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琴香车》 第一章 梵天慑心琴 梵天慑心琴,武林攻心的绝世精品! 谁拥有它,便可成为武林至尊! 相传,古印度瑜伽宗创始人无助禅师镇北海孽龙时,取其八脉奇筋。兴之所至,伐大雷音万年神木,配上这孽龙之筋,制成此琴,能声传十里,弟子们珍作镇寺之宝。 后弟子钵颠阖利据人体之七情六欲,谱成“梵天纶音”七阙,于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曲中,暗藏大乘有宗心法。此琴奏出,十里之内,梵音淙淙,闻者莫不心旌明净,随其琴声入无上境界。 因此,此琴又曰“洗心琴”,被佛门弟子奉为佛门瑰宝。 不幸,在大明成化年间,此琴被瑜伽宗一叛教大魔头盗出,带到中原,换以杀伐之声,竟一下成了中原武林的克星! 这魔头将魔琴无上威力,欲在中原成立“一统教”,统率中原武林。 十大门派众多高手,谁也禁不住那琴声的诱惑,不少人莫明其妙地丢了性命。 为此,十大门派掌门,联手唐古拉山下,与那魔头决一死战。结果,集十人功力,也难与那魔琴相抗,无一生还。 而那魔头,也受到重创,连着那梵天慑心琴,一齐不知去向。 中原武林,由于众多高手身死,从此一厥不振,难以恢复元气。那人数最多的丐帮,百余年来,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掌门人。 这是中原武林的耻辱史! 提起这,谁不为之谈虎色变? 心地平和之人,谁不希望这梵天慑心琴,与那大魔头一样,从此也消声匿迹,水保武林太平! 但又有多少人,在到处寻找此琴,欲据它感为武林至尊! 转瞬,一百多年过去,已到了大明隆庆年代。随着时间推移,这中原武林奇耻,不少人已开始淡忘。 但突然,这魔琴之声,又在中原武林中出现! 嵩山少林掌门水镜上人,正在少宝山中静坐吐纳,人无我境界时,忽闻一缕若有若无的琴声传来,不知觉间,被那琴音带人一绝妙仙境,十个裸衣的天竺少女,歌舞而来。水镜上人一时心旌摇晃,差点把持不住,走火入魔。 武当掌门西门圣,正在天柱峰上月光下练独步超群的紫微剑法时,忽然,一阵带杀伐之音的琴声从对面山头飘来。西门圣不知觉间,竟随声而舞,无法控制自己,差点走火入魔,力竭而死。 平都鬼圣赤灵子,正排练冥天罗刹阵时,一阵如泣如诉的琴声传来,令他心旌摇动,气血翻涌。恍忽间,见一鬼卒扑面抓来。赤灵子大惊,一阴尸掌击去,琴声立时而止。睁眼一看,被他击中的,竟是他的大儿子勾魂使者白无常。 闻此琴声的,还有峨嵋万年寺主持笑弥勒净禅大师,岷山飞燕掌门李青蛾,洛阳天庄庄主裁云手牛鸿彩与二庄主袖里乾坤司马文生,丐帮南岭长老醉仙王福等。不知不觉间,皆吃了这琴声一个大亏。 这些人中,水镜上人与西门圣乃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其余的,皆中原武林的顶尖儿人物。 凡闻此琴声的,皆觉期间隐隐地泛着无限恨世杀伐之音。不少人闻琴之时,还听到一首古朴悲壮的歌声: “皇天后土兮,- 道云深 ……“ 闻此歌的,刚闻这两句:后因必须全力运功与琴声相抗,后面之词,皆一句也别想记住。 一时间,那快淡忘的武林奇耻,又开始出现在人们脑中。明眼人不无忧虑地感觉到,一场中原武林的大劫难,又要出现了! 灾明隆庆六年秋。 中州古道,夕阳西下。残阳片片,将苍茫的大地抹上了一层凄凉的色彩…… 古道西风中,响起了一曲古朴悲壮的歌声。 一阵极其强劲的马蹄声伴随着出声出现,两匹乌金神驹,拉着一辆看似平凡的青幔轿车,奔驰如箭,朝着中州方向急驶。 车帘上,用金线绣着一面铜鼓。 一个头缠白练、发髻高椎的青衣大汉,骑一匹花斑劣马,紧紧跟在车后。 两匹乌金神驹,虽已跑得极快了,但车中仍仍有一两声怪异的琴声发出,如一柄利刃插入双驹臀上似的,使这双驹加速奔跑。 古道荒野,夕阳残照,映着这风驰电掣般的马车,伴着那古朴悲壮的歌声,给人一种无比的紧张神秘之感! 一阵箭似的飞奔,马车-人中州城中,来到一座巍峨庄严、红砖围墙,黑漆大门的大院面前。 大院门口,旗杆上,晚风刮得一面大旗猎猎作响,大旗蓝底黑字,赫然绣着“中州镖局”四个大字。 镖局柜台内,坐着一个帐房先生与四个劲装大汉,一个个双目精芒毕露,一望便知是武功精湛之人。 随着一声琴响,乌龙双驹在镖局门口齐齐刹住。车后那个骑花斑劣马的青衣大汉,双足在鞍上轻轻一点,身形掠空,双臂一振,如一只大鸟似的掠过轿车来到柜前,向柜中诸人双拳一揖,问道:“请问贵管家,凌如风总镖头可在家么?” 众镖手一见这轿车,便知有生意上门。 本来,有生意上门,镇局的伙计是绝对不愿得罪的,应立即带入里面敬茶才是。但众镖手见这青衣壮汉在门前下马时,显露的这手绝技,如鹰掠食,剽悍凌厉,捷快无比。虽非一般高手所能为,却颇为不满,中州镖局,乃中原武林响当当的一块招牌。镖旗所到之处,无论所保货物大小,从未失手过。这并非是黑白二道之人不眼红,而是镖局主人,霹雳金刀凌如风,乃当今武林泰斗少林掌门水镜上人最得意的俗家弟子,在二十年前的泰山群英会上,一柄金刀打遍天下群雄无敌手,由此赢得岷山飞燕门掌门李青蛾之妹凌波仙子李君如青睐。夫妻双双走南闯北,天下群雄谁不敬仰? 这青衣壮汉,却到中州镖局门前来显示武功,岂不是班门弄斧? 因此,这当值的镖头一改客气的常态,大刺刺地上下打量这青衣壮汉一番,答道:“总镖头倒是在家,客官找他,不知有何贵干?” 那青衣汉子听了,却不回答。回过头去,很是高兴地来到轿车前,禀道:“兰先生,凌大侠在家!” 只见车门轻轻打开,缓缓走出一个中年儒生,手捧一个长方形锦盒,慢条斯理地来到当值的镖头面前,客气地道:“相烦镖头通报凌大侠,清溪秀士兰天野求见!” 这当值镖头听他名号,心头一出:在中原武林中,并无一个叫兰天野的。且见他儒雅文簿,看来不是武林中人,便道:“先生可是有什么珍宝,欲托我们镖局走一的么?先生只须到帐房登记,将货交与我便是。” 这清溪秀士兰天野微微一笑,说道:“这可不好办,小生主人吩咐过,这只盒子,一定要亲手交给凌大侠。因此,相烦镖头通报一声,小生感激不尽!” 这镖头本以为这清溪秀士就是货主,前来托镖局护送点什么古玩之类。听他这么说,倒似替主人办事的帐房之类人物。 见清溪秀士很客气,这簿头也客气起来,道:“先生只管将这货物交给在下,需送到什么地方,只管吩咐一声就行了!先生大概是第一次找我们走镖吧?因此不知,只要我们的镖旗在,与我们总镖头在一样,黑白两道人物,谁也不会动的……” 话未讲完,却听那青衣壮汉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镖头知这青衣壮汉不以为然,心头不由无名火起。因此,语音一变,冷冷地道:“我们总镖头,岂可象那种为区区几贯村钞跟在主人臀后奔命的看家护院家奴,为一小橡便到处奔走?先生只管放心,将货交在下,随便派一镖手走一趟,也决不会走失……” 一个“失”字刚吐出,只见那青衣壮汉左手一扬,这镖头不由语音一蹇,一节小竹棍,巧巧射入他嘴中。 这镖头被戏弄,正想破口大骂,却见那青衣壮汉取过一根竹梢,右手中指似不经意地一弹,便将竹梢弹下一段,向门前石狮飞去,“啪”的一声,竟深深地陷入石狮头中。 好深厚的内力! 这镖头大吃一惊:这一手功夫,若用在刚才弹入他嘴中竹节上,岂不会穿头而过?正要骂出之言,顿卡喉间。 那清溪秀士却似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听了这镖头之言一点不生气,仍客气地道:“凌大侠的名头,小生主人早就如雷灌耳,不然就不会令小生远程赶来了。小生也知道,凌大侠的镖旗如他本人一样管用,但小生主人吩咐,一定要小生将这盘子亲手交给凌大侠。因此,还是相烦镖头通报一声才是。” 这镖头舌头痛得发慌,本想拼着不敌,与那青衣壮汉比划比划。但见这清溪秀士一味客气,他的气也平了许多,因此道:“你要我去给你通报,你家主人总得有个名儿哇?” 清溪秀士忙道:“小生主人姓白,你就说是姓白的派来的就是了!” 这顶头心中盘算一阵:当地富豪中,大凡是要求保镖的,大都知晓。可是想来想去,中州人物中,却没一个姓白的在内。可看这中年儒生的气派,却又分明不是等闲的富贵人家。因此,心中纳闷着,走了进去。 那白练缠头的青衣壮汉,十分恭敬地从清溪秀士手中,接过那长方锦盒,小心地放在柜台上后,只管望着门前那面绣着“中州镖局”的旗帜冷笑。 那青溪秀士兰天野却气度悠闲地在柜前踱起方步来。 不一会,霹雳金刀凌如风已跟着那镖头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身家常便服,紫膛脸,卧蚕眉,豹眼隆准,黑髯垂胸,龙行虎步,气势慑人。 才走出来,那清溪秀士兰天野已然上前躬身行礼,道:“久仰凌大侠英名,清溪落魄书生兰天野参见!” 凌如风想来已听了那镖头诉说刚才情景,一只豹眼瞩着那青衣壮汉,一只豹眼却瞟着这清溪秀士。 见他行参见礼,凌如风一拂衣袖,一股大力将兰天野托拄,口中客气道:“先生快别这么客气,以免折杀在下!” 这一托,只觉那兰天野轻飘飘的,似若无物。暗忖:这清溪秀士,若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孔门弟子,便一定是身怀绝技不露的当世高手。 因此,凌如风不露声色,叙礼上茶后,客气地道:“不知先生的主人贵宅何方?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不妨直言!” 兰天野忙道:“家主人姓白,非中州人士。只因客旅此地,偶得古琴一部。因近年各处盗贼蜂起,旅途携带不便。久仰凌大侠乃当年泰山群英会上第一高手,又系武林泰斗水镜上人俗家高足,黑白二道,莫不臣服,故冒昧造访贵局,请求凌大侠亲自护送到蜀南戎州,交到翠屏书院院主圣手书生梦云亭府上,家主人与小生感激不尽!” 圣手书生梦云亭,乃江南闻名的文武全才,用唐诗三百,汇武林百家精髓,随意而发,已臻化境。武林中人,将凌如风奉为北方武林魁首,将梦云亭视为南方武林魁首,故有北凌南梦之说。二人彼此羡慕,意欲结为知己,早有书信来往,却一直未能谋面。如今护镖前往,正如其愿! 凌如风身为一代大侠,若专程前往蜀中拜访圣手书生梦云亭,却也不错。但若为他护镖前往,面子上却未免下不来。 因此,凌如风“嘿”地一声,道:“在下十年已未亲自出马护镖,性已疏懒。请先生转告贵主人,恕难效力!” 兰天野面有为难乏色,道:“我家主人吩咐,却是非请凌大侠护举不可。一般高手,难当此任?” 凌如风冷冷一笑,道:“凭我中州镖局一枝镖旗,走道北方十省,从无差错!蜀南虽未去过,但贵主人区区一琴,派一镖头护送,南北黑白两道朋友,纵不给在下面子,听说货是圣手书生收,大概不会不给面子的吧?” 兰天野忙陪笑道:“凌大侠说的是!北凌南梦,武林中朋友,谁不敬仰?我家主人,决不是怀疑中州镖旗的威力,而是希望凌大侠亲自出马,以示小生主人对圣手书生与凌大侠的敬重!” 说着,不待凌如风说话,急将手中折扇,在掌中轻轻拍了两下。只见那青衣壮汉,手中变戏法似的出现一个覆着绣花青缎的圆盘,躬身端到凌如风面前。 凌如风正不知其意,只见那兰天野用手中折扇,轻轻将覆盘软缎挑起。 当凌如风狐疑的目光,落在盘内那长不盈尺的铁器上时,不禁一愣。伸手抓过,顿觉一股冷气传到手中。当下屈起右手食指,运气在这铁器刃上一弹,但听“嗡”的一声问响,竟泛起一溜蓝光,不禁失声道:“难道,这是那武林奇兵屠龙匕?‘ 兰天野微微一笑,道:“是的,宝剑赠英雄!这正是武林至宝屠龙匕!家主人知凌大侠,绝不在乎黄白之资,故愿以珍藏的这传世之匕,作为凌大侠护送这枝镖的润资!” 这……押解区区一琴,竟以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前古神兵作润资? 凌如风不由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如不是白日遇鬼,那便一定遇到了将和氏壁作顽石的白痴! 愣了好一会,凌如风方回过神来,茫然地问道:“既然贵主人愿以这武林至宝作这枝镖的润资,那则这琴……” 凌如风是想说,那这琴定是绝世奇珍了。但清溪秀士比他还快,抢着道:“那则这琴,就请凌大侠亲自护送,于年底祭神之日前送至戎州圣手书生手中。小生这里,先替家主人谢过大侠!” 说着,便是一揖。 那青衣壮汉,也趁势将那盛屠龙匕之盘,递到凌如风手中。 那清溪秀士,一揖之后便欲告辞。 一阵激动之后,凌如风巴恢复常态。觉此事蹊跷,忙出手拦住那中年儒生,道:“先生且慢!在凌某记忆中,能以屠龙匕作镖资的,中原人物中还没有一人!你家主人,究竟是谁?家住何方?他日在下也好登门拜谢!” 说着,似漫不经心的,伸手向清溪秀士手腕一抓,欲扣他脉门。 恰恰的,清溪秀士正抬手一揖,再致谢意。凌如风抓了个空,不由失惊。 清溪秀士却似浑然不觉,一辑道:“凌大侠到了戎州,家主人便会相迎。请不必客气,留步留步!” 凌如风这一抓,本欲探出这兰天野武功路数,不料他这恰到好处的一揖,刚好避开,完全象个满口斯文的书生。 凌如风不由愣了。 这一愣间,清溪秀士兰天野已蹬上马车。那青衣壮汉双臂一抓,如大鸟展翅,跃上马背,打声唿哨,便闻辔铃声声,那轿车一溜烟的消失到了暮霭之中。 凌如风愣愣地站在那里,将那屠龙匕,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脑中,竟茫茫的,不知所措。 正茫然间,一声轻咳,一个身材颀长的中年美妇,盈盈而来。凌如风一见,方收住恍忽之心,叫道:“夫人,我正要找你!” 这中年美妇,正是凌如风之妻凌波仙子李君如,出自飞燕门下,其轻功已达登萍渡水境界,一手飞燕镖惊尘骇世,所使一对子午鸯鸯钱,出神入化,已臻当今一流高手之列。见了凌如风,她莞尔一笑,道,“如风。刚才之事,妾已全看见了!” 说着,接过凌如风手中之匕,掂量敲弹一阵,满脸疑虑之色,沉吟道:“如风,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进里面说吧!” 凌如风忙捧上那长方锦盒,与妻子来到后堂密室。 凌波仙子见左右无人,方低语道:“如风,据妾所知,这屠龙匕,原系武当掌门紫阳真人所拥有。一百年前,十大门派联手战那瑜伽大魔头时,紫阳真人为那魔音所伤,弥留之际,竭尽全力,将这武林至宝掷入那魔头腹内。从此,这神刃与那魔头魔琴,再也不知音讯。没想到——” 凌如风一听,不由失声叫道,“莫非……这……这清溪秀士所托之镖,会是那……那梵天慑心琴?” 凌波仙子沉吟不语。 凌如风浑身血液一阵翻腾,口中喃喃道:“此琴,已失踪百多年,难道……不,不会吧?” “除它,难道还会有比屠龙匕更贵重的么?”凌波仙子道。 凌如风感到一阵凉意袭来,忍不住浑身发抖,颤颤的,伸出双手,捧过那长形锦盒,与凌波仙子一起观看起来。 但见这锦盒与普通琴盒大小差不多,但装饰却极是华丽,四角皆饰以美玉,贵重无比。但盒盖开启之处,贴着封条,不能开启。 凌波仙子伸出纤纤细指,在盒盖上轻轻叩了几下,但闻里面铮然有声,确系装着一部古琴在内。 两人脸上,一时严峻之极。 梵天慑心琴,实乃不祥之物!百年前的武林劫难,提起谁不为之色变? 近来有关魔琴重新出世的传说,凌如风夫妻一直认为是讹传。不想今天,这不祥之物竟出现在自己家中。 一时间,两人茫然失措。 良久,凌如风毅然道:“夫人,此琴系着中原武林命运,如人歹徒之手,为祸不小。依我之见,趁这魔琴在我们手中,干脆毁了它,以免遗害武林!” 说着,举起右掌,凝一身功力,对着琴盒,便欲击下。 凌波仙子见状,忙遭:“且慢!反正这琴已在我们手中,要毁它还不容易?这事事关重大,且让我想想!” 只见她颔首蹇眉,在室中踱了几圈,沉吟道:“如风,妾看这事,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你想,梵天慑心琴,谁据有它,便可据此成为武林至尊,谁也难与匹敌!谁会花如此大的代价,托你护送到蜀南戎州去?琴主功力,纵是三流角色,若将此琴发动,只怕没人能相抗……” 凌如风更是迷惑不解,道:“但若不是那绝世奇宝,又有什么值得花这么大的代价,托我送解呢?” 凌波仙子道:“这正是妾难解之处,因为世上除那梵天慑心琴外,没任何一部古琴,能高于屠龙匕的价值。如风,依妾之见,我们应将这只锦盒打开来看看,里面倒底是什么东西。如果真是那慑心琴,凭你一掌之力,恐怕还毁不了它!” “打开来看看?” 凌如风怔怔地望着盒上的封条,道:“这——似乎不妥吧,若货主知道……” 凌波仙子莞尔一笑,道:“不碍事的,妾自有办法!” 边说,边察看那封条。然后,到里屋拿出一小瓶药水,无色无味,轻轻洒在封条上。 不一会,那封条已被药水浸透。凌波仙子轻轻一揭,使全然无损地将那封条揭了下来。 弹开锦盒上的宝石搭扣,打开盒子,夫妻二人一看—— 盒内,确确切切的放着一部古琴! 但它,决不是那令中原武林闻之色变的梵天慑心琴! 七根亮晶晶的银弦,枕在一块莹润的整雕梧桐木之上。凌波仙子伸出尖尖纤指,轻轻一拨,但闻一阵铮铮之声,纯净清亮,虽非那前古魔琴,也算百里挑一的琴中精品。 凌如风夫妻那紧绷的心,这才又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但紧跟着,二人又皆茫然失望—— 奇怪,倒底是什么人,竟会用武林的无价之宝,作为一部寻常古琴的镖资? 虽然,二人的武学造诣,已臻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但这场虚惊,也让二人内衣尽皆汗湿。 “这事,该不会是那圣手书生梦云亭所为吧?”凌如风见夫人重新封好锦盒封条,不由疑惑地问。 凌波仙子茫然道,“不会吧?” 凌如风沉吟道:“我看那清溪秀士,举止虽斯文儒雅,但双目精湛,很象武林中藏而不露的高手,说不定,这清溪秀士,正是那圣手书生乔装的呢?” 凌彼仙子摇头道:“梦云亭我是见过的,这清溪秀士决不会是他!并且,作为南方武林领袖,这么藏头露尾而来,也实在没意思!传出去,白叫江湖笑话。” “这——”凌如风低头想了一会,望了望凌波仙子,似有所悟。嘴张了张,想说句什么,却又忍住了。 凌波仙子见他欲说还休的样子,猛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飞红,举手在凌如风背上轻轻一拳,娇瞑道:“你真坏!你这——” 娇嗔着直跺脚,在凌如风背上一阵刮捶,竟恢复了少女娇态。 原来,在二十多年前,她还在阳山飞燕门下之时,圣手书生爱她清丽飘逸,曾再三托媒以求。凌波仙子芳心暗许,但父亲托塔天王李云峰,却嫌梦云亭是个落拓书生,没有基业,而看上了中州武林世家子弟,武林泰斗水镜上人俗家弟子凌如风。在泰山群英会上,凌如风一举夺魁,李云峰趁此机会,请主持群英会的武当掌门西门圣作代,让小女儿与凌如风定了婚。 为此,凌波仙子着实伤心了一阵,但见凌如风刚劲稳健,处世平和,确具一代大侠的风范,是武林同代人中杰出人物,人人敬仰,她也只好芳心渐安。 自生了女儿青蝉后,凌波仙子更是一心一意,用在培养女儿的飞燕独门轻功上,将那少女时候的心事,差不多全忘了。 见妻子一张俏脸飞红,凌如风立即知道她误会了。 梦云亭当年托媒以求凌波仙子之事,武林中人尽知,凌如风自是知道。但他岂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蜀中客人一提起圣手书生,尽皆交口称赞,说他超然拔俗,志在芝桂。相比之下,凌如风倒觉自己在武林中争名逐利,实在俗气。 武林中人,将他与梦云亭,合称为北凌南梦,凌如风却觉自己不及,惭愧之余,便有将梦云亭引为知交之意。可惜,相隔太远,且又为一些微妙的缘故,二人一直没机会谋面,唯有书信往来而已。 凌如风相信妻子决不会有异心,他刚才想说未说之言,却是女儿青蝉的事—— 原来,从武林朋友口中,凌如风得知梦云亭有一子,年龄与青蝉差不多,才貌双绝,大得乃父风范,蜀中人皆称为玉面郎君。凌如风在与梦云亭书信中,已隐约露出欲结秦晋之意,只因所处女父方面,实在碍口,故未明提。今见这清溪秀士兰天野,持前古神兵前来作一古琴镖资,一场虚惊之后,想女儿青蝉,所练天下第一的飞燕轻功,快捷无比,人称为临风燕,所用兵器,最宜小巧,而屠龙匕正是天下短兵之神品。或许,这正是圣手书生暗中为子送来的聘礼? 凌如风见妻子不明自己之意,只得将这些想法和盘托出。 凌波仙子不由默然了,一阵感激之情从心底升起。 以前,她总觉得欠了梦云亭一份情。但出于对丈夫的爱,早将这份歉意深锁内心。没想凌如风对她体贴入微,不但不计较以前之事,而且欲将梦云亭引为知交,还有欲结秦晋之意。这正是他在悄悄替她还以前所欠梦云亭那情感之债! 作为一个女人,能有这样不着痕迹地体贴她的丈夫,实是三生有幸! 但是,这屠龙匕若真是梦云亭托故送来的话,却实是不该! 因为,在武林中,以这无价之宝作为订亲聘礼,也忒大了些! 连想她与他以前的感情纠葛,武林朋友们将会怎样说? 想至此,凌波仙子那双茫然中夹着温情的秀目,落在凌如风身上。 凌如风自是明白妻子的心思,想了想道:“夫人,依我之见,不如趁这怪镖之事,我俩到蜀中走一遭?” “这……”凌波仙子秀目中透出为难之色。昔日的感情早已深锁内心,她实在不愿意沉渣再泛。 “夫人,只要你与我不计较那些,何惧他人置喙?”凌如风轻轻一笑,道:“此去蜀南,我们可是一举三得,既可送送这趟怪镖,还可见识一下蜀中风物人情,以及……梦家那小娃子到底怎样?” “这……也是!”凌波仙子悄脸泛红,点点头道:“妾也是多年未回蜀中了!” 凌如风忙问道:“那么蝉儿呢,是不是让她与我们一起,也去蜀南,增加一点阅历?” “这……”凌波仙子摇摇头,道:“让我们带她增加点阅历,固是不错,但此行是戎州梦家,带她去,怕不怎么方便吧?” 这次轮到凌如风脸红了。 是的,如若两家真有结那秦晋之意的话,夫妻俩双双带女儿千里迢迢登梦家之门,实在是太失身份了! 但是,让女儿独自留在家中,二人又实在放心不下! 凌波仙子想想,道:“妾看此事,不如让蝉儿到棠溪表姨家去住几天吧?” 她们说棠溪表姨,正是西平龙泉武林世家、她表姐笑语飞花夺命三娘唐赛花,一手飞花点穴功夫,天下无双,其女儿荔红与青蝉从小交好。青蝉一直嚷着要到棠溪去,向表姨与荔红表姐学那飞花点穴功夫,却因为正在跟她学那飞燕独门轻功独卧寒枝功夫,一直未得其便,故未去。 凌如风闻言,拍手笑道:“对,让蝉儿到表姨家去!”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鸯啼燕啭般的响起了一声娇叫:“爹爹——” 声音无比清丽,才闻叫声,夫妻俩便觉眼前一亮,一个娇巧清丽的女孩儿,仿佛驭音而来的飞燕似的,飞落在夫妻俩面前,粉嘟嘟的脸堂上,一双盈盈秀目似嗔似喜,灵敏的小嘴儿一翘,叫道:“好呀,爹娘商量出去玩,却想丢下我呀!” 这姑娘,正是夫妻俩独生宝贝女儿,豫中人称临风燕的青蝉小姐。 凌如风正欲喝斥,凌波仙子却爱抚地将女儿往怀中一拉,抚摸着她的秀发道:“是呀,蝉儿,你不是老早就想到表姨那儿去玩么,我与你爹爹,正商量着让你去一趟呢!” 第二章 古道鬼影 秋风萧煞! 豫南道上,两骑劲马急驰着。 驿道两侧,秋枝轻摇,芳草萋萋,荒无一户。西风残照,映衬着这荒凉古道上的旅人,给人一种苍茫悲凉之感。 但见这。两骑八蹄狂奔,几乎跑成一线。冷风峻烈,流云疾飞,寻常之人,早已忍受不住这样猛烈的颠簸。然而,骑在这马上之人,却象寻常人家散步似的,神态悠闲自得,毫无倦意。内行人一眼便可看出,此二人的内家功夫已臻一流境界。 马上二人,正是凌如风夫妻。 此次解锦蜀南,因货主所托,只不过区区一琴。凌如风便改变以前作法,不用趟子手喝道,更不用镖旗镖车。而只作一只布袋,套在那锦盒之上,往背上一背就行了。 眼见黄昏将至,然而这豫南古道上,还不见一旅店,凌波仙子不由摇头笑道:“如风,这是怎的,走了这半天,怎么连一个旅店也不曾见?” 闻夫人发问,凌如风一带马缰,放慢马步,道:“是呀,我们十年来不亲自出马,不想这地方竟变得如此荒凉了!” 凌波仙子也让马儿慢下来,并骑而行,道:“前面,已快是南阳城了。咱们已快出河南,走出咱中州镖局号令范围。这次,咱们没与黑白两道朋友打个招呼,又未带镖旗。在这荒山野岭,咱们还得小心,别让那些鲁莽的黑道朋友发难才是!” 凌如风闻言,哈哈一笑,道:“遇上又怎么样?纵有几个毛贼,怕它怎的?” 凌波仙子不以为然地笑笑,道:“夫君二十年前所创声名,虽为武林同道佩服,但长江后浪推前浪,武学无止境,焉知近年来,又出了多少可畏后生呢?就拿那个自称清溪秀士的兰天野来说吧,你连试他两次,仍连他的武功门路也没摸出……” “能这样说么?”凌如风不高兴地打断夫人之言,道:“那清溪秀士,若不是圣手书生乔装而来,便一定是一个真正的孔门弟子,手上连缚鸡之功力也无!” 一提起梦云亭,凌波仙子就不便说什么了,默然走了一会,很为凌如风的自负担心,想想道:“依妾之意,在这荒凉的驿道上,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夫君名声,虽为黑白两道朋友所慑服。但是,自古小鬼跌金刚教训,并不是没有!” 夫人这一扬一抑,倒使凌如风难以与她争执,但他天生英雄气慨,一生所服,除了恩师。水镜上人与武当掌门西门圣等几位前辈外,余皆不放在眼里。不便与夫人争执,便笑道:“夫人,你我久住中州城中,十年来未出来领略这豫南夜色了,看来今夜定有很好的目光,咱们不如……” 话未说完,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嘿嘿”的冷笑声。 凌如风夫妻闻声一惊,回头一望,但见两条人影,足不点地,正展开轻功,由后飞驰而来。一晃眼间,已越过马头。擦身而过之时,冷冷地向夫妻二人望了一眼。 这二人来势极快,显见在轻功上有着极高的造诣。凌如风夫妻,在刚才回头之际,与二人一个照面,已发现他们目光罡烁,太阳穴高凸。显然,在内功方面,已臻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二人虽然回头,脚下却并不止步,“唰唰唰”地向前急驰。 一晃眼间,两条人影已隐没有前面夕阳余光之中。 晚风-索,传来二人清晰的声音:“前面就是南阳城,听说,那太平店的厨师芋艺极佳,我们快去一饱口福!” 这分明是向凌如风夫妻挑战,看他们有无胆量前去南阳太平店。 凌如风不由冷笑一声,对夫人道:“拥八步赶檐与天籁传音功夫,虽属一流高手,但到咱们面前卖弄,却未免可笑得紧!” 凌波仙子却轻蹇柳眉,道:“妾看二人刚才走势,倒想起了二人!” 凌如风也觉这二人很是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不由冷哼一声,道:“是啥东西,敢这样无礼?” 凌波仙子沉吟道:“二十年前那泰山群英大会,夫君与桐柏双煞阮氏兄弟苦斗之时,妾在旁……” “桐柏双煞?” 凌如风不由一愣:“对,是他们!” 这桐柏山阮氏兄弟,轻功绝伦,两人皆使判官笔。与人相斗,无论对手强弱,皆是双双上场。平时所为,诡怪异常,介乎于正、邪二道之间。一切所为,全凭兴致所在,故人称桐柏双煞。二十年前的泰山群英会,兄弟联手打遍群雄,最后与凌如风争魁。 双方苦斗千余合,凌如风力敌二人,多次被双方占上风,险将性命丧在两对判官笔下。在身负重伤,最危急之时,凌如风迫不得已,竭毕身罡气于喉间,将威猛绝伦的一啸“睛空霹雳”逼出,趁桐柏双煞大惊之下,将水镜上人所传少林绝技“霹雳金刀”使出,将桐柏双煞打下悬崖。一时,场中群雄尽皆慑服,从此得了“天下第一高手霹雳金刀凌如风”美名。所谓“天下第一”,当然不包括当时主持大会的武林泰斗武当掌门西门圣与少林主持水镜上人,以及几位黑道魔头。 虽赢了,凌如风那聚华身罡气的一啸,却大伤元气,足令他睡了一个月,才又恢复了内力。 凌波仙子当时正属慕春少女,随姐姐飞燕门掌门李青蛾前来参赛,对他这“天下第一”的少年高手,自是密切注视。对他每一场较量,更是记在心中。 桐柏双煞自泰山群英会之后,便一直未曾出现,人皆估计二人被凌如风打落悬崖,双双身死。 今突然出现在豫南驿道上,向凌如风夫妻天籁传音,约到南阳太平店相会,自然令凌如风吃惊。 看情形,桐柏双煞是有备而来。按功力而论,凌如风自忖合夫妻二人之力,决不会输给对方。但桐柏双煞功力,也决不会让自己轻易得手,说不定会闹个两败俱伤。那时只须一普通高手出现,便可坐获渔利。 而这桐柏双煞出现之时,却正是在这离开中州镖局势力范围之地,这自然令凌如风夫妻焦虑。 具有七巧玲珑心的凌波仙子,与凌如风相伴二十年,无须言谈,早看出丈夫忧虑所在。因此,故作轻松一笑,道:“如风,这豫南驿道的黄昏,果然瑰丽!想来今夜月色,定然好看!咱们今夜,不如来个肖何月下追韩信,连夜地赶吧!这样正好两便,又赶了路,又可欣赏这豫南月色!” 她却故意少说一点,那就是不进前面的南阳城,避开桐柏双煞的纠缠,以免伤害凌如风的自尊。 妻子的良苦用心,凌如风何尝感觉不到?但这样做,岂不毁了中州镖局多年创下的威名?天下第一高手,未出豫中,就需躲躲闪闪而走,岂不惹天下英雄笑话? 何况,刚才那桐柏双煞,已分明向自己挑战,约下了前面的太平店。 如自己今夜不去太平店住,今后,怎有脸在武林行走? 因此,凌如风冷哼一声,摇头道:“咱们连夜赶路虽是无妨,但这两匹坐骑怎受得了?我肚中已饥,不如再赶一程,到前面南阳城中宿一夜再走吧!” 说着,猛一策马,向前跑去。 凌波仙子无奈地摇摇头,策马而跟。怕路上麻烦,提了两枚飞燕镖在手。 两骑劲马一阵疾驰,果见前面道路逐渐宽阔。远远地,已现出南阳城的轮廓,而道上,也出现了不少行人。 夫妻二人正松了一口气。怕飞马惊了行人。放慢了马速,缓缓而来,却突闻“瞅”的一声鬼叫从背后传来。 凌波仙子耳力是何等灵敏,乍闻声,便一抖玉腋,但见两点寒星,无声无息,向发声处飞去。 但这两支飞燕镖,竟如石沉大海,毫无声息。凌波仙子正自奇怪,那“瞅瞅”鬼叫,又在前面响起。 “何方魑魅,天未黑便窜出来了?”凌如风喝道,一点马肚,便向前追击。 但凌波仙子比他还快,一点马蹬,人已腾空而起,展开凌波步,盈盈身影一闪,便向发声处跃去。 这凌波步,乃岷山飞燕门独步天下的轻功,灵快之速,天下无匹,李君如就是仗此而赢得“凌波仙子”美誉的。她这一施展开来,便如一缕轻烟似的,直射而出。说话间功夫,已发现前面一条鬼影。 凌波仙子瞅准那鬼影,一提真气,伸手便抓。欲制住鬼背命门。就在这电光石灭的瞬间,一大团灰色的东西突从道旁掷来,凌波仙子这一伸手,正触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但闻“啪”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接着便是一阵破锣似的哭声传来:“哎呀,我的妈也,谁这么鲁莽,把本姑娘吃饭的家伙给摔坏了!” 凌波仙子闻声大惊,一式“雏燕还巢”,奔出的身子,很美妙的在空中划了个圈,又返回这东西面前。 这一看,又是一惊。 但见一个硕大无比的胖妇坐在道中,从地上捡起一个被摔成两半的破土钵,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显然,凌波仙子刚才那一抓,正巧抓在这胖妇的身上,致使胖妇摔了一跟斗,将手中饭钵摔成了两半。 这胖妇一见凌波仙子转回身,哭得更伤心了:“哎呀呀,你这人怎么不长眼睛啊!撞坏了本姑娘的身子,还将本姑娘吃饭的家伙摔坏了!喔喔……” 凌波仙子见这胖妇现身极快,已是心惊。又觉这哭声怪异至极,声同破拨,刺得她耳鼓发病,心知遇到异人。 一惊之下,刚才所适那鬼影已不见。却被这胖妇抓住了裙边,哭叫道:“你这没长眼睛的东西,赔本姑娘吃饭的家伙本!” 这一哭闹,已围上来不少行人。 那胖妇一见,哭得更起劲了。只见她一摇三摆,象只肥鸭似的扭动着臃肿不堪的腰躯,仰着那张象个大白屁股似的肥脸哭道:“赔本姑娘的家伙来!” 围来的行人,听这胖妇不断地自称姑娘,齐皆大笑。 这一闹,却让凌波仙子吃惊不小。瞧这胖妇,分明具有造诣颇深的内家功夫。这样无理取闹,定有原因! 凌波仙子想挣开,偏巧裙摆被她抓着。一动手,裙摆若被对方撕下泊己一个女人家,岂不在众人面前闹个大笑?但这样被她抓着不放,也实在尬尴。 这时,凌如风已牵着两匹马赶来,挤开围观之人,来到胖妇面前。 一见凌如风背上那只琴囊,那胖妇哭得更凶了:“哎呀呀,本姑娘的吃饭家伙,被这不长眼睛的人打烂了,用啥吃饭呀!” 一闻哭声,凌如风便情知有异。向那胖妇一望,不由一惊,伸手便向那胖妇手腕脉门扣去,喝道:“肉蒲团,休得撒泼!” 这地上哭闹的,正是辽东黑白两道闻之色变的女魔头肉蒲团。 她本名余太贞,本是关外大孤山观音阁一个女道士,偶遇奇缘,得一魔书,学得一身淫毒,其毒无比,时需采阳补阴,以养淫毒。东北五省多少成名人物,皆毁在她的手中。又因她天性好淫,见了美少年,不得到手决不罢休,故大家当面虽叫她余观主,背后却送她一个恶名“肉蒲团”。 凌波仙子生长蜀中,不认识这魔头,武林人物,也差在她面前提这淫贼,故见了面也不认识。但凌如风长期在东北五省走动,自是识得这魔头。 一听凌如风将她叫破,且出手来扣她的脉门,肉蒲团左手一托,硬将来势托开,口中叫道:“凌大侠,既然你那婆娘打烂我的家伙,就该你拿这玩意儿来赔!” 口中叫着,右手飞快地向凌如风背上的琴囊抓去。 凌如风见状,一式“见风转舵”,轻轻将来势避开,手中招式一变,一掌向肉蒲团左肩击去,欲将她逼回原地。 可煞作怪,凌如风这一掌,明明是击向她左肩,疾快互极。这肉蒲团却并不见闪动,凌如风这一掌击下,却打在一团滑腻腻、软绵绵、柔若无骨的东西上。 只听肉蒲团尖声地大叫起来:“哎呀呀,不得了啦,本姑娘被人当街调戏,今后怎么嫁得人呀!” 叫着,她一手捂着那象兜着一布袋水、上下乱窜的乳房。一手害羞地捂着脸,象贞女受辱似的哭叫起来。 凌如风这才发觉,刚才那一掌,不知怎的竟打在她胸上。 一代大侠,脸上不由得,齐齐红至耳根,愣在那里。 肉蒲团又扯着凌波仙子叫道:“你这婆娘,你汉子当你的面调戏别的女人,怎么一声不吭,甘心被戴上绿帽子呀?” 见肉蒲团无耻至极,凌波仙子顿时粉脸青紫,秀目圆睁。正欲出手教训这恶妇,忽闻一阵“哈哈”之声破空传来。 但觉这笑声纯净如断金裂帛之声,充满精纯的罡气,破空而入,一下将肉蒲团那淫邪的哭叫声穿透。 众人大吃一惊,尽皆抬头。只见一个大肉球,随着笑声滚来,竟似与那笑声同时滚动而来似的。 笑声一停,众人觉眼前一花,一个胖大和尚出现在眼前。 与那顶大无比的肉蒲团相比,这和尚恰似同一个模子铸出似的。只不过这和尚显得慈眉善目,圆头大耳,突肚腆胸,未语先笑。才打住,便指着在地上撒泼的肉蒲团笑了起来:“哟呵呵,余大娘,你老人家咋搞的,竟连吃的家伙也让人砸了?” 和尚这一笑,周身的肥肉下面,竟象藏着十几个活耗子似的,一齐鼓动起来,上下乱窜。大笑之时,却极不引人注意地,瞟了瞟凌如风背上的琴囊。 笑声刚起时,凌如风夫妻便觉来人的内功清湛至极。 及这笑和尚一出现,凌如风立刻认出来人是峨眉万年寺主持净样大师。因极爱笑,人皆称他笑弥勒。 因这笑弥勒素喜在江湖走动,招揽是非,违了佛门清净无为根本,为少林掌门水镜上人不齿,故峨眉、少林素有微芥,很少往来。今笑弥勒突然出现在这里,凌如风夫妻不由得一惊。 但更吃惊的却是肉蒲团。 笑弥勒刚才那象一串钢弹似的哈哈声,一下便将她的哭声击破,她便知来人功力,决不在她之下。 不料这笑和尚,一来便将矛头对准自己。和尚认识她,她却不知这和尚的来历,却是因她长期只在东北五省一带作为。她平生极爱嗔骂撒娇,认为女人的哭声乃治男人的最好良方,故喜哭哭啼啼,作出一付情窦初开的少女扭捏模样,最恼的是别人说她老。 这一声“余大娘”,若是出自别人口中,肉蒲固定会用最歹毒的手段,将对方治死。然而对这和尚,她却莫名其妙的起了一层怯意。 因此,肉蒲团强忍心中怒火,重聚体内真气,向笑弥勒哭道:“喔喔喔,这位大师,请你来评评理——” 她指着凌波仙子哭道,“这位夫人、无端的将本姑娘吃饭的家伙打烂,不但不赔,她的丈夫,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本姑娘,摸……摸本姑娘这少女的……哎呀呀,这叫本姑娘今后……怎么见人哟!” 凌波仙子见丈夫尴尬得说不出话,更是气得料脸青紫,骂肉蒲团道,“你这恶妇,好不要脸,竟敢血口喷人!” 肉蒲团断续哭道,“你这夫人,丈夫当街调戏别的姑娘,你还愿护着她,甘心作个绿头乌龟,这是啥世道哟!” 凌波仙子气得跳起来,止欲动手。笑弥勒却打个哈哈拦住她,伸手接过肉蒲团手中那被摔成两半的土钵,合在一起,运起天罡神功,两掌在裂缝处抚弄一阵,那土钵,竟显得完好如初。 当下一个哈哈,将土钵递与肉蒲团,笑着道,“好啦,别再哭了,这不是帮你补好了么?让这么多人看着,再哭下去,只怕真的会找不到婆家了!” 见笑弥勒这一手神功,肉蒲团着实吃惊不小,实是不敢得罪。但她此行,却是另有目的,岂肯轻易走开? 因此,她接过土钵,仍是不断她晃动着她那两个大水袋似的乳房,哭个不住,道:“可是本姑娘这少女的……宝宝,却被这莽汉摸了,叫本姑娘怎么见人?” 哭时,运体内真气,将一堆胖肉鼓起,使衣裙紧绷,里面诸多线条,便微妙微肖的凸现出来了。双峰乱颤,配合着刺耳的哭声,竟使在场请人心旌摇晃不定。 凌如风暗觉不妥,忙提体内真气,逼住耳门,方止住心旌摇晃。脸色一变,怒道:“你这恶妇,无端取闹,倒底是何居心?” “我要……我要你赔偿本姑娘的清誉,还我清白之身!” 肉蒲团哭着,一双细小的眼睛,却盯在凌如风所背的琴囊上,叫道:“你如果没有东西赔偿,就将你这部琴赔了本姑娘吧!让本姑娘陶冶情操,以示少女……” 活未说完,忽闻笑弥勒两声哈哈,似两颗钢弹掷来。肉蒲团吓得提气一跃,巧巧地跳开,回头一看—— 只见笑弥勒大笑道,“余大娘要想嫁人嘛,那还会不如意?洛阳城中那迎春院,哪天没上百的如意郎君,随你去挑选?至于凌大侠这部琴嘛,你还是休生妄念——你家佛爷早已将它定下了!” 一闻此言,肉蒲团与凌如风夫妻齐皆大惊——笑弥勒游戏江湖,历来都是行善助危。劫镖,那可是万万不会之事! 肉蒲团立刻止住哭声,冷笑道,“你这和尚也大欺人!本姑娘一再不与你计较,是想与你交个朋友,你却当成本姑娘怕你?今天这利市见者有份,和尚你休想独吞!” 凌如风立刻气得七窍生烟:好家伙,这肉蒲团竟将他夫妻俩,视作到手利市?堂堂的泰山群英会第一高手,被人视作无物,这口气怎咽得下? 一怒间,右手已放在刀柄上,正欲拔出成名金刀,却觉凌波仙子一只手,悄悄地压在他的手上,向他递个眼色,传音入密道:“夫君且慢,且看净禅大师如何动静!” 只见笑弥勒一阵大笑之后,对肉蒲团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岂敢与女施主交朋友?不敢合作!看来,今天这利市,只有佛爷我一人独占了!” 话音刚落,已贴身欺了过去,右掌一式“泰山压顶”,对着肉蒲团头顶拍下。 肉蒲团是何许人,岂容他拍实?一觉劲风压顶,身形不动,八寸金莲向后一滑,恰恰让过来势,趁笑弥勒招式一老,左臂一个顶心肘,顶向其胸。 笑弥勒一掌击空,叫一声“好”,右掌顺势下沉,托住顶心之时,身形一侧,左掌拍向肉蒲团之肩。 肉蒲团这一顶心肘本是虚招,见和尚以掌托来,趁势手臂一伸,拳向和尚脸上击去,而右掌,却向和尚左掌迎去,“啪”的一声击实,各自都后退一步。 说话间,双方已过了一招,笑弥勒一贯游戏风尘,从未遇对手,没想只一合,脸上仁中穴,竟被肉蒲团指风拂了一下,一张圆脸,顿时红了。当下,展开天罡三十六路达摩神拳,挟呼呼罡风,向肉蒲团逼去。 肉蒲团怎肯示弱,也展开九孤山绝技,如彩蝶翻飞,围着笑弥勒舞动。 笑弥勒的达摩神拳,刚猛至极,一般高手,早难挡一击!不料肉蒲团所使功夫,却甚是阴柔。笑弥勒神拳打在她那身肥肉上,竟是软绵绵的毫不着力,而且,还得时时防她将双峰主动奉上。因此上,笑弥勒竟打得缩手缩脚,一时间,竟让她占了上风。 肉蒲团见状,越发得意,如蛇一般的扭动着腰躯,不断逼进笑弥勒,将双乳甩动,护住胸部。同时用体内真气,冲开胸衣,亮出一段雪白的酥胸,将双臂舞得象两条灵蛇,每一招式,皆带着诱惑。 笑弥勒身为佛门之人,怎堪受得她这下流的打法?见肉蒲团亮出酥胸,不由大赫。想抽身而走,又恐惹人笑话,一怒之下,运起体内罡气,逼在喉头,趁肉蒲团袒胸逼来之际,一串哈哈,似铁胆急射而出,向肉蒲团膻中穴撞去。 肉蒲团知和尚自持身份,不敢出手击她胸部,正得意地进逼间,乍闻笑声,吓一大跳,闪避不用及,急将八寸金莲一蹬,腰躯一仰,一式“铁板桥”,勉强躲过。却在这一仰之际,从腰间抽出一块香罗帕。 香罗帕一现,笑弥勒不由紧张万分,因他早已听说,不少关东成名人物,皆栽在这女魔头迷魂帕之下。急忙凝神屏气以待。 肉蒲团一声媚笑,扬起手中罗帕,正凝运功将帕上奇毒逼出,猛招头,发现凌如风夫妻所站地方,已是空空如也,不由一惊。见道路尽头,似有人急走,忙将罗帕向笑弥勒一挥,却反身向后一跃,急速追去,边追边大叫道:“凌如风休走!摸了本姑娘的宝宝,就想一走了之么!” 第三章 小店淫风 南阳城中。 太平店掌柜的,不知遇到哪方煞星,一整天下来,竟没碰到一个客人光顾。他这冷清已久的小店,看来又是白开了一天。 本来,南阳位处中原联系西南各省孔道,盛产丝绸。城外卧龙岗,又是昔年诸葛武侯隐居之地,故往来商旅甚多。 但近年来,这条路却不太平了。不少商旅,被黑道中人收了本钱,有的甚至连命也赔上。加上朝庭税赋日增,处处设置关卡,官家所收税赋,甚于黑道中人收买路钱。因此,商旅日稀,使这南阳城中最大的旅店,也时常不见客人上门。 夕阳西下,时已黄昏。掌柜的摇摇头,正欲关店门,却见一青慢轿车,由一剽悍猛武的少年护着,急驶而来。见那店家关门,少年急策马赶上前,叫道:“店家,可有现成的酒食,把几样出来,咱家吃了赶路!” 店家看这少年,生得甚是怪异:自练缠头,发髻高椎,五短身材,裳裤覆膝,紫膛脸,狮子鼻,双耳垂着两个大金环,储色的肌肤刀砍斧凿似的,如遭雷击的山崖,全不似汉人。少年语音刚落,脚尖一点马蹬,双臂一展,形如大鸟,人已落到店前,对店家道:“另外,给咱马儿上足马料,一会儿咱还要赶路呢!” 店家忙哈腰牵马,一看又是一惊:只见那马车上悬着一对巨锤,看样子不下两百来斤。心里不由怕道:这家伙,要连夜赶路,该不是强盗吧? 店家一边牵马,一边呼唤小二准备酒食。却见那剽悍少年十分恭敬地,从车内扶出一位军官打扮的老者来。但见这老者白髯垂胸,老态龙钟,步履螨珊地随少年进入店中,任少年极尽殷勤,却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店家开店几十年,哪样人物没见过?就没见强盗与军官同席。当下端上酒食,只盼二人快吃快走,少惹麻烦。却见那少年十分恭敬地给老者斟上酒,劝道:“爷爷,你老人家一天未进食,还是吃点儿吧!” 只听那老者对那少年道:“缪儿,这儿离京城,已有千余里了。现在,你总可以说出,为什么急急忙忙的将我骗出来的原因吧?” 那少年笑道:“爷爷,你虽然劳苦功高,但皇帝老倌不相信你,也是枉然!你这五品同知在京城中,还不象那关在笼里的鸟儿,看人家的脸色吃饭?所以大家派我来请你老人家回去,有要事相商……” 老者摇头叹道:“回家安享晚年,爷爷何尝不想?你们要我回去,也该事先商量才是,怎么一把火,先将我所管粮仓烧了,让爷爷成了朝庭罪人!” 少年忙道:“文仲先生说,不这样,爷爷定不肯走!”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万岁爷龙体垂危,太子尚幼。你们让爷爷这时弃他而去,我心实是不忍!” 少年低声道:“爷爷,文仲先生说,只要皇帝老倌一死,你老人家要出京城,只怕万万不能了?” 老者不以为然,道:“这从何说起?” 少年道:“孙儿也不明白个中原因,反正大爹与文仲先生就在前面等待爷爷,到时候自见分晓!” 二人正自说话,却听店门“乒”的一声,被人踢开,两个青衣劲装汉子迈了进来,一伸手,将一锭大银往柜上一掷,厉声叫道,“店家,可有空房,今夜咱庄主全包了!另外,快准备一桌上等酒席,待会儿咱庄主宴客!” 这店家多日未见大锭银子,接过一掂,顿时又惊又喜,忙道:“客官但请放心,小老儿这就准备,不知你家庄主……” 正欲向二位套交情,门前一暗,又出现三个壮汉,为首那人豹眼狮是,虎背熊腰,比常人高出一个头,活脱脱一尊门神,竟将门前的光线挡住了。第二个又细又高,活似旗杆。第三个却又瘦又小,活似猴子。 为首那大汉,口中叫着“借光借光”,一双青筋鼓暴的大手,却毫不客气地将挡在面前的那俩青衣劲装大汉推开。 那俩青衣大汉,太阳高凸,双目精湛,一看便知是武林高手。不想被这门神似的大汉一掀,竟立足不稳,“叭”的一声,齐齐跌在柜前,不由大怒,双双伸手拔出刀来,叫道:“你这莽汉,狗眼长到后颈窝上了么?哪来的狗胆,竟到咱天星庄人头上动土?” 进来这三人一听“天星庄”三字,暗地吃了一惊,表面上却不服软。只见那门神也似的大汉,从腰间掏出一大锭银子,在手中掂掂,伸出二指,一运劲,夹下一块来,向掌柜的叫道:“店家,且将你那上等的荔枝绿酒,来上一坛,这是酒钱!” 说着,扬手一掷,那块银角,竟缓缓的向店家飞去。 瞧他这一手以二指剪银的“大力金刚”神功,已臻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而这一手让物在空中缓缓飞行的功夫。在明眼人中,更是惊世骇俗。 “水漫金山?” 先到那剽悍少年一见,惊奇地低呼一声。那龙钟老者见了也是一震,昏浊的双目中,突射出两道精芒,却又迅速恢复原状。 那店家见银子飞来,正要伸手去接。那银子却在空中怪异地转了个弯,向门口飞去。 只见一蓝衫算命先生,年约五旬,三柳黑髯,缓缓地走了进来。伸手接了那角银,将手中那算命招子一扬,对那掷银的大汉笑道:“承蒙客官赐送卦金!敢问是哪位客官,欲要老夫算命!” 那两个庄客正敢怒不敢言地愣在柜前,一见这算命先生出现,精神立即为之一振,一齐躬身道:“见过二庄主!” 那三个大汉见这算命先生来得怪异,竟能用内力将空中之银吸到他手中,不由皆露出惊异之色。 那门神似的大汉见算命先生发问,怒道:“你这厮,连自己该命绝此地也算不出来,还想为大爷算贪?” 话音未落,已一式“隔山打牛”,一拳向算命先生打来。 这先生见状,一式“随风起舞”,巧巧地避过,在三壮汉对面坐下,笑道:“久仰陇西三绝之名,如雷灌耳。如今一见,果然英雄!但既蒙三位赐予卦金,却八字未见一撇便死了,老夫到了阴间,岂不是还欠三位英雄一卦?这可是让老夫死了也不安心的事!老夫最怕欠帐。三位大英雄,不知哪位先赐八字,让老夫给占上一卦?” 说着,从袖里摸出两枚金光灿灿的古钱,拈着三柳黑髯,似不经意地朝军官那边一瞟,却笑吟吟地望着陇西三绝。 “袖里乾坤司马文生?” 三人一见这两枚夺命金钱,不由大吃了一惊。这三人,正是独霸陇西的醉金刚唳笑天,摩云掌陈仓君、筒子鞭巫云。三人结义陇西,称雄一方。早就听说这袖里乾坤阴毒无比,笑里藏刀,与洛阳天里庄裁云手牛鸿彩八拜为交,无人敢惹。 陇西三绝,在陇中一向无敌,自是目中无人,但也棋天心庄威名,不敢轻越华山一步。今被一惊人消息吸引,赶到这南阳城来,没想到刚坐下便遇到这魔头。 陇西三绝一惊之下,见袖里乾坤一副笑脸,老大醉金刚唳啸天忙陪笑道:“兄弟三人,不知司马先生驾到,刚才冒昧之处,还望先生谅宥财个!” “不敢当!”袖里乾坤忙笑道:“老夫坛里鱼鳅,只会玩团转,实在惭愧,三位英雄笑话了!不知三位英雄,老远从陇西赶这儿来,却是为了何事?” “这……” 唳啸天正欲回答,老三筒子鞭巫云却抢着道,“咱兄弟三人久居陇中,实为井底之蛙。今偶到南阳,乃为瞻仰武侯寺新塑的诸葛神采。不想在此幸遇先生。先生风采,与昔年武侯无异,能识先生,实是三生有幸!” 陇西三绝中,唯这筒子鞭巫云最有心机。本想一语将此行目的搪塞过去,不想袖里乾坤却微微一笑,道:“三位大英雄武功超群,实令老夫佩服!此南阳之行,说不定还要大展当年武侯城头弄琴遗风,惊走司马懿十万魏兵呢!” 一闻“城头弄琴”这话,陇西三绝脸色,不由倏地一变。 老二摩云掌陈伦君冷笑道:“彼此,彼此!司马先生南下来此,难道,不是为了那部梵天慑心琴?” 那边那剽悍少年见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正欲扶他爷爷而走,乍闻这话,也是一惊,忙坐下来听他们说话。 只听袖里乾坤笑道:“岂敢,岂敢?三位英雄绝伦,才会有此雄心。老夫却是无缘,偏又姓了司马,只怕倒象当年那司马懿,是听不得琴声的……” 话未说完,忽听门外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传来:“嘿嘿,恐怕正是!” 袖里乾坤闻声一惊,急忙一式“残风飘叶”,跃到门外,一看—— 门外却空空的,连人影也不见一个。唯见暮云四合,冷风溲溲。正暗道来人好俊的轻功,那阴恻恻的笑声,又从店后传来。 袖里乾坤不由大吃一惊。 当下暗提真气,将那夺命金钱夹于二指之间,喝道:“何方英雄来了?在下司马文生,愿交个朋友!” 他这话音刚落,那阴恻恻地笑声,又起自身后。 袖里乾坤闻声,立即反手射出一枚金钱键,只见一道金风猛进,飞向发声之处,便闻“哎哟”一声。 袖里乾坤这一镖,从令人防不胜防的角度飞去,自料必中,闻声大喜。却不露声色,缓缓转身一看,却见那金钱深深嵌在一棵树上,哪见半点人影? 一时间,竟愣在那里。 他这夺命金钱,只要飞去,十年来还没见人从钱下逃生! 陇西三绝这时也跃出店来,见那枚金钱竟嵌在树上,不由齐声大笑起来! “好个袖里乾坤,你也有失手之时!” 而这时袖里乾坤的脑中,却猛地想起了一个人,不禁失声惊呼道:“咦,难道,是平都鬼圣来了?” 仿佛印证似的,在店后,又传出了两声阴恻恻的“瞅瞅”鬼叫,一声凄厉至极的哭声,从屋顶上传出—— “还我命来!” 陇西三绝,本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闻这声音也不禁毛发悚然,一齐厉声喝道:“什么东西,竟敢装神弄鬼,有种的,给老子滚出来见个高低!” 一阵怒喝,却不见回声。 几人茫然进屋,只见那店家与天心庄家丁,吓得抖抖索索的,在柜前缩成一团。那军官模样的老者,无动于衷的,吃着酒食。那剽悍少年,却饶有兴趣地望着屋粱,拍着手笑道:“是什么人,这么好玩?” 刚才袖里乾坤,本欲向陇西三绝暗下毒手的,见这老少二人生得怪异,又被刚才哭声慑住,便决计留下陇西三绝,在必要时,或可替自己挡上一阵。 当上,袖里乾坤敛神对二家丁喝道:“大庄主就要到了,你们还不快去迎接!” 两位家丁,被刚才那声鬼嚎,吓跑了三魂六魄。颤颤惊惊的走到门边,伸头向外望望,却不敢迈步。 陇西三绝,见刚才袖里乾坤失手,已存轻视之心,今见二庄丁模样,不山一齐大笑起来,道:“大星庄好汉,果然英雄!” 袖里乾坤闻言,大恼家丁不争气,双眉一皱,正欲发难,忽闻门外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队官兵急驰而来,在店门口停下。为首一白面短须军官,对店家叫道:“店家,快将出几样现成吃食来,让兄弟们吃了赶路!” 店家正答应时,那军官忽然发现院中那辆青幔马车,轻“咦”了一声,急步入店。举座一看,见那老者与剽悍少年正掩面低首背对而食,忙跃步上前,向那老者一揖手,躬身道:“哈大人,属下奉抚台大人之命,前来请大人回京!” 另外十来个锦衣卫打扮之人,已在军官说话之际,将这老少二人围住。 陇西三绝,一向在陇中作那无本钱生意。乍见这队锦衣卫出现,齐皆一惊,暗自将兵器握在手中。 那老者见躲不过,只得转身站起,对那为首的军官道:“梅将军,请你代老夫回禀曾大人,就道老夫实是老迈无力,恐有负皇思……” 那军官陪笑道:“哈大人,只是下官奉抚名大人之命,要下官无论如何,必须将大人请回京去……” 那剽悍少年闻言,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梅浩成,咱爷爷已挂印封金,不作你那鸟官儿了!快回去告诉曾省吾,咱爷俩不尿他那一壶!” 那老者见少年出言鲁莽,忙喝道,“缪儿,爷爷跟梅将军说话,不许插嘴!”说着转首对那军官道:“梅将军,老夫实有难言苦衷,不能与你回京!请看在咱们共事多年份上,在曾大人前敷衍则个!” 那军官似对剽悍少年十分忌惮,喉结滚动一阵,却不敢变脸,唯陪着笑,对那老者说道:“哈大人,皇上待咱们不薄,咱们可不能产生异心哪!” 老者闻言,似有愧色,垂首不话。 那少年却一脚踢开板凳,骂道:“梅浩成,我操你先人板板!那皇帝老相,只差没把咱们杀绝,还说待咱不薄呀!快滚,休放鸟屁!惹得老子鬼火起,一把火将他那皇官烧了!” 一句话,听得那边袖里乾坤倏然变色,陇西三绝却拍手笑道:“痛快,痛快!” 那军官不敢与老者和少年动手,正下不了台,闻言一转头,喝道:“什么人,敢在此捣乱?给我拿下!” 一声喝断,早有六名锦衣卫欺身而上,将陇西三绝围住。正要动手。那剽悍少年却转身抓起一对巨锤,往桌上一放,对军官喝道:“梅浩成,快叫你手下这儿个三脚猫滚出去,休惹老子生气!” 这巨锤往桌上一放,便见那紫檀八仙桌,连晃几晃,差点散了架。场中诸人一见,皆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叫梅浩成的军官急对手下人喝道:“哈公子既然说了,你们不可动手!” 同时,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似不经意的,向老者前跨了一步。众锦衣卫忙收回武器,却并未退下。 老者见少年掣出双锤,急忙叫道:“缪儿住手,休得无礼!” 一急一怒,只觉眼前金星乱迸,一阵摇晃,立足不稳,差点摔倒。 梅浩成一见,趁时上前伸手扶住,右手扣住老者背上命门,立刻变了脸色,对那少年喝道:“哈缪,你若再胡搅蛮缠,本将军马上将你爷给废了!” 那老者背上被制,蛮不以为意,对少年道:“缪儿,你回去吧,让爷爷跟梅将军回京去!” 少年见爷爷被制,不由大急,叫道:“梅浩成,你好不要脸!有本事就跟老子真刀实枪地干一仗,暗中袭我爷爷,算什么好汉?” 梅浩成冷笑道:“本将军只求取胜,可不管用什么手段!哈缪,快将你手中之锤放下,不然本将军立即将你爷废了!” 哈缪大怒喝道:“姓梅的。你叫要敢动咱爷爷一根指头,老子立即取你性命!”手中之锤,却不敢击出,重重地往桌上一搁,那结实的大桌立即塌了一角。 袖里乾坤,本欲在此宴客,不想被这队官军赶来。怕误了自己大事却不敢正面与锦衣卫发生冲突,便对陇西三绝道:“三位英雄,不知对此有何见教?” 醉金刚平生最讨厌的,便是锦衣卫,闻问从腰间取出一对乌金锏,叫道:“那姓梅的,暗中伤人算什么东西,咱家陪你走一遭玩玩!” 跃步上前,却被两个使刀的锦衣卫斜刺一拦,喝道:“何方歹徒,看刀!” 醉金刚毫不畏怯、双锏一抢,立刻与两个锦衣卫战在一起。 巫云一见,冷笑着叫道:“以多为王,算什么好汉?姓梅的,吃咱一鞭!” 手中筒子鞭,隔空便向梅浩成打去。 梅浩成见巫云隔着老远大叫挥鞭,以为他装腔作势威胁而已,不以为意。却不知巫云这成名兵器,甚是厉害。看似长约两尺左右的竹鞭,却外坚内空,鞭内藏一线镖。对敌时多用戳、点、抽、打、劈、砸、撩、挂等技法,形似鞭锏,紧急时却能让鞭内线镖飞出,令人防不胜防。 巫云这隔空一打,鞭内线镖倏地飞出,向梅浩成井肩穴撞去。梅浩成大惊,躲闪不及,急将那老者一带,但闻“叭”的一声,那支钱镖,竟击中老者肩头。 巫云本想助那老者,不想巧弄成拙。急收镖时,竟将老者肩头之肉,拉下一块来。 梅浩成见势不好,一手继续扣着老者背上命门,一手抽出腰间之剑,手腕抖动,一式“天女散花”,但见满屋剑光飞舞,嗡嗡作声,喝道:“都给老子住手!” 陇西三绝一见他剑式,不由失惊呼道:“武当剑法?” 袖里乾坤更是吃惊不小,急问道:“尊驾与西门道长,不知是何称呼?” 梅浩成见镇住场中诸人,冷笑道:“本将军与西门老儿毫无渊源!你这先生,可是什么袖里乾坤?本将军在此捉拿朝庭钦犯,还劝诸位别染指才是!” 醉金刚听他说与武林泰斗西门圣无渊源,顿时放心,一抡乌金锏,叫道:“姓梅的,休摆那臭架子!老子一生,专与朝庭作对!你有本事,到外出去与老子一对一玩玩?” 巫云却对那受伤老者一揖,道:“老人家,咱巫云不小心伤了你老,不敢望谅有,只有将这狗官杀了再说!” 那叫哈缪的少年急忙叫道:“众位好汉且歇怒,晚辈爷爷在他手里,还是从长计议才是!” 那梅浩成闻言,更是得意,道:“本将军乃三司巡检游击指挥梅浩成,奉内阁首辅张居正老大人与巡抚四川都御史曾省吾大人密令,前来捉拿在逃钦犯哈共。尔等若不知好歹,染指其间,定是难逃死罪。还望各位三思!” 众人面面相窥,作声不得。 那老将军哈共肩部受伤,背部又被梅浩成所制,却毫不为意。今突然听梅浩成说出“首辅张居正”之言,不由一惊,昏浊的目光中,竟射出两道精芒,厉声问那梅浩成道:“你这厮胡说些什么?朝中,不是高拱大人辅政么?难道……难道……” 梅浩成冷笑道:“你那活,是前几天的事了,如今朝中,是张阁相主政了!” 那老将军仰首向天,长叹一声。皱纹密布的脸上,出现了极为复杂的表情。默然一阵,对梅浩成道:“梅将军,老夫明白其中原委了!请你即回京中上复张阁相,就说老夫这回去,决不负他所望!” 梅浩成笑道:“有什么话,你自去对张阁相说吧!现在,请跟我走!” 陇西三绝见梅浩成使强,齐皆上前一步。众锦衣卫见状,也逼了上来。 老将军哈共面色一肃,对梅浩成喝道:“事情紧急,岂容迟延?老夫这就赶赴叙府,或还来得及,尔快回京,告诉张阁相……” 梅浩成再度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我,还是走吧!” 说着,将按在哈共背部命门之手,又加上两分力道。 哈共大怒,眼内精艺暴涨,猛喝道:“你给我松手!” 随着喝声,右手急翻,去夺梅浩成平中之剑,左臂却一个“顶心肘”,击向梅浩成胸部。 梅浩成制住这哈共的致命穴位,故不怕他反抗。见他翻肘顶心而来,急将按在命门之手,用力一压,欲取他性命。寻常之人,若被他这一压,定是命丧当场。 不料哈共“哈哈”一笑,翻肘顶心,不但将他手中之剑夺去,且将他撞得连退三步,方才站稳。 只闻哈共笑道:“老夫横行沙场四十余载,从未失手,岂惧你这小辈?快去京中,告诉张阁相,就说老夫决不会负他!” 袖里乾坤与陇西三绝,在梅浩成顶向哈共命门之际,以为哈共必死,皆扭过头去,不忍看他惨状。 及闻哈共笑声,才回过头来。只见那梅浩成愣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手中之剑,却在哈共手中。 袖里乾坤与陇西三绝不由大惊,疑这哈共,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那少年哈缪见爷爷脱险,忙抡起巨锤,便向梅浩成击去。梅浩成自料难逃一死,双目一闭,不闪不避。 但闻“铮”的一声,梅浩成只觉一股飓风从左颊擦过,右脸一阵巨痛。 忙睁眼一看,见那哈缪,正睁着一双怪眼,望着他爷。而那哈共,竟被震得连退两步,方才立住。 原来,在哈缪巨锤击向梅浩成之际,被他爷爷将手中长剑挡了一下。巨锤一偏,只在梅浩成睑上擦了一下。而那哈共,却被巨锤反弹之力震得立足不稳,差点跌倒。 只听那哈共对哈缪道:“婴儿,且让梅将军走吧,咱也快走!” 众锦衣卫见爷孙二人要走,各掣兵器挡住,叫道:“反贼休走!” 哈缪大怒,将手中巨锤舞动,只听一阵叮当之声,众锦衣卫兵器,皆被巨锤荡开。只见那哈缪,十分恭顺地将爷爷扶上马车,双臂一振,身如大鸟跃上了马背。但闻辔铃叮当,不一会便消失在黄昏暮霭之中。 众锦衣卫皆持刀欲追,却见那海浩成摇手叹道,“这小子,打遍京华无敌手,咱们不是他对手,兄弟们不可鲁莽!” 陇西三绝与袖里乾坤见哈缪神勇,皆称羡不已。听梅浩成这么说,却认为他在替自己找面子。醉金刚不由笑道:“咱只听过霹雳金刀凌如风,曾打遍天下无敌手,却还未听说过什么人打遍京华无敌手!将军大人输了就输了,何必自找台阶?” 梅浩成闻言大怒,从地上捡起自己长剑,正欲发作,却听暮霭之中,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传来: “皇天后土兮,- 道云深。 禹贡九州兮, 嘉我最仁。 助周伐纣兮, 封国江滨。 ……“ 声音悲壮凄婉。众皆不解其意,那梅浩成却倏然色变。 众自惊疑不定之时,只觉两股劲风自店外卷来。众人只觉眼中一花,场中已多了两人。 只见这两人青衣劲装,目光矍烁,太阳高凸,一见店中诸人,不禁一愣。两人眼睛,却落在梅浩成脸上。 梅浩成一见二人,立即使过一个眼色,却对众锦衣卫喝道:“走,快追!” 说着,与一干手下跃身上马,飞驰而去。 袖里乾坤一见所来二人,竟是失踪二十年不见踪影的桐柏双煞阮氏兄弟。在梅浩成出店间,袖里乾坤已发现他与阮氏兄弟擦肩而过之时,塞了张纸条在大煞百步追魂阮士雄手里。袖里乾坤暗自惊疑,脸上却不动声色,双手对二人一揖,笑道:“幸会幸会,不知是什么风,竟将两位吹来,得让老夫才见陇西三绝,又见桐柏二弟!不知二位到此,有何贵干?” 桐柏双煞,本是有为而来。刚才已用“天籁传沓”向凌如风夫妻相约来此店相会,欲雪那二十年前泰山之耻,同时夺取那武林称尊的梵天慑心琴。 不想一到店中,却见授命于他们的宫中一流高手——花雨剑手梅浩成满面青肿,率众而去。而店中,却意想不到的出现袖里乾坤与陇西三绝。其心中惊疑,并不下于袖里乾坤。 二人见袖里乾坤查询,知他阴毒无比,且背后还裁栽云手牛鸿彩,不敢得罪。大煞百步追魂阮士雄忙揖手还礼道:“久仰司马先生大名,幸会幸会!咱兄弟昔日与中州凌如风有点过节,今闻他要从南阳经过,欲给他添点麻烦。不想在此得遇先生,实是三生有幸!” 袖里乾坤闻言笑道:“那实在是太妙了!昔日二位与凌大侠泰山争雄,老夫未能目睹,实为憾事!今日,老夫可一饱眼福!” 陇西三绝见二煞与袖里乾坤寒暄,却不理会他们,心头有气。老大醉金刚便冷笑道:“当年泰山大会,咱兄弟却有幸目睹。双煞斗金刀,果是英雄啊!” 袖里乾坤那轻描淡写的一句,将双煞疮疤捅出,意在激怒二人。阮氏兄弟脸上,已挂不住。醉金刚这一火上加油,双煞心头,顿涌杀机。 二煞毒手判官阮士奇想喝道:“你这憨夫,是什么东西?咱家与司马先生说话,你岂因在此插嘴?” 袖里乾坤见状,忙上前装好人,对双煞笑道:“二位有所不知,这三位大英雄,就是名震陇中的陇西三绝!” 大煞阮士雄冷哼一声:“什么三绝,姓阮的却还没听说过!三绝,可是绝子绝孙绝后的意思?” 三绝中老二摩云掌陈伦君一闻此言,顿时大怒,怪眼一愣喝道:“人皆说阮氏双雄如何了得,咱陇西三绝倒要领教领教二位判官笔的厉害——” 说着,力贯双掌,一式“平地风雷”,挟着隐隐雷声,向二煞击去。 二煞毒手判官见他一上来,便使出“金刚碎石”的摩云掌功夫,不敢硬接。唯使出八步赶檐轻功,灵巧地避开对方掌势,同时一式“见缝插针”,将手中判官笔,向陈伦君右掌间少阳经点去。 摩云掌一掌台空,竟将毒手判官身后木椅“轰”的一声,打个粉碎。见判官笔点来,忙将巨掌一缩,含胸拔背,撤步撅臂,一式“转身大履”,左手由下向上翻执毒手判官右臂,右掌向毒手判官左肩拍去。 毒手判官就势群身,左笔随腰向右下转化,右笔却如灵蛇斜飞,点向摩云掌太阳穴。 这太阳穴乃人身死穴之一,若被点中,岂不顿时了帐? 摩云掌忙撤步抽身,右掌猛抡,欲夺毒手判官右笔。 不想这一笔却是虚势。毒手判官见他上当,左笔已随虚而入,如一黑蛇,“啪”地一声点在摩云掌左肩上。 摩云掌觉左肩一麻,一条左臂顿时无力,掌势顿缓。毒手判官一式得手,两支笔,如两条灵蛇盘旋而上。摩云掌只觉眼花镜乱,眼看就要丧在毒手判官笔下。 醉金刚与筒子鞭见势不妙,一使锏,一使鞭,急步而上,皆欲替换下摩云掌,百步追魂阮士雄一声冷哼,道:“怎么,要以多取胜么?”声到人到,一对判官笔,斜窜而来。 刹那间刀光剑影,五人皆远起成名功夫,斗在一起。而那店家小二,早已吓得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就在这五人斗成一团之时,一队劲装大汉,整齐地走了进来,分列两边,齐声喝道:“牛庄主到!” 随着喝声,一乘华丽已极的桥子,由四名健步如飞的俊婢抬着,落在店前。 只见轿门轻轻一动,一个紫衣人,紫面虬髯,目光如电,出现在店中。 那队劲装大汉,立即躬身垂首,齐声道:“见过大庄主!” 紫衣人抬手轻轻一挥,众劲装大汉,齐齐转身,退到店外。 紫衣人见场中五人打斗激烈,不由皱起后头,对袖里乾坤道:“二弟,客人就要来了,酒席可准备好了么?” 袖里乾坤,虽没象那队劲装大汉一样,肃立相迎紫衣人,闻问也十分恭敬枪站起来,答道:“兄弟已吩咐店家准备下了!” 正在激斗的陇西三绝与桐柏双煞,虽已见这紫衣人出现,但因双方正在苦斗中,谁也难以罢手。 紫衣人背着手踱步看了一会,脸上现出不耐之色,对袖里乾坤道:“二弟,为兄见这几人功力相当,一时间谁也胜不了谁。我们在此宴客,这些人却在此闹得讨厌!二弟,你替我劝劝他们!” 袖里乾坤闻言一笑,转身找到店家,吩咐快备宴席。却从柴房,抱来一大捆劈柴,向地上一根根的掷去,每根皆插人土中。 场中苦斗的五人,开始还不觉得,但随着地上劈柴增加,各人脚下,竟一步步的身不由己,在场中转起圈儿来。只一会,便陷入一个奇怪的圈中,谁也打不着谁。 只听袖里乾坤笑着喊道:“陇西英雄与桐柏大侠,请看老夫薄面,不要打了吧!” 陇西三绝与桐柏双煞,皆当今武林成名人物,一疏忽,竟入了袖里乾坤道儿,陷入他奇门通甲阵中走不出来。正自运功护体,以求自保。听到袖里乾坤这么一喊,正好下台,各自罢手。 双方一收功,便见地上所布,乃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劈柴,所见之阵已是不见。皆暗骂袖里乾坤弄鬼,却不便发作。 这时店家,已在紫衣人的家丁协助之下,收拾好损坏桌凳,摆上酒席。 只见紫衣人向陇西三绝与桐柏双煞一揖,道:“在下洛阳天心庄牛鸿彩,欲在此宴一个贵客,众英雄既然在此相遇,不如一齐入席。不知各位,肯否赏牛某这个面子?” 陇西三绝与桐柏双煞,为刚才袖里乾坤所戏,心里虽然恼怒,但见牛鸿彩以礼相请,只得道一声“打扰”,坐到客位上。 百步追魂趁此空隙,悄悄展开梅浩成递来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事态已变,速至戎州。”脸上不由出现茫然之色。 这时,只见一个家丁模样的劲装大汉急奔进来,对牛鸿彩躬身道:“禀告大庄主,凌大侠请到!” 第四章 肉蒲团 却说凌如风夫妻,见笑弥勒与肉蒲团全力以斗,相互递个眼色,欲合力将肉蒲团毙了。正待出手,凌如风忽觉背后,似传来一极轻微的声音。 猛回头,见一无常恶鬼打扮之人,正悄无声息的飘来,伸出鳞峋白骨之手,向他背上琴囊抓来。不由一惊。一式“见风转舵”,反手就是一掌拍向白骨爪。 谁知这掌却拍了个空。 那白无常偷袭不成,不敢与敌。“瞅瞅”一声鬼叫,返身飘了开去。 凌如风见状大怒,一劈空掌,便对着那鬼影劈去。 这一掌是何等凌厉。呼的一声,击烈那无常背上。谁知这无常却借这一掌之力,似一缕白烟,直射进了林中。 这无常好俊的轻功! 凌如风不由火奇,不假思索,一式“风卷残云”,追了过去。 凌波仙子见事有异,怕丈夫有失,也急展凌波步,紧随而去。 但任是凌如风夫妻赶得快,林中已是杳无一人。 夫妻二人不由面面相视,作声不得。 在林中寻了一阵,哪见鬼影,眼看天色已暗,便寻着来路,去寻找马匹行李。但觉林中迷雾茫茫,一时竟辨不出方向。隐约间,只见一条小路婉蜒前伸。二人摸着走了一程,却恁地找不到来路,连马匹与那相斗的笑弥勒和肉蒲团,皆不见了。 正自着急,突然见眼前灯光一闪,便闻人声。 二人抬头一看识见两个俊婢,各执一灯笼,站在面前。 二俊婢见凌如风夫妻奇怪地望着他们,忙齐齐地道了一个万福,问道:“二位,可是中州凌大侠与凌波仙子?” 凌如风不由一怔,问道:“不错,在下正是凌如风!你二人是谁,怎认得我们?” 只见那两个俊婢满脸堆下笑来,道:“凌大侠与仙子英姿过人,一看便知。我们奉咱庄主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 凌如风心中奇怪,凌波仙子已厉声问道:“是谁告诉你们,说咱们会到此来的?” 其中一婢忙躬身道:“是咱庄主吩咐,说是凌大侠伉丽旅途劳顿,已在前面太平店中备下一桌酒席,为贤伉丽接风。” 凌波仙子一听,忙道:“哦,你家主人,可是桐柏山阮氏兄弟?” “桐柏二煞?”那婢女冷冷一笑,大有“桐柏二煞算个什么东西”之意,摇摇头道:“那可不是!咱庄主只是说,凌大侠与夫人,英雄盖世,大江大海都走过来的,绝不是胆小怕事之人,闻邀定会欣然而往!” 凌如风夫妻彼此对望一眼,知此一去,定会生出不少事来。刚才那笑弥勒与肉蒲团的事还未见结局呢,二人实在不想再招惹点什么麻烦。 可是,这俊婢主人,既然已说下这种话,不去,岂不会贻笑天下之人?想来那太平店,在南阳城中,定是个热闹非常之处,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凌如风因此点点头,道:“好,你们带路吧!” 那二婢举着灯笼,领着在林中走了半袋烟光景,便到城边。 这时暮霭沉沉,街道上甚是冷清。走过一条大街,一个转弯,便见到“太平酒家”那老大的招子,在夜风中摇晃。 二婢急走两步,抢到店前,便闻一声娇呼:“中州大侠凌如风偕夫人到!” 只见一个蓝衣老者,笑吟吟地迎出来,双乎一揖,道:“哎,呀,总算请到贤伉丽了,快里面入座!” 凌如风夫妻冷眼一看,并非桐柏双煞,却是洛阳天星庄二庄主袖里乾坤司马文生。夫妻俩不由大吃一惊。 既来之则安之。凌如风当下不动声色,也双手一揖,道:“凌某何德,敢烦司马先生设宴相邀?” 袖里乾坤还未答话,店中却传出一声冷冷的声音:“凌大侠可久违了!” 凌如风夫妻抬眼一看,只见裁云手牛鸿彩坐在一桌极丰盛的酒席前招呼自己。侧旁客位上,坐着桐柏双煞与陇西三绝。见凌如风夫妻进来,一双双精芒毕露的目光,齐齐落在凌如风背上的琴囊上。 凌如风这一惊,非同小可,场中三派高手中,任随一派缠上自己,已足是劲敌。如三派联手一起向自己发难,则夫妻二人,定会命丧此地! 但既已至此,要抽身退步已是不能。因此,暗暗向凌波仙子递个眼色后,凌如风一跨英雄步,昂首而入,双手向座中诸人一揖,道:“凌某不才,得蒙众位英雄相邀至此,不知有何见教?” 说着,与凌波仙子坐上右边客席,与桐柏双煞,正好相对而坐。 袖里乾坤忙敬陪未座,挡住店门。 只见裁云手牛鸿彩缓缓站起,一举手,两个俊婢忙盈步而上,执壶将两只酒杯斟满。牛鸿彩将两杯酒敬到凌如风夫妻面前,揖手道:“久仰凌大侠英名,如雷灌耳,今日始得相会,先饮了这杯再说!” 说着,举杯对场中诸人道:“来,为凌大侠赏光到此,干杯!” 陇西三绝与那袖里乾坤闻言,皆一起站起来,举杯对着凌如风夫妻说了声“请!”一仰头,一饮而尽。 桐柏双煞却大刺刺的坐着不动,两对怪眼充满敌意,斜膘着凌如风夫妻。 凌如风却按杯不饮,对牛鸿彩道:“牛庄主与咱中州镖局,素来以黄河为界,河水不犯井水。今凌某押镖过此,贵介引我们到这儿来,不知有何吩咐,尚祈明言!” 见二人不饮,牛鸿彩也将杯一放,对凌如风道:“久闻凌大侠一枝镖旗,走遍南北十八省,黑白两道中人无人敢动。不须凌大侠亲自出马,镖旗所到之处,万无一失。今却不知因为何事,竟要贤伉丽双双出动?牛某一时好奇,便来此相候,以图一饱眼福。不想在此,又遇桐柏英雄与陇西英雄,皆望凌大侠一示镖物,让我们开一开眼界!” 陇西三绝立即叫了起来:“是呀,上山围猎,见者有份!拿出来看看,让我们陇西之人也饱饱眼福!” “众位英雄见笑了!”凌波仙子忙笑道:“咱夫妻二人,受人所托,解一部古琴过此,并非稀世珍宝,有什么好看的!” 双煞之一的二煞毒手判官闻言冷笑道:“能请得动十年不出山的泰山大会第一高手护镖,怕不是区区一古琴主人吧?” “阮英雄见笑了!”凌波仙子忙道:“今咱夫妻受托之键,确系一寻常古琴。咱夫妻之行,主要是为到蜀中一游。” 陇西三绝中摩云掌立即怪笑道:“嘿嘿,区区一琴,竟能请动中州镖局主人,你们欺咱是白痴么?” “就算是押了稀世珍宝又怎样,难道不成你还想劫镖么?”凌如风见摩云掌出言甚是无礼,忍不住冷笑道。 “谁敢劫泰山群英会上第一高手的镖呢!”百步追魂阮士雄一见琴囊,不顾梅浩成要他即赴戎州之言,冷笑道。 袖里乾坤见状,立刻见缝插针,火上加油道:“在中原武林,谁不知凌大侠一把金刀打遍泰山群雄无敌手?能得结交凌大侠,实是三生有幸!来,干杯!” 说着,举起手中酒杯,向大家劝酒道。 百步追魂有意在众人面前亮亮新练成的功夫,闻言忙举起酒杯,对凌如风冷笑道:“阮某不才,得遇天下第一高手,今倒要请凌大侠赏光一杯!” 说着双手举杯,向前一送,那酒杯打着旋向凌如风脸上飞去。 凌如风见这酒杯来势,缓急不一,知对方运上了诡异无比的阴阳手内功。不敢大意,忙将双手摇动,口中谦道:“不敢当,不敢当!”双手这一摇动,便见隐隐两股赤气在掌中涌出,向酒杯迎去。 那怪异飞旋而来之杯,被凌如风推出的阳刚之气一逼,顿时一蹇,只在空中打旋,再难前进一寸。 百步追魂那一推,已使出八成劲道。见酒杯被凌如风运功抵住,忙将体内真气,提到九成逼出。 只见酒杯在空中一顿后,又缓缓地向凌如风面前逼迸。 凌如风见状,也再凝神聚力,将九成功力逼出,将酒杯前进之势顶住。 一时间,但见酒杯在空中忽进忽退,二人竟先较起了内功。 二煞毒手判官见酒杯在空中旋转一阵后,开始缓缓向大煞百步追魂追去。便知大煞的内力,比不上凌如风精纯。刚一思忖,借二人较力之际,伸手在盘内拧下一条鸡腿,朝凌波仙子面前一送,道:“哥哥敬凌大侠的酒,那么小弟只有向仙子敬菜了!” 一条鸡腿,被毒手判官贯劲一送,立刻挟起凌厉的劲风,向凌波仙子飞去。 凌波仙子见鸡腿飞来,不由一惊。知自己内力比不上毒手判官,不敢硬接。忙一式“借花献佛”,借力打力,双掌连晃,向毒手判官道:“别客气,别客气!” 一道巧力,使那鸡腿在空中划一弧线,斜斜的向大煞百步追魂飞去。 百步追魂内力本比凌如风差一筹,此时正苦苦相持。那杯酒,已离他脸不到二尺。眼看,就要败此,突见一条鸡腿斜窜而来,心下一惊,劲力一缓,那酒杯便向前猛的一跃,“啪”的一声,撞到他嘴上。 与此同时,那条鸡腿,也“卟”的一声,撞到他的脸上。百步追魂顿时脸上开花,显得狼狈至极。 当下,大怒,急掣判官笔在手,一式“摇头摆尾”,窜过桌来,对凌波仙子喝道:“好不要脸的婆娘,趁我与你老公交手,却暗地伤人,算什么东西?” 凌波仙子冷冷一笑,道:“暗掷鸡腿的,却是你家老二。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你着什么恼?” 嘴里说着,一式“蜻蜒点水”,跃过一边。落地时,一对子午鸳鸯锁,已掣在手中。 百步追魂先下手力强,一式“仙人指路”,右手判官笔点向凌波仙子腹部神阙穴,趁她挥钺挡时,却虚划一弧角,“灵蛇回首”,直点凌波仙子膻中。 这膻中及任脉之会,若被击中,即会真气漫散,神不守舍。凌波仙子怎肯被他击上?当时柳腰轻摆,一式“环球抱月”,比美的跃了个圈儿,竟到了百步追魂的身后,手中双锁,直指他命门、老室二穴。 见妻子与百步追魂交上手,凌如风暗觉不妙,知今夜三派高手,皆是冲自己夫妻二人而来。如以一对一,自忖功力,不会输给场中任何一人。 但如果三派一拥而上,那自己夫妻二人的前程,便会断送在此。 见二煞毒手判官义暗掣判官笔在乎,向凌波仙子靠去。凌如风便知今夜,已难免一场死战。忙掣成名金刀在手,喝道:“桐柏兄弟,难道又想以二敌一么?” 金刀一摆,将毒手判官挡住。 陇西三绝,见此机会怎肯放过?三人知凭自己本事,要想从凌如风夫妻手中取那魔琴,万难如愿。今见天星二人与桐柏双煞,皆欲打这魔琴主意,不由大喜。 怕桐柏双煞抢先得了琴囊,陇西三绝彼此递个眼色,齐齐跃出,围往了凌如风。醉金刚唳啸天一扬手中乌金锏,喝道:“久仰凌大侠英名,天下无双!今咱陇西三绝有幸相遇,倒想领教领教!” 凌如风见三人一齐围上来,全不顾武林规矩,顿时气得双眉倒竖,喝道:“久闻陇西三绝英雄,不想靠的是以多取胜!”急将手中金刀,一式“闻鸡起舞”,泛起一轮金光,向三人逼去。醉金刚一声电哨,与摩云掌双双敌住凌如风。那筒子鞭巫云,却盘旋一侧,伺机取凌如风背上琴囊。 那二煞毒手判官,却趁凌如风力敌三人之际,悄悄跃向凌波仙子,喝道:“兀那婆娘休得逞凶,且会会你家二爷!” 凌波仙子对百步追魂,正打成平手,斜刺里忽又窜出这毒手判官。她心里一惊,顿被桐柏二煞四支判官笔困在核心。但见桐柏二煞笔走灵蛇,险招百出。凌波仙子一时手忙脚乱,随时有丧命的可能。 这边凌如风力敌三绝,甚是吃力。见妻子被桐柏双煞逼得险象环生,心下不由大急,凡欲跃过去帮忙。但那陇西三绝皆非庸手,三人各展成名绝技,一对乌金锏、一把方便铲、一根筒子鞭,将凌如风围了个风雨不透。凌如风若有半点松懈,定将命丧黄泉。 一时间,夫妻二人险象环生。 牛鸿彩与袖里乾坤见状,相对一笑,露出了得意之色。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忽闻门外一声呼叫,只见肉蒲团余太贞高叫着冲了进来:“凌如风那厮,占了本姑娘的便宜,就想一走了之,有这么好的事么?” 一边叫着,一边向凌如风冲去,伸出丰腴的胖手,便向凌如风背上琴囊抓去。 陇西三绝与凌如风苦战多时,已占上风,眼看就要得手。 不想平空窜出这一胖妇,一伸手便欲享现成。陇西三绝怎肯让到口的肥肉,又让别人叼去? 那醉金刚离肉蒲团最近,见她跃来,忙将右手之锏,拦腰向肉蒲团扫去,喝道:“何方蠢婆,休得讨死!” 肉蒲团见状,不闪不避,将抓向凌如风之势一转,反手抓住锏身,用力向怀中一带,同时一掌向醉金刚拍去。 醉金刚这下可吃了大亏! 他不识肉蒲团厉害,又是临胜之兵,骄气十足,根本未把肉蒲团放在眼里,扫向她这一锏,只用了半力。肉蒲团功力本比他高上一筹,她这一抓一带,全系巧力,名曰“小鬼跌金刚”。醉金刚被她这一带,竟立足不稳,一个踉跄,右肩被肉蒲团拍上一掌,被打得连退两步,差点跌坐在地。 筒子鞭巫云见状大惊,将攻向凌如风之鞭一转,一式“玉兔捣荡”,砸向肉蒲团,趁她闪避之时,扶住醉金刚,向旁退去。 两人这一撤身,凌如风便觉压力顿减。手中金刀,一式“朝天一柱香”,荡开摩云掌的方便铲。反身一跃,斜窜到桐柏双煞身后,就是一刀。 他这一刀,无疑是救了凌波仙子之命。 这凌波仙子,以一敌二中原一流高手,早就露出败象,全凭一身飞燕轻功,挪腾闪避,才勉强支持。那桐柏双煞,深恨凌如风当年在泰山会上挫了他们的名头。蛰伏二十年,练成一身绝技,将那两对判官笔,使得神出鬼没,普通高手遇上,只须几合,便会命丧笔下。今凌波仙子能在二人手中,苦撑几十余合,已实是不易。 桐柏双煞二十年后重现江湖,本欲一鸣惊人,重振当年雄风。不想合二人之力,几十回合,连凌如风之妻也胜不了。这一恼怒,便齐使出八步赶蟾功夫,围着凌波仙子乱转,同时将新近研出的“灵蛇八式”点穴绝技,一一的使了出来。 一时间,凌波仙子被迫了个眼花缭乱、只觉千万支判官笔凌空乱舞,风雨不透,眼看就要命丧黄泉。恰在这时,凌如风挣脱三绝攻势,一式“平湖拜月”,将一柄金刀,向百步追魂手背上命门一递。 那百步追魂手正欲向凌波仙子,点出那致命的一击,猛觉背上一道劲风追来,不由大惊,忙一式“见风使舵”,将手中双笔,反手向后一格,问了开去。 凌如风趁百步追魂手这一闪,跃到凌波仙子身边,一刀指向毒手判官,同时对临彼仙子叫道:“快走!” 说着,右足向身边一条长凳一点,这登便如脱弦之箭,向旁边窗棂飞去,“啪”的一声,将窗门击开,同时一带凌波仙子,双双向那窗口飞去。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忽闻一声低喝:“不留下物事,就想走么?” 随声只见裁云手牛鸿彩手执日月锁心轮,拦在窗前。 这人好怪的身法!凌如风还没看清他是怎样来到窗下的,已觉那日月二轮卷起怪异的风势急袭而来。 凌如风在空中已无法转身,紧急间,来不及多想,左手将凌波仙子推向一旁,右手一式“直捣黄龙”,将金刀向前狠命递出,竟采用了同归于尽的打法。 裁云手牛鸿彩本欲出奇制胜,一举将凌如风制住。不料凌如风这两败俱伤的一刀,追得他不得不改变攻势,将日月锁心轮向下一沉,欲将金刀绞断。只听“咔嚓”一声,飞旋的齿轮将金刀一绞,一串火星飞溅,凌如风但觉手臂一震,金刀差点被绞脱手,被迫得斜窜两步,方才站稳。 凌如风四手抽刀一看,刀上已被绞了一个缺口,不由大惊,不知这裁云手,内功究竟高到何等程度。 须知,凌如风这柄金刀,乃天山铁精打就而成,甚是铎利。若运内力使出,削铁如泥,已非凡品。不想竟被裁云手运锁心轮,给绞了个缺口,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却不知这日月锁心轮,乃上古玄铁所铸。寻常兵器遇上,一绞就断。这金刀只被绞个缺口,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见丈夫吃亏,凌波仙子纤手一扬,便见两点寒星,悄无声息地向裁云手膻中、神庭二穴飞去。 飞燕镖刚一出手,又见两道金光斜窜而来,但闻“叮当”两声响后,地上竟多出两只飞燕镖与两枚金钱。 只见袖里乾坤司马文生须笑道:“凌波仙子暗器功夫,可然不凡!” 凌波仙子俏脸飞红,知自己暗器功夫,实比不上以夺命金钱扬名武林的袖里乾坤。当即柳眉一竖,不及多想,一扬手中子午鸳鸯锁,欺了过去。 袖里乾坤“嘿嘿”一笑,变戏法似的,右手一招,手中已多了一把铁骨金算子,挡住凌波仙子双销。但闻“劈里叭啦”的一阵算子响,二人已过了几招。 而这时,肉蒲团见凌如风要跑,忙荡开正与之斗的摩云掌的方便铲。一转身,便向凌如风背上琴囊抓来。 筒子鞭巫云,正扶着受伤的醉金刚。见肉蒲团将后背对着自己,急扬手中筒子鞭,向肉蒲团截去。 这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凌如风正拉开霹雳金刀绝学中第一式“引而不发”,正凝神以待裁云手怪招过来。却不防背后肉蒲团一把抓来,躲闪不及,背上之琴,竟被抓去。 肉蒲团琴囊得手,立刻夺门而走。忽觉背后风生,似有东西戳来。估计鞭长莫及,自无妨碍,因此不改原式而走。 谁知巫云在用鞭之时,一按柄上机括。筒中线镖,随这一甩之势飞出,“啪”的一卢,打在肉蒲团背上阙阴穴上。饶她肉厚,也觉背上一麻,眼前一黑,便要跌倒。背后,两股劲风同时袭来。 好个肉蒲团,紧急中,伸手将怀中香罗帕扯去,向后一扬。而同时,背上两处要穴,也被两股大力击中。 却原来,裁云手与袖里乾坤正分别与凌如风夫妻对峙之时,见肉蒲团抢了琴囊就跑。二人费尽心机,正欲得那魔琴,怎容肉蒲团渔人得利? 因此,二人急撤招,趁肉蒲团受镖之时,齐发劈空掌,击向肉蒲团后背。 饶肉蒲团有一流功力,也难禁三人夹击,顿时瘫倒门边。手中琴囊,“啪”的一声,掉倒地上。 场中诸人一见,齐皆出手,向琴囊抓去。却不知肉蒲团临倒之际一扬香罗帕,“蓬”的一声,一团毒雾散开。 众人抢琴心急,竟齐齐着了道儿,一吸气间,觉有异香,顿时心乱神迷。 趁这当儿。凌如风夫妻一递眼色,屏住呼吸,一式“风卷残荷”,将地上琴囊带过,双双跃出太平店,向茫茫夜色中逸去。 第五章 笑弥勒 豫南山道上,月迷星稀。 凌如风夫妻二人,急急如丧家之大,正飞快地奔走着。 一代大侠,想当年泰山一战,一柄金刀打遍群雄无敌手。不想如今,乍离中州势力范围,在这南阳道上;竟连遇几派高手,将自己夫妻逼得丢了马匹行李,连夜逃奔。 都是为这背上古琴! 这实在令凌如风夫妻迷惑不解:倒底是什么人,竟肯以武林至宝屠龙匕为代价,请他们解押这实属寻常的古琴?还在中州时,夫妻两就已反复查过,这琴确与寻常古琴一样,毫无异处。途经嵩山时,凌如风夫妻还专程到少林寺,请恩师水镜上人查核,确定此琴与传说中的梵天慑心琴,没一丝相似之处。 但是一出中州,自己夫妻二人,竟连遭几派高手围攻。观其用心,皆是为这古琴。 这不由令凌如风夫妻大惑不解:不说自己所押,实是一寻常古琴。就算是那传说中的梵天慑心琴,诸派高手,又是怎样闻讯而来的。 洛阳天星庄裁云手与袖里乾坤,与中州相距不远,闻讯而来,或有可能。 那九孤山女魔头余太贞,与那陇西三绝、桐柏双煞,却是相距甚远,怎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而来? 还有,那驿道黄昏中的“瞅瞅”鬼叫,来得甚是怪异,到底是人是鬼? 最让人疑惑不解的,是那曲常在暮霭中回荡的歌声,它显得那么凄惋迷离,充满恨世激愤之情…… 凄冷的月光,将这荒凉的豫南山道,抹上一层扑朔迷离的色彩。一阵阵冷风起处,树影案审,给这夜色更加一份神秘。 夫妻二人正自懊恼奔走,忽闻道旁“啾啾”一声鬼叫,荡人心魄,接着一声凄厉至极的哭声自林中传来:“还我命来!” 夫妻二人正是惊弓之鸟,闻声大惊,齐齐的,一人发壁空掌,一人发飞燕镖,猛地向哭声处击去。 但见一道狂飓飚两道寒星,“轰”的一声,将林边之地击个大坑。 夫妻二人急步上前一瞧,并无一人,正吃惊时,却听那凄厉的哭叫声,又从背后传出:“还我命来!” 夫妻二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凌如风急提体内罡气,喝道:“哪路朋友在此,何不出来相见?” 连喝两声,体内罡气随声而出,将道旁林木,震得惊惊有声。但见山道弯弯,月色凄迷,哪见一点人影? 见林中之人不敢现身相见,凌如风双手一揖,转了个圈,道:“林中朋友,既不肯现身相见,凌某少陪了!” 说有一带凌波仙子,正欲举步,又闻那阴恻恻的冷笑声起,随着一声凄厉的哭声,盘旋在二人头顶之上。 凌如风大怒,正欲恶言相向,激出林中之人。忽闻山道上响起一声清亮刚劲的哈哈,似一串铁弹急射而来,竟一下将那凄厉无比的哭声冲散。 只见笑弥勒似一团肉球滚来,随着一声佛,喝道:“何方孤魂野鬼,见了你家佛爷,还不住声滚蛋?” 说着抓一把松针,一式“天女散花”,向四面疾射而出,但闻一声轻“哟”,那凄厉的鬼哭,顿时消失。 笑弥勒两次出现,皆有助于凌如风夫妻。但凌如风想起笑弥勒劫琴之言,又不得不暗自戒备着,向笑弥勒一揖,道:“多谢大师援手,赶走野鬼,凌某这里有礼了!” 笑弥勒忙执手还礼,笑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凌大侠不必多礼!” “承蒙相助,他日定当厚报!”凌如风不知笑弥勒来意,不愿多耽搁,忙揖手相辞,道:“凌某告辞了!” “凌大侠且慢!” 笑弥勒忙道:“刚才二位施主走得太急,忘了马匹行李,贫僧帮你们带来了!” 说着,向林中一指。 凌如风夫妻转头一看,可不,自己的马匹行李,正拴在前面树上。 凌如风忙再谢道:“大师一再援手,凌某感激不尽,他日定当厚报。告辞了!” 说着便欲转身离去。 笑弥勒却将大柏一挥,拦住凌如风去路,笑道:“凌大侠且慢,贫僧还有话说!” 凌如风脸上顿现不悦之色,怫然道:“大师一再相拦,不知有何见教?” 这笑和尚,因他“开口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肚大能容,容世上不平之事”,人皆称他笑弥勒。不想这时他却不笑了,肃然道:“二位这次出马,可是保了一件极其重要的物事?” 一见说到正题,凌如风便知其来意,不由冷冷道:“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笑弥勒正色道:“二位可听说过武林攻心的无上精品梵天慑心琴么?一百年前,为了此琴,咱们中原那十大掌门人,皆一起死在唐古拉山之下?” 凌如风闻言,不由一笑,道:“大师此言,不知是何意思?” 笑弥勒略一犹豫,决然道:“趁此魔琴还未作孽之时,将它毁去!” 凌如风哈哈一笑,道:“只可惜,在下不能成全大师这美意!” 笑弥勒双眉一拧,道:“难道,凌大侠欲恃琴称尊,与天下武林为敌么?” “大师言重了!”凌如风忙正色道:“在下如得了那魔琴,无须大师动手,定早将它毁去了!凌某不才,自信还不至起这祸心!” “你这话可是真的?”笑弥勒不解地望着凌如风。 凌如风忙道,“在下此行所保物事,确系一寻常古琴。所以,难成大师美意!” “这……”笑弥勒不由一愣。 论人品,凌如风夫妻主持中州镖局,几十年来所作所为,尽皆光明磊落,确不失一代大侠风范。 但是,魔琴重现江湖,对笑弥勒来说却不只是风闻。并且,十年未出山的泰山群英会的第一高手,竟为一寻常古琴,夫妻双双同时出山,这事实在令人可疑。 因此,笑弥勒一愣之后,又笑了起来:“凌大侠素来所为皆大侠风范,贫僧自是相信,但是,因那魔琴系着咱整个中原武林之人安危,贫僧却想看看,凌大侠所押之物,倒底是那魔琴不是!” 凌如风闻言,顿时不乐,道:“凌某此生,从未打妄语。所押之琴,确非传说中的魔琴。大师难道信不过在下么?” 笑弥勒见凌如风变色,反增了几分怀疑,道:“是真是假。凌大侠拿出来看看就行了,何必生气?” 被这笑和尚深夜拦在这野岭上,已有失凌如风泰山第一高手身份。如今又要强行查看,这叫凌如风如何受得了? 凌如风因此怒道:“在下所押之物,有货主封条。凌某受人所托,怎能私自揭封,坏了咱镖局规矩?大师要看真伪,待凌某将这琴盒交与货主之后,只管索看就行了。此时要看,万万不能!” 见凌如风作态,更增加了笑弥勒疑心,忙道:“凌大侠既然道这琴盒之上,贴有货主的封条,那么你怎么知道这个盒中,不是装的那魔琴?” “这……” 凌如风不由语塞。自己夫妻二人当日疑这琴系魔琴之时,曾采用不光彩的手段,打开过此盒。但这事只有自己夫妻二人知晓,若说出来,岂不是有损镖局声名?所以一时间,竟答不上来。 笑弥勒见凌如风尴尬唯言,便断定二人所押,定是那魔琴。 当下,一个哈哈,笑道:“凌大侠既言所押物事,乃一寻常之琴,不如化与贫僧。也免再向前去,若来诸多争夺,万一不测,岂不有损大侠一世英名。” 这笑弥勒本是一番美意。但不说还好,一说竟激起凌如风英雄气概,怫然道:“凌某此生怕过谁来?堂堂中州镖局,难道还怕几个劫道毛贼不成?” 这句话,竟将笑弥勒也带了进去。笑弥勒顿时冷笑道:“凌大侠如此英雄,真是可敬,但恐祸生不测……” 凌如风闻言,顿时双眉倒竖,历喝道:“大师一再阻道,难道想在这荒山野岭,拦住劫镖么?” 见凌如风发怒,笑弥勒终于动了怒,冷笑道:“凌大侠之镖,数十年来,谁人敢动?只是此镖牵涉到我中原武林成百上千人性命,贫僧只好出了!” 凌如风大怒。想这笑弥勒,虽然身为峨眉万年寺掌门,但素喜游戏江湖,独来独往。其天罡三十六路达摩神拳,所向无敌。昔日泰山之会,自持掌门身份,不肯下场争赛。所以凌如风虽闻笑弥勒之名,却无缘与之较量。今见他决计出手,凌如风想自己纵然不敌,还有妻子凌波仙子在旁,危急之时可助一臂之力,决计万无一失。因此冷哼一声,道:“凌某久闻大师三十六路达摩神拳,天下无敌,凌某倒想领教领教!” 笑弥勒一个哈哈,道:“凌大侠既然不肯回头,为中原武林计,贫僧也只有出手了。拔刀吧!” 凌如风自恃天下第一高手声名,怎前不顾其脸面,以成名金刀对笑弥勒一双向掌?闻言冷哼一声,道,“大师未免太小看凌某了!凌某与大师素无冤仇,怎肯在兵刃上占大师便宜?还是让凌某空手与大师走一遭吧!” 笑弥勒道声“好”!见凌如风不肯在兵刃上占他的便宜,一派大侠风范,不由暗佩其为人之道,便不肯先发制人。当下左拳右掌,合抱一拱,立了个门户,凝神敛气,待凌如风先攻过来。 凌如风见他不肯先出手,道声“得罪”,左掌向外一穿,右拳“直捣黄龙”,直奔他两乳下膻中穴,左掌同时翻上,“饿虎扑食”,硬砍笑弥勒右臂,紧跟着右掌变拳,直向他巨阙穴击去,将嵩山少林寺的罗汉神拳,转眼之间,连发出三招。 笑弥勒笑口一团,连退二步,也以少林罗汉拳相对,将凌如风攻出三式,一一的化解开去。 凌波仙子在旁,很想与丈夫联手,一举击败笑弥勒。但她知丈夫自尊心极强,极是顾及名声,是决计不容她出手,以二敌一的。当下暗忖:以凌如风功力,自是不会输与和尚。因此上,她将一双凤眼,警觉地望着四周,以防有人偷袭。 凌如风与笑弥勒一交手,合而复分,盘旋一周,均是暗自惊佩对方身手。 笑弥勒心想:只道这凌如风的金刀成名,谁想他拳上功夫,竟也不错!瞧这三招,迅捷沉猛、真是劲敌! 而凌如风则想:怪不得人称笑弥勒神拳无敌他并未使出成名绝招,便将我这三招罗汉拳,轻描淡写化去。待会使出达摩掌,只怕我决难讨好! 二人皆不敢轻敌,又盘旋一周。笑弥勒抢先一步,左腿横扫,凌如风跃起避过,双掌向他面门按去。 笑弥勒左腿扫出,已暗伏“怪蟒横枝”、“潜龙惊魂”双招在内。而凌如风双掌按处,将这两把消于无形。 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皆各负绝技,但都不敢轻易使出。皆以普通招式,试探对方绝学。 转瞬之间,二人已拆了三四十招。其时已至午夜,一轮皓月当空,只见两个影子,乍合倏分。 凌如风见笑弥勒一直虚与委蛇,不肯用达摩掌重施杀手。不禁心中焦燥,想自己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未得进食。他肚中饥饿,久战之下,气势便不如笑弥勒。 当下将招式一变,掌不离肘,财不高掌,一掌护身,一掌应敌,右掌往左臂一贴,脚下按先天八卦图位,绕着笑弥勒疾奔,使出了另一绝技“游身八卦掌”。 这一路掌法施展时,脚下一直游动,绕着敌方左盘右旋,乘隙发招,由慢至快,令人防不胜防。只须按其八卦图式,绕上九圈,武艺再高之人,也易给缠得头昏眼花。 凌如风只绕得两个圈子,笑弥勒便看出其厉害,不待他再转身后,瞅个空子,即斜步横抢,以反转之势迈了上去。劈面一掌。 凌如风却随其掌势,巧巧他一回身,正合九官八卦路数,走坎宫踏坤位,双掌挥动,抢进震位,绕着笑弥勒一连走了七八个圈,点到即收,手掌不交。 这路掌法,本是凌如风熟练了几十年的功夫,自是越跑越快,掌、步随意收发,已到炉火纯青地步。 笑弥勒一身肥肉,臃肿不堪,转动自然不如凌如风敏捷。无意间,这八卦游身掌,竟成了笑弥勒克星。 笑弥勒一生游戏风尘,所遇风险极多,自是临危不乱。 起初,笑弥勒见招拆招,笑口常开。 但时候一长,笑弥勒不免跟不上凌如风敏捷,几遇险招。心念一动:如此下去,势落下风。当下便不再虚委,运起天罡三十六路达摩掌要诀,凝步不动,抱元守一,静待凌如风攻来。 笑弥勒脚步一停,凌如风早欺到身后,一式“活龙起舞”,发掌拍向他后心命门。 笑弥勒见他掌到,右字发腕回扣,向他手腕们去,左足却一式“倒踢紫金冠”,向凌如风胯下飞去。 凌如风忙缩手,一式“骑马桩”,变掌为锤,向下一沉,猛击来足。这一变,脚下已离开原位,身势自然一滞。 笑弥勒抓紧这机会,闪电般的换了一招两式。立即变守为攻,将天罡达摩三十六路神拳使出。 凌如风立刻觉出笑弥勒的掌风,挟着隐隐风雷之声,一层层凌厉无比的罡气,向自己卷来。 凌如风不敢丝毫大意,立即将本身功力,提高到第九成,仍以游身八卦掌,绕着笑弥勒滴溜溜乱转。欲以这中州武林世家绝学,击笑弥勒之短。 笑弥勒却身子微动,将达摩罡气,遍布全身,缓缓将凌厉无比的罡气,一浪高一浪地向凌如风击出。 凌如风见势,暗自心惊,欺笑弥勒体态臃种,转动不便,凌如风左脚踏坤位,右足奔震宫之时,双掌晃出两记虚招,以掩笑弥勒眼目。左腿却反转一滑,倒步离、良、兑三宫,在乾位突发一掌,从背后,向笑弥勒肺俞穴击去。 笑弥勒正全神贯注,对付凌如风正面虚招三时,谁知突然不见了敌人身影。正觉不妙,猛感背后掌风袭来。心里一惊,闪进招架已来不及了。忙将护体达摩罡气,向背上猛一遍。但听“蓬”的一声大响,背上被凌如风一掌击个正着。纵有一身神功护体。也被打得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向前连窜两步,方才站稳,回身喝了声“好”。 而凌如用这突袭成功,满心一举挫敌,不想一拳击下,如打在铁板上,将一只右臂,震得差点脱臼,不由大惊:自己这一掌,少说也凝八成功力,一般高手如遭此一掌,定然立时丧命于掌下。不想这笑弥勒竟能承受,看似竟是无损伤,而自己竟被他那护身罡气,震得半身发麻。 却不知这达摩护体神功,较之“铁布衫”、“金钟罩”功夫,又胜一筹。其借力反弹之力,又是不同。出去之力越大,反弹之力也越大。凌如风这一掌,能将笑弥勒击得窜前两步,已远超超过一般高手。他哪里知道,自己在这一招中已用敏捷至极的步法,以长制短,胜了笑弥勒一着。反倒以为笑弥勒能承受如此一掌,定是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凌如风大惊之下,顾不了许多,拔刀在手喝道:“大师神功,果然高明,凌某佩服至极!咱且再比试比试兵刃!” 笑弥勒暗中吃了亏,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晓得凌如风金刀,堪称天下一绝,在兵刃与自己决难讨好。 因此,笑弥勒避实就虚。想在比内功方面胜凌如风。知凌如风自恃一代大侠身份,自尊心极强,便故意激他。当下哈哈一笑,道:“贫僧与人比划,还从未用得上兵对。凌大侠如觉得拳脚上不怎方便,只管将你那霹雳金刀绝技使出来,咱家用一双肉掌接着就是!” 凌如风此生,还从未被人如此小视过。闻言果然上当,大怒着将金刀插回鞘内,向笑弥勒喝道:“凌某虽然不才,还不想在兵刃上占你的便宜!大师有什么绝活,只管放过家,凌某接着就是!” 说着,一式“弓步托掌”,凝气以待。 见凌如风如此,笑弥勒暗叹其大侠风苑,实非江湖屑小可比。只可惜今天为人所用,助纣为虐,可叹可悲!心中慈念顿生。当下,引膻中之气,下沉丹田,聚体内七成功力,两脚踏成马步,以意驭气,一式“金刚推碑”,缓缓向凌如风推去。“ 凌如风知笑弥勒斯练达摩混元气功,已到惊世骇俗境界。怎敢大意?当下将体内真气,提到九成,弓步不改,双家一抡,届时收臂,心意领气,将膻中猛勇刚劲的罡气,经两臂缓缓逼至手心劳宫穴。掌心向外,“嗨”的一声劲喝,向笑弥勒推去。 笑弥勒喝声“来得好!”两掌运气一逼,但闻“波”的一声,两道罡气一握,笑弥勒竟被逼得倒退半步,方才稳住。 凌如风得势不饶人,右腿一跨,弓步变成马步,再次进掌,推向笑弥勒胸口。 笑弥勒一念之慈,竟被凌如风占去上风。高手相交,岂可疏忽半分?急将功力,又提高一成,迎着凌如风来势,双掌一推。但听“轰”的一声,两股罡气相碰,荡起一阵旋风,将周围树叶砂石,击得乱飞。 一击之下,两人双掌,顿时合在一起。凌如风急将马步变弓,身子前倾,弓步正对笑弥勒两胯间抢先占了攻势。 笑弥勒却马步平掌,敌着凌如风攻来之掌,气态良若。 两掌一合之下,二人便各自展开神功,较上了内力。 但闻两人立足之处“格格”之声不绝。脚下石块,尽皆被二人踏碎。只一会儿,二人双足,便陷入土中寸许。 凌如风人称霹雳金刀,且为中州武林世家子弟,自得先天神力,又自幼得到嵩山少林掌门水镜上人指教,内功火候精纯,已臻当今一流高手之巅。 但笑弥勒自幼出家,从纯阳童子功练起,习得达摩混元气功,内力刚猛至极,已臻绝境。只须使出八成功力,就将凌如风凌厉的攻势抵住。 但笑弥勒念凌如风一代大侠,以他短击己之长,自己才占了这便宜。因此,笑弥勒不忍再提神功,将凌如风毙于掌下。 凌如风聚九成功力这一击,没想对方这次竟能从容按住,便知较内力,自己决难讨好。想回掌已不可能,唯将体内真力,提到十成。一股神力,成泰山压顶之势,向弥勒逼去。 笑弥勒达摩混元功,早练得收发随心,当下也将功力提到九成,恰恰地顶住。 两股神力相交,一时间,但见二人脚下之上,竟慢慢下陷。笑弥勒笑口已闭,神态泰然。而凌如风头顶,已笼上一层白气,前额上,已现一片细小的汗珠。 凌波仙子见状,不由大急。知这样下去,丈夫定然败北。欲上前相助,又知丈夫自尊心极强,由她相帮纵然赢了,今后也定是责怪,无颜见人。 正焦急间,忽闻林间,传出阴恻恻的两声“瞅瞅”鬼叫,一阵阴风送来一声凄厉至极的笑声:“还我命来!” 场中凌如风、笑弥勒二人,正在性命攸关相搏,已人至紧关头,对这哭声,皆是充耳不闻。 但凌波仙子不由大急,知这紧要关头,若有仇家袭击,丈夫与笑弥勒,定会双双命丧此地。 因此上,凌波仙子暗掣飞燕镖在手,紧紧护住了凌如风。而笑弥勒方面,却露出了一大空白。 这声鬼嚎之后,那阵阴风,竞将溶溶月色搅昏。紧接着,一声一声的,周围林中,皆响起了凄厉至极的鬼哭神嚎。而这笑声甚是怪异,荡人心魄,叫人魂不守舍,竟使正在全力以搏的凌如风与笑弥勒同时感到一股股腥风,袭向自己耳门。 高手相搏,讲究的是凝神聚气,最忌的是心浮气躁。 笑弥勒胜券在手,眼看便要取胜。这阵鬼哭,令他心旌一震,便觉不妙。知场外已有高手暗算。 见凌如风同样受到搔扰,心旌不稳,所发力道出现摇摆。笑弥勒知自己一时是不可能取胜的。那凌如风方面,有凌波仙子护着,料是无碍。而自己方面,却是空着,若有人在背后偷袭,这条命便非丢在这里不可。 笑弥勒心中这一急,更甚于凌如风。 高手斗力,最忌分神。笑弥勒这一急,劲力顿减,一时间,便与凌如风拉成平手。 林中之人,使出鬼哭神嚎功,本欲让场中二人走火入魔。不想凌如风与笑弥勒定力,已人当今顶尖高手之列,竟不为所惑。不得已现身而出,向场中一跃,同时将一把黑砂,使出漫天飞影手法,向场中撒来。 此时月色,已被那阴风所蔽。凌波仙子正凝神护着凌如风,猛觉一阵阴风向场中袭来。情知不妙,急将背上披风还风一摆,一式“九天揽月”,迎了上去。 那一把黑砂,多被披风卷落。却有几粒飞向场中,击向笑弥勒。 笑弥勒大惊,凝体内十成功力,尽力向凌如风一逼。 凌如风猛觉一股强劲至极之力通来,顿觉不支。当下也聚毕生精力,将成猛绝伦的一啸“晴空霹雳”逼出。 两股神力相交,“轰”的一声,两人顿时分开,地上出现一个大坑,竟是这一击之下,达摩混元功与少林罗汉神功交激而成。 俩人这一分开,凌如风只觉周身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口一张,一股鲜血激射而出,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而笑弥勒被凌如风拼死一搏的“晴空霹雳”震动,也是心旌乱摇,耳门如遭雷击。向后倒退了七八步,方才站稳。喉头一甜,也吐出一口鲜血。 正欲运动自疗,抬臂时,觉右臂一片麻木,全无知觉。一看,见左手背上,嵌着一粒黑砂手背已经乌黑,不由失声惊呼道:“夺命神砂!”急伸左手二指,在右臂几处大穴上阵连点,封住毒液漫延之势,知身受重伤,难与暗算之人与敌。一声长叹,转身疾驰而去。 那凌波仙子披风卷出之际,同时一扬皓腕,将两支飞燕镖,击向扑来的两条鬼影。 但见那两条鬼影就地一滚,避开飞镖,窜到凌如风背后,一齐伸出磷峋白骨爪,向他背上琴囊抓去。 正巧这时凌如风吼出“晴空霹雳”与达摩混元功一撞,“轰”的一声,山摇地动。那飘至的两条鬼影,被这威猛绝伦的神力一撞,在地上连滚了七八个圈,方才收住滚势站起。正自惊疑不定,见凌如风、笑弥勒二人内力耗尽,皆受重创,不由大喜。一声鬼叫,齐齐向凌如风扑来。 其时笑弥勒正伤重而走。凌如风重创之下,自是不敌。眼看就要被抓,凌波仙子急手连甩,将几枚飞燕镖射向二鬼。一拉凌如风,展开凌波绝技,跃至马背,飞驰而去。 身后,两个打扮成黑、白二无常之人,怪叫一声,急追而下。 第六章 僰侯之剑 豫南的秋雨毫不扭捏,说来就来。 眼前的路面,刚才还分得清雨点砸起的黑垢。眨眼之间,四周已是湿漉漉一片,雾蒙蒙一片,“嚓嚓”之声不绝。点点雨花儿亮晶晶的在浅水幽里画出无数个圆,漫开去,成一条条小水流,向低处流着。 崎岖的山道上,端的是大路朝天,无遮无档。在山上采药的一个白发老头与一个扎小辨的小丫见雨朱,一时间找不到躲处,便手拉着手,先是疾走,继而小跑着,最后只好狂奔起来,当时脚下生风,跌跌撞撞,总算跑到一个山洞前,爷孙俩已头发滴着水,一身夹在,已是湿透。 一进一洞,那肆虐的山南,顿时显得宁静无声。 小姑娘一拧小辨上的雨水,正要娇声叫爷爷,见爷爷神色怪异地望着洞内,心里奇怪,随爷爷的目兴望去,不由一惊。 但见一个胖大和尚,浑身淌着雨水,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面如金纸。一支硕大的手臂象一根乌棒,黑紫紫的,肿起老高,手背上一个伤口,流出一滩黑水,腥臭无比。看样子,似已死多时。 小姑娘吃了一吓,惊叫一声,紧紧地抓住老爷爷的手。 老爷爷却轻轻地把小姑娘的手扳开,来到胖和尚跟前,仔细打量一阵,忽然失声叫道,“不好,此人中了平都鬼圣那极其阴毒的夺命神砂!” 说看,出手在胖和尚腕脉上一探,道:“还好,阴毒未入心脏,此人可救!” 说完忽出二指,连点胖和尚几处大穴后,从怀中掏出一只朱砂小瓶,倒出一粒红色丹丸,度入和尚口中。一阵推拿,将丹丸度入和尚腹中。又摸出一柄小银刀,将和尚手止的伤口割开。 顿时,只见黑血汩汩而出。洞内,立刻充满了腥臭味。 那小姑娘紧张地盯着爷爷,一声不吭。 那老者在胖和尚身上推拿一阵之后,只见那胖和尚脸上的黑气逐渐消退,身躯微动,睁升了眼睛。 见自己躺在一老者怀中,胖和尚不由“啧”了一声,挣扎着坐起来,叫道:“咦?怎么,我和尚没死?” “你寿缘未尽,那阴都鬼儿子岂敢勾你?”那老者笑道:“敢问大师,缘何惹了平都那老鬼,竟遭此毒手?” 这时和尚神志已清,见这老者鹤发童颜,神清气朗,且能出手解了自己身上奇毒,知是异人,急挣扎着稽首首:“多蒙先生出手相救,贫僧净禅……” 那老者一听“净禅”二字,惊呼道:“大师莫非人称笑弥勒的峨眉万年寺主持么?大师功力,惊尘骇世,怎么会中这平都阴鬼毒手?” 笑弥勒圆脸一红,见老者慈眉善目,似面熟,却一时想不起何处见过。忙问道:“先生何人?贫憎有缘得通先生,救命之恩,永不忘怀!”说完一揖。 “大帅快别客气!”老者忙挟住道:“小老儿姓张,世居豫南,因常在这一带采药行医,人们都叫……” “圣手神医张中楠?”笑弥勒惊道。 原来,这老者正是汉未神医张仲景之后,祖传医术神枝,出神入化。将“医圣”起死回生之术,精研于一身。本住南阳魏公桥,救难于民。凡有一切疑难症,莫不手到病除,故人皆称圣手神医。十多年前,却无故失踪,去向不明,令武林中人大惑不解。 不想在这豫南山中,竟给笑弥勒遇上。当下问道:“先生神术,天下闻名,不知是什么原因,竟使先生隐世于此?” 圣手神医叹了一口气,道:“十多年前,一个异族人身受奇毒,倒在我门前。出于医德,我替他拔去所受之毒。待他醒来之后,才知此人名哈大,乃蜀南-人,上京探望在京做官的伯父。皇上见他天生异禀,武功超人,留他在京作锦衣卫士。谁知他惦念家中弟妹,中途逃走。到南阳时,被追来的一干宫中高手围住。因寡不敌众,身受重伤之时,又被毒手判官阴煞掌击中。好容易脱出围来,刚到我门口,便昏倒了。我虽替这-人哈大治好伤,却因此惹恼了官府,常有一些不明身份之人,来我门前生事。为避祸,我只好躲进此山,以苟延残喘了!” 笑弥勒闻言,不由沉吟道:“二十年前泰山群英会后,那桐柏双煞从此杳无音信。谁知,二人竟投了官家……” 说话间,洞外之雨已停。 圣手神医对笑弥勒道:“这儿非说话之处,小老儿茅舍离此不远,大师的伤势,虽已无碍了,但也需静心疗养两天,不如到寒舍换去湿衣,咱们好好聊上两天如何?小老儿已久不闻武林中事了!” 说完,不待笑弥勒回答,对小孙女道:“义英,来,我们扶大师家去!” 这笑弥勒流血过多,一时行不得,偏又身子肥大,圣手神医与小孙女费了不少力气,方将他架到山中茅舍。 待大家换过湿衣,圣手神医给笑弥勒重新上了药,笑弥勒精神立振。见圣手神医居舍,甚是清雅,不由叹道,“先生超然拔俗,志在芝桂,和尚自惭不如。想先生为一临危之人治毒疗伤,正是先生医德。何故竟引咎于官府,令我武林人士不得见先生?” 圣手神医叹道:“小老儿起初也是不解,及至那哈大伤愈辞别之时,方才告之我一大秘密。大师一生行侠仗义,令武林中人钦佩。小老儿如今将这秘密告诉大师,将来,或可助我武林人士度一浩劫……” 笑弥勒闻言大惊道:“难道,咱武林会有什么危难么?” 圣手神医点头道:“小老儿研习医术之余,也酷爱星象之术。近观天象,见西南方向杀气太重,于我武林大有关系。又见杀气中隐着一道白光,徘徊在蜀南一带。只怕这血光之灾,应在那哈大身上,故此想起那宗秘密,大师且听我细细道来。” 笑弥勒忙闭笑口。凝神静听。 圣手神医呷口茶,徐徐道:“说来话长,这事还得从远古说起。那哈大告诉我,他所属那-人一族,世居蜀南一带。早在夏、商、周时代,这一族极为昌盛。众酋之首乃-候,曾助周武王姬发伐纣有功,武王御笔亲书‘夷中最仁’四字,刻于一龙木金匾之上,赐予-侯,封其土为-侯国…… “这-侯知足常乐,与滇边夜郎国相邻,和睦共处,世代相衍。广种荔枝,所酿荔枝绿酒,天下视为奇佳神品,名曰药膏,历为宫中贡品,故后世《郡国志》云:‘西夷荔枝园,-僮施夷中最仁者,故古谓-僮之富,多以荔枝为业,园植万株,收一百五十斛。’物产丰沃,令人瞩目…… “后秦皇一统天下,将那夜郎国与这-侯国网入版图,曰‘-道县’,仍归-人治理,世代相袭,倒也无争…… “不想邻国‘夜郎’自大,时与汉人摩擦,斗殴时有发生,至三国时,南蛮盂获造反。那蜀丞相诸葛亮率兵南征。城门失火,-人却遭了池鱼之殃…… “那诸葛丞相挥师南下。这-道因扼三江汇聚之咽喉,控蜀、滇、黔津衡之要冲,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故诸葛亮率兵困-道。想-候世代皆‘夷中最仁’者,不忍兵刃相加。故发来邀约-侯于城北门外岷江边点将台相会,道是因兵过-道,请-侯退出一箭之地定居…… “那-侯素仰诸葛丞相成名,虽不愿意,却不敢相抗。想那一箭之地,也不为多,当下答应…… “谁知那诸葛丞相算定那天有大雾,方才邀-侯前来。当下唤过帐下大将常山赵子龙,持一铁箭铁弓,对准南方,拉满弓尽力一射。那长箭破空顺江而去,顿时不见踪影…… “-侯率众策马而追。谁知这一追,竟追了四百里,直追至蜀滇交界的大山处,方见那枝铁箭,深深的嵌进山崖中…… “-侯大惊,想诸葛丞相帐下,竟有如此神勇之人,与他相抗,必然身败名裂。只得在那蜀滇群山定居下来…… “却不知这枝铁箭,乃诸葛亮事前派人嵌进去的。那赵子龙所射之箭,早在雾中掉进那岷水中去了…… “那-侯实在太老实,及至知道中计后,诸葛亮早派兵把住符黑水与石门山南夷道,堵了-候回归之路。那石门乃汉武帝遣唐蒙所凿,乃滇黔通蜀的唯一关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侯唯有望关兴叹。而诸葛亮早迁来无数汉民,占了-道……” 笑弥勒听到此处,猛想起不久前闻魔琴之时,曾听到一曲极悲壮凄的歌声,开始两句,便是“皇天后土兮,-道云深……”吃了一惊,忙问道:“-道?难道……那歌声……是这-人所唱……” 圣手神医没注意笑弥勒的问话,继续道:“自此,-道为汉人居住。移至西晋,益州刺史罗尚在此施置关戎,以防大江,成为蜀南重镇;至梁武帝大同十年,派大将先铁定大僚,为了镇抚戎夷,便将-道城改称戎州……” 笑弥勒听到此,又想起凌如风押琴戎州之事,似有所悟,点头道:“是了,是了!” 圣手神医不知笑弥勒说的是“是了”是何意思,仍继续说道:“几经辗转,从汉至明,一千多年间,那-人在滇蜀群山中,繁衍开来。官府畏其势大,盖十必征其一,名曰‘割草’。从明成祖到现在,征伐十余次,杀-人无数。最大的一次,莫过于明天顺,成化年间,曾合汉士官兵十八万人征剿那-人。但-人剽悍异常,据九丝天险,大兵每望而不敢进。最后,还是御史汪浩以招安授官为名,诱杀-人大小酋长二百七十余人后,将-人杀得血流成河,只差没杀绝。众首领临危之际,派人秘密将历年所积财宝送走。并将这一秘密,藏于-候剑内。告诉后人,这笔财宝就藏蜀中,以备今后举事时所用…… “成化元年那次大杀伐后,-人元气大伤。但官府仍不放心,除经常征伐以外,并横征田赋,致使-人苦不堪言,怨声载道,为防-人反抗,凡有边事,便将-人抓去戍边。那年倭寇犯境,朝度下令出-兵,凡青壮-人,皆被抓去打倭寇,哈大的伯父哈共也在其列…… “那哈共乃-人中第一条汉子,在朝庭较场比武中,一对巨锤,打遍京华无敌手。一到边关,便立了奇功。皇上见他骁勇,怕放他回家又要造反,若杀了他,又怕今后无应敌之人。因此,授他一个五品武职的衔在京供职,不得回蜀南…… “而蜀南-人,却在官府的压榨下起来越苦不堪言,为此,公推哈大及哈共之子哈缑带了-候剑,上京去找哈共,试图解开剑中之谜,寻出那笔宝藏…… “二人到了京中,我到哈共,三人面对-候剑,反复查验,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关于那宝藏的秘密…… “也该有事。一日,哈大与哈缑二人上街玩耍,至较场时,正遇京中五年一次的英雄擂。哈缑一时技痒,回家偷了父亲巨锤上了擂台,竟打遍京中高手无敌手。哈大与哈缑得胜而走时,遇大内侍卫中许多不服气的高手追来。哈大怕给伯父惹麻烦,让堂见哈缑先走,他则断后,凭那柄-候剑,打退一千宫中高手,全身而退。” “哈大哈缑二人这一闹擂台,满以为无人识得他们。殊不知哈缑对敌使的乃哈共的巨锤,宫中高手,无人不识…… “不想这事竟让皇上知道了,即着锦衣卫查。大内一等带刀侍卫梅浩成,奉平夷将军刘显之命,前往密探哈大哈缑底细。这梅浩成本蜀南人氏,乃武当西门圣师侄,深得武当剑法神髓,其剑法仅次于西门圣。因受不了道家清规,私自出山,投到平夷将军刘显门下……” 笑弥勒听到“刘显”之名,忙问道:“先生所言平夷将军刘显,可是丐帮赣中舵主擒龙手刘显那厮?” 圣手神医点头道:“正是他!这刘显,本赣中南昌人,生而臂力绝伦。因家道落魄,投到丐帮赣中舵中,深受舵主多臂熊刘道清喜爱,将看家本领一百零八路岳王虎形拳倾囊相授。刘显因天生神力,又学得这岳王虎形拳,本事日精,竟成了赣中第一高手,赢得‘八臂神猿’绰号。不久多臂熊逝去,由他接任了丐帮赣中分航航主…… “这刘显天性不耐贫寒。接任舵主之位后,便露出本来面目,每日锦衣玉食,呼僮唤婢,大逆丐帮规矩,被帮中刚直之士合力逐出了丐帮…… “刘显在赣中立不住脚,流亡到蜀南,冒藉为武生。嘉靖年间,蜀南苗乱,巡抚张桌出兵征讨。刘显冲军陷阵,空手格杀苗中高手五十余人,抗苗人首领赤飞龙等三人。一时在蜀中声名大震,人皆称他擒龙手。嘉靖帝喜他勇猛,先收他为大内一等带刀侍卫,后为弹压蜀南蛮夷,又封他为平夷将军,领总兵衔…… “那日皇上得知-人中又出了神勇之人后,甚是惊异,即着锦衣卫查访。刘显因此派那梅浩成前往哈共府中探察。不想这一去,竟给他访着哈大哈缑来京目的,竟是为一百年前那宗宝藏,并得知-人现今未解开那-候剑中的秘密,不知宝藏何处…… “刘显也早就风闻-人有这一宝藏,闻之大喜。知哈共父子厉害,不敢硬闯,更不敢硬夺哈大的-侯剑。当即设下一条毒计,由梅浩成假传圣旨,将那哈大骗去刘显的将军府中,说是皇上闻他骁勇,要留他在京作官。暗中却竭力劝酒,欲将哈大灌醉后杀掉,以夺他的-侯剑…… “百年前-人三十六洞酋长被御史汪浩骗杀之事,哈大时刻不忘,此去自是处处留心。且-人世代善酿酒,蜀南戎州乃有名酒城,人人善饮。哈大将那陈年荔枝绿,豪饮一坛,毫无醉态,倒将刘显灌得酩酊大醉…… “哈大趁机逃席回哈共府中,知京中再难立足,星夜而逃。刘显酒后醒来,急叫那花雨剑手梅浩成率桐柏二煞等一干高手追击。那梅浩成本定阳真人之徒,算来乃武当掌门西门圣师侄,因犯教规被逐出武当山门之人,一手武当剑法仅次于西门圣。他被逐出门墙之后即投靠了朝庭,作了一等带刀侍卫。合他与桐柏二煞的之力,虽非哈大对手,但三人诡计多端,沿途设伏,趁哈大被迫得精疲力竭之时,在南阳率众将他围住。恶战多时,哈大经因寡不敌众,受伤逃到我这里…… “哈大伤好离开之时,担心途中再遇不测,故将那宗秘密告诉老夫。原来,他这一族,即是那-候嫡系传人。我与他参详那-候剑多日也参不出那秘密之处,故此那宗财宝,至今还未找出…… “今老夫夜观天象,见蜀南方向杀云密布,故又想起这事。不知这杀气与那-人,可有无关系?” 笑弥勒听至此,忙道:“据贫僧所知,这层杀气却不关那-人之事,与咱中原武林,却关系不小!” 说着,将自己与凌如风交手经过,以及平都赤灵子二子——勾魂使者白无常与夺命判官黑无常趁机下毒手之事,向圣手神医略略讲了一遍。 圣手神医闻言,大惊失色,道:“那魔琴,难道……真的又现江湖?” 笑弥勒满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该不会是讹传吧?”圣手神医摇头叹道:“一百年前,中原十大掌门,与那大魔头决斗,皆命丧这魔琴之下,这琴也早已不见踪影,今重现江湖,大师听谁说的?” “决非谣传!”笑弥勒神色肃然,道:“贫僧在半月前……” 说了半句,笑弥勒圆脸一红,竟难以再说下去。 原来。在半月前,笑弥勒正独在峨眉山金顶,练那达摩三十六路神拳之时,不远处突传来一阵琴声,飘飘飕飕,令他心神不定。恍忽间,见一天竺少女赤裸着胴体,在他面前袅娜起舞,美妙绝伦,他不由一阵心旌摇晃。当下竭力将体内真气提起,汇于白会、神庭二穴,欲定神凝心,与这幻境相抗。无奈那赤裸的天竺少女,而着那淫邪的琴声,越舞越近。那少女柔滑的胴体,带着阵阵异香扑来,竟使笑弥勒把持不住,一下气滑曲骨,元阳顿泄,竟将苦练了几十年的纯阳童子功破了。这情境,与嵩山水镜上人所遇相同。但水镜一代高僧,定力极深厚,运起先天神功,将那诱惑抵住,总算守住元体。而笑弥勒一念之差,便遭受了暗算,致使达摩神功减了一成。不然凭他那纯阳达摩神功,怎会久拿凌如风不下? 当下笑弥勒吃了暗亏,苦不堪言,知一百年前的魔琴重现江湖,中原武林即将面临一场劫难,便独自下峨眉山来。一路追到中州,却不见了那魔琴踪影。正自着急,忽见十年不出山的泰山第一高手凌如风,夫妻双双背一琴囊而走,便起了疑心。 想凌如风乃中州武林世家,素来嫉恶如仇,名声甚好,又是少林高僧水镜上人最得意的俗家弟子,笑弥勒不便轻易下手,只是一路跟踪,想查一个水落石出。 没想才出中州不久,他便发现跟踪凌如风的人不少,疑心更起。直至南阳城外,见辽东女魔头余太贞向凌如风出手时,他拍这魔琴一旦落到这女魔头之手,为祸更深,只得现身。不想被女魔头缠住,让凌如风夫妻走了。后在那太平店外,见凌如风夫妻与那天星庄两个庄主及桐柏二煞、陇西三绝在内,便藏在一旁欲相机行事。那时又发现平都鬼圣两个儿子出现,更是为凌如风夫妻处境危险而着急。不想肉蒲团奔来,将场内搅乱,各自吃亏,倒让凌如风夫妻走了。 他当下一路追来,顺便带上凌如风夫妻走失的马匹行李,在野岭上赶走二鬼,对凌如风夫妻晓以大义,劝其毁琴灭祸。无奈凌如风执迷不悟,至使二人出手,倒让平都二鬼捡了便宜去。自己一条命,差点丧在二鬼的夺命神砂之下。 见笑弥勒说到“半月前……”便脸一红,不再说下去,圣手神医便知他有难言之苦,也就不再追问。因为他刚才替笑弥勒把脉之时,觉得他中极、曲骨间沉浮不定,正暗自奇怪:以笑弥勒纯阳重子功,纵使受了重伤与奇毒,也不应有此脉象。今见笑弥勒脸红,联想传说中那魔琴的移情大法,能驱人之七情六欲,无所不为,心里对笑弥勒所吃暗亏,也明白了七八分,只是不便说明。 圣手神医当下转至内室,捧出一个极精致的丹盒,对笑弥勒道:“小老儿一生,最爱收藏天下奇丹妙药。今有先祖遗留下的九转小还丹。大师连遭三创,正宜服此药。今奉上一粒,还望笑纳。” 笑弥勒一见,不由大喜。情知这九转小还丹,刀汉末医圣张仲景,偶得奇缘,获一七叶赤芝与并蒂雪莲,他将这百世难得的至宝合上一些灵药,练成十粒灵丹。此丹只须一粒,即可令身罹奇疾之人完好如初。武林中人服一粒,可还精固本,平增十年功力,因此将这丹视为武林异宝。设想初见之下,圣手神医就将这传世之宝相赠。笑弥勒心里一热,便知圣手神医早察出他在魔音之下所吃之亏。当下也不推辞,接过而食,按圣手神医所嘱,盘腿而坐,用体内真气将灵丹逼化,运至三百六十周天。不时只觉周身一阵奇热,毛发皆张,竟将体内毒气浊气,一一从毛孔中排了出来。 不须一会儿,笑弥勒便觉周身通泰,完好如初。 当下一笑站起,恢复了笑嬉罗汉原状,对圣手神医稽首道:“先生援手赠药之德,贫僧终身不忘。今魔琴已现江湖,贫僧不敢再停留,今就别过!” 正欲离去,圣手神医却拦道:“小老儿虽久未出山,却知那凌大侠为人正直,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想来他不会助纣为虐。但那魔琴重现江湖,又是大师亲眼所见,又不由小老儿不相信——由此看来,这中间,是不是另有番曲折?” “怕不会有吧?”笑弥勒才受人之德,不便与圣手神医顶撞,笑道:“贫僧起初,也是先生这样想,所以在昨夜,贫僧在野岭上以礼相待,求那凌如风将琴盘打开一查真伪。无奈那凌如风再三推托,闪烁其辞,不由贫僧不疑,方才与他动手。” “大师听说也是!”圣手神医道:“想那凌如风夫妻,一生未受大挫,自是自负。而他平生所为,皆光明磊落,从不苟且。偏这魔琴又在他夫妻手上,不便强行索看。凌如风夫妻一生所服,唯嵩山水镜禅师。这水镜与小老儿曾有过一段交情。看来,为弄清这个中原委,小老儿只得亲自去一趟嵩山,去少林寺将水镜请来,自见分晓。只是在此期间,还望大师赶上那凌如风夫妻,设法拖住二人,同时也注意不让几个魔头染指其间。” 笑弥勒闻言大喜,拍手笑道:“先生此计,甚为上策,洒家怎没想到这上面……” 他一高兴起来,即复原状,“洒家”二字脱口而出。 正欲转身离去,忽然一声无比清越纯净的佛号传来,“阿弥陀佛,何劳圣手神医远涉,老衲自来了!” 随这清亮的优号,二人举目一看、但见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如飞而来,只见他上身丝纹不动,足下却如行云流水,带得一身大红袈裟飘然若飞,只瞬间,便来到二人面前。 二人一看,皆大喜,一揖手一稽首,齐声叫道:“水镜禅师!” 水镜上人一欠身,还了礼,道:“净禅大师与圣手神医所言之事,老衲已闻,今就是为此事来的!” 二人见水镜上人童颜鹤发,天庭饱满,双目如两口深邃古井,见他一千行云流水神行功夫及所施天籁传音之术,已入无上境界。便估计适才所言,已被他施展天听之术所去。 圣手神医一揖手笑道:“妙极妙极,这倒少了小老儿奔涉之苦。不知长老对高徒之事有何见教?” 水镜上人闻问,肃色道,“小徒所携,实是一寻常古琴!” 圣手神医闻言一愣。笑弥勒却打了个哈哈道:“寻常之琴,却得十年未出山的泰山第一高手亲自保送,那货主面子之大,怕是当今皇上也比不上吧?” 言下讥讽之总,甚是露骨。 水镜涵养功夫深厚,自是不为所动。平声道:“净禅大师所虑甚是合理,老衲当初也曾虑及。小徒向中州南下,经嵩山时,老衲亲自检验过所携之琴,确是一寻常古琴,故敢如此说!” 笑弥勒不由冷笑道:“昨夜野岭上,贪僧向凌如风夫妻索看那部琴时,二人却推口,说是货主在那盒盖上,加了什么封条,坚决不让查看。却原来,这琴只是不给外人看的!这个中名堂。嘿……” 水镜上人仍是不嗔不恼,道:“盒上封条之事,也是真的!” “那大师是怎样检看的呢!” “那梵天慑心琴,所用的是雷音寺中万年神本与北海孽龙之筋所造,其尺寸份量大异于寻常古琴,当年十大掌门血书上自有记载!”水镜上人平静道:“虽不能目睹盒中之物,但老衲这手,想来不会弄错斤两。” 笑弥勒这下不由作声不得。 他知道,一百年前,中原十大掌门人与那大魔头决战前夕,曾将那魔琴尺寸重量及有关之事,作了详尽记载,置于当时武林泰斗少林寺中,水镜上人此说,自是有他的依据。但言下庇护爱徒之意,不免溢于辞中。笑弥勒身受魔琴之害,念之切齿,自是不忘,见水镜上人神色淡然,不由不急,故意道:“想来那魔琴重出之言,定是讹传了!” 他自己深受其害,这样问,是欲激水镜上人一番。 水镜上人见他无礼,也不计较,摇头道:“魔琴重现,并非讹传,老衲日前,已与之遭遇过一次了!” 这下轮到笑弥勒吃惊了。他本以为,受这魔琴荼毒的,只是自己一人。圣手神医问他之时,他还碍口难言。今见水镜上人直口说出,怎不令他吃惊?当下突口问道:“怎么,难道大师也吃了那魔琴的亏么?” 这一问,无意间说出了自己也曾着了魔琴道儿。 水镜上人点头道:“是的!幸亏老衲定力还过得去,未为所扰!” 一句话,立即使笑弥勒那圆脸象个硕大的红柿子,难堪至极。想起着那魔琴诱惑时的味儿,他恨不得即找个地缝钻进去,哪还好意思说话? 圣手神医自知笑弥勒尴尬的原因,忙将话题岔开,道:“如此说来,凌大侠所保之镖,既非那魔琴,而那魔琴又确是重现江湖,这个中曲折,倒令人难测!” “是呵!”水镜上人那静如秋水的脸上,竟出现怆然之色,道:“自从小徒接了这枝怪镖,离开中州后,那关外长白老怪闻讯赶来,为了劫镖,竟将凌如风那赴棠溪途中的女儿青蝉毒倒,劫她为质,已沿途追来了。老衲今来,一是为追赶那长白老怪,一是为解这魔琴之谜……” 一席话,说得笑弥勒与圣手神医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良久,圣手神医方对水镜上人道:“闻那长白老怪,最是阴毒。所用毒物,让人防不胜防。小老儿粗通药理,或能解他一二。如若不弃,小老儿愿随大师前往!” “能得先生相助,老衲正求之不得!”水镜上人忙谢过。一双静如古井的眼睛,却又落在笑弥勒身上。 笑弥勒一生游戏江湖,天马行空,独来独往,最怕拘束。知水镜天性淡泊,一起行住甚是不便。因此道:“既得大师与圣手神医前往,那长白老怪何足道哉,贫僧便不去了!” 第七章 云中子三戏凌波仙女 南襄隘道上,秋风萧煞,细雨蒙蒙。快近正午,天色仍暗,一团团冷雾索绕在山道上,使一丈之外,视界不清。随着一阵马蹄声,两骑骏马,缓缓而来。马上之人,正是凌如风夫妻二人。 昨夜在豫南山道上,凌如风与笑弥勒那场技力,竟将体内元气,十去六七,一时难禁普通高手一击。 那阴都双鬼一击之下,便知凌如风已是强弩之末。将那畏惧之感,早丢九霄云外。料知凌波仙子虽然了得,但决不是二人对手。二鬼怎肯错过这良机?当下展开慑人心魄的鬼哭神嚎功,向凌如风夫妻追来。 凌如风夫妻二人在马上,按理是可及时摆脱阴都二鬼的,更何况临波仙子的凌波步,快捷无比。无奈凌如风乍受重伤,意乱神迷,怎敢急走?被那二鬼缠着,或以鬼哭神嚎功扰其心神,或以夺命神砂暗袭。他夫妻二人竟被逼得狼狈至极。小鬼跌金刚故事,竟在他二人身上重现。 一夜奔逃,好容易甩开二鬼。凌如风支持不住,一跤跌下马来,被夫人扶着,躲在一个山洞中,灌下一粒珍藏的续命金丹,替他推宫过穴,方才清醒。 二人在洞中,勉强吃了些干粮,运气调息足几个时辰,凌波仙子自是无碍,但凌如风精神,仍难恢复如前。 调息一阵,夫妻二人出了山洞,望了望天色,雨蒙蒙的,已近正午。当下扬鞭上马。见丈夫精力不济,凌波仙子将那琴囊要过背上。二人策马,一口气奔行了二十余里,但觉这岭上雾气越来越浓,视界不清,难见丈外之物。二人心烦,正欲找个人家歇歇,进点茶水,突闻道旁一阵冷笑传来:“识时务的,留下东西,还可保得一条性命!” 声音冷冰冰的,似金属敲击,闻之令人心颤,一听便知来人功力深厚。 凌波仙子因丈大功力尚未全复,连忙护住他,暗道:“小心暗器!”一边运足目力,向发声处望去。 她的内功,早已人当今一流境界,目力犹为过人。寻声望去,便发现左前方小树之后,似是站着一个人影。当下冷笑一声,道:“有心剪径,何用藏在树后?鬼鬼祟崇的举动,真叫人看不上眼!” 只听一声冷笑,道:“夫人好眼力!”一个紫面黄须的大汉,背上斜插一口大刀,身着黑色劲装,大踏步从树后跨了出来。 凌波仙子一见这大汉,不由冷笑道:“凭你这种角色,也敢动中州镖局之镖?” 那大汉闻言呵呵一笑。只见他一翻腕,拔出背上大刀,浓雾中即闪起一道白光。冷冷说道:“你以为亮出中州镖局牌子,爷们便被唬走了么?须知爷们为你这枝镖,在此守候了几日了呢?” 凌波仙子乍离险境,不想又遇麻烦,当即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黄须大汉道:“这个你不用问!” 凌如风见妻子亮出旗号,对方竟毫无惧怕之色,当下怒道:“既如此,夫人,咱们也不用与他搭讪了,走吧!” 说着便策马欲行。 只见那大汉扬刀一跃,挡在马前,放声大笑道:“二位已陷入重围之中,何苦要作困兽之斗?凌总镖头,如你还想保留名头,何不将这支镖献出,咱决不张扬出去。不然的话,定叫你血溅五步……” 凌如风一带马,冷笑道:“凌某一向是不听人吓唬。凭你这种荒野剪径的不入流之辈,也敢扬言留镖,岂不笑杀天下之人?” 话未说完,一扬手中金刀,向那黄须大汉一拍,欲借势而走。 那大汉知凌如风厉害,自不敢硬接。倏地跳过一旁,躲开金刀来势,撮指口中,一声唿哨。便见林中,闪出十几条人影,从四面向凌如风夫妻逼来。 凌如风在近十年中,镖旗所到之处,无人敢动。不想这次夫妻二人亲自出马,倒接二连三遇到麻烦。 当下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来。自忖虽才遇恶斗,功力未复。但忖忖这些无名小辈,自己夫妻二人倒还可以。因此冷冷地说道:“凌某此生,走遍南北十八省,还没见有公然敢向中州镖局叫阵的!凌某今倒要看看,不要命的,倒底是你们还是我?” 那为首的黄须大汉闻言,神色一肃,道:“中州镖局的威名,咱这些无名之辈自是知道。但今你二人助纣为虐,若不将那荼毒中原武林的魔琴交出来,咱们虽然自知不敌,也不得不动手了!” 说着率先一刀劈来。凌如风闻言一惊,忙横刀挡往来势,喝道:“胡说,凌某所解之镖,乃了寻常古琴!” 但那大汉根本不听他解说,将手中大刀,一味攻来。 他身后那十余条人影,这时已欺近凌如风夫妻二人,一齐向他们大下杀手。一时刀光剑影,杀声不绝。 凌如风金刀疾起,挡住攻来之势。想这黄须大汉之言,虽对自己误会颇深,但不失为一个人物。因此只是一味防守,并不进攻、凌波仙子所使兵器,乃一对子午鸳鸯,只适短兵相击,却不适马上攻守。勉强击退攻来的几人后,跃马凌如风旁,急道:“如风,与这些小辈交手,实在没意思,咱们走吧!” 凌如风从黄须大汉口中,听出他们并非江湖宵小,故不忍心伤害,一味取守势。今听妻子一提,忽然醒悟,忖这:“自己所解,虽非魔琴,但此时此地,无法说清。时间一久,必会人伤了对方。当今之计,还是走为上。” 念转志决。当下金刀疾飞,卷起一片金光,逼开众人,怒喝道:“让开,挡我者死!” 立刻,金光带起一阵狂,飚卷而出,冲开了一条出路。 凌波仙子一见,一式九天揽月,将逼近的刀剑迫开,一策马,当先破围而走。 那黄须大汉见状,挥刀率众而追,同时发山一串唿哨。 夫妻二人急跑间,林间忽伸出几把挠勾,向二人马蹄勾来。二人雾中一时失察,皆跌落马下。 只见林中突的又窜出十来个大汉,举刀向二人乱砍。 凌波仙子在马跃倒之时,一式燕子掠水,急掠而下,落地之时双钺四下一抡,正好荡开袭来的刀剑。 凌如风功力未全复,又在急走间,这一跤仁跌了个结实。幸亏他根本甚坚,且临敌经验丰富,在跌得双眼金花乱鹰之际,乃将金刀舞成漫天花雨,将袭来的刀剑挡住。 四下偷袭的汉子一计不成,呐喊一声,齐首后退而走。随着一声尖厉的唿哨,只见乱箭如雨,向凌和风夫妻二人出来。 夫妻二人顿时被迫得手忙脚乱。凌如风金刀舞动,虽能护体,但却不是长久之计。凌波仙子双锡挡乱箭,唯有解下大红被风舞了起来,将射来之箭荡开。无奈射箭的大汉中,有几个内功甚强之人。不一会,便有两枝箭射破了披风,幸亏她闪避得快,才没被射中。 这一阵箭雨,只苦了那两匹坐骑,本已前即受伤,又遇这一阵急箭只刹那间,二马就被射成刺猬似的,倒毙在道边。 凌如风夫妻经昨夜苦斗,早已心焦力瘁,实在不愿苦缠下去。见一马已毙,已无牵挂,当下二人递个眼色,一边舞动金刀披风护体,一边运起轻功,向着前面发箭之人扑去。不一会,便接近林边。 林中之人见状,再射箭已无用。一声呐喊,从林中拥出十余个大汉,围了上来。后面之人见状,也停止了射箭,呐喊着围了过来。 凌如风暗喝一声好,对凌波仙子道:“咱们走!” 将金刀舞动,对着为首的几个大汉冲去。那几个大汉不知金刀厉害,齐掣兵器砍来。但闻叮当一阵乱响,众人手中兵器,皆被凌如风金刀削断。 趁众汉惊愕当儿,二人相互一望,运起本门轻功,疾步而走。 众大汉见二人要走,一声呐喊,皆死命追了过来。 凌波仙子见众大汉一味苦缠,暗道:如不伤他们一两个,使这些人知难而退,今日便别想清静。 见众人追来,她当下暗掣飞燕镖在手,瞅定前面那大汉,扬手一甩,两道白光,顿破雾而去。 猛见林中飞出一条黑影,双手一掠,将那飞燕镖接过,对追赶的汉子们一摆手,众汉便不再追赶。 这黑影却返身使出人步赶檐功夫,追了上来,口中叫道:“久闻凌总镖头英雄,打遍天下无敌手,今怎么倒被一伙无名之辈,追得落荒而逃?” 凌如风与凌波仙子急走问,闻言觉声音甚熟,回首一看,见一瘦长之人,一身黑色劲装,黑布蒙面,只留一对精湛湛的眼睛在外,正使出极上乘的轻功追来。从身步来看,已臻当今武林一流高手境界。见之甚觉面熟,却不知是谁。凌如风不敢怠慢,忙停步问道,“尊驾何人?缘何追赶凌某?” 那人也停下脚步,并不回答所问,道:“恭喜你了,凌总镖头!” 被别人追赶逃命,何喜之有?凌如风见这蒙而人言下讥讽,很不是味,道:“凌某亡命途中,何喜之有?你倒底是何人?刚对追赶凌某那伙人,可是你的手下?” 只闻那人“嘿”的一声冷笑,取下面罩,道:“凌总镖头,得了可称尊武林的无上至宝,自然听不出贫道声音了!” 但见这人黑髯垂胸,骨格清奇,发会高耸,飘然有出世之表。 凌如风惊然一惊,忙问道:“尊驾,可是武当云中子道长?” 武当一步追魂云中子道长,乃当今武当派掌门西门圣同门师弟,一柄追魂剑天下闻名。今突然出现在这南襄隘道上,着实叫凌如风心疑。 云中子见凌如风认出了他,当下道:“凌总镖头,你身负那称等武林的魔琴乱跑,可知前面道上,已云集大批武林高手,在等待着你夫妻二人么?” 凌如风一听,忙笑道:“道长误会了,凌某所保这枝镖,乃寻常古琴!” 云中子冷哼一声,道:“你我皆是明白人,何必说那见外的话?我这次来,乃西门师兄之意。师兄已得知,中原各派高手,为雪当年各派掌门惨死之耻,已闻风赶来夺取此琴。前面路上,险恶无比。凌总镖头何不由此改道,到我武当避锅?” 凌如风不由苦笑道:“凌某所带,实乃一寻常之琴。不想武林中人,对凌某误会竟如此之深。凌某一生行事光明,从不作苟且之事!如今已应了琴主之托。务于年底祭神之日前送琴至戎州,道长也知道,武林中人,一诺千金,怎好更改?如凌某随道长避往武当,只怕会弄假成真了!为此,前途凶险,也顾不得,道长与西门大师的美意,恕凌某不能接受。告辞了!” 云中子闻言,双目那精湛之光,顿生几分,厉声道:“百年前,咱中原十大门派的掌门,皆长于此魔琴。今凌总镖头一意孤行,难道欲与中原武林为敌么?” 凌波仙子见云中子出言甚重,不待丈夫回答,忙道:“道长言重了!我们夫妻本十大门派中子弟,与武当更是渊源已久,怎会与十大门派力敌?今所保之镖,实属一寻常古琴,如道长不相信,可随我们一行,待送到蜀南梦大侠处,打开便见分晓!” 云中子一声冷哼,道:“你这些话,且对三岁小孩说去?实对二位说了罢,贫道掌门师兄碍水镜大师情面,不忍加害于你夫妻二人,着贫道于此,以礼相见,劝凌总镖头,且将这危害中原武林的祸根交出,人夫妻与我们诸人,皆有不少好处。如不然,则体怪贫道等不顾二位情面了!” 凌如风忍气道:“凌某此生从无妄语。道丢真不相信凌某么?” 云中子冷冷一笑,不作一声,手却按上了剑柄。 凌如风面上,顿时一寒。冷笑道,“咱夫妻二人,蒙贵掌门西门道长作伐,始得结合,至今和睦如初。武当与中州武林,也素来和好。今道长称奉西门掌门之命,前来拦阻凌某。贵掌门超然拔俗,志在芝桂,怎会令门下作这剪径行为?道长此行,只怕是误听讹传,背着掌门,欲取魔琴为己有以称尊武林吧?可惜,凌某难如汝愿!” 云中子面上一红,怒道:“凌总镖头如不相信,贫道且再让你见几人!” 说着,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炮仗,向空中一弹。 只听“蓬”的一声,一个流星火炮,在空中爆出一团火花。 随着这一声响,只见三条人影,由远处如风而来。瞬间,在云中子身后,已然立着三个中年道人,一个个目朗身奇,道警高耸,腰挂长剑,对凌如风侧目而视。 凌如风一见这二个道人,顿时惊道:“武当三才剑?” 这不山他不惊:须知这武当大、地、人三才剑手,乃西门圣最得意的三大弟子。三剑连袂,惊尘骇世。纵是当世拔尖高手,也难与为敌。 这三才剑出现,毫无疑问,云中子此次出山,确系西门圣事意。三剑连袂,凌如风已自将难胜,何况还有云中子那神出鬼没的一步追魂夺命剑。若动起手来,自己夫妻二人,决难讨好。 更何况,凌如风昨夜与笑弥勒那场相斗后,至今未全恢复内力。 凌如风纵凭一柄霹雳金刀,打遍泰山群雄无敌手,心气自高,但此时也不得不委屈求全,对云中子说道:“咱中州镖局与你们武当山,素无仇怨,道长何苦为一寻常之琴,率武当精英与咱夫妻为难?” 云中子冷笑道:“刚才贫道未让三才出现,只盼凌总镖头听贫道一席话后,迷途知返。谁知你为一己之私,竟执迷不悟,说不得,咱武当只好用强了!” 凌波仙子见状不妙,怕丈夫一言不贪,与武当派闹翻。忙对云中子道:“道长且暂歇怒,请相信咱夫妻决不是那种江湖屑小,为一己之私而作危害武林之事。为一讹传,误伤了两家和气,实是不值。还望道长三思!” 说着,盈盈一揖。 这凌波仙子,乃蜀中一大美女,虽已步入中年,但仍不减当年俏丽,一笑一频,皆袅袅婢婷,如临风玉树,令人神往不已。 武当三才剑见状,面上不由微和下来。 偏这云中子生性刚烈无比,且最具偏颇之见,将那“自古红颜多祸水”之言牢记心中,最讨厌女人,一见她答话便喝道:“贫道素不与女人多嘴,有话自会与你丈夫说,你休得多言!”说着将手一拂。 凌波仙子没想到云中子会骤然出手,竟被他一股劲力,差点摔了个跟斗。玉面一寒,几欲出手。但想到丈夫才经过两场恶斗,怕凌如风体力不支,不想给他再惹麻烦。因此强忍下这口气,笑道:“道长有话好说!” 但这时凌如风已剑眉耸动,目射寒星,对云中子怒喝道:“道长有气,只管向凌某使出来就是,向凌某内人撒野,算哪路英雄?” 说着,一掣金刀在手,立个门户,对准了云中子。 云中子掣剑在手,冷笑道:“久仰凌总镖头的霹雳金刀,乃天下一绝,贫道今天倒要领教一下!” 说着,将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便欲向凌如风逼进。 只听身后三才剑冷冷说道:“杀鸡焉用牛刀?师叔何须出手,且让咱三人会一会霹雳金刀,也长一长见识!” 话言才落,三支长剑同时出手,泛之道银光,分由上中下二个方位,向凌如风周身要穴攻去。 凌如风一枪手中金刀,一式“有凤来仪”,金芒旋飞,刀花灿灿,挟着呼呼劲风,向三人迎了过去。 顿时,金银二气扬成一团。 凌如风一卷人三才剑阵,心中顿生震骇:“西门圣所传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但见二道剑光重重涌来,分袭凌如风上中下三路,斗拆蛇行,甚是怪异。寒光缭绕中,隐隐含风雷之声。 凌如风不敢分神,使出三十六路金刀绝技,但见金刀搅起一片劲气,猛若金蛇狂舞,刚勇无比,将迫来那一口回剑气,一一的荡了开去。 三支长剑被金光一荡,乍退又进。三才剑当下蓄阴柔之力,按先天八卦阵式,布成一道剑影,将凌如风困在核心,一进一退,井然有序。 凌如风见这三才剑,缠缠绵绵的,将自己金刀裹住,越缠越紧。只二十来招,便开始觉得举步艰维,刀上似拖着千均重物,甚是费力。情知这三才八卦剑阵,甚是阴柔,正是自己所长罡气的克星,当下暗忖:如此下去,只须一会儿自己劲气泄尽,必会被困得招招遇险。寸步难移,只有束手被擒的份儿。 心念一转,立刻将刀中精华“凌天八式”使出,展开了凌厉的攻势,刀下毫不留情,招皆使出拼命的险着。 这“凌天八式”,乃水镜上人一生精研而成的八式险招,无一不藏凌厉无比的怪招在内。才使至第四招,三才之剑。便感到把握不住,剑阵顿时为之一滞。 就在这一滞之时,天剑左足正踏民门右脚奔兑宫。凌如风凌天八式中第五式“怒触不周”已发出,一道金光斜奔西北方。直指天剑二阴穴。 天剑力道,本在上盘。凌如风这一刀,正好过实就虚,攻向天剑下盘。天剑如不闪过,一只右脚,就会短上一截。 为自救,天剑唯有向上一跃。虽恰恰的避开这一刀,但因这一跃,阵脚已乱,九宫之间,顿时现出一个缺口。 凌如风就在这电光石光之间,第六式“举火燎天”攻向天剑上盘,人却趁势一跃,跳出剑阵。 脚刚着地,便觉一股冷风拂来,同时闻一声低喝:“且吃贫道一剑再走!” 凌如风闻风将金刀往上一格,但闻“铮”的一声,一柄长剑,正击在他上迎的金刀上。凌如风只觉来劲极大,将他一只右臂震得发麻,金刀差点反磕回来,砸在自己头上。 凌如风一式“风卷残荷”,勉强跳开。这才举目一看,但见云中子一柄追魂剑,闪着奇异的冷光,正向自己卷来。 这时只闻一声娇叱:“暗中偷袭,牛鼻子好不要脸!” 只见凌波仙子左手向云中于甩出两点寒星,右手之锁一式“迎风摆柳”,挡住云中子袭向凌如风之剑。 云中子左手一抄,将两枚飞燕像接了,同时将手中之剑撤回,反手向凌波仙子刺去,喝道:“兀那贱人,想是活得不耐烦了,道爷便成全你罢!” 凌波仙子将双钺一架,抵往来剑,只觉来剑力道,大得出奇。正忖不可力敌,忽见云中子左手一扬,将收她那两支飞燕镖向她打来,同时喝道:“这女人的玩意儿,岂不污了道爷的手?还是还了你罢!” 两人相距甚近,云中子这一手,既快又怪。凌波仙子见状大惊,不及多想,双钺向上用力一扬,荡开对方之剑,借力一式“铁板桥”,仰身平射而退。 饶是她逃得快,总因两乳高耸,那两源竟擦身而过,将她胸前衣襟,大大的划了两条口子。 这云中子,乃武当西门掌门师弟,在武林中辈价甚高,比凌如风高出一辈。功力之深,在武当仅次西门圣。双镇击出之时,料到凌波仙子必使出铁板桥功夫逼让。因此双镖一甩,身子同时向前一跃,长剑向前一挺。 凌波仙子一式铁板桥避开飞镖后,鲤鱼打挺刚站起。云中子之剑,却巧巧抵在她胸前,欲避已是不及。凌波仙子吓得秀目一闭,自料必死。 云中子剑抵凌波仙子之胸,正欲以此要挟凌如风交出魔琴。突见她胸襟洞开,那白嫩嫩的酥胸与神妙无穷的乳沟,竟展呈在他面前。他这一剑,竟不知是收是抵才是。 一犹豫间,猛觉脑后风生。吓得一蹭,躲过凌如风劈来之刀,同时趁凌如风立足未稳之际,扫出一腿。 凌如风一刀劈空,顺势一沉,将刀劈向扫来之腿。 云中子一收腿,将手中长剑,向凌如风腰间一递。 凌如风见风使舵,猿腰一扭,巧巧避开。两人一合一分,瞬间已过三招。 凌波仙子秀图一闭,自忖必死。却未觉剑刺来,忙一式浮光掠影,飘了开去。正自奇怪,忽觉胸前进凉。低头一看,玉面顿时一热,骂道:“好不要脸的牛鼻子!” 一嗅一怒间,一手护胸,一手舞钺,向正与凌如风交手的云中子追去。 三才剑见状,将手中长剑一挽,喝道:“找死!” 随着喝声,三人舞动长剑,带起一道这满阴柔之力的剑气,将凌如风夫妻二人,裹在一个奇怪的剑阵中。 凌如风虽是英雄,但受伤后元气未全复,与那云中子,只可勉强打个平手,怎堪那三才剑加进来?而凌波仙子一手护胸,一手拒敌,却更是吃力。 只几合间,凌如风夫妻虽认出三才剑加云中子所布剑阵,乃四象剑阵,但双方实力实太悬殊,二人竟只有招架功夫,毫无还手之力。 又斗了十余合,凌如风夫妻便开始险象环生。看来,要想突出武当四象剑阵之围,实是难上加难。凌如风不由一声长叹:“想不到凌某一世英雄,今天竟会丧生此地!” 正欲举刀自刎,忽闻场外一阵怪异至极的大笑响起,如一阵破锣似的,竟冲开密布的四象阵剑气,传到凌如风夫妻耳中。 随着笑中,只见一个侏儒,长不盈四尺,长髯及肚双臂垂地肩上老着一只大麻袋,拄一根高出头顶尺余的黑龙拐杖,如风也似的跑来,大笑道:“久闻武当牛鼻于英雄,如今一见,果然了得,两对人打一对,还把人家妇人胸襟划开。想是牛鼻子久住山上,眼睛久未开荤,馋得慌了么?” 云中子四人见这株而来得甚是怪异,从身法上已显出极高的功力。不由一惊,怕腹背受敌,不得已收了剑阵。 云中子怒道:“你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地老鼠,想是活得不耐烦了,也敢来这儿,取笑你家道爷?” 这侏儒将肩上那大麻袋,放在身后树下,对云中子笑道:“老夫长白毒龙,久仰中州凌大侠英雄,早欲结交,今带来一件宝贝,欲与凌大侠作笔交易。不想在此看到你们四个牛鼻子无礼,以四敌二,不由好笑!但是,老夫却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你们与凌大侠有事在先,就先把你们之间的事了结后再说吧!看来,老夫只有等一等了!” 说着,便往身后麻袋上一坐。那麻袋被这一坐,便是一阵蠕动。看样子,果面竟装着一个活物。 这侏儒竟毫不在意,在那拐杖头上,装上一锅旱烟丝,“叭答叭答”的,竟抽起烟来了。 原来,这黑龙拐又可当烟管用。 云中子久闻长白毒龙,其武功已人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在武林辈份中,与自己一样高,但一身使毒功夫,却是天下无匹。今突现于此,说不定也是为夺这魔琴而来。见他将黑龙拐当烟管使,坐在树下吞云吐雾。云中子怕他在这烟雾中使毒,更是心惊。 当下暗忖,以自己四人之力,将受伤未愈的凌如风与那婆娘击败,虽十拿九稳。但杀人二千,自损八百。这长白毒龙,若在自己与凌如风夫妻斗得精疲力竭之际,淬然出手,或暗中下毒,岂不让他坐得渔利? 因此上,云中子强忍住气,对长白毒龙冷笑道:“困于咱武当四象阵之人,出来的只会是死人。檀越要待咱与凌总镖头了结之后,再与他谈交易,只怕已是迟了!咱武当自来好说话,且让你占个先,你若要与凌总镖头谈什么交易,就先了结了吧!” 凌如风见双方皆将自己夫妻当作网中之鱼,不由气得七窍生烟。正欲发作,却被凌波仙子在手上轻轻一捏,传音道:“且待他们如何说,咱且见机行事!” 哪长白毒龙一生奸诈无比,怎肯轻易上云中子的当?当下笑道:“你们四个牛鼻子,也太小看凌大侠了!凭你们这几手三脚猫功夫,就想困住凌大侠么?哦,你们是怕老夫在此打扰了你们么?好,好,老夫这就走,免得碍你们手脚!老夫与凌大侠之间的交情,以后再叙也不迟!” 说着,站起身,拿起那大布袋钦走。 忽听一阵哈哈之声,又从林中传来。众人举目一看,只见洛阳天星庄两位庄主——裁云手牛鸿彩与袖里乾坤司马文生,从林中笑吟吟的走了出来。 乍见长白毒龙在场,二人皆吃了一惊,但随之泰然。牛鸿彩举手一揖,对长白毒龙笑道,“老怪物,你还没死么?” 长白毒龙一声怪笑,倚老卖老,道:“你这小辈,怎对老人家如此撒娇?你还没短命,老夫咋会死呢?” 袖里乾坤司马文生闻言,一声冷哼,对长白毒龙道:“是啊,瞧你长得,与咱大哥的孙子一样高,自是一时死不了的!乖,多吃点饭,快长高点吧!” 长白毒龙闻言大怒,但内心却实在不愿惹这不阴不阳的袖里乾坤,知对方心计,比自己还毒几分,因此十分忌他,心里怒极,却不敢随便出手。只气得将肩上麻袋往地上一丢,说道:“二庄主一生为别人算命,不知为自己算过没有,还能活几时?” 第八章 魔音初现 此时已到正午。深秋的太阳,慵慵的,将无力的几缕阳光,透过雾气,从树林那稀疏的枝条间漫下来,将这长白毒龙罩在蠕动的光带之中。显得甚是怪异。 袖里乾坤闻言,冷笑道:“老夫之命,自有天佑,何用自己来算?不想你这条短龙,也想染指今天这桩买卖。如不收手,只怕待会儿,你还得短上一截!” 长白毒龙暗察场中形势,任何一方与自己干上,皆为不利。 因此,他一时不想与天星庄人搞得太僵,笑道:“二庄主误会了!老夫此来,只想与凌大侠伉俪公平交易,谈一桩买卖。可不同那四个牛鼻子,强行硬夺别人东西。只要不动刀兵,不会短上一截的。没想你们天星庄人,也想插手其间。你们手中,没有交易之物,看来唯有动强。那样,四个牛鼻子与凌大侠伉俪,怕不会轻易让二位得手。在凌大侠刀下短上一截的,只怕不是老夫,而是二庄主你了!” 话音刚落,忽闻一阵极响亮的大笑,自林中响起。只见陇西三绝从林中跃出,哈哈大笑道:“上山打围,见者有份,咱陇西之人好福气啊!” 说话间,已来至众人面前。 那醉金刚唳啸天举手向凌如风夫妻、武当四子、天星庄二位庄主作了个四方揖,道了一声“幸会!” 忽发现那长白毒龙站在他身侧,生得甚是怪异。陇西三绝极少在江湖走动,不识长白毒龙厉害,因此笑道:“哟,你是什么东西,怎也跑来看热闹?” 二人站在一起,一金刚一侏儒。那长白毒龙秃顶,竟未及醉金刚腰际,甚是滑稽。 长白毒龙见醉金刚出言无礼,不由大怒。仰起头来,望着醉金刚下颔怒喝道:“你这个憨大,连老夫也不认识,怎也敢到中原武林中走动?” 醉金刚怎知长白毒龙厉害?低头俯视着他那油晃晃的秃头,觉得好玩,便如抚小孩头似的,垂手去抚摸,口中道:“一截肉桩,也不知是从哪口塘里滑出的泥鳅,也敢到河里称霸?玩去吧!” 蒲扇似的巨手一抓,意欲从头顶上将长白毒龙抓住撩开。 戾啸天的大力金刚手,出手极快,力道猛奇。他这一抓之下,不想却抓了个空—— 并不见长白毒龙脚下是怎么动的,身子却平空挪开两尺。 长白毒龙一生,从未遭此戏弄。两只怪眼中,顿时迸出两道冷芒,盯住了醉金刚。同时,伸出怪骨鳞峋的长臂,对醉金刚道:“你这个小辈,竟敢如此不敬重老夫!来,咱俩且亲热亲热?” 醉金刚一手抓空,不由一愣,暗忖这接老好俊的身法, 见他伸手,欲与自己较劲,不由好笑。自己的大力金刚手,足可开金裂石,天下闻名。瞧这矮子伸来之手,长臂无肉,似一筒枯骨。手掌却又极肥,短短五指,竟如五个会动的肉瘤似的,挤在一块小小的巴掌上。如若被自己神力一握,不变成一团肉泥才怪! 当下,醉金刚只运出五成功力,将这伸来的肉瘤,全捏在他那巨掌之中,喝声“嗨!”一用劲,欲将这肉瘤挤烂,却觉掌心一麻,心下大惊,知着了道儿。忙运全力一带,将长白毒龙连臂提起,用力向地上一掼。 谁知长白毒龙那空中身子,却并不受这掼力所制,在空中倏的转了个圈,飞到醉金刚身后,两只短肉棒似的脚对准醉金刚后背一蹬,喝道:“趴下!” 醉金刚本身功力,已入当今一流高手之列。若认真与长白毒龙交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无奈他过于轻敌,因此着了长白毒龙道儿。被那只短脚“逢”的一声,齐齐用在背上。虽未被踢中要穴,但也似被巨锤击背。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奇痛,竟使他立足不稳,向前连窜几步,窜到凝剑而立的云中子面前,仍立不住脚,身子一歪,眼看就要趴下。 云中子剑尖一歪,忙带剑扶住,口中道:“唳老大不必多礼!” 这口气,竟似尊长见晚辈行跪拜大礼时,叫对方免礼一样。众人不由大笑。 醉金刚这个脸可丢不起。才一站稳,立即转身向长白毒龙扑去。 长白毒龙怪异地闪开,一声冷笑,道:“不教训一下你这憨夫,怎知尊重老人家?要命的,且看看你右掌?” 醉金刚举掌一看,不由大惊:但见自己右掌,在经刚才那一握后,竟出现了一个黑点。只见这黑点不断扩大延伸,不一会,半只有掌皆黑了。 一惊之下,急掣左手二指点了右臂几处大空。止住毒势漫延,同时喝道:“你这矮鬼,暗下毒手,算什么英雄?” 场中诸人大笑之余,见醉金刚突然变色。一时不解,齐齐望着长白毒龙。 只闻长白毒龙哈哈大笑一阵,抚掌道:“你这个憨夫,连你龙爷爷手段也不识,也敢行走江湖?” “长白毒龙?”陇西三绝似信非信地摇摇头,吃惊地盯着这个盈四尺的矮老,怎么也与那中原武林人谈之色变的大魔头联系得起来。 长白毒龙撇须对醉金刚道:“娃娃,目今你已中了老夫独门奇毒,谁也别想解得!三天之内,便会全身发黑,一阵阵的抽搐痛死。要想活命,便给我跪下,叫我三声爷爷!” 醉金刚英雄一世,怎肯作此下作之事?当下一脸悲愤之色,揪然长叹道:“罢罢罢,戾某一生英雄,不想今天却在阴沟里翻船!今天这只右手,不要也罢!” 说着,抢过老二摩云掌手中的方便铲,向右掌砍去。 只见长白毒龙将手中黑龙拐轻轻一挥,便将方便铲挡住,道:“娃儿,如此便能解老夫之毒,那还叫什么毒龙?告诉你罢,老夫的五蛇夺魂散,早进人你周身血液了,砍了右掌也不济事。如想活命,得老夫解药,便与老夫谈笔交易!” “你要怎的?”摩云掌与筒子鞭见长白毒龙如此说,不待老大回答,忙抢着问道。 只见长白毒龙对着陇西三绝,口角微动,传音入密,不知说了些什么。三人犹豫一会,勉强道:“此事未尝不可,但前辈若事后一走了之,叫晚辈们哪儿寻你?” 长白毒龙忙一拍胸口,道:“老夫若失言,五雷轰顶!” “好!”只见陇西三绝不约而同地一咬牙,彼此望一眼,使个眼色,一齐跃至牛鸿彩与司马文生面前,齐声道:“两位庄主,请看咱三绝薄面,今天暂时回避,不插入此间之事,咱三兄弟将感激不尽!”说着齐齐一揖。 裁云手牛鸿彩见陇西三绝受长白毒龙的胁迫,突然向自己二人逼来。不由双眉一竖,日月锁心轮一抢,就欲出手。 袖里乾坤司马文生却暗中将他一捏,越过他向陇西三绝笑吟吟地说道:“陇西三杰英名,咱庄主如雷灌耳,早就对咱说过,只恨无缘接交。今三位英雄出面,不叫咱二人出手,这有何难?咱且退过一边就是!就算咱大庄主,给三位英雄的见面礼吧!” 说完,拉着牛鸿彩,退到一边。 牛鸿彩自忖凭二人之力,不会比这陇西三绝差,却不知二庄主在打什么鬼主意。因此,虽一脸怒色,却还是收回兵器,向陇西三绝怒目而视。 陇西三绝,也怕他二人陡然发难,备握成名兵器,死死地盯着天星庄二人。 原来刚才长白毒龙对三人传音入密,只要他们三人将天星庄二人缠住,不能插手下面之事,便可给醉金刚解药。三人不得已,只好赶到牛鸿彩、司马文生面前。暗忖凭三人合力,或可打败天星庄二人。但为这矮鬼拼命,实在是不值得。因此上,只出言相劝,见二人退后,也松了一口气。 而那长白毒龙,见天星庄二人后退,立即一跃而起,来到凌如风夫妻身边,叫道:“凌大侠,老夫助你来了!” 喝声才起,手中黑龙拐,已带着凌厉无比的劲气,向凝剑以对的云中子扫去。 凌如风夫妻,在武当四子停手之际,早已暗中凝神待变,但决没料到长白毒龙会出手助他们。 一愣之后,夫妻俩一柄金刀、一对子午鸳鸯钺,同时向三才剑击去。 刹时刀光剑影搅到了一起。 凌如风夫妻得了这长白毒龙出手相助,虽不知他倒底是何居心,但总算得到一大援助。当下奋起神威,向武当四子逼去。场中之势,顿时一变。 这全因凌如风夫妻二人所发招式,全是拼命。而武当四子,刚才见长白毒龙那一手使毒功夫,甚是怪异,心下存了几分惧意。同时,因场外还有天星庄与陇西五个一流高手在旁虎用耽耽,焉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种种原因,竟使武当四子,不能专心对敌。一疏神之间,竟在长白毒龙与凌如风夫妻凌厉的攻势下,落了下风。 三人联手,眼看就要将武当四子击败。猛见后面道上,两条黑影掠来,喝道:“不要放走了凌如风那厮!” 闻声,竟是那桐柏二煞来了! 凌如风闻声大惊,一式“石破天惊”,将对手长剑荡开,对凌波仙子急喝道:“快走,又有对头来了!” 随着喝声,一带凌波仙子,往林中一跃。落荒而逃。 长白毒龙与云中子正斗间,见凌如风夫妻往林中送走,忙一拐将云中子长剑逼开,转身向凌如风夫妻追去,叫道:“凌大侠且慢走,老夫还有一笔交易与你做呢?” 见长白毒龙要走,陇西三绝大惊。怕得不到解药,弃了天星庄二人,追至长白毒龙的背后,齐齐发出一掌,喝道:“矮鬼休走,且留下解药!” 武当四子与天星庄二人见凌如风夫妻逃走,皆一齐跃身追去。 这时,凌如风夫妻已逃入林中,见林中空地上停着一辆绣着铜鼓徽的青幔马车,也不及细看,双双绕过,向树林深处逃去。 道上群雄这时也跃进林中,正欲追去时,忽闻车后一声怪异的琴声传来。众人胸口上,皆似遭一无形巨锤一击,疼痛无比。追击之势,不由一滞。齐皆大惊失色。 一愣之下,那怪异的琴声,已连串发出。众人顿觉心被乱晃,举步维艰,耳膜如被小锤一下一下地敲击。体内真气,竟怎么也提不起来,不由得都弃了手中兵器,双手掩耳,一齐在地上乱滚起来。 这怪异的琴声,忽紧忽缓,似乐非乐,时轻时重,时似深山虎啸,时似一阵叹息。半柱香过后,嘎然而止。 林中群雄,在这琴声停止之时,顿觉身上一松,压力顿减。 站起来,各自抢先拾了自己兵器,相互看时,皆狼狈至极。各自头上,黄豆般大粒汗珠涌出。 而醉金刚由于先中了毒,体力不济,此时嘴角,竟沁出了一缕鲜血。 众雄举目看时,林间那辆青慢马车,已不知何时已悄然驶去。而凌如风夫妻,也早不见踪影。 就在这时,群豪脑中,同时想起一件事情,皆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呼:“凌如风那厮……对咱发出魔音!” 一叫出“魔音”二字,各人称尊武林的野心大发,齐皆拔腿而追。 但经过刚才那一番挣扎,众人只觉双腿乏力,真气难继,勉强迫了几步,皆停下来,只有喘气的功夫。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沸号,越空而来。但见水镜上人白髯飘飘,凝立道旁。在他旁边,站着一个老者,天蓝长衫,黑髯垂胸,腰带上插着一柄药锄,却是圣手神医。 水镜上人见林中群雄模样,问讯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在林中愣愣的站着,不知为了何事?” 众人这才清醒。 长白毒龙首先想起一事,道:“哎呀,老夫的本钱呢!”急忙向刚才所站那株大树跑去。 但那大麻袋已赫然不见。 长白毒龙在周围搜寻一阵,不由骂道:“喂,哪个大胆狂人。将老夫的本钱取了?” 水镜掸师身后那蓝衫老者闻言,指着长白毒龙笑道:“喂,老怪物,你什么东西掉了?” 长白毒龙随声望去,认出是圣手神医张中楠,不由失声惊呼道:“张老儿,怎么,你还没死?” 桐柏二煞一见圣手神医,不由万分紧张,悄悄地往人后躲,欲伺机逃走。 圣手神医装着未见,一拂颔下黑髯,对长白毒龙笑道:“你这老怪物一身是毒,谁遇上你都会倒霉!我若死了,谁来给那些倒霉者解毒呢!” 说着,一瞟醉金刚。 长白毒龙无心与他斗口,焦躁道:“张老儿,是不是你把老夫的本钱藏了?” 圣手神医正色道:“老夫与水镜大师刚到这里,谁见你的什么本钱啦?嘿,你这专收别人本钱的老怪物,怎么,今天倒被人收了本钱?” 长白毒龙见他言下讥讽,心里大怒。正欲发作,却见水镜上人神色一肃,深如古井的双目中,突地射出两道冷芒,紧紧盯在长白毒龙脸上,沉声道:“龙施主所丢,可是一只装人的口袋?” 长白毒龙闻问大惊,料定是二人偷去。心下发虚,口中却硬道:“是又怎样?” 圣手神医忙问道:“老怪物,袋中所装,可是凌如风的女儿?” 长白毒龙见露了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欲对二人发作,对方一是当今武林泰斗,一是他毒物的克星,怎么敢怒?只得忍气恨声道:“人道老夫专干收别人本钱的买卖,不想跳出红尘的水镜上人与自视高洁的圣手神医,也会作偷鸡摸狗的勾当!” 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一路追寻长白毒龙,一为救临风燕,一为打探魔琴下落。见长白毒龙丢了东西,便料到将临风燕那口袋丢了,故此问他这事。不想长白毒反咬一口,认定是他二人偷了。 水镜上人找到长白毒龙,满以为救临风燕在望,不料人竟被长白毒龙丢了。水镜上人心上着急,脸上却不露痕迹,对长白毒龙道:“此事,却非老衲与张施主所为。不过,凌小姐既是你偷出来的,说不得,老衲要在你身上要回爱徒之女!” 说着,脚下并不见移动,人已欺近长白毒龙,一探手,向他肩井穴扣去。 若在平时,长白毒龙凭一身奇毒及一甲子功力,还可与水镜上人对抗一阵。 今他才受魔琴惊吓,他那奇毒的克星圣手神医又出现,他怎敢出手与水镜上人硬抗。因此上,顾不得脸面,一式做驴打滚,躲开水镜抓来之手,同时举起黑龙拐,向水镜上人一戳。 借这一激之势,长白毒龙按动拐头机括,但听“蓬”的一声,一团毒雾向水镜上人喷去。 水镜早料到长白毒龙会有此着,见黑龙杖戳来,一式“晴蜓点水”,斜斜跃开,恰巧躲开喷来毒雾,一抡达摩杖,再次点向长白毒龙井肩穴。 长白毒龙见势不妙,矮身一蹲,顺势将黑龙拐向水镜上人戳去。 水镜上人见拐戳来,怕他再喷毒雾,急让时,长白毒龙却改戳为点,借力一跃,逃之夭夭。 水镜上人正欲追赶,那边醉金刚早已急步窜出。大叫道:“长白老怪物,解药不给,便想走么?” 抢在水镜前面,伸出巨手向长白毒龙后背抓去,却抓了个空。那长白毒龙双足虽短,但借黑龙拐一点之力,人已掠出五丈开外,无异比常人多了一只神足。 水镜上人本欲以劈空掌击长白毒龙后背的,又恐伤了醉金刚。一犹豫,长白毒龙已窜得无踪无影。 醉金刚追了一会,早不见长白毒龙去向。一只右臂,却因毒发痛得撕心裂肺。勉强赶回来,摇摇摆摆的,眼看要摔倒。 圣手神医忙扶住,道:“放着小老儿在此,你找那老怪物要什么解药?” 边说边扶他到旁边,撕开他衣袖,捡视起来。 见长白毒龙逃走,水镜上人知追也无益。转身见场中诸人,武当四子乃正派之人。因此向云中子问道:“云中道长,适才老衲在途中,闻这儿响起一阵琴声,甚是怪异,所以急急赶来,却不见弹琴之人,唯见众施主在这儿愣愣的站着,不知是为何事?” 水镜上人不问还好。这一问,武当四子眼中,齐现出怨毒之色。 云中子一声冷哼,并不回答水镜上人的问题,却反诘道:“大师此来,可欲助你那高足一臂之力么?” 水镜点头道:“然也!老衲徒儿之女,被那长白毒龙使毒掳走,老衲与张施主一路追来,便是为此事!” 桐柏二煞心里有鬼,又忌水镜上人威名,不敢放肆,悄悄缩在众人后面,袖里乾坤司马文生却冷笑道:“是呀,禅师爱徒凌如风,即将成为武林至尊了。那时禅师,即是武林太上师尊了,小生这里先贺过!” 说着双手抱拳一揖。 他这一说,场中诸人面上,皆现出怨毒之色。 这时圣手神医已替醉金刚放出掌上黑血,助他眼下解毒灵药。闻袖里乾坤这话,竟意在挑拨场中诸人与水镜为敌,不由接道:“先生此言差矣!据小老儿所知,凌大侠夫妻所携,确系一寻常古琴!” 不待袖里乾坤回答,云中子在旁一声冷哼,道:“好个寻常古琴!神医何苦为他人说项?那魔音,贫道与在场诸位,刚才已领教过了!” 水镜上人不由神色一凛。 刚才那怪异之极的琴声,与不久前他在少林寺中所闻那梵天慑心琴音,异曲同工。虽远远的听到,也令他心晃神移。觉这音乐,非中土之声,但也不象西土梵音。隐约的,倒似一种未经开化的蛮乐,夹杂着恨世之音。水镜上人听着,只觉心旌摇晃气欲散。当下停运体内神功定力,将那琴声顶住,那恨世之音,却又倏然而止。 水镜上人辨出发声方向,急奔而来,却见这一伙人如痴如迷,愣在林中。 水镜上人不知刚才场中诸人,已与俗家弟子凌如风有过一场恶斗,更不知众人正追击凌如风夫妻时,这琴声突出,将众人困在林中,因此才有此问。 谁知众人对自己,竟有敌意。听云中子如此说,水镜不由问道:“难道说,道长认为刚才那怪异的琴声,是老衲弟子凌如风所弹?” 云中子冷哼一声,并不回答。三才剑中的天剑却冷冷笑道,“嵩山少林寺,乃中原武林北斗。今又出俗家弟子凌如风如此了得,贫道怎敢讨死?告辞了!” 云中子将手中追魂剑挽了个剑花,“铮”的一声,滑入鞘中,厉声道:“百年前咱掌门之血,一直涂在咱武当神坛上,咱武当与魔琴誓不两衷!走着瞧吧!” 云中子向众人一稽首,率三才剑,带着一脸怨毒之色,急驰而去。 桐柏双煞怕圣手神医与他们算以前旧帐,不敢再留,忙跟在后面急步而逃。 裁云手牛鸿彩怪眼一瞪,冷笑一声,道:“鹿死谁手,大家走着瞧吧!”甩袖而去。司马文生忙向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打个哈哈,转身跟去。 水镜上人双眉一抖,正欲说话,猛闻远处,传来一阵悲壮凄婉的歌声: “皇天后土兮,- 道云深。 ……” 这歌声,竟与那魔琴主人所唱之歌一样。水镜上人一惊,忙向圣手神医使个眼色,二人急向那歌声传来之处奔去。 第九章 二乔二鬼之恋 鄂西小镇,这日适逢赶集。 秋高气爽,难得的好晴天。来自四方的村民们,终日脸朝黄土背朝天,辛勤耕作,方可勉强糊住口。遇这集日,大都松口气,瞅个空子,怀揣几贯村钞,邀朋结友,携儿带女,绽出黄金般的牙齿说着笑着,前呼后涌,皆来凑个热闹。一时间,通往集市的大道上,熙熙攘攘的,走着不少村民。 凌如风夫妻夹杂在这人流中,急匆匆地走着。昨日,在南襄隘道上,马匹被乱箭射死,又被几路群豪协迟,落荒而逃。为甩开众人追击,夫妻二人皆展开绝顶轻功,一路飞奔。一日间,竟走了二百余里。 嚼着身边干粮,二人在山间野洞中,宿了一夜,方才赶到这大道上随着人流奔走,唯恐几路对头追来。 二人却不知,几路对头,一时间是绝对不会追来了。 原来那魔琴声,竟是由弹琴之人,运功择向而发。这就如射出之箭,绝伤不了身后之人一样。那琴声,是向着林中群豪而发。所以凌如风夫妻对那魔琴声,竟是分毫未闻,更不知几路人马,在那林间,已跌了个大跟斗。 夫妻双双急走,惟恐这被仇家发觉,皆低头而行。 正走间,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极其怪异的嚎陶大哭。 凌如风夫妻二人,本身功力精湛,纵是要开宗立派,也可算得一代宗匠,可是突闻这阵大哭,两人在刹那间,竟感到心族一阵摇晃,把持不住。 二人赶紧定神,回头看时,只见身后大哭之人,生得极是怪异:一个又瘦又高,穿一身白,浑身披麻戴孝,手握一个招魂幡,上面两串缅钦制成的冥币。一张马脸白森森的,两只三角限闪着用磷怪绿,可怖之极。 另一个又矮又胖,穿身黑,头扎一根白带,手中握着一付精钢打就的铁链,一张尿泡脸布着一层黑气,两只绿豆眼泛着阵阵寒光,令人畏惧。 这二人周身鬼气,诡异之极;全然不象是生人。 这一阵哭,引得路所有的人皆向他俩人望去。 二人却旁若无人似的,只管号哭不已,冲来闯去,也不管路上车马行人正多。一时间,引起一阵混乱。 二人闯至凌波仙子身旁时,有意无意的,伸手在她所背琴囊上一摸。凌波仙子见状,一个急步,斜斜躲开。 一照而时,心里不由失惊,差点失声叫出:“黑、白二无常!” 凌如风一认出二人,乃平都鬼圣二子,急忙挤在!凌波仙子身后,紧紧将琴囊护住。 平都二鬼见凌如风几天来一连受挫,仍不失戒备,不敢贸然下手。便朝旁一挤,向正在行走的一匹大黑马撞去。 那大黑马吃惊,“吁聿聿”一声长嘶,人立起来,差点将骑在马上的一个腰挎大刀的紫面大汉掀下马来。 那大汉抱紧马颈,好容易才没摔下马来。回头一看,立刻向二鬼骂起来:“你他妈找死咋的?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东西。就是死了老子,也用不着象你这样,没规没矩的四处乱问 二鬼本已挤过去,闻骂皆回过头来,不但哭的声音,更加难听之极,连讲话的声音,也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骂道:“我家老子,岂不是你家爷?他死了,你这当贤孙的,也该拜上一拜,给祖宗哭灵呀!” 二人说着,向那大汉一招手,又返身斜斜向前乱闯。 那大汉真的听话似的,立即一个倒栽葱跌下马,趴在地上尖声地大叫起来,如丧考妣。不一会儿,竟脸上发黑,周身一阵抽搐,直挺挺的死在地上。 众人一阵大乱,欲抓二鬼去见官。寻找时,已不见踪影。 凌如风忙低声对凌波仙子道:“君如,那平都鬼圣,差了他这两个宝贝儿子一路跟踪我们,可得小心才是!” 凌波仙子道:“这趟镖,也实在怪异。不知托镖之人,倒底是何货色,竟引来这一路路的人马拦截。这鬼门之人,最是阴毒不过。如今紧缠咱们不放,实是危险,依妾看来,咱不如打道回中州,将这趟镖退还货主才是。你看如何?” 凌如风脸上不由阴沉沉的。闷了一会儿:方道:“咱们中州镖局,一百多年来所创名声,从未出错。难道到咱们这代,会给老祖宗脸上抹黑?大江大湖都闯过了,咱就不情会在这阴沟里翻船!” 凌波仙子忙道:“但自从接这镖后,实令妾放心不下!想那梵天慑心琴,与咱中原十大门派,皆结下血毒,人人闻之切齿。如今,咱们带的,虽一寻常古琴,但谁又会相信咱们带的不是那魔琴?这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咱们也不会相信的!依妾看,此行实是凶多吉少,还得早早设法……” 凌如风点点头,正欲说话,忽然听得背后有人高叫道:“借光!借光!” 此时,已近城门。路上行人虽然很多,但欲要超过他们过路,却是用不着喝道让路的。二人听这人在后连喊几次,心头不由有气,回过头一看,不由一惊。 只见一个赤足大汉,头戴竹笠;身披蓑衣,肩背一个巨大的竹篓,里面装着两条巨蟒,腥气扑鼻。 瞧那竹篓,怕不有两三百斤?但这赤足大汉却没事人似的背着,两旁那么宽的道不走,只一味跟在二人背后,迈开两只赤足疾走,一连声的大叫“借光!” 此乃深秋,不是要蛇之时。凌如风夫妻见多识广,见这大汉背着几百斤东西奔走如风,心中已知他不是寻常之人。而看这模样,分明是想惹事。 凌如风夫妻经这几日后,知道去蜀南路上,定会遇到不少高手劫道。如在平常之时,遇到这种惹事之人凌如风定会出声喝斥。但连遇两次空前未有的挫折后,凌如凤一颗雄心,已消去大半,只求平安将这枝镖送到蜀南,不想多事。 因此,在这赤足大汉再次吃喝之后,凌如风夫妻皆齐齐站住,侧身让这大汉先过。 这大汉也着实不客气,背着蛇篓,在二人侧身相让时,大踏步从中挤过,还故意将蛇篓一偏,撞向凌波仙子所背琴囊。 凌波仙子是何身法,岂能让他撞上?轻娜四寸金莲,巧巧一侧,躲过来势。 这大汉一撞落空,也不回头,突然加快脚步,“飕飕飕”的,一会儿就越过许多车马,径投镇里而去。 夫妻二人相对一望,凌波仙子皱起柳眉,道:“如风,这背蛇汉子好生怪异,看模样,好象是滇中灵蛇怪手漆建春!” 灵蛇怪手?凌如风闻言一惊。知道这灵蛇怪手,乃那云南鸡爪山上苗人头领,甚会弄蛇。所养二蟒,甚是灵异。他对这二蟒疼爱异常,竟取了三国时两个美女的名字:大乔二乔。闲时教与上乘武功。这二蟒与人相斗之时,灵巧之极,令人防不胜防。不少武林高手,曾丧生这二蟒口下,人人闻之色变,皆退避三舍。如今,这蛇怪也赶来了? 凌波仙子幼时生长蜀中,曾见过蛇怪一次,知二蟒厉害。见凌如风脸色一变,怕他担心,反笑道:“这灵蛇怪手的大乔小乔虽厉害,但今时逢深秋,该那畜牲入洞之时,想来,是难以猖狂的。” 凌如风想想,也是道理,不由放下心来,笑道,“那云南鸡爪山,本古时夜郎国之地,怪不得这灵蛇怪手如此自大!夫人所言极是,咱们当下应防的,还是那平都二鬼。” 说话间,已入镇中。 二人选了一家清静小店跨了进去。凌如风叫道:“店家,快将你那好吃的,弄几样上来,再烫上一壶酒来,要快,咱夫妻二人,已一日未进食了!” 店家一声“来了”!即从里面跑出来个猴脸小二,将手中抹布在桌凳上随便抹两下,请夫妻二人坐了,一阵鼓捣,转眼间已端上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无非一些香菇烧鸡、红烧鲤鱼、油炸溜丸之类,外加一壶烧酒。虽属健夫走卒之食,但凌如风夫妻两日来,只进了一点儿干粮,见此酒食,亦无异于山珍海肴。顿时狼吞虎咽,无须多时,竟将一桌饭食,风卷残云似的,几乎一一扫尽。 酒足饭饱之后,凌如风接过猴脸小二捧来之茶,美美的抿了一口,这才伸手入怀,去掏银子。 一掏之下,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所带银两,皆放在马背行囊中,昨日乱箭之下逃得匆忙,丢了马匹行李,此时二人竟是腰无半文。 猴脸小二一见凌如风伸手怀中,久久掏不出银子,一张笑脸,顿时拉长了,阴阳怪气地道:“这位爷们,既然有心来吃东西,怎会忘了带银子?” 凌如风脸上一热,讪讪的说不出话来。凌波仙子在身上摸了一阵,也是没有一文,当下也慌了,凌如风愣了一阵,忙对小二陪小心,道,“老夫今日,实在是走得匆忙,忘了银子,下次一定加倍奉还!” 这小二开店,眼里所认得的,只有客人手中银子。听凌如风这么说,顿时变脸,道:“爷们可别拿小人开玩笑!小店本钱短缺,可经不起爷们白吃!” “这……这……”凌如风臊得满面通红,道:“老夫从未白吃……” 小二指着桌上,冷笑道:“瞧你们二人这一顿吃,足够五人吃上一天了,这不是存心来白吃一顿么?告诉你,咱李三可不是好惹的!你二人今天不把银子拿出来,将你们打一顿再交官,那时可别怪咱李三!” 说着,从柜旁抓起一根面杖,指着二人喝道:“快将银子拿出来!” 凌如风夫妻二人,一如当年卖马的秦琼,为了一孔方兄,竟自英雄气短。一时间,任小二叫骂,只作声不得。 忽然,一声阴恻恻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谁要银子?这儿有!” 随着话音,只见门帘一动,平都二鬼,没声没息的同了进来。店小二一见大惊,结结巴巴的向后退着道:“你……你二人……是人……还是鬼?” 勾魂使者白无常将招魂幡上的缅铁冥币,取下一块来,递给店小二,阴森森地喝道:“啾,这是冥都银票一万两,可够这二位客官一食之资?” 店小二见二人模样,又见这递来的鬼钱,只道白日遇鬼,抱着头狂叫一声,没命地向店后逃去。 那索命判官黑无常将手中铁链哗哗一抖,对凌如风夫妻阴恻测地笑着:“凌大侠,咱一见面便替二位开饭钱,够朋友吧?” 凌如风一见二鬼出现,不由又羞又恼。他原以为,平都二鬼功力,只属二流,平时只配暗中装神弄鬼唬人,趁人分神之时猝然出手取胜而已,不想二鬼今天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入这店来,公然向自己夫妻称朋道友。这事着传人江湖,叫身为泰山群英会第一高手的凌如风脸面往哪儿放? 因此上,凌如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向二鬼喝道:“你们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配到这儿来抛头露面?滚!” 凌波仙子也暗扣两枚飞燕镖在手,随时准备向二鬼出击。 只见勾魂使者白无常阴森森地一笑,向凌如风道:“凌大侠在此,如日中天,咱们孤魂野鬼怎敢随便出现,是咱兄弟见大侠手头拮据,给你送钱来使,才冒昧而来的!” 凌波仙子叱道:“你那草纸做的鬼钱,还是留着你老子死时用吧,给我出去!” 随着一声娇叱,两点寒星,分向二鬼两大要穴射去。 二鬼急使僵尸步躲过,同时将手中招魂幡、索命铁链直晃,叫道:“凌波仙子请息怒,请听咱兄弟一言!” 凌波仙子喝道:“人鬼岂可同堂共语?快滚出去!” 勾魂使者忙道:“仙子请别生气,咱们可是好意而来!别的不说,在南阳道上,咱兄弟替凌大侠打走那胖和尚……” “你……”凌波仙于玉面一寒,又要出手。索命判官忙叫道:“仙子歇怒,咱兄弟此来,确是有益于二位前辈!” 凌如风见二鬼神态,估计有事,忙止住夫人,肃色对二鬼道:“你们来这儿倒底有何目的?” 勾魂使者忙道,“咱们兄弟是来与俩位前辈谈生意的!” 索命判官忙道:“你们那宝贝女儿,现在我们手中……” “什么?” 凌如风夫妻闻言一惊。 凌波仙子一惊之后,忽冷笑道,“你们两个鬼儿子。岂是我家青蝉的对手?二位之言,如阎王爷的告示,鬼话连篇,回去对你那平都老鬼说去吧!” “你们不相信么?”素命判官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在空中一晃,道:“这东西,可是佩在小姐胸前的?” 凌波仙子一看,正是青蝉随身之物。顿时玉面失色,伸手便抓。 索命判官却将手一缩,极阴冷地笑道:“其实,凭咱兄弟功夫,怎擒得临风燕来!这可得感谢那长白山龙大爷,使出香来,将你女儿迷倒,费尽心机,才将她擒住。你们女儿不是挺爱闻香的么?” “这个……”凌如风大急。而凌波仙子却已快急昏了,勉强支撑住,喝道:“我女儿怎么落入你们手中的?” 勾魂使者笑道:“昨日长白老龙将你们女儿装在一个麻袋中,赶来与你们谈生意。还未开口,不想二位前辈,竟不屑一顾,飞快地走了!” 凌如风猛然想起昨日长白毒龙的确是拿来一个大口袋,扬言要与自己谈一笔生意,怪不得老怪要出手帮自己,原来是想打退武当四子后,与自己谈生意呀! 见凌如风愣着,索命判官忙道:“长白山龙大爷一心想帮助两位前辈打败那四个牛鼻子,却把青蝉小姐放在地上。咱兄弟怕小姐遇上坏人,便帮大侠将女儿救出来了!” 凌如风赫然道:“你们将咱女儿弄到哪儿去了,快交出来!” 索命判官忙叫道:“凌大侠千万别误会,是咱兄弟怕小姐再遇坏人,咱兄弟功力又浅,保护不了小姐,所以连夜将小姐送往平都咱家中暂时委屈几天。请前辈放心,在十八层地狱中谁也别想将小姐再偷走!” 凌波仙子想起自己女儿,天姿国色,正当妙龄。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儿,一旦落入平都鬼府,那般鬼怪,嗜色如命,怎会放过?一颗母心,顿如刀割,失声呻吟一声,叫道:“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勾魂使者忙道:“咱兄弟二人这付模样,怎敢妄想青蝉小姐青睐?因此,只想与二位前辈作笔生意……” 凌如风忙喝道:“你们想要什么?” 勾魂使者却不急,慢吞吞的道:“咱兄弟怎敢奢望什么?只因为长得太丑,姑娘们见了咱兄弟讨厌,所以嘛……想求凌大侠将所带之琴赐与咱兄弟地学学风雅,让姑娘们看着咱兄弟顺眼……” 凌波仙子救女心切,忙道:“这自然好说,快将我女儿还来!” 索命判官忙笑道:“仙子莫急,还不知凌大侠意下如何呢? 凌波仙子忙传音入密,对凌如风道:“我们所保之琴,本就是一部寻常古琴。就给了二鬼,以后再赔货主就是了!” 也不待丈夫首肯,凌波仙子急将背上琴囊解下,向二鬼道:“喏,琴在这里,快将我们女儿还来!” 勾魂使者忙道:“小姐已送往平都,暂时不会有差错,夫人放心!近来不知咋的,不少人都忽然附庸风雅,喜欢弄彩了!这琴咱兄弟不敢接。在回家途中,若遇到打它主意的人,咱兄弟功力低微,怕保它不住,倒丢了性命。因此,还望二位前辈将这琴送往平都,顺便接回小姐。不知二位前辈意下如何?” 临彼仙子不料二鬼作事如此之绝,心里一急,一口鲜血,竟喷口而出。凌如风见状大吃一惊,急出手在她神阙穴上一按,止住上翻血气。 凌波仙子一口气过来,恨声道:“你这二鬼,好狠的手段!” 二鬼怕凌如风猝然出手,见状急忙后退一步,跳到门边,狰狞地笑道:“半月之内,咱兄弟在平都鬼门关相候,一手交琴,一手交人。如到时不来,那咱兄弟只好再做个人情,明年今日,二位长辈就等着当外公外婆吧!咱鬼门中人,皆作二位女婿!” 说完,趁凌如风急气攻心时,二鬼急忙转身而逃,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尖啸。二鬼面前,竟突然扬起两条彩缎。 二鬼不由一怔。 一怔之下,二鬼已看清面前扬起的,并不是彩缎,而是一对彩缎般的蟒蛇! 但见这两条蟒蛇身子又扁又平,宽约七寸,白腹五彩斑斓背,宛若绣缎。二蟒盘尾于地,身子却立得笔直,两颗蛇头凝然不动,鲜红的蛇信,却是一阵乱吐。 二鬼一生,只会装神弄鬼唬吓别人。见了这丑恶的物事,心中也不禁发毛,齐齐的向后退一步。 一退间只见一赤足大汉,竹笠蓑衣,昂首而入,望着二鬼冷笑道。“好哇,为一魔琴,什么样的妖孽都出齐了!” 黑白二无常一见大汉,壮起胆子,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拦住鬼宫使者之路,想死了么?” 随着喝声,招魂幡与索命铁链同时飞出,击向那大汉。 那大汉见状,后退一步躲开攻势,口里发出一声尖喝。 啸声未毕,地上人立的两条锦花大蛇,忽然“噌”的一声,向二鬼直射了过来,竟象两条黑棒似的,凌空扑向二鬼。 二鬼大吃一惊,连忙足尖一点,向后急退。同时,手中招魂幡与索命铁链上抡,转向二蛇头部击去。 但这二蛇却是灵活到了极点,在半空中倏的一转身,将二鬼击来兵哭巧巧避开,落下地来,又盘成一团,昂起那又平又扁的蛇头,双信急吐,将一团团腥味极浓的毒雾。向着二鬼喷去。 二鬼忙凝神阔气,满面惊骇地望着二蛇,正思却蛇之法,忽觉背后冷风袭来。来不及躲闪,二鬼背上要穴,齐齐被人扣住。 主穴被制,二鬼顿时连动也不敢动。前面二蛇吐一阵雾后,又向二鬼游来,二鬼见状,不由吓得疾声惊呼起来。 出手制住二鬼的,正是凌如风。 原来,二鬼乍见二蛇,吓得只顾后退。凌如风此时,已从急愤中清醒过来。见二鬼一门心思,全在应付二蛇上。因此双手齐出,将二鬼同时制住。 见二鬼被制,那弄蛇大汉一拍手,轻嘘了一声,唤道:“大乔二乔回来!” 二蛇一闻嘘声,即止住攻势,转回蛇头,袅袅婷婷的,游到赤足大汉身旁。两颗蛇头,竟象小孩围着爹娘撒娇似的,在大汉身上擦来擦去。 大汉望了望二鬼,见他们虽被制住,但那身奇异的打扮,与青绿色的鬼脸,望之实在令人作呕。因此,对凌如风夫妻一揖手,道:“平都鬼儿子,专门害人,凌大侠既已制住他们,柯不把他们废了?” 凌如风闻言,想起二鬼恶行,手指一吐内力,二鬼便忍不住痛怪叫起来。 凌波仙子一见,“倏”的一掌,向凌如风手腕拍来。 凌如风料不到夫人会骤然间向自己出手,全无防备,“啪”的一声,手腕被拍实,痛得一缩手,放开二鬼,吃惊地向凌波仙子问道:“夫人,你这是——” 凌波仙子不回答丈夫所问,先看二无常,未死。方松了一口气,回头对凌如风道:“如风,你忘了,咱们女儿还在人家手里么?如若将这二鬼废了,那平都鬼圣,定会对咱们青蝉作出不利之事!” 凌如风闻言,叹一口气,放开二鬼,还未回答,那赤足大汉却冷笑道:“久闻凌大侠英雄,今见果然不错——为了一己之私,竟不敢得罪专门害人的阴都老鬼。” 凌如风闻言大怒。 凌波仙子经一阵调息,此时已将一腔悲扬之情,深锁内腑。认出赤足大汉,正是滇中灵蛇怪手漆建春,便故作轻松地笑道:“漆大侠,承蒙出手相助,使咱夫妻得以擒住二鬼,废这两个鬼儿子,是随时可以的。只是咱夫妻的独生女儿,正在他们手中……” 赤足大汉,正是灵蛇怪手,闻言双眉一竖,冷笑道:“你们刚才所谈生意,漆某已全听到了。你们想用魔琴,去与平都老鬼换你们那宝贝女儿,万万不能!” 凌如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灵蛇怪手道:“不说你二人所带之琴,本是咱鸡爪山之物,就是将这可称尊武林的瑰宝,交给那十恶不赦的平都老鬼去害人,咱也决不会答应!” 凌如风指着夫人背上琴囊,奇怪地问道:“什么,这琴是你的?那么,前来托我们保这趟镖的兰天野,就是你派的了?怪不得凌某想遍中原武林中人,都查不出这兰天野,原来是个苗人!好哇,凌某被这琴害得好苦,正愁查不出货主是谁。今天,凌某倒要向你讨个公道!” 灵蛇怪手闻言,冷笑道:“凌如风,你休待装疯卖假!咱鸡爪山一门为这魔琴,丢了好几个门主的命,方能从唐古拉山寻崖下找出它,不想才弄回来,就被你不择手段盗去,你伪称受人所托护镖,瞒得了别人,难道瞒得了漆某么?” “什么,你说这是那部魔琴?”凌如风见灵蛇怪手满口胡言,不由大怒,从凌波仙子背上取过魔琴,将琴盒亮出,道:“姓漆的,你满口胡说些什么?姓凌的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从不作偷鸡摸狗之事!你睁开眼睛看明白点,这可是什么魔琴?” 灵蛇怪手一见,眼睛一阵发亮。欲伸手来抓,却又怕凌如风夫妻趁机暗袭。忙道:“这只盒子,正是咱鸡爪山之物。里面所装,不是那魔琴是什么?今琴已在此,赃证已现,你们还想赖帐么?凌大侠,咱敬你是条汉子,也不计较你盗琴的事。只要将这琴好好还我,前帐咱们就一笔勾销,今后还是朋友!不然,可别怪漆某手狠。” 凌如风见他说得牛头不对马嘴,心里暗骂无赖。本来,这一寻常古琴,给了他,正好少无限风险和烦恼。可偏自己女儿性命,现正系在这琴上。 正沉吟间,那灵蛇怪手似乎已看透他的心思,忙道!“凌大侠既已抓了二鬼,还怕那平都老鬼,不以一换二,将你们女儿还给你么?只要你将琴给我,咱鸡爪山之人愿全力以赴,去平都在回你女儿……” 凌如风细品灵蛇怪手之言,竟是欲先除二鬼,少两对手后,再向他夺琴。心下大怒,正欲反驳。突觉手上一松,二鬼竟在他说话分神之时,暗做手脚,解了禁制,一式鬼影弥天,向外逃去。 凌如风大急,一手抓琴,拔步便追。 灵蛇怪手见他要走,急发一声尖啸,叫道:“凌大侠要走,且留下琴!” 手中竹鞭,倏然出手,在门口封住凌如风出路。与此同时,大乔二乔“噌”的一声,分别向二人射来。 凌如风大惊撤步,拔出腰间金刀,护住身体。 二蛇一射落空,同时在空中一个急转弯,以屋当地,整个身子,长虹似的,直弹开来,蛇口如血,两根蛇信乱吐,带着一圈圈毒雾,向二人喷来。 凌如风夫妻二人见势不妙,对着蛇头,各发一劈空掌,将毒气拍回去。 灵蛇怪手急挥手中竹鞭,指挥二蛇攻向二人,并不时扫向凌如风夫妻。 凌如风左臂夹琴,右手持刀,一式“金刚擎天”,挡住空中竹鞭,那鞭却一抽二戳,顺势弯到凌如凤背,向命门点去。 凌波仙子见丈夫三面受敌,急将手中子午两钺,向竹鞭砍去,逼退灵蛇怪手。 那大乔二乔,虽畏惧凌如风手中金刀,不敢攻过来,却盘尾人立,张开血盆大口,呼呼地向夫妻二人喷着毒气。 凌如风与凌波仙子,任随一人,功力皆不会低于灵蛇怪手,却因二蛇毒雾袭人,令人睁不开眼,不一会皆觉头昏眼花。 二人急欲取胜,偏那灵蛇怪手很会扬长藏拙,将手中长鞭,与二人虚与委蛇,一味的拖缠。而二蛇左右游动,喷着毒雾,同时一遇空子,便如箭射来,令人防不胜防。 一时间,夫妻二人竟胜不了灵蛇怪手。而此时毒雾,已将一间店堂笼住。无须半刻,二人定当受毒毙命于此。凌波仙子见不对劲,对凌如风一递眼色,夫妻双双同时跃起,同向灵蛇怪手出击,趁对方闪身躲避时,双双夺门而出。 那灵蛇怪手见状急喝道:“呔,想走?走得了么?” 手中长鞭一甩,对凌如风后背命门飞去,二蛇闻喝,同时电射而出,在空中喷出两口毒雾,急袭夫妻二人。 凌波仙子跃身空中,觉身后有异,急将红绫披风,向后一卷,将毒雾挡住。 而凌如风跃出之时,早防灵蛇怪手背后暗算,反手一式“力挽狂澜”,金刀泛起一道金光,将背后护住。只闻“咔咔”两声,灵蛇怪手甩来的竹鞭,已被金光绞断。大乔二乔见势不妙,空中急转,窜到街上。 赶集之人,先前见两道光影从店中时出,随后“啪哒”两声,街心竟落下两条大蛇。人们如见魑魅,顿时大乱奔走。 凌如风夫妻一心在追击二鬼上,无心与灵蛇怪手再纠缠下去,趁这混乱之际,在人群中几闪闪,躲开灵蛇怪手的追击,向城外追去。 第十章 母女施毒 当下夫妻二人,估计黑、白二无常逃方向,可能是入蜀之路。一出城,便认准西南方向,一阵猛追。 二人运足功力,兔起鹤落,其速度之快,已超过快马。全然不顾路上行人,是如何吃惊地望着他们。 但赶了两个时辰,估计离那小镇,已有了七、八十里,却只见秋风萧煞,山道凄迷,哪有二无常影子。 凌如风前不见二鬼踪影,后不见灵蛇怪手追来,甚至连一点可疑的线索也不见,不由泄了气。 当下放慢脚步,对凌波仙子道:“夫人,咱们追了这么久,以咱二人功力,早应追上二无常。今却不见半个鬼影,莫非二鬼,不是走的这条路?” 凌波仙子聚全力追了这一程,也觉乏力。当下也放慢了速度,与丈夫平行,道:“妾也是这么想。但这条路,确是入蜀中唯一之路。莫非二鬼,钻到什么地方藏起来了,让咱们赶过了头? 这一松下劲来,夫妻二人皆觉双足发软。想起女儿青蝉,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儿家,一旦落入平都那群牛头马面之手,那番羞辱,定是难免。 凌波仙子脑中,顿时幻起一群蓬头趴足的牛头马面,围着一个被剥得精光的女孩儿狂欢乱舞的场面。芳心一急,便觉身子一软,眼前金星乱进。恍惚的,一脚踏了个空,身子向前一倒。 凌如风正行间,猛见妻子一跤仆倒,大吃惊,急刹住脚步,将凌波仙子扶起,一探腕脉,知道是急火攻心。虽无啥大碍,但一时却不宜走动。 忙将她扶到路边,将身边祖传灵药取出,度一粒于她口中。一阵推宫过血后,只见凌波仙子紧闭的秀目缓缓睁开,嘴一张,“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长叹一声,两行清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此时已是下午,夕阳从那鱼肚白的天际中挤出,斜斜地向苍茫的远山靠拢。二人所停之地,一棵桔树上,老藤缠绕,一只寒鸦站在上面“刮刮”地叫着。远处一条小溪,上横一竹桥,旁边孤零零的立着一间茅屋。 凌如风举目远眺,恍惚间,觉得似乎在什么时候来过此地。 低头一想,原来他虽出身中州武林世家,幼时也习诗书。此时不知不觉的,竟进了马致远(天净沙)词所描绘境界,忍不住吟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想那断肠人在古道西风中,还有一匹瘦马。而自己夫妻,一世英雄,此时却为人所迫,不但连瘦马也无一匹,且腰无半文,唯一的爱女,又落入那令人谈虎色变的平都鬼怪之手。凌如风一双豹眼里,顿时滴下雨滴英雄泪。 见丈夫神色凄然,凌波仙子勉强收住泪,叹道:“此事,皆怪妾当初不该阻拦你毁掉这一部琴,以至出来,受这万般苦楚不说,还带累咱们青蝉……” 说到这儿,两行清泪,又流了出来。 凌如风咬牙恨道:“不知这托镖之人,倒底是何居心?咱自接这琴后,中原黑白二道,无论朋友敌人,齐皆来拦截咱们。如今看来,咱中州镖局几世英名,就要栽在这枝镖上。天!天!天!凌某前世到底造了何孽,让咱今生,受此磨难不说,且带累一家……” 见他烦恼,凌波仙子忙收住悲恸之心,勉强笑道:“如风,事已至此,着急也不是办法,还是想想下一步怎样走才是!” 凌如风凄然一笑,道:“夫人之意,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凌波仙子低头想一想,道:“依妾看来,咱们得分开而走了——一人前往平都,设法先稳住鬼圣以救青蝉,一个携琴前往蜀南,将这枝镖交与那圣手书生,以保咱镖局信誉。然后,向圣手书生讲明此琴真相,求他相助,南梦北凌,想圣手书生在南方,说话比咱们管用得多。如他出面,或能镇得住平都那老鬼……” 凌如风想了一会,摇头苦笑道:“咱们二人结伴而行,也沿途遇凶险。如若分开,势单力薄,恐怕更危险……” 凌波仙子急道:“除此之外,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么?这样纵有风险,只要能救青蝉儿,也顾不得了!” 凌如风道:“此去平都,只须两三日便可到达。但到蜀南戎州,纵是顺利,也得近月才行。只怕时间上来不及,那老鬼一变脸,蝉儿那方就吃亏了。依老夫之意,不如咱们齐去平都将蝉儿救出再说! 此话正中凌波仙子之意,刚才未这么说,只因顾及镖局声名,怕丈夫为灵蛇怪手那“为一己之私,与魑魅交易”之言困住,丢不下面子。如今听凌如风一说,忙道:“如此甚好,咱们快走吧! 说着,将琴囊往背上一背,迈步欲走,凌如风忙抢过,道:“夫人刚才急火攻心,身体虚弱,还是我来吧!” 凌如风将琴囊背好,才上路,猛闻后面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夫妻二人急回头一看,却是武当三剑,正策马而来。 原来云中子与三才剑,在林中吃了那魔琴大亏后,同在场诸人一样,皆认为那怪异至极的琴声,乃凌如风夫妻所带之琴发的,皆畏惧不敢追来。 武当四子在山道上,与水镜上人翻脸而走之后,路上商议,由师叔云中子暗中跟踪二人,其余天地人三剑,回武当山禀告西门掌门,以图定夺。 不想,云中子找了很久,也不见凌如风夫妻,而这回武当山报信的三才剑,却在这荒芜的山道上,巧巧遇上了。 三才剑原低头急驰,未注意前面之人。及走近了,方才发觉前面二人,竟是凌如风夫妻,心下害怕,想躲开已是来不及。 为首的天剑一见,急对人、地二剑叫道:“快,三人齐上,缠住背琴的凌如风,不让他有弹琴的机会!” 话未说完,快马已至凌如风身后,天剑长身一跃而起,在空中将手中长剑,往凌如风头上就是一劈。 凌如风回头,刚看清来者是谁,就被天剑凌空一剑劈来。不待多想,一式“惊鸿掠影”,倏地跳开。还来不及拔刀,地、人二剑已同时从马上跃起,两支长剑,齐刺向凌如风身上两大要穴。 一被对方占了先机,凌如风顿时被逼得手忙脚乱。左躲右闪,好容易拔出刀来,一式“金蛇狂舞”,勉强将三剑顶住,方喝道:“凌某与武当之人无冤无仇,三位道长一言不发,便施毒手,倒底是何意思?” 三才剑仍是一言不发,趁凌如风说话间,脚踏九宫,摆开三才剑阵欲将凌如风与凌波仙子围住。 凌波仙子见三才剑扑来之势,甚是凶狠,暗道不妙。急展凌波步,斜斜掠开,窜离未成的三才阵。 当下她急掣子午鸳鸯钺在手,回首看时,凌如风已被剑阵围住,将手中金刀卷起一道道金光,与三才剑斗在一起。 凌波仙子当下暗道一声侥幸。怕被卷入剑阵中,与三才剑保持一段距离。知道自己的子午鸳鸯钺,乃近战武器,一交手便会被三才剑困住。 因此,她急掏出飞燕镖,远远的瞅定三才剑走势,伺机下手。 那三才剑阵一经发动,凌如风便觉周围千万支长剑闪动,挟着闪电雷鸣,一团剑气一阵紧一阵的向他裹来,却看不见三剑人影。 凌如风忙脚踏戍上中宫,将手中金刀,舞起团团金光,护住身上各大要害,暂时取了守势。 三才剑阵一成,三剑即站坎走坤,踏兑行良,各展手中长剑,踏八卦,走九宫,将凌如风围了个风雨不透。但见剑圈越走越小,不一会儿,凌如风金刀护身之光,竟被剑气压成了一小回。 凌波仙子见势不妙,急展凌波步,绕着剑陈转了一个大圈。 但见那休、生、伤、桂、景、死、惊、开八门忽开忽合,随三才剑听踏方位,又时顺时逆。 凌波仙子好容瞅定休门开了,掣钦欲发时突地又换成生门。手中之镖,顿不敢发出,怕凌如风一时冲来,或镖从生门飞入剑阵,倒误伤了自己人。 犹豫间,但见阵中金光,已被剑气迟得只剩下一小圈。凌波仙子知再不出手,丈夫定会被三剑所伤。 当下不及多想,随手一镖,向东南巽宫发去。 但见一点寒星,刚飞至巽位,便被一道剑气震开,“波”的一声,带起一道弧光,钉到道旁树上。 再看阵内金光,又小了一圈,凌如风已被逼得岌岌可危,命在旦夕。 凌波仙子不敢多想,对着开门,将飞燕镖一支接一支的,只管打去。开头几镖,皆被剑光震飞反弹回来,差点伤了自己。但当后几支镖飞去时,其中一支无意中,竟插入剑阵之中。那转动的剑阵,立即一滞。 就在这一滞之时,凌如风身上千均压力,顿时一减,凌厉逼来的剑气间,竟现出了一道裂缝。急将金刀,对准裂缝一搅,身子即山戊士中宫,一式“惊鸿掠影”,对离宫撞去。 此一撞,却是按九种煞阴道逆排之序,硬将属金九天撞开。 那三才剑阵开门,被飞燕镖破入,泄了剑气。金乃流动之物,离宫顿时一虚。被凌如风这死劲一担,顿对撞出阵来。 凌如风一撞得手,心中无名大盛,反手对准艮位便是一刀。 那三才剑中地剑,正按九宫颀序,踏艮宫,奔离位,被凌如风算定来势,一刀劈来。地剑奔走间,猛觉不对,急闪身时,已经不及。被那金刀劈来,只觉左臂一凉。急跃离位,回首一看,见地上已多出一条手臂,这才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左肩传来。 地剑身子一摇,差点摔倒在地,凌如风第二刀,又劈了过来。 那天、人二剑,初见凌波仙子所发之镖,皆被阵中剑气碰飞。知这三才剑阵,任何神兵利刃,不得方法,休想撞开,因此并不把她放在心上。 不想凌波仙子接连发镖,皆对一个方位而发,误打误撞,在两门互变之际,一镖打进了剑阵。 这才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二剑挥剑急救那瞬间,怎知凌如风紧抓这难得之机趁虚而出,并且反手伤了地剑? 二剑急挥剑,死死将凌如风劈向地剑的第二刀抵住。虽救了地剑之命,但整个剑阵,已然全部瓦解。人剑又将后背,全部暴露在凌波仙子眼前。 凌波仙子见三才剑不问青红皂白,一出现便对自己二人大施杀手,心里早恨恨不已。瞅此难逢的机会,一支飞燕镖,又脱手向人剑背后命门穴飞去。 这一镖,如果一击实,岂不当场要了人剑性命? 人剑此时,正全力顶住凌如风之刀。闻背后风生,急闪避时,这一镖虽未击中命门,却“卟”的一声,射进人剑后背贤俞、志室二穴间。痛得他一咧嘴,一松神,手中长剑,差点被凌如风金刀劈飞。 凌如风自知女儿青蝉被掳往平都鬼府去之后,心神已乱。此时遭三剑无故围攻,心乱更甚,杀心顿萌。一招得手,便展开成名刀法,刀刀隐着奥妙无穷的杀着,不断向天、人二剑逼去。 本已稳操胜卷的三才剑,剑阵一破,地剑便断去一臂。人剑背上,今又着一镖。在凌如风凌厉的攻势下,顿时不敌、险象环生。 此时地剑,已用右手点了左肩几处大穴,止住流血。当下右手持剑,勉强上阵,三人合力,方抵住凌如风攻势。 唯一没受伤的天剑,见己方一残一伤,只能与凌如风勉强相对。而凌波仙子在旁虽未参战,但在旁掣镖在手,伺机而发,比直接参战还令人防不胜防。情知再过不久,自己三人定当败此。 天剑当下急对地、人二剑打个暗号,一声呶哨,齐齐发招,向凌如风猛攻一剑,趁凌如风退步急避时,三人一齐回身,急跳上马,如飞而逃。 凌如风持刀正欲追去。凌波仙子连忙跃身上前,劝道:“给他们一点教训就行了,何必要赶尽杀绝?” 凌如风被凌波仙子挡住,方勉强收仆刀,仰天一声长啸,落泪叹道:“凌某何罪,竟遭天谴?被那平都二鬼所戏,还道正邪不能两存,情有可原——但武当三剑,乃武林中的仁人君子,竟也不问青红皂白,一味的赶杀咱们,这叫咱怎不伤心?” 一气之下,拾起地上地剑落下的断臂,使气向路旁摔去。 这一摔,劲力奇大。断臂如离弦之箭,射向道旁草丛。 只闻“哎呀”一声惊叫,草丛中跳出一人,抓起那条断臂,飞身便走。 “谁?” 凌波仙子一见草丛中窜出之人,急展凌波步,飞身追去。 这凌波步,乃天下轻功一绝,其快无可伦比。但纵是凌波仙子将功力提到九成追去,也只看到一个小叫化的背影,如一缕烟似的向前掠去,转瞬不见。 这下不但是凌如风,就是凌波仙子,也是大吃一惊:刚才这小叫化追去身影,速度之快,真是神鬼莫测,前所未闻。 一时间,夫妻二人齐皆咋舌,以为白日通鬼。 凌如风呆了一会,沉吟道:“看这小叫化打扮,分明是丐帮中人物。但老夫想遍丐帮中所有的高手,谁也不具这出神入化的轻功!” 凌波仙子陈道:“为这一寻常古琴,不想丐帮人物也来了!这丐帮,乃武林中人数最多帮派,一旦惹上,如附骨之蛆,前途险恶,看来又添不少!” 夫妻二人,一悲一忧,勉强打起精神,朝前走去。 这一上路,才觉刚才那阵折腾后,天色已近黄昏。夫妻二人又累又饿,处身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间,不由一阵着急。 见四周荒无一人,二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急急地向前走着。 行走了个半时辰,远远的,二人见前面林间,升起一股炊烟。 二人精神不由为之一振。一阵急行,赶到林中,果见两间瓦舍。所见炊烟,正是由这儿升起。 凌如风喜道:“夫人快看,这儿有人家,咱们且去借宿一夜如何?” 凌波仙子道声是,正欲上前敲门。突闻“吠”的一声,一头巨獒,听到二人脚步声,低吠一声,窜了过来。 凌如风吓了一跳,扬手发出一劈空掌,向巨獒击去。 那巨獒身子虽大却灵活异常,斜身一跃,避过掌风,又待扑过来时,只见那瓦屋中走出一个老婆婆,一见凌如风二人,忙对巨獒喝道:“虎儿,回来!” 那巨獒闻喝,立即收住欲扑之势,返身摇尾跑回老婆婆身边蹲下,瞪着两只大眼盯住二人。 二人见老婆婆出来,急忙赶上前。凌如风欠身道:“老人家,咱夫妻乃行路之人,不小心错过宿头,还望老人家方便一二,让借宿一夜,咱夫妻感激不尽!” 正说话时,凌如风突然发觉这老婆婆满脸麻子,一双三角眼,正怪异地打量着自己。暗道这婆子不是好人,后悔不该来借宿。但话已出口,后悔已是迟了。 只见这老婆婆飞快地瞟了他背上的琴囊和腰间金刀一眼,麻脸一绽,顿时笑成一朵花,说道:“出门的人,谁背着房子走路呀?快请里面坐!坐!” 一面笑着往屋里迎客,一面扯着嗓子对里屋喊道:“香姑,快上茶,有客人来了!” “哎——来了!” 随着一声脆生生的回答,从里屋跳出一个少女来。但见她一身银红衫裙,杏脸桃腮,秀眉弯弯,俊眸如水,瑶鼻樱唇,脑后似于阗似的梳着几条小瓣。 这少女一跳出来,宛若一朵红霞飘逸而出。见了凌如风夫妻,不禁微微一呆,随即秀眉一皱,满脸的不高兴,对老婆婆嗔道:“我还以为来了个什么客人呢,原来,是两个过客!” 说着,返身往里屋而去。 凌如风夫妻见这婆子生得丑恶,且在这荒山野岭,两个女人单独住在这儿,定非寻常人家。 及至见了这香姑,与这丑婆子却是截然相反,生得明艳照人,似非恶类。正欲以礼相见,不想这香姑竟无端地对己二人露出厌恶之色。一愣间,这香姑已回身而走。凌如风大窘之下,却发觉这少女回首这一瞥,竟隐隐的泛一丝怜悯之色。 而凌波仙子却发觉,这少女虽然生得秀美异常,但眉宇间却隐隐泛着一抹杀气,似不祥之人。 丑婆子见香姑拂袖而去,不由怪眼一瞪,忍住不快,回首对夫妻二人笑道:“这丫头,生在这乡村僻野,没见过主人,怕羞得紧,客官请莫见笑!” 说话间,端过两条木凳,请凌如风夫妻坐了,自去里间倒茶。 凌波仙子见这母女二人,一个极丑,一个极美,举止怪异,觉得不对劝。趁婆子进里屋之时,向凌如风递个“小心”的眼色。见他有所警惕,即展开凌波步,无声无息的跟到了里屋门边,凝神聚起飞燕门独门轻功“天听之术”。只见他含颔松肩,澄心静虚,运起功来,里屋里的各种细细的声音,立即如在她耳边出现一般,一字一句,一声一息,皆被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听一个少女悲愤的声音道:“娘,常言道,害人终害己,爹爹的教训还不够么?女儿看这两个客人,一脸正气,举止间皆现出大侠风范,娘何苦又为那一点小利,便欲害了他二人性命?” 却听那丑婆婆轻嘘一声,道:“儿啊,老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瞧那男的那把金刀,很象一件武林至宝!还有,他背的那个盒子里,不知藏着多少宝贝呢?娘瞧这二人,不似普通趟子手,所保之物一定名贵。娘为了你,就只干这一回了!” 又闻那少女抽泣着说道:“娘,你知咱鄂中人私下叫你疙蚤笼,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说连一只小小的疙蚤跳过这儿,也别想从娘的手中漏出?我宁可不要嫁妆,也决不干这伤天害理的事了!” 又听那丑婆婆想道:“胡说!那些混蛋王八羔子叫老娘疙蚤笼,是取笑老娘脸上的麻子,你这没良心的东西,也跟着开老娘的心?难道别人叫你九尾狐;你就是九条尾巴的狐狸么?今天这活儿,老娘是揽定了!你要是私下坏了老娘的事,让活儿溜了,哼,小心老娘穿了你的琵琶骨!” 随即,里屋传来一阵茶盅响,响起了斟水的声音。 凌波仙子见这叫“疙蚤笼”的丑婆婆要出来了,急忙收了天听之术,顿时听不到里面声音。 当下急展凌波步,回到凌如风身边,悄悄道:“这丑婆子,乃鄂中人称的毒手疙蚤笼,待会,可得小心茶里有毒!” 第十一章 疙蚤奇阵 凌波仙子话音刚落,只见里屋门帘一挑,丑婆子手端一个茶盘走了出来,笑吟吟的,满脸生花,对夫妻二人道:“贵客远道而来,令陋室生辉。但咱穷乡僻野,诸多不便,怠慢了客官,还望恕罪则个!” 说着,将两怀热茶端到二人面前,欠身道:“客官请用茶!” 夫妻二人不知这婆子倒底欲用什么方法害人,当下不露声色,齐皆站起,接过茶盅,道:“老婆婆不必客气!” 凌如风接过茶后,怕里面有毒,将杯往桌上一放,转身对丑婆子一揖,寒喧道:“咱夫妻二人冒昧,给老人家添麻烦,还未请教老人家高姓呢!” 凌波仙子在丈夫问话间,捧起茶碗,见碧绿的茶水上,浮着一片茶叶,便装出无心的样子,拔出头上银簪,往茶水中轻轻一挑,将浮在水上的茶叶挑去。秀目,却向簪尖漫不经心一瞟。 原来她这枝簪子,看是寻常,实则是一根试毒银针。食物中只要有丝毫毒药,这簪尖一沾上,便会变黑。 凌波仙子一源之下,见簪尖毫无异色,当下放心,抿了一口茶水。 她这一举动,自逃不过疙蚤笼的眼睛。这丑婆子却故作不见,对凌如风道:“客官客气了,咱贫贱乡妇,怎敢言高姓?老身娘家姓龙,这儿的人们都叫老身龙大娘!” 一听说这丑婆子姓龙,凌波仙子突想起刚才所闻“疙蚤笼”那绰号,不由朝她麻花脸上一望,一时忍俊不禁,“卟哧”一声,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口来。 丑婆子麻脸一红,心里暗恨道:“这贱人,敢笑话老娘,待会首先让这贱人尝老娘厉害!”心里虽恨极,口中却笑道:“咱这穷乡僻野,没啥好茶招待,还望夫人莫见笑!” 凌波仙子正欲问话,却闻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那头巨獒闻声,立即发出一声低吠,扑了出去。 疙蚤笼见又有人来,忙起身走到门外,喝住巨獒。 大妻二人举目看时,但见一匹骏马,雪练似白,载着一个少年书生,迈着碎步已来到门首。 只见这少年文绉绉的爬下马来,弱不禁风似的,对疙蚤笼施礼道:“老婆婆,学生因贪赶路,错过了宿头,特前来借宿一夜,不知方便否?” 疙蚤笼笑着,一连声“无妨”,两眼却盯在那匹白马身上。 但见这白马生得异常神骏,除四只黑蹄外,周身雪白,无一根杂毛,忍不住赞道:“好骏的一匹雪里追风!” 这少年书生见丑婆子赞马,忙满口斯文,谦词道:“承过奖,承过奖!世有伯乐,才有千里马!原来,学生这马叫雪里追风。学生枉自骑它,却连马名也不知……” 一席话,把疙蚤笼捧得麻脸笑成一朵花,直向里面让这少年书生。 这少年书生一进屋,凌如风夫妻顿觉眼前一亮。 但见这少年书生一身白绸儒衫,面如傅粉,鼻若悬胆,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大耳垂轮,唇红齿白,长身玉立,举止斯文,严然一个孔圣人弟子! 看样子,这少年书生只有十六、七岁。但凌如风发现这少年书生双目中,另具一番难以言传的威仪。 凌波仙子乍见这少年书生,也是一愣。暗道此人好面熟,却想不出是谁。 这少年书生进得屋来,见了凌如风夫妻,也是一惊,随之文绉绉的走上前,对二人施礼道:“原来婆婆这里早有贵客,学生此来,倒是唐突得紧!” 凌如风一见这少年书生,便生好感。见他误入这疙蚤笼家,怕误会,忙先表明身份,道:“咱夫妻二人也与相公一样,错过了宿头,前来借宿。相公快别客气!” 那疙蚤笼此时喜盈盈的,急进里屋端茶。正动手,女儿香姑一把抓住她的手,跪下道:“娘,这少年书生,一人怪可怜的,这么小,你就饶过他吧!” 疙蚤笼冷哼一声,摔开女儿之手,托茶转身来到外屋,恭恭敬敬地对少年书生道:“相公请用茶!” 少年书生接过,躬身讲道:“谢婆婆赐茶!请教老人家高姓?” 凌波仙子试了那茶无毒后,方喝了一口,此时不知怎的,觉肚里不适。忙提真气识觉膻中受阻,暗觉不妙。见这少年书生又举杯要饮,急暗发一劈空掌,向他手中之杯击去,口中却道:“小相公旅途劳顿,空腹饮茶,最易伤胃,待会儿再饮吧!” 凌波仙子此时,虽体内真气不继,但这掌风,击翻近在咫尺的这书生手中之杯,自应是容易。 不想这壁空掌发出,少年书生手中之杯,竟丝纹不动。 凌波仙子不由一惊。 疙蚤笼暗自一笑,笑吟吟的对少年书生说道:“承蒙相公相问。咱僻野之民,不敢言高姓,老身娘家姓龙,这里人皆称我为龙大娘!” 这少年书生对凌波仙子感激地一笑,擎茶对疙蚤笼道:“学生常闻人说起,鄂西有一个麻脸婆子,惯使无影无味的散功散,置于茶叶待客,以取人财帛。就是跳蚤落入她手中,也难逃脱。所以人们皆叫她为疙蚤笼。老人家可认识这人?” 丑婆子闻言,吃了一惊,变脸道:“相公问此是什么意思?” 少年书生将手中之茶举起,对丑婆子说道:“老人家以礼待客,学生怎敢先饮?婆婆年长,请先饮一口!” 说着,将杯向前一递,那茶杯即脱手而出,缓缓向疙蚤笼飞去。 与此同时,凌如风也一式“潜龙起舞”,向婆子手腕脉门抓去。 疙蚤笼长袖一甩,将茶杯击落,怪异地向后一退,身子划一弧线,向凌波仙子窜去。凌波仙子见疙蚤笼来势凶恶,点步欲避。谁知她中毒过后,真力不继,这一躲竟没躲开。被疙蚤笼一把扣往腕脉后,另一只手立即压在她背后命门上。 见凌如风与少年书生逼来,疙蚤笼急忙叫道:“站住!尔等再敢上前一步,老身就立即将这小娘子废了!” 二人见状,怕疙蚤笼孤注一掷,真的伤了凌波仙子。彼此对望一眼,犹豫着,皆不敢向前再迈一步。 凌波仙子死穴被制,动也不能动,口中却骂道:“疙蚤笼,你使的是什么毒,竟让咱祖传试毒银针,也查不出来?” 疙蚤笼笑道:“你这小娘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这试毒银针,只去试茶水中之毒,却不试茶具上之毒,怎查得出来?老身在茶碗边上,涂有无影无味的散功散。你这一喝,先散你真气,若一个时辰之内,没老身解药,你这一身功夫,便全散去,如同废人了,哈……” 凌如风所得毛发皆立,怒道:“你这婆子,咱夫妻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毒手?” 疙蚤笼闻言,大笑道:“这条路过往客官,皆老身衣食父母!你们自己送上门来,能怪老身么?” 正说着,里屋门帘突然一掀,香始从里面急窜出来,在疙蚤笼面前一跪,求道:“娘,你这次就饶过这个客人吧!” “胡说!”疙蚤笼怒喝道:“这三个人中,只要走了任何一个,咱们的行径就败露了!你不要命了么?哎哟——” 只闻疙蚤笼怪叫一声,右手直甩。 原来那少年书生趁疙蚤笼说话分神时,暗将两枚棋子,击向她右手合谷、神门二穴,一击即中。 凌波仙子顿觉通在背上命门上的压力一轮,趁势向前一窜。疙蚤笼见她要走,忍住痛,左手一挥,急向凌波仙子抓去。 凌如风见状,不及思虑,一劈空掌向疙蚤笼击去,喝道:“兀那婆子,休得逞凶!” 疙蚤笼一歪身,躲过掌风,左手一把扣住凌波仙子腕脉,拉来挡住自己,同时一脚,将跪在地上的香姑踢出门去,喝道:“快走!” 香姑在空中一式前滚风,落在地上,一脸怨色,望了婆子一眼,转身而逃! 而疙蚤笼此时,知敌不过凌如风与少年书生,已将凌波仙子掩在身前,缓缓退出门外,对二人喝道:“老身失陪了!二位如有兴趣,就来将这小娘子夺回吧!” 说着,一闪身,拖着凌波仙子,向门外林中窜去。 就在这婆子一闪即没之时,那少年书生一甩手,一粒棋子向婆子背后飞去。 婆子急闪身时,躲避不及,只见她踉跄着一晃,跃进林中。 二人齐齐跃出,向那林子追去。只见那疙蚤笼己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凌波仙子,向林子深处一闪,没了身影。 凌如风才失爱女,今又娇妻被掳,心神大乱。当下大怒着对少年书生道:“这丑婆子好生可恶,待老夫放把火,且将她这老巢烧掉出出心中恶气,看她出来不!” 正欲与少年书生回去点火,却听丑婆子在林子深处喊道:“二位好汉,小娘子在此,有本事,你们就来取去!” 凌如风抬头一看,暮色中,只见前面林子一棵高树上,模模糊糊的,似吊着一个人,象是凌波仙子。大怒之下,便欲抢步上前。 少年书生见状,急跃身挡住,道:“前辈且慢!晚辈看这林子,黑气弥漫,似被丑婆子弄了手脚,须得小心!” 凌如风一生见过不少恶阵,自是明白。举目一看,觉这林子果然邪门。忙收住脚,与少年书生急步绕着林子转了一圈。 二人相对一视,凌如风道:“老夫看这林子,乃是依阴遁九宫布局而成,咱们宜从西北坤位的生门进阵,过震宫,走巽位,再经乾、兑、艮三门至戌上中宫救人。然后再返艮、兑、乾,至巽四开门而出。” 也不待少年书生回答,急步来到西北角,便欲踏入坤门。 少年书生忙拦住,道:“前辈还得三思而行,晚辈记得阴遁九局起例,乃是夏至白露九三六,小暑八三五之间,大暑秋分七一四,立秋二五八遁还,雪降小雪五八二,大雪四七一相关,处暑排来一四七,立冬寒露九久三。此时正当立冬,按九神煞顺序,阴遁递排,应天任九地生门,此时应属白。但晚辈见这门中,一团黑气,倒以天内田蛇死门……” 经这少年书生一说,凌如风忙向门内仔细一望,但见隐隐一派黑气,在阵内飘荡,不由一愣,不敢迈步而入。 这时却闻林子中,那疙蚤笼自言自语地怪笑道:“这个小娘子,一身细皮嫩肉的,弄来红烧,一定又嫩又细又香又可口!嘿,待老身未割一块肉来下酒!” 话音刚落,便闻林子中间传来凌波仙子一声惨叫。 林外凌如风一听这叫声,心内顿如刀割。不及多想,一下甩开少年书生之手,喝道:“老夫一生所走之路,只怕比你走的桥还多!区区小阵,纵是死门而入,谅也困不住老夫!”说罢,一式追风掠月,飞射入阵。 少年书生一把没拉住他,怕他遇险,只好跟着跃了进去。 凌如风刚进阵中,便觉那缕缕黑气,竟合了起来,才走了三五十步,便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虽后悔不该不听少年书生之言,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办法。当下按阴遁九宫甲子日甲子时星象布置倒行,直奔玄武震宫而去。正奔走间,只听背后少年书生赶来,叫道:“前辈且慢,晚辈陪你一行! 凌如风闻声,心里不由一热。暗忖这少年书生小小年纪,却一副侠骨。林中所回,乃自己夫人,与他无关,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一走了之的。虽窥出此阵险恶,却甘愿与自己冒险。当下急停步,待少年书生赶上后,谢道:“多谢相公相助!前面乃震宫,属天柱惊门,有惊无伤,相公小心!” 说完,正欲摸索前进,却见少年书生从怀中摸出一颗夜明珠,烟烟生辉,将黑气逼退,照着前进。 急走二十余步,已入震宫边缘。 举目望时,但见里面一片碧色。少年书生不由惊道:“按阴遁九局排列,此宫应是赤色才是。怎么倒是碧色了!” 凌如风也吃惊道:“这天冲太阳,乃属于伤门,咱若按惊门进去,岂不尽皆伤在那丑婆子手下?” 当下一凛,忖道:“难道此阵,是按阳遁九宫布置,咱二人竟从死门而入?” 少年书生一脸英气,道:“既来之则安之,前辈,咱们且合力,将这伤门打开再说!” 说着二人凝神提气,对着太阳伤位,同时猛发一掌。但闻“轰”的一声,碧波荡漾,震门开而又合。 二人趁这乍开即合的瞬间,跃身闯入震宫,但见周围碧绿一片,竟如置身于汪洋大海之中,见不到一人。 少年书生对凌如风道:“前辈,咱们刚才合力那一掌后,阵内分明传出‘哟’的一声,可能是那丑婆子,欲在这伤门中袭击我们,被我们识出是‘伤’非‘惊’,倒被我们伤了。” “快追!” 凌如风一点头,二人振起精神,直向巽四杜门追去。 才至门前,凌如风探身向门内一望,不由吃了一惊,道:“咦,如若按阳遁九局布置,此时明明该大铺六合,呈绿色,怎变成天心太常,现一片白了?” 少年书生向杜门里一望,但见白雾茫茫,夜明珠之光,竟难透数尺。也吃惊道:“这丑婆子弄啥玄虚?难过,竟给她弄出增减阴阳九神煞阵么?” 凌如风心中不由一凛:这增减阴阳九神煞阵,自己也曾听说过。其间变化之妙,神鬼莫测。以前只是听说,还不以为然。如今一见,果是凶恶! 凌如风惊赫之时,同时看出少年书生见识非凡,不可小觑。 当下二人,皆将本身功力提到八成,缓缓而入。 但见脚下云雾汹涌,一步入此门,便难辨出东南西北,夜明珠全然失效。每一步下去,都可能遇上危机。 正走间,又闻戌上中宫,那丑婆子用一根树枝,不断地抽打凌波仙子,边折磨边骂,以扰二人心神。 二人在云雾中摸索着走,虽未陷入暗道机关,但每进一步,都会遇到强大的阻力。约半个时辰,二人方走出太常云雾阵。二人已是大汗淋漓,浑身乏力。 而前面还有三门,定会一门比一门奇险。凌如风不由一阵烦燥。 见这少年书生,经过这一番挣扎,傅粉脸上,红霞流溢,细细的汗珠,排在他那稚气未尽的脸上。而他仍英气勃勃的,跟在自己身后。凌如风忍不住叹道:“老夫为了妻子性命,不得已冒险进入此阵。小相公何苦,也来与老夫涉险?年纪轻轻的,若将一条小命丢在这荒山野岭,叫老夫怎么向相公父母交待?” 少年书生闻言笑道:“疙蚤笼乃武林大恶之人,正义之士皆欲诛之而快,怎言是前辈一人之事?为武林除害,晚辈纵是死在这阵中,也死而无憾!” 凌如风忍不住叹道:“老夫已近知天命之年了,死又何妨?但目今正有两件大事,需老夫前往完成。死在此地,老夫到了阴间,也是不得安稳!” 少年书生惊诧道:“不知还有什么事,让前辈挂心?” 凌如风见这少年书生神清目朗,眉宇间一团正气,甚是可信之人。当下实言相告,道:“老夫凌如风,乃中州镖局主人,咱夫妻二人,受人所托,保一古琴去蜀南戎州。不想被那平都二鬼趁虚而入,掳了小女而去。传言要老夫十日之内,将所保之物,前去换取女儿……如若不然,则要将老夫那……那苦命的女儿……害了!” 说至此,豹眼中,已滚出两滴英雄泪。 少年书生闻言,忙问道:“不知前辈所保物事,欲交蜀南何人?” 凌如风道:“这人乃江南有名的圣手书生梦大侠!” 少年书生闻言一愣。 凌如风悲恸中,未注意他的神态有异。接着道:“想我堂堂中州镖局百余年声名,岂可毁在老夫手中?怎愿将货主之物,去换取自己女儿?因此上好生为难。不过,如今困入此阵,很难出去。这两件事,只有来世再说了!” 少年书生忙道:“前辈不可过于丧气!咱们稍事休息,再想出阵之法。另外,晚辈知我州圣手书生,平生虽极爱琴,但若为救前辈女儿一命,还不至于舍不得一琴。并且,据晚辈所知,这圣手书生并未托人捎琴呀!” 凌如风道:“相公所说也是!但老夫未得圣手书生允许,怎好先将资主之物去换取女儿?” 举目一望,但见周围绿浪滔天,茫茫无际,惊涛骇浪声势逼人。 二人知乃幻阵,皆凝一身功力发掌,将骇浪逼退。 但这绿水乍分又合,二人发一掌,方能进一步。不一会儿,二人又感真力不济。而绿水正铺天盖地而来,势欲吞噬二人。 二人正心焦力瘁,寸步难行之际,猛然,一线红光射入人阵中。 二人大惊,忙将余力提起,以应前来之敌。 却闻一声低叫:“二位快请住手,小女救你们来了!” 只见九尾狐香姑一身银红裙衫,飘然而至,对二人道:“此阵,乃我爹当年独创的增减阴阳九宫八卦阵,阵内变化大异常情。二位这样走法,除自耗内力外,毫无用处。纵使能走出此门,前面还有更多险处,循环往复,永无止境,二位最后会脱力而死。这乾位,离我娘所占戌上中宫较远,她看不见,小女子才敢私下前来,引二位出阵。请快跟我来!” 二人见此女所为,与她娘大不一样。今见她愿引自己出阵,想自己已精疲力谒,再过一会儿,定当脱力而死,不如跟这姑娘走几步试试。 当下二人对视一眼,跟在香姑后面,忽左忽右,斗折蛇行的,转了几个圈后,只觉身上压力一减。举目望时,已到林外。 香姑松了一口气,将一个小包儿塞在凌如风手中,道:“夫人所中之毒,一日之内尚无大碍。我娘说一个时辰全面发作,那是唬前辈的。这包药,只要给夫人服下,便会无事。” 凌如风连忙谢过接了,香姑又道:“再过一会,我娘不见了二位,定当出阵寻找你们。那时,二位仍可由西南方坤位进去——按此阵变化,再过半刻,那死门又将变为生门了——经震、巽、乾、兑、艮门至戌士中宫,便可找到夫人,那时由离宫出来。只是——” 说老,突然跪下,对二人盈盈一拜,哭道:“小女子为救你们,破了我娘阵法,已是大逆不道。二位待会与我娘交手时,还望念小女子苦衷,手下留情则个——我娘虽不好,但毕竟是我娘啊!” 少年书生见状,剑眉一皱,正欲说话。凌如风却抢若说道:“姑娘援手之恩,凌某感激不尽。看姑娘面上,凌某今生今世,决不伤害你娘就是!” 他这样说,乃是念及此阵一出,便可去救凌波仙子,一道赴平都救女儿去了。香姑救了他,无疑是救了他一家人,所以不加考虑就脱口而出。 见凌如风承诺,香姑对着他,又是一拜。又回过身来,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落在少年书生脸上。 武林中人,一诺终身不改。 少年书生觉凌如风同意今后不伤害武林一毒疙蚤笼,未免过于轻率,心里不以为然,却不便指责。 会见香姑一双眼睛,落在他的脸上,便知其意。 他虽感激香姑援手之恩,但觉因为这事,便随便放过一生害人的老毒婆,未免对不起武林同仁。因此想了一会,方对香姑道:“姑娘但请放心,只要你娘从此改恶向善,不再害人,武林中人,谁也不会与她过不去的!” 见少年书生这样说,香姑知他心中、是决不会饶恕她娘了。一双秀目,顿时饱含泪水,对凌如风与少年书生,道了一个万福,转身便走。 忽闻林中一声怪叫,疙蚤笼如风一般窜出来,指着香姑喝道:“呵呀呀。你这贱人,想老公了么?见这娃儿生得乖俊,竟私下把老娘的奇阵给卖了!” 随着喝声,一掌向香姑劈来。 香姑刚转过身,见她娘突然出现,不由花容失色。见一掌劈来,竟忘了躲闪,秀目一闭,将胸口迎了上去。 凌如风与少年书生一见想出手相救,已是不及。 但闻“蓬”的一声,一掌击实。香站的娇躯,被击得凌空飞出丈余。 少年书生见状大惊,一式“铁板桥”,仰身向后急跃而出,落地之时,刚好接住香姑下落之躯。 急看时,但见她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嘴角挂着一缕鲜血。 疙蚤笼这一掌,本是吓唬香姑的。不想她不退反进,受了这一掌。只道女儿已被她打死,心下大急。又见少年书生抱住香姑躯体,更是又气又急。急步上前,一式“手挥琵琶”,便向少年书生击去。 凌如风见状,欺身而上,一招“长河落日”,顶住疙蚤笼攻向少年书生之势。 疙蚤笼布阵使毒,可称天下一绝。拳脚下功夫,可比凌如风差一大截。几招过后,顿处下风。幸亏凌如风有诺在先,所发招式,皆非重手。只是与疙蚤笼虚与委蛇,不让她进攻少年书生而已。 少年书生见凌如风挡住了疙蚤笼,减了后顾之忧,立即伸出右手搭在香姑腕脉之上。一探脉息,便发现她心脉受震不轻,已气息微微,神态不清,若不及时相救,不一会定当心脉窒息而亡。救人如救火。少年书生顾不得男女之嫌,急将香姑仰放于地,以指代针,一会点了她鱼际、尺泽、间使、太渊、内劳宫、曲泉等十一处大穴,将逆血迫了回去。 然后,一阵推拿,助她气血,运行了一周天后,便见香姑秀目缓缓睁开,两粒晶泪,夺眶而出。 急转头,见场中凌如风,只是挡在她娘的功势,并未下重手反击。心知他已遵守不伤她娘之诺,方松了一口气。 又见这少年书生粉脸发青,晶目喷火,知他此时怒极,说不定即要向她娘下手,忙柔声对少年书生道:“相公相救之恩,小女子没齿不忘。我娘虽作恶不少,但总是我娘,还望相公饶过她这一次……” 这一说话,带动胸部伤势,只觉中庭、鸠尾处一阵疼痛,不由一声呻吟,脸色倏变,又晕了过去。 少年书生一见,不敢分神。忙又在她然欲、太溪、肺俞等穴一阵推拿,帮她推宫过血。 忙了好一阵,仍不见香姑醒来,少年书生不由大急。 第十二章 香姑偏遇无情郎 却不知这乃是香姑弄鬼。 她挨这一掌,虽厉害得紧,但经这少年书生顺穴导气,止住逆血之势,早已无大碍。 她怕少年书生见自己脱险,便会去对付她娘。 想这少年书生一直不肯承诺不伤她娘,如若出手,定是招招杀着。娘已老迈,哪能承受得起? 因此,香姑故作昏迷,让少年书生急得不行,不断为她推宫过穴。想到这书生,乃自己一生所见男人中,最英俊漂亮之人,他的手一按到自己身上,香姑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竟引起她周身一阵颤怵。 少年书生哪知香姑内心之事。见自己手指一接到她身上,便会引起她不断颤抖,忙低声问道:“痛么?” 香姑秀目紧闭,故作昏迷未醒状,一声不吭。 这下可急得少年书生鼻尖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一时间,竟摸不透香姑伤在哪里,不敢下手。 而场中凌如风,由于遵守诺言,不敢伤了疙蚤笼,因此打得缩手缩脚。一时间,竟让丑婆子占了上风。 少年书生这边着急得不行。一恍眼间,见凌如风被疙蚤笼逼得手忙脚乱,忙站起来叫道:“凌前辈且退,来照顾这姑娘,让晚辈来会会这丑八怪!” 说着,长身一式“长虹贯日”,向疙蚤笼跃去。人未到,一黑一白两粒棋子,已分取疙蚤笼两大要穴。 凌如风见少年书生出手,想自己一代大侠,如二人合击一个老婆子,将来传出江湖不好听。因此立刻抽身而退。 那疙蚤笼见少年书生人未出手,两枚暗器已至,吓得一式“跳蚤骂街”,双腿一弹,跃上空中,勉强避开暗器。人未落地,少年书生手中之扇已然递了过来,指向她章门大穴。 疙蚤笼忙空中转身,死力避过,刚落在地上,少年书生的扇子,一抽一拍,只听“啪”的一声,肩上已挨了一下。 少年书生一招得手,左腿向前一弓步,左掌右肩,左掌“呼”的一下,拍向疙蚤笼肩井穴,右手持扇迎风而上,对准她喉部人迎穴,一下戳去。 眨眼之间,已攻出四招。疙蚤笼不由被逼得手忙脚乱,无力还击,不一会就让少年书生占了上风。 那香姑本是诈昏,引少年书生为自己推官过穴。正处无比惬意之中,突见少年书生弃了她,上几招,便将她娘逼得险象环生,危在旦夕。忍不住一个鲤鱼打挺跃身而起,推开来看护她的凌如风,向场中跑去,边跑边叫道:“相公手下留情,不要伤了我娘!” 少年书生闻声一惊,攻出之势不由一滞。疙蚤笼趁机一式“风回三峡”,挡开少年书生来势,转身逃入林中。 一逃入林子,疙蚤笼顿觉有恃无恐,砖身对香姑骂道:“你这贱人,将这两个贼子救出,破了老娘阵法,如今又来假惺惺的求人家,以为老娘就会饶了你么?只要老娘不死,定把你这贱人碎尸万段!” 少年书生与凌如风闻言大怒,却不敢再进入林中。 疙蚤笼一喘过气来,为挣回面子,立刻交待开了场面话,对少年书生吼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有本事勾引老娘的女儿,就没胆量到老娘阵中来玩玩么?” 少年书生听她口吐秽言,气得粉脸青紫,当下便要闯入。 香姑一见,急伸手苦苦拉住,哭道:“相公快走吧,小女子求你了!” 少年书生正为难时,却被凌如风一拉,低声道:“走,从西南角进去!” 为怕疙蚤笼生疑,二人故意向东北方向绕了一圈,方来到西南坤位。 二人举目向内一看时,果如香姑所言,里面不再见一缕黑气,唯白茫茫的泛着云雾,便知此时生门已开。 当下二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进,按香姑所说顺序,依次而行,不一会便毫无阻碍地来到戌士中官。 但见凌波仙子被绑在一棵树上。二人急忙将她放下,只见她玉面呈青,双目紧闭,凌如风一探她脉膊,仍微微跳动,心中还存一气未散。 凑如风急忙将香姑所给的解药,度入凌波仙子口中。请少年书生替他护法后,即将凌波仙子右侧而卧,身体成自然弓形。随即运气至手心内劳宫穴,力达中指尖,用指肚在她的中冲、合谷、百会、人中、大敦五穴上一阵按压后,再将她扶成坐式,将体内真气,逼至右掌,压在她背上命门穴上。 一股热气,顿时冲进凌波仙子体内,顺经脉而走。只一会儿,便见凌如风头上,笼着一层白气,脸上汗珠直淌。 而凌波仙子脸色,却由青转白,由白转红。不久,只见她秀目微开,朱唇一启,“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碧中带黑的水,醒了过来。 凌如风经一连串之事,又久未进食,内力大损。 见凌波仙子醒来,凌如风心中一松,顿时眼前一黑,跃倒在地。 少年书生正为凌如风护法,见他倒地,吃了一惊,急奔过来扶起他,一探脉息,知他连日劳累,内力大亏所致。当下运起真力,将右掌抚在凌如风命门上。只一会,凌如风便醒了过来。 此时凌波仙子,虽服解药,去了身上之毒,但觉周身虚软,一时行走不得。 少年书生察看了一下林中,对凌如风道:“前辈,这个地方,不是我们久留之地,还是早离为妙!” 凌如风点头称是,与凌波仙子相互搀扶着,由少年书生护着,转到离宫,走出了这险恶的迷阵。 一出林子,黑雾顿时不见。只见头上月朗星稀,已是午夜。 只见香姑早牵了少年书生的白马,怀抱凌如风遗在屋中之琴,侯在林边。 见三人出得阵来,香姑忙赶过来,焦急地道,“你们快走,我娘说不定就要寻来了。我娘不光会使毒、布阵,还有一些我也未晓的手段,三位还是暂避一下才是!” 少年书生本想出林之后,寻找疙蚤笼干上一阵。今见香姑楚楚可怜的样子,不便与她为难。又见凌如风夫妻此时虚脱,只得改变了主意,对香姑道:“我倒不怕你娘什么手段,只是两位前辈需要休息才是!姑娘再次援手之恩,小生感激不尽,今后定当厚报!” 说着,牵过白马,与凌如风一起将凌波仙子扶上去,便欲转身离去。 凌如风觉这少年书生对香姑,未免过于寡情,心里不安。正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见香姑又从身后解下一个小袋来,怯怯地递向少年书生,红脸嗫嚅着道:“相公与两位前辈昨天至此,一直未得进食。小女子准备了一点干粮,请相公收下!” 少年书生忙推开道:“你家的东西,小生是无福受用的,姑娘带回自用吧!” 一甩手,转身就走。 凌如风见香姑一双秀目中盈盈的,就要滴下泪来,甚是不忍。忙上前接过,道:“姑娘心意,老夫代少侠收了吧!此地若再久留,可能会带累姑娘,我们就告辞了,请姑娘留步!” 说着转身牵马,赶上少年书生,将那包食物向他一递,道:“相公何苦为那丑婆子,生她女儿之气?这姑娘一片好心,宁愿得罪她娘,也不作昧心之事。对咱几番出手相援,出污泥而不染,难能可贵!” 少年书生接过食物,并不回答凌如风,望望夫妻二人憔怦的脸色,道:“前辈过于劳顿,夫人又中毒未愈,还须早点找个清静的地方,调息一下才是!” 听少年书生这样说,凌如风也感到头晕目眩,举步轻飘飘的。 当下不再说话,与少年书生走了一程,觉得乏力得紧。见路旁有个山洞,便对少年书生道:“老夫实在无力再走了,咱们且在这洞中歇一会儿吧!” 说着牵马人洞,与少年书生一起扶下凌波仙子。 三人打开香姑所送食物一看,尽是些鹿脯、肉干之类,足够三人吃几天,还有一小壶酒。三人一见,顿觉饿急。顾不了许多,立即狼吞虎咽起来。 吃过后,三个皆觉精神好多了。少年书生便对凌如风夫妻道:“晚辈观两位前辈神色,还须在此调息一日,方能恢复所失内力。晚辈因有要事在身,须得先行一步,还望两位前辈谅看!” 说着,将所余酒食全部留下,作为二位静养时的食物,匆匆道声“后会有期”,转身牵马而走。 凌如风夫妻,自打见了这少年书生起,就不知不觉的对他产生无限好感。见他要走,虽不舍,却不便挽留。 见他走到洞口,凌如风猛然想起,与少年书生相处半日,竟还不知对方姓名。忙追出洞口,道:“凌某有幸,得与少侠相遇。还望留个姓名,以图它日相会!” 少年书生此时,已飞身跨上白马,见凌如风追出相问,回首一笑道:“晚辈蜀南梦南柯,前辈请留步!” 说着双腿一夹马肚,只见一道白影飞掠而去,转瞬不见。 一声“蜀南梦南柯”,让凌如风夫妻大吃一惊:想不到心中预定的乘龙快婿,竟是在这样尴尬的场面下见面。 夫妻二人相对苦笑,皆无一言。二人默默的运动调息,不一会儿,便进入了物我皆无的境界。 二人这一打坐,不知觉的,竟到了第二日正午。 凌如风率先醒来,见洞外阳光盎然,忙一跃而起。 所带风声,惊醒了凌波仙子。 二人将梦南柯所留肉脯,吃了个饱。到洞外溪边以手洗过睑,皆觉精神大爽。便由凌如风背了琴囊,举步登程。 才走了十来里,忽听背后有人哭骂追赶。听其声音,似是那疙蚤笼。 二人暗自奇怪,相互递了个眼色,一齐跃至路边丛中。 刚藏好,只见那香姑,披散着头发,满脸惊惶的向前急跑。 后面,疙蚤笼手挥一根奇形铁棒,在后边撵边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骚货,老娘今天不打断你的脖子,誓不为人!” 凌波仙子想起疙蚤笼之毒,怒从心上起。待香姑跑过,便伸手入怀,摸出两枚飞燕镖,瞅定那追来的疙蚤笼,正要发镖,却被凌如风急伸手按上,传音入密,道:“夫人不可造次!老夫已答应香姑,决不伤害她娘!” 说话间,那疙蚤笼已追了过去,对香姑的背影骂道:“小蹄子,你就是逃到天边,老娘也要把你逮回,剥了你的皮!” 正边追边骂间,忽闻一串刚劲的哈哈之声传来。前面路头上,现出了那“开口常笑,笑人间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世上不平之事”的笑弥勒。 只见这笑嘻罗汉腆着大肚,让过前逃的香姑,对疙蚤笼笑道:“龙大娘,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你这样下死手追赶自己的女儿,可是为了什么?” 疙蚤笼乍见笑弥勒出现,也是吃了一惊。她怎会不认识笑弥勒?知他最爱管闲事,一旦被缠上,便别想走开。忙改怒为笑,对笑弥勒道:“笑和尚,老身自打自己女儿,不关你的事,请不要管!” 说着,故作轻松一笑,便想绕过去。 这笑弥勒却爱多事,长袖一甩拦住她,笑道:“你休想瞒过洒家?瞧你这副狠劲儿,想把女儿打死么?” 疙蚤笼一摔手,想甩开笑弥勒,没想却没甩开,麻脸一沉,怒道:“你这笑和尚,好不要脸!在这荒山野岭无人之处拦住老身,嬉皮笑脸的,莫非是想与婆子干那风流事么?” 一听疙蚤笼这样无赖,藏在路边的凌如风夫妻,差点笑出声来。 而那香姑,趁二人说话之际,早一溜烟跑得不知去向了。 那笑弥勒听疙蚤笼这么一嚷,倒不好意思起来。 当下将长袖一收,笑道:“这种话从你这满天星中蹦出,谁会相信洒家别的牌不出,却打这张天牌?” 这话俏皮至极。凌如风夫妻藏在路旁,费了很大的劲才忍住笑。 那疙蚤笼听笑弥勒由出“满天星”与“天牌”几个字,顿时麻脸通红,大怒喝道:“老身管教自己的女儿,关你和尚屁事?哼,老身好容易捕到几只鸟儿,却被女儿顽皮给打开笼子放了,难道不可以教训她么?” 笑弥勒不由笑道:“咦,什么鸟儿?能从你那疙蚤笼里逃出来,想来如定是无比精灵!” 疙蚤笼见笑弥勒言下甚是讥讽,说话间,香姑又跑得不知去向,不由大怒,将手中那麻花一样的怪兵器一举,对笑弥勒喝道:“老身好不容易,才将那凌如风夫妻与一个少年书生,套到了笼中,不想竟被女儿放了!你这秃驴,偏在老身烦恼之际来纠缠,再不让开,可别怪老身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手中麻花锥,已递向笑弥勒胸前要穴。 笑弥勒一闪躲过,惊道:“什么,凌如风夫妻已过去了?” 问话之际,一脚向疙蚤笼踢去,趁她闪避之时,转身飞快地追下。 亏他长得这么胖,行动起来竟如一阵风似的,带起一股白烟,转瞬不见。 疙蚤笼气得浑身乱颤,知追他不上,只得左手叉腰,右手持麻花锥对着笑弥勒背影骂道:“你这秃驴,没来由管老身的闲事,让你下辈子还是做秃驴,断子绝孙!” 藏在道旁的凌如风夫妻听她骂得滑稽,却是再也笑不出了。 想起前程凶吉难卜,今又见笑弥勒追踪而来。夫妻二人,心情甚是沉重。见疙蚤笼骂一阵后,无奈转身而去。夫妻二人方才走出草丛。凌波仙子不由奇怪地问凌如风道:“如风,这丑婆子,歹毒已极,你却为何答应那九尾狐,不伤她娘?” 凌如风见问,方边上路边将自己与梦南柯为救她如何困在大阵中,香姑如何救二人出阵并求二人不伤她娘之事,说了一遍。 凌波仙子听后,默然无语。 二人默默走了一阵后,凌波仙子忽然叹口气道:“夫君总是以诚待人,却不知咱蝉儿在那鬼圣那里怎样?” 说着,竟掉下泪来。 在巍峨橄拔的鄂西万山丛中,如丝带轻烟一般,飘忽着一道细细的白线,但见这白线在山道上斗折蛇行,屈盘闭蜒,好似被山风吹落下来的一朵白云似的,随着一阵细碎的马蹄声,一个少年书生,白衣白马,如风而至。 正在道上行走的两个中年乞丐一见,忍不住一阵喝采:“好漂亮的雪里追风!” 这时正山风峻烈,流云疾飞。这白马四蹄几乎跑成一线,如离弦之矢,急射而出。这少年书生坐在马上,却似闲庭信步,神态悠然自得。 正行间,忽闻那俩个乞丐一声喝彩声如洪钟,破风而来。这少年书生忍不住扭头向二丐望去。 这一回头,二丐己看清少年书生面容。但见他面如满月,唇着涂朱,双晴似漆,大耳垂轮,神采奕奕,忍不住又是一声喝彩:“好一个玉面郎君!” 两声喝彩,破风而至,皆带着精湛己极的内功! 马上书生,正是戎州圣手书生梦云亭之子——玉面郎君梦南柯。急行间,闻这喝声甚是了得,忙将着绳轻轻一带。那自马甚是灵异,去势一缓,顿时稳稳停住。 看这二丐时,但见一人蓬头秽面,双颊深凹,目光似练,身着百结鹑衣,腰挂红、黑二葫芦;一人紫铜面皮,光头发亮,后颈问鼓起一个大肉瘤,竟与头大小差不多,五短身材,手提铜人,走起路来,象一只肥鸭似的,一摇三摆。 梦南柯想起父亲曾向他讲述的丐帮人物中,似曾有这么两个长老。当下忙跳下马,上前施礼,道:“原来是丐帮两位前辈,晚辈这里有礼!” 二丐正是丐帮南方二长老:岭南醉仙王福、闽中双头丐古亮二人。见梦南柯下马执礼,甚是恭谨,醉仙王福与双头丐古亮彼此一笑,道:“生子莫如孙仲谋,这圣手书生之子风采,竟与乃父无二,可嘉可嘉!” 梦南柯见二丐认出他,忙谦辞道:“二位前辈过奖了!不知前辈在此,有何雅趣?” 醉仙王福抓起黑葫芦,大大地喝了口酒,道:“我们二人见一头獐子在此出没,前来围猎。不想那獐子机灵得紧,几次围住,却又被他跑掉了! 梦南柯笑道:“二位长老见笑了!晚辈久闻王前辈的醉八仙步,快速至极,已与八步起赡和凌波步齐名。围一头獐子,自是垂手可得。何况还有古前辈相帮?只怕两位前辈,所围之獐,乃昔年诸葛武候剑阁所围之獐罢?” 双头丐古亮笑道:“你这娃娃,说话嚼文吐字,酸溜溜的,教咱老花子听来酸耳!昔年那诸葛武侯陇上装神,剑阁围猎之樟,乃魏国大将军张命。咱们老花子所围之獐,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娃儿。萤火之光,岂可与皓月相比?” 梦南柯不由诧道:“什么小娃儿,竟能引得二位前辈如此关注?” 醉仙王福摇头道!“说来惭愧,几日前咱两个老花子正结伴前行,身边突然掠过一阵风,恍忽间见一个小小身影擦身过去,这不由引起老花子好奇,不知是什么人,竟有这么俊的轻功?当下使出老花子的八仙步追去,想瞧个究竟,谁知道——” 说至此脸一红,正欲往下说。双头丐古亮忙抢着说道,“谁知王大哥使出了成名绝技,竟连对方是什么样都没看到。只见那小小的身影,如一缕烟似的飘进林子。咱们追去时,啥也没有,这岂不是丢尽了咱花子的老脸?只得不走,在这山中找了几日。你道对方是谁!他妈的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儿!” 醉仙王福又抢着道:“这娃儿也精灵得紧!合咱老花子二人之力,几次将他围住了,他却不知从哪儿学的鬼功夫,一缕烟似的,就从咱身边溜了!” 梦南柯笑道:“二位前辈可能眼花了吧?在晚辈记忆中,能快过王前辈八仙步的人,怕还没出世吧?” 醉仙王福毛举葫芦喝了口酒,叹道:“说来谁会相信,那娃儿轻功,恁是比咱老花子快出许多!这是什么功夫,老花子可是听也未曾听说过!咦——” 正说着,醉仙王福忽然叫了一声,指着山下道:“快瞧,那小精灵又出现了! 梦南柯掉头一看,但见一团小小的灰影,如一只脱兔似的,在山腰间窜来跳去,果是快速无伦。 梦南柯不禁失声道,“果然好俊的轻功!晚辈倒要看看,是他快,还是晚辈的雪里追风快!”说着,对二丐一揖,一式精蜒点水跃上马背,策马追去。 这雪里追风,本百里挑一的大宛神驹。被梦南柯这一策,顿时如一阵狂飚似的,直向山下卷去。 见梦南柯如风而去,二丐不由摇头叹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看来,咱们老朽了!” 这梦南柯策马一阵猛追,但觉耳边呼呼风响,不过片刻,己见到前面山道上那急走的灰影。 那灰影正行问,忽闻背后马蹄声起。回首一看,见一人白衣白马如风而至,竟如天上落下来一般,正对他冲来。顿时面露惊惶,小腿一蹬,速度立即加快一倍。 梦南河看看追至,伸手一抓时,那灰影却向前一撞,如离弦之箭而去。 梦南柯不由一惊:这人轻功,好生了得!但在那灰影回首间,他已看清,竟是一个满脸惊惶的娃娃。当下也不容他思索,双腿用力一夹马肚,白马受惊猛地一窜,又追至那灰影背后。虽掣棋子在手,但见这灰影似出笼之兔,惶惶而逃,梦南柯又不忍心伤他,只是放马而追。 那小孩慌乱之间,竟一味的顺道而逃,忘了弃道窜进林去。梦南柯策马赶了片刻,瞅了个机会,一式饿鹰扑食,飞扑而下,右手一伸,便向小孩肩上抓去。 小孩见状,吓得向前一滚,勉强躲过梦南柯这一招,却被梦南柯左腕一翻,一式有凤来仪,扣住他手腕脉门。 梦南柯真不敢相信,凭着自己一扑一抓,便轻易地将这个小孩儿制住。当下定神一看,被制住这小孩儿,看来不过十岁左右,面黄肌瘦的,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正惊惶失措地望着他,瘦骨伶仃的小身骨儿,在惊骇之下不住的乱抖。 梦南柯见他具有无可伦比的轻功而拳脚方面却是又如此不济,不由奇怪,忙问道:“你这小友,叫什么名字,你师父是谁?” 这小孩吓得只是发抖,说不出话。梦南柯连问几声,皆未回答,不由加大了声音,问道:“你倒底是谁?快说!” 这一喝,这小孩竟吓得哭了起来。 梦南柯见他一哭,连忙放开他的手脉,轻声问道:“小友别哭,我不是坏人!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一人在这山上生活?” 小孩听梦南柯声音里并无恶意,这才抬起头,睁着一双怪可爱的大眼睛,望了梦南柯好一阵,惊呼道:“咦,你好美!” 所答非所问,声音里充满了童稚。 第十三章 怨女含情解淫毒 梦南柯见这小孩,虽蓬头垢面的,却生得眉清目秀,招人喜爱。便轻轻地抚摸着他凌乱不堪的头发,再次问道:“小友,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家在何处?” 谁知他这一问,这小孩竟头一低,又哭起来,嗫嚅着道:“我没家,也没名字,也不知我父母是谁。” 梦南柯觉得奇怪,正想再问时,突闻后面一阵脚步声响起,二丐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大笑道:“梦小侠果然不凡,一出手,就将这小獐子捉到了!” 那小孩见梦南柯和蔼可亲,正想听他说话,一见二丐追来,吓得小脸一黄,头一缩,“啊呀”一声,转身向山林间逃去。 梦南柯见他要逃,急出手一抓,却抓了个空。急忙在背昏叫道:“小友别怕,他们二人都是好人!” 梦南柯边喊边跃身追去。但那小孩哪敢回头,跃进山林内,几跳几间,攀藤附葛而去。梦南柯心知凭自己轻功,决难追上他。只得转身回到大路上,对二丐埋怨道:“都怪二位前辈,晚辈好容易才追上他。前辈这么一叫,却给我吓跑了!” 双头丐轻功不济,刚才那阵奔跑,甚是耗内力,已累得后颈那颗大肉球直跳,喘着气说道:“你这个-儿,抓住了那小东西,不制住他穴道,却让他跑了,反来怪咱老花子,有这理么?” 梦南柯忙道:“古前辈错怪晚辈了!这小孩除了跑得快外,一点武功都没有,晚辈怎好向他下手?” 二丐相对一望,双头丐古亮笑道:“梦小侠怎么将老花子也当成小孩?” 酒丐王福也道:“练成了天下绝伦的轻功,虽是小孩,也不至一点武功都没有,少侠笑话了!” 梦南柯忙正色道:“晚辈怎敢蒙哄二位前辈?这事晚辈也奇怪得紧!他那速度之快,竟超过了天下任何一门轻功。要不是我突然下手,根本就别想碰到他一下。可是这小孩虽然轻功绝伦,却一点不会武功,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酒丐沉吟道:“莫非,这只是山中一野孩子,偶遇奇缘,食了仙果而致轻身?这么说来,倒是一块绝好的习武材料!” 双头丐不由跺脚道:“可惜,可惜!要是不让他跑掉,送给咱们花子作个徒儿,那可是块好材料呢!” 梦南柯微微一笑,心里道:“你这老花子要饭吃已够麻烦的了,还想多出个小要饭的么?”双头丐这么一嚷,梦南柯倒觉得,要是将那小孩收来作个书僮,那才是再好不过了!心里这样想,嘴里却道:“是呀,有这么好的根基,经贵帮几个长老合力调教出来,还怕不出一个天下绝顶高手么?” 丐帮二长老一听,怦然心动。但知凭自己二人之力,只怕难将那小孩捉到,便想邀梦南柯作个帮手。醉丐王福便问梦南柯道:“少侠这么急急而走,不知有何紧要之事?” 梦南柯此行,本是因昨夜被困在疙蚤笼那增减阴阳九宫八卦阵中时,凌如风自忖必死,因此托他前去平都鬼府,救他女儿青蝉小姐。梦南柯早在父母口中,便知父亲与中州凌家,皆有结秦晋之好之意。他又闻那青蝉小姐,不仅生得天姿国色,且深得父母功夫,“凌波步”与“独卧寒枝”两技,可谓双绝,心下早已倾慕,不料这次旅途中,巧遇凌如风夫妻,齐坠险阵。他几欲道出姓名,皆未得便,后遇凌如风临危托他救青蝉,他自己身罹险阵,死活不知,更不便将姓名说出。后见香姑几番柔情,他心里虽明白,却不敢接受。在山洞中,见凌如风夫妻体力不支,去平都一时不行。他心里念着青蝉小姐安危,却等待不得。凭少年气盛,他决定瞒着二人先到平都打探青蝉小姐消息。不想临别之时,凌如风突然问起他的名字,他一时措手不及,来不及思考,突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幸好雪里追风已开始跑动,那一番窘迫才得避开。 然而一上路,梦南柯才发觉自己太过于冒失——那平都鬼圣,自己虽从未见过,但却知武林中人一见皆避之不及,尽量少去招惹,凭自己一人本事到鬼府十八层地狱去救人,未免太自不量力。 但他既然已决定出手救青蝉小姐,便不再考虑自己危险,决心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 现在,见酒丐问他何去何从,想丐帮中乃中原武林最大帮派,其中多侠义之士,而眼前二人又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如邀二丐相帮,此行便增加不少成功的希望!所以直言相告道:“不瞒二位前辈,晚辈此行,是准备到平都鬼府一行。” 那酒丐闻言,果然醉眼一睁,急道:“那赤灵子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少侠怎的想起到他那鬼窝里去?” 梦南柯玉面一昂,忙道:“适才,晚辈得知家父一故人之女,不慎失陷于鬼府中,欲前往走一遭!” 双头丐不由笑道:“凭你一人之力,也想去鬼府救人?” 梦南柯正盼他这句话、心里道:请将不如激将!因此慨然道:“自古正邪不两立,那平都鬼王,一生害人无数。正义之士,谁不愿诛之而快?他今又害人,小辈虽知不敌,也只得拼死一往,向他讨个公道!” 双头丐闻言即变色道:“少快为了救人,竟不惜一死。难道咱老花子也是怕死之辈?走,老花子也想去见识一下,那鬼王的冥天罗刹阵到底是什么样子!” 梦南柯闻言一喜,正欲谢过同走。不想那酒丐却举起黑葫芦,喝了一口酒,醉眼朦胧的对梦南柯道:“去平都战鬼王,把咱醉丐也算上一个!只是少侠骑马,咱花子步行、却是不同。不如少侠骑马打前站,先到平都探了鬼王的道儿,咱二人随后就到!” 梦南柯觉得酒丐此言甚是有理,当下一揖一手,道:“那么,晚辈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跃上雪里追风,如风而去。 双头丐见酒丐不愿与梦南柯一起走,正自奇怪,却见他对梦南柯的背影点点头,回头笑道:“助人自是要紧,但是,古长老忘了刚才所说之事么?” 双头丐一愣,道:“我说什么来着?” 酒丐笑道:“你不是说,想收那奇异的小孩儿为徒么?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想咱们丐帮,虽有南北近十万之众,但自与西域大魔头一战后,掌门人死于魔音之下,掌门人之位便一直虚着,不得一个具上乘资质之人上任,为兄今见那小孩儿,天生异质,禀赋极佳。如咱们能将他收伏,合你我二人外加塞北驼长老之力,将他调教十载,立为掌门人。这样不但使武林多一名顶尖高手,咱二长老也从此不会彼此不服,皆打消作掌门人之念,从此南北合一,了咱丐帮一大心愿?” 他所说的驼长老,乃塞北驼丐张太华。 双头丐一听拍手喜道:“妙哇!咱三人已是中原武林拔尖之人,集咱三人之长,再加上他天生异质,何须十载,中原武林中,便可出一个顶尖高手了!” 二人得意一阵,立即跃进山林里,查看一番,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决定守株待兔,待那小孩儿出来。 却说梦南柯一阵飞奔,两个时辰后,约行百余里,地面开始平坦,前面道上,已稀疏的出现了一些行人。 此地暮云将合,落日之处,隐隐现出一个小镇轮廓。为了不惊动路上之人,梦南柯当下减了马速,徐徐而进。沿途行人,见他仪表不俗,神采飞扬,若吕洞宾再世,皆忍不住回头来看他。 这也难怪,奇丑奇美之人,都是引人注目的。为避人耳目,梦南柯只得颔首而行。只一会,已进入蜀东一个小镇。 梦南柯刚进城门,忽闻耳边“嘻”的一声,甚是怪异。 梦南柯忙转头一看,但见一个硕大天匹的胖婆娘,周身肥肉乱颤,迈着横量的三寸金莲,跟在他的马后,将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他脸上来回扫动。 见他转头看她,这个胖婆娘竟象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两眼低垂,圆圆的柿饼脸一红,掏出一张白丝帕捂住嘴,向他无限娇羞地一笑,嗲出一个“嘻”字,将一个肥鸭似的屁股抖成圆筛一样,一步一扭而去。 见这肥女人装模作样,梦南柯差点笑出声来,当下也不在意,下马找了家象样的客栈,将马交于小二,道:“店家,选一间明亮干净的房间,再将蜀味小吃弄几样上来!” 小二见梦南柯丰神俊朗,一派贵家子弟模样,自是喏喏连声。 这里梦南柯刚坐下,小二已将现成的几样蜀菜端上桌来。 梦南柯早觉肚里饥饿,立刻举著,正欲往嘴里送时,又闻“嘻”的一声,那胖婆娘用手绢遮着嘴角,抖动着黄桶腰扭了过来,向他嫣然一笑,道:“哎呀呀,小相公,怎吃得这样寒酸呀!哟哟哟,这店小二狗眼不识宝,把个可人儿这般看待,拿这几样小菜给小相公吃,本姑娘可不同意。来呀,小二——” 说着,也不待梦南柯说话,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对店小二叫道:“快拿去,本姑娘作东,将你店中各种好吃的,全端上来,可不准亏了这小相公!” 财神爷上门,小二自是欢喜不及,忙接过银子准备去了。 梦南柯见这胖婆娘素不相识,却对他这么热情,全无妇道。又见她这么扭扭捏捏,一口一个“本姑娘”,又好笑又恶心,忍不住说道:“这位大娘,你我陌路相逢,怎么就叨扰你?小生这里已叫了自己喜爱吃的蜀菜,不再需别的菜食了!你那银子,就留着自己用吧!” 说着,梦南柯也不理会这胖婆娘,低头只顾吃起来。 这胖婆娘却不嗔不恼,将一双火辣辣的眼睛,只管在梦南柯俊脸上活动,嘴里同时道:“哎呀呀小相公,怎叫本姑娘为大娘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呀,本姑娘陪你喝一杯!” 口动手动,将梦南柯面前酒杯端过,看准他刚才落唇之处,抿了一口酒,眼睛却死死盯着他那张俊脸,舍不得离开。 见胖婆娘无礼,梦南柯大怒。本想发作,见店中还有不少食客,不便惊扰。便沉下脸来,喝道:“你这妇人,好不晓事,只管纠缠怎的,走开去!” 说着将衣袖一拂,使出三分劲道,欲将这妇人拂开。 这胖婆娘见他衣袖拂来,早有准备,故作惊惶地叫道:“哎呀呀,小相公别生气呀!”臃肿不甚的腰躯连晃几下一步,似乎站不住,向梦南柯倒去,一双胖乎乎的手,象划船似的在空中划了几下之后,随着倒势,趁机向梦南柯怀里摸去。 梦南柯见她意存轻荡,玉面一寒,一式“见风转舵”,斜斜避开,右手却顺势一拂,将桌上一根鸡翅,向她脸上拂去。 这胖婆娘这一扑,势在必得,不想竟扑了个空,不由惊然一惊。暗忖这粉妆玉琢的一个娃娃,不想功力这么不凡。正自心惊时,忽见鸡翅飞来,仓促间已难躲避,只得一张口,对鸡翅咬去。 这一咬,胖婆娘虽具近甲子的功力,不想梦南柯这一拂之劲,已用上六成,竟震得她满口发麻,说不得话。 胖婆娘当下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便欲下毒手。但见梦南柯粉团团的一个可人儿。心又一软,举起之手,却是将口中的鸡翅取出来,嗔容一变,笑成一朵花,道:“哟哟哟,承蒙小相公赐鸡翅,本姑娘这里谢了!” 说着,弯腰曲膝,对梦南柯道了个万福,津津有味的啃起那只鸡翅来。 梦南柯见自己用了六成劲力所发鸡翅,竟被这胖婆娘并不费劲就含住了,不由大惊。暗道这胖妇人好俊的功力。 当下不敢轻视,肃容道:“小生梦南柯,因有急事路过此地。前辈何人,如此相戏?如是因晚辈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这胖婆娘,正是肉蒲团余太贞。那日在太平店门口与三雄两败俱伤之后,勉强支撑着逃走,到一隐蔽之处好养一阵后,方才复元。又再次南下,来寻凌如风夫妻,意欲夺取那可称尊武林的魔琴。 不想才入蜀,在这小镇上见到少年英俊的梦南柯,顿对象丢了三魂六魄似的旧病复发,追到这店中来,轻薄之间,发现梦南柯功力非凡,并非寻常练武之人,也自心惊。 自古道:色胆包天,越是不易到手的东西越珍贵。这肉蒲团淫心一动,自难收拾,见梦南柯问她姓名,怎有据实回答? 所以,她装出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娇羞地啃着鸡翅,一双色眼却落在梦南柯脸上,嗲声道:“哎呀呀,小相公,你怎么叫本姑娘前辈呀,岂不折杀了小女子啦!告诉小相公吧,本姑娘姓艾,你就叫我艾妹妹好吗?” 不想这时店内食客中,竟有一个不识相的人,乃本地波皮牛二,见肉蒲团年约四十有余,胖若肥鸭,却装出一付小女子的模样,在那儿将一个硕大的屁股扭来扭去,好笑得很。不由上前打趣道,“哎呀呀,你这个爱妹妹,还是过来给咱牛二当妹妹吧!你在那个小哥儿那边,只合当娘呢!” 肉蒲团见那牛二,生得尖嘴猴脸鸡耳朵蒜头鼻子麻杆腰,外加一颗秃头,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心头大怒,脸上却仍是笑咪咪的,对那牛二道个万福,道:“承蒙招爱,妹子这里谢过了!” 趁弯腰道福之际,肉蒲团暗将手中鸡骨掐下两小段,对准牛二腿弯处曲泉穴弹去。 牛二见肉蒲团向他万福,正欲弯腰以手相扶顺带轻薄。不想膝弯猛的一麻,站立不住,顿时跪下,双手向地上一按,“通”的一声,秃头碰地。 肉蒲团见状,故作惊慌地避开,身子却向梦南柯怀里靠去,嘴里尖叫道:“哎呀呀你这个老兄怎一见面便这么行起大礼来了,小妹可担当不起!” 梦南柯见肉蒲团一边向自己靠来,一边伸手摸向他大腿。暗道这婆娘好不要脸,恶从心头起,左手发出两粒骨渣,替牛二解开被制的曲泉穴,右手却将竹著当作点穴笔,对肉蒲团中庭穴截去。 见著戳来,肉蒲团艺高人胆大,身子斜斜一矮。梦南柯手中双著,竟点中肉蒲团乱颤的乳峰。 梦南柯缩手不及,一张俊脸,顿时涨得飞红。 肉蒲团却惬意得浑身乱颤,越发嗲声道:“好哥哥呀,你怎么这样急哟,待会儿再摸不迟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妹多难为情!” 梦南柯一时竟无言以对。 不想那牛二此时穴道被解,顿时耍开了泼皮劲。爬起来,顺手抓起一根板凳,对准肉蒲团后背就砸。 这肉蒲团,一身功力非凡,早臻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寻常武师休想近得她身。不料此时肉蒲团因施小计,让梦南柯点中了乳峰,正惬意之时,竟忘了背后。 牛二这一凳砸去,竟给砸实。肉蒲团一踉跄,差点仆倒在地。尿泡子打人,虽不痛却怄死人。肉蒲团顿时气得胖脸泛青。反手一掌对牛二打去。 牛二见掌到,忙挥手一架,但哪架得住,被反弹回来,对准自己脸上“啪”的一下,一张丑脸,顿时如开了个酱油铺似的。 此时小二,已将肉蒲团那大锭银子做出一桌酒菜端来。 肉蒲团反手将牛二一推,轻喝一声“滚”!转身对梦南柯笑道:“小相公,愣什么?请喝酒哇!来,小女子先敬你一杯!” 梦南柯环视一遍店中,见不少食客皆吃惊地注意着这里,心里道,如不给这胖妇一点教训,这番纠缠不知何时是了,当下将酒杯一端,道:“那好!大娘,请!” 这一声“大娘”,本是对着“小女子”而言,以挫肉蒲团心神。梦南柯口动手动,将本身功力,运足八成至杯上,隔物传功,向肉蒲团手中之杯碰去。 肉蒲团在江湖行走几十年,哪样不懂?刚才不小心吃了牛二的亏,面子丢得不小,早已暗中留神。见梦南柯杯到,也急将七成功力运至杯上,向梦南柯之杯碰去。 两杯石要相碰时,杯上真气已先至,在空中“波”的一声,一邪一正两道真气,顿时胶住,但见肉蒲团之杯向后退了一下,马上稳住,又缓缓向前推进。 梦南柯本想一举成功,不想一推之下,觉对方内力,竟高出自己一筹,心下大惊,立刻竭尽全力,再将杯向前一送。 肉蒲团见梦南柯加力,也忙将功力提至九成,与他斗开了内力。 但见二人所握之杯,在空中或进或退。只一会儿,梦南柯的头顶上,已笼上一层层的气,一张俊脸,也涨得通红,而所持之杯,已缓缓向后退着。看样子,只拍再过一会,便会被肉蒲团逼到嘴边。 肉蒲团胜券在握,见梦南柯被逼得动弹不得,粉绒绒的一张俊脸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细嫩嫩的双颊,霞光流溢,可爱可亲,不由心花怒放。一分神间,又被梦南柯将酒杯,反逼回几寸。 肉蒲团一惊,更不敢大意,拴住心猿意马,再次运功退去。 眼看梦南柯就要支持不住。不想那泼皮牛二,被肉蒲团那一推,摔到街心,碰得头破血流,摔个半死。好容易清醒过来,见那胖妇手举酒杯,对着那少年书生一进一退的,却又不喝,不知在搞什么名堂。牛二见路人都崩着脸望他,想笑又不敢笑,顿时大怒,忍住剧痛,要出没皮劲。再次抓起一条木凳,对肉蒲团喝道:“你这骚婆娘会使什么妖术,跌你二爷这一跤,你二爷可要你的命!” 他这本是撑门面的话。刚才他那死命的一凳砸去,肉蒲团竟无事似的。倒反甩他一掌,差点没要了他的命。这次再用凳砸她,这妖婆不知会再使什么妖术,不要他的命才怪!因此上,牛二只是咋呼,不敢下手。 却不知此时肉蒲团与梦南柯正斗内力,只须一小孩出手,便可立即要了她的命。可那牛二哪里知道。 不过肉蒲团却是大大地吃了一惊。见牛二举起板凳欲砸,暗道此番必死,面色一凛,双目一闭,却不见板凳砸下来。肉蒲团暗自奇怪,忍不住回头去看。 高手过招,最忌分神。 肉蒲团这一回头间,梦南柯抓紧这难逢之机,“哼”的一声,手中之杯,已递到了肉蒲团脸前。一股酒箭,迎面而至。 肉蒲团不愧在武林内淫浸数十年,紧急之间,将体内真气化作“河东一吼”,一股煞气从喉中迸出,将酒箭喝散,同时一式铁板桥,仰身向店外射去。 好个女魔头,逃跑之时,也不忘顺手长袖一甩,流云拂手,拍向牛二头部。 只闻店中众食客一齐惊叫起来:“不好,打死人了!” 梦南柯险胜得手,低头一看,只见牛二半边脑壳,竟被肉蒲团长袖一拂击碎,倒在地上,身子还在抽搐。但纵是华佗再世,也难救了。暗道这人命官司,若闹到官府,怎么说得清?说不得,从桌上抓起一只烤鸡,也夺门而逃。 梦南柯这一跃出小店,便知此镇,决不能再住了。飞快地跳上雪里追风,两腿一夹,飞驰而去。 来到郊外,见没人了,梦南柯方放慢速度,放马缓行,寻到一个小山洞,将马拴在外面,钻了进去。见还干燥,当下坐下。将怀中烤鸡摸出来,懊丧地啃着。 正啃时,忽闻洞外白马一阵骚动,似是有人来了。 梦南柯忙疑神倾耳一听,却又无声。正自奇怪时,猛闻空中传来一缕奇怪的香味,顿觉不妙,知有人暗算。正欲运功相抗时,只见洞口一暗,那肉蒲团已探身进来,对他笑道:“小哥哥,一个人独处这山野之洞不闷心?小妹陪你来了!” 梦南柯大怒,将手中之鸡,劈面向肉蒲团掷去,一提真气欲跃身起来,却觉膻中空空的,作身无力,知已吸人这胖妇之毒,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那肉蒲团一伸手,将梦南柯掷来之鸡接了,从怀中摸出张纸来包好,笑道:“这鸡可不能弄脏了,不然一会儿咱们玩过之后,便没补身体之物了!” 说着便凑了过来。 梦南柯此时浑身发软,竟无力相抗,不由惊喝道:“你这妖妇,使用了什么手段,竟敢来陷害你家小爷?” 肉蒲因忙淫笑道:“哎呀我的小哥哥,小妹让你闻闻七色花香,这不好么?别的臭男人想闻小妹的香味也没福消受呢!” 梦南柯俊脸倏变。知这七色花粉,乃极淫毒的东西,乃昔世西域采花大魔头摩里柯所研制,纵有不世之功的高人,一经吸入这花香,也会周身无力,虽半天功夫,毒力不会自散,但这半天中,受毒之人毫无反抗之力,供他为所欲为。栽在那淫魔花毒下的女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村妇市民,不知有多少。如今,梦南柯见这胖女人竟弄来此花用在仳身上,怎会不急?不由颤声道:“你……你这女人……想把小爷……怎的?” 肉蒲团在这朦胧的夜色中,见梦南柯玉面晶莹,可怜可爱,更具一层说不出的魅力。一双淫眼,顿时喷出火来,笑道:“我的小哥哥,小妹怎会害你呀——爱还来不及呢!” 说着扑了过去,急出手,点了梦南柯几处大穴,随后将他衣物一层层剥了个精光。借着朦胧的夜色,将梦南柯饱满雪白的胭体,饱看一阵。看够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红色的膏药贴在梦南柯曲骨穴上,轻轻按了一阵,便见梦南柯那玩意,缓缓地昂挺了起来。 肉蒲团一见,惊喜得浑身肥肉乱颤,几把扯了自己的衣裤,一式“倒挂金钩”便欲将自己这两百斤肥肉堆上去。 忽闻洞外一声轻响,肉蒲团不由吓了一大跳。回头一望,又不见人影。心下狐疑,忙溜到洞口,左瞧右瞧,但见山风吹得树梢哗啦啦响,哪见一个人影? 肉蒲团暗笑自己多疑,折身回洞。正欲行事,忽闻“汪汪”两声狗叫,一只又小又瘦的小狗跑了进来,冲着她那硕大的光屁股直吠。 见打扰她好事的,竟是这么一条又瘦又小的狗,肉蒲团不由又气又恼。一伸手抓住小狗脑袋,用力一扭,那狗头便被扭到狗背上来,憋气叫不出,眼看要死,四脚仍一阵乱蹬。 肉蒲团将小狗往地上一掷,没好气地道:“你这畜牲,没来由扰你姑奶奶雅兴,可不能让你好死!待姑奶奶把事办完后,那时把你剥了皮烤来吃,正好给小哥哥与姑奶奶补补身子!嘿……” 梦南柯虽吸了毒,又被制处几处穴道,不能说话不能动,脑子却清醒得很。被这肉蒲团剥光了衣服,正自羞得半死,忽听肉蒲团拎着一只小狗,对狗称姑奶奶,想笑又笑不出,更是难受得要命。 肉蒲团骂着,又转过身来,对着梦南柯那妙不可言的胴体,正欲俯身下去,忽闻洞外又传来两声狗叫,声音挺凶,听来似是一只不小的狗,在洞外扑着叫着,想冲进来又不敢。 肉蒲团那重燃的欲火,被这狗叫声一拢,顿时减了一半。心道:他妈的这狗叫得好不是时候,姑奶奶若正在办事之时,被这畜牲冲进来在屁股上咬上一口,那可败兴得紧!说不得,先把这狗日的收拾了再说。 心里想着,对狗用不着多礼,当下赤身裸体的来到洞外。那狗似怕她,见她一出洞,立刻惊惶地叫着,逃了好远。 肉蒲团拾了块石子儿,欲待那狗回转便出手将它击毙。不想那狗精灵得紧,躲得远远的只是乱吠,却不敢过来。 肉蒲团很想追过去将那狗击毙,但光溜着身子,似是不便。只得回到洞中,伸手在梦南柯妙处抚摸一阵,欲火又盛,正欲跨上去。不料那只不谙事的狗,又在洞外叫了起来。 肉蒲团心中那团欲火,一下子变成了无名火。抓起一块石子儿,对着狗叫处就是一掷。她平时出手发石,本是极准的,谁知这一石竟未挪中。洞外那只狗叫得更凶了。 有了后顾之忧,肉蒲团便不敢贸然行事。心下气恼得紧,赤身冲出洞来,那狗又跑得老远的去叫了。 如此两三次,肉蒲团体内那欲火与胸中那无名火交炽,忍无可忍,折身进洞,便欲不顾洞外之扰行事,忽闻“倏”的一声,一根树枝从洞外飞进来,直奔她背上命门。 肉蒲团大惊,方明白刚才那狗叫,纯是有人弄鬼。急出手,将飞来树枝抓住。 不料洞外之人所发树枝,却是一明一暗两枚。那暗中那技后发先至,在肉蒲团反手抓住飞向命门那校时,“噗”的一声,竟钉进她那箩兜似的屁股肉内。 肉蒲团痛得“哎哟”一声大叫,反手扯出,屁股上已是鲜血直冒。顿时大怒池顾不得羞耻,光着屁股跳到洞口,骂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在暗中计算你姑奶奶?” 她已从刚才那击树枝的手法上,看出对方功力不如自己,故此毫无顾忌。 正骂间,忽从前面林间,又飞来一根树枝,直向她肚上气海穴飞来。 她轻轻一闪避开飞来的树枝,然已看清林中,隐藏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肉蒲团不由大怒,心道:“今晚如不将这小人毙了,老身岂能快活行事?”当下一式饿鹰扑食,向林中追去。 那林中的小人儿,见白生生的一大堆肉飞来,不知何物,吓了一跳,转身便逃。 肉蒲团哪里肯舍,将一身轻功提到极至,快疾如风,向那小人儿抓去。 不料这小人儿竟如跳蚤一般,小腿一蹬,跃出老远。几跳几跃,便将肉蒲团甩开,没于林中,不知去向。 就在这肉蒲团去追林中那小人儿之时,洞外崖后,忽跃出一个苗条的身影,飞身进洞。乍见梦南柯被剥得赤条条的放倒在地,这身影忙转身而逃。 但刚转身逃至洞口,忍不住又回头一望,正好与梦南柯那无力的目光相对,两人都是一愣。 这人忍不住悲叫了一声“梦公子”,秀目一闭,跃到梦南柯身旁,将地上衣服抓起,掉开头,闭着眼,胡乱裹在他身上,将他抱出洞,飞身跳上雪里追风而去。 才离开,那肉蒲团因追失那小人儿,已匆匆转回,不见地上的梦南柯,不由大惊骂道:“哪个王八羔子,将本姑奶奶的货偷了?” 边骂边抓起衣服裹在身上,追出洞去,但哪还见一个人影? 却说梦南柯,虽被肉蒲团制住了穴道,心内却全明白。 见飞身进洞救他之人,竟是九尾狐香姑,顿时,梦南柯臊得连脖子都红了。他手足皆不能动,只得闭上眼睛,任由香姑将衣服胡乱裹在他身上,抱着逃走。 因肉蒲团在梦南柯身上做了不少手脚。梦南柯被香姑抱在怀中策马狂奔,身体一与香姑那柔若无骨的肌肤相触,便觉得身上血液流速加快,周身越来越烫,嗓子发干,肚下那物事越发坚硬似铁,向前撑着,死不肯回头,梦南柯不一会便感到心神迷乱,欲火旺炽,忍不住在香姑怀中一阵挣扎,想叫,又叫不出。 香姑见梦南柯在她怀中挣扎,似是痛苦甚急。估计那肉蒲团,已是不可能追来了。香始忙寻一个隐蔽之处,将梦南柯放下,羞红着脸替梦南柯解了哑穴,无限娇羞地背过身去,在梦南柯的指点下替他解去几处被制的穴道,慌忙逃开,远远的背过身子,柔声叫道:“梦公子,请你快自己穿上衣服,小女子再设法替……替公子治疗!” 穴道一解,梦南柯一身欲火陡炽,血管暴涨,周身似要冒出火来。他此时功力虽未复,手脚已能行动。见香姑远远凝立月下,袅袅婷婷的,周身漾溢着成熟的少女美,禁不住叫道:“姑娘快……快过来……我……” 香姑以为梦南柯已将衣穿好,闻唤忙回过头来,却见他仍是只将衣服乱裹在身,两眼似要冒出火来,只管盯住自己身子。香姑不由一惊,道:“梦公子……你……怎么了?” “我……我要与你……要……”梦南柯此时已志乱神迷,失去控制。竟伸出双手,向香姑柳腰抱来。 原来香姑自一见梦南柯,便被他这绝伦美貌镇慑,一颗芳心,早暗许于他。因此竟甘冒被母打死的危险,将他与凌如风引出奇阵,以至被疙蚤笼打得半死逐出。 她一路跟踪梦南柯,想着他对她那冷冰冰的表情,想自己出生于黑道邪门,哪堪与世代书香的梦南柯相配,因此不敢现身与梦南柯相见。 一路暗中跟着梦南柯,香姑一腔情像无从发泄,唯暗中悲切而已。正不知所从,大月下悲叹之时,突见一缕轻烟从身边溜过,令他一惊。恍惚间,觉得象是一个小孩擦身而过,香姑忙跟了上去。不想那小孩走得好快,她使出全部功力,仍是被那小孩甩掉了。 她正自惊骇那小孩的绝世轻功时,忽闻前面山上传来一阵狗叫,叫得甚是怪异。忙慑足隐身前往一看,不想却看到那小孩在对一个山洞装狗叫,同时发现洞外树上拴着一匹白马,正是梦公子的雪里追风。 香姑正自奇怪,忽见那小孩从洞中兔脱而出。紧跟着,一大团白乎乎的东西又从洞中滚出来,令她掩面不及。 香姑当下心内大疑,偷进洞中一看,不想竟看到被剥得赤条条的梦南柯,当下也顾不得羞耻,用衣将他裹住救出。 没想到,梦南柯这里刚能动,竟神态怪异地伸手来抱她。 出自少女的本能,香姑吓得双手连摇,直往后退,急道:“不……不……” 而梦南柯此时竟大反常情,抖掉所裹的衣物,赤裸裸的向她伸着双手,一步步地向她逼来,口中摸糊不清地喊着她:“香姑……快过来……我要……要……” 月光下,梦南柯那晶莹雪白的胸体,令她心旌乱晃,一颗芳心,差点从喉咙中跳出来,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只是急急地叫道:“公子不可……公子……不可……” 双腿,竟瘫软下去。而梦南柯,已抓住她的手,喊道:“快,我要……” 香姑一阵晕眩,吓得跪下,哭道:“公子……小女子为你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但……小女子虽出身下流,却识体统……未成大礼,就这样……不,不!” 梦南柯昏乱间,已抱住她。就这一抱,香姑已觉他身体,竟如火一样烫。而瞳仁,竟是散乱的。所伸出的双手,也是如一般人那样不具半点功夫。 本欲半推半就的她,顿觉情况不对。忙挣脱梦南柯的怀抱,急出手,点了他晕穴,将他放倒在地。 一见梦南柯胴体,香姑觉自己的双颊,也似火样烫。忙取过衣服,将梦南柯羞处遮了。想逃走,却又不忍。见他情势有异,知他定是着了那妖妇手段。只好勉强抑住一颗如小鹿乱撞之心,手搭梦南柯腕脉,顿发觉他周身血液奔突翻涌,如不及时设法相救,他定会血脉暴裂而亡。 当下,香姑再也顾不得羞耻,将梦南柯掩体衣服揭开;借着月光,逐一检视,手一触到梦南柯光洁温润的胸体,忍不住心头又是一阵狂跳。 忙凝神静气,从梦南柯头上起,逐一查下来,查到小肚曲骨穴时,发现上贴一小块火红的膏药,甚是怪异,忙揭开来。 这一揭,便见梦南柯那昂然挺立之物,已慢慢地软了下来。再一探脉,那汹涌之势,已逐渐褪去。 香姑知梦南柯此时已无大碍,一松气,便发觉自己已羞得香汗淋淋。不敢再看梦南柯羞处,忙将衣服盖在他身上。想自己姑娘家,看了男子胴体,已是不贞。今生今世,除了梦南柯,是谁也不嫁了! 此念一定,香姑稍觉安然。急忙替梦南柯穿上衣服。一出指,解了他晕穴,倏地转身,隐入林中。 却不知,她刚才所有举动,皆落入一异人眼里。 只见这异人微一点头,在暗中嘉许道:人道鄂西女魔一生淫恶,不想生这女儿,竟是这么冰清玉洁,可敬呀可敬!人称这女子为九尾狐,看来乃是谬传而已! 一声赞叹后,转身而没。 这里梦南柯晕穴被解开后,不一会便醒来,“咦”了一声,奇怪道:“咦,我怎么会睡在这个林子里?” 急忙爬起来一看,雪里追风被挂在旁边一棵树上,正不耐地跟着前蹄。这时他的脑中,已逐渐想起一些断断续续的事情。记得被那肉蒲团制住之后,似乎又被香姑救了出来,但香姑呢—— 梦南柯四处一望,但见周围林间,夜风吹得“呼呼呼”的。一轮冷月,斜斜地挂在林梢。他猛想起被香姑救出之时,自己似是赤身裸体。而自己此时,衣服却是穿得好好的——难道是香姑给穿的? 想至此,梦南柯一张俊脸,顿时火辣辣的发烫。当下暗誓:此生若不将那肉蒲团,碎尸万段,誓不为人!誓罢,翻身上马,趁夜踏月而去。 第十四章 鬼城地府 这一上路,梦南柯记取教训,凡到一处,尽皆小心,倒是无事。 骑马湖长江而上,不一日,已近平都,因已进入鬼圣势力范围,梦南柯将眼内精茫,一一内敛。当下白衣白马,缓缓而行,举止儒雅风流,俨然一派少年书生气派。 入得城中,梦南柯找一小店住了。见这平都城,大街小巷,与寻常集镇无异,只是多一些鬼殿而已。 那小店主人,是一个极爱绕舌之人。只一夜,梦南柯便打听到,所谓“鬼国都城”,并不在城中,而在城东北的平都山,乃道教七十二福地之一。相传汉代阴长生、王方平两人曾先后于此修道成仙,白日飞升,后人误将“阴、王”为阴王,讹传为“阴间之王”,平都城乃“阴曹地府”,素以鬼国都城闻名,因而吸引着不少游客前来膜拜。 梦南柯暗忖:那鬼圣赤灵子,江湖人皆谈之色变,道是来去无踪,无人知其真面目。既这平都山乃道教七十二圣地之一,这鬼圣所居之地,想来应是在这山上。鬼圣既名赤灵于,看来是道教中人了。 是日,梦南柯内穿黑色劲装,腰缠一柄软剑,外面却套上一件白色杭纺儒衫,手执一折扇,弱不禁风似的,宛若一文弱书生,混在一伙朝山的善男信女中,朝平都山而去。 但见不少崇楼俊阁,临江矗立。那此持香的善男信女们,或为造福来生,或为赎减今生之罪,早在城中,便将囊中银子,换来鬼城冥币,遇庙便施。 梦南柯杂身其间,沿石级上行至坯口,便到了进入阴曹地府的第一通道——幽冥界山门。 但见门亭耸立,四角飞檐,门旁一株大榕树蔽天遮比位立树下,仿佛被鬼魂笼罩住一般,无端的今人惊恐。 天上正下着毛毛细雨,大滴的雨点打在头上又重又凉。因非三月三的庙会,山上并不很热闹。梦南柯在山门边用银子换了不少冥币,胡乱应酬着活鬼们,暗中却留意着山上的各种物事。 环顾四周,回首间,忽见山门额背后横书“总结善恶”四个大字,想到鬼圣一生作恶多端,竟能容许此匾出现,倒是好笑得紧。 随着众香客,梦南柯来到寥阳殿前的奈河桥前,但见桥栏镶花,青石铺盖的拱形桥面平坦光滑,众香客皆你推我攘的,不敢随便过去。原来,言传倘为人在世心术光明正大,过此桥如履平地,心情愉悦,悠悠乎若登仙境。倘为人在世心术暗昧,作恶过多,有伤风坏俗之事,过此桥必定跌进河中,铁狗铜蛇必定攒着咬他,别看这桥长不过丈余,但心怀鬼胎者却甚是害怕过此。 因天下着小雨,桥面更滑。一个青衣小帽,满脸油晃晃的商人见众人你推我让,皆不敢率先过桥,为了证明他心术光明正大,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将一叠冥币向桥下一撒,大大咧咧地跨上桥去。 众香客皆停止了推攘,看这商人过桥。只见他走了两步,似觉桥面滑得紧,忙小心翼翼地微微移步,刚到桥中,猛见桥下泛起一股黑气,冲着商人的脚跟打旋。商人大惊,忙将手中冥纸,全部抛入河中。 说来也怪,这冥纸一下,那股黑气便不再泛起。那商人念了一声地藏王菩萨,颤颤微微的总算移步过了桥,回身对众香客招手,以示心底光明。 众香客见桥下泛起的那股黑气,来得甚是怪异,皆认为桥下有不少冤魂怨鬼。个个提心吊胆,向桥下大把地施舍着冥币。 梦南柯见状,不由起疑,估计是山上道士弄鬼。想自己一生从未作亏心事,倒也不怕。当下也不施纸钱,装出一副文弱书生样子,酸溜溜的一摇三晃地走上奈河桥。 桥面虽滑,但怎难得了梦南柯?但为了装出不会武功的样子,他故意走得东倒西歪的,几次都差点掉到桥下去。 刚到桥中,桥下又冲起一股黑烟,围着他的脚打旋。 梦南柯故意吓得惊叫起来,站在桥中浑身发抖,不敢挪脚。 桥两边的香客们见状,有的为他担心,有的却大笑起来。 只见梦南柯抖抖索索地叫道:“阎王爷呀,我一个穷书生可从未作亏心事,可没赚有昧心钱来布施这些冤魂怨鬼,要命倒有一条,要钱可是没有的呀!” 口中念着,脚下又颤颤微微的向前移动。桥下那股黑烟更浓了,带着一股血腥味向他卷来,隐隐的传出一阵鬼嚎。 这可急坏了桥两边的善男信女,不少人急急地向梦南柯叫道:“那书呆子,快呀。快散财免灾!” 可梦南柯似不懂这道理,反将手中的冥币抓得更紧,一边试着向前移步。一边叫道:“阎王爷我可是好人哪!你若嫌我穷酸,贪赃枉法,把我拉下桥去,你就是心术不正之徒呀!” 嘴里念着,竟给他摇摇晃晃的,走过了奈河桥去。 后面那些香客见了,也学梦南柯样子,嘴里叽叽咕咕的念着,一个个的走过桥来。 梦南柯在过桥时已然发现,那股黑烟及鬼嚎,皆是桥下一道石缝中发出的,心里已明白是有人弄鬼。从那发出的声音看来,弄鬼之人毫无内功,估计是山上道士为弄钱而装神弄鬼害人。本想当场揭穿,又怕露出本来面目,打草惊蛇。所以也装模作样的拉扯出阎王爷骂一阵,让后面那些心术正的香客放心而过。 随着众香客闯过鬼门关,来到澄心门。梦南柯仰视着上面槛联:造孽什恶刑律面前不易过,行善积德黄泉路上心不惊。想起自己来到这鬼门关,却不知鬼门关内的青蝉小姐现在如何了?心下成紧。 忐忑不安地跨进“阴曹地府”主殿天子殿,但见红墙黄瓦,四周古树参天,似浸透森严阴沉,梦南柯因此特别小心,处处留心观察。但游过了大雄殿,灵霄殿,二仙楼、望乡台、报思殿、五云洞等处,泥塑阎罗及牛头马面见了不少,却未见一行迹可疑之人。山上道士们,皆目光木讷,举止呆愚,看上去毫无内功。虽装神弄鬼骗钱,但并非鬼门之人。 梦南柯不山怪道:“这平都鬼圣,开山立派多年,自成一门,但所据鬼巢,却为何不在这山上殿中?” 梦南柯与众香客们,绕山转了一整圈,腰中银子,便有不少扔向了“来生”。 梦南柯毫无所获地回到店中,想着青蝉小姐此时不知生死如何,心里甚是沉重。想了一会,忽又哑然失笑,心道:是了,那赤灵于自称鬼圣,想来定是如耗子一般,住在地下或山洞中,而一切活动,也定是摹仿阴鬼在夜间出来,白日一般是不会出现的。 这一想,方将焦急之心放下一半。勉强睡了一会儿,吃过晚饭,信步走上街面。果然,才入黄昏,城内各家各户,便皆关门闭户,不再到外面走动。 梦南柯正行走间,忽听背后“啾啾”两声,两条鬼影,已窜到面前,一个浑身湿淋淋的,作落水鬼打扮,一个舌头伸到口外,脖子上拖一根绳子,乃是一个吊颈鬼。 两个鬼一声叫后,齐齐围住梦南柯,鬼叫鬼跳的,皆向他伸出手来,手心向上。 梦南柯未探准鬼门虚实,不敢亮出本来面目。见两个小鬼跳跃之状,乃是向他讨钱。想腰间还有几张日间在山上向道士买的冥币,便摸出来,一分为二,向两小鬼各递一半过去。 二鬼接过纸钱扔了,仍围着他,“啾啾”的叫个不休。 梦南柯不禁哑然失笑。想这冥币,本是哄人之物。这两个小鬼乃活人所扮,所讨的定是银子。 没奈何,梦南柯从腰间摸出两锭小银,分给二小鬼,道:“去吧去吧,你这两个屈死鬼!咱一个穷书生,只这点小银,拿去买个来生,别再缠我!” 二鬼接过,露出欢喜之状,围着他跳跃一阵,“啾啾”的叫着,已向别处去了。 这里梦南柯正自好笑,一回头,却闻“啾啾啾啾”几声,又涌来几个小鬼,或牛头,或是马面,或残臂,或断腿,一齐将他围住,跳跃怪叫,皆伸出磷峋白瓜,手心向上,对着他不断地叫着。 城中居民,似对此见惯不惊,皆关门闭户的,不出来。 梦南柯见状,不知还有多少小鬼来讨钱,当下焦燥地指着刚才那落水鬼、吊颈鬼扔在地上那叠两冥币道:“没银子了,没银子了!你们要钱,那地上不是?” 说着转身便走。 那伙小鬼见梦南柯要走,立刻追上来围住他,一个个皆露出狰狞之色,乱舞着白骨爪,向他逼来。 梦南柯见这群鬼缠得紧,心下大怒。略一运气,使出三成功力,对众鬼双手一拂,喝道:“让开!” 众小鬼哪知这少年书生具有深湛的功力?一时不备,被梦南柯推得东倒西歪,让开个缺口。 梦南柯轻身一跃,便突围而去,疾走间,忽闻背后一声怒喝传来:“咻,那小娃儿,留下命来!” 梦南柯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但见一个赤发鬼,高若门神,青面獠牙,舞一根极大的哭丧棒追来,口里哇啦啦的一阵鬼叫,道:“兀那娃儿,不留下买路钱,打了咱大力鬼王属下,就想走了么?” 说着便是一哭丧捧砸来。 梦南柯见哭丧棒蓝汪汪的闪着光,便知是淬了剧毒之物。不敢硬接,闪身躲过,故作吓得颤颤兢兢的,颤声道:“小生付了钱的,但他们还要……” 大力鬼王见他害怕得发抖,不由得意地狞笑着,将哭丧棒换到左手,右手指着梦南柯,喝道:“给了买路钱,虽可走路,但你小子摔了咱鬼卒,却饶你不得!” 说着,伸出白骨爪,一式黑虎掏心,便向梦南柯胸前抓来,欲掏心而食。 梦南柯顿时大怒。暗道,不知有多少良民,因不小心被这些装神弄鬼之人碰上,被活活掏了心去。 当下顾不得暴露行藏,将手中折扇,向大力鬼王手腕神门穴一拍,同时飞起足尖,踢向他腹间气海。 好个大力鬼王,本是那鬼圣门下一个开路使者,功力自是不弱。见梦南柯出手厉害,吓得一缩手挫身,将梦南柯攻来之势躲过,怪叫道:“哇呀呀,你这娃娃,居然敢与本王动手动脚,且吃本王一棒!” 左手哭丧棒,立即拦腰扫来。 梦南柯一收脚,一式旱地拔葱,跃身而起,让那哭丧棒从脚底滑过,却又借这一跃之式,飞起右脚,踢向大力鬼王面门。 大力鬼王见势不好,一式坐并观天,躲过梦南柯这脚,同时将哭丧棒一式举火烧天,戳向梦南柯之脚。 梦南柯怎肯让他戳着,一式风卷残荷,斜身避开,转身而逃。 大力鬼王见梦南柯要走,一举哭丧棒,喝道:“兀那娃别走,陪本王玩玩!” 拔腿便追。 却不知梦南柯这走势,乃诱敌之计,早暗制两粒棋子在手。 见大力鬼王中计追来,梦南柯一转身,手一甩,两粒棋子,一黑一白,迎面向大力鬼王两眼飞去。 黑暗中,大力鬼王见白不见黑,闻风以为只飞来一白子,忙伸左手去接。刚接住,不料右眼猛觉一痛,那粒黑子,已可可钻入他的眼中,痛得他一甩哭丧棒,大叫一声,以手蒙眼,转身急逃而走。 梦南柯见状,正合自己心意。急忙脱下白纺绸儒衫,现出里面的夜行黑色劲装,借着夜色隐身,跟踪而去。 那大力鬼王急走狂奔,跑至平都山下,并不上山,却绕山而行。至一谷中,一手捂眼,一手从腰间掏出一块铜牌,对准一块巨石,轻磕三下。略停,再磕一下后,运起鬼哭神嚎功,不知念了句什么,便见那巨石,缓缓的向旁移动,背后,竟赫然现出一洞。 大力鬼王向洞内一跃,便不见了身影。 这里梦南柯欲跟进,却又不敢,怕那鬼圣厉害,自己不是他对手不说,且洞里定是机关重重,若冒然闯进去,定是危险。一犹豫间,那巨石已缓缓复位。 梦南柯只得伏在洞外隐蔽之处,密切地注视着周围动静。 才过一会儿,只见那巨石,又缓缓移开,从里面跳出黑、白二无常来。后面,跟着那大力鬼王。 只闻那黑无常对大力鬼王喝道:“你这个混帐东西,连一个小娃儿也打不过,竟被那小娃儿挖去一只眼睛,咱们鬼门的脸面,简直叫你丢尽了!” 那大力鬼王不敢多辩,只敢低头嗫嚅着,道:“那小娃儿其实根本不是小的对手,被小的打得乱跑,不想他暗中使坏,发出两道暗器,小的才着他道儿……” 白无常见他狡辩,一耳光煽去,骂道:“放屁,你这玩鹰的,倒遭鸡啄了眼!丢尽了咱鬼门的脸,要是让门主知道了,打你下十八层地狱,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成,咱哥儿俩想救你也不行……” 大力鬼王忙跪下,磕头如鸡啄米,哀求着道:“二位公子爷饶命,千万替属下掩饰则个!只要躲过门主责罚,小人愿作牛作马,永报二位公子大恩!” “怎么报法?”黑无常阴恻恻地笑道。 大力鬼忙爬起来,叫道:“只要二位公子爷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无常笑道:“死,你倒是用不着的。只是咱兄弟很久没尝鲜了,你去设法,给本公子找两个象样点的鲜货,换换咱兄弟的胃口,便算报恩了!” “你他妈给老子也要找两个!”黑无常忙道:“咱兄弟二人这次出门,好容易搞到一个鲜亮点,不想竟被她溜了!这次,你一定快点给老子搞两个来,让老子高兴高兴,老子好久都没开荤了!” 大力鬼王连忙狞笑道直点头。 白无常一拍大力鬼王肩膀,笑道:“咱兄弟这就去找那小娃儿,掏出他的心来下酒,为你报仇!你在这洞口好好等着。咱兄弟约的那凌如风夫妻,也该这天把来了,待咱兄弟将那雌的捉住,也让你尝一口鲜!” 说罢哈哈大笑,两兄弟如鬼魅一般,飘忽而去。 大力鬼王见二无常走远了,方捂着被打得发肿的脸,对着二人去的方向,狠狠地“呸”了一声,骂道:“呸!叫老子给你找鲜货?老子要是找到了,定先尝过鲜才纷你两个龟儿子,出出老子这口鸟气!哎哟——” 这一声“哎哟”,却是梦南柯见黑白二无常走后,悄悄掩至大力鬼王的背后,一出手制了他穴道,大力鬼王受痛而叫。 大力鬼王只觉腰间一麻,便不敢动。回头运独目一看,正是刚才伤了他那个书生,不由大骇。 梦南柯用手中折扇顶住大力鬼王命门,沉声道:“快,将鬼门关打开!” 大力鬼王闻言,忙哀声道:“不,不!要是门主知道,小的就没命了!” 梦南柯将手中之扇,加了一分力,喝道:“如你不打开,现时就没命!” 大力鬼王顿时痛得汗如雨下,哀叫道:“小爷饶命,小的就开门!” 说着便去开洞。 梦南柯见他不用腰间铜牌叩石,知他耍滑头。怕大力鬼王先用暗号知会里面,连忙沉声喝道:“你这憨夫,休得在小爷面前捣鬼!快将你腰间铜牌取下来按暗号叩洞!你别以为小爷不懂,打麻糊!只要你敢捣鬼,小爷首先毙了你!” 见梦南柯提起叩洞铜牌,大力鬼王知瞒不过他。只得如前泡制,用铜牌将洞门叩开,颤声道:“小爷请……请进!” 梦南柯一把将他抓过,顶在前面,跃进鬼门关,喝令大力鬼王关上石洞后,低问道:“快说,关押凌姑娘之地,在什么地方?” “什……什么姑娘啊?”大力鬼王瞅着梦南柯茫然地问。 梦南柯道:“就是在大约一周前,黑白二无常从豫中带回的那中州源局霹雳金刀凌大侠之女临风燕!” “二位公子并没带姑娘回来呀!”大力鬼王忙摇头道:“几天前,二位公子空手回来。小的倒是听说,二位公子是曾偷了一个叫青蝉的姑娘,却在半路上又丢了!” 听说临风燕半道上逃走了,梦南柯心里一喜。 那大力鬼王甚懂察言观色,忙道:“那姑娘真的未进咱鬼门关就逃掉了!小的敢发誓,如果小的说了假话,永坠十八层地狱!小爷还是快出去吧,不说咱门主武功天下无敌,就是咱鬼府洞中机关,也足可要小爷的命!小爷此时回去还为时未晚!” 梦南柯本有回头之意。见大力鬼王这么说反倒起了疑心,大怒道:“胡说!小爷如怕那个老鬼,也不会千里迢迢寻上这儿来了!快说,从这儿到那老鬼住处怎么走!” 大力鬼王见梦南柯发怒。虽满脸惊惶,却死死闭住嘴不敢说。 梦南柯见大力鬼王害怕,又低喝道:“你如不说,小爷就将你提出洞去,也不要你的命,只是将你另一个招子废了。另外,小爷也在你身上试试近来新学的分筋错骨法,看是否学到家没有!” 一听梦南柯要用分筋错骨法折磨他,大力鬼王顿时觉得无数只小虫钻进了他体内,啃开了他的骨头。这酷刑,与十八层地狱中的折磨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大力鬼王吓得惊叫道:“小爷饶命,小的说就是!” 其实,梦南柯并不懂分筋错骨法,不想只是提一提,大力鬼王就吓成这样子。当下一声冷笑,道:“只要你据实讲出,小爷自是不难为你!但你若有半分假话,小爷可没有好果子给你吃!” 大力鬼王忙对天发誓不敢弄假,道:“咱鬼府,分外府内宫。小的只在外府当差,所以只知外府至内宫之路。这条路线,是按北斗七星部局,分设天蓬——天辅——天禽——天心——天柱——天任——天音,七门五拐七弯,分为破军、武曲、廉贞、文曲、禄存、巨门、贪狼七道关口。每过一关,守关之人皆要验咱鬼宫令牌,小的所把守第一关天蓬,即鬼门关。下一关,是毛大娘属管的奈河桥……把关之人的武功,一关比一关强。小的虽最弱,但因所把之关,可以出入洞外,说来还算是美差。小的可以经常在外……” 梦南柯见他把话扯远了,忙将他衣领一提,喝道:“现在,小爷要用本门独门点穴法点你的穴道,委屈你在这儿睡一会儿。小爷此行如果顺利,没出差错的话,回来时便为你解开穴道,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你所说不实,小爷遇到不测,这解穴之法,便只小爷一人会。没人替你解开穴道,两个时辰后,你便会如遭分筋错骨法一样死去。” 大力鬼王本是说一半留一半,盼梦南柯坠入里面暗道机关而死。今听他这么一说,吓得面色如土,忙道:“小爷慢下手,小人还没说完呢!这七关随天上七星走势而变化,所以每过一关,皆须按时辰变化而随时修正走势才不致迷路。不然一步走差,便会步步逢毒,或坠入天罗地网,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那炼狱之苦。那小人之命便……小爷,还是……是……回去吧!小的为你开门!” 梦南柯怒道:“胡说,小爷怕过谁来?快说,过了这七关又怎样?” 大力鬼王忙摇手道:“小的一直在外当差,从未超过第七关一步!小的只知门主住在戌土中宫。那内宫步步有奇毒,小的是从不敢越雷池一步的!” 梦南柯见再问不出什么来,当下出指,点了大力鬼王的晕穴,摘下他的令牌,将他塞在门后。 艺高人胆大。梦南柯仗着少年气盛,心下毫无畏惧,一心只想快点救出青蝉小姐。当下,摸出夜明珠照着,向前钓走了三五十步,便见前面之洞,现出儿个岔洞。 梦南柯掐指算算时辰,此时武曲星座,应走在西北方向。那么入第二关洞道,必是西北那洞口无疑。便将大力鬼王的令牌拿在手中,钻了进去。 第十五章 赤灵子装神 梦南柯在洞中摸索着走了一会儿,便觉洞中陡宽且开始出现微光,不用夜明珠照着,也可看得见周围物事了。心道:这大力鬼王因为怕死,倒没撒谎。 再走一会,前面现出一深潭阻路。潭上,架着一根独木为桥。桥头,赫然立着一牌,上书“冥府之路——奈河桥”几字。 见无人守护,梦南柯反迟疑起来不敢随便过桥。 正犹豫着时,忽然从桥那边,一道阴冷至极的声音夹杂着一股惺气飘了过来:“来者何人?可有门主召见手令?” 声音乍起,桥头已立着一个白发拖地、形容枯缟、着一身黑衫的老太婆来。但见这老太婆形如僵尸,两眼幽幽的闪着绿光,打量着梦南柯道:“娃儿,这儿可是通阴司的奈河桥,可不是你玩的地方。老身见你脸上阳气未尽,还是回去吧!” 声音冷冰至极,足令人血液凝结。梦南柯一见这婆子,已估计是大力鬼王所描述的毛大娘。 因此,梦南柯并不畏惧,一扬手中令牌,道:“毛大娘,门主手谕在此!” 毛大娘绿眼一闪,不经意的瞟膘梦南柯手中令牌,露出白碜碜的两排獠牙,笑道:“你这个娃儿想死了,竟敢拿门口憨夫的牌子来哄老身!看打!” “吁”的一声,手中索命拐,怪异地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身形一起,带着一道磷光,飞过桥来,对准梦南柯就是一拐。 寻常之人,早就被这毛大娘的模样吓个半死,这怪异的一拐打来,岂不是正着? 但梦南柯自制住大力鬼王后,以为这些魑魅,皆寻常高手妆扮,三分靠本事,七分靠摄神。故胆气大振,毫不把毛大娘放在眼里。见毛大娘索命拐打来,不慌不忙的,将腰上软剑,“波”的一声抽出,一式举火烧天,挡住击来之拐,左手之扇,却倏的向她腰上神阙穴点去。 不料毛大娘这一拐借着跃来之力,甚是沉重。将梦南柯之剑击回,差点反劈在自己的头上。而梦南柯左手之扇,明明点中了她腹间神阙穴,而毛大娘竟如没事似的,冷哼一声“来得好”,一只瘦骨磷峋的长手臂,趁机向梦南柯腕脉抓来。 梦南柯大惊,一式随风起舞,身如飘絮,借来势之力,总算勉强躲过。 毛大娘破声笑道:“娃儿回去吧,能躲开老身一击的,还没见几人呢——老身且饶你一命,滚吧!” 说着双掌一推,一道凛烈的阴风,平地而起,向梦南柯卷来,欲将他逼回去。 梦南柯少年气盛,哪堪受这毛大娘小视?平身一跃,一式风回三峡,逆阴风而上,对准毛大娘一剑劈下。 毛大娘满以为梦南柯会知难而退,不想他竟借风而上。见剑砍来,也是一惊,横拐一挡,左爪下沉,反手一式仙人摘桃,向梦南柯胯下抓来。 梦南柯下劈之剑,看似尽全力,其实乃虚发。如遇对方措手不及,这一剑便会顺势而下,将对方头颅劈为两半。见毛大娘举拐相架,他却在空中挽个剑花,改劈为削,一溜青光,向毛大娘左爪削去。 毛大娘一缩手,冷哼一声,右拐在空中怪异地转了一圈,但见那支黑拐,以一幻二,以二幻四,刹那间,幻出无数支铁拐,将梦南柯裹在中间。 梦南柯大惊,急将手中软剑,舞起一团剑光,死死的将身子护住,一面打算退身之策。但见这毛大娘也随其索命拐,幻作无数个从四面八方向他逼来,一时间,梦南柯竟辩不出哪个毛大娘是真人,哪个是幻影。几次对准一个毛大娘刺去,皆一一刺空,毫不受力,倒险险吃了背后击来的一拐。 只一会,梦南柯已汗透内衫,其护身剑气,也被毛大娘铁拐越裹越紧。而他,竟似被无数软索绊住一样,越来越举步艰难,每使一剑,皆遇强大的压力追来。看这趋势,不一会便将束手就擒。 梦南柯挣扎之时,猛想起父亲曾向他讲过一种“幻杖法”,乃邪道阴功,怪异无比;交战之时一旦使出,八方见杖,虚实交叉,难以辩别真伪。纵是一流高手,若被幻杖困住,不得破法,万难逃出。要破此杖法,唯有用纯阳童子功所成罡气,对南方离宫竭尽全力一吼,穿透对方所布的杖气。此时被困者只须借这一吼之力,顺气跃出后,反手一击,便可将使杖之人击毙。 梦南柯见毛大娘拐法,大似父亲所讲的邪道杖法。想自己虽不是练的童子功,但至今仍是原身,不如一试。 紧急之下,梦南柯顾不了许多,对准南方离宫猛吸一口气,倾力大喝一声,人随剑起,一式直捣黄龙,急射而起。 梦南柯这一喝,虽不及纯阳童子功威力,但毛大娘的拐阵,竟一滞一抖,被梦南柯这聚十成功力的一吼一剑,撕开一个大口,就如气袋被刺破似的,顿时瘪了下去。 梦南柯虽破阵而出,却再无力使出那致命的反手一击。而是一踉跄,连晃几晃,方才站稳。 纵这样,也令毛大娘大吃一惊,收起拐杖惊道:“咦,你这娃儿,倒还看你不出,这么厉害?再接老身一爪试试!” 说着,将铁拐一掷,舞动一双白骨爪,带起一阵阴风,向梦南柯抓来。 梦南柯见毛大娘的幻杖已破,还敢这么嚣张,更不敢大意,立即左扇右剑迎上,招招皆指向毛大娘致命之处。 不想毛大娘毫不畏惧,不闪不避,张牙舞爪,一味对梦南柯强攻而来。梦南柯扇尖几次点到她腰胸大穴,皆全无用处,而剑尖刺到她身上,也如击在金属上,铮然有声。一疏神间,手中软剑,竟被毛大娘白骨爪抓住。 梦南柯大急,为自救,左手之扇,急向毛大娘眼睛点去。不想,毛大娘竟放开抓剑之爪,双手护睛。 梦南柯见毛大娘一身坚硬似铁,实无法伤她,早已慌神,不料一点向她眼睛,她竟如此惊慌,当下不由大喜。叫道:“你这毛婆子,也有怕时?” 说着左肩右剑,招招皆攻向毛大娘双眼。毛大娘一时间,竟被逼了个手忙脚乱,后退不迭。 梦南柯进攻之时,持扇之手,已暗掣二棋于掌。趁毛大娘穷于应付之时,一甩手,一黑一白两子,齐向她双眼飞去。 这毛大娘,顿如大力鬼王一样,着了梦南柯道儿。昏暗中,只见白光一闪,只道是暗器打来,自恃手硬,伸手便抓。不料刚抓住,另一只黑子已无声而至,“卟”的一声,陷入了毛大娘左眼。 毛大娘只觉左眼一痛,一慌神,被梦南柯狠命一脚,踢在腰上,一时站立不稳;双手一扬,跌下奈河桥去。 但见桥下,黑水翻滚,那毛大娘在毒水中挣扎一阵,不一会儿,便衣烂肉褪,变成一具黑骨。 梦南柯看得毛骨悚然,半晌作声不得。暗道,怪不得武林中人一提起鬼府,尽皆变色,今天见此,果然厉害! 但他少年气盛,全无退怯之心。当下跃上奈河桥。向前走了一段,但见岔洞无数。算来下面之关,应是望乡台了。计算时辰,此时天禽星;应在北方偏东,因此朝前面往左数第一洞钻去。 不想梦南柯刚才与毛大娘相斗,精神过于紧张,虽过了一个时辰,却以为才过片刻。这计算失误,北斗七星,刚好换位。梦南柯这一钻,竟钻进了死洞。 梦南柯走不了一会儿,便觉越来越暗,洞内气味,竟似那腐尸气味,越来越臭。最后,竟被憋得喘不过气来。 正走间,梦南柯一脚踩空,身子控制不住,竟向脚下十八层地狱坠去。但闻身边呼呼风生,如坠万丈深渊。过了一会,方听“卟”的一声,落入天罗地网中。 梦南柯耳边,但闻“啾啾啾啾”一阵鬼叫,一群蓬头跳足的牛头马面,欢呼着围了过来,手舞脚蹈的一阵乱跳之后,将网收起,把梦南柯抱到一个鬼判面前。 那鬼判将一个厚厚的簿子,乱翻一阵,念道:“无门主手渝,乱闯鬼门关者,刖去双足;伤一门徒者,断其双臂;伤两人者,过火海,上刀山,最后入油锅煎食。” 那鬼判念完,将手中生死簿一合,喝道:“来呀,将这人过火海、上刀山后,砍了双手双脚下油锅!” 众小鬼一声欢呼,拖了梦南柯便走。来到一片火海前,便欲推下。 此时的梦南柯,纵是英雄,到此地步,也不由俊脸变色。 正要施刑,忽见一黑鬼飞奔而至,喝道:“刑堂堂主且慢,门主手谕在此!” 那鬼判一见来者,乃成上中宫堂主一见追魂,忙将行刑鬼卒喝住。 但见那黑鬼高擎一支黑木令,喝道:“门主适闻堂主擒了一玉面书生,得知这书生连伤我教两关使者,功力非凡,叫本使前来解去,门主要亲审来历!” 鬼判一见黑木令,连忙拜伏在地。听完令谕后,忙亲手将梦南柯缚好,装人一只口袋递与中宫堂主。 见那中宫堂主大刺刺的,将梦南柯解走后,这鬼判顿时变脸,顿足骂道:“他妈的,本判今日到手的美食,又给这爱娈童的王八羔子弄去了!” 却说梦南柯,被那鬼判象装货一样塞入袋中后,被那鬼门中宫堂主打在肩上,如风而走,弯弯绕绕的,只觉上升之时为多。过了一会,听得一阵“轧轧”之声响起,被中宫堂主提着,向前走了几步,眼前重又漆黑。又觉得阵阵阴风,袭了过来,令他禁不住机伶伶的,接连扫了几个寒颤。 梦南柯虽在袋中,已然感到四周阴气森森的,自己可能已入鬼府中宫。果然,没多时,他突然听得一声异乎寻常的咳嗽之声,竟令他心旌一阵摇晃。 这一声咳嗽,不由使得他毛骨悚然。这声音不但空洞之极,且还夹着一般令人说不出来的恐怖感。 接下来,梦南柯便觉出自己被那黑鬼放到了地上。 贴着地的身子,也是冰也似的凉。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后,梦南柯感到,自己已处一个只他一人之地了。 没了那些小鬼们的喧嚣,梦南柯的心中,反无端的泛起更强烈的恐怖感。梦南柯虽出道不久,但自小就听父亲讲述过江湖上不少怪异之事,往来之人莫不是江湖武林高手。其胆识,自是高人一等。是以,为救凌风燕、他敢来独闯这鬼府。但事到如今,他也当真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他虽被塞入布袋,但并未被鬼判封住其穴道。所以,他试着一挣,便站了起来。而那只布袋,也自动褪下。 梦南何一迈步,便跨出了那布口袋。身边已不见那中宫堂主。他只觉四周,漆也似黑,什么东西也看不见,一摸软剑,幸好还扣在腰上。 过了一会儿,梦南柯的眼睛,已能够适应黑暗,勉强可看见一点东西。微一转身,不禁冷汗直冒,但在当地,动弹不得。 本来,他以为四周寂静无声,是因自己被那中宫堂主,关到一个无人的屋子里。 但这一转身,竟发现周围站着无数个魑魅,皆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站在他四周,形若僵尸。 好一会,梦南柯方缓过气来,急掣出腰间软剑,大叫一声,一招银蛇出洞,向最近的一条鬼影疾递过去。 这一剑,又快又稳,一刺中的,只听得“铮”的一声,爆出了一溜蓝色的火星来。火星的光虽微,但是在这黑屋中,却也可以在刹那间照亮盈尺间物事。 梦南柯就借着这火星所发之光定睛一看,一柄软剑差点把握不稳,失声尖叫起来。失措间,身子向后退去。 可是没退两步,“蓬”的一声,又拉到另一条鬼影之上,竟撞得他向前一窜。 原来,在电光石火问梦南柯所见,乃一具黑骷髅。借着那火花一闪,那个黑骷髅,竟咧嘴向梦南柯一笑。那狰狞可怖之状,令他差点肝胆皆裂。 一时间,梦南柯竟不知该继续出击还是逃跑为好。 就在此际,梦南柯又听“嘿嘿”的冷笑之声从四面飘浮而来。 这冷笑之声,不知起自何处,又象是从老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又似刚才那具黑骷髅鳞峋自齿间所发。 梦南柯的心神,一时竟难以自控,随着这冷笑声一阵乱晃。 好一会,梦南柯才强自定心,颤声问道:“阁下是何方鬼怪,这么藏头缩尾的,不敢出来见人!” 那空洞至极、令人恐怖莫名的冷笑声,经这一喝,倏然而止。 贬眼间,梦南柯觉得眼前亮了一下。一看之下,不禁大是愕然。 原来,在他身前两三丈远,正出现一团灯火,在半空中载沉载浮的,缓缓飘荡。而这灯光,幽蓝碧绿,如荒野磷火一般,更令人生出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梦南柯借着鬼火,定睛一看,便发出自己此时,正置身在一个硕大无比的山洞之中。这山洞四壁崖石,尽皆黑黝黝的,似是涂满了剧毒。经这粒碧莹莹的灯火一照,全都反射出冷蓝的光彩。 而整个山洞,此时却是空的。刚才,他所看到的那幢幢鬼影,以及将他吓得一身冷汗的黑骷髅,已然不知去向。 见此,梦南柯暗忖道:“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之,怕也无用。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死得象样点!” 当下,梦南柯提起精神,大声叫道:“久仰鬼门教主如何厉害,怎么见了被擒之人,也这么藏头露尾的,只是弄玄虚唬弄人,却不敢出来相见?” 梦南柯一连叫了两遍,便听得“嘿嘿”的冷笑之声,重又响了起来。 笑声一起,那团鬼火,又随着笑声迅速地上下舞动起来。 梦南柯对一粒灯火,竟能浮在空中一事,本就莫名其妙。如今见这笑声,竟能控制这灯火,心中更是吃惊。 没多久,只听得笑声一止,一个极是阴冷的声音出现了:“汝系何人,竟敢来闯鬼宫,连伤我两个鬼使?” 声音一起,那粒灯火,又是上下一阵的抖动。 见有人说话,梦南柯胆气一壮,喝道:“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戎州梦南柯!你这个藏头露尾不敢出来之人,可是人们言传的鬼圣赤灵子?” 那暗中之人闻言,又是一阵冷笑。 梦南柯这次可听真了,那声音,竟是从那团跳动的灯火中发出。 只见这灯火晃动一阵,冷声道:“不错,老夫正是赤灵子!” 梦南柯怒道:“我本被擒之人,要杀要剐,听随尊便!但你这一代门主却一味的装神弄鬼,戏耍一个晚辈,是何道理?” 那声音哈哈大笑,道:“老夫行藏,本就是如此,何谓装神弄鬼,你这宝贝儿,只管放心,老夫不会害你!” 梦南柯道:“那你究竟想怎样?” 那声音道:“你父亲,可是戎州圣手书生梦云亭?” 梦南柯道:“是又怎样?” 那声音道:“娃儿,你可想出洞去,与你父母团聚?” 梦南柯道:“人道落入鬼窝,定难生还。小爷进来之时,便没出去的打算!” 那声音道:“这么说你倒把本教主赖定了?不过,如你答应老夫一事,本教主倒可改一改惯例,放汝出洞!” “什么事?” 那声音道:“汝可知道,中州镇局主人凌如风,正欲送一张古琴到戎州去,要交你父亲收悉?” 梦南柯在此之前,已亲口听凌如风对自己说过送琴之事。闻问笑道:“是有此事,你又待怎样?” 那声音顿了顿,说道:“老夫久欲得此琴,派出二子前去交涉。二子擒了那凌如风之女,欲以此女为质,交换那琴。不料——那小女子诡诈得紧,竟给她溜了。老夫正欲亲自出马,不料你这娃娃却自送上门来,倒让老夫少了不少麻烦。如今你这娃儿只须写一信,叫你父亲持琴来换你出去。如何?” 梦南柯一听这话,知那临风燕,果真逃走了。高兴之余,又暗恨自己不听那大力鬼王之劝,冒然进来,救不了临风燕,倒赔了自己一条命。当下想,且让这鬼圣现身,见一见他真面目再说。 梦南柯答道:“你只叫我写信,但我人未见你一面,口说无凭,叫我事后找谁?” 梦南柯一面与鬼圣对答,一面仍在暗中打量周围情形,以寻战机。 只听那鬼圣从灯火中发出声音道:“老夫不是一直都在汝的面前么,怎能说未谋一面呢?汝——” 梦南柯见鬼圣声音一出,那团灯火就跳跃不定。当下,不待那声音说完,足尖一点,挥动手中软剑,一招白虹贯日,疾向那团灯火刺去。 原来梦南柯心中,早已暗暗打定主意,纵然身死,也要见一见鬼圣真面目,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这一剑递出,快速无比。那团灯火,顿被一削为二。 但见那两点灯火,倏的向上升起,一上一下的跳跃。 而鬼圣的声音,竟分别从两团灯火中传出来:“本教主的武功,已达出神人化之境。汝这小娃儿,竟想伤害本教主,岂不是自不量力?” 这声音一出,顿将梦南柯吓得魂不附体。好一会,才收拢心神。见那两团灯火,自鬼圣声音一停,便自凝立不动。 当下一咬牙,暗道:管他鬼圣功力如何,且再拼他一拼再说! 当下,暗掣一把棋子在手,一式漫天花雨,对四面撒去,但闻一片“噼叭”声中,夹杂着一声“哎哟”。 梦南柯心里一喜:你倒底露馅了!对着“哎哟”方向,就是一剑。剑未递实。只觉手腕一麻,手中软剑,已被人夺去。随着一声冷喝,一道地网撒来,将他裹住。正要挣扎,腰间又是一麻,便再动不得。 只闻那阴恻恻的声音喝道:“将这娃儿给我拿下,送往十八层地狱。放出信去,叫那圣手书生拿琴来换!” 第十六章 香姑探鬼城 那一夜,香姑隐在暗处,见梦南柯怔怔的在月光下发一会呆,低呼了一声她的名字,跃马扬鞭而去,月光下,但见那可人儿与白马,如一溜飘忽的白烟。转瞬便消失在月光融融的夜幕之中。 香姑一颗芳心,顿感失落,几乎现身去追他,恳求他带上自己。但想到刚才那情景,一双玉颊,已烧得飞红。料想两人相见,彼此都会难堪之极。 犹豫间,机会已失。料想梦南柯此去定是赴那平都鬼谷,救那临风燕青蝉小姐去了。香姑一颗芳心,又是酸溜溜的。再想到自己被母逐出,有家难归,心里竟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啥滋昧。 香姑一颗心,忽容忽悲,忽嗔忽痴。而脚下,却情不自禁地沿梦南柯所去之路而行。急走间,忽见前面月光下,凌如风夫妻正背琴疾走,忙加快速度赶至背后喊道:“两位前辈,可是到平都去么?” 凌如风夫妻急走间,猛闻背后呼唤。回头一看,见是九尾狐香姑,不由惊喜道:“咦,是叶姑娘,你这是到哪儿去?” 香姑赶上凌如风夫妻,并列而行,答道:“自两位前辈与梦公子走后,我想,娘定会生气,因此暂时到亲戚家躲两天,待咱娘气平以后再说……” 疙蚤笼追打香姑时,凌如风夫妻正躲在暗中看了个一清二楚,心中很为她着急。及见笑弥勒挡住了疙蚤笼,夫妻俩方才放心。今见香姑替她娘隐瞒,凌如风夫妻皆暗中叹息一声,却不揭穿。凌波仙子问道:“姑娘怎知咱夫妻俩要到平都去?” 香姑红着脸,嗫嚅着,将她在九宫八卦阵中,偷听到凌如风托梦南柯到平都鬼宫救青蝉小姐之事说了一遍,道:“我刚才见梦公子,已单骑赶往平都去了。如今又见二位前辈月下急行,故有此猜测!” 凌如风一听大惊道:“梦公子只说他有急事先行一步,不想他竟去了平都,凭他一人之力,怎是那老鬼对手?这……这倒是……是老夫害了他啦!” 凌波仙子见丈夫急得不行,忙道:“咱们这就快点追去,或许能在梦公子受害之前赶上。万一赶不及,咱们就将这琴给了老鬼,换他与咱青蝉出来就是!” 凌如风急道:“如咱们所携是那部魔琴,倒还可以。但咱们受托之镖,确是一寻常古琴,那老鬼怎会与咱交换?只怕认为咱们把魔琴藏过,用这部假琴来哄他,梦公子与咱蝉儿所受之苦更甚!” 凌波仙子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着急,也不答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刻踏进鬼宫,与那赤灵子拼命。 香姑忙跟上道:“小女子如今已无家可归,欲与二位前辈前往平都,或能出力一二,不知二位前辈见容否?” 凌如风本忌疙蚤笼名声不好,虽然知道香姑与她娘完全不一样,但一起走心里总不是个味。正欲谢绝,不料凌波仙子见香姑可怜,为救自己二人弄得有家难归,忙道:“如得姑娘相助,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当下三人,同时加快了步伐,连夜赶去。但梦南柯所骑,乃大宛名马雪里追风,日行千里,三人怎赶得上? 这一日,三人因贪赶路,错过了宿头,计算行程,离那平都,已只有一日之路了。香姑盼梦南柯心切,建议连夜赶路。 凌如风夫妻,想青蝉在那鬼府,不知正在受何折磨,更是心急万分,恨不得一步跨进平都,自是同意。 三人见路上无人,便皆使出本门轻功,飞一般的直走。 正奔走间,三人忽见前面路上,“倏”的一声,一只白色的鸟儿缓缓飞来。 此时已人初冬,路上鸟儿已是极少,何况是夜间,怎会有白色的鸟儿出现?三人不由大疑。 凌波仙子脚快,一式飞燕掠水,飞身而出。一伸纤手,将那只白色的鸟儿掠在手中。 一到手,才发现这只白鸟,竟是纸折的,大似女儿小时爱玩的纸燕。 夫妻俩不由大吃一惊,失声叫声“青蝉!”四下一看。 但见一弯下弦月儿,娇悄地挂在树梢。四野静悄悄的,哪见一个人影? 恍眼间,凌如风见那纸燕上似有字迹,忙抓过来展开,夫妻二人,急忙抢着看了起来。但见一张素笺,上面分明现出青蝉小姐的字迹: “父母大人在上,小女不慎中毒被擒,落人平都二鬼之手,幸遇异人相救,才能得完壁无损。女儿因另有急事须随这位前辈高人一去,故托小友送来此信以告平安。不日,女儿即赴蜀南,与二老相见。 女儿青蝉顿首“ 凌如风夫妻二人反复看过,确系女儿的亲笔,顿时又惊又喜。 这里凌波仙子惊喜间,忽然灵机一动,急运起凌波步,向前掠去,绕着田地间阡陌,疾行起来。 才转一会,在一地坎间,凌波仙子便看见一小人儿惊起,出如脱兔,如一缕轻烟似的飘忽而去。 凌波仙子见状急叫道:“小友慢走,且听我一言!”急追而下。 但那小人儿去若流星,凌波仙子纵是将天下绝伦的凌波步运到极至,也竟追他不上。只一会儿,这小人儿便如一缕轻烟,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之中。 凌波仙子见自己运起凌波步,居然也追不上这小人儿,不由大吃一惊:难道天下轻功,还有能超过飞燕门独步天下的凌波步的?疑是遇仙。 凌波仙子惊疑而回,见凌如风还在惊喜参半的握着那张素笺在看,便将刚才追那小人儿之事,告诉了凌如风和香姑。 凌如风也是大奇,摇头不信会有这种轻功超绝之人。 香姑却正色道:“要前辈所言是真。小女子与娘在鄂西山中,确见过一个小人儿,往来如烟,轻快至极。我娘曾想尽一切办法,想把这小人儿擒获,但却连这小人儿是啥样也没看清楚,便被他溜走了。看来这送信之人,就是这小人儿!” 凌如风喜道:“老夫一想起那平都老鬼就头痛,此行平都实是无把握救出蝉儿。不想咱蝉儿遇异人相救,不日即可赴蜀南,咱们这下可少了不少麻烦!” 凌波仙子也喜道,“咱蝉儿与梦公子同行去蜀南,自是无妨的!想那老鬼阴毒无比,我们如今即去平都无事,不如避一避那老鬼,绕道而行才是! 香姑一心在梦南柯身上,见凌如风夫妻不去平都了,忙道:“据小女子看来,能从平都老鬼手中救出小姐的,定是绝世高手,而不是梦公子……” 香姑之意,乃是青蝉小姐虽然被异人救了,但梦南柯不知情,仍会赶去平都,独力难当老鬼,恐生不测。 但凌如风大喜之下,却没考虑到这一层,忙打断香姑的话道:“梦公子既然敢去平部,一定是请了不少高人相帮。如今,他与蝉儿可能是一齐赴戎州等我们去了,蝉儿既已无妨,咱还得小心那平都老鬼,打咱这琴的主意,还是绕道为妙!” 凌波仙子点头称是。 但香姑一颗芳心,早已随梦南柯而去。对凌如风夫妻之言,却又不便驳斥。便道:“既然小姐已经无妨,小女子跟去也无意思,于今就此别过!” 凌如风嫌她娘名声不好,早就不想与她一起走,闻言趁机顺水推舟,便要道别。倒是凌波仙子过意不去,道:“咱夫妻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但姑娘单身一人,无家可归,何不随咱夫妻一行?待我们戎卅事完之后,再到咱中州暂歇,等你娘心中怒气平息后,你再回鄂西家中?” 香姑摇头道:“小女子此生,已经注定了命蹇,怎敢拖累二位前辈?如今,小女子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告辞了!” 说着对凌如风夫妻二人道一个万福,怕二人再说什么,转身疾走。 香姑走了一阵,见头上夜色迷离,月冷风凄,便觉前途茫茫。 想起自己自幼失父,娘又声名狼籍,致使自己也得了个“九尾狐”的称号。今被娘逐出,一个女孩儿家,浪迹天涯,不知何处是路。见四下无人,不由将连日情怀,化作一腔悲愤,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便如决堤之水,眼泪汹涌而出,不可收拾。 香姑不知哭了多久,直哭到精疲力尽,方才觉得自己面前,似停了一个人。忙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小孩儿,衣着褛烂,面黄肌瘦的,瞪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怯生生的望着她。 见她不哭了,那小孩向前走了两步,似想与她说话,却又是畏怯地后退一步,如一头小耗子似的望着她,象随时准备逃跑一样,先找好退路,方问她道:“小姐姐,什么人欺负你了,你一人躲在这儿哭?” 香姑被他这一问,倒不好意思了,嗅道:“谁哭了?你这娃娃少管闲事!” 小孩被她一瞪,吓得转身就跑。但跑了几步,见香姑并未追来,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她。 香姑见小孩儿跑的身法既轻又快,颇似鄂西山中那神秘的小人儿,不由吃了一惊。忙敛了悲声,柔声叫道:“小弟弟别跑,姐姐不骂你了!” 这小孩儿见香姑的声音很好听,并没有恶意,忍不住又向她面前走了两步,怯怯地打量着她。 香姑见这小孩虽生得瘦小,但机灵无比,很是喜欢他。便招手叫这小孩儿道:“小弟弟,你过来,姐姐与你玩!” 小孩见香姑刚才哭了很久,现在又这么轻轻地招呼他,这个大姐姐一定是受了别人欺负的人,而不是喜欢欺负小孩的人,所以迟迟疑疑的,慢慢向香姑靠拢过来,偎在她的身边坐下,仰起一张枯黄的小脸,问香姑道:“姐姐,你哭了这么久,也象我一样,没有爸爸妈妈,光是受人欺负么?” 香姑不料这小孩有此一问,想起去世的爹和在世的娘,眼睛又红了,搂着这小孩儿,摇头道:“姐姐也跟你一样,没有妈妈,尽是受人欺负!” 一说至此,香姑不由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自己有娘,也没人敢欺负自己呀!但她总是觉得被人欺负了。谁呢——梦南柯! 那小孩很久未被人抚摸过,被香姑搂着,竟吓得跳了起来。但她又突然觉得刚才挨着这大姐姐的身子,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服感。忍不住,又怯怯的向香姑挨了过来,偎着她坐下。 香姑见这小孩可爱得很,虽正心酸着,也忍不住笑了。 小孩仰着脸,睁着一双纯净无邪的眼睛望着香姑一会儿,拍着一双小手叫道:“姐姐你笑了,你好美呀!” 见这小孩脸上漾着一派纯真,不知怎的,香姑竟觉得此刻世上,只有这小孩才是自己的贴心人,忍不住轻轻地将这小孩拥在怀中,说道:“小弟弟,姐姐跟你一样,也是一个苦命之人,如今也没亲人了,你就作我的弟弟吧!喂,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望着香姑,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名字!” 香姑听说他没名字,不由奇怪道:“你爸爸妈妈怎不给你取名字呢?” 小孩低下头去,差点哭了起来,道:“我……没有爸爸妈妈!” 香姑忙问道:“你……你的爸爸妈妈……到哪儿去了呢?” 小孩难过地低着头:“我还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被……被官府抓去……杀了,说……说爸爸是鸟蛮,冒充秀才去……去考上举人……就……就……” 小孩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香姑鼻子一酸,将小孩搂得更紧了。小孩抽泣一阵,哭道:“我们被官府抓去关着时,妈妈悄悄告诉我后我们的那个狗官,叫刘显,要我死记着……” 香姑一生从未与官府打交道,并不知刘显是何人。听至此,问小孩道:“那狗官刘显为什么又放你出来呢?” 小孩道:“那狗官说要将我们全杀了。但杀我们的头一天晚上,有几个叔叔来救我们,是妈妈抱着我逃出来,但妈妈却身受重伤,在……在逃跑的路上,死……死了……” 香姑满以为,这世上只有自己命苦,不想这小孩,竟比自己还苦,不但父母被杀,而且连个名字也没有。见小孩哭得很伤心,便想安慰他,问道:“小弟弟,你妈妈平时,是怎样叫你呢?” “妈妈叫我阿狗!”小孩收住了哭声,道:“那不是名字,我不知我叫什么名字!姐姐,你就给我取个名字,好吗?” 香姑想了想,叹道:“弟弟,你既然叫我姐姐,姐姐名字叫作叶缕香,你就跟姐姐一样的姓,叫叶缕——” 香姑抬头想了一会,想这孩子来去极快,如一缕轻烟似的,忙道:“弟弟就叫叶缕烟,好吗?” 小孩听她这么说,高兴地跳起来,道:“姐姐取的名字,一定是好的。好呀,我有名字了,我叫叶缕烟!” 香姑见他忽悲忽喜的,想起他刚才送信之事,便问:“弟弟,你刚才送的那信,是谁给你的呀?” 叶缕烟见问,不解地摇着头,道:“什么信呀?” 香姑见他摇头,忙道:“难道,刚才送给凌大侠那只纸燕,不是你送的?” 叶缕烟笑道:“原来纸燕就是信呀!那是一个跟你一样美丽的姐姐叫我送的,不,那姐姐比你还美!” 女孩儿家,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说自己不如别的姑娘美丽。更何况,那临风燕是香姑与梦南柯间的——的什么,香姑自己也说不清,反正不喜欢临风燕比自己美。香姑当下眼一瞪,嗔道:“你胡说!” 叶缕烟眨巴着眼,茫然地望着香姑,说:“我没胡说呀!是那个神仙一样的姐姐,她与我做一个游戏,我输了,她便罚我将那纸作的燕子拿着等在这儿,看见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其中一个背着琴走这儿过时,就将那纸燕交给他。我看见这两人与姐姐在一起,想过来又不敢,便将那只纸燕放过来……” 香姑想了想,问:“那神……神仙姐姐的旁边,是不是还有一个神……神仙一样的哥哥?” “没有哇!”叶缕烟摇头道:“没神仙哥哥,只有一个白胡子爷爷。” “哦——”香姑沉吟着,自语道:“与临风燕在一起的,既然不是梦公子,那么,他肯定不知临风燕已遇救,仍赶往平都去了。” 这样想着,香姑心里不由一急,问叶缕烟道:“弟弟,你怕不怕鬼?” 叶缕烟笑道:“我才不怕鬼呢!我以前住的地方,就在一个鬼窝旁边。那些鬼欺负人,可厉害呢!但我不怕,我比他们跑得快,我还敢惹他们,惹恼就跑,他们追不上我。” 香姑听叶缕烟这么说不禁笑起来,道:“你敢不敢跟我到鬼窝去救一个人?” 叶缕烟道:“只要姐姐叫我去,我就敢!我以前住的那个洞,就在鬼窝背后!” 香姑闻言大是高兴,忙牵了叶缕烟小手,连夜而走。 不想这叶缕烟走得好快,将香姑走了个香汗淋漓,气喘吁吁,仍需叶缕烟走走停停,方勉强跟上。 不到一夜,二人竟走了近两百里。 二人小想一阵,于次日中午,赶至了平都城外。还未进城门,便听传言,说是梦南柯已被鬼圣压在十八层地狱中,要圣手书生带了魔琴去换人。 一入平都,叶缕烟便异常熟悉地在前面急走。但见他溯江而上,绕着平都山,约走了半个时辰,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尽是在山道中行走,最后在一个峡谷中左瞧右瞧,便领着香姑钻入一个洞中。 香姑只管放心跟进。只见叶缕烟从石洞中一隐秘处,掏出一颗夜明珠来,洞中顿时烟烟生辉,轮廓可现。 二人又前行了几丈许,便见叶缕烟向上一跃,跳到洞上方丈余处,一块凸出的峋石上,向香姑招手。 香姑将功力提足,用力一纵,也跃上这凸出之石。但见这石后有一个小洞,仅可容一人爬行而入。 叶缕烟对香姑调皮地一笑,如蝎蜂似的,腰一伏,便钻了进去。 香姑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也趴着钻了进去。 初时,香姑觉得洞中窄窄的,仅可容一人爬行。但爬了丈余后,便觉这洞越来越宽大,最后竟可站起来扶壁而行。 香姑越走越觉神秘新奇,忍不住问叶缕烟道:“弟弟,你以前所住之洞,就在这儿么?嘿,倒不失一个隐秘所在!” 叶缕烟道:“不,这洞哪能住?还在前面一丈多远呢!” 怕香姑摔了,叶缕烟一手牵着她,一手执夜明珠,在前引路。 不一会,便来到一个石室前。但见叶缕烟上前将石门一掀,香始便觉一阵青莹莹的光华从门缝透了出来。 这一阵光华,虽然极是暗淡,但是,对仅恃一颗夜明珠在黑暗中照行的人来说,却是如临白日了。 香姑向前看去,只见叶缕烟正在用力推那石门,不一会便被他掀开尺许,一闪身,挤了进去,对香姑喊道:“姐姐,进来吧!” 香姑忙跟了进去,只见石门内,竟是一同十分宽大的巨室,约有一丈高下,三丈见方。壁上的石质,又白又细,洞壁上,每隔尺许,便嵌着一颗不小的夜明珠,将这石室照得如白昼一般。 在洞中,还有不少天然的石桌石床,皆又细又白之石而成。 香站一见,不由喝采一声,道:“好地方!弟弟,你是怎样发现这儿的?” 叶缕烟并未回答,叹了一口气,将香姑带到屋角,拉开一道布慢,向里一指,道:“是它带我到这儿来的!” 借着夜明珠的光,香站举目向日一看,不由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角落里,倚壁立着一具白骨,白骨胸间肋骨,泛出一片青黑。香姑好一会,才放开胆子上前细看。 但见这具白骨,头颅奇小,但四肢奇长,看去竟不是人类。 叶缕烟见香姑发愣,忙道:“几年前的那天,几位叔叔劫狱将我们一家放出,官兵追赶甚急。妈妈身负重伤仍抱着我狂奔。到这山谷时,终于因伤重昏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他死之前,妈妈要我一定记住仇家刘显的名字,就死了。我因饥寒交迫,也昏了过去。醒来时,已到了这洞中。姐姐所见这具白骨,是一只白猿,是它将我抱到这洞中养大的。不料在五年前,这白猿外出觅食之时,不小心被鬼圣发现追逐,胸口中了那老鬼一记毒掌,逃回来后,毒发身亡。留下我一个人在此,外出时总是胆颤心惊,怕被隔壁鬼窝的人发现,只好逃了出去。四处奔命,却到处受欺负。如今遇见姐姐,我就又有亲人!” 叶缕烟说着,高兴得流下泪来。 香姑听叶缕烟这么说一长吁了一口气:怪不得这具白骨的肋间竟是一片青黑,原来是中了鬼圣的毒掌。 香姑这才仔细打量这石室,忽然发现,在石室正中墙上,一连串发光的珊瑚,赫然嵌成“鬼谷圣宫”四字,不禁大吃一惊,问道:“什么,这是鬼圣住的地方?” 叶缕烟摇头道:“才不是呢!我记事的时候,这洞中石床上,还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副骸骨。是白猿见我害怕,将它拖出去扔了。想来那副白骨,才是这儿石室的主人呢!那老鬼在称鬼圣,只能住在隔壁那十八层地狱中。却不知,就在这旁边,有一座真正的鬼宫呢!” 香姑听得大奇,忙问:“你在这洞中,除了那具骸骨,还发现什么没有呢?” 叶缕烟摇头道:“没有哇!我记得好象还有一把黑颜色的短刀和一本书。那把黑刀我见好玩,带在身边,后来不小心弄丢了。那本书没用,我就撕来揩……揩……” 他想说“揩屁股”,却因而对一个女孩儿,说不出口。 一听有一本书,香姑便猜测是洞中主人所谈武学奇书,上面定是记有惊世骇俗的武功。一听被叶缕烟撕了,不由失声道:“哎呀,可惜!你还能找得到没有完的么?” 叶缕烟摇头道:“没有了!最后的几张,我也是在离开这洞之时……用了!” 说完,叶缕烟红着脸,望着这石室最里面那角落。 香始忙顺着他的目光,来到那角落。但见那儿堆着一小堆干透的人粪,旁边皱巴巴的,扔着三张纸。 当下,香姑顾不得肮脏,捡起来抚平,合拢,只见第一张上面写道: “仙师韩班姓公输字依智鲁之贤圣下篇第十二经曰:天罗地网法——冥天玉皇天尊一断天瘟路二断地无门三断人有路四断鬼无价……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号令……” 下面,还画着一个极其怪异的图形。香姑自幼随疙蚤笼,学过不少奇门怪阵,但对这公输班的天罗地网木法,一时却看不明白。当下放过,又看第二张时,却是公输班的藏身易容法下篇,介绍了藏身、易容。缩骨三法,后面画一个奇怪的图形。 香姑看了一会儿,也是不懂,只得放过一边。 又抓起最后一张看时,却是画的三式武功,分别为“孽海泛舟”、“阴河捉蹩”、“九天揽月”,一式比一式怪异。 当下,香姑按图上所示,一一比划着。不一会儿,竟觉指间,泛出缕缕黑气。 香姑心下大疑,却不知自己所遇,乃邪道中最厉害的“冥天夺命三式”。能承受其中一招的,当今武林中已无几人。 香姑这一比划间,见指问泛出黑气,不由失声道:“这是什么邪门功夫?这么怪异,别是害人的吧?” 说着,将这画有冥天夺命三式之纸,撕了个粉碎,扔了。 她这一比划之时,叶缕烟已托起一只白玉盘,轻烟似的飘了过来,叫道:“姐姐,你肚中一定饿了吧?别划那些鬼道道了,吃点东西再看不迟。” 香姑低头一看,只见那白玉盘内,一只玛瑙杯盛着大半盅青莹莹的汁液,浓浓的异香扑鼻。香姑忍不住问道:“弟弟,这是什么?” 叶缕烟道:“我也不知,只晓得记事以来,这屋角那个玉眼前,放着这个杯盘。那玉眼偶有石髓滴出,落入这杯中,几年才能满满这杯子。我离这洞之前将杯中的石髓喝尽才走。三年了,这杯才滴这么些!” 香姑一见,便知叶缕烟所说这石髓,乃娘以前告诉她的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万载空青”。喝下半盅,便可平添一甲子轻身功力。怪不得叶缕烟不会武功,但奔走之速,竟出神入化,连天下最快的凌波步也赶他不上,想来定是经常喝这神髓,体内轻功,早已超过具有两三个甲子轻功之人。 香姑非常想吃,但嘴上却谦让道:“弟弟,这百髓是万载难逢的灵药,吃了可行走如飞。既然是你发现的,还是应该你喝才是!” 叶缕烟急道:“我以前已喝了不少了,现在我走的速度,已没人能追得上,再喝这东西也没用了,还是姐姐喝了吧!” 香姑见叶缕烟说得非常虔诚,想想,他的话也是有理。当下,也不客气,端起玛璃杯,一饮而尽。 这一喝下,香姑顿觉体内清凉,所呼之气皆带异香。不一会,便觉肚内哗哗直响,内逼甚紧。 慌乱问,叶缕烟已端来一个玉盆,放在香姑面前,道:“弟弟每次喝了这石髓皆会肚疼,姐姐请自方便,我出去一会儿!” 说完便转身走出石室。 香姑此时,已是内逼难忍。当下,也顾不了许多,解衣露出羞处,但闻“噼哩叭啦”的一阵响后;体内秽物秽气,排出了不少,顿觉神清气朗,身子竟飘飘然的,似欲飞去。 刚要穿衣。又觉内逼,忙又蹲下。如此三次,香姑只觉体内秽物秽气,竟排泄得一干二净,一时间说不出的惬意。 叶缕烟早知会出现这样的效果,回到石室中,见香姑高兴得直舞,他也满脸喜色的跟着欢跳。 香姑高兴间不知觉的又比划起冥天夺命三式,这次,指缝间竟不再泛黑气,不由得大喜。 只半天功夫,香姑觉自己功力大进,忍不住问叶缕烟道:“弟弟,姐姐的武功,较那鬼王如何?” 叶缕烟丝毫不会武功,闻问高兴地信口说道:“那鬼王的武功怎能与姐姐相比?他比姐姐差多了!” 香姑不由喜孜孜地问:“弟弟,你可知道去那鬼窝的路?” 叶缕烟诧道:“姐姐真的要去鬼窝?” 香姑忙点头道:“姐姐当然要去!那被压在十八层地狱中的梦公子,是姐姐最好的……的好朋友呢!” 叶缕烟只盼单独与香姑在一起,并认为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听香姑这么一说,一张小脸顿时黯然。 香姑见叶缕烟这样,估计他心意,忙安慰道:“好弟弟,姐姐有了好朋友,仍是与你在一起的!还有,将这位好朋友救出之后,姐姐还想与他一起,去找害你爸爸妈妈的那个叫刘显的狗官,为你报仇呢!” 叶缕烟闻言,不由高兴道:“姐姐,咱们所在这鬼谷圣宫,与那老鬼住的鬼窝,正好相通呢!只是,那窝鬼儿子一点也不知道!” 说着,将那石床下面的一块石板揭起,对香姑道:“从这儿下去,有一条小道,可以直通鬼窝。” 香姑一见大喜,忽忙钻进去。叶缕烟忙取一颗夜明珠照着,在那床肚中一拉机括,但闻一阵“轧轧”之声,一块石板缓缓移开,现出了一个洞口。 二人刚钻入那洞,那块石块,又是一阵“轧轧”声,恢复了原位。 香姑回头看时,只觉自己此时,是立在一个山洞尽头。再细心的人,也难发觉这尽头上面,还有一间密室呢! 当下,二人凭夜明珠微弱之光,在洞中曲曲折折的,走了一会儿,便闻前面,隐隐传来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第十七章 无常鬼偷情 叶缕烟忙伏在香姑身边,低声道:“前面便是鬼窝了,姐姐千万别作声,那鬼王的耳朵可灵着呢!” 香姑当下屏气而行,与叶缕烟弯弯绕绕的又走一会儿,便见前面透出光亮,所行之洞,已到尽头。 香姑轻轻走了几步,与叶缕烟一起,伏在洞口,往外一看,所见景象,不由香姑大吃一惊! 原来,二人所伏之处,竟是一个巨大的石洞顶端伸出的一块岩石。二人俯伏在那儿,正可将下面大厅的一切,尽收眼底。 但见下面大室中,赫然燃着两支人油火把,两排青面撩牙的牛头马面,各执尖叉,分列大厅两旁。石壁上,吊着几条腌人腿。正厅的人皮椅上,坐着一个赭衣鬼王,一个大头,就如巨灵神似的。鬼王旁边,站立着一个青衣鬼判,阶下,立着黑、白二无常,一个执着招魂幡,一个握着鬼魂索。 再下面,立着十个形状狰狞的鬼使,想必是那鬼宫十殿阎王。 一见这阵式,把个香姑,差点吓得从顶上掉下来。幸好叶缕烟以前常来这儿,早已不害怕,轻轻的将香姑之手握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姐姐别怕,那些鬼看不到我们!” 这声音虽极低地附在香姑耳边说出,香姑才勉强听清,但那鬼王却似有所闻,奇怪地四下望望,道:“咦,本教主怎么闻到了生人的气味?尔等中,难道混合了奸细?”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陷入一阵慌乱,群鬼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皆拔兵刃在手,如临大敌。 香姑吓得忙缩回头,与叶缕烟二人将呼吸轻到极至。 只见那鬼判急速地绕厅一转。这一转,已将厅中众鬼各唤了一遍,回来躬身对赭衣鬼王说道:“禀门主,属下已将他们逐一检视,没有生人混在里面!想来,是小鬼们快将那梦南柯解押来了。门主法力无边,己先闻到那姓梦的气味了!” 鬼王一阵哈哈大笑,声如夜枭。香姑与叶缕烟在洞顶听得,心旌竟把持不住,齐皆摇晃起来。 那鬼王一阵大笑之后,道:“咱鬼府深宫,到此来的,早没命了!倒是本教主多虑了。喂,那梦南柯给他爹写信没有?” 白无常忙上前禀道:“父王在上,孩儿回话。那梦南柯,让孩儿使尽了办法,差点把他弄死了,他也不肯写。” 黑无常也忙抢上一步,道:“那姓梦的还骂咱……骂咱……” “嗯?”赭衣鬼王一瞪眼,两股绿光,竟激射而出,道:“这娃儿竟敢骂本教主?哼,待会老夫将他剐了!” 众鬼闻言,齐皆跳跃大笑。 正笑间,忽一夜叉奔前,朝上一跪禀告道:“梦南柯带到!” 但闻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个鬼卒,将五花大绑的梦南柯推了进来。 就在梦南柯进门前刹那间,厅内的人油火把,顿时一暗,变得绿阴阴的,而群鬼们,皆露出狰狞之色,将墙上挂的腌人腿取下,你争我夺,撕扯着噬咬起来。 一时间,大厅内恐怖之极。 梦南柯在厅中刚一站定,那鬼圣已隐在一片阴影中,冷恻恻地间道:“小娃儿,凡擅入咱鬼门者,皆成本教主属下美食。你送货上门,至今未死,可知是何原因?” 香姑瞧梦南柯时,但见他玉面青紫,衣衫破裂,口角带血,定是遭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闻那鬼圣之问,梦南柯昂首答道:“小爷不幸,坠入你鬼宫道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要你小爷写情,叫我父亲与你交易,你却休想!” 那鬼圣阴恻恻地一笑,道:“你这娃儿,难道就不想出去?” 梦南柯昂首不答。 鬼圣见他不理,顿时大怒,一声呶哨,立刻上来两个小鬼,张开尖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来啃梦南柯的髓骨。 好个梦南柯,昂然挺立,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但他一张俊脸,却已痛得曲扭起来。只见那二小鬼一鬼啃一边髓骨,如耗子啃木头似的,“嚓嚓”有声。不一会,梦南柯髋股间,已是血淋淋的一片。 只闻那鬼圣问道:“娃娃,现在怎么说?如你再不写,本教主就叫小鬼一口一口的,将你吃了!” 因痛极,梦南柯牙关咬得“格格”直响,已无法张开嘴说话。 躲在洞顶上的香姑,早已花容变色,芳心如裂,一时控制不住,娇叱一声,从洞顶上跃下,伸手抓向二鬼。厅中群鬼,见一天仙般的女孩儿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时回不过神,皆张口瞪眼,愣愣的望着香姑。 香始就在这群鬼张惶失措之际,飞身上前一手拧住一鬼的脖子,用力一碰,“叭”的一声,两颗鬼头,顿时脑浆迸裂,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这两个小鬼,原来也是血肉之躯,经不得碰的。 群鬼失神之间,皆以为香姑乃下凡仙女,谁敢上前动手? 香姑一招得手,返身抱起梦南柯,便向洞顶跃去。 这跃,却露了馅。 原来这大厅,约有三丈余高。香姑与叶缕烟藏身之处,离地面也有两丈远近。香姑才饮了“万载空青”神髓,轻功已臻当今武林一流境界。若空身而上,自是不在话下。无奈她手中,抱着穴道被制的梦南柯,这一跃,便只跃到一丈高下,便已势竭而落。 群鬼见状,便知来者是为救梦南柯而来,而非神仙,立刻一阵怪叫,各执兵刀,将香姑围了起来。 香姑此时若要逃走,只须丢下梦南柯,向上一纵,即可与叶缕烟双双而逃,谅那鬼圣失措间,也不及追来。但是,香姑怎肯丢下梦南柯独逃? 当下不及思索,香姑一手抱住梦南柯,一手凝力待发,准备决一死战。 鬼圣自恃身份,见来者乃一个年轻女子展不肯现身动手。 黑白二无常好久不近女色,如今突见一美貌女子出现,立刻喜不自胜,“哇呀呀”一声鬼叫,双双上前,各执成名兵器对准香姑。那十殿阎王一见,也不甘落后,一齐围了上来。 见香姑突然出现,梦南柯更是吃惊不少,略一思索,在她怀中挣扎道:“姑娘,快快放下我,设法逃走;此地险恶,快跑!” 香姑见梦南柯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气息奄奄;顿时泪如雨下,叫道:“小女子能与公子死在一起,莫大之幸!此生此愿已了,怎肯弃公子而走?” 那白无常听香姑之言,却讪笑道:“美人,你只管放心,本公子尚未尝鲜,怎么舍得让你死了!” 白无常嘴动手不闲,一只白骨爪,向香姑胸间抓来。 香姑一惊,急放下梦南柯,沉腕向白无常手爪削去。 白无常这一爪,本是虚击,竟在逼香姑放下梦南柯。见她上当,白无常爪子斜飘,一式鬼影婆娑,绕至香姑后面,白爪一带,已将梦南柯抓在手中。 香姑大急,正欲上前抢救,那十殿阎罗齐上,将她围到中间。 香姑大怒,使出疙蚤笼所传大阴掌法,一味强攻,欲脱围去夺回梦南柯。 却不想这十殿阎罗,皆是江湖上成名的魔头,功力皆近一流高手。被鬼圣网罗入鬼门后,又习得冥司掌法,功力又增不少。其中任何一人,已堪与香姑对敌。何况十人齐上,香姑那堪对手? 不到十招,香始便被这十殿阎罗,玩于股掌之间。随时一击,皆可要她性命。 只是,这十大阎罗,皆知教主的两个儿子好色至极,如将香姑毙于掌下,到时不但是无功,反倒有过。 因此,十大阎罗只是将香姑围住,你一拳我一脚的逗着玩。偶尔也偷偷占个便宜,在香姑身上摸上一把。 而这黑白二无常,将梦南柯夺过来后,只在旁边,看把戏似的先饱眼福,将香姑欣赏个够,却并不动手。 这里香姑焦燥,一时性起,招招皆使出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但除了换来一身香汗之外,毫无用处。 香姑性急间,不知觉的,竟将刚才在鬼谷圣官中所学武功,逼了出来。但见她双臂无比怪异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十殿阎罗顿觉一股阴冷至极的黑风如鞭抽来,被迫得东倒西歪。而香姑那美妙的身影闪动处,看似飘飘然的,却快逾电光石火,直上三丈室顶,轻描淡写的脱出了十殿阎罗拍出的劲力圈外。 此时鬼圣正泰然坐在人皮椅上,欣赏十殿阎罗围猎。猛见香姑使出这怪异的身法,不由大吃一惊,失声呼道:“孽海泛舟!” 叶缕烟本躲在顶边石后,正焦急地注视着厅中事态发展,苦于自己不懂武功,不能下去相助。 今见鬼圣失惊站起,叶缕烟以为鬼圣要去打心爱的姐姐,当下不顾一切,飞跃而出,一记耳光向鬼圣煽去。 但闻“啪”的一声,煽个正着,但叶缕烟却觉手掌发痛,这一耳光,竟似煽在石头上。吓得忙惜这一跃之势,脚尖点地,“呼”的一溜烟,又回到厅顶石后。手板心仍火辣辣的发痛,差点忍不住叫起来。 但他这一记耳光,却又把鬼圣骇得差点闭了气。 当香姑使出那招“孽海泛舟”时,鬼圣便已骇然认出,这正是自己鬼门失传已久的、非掌门人不传的“鬼谷夺命三式”,满以为前辈掌门人出现,吓得差点跪下。 正在惊措之际,又见空中,忽然冒出一缕轻烟,不待他看清是啥,脸上已被掴了一记耳光。还没回过神,这缕轻烟又飘忽不见了,怎不吓他个半死? 但鬼圣同时又奇怪:这掴他耳光之人,轻功已足惊世骇俗,然而掌上之力,竟无半点内功。不由大疑。 此时香姑那直射而起的身影,已风飘然的、轻若无物地落下来。 鬼圣见香姑武功平平,却又会使只有鬼官掌门才传的冥天绝学,急忙叫道:“姑娘快请住手,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姑娘刚才那一式,是从哪儿学来的?” 香姑见鬼圣现身,一式得手,便不把鬼圣放在眼里,冷哼道:“哼,谁与你是一家人了?看招!” 声起掌动,一招太阴掌中的玉女穿梭,便击了过去。 鬼圣见她使出太阴掌,猛想起一个人,忙轻轻地避过,笑道:“姑娘且慢动手!那鄂西龙大娘不知与姑娘怎么称呼?” 香姑见鬼圣提起她娘时,狰狞的脸上,竟露出一丝亲昵。想自己的娘声名狼籍,与这老鬼不知有何关系,羞于承认是鬼圣所问之人之女,香始当下一声不吭,只管将那太阴掌不断向鬼圣击去。 鬼圣的武功,早超出当今一流高手功夫。当今武林中,只有嵩山少林掌门人水镜掸师、武当掌门人西门圣等谬谬几人,可与之为敌,疙蚤宠所传香姑的大阴掌法,岂能伤他? 因不知香姑所使鬼宫绝学,从何学来。鬼圣又忌刚才掴他一耳光之人轻功绝伦,倒不敢大意。一面轻描淡写的,将香姑攻来的大阴掌一一化去,一面暗中凝力,以应突变。 见香姑一味蛮攻,鬼圣忍不住再问道:“本教室久闻鄂西龙大娘有一女儿,年方十七,头扎九条辫子,人称九尾狐香姑,可就是姑娘么?” 叶缕烟见香姑一味强攻鬼圣,以为鬼圣打不过香姑,忍不住在顶上高兴地大叫起来:“姐姐,快打死这老鬼,将公子救出去!弟弟这里助你一臂之力!” 叶缕烟喊着,抓起身边一块石头,向鬼圣掷去。 那黑无常见刚才香姑,一式便击败十殿阎罗,已是吃惊。如今竟敢向鬼圣进攻,更是吃惊不小。他还不知道鬼圣刚才已挨了这时缕烟一记耳光之事。今突见室顶上冒出一个小孩子来,甚感怪异。及闻这小孩嚎叫间,竟毫无内力,不由放下心来。 此刻,黑无常见小孩掷向鬼圣之石,竟是毫无劲力,忍不住笑道:“哪来的小娃儿,且让本使提来当晚餐吧!” 说着一伸手,接了叶缕烟掷向鬼圣之石,舞动勾魂铁链,一式铁索勾魂,便向叶缕烟藏身处跃去。 黑无常跃上厅顶伸出之石,本是电光石火间的事,但那小孩已倏然不见。黑无常正自奇怪,突觉脑后风生,一只手掌已向他头顶上拍来。 黑无常躲闪已是不及,惊叫了一声“哎呀”,双目一闭,唯有等死。 却不知,这时缕烟见满脸狰狞的黑无常向他扑来,吓得向外一跃,却又不敢落在下面群鬼中,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子,又转回原地,不料黑无常此时刚跃上这岩石。叶缕烟这一跃回,正巧来到黑无常背后,要想躲开已是来不及,唯有伸出小手,向黑无常后脑拍去。 叶缕烟这一拍之力,就连寻常之人也难伤着,何况是黑无常? 偏这黑无常不知叶缕烟底细,见平空从后面拍出一只手,怪异之极,一生未遇,所以黑无常料定会被一掌击毙。对方掌未到,黑无常人已先瘫软了。 黑无常这一瘫软,便如一团活肉,被叶缕烟轻轻一推,便从岩上掉下,“啪”的一声,摔在厅中。好响! 黑无常一摔,虽然不致毙命,也跌得个头昏眼花。涨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恨恨的,却没胆量再跃壁间岩石了。 这时香姑久战鬼圣不下,越发恼怒,一味的只管强攻。不知觉间,又使出冥天夺命三式中的第二招。 但见她身形连间几闪,搅起一团黑雾,不等鬼圣回过神,已被她闪到身后,连香姑自己也不知是怎出手的,右手已从鬼圣两胯间伸进,捉住鬼圣那话。 “阴河捉鳖?”这一提,香姑顿时明白这一式的用处,甩手不及。 但是,纵然这样,那鬼圣着香姑这一握之力,也是痛缴肺腑,竟弯腰躬背,前挺后拱,一时间动也不敢动。 这里香姑正羞极。那十殿阎罗,为了救门主,竟一齐出手,团团将她围住,齐施杀手。香姑为自救,吐式也尽皆杀手。仓促间,冥天三夺命中最后一式九天揽月,又被她使出。但见她身子腾空,双臂一阵怪异地乱舞后,竟搅起,一团黑雾。 大厅中顿时天昏地暗,只闻“轰”的一声,十殿阎罗胸口,同时被狠狠一击,十人如遭雷击似的,皆齐齐后退几步,“哇”的一声,皆吐出一口鲜血。 幸喜香姑这致命的一击,是由十人分享。如若击在其中任何一人身上,这人定是当场吐血身亡。 香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无意间一招,竟具有这么大的威力。 一式得手,香姑正欲故技重施,将十殿阎罗毙于掌下。忽听白无常嘶声叫道:“小女子住手,如你再敢猖狂,本公子就立刻将梦南柯毙了!” 香姑闻声,忙收掌定睛一看。只见白无常手握一柄淬毒短刀,正顶在梦南柯腰上。这一惊,便不敢再动手。 这时鬼圣胯下那话,已经痛得好些了,见白无常一句话,竟能使香姑不敢再出手,心中大喜。勉强伸直腰,走到梦南柯身边,对香姑威胁道:“姑娘你现在听着,一切按我的吩咐办,不然,本教主先将梦公子废了!” 鬼圣说着,伸出一手,按在梦南柯后背命门之上。 香姑一见,花容失色,惊呼道:“先生不要伤了梦公子,有话好说!” 梦南柯见香姑这样说,急道:“香姑不要管我,只管出手!你如听这鬼圣的话,我们大家都是死!” 话还没说完,鬼圣指上,已加了一成力。梦南柯痛得大叫一声,顿时说不出话。 香姑见状大恸,急呼道:“先生住手,我愿听你的,只要你放过梦公子!” 鬼圣阴恻恻地一笑,道:“姑娘早如此说,不就没事了吗?”说着,一伸手,对准香姑,隔空点穴。 香姑此时,怕鬼圣伤了梦南柯性命,竟不敢避开,只觉气海一麻,腹内真气,顿时提不起来。 黑无常从洞顶摔下来之后此时已然痛过。偷眼望岩上,见叶缕烟正失神地站在那儿望着香姑被制,竟不知怎么办。黑无常当下阴恻恻地一笑,脚尖一点,再次向洞顶跃去。 梦南柯见香姑因痴情于自己,竟甘愿为鬼圣所擒,已是大急。今又见黑无常向无备的叶缕烟扑去,连忙大叫道:“小友快跑!” 叶缕烟闻声,吓得转身逃迸洞去。 黑无常这一抓,竟抓了个空,连忙跟着钻进洞去。无奈里面有两三条岔道,几下便被叶缕烟甩开去。 叶缕烟轻车熟路,飞快地赶到山洞尽头,爬进上面密室,反手扣上了机关。 黑无常在洞中转了一阵,不见小孩踪影,急召来一大群小鬼,在这洞顶上的洞道中反复查找。怎么也看不出通向鬼谷圣宫之道。倒怀疑那小孩会奇门遁甲,已上遁而去。却不知叶缕烟此时正在上面的密室中,正为失去姐姐哭个不住。 不言黑无常惊骇而回。却说鬼圣将香姑制住后,运鬼门奇功,将受伤的十殿阎罗一一治好,觉疲乏至极。 鬼圣当即命手下鬼卒,将香始与梦南柯,押去那十八层狱下关好,画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咒,以防备那奇怪的小孩驭风上遁来救二人。 却不知,叶缕烟不但不会弄鬼,就连普通武功也不懂,只是鬼圣不明白罢了。黑无常虽然知道,却因当着众鬼之面被叶缕烟打下地来,大大地丢了面子。因此不但隐瞒不说,并且将这小孩的武功,吹嘘得无比怪异。这样一来,似乎他受了这小孩一掌而没死,竟是大大的荣耀。 当下,一切安排妥当后,鬼圣褪下所戴面具,恢复了本来面目,赫然是一个六旬老道。鬼圣虽制往了香姑,但仍是疑虑重重。退回住室,想了想,召来两个儿子及十殿阎罗,吩咐道:“本教主今日所见这九尾狐所用招式,竟是从前代掌门起就失传的本教绝学。这三招,本是咱鬼门掌门人一人才懂的,不想这九尾狐竟会。在她背后,可能有本教前辈高人指点。你们不到最危急的关头,绝不能伤她。万一激怒了本教鬼谷先师,那时我们可是全都没命了。对那个姓梦的娃娃,你们也不可随便伤他。从他身上,我们或可索到那部称尊武林的魔琴。如今,本教主要出宫去,访一访这九尾狐的武功,倒底是何人所授,同时也察访一下魔琴下落。教中之事,就暂时委托勾魂、索命二人掌管,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而去。 这里白无常候鬼圣一走,想到此时鬼宫中,以己为尊,一颗淫心顿炽。 想那香姑,美貌无比,定是鲜美。此时不去尝尝,只怕一迟,先被兄弟黑无常抽了头去,那可就亏了。 白无常连忙唤来两个心腹鬼卒,叫将香姑从十八层地狱中提出,弄到他卧室里来。一面却急急忙忙的收拾头脸,打算先作了新郎官再说。 香姑自被打下十八层地狱里后,被鬼圣用鬼宫独门手法,点了几处穴道,与梦南柯关在一起。 香姑正暗自庆幸,能与梦公子死在一起。忽然来了两鬼卒,不由分说,将她的两眼蒙上,独自押出来,曲曲折折的,忽上忽下,来到一室中,才被取去蒙眼黑布。 香姑定睛一看,自己所到之处,与那些鬼洞甚是有别,显得较整齐干净。而在她面前,正笑吟吟的,站着勾魂使者白无常。 一见香姑到来,白无常便对两个鬼卒,使了个眼色。 这两个鬼卒忙一躬身,知趣地退了出去,顺便带上屋门。 香姑此时穴道被制,自是毫无办法可想,只有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只见白无常轻手轻脚的,将小门别上之后,转过身来,望着她,笑了起来。 香始见白无常望着她莫名其妙的狰笑,便知他心怀歹意。见白无常这副尊容,灰渗渗的面皮,倒吊眉,三角眼,不笑,还有三分象人。这一笑,竟然是一个十足的恶鬼。 香姑心中,不由一阵阵地恶心,连忙回过头去,不想看他。 这白无常见香姑厌恶地回头,知他这副尊容,是决难得到女人青睐的,唯柔声道:“香姑娘,本公子见你刚才所使手段,乃本教掌门人绝学,是自家人!因此,本公子摆上这桌酒席敬你,不知你肯不肯赏光?” 香姑见白无常突然间对她这么客气,一定有非常原因。 心里想:反正自己已然落入了他的手中,要想不理,已是不能,不如暂时应付一下这鬼儿子,见机行事,或者,还可从中寻找机会将梦公子救出。 因此,香姑勉强笑道:“小女子已是你们阶下之囚,大公子又何必这样客气?有什么话,只管直说!” 香姑这一笑,在白无常眼中,可以说是百媚俱生! 白无常一颗淫荡之心,顿时乱晃起来。要不是鬼圣有言在先,若非危急关头,决不可伤害香姑,他早就扑上去了。 当下,白无常强作斯文,将桌上的小罩一揭。一桌丰盛的酒席,顿时展现在香姑面前。望着香姑如花似玉的脸,白无常讪笑道:“昔年家父与令尊共同在江湖行走之际,情同手足。如今,姑娘到本公子这儿,自是世交,请肉随便,万万不可客气!” 香姑闻那酒香阵阵扑鼻,引人入胜,顿觉腹内饥饿。 但转眼望着桌上一块块肉,香姑却不敢动著,怕是人肉宴席。 白无常嘴馋,抢先吃了几口后,见香姑望着桌上发愣,不肯动著,忙讨好说道:“香姑娘尽可放心,这桌菜很是干净,是本公子专程到膳善房招呼,选那人身上最细最嫩之肉,细细煎炒……” 刚说至此,白无常发觉失口,连忙闭嘴不说。 但已迟了。香姑虽未进食,但一想到眼前这宴席乃人肉作成,心中作呕,“哇”的一声,吐了一大滩胃液。 白无常一见,忙掏出一张帕子,故作温柔地,来揩香姑小嘴。 香姑怎肯让白无常沾上,急忙起身躲避。怎奈穴道被制,被白无常拦腰一把将她抱住,用手帕在她嘴上一阵擦抹,一张臭嘴,同时凑了过去。 香姑见白无常行强,一声尖叫,拼命地挣扎避让。 但香姑此时哪堪是白无常对手?只挣扎一会,便是娇喘微微,四肢无力,被白无常抱到了床边。 这里白无常正宽衣解带,忽然听得门外一声怪叫,同时听得“蓬——哗啦”一声,一只脚端到门上。 这门本是厚木制成,怎奈来人脚力太大,只一脚,这门便豁然大开。 白无常一腔欲火,正在大盛之时,闻声不由大恼。 回头一望,竟是黑无常手执夺命铁索,怒气冲冲的站在门首。白无常不由诧道:“老二,你来干什么?” 黑无常一手叉腰,一手持夺命铁索,指着白无常喝道:“大哥,爹叫咱兄弟好生看护着香姑娘,你就是这样看护的么?” 白无常忙道:“老二,为兄自有为兄的主张,你可别横插一杠子!” 黑无常冷哼道:“哼,大哥你也太心凶了!背着兄弟违抗父命,一人把香姑娘弄到这儿,想独吞么?” 白无常欲火正炽,却被这黑无常搅散,一腔欲火,顿时化为一腔怒火,忍不住指着黑无常喝道:“滚开,你这不成体统的东西!为兄正与你嫂子喝杯交欢酒,且容你来这儿撒野?” 第十八章 争风吃醋 一闻白无常此言,香姑一张粉脸,顿时羞得飞红。 心里想:如不是黑无常及时来到这里,此时自己清白的女儿身,定是被白无常玷污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设法将这黑无常留在这里,以免白无常无礼。 香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故作多情的,悄悄对黑无常抛了个媚眼,娇声道:“二公子既然来了,酒都不喝一口就走,岂不是太伤了你们兄弟间的情份?” 这一媚眼,简直比勾魂使者还管用,立即将黑无常的魂勾了去。 黑光常本是想趁鬼圣离宫,去将香姑弄来先尝尝再说。不想刚才去十八层地狱一查,才知白无常已捷足先登,抢先将香姑弄走了。此时听香姑如此温柔地对他说话,黑无常急急忙忙的跨进白无常的卧室,对香姑笑道:“香姑娘之言甚是有理!本公子倒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黑无常一边说话,一边走来坐下,讪笑道,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不断向香姑脸上扫去。这黑无常的笑脸,更是让香姑害怕,但见他一张锅底脸,两只小眼睛,嘴筒前伸,鼻孔朝天,活脱脱一个沥青锅里的臭猪头! 白无常一场美美的好事,被黑无常跑来搅散,怎么不气? 当下,抓过招魂幡,对黑无常喝道:“哼,老二,哥哥与嫂嫂行事,哪有作兄弟的挤在中间的?你若不快快给我退下,可别怪为兄的对你不客气!” 黑无常经常与白无常交手过招,相互验证武功,知他拿自己是决无办法的,自然是不怕他。 因此,黑无常冷笑道:“哥哥,你左一个嫂嫂,右一个嫂嫂的,却不知香姑娘属意之人,是你还是我呢?如香姑娘属意之人是小弟,你这个当大伯子的,却与弟媳私下饮酒言欢,该当何罪?” 白无常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舞动招魂幡,一式魂兮归来,便向黑无常砸去。 黑无常早有防备,一抖夺命铁索,将招魂幡架住,道:“哥哥且歇怒,咱兄弟二人武功,谁也别想胜谁,你要想恃力霸占弟媳可是不行!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为了不伤咱兄弟和气,咱们不如听听香姑娘的意思,由她选择你或者我。如何?” 这黑无常的心机,比白无常可鬼得多。他进门之时,见香姑对自己抛来媚眼,以为香姑属意自己,因此提出这主意。 那白无常,也知老二功力,与自己在伯仲间。两人交手,谁也别想讨好。因此认为,如香姑属意自己,那是最好不过;如若她属意黑无常,则那时再与他动手不迟。 当下,黑无常收回招魂幡,道:“好吧,为兄且让你一回,就按你所说的办!” 说完,二人齐齐的望定香姑,露出自己最得意的表情,盼她属意自己。 香姑眼看黑、白二无常就要打起来,心里正自高兴。谁知黑无常一句话,顿将一派干戈化为乌有。 香姑心里大恼,脸上却装出无可奈何的,脱脱含情地对白无常一笑。见黑无常将黑脸一沉,忙又把头一低,转过头,对黑无常也无可奈何地一笑,哀哀地道:“二公子,小女子本……本想与你……但……” 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黑无常见状,怕香姑说出属意其兄,心下大急。急忙上前,用身子挡住白无常,执着香姑的手道:“姑娘既属意本公子,那就快走,咱们到后面回房去!” 香姑之手被黑无常鬼爪抓着,心里腻腻的要死。却偏偏故作忸怩,用力挣扎着道:“但是本姑娘对大公子……” 白无常见香姑言下之意,是属意自己,怎肯让到口的美味落入黑无常口中?急忙抢上前来,用力将黑无常挤过一边,对香姑道:“但我却比他好,是么?” 香姑却装出无比害怕的样子,叫道:“别别别……二位公子别争……” 黑无常怎肯相让,又上前将白无常挤到一旁,再次拉过香姑的手,道:“姑娘既是属意本公子,就快跟咱走吧!待会儿,本公子定叫姑娘满意得很!” 说完拉住香姑便跑。 香姑跟黑无常跑了几步,却又故意回过头来,可怜兮兮地望着白无常。嘴张了张,却又害怕似的不敢喊。 香始这一招,在白无常面前,胜过当今顶尖高手的绝活。 白无常见香姑楚楚可怜、欲哭无泪的一副娇媚样,一颗心,顿如被黑无常剜去似的。当下顾不了许多,趁黑无常背身奔走间,一伸招魂幡,便对他背上命门截去。而幡上铁冥币,也同时飞向黑无常背上一十六处要穴。 那黑无常捏着香姑之手,甚觉柔腻如脂,一颗淫心,早飞到卧室床上。 急奔走间,黑无常哪防白无常暗下毒手?才觉背后风生,欲躲避时,背上各要穴,齐被击中,“怦”的一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一阵,立时毙命。 白无常情急出手,怎会想到会失手伤了兄弟性命?见状大急。怕鬼圣来追究,一时竟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 香姑甚有急智,一见黑无常死去,便知道自己计划,已成功了一半。 当下,急对白无常叫道,“快,大公子,快将二公子拖到里间去!” 白无常疑惑道:“姑娘这是……” 香姑忙道:“二公子之死,幸喜无人看见。待会公子你将他弄到外面丢了,毁尸灭迹,谁知是公子你干的?” 白无常闻言,心里一块石头,顿时落下。忙将黑无常尸体,拖进里屋,擦去门外血迹,高兴地对香姑道:“多亏姑娘聪明,让本公子免去一大祸事!” 香始见白无常一双鬼眼,又开始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怕他无礼,心生一计,冷笑道:“不过,公子也别高兴得太早,你那教主,可是容易蒙骗的么?” 白无常一脸高兴,顿时化为冷冰,木讷地道:“这……这……” 香姑冷哼道:“你家老二,武功绝伦,一般高手,谁能伤得了他?你家教主精明无比,回来毋须追究,只消从常情上推敲一下,便会猜出是公子你干的……” 白无常一张鬼脸,顿时变色,急得话无伦次:“那……那……我该怎么办……该……” 香姑冷冷地道:“事到如今,公子认为该怎么办才能免祸呢?” “这……”白无常慌乱地在屋内转着,想了想道:“姑娘,趁父王没回来之前,我们……我们快收拾细软逃跑吧?” 香姑冷冷地盯着他:“凭你的本事,能逃得了么?” 白无常不由急得满脸是汗,叫道:“那……那咱们就只有等死么?” 见白无常这副窝囊相,香姑心里差点笑出声来,觉得时候到了,便冷笑道:“依本姑娘看来,这也算不了什么祸事。你那老鬼回来,又敢把咱们怎的?” 白无常见香姑忽然改称鬼圣为“老鬼”,不由诧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咱父王法力超凡入圣,天下群豪,尽皆畏惧。若父王发起怒来,你我皆会没命的!” 香姑冷笑道:“那他的功力,比得上本姑娘的冥天夺命三式么?” 白无常不由一愣,顿时语塞。香姑那三式他已目睹,当然知道鬼圣功力,难敌其中任何一式。 香姑见白无常不说话,进一步说道:“公子你可知道,你那老鬼抓住了我,却又不敢伤我,是为了什么?” 白无常忙道:“那是见姑娘所使出的武功,乃本教失传两代的掌门绝学!” 刚说至此,白无常突觉失言,急忙住口不再说下去。 香姑本想吓一吓白无常,不料却听到这消息心里不由暗自吃惊:难道,我无意中所学得的三式,竟是他鬼教掌门绝学?那么,那鬼谷圣宫中那具白骨,就是鬼门前两代掌门人的骨骸了? 香姑心下虽然惊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看不出公子武功平平,却知道本姑娘武功渊源。” 白无常一时失言,要想收回已是不可能。但想到香姑身上几处要穴,尽皆被鬼圣以极怪异的手法封了,连他也不知怎样解开。便道,“但是,姑娘虽负绝世武功,但要穴被封,非父王不能解。姑娘目前功力,连咱宫中末流鬼卒也不如,岂能与父王对抗?” 香姑等候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笑道:“本姑娘的功力,虽不能与老鬼对抗,难道本姑娘的师傅也不能么?” 白无常惊道:“什么,你师傅……” 香站见白无常变色,立刻信口道:“本姑娘的师傅,就是鬼门以前的掌门人鬼谷老祖呀!不是他老人家,本姑家怎会懂你们的掌门人绝学呢?一按辈份算来,本姑娘师傅,乃你爹的师祖,而本姑娘呢,公子你该叫姑奶奶!” 白无常一惊之后,却又不信,摇头道:“既是咱师祖,为何又不进来相见?” 香姑不见鬼圣,估计他可能出了鬼窝,便诈白无常,道:“不见徒孙们列队相迎,老祖怎肯轻易现身?当年,不就是你们这些不成才的东西把他老人家气走的么?不然,为什么不肯传你的师祖掌门绝学呢?” 香始信口胡诌,这白无常却信以为真。急忙道:“哎呀,老祖出走时,本公子还没出世呢,怎么能说是咱们把老祖气走了?就连父王,也是认为老祖他老人家仙逝了呢?怪不得老祖连掌门绝学也不肯传出来便走了呢,原来是被门下气走的呀!” 香姑见白无常上当,更是吓他道:“不过,老祖不愿让掌门绝学失传,所以令本姑娘带功前来,欲传你爹那三式掌门绝学,以免他当一辈子名不符实的掌门。不想本姑娘天道而来。却见你那老鬼,正在折磨本姑娘的好友梦公子,所以现身来教训你爹一下。不想你爹却以杀梦公子来要挟本姑娘,致使本姑娘被点了穴道。老祖若不见本姑娘回去,定会发怒,将你爹捉去碎尸万段!所以,本姑娘说你爹纵是回来,也不敢拿咱怎样。” 白无常见香姑所具武功,确系鬼门绝学,不由半信半疑。心里暗道:“父王与这香姑,皆是本人惹不得的人物。今失手杀了老二,已得罪了父王。自己刚才欲对香姑强行无礼,若将她放了,她翻过脸来,自己更不是她的对手,目今之计,不如将这香姑杀了逃出洞去,找一个隐秘之地躲起来,谅他们找不到。” 见白无常眼中突现杀机,香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道:“老祖神功,已能掐指算出你爹所躲之地。只怕此时,已将那老鬼捉去,送他到炼狱中去了!” 白无常闻言暗自心惊,暗忖:若此时杀了香姑,也定会被老祖算出捉去受那炼狱之苦。吓得连忙跪下,道:“姑奶奶,小人对你可是一片好意,为了你还杀了自家老二,姑奶奶你可要救小人呀!” 香姑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将白无常碎尸万段,但也不敢过份吓他。想此时自己武功被封,万一这白无常在绝望之下拼命,自己那谎言,可敌不住他。 想到这些,香姑忙笑着将白无常扶起来,道:“本姑娘如不是对公子有好感,怎会对你说这些?” 白无常被她这一扶,见她手腕晶莹雪白,同时嗅到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体香,一颗淫心又晃荡起来。 连忙站起来,将香姑双手一握,惊喜道:“姑奶奶真的爱小人!” 这一问,倒将香姑问僵了。她想否认,又恐白无常翻脸。若答应,又恐这恶棍趁机无礼取闹。 香姑想了想,干脆来个“枉顾左右而言它”,正色说道:“本姑娘此来,本欲将掌门绝学传给你爹。不想他对本姑娘甚是无礼。这掌门绝学,就传了公子吧!这样,纵然老祖饶恕你爹回官,也不敢将公子怎样了。” 白无常一听,立刻高兴得跳了起来,叫道:“本公子若当了掌门,姑奶奶就是教主夫人了,哈……” 香姑见白无常得意忘形,趁机说道:“但是本姑娘穴道被制,难展掌门绝学。公子快将本姑娘带到老祖那儿,让老祖将本姑娘穴道解开,本姑娘才能教你绝学呀!” 白无常高兴之下,不及多想,连忙答应,拉起香姑便要走。 香姑却故意将脸一沉,喝道:“咱们就这样走了么?本姑娘的好友梦公子呢,难道不带他一起走?” “这……” 白无常这下为难了,犹豫一阵,低声下气地对香姑道:“那个姓梦的,家父可是要用他与圣手书生换琴的。本公子若将他放了,家父追究起来,那……” 香姑喝道:“梦公子乃本姑娘的好友,放他出去!你想要那魔琴,本姑娘向梦公子要,他难道会不给么?” 白无常想那梦南柯软硬不吃,虽将他擒住,但能否换得到圣手书生的魔琴,还不知道。若香姑能向他要来,自己岂不是一举两得?又取魔琴,又得美人欢心,这可是件两全其美之事,何乐不为? 白无常这么一想,忙道:“是,夫人,本公子这就去带梦公子来!” 香姑见白无常急急忙忙的,去带梦南柯去了,忍不住暗笑道:人言阎王爷的告示,鬼话连篇!不想我香姑到这鬼窝来,一番鬼话,竟把这勾命鬼也骗了! 香姑正自得意,白无常已牵了梦南柯来。 香姑一见梦南柯被鬼卒们折磨得不成个人样,忍不住心酸,双眼一红,差点落下泪来。因有白无常在旁边,不敢露出真相,唯冷冷地对白无常道:“快,替梦公子把穴道解开,咱们一起上路!” “这……” 白无常闻言好不为难。想这几日,自己将梦南柯折磨了个够。梦南柯的武功,高出他许多。解了梦南柯的穴道,一旦他怀恨翻脸,鬼圣又不在,自己岂是他的对手?因此上,白无常畏畏缩编的,不敢动手。 香姑见白无常迟迟的不肯动手,见梦南柯苦楚,一颗芳心,早抑不住,急上前亲为他解穴。 却不知鬼圣点穴手法,极是怪异,香姑此时内力不继。连试几处大穴,不但没解开梦南柯受制之穴,反将梦南柯痛得冷汗直冒。香姑一时忍不住,意扑到梦南柯身上,悲声叫了一声:“梦公子!” 这才是,功成九十九,却亏于一溃! 白无常本就不信香姑爱上他。今见香姑一遇梦南柯,就悲切地扑在他怀里痛哭出声。再将自己的尊容与梦南柯一比,正是一奇丑一俊美,香姑怎么爱他白无常? 白无常疑心一起,便忍不住喝道:“姑奶奶,你喜欢的,倒底是本公子,还是这姓梦的?” “这……” 香姑猛然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白无常见香姑神态,更是疑心。喝道:“说,你是爱本公子,还是爱这姓梦的?” 香姑顿时大窘。 对梦南柯,她早已暗自发誓:自己此生之爱,非他莫属!但是,香姑明白梦南柯决不会爱她! 此刻,香姑怎有勇气在梦南柯面前提个爱字?何况,一旦说出爱梦南柯,白无常定会立刻出手将她与梦南柯一齐杀死。 对白无常,香站可是看一眼也恶心得要死,怎么说得出口爱他?但是,要说不爱,也无疑是送了她与梦南柯之命。 因此上,香姑红着脸,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梦南柯虽被折磨得九死一生,但他少年气盛,闻白无常之言不由骂道:“呸,你这丑鬼,也配言爱?” 见梦南柯满脸怒气,白无常更不敢解他的穴道,只一味的逼问香姑道:“说,你与这姓梦的,是什么关系?” 香站不料这白无常会突然向她翻脸,想了想,故意怒道:“你这小子,难道不想当鬼教掌门人了么?” 白无常忙道:“怎么不想?” 香姑道:“那么,你为什么对本姑娘这么无礼?你再不将梦公子的穴道解开,待会本姑娘禀告老祖,将你与老鬼一起碎尸万段,那时叫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梦南柯在旁听了,如坠五里雾中。 这白无常却甚是害怕,道:“要本公子解这姓梦的穴道,自是不难。但他穴道一解,万一他翻脸,你也食言,不教本公子那三式掌门绝招,叫本公子问谁去?” 洞外,本就无什么老祖。香姑之计,就是让白无常解了梦南柯受制的穴道后,让梦南柯出手制住白无常,再与梦南柯一起逃走。 今闻白无常所说,竟是窥破了自己之计。香姑不由急道:“本姑娘既然同意嫁给你,难道还会让你吃亏么?你只要将梦公子放了,本姑娘一切都依你!” 白无常闻言,不由狂喜,道:“这就是了!古人道,亲不过两口子!现在,你我二人就将那事做了,你成了本公子的夫人,胳膊还会向外弯么?” 说着便要动手。 香姑见白无常耍无赖,大惊。急忙道:“你要干……那事,今后有的是时间!待你学了掌门绝学之后,再干不迟。现在,你快将梦公子穴道解开,送出洞去!如迟迟不去,老祖怪罪,本姑娘也无法救你了!” 白无常闻言,暗自道:“自古嫦娥爱少年。这香姑所爱,定是这姓梦的!待本公子试她一试——” 当下假意道:“好吧!本公子就依姑娘之意,先将梦公子的穴道解了!” 白无常说着,伸出白骨爪,使用分筋错骨大法,向梦南柯任、督二脉抓去。 梦南柯见白无常心存不良,急让时哪让得开?被白无常错开二脉,顿时身上所有的经络,皆如遭蛇咬噬似的,一齐绞痛起来。一时间,如万箭钻心,痈得梦南柯倒在地上滚个不住,大叫起来。 香姑见状,心里之痛,甚于梦南柯身上之痛。急伸出两臂将梦南柯抱起,对白无常叱道:“你这是干什么?” 白无常忙阴笑道:“听夫人吩咐,替梦公子解穴呀!” 香姑低头望着梦南柯,见他痛得五官曲扭,豆大的汗珠滚出,将头发都湿了,此时之痛入骨,竟动也不敢动。而他周身。却不停地抽搐颤动,痛苦至极。 香始见状,内心大恸,忙哀求白无常道:“大公子,你快将梦公子之痛解了吧,本姑娘一切依你!” 白无常闻此,仰首向天,冷笑道:“口说无凭!本公子若将这姓梦的放了,你二人一起联手对付本公子,本公子岂不成了冤大头?要放这姓梦的,除非你我二人现在就将那事做了,成了事实夫妻,那时老祖念本公子有半子之份,纵怪罪,也不会赐死了。而对这姓梦的,你我做完事就放他,何如?” 只要能救出梦南柯,香姑什么事不愿做?但要自己当着梦南柯之面,答应白无常,那可比下油锅还难。 因此,香姑惊恐地后退着,对白无常道:“大公子,本姑娘只要亲眼见你将梦公子放出洞去,一切都依你!” 香姑此时已暗下决心,只要梦南柯一走,自己就立刻自尽,决不受白无常凌辱。 不料白无常在这方面,却是诡诈无比。又假意听香姑吩咐,去解梦南柯穴道。却又故意将梦南柯弄得满地翻滚,痛得死去活来。 香姑此时宁愿立即死去,也不愿见梦南柯被白无常折磨。一咬牙,喝道:“大公子住手!本姑娘……同意了!” 白无常立即狞笑道:“那好,姑娘请自己脱光衣服,上床等着本公子!” 说着,将梦南柯两处经络一拍,梦南柯疼痛之势,顿时止住。 梦南柯气一缓过来,已能说话。见香姑含泪背过身去,将身上罗裙,一件件的脱下,不由大急道:“香姑不可——” 话刚出口,白无常突出一指,疾点了梦南柯哑穴,将他绑在柱上。 香姑闻声,双手一抖,停止了解衣。回过头来,见白无常已将梦南柯绑好,满脸淫笑,现出无限狰狞,对自己扑来,香姑不由吓得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白无常一把将香姑抱到床上,扯去她贴身之衣,同时将自己衣服脱光,露出一身鳞峋白骨图案,从腰间掏出一样怪样兵刃,便对着香姑冰清玉洁的身体扑去。 梦南柯目睹此事,毛发皆立。无奈双手被绑,无力相救。想呼叫,却又发不出声,怒气攻心,只觉眼前一黑,肝胆俱裂,也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清凉的微风,使梦南柯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似有雨点滴在他脸上。睁眼一看,竟是香姑满面流泪,正站在他的身旁。自己所躺之地,竟是一个山谷,不由惊道:“咦,难得我们都死了,在地狱相会?” 香姑见梦南柯醒来,无限悲恸地转开脸去,说不出话。 却听一声怪笑传来,白无常从香姑后面转出来,阴恻恻地对梦南柯笑道:“恭喜梦公子成了唯一一个出咱鬼宫之人!公子目下已脱地狱,怎言在地狱相会?” 梦南柯一惊,脑中逐渐回想起刚才之事,闻言立刻跳起身来。这一跃起,顿觉身上被制穴道,皆已被解开。一身功力,似已恢复,立即一式“直捣黄龙”,挥拳向白无常前胸击去。 不想白无常不避不闪,硬受了梦南柯这一拳,竟无事似的,对梦南柯阴笑道:“梦公子,本公子看在咱夫人面上,饶你一死,你怎么恩将仇报,反打本公子一拳?亏本公子有先见之明,在你手上,留了一点记号。不然,你这一拳,岂不要了本公子性命?” 梦南柯闻言一惊,这才发觉刚才打出之拳,毫无劲道。再看手背时,上面竟有一粒黑点,不由怒道:“你这丑鬼,在本公子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白无常笑道:“本公子只让一头尸龟,在你的手背上咬了一下。不防事的,只消一个时辰后,你的全部功力即可恢复,不然,岂不辜负了咱夫人对你的一片美意?只是三个月后,这尸龟之毒会发作,那时,若无本门解药,不可救治!不过请放心,本公子看在咱夫人面上,送来解药就是!” 梦南柯一时语塞:“你……” 白无常却转过身,拖住香姑之臂,边走边道:“夫人,本公子已将你吩咐之事办妥,梦公子已无妨了,咱们该回去了!” 香姑一脸悲戚之色,望着梦南柯,欲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猛地一转身,捂着脸跑开去。 此时梦南柯心上,比在那地狱中受苦之时还痛。好容易喘过气来,对着白无常的背影叫道:“兀那丑鬼,本公子只要有一口气在,定要捣了你的鬼巢!” 边叫边奋起追了过去。但因功力未全复,被那白无常拖着香姑,在山谷中几跃几闪,就不见了踪影。 想到香姑为救自己,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儿之身,竟失在白无常之手,梦南柯一腔悲愤,甚是难过。 追了一阵,梦南柯朦朦胧胧的,已出了谷口。但见前面江水浩茫,水天一色,竟到了平都城外的长江边上。 梦南柯忍不往一声长叹,在鬼宫中,虽才数日,但他竟似过了一世纪。一颗盛气少年心,已经不复存在。 想起马匹行李还在城中小店内,梦南柯忙朝城中走去。 那小店老板,见梦南柯几日不回来,还以为他象一些客人一样,遇到了鬼城之鬼,已一去不复返了。正庆幸白捡了他的行李及一匹神骏白马,不料梦南柯竟回来了。这老板忙点头哈腰,极尽恭维,说了不少命大福大之话,将马匹行李交还给梦南柯。 梦南柯算了房钱,立刻策马出城而去。当下想:那鬼圣赤灵子,口口声声要将自己用来与父亲换琴。此时不见鬼圣,定是潜向戎州去找自己父亲,或去拦截凌如风大侠去了。不知青蝉小姐逃出鬼宫后,又去了何方? 梦南柯想了一会,觉自己独力一人,要想端这鬼宫,万万不能!不如回戎州约了父亲及凌大侠,一起来捣了这鬼宫,救出香姑,方是上策。当下,急策马,溯长江而行,急急向戎州赶去。 第十九章 双燕羞辱武林泰斗 梦南柯这“雪里追风”乃大宛名马,月行千里,夜行八百。被他这一负气急驰,不到一日,便过渝州、渡江津,将平都到戎州路程,走了一半。 看看暮云已合,黄昏将至。悲愤至极的梦南柯,虽不觉饿,但雪里追风经这一阵急驰,四蹄却不自觉地缓了下来。 远远的,梦南柯见前面出现一小镇轮廓,心里道:“反正一日之内,别想赶回戎州,怕马力不济,只好宿一夜,养养精神,明日再赶路不迟。凭雪里追风之速,也不怕赶不到鬼圣之前,先至戎州。” 这样一想,即将马缰一带,朝小镇跑去。才一近镇,便觉道上乞丐,似乎比别处多些。想起在那鄂西道上,自己求那丐帮二老帮忙未遂之事,梦南柯心里,对丐帮不由怨恨。当下策马,将那些拦路的乞丐,不客气地冲开,来到道边一家较整齐的店前。 一走进这店中,梦南柯便发现里面,坐着不少身着黑色劲装,腰悬奇兵怪刀之人,一个个眼中精芒毕露,太阳穴高凸,看来皆是武功非凡之人。 梦南柯连遭两场惊骇,且负仇在身,不愿招惹是非。当下,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才一坐下,小二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梦南柯进店之前,早敛了眼内精芒,恢复了那书生模样。当下,向小二要了两样可口的小菜,一杯酒,独酌起来。两眼,却暗暗地打量着四周。 只见左邻桌,也坐着两个少年书生,眉清目秀的,皆穿一身月白儒衫,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这两个少年书生一见梦南柯进来,皆悄悄地看他,一与他目光相碰,却又羞怯怯的将目光避开,同时红了脸。 就在这彼此一对视时,梦南柯已从对方那清亮的双眼中,看出是练武之人。 梦南柯再看右邻桌,却坐着个老道,身体修长,三络黑髯垂胸,双颊清瞿,足蹬芒鞋,神清目朗,一派仙风道骨,一人独坐那里,占着一张桌子。 老道虽背对店门坐着,但梦南柯因相邻而坐,落坐间,那老道似不经意地将双眼从侧面向梦南柯一扫,便又低下头去喝酒。 就在这瞬间,梦南柯发现老道双目如电,如无一甲子以上的功力,决难达到如此精湛的目光。 但从外表看来,这老道又平平常常,不过一五十岁左右的道人。 梦南柯怕露痕迹,也学那老道模样,低着头,慢慢地品起酒来,双耳却警觉地听着周围的声音。 但听左邻座那书生模样的人中,一位低声问另一位道:“金兄,你认为待会儿凌大侠与师姑,真的会从这儿经过?” 声音莺啼燕啭,清脆悦耳,分明是一女子伪装的。 那被称为金兄之人见问,忙低语说道:“银弟,你看这店中,来了这么多高手,难道不都是为他们二人来的?咱俩如判断失误,那些人难道也是失误?” 这“金兄”之声,也是清脆得紧。 那银弟顿时焦急他说道:“这么说来,师姑与凌大侠,倒危险得很?” 金兄笑着低语道,“门主早已安排妥当,怕它怎的?这些人不动手则罢,如敢打咱师姑他们的主意,哼!” 言下之意,这金兄根本未把店中诸人放在眼里。 那银弟忙轻嘘一声,道:“我们还是小心为妙!你看最里面那个独自喝酒的牛鼻子,看样子就咬手。你看他腰上悬的那柄剑,似乎是很有点来历!” 金兄随便向里面膘膘,冷笑道:“一块破鱼皮裹条烂铁片,怕是道士们用在那些乡巴佬面前装神弄鬼之物吧?” 金兄说着,自己也忍不住俏笑起来。 正笑问,“忽”的从空中飞来一块小骨渣,巧巧的,从金兄那细碎雪白的牙齿间飞入嘴中,那清脆的笑声,顿时被卡住。 金兄大惊,急转头,四下一看。但见店中诸人,多在划拳饮酒,呛二喝三的,正闹得热闹,竟不知系何人所为。 这金兄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欲要发作,又找不到苦主。只得吃了个哑巴亏,“呸”的一声,狠狠地将口中那块骨渣吐在地上,跺了跺脚。 那银弟却悄悄地拉了拉金兄的衣角,小嘴儿向梦南柯这边嘟了嘟。金兄顿时警觉地瞟了膘梦南柯。 说真的,金兄面壁而坐,左面是银弟,右边不远处就是梦南柯。暗中发这块骨渣之人,如不是梦南柯,难道还有谁,能让这骨渣在空中绕过梦南柯,转弯抹角地飞人金兄的口中? 见这两个俊俏书生警觉地瞟了瞟自己,欲说还休的样子,梦南柯便估计到对方猜是他暗中捣鬼。顿觉冤枉得紧。 因为,在金兄阴损那道人时,梦南柯分明看到那道人之手,轻轻的向邻桌扬了扬。那块骨渣,分明是这道人所为!梦南柯不由暗自心惊:这一手隔河渡水的功夫,非武功极高之人不能办到。 正自猜疑那道人,倒底是何身份时,梦南柯忽听前面桌上,有人怒喝起来:“吠,小二,大爷们在这儿喝酒,你怎么将这个花子也放进店来了?” 梦南柯忙回头一看。但见这吆喝之人,膀大腰圆,脸似关公,身若门神,豹眼狮鼻。与他坐一桌喝酒的,还有两个大汉,也皆是五大三粗,目光精湛,一看便知武功不弱。 店小听得吆喝,急急忙忙地从里面跑出来,正好看见个驼背乞丐,柱着一根黑木棒,牵一头又瘦又小的黑毛驴来到店中,那黑驴正站在三位大汉所在席前,后腿一叉,拉出了一滩稀屎。 店小二见状,忙喝道:“哎呀,你这要饭的,怎将你这破驴拉到店中来了?快出去等着,待一会儿哪桌有剩饭,我给你端点来!” 说着,便伸手来拉这乞丐。 那驼背乞丐却拉驴饶到那红脸大汉背后,骂那小二道:“你这小子,狗眼看人低!你这鸟店,别人能来吃,咱花子就不能来么?你是怕老花子设银子给你咋的?” 他这话,却是将那红脸大汉与这店小二一起骂了。 那红脸汉子忍不住怒道:“你这老儿,如有银子,就不会落成这样子了!快出去,别烦了大爷,将你叉出去!” 那驼子吓得忙又躲到小二身后,对小二道:“喂,你这开店的,可别衣帽取人吓!咱老花子虽穷讨饭,却不坑不骗不偷不抢,几两银子,却还拿得出来。不象有些人哪,穿得人模狗样似的,却是骗吃的呀!你不信,叫他也拿几两银子出来看看! 这驼背老丐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在店小二眼前晃了晃,叫道:“你小子眼睛睁大点,看咱花子的银子,难道就比那些人模狗样的人的银子成色差点么?” 那红脸大汉,见这驼背乞丐在转抹角地骂他,不由怒从心上起,喝道:“你这花子,不知哪儿弄来两贯村钞,也敢玄耀,且看看大爷我的大银——” 红脸汉子哈喝着,伸手去衣袋中一摸——手却再没伸出。而那张大嘴,一时竟闭不上。愣了好半天,方才叫道:“咦,这是怎么回事?大爷的银子呢——” 驼于乞丐趁机指着红脸大汉,对小二道:“如何,老花子说有的人人模狗样的,却是吃饭赖帐的骗子,不是么?” 那红脸大汉在怀中一阵乱摸,始终好不出银子,正急得不行,听到这驼乞丐损他,更是大怒。一举手,便想打人。忽见这驼子手中之银,缺了一角,急忙喝道:“呔,老爷还奇怪银子刚才还在,忘的转眼就丢了,原来是你这花子借了呀!” 驼丐一惊,急忙望望手中银子,却又笑道:“你这客官,好不要脸!赖吃罢了,还想赖咱花子一点可怜的银子?你凭什么说咱花子的银子是你的?” 大汉怒道:“大爷的银子,前不久在南阳太平店中,为付酒帐,曾剪下一角,你手中那银子,不是缺一角么?” 原来这三个大汉,正是陇西三绝,只是因梦南柯才出道,并不认识。而这三人以前也很少行走江湖,故认识三人者不多。 那驼丐闻言,低头一看,手中之银果然缺了一角。 驼丐暗怪自己,偷了陇西三绝之银,略示小惩,也就罢了,真不该再亮出来损他们。如今被他们认出这被盗之银,彼此间倒下不了台。 好个驼丐,尴尬之时,急运掌力,将手中之银提扁,那缺角之处,更是被捏得扁扁的,把银递给红脸大汉——醉金刚唳啸天,说着:“你这厮好生无礼!你看清楚点,咱花子之银哪儿缺角了?” 醉金刚见这驼丐一运内力,竟将整锭银子捏扁,知道遇上了高人,这才暗悔不该衣貌取人,得罪了他。 但势已成骑虎,唳啸天自是不愿示弱。接过扁银,急运大力金刚指神功,一式金剪神指,将右手食、中二指夹住扁银,用力一剪,将那扁银剪为两半,两手掂掂,将小的那半递与驼丐,道:“算了,白毛猪儿家家有,这银子倒底是谁的,咱跟你也说不清。这块银子,就算是你今天的利市吧!碰上你,算我醉金刚今天倒霉!” 驼丐闻言,怪眼一瞪,大叫起冤枉来:“你这汉子赖咱花子半锭银去,这可是众人看见了的,还说什么碰上咱花子倒霉?这才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摩云掌陈仑君与筒子鞭巫云,见这驼子难缠,皆大怒,一齐跳起来,叫道:“你这臭要饭的,咱大哥好意给你一块银子,你也该知趣:还缠着,是想讨打么?” 驼丐见这两人想动手,怕一时打起来,自己以一敌三,虽不致太吃亏,但绝难讨好,心里恨死了这三个憨夫有眼不识泰山,此时只得亮出名头,叹口气道:“罢罢罢,咱塞北驼丐,这一辈子也没少挨打!也好,再挨你们几下,也算不了什么……” 这一亮名头,店中不少人皆大吃一惊,知这塞北驼丐,本名张太华,十八路打狗棒法,怪异绝伦,为天下一绝。昔日与中原武林泰斗少林水镜禅师切磋武功,就曾将那十八路打狗棒法使出,与水镜掸师对抗了一天一夜,竟毫不逊色。后只因内力不济,方才只输给水镜一筹。但能与水镜达摩杖对抗一天一夜,其武功在当今武林,也算是拔尖的人物了。现在,这张太华掌着丐帮北方分舵,与那酒丐、双头丐三人共掌中原丐帮,乃中原武林中一响当当的一个人物,只因他一生极少涉足江湖,行事神龙不见首尾,识得他的人并不多,皆只闻其名而难识其面。 陇西三绝一听塞北驼丐之名,一惊之后,杀气顿减。 那摩云掌仍不服气地道:“你塞北驼丐又怎样?难道就因打狗棒厉害,就可以不讲道理,将毛驴牵到别人饭桌前拉屎么?咱陇西之人,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塞北驼丐正待答话,却闻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大笑,道:“陇西三绝又怎样,难道想倚多为王么?” 梦南柯闻声甚熟。暗中偷眼一看,原是酒丐、双头丐二人双双而人。暗恼二丐平都失约之事,也不起身招呼。却将头一缩,背对着店门而坐。 同时,那独坐里角的道人见二丐进来,也悄悄将身子挪了挪,背对外面。看来,他与这丐帮南、北、中三舵舵主,似乎也是认得的。 这时,只听那金兄悄悄地对银弟道:“不好,陇西三绝与丐帮三长老都来了,咱师始与凌大侠,今晚只怕要吃亏!” 银弟悄声道:“嘿,不一定,还有一些更厉害的角色要来呢!但怕什么,不说掌门人一会儿就要到,就凭咱二人,也可助师姑他们一大力呢!何况,凌大侠后面,有水镜前辈撑腰,谅那些鼠辈,也不敢打这魔琴主意!” 一听这“魔琴”二字,梦南柯不由更加注意,不知父亲与这魔琴,倒底有何渊源,不但要泰山群英会上第一高手亲自南下护送,并且惊动了这么多成名人物前来拦截。 梦南柯这一分神,那边陇西三绝与丐帮三长老,已各拔出成名兵器,眼看一场血案,就要在这小店中发生。 旁边金兄银弟二人,见状皆会意地一笑。金兄捂着嘴对银弟道:“打呀,打得越凶越好,一会咱们,可就要少费好些力呢!” 那边,双头丐已将手中铜人,重重的往三绝所坐之桌上一放,叫道:“老花子倒想领教领教醉金刚神力!” 梦南柯早就听父亲圣手书生讲过,陇西三绝中的醉金刚名唳啸天,其大力金刚手乃武林中最为霸道的硬功,由刚才那二指剪银手段,便可窥一斑;而双头丐的铜头铁骨功,较那铁布衫硬功,还胜过一筹。如这二人相斗展真不知该死谁手。 醉金刚唳啸天闻言,果然笑道:“久闻古舵主的铜头功,已练得刀枪不入,千钧砸顶也不当回事,倒令小可佩眼得紧!今天,倒想用二指,在古舵主头上试试不知可否?” 醉金刚边说边站起身,立个门户,拔顶提肛,舌顶上腰,小腹内收,引丹田之气上至膻中,同时提起左膝,两臂画肘上提。两掌变一指禅,掌心向上放于腰部位,两眼,却瞟定双头丐。 双头丐笑道:“啊呀,你这大力金刚指,岂不把咱花子之头戳个窟窿?幸好,现今打死叫化官不追究,唳大侠倒是不用担心偿命的!也罢,老花子就陪你玩玩!” 说着,腰一挫,头一勾,后退一步,立成弓步,对准醉金刚一头撞去。 醉金刚叫声“来得好!”一提气,“嗨”的一声,右脚向前一跨,右手中指“倏”的向双头丐头顶正中戳去。 店中诸人谁不知大力金刚指之力?见状皆料双头丐之顶,定会添上一个窟窿。在醉金刚出指之时,皆忍不住同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却不料醉金刚这一声“嗨”字未完,却接上一个“哟”字,连成一声“嗨哟——” 众人急看时,见醉金刚右手中指,竟插在双头丐后头——颈上那一大团肉瘤之内,拔不出来。而醉金刚身子,却弯成个大米虾似的,左手捂腹,一动也不敢动,那张关公似的红脸,竟痛得泛青。 众人不由大惑! 原来,醉金刚这一指,聚了九成金刚神功,狠命向双头丐铜头截去,自以为必给他头上戳穿一洞来。 不料,双头丐在他大力金刚指将至之时,头略低了一低,那戳来之指,竟是“啵”的一声从双头丐的铜头上疾滑而过,激起一溜火花后,斜斜的插入双头丐那肉瘤中。 醉金刚这一指,竟如戳人牛夙,滑腻腻软扬扬的毫不着力。 醉金刚一惊,正想收回手指时,不料双头丐一运劲,那肉瘤竟将他手指紧紧吸住,拔不出来。 而双头丐,却在此时一式直捣黄龙,右拳直捣醉金刚气海。醉金刚甩手不脱,急切间,只觉肚子一瘪,顿时弯下腰去,如一只大马虾似的,动也不敢动。 那摩云掌门筒子鞭见醉金刚被制,忙各将手中兵器向双头丐递出。 驼丐与酒仙怎容二人下手,一使打狗棒,一使红黑二葫芦,齐齐将陈、巫二人兵器挡住,喝道:“不得无礼!” 立刻,四样兵器搅在一起。 眼看,店中就免不了一场惨斗。忽然“哧溜”一声,一道紫光从店里角落飞出,场中四人同时感到手中兵器,皆向下一沉。 众人正皆愕然时,面前已立着一个足蹬芒鞋的道人,紫衣飘飘,黑髯垂胸,手握一柄紫色长剑,飘然有出世之表,对场中诸人稽首道:“尔等,皆中原武林成名人物,何苦一言不合,便动干戈?” 说着,将手中长剑,一挽一挑,四人兵器,顿时分开。 众人一愣之后,立即有人喝采起来:“好一式四海云飞!道长可就是武当掌门人西门圣大师?” 这道人将长剑一收,向众人稽首道:“不敢当!贫道正是西门圣。请各位英雄,看在贫道薄面上,息了这场干戈吧!” 陇西三绝,正为其武功不及丐帮三长老而着急,闻言趁机下台。醉金刚却又要撑门面,道:“久仰西门道长乃咱中原武林泰山北斗,如雷灌耳!今见其面,果然不错。今道长既然出面,为这三个花子求情,咱们陇西三绝自是遵命,饶他们去罢!” 这丐帮三长老各自的本领,皆与西门圣相差不远。今被西门圣出奇不意地出手,排开了自己兵器,脸上且下不来,闻陇西三绝这么一说,更是生气。 只见酒丐一仰黑葫芦,大大地喝了一口酒,道:“咱老花子可是喝了酒,是连天王老子也认不得的!” 西门圣剑眉一皱,想了想,并不理会酒丐的挑衅,对场中诸人一揖手,正色道:“贫道西门圣,今天已在此店约下中州镖局凌如风,欲向他讨个公道。在此相候之时,还盼各位英雄见谅,暂时回避则个!” 梦南柯一听此言,暗忖道:“久闻家父讲,武当西门圣眼里,最是掺不得半粒沙子。今天丐帮三人下言这么重,他居然能吞得下这口气,原来是为了凌大侠的缘故。” 邻桌金兄听了西门圣之言,冷哼一声,正待发话,驼丐张太华却抢先道:“西门道长的面子,自然娃大得很!谁不买这个帐,老花子光与他过不去——但是,要我们离开这里,道长总得讲个说得通的道理才行!” 话音刚落,那金兄立刻接茬道:“张前辈此言有理!凌大侠乃南北十八省闻名的中州镖局主人,为人光明磊落,武林正直之士,谁不敬仰?而武当乃当今武林成泰山北斗,西门掌门的英名,更是令武林人士折服。二位前辈所为,自然不会有见不得人之事!并且,这儿是过往客店,又不是谁家的宅第,只要回袋里有钱,谁都可以进出的。道长约凌大侠在此相会,其用意之所在,怕是给晚辈们开眼界吧?晚辈这里先谢过了!” 西门圣被这金兄伶牙利齿的一番话阻住,作声不得。只得喝道:“你是谁家女儿,伪装男子,到这酒肆招摇?” 金兄自以为伪装巧妙,不想一眼就被西门圣识破。当下粉脸一红,娇叱道:“本姑娘金燕,与妹银燕乃峨山飞燕帮门下。今获悉有一伙歹徒,欲在这儿截劫凌大快与咱师姑凌波仙子所保之镖。咱奉师命前来迎接凌大侠与师姑,并想看看劫镖歹徒倒底是何货色。咱们姊妹哪里招摇了?” 西门圣冷哼道:“嘿,凭你们这点本事,也能护凌如风的镖么?” 金燕闻言,忙谦辞道:“晚辈虽然不济,但江湖中侠义之上,强过咱姊妹的人却多着呢,自会相助。譬如西门前辈在此看见歹人劫凌大侠的镖,难道会不出手助凌大侠,倒去助那歹人么?” 金燕这张利嘴,连损带骂,让西门圣作声不得,欲怒又恐失了面子。 酒丐闻言不由拍手笑道:“好哇,保镖之人也算上咱老花子一个!喂,金姑娘!那劫镖歹徒在哪儿?指给老花子看看,咱们帮你打他一顿,让他不敢生异心!” 银燕小嘴一撇,冷笑道,“谁知那劫镖歹徒在哪儿呢?歹徒总不会在自己额上写字嘛!那种人的打扮,说不定一会儿道貌岸然,一会儿又是江湖过客,一会儿说不定还会打扮成丐帮人模样呢!回王前辈的话,晚辈几天前便听说,在鄂西道中,就曾有三个歹徒,化装成武当三才剑模样,前去劫凌大侠的镖,却被凌大侠与咱师姑打得狼狈而逃呢!前辈猜想,武当乃咱武林泰斗,怎会作劫镖歹徒?何况,那三个歹徒功力也窝囊得紧,下三流水平,竟敢去劫凌大侠的镖不说,居然还冒充闻名中原武林的三才剑,你说可笑不?” 银燕这一番话,刻薄阴损,把在座的人都骂了。 西门圣的修身养性功夫,纵然已近炉火纯青境界,闻此也倏然变色,正待发作,却闻门外马蹄声响,凌如风背着那个古琴,与凌波仙子出现在店门口。 凌如风见了店中诸人,略露惊讶之后,沉步而入,对着西门圣一揖,道:“晚辈凌如风,在途中接到西门道长传谕,令咱夫妻到这小店一会。今如约前来,不知道长约这么多高手在此相候,欲对凌某有何吩咐?” 那金燕、银燕二人见凌波仙子,立刻跳了起来,一声欢呼,向她怀里扑去,娇声叫道:“师姑!” 凌波仙子乍见两个少年书生向自己扑来,吃了一惊。正欲避开时,闻叫声已知是谁,忙伸出两手将二人一搂,亲热地叫道:“你这两个鬼丫头,十来年不见,长这么高了,倒吓了姑姑一跳!” 梦南柯见了凌如风夫妻,本已站起相迎。乃见金银二燕与凌波仙子亲热得紧,倒不便过去寒暄。只得复又坐下,暂时躲在角落里,静观变化。 原来,凌如风夫妻自得知青蝉小姐已被人救出之后,便不再去平都。二人变卖了两件随身手饰,重新购置了马匹行李,直向戎州而去。 不料今天下午快至这小镇时,忽接一道武当铁木传谕,叫他夫妻到这小镇外小店来,西门圣有话请教。 凌如风当下明白,自己夫妻二人为脱出三才剑阵,伤了地、人二剑之事发了。自忖西门圣一生,最爱面子,知有人伤了他的门下,定难放过。 夫妻二人自料难以躲过这场纠葛,想自己虽伤了三才剑。但并无过错。西门圣虽然爱护短,但还不至于不讲道理。所以夫妻二人毫无顾忌的,一到这小镇,使直奔此店而来。 不想一到这店中,竟有陇西三绝、丐帮三长老、以及一些不相识的武林人士在内,夫妻二人不由一惊。 原来,西门圣在武当山练紫微剑法之时,被那魔琴戏弄,差点走火入魔,力竭而死。作为武林的泰山北斗之一,这事他虽羞于出口,但想到前代掌门曾死于这魔琴之下时,不由怒气填膺。当下传出武当铁木令,令代当诸门人暗中查找这魔琴下落。 不旬日,西让圣便获悉凌如风的中州镖局,接到一枝怪镖。想凌如风乃光明正大之人,决不会做那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作为一代掌门人,西门圣不便轻易出山。但事关重大,他只得请武功仅次于自己的师弟云中子出马。要云中子在凌如风夫妻路过武当山时,请他二人上山相议。 西门圣怕云中子独力难支,难敌凌如风夫妻,同时又派出成当三才剑协助云中子。不料消息传来,不但武当四象阵没控住凌如风夫妻,就连陇西三绝、桐柏双煞、天星庄二怪、长白毒龙诸人,都在打这魔琴的主意,并且都败在凌如风手中的魔琴之下。 西门圣怎知,那林中琴声,根本不是凌如风夫妻所为。 西门圣见三才剑,被凌如风夫妻杀得一残一伤,不由大怒。当下不顾身份,立刻调动武当精英,亲自赶来。 好容易赶上凌如风夫妻。西门圣本心高气傲之人,自是不愿暗中偷袭。本欲叫阵相斗,却又觉得以武当掌门人身份与凌如风交手,又有以大欺小之嫌。 并且,以前中原十大掌门人,皆死在这魔琴之下,自己前不久还亲自领教过这跪琴的厉害,纵使武当精英一齐上,也决难与魔琴相抗。何况,武当乃当今武林泰斗,一拥而上,胜之不光彩,败了更是羞人。 西门圣跟踪了凌如风夫妻一天多,考虑再三,终于决定自己独自一人见凌如风夫妻,到时见机行事。 发出铁木令,邀凌如风夫妻到这小店相见后,西门圣将几大弟子伏在小镇外,自己只身一人来这店中相候。 不想消息透露,竟引来这么多武林人物。西门圣心生慈念,欲将众人逐出,以免一会儿动手时伤了无辜。不料倒被众人误会,以为他欲独吞魔琴。 刚才,西门圣被金银二燕那番阴损,已是怒气填膺。 不想凌如风一进这小店,便指责他约了众多高手助阵。言下之意大有他堂堂武当掌门人,倒怕了他似的。 因此,西门圣一失长者风度,怒道:“贫道约你夫妻前来相会是实,但这店中另外之人,脚生在他们身上,自己跑来的,却与贫道毫无关系,凌大侠只管放心!” 西门圣说着,伸出手来,对场中之人逐一点着问道:“陇西三绝、丐帮三位舵主、这两个假小子,这位小相公,还有——喂,别躲,你们这几个天星座的好汉,且说说,你们可是贫道约来的么?” 第二十章 紫微煞 梦南柯被西门圣剑指点着,知藏不过,只得转过身来,向凌如风夫妻施礼道:“晚辈确是路过此地,无意中走到此处的。” 梦南柯一已知道这老道即当今武林泰斗西门圣后,不由肃然起敬,所以首先站出来为他解释。 凌波仙子一见梦南柯,不由惊喜道:“咦,梦公子,蝉儿可是跟你一起来了?” 梦南柯忙道:“晚辈受凌大侠所托,那一日别后,即去了平都,已探得青蝉小姐还没到鬼宫时便已遇高人救了,现在可能已回家去了,晚辈并未遇到。” 梦南柯说至此即打住,将自己鬼官遇险之事隐了,只字不提。 凌如风夫妻见女儿未来,不由一阵失望。因店中人多,不便与梦南柯多说。 金、银二燕见梦南柯认识凌如风与她们的师姑,忍不住将两对美目,再把梦南柯打量一阵。不知为何,两张女扮男装的俏脸竟无缘无故的红了。 这边丐帮三老见西门圣说话时摆出一副武林泰斗模样,未把他们放在眼里,驼丐张太华率先发难,怪声怪气地说道:“承西门道长见问;咱老花子的脚虽长在自己身上,却是跛驴将老花子带来的,可不是自己走来的。” 陇西三绝的摩云掌本是粗人,闻言叫道:“上山打围,见者有份!别人能来,咱陇西三绝就不能来么?” 金银二燕闻言,粉面一沉,叱道:“你这憨夫,上山打围,围什么呀,这可是酒肆,不是山上!” 凌如风因遇到一连串巨变,一颗英雄心,竟将世事看冷。想到三才剑突袭自己之事,更是愤意。当下冷哼一声,对西门圣道:“陇西三绝,虽是租人,但表里如一,倒令在下敬佩!道长曾有恩咱夫妻二人,在下一直感恩不尽。一闻道长召唤,便冒死赶来。道长有何话,只管吩咐下来就是!” 一闻凌如风话里有话,西门圣心中顿大不是味,当下摆出长者架式,喝道:“凌如风,你可知罪?” 凌如风冷笑道:“在下一生从来未做亏心事,何罪之有,还请道长指出!” 西门圣肃色道:“梵天慑心琴,乃阳中原武林的魔星。多年以前,它一出现中原,便荼毒武林。中原十大掌门,皆丧于这魔音下。正义之士提起它,谁不切齿?皆欲毁琴而快天下。可是,你们夫妻二人却为了一己之私,甘与中原武林为敌。你们二人,难道不怕成为武林千古罪人么?” 凌如风闻言,倏然变色道:“凌某所保之琴,实乃一寻常古琴!这事,凌某已与云中子前辈讲过,道长想来亦已知晓,为何还要与凌某过不去?” 西门圣冷哼道:“你已十年未出山保镖,如今却肯为一寻常古琴人妻双出,却是为了什么?贫道倒想听听!” 凌如风正欲解说,那陇西三绝抢先叫道:“西门道长切不可信他的花言巧语,在南襄田道,他那魔琴,可让咱吃了大苦头……” 凌波仙子闻言,不知她夫妻在逃时,背后确有魔音发动,将群雄制住,还以为陇西三绝所提苦头,乃长白毒龙在唳啸天手上使毒之事。当下叱道:“你这憨夫,自讨苦吃,怎能怪上咱二人?” 凌波仙子这话,无疑承认了陇西三绝所说是真。 西门圣早听门下四子讲那怪异的魔音,乃凌如风所发,闻此言,冷笑道:“凌如风,你还有何话说?” 凌如风见迟,凄然一笑,道:“凌某不管怎样解释,你们总是不相信,还能说什么呢?出手吧——” 说着,“当”的一声,拔出成名金刀。 西门圣见凌如风不取琴而拔刀,很是奇怪。一想,不由大怒,道:“凌如风,想不到你竟如此猖狂——不用魔琴,难道你自信凭你手中之刀,就能胜贫道手中之剑么?” 西门圣说着,也不见他手动,众人只闻“铮”的一声,一道紫光闪现,上古奇兵紫微剑,已握在他手中。 凌波仙子见势不妙,也急掣子午鸳鸯钺于手。必要时以助丈夫一臂之力。 陇西三绝与丐带三老,也皆暗中拔出兵器以应变。金、银二燕粉脸一肃,也拔出两支长剑,怒目而视。 凌如风将金刀一抡,立了个门户,愤怒地道:“陇西三绝与武当三才剑一再相逼,如今道长又亲自动手。在下自知不敌,但为咱中州镖局声誉,也只有以死相拼了!” 声音悲怆至极! 那店中小二及一般食客见势不妙,皆吓得飞奔而逃。夹杂于食客中打探消息的天星庄几个庄客,也合机溜了。 梦南柯见双方要动刀兵,顾不得安危,急忙插身至西门圣与凌如风中间,叫道:“两位前辈且息怒,晚辈有一言相告!” 西门圣见凌如风拔刀而不用琴,以为凌如风有“杀鸡焉用牛刀”之意,小看了他,早已大怒,正欲以绝伦武林的紫微剑法,一举将凌如风废了。不想被这个少年书生挡在中间,怕伤无辜,只得将剑暂时收回,对梦南柯喝道:“你这小相公不要命了?快过一边去!” 梦南柯忙左拳右掌一合,对众人一揖道:“各位前辈,小生梦南柯,即凌大侠要将所押之琴送往戎州圣手书生之子,今有几句话如梗喉间,不得不吐出——” 一听这少年书生乃梦云亭之子,众人顿时收回兵刃,听他说下去。 梦南柯忙道:“晚辈知密切注意着凌大侠所押这琴的,不止在座诸位前辈,更有那平都鬼圣,为夺这琴,还欲将晚辈擒去为质,待此琴到家父手中后,再用晚辈擒去换这琴。但晚辈知道家父从未有持魔琴的朋友,且家父早在几年前,就深居戎州翠屏山文书院,潜心儒学,不再问江湖是非。所以,晚辈实想不出托凌大侠送琴之人是谁。此事实属离奇,其中可能有诈。各位前辈,皆中原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何苦为这不明之物坏了江湖义气?因此,晚辈斗胆相邀各位前辈,同凌大侠一起共赴戎州,找到家父,将这过中情由弄明白后,再动刀兵或化敌为友如何?” 丐帮三老一听,皆点头称是。 陇西三绝吃过魔琴的亏,怎肯听信梦南柯之言,当下道:“胡说!你这娃儿,乳臭未干,分明是与凌如风一伙的,欲将咱们骗到戎州,一网打尽么?” 听了陇西三绝之言,西门圣立刻皱起眉,对凌如风喝道:“贫道那师弟与三个弟子,难道会欺骗贫道么?凌如风,你今天若不交出魔琴,就休想走路!” 凌如风正觉梦南柯之言有理,本想婉言邀约大家共去戎州。被西门圣这一喝,也怒了。凌波仙子刚才已听金、银二燕讲姐姐李青蛾已率门下赶来护琴,胆气一壮。今见西门圣实在逼人过甚,忍不住叫道:“西门道长一再盛气凌人,难道是以为咱中州镖局与飞燕门软弱可欺么?” 话音刚落,已掣出子午鸳鸯钺。 西门圣掣长剑在手,使瞟她,冷笑道:“贫道自来不与女人动手!”转身剑指凌如风道:“出刀吧!” 梦南柯见凌如风处境险恶,急忙挺身上前挡住他,用胸口对着西门圣剑尖,叫道:“鬼圣欲以晚辈生命为质,与家父换琴。今晚辈愿将这条小命,交与道长为质,与道长一道赴戎州。见过家父,弄清了这个中原委后,听凭道长处置!” 凌如风怕梦南柯受伤,急推开他,气忿忿地道:“梦公子请别插手这事!那平都鬼圣与肉蒲团诸魔头一再无理相逼,凌某自认为正邪不可同日而语,毋须计较!西门道长乃堂堂武林泰斗,众望所及,也效那魔头们一再无理取闹。如让公子你去作人质,倒显得凌某似真作了亏心事似的,今后用什么脸见人?罢罢罢,凌某今天拼着一死,也要见识一下西门道长的紫微剑法!” 说着,怀抱金刀,对西门圣一揖道:“道长一再相逼凌某,在下不得已而出手,还望谅者则个!” 话音刚落,一式天回地转,舞起一片金刀,向西门圣卷去。 西门圣见凌如风两番皆无用琴之意,大感奇怪。知凌如风不是自己对手,如打下去,纵使赢了凌如风;以长欺小,今后见了水镜上人,面子上也过不去。 当下舞动紫微剑,将凌如风攻势挡住:见凌波仙子杏眼含嗔站在一边,知她若见丈夫不敌,定会出手,不如自己爽快点。西门圣当下左手剑指,对着凌波仙子一点,道:“贫道不愿以大欺小,你们夫妻俩双双上吧!” 凌波仙子早就忍耐不住,闻言,娇叱一声“好!”一式乱风落叶,旋身而进。一对子午鸳鸯钺,还未向西门圣递过之时,两枝飞燕镖,早已疾射而出,飞向西门圣两大要穴。 好个西门圣不愧为一代剑术大师,右手紫微剑,顶住凌如风金刀攻势,左手剑指化掌往下一抄,接住两镖飞燕,同时向上迎,竟将那两只小铁燕当作兵器,与凌波仙子的子午鸳鸯钺周旋起来。 这边丐帮三老,武功皆臻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如若此时猝然出手,凌如风夫妻纵有十条命地会丢了。 虽然丐帮三老此来,是风闻魔琴又重现江湖,前来为前代掌门报那血仇的。但见凌如风夫妻并未将琴为虐,而是以本身武功,与西门圣一见高下,三长老更是不愿以多取胜了。更何况,三长老早就见不惯西门圣自恃身份高,不将他三个老花子放在眼里。当下,三长老倒乐得袖手旁观,观摩这一代剑手与泰山魁首一较雄雌。 而那陇西三绝,本是租人,想不到趁此机会联手袭击凌如风夫妻,定会一击奏效。只觉得观看天下第一剑与泰山第一高手较量,乃千载难逢之机。当下,三绝乐呵呵的,只是站在那儿一饱眼福。 倒是梦南柯与金、银二燕,见凌如风夫妻冒险斗西门圣,皆为他们提了一把汗。金、银二亲几次皆想上场帮助师姑斗一斗西门圣,但见丐帮三老在一旁虎视耽耽的,怕万一出手,那三老定会卷进来,那时自己二人肯定不敌,倒引火烧了凌如风夫妻。因此上,二人只是紧张地盯着场中变化,不到万分危急关头,决不敢冒然出手。 场中众人,但见凌如风夫妻将那西门圣围在中间,三般兵器,上下翻飞,紫光、金光、银光飞舞游动。初时,还可看出各自路数。但多过一会儿,便觉三光搅在一起,舞得密不透风,三条人影,卷在一团刀光剑气之中。武功较弱之人,竟分不出谁是谁来。不过半刻,三人已过近百招。 场外之人,正自心惊,猛听“嗡”的一声,从光四中飞出一物,斜斜插入店中梁上,尚自抖动不已。 众人抬头一看,竟是一支钺。便见凌波仙子一个踉跄,跌出圈来。 银燕大惊,一声“师姑!”一个箭步跃上前,扶着凌波仙子退下。但见她粉面带青,嘴角浸出一丝血,而右手空空,手中子钺,正是被西门圣磕飞上梁那支。 看来,凌波仙子在西门圣一击之下,内腑受震不轻。 金燕急忙掏出飞燕门制特灵药,灌入凌波仙子口中。一阵推宫过穴,凌波仙子方才缓过气来。急睁眼,见凌如风仍苦苦地与西门圣斗在一起,虽未露出败象,但守多攻少,已让西门圣占去了上风。看趋势,再过三五十招,定会败落。 当下,凌波仙子顾不得受伤之体,急将怀中飞燕镖掏出,瞅定西门圣,一有机会,便发一只。 西门圣武功,早臻化境。这飞燕镖,自是伤他不得。但凌如风功夫,乃他下一辈中的第一高手,武功仅比西门圣差半筹。且所用的兵器,乃棠溪龙泉唐家几代秘制金刀,其锋利程度,并不比西门圣那上古奇兵紫微剑差多少。西门圣要想碰飞它,自是不易。二人武功,本相差不远。今凌波仙子飞燕镖,不时的趁虚飞来,使西门圣不得不分神对付。这样,倒比凌波仙子持钺与凌如风双双战西门圣,要占便宜得多。 高手交战,最忌分神。凌波仙子只发了七、八只飞燕,西门圣就被逼得手忙脚乱,被凌如风将上风占了回去。 凌如风却不敢伤西门圣。当下见好就一收金刀,道声“承让!”一转身,对凌波仙子递个眼色,道:“咱们走吧!” 当着众多高手之面,西门圣脸上老大下不来。急将手中紫微剑一拦,喝道:“且慢,留下琴再走!” 陇西三绝来此,本意在夺琴,今见凌如风夫妻要走,也一齐飞身拦住,喝道:“对,留下魔琴再走!” 乌金钢、方便铲、筒子鞭同时出手,到住了店门。 那金、银二燕见状不好,急急的抽出剑来,喝海:“好不要脸!以大欺小还嫌不足,还要倚多为王么?” 梦南柯同时也解下腰间软剑,对陇西三绝喝道:“吠,休得无礼!” 西门圣被金、银二燕之话,呛得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法反驳,唯对陇西三绝喝道:“你们都给我退下,谁要你们动手来?贫道之事,贫道自会解决!” 三绝中的筒子鞭巫云闻言怪笑道:“上山打围,见者有份,这是规矩!难倒你武当山就真以为了不起,要恃强独吞么?” 西门圣大怒,喝道:“此琴关系着中原武林安危,贫道欲毁之而后快,什么独吞?为它,咱武当前代掌门人丧生魔音下,今门下又是一残一伤,全是为中原武林大局着想,谁家你这鼠辈,插手其间,只为一己之私耶!” 醉金刚唳啸天闻言大怒道:“武当自以为是武林泰斗,别人便都是鼠辈?今咱陇西三绝,倒想领教一下道长的紫微剑法!” 西门圣焦燥道:“要想领教贫道剑法,以后有的是时间!今天,你们可别趟这浑水,搅在其间,误了武林正事!” 丐帮三老在旁静观,一直未开口的双头丐古亮见西门圣一再称大,忍不往笑着对陇西三绝道:“三位陇西好汉,还是学咱花子,少管闲事吧!凌大侠的金刀,可不象咱花子的打狗棍那么好玩,深负盛名的三才剑遇上,也是一残一伤。就连天下第一剑西门道长,刚才也是‘承让’了。你们若是插手其间,输了虽不算丢脸,但若赢了的话——连鼠辈也赢了凌如风,教西门道长这武林泰斗的脸往哪儿放?所以,咱花子还是劝你们别染指为是!” 那筒子鞭巫云在三绝中算是有心计的,明白双头丐言下之意,忙对双头一丐一揖,遭:“承教!既然咱们插手这事有损西门道长清誉,咱就不管这闲事了吧!中原武林大概姓西门,咱们倒是多事了!” 两人一唱一和,这番阴损,西门圣被气得差点昏倒。当下,剑眉一竖,右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火炮,向店外一扔。 这一扔,带起一溜火花,在店外“轰”的一声爆开,一束蓝色火花,顿冲上天去。 众人一见,便知这是武当掌门的蓝光传讯。只须片刻,便会有武当高手云集,不由齐齐拔出成名兵器以待变。 果然,蓝光刚过一会儿,众人便听到一阵破空之声传来。七个中年道士,腰挎长剑,鱼贯而入,对着西门圣躬身道:“七星剑奉命前来,恭聆掌门人吩咐!” 西门圣剑指一扫,指着场中人道:“除凌大侠外,尔七人且将这些客人请到旁边喝茶,我这儿有要事与凌大侠相商!” 好个西门圣,一旦摆出掌门人身份来,八面威风。 七星剑对西门圣一躬身,齐道一声:“是!”转过身,对丐帮三老、陇西三绝、凌波仙子、梦南柯及金银二燕冷冷地说道:“各位檀越,请随贫道们到一旁喝茶去吧!” 酒丐王福,本是三老之首,见西门圣耍起威风,便懒懒地掏出黑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冷笑道:“咱花子是要饭的,可没雅兴到你武当山讨茶喝。咱花子肚子里的油水,本来就不多,喝了你那茶,肚里岂不淡出鸟来?咱花子不去!” 驼丐张太华却牵过跛驴,对七星剑笑道,“咱花子这驴却渴了,就请道长将你那武当茶施舍一桶,给咱饮驴吧!” 陇西三绝一听,齐皆拍手大笑起来,道:“对,咱陇西三人只爱吃酒肉,你那武当茶就用来饮驴吧!” 七星剑闻言大怒,只闻“铮”的一声,七道白光闪过,七人手中各多了一柄长剑。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皆有长剑递来,忙各运功相架。但闻耳边呼呼剑响,不一会儿,竟皆被一个奇怪的剑阵裹住,卷向店外空地上。 驼丐张太华舞动打狗棒,冷笑道:“久仰武当山的十二剑合一的紫微剑阵厉害,花子早想领教!西门道长怎小看咱们,只使这七星剑阵来困咱?就算那三才剑当真被凌大侠杀得一厥不振,堂堂武林泰斗的武当派中,就找不出两三个可补替的人么?” 口里说着,手上却不松,打狗棒拦腰一扫,便对剑阵中枢的天心剑位打去。 陇西三绝一听驼丐叫出剑阵之名,一起喝道:“好哇,让咱陇西三人也见识见识西门道长的绝学!” 边叫边各舞兵刃,醉金刚的乌金锏,指向七星之首的天蓬剑位,摩云掌的方便铲,指向天辅剑位,巫云的筒子鞭,指向廉贞剑位。 丐帮的另外二老,双头丐自恃功夫深,知七星到中贪狼星最狠,一挥手中铜人,击向天英剑位;酒丐手执红、黑二葫芦,忙抵住巨门星天任剑位。 留下天柱剑位,梦南柯正欲跃上,那金、银二燕已率先抢了过去。 梦南柯正不知该奔那位帮忙,被凌波仙子一拉,道:“梦公子,咱们且占了中宫,设法破阵出去,救你凌大叔!” 梦南柯闻言,知凌如风不是西门圣对手,二人若在阵外动起手来,两人皆武林正派名师,伤了谁都不好。不由大急。与凌波仙子跃至中宫,瞅着转动的七星剑阵,等待可趁之机出现。 这时,七星剑阵已然发动。但闻隐隐一阵风雷之声,席地而起,慑人心魄。只见这七剑忽展忽出,变幻出万千长剑。一阵紧似一阵的剑光,将阵中之人紧紧裹住。 阵中之人,除金、银二燕外,功力已臻一流高手之列,但被这剑阵困住后,竟谁也别想出来。 见七星剑阵布成,西门圣这才对凌如风冷冷说道:“凌大侠,请看贫道薄面,将你那为祸中原武林的魔琴毁了吧!” 凌如风见西门圣一味的恃强,也冷笑道:“咱中州镖局近百年来从未失镖,难道到咱手中,就要将祖宗的脸面丢尽么?这趟镖,关系到咱中州镖局存亡,只要凌某一口气在,是决不允许它走失的!” 西门圣见众多高手,皆被困人了七星剑阵中,脸上一沉,道:“看来,为了中原武林的安危,贫道今天只有开杀戒了!” 说着,紫微剑一摆,剑尖指向凌如风,凌如风见西门圣。脸上泛起一层寒冰,那紫微剑剑尖,便一轮一轮的,泛出一道道紫气,向他逼来。 凌如风不由大惊,知西门圣为对付他,已不惜使出十年来未用的紫微剑法。不敢多想,急将手中金刀,使出天花乱坠刀法,让一团金光,死死护住自己门户。 但见西门圣剑尖上那一道一道的紫气,一碰到凌如风护身光圈上,便“啵啵”之声不绝,溅出一朵朵紫花。 凌如风这套天花乱坠刀法;虽只守不攻,但却最耗内力。只一会儿,凌如风便气喘心跳,难以支持。 而西门圣见自己使出成名绝技,竟难以伤凌如风,也暗自心惊。 须知这紫微剑法,乃武当历代掌门绝技,非到迫不得已,是决不难使出的。因为这剑法一旦使足火候,便会伤人伤己。这套剑法,西门圣自学成后只使过三次:第一次乃出任掌门之时,他凭此剑法,一举击败为害武林的西城鹰尊,而闻名中原;第二次,乃十年前,疙蚤笼之夫——鄂西毒手神君欲称霸武林,将豫、鄂两省正邪两派高手,差点赶尽杀绝,激起武林公愤,由西门圣出而,相约于武当山天柱峰上,二人苦斗了两天一夜乃不分胜负。西门圣在最后之时,不得已使出紫微做剑法,将毒手神君穿胸而死。 如今,为对付凌如风,西门圣竟不惜第三次使出这到法,不想竟伤不了他,不得已,西门圣将体内真力,提至九成,剑尖紫气,顿时如云涌出,迫向凌如风。 凌如风猛觉对方剑气一紫,便难支持,急忙将全部功力使出,死死守着身上几大门户。但身上之衣,只一会儿,使有好几处被冲入金光的紫花削飞,露出皮肉。 一时间,凌如风狼狈至极。 西门圣见状,心里暗喜,正欲一举洞穿凌如风,猛闻脑后一声疾呼道:“牛鼻子休得伤吾妹弟!” 喝声乍起,一溜黑光,向西门圣后脑风府穴飞来。 西门圣闻脑后风生,知有暗器打来,自恃功力精湛,不当回事。右手紫微剑花,仍一朵朵的只管迫向凌如风,左臂却反手一抄,去接那飞来暗器。 西门圣哪里知道,来者乃嘉州飞燕门掌门李青蛾,其轻功与飞燕绝技已臻化境。 这李青蛾乃光明磊落之人,远远的看见凌如风被紫微剑遍得险象环生,怕援手不及,故先大喝一声,知会了西门圣,再发暗器。她知西门圣功力奇高,寻常手法,根本别想伤他一丝毫发。所以一发两镖,一溜烟击向西门圣脑后。 这西门圣见是一道黑形飞来,以为只是一件暗器,所以大意地一抄手,抓住射来的飞燕。不料刚抓住,后面那只飞燕已到,“噗”的一声,已啄入西门圣手背,痛得西门圣一咧嘴,将抄住之燕,反手甩向李青蛾。这一甩之下,手背上那只飞燕也被甩落,竟啄下他手背上一大块肉来。 这一咧嘴一甩手间,西门圣右手所发剑花顿弱。 凌如风觉压力一松,抓住这难逢之机,倏地跳开,收了天花乱坠刀式,手提金刀,口里喘个不停。定睛看时,见大嫂凌霄仙子如风飘飘来,一伸纤手,接了西门圣甩回的飞燕镖,笑道:“久仰西门道长的紫微剑法天下第一,如今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西门圣见来者身法奇快,一晃眼间,一个发髻高耸,凤眼桃腮的银衫中年女子已亭立在他面前。 只见这女子向他进了一个万福,遭:“嘉州飞燕门李青蛾,这里有礼了!” 西门圣见放出暗器伤他手背之人,竟是功力比他差上一筹的飞燕掌门李青蛾,脸上不禁一红,喝道:“原来是李门主。暗中偷袭贫道,这算什么?” 李青蛾笑道:“发镖时,我可是先打了招呼的,怎说是偷袭?真要伤害道长,我这飞燕镖击中的,便不会是道长手背了!” 西门圣抬腕一看,手背上血流不止,忙掏出一个白色小瓶,倒点粉末在手背上,顿时止住血势。 想想,知李青蛾确是无意伤他。不然,趁他全力与凌如风对敌之时,猝然出手,他早没命了。心上更宽,但却决不领这个情。当下,西门圣对李青蛾喝道,“李门主率门下远远的赶来这儿,可是要助纣为虐,助魔琴为害中原武林么?” 李青蛾闻言,不由莞尔一笑,道:“西门道长言重了!本门深居岷山,早不问武林是非。今接到门下飞鸽传信,道是魔琴复现中原。为报本门前辈掌门人血仇,所以我只得出山,来管管这事了!” 西门圣闻言,冷笑道:“李门主这么说,与贫道同出一辙,为何却反助凌如风,欲助纣为虐?” 李青蛾笑道:“道长之言差矣!我这妹弟,乃堂堂武林世家子弟,岂会作那为害武林之事?本门已经获悉,他所带之琴,实一寻常古琴。道长为何效仿那平都老鬼与长白毒龙之类,不问其青红皂白,却一味的蛮夺,倒失了武林泰斗身份?” 西门圣刚才被金银二燕那番阴损,已是够呛。今见二燕之师,竟比那二燕嘴还厉害,不由怒道:“你说凌如风所带之琴不是魔琴,是何人所言?可有依据?” 第二十一章 怪客 李青蛾瞟瞟门外,见七星剑阵内杀气弥漫,只怕再过一会儿,便会有人血溅阵中,很是着急。但脸上,却是一副见惯不惊的笑摸样,对西门圣问道:“你们武当,就这么好斗么?” 西门圣举目一看,见七星剑阵,虽把场中诸雄困住,但要伤他们,却是不易。而自己一人要对付凌如风与李青蛾,只怕也是不易。 略一思忖,好汉不吃眼前亏。西门圣忙来到店首,击掌三声。 掌声一停,那七星剑阵,便缓缓的停止了转动。 西门圣转过身来,对凌霄仙子道:“我这里已撤阵。现在,该你说了!” 凌霄仙子李青蛾这才说道:“本门消息,来自水镜上人之口——对凌大侠所携之琴,大师已亲自测试过了。” 西门圣闻言,不由一惊。 凌如风这时,已然喘过气来、见西门面露惊愕之色,忙接道:“在下径嵩山时,恩师在下所携之琴,确是亲自测试过。道长信不过在下,难道连在下恩师也信不过么?” 西门圣不由默然。 须知,少林与武当,乃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水镜上人与西门圣,可并列为中原武林称尊。在内功火候上,水镜还胜西门圣一筹。既然水镜上人已测出此琴有伪,那就定是不会错的了! 但那真琴何在? 西门圣刚才还满以为只要擒了凌如风,将魔琴毁去,中原武林从此可保平安。 如今看来,此琴若伪,中原武林更是面临严重危机。 因此上,西门圣一时作声不得。 外面那七星剑阵一停,阵中之人,便觉压力顿减,瞬间剑气全无。众人不由奇怪。那武当七大门人长剑入鞘,即列队店门边,对西门圣躬身道:“门下七星剑,静候掌门圣谕!” 西门圣长袖一挥,道,“你们下去吧!” 七剑一转身,悄然投入夜色之中。 那金、银二燕,一见店中立着的李青蛾,急将双剑入带,娇声叫道,“娘!”似两只燕儿,飞向李青蛾怀中。 凌波仙子与梦南柯,首先看凌如风,见他安然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这倒恼了丐帮三老。 那驼丐深通阵法,一根打狗棒顶住七星阵腰眼,指挥二丐、三绝、二燕按步就班,将七剑攻来之势一一化解后、正欲反守为攻,联三派之力,将这剑阵破了。狠狠地刹一刹西门圣傲气。不料被西门圣主动撤去剑阵。在外人看来,倒象是西门圣大度,饶了他们似的,心上怎不气恼? 当下,驼丐张大华一收打狗棒,对西门圣冷笑道,“承道长之情,撤去剑阵,咱花子感恩不尽。不过,咱花子们还想领教一下道长的紫微剑法!” 那紫微剑法最是耗内力,一经使过,若不精心调养数目,再难使出。刚才为对付凌如风,西门圣已耗去大部份内力。此时,其功力只可当一普通高手,怎能与驼丐再战?不然,为何西门圣修成这武林至上剑法,却一生只使过三次,皆乃迫不得已而为,全因这剑法使过之后,如再遇上一个一流高手出现,只须轻轻一击,便可将他打败,挫去一世英名。 此时,西门圣有苦难言,又不敢将真象托出,不然以后更难使此剑法,所以,他只是沉着脸,不发一言,对驼丐之言,似不闻不问一般。 驼丐实是不知其间曲折,不然凭他为人,是决不会来占西门圣便宜的。 见西门圣不发一言,驼丐只以为西门圣瞧他不起,不值得出手与他一战。不由大怒,赐道:“难道中花子命贱,竟不值得西门道长动手么?” 西门圣见驼丐再次相逼,几欲不顾一切出手。但想到中原武林危在旦夕,自己必须及早寻到水镜上人,商量一个完善的对策,而决不能凭一时意气,坏了大事。 因此,西门圣面色一寒,正色对驼丐道:“张檀越,武当与丐帮,素日无冤无仇,何苦过门相争?咱们两派前辈掌门,同丧魔音之下,同仇敌忾。如今魔琴已现,中原十大门派,正应趁此君羽翼未丰之时,联手一举毁去。岂能血仇未报,先自火并起来?” 醉金用闻言却叫了起来:“你这话听来很有道理!但为什么先前却恃强将我们围了起来,想杀个干净?现在玩不过去了,却来说这些漂亮话?” 双头丐却很明道理,劝驼丐道:“张舵主,西门道长之言,很有道理!咱们还是看看后再说吧!” 驼丐刚才叫阵紫微剑法,本是场面活,为丐帮挣面子。不想西门圣如此说,双方皆保住了面子。以自己之力,决难胜过西门圣。因此趁机下去,对西门圣道:“道长既然如此说,咱们这事,就待以后再说吧!如今倒是大家先同心协力,了那前辈血仇才是!” 说着,将指向西门圣的打狗棒,转向了凌如风夫妻。 醉金刚见西门圣与丐帮三老设将自己之话当回事,忙道:“也罢,上山打围,见者有份,咱陇西三绝也算上!”乌金锏一挥,也指向了凌如风。 李青蛾、梦南柯与金银二燕见状不妙,急忙拔剑上前,与凌如风夫妻共六人,一对一的,对着丐帮三老与陇西三绝。一时间剑拔弩张,紧张万分。 西门圣见丐帮三老与陇西三绝因刚才未听到李青蛾之言,放此仍与凌如风夫妻为敌,见双人剑拔弩张,忙往中间一站,道:“众位英雄且听贫道一言!” 双头丐怪眼一瞪,喝道:“咱花子今听你之言,愿联手毁了魔琴再说。你却出手相拦,倒底是何意思?” 立刻,六般兵器,又指向西门圣,大有一触即发这势。 西门圣指着李青蛾,道:“各位英雄,可认识李门主?” 陇西三绝不认识李青蛾,丐帮三老却是认识的,齐道:“她乃岷山飞燕掌门人,道长提这怎的?” 西门圣道:“刚才李门主已传嵩山少林水镜禅师话未,道是凌大侠所携,确乃寻常古琴,经水镜掸师亲手测试无误。看来,咱们都似中了别人之计……” 筒子鞭巫云冷笑道:“谁不知那老和尚,是凌如风的师父?道长难道就相信他不会为自己徒儿开脱?” 李青蛾急叱遭:“你这小人,只道天下之人个个都象你一样,为了一己之私,使一切武德都可以不顾么? 巫云将简子鞭一抡,喝道:“你这婆娘骂谁无武德?” 李青蛾杏眼一嗔,正欲发作。西门圣怕二人又动手,忙道:“二位且息怒!魔琴既已重现江湖。咱中原武林就将面临一场浩劫。魔琴既不在这里,大家不设法联手找出将它较去,却一再自相残杀,算个什么?” 醉金刚叫道:“水镜上人之言,或者可信。但这婆娘的话却令人难信——那老和尚凭什么说这魔琴是假的?咱陇西三兄弟与武当四子,在南襄医道林中,吃凌如风那魔琴的大亏,难道是假的么?咱们亲眼所见不信,倒不成去相信这婆娘道听途说?何况,听说这婆娘是凌如风的大嫂子,难道不会为凌如风开脱?” 这话很有道理,西门圣一时作声不得,欲强行查检凌如风之琴,又知此时内力不济,定是奈何不了凌如风。 李青蛾被醉金刚左一个婆娘、右一个婆娘的叫着,不由桃腮泛青,再也忍耐不住。娇叱一声,右手长剑一式白虹贯日,便向醉金刚递去。 醉金刚毫不防备,眼看中剑。但见金光一闪,便闻“当”的一声,那递出之剑,竟被凌如风抡手中金刀疾快地一格、李青蛾被这出手意外的一格,手中之剑,差点让金刀磕飞。不由惊叫道:“如风,你这是——” 凌如风又急将金刀,挡住醉金刚砸向李青蛾的乌金锏,急叫道:“大家快住手,听我一言再说! 醉金刚乌金锏指着凌如风道,“你又有什么话说?” 凌如风对李青蛾歉意地一笑,道:“姐姐稍待一会儿,待如风问他几句。” 说完,转首对醉金刚道:“唳大侠道是在南襄图道上,曾吃过魔琴的亏。凌某敢问,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醉金刚脸一红,不由大怒道:“姓凌的,你占了老子的便宜,还想让老子当众出自己的丑,想打趣老子么?” 一连三个“老子”,若遇半月前的凌如风,早是拔刀相向。 但凌如风遭一连串挫折,雄心已减。且见这事蹊跷得紧。当下忍气再问道:“凌某夫妻当日被你们逼得丢了马匹行李而逃,丢丑的是我们,怎么是打趣你?你说与武当四子吃了魔琴的亏,那倒底是怎样发生的?” 巫云的心较细。见凌如风一本正经的,不象是打趣他们。忙一拉醉金刚,问凌如风道:“难道,你真的不知发生的事?” 凌如风与凌波仙子皆茫然道:“难道我们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么?” 醉金刚见他们问得认真,不由愕道:“难道那魔音,不是你们发的?” 凌波仙子倏然变色,急进:“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说清楚呀!” 陇西三绝见他们真的不知,只得红着脸,将追赶他们时,与桐柏双煞、天星二怪、长白毒龙等在林中被魔音散了体内真气,倒地难起之事;略略讲了一遍。 凌如风夫妻听得双双变色,愕道:“怪不得武林中人,皆将咱夫妻二人当作武林巨孽,一直追逐不止,原来其中竟有这么一段误会!” 凌如风沉吟半晌,毅然取下背上琴囊,注与西门圣道:“晚辈实不知有这段故事,见众人一再相逼,所以出手相机,以致伤了武当三位门人。今闻见面三位英雄说明真象,倒是咱夫妻二人的不是了!现在,晚辈愿将此琴交出,任凭道长处置以谢武林!” 说着,解下腰向金刀,一并递给西门圣。场中群豪见凌如风如此,齐皆一愣。 西门圣肃色接过琴囊,却不接金刀,沉声道:“贫道适闻门下三弟子言及林中魔音,也疑其中有诈。今倒要看看此琴。如不是那魔琴,正好当着大家的面,一刷凌大侠的冤枉,” 说着,解开慧囊,取出盒子。见盒盖上封条完整无损,不由奇怪道:“是呀,你们来看,这琴盒根本未打开过,那林中魔音,怎会是凌大侠所为?” 驼丐张太华由惊道。“魔琴不在凌大侠手中,这可比在他手中还槽!以前,咱以为是敌明我暗。如今,倒是我明敌暗了!” 西门圣沉吟道:“这么说来,这托凌大侠送琴之人,倒是奇怪得很,为什么要在这时和凌大侠千里迢迢地送一部寻常古琴呢?喂,凌大侠,那琴主是用什么方法,竟让十年不走镖的你送这琴的?” “这……” 凌如风脸一红,想那屠龙匕,乃武当前辈掌门之物,怎好向西门圣说出。 西门圣见凌如风神态尴尬,便道:“如不方便,不说也罢!” 这分明是逼凌如风说出个中原由。 这时一道灵光,突然在凌如风脑中一闪,不由失声惊呼道:“那托在下送琴之人,就是真正的魔琴主人!” 场中诸人闻言大惊,叫道:“凌大侠,此话怎说?” 凌如风急道:“回那托送琴之人所付镖资,乃是前古奇兵屠龙匕——” 说至此,见西门圣面色突变,凌如风也顾不了许多,接道:“咱夫妻一时好奇,哪有以这无价之宝作一平常之物的镖资的?所以也怀疑到那魔琴上面。私下相验,实乃一寻常古琴。也是奇怪。咱夫妻早想到蜀中一游,便趁此机会解开这迷团,所以接了这越镖。因放心不下,途径嵩山恩师处时,也请恩师查过,此琴实非魔琴,所以放心而行。如今想来,这镖资屠龙匕,乃武当前辈掌门与魔琴主生死相抢时失去之物。那托镖之人,既已获了屠龙匕,自然也得了真琴……” 西门圣激动地抓住凌如风之手,急问:“那屠龙匕现在何处?” 凌如风讷然道:“那屠龙匕,咱夫妻离开中州时,留给了女儿青蝉。如今,可能已在……在那长白毒龙手中……” 梦南柯见凌如风难过,急将话岔开,道:“家父早隐身翠屏山文书院,不问武林中事,怎会与那魔琴主人相识啊,那魔琴主托凌前辈送这寻常之琴与家父,不知是何意思?” 凌如风低头想想,仍是不解。不由焦燥地一把抓过琴囊,道:“现在,凌某也顾不得中州镖局信誉了!为咱中原武林着想,凌某今天就将这盒子打开,彻底检查一番!” 说着便要撕盒上封条。 西门圣急忙抓住他的手道:“且恻以贫道看来,这过中原由可能复杂得很!不如由我们大家一齐护着这琴,赶到戎州,见了圣手书生后,一道来解这迷吧?反正,这儿离戎州,也只一两天路程了。那魔琴主人是否已到戎州,还不一定呢!这样,一方面保了中州镖局声誉,所解之镖无误送到。另一方面,我们人多,如途中遇到麻烦,也可相互帮助。” 李青蛾忙道:“对,本人遇水镜上人之时,他老人家也是这么说。目前,他老人家已与神医张老前辈前往查访去了!” 众人闻言,齐皆道好。 是夜,几路武林英豪,齐宿在这江边小店中,皆化敌为友,各诉仰慕之胤不觉天明,便不再休息,齐齐的向戎州驰去。 这一上路,众人便觉路上情形,甚是不对:但见路上兵丁甚多,一队队的,皆往南开。众人不由疑惑。私下打听,这些兵丁,皆平夷将军刘显所部,受命开往蜀南去的。 丐帮三老一闻刘显名字,心中皆不是味。因这刘显早年乃丐帮赣中分舵舵主,因锦衣玉食呼僮唤婢大违丐帮规矩,被各分舵舵主联手将其逐出丐帮。不想凭他跟多臂熊所学武功,入蜀冒籍武生,从军陷阵二十余年,竟混了个平夷将军之职。丐帮之人提到刘显名字,皆以为叛帮之徒,羞于启齿。 陇西三绝却不知丐帮三老心情。摩云掌陈伦君率先叫道:“看呀,擒龙手刘显不是丐帮中人么?早听说他当了朝庭的大将军,有丐帮三老在此,此去蜀南,正好叨扰他一顿!” 双头丐闻言,心中甚恼摩云掌不惜人情,却不便发作;唯冷冷他说道:“擒龙手早被本帮逐出,已非本帮之人,陈英雄最好休提这叛帮之徒!” 驼丐却倒骑在那匹破驴上,从怀中掏出醉金刚用大力金刚指剪下的那半锭扁银,递向摩云掌,道:“陈英雄如缺银两,老花子这儿还有小块乞银,你拿去用即是,何苦去叨扰人家官府中人?” 摩云掌刚才那话,本是向丐帮套近乎之词。不想马屁拍到马脚上,闻二人讥讽之言,脸上甚是下不来,当下讪讪地道:“咱家只是随便说说,官府之人又如何了?咱家在南阳店中,还遇见一个官军,使的武当剑法,那几路剑,只怕快赶上西门道长了呢!谁又怕他了?” 这话说得更糟。众人不约而同的,都悄俏望向西门圣,怕他发怒。 西门圣却沉着脸并未吭声。此时,那魔琴与屠龙匕之事正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上。何况,他早就风闻被逐出门墙的师侄梅浩成投靠了朝庭。因此,听了摩云掌之言,沉默了好一会,方淡淡地问摩云掌道:“陈英雄,你可还记得那军官模样?” 摩云掌忙道:“那军官的四旬年纪,细挑身材,白面短须,自称是什么三司巡检游击指挥梅……梅什么名字,奉命捉拿钦犯,使的那套武当剑法,实是厉害得紧!” 醉金刚忙抢着道:“那姓梅的算什么?那个老军官让他扣住命门后,仍然可以一式将他击败!” 梅浩成的功力,西门圣自是知晓。连自己也需费尽力气,方能胜梅浩成一筹。能有什么人,能一式便胜了梅浩成?西门圣以为陇西三绝若不是故意阴损武当派,便是看走了眼或夸大其词。心中很不是味,却不愿在此时发作,唯冷笑一声,装作未听见。 梦南柯见这一行人,皆是当今武林响当当的成名人物,怕失了礼数,忙对西门圣道:“晚辈马快,不如先行一步,知会家父准备,以迎各位前辈!” 西门圣想了想,又对凌如风夫妻道:“贫道仔细想来,此去戎州,定是险恶。咱们一行人太多,招眼得很。不如你们二人打中站,咱们随后便到,以免打岸惊蛇。” 驼丐一收打狗棒,对西门圣冷笑道:“不过,咱花子还想领教一下道长的紫微剑法!” 凌如风想想也好,对大家道声“保重!”与凌波仙子双双驰马而去。 由于惦念着女儿安危,凌如风夫妻走得甚急。沿途上,所见往南开拔的军旅甚多,二人也不甚在意,唯匆匆赶路,只盼快到戎州交了镖后,寻访女儿下落。 二人循着大道,策马急行了几个时辰,将近正午时分,已然看到前面有一个较大的镇市。二人这才感到腹中饥饿,同时觉得坐下牲口,经这半日奔驰,也已乏力了。 因此,二人一带缰绳,向镇上驰去。 来到大街之上,只见这大镇颇为繁华。二人也无心观赏,信步向方便的一家酒楼走去。未迸店堂,小二已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躬身将夫妻二人迎人座中,随即牵过二人的马匹到后面小憩。 凌如风接过茶,偶一招头,向牵马的小二望去,不由大吃一惊,手中茶碗,几乎掉下地来。 原来,在店堂后面,有一大块空坝,那空坝两侧,放着尽列马槽,看来是专供过往客商的牲口加料饮水之用的,此际,正有一二十匹骡马,正在槽中饮水。而空坝当中,则停着不少辆车子。 在这些车辆中,停着一辆极其平凡的青幔轿车。 这类轿车,在中原各地随处可见,可谓平常之极,但凌如风在这偶一招头之时,却看到了车帘上绣着一个铜鼓徽。凌如风一怔之下,立刻想到了那神秘的托镖人——清溪秀士兰天野,正是乘坐这样一辆绣着铜鼓徽的青幔轿车到中州镖局来的。 魔琴主人在此? 车既然停在这儿,那么,乘车之人,也定然歇在这店中。也就是说,那个用一寻常之琴诱他前往戎州并在中原武林掀起轩然大波的魔琴主人,此刻正在这店中饮酒! 凌如风一想到此处,心中不禁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凌波仙子见丈夫突然间呆若木鸡,嘴底发白,持茶碗的手不停地抖动,甚是怪异。秀目顺着凌如风所望方向一看,看到那锈着铜鼓徽的轿车,也是愣了。 凌如风紧张一阵,勉强抑制住激动,悄悄拉了拉凌波仙子的衣袖,坐了下来。先左右一看,见这家酒店,规模甚大,前后共有三十余座头,倒有一大半,坐上了食客。 二人坐定以后,便开始悄悄打量酒楼上的食客。只见一大半皆是客商模样的人,为几文蝇头小利,正满口铜臭地谈论着各地行市,或讨价还价的争论着什么。还有三五个书生打扮之人,用之乎者也伴着几碟小菜正摇头晃脑地边吃边吐着肚内文章。再就是一个年约五旬的走方郎中,身边放着一串银铃和一个药箱,却是面泛菜色,一身俗相。还有一些,则是赶集来填肚的农夫。 凡在此店的食客,凌如风夫妻二人已然一一看遍,只是未曾看出有什么异人来。 不一会,店小二已送上一桌丰盛的酒菜,然而夫妻二人则吃得食不知味,只是一面吃着,一面留心观看周围变化。 二人正自纳闷,那辆绣着铜鼓徽的轿车既停在这里,却未见其乘车主人。忽见一个店小二走上前来,向二人躬身问道:“二位客官,可就是中州镖局主人么?” 二人心中一惊,知是有事。凌如风想想,道:“在下正是凌如风,不知店家,何以见问凌某?” 那店小二满面陪笑,道:“若是凌总镖主,有一位客官托小可带一点东西给你老人家,请你查收。” 凌如风心中甚是奇怪,道:“是什么东西?为何不亲自相见,却托你送来?” 店小二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放在桌上,道:“便是这个!” 夫妻二人见这小包放到桌上时,发出“啪”的一声,很似沉重。二人仔细看时,却是一个小小的纸包。 凌如风接过,并不忙于解开看个究竟,问小二道:“店家,这包裹,到底是何人托你交来的?” 店小二忙道:“那位客官,看似一个文弱书生,只是那个书僮,好生吓人!五短身材,却宽得可解开为两人。那书生倒是一位阔爷,一出手就赏了小可一个银锞子。” 凌波仙子忙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店小二道:“就是刚才,在店门口,那位书生将小可唤过去,说是将这纸包交给凌总镖头后,总镖头定会赏小可……” 凌如风见问不出什么究竟来,便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赏了小二,这才将那纸包,小心地拆了开来。 这一看,夫妻二人不由一惊。 原来,这纸中所包的,乃是一枚径约两寸的铜圆,铜圆正面,饿着一个铜鼓徽,铜圆背后;却是一个“令”字。 铜鼓令? 一见这个奇怪的徽号,凌如风就想到那引起武林浩劫的魔琴,背脊上不由升起一阵阵的寒气。 再看那纸包时,却还有一张请柬。上面用笔恭恭正正的写道: 铜鼓令出一统武林 恭请中州镖局凌如风总镖头于九月九日赛神日到九丝城参加武林盟主擂台赛切盼届时参加。 九丝城主哈大 凌如风看得甚是心惊,暗忖:原来,这魔琴主人名叫哈大,看来,并非中原人,倒象南蛮名字,怪不得这请柬写得不伦不类。这哈大,以为有了梵天慑心琴,便可以惊以自封武林盟主么? 凌如风心中甚恼,正欲将这请柬撕个粉碎,忽听得外面空坝之上,响起了磷磷车声。忙掉头一看,但见那辆绣着铜鼓徽的青幔轿车,已起程向外驶去。 凌如风急忙收起铜鼓令与请柬,向凌波仙子递个眼色,也顾不上吃饭,二人急急地结了饭钱,双双上马,紧紧地跟了上去。 青幔轿车出了镇后,开始急急地向南而驶,正是走向戎州方向。 凌如风夫妻心知,若车上所坐的真是那魔琴主人的话,以自己二人功力,万万抵不住那魔音的袭击。但是,一想到自己二人被魔琴主人一枝假镖,历尽千辛万苦,差点弄得家破人亡,二人便非要追上去,看个究竟不可。因此一策马,紧紧地跟在那车子后面。 二人正跟走间;只见前面路上,一个美貌女子骑着条毛驴儿,缓缓地朝这边走来,后面跟着一个壮汉,看样子似是她丈夫。 那骑驴女子与轿车正要擦身相过之时,只见车中“呼”的飞出一支短匕,插入跟在驴后那壮汉之胸。随着那壮汉那声惨叫,车内飞出一个蓝衫中年儒生,伸手轻轻一抓,便将那骑驴女子拖进轿车,那女子,吓得惊呼“救命”,才叫一声便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嘴。立刻,车内传来一阵得意的淫笑声:“哈哈,这小女子挺够味的,够咱爷们亲热一阵了!” 凌如风在那蓝衫中年儒生跃出车那瞬间,已认出他正是前往中州托镖,自称为青溪秀士兰天野那人,自己差点被这兰天野搞得声败名裂不说,今又见他在这官道上白日行凶杀人,抢劫良家妇女,当下顾下得隐蔽,双脚一夹马肚,策马上前高喝道:“何方歹徒,竟敢白日行凶,难道没王法了么?” 车内那蓝衫儒生闻声,冷哼一声,笑道:“尔系何人,竟敢来管老子的闲事?识相要命的,快滚远点! 随着声音,车内挥出一鞭,击在马臀上。那马儿长嘶一声,带着马车急速驰去。 凌如风大怒,拔出成名金刀,急追而上。凌波仙子怕丈夫有失,也紧紧地跟在后面。 凌如风马快,只两鞭,便赶到轿车旁,举刀正欲砍向驾车之马,忽闻车内“呼”的一声,飞出一件物事。 凌如风只道是暗器袭来,是高人胆大,也不避让,只是横刀一隔。只闻“噗”的一声,那飞来之物击在刀上。立即炸开,化为一团蓝色的烟雾。 凌如风冷不防间,吸入一丝烟雾,立即感到不妙,知受了毒气。 急屏气举刀,用力向那驾车之马出去。却不防车内猛的挥出一鞭,“啪”的一声,差点将他手中金刀击飞。而凌如风此时,已感到胸塞气闷,在马上一晃,差点摔下马来。 凌波仙子见势不妙,左手一甩,将两只飞燕镖击向青幔马车,同时双足在马背上一点,一式飞燕掠水,飞到凌如风身后,在凌如风之马受毒倒下之时,一抄手挽住凌如风,急展凌波步而走。 但闻身后,响起一串响亮的笑声,随着那辆青幔马车,逐渐远去了。 第二十二章 祸叩关闭之门 位处蜀南的戎州,扼三江汇聚之咽喉,控蜀、滇、黔律衢之要冲,物华天宝,地灵人杰,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这一日,那戎西石门南夷古道上,一辆青幔马车急驶着。在这马车正前车帘上,用金丝绣着一个巨大的铜鼓徽。车的两侧青幔上,则绣着太极图、金山角与月亮组成的一幅幅奇妙的图案。 这辆马车由五匹神骏的白骥拉着,风驰电掣般地向着戎州飞驰。这车行驰神速,已令人惊奇;更奇的,却是那赶车之人,竟是两个妙龄女子。 这两个妙龄女子,皆在十六、七岁左右,跳足撮髻,髻上饰着名贵的宝珠。五彩斑衣上,文绣绚烂。而这两个女子,皆杏限桃腮,裸着白嫩嫩的双手双足。 好一对美人儿! 但是,这一对赶车的美人儿,却身挎强弓劲弯,腰佩饰以珍珠美玉的双刀,华丽至极的妆束中,却夹杂着十足的野性。只见这二女手中各执一长鞭,将那五匹白骥,赶得飞也似的跑。一看就让人想象,这坐在车中之人,一定是至尊无比! 这车行甚速,从马鸣溪渡过金沙江来到戎州城外,却并不进城。 那两个赶车女子,将车直赶至翠屏山下,双双跳下车,放开马,一人在轿前;一人到轿后,娇喝一声:“嗨!”将那轿车,轻轻地一提,那车身与车轮便脱落开去,可可的,变成一乘青幔轿子。 那两个驾车女子娇躯一弯,便将这轿抬到肩上,迈着白藕段似的双足。拾级而上,向翠屏山上奔去。 路上行人,见这两个白嫩嫩的小女子,抬着偌大的轿子,在石梯上奔走如飞,尽管吃惊地望着她们。 但见这石梯蜿蜒曲折,直达山顶。虽已深秋,但石级两旁藤蔓缠绕,绿树扶疏,古刹星罗,楼台密布,梵刹钟鸣,间以竹韵松涛,令人悠然神往。 才至山区,这山间已薄雾萦绕,草湿径滑。那抬轿二女,去势不由一缓。 便见那轿中,“倏”的飞出一鞭,疾快无比,“叭”的一声,在二女背后一扫而过,如灵蛇般的,又缩回轿内。 那二女一震,顿时又跳脚如飞而走,不过却已娇喘微微。 轿到山腰翠屏书院前面,轿中人一声低喝,那二女便齐齐刹步,轻轻将轿停住,躬身低首而立。 但见轿门一掀,踱出一个中年文士来,手执折扇,银白儒衫配着中等身材,缓缓地向翠屏书院踱去。 刚至院前峙立的一对钟楼前,便闻一声稚气的喝声破风而来:“先生何人,来我书院有何贵干?” 随着喝声,从那两个钟楼间,一边跳出一个小小的童子来,手执尘尾挡在这中年文士身前,两双机伶伶的眼睛,却在中年文士身上,逐一扫了一遍。 那抬轿的二女子见二童挡路,一式“鹤鸣清风”,身如两只五彩斑烂的火鸟翩然而至,伸出白藕般的手臂,便欲将那挡路的童子掀开。 二童手中尘尾,正欲对二女拂去,忽听那文士轻哼一声,那二女便猛一缩手,身子美妙地一旋,又回到文士身后。 那中年文士一摇手中折扇,笑吟吟地对二童道:“请转报你家主人,就说九丝城青溪秀士文仲前来拜访!” 二童瞟瞟带刀的两个女子,见这中年文士眼生,并非主人熟客,便道:“家师早已退出武林,不再与江湖中人往来,早已吩咐下来,凡武林人士,一律不见!” 文士冷笑道:“她二人乃我婢女,怎是武林人士?你们笑话了!贵主人不见江湖中人,连我清溪秀士,也是不见的么?” 二童细看这青溪秀士,但见他银衫飘飘,手摇折扇,很象一个读书之人。但却生得鹰眼鹤鼻,虽是笑着,却让人感到隐隐一种煞气在笑中回旋。因此道:“先生虽是读书人,但实对先生说吧,家主人近来身体不适,难以支撑见客。请恕罪则个!” 这青溪秀士见二童推阻,仍是一咪笑着,道:“圣手书生既然身体不适,咱只好自去榻前问侯了!” 说着便往里闯。 二童一听青溪秀士说出“圣手书生”四字,立即进:“你这先生说不是江湖中人,怎知咱家主人武林名号?” 因为,这圣手书生乃梦云亭在江湖上的名号。往来的文人墨客间,只知道他是从不参加朝庭大比的三江秀士。 那二童一边说一边伸出尘尾,欲阻住青溪秀士去路。 才一递出,只见青溪秀士手一动,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便觉手中一空。那两柄尘尾,已到了青溪秀士手中。 二童大怒,也不答话,双双出手,向青溪秀士腰间点去。 青溪秀士笑脸不变,手中尘尾一拂一带,轻轻将二童来势化开,脚下轻点便越过二童丈余远,双手反转,借势将两柄尘尾分别向二童甩去。 二童见尘尾带着疾风,“倏”的飞来,劲道不小,不敢硬接,吓得齐齐蹲身,欲躲过这一击。不料这尘尾竟怪异地一沉,分别插在二童高挽的发髻上。 二童遭此戏弄,顿时粉面泛青,恼怒至极。齐齐拔下髻上尘尾,正欲出击,却闻一声低喝从院内传来:“楚墨、锦笺不得无礼!还不快将客人请进屋来!” 二童一听这声音,顿时不敢动手,唯怒目盯着这青溪秀士。 青溪秀士闻声一看,但见一个白面长须儒生,身长约八尺,面如冠玉,丹凤眼,卧蚕眉,隆准方口,头戴纶中,身披鹤氅,气度雍容地出现在书院门首,对他一揖手道:“不知先生何方高士,光临寒舍,有失迎迟,还望先生谅肴则个!” 青溪秀士忙欠身揖手道:“在下九丝城清溪秀士文仲,久仰梦先生高德,如雷灌耳。今有一急事特来拜见先生!” 说着,便是一揖。 圣手书生见这青溪秀士刚才夺二童尘尾那一手,便知其武功,已臻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见青溪秀士执礼,忙展开踏雪无痕功夫,只见他身形未动,人已来到青溪秀士面前,长袖一展,将他下拜之势托住,欠身道:“先生快别客气,请里面用茶!” 圣手书生这一托,青溪秀士下拜之势,竟被他硬硬的托住,拜不下去。 青溪秀士趁机直身,道一声扰,随圣手书生向书院走去。 但见这翠屏书院一进三幢,前后并列,中间种满着奇花异草,两侧翼以廊房,古奇而清白,带着几分神秘。 在客厅坐定,待小童献过茶后,圣手书生方举手向清溪秀士道:“先生与九曲钓叟柳前辈,不知是何称呼?” 武夷山九曲钓叟柳云龙,乃当今一代隐侠,其武功如神龙不见首尾,高深莫测。因他愤世族俗,遁入武夷山九曲溪头,结一茅屋,终日坐钓,不问世事。却于那自然万物运动间,悟出一套变化无穷的拳术。这套拳看似平淡无奇,实却是返朴归真,一举一动间,皆臻化境。 梦云亭见这青溪秀士夺二童尘尾之式,大似九曲钓叟所创拳路中的“漫不经心招数”,故有此问。 青溪秀士见梦云亭只在一式中,便已看出自己的师承,不由暗自叹服,忙答道:“九曲钓叟,乃在下恩师。” 梦云亭闻言不由一惊:九曲钓叟看破尘世早已退隐。不少武林中人仰慕其名,前往武夷山拜访,寻遍山中,也未能谋上一面。十余年来,从未听到过他的一丝音讯。江湖中人,多以为他已去世。而梦云亭则认为,这位神龙不见首尾的武林前辈纵未去世,也定成闲云野鹤不再问世事了。不想今日竟有人寻上门来,自称是九曲钓叟弟子,并且一出手,便是九曲钓叟新创的拳式,这不由圣手书生心惊。 梦云亭略一沉吟,试探着向青溪秀士道:“柳前辈一生神龙不见首尾,多少武林中人欲谋一面不能,不想先生竟有幸成为柳前辈高足,可贺呀可贺!” 青溪秀士忙道:“先生过谦了!思师他老人家常对在下说起先生武全才,天下无双,用唐诗三百,汇武林百家精髓,已臻化境。故在下一回故乡,即来拜见!” 梦云亭忙道:“先生既是吾戎州人士,怎会到了闽中,有幸得遇柳老前辈?” 青溪秀士目透寒光,似有一腔悲愤,蹇首戚容道:“在下本戎县洛表一介寒士,因系-人,一直不得入仕。为此,在下遁到蜀北,结一汉家女子为妻,并伪称自己也系汉人,在那儿设一教馆,并凭胸中学识,考了一个秀才。本来应该见好就收才是,但在下又去参加了朝庭的大比,不想又中了举人。张榜之日,不想被巡抚四川都御史曾省吾帐下参军梅浩成认出。朝庭认为在下心怀不轨,传旨满门抄斩。在下一家八口,当时只得在下一人得幸逃出流落在闽中,偶幸得通九曲钧叟恩师收留。弃文学武三年,今始得回蜀中。承九丝城主收留,与城主之子哈大、哈二结义为兄单,共管九丝事务。城主久仰先生之名,思贤若渴,特命在下前来聘请先生共管九丝地方事务……” 说着,轻轻一击掌,便见那两个彩衣婢女将手中所捧的一盘一盒,双手过顶,跪献在圣手书生面前。 青溪秀士将覆在盘上的软缎一揭,指着盘中一块剔透玲珑的黑玉,对圣手书生道:“这块黑玉,名曰‘乌噗’,人若含在口中,能避百毒,城主令在下带来,请先生笑纳——” 见圣手书生眉头一皱,欲要推却,青溪秀士忙打开另一个盒子,现出一剑,对圣手书生道:“此剑,名曰‘青虹’,却是城主赠给先生作调度咱九丝城所辖三十六洞酋兵所用之信物。” “乌噗”与“青虹”,乃武林二宝。寻常之人,连见一眼也是不可能。以这二宝相赠,可谓贵重至极。青溪秀士偷眼一看圣手书生,满以为他会受宠若惊,欣然拜受。 不想圣手书生笑是笑了,却没纳,淡然对青溪秀士道:“先生遭遇,梦某深感同情。先生因祸得福,能得九曲钓叟前辈授艺,可贺可喜!对九丝城主,梦某也是钦敬得紧!只是梦某天性疏懒闲怠,早将功名富贵置之度外,不敢承当九丝城主美意!” 圣手书生一边说,一边将乌噗与青虹推回,道:“此二宝,梦某无福领受,还请先生带回,另择高明才是!” 见圣手书生推却,青溪秀士不由急道:“咱城主远祖-候,周武王念其伐纣有功,御笔亲书‘夷中最仁’赐之,封上-候国,在这戎州世代相衍,自足自乐。不想为那孟获之变遭了池鱼之殃,被诸葛武侯施计赶到戎县那荒蛮山林中居住。咱-人,也自认命,在那穷山僻壤,自耕自食,聊以生存。不想自成祖永乐皇帝以来,官家不但用苛捐杂税,将咱-人逼得苦不堪言,还怕咱们造反,从成祖帝到现在这隆庆老倌二百余年,盖十必有一征,将咱-人杀得七零八落不说,就连在下为逃迫害,遁到他乡伪装汉人入士,一经发觉真实籍贯,也被满门抄斩。在下若非九曲恩师收留,弃文就武,也早已作他乡之鬼了!先生乃武林中人人人仰敬的大师,遇此不平之事,难道竟不肯帮咱-人脱离苦难么?” 圣手书生初见这青溪秀士,便觉他眉宇间杀气大重,闻此不禁然道:“-侯之事,梦某早已耳闻。这二百年间朝庭对-人的杀戳,实令梦某齿冷!但梦某乃一介草民,位轻言微,却爱莫能助。今纵欲有所作为,但凭九丝城主与你我之力,除徒增戳杀,导致-人遭重大的杀孽之外,还能起何作用?” 青溪秀士不由动容道:“隆庆老相,荒淫无道,不理政事,一味的横征暴敛,供他一人享乐,天下早已怨声载道。今年,又天降大旱,不少地方颗粒无收。官家不但不减税赋,为哄皇帝老相高兴,还大肆吹嘘丰收,派了不少兵丁下来要这要那。稍一不如他们的意,便把咱-人抓去打入死牢,一去不回。不少地方,饿亡李遍地,十室九空。先生若是-人,能容忍官家这么作么?” 圣手书生默然,道:“-人之苦,梦某虽有所闻,但实无回天之力。今聆先生之言,梦某愿将家产的一半,捐与戎县贫苦-人,以解燃眉——” 青溪秀士喜道:“这么说,先生愿意接受城主之聘?” 梦云亭摇头道:“梦某实难从命!但梦某愿捐产济贫,并出面请戎州城中几家首富,开仓赈济……” 青溪秀士闻此摇头叹道,“纵有赈济,也只能解一时之急,却难解官家将咱-人赶尽杀绝之心!” 圣手书生摇头道:“不见得如此吧?蜀中异族甚多,如苗人、羌人等,这些年,不是一直相安无事么?” 青溪秀士冷笑过:“先生自诩闲云野鹤,一向不问世事,哪里知道,朝庭为剿灭咱-人,已在蜀、滇、黔调来十数万人马。不日,又要向咱-人下手了。如今,咱-人已面临着灭族的危机……” 圣手书生闻言惊容道:“两百年来,朝庭对戎县-人盖十必有一征。所用人马多逾十余万人,也未能将-人怎么样。如今,皇上多病,高相又是不愿多事之人,怎会在此时调集人马攻九丝城?” 青溪秀士忙道:“先生大概不知,那隆庆老倌病入膏育,新帝即立。高丞相又懦弱无能。当今朝政大权,已落入阁老张居正手中……” “张阁老主持朝政?”圣手书生微微一惊,说道:“这太岳先生可是个具有雄才大略之人,不可不防。” 青溪秀士蹙首道:“张阁老虽厉害,但令城主担心的,却不是他,而是他派来主持这次剿杀的两人……” “谁?” “巡抚四川都御史曾省吾与总兵刘显!” “嗯?”圣手书生吃了一惊问道:“曾省吾?可就是人称赛诸葛的那个承大府进士?” 青溪秀士点头道:“这曾御史是京中最善用兵之人,且对咱蜀南很熟悉。而最令城主担心的,是那平夷将军刘显……” 圣手书生知道,这刘显,本系丐帮赣中分舵舵主,本多臂熊刘道清之徒,以一百零八式岳王虎形拳闻名中原武林。因犯丐帮帮规,被丐帮三老合力逐出丐帮,间行入蜀,冒籍为武生混入军营。嘉靖帝时,戎州苗乱,随巡抚张皋征讨,他凭一百零八式岳王虎形拳打败苗人五十洞酋长,生擒苗人首领三人,被武林中人称为擒龙手,被嘉靖帝调入大内锦衣卫,任一等带刀待卫。后又将他放为总兵,称平夷将军。在刘显手下,有一大批大内高手,且对蜀南了如指掌,实是戎县-人的一大克星。“ 见圣手书生沉吟不语,青溪秀士忙道:“咱城主遇上这两个克星,非常担忧。知先生乃当世奇才,因此派在下前来恳请先生出山,任咱九丝城军师,解咱-人灭族之危难,同时,复我-侯国!” 圣手书生动容道:“先生之言差矣!凭九丝一城之力,与官家对抗,岂不是驱羊入虎么?-人已苦不堪言了,城主一动刀兵,岂不是将他们推向绝境?何况,梦某山野闲怠之人,实非军师之料!” 青溪秀士道:“城主不动刀兵,难道朝庭就会绕过我们么?孙子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咱九丝城之力,虽不够与官家抗御,但若得先生与中原武林人士相助,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圣手书生摇头道:“当今武林各派,各自为阵,尔虞我诈,为了一己之私,彼此间可以拼个你死我活,但若叫他们出来主持正义,只怕兵马未动,自己却先打起来了——梦某正是因武林龙蛇混杂,才心灰意冷,躲在这翠屏书院中,以求过几年清静日子的,” 青溪秀士道:“先生武德甚高,故九曲恩师告诫在下说,若保九丝城平安,非得先生出山不可。凭先生成名,只要一入九丝,武林中人,便会纷纷前来相助。” 圣手书生摇头道:“百人百心,人各有志。此事宜慎重,万万不可胡来!” 青溪秀士道:“在下先不管别人如何,只问先生,可愿助我城主复国?” 圣手书生手指墙上一副对联,歉然道:“此乃梦某平生之志,先生不用多言。念-人之苦,梦某愿将家产一半捐给九丝-人以救其饥寒。军师之职,还请城主另请高明!” 青溪秀士一望客厅正墙之联,左边挂着“淡泊以明志”,右边挂着“宁静而致远”,字迹古朴遒劲,一看便知出自大家手笔,想想,笑着对圣手书生道:“此乃当年诸葛亮高卧隆中时所用之联,于淡泊宁静中以明志致远。但天降大任于斯,最后他还是应了刘皇叔之请,当了蜀国丞相。先生当世奇才,正是当今诸葛,何不出山,效诸葛武侯流芳千古?” 圣手书生道:“那孔明徒有虚名!高卧隆中茅庐,何乐不为?一时失策,为利碌所迷,应刘备之邀,劳碌一生,结果魂归五丈原,不得善终!梦某正应引为以戒,那刘备,闻一牧童骑牛吹笛信然自乐,便自叹不如牧童。却硬要三分天下,实是不仁!” 青溪秀士道:“刘皇叔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 圣手书生道:“梦某自不敢比孔明,也非在弦之箭,还请先生见谅!” 青溪秀士一再恳请无效,忍不住急道:“先生真的见死不救么?” 圣手书生默然不语,沉吟一阵,端起荣杯速:“请茶!” 青溪秀士见圣手书生逐客,长叹一声,说道:“先生如怕造反,带累九族,在下只好用强了!伪称将先生掠去,以避先生造反之嫌!” 圣手书生冷笑道:“九曲钓叟前辈之徒,武功肯定高明得很,但先生弃文就武三年,纵遇强师,根基方面,只怕还差几年火候!”说着,再次端茶,道了声“请!” 青溪秀士见状,知再说无用。反手一带,便搭向圣手书生右腕脉门。 圣手书生见来势,身形不动,却不知怎的轻轻后移一尺,避开了这一抓。递茶嘴边,抿了一口,道:“煮豆燃其,相煎何急!” 青溪秀士闻言不由一愣。 他刚才那一搭手,乃九曲钓叟所传“百泽归流”中一式“借花献佛”,趁圣手书生敬茶逐客之际,借力欲扣他手脉神门。谁知圣手书生踏雪无痕功夫,甚是了得,轻轻一飘让过一尺,却借他这一式,来式“煮豆燃其。” 这“煮豆燃其”,乃汉魏曹子建治见之诗,不想被圣手书生借诗成式,内藏杀机,恰是“借花献佛”的克式。幸好他只是口动手不动,不然借力打力,青溪秀士神门早被反扣了。他这一式,既以典故劝青溪秀士不可同室操戈,又使克式警诫青溪秀士。 青溪秀士不料他会有这一着,脸上一红,反手一式“夕阳西度”,拍向梦云亭膻中。梦云亭仍不见动,身子却随对方掌风飘退一尺,小腹一收,堪培避过这一掌,“哎呀”一声,将抿入口中之茶,吐到地上,叫道:“先生这一掌,将梦某腹中之茶都逼出来了!须知‘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这李太白的关山月,早将征战的苦楚讲得透彻,先生何苦一再逼我动手?” 青溪秀士闻言色变,知这第二招,自己已输了—— 刚才,圣手书生那一口茶水,若是运内力射出,岂不正好指他的人中穴?这一次度玉门关,自己仅相距尺余,万难躲得过,怎能再生还? 当下,青溪秀士脸一红,揖手道:“先生果然功力非凡,在下不是对手。告辞了!” 圣手书生送到门首,一揖道:“先生任行,恕梦某不远送了!” 目送青溪秀士文仲怏怏而去,圣手书生不由长叹一声,暗自道:“以-人之力,与朝庭人马对抗,无疑是驱羊入虎。梦某若是相助,只是平添杀戮而已!当务之急,是暗中去掉曾省吾与刘显,方是上策!” 这里圣手书生正思虑着解救-人之危的办法,忽听书院外传来二童一声喝叫。觉外面有异,急步出门,见一-人打扮的精瘦汉子已将楚墨锦笺二童点留在地,正欲加害。 圣手书生不及思虑,急发两枚棋子,飞向那瘦汉肩井与神门二穴。 那汉子见暗器飞来,急缩身一式“风卷残荷”,飘出门外。 圣手书生急掣出袖中折扇,一式“闻鸡起舞”,飘身院外,正欲追踪时,猛闻一声怪异的琴声传来。圣手书生耳膜顿如遭雷击一般,感觉心浮气燥,体内真气晃荡,远远的,见那青溪秀士与二婢女站在林中,手持一古琴弹着。那怪异的琴声一出,圣手书生便觉体内真气不能自由运行。 圣手书生不由大惊,一动不敢动,强行凝神运气,念道: “淡然空水带斜晖, 曲岛苍茫接翠微。 波上马嘶看悼去。 柳边人歇待船归。” 将腹中真气,按那温庭筠“利州南渡”意境心神合一而走。 这一阙七言律诗,本圣手书生将佛教大乘有宗心法,融进这自然景色中,心随诗中之画意而去,入无上境界的高深养心大法。意从心起,循三百六十周天,轮回反复,源源不断,纵是霹雳临顶,也可充耳不闻。 这里圣手书生勉强将心力控住,保和其体内真气。那抚琴之人,见琴音发出,竟如泥牛入海,全无消息,不由大惊。原本不致圣手书生于死地的,抚琴之人只用了五成功力。今见不奏效,立刻将手上之力,又加了两成。 那圣手书生,口吟温诗,正心神合一而走,闻这强音不觉又心浮气燥,体内真气,又在晃荡,忙聚气吟道: “数丛抄草群鸥散, 万顷江田一鹭飞。 谁解乘舟寻范蠡, 五湖烟水扣意机。” 心念至此,人已随那陶朱公,泛舟在那五湖烟水之中。那扰音,似又远离。 那抚琴之人,见已便出七成功力运琴发功,仍不能使圣手书生真气清散,暗道其定力,竟已能与水镜、西门圣二人媲美了。当下,将九成功力运于指尖,一曲“十面埋伏”,顿时向圣手书生袭去。 圣手书生正勉强与弃越相之范蠡泛舟于三江五湖,欲忘情于山水之间时,猛觉兵临城下,四面楚歌,竟难以突围而出。心念一滞,便见霸王别姬,自刎于乌江之畔,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心神一乱,圣手书生顿觉体内定力把握不住。一疏神间,那琴音由耳门急剧而入,只觉一条小蛇,钻人脑瞩内乱窜。圣手书生痛得大叫一声,双手抱头,倒地乱滚,体内真气,不一会便散去。 那抚琴之人见状大喜,收起琴,冷笑一声。二婢女急步上前,出手点了圣手书生几处要穴。再看那楚墨、锦笺时,因功力太弱,难与琴音相抗,已口角流血,倒地昏迷不起。 只见那抚琴人踱到圣手书生身生后,冷冷哼道:“敬酒不成,只有罚酒,请先生莫怪咱兰天野无礼!” 说着,伸手点了圣手书生死穴,将一柬掷在他脸上,转身而去。 那抚琴之人转身刚跨出院门、圣手书生却挣扎着站了起来。原来,他在被琴声散开体内真气,知再难与魔琴相抗之时,故意倒地挣扎,作不支之状,却暗中闭了周身穴道。那二婢点穴,竟毫无用处,而那抚琴之人虽点了他的死穴,却也难伤他。 见那抚琴之人离去背影,圣手书生掏出二枚棋子,欲击时,却觉四肢乏力,便不敢冒然出击。当下急探楚墨、锦笺二童之脉,竟现死象,心中大损,知救也无益。见那抚琴之人背影远逝,圣手书生连忙运起踏雪无痕功夫,暗中跟踪而去。 这里梦云亭刚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院外响起,玉面郎君梦南柯白衣白马,如风而至。人还未到书院门首,便急急地叫了起来:“爹爹,贵客来了。” 第二十三章 盟主擂台 梦南柯连唤两声,不见答应,不由奇怪地道:“奇怪,爹爹或是出门去了,那楚墨、锦笺二人,怎么也不见出迎?” 梦南柯心里疑惑着,推门而进。一看,不由愣了:只见楚墨、锦笺二童倒在地上,嘴角流血,昏迷不醒。梦南柯不由大吃一惊。急看四周,并不异象。忙急步上前,一探二人之脉,竟是死象。 梦南柯吃惊间,急步将书院前后,查了一遍,一切如旧,并无异状。几上之茶,尚还温热。见院中一柬,梦南柯急忙拾起,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个铜鼓微,微下写着八字:“铜鼓令出,违者必死!”在这八字之下,赫然用血写着圣手书生的名字,名上用血划了一个大叉。 爹爹出事了?不然,怎么楚墨锦笺二童也受了极重的内伤?梦南柯正惶惶不安时,忽闻门外一声清越纯净的佛号响起声音绕梁,经久不散。梦南柯一听这佛号声,便知来者具有极深的内力,忙来到院门,往外一看—— 只见一个老僧,须眉皆白,面如童子,天庭突出,双目如古井,着一身鹅黄袈裟,临风而立。 在老僧之旁,站着一老者,身着葛衣,面慈目善,神清气朗。这老者一见梦南柯,便吃惊地盯着他。 那个老僧一见梦南柯出来,忙道一声“阿弥佗佛”,问道:“小施主,圣手书生梦先生河在家么?” 梦南柯见这老僧清奇古貌,声音清越无比,举动间自具一种威严,忙欠身问道:“大师莫非少林主持水镜上人么?” 老僧欠身道声“不敢当”,指着旁边葛衣老者道:“小施主可是梦公子?老衲水镜,与南阳张中楠先生,有急事欲见梦先生,还望公子引进则个!” 梦南柯闻言一惊,见那老者腰间插一柄药锄,忙道:“南阳张先生?莫非是人称圣手神医的张老前辈么?” 梦南柯一边说,一边行过晚辈晋见之礼,急切对二人道:“晚辈梦南柯,也是刚回家中,不料家里正遇一剧变。” 急急忙忙的,将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引进院内,指着昏迷不醒的楚墨锦笺道:“晚辈刚进院,便见两个家童倒在此地,家父不知何处去了,而几上之茶尚温。看来,此事发生,竟在刚才……” 圣手神医一见,急伸手搭向二童腕脉,闭眼凝思,摇摇头,道:“怪,这是什么功力所伤的?”又伸手在二童胸前摸了一会,眼一睁,对梦南柯道:“快,脱去二人衣服,此时或还可以救治!” 圣手神医一边说,一边将二童上衣脱去,皆摆成仰卧之式,立于倒,运气手心内劳宫,力达中指,在二童合谷、膻中、听宫、听会、因风等穴,一阵挤压后,对水镜上人道:“请大师助我,将这两个小童经脉疏通,再助他们一口真气!” 水镜上人忙合掌道声“阿弥佗佛”,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能救他俩,老衲愿尽微力!”说着,将手按圣手神医要求,搭向二童命门。 这楚墨、锦笺二童,心脉已被那琴音震散,体内只存一丝气息。如遇寻常医师,或圣手神医晚来一步,定是必死无疑。合当二人不该死,遇上了圣手神医,又得武林泰斗水镜上人的神功,只盏茶功夫,二章先后睁开了眼睛。望着场中三人,楚墨勉强出声,对梦南柯道:“公子……公子……先生……” 梦南柯忙凑近楚墨,问道:“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情?” 楚墨锦笺二人经一阵调息,终于能讲出刚才发生的事情。 因青溪秀土文仲与圣手书生交谈之时,二童回避在院外,故只知道一个-人带两个婢女来访先生,去而复返,将他二人点倒。后来又听到一阵奇怪的琴声,二人便如被巨锤击顶,在地上乱滚一阵后昏了过去。至于圣手书生,二童也只知他刚出院门,便被那可怕的琴声困在门首,动弹不得。至于何去何从,二童也不知道。 圣手神医悚容道:“原来,你二人竟是被那慑心琴所伤!怪不得老朽看了好一会,竟不知你二人是何物所伤。” 水镜上人肃然道:“想不到,这魔琴,又比我们早到一步!” 梦南柯忙道:“对了,晚辈这儿,还有张奇怪的柬帖呢!” 说着将刚才拾到那柬拿出。 圣手神医一见那画着铜鼓微的字帖,吃惊地叫道:“-人的铜鼓令?” 水镜上人见那用血叉着的圣手书生之名,大惊道:“怎么,梦先生被害了?” 圣手神医沉吟着摇头道,“奇怪,据那哈大讲,他们的铜鼓令,只在百零八洞-人中使用;并且所用文字,乃他们-人的蝌蚪文字。而这铜鼓令,所用却是汉文,并且用在圣手书生的翠屏书院,这就奇怪了!” 梦南柯忙问道,“难道用魔音杀害家父的,不是-人?” 圣手神医摇摇头,未置可否。用一块白巾分别擦下楚墨、锦笺嘴角血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点透明的药水,分别滴在白巾及柬上三处血渍上,仍细观察一会儿,冷冷笑道:“这柬上血字,是锦笺之血写的!” 梦南柯不由惊喜道:“什么,上面不是我爹爹的血?” 水镜上念了声佛号,沉吟道:“据老衲所知,梦施主所长,乃内功心法,其功力虽比不上慑心魔音,但要逃出魔音控制,还是可以的。” 梦南柯忙道:“大师这么说,难道我爹爹没死?” 水镜摇头道:“这事,老衲还不敢肯定。但依老衲看来,在中原武林中,能与慑心琴抗衡一二的,唯有你爹爹一人。” 听水镜上人之言,梦南柯那悲恸紧张之心,这才松了一点。这一松气,梦南柯便觉眼前金花乱冒,差点昏倒。 圣手神医见状,急出手扶住梦南柯,问:“梦公子,你近来可曾遇到平都鬼圣?” 梦南柯忙道:“前辈何以知之?” 圣手神医道:“老朽见公子眉宇间,聚着一团黑气,公子身上,似被那老鬼做了手脚,因此额上,会泛出那鬼圣独门的阴毒之色,不出三月,如无解药,公子便会全身溃烂而死。” 梦南柯惊道:“前辈真是神医!晚辈手上,正是被勾魂使者的尸龟咬了一口。” 说着,将自己潜身鬼府被擒,以及香姑舍命相救之事讲了一遍,只是隐去那白无常当面奸淫香姑之事。说着说着,梦南柯想到香姑为他陷身鬼窟,便觉五内皆焚,恨不得立刻赶到鬼谷,救出香姑。 圣手神医听后不由叹道:“不想那毒手龙大娘,却有如此一个好女儿。母女二人,竟如此大相庭径!” 水镜合掌叹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也真难为了这姑娘!” 说话间,圣手神医从行囊中掏出一个小盒与火筒,打开盒子,取山一粒红色的药丸,让梦南柯服了,再将一包黑色药末,撒在梦南柯手背那被尸龟咬破之处,脱去他上身衣物,现出他白玉般的胴体,这才将那火筒点上,反扣在伤口上。 只一会儿,梦南柯便觉一股灼热,从手上三阳经起,向全身窜去,只盏茶功夫,已走遍全身经络,奇经八脉,如遇火炙,梦南柯竟忍不住周身抽搐起来。 过了一刻,只见圣手神医从囊中抽出一根银针,长约三寸,沾着黑色药未,运气刺入梦南柯手三阳经。然后从手背沿臂外侧走向头,再从胸沿臂内侧走向手心的三阴径,逐一认穴刺去。每一刺下,便见有一线黑血冒出。只一会儿,梦南柯手臂与胸背,已被刺了四十余处要穴。但见黑血如线而出,室中腥气扑鼻。而那圣手神医,因运气行针,也额布细汗,气喘微微了。 再看梦南柯眉字间,那片黑气,却已全然不见。 圣手神医这才松了一口气,伸腰笑道:“那赤灵子老鬼,使这尸龟之毒,实是够阴毒的了,老夫纵是解了他这毒,也是大伤元气!”说着,一拍梦南柯之背,取下火筒,道:“梦公子,快去洗个澡,已无妨了!” 梦南柯此时只觉心灵气爽,较之未受伤之前,还要灵便得多。忙对圣手神医施一大礼,急进里间洗换去了。 梦南柯略一整顿,便又出来拜见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而那楚墨与锦笺,已经大好,正在向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讲青溪秀士文仲出现的详情。 梦南柯此时精神大爽,便向二人讲起此行所见。听说西门圣与凌如风等即要到来,圣手神医沉吟道:“老夫久处山林,闲散惯了,倒怕热闹。今梦公子与贵介身体已无大碍,老夫这就告辞了!” 嘴里说着眼睛却望着水镜上人。 水镜上人蹇首沉吟道:“老衲只以为那慑心琴在-人手中,如今看来,倒似是而非,更增中原武林凶险。老衲看来,梦大侠可能追踪那慑心琴去了,倒危险得紧。咱们得立即找去,或能援手一二。” 圣手神医道:“老夫之意,亦是如此,那魔琴不在-人手中,反而更令人担忧。咱们必须查明魔琴去向,同时找寻梦大侠。” 一听二人要去,梦南柯忙吩咐楚墨锦笺二人在家迎候凌如风等,自己欲跟二人前去寻找家父。 圣手神医忙阻拦道:“梦公子身体虽已无大碍,但暂不宜行动,且西门道长他们即将到来,你若走了,却是不好,还是让我与禅师先行,你接到西门道长后,再相机而行才是!” 水镜上人认为圣手神医之言有理,也不让梦南柯随行。 梦南柯无奈,只得快快地望着水镇与神医远去。想着父亲存亡未卜,心里很是不安。 正焦急间,梦南柯忽闻院外,又是一阵马蹄声响。 梦南河侧耳一听,知是凌如风与凌波仙子到了,忙出门相迎。 来者果是那背着寻常古琴的凌如风夫妻。二人不见圣手书生出迎,惊问其故。梦南柯只得将不久前书院所遭遇之事,复述一遍。 一听说那青溪秀士又出现在这里,凌如风大怒,放下古琴,便欲去追寻水镜上人二人,找那青溪秀士报仇。凌波仙子见女儿青蝉并未到此,也急得不行,欲立刻出外寻找。 梦南柯见二人要走,忙将水镜之意说出。想到西门圣他们即要到来,到时多几位得力帮手,凌如风夫妻只得强抑焦燥之心,勉强坐下等待。 第二日,西门圣率七星剑、丐帮三老、陇西三绝、李青蛾率金银二燕,也一齐到了。翠屏书院,出现了很久未有的热闹。 大家一听圣手书生梦云亭闭门家中,竟也遭到那魔琴毒手,生死难卜,也是大吃一惊。 当下,由梦南柯代父收下凌如风带来之琴,当众折封打开。大家虽知此琴并非那传说中的慑心琴,仍逐一仔细检视,觉这古琴典雅莹润,虽非武林至宝,也确属琴中精品。除此之外,却全无异处。 见众人议论纷纷,在猜测这托镖之人何以用武林之宝屠龙匕为镖资送这古琴时,凌如风忙将昨日收到的那面铜鼓令拿出,请大家一齐观看。 众人一见那请柬上“铜鼓令出,一统武林”八字,齐皆大怒。醉金刚唳啸天一抡乌金锏大叫道:“这南蛮区区一个九丝城,有何本事,竟敢摆武林盟主擂台?咱醉金刚首先不服,不把它那擂台捣烂,枉自为人!” 双头丐古亮也怒道:“少林武当,乃咱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也从未摆过武林盟主擂台赛。当年凌大侠夺魁的泰山群英会,也是各大掌门事先相商遍撒英雄帖才召开的。哪有这种不伦不类的擂台赛?依老花子之见,到时咱们一起去,把台子给捣了它!” 西门圣平素最不喜丐帮之人,见双头丐提起当年的泰山群英会,想起那会上武当弟子们尽皆败北,个个搞得灰头满面,让少林派出尽了风头,心里很是气恼。暗忖道:他那帮花子们,只会要饭捣乱,咱武当之人若去踏这浑水,没来由降了身份。因此冷哼道:“南蛮井底之蛙,不知天下之大,摆那盟主擂台形同儿戏。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古大侠何必这么认真?咱们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梦大侠,设法查出魔琴下落。” 酒丐王福见西门圣摆出一付教训的架子心里不以为然,冷笑道:“事情已是明白摆着,那宽琴主人就是九丝城主。梦大侠遇害,就是-人所为,管他进底之蛙也好,儿戏也好,只要魔琴在-人手中,为十大掌门血仇,咱丐帮就是冒死也要去九丝城走一道!” 筒子鞭心细,猛想起南阳酒店中那两个-人之事,忙道:“不错,那-蛮确实厉害!花雨剑手梅浩成的武当剑法,可是厉害得很吧,可不到一合,就败在一个-蛮手下!他们摆盟主擂台,是有所恃的!” 醉金刚唳啸天也猛然想起南阳酒店之事,想起刚才所说要去捣擂台之话,自觉失言,忙讷讷地道:“对,我想起来了,那-人是厉害!那个老-蛮被花雨剑手使奸制住命门,仍能从容夺去花雨剑手的手中之剑。看来,这老蛮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咱们这些人,可还没这本事。” 西门圣不知二人之言属实,只以为二人有意贬低武当剑法,闻言不由冷笑道:“那花雨剑手梅浩成,早已脱离武当山,虽为咱武当之人不齿,但贫道自信当今任何高手,也别想几合之内便能胜他得了!” 醉金刚这才发现不小心又得罪了武当派,想解释几句,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心里一急,一张红脸,不由涨得更红了。 见西门道长生气,凌如风怕武当派与陇西三绝闹翻,忙插言将话题引开,对酒丐道:“王长老认为魔琴主人系九丝城主,在下也有同样想法。只是,拥此魔琴,便可为武林至尊-人得此琴后,并未称尊武林。却是这样不伦不类的招摇一番,实令人难解!” 西门圣正在生气,又恼丐帮之人对他不敬,便冷冷地道:“这-人乃化外之人,难有大志!他们这样招摇,正如一个饿极了的乞儿,拾到一块金子,所想之事,只是买一炊饼而已!” 一句话,惹恼了丐帮三老,齐齐一声冷笑。酒丐王福哂道:“道长之言极是,贫贱者想饼,富贵者思淫。若是道长得了那魔琴,想的东西,定是高雅至极了!” 驼丐张太华不待西门圣发作,接嘴道:“那时,只怕李老聘得让贤了!” 这话,损得西门圣怒发冲冠,手把紫微剑柄,正待发作,凌如风忙插身其间,道:“我们大家与这魔琴,皆有上代血仇,正应同仇敌忾,万万不可为只言片语,失了和气!” 凌如风这么一说,西门圣与丐帮三老便不好再说什么。李青蛾趁机插言道:“此时,梦大侠不知生死存亡,十大门派上代掌门血仇未报,魔琴到底是否在九丝城,咱们应以大局为重,及早设法才是!” 想到魔琴与上代掌门血仇,西门圣愤愤地将紫微剑插回鞘中,转头问梦南柯道:“梦公子,那-人巢穴,今在何外?” 梦南柯想着父亲安危,早已心急如焚,只因在众多武林前辈面前,不敢失了礼数,所以一直没吭声。见西门圣问他,忙道:“由此下山,南下沿符黑水出石门关,约百余里,在蜀滇交接处的戎县,便是-人聚居之地。在戎县西南方近百里,有一九丝山,上有一寨,即所谓九丝城,便是-人首领居住之地。” 金银二燕两双秀目,一直偷偷地落在梦南柯的脸上。闻梦南柯讲出-人所在之地,忙齐道:“对,咱们赶快去九丝城,救出梦大侠!” 凌如风忙道:“近月来,江湖上所发生的事情,实在令人费解。看来,咱中原武林已面临着一场劫难。在下愚见,各位应尽释前嫌,同仇敌忾才是。所以在下认为咱们推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来指挥,共度劫难……” 嘴里说着,眼睛却望着西门圣。 飞燕门主李青蛾忙道:“论德高望重,自是西门前辈了,我们飞燕门愿听调遣。” 陇西三绝彼此望望,齐道:“对,我们也愿听西门道长吩咐!” 丐帮三老却彼此变换个眼色,点点头,没说什么。 西门圣当仁不让,道:“大家这么说,贫道倒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但是,现今敌势未明,咱们若冒然行动,此乃兵家大忌。以贫道之见,看哪位大侠,先去九丝城中探听虚实再作下一步打算,其余之人,不如分别散入戎城中,打探虚实。五日后,大家一齐再到这翠屏书院汇聚,如何?” 大家齐道一声好。 金银二燕最是好动,彼此递个眼色,对西门圣道:“咱们愿去九丝城!” 梦南柯闻言忙道:“两位姐姐要去,自是不错。只是恐怕二位不识咱蜀南道路,还是让我去吧!” 金银二燕忙道:“梦公子所言极是!那咱们三人一起去,彼此间有照应,不更好么?” 西门圣沉吟不语,目光却落在飞燕门主李青蛾身上。 西门圣之意,李青蛾轻功绝伦,且熟悉蜀中风情,九丝之行她最合适。然而李青蛾却误解了西门圣之意,摇头对梦南柯与金银二燕道:“若魔琴真的在九丝城,合咱大家之力,也难与与之抗衡。你们若要去九丝城,倒得小心才是,千万不可恃勇胡来!” 双头丐古亮忙笑着对梦南柯道:“你们纷妆玉琢似的三个娃娃到那蛮城去,实在显眼!只怕你们人未到,便先被人家看出行藏!还是咱花子方便,凡有人的地方,便有要饭的。为小心起见,还是咱花子去九丝一城讨口饭吃罢。你们就免了!” 银燕很希望能与梦南柯一起出去,闻言忙道:“梦大侠下落不明,梦公子与我们一起去,既可探听-人虚实,又可找寻梦大侠,一举两得,不是更好么?” 西门圣忙道:“银姑娘所言虽是,但梦大侠是否去了九丝城却难说。依贫道之见,九丝城之行还是请丐帮三老前去为好,这样不容易引起-人注意。” 听了西门圣这么说,金、银二燕便不敢再说什么。 当下众人议论一阵,决定由西门圣带领武当七剑,暂住紧邻翠屏书院的真武山玄祖殿,因观主鹤清乃武当弟子,住那儿既不易走漏风声,若翠屏书院有事,又可及时赶来帮助。飞燕门人因轻功超群,可去戎州城外诸县打探,陇西三绝则化装成远来商客,混入戎州城中见机行事。而凌如风夫妻则协助梦南柯坐守翠屏书院以待变,五日后大家再在这儿会齐。 当下议定,各人分头下山而去。那梦南柯念父心切,一待众人离开,忙对凌如风夫妻欠身道,“二位前辈在上,刚才当着众人之面,晚辈一不便说出水镇大师与神医张前辈已去寻家父之事。如今众人已去,晚辈有一大事相求,不知二位前辈可允否?” 说着便拜了下去。 凌如风慌忙扶起梦南柯,道:“贤侄有什么事需咱们出力的,但说无妨!” 梦南柯垂泪道:“家父受伤于魔琴之下,至今存亡不知,晚辈一日不知家父音讯,一日不安,怎能在这儿坐等五日候众前辈消息?另外,在平都鬼府中,香姑为救晚辈,失陷在勾魂使者白无常手中,此刻不知正受何熬煎?有这二事系于心上,晚辈是一刻也坐不住了。所以,晚辈欲拜请二位前辈在此,代晚辈守候家父消息。晚辈欲在这五日中,去平都一行,趁鬼圣不在平都,设法救出香姑,同时也打探家父消息,不知两位前辈允否?” 听梦南柯此言,凌如风夫妻同时想到女儿青蝉,原定在戎州相会,此时却音信音无,也很是着急,刚才当着中原群雄之面,二人皆不便情露于色,此时听梦南村这么一说,便齐露出焦虑之色。凌如风道:“贤侄此时时心情,老夫白是理解。但贤侄一人欲去平都,为令老夫放心不下。香姑失陷鬼府,究其根源,乃为小女青蝉而起。此去救香姑,也是老夫夫妻份内之事。因此,依老夫之见,不如由贤侄在此守护书院。去平都救香姑之事,贤侄就交给老夫二人去办吧!” 梦南柯忙道:“前辈美德,晚辈心领了!但去平都却是非晚辈去不可?” 凌如风道:“此话怎讲?” 梦南柯道:“西门道长与各位前辈,已相约五日之后在此聚齐。此去平都千里,前辈二人凭一般马力前去,五日之内定难往返,而晚辈所骑之马,乃大宛名马,日行千里,若在五日之内往返平都,却是可行的。此其一也;两位前辈不熟悉鬼府道路,而晚辈却已去过一次,轻车熟路,此其二也;两位晚辈武功绝伦,那白无常虽非对手,但若藏起来,两位前辈却一时难以拿住他。而晚辈曾被他拿住施毒,有三月内前去求解药之约,那白无常不知晚辈体内阴毒已被神医张前辈治愈,便会以为晚辈功力未复,不是他对手,更不敢伤他。趁白无常逞威,晚辈可以出其不意地将他制住,逼他交出香姑,此其三也!因此,晚辈认为此去平都,还是由晚辈去为好,望两位前辈应允!” 凌如风夫妻听梦南柯说得有理,只得应允道:“虽如此,贤侄此去,还是小心为妙!这儿的事,咱们将尽力而为,贤侄只管放心!” 梦南柯忙对凌如风夫妻拜别,跃上雪里追风,如风下山而去。 第二十四章 美女凌青蝉 却说那肉蒲团余太贞被人莫名其妙地救了梦南柯去,竟连行劫之人是啥模样也不知道,这才是打猎的倒被鹰啄了眼,这个面子可丢得够惨啦。当时气得七窍生烟,一身肥肉乱颤,将衣物胡乱裹在身上,乱追一阵。但在那荒山野岭中,却连鬼也没遇见一个。 而最叫她受不住的,是她那因行事未遂而激起的一腔欲火,让她围身血液狂涌不歇,心痒难禁,而不得不在荒岭中狂奔一气,当时只盼随便抓到一个男子,立即将他生吞活剥,以解危机。 真是天遂其愿,肉蒲团在荒岭中窜了半夜之后,无巧不巧的让她碰到了长白毒龙。这个老色鬼,对肉蒲团早已慕名,两人一见,正是干柴碰到野火,一碰就着。当下两人也无须虚礼,各自使出看家本领,皆恨不得将对方搞得永无斗志。 二人事毕,方彼此试探此行目的。大家心照不宣,皆知对方入蜀,是为那魔琴而来,只是口中不肯承认而已。那长白毒龙,本已抓住青蝉,欲以此为质与凌如风交换魔琴,不想强盗遇上了拐子,到手的人质竟不知被何人偷去了,被搞得个灰头土脸不说,还碰上了水镜上人和他一生忌恨的圣手神医。正大叹霉气之时,遇到这肉蒲团,经这一番较量,总算得到一点补偿。 二人当下柔情似水,相邀共到蜀南。这日正近戎州,急走间,忽闻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听那急促细密的马蹄声,二人便知骑马之人具有上乘武功。 二人急隐身道旁,偷眼看时。但见:一匹白马四蹄翻飞,如飞而来。那神异的白马上,坐着一个银衫书生,玉面红唇,神彩飘逸,不是那玉面郎君梦南柯,在中原武林中,还有谁具如此美仪? 二人皆不知凌如风所携之琴有伪,长白毒龙也不识梦南柯。肉蒲团忙放低声音,对长白毒龙道,“龙兄小心了,这骑马少年乃戎州圣手书生之子,咱们且将他揭下,逼那凌如风与圣手书生拿琴来换!” 一听是梦云亭之子,长白毒龙大喜。但看到肉蒲团盯着这少年书生时那充满欲火的双眼,长白毒龙顿时又酸溜溜的。一随着马蹄得得,那玉面郎君已近。肉蒲团伸手去取腰间迷魂帕,临时却又改变主意,觉得在长白毒龙面前,擒一少年晚辈都要使用迷魂帕,未免显得无能。因此,一见梦南柯马到,肉蒲团卖弄手段,一扭五尺之腰,“霍”的一声跳到道中,将二百余斤肥肉化作暗器,横空向梦南柯撞去。 因一连串的剧变,梦南柯一直心生警惕。见一大团物事飞来,立即迎风扬掌,向空中的肉蒲团拍去。“却不知肉蒲团此式,乃她成名绝学,唤作”凌空捕雏“,一身肉布衫劫夫,早将周身穴道护住,任你从哪个部位出击,皆难伤她。而她却可以趁对手招老之时,骤然下手,将敌方置于死地。 梦南柯这一掌,因骑在马上,且又是在仓促间出手,劲力不大。这一掌拍出,只觉击在一团软绵绵、滑腻腻、柔若无骨的肉团上。那肉蒲团并不想伤梦南柯性命,因此并不下杀手,而是故意卖弄,受他一掌,却借势凌空一压,将梦南柯抱住一带,滚下马去,嗲声叫道:“哎呀,你这小哥,怎么大白天的,在这无人处摸本姑娘的宝宝?喔喔,你叫本姑娘今后怎么见人啊!” 梦南柯只觉被一大团柔若无骨肥肉紧紧箍着,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来,急忙运气缩身,欲出围困。 不料那肉蒲团早料他有此着,将肉布衫功力使足,紧紧地将他裹起一如胶似漆缠身,使他不得缩脱。而她那一张小儿屁股似的脸,却不断在梦南柯脸上磨蹭。 梦南柯一时情急,急运膻中真气于喉间,对准肉蒲团右眼,“呸”的一声吐去。令那肉蒲团正惬意间,哪料梦南柯有此一着?一只右眼,被梦南柯运足十成真气吹去,但闻“噗”的一声,右眼球已吊在眼眶之外。肉蒲团痛得大叫一声,差点昏过去,劲一松,鼓起的肉布衫功顿时泄去,一身肥肉,就象一只被截破的气包似的,软软的瘫了下去。 梦南柯用力一挣,总算从肉堆中挣扎着爬起。低头一看,出手袭击他的,竟是平都道上那欲害他的那个胖婆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急速从腰上解下软剑,指着肉蒲团骂道:“你这淫贼,两次三番欲害小爷性命,这是你自找苦吃,可怪不得小爷了!” 说着一剑向她胸口刺去。 尖剑正抵肉蒲团胸口时,忽然一声低喝自林在响起:“小娃儿不得名凶!” 随着喝声,一根黑龙杖从道旁飞出,“当”的一声将梦南柯软剑震开。同时,一个短木桩似的侏儒老者,如驭音而来似的飞身来到梦南柯面前,喝道:“嘿,你这娃儿好生无礼!大白天的,在这无人之处调戏人家大姑娘,强奸不成,难道还欲杀人灭口么?太平盛世,难道你不怕王法加身么?” “这……” 梦南柯不识长白毒龙,见他生得极是怪异,刚才那一杖,劲道奇大,不知是何方异人,更不知这老者与肉蒲团是一路的。见他如此说,以为他不明就里,不由大急,道:“前辈,这淫婆子,两番欲害晚辈,皆使出极歹毒的手段,不知是哪方魔头。如不杀了她,还不知会被她毁掉多少男儿呢!” 说着,又举剑欲刺肉蒲团。 这侏儒正是长白毒龙。肉蒲团所为,他何尝不知?但他却要装糊涂,一出手抓住梦南柯右腕,喝道:“胡说!就算是这姑娘爱你过火了一点,你娃儿也不该以怨报德,要杀死这姑娘呀?太平世界,难道没有王法么?走,与老夫见官去!” 梦南何被长白毒龙一个冷不防,“倏”的出手扣住了右腕脉门,顿觉道血翻滚,长剑脱手,挣扎不得。 长白毒龙一见得手,不由哈哈大笑,道:“好个圣手书生,一生聪明,生个儿子却虚有其表,连老夫也不认识,竟敢到江湖上来混!哈哈……” 那肉蒲团刚才被梦南柯剑尖指着,只好佯装昏迷,见长白毒龙得手,急忙爬起,顾不得右眼剧痛,对长白毒龙叫道:“龙兄,这娃儿有用,只能点了他穴道,千万别把他废了!” 长白毒龙自明白肉蒲团之意,闻言笑道:“老夫明白,何劳观主吩咐?只是这娃儿伤了观主眼睛,老大为你报仇,先废了他这对招子再说!” 长白毒龙举起二指,正欲插向梦南柯双眼时,肉蒲团却不愿得一个瞎眼少年来解馋,急出双手拍向长白毒龙膻中,同时叫道,“龙兄万万不可伤他!” 长白毒龙见势不妙,为自救,也急出双手去挡肉蒲团攻来之掌,叫道:“余观主你这是为何?” 肉蒲团双掌本是拍向长白毒龙,见他撒手自保,这拍出之掌便中途化指,点向梦南柯气海穴。 梦南柯见长白毒龙撒手,正想趁机出手击向长白毒龙,怎知肉蒲团会中途变招,将拍向长白毒龙之掌点向自己。当时躲避不及,只觉气海一麻,顿时弯腰曲背,动弹不得。 肉蒲团这才忍着痛对长白毒龙道,“龙兄,留一个完整的梦公子,本姑娘还有用处,还望手下留情!” 长白毒龙平生好色,且最喜胖妇,对肉蒲团更是喜爱,这几日被肉蒲团使出手段,让他饱食一顿,享尽艳福,本拟从此打往,独占这尤物。不料见她这右眼血淋淋的样子,狰狞可怖,且又见她属意这美少年,对己毫无情义,顿时大怒。见梦南柯被肉蒲团点了穴道,不能逃走,长白毒龙顿生杀心,欲杀肉蒲团,独占梦南柯为质,向圣手书生换琴。当下,故作笑脸,向肉蒲团道:“余观主既然喜欢这娃儿,老夫不伤他就是!还是让老夫,设法给观主把眼伤治好再说!” 说着便走过来,欲趁肉蒲团不备,一击将她废了。 长白毒龙那眼中瞬间泛出的杀机,怎瞒得了一生使奸的肉蒲团?见他走来,肉蒲团装出痛极不支的样子,摇摇欲倒。长白毒龙面露关切之色,走到肉蒲团身边,右手去抚摸肉蒲团右眼,左掌却消然拍向肉蒲团气海。 肉蒲团早有防备,运足了肉布衫功,故毫不避让。长白毒龙一掌拍去,只听“噗”的一声,如击在败革之上,顿觉不妙,肉蒲团不待他再出招,急掣迷魂帕在长白毒龙面前一晃,同时旋身闪开丈余,娇叫道:“哎呀龙兄,怎么在这大道上就忍耐不住,摸本姑娘的羞处呀?让梦公子看见,多不好意思!”趁大叫时,口中之气,却吹向长白毒龙。 长白毒龙不料肉蒲团有备,见她晃动迷魂帕,心里冷笑一声,却装出受毒难支,故意摇摇晃晃的,昏迷欲倒。 原来,肉蒲团的迷魂帕,乃七色花粉素制而成,在空中晃动,纵是一流高手,一旦吸入这花香,即会周身无力,迈不动步。长白毒龙一生使毒,自知肉蒲因迷魂帕的厉害,几天前相遇时,便防着她这手使毒功夫,每日暗服解毒药物。二人纵在床上较量之时,也是暗中多着一个心眼的。 见长白毒龙昏迷欲倒的样子,肉蒲团反多了一层疑心。她虽知自己的七色花粉厉害,但对龙叟这一生使毒的老魔头,却不至一吸入便昏迷欲倒。因此,肉蒲因退后几步,对长白毒龙冷笑道:“龙兄对小妹有心,今后有的是亲热机会。在这大道上动手动脚的,没的让梦公子见笑!” 肉蒲团不趁机出手,是知凭白己功力,决难打败长白毒龙,弄不好搞得两败俱伤,那可亏了。何况,她右眼才被梦南柯吹破,疼痛难忍,急后找个地方自疗。见长白毒龙装着受毒昏迷样子,她也装糊涂,卖弄一个人情,从怀里掏出一粒解药向长白毒龙递过,媚笑道:“小妹今晨身上搽了一些花香,龙兄若不喜欢闻这花味,只须吃了这药,便习惯了!” 长白毒龙见肉蒲团装糊涂,暗忖凭自己本事,要制住这受伤的肉蒲团,并无把握,因此,也故意糊涂道:“观主这样爱护老夫,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接过解药,装着往嘴里一丢,却私下藏过。 梦南柯在旁见二人尔虞我诈,丑态百出,心里恨得不行,却因气海被封,动弹不得。 肉蒲团见长白毒龙不再出手,忙向梦南柯走去,欲抢先将他控制在手中。不料长白毒龙抢先跃至梦南柯旁,一把扣住他腕脉后,对肉蒲团道:“观主右眼受伤,急需治疗,这小子就交给老夫吧!待老夫把去与圣手书生换琴后,与观主共赏如何?” 肉蒲团见长白毒龙想独据梦南柯,忙装出一付轻松自如的笑脸,道:“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还是把他交给小妹罢!” 边说边走过来,嘴里甜甜地笑着,脚下却踢起地上一小石子,击向长白毒龙天枢穴。 长白毒龙只防肉蒲团使毒,却不防她有这一着,被这石子飞来,“啪”的一声击在脐旁,痛得他大叫一声,迈不得步。见肉蒲团欺身而来,长白毒龙忙一手按住梦南柯命门,一手摸起黑龙拐,对肉蒲团喝道:“观主慢来!你只要再进一步,老夫就把这利市废了,大家也别想得那魔琴!” 肉蒲团一举成功,正欲趁势制住长白毒龙。见他控制住梦南柯,心里念着魔琴,又见梦南柯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可爱至极,怎肯将这么个美少年失去,忙叫道:“龙兄住手,有话好说!” 长白毒龙怎肯废了梦南柯,让那垂诞已久的魔琴化为泡影?但见肉蒲团舍不得梦南柯死去,却偏要装出欲废梦南柯的样子,将黑龙拐对着梦南柯天灵盖,对肉蒲团叫道:“既这样,我数三下,你退后三丈,不然,我马上把他废了!一——” 肉蒲团忙站住,正欲说什么,长白毒龙已叫道:“二——” 长白毒龙正要叫“三”时,突闻破空之声,两点银星,从暗处飞来,直奔他身上两大要穴。 长白毒龙大惊,为自救,急缩手护身。右手之拐,磕飞击向天延暗器,左手腕一翻,将击向胸前暗器收了。一看,却是一只铁燕。 梦南柯早运动功冲开被封的气海,只苦于命门被长白毒龙顶着,不敢乱动。见暗器飞来,趁长白毒龙缩手自保这瞬间,旋身一跃,逃出长白毒龙控制。 但闻一声莺啼燕啭般的娇喝,一个俏丽至极的红影,从林间以极美的身法跃出,恍若一只临风飞燕似的,落在梦南柯身侧,对长白毒龙喝道:“老怪物,认得小女子么?” 长白毒龙一惊,后退一步,望着来人喝道:“凌丫头,上次被你逃脱,老夫正要找你,你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梦南柯见来者,竟是一个红衣姑娘,但见她体态俏娇,玉钗微颤,柳腰盈握,玲珑纤巧俏丽之态,呼之欲绝。 只见她纤手中握一短匕,对长白毒龙喝道:“老怪物,咱中州凌家,与你长白山素无冤仇。你竟下毒手,将小女子弄来装在口袋里。三天三夜,差点没将小女子闷死。如今,你又与这个女魔头合伙,在这官道上为非作歹,这可得新旧帐一起算了!” 肉蒲团瞪着她那仅剩的一只眼睛,见这小女子美得令人心悸,而梦南柯竟只管盯着这个俏女子发呆,不由嫉妒得独眼飞红,对这俏女子喝道:“哪儿跑来的小狐狸精,敢在本姑娘面前撤野?且看本姑娘手段!”一扭圆臀,伸出肉头厚手,向这俏女子抓去。 这美貌少女,正是中州凌如风之女临风燕青蝉! 在被黑白二无常掳向平都途中,巧遇九曲钓叟相救,怕她途中再遇魔头,因此教了她那套返朴归真的百泽归流拳术,并叫她赴这戎州找她父母。 不想青蝉未至蜀南,便发现曾劫持她的仇人长白毒龙与辽东女魔头在一起。怕这两个魔头打父母主意,青蝉一路跟踪而来,本欲会合父母后,择机将这二魔头制住,不料正要入戎州,却见这魔头向梦南柯动手。 她见梦南柯一表非俗,举手投足间,皆具无比神韵,一颗芳心,竟为之所动。虽然,他并不知眼前之人,就是爹娘讲过多次的玉面郎君梦南柯,但见他遇险,出自本能,立刻出手相救。 见肉蒲团出手抓来,青蝉也不管对方是何杀着,只管将九曲钓叟所教的百泽归流使出。但见她双腕美妙地一疏一导,那肉蒲团抓出之势,竟转向长白毒龙抓去。 长白毒龙见青蝉突出,正怕她与梦南柯联手对付自己,那时只要肉蒲团在旁偷出一招,便会要了自己性命。不想肉蒲团率先向青蝉发难,他正想趁机再出手制住梦南柯时,不料肉蒲团竟向自己抓来。见她爪到已躲避不及,长白毒龙情不自禁的横拐一挡,左拳也随势斜递而出。但闻“乒”、“叭”两声,二人各挨了对方一下…… 肉蒲团平白挨了长白毒龙一拐,吃惊地对青蝉喝道:“你这女子,使什么法术?竟敢戏弄本姑娘!”嘴忙手不闲,转身双掌如风,急向青蝉拍去。 那长白毒龙凭空白换肉蒲团一爪,抓在脸上,竟起五道血痕,甚觉丢脸。当下大怒,顾不得身份,抡起黑龙拐,与肉蒲团一起,双双向临风燕逼去。 梦南柯从临风燕刚才之话中已明她乃凌如风之女青蝉,见两个大魔头联手围攻她,怕她吃亏,急从地上拾起刚才被长白毒龙逼落之剑欲上前助青蝉对敌,却又被她那美妙至极的身法惊呆了。 原来,青蝉此刻所使拳路,正是九曲钓叟在大自然千变万化中,静悟半甲子,方从世间万事万物彼此牵引变化、相辅相存、万变不离其宗的动态中,悟出的一套拳法,名曰“百泽归流”。这拳法看似平常,似乎无奇无攻识有“疏”、“导”二式,却招招皆是化解对方来式的打法,任是顶尖高手,也休想伤她。 如果是肉蒲团独自出手,虽伤不了青蝉,却可保持不败。偏偏长白毒龙不顾身份出手,那可算他二人倒霉。 这“百泽归流”的疏导之法,并不会反攻,只是将来力疏导向别处。二人联手攻击青蟀,可就苦了。青蝉轻功绝佳,展开飞燕独技凌波步,正好周旋在二魔头之间,使出百泽归流之法,将长白毒龙攻出之招。导向肉蒲团,将向蒲团攻出双掌,又疏向长白毒龙。二人明明是攻向青蝉的,被她一疏一导,竟成了长白毒龙与肉蒲团对招。二人若是真的对招还好,彼此间都有个防备。可二人却是在身不由已,全无戒备之下接招出招,竟是被青蝉玩于股掌之间。不一会儿。二魔头彼此皆遭对方打得狼狈不甚。青蝉在疏导二魔之时,偶尔也使出家传拳法,左拳右匕,敲打二魔一下,甚是得意。梦南柯在旁,见青蝉如一只娇美异常的飞燕似的,临风而舞,竟忘了身临险境,忍不往连声喝彩。 二魔头见联手竟拿不住一后辈小丫头,反被她逼得手忙脚乱,不时挨打,脸上怎么下得来?忿忿的,二人各使出成名绝学,齐向青蝉卷来。 却不知,二人越是逞能,所受危险越大。不出一百招,长白毒龙脸上,已被肉蒲团抓出无数血痕,身上之衣也被挤烂好几处;而肉蒲团所受更惨,身上挨了长白毒龙无数拐,幸亏她运起肉布衫功,护住身上各大要穴,不然早被毙于拐下。饶是如此,肉蒲团一身肥肉,也被打得伤痕累累。 两个魔头越打越觉不对劲。长白毒龙率先对肉蒲团喝道:“余观主,别打啦,快走,这丫头会妖法!” 肉蒲团早觉不对,闻言急撒手,跳出圈子转身而走。那长白毒龙虚晃一拐,也转身跃入林中,双双而逃。 青蝉见二魔头逃入林中,想起遇林勿追之言,只得收步。转过头来,见梦南柯仍忘神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飘逸若临风玉树,青蝉芳心一动,不由回身,低头问道:“这位相公,可曾受伤?” 梦南柯忘了回答,只是呆呆地望望她,竟恍惚觉得似曾前世相遇过似的。但见这青蝉小姐二八年华,眉似远山,轻笼若黛,凤眼纤长,盈如秋水,香鼻直挺,琼瑶雕琢,樱唇红透,浅引玉霞,编贝皓齿,洁似瓤犀……整个的她是那么令人向往,尤其是她那荷蕊般的娇靥上,两个若有若无的酒窝,展动幻然,更映出一片无形的雍容高雅的女儿态,令梦南柯如遇仙姝,竟怀疑身在人世。 见梦南柯如痴如醉的样子,青蝉不由芜尔一笑,莲步盈盈,带起一丝淡淡醉人的幽香,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轻唤道:“这位相公,你怎么啦?” 声音温馨悦耳至极。 梦南柯这才回过神,惊喜道:“凌小姐,总算见到你了,我还怕……” 青蝉樱唇微绽,秋水般的双瞳中露出女儿娇态,惊道:“公子,你是……” 梦南柯见她并不认识自己,忙道:“小生梦南柯,乃戎州人氏。小姐不是中州镖局凌大侠家青蝉小姐么?前不久在鄂西道上,凌大侠以为小姐被平都二鬼掳去,可急得不行呢!对了,凌大侠现在我家中,等小姐……” 青蝉闻言,不由惊喜地问道:“公子可是玉面……”说至此,却觉女儿家不应称人家绰号,脸一红,低声道:“公子可是戎州梦大侠之子,怪不得这么……” 说着,情不自禁地向前跨了一步。她本想说的是“怪不得这么美貌”,但觉此言过于轻浮,忙改口道:“这么眼熟!” 眼熟什么呢?她可是从未见过梦家父子。但是,她早从父母口风中得悉,二人父母在书函往来中,皆已露出欲结秦晋之意。由于这原因,凡听到有关梦南柯之事,她都特别留意,暗自记在心上,得知梦南柯不但武功超群,且美貌异常,被蜀中之中人呼为“玉面郎君”。青蝉一颗芳心,早已暗许梦南柯。今见这美貌公子,正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心上之人,早已将一张俏脸,羞得通红。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一步,却又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梦南柯一见青蝉,竟似前世相识似的,也是情不自禁地前跨一步,伸手抓住她的玉腕,兴奋他说道:“凌小姐,凌大侠与李前辈若知你平安至此,该多高兴啊!” 青蝉纤手被梦南柯一握,徒然一惊,娇涩地轻轻一挣,却没挣脱。梦南柯这发自心底的赤诚之声,是那么纯净轻柔,竟使她整个娇躯为之震颤。 青蝉不再挣扎,红脸低头嗫嚅道:“那平都二鬼将我从长白毒龙身边偷走,正向平都方向逃时,巧遇武夷山九曲钓叟前辈将我救出,并传我一路拳法……” 梦南柯闻言失声道:“怪不得姑娘刚才那路拳,竟将两个大魔头吓跑,原来是九曲前辈的怪招呀!听说,他老人家所创怪招中,有一套‘百泽归流’,纵遇武林绝学,也能给化了开去。姑娘刚才所使功夫,可就是他老人家所创的新招?” 青蝉红着脸点了点头,趁梦南柯说话时,悄悄抽回被握的纤手,问梦南柯道:“公子刚才策马急行,不知欲去何方,可有急事?” 梦南柯忙将近日发生之事,略略述了一遍,道:“西门道长要大家分头查找魔琴下落,五日之后在翠屏书院聚齐,我想趁这五日间,去平都鬼府一行……” 青蝉惊道:“那平都鬼府,险恶无比。公子一人前去,不知有何急事?” 关切之情甚急。 梦南柯想到香姑为救他所受之苦,戚然低首,痛苦地将香姑为救他失陷鬼府之事,讲了一遍,只因男女之嫌,不便启齿而隐去了白无常奸淫香姑之事。 听到香姑舍命救梦南柯,青蝉感动之余,心里不知怎的同时升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沉吟道,“公子一人前去,只怕前途险恶,以公子一人之力,救那九尾狐不成,反倒伤了……伤了公子!” 梦南柯见青蝉称香姑为九尾狐,心里路为不快,却不便纠正她,唯正色道:“香姑为了救我,不幸失陷鬼府,此行纵是险恶,我也义不容辞!” 青蝉忙道:“公子差矣!当今武林第一大事,乃聚天下正义之士,合力铲除魔琴;而公子当今大事,则是在追查魔琴下落之时,同时找寻梦叔父下落,既可为天下武林尽力,又可全父子之道……” 梦南柯闻言急道:“小姐之言虽是有理,但我能放着香姑受难不管么?” 青蝉正色道:“凡事应有轻重缓急,依我之意,公子不若与我共返翠屏书院,待大家查访到梦叔父及魔琴的下落后,大事一了,那时邀请大家共去平都,捣了那鬼府,两全其美,不更好么?” 梦南柯见青蝉一味阻拦他去平都,愀然不乐,却又被她说在理上,不便出言反驳。正不知如何才好,忽闻“嘻嘻”两声轻笑从背后传来。梦南柯吓了一吓,忙回头,却不见人影。 青蝉闻声也是一惊,旋身回处一看,发现有两条矫捷的人影,在林中一闪,躲到了大树后,忙娇叱道:“什么人,躲躲闪闪的躲着算是什么?” 那人影闻声却不现身,从树后一扬纤腕,喝道:“看镖!” 才出声,便见两道暗器,缓缓地向着二人飞来。 梦南柯见对方发出暗器,急舒猿臂轻轻一抄,便将飞向自己那暗器接了,低头一看,却是只纸燕,不由奇怪。 青蝉也是玉腕轻翻,接住飞来暗器,一看是只纸燕,不由一愣。想想笑骂道:“是哪个丫头弄鬼,还不快出来!” 原来,在飞燕门中,凡示身份者,皆以纸燕开路。青蝉一见这纸燕,便知是姨家飞燕门中之人来了,不由一喜。 但闻又是两声低笑,如莺啼燕啭般的从树后传出,两个妙龄女子以极美妙的身法,从树后划一圆弧,飞身跃到青蝉面前,笑叱道:“蝉妹乱叫什么?” 青蝉一见立刻扑了过去,喜叫道,“金燕表姐!银燕表妹!” 来人正是金、银二燕。二女之母,乃青蝉姨母,故称表妹。金燕急忙道:“你这野丫头,么姨为你下落不明,都快急死了,你还有闲情到这儿来与人……与人……” 金燕说着,瞟瞟梦南柯,话未说完,脸先红了。 青蝉闻言嗔道:“小妹是寻爹娘他们来此,巧遇梦公子。姐姐与妹妹呢,难道不成也是寻姨母而来?” 银燕不待金燕回答,抢先笑道:“我们却是到戎州作客,遇主人家小气,见我们人多,怕把他吃穷了而悄悄溜了。没人招待吃饭,我们只好出来寻主人家了……” 梦南柯闻言俊脸飞红,正欲说话,青蝉却笑对银燕道:“几年不见,燕妹的嘴怎变尖了,随时随地,都象要咬人家一口似的?你与金姐追来,总不成因为主人家没让你吃饭,你便欲追上主人,咬人家两口来充饥?” 金银二燕闻言,顿时抓住青蝉,笑着在她身上一阵乱捶,嗔骂道:“你这蝉丫头,偷偷跑到这儿来拦截梦公子,却反咬我们一口,不羞不羞!” 梦南柯见她们亲热地将自己打趣,身上一热,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却见青蝉红着脸跑去牵过梦南柯的白马,正色道:“金姐燕妹有所不知,小妹到此来,实系……” 当下,将父母护镖蜀南,自己如何被长白毒龙劫持为质,又怎的被二鬼偷走及九曲钓叟如何救已传功之事,略说了一遍,道:“小妹此来,实系跟踪那陷害我的长白毒龙到此。不料遇那魔头,正欲害梦公子。因此出手相助。今知梦公子欲往平都鬼府救九尾狐香姑,正在商议之时,遇到你们……” 二燕一听齐道:“好哇,去捣那鬼府,也算上我们一份!” 青蝉本想让二燕一齐阻拦梦南柯去平都,不料二人却齐声赞同去,忙道,“那鬼府实是该捣,只是……” “只是什么?”银燕心中,只要梦南柯想去的地方,自己便想去,因此叫道:“蝉姐难道怕了那鬼儿子么?那九尾狐能舍命救梦公子,咱们便不能舍命救她么?咱们可不能失了武林道义,让人瞧不起!走哇,救九尾狐去!” “对,上平都救九尾狐去!”金燕也愿与梦南柯在一起,叫道:“也许,咱们此行,既救九尾狐,又遇梦大侠,还可查出魔琴下落,一举三得呢!” “不,也许是一举四得呢!”银燕道,“那长白毒龙欺负蝉姐与梦公子,咱们顺这路追去,或者能追上那两个魔头,将他废了,为蝉姐与梦公子出气!” 金银二燕这么一说,正合梦南柯之意,忙道:“对,咱们快追!” 青蝉闻三人之言,知已无法阻住梦南柯去平都,只得道:“好吧,咱们一起去!” 当下,由梦南柯骑马,青蝉与金银二燕各运飞燕独门轻功,齐向长白毒龙与肉蒲团逃走方向追去。 第二十五章 帐幔低垂 梦南柯所骑雪里追风乃大宛名马,日行千里,行走如风,被梦南柯一策,但见它四蹄翻飞,在这蜀南大道上如行云流水,倏去老远。那金、银二燕,有心在梦南柯面前展示飞燕轻功,当下各运真力,如燕子掠水似的,飘身跟去,象两只灵燕,在梦南柯的前后美妙地翻飞而行。 青蝉见二燕有心在梦南柯面前卖弄,心里更是泛起酸意。当下,也运起凌波步,上身不动,脚下却行走如飞,紧随梦南柯马后,将他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梦南柯有意考较三女轻功,见三女跟来,立即双腿一夹马肚,将马策动如飞。不想三女轻功,乃当今武林轻功之最的飞燕门嫡传,其速轻捷无匹。梦南柯竟被她们紧紧跟上,不落半步。 梦南柯不由大奇。 四人急行一阵,已是暮云四合,夜色将临。正行间,梦南柯忽然发现前面林中,似有两条人影,一间即逝,忙一带马缰。 这雪里追风最解人意,顿时人立而起,“希聿聿”一声长嘶,停了下来。 那青蝉小姐,正将凌波步运到极至,紧跟马后,一心欣赏梦南柯马上那俊美的姿形,哪料梦南柯紧急勒马?一时避让不及,青蝉竟飞身扑到梦南柯身上。幸亏青蝉身轻如燕,若是肉蒲团那几百斤肉,梦南柯被她这一扑,岂不被掀下马来? 梦南柯因这一停马,见青蝉避让不及扑上来,怕她摔了,急伸猿臂,拦腰一搂,将她扶住。这一搂,一阵异样的感觉,顿时传遍二人全身。 青蝉借梦南柯这一扶,一式“飞燕掠水”,斜线飘了开去,落到马前。二人两张俏脸,同时羞得飞红。 金、银二燕眼尖,早瞧见这一幕,按二女性格,正应打趣两句。却不知怎的,一股酸意同时涌上二人心头,滚到舌尖的俏皮话,竟说不出来。 梦南柯以为前面林中之人,乃长白毒龙与肉蒲团,为掩窘态,急飞身下马,向树林中追去。 青蝉刚才被梦南柯那一搂,全身顿时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快感,一个娇躯,差点瘫软下去。当时急瞅金、银二燕,怕她们打趣,不料她二人已随梦南柯急步向那林子包抄过去。青蝉只得敛心定神,一式“乳燕御风”,跟在后面追去。 此时梦南柯,已以一个美妙的身式飞掠至林边,沉声喝道:“兀那二贼,不用躲躲闪闪的,快出来受死!” 但闻一声长啸,从那树林中,飞出二人,一人紫面长身,身着锦衣,手持日月锁心轮;一人却是个灰衣黑髯的算命先生,手中卦招飘扬,上面赫然绣着“袖里乾坤”四字。 只见那紫面锦衣之人,手拂紫髯望着梦南柯笑道:“你是哪家娃娃,见了老夫,不行跪拜之礼,却乱咋呼什么?” 那算命先生,却从囊中掏出一把铁骨金算子,笑吟吟地道:“庄主且休问他,待小弟算一算这几个娃娃,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说着,将手中算子敲得噼哩啪啦的,边用边望着梦南柯,摇头晃脑他说道:“是了是了,怪不得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原来是圣手书生梦大侠之子在此!” 梦南柯满以为林中之人系长白毒龙与肉蒲团那两个魔头,不想却弄错了,正欲道歉。金、银二燕不知这二人,乃洛阳天星庄主裁云手牛鸿彩与二庄主袖里乾坤司马文生。银燕见这算命先生装模作样,不由“卟哧”一声笑道:“你这先生,既然会看相算命,且看看我是谁倒此为何事?” 司马文生却不嗔不恼,笑吟吟地拨弄一阵算子后,笑道:“你这姑娘,可是惠州飞燕门下,与梦公子前去追仇敌的?” 银燕被他说中,秀脸一红,一张利嘴,竟再张不开了。 却不知,凡算命之人,全凭一双眼睛与铁嘴,察言观色度人心事之后,揣摸着投石问路,挨丝入缝,审时度事边问边答,把问命之人哄得溜溜转而送上卦金。这司马文生见梦南柯身法不凡,玉面红唇,目朗神清,且骑着那神骏的雪里追风,俨然一个挟精湛武功的美貌书生,便猜测是蜀人称美的圣手书生之子梦南柯。而他身后这三位女子,刚才逼来的身法,分明是惠州飞燕独门轻功,自是一看便知其门派。而从银燕看梦南柯的眼神中,更不难看出她的心意。从刚才梦南柯喝问之声及急匆匆奔跑之势中,袖里乾坤知他们正在追赶仇家,所以一语中的。银燕雅气未褪,第一次涉足江湖,哪知个中奥妙?倒以为碰上个神算子,心里佩服得很,哪敢再逞利嘴? 梦南柯却曾多次听父亲与客人谈起过洛阳天星座二怪,此时见二人装束,忙道:“二位前辈,可是洛阳天星庄主牛前辈与司马前辈?晚辈刚才误以为仇家躲在林中,冒犯了二位前辈还望谅解则个!” 牛鸿彩一捋紫髯,冷笑着:“既识老夫,下次不可再无礼!” 天星庄二怪,一惯是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红脸。袖里乾坤忙笑道:“不知者不为怪,梦公子快别客气!不知你们所追的两个仇家,是哪两人?如若用得着咱天星庄人,或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梦南柯早听父亲说过,天星庄二怪,武功甚是了得,但行为乖戾,介于正、邪二道之间,如在江湖碰上,能不得罪时,最好别得罪。因此欠身答道,“晚辈们适才所追,乃一侏儒老者与一肥胖妇人……” 金燕忙道:“那侏儒,就是恶名昭著的长白老怪……” 袖里乾坤一捋黑须,对梦南柯道:“那么胖妇人,想来是辽东太孤山余观主了,人皆称为肉蒲团,难道,这余大娘打了梦公子主意,有不利于公子之处么?” 梦南柯见问,想起在去平都道中被肉蒲团剥得赤条条的,差点入了她道儿之事,但当着青蝉与金银二燕之面,却羞于出口。因此,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 却不知,这袖里乾坤索知肉蒲团淫性,见梦南柯俊美,定不会放过,故有此问。一见梦南柯大窘,柏里乾坤便知猜中了,更是故弄玄虚,道:“咱司马文生所用,乃鬼谷神卦,前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上下一千五年之事,无有不知,小侠们有何疑难之处,只管问老夫!” 银燕雅气未尽,心无城府,闻言对袖里乾坤大是钦敬,忙问道:“司马前辈,你可知那肉蒲团与那长白老怪,躲到哪儿去了?还有,那梦大侠在何处?那魔琴又在何人手中?” 裁云手牛鸿彩与袖里乾坤闻问不由一惊。二人跟踪凌如风夫妻近一月,皆意在夺那魔琴以称雄武林。不料快到戎州时,却确悉所押之琴并非那魔琴。大为懊恼之时,存侥幸之心,仍暗中一路跟来,欲寻那真琴下落。直跟至翠屏书院,知圣手书生文武全才,非寻常高手可比,且又得悉水镜上人等人,已去那翠屏书院,更是不敢轻易登那翠屏山,去招惹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二人只得易容换装,混入那些到真武山玄祖殿的香客群中,远窥翠屏书院动静。 不料正远窥间。忽见西门圣带着武当七剑过山而来。二人大惊,急藏在殿后,无意间,从武当七剑对话中,记听到圣手书生梦云亭又为魔琴所伤,并不在翠屏书院,至今音讯全无。二人知再呆下去无益,说不定会被西门圣瞧出破绽,那可麻烦。二人只得急急下山,正欲入戎州城,却见一骑白马在北岸如飞而行,沿长江而去。马上之人,似是一白衣少年,看那马上功夫,似具上乘武功。二人急寻一小船渡过江去,追了一阵,却不见踪影。 二人正寻间,忽见一青衣之人,展开极上乘的轻功,如飞而走。裁云手一晃眼间,认出是京中大内高手花雨剑手梅浩成。二人见他在这儿出现,吃了一惊,彼此递个眼色,暗中紧跟而上,欲看个究竟。 只见那梅浩成快步如飞,沿江走了约半个时辰后,转入一个山谷中去了。 二人觉得奇怪,正欲跟进,却见谷口闪出两个带刀青衣壮汉,拦在梅浩成面前。梅浩成从怀里掏出一块蓝色腰脾一晃,那两个青衣壮汉一见,忙恭恭敬敬地闪开,让他进去了。 二人见谷口有人守护,不敢轻进,便跃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向谷口窥望,不由大吃一惊:但见谷内戒卫森严,不少着锦衣卫眼色的带刀之人往来巡视。 二人正惊疑间,又见三骑马如风而至,中间马上之人,乃一个英俊的少年军官,天庭饱满,双目精湛,一看便知具有高深的内功。而跟在这少年军官身后的,竟是桐拍双煞阮氏兄弟。 这少年军官是什么身份,竟能让曾赫赫不可一世的桐拍双煞作护卫?二人暗自惊疑。见这三骑一至谷口,仍是下马亮牌,方能入谷中,可见这少年军官在谷中身份并不见很高。 二人暗忖:以梅浩成、桐柏双煞功力而论,已算是当今江湖一流高手,目已二人若与这三人较量起来,定难讨好。何况,不知就里的冒昧闯进谷去,不但毫无意思,且具无限凶险。谷里这样戒备森严,且有不少大内高手,还是不入为妙。 二人悄悄溜下树来,不敢露了行踪,游行好远,方才上大道。二人正猜疑谷中之事时,忽闻前面传来马蹄声,以为是谷中之人发觉了他二人行踪追来了,急闪入林中,悄悄一看,却是梦南柯与三女子运功急行而来。 见银燕心无城府,问起长白毒龙与肉蒲团行踪,袖里乾坤心里暗笑,表面却不露声色,故作从容地将那金算子拨弄了一阵,沉吟道:“奇怪,梦大侠武功绝伦,怎的落入了魔琴主人手中?而那长白毒龙与肉蒲团,也似并没逃远,就在附近一个山谷中……” 金银二燕一听,同时失声惊呼道:“哎呀,梦大侠真的遇难了?梦公子,咱们快去救梦大侠吧!” 梦南柯却因父亲与客人谈起袖里乾坤时,说这人奸诈无比,不可轻信,故并不着急。但想到父亲此时定是凶多吉少,所以半信半疑地问袖里乾坤道:“司马前辈道是晚辈家父落入魔琴主手中,但不知现在家父被困何方,还望前辈指示!” 袖里乾坤见梦南柯神态,知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便闭着眼,摇头晃脑地又将那金算子拨弄一阵,故作惊奇道:“噫,梦大侠怎会被囚在附近?这……这……” “什么,你说梦大快被关在这附近?”银燕急问道。 “让老夫再算一算!”袖里乾坤上却闭上了眼,将那金算子似很吃力地拨动了好一阵,方才叫道:“不好,据老夫演算,这附近不远处有一个山谷,梦大侠正被魔琴主人囚在那儿。还有,肉蒲团刚才也被魔琴主人捉去,与梦大侠关在一室,这淫贼若见梦大侠,可……可……” 嘴里说着,眼睛却觑向梦南柯,见梦南柯似信非信的样子,便收起算子,对裁云手牛鸿彩道:“大哥,梦大侠乃咱中原武林人人仰敬的人物,他若遭难,可是咱武林人士的奇耻大辱。见死不救非君子,大哥,咱们快去寻那囚所,搭救梦大侠!” 说着,对牛鸿彩一眨眼。牛鸿彩不知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但知他极有心计,不会做不利于天星庄之事,所以叫道:“对,梦大侠乃咱武林栋梁,为救梦大侠,牛某就是丢了这条老命,也要去一试!” 说着一挥日月锁心轮,跟在袖里乾坤后面向刚才那谷口方向跃去。 二人跑了一阵,估计已脱离梦南柯及三女视线了,牛鸿彩忙放慢脚步,向袖里乾坤道:“老二,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那姓梦的真在那谷内?” 袖里乾坤冷笑一声低语道:“大哥,小弟见那谷口内神秘得紧。似乎有什么大事。咱们天星庄用不着与官府发生冲突,让那几个娃娃去试试,对咱们却是无害的!” 牛鸿彩闻言笑道:“老弟不愧为当今诸葛,对,让这几个娃儿去打前阵,实在是妙!” 二人说着,悄悄地潜入道边林中。 天星庄二怪刚走,金、银二燕就忙对梦南柯道:“梦公子,咱们快跟他们去搭救梦大侠!” 梦南柯却犹豫着。对袖里乾坤那番鬼话,他根本不相信。但父子天性,想到父亲若真的与肉蒲团关在了一起,那可不堪设想。见金银二燕着急,梦南柯为难道:“据我所知,这天星二怪并非见义勇为之人,对不干自己之事决不会插手。他们这么急急的要去救家父,实是让人疑心!” 自遇天星二怪后一直未说话的青蝉这时道:“公子之言不差!这袖里乾坤奸诈无比,咱们可不能上他的当……” 青蝉话未说完,银燕便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侠义所为!蝉姐怎么这样小看司马前辈?” 青蝉摇头道:“我们中州镖局与他那洛阳天星庄相距不远,所以知他的底细。燕妹不知,司马文生那算子所算,并非未卜先知!而是算计别人,咱们还是小心为妙才是!” 银燕急道:“我们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梦大侠纵使并未被囚在此处,我们去找一找,至多费点神而已!但若梦大侠真在此处关着,我们知道了却不去救,我们失了武林道义不说,还让梦公子失了天伦……” 青蝉也急道:“梦大侠纵是被囚在这附近,凭我们四人之力,难道能救得出他么?” 银燕叫道,“我们四人不行,还有天星庄二位前辈呢?他们二人已去了,我们能反而袖手旁观么?” “这……”青蝉说不出话。 见青蝉不语,银燕忙道:“快,咱们快去追上两位前辈,一同去救梦大侠!” 说着一拉金燕之手,向天星二怪逝去方向追去。 “这……”梦南柯见二燕已走,不知怎么才好,唯望着青蝉。 青蝉摇头道:“这燕妹也忒性急,咱们快追她们去!” 二人忙急急地向金、银二燕追去。 躲在草丝中的裁云手与袖里乾坤见他们上当,彼此相视一笑,拉开一段距离,悄悄地跟在后面。 金银二燕运起凌波步追了一会,不见裁云手与司马文生身影,以为二人还在前面,忙奋起直追。 追了一阵,果见前面有一个山谷。二燕只道二人已先入谷中。故并不停留,急步而进。刚入谷口,猛闻一声低喝从谷中传来:“何方女子,竟敢恃功而来,找死么?” 随着喝声,两个青衣大汉,从谷中闪出,不待二燕回过神,两道凌厉的掌风,已分别向二燕袭来。 二燕正急行间,忽被这掌风逼来,不敢便接,一式风卷残荷,借随掌风旋身飘升。脚刚着地,二汉已分身扑到,趁二女立足未稳之时,各一掌拍来,皆带极强的劲力。二燕在猝然之间。不及还招,唯有借着对方掌力,飘身退出谷口。 二汉见二燕退出谷口,方笑道:“你系哪家女儿,身法倒挺美妙的,快走吧,这儿可不是你们玩的地方!” 二燕因刚才无备,猝然间被他们两掌击来,迫得手慌脚乱,退出谷口,两张俏脸不由涨起红潮,“铮”的一声,齐拔出长剑,娇叱道:“路在脚下,小女子想走就走。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挡道。” 二汉见她们拔出剑来,忍不住笑道:“你这小女子长得倒挺美的,不在家学女工针线,却跑到这儿来耍刀。快到别处玩去!若再惹爷们生气,把你们捉到里面,爷们的玩法,你这小女子只怕消受不了!” 二燕见这青衣壮汉意存轻薄,顿时粉面流霞,两支长剑,同时一式白缸贯日,指向二大汉身上要穴。 二汉一胖一瘦,见剑刺来,皆后退一步躲开来势。那瘦汉对胖汉叫道:“汉奇兄,这小女子还会玩剑,咱们兄弟空手陪她们玩玩如何?” 那胖汉左闪右避,双手挥动,一边躲闪金燕手中之剑,一边笑着对瘦汉道:“云麟弟,为兄好久没玩儿了,这两个雏儿又嫩又鲜,赶不走,这倒是咱兄弟艳福。云麟弟你可别下手太狠,这如花似玉的小女子,若不小心损坏了,怪可惜的!” 瘦汉腾挪闪避,一边躲着银燕之剑,一边笑道:“汉奇兄放心,小弟一向怜香惜玉,对这小女子,爱还爱不及呢,怎肯伤她?倒是你老兄别下手太狠,你那黑砂掌,不说拍在这娘儿们弹指可破的嫩肉上,就是拍在牛背上,不几日也会化为一堆黑骨头,难看死了!” 那胖汉也道:“云麟弟你那阴煞掌也千万别使出,若让那小娘们挨了一下,浑身抽搐而死,难看死了,咱兄弟可就亏了!” 二汉一边空手与金银二燕对招,一边相互打趣,全不将二燕放在眼里。 二燕大怒,各将手中长剑舞动,唰唰地向二汉攻去。殊不知二汉,乃陕北黑道人物,人称黄河二鬼,掌上功夫甚是了得。因劫皇杠,引得隆庆帝动怒,派出大内众多高手围捕近半年,方才擒住。花雨剑手梅浩成见二鬼功夫了得,代为求情,荐在平夷将军刘显帐下,作了卫士。刘显原本江湖中人,一见二鬼,自是不敢怠慢,待为上宾,二鬼见受重用,自是感激。一心为皇家效力。如今,随刘显秘密南下,二鬼本想到了戎州,可痛快快地玩一玩这蜀南名胜,饱享一番这酒都名酒荔枝绿。谁知刘显不入戎州府,却带领一众心腹卫士,潜踪匿迹,悄悄地扎进这山谷,一住半月,让黄河二鬼连那荔枝绿的味儿也没嗅到丁点,嘴里早淡出鸟来。 二鬼守这谷口,本乏味至极的差事,正自不耐,突见两个美妙的少女飘然而来,不由大喜,急现身拦阻。因刘显与少将军刘挺、花雨剑手、桐柏二煞等正在谷内,二鬼不敢放肆,知纵将二女擒获,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轮不到自己的份。见二燕系两个少女,二鬼自不放在心上,连兵器也不拔出,只以空掌相对,欲在嘴上与手上讨点便宜。 飞燕门所长,乃轻身飞行之功及暗器功夫,剑上功夫却也平常,故此二燕虽将长剑舞动如飞,却一时难伤二鬼,再加上二鬼语言轻薄,二燕一怒,自是心躁气浮,功力大减。 饶是如此,二鬼被二燕双剑逼住,不大功夫,也开始落于下风。 胖汉黑砂掌张汉奇见不是路,忙叫道:“喂,云麟弟,这娇娘玩的剑,可美妙得很!咱们也把自己玩艺儿亮出来,陪她玩玩如何?”嘴里说着,一边闪避金燕刺来之剑,一边从背后拔出一把鬼头大刀,顶住金燕之剑。 瘦汉阴煞掌刘云麟也开始支持不住。闻言忙道:“对呀,这俏娘的剑好玩得紧,兄弟的家伙若不用,未免委屈它了!”说着,也从腰间拔出一把缅刀,顶住银燕之剑。 刹时间,四人兵器搅在一起,刀光剑影,顿时舞得个密不透风。 金银二燕剑法虽然平常,但二人存了拼命的打法,黄河二鬼武功虽高一筹,但一时间仍是只有守势。 说话间,梦南柯与青蝉已从后面赶到。梦南柯见黄河二鬼武功不弱,而金银二燕只一味强攻,怕她们有闪失,忙叫道:“二位姑娘请退下,待我来会会这两位英雄!” 金、银二燕正杀在兴头上,且当着梦南柯的面,怎肯退下?二人一边舞动长剑,一边叫道:“梦公子请暂歇,待我们把这两个淫贼杀了再说!” 黄河二鬼虽取守势,但并未将金银二燕放在眼里。原本让二女一味蛮攻,力竭之时,一举将其擒下,纵自己不敢独享,但献到刘显与少将军那儿,却是一大功劳。不料凭空又杀出一男一女,看二人来时身法,定非庸手,黄河二鬼不由大恐。 黑砂掌张汉奇对瘦汉使个眼色,先打个呶哨,嘴里笑道:“好哇,又来了两个,咱兄弟正不过瘾,你们就一齐上来吧!” 青蝉见黄河二鬼太妄,冷笑道:“金姐燕妹请休息一会,让小妹来会会这两个英雄!” 金银二燕久拿黄河二鬼不下,很是焦燥,闻叫并不答话,仍是一味强攻二鬼。梦南柯不愿以多为胜,强行抢入以四敌二未免坏了名头。但见二燕并非黄河二鬼对手,怕有闪失,不免焦急。 青蝉见二燕一味好强,很不乐意。本想作壁上观,但见梦南柯焦急,怕二燕吃亏,只得一式蜻蜓点水,跃至银燕身侧,对银燕道:“妹妹稍歇,待我来会会这好汉!”话音刚落,已玉腕轻摇,一点寒星,飞向阴煞掌右手合谷穴。 但闻“啪”的一声,一枝袖箭从谷内射出,将青蝉所发铁燕击落在地,随后飘出一个面白短须的锦衣卫士,喝道:“什么人不想活了,竟敢在此捣乱!” 随着喝声,这人手中长剑已指向青蝉胸前要穴。 青蝉见自己暗器被击落,已是心惊,且见这锦衣卫身法奇快,定非庸手,不敢大意,忙喝道:“你又是什么人,说话如此大气?” 只见这锦衣卫将手中长剑抖动,一式“天女散花”,但见周围剑花飞舞,嗡嗡作声,冷笑道:“你们这几个娃娃,连我花雨剑手也不认得,竟敢到江湖中行走?” 梦南柯在旁一听花雨剑手四字,笑道:“被武当逐出山门之人,也敢称大?” 梅浩成闻言大怒,正欲去青蝉过来斗梦南柯,却被青蝉拦住道:“什么花雨剑手,姑娘倒从未听说过!无名鼠辈,姑娘就用这双肉掌接你几招吧!” 梅浩成成名已久,在大内名头甚响,自大惯了,怎受得这等奚落?冷笑道:“你这娃娃,既然讨死,可怪不得我了!”长剑抖动,一式玉女浣花,斜飘向青蝉。 梦南柯知青蝉得九曲钓叟亲传,寻常之人体想伤她,自不为虑,只见青蝉展开凌波步,轻盈地避着对方剑锋,双手却使出百泽归流手法,将梅浩成攻来之势化去。 梅浩成将武当剑法,使了几招,竟被一个无名女子空手接了,当着黄河二鬼的面,这个面子怎丢得起?心下焦燥,立刻展开成名江湖的花雨剑,向青蝉迫来,但见他手中长剑以一幻二、以二幻四,不一会便见漫天剑花飞舞,嗡嗡声大作。 梦南柯虽知青蝉能够应付,见此剑法也玉面泛青,暗为青蝉捏了把冷汗。 青蝉见对方剑法厉害,也吃了一吓,只管将百泽归流掌法使出,一疏一导,将攻来之势化开。她这套掌法,虽伤不了对方,但对方也无法伤她。若对方想倚多为胜,有两人以上来攻,那就算他倒霉。一旦被她将对手攻来之势导向另一人,那就会化作敌手对攻了。 花雨剑手连攻一阵,仍伤不了青蜻,这一惊可不小:凭自己功力,就是武当掌门西门圣来,也可对待一阵,不想连这空手的无名女子也伤不了,这面子可丢大了。心里一急,将内力注足剑尖,挟起凌厉的剑气,迫向青蝉。 青蝉正小心地疏导对方来势间,猛觉压力增大,知花雨剑手已施全力而来。不敢大意,将百泽归流掌法使开。如一只临风燕,轻盈地飘舞在凌厉的剑气之中,美妙至极。梦南柯在旁一见,忍不住拍手叫起好来。 猛闻一声低叱从谷中传来,随着声音跳出桐柏二煞,对梦南柯喝道:“你这娃娃在这大呼小叫的,想死么!” 喝声刚落,二煞的判官笔,已飞快地点向梦南柯身上四大要穴。 梦南柯见势不妙,慌忙中一式铁板桥向后跃去,躲开四支刺官笔。不料身子刚落地,四支判官笔,又已齐齐地对准他四大要穴。只见百步追魂阮士雄笔指梦南柯两大要穴,冷笑道:“你这娃娃,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到这儿来找死。念你无知,大爷且放你一马,若趁你空手时将你废了,未免坏了大爷名头。快爬起来,给大爷叩个头。就滚罢!” 说着,收回判官笔。 梦南柯因见青蝉身法太美,不觉忘情,被这桐柏二煞突袭占了先机,自料必死,一见大煞收笔,急将手中折扇。斜斜拍向毒手判官,荡开对手之笔,同时一式旱地拔葱逃脱开二煞控制,急速拔出腰间软剑,喝道,“二位英雄突然向在下偷袭,未免有失光明,在下今倒要向二位领教几招!” 说着左扇右剑,对桐柏二煞欺身而上。桐柏二煞不知梦南柯乃圣手书生之子,见他年少不把他放在心上。毒手判官冷笑道:“爷们放你一条生路,你倒不识好歹。也罢,爷们今就成全了你罢!” 话未说完,手中判官笔,已向梦南柯攻出七招。 桐柏二煞,向来是联合出手的。见毒手判官动手,百步追魂亦不打话,将手中判官笔挥动,一上一下,点向梦南柯各大要穴。 梦南柯自幼便受圣手书生习武,深得乃父武功精髓,扇招点穴,剑走轻灵,进退沉稳儒雅,于斯文中现杀着。桐柏二煞与他一交手,顿时吃惊,见这少年功力,竟可与当今武林一流高手抗衡,其师承定是当今顶尖高手,暗庆刚才没猝然出手将他废了,惹下天大祸事。百步追魂忙道:“嘿,你这娃娃,倒配与大爷走几招。喂,你这功夫,是谁教你的?” 梦南柯见二人皆使判官笔,联手齐上,便估计是武林中成名魔头桐柏二煞,自是不敢大意,忙道:“二位英雄,可是桐柏双英?在下戎州梦南柯,向二位英雄请教?” 桐柏二煞一听这少年娃梦,便猜是圣手书生之子,心里暗惊,便不敢再大意,各使成名绝招,将梦南柯困在中间。 那边黄河二鬼与金银二燕交手,按其功力,本在二燕之上。但二鬼好色,只想生擒二燕,因此只取守势,引二燕攻来,伺机生擒二燕。而青蝉与花雨剑手相对,虽习得九曲钓叟所传百泽归流的疏导之法,却只能将对方攻来之力化开,采取的是守势。虽能立于不败之地,但却难赢对方。 青晴虽与花雨剑手相恃,心中却挂着金银二燕与梦南柯。见梦南柯被桐柏二煞困住,不由大吃一惊。虽然青蝉没见过桐柏二煞,但二十年前二煞在泰山与父亲争魁之事,却听母亲讲过多次,暗中早记下这联手使判官笔之人。一见二人,便知是桐柏二煞,且知这二人武功非同庸手。青蝉怕梦南柯不是二煞对手,急忙边打边退,向梦南柯靠扰。 花雨剑手使出成名剑招竟赢不了这空手女子,脸上早下不来。刚才桐柏二煞不杀徒手的梦南柯之言,又似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使他的脸颊酱成猪肝色,将本身功力使出十成,拼命地向青蝉逼来,恨不得一剑将这女子劈成两段。青蝉后退,以为不支,更是步步进逼,毫不放松。不一会,便将青蝉逼到梦南柯与桐柏二煞对恃的圈子里。 青蝉见得计,趁梅浩成一式“赤水流鑫”刺来之时,双曲轻灵一翻,一疏一导,借力打力,将对方剑气,转向百步追魂。 百步追魂手中判官笔,正分别点向梦南柯中府、尺泽二穴时,忽闻脑后风声,吓了一跳。不知什么东西击来,躲避不及,唯急转右时,反笔一挡。 但闻铮的一声,正挡在梅浩成刺来剑刃上。梅浩成这一剑,正注入十成内力,凌厉至极。百步追魂反时这笔怎挡得住,顿被磕飞。幸喜这一挡,使梅浩成之剑一滞,百步追魂一支右臂这才保住。 饶是如此,被那剑锋一划,百步追魂右臂也被拉开一条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而梦南河左手之扇,此时正点向百步追魂肺俞穴。百步追魂两面受敌,慌乱间侧身一让竟被点中左肩。虽未中要穴,却疼痛难忍,一只左臂,立刻垂了下来。 百步追魂不愧淫浸武林几十年魔头,仓促间弹腿踢向梦南柯膻中,趁梦南柯沉扇点他太溪穴时,左足点地后弹,退步抽身对花雨剑手惊喝道:“梅浩成,你敢公报私仇?” 梅浩成本与桐柏二煞有隙,但决不敢在这时向二人下手。刚才那一剑,刺得实是莫名其妙。不敢回百步追魂问话,却对青蝉怒道:“你这娃娃,弄什么鬼,看剑!” 这一剑更是蓄了十成内功。青蝉一式得手,见他剑到,急闪身,玉腕一翻,将对方之剑导向毒手判官。 百步追魂一退,毒手判官一人对敌梦南柯,正失一面屏障,打得缩手缩脚,见梅浩成剑到,吓得一式懒驴打滚,方才躲过两方攻来之势爬起惊道,“梅浩成,你今天反了?” 梅浩成这才发觉青蝉招式怪异之处,惊呼道:“阮兄快别误会,这娃娃会借力打力,咱们快隔开些打,小心着这女娃道儿!” 桐柏二煞也知梅浩成决不敢在此时此地向他们下手,见他这样说,勉强吞下这口气。百步追魂忍着痛,单臂与毒手判官战梦南柯。因百步追魂受伤,且又防着梅浩成之剑刺来,二人打得缩手缩脚。不一会,竟被梦南柯占了上风去。 而梅浩成怕被青蝉借力误伤了自己人,也小心翼翼的不敢乱出剑,甚是尴尬。 八人正相恃间,忽闻磷磷车响,一辆绣着铜鼓徽的青幔轿车急驶而来。听得刀剑之声,那轿车一个急转弯,驶到谷口停下。只见车帝一掀,缓缓步出一个中年儒生,手捧一部古琴,望着场中人沉声道:“诸位怎的这样好斗,在下青溪秀士兰天野,且为众英雄奏上一阙助兴如何?” 周显《魔琴香车》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帐幔低垂 梦南柯所骑雪里追风乃大宛名马,日行千里,行走如风,被梦南柯一策,但见它四蹄翻飞,在这蜀南大道上如行云流水,倏去老远。那金、银二燕,有心在梦南柯面前展示飞燕轻功,当下各运真力,如燕子掠水似的,飘身跟去,象两只灵燕,在梦南柯的前后美妙地翻飞而行。 青蝉见二燕有心在梦南柯面前卖弄,心里更是泛起酸意。当下,也运起凌波步,上身不动,脚下却行走如飞,紧随梦南柯马后,将他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梦南柯有意考较三女轻功,见三女跟来,立即双腿一夹马肚,将马策动如飞。不想三女轻功,乃当今武林轻功之最的飞燕门嫡传,其速轻捷无匹。梦南柯竟被她们紧紧跟上,不落半步。 梦南柯不由大奇。 四人急行一阵,已是暮云四合,夜色将临。正行间,梦南柯忽然发现前面林中,似有两条人影,一间即逝,忙一带马缰。 这雪里追风最解人意,顿时人立而起,“希聿聿”一声长嘶,停了下来。 那青蝉小姐,正将凌波步运到极至,紧跟马后,一心欣赏梦南柯马上那俊美的姿形,哪料梦南柯紧急勒马?一时避让不及,青蝉竟飞身扑到梦南柯身上。幸亏青蝉身轻如燕,若是肉蒲团那几百斤肉,梦南柯被她这一扑,岂不被掀下马来? 梦南柯因这一停马,见青蝉避让不及扑上来,怕她摔了,急伸猿臂,拦腰一搂,将她扶住。这一搂,一阵异样的感觉,顿时传遍二人全身。 青蝉借梦南柯这一扶,一式“飞燕掠水”,斜线飘了开去,落到马前。二人两张俏脸,同时羞得飞红。 金、银二燕眼尖,早瞧见这一幕,按二女性格,正应打趣两句。却不知怎的,一股酸意同时涌上二人心头,滚到舌尖的俏皮话,竟说不出来。 梦南柯以为前面林中之人,乃长白毒龙与肉蒲团,为掩窘态,急飞身下马,向树林中追去。 青蝉刚才被梦南柯那一搂,全身顿时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快感,一个娇躯,差点瘫软下去。当时急瞅金、银二燕,怕她们打趣,不料她二人已随梦南柯急步向那林子包抄过去。青蝉只得敛心定神,一式“乳燕御风”,跟在后面追去。 此时梦南柯,已以一个美妙的身式飞掠至林边,沉声喝道:“兀那二贼,不用躲躲闪闪的,快出来受死!” 但闻一声长啸,从那树林中,飞出二人,一人紫面长身,身着锦衣,手持日月锁心轮;一人却是个灰衣黑髯的算命先生,手中卦招飘扬,上面赫然绣着“袖里乾坤”四字。 只见那紫面锦衣之人,手拂紫髯望着梦南柯笑道:“你是哪家娃娃,见了老夫,不行跪拜之礼,却乱咋呼什么?” 那算命先生,却从囊中掏出一把铁骨金算子,笑吟吟地道:“庄主且休问他,待小弟算一算这几个娃娃,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说着,将手中算子敲得噼哩啪啦的,边用边望着梦南柯,摇头晃脑他说道:“是了是了,怪不得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原来是圣手书生梦大侠之子在此!” 梦南柯满以为林中之人系长白毒龙与肉蒲团那两个魔头,不想却弄错了,正欲道歉。金、银二燕不知这二人,乃洛阳天星庄主裁云手牛鸿彩与二庄主袖里乾坤司马文生。银燕见这算命先生装模作样,不由“卟哧”一声笑道:“你这先生,既然会看相算命,且看看我是谁倒此为何事?” 司马文生却不嗔不恼,笑吟吟地拨弄一阵算子后,笑道:“你这姑娘,可是惠州飞燕门下,与梦公子前去追仇敌的?” 银燕被他说中,秀脸一红,一张利嘴,竟再张不开了。 却不知,凡算命之人,全凭一双眼睛与铁嘴,察言观色度人心事之后,揣摸着投石问路,挨丝入缝,审时度事边问边答,把问命之人哄得溜溜转而送上卦金。这司马文生见梦南柯身法不凡,玉面红唇,目朗神清,且骑着那神骏的雪里追风,俨然一个挟精湛武功的美貌书生,便猜测是蜀人称美的圣手书生之子梦南柯。而他身后这三位女子,刚才逼来的身法,分明是惠州飞燕独门轻功,自是一看便知其门派。而从银燕看梦南柯的眼神中,更不难看出她的心意。从刚才梦南柯喝问之声及急匆匆奔跑之势中,袖里乾坤知他们正在追赶仇家,所以一语中的。银燕雅气未褪,第一次涉足江湖,哪知个中奥妙?倒以为碰上个神算子,心里佩服得很,哪敢再逞利嘴? 梦南柯却曾多次听父亲与客人谈起过洛阳天星座二怪,此时见二人装束,忙道:“二位前辈,可是洛阳天星庄主牛前辈与司马前辈?晚辈刚才误以为仇家躲在林中,冒犯了二位前辈还望谅解则个!” 牛鸿彩一捋紫髯,冷笑着:“既识老夫,下次不可再无礼!” 天星庄二怪,一惯是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红脸。袖里乾坤忙笑道:“不知者不为怪,梦公子快别客气!不知你们所追的两个仇家,是哪两人?如若用得着咱天星庄人,或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梦南柯早听父亲说过,天星庄二怪,武功甚是了得,但行为乖戾,介于正、邪二道之间,如在江湖碰上,能不得罪时,最好别得罪。因此欠身答道,“晚辈们适才所追,乃一侏儒老者与一肥胖妇人……” 金燕忙道:“那侏儒,就是恶名昭著的长白老怪……” 袖里乾坤一捋黑须,对梦南柯道:“那么胖妇人,想来是辽东太孤山余观主了,人皆称为肉蒲团,难道,这余大娘打了梦公子主意,有不利于公子之处么?” 梦南柯见问,想起在去平都道中被肉蒲团剥得赤条条的,差点入了她道儿之事,但当着青蝉与金银二燕之面,却羞于出口。因此,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 却不知,这袖里乾坤索知肉蒲团淫性,见梦南柯俊美,定不会放过,故有此问。一见梦南柯大窘,柏里乾坤便知猜中了,更是故弄玄虚,道:“咱司马文生所用,乃鬼谷神卦,前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上下一千五年之事,无有不知,小侠们有何疑难之处,只管问老夫!” 银燕雅气未尽,心无城府,闻言对袖里乾坤大是钦敬,忙问道:“司马前辈,你可知那肉蒲团与那长白老怪,躲到哪儿去了?还有,那梦大侠在何处?那魔琴又在何人手中?” 裁云手牛鸿彩与袖里乾坤闻问不由一惊。二人跟踪凌如风夫妻近一月,皆意在夺那魔琴以称雄武林。不料快到戎州时,却确悉所押之琴并非那魔琴。大为懊恼之时,存侥幸之心,仍暗中一路跟来,欲寻那真琴下落。直跟至翠屏书院,知圣手书生文武全才,非寻常高手可比,且又得悉水镜上人等人,已去那翠屏书院,更是不敢轻易登那翠屏山,去招惹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二人只得易容换装,混入那些到真武山玄祖殿的香客群中,远窥翠屏书院动静。 不料正远窥间。忽见西门圣带着武当七剑过山而来。二人大惊,急藏在殿后,无意间,从武当七剑对话中,记听到圣手书生梦云亭又为魔琴所伤,并不在翠屏书院,至今音讯全无。二人知再呆下去无益,说不定会被西门圣瞧出破绽,那可麻烦。二人只得急急下山,正欲入戎州城,却见一骑白马在北岸如飞而行,沿长江而去。马上之人,似是一白衣少年,看那马上功夫,似具上乘武功。二人急寻一小船渡过江去,追了一阵,却不见踪影。 二人正寻间,忽见一青衣之人,展开极上乘的轻功,如飞而走。裁云手一晃眼间,认出是京中大内高手花雨剑手梅浩成。二人见他在这儿出现,吃了一惊,彼此递个眼色,暗中紧跟而上,欲看个究竟。 只见那梅浩成快步如飞,沿江走了约半个时辰后,转入一个山谷中去了。 二人觉得奇怪,正欲跟进,却见谷口闪出两个带刀青衣壮汉,拦在梅浩成面前。梅浩成从怀里掏出一块蓝色腰脾一晃,那两个青衣壮汉一见,忙恭恭敬敬地闪开,让他进去了。 二人见谷口有人守护,不敢轻进,便跃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向谷口窥望,不由大吃一惊:但见谷内戒卫森严,不少着锦衣卫眼色的带刀之人往来巡视。 二人正惊疑间,又见三骑马如风而至,中间马上之人,乃一个英俊的少年军官,天庭饱满,双目精湛,一看便知具有高深的内功。而跟在这少年军官身后的,竟是桐拍双煞阮氏兄弟。 这少年军官是什么身份,竟能让曾赫赫不可一世的桐拍双煞作护卫?二人暗自惊疑。见这三骑一至谷口,仍是下马亮牌,方能入谷中,可见这少年军官在谷中身份并不见很高。 二人暗忖:以梅浩成、桐柏双煞功力而论,已算是当今江湖一流高手,目已二人若与这三人较量起来,定难讨好。何况,不知就里的冒昧闯进谷去,不但毫无意思,且具无限凶险。谷里这样戒备森严,且有不少大内高手,还是不入为妙。 二人悄悄溜下树来,不敢露了行踪,游行好远,方才上大道。二人正猜疑谷中之事时,忽闻前面传来马蹄声,以为是谷中之人发觉了他二人行踪追来了,急闪入林中,悄悄一看,却是梦南柯与三女子运功急行而来。 见银燕心无城府,问起长白毒龙与肉蒲团行踪,袖里乾坤心里暗笑,表面却不露声色,故作从容地将那金算子拨弄了一阵,沉吟道:“奇怪,梦大侠武功绝伦,怎的落入了魔琴主人手中?而那长白毒龙与肉蒲团,也似并没逃远,就在附近一个山谷中……” 金银二燕一听,同时失声惊呼道:“哎呀,梦大侠真的遇难了?梦公子,咱们快去救梦大侠吧!” 梦南柯却因父亲与客人谈起袖里乾坤时,说这人奸诈无比,不可轻信,故并不着急。但想到父亲此时定是凶多吉少,所以半信半疑地问袖里乾坤道:“司马前辈道是晚辈家父落入魔琴主手中,但不知现在家父被困何方,还望前辈指示!” 袖里乾坤见梦南柯神态,知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便闭着眼,摇头晃脑地又将那金算子拨弄一阵,故作惊奇道:“噫,梦大侠怎会被囚在附近?这……这……” “什么,你说梦大快被关在这附近?”银燕急问道。 “让老夫再算一算!”袖里乾坤上却闭上了眼,将那金算子似很吃力地拨动了好一阵,方才叫道:“不好,据老夫演算,这附近不远处有一个山谷,梦大侠正被魔琴主人囚在那儿。还有,肉蒲团刚才也被魔琴主人捉去,与梦大侠关在一室,这淫贼若见梦大侠,可……可……” 嘴里说着,眼睛却觑向梦南柯,见梦南柯似信非信的样子,便收起算子,对裁云手牛鸿彩道:“大哥,梦大侠乃咱中原武林人人仰敬的人物,他若遭难,可是咱武林人士的奇耻大辱。见死不救非君子,大哥,咱们快去寻那囚所,搭救梦大侠!” 说着,对牛鸿彩一眨眼。牛鸿彩不知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但知他极有心计,不会做不利于天星庄之事,所以叫道:“对,梦大侠乃咱武林栋梁,为救梦大侠,牛某就是丢了这条老命,也要去一试!” 说着一挥日月锁心轮,跟在袖里乾坤后面向刚才那谷口方向跃去。 二人跑了一阵,估计已脱离梦南柯及三女视线了,牛鸿彩忙放慢脚步,向袖里乾坤道:“老二,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那姓梦的真在那谷内?” 袖里乾坤冷笑一声低语道:“大哥,小弟见那谷口内神秘得紧。似乎有什么大事。咱们天星庄用不着与官府发生冲突,让那几个娃娃去试试,对咱们却是无害的!” 牛鸿彩闻言笑道:“老弟不愧为当今诸葛,对,让这几个娃儿去打前阵,实在是妙!” 二人说着,悄悄地潜入道边林中。 天星庄二怪刚走,金、银二燕就忙对梦南柯道:“梦公子,咱们快跟他们去搭救梦大侠!” 梦南柯却犹豫着。对袖里乾坤那番鬼话,他根本不相信。但父子天性,想到父亲若真的与肉蒲团关在了一起,那可不堪设想。见金银二燕着急,梦南柯为难道:“据我所知,这天星二怪并非见义勇为之人,对不干自己之事决不会插手。他们这么急急的要去救家父,实是让人疑心!” 自遇天星二怪后一直未说话的青蝉这时道:“公子之言不差!这袖里乾坤奸诈无比,咱们可不能上他的当……” 青蝉话未说完,银燕便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侠义所为!蝉姐怎么这样小看司马前辈?” 青蝉摇头道:“我们中州镖局与他那洛阳天星庄相距不远,所以知他的底细。燕妹不知,司马文生那算子所算,并非未卜先知!而是算计别人,咱们还是小心为妙才是!” 银燕急道:“我们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梦大侠纵使并未被囚在此处,我们去找一找,至多费点神而已!但若梦大侠真在此处关着,我们知道了却不去救,我们失了武林道义不说,还让梦公子失了天伦……” 青蝉也急道:“梦大侠纵是被囚在这附近,凭我们四人之力,难道能救得出他么?” 银燕叫道,“我们四人不行,还有天星庄二位前辈呢?他们二人已去了,我们能反而袖手旁观么?” “这……”青蝉说不出话。 见青蝉不语,银燕忙道:“快,咱们快去追上两位前辈,一同去救梦大侠!” 说着一拉金燕之手,向天星二怪逝去方向追去。 “这……”梦南柯见二燕已走,不知怎么才好,唯望着青蝉。 青蝉摇头道:“这燕妹也忒性急,咱们快追她们去!” 二人忙急急地向金、银二燕追去。 躲在草丝中的裁云手与袖里乾坤见他们上当,彼此相视一笑,拉开一段距离,悄悄地跟在后面。 金银二燕运起凌波步追了一会,不见裁云手与司马文生身影,以为二人还在前面,忙奋起直追。 追了一阵,果见前面有一个山谷。二燕只道二人已先入谷中。故并不停留,急步而进。刚入谷口,猛闻一声低喝从谷中传来:“何方女子,竟敢恃功而来,找死么?” 随着喝声,两个青衣大汉,从谷中闪出,不待二燕回过神,两道凌厉的掌风,已分别向二燕袭来。 二燕正急行间,忽被这掌风逼来,不敢便接,一式风卷残荷,借随掌风旋身飘升。脚刚着地,二汉已分身扑到,趁二女立足未稳之时,各一掌拍来,皆带极强的劲力。二燕在猝然之间。不及还招,唯有借着对方掌力,飘身退出谷口。 二汉见二燕退出谷口,方笑道:“你系哪家女儿,身法倒挺美妙的,快走吧,这儿可不是你们玩的地方!” 二燕因刚才无备,猝然间被他们两掌击来,迫得手慌脚乱,退出谷口,两张俏脸不由涨起红潮,“铮”的一声,齐拔出长剑,娇叱道:“路在脚下,小女子想走就走。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挡道。” 二汉见她们拔出剑来,忍不住笑道:“你这小女子长得倒挺美的,不在家学女工针线,却跑到这儿来耍刀。快到别处玩去!若再惹爷们生气,把你们捉到里面,爷们的玩法,你这小女子只怕消受不了!” 二燕见这青衣壮汉意存轻薄,顿时粉面流霞,两支长剑,同时一式白缸贯日,指向二大汉身上要穴。 二汉一胖一瘦,见剑刺来,皆后退一步躲开来势。那瘦汉对胖汉叫道:“汉奇兄,这小女子还会玩剑,咱们兄弟空手陪她们玩玩如何?” 那胖汉左闪右避,双手挥动,一边躲闪金燕手中之剑,一边笑着对瘦汉道:“云麟弟,为兄好久没玩儿了,这两个雏儿又嫩又鲜,赶不走,这倒是咱兄弟艳福。云麟弟你可别下手太狠,这如花似玉的小女子,若不小心损坏了,怪可惜的!” 瘦汉腾挪闪避,一边躲着银燕之剑,一边笑道:“汉奇兄放心,小弟一向怜香惜玉,对这小女子,爱还爱不及呢,怎肯伤她?倒是你老兄别下手太狠,你那黑砂掌,不说拍在这娘儿们弹指可破的嫩肉上,就是拍在牛背上,不几日也会化为一堆黑骨头,难看死了!” 那胖汉也道:“云麟弟你那阴煞掌也千万别使出,若让那小娘们挨了一下,浑身抽搐而死,难看死了,咱兄弟可就亏了!” 二汉一边空手与金银二燕对招,一边相互打趣,全不将二燕放在眼里。 二燕大怒,各将手中长剑舞动,唰唰地向二汉攻去。殊不知二汉,乃陕北黑道人物,人称黄河二鬼,掌上功夫甚是了得。因劫皇杠,引得隆庆帝动怒,派出大内众多高手围捕近半年,方才擒住。花雨剑手梅浩成见二鬼功夫了得,代为求情,荐在平夷将军刘显帐下,作了卫士。刘显原本江湖中人,一见二鬼,自是不敢怠慢,待为上宾,二鬼见受重用,自是感激。一心为皇家效力。如今,随刘显秘密南下,二鬼本想到了戎州,可痛快快地玩一玩这蜀南名胜,饱享一番这酒都名酒荔枝绿。谁知刘显不入戎州府,却带领一众心腹卫士,潜踪匿迹,悄悄地扎进这山谷,一住半月,让黄河二鬼连那荔枝绿的味儿也没嗅到丁点,嘴里早淡出鸟来。 二鬼守这谷口,本乏味至极的差事,正自不耐,突见两个美妙的少女飘然而来,不由大喜,急现身拦阻。因刘显与少将军刘挺、花雨剑手、桐柏二煞等正在谷内,二鬼不敢放肆,知纵将二女擒获,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轮不到自己的份。见二燕系两个少女,二鬼自不放在心上,连兵器也不拔出,只以空掌相对,欲在嘴上与手上讨点便宜。 飞燕门所长,乃轻身飞行之功及暗器功夫,剑上功夫却也平常,故此二燕虽将长剑舞动如飞,却一时难伤二鬼,再加上二鬼语言轻薄,二燕一怒,自是心躁气浮,功力大减。 饶是如此,二鬼被二燕双剑逼住,不大功夫,也开始落于下风。 胖汉黑砂掌张汉奇见不是路,忙叫道:“喂,云麟弟,这娇娘玩的剑,可美妙得很!咱们也把自己玩艺儿亮出来,陪她玩玩如何?”嘴里说着,一边闪避金燕刺来之剑,一边从背后拔出一把鬼头大刀,顶住金燕之剑。 瘦汉阴煞掌刘云麟也开始支持不住。闻言忙道:“对呀,这俏娘的剑好玩得紧,兄弟的家伙若不用,未免委屈它了!”说着,也从腰间拔出一把缅刀,顶住银燕之剑。 刹时间,四人兵器搅在一起,刀光剑影,顿时舞得个密不透风。 金银二燕剑法虽然平常,但二人存了拼命的打法,黄河二鬼武功虽高一筹,但一时间仍是只有守势。 说话间,梦南柯与青蝉已从后面赶到。梦南柯见黄河二鬼武功不弱,而金银二燕只一味强攻,怕她们有闪失,忙叫道:“二位姑娘请退下,待我来会会这两位英雄!” 金、银二燕正杀在兴头上,且当着梦南柯的面,怎肯退下?二人一边舞动长剑,一边叫道:“梦公子请暂歇,待我们把这两个淫贼杀了再说!” 黄河二鬼虽取守势,但并未将金银二燕放在眼里。原本让二女一味蛮攻,力竭之时,一举将其擒下,纵自己不敢独享,但献到刘显与少将军那儿,却是一大功劳。不料凭空又杀出一男一女,看二人来时身法,定非庸手,黄河二鬼不由大恐。 黑砂掌张汉奇对瘦汉使个眼色,先打个呶哨,嘴里笑道:“好哇,又来了两个,咱兄弟正不过瘾,你们就一齐上来吧!” 青蝉见黄河二鬼太妄,冷笑道:“金姐燕妹请休息一会,让小妹来会会这两个英雄!” 金银二燕久拿黄河二鬼不下,很是焦燥,闻叫并不答话,仍是一味强攻二鬼。梦南柯不愿以多为胜,强行抢入以四敌二未免坏了名头。但见二燕并非黄河二鬼对手,怕有闪失,不免焦急。 青蝉见二燕一味好强,很不乐意。本想作壁上观,但见梦南柯焦急,怕二燕吃亏,只得一式蜻蜓点水,跃至银燕身侧,对银燕道:“妹妹稍歇,待我来会会这好汉!”话音刚落,已玉腕轻摇,一点寒星,飞向阴煞掌右手合谷穴。 但闻“啪”的一声,一枝袖箭从谷内射出,将青蝉所发铁燕击落在地,随后飘出一个面白短须的锦衣卫士,喝道:“什么人不想活了,竟敢在此捣乱!” 随着喝声,这人手中长剑已指向青蝉胸前要穴。 青蝉见自己暗器被击落,已是心惊,且见这锦衣卫身法奇快,定非庸手,不敢大意,忙喝道:“你又是什么人,说话如此大气?” 只见这锦衣卫将手中长剑抖动,一式“天女散花”,但见周围剑花飞舞,嗡嗡作声,冷笑道:“你们这几个娃娃,连我花雨剑手也不认得,竟敢到江湖中行走?” 梦南柯在旁一听花雨剑手四字,笑道:“被武当逐出山门之人,也敢称大?” 梅浩成闻言大怒,正欲去青蝉过来斗梦南柯,却被青蝉拦住道:“什么花雨剑手,姑娘倒从未听说过!无名鼠辈,姑娘就用这双肉掌接你几招吧!” 梅浩成成名已久,在大内名头甚响,自大惯了,怎受得这等奚落?冷笑道:“你这娃娃,既然讨死,可怪不得我了!”长剑抖动,一式玉女浣花,斜飘向青蝉。 梦南柯知青蝉得九曲钓叟亲传,寻常之人体想伤她,自不为虑,只见青蝉展开凌波步,轻盈地避着对方剑锋,双手却使出百泽归流手法,将梅浩成攻来之势化去。 梅浩成将武当剑法,使了几招,竟被一个无名女子空手接了,当着黄河二鬼的面,这个面子怎丢得起?心下焦燥,立刻展开成名江湖的花雨剑,向青蝉迫来,但见他手中长剑以一幻二、以二幻四,不一会便见漫天剑花飞舞,嗡嗡声大作。 梦南柯虽知青蝉能够应付,见此剑法也玉面泛青,暗为青蝉捏了把冷汗。 青蝉见对方剑法厉害,也吃了一吓,只管将百泽归流掌法使出,一疏一导,将攻来之势化开。她这套掌法,虽伤不了对方,但对方也无法伤她。若对方想倚多为胜,有两人以上来攻,那就算他倒霉。一旦被她将对手攻来之势导向另一人,那就会化作敌手对攻了。 花雨剑手连攻一阵,仍伤不了青蜻,这一惊可不小:凭自己功力,就是武当掌门西门圣来,也可对待一阵,不想连这空手的无名女子也伤不了,这面子可丢大了。心里一急,将内力注足剑尖,挟起凌厉的剑气,迫向青蝉。 青蝉正小心地疏导对方来势间,猛觉压力增大,知花雨剑手已施全力而来。不敢大意,将百泽归流掌法使开。如一只临风燕,轻盈地飘舞在凌厉的剑气之中,美妙至极。梦南柯在旁一见,忍不住拍手叫起好来。 猛闻一声低叱从谷中传来,随着声音跳出桐柏二煞,对梦南柯喝道:“你这娃娃在这大呼小叫的,想死么!” 喝声刚落,二煞的判官笔,已飞快地点向梦南柯身上四大要穴。 梦南柯见势不妙,慌忙中一式铁板桥向后跃去,躲开四支刺官笔。不料身子刚落地,四支判官笔,又已齐齐地对准他四大要穴。只见百步追魂阮士雄笔指梦南柯两大要穴,冷笑道:“你这娃娃,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到这儿来找死。念你无知,大爷且放你一马,若趁你空手时将你废了,未免坏了大爷名头。快爬起来,给大爷叩个头。就滚罢!” 说着,收回判官笔。 梦南柯因见青蝉身法太美,不觉忘情,被这桐柏二煞突袭占了先机,自料必死,一见大煞收笔,急将手中折扇。斜斜拍向毒手判官,荡开对手之笔,同时一式旱地拔葱逃脱开二煞控制,急速拔出腰间软剑,喝道,“二位英雄突然向在下偷袭,未免有失光明,在下今倒要向二位领教几招!” 说着左扇右剑,对桐柏二煞欺身而上。桐柏二煞不知梦南柯乃圣手书生之子,见他年少不把他放在心上。毒手判官冷笑道:“爷们放你一条生路,你倒不识好歹。也罢,爷们今就成全了你罢!” 话未说完,手中判官笔,已向梦南柯攻出七招。 桐柏二煞,向来是联合出手的。见毒手判官动手,百步追魂亦不打话,将手中判官笔挥动,一上一下,点向梦南柯各大要穴。 梦南柯自幼便受圣手书生习武,深得乃父武功精髓,扇招点穴,剑走轻灵,进退沉稳儒雅,于斯文中现杀着。桐柏二煞与他一交手,顿时吃惊,见这少年功力,竟可与当今武林一流高手抗衡,其师承定是当今顶尖高手,暗庆刚才没猝然出手将他废了,惹下天大祸事。百步追魂忙道:“嘿,你这娃娃,倒配与大爷走几招。喂,你这功夫,是谁教你的?” 梦南柯见二人皆使判官笔,联手齐上,便估计是武林中成名魔头桐柏二煞,自是不敢大意,忙道:“二位英雄,可是桐柏双英?在下戎州梦南柯,向二位英雄请教?” 桐柏二煞一听这少年娃梦,便猜是圣手书生之子,心里暗惊,便不敢再大意,各使成名绝招,将梦南柯困在中间。 那边黄河二鬼与金银二燕交手,按其功力,本在二燕之上。但二鬼好色,只想生擒二燕,因此只取守势,引二燕攻来,伺机生擒二燕。而青蝉与花雨剑手相对,虽习得九曲钓叟所传百泽归流的疏导之法,却只能将对方攻来之力化开,采取的是守势。虽能立于不败之地,但却难赢对方。 青晴虽与花雨剑手相恃,心中却挂着金银二燕与梦南柯。见梦南柯被桐柏二煞困住,不由大吃一惊。虽然青蝉没见过桐柏二煞,但二十年前二煞在泰山与父亲争魁之事,却听母亲讲过多次,暗中早记下这联手使判官笔之人。一见二人,便知是桐柏二煞,且知这二人武功非同庸手。青蝉怕梦南柯不是二煞对手,急忙边打边退,向梦南柯靠扰。 花雨剑手使出成名剑招竟赢不了这空手女子,脸上早下不来。刚才桐柏二煞不杀徒手的梦南柯之言,又似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使他的脸颊酱成猪肝色,将本身功力使出十成,拼命地向青蝉逼来,恨不得一剑将这女子劈成两段。青蝉后退,以为不支,更是步步进逼,毫不放松。不一会,便将青蝉逼到梦南柯与桐柏二煞对恃的圈子里。 青蝉见得计,趁梅浩成一式“赤水流鑫”刺来之时,双曲轻灵一翻,一疏一导,借力打力,将对方剑气,转向百步追魂。 百步追魂手中判官笔,正分别点向梦南柯中府、尺泽二穴时,忽闻脑后风声,吓了一跳。不知什么东西击来,躲避不及,唯急转右时,反笔一挡。 但闻铮的一声,正挡在梅浩成刺来剑刃上。梅浩成这一剑,正注入十成内力,凌厉至极。百步追魂反时这笔怎挡得住,顿被磕飞。幸喜这一挡,使梅浩成之剑一滞,百步追魂一支右臂这才保住。 饶是如此,被那剑锋一划,百步追魂右臂也被拉开一条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而梦南河左手之扇,此时正点向百步追魂肺俞穴。百步追魂两面受敌,慌乱间侧身一让竟被点中左肩。虽未中要穴,却疼痛难忍,一只左臂,立刻垂了下来。 百步追魂不愧淫浸武林几十年魔头,仓促间弹腿踢向梦南柯膻中,趁梦南柯沉扇点他太溪穴时,左足点地后弹,退步抽身对花雨剑手惊喝道:“梅浩成,你敢公报私仇?” 梅浩成本与桐柏二煞有隙,但决不敢在这时向二人下手。刚才那一剑,刺得实是莫名其妙。不敢回百步追魂问话,却对青蝉怒道:“你这娃娃,弄什么鬼,看剑!” 这一剑更是蓄了十成内功。青蝉一式得手,见他剑到,急闪身,玉腕一翻,将对方之剑导向毒手判官。 百步追魂一退,毒手判官一人对敌梦南柯,正失一面屏障,打得缩手缩脚,见梅浩成剑到,吓得一式懒驴打滚,方才躲过两方攻来之势爬起惊道,“梅浩成,你今天反了?” 梅浩成这才发觉青蝉招式怪异之处,惊呼道:“阮兄快别误会,这娃娃会借力打力,咱们快隔开些打,小心着这女娃道儿!” 桐柏二煞也知梅浩成决不敢在此时此地向他们下手,见他这样说,勉强吞下这口气。百步追魂忍着痛,单臂与毒手判官战梦南柯。因百步追魂受伤,且又防着梅浩成之剑刺来,二人打得缩手缩脚。不一会,竟被梦南柯占了上风去。 而梅浩成怕被青蝉借力误伤了自己人,也小心翼翼的不敢乱出剑,甚是尴尬。 八人正相恃间,忽闻磷磷车响,一辆绣着铜鼓徽的青幔轿车急驶而来。听得刀剑之声,那轿车一个急转弯,驶到谷口停下。只见车帝一掀,缓缓步出一个中年儒生,手捧一部古琴,望着场中人沉声道:“诸位怎的这样好斗,在下青溪秀士兰天野,且为众英雄奏上一阙助兴如何?” 第二十六章 魔琴再现 这喝声虽不大,但刚劲沉稳,内劲十足,穿过刀剑碰击之声送入场中诸人耳膜。梦南柯一听青溪秀士兰天野名字,骤然一惊,急跃步抽身,躲开桐柏二煞判官笔,对这中年儒生叫道:“你这青溪秀士,可是九丝城军师文仲?” 众人见这轿车来得怪异,不知觉间皆住了手,齐望着这中年儒生。 这中年儒生见问,冷冷地道:“在下正是,你问这干啥?” 梦南柯见他承认,急道:“我乃戎州梦南柯,你这魔头,将我爹爹弄到哪儿去了?”问话间,已手持软剑,向前迈出一步。 那赶车之人,乃一白练缠头的跣脚青衣大汉,见状忙双足在车辕上轻轻一点,双臂一振,身形掠空,如一只大鸟似的跳到中年儒生的身侧,右手,已按在腰间刀把之上。 那兰天野却一挥手,让那跣脚汉退下,冷冷一笑,对梦南柯道:“九丝城主好意请那圣手书生去作客,谁知他竟不识抬举!铜鼓令下,违者必死!你爹爹怎么啦,还用得我兰天野告诉你吗?” 梦南柯大怒,左扇右剑,正欲欺身而上,忽闻“咚咚”两声,那兰天野已将手中之琴发动。场中之人耳门顿时如遭锤击。众人大急,急弃刀剑,双手捂耳,意在丹田,运功相抗。 但闻这琴声带着杀伐音音,叮咚不断。众人便觉心旌乱晃,举步艰维,耳膜如被一无形巨锤一连串地敲击,疼痛无比,而体内真气,竟怎么也提不起来。 这怪异的琴声连绵地发出,不一会儿,场中之人皆弃了手中兵器,双手掩耳,一齐在地上乱滚起来。 约一柱香后,场中之人,尽皆真气涣散,倒地不起,连挣扎的力气也没了。这兰天野方才住了琴声,走到众人之前,冷笑道:“咱城主拥有这梵天慑心琴,武林盟主已非城主莫属!你们若不知好歹,敢与咱城主为敌,只能枉送性命!” 说着,用脚踢了梦南柯几处要穴,对身后那白练缠头的壮汉道,“这小子出言无状,欲与咱城主为敌,且将他抓回城去,交给城主发落!” 又逐一检视一遍地上之人后,在青蝉身旁停下,用脚尖点了青蝉穴道,对跣脚汉道:“这小女子美貌无比,也将她带回,献给城主!” 那壮汉低头欠身,道一声:“哈!”将梦南柯与青蝉捆得象个粽子似的,塞入一个大布袋内丢进那青幔轿车,但闻“啪啪”两声鞭响,那青幔轿车顿如风而去。 地上金、银二燕与桐柏二煞、花雨剑手、黄河二鬼等在魔音之下虽然受伤倒地,真气涣散,但并未昏迷过去。所以,众人皆将那兰天野带走梦南柯与青蝉之事,看得清清楚楚。 那桐柏二煞,此番已是二次遭遇魔琴,且因这次魔音骚扰,比上次时间要长一倍,所以受伤颇重。在众人中,桐柏二煞与花雨剑手功力要高出其余四人一筹,且内力根基牢固,所在盏茶功夫,三人已能勉强坐起,各自盘膝打坐,将涣散的真气缓缓地汇拢运行。 见他们三人这样,黄河二鬼与金银二燕也各自强行挣扎坐起。金银二燕知他们功力一恢愎,定会将她们擒住,那番羞辱,定是难保,因此彼此递个眼色,挣扎着站起来,相互搀扶着向谷口走去。欲趁他们自行疗伤之时逃离这危险之地。 二燕受伤甚重,真气不济,因此不能运功行走,相互扶着走不了一程,已是娇喘微微额上冒汗。但二燕怎敢停留,只盼快点赶回翠屏书院,向掌门报告魔琴讯息。 二燕坐了好一会,才离开谷口几里。奇怪的是,谷中黄河二鬼等人并未追来,看来,似仍在运功疗伤,不由暗自庆幸。 此时二燕经这一番行走,觉体内真气,更加散乱。俩人觉这样走下去,天黑后也到不了翠屏书院,不如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运功疗伤才是。两人商量一阵,正欲离开大道而行,忽然道旁丛中,窜出几个大汉来,一个个白练缠头,裳裤覆膝,背挎劲驾,腰佩双刀,撮髻跣足,满脸剽悍。一见二燕,为首之人“哇呀呀”一声怪叫、狞笑道:“哇呀呀,怪不得我哈甲昨夜梦见凤凰飞到被窝里,原来是我的艳福来了!”嘴里怪叫着,人已冲向金银二燕。 此时金银二燕功力未复,浑身无力,连逃走的力气也无,见状大惊,急各自拔出长剑,金燕娇叱道:“你们是些什么人,竟敢在这官道上行凶,难道不怕王法么?” 为首那大汉哈哈大笑道:“咱九丝城之人,老子就是王法,哈哈!你这小妞长得好美,正好作老子的压寨夫人!可别玩刀呀剑的,小心把俏脸弄破了可不好看!” 另一个大汉忙叫道:“大哥,这两个阿妹,你选一个,另一个给咱们几个兄弟轮流坐桩,好么?” 众大汉齐皆哈哈大笑,怪叫道:“大哥想一人独吞,可不行啊!” 众大汉怪笑间,已将金银二燕围在核心。金银二燕双手无力,勉强提起剑来。银燕花容变色,焦急地对金燕道:“姐,我……我们……自杀吧?” 金燕一咬牙,对逼来的众大汉怒叱道:“你们这些歹人,若再过来,我姐妹就自杀,决不让你们……” 那为首大汉见状,急挥手阻住众大汉,对金银二燕叫道:“伊哟喂,阿妹千万别自杀,咱九丝城好玩得狠,乖乖跟阿哥走,阿哥决不会亏待你们俩!” 嘴里叫着,脚下却悄悄向前迈了一步。 见他要过来,金燕急将长剑对准自己胸脯叫道:“你敢再走一步,我就……” 话未说完,忽觉手腕一紧,那大汉已用一极怪异的身法突至她身边,双手同出,夺了金银二燕之剑。 众大汉一声欢呼,怪叫着围过来,将金银二燕抓住。金银二燕百般挣扎,竟想死不能。 那为首大汉用手托住银燕下巴,瞧了瞧,狞笑道:“阿哥好艳福,得到这么乖巧的阿妹,太妙了!” 另几个大汉立刻围住金燕,为她今夜属谁吵闹起来。 金银二燕吓得花容失色,一边挣扎,一边叫骂。 正叫间,忽闻一阵马蹄声响,一个威严的声音在暮色中响起:“什么人,光天化日,竟敢在此为非作歹?” 那为首大汉正两眼冒着欲火,用手拉银燕的衣裙,一听有人喝问,连忙住手,从腰间拔出双刀,恶狠狠地叫道:“是谁话得不耐烦了,竟敢来管咱九丝城的闲事?” 那几个争抢金燕的大汉,闻声也住了手,一齐拔出腰刀,恶狠狠地叫道:“哪个小子不想活了,就过来试试!” 那威严的声音冷哼一声,喝道:“大胆都掌蛮,无法无天,竟敢到这戎州城边来杀人越货,反了!挺儿,你去看看!” 话音刚落,只见人影一闪,一个锦衣少年已跃至路中,手中长剑一挺,一式白虹贯日,指向为首大汉。 为首大汉急掣双刀挡往来剑,喝道:“你是哪来的野小子,竟敢到大爷面前舞刀弄枪?要命的快滚!” 这锦衣少年剑眉一竖,也不见他手中之剑是怎样动的,只闻“啪啪”两声,那蛮汉手中双刀已被击落在地。只闻他冷喝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都蛮鸟人问小爷名姓,难道想日后来找小爷报仇么?” 众大汉见这锦衣少年只一招便将头的双刀击落,不禁大哗,弃了二燕,手舞蛮刀,将他围在核心。 这少年全无畏怯,只见他将手中长剑舞成漫天花雨,指南打北,指东打西,丝毫不将这伙蛮汉放在眼里。 金银二燕见状,急拾起地上长剑,欲过去助这锦衣少年,无奈功力未复,手上无力,因此只能退在道旁,紧张地注视着场中。 二燕见这少年身法异常快捷轻灵,手中长剑如一灵蛇窜动,甚是怪异。但闻一片叮当之声,众蛮汉手中之刀,便被击落一半。那为首蛮汉见势不妙,急打了声呶哨,虚晃一刀,转身跳入林中而逃。 众蛮汉见头逃走,叫声“风紧扯乎!”一起散入林中抱头鼠窜而去。 这少年也不追赶,冷笑一声,将手中长剑插入鞘内,急步跑到金银二燕身前,关切地问道:“两位姑娘为何遭了这些都掌蛮毒手,可曾受到伤害?” 二燕见这锦衣少年长身玉立,眉清目秀,在乍见那伙蛮汉之后,猛见这俊美少年,如见仙人,二燕那两张消脸,顿时羞得飞红。银燕急急掩住被蛮首扯乱的衣襟,慌张地道:“没……没什么……” 却听马蹄声响,刚才那声音威严之人,已策马来到二燕身边,亲切他说道:“挺儿,爹听这俩位姑娘说话之声飘曳无力,似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此时极不宜说话与行走,需及时运功疗伤,方不致残!” 话声刚落,那人已下马来到二燕面前。二燕含羞举目一看,见来人乃一个约五旬年纪的军官,生得甚是魁伟,方面大耳,虎背熊腰。二燕见他双目如电,太阳穴高高凸起,乃一内功精深的武林中人,然而身着锦袍金甲玉带,又分明是皇家军官。 见金银二燕疑惑,那锦衣少年忙道:“二位姑娘不用怕,我爹爹乃平夷将军,我乃骁骑营佐领刘挺,因路过这儿,见那都掌蛮欲不利姑娘,奉爹爹命将他们赶走。今姑娘受伤匪浅,还须及时治疗才是。此地离我营中不远,二位何不屈驾到我营中,择一净室疗伤?” 二燕见这刘挺礼貌周到,想自己二人内伤未愈,若离开他们后再遇那群蛮汉可就用了,忙红着脸点了点头,正欲挣扎着随他们走,那平夷将军忙道:“二位姑娘受伤之人,不宜走动,不如骑我父子俩的马罢!”说着便牵过马来。 金银二燕此时浑身无力,经刚才那番惊骇后,连上马的力气也无。平夷将军见状,轻轻将金燕一托一带,将她平稳地送至马背。刘挺见银燕上不了马,急出双手,缓缓将她扶上马背。 他这一扶,觉银燕之腰轻柔无骨,一张俏脸娇艳无比,身上同散散过一缕幽香,忍不住一阵心旌摇晃,俏悄地瞟向她的俏脸。银燕乍见这锦衣少年,便觉他少年英俊,风度怡人,早生好感,今腰上经他缓缓一扶,不由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竟双颊流霞,忍不住向他感激地一笑。 这一笑,百媚俱生,刘挺差点把持不住一颗狂跳的心,平夷将军见状,忙打声唿哨。 两骑健马甚是人意,一听口哨,便迈开四蹄,平平稳稳地小跑起来。 二燕在马上,又羞又惊又是感激。银燕经刘挺刚才那一扶,不知怎的一颗心再难平静。偶尔格看那刘挺时,恰遇对方也在看她,四目相对,两颗心便狂跳不已。 走了一会儿,金银二燕忽然发现走向刚才受伤那个谷口,不由吓了一大跳,急叫道:“这……这是到……到哪儿去?” 那刘挺忙道:“二位不必惊慌,这谷中乃家父临时驻地,不会有危险。” 金燕急道:“但是刚才……我们进这谷口……出来一些人阻拦……” 刘挺笑道:“哦,那是家父手下守谷之人,奉命在此不准闲杂人等进去,不认识姑娘,以致发生误会! 金燕生气道:“你们那一胖一瘦两个大汉,还出秽言欺负我们……” 刘挺愕道:“有这种事么?待会我请家父查一查,每人打他四十大板,给姑娘出气!” 二燕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放下心来,随他父子二人入谷,来到一间极干净的静室里面,由刘挺照顾着,运功疗伤。 二燕闭目盘膝于静室中,气沉丹田,以意领气,从丹田会阴穴,尾阎穴、沿夹背至大椎,然后再向两肩分开,经肩井沿臂外侧至手掌外劳官,最后达手心内劳宫,将魔琴震散真气,一一重新汇聚。约一个时辰后,二人皆觉真气运行畅通无阻,本身功力已全部恢复。 二燕刚舒身站起,刘挺已备上一桌丰盛的宴席,请二人入席。 二燕承他从那伙蛮汉手中救出,内心已是感激不尽。今又承他热情款待,姐妹俩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席间,刘挺问起二燕受伤缘由,二燕便将随母到蜀南来迎接姨父凌如风、姨母李君如,遇西门圣、丐帮三老与陇西三绝等人,共赴翠屏书院,却发现圣手书生受魔琴涂毒后不知去向以及自己二人背着母亲凌霄仙子出来游玩,又遇梦南柯及青蝉,在这谷中受伤在魔音之下等事,一一叙述了一遍,听得刘挺俊脸色变。说话间,平夷将军刘显已换下戎装,身着便服,请二燕到客厅相见。 二燕见刘显虽身着便服,但一双豹眼内仍具无限威严,且又见他身旁立着梅浩成、桐柏二煞及黄河二鬼等,更不便象在刘挺面前那样随便,而心生敬畏。 刘显见二燕拘谨,便尽量使神态显得亲切,向她们介绍了梅浩成等人。梅浩成等见主人家将二燕待为上宾,特别是见少将军刘挺对这两个美貌少女极尽殷勤,自不敢怠慢,各各向二燕致歉告罪。 二燕因才在谷中被黄河二鬼口中调戏,当时很不得把他们砍为肉泥才解恨。今见他们告罪,知他是少将军刘挺的手下,不便发作,唯低头红脸,连道“无妨!” 当下,二燕又将此番到蜀南经历,向平夷将军刘显等人讲了一遍。一听姐妹俩是嘉州飞燕门主凌霄仙子李青蛾之女,众人忙表述了一番对凌霄仙子的久仰之情。 见众人说得差不多了,刘显脸色一肃,对二燕道:“本将军久仰圣手书生梦大侠盛名,只因军务缠身,一直未能得见一面。此番因公回蜀,正欲前往拜谒,不想梦大侠父子竟皆中那魔琴毒手,可惜呀可惜!” 少将军刘挺正色道:“蜀南-人千百年来不归王化,打家幼舍,涂毒地方,为害不浅。如今,又获那魔琴,涂毒中原武林。若不及时铲除,更是为祸不浅。父帅,孩儿愿助两位姑娘,前往九丝城营救梦公子与凌小姐!” 桐柏二煞闻言急道:“少将军不可!那魔琴端的厉害。百多年前,中原武林十大掌门联手与之抗衡,也尽皆丧在它魔音之下。少将军千金贵体,且可为了几个草民便轻入虎穴。且不说那魔琴厉害,就是那蛮首哈大武功,也厉害得紧!那小南蛮哈缪,曾打遍京华无敌手……” 梅浩成也急道:“还有那老蛮哈共,似已炼成金刚不坏之身,我已掣住他的命门不想仍被他走脱,小将军千万别小看这些南蛮……” 刘显闻言急冷哼一声,正色道:“梅将军不可这么称呼哈老将军。哈老将军为国转战沙场四十余载,立下了汗马功劳,岂可与那贼首哈大并论?” 梅浩成受刘显这一训斥,便不敢再说,唯点头称是。 黄河二鬼刚才受那魔琴折腾,至今心有余悸,更是不敢多说。 刘显摇头叹道:“中原武林正义之士,得知魔琴又为害武林,皆不辞风险欲除之。本将军目下虽已非武林中人,但出身武林,岂敢忘本坐视那-人蛮首持琴为害?” 刘挺忙问道:“父帅之意,是同意孩儿与两位姑娘去九丝城……” 刘显点点头,道:“挺儿,爹爹虽然只生你一子,爱你胜于自己生命。但是,爹爹不能为一己之私,忘武林大义。所以,爹爹同意你与二位姑娘去九丝城。不过,以你三人之力,只恐救不了人,还搭上自己。但梦公子与凌小姐被-人掳去,救人刻不容缓。你们当务之急,是立刻找到西门道长及凌如风大侠等前辈,改容化装去九丝,共谋救人毁琴,才是上策……” 金银二燕见平夷将军刘显大义凛然,不由十分感动,见他同意刘挺同他们去九丝城,更是十分高兴。 桐柏二煞与黄河二鬼一听刘显同意刘挺去九丝城,顿时色变,怕让相们也一起协助二燕救人。与那魔琴打交道,可不是好玩的,且又知那哈大武功厉害,若被派往九丝,无疑去送死。 因此,桐柏二煞急道:“大人深明大义,让少将军去九丝城救人,令属下敬佩,但那魔琴厉害非常,中原武林前十大掌门联手与敌也非对手。少将军此去,纵使联系上水镜上人及西门圣等人,也未必能取胜……” 刘挺武功,虽师承乃父刘显,但大多却得桐柏二煞,梅浩成与黄河二鬼等人教益,与他们皆有半徒之谊,故刘显对他们一直甚是客气。见桐柏二煞两番阻拦,刘显自然知道二人阻拦的真正用意,因此微笑道:“本将军也出身于中原武林,怎不知那魔琴的厉害?但魔琴不除,不但武林甚危,且百姓也深受涂毒-人虽然凶悍,但以前一直不敢到戎州附近闹事,如今恃魔琴之力,几个寻常都掌蛮,也敢到这儿来抢人越货了。刚才若不是本将军与挺儿恰好碰见,两位姑娘已遭都蛮毒手。为武林与百姓安危,本将军就是失去挺儿。也说不得了。吾意已决,尔等请别再劝!” 桐柏二煞见刘显之意已决,便不好再多言。 当下,刘挺与金银二燕商议一会,决定由金燕立即回翠屏书院告急,刘挺与银燕立刻去追寻那神秘的青幔轿车。 银燕自被刘挺相救那一刻起,便暗自喜欢上了这位英俊挺拔的少年军官,今见他主动陪自己冒险去追寻魔琴,银燕高兴之余,竟忘了危险。 二人当下来到谷中,趁天未完全黑尽,仔细观察那青幔轿车刚才留下的车辙。发现那车辙,沿大道向南走一阵后,又奇怪地转上小道,向东南斗折而行。 走了一阵,大已黑尽,一轮上弦月儿,已早早地挂上林梢,将淡淡的清辉映在这蜀南山道上。二人但觉月影迷离,晚风-寒,而小道上,早失去那轿车辙印。 因跟自己喜爱的人在一起,银燕早将害怕丢到爪洼国里。因第一次单独与一个少年在月下行走,银燕在兴奋之余,又感到一阵慌乱羞涩。 见银燕不胜娇羞的样子,刘挺不由向她靠了靠。走着走着,银燕忽听路边一声轻响,吓了一跳,不知觉的,竟抓紧了刘挺的手。二人正惊疑间,见是一只田鼠从道边跑过,方明白是虚惊一场。但是,谁也不想先松开手。银燕双颊飞红,含情地望刘挺一眼,二人便这样手拉着手走着。 银燕既羞涩又紧张地随着刘挺走了两个更次,那勾新月,已脱离林稍升到中天。二人正甜蜜蜜地走着,忽闻前面路上,传来车轮滚动之声。 银燕吓了一跳,急挣开刘挺之手,对刘挺使个眼色,各自拔出剑来。银燕率先运功,展开飞燕轻功,无声无息地飞掠前行,刘挺也不落后,展开八步赶蝉功夫,急步跟上。 不一会,二人已见前面小道上,那辆青幔轿车正在急急而行。但是,因小路崎岖,那轿车走得却不甚快。 借着朦胧的月色,银燕发觉那赶车之人,正是那白练缠头的跣脚蛮汉,正是他,奉了那兰天野之命,将被点了穴的梦南柯与青蝉抓进轿车的。 看来,那轿车内,定坐着兰天野及捆着的梦南柯与青蝉。 银燕急向刘挺打了个手式,怕那兰天野发觉他们,不敢相距太近,只能远远地跟着。 银燕本是心机灵巧之人,知凭自己与刘挺之力,决非那魔琴主人的对手,故想了一下,立刻来了主意,忙暗示刘挺停下,附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对他说道:“这魔琴极是厉害,我俩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咱们得设法将那魔琴主人从车内引出来才是。” 刘挺忙低声问道:“依你的意思,是……” 银燕附身道:“现在,咱俩离开这小道,用最快的速度绕到这轿车的前边,择一窄道之处用大石设障,那车过不去,魔琴主人定会下车来察看。那时,趁他琴不在手中,咱们突发暗器打他,纵使被他躲过,只要我们立即过去死死缠住他,不让他有用琴的机会,凭少将军的武功与我的暗器,不怕胜不了他!” 刘挺听她这么说,想了想,点头称是。当下二人悄悄下小道,运功绕道而行。走了约一柱香功夫,估计已超那青幔轿车很远了,二人方才上道。选择了一处窄道,二人拖来一棵枯树,横在道中,银燕对刘挺道:“现在,咱们分开,一人在道左,一人在道右,待那轿车停下,那魔琴主人下车来看之时,一齐发暗器,谅他躲得开我的暗器,也躲不开你的暗器,一那时趁他受伤,咱们一涌而上……” 刘挺忙道:“不过,我看那赶车之人武功也不弱,不如你用暗器打那赶车汉子,我用袖箭打那魔琴主人。” 银燕忙道:“对,就这样办!” 当下二人一左一右,急跃入道旁丛中藏起,手扣暗器,等待那轿车前来。 第二十七章 娇娃失身 不到一会儿。但闻辚辚车声,那辆青幔轿车,急驶而来。 那白练缠头的赶车汉子见路心横躺着一株枯树,忙一勒缰绳,“吁”的一声,将车停住,跳下车来搬那枯树。 但见车帘一掀,一个-人装束的大汉也跳下车来,奇怪道:“这路心怎会有这枯树倒在这里?”边自语边警觉地环顾回周。 银燕见车内之人不是兰天野下来,正犹豫间,刘挺已跃身而起,手臂一甩,便见一枝袖箭飞出,“吓”的一声,钻入那汉子喉咙。那汉子刚叫个“哎”字,“呀”字还不及叫出,便仆地而死。 那赶车之人正在搬动枯树,听见叫声忙回身一望。银燕见状不敢冉犹豫,急跃而起,一抖玉腕将两点寒星飞向赶车人中府、膻中二大穴。 赶车之人见状大骇,急闪身时,肩上早中了一飞燕镖。银燕怕车内兰天野发动魔琴,镖打赶车之人的同时,一式燕子掠水,飘向轿车,一剑挑开车帘,向内一望,见里面空无一人,不山奇怪。回首看时,见那赶车之人一手按住肩上伤口,一手用马鞭挡住刘挺急攻之剑满面惶恐地叫道:“少将军,是你……” 话刚出口,被刘挺暴喝一声,一剑荡开他马鞭,刺入胸中。 这赶车人受这致命的一剑,倒在地上,手指刘挺,“你……你……”刘挺急上一剑,挑了他的喉咙。 银燕自幼跟随母亲练功,一身功夫已入武林好手之列,但从未杀过人,连血也少见。一时间见连杀二人,不由花容失色,慨道:“这……这二人尸体……怎么办?” 刘挺踢踢地上尸体,冷笑道,“这种歹徒,杀他千千万个也是应该的,咱们快去车内救梦公子与凌小姐!” 银燕忙道:“不知是什么原因,车内并无他们二人?” “是么?”刘挺急忙奔向青幔轿车,一看,车内不但空无一人,并且空无一物,不由奇怪地道:“奇怪,他们会到哪儿去了呢?” 银燕急道:“我在受伤之时,亲眼见那赶车蛮汉将梦公子与青蝉姐弄进车内,那兰天野抱着魔琴坐在这车中,怎的突然间,会换上别的人呢?” 刘挺想了想道:“会不会是梦公子与凌小姐在途中脱逃,那兰天野去追他们去了?” 银燕忙道:“对了,梦公子与青蝉姐定已逃脱兰大野之手,咱们快去找他们!” 二人长剑入鞘,正欲上路之时,忽闻一声极其阴冷的声音从林中传来:“什么人,竟敢在这荒野杀人越货?干起老子的行当来了?” 随着声音,只见一青衣铜面人手持鬼头刀从林中跃出,将刀指着刘挺道:“这条路本老子的买卖,你这小子竟敢到这儿来抢了老子的生意!会事的,将打劫的银两拿出,跟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饶你们不知之罪。若不识好歹,可别怪咱蜀南虎心狠!” 银燕见这青衣铜面汉把他们当作杀人越货的强盗,不由好笑,道:“这位好汉误会了,这位本是平夷将军的公子少将军,为追歹人路过此地……” 那青衣铜面汉一见银燕,不由惊喜道:“噫?你这小妞儿好亮的盘子!”忙一收刀对刘挺道:“老子可不管你是什么少将军,眼里认得的,只是银子和女人!也好,今天算你小子福气,遇到老子高兴,不想杀人,你且将这小妞留下给老子作个压寒夫人,那打劫的银子就属你了!” 说着,急出手去抓银燕手腕,却见白光一闪,刘挺之剑已出鞘,横在这青衣铜面汉前,冷笑道:“你这不知死的强徒,要想留人,且先会会小爷的剑再说!” 那青衣铜面汉子大笑道:“你这小子,竟敢到老子面前玩剑?也罢,老子今天就陪你玩上两招!” 说着,叉开五指,便来抓刘挺手中之剑。 刘挺见青衣铜面汉托大,也不客气,沉腕一式素风拂柳。欲趁势削来他五指。 不料这青衣铜面汉招式甚是怪异,腕若灵蛇吐信,一伸一缩竟反腕包住刘挺拂来剑刃,弓步权手,化作虚步削掌,左掌贴着剑身,削向刘挺手腕。 刘挺见他抓住剑刃,忙运劲一拖,欲趁势拉掉青衣铜面汉五指,谁知这一拖竟未拖动。见对方左掌化剑削来,若不撒手弃剑,右腕定会被削中,急弃剑退步,左手剑指化拳,捣向对方右肩。 那青衣铜面汉却不闪不缩,硬承他这一拳,弓步按掌,将刘挺逼退,将刘挺之剑往地上一扔,冷笑道:“小孩的玩意儿,竟敢在咱蜀南虎面前摆弄!” 银燕见这大汉一招便夺了刘挺之剑,大吃一惊,急掣出长剑,一式白虹贯日,向这大汉刺去,同时娇叱道:“你这什么蜀南虎,也吃姑娘一剑!” 那青衣铜面汉见剑刺来,仍是脱若灵蛇吐信,伸手来抓她剑刃。 银燕见他刚才抓刘挺之剑那招甚是怪异,所以早有准备。见他抓来,剑尖一缩一点,避开来势,又刺向他左肩,趁他再次抓剑之,左腕一翻,一点寒星,飞向他面门。 这汉子一把抓住她剑刃,另一掌向她拍来之时,不料她会突发暗器,相距太近,躲闪不及,只闻“当”的一声,被飞燕镖击中面门,竟迸出一溜火花。 这汉子一惊之下,急后退撤身,骂道:“你这小妞好毒的心肠,竟敢暗器伤人,幸亏咱蜀南虎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不然就被你坏了!哼,待会床上再教训你!” 银燕见暗器竟伤不了这怪汉,一惊之后,立刻明白他戴着铜制假面,同时发现他戴着薄铜手套,怪不得敢两番抓他们剑刃。不由笑道:“你这狂徒脸皮太厚,却道是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好不要脸,再接我一剑试试!” 嘴里喝着,展开凌波步,以极其快捷的身法不断向这怪汉递出剑招。 这汉子仍不出刀,只以双掌与银燕对招,步法急固扎实,好比泰山磐石,双掌却是出手迅速勇猛,有如闪电雷鸣,展出一套怪异的掌法。 这怪汉的每一动作,看似朴实无华,手法却实变化无常,暗含劈、砍、削、斩、压、按、挑、撩、架、捧、托、推、插、搂、分、抹、切、扇、挥、捆、拍、权、戳、穿二十余种掌法,集刀、枪、剑、戟多种武器于掌法中,配合着捋、缠、拉、抓、冲、格、贯、扣、绞等手法及踢、蹬、踹、勾、扫、里合、摆莲等腿法,令银燕防不胜防,纵凭手中长剑,也难胜其一双肉掌。 此时刘挺已拾起地上之剑,见银燕斗这怪汉不下,急忙大喝一声,跃身而上,也不顾江湖规矩,与银燕双剑共斗这怪汉一双肉掌。 这怪汉空手斗银燕,虽能从容应对,但也胜不了她。经刘挺一持剑加入,便出现不支现象。 才对得几招,怪汉急退身拔刀,对刘挺、银燕叫道:“你这两个娃儿倒看不出有几下子。也罢,老子就用刀陪你俩玩一会吧!” 嘴里喝着,退步跨虎交刀,亮出五行掌,手中刀如风卷残荷,左右拦扫,朝天一柱香,即跳步冲刀,击向二人。 银燕见这怪人掌法,似是黄河派的煞手掌,而这刀法,又似太极刀,看不出对方门派。自己剑走轻灵,将一套峨眉剑法使完,再加上刘挺之剑,也胜不了对方,不由焦燥,虚晃一剑,跳出场外。让刘挺独挡这怪人,自己却掣镖在手,觑定这怪人,左一镖右一镖的,专打这怪人双眼——这却是因他身着甲胃且戴铜面具的缘故。 这怪汉一面要对付刘挺,一面却要防银燕之镖,不一会便被逼得手忙脚乱。但闻他面上时时发出“叮当”之声,皆乃避闪飞燕镖,被镖打在门面上。虽不能伤他,却让他心神大乱。 这怪汉被飞燕镖打得火起,将右手之刀,抵挡着刘挺攻来之剑,左手却暗入怀中,摸出一枚毒蒺藜,趁银燕得意之机,“倏”地射出,先发后嘱道“看打!” 银燕虽擅长暗器,却难在这朦胧夜色中看清对方发来的暗器。闻声急看时,忽觉腿部一紧,已中了一颗铁蒺藜。要银燕虽知被暗器击中,却不觉疼痛,仍将飞燕镖,不时伺机击向那青衣铜面汉。那怪汉见难取胜,急叫道:“你这女娃,已中了老子毒蒺藜,要命的就快别动!” 说着虚晃一刀,转身而逃。铁银燕经他一说,顿觉腿部一片麻木,不由花容一寒,怒喝道:“狂徒休走,拿命来!”拔腿欲追,却迈不开步,差点摔倒在地。 刘挺正提剑欲追,见状急忙转身,扶住银燕,问道:“姑娘怎么啦?” 银燕捂住受伤的腿部,惊惶地道:“我……我中了他的……毒镖!” 刘挺急拿开她的手,道:“这……可得及时设法,不然……” “但这……” 刘挺忙道:“幸好,我这儿有解毒之药。只是,得先挤出毒液,才……” “但我……”银燕惊惶中带着羞涩,正欲说什么,却觉眼前金星乱冒,不由倒在了刘挺的怀中。 刘挺急忙将银燕抱到一处隐僻之地放下。背过身去,对银燕道:“快,点了腹部几处要穴,再将毒血挤出,涂药……” 银燕接过药,娇羞无力地道,“那你……你走远点,不要……偷看。” 刘挺只得走开,远远地往视着银燕的动静。 银燕见他走开,却又若有所失似的。颤抖着手,急急脱开小衣,见洁白的大腿根部,流着一小团黑血,用手一按,一片麻木,竟是无感觉,不由吓得尖叫一声。 刘挺远远地听见。急忙跑过来问道,“燕姑娘怎么了?”一见银燕那双雪白柔嫩的大腿,竟进退两难。 银燕见他跑来,惊得掩衣不迭,为掩饰尴尬,只得装着昏迷过去,倒在地上。 刘挺见状,急步上前,将一红色药丸,灌入银燕口中,助她吞下,同时顾不得男女之嫌,急出手,在她腿部一阵挤压,将毒血挤出,而眼睛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将这少女的隐秘之处瞧了个够。 待毒血挤得差不多了,刘挺又俯下身,将嘴对着那小小的伤口吮吸一阵,将余毒吮尽,再轻轻涂上解毒药物。 待这一切完后,刘挺怕银燕醒来难堪,忙装着吮毒时中毒昏迷,倒在银燕身旁。 银燕本是为掩难堪假装昏迷,刘挺为她作的一切,她全清楚。见刘挺为她疗伤,却不趁她昏迷偷行轻薄,真乃一少年君子。自被刘挺喂下那解毒的红色药丸后,便觉周身血液流速加快,身上发热,被刘挺吸着伤口时,身上竟涌上一阵从未有过的快意与欲望。见刘挺昏倒银燕顾不得掩衣,急忙去扶。二人在意乱情迷之际,不知不觉的,便行了夫妻之实。 事毕,刘挺似是脱力,筋疲力竭地软在那里。银燕此时心情,竟显集紧张,兴奋、幸福、羞涩于一身,抚摸了一阵创口,掩上小衣。见刘挺软软的闭眼躺在身旁,银燕以为男子行事之后出现的现象,不以为意。借着月光,紧张羞涩地碰了一下刘挺不同自己之处,体贴地替他系上小衣,让他休息一会,忙轻轻地摇摇他肩膀,娇唤道:“醒醒少将军,我们该起程了!” 不料刘挺竟是昏迷不醒。 银燕这才慌了,急出纤手抱住他仁中穴,运气指尖,在他中冲,合谷、百汇、大敦几穴一指揉按,方见他缓缓睁开眼,无力地道:“快将我囊中解毒散拿……拿一粒……” 银燕忙在他囊中搜寻一阵。找出一个小盒见里面有几粒黑色丹九,连忙倒出。见刘挺点头,忙喂一粒到他口中。 刘挺吃了那黑色药丸后,过了一会儿,只闻他“哇”地一声,吐了一大滩黑水,方显有了精神。 只见他翻身爬起,惊喜道:“哎呀,燕姑娘已平安无事了么?” 银燕忙红着脸点了点头,羞涩地道:“多……多亏少将军援手,我……我……” 刘挺忙惶恐道:“刚……刚才我见姑娘……危急,不能不及时相救,因此……忘了避嫌还请姑娘谅肴!” 银燕羞得满面通红,低头摆手呢喃道:“没……没什么……” 刘挺道:“只是我在吮毒时,不注意吸了一些毒液入腹,今虽取解药,但四肢无力,一时行走不得,怎生才好?” 银燕这才知道,刘挺刚才昏迷,乃是吮毒所致,而不是别的原因。见他服了解药后方才清醒,并不知刚才在神志昏迷时所做之事,银燕在无限羞涩之余,不免暗暗着急。今见他行走不得,只得道:“少将军为救我中毒,我……实在过意不去……如今,我们只有暂时返回,待少将军……” 说着,便欲去背刘挺而行。 刘挺忙挣开她的手,正色道:“不……不!男女授受不亲,这样让旁人看见,岂不坏了姑娘清誉?何况,梦公子与小姐落人那-蛮之手,危在旦夕,急需咱们营救,咱们可不能为小恙而失大义!” 银燕见他与自己有了夫妻之实,却还说出男女授受不亲之语,心里更是暗急,估计是他在意乱神迷之际所干之事,醒后是全然不知。女儿家吃了这种暗亏,却实是羞于出口,不由急得流下泪来,道:“公子你……” 刘挺忙道:“燕姑娘不必为我这点小病而担心,我们快走吧!” 说着挣扎欲行。不料刚一迈步,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银燕忙扶住,道:“你如今身软无力,万一遇到强敌,只怕救不了梦公子,倒伤了你,这……” 刘挺只得摇头叹气道:“不想咱们连魔琴的影子还没见一丝,便刹羽而归!看来,咱们只得暂回营再说!” 当下,由银燕扶着往回走。银燕腿部所受源伤,因麻木已失,开始觉痛。而另一个地方,却觉空荡的极不舒服。想到自己已委身于刘欢,银燕扶他之手,充满了柔情蜜意,但见他全然不知刚才所作之事,对她彬彬有礼,全无一点夫妻情义,又不免万分委屈。 走了一会,银燕因腿下不便,已是娇喘微微,而刘祖勉强行走了一阵后,已筋疲力尽,全身偎在银燕怀中,由她半扶半抱而行。 折腾了半夜,月光渐渐西移,银燕与刘挺已觉走不动了,正想找个地方歇歇,忽然听得后面人声马蹄声传来。 二人所到之处,附近正有一座荒坟,坟上有一丛荆棘,高逾半身,银燕忙扶着刘挺,往坟后一躲,那丝荆棘正好将他们掩住。 二人刚藏好,后面骑马之人己赶了上来,二人定眼一看,见是一伙白练缠头,跣脚赤膊的-人汉子,约有八九人急急追来。追到他们依身之处,为首那-汉停下马,四下张望。后面之人见他停下,也停马四下张望。 银燕藏身之处,离这-汉只有丈余。借着月色偷眼细看时,银燕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原来,这伙-汉,正是下午抢掠她与金燕的那伙歹人。 只见那首领四下张望一阵,自语道:“奇怪,咱家明明看见两个人影在此,怎一会儿便不见了,莫是遇见鬼了么?” 另一个-汉道:“怎会是鬼?咱们的两个人被人杀了,说不定,就是这两个人影干的呢!” 那为首-人忙道:“对,杀人凶手,定是咱家看见的那两条人影。咱们快搜!” 刘挺与银燕身之处距这蛮首甚近,见众越汉散开搜来,银燕急看四周,欲寻路退走。不料四周尽是浅丛,难以匿藏,便不敢走,唯偎着刘挺,屏气伏在坟后,暗掣飞燕镖在手,只要那蛮首过来,她便要先下手为强,先杀掉他,再背刘挺逃走。 那蛮首向这边走了两步,望着黑黝黝的坟头,心虚道:“咦,这坟后,该不会藏着那杀人凶手吧?” 另一个大汉忙道:“大哥别忙过去,小心暗器!” 那蛮首忙停住脚,对众蛮汉道:“喂,你们绕到那坟后去,射几箭看看后面是不是藏有两人!” 银燕见他们真要搜查过来,忙扬起玉腕,欲发镖先废了那蛮首再说。 不料刘挺见那伙-汉要过来,性急地抢先扬手,“啪”的一声,将一枝袖箭射向蛮首。不想他因心急,且中毒后体力未复,因此失了准头,这一袖箭竟擦着那蛮首脖子飞过。 那蛮首见箭飞过,吓得大叫一声,急伏在地叫道:“哎呀,坟后果然有人,兄弟们,快放箭,别放走了杀人凶手!” 银燕欲发镖时,那伙汉子已四面散开,取下背上劲弯,一枝枝的乱箭射来。 银燕怕乱箭伤了刘挺,急舞动长剑,护住他。刘挺也拔出剑来,吃力地挡着乱箭。 那伙汉子见状,一齐拔出蛮刀围了过来,口里娃呀地乱叫着。以银燕的飞燕轻功,虽难抵挡众蛮汉的攻击,但逃走却也容易。但为保护功力未复的刘挺,她唯有一手扶着刘挺撤退,一手舞剑抵住众蛮汉蛮刀。 但银燕毕竟功力有限,若单打独斗,或可与这蛮汉周旋,但扶着刘挺边打边退,顿时相形见拙,不一会,就被众蛮汉迟得险象环生。 刘挺见不是路,急忙推开银燕,道:“燕姑娘快走,让我来断后!” 银燕见他连走路也困难,怎能与这伙汉子抗衡?见他如此急忙返身杀回,将地刘挺挡在身后,急叫道:“少将军快走,还是让我来断后,你快走呀——” 说着一剑挡开蛮手近身的一刀,同时有力将刘挺向后一送,叫道:“快走!” 谁知刘挺虽被她这一送跃出丈余,却返身舞剑杀向众-汉,叫道:“不,我决不能弃你逃生,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吧!” 银燕见他不走,不由大急,急叫道:“你再不走,咱们——” 一疏神间,衣裙被一-汉蛮刀,划了一大口子,现出腰间雪白的肌肤。众汉子一见,一边舞刀攻来,一边乱叫道:“着呀,这小妞好鲜嫩的皮肉呀,咱们再划开几处,看是不是同样鲜嫩!” 银燕闻言大怒,觑准那说这话的汉子,迈开凌波步,手中长剑一式寒夜惊鸿,指向那汉子。那汉子见银燕长剑突到,手中蛮刀欲挡时,已来不及,急忙向后一倒,顾不得体面,懒驴打滚,躲开银燕唰唰递来的两剑。 众汉子见银燕拼命急围了上来,一冲一突之间,银燕与刘挺已拉开距离。众汉子留两人对付刘挺,余皆向银燕围了过来。 银燕一边要应付几条汉子手中蛮刀,一边挂念着刘挺安危,心里甚是着急。这里才斗得几合,那边已传来刘挺一声惨叫。银燕急眼看时,刘艇已被那两个-汉剁翻在地,再踏上了一只脚。 银燕大急,欲冲过去救护,却被几把蛮刀封住,竟是难以脱身。 这伙-汉武功也甚是了得,若凭单打独斗,银燕也是难操胜券,何况被这么几个人围住?只听那蛮首对众汉叫道:“这小妞儿盘子好亮,兄弟们刀下注意,千万别把她盘子划破了,那可就掉价了!” 那些汉子也叫道:“待会咱将她生擒了,大哥可别只图自己快活,留点残汤剩水,也让兄弟们尝尝鲜!” 众汉子如此挑逗,意在激怒银燕,乱她心神。银燕怎知他们用意,闻言益发大怒,招招皆是拼命的打法。 那擒住刘挺的两条汉子见状,忙叫道:“那小妞儿快弃剑投降,用大哥不会亏待你的!若不然,咱们就在这儿。将你男人一刀一刀地剐了!” 银燕闻言大骇,手中之剑舞得更急,欲冲过来救刘挺。但被那几把蛮刀封住,任她怎么拼命也冲不过来。 只听那边一个蛮汉叫道:“好,那小妞儿不顾这男人,咱们就先把这男人的耳朵割一个下来再说!” 立刻,那边传来刘挺一声惨叫。 银燕闻声心里更急。那伙汉子见她拼命,也怕不小心丧在她剑下,因此改变合围之势,只是封住她冲向刘挺之路,乱叫道:“你这臭丫头,你再拼命胡来,我们就将你男人活剐了!你若投降,我们就饶你男人一死!” 银燕听他们这样叫,手中之剑,不由渐渐缓了下来。 那边刘挺急忙叫道:“燕姑娘别信这些-人鬼话,你快逃走,叫我爹为我报仇!” 只听一个声音道:“你这小子再叫,老子就把你这只耳朵也割了! 话音刚落,刘挺又传来一声惨叫。 银燕闻声,心胆皆碎,急叫道:“住手,你们快放了他,我听你们的!” 只听那-汉头子笑道:“哈,你这小妞早这么说,你男人的两只耳朵不就保住了?好吧,你快丢下剑,自点穴道!” 刘挺急叫道:“燕妹不可,你若过样做,我立刻咬舌自尽,也决不愿见你受这伙都掌蛮凌唇!” 银燕急得哭出声来,叫道:“你……你叫我怎么办?” 刘挺大叫道:“你快走,去叫我爹领兵来为我报仇!” 话音刚落,那头子倏的一指,点了刘挺哑穴,对两个手下喝道,“你们两个且将这小子带回九丝城,待我把那臭丫头捉了,随后就来赶你们!” 见那两个-汉要带走刘挺,银燕急得大叫一声挥剑冲去,但几把蛮刀立刻横在面前挡住去路。 只听那蛮首冷笑道:“你这臭丫头,老子饶你死命,想让你上九丝城享福,你却总是要找死,这可怪不得老子了!” 说着,手蛮刀一式风卷残叶,对银燕扫了过来。 银燕见刘挺被带走,顾不得自己,立刻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不闪不避,手中之剑一式玉女穿梭,便向蛮首刺去。 蛮首大惊,急取退步跨虎式,下勒斜刺,闪身躲开这致命一击,却趁势取银燕下路,斜刺她左腿。 银燕霍地收招,唰地又是一剑,挥身直取,剑扎胸膛。 那蛮前往后又退一步,蓦地将蛮刀一旋,捕起一圈银虹,使出黄河派独有的“绞刀”之法,欲将银燕之剑绞脱。 银燕心存必死之念,更不收招,剑光一沉,斜穿而出,剑招疾展,似旋风一样向那蛮首扫去。 这蛮首见独斗银燕一时难胜,被她这种拼命打法,不小心反会丢掉性命,急一声呼号。众汉子闻唤,又急使刀将银燕逼住。 这蛮首方跃后撤身,对银燕叫道:“你这臭丫头,老子见你生得乖巧,实在不忍心伤你,既不想上我九丝城享福,今天且饶你一次,滚吧!你男人反正已在老子手里,你若要他不死,哪天想通了,只管上九丝城来换他就是!” 说着便欲转身离去。 银燕连遭挫折,此时已失去理智,见他要走,急舞剑赶去,叫道:“你这歹徒哪儿走,还我少将军来!” 那蛮首见她赶来,不由变色道:“你这臭丫头既然想死,算老子没艳福,老子现在就成全你吧!” 说着手中蛮刀一式朝天一柱香,跳步冲刀,向银燕斩来。 银燕见他回身,长剑一撩一拨,展开峨眉剑法,立刻与他斗在一起。 这里才三五招过去,猛闻远处传来金燕的呼叫声:“燕妹别慌,姐姐帮你来了!” 闻声,还在一里开外,但声音刚落,金燕已迈着凌波步,极其快异地闪身而来,手中长剑一挥,已搭在蛮首刀上。 蛮首急退步撤刀叫道:“哈,又来一个臭丫头,兄弟们上呀,提活的!” 话才出口,只听一声刚猛的声音传来:“何方歹徒,敢在此无礼?且吃我凌如风一刀!” 众汉子一听,惊呼一声:“不好,霹雳金刀来了,兄弟们,快跑!” 只见凌如风疾步而来,手中金刀一摆,泛起一道金光,挡住欲逃的几个-汉,喝道:“你这几条汉子,竟敢打我姨侄女的主意,且与凌某玩玩试试?” 那蛮首见凌如风堵住去路,甚是慌乱,急将手中蛮刀一式“狂劈华山”,斩向凌如风。 凌如风后退一步,“铁锁横江”,用金刀一封,一迈步斜身现刀,展了一招“顺水行舟”,不但避开了对方的刀锋,反而进招来了个横斩,金光闪闪向蛮首下三路所去。一这蛮首所使独劈华山,本是虚式,见凌如风借势进刀而来,急退步跨虎,左手一甩,两根丧门钉疾射凌如风两大要穴,同时旋身一跃,向路边窜走。 凌如风见他骤发暗器,急将金刀一旋,啪啪两声,将丧门钉击飞,再看那蛮首时,已跑出丈余,而众蛮汉,也一哄而散。 凌如风望着众-汉窜走背影,不由奇怪道:“咦,这些-人,怎么使的是黄河派功夫?” 银燕却大叫道:“姨父快追,那伙歹人掳了少将军去,切不可放他们走了!” 第二十八章 双姝追怪客 金燕对少将军刘挺,本极有好感,因昨日连夜赶回翠屏书院传信,不知刘挺被-人捉去之事,闻言一惊,忙问银燕道:“少将军?他……他昨啦?” 银燕急将与刘挺拦截那神秘轿车,及被一个青衣铜面汉自称蜀南虎的人用暗器伤了之事述了一遍。 正说着,凌波仙子与凌霄仙子已赶来,一见银燕,急问梦南柯与青蝉消息,得知银燕跟踪那魔琴主人的轿车,不但只拦截住一辆空车,反失了刘挺,二人不由大急。特别是凌波仙子,近月来一门心思全念着女儿青蝉,不想才离狼窝,又落虎穴。忙叫道:“才逃走这伙歹人,定与那抢我女儿那魔琴主人是一路的!快,咱们快追!” 嘴里说着,脚下已展开凌波步,向那伙-人逃去的方向追去。 凌如风见那伙-汉武功竟是黄河派招数,觉事情可疑,正想叫夫人三思而行,不料她说着便走。凌如风欲拦时,怎奈凌波仙子脚下甚快,话音刚落,人已去了十余丈远。 凌如风无奈,只得拔脚追去。凌霄仙子李青蛾见他夫妻追去,也忙率金、银二燕急步而追。 凌波仙子念女心急,一迈开步,即将本门轻功运到极至。但觉两旁树木急速后退,秀足下泛起一缕轻烟,竟看不到她的脚是怎样迈动的。 只在那说话间,凌如风就被她撩下十余丈远。追赶一会,凌如风竟只能勉强望见她前面的身影了,少说也被丢下近百丈远。 凌如风轻功不如夫人,李青蛾的轻功却不差,只一会儿,便越过凌如风,向前去赶凌波仙子。金、银二燕所习,虽也是快捷绝伦的凌波轻功,只因火候还欠缺,故只能赶至凌如风后,始终起不过他。特别是银燕,不但一夜未睡,且腿部有伤,再加上才与刘理干过那事,行走不便。勉强跟在众人后面,不一会,便觉娇喘微微,心跳脚软了。只因救刘挺心急,咬着牙紧跟在后面。 李青蛾紧追一阵,不一会便赶上了凌波仙子,欲叫她等一等凌如风,但因二人皆将轻功运到极至,竟开不得口。李青蛾见妹妹睑色铁青,知她为女伤怀所致,此刻定是一门心思皆在青蝉身上,劝也无益。因此李青蛾只是紧跟她身侧,同时注意周围动静,以防不测。 奔走了约一个时辰,也不知走了多远,却一直不见那-汉踪迹。渐渐地,天边已出现鱼肚白,在她们前面,出现了一条大道。 凌波仙子走上大道,见这大道一面向南,一面向北。一时不知应走哪方,这才放慢了脚步。 趁凌波仙子迟疑之时,李青蛾忙道,“如妹,姐经这一夜奔波,快走不动了,咱们歇歇,一边等如风他们,一边看看应走哪方,好吗?” 凌波仙子一月来日夜奔波,连连受挫,为女儿安危寝食不安,已是心力交瘁。这一夜急奔,全凭一口气撑着。今寻那歹徒不见,脚步一缓,顿觉全身无力,听姐姐之言,她顿觉脚下似千斤重似的,再难迈步,只得停步靠在一棵树劳,与姐姐一起,等凌如风与金银二燕赶来。 谁知这一等,竟等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凌如风他们赶来。姐妹俩觉得自己轻功虽然快他们一些,但决不会拉下一个时辰的路程,便估计他们不小心走上另一条道,或在她们后面发现了那伙-人踪迹。 此时大已大亮,一轮旭日,给这蜀南山道的早晨披上五彩衣,一团团淡蓝色的晨雾从山坳中弥漫出来化开去,象无声的洪水在山道上流溢。 二人经这一个时辰的休息,已觉体力完全恢复。见凌如风与金银二燕还未赶来,二人觉得不对,正欲往回寻找时,突然听得大道那边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是凌如风他们追上了那伙强徒? 凌波仙子立刻精神大振,急步向道路尽头好去,李青蛾急忙紧跟在后。 二人几个箭步,已赶至大路转弯外。一看见道中停着一辆青幔轿车,旁边,有两对人打得正激烈。 二人正要跃进战圈,却闻吆喝之声甚熟,却不是凌如风及金、银二燕的声音。 二人觉得不对,急闪身在跻旁的一棵大树后面,急眼看时,竟是长白毒龙、肉蒲团与一个军官模样的老者和一个五短身材跣脚椎髻的少年斗在一起。 二人见场中之人不是凌如风等,甚是失望。见长白毒龙出现在这里,凌波仙子想起女儿被这魔头使毒掳走之事,不山怒气填膺,正要冲出,却被李青蛾轻轻按住,传声道:“如妹且慢,先看一会再说!” 凌波仙子见姐姐谨慎,只得暂时隐身于暗处,看那场中变化。 只听那肉蒲团淫声叫道:“龙兄,这两个蛮子已闻了本姑娘的七色花香,再过一会儿便只有躺下的份儿了,千万再支持一会!” 二人闻声急看时,果见那军官打份的老者正手执一柄青铜短剑,急急的攻向长白毒龙。而长白毒龙在他凌厉的攻势下,竟只有招架的份儿,狼狈而退。 二人知道老白龙,虽然是以使毒而令江湖中人间风丧胆,但手中黑龙杖也历害得紧,就是遇上武林泰斗水镜上人的上摩杖,也可在百合之内保持不败,如今,竟被这个老军官逼得手忙脚乱,可见这老军官武功之高。 李氏姊妹出身于武林世家,婚后各住惠州、中州,托塔天王与凌如风,皆当地名门旺族,有不少与官府应酬之处,所以妹妹俩对官府小人,大致认识。从这老军官的服色上,看出是一个五品武职。二人见这军官武功甚是怪异,但见他白髯垂胸,看似老态龙钟,手中短剑舞动,却矫若游龙进招霍在,脚下配若剑招,极是快捷,整个身形,如猛禽扑兔,左手剑指如勾,拳剑并用,招招皆带杀着,把长白毒龙逼得只有招架之力。 姊妹二人见这军官剑法刚猛快疾,看似峨眉剑法,却又有武当、太极招式,驳杂难辨。更奇的是拳剑并用,这在武林中却是极其罕见的。二人看他左手使拳时,却是刚劲沉稳,似蜀中南拳,又似鹰爪连拳,令人防不胜防。看到长白毒龙在这军官的攻击下步步败退,凌波仙子感到说不出的快意。但是,她惊异地发现,这军官在一阵猛攻之后,脚下偶现滞乱,看来,肉蒲团所说七色花之毒已开始在他身上发作。 凌波仙子忙掣飞燕镖在手,以备必要时击向长白毒龙,助这军官一臂之力。 而凌霄仙子的目光,此时已转向与肉蒲团相斗的那个椎髻跣脚少年。 但见这少年满面剽悍之色,紫面狮鼻,双耳各垂着个大金环,身形如大鸟,手舞巨锤,正攻向肉蒲团。 而肉蒲团空手对敌,在这少年猛烈的攻击之下,连还手招架之力也无,却并不惊惶,也不逃跑,而是绕着树林,展开所学轻功与这少年周旋。 李青蛾本飞燕门掌门人,对武林中人自是深悉,知自己功力,与场中两个魔头相比,虽各有所长,但若真计较起来,自己可能要略逊一点。而官场中竟有这样一位老军官,能将长白毒龙赶得手忙脚乱,其武功已是达当今武林顶尖高手之列,这实在令人惊奇。而更奇的,竟是有这么一个能打败肉蒲团的少年出现。这少年长相,看似强盗,却又帮着那军官对付这两大魔头,实在叫李青蛾猜不出个中原因。 只见这跣足少年奋起神威,虽将肉蒲团赶得满地乱跑,却仍拿她不下,十余合后,脚下开始不稳,身形也逐渐慢下来。 肉蒲团成名以来,从未碰过如此劲敌,绝料不到会在一个异族后生手下,被他撵得如狗一样乱跑。本来,她与长白毒龙从青蝉手底逃走后,因“利市”已失,二人已无利害冲突,故又狼狈为奸,商议重新去戎州,寻那魔琴下落。当下长白毒龙施展手段,将肉蒲团那只坏眼揉回眼眶,略事包扎后,正准备启程,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怪异的琴声。二人与那弹琴之人虽相距甚远,这琴声只是勉强可闻,但二人仍觉心旌晃动,体内真气乱窜,而肉蒲团那才被揉回眼眶的坏眼,又差点鼓了出来。 那琴声响了一会儿。便嘎然而止。肉蒲团与长白毒龙对望一眼,皆知这琴声乃魔琴所为。当下,二人顾不得危险,悄悄向那琴声发出方向奔去。奔了两里远近,便见一个谷口前,停着一辆青幔轿车,一个中年儒生正收起魔琴钻入那车内,只见一个满面剽悍、白练缠头的跣脚汉子跃到车辕,长鞭一甩,这轿车便向南飞驰而去。 二人见那地上,横七八竖的倒着几个男女,想来定是为刚才魔音所伤。二人此番入蜀,本是为得这魔琴以称尊武林,见此机会怎肯放过?两人彼此知会一眼,忙急步向那青慢轿车追去,欲伺机取琴。 他们二人的轻功本是极佳,跟踪那青幔轿车自是不困难。为怕魔琴主人发觉,二人与马车拉开一段距离,隐身而进。不料,只跟踪了约半个时辰,二人正提气急追时,忽闻车内传来一声“叮咚”,二人耳膜,顿如遭雷击。还未等二人回过神,一串怪异的琴声击来,二人顿时倒地不醒。 幸好肉蒲团与长白毒龙这一追赶,才使裁云手与袖里乾坤免了这劫难。原来,那二人早伏在谷口树上,目睹梦南柯等被魔音制住的情形,且那二人受那魔音骚扰,虽远离谷口,也是体内真气乱窜,若非死死抱住树枝,定会摔下来跌个半死。肉蒲团与长白毒龙窜来行踪,自是尽落天星庄二人眼底。见肉蒲团与长白毒龙跟踪那神秘的青幔轿车,天星庄二人也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悄悄限在后面,这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人欲待肉蒲团他们得手之后,再出其不意发难夺琴。幸亏中间又隔了一大段距离,魔音威力减小,天星庄二人才免受魔音之苫,且获一桩极大的秘密。 那车内之人见肉蒲团倒下后,便停了车,那中年手持魔琴,走到昏迷的肉蒲团与长白毒龙面前,用脚踢踢,冷笑一声,手一挥,便见车内钻出一个大汉,一手提着一个大布袋,跟在中年儒生背后疾步而去。而那青幔轿车,却仍由那白练缠头的跣脚汉赶着,向南方急驰而去。 裁云手与袖里乾坤本吓得屏气伏身,动也不敢动,见这事怪异,竟顾不得性命,悄悄跟在中年儒生后面。 那魔琴主人因制住了跟踪的肉蒲团与长白毒龙,便不提防再有人跟踪。裁云手与袖里乾坤跟了一会,竟吃惊地发现,那中年儒生转弯抹角地走了一会,竟进了那神秘的山谷之中,而他们所带的两个大布袋也时时蠕动,看其样子,竟是装的两个活人。 天星庄二人见谷内有不少大内高手走动,实是神秘得紧,便不敢再跟进,只是藏身在附近窥视。 这些情况,肉蒲团与长白毒龙怎么知道?过了一会儿醒来,二人大叹霉气,不敢久留,急忙逃离那可怕的地方。 肉蒲团与长白毒龙乱窜了一夜,感到又饿又累,而肉蒲团被梦南柯吹破的那只眼睛,因两番受魔音折磨,一只眼球,终于完全脱裂出来,痛得她骂了一路的“臭蛋!” 看看天色已亮,二人已走上一条大道。正欲找个地方休息时。忽听得远处,又传来磷磷车声。 二人受那神秘的青幔轿车之苦已甚,一听车声急窜入道旁林中,急眼看时,透过薄薄的晨雾,见远处正急急地驰来一辆青幔轿车。而赶车之人,正是一个白练缠头,椎髯跣足的汉子。 长白毒龙一拉肉蒲团,欲潜身逃离大道,肉蒲团一生爱美,此时坏了一只眼,已存拼死之心,一见那马车来,心里便来了主意,急将一粒七色花解药递给长白毒龙,传声道:“龙兄别走,快将这解药吞了,本姑娘已有办法对付这魔琴主人!” 长白毒龙一见她递解药,他知她的主意,心底暗自喝了声彩,急将解药吞了。而肉蒲团在这说话间,已掏出一盒七色花粉,急步道中撒在路上,再返身藏于林中。 刚藏好,那青幔轿车已急驶而来。刚到这大道转弯处,那拉车之马一一嗅入七色花粉,顿时四蹄发软,瘫倒在地。 那赶车少年见状大惊,急跃下车,闻着七色花香,一阵晕旋,却未倒下。 肉蒲团与长肉毒龙怕车中之人中毒未倒之前,先用魔音伤他们,躲得远远的。见这赶车少年中毒未倒,不由吃惊。 正吃惊时,却见那车帘一掀,一个军官打扮的老者跳了出来,惊呼道:“不好,这儿有魔鬼花!” 叫的同时,探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瓶。将一药丸弹入少年口内,同时自服一粒,握剑在手,警觉地注视着四周。 肉蒲团知自己的七色花毒,一旦被人吸入,若不用她的独门解药,一个时辰内,定是脚软筋麻,周身无力,动弹不得。今见那军官与跣脚少年吸了这七色花毒,自服了什么药丸,竟没倒下,甚是吃惊。只是因怕魔音,二人一时不敢过去。 那跣脚少年服了那药丸后,虽未倒下,行动却也吃力,见那老军官去检视倒地的马匹,这少年却伸手轿车中提出一对巨锤,替那老军官警戒。 肉蒲团见车内再无人出来,那跣脚少年不拿魔琴,却拿一对巨锤警戒,不由大喜,急对长白毒龙传音道:“龙兄,趁这两人离开车子,魔琴不在手中时,咱们快冲上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完,不待长白毒龙回答,已蹑手蹑脚地向那跣脚少年摸过去。 长白毒龙虽服解药,却不敢过早冲向那撒过七色花毒之地。今见车中之人未持魔琴下车,正欲趁机突袭,闻言急忙潜身向那老者军官悄悄靠近,不小心却踢动了一粒小石子。 那老军官正在向马口喂药,双耳却异常灵敏,听到小石子滚动之声,急忙长身站起,同时从腰间拔出一柄青铜短剑。 肉蒲团见他们发觉,急跃身而起,掏出腰间迷魂帕,一式“风回三峡”,身形在那跣脚少年与老军官面前划一圆弧,怪异地转到那跣脚少年身后,倏的一指,便戳向少年命门。 那跣足少年也听到长白毒龙踩动石子的声音,正欲上前察看,忽见身前一大团物事飞过,鼻内又闻到一楼浓烈的花香。正吃惊时。猛觉身后有人,正欲避时,背上一疼,顿时一个踉跄,前冲几步,差点摔倒。 与此同时,长白毒龙见被发觉,右足疾出,将地上一石踢向老军官鹰窗穴,同时借势飞跃而出,以拐作剑,一式“白虹贯日”向那老军官刺去。 这老军官与跣脚少年,正是匆忙从京中逃出的五品同知哈共与孙子哈缪。哈共得知侄儿哈大欲反出九丝城复其-侯国的消息,已是吃惊,途中又从梅浩成口中得知张居正主政,并重用曾省吾消息,更是大惊,知这巡抚四川都御史曾大人文武全才,人称赛诸葛,正是哈大的克星。高拱丞相主持朝政时因猜忌曾省吾,一直未重用他。今曾省吾复出,正是踌躇满志之时,若阿大反山九丝,定会遭他的毒手。因此,哈共心急火燎的赶回来。不想,才入戎州境内,还未入叙南卫,就遭到人暗算,吸入了七色花毒。 幸好,哈共随身带有解毒药物。急服一粒之后,阿共发现竟不能完全控制住花毒,知遇上了极其歹毒的药物。心里虽慌,却强作镇静佯装治马,却暗中注意着使毒的人出现。 长白毒龙身法是何等快异,满以为一举便可将这老军官放倒,谁知哈共早有准备,见石子飞来,脚尖点地,一式鹰击长空,飞掠而起,让石子与长白毒龙刺来的黑龙拐擦着脚底而过,身子美妙地一旋,形如大鸟,脚尖却带起一倭劲风,踢向长白毒龙天庭。 长白毒龙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身法,见对方凌空踢来脚尖,吓得身形一矮,避过这致命的一击,手中黑龙杖急转向上,一式举火燎天,欲趁对方在空中之时,戳中他的尾间穴。 哈共这一招,本是五禽拳中极其凌厉的杀着,若是寻常高手碰上,早已被踢开天灵盖,倒地而死。谁知长白毒龙本是侏儒,比寻常之人短了近一半,哈共这一脚未免高一些,且这长白毒龙武功已人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临敌经验丰富,不但躲过,还能反拐攻来。哈共一惊之下,闪避不及,空中急出左掌,拍向杖头,借力一跃,已落在地上。脚刚着地,长白毒龙之杖已如灵蛇甩尾,倏的回头,点向他后背命门。 长白毒龙这招也实在太快,哈共纵是了得也难躲过,只听噗的一声,背上奇痛,哈共一个踉跄,前冲几步,差点摔倒。 长白毒龙这一杖与肉蒲团在哈缪背后那一戳,几乎是同时出手,同时激向对方命门。并且同时戳中。 二人一式得手,同时大笑起来,但刚笑出一个“哈”字,第二个“哈”字竟同时卡在喉中,差点同时被卡憋气——因为二人见那老军官与跣脚少年前冲几步后,并未仆地死去,而是同时转过身来,一人举巨锤,一人挺短剑,对着二人喝道:“尔等是何方歹徒,竟敢躲在这儿,向我们暗施毒手?” 二人见状顿时大惊大色,以为是白日遇到鬼了。 这命门穴,终属督脉,一被点中,冲击脊椎破气机,纵不立刻倒地身亡,也会瘫软倒他说不出话。这一老一少武功本已怪异得令肉蒲团与长白毒龙吃惊,更何况死穴被点中,竟是毫无伤损? 二人却不知,这哈共祖孙俩,乃是-人。这-人自汉未被诸葛亮南郭时施计骗出戎州,赶过符黑水,锁在石门关以西以后,刀耕火种与围猎生涯使他们剽悍骁勇,一直为历代官家所不容,长期被征讨,故在几冲起便得练武功以对付官兵与野兽,加之栖身于荆棘丛林,虎豹出没之地,爬山越岭;行走如飞,被称为荆棘中人。“-”,即人字上加“棘”字。官家称他们为“都掌蛮”,又因他们能在荆棘丛地上行走如飞,所仲武功如鸟扑击,又称他们“鸟”人,大有侮辱之意。而他们因祖祖辈辈与禽兽为伴,不但武功效仿禽兽,而且身上经穴,也大异常人,不少点穴大家与之相斗,总易吃这大亏。长白毒龙与肉蒲团刚才戳向他们背上命门穴,满以为是致命的一击,实则是在他们背上戳了一下而已。 饶是如此,二位魔头功力奇高,哈共爷孙被这一戳,也被痛入骨髓,差点直不起腰。而两个魔头却吓坏了,以为这老少二人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两魔头见此正惊惶间,肉蒲团想起二人已中七色花毒,纵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也坚持不了多久便会倒下,因此冷笑道:“本姑娘乃关外大孤山余太贞,得知你们车中有一部古琴,想附庸风雅借来抚弄抚弄!” 长白毒龙见老少二人身形不稳,知他们又中毒又受伤,便少了顾虑壮起胆子怪声道:“老夫乃长白龙叟,想与余观主一起借你们车中之琴用用,要命的,就给老夫滚远点,老夫取了琴就走,并不想要你们的命!” 哈共爷孙却不知什么琴,哈共哈哈一笑说道:“二位要琴,只须跟老大到叙南卫家中取就行了,何须暗下毒手?” 二魔头见他如此说,以为是奚落他们,彼此对望一眼,更不打话,长白毒龙对哈共,肉蒲团对哈缪,想趁二人受毒受伤之时,及时将他们除了方能上车取魔琴。 不料四人一交上下,二魔头不由叫苦不迭。二人久居关外,怎知武林之外,竟有这么强劲的高手。 长白毒龙自恃武功,一开始便施辣手,欲尽快将哈共毙于杖下。怎奈哈共武功之高,就是京中大内众高手,也不敢打他半点主意。长肉毒龙纵属一流高手,但遇上哈共怪异的武功,十几招下来,便只有招架的份。 而肉蒲团一经与哈缪交手,便知不是哈缪对手。故几招过后,立刻展开轻身功夫,与哈缪周旋。 哈缪自幼便登山越岭,生活在荆棘丛林之中,轻身功夫绝伦,若在平时,肉蒲团不是对手,但因中了七色花毒,脚下沉重,且又使一对各重一百斤的巨锤,轻功竟一点也施展不开来。被肉蒲团使巧周旋一阵,用力过猛,促使体内花毒发作,脚下便现不稳。 肉蒲团见状大喜,估计再拖一会,定能将这少年缠倒。正得意时,忽见长白毒龙被打得节节败退,似欲逃跑,忙高叫道:“龙兄再坚持一会,这蛮子中了本姑娘花毒,就要开始发作了!” 肉蒲团这一声叫。一方面为知会长白毒龙,怕他坚持不住败走,一方面却为乱哈缪心神。却不知长白毒龙一生使毒,怎看不出症状?他那黑龙拐,本是精钢打就的空心拐,内藏毒气毒液,比肉蒲团那迷魂用的七色花,更是厉害得多,只是不到特别紧要关头不用罢了。他不急于使出,却是待联手制住老少二人之后,用于肉蒲团身上而已。听肉蒲国呼叫,他故意显出不支,勉力抵挡哈共攻来之剑,一边急叫道:“余观主快来助我一助,老夫……老夫实在支持不住!” 肉蒲团急叫道:“龙兄千万坚持住,再过片刻,这两个蛮子就会倒下!” 肉蒲团这么一叫,哈共与哈缪皆感全身发软,神志逐渐迷糊。 哈缪见这胖女人一味游走,不与他正面交手,久拿她不下,心里实在焦燥。知再过一会儿,自己定会毒发身亡。自己现在身子越来越慢,再这样下去定会吃亏。一急之下,将手中二锤呼的一声,甩向肉蒲团,身子凌空一跃,似大鸟临空,一式苍鹰扑兔,向肉蒲团扑去。 肉蒲团见巨锤飞来,不敢去接,急伏身斜窜,“鱼翔浅底”,刚躲过这雷霆似的一击,才站稳,猛觉空中劲风袭来,躲闪不及,忙双掌运足劲向上一迎,采取两败俱伤的打法。谁知双掌这一推,竟推了个空。 原来哈缪的五禽拳法,既刚劲勇猛,又灵巧无比,见肉蒲团翻身出掌,急转扑击之势,凌空换为鹞子翻身,落地时左腿“倒踢紫金冠”,反踢在肉蒲团那肥厚的屁股上。这一脚虽是反踢,却劲力奇足,肉蒲团那几百斤肥肉,竟被踢得飞出丈余,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饶她肉厚,也被这一足踢得痛入骨髓,差点昏死。 哈缪一式得手,更不饶人,双臂一展,向肉蒲团飞掠而去,欲趁势将她废了。 不料身子凌空飞去时,却闻“咔嚓”一声,一棵大树刚才被那飞掷的巨锤击中,竟拦腰而断,恰在此时倒了下来。哈缪飞身而去,正好碰上,胸口撞在树杆上,哈缪只觉眼前一黑,身子同大树借惯性仍飞出近一丈远,如一头被折断翅膀的鹰似的,掉下地来,正巧落在肉蒲团的旁边。 肉蒲团正眼冒金星,忍着屁股上的剧痛爬起来,忽见哈缪落下,急出指点了他穴道,大笑道:“龙兄,本姑娘已将这小娃儿拿住了,我来助你!”嘴里叫,身子却不动。 此时,哈共已将长白毒龙逼得节节败退,正欲一举将他拿下,忽见哈缪被点倒,大吃一惊,同时觉得毒力发作,体内真气不继。 高手对招,最忌分神。长白毒龙趁哈共一惊间,铁拐斜指,怪蟒出洞,急点哈共鸠尾。哈共欲避时,无奈毒力发作,身形一滞,竟被点中。 这鸠尾穴位于脐上七寸,剑突下半寸,系任脉之络穴,若被点中,冲击腹壁动、静脉及肝、胆、震动心脏,血滞而亡。 哈共经穴,虽异于常人,且外家功夫已练得炉火纯青,但在这毒发之际,被长白毒龙这样的一流高手击中胸腹之间,震动五脏,痛彻骨髓,弯腰曲背,迈步不得,却未倒下。 长白毒龙一拐击中,料哈共必死无疑,哈哈一笑,铁拐横拍,欲将他拍倒。 哈共此时,已无力反击这寻常的一拍,唯有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将手中青铜短剑,尽全力一甩,飞向长白毒龙胸口。 长白毒龙不料哈共受这致命的一拐,仍有余力掷出短剑。因相距太近,不及躲闪,唯将拍出之拐急收,欲撞升飞来之剑。殊知哈共这一剑乃拼命掷出,尽毕生之力,长白毒龙铁拐怎撞得开?短剑虽被撞歪,却仍带凌厉的劲力,噗的一声刺中长白毒龙左肩。 而哈共被击中胸腹之后,五脏移位,又尽力掷剑,竟将心脉震断,只觉眼前一黑,张嘴喷出一道血箭,向前一窜,仆地而亡。 肉蒲团见状,急叫道:“龙兄小心,这老儿诈死,待本姑娘助你除他!” 双臂一振跃出至长白毒龙身后,右手一伸,疾拍向长白毒龙命门。 长白毒龙左肩受伤,听肉蒲团叫声,暗将握拐之手,按在龙头喷毒按钮上,欲趁肉蒲团不备,将她除了,以独吞魔琴。不料铁拐未出,已觉背后疾风突至。长白毒龙吓了一跳,急旋身横跳,铁拐对肉蒲团一指,倏的一声,一股黑液射向肉蒲团。 肉蒲因偷袭不成,倒被毒液喷来,吓得向后一仰,一式铁板桥倒射而出,让这毒液擦着胸脯飞过,暗忖这长白毒龙虽然左肩受伤,但自己目前要想胜他却难,忙滚地爬起,故意惊叫道:“哎呀龙兄,本姑娘好意前来助你,你怎么倒向本姑娘下手?” 长白毒龙见毒液未喷中她,知这女人歹毒无比,自己此时肩头受伤,毫无胜她希望,因此笑道:“余观主你可吓了老大一跳!老夫本欲将这黑水喷向这老者的,听背后风声,还以为是那小蛮子来了,才反身喷他,差点伤了余观主,实在抱歉!” 肉蒲团心里防着长白毒龙,脸上却绽成一朵花,笑道:“这么说,是本姑娘误会了,龙兄千万别放在心上。咱们还是把这一老一少收拾好再取车上之货,速离这儿才是!” 长白毒龙忙点头称是,颤抖着手,心有余悸地伸出黑龙拐,点向倒地的哈共天灵盖,见他确实已死,才收拐从怀内掏出一包伤药,按在受伤肩上。 肉蒲团见地上那柄青铜短剑甚是特奇,估计是一柄名贵的古代兵刃,忙弯腰去拾,同时道:“待本姑娘用这老儿的破玩艺儿,去把那小蛮解决了吧!” 长白毒龙早就发觉这柄短剑是前古奇兵,见状急一脚踢开,嘴里却故作轻松道:“余观主,杀人何须用刀?待老夫用劈空掌试试看能否将那小蛮毙了!” 说着,交拐于左手,右掌凝势欲击躺在丈外的哈缪。 长白毒龙面向远处哈缪,眼角却瞟了一下旁边的肉蒲团位置,意欣趁她不备,将她毙于掌下。 肉蒲团自是防着他,见状也忙亮掌提气,对长白毒龙道:“对,让咱们一起发劈空掌,将那娃儿毙了!” 躲在林中的李氏姊妹,本拟在必要对暗助那老军官一臂之力,及看四人游斗一阵后,发现那老军官武功与那-人少年竟出一门,看来那老军官竟是一个-人,便不出手,只盼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后,那时才现身报那长白毒龙夺女儿仇,再擒住一个-人,追问梦柯与青蝉的下落。 见那老军官死了,长白毒龙左肩受伤,小-蛮又被肉蒲团点了穴道,二人正欲现身,又见两个魔头相互暗算,便决定待他们相互再放倒一个再说。 不料,二魔头又言归于好,欲共同用劈空掌打那-人少年。凌波仙子怕这小-蛮一死,使无从追问女儿下落,急忙跃身而起,喝道:“两位魔头休得伤人!” 随着喝声,一式蜻蜓掠水飞至哈缪身边,把他带开。 却听场中“轰”的一声,顿时掀起一阵大风,竟是肉蒲团与长白毒龙互对了一掌。 第二十九章 渔人智珠 原来肉蒲团提气凝掌之时,虽面向哈缪,却决定趁长白毒龙用劈空掌击向哈缪之时,自己趁这空档骤然向他发难,长白毒龙纵使有铁布衫功,在这空档之时也承受不了她这一掌,不死也得受重伤。因此,发掌之时,突然改变方向,转向长白毒龙。 这才是“英雄”所见略同。长白毒龙想法,竟同肉蒲团完全一样,在发掌之时,也突然改变方向,击向肉蒲团。 二人这一对掌,轰的一声之后,皆各退三步。 长白毒龙这下可吃亏不小。他的内功,本比肉蒲团胜上一筹,可左肩受伤,出的是单掌。而肉蒲团则惧一击不中长白毒龙,后患无穷,因此双掌尽力而出。 双方掌风一碰,肉蒲团后退三步,立时稳住了脚,见长白毒龙被这一掌击得身形乱晃,肉蒲团正欲欺身上去,趁他气血翻涌之时将他毙了,猛发现林中飞出一个女人,一伸手便将哈缪带开,不由吓了一跳。万一哈缪穴道被解开,自己可是几面受敌。 肉蒲团正欲先将那女人与哈缪解决了,再对付受伤的长白毒龙,却觉眼前一花,场中又多了一个中年女子,这女子身形好快,肉蒲团自以为轻功了得,也没看清这女子是怎样出现在场中的。 这时长白毒龙已止住翻涌的气血,回过神来,却认得突然出现的两个女人:乃嘉州飞燕门门主李青蛾与凌如风之妻李君如,知道为劫掠凌如风女儿之事,二人决不会放过自己,若再加上肉蒲团,已经负伤的自己今天定会命丧此地。 当下,长白毒龙忙装笑脸,急对肉蒲团说道:“余观主,咱们快别误会!这两个女人想趁咱们得手之时吃车中之货,咱们再相争,可让他们获渔人之利!” 肉蒲出见这两个女人现身的身法甚是快捷,暗忖凭自己功力,很难与这二人抗衡,不如与长白毒龙暂时和解,先对付了这二人再说。忙道:“龙兄说得不错!快,咱们一人对付一个,先把她们去了再说咱俩的事!” 说着,便跃身向相近的凌波仙子扑去。长白毒龙见状,也急挥起黑龙拐,向凌霄仙子击去。 李氏姊姐虽知两个魔头的厉害,但经过好一会休息,已觉精神大振。且知这两个魔头经刚才那一战,已是强弯之未,所以并不怕他二人,皆将长剑与双钺如飞,急急攻向二人,不让他们有使毒的机会。 四人才一接上手,肉蒲团忽见林中飘出一个黑影,形如魑魅,无声无息地飘入那青幔轿车,急忙向长白毒龙叫道:“不好,有黄雀上车!” 这本绿林黑话,道是螳螂正致力捕蝉之时,黄雀躲在旁边,趁虚偷走“利市”,而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原意。 长白毒龙恍惚间,也见一个黑影上了车。自己拼死欲得之物,怎肯让这黄雀不劳而获?长白毒龙急忙虚晃一拐,“七寸打蛇”,击向李青蛾右腕神门,将长剑逼退,转身以拐点地,借力疾射马车。 肉蒲团见状,怕长白毒龙抢先得了魔琴,急出拼命招式“天女散花”,双掌如风而出,趁凌波仙子后退时,返身脚尖一点,跟在长白毒龙身后扑向青幔轿车。 那车上人影,正在车上寻找东西,见长白毒龙过来,右手一扬,一团黑砂呼地向他洒去。 长白毒龙身在空中,却防着暗器,见黑砂扑面,长袖带起劲风一扫,惊呼一声“夺命神砂!”人已落到车前,手中铁拐一式“灵蛇出笼”,倏的射向车中。 不料车中黑影,却借他这一拐之力飘身下车,向道旁林中逸去。 肉蒲团见那黑影身法怪异,失声叫道:“不好,是平都鬼圣!”见那黑影飘走,以为他带走魔琴,急叫道:“龙兄,咱们快追,别让鬼圣吞了利市!” 长白毒龙此时已飞身上车,见里面空空如也,也道是鬼圣偷了琴去,顾不得肩上伤痛,铁拐点地,向鬼圣逸去方向疾射而去。肉蒲团见状,也拔腿而追。 凌波仙子,一心却在女儿身上,见两位魔头离去,急走到哈缪身边,将他抓过来,欲从他口中追问出女儿消息。 而李青蛾见哈共的青铜剑在地上,不由好奇地拾了起来观看。 凌波仙子才将哈缪抓过,忽闻一阵疾劲的马蹄声自南方响起,急抬头看时,只见两骑骏马,一黑一白卷地而来。 李氏姊妹正惊于这两骑的快疾时,这两骑已飞驰而至。马上之人,竟是一个白练缠头极其剽悍的跣脚-汉,与一个灰衣中年儒生。这二骑一见道中青幔轿车,不由喜道:“哈,那不是阿伯的车?” 那-汉一声欢呼,策马奔向轿车,一见倒地的驭车死马,吓了一跳,一按马鞍,身子凌空,两臂一张,身如大鸟落到车上,掀帘一看,立刻惊呼道:“不好,文仲先生快来,阿伯……阿伯他们……” 那中年儒生闻言一惊,警觉地四下一看,立刻发觉不远处的李氏姊妹及死于地上的哈共与被制的哈缪,顿时大惊失色,将跨下白马一夹,飞至二人身旁,双臂一张,如大鸟落地,便去挟哈共,一双鹰眼,却警觉地注视着李青蛾与凌波仙子。 凌波仙子一见这中年儒生的装束,突然失声惊呼道:“你——你是清溪秀士兰天野?” 这中年儒生一探哈共鼻息,不山满脸悲恸,鹰眼里泛出两道杀气,冷声道:“兰天野乃在下多年前所用汉名,在下本名文仲,你这两个女子是什么人,为什么杀了哈老将军?” 凌波池子想起近月的遭遇及女儿失落,皆为这中年儒生而起,顿时俊脸泛青,尖叫一声“还我女儿!”手中双钺,一招玉女传梭,已指向文仲。 文仲斜身闪开,急喝道:“你这女人倒底是谁,竟敢向哈老将军下如此毒手?” 随着喝声,青虹剑“铮”的一声出鞘,疾如电射,唰唰两剑,将凌波仙子逼退,却只取守势,想问清楚后再行动手。 凌波仙子一见这中年儒生便红了眼,只是叫着“还我女儿!”手中双钺带起漫天银光,一味向他逼去。 文仲手舞青虹,只是虚与委蛇,喝道:“你这女人好生无礼,谁将你女儿咋了?” 一旁的凌霄仙子李青蛾见这中年儒生身形剑法自然随便,一招一式皆似漫不经心,却将妹子凌厉的攻势恰到好处地化去,不由暗自吃惊。见妹子虽招招带凌厉的杀着,但若这中年儒生真的认真起来,定是不堪一击,忙暗握剑柄,以备及时援手。 此时那剽悍的-汉见这边动手,也急跃了过来,一见倒地的哈共,竟惊得全身发抖,毛发皆立,呆了好一阵,突然狂吼一声,竟如虎啸,带起一股大风,“当”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青龙刀,突地指向李青蛾怒喝道:“你……你这……歹毒的女人……为何杀……杀了……咱家……阿伯?” 因心情极端愤怒,这-汉的声音颤抖而断断续续的。李青蛾见他须发皆张,一双虎眼充满血丝,狰狞可怕,不由倒退一步,叱道:“你这汉子胡说什么,谁杀了你的阿伯?” 这-汉刀尖本指向李青蛾发问,却并不管她说什么,突然仰首向天,狂笑一阵,如虎啸深山,在这山涧回旋撞击,卷起一阵狂潮。李青蛾一时竟被他镇慑住了。 这-汉却并未向李青蛾攻去,将手中青龙刀向一棵巨松一甩,“唆”的一声刺入树身,深没至柄。 这-汉却忽的转身跪在哈共尸体前,抚尸大哭起来:“天啊,咱-人何罪,世世代代作牛作马,任人宰割?阿伯你为官家血战沙场几十年,忍辱负重,毫无怨言,不想仍惨死在这汉人手里!” 这哭声悲恸至极,李青蛾竟听得惊心动魄,觉这哭声里,已泛起一派杀机,忙暗掣两枚飞燕镖在手以防不测。 果然,这-汉痈哭一阵,抱起哈共尸身,缓缓站起,怒声对中年儒生喝道:“这两个女人杀我阿伯,定是坏人!文仲先生,请别再手下留情,速将这两个女人拿下带回九丝城,血祭阿伯!” 那中年儒生手挥青虹宝剑,挥洒自如地挡着凌波仙子攻来的双钺,脚下却一步步地退到穴道被制的哈缪身边,将他护住,欲觑空解开他穴道。无奈凌波仙子为爱女已红了眼,招招皆带凌厉的杀着,叫这中年儒生根本无暇替哈缪解穴。 一听那-汉呛喝,文仲先生手中招式立变,如行云流水,泛起一道过青虹,向凌波仙子追去。 凌波仙子急攻间,突觉对方剑势全无招式,只见一排排剑气卷着连绵不断的剑花旋来,竟不知对方剑从何处击来,急将双钺舞成漫天花雨,挡住逼来剑气。一时间,凌厉的攻势已变成守势。 李青蛾在侧,见中年儒生剑势一变,已易守为攻。妹子所取守式,虽水泼不进,但最耗内力,用不着多时,定当败北。李青蛾身为飞燕门掌门人,身恃身份,不愿以二敌一,前去援救妹子,但更不愿妹子丧于这中年儒生的剑下。 见那-汉抱着老军官的尸体,满怀悲恸地走向青幔轿车,一时间腾富不出手来对付她,李青蛾秀目一转,立刻有了主意,脚尖一点,展开凌波步,飞身掠向倒地的哈缪。 中年儒生虽如行云流水似的一剑紧似一剑攻向凌波仙子,却也注意着旁边凝势待发的李青蛾,防她骤然突袭。见她飞身掠向被点了穴道眈的哈缪,吓了一跳,急撤剑退身,手中青虹剑一式推窗望月,平刺李青如,身子却跃至哈缪身旁,将他护住。 李青蛾正要他退身,见剑刺来,脚下“万里飘香”,盈盈避开这一剑,侧身而去,并不与他交锋。 凌波仙子正挥钺如风,顶住中年儒生一阵紧似一阵的剑圈时,忽觉臂下一轻,压力全去。见对方已抽剑撤身,正应趁机脱身,与李青蛾一起逃离强敌,凭飞燕轻功,此时是完全可以的,无奈她已杀红了限,不退反进,一式彩云追月,双钺直指对方背心。 文仲感背后风起,回身不及,急反手“春江背纤”,尽力挡开这一击,怕凌波仙子趁机伤害地上哈缪,不敢闪开,唯运内力,手中青虹一式挥戈止日,同时喝一声“去!”只闻“嗡”的一声,凌波仙子右手之钺被他尽力一击,竟脱手飞向旁边一株大树。 李青蛾本已替妹子引开文仲,跃身林边,只盼妹子也跟来,谁知她不退反进,采用拼命打法。见妹子右钺被击飞,李青蛾顾不得面子,左腕一翻,两只飞燕,顿飞向文仲。 文仲长剑一翻,将两只暗器拍飞,趁凌波仙子右钺脱手退步撤身之时,脚尖一勾,将哈缪带起,左臂一挽,将哈缪背在背上,向青幔轿车跃去。 李青蛾知自己姊妹决非这二人对手,见状急呼道:“君如快走!” 李君如脚尖一点,跃身道旁树上,一翻玉腕取下被击飞的子轮,脚尖在树身借力一点,身子射向奔走的文仲,喝道:“哪里走?还我女儿来!” 身在空中,手中双钺已一式“荷雨跳珠”,劈向文仲,却猛觉一阵狂飚卷地而来,将凌波仙子身子击得飞出丈余,同时响起一声炸雷似的喝声:“歹毒刁女休得伤咱先生!”却是那-汉将哈老将军尸身放到车上后,返身而来,见凌波仙子追来。不由大怒,脚尖点地,双臂一张,一式“怒马瑞云”,猛扑向凌波仙子。 凌波仙子被他这尽力一扑,身如飘絮,在空中美妙一旋,落于地上,正欲返身相斗,却被姐姐李青蛾抢先一式“采茶扑蝶”,飞身扑向那-汉,同时听她叫道:“君如妹且先走,姐姐随后就来! 李青蛾之意,是替凌波仙子抵挡一阵,让她先走。凌波仙子怎肯如此,脚尖点地,一式雁阵惊寒,双钺急指那-汉。 那-汉见状,大喝道:“你二人就一起上来吧。咱哈大接着就是!” 李青蛾见妹子又挥钺上前,觉以二敌一实在太不光彩,正欲退开,忽听这-汉自称为“哈大”,不由花容失色。 原来李青蛾久居蜀中,早闻蜀南九丝城主师来两个儿子,一名哈大,一名哈二,皆英勇无敌,那哈大在嘉靖帝京中举办的五年一次的英雄会上,与族兄哈缑一起,打遍京华无敌手,将京城闹了个天翻地覆,且又风闻师来年老,哈大已接了九丝城主之位。 所以,一听这-汉自称哈大,李青蛾立刻明白死在肉蒲团毒下那老军官,定是-人中那感震倭寇的哈共,即那九丝城主师来之兄这哈大之伯,怪不得这-汉一见哈共死去会如此大恸。 李青蛾这一惊,便顾不得武林规矩,手中长剑急出,如潇湘夜雨,疾指哈大各处要害;而凌波仙子手中双钺,更是西风扫叶,卷起凌厉的寒光,迫向哈大。 哈大平日所用青龙刀,刚才骤见阿伯死去时因急怒所致,已甩向道旁巨松直没至柄,一直未得拔出。此时见二人剑钺相逼,唯使出-人所长的五禽拳法,与李氏姊妹相斗。 哈大的鹰爪连拳,本已练得炉火纯青,正好是飞燕门的克星,但以一双肉掌对手握利刃的两个一流高手,哈大却是不行,几招过后,就被李氏姊妹逼得险象环生。 此时文仲正解开了哈缪被制的穴道,取出怀中“乌噗”,替哈缪取毒,正在紧急关头,见哈大被二女逼得手忙脚乱,危在旦夕,却又是丢不开手。 哈缪穴道虽解,体内七色花毒正盛,此时,连站起也不能,见阿叔危险,急推文仲,要他快去救哈大。 文仲正运内力持乌噗替哈缪取毒,收功不得,正心慌时,急闻马蹄疾响。二骑从道上急驶而来。文仲吃惊地一望,心里那块石头“格登”一声顿时落下,暗念了一声佛。 那马上二人,一男一女,男的白练缠头。红脸虬须,年绝四旬,骑一匹追风赤兔;女的发髻高椎,容颜俊俏。年方二八,骑一匹短足狮马,却行走如风。这二人,男的正是哈共之子哈缪之父哈缑,当年持父锤与哈大打遍京华无敌手,现是与九丝山互为崎角的凌霄山寨主,女的却是哈幺妹,师来老年所得之女,那哈大的亲妹子。二人皆为迎接哈共而夹。 哈缑眼尖,一眼望见这远处道边两个女子围攻哈大。忽一拍追风赤兔,大叫道:“大哥,哈缑帮你来了!” 论年龄,哈缑比哈大要大好几岁,却因哈大在-人中威望极高,人皆叫哈大哥,哈缑虽为堂兄,也跟大家叫顺了口。 赤兔马神行如风,这哈缑竟如御风而来似的,声音刚落,人已双臂震动,身如大鸟落在场边。 他一落地,正巧落在刚才哈缪飞锤打肉蒲团那对巨锤边,一看不由一惊,认出是父亲驰疆场所用武器,急忙拾起。见哈大危急,不及细想,急喝道:“呔,你这两个女人手持利刃,以二打一我哈大哥。好不要脸!有胆的,接我哈缑一锤试试!” 李氏姊妹原想趁无人之际速战速决,将哈大拿下,以免被人看见遗笑。十几招过去,二人竟拿哈大不下,已是焦燥,突见又有人来,李青蛾急对凌波仙子道:“君如,咱们快走!” 凌波仙子此时已杀红了眼,眼看就要将哈大击败,怎肯退走?手中双钺毫不放松,疾指哈大各处要穴,对李青蛾之话,竟是充耳不闻,只是一味进击。 哈缑见状,疾喝道:“大哥且歇歇,待咱家会会这两个刁女!” 凌波仙子闻声,这才注意闯入场中之人。放开哈大,手中双钺一式雨打犁花,便指向哈缑。 哈缑巨锤一摆,只闻“啵啵”两声,竟一下将凌波仙子双钺震飞,顺势流星赶月,一锤向凌波仙子击去。 凌波仙子被一锤砸得双钺脱手,双臂竟震得差点脱臼,见锤捣来,急旱地拔葱,跃起丈余,避过巨锤,落在哈缑身后,玉腕一翻,便拍向他命门。 哈缑毫不闪避,硬受她一掌,左锤反扫,去向凌波仙子左臂,右锤前冲,却捣向正与哈大相对的李青蛾。 李育蛾见哈继一锤震飞妹子双初,已为其神力震慑。正与哈大对待时,见巨锤冲来,不敢硬击,急退步撤身,反腕就是一飞燕镖击向哈缑。 哈缑巨锤一摆,将飞镖砸飞,一式“中原逐鹿”,身形如大鸟,向李青蛾扑去。李青蛾柳腰一摆,闪过巨锤,长剑斜挑,孤山放鹤,刺向哈缑肩头。哈缑见剑到,旋身避过,左锤野渡横舟,扫向李青蛾。李方蛾不敢硬接,倏的回剑,嫩娥奔月,剑尖疾点哈缑面门。一瞬间,二人就对了三招。 而凌波仙子却惨。玉腕拍向哈缑命门之时,猛想起-人经脉大异常人,这掌所扣方位不对。不及收掌,“啪”的一声拍在哈缑背上,被哈缑借力反震,凌波仙子右掌被震得脱臼,被哈缑趁机反手挥锤扫来,急避时,左肩已被锤风扫了一下,痛入骨髓,一个踉跄,右窜两步,差点跌倒。 哈大此时刚从李青蛾剑下脱出手来,见状疾一拳击在凌波仙子背上。 凌波仙子怎受得这神力,被拍中背心,顿觉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而此时,哈幺妹已纵马赶到,在马上一侧身抓起凌波仙子,疾指点了她穴道,向青幔轿车方向用力一甩,叫道:“文大叔,货来了!” 李青蛾见妹子被擒,顿时大惊失色,慌乱间,差点被哈缑一锤扫小肩头,急退步抽身,欲向青幔轿车方向退去,救出妹子,无奈被哈缑双锤通住,眼睁睁的见妹子被擒。而那骑狮马的少女丁舞双刀,又策马向这边来协助哈缑对付自己来了。 李青蛾自知不敌,却又不忍弃妹子独自逃走,正不得主意,忽闻一声清啸自远而来,声音乍起,仿佛驭音而来似的,场中落下一个老道,三柳黑髯垂胸,腰挂长剑,足蹬芒鞋,一派仙风道骨。在这老道身后,昂然立着七个中年道士。 李青蛾一见,急叫道:“西门道长小心,魔琴主人在此!” 这老道正是西门圣,闻言脸色倏变,挣地拔出紫微剑,冷眼一看,已发现道中的青幔轿车上中年儒生,脚尖一点地,身形如电疾射而去,欲趁魔琴未发动之机,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制住。 此时文仲为哈缪运功疗伤刚好完毕,刚起身拭汗,猛觉一道紫光电射而来,慌乱间使出九曲钓叟所传“随波逐流”一式,身如涛中一叶,被击来剑气撞出丈余远,右手之袖,已被剑光削去老长一截。 文仲刚站稳,西门圣已附影而上。长剑一式“紫气东来”,倏地点向他风府。文仲被西门圣这一突袭,竟无拔剑机会,连突袭者系何人也未看清,只觉对方功力奇高,不敢有丝毫疏神,急便出九曲钓叟所传“百泽归流”掌法,竭力将西门圣的攻势化去。 西门圣一剑将这中年儒生逼离青幔轿车,见他手中无琴,紧绷之心顿时放松。但见这中年儒生凭一双肉掌,竟能化开他的攻势,不由暗自吃惊。当下将武当剑法展开,唰唰唰连进三招。见被对方从容避开,西门圣更是吃惊。觉自己乃中原武林泰斗,一言不发突袭这中年儒生已失身份,以剑对掌三招不胜,更是丢了面子。 西门圣见已将这中年儒生逼离青幔轿车两丈远近,已解除魔琴威胁,再以剑对对方的空掌,传出武林便大大地丢脸。见中年儒生腰跨长剑,西门圣自忖自己的紫微剑法,乃天下一绝,与对方比剑,定能取胜,因此三招过后,将紫微剑一收,方对中年儒生喝道:“呔,你这厮快把剑拔出来,贫道看你剑法如何!” 文仲使出百泽归流掌法,应付西门圣仍感吃力,正觉难支,见西门圣撤身收剑,急拔青虹剑在手,指着西门圣道:“道长何人,何故向在下突施杀手!” 西门圣见手下七剑已将场中三个-人男女围住,发动了七星剑阵,多自料凭自己手中之剑定能拿下这中年儒生,想到立刻可以除掉这魔琴主人,毁掉魔琴,为中原武林免去一场浩劫,西门圣心中狂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冷笑道:“贫道西门圣,尔可就是九丝城军师兰天野!” 文仲一听这老道竟是武当掌门西门圣,大吃一惊,忙道:“晚辈文仲,冒籍汉人时,曾用汉名兰天野,不知何事得罪西门前辈,还望指点则个!” 西门圣正欲回答,那边七星剑阵发动,已迫得哈幺妹离开被擒的凌波仙子。李青蛾趁机掠过救起妹子,解开她被制的穴道。凌波仙子穴道一解,立刻从地上抬起双钺扑向文仲,大叫道:“还我女儿!” 第三十章 僰道香车 凌波仙子话音刚落,人已落到文仲面前,子午鸳鸯钺一式雨打梨花,便击文仲身上几大要穴。 文仲见钺攻到,青虹剑“怪蟒锁江”,封住对方来路,急喝道:“你这女伙一再相逼,文某难道怕你不成?”音起剑出,“鹤唳中天”,倏的滑向凌波仙子。 凌波仙子午钺一架,子阶“寒鸟投林”,斜指文仲肩井。文仲青虹“风口三峡”,美妙地一旋,反刺凌波仙子右腕。一来一往,二人便对了两招。 西门圣本欲与文仲对剑,趁机将他除去。见凌波仙子与文仲交上下,两门圣自恃武林泰斗身份,却不便再出手,唯有守在文仲与青幔轿车之间,以防他去车中拿魔琴。 李青蛾知妹子不是这中年儒生对手,当着西门圣的面,更不好上前的阵,唯有掣镖在手,以备紧急时助妹子一下。 酉门圣见凌波汕子一与文仲交锋,便落了下风,暗赞这-人军师不仅掌法超群,剑法也甚是了得。西门圣见他剑法古朴自然,进退自如,收发随意,竟是毫无套路,每一剑,皆是随意而发,却又拿捏得恰到好处,巧妙地将凌波仙子攻来之势化去却又隐着一招攻式。西门圣不由呆了,暗忖以自己的紫微剑法相对,虽不至输与他,但要想胜他,却也无几分把握。看了一会儿,竟看不出这-人剑法,倒底源于哪家剑法。而凌波仙子,与文仲十余招过后,便已被对方之剑迫得手忙脚乱,娇喘微微。 西门圣一生精研剑法,一见文仲剑法,便觉技痒,正思量着怎样替下凌波仙子,与文仲在剑上较量一番,以决雄雌,却突闻背后传来一声惊雷似的喝声,“军师少息,待小侄来料理这几个狗男女!” 西门圣听这声音来自青幔轿车,不由大惊失色,只道是九丝之人欲用魔音来对付他们,不敢多想,连拔剑也来不及。脚尖一点地,身形如电波向轿车射去,欲以刚才击飞文仲的手法,将车中之人击出车外,不能让琴。至少,不给他用琴的机会。 西门圣身在空中,已反手拔出紫微剑,刚至车前,已一式“天马行空”,刺向车中那吆喝之人。 谁知他这一流高手也难当一击的一剑,刚碰车帘,突遇一股大力击来,“蓬”的一声,肩上已着了一拳,身子竟如断线风筝,飘了出去,们那一阵巨痛,手中紫微剑,竟差点掉到了地上。 只见车内钻出一个彪形-汉,指着西门圣大喝道:“你这牛鼻子,刚才突袭咱家军师,今又突袭咱家,咱决不饶你!”嘴里喝着,从车上抽山一根钢扁担,双臂一展,身如大鸟,向西门圣跃来。 车中之人,正是哈缪,经文仲用乌噗提出体内七色花毒,刚能动弹,忽见一道紫光,将文仲冲出好远,吓了一跳,急看时,见军师与一个道士斗在一起,那两个女人又围了过去,怕军师吃亏,故大叫站起。谁料这老道身法好快,若非自己刚巧侧身掀帘,定已被穿个透身凉。 哈缪一拳挥出后,本欲用爷爷之锤对敌,那是他最爱之物,不料在车中一摸不见,才想起爷爷惨死,顺手抓过使惯了的铜扁担,哈喝着对西门圣冲去。 西门圣此生,还从未被人击得身子乱飞,顿时峻面泛青,返身而上,对准冲过来的哈缪唰唰两声,紫微剑分刺哈缪左右要穴。哈缪因爷爷惨死,心里激愤至极,以为围来这一伙汉人,皆是肉蒲团与长白毒龙同伙,所以毫不留情。见剑刺来,身躯半旋,扁担“二郎担山”,两头一横,欲撞开剑尖。却听背后风响,西门圣那两剑皆是虚招,早抽剑旋身问到哈缪背后刺来。 哈缪腰扭一格,荡开西门圣长剑,左腿一起,喝声“滚!”竟是一窝心脚向西门圣踢来。西门圣见哈缪使蛮劲,欲报刚才一掌之辱,喝声来得好,紫微下带一旋,便想将他左脚剜下。谁料哈缪变招甚快,飞出之脚突一收一拐,踢向西门圣右腿,身子同时斜窜凌空,右脚一弹,啪的一声踢在西门圣屁股上,他这一脚劲力十足,西门圣顿被踢得向前窜了几步,好容易才站稳。 西门圣本一代武学宗师,乍一交手,竟被哈缪象教训小孩一样,一拳一脚,打得十分狼狈,这脸上怎挂得住?不知哈缪这一招,乃-人从灵鹫扑击之势中学来,世代相传的绝学,名为“旋风拐子腿”,配合他那“二郎担山”铜担只式,只要对方武器不是从下三路使来,趁铜担随身旋转磕敌武器之时,脚下突施险招,无往而不胜。 西门圣哪知这-人奥妙,只道哈缪将他当后生小辈教训,顿时激怒异常,手中紫微剑一挽,卷起一阵狂澜,呼呼地向哈缪逼来。 本来,哈缪功力,全凭天生神力及-人与禽兽相搏中化出的怪异武功,以西门圣之武学造诣,只须心平气顺,施展出武当那以静制动打法,无须多久,便可觑出哈缪破绽之处扭转败局。 无奈此时西门圣动了真火,展开凌厉攻势以硬对硬,正是以已之短攻彼之长,且在心燥气浮之际,可就吃了大亏。 西门圣手中紫微剑,本前古奇兵,运内力而发,寻常兵器,碰上便折。偏遇哈缪神力,所用铜扁担重百余斤,猛砸硬磕,毫不在乎西门圣宝剑。而西门圣之剑几番削在铜扁担上,非旦削它不动,倒差点被震飞。因此。西门圣在疾攻之时,不敢与对方扁担硬碰,打得碍手碍脚。 那边七星剑一围住哈大哈缑哈幺妹,立刻将剑阵转动,三人只觉眼前一花,便闻四面闪电雷鸣似的,卷起呼呼风声,剑光旋饶,冷气一阵紧一阵迫来,竟似有千万支剑舞来。 哈幺妹见势不妙,急将双刀舞动,死死抵住迫来剑气,扭头一看,见哈缑双锤如风,锤指之处,剑潮乍退,锤一回,剑潮复又涌来,一时不致败落。唯有哈大赤手空拳,但见剑光飞舞,却不知敌在何处,不敢出掌迎剑,唯腾挪闪避,被剑光逼得手忙脚乱。哈幺妹见状大惊,忙靠近哈大,将双刀掷过一把,呼道:“大哥,刀来了!” 哈大接刀在手,三人立刻形成崎角之势,解了后顾之忧,各奋神威,以突出这怪阵。但是,哈大哈缑二人纵曾打遍京华无敌手;哈幺妹又是-人中女中豪杰,但以前对敌,总是单扫独斗,从未见过如此怪阵。七星剑阵,乃武林当数十代秘传下来的剑阵,经数十代名宿不断精研改造,变化无穷,连绵不断,纵是顶尖高手,一旦被困入阵中,也休想逃出。 但见剑光飞旋,饶着三人逆旋而来,越旋越小。哈大三人开始还不觉怎样,左冲左突,展开凌厉攻势,欲破剑阵而出。但只一会儿,三人便发觉所有攻势皆是徒劳,并且伤力。因为他们每击出一招,打在四周剑气组成的剑幕上,皆通到一股强劲的反击力,所发力进越大,回弹的力过也大,四周旋转的剑气,竞如飞旋着的铜墙铁壁,三人兵器碰上,竟溅起一阵火花,给弹了回来。不小心,倒会伤了自己。三人几番突围,皆给碰回,唯有各持兵器护身以求自保,同时紧张地寻找剑阵验隙,以图一举突出。 只一会儿,这剑阵已越旋越小,三人只觉强劲的压力,一阵阵的逼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不小心,身上衣物,就会被飞旋的剑光削去一片。 哈大三人紧张万分,白知这样下去,只须一会儿,自己三人不被对方剑气杀死,也会因奋力自保中脱力死去。正焦急万分时,突觉身上压为一减,剑阵“忽”的一声,张开一个大峡口,一大团东西“啪”的一声,掉入阵来。 哈大等怎肯放过这难逢之机,一声呼喊,三人跃身拔地而起,皆从缺口掠去,回身一看,见七个道士满脸惊疑,停剑凝立,望着掉入剑阵那团东西。 哈大一看,掉入场中那一大团东西,竟是一个老道士,此刻,正一手按腰,以剑柱地,从地上爬起来。 哈大正奇怪时,陡闻大道北端响起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似来了不少人马。正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见文仲飞身掠向青幔轿车,从车中抱出哈老将军尸身,跃上白马,对哈大急呼道:“大哥快走,狼来了!” “狼”乃-人对官兵的称呼,哈大见北面尘头大起,不敢恋战,将手中之刀丢还哈幺妹,飞身道旁巨松之上,拔出青龙刀,脚尖借力一点树身,已跃上所骑乌驹马,对众人喝道:“咱们走!” 哈缑一抡巨锤,正欲上马,突然发现文仲所抱尸体,竟是多年不见的父亲,大吃一惊,急喝道:“军师,是何人害了咱阿老?” 不待文仲回答,突地回身,用锤指着场中呆立的李氏姊妹及武当诸子,猛喝道:“说,你们中谁害的咱阿老?” 哈缑因与哈幺妹二人属第二队来迎接哈老将军的,在这儿见大哥与两个女人交锋,便急急地跃身参战,却未看见已被文仲抱进青幔轿车中阿老的尸身及被点了穴的哈缪。如今突见阿老死去,不由悲愤交集,以为阿老是这几个汉人害死的。这一喝问,集全身罡气而出,竟似空中响起一个巨雷,声音悲恸至极。 文仲见北边尘头大起,知来人不少,怎敢让哈缑再战?见状急将哈老将军尸身递给身旁的哈大,转身策马奔向哈缑,急叫道:“哈寨主,且听我说!” 哈缑见军师策马奔来,不知何事,急回首看时,文仲已跃马身旁,倏出二指点了他胸前二穴,将他抱至马上,转身而走。 文仲点他穴道,乃是知哈缑在急愤之时,定难劝转。而北边狼群快到,在这危急之时,容不得片刻迟缓,因此趁他不备,点了他穴道抱上马而走。不料哈缑手中巨锤甚重。穴道被制,竟拿捏不住,掉到地上。 哈缪一见,急跃身前来提起,刚转身去追文仲,猛觉背后一股劲风疾至,一声沉喝在空中响起:“大胆都掌蛮,哪里走!” 哈缪闻风知有强敌至后,将腰一扭,右锤地反扫,但闻“蓬”的一声,将劈来的一柄开山斧击飞,转身一看,见是一个军官跃马飞来,更不客气,左锤一递,“乒”的一声,一锤将这军官击飞,而那马冲势太急,仍往前奔。哈缪一声长啸,飞身一跃,跨上马背,策马去赶哈大文仲他们。谁料那马承受不住他这带着二百余斤重的巨锤一跃,前向猛奔几步,前腿一屈,竟将哈缪掀下马来。 哈缪被这一掀,向前猛窜几步,立足不稳,正要摔倒,恰逢道倒跳出一个大汉,见哈缪跌过来,要想闪避已来不及,“乒”的一声,二人撞了个满怀。哈缪身较矮,头竟撞到对方胸上。 那大汉因是斜窜而出,被哈缪这一撞,立足不稳,“蹬蹬蹬”的后退三步,跌坐在地。 这大汉正是醉金刚唳啸天,与摩云掌、筒子鞭三人一起正在林中行走,听见这边金铁交鸣,似有喊杀之声,急率先跑过来看。不想刚跃出来,被这哈缪一头撞在胸上,痛得他双眼金星乱冒,急爬起来,将乌金锏一抡,正要喝叫,那哈缪因爷爷惨死,见道旁又闯一个汉人,以为是对付自己的,二话不说,双锤一抡,一式流星赶月,便对醉金刚砸来。 醉金刚自恃神力,且被哈缪撞倒后恼羞成怒,见锤砸来,不加思索,乌金锏当头经下,锏锤相交,醉金刚只觉右腕一麻,乌金锏竟被磕飞,对面巨锤,已迎胸而来,急一式铁板桥,倒射而退,饶是躲过,胸口给锤风一扫,也痛得他五内如裂,差点摔倒。 此时后面官兵又有两骑冲来,马上军官,一人使枪,一人使戟,不知哈缪厉害,两骑追至哈缪身后,不由分说,一齐刺来。哈缪头也不回,双锤左右一扫,乒乒两声,将刺来枪戟荡开,身形一晃,一锤向使枪军官砸去。那军官吓得一伏身,巨锤擦背而过,“蓬”的一声,将马头击碎,那马猝然倒下。那军官脚套在马路上,拔脚不及,被马压住,正在挣扎,哈缪我身而上,一脚将他天灵盖踢碎,再寻那使戟军官时,那家伙已鼠窜而去。 醉金刚被哈缪撞落飞乌金锏,大是恼怒,正欲使出金刚掌力,与这-族少年再斗,却被简子鞭巫云已赶到,见老大被这少年一锤荡开兵器,吃了一吓,两足反弹一蹭,一式“飞龙走蛟”,筒子鞭指向哈缪。 哈缪见林间斜窜出一个瘦汉,见鞭击来,毫不为意,右锤一荡,欲磕飞简子鞭,左锤洞底游龙,便击向巫云腹部。 殊料这筒子鞭乃兼有软软硬兵器之长,具有灵活多变的特点,由轮扭、缠绕、直扎、拔排、劈挂和星花组成套路,鞭身中空,内藏线镖,巫云这一式飞龙走蛟,看是直扎哈缪巨锤迎去,却无鞭中锁镖飞出,“啵”的一下击在锤上后,向上斜而出,向哈缪面部飞去。哈缪一惊,急低头闪避,不料发髻高椎,竟闪不过,线镖“卟”的一声,竟钻入发内,被巫云一甩,拉下一络头发来。 哈缪大怒,双锤流星赶月,呼呼几锤,砸向巫云,殊料巫云身体小巧灵活,腾闪自如,筒子鞭戳、点、拨、打中时有线镖窜出,碰到锤上便斜窜而来,令哈缪防不胜防。几招过后,哈缪见一时拿他不下,后面几骑官兵又追来,那红脸大汉又抡起被碰飞之锏意欲参战,一个长臂大汉手执方便铲又从林中呐喊抄了过来,哈缪见不是路,正想走时,哈幺妹奉哈大之命,已策马赶回接应,见哈缪几面受敌,哈幺妹急叫道:“缪儿快走,待小姑替你教训教训这几条狼!” 哈幺妹年方二八,比哈缪还小两岁,却因是师来老来所得之女,按辈份却比哈缪高上一辈,故为小姑。 哈缪因受毒后体力未全复,此时正感不支,闻言虚晃一锤,转身便走。巫云见状,筒子鞭对他后背一甩,线镖倏地飞向哈缪命门。 但见红光一闪,哈幺妹已飞骑而至,右腕一翻,已抓住线镖,左臂一闪,一道白光,向巫云头上劈来。 巫云大惊,挥鞭向上一格,挡住哈幺妹劈来之刀。因线镖一头挽在自己右腕上,线镖被哈幺妹抓住,巫云脱身不得,欺对方是一个少女,艺高人胆大,一鞭格开哈幺妹之刀后,脚尖一点,身如跳蚤,落到哈幺妹身后,左腕一翻,已按在哈幺妹后背厥阴穴上。 这厥阴穴乃人身死穴之一,一被点中,冲击心肺,破气机而死。巫云念她乃一少女,不忍伤她,故只使了五成力,只想将她制住。 哈幺妹一时失误,被这瘦男人跳到身后,因-人经脉异于常人,巫云这一按并未制住她要穴。但二八少女,被男人骑在身后在腰背上摸一把,顿时俊脸流霞,不加思索,反肘用力一顶,向巫云胸口撞击。巫云满以为制住这少女死穴,对方连动也不能,正得意时,冷不防被她反时撞来,胸口一痛,身子竟被撞飞。又因线镖被哈幺妹抓在手中,而线镖索之尾还套在巫云右腕上,身子在半空中被这镖牵住,竟不能自主地摔到地上,痛得巫云差点昏去。而哈幺妹被镖索一带,也差点掉下马来。见哈缪已走,官军已围了上来,哈幺妹冷笑一声,将镖索运力一带一甩,落地的巫云竟被凌空带起,象流星锤似的击向正策马奔来的几个官军。摩云掌正好奔到,脚尖一点,凌空一扑,接住巫云,方便铲向后一个横扫,将那两个官军为自保搠向巫云的刀剑荡开,就地一滚,躲过踏来的马蹄,急眼看时,见那红衣少女离马背,手中蛮刀在空中带起一道弧光,从那两个军官身边掠过,倏地飞回马背,纤手一带马缰,掉转马头急驰而去。再看那赶来的两名军官时,皆在马上怪模怪样摇摇摆摆地让马带着跑了几步后,摔了下来。 陇西三绝一看,见这两个军官脖子上,都被那红衣少女抹上一道刀痕。 陇两三绝被这两个-人男女一撞一甩,输得莫名其妙,灰头土脸。三人彼此一望,皆觉面上无光。见李青蛾与西门圣人在那边,三人急忙跑过去,一看,见西门圣满脸青紫地呆立在地,武当七剑惊愕而紧张地盯着他,而李青蛾与凌波仙子,却一个茫然,一个悲恸,皆呆立着不说话。 陇西三绝大为惊奇,再看那路中的青幔轿车,唳啸天正欲发问时,李青蛾却急向他递了个眼色,摆摆手,不让他发问。 却原来西门圣正与哈缪相斗时,文仲陡闻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急眼一看,见天边尘头大起,似来了不少人马,凭经验,知是官兵大队人马来了。再看场中,武当七剑一个奇怪的剑阵困住哈大等,危险至极;而哈缪与西门圣相斗,看来虽占了上风,但文仲知西门圣一代武学宗师,只要多一会儿,定能发现哈缪破绽扭转局面;自己对这个女人,全用的是拼命招式,虽能川百泽归流之法将她攻势化去,但旁边却还有一个女人虎视耽耽,随时可能向自己偷袭。若官兵马队一来,自己这边,更是危极。文仲这一急,不知觉地传到手上,一运内劲,“嗨”的一声,青虹剑一式“举火燎天”,将凌波仙子午钺削去一段,趁凌波仙子一惊而退时,唰唰刷三剑,皆带凌厉劲势刺向凌波仙子。 凌波仙子见文仲宝剑锋利,再不敢硬挡,稍一疏神,便被他占了上风,剑剑皆带凌厉攻势,指向她周身要穴。一时间,凌波仙子竟被逼个手忙脚乱,危险至极。 李青蛾见势不好,顾不得武林规矩,急喝道:“二妹且退,让为姐会会这兰天野!” 说着,不待凌波仙子撤身,李青蛾手中长剑一式白虹贯日,已指向文仲背后风府穴,同时左腕一款,两点寒星,也疾向文仲身后各大要穴。 文仲虽急于取胜,但急攻凌波仙子时仍留意着一旁的李青蛾,闻风急使九曲钓叟所传一式“过江赴宴”,斜身急跃,青虹一指一翻,险险避过背后攻势,回身一剑,欲凭剑利绞断李青蛾长剑。凌波仙子见李青蛾参战,却不退下,子午钺“梨花带雨”,疾向文仲召来。文仲抽剑退身,喝声“来得好!”运起“百泽归流”剑法,东疏西导,比独对凌波仙子更是如意。李氏姊妹急攻几招,险些被他导成自相攻击。二人又惊又怒,同时发起凌厉招式,猛向文仲击去。文仲此时已边打边退至西门圣旁边,见二人运劲击来,青虹一疏一导,呼的一声,三股劲力,同时向西门圣击去。 西门圣在哈缪凌厉的攻势下,手忙脚乱地应对了十余招,方勉强立住阵脚。又对了四五十招,才看出哈缪的一些门道,正拟换招相对,突被文仲导起李氏姊妹的凌厉攻势击来,骤然间躲闪不及,被这三股劲力呼的一声,击在肩上,顿时身如败絮,斜飞而出,恰遇哈缪铜扁担一式横扫,“啪”的一声拍在屁股上,更是身不由主,疾向正在旋转的七星剑阵跌去。 七星剑阵此时运转如飞,七剑飞掣,舞起一片剑林,西门圣身子若是碰上,岂不会被截为数节?西门圣紧急之时,不自主地将紫微剑一旋,但闻铮铮几声,七剑被削断三创,剑阵被他冲开一个缺口,跌了进去。 七星剑阵被西门圣这一搅,顿时停止了旋转。哈大哈经哈幺妹趁机突围而出,飞身扑向马匹逃走以避官兵。西门圣连经三创,大伤元气,勉力站起来,只感肩头与臂部疼痛难忍,一时动弹不得。七星剑三剑已折,见掌门人受了重创,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李氏姊妹见自己二人竟莫名其妙地伤了西门圣,竟是感到惶惑不已。 西门圣一世英名,不想会在这蜀南道上跌这么大个跟斗,心头之痛,竟胜于身上创痛。李青蛾首先回过神来,本欲向西门圣致歉,但见他脸色难看之极,一时间作声不得。 陇西三绝怎知就里,见西门圣狼狈相,甚是吃惊。正进退两难时,却见三骑如风而至,一见场中诸人,皆一带马缰,三马一个人立,长嘶一声,顿时停下。马上三人一按马鞍,皆跃下马,向这边走来。 凌波仙子眼尖,一眼看出其中二人,乃在豫南小店面自己与凌如风大下杀手的桐柏二煞,俊脸倏变,便欲出击。陇西三绝却认出为首那人,乃带领大内待卫追赶那使巨锤的蛮汉与一个老军官的大内高手梅浩成。 武当七剑一见来人乃被驱出门墙的武当叛逆花雨剑手梅浩成,各皆握剑在手(其中三剑已被削去剑尖),怒目而视。 梅浩成却视而不见,走到呆立的西门圣面前恭恭敬敬地行过参见前辈之礼,垂手欠身而立,道:“见过师叔!” 西门圣此时狼狈至极,实在摆不出掌门人架势,门下七星剑却因梅浩成不以参见掌门人之礼,而只以对前辈之礼拜见西门圣,心中甚是恼怒。 桐柏二煞在梅浩成拜见西门圣之时,却是双手又腰傲然而立,两双眼睛,却睥睨着场中诸人。 见西门圣不理会,梅浩成却并不恼怒,淡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水晶瓶来,双手捧向西门圣,恭恭敬敬他说道:“晚辈奉平夷将军之命,带来一瓶大内续断金丹,为师叔疗伤之用,还盼笑纳!” 西门圣脸一红,背过身去,冷冷地道:“你已非武当之人,用不着如此执礼!贫道与平夷将军素无往来,不敢受他之礼。况且,贫道无病无伤,也用不着此药,你快带回,替贫道谢过刘将军美意!” 梅浩成微微一笑,却不收回手,道:“刘大人刚才在山顶目睹师叔与都掌蛮交手,因此派我带人驰援,并带这大内珍藏的治伤灵药,全系出自刘大人对师叔及各位的敬重。刘大人要晚辈转告你们,都掌蛮武功怪异,厉害异常,近来又得了一部魔琴,扬言要凭魔琴荡平中原各大门派,请师叔及诸位英雄小心,暂离蜀南避一避,以免伤了锐气!” 西门圣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知道了,你走吧!” 梅浩成尴尬地捧着水晶瓶,正欲说什么,却听桐柏双煞冷哼一声,对梅浩成道:“梅将军,既然人家不受你的美意,咱们走吧,说这么多有什么意思?”西门圣闻言,脸色倏变。 凌波仙子深恨桐柏二煞,一直暗掣两枚飞燕镖在手,只待西门圣一翻脸,便击向桐柏二煞。 不料西门圣才受重创,无心争斗,手本已搭向紫微剑柄,想了一下,却又松开了。 陇西三绝素与官兵为敌,见桐柏二煞说话不恭,唳笑天顿叫道:“西门道长,咱们走!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安的是啥心!” 说着,大咧咧的走过去,掀开梅浩成,挡在二人中间,道:“西门道长,谁不知道那刘显乃被丐帮逐出门墙之人?与那种人打交道,没的降了身份!” 唳啸天虽是骂刘显,却把梅浩成与桐柏双煞带了进去。 梅浩成也系武当逐出之人,闻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却忍下这口气,一声不吭。桐柏双煞却受不了。大煞百步追魂阮士雄一拍腰间判官笔,冷哼道:“久仰唳大侠的大力金刚指天下绝伦,咱阮氏兄弟倒想见识见识,不知唳大侠肯不肯降低身份指教几招?” 唳啸天一向嫉恶桐柏双煞一出手便是两人齐上,闻言因此冷笑道:“唳某武功低劣,只配宰鸡杀狗,若是与你们一对一的比划,唳某或能承受几招,若是你们两人齐上,唳某这点打狗本事,只怕打狗不成,倒被咬上儿口,那可亏了!” 桐柏双煞冷哼一声,小煞毒手判官阮士奇叫道:“唳大侠怕吃亏,不如你们陇西三绝一齐上来,有什么道儿,咱兄弟接着就是!” 唳啸天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乌金锏一抡,乃道:“阮兄这么说,咱陇西之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乌金锏一挥,摩云掌与筒子鞭立刻站了过来。 五人正要动手,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黄河二鬼率领二十余个大内卫士赶了上来,胖鬼黑砂掌张汉奇不待奔到便大叫道:“阮大哥,刘大人有令,不得对西门道长他们无礼!” 凌波仙子本想趁五人交手之时,暗助陇西三绝打死桐柏二煞,突见又来了这么多大内卫士,便不敢动手。 桐柏二煞属宫中一等带刀侍卫,并不是刘显部下,只是奉旨随巡抚四川都御史曾省吾入蜀协助刘显办一机密大事,并不受刘显节制,所以一摆判官笔,喝道:“西门道长乃武林泰斗,咱尊敬还来不及呢,怎会无礼?但对陇西几个毛贼,咱兄弟倒想称一称他的斤两!” 说着双笔一式雨打芭蕉,急点而出,却听“啵”的一声,一道白虹从五人中间划过,梅浩成跃身中间,疾向桐柏二煞喝道:“各位住手,请听梅某一言!” 桐柏二煞不受刘显节制,对梅浩成却有几分畏惧,不仅是为梅浩成是武林绝顶高手定阳真人徒弟,其武当剑法已达到能与武林泰斗西门圣抗衡,而且是为梅浩成本宫中带刀待卫的副总管,被皇上钦派为蜀南三司巡检指挥这么一个小小的官儿,似牵涉到一个极大的秘密,连刘显也让着他三分,所以桐柏二煞虽与梅浩成有隙,却不敢怎样。今见梅浩成出剑喝止,二煞只得忍气退后,执笔对陇西三绝怒目而视。 陇两三绝见黄河二鬼带了一大帮锦衣卫士赶来,知动起手来决占不了什么便宜,闻言趁机退步扭身,唳啸天却忍不住要丢下一句场面话:“在南阳太平店中,你二人已不是咱对手,再比划也实是没意思!” 桐柏二煞闻言大怒,掣笔又欲上前,梅浩成却急喝道:“各位英雄,且听梅某一言后,再动手不迟!” 说着急向西门圣深深一揖,道:“师叔,晚辈与刘大人目前虽已不是武林中人,但倒底出身武林,因此斗胆向大家更进一言。中原武林前十大掌门,皆丧在慑心琴的魔音之下,咱们与那魔琴主人仇深似海。如今。九丝城主哈大与军师兰天野又获魔琴,欲恃琴称霸武林,荡平中原各大门派。师叔乃当今武林泰斗,正应联合各大门派毁掉魔琴才是!” 西门圣因梅浩成投靠朝庭与江湖人士为敌,所以将他逐出门墙,不承认他为武当弟子,但今见他说话在理,闻言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对武当七剑一挥手,喝道:“咱们走!”转身而去。 梅浩成知西门圣定不会接他的药,急将药寒在天蓬剑杜世平手中,悄悄道:“西门师叔受了极重的内伤,请杜师兄为掌门人健康着想,劝他尽快取下才是!” 天蓬剑也知西门圣目前受伤颇重,知大内续断金丹乃治伤灵药,虽不齿梅浩成为人,但知西门圣急需,忙悄悄受了。 李青蛾与凌波仙子见西门圣走了,急跟在后面而走。 陇西三绝不愿吃眼前亏,也急忙跟去。 待他们消失在大道尽头后,桐柏二煞方转过脸来,不满地对梅浩成道:“梅兄,那西门老儿将你逐出门墙,你不报仇,也还罢了。那陇西三绝,乃多次劫掠过皇损的钦犯,朝庭多次拿他不得,倒死了几个大内高手。咱今人多,正应将他们拿下,那西门老儿受了重伤,若敢染指,将他拿了,也是举手之劳。梅兄却放他们去了,不知是何意思?” 梅浩成冷笑道:“困兽犹斗,何况这些人皆中原武林一流高手?曾大帅敕令咱们两月之内务必捉到九丝蛮首哈大,那哈蛮厉害之极,你们又不是没遇到过!哼……” 桐柏二煞忙问道:“梅兄之意是……” 梅浩成忙放低了声音说道:“以你我之力,一万年也别想拿下九丝。但是,若中原各大门派联手向哈蛮出手,嘿嘿……” 桐柏二煞愣了一下,突然会意,忙放低了声音问道:“梅兄是说……” 梅浩成脸色一肃,对桐柏二煞,黄河二鬼及众锦衣卫沉声道:“刘大人要我告诉大家,在没有他的命令之前,谁也不准与中原武林人士发生冲突!” 黄河二鬼还未明白就里,桐柏二煞却阴沉沉地一笑,道:“对,让妈那巴子各大门派去打头阵,也让他们尝尝哈蛮与那魔琴的滋味!” 一说到魔琴,桐柏二煞与黄河二鬼想起听到魔音那情景,仍心有余悸,不由打了个寒唯。 “魔琴?”梅浩成冷笑一声:“那些都掌蛮,屁也不通,岂通音律?哼!”说到这里突然住嘴,不往下说。 第三十一章 魔音三现 走了一会,西门圣见梅浩成并没率锦衣卫追来,顿感身上两处创口疼痛难支,两眼金星直冒,足下踩了个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天蓬剑杜世平急忙上前扶住,找个僻静之地让西门圣盘膝坐下,见西门圣昏迷,也顾不得李青蛾、凌波仙子与陇西三绝在场,急掏出大内续断金丹,度一粒在西门圣口中,另捏碎一粒,涂在两门圣的肩头与臀部创口上。西门圣昏昏迷迷的,吃了这大内续断金丹,顿觉疼痛立减,体内真气复又流通如旧,精神顿时为之大振。却因这药乃梅浩成所赠,所以虽大好,仍装出昏迷不醒的样子。 李氏姊姐因而西门圣肩上之创乃她们误伤的,所以很是关注。见西门圣脸色山灰白转为红润,呼吸正常无碍,方放下心来。 陇西三绝乃是粗人,见西门圣久久昏迷不醒,不知他是不好意思故意不醒,只以为是那大内续断金丹是假的,因此骂道:“老子早就知道那刘显不是好人,怎肯让一个叛帮之人送灵药给酉门道长?这不,这金丹用了这么久还不见好,是假的不说,说不定还有毒嘿!” 李青蛾见陇西三绝粗鲁,也不便点醒他们,正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忽闻道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众人一惊,举目看时,只见一个小女子跌跌撞撞地向这边惊呼着跑来。后边,几个跣脚赤膊的-汉手舞蛮刀息追而来。 醉金刚见这几个-汉竟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大怒跳起,急步过去,让过那惊惶的少女,挥动巨掌,“乒乒”两下,将两个抢在前头的-汉击飞,喝道:“大胆-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民女,吃老子一拳!” 后面那几个-人见状皆吓得散开不敢再追。那少女见有人来救,脚一软,顿时倒在地上。 醉金刚正准备去扶这少女起来,突然从那群-汉后面冲出一个大汉,一式冲拳,直向醉金刚腰上捣来。 醉金刚喝声“来得好!”侧身一闪,反掌拍向那大汉,谁知那大汉身子甚是灵巧,忽的一族身,一脚踢向醉金刚屁股。 醉金刚以为这大汉跟刚才那两个大汉一样不耐打,所以毫不在意地发出一掌,欲将他打飞,谁知竟被他躲过,一脚将他端了个跟斗,顺手一带,便将那少女抓了过去。 那大汉转身带人欲走,猛听一声娇喝,李青蛾与凌波仙子同时出手,两枚飞燕镖,同时向那大汉飞去,却因怕误伤那少女,两镖皆击向空档。 那大汉闻风一惊,急将那少女提起一甩,欲挡飞镖。李氏姊妹早料他有这一着,飞镖所击位置擦着大汉头皮飞过。 二人出镖之时,身子如飞燕同时掠起飞向那大汉。那大汉以那少女作武器向二人掷来。转身而逃。 李氏姊妹皆同时出手一挽,已接下这少女,再看那大汉时,已拔脚逃入林中。 二人见这少女经这一吓,已昏了过去,不愿再追那-汉,急将这少女放在地上施救。只一会,这少女便醒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李青蛾见这少女生得眉青目秀,正当妙龄,哭得如带雨梨花,甚是可怜,忙一阵慰抚,让她停住哭声。问了好一会,方知是戎县一罗姓大户的小姐,被几个-人抢来,说是要弄来作凌霄寨主哈缑的压寨夫人,刚走在前边林中之时,她趁那几个-人不注意,悄悄地解开绳索逃跑,不想被他们发觉追赶,正好遇上他们在这儿,方才得救。 众人正在感叹-人目无王法时,忽闻一个闪雷似的声音在远处炸响:“是什么人,竟敢抢咱哈缑看中的女子!” 众人闻声,知是-人复又来了,急抄起刀剑,凝神以待。 只见一伙-人,簇拥着一个手持巨锤的大汉与一个中年儒生。 众人正准备迎上,忽见那中年儒生手中持的竟是魔琴,大吃一惊,正欲逃时,只见那儒生将魔琴一摆,对着他们“铮铮”几声,已拨动琴弦。 众人顿觉耳膜如遭锤击,脚下一滞,竟走不动。西门圣急喝道:“大家快运功相抗!” 一边急喝,一边运足十成内力,向那中年儒生走去。 但闻“叮当”数声过后,那中年懦生手中之琴泛起一片杀声,如兵铁交鸣,向众人席卷过来。众人只觉头痛欲裂,体内真气乱窜,竟难控制自己。那伙-人,也退自中年儒生背后远进。 几人中间,以西门圣功力最强,虽才受重创,但一将内力运足,已能勉力控制心力不受魔音骚扰,迈步向那中年懦生退去。但每迈一步。都还到强大的阻力,十分吃力。李青蛾功力虽较西门圣差点,但未受创,也能勉强跟在西门圣背后一步步的逼向中年儒生。凌波仙子与陇西三绝内力又差一点,竟只能运功坚持不倒,连动一下也不能。 那中年儒生见魔音制不住场中诸人,急运足内力,将魔琴发出急风骤雨般的声音击向他们。众人运功相抗一会,西门圣因才受重创,又运十成功力逼向魔琴,一时脱力,被那魔音扫来,不由一跤跌倒,挣扎一会,竟只有喘气的份。 西门圣一倒,大动军心,陇西三绝中,便紧跟着倒下两人。李青蛾见势不妙,知难抗击,运足全力一跃,想使凌波步转身而走。不料身在空中,竟内力一泄,啪的一声掉下地来。凌波仙子与醉金刚受其影响,皆觉真气一泄,同时倒下。 那中年儒生见众皆倒地不起,方停止发动魔琴。后面那-汉急跃上前,叫道:“我的小美人儿呢,快让我带回去!” 那-汉冲人林中一看,那罗姓少女因不懂武功,一闻魔音,竟七奔流血而死。 那-汉一见大怒,对那中年儒生嚷道:“军师,我叫你给我抢回小美人,你怎用魔音将她弄死了?” 那中年儒生冷笑道:“哈寨主,你只让咱帮忙抢回这小美人,却没说是要死要活,可怪不得咱家!” 说着收琴扬长而去。 这-汉指着他背影骂了一句,转过身来,对手下那群跣脚赤膊的汉子喝道:“你们看看地上这伙鸟男女死完没有,没死的都给老子补一刀!” 却听那中年儒生远远地道:“那伙人已被咱仙琴伤了,谁也别想活,没的污了哈寨主宝刀,算了吧!” 说着人已远去。 这哈寨主转过头来,盯着地上死去的少女看了一会,恨声道:“老子没福消受活的你,死了老子也要玩玩!” 手下-汉听他这么一嚷,连忙知趣地远远走开。 只见这哈寨主伸手抓过那死去的少女,几把扯去她的衣衫,露出雪白的铜体。倒在地上的西门圣等人身受重伤,动弹不得,不忍见这-汉兽行,全闭眼不看。 只听那-汉解衣之声与喘息之声。一会儿又听见那-汉笑道:“你这小美人儿,死了也这么好玩,待老子割开来看看,难道有与咱九丝城女人不同的地方么?” 便听见“咣”的一声,那-汉似乎发出刀来,便又听见嚓嚓嚓的刀砍在肉与骨头上的声音。 李青蛾与凌波仙子倒底是女人,听到这-汉兽行发出的声音,立刻恶心地昏了过去。西门圣等人听这-汉奸尸并肢解其体,恨得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因被魔音震伤了内腑,散了真气,经这一怒,不一会也都昏了过去。 众人昏迷间,忽听得兵铁交鸣与吆喝声。西门圣等睁开眼睛。竭力挣扎着爬起来,一看时,只见一个金甲锦袍将军,虎背熊腰,双目如电,正挥拳与那哈寨主斗在一起,而十几个锦衣卫士,正在梅浩成的率领下,追杀着那伙-汉,杀声及天。 只见那-汉赤裸着下身,巨锤丢落在地,右手中舞动一把蛮刀,左手却提着一只血淋淋的人腿,没风似的向金甲将军扫去。 那将军却不慌不忙,在-汉疯狂的攻势下,步法稳固扎实,一边退着,一边觑着空子便出手迅速猛勇,如闪电雷鸣似的,击向-汉,使-汉不得不退步自保。 西门圣一代武术宗师,只一眼,便看出这金甲将军所使,乃一百零八路岳王虎形拳中攻守兼备的凌厉杀着,见他年约五旬,双臂奇长,每一招式,皆灵巧异常却又挟着凌历的劲势,立刻明白此人便是原丐帮赣中舵主抗龙手刘显,现今的朝庭平夷将军。再看那个-汉哈寨主,所使刀法,却是太极门下常用的太极刀法,左手提的那少女大腿,却当铜人使。 西门圣见这哈寨主攻势虽凌厉至极,但刀法却平常,估计不出十招,这哈寨主定会败在刘显手下。 果然,那哈寨主蛮刀玉女穿梭,三星开合,见伤不了刘显,趁刘显退步扭身时,突使出虎形拳的克式,披星斜跨鸳鸯腿,一式“打虎势”,右刀怀中抢月,左手人腿倒立,突地顺水推舟进步平刺,左手人腿反甩从头顶飞出,如暗器似的疾射刘显顶门。 刘显退步半旋侧身让过刹来蛮刀,突见顶上人腿飞来,转身推爪,一闪过人腿,后腿稍屈后蹬撑力,啪的一声击在哈寨主右腕上,差点将他蛮刀击飞。一式得手,左脚外展,右腿屈膝上提由屈变仰一式侧踹腿,踢在哈寨主屁股上,顿将他踢飞。 那哈寨主身在空中一个倒旋落地,刚站稳,刘显翻身仰推爪,抓向他右腕脉门,趁他缩手抽刀,倏的上步跨虎跳。凌空扑向哈寨主,哈寨主见势不好,急使懒驴打滚刚躲开这空中一击,刘显单蝶步下切桥,右拳向下切劈,击向哈寨主肩头,趁他闪避之时,“叭”的一回,又将他踢得飞。 此时梅浩成一众大内卫士,已将那伙-汉杀得狼狈而逃,返身转来,形成包抄之势,向这哈寨主围了过来。 哈寨主被刘显这一脚踢出丈余远,正巧落在刚才因奸尸而脱落的衣物与巨锤前,顾不得羞耻,急抓起巨锤,一式秋风扫落叶,卷起凌厉的劲气,击向刘显。 刘显赤手空拳,不敢硬接,正退步撤身时,梅浩成等围了过来,刀枪剑戟,齐向哈寨主递去。哈寨主见势不妙,不敢恋战,双锤一扫,荡开一个缺口,如丧家之犬,顾不得光着下半身,跣脚如飞,急逃而去。 梅浩成等正要追赶,却闻刘显喝道:“梅将军且慢,救护受伤的武林人士要紧!” 众人急跃入林中看时,只见西门圣面如金纸,背靠大树,摇摇欲倒;李青蛾靠树坐地,闭眼张口喘气:而凌波仙子与陇西三绝及武当七剑则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刘显急令梅浩成取过大内续断金丹,在每人口中度入一粒,尽力施救一阵,见众人醒过来后,留下梅浩成率黄河二鬼守在林边,护着西门圣等人运功自疗,刘显却率一众卫士,急急地走了。 受伤诸人中,西门圣因原已受伤,且又运功与魔音抗衡,故受伤最重。被刘显救醒后,急打坐运功疗伤,将被震散的体内真气,慢慢地导人丹田,再一一打通各处经脉,待觉体内完全通畅后,睁眼一看,已红日西沉,暮色已至。再看众弟子及受伤的李氏姊妹与陇两三绝时,皆在打坐运功疗伤。 西门圣站起来,见林中到处溅着那被屠的少女之血,身体被肢解得惨不忍睹,想到那-汉兽行,怒极攻心,差点又昏了过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忽见一人闻声走了过来,欠身问道:“师叔可好点了么?” 西门圣抬头一看,却是梅浩成恭恭敬敬地站在面前。不远处,传来一阵刀剑掘地的声音。 西门圣点了下头,沉吟道:“刚才赶走那-汉之人,可是平夷将军?” 见西门圣起身,正运功疗伤的李青蛾等也收功起身,走了过来。 梅浩成仍是十分恭敬地垂手而立,回答西门圣问话:“师叔运功疗伤,已是大半日了!上午,师叔率各位英雄与-蛮魔琴相斗时,刘大人与晚辈等正好路过,老远的听见魔音,尽皆受不了。勉力赶来时,那魔琴主人已离去,而师叔与众位英雄已受伤昏迷,只有那-蛮的那个凌霄寨主正在奸杀一个女子。刘大人率领晚辈等打跑了那伙-汉,已追下去了,留下晚辈与黄河二侠在此守护师叔与众位英雄疗伤,以防不测。” 陇西三绝本来不喜欢梅浩成,听他如此说,心下大为感动。唳笑天忙问道:“平夷将军怎的也到了这儿?” 梅浩成肃色道:“九丝城-人头领哈大,久谋造反,近来得了魔琴,更显猖狂,四处为虐,几天前用魔音害了南方武林人士最崇仰的梦云亭大侠,昨日又掳走刘大人的公子刘挺。今日早晨,-蛮的凌霄寨主哈缑,又派人到戎县掳去早已垂涎的罗员外的独生女儿,我们接报急追来,不想两番遇到-蛮毒害师叔与诸位英雄,而罗小姐她竟……竟遭到那哈缑肢解!刘大人目睹哈缑暴行,已率队追去,立誓不杀此贼,誓不见蜀南父老!” 群雄闻此,不由怒发冲冠,热血沸腾。那边黄河二鬼停止了掘地之声,走过来与群雄略微见礼后,在地上搜起罗小姐的内脏残肢,拿去埋了。 凌波仙子见到罗小姐残肢败骸,想起女儿青蝉落入九丝城中,不知是否落此下场,又昏了过去。 李青蛾急忙扶住,掐住她人中、合谷二穴,一阵推拿,凌波仙子方又清醒,悲声叫了声“青蝉!”不由泪下如雨。 陇西三绝脾气极燥,两番受挫,见凌波仙子悲恸欲绝的样子,不由大叫起来:“-蛮如此歹毒,咱们快打上九丝城去,不杀他个人仰马翻,征自为人!” 嘴里喝着,也不顾重伤才愈,三人各掣成名武器,向南而去。凌波仙子摔开李青蛾之手也跃走追去,李青蛾忙跟上相扶而走。西门圣呼的一声拨出紫微剑,对七个门人一挥,也急急追去。 梅浩成望着群雄运去的身影,冷笑一声,对黄河二鬼一挥手,三人一齐消失在茫茫的色中。 西门圣率领七剑及李氏姊妹与陇西三绝走上道一会儿,便碰上寻来的凌如风、金银二燕及丐帮三老。 原来,凌如风、金银二燕因一时未跟上李青蛾与凌波仙子,竟走岔了道,追了很久没追上,却遇到了探九丝城回转的丐帮三老,便结伴而行,正为找不到李青蛾与凌波仙子时,不想却在这儿相遇。 当下,由李青蛾向凌如风、丐帮三老讲了今日遭遇,他们听了尽皆失色。丐帮三老,也向西门圣等讲了近日的九丝之行。 原来,所谓九丝城,乃是-人为避官兵,在戎县西南四十余里一座险峻的九丝山上修筑的一个大寨子。九丝山是-人的军营。他们据险与九丝山对峙的内关寨、凌霄寨和都都寨等处的险峻山势构筑屏障抗卸官兵。九丝山上筑的城,称九丝城。上面修建四十余处哨楼、三道城门和多处粮仓,并与周围十多处山寨相互策应,朝庭曾多次征剿,每次皆派大军十余万人,但九丝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九丝之险,大兵每望而不敢进。”不得已,朝庭在琪县洛表虚设叙南卫,由-人任土司指挥同知,每届同知,皆山-人几十洞酋长打擂产生。朝庭这样子,意欲以夷治夷,并让其相残杀,让土司出面大量收到财帛交到戎州与戎县、琪县三处。捐税甚重,交不出者,便出壮丁一人送到海边戌关,与倭冠作战,能生回者极少。到隆庆元年,土司之职,却被九丝山哈大打擂赢得。哈大在-人中威望,仅次于在京中任闲职的五品同知哈共。六十三洞酋长齐皆拥戴哈大,知府陈大壮见哈大剽悍不羁,深以为患,便偷换上哈共孙子哈恩为上司,因为这哈思从小生在京中,生性懦弱,无力与官兵对抗。又因这哈恩乃在-人中以勇猛出名的哈缑之侄,又是哈共之孙与哈大堂侄,由哈恩为土司指挥,众酋长便不怎反对。陈知府又上章曾省吾,经一番策划,竟得一道圣旨,赐哈恩姓柯,世代袭位土司之职。这样一来,-人竟分为两个基地,那洛表的土司府与九丝山上的九丝城。官府每年收税赋,皆由柯思会同三司巡检指挥,派人到各寨收取。 丐帮三老为探梦南柯与青蝉下落,乘夜来到九丝山下,见九丝天险,只一条婉蜒的小道盘旋入云,道上暗设毒奇强弓,纵是武功高绝之人,不得其虚实,也休想上去。三人在下徘徊一阵,无法上山,只得潜到洛表,找到戎县丐帮小头领妙手空空毛阿四,打听到以上之事,却没打听到一丝梦南柯与青蝉的下落。 妙手空空毛阿四告诉丐帮三老:几日来,在洛表附近,出现了很多南北黑白两道高手,皆因风闻魔琴在这蜀南出现,前来碰运气的。妙手空空保证道,由于丐帮弟子在洛表一带极多,就是鸟从空中飞过,也别想瞒过丐帮弟子眼目,梦云亭、梦南柯与青蝉等人绝没到过这儿,更不会被带上九丝城。 丐帮三老见问不出个名堂,只得返回来,顺路探查魔琴下落,不想才回转,便遇上了凌如风他们。 几路英豪一汇聚,仍尊西门圣为首,齐至九丝山下一处隐僻的丐帮弟子住处,以此为据点,四下搜寻可疑之处。 次日,西门圣等人经一夜静养,已觉体内真气畅通无阻,恢复了全部功力。众人正商议如何搭上九丝城,查寻魔琴下落,并设法营救梦南柯、青蝉之事时,忽闻远处传来一阵阵低沉的铜鼓声。鼓声中,穿插着鸡鸣的号角声,远远听来,甚是凄厉。 妙手空空侧耳听了一会,白了一声,道:“咦,这-寨中又死了谁?” 见群豪不解,妙手空空忙解释道:“这是-人的习俗,凡有大事,便击鼓吹角,但声音却因事而异。现在这鼓角声,既悲壮又凄厉,乃-人中地位很高的人死去的哀乐。听这声音,死者身份不会低于寨主酋长。” 正说着,众人忽闻近处又响起哈哈的铜鼓声与号角的咽呜声。众人急看时,只见一队-人头缠白带,捶鼓鸣角跳跃舞蹈向洛表方向而去。 众人正惊奇时。四面山头,皆响起了铜鼓号角之声。声音此起彼伏,在山间回荡,凄厉至极。群豪闻之,尽皆惊容。 李青蛾心细,忽然“哦”了一声,叫道:“对了,这些鼓角,定是为昨日那个被长白毒龙与余太贞毒死的-人将军奏的!” “-人将军?”妙手空空不知昨日之事详情,闻言忙问李青蛾道:“前辈听说的-人将军,可是一个使青铜剑或者巨锤的七旬老者?” 李青蛾点头道:“正是一个使青铜剑的七旬老者,使锤的却是个少年,叫他爷爷。这老者叫那少年为缪儿!” 妙手空空惊道:“啊呀,这老者正是-人奉若神明的哈大将军!” 西门圣忙问道:“此话怎讲?” 妙手空空道:“这老将军四十年前,乃-人中武功第一的一条汉子,是今九丝城首领哈大之父师来的兄弟。这哈共生性剽悍,天不怕地不怕,专好与官家作对,替人打抱不平,官家与土司奈何他不得。嘉靖十年间倭寇大犯我边境,官家趁机派哈共带兵到海边打仗,他因勇猛异常,一对巨锤令倭寇闻风丧胆,立了不少奇功,深得主帅赏识,怕他回蜀南又领着-人闹事,朝庭不敢放虎归山。欲暗中将他害了却又舍不得,怕倭寇再来犯境少了这员猛将对敌,因此,把他闲置京中,哪儿有战事就派他到哪儿去打仗,却一直不准他回乡。但是,因-人中有他这么一位在京作官的将军,地方上的官兵便不敢随意荼毒-人-人在他的庇扩下休生养息了一个时期,顿又昌盛起来,因此把他视若神明。又因他的儿子哈缑凭他一对巨锤,在京中曾打遍大内卫士无敌手,更是威风,作了凌霄寨主。更有哈缑所收义子哈缪,神勇过人,成了当今-人中武功第一的好汉。只是哈老将军嫡孙哈恩,被皇上赐名柯恩的那上司指挥同知,却软弱无能,不及哈老将军武功之万一……” 西门圣听到这儿忍不住冷哼道:“你道那凌霄寨主哈缑打遍京华无敌手,依贫道看却是名不符实!” 妙手空空一直活动在蜀南,深知哈缑的历害。听了西门圣这么说,慑了他的威名,唯有低嚅着不敢争辩。 西门圣见他神色,知他不同意自己意见,正欲说什么,唳啸天却抢着道:“对,那哈共与使锤的小蛮子确实厉害,在南阳城内只几招便把花雨剑手与一众大内高手吓退,从容而去,咱家自愧不如,差老大一截嘿!但那凌霄寨主却比他老子差远啦!咋日与平夷将军对了十余招,便被打得光着屁股逃命,哪里象个打遍京师无敌手的英雄?呸!他那行径,连鸡狗也不如!唳某碰到他小子,敢言在三十招内,便可取他性命!” 丐帮三老兄西门圣与唳笑天抢白自己门下弟子,心里大恼。古亮冷笑一东,对唳笑天说道:“唳大侠既能在三十招内取那武功名不符实的哈缑性命,昨日真不该让他走了!” 这一句活,边敲带打,竟连西同圣也给捎上了。 西门圣脸色一寒,却不便发作。唳笑天却受不了这话,叫道:“咱家与西门道当时正为魔音所伤,怎有力拿他与那个兰天野?但唳某自忖手上功夫,不会比原丐帮赣中舵主刘大官人的擒龙手差到哪里去……” 这话,却分明是向丐帮叫阵。 古亮冷笑一声,道:“那刘显乃本帮逐出之人,你休得把他与我们连在一起!但话说回来,咱古亮虽鄙薄他的为人,但在武功方面,却自叹弗如。不过,古某武功只比刘显差一等,若蒙唳大侠瞧得起,还敢斗胆请教几招!” 西门圣见他们又叫开了阵,心里一阵烦燥,正想出面制止,却闻外面鼓角市恸,又一队-人击鼓吹角从外面走过。西门圣忙对大家道:“唳大侠、古大侠请歇怒,魔琴一日不除,咱中原武林便一日难安,咱们应以大局力重!九丝城既然一时上不去。如今-人各寨皆赴到洛表,为那-人将军治丧,咱们何不也赴去,见机行事。或者,能从那儿访到魔琴下落及梦公子与青蝉小姐的下落!” 众人闻言,众皆道好。但李青蛾却甚有厥处,道:“这哈老将军之死,虽是余太贞与长白毒尤所力,但那伙-人男女却误认力系我们干的,咱们若这祥赴去,只怕打草惊蛇!” 妙手空空忙向丐帮三老耳语一阵,只听酒丐王福笑道:“这有何难?咱丐帮中人也有几个-人,咱们叫他们来,我们一齐换装易容,扮成-人混杂在里面到洛表为那哈老将军奔丧,想来也还过得去。” 第三十二章 鬼圣夺琴 众人打扮停当,恰遇一队-人击鼓鸣角而过,众人急忙混在其中,学着那伙-人样子,手舞脚蹈而行。 沿途,又有不少-人加入进来,到洛表上司府门前时,这伙队伍已近千人。再看这土司府所在这麻塘坝,竟聚满了前来吊丧的-人。而四面八方仍有源源不断的-人击鼓鸣角而来。到了麻塘坝,便寻一平地燃上几堆髯火,大家围住火随着鼓角的击奏乱舞一阵。 西门圣等人混入这一伙-人,却是从都都寨来的。为首-汉,是一个叫哈墨大汉,原来是洛表苗首游七里家的长工,游七里下乡催租时,因他爹交不上租,便将他爹娘捉到游府活活打死。哈墨一怒之下,约上一起长工放火烧了游七里的大院,逃上都都寨,被-人拥为寨主。这哈墨天生神力,与哈大、哈缑相交甚厚,使一根铜扁担,甚是了得。当初放火烧了游七里的家时,因游七里乃都司府师爷,曾率苗兵四下追捕哈墨,哈墨在都都寨立不住脚,逃入京城,投奔哈共。哈共不但传话都司府为哈墨开脱,且留他在京中三年,传授了他不少武功。因此,哈墨回都都寨后,一直将哈共尊为义父与师尊,今突闻哈共在归乡途中被人杀害、竟哭得双目流血,率都都寨-兵、击鼓号角舞拜而来。 西门圣等人混杂其中,见这哈墨生得虽是剽悍无比,但举止间却显得憨厚老实,正思量着如何接近他,从他那儿套出魔琴及梦南柯等下落,这哈墨却已发现他们一伙不象-人,急走了过来,因酒丐王福走在最前面,所以对他一抱拳,叫道:“依哟喂,这位大叔,你们是哪条道的;为何混在我都都寨的人中?我瞧你们这伙人,全是汉人所扮,莫非,是狼窝里跑出的忠子?” 话音刚落,一伙醉汉已将他们围了起来。酒丐在路时,已打听得这哈墨身世,知他性极豪壮重义气。见行状被识破,哈哈一笑,道:“哈墨寨主好眼力!老花子一直认为咱易容之术是可以假乱真,不知寨主从哪方面看出破绽,认为咱不是-人?” 西门圣等人见被识破行状,皆悄悄地运功在手,以待一旦有变,即可拿住这哈墨,破围出去。 只见哈墨冷冷一笑,道:“你们那夹生的蜀南话自不必说了,只看你们的走相和双腿,是怎么也装不象咱-人的!”说着,呼地一声抡起铜扁担,指定酒丐喝道:“快说,你们可是狼窝里跑来的崽子?说得好,咱哈墨可饶你们一死!” 西门圣凌如风等人见状,急将手持在刀柄剑把上,以待急变。 酒丐面对铜扁担,却毫无惧色,抓起腰间黑葫芦,大大地喝了一口酒,道:“寨主可听说过南岭有一个爱喝酒的老乞丐么?蜀南乃有名的酒城,嗜酒如命的老花子就是知道来会丢命,也不会不来闻闻蜀南的酒香味呀!” 哈墨怀疑地绕着酒丐转了一转,点头道:“瞧大叔的样子,倒不是狼崽子。大叔既提起南岭,可认得南岭丐帮长老,那个有名的酒仙王福?” 酒丐大笑着摇摇红、黑二葫芦,道:“寨主可认识这两个葫芦?” 哈墨点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叫道:“啊呀,听说酒仙用的就是红、黑两个葫芦,一个盛酒,一个却装着毒火,大叔莫非就是传说的那个酒仙?” 话刚落,手中铜扁担“啪”的一声,击向王福灵台。 酒丐见式不慌不忙,待扁担快要劈着头皮时。方始将身子向右侧转,手中黑葫芦却顺势在扁担上一敲,一翻腕“苍鹰旋翅”,横击哈墨的颈项,趁他退步闪避时,口中酒箭“仙人指路”,直射哈墨前胸鹰窗穴。 哈墨双臂一振,跃起丈余、躲开射来的酒箭,一个纵提,落在酒丐丈余远处,铜扁担一收,哈哈大笑,倒头对着酒丐便拜。 西门圣等人见哈墨突然向酒丐发招,齐皆掣出成名武器以防不测时,见哈墨又向酒丐拜下身去,皆觉奇怪。 那哈墨对酒丐一拜之后站起,喝退围上来的一群-汉,对酒丐道:“你们穷家帮与咱-家一样,都是受财主老爷欺诈之人,咱家听说你大叔与另外两个长老教训刘显那条恶狼的故事,可开心啦,早想认识大叔你哪!” 酒丐听他这么说,心里很是受用,嘴里却道:“但寨主既知老花子,为何还要打老花子一扁担呢?幸亏老花子躲得快,不然……” 哈墨忙抢拳致歉道:“狼有时爱扮作羔羊,咱-人为这吃过多次亏啦!咱家听说大叔你的酒箭打穴,是天下一绝,故意有心试招,看是不是真的酒仙!” 酒丐闻言甚是高兴,见西门圣被冷在一旁,急替他引见:“这是武当掌门人西门道长,乃咱中原武林的泰斗之一!” 西门圣矜持地点点头,准备接受哈墨的磕拜之礼。 谁知哈墨一听却沉下了脸,道:“武当派中那个花雨剑手梅浩成,可是个极大的坏人啊!” 西门圣闻言甚是尴尬。凌如风见状忙道:“哈寨主误会了,那花雨剑手梅浩成因犯教规,早被西门道长逐出武当!” 哈墨仍是不满地道:“但掌门人不阻止弟子作恶,只将他驱赶出门,让他自由自在地干坏事,倒不如留他在身边,严加管教好!” 西门圣被他这么一说,脸上很下不去,却又觉得他说得在理,心里虽恼怒异常,却又觉这-汉憨直可爱,没必要与他计较。 凌波仙子心中却对清溪秀士兰天野与凌霄寨主哈缑充满了仇恨,闻言冷笑道:“寨主这话倒象嫉恶如仇似的!只不知寨主,对那种抢人家女儿,奸尸后肢解而乱地抛掷之人,又有什么看法?” 哈墨一听,顿时毛发皆张,怒道:“游七里那毒蛇奸杀咱家阿妹,咱家总有一天会打断他的七寸!” 原来,游七里的大院被哈墨一把火烧了以后,率兵来抓哈墨未获,却抓到了哈墨之妹,游七里为激怒哈墨下山报仇以自投罗网,竟当众奸淫了哈墨之妹,过后又一刀杀了,砍成几大块来挂在树上,引诱哈墨来收尸时以便用乱箭射死他。哈墨知道后发疯似的冲下山来杀游七里,幸遇哈大等人死死拦住,方才没有上勾而死。 今经凌波仙子一问,哈墨心中大恸,却以为凌波仙子出言戏他,一怒之下,一抡铜扁担指着凌波仙子道:“咱家之仇,总有一天会报的!你这女子欺人太甚,若不是看在你是酒仙的朋友份上,咱家今天就要先打你几扁担出出胸中这口闷气!” 凌波仙子闻言大怒,不由柳眉倒竖,冷哼一声,正要出手,却被酒丐哈哈一笑,横在中间,对哈墨道:“寨主误会了,凌夫人刚才所指乃是你们-人中有一个凌霄寨主,昨日在戎县抢了一个女子,奸杀后,还将她五脏挂在树上,令人发指……” 哈墨一听大怒着跳起来,一抢铜扁担,大叫道:“哈老将军刚死,哈缑就这样无法无天,待咱家找他去!” 说着便提起铜扁担向土司府方向冲去,刚冲了几步,忽又回身,对酒丐道:“大叔你们可得小心点,听缪儿说,害死咱家老将军的汉人,是你们中的一个矮老头和一个胖妇人。咱们-人最尊崇哈老将军,大恸之下,恐怕会牵怒到所有的汉人身上,特别是对汉人中的武林人士。所以,你们千万别露出是汉人的样子,且先在咱都都寨的人中间躲一会,切记别乱走,让人看出是汉人可不是玩的!” 说完对一个小头目吩咐几句,方才转身离去。 群豪听他这么说,想起方圆百里,皆是-人的天下。从昨日那一群-人武功来看,确实厉害,一旦惹翻,如附骨之姐涌来,那可不是玩的。 因此,大家在那-人小头目的旁边,围着篝火跳跃舞蹈、学着-人的样子吆喝,却不敢乱走。 再看别的篝火边,竟也有不少南北武林中人,也是扮成-人模样,随着鼓角之声手脚乱舞。众人悄悄看时。已发现杂在-人群中的有关外五魔、天山三剑、海南八怪、高丽双姬等成名人物,或正或邪,皆扮成-人在那儿乱跳着。众人因那哈墨说他们走相与双腿不象-人便暗中注意关外五魔等。初看,那些人打扮与周围-汉无不相象。但细看时,却发现这些人腰长腿长脚肌肤白,一个个肥肥胖胖保养得饱满红润。而-汉们一个个却是腿短腰挫臂长脖长,皮肤坚韧黝黑,凹面突睛小耳、耳坠乱晃。特别是那短腿,虽是无肉,却如鹰腿似的强健敏捷,跳跃舞拜时腿如罗圈,双臂却如鹰翅扑击,大异中原人物。 这时,洛表这方圆十余里的麻塘大坝,皆挤满了四面八方涌来的-汉,每队一到坝中,便燃起篝火,击鼓鸣角,由一个巫师带着跳跃舞拜,而头领则带儿个手捧丧仪的-汉,一路磕拜进入士司府去。 众人暗数有,进入那上司府的,已有六十余队-人首领,计算这大坝上,竟已来了几万-人。众人只觉鼓角潦乱,震人心魄,扬声遍野,想不到一个哈共死去,竟令-人如此大恸。 众人正惊疑时,忽觉一阵腥气由西南方向而来,急看时,却是一队苗兵,身上满缠着毒蛇,由一手执灵幡的大汉带着急奔而来。 众人只觉那手持灵幡的大汉甚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正捂鼻避那袭来的腥气时,凌波仙子已认出那汉子是谁,低声惊呼了一声:“灵蛇怪手漆建春!” 众人仔细一看,那大汉背后,果然有两条吐信大蟒游动,可不正是那大乔小乔! 这队把蛇苗兵一到,土司府前的-汉们怕被那毒蛇之液沾着,急急让开了一条道,竟让灵蛇怪手带兵长驱直入,直到府前。土司府师爷一见灵蛇怪手,先是一愣,接着满脸堆笑,高呼道:“鸡爪山漆大侠驾到!” 闻这喝声,土司柯恩一身重孝急迎了出来。 西门圣等人趁着这队苗兵到来之际,也急挤到上司府前。 只见府内高搭灵台,-人各洞酋长分列两队守在哈共灵前,灵前设一大鼎,里面沸油翻滚,一个女巫赤裸着半身,身上画满各种灵符与鬼怪,手执铜铃,口中依里哇啦地念着咒语,将两个头顶插针的木头人丢入油锅,奇形怪状地摇铃而舞。 见柯思出迎,漆建春手一挥,两个苗人手捧丧仪,膝行而上,献到哈共灵前。漆建春将手中灵幡,插在哈共灵旁,倒身下拜,磕了三个响头,念道:“哈老将军,咱苗家敬你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前来拜你老人家来了,老人家在生之日,咱-苗两家,亲如兄弟。如今你老人家去了,咱鸡爪山与你那不孝子孙,可就要各奔前程了!如今,小侄要先向你老人家告罪,再在你老灵前,向你的子侄讨一个公道。小侄知你老人家一生公正、决不会护短,想来不会怪罪小侄……” 漆建春说完这番话,忽的站起,脸一沉,对柯思喝道:“哈大与文仲那厮,怎的不见?” 柯恩本蜀南-、苗两族中唯一受皇上敕封的土官,一向未将鸡爪山苗人放在眼里,只为这漆建春乃祖父世交好友之子,所以尊他一声漆大叔。他见漆建春带苗人蛇队而来,本已不悦,只因对方为祖父奔丧而来,不便发作。今见漆建春作态,趁机一沉脸,冷冷地道:“漆大叔若是奔丧而来,请到里面入座,若是找咱家虎叔(哈大名虎)与文仲先生,请漆大叔自去九丝山找他们去,怎找到我这儿来了?” 说完,柯思叫管事为漆建春设座,自己却拂袖而去。 柯恩刚转过身,忽觉背后一股大力袭来,知是漆建春出手抓他,急半旋侧身躲过,正想回招时,堂前突跃过一人,一式平湖烘月,托住漆建春抓向柯恩之手,笑道:“漆大侠请息怒,有话好说!” 漆建春冷不防被对方托住手臂,觉来人手劲奇大,一手托住他的太渊穴,另一手顺势搭在他阴谷上,令他动弹不得。 漆建春急眼看时,来人乃戎县武举人李之实。这李之实乃戎县汉人中第一条汉子,若在平时,漆建春有大乔小乔相助,倒不把他这个武举放在眼里。今被他突然现身拍住自己两大要穴,漆建春顿时不敢乱来,恰遇执事抬来坐椅,漆建春趁势往椅上一坐,试着抽回手,说道:“哦,原来李大人也在这里,幸会,幸会!” 李之实见他不再向柯恩出手,也就放开他的手臂,笑道:“哈老将军不慎死于贼手,李某闻之甚是惊骇,今一来吊唁哈老将军,二来会会幼时的朋友哈缑寨主,不知漆大侠到这儿来寻哈大与文仲先生何事?” 漆建春被李之实冷不防掣住臂两穴,心里大力恼怒,两只三角眼早喷出火来,嘴张了张,似欲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李之实见他不说话,便道:“柯恩土司因祖父猝死,心里很是烦恼,有什么对不住漆大侠的地方,还请漆大侠看在李某与死去的哈将军而上,见谅则个!” 漆建春怪眼一瞪,站起叫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与哈老将军并论?柯恩,你那哈大与文仲狗仔躲在什么地方,快叫他给老子滚出来!不然,老子今天要打进去搜搜!” 柯恩凭祖父功劳才混上这土司指挥同知之职,且天性懦弱,平时,连手下寨主与酋长们也不敢得罪的。今天见有武举李大人为他撑腰,身后又有几十洞酋长,胆子大壮,喝道:“虎叔、文仲先生与咱缑叔缪大哥一起去追赶害咱爷爷的两个凶手去了,不在这里!他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漆大叔,你只管打上他九丝城去找他们就是了!你不敢上九丝城去讨打,却跑到咱这儿来耍威风,算什么好汉?” 漆建春惧哈共威名,却从未把他这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孙子柯恩放在眼里,见柯恩竟敢骂他,顿时大怒。怕李之实出手,漆建春先后退一步,离李之实约有丈余远,方叫道:“你道老子不敢上九丝城去找他俩个狗崽么?老子马上就去找他!但未去之前,老子先要教训你一下!” 李之实见漆建春耍蛮,急站过去护住柯恩,喝道:“姓漆的,李某在此,可不容你在哈将军灵前撤野!” 漆建春见李之实要出手,正想吃喝二蛇上前,却听身旁响起一声沉猛的喝声:“漆建春,你小子若是来吊丧,就规矩点向咱大叔磕几个响头快滚!你小子若是想找咱虎大哥与文先生的麻烦,也不用上九丝城,他们目前并不在那里,咱哈墨替他接着就行了!” 漆建春闻声一惊,回头一看,却是都都寨主哈墨用铜扁担挑着两大蔑篓狮头鹅走了进来。这狮头鹅少说也有百多只,把两只巨篓胀得满满的,约有六、七百斤重,本是土司府征来招待吊丧之人的。哈墨进府来寻哈缑不着,虽为寨主,但乃长工出身,一时闲不住,便去后院帮厨、忽听得前院漆建春吃喝之声,又闻得腥气扑鼻,知苗人蛇队来了,急将这两大篓狮头鹅挑到前院来。 哈墨这一喝声蓄足劲力,如雷炸响,竟将两篓鹅吓得嘎嘎乱叫。 漆建春身后的大乔小乔一听鹅叫,便惊惶地向后退缩,却原来蛇最怕鹅,蛇身一沾上鹅粪,便会皮烂肉坏,不日全身溃烂而死。群鹅一叫,门外蛇兵身上之蛇,全都吓得缩头缩尾,动也不敢动。 漆建春失去恃仗,前有李之实,后有哈墨,顿成骑虎之势。尴尬中,向哈墨一笑,道:“墨大哥,你都都寨与咱鸡爪山向无过节,你何必在这中间搅和?” 哈墨瞟瞟柯思。说实在的,他平日觉柯恩一味巴结官府,因此很反感,无事决不愿到这土司府来,但出自对哈共的感恩,他也从不与柯恩计较。听漆建春如此发问,哈墨一愣之后,对漆建春道:“哈老将军是咱-人的阿老,如今他老人家尸骨未寒,你便跑来搅乱灵堂,怎倒怪我哈墨搅和?还有,咱虎哥与文先生从未得罪过你,你怎么口口声声骂他们?” 漆建春本已打算走了,听他这么一问,不由怒道:“那哈大与文忡趁我不在山上,杀了我两个门主,盗去我的镇山之宝梵天慑心琴,到处为恶,你怎说从未得罪过我?我也知道你们人多势众,但为了讨回公道,漆某今天也顾不得了!” 柯恩不通音律,在官府中怕被人耻笑,近来也弄一些琴瑟来放在府中附唐风雅,不久前正好文仲送了他一部古琴,却是从一个盗墓贼那儿弄来的,文仲见没人会弹,便送了柯恩。柯恩因为从未听说过魔琴之事,听漆建春这么一说,不愿过于得罪鸡爪山苗人,忙笑道:“原来漆大叔是为这事生咱们的气!那琴,文先生是送给了我,既然是你们鸡爪山之物,我叫文先生送来还漆大叔就是了!” 柯恩这么一说,门外立刻涌了不少人进来,皆是江湖上的黑白两道人物。柯恩一时眼岔,见这些人皆-人打扮,以为是治下子民,正要喝他们出去,忽闻一声阴冷至极的声音绕梁而来:“柯土司,你可想抓到杀你爷爷的凶手,为他报仇么?” 柯恩闻声,吓得跳了起来,四面张望,不见说话之人,不由颤颤惊惊地叫道:“什么人,你……你出来说话……” 那阴森的声音又绕梁而来:“你这娃娃,需要老夫帮你捉到那两个仇人么?” 柯恩惊疑道:“你……你是谁?你能捉到害我爷爷那……那两人?” 那阴恻恻的声音又绕梁而来:“你别管老夫是谁!那害哈老将军之人,乃关外魔头长白毒龙与余太贞,你们-人非他二人之敌!你若要报仇,就将那琴交给老夫,老夫包在三天之内提二魔之头来见!” 柯患急道:“你是哪个英雄,不出来,我怎么能把琴给你?” 漆建春见柯恩答应还琴给他,正自高兴,忽被这阴恻恻的声音打断,甚是恼怒。侧耳一听,发觉这声音来自梁上,急一声唿哨,手向梁上一指,大乔小乔一个电射,已鼠到梁上。谁知两蛇刚至梁上,却啪啦一声,竟从梁上掉了下来。 那阴恻恻的声音,却又响自漆建春的身后:“你这蛇怪,连老夫在哪儿都没瞧清,竟敢向老夫下手?” 漆建存听这声音来自背后,吓了一跳,竟不知这人是用何身法从梁上飞到自己身后的,怕他又溜走,不及转身,一式“倒踢紫金冠”,反踢而去。谁知身后仍空无一人,因用力过猛,脚后跟竟踢到自己后脑,痛得他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此时西门圣等人已随人众涌进大院,一看时,那化装成-人的关外五魔、天山三剑、海南八怪、高丽双姬等人,因闻魔琴在哈恩手中,竟皆混了进来,意在夺琴。 凌如风夫妻听这阴惨惨的声音,甚象平都黑白二无常声音,但这声音所显示的功力,却比二鬼强得多,猛想起一人,竟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而西门圣却注意到大院角落卷缩着的一个蓑笠盖面的-汉,那阴惨惨的声音每次响起,那盖面蓑笠皆会随之颤动。暗笑蛇怪不识中原武功,连“借壁传音”也不懂。 也难怪漆建春不懂,这借壁传音功夫,乃是传音入密之上的最上乘的功夫,没有极佳的内功决无法施为。在中原武林中,具此极上乘内功者缪缪可数,这正是令西门圣吃惊不已的怪事,不知这人倒底何人。 漆建春踢自己后脑一脚,好不容易才咬牙站了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因对这使怪音恐吓自己之人极是恐惧,漆建春骂的是苗语。众人只见他骂得唾沫乱溅,却不懂他倒底骂了些啥。 却见那蓑笠盖面的-汉缓缓站了起来,借伸懒腰之际,倏地甩掉伪装,头上蓑笠飞旋着向哈墨飞去。 哈墨正瞧着狼狈不堪的灵蛇怪手发笑,猛见一物飞旋而来,以为是铜铁或飞轮之类,若碰在头上,定是会被削去一截,急将铜扁担一拨,欲拨开这飞旋物。 谁知扁担未到,那蓑笠已在空中怪异地转了个弯,“啪”的一声,盖到正在破口大骂的灵蛇怪手头上。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身体颀长的蒙面怪客已落在柯恩面前,一把搭住他的腕脉,喝道:“娃娃,那慑心琴藏在哪里,快把与老夫,让老夫即刻去拿来长白毒龙与余太贞来交给你,任你怎样报仇!” 柯恩的既脉被他这一搭,竟是半身麻木,动弹不得,急叫道:“大侠快松手,那琴我……我马上给你就是了!” 话还未说完,却听“叭叭”两声,竟是那李之实与漆建春同时跌倒在地。 原来,这怪客刚一搭住柯恩腕脉,离他最近的李之实急使“南山刺虎”之式,山指如前,指向怪客肋下大穴。而漆建春被那蓑笠盖头,盖得昏头昏脑,见怪客骤至,反掌便向怪客肩头打去。 那怪客竟似知道二人会这样出手,场中诸人只觉怪客极其怪异地一晃身,李之实与漆建春便跌倒在地上。 本来,漆建春功力甚高,配上大乔小乔,可当中原一流高手,却因被这怪客的怪异身法骇住,连遭两创,而大乔小乔见了那两大篓鹅后,早吓得缩头缩尾,呆头呆脑,失去了往日灵性。因此,漆建春还没看清对方模样,便已被跌在地。而李之实,虽是武举,功夫却也平常,只当中原二流高手。 凌如风一见怪客身法,终于失声呼道:“鬼影婆婆!” 而西门圣却在怪客这一式中,认出乃是本派中最上乘的剑法中的“七星绕月”一式,只是这怪客在这一式中以指代剑,并揉进了一点障眼法在里面,因此显得极是怪异。西门圣见这怪客颀长的身影及极上乘的一式武当剑法,猛想起了失踪三十年的师兄定阳真人,顿时大惊失色,轻“噫”了一声。 这一声轻噫,竟引来那蒙面怪客的注意,一对精芒四射的目光,如两道剑光向西门圣扫来。四目相对,双方皆冷丁一个寒噤。 凌如风那一声惊呼,引起了关外五魔的注意。大魔郝道平瞟了凌如风一眼,也不怕暴露身份,冷笑道:“凌大侠好俊的易容术,若不是这声叫唤,让老夫与你失之交臂岂不遗憾?人人都道平都鬼圣高深莫测,无人识得其真面目。凌大侠既然来了,不如与老夫联手,把鬼圣这块遮羞布揭了,看他是哪条裤裆里的玩艺,怎么样?” 郝道平这样作,却是怕平都鬼圣挟制柯恩独吞魔琴,正想五兄弟联手而上打跑鬼圣,迫柯恩交琴,却因凌如风这声惊呼发现了另有高手潜伏,怕螳螂捕蝉,让凌如风以逸代劳,当了在后黄雀,因此将凌如风行状叫破,让他也出一份力,若得魔琴,凭他五兄弟合力,不怕胜不了凌如风,却不知还有西门圣等人在旁。 凌如风被大魔叫破,想起鬼圣二子千方百计害他夫妻二人及青蝉,顿时忍耐不住,叫了声“好!”当的拨出成名金刀,一式大鹏展翅,便跃到院中。 五魔见凌如风爽快,尽皆亮出成名兵器,一齐逼向平都鬼圣。 鬼圣击倒李之实与漆建春,拿住柯恩,自料哈墨及-人众酋长贩鼠忌器,不敢乱动,又因许诺替-人捉住害哈共的凶手,正以为必得魔琴之时,忽然发现院中潜有西门圣等中原武林顶尖高手,顿时大吃一惊。 见凌如风与关外五魔逼来,鬼圣急带柯恩向院后退去,同时对柯恩急喝道:“快说,魔琴藏在哪里?快交与老夫赶走这些捣乱的汉人,再管你们缉拿害哈老将军的凶手!” 柯恩陡见院中出现不少武功甚高之人,顿时大惊失色,被鬼圣抓住腕脉,竟痛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道:“琴……琴被我锁在小书房里,我这……这就去取……” 鬼圣一手抓住柯恩,一手拨出一柄淬毒长剑,顶着凌如风与关外五魔的攻势,同时向后面退去,却听背后传来两声冷笑,长白毒龙与肉薄团突然出现在身后,黑龙拐与水袖倏的点向鬼圣背上两大要穴。 第三十三章 死谷 鬼圣吓得急闪身,反手将柯恩向后一推,以挡住二魔头这致命的一击。不想长白毒龙与肉蒲团知鬼圣功力奇高,很难伤他,这一击乃是虚式,意在夺取柯恩以换魔琴。 见柯恩被鬼圣推来,二魔头中途换招,铁拐变刺为勾,勾住了柯恩发髻。肉蒲团的水袖也变点为卷,搭在柯恩足上,二人向后一甩,竟将柯恩甩过头顶。二人也借这一带一甩之力,倒翻向后跃去,双双接住坠下的柯恩,便要逃走。 却猛闻一声炸雷似的喝声在二魔头面前炸响:“何方歹徒,竟敢到这儿来捣乱!” 随着喝声,哈墨那力带千钧的铜扁担,已挟着凌厉劲风向长白毒龙砸来。 长白毒龙并未把哈墨放在眼里,闻喝手中黑龙拐一式举火燎天,欲荡开砸来的扁担。谁知刚一沾上铜扁担,就觉手臂一麻,黑龙杖竟被击飞,“啪”的一声,插入旁边木柱内。长白毒龙这一惊非同小可,急丢下柯恩,由哈墨臂下窜过,方躲过哈墨凌厉的一击。 长白毒龙不愧久经阵战的江湖老手,仓惶窜逃之时,也不失时机地倏出一指,点向哈墨肋下大穴。 肉蒲团不知哈墨厉害,趁哈墨一扁担砸向长白毒龙之时,长袖倏出,点向哈墨肩井穴。谁知哈墨不躲不闪,肩头一挺,硬接她这一袖,扁担左右一扫,啪的一声,打在肉蒲团的屁股上。绕她屁股肉厚,且有肉布衫功防身,也被这一扁担击得飞如“杨业摔碑”,向长白毒龙胸膛拉去。 长白毒龙点向哈墨肋下那一指,乃是章门穴,系足太阳、厥阴、阴维之会,击中后冲击肝脾,阻血伤气,动弹不得。长白毒龙一点便中,自以为得之时,见哈墨不为所动,将肉蒲团击飞撞来,躲闪不及,急运功于胸,护住胸前要害。 肉蒲团头部无功,这一撞去,如头击石,噗的一声拉实,脑中略的一声,顿失去知觉,落到地上,长白毒龙被她这一憧,也蹭蹭蹭的后退几步,方才站稳,见黑龙杖斜插身旁大柱上,急拨出来,死命抵住哈墨扁担。因知他劲力奇大,不敢硬击,唯仗轻功巧妙周旋,眼却挂着周围,寻找脱身之路。 而此时关外五魔见长白毒龙与肉蒲团突现身,攻向鬼圣身后,怕他二人也染指魔琴,彼此打个暗号,唿哨一声,弃了鬼圣,向后院奔去寻找魔琴去了。 鬼圣见前有凌如风等,后有长白毒龙与肉蒲团出现,知道不妙,急一式旱地拔葱跃起,窜到梁上,欲居高临下对敌。 谁知海南八怪等人见关外五魔向后院奔去,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也一齐向后而奔去找寻书房。 西门圣见一下乱了套;正准备指挥众人冲进土司后院寻琴时,忽见院外突然冲进一伙-人装束之人,指着西门圣等道:“伊哟喂,这些汉人怎化妆混进土司府来了,快抓奸细!”而另一人则指着正与哈墨相斗的长白毒龙道:“啊呀,那不正是害死哈老将军的凶手么?”- 人六十二洞酋长分列哈共灵旁,被这骤然发生之事乔得目瞪口呆,听这伙人一险喝,方回过神来,怪喝一声,各抄起武器,向长白毒龙冲去。 而冲进来那伙中一人却指着西门圣等叫道:“快,这儿还有不少与那矮子一伙的奸细,别让他们溜了!”-汉们一听急涌向西门圣等人。 西门圣见这伙人虽是-人打扮,举止间却是汉人,知事情蹊跷,静地拨出紫微剑,一式游龙向天,点向那吆喝的汉子。 那汉子见剑刺来,急将手中蛮刀一式拔草寻蛇,欲将西门圣之剑拨开。谁知西门圣这剑本是虚式,见他将刀来拨,立刻沉腕一绞,当的一声,那蛮刀竟被紫微剑绞断,顺势一刺。 那汉子大惊,急侧身躲过。殊知西门圣正盼他这样,左腕一翻,便去扣他肩井穴。谁知这汉子低头向前一窜,竟滑似泥鳅,从西门圣臂下窜到他身后,反时撞向他命门。 西门圣将腰一扭,让那汉子之时擦腰而过,并不回身,右臂后摆一个时锤,恰好撞到那汉子肩井穴上。 那汉子一被撞中要穴,顿时半身麻木,一动也不能动。 西门圣见众人各掣武器,一边顶住-人的酋长们攻击,一边等候他的指令。而门外的-汉们一听府内骚乱,皆手舞蛮刀,如潮水般的涌了进来。 见情况危急,西门圣一把带过那汉子,紫微剑指着他的咽喉喝道:“快说,你这厮是谁派来的,到此有何目的?” 那汉子被剑尖指着咽喉,惊恐地摇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西门圣喝道:“你这厮武功全是汉人路数,分明不是-人!你道咱们是毒龙同伙,引来-人攻我们,倒底是为什么?”手中之剑向前紧了紧。这汉子满面惊惶,刚要说什么,忽然旁边飞来一镖,不偏不倚,噗的一声钻入这汉子的咽喉。 这汉子头一歪,顿时死去。只听外边一阵发喊,有人高叫道:“不好啦,害死老将军的凶手们,又到府里杀人来啦!” 坝上数万个-人,为他们最崇敬的哈老将军之死,正沉浸在近乎疯狂的悲恸中,听到这呼喊,立刻潮水般地涌向土司府,愤怒地呐喊着欲冲迸府里,因人大多冲不进去,便挥舞着蛮刀怪叫着,密密地将土司府围了起来。 西门圣见这汉子刚要说话,立刻被暗器杀死,知情况有异,急拨飞镖一看,见镖身上刻着双环,认出是黄河派的东西。暗暗吃了一惊,知黄河派自掌门人烈火祖师在五十年前被嘉靖帝封为护国真人后,其弟子多被聘为大内卫士。宫中带刀侍卫,多出白黄河派弟子。故西门圣见黄河派标记出现,暗自惊疑:大内之人怎会到这偏野出现? 西门圣心念一动,急将面前死去的汉子衣领撕开,一看胸前,果然烙着一个火焰标记。西门圣一生,最不愿与朝庭发生冲突,连想那平部鬼圣,竟似为未作掌门人负气而走失踪三十余年的师兄定阳真人,更是惊疑不定。 此时各洞-人酋长,已看出西门圣等这一伙-人全系汉人伪装的,尽皆围了过来。嘴里哇喇哇喇地叫着,也不知叫些什么,一个个皆露出极悲愤的样子。 凌波仙子想起女儿就是落入这伙人之手,联想罗小姐被那哈寨主奸尸肢解的样子,顿时悲愤难忍,掣一把飞燕镖,哗的一声洒向逼来的-汉们,娇叱一声,脚尖一点,一扬双钺便见几个-汉中镖倒下,两个酋长也被双钺砍倒在地。 西门圣见状急指挥门下七剑,布成反七星剑阵,抵住四面攻来的-人,以求自保。而西门圣则觑定那伙伪装-人四下奔走呼叫的汉人,发现这伙人,在一虬须大汉的带领下,东奔西突,乱叫“杀害哈共的凶手在此!”时时趁-汉们不留意,将喂毒暗器甩向人群-人们见有人受毒身死,皆以为是被困在府里的汉人所为,更是愤怒地狂叫着向中原群雄冲击。 西门圣再看那鬼圣时,不知何时已经躲了起来,只留长白毒龙手舞黑龙拐,与那哈墨周旋。 此时院中群雄,已分为几大团厮杀。武当七剑的反七星剑阵,坚如磐石,一旦发动,-汉们几十人轮番冲击,却休想动它分毫,只在圈外,留下不少断刀残肢。 凌如风与凌波仙子,李青蛾金银二燕五人背靠背形成崎角,防守甚紧,十来个-人舞动蛮刀,泼风般向他们攻去,皆被他们击退。陇西三绝与丐帮三老六人挤在一起,各持成名武器反击着攻来的-汉们,在他们面前已摆了十来具-人尸体。 西门圣仗剑游斗在-汉们中间,或绞或荡,将逼来的蛮刀一一击飞,暗中向那虬须大汉靠近,欲将他拿下。 西门圣正要迫近那虬须大汉时,前面忽然大乱,关外五魔、高丽双姬、天山三剑与海南八怪,竟被一群-人狂叫着撵出后院,狼狈逃窜出来。他们这一冲,竟冲动-人阵脚,让他们冲进西门圣这一群中来。 但听一阵哈喝,关外五魔一边砍杀周围的-人,一边却反击着后面追来的天山三剑、海南八怪等。 西门圣一看,原来大魔赫道平怀中,竟抱着一个精致的琴盒。想来那盘中装的,乃是令武林中人谈之色变的魔琴。大魔怀抱琴盒,右手蛇剑拼命向前乱所,欲冲开一条血路,逃出重围。 另外四魔,却两魔断后,两魔护住左右二侧、保护大魔逃跑。在他们背后追赶的天山三剑、海南八怪、高丽双姬等,也是一边劈杀着涌来的-人,一边追赶关外五魔。 五魔刚窜至前院,院前滴水橹下倏地掠起一道黑影,向大魔射来。 大魔因后面与左右有兄弟护着,一心只在冲杀前面涌来的-人,忽见高处来敌,吓得一矮身,手中蛇剑举火燎天,向飞来黑影搅去。谁知飞来之人不避不闪,右手一挥,当的一声撞开蛇剑,人同时落地,左掌啪的一声拍向大魔肩头,趁他侧身时,手腕一翻,喝声“拿来!”大魔怀中之琴,已到来人手中。 大魔急眼一看,竟是鬼圣,大惊之余,跷起一腿,甩向鬼圣跨下。鬼圣轻身一跃,借他踢来之力,翻身跳上院墙,欲飞身而去时,却吓了一跳,墙外,竟层层密密的围满了张弓搭弯的-人,他竟跳不出去。 就在他一惊间,墙外数十枚劲弩,已破风而来。 鬼圣手中长剑怪异地一划,拨落射来的劲弩,却听“哎哟”连声,则是追上墙来的关外五魔与几个-人被箭射中。 鬼圣见不是路,脚尖点墙,飞身跃到院内屋顶,刚站稳,已有几条汉子扑来。鬼圣长剑左荡右扫,啪啪几声才将袭来之人拍下屋顶,忽闻脑后风生,急一式回头望月,欲趁追来之人立足未稳之时将他逼下房去。 谁知一剑刺去,竟被这人用手中一怪样兵器一扫,鬼圣顿觉对方劲力奇大,自己之剑被他凌空一扫,竟把持不住,差点失手飞去,而身子一个踉跄,也差点摔倒。 鬼圣一看,来者乃丐帮长老双头丐古亮。刚才他那一剑。原来刺在古亮的铜人上。鬼圣知他所练,乃外家硬功,不可硬碰。趁这一踉跄伏身唰唰连刺三剑,待古亮铜人出来时,却又回剑旋身,绕到他背后,又是一剑刺去。 古亮顿被他击得手忙脚乱,知不是鬼圣对手,正欲退时,唳啸天与巫云已跃上房来。而此时,房下-人,又乱箭射上房来。 鬼圣力抵三人,已是慌乱,还得时时防着乱箭及另外的人偷袭,内心甚急,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一边应付着三人攻势,一边觑着脱走之路。 陇西二绝久居陇中,住的是窑洞,不习惯房战。若在平地,凭三人功人,合力战胜鬼圣自不成问题。但此刻在房上,一面要对付阴毒至极的顶尖高手,一面要防房下射来的乱箭,只一会三人便被开得于忙脚乱,狼狈不堪,见不是路,正欲退时。只闻一声“哎哟”,古亮右腿已被房下一箭射中,立足不稳,顿时从房上跌了下来,凌如风急跃过去接住。 鬼圣见状急唰唰两剑,将唳啸天与巫云逼下房去。见又有人欲跃上房来抢琴,鬼圣冷哼一声,探手入怀,一把夺命神砂向四面洒出,趁群豪躲闪时,急打开琴盒,取琴在手,将琴面对房下群豪及-人,出指运劲一划,只听“铮”的一声,琴弦全断,竟是一部普通古琴。鬼圣见上当,将琴往房下一扔,飞身便走。 房下不少人见鬼圣拨动琴弦,尽皆失色,自料魔音一出,必死无疑,急运功相抗。谁知那琴弦被鬼圣一划即断,并非孽龙奇筋制成,尽皆松了一口气。几个武功较差者,在这紧张之时一疏神,竟被-人的乱箭射冲。见鬼圣返去,因他并无魔琴,也无人追赶。 此时-人越攻越急,潜入府中的群豪见-人越来越多,其中不少武功高强者。知魔琴无望,便皆欲脱困而走。无奈-人越杀越多,如附骨之蛆,西门圣几次率众冲到门首,皆被乱箭射回。 而那长白毒龙,已被哈墨逼到大院尽头,哈墨昨日得知杀害哈老将军的人中,有一个奇矮的老头后,便认准了长白毒龙,使出-人中最上乘的武功,竭力向长白毒龙攻去。一时间长白毒龙被逼得只有招架而无还手之力。正感吃力时,地上的肉蒲团已从昏迷中醒来,见哈墨正在不远处,想起被他击飞撞墙之事,急从怀中掏出迷魂帕,对着哈墨一晃。 哈墨见长白毒龙已逐渐失去还手之力,正要将他擒来活祭哈共时,忽闻一阵异香扑鼻,顿时想起哈缪所说所闻到的香毒,心下大惊,急屏住呼吸,尽全力向长白毒龙一阵攻击。但觉周围有儿人倒下,却是闻了香毒所致。 哈墨攻了一阵,已开始感到脚软筋舒,逐渐把持不住。长白毒龙见状大喜,急反守为攻,几拐将哈墨钢扁担荡开,脚尖点地,倏的跃上墙,还未站稳,墙外一阵乱箭射来,只得跳回院中。脚刚落地,已有几个-人酋长舞刀扑了过来,顿又战在一起。 西门圣率领群雄几次冲不出院门,见大院内尸横遍地,不愿多造杀孽,急忙指挥众人向后院退去。 肉蒲团见柯恩躲在一个厢房之内,急步窜去,一把将他抓住,挡在胸前,边打边退。众赞汉见上司指挥被抓,投鼠忌器,便停止了射箭,群雄趁机一涌退进里面。 见群雄急退,蛇怪漆建春也急率他的蛇兵跟随急退。 原来,院里激斗之时,苗兵怕头人遇险,急进院来保护。因此,二百余名苗兵,也皆被围入士司大院中。 那肉蒲团制往了柯恩后,急将他拖到一个角落,威胁道:“快,立即下令,让你那些蛮子们退出去! 说着,将手接到柯恩背上两大要穴上。柯恩虽是-人,但自小生长京中,回蜀南后又长期居住土司府,经脉穴道已与汉人相同。被肉蒲团这一按,顿时痛得似杀猪般叫了起来。 肉蒲团不料柯恩功力如此稀松,怕他禁不住死了,忙松开手,喝道:“快,命令你那些-人兵滚出去!” 柯恩怕她再按,连忙放开喉咙喊道:“各洞酋长,你们马上率人退出大院!” 但此时外面鼓角齐鸣,杀声连天,没几人听到他的喊话。冲在前的一些-汉虽然听到了,但要他们退出去,放走杀害哈老将军及其院内近百名死去的-人的凶手,却是十分的不愿意。 因此,众-汉只是减缓了攻势,却不愿退去。 见-人不肯退后,肉蒲团又将手接到柯恩的背上:“快,再命令他们退下去!” 柯恩见她手动急叫道:“大侠饶命!我的话他们平时就不听,何况今天你们又杀死了这么多人!” 肉蒲团一听,手一起,喝道:“那么,留你有啥用?” 便欲将柯恩击毙。 却见那虬须大汉电射而至,叫道:“余观主且慢!” 肉蒲团独眼一横,喝道:“你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虬须大汉急道:“这柯土司杀不得,咱们得将他作挡箭牌,冲出这大院!” 肉蒲团见他说得有理,急将柯恩拖到胸前,便欲冲出。 西门圣见这样干,势必造成极大的杀劫,急跃至前,一把带过柯恩喝道:“这样不行,咱们得另想办法!” 因西门圣身法奇快,肉蒲团只觉手中一轻,人已被西门圣夺去。肉蒲团大怒喝道:“你是谁,竟敢对本姑娘无礼?” 西门圣一把扯掉头上的假发和面膜,露出本来面目,喝道:“贫道西门圣,现在情况危急,有话以后再说!咱们快退至中门,先把门顶上再设脱身之计。 西门圣一亮相,肉蒲团不敢逞威,只得跟随众人退后。 待众人退进中院,西门圣急令人顶上大门,对柯恩喝道:“柯上司,你这院中,可有通外面的地道?” 柯上司一愣,立刻明白了西门圣用意,结结巴巴地道:“这……这……” 原来,-人稍有积余者,因怕仇人或别寨的人前来抢劫绑票,一般都修有地窑或逃往外面的暗道。这土司指挥府,乃-人中首富,自不会例外。只是柯恩的财宝,皆藏在地道内的暗室中,怕群豪逃窜之时,顺手牵羊将他的财宝掠了去,故此吞吐。 哄笑天见柯恩神态,已估计有通外地道,窜过来一把揪住柯恩道:“你这狗东西,好好地带我们出去则好,不然的话,你那些-蛮杀进来,老子首先一把火将你这土司府烧了,再将你全家抓到前面开路!” 柯恩闻言倏然变色,急叫道:“好汉不可,我带……带你们从地道出去!” 西门圣紫微剑一挽,划个剑花,对柯恩喝道:“好,你带大家进地道!”嘴里喝着,眼睛则觑着那虬须大汉,怕他骤然出手,杀了柯恩。因此有意无意的,挡在他与柯恩之间,手中紫微剑却戒备着,准备随时击落从暗中飞向柯恩的暗器。 柯恩颤抖着,将群豪带到后花园的一座假山前,伸手在一块假山背后,按动一个机关,手一推,那假山便滑向一边,现出一个洞口。 西门圣一手提剑,一手扣住柯恩右手腕脉,率先钻了进去。群豪一见,也急拥而进。洞小人多,二百多人在洞口一挤,竟差点在洞口动起刀兵。 那虬须大汉一见,倒主动留在后面,见漆建春的蛇兵在那儿乱挤,顿时不客气,将手中蛮刀砍翻两人,喝道:“谁要再乱挤一气,这两人就是样子!” 此时群豪中的高手皆已入洞,那伙苗兵见这虬须大汉厉害,顾不得同伴性命,皆使劲往洞里钻。 这虬须大汉见状,蛮刀一挥,带领十余个从人,手中蛮刀对准洞口乱挤之人一阵乱砍,赶开众人,飞快地钻进洞去,赶前面的群豪去了。 那伙苗兵在洞口乱挤一阵,总算全部进了地道,却在假山前留下两个死尸,与一地的血渍。 不一会,外面的-汉们便已打破中门,冲了进来,在各院搜杀群豪不见,便寻到后花园来,一见假山前的死尸及血迹,立刻明白这伙搅乱灵堂的汉人从这儿逃走了,急点上火把循着地道急追而来。 却说西门圣抓着柯恩,由他领着,在地道中摸索着走了约半个时辰,方见光亮。由一个杂草掩着的山洞口钻了出来。见各路豪杰,除古亮等人受了箭伤外,皆无大碍,方才放下心来,不一会,漆建春的二百苗兵,也全从洞口钻出。 西门圣见无人出来了,急指挥众人将附近一块巨石推来挡住洞口,以防-人从后面追来。正忙乱时,却听那虬须大汉对众人道:“那哈大献给柯土司的既是假琴,魔琴定在九丝城中!兄弟们,趁-人集中在这土司府时,咱们快上九丝城,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先抢了-人的魔琴再说!” 灵蛇怪手闻言急道:“且慢,那梵天慑心琴乃咱鸡爪山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死了几个寨主,才从唐古拉山中寻找到的,不慎落入那哈大之手,咱鸡爪山自有办法去讨回,不用诸位动手!” 西门圣总觉那虬须大汉不对劲,几欲揭开他的真面目,又想到黄河派多为朝庭鹰犬,一旦惹翻,武当山数百年的基业,便可能毁于一旦。再想到那平都鬼圣,极可能是自己失踪三十年的定阳师兄,堂堂武当派的顶尖前辈高手,竟作了那见不得人、为中原武林不齿的鬼门的掌门人,西门圣心中更是乱作一团,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听灵蛇怪手这么一叫,中原几大正派名门之人皆望着西门圣,等他拿主意。西门圣却心乱如麻。 那虬须大汉瞟瞟西门圣,对漆建春叫道:“你说那魔琴是你们的,我还说那魔琴是我们的呢?呸!你凭什么说魔琴是你们的?如今,九丝城中最凶悍的都掌蛮都不在山上,咱们不趁机去夺琴,更待何时?走哇,谁先抢到魔琴就是谁的!” 说着,率先领着十余个手下之人,向九丝山方向奔去。 漆建春见状,急率二蛇及没死的苗兵们,也急迫而去。 凌波仙子想起女儿被-人掳去,可能在那九丝城中,不待西门圣开口,也急随苗兵后面走。银燕两天来所想,全是被-人捉去的少将军刘挺,也急随凌波仙子而去。 凌如风、李青蛾见状,急追而去。 他们这一动,带动中原群雄,尽皆向九丝山奔去。双头丐吉亮因臀部为箭所伤,行动不便,也由酒丐与驼丐扶着追去。 西门圣心神已乱,身不由己的,率领着武当七剑,也急随大众而去,却不知什么时候,那柯恩已悄悄溜掉了。 众人正向九丝山急奔时,忽闻前面,传来一阵沉重的铜鼓声,一队-汉,头扎白巾,随着鼓声赤膊跣足舞拜而来。 那虬须大汉一见,急呼道:“前面那些人正是九丝城的,大家快上呀,只要抓住那蛮首哈大,不怕他不交出魔琴!” 群雄闻言,顿时各舞成名兵器冲上前去。那漆建春跑在最前面,左右一瞧,觑定为首那-汉叫道:“哈二,你那老大与文仲那厮哪里去了,怎的不见?” 那-汉见群雄陡现,吃了一惊,闻漆建春喝声,急道:“漆寨主你怎么在这里?要发大水了,咱大哥与文仲先生筑保坎去了!水马上要淹过来了,你还不快回去看看?这不,咱怕老被贼人害死,大哥与先生也不敢去,叫咱代他们去拜别伯老,顺便通知各寨防水!” 漆建春闻言一惊。 原来哈二所说发大水,是指官兵前来围剿-人。自明朝以来,官兵盖十必征其一,及成祖起,-道战事从未间断,官兵名曰“割草”-人则称发大水。鸡爪山与-人所居符黑水流域相距不远,每次割草发大水,总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灾,所以怕官兵前来“割草”。 那虬须大汉一听,不懂“发大水”之意,故喝道:“胡说,你们所居尽是大山,怕什么发大水?快将魔琴交出来!” 嘴里喝着,手中蛮刀呼的一声,向哈二砍去。 哈二见这伙人气势汹汹地奔来,早有防备。骤见刀来,急身闪过,双臂一张,手中已多了两柄金簪板斧,抵住虬须大汉蛮刀,顿了一声道:“你这厮虽是咱-家装束,却是连发大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胡诌什么魔琴?瞧你这长相,莫不是狼窝里跑来的崽子?” 虬须大汉将刀一抽,喝道:“胡说!九丝魔琴,与咱中原十大门派有血海深仇!哈大不在,且将你这鸟人拿住,与你哥换魔琴,也不怕他不给!” 嘴里喝着,手中蛮刀泼风似的向哈二砍去。群豪闻言,一阵乱叫,皆向哈二逼了过来。哈二不知就里,怒道:“你们这些狼崽子,竟敢趁咱伯老死时前来发水?咱伯老,也定是你们这些狼崽子害的!老子今天先杀你们几个狼崽,替咱伯老板报仇!” 手中开山大斧,一式李逵骂山,指向虬须大汉。 他这一指,身后的二百余名-汉如闻号令,各拨出蛮刀,杀向中原群豪。 虬须大汉可能早知哈二厉害,不敢硬接哈二攻来之斧,脚下展开游龙戏风轻功,腾挪闪避,与哈二周旋起来。 西门圣一看这虬须汉的步法,知他必是黄河派的无疑,心中甚是踌躇不定。而中原各派见-人冲来,各皆拔出成名武器迎了上去。因认定哈二乃九丝城二寨主,长白毒龙。关外五魔等急挥臂拍开攻来的几个-汉,齐向哈二窜去,欲抢先将他制住以换魔琴。 哈二武功,乃-人中顶尖高手之一,若单打独斗,与长白毒龙,可说在伯仲之间。无奈遇上虬须汉与关外五魔联手攻来,顿现败象。只因围来之人意在魔琴,若将哈二杀死便失去交换的本钱,所以不愿将他杀死,只将他因在核心,向他不致命的地方下手,欲待他脱力时将他擒住。 哈二所率-汉,虽多于中原群雄与漆建春的苗兵,其中也有不少武功较高者,但中原群雄多为武林中一流高手,这一冲杀,竟是虎入羊群。片刻间,只闻一片惨叫,九丝山-人已倒下不少。 哈二见状大急,手中簪金大斧卷起无比劲力,斩向围来的一众高手,欲带领手下的人脱围。关外五魔一疏神间,竟被哈二斧风斩中一个,但见四魔赫道林一只右臂齐肩而断飞出,竟将不远处的一个-汉击得脑浆迸裂而死。 九丝兵正危急间,忽见背后尘头大起,六十几洞酋长已推开挡在地道洞的巨石,率几千名-汉追来了。 群雄大惊,只见-人擂鼓鸣角,漫山遍野而来,欲撤退时,已是来不及。 西门圣急找那虬须大汉时,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溜了。心下暗奇,但时间紧迫,却不容他考虑,急挥紫微剑,劈同涌来的几个-汉,对门下弟子及中原诸雄喝道:“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快,随我突出去!” 紫微剑一指,武当七剑顿时组成一个奇怪的剑阵,卷起一白囵剑花而走,-人一遇上,顿时血肉横飞。中原诸雄一见,急随阵而走,欲突出围去。 追来的六十余洞-人酋长中,哈墨率先赶到,一见这奇怪的剑阵,一抡钢扁担,对准阵头就是一扁担,却被一股强劲的巨力反弹回来。扁担差点碰回自己头上。因哈墨劲力奇大,那剑阵也被击得闪了闪,阵尾倏地甩过来,啪的一声,将哈墨击得飞出丈余。冲来的-汉见哈墨吃亏,不由闪开个缺口。 西门圣趁机急冲而上,率众从这缺口冲出。不料-人认定杀害哈老将军的凶手,系这一聘乔妆而来的汉人,再加上这一阵厮杀,-人死伤不少,心中更怒。见西门圣等逃跑,皆击鼓鸣角狂呼着从后追来。 灵蛇怪手漆建春的蛇兵,武功弱于中原群雄,在这浪潮般卷来的醉汉追击下,不一会儿,便死伤殆尽,连大乔小乔,也不知在逃走时游向了何方,只余漆建春一人跟在中原群雄后面,狼狈而逃。 西门圣等被-人们一阵紧追,慌不择路,见前面一个谷口,无-汉拦截,急率众钻了进去。却听后面追来的-汉一阵欢呼,竟不再追来。 西门圣大疑,停下一看,这谷竟是一个形如葫芦的死谷。只听跑在前面的群雄叫起苦来,皆折了回来。 众人欲返身冲出谷去时,却见追来的-汉齐集在谷口,手握强弓劲弩,一见群雄返回,顿时箭如飞蝗射来。群雄身不由主,哗地又退回谷中。 只听-汉们狂呼道:“快,去多抱柴火来,从上面投下,烧死他们,为哈老将军报仇!” 第三十四章 玉面郎君坐怀不乱 梦南柯被塞入袋中后,只觉被人丢入车上,一阵急驶。昏迷中,恍若又听到了那魔音响起,不知怎的竟不伤人。 过了一会儿。便觉被人连袋挟在臂下行走。不知走了多久,便听得开锁之声,被人往里面一扔,似是碰到壁上,梦南柯痛得一张嘴,却叫不出声,原来是被点了哑穴。 不一会,便觉布袋已被解开,一只大手伸进来拧住他的头发,将他扯了出来。 梦南柯一看,原来此时已置身于一间甚似地牢的小屋中,那-人军师兰天野与一个白练缠头的跣脚汉正在身边。 梦南柯此时身子被捆得如同粽子似的,身上几处要穴被点,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只见那兰天野狞笑着对那跣脚汉道:“快,将那小妞儿也弄出来,可小心点,别弄坏了,一会儿献给少将军!” 梦南柯在被塞入麻袋之时,曾模糊地听兰天野讲要将青蝉献与九丝城城主,现又听说要献给什么少将军,心疑且怒。因说不出话,唯对兰天野怒目而视。 兰天野却并未注意到梦南柯,见铁脚汉将青蝉从麻袋里拖出来时,急步走到青蝉面前,伸手在她俏丽的脸上一阵抚摸,淫笑道:“这小妞儿,这么美!不说送给少将军,就是弄回京去献给小皇帝,也是蛮可以的!” 那跣脚汉忙道:“刘统领既然喜欢她,何必又给刘挺那小子?论品位,刘挺这小子比你还低一级呢!老子就看不惯他那得意的样子!” 兰天野脸一沉,望望左右,耳语道:“如今朝政大权,皆落在张阁老手中,曾御史与刘总兵乃他的心腹,你我皆是高丞相提拔的人,新派正欲将我们挤走。此次回京,若不及时挂上这条线,回京之时,恐怕……” 跣脚汉点点头,忽见梦南柯对他二人怒目而视,一腔怒火,顿发泄到梦南柯身上,走过去踢他两脚,对兰天野道:“刘统领,这娃儿武功不错,若被他逃走,为祸不浅,不如将他杀了!” 兰天野忙道:“不可,土司奢效忠那家伙甚爱蛮童,这娃儿虽大了点,但挺俊美的,把来送与奢效忠,正是最好的见面礼!” 兰天野说完,吩咐那跣脚汉看好梦南柯与青蝉,转身离去。 待兰天野一走,那跣足汉急掩上门。转身来到青蝉面前,狞笑道:“刘挺那小子此生,所享艳福不少!这么水灵灵的姑娘,让他一人独占岂不冤了?且慢,让老子先尝了鲜,再给那小子!” 嘴里念着,伸手便去解青蝉身上的绳索。 梦南柯在旁一见,气得毛发皆立,却因穴道制,动弹不得。 青蝉见这汉子无礼,吓得花容失色,也因穴道被制,又被魔音散去体内真气,竟是挣扎不得。 那跣脚汉解了青蝉身上绳子,淫欲大炽,几把扒去青蝉衣裙,一见青蝉雪白的胸体,双眼顿时冒出火来。 梦南柯见状,不忍见青蝉被辱,急使全身之力滚动背过身去。身上肌肉,竟在极端愤怒中颤栗。 那汉子见梦南柯模样,狞笑道:“你这小子扭什么?难道吃醋不成?你不想看,老子偏要你看跟老子学几招,以后好与那奢老儿上阵较量!” 说着,跑过去将梦南柯翻过来对着这面。梦南柯见青蝉在极度羞辱中蟋缩着雪白的胴体,痛苦得差点昏过去。 那汉子得意地笑着,开始脱自己的衣裳,忽然门一开,那兰天野复又回来,一见牢内情形,又惊又怒,对跣脚汉喝道:“曹天海,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不放心回来,哼……” 那叫作曹天海的汉子忙停止了脱衣,满面尴尬地回过头来,对兰天野道:“哼,这小女子又有什么味儿?老子是瞧不惯刘挺那小子的得意劲,有意不让他吃头口……” 兰天野忙低喝道:‘不可胡来!少将军若发现这小妞不是原装货,被你先抽了头去,其结果你是知道的!“ “这……” 曹大海粗胀着脖子,顿时蔫了气,提起裤子,嘟哝道:“算了吧,算我倒霉!” 兰天野抚慰曹大海一阵,笑道:“这小妞的事少将军已知道了,今晚就要用,你千万忍着点!马上就要打九丝城了,那里面的野味多着呢,到时由你受用就是了!” 曹天海无可奈何地笑笑,退出牢门。 兰天野抓起地上青蝉的衣裙,走到她的面前,一见她雪白的胴体,双眼顿时冒出火来,伸手在她胸前摸了两下,死劲咽口水,将衣裙丢在她身上,喝道:“快将衣裳穿起,一会儿少将军来时,可不许忸怩!” 说完怕自己忍耐不住,急转身走了出去,从怀中掏出一把大锁将牢门锁上,对守在门口的曹大海道:“曹贤弟,不是为兄的存心要委屈你,暂时忍一下,对咱们是有好处的!” 曹大海闷闷地哼了一声,换上锦衣卫服饰,怀抱鬼头刀在年门前坐了下来。 梦南柯听到兰天野与曹天海走出牢后,仍闭着眼,以免看见青蝉穿衣裙,让她难堪。 谁知好一会儿,竟不闻动静,梦南柯正奇怪时,却觉面前有喘息之声。急睁眼看时,竟是青蝉爬到他的面前,秀目噙泪,正痛苦地瞅着他。 梦南村见行蝉还未穿好衣裙,连忙又闭上眼。却觉青蝉纤纤细指,已开始费劲地替他解身上的绳索。 青蝉因穴道被制,气力竟不如无功之人,费了极大的劲,方替梦南柯解开身上的绳素。 梦南柯费了根大的劲,免强站了起来,见青蝉衣裙凌乱不堪,不敢多看,急扶墙站着看这牢时,原来是一个石窟,唯一的一道门乃厚铁板制成。不说此时功力未复,就是平时,也休想凭功出去。 梦南柯扶着墙逐一敲了一阵,皆是实心,再无旁门,顿时灰心。再看青蝉时,因刚才被曹天海剥光之事被梦南柯看到,竟羞得不敢看他,唯低头饮泣。 梦南柯见石壁坚硬如铁,无路可走,不由沮丧地坐了下去。 呆坐一会儿。却觉青蝉羞涩地挨了过来,伸出纤纤细指,为他解穴,却因功力未复,指力不济,费了极大的劲,方才解得梦南柯的哑穴。 梦南柯一旦能说话,急低声问道:“姑娘所受制的穴道在哪里,待我替你解开!” 青蝉忙指出被点的几处穴道,梦南柯也因功力未复,指力不济,只解得青蝉哑穴。 二人彼此互相解穴,皆费了极大的力,不由瘫软在地。 梦南柯从那伪称兰天野的刘统领及曹大海的话中已发现魔琴主人,竟是御林军的锦衣卫统领,心中这一惊着实不小。连想凌大侠被这伪兰天野用一假琴骗来戎州,中原群雄群起而攻之,差点在中原武林中引起一场拼死的争斗,竟不寒而栗。继而再想到中原武林人士目前以为魔琴在九丝城中,以及这刘统领多次以-人军师面目出现之事,立刻意识到,中原武林人士与九丝城-人之间,必定会引起一场激烈的拼斗。 朝庭为什么要这样干呢? 梦南柯想到朝庭二百年来,十数次派兵征剿-人,每次汉士官兵,皆不下十万人马,但皆未将-人征服。九丝天险,大兵每望而不敢进。 但若中原武林与-人发生冲突呢? 九丝天险,难得了官兵,但绝阻不了身怀绝艺的武林人士!要使武林人士进攻九丝城,那系着中原武林十大掌门血仇的梵天慑心琴,则是最好的钓饵! 联想魔琴对黑白两道的略一骚扰后,即由伪兰天野出面交一假琴与中州凌大叔保送到戎州来,吸引中原群雄到九丝城来攻打-人,梦南柯即明白朝庭这一箭双雕之计,是何等的毒辣。 既而,当武当四子围住凌大侠夫妻,假琴即要露馅之时,真琴骤现,让凌大叔夫妻安全离去,又让群雄咬钩不放,这就不难解释了。 但父亲早就告别武林,闭门不管江湖上的事,朝庭怎也要向他下毒手呢?这是梦南柯怎么也想不通的理。 就在梦南柯对一系列怪事思索的时候,青蝉却因天色渐暗,竟坠入无比的恐惧中。 因为,从伪兰天野的口中,她已知道一个叫少将军的人在今晚会来占有她。在她这功力未复之时,她是决无力反抗的。而最可怕的,是那少将军会象刚才那跣脚汉一样,当着梦南柯——她早已芳心暗许的人面前侮辱她! 此刻,青蝉脑中什么也不想,只想着那可怕的时刻的到来。眼睛,死死地盯着牢门口射进来的一线光逐渐暗下去,心,却随着这暗淡恐惧猛增。在此刻,青蝉唯一的依靠,就是身旁的梦南柯。而他,也象她一样,穴道被制,虽不象一般被制了穴道的人那样一动也不能动,但一身功力,也是半点也发不出来,唯能走动而已。 青蝉想到了死。但是,目前她连自杀的能力也没有。不知不觉地,青蝉偎到了梦南柯的怀中。 梦南柯紧张地思考之余,似觉得怀中抱着一个香软的身体。出自本能,他不知不觉地开始抚摸青蝉。当摸到青蝉胸部时,不由一惊,急看时,才发觉不知何时偎到他怀中的青蝉。梦南柯顿时大窘,怕青蝉认为他乃轻薄之徒,想推开她站起,但见青蝉那泪眼盈盈楚楚可怜的样子,又实在鼓不起勇气。而青蝉挽在他腰上之手,此刻已挽得更紧。 原来,青蝉被梦南柯轻轻抚摸之时,竟感到身上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意,不知觉的竟引来一阵颤栗。想到求死不能,一会儿将要被那少将军施暴,一个勇敢的念头在青蝉脑中升起,不由将梦南柯抱得更紧,抽泣道:“梦公子,我知道我爹爹早同意将我许给你,但我命薄,此生已不能与你相随!一会儿,我就会……会……不,我不能将我的……处女宝……给那强徒!我要……要给你……” 梦南柯闻言,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方缓过神来。在这生死之际,这事他连想也不敢想。 他想拒绝,但看泪流满面的青蝉,如带雨梨花,楚楚可怜至极。想到她一会将遇到的暴行,梦南柯更是不忍推开她。 梦南柯忍不住,竟起了亲吻青蝉的念头。 青蝉自那念头一起,便觉浑身血液沸腾,心中充满了一种渴望,忍不住抱紧梦南柯仰起脸,掀起了小嘴。 梦南柯一阵心跳耳热,正要低下头去。不知怎的,猛地想起在平都鬼府中,勾魂使者当他的面奸淫香姑的惨相,惊然一惊,竟猛地推开青蝉站了起来。 青蝉自己打定献身了自己最心爱的人之后,便自杀身亡,决不受那少将军侮辱的主意,便觉周身热血沸腾,为这一念头激动得芳心狂跳。 被梦南柯这一推,青蝉那狂热的心,顿如跌落冰窟,茫然地望着梦南柯,失声道:“你……你不爱我?” 梦南柯失神地摇了摇头。 见梦南柯摇头,青蝉芳心稍安,忙道:“那公子是……不愿意?” 梦南柯又摇了摇头。 “那你……是为什么?”青蝉见梦南柯又摇头,不由悲切地扑到梦南柯怀里,泣道:“那么公子是怕……怕失礼?但是,你是我最爱的人,我的处女宝只能给你,我不愿……不愿让那歹徒夺去我的……” 梦南柯将青蝉揽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摇头道:“是……是不能!” “为什么?” 青蝉抬起头,紧盯着他。 梦南柯想了想,痛苦地闭上眼睛,道:“这事……关系着一个姑娘的声誉,你能替她……保守秘密么?” 青蝉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已是快死的人了,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能保守?” 梦南柯见她惨淡的脸,实在不忍心让她带着终生遗憾死去,狠了狠心,道:“我为什么不能的原因,是为了香姑……” 当下,梦南柯将香姑从她娘的增减九宫八卦阵中救出他及凌如风夫妻,被疙蚤笼赶出家门后,又从肉蒲团手中救他,以及知道他陷身鬼府之事,竟舍命救他,以至被白无常要挟,以自己的贞操向白无常换出他的命之事,一一向青蝉讲了一遍。 青蝉一听香姑为救自己的父母,竟被赶出家门之事,不由肃然起敬。及听到梦南柯不顾一切地到鬼宫来救她时,更是感激不已,不知觉间,将梦南柯偎得更紧。后来听到香姑为救梦南柯,竟被白无常当着梦南柯的面奸淫时,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恨不得立刻冲出牢去,将那白无常从地宫中揪出来揍死。但突然间,发现自己竟还偎在梦南柯的怀中,而梦南柯竟忘情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和后背时,竟羞得浑身发热。欲要挣脱他的怀抱却又舍不得。一时间,那种男女之间第一次肌肤相触时所引来的无比快意,竟象闪电似的传遍青蝉全身,引来一阵又阵的颤栗。 而梦南柯却全然不觉,仍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一边抚摸着青蝉,一边沉思道:“我也知道,你我两家的父母,早有结秦晋之意。我虽没见过你,但从爹爹口中和旁人口中,得知你是一个极好的姑娘,是我梦寐以求的姑娘。但是,当我离开鬼宫之时,我己许下宏愿,只要我的功力一恢复,我便一定要去救香姑,并娶她为妻,因为……我只能娶她了!所以,圣手神医替我放出体内尸龟之毒,我便急急向平都去欲救香姑。没想到,在半道上遇这魔琴……” 青蝉却并未注意到梦南柯在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偎在他怀里,享受有一生从未享受过的幸福。 她知道,她与梦南柯之间,无论生与死,只有这么一会儿相偎的时间了,她要抓紧这难得的光阴,尽情享受一会儿。 而梦南柯仍在诉说着心里的活:“那该死的锦衣卫统领,想将我送给酷爱男风的土司当娈童,这对我武林人士来说,乃刻薄的污辱!我与你一样,已抱定一死的决心,但是,在死之前,我不能做出对不起香姑的事……” 刚说至此,牢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接着听见一声猛喝:“什么人,竟敢来打劫牢中御犯?” 这喝声刚落,便闻牢门外,传来那跣脚汉曹天海一声惨叫,接着,又传来刀剑砸牢门大锁的声音及远处不少人吆喝着跑来的声音。 梦南柯与青蝉同时一惊,青蝉出自本能,倏地从梦南柯怀里跃起。这一跃,青蝉竟惊奇地发现自己被封的两处穴道,居然全部都解开了。 原来,青蝉因被梦南柯那一阵抚摸,引起体内血液沸腾,不知觉间竟将被封的穴道撞开了。 而梦南柯却仍全身乏力,站不起来。 青蝉试一运气,竟周身通畅无阻。听牢门外的声音,却是刀剑交鸣,打头甚急。那砸门的声音,响了几下后便不响了,想是劫牢之人杀了曹天海后,周围的锦衣卫闻声赶来。来不及救他们,已与锦衣卫战在一起。 二人听门外喝声时,竟是十几个大内高手,正在围攻一个女人。 青蝉功力一复,急去替梦南柯解穴。这回指力虽到,却又因那点穴手法怪异,青蝉推了一阵,不但未解开梦南柯被封的穴道,倒痛得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青蝉连推一阵,解不开梦南柯穴道,也是急得额上冒汗。梦南柯急道:“姑娘不必为我解穴了,你快设法突出牢去,告诉你父母,魔琴主人是大内统领刘……刘……”梦南柯只知伪兰天野的姓,却不知其名,急一阵道:“反正不能让他们与-人互相残杀,让……” 话未说完,忽听外面的声音大乱,似又有高手赶来劫牢,只听几声惨叫之后,牢门外又响起了砸门的声音。 青蝉急扶梦南柯起来,只听哗的一声,门已被人一脚端开,一个女子急叫道:“公子与小姐快走,我掩护你们!” 刚说至此,两个锦衣卫已奔至这女子身后,两把长剑,倏的劈向这女子后脑。 这女子闻风辩器,将手中鬼头刀怪异地向后划个弧形,荡开劈来二剑,喝声:“公子快走!”又返身抵挡追来的大内高手去了。 梦南柯闻这声音甚熟,似是香姑,却因她蒙着面,看不清。她手中那鬼头刀,却是那跣脚汉曹大海的。 青蝉见梦南柯全身无力,顾不得嫌,急将他背在背上,冲出牢门。在门口被那曹天海尸体拌了一下,差点摔倒。想起剥衣之辱,青蝉一脚将他脑袋踢烂。见那蒙面女时,正手挥鬼头刀,也用一种十分怪异的刀法挡住十来个大内高手的进攻,一边回过头来对青蝉叫道:“小姐快背公子逃走,公子的马在谷外林边!” 青蝉秀目一张,见一个老和尚与一个葛衣老者,正在另一边挡住攻来的大内高手,情况甚急,也顾不得多说,急从地上拾起一把剑,背有梦南柯急走。不料前面,突地又闪出几个锦衣卫上。青蝉背着人,一手持剑相接,只两招,便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 正危急时,突觉眼前人影一晃,那葛衣老者手挥一把小药锄赶来,只几招便将几个卫士击退。 只听那边老和尚叫道:“神医快带他们逃走,不要管我!” 那葛衣老者几招将前面锦衣卫逼退后,急向青蝉挥手。青蝉背着梦南柯急跟在后面,弯弯绕绕地跑了一阵,也不知遇到多少高手阻拦,皆被那葛衣老者冲开,来到一个小树林旁,青蝉见林边果有一匹白马,急跃过去,将梦南柯扶上马背。 那匹马正是梦南柯的雪里追风,一见梦南柯,不由欢嘶起来。 葛衣老者抨锄挖断拴在树上的马缰,袖袍一挥,将青蝉带上马背,急向青蝉道:“你们快向南走,老夫去接应一下水镜上人与那无名女子就来!” 说完轻轻向马臀一拍,那马带着梦南柯与青蝉如飞而去。那老者则返身向激斗的方向奔去。 那葛衣老者,正是圣手神医张中楠。送走梦南柯与青蝉后,见水镜上人正遭数十名大内卫士围攻,急返身冲入重围,对水镜上人道:“大师快走,待小老儿来断后!” 水镜上人将达摩杖舞动,迫退逼近的几个大内卫士,对张中楠叫道:“神医快去救那蒙面女子,再一起走不迟。这里,老衲自信还可支持一阵!” 张中楠急舞药锄,左冲右突,在周围转了一遭,却不见那蒙面女子,而那大内卫士,此时却越围越多。 张中俯不见那蒙面女子,估计她若不是已突围走脱,便是已遭官兵毒手。见情况危急,急冲回水镜上人身边,呼道:“大师咱们一起走吧,那女子想已先走了!” 水镜点头道声好,二人联手,向外直冲,官兵竟无法挡住。不一会,二人便已冲出了重围,闯到谷外。 二人正欲喘口气,忽闻前面传来一声冷笑,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水镜大师与圣医,久违了!” 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闻声一惊,举目看时,朦胧的夜色中,并排站着那擒龙手刘显与那伪兰天野。在他们身后,站着花雨剑手梅浩成、桐柏二煞及黄河二鬼等。 水镜见那伪兰天野手捧魔琴,暗自心惊,却不显慌乱,一收达摩杖,对刘显打了个问讯道:“刘舵主久违了!这位捧琴的施主,却恕老衲眼生,不知尊姓大名?” 刘显身为平夷将军,竟被水镜当众称他在丐帮时的称谓,形同羞辱,却不形怒于色,指着伪兰天野对水镜冷笑道:“这位大人,乃当今御林军统领刘云鹤将军,奉旨来蜀南公干。大师与圣手神医乃世外高人,怎的参予谋反作乱,前来抢劫御琴?” 水镜上人一听“刘云鹤”三字,猛想起黄河派掌门人烈火祖师被嘉靖帝封为护国真人后,收了一个关门弟子,秉赋甚佳,深得烈火祖师喜爱,临死之时,竟反常例,将掌门之位传与最年轻的关门弟子,这弟子正是刘云鹤。江湖人士因黄河派已沦为朝庭鹰犬,故那刘去鹤登黄河掌门之位时,无一派前往祝贺。听说那刘云鹤只当了一天掌门人便将掌门之位传与大师兄,自己却不知去向,原来竟是作了御林军统领。水镜上人不由冷笑道:“哦,原来刘掌门作了宫庭卫士,整日伴着皇上,怪不得老衲眼拙,失敬得很!只是刘舵主道老衲谋反作乱,却令老衲奇怪。中原武林十大门派的前辈掌门人自丧在魔音之下后,十派门人曾结集唐古拉山下写下血誓,若魔琴重现江湖,各派定当联手毁琴以雪奇耻,否则视为武林叛逆,人人得而诛之。二位一为丐帮分舵舵主,一为黄河派掌门人,想来知道,那十派门人血书,至今还藏在嵩山少林寺内。老衲闻魔音重现江湖,即前来毁琴,不想刘舵主竟称老衲谋反作乱;而二位持魔琴作恶,却不知该怎样解释?” 刘云鹤一听顿时怒道:“什么十大门派,全是作乱犯上的匪人,刘将军与我早已归属皇上,老和尚胡言乱语些甚么?你这秃驴不在庙中吃斋念佛,却勾结匪人谋反作乱!快点束手就缚,以免刘某动手得罪!” 随着喝声,刘显已急闪至刘云鹤身后。而刘云鹤手中魔琴,已对准了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 水镜上人闻喝,正欲运功与魔音相抗,冷不防身边的圣手神医长袖倏起向他一拂,这一拂出招奇妙,水镜上人怎知圣手神医会对他出手,在全无戒备之下,顿被拂得身子飞起丈余远,啪的一声,落入了水中。 只听圣手神圣疾呼道:“大师快走,魔音透不过水!” 原来圣手神医在梦云亭被魔音伤害之后,急急地查了一番翠屏书院,见树上小鸟,因受魔音所扰,也掉下树来死去,而石缸中的金鱼却安然无恙,故推测魔音透不过水。今与水镜上人骤遇魔琴,知若返身而逃,定会被那魔音追上。因此,圣手神医不动声色,暗察周围地形,发现自己竟置身于长江边上,立时想好了逃走的主意。 趁水镜上人与刘显和刘云鹤搭话之时,圣手神医选好了方位,凝力待发。所以,他一见刘云鹤要发动魔琴,急一式“流云拂手”,趁水镜对他无备将其拂入江中,自己却不逃走,决心以身涉险,试一试新练那对付魔音的“回音壁”异功。 就在圣手神医拂袖疾喝之时,刘云鹤已将魔琴发动,但闻“铮铮”两声之手,一曲充满杀气的“十面埋伏”,已破空而来。琴声一出,刘显梅浩成等,皆缩在刘云鹤身后,不敢乱动。 而此时,圣手神医已闭了耳门等大穴,将体内真气,尽逼于肾俞穴处。因肾属水,意图以水保住体内真气。而脚下则站定壬癸方位,背靠大江而立。而面上,却带着轻蔑的微笑,对着刘云鹤等人。 刘云鹤弹了一瞬,自以为圣手神医必定倒地挣扎难起,谁知一曲过半,圣手神医竟不为所动。 刘云鹤顿时大惊,急加上两成指力,疾拨琴弦,一曲尖历的魔音,顿如千万支无形的匕首,破空向圣手神医飞去。 只见圣手神医身子轻晃了一下,仍然站立不倒,但脸上却失去从容之色,变得甚是严峻。 刘云鹤见运上九成指力,仍击圣手神医不倒,不由大急,疾运十成指力,让魔音如狂风骤雨般,向圣手神医迫去。 此时圣手神医虽闭了耳门穴,仍觉魔音如小锤似的猛击着太阳穴,使他头痛欲裂。而逼在肾俞后的真气,也开使剧烈地跳动,大有破穴而出之势。 再看那刘云鹤时,因运足十成劲力,仍未击倒圣手神医,此时已头部汗出如雨,两眼充血。再过一会儿,若再击不倒圣手神医,定会血管破裂死亡。 躲在刘云鹤身后的梅浩成见势不妙,急一甩左腕,“唆”的一声,向圣手神医射出一枝袖箭。 第三十五章 美人砸琴 此时圣手神医与刘云鹤二人之间,正是顶尖高手斗力到性命攸关时刻,稍有一点疏忽,便即命丧黄泉。 梅浩成这一袖箭打出,顿时“哎哟”一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而圣手神医此时正竭尽全力控制真气不散,猛见袖箭飞来,急足尖点地一式铁板桥,仰射长江。就在他发力这一瞬间,魔音顿时趁虚而入。圣手神医腾身空中时,只觉腹内“噗”的一声轻响,顿时全身瘫软,身如一片败叶,滴溜溜地掉入江中。 那刘云鹤将魔音发到极至,却觉如泥牛入海,从圣手神医周围飘过散去,竟碰不上一点反抗的内力返回,便知不妙。 正大急间,忽见圣手神医不支,身如败叶飘入江中。刘云鹤心中一喜,内力一松,顿时“哇”地一声,从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晃了几晃,立足不稳,仆倒在地。 黄河二鬼急过来将刘云鹤扶起。刘显等急冲到江边,一看,却不见了圣手神医踪影。只道他潜入水中,将各种暗器乱发一阵,估计已没命了,方才住手。 那黄河二鬼正扶起刘云鹤之时,忽地从后面乱石岗内冲出两道人影,疾如闪电射到魔琴边,伸手便抓。 此时刘显,桐柏双煞等正对着江面将暗器乱射,未注意这偷袭之人。黄河二鬼听得背后声响,转身一看大惊。 黑砂掌张汉奇不及多想,急挥掌向那抓琴之人拍去。谁知那人毫不闪避,右臂一抬,一奇门兵器向张汉奇飞旋迎来,另一只手,仍去抓琴。 张汉奇收掌不及,只听嗡的一声,一只右掌,竟被那奇门兵器绞断,却仍去势不竭,“啪”的一声拍在那人脸上后,方掉下地。 那人已抓琴在手,右腿一抬,便踢向张汉奇。 阴煞掌刘云麟急放开刘云鹤,返身上步冲拳,便打向那抓琴人之后心。谁知拳未到,突闻旁边一声轻喝“慢来!”一把金算子,已点向他胸前大穴。 阴煞掌见势不妙,急收拳旋身,躲开击来的金算子。那抓琴之人趁势一式“鹤唳中天”,抱琴跃身而走。 谁知身还在空中,骤闻一声冷喝:“何方英雄,请留步少叙!”一人斜飞而来,手中长剑如天女散花?泛起一片剑光罩来。 抱琴之人身在空中躲避不得,见状急将手中怪兵一式举火燎天挡去,只闻咔嚓一声。飞来之人剑尖竟被绞断,而抱琴之人被这一击,也被逼了回去。怀中之琴铮的一声掉了出来。 两人同时落地,皆去抢琴。 使剑之人,却是花雨剑手梅浩成,刚才发箭射圣手神医之时,不慎动了真气,身子越过魔琴半步,顿如遭雷击似的跌倒在地。幸喜魔音一停,方不致被继续伤害。倒在地上,正运功疗伤之时,骤见有人抢琴,因此负痛跃起,挡住抢琴之人去路。见魔琴落地,怕那持金算子之人袭击,不敢弯腰去拾,见对方已至琴边急出一剑,将对方逼退,同时脚尖一点,将琴踢了开去,同时喝道:“尊驾,可是天星庄牛庄主?” 那抢琴之人,正是大星庄裁云手牛鸿彩与袖里乾坤司马文生。二人跟踪魔琴,已是二比今趁刘云鹤倒地之时,欲趁机抢走魔琴,却未防花雨剑手骤出并认出他们,顿时惊慌。一愣之时,那边刘显、桐柏二煞等已闻声,急抢了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 那魔琴,被梅浩成踢飞丈余,刚“铮”的一声落地之时,只见乱石岗后倏地又窜出一条白影电射至魔琴边,脚尖一勾,已将魔琴勾到手中。身形还未站稳,突觉几股劲力迫来,急将魔琴为兵器,向前一翻,便迎了上去。 迫来之人,正是刘显与天星庄二杰。 原来,天星庄二杰被花雨剑手喝破行状,不敢明里与官府作对,却又不舍魔琴,故齐皆向琴跃来,欲取琴而走。见琴被一不速之客抓去,急将日月锁心轮与金算子,同时向这白衣人砸去。 而刘显刚转身,骤见白衣人取琴,不及叫喊,脚尖一点,身子腾空,使山成名绝技岳王虎形拳中的一式“晴空霹雳”,凌空向白衣人头顶砸去。 三股大力,同时砸向白衣人,被那白衣人翻腕用魔琴一落。但闻“铮”的一声巨响,三人之力,同时砸在魔琴上,竟被魔音震得倒退三五步,方勉强站稳。 而白衣人被三股大力一砸,身子竟被击飞丈余,方得站稳,头中,却“嗡嗡”作响。 刘显定神一看白衣人,不由失声呼道:“圣手书生?” 眼睛,却望向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大内统领刘云鹤。原来,刘云鹤已向刘显声称梦云亭已死在他的魔音之下,今见梦云亭骤现,竟疑为鬼魂。 梦云亭闻呼冷笑一声,见梅浩成与桐柏二煞已闻声截向他的退路,急将琴对准三人,正要发动,猛觉后面几股大力又突袭而来,急回身用魔琴一荡。突袭之人,正是天星庄二杰与刘显,见魔琴荡来,不敢碰上,怕弄响伤人,皆抽回兵器,而梅浩成三人已在梦云亭回身之时跃至他身后,一支断剑与两对判官笔,疾向他背上几大要穴刺来。 梦云亭前后受敌,脚尖一点,一式旱地拔葱,跃起丈余,斜飘落下,正欲扣琴,几大高手欺身而上。梦云亭急将魔琴左右扫动,众高手怕兵器碰到琴弦上,伤了自己,皆不敢硬接,将兵器缩回。 刘显见状急喝道:“大家全上,缠住他!若让他发动魔琴,咱们全都别想活命!” 这一声喝,除断了右掌的张汉奇外,在场众人发一声喊,将梦云亭困在核心,各种兵器如雨击来,不给他丝豪扣琴的机会。 天星庄二杰见状,知留在这儿,无论谁胜谁负,自己二人决难讨好,彼此打个暗号,悄悄退下场而逃。 刘显见二人逃走,此时却也顾不得他们。见梅浩成,桐柏二煞、刘云鹤、阴煞掌将梦云亭围了个密不透风,料定今天梦云亭插翅也逃不出自己手心,便放心地退了下来。 谁知刚站定观战,陡闻不远处一声刚劲的哈哈传来,只闻啵啵两声,刘显的护心铜镜竟被这哈哈震得连响两声。刘显顿时大惊失色,若不是护心镜护着,自己的膻中与中庭二穴,岂不被对方罡气击中?不由怒喝道:“何方妖人,竟敢暗中伤人?” 随着喝声,刘显已抓过身边降魔杆。 但闻一阵哈哈又起,一大团肉球,竟如驾着哈哈而来似的,飞至刘显面前。 刘显定神一看,竟是峨眉万年寺主持,人称笑弥勒的净禅大师。 刘显又惊又怒,疾喝道:“净禅大师,难道你也要与官府作对么?” 笑弥勒大嘴一裂笑道:“刘舵主,你家佛爷可不管什么官家盗贼,眼里只看谁是谁非!你率这么多人围攻梦大侠一人。大逆武林规矩,佛爷打抱不平来了!” 嘴中说着,手中水磨禅杖,已向刘显当头砸来。 刘显出身武林,自知笑弥勒厉害。急将降魔杵一搅,铁锁横江,顶住砸来禅杖。退步抽身喝道:“净禅大师,你真要与官府作对,不想要你那万年寺基业了?” 刘显这么说,乃是想在气势上先将笑弥勒压倒。 笑弥勒见刘显一味抬出官府压他,知刘显的一百零八路岳王虎形拳及由丐帮打狗捧法幻化而来的降魔作十八式的厉害,要想胜他也是不易,便有心气他个心浮气燥,大笑道:“自古成者王候败者贼,你这臭要饭的花子,也敢在你佛爷面前装什么官老爷模样?瞧你满脸皱纹,就是浑身挂满官印,也不象个当官的,看杖!” 手中禅杖,又是呼的一下砸向刘显。 刘显自混上总兵之职后,最忌别人提起他曾是丐帮门下之事,闻言果然怒极,闪身躲开砸来禅杖,手中降魔作一式“玉兔捣药”,便指向笑弥勒胸膛。 笑弥勒见刘显中计发怒,心里暗喜,旋身躲开降魔作,使开峨眉一百零八式降魔杖法,与刘显周旋开来。 刘显使降魔杆,却不会降魔杖法,所用乃丐帮打狗棒法,使巧为主。却因刘显发怒,每一招式,皆灌注极大的劲力,恨不得一样将笑弥勒打碎,正犯了兵家大忌,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与笑弥勒较力,却吃了大亏。 笑弥勒的一百零八式降魔杖法一旦展开,顿时呼呼风生,卷起凌厉的劲气,逼向刘显,并不时配合一个哈哈,击向刘显头部要穴。不一会,刘显便被逼得手忙脚乱。 黑砂掌张汉奇右掌被裁云手牛鸿彩用日月锁心轮绞断后,身子又被一脚踢飞,顿时昏倒在地。昏迷中,听到一阵杀声,睁眼一看,觉右臂奇痛,一只右掌已齐脱不见,差点又昏了过去。当下急出左指,点了右臂肩井、阴谷等几处大穴,止住流血,站了起来。骤见刘显被笑弥勒打得连连败退,急从地上拾起一柄单刀上前助战。却因他所长乃毒砂掌,今左手使刀,甚是不便,上前助战,帮不上刘显多少忙,倒落得以二敌一的口实。 笑弥勒正要胜刘显时,突见地上爬起一人舞刀而来,也是一惊。只两招过后,见张汉奇左手刀法笨拙,不足为患,倒碍得刘显手足,笑弥勒不由笑道:“刘花子你手下之人怎如此无用,快重找几个象样的人来帮你吧!” 口中虽是说话,手上却毫不放松,呼的一式怪蟒横空,砸向刘显,趁他用杵横档之际。却中途变招,灵蛇摆尾,杖端反挑,“当”的一声,将张汉奇单刀挑飞,顺势逼向刘显。 那边桐柏双煞见主帅受挫,急弃了圣手书生,双双跳过来叫道:“刘将军请稍息,待咱兄弟会会这秃驴!” 刘显身为朝庭大将,被笑弥勒当着同僚叫他“花子”,已是怒极,降魔杵急展丐帮打狗棒法,凌厉至极地向笑弥勒反扑过来。 笑弥勒见他黔驴技穷,采取拼命打法,不敢大意,且知桐柏二煞乃当今武林一流高手,若联手而上,自己定当不敌。因此,一边用杖封住刘显攻势,一边用话封刘显:“刘花子你非佛爷对手,快把那两只跳蚤也叫上来,四人陪你佛爷玩玩如何?” 刘显攻势不停,嘴中却骂道:“你这秃驴,刘某一人便可打发你上西天,如何用得着四人齐上?” 谁知桐柏二煞并不理会笑弥勒话中讥讽之意,闻言笑道:“净禅秃驴既然活得不耐烦了,咱兄弟就成全了你吧!” 说着双双抨笔而上。 笑弥勒见他们全然不顾武林规矩,四人真的上来,不由惊慌。当下不敢大意,将禅杖舞动如飞,抵往四人攻势,眼睛,却开始觑着退路。 而梦云亭以琴为兵器,顶着刘云鹤、梅浩成与阴煞掌刘云麟三大高手,却开始显得吃力,只为三人兵器怕碰上琴弦为魔音所伤,又自以为胜券在握,不愿损坏魔琴,故只是固定梦云亭,将兵器不断向他身上招呼,一遇魔琴砸来便缩回兵器,不敢与之相接,但也不给梦云亭发动魔音的机会。梦云亭见他们心有所忌,更不客气,一发将琴身左荡右扫,硬碰对方兵器。一时间,倒让梦云亭占了上风。见笑弥勒吃紧,梦云亭脚下,便试着向他靠近。 笑弥勒一根禅杖以一敌四,甚感吃力,正准备招呼梦云亭逃走时,忽见江边湿淋淋的,跃上两个人来,一看,却是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笑弥勒顿时精神大振,急叫道:“上人与神医快来,刘花子正想倚多为胜,想吃了洒家呢!” 原来,水镜上人被圣手神医一袖拂入水中时,怕圣手神医遇害,不愿独自逃生,急窜出水,欲跃上岸,恰遇魔音发出,耳门顿时如遭锤击,真气一滞,身子立即又沉入水中。而头一入水,那魔音威力顿失,水镜只闻琴声甚急,却不再感到头痛,真气复又畅通。 水镜急忙采用龟息之法,屏住呼吸潜往岸边,欲再次出水援救圣手神医。谁知刚一探头,便觉魔音如狂飚而来,复将他击沉入水。水镜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觉江面噗的一声,掉入一人,而魔音也截然而止。 水镜急眼一看,竟是圣手神医受伤落水,而刘显等正向江边跃来。水镜急射至圣手神医身边,伸腕一带,向深水处潜去,躲开刘显等射入水中的暗器,潜至刘显等人所立岸边那凹崖之处,方将圣手神医之头托出水面,一看,圣手神医因受伤过重又被水呛,竟已昏了过去。再看刘显等人,还在头顶岸上向水中乱射着各种暗器。 当下水镜顾不得危险,将圣手神医托到四崖无水处,紧急施救,控出他腹内江水。一听岸上,却传来兵器交鸣之声,似又有人与刘显等激烈拼斗。奇怪的却是魔音竟未再响。 水镜来不及上岸观战,急将圣手神医放平。一探脉息,不由大惊——圣手神医体内的全部内力,竟全部散去! 水镜急为他推宫过穴,好一阵,圣手神医方缓缓醒来,睁开了眼。却四肢无力,一动也不能动。 水镜见他醒来,忙将他翻转,两掌按在圣手神医任、督二脉上,将自内力,输入圣手神医身体。 一股热流,顿时源源不断地流向圣手神医体内。 圣手神医见状大惊,知水镜为救他,竟然要牺牲自己功力。刚能动弹,圣手神医急闭了背上经穴,使水镜内力输不进来。 水镜觉输出的内力受阻返回,便知圣手神医已闭了背上穴道,只得收功回掌,念了声佛,开始调息呼吸。 圣手神医待水镜收回掌,忙翻身坐起,试着调整体内真气,虽觉大不如前,倒是畅通无阻,也急打坐调息。 不一会,二人皆觉气匀。而岸上打斗呐喊之声甚紧。二人侧耳一听,竟是有不少人在围攻两人。水镜仔细听了一会,不由失声道:“不好,上面有不少官兵,正在围攻净禅大师与一个武功高绝之人!神医功力未复,请在此多调息一会儿,待老衲上去看看!” 说着便从腰问抽出达摩杖,向岸上跃去。 圣手神医经水镜上人内力相助,此时功力已恢复了一两成,当下顾不得许多,急跟在水镜后面,跑上岸去。 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一出现,刘显不由大慌,不知圣手神医功力未复,只认为对方乃江湖上两个顶尖高手,而魔琴又在梦云亭手中,一旦交上手,自己人虽多几个,但皆非对手,一急之下,急伸左臂,向空中发出一枝绿色蛇焰箭。 这绿色蛇焰箭,乃官军中最紧急的求援信号,不到特别危急之时不得发出。 水镜一到,立刻向刘显追去。 那毒砂掌张汉奇,此刻已是独手掌张汉奇,因左手挥刀,不但助不了刘显克敌,反在中间碍手碍脚,正羞愧时,忽见跑来一个水淋淋的老和尚,不知水镜厉害,急退出阵,转身挥刀对水镜喝道:“你这又老又秃的落水狗,竟敢来阻挠官兵捕贼?看刀!” 水镜见他粗芥,道声“罪过”,手中达摩杖一挥,磕飞砍来的单刀,反杖一拍,将他击入江中,身子却借力一跃,手中达摩杖,已指向刘显后背。 刘显闻背后风至,急弃了笑弥勒,缩肩旋身躲开戳来之杖,手中降魔杵反手一荡,但闻“啪”的一声,杖杵击实,双方皆立足不稳,蹭蹭蹭的向后退了三步。 刘显平时慑于水镜上人威名,从未有与水镜上人过招的勇气。今为自救,情急之下,才敢以杵去接水镜上人达摩杖,谁知一荡,自己虽被杖力击退三步,水镜上人被他这一荡竟也退了三步,刘显不由勇气倍增,大喜喝道:“你这糟老和尚徒有虚名,原来如此不济,且再接本将军一样!” 若论功力与杖法,水镜可谓天下绝伦,两个刘显也非他对手,却因刚才为救圣手神医,水镜元气大伤,此时内力,只同二流高手。水镜一发觉内力不如平时,便不敢与刘显斗力,急展开少林掌门人单传的一百零八式达摩杖法,向刘显逼去。 刘显正得意时,骤见水镜手中达摩杖如金蛇狂舞而来,吓了一跳,也展开丐帮十八式打狗棒法迎了上去。 因内力不济,水镜便不再让杖作击实,只想在技巧上胜他。当下脚踏达摩凌虚步,杖如灵蛇戏水,只几招,便将刘显逼了个手忙脚乱连连败退。 那边梅浩成、刘云鹤、阴煞掌三人正围着梦云亭疾攻,不让他有发动魔琴的机会,陡见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出现,毒砂掌张汉奇只一招,便被水镜打下水去,顿时惊慌。梅浩成急对刘云鹤道:“刘大人请挡住这姓梦的,待小将去会会那边!” 说着急退步撤剑,跳出战圈。见刘显己发出紧急求援信号,并顶住了水镜的达摩杖,梅浩成忙一挥断剑,向圣手神医跃去。 梅浩成功力剑法,虽入中原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但久闻圣手神医武功已臻化境,一直神龙不见首尾,因此心有所惧,一上阵,将断剑虚晃一招,阻住他攻向刘显之路,却不敢主动出来。 圣手神医此时功力,只恢复了一两成,连普通高手也不如。见梅浩成阻住他去路,并不进攻,知梅浩成若发觉他功力未复,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心里一默,计上心来,对梅浩成喝道:“吠,大胆狂徒,连你师傅定阳真人也不敢与老夫对招,你这小子手舞断剑而来,难道欺老夫老朽了么?老夫若不在一招之内,将你拿下,岂不羞见天下之人?” 梅浩成知西门圣、梦云亭、水镜上人等皆无力与魔音相抗,唯有这圣手神医,若不是自己助刘大人一袖箭,刘大人所发魔音不但制不了他,倒可能会脱力而死。其武功,看来竟在水镜与西门圣之上。他既言要在一招之内将自己拿下,所言可能不虚。 因此,见圣手神医从腰间解下小药锄,梅浩成急跨虚步,左手剑指捏卸字诀,右手无尖断剑斜飘至额一字开胸,屏气凝神,等待圣手神医出击。 谁知圣手神医却将锄一收,对梅浩成笑道:“你这小子,不托定阳老弟教你十年,居然学会那牛鼻子的保命本领!你这一招,看似武当的守剑一式的铁锁横江,却暗蓄太极刀的玉女穿梭在内。不识你这招的,若正面攻来,被你突换险招,岂不弄个透心凉?定阳老弟凭这一招杀了无数高手,无人能破,取名‘塞外惊鸿’,就连老夫也别想在一招之内化开!不过你小子功夫未到家,且也是无尖断剑,老夫却只须半招便将你破了——” 圣手神医说至此,手中药锄,突地在空中怪异地一绕,勾向梅浩成左肩。 梅浩成见圣手神医收锄道破他这剑式的名称,心下更是惊惶。见他如毫无武功的农夫似的用锄来勾他左肩,不自觉地挥剑去挡,却猛觉右腕合谷穴一麻,被圣手神医倏地中途换招用锄头敲在他合谷穴上,手中断剑,顿时当的一声掉到地上。当时吓得呆若木鸡,竟忘了逃跑。 圣手神医趁势进步侧身回时,用锄柄点了梅浩成命门穴,笑道:“如何,老夫击落你手中之剑只须半招,余下这半招却收手不住,必点你命门死穴。但老夫念你年轻不想要你的命,故下手留情,只用了一两成力。你给我好好站着别乱动,不然经血逆转,马上就会要了你的小命!” 梅浩成一听,顿时动也不敢动。 其实,梅浩成这一剑式乃武当剑法中最严密的守式,就在平时圣手神医也别想破它。圣手神医先点破剑名以乱他心神,趁他慌乱时竭尽全力点了他两处穴道。因手上无力,点向梅浩成命门这一下毫无劲道。梅浩成只须一运气便可识破的,却被圣手神医吓着,竟动也不敢动,两眼乞怜地望着圣手神医,恐怖至极,怕他再下杀手。 圣下神医吓住梅浩成,已觉心跳气喘。怕被梅浩成看出破绽,急转身向正在激斗的水镜上人与刘显走去,欲凭昔日名头吓住刘显,扭转场中局势。 刘显本已被水镜上人逼得手忙脚乱,见圣手神医只一招便制住梅浩成,向自己走来,更是大急,被水镜逼得连连后退。 圣手神医怕被官兵看出他功力未复破绽,不敢参战,却手握药锄,故意对刘显跃跃欲击,乱他心神。 刘显正慌乱间,陡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响起,一个少年将军率百余名官兵急驰而来,在马上大呼道:“何方歹徒,竟敢对俺父帅无礼?”嘴里喝着,脚尖一点马背,身随声起,一式飞鸟投林,射向逼向刘显的圣手神医。 梅浩成穴道被制,动也不敢动,见这少年将军率队来援,在马背上向圣手神医跃去,急呼道:“少将军小心,那老者厉害!” 少将军刘挺身在空中,闻喝不及换招,手中长剑一式“白虹贯日”,刺向圣手神医。 圣手神医见剑到,急半旋上身避过,反手“银锄荡月”,敲向刘铤环跳穴,欲趁他立足未稳之时将他制住。刘挺见势不妙,长剑疾收向右一拍,“啪”的一声碰到锄上,借力侧翻,立住身形,已被圣手神医这神妙的一锄惊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圣手神医时,竟被他这一拍击得蹭蹭蹭地连退三步,不由奇怪。当下不及思索,长剑一翻,唰唰唰地,向圣手神医连攻三剑。圣手神医药锄左击右挡,每一式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却因内力不济,皆被刘挺荡开,逼得连连后退。 这边刘显见援兵到来,立刻精神大振。四名大内高手赶到场中,见刘显危急,立刻联手向水镜逼来。而几十名锦衣卫士,则向笑弥勒与梦云亭攻去。 刘挺见圣手神医招式神妙,内力却不如普通高手,顿时放心。使开梅浩成所传的武当剑法,唰唰唰地向圣手神医攻去。身上,虽被圣手神医药锄碰上几次,但皆无大碍,心下大喜。又见神医药锄劈来,刘挺干脆不闪不避,长剑奋力一荡,竟将药锄荡飞,倏出一指,便点了神医肩井穴。对身后一名卫士喝声“绑了”,又向水镜冲去。 梦云亭手舞魔琴,敌往刘云鹤与阴煞掌,虽立于不败之地,却因二人缠得甚紧,竟无发动魔音机会。只盼水镜上人与笑弥勒能尽快打败刘显与桐柏二煞后,前来帮忙。正胜券在握时,忽见官兵来了这么多援军,便知不妙。急欲走时,又被刘云鹤与阴煞掌缠住不放,而十余名锦衣卫士又围了上来。 梦云亭左冲右突,见官兵咬得太紧,无法冲出去,更存毁琴之心,舞动魔琴,尽往对方递来的兵器上碰。刘云鹤因胜券在握,见梦云亭每一招式皆意在毁琴,急喝道:“诸位小心,别让这厮坏了魔琴!” 众卫士不敢违命,尽皆注意不让兵器碰到琴上。这么一来,竟让梦云亭冲动阵脚,冲到一块大石前,将心一横,拼着受三面刺来之剑,双臂举琴过顶,运足全力将琴向大石砸去。但闻“轰”的一声巨响,那大石竟被击碎,而震响的魔音,竟使场中所有的人如遭巨锤击顶。几个功力较差之人,当场便被震破心脉,仆地而死,众多高手,尽皆拿捏不稳兵器,摇晃欲倒。而沿江群山中,竟被这轰鸣的琴声卷起一阵狂风。 梦云亭身在魔音中心,自料必被震死。殊不知左臂后背与右腿三处一阵剧痛之后,竟觉心脉完好无损。急看时,却是身上两处受了剑伤,而刺入右腿上的一柄长剑尚自在余音中颤动。 再看周围时,两个大内卫士口角流血,正在地上挣扎,看样子是活不成了,刘云鹤被震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 梦云亭伸手抓住插在腿上的剑柄,尽力拔出,向前跨了一步,欲刺向地上的刘云鹤,却因受伤过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忙以剑拄地,竭力支撑着身子不让倒下。 场中残存之人此时皆不能动,各自运功调息,以求尽快恢复功力将对方击毙。 正在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见一男一女两个白练缠头的-人与一个中年儒生急驰而来,一见江边这么多人或倒或立,皆不能动的怪模样,不由奇怪,策马跑了过来。 那女子最先赶到,向场中一望,向后面之人叫道:“大哥快来看,这些狼崽子全倒在这儿不知咋了?” 那-汉却叫道,“幺妹小心,刚才那声巨响甚是奇怪,别着了官家的道儿!” 嘴里叫着,也策马过来,往地上一瞧,一眼望见了倒在地上奄奄一点的圣手神医。急叫道,“咦,这不是神医么?”说着跃身下马,跑了过去,将圣手神医扶起来,急叫道:“军师快来,咱们的恩公在此!” 那中年儒生正警觉地打量着四周,闻呼急跑了过来。 场中活着的官兵们一看这出现的三人,顿时吓傻了眼。幸好三人奔向了倒地的圣手神医,并没向他们下手。 第三十六章 僰人三宝 场中诸人,本以水镜上人功力最高,却因为救圣手神医输出不少内力,竟被那声巨响震得浑身血气翻涌。此刻正全神运功调息,动弹不得。 而刘显与笑弥勒、桐柏双煞、刘云鹤等人功力相差无几,只因与魔琴相距远近及方位的不同,受伤程度也稍有不同。 刘显最先运功完毕,刚能动弹,立刻舞动降魔杵向对面的水镜上人砸去。 圣下神医被那-汉扶起后,经他一阵急救醒来,睁眼一看,眼睛不山一亮,叫道:“哈大!”却因受伤过重,这一声叫得甚低。 这三人正是九丝城-人首领哈大与军师文仲、哈幺妹。哈大一见圣手神医还认得他,不由大喜,正欲说话时,圣手神医转头手指着场中,竭力说道:“快去救……救……” 哈大与文仲顺着圣手神医所指方向一看,恰见刘显举起降魔杵,正要向水镜上人头上砸去。 文仲眼快,足尖一点,身子已如箭向刘显射了过去。身在空中,右手已铮的一声,拔出青虹宝剑,玉女穿梭,剑尖恰好点在砸下的降魔杵上。 刘显手中降魔杵被他这一点,竟被击歪,呼的一声,从水镜上人肩头边擦过,砸到了地上,心里一惊,急收杵,一式怒砸天门,又向文仲砸来。 文仲剑走轻灵,斜身避过。怕他趁虚偷袭水镜上人,不敢后退,唯犯兵家之忌,跃身水镜前面,用剑硬接刘显之杵。因顾着水镜,一时间,倒让刘显占了上风。 圣手神医见官兵们已开始动弹,躺在哈大怀中,急对哈幺妹道:“快……快……救梦大侠与……净禅……” 哈幺妹随着圣手神医手指之处一看,见一个白衣儒生正拄剑摇摇欲倒,急奔过去,将梦云亭扶了过来,急撕衣襟,为他裹上三处创口。 桐柏二煞此时已运功完毕,见刘显与一个中年儒生相斗甚急,而水镜上人运功还在紧要关头,急双双跃起,四支刺官笔,疾向水镜背上点去。 陡闻一声闷喝响起,一条水磨禅杖斜窜而来。 却是笑弥勒运功完毕,见桐柏二煞对水镜样师暗下毒手,及时喝住,同时跃身而起,将水磨禅杖一摆,横在二煞面前。桐柏二煞更不打话,四笔疾指笑弥勒前后各大要穴。笑弥勒知二煞厉害,将禅杖舞动如风,护住水镜上人,只盼他尽快运功完毕,脱离此地。 哈大正欲运功为圣手神医疗伤时,忽闻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掉头一看,见北面尘头大起,估计官兵马队来了,急将圣手神医扶上马背。哈幺妹见情况危急,也急将梦云亭扶上马背。哈大急对幺妹道:“你快护着恩公与那先生先走,我去接应军师,随后就来!” 哈幺妹道声好,急策狮马,护着圣手神医与梦云亭之骑,向南疾驰而去。 哈大见三骑走后,急返身向战圈冲去。见地上一个老僧正运功打坐,军师与一个胖大和尚正紧紧地护着他,不让一个军官与两个锦衣卫士伤他。 哈大认得这军官,乃害死他幼时好友小飞龙的凶手刘显,便拔出青龙宝刀,窜到刘显身边,倏的就是一刀。 刘显本非文仲对手,只是因文仲要护着水镜上人,倒让他占着攻势。今哈大一参战,刘显顿感慌乱。恰这时刘挺与梅浩成运功已毕,急站起挺剑过来援手,双双抵住哈大,方保持不败。 而这时,一大队锦衣卫士骑马仲来。文仲见状大惊,急呼道:“城主快退后,设法保护这位高僧离开这里!这些狼崽子且留给我与这位大师打发!” 哈大闻言道声好,后退撤身至水镜上人身边,欲脱身扶水镜而走。梅浩成与刘挺怎肯放他们而去?见哈大后退也急欺身过来,不让他有松手的机会。 文仲见状,道声“来得好!”将九曲钓叟所传百泽归流剑式使出,将刘显砸来的降魔杵,一疏一导,呼的一声,转向梅浩成砸去。 梅浩成见状大惊,急退步撤身,躲开这意外的一击,惊呼道:“刘大人,你……” 趁梅浩成一退,哈大将青龙宝刀刷的一声一式“刀劈华山”,砍向刘挺,趁他退步撤身时,双臂一张,身如大鸟,已摆脱二人纠缠,跃身到水镜上人身侧,便去救他。 谁知这一扶,水镜上人正运功至最紧要关头,竟身如磐石,哈大竟没扶动。 梅浩成与刘挺见状,忙又奔了过来,却被文仲挥剑顶住。刘显见刚才文仲那一招甚是怪异,怕伤了自己人,便不敢随便出招。刘挺、梅浩成二人不知就里,见势欲联手将文仲拿下,因此一味攻来。 文仲跃身护住哈大与水镜上人,手中青虹剑使出百泽归流疏导之法,或将刘挺攻来之势导向梅浩成,或将梅浩成之剑疏向刘显,只几招,便将三人弄得手忙脚乱,几乎自己伤了自己。 刘显见状不妙,急呼道:“挺儿小心,这兰天野会妖术,我们之间不可靠得太近,以免误打误伤!” 刘艇与梅浩成闻呼,急退步撤身,隔开了一段距离,不敢冒然出击。 但此时笑弥勒那边却紧张到了极点。以他一人之力,顶住桐怕二煞攻势,已觉吃力,却又逢一大群大内高手逼来,笑弥勒顿时险象环生。将一条水磨禅杖,舞得呼呼风生,不让众人靠近,却转头向哈大呼道:“兀那汉子,洒家快顶不住了!你快将上人扛在肩上,让我们二人护看你冲出去!” 哈大闻言,急弯腰运劲,双手托住水镜上人两边骸骨,“呔”的一声,将他举过头顶,让他仍旧成盘膝打坐之式坐在他肩上,再拔出青龙刀,护住水镜上人,向江边冲去。 笑弥勒与文仲见状,急护住哈大,一齐冲至江边。文仲对哈大与笑弥勒呼道:“你们快保护神僧过江去!我在这儿顶住一阵,不让他们发暗器!” 哈大对军师之言一直是言听计从,闻言飞跃至江边,踩水向对岸而去。哈大头上,虽打坐着正运功的水镜上人,但他水性甚佳,踩水而走,江水只漫到他双肩。笑弥勒见状不由惊奇不已,暗忖这-人若非带着水镜上人,这踩水之式,水至多可漫至他肚脐而已。 笑弥勒与文仲联手打退刘显等再一次攻来之势后,见哈大已带着水镜上人踩水到了江心,估计劲弩暗器已伤不到他们时,笑弥勒一个哈哈,对文仲道:“咱们走吧!” 说着弯腰从脚下拾起一块石片,扬手向江心斜掷而去。只见这石片在水中向前激射,“啵啵啵啵啵”连跃五下,已离岸七八丈远,方沉入江中。而笑弥勒在这掷石片之时,提气跃身而起,如离弦之箭,脚尖在石片上疾点五下,身子已至江心,“噗”的一声,身子斜插入水,向对岸潜去。 文仲见笑弥勒显示出这一手功夫,心中暗羡不已,突地一个旱地拔葱,身子跃起二丈余高,落在临岸的一根大竹梢上,使“千斤坠”一压、一松,这根大竹竟被他这突来之力猛地压弯竹捎着地,又呼的一声反弹起来。文仲借这大竹反弹之力,竟身如弹丸,向对岸弹去。这一弹身,竟被他越过江心,快至岸边时身子方才落下。落下之时,仍冲力不减,脚跟在水面划出二丈余距离,刚好滑到彼岸,只湿了双脚。 文件转头回看时,见哈大已托着水镜上人过了大半条江向这边踩水而来,那胖大和尚此时已潜至哈大身边,探身踩水,让水只淹过大腹,护着哈大,不时跃起拨落从岸边射来的箭头。 再看对岸时,那群官兵已赶到岸边,将乱箭如雨似的向河中的哈大射去。却因相距甚远,只有一两枝偶尔飞至哈大身后,却是强弩之未,被那笑和尚轻轻一拨,便拨入水中。 不一会,三人已至岸边。 笑和尚一看这-人军师不知何时竟也登岸,不由吃了一惊。再看文仲身上,只湿了双脚,更是惊奇不已。 笑弥勒只道文仲是踩水过江的,暗忖自己登萍渡水功,已入人武林中最高轻功境界,而这人速度之快,竟是神鬼莫测。当下对文仲件甚是敬重。 三人上岸后,见对面官兵已跃上附近的一条大船,向这边划来,顾不得身上水渍,仍由哈大老着向南疾走。 此时水镜上人运功已过紧要关头,从忘我的境界中醒来,只觉被人扛在肩头疾走,睁眼一看,见是被一个-汉老着,旁边,正走着一个中年儒生与笑弥勒。 水镜上人曾多次听圣手神圣描绘过-人首领哈大及其军师文帅的长相,立刻明白了笑弥勒之外二人乃是哈大与文仲。 当下,水镜上人双臂一张,从哈大肩头上跃下来,向哈大合掌谢道:“老衲险罹魔音之中,多亏诸位大侠援手,老衲这里谢过了!” 哈大急走间,猛觉肩上一松,吓了一跳,见是水镜上人运功完毕,喜道:“神僧醒了,神体可完全好了么?” 水镜上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党周身舒泰,一切如常,再致谢意后,两眼却焦急地前后寻找。 哈大知他焦急之意,忙笑道:“神僧不必着急,神医与那位白衫相公,受了一点伤,但无大碍,小妹已扶他们上马,让他们先去咱家歇歇养伤去了!” 水镜忙再致谢意,松了一口气,问道:“两位大侠,可就是九丝城主哈大侠与军师清溪秀士兰天野?” 哈大爽朗地笑道:“神僧千万别叫咱家城主及大侠什么的!咱们-人中,向来只以辈份称呼,咱哈大在族中辈份不高,阿老们皆叫我为虎儿,同辈的兄弟叫咱大哥或虎哥,因咱是属虎的,也生得恰,虎年虎月虎日生的。小一辈的皆叫我虎叔。神僧,可是传说中的中原武林泰斗水镜上人?你就叫我小虎吧!那九丝城主的称呼,是汉人才这么叫的!” 文仲也忙向水镜上人道:“晚辈本名文仲,那清溪秀士兰天野,是晚辈当年鬼迷心窍冒籍汉人去京考试时用的名号,不想被擒龙手刘显与花雨剑手梅浩成识破,使晚辈满门抄斩,只逃得晚辈一人……” 说至此,已是满面悲愤。 笑弥勒因见文仲剑法超凡入圣,渡长江那一手更是非凡,因此大为佩服,闻言忙问道:“文先生刚才对付官军那套剑法,高妙至极!不知师传何人?” 文仲忙道:“大师过奖了!小生满门抄斩的前夜,几位挚友前来相救,不幸皆失落在刘显手中。小生正危急之时,恰逢武夷山九曲钓叟恩师路过,因此救了小生,将小生带至武夷山收录为徒……” 水镜上人闻言,不由“哦”了一声。 笑弥勒却惊道:“九曲钓叟?柳云龙那老儿不是早躲进深山老林中,发誓不再管江湖中的事么?” 话音刚落,却闻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有人说道:“净禅大和尚乃佛门弟子,心无尘埃,不也在管江湖中的是与非么?” 笑弥勒闻声一惊,四下看时,但见月冷星稀,草木——,夜雾迷离,四下竟不见一个人影。 文仲闻声,惊喜交至,急叫了一声“恩师!”便对着前面拜了下去。 笑弥勒见四下无人,觉得受了戏弄,一式飞鸟投林,便对着发声处扑了过去。谁知,竟扑了个空。 水镜上人闻声,知是九曲钓叟到了,不由微笑着对头顶上那浓密的树枝道:“柳檀越怎的越老越小,与净禅大师开起玩笑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那树枝一分,从中落下一个人来,对水镜上人笑道:“人称圣僧乃当今武林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老夫这点雕虫小技,竟瞒不过圣僧!” 原来,九曲钓叟正躲在众人头顶上那浓密的枝条中,听笑弥勒言下对他有不恭之处,故使出武林绝技“借物传声”之法对笑弥勒说笑,使他闻声误以为声音来自前面,让他扑空,从而开个小小的玩笑。 不想,水镜上人竟能识破他这借物传声大法,并算出他藏身的方位,这不能不使他暗中佩服。 笑弥勒扑空回身,见一灰衣老叟,白髯垂胸,手握一根两尺余长的“拦面叟”(大烟袋),正笑吟吟地对水镜上人说话,方明白对方刚才使了借物传声大法。 笑弥勒顿觉这面子丢得太惨了,不由恼羞成怒,决定与九曲钓叟斗一斗内力。当下,运足体内罡气,对准九曲钓叟胸部膻中穴就是一个哈哈,笑道:“柳老兄这些年经深山苦炼,果然了得!刚才这一手借物传声大法,洒家自愧不如!” 水镜上人见笑弥勒脸上下不来,忙作无意似的一闪身,挡在九曲钓叟前面,让笑弥勒那两个哈哈,恰恰撞在他的达摩杖上,却又装出全无知晓似的对笑弥勒笑道:“柳檀越这借物传声之法果然了得!连老衲与净禅大师都给骗了?幸好老衲反映较迟,不然的话,老衲也会与大师一样向前面那棵树后跑去呢!” 笑弥勒见水镜禅师替九曲钓叟承受了这哈哈并为他掩饰,感到自己的修为与水镜上人比起来,实是差了一大截,自觉惭愧,唯苦笑一下,不再吭声。 九曲钓叟早闻笑弥勒哈哈点穴功夫甚佳,正欲与他较量一番,但闻水镜上人这么一讲,也自感其心胸太窄,实在不应与笑弥勒开这小玩笑,便装不知道笑弥勒刚才向他击来两个哈哈,对笑弥勒笑道:“净禅大师刚才那一式玉猫捕鼠,好俊的身法!老夫若真的躲在那树后,那可非被捕住不可!不说老夫,就是连水镜上人,也说不定躲不开这一扑呢!” 这里九曲钓叟故意将“飞鸟投林”说成“玉猫捕鼠”,给了笑弥勒不小面子。最后那一句,又似自称不如水镜上人。当下,三人彼此一笑,尽皆释怀。 九曲钓叟不及与徒儿文仲说话,先问水镜上人道:“老夫刚才见上人与净禅大师及九丝城主匆匆而走,似遇什么急事。不知你们为何到这蜀南来?” 水镜知九曲钓叟虽很早就退隐深山,不问江湖中事,但却深明大义,并非那类洁身自好明哲保身的隐士。因此,闻问立即将近月来魔音重现,自己与圣手神医闻讯赶来蜀南,意外发现魔琴主人不是九丝城主,而是大内锦衣卫统领刘云鹤之事,说了一遍。 原来,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自翠屏书院出来之后,越想越觉事态严重,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梦云亭下落,因为只有他才了解魔琴主人真象。 当下,二人易容换装,在戎州城内城外明查暗访,丝毫没查到梦云亭及魔琴踪迹,却意外发现有一队队的官兵,向南开拔,集结在戎县西南地带。而这一队队官兵的总营地,却没在戎州与戎县之间的长江边的一个谷口内。 圣手神医在以前为哈大疗伤时,曾听说过官兵对-人血腥屠杀之事。在南阳夜观天象时,见蜀南方向杀气甚重,还以为魔琴给中原武林带来的杀劫所致。今见大队官兵向戎县进发,便觉中原武林面临的浩劫,与数万-人面临的灭顶之灾比较起来,却是小得多。当时,将心中的疑虑向水镜上人讲了。 谁知水镜上人听后,连想爱徒凌如风夫妻自接怪镖后所遇到的一连串怪事,认为这事比圣手神医所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如若魔琴真的在九丝城主哈大手中,他用一部假琴将中原群雄吸引过来,无疑是要用魔琴一举制服中原十大门派,以为他用,一统武林然后向朝庭发难。那时势必引起天下大乱,受荼毒者不仅是中原武林十大门派与数万-人,更多的,还是数亿中原百姓;如果魔琴主人不是-人,那么托镖之人冒-人军师兰天野的名号,让凌如风带一部假琴将中原武林人士吸引到蜀南来,则是企图利用中原武林之手,达到消灭戎县-人这一目的——因为魔琴与中原武林十大门派,有上代十大掌门人之血仇。只要它一出现,众皆会全力以赴毁琴,以完成十大门派人士在唐古拉山下向十大掌门人遗体立下的血誓,至于黑道人物,因一旦得到这魔琴,便可待以威镇武林,成为武林至尊,闻讯后定会赶来九丝城,不择手段地夺琴。这样,九丝城会面临一场浩劫。而中原武林,也势必会导致你争我夺局面,从此不得安宁。 水镜上人这样分析,圣手神医大为叹服,认为真是这样,托镖与凌如风之人的目的既是借中原武林人士之手消灭-人,那么这目的达到之后对谁最有利呢? 对滇边的苗人?-人一旦被消灭,他们则会唇亡齿寒。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对朝庭最有利!因为,自永洪以来,官兵对-人十必有一征,势欲剿尽朝廷方得安稳。 但是,近十来次征剿,朝廷每次皆合汉士官兵十余万,但一至九丝天险,大兵每望而不敢进。 虽然,朝廷每次征剿,皆可“割草”万余,但-人就如野草似的,只要有阳光与水土,就是啃草根树皮,不久又生出一大片。 官兵拿-人莫奈何,但若让中原武林倾巢对付-人,那结果就会不同了。 能使整个中原武林人士舍命而来的,只有魔琴! 那么,用假琴吸引中原各派到这蜀南来的,只有一年解释,那就是朝廷! 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这么一分析,再看大队的官兵向戎县进发,不由为整个武林及-人所面临的浩劫忧心如焚。 圣手神医认为,以水镜上人在中原武林的威望,以及自己与九丝城主哈大那一段离奇的交情,他们应马上赶去九丝城,向中原群雄与-人们揭露事情真象,从而阻止中原群雄与-人间的一场火并。 但水镜上人却认为,在没弄到魔琴主人的真凭实据之前,二人若贸然赶去,只怕空口无凭,反而负薪救火,加速这场火并。当时唯一的办法,是尽快寻找梦云亭下落及魔琴主人,找到真凭实据。既然魔琴主人可能是朝廷内的人物,那么,这可疑的谷内便可能是那魔琴主人潜身之处。 圣手神医觉得水镜上人之言有理,便决定立即夜探那神秘的峡谷。 二人因谷口守卫森严,从正面进去定是困难,正思量如何进入谷中时,却见一个青衣蒙面人在前面一掠而过,身法飘忽如魑魅似的,极是怪异。 二人见这人行走如风,不带一点声音,其轻功似已超凡入圣。又见这身影细小,似一窈窕女子。二人想中原武林中,能具此轻功者,竟无一人。 出于好奇,二人忙运功急追而去。 但见这女子悄无声息地在山林中曲曲折折地飘忽而进,不一会,便来到一悬崖上,向下望了一会儿,竟双臂一张,向下跳去。 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见状大惊,以为这女子是寻短见而来,当下顾不得隐蔽,急跃身上崖地,向下一望,借着朦胧的月光,见这女子身如一叶似的,旋转而下,落在崖下约七丈余从陡壁间伸出来的一株虬松上,又是双臂一振旋身向深不见底的崖底落去。 二人见状甚惊,觉这女子的轻功,可谓天下无匹。 水镜上人凭着山势,判断出这女子跃下去的这谷底,正是那神密峡谷的中心。暗忖,如这女子是官军之人,定会从谷口从容而入,如今她冒奇险从这谷顶跃下,定是有极其重要的原因。 水镜瞄瞄崖下绝壁那棵虬松,估计凭自己本身功力,落在上面不至遇险,而下面还有多深,在这夜色中却目力难及。当下,以询问的目光望望圣手神医。 圣手神医常年累月为采药行走在豫南山道中,对此也具七分信心。见水镜上人以目光询问,忙点点头,从腰间拔出药锄,运足真气,双臂一张,长袖凌空一旋,便孤身盘旋而下,落到崖地壁虬松上。 圣手神医刚一站定,仰头望时,水镜上人也长袖驭风,缓缓由崖顶落下,恰恰落在他身边虬枝上。 二人倚着虬松,再向谷底看去,却觉黑黝一片,竟测不出谷底还有多深。 二人在这上不沾天,下不着地之处,已成骑虎之势,彼此相对苦笑一下,水镜上人率先提足真气,长袖驭风而下。 圣手神医见状,更无退缩余地,唯提气盘旋而下。 圣手神医这一跃,只觉两耳呼呼风生,竟不知落了多久,正觉真气难继时,猛觉“噗”的一声,长袖挂在一棵树枝上,身子下降之势一滞后,长袖被拉破,落到地上。 圣手神医刚站定,却觉身边“噗”的一声轻响,水镜上人落到他身边。 圣手神医试一运气,亏那树枝一挂,除衣袖以外,全身无一损伤。再看水镜上人时,从空中接直而下,竟无一点损伤。并且,水镜上人跃起在先,落地在后,这份轻功,竟比自己高了一筹。 二人再仰头向上望时,唯见头顶绝壁夹着灰蒙蒙的一线星空,隐隐约约的现出一弯冷月,从崖顶到这谷底,少说也有二十余丈。若在白日见此绝顶,任是轻功绝伦,也决无胆量恃勇跃下。 二人踏着冷月,沿着这峡谷向前走了一会儿,只觉越走越宽阔,前面竟隐约地现出了几点灯光。 二人急屏气而行,悄悄地来到那些灯光的近侧,发现竟是从一个巨大的帐蓬内透出来的。再看周围时,竟大大小小的排列着十余个帐蓬。因谷口守卫森严,在这附近并未设有暗桩或机关,竟让二人顺利地摸到帐前。 二人屏气摸到那个最大的帐前,怕被里面的人发觉,不敢走得太近,唯躲在捆帐角的一棵树上,采用天听之术,倾听里面的人说话。只听一个威严的声音道:“挺儿,爹爹这次回蜀南,如不能成功,便只能葬身此地,再不能回京城了!这事,关系着我们全家的生死荣辱,可千万大意不得呀!” 却听一少年的声音道:“父帅怎能这么想呢?据孩儿所知,近两百年来,朝廷对-人盖十必有一征,每次动用兵马皆在十万以上,耗费国库每次皆在几百万两以上,但谁将这-人割尽过?还不是率兵虚应事故,将那些跑不快的老弱病残及妇孺的头割来充数,真正的凶顽没抓到几个,带兵大将的腰包倒塞满了银子。爹爹何苦兵马未动,便先煞了自己威风?” 却听那威严的声音道:“挺儿你有所不知,正因为以前的将领总是虚报战功,哄皇上高兴,才导致-人今天的猖狂。那蛮首哈大及他堂兄哈缑曾在以前打遍京华无敌手,你不是没听说过。何况,朝中不少大人,因嫌爹爹以前在丐帮那段经历,一直瞧不起爹爹,只盼爹爹在这儿跌个大跟斗呢!” 那少年道:“爹爹何苦长他人志气?刘云鹤那厮带来的梵天慑心琴,中原武林无人可敌,难道还不足以治住那蛮首么?何况,如今朝政大权,已大半落在张阁相手中,谅高丞相那批老朽不敢在背后拆桥!再说,这次主剿的,乃曾大帅,这可是爹爹最佩服的人。你看曾大帅兵马未动,已运用妙计,让中原武林各派与-人干了起来。以孩儿之见,只怕不用爹爹动手,那些笨蛋们已先打得个天昏地暗了!到时候只须让孩儿领一队人马,便可将那些侥幸不死的武林人物与都掌蛮杀个干净,解了朝廷两百年来的后顾之忧,立下这千古奇功!那时,曾大帅与爹爹名载史册,流芳千古,这才是时势造英雄呀!” 那老的声音道:“挺儿呀,你太年轻,把事情看得太乐观了!官场上的险恶,比这-人还可怕万分!高丞相虽无大功可居,但朝中元老大臣及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却正喜欢他这一点,因为他们的日子就要好过一些,而张阁相与曾大人则不同了。他们锋芒太露,聪明过人,所主张的也很不错,但只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一时得势,却未必长久……” 少年愕道:“父帅之意是……” 那老的声音道:“挺儿,你不见爹爹这次出征,朝廷又派刘大人来助剿么?” 少年急道:“父帅说刘云鹤那厮……” 话未完,那老的急打断他的话道:“胡来!记住,你以后人前人后,千万别这样称呼刘大人!他虽一时失宠,但谁又能料定自己明天会怎样?咱们宁可少十个朋友,决不能多一个敌人!记住,你对他,只准称呼刘大人!” 只听那老的放低了声音道:“那批大老,是不放心大师与爹爹,明是来助剿,实则是来监视我们的!” 少年忙道:“那我们……” 老的叹道:“自古为官的诀窍,在于搞平衡而非劳苦功高,作皇上的何尝不是如此?如张阁相太得势,那皇上会担心控制不住他的。你难道看不出,这次征剿若成功,一半的功劳将属御林军。但若失败,则全部罪责都在爹爹一人身上?其实,他那部琴,虽在中原武林中可谓无敌手,但-人手中,却正有这魔琴的一样克星,只是大家都不知道罢了!” 躲在帐外的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听这二人声音,竟似平夷将军刘显与他儿子的对话。一听-人手中有一样魔琴的克星,二人更是凝神静听,不敢乱动。 谁知那刘显却话音一转,道:“朝廷封爹爹为平夷将军,若将这-人全杀尽了,爹爹这平夷将军便不复存在了!” 少年的声音笑道:“那时,朝廷定会升赏,父帅至少应到兵部……” 刘显叹道:“挺儿你太天真了,爹爹出身低微,纵是立了大功,也……你没看那-蛮哈共,这几十年为朝廷立了多少大功,下场如何?记住吧,只要夷人存在,不论谁在朝中主政,都有用爹爹的时候!” 少年忙道:“那么对这次征剿,爹爹的意思是……” 刘显冷哼道:“杀一半留一半!” 正在这时,忽闻远处传来一阵骚乱声。 第三十七章 诸葛铜鼓 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闻声急向那边潜去,只见一群大内高手,正在围攻他们在山道上所见那个青衣蒙面女子。 那青衣蒙面女子一边用极其怪异的刀法逼退围来的众多高手,一边设法磕开一道石门上的大锁。在这女子脚下,已倒下几个大内卫士,而四周的卫士,正源源不断地赶来。 二人见这女子处境甚是危急,却不愿逃走,而是竭力开那石门,便估计这石门内,定是锁着极其重要的物事或人物。 恰在这时,有人发现了暗中潜伏的水镜上人与圣手神医,一声惊呼,立刻引来一大群大内高手。那女子趁众卫士松神的刹那间,奋力一刀剁下石门大锁,一脚将门喘开,呼叫了一声,便见一个少女背着一人,从那石门内撞了出来。 水镜上人急眼一看,认出那少女,竟是爱徒凌如风之女青蝉,而所背之人却是梦云亭之子梦南柯,忙对圣手神医叫道:“快,咱们助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冲出谷去!” 当下一挥达摩杖,逼开身边迫来的卫士,跃身向那蒙面少女,呼呼几杖,击退她周围的大内高手,叫道:“姑娘快走,老衲在这里替你挡上一阵!” 那蒙面少女正感孤掌难鸣之时,突见有人相助,更不打话,挥刀返身杀向另一面的大内高手,以便让青蝉负梦南柯出谷。 二人经一阵激斗,掩护青蝉与梦南柯策马走后,再寻那青衣蒙面少女时,却已不见了踪影。 二人只得突围而出,不想遇那魔琴,差点命丧江边,幸得哈大与文仲、哈幺妹赶来,将负伤的圣手神医与梦云亭救走后,四人渡江过来,不想在这里碰上了九曲钓叟。 听了他们之言,九曲钓叟忙向哈大与文仲问道:“那擒龙手道是你们手中有魔琴的克星,不知是什么?” 哈大与文仲同时愕道:“什么魔琴的克星?没有啊!” 水镜急将梵天慑心琴的起源及散入中原之事,略说了一遍。 文仲低头想了想道:“咱们-人手中共有三宝,一乃远祖-候助周伐纣时所用的那支青铜剑,世代相传咱-人中最具威望者,几天前尚在哈老将军手中,现在哈大哥手中,为咱-人最高信物;一系小生所用这支青虹宝剑,乃哈老将军初驰海疆时所得,因他带走了-候剑,故将此青虹剑留下,作调度咱-人各洞酋长信物,权代-候剑;另一宝,则是暂存小生身边的这块乌噗,因它有去百毒的功能,故咱-人世代相传,将它视为一宝。” 当下,哈大与文仲将这三宝拿出,水镜上人与九曲钓叟、笑弥勒三人借着月色看了一会儿,却看不出这三宝倒底哪样具有克制魔琴的功能。 水镜上人低头想了想,将三宝还给哈大与文仲,对哈大道:“老衲记得施主曾对神医讲过,你那-候剑内藏有一大宗秘密,为此那刘显与梅浩成等曾使尽一切办法来夺此剑。不知这宗秘密,是否与那能克制魔琴之宝有关?” 哈大想了想道:“听老一辈的人说,这-候剑内,确藏有一宗极大的秘密,但那却是百年前的事了。那次官家的都御史汪浩以授官为名,骗杀咱-人大小首领近三百人,并大肆剿杀咱-人。咱们的人在濒临灭族危机之时,曾将历代所存的财宝藏在一个秘密所在,以备咱们元气恢复后作举事之资。这秘密藏宝之处,据说在-候剑内,有缘者可从中发现其指示图象。但近百年来,咱数代人反复研究,却怎么也从中发现不出指示图象,当然,这宗秘密所系,只是财宝,与那魔琴的克星,想来不会有多大联系。” 笑弥勒思起圣手神医夜观天象之言,忙问道:“你说他们当年藏的,乃是财宝,难道他们不会同时藏起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么?” 哈大笑道:“当然会的!他们在藏这批财宝时,同时将作战时指挥各寨进退的诸葛铜鼓放了进去,因为后人举事时,这诸葛铜鼓与这批财宝一样重要……” 水镜上人未等他说完,急问道:“什么?你说有一面诸葛铜鼓……” 文仲忙插言道:“神僧有所不知,咱们-人历来最珍崇的,乃是铜鼓,将它视为权力和财富的象征。征战宴乐均要击铜鼓,故铸铜鼓甚多。世代相袭,优存劣汰,最后所存的一百零八面铜鼓,皆是铜鼓中的精品。这百零八面铜鼓,又分为天、地、人三等,每面天鼓价值耕牛皆在一千头以上,每面地鼓价值耕牛六百头以上,每面人鼓价值耕牛三百头以上。只要得到两三面铜鼓,即可称王一方了。而这面诸葛铜鼓,则又是百鼓之王,乃-候当年助周伐纣之时所用之鼓,此鼓用赤金铸成,上蒙北海龙皮,一经敲击,其声惊天动地。征战时敲响此鼓,咱-兵斗志倍增,皆以一当十,锐不可挡。后来蜀丞相诸葛亮南征孟获时,曾亲封过此鼓。所以,它虽系赤金龙鼓,但因咱-人崇诸葛丞相,皆称它为诸葛铜鼓。这鼓自百年前与那批财宝秘密藏了起来后,咱-人一直难以举事,就因为没寻着这鼓王的缘故……” 水镜上人“哦”了一声,沉吟道:“以老衲看来,擒龙手所说那魔音的克星,可能就是这面赤金龙鼓,但我们从哪儿能寻出这面龙鼓呢?” 哈大手抚-候剑,叹道:“老祖宗临危之际,不想竟无可靠之人可托这宗秘密,唯藏在这剑内,让有缘者得之。谁知,咱们数代人反复研讨这剑,竟是无缘……” 水镜沉吟道:“当今武林,精通天文地理、数学演绎的,唯数神医与梦大侠,还有洛阳天星庄二庄主司马文生这三人……” 笑弥勒忙道:“但是,神医曾告诉贫僧,当年哈大侠受难豫南医圣府时,请过神医参详那-候剑多日,也未从这剑上寻出丝毫关于那秘密宝藏的图示……” 文仲忙道:“晚辈遵师尊教诲,曾到翠屏书院恭请梦大侠到咱九丝城共事,便有请他破解这剑中哑谜的意思。晚辈知梦大侠最是敬老,故是以老城主师来名义前去恭请,谁知梦大侠怕得罪官府,并未答应……” 水镜上人忙道:“先生有所不知,就在你刚离去之时,便有官家之人扮成先生模样,携魔琴对梦大侠下了手。梦大侠与神医及老衲一样,意在桃源,但身在尘世,最终还是躲不开这臭皮囊带来的烦忧!” 九曲钓叟冷笑道:“老夫一心想躲在武夷山上过几年清静日子,但天性见不得邪恶,最后还是忍不住跑下山来。现在,梦大侠与神医既被哈幺妹送到九丝去了,我们何不快点赶去,请他二人合力共同查查这-候剑,若能找出那诸葛铜鼓,破了魔音,洗去中原武林百余年来所蒙的耻辱……” 笑弥勒愕道:“那魔琴,不是在刚才被圣手书生砸了么?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把在场之人的真气全皆震散。咱们何须再去找那诸葛铜鼓?” 水镜摇头道,“那魔琴,乃大雷音寺的万年神木与北海龙筋制成,须具武林一流高手的功力方能弹响。昔年十大掌门人中曾有人用兵器暗袭此琴,皆未能将它毁去,更何况梦大侠一用之力?” 笑弥勒不由顿足叫道:“哎呀,早知那琴未毁,咱们逃走之时就该舍命也要将它弄走,不让它仍留在官家!” 水镜当时正运功疗伤,连自保都不能,当然谈不上带琴。哈大见笑弥勒如此说,心里不由不舒,暗忖能将他们救出来,已是极不易的了。说什么舍命弄琴? 文仲忙道:“这倒无妨,只要诸葛铜鼓能破魔音,咱们就快回九丝,请教圣手书生与神医罢了!” 哈大忙以晚辈身份,恭请水镜等人到九丝城去,大家慨然应允。 五人也不休息,一路谈着魔琴及江湖上近来发生之事,向九丝走去。 走了一会,天已拂晓。五人随便找个小店略进饮食,便又出发。 水镜、笑弥勒,九曲钓叟三人皆江湖上久负盛名人物,因彼此自恃身份,又因处天南海北,故往来极少;而哈大与文仲,则是江湖上近年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五人这一相遇,吐谈间甚是投契。只因哈大是晚辈,而文仲又因恩师九曲钓叟在场,所以微觉拘束,唯静听三位前辈吐谈,自觉受益匪浅。 五人走了一阵,不觉已是正午,看看快至九丝山了。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喧嚷,五人登高一望,但见远处一大群-汉。正负薪急走。再前面一点,正有无数-汉,正围住一个狭谷,摇旗呐喊不休。 哈大脸色倏变,对文仲道:“难道,那狼窝的崽们趁我们不在,来叼羊么?” 文仲远眺一会儿道,“似乎不象是狼窝的人。那梅浩成与刘显等人才与我们交过手,不会这么快赶来。何况,狼崽子们为将我们的羊叼尽,已尽悉附近情况,决不会呆头呆脑的跑进葫芦死谷去!” 水镜闻言不由惊疑道:“莫非,那谷内围的是中原武林人士?” 正说着,后面又奔来一群-汉,为首之人一见哈大与文仲,高兴地叫道:“大哥与军师回来了?快,咱们围住了杀害老将军的凶手与一大群狼崽子在葫芦谷内,只待午时一到,就放火烧死他们,你们回来了正好!” 哈大一见这人乃钓猴寨寨主哈卜,忙问道:“奇怪,狼崽子们深透这一带地形,怎么跑进葫芦死谷?” 哈卜道:“那伙狼崽子伙同鸡爪山那个漆苗子,今天早上竟敢到上司府来搅乱老将军的灵堂,被咱们赶到这死谷内的!哼,这些狼崽了,一个也别想跑脱!” 文仲觉得不对劲,远远看见对面山谷前人头攒动,已积了不少柴薪,谷顶上已站满手执火把之人,眼看就要投入。别看这儿看得见对面山头之事,但隔山路死马,虽闻声而不可立至。文仲忙对哈大道:“大哥,我看这事不对劲,是否让他们暂别放火?” 哈大还未答话,哈卜已惊道:“什么?害死老将军的凶手正在谷内,一旦放出来,可要得罪祖先哟!” 哈大正沉吟间,水镜忙道:“这死谷内所困之人,必是中原武林人物无疑!虎侠,这事非同小可,千万谨慎从事!” 文仲也急道:“还有,那鸡爪山苗人首领也在内,一旦纵火,咱-人与苗人便会从此结下毒怨,永远也别想安宁!” 九曲钓叟急道:“中原武林各派门户之争,世代互相杀戮,难道不也为这些原因?” 哈大想想,毅然从哈卜身后那鼓手中抓过铜鼓,对着对面山头击了起来。 众人但闻这鼓声急如骤雨似的,向对面山头卷去,其声或长或短,皆注入了强劲的内力。众人不懂-人的鼓语,但却从这鼓声中听出,哈大的内力,竟可列当今武林顶尖高手之内。 这鼓声一响,众人便见对面山顶山洞之人,立刻停止了喧嚷,全皆回头望着对方。 哈大的鼓声一停,众人便闻对面山头,也传来一阵鼓声。 众人立刻惊异地发现,对面山头击鼓之人的功力,竟与哈大不相上下。 水镜上人、九曲钓叟、笑弥勒见那钓猴寨主哈卜听了对面鼓声后,面露喜色,而文仲却显得甚是焦急。 待对面的鼓声一停,哈卜立刻对文仲道:“如何,军师你看咱哈卜的话不假吧?只要那杀害老将军的凶手还在死谷里面,二哥与众寨主们便不会放弃烧谷的计划的!” “胡说!” 哈卜的话还未完,哈大已气愤地将鼓往地上一放,喝住了哈卜,对文仲道:“先生,请你再命令他们不准烧谷。传我的话,谁敢抗令,全家在白马洞点天灯火祭老祖!我且快去对面制止,你们随后来!” 说完,将鼓锤向文仲手中一塞,转身向山下如飞而去。 文仲接过鼓锤,立刻变得面色冷峻。正要擂鼓时,哈卜却双臂向鼓面一拦,向文仲急叫道:“军师且慢,这命令传不得!” 文仲那冷峭的一对鹰眼里,立刻射出两道杀气,喝道:“哈卜,你想干啥?” 哈卜吓得向后退了两步,道:“军师你别误会!我是想说,对面抗命之人,是二哥。这命令一传下去,若二哥仍然不从,一追究下来,不是连老城主及大哥、芳三妹都应在白马洞的老祖棺下点天灯么?” 哈卜说的老城主及芳三妹,即哈大之父师来及哈幺妹。 哈卜这么一说,文伸手中的鼓锤便再难用下去。 水镜等人见头顶金鸟已将人影投正,午时将至。对面山头,人声忽又喧哗,又多了不少火把,而不少人正在将巨束的柴薪从山顶峭崖边投进下面的死谷。 再看那哈大时,虽身形如箭向下疾射,但此刻才至半山腰。待到山下再登上对面山头时,再快也得半个时辰,那时午时早过,对面的死谷内,定已是熊熊大火,中原群雄,也定是一个个皮焦肉熟了。 水镜等正为中原群雄命运焦急万分时,却闻山腰传来两声长啸。 众人骤闻这啸声,竟觉发声之人的内力雄浑至极,连水镜上人也自忖不如这人。 这啸声一起,便见文仲与哈卜同时一震。九曲钓叟急问文仲道:“仲儿,这……是怎么回事?” 文仲忙答道:“这是哈大哥见徒儿久久未发出他的命令,只得拼着自耗内力,发出紧急信号通知对面老二停止行动。” 众人一听,尽皆惊容。 再看对面山头时,又停止了骚动。 只见文仲毅然地抓起鼓锤,对着对面山头发出一串急促的鼓声。 鼓声一起,对面山头之人,竟人人肃立,动也不敢动。 鼓声停了好一会,对面山头数千名-汉,仍是呆立不动。 水镜等人这时见对面山脚下,已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想是哈大已下了这边山头,正向对面山上疾射而去。 那哈卜骤闻鼓声一惊,立刻保容肃立,一动也不敢动。 待鼓声一停,哈卜立刻向文仲叫道:“军师,你这样做,岂不毁了老城主一家?” 文仲双眼凌厉至极地向哈卜扫去,并未回话。 哈卜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见文仲将双锤向地上一扔,转身向九曲钓叟欠身道:“恩师,对面危机还未过去,请师等与众位长辈一起过去吧!” 九曲钓叟道一声:“好!”向水镜上人与笑弥勒说声“请!”身形未动,足下已如飞似的向山下疾射而去。 水镜上人与笑弥勒彼此望一眼,皆各自运功追去。 文仲因是晚辈,待三人起步后,方运功从后追去。 待四人走后,哈卜方面带杀机,恶狠狠地对四人背影哼了一声,向身后的寨兵一挥手,喝道:“走!” 两山相距,虽声息可闻,但从这山头到对面山头,水镜等人虽运上上乘轻功行走,仍用了半个时辰以上。 因有文仲相伴,四人未受任何阻碍,便到了那死谷顶上的悬崖边。 但见一个红脸-汉率一大群汉子,正围住哈大直嚷。 文仲远远地瞧见,立刻低声对九曲钓叟等三人道:“那红脸之人,乃咱老城主第二个儿子,也即哈大哥之弟哈二,而旁边那个长身手握铜扁担之人,乃咱九丝城对面都都寨寨主哈墨。二人皆是-寨中极具威望之人,且为人忠直,嫉恶如仇,为朋友可两助插刀而不顾,但对未想通之事,就是砍了他的头也不干。” 文仲这一番解说,分明是怕待会儿恩师他们与哈二哈墨他们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彼此吃亏。 三人自然明白文仲的苦心,皆会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四人刚到,哈二立刻冲着文仲嚷了起来:“先生你是怎的?杀害阿伯的凶手就在下面死谷,那一伙强盗,不但搅了阿伯的灵位,还杀死咱们二百多个兄弟。咱们一把火把他们烧了,既为阿伯报了仇,也为二百多个兄弟雪了恨。大哥一时糊涂,发下这道叛祖逆宗的狗屁命令,你是我们大家的先生,通事都向你请教,都认为你最明事理。谁知你不但不开导我这糊涂的大哥,还帮着他下这狗屁命令,倒底是什么意思?” 文仲笑笑,正待开言,哈大却满面怒气地对哈二喝道:“老二你有气只管对为兄的发,不准对军师无礼!” 哈二正要发作,哈墨却怒道:“虎哥你今天吃了狼奶咋的?兄弟们敬你是条汉子,公推你为咱们的首领,遇事好有个主心骨,共同对抗那些来叼羊的狼崽。今天,狼惠子闯进羊圈里,被绊住了脚,咱们正好将他们干了,谁知你却要放他们。你倒底是何用意?” 哈大正要解释,一个尖厉的声音在人群后叫道,“哈大,你这样作,是不是收了官家的银子?说,你将咱们出卖官家,每颗人头多少两银?” 哈大大怒喝道,“谁躲在背后放他娘的鸟屁?给老子滚出来!” 那尖厉的声音又道:“你心虚什么?如果你没收官家的银子,为什么要帮官家说话,不准大家烧死杀害老将军的凶手?” 哈大这回听准说话之处,双臂一展,立即身如大鸟向发声处扑去。 谁知这一扑,竟扑到钓猴寨寨主哈卜的身边。 哈卜一愣,随之对哈大笑道:“大哥,你这是咋了?” 哈大向哈卜周围一看,见全是钓猴寨的人,便怒向哈卜问道:“刚才,是谁在这儿向咱放鸟屁?” 哈卜楞道:“没有啊!我们大家都在静听你说话呢!” 哈卜周围几个钓猴寨的人也同时道:“是呀,我们都在这儿静听哈大哥与他们说话呢!” 哈大听这几人的声音,都不似那尖厉的声音,不由奇怪道:“妈的,咱哈大怕是白日遇到鬼了!” 文仲在那第一声尖厉的声音响起时,便悄悄地注意着这边,发现叫嚷之人,乃哈卜身后的一个尖脸猴腮之人。 见哈卜否认,文仲立刻跃了过来,一把揪住那尖脸猴腮人,喝道:“你这厮是谁,我怎不认识你?” 那人一被揪住,立刻吓得发抖,勉强笑道:“兰先生,你贵人事多,当然认不得我这钓猴寨的一个小民哟!” 文仲闻言顿生警觉:这人说话文绘绘的,全不是-人平日说话语调。更何况,在周围一百零八洞-人中,从未有人称他为兰先生的。因此,他一把扣住这尖脸猴腮人的腕脉,冷笑道:“你这厮,可是混入羊群的狼崽?刚才故意尖着嗓子叫嚷的人,可就是你?” 那人一听,更是满脸惊惶,不敢挣扎,却苦着脸对哈卜叫道:“寨主救命,兰先生要杀我呢!” 哈卜见状忙对文仲讪笑道:“军师今天是咋了?哈二哥与哈墨哥对哈大哥与你有意见,咱可没说什么,你与哈大哥怎么将气,发到咱钓猴寨的人头上?” 哈卜这一嚷,哈二与哈墨立刻赶了过来。哈墨道:“军师,你有气只管冲着咱哈墨发就行了,用不着找别人晦气!” 文仲忙道:“墨兄不必多心,这家伙诬陷哈大哥收了官家银子,心怀歹毒,定然是混入的狼崽子!” 哈卜忙道:“军师可别冤枉好人呀,咱寨的哈甲一直在咱身后,一直役说话,什么时候诬陷了大哥呀!你这分明是怕得罪二哥与合哥,却找咱软的捏……” 哈大见状,也疑惑地对文仲道:“这哈甲的声音,并不象刚才叫嚷之人,先生莫不是弄错了?” 文仲扣住尖脸猴腮人的腕脉不放,两眼却射出两道冷峻的光,盯住哈卜冷笑道:“哈卜,你别再将别人拉出来搪塞!这哈甲分明不是咱-人,你且看看——” 话音未落,左手倏至尖脸猴腮人腰间,“刷”的一声,将他裤子扯下,指着他胯下阳物对大家叫道:“大家看,这家伙倒底是羊羔,还是狼崽子?” 众人往那人胯下一看,但见黑黝黝的一大团物事垂在那里,尽皆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人因世代生活在荆棘丛林之中,奔走如飞,因此在生理上大异汉人,不但经脉上与汉人有异,就是男人的阳物形状,也与汉人相差甚远:-人因累世在-丛中奔走,其阴囊怕被荆丛刺破,行走时便尽量提气收缩,天长日久,阴囊变得甚小,两个睾丸除性交时多被收入腹内,而不象汉人垂垂累累一大团吊在两胯间。其阴茎较之汉人,也显得又细又小,有的甚至在平时能收入腹内,只有在使用时才伸出来,类似猴类。这全皆世代相沿的生活习性造成,汉人就是要装也装不象的。 故此,众人一见那汉子两胯间垂垂累累的一大团物事,尽皆发出一声惊呼。 这中间,只有水镜上人、笑弥勒不知其就里,见文仲突然扯去这汉子的裤子便使众人惊呼,竟一时摸不着头脑。 而九曲钓叟因教过文仲武功,曾为他洗筋易髓,已知其汉、-生理差异,故一见这汉子阳物,顿觉这事极为复杂。 那汉子见文仲突然扯去他的裤子,更是一惊,欲用左手去遮掩胯间时,已是来不及。 哈卜见状,脸色倏变。 见文仲紧盯着他,哈卜忙避开文仲那刀子似的目光。急对哈大道:“大……大哥,这哈甲本是……是汉人中的一个小贩,得罪了官家,被逼……逼得走投无路,来投奔小弟……小弟见他可怜,便收他作了个寨兵……” 文仲见这人太阳穴突出,两眼精芒毕露,不由冷笑着对哈卜道:“寨主道他是个小贩,但从他这身骨看来,分明具有很高的武功,定是官家派来的奸细!” 哈卜正待解说,那汉子却趁文仲与哈卜说话之时,倏起一脚,向文仲气海踢去。 文仲冷不防间,竟被他踢中,顿时手一松,向后倒去。 那汉子一式得手,复起左手,疾点文仲太阳穴。 九曲钓叟见状不妙,正待出手相救,谁知水镜上人比他还快,呼的一记劈空掌,将那汉子击了个踉跄。 那汉子受不了水镜神力,向前连窜几步,差点跌倒。 哈卜见状,突地出刀,将这汉子刺了个透心凉,大怒骂道:“哇呀,好个奸细,竟敢骗到咱钓猴寨来了!” 第三十八章 钓猴寨 此时水镜与九曲钓叟正扶住文仲,而笑弥勒又远在文仲后面,见哈卜杀那奸细,要阻止已是来不及。 眼看那汉子在地上挣扎几下便伸直了腿,哈大不由埋怨哈卜道:“哈卜你也太性急,咱们这么多人在此,你还怕这奸细跑了不成?” “这……” 哈卜忙道:“小弟见他想伤害军师,救人心切,不想竟一时失手……唉,都怪我瞎了眼,让这奸细混到钓猴寨里来……” 文仲虽被那汉子踢中气海,但那汉子仓促间起脚,腕脉又被文仲扣着,故劲道不大。经水镜上人替他一阵推官过穴,已无大碍,文仲站了起来,正好听见哈卜这话,因此冷笑道:“篱牢大不入,哈卜寨主今后,可还得当心呀!” 哈卜闻言,嗫嚅着不敢吭声。 哈二却道:“这些官家派出的狼崽子,真是无恶不作!时间已不早了,大哥,快下令让各寨投火,将谷内的狼崽烧了吧!” 哈大忙道:“不行,谷内之人,乃中原武林人物与鸡爪山漆寨主,这把火一烧,正中了官家的诡计!” 哈墨怒道:“谷内那些恶棍,不但杀了咱们二百多个-人,还杀害了老将军,与咱-人有这么大的血仇,不可不报!今天,咱哈墨就是拼着全家在白马洞点天灯,也要将这伙恶人烧了!” 哈二厉声道:“大哥,阿伯是所有-人最敬仰的长辈,如若将杀害阿伯的凶手放了,不说一百零八寨的人不饶恕我们,就是病卧在床的阿老,也会活活给你气死!” 文仲急道:“老二切不可意气用事!这事牵涉到咱-人一百零八寨全部人的存亡,咱们切不可中官家诡计!” 哈墨怒道:“此话怎讲?” 文仲叫道:“官家一直将咱-人视为眼中之钉,二百年来,对我们盖十必有一征,每次皆派出十余万人马前来剿杀,皆不能将我们剿灭,这原因何在?” 文仲停了一下,见众人已静下来听他说话,便又道:“这是因为我们一百零八寨团结一致对抗官家,又得滇、蜀苗人相助,凭咱们九丝天险,官家便会奈何我们不得!” “但是——”哈墨急插嘴,正欲说什么。 文仲一挥手阻止了哈墨,继续遭:“我与哈大哥已得悉,官家近来又在各处调兵遣将,欲对咱们再一次征剿。并且,这次挂帅之人,并非往昔那些脓包,而是小诸葛曾省吾——” “曾省吾?” 众人闻此尽皆失惊。多数寨主都知道,这都老爷用兵神出鬼没,近年对附近几省苗人的征剿,全用当年诸葛亮征南夷之计,荡平苗人百余寨,至今未恢复原气。连南夷孩童夜哭,大人一提曾省吾名字,也会吓得不敢再哭。 文仲接道:“还有,官家这次所用大将,乃十年前杀害咱们赞人最好的朋友小飞龙那个平夷将军刘显!” “擒龙手?” 人们又是一惊,叫了起来。 待众人静下来后,文仲方道:“如今,强敌压境,咱们-人又一次面临灭族的危机!但是,官家怕又象以前一样,不能将咱们杀尽。因此,他们至今按兵未动,却暗使诡计,欲让咱们与中原武林人士与滇边苗人先杀个你死我活,待咱们杀得筋疲力尽时,他们便只需派出少数军队,便可趁机将咱们剿灭!兄弟们,咱们大敌当前,千万别上官家的当呀!” 听了这番解释,众人皆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哈二与哈墨不由惶惑地望着文仲。哈二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文仲抬眼望了望周围各寨寨主,提高声音道:“咱们当务之急,是立刻联合起来,推选一位首领指挥大家抗敌,联合中原武林与苗人,复我-候国!” 眼睛,却落在哈大身上。 哈墨道:“这用得着推选么?我们大家,早将虎哥认为是我们的首领了!” 文仲忙道:“虽然大家一直在心中拥戴哈大哥,但名义上,咱-人的首领还是上司府的柯恩呀!名不正则言不顺,咱们……” 附近几十个寨主立刻嚷了起来:“那是官家指定的头人,若不是看在他是老将军之孙,咱们早将他踹了!咱们只拥护哈大哥!” “对。虎哥才是我们的头人!” “恢复-候国!” 不少人叫了起来。 哈大忙道:“竖旗复国之事,待会儿还是请各寨寨主到咱九丝山选出首领之后再议吧!咱们现在,快将下面死谷内的中原武林人士与鸡爪山的漆大侠放出来,讲清误会,一起上九丝共议抵抗官兵才是!” 众人齐声道好,钓猴寨哈卜却叫道:“咱钓猴寨拥护虎哥作咱一百零八寨头人。但是,咱们不能忘了杀害老将军的凶手正在下面谷内,搅乱老将军灵堂的蛇怪漆建春也在下面谷中,杀害咱们二百多人的恶棍们也在下面谷中。咱们不能因为官家要剿杀我们,便任由这些东西趁机来欺负!虎哥,你应先用一把火将下面这些狼崽烧了,平息了众怒,方可带领大家共同抵抗官家的剿杀!不然的话,大家纵然口服,心也不服!” 立刻有几个寨主附和道:“对呀,烧掉下面这些恶棍,既平众怒,又可振咱们-人威风!哈大哥,下令吧!” 文仲急道:“不行,大敌当前,咱们决不能再树两处强敌!何况,下面那些人所为,皆因受了官家的欺骗!” 哈卜叫道:“不管怎么说,他们杀了老将军与咱们的人,就是咱的仇人!不杀了这些恶棍,咱钓猴寨实在不服!” 另几个寨主闻言也叫了起来:“对呀,若放了他们,咱们怎么向父老解释?” 哈大怒道:“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为了不遭灭族之祸,咱们不能多处树敌!他们有不解的,只管来问我!” 一个寨主道:“反正,不惩处那伙凶手,咱们实在想不通!哈大哥你要放人就放吧!告辞了!” 说着转身悻悻而走。 一些寨主见状,也欲散去。 哈大见状,不由怒喝道:“都给我回来!事情还未了呢!” 几个寨主勉强转回,不满地瞟着哈大,冷冷地道:“头有什么话,只管吩咐!” 哈大嘴张了张,使劲忍下怒气,正想说什么,却闻一声清亮的佛号在身后响起:“阿弥佗佛——” 哈大转身一看,却是一直未发一语的水镜上人走了上来,对哈卜道:“施主一再声称杀害哈老将军的凶手在下面死谷,此话当真?” 哈卜闻问,忙后退一步,并不回答所问,却将手中蛮刀向水镜上人一指,喝道:“你这老和尚是谁,凭什么干涉咱-人之事?” 哈大见状急向哈卜喝道:“哈卜不得无礼。这份神僧,是来帮助我们的当今中原武林泰斗、少林寺主持水镜上人!” 哈卜闻言,不由冷笑道:“哦,原来谷下那伙恶人,是你这和尚带来的呀!中原武林人士杀了咱-人最尊敬的老将军。你早为武林领袖,罪责难逃!虎哥既不同意烧下面那伙恶人,就拿你这老和尚顶缸吧!” 说着,手中蛮刀一式“刀劈华山”,向水镜上人砍去。 哈大等人见状不妙,想要阻拦,已是来不及了。 水镜上人见刀劈来,身形不动,却已向后退过一尺,双掌一合,恰恰夹住劈来的刀身,低首念了声佛号,道:“施主一味挑动-人与中原武林为敌,不知是何居心?” 哈卜见水镜上人并不怎样动弹,便出手夹住他手中之刀,甚是惊慌。尽力向后拖刀时,手中之刀竟如嵌入了石缝中似的,怎么也拔不出。 哈卜身后的几个心腹本已拔刀在手,只待水镜上人还手,便立刻出手合击。 不料,水镜上人并未出手反击。那几人想出刀时,哈大与文仲已急站了过来,便不敢再乱动。 文仲对哈卜喝道:“哈卜你今天咋了?神僧乃咱-人的朋友,请也难请来的贵客,你怎一味胡来?” 水镜上人见哈大文仲在身边,谅哈卜再不敢逞凶,忙将手上内力一收。 哈卜正面红耳赤的用力向后拖刀,不料水镜上人松手,刀顿时向后猛退,刀柄砰的一声撞在胸口上,只觉胸口一痛,不由跌坐在地。 水镜上人仍垂首合什对哈卜道,“施主道是中原武林之人杀害了哈老将军,不知是怎么回事?” 哈卜见水镜上人武功高深莫测,左右又有哈大、文仲,便不敢再动手,只有忍住胸膛之疼,委屈地对哈大道:“虎哥,哈老将军被中原武林人士所害,你与军师、缑哥及缪儿他们亲眼所见,还会有假么?你们不为老将军报仇,反帮着那伙恶人及这老和尚说话,兄弟就是不服!” 水镜上人不待哈大回答,急念一声佛号,对哈卜道:“阿弥佗佛!麦有良莠,人有好歹。武林人物中多豪杰之士,但也有不少败类,施主可不能将害哈老将军的凶手与中原武林等同起来啊!” 水镜上人说着转向哈大道:“不知杀害哈老将军的凶手,是何许人物,老衲愿闻其详!” 哈大忙道:“晚辈也未亲眼看见那凶手。阿伯这次从京中归来,本是晚辈与军师安排的。怕途中有意外,咱们特派咱-人中第一高手哈缪,也即阿伯之子哈缑的义子,前往京中迎接。路上,虽遇到梅浩成率大内高手追截,但有哈缪保护,加之阿伯武功甚高,梅浩成等倒奈何不了他们。没料到快到戎县时,却在山道上遇上一个奇胖的妇人及一个奇矮的老者拦截,要阿伯交出魔琴来。以阿伯与缪儿功力,对付那胖妇与侏儒倒不成问题,却因那凶手先在阿伯要经过的道上撒了奇毒,阿伯未与他们交手,已先吸入了那毒风,功力大减,但也与那两个魔头不相上下。双方交手不久,那胖妇又使出迷魂帕,祖孙二人这才落了下风。那侏儒使计害了阿伯,那胖妇正欲向缪儿下毒手时,恰有两个身轻如燕的女子赶来;与那两个魔头交上了手。那两个魔头功力,虽不在这两个女子之下,不知为什么却又突然跑了。恰在这时晚辈与文先生为迎接阿伯来到那儿。见缪儿穴道被点倒地,阿伯仆地身死,而那女子正握着阿伯的-候剑,以为她们是杀害阿伯的凶手,发生误会交上了手。正要将那女子擒下,恰又遇一群武林人士赶来……” 当下,哈大将前日那场拼斗,略讲述了一遍。 水镜闻言沉吟道:“以你所述,这胖妇与侏儒,确系武林中的两个大魔头,一个乃大孤山的女道士余太贞,一个乃长白山龙叟。这两个魔头,皆是咱中原武林不齿的败类。因所干坏事大多,人人切齿,皆恨不得擒而诛之。这两个武林公敌,如今害了哈老将军,又成了咱们共同的敌人。这位英雄将两个魔头与咱中原武林混为一谈,未免让老衲疑心其用意……” 哈卜闻言,倏然变色,惊怒道:“你这老和尚无凭无据,凭什么血口喷人,挑拨咱-人兄弟间和气,你中原武林人士杀了咱们最崇敬的哈老将军,这可是咱哈大哥与军师目睹之事。现在,这凶手就在下面谷内,可是任谁也护不了短的!” 文仲正想插话,却听九曲钓叟道:“你这汉子总是说那凶手就在下面,那你就与老夫一道进谷去,待老夫将那凶手擒来交给你们,任随你们将他祭哈老将军就是了!何苦要不分良莠,一把野火烧掉下面众人?” 哈卜忙叫道:“但下面那伙恶人杀了咱二百多人,又该咋说?” 九曲钧叟笑道:“老夫刚才上来时,见下面沟中有不少苗人尸身。如若苗人也是如此说,杀了他多少人,要来报仇,-苗之间,岂不是永世要厮杀下去?到后来,你们鹤蚌相争,只怕便宜了渔人哪!依老夫看,中原群雄与-人这场厮杀,皆是中了官府之计,大家把这结解开也就算了!只是那长白毒龙与肉蒲团,乃杀害哈老将军的凶手,又是咱中原武林的公敌,可饶不得!既然这两个魔头在下面死谷,这事就包在老夫身上,待老夫下谷去揭来交给你们处置就是了!何如?” 众继人见九曲钓叟如此说,齐皆道好。 哈卜见势,不便再争执,只得道:“哈老将军与哈缪乃咱-人的顶尖高手,哈缪还曾打遍你中原武林无敌手,结果皆输在这两个凶手的手下。你这老儿何德何能,竟大言要擒凶手?你要去送死你自去罢了,咱可不愿赔上!不过,万一你拿他们不下,给放走了,你怎么说?” 文仲忙喝道:“哈卜不得无礼!这老人乃咱的恩师九曲钓叟,如若他老人家拿不到凶手,你只管找我要就是了!” 哈卜冷笑道:“小的怎敢找军师要人,你们要放凶手只管放就是了,小的不敢再说了!” 九曲钓叟忙止道:“你们不必再说了,待老夫下谷去将两个魔头擒来,你们再放开谷口,只要二魔头在下面,就不怕擒他不到。若不在,老夫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擒来交给你们!” 说着,等不得下山从谷口入内,急走到悬崖边,向下面看了看,瞄准方位,一提气,便纵身跳了下去。 众人吓了一大跳,急走到崖边,向下一望,二十余丈深的峡谷,望之令人目眩。但见九曲钓叟双袖凌风,俯身如秃鹰似的正驭风盘旋而下。众-汉顿时为他这无上轻功绝技,惊得目瞪口呆。 待九曲钓叟盘旋着地时,众人从上面望去,竟只是一个小黑点了。 水镜上人怕九曲钓叟一人斗二魔有失,急对笑弥勒与文仲道:“老相也去助他一臂之力,早点将二魔拿下,以祭哈老将军在天之灵!” 说着轻身一跃,飘身下崖而去。 笑弥勒看得技痒,忙对哈大道:“施主,待洒家也下去助一阵!” 说着将弹杖向谷底一摔,提气运功向谷底跃去。 哈大与众寨主俯身向谷内望去,但见三人飘入谷底后,观察一阵,便向死谷的深处跃去。 众人俯身望了许久,却不见下面动静。正焦急时,突然一个-汉匆匆忙忙地跑来,向哈大禀道:“不好了,狼群来了!” 哈大面色一寒,急问道:“狼群来了多少,现已到何处?” 那-汉急道:“象发大水似的,铺天盖地而来,现已漫过上司府,向这边卷来了!” 文仲闻言大惊,急对哈大道:“这次发大水怎这样快!大哥,你快叫兄弟们退回各寨守住隘口,我这去通知恩师他们快点撤出死谷,不然大水漫来,他们再走就来不及了!” 哈大闻言,忙道了声好,回头急对哈二及各寨寨主道:“兄弟们快回去防水,老二快跟我走,先进口九丝再作打算。” 众寨主齐声道好,各带寨兵奔下山去。文仲等不得下山,急运功向谷底跃去。 文仲刚跃入谷底,但见谷内已被各寨寨兵抛下的柴薪塞满,行走很是困难。 文仲当下急提轻功,在柴薪上奔走如飞,向谷底深处跃去。 正奔走间,忽然谷顶抛下十余个火把。谷底柴薪,皆是干枝秸草,遇火就着。 文仲大惊,急奔向着人处,正欲扑灭时,身后谷口不远处,又被人从谷顶扔下十数个火把,瞬间便有十余处着火,眼见要成燎谷之势。 文仲见解救不及,急运功呼道:“恩师快出谷来,有人放火,大家快随我冲出去!” 连呼数声,便见死谷尽头有人跃出。 文仲怕被火封住谷口,急率先向外冲去。 此时火还未完全成势。文仲之意,怕是谷口守兵未得哈大号令,见群豪冲来会放箭阻住去路,因此欲先到谷口去唤寨兵进谷救火。 怕被寨兵误伤,文仲快冲至谷口时。急打了几声尖啸,知会谷口之人是自己人来了。 谁知文仲从火阵中冲出,刚至谷口时,迎面骤然射来一阵箭雨。幸亏文仲怕在谷中被中原群雄误以为敌所伤,掣了青虹剑在手,见箭来,急运剑幻起一派剑光护住身体,同时急叫道:“不要放箭,我是文仲!” 文仲这一声呼叫,乃是运足了内力的。谁知谷外之人并未听见,仍是将乱箭射来。 此时谷内之火已是乱窜,文仲背后,已成火海,要想后退已是不能。 文仲以为谷外之人没听出是他的声音,急运内力,再次发出两声呼啸。谁知啸声未断,已引来更急的一阵箭雨。 文仲不由大惊,道一声不好,正暗自着急时,背后已跃出无数人影。 文仲回头一看,却是水镜上人带着西门圣等一千中原武林人士从谷内烈火中冲来。 文仲见众人一个个衣衫零乱,不少人身上还带余火,知谷内火势定是更猛,当下急向水镜等人道:“不好,谷口不知被何人夺了,这儿很难冲出去!” 灵蛇怪手漆建春此时刚从火中冲出,正满身是火,闻言急向地上滚了几圈,灭掉身上之火,对文仲道:“想是我鸡爪山之人听说我被困这里,前来夺了谷口吧?待我看看是也不是!” 说着急冲至前,一边舞鞭护住身子,一边运功向谷口怪喝了一声。 这一声一停,谷口之人果然停箭。 漆建春大喜,回头对文仲等道:“菩萨保佑,谷口之人果是我鸡爪山的,咱们有命了,大家快走!” 说完率先向谷口跃去。 众人一见,急随后跟去。 谁知漆建春才跑几步,猛地谷口又是一阵急箭射来。 漆建春因急于出谷,全无防备,一时躲避不及,身在空中,“哎呀”一声,落地时,身上已中十数箭,倒在地上。 中原群雄虽是跟在后面,但骤然之下躲避不及,也有两人受了箭伤。 水镜上人见势不妙,急舞动达摩杖冲上前去,将倒地的漆建春拖到一个死角,见他身上插着十余枝箭如刺狼似的,血流如注,眼见不能活了。 水镜上人急出手,闭了漆建春几处穴道,欲替他止住血。 漆建春竭力摇了摇头,对水镜上人苦笑着道:“神僧不用枉费劲,我已是不行了,只恨哈大那厮心狠手毒,我们全都要葬身这……这个死谷了……” 谢上人急道:“漆大侠切莫错怪哈大,谷口之事,定是有人弄鬼!” 漆建春推开水镜之手,叹气道:“神僧不……不用为魔鬼……开脱了……我们都会……葬身这……火谷……” 这时,谷内火势,已急速地向谷口漫来。西门圣急急指挥七剑运剑封住谷外射来之箭,余下之人,也急将周围的柴薪搬开,腾出一小块地方以容大家暂时躲避。 无奈周围火势太猛,这一个小角纵是无火,大家也被烤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消一个时辰,定会个个皮焦肉烂,无一生存。 西门圣见不是路,急让七剑在前,运起旋风剑阵,向谷口冲出。 但见七剑运剑如风,旋转起一圈白光,向谷口移动…… 谷外射来的箭雨,一碰到白光圈,便如碰在铜墙铁壁之上,不是羽落地,便是波的一声斜窜开去,休想进入光圈。 水镜上人见状大喜,急拔掉漆建春身上那十余枝箭,脱下袈裟裹住他的伤口,将他背在背上,跟在剑阵背后冒火而走。 谷口守敌之箭,正挡不住时,谷顶突然滚下几块巨石,群雄见状叫声不好,急向后退。 武当七剑正全神运剑前进,全未防着头顶落下的巨石。 但见一块巨石冲开剑光,向七剑头顶砸来。但闻半声惨叫,为首天蓬剑已砸得脑浆进裂,只叫得半声便已被巨石压死。 天蓬剑一死,七星剑阵顿时开了个缺口,乱箭又冲了进来。 西门圣见状,急掣紫微剑欲补上天蓬剑之缺时,但见头顶崖上又有几块巨石落下,余下六剑急忙后退,一时不慎,天心、天柱二剑又被乱箭射中,仆地而死。 群雄急退回谷口那小块死角时,只觉后面火势舔背,如置火炉之中,竟是片刻也打熬不得。 众人发一声喊,又向谷口冲去。谷口守敌在乱箭阻敌之时,又配以崖顶抛掷巨石,谷内群雄这一冲,又有一人被乱箭射伤,一人被巨石擦伤肩臂,只得又退回那小块死角。 众人眼见不被巨石砸死,就会被活活烧死烤死之际。忽闻谷口大哗,同时停止了射箭。 群雄闻声,发一声喊,急向外冲去。 但这时崖顶,仍有巨石滚下。 只听一声惨叫,七剑中天任剑又被巨石砸死。 群雄顾不得退避——后退已是死路,全不顾命地冲上谷口。 众人刚冲上谷口,便见一个青衣蒙面的女子,正手持一柄蛇剑,以极其怪异的身法与一群-汉斗在一起。 但见这蒙面女身如魑魅,飘忽无定,东一剑西一剑的将蛇剑刺出。每刺出一剑,必有一名-汉倒下。在这死谷谷口,已躺下了二十余个-汉尸体。 水镜上人抱着垂危的漆建春一冲出谷口,立刻认出这青衣蒙面少女,乃昨夜闯进官军那峡谷中救梦南柯与青蝉那人,大是惊异。 文仲冲到谷口,见守谷之人竟是-人,不由大怒喝道:“你们是那一寨之人,竟敢不听号令停止放箭,伤了自己人?” 喝声未止,他近旁的一个-汉手舞蛮刀,淬然向他砍来。 文仲一心以为这些-人认出了他,定会住手。冷不防被这一刀砍来,躲闪不及。左边肩头竟被拉了个大口子。 西门圣一见这向文仲下手的-汉,正是在土司府尽力嫁祸于中原武林那个虬须大汉,不由大怒。 见虬须汉向文仲突施辣手,西门圣手中紫微剑急一式“三星绕月”,滑向虬须汉。 虬须汉趁文仲无备一式得手,正欲再出刀结果文仲性命,突见紫光一闪,知是不妙,急收刀护身时,只觉左肩一凉。一条左臂已被西门圣削去,却在这一瞬间并未知晓,慌乱间一式“风回三峡”,反守为攻,手中蛮刀向西门圣肋下空档划去,同时脚尖点地,倒射而出。刚一落地,便觉一阵钻心的剧痛从左肩传来,差点摔倒。 虬须汉一见左臂被齐斩斩的削去,大惊失色,急奔而逃。同时急出一指,点了左肩几处大穴,止住流血。没跑几步,已是坚持不住,仆地昏了过去。 西门圣这一式“三星绕月”,本武当剑法中顶尖绝技,一般高手,很难在这一剑下逃得了性命。 见这虬须汉能临危反攻一刀而走,西门圣也暗自吸了一口冷气。当下,他也顾不了那虬须汉的死活,急返身转看文仲伤势。 文仲被这虬须汉突施辣手一连两刀逼来,自料必死,却被西门圣打救。见那虬须汉被西门圣一剑逼走,文仲急出手从怀中掏出一瓶白色药未撒在肩头伤口上,流血立止。再看突围出来的中原群雄时,全已与谷口这伙-人打扮之人交上了手。 文仲这一看,立刻发觉不对。 见西门圣关切地过来,文仲急对他道:“道长,不好!这些人不是咱-人,全都是汉人扮的!” 原来,文仲从这一伙人所使的招数上,已看出全非-人特有的身法,故此判定这些人皆非自己人。 西门圣一见那虬须汉,便知遇上了一群大内高手,但却不点破。 闻文仲这么一叫,立刻点头道:“快,叫大家不要战,速走为妙,大队官兵可能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已闻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传来。文仲脸色倏变,急对大家呼道:“大家快随我走,官兵大队来了!” 群雄闻呼,急冲开这伙扮成-人的官兵而走。 文仲见众人顺沟而奔,急呼道:“官军来的是马队,大家别顺沟走,快上山!” 几个官军闻呼,急舞刀向文仲逼来,西门圣急挥剑挡住。 众人间文仲之语,皆向山上奔走。文仲见水镜。上人双手托着垂危的灵蛇怪手奔走,全凭脚上轻功躲避几个手握利刃的官兵追杀。顾不得自己之伤,文仲急舞青虹向水镜上人跃去,叫道:“神僧快走,晚辈掩护你!” 说着,手中青虹唰唰唰的接着三剑,劈向逼近水镜上人之人。 那人不知文仲所使之剑,乃前古奇兵青虹剑,将手中蛮刀来挡。文仲道一声“好!”右腿一运内力,只听“当——噗”两声,那人竟连刀带头,被文仲削为两段。 余下几人大惊,便不敢再逼近。只见山下尘头大起,近千骑官兵已卷了过来。而后面,还有数不清的人马涌来。 文仲正护着水镜上人尾随众人向山上爬去时,却听山头发一声喊,顿时箭如雨下,向山腰群雄射来。 群雄连冲两次,皆被乱箭射回,而山下的官兵,又有数百人弃马追上山来。只听有人呼道:“他们都是顶尖高手,不要靠近丢了性命,快用箭射!” 但见山头山下,皆是乱箭射来,呼呼的带着奇猛的劲力,看来射箭之人,皆是武功上乘的高手。 水镜上人因双手抱着灵蛇怪手,不能用器械护身,一不小心,右肩已是着了一箭。 文仲与西门圣急舞剑而上,护住水镜上人。见大家乱窜,文仲急呼道:“大家别冲了,快横着山腰走!” 第三十九章 九丝古城 群雄听文仲这么一呼,皆急横山奔走。不料刚走上十余丈远,前面又是一声呐喊,箭如飞蝗急射而来。 西门圣王习惯性地欲喝七剑运阵开路,举目一看,只见四剑狼狈地跟在后面,心中不由大恸。 众人欲退时,后面追兵又至。 但见四面箭如雨下,疾射而来,银燕一疏神间,右臂已中了一箭,痛得她尖叫一声,差点跌倒。 李青蛾见爱女受伤,急舞剑上前护住。 此时群雄为自保,皆各运器械护身,要想冲出去却是不能。若长时间这样下去,众皆会脱力而死。 而其中最苦的,却要算凌波仙子李君如了。因她所使子午鸳鸯钺,乃是短兵器,要舞动护住全身,甚是吃力。 其次吃力的,便要算笑弥勒与双头丐古亮了。二人使的,皆是重器,舞动起来,虽能护住全身,却是吃力。 在这群雄中,却无平都鬼圣与长白毒龙、肉蒲团——平都鬼圣并未随众人冲出土司府,而长白毒龙与肉蒲团因系武林公敌,又是杀害哈老将军凶手,不敢与大家在一起,想是已烧死在葫芦谷中。 群雄各自运械自保一会,已感吃力,而官兵则越围越多,要想冲出重围,看来已是不能了。 正危急时,只听山头铜鼓声大振,便见官兵阵脚乱了起来,山头之兵,立刻停止了射箭。群雄见状,大叫一声,齐皆向山头攻去。 只见哈大与圣手神医、梦云亭等率一队-人,从山上冲了下来。 群雄一见,一声欢呼,奋力向山头冲去。哈大所率-汉,在棘丛中奔走如飞,皆舞动蛮刀向官军杀去。 官兵虽多,却不惯丛林作战,一时慌乱,已让中原群雄冲开一个缺口,与哈大的-兵汇在一起。 哈大见群雄衣冠被烧得残缺不全,且大多带伤,急向大家呼道:“洪水太猛,大家快随我们冲出去!” 中原群雄正在绝望之时,被他带这支生力军赶来解救,尽皆精神大振,呐喊一声,一齐冲上山头。 哈大的-兵将近身的官兵逼退后,立刻从背上取下劲弩,向官兵射去。但听“哎哟”之声不绝,不少官兵在猝然无备间,中了-人劲弩,立刻向潮水般地向后退去。 前面官兵刚退下山,陡闻劲蹄疾响,十余骑人马如旋风般地卷来。 为首黑骡上,正是平夷将军刘显,身旁是大内统领刘云鹤,后面却是将军帐下几个高手及大内高手。 刘显一见官兵败退下来,顿时大怒,猝然出手格杀了几个逃得最快之人,喝道:“一众匪酋正在上面,只要杀得了他们,便是一件千古奇功!后退者斩!” 官兵们一听,又象潮水似的向山上涌去。 刘云鹤向刘显一点头,手持梵天慑心琴,向山头跃去。 刘显见刘云鹤争先而上,知他想立头功。自己辛劳这么久,岂可让他抢了功去? 刘显手臂一挥,身后一众高手,立刻飞身而上。刘显也弃马向山上跃去。 刘显率一众高手才赶到山腰,却见山头弯箭已稀了,知哈大与一众中原武林人士要跑,忙将轻功运到极至,如离弦之箭似的,飞跃而上。 及赶到山上时,却见山头零零落落地摆着几十具官兵的尸体,哈大等人,却是早已不知去向。 刘显大怒,见大队官兵才爬至山腰,等待不得,正欲率先上来这十余高手追去时,却见前面林中,似有人影一闪。 梅浩成眼尖,发现林中之人,皆是-人装束,立刻惊呼道:“快,匪酋们还在林中!” 刘显仔细一看,林中果是-人人影,急率众赶去。 刘云鹤欲建奇功,急对刘显呼道:“遇林莫入,将军小心暗算!还是让卑职来吧!” 说着跃身在前,将手中魔琴对准林子,便要发动。 却听林中一声冷喝传来:“云鹤不得无礼!” 随着喝声,只见一辆四轮椅从林中缓缓地推出。 车上,端坐一个三柳黑髯垂颔的中年白面儒生。身后,立着四个白衫儒生,却一个个双眼精芒逼人。太阳穴高凸,一看便知是武功奇高之人。 再后面,却是一队赤臂跣脚的-汉,为首那个虬须-汉,却是面如金纸,身形不稳,一条左臂齐斩斩的断去。左肩头,还染着新鲜的血渍,看来那胳膊是才断不久。 众人一看坐在四轮椅上的白面儒生,尽皆吃了一惊,随即全部拜伏下去,吃惊地呼道:“曾大帅!” 车上之人,正是威镇四夷人称小诸葛的巡抚四川都御史曾省吾! 但见曾省吾缓缓站起,从四轮椅上走了下来,儒衫飘动。已来到刘显与刘云鹤面前,躬身双手扶起二人,微笑道:“二位将军辛苦了,请不必多礼!” 刘显与刘云鹤一站起来,立刻不约而同地向曾省吾问道:“大帅一直在锦城,什么时候竟到了蜀南?卑职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曾省吾微微一笑,道:“本官到这儿已是旬日,并未知会你们,你们何罪之有?快别客气!” 刘云鹤见曾省吾身后那四个中年儒生,竟是隆庆帝贴身的“琴、棋、书、画”四大顶尖高手,不由暗自吃惊。原来,自曾省吾派人从苗人那儿盗得梵天慑心琴后,宫中原拟将此琴交付“琴怪”秦天柱来蜀南来完成这秘密使命的,因为秦天柱无论在武功还是在音律方面,都比他高出一筹。但刘云鹤却恃统领的身份,窃据了这立千古奇功的机会。这四怪之首的秦天柱,一直仗着隆庆帝的宠幸及自己的武功,根本未把刘云鹤这个统领放在眼里,一听说刘云鹤窃据了这可称霸武林的魔琴,顿时暴跳如雷,率棋怪、书怪、画怪赶来索琴。刘云鹤知道惹不起,即领了圣旨先一步出了京城。如今,见四怪出现,刘云鹤不由暗自心惊,警惕地向琴怪望去,正遇琴怪正在看他,四目相对,琴怪却是对他温文地一笑。 刘云鹤不知这一笑中是祸是福,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而刘显却一直心存疑惧地瞟着那一队赤膊跣足的-人。 曾省吾见二人神态尴尬,不由微微一笑,对那失去左臂的虬须-汉一招手,道:“文渊快过来拜见刘大人!” 那虬须-汉忙勉强支撑着过来,对刘显拜了下去。 刘显一时不知对方何人,连忙扶住,连呼不敢当。 只见那虬须-汉用所剩右手一把扯去头上的假发假须。现出一个洁白俊俏的面容。刘显顿时失惊呼道:“是你?” 原来,这虬须大汉,竟是曾省吾贴身侍卫郑文渊所扮。 再看那队-兵时,刘显果然从里面找出几个熟悉的面孔。原来,这队-兵皆是曾省吾的卫队人员。 刘显大喜,忙道:“大帅计谋,神鬼莫测,属下佩服至极!” 曾省吾笑道:“刘将军不必过谦!”说着面色一肃,道:“本官本欲一把大火,将-蛮头领及中原绿林群匪烧死在葫芦谷,不想遇一蒙面妖女赶到,不但坏了本官计划,还伤了本官一员爱将。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刘显忙道:“大帅在葫芦谷这把火,已将群匪烧得不死即伤,如惊弓之乌。属下这就率兵乘胜追赶,不获全胜,誓不收兵!” 曾省吾颔首笑道:“全胜一时倒不可能,但追杀却不可少。刘将军,本官已传令部下守住九丝山下要道,不让那伙匪酋潜回九丝城,这样,匪酋便失去天险屏障。现在,你只须派强弓队,毒水队与火队四下追捕就行了,不必亲身涉险,且随本官到行辕休息一会!” 刘显听曾省吾这样说,知有要事相告,忙躬道是。 只见曾省吾对身后两名健卒一挥手,那二人便一弯腰,从轮椅下面抽出两根杠子,那轮椅顿如一乘轻便小轿似的,被这两名健卒抬在肩上行走如飞,却又极是平稳,其登山越岭功夫,竟毫不亚于-人。 刘显与众校尉彼此望一眼,忙紧跟曾省吾之后而去。心里,却甚是惊疑,不知大帅行辕设在何处。 刘显等紧随曾省吾轿后急走一阵,却见抬轿健卒脚下一转,竟向洛表的土司府奔去。 刘显等一赶至土司府,却见门前已换上巡抚卫士,戒备森严。 曾省吾所乘小轿长驱直入,直至府内客厅前方才停下。而刘显等一众赶至府前时,除刘显与刘云鹤外,一众皆被拦在厅外,不得入内。 曾省吾将刘显、刘云鹤请入厅内坐定,见二人惊疑不定,乃笑对二人道:“二位不必见疑,本官也是一个时辰之前,方才取得这土司府权作行辕的。昨日,这儿还是那蛮将哈共的灵堂呢!” 二人闻言,作声不得。 刘显想了想忙问道:“大帅道是到这蜀南已是十余日,却不知何处安身?” 曾省吾笑道:“钓猴寨!” “钓猴寨?” 刘显闻言大惊道:“那可是都掌蛮纵深之地,大帅怎身冒奇险,到了那里?一旦被都掌蛮发觉,要想出来,可是不易!” 曾省吾笑道:“本官肩负重任,岂肯无故涉险,告诉二位吧,那钓猴寨寨主哈卜,已经败在本官三千两白银之下了!” 刘显闻言大喜道:“大帅神机!有此一位寨主为内应,何愁都蛮不灭!” 曾省吾道:“为了尽快剿平都掌蛮,本官已定下十计在此。让中原武林替咱们打头阵,看来已是不成,即第一计借刀杀人已败,而这第二计反间计虽成,但便宜无好货,我们不可太依赖这哈卜;现在,本官已请准圣旨,调永宁宣抚奢效忠与水西土舍安国亨各一万人前来合击……” 刘显闻言心中一惊:朝廷派刘云鹤来,分明是暗中监视曾大帅与他刘显的,如今又派奢效忠与安国亨来,岂不是有意掣时? 刘显忙道:“属下之兵,已有五万余骑,踏平九丝已是足了,何用再劳师动众?何况,属下得知这二人素来有仇,只怕大敌当前,他们彼此闹了起来,倒折了自己锐气……” 曾省吾笑道:“这两个土官虽雄据云、贵,但对都蛮内情,却了如指掌,二人之祖在昔年剿夷之时,曾建奇功。有他二路兵马相助,有何不好?何况,本官已请准圣旨,这二路人马归你调度。如他们籍口复仇,妄有骚动,立斩无赦!” 刘显闻言大喜,却不形于色。 曾省吾见刘云鹤在旁若有所失地,一声不吭知他有心事,也不点破,却道:“因中原武林这次未能为我所用,反给咱们添了几处强敌。为此,本官奏请皇上,请了宫内四大高手来协助你们破敌……” 说着,一击手掌,琴、棋、书、画四怪鱼贯而入,恭恭敬敬地对曾省吾躬身道:“大帅有何吩咐?”对刘云鹤,却是看也不看。 曾省吾忙欠身道:“四位大侠不必多礼!”说着伸手对刘云鹤道:“你们都在宫内干事,想来都是认识的,本官就不多介绍了!” 刘云鹤连忙称是,对四怪笑脸相迎。四怪瞟他一眼,齐皆冷哼一声,却不答语。 曾省吾看在眼里,却仍微笑道:“都是为皇上效力,我想大敌当前。大家是不应计较彼此得失的!在这蜀南期间,凡是宫中卫士,还请云鹤多操心,替本官调度一下,至于各路兵马,却要请刘将军节度。” 四怪闻言甚怒,却不敢形怒于色。 刘云鹤闻言内心大喜,却故作犹豫地对曾省吾道:“万一……有人……不听调度……” 曾省吾面色一肃,哼道:“军令如山倒!凡不听令者,杀无赦!” 四怪闻言,更是不敢吭声。 刘云鹤却是差点笑了出来。 正在这时,一个军健飞奔而来,禀道:“禀大帅,蛮王哈大与一众绿林匪首,已被追入一个山谷,因谷口被一伙武功奇高的武林人士守着,大军冲了几次,皆冲不进去,特派小的前来请大帅示下!” 曾省吾闻禀正沉吟间,刘云鹤却得意地将魔琴一抱,对曾省吾道:“大帅,卑职请战!” 曾省吾点头应允。 刘云鹤正持琴欲走,琴怪秦天柱急道:“刘统领且慢,咱四兄弟久住京中,未遇能较较劲的对手消遣,这几个草寇,就给咱四兄弟办吧,何须统领动手?” 刘云鹤因有曾省吾授权,有恃无恐,顿时脸一沉,道:“昔日京中英雄擂上,你们不是败在哈大手下么,怎可如此轻敌?何况,这次还有老不死的水镜等一众高手相助?四位既愿助阵,不如随刘某前去,看刘某魔音制敌吧!” 四怪闻言心内虽怒,却不敢发作,只得忍气随刘云鹤而走。 待五人一走,曾省吾方将刘显引入内室。刘显急问曾省吾道:“大帅,这刘云鹤,乃高相派来监视咱们之人,已够咱们应付的人,怎又派来这四怪?” 曾省吾见周围无人,方笑道:“这四怪,虽也系高相之人,但素来不将刘云鹤放在眼里。本官将这四人请来,一方面解了张阁相京中后顾之忧。另一方面,只怕这四怪不死在刘云鹤手下,就是刘云鹤死在四怪手中。这样,对咱们都是极有利的!” 见刘显疑惑不解,曾省吾低声道:“你我既是张阁老心腹,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吧,自张相执掌朝政之后,曾两次遇到刺客。据查,这两次刺客,皆来自大内,估计刺客幕后,与几个大老有关。而最值得怀疑的,则是这四怪。所以,这次魔琴得后,本该交琴怪使用的,本官却故意交给刘云鹤处理。这刘云鹤也是高相之人,但为了自身利益,他们是不惜火并的。本官今天当他们五人之面宣布对违令者可杀无赦,即是这意思。” 刘显闻言连声道好。 曾省吾又道:“这次征剿九丝,其成败不光决定着咱俩今后命运,也将决定张阁相的命运。因为,这是张阁相执政以来,所办的第一件大事。如果失败,朝中大老会趁机攻击张阁相,取消其推行新政计划。所以。咱们一定要竭尽全力,一举将九丝铲平。同时,在铲除都蛮及中原群匪的同时,咱们还要利用敌手,除去咱们的政敌!” 刘显所得直冒冷汗,则声不得。 曾省吾继续道:“对这次围猎,本官虽有九成把握,但也得作最坏的打算。因此,以你之力虽足可对付九丝之敌。但为咱俩万一失败着想,本官请旨调来滇、黔土官助战。这奢效忠与安国亨二人因世仇水火不相容,这是朝中人所共知的。万一失败,咱们便可……” 说至此,见刘显会意地直点头,便扎住话头,道:‘刘云鹤这一去,若能拿下哈大等巨孽,当然不错,但——“ 曾省吾顿了顿道:“但要剿平都掌蛮,这只能算胜了第一个回合,因为匪酋中,还有那哈二、芳三、哈缑、哈墨呢!” 刘显忙道:“对,那哈缑乃哈共之子,自幼得那哈共熏陶,不但曾打遍京华英雄擂无敌手,且饱读兵书,乃-人中最凶悍的巨孽,要破九丝,首先得干掉他!” 曾省吾成竹在胸,微笑道:“九丝之险,主要有三:南有金鸡岭阻道,本官已令滇、黔土兵从南攻之,估计旬日内便可赶到,那时都蛮必分兵去金鸡岭,滇黔土兵纵不能胜,却可牵制其不少-兵;左有都都寨为屏,此寨寨主乃哈墨,虽是一个心无城府的猛汉,但地形险恶且不可力敌,要想攻上去极为困难,故本官已向钓猴寨哈卜暗授机宜,让他暗中向哈墨下手,已许下白银五千买那哈墨人头;右有凌霄寨,这凌霄之险,竟不亚于九丝,且有哈缑与义子哈缪两人镇守,要想从正面攻下,却是作梦。但是,本官已定下一计,要在三日之内取下哈缑项上人头——” 力混惊道:“大帅神机,果是神鬼莫测!但是,那哈缑乃-人中第一员猛将,咱们军中,目前还无一人是他对手,这……” 曾省吾抓须笑道,“此等一介莽夫,既不可力敌,难道不可智取?你看——” 说着,拍了拍手,便见一个小校,手捧一个大盘进来。 盘中,盛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刘显急看时,但见这人头发髻高椎,双耳垂环,确系一-人之头。 忙走过去仔看一阵,摇头道:“这头虽是都蛮之首,却非那哈缑的……” 曾省吾一挥手,那小校忙退了下去。 曾省吾笑道:“将军果然好眼力,这头确非哈缑之首,但,却与哈缑有极大关系……” 刘显惊道:“你是说——” 曾省吾道:“哈缑曾被哈共接到京中,住了七八年,其本意是让他凭武功挣朝廷的武状元。这武林状元之位,皇上岂可给一个心怀异志的都蛮?所以,他虽在京中混了几年,最后还是滚回戎县,但是,这哈线在这几年间,却结识了两个密友,一个是当今戎县武举李之实,一个乃九丝附近大坝酋长哈果,三人往来甚是密切,回戎县来后,亦是如此。本官在未进剿之前,已密嘱李武举注意哈缑动向,并渗进了这土司府……” 刘显听至这里,忍不住一声赞叹。 曾省吾继续道:“都蛮诸多动静,多亏李武举提供,就是那钓猴寨主哈卜,也是李武举代为联系的,因此本官才敢涉险深入都蛮腹地,并一举拿下大坝……” 刘显惊道:“大帅是说,这盘内人头……” 曾省吾笑指盘中道:“这盘内蛮首,正是那哈果!” 刘显惊羡道:“大师是说,在哈卜取都都寨哈墨之首的同时,也叫李武举……去取哈缑项上人头?” 曾省吾摇头道:“那哈墨一介勇夫,凭一哈卜趁他不备之时下手取他之头,已是足矣!但这哈缑却非同小可!李武举功夫虽是不错,但若一击不中,就会反受其害,这哈缑可是一只猛虎呵!” “大帅是说——” 曾省吾笑道:“自古英雄,最难过酒、色二关——” 刘显忙道:“但这哈缑并不好色——” 曾省吾道:“你不是给他制造了一个好色的假相了么?” 刘显惊道:“大帅已知道了?” 曾省吾笑道:“假哈缑肢解那小女子时,本官正在不远处,还差点着了刘云鹤那琴声的道儿呢!” 刘显闻言大窘,嗫嚅道:“这事,还望大帅在上面遮掩。” 曾省吾笑道:“为蜀滇黔百姓安宁,伤一个无辜罗氏小姐,此李代桃僵之计,自古有之,将军何罪之有?现在,你要抓紧这事作文章——一面厚恤罗员外,一面以此声讨哈缑。那都蛮匪酋哈墨之妹被苗人奸淫而死,哈墨最痛恨此类事发生,曾为手下小头目奸淫良妇之事,哈墨竟下手杀了这小头目全家泄愤。现在,哈墨已从哈卜处得知哈缑杀人奸尸之事,正在四下找寻哈缑滋事。那哈缑有口难辨,唯有喝酒解闷。那时,让李武举备上两坛好酒,在他大醉之时下点药,不怕他不着道儿……” 刘显喜道:“哈缑、哈墨这两大巨酋一去,哈大如断两臂,所余九丝,那哈大便只有投降授首的份了!” 曾省吾道:“将军不可太过乐观,凭你这五万人马及那两万滇黔士兵,要想将都蛮踏平斩绝,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刘显忙道:“就是取得成化年间汪御史那样的战果,将匪酋及都蛮杀掉一大半,也是大功一件……” 曾省吾肃色道,“将军差矣,劳师动众,却不将都蛮杀绝,留下后患,上不能解君忧,下不能息民苦,何功之有?本宫这次已下决心,不将都蛮斩绝,誓不班师!为此,本官除调滇黔之兵外,又调锦城、戎州、戎县、渝州、沪州等地兵马七万骑,合计你的人马,共是十四万大军,外加一个字,誓灭都蛮于此!让这一野蛮的人种,从此灭迹于世!” 刘显闻言,不禁惊容。心里想的,是朝中一些大老的嫉功与攻击,以及“鸟尽良弓藏”的古训,嘴里却问道:“大帅所说的一个字,不知是哪个字?” 曾省吾一脸冷霜,却笑道:“当年孔明与周瑜在赤壁前,各人在掌心所书那字,将军还记得否?” “火?” 刘显惊道。 曾省吾点头道:“十四万人马,只是用来威慑哈大及事后逐山搜杀都蛮罢了。在这险峻的群山中,要想制住哈大,唯有这一个‘火’字!” 刘显点头称羡。 曾省吾正欲说什么,却听门外一脚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便见刘云鹤气极败坏地冲了进来,叫道:“不好,煮熟的鸭子飞了!” 曾省吾睑一沉,道,“你说什么?” 刘云鹤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忙改口道:“禀大帅,卑职率人赶到那个山谷时,谁知那哈大竟象耗子似的钻了山洞,从另一个出口溜走了!” 第四十章 怒鼓破魔音 九丝城上空,乌云密布,朔雪已压满了各个山头。 城中,哈大正召集一百零八洞-人首长聚首,商量应对官兵这次声势浩大的围剿。 一百零八洞酋长,已到了一百零六人,凌霄寨哈缑与大坝哈果一直未到。哈大那刀劈斧削般的古铜脸上,不由现出一阵忧虑,因为都都寨哈墨已在会前揭出哈缑强抢罗氏女杀人奸尸之事,已纠合几大寨主,只要哈缑一到,便一齐将他拿下问罪。 对杀人奸尸之事,哈大等自是深恶痛绝。但对哈缑是否犯下此罪,哈大却半信半疑。并且,在这大兵压境之际,哈缑与哈墨,皆是-人中最得力的猛将,这事一旦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哈大与文仲皆感到此事的严重性,很是焦急。 而在西厢房,中原群雄在水镜上人的主持下,也正商议着应变之法。 以丐帮三老之意,官兵利用中原十大门派与魔琴的血仇,企图借刀杀人,实在是卑鄙至极。因此,大家应立即将这一阴谋公诸于世,并联名广撒英雄帖,汇集南北武林人士与-人一起,共抗官兵。他们丐帮,愿出三万人。 三老这一说,陇西三绝立刻叫好,当场拍了胸脯,愿意立刻潜回陇中,联络陇中一十八路绿林人物前来蜀南,协助-人对抗官兵,共建-侯国。 凌如风夫妻被官兵这次阴谋弄得差点家破人亡,早恨得咬牙切齿,自是响应,愿意即日潜回中州镖局,召来全部趟子手及倾其全部家财,助-人抗敌。 圣手书生父子被官兵这一折腾,差点丢了性命,自无异议,梦云亭当即表示愿即日游走南方武林各大派,号召他们前来助-人抗击官兵。 九曲钓叟因与中原各派无甚渊源,只说愿助爱徒文仲共守九丝。 众人说得慷慨激昂,西门圣与李青蛾却一声不吭。 却原来,李青娥夫君,乃官军中名头极响的嘉州守备神弹子陈-,她所主持的飞燕门,与官府往来也极是密切。她着参与-人之事,便形同造反,不但影响到夫君前程且整个飞燕门便再难在嘉州立足。并且,银燕自得知魔琴主人系官兵之人后,想到失身于刘挺,竟又痛又急又不敢对任何人说,急火攻心,竟病倒下来,茶饭不思。纵有圣手神医在此,也医不得她心病。因此,李青蛾心思在爱女身上,只盼快点携二女离开这是非之地,哪有心思管-人之事。 而西门圣,十大门徒,两人在鄂西伤在凌如风夫妻手下,三人又死在这蜀南葫芦谷,十去其五,心中甚是凄冷。又想到声名狼籍的平都鬼圣,竟是自己失踪三十年的师兄。这事方一被人知晓,武当一派何脸见人?更何况,师侄梅浩成又是官兵之人,已认出了自己。自己若搅入-人这事,形同造反,武当数百年的基业,便会毁在自己手上、因此,西门圣心中一直难以平静。极想率活下来的四剑即刻离开此地,却又碍于身份,不愿在这危急之际先群雄而走。因此,唯有一声不吭。 笑弥勒认为自己乃佛门子弟,本不应卷入这场杀劫。但官兵这次太卑鄙了,所以,自己决心不顾佛门清规,要开杀戒,在这儿协助-人与官兵大干一场。 圣手神医自来这蜀南之后,已爱上这儿,决心隐居于此,研究-人武功及医药。当即表示愿与九曲钓叟一起住九丝,为受伤的-人疗伤。 待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水镜上人方讲出自己的想法。 他认为,以-人之力,与官兵十余万人抗衡,未免力量悬殊,只能徒增杀孽而已。而中原各路武林人士,虽然也有数万,但远水难救近火,可能一时难以汇齐。现在当务之急,是动员哈大等别与官军硬抗,而是疏散进深山之中,躲过官军围剿以保存实力再说。若集中起来与官兵硬抗,正好被官军一网打尽,徒增杀孽而已。而中原各派,则应趁魔琴现身之时,设法将它毁去,既报上代掌门血仇,又可为武林与-人去掉一大祸害。 水镜上人话未完,陇西三绝便不顾水镜身份而出了起来,认为水镜上人这种说法无异是葬送-人前程。 正嚷间,忽闻东厢那边传来一阵喧嚣,众人急看时,却是鸡爪山二寨主奉漆建春之命,带了大队苗兵来支援-人打官兵来了。 原来漆建春被水镜冒死救出,又经圣手神医急救,已脱离了危险,只是暂不能动,得知自己与-人这场拼斗,全系官兵弄鬼造成,很是内疚,因此传令鸡爪山尽起苗兵,前来支援哈大抗击官兵。 这队苗兵一到,更是增加了抗击官兵的气氛。 水镜见自己的意见得不到支持,很是着急。 正在这时,又见两个-汉挟一个投麻带孝的孩子急奔而来。一见到哈大,那孩子立刻跪下大哭起来。 哈大一见这孩子身披重孝,立刻惊道:“谷儿,你爸他……怎么了?” 那带孝的孩子,正是大坝寨主哈果之子,闻问大哭,却是说不出话。 那两个-汉是大坝的,闻问忙将哈果被官军杀害,并将头挂在土司府门前的旗杆上之事,哭诉了一遍。 中原群雄闻言,又惊又怒,而众酋长多与哈果交好,不少人怪叫着,就要冲下山去与官兵拼个你死我活。 文仲见状急止道:“大家切不可妄动!官兵这样做,正是想把咱们引下山去,使咱们失去九丝天险与他拼命。咱们若下山,正中了官兵诡计!” 钓猴寨主哈卜闻言立刻叫道:“军师这样说,难道就让哈果大哥之头永远挂在旗杆上,任它日晒雨淋么?” 文仲冷扫他一眼,喝道:“若大家这样冲下山去,不但抢不回哈果之头,只怕还会在旗杆上增加几百颗咱们的头!” 哈卜闻言,不敢再吭声。 哈墨忙道:“军师,你总得设法,让哈果能魂归故里!” 文仲正沉吟问,却见哈缪从山下如飞而来,一见众人,立刻哭拜在地,对哈大哭呼道,“伯父快去救咱阿爸,迟则便没命了!” 哈大惊问道:“你阿老他怎么了?” 哈缪哭道:“他老人家昨天得知官家诬他杀人奸尸之事后,暴跳如雷,在寨中喝了一夜间酒。今天一大早,那个戎县武举李之实闻讯跑来,臭骂阿老一阵,说误交了阿老这个朋友,原来阿老是一个杀人奸尸的野兽。阿老听得狂叫不止,差点把那李武举打死。一会儿阿老又懊悔不该出手伤了老友,与李武举言归于好,被李武举邀到他家喝酒。谁知……竟中了李武举圈套,喝下掺有豪汗药的毒酒……” 哈缪说至此,竟泣不成声。 在众人的惊问之下,哈缪方继续道:“那李武举将咱阿老送去土司府官军那儿,说是待三天后,便要大举进攻九丝城,那时将阿老杀来祭旗……” 众人闻此,更是嗷嗷大叫着要杀下山去,救回哈缑,抢回哈果之头。 九曲钧叟忙对文仲道:“那刘显这样干,分明是设下陷井,欲让你们离开九丝天险,到那坝上去与他决一死战。现在,他反客为主,以逸待劳,徒儿可得小心才是!” 哈缪闻言,哭着对文仲道:“侄儿初悉阿老恶讯,也是想尽拔凌霄之兵去抢回阿老,但想到这是官兵计策,且又未得阿伯允许,因此不敢发兵。但咱阿老危在旦夕,还望军师设法营救……” 文仲正沉吟间,哈大忙对哈缪道:“缪儿不可过急,阿伯一定与军师设法,去营救你的阿老……” 文仲想了想,对哈大递个眼色,让人扶着哈缪进去了。 哈大知文仲有了主意,忙跟了进去。 见周围除哈缪外再无旁人。文仲方对哈大道:“大哥,我怀疑咱们内部有奸细!” 哈大惊问道:“谁?” 文仲低声道:“对这人,我还没抓到把柄,但我怀疑……大哥觉钓猴寨哈卜怎样?” “你是说他?” 哈大一惊,继而摇头道:“不可能吧?” 文仲道:“我知道,这哈卜曾救过老城主,立过大功,这不能抹煞他的功绩。但是,我发现他与那个李武举,近来往来密切,这可得提防着他……” 哈大忙道:“缑弟与李武举不也往来密切么,你总不能说缑弟也……” 文仲忙道:“哈卜怎能与哈缑并论?虽然,我们一时抓不到哈卜破绽,但我们不能不防着他。还有,近来哈卜在尽量接近哈墨,咱们得提醒一下哈墨,咱们已有哈缑教训了,决不能让哈墨再遭毒手!” 哈大点头道:“这也是,我且把他们两分开不给哈卜机会就是了!但是,我们目前无根无据,不能随便给哈卜定罪!” 文仲道:“我派两个兄弟暗中监视他就是了!只是,我们营救哈缑,千万不能让哈卜知道!” 哈大道:“军师之意,我们该怎样进行营救缑弟呢?” 文仲道,“攻打土司府以救哈缑是绝对行不通的!不说官兵早有准备,我们去正好上当,就是我们攻进去了,官兵也有可能在败退时向哈缑下毒手。现在,我们只能智取……” 哈缪急道:“军师是说……” 文仲道:“官军宣布三日后将哈缑祭旗,那么大哥则可宣布后日从各寨调-兵精锐,决心一举攻下土司府,救回哈缑,为哈果报仇!” 哈大道:“军师这样安排,岂不正中了刘显之计?” 文仲笑道:“这只是虚张声势。咱们应立即派几个心腹密探,密切监视土司府。大哥这一令下,如咱们中有内奸,必然会去向刘显那斯报信……” 哈大喜道:“那么咱们马上抓住这报信之人,揪出幕后奸细?” 文仲笑道:“非也!让这报信之人进去,待他出来后咱们再抓他不迟!” 哈大急道:“那咱们的计划岂不被刘显知道了!” 文仲道:“正要他知道!刘显知得咱们要攻打士司府的消息,必然暗中调兵遣将,以便设伙将咱们一网打尽。咱们却可趁他正忙于调兵之时,晚上去两名高手,夜劫牢狱!” 哈大一拍桌子,喜叫妙计。哈缪忙叫道:“劫牢之人,算上我一个!” 文仲笑道:“缪儿只顾回寨筹备攻打土司府的人马,尽量大造声势即行了!夜劫牢狱,只须我与恩师九曲钓叟即可!” 三人当下商议已定,便出外间,向一百零六洞酋长宣布两日后攻打土司府救哈缑的决定。 众人一听,各皆回寨布置去了。水镜上人却微笑不语,回到客房,对九曲钓叟笑道:“爱徒计谋,只怕瞒不过那小诸葛!” 九曲钓叟不解道:“上人之言是什么意思?” 水镜道:“离开九丝天险去攻打土司府,乃极愚昧之举!爱徒聪明过人,岂会出此下策?以他之计,定是去几位高手,夜劫那哈缑寨主才对!” 九曲钓叟正欲说话,已有一个-人进来,道是军师有要事情他前去相商。 水镜笑对钓叟道:“如何?若被老衲言中,前去之人,可别忘了老衲!” 待九曲钓叟转身,水镜又对窗外叫道:“你们儿个偷听的,也出来吧!” 只见丐帮三老与陇西三绝从窗边一齐走了进来,赞道:“上人好耳力!如若去劫牢,可别忘了咱们!” 水镜一笑,与他们正商议夜劫土司府之事,却见门帘一掀,梦云亭与圣手神医走了进来,后面,竟跟着天星庄二杰。 原来天星庄二杰欲盗魔琴不成溜走后,牛鸿彩忽党面部奇痒,司马文生一看,他竟是被毒掌抓伤所致,急用随身解毒药为牛鸿彩解毒,谁知全无效果。不一会牛鸿彩便昏了过去。司马文生正无措时,恰逢九丝-兵经过,被带上山来-人郎中有拔毒良方,牛鸿彩方得脱险。得知水镜等在此,因此赶了来。 众人正叙话间,却见凌如风跑了进来,对水镜道,“西门道长带了武当四剑急急离去,不知何意?” 驼丐冷笑道:“那个假正经想是怕得罪官府,急急走了!老花子刚才就发现他脸色不对!” 水镜忙道:“人各有志!西门道长要走,就随他去吧!” 却见金银二燕急窜而入,向大家道:“不好,梦公子追那个一直蒙着脸的妖女去了,嚷什么要与她结婚,蝉姐见他们莫名其妙地奔走,也紧追去了!” 梦云亭闻言不由失色,急对大家道:“我下去看看!”急着走了。 众人议论了一会儿,九曲钓叟已回来,向大家讲了哈大请他与文仲明日夜劫牢狱之事。 众人闻言,尽皆要去。 水镜沉吟道:“去的人太多,未免惹眼,且大家又不熟土司府里面道路,由文仲与柳老去甚好。我们大家,且在外面作个救应罢!” 众人连忙称是。 第二日下午,文仲来向九曲钓叟报告,道是已捉住那向刘显报信的奸细。只因那奸细被捉时,见事情败露。已咬碎口中毒管而死,致以未查出主使之人。但是,关于-人要攻打土司府的情报,肯定已送出了的。 群雄闻言,齐皆摩拳擦掌。一待天黑,便急急下了九丝山,向洛表土司府摸去。 来到离土司府不远的林中,群雄皆停住脚步,让文仲领九曲钓叟摸去府中,并约定了应变。 师徒二人离开群雄,摸到土司府后院墙前正欲跃进,忽闻里面发一声喊,便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墙边响起。同时,府内亮起了无数火把,将里面照得如同白昼。只听有人喊道:“别放跑了盗琴奸贼!” 九曲钓叟与文仲一惊,以为暴露了行所。正欲退走时,却听“嗖”的一声,一个侏儒与一个胖妇从里面跳出。 二人一眼认出跳出之人,乃长白毒龙与肉蒲团,正吃惊时,却见墙内嗖嗖嗖,跃出四个白衣儒生,以极迅速的步法,截住了长白毒龙与肉蒲团的退路。电光石火间,六人已斗在一起。九曲钓叟与文仲忙隐身暗处。 十几合,便见长白毒龙与肉蒲团在那四个白衣儒生怪异的攻击之下,落了下风。 文仲一见这两个杀害哈老将军的魔头,立刻大怒。正思暗中助那四个白衣儒生一臂之力,将两魔头除去,却被九曲钓叟轻轻将他衣角一拉,传音道:“咱们快走!” 文仲身不由己地随九曲钓叟走了一会,绕到土司府另一边墙下,九曲钓叟方向文仲低语道:“那四个白衣之人,乃天山四怪,你我二人无须再去搅和,趁他们对付两个老魔之时,咱们快进里面救人要紧!” 文仲点头道是。二人脚尖一点,已飞身上墙。 谁知,二人脚尖叫着墙边,便闻呼的一声,一阵乱箭射来,同时里面一声喊,火光一起,顿如白昼。 幸亏二人功力甚高,一听异响,立刻一个仰射退身,恰恰让射来乱箭贴腹擦过。 二人刚立定,便见墙内呼呼呼的,跳出十余个高手,围了上来。 二人见官兵早有准备,知纵是进了府内也是无益,急退回时,那群官兵早已围了过来。 二人当下展开百泽归流打法,指东打西,只几合,将逼来的官兵逼退,转身而走,却见一伙人迎面急奔而来。师徒二人吓了一跳,以为中了埋伏,急看时却水镜上人等一众武林高手,见这边呐喊,以为出事了,赶来援救的。 文仲见状急呼道:“前辈快退,官兵已有准备!” 众人转身正走,却见那边四个白衣儒生与一群大内高手追赶着长白毒龙与肉蒲团二人,向这边来了。 文仲见仇人进奔,为哈老将军报仇心切,急对九曲钓叟道:“恩师请速与各位前辈先回九丝再议救人之事,徒儿且去办一件事再回!” 说着,转身向长白毒龙与肉蒲团迎去。 九曲钓叟见状欲制止时,已是不及,只得返身随后追去。水镜上人等见二人忽又转身,不知何意,也皆回身转来。 文仲这一回身,防尖疾点,人已到正奔逃的二魔头跟前,一声怒喝,手中青虹剑,已指向进在前面的长白毒龙。 长白毒龙急逃间,被文仲这一突袭而来,大惊失色。但他不愧是淫浸武林一甲子的老魔头,临危不乱,紧急间将手中毒龙拐一式输天换日,虚作横挡,身子却反向一滚,可可的避过文仲这一剑。起身时竟反客为主,毒龙拐天马行空,呼的指向文仲肋间要穴。 文仲怎肯被他点中,反时一卧马摇铃,将递来之拐逼开,却听背后呼的一声,一只水袖如剑刺来。 文仲急将正要攻向长白毒龙这一剑收回,回剑反削背后之敌,却削了个空。急看时,却是肉蒲团败逃至此,见文仲攻击长白毒龙,顺手向他背后甩来一袖。 长白毒龙见有救兵,急将毒龙拐倏出,欲在几合内将文仲毙了再逃。肉蒲团见这横里杀出之敌,也欲一举将他毙了。二人立即联手同时向文仲攻来。 文仲道声“好!”手中长剑怪异地一挽,便见长白毒龙与肉蒲团同时“哎哟”了一声,竟是彼此对攻了一招。 背后追来的天山四怪见状大异,不由停下脚步,看这个中倒底是什么名堂。 就在这说话间,九曲钓叟与水镜等众武林高手皆已返身而来。 长白毒龙与肉蒲团见前后受敌,更是吃惊,彼此递个眼色,各运成名功夫,呼的一声齐向文仲奇去,欲将他毙了走路。 却听“轰”的一声,二魔头又是彼此对了一招。这一招,二人皆因用了全力,竟是两败俱伤,各自后退了几大步,方才站稳——却是文仲运用恩师百泽归流手法一疏一导,让他们二人对了一招。 肉蒲团身子刚站稳,只觉一道疾风已至背唇,急闪避时,头上发髻已被一只手抓住。肉蒲团惊呼一声“哎——”却还不待她呼出后面那“呀”字,一道青虹闪过,肉蒲团之头,已提到了文仲手中。 而肉蒲团那无头的身子,却仍止不住急逃之势,向前猛向长白毒龙奔去。 长白毒龙见文仲一招便取了肉蒲团性命,不由惊呆了,不及闪避,被那无头尸奔来一把抱住,竟是不放。 长白毒龙欲挣时,却见文仲左手一甩将那肉蒲团之头飞掷而来。长白毒龙惊恐之下,竟忘了闪避,竟被掷了个正着。这可是合当该他命丧此地,待他拖着肉蒲团那无头之身欲相对,文仲已跃身至前,手中青虹一抖,长白毒龙的头顿时落地…… 只见文仲一弯腰,从地上抓起两颗头来,其身对众武林人士呼道:“各位前辈,咱们走吧!” 众人知久留有险,皆转身飞跃而去。 天山四怪等一众大内高手见这-人几合间便取了两个当世大魔头之首,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回不过神。 却听背后梅浩成急呼道:“那人是都蛮军师,大家快追!” 众卫士闻呼,急向前追去。 文仲见背后官军追来,急对大家道:“咱们来路之处,只怕已有官兵埋伏。快,咱们改道从小路回九丝!” 就着率先跃上一条小道。 一众武林高手知文仲熟悉-道,因此急跟而上。 文仲带领大家曲曲折折的,插入了一条狭窄的山谷,已是甩掉了后面的官兵。 大家正走时,文仲忽然发现前面塞满了柴草,急呼了一声“不好!”欲与大家退回时,只闻一声阴冷至极的冷笑传来,便见那堆柴草哗哗叶叶地燃了起来,要想冲过去,已是不行。 水镜上人急叫大家退后,才返身走得几步,却见后面又是火光一闪,跃出一大群人来,为首之人,正是平夷将军刘显。 刘显身旁,正立着手持魔琴的大内卫士统领刘云鹤。 只听那刘云鹤冷笑一声,对众人道:“前天,你们象老鼠一样从那山洞中打洞逃走,却怎也逃不出曾大帅手心,咱们又在这儿见面了!只可惜,那哈大与么儿未来,让你们当了替死鬼!” 说着,将魔琴对准了一众武林人士。而刘显等,则向后退了一步。 梦云亭急对众人道:“这厮要发魔音,大家快运功抵抗!” 说着,急运十成内力,向刘云鹤跃去。 却听“铮铮”两声,刘云鹤已将魔琴对着一众武林人士发动。众人正扑向刘云鹤之时,被这魔音袭来,顿时身形一滞,双耳如遭雷击,体内真气顿觉乱窜。 而梦云亭那在空中之身,也如断线风筝跌了下来,急稳住心神,运功一步步向刘云鹤逼去。 水镜上人与九曲钓叟等也立即控制住心神,竭力运功一步步向刘云鹤退去。 刘云鹤见众人不但未倒地,反而一步步向他通来,急将九成内力急运指间,顿时,一曲带着强劲杀气的魔音向众人迫来。 众人身形一滞,只觉面前似阻一道无形的铁壁,欲向前迈半步,已是十分艰难。但若后退,内劲只要稍一松动,便定是命丧当场。众人唯有将内力提到极至,竭力相抗。 须臾,却听“哎呀”一声,银燕因近日来箭伤未愈,心里又受着极大的痛苦折磨,早已难支。只一会,便尖叫一声,受不了魔音七窍流血而亡。 李青蛾见爱女倒地身亡,心下大恸,一疏神间,魔音已从耳门而入,身形一晃,也倒地不起。 不一会,场中高手,又倒下几人,除水镜等七八位顶尖高手外,余皆身形摇晃,眼看就要倒地。 正在这危急之时,忽听四面鼓声大震。群雄因全力运功与魔音相抗,已是充耳不闻。但躲在魔琴后面的刘显等人却大惊。急看时,只见四面山上火把如龙而来,喊声与铜鼓之声遍地,知是-人来援。刘显见中原群雄一个个倒地,所余数人也现困窘之象,欲弃而走之,未免前功尽弃,急吩咐手下四面防守,待将这一众高手歼灭后再走。 而刘云鹤此时已将内力运到极至,在未将群雄击倒之前,如猝然收琴,定会被群雄所运的内力击倒死去,因此唯有苦撑。只盼尽快将群雄击倒。 此时,水镜等顶尖高手已开始身形摇晃,眼看不支。 就在这时,突见谷后大火被挑开,十余面铜鼓声震响而来。为首击鼓之人,正是哈大。 却是哈大待军师走后,怕众人有闪失,因此带了城中上鼓十面及百名-人高手赶来接应,正好碰上官兵施伏。因此,哈大击响救急铜鼓,召集各寨山头-人遥相呼应,自己却率一众鼓师,擂鼓冲来。 若是那龙皮金鼓,定可一举破了魔音。却因哈大所率十余面铜鼓,虽是上鼓,但与鼓王资质相去甚远,这一阵紧擂,竟破不了魔音。相反,-人鼓手中一二武功稍差之人,一遇魔音,顿时跌倒在地,七窍流血而死。 哈大见势危急,急将内力运到极至,擂动铜鼓,周围-寨铜鼓,立即遥相呼应而来。 不一会,各寨铜鼓,已出现近百面,鼓声震天而来。而哈大身后有十名鼓师,乃-人中一流高手,也皆将内力运到极至,与魔音对抗。 那刘云鹤将内力使到极至,眼看就要将场中高手击毙,不料群鼓动地而来,魔琴威力,顿时大减。 水镜上人等正感不支时,却觉身上压力在逐渐松去,同时似隐约听到鼓声,立觉精神大振,竭力运功向魔音迫去。 此时魔音已是尖锐至极,而刘云鹤每拨动琴弦,皆感到极大的压力。 正在这万分紧张之时,陡闻“崩”的震天大响,那魔琴之弦,竟断了一根。 就在这弦断的瞬间,刘云鹤只觉七道内力如剑刺来,不由狂叫一声,七窍暴裂而死。 而水镜等人,突觉压力消失,齐皆向前一冲,不由跌倒在地,昏迷不醒。 哈大见魔音摔断。急狂呼一声,急向刘显冲去。 刘显见刘云鹤倒地身死,知道不妙,急指挥官兵后退时,哈大已冲了过来。 刘显身后官兵高手怕主将有失,急冲上来,死死挡住哈大。 哈大大怒,手中-侯剑飞舞,顿见官兵血肉横飞。而身后-人见文仲等倒地,急上前将他们救走。 此时四面山头的-兵已冲至峡谷,将官兵追得如兔子似的直逃。 哈大杀了一阵,见官兵越来越少,刘显已不知逃向何方。而远处,已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知是官兵援兵来了。急擂动铜鼓,通知备寨快退守山寨,自己也急率九丝兵向九丝城退去。 这一阵,虽没救回哈缑,但杀了官兵大内统领刘云鹤,破了魔琴,而一众中原武林人士除银燕死去外,余皆只受一点内伤,无须旬日即可复元。 众人退回九丝山,将刘云鹤与两个魔头首级,祭在哈共灵前。 端起一杯血酒,哈大沉痛地洒在哈共灵牌前,毅然拔出-候剑,对中原群雄及众首长道:“为了咱都掌人不再受官兵荼毒,阿伯忍辱负重,为朝廷卖命一生,立上了多少战功!但是,因他是-人,到头来仍落得如此下场!现在,官家的刀已等到了咱-人脖子上,不反是死,反或可活,咱们反了!” 众酋长立刻欢呼起来:“拥戴哈大王,复我-侯国!” 这是大明万历元年初春,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在爆竹声中,明柳宗朱翊钧登上了皇帝的宝座,-人首领哈大,则在蜀南九丝城中称王,树起了造反的大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