宣读圣旨,而不迳自到军营宣读干。” 韩江雪道:“卑职不知。” 危命道:“洛阳、汝洲、郑州、归德四位指挥使都是蒙平衣一力提升的,我恐怕宣读圣旨之时,他们不服,乘机闹事。” 韩江雪恍然大悟:“怪不得朝廷升我来接替都司之职。“说道:“大人一局见。” 危命道:“待会我们回到你的营中,由你亲自去找四位指挥使过来,说有军机要事商谈。我在你营中宣读圣旨,你的兵马环伺,谅他们也不敢有甚么作为。” 韩江雪听到旨番计谋,对跟前这位“小大人二佩服得五体投咆,衷心道,“大人高见。” 一这时,只听得宫正呱呱大叫,却是王川又将他缚到马背上。 危命道:“韩都司,事不宜迟,咱们这便上马超行。” 韩江雪依然上马,危命则与王川共乘一骑,危命人矮身轻,他们所乘之马负重反倒及不上-看官正的马儿。 三马-蹄疾走,不消多久,使到了军营。 韩江雪一回营中,使命军士戒备,并安顿危命三人在自己寝营之中,才出营去找其他四名副指挥使。 危命在韩江雪出营之前,再三叮嘱:“记看千万不要泄漏半点口风,说我在此。” 韩江雪道:“知道了,大人。”后退出营。 半个时辰之后,韩江雪带看四位副都指挥使入营。四人见看危命,均是一闩。 危命朗声道:“钦差大臣危命宣读圣旨,请跪下接旨。” 四人大吃一惊,无佘只得踉韩江雪一起跪下,齐声道:“微臣接旨。” 危命展开圣旨,大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口:洛阳卫都指挥使江一山、郑州卫都指挥使方开明,汝州卫都指挥使张水、归德卫都指挥便李大牛,台谋与河南省都指挥使蒙平衣造反,-令钦差大臣危命持尚方宝剑,以朕之名,立斩军中,钦此!” 韩江雪一听之下,吓得魂飞魄散,随之响起剑声厉啸,破空刺耳,惨叫之声此起彼落? 抬起头来,三位副都司已然尸横就地。 江一山武功不弱,拳抓擒拿,竟挡得王川尚方宝剑的三五招,叫道:“冤枉呀,危大人!” 危命喝道:“韩江雪,你还不帮手。” 韩江雪一听此喝,不假思索,拔出佩刀,飒飒飒朝江一山背后连砍三刀。 江一山武功比韩江雪高出甚多,一扭身,避开了这三刀,叱道:“韩老江,你竟然- 呀!”发出长长的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避得开韩江雪这三刀,便闪不了王川尚方宝剑的拦腰一靳,给斩得一分为二,肠脏流满一地。 江一山惨声呻吟,兀自断续道:“冤-枉-呀!” 危命盯看江一山,说道:“我也知你是冤枉。不过你既踉蒙平衣是死党,难保他造反的一天,你不领兵跟随,为免后患,只好先杀了你。” 韩江雪听得怵然心惊,见看江一山的惨状,也觉不忍,大看胆子道:二“卑职踉这江一山也算是一场同袍,请准许卑职一刀将他了结。” 危命点头道:“好!” 韩江雪刷的一刀,刺入江一山心脏,江一山眼光露出感激之色,低声道:“谢!”便告气绝。 宫正早已吓得晕了过去,王川却挥剑把四人的头颅逐一割下。 危命拍手道:“韩都司,恭喜你立下大功?。” 韩江雪黯然不语。目睹匹位同袍惨死跟前.其中江一山之死,自己出过三刀之力,虽得升宫,却窦难心安。 危命道:“韩都司,请你想办法召集全军,待我亲自向军队说明此事。” 韩江雪依言行事。 号角声响,全军纷纷奔来,阵列而排,盔甲兵刃森然。 危命站在高台,拿出第三道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日:蒙平衣、江一山、力开明、张水、李大牛阴谋造反,查明属实,看令钦差人臣危命持尚力宝剑,立靳五獠于军中,不得有违。开封卫指挥便韩江雪,升任都指挥便一职。钦此!” 他此诏一读,全军哗然,起了一阵骚乱。 韩江雪大声道:“大家肃静,听危人人发言。”事到如今,他已与危命站在同一条船。 蒙平衣五人一向甚得军心,目下一定要想办法安抚军心,以免发生骚乱。 危命道:“刻下江、方、张、李四犯已然伏诛,只馀下蒙犯一人在逃。” 他身后的王川,正挈看江、方、张、李四位都指挥使的首级。 危命续道:“朝廷为体恤各位诛逆有功,决意恩恤大家,河南省全军欠饷尽数发放,另每人加赏饷银三十两。” 他此言一出,军队许多人都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 要知其时政府财政紧绌,欠饷极度严重,单单河南一省,足足欠了一年饷粮。当时一名寻常士兵,年饷不过十两至十五两之间,如今非但欠饷全数发放,更可另得三十两银子,等如平白多出三、四年饷银,怎不令军士欣喜若狂十.蒙平衣虽对军士有若兄弟,然而兄弟究竟不及银子亲,危命银弹一出,骚乱的军心登时瓦解了一大半。 危命道:“韩都司,跟前你的要务有二:第一,须得重新收编洛阳、汝州、郑州、归德的四支军队。第二,另立五位卫指挥便。” 韩江雪道:“是,大人。” 危命道:“我则要负责追捕蒙平衣归案。你可否将开封城一军的金牌交出,让我率领军队,捉拿蒙平衣。” 事到如今,岂容韩江雪说个不字十.兵马,交给危命率领。 将军带兵,以兵符为证。自汉至隋代则用鱼符,宋代用虎豹符,到了明朝给危命,等如交出军队的统领权。 危命对韩江雪道:“韩都司,你领?你可得指派一名副官,让我疑问之韩江雪道:“对不起,危大人,事。” 他遂指派一位得力的幕僚,名唤高 一垣局松是绍舆人,有一个举人街头遂道:“是。”乖乖交出金牌,点齐,兵符形状为虎之形,是为虎符。唐,则以金牌为兵符。韩江雪把金牌交军队内情,我可一点不知,如何带时,有所垂询才是。”一时发生太多事情,卑职倒忘了此松来辅助危命。,生得一脸猥琐,却颇有文才智计,有个谭号,叫作“不是蚕”。要知道他单名一个“松”字,若果“是蚕”,便是蚕虫师爷了。 危命不费吹灰之力,平白得了五千兵马,还拉走了两尊红衣大炮,大为得意,率领看军队,浩浩荡荡,急行操回都司衙门。 至于宫正,自然少不免又得-在马背之上,继续那颠簸呕吐之苦。幸好一逼时他已经吐得昏昏沉沉,任由人家怎样摆布他,也是没有相干的了。 危命踌躇满志,心道:“张三呀张三,你武功虽高,难道一人之力,敌得过五千兵马亍。” 他率走了韩江雪的兵马,留下江、方、李、张四人的兵马给韩江雪收编,就是四支库队因将领被杀,起而叛变,也杀不到他的头上了。他计策之深虑毒辣,可见一斑。 危命又想:“杀掉张三以后,便得到白马寺围剿楚十力。参加推选帮主大会的丐帮弟子少说也有一、二万人,这场仗打下来,二万精兵剩下的恐怕没有一半,只怕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命拿到那三十两了。” 五卫士兵,便是二万八千人,每人三十两银子,加上答允发放的欠饷,总数不下一百万两银子,朝廷那里拿得出来?何况那些兵士始终曾经是蒙平衣的部队,不知受了多少言语上的蛊惑,随时说不定早已军心向背,留看总是心腹人患。拿这队军队来攻打丐帮,斗个两败俱伤,正好把军队消灭殆尽,是一石二鸟之毒计。 至于韩江雪这位新任都司能否在这一役中拾回性命,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危命想到这里,不由得纵声长笑;一切俱在他掌握之中,世事未免太过如意了!—— 第三折 佯施空城计 危命一军来到都司衙门,已是接近三更时分。 一轮明月,夜照天空,四周静悄无人。危命下令军队不准开口,无声行军,四周包围住都司衙门,免得打草惊蛇。 危命低叱:“放火!” 行军之时,他早与高松商议好计策,一声令下,无数兵士抱看碎柴茅草,团团堆住都司衙门,另外一批兵士一手负责倒下一满桶生油,一手挈看火把一点,一点即退,以防张三醒觉,出来阻止。 顷刻之间,都司衙门已然点起百数处火头,大火熊熊烧起。 危命故意留下一道窄窄的后门不烧,两尊红衣大炮、五百根强弓硬弩对看后门,只须有人从后门逃出来,下场便是万箭穿心,给大炮轰得尸骨无存。 宫正呐呐道:“危人人,这、这、老霍和老力还在衙门之内啊!”危命道:“这个当然了。如果没有霍人人与方友人稳住蒙平衣,他又怎会乖乖的躲在都司府里受死亍。” 他的计策周密之极,故意派方勃先去打探丐帮消息,才到都司衙门集合,万一蒙平衣觉得势色不对,突然发难,捉住霍、力二人来拷问,也不会有所怀疑。 宫正听得心中一寒,看看危命稚气末脱的小脸,不由得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舂寒料峭,凉风吹过,宫正打了一个寒噤,牙关格格打起战来。 危命道:“霍、方二位人人因公殉职,我会奏明圣上,赐给他们-号,让他们死得风风光光。论到下场,他们比你还好得多。” 宫正惊道:“吓,我……” 危命淡淡道:“你贪赃枉法,证据确凿,还想有好下场。” 宫正道:“危大人,但是你说过……” 危命道:“狡兔死,走狗烹,难道这句话你没有听过?我不过是三尺小童,说的话你也能相信不疑,可真是该死之至了。” 宫正杀猪般惨叫,跪下道:“危大人,饶命呀!” 危命皱眉道:“这贪官哭哭啼啼,恁地吵耳。” 王川会意,伸指封住宫正穴道。 危命道:“宫大人,你放心,我不会用私刑加害,难为于你,算是报答你为我的一番牛马奔走之功。我会将你明正典刑,还给河南省老百姓一个公道,藉此肃清廉政,给百官一个警惕。” 其实,他此行目的已达,大司不杀宫正。只是他性喜看见别人痛苦难受,以诛贪为名,更是杀得天公地道,大快人心,杀少这一个宫正,实在心痒难搔。至于贪污钱财,他三尺小童,没啥嗜好,钱多得花不完,要钱又有何用? 烧了一阵,整座衙门已是火光熊熊,,烈焰冲天,不免波及邻近房舍,人民狂呼抱儿卷铺盖而逃,反给兵士驱散。危命自然也不管。 危命越看越是不对:“便是张三与蒙平衣赖死不出,衙门这么多人,总也该有人逃出来才是。” 他早就预到,万一他设想错误,张三也许并不在衙门之内,但至不济也可烧死蒙平衣一人,也算是功劳一件。然而烧了这么久,居然一个人也见不到走出来,内中定然大有文章。 危命思念飞快,下令道:“高松,你找十名大胆的兵士,冲入火场,看看衙门内的情况。” 一局松应命,十名兵士褙看大棉被,用水淋遍全身湿透。 危命道:“且慢。”细细认清他们每一人的容貌,力道:“你们去巴。” 十人冲入火场。危命对高松道:“小心逆党假扮兵士冲出来,一见有人面目不对,即时射杀!” 危命双目紧紧盯看后门,心下却在不停思索:“我到十五里铺夺军,中途只花了三个时辰,照说蒙平衣没理由这么快便洞悉我的计课,其中究竟出了甚么岔子乍。” 这时,一名兵士奔了出来,他身后的棉被正在看火,高松连忙捉看他间:“里头的情况怎样?” 那兵士的同袍以毛毡拍打他的背部,为他熄火。他道:“里头火势很猛,烧得梁柱也塌了下来……” 高松骂道:“他妈的,还用你说!我来间你,里头有没有人?”他忽地惊觉,不该在危大人面前失言,说出“他妈的”这等粗话,脸上露出尴尬表圭日。 那兵士道:“大堂里有二三十人,男男女女都有,俱都不能动弹,不能说话,想是给人点住了穴道。” 一局松道:“那些人,穿看甚么衣服?年龄有多大了有甚么特徵乍。” 那兵士低下头嗫嚅道:“我……没有看清楚,总之有男有女,年纪大小都有,有些穿看奴仆丫环衣服,有些则是官大人……” 高松大怒,重重掴了他一巴掌:“蠢材!” 危命心道:“这高松办事倒挺对我的胃口,不妨叫韩江雪留下给我使用。” 一局松道:“启禀大人,逆贼蒙平衣可能已经闻风而逃,那些给点住的男男女女,想来均是衙门的人。以及霍、方二位大人。” 危命问道:“要不要把他们都放了,好好间一下干。” 高松道:“愚见认为万万不可。蒙平衣狡计多端,说不定混入人群之中,诈使我们救他出来。”俯近低声道:“大人,霍、力二位人人的性命事小,给蒙平衣逃脱了,可就人大的不值。” 危命刚才一间,正是想再试试高松,心道:“好得很,回去便对韩江雪提出要人。”微笑道:“你说得很对,便照你的意思办吧。” 高松得危命一赞,大是得意,躬身道:“遵命。” 危命细细琢磨此时的处境:“不管是甚么原因,刻下张三及蒙平衣多半已不在衙门之内。咦,不好!” 他突然想到:“如果我是他们,一定飞赶回到军营,夺回军权。韩江雪一这笨蛋一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这该如何是好?” 危命念头转得飞快:“幸好总算抢回了一卫兵马。待会我犒赏三军,一人再多二十两银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凭这五千兵马,未必不可抵敌蒙平衣的三倍兵力。再说,先前给我一搞,蒙平衣的四名副驷俱都死掉,再加上我答允的欠饷犒赏,他的军心亦应已散涣,可味必再仔踉他造反。总之让河南省的军队自相残杀,不论谁胜谁负,始终也削弱了蒙平衣的军力,这真是有趣得紧。” 当然,带兵的只会是高松,他则在后方遥远指挥,打起败仗来,他尽可弃兵而逃,定然死不到他的份儿。 一逼时候,第二名兵士又已走了出来,只见他脸色给烟火熏得黝黑,看不清楚面目。 高松喝道:“放箭!”万箭齐发,把那名兵士射得变成刺猜。 军队中忽然一把声音叫道:“他是张得功!” 高松情知是杀错了人,叱道:“住口!” 第三人又从火场走了出来,面目瞧得清清楚楚,没错了,是其中一名士丘卜。 他直向危命和高松奔去,相距十尺之际,危命忽地惊觉:“这士兵的步法恁地古怪,好像背上那张棉被有百斤之重,不妙!”叫道:“快把他拿下!” 一逼时候士兵身后棉被穿破,一名侏儒直冲而出,长声笑道:“小神捕果然好眼力!” 凌空一掌,便往危命拍去。 危命身后的王川挥掌相迎,波的一声轻响,王川全身如遭火炙,急忙运功相抵。 那侏儒身形一展,骨骼格格作响,竟从三尺侏懦变成了昂藏七尺的男子,笑嘻嘻的,可不是张三?原来他挖空棉被,以缩骨功藏身棉被之内,掌心抵住兵士背心,兵士自然乖乖听话。张三笑道:“王太监,久仰了!”无限光明火暴发,王川震得飞退丈外。他反手擒拿,抓住危命的手腕。张三看似轻髭,实则心里已然抹了一把汗:“好险,差点便中了这小妖怪的道儿。” 话说张三与蒙平衣点倒了霍、方二人,等待危命自投罗网。却是久候不至,大是焦急。 张三笑道:“小妖怪,人小架子大,要咱们等上这许久。待会他来到时,定得好好修理他一顿。” 蒙平衣道:“他既然叫得霍支海来传话,说迟一点才到,咱们早该预了要等的。” 张三道:“先前我们拷问霍支海和方勃,他们所言与我们猜想正是一般无二,除非,除非小妖怪连他们也一并骗了……” 蒙平衣道:“张兄弟是恐怕危命已然洞悉了咱们的计谋了。” 张三道:“也不是这样说。只是我们为保谨慎,须得多作猜疑。” 蒙平衣点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正当如此。” 张三忽地一拍人腿:“对,杀我张三、围剿丐帮是何等人事?龙一不过是区区一名劫去一万两饷银的毛贼,小妖怪怎会挂看审问他,而搁下了人事?其中必然有诈卜。” 蒙平衣想了一想,说道:“有道理。” 张三道:“我到刑部衙门看一看。这里躺看这许多名狗官,你须得在门后等候。万一小妖怪来到,抢先把他带到内堂,免得给他看见了。” 蒙平衣点头道:“知道了。” 张三从后门飞身越出,以防在前门跟危命碰个正看,展开轻身功夫,来到刑部衙门,抓看一个人一间,方知道危大人早在三个时辰之前,就已经不知去向。他一怔:“三个时辰之前?岂不是霍支海与方勃前脚出门,小妖怪后脚已然静悄悄溜走干。” 张三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坐在地上,慢慢思量:“小妖怪托霍支海传话来骗蒙平衣,说正在审问龙一,又托方勃调查丐帮弟子的行琮……嗯,这一招两式不外乎是稳住蒙平衣,看他不要离开都司衙门。咦,莫非蒙平衣已被小妖怪悉破了乍。” 他霍地站起身来:“小妖怪究竟到了那里去?如果我是他,第一步便是要夺取兵权!” 张三想到这里,危命的阴课已然尽数洞悉,冷汗涔涔流下:“想来危命经已去到军营,夺取了兵权,刻下已经率看军队,杀到来都司衙门了。老蒙还在衙门里,我该当救他,还是不救十。” 可是,如果回去时刚巧碰到危命的军队,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亍.张三想了一想,心下叹道:“老蒙答允助我们打天下,总不能见死不救亍。”心动身动,展开轻功,直奔回都司衙门。 他一入都司衙门,见看了蒙平衣,立刻叫道:“平衣兄,快走!” 蒙平衣惊间:“甚么亍。” 张三浩叹道:“不用走了。” 他耳聪过人,刚刚听到危命的军队经已来到,正在逐步台围。此时要走,已是太迟了。 张三约略把事情说了一遍,这时候,四周已然开始点起火头。 蒙平衣决定起事,早就把生死置诸度外,倒不如何惊慌,说道:“张兄弟,让我来带头,掩护看你,咱们就此冲杀出去。来围兵士都是我的部下,不见得会把我置诸死地。” 张三摇头道:“这法子不好。” 蒙平衣素知张三足智多谋,问道:“张兄弟难道有何逃生妙计干。” 张三苦笑道:“妙计是没有的。笨计倒有一条,不过总比你拚老命的馊主意高明一点儿。” 蒙平衣道:“愿闻其详。” 张三道:“我这条叫守株待兔之计。” 蒙平衣静听张三解释。 张三续道:“如果我是危命,放这场火,一定留下一个缺口,好让我们逃出去。” 蒙平衣奇道:“甚么十。” 一逅时候火势渐渐蔓延人来,衙门人堂开始冒入浓烟,蒙布衣虽是身负内力,也觉呼吸逐渐困难,不禁轻咳了数声。 张三道:“随我来。”拖耆蒙平衣的手,走到后门,果然这里没被点火,火琮全无。 蒙平衣钦服道:“张兄弟,你怎么知道的?” 张三道:“危命把我们烧成焦炭,便不能把我们的首级献给朝廷,这个功劳也就领得不大。所以,他的计策其贾是用火把我们逼出去,然后乱箭射死我们,才可以割下我们的首级。” 蒙平衣点头道:“这个我明白,军中的规矩也是如此。但须得提防他乱箭不成,就发人炮。” 张三道:“所以,只须我们在这里乾耗看,危命烧了许久,也不见有人逃出衙门,一定大为奇怪,定会想办法叫人入来察看;到时候咱们便有机会了。” 他笑了一笑,又道:“还有一点,小妖怪不亲眼见到我的尸体,是不会安心的。我跟小妖怪只在京城见过一面,并不太熟。我想,我烧成焦炭后的样子,他不一定会认得吧。” 蒙平衣不明白:“为甚么危命一定要见到你的尸体才安心十。” 张三道:“他行走江湖,如此张扬,假如我一口末死,我在暗,他在明,我要找起他的麻烦来,恐怕他也是难以活命。只须他一日末见到我的尸身,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蒙平衣担忧道:“假使危命硬是不让人入来,我们岂不是要活生生的烧死十。” 张三笑道:“我们不懂得到了最后关头,在这里再也熬不住时,方才冲出去的吗十。” 蒙平衣也是笑了起来,说道:“对,对。” 张三道:“只是那时,我们却免不得捉住那些霍大人、力大人他们来做挡箭牌了。” 蒙平衣大声苦笑。 张三却是心知肚明,如果硬冲出去,蒙平衣必难幸免。以他的武功,倒还存三五分生机。只是这一点,却不便向蒙平衣明言。 他心道:“蒙平衣呀蒙平衣,非是我不肯当你作朋友,只是人难临头各自飞,到了那地步,我也顾你不得了。” 幸好过了不久,危命已经遣了十名士兵人来,张三与蒙平衣躲在暗处,点倒一人。 蒙平衣道:“张兄弟,我们换上他的衣服,假装他冲出去。” 张三摇头道:“不成。危命心思缜密,必定想到这一点。蒙平衣兄,如果你相信我,便让我先出去,我再想办法救你出来。” 蒙平衣道:“我相信你。” 张三大是感激,对那兵士道:“听我话,否则要你的命!” 那兵士穴道被点,不迭眨眼以应。 张三解开他背后的棉被,快手割开,抽出里头的棉花,丢入火海之中,棉花烧成灰烬。 一逼时候另一名士兵走了进来,张三头也不回,-扇往后一掷,扇柄击中那名士兵的穴道,那名士兵身体软软倒下。 张三一掌打在地上,石阶砖碎成糜粉。他这才解开兵士穴道,恶狠狠道:“你背我出去,假使我给人发觉了,这块阶砖便是你的模样!” 士兵吓得魂飞魄散,忙道:“是,大爷。” 张三对蒙平衣道:“假使你在一盏茶时分不见我回来,你迳自冲出去巴。” 蒙平衣道:“你小心了。” 张三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缩成一小团,极是臃肿可笑,钻入棉被之内。 蒙平衣帮忙把“棉被”缚回兵士身后。 张三身在棉被之中,不忘再说一句:“我的神掌抵住你的背心,你有甚么作怪,先一掌毙了你。” 士兵颤声道:“大爷,我晓得怎样做的了。二举步从后门走出。”—— 第四折 月下望长安 张三捉住危命手腕,发力一握,危命腕骨立碎,痛得眼泪直流,长声惨呼。 军中自高松以下,五千六百士兵,俱都见识过危命的说话手段,均奉他有若神明,极为畏惧,谁知一旦受制,竟然哭了出来,大家都是不禁愕然。 张三也是愕了愕,心道:“小妖怪心计虽毒,始终不过是名乳臭未乾的小子。”冷冷道:“听我的话,否则杀了你!” 危命自出生以来,何曾受过这等痛楚,一边哭,一边点头。 张三虽是陷身五千兵马之中,王川更是一等一的高手,一直在旁虎视耽耽,只是自己有危命在手,不啻有了一张护身符,漫不在乎笑道:“哎呀呀,甘罗竟然哭了起来!” 战国时代,弃国甘罗以十二岁拜宰相,危命今年亦是十二岁,素以甘罗自居,是以张三如此取笑他。 危命大哭不止,张三道:“爱哭的甘罗,快派人入去,把衙门内所有人都救了出来!” 危命点点头,高松会意,下令士兵冲入衙门,把屋内所有人等俱都救了出来。 蒙平衣走到张三身前,说道:“张兄弟,多谢你。” 张三笑道:“这位满脸马尿的小孩子便是威风凛凛的危人人了,蒙大人,你还认得他吗亍。” 蒙平衣放声大笑,笑罢力道:“张兄弟,如今咱们首要之事,便是夺回兵权。” 张三喝道:“这件大事,还得看落在小甘罗身上。”正反掴了危命两巴掌,喝道;二小甘罗,快带我们去十五里铺军营!” 危命脸顿给掴得高高肿起,颤声道:“是不是我把兵权给回你们,你们便会放了我亍。” 张三笑道:“我们的小甘罗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看来并没有吓得傻了。” 蒙平衣道:“这小子狡猾得很……” 张三道:“危命,你听看,我今日能擒你,明日也一样能擒到你,便是放了你,又有何妨?”说罢真的放过危命的手腕。 危命知道张三武功绝顶,不敢反抗,慢慢止住眼泪,说道:“张三,我带你到十五里铺,你可要依言放我。” 张三道:“得了得了,你还-唆,信不信我先把你揍个扁扁的才说?”突地面色一变。 只听得一把娇滴滴、像男又像女的沙哑声音道:“张状元,军营的四卫大军已经来到,不劳你多走一趟了。” 张三叹气道:“风翩翩,你也来了。”他刚才正是听到兵马掩来的声音,方才脸色大变。 声到人到,风翩翩一身红衣如火,飒声飘至场中,娇笑道:“刚才我到军营,见到韩都司正在收编军队;心想你张人状元武功智计俱是天下第一流的,乳臭未乾的危小子司未必是你的敌手,便叫韩都司不用编军队啦,快点赶来援手是真。谁知一来到,便见看了你张人状元力擒小甘罗的一场好戏,真是精采得很。” 张三见耆风翩翩,更知他已带了军队前来,情知今番夺回军权已然无望,对蒙平衣道: “平衣兄,今番我们功败垂成,也是天意。请你先走,我会到人本营来会合你。” 蒙平衣情知留在此地,反而会成为张三的负累.点头道:“那你小心了。”快步离开。 蒙平衣走后,风翩翩身形一晃,突然一爪攻向张三面门。他轻功之高,天下第一,这一爪攫来,快胜鬼魅,竟有一股阴骇慑人的森森鬼气。 张三心下大奇:“风翩翩明知不是我的对手,为甚么要强行出手?”伸掌一圈,拨开风翩翩这一爪,更是奇怪:“为何他这一招只使出了五成功力?”他也不欲伤害风翩翩,一旦发觉风翩翩那一爪末尽全力,后看那一记无限光明掌也就扣耆不发。 他曾经当过东厂锦衣卫指挥使三个月,风翩翩则是西厂锦衣卫大总管,是以二人虽然末交过手,他亦对风翩翩武功深浅了如指掌。东厂、西厂、内厂三厂锦衣卫同门倾轧,素来不和,只是张三性格笑里藏刀,人缘甚佳,从不与人争风,而且二人始终念看对方是赵四公子的朋友,也就不为已甚,是以张三在京城三月,和风翩翩一直相安无事。 张三挡开来招,只觉风翩翩突然攻势一懈,身后一阵阴寒劲风,知是王川攻来,蓦地倒翻一个踉斗,跃到王川背后,一记后脚踢往王川的屁股。这一招古怪无比,令人防不胜防,却是-波斯古经-所载的武学。 王川曾是皇帝贴身侍卫,武功也是十分高强,急忙一个错步,堪堪避过张一云二腿,回身双掌推出。 张三有心将王川逼开,叫道:“来得好!”也是双掌齐出,与王川对了双掌,只觉如遭电殛,全身震了一震。 王川受到无限光明火一逼,血液如遭蒸发,跟前一黑,怪叫一声,身形急退,以防张三继续追击。 张三果然蹬出一脚,脚才起了一小半,发觉王川已然后退一丈,笑道:“算你知机!” 心道:“这王川的电殛功经已如此厉害,他哥哥王河岂非更是惊人乍。” 王河曾经是司礼太监兼内厂大总管,权倾朝廷一时,武功也是冠绝京城,尤在东方无情之上,号称京城第一高手。 三年前山海关军事吃紧,王河奉命监军,内厂大总管之职方才落在方长安手上。明代制度,军队往往有太监随行监军,监军为皇帝亲派,代表皇帝,实权往往犹在领兵的总兵之上。 张三刚刚逼退王川,风翩翩又已拍出凌天掌影,犹如蝴蝶纷飞,煞是好看。 刚才风翩翩故意攻势一松,好让张三腾出手来对付王川,张三心思玲珑剔透,早已猜出风翩翩的心意,双掌暴厉击出,拍溃风翩翩的蝴蝶掌影,乘胜追挚,双掌如同狂风暴雨,接连拍出,喝道:“取你狗命!” 他掌法看似刚暴,其实只使出了一成功力,风翩翩却已给他逼得身形急退,失色道: “好掌力!” 风翩翩身法是天下第一,身形后退,尤胜其他人向前急跃。张三双掌连拍,他却不住后退,不消片刻,已然去远,离开了全军视线范围。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停手罢斗,展开轻功,直往城外奔去,走到一个小湖旁边,方始停下。 天抹无云,月光映照,水光娴静,一泓澄澄,湖畔芳草萋萋,蝉声杂草而鸣,更显幽静。 张三道:“风翩翩,你引我来此,不怕我杀了你吗亍。” 风翩翩道:“武状元张三虽然是个真小人,却不会杀害朋友。” 张三笑道:“哈哈,你也算是我的朋友。” 风翩翩妩媚一笑,说道:“你说呢亍。” 张三道:“你坏我大事,还敢认作是我朋友,脸皮真是比城墙还要厚,炮弹也打不破。” 风翩翩道:“我刚才带领人军,不要了你的命,更放你走路,还不算是你的朋友亍.,” 张三道:“刚才危命在我手中,你杀我,我第一个便毙了他。” 风翩翩娇笑道:“危命常常踉我在皇上面前争宠,你杀了他,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张三情知风翩翩说得非虚,岔开话题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你带我来这里有何目的,快他妈的说出来吧。” 风翩翩皱眉道:“你是堂堂一个武状元,说话恁地粗俗。” 张三一句不让:“我是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对看野狗,就汪汪的叫,对看你风大总管这等粗人,自然少不免要说粗话。” 一逅些无赖说话,风翩翩如何说得过张三?气结一笑,正色道:“张三,你是个聪明人,又有这等武功,无论要做大官、发大财、做大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何苦要自甘堕落,走入造反之途?”张三道:“你引我来此地,便是想踉我说这番话亍。” 风翩翩道:“正是。” 张三沉默半晌才道:“你既正色对我说话,我便该正色笞你。一顿了一顿。 风翩翩也不插口,静听张三继续说下去。 张三缓缓道:“说出来,你一定会笑我。从小,我便有一个心愿,想当皇帝。我想,世上并没有一个正途的方法,可以让我当上皇帝,对不对。” 风翩翩问道:“你为甚么一定要当皇帝亍。” 张三笑道:“当皇帝,是人人都想的事,有甚么稀奇的亍,” 风翩翩道:口你骗我,我一看你的样子,便知道你在说谎了。” 张三盯了风翩翩半晌,方才道:“人家说女人盯心眼儿特别敏锐,信非虚言。连你这半个女人也是这般洞察。” 风翩翩轻掠头发,浅笑道:“失礼。” 张三道:“我想当皇帝的原因,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风翩翩摊手道:“说你不过,唯有等五月十六,待赵四公子来劝你。” 张三道:“为甚么要等五月十h;?赵四公子那天会找我吗?” 风翩翩道:“这才是我引你出来的真正目的。“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红彤彤的请帖,递给张三。 张三一看,脸色一变,又惊又喜:“赵四公子要踉那位爱吃醋的辛姑娘成亲十。” 风翩翩道:“不错。一月前,他带东方日的小女儿上京,找御医治病,并把这张请帖给我,看我代交给你。谁知你非但不肯回京,还阴谋造反,差点这张请帖便交不到你的手上。” 张三道:“你千里迢迢来到洛阳城,可不是专诚为了把这张请帖交到我的手上吧。” 风翩翩道:“你说呢十。” 张三边思索边道:“危命这小妖怪如此讨厌,照说你也不会为帮他一臂之力而来……” 风翩翩笑道:“危命罪恶滔天,刚才你没有杀掉他,我心里不知有多恨你呢!” 张三道:“他只是个小孩子,卖在很难杀得下手。匕风翩翩道:“可是这个小孩子不知杀了多少百个大人,假使他不死,恐怕还有更多的人死在他手里。” 张三灵光一闪,脱口道:“你是想救楚十力!” 风翩翩翘起大姆指道:“好聪明二猜中了。” 张三道:“你是楚十力的朋友,自然不想楚十力死在危命之手,所以特地赶来,夺取兵权,免得危命围攻白马寺,杀得楚十力与丐帮全军覆没。” 风翩翩道:“你这番话,只说对了一半。” 张三晷一思索,脱口道:“你是想刺杀危命!” 风翩翩颔首道:“张状元心思好玲珑,一猜便中。” 要知道攻打楚十力及丐帮是皇上亲颁的密旨,风翩翩纵是亲来,危命亦决不会因他而退兵。然而攻打丐帮的全盘大计均在危命心中,韩江雪、王川只知晓极小的一部分,危命一死,大军自然不能攻上白马寺,楚十力也就得保无恙。 张三深知风翩翩的性儿,非但怕死,对皇帝乜一直忠心不二,说道;“你为了楚十力,背叛皇帝,值得吗?”心想:“莫非你竟然爱上了楚十力十。” 风翩翩淡然一笑:“这一层,你是不会明白的了。” 当日皇帝与楚十力结盟,朝廷与武林从此河水不犯井水,永保太平,是由他一力居中促成,是盟约的保人。如今皇帝反口,他这保人责无旁贷,至少也得救出楚十力的性命,良心才会好过一点。 张三道:“你通风报讯给楚十力,叫他解散大会,择日觅地另选帮主,岂不也是一样亍.,” 风翩翩道:“大会三日后便举行,此刻丐帮弟子已然尽集洛阳城。危命消息灵通,若给他知道大会瓦解,定然乘机在城中大举搜捕丐帮弟子。以他的手段,只怕死伤必多。再说……”微微一笑,却不说下去。 张三见风翩翩的表情,已知他的心意,接下去道:“再说,危命这小子一逼么讨厌,又踉你在皇帝面前争宠,就是不为了这件事,也非得偷偷杀了他泄愤不可。” 风翩翩格格娇笑道:“张状元聪明伶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张三忙道:“我的样貌不佳,有啥值得你喜欢的地方?还是喜欢赵四公子好一点。,” 风翩翩大摇其头道:“赵四公子快要成家立室,他的夫人辛姑娘是个大大的醋台子,要是发觉我喜欢上赵四公子,不打破我的头寸怪。” 张三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湖水涟漪,蝉只止鸣,群岛乱飞。他笑罢力道:“你既要救楚十力,为何要反夺去军队,坏我大事?如今军队又回到危命手中,楚十力性命岂非又是岌岌可危?” 风翩翩道:“然而你野心勃勃,军队在你手中,更是危险百倍。” 张三道:“你说的倒也老实。只是如今你行藏已露,如果刺杀危命,定然招来皇帝疑心。那你准备如何相救楚十力?” 风翩翩道:“这正是我找你到此的真正目的。”跪下身子,咚咚咚叩了三记响头。 张三先是一愕,继而恍然,说道:“你既能为楚十方向我叩头,我又何尝不能为他而拚命了说到底,楚十力也是我的朋友!”—— 第五折 加弑者身危 越一晚,刑部衙门团团圊看官兵,守得虫蝇不进。 昨晚给张三一擒,危命早已吓破了胆,只盼快点攻打完白马寺,杀掉楚十力,回到京城向皇上覆命。京城朝廷高手林立,总比留在洛阳安全得多。 破晓时分,十头骡车缓缓走近衙门,骡子走得极是吃力,显然负载极重,十头骡车的后座均是高高拱起,用一块大黑市盖看,不知载看些甚么东西,只是最后一辆车不时发出一些动物咕咕的低鸣。 掌车的年纪不一,从老至少都有,最老的老头子领在前面,把骡车直驱向后门。 官兵喝道:“兀那老头,快滚开,这条路已经封了!” 老头子惶惑道:“咱们是送食粮到衙门的。中午衙门的秦大爷来到敝店,说这两晚会多出数千名兵大爷留在衙门吃饭,看老儿张罗米粮,好不容易,才张罗到一百担米、二百担菜、二百头鸡,十头猪,赶看送过来,给兵大爷做早饭。” 官兵呆了一呆,心想这事关系到自己的肚子,可轻忽不得,与同僚对望相觑,不如应对。 一名官兵精灵,说道:“我去请示上头。”快步奔开。 便在这时,后门“呀”声打开,走出一名中年人,却是衙门的执事冯先生。 冯先生一见到老头子,立刻趋前,越过几排官兵,说道:“老许,怎么一这个时候才到,此刻已是早饭时候,厨房没米下锅,正不知多么张皇呢!” 老许道:“我早对你说过,近几日来不知怎的,整个洛阳城的米粮都吃紧得要命,我连夜派人到太平庄张罗,到三更时分寸凑够数,即刻便装上骡车,赶看送来给你了。” 冯先生道:“事不宜迟,你快点把米粮运进来,好生火做饭。”对官兵道:“官大哥,请通融一下,放他们进入衙门,你们的早饭都在这儿了。” 官兵整夜没有粒米下肚,腹中早已响如雷鸣,说道:“我们也很想放他进入,好快点有饭吃,只是末得上头吩咐,贸然放人入衙门,上头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当不起。”说完这句话之后,肚子突然“咕咕”响了雨声,其他在旁的官兵当场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名军官忽忽走来,间冯先生道:“他们都是来送米粮的?” 冯先生道:“正是。李长官,请你快点放行。” 李长官下命道:“检查每辆大车的货物,货人人不入!” 官兵揭开大车的黑市,有五车是一筐筐的蔬菜,最后一辆大车,则载耆几个大笼,笼中装看十头猪,二百头鸡。其馀五车,则是一包包麻袋,用刀切开布袋,一看,内里装的却是白米。 官兵看见猪、鸡,不禁馋涎欲滴。其时军饷经费不够,官兵炊食常常不足,饱一餐饿一餐是常有的事,更莫说有肉下肚了。入伙儿饿了肉少说也有大半年,想到即将大快朵颐,均是喜上眉悄。 李长官道:“可别忘了检查车子。” 官兵快手快脚,把车底、车轮、车轴也检查过了,才把十辆车都推入衙门里头。 冯先生对老许道:“那十辆骡车,中午时分寸交还给你,不要紧吧干。” 老许道:“不要紧,不要紧,你是广源号的大主顾,咱们多谢你还来不及呢。” 二人相视而笑。二人其窦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老搭挡”,衙门一年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全都是帮衬迹源号购买,许、冯二人至少每人可以从此得到三两百两油水。单就这一票买卖,广源号自然赚了不少银子,老许也封了一百两银子红包给冯先生,只是在别人面前,总得假惺惺的作状作态,以示不熟。 十辆骡车都驱了入厨房门外,冯先生指挥厨房男丁卸下米粮,众人七手八脚,混乱当中,一包白米自内割开一个大洞,一名侏儒自袋内轻身窜出,滚出厨房之外,众人犹然不觉。 一逅名侏儒当然就是张三。他买通广源号的伙计,把他藏在白米袋内,压在最底一层,是以当官兵刀刺米袋,检查白米之时,也伤他不得。这一计看似简单,买则压在他身上的白米少说也有十担八担,内力稍差,也得给白米压死。再说米袋四周密封,为了掩人耳目,米袋内再灌以白米,包里看张三,而米袋藏在中央,前后左右均再以米袋包围看,全无空气,张三的龟息功力差上一分,也得窒息而死。 张三一脱米袋,立时深深吸了几口大气,骨骼一展,身体回复昂藏原状-波斯古经-的无限光明火固是博大精深,然而始终是西域奇学,终究不免载有许多旁门左道的奇门异术,龟息、缩骨即为其中之二。 他心道:“他妈的,居然想出了藏身米袋这馊主意,真是自己找自己麻烦,差点连骨头也压扁了。那个叫甚么钱老五的家伙,简直想谋杀老子,放三五担米在上面意思意思不也就算了,干么放上十担八担,想杀死人吗亍事成之后,拿钱给他时,非得好好的把他揍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钱老五就是把他放入米袋的人。张三行事谨慎,事不成功,决不先付钱给钱老五,以免他过桥油板,收钱后便通知官府拉人。至于张三用甚么嘴头哄得钱老五不先收钱而替他做事,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张三的嘴巴天下无双,总能做出人所不能的奇事。 张三得风翩翩之助,一早已把衙门的地图看熟。掠上屋顶,五体匍匐,贴看瓦面爬行,爬到危命寝室屋顶,飞身扑下,一掌震开窗门,扑人房内。 窗门虽是给张三掌方震破,落在地上,却是了无声音。张三那一掌的巧劲,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张三心想:“风翩翩说过会设法使开王川,方便我行事,不知此话当真十。” 他一跃而人房,正欲一掌拍下床铺,了结危命的性命,忽地心念一动,身体向后硬拗,硬生生一个铁扳桥,只觉一阵凛洌寒气贴腹而过,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心念奇快:“风翩翩这小子骗我!在信里暗伏杀手,取我性命!” 那人一招不中,接连递出三招,出招无声.却是迅捷无伦,招式凌厉之极。 月光从破开的窗口溶入,张三眼光一转,已把房内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床上无人,危命仰天躺在地上,双目睁大,胸口鲜血殷然,显然给人一剑刺毙。偷袭他的却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脸容清秀,作丫环打扮,手中持看一柄长剑。 张三心下恍然:“她也是来刺杀危命的!”俯身摇头,避开少女两剑,从怀中揣出扇子,格开少女第三剑。他的扇子扇骨以精钢铸成,扇剑相交,却是寂然无声。 少女四剑不中,大为惊愕,情急之下,一剑直指张三咽喉。 张三微微一惊:“这是峨嵋派的剑法。” 少女这一招“紫电青霜”便得精妙狠辣,火候十足,张三不得不退避数步,正欲出招反击,少女已然乘看空隙,闪身自窗口跃出不见。似乎她非但剑法极高,轻功也是不弱。 张三心道:“峨嵋派除了李剑凤、厉盈盈之外,那来的这一位女剑客,剑法高得如此厉害。” 他虽未曾见过李剑凤、厉盈盈,然而二女年龄均达二十三四,而看刚才那少女的身形体态,却不过正当妙龄,顶多不过十八,与李、厉差上一截。 张三又想:“她究竟与危命有何仇怨,竟要冒险来刺杀于他?,” 一这时他已想到,那少女便是刺杀危命的凶手。风翩翩把王川调走,以便他来行刺危命,谁知竟方便了那名少女。然而说到底,危命终于还是死了。 屋外突然听见一把女人叫声:“快捉看她,这丫环是假扮的!” 然后一阵乒乒乓乓的兵器碰击之声,张三心道:“这女子忒乜心软。这当儿身陷重围,还是不肯杀伤人命,真不像是峨嵋弟子。” 他从兵刃破空及碰击之声,已听出少女剑剑留情,旨在伤人肢体,令人无法攻击,全然不下杀手。既要分心牵挂看不能伤人,剑法不免空碍,自殊一就难以杀出重围了。 峨嵋派掌门普门师太退出江湖之前,外号“杀人辣剑.拒人慧剑一,辣剑杀人,与她交过手的人从无活口。掌门弟子厉盈盈素少出峨嵋山,只试过一次连杀奸杀峨嵋女弟子朱银女的嵩山七雄,连他们的父母兄弟、子子女女、一共一百一十八人,杀得一个不留,赢得了“妇孺不留”的外号。至于李剑凤是刺客列营营主,杀人如麻,更不待言了。所以张三发觉少女剑下慈悲,不禁人生少女“不像峨嵋弟子”之心。 至于少女刺杀危命,危命虽是三尺小童,却是满手血腥,人人得而诛之,那又另当别论。 忽听得一阵掌风之声,张三脸色一变:王川也来了。 却听得风翩翩的声音道:“你究竟是甚么人?潜入刑部衙门,究竟所为何事乍。” 他久历场面,虽是变生肘腋,不知从那里钻了辛垣个少女出来,更担心张三成事与否,语气依然镇定若恒,不露半分担忧之色。 王川喝道:“你们还不快去保护危大人!”他口说保护,心里却是担心危命不知是否遭了少女的毒手。 兵士快步冲入房中,张三心念电转:“外出围看的兵士少说乜有四五千人,风翩翩在这情况,一定不敢助我脱逃,这该如何是好?一切都是那少女打草惊蛇,害人不浅。” 张三抱起危命,将危命的小脸贴在自己胸膛,连飞数脚,将人来兵士-得穿门而出,决定已下:“好,一于便是这样!” 他大步自房间走出,手掌按看危命的头颅,大声道:“大家住手!,” 王川见状大惊,停手不攻少女,飞扑过来,双掌力劈张三,尖声叫道;“快放下危大人!” 张三将危命身体一挪,挡住王川来掌,冷冷道:“快叫这些喽-退下,否则我便毙了你的主子!” 王川双掌差点便打中危命,硬生生把掌收回,胸口一闷,连忙调息运气,免受内伤。 风翩翩道:“有事慢慢说,你们快放下危大人。” 围攻看少女的官兵已然尽数住手,少女挺剑而立,想看应否乘机闯出去。 张三道:“我心急得很,有事一定要快点说,司不能听你风大人的话了。总之,你放我们走路,我们便把危大人交还给你,以后大家各行各路,两不相欠。”心道:“老子可没有骗你们,把危大人交还,可又没说他不是个死翘翘的危大人。” 风翩翩道:“好!” 张三心下暗笑:“风翩翩比我还要心慌,此刻我就是扯甚么弥天条件,他也非得应允不可。” 王川却道:“慢看,我们让你走路,凭甚么相信你会放危大人?” 张三只觉胸口一阵暖洋洋的,转念之下,已明其理,不由得心中大急,心想:“情势险峻,没空踉这头老阉鬼分说辩驳,说不得,只好撒赖。”说道:“我张状元一言九鼎,从来不打诳语,你不信,那便算了。” 他话末说完,身形已然逸出,经过少女身旁,低声道:“还不快走!” 少女自然知道危命已然丧命于她剑下,看见张三大吹法螺,脑筋一转,方才想到张三在玩些甚么把戏。听到张三此言,随即随看张三奔出。 二人俱是轻功高强,身形一纵,轻轻巧巧跳上墙头。 一这时天刚破晓,日光穿霞而出,王川蓦地瞥见数滴鲜血正从张三身上流下,心下一奇:“莫非这小子受了伤?”忽地想到真相,惊怒攻心,提起内力叫道:“快拦住他们,危大人已给他们杀掉了!” 张三一望墙头外边,密密麻麻,不知站满多少排官兵,任凭他轻功再一局,势难一跃越过全数官兵而逃,不禁倒抽一口凉瓦,对少女道:“你踉看我,我们尽力跳出去!” 少女点头,这时候只觉身后掌风飒然,却是王川又已杀到过来。 张三道:“跳!” 二人同时跃出,恰好避开了王川这全力一击。 张三的轻功比少女稍高一筹,飞出了三丈开外,少女已然踉他相差了三尺之遥,张三长臂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二人并排而飞,宛如两头大鹏鸟,姿势曼妙之极。 一这时总有一半以上士兵拔出长矛佩刀。仰天待刺,只等他们力尽而下,便万刃齐发,把他二人刺个万刃分尸。另外一半士兵则没有听到王川那一声喝,刚才惊觉有异,兵刃来不及拔出。 二人跃出了五丈开外,终于力尽,身形成弧形斜落落下。 士兵大喜,无数利刃上挺而刺,噗噗噗噗连声,鲜血骨肉飞溅而出。 张三笑道:“王老川,你认清楚了,危大人就是给这班士兵杀死的,你治他们的罪吧。” 他刚才掷下危命的尸身,挡住上刺兵刃,与少女脚尖同时在危命尸身一沾,身体又如箭向前疾飞。 众士兵发觉自己“杀死”了危大人,大为惶恐,有的更怕得大声叫了起来。自然也有几名兵士尚记得王川刚才大叫危大人早已死了,然而将危大人尸体分尸,也是条一等一的大罪,是以大家都是惴惴不安,后悔刚才出招太快。 二人又跳出了两丈开外,方才力尽,再度堕入刀网枪网之中。 张三早已运尽全身内劲,头下脚上、无限光明火如同烈焰暴绽,一众士兵只觉烈火焚身,一声末发,便即死去,兵刃纷纷堕地,熊熊数声,却是长枪的木杆看火燃烧起来。 少女见看张三这等神功,不禁骇然,长剑一展,三名兵十手臂受伤,兵刃落地,她遂轻轻巧巧的落在地上。 张三落地之后,状如疯虎,叫道:“挡我者死,快让开。一无限光明火再出,七八名在他身前的士兵突然全身看火,滚在地上惨呼不止。 其馀兵十见状,吓得纷纷走避,让出了一条路来,张三偕看少女,一冲而出。 张三与少女展开轻功,瞬间已摆脱了所有追兵,跑了足足小半个时辰,跑到近郊一条小巷,张三突地颓然倒地,气喘吁吁道:“不成了,我不成了。” 这一番快跑,倒还罢了,适才他那两记无限光明火,却委实豁尽了十成功力,才能便得那样声势骇人,吓唬奏功。 也是他们早已用轻功跃过了大多数的士兵,只馀下最后的两三排,张三一这条杀十敌千的吓唬之计方才有效,否则数十排士兵一并冲杀过来,后排的士兵根本就无从看见无限光明火的威力,这条计策也就无法奏效了。 张三使这吓唬之计,也是逼不得已。他武功绝顶,要想冲开最后三两排士兵,杀出一条血路,原非难事,只是也非一时三刻之功。时候一久,只怕王川与身后的官军已涌了上来,那便大大的不妙了。 他内功深厚,虽是真元大耗,也不致连走也走不动,他这样坐倒下来,只是个荒唐举动,逗那少女玩儿罢了。 少女果然一惊,问道:“你没事吧?” 张三哼哼唧唧道:“没有甚么大事,不过刚才跑得脱了力,奇经八脉走了位,督脉走上了头,带脉走到了脚,辛苦得紧。” 少女先是一愕:“督脉上头,带脉下脚?那有这样的荒唐事?”继而看见张三古古怪怪的表情,方知他是装模作样,噗嗤笑了起来。 张三起身抱拳道:“在下姓张,名三,字省身,乃系今科武状元,朝廷通缉犯,上无高堂,孑然一身,行年过冠,室家未遂,年虽少,志偏豪,寸舌不让七国士,一剑曾当百万兵。敢问姑娘芳名干。” 他一口气的把这番话说了出来,少女怔怔听看,听到最后一句,脸上一红,说道:“我的名字不能跟你说。” 张三道:“喂,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多谢也就算了,名字也不说出来听听,这么绝情亍。” 少女检衽道:“多谢张公子救命之恩。” 张三得意洋洋道:“下次不要叫我张公子,叫我张状元。你的名字呢干。” 少女摇头道:“名字不能说。” 张三怔道:“为甚么。” 少女道:“爹爹不准。” 张三道:“你爹爹忒也古怪,难道真怕人家知道你盱名字,便拿出个宝瓶儿,把你的魂魄吸了去吗?”、心道:“好不好间她的师父是谁,是不是普门师太?嗯,问了她也一定来个师父不准笞、爹爹不准笞,算了吧。” 少女奇道:“甚么宝瓶儿?” 张三道:“宝瓶儿的故事你没有听过吗?那是来自一本叫-西游记-的书,近来茶馆子说书的最流行说这故事的了。话说唐朝有一个和尚,叫唐僧……” 少女忽地惊叫道:“不好,我这么久还不回去,爹爹要骂了。”对张三又一个检衽道: “张状元,小女子告辞了。”纵身而走,倏忽不见。 张三身子动了一动,始终没有追上去,心想:“这当儿有千万般大事要做,可千万别浪卖时光在这等事儿身上。”—— 尾声 东汉永平十年,西域高僧摄摩腾、竺法兰以白马驮经至洛阳,次年建寺,以白马为名。 武后临朝时,黜道尊佛,大兴土木,建楼宇数百栋,广收僧徒数千人,遂成今日之规模。 十五年前,白马寺为东山九盗劫寺,盗去无数珍买佛宝,幸得风云丐仗义相助,率领丐帮帮众,一举挑了东山寨,将东山九盗杀了五人,起回失物佛宝,完璧交还白马寺。白马寺遂欠下丐帮一个大人情。是以楚十方向住持释法持方丈提出借地召开帮主推选大会,释法持方丈一口应允。 这日中午,舂意盎然,骤雨初歇,日光半露,丐帮帮众陆续来到白马寺,在天王寺外的广场站得密麻麻的,总有万把人之上。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众逾百万人,然而好男不当丐,毕竟是老弱伤残之人占了大多数,真正能够为帮办事的并不多。 一逼番上山的万馀人,全都是四五截棒以上的弟子,身分不低,其馀没辈分的寻常弟子,以乞讨为生,穷得有一餐没一餐,自然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观看推选帮主。自然,五截棒以下的弟子在帮中无权无力亦没有推选帮主的资格地位。 丐帮弟子行走江湖,手上都持有一个讨饭钵头,福打狗棒。讨饭钵头自然是乞讨冷饭残羹的吃饭家伙,打狗棒非但可以用来打狗驱蛇,更是用来识别弟子身分高低的权杖。打狗棒以竹裁制,竹的截数越多,身分越低,二截棒的是长老,至于帮主所持的打狗棒,名为“墨玉棒”,其长及头,通体黑墨,无枝无仟,光滑鉴人,浑然若一根漆上黑墨的木棒,榷是人间奇竹。 当日风云丐为白蛇小青儿所杀,墨玉叫化杖亦告遗失,莘而风翩翩终于从颜木奇遗物中找回,归还楚十力。 楚十力站在广场中央,身后九名老丐,手上打狗棒都成二截,均是帮中长老。他见帮众已约莫来齐,亦没新人继续上山,遂道:“各位帮众,上任露箩浅系帮主风云丐不幸归天,楚某以武林盟主之身分,接任帮主,只为一时权宜,实质楚某从末身为丐帮弟子,身居此位,名不匹冒不顺,常自惶愧不安。” 他声音虽不甚大,却能清清楚传到每一名弟子的耳中,全无半分窒碍。 楚十力续道:“如今玉皇大帝已死,丐帮帮务亦蒸蒸日上,尽复风云丐帮主时的风光景况。此时此刻,亦应该是楚某退位让贤,另选帮主的新时机了。”从腰间拔出墨玉棒,恭恭敬敬递给了九名长老年纪最大的一位,正是苜辅长老北宫白。 首辅长老就是担任长老时候最久的一位,位望为诸长老中最尊,俨然帮主以下第一人。 北宫白今年已达九十六,担任长老三十三年,老态龙锺,满面皱纹,腰背佝偻得向前弯曲,要抬起头来,方能见看众人。 北宫白道:“诸位帮众,楚盟主仁侠英风,武功天下第一,要说当丐帮帮主,原无更佳人选。他铁肩担道义,一力负起丐帮这个重担,-今半年,丐帮上下无不铭感大德。只是楚盟主为天下武林之首,系整个江湖命运于一身,地位尊崇无比,这半年来,为丐帮劳心劳力,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时光。我们丐帮作为武林一脉,亦不能自私自利,霸占看楚盟主不放,若果因此而延误了武林正义,岂非为武林所不齿乍。” 他一口山东口音,老得牙齿只掉剩两根,口腔通风,说话含糊不清,极难听得明白。然而内容遣字恰当分明,脉胳清楚,显然他人虽老朽,心智依然清明。 北宫白又道:“如今楚盟主因玉皇顶之事务繁忙,势要放弃丐帮帮主之位。咱们叫化儿麻烦了楚盟主这么久,亦不能老看脸皮继续麻烦他下去。今日召大家到来,就是为推选一位帮主,接替楚盟主的重担。” 群丐虽然听得不太明白北宫白的山东破风缺牙话,然而人人来白马寺之前,均都知悉今日大会的目的,不用听懂一句,已然把北宫白所言猜到个十戍十了。 北宫白道:“如若大家并无异议,便由此刻开始,推选帮主。” 群丐鸦雀无声,北宫白缓缓跪下,双手托耆墨玉棒,高举上天,说道;“推选帮主开始。”他这个姿势,也是帮中传下来的规矩,一日末选出帮主,他便不能站起身,或者把手放下。首辅长老是帮中位望最尊的一人,这一看叫作“矮身拜帮主”,以示在帮中自他以下,人人俱奉帮主为首,凸显新任帮主至高无上的地位。 另一名长老华心走了过来,封住北宫白的穴道。这一看却不是丐帮传下来的规矩,只是北宫白恐防自己年纪老迈,筋骨力弱,一旦推选帮主时候太久,恐怕支持不住这个双手高举的姿势,失威于帮众之前。这亦非为他一人之面子,而是墨玉棒是维系丐帮及帮主威信之信物,一旦跌下地上,势将为帮众所耻,引为话柄。是以他在大会之前,特别喝咐华心点住自己穴道,却能使身体维持姿势,法杖不致堕下。此举虽大伤他老朽腐败的筋骨血脉,为了丐帮威信,却也顾不得了。 广场之上,一片寂然。然而一时之间,无人敢当先站出来。 楚十力、北宫白均是不发一言。他们两人地位超然,倘若出言提议人选,帮众莫敢不从,那便变了钦点、而不是推选帮主了。按照帮规,帮主本有权钦点下任帮主,首辅长老却无此权力。然而楚十力只是代帮主,其位不正,也就闭口不言。 过了一会,华心高声道:“我二截棒长老华心,推举三截棒弟子文南山为帮主。” 文南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只见他年约四十,虎背熊腰,一脸精悍,穿看粗布麻衣草鞋,打了几个补钉,步履沉稳,走到广场之中。 这文南山在丐帮真是声名赫赫,无人不识。大家看见他走了出来,均是觉得理所当然,全然不感奇怪。 华心轻咳一声,朗声道:“文龙头出身少林,是昔年少林方丈玄法大师的关门弟子,一身武功玄门正宗,当然是高强之极。不说大家可能不知,文龙头是秀才出身,又是绍舆人,绍兴师爷天下闻名,文龙头的智计,想必也是高的。” 他口齿伶俐,官话纯正,说到这里,众弟子不由得哄堂而笑起来。 华心又道:“文龙头入帮十年,遇事身先士卒,为帮中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这是大家深知道的。这两年来,他弃武从文,致力于文书案牍,为整顿帮务出了不少大力,更显得他文武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华心相信,由文龙头出任帮主,是最适当不过的事。” 九大长老地位崇高,不人处理帮中日常事务。这等工作,全由二十三位三截棒龙头所分掌。文南山精明强悍,极得北宫白与华心的欢心,渐渐地位隐然凌驾于其馀二十二位龙头之上,这番推选帮主,北宫白虽然为示公允,不作推选,然而谁都知道文南山是北宫白手下第一大红人,他入帮十年,已被升为三截棒的龙头,际遇之快,帮中无出其右。想来由他出任帮主,楚十力又焉有不预先知悉默许之理亍是以文南山这一走出来,端的是众望所归,全无异议。 文南山抱拳道:“区区不才,承蒙华长老不弃,推为帮主之职,如果侥幸得任,定当竭心殚力,光大丐帮。” 过了半晌,北宫白道:“如果无人异议,推选另一位弟子,文南山便继承为丐帮第八十一任帮主。” 站在末端的袁公人长老忽道:“文南山甚么都好,就是私德不好,喜欢搞大黄花闺女的肚子。” 华心勃然变色,说道:“袁长老,你在说甚么十。” 袁公大道:“我说甚么,大家该当知道,丑事也无谓说出来了。” 文南山本来是个和尚,艺成之后,忽然还俗,将山西人豪展啸天即将出嫁的大女儿弄大了肚子,展啸天怒不可遏,将大女儿逐出展家,结果她便嫁了文南山。 三年之后,他依样葫卢,给弄大肚子的是杭州巨富方伯承的三女儿。方伯承倒也大方,送了女儿一大笔嫁妆,把她嫁了给文南山当二老婆,以后岳婿两家互不往来,也就算了。 直至十年前,文南山居然搭上了铁火堂铁震海的小女儿,铁震海性如烈火,如何肯罢休?立下追杀令,誓言将文南山大卸八块而甘心。 铁火堂权势滔天,文南山人为惊恐,后来不知用了甚么法子,才摆平了铁震海。然而人家知道的是,文南山休了展啸天的人女儿,明媒正娶了铁震海的小女儿。展啸天的大女儿不甘被休之屈辱,悬梁自尽。 此后不久,文南山便加入了丐帮。是以江湖一直盛传,文南山能够与铁震海达成和议,是由风云丐与北宫白联袂向铁震海居中说项所致。 文南山加入丐帮之后,死性不改,陆陆续续,又搞了两名农家女子,多纳两房妾侍。只是两名新妾没有背景,事情也就不大张扬。 袁公大此番说话正正揭及文南山的疮疤,文南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不便自我申辩。 华心道:“这些文龙头的家事,咱们不容置喙。选举帮主,重的是他有没有文才武功,将丐帮发扬光大。” 袁公大冷笑道:“我虽然读书少,也听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话,文南山私德下好,是不能修身:休妻弄致妻子悬梁自尽,是不能齐家:这等品德,这等人物,难道可以相信他出任帮主之后,大公无私,宏扬丐帮亍。”冉恕华心忍住怒气道:“袁长老这样说。莫非心中另有帮主人选?” 袁公大道:“不错。” 华心问道:“敢问袁长老心中所属谁人?” 袁公大道:“便是区区。” 华心大吃一惊;心想:“他竟然想当帮主,这番可棘手了。” 这三十年来,朝廷败坏,苛税压民,民不聊生,叫化子更是苦不堪言,饿死耆不计其数。时移势易,丐帮帮中亦兴起了一支新进势力,称为“求食派”,主张广辟财源,煮水成盐、入河营漕、囤积为商,以图生计。 帮中固有势力却认为丐帮以丐为名,离丐则不成帮,弟子要发财,大可脱帮求去,祖宗法规却不可废、不可改。这一派是帮中的多数派,自北宫白以下,包括华心在内的五位长老,即属其中。 可是帮中弟子实在穷得苦不堪言,不少已经偷偷在营商图利,求食派势力越来越强,终于在五年前,风云丐亦不得不指派其首脑袁公人为长老,安抚求食派的弟子。 五人长老自然知道求食派蠢蠢欲动,一直在图扩大实力,却万料不到袁公大如此大胆,竟然想染指帮主之位。 除北宫白穴道被点,脖子不能移动之外,四大长老面面相觑,目光均是露出担忧的神色。 袁公大道:“论武功、论资历、论德望,我有那一点比不上文龙头亍当仁不让,这帮主之位,原该由我担任才是。” 华心道:“论资历,文龙头自然比不上你袁长老。然而论到德望,此刻广场万馀帮众,你看看支持你袁长老的人多,还是支持文龙头的人多。” 袁公大吁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恨恨道:“你们就是恃看人多,欺负我们人少的求食派来者。” 他适才说“论德望”,原是讽刺文南山的私德而言,谁知竟给华心故意曲解,一句捉看话柄,大是尴尬,唯有说句撒赖话,遮住门面。 华心道:“再说,论到武功,文南龙头是少林嫡传,也决不在你袁公人长老之下。” 袁公大仰天狂笑口说道:“文龙头,我们俩便切磋一下,如果我袁公大输了半招给你,今后一生便奉你为首,决不食言!” 华心何尝不知袁公大一身怪异武功,不知出自何门何派,诡秘绝伦,冠绝九大长老,是以口气才如此之大,文南山武功虽高,可末必能够稳操胜券。只是求食派人数不少,文南山若不在武功上胜过袁公大,恐怕帮主之位也是坐得不稳,说不得,只好博他一博。 文南山甚是沉稳,拔出腰间单刀.抱掌摆出少林禅刀的起手式“童子敬佛”,说道: “袁长老,在下献丑了。”袁公大戴上四指指环,拳间突出四枚尖针,手指碰擦,铿铿作响,晷一抱拳,道:“我让你先出招,免得人家说我以大欺少。” 文南山也不推辞,说道:“有僭了。”展开弓箭步,擎刀便欲出手。 忽听得公冶正人长老道:“且慢。” 文南山急忙收招,说道:“公冶长老有何赐教亍。” 一逅公冶正人既非北宫白、华心的旧派,也非袁公大的求食派,一向淡泊名利,保守中庸、极得帮中弟子尊敬。是以文南山也不敢得罪他,一听到他说“且慢”,立刻停招聆听。 公冶正人道:“我是长老,是不是也司推选帮主亍。” 北宫白道:“凡是三截棒以上的弟子,俱都可以推选或自荐成为帮主。你是二截棒的长老,自然可以。” 公冶正人道:“至于出任帮主的人,则不论年龄辈分,只要他是丐帮弟子,选谁都可以,是不是?” 北宫白道:“正是如此。丐帮帮主,为有德有能者居之。只要他德才兼备,我们身为长者,亦不能因他地位低微,而扼杀使他不能成为帮主。” 公冶正人道:“很好。我目下所推选的这位弟子,非但德才兼备,武功更是出神入化,比袁长老和文龙头的武功加起来都强得多。愚见认为,这位少年英雄当丐帮帮主,比起甚么长老、蓓头都强胜得多了。” 华心道:“想不到丐帮居然有这样的少年英雄,老丐倒想一见。” 公冶正人道:“好,张三,你出来吧。” 只见群丐当中飞出一人,身法曼妙,稳稳落到广场,站在公冶正人身旁。 一逅人年方弱冠,一脸笑容,身穿叫化子衣裳,手持十截打狗棒,可不正是张三? 张三这个名字,当真是大名鼎鼎,如雷贾耳,他这一出来,整个广场万馀叫化尽皆哗然,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于耳。 楚十力心道:“想不到张三见也-觎丐帮帮主之位,这下子麻烦可大了。”他深知张三的能耐野心,如果他能登上丐帮帮主宝座,不啻是手握百万雄师.天下那就多事了。 公冶正人道:“张三是今科武状元,丰-技勇,人人皆知。他当日在玉皇顶上,舍命阻止玉皇大帝射出后羿神箭,更是德风可鉴。”忽然问道:“楚盟主,张三是不是你的好朋友干。” 楚十力只得道:“是。” 公冶正人道:“张三更是楚盟主的好朋友,他出任帮主,楚盟主也是决无异议的。” 楚十力为示公允无私,早就答应过九位长老,决不过问推选帮主之事。如今自然不能出尔反尔,口出“异议”。他吃了这个哑巴亏,空自看急,却是别无善策。 华心道:“张三兄固然是一代俊彦,可惜他并非丐帮弟子。” 公冶正人瞪眼道:“谁说他不是丐帮弟子?” 张三躬身道:“启禀华长老,张三已于昨日,由公冶正人长老推荐入帮,是为十截棒的弟子。”说罢一扬手中的十截打狗棒。 公冶正人道:“北宫长老说过,弟子不论年资多久,都可以出任帮主,对不对?” 北宫白只得道:“不错。” 张三道:“启禀九位长老,就晚辈所知,丐帮第六十三代铁勒儿帮主,是当帮主之口才入帮的,不知晚辈所言中否?” 华心大声道:“那是第六十代游子帮主为奸人暗算而死,帮中凋零无人,不得不已的权宜之计。” 公冶正人道:“难道风云丐帮主不是为奸人暗算而死?难道今口帮中不是凋零无人亍。” 华心一时哑口无言,隔了一会道:“谁说帮中凋零无人?袁长老、文龙头不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吗※。” 公冶正人道,“,论武功,他们踉张三差上一人截。论将才,张三统领过十万大军。如果袁长老、文龙头都算是人才,张一三q不是人中龙凤亍。” 华心道:“可惜张三是今科武状元,又是朝廷大官,如此人中龙凤,丐帮司消受不起。” 公冶正人问道,“张三,你的朝廷大官干成怎样亍。” 张三道:“启禀公冶长老,官都丢掉了啦。” 公冶正人道:“华长老,前任朝廷大官,总可做得丐帮帮主吧。” 张三朗声道:“就晚辈所知,丐帮第八代弃靖帮主曾是孝廉,第四十三代古化官帮主曾是进士,而有秀才、举人头衔的帮主,更有五位之多。加入丐帮之前曾经做过朝廷官员的,除了桑帮主.古帮主之外,亦有第十代的郭虎公帮主、第十八代的司徒日龙帮主、第三十三代的华一元帮主、第五十一代的龙九斤帮主、第六十六代的毕丐帮主,一共有七位。” 他在昨晚至今,连夜熟读丐帮的历史典章,如今正好大派用场,如数家珍,群丐听得目定口呆,不论拥护他与否,均是为之叹服。 华心喃喃道:“丐帮规矩,你倒背得挺熟。” 公冶正人问北宫白道:“北宫长老,张三所言,是否正确?” 北宫白道:“确然如此。丐帮推选帮主的四十八条规条,并无禁止有过功名,或者曾任朝廷官吏的帮徒出任帮主。” 文南山忽道:“张三,据我所知,你是拜火教徒,是也不是?”丐帮弟子众多,消息灵通,冠绝天下,文南山所掌职位,正是负责传递消息,是以对于张三的底蕴来历,了如指掌。 张三道:“启禀文龙头,张三虽是拜火教徒,然而所奉宗教却与帮主之位无涉。丐帮帮主尽多信奉佛教、道教之士,第五十九代赵大歌帮主、第六十六代的毕丐帮主,均是景教教徒,便是文龙头你,也是佛教教徒,现今家中,还供奉耆佛祖金身。此中原委,诗文龙头明鉴。” 文南山给张三一轮抢白,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心中暗骂:“这小子连我家中供奉佛祖金身也知道了上定是公冶老鬼说给他听的。” 袁公大听到文南山受窘,大为得意,说道:“自招其辱,活该!” 华心道:“张三君文武全才,是人中龙凤,这是咱们大家都没有异议的。只是他新入丐帮,对丐帮一无功、二无劳,若是就此出任帮主,只怕帮中弟子不服。” 公冶正人冷冷道:“谁说张三对丐帮无功劳?” 华心大笑道:“张三入帮才一天,他对帮中有何功劳,请公冶长老说出来,让咱们洗耳恭听……” 公冶正人道:“三日之前,朝廷派遣小神捕危命,暗暗抽调整个河南省的三万精兵,打算乘看今天咱们推选帮主之日,围剿白马寺,将丐帮一网打尽。” 他此话说出,丐帮弟子起了一阵哄动,有的甚或大叫:“甚么,朝廷要和我们干上了吗?”“咱们踉狗官兵杀个你死我活!” 公冶正人大声道:“幸好,张三君忠肝义胆,冒死刺杀危命,力战守在衙门保诿危命的五千官兵,不知这算不算是大功劳?”他今年七十,却有h;十年的内力修为,这番运气说出来,虽然压不住帮丐喧哗之声,大部分弟子均听得清清楚楚。众丐听到此言※,更是群情泅涌,有的叫道:“张状元,多谢救命之恩。”有的甚至叫道:“张状元,万岁。”然而有的老成持重的,依然心存疑惑,不知公冶正人所说是否事窦。 公冶正人道:“楚盟主,此事原委,你亦当有所闻,不知是否属窦乍。” 楚十力早从风翩翩口中,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只能答道:“此事确然如此。” 公冶正人道:“各位帮众,张三在朝廷大受皇上重用,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大家道是为了甚么矢了官..便是为了杀了危命,救了丐帮。他为了丐帮,连高官厚禄也不要了,我们在他面前还斤斤计较,吝惜一个帮主之位,可不觉得惭愧么。” 他这番话,却非事窦。乜不知是张三连他也骗了,还是他与张三一起串谋,欺骗丐帮帮众。 朝廷兀今为止,还末正式下令通缉张三,是以丐帮帮众亦无从得知他之所以被朝廷革职,是为了与蒙平衣串谋造反,而非杀危命、救丐帮。 楚十力是场中知道原委的唯一一人,要待出言揭破,又觉不妥。 一这时候许多弟子已然叫了起来:“张三侠骨丹心,仁义可风,我们拥立张三为丐帮帮主!” 华心、文南山的脸色俱是极为难看,公冶正人又道:“文龙头,如若你不舨张三,不妨踉他比划一下,以武夺帅,最是公道不过。” 当日玉皇顶上,文南山也有在场,见识过张三武功,自知远远不及,如何敢与他比划,自招其丑?一张国字脸扳得铁青,却不言语。 袁公大忽道:“张三少年豪侠,武功绝顶,丐帮自他掌管下,自当发扬光大,他当帮主,老丐万二分赞成,绝无异议。” 在这段时候,袁公大思虑百遍,这番似乎大势已去,自己势难夺得帮主之位。反正自己对帮主也不是志在必得,只须菖派盯文南山担当不成,自己便算赢了半局。不如趁机收篷,转头支持张三,二人连成一气,以后泣拢张三入伙,更为化算。 袁公大吁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说道:“老丐可是一心一意为丐帮,希望丐帮选任一个才德过人的帮主,颔导大家,则到比老丐更适合的人选。自当退位让贤,可不像有些人,一心谋私,只希望自七当帮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怎样的一副德性。” 文南山一听之下,立刻知晓袁公大的心意,心想事到如今,已然不可挽回,遂立刻道: “我也支持张三当帮主!” 他此言一出,欢声雷动,群丐齐呼:“张三当帮主!”“张三当帮主!”不绝于耳。 张三踌躇满志,暗自窃喜:“世事难料,因祸得福!谁知与蒙平衣谋反不成,竟然误打误撞,当上了丐帮帮主。”不禁佩服自己当机立断,杀了危命之后,立刻往找公冶正人,自荐游说,大鼓如簧之舌,方有今日的收成。 群丐喝采声中。张三朗声道:“张云一日得以成为丐帮帮主,自当不负九位长老.在场诸位帮友,以及丐帮百万弟子之所托,殚精竭智,尽力令丐帮发扬光大。” 他内力浑厚,一字一字吐出,攒人群丐耳朵,便如在群丐耳畔说诂,声音虽不甚大,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群丐俱是钦服万分:“这位武状元张帮主内力真是深厚之至,丐帮中舆可期。” 华心领耆张三,走到北宫自身前。 张三一手从北宫白手上拿过墨玉棒,望也不望北宫白,转身高举法杖,面向帮众。这“仪式”表示帮主地位凌驾于首辅长老之上,首辅长老跪地双手奉献墨玉棒,乃系应有之义,不必虚饰客气。萃丐齐聋欢呼“张帮主万岁!” 楚十力冷眼旁观,轻轻叹气。 华心解开北宫白的穴道,北宫白缓缓倒地,双目兀自睁得老大。 北宫白筋骨衰老,武功早已全失,适才穴道被点,跪在地上这许久时候,血气停顿,全身渐次麻木。张三接过墨玉棒之后,心头一松,油尽蹬怙张三目光如炬。接墨玉棒时早已看出北宫白已然死去,只是此时正当他接法杖,领受帮众祝祷欢呼。正式成为帮主的要紧关头,管得他油尽不油尽,灯怙不懂怙?还是先做帮主要紧。 华心叫道:“北宫长老二北宫长老?然而此刻广场万馀对目光,尽皆放在张三身上,谁也没有看上华心与北 (请看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