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底游龙》 第 一章 为饥窃食 苗女恨泣遇瞎老 神医再世 绝技凭凶援二小 “小偷!” “小偷!” 象这样的高呼小偷,在这偏僻的小乡镇上,在这汉苗混杂的山角里,这真是百年来罕有的事! 但就偏偏在今天这趁墟赶集的日子里,在这万头攒动、人潮拥挤的两条交叉道上,一大清早前后竟发生了三次之多。 其间,也曾有人于震惊气愤的呼叫声中,匆匆地瞥见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苗族女孩,那肮脏散乱的头发,污浊破烂的衣裤,光着两只污黑的小脚,满脸惊怕之色,在人堆里一钻一钻的,两三个转折就没了影子。 但是,只一瞬间,这头发散乱,衣服污烂,光着小脚的苗族女孩,却出现在镇后通往山脚树林的一条小路上,手里抱着一包东西,匆促地往树林里跑去。 进得树林,这苗族女孩立刻藏身一株大树后,探出那颗蓬乱的头,对来路上注视了好一会,见没有人追赶前来,才算松了口气,慢慢地往山脚下走去。 在山边堆干枯的荆棘面前,苗族女孩停住了身子,将手里一包东西,谨慎的搁放草地上,再仔细的用手把那堆荆棘拖开,荆棘的后面,出现了一个小洞,随着又有一个低弱的声音唤道:“是金燕吗?”说的竟是苗语。 那苗族女孩立刻答道:“是我,小龙哥,是我回来了!” 那被称金燕的边说边抱起地上的东西,弯着身子往里面钻,也只能弯着身子才能进去。因为这个洞口实在太小了。 这个洞象一个破窑,洞口小,里面宽,可又不是顶宽,四面山石都是红红的。在洞的半中间,有一个与苗族女孩差不多大小的男孩,躺在一堆枯草上,也是一样的肮脏破烂。 苗族女孩放下手里的东西,马上扑到男孩身上,问道:“小龙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一点,今天可有好东西给你吃!” 这被叫小龙的男孩,一听说有好东西吃,也是高兴,可是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随即说道:“金燕,现在不能吃了,肚子这东西又在作怪。”刚兑完立时双手紧按着肚子,就在这干草堆上一阵翻滚,口中并“哎呀”的呻吟叫唤。 片刻后,小龙终于静止了,满头脸尽是黄豆般大的汗珠,金燕立刻用她污浊的破袖,替小龙一阵擦抹,看着那红红的小脸上,双眼紧闭,小心灵里一阵酸楚,也掉下了几滴眼泪。 突然,她的眼前闪过一个念头,“卖药郎中”,刚才在墟集上看到好几个,她立刻站起身子,说道:“小龙哥,你忍着点,我马上给你请郎中去!”说完就往外钻。 此刻正当午时,这小墟集上可正赶上热闹的时候,茶商布商,采药的汉客,卖药的郎中,汉苗混杂交易,人潮拥挤,穿流不息。 金燕找了好几个郎中,淌着满脸的泪说尽了好话,但是这些个郎中里,不是听不懂她的苗话,就是看到她那破烂不堪的样子,连理都不理。 金燕真是伤心透了,钻出人群,一步步的挨着镇后走,心想:这些个做郎中的,也是一点医德都没有,不顾病人的死活痛苦,开口就是银子,银子,银子。 想着想着,恨恨的用那小光脚一踢,一颗鹅卵石,咕噜噜的直滚到小沟里去。 企燕刚走过那通往树林的小沟横在小沟上面的一块三尺来长的小木板桥,忽然觉得背后仿佛有人跟踪的声音,哆,哆哆的。 金燕心中一怔,转身一看,原来是个五六十岁的瞎老头子,右手里拿着根竹拐,左手提了个小箱子,正跟在自己后面走来,看看已经走到那木板桥边了。 金燕连忙跑上去,并开口叫道:“老伯伯,这里有道小沟,让我来扶你过来。”说完立刻用手牵扶着那个睹老头子慢慢步步渡过小木板桥。 刚过得桥,这瞎老头子就说道:“小姑娘,你真好心,谢谢你了。” 金燕一听,瞎老头说的竟是一口很好的苗语,不由也高兴的说道:“老伯伯,你太客气,这点事还要谢吗?不过老伯伯,你的苗语可说得太好了,刚才我还耽心你听不懂我的话呢?” 瞎老头笑笑说道:“我到苗山已经有三十年了,真连话都不会说,那也大笨。” 金燕见瞎老头跟她已经快到树林边了,赶忙说道:“老伯伯,你现在要到哪里去呀?” 瞎老头可又笑了,只是他这笑可比哭还要难看,满脸绉皮,一头灰白的头发,脸上两个大窟窿。这是名符其实的瞎子,且连眼珠子都没有了。 瞎老头说道:“小姑娘。我什么地方都不去,你到哪里,我也就到哪里!” 金燕心头一惊,蓦的一退步,可已经出去三五尺远了。 瞎老头忽的脸色也是一怔,说道:“小姑娘,你不要伯,我绝不是坏人,你家里不是有人生病,要请人看病吗?我就会看病,而且再难的病我也能看得好。” 金燕心头又是一惊,说道:“老伯伯,不是我怕你,我们已成惊弓之鸟啦,有两三个坏人,整天的追着我们,而且诡计多端的想抓我们,我们已吃够苦头,所以我们随时随地都防备点,只是老伯伯,你怎么知道我家有病人呢?” 瞎老头听完金燕的话,忽然脸色一正说道:“你不用怕我,小姑娘,因为你在墟集上的哭泣请求,都被我听见了,而且我真要抓你的话,刚才在木桥上就可以抓住你了。” 这句话,立刻把金燕点醒,随将瞎老头引到那破窑沿口,瞎老头听金燕说洞口很小,他也不嫌脏,立刻趴在地下,先用手在洞口摸了一遍,才慢慢的往里爬啊。 小龙此刻已然坐起,盘腿叠坐在练内功,见金燕带着个瞎老头子爬进来,不由奇道:“金燕,你这是怎么啦?” 金燕赶忙说道:“小龙哥,老伯伯是给你来看病的,老伯伯说,任什么疑难绝症,他一看就好。”随将瞎老头子自己跟踪来的话也说了一遍。 瞎老头子自进洞后,盘膝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小龙见事已至此,弯了弯腰说道:“小龙谢谢老伯伯。”说完将手伸到瞎老头手里。 瞎老头子那干枯的手指按在小龙腕脉上,片刻脸色瞬息数变,且一会左手,一会右手,似很难下断语般。 终于,瞎老头将小龙的手放下了,开口说道:“小哥儿,你今年多大岁数?” 小龙奇甚,这看病又不是算八字排生辰,怎要问年岁?可是看到瞎老头那端庄严肃的脸色,又不能不答,说道:“小龙今年十二岁零八个月。” 瞎老头嘴里念着:“十二岁零八个月再问你,你的师父是什么人?学了多久的武艺?你师父曾给你吃过什么东西?” 小龙这会就现奇了,说道:“老伯伯,我现在只请老伯伯替我看病,这似乎都与学武练艺没有什么关系嘛?” 瞎老头一听即说:“真正是孩子话,你这病,就是从练武上起,怎能毫无关连?我如不追根究底,查明问清,怎好下手诊治?当然,我不需问,一样可以将你治愈,可是无需过多久,只要一个月后,你这个毛病马上重犯,除非你从今后不再练武。” 小龙一听急着说道:“老伯伯,你会错意了,因为我从来没拜过师,也就没有师父,没师父了就从来没练过什么武艺,如若我真懂得武艺,我也不会让这些鹰爪孙,把我追得四处乱窜。吃足了苦,我会跟他们拼了。” 瞎老头突然一震,暴声喝道:“鹰爪孙?你是什么人?” 小龙听了也是一惊,因为刚才他们对答,都是用的苗语。突然间瞎老头竟暴出一句道道地地的北京话,小龙遂也用北京话答道:“我也是在半年以前才知道我的身世,只是,在目前我应该怎么对老伯伯说呢?因为我是不喜欢说谎的人,所以我暂时只能告诉你,我也是北京帝都人氏。” 瞎老头听小龙如此说,他也知道小龙或有难言的苦衷,在未得到对自己的信任以前,他或许是不会说的,便说道:“既然如此,我把你的病治好再慢慢的谈吧!” 接着又说道:“小哥儿,你是否感觉腹中有一块硬硬的东西,在每一个时间里横冲直闯,使得腹下丹田处,痛苦万分,膨胀难忍?” 小龙听瞎老头说的,真是丝毫不差,自己三个月来,正是患的这种忽得忽失的怪病,而近日愈来愈盛,以至无法忍受,不由点了点头。 歇会,见瞎老头依然端坐在等待自己答复似的,不由恍然大悟,对方是瞎子,自己点头他怎么会看见,赶忙说道:“老伯伯说的一点也没错,小龙就正犯这怪毛病,今天已经来过一次了,简直痛得我在地下打滚。” 瞎老头笑笑又说:“这大概又得等两天才会再来吧?” 小龙听瞎老头真好象亲眼看见般,不由得直点头,边点头边说:“对!对!一点也没错。我大概有两天可以舒服。”说完自己脸上也笑了,因为他想到,瞎老头既然知道这种病,当然也能治,这怎能不高兴呢? 忽的,金燕拖了小龙一把,说道:“小龙哥,你笑什么?怎么你们说的话,我一点也听不懂,你们就不能用苗语说话,让我也听了高兴高兴?” 瞎老头似乎对金燕特别喜爱投缘,真的立刻改用苗话说道:“现在你就躺下,让我替你按摩一下,这种就是内功积血,你还说你没学过武功,且内功积血,非独特的内功,不会发生这种疾病,这可见你的师父也定是武林前辈或世外高人,这些都瞒不过我的。只是我奇怪何以你师父竟没好好的教你到家,这只是在开始的一个月里所引发的事,一个月过后,就不会发生这种病了。” 小龙一听,非但没躺下,反而跳了起来,说道:“老伯伯,你真说对了,我无意中就得了这么一点什么功的一张纸,我没事就练这个,最初两个月挺好,人又精神气又充足,可是最近三月,这个什么功愈练愈气人,我还以为这是必须的困难过程呢?谁想病还出在这上头,要知道我早该不练了,我有什么师父,我有屁师父!” 此语一出,瞎老头与金燕哈哈的笑起来了。 瞎老头笑过又说:“这还好是遇到我,要遇到另外的郎中,也绝对治不了!” 小龙此刻已卧身瞎老头面前,感到瞎老头两只枯干的手在胸腹间,一阵抚摩,是如许的温柔有力,慢慢的,由快而慢,且手掌有一股绵绵热力,一阵阵的传入体内,通体立刻舒适无比。 忽的,瞎老头的手,在腹部一个地方上停止了,这一停止,小龙立感触电般的,一阵颤抖,一阵麻痹,待麻痹过后,瞎老头立刻将手移放另一个部位,第一移动都有同样的感触。 这样的停止移动,移动又停止,也不知换了多少地方,小龙突感一阵晕眩,就静止不动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小龙从朦胧中醒来,见窑洞里不知什么地方弄来了一盏油灯,那灯头微弱的星火,显得如此惨淡,正欲探头察看,蓦觉耳边响起金燕微微的呼叫:“小龙哥,你终于醒了,真把我吓死了。”声音是如许的凄惋哀冷,感人心肺。 小龙略一转动,立觉周身骨节都酸胀异常,大惊问道:“金燕,这是怎么回事,老伯伯不是给我治病吗?怎的越治越坏了,我现在连动都动不了啦!” 金燕马上安慰他说道:“小龙哥,只要你醒了,我就放心了,老伯伯他走了,临走时说你这个时候会醒,你真的醒了,他又说你醒了后,周身骨节都酸痛。这就更对了,因为他说了好些话我都不懂,他说替你打通了什么奇经八脉,需要睡两天,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明天就可以好了。” 说完,眸中迸射出怜爱的光芒,注视着小龙那凄苦的脸,顷刻后。忽“啊”的叫了一声:“我真该死,老伯伯再三交代,叫我别忘了,我偏偏给忘了,老伯伯说,在你醒了之后,给你吃一个果子,老伯伯也给我吃了一个,香喷喷的可真好吃,小龙哥,你瞧!”语毕,从怀中摸出个小拳头大的果子,皮干皱得有点像核桃,可又是黑色的。 小龙瞧了一眼说:“金燕,这是什么果子?” 金燕笑笑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子,老伯伯告诉我是活血,我又不懂,只晓得挺好吃,又香又甜,等我弄给你吃。” 接着两手使力一压,“吧”的,瞬息芳香扑鼻,干壳里现出个龙眼大雪白的果仁,金燕拿着就往小龙嘴里塞去。 果仁入口,小龙生感清凉无比,无需嚼咽,立时随津化液,顺喉而下,霎时周身适意凉爽,舒泰无比。 金燕见小龙吞食果仁后,又复沉沉睡去,也倒身草堆上,紧靠小龙身旁休息。 次日,天色已经大亮了,小龙首先醒来,略一转侧,已然完好如初,忙盘膝坐起,又欲练那不知名的内功心决。突觉肩头被人一按,压力甚重,一时大惊,从草上一蹦纵出四五尺远,回头一看,见是瞎老头脸含微笑的坐在地上。心中一宽,爬前两步,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头,说道:“黄小龙谢老伯伯治病之德。” 瞎老头笑笑说道:“小哥儿无需如此多礼,今天我来此,是要知道你那篇什么功的心诀,因为这种高深的内功秘诀,若没有加以指点,是很易罹病的,假如你日前没遇见我,日后你非但毫无成就,且将成终身残废,并且可以告诉你,我已有很精深的内功,也无需再学旁的内功,我并可发誓,你告诉我以后,我绝不传与另外一个人,这样你总该对我说了吧!” 小龙沉吟思索了好一会工夫,开始说道:“老伯伯如此诚心为我好,小龙再要不说,也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只是我也不知叫什么功,是不是内功,我也不知道。”随将那篇什么功的心诀,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慢慢背诵出来。 瞎老头一听,大喜说道:“小哥儿,这真是篇诡密绝妙,且深奥无比的内功心法呀!小哥儿,你的福缘不浅,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内功秘芨后面有没有注什么人名字?” 小龙见瞎老头眉展眼笑,心中也跟着高兴,说道:“是在广西边境一座悬崖壁洞里得来,后面写的是白水散人。” 瞎老头思索了好一会,似乎仍然想不起,遂说道:“白水散人这可奇怪了,近数百年里,武林中就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 随又说道:“不管他是谁,总之这篇内功秘芨,隐含澄心、静气,刚柔并济,真是一种最具有威力的无上内功心法,错了,该不是内功,应该是神功秘芨才对!”说完叫小龙叙述练习的方法姿式,瞎老头在一边随时加以指正。 此刻金燕早已醒了,只是她听不懂他们俩的对话,闷坐无聊,独自一人往窑洞外钻去,刚探出一个头去,马上又退身回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拉着小龙叫道:“小龙哥,他们又来了。” 话未说完,蓦听洞外一声怪叫,说道:“小娃儿,这次看你还跑得了吗?这几天真害得我们好找,我还以为你两个小鬼长了翅膀飞了呢?” 小龙金燕二人,可真是惊惧万分,但是正当此时,小龙蓦觉手臂一紧,瞎老头已拖着自己站了起来,说道:“不要害怕,需要拿出勇气来,我先爬出去,你们跟着我后面出来,紧紧牵着我的衣服,靠住我。” 说完当真往外钻去。 小龙金燕跟着后面也战战兢兢的钻了出来。 小龙顺目一看,洞外两丈余远分三面,站着三个锦衣卫,也就是半年来,一直追踪着自己的三人,这真是阴魂不散,死死追缠人。 三名锦衣卫见洞中钻出除两小外,另还有一个瞎老头子,看瞎老头两目虽空,但两太阳穴却突出甚高,立身洞口,气定神闲,毫无畏惧之色,心中同时一震,当中一人立时暴声喝道:“老不死的臭瞎子,你知道这个小孩是什么人吗?他是朝廷绘图通缉的钦犯,凭你这瞎子胆敢护卫他吗?趁早把他送过来,歇会赏你杯酒喝喝,如若不识抬举,可有你的乐子啊!” 瞎老头端立洞口,一动不动说道:“我老头眼瞎心不瞎,这小孩是什么人我不管,我只知道他非常可爱,我需要尽我之能力保护他,你们要想从我手中将他夺去,那是做梦。唉!岁月如流水,瞬息成烟,老头三十年没和人较量过了,这双手也怪痒的,今天就尝尝鲜,拿你们三人来练练这久疏的拳脚。” 当中之人立刻偏头对左方一人说道:“三弟,你上去试试,这臭瞎子到底有多少份量,敢护卫钦犯,我与二弟给你照顾着。” 话说这来的三人,外号“金门三煞”,用鲁南金门山金门寺昔空方丈的高足,份属同门师弟,三人一身内外轻功,均已有相当火候,投身朝廷当得一名三等侍卫。 此次追踪这黄家遗孽黄小龙,并非为朝迁的十万两纹银赏金,而是经黄小龙身上可追出他父母逃出京时,所携出价值连城的珠宝,这一消息也不知道谁透露出来的,逼使三人疯了心,死追不舍。 此刻这被叫老三的,名叫年成吾,从怀中抽出了条七尺余长钓缅铁软鞭,说道:“臭瞎子,你看不见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条七尺来长的缅铁软鞭,你接招!” 语音未落,瞎老头即听“嗖”的一声,且呼呼风响,知道这软鞭上的功力具十成火候,立刻运掌照准软鞭来势推出,说也不信,那缅软鞭,尚差数尺远,即被瞎老头掌风震起老高,斜飞到一边去。年成吾一鞭下去,本以为臭瞎子必往左右闪避,自己再加上一式“拦江截水”,臭瞎子和两个小孩,就鞭风罩住,不死即伤,绝难幸免。没想被瞎子推出一掌,非但鞭被震斜,且一条右臂,就被震得酸麻不已。 年成吾心中一惊,看不出这臭瞎子的掌力竟有如此雄厚,如若双眼明亮的话,三人联手恐怕也非其敌。 随想随又倒提缅铁软鞭,反手拦腰一挥,说道:“再接年子爷一鞭试试。”说完,潜运真气贯决右臂,功力已自加到十成。 瞎老头,眼是瞎了,却是比那些看得见的明眼人似乎更为明亮,一处风声,赶忙纵起丈来高,避过鞭风,忽的“咦”叫一声,双手立时往后探,两小孩紧紧牵着衣襟,依偎身后,一点也没错,瞎老头似乎高兴万分,“哇哇”怪叫一声,纵起身形就往那使鞭汉子扑去。 年成吾一鞭落空,正欲改招进袭,突觉瞎老头“哇哇”怪叫,往自己扑来,好快的身法,没容得有所思虑,掌风已逼近晌前,赶忙撤身暴退。 瞎老头真象看眼睛似的,你退到哪,追到哪,如影附形,一时逼得年成吾连连闪躲,倒纵出三四丈远。 瞎老头是越追越紧,越追越高兴,且“哈哈”的大笑不停,原因是他方才的“咦”,因为避鞭时纵起身形,突感身后轻飘无物,不由大惊,待证实二小仍然依附身后,只是身子特轻而已,这不禁使瞎老头转惊为喜,遂挥掌抢攻,待几个纵跃过后,证实二小的确是身轻如燕,更加欢喜得“哈哈”的合不拢嘴。 因为瞎老头心有二用,故才被年成吾逃出手去。 年成吾这一缓过手来,立刻吹须瞪眼气愤填胸,将缅铁软鞭舞起阵阵煞风,猛向瞎老头攻去,正在此时,金门三煞老大欧阳其,老二方武雄,也因老三年成吾被逼危险,双双抢前欲功援救,也就在同时,老大手握双环,老二—对判官笔,齐往瞎老头身上招呼。 瞎老头仿佛胸有成竹,丝毫不乱的闪过双环,左手一掌将老二逼退,右手一兜一转,接住老三的软鞭,一抖手,将老三年成吾摔出两三丈远,“叭”的一声,昏死过去。 这其间,也只是—眨眼的工夫,瞎老头回手倒抡着七尺缅铁软鞭,反朝老大老二攻去。 瞎老头,身附小龙金燕二小,盲目空手,三人在一招之内,即被逼退受伤,如今一鞭在手,如虎增翼,金门三煞老大老二天大的胆,也不敢再接招,双双暴退,闪身老三年成吾倒身处,架起年成吾,即欲退去。 瞎老头此刻却“哈哈”大笑道:“没长眼睛的鹰爪孙,连我瞎子都不如,怎么回事?这就走了么?连吃饭家伙也不要了吗?我瞎子成全了你们吧拿去!”语毕振手将软鞭抛出,这软鞭出手竟象笔也似直,且快如闪电,疾如飞弩,金门三煞老大老二,架着年成吾,刚听完说话,即见鞭影一闪,“哎呀”一声,已从老三年成吾后背贯胸而过。 老大欧阳其及老二方武雄,吓得胆魂皆颤,且恨得钢牙直咬,双双架着已经断气的三弟,纵出两三丈远,方敢回头说道:“臭瞎子,有种报上名来,金门三煞此仇,三年内必找际本利追还。” 可是当他俩回头看时,林内哪里还有人影,二人同时暗惊,这瞎子武功真是不可思议,还好双眼已瞎,如若不然,二人绝难逃出手去。 瞎子是否真的已然去远,非也,只是耸身藏在一棵大树上,因为其武功虽好,但因眼内无珠,连方向均难以辨认,行路非得有人牵带,或用拐杖试探不可,但和人过招比武,全凭精细入微的耳力,你不动不响,他就听你的呼吸,只要发现你的方位,即可抢攻,或是以静制动,你不动他也不动,你一动,他出手比你更快。 瞎老头藏身树上,待金门三煞去远后,方飘身下树,牵着小龙与金燕说道:“现在此地已不能留,在这镇的东南,有一座蠢立的山峰,在乱山之中,你二人看见吗?” 二小观测方位,朝着镇的东南望去,确有一座山峰,独秀群峦,高刺云霄,双双齐叫:“看见了!看见了!” 瞎老头就说:“你两人就照准那个方向,指明路途,我背着你们走。” 谁料二小却不大愿意,说道:“老伯伯,我俩跑起来也挺快,倒不如我两人牵住你的手走。” 瞎老头晓得二小不知得了什么奇遇,身轻力大,虽说没学轻功,但一纵丈来远,实不成问题,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二小见瞎老头应允,这份高兴实难形容,两人分左右各牵一手,朝镇东南山里耸去,刚纵得一步,二小也同时“咦”了一声,因为二人手中牵着,也是轻飘飘的,毫不拖累,因为瞎老头已然提气轻身,这还不跟片树叶般轻,二小见瞎老脸含笑意,也笑笑同往乱山里纵去。 天色刚刚入夜,二小领着老头穿越了十数座山峰,方来到这高不见顶的山峰脚下。瞎老头至此似乎已无需引领,叫二小停下,一声清啸,立刻从半山腰里,耸下来一个黑影,好快的身法,只一眨眼,已停落瞎老头面前。 二小一见,立刻惊得直往瞎老头背后躲去。 瞎老头说道:“你们不要伯,这是金毛狒狒,名叫晶晶,它样子虽凶,可是有我在它绝不伤人。” 二小听瞎老头这么一说,方敢从后面慢慢探出头来。见这金毛狒狒,满身金毛都有六七寸长,身子跟瞎老头差不多高大,两手拖地,一张三角脸,上小下宽,眼睛圆滚滚的闪着碧蓝的颜色,鼻子看不见,只有两个圆圆的洞,一张血盆似的大嘴,镶着两排尖尖的白牙,裂嘴一笑,真能使你毫毛根根倒立。 金燕可没敢仔细看,小龙胆子似乎较大,不但看了个分明,且跃跃欲动,想摸摸那金光灿烂的长毛。 此刻瞎老头已开口说道:“晶晶,把我背回朝阳谷去。” 金毛狒狒似乎完全懂话似的,转过来一伏身,即把瞎老背起,瞎老又左右手把二小牵住。 只觉一阵风般,金毛狒狒已窜起十余丈高,几个纵跃,即已到得山腰,但金毛狒狒并未停步,仍然斜刺往上耸去,片刻,已转到山后。小龙放眼一看,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危岩峭壁,不由开口问道:“老伯伯,你是住这山上吗?” 瞎老笑笑道:“还差得远呢!我每次出山,金毛狒狒就背我出来,在那山脚下,将我放下,直等我回来,又背我回去,这一趟路,以金毛狒狒的脚力,总得走五六个时辰之久,以你两人的脚程。怕不要走上五六天。” 果然不错。在月亮爬上了半天时,金毛狒狒才在一悬崖边上停得一停,就直往崖下坠去,二小心中同时一惊,因为他们看得太清楚了,这深不见底的悬崖。 蓦的感到下坠的身子,似乎被什么托了一下,缓了一缓,又复下坠,下去二三十丈又被托了托,这次小龙看清了只一条手臂粗大的葛藤,在那悬崖边吊着,给金毛狒狒缓身之用。 终于落到一个山谷里了,谷底气候和暖如春,两间茅屋,一个清池,四面遍地奇花野草,显得如此清静幽雅。 小龙和金燕,一见这美景,立时狂呼雀跃,四处蹦跳。瞎老头又一怔,瞎老头虽说眼瞎了看不见天光,可是每日的时辰。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会该是子时初吧,这夜半三更天气,据说(据谁说,作者先卖个关子,请读者诸君原谅)谷底暗黑如墨,伸手难见五指,怎得这两位看的如此明显,我且试他一试。 随叫道:“小哥儿” 小龙马上抢着插嘴道:“老伯伯,不要再叫小哥了,从现在开始,叫我小龙,叫她金燕,我们还是叫你老伯伯。” 瞎老笑笑说道:“好小龙。金燕,你二人到我屋里来,”说完领先进屋,他知道他俩跑着追着也进来了,就说:“我是用不着灯的,所以也没有准备灯具,你二人要灯,明天我再想办法。” 金燕马上抢着说:“老伯伯,我俩人也不要灯。” 瞎老故作惊奇的问道:“为什么?” 金燕道:“我们俩没灯一样看得见,因为我们两人半年前已变成夜明眼了,所以也用不着灯。” 瞎老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两人福缘也实在太好了,这武林中,人人想得到的,似乎都被你两个小鬼占去了,我真想看看你俩,只可惜这一辈子是无望了。” 金燕听了,心中深受感动,慢慢偎进瞎老怀里说道:“老伯伯,你想看我们看不见,你就摸摸我们! 只是我身上太脏了,一件衣服穿了半年,已经破烂不堪了,且最近两月,连澡都没洗一个。” 瞎老摸着金燕的头脸,心中似乎宽慰多了,说道:“金燕,衣服我这太多了,只是你们穿嫌大,你要能改,你就改着换。” 随后瞎老指定个房间,叫二人去休息。 次日,日上三竿,小龙金燕才慢慢醒来,见太阳从窗外照进,正射在一堆衣服上,二小各自看看身上破乱的衣服,不由好笑。 忽听瞎老外面叫道:“醒了吗?也该起来了,到池里去洗个澡,衣服将就着穿上,再来用膳。” 二小一翻身跳起,抱着衣服就往外跑,见了瞎老叫声:“老伯伯,你早!”就往屋外跑去。 小龙一到池边,衣服一脱就往水池跳,小龙会游水,八岁就会游水,三四年来,已学会一身好水性,一跳到水里,就做着各种美妙的姿式,翻来覆去好不神气。金燕可不会水,且有点怕水,衣服也不好意思脱光,就在小池边用水慢慢擦着洗。 待二小洗罢,穿起那长长拖地的衣服,相视着都大笑不已。 回进屋里,见瞎老已准备了两只烤山鸡,和一些不知名的水果,也就不客气地饱餐一顿。 瞎老待二人吃毕,始将二小叫过,说道:“小龙,今天我已急不可待的要知道你的家世,希望你坦诚的告诉我,因为我明了你的身世之后,是会有助于你的,而且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是一个反清复明的志士,我这一双眼睛就是被鹰爪孙给挖去的。” 小龙半年来,可说整日东逃西躲,没有一天的安定日子,终日里在惊险中打滚,好不容易,昨餐睡了一夜安稳的觉,今天开心的洗了个痛快的澡,刚将那紧张心情放下,没想瞎老的几句问话,又使小龙悲愤满腹,涔涔泪下,凄切万分的说出下面一段话。 第二章 痛叙身世 大竹村现锦衣卫 悲母仙逝 抚尸心碎愤断肠 事在五年以前中国南部,广西省三江县内,有个江门镇,为三江县内最为繁盛热闹的一个市集,地在两江会合的顶点,连同下游的一条,并为三江,所以该地又称三江门。 离开江门约十五里地,有一座占地十数亩的竹林,竹林后是连绵不断的山峰,层峦叠嶂,峭壁绝崖。竹林前有一条十余丈的小河,水流缓慢,清晰见底。 在这十数亩的竹林里,有一个小小村落,名叫大竹村,村里住了二三十户人家具都姓廖。 时在新春,江南的气候,风和日丽,四季如春,但这年的春天,似较往年来得更早,在那竹林前碧清的河水里,已有三数村童,在游水戏耍,嘻哈追逐。 就在这个时候,大竹村里,突然来了个满口京片子外乡老头,自称姓李名孝成,北京人氏,因慕江南的风景幽美,气候四季如春,又称,少年时足迹踏遍全国名山大川,可从未见过如此大的一片竹林,对这片藏盛广大的竹林,喜爱异常,欲在此地住上两年,享享清福。经人向大竹村廖姓几位年长的一商量,结果送了些银子,一言两语就算说定了。 接着李老头又花了些银子,请人伐竹,在离村半里地,搭盖了数间平房。 不多久,就又来了一对少年夫妇,领着五六岁大的男孩,李老头又说:“这是我的儿子媳妇和小孙子,因为怕我一个人在这,早晚没人待候,不放心,特地老远的赶了来。” 就这样,李老头子一家人一住就是五年,可从没提起过要离开的事,大竹村里的人,也没谁说要赶他们走,因为李老头为人慷慨,对人和蔼可亲,但凡村里有甚急需,不管是个人还是公众,是丧事或是喜庆,只要有求于他,虽不能说使你完全满意,然而多多少少都不会使你失望。 只是有一点,使大竹村所有的人感到奇怪的,就是李老头的儿子和媳妇,只在来时匆匆的见过一次外,至今五年了,未曾再露过面,家中一切所采办购买什物等事,均由老头子自己,或领着小孩子一道去办。 因此事,也曾有好奇的,从那竹围外往里去探望,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觉得门窗较为严密外,别无任何可疑之处。 又是一年春天,小龙十二岁了,学游水也学了整三年,那原本白净的皮肤已变成棕色,且油光发亮。 这天午后,小龙和大竹村里几个小孩在河里戏水,捉迷藏,蓦的发觉对岸来了两个四旬左右的精壮大汉,好快的身法,一跃就是两三丈远,把几个小孩都吓了一跳,匆匆上岸,还没穿衣服,来人已发话问道:“喂!小朋友,你们知道大竹村往哪里走喂!别怕,不要跑,说呀!” 小龙一听,可了不得,满口京片子,自己的老乡来了,正欲张嘴答话,倏的想起爷爷的话:“小龙,你到外和村里小朋友去玩,尽快的把他们的方言学会,把自己的口音改掉,往后到街上买东西,就全得由你说话。不是在家里和爷爷爸爸妈妈讲话,不准你说北京话,记住了吗?” 这些个话,爷爷对自己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往日记得挺牢,今天怎么会昏了头?给忘了! 随见同伴都穿好了衣服,也就闷声不响的匆匆将衣裤穿妥,几个小孩也没敢抬头再看,撒腿就往竹林里跑。 小龙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往爷爷房里钻,见爷爷正在盘膝打坐,闭目养神,小龙往常遇到这种情境,定会乖乖自行退出,因为爷爷交代过,这种时候,不准惊扰。但是今天的事有异寻常,在这种穷乡僻地,竟会出现自己的同乡,怎不使小龙欢欣雀跃,高兴万分? 遂轻声低唤道:“爷爷……爷爷……” 见爷爷仍然如故,藉之不理,小龙接着唤道:“爷爷,你醒醒,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告诉你一件事嘛!” 良久良久,小龙已然不耐,正数上前动手去推,李老头才缓缓的将眼睁开,深深的呼了口气,笑着说道:“小龙,今天什么事叫你这样忘形,非要急着告诉爷爷歇会就不行,你说说看,倒是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开心?” 小龙没好气的撤娇,鼓着腮撇着嘴说道:“叫了爷爷老半天,爷爷偏不理,这会儿人家都走远了,告诉你又有什么用!”说完,眼眶已润着热泪,似受了无限委曲般。 李老头以为,又是村里什么事来了人,便轻描谈写的说道:“好好,乖小龙,歇会我到村里去一趟就是。” 小龙听爷爷答的不对头,赶忙说道:“不是村里的人,是过路的客人,要找大竹村,而且还是我们道道地地的同乡呢!” 此语一出,李老头身子陡一震,脸色瞬息变得铁青,喝道:“小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小龙一见爷爷这等情景,心里怦怦直跳,暗付:“这该是我不对头了,”随把适才之事一一说出。 李老头—听,蓦然立起,拦腰抱起小龙,往外就跑,这可象飞,只见一枝枝,一排排的大青竹,飞般的尽往后退,身子就象腾云驾雾般的,一起一落。 小龙心头暗惊,忖道:“爷爷今天是怎么了,往日在街上,有时还得叫我搀一把,今天跑起来,比马还快,大概是爷爷方才听我说他们一跳两三丈远,有心在我面前显能吧!” 片刻工夫,二人已到了小龙适才游水处,见对岸哪里还有人影。李老头将小龙放下,纵起身形,四周察看一遍,毫无所见。 小龙见爷爷跑起来比方才对岸两人还快,纵得就更高,心里不禁沉思:“爷爷有这大的本领,偌好的武艺,怎的早晚尽叫我念书,不教我练武呢?今天回去,非磨着爷爷教我武艺不可。” 李老头牵着小龙,回到家后,一进门就对小龙说:“小龙,叫你爹娘出来,就说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小龙一怔。说道:“爷爷以前吩咐我,爹爹那间房,我不能去,而且也不准去打扰吗?”说完凝着爷爷背影。 李老头回首望了小龙一眼,小龙心头又是一跳,爷爷今天的脸色好怕人,悉眉深锁,脸色苍白,小龙心中老大不忍,马上跑到那间五年来,自己一直没能进去过的房间,拍门叫道:“爹!妈!爷爷叫你们出来,有话对你们说。”门拍得嘭嘭响,小嘴里喊得也促急。 门开处,父母双双当门而立,脸色也异常难看,小龙心里直打鼓,今天倒是怎么回事? 当他们三人在爷爷房里,听了早先小龙一番话,脸色更沉,默然了好一会时间,李老头才喟叹了一声,恨恨的说道:“这批鹰爪孙可真是无孔不入,多年来仍然紧追不舍,如今,势已燃眉,要逃也来不及了,只有舍命一拼!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逃,走得了一个算一个,将来钻研出人皮衣上的武功后,再设法报仇。”语此略顿,隔了一些时,又说道:“目前,只有小龙一人,武功一窍不通。当初为师欲传其基本武学,尔夫妇二人坚决反对,认为小龙年岁尚小,意欲等人皮衣上的精奥武学钻出来后,再传授给他,使他一起手,即学正宗绝学,免得有所抵触,反为不美,没想五年了,仍然一无所成,小龙也十二岁了。” 说完将头微摇,满脸哀伤之色。 小龙见爷爷,今天情形完全不对,颠三倒四,什么“为师啦,”“尔夫妇啦”,小龙心里直叫怪,但看着爹妈那凄然愁苦的面容,又没敢问。 突然,小龙被他妈一把搂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并亲吻着他的脸,眼中淌出一滴滴滚滚热泪,小龙一见大骇,两只小手,紧拥着妈的头,“哇”的一声也哭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小龙被一声暴喝惊醒,原来刚才哭呀哭的就睡着了,连忙翻身爬起,见房中赤黑如默,伸手难见五指,房外叱怒骂声,此起彼落。小龙想起日间情景,内心一寒,赶忙摸到门口,从门洞里往外张看。 见爷爷正和一个高大的红衣喇嘛在激烈拼斗,红衣喇嘛手握柄粗如儿臂的禅杖,舞起呼呼风声,爷爷手中一柄青钢宝剑,如流水行云般,在禅杖中穿来穿去,只是爷爷的宝剑,不敢硬碰红衣喇嘛的禅杖,处处受到牵制,可是爷爷的轻功,似较红衣喇嘛略高一筹,故此仍然不相上下。 再看另一边,爹爹也是手舞宝剑抵住两个精壮大汉,小龙见两名大汉,即是午间对岸探问大竹村之人,心中已有所明白,原是专为找我们来的,随见两名大汉,一使双环,一使软鞭,一远—近,兜住爷爷团团转,爷爷手中宝剑,舞得风雨不透,似乎只守不攻,看了—会,两大汉莫可奈何,气得哇哇怪叫。 再转眼望,这边也是以二对一,妈手舞双刀,分敌两名使刀大汉,四把刀银虹片片,刀光闪闪,且对方两人口舌不干不净,际—言我一语:“小娘子,何必这么凶,你真舍得要我的命吗?”“哟哟!这么急干嘛?慢着点儿上也行呀!总得使你痛快。”“呵!好香的肉包子”“喂!我说小娘子,留点力气歇会干好嘛?” 这些话,小龙听得火冒三干丈,英眉紧锁,俊目喷烟,倏的又听“唉呀!这一刀我真有点儿肉痛!”小龙赶紧凝神拢目,见妈的左臂已然迟顿,正在往下滴血,立时魂惊魄散,母子天性,也不再问利害与否,仲手将门拉开,顿脚就往外跑,小嘴中连连急喊:“妈!妈!” 小龙这一出现,李老头大为惊骇,翻腕奋力连攻数剑,立时飘身暴退。 但就这—眨眼工夫,小龙已跑近妈的身边,忽听:“哈哈,小杂种,你也会跑出来送死呀,大爷就成全你吧!”说完挥刀就对着小龙来势,斜肩劈下,蓦听“当”的一声,接着又是一声“呛郎”,“唉哟”。 即听李老头说道:“丽霞,赶快把小龙抱走,这里交给我吧!”这一说是小龙没死,当小龙危急之时,正好李老头飘身赶到,将刀震开,因李老头内力惊人,单刀被其震得飞出老远,李老头是恨透了这批鹰爪孙,于是跟着一剑,将大汉刺了个透明窟窿,死在当地。 再说这被称丽霞的少妇见情势如此紧迫,而小龙又不会武艺,万不得已抱起小龙,一跺脚就往林后山上耸去。 陡的一个巨大红影,从空飞降。 小龙张眼一看,见是刚才与爷爷敌对的红衣大和尚,红衣喇嘛一停身即说:“娘子,别跑了,陪陪佛爷吧,我绝不伤害你。” 蓦的李老头的声音,又从身后发出,道:“丽霞,快走,这也交给我。” 随见李老头从身旁闪过,振剑骤攻红衣喇嘛。 丽霞一见,机会瞬间即失,立刻耸起身形,往竹林后逃去,只耸得两耸,即听红衣喇嘛哈哈笑道:“娘子,你还走得了吗?” 小龙见母亲抱着自己,耸起一半,突然凌空落下,只略一停顿,复又耸起,没命的往前窜。 小龙只觉耳边呼呼风声,竹林后越来越暗,看天色已四更将尽,忽然间一阵骤风过处,接着乌云四合,电光闪闪,雷声轰轰,看样子就要有一场暴雨来临。 不多时,母子二人,已来至山脚,天上稀稀疏疏的落下雨点来,打在竹叶上,沙沙声响。可是丽霞并没停顿,猛提丹田一口真气,展开轻功,拼命往山上耸,山上本有采樵的羊肠小道,但小龙看母亲,非但没在小路上走,反朝荆棘丛中,浓林灌木中落脚。 渐渐,天色大亮,雨也停了,小龙已然进入了深山丛林,遍地野草,总有一人高,母亲这会不再是耸高路远了,而是—步步的拖着走,好像双脚锁了千斤铁石般,且不住的喘息呻吟,睑上惨白如纸,小龙惊叫了声“妈!”这一句叫喊,丽霞混身一震,噗的倒了下去。 小龙吓得魂飞天外,爬起身来,扑到妈的怀里,“哇”的一声也哭了起来。 良久良久,小龙感到妈的手轻缓地抚摩着自已的头,那么柔弱无力,赶紧抬头,见母亲脸色更加惨白,眼含痛泪的说道:“龙儿,快坐起来,听妈把一些事情告诉你,如果迟了,你将悔恨终身。” 小龙连忙爬起坐好,擦干眼泪,静等母亲说话。 事在清朝初时,乾隆皇帝当政之时,北京城前门大街有一家三开间的盛源绸缎庄,店东黄百盛,开设绸缎庄已有数十年历史,只是黄家数代单传,黄百盛中年方始得子,取名黄成彬,没想黄成彬自小体弱多病,骨瘦如柴。 那时北京城里,学武的风气异常鼎盛,武馆如雨后春笋,纷纷设立。黄百盛见自己儿子十五岁了,还没有别家孩子十一二岁大,和老伴一商量,也将其送入北京城最负盛名的武当长拳张力士处,拜张力士为师,为的是学武强身,只一年工夫,黄成彬即从瘦弱小子一变而为精壮少年,两老一见好不高兴。 就在武馆里前后六年,虽说没学到什么惊人本领,但寻常武师三五人亦难以近得其身。 这年,张力士突染重病,一顿经年,武馆无形中解散,因平时张力士为人四海,容无储蓄,故武馆散后,医药食宿,皆成问题,事为黄成彬得知,禀明父母后,亲将张力士接来家中居住,并遍请城内名医,为其悉心诊治,自身且终日陪伴侍奉汤药。 一拖又是八个月,张力士逐渐痊愈,为报答黄家恩典,遂将—般所学,尽传黄成彬。 那时黄成彬已翠娶妻生子,其妻汪丽霞幼年也曾跟着兄弟们舞刀弄剑,今见张力士武艺非凡,便也追随张力士与丈夫一起练武。 也是该当有事,在一个严寒的冬天,接日来大雪纷飞,北京城城里城外,一片银色,好不美观。这天雪止了,黄成彬夫妻俩,突然心血宋潮,要到郊外赏雪,不想在郊外遇着个花花公子,见汪丽霞长得艳丽,上前调戏,被汪丽霞赏了两记耳光,打得齿落血流,心中气恼,吩咐身后四名家奴强抢,又被黄成彬施展武当长拳十锦,打得落花流水,纷纷抱头鼠窜。 这—打可就打出祸事来了,原来此人乃是北京城赫赫有名,杀人不见血的九门提督武大人的大少爷,大少爷一回家哭诉,武大人赫然震怒,连夜派兵将盛源绸缎庄,围得水泄不通。但急切里却被黄成彬夫妇,张力士背驮着小龙,杀出了重围。 第二天,北京城全城轰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九门提督衙门告示上公布出盛源绸缎庄潜伏着反清复明的叛贼,这一消息传入黄成彬耳中,吓得他胆寒心颤,这大帽子一盖,永无翻身之日,且自身武功,在北京这种藏龙卧虎之地,直如恒河之沙,遂向师父张力士求救。 张力士说:“为今之计,只有潜逃,暂避锋芒,待学得绝世武功后,再设法报仇。” 黄成彬愁眉苦脸的说:“师父尚有什么绝妙武学未曾教徒儿吗?”张力士微微摇头说道:“为师的武功你已学全,只差火候而已,但若要比宫里的待卫老爷们,三四等的,你可以一敌二,二等的,一对一尚可勉强,若是那一等高手,你则相差还远,为师亦不过尔尔,故此欲报此仇,非练绝世武功不可。”说完从怀中取出一薰黄锦囊打开,取出一人皮做的衣服,说道:“此名‘人皮衣’,是否真是人皮,无人能知,乃我张家数百年家传至宝,据祖上传说,该衣内即藏有精奇奥妙的绝世武功,为师钻研三十余年,未得要领,想是与我无缘,特将它赠于尔夫妇,视尔等福缘如何。” 最后打听得黄百盛夫妇因年岁已高,经此一惊一吓,已然病死牢中。如是四人悲伤万分的从京城逃出,直奔江南,沿途也曾数度遇险,但皆都安然渡过。 以上即是他母亲告诉小龙的一段话,接着又说:“来到这三江县大竹村定居后,我和你爹就一心一意整日探察这件人皮衣的秘密,五年来,足不出户,可连一点头绪皆无,如今鹰爪孙又追踪到此,你爹和你爷爷,恐怕都凶多吉少,妈妈我也在世不久了,因我临耸起时,中了那红衣贼秃一枚细小暗器,大概那上面染着有毒,因为我左边身子如今已麻木失去知觉。” 说着,用手探怀,摸出个嚣黄锦囊交给小龙道:“龙儿记住,你姓黄,不是姓李,爷爷也不姓李,他姓张,是我和你爹的师父,我家的仇人姓武,现任北京城九门提督之职,他叫武斌,记住,他叫武斌,妈死了后,你要勇敢的活下去,拿出最大的勇气与毅力活下去,要为爹妈报仇,为祖父母报仇,为张爷爷报仇!” 丽霞说道此,声音已逐渐的微弱,气也接不上了,说这些话时,她似乎始终提住一口真气,强压伤毒。最后她又说:“龙儿,我要你告诉我,你要活下去,你要报仇。” 小龙立时强压胸中悲痛,高声说道:“妈,我—定勇敢的活下去,拿出最大的毅力和勇气活下去,要去学高深的武艺为爹蚂报仇,为祖父母报仇,为爷爷报仇!” 说得声泪俱下,但当他低头再看母亲时,已经脸露微笑的沓消玉殒了。不禁“哇”的一声,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小龙从悠悠中醒来,见自己睡在一张草床上,新晒干的稻草,香喷喷软绵绵,四面用石块堆起的房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咬了咬手指,很痛,这不象是梦,坐直身子,忽然想到那人皮衣的锦囊,探手怀中—摸,还好,没遗失,拿出打开一看,人皮衣只小小的一点,还没拳头大,用手摸抚,其滑无比。 小龙心中暗奇,掏出来推开一看,见是一件短袖没领子的衣服,其薄如纸,柔软光滑,真和人皮没两样,只是衣服当中没剪开,象个圆桶,在这人皮衣的四周,如领口,袖口,下摆口这些个边上,画着些人物、山水、风景、鸟兽、小小的,一个个玲威逼真活灵活现,可说无奇不有,煞是奇观。 小龙看了一会,一点什么也瞧不出来,想到爷爷瞧它瞧了三十年,爹和妈足不出门钻研了五年,都没能瞧出什么来。 我这一看就能出奇,那可真算怪事了。 随又想到,即称衣服,当然可以穿的,即将外衣脱下,左套右套的扎挣了老半天,才算给他穿上。这人皮衣似有伸缩性,一挣挺大,穿上后又包得紧紧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什么,只觉得小龙身上画了些画罢了。 小龙切实将外衣穿妥,即见一白发老头子走进门来,小龙一看,老头子上半身没穿衣服,下身只围了块尺来长的布,后腰上系着一把刀,宽有两寸,长有尺半,外面套着个两头通的木盒,“咯剥”“咯剥”一步一声响。 小龙见老人进来,满面堆笑,知道并无恶意,忙下地抱拳对老人行礼,并谢老人相救之恩。 白发老人望着他,张嘴傻笑,并“哇哇”的怪叫,小龙一怔,马上会过意来,因为老人是苗族,想到自己也曾学过苗话,改用苗语对老人道谢。 老人一听小龙会苗语,这下可高兴啦,拉眷小龙就往外跑。一出门,小龙见是一个小村庄,盛有房子,都是石块堆成的,老人的屋子今在最前面一家,村庄两旁,重山矗立,高刺云霄。 老人—出门就怪叫道:“来呀来呀!这小孩会讲苗话。”他这一叫唤,立时从各石屋里跑出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数十人,紧紧的将他围住,这个摸摸他的手,那个摸摸他的头,都把他当宝贝似的。 老人说:“这是我的财富,上天赐给我的财富。”说完老人跑下了,双手高举过头,两眼望着天空,嘴里咕噜咕噜的,讲的话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接着所有的人都向他道贺,一个个的抱着老人,亲吻着他的脸颊。 晚上,大家围在一个空场上,场的四周,烧起一大堆一大堆的火,照得如同白昼,小龙被老人推坐在正中央,老人又从人群中,挑选了一个和小龙差不多大小美丽非常的苗族姑娘,拉来坐在小龙身边。 似乎是盛典开始了,一对对男女,男的和老头一样没穿衣服,女的却穿对胸衣,胸前围着块围兜,百褶短裙,光着脚,手牵手的从人群中走出,围着小龙和美丽的苗女,唱起了欢乐的歌,跳动着轻快的舞,老人则叠坐一旁,喝着酒,啃着肉,两眼笑眯眯的瞧着小龙两人。 歌声停了,接着一阵急骤的鼓声,和着声乐,吱吱喳喳的很是悦耳。 一会,鼓声和缓了,一对对的男女,从激烈的颠簸,又恢复了干缓,最后一对对的散开,散开,一直走出远远的隐没了。 小龙看场中,火光仍炽,但人却慢慢的都散光了,老头也在这时不见了,场中只剩下自己和那苗女,小龙不由回首看了苗女一眼,见苗女虽只十一二岁,和自己相差无几,但却美艳至极,弯弯的细眉下,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悬胆鼻,樱桃嘴,脸如瓜子,吹弹得破般的细嫩。 小龙心想,这倒是怎么回事?可是人都走光了,我只得问你了,便用他那生硬的苗语问道:“姑娘,我,叫小龙,你叫什么名字?” 苗女吐出那黄篱般的声音答道:“我叫金燕。” 小龙见苗女答得干脆,又问道:“金燕始娘,他们刚才这是干什么?” 金燕一听小龙如此问,双眼蓦的泪光盈盈答道:“别称呼我姑娘,就叫我金燕吧!你懂得苗语,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刚才这一阵是什么意思吗?” 小龙一怔,好好的为什么哭了,忙答道:“我实不懂是什么意思,我的苗语也不是跟苗人学的。” 金燕见小龙如此说,也就说道:“这是我们苗族隆重的婚礼。” 小龙心中一惊,心想今天有这么多人结婚吗?于是问道:“婚礼?今天这一对对的,都是新人吗?” 此刻金燕的大眼中,热泪扑簌簌的爬了满脸,双睛盯住小龙瞧了好半天后说:“今天的隆重婚礼,只是你和我两人的婚礼。” 小龙一听,惊骇万分,赶忙跳起,就在小龙跳起时,金燕己伸手抓住了小龙的衣襟:“小龙哥,你别抛下我,求求你,不要抛下我呀!”声音凄哀异常,使人不忍闻听。 小龙顿然楞住,心想:“这真是千古奇谈,滑稽透顶,十一、二岁小孩就可以成亲,且霸王便上,荒唐至极,见金燕双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襟,说道:“金燕姑娘,你倒是好好的告诉我,这到是怎么回事,我真被你弄得糊涂死了。” 金燕见小龙已然缓和,也站了起来,但双手仍紧紧的牵住小龙的衣襟;真怕是一撒手,小龙就飞了似的。说道:“高山严寒,夜露侵入,先到石屋里,我再把这事情慢慢的告诉你。” 说完,金燕撤下衣襟,牵起小龙的手,将他引到一间石屋里,屋外有月光照射,甚为明亮,屋里却暗黑如墨,金燕把小龙—直带到草床边上,推他坐下,然后说道:“今天早上那个白发老头,乃是我们—族之长,他的儿子孙子,都在去年一次大狞猎中死了,他迫切的需要找寻一个人来接替他的位子,族里所有的人,他都不满意,今晨,他不知从何处将你背了回来,当时并无收你之意,后来见你会说苗语,始决定收留你为他的继承人。” 小龙听到此处,插嘴道:“这和我们成亲的事有什么关系?” 金燕道:“小龙哥,你别急,我这就说到了,因为你是本族未来的继承人,就必须有妻子,我族里的风俗,十一二岁正是成亲的年岁,哪家孩子要超过十四岁尚未娶妻,就会被人耻笑,更有—点;男女成亲后,即永远不准分离,男人若狞猎时牺牲了,或是染病去世了,女的即需陪同—起埋葬,女人若有意外,男人亦需陪葬,证明两人爱情永结,来生仍为夫妇。这里只族长一人,高高在上,他可例外,今天我之许配给你,因为你是未来族长,我对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你对我却操有生杀大权,如你不喜欢我,明天只要对族长一说,立时我就将被衣服剥光绑起来,丢到深山里,不再理会,那时我不被野兽吃了,饿也饿死了,你想想,你怎能不要我呢?你能忍心看着我去死吗?虽然你不知道,但我也是无辜的呀!” 说到这,凄凄啜泣,泪水一滴滴的落在小龙的手上。 小龙暗忖:“这可怎么行,父母尸骨未寒,一身血海深仇,亦不知何时能了,这学武之事,更是刻不容缓,可是,如若金燕说的属实,也不能眼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为自己而死,再说硬起心肠,不顾她的死活,也不是个了局,白发老头会接二连三的为己另娶,决不会轻易的将自己放走。” 看金燕姑娘,似甚聪明,不如将自己满身血仇之事,全盘告之,将其说动,请其设法将自己送出,于是开口说道:“金燕姑娘,请你不要伤心,先听我说” 金燕没待其说完,插嘴说:“小龙哥,不要再叫我姑娘,这若被人听去,我立刻就会被送入深山。”说着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小龙没法,只得说道:“金燕,不要哭了,先听我说。”金燕可不等他说又插嘴抢着说道:“小龙哥,你真好,你不会不要我了吧!”说完就斜身往小龙怀中一倒,横身靠在小龙双腿上说道:“小龙哥,现在你说吧!我也很想知道你的家世,和你怎么来的呢?” 小龙看着这位金燕姑娘,摇了摇头。便把母亲处听来的和前夜所遭的事,简略的告诉了金燕,随又说道:“爷爷和爹生死未卜,母亲的尸体也恐怕喂了山中虎豹了。”边说,泪水边流。 金燕听到紧张处,立时爬了起来,听到伤心处,热泪也陪着掉了不少,听小龙讲完,才接着说道:“早我就知道你不会留下的,但我绝没想到你还有海一样深的血债,尚待你去学那奇奥的绝艺来报仇,这该怎么办呢?” 小龙—听金燕口气已软,心已动了,马上接着道:“这血海深仇,我是一定要报的,我不能背骂偷生人世,我不能做黄家不孝之子,我要让父母、爷爷、祖父母在九泉之下能暝目安息,以此我想请你替我设法,将我送出苗山,我终身永远不会忘记你,假如你愿意等我,待我学成绝艺;报得大仇后,再回到此地来接你。” 谁想金燕马上接口说道:“不,我不能这样做,因为这样做,我自己还是得死。”语至此,金燕沉吟着,隔了一些时,又说:“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走!” 小龙听说有路可走,高兴异常的追问道:“哪一条路?金燕,快说!哪一条路?” 金燕说道:“这条路就是,你带着我两人一起逃走!” 小龙一听,刚萌起的一团高兴,立时化为乌有,说道:“金燕,你是拿我开心哪!我这出去,是为学武艺报仇,要吃别人不能吃的苦,要干别人不能干的活,要上峻岭爬高山,我这不是去做官,走马上任,去享福!再说朝廷的鹰爪孙仍然在四处抓我,随时我都有生命的危险,你想想看,你跟我出去干什么?而且我俩都未满十二岁的小孩,茫茫人海,我一人尚不知如何得了,再拖了你,我又该怎么办呢?” 金燕听小龙说完,毫不动容的说道:“除此一途外,别无它法,要不只有我拼了一死,将你送去,因为你离开后,只要三月不回,我仍然是死路一条。” 说完,两眼注定小龙,此刻眼中已经无泪,有的只是无穷坚毅之色。 沉吟不语,又接着说道:“我随你出走,只有从旁援助你,绝不会拖累际,据方才你自己说,除了会读书识字以外,什么也不会做,而我和你恰恰相反,除了不会读书识字外,我任什么事都会做。和你在一起,只要时间一长,你就会知道,那时我要离开你,你也不愿意让我走了。” 小龙听金燕如此说,想想实也无法,只得点头应允。 金燕见小龙应允同行,又说道:“本族童婚的隆重礼仪,将连续会行三天,第四天的清晨,即须外出行猎,时限也是三天,在这其间猎获飞禽走兽愈丰者,即表示夫妇之寿命愈长,如三天内毫无所获老,返回后立被处死。本族这种种严条苛刑,真不知传于何时,但族人均欣然从之,以至数百年遗传至今,仍然只有四十余户,了无繁荣之象。如今,为行猎事,天明后我即备集打猎用具,并暗窃干粮,待第三日夜里,贺礼完毕人散后,即天始逃走,待族人发觉有异时,我们或已逃出三四里地了。” 如此说定,天明后,金燕即行准备行猎用具,长矛、弩箭、绳网、小刀等,暗地里又窃取了族人晒干的兔肉脯,以作干粮。 第三章 结亲苗族 二小亡命天涯路 巧获仙缘 几度失魂丛山中 且说次日天明后,金燕即行准备行猎用具,这其中备的最多的,该是苗族中特有的最为锐利的吹箭。 因为金燕想到两人具都年幼,小龙对行猎技巧,更是一窍不通,虽说只是借名逃身,但在此深山丛林中行走,一旦真正遇上凶猛野兽,吹箭即是最好的防御武器,且吹箭小巧易于携带,学时更为便利,故金燕将族人中所有,几乎偷取过半。 就在第三天的夜里,当苗族男女,一对对的歌舞兴尽陆续去后,金燕即收起事先备好的一切,领着小龙,趁着月色,翻山越岭而去。 这一阵急走狂奔,小龙金燕二人都走得上气不接下气,至四更将尽,始翻越一座高山,金燕是识路的,她知道此路可通三江县的富禄镇,但遥遥四百余里的路程,何时始能到达。 就在第二天天色微明时,二人已是精力惫困,遂觅一低崖洼处,跌坐憩息,刚坐定不久,蓦的一阵山风过处,乌云四合,电光闪闪,轰轰的响雷震耳欲聋。只一瞬间,豆般大的雨点,倾盆而降。 小龙与金燕正感天公恶作剧,因暴雨后,山路陡滑,举步艰难,且似此等暴雨,在这深山里很可能积成山洪之险。 徒的,面前红影一闪,两个红衣和尚落了下来,小龙一见立时吓得肉跳心寒,把金燕拖着,两人挤在一块,没想红衣大和尚一见二人,即对其身边之人说道:“克弟,这两个小家伙怎的夜半天明之际来此,莫不也为那千年玉灵芝而来,这真可算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了。” 这被称克弟的瞟了小龙金燕二人一眼,说道:“昌兄,你的疑心病也太重了,似这等苗山娃娃,在这贵州边境,遍地皆是,何足为奇,只不过同时避雨,恰巧相逢罢了。” 接着又听先发话之人说道:“克弟,那千年玉灵芝,即己幻形玉马出现,想得到此通灵之物,必须寻到其出处,撷取那灵芝玉叶,要想捕获那幻形灵芝玉马,可真是白日里做梦,空想!且我俩更不知在此深山何处发现,大哥过时未到,是否有甚蹊跷可疑处?” 又听另一人说道:“昌兄,说你疑心病重,语音未停,怎的这又来了,大哥日前追杀黄家余孽,次日返回县衙时说,只为追杀一妇人,深入荒山,因暴雨迷途,待雨过天晴后,明亮的月光下,见一白玉小马,但只见得一眼,即被其隐去。想我们师兄弟三人,共师共事,同心同力,有甚可疑之处,今夜其或于来时途中,有甚巧事相烦,亦未可定呢?” 所谓“暴雨落不长……”这一阵暴雨,只片刻,即雨过云清,月色穿云而落。两个红衣大和尚,只雨一停,即双双跃身,朝山下奔去,身法快捷异常,瞬间即没入沉沉夜色中。 小龙目送红衣喇嘛走得没了影儿,始对金燕说道:“日前在大竹村伤我母亲的,即是一红衣秃驴,但比适才两人似较高大,这种西藏番僧,一人中原,即为非作歹,无所不用其极,日后我若能练就绝艺,定必见则杀之,尽数殄灭,始能消我心头怨恨。” 金燕见小龙说时,英眉紧锁。目射凶芒,满脸杀气腾霄,心头不禁为之一凛,嘴中默念佛号,祈求菩萨慈悲,消减个龙日后凶煞之气。 片刻间,天已大亮,小龙虽感山路陡滑,但却不能不走,便牵起金燕的手,用那一七尺长矛替代拐杖,一步步的挨着注山下走去。 又走了整整一日夜,始越过三个岭头,穿越两座丛林,来至一悬崖峭壁的山巅上,此刻小龙已周身骨痛,举步艰难,朝金燕叫了声:“金燕,我实在无法再走,你瞧天已不早,今夜就在这歇下吧!”语音一落,即靠岩坐下,一坐下跟着又躺下了。 金燕知道小龙,自幼未离家门,从小娇生惯养,哪吃过这般苦头,见其躺地后,只一刻工夫,沉沉入梦,不禁将头微摇,轻声叹了口气。 看天色已近黄昏,天边的云彩反映着山后的落日,象血般的殷红,瞬息千变万化,多彩多姿,美观已极,随想到自身,从今后,也将像那天边浮云般的易变,但不知是否有如此的多彩多姿,灿烂辉煌,还是像那浮薄的飞云,遇着狂风一吹,瞬息化为乌有……怔怔的,一时竟想出了神。 一阵鸟呜,将金燕从痴呆中惊醒,抬头看着那归巢的野鸟,心头更为感慨,不禁自言自语的说道:“鸟儿都已归巢,我俩借宿何方?鸟儿呀!我俩露宿在何方?” 说完,掉首瞥了小龙一眼,见其睡得甚为香甜,不忍将其惊醒,但这山颠夜露,亦非作耍,在四周拾了些干柴,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火,金燕自小生长深山,对山中一切知之甚详,这一堆熊熊的火,可取暖御寒,亦可防兽的侵害。 此时,金燕亦已惫困万分,但又不敢熟睡,只将上半身斜靠一山石上,略作打盹。 一阵急呼声,将金燕从半眠中惊起,猛然张眼,见小龙翻身朝天而卧,双手高举,口中怦怦高呼:“妈!妈!小龙要喝水!小龙要喝水!……” 金燕以为小龙疲累太过,梦中口渴呼水,媚然一笑,移步趋前,将小龙高举之手握住,意欲将其推醒,突感手握处滚热如火,芳心一震,用手再度轻按小龙额头,触手处如火更烈,金燕立感手足无措热泪随着涔涔而下,只听她轻声叫道:“小龙哥,你的命也太苦了!” 片刻后,金燕恢复镇静,想到:“小龙真的病倒了,这必是两日夜狂奔过疲,正值周身热汗透体之时倒地,在毫无抗力之下,山地的阴湿趁虚而入,接着又被这身旁烈火一烤,这一冷一热之下,此种公子哥儿身体,怎能不立刻病倒,但自己对医术方面,毫无所知,这……这该怎么好。但瞧这病情,来势似甚凶猛,目前第一要务即是觅一凄宿之所,且要上避日露,下无寒湿,暂时歇息两天,看情形再作道理。” 想罢,正欲立起身形,耳中突听滴、滴、滴的水声,发至山腰,金燕心头一喜,这觅宿之处,天明后再说,先替小龙取些水来解渴,忙移步崖边,低头静听,滴滴水声,更见明晰,但崖为峭壁,深可千丈,虽说水声听来如许清明,当知非遥,但是千丈悬崖绝壁,无路可下,却是奈何! 遂摇头叹息,自言自语的说道:“除此一途外,别无它法可想!”语落回身,从小龙肩背上解下—把苗刀,砍了些山生野藤,连接起来,一头绑在岸边巨石上,另一头坠崖悬挂。 理好后,回首又看了小龙—眼,见其又复熟睡如故,便双手紧握葛藤,附崖直下。 缓缓的渐落渐深,滴水声也愈来愈为清晰,金燕听水声已近在咫尺,瞟目四顾却毫无发现,仰头上望,只坠下来七八丈远近,自己力将尽,正感茫茫,蓦见身侧丈许的峭壁上,横生一株巨干密叶的百年古松,金燕心想,在古松上停身稍歇再说,便紧握葛藤,用脚尖抵住峭壁,斜身荡起,只五六次,即已跃登古松。 突的水声滴滴,从古松后崖壁上传来,赶紧回首察看,见古松根际,藤萝纵横之间,仿佛还有一个洞穴,立刻用手将山藤扒开,果然不错,是一山洞,那滴滴水声,正从洞中发出。 金燕心头一喜,但所见山洞,洞口宽仅尺余,若想进入,非得钻爬不可,金燕毫不迟疑,将山藤往松枝上绑,倒身即往洞中钻去,因金燕知道,洞穴小如有什么毒蛇怪兽,出口必然润滑或有腥臭之味,而此洞出口,藤罗封固极牢,清新干燥,毫无怪异,绝不可能藏有什么毒怪之物。 洞口虽仅尺余,但只爬进六尺,即突然宽大,这六尺余宽的过道,就象一面厚墙上所开的亮窗一般。 金燕进洞后见窗口离地数尺,洞宽仅丈余,高有三丈,洞后另有一洞,由一小石门连接着,再走进去,洞后又另的洞,洞接洞,洞连洞,共有六间之多,曲折连环,大小如—,第—间里有石床,第二间里有桌椅,第三间以后即空无一物,直至最未—间始有小小一条水槽,从涧顶滴下点点清水。 金燕不及细行,即翻身出洞,上得崖来,见小龙熟睡如故,趋前推了两把,小龙非但没醒,且似已进入昏迷状态,心头一阵惨痛,伏身将小龙背起,用所携网绳,将小龙紧紧绑在自己身上,再次握藤坠下。 但此次身背小龙,重量已加一倍,手臂之力又曾经上下一次,故此到得古松之上,双手已然皮破血流,痛入骨髓,再将小龙推进洞中坐地后,金燕亦痛昏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阵山风从洞口吹入,金燕打了个寒呼,蓦然睁眼,从尺余小洞中射入些许阳光,但洞中反较夜间为暗,不由称奇,正沉思间,小龙一声‘水’‘水!’打断了金燕的沉思,赶紧摸索来到最后一洞的水糟边,突然想到无物可作盛水之用,心头不免好笑,自己也太过于手足失措了。 又回至前洞,将小龙背入,搁放水糟边,意欲用手捧水注入小龙嘴里,但金燕子刚触水,立即痛得尖声惊叫,原来此为深山阴水,水寒刺骨,冷彻心肺,金燕双手已然破皮,一时未曾留意,更不知山水如此阴寒,待心定痛止,已是汗流通体,珠爬满面。 最后金燕想到了手帕,先把手帕浸湿,再慢慢滴入小龙嘴里,但这滴水,小龙点水入口,更形狂呼“水!”“水!”而自己双掌又无法捻挤,也属枉然,终于金燕想到了一个妙法,但只一想到,粉脸上现羞红,随又想到,与小龙名份已定,此地又无外人,且小龙又晕迷不醒,羞些什么? 立时俯身水糟,吸了一口,入嘴阴凉无比,先自喝了数口,通体阵阵寒毛倒竖,舒畅已极,再满满吸了一口,伏倒小龙身上,嘴对嘴的吐了进去。 说也奇怪,本是呼吸紧迫,混身火热,呻吟怪叫的小龙,只被金燕喂了三口水入喉,立即热退火减,呼吸平静的沉沉睡去,金燕一见这种情形,以为点水有治寒消暑的功效,再次为小龙喂了两口,自己吃了些干粮,又喝了数口水,随将小龙移放洞侧,紧傍小龙而眠。 过了多久,没人知道,只是金燕醒时,感到头痛欲裂,喉干舌燥,四肢软弱,毫无气力,转眼看身侧小龙,脸白赛雪,双眼深凹,呼吸短促,气息微弱,立时惊魂震颤。痴呆呆的总有好半天工夫,方始回过神来,星眸含泪的强挣起身形,叫道:“龙哥!我们是命中注定吗?为什么两人都同时病倒,而你又病得如此沉重,叫我怎么办呢?” 正在此时,蓦觉眼前白影一闪即隐,金燕好不奇怪,朝那白影闪处一看。原来在那右侧有一方石,一株三叶小草从石下横生而出,茎高盈尺,叶大如掌,色作青白,入目清心,金燕暗忖:“这该是天地间的灵物吧!要不怎会生长在这不见天日露水的石洞里?” 边想,边往洞侧爬去,待尚有两尺远近,已是神疲力尽,勉强伸出右手,抓出一茎拆下,断口处,点点乳白浆水渗出,正好滴在金燕掌中破皮伤口处,伤口一阵麻痒,立即脱痉平服,金燕心头大喜,知系人间灵物至宝,见乳白浆已流出数滴在石头上,赶忙用手去擦,并把手中叶子往口中一放,立觉一股玉液琼浆,流下喉头,一时精神顿长,但四肢关节之间,却反而微觉酸胀。 不移时,腹中一阵翻滚绞痛,通体滚热如火,但神智依然清明如故,以为这是灵草在为自己驱散体内寒毒,只要稍加忍耐即可。 不想片刻后,非但腹痛未止,连那通体火热,较前更炽,尤以喉头干裂更为难熬,金燕一声哀号,扑倒阴水槽上,一阵豪吸狂饮,说也奇怪,阴水入喉,周身大感舒爽,腹痛火热立止,且四肢内力充实,精气旺盛异常,不禁惊喜欲狂。 遂翻身将整株灵草,连根拔起,往小龙口中塞去。 只片刻工夫,小龙双眼突睁,精光暴射,红如血火,通体触手火烫,知道灵草功效已然行开,神智必也清明,便手指水槽,欢声叫道:“小龙哥!这有水!快来喝!” 这话可真管用,小龙腾的翻身跃起,扑身水槽,也是一阵狂饮豪吸,待小龙饮罢抬头站起时,金燕与刚才似乎换了一个人,好不高兴,往前一跳,偎入小龙的怀中,一时反倒说不出话。 小龙一见金燕这等情境,瞟目四望,见立身处是丈余方圆平整山洞,心中大感惊奇,说道:“金燕,这是什么所在,我们怎么在此?” 好一会工夫,金燕才缓缓的将头仰起,把这两日来之事详尽的告之小龙,并且双手都完好如初了。 小龙听金燕如此一说,心想:“莫不是爷爷他老人家说的‘千年玉灵芝’,也就是日前红衣喇嘛在这山中发现的幻形玉马,这种天地间受灵气所生的世间至宝,被自己与金燕无意中得到,这是天意吗?据爷爷说,‘三叶者为至上之品,芝浆一滴,能治任何疑难绝症,得叶一尾,可抵人间日夕三十年修炼功’。如今,无巧不巧自己竟连根服下两叶,只是自己不懂行功使力,无法协助功力发展却是奈何!” 接又想到,千年玉灵芝附玉而生,莫不是这山石下尚有什么玉石宝物吗?想到马上告知金燕,并看了山石一眼,见山古似经人工打磨,平整光滑异常,但却高与人齐,没一千也有八百斤重,估量合金燕二人之力,休想移动分毫,但既已得知,心终不死,将金燕唤过,二人合力,看是否能稍加移动。 没想二人只使了三成力,那千斤山石立被推出三尺远,二人不禁同时一呆,小龙不信,一人又用力前推,仍然只耗五成力即被推动,心中仍在疑惑,这山石莫不是纸做的,中空的。 陡听金燕叫道:“小龙哥!快来快来!” 小龙回头一看,山石下果如其然,压了一个白玉方盒,已被金燕捧在手中,小龙趋前,将玉盒接过,万分谨慎的将盒盖揭起,见里面仅有薄薄的一张绢纸,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字,用手欲取出细看,没想触手处,绢纸立化成灰,小龙心头一惊,赶快凝神细看,见适才手触误毁处,字已模糊不清,但似乎并不紧要,只是最先的xxx功秘芨三字已毁,便赶紧熟记,惟恐一阵风过,全部化为乌有,日后悔恨莫及。 小龙幼时读书,确系聪明绝顶,智慧过人,且能一目十行,过日不忘,举二反三的常将爷爷张力士难倒,如今这百数十字,也不过瞬息,即已谨记,恐怕有所遣漏,反复的看了三遍,口已能朗诵出,始敢放下。 金燕因见盒中只一绢纸,写的俱是汉字,自己不识,但见小龙那一歇儿喜,一霎时惊,一会又紧张万分的神情,也不禁跟着惊喜、担忧,见小龙口中念念有词,以为玩什么把戏,叫道:“小龙哥,这里面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小龙一听,说道:“金燕,这里面彷佛是一种内功秘诀,但词句里,意义其为深刻,不识字的人,是无法可学的,如果想学,待我每天教你数字,并讲解给你听,让你深刻全部体会后,再学不迟。” 略作沉吟,又接着说道:“金燕,这内功秘诀我只一熟记,心中立感动荡不安,你不要惊吵我,让我学着爷爷的方式,打坐一试,若有进境,日后也好教你。”说完即学爷爷平时打坐方式,盘退叠足,闭目端坐,心头默默紧念。 金燕见其闭目叠坐神情,至为严肃,胸腹之间,—凸一凹,嘴里一呼一吸,深深的,缓缓的,有条不紊,也不由照样画葫芦的叠坐练习。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龙从调息中醒转,见身侧金燕,亦叠坐如老僧入定,心想:“金燕虽不识字,但如适才自己从词句中所体会到的,行功练气时所应有的动作告之,亦会助益非浅。”遂把金燕摇醒,将所体会出的关于提气用劲及行功调息,盘膝打坐等应有的动作,一一告知。 此刻,小龙突想到玉盒,赶忙趋前一看,绢纸所书内功秘芨已然不见,但玉盒底却显出数字,以为刀刻般的,字为:“洞底槽内之水,名为‘凉山阴液’,身体抗力强者,饮之功力更增,抗力差者饮之,立罹重病,但用此水洗涤双眼三次后,即能夜间视物,望珍视之,白水散人字。” 小龙心想,这白水散人,与前面什么内功秘芨后注之泉人,想必即是一人,但不知此人系那辈高人,现是否仍在人间,诚属一谜。 随将盒底数字含义,告之金燕,二人就近水槽,用水涤洗双眼,果如其言,双眼愈洗愈见明亮,穴中明察秋毫。 蓦的一声怪喝,二人同时一怔,翻身跑出前洞,偷眼一看,见洞口古松上正立着一个红衣喇嘛,但只能见其腰下部,小龙心头一凛,伸手握住金燕,示意不要出声,忽听洞口红衣喇嘛说道:“大哥,这可足怪事,两夜来追踪玉兔,皆至此崖头即行被其隐占,这新悬山藤,却不知是何人所为,如若千年玉灵芝真被其占前抢去,我非要将其碎刀万段,始能消我心头之恨。” 小龙一听更为惊惶,既为千年玉灵芝而来,三数日内想必不会轻易离去,这该怎么好,随又想到,洞中有水有干粮,管他呢!先躲它五七日再说。 诚如小龙所想,三个红衣喇嘛在这崖头左近,又寻找了四个整夜,再也没有见过幻形玉马踪影,始怅然而去。 小龙与金燕在此洞穴中,直躺了七天,把所携干粮食尽后,始想到出洞。 但这七日间,小龙照这内功秘芨上所练的,已然生效,身体日感灵活,精神越加旺盛,这都是千年玉灵芝及七日来饮食这凉山阴液所产生的功效。 小龙爬出洞来,见古松上,葛藤仍在,便手握葛藤,即欲攀藤而上,刚一使劲,立感崖头葛藤轻轻一响,小龙心头一惊,这些个西藏臭秃驴还没去吗?还足在临走时在这葛藤上赏了—剑,以防下面有人用葛藤再往上爬呢? 此种人的心肠,太过阴毒,既怕人借藤而上,何不将藤取走,反倒赐了一剑,只要人欲上崖而又不假思索的话,一旦纵身跃上,葛藤立断,你也就会坠下千丈悬崖,不跌你个粉身碎骨,也不会给你留命人间。 小龙想到此处,蓦的提气轻身,仍然慢慢攀藤而上,小龙只十一二岁,总共能有多重,再一提气轻身,还不象个灵猴般的,眨眼即上了悬崖,待一察看葛藤,葛藤已然断裂过半,刚叫得一声“好险!” 突然“喳”的一声,葛藤骤然断裂,飞坠悬崖,小龙魂惊魄散,飞扑一抓,恰好于崖边抓住葛藤断头,但周身冷汗已自渗出。 只一刻,金燕也攀藤上得崖头,见小龙倒身崖边,手握葛藤尽头,心里了然,适才的一坠一停,是小龙哥给救了自己,忙用手掺起小龙,见小龙满头是汗,脸色仍含惊惧,说道:“小龙哥!谢谢你了!” 小龙此刻,似乎刚刚缓过气来;说道:“金燕,今天这事,是我不好,明知葛藤已有断裂,没事先关照你,如若真有甚差错,我不知是否仍有脸偷生人间,而且我的这条小命还是你给救的,你若谢我,我又该谢谁,从今以后我俩生死与共,如有二心,我……” 金燕立时伸手将其堵住,说道:“小龙哥,我知道就好了,不要听这些丧气话。” 此时,小龙突想到洞中推那千斤山石的事,自己任怎么也不相信,但适才追那坠葛藤,及单手握藤,等金燕攀上,似均不费什气力,为证实这一点,见盘藤之山石,势越千斤,便横跨一步,单手抵住千斤巨石,提气使劲一推,巨石立即飞出丈许,“轰隆隆”的跌坠悬崖下面去了。 数门后,小龙金燕来到一个镇上,名叫福禄,地在广西与贵州之间,乃汉苗混杂之交易埸所。 二小这一路行走,除还保留着苗人特有的吹箭,及一把苗刀外,余均抛弃一空。 这一进入村镇,二小立时呆住了,并不是新奇的呆,而是囊中空空如洗的呆,因为这一路深山行走,沿途都打些马兽和摘些山果充饥,如今,却是非有银子,你别想吃得到东西。 小龙正感芒然间,突觉眼前人影一闪,心中一阵乱跳,赶忙拖着金燕,往人群里钻去。 这天也赶上福禄三日一墟的时候,两条横排的露天街道上,人如潮水般拥挤不堪。 二小在人潮中一阵乱钻,蓦觉衣领被人一提,小龙掉首一看,惊得通体冷汗直冒,要躲他偏偏给遇上了。 他怎会想到,他看见了这位侍卫大人,这个毁家的仇人,人家可也看见了他,只是看到他牵着个苗女,且满面油污,不敢断定,一见他匆匆逃避,立即起了疑心。 这会提起小龙衣领,也只是想仔细加以辨认,此时小龙只需用苗语,和金燕说上两句话,也就将这位侍卫大人骗过,不想小龙非但没这样做,反而瞪眼开口就骂:“臭不要脸的鹰爪孙(这鹰爪孙三字是学着爷爷骂的)你害了我一家人,还要……” 这位侍卫大人,就是金门三煞中老三年成吾,他一听小龙开口咒骂,立刻知道就是黄家逃出的唯—的一个活着的人,心里一阵高兴,哈哈的狂笑道:“大哥,二哥,快来,我们也该发财了,他家里的宝藏……哎哟……” 原来小龙被他拄领提起,见他一不注意,反手对着他的小腹就是一拳,小龙绝没想到这一拳竟能把他打痛了,不但如此,且立即将小龙放了,双手捧腹蹲着,紧接着就在这人群中躺下了。 年侍卫这一躺下,立刻一阵喧哗,“出人命了,”紧接着一阵大乱,小龙拖着金燕,就在这一阵混乱中,溜出了人群,直往山上耸去。 小龙自获食千年玉灵芝后,真可说力大身轻,方才打年侍卫的一拳,是无心的,是站在用不上劲的悬空吊着,如若真被他打上一拳,准得肚裂肠断把命丢。 可是自从这次以后,二小后面就被金门三煞紧紧的追迫着,毫不松弛,因年成吾明明知道二小不会武功,可是二小跑起来却像飞般快,金门三煞真是弄得毫无办法,因为不只是为上命抓他,为那十万奖金抓他,而是自私的为黄家数十年所积,无价的宝藏而抓他,且要抓活的,原因一旦死了,那宝藏的梦也落空了。 这以上就是小龙对瞎老头说的一番话,而且连金燕的来历也一并说了。 最后说道:“至今天已经将近半年了,每日在深山里躲躲藏藏,这三个鹰爪孙耐心也真好,阴魂不散,死追不舍,终算将他们摆脱了。” 瞎老听小龙说完,任什么也没问,只单单问小龙,那人皮衣在哪里,小龙将人皮衣从身上脱下时,把一边的金燕吓了一大跳,因为这人皮衣,从身上脱下,就好象剥下一层皮般的惊人。 瞎老接在手中,摩擦了好一会,又问小龙这上面,有些什么东西,小龙告诉瞎老这沿边上的地方,小小的人物山水,飞禽走兽,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不过这只象一道不成形的花边罢了。 瞎老低头沉思好半天工夫,始抬头说道:“我也真是妄想天开,这人皮宝衣,数百年来,即有传说,但近数十年已不复听闻,可也很少人见过,先祖师他老人家说,人皮宝衣乃是武当开山祖师张三丰所遗留下来,至今也不知有多少年代了,既是你祖师爷及你父母钻研了数十余年,尚未有结论,我这盲目瞎子又凭什么能寻找倪端。”说完不自觉又叹息的笑了。 此刻小龙突然心血来潮,扑地跪倒瞎老面前,恳求的说着道:“老伯伯,如今你已知道小龙的身世了,你就可怜可怜小龙,收我做个徒弟吧!收我学会武艺好替父母报仇,也替师父你雪恨。” 瞎老突的脸现戚容说道:“小龙,你先起来……” 小龙继续哀恳着道:“老伯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啦!”说着金燕一旁也跪下了,一人拉着他一只手,边摇边撒娇般的恳求。 瞎老似乎万不得已般说道:“好吧!不过……” 他话尚未说出,二小已欢欣异常的叩了几个响头,口里叫了声“师父!”才站起身来。 瞎老又继续说道:“这是万不可能的事,凭你两个的这些奇遇仙缘,虽然我眼睛瞎了,也可能溅到你二人的资质禀赋,注非一般凡夫俗子,且我瞎子这一套,也不能使你如愿的报得大仇,因为张力天在京时,我也有个耳闻,我决不可能比他好得太多,故此你二人急需另投名师,但目前可暂在我此处,在这朝阳谷里,住上一时,因我们既能相遇,总算有缘。 我决定在一月之内,辅导你两人扎好那没名的神功根底外,另将我自傲自啸,威震武林的两套拳剑相授,且可追随那金毛狒狒,学它那绝世的轻功提纵术。 你俩不要小看那金毛狒狒,它虽说是个畜生,但它那天生的攀腾纵跃,既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亦差之还甚望尘难及。” 此后,小龙及金燕就住在朝刚谷中,天未晓即起床,随瞎老打坐练习神功,朝霞一现,即学瞎老的拳剑。 一入黄昏,又照这样练习—遍,暇时追随金色狒狒,漫山遍野,四处乱纵。 日子过的可真快,瞬息半月已终,金燕早已为小龙和自己,改了几套称心的衣服穿上。 半月的光景,经瞎老悉心的指点,小龙的内功已是一日千里,金燕虽说略差,可也非比等闲。 瞎老在传授拳剑时,真是不耐其烦的—遍又—遍,不管是否已然体会,依然一遍遍的教过去,直到二小运用至烂熟,叫停而三,始才另换一招。 因瞎老想到,自己看不到他们的成绩,不知好坏,虽说二小资质绝错不了,但仍然要使他们从熟中生巧,方始罢手。 二小这一住下,头两次行见金色狒狒,看见它那血盆大口,红丝环眼,多少总有点畏怯,几次—过,非但不怕,且互相追逐,扭打戏耍,只这十来天的工夫,二小差不多已能于这悬崖绝壁上追赶上这迅比疾风般的金毛狒狒了。 第四章 恨事未了 师兄弟同宜操戈 朝阳星逝 悲途巧遇长耳怪 且说小龙与金燕二人,在朝阳谷中,追随金毛佛拂。学那疾比追风的绝顶轻功,只半月工夫。即已能与金毛拂狒,相互追逐嬉戏,于悬崖绝壁之上。 原因是二小巧获仙缘,吞食了旷世难逢的“千年玉灵芝”,小身躯更是如燕般轻巧,且又灵活非常,聪明绝顶,金毛拂狒任何—个动作,都给小龙金燕半月里学了一个全。 又是半月后的一天,在那悬崖边缘,绝壑万仞的朝阳谷里,正有三个影子兔起鹃落,龙飞凤舞般的,使人看了眼花缭乱,蓦然一声“小龙金燕,到屋里来!” 二小一听,身形盘空而起,微—转折,复又闪电般的下落,直朝那两间茅屋里射去,一到门口,二小立即稳身停下恭敬异常的走进门去。 见师父盘膝坐在榻上,小龙金燕行过礼,说道:“师父,现在可还没到练剑的时候嘛?” 二小尊敬中又似带点撒娇的气氛。 瞎老含笑抬手按着二人头顶,轻轻的柔转抚摩着,显出是那么的亲切和霭。 说道:“你二人到我这朝阳谷中,已将近一月了,神功根基已然扎好,只要按照如此勤加练习,日后真是不可限量,拳剑也学会得熟透,轻功据我臆测,江湖一流高手,要想追赶你们,也属妄想,只是为师今日主血翻恿,不知主何吉凶,趁这闲暇之时,我要把我心底的一件未了之事,说给你二人知道。” 小龙至此方悟到,已经拜师一月了,连师父的姓名都不晓得,正欲启齿一问。 瞎老头开口说道:“你二人知道师父当年行走江湖的名号,及真实姓名吗?” 小龙立刻接口道:“师父,我刚想问呢?” 金燕这一月来,对瞎老似乎特别投缘,不觉中情愫已生,一听似师父带责备口吻,心头一酸,随听小龙这么一说,立时白了小龙一眼,说道:“你为什么早没想着问呢?”小龙一阵睑红,也抢白道:“你怎么也没问呢?” 这是自然趋势,二小在没人照管时,相互的体贴关怀,真是无微不至,山中猎获鸟兽过少时,俱都推说不饿,让给对方吃,这—有了师父,任什么不管,整日价只知练武玩乐,可又使起小性子来了。 二人这一抬头,瞎老头马上止住说:“不是你俩不问,该是我没早告诉你们。” 此语—出,二小立时玉面飞霞,相互做了个鬼脸,止口不语。 瞎老接着说出一段话来。 事在三十年以前,江湖有个无影怪侠,复姓司马名再光。 为人刚直,疾恶如仇,凭一套无影剑,一手映光掌,行走江湖,甚少遭遇敌手,堪称江湖一杰。 雍正末年,血滴子猖獗一时,曾有人邀无影怪侠入宫事清,加入东厂,被无影怪侠痛骂而去。 就在当夜,宫中来了两名一等待卫,无影怪侠司马再光一见之下,气得豹眼圆睁,脸面惨白,喝声叱道:“怎么回事,师兄你呸!杨士桐,你也当上侍卫大人了,失敬!失敬!” 这来的可正是无影怪侠司马再光同门师兄千手观音杨士恫,不想却被宫中网罗当上了一名侍卫,此来系奉命邀请司马再光入宫,如不应允,即取项上人头回报。 千手观音杨士桐,与这位师弟前后从师本无情感可言,今被这稀世的荣华迷住了心窍,且师父早巳去世,同门中更无旁人,毫无顾忌。 一见师弟这等情景,知道说服无望,也不答话,脚下略动,已自冲到无影怪侠司马再光面前,“呼”的推出一掌。 司马再光见师兄一言不发,即出掌相击,想起师父恩典,心头一酸,当下翻掌护胸,身子纹丝不动,暴退一丈,依然厉声骂道:“忘思负义的无耻奸贼,不想想师父教导之恩,贪享那过眼的荣华,自甘下流,仰人鼻息……” 杨士桐见师弟一味咒骂,立时火冒丈高,猛然冲前化掌为指,施展开成名绝艺“千指功”,以“毒蛇探穴”一式,猛然出指。 千手观音杨士桐知道师弟武功与自己不相上下,只是师父分艺授徒,各有所长,故此一上来,即施开江湖闻名的“千指功”意欲出手就将师弟制住。 无影怪侠司马再光一见师兄施出“千指功”,知道师父这套“干指功”狠辣无比,诡密异常,自己虽懂,却是不精,赶忙斜身跨步,又复退出七尺。口中仍然骂道:“你这种忘却师恩,灭绝弟义,啊寡廉的匹夫……” 不想,杨士恫骈指一出,立有一缕缕指风,随指而发,已再不容你闪身避让,附影追来,且指指不离前身重穴致命之处真是阴毒无比。 司马再光心头一寒,也就不顾什么手足之情,奋然一声怒啸,护胸双掌同时撤出,一招“分猿裂虎”,右手硬扣来掌,左手猛力推出,硬拍杨士桐右肩。 杨士恫知道师弟的“映光掌”上功夫,已至登堂入室、炉火纯青境界,未敢硬接,身躯一侧,倏然后退半丈,身随指转,迅疾如旋风般,一转又复骈指攻到。 霎时指风掌影,震得丈余内,沙石横飞,斗急处,使人眼花缭乱,面目难分。 然“叭”的一声,二人同时分开,齐都各退四五步方始拿桩站稳。 此刻与杨士桐来的侍卫,外号追魂毒针齐元太,为人阴狠奸狡,手下武艺稀松,依赖满身暗器黑道扬名,一筒七步迫魂毒针,更是歹毒异常,眼见杨士桐难胜无影怪侠司马再光,而约好的侍卫头子飞环震八方丁太岁又不见人影,遂暗中扣的三支燕尾透风镖先出后叫,“照打”! 无影怪侠司马再光刚与师兄尽力对得一掌,正感内力不足。血气一阵翻恿之际,突见三点寒光品字形,朝双肩田射到,只听得一声“哎哟”。 正在此时,杨士桐指风又到,司马再光忙闪身暴退,但已迟了—步,肩头被指风划过,辣辣生痛。 司马再光勃然暴怒,展开“映光掌”一阵抢攻。立时掌风指影,又复满地飞舞。 突然一声凄厉惨嚎,夹着一声闷“哼”,师兄弟二人双双倒退。 瞎老说到此处,恨声一叹,稍歇了会继续说道:“当时我那无仁义缺廉耻的师兄,那神乎其神的千指功,确使人难于防犯,我正一掌在击他前胸时,我的双眼即感—阵骤痛,立即失去知觉,待我醒来时,已失双珠,想我师兄当时受一掌,最少也得躺个三月半年,只是他的伤养得好,我的双珠已失,要想复明,除非再世。” 说到这里,瞎老又复顿了顿。 金燕奉过香茗,追问道:“师父,那你当时看不见,怎又逃出来了呢?” 瞎老摸摸金燕的头,说道:“当时正好我的一个好友,人称渔叟章琪琪造访,一见我满面污血,晕昏倒地,又见我师兄及另一个侍卫三个都倒在地上,心里已了然是怎么回事,赶忙将我背起,逃出京城,—直就来到这朝阳谷中,陪我在此住了三年之久,待我一切习惯后,方告别而去,但每三年依然返谷一次,相处些时,为我探些药物,济救世人。” “如今算来也该有三十年了。”说完又深深叹了口气。 小龙立刻问道:“师父,那么我们学的就是映光学和无影剑吧!师父!是不是?” 瞎老点点头说:“一点不错,这映光掌和无影剑,它会响誉江湖,你二人务必记住,不要使它蒙辱。” 此刻天时已暗,但三人俱都不分昼夜。 瞎老又说:“好了,如今什么你们都知道了,日后只要记住我老头子……” 小龙金燕双双抢说道:“师父放心,大恩永不会忘,师伯杨士桐,一旦遇到我手里,我一定……” 瞎老马上接着说:“假如他已离开清廷,就无需过份紧逼,依然以师伯相称,若仍依附清廷,做那害人的刽子手,你们只要遇见,能力所及,就给我把他杀了,替我恩师清理门户。” 最后,三人都好象说的丧气而又不吉利的话,二小无知,连瞎老他忽略了,大概是天意,气数难逃。 蓦然,一阵惨厉无匹的哀嚎,从半空中悬崖边上传来,瞎老心神暗惊,这哀嚎发自金毛狒狒,以金毛狒狒如钢铁般的皮毛,刀枪不入,再重的掌力,伤它不得,江湖一流高手,一二人休想闯进山来。 如今非但被入逼进谷来,且已伤了金毛狒狒,这又怎能不使瞎老即惊且颤呢?随吩咐二小各自略加收拾,并取了些银子分与二人背负,又从墙上取下了青铜宝剑系好。 这幽谷里,也只有唯一的这么一把剑,还是瞎老三十年前带进谷来的,二小练剑时,是金燕用苗刀削的两柄木剑,如今二人没有趁手武器,只得将两柄木剑,抢握手中。 此刻,金毛狒狒的哀嚎,已一声较一声来得凄惨了! 瞎老领着二小,刚飞出茅屋,突觉一股极大的风声。从半空压下,瞎老听风辨位,马上牵起二小,侧身纵出一丈五六,可是,小龙金燕一瞥之下,立即同声高叫:“师父,那是晶晶,那是晶晶。” 瞎老大惊,但事已不及,只听“吧”的一声如雷暴震,那山谷“吧”! “吧!”吧!”吧!”的如雷回音,更加添了悲哀的气氛。 小龙与金毛狒狒最是投缘,每日除纵跃戏耍追逐外,并还不时对掌过招,金毛狒狒那一套不成文的怪招,却也威猛无俦,小龙每学一招,金毛拂狒必定怪叫连连。且这招再也不使了,似乎吝啬已极,小龙逼得没法,只得一招记得烂熟后,或躲着练得差不多,才向他发招。 结果这不成文的招式,给小龙连贯起来。确实怪诞不见经传,且又威猛无匹。 今见金毛狒狒半空坠下,那一股强猛的风力,压得沙石暴出五六丈远,金毛狒狒也变扁形了,头上两眼突出眶外,七孔流血,早巳死去。 小龙“哇”的扑在金狒狒身上哭了起来。 瞎老身子一惊,飘身将小龙牵起,又复退身两丈后站住,似乎正在凝神注耳静听。 小龙金燕同时仰头狐疑地瞅住崖坡,数声喋喋怪笑,人影闪处,风声疯然中,眼前已站定两个红衣喇嘛,和一个宫廷侍卫。 两名西藏番僧,身量特高,一脸的诧异之色。 一名待卫,身量较矮,五旬出点头,可显得十分精壮,对这两名西藏番僧。似显得异常尊敬。 小龙认识两名番僧,在苗山逃出,于突崖下避雨,曾有一面之缘,因为当时恨透这班西藏喇嘛,故一见后即久久不忘,更记得他们相互称呼什么“昌兄……”“克弟……” 两名红衣番僧,尚未启口,这名锦衣卫却先开口道:“无影怪侠司马仁兄,久违了!三十年未见,武功想必更精进多了,此次异地相逢,怎的如此慢客呀?” 瞎老听声音,久久想他不起,明知来者不善,仍然假声说道:“那位仁兄,恕我年老目盲,不知尊驾何人,即能伤我灵兽,定非泛泛无名之辈,何不报……” 一声喋喋怪笑,将瞎老说话打断,暴声喝道:“这种无知畜生,也称灵兽,岂不笑掉佛爷大牙!” 声如洪钟,谷中回音声声响应。 瞎老心中一凛,怎的这种番邦野僧,也到这深山幽中来了!他哪知道,这是侍卫大人据报后,知是三十年前的无影怪双目失踪后隐居在此,特地谎说无影怪侠司马光再曾说欲杀尽西藏喇嘛,并说其武功如何如何了得,将这番僧激怒,给领着来的。 在这丛林乱山中,已搜寻近半月之久,番僧本已不耐,三名侍卫(金门三煞其中之老大老二亦同来,因无法从悬崖上耸落,在另觅路入谷)苦苦哀求,并说那悬赏十万纹银的黄家遗孽亦在一起,若能因此领得赏金,全部奉送,故此才有今日之事出现。 瞎老一旦得知来了番僧野僧,武功具都了得,且西藏密宗奇功大手印手法,更是震惊天下,遂在心中暗自作了个决定,潜提真气,稳注心神,不再言语,以免一时疏神,暗中遭了毒尹,全神贯注双耳,一动不动。 红衣番僧,见瞎老不接碴子,心头发火,厉声喝道:“臭瞎子,你自认打遍天下,杀尽佛爷等,今日佛爷亲身登门造访,怎又不声不响了,……你沉得住气,佛爷可没那么好说,快纳命吧!” 话完即平胸推出一掌,二人间隔,少说点也有一丈五六,瞎老已然感到掌风压体,气为之塞,双掌猛然疾推,“砰”的一声巨响,瞎老上身微晃,双掌微觉酸麻,心中暗颤,自己用八成真力,对方似乎毫无动静,想来今日凶多吉少。 立刻吩咐小龙金燕赶紧退离身旁。 西藏喇嘛此刻更是心惊,来时本无胜算,待一见瞎老后,心中立时宽慰,适才所发掌式,只用了五成真力,不想瞎老硬接一掌后,自己非但上身摇晃不停,掌臂更酸麻得紧,不由怒喝一声,身子不动,只脚尖略点,已趋半丈,单掌再次推出,此刻已然提足真气,功力加到十成。 小龙金燕照师父吩咐,已退出两丈外,见红衣大和尚再次惟掌,但此次与上次却又不同,掌至中途又听红衣大和尚怪啸一声,右掌平白增长近尺,五指箕张,毛毡毡好不惊人。 哪知师父,猛然怪笑一声,单足点地,身躯如陀螺般一旋,正巧将迎面掌风让过,跨步欺身,坚掌硬砍,掌风锐厉已极。 西藏喇嘛心中又是一惊,瞧不出这瞎子,如此敏捷快迅,立时回肘撤掌,暴喝连连,神速矫健的发动抢攻。 且说红衣大和尚乃是西藏喇嘛,现任清宫的二流高手,名叫雷昌,排行第二,另一名雷克,排行老四,老大雷文,老二雷武二人因事赴川,四兄弟奉师父叔瑞巴之命,前来西南清理几个案子,同行有雷掌孙克新及金门三煞等侍卫。 按理,雷昌的艺业内力较无影怪侠均要略高一筹,只是才已入夜,朝阳谷颐名义系面东而立,在这每月初末相交之际,—进酉时,即形黑暗,再有半个时辰,即阴暗如墨,对面难分耳鼻。 瞎老不分昼夜,只靠俊耳听风,如此暗黑,难展全力,所以打着打着,一直打了一个时辰之久,仍是个平手局面。 时已戌时,谷里突升起一层朦胧薄雾,更加深了这阴灰黯之色。 薄雾一升,瞎老立时意会到谷底已然暗黑,心头一喜,奋然加强劲力,硬碰硬攻,随着出声招呼道:“小龙,金燕,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不想他这两句话,不但没将二小提醒逃去,反引来二小的猜疑,以为势急将败,遂双双耸身形,跃进场中,挥动木剑,直朝红衣大和尚刺去。 瞎老这两句话的同时,也引起站在一旁的雷克,纵入场中,正好迎住了二小。 瞎老辨音知情,这一惊非同小可,就这一惊一怔之间,葛觉一猛烈无俦的掌风,排胸压到,退已不及,只得奋力硬接一掌,“砰”声响后,瞎老身退七八步,噗的跌坐地下,两太阳穴金星暴射,胸腹气血翻恿,“哇”的吐了两口鲜血,又复运气强行压住。 雷昌这一掌,是密宗奇功“大印手”最凌厉的掌,是大手印中救命三绝招之一,雷昌在情急之下施力。也是瞎老的气数已定,就恰好他为二小提醒惊心击到,可是瞎老的内家真力,一触之下,雷昌同样也被震退四五步,双臂痛如折裂,头脑一晕,连忙排除杂念,暗调真气,将身子稳住。 二小跃入场后,突见雷克耸入拦截,便也不再答话,两柄木剑,合着绝世轻功,尽在雷克前身后背乱转。 二小虽说胆大,心也够细,且眼如昼,亮察秋毫,小身子灵活万分,倏东倏西,忽前忽后,身如行云流水,疾如穿花蝴蝶,直逗得雷克,怪叫连连,四山回响。 蓦听一声大震后,瞎老退身坐地,口吐鲜血,二小惊魂惧颤,双双舍掉雷克,扑奔师父身边,见师父脸色惨白,口挂血丝,胸腹间一起一伏,狂喘不止,双双叫道:“师父!师父!” 没想这两声叫唤,却招来了师父的杀身大祸,一把银蓬,数十点寒星,满天花雨的向三人停身处射来。 二小背敌而立,待惊觉风声有异时,已至救不及,各自纵身避祸,这一把银蓬,就全招呼在瞎老那伤重的身体上。 二小一见,肝火直冒,也不再顾忌什么利害,小龙首先凌至折转身形,如电光石火般,斜飞而下,小身子直往红前大和尚雷昌射去。 雷昌刚受震伤,在凝神调息真气,忽感风声雷动,正欲挥字相抵,已然迟了一步,小龙两只小手,发挥了十成内力,再加那凌空斜飞下的冲力,一掌就将大和尚那庞大的身躯震出丈余,口吐鲜血,晕绝倒地。 这一来反把小龙给怔住了,万想不到自己这双推掌也能将这种浸淫功深,武艺绝伦的番邦喇嘛震成伤。 蓦然,“砰”声又响,小龙回眸一看,可不得了,金燕那娇小的身躯,被震到半空,正在往下直落,连忙一飘身,将金燕下坠之身接住,见金燕脸白如纸,闭眼含口,此次再也不敢出声了,抱着金燕就往边乱石中纵去,将金燕沿壁放下。忽的触到金燕怀中的吹箭筒,心中一动,你们看不见我,我可看得见你们,如此这般,不怕你们飞上天去。 小龙与金燕相处半年,早将吹学会,以往因丹田真气不足,难以致远,近日来每吹必至十丈余,遂将金燕怀中吹箭尽数掏出。 一耸身飘出数丈,对正雷克等三人就是一阵乱吹。 雷克掌震金燕后,稍歇见没再有动静,遂吩咐同行待卫天雷掌孙克新将火摺子打着,欲察视师兄雷昌伤势如何。 天雷掌孙克新,早即欲将火摺子掏出,引物取火观战,均被雷克喇嘛止住,因雷克喇嘛曾练夜眼,是的!也是曾练!成就如何无人得知,大概比常人略强点儿,绝好不到哪儿去,但雷克却想以此卖弄,没料在这暗黑的幽谷中,毫不管用,被二小戏耍得昏头转向,不亦乐乎! 天雷掌孙克新刚掏出火摺,即有丝丝风声袭到,“噗”的一声,手中一轻,惊的冷汗直冒。雷克一听,即知何事,立刻横阻孙克新身前,说道:“这小杂种冒坏,用暗器袭击我们,这可不是事,赶快……” 丝丝风声又响,这次从东面打来,雷克大袖一挥,吹箭即被震飞,瞬息南面丝丝之声又到,只是这吹箭决难雷克不倒,只见双袖略挥,即将吹箭阻住,起不了作用。 雷克接着说道:“赶忙把火摺子找着,打着后往山上干草中丢,来个星火燎原,烧他妈的小杂种。”! 此语一出可真把小龙吓倒了,连忙抽身退到金燕身边,见金燕已自醒转,盘膝坐地上,脸色已恢复红润,心头一宽,知道金燕瞬息即可复原,也不再答理,翻身又跑,刚在师父遗体身旁纵落。 蓦然火光一闪,“劈拍”“劈拍”连声暴响,小龙心中大急,眼看着这上座绝妙的朝阳谷,移时即化火海,心中虽急,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急也白急,遂躬身将师父遗体背起,只三四个纵,即来到金燕坐地外,俊目一瞥,金东人影俱渺,心头大急,忽的眼前人影一闪,小龙正欲跃退,耳中已自听到,“小龙哥哥,是我!” 小龙一哼“这个时候你还来呀!快领先带路走吧!这些野和尚马上就来了。” 天亮了!大地又从暗中复生,那宿鸟吱吱的歌唱,晨鸡的报晓,将沉睡中的农民唤醒。 在这万山丛中,朝阳谷里,火势逐渐熄灭,但那浓烟依然迷温谷底,因谷的两边尽是仞石壁,以至未能形成燎原之势,这给停身半壁绝崖上的小龙与金燕,来些许的安慰。 二小在这崖霹直,直等浓落尽,始背着瞎老遗体,纵落谷中,在原有茅屋的地上,挖了个洞,将恩师葬好,又用石头做一个碑。小石子敲敲打打的弄出了几个字。 “恩师司马再光之墓弟子黄小龙金燕顿首” 随后二小恭恭敬敬的大拜,二小又抱头哭了一会并发誓,学成绝艺后定替师父报仇雪恨。 小龙牵着金燕的手,顺着谷底一道青溪,怅怅然的慢慢走看,金燕依然目蕴泪光,不时回首撩望,樱口仿佛念着“师义,你安息吧!我一定替你报仇,替你出气,替你吐气扬眉,帅父九泉之下若有知也希望你显阴灵,使我们逃出魔掌,另投名师,再学绝艺,只是师父,我不会忘记你的,小龙也不会,永远地不会忘记你的,我和小龙,都是无影怪侠的徒弟,师父!你静静的安息吧! 总有一天,我会陪着小龙,再回到这朝阳谷里,搭盖两茅屋,终身的陪伴着你!你静静的安息吧!……” 这条青溪越来越宽,二小毫无目的地顺溪而走,陡然来到一座阴暗的森林前面,眼前除了这条溪水外,竞无路可入林,二小本就光着足的,见水流平膝遂踏水入林。这座仿佛是原始的,没经人迹的森林,二小七弯八转愈进愈深,林中也愈来愈密,愈来愈暗,是难不倒二小的,只是那原始丛林中的阴惨冷风,吹在人身上,寒毛直竖,却使人不寒而栗。 忽然,金燕一声尖呼,身子一斜,小龙与金燕本是手牵手的,小龙看金燕欲倒之势,连忙手腕一带劲,将金燕抱在怀里,见金燕惊慌得脸如白纸,也不禁毛骨悚然,直问道:“怎么啦?金燕?” 在这原始丛林阴丝丝。惨凄凄的冷风中,全身本就胆颤,再经这一来更是吓得小心灵里,怦怦乱跳,娇躯抖颤不已,倒在小龙怀中好一会,始缓过气来说道:“我还以为鬼拉脚呢?原来是块臭石头,害我一时站不稳脚……” 蓦地一声微微冷哼,这冷哼如深夜鬼泣,二小本已心虚胆层,再一闻听这如鬼泣的冷哼,立感骨胫酥,心胆惧裂。 小龙晓得这不是办法,愈惊愈寒,愈怕事愈多,遂潜提丹田真气,昂手一阵龙吟长啸,震越出林,峰鸣谷应,立将心中惊怯,清除一干二净,并且抖搂精神,淡然置之。 突然,那丝丝冷哼又起,接着一声凄厉怒嚎,恍如狼嚎鬼哭,二小大惊,同时抑首察看不知何时,东面横生树枝上,站立一白发银须的皓首老人,脸面红如婴孩,两耳下附及肩,一袭破补长衫,足穿多麻鞋,站在一枝手指粗细的横枝上,非常平稳地,随着山风一波一波的趣伏不休啊! 小龙此刻反而不怕了,只要是人,就没什么可怕的,只有那看不见的阴魂怨鬼,才会使自己心里发毛。 遂将金燕推开,抱着手对树上老人说道:“老伯伯……” 一想不对,他该比父亲、比爷爷、比师父都老得多了,遂改口道:“老公公(南方人称爷爷为公公)你刚才嚎什么?” 长耳老人一听,忽的两手蒙面,“喔!喔!喔!”的放声痛哭。 小龙这会反倒傻了,痴呆呆的凝注老人,不知所以。 陡听金燕一阵格格娇笑,长耳老人七老八十的,还象小孩样的哭,哭得好不伤心,虽然可怜,只是那动作好笑,家孩子的撒娇,一瞪屁股,在树枝上,双脚一阵乱蹬,身子就在那手指粗细的树枝上一阵翻滚,这又怎能不使金燕发笑呢? 小龙可就不然,先是奇,后则惊,老人一身好俊的功夫啊!站、坐、在那粗如拇指的横枝上,自己也能办得到,只是那一阵翻滚,诚然惊人,往右滚,滚到只剩脚根沾枝,往左滚,滚到只剩几缕白发挂在树枝上,可是非但没下来,连往上坠一坠都不会,如同在平地上般的。 小龙暗忖:“这一定是武林奇人,机缘难逢切勿错过。”,瞟了树枝一眼,离站处只五丈来高,自己和金燕都能轻而易举的上去,随告金燕,二人正欲往上纵时,忽听老人哈哈一声大笑,声震山野,树为之动。 二小再不踌躇,身形一穿,拔起七八丈高,凌空一身清啸,啸声中二小身躯一纵一蜷,双腿舒艇的伸直,像乳燕归巢股的轻飘飘地落在老人同一枝上,身形美妙已极。 老人此刻不哭也不笑了,两眼中精光炯炯的紧盯住二小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翻来复去的似乎不知厌足。 小龙见老人痴呆呆,只眼珠乱瞄,随叫道:“老公公,是……” 老人大喝一声:“谁是老公公,我是长耳哥哥,再叫我老公公,看我可不肯跟你玩。” 小龙心中一乐,知道这个长耳老人定是性情中人,遂说道:“长耳公……长耳哥哥,这是什么地方?长耳哥哥你这干什么来着。” 长耳老人哈哈一笑,说道:“长耳哥哥,对,就是长耳哥哥,可是小子,你叫什么来着?” 金燕随无影怪侠,听他和小龙说话,对这普通言语已懂得很多了,再加上小龙硬教,只一个月时间,就也讲得差不离了,虽说还嫌生硬,但那娇如黄莺般的声音,却反而更动听。 今见长耳老人疯疯癫癫的,心中更乐,趋前拉着老人那只破袖说道:“长耳……长耳……”叫了半天可就不好意思叫出声来。 最后逼得满脸透红才叫:“……长耳……哥哥,他叫黄小龙,那我叫金燕,你叫什么?” 长耳老人被这一问,仿佛给问住了,抓耳摸腮的“我叫……我叫……我叫……”叫了好半天,才蓦然—拍脑袋说道:“我不是叫长耳哥哥吗?喔!你真笨!你真笨,你这笨丫头,就不如这小子,喔,说了半天,你们叫什么我又给忘了……” 金燕格格娇笑说道:“我叫金燕,黄金的金,燕子的燕,他叫黄小龙,也是黄金的黄,大小的小,龙凤的龙,这总该记住了吧!” 长耳老人又拍了拍脑袋,说道:“你叫金燕。黄金的金,燕子的燕,他叫黄小龙,黄金的黄,大小的小,龙……” 金燕马上接着说:“龙凤的龙!” 长耳老人“呵”一声:“龙凤的龙………唉!这多难记,就这样吧!我叫你燕丫头,叫他龙小子,对!这样才好记。” 两句话引逗得二小都笑了!小龙又想到刚才的问话,说道:“长耳哥哥,这是什么地方,你来这干什么来啦?” 长耳老人又想了半天,才说:“好像是属于乌蒙山吧!这可以不管了,我来这可是为的抓一条小毛,假如你看着喜欢,我就送给你,本来我已经抓住了,燕丫头这一叫,把它吓得躲起来了,这下又得害我饿一个月,因为一个月以后它才会再爬出来。” 金燕听说抓小毛虫,赶忙抢着说:“长耳哥哥,别抓了,饿你一个月,这怎么得了?” 小龙可不如此想,这位长耳哥哥,武功高深莫测,抓小毛虫,怎会抓到这深山丛中来啦?这小毛虫必然是一其毒无比之物,长耳哥哥能说送我,定有制它之法,何不要求他擒获住,自己看过再说,随又想到要长耳哥哥饿上一月,才能再次等它爬出,这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就算长耳哥哥能受得了,我和金燕,可怎么挨得了,是忽听长耳老人哈哈一笑,白发银须俱都颤动不已,笑罢说道:“燕丫头,龙小子,随我来!” 语毕旋空纵起,没见他作势,树枝也没震动,人已斜斜飞出十数丈去了,二小也就不再耽搁,展开朝阳谷中金毛狒狒处学的罕绝环宇的轻功,紧追而去。 二条人影,在这密密的树林中,一起一伏的竟追了个首尾相连。 倏忽间,来到一株十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木横枝之上,长耳哥哥只一旋身,踪影已杳,二小心中暗奇,不约而同分左右趄树身快速的兜了个圈子,毫无所见。 第五章 意则心声 二小重返朝阳谷 见酒允诺 酒仙林中传绝艺 且说长耳哥哥一旋身,踪影已杳,二小心中暗奇,不约而同分左右绕树身快速的兜了个圈子,毫无所见。 金燕不耐,引吭高喊:“长耳哥哥,你在哪里呀?” 忽觉头顶一阵哈哈,二小昂头一看,数丈之上,树身开了个圆窗,长耳哥哥从树中伸出个头来。 二小纵上,用手挂住洞口,往里一探头,好宽敞的一节树身,竞有两三丈宽大,象座楼房似的,长耳哥哥盘腿坐地,手里拿了块烤好的鹿肉,地下还堆了三四块,二人心中一喜,腾身往里就钻。 金燕一进入就拖着长老人道:“长耳哥哥,你骗人,你骗人,你不是有得吃吗?” 长耳老人一阵哈哈大笑,仿佛高兴已极,嘴里的肉碎也喷了满胡子满地,但笑声甫毕,红脸上立现愁容,长眉紧皱,两片厚嘴唇“吧!吧!”的吧了好几下,说道:“燕丫头,害我又得饿—月!” 金燕见长耳老人,手中拿着鹿腿,嘴里嚼,依然还说要饿上一月,以这为分嘴馋,享受了好的,专吃鹿没味,立即说道:“长耳哥哥,你别急,我总能使你不饿了。” 长耳老人一听,可乐了,怪声叫道:“燕丫头,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骗我?不骗我长耳哥哥。” 金燕摇头晃腕说:“我怎么会骗你长耳哥哥,别看我小,我们苗族里几样挺好的东西,我都拿手。” 长耳老人一听,不对头,欢容立消,愁容再现。 小龙在一旁静静地看了半天?想不出长耳老人饿的目的,忽然瞥见树壁上吊着个小黑葫芦,心中一动,莫个是为“酒”,遂留上了意,可没敢叫出声来。 这深山之中,想必离市镇甚远,要不凭长耳哥哥的脚程,还怕不跑去大醉一番,即说是三五天脚程,也定会不辞辛劳的往返走一趟。 蓦然想到,从朝阳谷上去,只需两天路,即可到达市镇,朝阳谷离此只半日路,正欲启齿,那万仞绝壁突现眼前,自己曾追随金毛狒狒上去,还没到十分之一,即已不支退下。 记得恩师曾说,从上往下,因有前人筑好落脚处,只要轻功提纵术练到登萍渡水,即能行之,如想从下往上去尚未有人能行。 若想绕过山谷,又不知需费多少时日,便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只一瞬间,小龙忽然朝自己脑袋猛拍了两掌,拉着长耳老人衣服一拖,“嘶”的裂了一大幅,小龙赶忙撒手,口中嚷道:“长耳哥哥,别怪我,因为我太高兴了,我想到一样东西,我只要找来给你,你就不会饿了。” 长耳哥哥听说,又高兴了,拉着小龙问道:“是什么快说!是什么?龙小子。” 小龙道:“酒嘛!长耳哥哥,你说对不对!” 长耳哥哥一听,欢欣雀跃,两手飞舞:“对对,就是酒,一点不错,就是酒,哈……哈……酒酒,真是酒。” 长耳老人忽然身形一停,一把将小龙拖住,轻声问道:“龙小子,你的酒呢?” 小龙说:“我得去拿呀!” 长耳老人说道:“呵!对了,还得去拿,龙小子,你就快去拿吧,捉到那条小毛虫我一定给你,别人我偏不给,我就给你。” 小龙叫道:“长耳哥哥,你讲不讲理,我跑了一天还没吃东西呢!你看现在什么时候了?” 长耳老人抬眼望窗:“哈哈,天黑了,唉!我长耳哥哥又得饿一天,唉!又得饿一天!”说完躺下就睡,些时即沉沉睡去。 二小看了长耳老人这种半疯半癫的状态,相互对望了老半天,心里就捉摸不出,到底什么滋味,随着也拿起鹿肉饱餐一顿,躺下歇息。 一阵耳痒,把小龙从甜睡中惊醒,翻身坐起,看天已在亮,即听长耳老人轻声在耳边说道:“龙小子,该起来给我拿酒去了……唉!你倒是睡得挺好,长耳哥哥就是不能睡。” 说着伸手地上拿起两双小草鞋,说道:“我睡不着,想到你两个丫头小子赤光着脚,在这森林里可不太好走,就爬起来给你们编织了两双草鞋,你穿上瞧瞧。” 说这几句话,可一点疯癫傻气都没了,小龙感动万分地接过,见是树皮做的,穿上还挺舒服,只是略感不习惯,别扭。 长耳老人看见小龙穿上正好,刚想笑,大概瞥见了金燕那甜美的睡态,又给忍住了,拉起小龙,往树外钻去。 待一离开树身十来丈,长耳老人就频频催促:“龙小子,你倒是去不去?没想到这个字,我就没这个字,经你这么一提,我差点就要放弃这小毛虫了。” 小龙暗忖:可真这么严重吗?随赶紧答道:“去!去!!去!我这马上就去,不过,我要回去叫金燕一道去。” 长耳老人脸色一正,说道:“燕丫头就留在这,你可快去快来,别使我等急了,再不去,我可就不理你,也不和你玩。抓到小毛虫,也不给你了。” 小龙—听,这可赖上了,看样子非去不行,而且还得快,可又放心不下金燕,低下头灵机一动,就说:“长耳哥哥,我拿什么东西盛酒呢?”因为他想到了那个黑葫芦。 长耳老人这会又给愕住了,小龙看情形,自己不提他准记不起来,遂说道:“长耳哥哥那树洞里不是有个黑葫芦吗?” 长耳老人哈哈一笑:“龙小子,真行,真行!我怎么反倒给忘了,哈哈。” 用不着再回去了,这两句“哈哈”,早把金燕给惊醒了,只见人影一闪,金燕手提树皮草鞋,已经站在小龙身边,面朝着长耳老人说道:“长耳哥哥,一大清早,你可高兴哪!” 长耳老人咕噜了一阵,可没说出话来。 小龙却抢着说:“长耳哥哥,我和燕丫头这就给你去拿酒,你可不能乱跑,回头找不到,我就把酒给倒了。” 他这一说,还真把长耳老人吓唬住了,说道:“不走!不走!我一定不走,我一定不走!” 小龙待金燕穿系好草鞋,长耳老人可又说了:“穿出这树林,你们如要没路走,最少得好半天,来!我带你们走,这是为我的事,我总不能再偷懒。”说完振臂推出一掌“哗啦啦……”好霸道的掌风啊!正好将一些阴路的横枝震断。 长耳老人说一直往前纵去,一遇阻碍,立即挥掌开路,只片刻工夫,即已出了这浓密的森林。 小龙金燕随展开轻功,沿溪直上,中途,金燕突然问道:“小龙哥,你可不能骗长耳哥哥,你什么地方拿酒去?” 小龙笑着说道:“我听师父说过,那位鱼叟伯伯也是嗜酒如命……” 金燕马上抢着插嘴道:“你瞎说,师父就从来没提起过,鱼叟伯伯也是出事那天,师父才告诉我们的,你……” 小龙一听,朝金燕做了个鬼脸,说道:“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有这么—天,我们大概刚进谷没几天,我在屋后一块松土上方便,正好师父听到我的声音,问我在干什么,我说了,师父马上告诉我,以后方便别在那个地方,因为那下面埋了几坛酒,是你好朋友来时要吃的,叫我以后记住……你想,这不是鱼叟伯伯还有谁?” 金燕听完,马上问道:“就是茅屋后面那块松土?” 小龙答道:“一点也没错,酒就在那下面。” 金燕听说,格格格的笑个不止,笑毕才说:“我就尽在那上面解小便,那土松软松软,站在上面挺舒服。” 小龙一听,也接着说道:“你,你也是……我怎么会没看见?” 金燕小脸只一阵红,伸手在小龙额上一点:你呀!……”你什么?没说。收回手又在自己脸颊上一阵划动:“小龙哥!好不害羞,好不害羞!” 人虽小,羞耻之心则人人有之,何况十三岁的人了,还能算小吗? 朝阳谷离森林,二小来时随意的跑跑走走,也只趟了半天多一点,这一施展轻功,金毛狒狒的提纵术,哪消一个时辰,就这一阵说笑,已进了谷口。 金燕小龙先朝恩师墓前拜过,找到那块松土,一阵奋挖,果然从下面挖出三个酒坛,看样子每坛都有三十斤酒,二小好不欢喜。 小龙说道:“金燕,你拿一坛,我托两坛……” 金燕笑笑说:“我拿不了,三坛你一个人拿着吧?” 小龙怔,这可是开玩笑啦?坛子看着比人还大,我—手托着一坛,奔走数十里地,就够受了,你这不是存心冤我吗? 小龙还没答话,金燕可又笑了:“小龙哥,你想想,长耳哥哥见酒如命,这三坛一次拿回去,保证不出十天,准得光,我们一坛坛拿回去,慢慢逗着他,或许还能拖一个月,这一坛坛的往森林里拿,小龙哥,你还好意思叫我动手吗?” 小龙一想,不错,还是金燕仔细,想得周到。 二人又忙着把两坛埋好,小龙高举一坛往回去。 待返回森林,二小刚纵入林,小龙忽感手中一轻,一声哈哈长笑,紧接着一条黑影,当先领路往里钻。 不用说,谁也会知道这个黑影是谁! 二小钻入那树洞后,只见长耳老人正掀开泥封,霎时,酒香扑鼻,长耳老人脸俯坛口,眉开眼笑地嗅着,然后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下,闭眼含口的好半天工夫,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眉展眼睁,立刻双手捧起酒坛,对着嘴,咕嘟咕嘟的直灌。 大概总有两三斤下肚了,长耳老人才将酒坛放下,说道:“好龙小子,哪里弄来这么好的陈年茅台,这真是有钱难买,好……好……好……,”这大概是酒的力量吧,长耳老人跟着清醒多了,那种半疯癫的傻动作也没有了。 这一串的“好”,小龙可不知道好点什么,因问道:“长耳哥哥,你说了半天好,到底是什么好?” 长耳老人沉吟有顷,说道:“我说好就好,酒好人也好,不过人不会使你白好,你说,你要什么,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什么,如若现在没有,捉到小毛虫后,到大城市里马上给你,就是你要皇帝小子那冠带,五爪黄龙袍,也行……燕丫头,你也好,你要什么?”说完捧起酒坛又喝了两口。 小龙是有心人,肚子里主意早就上了谱,钓食放下就等鱼儿来上钩,现在鱼儿真的上钩了,只是还不知鱼儿的大小,总之,只要鱼儿嘴馋肯吃食,管它大小,迟早总跑不了。 于是说道:“长耳哥哥,你的话,可算数,不会赖?”这又显出小龙的聪明了,明知长耳哥哥,是当今武林奇侠,世外高人,只要是想学他的武功,又怕他食言反悔,遂不很礼貌地说了这句话,只为的是加重语气,也就是把鱼钩再抽抽钩牢一点。 长耳老人闻听,暗怒站起,喝道:“龙小子,你说什么?你以为我穷,拿不出来是不是?哈!哈!哈!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酒仙从来说一不二,酒仙有酒就成仙,什么样戏法都变得出来,现在我索性夸大一点,每人赠送三样,龙小子三样,燕丫头三样,你俩就放胆说吧!” 说完气呼呼的,捧起坛子又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 小龙暗忖:“鱼儿已钩牢了,再拉的话线可能就会断”,赶忙说道:“长耳哥哥!” 只叫一声,长耳老人那两面堕肩长耳,突的一竖。 “我想,我一个小孩子,出门就怕别人欺侮,有宝贵的东西,更担心别人唾涎,想着来偷,长耳哥哥,你就教我三样武艺吧!……”长耳老人听到这,忽的站起身形:“好呀!你们……” 小龙可没容他说完,插嘴道:“第一样,学你那横技上打滚,第二样,学你一旋身就没影子,第三样,学你那一掌将树枝树叶打成长长的一个圆洞。长耳哥哥,你说过三样,可不准赖。” 长耳老人怪笑连声:“你俩个小鬼是存心讹我来了!好呀!存心讹我来了,这三样,那三样,同是三样,好吧!谁叫我喝了你的酒,燕丫头,你要什么?总不会也是这惹人烦心的劳什子吧,什么金钗子、玉镯儿,胭脂宫粉,大花袄儿;绸缎衣料该多好。” 金燕一阵娇笑说道:“长耳哥哥,你错了,我最讨厌那些七零八碎的,我也要学武艺,只是我不要学小龙哥那三样,可是我又不懂什么名堂,长耳哥哥,假如你真认为我好,你就把那最称心的教我三样,如果你教得我满意,我准叫小龙哥给你照这样再背一坛来。” 金燕也不是傻子,小龙哥一动她就知道反应,小龙学的是长耳哥哥昨天和今晨施展出三样最好最妙的,自己再另学三样,加起来不是六样吗?可是,唯恐他不悉心教导,不拿出绝艺相授,送给他许了个愿,因为这三坛酒、迟早总得进他的肚子,不如借题目让他欢喜欢喜。 长耳老人听说还有一坛酒,这可是精神来了:“燕丫头,长耳哥哥不食言,你燕丫头可不能骗我,到时候没酒我可得把你砸扁了喂毛虫。” 金燕小嘴一嘟,说道:“长耳哥哥,你要不拿出称心的教我,你要教得我不满意,别说把我砸扁了,就是把我斩碎了,你也别想喝。” 长耳老人鼓掌大笑:“燕丫头,我就喜欢你,说得一点不错,来来来,我得先试试,对!一定得先试试,不试怎么成?” 长耳老人语毕,盘腿叠坐,伸出两掌,二小机灵敏捷,知道他要先考验二人的内功,遂也盘坐对面,各自伸出一掌,与长耳老人两掌相抵。 顷刻后,长耳老人两个长耳频频颠颤,二小闭目凝神,可也满头冒汗身子微抖。 长耳老人蓦然撒掌,双目突睁,冷电骤射,就象二把利刃般,直刺入二小的心房,小龙金燕不自觉的就盘姿坐态,迅退三尺。 长耳老人那冷电般的奕奕精光,一眨眼的工夫,就隐没地,哈哈一笑“好!好!好!这方面可以不必学了,你俩的根基比我强多了,大概是偷吃了仙桃下凡的金童玉女,我也不管,现在我们到外面捉迷藏吧!你二人先抓我,只碰到我的衣服就算,长耳哥哥先出去,你们数了一、二、三就追,别多数,也别少数,就是一、二、三。” 说完,一纵身就往外钻,二小尽快地报一二三,跟着就追,一出树口,即见长耳哥哥身影,象飞箭,象强弩,象闪电,象疾风般的直往浓荫密叶里。 小龙金燕相互一使眼色,分左右包抄过去。 二小在朝阳谷这一月苦练之下,真是一日千里,那篇神功秘芨经瞎老的指导,已真正的扎稳了根基,适才与酒仙这种世外高人较量内家真力时,小龙感到长耳哥哥的压力卸去。 可是压力一止,体内即时感到一层层一阵阵钢猛无铸的阳和之劲,从体内自行集中右臂,往对方压去。最后长耳老人竞耗了五成真力,始将二小逼退撤掌。 此刻在树林中纵起飞落,只片刻工夫后,即被小龙追了个首尾相连,但就差这么一点,二小始终没能摸上,小龙气个过,猛然提气攒劲,脚上用足十成功力,凌空一飞起,电射般地往前扑,甚堪够上尺寸,徒觉长耳哥哥高大的身影盘空一旋,一陈烟似的,四散飞射,小龙再看,哪里还有人影。 金燕只差一步,看见那四射的烟影,也不由怔住,叫道:“小龙哥,这是什么功夫嘛?” 小龙没理会金燕,放眼四处搜望,见长耳哥哥,已高高地站在一株古松树顶松尖之上,眼望道二小痴痴地傻笑。 小龙自言自语地说:“这种临危救命脱身,再妙不过,非得好好学学不可。” 学武是没今止境的,高深的武艺,只有从不断的努力勤奋中,苦苦的得来,俗语说:“要学惊人艺,只怕有心人。” 酒仙长耳哥哥可真没食言,自这日开始,就在这种半疯癫半清醒状态之下,将一身绝艺传于二小。 小龙学的“千斤卸力”就是横枝上翻滚,这属于内力之一,(功效前章已有说过不再多说)“飞花散影”这属于轻功,“降龙手”,总共只有三招,但却威力无边,刚猛至极。金燕学的可大不相同,一套“飞凤剑”一共六招,只是六招可参差任意使用,招招连接,奇妙绝伦。一种回旋伤从折暗器手法。一套空手白刃。 每人各三样,在这短短的一月时间里,可是真紧迫到极,长耳老人虽半疯半傻,却严厉异常,督促甚紧,二小毫不松怠,勉力奋发,从不叫苦。 这一日,天色曙光末观,长耳老人即将二小唤醒,说道:“龙小子,燕丫头,今天三坛酒都光了,我们缘份也尽了,我不想对你俩作深切的认识,我也不希望你们追问我什么,因为我久离绝尘寰,今天把小毛虫抓住送给你”,说着用手指指小龙。 今天的长耳老人,红脸上微笑依然,但是那疯癫之态已不复见,只听他继续说道:“我贪喝了你俩三坛陈年茅台,你们也学了我不少绝艺,两相抵消,谁也没沾谁的光,只是没真正遇到万不得巳时,最好不要用,最后我有两句话,多积善德,少造杀孽,龙小子,小小的年纪,眉腾杀气,最是怕人,现在我也不多说了,那小毛虫,也快出来了,我们这就去吧!” 说完领着二小,朝西南方奔去,这连绵万顷的森林,枝繁叶密,长耳哥哥纵跃飞驰,仿佛畏惧什么,万分谨慎的,并关照二小,届时必须紧闭小口,看见任何凶险之事,亦不准呼叫。 大约顿饭工夫,二人已前后来至林边山脚下,长耳老人将二小安置在一块大石后,即行往右前方纵去。 小龙伏在石后,见远远的数十丈圆内,寸草不生,土作黑红色,一直伸展到一块,大石板处,大石亦作黑红色石板中央一个苹果大的洞,暗忖不要趄是点点大的毛虫,那可没什么好看。 二小静坐的,两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未见丝毫动静,正感不耐,蓦听一声鸡啼,可又象婴儿夜哭,二小不禁悚然,注目一看,这一声怪嚎消失后,大石上仍然不见物。 看看日已中天,烈日下眼前金光一闪,大石下不知何时,已竖立了一金色棒棍,长仅七寸,粗如儿臂,仔细一看,不对,是个活的,现在仍在旋转着。 好半天工夫,旋才停了,这一停,二小真的给吓了一跳,暗忖,这是什么东西,红金圆筒。三角细眼尖肋头,身子金光闪闪,却有蛇纹,站在石上,就象一节黄金圆筒。 忽的,鸡啼怪叫声又起,那红红的鸡冠,一颤颤的,声响凄厉之极,似焦急不耐之态。 一粒小小红果,蓦然从半空坠落,二小离空地数十丈远,仍能嗅到了股淡淡的幽香,从红果身上发出。 那金色红冠怪蛇,见之红果从空落下。也似微感惊骇般的,身子平石滑退一尺,只是,那淡谈的幽香,却吸引着那怪蛇,慢慢的又复往前滑动。 慢慢的,怪蛇已来至大石边,一道金光,那地上红果,已然不见,金色怪蛇仍立在大石边,二小这瞬息之间,未把那道金光看清,但却知道系怪蛇所为,不觉齐齐骇了一跳,好迅速的来去,阳光普照之下,这比电射还要骤快三分。 半空中又落下一粒红果,只是这次比较远一点了,金色怪蛇已然知味,毫不迟疑地电射而出,这次似乎比较远一点,看见它那尾尖一沾,又复退回大石。 二小均感奇怪,不知道长耳哥哥闹什么鬼,只见红果一粒粒的,从半空落下,一次比一次远,已出去十余丈了。 金色怪蛇需要垫一次地才能够上,接着垫两次,突然,幽香红果,半空落下一大把,分散开两三丈远,金色怪蛇正一枚枚的吞食时,长耳老人蓦的从半空中飞下,手里拿着根树枝,往石中洞中塞去,一下就塞塞得实实的。 一道金光,朝正长耳老人射去,长耳老人身子一闪,“哈哈”笑道:“小东西,这下你还跑得了吗?” 一道金光,朝正长耳老人射去,长耳老人身子一闪,“哈哈”笑道:“小东西,这下你还跑得了吗?” 金色怪蛇只一沾地,又复朝长耳老人电射而至,飞至中途,忽地张口喷出一股毒液,飞散着朝长耳老人罩来。 长耳老人在这毒液飞罩,似乎势急不易闪避,双掌猛推,将毒液全部震回,人也跟着闪过一边。 金色怪蛇哇啼怪叫,仍朝长耳老人射去,这次他不再躲了,只一侧身,反手一兜,一把便将那飞来金色怪蛇抓住,那怪蛇可也奇怪,那周身似有无比的劲力,只一被抓住,立刻混身颤抖不止,软绵无力,且慢慢地萎缩到象一只筷子般长大。 长耳老人拿在手上,看了总有顿饭光景,始说:“还好,我料定你还没成形,再有个五七年,找酒仙恐也没法制你了。” 长耳老人笑道:“龙小子,我如不告诉你,你永远不会相信,这蛇名叫金蛇,蛇中之王,奇毒无比,繁殖不易,寿命却长,且极有灵性,易于饲养,金蛇嗜酒食,只略喂些许酒食即可,每逢喂食前,你需给于习惯的训练,日久必能受你操纵,今日之得手,亦非易事,我守此已半年之久,观之再三,第一次失败受伤,还好未被其毒液沾住,只被其尾部,在大腿上轻轻擦过,就坐了十五六天,爬不起来,第二次将它诱离洞口,将要成功之际,被燕丫头之惊呼,使它警觉逃回洞去,这次总算成功了。” 说到此,从怀中掏出那小黑葫芦,将金蛇慢慢放入,金蛇一离他手,立刻在葫芦里翻滚跳跃。 长耳老人将小黑葫芦递给小龙,说道:“你瞧!”随看将手伸出,二小一看,长耳哥哥两手腊黄,且有一股浓重的硫磺味。 长耳老人又接着说道:“这条金蛇,尚未成形,又吃了这多醉果,这醉果内含酒份其多,是我在进山中解馋的好友,不想正做了捉蛇的诱物,金蛇吃了醉果后,柑射即会退滞,一旦将归路切断后,金蛇就拼命喷出全身毒液,此招一败,金蛇则只有靠头顶之红冠,金蛇头顶红冠坚越换石,无坚不摧,但却能奈我何!” 说完又复大笑不止,小龙听说,长耳哥哥还真下了功夫哪!遂说道:“长耳哥哥,我要它有什么用呢?” 长耳老人一扫这一天的庄严,又复半疯半癞地说道:“龙小子呀:这是你的福气呀!哎呀呀!我的小黑宝贝,我的小黑宝贝,喔!喔!喔!”说完竟哭了。 金燕见长耳哥哥又哭了,这哭泣在这一个月里已不晓得多少次了,总是喝了酒就会好,可是酒已光了,遂上前拖着长耳哥哥的袖子,说道: “长耳哥哥,不要哭了,你还要不要喝酒,我给你拿酒去。” 长耳老人立刻破涕为笑,说道:“燕丫头,你说的可是真的,没骗我?” “长耳哥哥,真的有,没敢骗你,”金燕是硬着头皮说的。 长耳老人说道:“好!你俩现在就在拿,我在树洞里等你们。” 金燕说声“好”就牵起小龙哥的手,仍望朝阳谷方向纵去。 刚出树林金燕就站住了,小龙问道:“怎么不走了?” 金燕秀眉微皱说道:“还有酒吗?小龙哥?”小龙摇了摇头,说道:“是你自己说有的,你问我于么?” 金燕笑笑说:“我也明知没有了,但是看到他哭,就只有酒能止住他,这次我是存心骗他的,可是我知道小龙哥你准有办法,假如没酒,他准哭得更伤心。” 小龙低头沉吟有顷,忽然说道:“我想到了,长耳哥哥说那小红果含酒份很多,可以解馋,我们何个找那小红果去。” 金燕一听,高兴的说道:“真是小龙哥有办法,对,赶快找小红果去,快!快!” 这事他俩可是白费劲,酒仙在这有半年了,还能有这小红果留下来给你,二小转了两三个时辰,直到入夜,仍没找到一粒,小龙在无可如何之下,只得说:“金燕,回去吧!找们现在没事了,拉着他日以继续夜的往城里赶,最多三五天,也就可以到了。” 二小遂返回树洞,待进树洞后,没见长耳哥哥的影子,忽然小龙在树壁上发现了几十个字,是用手指写的,笔力苍劲,入木二分,内容是说好心人日后定得好报,并说武艺日新月异,应朝夕勤勉切磋琢磨,不可惰怠,最后告诉二小,西行三日可达东川,往东南三日可抵宜威等语。 小龙看了,知道长耳哥哥已走,对金燕一说,金燕非但没高兴,反而伤心地哭了,说道:“长耳哥哥对我们太好了,我今天实在不应该骗他,我对不起他。”说完倒在小龙怀里,越哭越伤心。 小龙心里也感内疚,但事已至此哭又何用,好不容易将金燕劝止,在树洞里住了一宿,次日清晨迳奔宜威而去。 整整两个月的时光,二小已大非昔比,虽然时日甚短,但学的东西却是不少,包括内外轻力,拳剑暗器,均曾涉猎,且又根底深厚,人又敏慧,以往一步三回首,躲躲藏藏,胆战心寒,如今是昂首阔步,纵跃如飞,心情爽朗。 数日的一个黄昏,夕阳西坠,把半边天都染红了,小龙看见前面山峰断了,远处又有几声犬吠,小龙凝神侧耳地听了一会,回首对金燕说:“今晚恐怕不会再露宿了!” 金燕停身道:“你怎么会知道?” 小龙笑笑说:“不能停,还得快走,前面有一片树林挡住,看不见。” 小龙领先纵起,追着犬吠声音的来路,展开身法,几个起落,已纵林边,见林边正有株高高的树,小龙脚尖微点,一鹤升天,手指略按树枝,便到了树颠。 小龙提气轻身,施展开长耳哥哥所授的“千斤卸力”脚尖搭在一枝细的树稍上,四下眺望,身子平隐已极。 忽听!“小龙哥,我也上来了!”一条细小人影一闪,金燕也飞身上了稍,二小手牵手的一起一伏,随风上下摇摆不休。 小龙用手一指道:“金燕,你瞧,那边林中小是有座庵庙吗?” 金燕顺指望去,隐隐见林中露出一角红墙,二人遂飘身下树,直向座庵庙奔去。 只顿饭工夫,已来到地头,见是一座尼庵,山门紧闭,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慈悲庵”,黑底金字甚是庄严。 小对着山门一阵乱拍,等了好半工夫,才听到里面步履之声,接着“呀”的一声,山门打开了,见是个老年女尼。 小龙—见老尼,即感愧疚般的,连忙行礼道:“老师傅,我们是过路的,错过了宿处,来到宝庵,请你行个方便,让我兄妹俩,借宿—宵,天明即走。” 那老尼开门出来,见是两个天真活泼的小孩来投宿,连忙将那拉开的大门,又复掩起一半,另一半用身子堵住,面色微观惊慌地说道:“小施主,这里可不是你们住的,快走吧?再出去二十里地,就有农家了,快走吧!” 小龙见老尼掩门,心中已自有气,—听回绝,心中就更形光火,方外之人与人方便,怎的拒绝,老尼说得委婉,也不抵事,正欲大声喝问。 忽听老尼身后一个娇脆的声音说道:“慧明,什么人叫门,是那老鬼吗?怎的今天不走大道呢?” 老尼面色更见惊慌,说:“不是的,不是的……是……” 那声音又道:“今天怎的吞吞吐吐,还不把门打开。” 老尼似万分不得已般,缓缓移开身子,将门打开,小龙见老尼身后,走出个妙龄女尼,年纪轻轻的,且长得相当标致,只是神情中略带妖媚。 那妙龄女尼见是对男女小孩粉装玉琢的,脸上立现欢容,说道:“小施主,借宿来的吗?出家人慈悲为怀,请进请进!” 金燕见到年轻女尼,就觉得有点邪门,讨厌,可又说不出理由,正巧小龙也在犹疑,刚来是真想借宿,且非借不可,现在妙龄女尼大大方方的请他,反倒踌躇起来了。 只沉吟思索—会工夫,即昂然抬头,谢过女尼,走进山门,见山门里是个挺大的院子,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十分整齐美观,两旁两个小池,池中竖着—块山石,石上雕着两条金色,鱼口喷出—股清泉,洒落在小池中,沙沙沙的,耳目为之—新。 小踏进院中,精神为之一爽,适才的些许不安,早巳抛诸脑后,见尼庵地方不小,前后总有五六间,且尼众甚多,但只闻那隐约的语声,却不见人影。 妙龄女尼领着二小,一进进的直穿到第四进,在一个孤立的房间门口停下了,说道:“小尼悟明敢问小施主贵姓大名,好报知敝庵住持。” 小龙拖了—礼,说道:“在下黄小龙、这是我妹妹金燕,”此时,金燕也向悟明女尼行了个礼。 悟明女尼也合什答礼,道:“房间有床铺,小施主就请休息吧,少时再叫人给你们送些斋饭来。”说完,掉头自去了。 这时分天已黑了,房里黑洞洞的,二小可没在意,见房中果有一张很大的木床,帐被均甚整洁。 二小进房后,只一会工夫,一个小尼手里拿着支蜡烛提着两份素面送来,小龙见小尼,和自己人差不多大小,生得很白洁,也很美,小眼珠大大的,可就好象没神光。 小龙问道:“小师傅,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到宜威去还有多远了?你们住持大师法址怎么称呼?” 不想,小尼将蜡烛素面放下后,就静立一旁,一问三摇头,就象是个哑巴! 小龙面对金燕笑笑说:“这小师傅恐怕是个聋子,不是聋子也准是哑巴!”此语方毕,忽见小尼两眼一瞪,睁是睁得蛮大,可仍然缺少神光。 小龙又欲开口说什么,被金燕在桌下轻轻地踢了一脚,二小匆匆地用毕,小尼似乎气呼呼地将碗收了就走,临出房门还回过头来瞪了—眼。 待小尼步履声去远后,金燕方始说道:“小龙哥,是尼庵,我看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第六章 尼庵淫窑 二小初逢阴爪功 天各一方 小侠误战穷家邦 小龙道:“不见得吧,尼庵里处处都布置得整洁异常,且尼众也不少,从哪点看出不对呢?” 金燕秀眉微蹙说道:“我也不知道奇怪在哪里,这只是我内心的一点预感,而且我懂的事有限,所以说不出来。” 小龙接着说:“不管它有什么不对,但他们款待我俩,总算很周到了,像这碗素面,我还是生来第一次尝到滋味确实不错,还有这软绵绵的被子,我也好久没享受到了。” 说毕即将门闭上,和衣往床上一躺。 半夜里,小龙从甜睡中惊醒,屋面上传来夜行人衣袂飘风之声,心头暗奇,夜半三更天,尼庵里怎会有夜行人来往,轻轻将金燕摇醒告之。为了好奇,二小悄没声的将门推开,尼庵中繁星点点,小龙闪身出门,见尼庵里灯明如白昼,娇笑声隐隐可闯,这哪象个清静修道之所,简直就象繁华都市里的妓院。 小龙胆大包天,他也不想想,能在荒山野岭干这种勾当,不是江洋大盗,可也非等闲人物可比,小龙闪身欺近一面窗下,用指甲扎了个月牙洞,凑眼内觑,见一个魁伟大汉正抱着个年青女尼,二人脱得一丝不挂正在翻云覆雨,干那苟且之事。 小龙虽说还是小孩,可也看得俊面透霞,连忙退下,金燕不知好歹,也想瞄瞄,被小龙一带,拖了就走。 二小掩掩藏藏地来到一面窗下,忽听一个尖声怪杰叫道:“悟明,这些个脓包废,真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吃,都给我牵了出去。”随听到稀稀索索的声音,歇了一会工夫,尖声又说道:“悟明,今天可有什么新货色?” 随听悟明女尼说道:“今天没新人来,只有两个仙童玉女般的小娃娃,在庵内借宿。” “两个仙童玉女,好吧!阎娘娘也几天没吃童脑了,就把他二人抓来吧!” 悟明女尼应了声,就退出房去了。 小龙听得火冒三千丈,可又不知阎娘娘什么人物,非常仔细地用指甲扎了洞,见是个十分艳丽的中年女尼,披了件薄得透明的雪纱,凝脂般雪白的胴体,曲线毕露,隐约可见,—双秀目开合间,精光如冷电,显见内功修为极佳。 小龙撤身退后,暗忖:眼前情势燃眉,悟明女尼发现我俩失踪,必然回报,我俩现在抽身一走,当然不会有事发生,但眼见这种罪恶滔天,危害得人的尼庵,不加以毁灭,心中确实气大。 忽见金燕偎身过来,用手左引比划着,小龙经这比划,心中立刻雪亮,而不住点头,大加赞同,二小遂分别闪身纵上。 且语悟明女尼奉阎娘娘之命,来到小房里,见二小已然失踪,刚踏进门,门尚未开,一阵噼拍连声,冒起三四处火头,紧跟着五处六处,霎时火光冲天而起,火势越烧越猛烈。 只瞬息之间,已有多人穿流不息,匆匆来往提水灌救,却因水源不足,只救熄得一两处,余者火苗通天而起,映得半山一片血红,慈悲庵霎时的整个浸在火海里。 一阵阵喧哗吵闹声,惊呼奔走声,愤恨怒骂声,凄婉喟叹声,把一座静寂的尼庵,弄得惊慌失措,纷乱不堪。 尼庵后园中,两条娇小人影冒起,刚越过围墙,—声娇喝,接着人影一闪,悟明女尼横剑阻住险去路,厉声叱道:“你俩个小混蛋,做得好事,还想走吗?乖乖替我留下吧!”说完,振剑分心就刺。 不用说,两个人影就是小龙与金燕,二小四处放火后,如撒手一走,了无什事,只为要眼见这罪恶污地,片瓦无存,方始甘心,现见慈悲庵已大部烧毁,刚想默然开溜,就被悟明女尼搜索窥见,闪身阻住去路。 小龙见宝剑精光闪闪,不敢硬接,闪身避过,将金燕推离丈许,忽听一声娇喝,金燕已骈指如战,朝悟明女尼扑去。 悟明女尼奉命搜寻放火之人,和三个师妹,在尼庵四周,分头搜寻半日,连一点可疑人影皆无,正感疑惑之际,发现二小纵出围墙,见二小轻功不弱,但不知武术如何,遂振剑一试,不想剑出人影已杳,紧接着金燕已娇喝扑到,且那小手,竟也带有微微风声。 悟明女尼连忙撤剑,一式“拦江截水”下削金燕玉腕。 忽然金燕一声娇笑,人影闪处,纤纤玉掌,施展开无影怪侠的“映光掌”,快似电闪般出手,未容悟明女尼变招,一阵抢攻,逼得悟明女尼连连退出三丈余。 悟明女尼,虽有宝剑在手,却因一上来,即存轻视之念,被金燕抢握先机,不由杀心徒起,心神抱一,一声清丽娇啸,右手剑横切敌腕,左手沉腕露爪,猛朝金燕左肩抓去,这一下要被抓上,金燕非肩骨立折,命伤当场不可。 谁知金燕早有成算,这一阵抢攻得势后,即闪身暴退,停身小龙身旁,复又对悟明女尼做了个鬼脸。 悟明女尼这个气焉能不大,未作稍歇又欲欺身进招,蓦的身前人影一闪,来的却却是慈悲庵住持阎娘娘,依然轻纱飘飘,裸体玲珑可见,媚眼微笑,注定二小说道:“二位小施主,适才敝庵的无名火,可是你二人放的。” 小龙一见阎娘娘这种毫无羞耻态度,已自有气,说道:“不错,正是我俩做的,你又待怎么” 阎娘娘,人称阴爪阎婆。她已有六十多岁了,只因精于深补驻颜有术,故此看来仍像个中年人,—双玉手练有阴爪功,厉害非常,且又狠辣无比,杀人无算。 今日二小将慈悲庵焚了,阴爪阎婆早巳气得玉面灰青,竟有那不长眼的敢来试婴锋芒,老虎口里拔牙,听到悟明清啸后,也不改装一阵风般赶来,见二小后,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喜爱,将那周身怒焰,强压忍住,今见小龙气势凶滔的一顶,心里更是欢悦,说道:“这小小尼庵,娘娘也不放在眼里,只要你俩肯跟我做徒弟,娘娘—慨不究,且可将我一身绝艺传授你俩。” 小龙对这种淫妇荡娃,本就不耻,听得意欲收自己二人为徒,也不管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一声哈哈大笑说道:“好不知羞耻的淫尼,凭你也配……” 阴爪阎婆听小龙骂她淫尼,气得柳眉双扬,目射闪芒,娇叱—声“住口!不知死活的小畜生,今天要让你活着离去,阴爪阎婆从此江湖除名。” 小龙金燕可不懂得阴爪阎婆在江湖的名气,双双哼了—声。 “小畜生,娘娘爱惜你资质不凡,让你死个明明白白有什么本事就尽使出来吧!” 金燕适才激战悟明女尼,一招得手,抢个先机。将悟明女尼逼退,以为阴爪阎婆也不会好到哪去,—朝尝到甜头,又欲再显威风,也不作答,闪身挥掌直向阴爪阎婆攻去。 也没见阴爪阎婆怎么闪避,心中一喜,手掌堪堪袭到肩头,蓦觉腕脉一紧,腕骨痛折心肺,—声嘿嘿冷笑,身子凌空飞起,抛出三丈远近。 小龙一见,惊魂皆颤,身形耸起,半空里将金燕娇躯抱住,落地一看,金燕脸如金纸,气若游丝,右手腕脉处,五条墨黑指印,慢慢的向上伸延,就象几条纤细的小蛇,在向上游走般,小龙心胆俱裂,毛骨悚然。 “小畜生,知道厉害了吗?如今若想顺从娘娘心意,拜我为师,还来得及,娘娘大发慈悲,将你妹妹治好,如若不然,只过一时三刻,阴毒攻心,再有仙丹灵药,娘娘也无能为力了。” 小龙此刻真是忧心如焚,象这种浮荡妖尼,自己怎能事之为师,眼看着金燕就要命伤当场,想起金燕数度救命之恩,想起,半年来的同生死,共患难相依如命之情,不禁潜然泪下,寸断肝肠,缓缓将身形站起,蓦然一声暴吼厉嚎,如鬼哭如狼嗥,欺身直进施展长耳哥哥所授三招“降龙手”照准阴爪阎婆推出。 阴爪阎婆见小龙依然不悟,似乎以死相拚,心想也给你吃点苦头,让你知道历害,心悦臣服。见小龙凌空推掌,不闪不避,用了五成真力招手硬接—掌,暗忖:这—掌不要你躺三个月才怪。 谁料掌风甫接,蓦觉煞风甚劲,压力骤增,手腕微麻,心幌神摇,大惊暴退,心中也自疑惧横生。 小龙也被这一掌,凌空击退出半丈远近,但小龙此刻已是热血沸腾,视死如归,奋不顾身地只脚一占地,又复腾身耸起,—再次往阴爪阎婆攻去。 阴爪阎婆本以为小龙和金燕年岁相约武功或也不相上下,不想小龙内力掌风竞较金燕强得多多,适才自己五成真力一掌,非但没将小龙击伤,自己反被震得心神摇幌不定,见小龙脚方沾地又复再次扑来,遂也潜提丹田真气,将功力加到十成,再硬接一掌。 “砰”的一声暴震,小龙在半空里翻了两三个跟斗,跌出四丈远去,眼角金星暴射,臂腕如断折,胸腹心血翻恿,一时强压不住,哇的咯出数口鲜血,人就昏晕过去。 一股琼浆玉液的水质,从喉头真流入肚,身子一阵舒爽,小龙从悠悠中醒转,感觉身子在摇晃不停,并有车辕滚动之声,马嘶声,喧闹声,连忙睁眼,见一个三十余岁的精壮汉子,方面大耳,浓眉星目,狮鼻方口,好一付魁悟的长象,将自己抱在怀里,那蒲扇般大的手,正端着个小碗,碗里还有小半碗的凉水。 忽听大汉说道:“小兄弟,这会儿可舒服点,那位师太说,你生了一场病,已经快好了,叫我们带你到城里去,再请大夫给你看看,另外再想办法送你回家去,那位师太也真是客气,临走硬给留了几十两银子。” 小龙听完,心里糊涂透了,但是这些都不关紧要,唯一是金燕的人呢?遂问道:“这位伯伯贵姓?我还有一个妹妹是不是也在你们车上?” 大汉听说,也就笑道:“我叫李志虎,那位师太将你交给我们时,手上确还抱了—个女孩,她说女孩病了,而且病的很重,恐怕—时好不了,叫你不要担心,也不要—直挂念着她? 日后自有相逢的日子。” 小龙心里暗忖:这位师太不知是谁,难道依然是阴爪阎婆吗?她不是也要给我做徒弟的吗?怎的只带金燕—人去,却把我又救了呢?不是的,绝对不是,忽然想起就在他尚未晕绝的—霎那,仿佛听到—声清澈的佛号,只是为什么义单单把我一人留下呢?百思莫得其解。 忽听李志虎说道:“小兄弟,你歇息—会吧!天快晚了前面就快到站,我要照顾着住店。”说着将小龙轻轻放下,就跨辕跳下车去了。 小龙—个人躺着,沉思,想着自己可怜的身世,海样深的血仇,半年的奔走躲藏,两月的学艺,尼庵的变故……想着想着翻了个身,蓦觉胸间隐隐作痛,心中一惊,连忙爬起叠坐,这一挣劲,胸间疼痛立时加重,头额冷汗滚滚而下,赶忙坐起运功。 起初,痛苦仍烈,只片刻后,痛苦慢慢消失,真气行转周身万穴后,始感舒泰畅适。 落店时,小龙已能自行下车,李志虎见了,高兴异常,但却不准小龙多作活动,硬逼着小龙睡下,又吩咐店夥弄了碗稀饭吃了,对小龙爱护无微不至,小龙内心十分感动。 夜里李志虎与小龙胝足而眠,小龙听李谈些江湖趣闻,及一些凶险恶斗,又谈些镖局里的锁事。 原来李志虎外号霹雳掌,在昆明黔滇镖局里当一名镖师,内外轻功均有相当火候,掌中一对六十斤重缅铁扳斧,威力更是惊人,两臂没有千斤之力,也难使开。 此次护镖事了,返回昆明途中,遇上了这件事,李志虎人生得魁伟,看似凶恶,心地却慈善之极,见着小龙更为投缘,遂亲自照料着。 小龙叫道:“李伯伯……” 李志虎止住他道:“不要这样叫我,我还没媳妇呢?不过,我也是不准备娶媳妇的了。”说完轻轻的叹了口气。 小龙一怔,瞧你不出,如此粗犷豪爽的人,居然也会闹心事啊!为怕提起使他伤心,也不多说,只道:“李大哥,我名字叫黄小龙,你以后就叫我小龙吧?” 李志虎眉头微舒笑道道:“看着吧!我总喜欢叫你一声小兄弟,因为我没有兄弟,也没有姊妹,只有一个人。”本是微笑的,说到后来,声音也有些凄惨。 小龙马上翻身抱住李志虎的脖子说:“假如你真喜欢我这小弟弟,我就永远是你的小弟弟,你就是我的大哥,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一个亲人了。”说完竟揽着李志虎的脖子,伤心地哭了。 这一夜以后,二人就大哥兄弟的叫得异常亲热,只是李志虎没向小兄弟打听家世,做兄弟的也就没说什么,一顿三天,小龙每逢没人时,或夜半梦回时,偷偷的练那不知名的神功,因此胸间隐隐的痛苦,只两天工夫就整个消失痊愈了。 在第四天早上,小龙就缠着李志虎要学骑马,起先坚定不允许,怕给摔伤了,沿途不好医治,最后经不起小龙一再苦恳哀求,总算答应了,却吩咐一个镖局夥计牵着走,小龙看那并不高大的川马,心里不以为然,上马后走没几步,在镖伙没注意当儿,猛的伏身夺过缰绳,接着大喝一声,马受惊吓,一下就跑出老远,奋蹄疾驰。 马跑虽快,却是平稳已极,小龙高坐马背上,洋洋自得,瞬息跑出半里地,突然想到这样不是事,想叫马停步回头,不想手下太重,跨下马“希聿丰”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把小龙摔出老远。 小龙一惊,凌空身子一缩一伸,点地又起,只见人影一闪,又复跨坐马背上,至此才知道骑马需跨裆用劲。 小龙正欲挥转马头,蓦听身后蹄声急骤奔来,回头一看,大哥李志虎追来了,随掉转马头迎住李志虎笑叫道:“大哥,我没摔着。” 李志虎道:“小兄弟,你真没摔着,我倒替你担着心事呢?” 小龙笑着,二人骈骑往前走,李志虎就马背上教小龙驾御马之术,且又谈些名马之特征。 不一日,镖车进了昆明城,来到镖局,小龙见镖局气派不小,门口横匾黑底金宇,黔滇镖局四个大字,店里人众很多,一见李志虎,都抢前行礼说:“大镖头回来了,一路上好?”李志虎也对每个人都点头打招呼。 蓦的总镖头八卦掌史宾从里面追了出来,边走边叫道:“李老弟,今天是什么事,这般急……”随见李志虎手里牵着个十二三岁小孩,又接着说道:“李老弟,这是……” 李志虎笑笑说:“这是我新认的一个小兄弟,他身上太不成体统,没敢带来见总镖头,准备明天再来给总镖头请安。” 随又回首对小龙道:“小兄弟,见过我们史总镖头!” 小龙立刻恭身行礼,并说道:“黄小龙给总镖头请安!” 史宾哈哈笑道:“小哥儿,李老弟是我的兄弟,你也就是我的兄弟,这还用得着客气吗?来来来到屋里坐下好说话。”不由分说,拉着二人往里走。 史宾来到厅上,就吩咐小婢领着小龙去沐浴,并吩咐小婢将自己二儿子的衣服取两套来给小龙穿着。 小龙随在小婢身后,来到一所偏院,里面有个浴间,小婢命人挑来热水,把嘴一呶,仿佛对小龙不甚满意似的,小龙也不在意,自行进去,掩上房门,尽情洗濯,一会,小婢敲门说送衣服来了,小龙爬起半掩着门,将衣接过,看着那衣服,心里一酸,记得幼年时也曾穿过这种绸呀!缎呀的! 待衣服穿齐后,忽却脚下踏着样硬硼硼的东西,弯腰察看,见脚边滚着长耳哥哥送的小黑葫芦,脚下踏的是怀里仅存的一支吹箭,想是衣服里掉下来的,拾起葫芦,手握着吹箭,又不禁想起金燕的娇小影子,想着出了一会神。 小婢在门外似乎已然不耐,高声叫道:“你是怎么啦,还没好吗?你是多久没洗了。” 小龙被叫声惊觉,连忙将小黑葫芦和吹箭往怀里—塞,开门走出,小婢一见竟“啊”的叫出声来。 待回到庭里,李志虎见了也不由得欢呼,原来小龙精神突突,唇红齿白好一付英俊的模样儿,只为了没有穿装打扮,且沿途风尘扑扑,经这一阵洗涤,小龙就象换了个人般的。 八卦掌史宾,年纪也只四十来岁,生有二儿—女,长的也都不错,可是这一见到小龙换装后的英姿,把自己家里三个小的都给比下了,不过他心里还有一点可资告慰的,自己儿女文武双全,小龙光有其表,肚子里还不是空空如也。 —餐洗尘酒,厅里摆满了三桌,小龙不是什么人物,只是李大镖头新认的拜弟,大家随意地恭贺一番,也闹到初更后才散席,席间,小龙想起金蛇,偷偷倒了杯酒进小葫芦,轻叫了两声“晶晶”,因为小龙喜爱晶晶金手狒狒,可惜晶晶死了,遂把金蛇取名“晶晶”。 李志虎也住在后院里,是个偏院,与正院还隔了一堵高墙,两房一厅史宾早已吩咐准备好被帐等用具,李志虎要小龙同房共枕,小龙因大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遂竖持分房而卧,好早晚勤练功力。 次日一大早,李志虎将小龙唤醒,李志虎在镖局里也分得一个小厮待候,梳洗后,一名小婢送上早点,小龙见小婢就是昨天领自己沐浴那位,长得也十分姣美,大大的眼睛里常流露出一种超人的智慧,只因为小婢昨天讲的两句话,今天还有能消化,遂只看得一眼,就和李志虎白顾白的用早点。 李志虎因为还没成家,且武艺高强,在镖局里除总镖头外,坐第一把椅子,故总镖头史宾对其另眼相待,分出偏院给他居住,一日三餐也由后院直接管送,早吃晚吃,随叫随送,如今多了一个小龙,后院依然加一份照送。 二人用毕,李志虎就领著小龙上街去了。 小龙六岁时,随父母避祸逃到大竹村,一顿五年余,简直变成个乡村毛孩子,—旦进入这繁华鼎盛,人烟稠密的城市,样样都感到新奇,左看右看的眼睛都看花了。 小龙欢喜,李志虎更欢喜,又给小龙添制了很多漂亮的衣服,看着小龙就比自己的亲弟弟还要可爱。每天领着小龙遍街乱闯,今天吃这家馆子,明天上那座酒楼。也曾领着小龙骑着马出城赛马,但每一次他都输了。 也曾领着小龙,到郊外去欣赏山清水秀,五光十色的滇池,山环水抱,水天一色,使人精气为之—爽。 一天天的过去,不知不觉十来天过左了,这天夜里总镖头派人将李志虎唤去,过了一个时辰之久,李志虎方返回偏院,匆匆换了件黑衣,小龙问道:“大哥,你怎么穿这个黑衣。” 李志虎笑说:“这是夜行衣,夜里穿了在外行,不易被人看见。”小龙听着,心里一动,暗里记己下了。 次日,李志虎对小龙说:“小兄弟,大哥今天又要押镖去了,兄弟在局里好好住着,大哥这—去,多则一月,少则二十天一定回来,没事可以到后院找史家兄弟玩,可不要到街上去。”叮嘱后即上马自去。 小龙对史家兄弟和晚家姐姐,均感格格不入,文学自知不甚高明,但一手魏碑,写出来就和刀刻一样的苍劲有力,武艺自知差之甚远,但看到史家姊姊的拳脚,比自己就差有天渊之别。 小龙为什么自卑武艺不行,原因是学艺两月,第一次出手就被阴爪阎婆战败,重创倒地,他又哪里知道,凭他目前所学,及内家功力,江湖—流高手,也能大战百合。 小龙三天没出门了,这天早点毕,雪梅来了,雪梅是专负责李大镖头与后院聊络的小婢。也就是第一次领小龙沐浴的姣美小婢。 雪梅见小龙在俯案写字,遂点着脚尖稍没声的进来,意欲惊吓小龙,不想雪梅刚走得四五步,即听小龙叫道:“是雪梅姐姐吗?” 雪梅暗地一怔,没吓着他,反被他吓了一跳,说道:“相公,你后面长眼睛了,怎么就知道是婢子。” 小龙搁笔回首—笑,道:“是姐姐自己告诉我的。” 雪梅见小龙这一笑,可美到了极点,心头怦了一跳,也没接这话,反道:“相公写字,婢子来替相公砚墨。” 小龙笑道:“多难听,相公,婢子,婢子,相公,干脆你我不是很好吗?我可讨厌这个。” 雪梅格格笑道:“这是规矩,相公……你要不高兴,我就不说,呵!写得好漂亮的一手字,我拿给老爷夫人看,该把他们三个都羞死啦。”说完真的抢起来就走。 小龙一把抢过撕成碎片,笑道:“我这是写来玩的,没准备拿去卖钱考状元,你急什么?” 雪梅看小龙抢纸的手法,灵活已极,自己连看都没看清楚,纸都撕碎了,看小龙文质彬彬,且年岁又小,绝不象个懂得武艺的人。 雪梅今年一十四岁,和史家小姐同年同月生,比小姐大几天,六岁卖入史家,在史家前后八年,因她玲珑珑巧善伺人意,老爷夫人对她都其喜爱,自幼追随小姐做贴身侍婢,陪伴小姐念书,学武,老爷教武艺时,少爷小姐没学会,她在边上瞧着倒反先会了,可见得她是如何聪明。 这会见小龙身手敏捷,不由起了疑心,伸指骤然朝小龙肩背穴点到,小龙不知是计,一侧身,刚好避过,雪梅已自了然,笑道:“好呀!居然还会武功呢?怪道刚才我进来,没走两步你就知道,还说是我告诉你的,害我闷了老半天,原来你小小年纪,武功还真不错呢!” 小龙赶紧摇手止住,说道:“姐姐别嚷!别嚷!” 雪梅看小龙急了,偏大声说道:“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学武是自己的事……” 小龙急得玉面通红,急叫道:“好姐姐,好姐姐,求求你!别嚷!要小厮听见了不好。” 雪梅见小龙真急了,暗忖:“小龙或也有不能告人的苦衷,”随说道:“不要我嚷可以,要想封住我的嘴可有条件,第一,你先把你的身世来历告诉我。” 小龙半月来,已知道雪梅是史宾夫妇面前的红人,人也敏惠乖巧。遂说道:“姐姐能答应我对任何人永不吐露吗?” 雪梅立刻对天起了个毒誓,小龙也就将自己的来历简略的说了,雪梅听完,也自替小龙伤心。 午饭时,小龙拉着雪梅,央求着做两套夜行衣,雪梅点头答应,第二天里就给做好送来。 自此以后,雪梅不时偷空跑来,磨着小龙教她两手,小龙没法,只得将金燕转学来的,飞凤剑及空手入白刃转授给她。 小龙自得夜行衣后,每夜二更敲过,即偷偷爬起,越墙出城,找一空旷无人的树林,练习他得自瞎老和长耳哥哥的武艺,早晚勤练神功,每夜来回练习轻功。 这样了顿又是半月,李志虎还没有回来的消息,这天起身较迟,练过神功后,感觉腹内饥鸣,门口小厮不在,雪梅也没见影子,随取了些李志虎给留下的散碎银子,一个人走出镖局,往大街上跑,多日没上街,又觉得热闹新鲜了,且这次又是一个人,爱往哪走就往哪走。 填饱肚子后,又在大街上闲逛,忽见几个府衙里的差役,在赶着路人:“散开!散开!大活佛来了。” 小龙听说大活佛,心想:什么大活佛,我倒要瞧瞧,随扭动着小身子,往人缝里钻,小龙人小力大,一下就给他钻在人群前面。 一会儿,两匹俊马前导,后面八人抬着个大躺椅,躺椅上撑着四支红木杆,上面一块大红绒毡,躺椅里枣红厚绒铺着,上面斜靠着个庞大的红衣西藏喇嘛,后面紧紧跟着顶轿子,轿子里坐着个官儿,大概就是本城的知府。 小龙一见那红衣大和尚,认出就是大竹村里破家杀母的大仇人雷文,再看前导的两匹马上坐的,正是追踪自己半年之久的金门三煞老大欧阳其,老二方武雄,心中大惊,猛然后退,一阵哗叫声,差点没把身后七八个人都摔倒,可也退出一步多了,差役忙走过来镇压,正好挡在小龙前面,此时的行列也刚走到差役背后,待差役转身再向前走时,小龙人影已杳。 小龙钻出人群,可又跟在那行列后面,一直来到府衙,眼见一个个的进去了,才往回走。 一路走一路沉思,自己真没种,怎的一见他们就怕成这付样子,将来还谈什么报仇,难道真被他们吓破胆吗?自己的武艺虽说还没到家,但师父说我的轻巧,能追及金毛狒狒,则江湖第一流高手也别想追获,如此一说,打不过,逃还怕逃不了吗? “扑”的一声,小龙低头沉思,却跟路人撞了个满怀,小龙被震得退后两步,那被撞的退得更远,瞪瞪瞪的退四五步后,还要跌坐地下。 小龙一看,是个十五六岁的乞丐,和自己数月前一样的破烂肮脏,不由想笑,可没笑出声,还趋前用手搀扶乞丐,口中并说道:“这位哥哥,抱歉,抱歉,适才是我一时……” 不想话没说完,手刚伸下,忽觉乞丐骈指朝自已胸前“锁心穴”点到,小龙上身微吞直起腰来,退后一步,暗忖:我们俩是对撞,只你跌得重上点,我也向你道歉了,何以出手伤人,就算我不对,没长眼睛,你要长了眼睛,也不会往我怀里撞呀,且又撞得这样重? 小龙可没想到,这乞丐是被人指使着,有心撞他的,因方才惊慌无意中的猛退,已被一个人注意上了,故支使小乞丐来撞他。 小乞丐是奉命来的,且又使出了十成功力,不想一撞没把个小孩撞倒,自己倒撞得周身骨头发酸,跌坐地下,遂拼余力,挺身跳起叫骂道:“好小子,谁是你哥哥姐姐的,好没来由,撞了我一下,这不算,瞧你也是学过的,有种今夜二更天,北门外林头坡上会。不见不散,不来是小人。” 小龙越听越火大,当时就想出手教训他一番,见已有那看热闹的围拢未了,只得强忍怒火,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翻身觅路返回镖局里去。 小龙他自己不知道,短短的三月,神功在他体内已发挥了强大的效力,更有那“千年玉灵芝”,这人间至宝的助力,适才乞丐的尽力一撞,小龙体内的神功,已自然的发挥了抵御的力量,故此小龙只被撞得退出两步。 回到镖局偏院,正好雪梅也从后面来了,一见小龙那闷闷不乐的样子,问道:“相公,这怎么啦,上街一趟就这么不高兴,有什么事吗?” 小龙摇摇头,勉强地装出笑容,雪梅心里有数,可没点破,笑声说道:“我这跑了好几趟了,你大概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弄去。”说完掉头就走。 只一歇儿工夫,雪梅提了个匣子来了,四个小菜—个汤,一碗鸡丝面,还带了—壶酒,小龙从来酒不沾唇的,今天也喝了两杯,面上就红如鸡冠,头也感到有点昏昏然,可又想起了怀中的金蛇,随把那一壶酒整个的往小黑葫芦里倒,嘴里并轻叫着“晶晶”“晶晶”,卢音亲切柔和,可又带点凄哀。 雪梅在边上注视着,心里糊涂万分,开口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晶晶又是谁?” 小龙已稍有醉意拿起小黑葫芦在嘴唇上亲了一会,再塞进怀里道:“晶晶是我的宝贝,酒倒给我的宝贝吃。”讲完话,感觉头昏更重,三不管把菜面和在一起,三五下就将—大碗菜和面吃光,摇摇恍恍地走到床边,没躺下反而盘腿坐下了,只一会儿工夫,头上汗珠涔涔而下,面红立消,没到半刻,小龙已睁眼下地,见雪梅—双秀目,深深凝住自己,菜盘也不收。 小龙上前推了雪梅一把,叫道:“姐姐?姐姐。” 雪梅似从甜眠中惊醒般的,“啊”了—声,道:“小祖宗,你得教教我,我给你叩头,你这内功太绝妙太神奇,你非得教教我不可。”小龙此刻毫无些许酒意,—笑说道:“你不是听说过我的故事吗?我曾经因为学得不好,差点走入歧途岔道,现在我自学尚嫌不足,哪有教人的能力,不过以你对我的好处,我可以答应你,待我有所成就,一定传授给你就是。” 雪梅知道这不是敷衍之词,但这遥远的希望,聊胜于无,只得点了点,将碗筷收好自去了。 二更天,小龙将夜行衣换妥,院中人声已静,遂从后窗穿出,认明方向,直朝北门林头坡去。 北门外林头坡,有—片树林,小龙曾来此地练过几夜拳脚,因林深隐密,林中暗黑如墨,小龙怕被人窥视,选中这地方,不想只三天,小龙即感觉有异,遂不再到林头坡去,而改到东门去,东门有两个小湖,也有些密暗的树林。 此刻去林头坡,真可说轻车熟路。—会儿,来到树林边上,小龙刚停住身形,—阵风般,从树上飘下个老年乞丐,面如菜色蜡黄,身穿百结鹑衣,赤脚,手握一根青竹棒,阴面而立,开口说道:“小哥儿果然不错,肯来赴约即算有种,街头相撞,小徒已然身受重伤,不能应约,小叫化不来,老叫化只有厚颜请教。” 小龙一听,这可好,无怨结仇,不划算,遂朝老叫子恭身行了个礼说道:“多蒙老辈看得起。只是晚辈不想为此些许小事,双方结仇,令高足已然受伤,晚辈负责道歉并请名医治疗。所费几何,晚辈愿一力承当。” 老叫化嘿嘿怪笑道:“我知道你有几个臭钱,不过我劝你还得当心,保镖的人没几个有好收场。” 这句话一出,小龙就知道落足地已露,但这明是误会,可又不好解释,同时这句话也深深戮人了小龙的心里,“保镖的人没几个有好的收场”,大哥不是保镖的吗?得啦,等他回来就劝他收手,带我找师父练武艺去。 接着又听老叫化说:“小哥儿即愿不结这梁子,就请告知师门派系。” 小龙想起对瞎老讲的一句话,毫不思索,立刻接口道:“我师父人称无影怪侠复姓司马名再光便是。” 谁料老乞丐听了,哈哈一阵大笑,道:“小哥儿,你这口大气可吹爆了,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无影怪侠司马兄与我有数面之缘。三十年前司马兄在北京城里惨遭他同门师兄千手观音杨士桐杀害,小哥儿你有多大岁数,竟冒称他的徒弟,难道是他的阴灵传授你武艺吗?今天我得替司马兄伸伸冤,惩戒惩戒你这冒名的徒弟。” 语音未落,手中青竹棒一顿,立时入土半尺,竹身且震荡摇恍不休。老乞丐也没等小龙再答话,当胸推出一掌左手紧跟着又是—掌,这叫“夹掌”,第一次掌风方至中途,左掌掌风跟着逼近,将第一掌劲力加重加快的往前推出。 小龙见老乞丐认识师父,怎么说也不敢相抗,见掌风逼进立刻闪身暴退,边退边叫,“老前辈,请听我……” 老乞丐仿佛越说越气,“夹掌”绵绵推出,口中喝道:“小哥儿,别再吹了,你先接我一掌身试。” 第七章 露艺明身 小龙初尝刁滋味 再探府衙 绝艺凭淫援娇娃 前面说到黄小龙来到北门外林头坡,应穷家帮之约,不想,老叫化与先师无影怪侠竟然尚有交情,忆起恩师惨死,至今百日未过,一行一动,沥沥如在眼前,再怎么也不敢对先师故友出手相击。 但老乞丐仿佛越说越气,“夹掌”绵绵推出,口中喝道:“小哥儿,别再吹了,你先接我一掌试试?” 双方的身形一起一落,一个是奋力追击,掌指兼施,一个虚与委婉,尽力闪避,从不回手折解一招半式。 “小哥儿,你倒是亮亮相呀?凭这就能算是无影怪侠的高足吗?哈!哈,你简直替司马兄丢人!”这一刻老叫化可是真急了。 书中交待,老乞丐名唤石叫化,乃是穷家帮掌管云贵两省的头子,前些时,穷家帮帮主过境,发现林头坡黑林内树木,似被一种极为霸道的阳刚掌力所伤,帮主因事不便停留,特令石叫化查明呈报。 石叫化在林中守了一日一夜,三更天就发现一个小巧人影进入林中练掌,每推出—掌,均震得叶儿“哗啦”“哗啦”作响,当时林中暗黑如墨,石叫化心中叫苦不迭,唯有待其归途中,尾堕查明其落脚处,再行慢慢打探。不想,小黑影一出树林,即施展开盖世轻功,三几个纵跃,就把石叫化抛出老远,待石叫化赶进城时,人影早已不知去向。 这样,石叫化怎肯甘心,立即招集徒众,多带油柴松枝,当夜初更后,广布林中,闭息以待。 一连三夜,小黑影没再出现,石叫化可有些急了明明已能探知的事,却轻易地让他溜了,在帮主面前,怎交待得过去。 这日午间,突然让石叫化在人群中发现黄小龙后退之劲道,甚为惊人,不由注意上了,可是眨眼间,又复失其踪影,石叫化不禁暗叫惭愧,好—付灵活的身子。 待人群慢慢散后,黄小龙再次出现街头,竟然满脸愁苦,垂头丧气,石叫化一见,立刻寻来得意门人小铜神,命其尽力撞他,寻隙惹畔,定约三更。不想这一撞,直撞得小铜神周身骨骸酸痛欲裂,当时强忍着爬了起来,只转了一个弯,就跌躺下了,再无力爬起来。 石叫化一见也自心惊,小铜神自小胫骨异于常人,力大无比,可见这小鬼身上定有不可思议的惊人绝艺,遂于当夜亲身出马,一见之下,大为惊喜,但是他可不认识无影怪侠,无影怪侠的名头,三十年前已噪誉寰宇,京城遇害之事,也曾传遍江湖。石叫化借题发挥,他也不敢小觑黄小龙,一上手就施展开本身成名绝技“夹掌”进击。 没想,因他说认识无影怪侠,反使黄小龙念恩情深,不敢反击,这可使石叫化急坏了,自己成名江湖二二十余载,也非易与,今天面对个十二三岁小孩动手过招,已然不当,更使他难过的是,自己一上手施展“夹掌”对方一招不拆,半招不解,虽说连连退出十来丈远,依然飘逸潇洒,毫无失措之处。 看看数十招过去了,石叫化暗暗叫苦不迭,逼得使出激将之法,这一叫唤,真可说“一语点醒梦中人”。 黄小龙一听,暗忖:这话可有理,我要不使两招给他瞧瞧,他怎知我是也不是无影怪侠的徒弟,听到最后一句,心头不禁火发,暗道:好吧!我得让你见识见识,无影怪侠的徒弟,可是你瞧不起的。 心头想罢,立刻说道:“前辈如此一说,晚辈若再不识抬举,就真成冒牌货了,请前辈手下留情。” 语音一落,小龙腾身半空,意欲先施两手金毛狒狒那套不成文的威猛招数,将局式拉稳摆平再展开无影怪侠映光掌,和对方见个高下。 于是小龙凌空腾起之后,半空中四肢舒展的,一侧一旋,一声清啸,身形曳急猛扑,那份巧快矫健,那小掌前推所带起急锐的风声,真是绝妙无比。 石叫化早知小鬼身怀绝技,但却不知已到这般深厚的地步,心中绝不敢相信,这十二三岁大的小孩,恁从你打娘肚子里练起,也不过十二三年的火候,怎会有如此浑雄的功力,一时竟惊得呆了。 小龙见掌已临头,对方不避不动,以为对方正蓄势运气,不自觉又暗中加了两成真力。 掌风压体,石叫化仓促间,惊得汗沥沥下,猛然塌身,推出一掌“砰”声响过,石叫化双腿一软,坐到地下,手臂酸麻微痛,心中更为颤骇,还好石叫化以“夹掌”成名江湖,帐然间左掌依然连续推出,将小龙被震弹起的身子,又复掀出丈来远近,总算将这局面挽回。 小龙一向怕的只是红衣番僧和宫中侍卫,对这些个武林中人,却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双方一对掌,自己虽说被摔弹出两丈来远,臂腕酸痛,但却没有摔到,凌空稳住身形,飘飘然地落地,这可看出小龙轻身提纵术的造诣,的是佳妙,诚非一般江湖武师可比。 双方一对掌,各自心中都有数,小龙不再客气,施展开映光掌,身如旋风般欺身猛攻。 行叫化见小鬼头,身如旋风欺近,施展开的确像是无影怪侠成名绝技“映光学”,心中频频叫奇,身子却不敢怠慢反掌相击。 只片刻工夫,双方已拆解了五六十个回合,小龙突的一声长啸,跳离圈子,抱拳道:“前辈请稍歇,听晚辈—言,晚辈姓黄名小龙,确是无影怪侠之徒,这一套映光掌,已能证明小龙无诈,前辈是否可看在先师的情面上,谅恕—次,小龙将感激不尽。” 石叫化哈哈—笑,说道:“小哥儿,这一套映光掌,确已深具火候,不瞒小哥说,老叫化也是奉命打探,这林中树上所受阳刚之掌,今日何以未见使出,难道说怕老叫化承受不起吗?” 小龙听完巳了然于胸,知道小叫化与老叫化均另有目的,绝非只为些许小事寻找自己,但一时却使小龙猜测不出,如今—听知道是三招降龙手惹来的麻烦,但长耳哥哥确曾吩咐,不准轻易乱道,更下能轻易使出。 遂说道:“那阳刚之掌力,系另一老前辈所授,请原谅这其中的忌讳,不便相告,现时天已不早,前辈若能原恕,小龙就此告辞。”说完话,深深一揖,待直起身来,见老叫化并无阻拦之意,随又叫道:“小龙谢前辈!”声落人起,快比追风,只三五个纵跃,即没入沉沉夜色中。 石叫化只奉命探知系何人所为,如今事实证明,目的已达,他可不知道,帮主何以会追查此人,别人对这即有忌讳,当不便强人所难,遂怔怔的任由小龙自去。 且说小龙踏屋飞行,只瞬间工夫,已返回镖局,悄没声跳窗进入室中,突见暗黑中,书桌前坐着个小巧人影,背对着自己。无法看清面貌,从背影认出是个少女,可也穿着夜行衣装。 小龙的轻身功夫,真可说已臻化境,跃窗进入,轻比狸猫,点尘不惊,小龙一见黑影,先是—怔,随想到可能是雪梅这丫头,夜半来找自己学武,见自己不在,遂坐着等自己回来。 小龙想到这,随放重脚步走去,不想刚跨出—步,那小巧的影子立刻转身回头,小龙夜间视物,明如白昼,见是—张圆圆的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耀着冷电般的光芒,蓦然,人影—闪,竟自飘风般欺近身来,并指如戟,直往前胸点到,好俊的轻功,小龙正感惊奇之际,指风已然逼体,连忙吞胸闪避。 室中能有多宽点地方,小龙只退得两步,已自靠壁而立,在未明撩对方来意之前,又未便回手。 小龙刚靠壁站稳,对方五指已沾衣点到,不禁大为惊骇,这一下猝不救防,欲待拆解,已来不及,但觉少女微微“哼”了—声,玉指在胸前轻轻碰得—碰,忽然撤身—跃,穿窗窜去。 小龙这瞬息间,背上已沁出冷汗,怔得—怔,立即跟出窗外,跃身屋脊,只见一条黑影如轻烟般,朝东南方飞去,追已不及。 小龙返回室中,心中直感到窒息的,这小女子到底是谁?年岁与自己相仿佛,武艺却比自己高出甚多,般招不到,便已受制,然而对自己又似并不恶意,—沾却走,像专为试探自己的武功来的。 忽然,桌上映现一张画得满满的纸,小龙趋前一看,原来是个荷池,满满的是朵朵莲花,池边并有三数茅屋,依山而居,画得非常细致,又像是非常匆促,更像一付天然的风景。 小龙知道是方才那位少女所绘,因画上无字,不知用意为何?但是画得实在太好,遂折叠起来,藏在盛人皮宝衣那个空囊之中。 这一耽搁,天已微明,小龙连忙脱衣上床,稍作憩息。 那一日,小龙整个的浸在沉思深虑中,因昨夜与老叫化游走逐击了两个时辰之久,身如行云流水,盘旋飞舞,轻松至极,对自己所学,已稍俱信心,但那不知名的黑衣少女,却给了他当头一击,使他刚萌的一点信心,又复归于烟没。 但那跃跃欲试的雄心,却如燎原之火复遇狂风般的越来越烈,终于在当夜二更时分,小龙起床略作拾掇,换上夜行衣,迳奔府衙而去。 夜空中星光甚为明亮,小龙趁着夜色,来到府衙,见衙内房屋连云,一层层的,却不知那杀母仇人红衣番僧宿在何处,不禁踌躇起来。 忽的,跟前人影一闪,小龙顺眼望去,见—小巧人影,站在离身数丈外屋脊上,正朝自己招手。 小龙不禁奇怪,暗忖,我又不认识你,叫我作甚?遂掉头不顾。 蓦然,飒风斜身压体,小龙一震,侧身避过,翻腕推出一掌,眼前人影已杳,不觉大惊,背后风声又至,不敢怠延,凌空耸起身形,半空里掉首下望,见是一蒙面小人影,已舍却自己,往西方窜去。 小龙火冒三千丈,看这人影,也似个小女孩模样,不由更为气愤,竟然三番数次戏耍自己,这口气可怎么咽得下,遂再不迟顾,就这落身之际,已追着斜飞出三丈余,坠着那小巧人影,如飞追去。 —前一后,这可较上劲了,小龙本是落后七八丈,只瞬息后,巳追了个首尾相连。 小龙见前面已到城脚,遂脚下贯劲,两个垫步,已飞越前面人影,立足城墙下,待其回身时,那里还有人影,一时反到楞住了,以为遇上了鬼魂。 —声格格娇笑传来,小龙又是—怔,掉头朝笑声望去,见数丈高的城墙上,端立着—个人影,不是方才追丢的,还有那个。 遂也耸身跃登墙头,他这里上来,那边人家已飞身下去了,小龙忖道:看这人的轻功,比自己只弱不强,但是却较自己机警灵活得多,要强制住她,还真不是件易与之事呢? 一阵纵跃,离城已有半卫地,二人又复追了个首尾相连,前面人影突然煞住势子,转身站住,小龙仓促间,竟然收势不住,差点与那小人影,对怀相撞。 总算小龙轻身功夫已然够上火候,就在这毫发之间,突的斜身耸起,腿足一挺一弹,整个身子就像只飞箭般的,平着从那人头顶飞过。 “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我是为你好,你却像条疯狗一样,追得人家上气接不了下气,你倒说说,为什么?” 小龙刚站稳身子,就听到这么一声娇喝叱责,心头本就有气,这刻气更大了,可是当他看到那小人影,确是娇喘连连,流海下汗珠滚滚,蒙面虽然未除,也能猜到她的小嘴,此刻一定撅得老高,两个大眼睛与昨夜那位画莲花池的姑娘一模一样,满肚子气一下全给消了个无影无踪。只听他说道:“小妹妹……”“谁是你小妹妹,不害羞?不害羞?你能有多大,想做人家哥哥,你不照照镜子,哼!你也……”话说得娇嗔万分,可也稚气十足。 小龙见她比自己矮了半个头,顺口叫了声“小妹妹”,不想反遭到一顿奚落,小龙可没生气,他感觉到这女孩天真活泼,外加刁钻,遂叫道:“小姐姐……” 没想,刚叫完,话还没说,小女孩又插嘴道:“可没谁稀罕你一定叫姐姐,叫了姐姐又好像不愿意,还要在上面加个小字,你如不诚心,干脆别叫,我可不一定愿意有这么一个什么事也不懂的傻弟弟。” 小龙忖道:这可好,妹妹不是,姐姐也不是,你倒是存心找我抬杠来了,成!今天我非得瞧瞧你到底是什么变的。随又叫道:“好姑娘……。” “呸!谁不知道我是姑娘,谁不说姑娘好,要你来奉承,要你巴结,我可不稀罕哪!” 小龙一听,好刁滑的丫头,这是你叫我来的,你不要我说话也行,我可没什么求你的事,我们就干脆耗着吧!瞧瞧到底你沉得住气,还是我沉得住气,想到这紧闭小口,不再出声。 小姑娘两只灵活的大眼睛,一直上下打量着小龙,过了一会,见小龙站在那,就像个木头人样的,不再言语,不由急道:“喂!你到是说话呀!” 小龙只两眼盯住她,动也不动,就好像根本没听见。 小姑娘说完话后,见小龙根本不理不睬,气得双眼怒睁,娇嗔道:“好啊!你是装死,你瞧姑娘可有法治你不!”话完仿佛就要欺身动手。 小龙心想:真是没有的事,何必惹事,瞧这姑娘身手,也似不弱,他家大人,武功当然更好,自己仇敌已经太多,何必再竖这么个强敌。一见姑娘活完,立刻接着叫道:“姐姐,姐姐,可千万别动手,都是弟弟不好,弟弟给你陪礼。”说完,真的连连作了三四个揖。 小姑娘格格一声娇笑,欢欣得像打了一次胜仗,久久方才停住笑声,说道:“这还像活,我以为你是个野孩子呢?一点礼貌都不懂。” 紧接着又问道:“小弟弟,你到府衙去干嘛?”叫人家小弟弟,她就俨然一付大姐姐的姿态,逗得小龙直想笑,可没敢笑出声来。 这问题可把小龙问住了,怔了好半天答不出来。 小姑娘似乎也很通气,说道:“你是不愿说是吗?那就别说好了,用得着急成这个样子。只是不管你到府衙干什么?总不能这样明日张胆地高立墙头,你要晓得这两天府衙里住了些,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非常厉害的魔头,你这样子进去,跑不进两层堂屋,就要被他们发现,恁你目下的身手,你想你能逃得了吗?” 这几句话,义正辞严,诚然自己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像这样懵懵懂懂闯进府衙去,不等你打探他的宿处,你早已被人发现了。随说道:“谢谢姐姐的指教。” 小姑娘真是高兴得很,笑叫道:“小弟弟,你姓什么叫什么?告诉姐姐”。 “我姓黄,名小龙,姐姐你尊姓大名?” “你怎么?一点也不能吃亏吗?告诉了我,跟着就问,我可不能让你占了便宜,我只告诉你,我叫燕!” “燕”!小龙只叫得一个字,跟前立现金燕那娇小的影子,如今不知到哪去了,眼眶里立时涌满了热泪,只差这么一点,就流了下来。 小姑娘见小龙听了自己报名后,跟着就叫出了声,心里本是很高兴,突然见小龙泪汪汪像要哭的样子,心中一震,趋近身来,摇着他的手臂说道:“你是怎么啦?我叫燕有什么不对吗?” 小龙一惊,强忍着快要掉下来的热泪,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没什么?燕姐姐,你这名字很好!只是你蒙住脸干嘛!让我仔细瞧瞧你好吗?一个做弟弟的,连姐姐真面目也不认识,岂不是笑话吗?” 小龙也真乖巧,一下就把自己的尴尬局面给拉过一边,这次小姑娘倒是相当大方,只一拉就把整个面貌给露出来了。 小龙可是一楞,他一直以为是昨夜在自己房中画莲花池,一见自己就动手的那位姑娘,可是虽有点像,但是他能非常肯定地判断不是昨夜那位姑娘,只听他说道:“燕姐姐,我像在哪里见过你?” 小姑娘格格一笑说道:“你呀!神经病,那是我姐姐,她十四岁我十二……”说到这似乎知道说漏了嘴,不禁连连娇呼:“哎呀!你坏!你坏!看我回去告诉姐姐不?”说完嘟呶着一张小嘴,别过身子去。 小龙忖道:“果然不错,原来她们是姐妹俩。” 随见小姑娘赌气别过身子,本想趁机一溜跑掉,但是昨夜那个谜,—直绕在心头,这可是个拆开的好机会,连忙陪礼不迭,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直把小姑娘逗乐了,始才探出一个原委。 原来姐妹两人姓邝,姐姐名飞莺,妹妹名飞燕,宇内四奇琴侠邝步濂的孙女,此次是回外婆家给婆婆拜寿,路经昆明,同行有老家人邝忠沿途照顾。 这天在客店中,飞莺姑娘半夜半发现夜行人,以为是江湖宵小,气不过爬起身来,但又久久未见声响,晓得自家会错了意,又复躺身睡下,刚躺下,夜行人衣袂飘风之声又至,飞莺姑娘快速地换过夜行衣,开窗飞身上房,竟没能发现丝毫踪影,不禁暗中叫奇,也暗中较上了劲。 第二天傍晚,天刚起更,飞莺就逼着飞燕,早早入睡,待二更—响,飞莺见妹妹已经睡熟,遂起身换过夜行衣,悄没声地跃上屋顶,俯伏在屋脊上探看。 果然不多—刻,离客店数幢房屋处,耸起一道黑影,直朝自己藏身处飞来。飞莺打量黑影原来是个小孩,本想现身阻路,但又想到,这小孩半夜里必定不干好事,我且坠他—坠,看他玩些什么花样。 不想小孩脚程快得出奇,恁宇内四奇琴侠亲传的绝顶轻功,竟然差点追丢了,心中不禁暗叫“惭愧”。 待飞莺姑娘来到东门,见有两个小湖,—片密林,小孩人影早巳不见,不由得一呆,立刻听到林中传来呼呼风声,且有掌击树身,枝叶“哗啦”“哗啦”之声,以为小孩已经与人斗上了,连忙施展身形,穿林而入。 飞莺飞燕姐妹,三岁即追随爷爷学艺,早已练就一双夜明眼,这一进入林中,看到小龙单人独马在林中飞纵去的练习武功,心中更是频频暗叫“惭愧”不巳。 飞莺姑娘接连跟踪了三天之久,竟没被小龙发觉,这一日,大活佛驾临,人家争光抢看,飞莺姑娘可又发现了小龙,小龙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她的眼去,只是最后撞到乞丐时,飞莺姑娘已回店中去了。 但是当地赶到东门外密林中时,也没看到他的影子,心中不禁感到十分焦急,不知他跑哪去了。 返回客店坐了—会,心中甚为牵挂,再次出屋,来到镖局偏院,小龙仍然未返,见他窗门未闭,遂耸身跃进房去。 室中甚为整洁,桌案纸笔齐备,不觉似有意又似无心的,把爷爷住处莲花池描绘了一幅,正搁下笔怔怔地欣赏着这幅入神的画。 蓦然背后传来步履之声,这—惊,惊得面上飞红,回首一看,不是他还有谁?自己身为闺女,十四岁也不能算小了,虽说江湖儿女,可以无需顾忌这种凡俗之礼,但是寅夜暗入人家室中,总感到难以分说,羞愧难当。 飞莺姑娘脑中闪电般—转,立刻欺身进招,小龙在猝不及防及不愿回手之下,差点让飞莺姑娘所伤。 飞莺姑娘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愿回手,微“哼”一声,回身就逃,唯恐落足处让小龙知道,遂尽力放开脚程,往反方向逃去。 待其往另一方向折返店中,曙光已露,妹妹飞燕也已醒了,飞莺暗忖:自家已不便再和对方见面,且连人家姓名都不知道,见飞燕即醒,又晓得这个妹妹刁钻聪明,武功与自己也是伯仲之间,随将此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飞燕,托她在这一夜一定要将此事办妥,因为后天就是外婆七十大寿正日,明日即需启程赶往。 所以在这一夜,飞莺却换了飞燕,她姐妹俩每年均需往返路过昆明两三次,对昆明地势非常熟识。 这夜飞燕姑娘见小龙,并没预定的往东门去,反朝南门耸去,一下子停身在府衙门高高的墙上,欲进不前地在沉思什么,飞燕姑娘可就急了,立刻现身招手,小龙明是看见了却不理会。 飞燕姑娘灵敏的头脑—闪,立即飞身欺前进袭。用最快速的动作,环绕着小龙连连击出三掌。 飞燕姑娘别具用心,是以掌致中途,立刻撤招变式,绕到小龙身后,又再攻出一掌,此掌一出,见小龙腾身耸起,知道事已成熟八分,立即回身窜逃。 这以上就是飞燕姑娘告诉小龙的话,当然这其中也隐瞒了些什么,小龙可没去迫问。 飞燕姑娘说完,反逼着小龙将身世说出,因为姐妹两人一直对小龙都感到十二万分奇怪,爷爷一再说,两人武艺轻功可比美江湖—流高手,像这等年岁,练到这种程度,武林中少之又少。 小龙没法,用非常简短的方式,说道:“我父母均被—个红衣大和尚杀死了,我要找那红衣番僧报仇,我跟着师父练了两年武艺,师父又死了,当然我知道我还差得太多,我还要另投名师,再习绝艺,才能如愿报仇。” 小龙为什么说学了两年武,因为无影怪侠恩师,曾对他说过这句话:“你得了天下千百年罕见的“千年玉灵芝”,习武一月,等于常人练功—年,还难达到此等功力。”小龙追随无影怪侠一月,于长耳哥哥处又学了—月,所以他说练了两年,其实常人再练十年,也难达此等浑雄功力。 飞燕姑娘立即惊喜交集,惊的小龙只有短短两年,就能达到如此地步,如再练两年,武功将达到如何惊人地步呢?喜的是,小龙直需另觅名师,爷爷名列宇内四奇,姐妹俩求求爷爷,定能使他如愿以偿,日后三人可以整日相处,这她又怎能不高兴呢?飞燕姑娘随又问道: “你在这已没有亲人了吗?怎的半夜出来练武?而又跑得这远。” 小龙只得将半路得遇李志虎镖头,承蒙垂爱,认作兄弟等事说了,但镖局中却无人得知他身藏武艺。 飞燕姑娘一听,更是高兴随将自己心意说出。 小龙可不知道宇内四奇在江湖的名头有多大,但看她姐妹俩人一身武功,也知道定是武林前辈高人,遂说道: “承蒙燕姐姐瞧得起我,铭感不尽,只是李大哥现在押镖未返,需再等上数日,待其返回镖局后,向他说明原委,再和姐姐等同去,不知姐姐能够相待否?” 飞燕姑娘听到小龙一口应允,真是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笑叫道:“行!怎么不行?我和姐姐明天就要赶去给婆婆拜寿,迟则半月,快则十日即返,你就在镖局等着,你那哥哥回来,你就向他说好。” 二人谈谈,说说,天已快亮了,二人身上都穿的夜行衣,白昼里不便行走,遂趁这天色将亮未亮之际,尽快地往回奔。 二人在房上分手后,小龙一迳往房里钻,因为天已微明,镖局里已有人起来了。 小龙略事憩息,即整衣到镖局柜上,打听李大哥的消息,正巧总镖头也在柜上,八卦掌史宾见这位小兄弟,这一个月来,越来越是神完气足,精神悠扬,不禁暗中注意上了。 小龙听得李大哥传回消息,镖已平安送达,人正在归途中,再有三天也就可以返抵昆明。小龙不觉十分高兴,翻身回进去的时候,身子轻飘飘的,走得也挺快,这就叫做喜极忘形。 总镖头八卦掌史宾,双眼未离小龙,一见此情,心头一怔,敢情这小鬼身上,还藏有武功呢?只是他没叫破,因为他心想,纵然学了几年武功,又能好到那去。 午饭后,八卦掌史宾无意中一说,却让他两个宝贝儿子听到了,这时雪梅正立身一旁,一见史家兄弟,那满脸不屑的样子,知道定得出事,趁送饭之际,悄悄对小龙一说,叫他千万隐藏容忍着,决不可显露。 史家兄弟老大史锦沦今年十五岁,老三史锦汉十二岁,俱都脾性乖劣,不近人情,史家姑娘名婉华排行第二比史锦沦只小一岁。 这日小龙承雪梅姐关照后,心情甚是不安,想不出应该怎样对付好,但愿雪梅姐言过其实,最好当然是他们兄弟俩别来。 这应该说是“心中愈怕事愈多!”午时刚过,史家兄弟俩,已大摇大摆地来了,小龙赶紧迎出房门,不想礼尚未行,史锦沦伸手一把,握住小龙腕脉,稍连功力一紧,忽觉手中握的虽是软绵绵,但却象一个打足气的皮球,竟然使不上劲,但自己却毫无痛苦,不觉面上一热,潜提真气,遇足十成真力,使劲一握。 小龙他可是没有心显露,但是他身上的神功,不自主发出的抗力,小龙根本就莫明其妙,这刻见对方似乎已然较上了劲,但自己却毫无痛苦,蓦然想起了雪梅的话,霎时“哎哟”!一声惨叫,运气一逼,头上汗珠滚滚而下,身子也弯蹲下来,就象要跪下般的。 史锦沦才算松了口气,哈哈一笑道:“黄兄弟!莫怪!莫怪!这是给你闹着玩的。”说完瞟了弟弟一眼。 小龙心里暗自好笑,脸上可没显露出来,一迳用衫袖频频擦汗,口中连连叫道:“史哥哥好大的腕力!” 蓦然,当胸飞来一拳,风声也自不弱,小龙心想:乾脆要装就装到底,打量拳已及衣,好象根本不会闪避般的,顺着来势,“扑”!的往后倒了个四脚朝天,呲牙裂嘴连连呼痛不已。 史锦沦看弟弟一拳将小龙打倒地上,象是非常得意,遂也跨前一步,摆腰飞起一脚,踢得小龙连连翻滚出七尽远去,才牵起弟弟往内院而去,临走依然说道:“黄兄弟,莫怪!莫怪!这是给你闹着玩的。” 小龙躺睡在地上,心中恼恨万分,竟自不愿爬起身来,其实他根本没有伤痛,只扑跌翻滚的感到奇耻大辱,但父母血仇,较这又何至百数十倍。 蓦然门上人影一闪,身旁已蹲着雪梅丫头,热泪满眶,莹莹欲泣,小龙一笑道:“姐姐,你哭什么?我没有受伤呀?” “什么?你没受伤?怎的不爬起来?”雪梅是躲在院墙外,一直注视他们兄弟俩,一见他俩笑嘻嘻地出去,立刻闪身进来,突然间发现小龙躺在地下,这一惊非同小可,待一见小龙那嘻皮笑脸的样子,宽心大放。 小龙一式“鲤鱼打挺”,腰腿攒劲,一蹦蹦起老高,安稳稳的站在地下,道:“姐姐,我这没受伤不是?” 雪梅丫头高兴之余,却发娇嗔:“你坏呀!欺侮婢女,当然罗!一个下贱婢女哪放在你们相公的心上。” 小龙一听,暗叫“糟”!急急说道:“姐姐,我不是这意思,姐姐好心的关怀,感激还来不及呢?那还有瞧不起的,方才我身体虽没受伤,我的心却受了很重的打击所以我气愤的不愿马上爬起,我要躺着静静地想一想,没想你这时会来,你又怎么能怪我呢?……” 雪梅只不过是撒撒娇而已,听这么一说,马上抢着道:“好啦!好啦!别说了,这身衣服也该换换,我给拿后面洗去。” 待雪梅取了衣服走后,小龙就一直在思索着,镖局已不能再住了,他可受不了这等无理的侮辱,但又怕因此得罪待自己如亲手足的李大哥,终于他又想到还有三天,受气也只有三天,李大哥也回来了。 当夜,小龙躺在床,久久未能合眼,忽然想起数夜没习功了,遂爬起换过夜行衣,窜身上房。 刚立稳身子,远远一条黑影,窜房越屋而来,小龙看天色月沉星稀,昏黯黯的,已近三更时分。 打量纵来黑影,肩头仿佛抗了一大包东西,以为宵小盗窃之流,暗忖:我瞧瞧他做什么的…… 随将身子一伏,待黑影过去了,才纵身暗中坠去。 经上次飞燕姑娘一说,小龙可就乖巧多了,学着飞燕把脸也蒙住了,只留下两个小眼珠,骨碌骨碌的闪动,身子也躲躲藏藏的,追两步停一停,总是找容易隐避的地方落足。 小龙这夜半飞行,昆明城里,他早巳熟透,见前行人影,竟然落身在府衙后院里,心中不禁暗叫:“官府中人,难不成也往外做案吗?” 眺望四下静寂如死,放胆跟着跳下院子,房内灯光已亮,且传出轻微人声,小龙听不清,一闪身粘墙而立。 “大哥,这娘们看样子,骚劲定然十足。今夜我俩先乐上一乐,明夜再送给大和尚……这娘们我就不相信他还是原封货……” 小龙话一入耳,已然料到几分光,再用指甲往纸窗上,悄悄地扎了个洞,凑眼望里偷窥。 果如其然,卧塌上用被包着一个少妇,此刻被子已然散开,少妇长得十分标致,肉色更是欺霜赛雪,一块红胸抹,一个绣花肚兜,身上再没一丝布料,那玲珑的裸体,耸峰圆臀。直能使人心醉神迷,把持不住。 小龙一见,胸头火发,瞟目一看,好家伙,正是自己的活冤家,死对头,金门三煞兄弟俩,不禁俊目喷火,五内全烟,一声长笑,人已退出三丈,高叫道:“狗奴才,鹰孙子,做得好事,还不出来领死?” 房中灯火立熄,窗门“克嚓”震碎,飞出一条黑影,黑影落地,又是“克嚓”连声,小龙注目—看,原来是一张木椅,包着一件黑衫。 再一回首,不知何时身前丈来远,已站立着金门双煞(三煞已死其一,故称双煞)老大欧阳其—见来人,敢情是个乳臭未除的小毛孩,不禁眉头微蹙,认为方才做得太已过火,如临大敌般的对付这么个雏儿,—旦传扬开去,往后就别想再道字号了。 可是那龙吟般的长笑,却显得内力雄浑异常,竟然不敢相信出自面前这半大的小孩,以为另有高手隐伏在侧,遂眺目四下打量。 “看什么?小爷就是一人,可没请帮手,用不着这般害怕法。”小龙说话,轻松至极,根本就象没把他两人放在眼里。 忽然一声“哇哇”怪叫,掌风逼体生寒,迎面袭来。 小龙本对这金门双煞,畏惧万分,今夜只为一时气愤,将自身安危抛却不顾,可是他也不想想,你就是舍却性命,能否将该女子救出?还成问题。 如今势成骑虎,不斗斗也不行,见掌已递满,湛湛击在右肩,小龙身子徒然一旋,象陀螺般,快速的打了个转,回手猛切对方手腕。 这欺身动手的是老二方武雄,今夜这筋斗实在栽得太大了,是以一上手,就想把小龙收拾下,因为他知道方才的一声长笑,已然惊动了衙门中守夜的人,待别人赶到时,自己兄弟俩的脸面就没处放了。 不想,这一掌明明已击在对方身上,忽见人影一旋,大惊撤掌,已至不及,指尖被掌风划过,辣辣生痛,不禁更为惊骇。这蒙面小子,哪来这等绝活。 第八章 降龙绝技 方武雄伤重命危 天下奇功 黄小龙险赴黄泉 方武雄大惊撤掌,以至不及,指尖被掌风划过,辣辣生痛,不禁更为惊骇,这蒙面小子,哪来这等活。 小龙猛然间,已自意会出,敌人这一出手,并不如想象中的厉害,但深埋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认为,对方武艺深不可测,谁知他是否另有什么奥妙变化?遂大喝一声双掌齐出,竟是长耳哥哥的三招“降龙手”,以攻为守。 不想这“降龙手”三招中“铜鼓齐鸣”一式,力道绝大,刚猛至极,方武雄掌方接实,“嘭”的一声,硬被震飞出一丈五六,倒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 此刻,突然间灯火齐明,亮如白昼,小龙一想“糟”这叫小足闹看玩的,夜闯知府衙门,形同造反。 小龙连忙撤身,往屋上耸去,身形未起,忽听怒喝声“小畜生,你还想走吗?给我留下。” 小龙人未回身,已知是金门三煞老大欧阳其欺身袭到,连忙闪身,横出半丈,借回身之势又是一招降龙手,“风声雷动”旋转推出。 欧阳其方才见小龙只一招就将师弟震得重伤倒地,心头大大惊骇,一见小龙想溜,立即追上暴喝截住,趁小龙不备之际,尽力推出一掌。 不想掌出人影斜飞,恰恰好将自己掌力避过,不由怨气暴发,紧迫着使足十成真力,尽方推出一掌。 谁料,降龙手招式怪绝,刚猛无铸,反身也能推掌相抵,双掌一接,小龙身子一晃,微退半步,腕臂酸麻不已,连忙定睛察看。 见对方被自己一掌,竟然震退五七步,方始拿椿站稳,心中大喜过望,一声长啸,借着这明亮的灯。 火下,豪兴大发,施展开“飞花散影”罕世轻功,身形盘空一掷卷旋,一阵轻烟似的,四散飞射,长啸随着人影,去得无影无踪。 场中立时一阵大哗,频呼妖鬼,欧阳其从哗呼声中惊醒,一声断喝,将差役捕头等全给镇住,吩咐各自回屋,知府处他自会前去回话。 随着将重伤的方武雄,抱返室中,忽见卧塌上那卷和少妇,已然不翼而飞,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小龙施展开“飞花散影”绝世轻功之际,蓦然想到房中少妇,此刻不救,更待何时,借着轻功绝妙,一闪身就进入室中。 院中灯火明如昼,室中却黯如墨,小龙虽说不怕黑,但却想不出,背上着这大的人,如何撤走,随见欧阳供将众捕头驱散,心中一喜,欧阳其抱着方武雄从前门走进,小龙背扛着少妇,从后窗跃出。 时已四更将尽,小龙抗着被卷,一阵急驰,看天色已将五鼓,不禁大急,瞧这少妇依然昏迷不醒,这可怎么好?正感束手无策。 蓦然凌空飞下一条黑影,正将去路阻住,小龙猛然提气,硬将前冲势子煞住,放眼打量来人,见是一个中年女尼,白僧衣随风飘摇,手抱佛尘,双眼神光灼灼,不怒含威,紧紧地凝住着自己上下打量,忽然老尼手中佛尘朝前一抖,一股劲风直射而前,小龙刚体会到风声不妙,蒙面黑巾已“叟”的落下胸前,不禁大为颤骇,也不禁心中有气。 原因是在慈悲庵时,见到那些个十分姣好的女尼,做那种淫贱下流之事,遂认为女尼中都没有好人。 但面前所立主人,却带有仙风道骨之意境,使人不自觉地将暴戾之气平没,只听:“小施主,你身上扛背的什么?小年纪竟也做伤天害理之事吗?” 话说得严厉以极,点不客气,但小龙听到那声音,却似非常和缓般的,凭怎说气也生不出来,连忙抢着将这事先后一说,又道:“师傅,你这贼不是栽得太冤吗?难道这世间真是好人难做吗?” 小龙这两句话,虽说没生气叱喝,但也使那中年女尼连连皱眉不已,随见中年女尼轻轻一笑,说道:“小施主,你就把人交给我吧,我和她另有缘份。” 小龙本就对这少妇束手无策,如今有人愿意化她,哪有不愿之理,只是救人需救澈,眼前女尼,虽说满脸正气道骨天生,但在未彻底明燎前,仍然不便将人交出,正感进退难谷之际,忽觉肩上被卷,发出无比的澎胀力,从肩上挣飞到女尼手中,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小施主,时已不早,贫尼尚需及时回山,贫尼与施主,虽说无缘,但可指点你一条明路,只看你的福缘深浅,造化如何?”说完随手抛出一物,小龙伸手接住,女尼已抱起少妇,头也不回的急驰而去。 小龙没见女尼脚下移动,竟然象阵风似的,飘飘而去,不知这是什么功夫,且方才只不过见女尼伸手一招,肩头被卷,竟会挣脱自行飞去,不由摇头叹息,宇宙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若得此种奇人为师,还怕血仇不得清偿吗? 鸡鸣早唱,晨曦微现,小龙快速的落下偏院,镖局中已有人行动,还好未被发觉。 返进室中,小龙才想到细赏手中物,原来是块黑竹片,一寸宽三寸长,黝光闪亮,当中用金线嵌着七字,“苍芎勃勃长春洲”,翻过背面,横刻着一幅海洋画,当中浮游着一片小小沙洲,迷迷茫茫的看不真切,似是经年累月的已遭磨损不少。 小龙念着“苍芎勃勃长春洲”七字,真象哪里听到过,可是想了许久始终想它不起,忽的门上响起小厮之声,小龙来不及换衣,立即钻入被中,小厮捧着茶水进来,嘻笑道:“相公,大镖头快马赶回,明天就可到家,你高兴吧!”稍歇又说: “相公!有一个天大新闻昨夜知府衙门去了个拘魂使者,青面獠牙,大铜环眼,一条红舌长有三尺,身高二丈,手舞点钢画戈,只这么轻轻一下,就把知府衙力众捕头恭为神明的宫中侍卫的灵魂给拘去了,这一大清早就闹得满城风雨。” 小龙听了直想笑,自己这一夜竟然变成了身高丈二钩的魂使者,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不想,小厮走了没半刻工夫,又急匆匆地跑来,“相公!相公!不好了!不好了!”人没进门就穷嚷。 小龙此刻还躺在被里,手捧黑竹片在沉思,听小厮没头没脑地叫,立刻止住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小厮跑得上气难接下气,急急说道:“相公有所不知,东街张员外大小姐,昨夜突然失踪……” 小龙已知是怎么回事,偏是慢倏倏地说道:“这也用得着你急成这个样子?”心里还在说:你真爱管闲事呢? “相公你是不知道,张员外书香门第之家,且全城首富,就这么—个独生女,今年二十有四,尚未出阁,并非长得不成人形,没人要,原是心中有病,高不成低不就,相公,你猜怎么着……” “你不说我也知道,长得太美了,没人敢要………” “相公,你错了,大姑娘长得美,还有没人要的?因为她心里有了个人,可是这个人上门求亲,张员外问也不问就—口回绝啦,张家大小姐得知后,三番两次寻死,都给及时救活了,张员外给她配亲,她总以死威胁,一拖就是五年,张员外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许给那个人,张家大小姐就抵死不嫁,不想昨夜里,突然失踪了?” “这到底关你什么事呢?我的小哥哥!” 小厮忽然叹了口气道:“不关我事,当然与我无干,我可不敢想有这大的福命,只是,你能知道,那位大小姐的心上人是谁呢?” 小龙卑鄙地笑一笑道:“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因为我自……” “相公,你当真不想知道吗?” 小龙仿佛有些气恼,因小厮说话吞吞吐吐的,这种无需关心的事,却偏偏用来烦人,刚想出言斥责。 “相公,张家大小姐的心上人,就是李大镖头,你的李大哥……” 小龙—听惊骇得,从床上一蹦跳起,黑竹片摔过—边,一把抓住小斯,喝道:“你说什么?”小厮“哎呀”一叫,豆大汗从头上滚滚而下,哀叫道: “好相公,我的手要断了,你撒撒手,我说!我说!” 小龙才想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手,只听小厮说道:“我说张家大小姐的心上人,就是我们镖局里李大镖头,你的李大哥,现在张府已来人,正在掌柜上闹着,说李大镖头,夜入民家,强抢淑女,正在闹得不可开交呢?”话说完,马上退身就走,他怕小龙再给他来这么一下,那真吃不完兜着走,太冤啦! 所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在未明燎前,小龙出于义愤侠义之心,救那少妇,那中年女尼将少妇强抢去,他只稍稍地考虑了一下,就丢到脑后去了,如今,当他知道所救之人,竟是李大哥的情人,心中就万分悔恨,不该轻易地交给老尼。 事到如今,反赖在李大哥的身上,这该从哪说起,如是小龙转恨到金门双煞的头上,恨恨地,说道:“你们使我对不起李大哥,我非毙了你们不可!” 想到这,小龙忽忙的换过衣服,出到柜上,见总镖头八卦掌史宾正送客转身,遂行礼道过早安,八卦掌也和他点了点头,微笑着往后去了。 小龙一打听,总镖头己敷衍张府的人走了,说是李镖头押镖在外,还没回来,沿途客店均可证明李镖头的落足点,张府的人本欲告进府去,但李镖头早在半个月前已押镖东去,不在地头,只得稍然而去。 午饭时,雪梅似乎也知道小龙心里烦燥,特地弄了几样精致小菜,送过来—壶酒,小龙谢过雪梅,就闷声不响的喝了三五杯。 忽然他想起了小黑葫芦,随取了出来,唤了两声“晶晶”,将洒灌入后塞好,抚摩着小黑葫芦,想起了长耳哥哥,突地,脑中闪过长耳哥哥会经唱过的二句歌,“苍芎茫茫四海游”,而那黑竹上,却是“苍芎勃勃长春洲”,怪道象是那里听过。 想起了歌词,也想起了黑竹片,怀中摸去没看见,以为掉在床上,找了也没有,才记起方才惊骇时,顺手摔,小龙又走到床前,比着姿势,顺着方向看去,地下有些微新破的土,知道方才必定丢摔在此无疑,但何以竹片没了影子,小龙继续在室中翻了半个时辰之久,依然未曾找着。 雪梅却来收碗了,见小龙脸红红的,菜饭没动过,房里就好象造了反,翻得—塌糊涂,不禁骇然道:“我的好相公,你是怎么了?” 小龙一见雪梅来了,也觉得不好意思,心想:“这黑竹片,我又不知倒底是怎么回事,能有多大用处,丢了也就算了,如果是无价之宝,他也能自行择主,大概我没这福份吧?”随而对雪梅说:“没什么!我在找一样东西,没找着也就算了。” 小龙端起碗筷又想吃,雪梅连忙止住道:“这还能吃吗?你这—翻动尘土满室飞,而且又冷了,别吃!别吃!歇会再给你另外弄碗面来。”说着收拾着走了。 这一日小龙焦灼的等到天黑,他要到府衙后院,把那两个混蛋杀了,他不顾一切的要去,兵器架上什么兵器都有,就是没有剑,小龙四处寻找着他趁手的兵器,但始终没让他如愿,他奇怪镖局中,敢情没一个使剑的。 最后,小龙找到一把小刃子,可是两指稍稍用力一捻,立即断为两截,小龙没好气的摔在一边。 晚饭后,小龙就熄灯入寝,养足精神,准备和金门双煞拚一死战。更刚刚敲响,小龙立刻起床更衣,稍作拾夺蒙上面巾,迳奔府衙而来。 小龙躲躲藏藏的掩至后院,见府衙今日戒备深严,人影幢幢,守夜人穿流不息,不由得略形踌躇。 这就是小龙缺少江湖经验,看到这种情形,就该往回走才是,不想小龙只思索得一会,立即奋不顾身的跃下院去。 没容小龙站稳,一声梆响,院中四面灯火齐举,照得院中明如白昼,大厅里灯火照耀下,端坐着雷文红衣番僧,下首坐着金门双煞欧阳其,小龙一见,微微一征,暗忖:他们怎的会算到自己会来呢? 只听欧阳其说到:“启禀佛爷,昨夜就是这小子,用鄙卑的手段,伤了师弟,并抢走了准备献给大师的……” “哼”,就这一声,震得三丈的小龙,两耳雷鸣,小龙大惊,连忙收敛心神,连功蓄势以待,暗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夜是豁出去了,你就来吧!我要为父母报仇,为爷爷报仇,为…… 没容他往下想火红的道袍,宛如一团大火焰般,飘落院中,立身在小龙面前半丈远近,那身法之神速,真是武林罕见。 小龙似被对方的声威所慑,不自觉的退得两步,将头稍昂,凝注着对方,蓄势以待。小龙他直得昂头,才能打量对方,因为他个严实在太小了,比之雷文那高大的身量,再加上那庞大的火红僧袍,真是一个绝大的讽刺。 小龙本不畏惧的,昨夜一掌将敌人震退震伤,已使他对自身武艺已略具信心,可是他接触到对方,那目光棱棱,严厉冷毒的眼神,竟然机伶伶的打了个寒战,斜着又复退出一步。 “小畜生,你害怕吗?哈!哈!哈!……” 这哈哈一笑,笑得小龙骨发悚然惊颤,这番邦秃驴,竟有这厚功力,自己实实望尘莫及,估量当前情势,三十六着走为上策,如不见机定必凶多于吉。 闭口不答,脚尖一点地,蓦然腾身侧飞开去。 眼前红影一闪,斜斜掠,恰好截住小龙去路。 小龙大喝一声,虚晃一掌,脚跟用力,倒耸而起,凌空“鹞子大翻身”。斜斜掠出五丈,已然靠近墙根,只要再垫得一脚。定必能从那些平庸的捕快们头顶飞出。 谁料,落身时脚尚未及离地,一团红云凌空越头飞落,竟然与自已同时停身,依旧将去路阻截,小龙心里有数,这番邦秃驴那神速的身法。实较自己高明太多,这走是走不了舶啦,不如拚吧! “小娃娃,你还想逃吗?别作梦啦!瞧你一身艺业,佛爷也甚喜爱,只要你将昨夜那娘子送回,本佛爷饶你一命,并可收你做个帚尘童子,传你两手绝艺……” 小龙尚未听完,已自五内如焚,再不管是否敌人对手,提足真力,暴喝一声,双掌平推,猛击而出,竟然又是降龙手中“钟鼓齐鸣”一式。 番僧雷文鄙陋的一笑,道:“营火之光,也敢……”话至此,袖已抽出,蓦觉袖袍所发内力,竟然没能将对方掌风阻住,反被吹刮着往里倒卷,不觉也是一惊,暗道敢情这小娃还真有两手,怪道方侍卫会得受此重伤。 番僧雷文至此,脸色微变,双目棱光突增,小龙一掌见功,更不泄延,三招降龙力连连发出。 近半月来,小龙晨昏勤练神功,夜半练掌,且对降龙手三招更是费尽余力,不至十分疲困,终不歇手。如今一旦连续展开对敌,那阳刚之劲,霸道异掌,轰轰之声,不绝于耳。 番僧也不禁为之一楞,这等怪绝阳刚之招数,确曾鲜见。 只可惜这总共只三招,只瞬息后,已致番僧摸到少许觑定来路,红衣番僧使上五成真力,对上一掌。 只听“砰”声响后,小龙被震退出三步,可并没受伤倒地,这真是大出番僧雷文的意料之外,暗道:这小子如今已有这样功力,曰后必定是个硬敌,不如先收拾下,免留后患,他可没想到小龙就是黄家遗孽,若成年吾侍卫没死,而能将他认出,恐早巳遭了番僧雷文的毒手。 小龙被震退,稍一连气,并没受伤,不却大喜,他可没料到红衣僧番尚未使足全力,以为不过尔尔,遂豪与突发,一声龙吟长啸,遇足功力,再次挥掌猛击。小龙掌方推出,蓦觉掌力似被什么吸住,引着带过一边,门户立时大开,惊魂皆颤,撤手回身已至不及,“轰”的一声,当胸似被大铁锤击了一下,一阵剧痛,五内翻涌,头脑晕眩,飘飘然失去知觉。 番僧雷文这一刻是存心不再让小龙逃出手去,见小龙长啸挥掌,立伸左掌,将小龙掌风带,左掌连足十成功力,对胸击出,一掌就将小龙那小小的身子,震飞出四丈来远,恰好落在一颗大树之下。 蓦地,从树上飞下一个大蝙蝠双爪将小龙—抓,凌空而起,一耸十余丈,破空飞去。 变生仓促,番僧雷文怔得一怔,心知小鬼十成死数,但却不能让人在自已面前把他救走,怪叫一声,双肩幌处,人已趁风追去。 围绕着的差役捕快,真可说只是应个景儿,些不管用,当他们看到这种紧张关头,大伙儿只有瞪眼的份儿。 且说黄小龙从悠悠中醒来,已过了三天三夜,两眼微微睁开,朦朦的看不清人,耳中忽听到。 “帮主……醒了!” “……照顾……” 小龙眼前忽然大放光明。不对,原来是一盏灯提到他的面前,接着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脸黑黑的微笑着瞪着自已道: “小弟弟,你醒了,醒了就不要紧,再休养上一两个月,也就好了。” 小龙嘴唇微微动得一动,根本就没法讲话,想抬手手没有了,想踢脚,脚也不见了,小龙一急一惊,又复昏晕过去。 又过了两夜一天,小龙再度醒来,睁眼即被强烈的阳光一刺,双眼承受不了,立即闭上,眼角已被刺射出两滴眼泪。 小龙缓慢的再度将眼睁开,见自已躺睡在一张异常舒适的被褥里,顶覆珠纱帐,厚软的鹅绒垫被,暖呼呼的使得遍体热汗直流,床前坐着两个白发白须胡老乞丐,此中一个正按着自已手腕脉门…… 看到了手,小龙又复一惊,再想着看看腿,腿脚被遮盖住虽然看不见,也用不上力,但他也能体会到,腿好好的连在身上,并没失去。 书中交代,小龙被震伤倒跌树下之际,树上突然飞下个大蝙蝠将小龙救走,那大蝙蝠是个老人,同时也是目今江湖势功甚大的穷家帮帮主黑蝙蝠。 这日,黑蝙蝠返回昆明,听石叫化禀明后,似不甚相信?以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小孩,石叫化竟然有些不敌,岂不使人笑掉大牙吗? 当夜三更时分,由石叫化领路,来至滇黔镖局的偏院,意欲一探小龙动静,黑蝙蝠一帮之主,武林纠纠者,何等人也。 一进偏院,即知院中无人,蓦听哈哈笑声远远传来,黑蝙蝠闻声纵起,快似迅电追风般循声而去。 通明的火光,指示了目标,只眨眼功夫,黑蝙蝠已来到地头,他赶到可正是时候,小龙降龙手再度施展,只一照面重伤倒地,黑蝙蝠见一面朦小孩施展降龙手,已自心惊,待看到对敌的红衣番僧,就更使他皱眉,但小孩已受伤倒地,总不能见死不救,何况多少还有着些许渊源,遂奋不顾身的飞下将静的伫立一旁,微声全无的侍候着,小铜神也在其中。黑蝙蝠将小龙身上衣服除尽后,突然眼前一亮,心头大惊,但这只是一眨眼的事,立刻又平复了,盘膝坐在塌上,先行闭目连气,待一周天过后,再准备为小龙疗治,可是他双眼刚刚合上不久,忽听“启禀帮主,徒孙子小铜神有事叩呈!” 黑蝙蝠刚聚集真气,一听叫唤非常不悦的双眼微微睁开一线,隐隐中满含怒意的道:“何事?” 小铜神跪在床前,不聚仰视,双手递上一小黑葫芦后。 黑蝙葫面色本是微含怒意,可是当那一丝微光接触到小葫芦后,双眼突然开的和铜铃般大,一脸骇疑之色。 伸手抢过,待完全证实后,蓦然喝道:“此物何处得来?”声色俱厉,吓得小铜神飕而抖,魂飞天外。 说道:“此物从小施主衣中落出,徒孙本以为……”声音颤抖着就象要断气。黑蝙蝠太兴奋促使的惊慌,太也过份了些,遂将脸色和缓着柔声道:“你不用怕,这是大功一件,我只要听你一句话,此物从何而来?” 小铜神比刻,就这么眨眼工夫,已自平静多了,说道:“启禀帮主,此物从小施主衣内滚出。” 黑蝙蝠十分满意的笑道:“好,你起来,待小弟弟痊愈后,你是第一功,你等着领赏吧!也就专派你侍候他。” 黑蝙蝠说完,接着怀中掏出青竹令,吩咐传青竹令着黑妙手兼程回令,帮中三长老同聚议事。 青竹令传出,代表着穷家帮至高无上的威信,十六年前帮主仙逝,新帮主即位散发过一次,传到黑蝙蝠手中,十六年来未曾使用过,这消息传出,大西南地动山摇,震摄半边天。 三天后,黑妙手日夜兼程赶到,此时小龙已被移进一座小巧精院,黑妙手见过师兄,问何事动发青竹令? 黑蝙蝠先不答话,领着黑妙手业到正厅神座之前,用手一指,神座上正恭奉着黄小龙身边那装着金蛇的小黑葫芦。 黑妙手一见立即变颜,庄重的屈膝拜了三拜,立即再问来源,黑蝙蝠简略说了,马上领着黑妙手来探望小龙。 黑蝙蝠曾经耗费了全身真力,为小龙移动的内藏搬回原位,并替小龙打通奇经八脉。黑妙手只一探脉,立即又在小龙周身一百零八穴全部拍过,这一拍过,只半个时辰之久,小龙就醒了。 这是小龙第一次醒,为什么他会发觉没有手足呢?原来那时他只恢复些许神智,那神智与神经依旧脱离着关系,也就是与身体任何部份尚未连接上之故。 这以后,黑妙手每日子午二时,为小龙拍打周身一百零八穴,黑蝙蝠的“护心丹”与黑妙手珍若性命的三粒“长春丸”每日并进(长春丹另有来处,日后即知)最后在第五日上,小龙终于醒了。 而黑蝙蝠与黑妙手均都疲累不堪,但是黑妙手依然强撑着在替小龙把脉,这都不是小龙所能知道的呢? 但是穷家帮为什么会对小黑葫芦如此尊敬呢?作者在这里,不免要向诸位读者作一交待。 原来四十年前,劣家帮的帮主酒仙,也就是黑蝙蝠的祖师,突然离帮它去,一顿十年,渺无音讯,帮主随身信符也就是这小葫芦,这小黑葫芦为穷家帮帮主代代相传之信符,酒仙一去十年,帮中大事均由众长老聊合主持,十年后,穷家帮会遍传青竹令,追查帮主消息,时过一年,依然渺如石沉大海,尔知生死存亡。 最后从长老为另择帮王,至今巳过四十余年,不想酒仙的葫芦印信突然出现,这怎叫黑蝙蝠不惊喜无状呢?黑蝙蝠师兄弟均已古稀之年,酒仙任帮主时,二人均会亲领教益,对小黑葫芦一见便知,且葫芦低另有一小小金钱印,黑蝙蝠入手一摸,立辩真伪。 且说黄小龙醒转后,见床前二老一色整洁青衣,但都遍打着钉补,知系穷家帮的前辈高人,小龙意欲出言道谢,但只唇皮动得一动,依然有气无力,但这次醒得时间较长一点。 小龙第一次能连续说上五句话时,已过了半个多月了,这其间小龙的房中,穿流不息除了小铜神外,余者尽是白发白须的年老乞丐,这些人无一不是功力深厚的内家高手,每天轮流着替小龙以内功替他治疗伤势。 每天小龙看着掉换的人为自己疗伤,心头都深深的嵌印着他们的影子,尤其每次黑蝙蝠来时,都是脸带微笑,深纹毕露的脸上,显着安祥和蔼之态,使人一见就有亲切之感,而每次黑蝙蝠都和他轻声的谈一些话,有限度的谈完,看着他平静的安睡后才离去。 黄小龙幼小的心灵上,深深为之感动,他发誓要设法报答,他数着这五个人影,帮主及黑妙手脸黧黑色,脸红红的是帮中长老红官人,还有两个是双生兄弟忠孝二乞,黑蝙蝠的师叔,他二人从不讲话,每次都是二人同时动手疗伤,黄小龙恁怎么逗他俩说话,他俩就象没听到。到最后小龙才弄清楚,他们即不聋又不哑,只是专听红官人一人的话,恁谁他也不理,武功数他俩最高但却从不传人,似得了一种什么病态,这也就是穷家帮中的憾事。 二十多天过去了,小龙已能坐起自行疗伤,但这五个白须胡老人,依然按时必到,从旁将真力借出,协助小龙练功疗伤。 这其间小龙会请黑蝙蝠叫小铜神与滇黔镖局李志虎李大哥通音讯,但所得回音是,李大镖头于次日回镖局,发觉小龙无故失踪,大为不解,检视衣物,无一短少,不由惊奇厉分,在镖局候了旬日,依然消息全无,立即辞去镖头职务,外出寻找他弟弟去了。 小龙一听感动得珠泪涔涔而下,差点没唬号出声。 接着探信的小铜神说道:“滇黔镖局在这一月之中,竟连续失踪了多人,第一次是个婢女雪梅,在李镖头返来三日后二个夜里失踪的。过了两日,总镖头八卦掌史实的,两个儿子也双双失踪了。 不过据打探所得,这三人并非失踪,而是出走,每人都带了足够的银两衣服,婢女雪梅却是女扮男装,象事前都有计划般的。” 小龙听了直皱眉头,这三人何以会无故出走呢? 忽然小铜神又说了:“滇黔镖局最近生意也歇了……” 小龙蓦然叫道:“为什么?”虽然,他根本不会关心滇黔镖局的盛衰,但是,这太突然了,使得他感到惊吓喧间他也会信了将近一月的镖局,多少总有些感情,或者,他还有些恨着史家的人呢? 小铜神道:“半月前的一个夜里,镖局里突然来了两条黑影,是两个小女孩,据说是打探……” 小龙不自觉的“啊!”了一声。 小铜神正在为小龙的称呼,感到难以措词时,却被小龙打断,小铜神借机下台,心照不宣的说道:“镖局中无人能圆满答复,结果是一场混战恶斗,两个小女孩似乎并没讨得好去,还吃了点亏走了。 过得四天,两个小女孩不知那里搬来了一名武林高手,来人责问八卦掌史实,即是江湖成名人物,就不应对两个无知小孩出手且人人混战,需陪礼道歉,八卦掌史实不允,结果被来人三招两式就给伤了,镖师多人围攻之下,也被来人轻描淡写的,每人都留下了记号,才撤身走了。 结果滇黔镖局自那日后,没再开,近日更遗散镖师夥计,今天一大早,史总镖头一家也离开了昆明。” 第九章 人皮宝衣 五老惊现众魔头 寒烈寺院 小龙骇困烈火坑 黄小龙听小铜神这么一说,更是万分感慨,随也悔恨不已,自已又错过了一个学武的机会,这人能三招两式,把江湖上二个成名人物打败,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黄小龙终于康复了,不但康复了,且内力又精进了不少,因为一月来,黑蝙蝠尽出重金,购买上等药材补品给小龙吃,其中一支成形何首乌,虽说在云贵山中,不算是珍奇的东西,但也是百年难见,练武人珍视如命之物。 不用说,黑蝙蝠早已问过了黑葫芦的来路,小龙也据实地答了,并说长耳哥哥只为送金蛇,并没送葫芦之意,请他们不要想念了。 小龙—听穷家帮的规律,他就急了,—个十二三岁大的孩了,能懂什么,叫他做帮主,他可情愿把葫芦奉还,或是踏遍宇内名山,也要把长耳哥哥找到,将葫芦交回,他把这意思,用坚毅异常的态度,当着穷家帮五老之面说出。 黑蝙蝠见实在没法,只得说道:“黑葫芦既为祖师相赠,你就永远保持着,帮主之位暂由我代理,你随时要随时择日立位,就是现在凭你手中葫芦,在穷家帮也可操生杀大权,我与你平辈论交,这我可沾光不少,你叫我一声老哥哥,我叫一声小弟弟。” 如此一说,小龙也万分高兴,黑蝙蝠异常周到地照顾着,这日夜里在厅上摆了一座酒席,五个老化子夹着个少年小相公,开怀爽饮。 席间谈到酒仙,小龙突然问道:“老哥哥,酒师傅(小龙现在改称酒师傅,他可不敢当着这些人面叫长耳哥哥),曾经唱了一句歌‘苍芎悠悠四海游’,这句歌是什么意思,老哥哥告诉我好吗?” 黑蝙蝠慈祥地一笑说道:“这等于他老人家的字号,也和这黑葫芦一样,一听到这歌声,就知道他老人家来了。” 小龙接着又说:“我还看到差不多的七个字‘苍芎勃勃长春洲’,这难道也是代表一个人吗?这个人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座五老突然眼中都闪出奇异的光芒,凝视着黄小龙,小龙心中一凛,暗叫道:别触犯了他们的忌讳才好。 随听黑蝙蝠道:“苍芎勃勃长春洲,是说南海之外,有个浮游的沙洲,经年漂浮不定……” “老哥哥,是有这么个沙洲,我也看到了。”小龙见黑蝙蝠说话柔和,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当他听到这时,又禁不住高兴地插上一句嘴。 不想此语语音未了,五老俱都哈哈地笑了起来,一时笑得小龙脸上一热,缅腆万分。 黑蝙蝠接着说道:“那成年漂浮的沙洲上,住着个活神仙,无人知其年岁,据说已修得长生之道,他老人就是这么一句话的名号,就弟当年远游南海,曾遇到那座浮洲,但却没缘,只见到一个哑巴,得了三粒长春丸,师弟一向珍比性命还贵,这次却让你全部吞了,你该得好好谢谢他。” “老哥哥,我不止好好谢谢他,我永远记住五位老哥哥师叔们的恩情,黄小龙有生之日,一定设法图报,当然这不是报答得了的,但黄小龙今世将尽力去做。”说道这歇得一歇又说:“老哥哥……” 黑蝙蝠轻轻一笑说道:“小弟弟,你别问了,我干脆通通说给你听,叫你也了解了解江湖所有的人物。” 苍芎有三仙,宇内生四奇。 苍芎三仙已说其二,另一位是“苍芎渺渺齐天峰”是这乌蒙山里有座齐天峰,这齐天峰,经年累月隐藏在云雾之中,常人连峰头都找不到,就别说上去了。齐天峰头住着一位得道老尼,但他只敢称半仙,可见她比活神仙还差太远,这其中另有一说,得道老尼所住峰头虽说渺茫,但依然可以找到,因为那是固定的,她却不敢坐在沙洲上,任其终年漂浮。 这苍芎三仙,苍芎勃勃长春洲活神仙数第一,苍芎渺渺齐天峰半仙尼第二,苍芎悠悠四海游酒仙,我们祖师,只有他居无定所,四海漂浮,但他能在三仙中站一席之地,他数第三。 其次是宇内生四奇,琴、棋、书、画从这四字看来非常俊雅,但都各有乖僻不近人情的脾性,琴则琴侠,棋则棋神,书则书怪,画则画魔。四人武艺各有专长,年岁俱都相仿佛,只四人中画魔是女的。武林中这只是个大概,日后有机会慢慢再对你说;也让你慢慢地到江湖去亲身体验。” “老哥哥,你说了这多,我同样要问,因为你说的活神仙,本来有位老尼交给我一块黑竹牌,命我去一试缘份的……”随又将黑竹片形态说了。 黑蝙蝠一听立即说道:“你的黑竹牌在哪里,我怎会没看见,那是武林一宝‘天符令’呀?你怎可任意乱放?” 小龙—听那块竹片竟是武林一宝,不禁频呼倒霉,说道:“我当时不知其价值如何?一不小心就给弄丢了,大概是我没这福缘吧!”他这是自我安慰,诚然东西已然丢了,还能后悔自寻短见吗? 黑蝙蝠唉声叹口气,黑妙手掉头面对小龙道:“你是不知道,这也难怪。凭着这块黑竹牌,只要碰到武林中人,要吃要喝,要马要船,只要你—句话。凭着这块黑竹牌,你能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见到活神仙,并能学得活神仙,那盖世的艺业,这一着对你来说,实在太可惜,这黑竹牌,他老人家的‘天符令’究不知让何人所得?” 小龙是越听越悔,越想越恨,在大腿上重重的捶了两下,随将得与失的经过,仔细地说了一遍。接着,小龙又掏出那熏黄锦囊,把那一付莲花池画图取出,将飞莺姐妹的事也详尽说了一遍。 蓦然黑蝙蝠双眼精光炯炯暴射,哈哈一声长笑道:“我简直越老越糊涂了,当然,苍芎三仙,宇内四奇,任得一人为师,你的大仇就能如愿得偿,但是小弟弟,你身怀奇宝,何以往外求人呢?这三仙四奇都不见得会比你身怀的奇宝更高明呀!”这几句话说得小龙一头雾水,莫明其土地堂。 黑蝙蝠接着又说:“师叔,师弟,难道你们一点都没注意到小弟他身上所穿的吗?” 只听红官人与黑妙手道:“看是看见了,只感到十分奇怪,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时,小龙可意会到了,老哥哥指的是他身上穿的“人皮宝衣”他想钊老哥哥这样高兴,定能看出这宝衣的玄妙,也不禁欢欣异常地叫道:“老哥哥,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这件‘人皮宝衣’!” “什么?‘人皮宝衣’?”这是红官人与黑妙手的同声惊呼。 “一点不错,这就是武林中数百年谣传的‘人皮宝衣’,难道祖师爷就没对你们形容过,叫你们注意吗?” 小龙已经很快的脱除外衣,将‘人皮宝衣’脱下,双手捧给老哥哥。 黑蝙蝠双手接过,还没来得及细看,蓦听房上一声阴丝怪笑,嘿嘿嘿的好不怕人叫道:“人皮宝衣出现了吗?那可是太妙了,见者有份。”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打得黑蝙蝠双耳嗡嗡,响个不停,一挥手,红官人领着双生兄弟忠孝二乞身形一掠,纵出厅外。 黑蝙蝠立刻轻声对小龙说:“赶快穿上,紧傍着我。” 待黑蝙蝠及黑妙手护卫着已然穿妥‘人皮宝衣’的黄小龙飞出厅时,房上已展开了一场甚为激烈的恶斗。 小龙夜眼,辨物明晰,瞟目即见红官人静立一旁,场中是双生的两位师叔在和来人空手换掌。 再打量来人,一个身量特高,且又瘦削,就好象一根竹竿,两只长袖拖地飞舞,又象是对蝴蝶,在花叶中翩翩飘舞,甚是好看。 另一个矮胖,矮胖得有点象个大酒坛,上面装着个小小的脑袋,手足也是既粗又短,但发出的掌风却是劲道吓人,刚猛至极。 这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站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绝大的讽刺。他二人相处,因每人身上都有着缺陷,所以也十分投机,只是每日二人依然打打闹,闹从无休止,但对外是二人同心,从不分离,故此江湖给他俩号称“好冤家”。 穷家帮帮主黑蝙蝠一见二人,这人称好冤家的一对怪人,竹竿苗蝶,水桶张礼,口中不禁“咦”了一声,因为这是北方一流的黑道人物,怎会出现在滇黔这种荒僻之地。 忽听一声怪叫道:“我说竿儿,‘千年玉灵芝,’没摸着,反得了‘人皮宝衣’的消息,这真是不幸之大幸呀!” 那瘦长子竹竿苗蝶在轻松飘逸中答道:“我说桶儿呀!你招子得打亮了,这穷家五个老不死,一个你也收拾不下,别疯言乱语,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那矮胖老头水桶张礼一听,哇哇连声怪叫,挥手连续推出三掌,硬将与他对掌的双生兄弟忠乞逼退,飘身跃下院中,面对着黑蝙蝠道:“黑头儿,穷家帮散传青竹令,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原来得到了‘人皮宝衣’,所谓光棍不挡财路,见者有份,黑头儿,你瞧怎么样?我哥俩搭一脚……” 蓦的一声了亮的长啸,从院外飘来,啸声末了,墙头站着一个俊美挺拔翩翩美书生,亮声说道:“对极了,我非常赞成,见者有份这句话,黑帮主,你瞧怎么样?小弟我也搭一脚吧?”说完飘身也进了院中。 黑蝙蝠一听啸声,即知来人内功精纯,真气充沛,再等到一露脸,就更惊骇得跳了一下,原因来人是大内侍卫一等一的高手千手观音杨士桐,如今已是大内侍卫头子飞环震八方丁太岁的左右臂。 黑蝙蝠只怔得一怔,刚欲开口答话,东西两面院墙上又同时出现了两个人影,身法均快速异常,黑蝙蝠心中暗暗叫苦,这一次青竹令招惹的乱子可真不小,一但处置不当,穷家帮日后将永无安宁之日。 东西院墙上人影一闪,已跳下院中,只见他身穿一袭灰色袈裟,头大如笆斗,嘴大如血盆,一笑横裂至腮,颈下挂着一串白色念珠,手里一把粗如儿臂的镔铁禅杖,一声大吼,镔铁禅杖一顿,地动屋晃,院中那硬如山石的红土,也生生被禅杖插入半尺。说道:“人皮宝衣乃佛爷之物,谁敢伸手?……” 突闻西院墙上人影咳嗽一声,这一咳声,声响虽微,却直打人在场众人的心坎上,这一来,所有人众全都微微变色,掉头打量。 夜色中,但见两点阴森如电的冷芒,从墙头二飘而下,那身法真是灵巧以极,落地点尘不惊。 黑蝙蝠不禁暗自叫苦不已,怎的这一干黑道魔头竟会这巧齐聚昆明,又这般巧的寅夜驾临,难不成‘人皮宝衣’已然早现江湖,招引这干魔头的觊觎。 蓦然一声暴喝:“好杂毛,佛爷寻你多年,原以为你早已暴死荒山,不想你依然未腐,这该是老天有眼,让佛爷如愿得报那一掌之恨。”语音甫洛,一阵卷地狂风,如排山倒海般,从东面滚奔西头。 这片刻工夫,黄小龙紧傍在黑蝙蝠身边,看到这一个个的具都身怀艺奇功的武林高手不觉面露喜容,高兴万分,他希望着,这些人能大大打一场架,好让他借此认识认识江湖的拼斗,增长见闻。 可是他却忽略了,这干魔头的现身,完全是觊觎他身上的“人皮宝衣”到最后终归还要找到他身上的。 那最后现身的,诚然是个老道士,手执拂尘,身背宝剑,青惨惨十脸,正在闪难避退和尚的攻击。 屋脊上两人,此刻已经跃入院中,双方停止了拼斗,同时注视着院和尚与道士的激战。 书中交待和尚乃是名震绿林的独脚大盗铁头陀,少林寺叛徒,练就身外门功夫,卓绝环宇,为人凶残,手中一柄水磨铁禅镔杖,重六十斤施展开来三丈方圆之内,休想近得分毫。 道士号青木子峨嵋派门中高手,为人阴险机诈,智计过人,与现任嵋派掌门青莲子为师兄弟,但性情却格格不入。 铁头陀十余年前曾败在青木子手下,被青木子一掌击成重伤,铁头隐迹荒山十年,苦练绝艺,再度出山意欲报这一掌之仇,寻找青木子年,迹未得遇,此次西来寻仇不想于此时此地相逢,仇人见面,气火升,施展禅杖,猛烈进攻。 青木子既称机智过人,在这种场面之下,他可不愿出全力与铁头陀诛死拼斗,一见禅杖惊风卷地而来,剑也未撤,只施展轻功,一昧闪躲避,忽然,青木子手中拂尘,在一个微弱的空隙中,闪电也似的疾点出,那柄拂尘贯注了内家真力;就像数千百枝银针,灌穿如山杖影,骈而至。 这真是想不到的事,铁头陀含怒进招,见青木子一味闪避,并不撤回手反击,正感奇怪,蓦的一眼瞥见五个化子头已然会拢排立厅口,心似想到什么事般的,手中慢得一慢。 不想就这眨眼空隙,银蓬已穿透杖影,逼进身来,一时惊得冷汗冒,回杖拦截已至不及,逼得上身一倒,一式铁桥工夫,足根使劲,倒出丈来远,才险险避过青木子这一招,脸色倏青倏红,羞愧万分。 青木子阴森森的“哼”了一声,说道:“凭这点黔驴之技,也想在本道面前撒野,今日道爷另有要事,暂不与你计较,如若不然,非叫你溅血可……”青木子似乎言犹未尽。 忽听一声凄哀怪叫,宛如狼嚎鬼哭一般的,使人悚然惊寒,声落怒道:“老杂毛,今于是有道士没头陀,佛爷与你拼了!” 语毕惊风又起,较前更见威厉,直往青木子捣去。 青木子一听风声,知道不能再轻松,抱着杀一儆百的心情,肩头撤青铜长剑,袖好拂尘,一声清啸,长剑洒出朵朵剑蕊,施展开峨嵋剑法心得,闯入了如山杖影中,开始了赌命般的拼斗。 这种狗咬狗的事,黑蝙蝠他可求之不得,他知道这两个魔头只一动上手,决不是三招两式可以解决了的,这“人皮宝衣”无心的泄露,也不是他想得到的,这当前的情势,虽未见得一定怎么样,但黄小龙是必须要他马上离开,离开得越远越好,随将小龙拖近,说道:“小弟弟,今日事还是个未了之局……”黑蝙蝠虽把小龙拖过,却见他一双闪亮的小眼,紧紧地凝视院中,龙腾虎跃,剑气蒙蒙杖风呼呼的决斗,根本没听他在说话,心中暗笑小龙的天真未泯,在这种要紧关头,毫无些许畏惧,且又嗜武如此,日后一旦学得人皮宝衣上的盖世绝学,当能惊天地泣鬼神。 黑蝙蝠重重地拖了小龙一把,才将小龙那飞魂收转道:“老哥哥,有什么事吗?这场龙虎斗太精彩了。” 黑蝙蝠不便责备,只得一笑附耳轻轻说道:“小弟弟,这些人都是为夺取‘人皮宝衣’来的,这局面可不太好应付,你暂且随同师弟远行,避上一避,将‘人皮宝衣’武功学好,再设法报仇,这里事与你无关。” 小龙听说要他离去,心中虽不愿意,可不敢强嘴,也拖着黑蝙蝠附耳低语道:“老哥哥,你带我走不好吗?‘人皮宝衣’上武学,爷爷爹爹钻究他几十年,还莫名其玄妙呢?追随你身边,老哥哥可以教教我。” 黑蝙蝠一听,可也傻了眼,怎的钻究几十年依然得不到倪端,自已又哪知道这窍门,可是在当前情势之下,也不顾什么身份,说道:“小弟弟,我也不懂,你先随师弟去吧?日后……” “黑帮主,你俩讲些什么,说出来大家听听不好吗?……”这是千手观音杨士桐的叫声,语音未落,人已飘身欺近,五指箕张,往小龙背上抓来。 红官人正立在小龙身后,闻声知警,斜跨一步,阻在小龙身前,一双破袖,卷地生风,硬朝抓来五指兜去。 杨士桐出手无功,立即收掌飘身退后,又复静立不动。 红官人见杨士桐,说一句话,挥得一掌,又复退身一旁,不禁痴呆呆地打量着他,摸不透他用意何在? 原来千手观音杨士桐,此次忽然西来,乃是听闻无影怪侠依然在世,欲来一探究里,今夜方到即遇此事,杨士桐生就耳目特聪,黑帮主与小龙附耳的一席话,让他给听了一字不漏,唯恐他们再说下去,让别人又听见了,遂出手招呼,并随口乱以他语。 此时天色已将五鼓,月沉星隐忽然乌云四合,天边隐隐传来闪雷之声,似将有场暴风雨般的,黑蝙蝠微“哼”一声,瞟目向红官人示意。 红官人双目一扬,道:“忠孝二兄,请挑战二怪,替帮主挡他一阵。”说完,掀起破袖直朝千手观音杨士桐罩去。 杨士桐知道这一动上手,黑妙手一定带着这小孩逃走,见红官人破袖飞来,赶忙闪身退开,叫道:“杨某暂行放过,先行一步。”声落人起,跃上院墙,只眨眼工夫即失其影子。 此时天色更暗了,疏疏落落的已洒下雨点,打在干裂的土上,响起沙沙之声。 铁头陀的怒喝狂吼,间中夹着青木尊者的声声清啸,更增加了激烈拼斗的气氛。 一阵“哗哗”,狂风夹着豪雨,倾盆而降,那密麻似的雨点,打得在场拼斗众人,差点睁不开眼睛。 青木子瞟目一瞥,见厅中已然少了人,心中一怔,奋力攻出三剑,将铁头陀逼退,飘身纵到廊下,见黑妙手与小孩,已然不见,知道“人皮宝衣”,令夜定必无望,和铁头陀拼战已有一个时辰之久,真力耗去不少,不愿再招惹黑蝙蝠,而且那“人皮宝衣”,一定也已携出,尚待追赶,遂只阴阴的“哼”了一声,撇下铁头陀,管自纵身跃墙而去。 铁头陀被青木子逼退,见青木子已跃入廊下,但身形未隐又复跃出墙去,哪里容得,也自纵身追去,并叫道:“好你个老杂毛,竟然不顾羞耻,未分胜负就逃……”说到这声音已然去远。 这边一对好冤家接战着一对孪生兄弟,空手换掌,功力俱都不分上下,忽听黑蝙蝠一声呼哨,孪生兄弟同时退出当场。 黑蝙蝠道:“苗张二兄,请听小老儿一言,‘人皮宝衣’非敝帮所得,请勿误会,如今物主早已离去,在这密雨之下,二位仁兄何苦纠攀不休,不如暂行放过,改日有缘相遇,再较量不迟。” 这一对好冤家一听,双双脸上一热,场中此刻真是静悄悄的,除了两人外,余人早已不见,可见二人拼战时是怎样的聚精会神,不敢分心。 随想到,黑蝙蝠为一帮之主,决不会撒谎骗人,但厅中除了五个老化子外,就是一个小孩,难道物主会是他,随听水桶张礼说道:“黑头儿说话,兄弟们决对相信,‘人皮宝衣’即非穷家帮所得,难道会是那小孩吗?兄弟们知道黑头儿绝不打谎骗人,就请帮主指示一二。” 黑蝙蝠一听,暗叫“糟透”,一时失言,恐怕就这样反将小龙害了,遂说道:“二位仁兄,‘人皮宝衣’虽非敝帮所得,但却深有关连,二位仁兄若不能放手,就请对着小老儿来吧!我一一接着就是。” 忽听一声嘿嘿长笑,划空而起:“黑头儿,你错了!我兄弟可不上这个当。”声落人杳,已然去远。 黑蝙蝠痛苦的“哼”了一声,恨恨的说道:“师叔,我们一定要保护小弟的安全。” 且说黄小龙随着黑妙手,暗中抽身,一离精院,立时放开脚程狂奔而去,刚跃离十余间屋面,夜空中忽现黑影阻路。 黑妙手一见黑影,立刻想到千手观音杨士桐,也不言语,纵身猛扑进招,凌空高呼:“小弟弟快到前面我自会找你。” 小龙本不愿走,可是听到黑妙手语气中的急迫,立即展开脚程,不顾一切,直往前奔。 这昆明城小龙已相当熟识,一阵狂奔急驰,豪雨骤降之时,脚下正好来到滇黔镖局,小龙不自觉地煞住身子,见院中零乱不堪,想起李大哥,心头不禁一酸,浑忘了自身的事,飘身跳下偏院,钻入房中。 小龙夜眼,无震灯火,见李大哥房中,空无一物,而早先自已睡的卧室,却有一把铜锁锁住。 一使劲,铜锁随手落下,小龙轻推房门,室中影色依旧,床帐被褥衣物,一件不少,桌上笔墨纸砚,也都和被褥般排得较自已在时还要整齐,心中不禁大奇,这该是谁做的呢? 李大哥吗?他会在我失踪后有这种心情吗?不会,绝对不会。啊!那该是雪梅姐了,但是雪梅姐她为什么要出走呢?她走到哪去了呢? 还有李大哥?他又到哪里去了?对啦!我必须要找到李大哥,我要将张家大小姐被人救去的事情告诉他。 小龙坐在椅子上,感到有点冷寒,这才发觉全身衣裤都湿透了,立刻将原有衣服找出两套来换上,另外找了两套衣物打了个小包,又找到一些原有的散碎银子。 这一耽搁,天竟然亮了,但那淅淅沥沥的雨,依然没有停的意思,小龙见天已亮了,大白天不便耸高跃远,索性倒下来睡他一觉。 忽然小龙想到黑妙手叫他到前面去等,这前面该是哪里呢?小龙除了城里和城外的风景区外,再稍出去一点路就完全不知道了。 这渺茫的前面,真给小龙带来了绝大的难题,小龙也在思索这难题中沉沉睡去。 待小龙一觉醒来,已是未末申初,窗外淅沥淅沥的仍在下着,只是雨势已小得多,蒙蒙的雨气中,空气显得清新不少。 小龙难题显然未能解决,翻身下地,一天没进食,腹中空空的怪不舒服,遂叠坐练了一会功,待得功完毕,天色依然蒙蒙如故。 小龙蹩不住,翻身将包袱背起,在细雨蒙蒙中,选择院墙较僻静处,先伸头探清墙外没有人,才纵身跃出。 走到大街上,小龙找了一家馆子,进去填饱了肚皮,又买了些干粮,趁黄昏之时,走出了城。 刚走出城,这可是真巧,迎面就碰到小铜神。小铜神一见小龙,惊骇得跳了—下,拉着他的袖子说道:“我的小爷爷,你是往哪去了,师祖们都往东去了,黑妙手师祖叔急得差点要上吊,这往东去的路上,沿途都有敝帮的人,你随便找一个,一问就知道,我师傅受了伤,得人侍候着,我可没办法陪你同行,天不早了,你趁夜赶一程或能追上,假如走不动,前面出去十余里地,有个乡镇可以住宿,小爷爷你这就走吧!” 小铜神说完就走,因为他发现有人注视着他,一个小叫化,牵着一位公子哥儿的袖子,喋喋不休的,难怪别人不注意。 小龙见小铜神说完就掉头走了,他可没什么忌讳,放开大步,直往东去,东门外那两个小湖和那黝黯的密林,也象熟识的向他打着招呼,小龙摇摇头,轻微地叹了口气,心想:“我的命是这样的苦吗?是否苍天注定要我遍尝人间孤令的滋味呢?宠受我的爷爷和爹妈,首先离我仙去,紧接着金燕,我患难中的妹妹,挚友,挂名的小妻子也失去了踪影,李大哥对我胜比亲手足,也为我四处奔波,不知去向。感人的穷家帮中五老,也为我担心烦忧,唉!命运多乖……还有那雪梅丫头,她到哪里去了!莲花池邝家莺燕姑娘,我也辜负了他们—片好心,更枉费了那仙风道骨女尼的一片好心,将那武林一宝“天符令”给遗失了! 天哪!我一身是债,而且这些个债并不是金钱所能还得了的!它需要热血和那血淋淋的一颗心……不过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得如愿,人欠我的,十倍取回,我欠人的,十倍报答,黄小龙要做顶天立地的英雄,不做万人唾骂的小人。 我为什么要怕苦。能契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黄小龙为什么怕吃苦,拿出坚强的毅力,忍耐……忍耐……忍耐……。” 想到这,黄小龙仿佛面前就有困难般的,忽然的昂头,胸脯一挺,眼中闪出凌芒,脚上不自觉的快了许多。 一轮秋月,高悬半空,小龙见到月亮,才想到已进入深夜,放眼大道渺无人迹,立即展开绝顶轻巧,往前飞驰。 在一座丛林前,睛空里忽传来晨钟声响,如道林中定有寺院尼庵,小龙狂奔急驰了一夜,也感到需要歇息会儿,但他心里已有计较,林中如是尼庵,就依然往前走,若是寺庙,就稍作歇足再走。 小龙穿进林中,遇这片树林,占地甚广,且有甚多百年占木,参天矗立,林中一座歪的老的寺庙,也建造得相当雄伟,不由得肃然起敬,知道这种寺院中,多的是得道高僧。 小龙来到面前,见庙门横扁上写着“寒烈寺”三字,不禁奇道:这名字取得挺怪嘛? 小龙伸手拍门,隔了好一会,门开处,出来一个小沙弥,小龙说明来意,小沙弥请他进入客房待茶,自得退去。 小龙隔了好一会,仍未见小沙弥送茶来,正在奇怪,门开处,进来个由年和尚,一脸奸笑,满布邪气的说:“小施主贵姓高名,打从哪道而来,小僧寒烈寺知客妙法便是,方丈晨课未了,尚请包涵是幸。” 小龙一见此人,即知其并非善类,但自身事已过多,不愿招惹无谓烦恼,但心中奇怪,我并没说求见方丈呀!我只要歇歇足,喝杯茶,大概那小弥传错了话,遂道:“小的黄小龙,打从昆明来,不敢烦劳方丈高僧,只稍事歇息,我这就走。” 知客妙法微微一笑道:“施主稍息莫急,小僧这就叫他们看茶。”说完辞出。 小龙怔怔地又等了一会,依然未见有茶送来,忽见窗外人影幢幢,心中甚奇,意欲开门探看,谁料手探处,室门分厘不动,外面竟然反锁上了,心头一怔,这是怎么回事,连忙拍门高叫。 室外人影连闪竟无一人回应,小龙心头火冒,看门板并不厚实,运气推出一掌,“砰”的一声,门板应响而裂,再连推两掌,室门“吧”的一声整块倒了下去。 小龙走出一看,好家伙!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站满了僧侣,人握一把戒刀,如临大敌般将所有去路阻住。 小龙一惊,这从哪里说起?但事已至此,只得稍事镇静,叱喝道:“知客僧何在?请出面答话!” 这一干僧侣都好象木头人般,不响不动,小龙四周一打量,竟没发现知客僧的影子,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蓦的知客僧从人后钻出,脸上越发显得狡滑异常,阴冷冷的笑道:“小施主,事已到今,不如叫开吧!小施主只要将身上的‘人皮宝衣’留下,即可安然出寺,不然就是死路一条,而‘人皮宝衣’仍归是咱家之物。” 小龙一听说到“人皮宝衣”就知事情绝不能善了,干脆也不答话,挥掌欺身就往知客僧袭去,心想擒贼擒王,我先把你制服,还怕他们不放我走路。 谁料知客僧一掌不接,闪身就住后退,笑道:“咱家可没那多闲情,和你过招,你只要他细再瞧瞧就知道啦。”随说随一声呼哨,哨声一起,上上下下一干和尚,左手一抬,可了不得,每人手中三支白虎钉,这种专破铁布衫,童子功的暗器。 小龙一颤,不自觉退后两步,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知客僧泠冷一笑道:“小施主,我只需再来一声口哨,小施主身上就可能变成蜂窝。……怎么样?‘人皮宝衣’能比这性命还贵重吗?……” “卑鄙无耻的贼秃驴,使用这等下流手段,今天小爷拼了性命,也和这‘人皮宝衣’共存亡,贼秃驴!你做梦啦……”小龙的确是既惊又气喝骂完已闪身退回室中,此刻他又懊悔把门闯破了,不然也稍可阻挡一下暗器的袭击。 小龙一进入室中,即选一暗角,背墙而立,他想这时候如果是黑夜,他或者可能凭一双夜眼冒一次险,偏偏这时光天色越来越亮,和他的意念背道而驰。 知客僧那冷的笑声又复传来,“小施主,你再也跑不了啦?趁早把‘人皮宝衣’交出,或能饶你不死!” 小龙闪在暗角,闭口不言,蓦然,房门轰的一声落下二块铁板,室中立即暗了下来,小龙这时才发现室中敢情连一面窗子都没有。 突然,轰隆隆声响,不绝于耳,接着墙壁慢慢的往当中移动,黄小龙心中大惊!四向一打量,只靠床的一壁没有动,伸手模模床,也是铁做的,心想:“你这是白废,你还能把铁床压碎了。”遂纵身跳上床去。 没想身子在床上还没站稳,脚下就觉一软,一颗心悬空上提,黄小龙连人带褥摔得下数丈深一个陷阱里,扑跌在一块大铁板上,因变生仓促,小龙又未能及时应变,这一下摔得小龙昏头转向。 头顶隆隆之声已停,知客僧那冷竣的笑声,又复传来:“小施主,答应了吗?你假如还想见识的话,也不妨事。”话完洞口掉下一点火苗,这火苗打从小龙身边擦过,小龙低头乙看,火苗没掉在铁板上,敢情铁板隔洞壁,还有两尺空隙。 “轰”的一声巨响,洞里大放光明,小龙低头一看,又复惊骇得呆住,这陷阱竟然还有十余丈深,洞底不知是什么油质,经火苗一点,就暴燃着,冒起五尺余高的火炎,相当吓人。 蓦然,一声“吱吱”传来,黄小龙真是魂散魄丢,因为他感到脚下铁板,已在往下降去,且速度还很快。 小龙低头下瞧,看着那烘烘的火焰逐渐的接近,身子也慢慢的热了起来。 第十章 历劫人间 一代宗师留绝艺 习武寒床 五载获剑使出山 前面说到黄小龙被困寒烈寺内烈火坑,看到十余丈的洞底,不知是什么油质,经火苗一点就暴燃起来,那五六尺高的火焰,相当吓人。 蓦然,一声“吱吱”传来,脚下铁板,已逐渐往下降去,且速度还真快,这下可把黄小龙吓得魂散魄丢,胆战心寒。 小龙低头下瞧,看着那红红的火焰,逐渐地往上移,接着身子也慢慢热了起来。 瞧着那火苗,逐渐的接近,八丈……六丈……三丈……二丈,眼看着就要点到火苗了,只要再下去数尺,这条小命,就得往火龙神处报到了,不想就这眨眼工夫,铁板倏然煞住了,小龙惊魂甫定。 忽听洞口一人说道:“杨大人,鎻僧可只是爱命行事,在杨大人没返回之前,只能把他先行困住,因为贫僧自知功力薄弱,方丈又和杨大人一起去了,如若稍疏忽时,让他逃掉,贫僧可担待不起……如今杨大人要亲自动手,那太简单了,贫僧负责马上将他送到洞口。” 小龙自服过“千年玉灵芝”后,耳口均灵敏异常,一听此言,随想到杨大人即是师伯千手观音杨士桐,心头不禁暗中叫苦,凭目前的功力,实难与之为敌,一落其手,“人皮宝衣”绝难保存,小命亦难幸免。 铁板离火焰虽说还有丈余高下,但那铁板就这一瞬间已被烧红了起来,棉被只一会就着了火,小龙一踢,将棉被踢下火坑,这一下可更不得了,棉絮着火,随着火苗四处乱飞,眨眼间就在小龙前胸后背,烧了三四个拳头大的洞,小龙更急,顾得了身上,又顾不了脚下,因铁板被那升起的火苗,燃烧得快要红透了,疼得他在铁板上再也留不住脚。 小龙一蹦蹦地,在铁板上跳着,足尖一点即起,尽在空中停身,蓦的小龙瞧见洞壁上有—两处,高低凸凹不平的石块,可以借力停身,遂等二次纵起时,连忙伸手搭住,臂弯稍用点力,不想突出之处,竟然承受不了这点力量,“哗啦”一声,随着力量已坠下火坑。 此刻铁板已“吱吱”的往上升起,小龙随着山石一道坠下,因铁板已红透,实无法停身,再者洞口有千手观音杨士桐在,这对头冤家,自已情愿与“人皮宝衣”同葬火坑,也不能两手捧着送他。 当小龙再度纵起身形时,倏见方才山石松落后面,敢情还有一个小洞穴,仓猝间左手一搭已扣住了沿口,再用右手三抓两抓的,竟抓出个尺许方圆的洞,大喜过望,臂弯使劲,只一下就钻进洞去了。 这会,升起的铁板也刚到壁洞口,小龙心中暗道:“时运不佳,全靠福大命大,今天是腹背受敌,上下一般大,走那头也别想活,总算福禄凑巧,无意中发现这个洞,这是天意,还是师父朋灵保佑,使我不至落在他师兄的手中呢?” 因洞实在太小,小龙在洞中,只能头前脚后的横躺着,忽听洞外“噫”声大作,“奇怪呀!他真有勇气投身火坑吗?”紧接着传来争吵之声,阵阵斥骂喝骂之声,小龙不暇细听,抬眼打量洞中情景,见洞象个长长的圆筒,直往下倾斜着,洞中没法存身,后退跟本无路,只得提气贯劲,斜着慢慢往下爬,洞中左弯右转,慢慢的倾斜便为上升。一会儿又复斜下。费了好半天的劲,总算给爬到底了,下面竟然是间宽大明亮的石室,且有石床石凳等物。 黄小龙刚站起身形,忽又“哎哟”一声坐倒地下,原因是小龙的鞋底早已烧穿了,脚底也烫起了一个个的水泡,这他哪里还能站得起来。 将破鞋脱了摔掉,地下坐下一会,感到冰冷冷的,心生一计,只见他一式“倒竖蜻蜒”,以手代脚,在洞中行走了一圈,随又半跳半走的纵出洞外。 小龙出洞后,即选一山石坐下,这一抬头,乖乖,不得了,依然是死路一条,难道真的注定要送命吗? 原来洞外四面,都是千百尺的削崖绝壁,寸草不生,树木全无,跟本无路可走,再一打量崖底,也是寸草不生,有的全是峻峭的怪石和石笋。小龙这下可就呆住了,—看这环境定是绝少人烟之处,叫也不会叫出名堂来,弄不好,把寒烈寺的和尚叫来,再跑也就没路了。 怔怔地坐了好半天工夫,晚霞已然升起,山风猎猎的吹得遍体生寒,原因是他的衣服都自然的开了天窗,小龙垂头丧气的,用手半跳半爬的返进石室,在石凳上坐下,倏的被他想起,室中石床石凳,微尘不染,清洁异常,随怎么说也不像没人住的地方。 这还真被他料中了,就在这个时侯,石洞口突然出现了一头毛丛丛的黑猩猩,两颗火睛闪闪,血嘴白牙森森,好一付吓人的样子。 小龙正对石门坐着,倏然一见这毛丛丛的黑猩猩,本也微显惊骇,可是当他想到朝阳谷中的金毛狒狒,可就一点也不怕了,反朝着黑猩猩微微的笑了一下,说道:“晶晶,这是你的家吗?” 这头黑猩猩也仿佛懂得他的意思,裂嘴“哇哇”的叫了两声,这样子若是换了常人,不把你灵魂儿吓出了窍才怪,可是小龙毫无惧怕之色,因为他是见惯了金毛狒狒欢欣时的笑脸,象这种狒狒猩猩之类的面象,大概相差有限。 小龙一个尚未满十三岁的小孩,能懂什么?一见黑猩猩狂叫雀跃,心头一宽,什么都忘了,可是肚里在唱歌,这现实的民生问题,他就没法忘,随听他说道:“晶晶,我肚子饿了,可有什么东西给我吃一点。” 黑猩猩真不象是野猩猩,它象是受过严厉的训练,对小龙的说话,竟能完全体会,只见它毛丛丛的黑头连点,又比划着手式,最后裂嘴低吼了两声,一蹦蹦的跃出洞外去了。 小龙对它的表示,能体会一点,对这比划的手式,可以说一窍不通,但是这一刻他实在是又累又饿,脚底又痛,当前唯一的目的是赶紧填饱肚皮,好好睡上一觉,因为脚底的水泡,有一两处已经破了皮,在流水,更讨厌的是因为脚底的火伤痛,使得他连盘膝打坐行功都不方便。 只等了一会儿工夫,就像过了一整天那么久,小龙两眼盯住石门,焦急的情绪可以想象得到,这肚子里唱歌的滋味可真不是好受的呀! 忽然,洞外刮起了一阵疾风,风声过处,黑猩猩两手抱着好些山果,停身洞中,嗨!好快迅的身法,小龙敢情连它怎么进来的都没看见,这真把小龙给怔住了。可是当他两眼触到黑猩猩怀抱中那些山果时,立刻又把什么都忘了,欢欣的跳下地来,脚一沾地,只听一声尖呼“哎哟”跌翻在地,脸上的神色,显出异常的痛苦。 黑猩猩一见小龙跌翻在地,两手一松,山果滚了一地,黑猩猩一跃就到了小龙身前,两只黑毛长手一伸,把小龙从地下叉了起来,悬空举着,两只火眼在小龙身上,前后左右的打量,毛脸上也似乎流露出一种关心情急的神色,两眼最后却停在小龙滴着血水的双脚上。 小龙脚底的水泡,被这一压之势,全给挤破了,两脚血水淋淋,疼痛万分。但是当他看到—头山野黑猩猩,竟然也有这等快迅如电的手法,心中也不禁频感惊奇,假如这黑猩猩是自已敌人的话,他这条小命早就报销了。 随见黑猩猩将他平放石床上,小龙身子刚触到石床时,浑身不禁骇然抖战,石床寒如冰块,冷澈心肺,但那被火灼伤的双脚,却因此疼痛立止,舒爽异常,只得强运功力,抗拒这澈骨冰寒。 黑猩猩已将山果拾起,堆放床头,小龙见到山果,又复将一切忘去,抓起山果就屹,也不知吃了几枚,也不知什么时侯睡去,总之正他第二次睁眼时,已是阳光满室,手里仍拿着咬了一半的果子。 小龙丢了手中果子,闪眼见黑猩猩站在床前,手里拿着五六尾树叶,叶大如掌,毛绒绒的,小龙不明其意,只得坐了起来,双脚一搬动,依然感到微有疼痛,知道—两天内仍然好不了,遂仔细的将脚掌朝天盘起叠坐,正欲向黑猩猩招呼时。 蓦听“吱嚓”“吱嚓”声响,小龙连忙抬头,见黑猩猩正在咬着那毛绒绒的叶子,心中不解,这种叶子也能吃?有什么好吃呢?到底是人兽有别。 可是一瞬息后,黑猩猩从口中吐出一堆绿绿的叶渣,然后低低地叫了一声,谨慎万分地敷在小龙脚掌上,一层薄薄的,将双掌伤处全部敷住。 这东西一敷到脚上,小龙立觉清凉舒泰,心中感激非常,说道:“晶晶,你真好!小龙谢谢您!” 黑猩猩真似完全懂得人言般,听小龙说完,立即欢腾雀跃,哇哇怪叫,显现出兽类无知的本性。 小龙这一刻,脚没痛苦,腹中可又唱歌了,遂将晶晶唤住,说道:“晶晶,我肚子又饿了,这果子可填不了饥,你还有别的东西吃吗?”小龙说是说了,可真没十分把握,黑猩猩可弄什么别的东西给他吃。 可是,黑猩猩听了立刻点头,一跃就出了石室。 黑猩猩走后,小龙打量石室,四面方滑平整,似经过人工修垦,心想:“这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修道之所,为什么一点可资辨认的痕迹也没给留下呢?”最后双眼落在床头昨夜吃剩的两枚山果上。 小龙腹饥想吃,伸手拿过,不想入手心凉,果子竟然重了两倍,且冷冰冰硬如铁石,心中大奇,假如是这石床的缘故,怎的找这人没被冻僵冻死呢? 小龙他哪知道,如不是他曾服过天下至宝“千年玉灵芝”又怎能抵受得了这种澈骨冰心的严冻呢? 小龙将果子抛掉,看看脚上的绿叶渣,已然干裂。蓦然想起身上也曾烧着数处,怎的不见伤痛,连忙把衣服脱下,“哎呀”连叫,因为看到衣服上几个掌大的洞,立刻想到“人皮宝衣”不要也毁在这上面了。 赶紧动手脱除,可是,心越急,越慌乱越难脱下,费了好大劲才脱了下来,放眼一看之下,立刻双眼一睁,仰身倒在床上。 诸位别急,他可没晕过去,他只是在喘息,小龙他这一刻可太兴奋了,原因是他注目细察之下,“人皮宝衣”非但没受灼伤残破,反在遇火之处,隐隐匿匿的现出些许细小绳头楷字,这怎能不使他欢喜欲狂,躺在石床上,深深喘了口气两手紧拥着溜滑的“人皮宝衣”,暗忖:“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竟然会因祸得福,终于发现了“人皮宝衣”的秘密。怪道爷爷与爹爹钻究数十年,得不到些微要领,所谓水火不留情,他们又怎敢将这种武林至宝作这种冒险的尝试呢?或许他们也没敢往这方面想一想……” “砰”的一声,将小龙思潮打断,小龙—挺身坐起,见黑猩猩站在洞中,地下躺着一条“梅花鹿”,似是刚死去不久,依然有微弱的抽搐。 黑猩猩毛手指着“梅花鹿”,低声吼叫了两声,接着又走过来,将小龙脚掌的干裂叶渣揭掉。 小龙一看脚掌,疙落皮光,用手微拍,点不觉痛,已是完好如初,大喜过望,腰腿使劲一挺,已纵身扑到黑猩猩怀里,双臂一拥,紧抱着毛丛丛的黑猩猩,亲热了好一会功夫,才跃下地来。 小龙看看那梅花鹿可又踌躇了,但是当他闪眼看到洞外不知何时,已堆了许多干柴时,又高兴得笑了。 他随着金燕学过取火之法,自制火摺子打石取火,黑猩猩一见有火,立时用利爪将鹿裂开,它似乎对什么都内行,开膛破肚做得甚见伶俐。 小龙一见鹿血随肉滴流,立刻用口承接,以解口渴,谁想鹿血乃是至补之品,日久天长,无意中使黄小龙在内功修为上,大有进展。 火燃起后,小龙首先从石床上将“人皮宝衣”取来用火烘烤,“人皮宝衣”真是也太稀奇,只一沾火,字画立现,小龙越看越高兴,越烘越喜爱。 添了三四次干柴,烘烤了近一个时辰之久,才将“人皮宝衣”全部烤遍,有字有画,密密麻麻的数也数不清,原有沿边的山水人物字画,却完全隐没,再也看不见了。 此刻,黑猩猩也将鹿内烤熟了,小龙啃着鹿肉,将“人皮宝衣”铺在地上,直到吃完两块鹿脯,填饱了肚皮,才找到一点头绪。 “武当派绝艺秘宝”小龙看到这七个字,心情已然浮动,可是当他再接下去看时,又不禁惊骇得跳了起来。 因为其中的意义是: 武当绝艺,盖世欺天,因门徒资质欠佳,不堪造就,特将精华摘录,以赠有缘,经故友宾同先生赐赠“人皮衣”一件,并用药物代为复录,遇火即现,但只有一年光景,即会全部湮没,盼于一年之内,能将全部默记后,克苦勤练五年,再外出行走江湖,定必一鸣惊人等语。最后注着武当派创立人张三丰述留。宾同先生敬录。 小龙大略一看,可不简单,总有好几万字,但小龙敏惠过人,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岂会将这小事放在心上。 自此小龙日夜默读勤练,只一月工夫就将“人皮宝衣”上所记载诸般武学,背诵得滚瓜烂熟,但他依然未曾停辍,每日清晨,练完内功后,即低头闭眼,心中默念一遍,从不问断。 起始数日,小龙一上石床,即感到冷寒透心,稍稍运功后,寒冻全消,可是半月后,这种感觉就渐渐消退,甚至淡忘了。 这其间,小龙也曾因此问过黑猩猩什么原因?黑猩猩即将石床揭起,原来在石床底下,有一个水桶般的大洞,石床一揭起,立从洞中冒起阵阵寒风,小龙与黑猩猩同时打了一个寒战,更且连连颤抖不休,黑猩猩连忙把石床放下,但洞中寒风依然冷得怕人。 至此小龙方始明白,寒烈寺名之来由,要不是前辈高人想法将洞封住,寒风定必从自己钻出来的圆洞中,灌入寒烈寺中。 这山中,大概盛产梅花鹿,黑猩猩十天有八天是整条整条的鹿背回,黑猩猩看到小龙喝鹿血解渴,以为他好爱鹿肉,特别找来一块大石,用它那碎石如粉的利爪,从中挖了个洞,象个大石碗般的,每杀鹿儿必倾血其中,让小龙喝饮。 有这至补如火的鹿血,也有那其寒砭骨的石床,一正一反,恰好抵消,要不如此,小龙任何一方也吃不消,反受其害,这都是无意中不啻的福缘。 半年瞬息过去了,小龙每日除了练招拆式,打坐行功,默诵宝衣记录外,连洞门都不愿出,所有饮食,均有黑猩猩一律供应,小龙除了帮助燃火外,任何事都不管。 半年来,小龙早将一身破烂衣服丢掉,用一张鹿皮,将下身围住,可是每当他叠坐练功或睡觉时,就连鹿皮,也被他抛在一边。 这一天,小龙正在洞中练习艺技,蓦听微响起自身后,小龙敏捷快迅的一旋身,原来是那被小龙褂在石壁上的“人皮宝衣”突然滑落地下,这微弱的声音,已能惊觉正在凝神艺技的小龙,可见他目前的功力与警惕力已相当骇人。 当小龙将“人皮宝衣”从地下拾起时,不却触目惊心,原来“人皮宝衣”字迹已完全不见了,质地也没有以前光滑柔软了,那沿边的人物山水鸟兽又再度出现,小龙才想到日子在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一年。 小龙唯恐遗漏,一而再地高声朗诵了七八遍,才心满意足地将“人皮宝衣”收回到那熏黄的锦囊中,因为“人皮宝衣”失去了光滑与柔软,也同样失去了伸缩性能,小龙已不能再把它当衣服穿在身上。 打开锦囊时,看到锦囊中的小黑葫芦与莲花池的画纸,另外一只小小吹箭,不禁又一幕幕的人物出现脑际,但这只一刹那的事,小龙立刻放好锦囊,收敛心神,怕因此而防害了他的学武,从这天以后,小龙开始随黑猩猩爬上绝崖。 头几次,小龙由黑猩猩背伏着上下,看到黑猩猩在绝壁上只脚掌一沾,即腾身飞起,那种惊险的纵跃,比金毛狒狒灵巧强之甚多。 在那绝壁平滑如镜之处,黑猩猩就用双掌铁指往石壁上一插,抓碎些石子慢慢爬行。 最后,小龙也开始锻炼十指,奇怪的是,小龙根本不用练,只稍用内力往石上一插,应声穿掌而入,把小龙惊骇得楞了大半天。 他根本不会知道,在他专心一意的练功之下,一年来内力到底有多少进展,功力到了如何程度?他只觉得每次行功提气,身子均飘飘欲飞,可也随心所欲,想如何便如何的,意念所致,功力必现。 一晃又是三年,小龙在这座洞中已住了整四个年头,把武当派开山祖师所留绝艺练得滚瓜烂熟,内功火侯也似乎深厚得多了。 最初日夕有新招奇式,或未曾纯熟的招式来磨练时,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溜过,及至所有招式都能发在意念之先,日子就显得不大好过了,可是他依然未敢轻离,因为“人皮宝衣”上明确地指示过,必须要在熟记后苦苦磨练五年,方准出山,如今时日前后只有四年,虽然没人管束,但小龙依然遵守着,要等五年期满才离此出山报仇。 这数年中,小龙也抽空练着无影怪侠司马再光及长耳哥哥所授的一点武艺,就连与金毛狒狒对拆的一套怪招也没敢忘了。 每一练到这掌时,(小龙他自已定名为狒狒掌),他就找黑猩猩对掌,黑猩猩也从不谦让,挥开两只长掌便击。 对掌中,拆解出一套怪诞异常的掌招,取名为猩猩掌。起先,小龙被黑猩猩雄浑的掌力,逼得团团乱转,可是两年之后,当小龙参透了“人皮宝衣”里的一套精华,“剑底游龙术”之后,小龙就能轻易的闪避黑猩猩快猛的攻击,甚至很容易的就欺身去,将黑猩猩制住。 这一日,太阳已然下山了,满天彩霞,映放出万道金蛇,小龙近数月来,已很少出洞,整天坐在石床之上,勤练内功,因为他感到技击方面,拳掌方面,无形中自已都能体会到火候的精纯,只内功一道,总好象永无止境。 可是这一天,黑猩猩自晨间出去,就没再回来,这是四年多日了里,从来没有过的事,小龙心中不禁念挂,翻身披起鹿皮,将锦囊系在腰间鹿胫上,飘身出洞,用比黑猩猩还要快速的身法,爬上悬崖。 满天彩霞已慢慢地低矮消失了。黄小龙引吭一声龙吟长啸,声震四野,山鸣谷应,这啸声是黑猩猩所熟识的,只要一听到这声音,黑猩猩即会狂叫回应,或者飞纵赶回。 这次可恰恰相反,没看见影子,也没有回音,黄小龙不禁大急,他追随黑猩猩也曾在这乱山中,奔走了三年,对这一带地势撩如指掌,遂边跑边叫,身形真快如疾风,只眨眼工夫,已出去好几十丈。 小龙越找心越惊骇,数年相处,已与黑猩猩建立了非常浓厚的情感,一旦骤离,怎不使他挂牵伤情呢? 蓦然一点微弱特异的草声,传入小龙耳中,小龙敏觉而又快速的随声纵去,只横出三丈余,即发现下面是一小小山谷。 这时月亮早巳升起,小龙疾奔狂找的也有—个时辰之久,可是当他发现这座小小山谷时,竟然惊觉到这座山谷是自己从来没到过的地方,遂飘身沿壁直下,当他下到将近谷底时,眼前忽然现出一幕非常凄惨的镜头,使得小龙惊魂皆颤,双足一点,凌空飞起身形,劲疾的斜飞十余丈远近,落在—个水池边上。 原来在水池边上,黑猩猩巳七孔流血的死在草地上,但两只毛掌中依然紧夹住一条怪蛇,蛇头咬在黑猩猩的血盆大口中,似乎是两败俱伤,同时死去,只是蛇性较长,那蛇身依然在草地上作临死前的挣扎,但可以看得是那样微弱无力。 小龙两眼满愠泪光的瞧着这一对怪兽的死状,不知所措,他忖度黑猩猩的功力,怎能敌不过这条怪蛇,可是当他仔细地打量怪蛇时,发现怪蛇身体扁平,乌光闪亮的映着麟甲,一头在黑猩猩的口中看不见,另一项在小池里也看不见,心中恨它,不自觉的对着蛇身挥出一掌。 “砰”声暴响后,蛇身带着黑猩猩的庞大身体,被他愤怒中发出神功,震飞出两三丈远去。 小龙掌发出后,也不由得大大的吓了一跳,因为小龙已然试过自已神功的掌力,能在一丈五六之遥,将千斤巨掌震得粉碎,可是怪蛇已死的身体,却能硬实的受了一掌,仿佛毫无损残,这怎能不使小龙大为惊骇呢? 可是,惊奇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就是紧跟着蛇身飞起的,是水中另一段蛇尾,被蛇身一震一带之力,从水中镖飞出来,尾部还紧紧的卷着一样东西。 小龙神目一瞥,即知是柄连鞘长剑,连忙跟踪飞过,伸手使劲抽,竟然抽它不动。 心中忖道:“怪道黑猩猩这功力,仍伤它不得,原来真有两下呢?死了依然这等难弄。” 小龙见宝剑实为古旧,心中喜爱,遂左手握剑鞘,右手一抽,“铿锵”一声金石龙吟,宝剑随手发出一道碧绿光芒,已然出鞘。 这一阵惊喜,将方才的怨恨一扫而光,顺手朝蛇身切下,宝剑过处,蛇身一分为二,黑血进射,连一点声息全无,小龙这份高兴,就不是笔墨所能形容。 小龙一阵乱砍,将蛇尾斩了个七零八乱,取出剑鞘,又到前面将怪蛇与黑猩猩分开,随选了一块地,用剑挖了个坑,将黑猩猩埋好,正跪伏在黑猩猩面前,心里做着默祷时。 忽听半空传来一声鹤唳,凌空飞下一只长颈白鹤,两翼展开,怕不有一丈五六,白鹤落在池边,两翅未合,又复向下一压,这一压之势,掀起池水丈来高下,可见这一压之势,威力是如何的强猛。 小龙何曾见过这种庞大灵禽,不由呆得一呆,复见其凌空直上时,双爪似抓着两节已然切断的黑蛇,心想,原来你是来吃蛇的。 他可就忽略了,象这种异兽灵禽,怎会得没有主人,他更不知道,他为了取那剑鞘,挥剑乱斩,已将千年难见的铁甲蛇,武林之宝给无意毁掉了。 小龙将黑猩猩埋葬好后,寻路回返石室,才仔细的鉴赏手中的宝剑。 见宝剑外表,只是古旧些,可没什奇特处,但是一抽出后,那碧绿绿的幽光,真能夺人心魄,剑长三尺五六,剑叶特薄,且隐刻着片片麟甲,就是里里外外找不出半个字,说明剑的来历。 次日,小龙因黑猩猩之死,已不愿再留洞中,计算时日,五年之期,相差也不过半年多一点,自己下山后,只要随时勤加练习,恐怕也不会差到哪去,小龙在洞中,除一柄宝剑和一个锦囊外,别无长物,遂将宝剑及绵囊背系好,又在洞中留恋了好一会,才出洞下山而去。 小龙来时是个十三岁大的孩子,这一离去,却变成一个十八岁的翩翩美少年,只是因为没有衣穿,赤足光臂,围着一快鹿皮,满头蓬发,又乱又长,生象个野人般的。 小龙刚放开脚步上路,就想回到寒烈寺去,将那陷害他的臭和尚,痛殴一顿,以消心头怨恨。 可是转念一想,若不是因为这寒烈寺的烈焰,将“人皮宝衣”隐字烧现,自己还真不敢预算,哪年哪月才能澈透这宝衣的秘密,将功折罪,就饶他们一次吧!其实他跟本也不知道寒烈寺的方向与走法,他只是心中想着而已。 小龙认定一个方向,往北直走,如今他的目的是直赴北京城,寻找仇人报仇,这天,他忽然放慢了脚步,因为他已看见山中经常有人行走的山道,他这一身装束,已够显眼,他可不愿被人认为妖魔鬼怪,而惊骇逃走。 夜暮四合时,终于让他遇到了一个釆樵归家的樵夫,小龙已然四年余没见过一个人,一见到这中年樵夫,心头感到十分亲切,可就忘了身上的怪装束,叫道:“前面这……位大叔……请你等……等一等。”多年没开口和人说话,似乎连声音也僵硬起来了。 樵夫挑着担柴,很困难的慢慢掉转了头,一看到小龙那蓬头散发的怪样,“哎哟”一声,连人带柴一起跌翻地下,-连连抖战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你……你……你……”的你了半天,也你不出半句话来。 小龙打量樵夫,原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连忙改口叫道:“老伯伯,你不要怕,我是人,而且是个好人,可是被困在山里好几年了,所以才弄成这个样子。”说完把脸上的散发,用手全给拢到脑后去,露出一张白里透红,俊秀异常的脸来,给老樵夫看。 这一说,再这么一露脸,可把老头惊吓的心定下了,同时也把他怔住了,深山里哪来这么个俊拔的美少年,看那白中透红的脸蛋,可又象个倾国倾城绝色美女,老樵夫同样还讲不出话来。 小龙见老樵夫已停止抖战,知道他已有八分相信,遂轻步上前,抱掌施了一礼道:“老伯伯,你家在哪里,待我替你把柴挑回去。” 老樵夫这会可说话了,只听他道:“呵!呵!这可不敢当,路虽不远可还有这么一段,还是我自己来吧!” 可是等老头翻身爬起时,小龙已将担子只手挑起放在肩上了,老头好象还要说什么!可是一看到小龙挑起柴后那种轻松的样子,也就闭口不说了,前行带路,领着小龙直朝山下走去。 在路上,小龙花了不少唇舌,才算讨得老樵夫的信任,他说:他被贼人捉去,困在山里,足足三个多月方才逃了出来,老樵夫对小龙的遭遇,表示十分同情,可是他自家也很穷,到了家后,帮着小龙梳洗剪发,给了小龙一套旧衣服一双旧鞋穿上,留小龙住了一宿,第二天又给了小龙一点干粮。 小龙对这老樵夫的热情,十分感激,可是自已身上分文无有。遂将那张鹿皮送给老樵夫,老樵夫得了鹿皮就象发了笔大财一样的高兴。 小龙因古剑甚长,背在身上很是刺眼,随又向老樵夫讨了件破烂长衫,将古剑包扎得严密密的扛着走。 小龙别过老樵夫,照着老樵夫指点的路程往东入滇。 从老樵夫那得来的一些干粮,小龙两天就吃光了,忍饥挨饿可不是事。年青人有的是气力,小龙尤甚遂沿途靠着替民家劈点柴,作些粗活换得一饱,庄稼百姓见小龙长得俊秀也乐意叫他做点事,给他吃一顿,夜里小龙就露宿在深山或野庙里。 这一日来到清镇,这是个不算小的县城,离省城很近,小龙这一路上也经过很多大的县城,可是他都没有进城,大多从旁绕过去,因为小龙看到自家身上实在是又破又脏,十双破鞋,早就让他踢飞了,光着两只脚,形态也很滑稽。 可是今天,正当他要折进小路绕道之际,蓦听一声:“小哥儿,请等一等,车里一位相公要找你说话呢?” 小龙停足一瞧,原来大道旁停了一辆马车,车把式正朝着自己微笑,心中不禁犯疑,真是招呼我吗? 但是这一刻,近身四处毫无人影,不由怔得一怔,又听:“小伙子,你是不识抬举吗?相公爷找你说话,你摆什么臭架子……。” 小龙一听立生反感,你是你的相公爷,我是我的穷小子,我可没求你,犯不上招惹你……正欲回身不顾而去。 蓦然车帘一揭,跳下车来一位年岁与自已不相上下,长瘦脸儿,非常俊秀的公子哥儿,一见小龙就说:“赶车的人不会说话,请兄台原宥海涵,小弟与兄台本非旧识,只是敬重兄台之为人,冒昧求见,若兄台肯赏脸,就请同车—行,小弟荣幸万分。” 小龙见这相公,虽生得俊拔,但比自已却要矮了半个头,显得弱不经风,只从那闪闪的眼光中也能看出是个练过武功的人,可是那轻裘缓带,那种高洁雅致的风标,与自已这满脸风尘,一身破脏衣裤真有天渊之别,连忙抱拳拱手谢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承蒙台爱,铭感五内,只是小弟实不配与兄台同车共道,日后有幸相逢,再图一聚。”说完连连拱手,真有掉头就走的意思。 少年脆亮地笑了声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尤其我们侠义道中人,瞧你也是身怀绝艺之人,何以这等不爽快,今天小弟有幸,得遇兄台,如不嫌弃,就请上车再谈如何?请吧!请吧!” 这一说,说得小龙没了主意,但这种热诚至为感人,小龙实无法推拒,只好厚着脸皮爬上车去,可是他却没敢俟着少年坐,因为他自己知道,身上有一股难闻的酸味,怕使少年作呕。 上车后互通姓名,小龙自改姓金名元龙,因为他在寒烈寺说了实话,上过一次当,如今学了乖,绝不把真实姓名轻易透露。 少年自称侯景阳,湘江人氏,三天前即遇上了小龙,见他在秋阳之下,健步如飞,身上却无热汗,或稍作憩息等情事,看出他定是身藏绝世武功之人,并且看到他即有这身武功,依然凭劳力换取一日三餐,而不去做那偷鸡摸狗之事,使他深为感动,心生敬佩,故此冒昧求见等事。 第十一章 穷途显志 仙人剑首遭挫辱 真假同途 燕云侠惊技迎客 小龙听侯景阳说完,心里不禁暗叫惭愧,自己虽说身怀绝世武功,还不知到什么程度,但也不能说被人盯了三天,竟会毫无知觉,不由得脸上一热,只是这不打紧,原因是小龙本是粉红的脸,多加上一点臊红也看不出来,小龙自知江湖经验实在太少,只有随处暗加警惕。 片刻后,车已进城,停在一条繁华的大街之上,店小二抢前打帘,一眼见下来个赤足大仙,手中还持了根破布卷,不却当场楞住,眉头紧皱,可是再看到赤足大仙身后,敢情还有个公子哥儿,连忙哈腰送笑:“公子爷!久没来啦!里请!里请!” 二人都是第一次到这清镇县,谁来过了? 可是店小二靠的就是这些公子哥儿财神节,手面阔绰,要不他才不理小龙呢?那一身寒酸相,跟乞儿没两样,但是侯景阳那飘逸潇洒风度,就象京城下来的黄孙公子,他哪里还敢开罪,要吗真是给自己过不去啦? 只听到一叠声往里传,“玫瑰院,包啦!”店小二自出主意,小龙不管,侯景阳可是正中下怀,他怕吵,他爱静,化银子在他根本不在乎。 此刻正是华灯初上之际,小龙下车,看到这家客店,气派还真不小,三开间门面,里面人来人往,真有点象五年前的黔滇镖局。 小龙随着进到后院,这“玫瑰院”敢情也是座静静的偏院,两房夹一厅,随处都刺激着小龙的记忆。 等进厅落座后,侯景阳首先取出些银子,吩咐店小二替小龙购置衣物,小龙谦恭的拦阻,侯景阳却不予理会,只对他抿嘴一笑,然后又关照店小二,选好的买,而且要快,先赏纹银二两,办得好另外再加赏小账。 二两银子,穷苦人可吃一月,店小二哪能不欢欣欲狂,桌上茶还未冷,店小二已是眉开眼笑地抱了一大堆衣物进来。 里外衣物,冠戴鞋袜,一应俱全,小龙见买也买了,再坚持就显得虚伪了,这种恩情,只有永铭心底,期待来日报答,随将衣物抱进室去,自行梳洗更换。 待小龙再回出来时,厅上已摆了一桌上好酒席,小龙实在过意不去,又再次的向侯景阳道谢。可是话已说完了,见这侯兄依然坐在那,一动不动,两眼凝视着自己,竟象痴呆了般的。 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三分人才还要七分打扮哪!小龙这一梳洗更装出来,一时竟把侯景阳给怔住了。 侯景阳明知道他很俊美,要不他也不会自降身份找他呢?可是绝没想到竟会得超出自己意料之外。 但见他剑眉斜轩入鬓,美目流盼,潇洒绝俗,两颊姣美白皙中隐现桃花,若不是那气宇轩昂,猿臂蜂腰的体型,真能使人误会他是易钗而笄的绝色美女,因此侯景阳一见他出来,当时就被惊得呆了。 经小龙再次叫唤,侯景阳才“啊!”一声,醒了过来,两颊红霞飞升,比小龙桃红的脸上红得更甚。 二人落座,边吃边谈,越谈越投机,真有相见恨晚之概,忽的,小龙想起黑葫芦的金蛇,这多年来怕不早死了,可是当他将一杯酒倒进去后,葫芦中竟发出小儿“呱呱”叫声,小龙忖道:“这真是天下绝少的怪金蛇,怎么饿它不死?”这他那知道,金蛇的寿命,千年不死,再饿它十年八年,它也死不了。 侯景阳看着听着,不由问道:“金兄,这葫芦中是什么动物,怎的声音如此怪诞,好生刺耳。” 小龙见侠景阳讨厌,立刻连续倾了些酒进去,将葫芦盖寒好说道:“这是一位先辈赐赠的小毛虫。” 侯景阳听说小毛虫,也没再问,却转过话题问道:“金兄,瞧你那布卷儿,从不离身,难道是什么罕世宝物吗?不知是否可以让小弟一开眼界。” 小龙连忙从身边拿起宝剑,将破布改除丢掉,双手将剑奉过,说道:“这是小弟无意中所得,并不是什么罕世宝物,侯兄看过如若喜爱就请留下吧!” 侯景阳接过宝剑,抿嘴一笑道:“我只是想看看,可没有想占有的意思,金兄你也太过多心啦!” 小龙一听,这可好,一片好心换来误解,大急辨道:“不!不!侯兄误会了,小弟可是一片真心诚意,只要侯兄瞧着高兴就请留下,千万不要多心。” 侯景阳微笑一下,再没说话,放眼打量宝剑,型色奇古,怪纹缠牵,心知是一柄稀世宝剑,随将剑抽出,只听“铿锵”一声,碧绿绿的光芒,在灯光下反映得全厅绿悠悠碧芒芒,果如其然,真是柄前古宝剑。 侯景阳想用手抚摩一下,可是手还没沾到剑叶,即感寒芒刺手,连忙撤回,惊瞪着黄小龙道:“像这种前古神兵利器,均已通灵,会得自行择主,金兄怎可轻易将之送与他人,你也太对不起这柄宝……” 黄小龙这刻忽的亮声插嘴道:“窗外那位高人?寅夜造访不知有何赐教?何不请进屋一谈。” 窗外立刻一声嘿嘿怪笑:“臭小子,瞧不出你还有两下,今日有事,改日再行相见。”说完,笑声随着渐渐远去。 侯景阳一听小龙说话,连忙将剑归鞘,凝神戒备,似乎非常紧张,不想被小龙一句话就将来人吓跑,不由大喜过望,叫道:“这可好,无意中让我找了个保镖的,这一去我该可以安然睡大觉了。” 小龙自从听说被人盯梢三天后,就随时随地加以警惕,方才院中只微微声响,小龙即知有夜行人进院,听到他已俟近窗来,随出声招呼,因听出来人功力甚高,遂先行点破,不想一句话就把人给吓跑了。 你道为何?原来此人确是武林高手,青风帮滇边总舵的一流人物,人称夜游神关坤,自认轻功盖世,不想今天却栽到家了,别人的话没听着,根本连窗子也没靠近,就被人叫破,怎不吓得魂胆俱寒,为顾全颜面,只得连忙抽身,情愿以后再图报复。 夜游神关坤识相隐走后,可就有那不识相的接踵来了。 侯景阳与黄小龙酒醉饭饱,已是三更时分,二人各自回房安息,侯景阳在进房前,将剑交还小龙说道:“金兄,宝剑还是你留着罢,以后千万不可轻易送人,小弟虽然也曾习武,但用的却不是剑,宝剑给我反而糟蹋了……” 小龙没法,只得接过宝剑带回房中,可是当他躺到床上后,翻来覆去的久久未能入眠,这多年的山洞野居生活,吃的鹿血兽肉,睡的冰冷寒床,前些日子露宿山头,躺睡破庙,他反而习惯,一旦改变,竟然憋透了,思前想后的,心潮汹涌澎湃,心头一急,翻身坐了起来,盘腿练功,只一会工夫,已是神定气和,返本入虚。 蓦然,小龙双眼一睁,心中暗骂:“不长眼的兔崽子,去而复返,这次我非得使你露露脸不可!”随着心中又叫道:“啊!敢情你是搬兵去了,好吧!今夜我也趁机会试试这山中练的几年,这“人皮宝衣”上的绝学,到底有多厉害……唉!不对,怎么四个里面有三个都这差劲……哎呀!四个人都到侯兄那里面去了!我得赶紧去瞧瞧。”想到这立刻飘身下地穿上鞋,取了剑,一晃就到了窗下。 小龙刚将窗门拉开一点,突听“哎呀!”“哎哟”的两声惨叫,小龙趁机一抬窗,人已立身房外,说巧真巧,夜月之下,这面窗口正好是个暗角。 小龙神目一闪,院中月色下立着两人,各以一手按住左眼,手缝里流下滴滴血水,正在“哇哇”的叫骂:“臭婊子!烂淫货!有种的出来分个高下……”话没说完,只见两线金光一闪,“呀!”“呀!”再也听不到说话了。 小龙心中一寒,好厉害的暗器……随又想到,他们怎么骂臭婊子,烂污货呢?……不对,不对,这是他们粗人的口头语,绝不可能是事实。 忽的从屋后传来两声叫骂,声音洪亮,显得内功甚是充沛,接着眨眼工夫,即听风声呼呼,院中两人立即纵身上房,小龙也飘身追去。 小龙站在屋脊上,见后院那并不很宽的空场中,侯景阳儒衫飘飘的正与一位粗矮的中年人在过招。 侯景阳矫若游龙,捷如狸猫,闪来晃去的,显得轻功甚为佳妙,但掌式却未见精巧,功力也欠纯厚。 对方粗矮的中年却恰恰相反,双掌翻开挥舞中,只听阵阵风声,显出功力十分深厚,但灵敏却不足,是以在瞬息间,双方已对拆了二三十招,依然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矮子似乎斗得兴起,一声怒喝,连发狠招,右手忽指忽爪,右掌不断拢机会与对方硬拼,欲消耗敌人的功力。 侯景阳似乎久轻大敌,精灵过人,非一般初出道的雏儿可比,他知道自己功力不足,从不肯与对方硬拼,只一味以一个滑溜的身子,在呼呼的掌风中闪来晃去猝然在前,蓦然在后,常常在间不容发之际,或只一丝丝的空隙之中,溜了出来,避过险招,使得在场众人,无不暗暗的心抑。 小龙只打量双方数招,心里已然有数,侯兄一时三刻绝败不了,可是店家与房客似乎已被呼喝叱骂声惊醒了,但却只闻轻声的说话与暗中走动,没见灯火,也没看到有人走出来。 小龙从微声说话中仿佛听到:“哎呀!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不要在店里出人命呵!不要……” “这种江湖仇杀,比比皆是,以不看为上策……”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睡吧!睡足精神明天好赶路。” 忽听一声闷“哼”,小龙注目一看,侯景阳退身一旁,屹立不动,矮子上身幌动退了两步,似乎左肩上挨了一掌,但因侯景阳本身内力不足,矮子又是专练外家功夫的,所以伤势仿佛并不很重,只一眨眼工夫,又复挥臂攻上,口中喝道:“臭丫头,你有种接两招试试。” 两人再次刚刚接手,那两名被暗器所伤的汉子,仿佛早巳不耐,“呀!”“呀!”声后,二人同时撤出兵器,加入围攻。 侯景阳脆亮的一声喝叱:“不要脸的狗贼子,你们想以多为胜吗?一齐上吧!看我可会怕你们这些臭贼子。” 陡然一声怒喝:“都给我退下。” 小龙斜目一腈,场中已多了个年青俊美的少年,比自己大不了两岁,长身直立,风度翩翩,敢情他站在屋檐下,小龙没看见,难怪刚才听到人的声息,出来后怎的只见三个。 这人能在檐下,咫尺之隔,停身避过小龙的感觉,其本身所具的功力,想得到必定甚为高明。 此刻,场中围攻侯景阳的三人,已经退下,美少年肩头撤下长剑,面对侯景阳微笑着说道:“我仙人剑从来不与女人过招,今天却是例外,破题儿第一遭,姑娘!你亮兵器吧!凭你这微末之技,还用得着群打围殴,十招之内,要不使你兵器出手,仙人剑从此江湖除名。” 侯景阳一听对方自报仙人剑,心中不禁大惊,身子一颤,刚冷冷的“哼”得一声,蓦的身前风动,想闪身躲避以至不及,惊得冷汗沁心透体,危急中,施展开两败俱伤手法,尽力推出一掌。 不想掌方推出,一股柔和之劲,将掌力吸住化于无形,手指且被对方吊住,立时惊得心胆俱裂,魂魄皆颤,双目一闭,静待对方下手,可是隔了好一会,依然未见有所动静,不却大恨,忖道:“你要是想对我轻薄,我可不能饶你……” 可是当他睁眼打量时,见一人背向自己站着,左手握着自己两个手指头,可没有放的意思,忽听:“你们用不着群打围殴,以多为胜,但这种车轮战术,可也不见得光明呀!小兄弟我看不惯,这场我给接了。” 侯景阳一听,心中暗叫:“哈哈,原来是你这混蛋,我还以为你陡有其表,睡死了哪!你也会得起来呀?……想着想着,心里头不知道什么滋味,是惊是喜,是怨是恨,不自觉地抬手,对着他握剑的右臂,就是一拳擂去,这种动作是内心一种无谓发泄的表情,但是它是属于爱呢?恨呢?是撒娇?是撒赖?作者没法解释,黄小龙他更不知道,因为他是背向着,没看到她的表情。 这一拳,小龙没当回事,侯景阳反而双眉紧皱,左手恨恨的一摔,没摔掉,感觉他是轻握住的,怎的会摔不掉? 写是写了这么多,事实只是眨眼工夫,只听仙人剑,冷冷的笑道:“哼!凭你也配架这梁子,你不打听打听仙人剑的名气,啊!是了!原来你们是一对野鸳鸯,为情而死,做鬼也……” “住口!再要污言秽语,今天就绝不饶你!”小龙这一刻可是真气了,神目一瞪,电光暴闪。 当他见少年现身时,已自心惊,步履轻盈得脚不沾尘般的,假如飞腾起来,怕不比风还快,那内蕴的神光,也显现出其内功深厚的造诣,然而最使他气怨的却是那一身服装,人眼痛心,年纪轻轻的敢情已做了大内的侍卫,但是怪又怪在相当面善,象是哪里见过。 小龙听少年报名后,侯景阳身子微震却没逃过他的神目,心中也知道凭他的功力,绝非仙人剑的敌手,难怪他不心寒,逐飘身下去准备将侯景阳换下,没想侯景阳竟拿他当敌人看待。 小龙从这些人的说话与咒骂中,已听明白这位侯兄,敢情真是姑娘,女扮男装,见他一掌击来,也不闪避,运起体内神功,硬实地受了一掌翻手又将他手指吊住,才回过身去,以防对方暗算。 仙人剑一句野鸳鸯,惊得小龙赶紧撒手,他本是有意逗逗这位冒牌侯兄的,可是这句话却大大地伤了他的自尊心,就在这个时候,身旁忽射出丝丝金光,总有十数条之多,直奔仙人剑上中下三路射去。并听这位冒牌侯兄叱道:“污嘴烂舌,称什么口齿之利,你尝尝这个。” 仙人剑冷冷一笑,动也不动,只见他宝剑一圈旷随着“叮当”连响,十数枚寸许长的金针全给他震飞。 蓦的又是三道金光接踵而至,仙人剑长剑刚停,金光已至面门,再想挥剑拦格,已是不及,但见他身子一旋斜斜倒下,恰恰好将三枚金针让过,可是让过了三枚金针,却躲不过奔向他斜倒之处的最后一支。 仙人剑见这最末—支,真是又劲又疾,不却也自心惊,将倒下的身子,斜斜的硬给煞住。 险煞人,金针穿胁而过,胁下衣服被穿破了两个小洞,仙人剑脸上一热,怒气大发,一声龙玲长啸,身子纵起三丈余高,凌空一旋,就象一只大雁般,直朝小龙二人立身处,挥剑扑来。 好美妙的轻功身法,小龙也不禁暗暗心折,对方武功实也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看着他凌空扑下的身形,手足长剑俱都似有威力奇猛的怪诞招式,连忙用手朝后微推,将冒牌假货用掌风给托出两丈七八,两眼一瞬不瞬的紧紧凝注将方的身形变化,这真是在对自己做看一次特俱冒险性的考验。 说时迟,那时快,像烈风骤雨,如电光石火,看也没让人看清,只听“嘭”“拍”连声,接着又是一声闷“哼”,仙人剑长剑飞起半空,人也退出—丈五六,右手麻痹得失了力,左手更是痛如断折,只脸上流露出羞惭,惊恐,愤怒种种表情。 黄小龙可就不同了,他打从心里一直欢喜到脸上,散布到全身四肢,我们可以从他脸上的微笑和那欢欣欲狂的情态上看得出来。 原因是小龙可以看出仙人剑来势的凶猛,但是他也不撒剑,只连鞘拿着,当长剑分心刺到时,他己不自觉地施展开了“人皮宝衣”上的精奥绝学,配已本身精纯的神功,用带鞘宝剑来剑黏斜出去,左手用比电还快的招式,切,点,截仙人剑飞来的双脚,在仙人剑大惊撒腿,凌空,翻身之际,又和仙人剑实沛沛的对了一掌,这一掌不但将仙人剑打伤,同时右手带鞘宝剑,也在敌人一惊之下,将长剑黏飞起半空。 这一连串的动作,小龙想都没想,手足已自动地施展开了,可见得已纯熟到如何的程度。 仙人剑可真是吃了轻敌的亏,自他学成下山。至今虽只短短的两年,但败在他剑下的武林高手,江湖闻人,真是大有人在,自从被聘请入宫后,显赫更是不可一世,大内侍卫头子千手观音杨士桐,(这时飞环震八方丁太岁已然告老退休,由千手观音杨士桐接替)一门无事,双方较艺,剑招上百招之内,即胜了一剑,怛拳脚上却让杨士桐的千指功占了上风。 此后仙人剑更是骄狂自大,认为除却传艺的一人之外,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里作者必须将仙人剑的来历表明一下,因为他也是本书的主要人物之—。 大概诸位读者还不曾遗忘,在黄小龙被红衣喇嘛雷文“大手印”奇功所伤之时,黔滇镖局总镖头八卦掌史宾的两个儿子,史绵沦与史锦汉,突然离家出走,不知去向,这仙人剑也就是五年前的史锦沦。 他兄弟两为什么出走呢?原来是黄小龙那双“武林一宝”天符令让他兄弟两人拿去了。 那天兄弟两人听到李镖头的情人半夜失踪,闹到镖局里来,二人就商量着借机到偏院去羞辱蹊落小龙一顿,正好小龙听了小厮的话,到柜上打探消息去了,两厢错过没遇着,天符令摔在墙边被兄弟两人发现带走。 八卦掌史宾曾讲过“天符令”的事给他们听,说得神乎其神,兄弟俩看到“天符令”,再看到那句话和浮游的沙洲,立刻知道是怎么会事,俩人商量了好几天,最后留了封书信,言明出外访师学武,暗中离家而去。 “天符令”确实神通广大,效力无边,兄弟俩—点也没费事就上了那片浮游的沙洲,见着了活神仙。 活神仙一看到他兄弟俩,心中大大的不悦,但这“天符令”在尘缘上,这是最后的一面,而且这最后的一面还隐藏着一段血泪史,他曾起誓答应,这一面“天符令”所带来的人,也就是他的衣钵传人。 看着跪伏在地的史家俩兄弟,他不禁猛摇其头,老泪沾衣,伸手拔剑将一只左臂斩掉。 这一手当时吓得史家兄弟俩魄散魂飞,可是活神仙却没有对他兄弟俩怎样,依然将内外轻功,一手不留的尽数传授,但是他却不允许兄弟俩拜师,也不允许兄弟俩往后行道江湖时,说出武艺是追随他学的,假如这后一点没有办到,一传入他耳中,立刻就追回他俩的武功。 前后三年余,活神仙已将周身艺业尽数传授,兄弟俩除内力火候欠缺外,江湖二流高手已非甚敌。 这就是活神仙自断一臂的理由,他以一臂来成全誓言,因为他保存了一株“九叶天阑实”,人间至宝,他本就许给这最后持“天符令”上浮洲的人,自己的衣钵传人服用的,也就是史家兄弟,可是他看出史家兄弟,心术不正,资质亦差实在不堪造就,他大大的悔恨也没用,只得自行断臂全誓。 史家兄弟离开浮洲后,若能埋头再苦练三年,将内功根基扎稳,充实内力,今天也就不会在一招之内就遭到如此的惨败。 一年后,兄弟俩名头大震,哥哥史锦沦人送外号仙人剑,弟弟则自称小仙人剑,因为他的身材要比哥哥矮了半个头。这次仙人剑史锦沦单剑匹马,远离京城,为的寻找他的父母家人,在这里结交上土狗周作义,就是那中年矮子,接着又认识了釆花贼毛香风和地理马赵甲。 凭宫中一等侍卫的—身份,他本不耻与这种下三流的人交往,可是父母家人离开昆明,一去数年,渺无音讯,逼得只有和他们敷衍交往,请他们这几位滇边的地头蛇,代为探查家人的消息。不想却因此将两年来所建立的名声,毁于一旦,这又怎能使他不即惊且恨呢?只听他暴怒着喝道:“臭小子,有种留下名来,三月后定必找你本利追还!” 侯景阳这一刻也真是高兴得忘了形,飞身纵过,立在小龙身旁接口道:“仙人剑,你这下可该变成死人剑了,你还狂点什么?你不瞧,你的同伴都溜了吗?还不把剑拾起,挟尾巴走路,真还要我们鸣炮送你吗?” 仙人剑史锦沦闪目打量,一点不假,三个人连伤带没伤的,都走得没了影子,不由更是气忿,恨恨的“哼”了两声,地下拉起长剑,微微一晃肩就上了屋顶,回头怨毒的盯了侯景阳一眼:“臭婊子,你别骚,下次要碰到我手里,不戮你十七八窟窿,我史锦沦三字倒写。” 仙人剑史锦沦说完话,两三个起落就没入夜色中。 侯景阳与黄小龙二人,同时被这两句话怔住,侯景阳怔住的是,“臭婊子”三字,多次的刺痛了她的芳心,他是女的吗?一点不错,道道地地的黄花闺女,因系独生,父母爱比性命,从小就给男装打扮,所以很少人能将她看出。 小龙怔住的却是史锦沦三字,想不到一别数年,竟然也学得如此高深的武功,万幸已学得“人皮宝衣”上的盖世绝学,如若不然,定非他的敌手。 蓦的小龙感觉侯景阳用非常快迅的身法,跳窗进房去了,而且一进房就将窗子关了,连句招呼都不打,正感事态有点怪异,倏然想起她原来是位姑娘,她害羞啦!不禁将头连摇,提了剑也自回进房去。 这—夜,小龙没好好的睡,五更鼓过,才眯了会眼,凭小龙目前的内功修为,别说一夜,三天五夜不睡也只要盘膝练会儿功,就能将疲困恢复过来。 可是这一次却大不相同,天都大亮了,他依然躺在床上,没爬起来,听到院外店家店小二的纷纷议论,被侯兄,不对!该称她侯姑娘或者侯姐姐了,被她说没有事,将他们撵出去了。 只是小龙知道这位侯姑娘也没起床,是躺在床上隔窗与店小二答话,他心想:“这怎么办呢?我不能和一个姑娘家同行同宿呀!再说她一个姑娘家,怎会招惹这些利害的人呢?而且还有大内的侍卫,想到大内侍卫,就想到仙人剑史锦沦,同时也想到史锦沦临走时说的两句话,他不禁又替侯姑娘担起忧来,史锦沦的恨她,完全是因我而起,假如我一旦离去,真要出了岔子,我不成了恩将仇报吗?” 思前想后的,越想越烦,最后心中自己下了个决定,对自己说:“她不是还想上京城吗?干脆叫她别去了,我先送她回家,再转道进京,找那姓武的报仇。我也要凭我所学,到紫金城游一游,到宫里去闹他一闹,找千手观音替师父报仇,最后我还要去找我的金燕,那纯洁而可爱的苗族少女,如今也该长大了,有多高?有多大?能有侯姑娘这么大吗?” 想到侯姑娘,他立即“哎呀”一声,连忙起床穿衣,拉门出去,他这边门刚开,同时也听到对面开门声,这真是太巧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就站在门口对上了眼。 侯姑娘朝着他微微一笑,笑着脸上立绽桃花,笑得那样娇羞,象个新嫁娘,笑得那样甜美,象百合初放。 黄小龙虽没尝试过情爱的甜蜜,但也不是鲁男子,这一笑竟然使他看得呆了,站在房门口,象被定身法定住了。 侯姑娘小嘴一噘,嗔道:“傻瓜,发神经啦?” 黄小龙全身一震,脸上一热,不自觉脱口叫道:“姐姐,你这笑,笑得真美,我从来没……”他是想说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 一声娇嗔:“你敢胡说……”这算什么胡说呢?连作者也没法知道,大概是小龙的一声“姐姐”,把她叫昏了头,叫甜了心。 小龙他是叫雪梅姐姐叫惯了,不由自主的就叫出来了,谁知道就为这“姐姐”两字,将来闹得他满身情孽。 黄小龙笑笑,两人都走进厅里,小龙说:“姐姐,我怎会看不出你是乔妆改扮的,真的一点也看不出。” 侯姑娘抿嘴一笑,说道:“为什么看不出?因为你是个大傻瓜。我瞧你也象是姑娘扮的,脸上一天到晚搽得红红的,喂!我问你,你害不害羞?” 小龙一怔,伸手摸摸两颊,说道:“没有呀?我怎么会呢?这真是奇矣怪哉的事。” 侯姑娘只抿嘴微笑,没再说话,待店小二打来脸水,侯姑娘当面就逼着小龙洗,小龙也真肯听话,说洗就洗。 用毛巾在脸上一阵擦揉,说你不信,脸上竟然越擦越红,敢情天生如此,使得侯姑娘也惊奇地笑了。 午餐时,小龙提议要把她送回家去,侯姑娘坚持反对说,假如讨厌和她同路,就分手各奔前程,逼得小龙无法,只得伏首不言。 一宿无话,次日结账上道,为了侯姑娘小龙要雇车,侯姑娘说:“前些日子,为了逃避这些贼子的追踪才雇车,如今有了保镖的,就不必再雇车了,坐在车里闷也闷死了,倒不如买两匹马骑骑,沿途可以欣赏大自然的风景。” 遂唤来店小二,买了两匹长程健马,店小二因侯姑娘出手大方,赏赐得多,又肯化银子,倒是真心替他们选了两匹名种川马。川马矮小,跑起来却赛如追风,且又平稳,比坐车可强得多了。 清镇县离贵阳很近,二人半跑半走的,中午时分就进了贵阳城。 谷城境地,真是与众不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二人在一家洒馆前下了马,立即有店伙将马接过,上得楼来,选了付雅座,侯姑娘点过了酒菜,就凝神静听。 因为他发觉街头巷尾,人声扰攘中都在谈着同一怪事侯姑娘静静地听了一会,楼上此刻正上座,人声太杂乱,没头没尾的只让她听到一点点,一赌气不听了,抬头打量小龙一眼,见小龙正在望着自己微笑,心中一甜,什么也忘了,不过,她却撒娇的一抿嘴,嗔道:“怎么啦!大傻瓜!”声音讲得十分轻细,但是小龙可听得清楚,只听他说道:“侯兄,(这是他们相约好了,有外人时不准乱叫)今天我们在这歇一天好吗?我要在这打听一点事?” 侯姑娘微笑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小龙要打听的事,也就是她方才要听没听到的事,一个姑娘家能单身往外遨游,她还能是个不嗜奇,不好热闹的人吗? 酒喝得差不多时,楼梯口出现一位美艳的少女,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聪明机智。 说巧不巧,店伙正好将少女领在小龙对面的一张桌子上,小龙只要—抬头,就能从侯姑娘头肩上,看到那少女的头脸。 因为这少女的出现,仿佛引来一阵微微的骚动,多数人的眼都看直了,小龙可也没例外,但是他内心可就与人不同,他看出少女神光内蕴,步履轻灵,且火侯也相当充足,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一声微“咳”将小龙的视线拉了回来,“大傻瓜,你很不正经嘛!怎么可以死盯住大姑娘瞧的。” 她这两句话,声音可不轻,嗓子又脆又亮,似乎不只为讲给黄小龙一个人听的,黄小龙一楞,两眼不自觉又射了过去。 这时那少女似乎感激般的,朝侯姑娘的背影露齿一笑,但那对大眼睛却和黄小龙对望了一眼。 小龙心中突的一震,这对大眼睛内所发出的光芒,是如何的熟悉啊!也只是熟悉,他可没胆乱认。 可是坐在小龙身后两人的对话,却使小龙万分气忿,恨不得回身一掌,将其中一人震死。 只听一粗嗓的说道:“看什么?她也不过是婆娘罢了!有什么好看的,瞧你这如饮迷汤的样子,没出息。” 一个尖嗓接着道:“老钱,你是不好此道,不知其味,个中乐处,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说了你也不懂。” 停了—歇,尖嗓又接着自怨自哀地说道:“我看女人也看得多了,从来就没见过如此标致姣美出,我的灵魂儿早就让她勾去了,我非得找她回来不可!” 粗嗓的道:“老李,这你可小心啊!自古道好花不在路边栽,好酒不作贱价卖,她敢单人匹马,抛头露面的四处走,这种人你就不能小看她,你等着偷鸡不着蚀把米,连命也赔了,那才冤哪!” “唉!她实在太美了,简直是天上仙子,月宫嫦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要我跟她乐上一乐,就是死了也甘心。” 那粗嗓不禁“咭咭”的笑了起来:“玫瑰多刺君有情,老李,就看你的吧!我预祝你马到成功,……哎哟!那个混帐王八蛋,敢找大爷的霉气,敢是吃了熊胆豹子心,哎哟!……哥喔……喔……” 暗中袭击他的人,他可没吃熊胆,也没吃豹子心,他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他硬要碰你一下,但是因为他是背坐着,他伤错了人,可是他又再次出手了,他只在桌上拿了一根鸡腿骨,手指一按就碎了,他用那粉末碎屑,用手指发出内家真力,在桌下暗中转弯往后弹射。 只听“哎呀!”“哎哟!”“我的妈呀!”接着蹦跳的声音,桌椅翻跌的声音,两个人一直滚下楼去,才停止了呼叫。 贵阳虽非什么卧虎藏龙之地,但那些隐侠怪杰,却是比比皆是,在这座洒楼上就有这么位前辈隐侠在,也只有他看出是黄小龙在捣鬼,因为他正好坐在小龙的斜后方,当他看到小龙手指微动,即有细如粉末的暗器,象电般快的转弯射出,他非但心折,自叹不如,更且万分羞愧的,因为他连小龙用的什么手法暗器,始终没看出。 其间,不但这位前辈隐侠钦服,全洒楼的人,就没一个不惊得呆住,尤其是那艳丽的少女,因为她也是身怀绝艺的人,这俩人的对话,她虽没听到,但他们指点谈笑,她是看到了。 她心里在想:“你不犯我,算你命大,招惹了我,哼!叫你尝尝宝剑的滋味,认识我的厉害……”可是正当此时,小龙已然忍不住出手了,这幕怪剧,她正好被侯姑娘挡住,一点也没看见。 侯姑娘虽然也没看出,可是她从黄小龙对她眯眼怪笑中,看出是他在捣鬼,心里欢喜,可也有点酸溜溜的。 这事因为找不出对手,那俩个坏种也知道遇上了高人,那里还敢找场,—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他俩不生事,楼上只片刻后,也平静下来了,黄小龙与侯姑娘正要会帐,店伙笑脸迎上说:“二位公子爷的账,有—位老先生给代了,还留了封信在此,二位公子爷请过目便知。” 黄小龙与侯姑娘二人都不由一怔,老先生该是谁呢?二人对望了一眼,小龙接过信封,抽出一看,见上面写着:“惊见绝艺,欺羡万分,如蒙不吝,请移驾茅舍—叙,以解仰慕之情。”下面署名公孙亦平。 黄小龙不认识,侯姑娘看到却不由大喜,高叫道:“快走,这老先生我认识。”说完领先下楼。 二人牵着马,照着信上地址,问了三四个人,来到一条僻静的街道上,远远的就看到—个年若六旬的槐梧老者,长发飘飘,太阳穴坟起,两眼冷芒如电,脸上堆着虔诚韵笑容,站立在门口相候。 黄小龙心知就是这位老先生,正欲抢步上前,侯姑娘一条马缰已递了过来,只见他飞快地迎上前去,躬身施礼道:“久慕燕云大侠之名,无缘拜见,敝兄弟宠召来迟,敬乞量涵。” 长髯老者爽朗的一笑,说道:“贤昆仲人间麟风,老朽何幸之有,得接侠驾,蓬荜牛辉,此处非谈话之所,贤昆仲请。” 黄小龙手上的马匹,早已有人接了过去,三人进得大门,啊!好精致的—所房子,但觉清幽绝雅,毫无一点庸俗之气。 三人进得厅后,重新见礼,公孙亦平坚持平辈相见,侯姑娘非以晚辈之礼拜见不可,黄小龙心里忖道:“你在闹的什么把戏,在馆子里你说认识,见了面也不过只是慕名而已,—进到屋里可就变了样了,叩个头,在这大年纪的面前,本无不可,但是公孙先生一再谦辞,又何必一定要脸红脖子粗呢?……” 他这没想完,侯姑娘已拖着他跪下了,双双叩了头叫了声公孙伯伯,才爬起身来,公孙亦平心花怒放,高叫摆酒,为二人接风洗尘。 一老二少,天南地北的谈了一会,侯姑娘忽然亮声说道:“公孙伯伯,小侄要拜见伯母及哥哥姊姊。” 公孙亦平爽朗地笑了,笑完吩咐婢女,传话进去,只一刻工夫,即见—中妇人领着少女出来,侯姑娘和小龙又以晚辈之礼陈拜见,然后和少女见礼。 侯姑娘这一刻似乎显出轻薄的形态,眯着眼一直死盯住少女笑,更大胆的是刚刚礼罢,即趋前伸手牵着少女的玉手。 第十二章 丽珠戏凤 小龙喜遇盟手足 仗义寻镖 姊妹惊门梦中人 侯姑娘大胆地牵拉少女玉手,这一着,是在座诸人,没一个能想象得到的事,且都惊惶的不知所措。 少女即是燕云大侠公孙亦平的女儿,身上的武功还能差到那去,可是侯姑娘她是有心人,欺身出手快到极点,少女猝然间又那能闪避得了,一只玉掌被侯姑娘紧紧的握在掌中,立时一股电流,遍达全身,少女刚想出手惩戒。 蓦听耳边传来极轻,极娇,极嫩的“风妹!你好吗?我想你呢?”话音一落,掌也松了,人也回到原来的位子上来了。 少女单名叫凤,一点没错,可是这句“凤妹!”叫得公孙凤通体一震。两眼紧紧的盯住侯姑娘一瞬不瞬。 侯姑娘就更坏,扬眉挤鼻,飞媚眼一起来,公孙凤忽然“哎呀!”一声“好啊!老远跑来欺侮我,瞧我可肯饶你。” 语完,只见她一晃肩,就往侯姑娘挥掌扑去,身法至速掌风至劲,侯姑娘一蹲,身子矮了半截,接着一旋身就躲到黄小龙背后去了。 公孙凤是气坏了,这一掌可真留情,侯姑娘一躲,掌风震得那张太师椅,“咔喳”一声,当场分了家。 这只不过是一眨眼间的事,公孙亦平本是欢心爽笑坐椅上,他自从见到这两位翩翩美少年,而且发现武艺又是如此的高妙,早有招驸东床之意,他看中的是黄小龙,侯姑娘虽然也是一时瑜亮,但是他嫌她个子太矮,不够挺拔,不想,候姑娘一上来就施轻薄,一时大惊,暗恨自己有眼无珠,引鬼上门,正待出声喝止,将他俩赶出门去,忽见这般情景,不禁愕住。 这一刻,侯姑娘可又开口了,只听她叫道:“没见过一个姑娘家,开口就骂动手就打,好不害羞!好不害臊!” 这句话真把公孙凤气坏了,只听她娇声叱道:“你再说,你再敢乱嚼舌根!今天就是讨饶,我也不答应。” 随见她躲在黄小龙身后,看到黄小龙脸蛋红红的,以为即是与她同路,定必也是一个冒牌假货,遂喝道:“你们一窑货,定也不是好东西,看掌!”语落掌发,呼呼声响,真正的又快又疾。 闹了半天,闹得黄小龙昏头转向,一头雾水,结果还缠到自己头上来了,这是从那里说起,看到公孙凤飞掌扑来,连忙带着椅子一闪身飘开,坐到一边去,这身法,在座众人就没一个人能看得清楚。 公孙凤挥挚进击,看着掌已沾近,蓦的身影忽杳,连一张太师椅也搬了家不却一惊,忽听“凤儿!住手!不得无理!” 公孙亦平一喝,公孙凤立刻停身,怔怔地站在厅中,满脸委曲,欲哭无泪,事实她不停也不行了,黄小龙搬着椅子坐在她母亲的下首,那位招惹她的假公子侯姑娘也站在她母亲背后,公孙凤她再娇狂也不敢乱来,因为她母亲是个大家闰秀,一点武功也不懂。 公孙凤秀目一瞪,嘴唇撅得高高的,一跺脚,就进到,后面去了。 侯姑娘见公孙凤气成这个样子,连忙随后追去。 公孙亦平暴喝一声:“小子,你敢!”也待随着追去,可是身形未动,忽听妇人说道:“老爷子,你也真是的,还看不出来吗?她是丽珠丫头呀!这也难怪,只这几年不见,都长得这么高大了。” 两句话,听得公孙亦平直瞪眼,过了一会,大概他也想到了,满脸怒气,全部消失,随着又是爽朗的一笑道:“这丫头,怪道进来时,非叫我伯伯不可,这丫头也太刁钻了,不知侯兄弟二老如何?唉!几年没见,人物全变,我们老一辈的也真该歇歇了。”说到这指着黄小龙,可是一指着黄小龙,手就没再放下,嘴里话也停了。 黄小龙体会到他的意思,连忙站起道:“公孙伯伯,金元龙是我,我还是金元龙,我没错!” 公孙亦平一笑收手说道:“象老弟这一身高绝武功,我们这些老不死的,真望尘莫及,差得太远了。” 瞬息,酒宴摆上,公孙凤与侯姑娘,三催四请,才算将她们唤出来了,公孙凤逼着侯姑娘也换了女装。 黄小龙瞧二人一般高矮,一样的美丽,侯姑娘瘦长的脸,比较娇媚,公孙凤脸胖,显得富泰一点。 侯姑娘姓侯不假,景阳可是随口乱编的名字,她原名丽珠,比公孙凤大一岁,可是公孙凤有个公孙时,却比侯丽珠又要大一岁。 公孙亦平与侯丽珠之父怪书生侯伦同是湘江人氏,隔邻而居,五年前湘江闹了次大水灾,逃散后失去消息,怪书生侯伦北上进京,两年后又回到湘江,公孙亦平一直定居在此,不时隐名做些善事,间时亲诌教授女儿文学武艺。今天也是为这轰动贵阳城之事,外出打探消息,没想消息没听到,却遇上了他俩人,这事交待过不提。 席上二老上坐,黄小龙一人打横,两位姑娘坐在下首,自有婢女添酒送菜,这里就只有黄小龙最蹩扭,两位姑娘指指点点的说笑,他听不到还好,偏偏她们咬耳说得蚊蝇叫,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有一点,是他高兴的就是他已无需再伴着侯丽珠同行了,他决定将她交给公孙伯伯。 正当此时,公孙时回来了,—进门也不管有客没客,叫过爹妈,就开口讲叙这一天所探得的消息,也就是轰动贵阳城的新闻。 他整个的接受了公孙亦平的遗传,性急而豪爽,经公孙亦平喝住,介绍见过礼坐下,他马又滔滔不绝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一件劫镖案,劫镖的不是成名的帮会,也不是占山为王的贼更不是猛脚大盗,而是两个蒙面的少女。 而且镖也丢得奇怪,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都没丢,只拿去了一对碧玉凤头钗,这对凤头钗虽然不值钱,但投保的镖银却是特别高,因为它含有一种特别纪念性质,事主珍若性命,因此而轰动了全城。 保镖的是北京城鼎鼎大名的镇远镖局,押镖的也是镖局里数一数二的大镖头,本来无需这位李镖头来的,却因为李镖头对这—带地方熟悉,故此改请他走这一趟。 十里路走了九里九,在这最最后关头却出了这种事。 黄小龙听到这,立刻问道:“公孙兄,这保镖的大镖头,听说是什么雳掌李志虎,不知道是也不是?” 公孙时说:“对!一点不错就是他,手中两把板斧有六十斤重,可是那个蒙面女贼据说只轻描淡写的十数招,就将—柄板斧给挑飞了……。好象没有人受伤吧!只有一位姓郭的镖师,暗中打了她们两镖,挨了两个耳括子,打掉了两颗牙齿,其余的只受惊骇,都没受伤。” 黄小龙又急急问道:“那李大镖头现住哪里?公孙兄见着吗?”说完话,脸上满是情急之色。 公孙时道:“怎么没见着,就在高升老店里,块头好魁梧,手掌张开怕不有蒲扇般大。” 完全证实了,黄小龙感恩情重那能再留,恨不得插翅飞去,立刻告罪声明,李志虎是自己的结盟大哥,既然有困难,自己定要一伸援手,而且马上就得去。 公孙亦平也是个急性人,那有不同意的,酒不喝也罢,站起来就要陪同—起去,黄小龙道:“老伯不必如此,有公孙兄同去即可,少时定将李大哥领来给老伯请安,二位姐姐也暂时留在家中,有事时再来请二位姐姐帮忙。” 说到这从腰间解下宝剑,递给侯丽珠道:“宝剑也请代为保管,因为带在街上走很不方便。” 这两句话,可说得真动听,两位姑娘心里都舒服,侯丽珠接过宝剑,也就没说什么。 公孙时陪同小龙来到高升老店门口,见里面人潮挤挤什么样人都有,黄小龙闪眼看见一个小乞丐也在里面钻来钻去,心中—动,怀中摸出小黑葫芦趋近小乞丐,偷偷给他看了一下。 小乞丐看见小黑葫芦,立刻随着黄小龙来至—旁。 黄小龙轻轻问道:“此地那位大哥在?” 小乞丐双膝一跪,没跪下去,怔了好—会才说:“启禀帮……”他想叫帮主,可又怕叫错,那肮脏的脸上,也能看出涨红了,那蓬乱的发根,也冒出了豆点大的汗珠,往下淌流。 黄小龙柔声说道:“我进去看个朋友,你去把这里的大哥找来,在门口等我,回头我出来时,有话要问。” 说完掉头就拖着公孙时往里挤,公孙时心里尽叫怪,他可知道目前穷家帮的势力,难不成你是穷家帮的? 经店伙指点,来到一所独院,院门口竟有八旗营兵守着,黄小龙双眉微蹩,李大哥保的敢情是朝庭的镖,心中有些不悦,但随即又想到,你既然做了这门子生意,难不成你谁接谁不接,天子足下,你要不吃这碗饭,你就打算勒紧裤头饿肚子。 二人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因为二人都不愿和清兵打交道,可是你不理他,他可得找你。 “喂!干什么的,鬼头鬼脑,没事离远—点,站近了当心你们的皮肉。”这似乎还算客气了,因为看到,他俩人身上穿得都十分体面,可是没有仆人跟着,同样显得不够气派。 小龙一听就火大,可是他目的是要觅李大哥,他暗恨刚才店小二没给他通报,他怎会知道那小二适才在这挨了两个耳光呢? 小龙强忍着—肚皮气,抱拳道:“在下金元龙有要事求见李志虎李大镖,头,敢请大哥们方便。”在公孙时的面前,他只得依然用假名。 “嗨!小子好大胆,大镖头的名号是你随便叫的吗?大镖头现在忙着没空,要嘛你明天再来吧!” 黄小龙是又气又高兴,气的兵勇无理,高兴的是李大哥混的不错呵!连名字都不让人叫啊! 这两声嚷嚷,大概声音很大,里面已走出一位镖师打扮的人来,小龙打量一眼,见他五短身材,面貌黧黑,连忙前行一步,抱拳行礼道:“烦劳这位大哥转达李大镖头一声,就说龙弟求见。” 面貌黧黑的镖师,打量二人两眼,似乎感觉二人太年青,李镖头不该有这种朋友,但是二人的穿装打扮,气宇神情,逼得他只好说:“我们镖头正在会客,是否肯接见可说不定,你们等着,我替你说声就是。”说完转头进去了。 小龙心情差点就要爆炸了,他相信李大哥绝对肯接见,决不可能把小龙给忘了,蓦然,一阵狂风,从里面送出来半截铁塔,停放在小龙面前。 小龙一抬头,不是李大哥还有谁,热泪再也禁不住夺眶而出,惨凄凄地叫了一声:“大……哥……”身子一扑,就投进了李大哥的怀里。 小龙真象是久别亲人的孤儿,一旦见着亲母般地流着眼泪,脸靠在那宽阔而结实的胸前,那样亲切,象得到无比的慰藉。 李大哥虎日圆睁,热泪滚滚,颤声叫道:“小兄弟,真是你吗?大哥找得你好苦……”忽的一声怒喝起至身后。 “一点礼貌也不懂,说也不说声就往外跑,我看你这次失镖怎么向我交待。”小龙挺身侧头,见一个满身是肉,胖嘟嘟的中年人,气唬唬的右手一摆,“限你三天内回话,绝不宽赦。”随又向那些人旗兵勇喝道:“看轿,回府”。 李志虎理也没理,只那黎黑的镖师忙着相送,哈腰点头象鸡吃米,李志虎微“哼!”一声,接着又叹了口气。 小龙马上安慰道:“大哥,你放心,我们只要找到那两个女贼,我准能把失镖取回……”忽听一声微“哼”,这“哼”太细了,除了小龙有谁听见,小龙心中已然有数,也装着没听见,并没四处察望。 进屋后,李志虎说出,方才之人乃是本地总督,姓南名齐,此次保送的也就是总督的宝眷,失劫的是总督家传之宝,御赐他祖母之物,虽不是连城之宝,但他可靠这凤头钗赚来的这个前程。 小龙一直安慰着,叫他放一万个心,很可能今夜就给取回来。 这些大话,李大哥惊异,公孙时却认为吹牛吹得过份,有点恼火地站起来告辞,黄小龙也不坚留,只请他转告公孙老伯,明日定必陪同李大哥前去请安。 公孙时回到家后,将黄小龙吹牛今夜就能将失镖寻回等事告知父亲和妹妹,并说:“这种自不量力光会说大话的朋友,我公孙时就不要交。”说完又将刚从大街上听来的,酒楼上两个坏蛋被一个无名英雄打得头破血流,还不知系何人所为,象这种朋友才是我公孙时敬佩的人。 这些话,公孙亦平只微笑不言,两位姑娘却笑得前俯后仰,抱着肚子笑得公孙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公孙亦平将前后各节说给他听后,公孙时急得蹬脚拍脑,连连后悔,说等他明天来了,一定向他道歉。 且说黄小龙待公孙时走后,就将李大哥拖进房去,轻声将自己的身世及这多年的遭遇,详尽地说了一遍,听得李志虎目瞪口呆,惊异万分。 晚餐前,小龙突然想到曾约穷家帮的大哥在店门口等候,遂和李大哥讲了一声,一个人摇呀摇的走了出来。 在二门时,突然一阵微风斜斜吹来,黄小龙知道有人突袭自己,故作不觉的依然摆呀摆的往前走。 一声“哎呀!”双方都退了两步,这不象是专为对付我的呀!我己将功力全都撤除,怎的他如此稀松还冒失做这种事。 闪眼打量,一个瘦弱的中年人,已钻出门口去了,黄小龙也不再意,可是在他被闯退步时,似乎听到“扑嗤”一声轻笑,小龙心中一乐,果没出心头所料,真被人给注意上了。 小龙走到店门,见远远的一个小化子蹲在路旁,遂走近去,小化子一见他来,立即站起折进一条小巷,在一间低矮的平房前停身。 小龙进到里房,见有三个四旬左右乞丐,端正严肃地坐在那,脸色十分沉重,一见小龙进来,连忙起立恭迎。 小龙再次将黑葫芦摸出,可是一摸之下,黑葫芦是出来了,而那装“人皮宝衣”的锦囊却不翼而飞,锦囊里三件东西,没—件重要的,可就是一件也不能丢,这该怎么办呢?“人皮宝衣”已成废物,但为了纪念张祖师的恩典,不能遗失。 一张莲花池的地呼,虽然也是废纸一张,但那传神的笔调,也使小龙喜爱,舍不得它。 第三,就是一支小巧的吹箭,纪念着他与金燕半年来患难的深情,每件都含意甚深,也都毫无价值。 小龙将黑葫芦掬出后,三人立即跪下,小龙没拦阻,受跪礼拜,说道:“帮主现在那里?” 其中二人答道:“帮主现在什么地方?无人得知确息,只知十天前在汉中武昌,帮主与祖师叔大战青风帮,双双身受重伤后不知去向,帮中三长老五日前始由此急赴汉中,数日来毫无消息。” 小龙原是来找穷家帮协肋找那俩个女贼的,一听帮主受伤,反而为帮主的失踪而大急,可是这怎么办呢?一时又不能分身,一定得等这里事了,才能动身,算算这里赴武昌,月夜不停地走,凭自己的脚程,三五日也能赶到。 随敷衍两句,回返客店时,已是掌灯时分,小龙与李大哥饭罢,略作休息,即分房而卧。 小龙进房后,盘膝静坐行功调气,二更天后,果然来了,小龙先作不理,跟着响起“哆?哆!哆!”的敲窗声,小龙心想:“你胆子真不小嘛?我偏偏不理你,瞧你有胆飞进屋来吧?” 一会儿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窗外叫道:“吹大气的小子,凤头钗在这哪!快来拿呀!你怕了吗?” 语音一落,夜行人立刻翻身纵上房去,可是他身形未定,一条黑影比电还快的追着她的影子,和她一起停身屋脊上。 夜行人大大的惊骇起来,这小子敢情真有过人绝艺,只听她说道:“你想要风头钗吗!跟我来。” 小龙见对方果真是个蒙面少女,这就不错了,刚欲答话,不想蒙面少女语音未落,人已纵身狂驰,往东门奔去。 黄小龙暗忖:“你还走得了,今夜要让你逃出手去,我这五年也白练了。只见他肩头微晃,身形已如,一道轻烟般的追了下去。 蒙面少女狂奔了片刻后,没发现后面有人追来的声音,不由奇道:“小子,想要凤头钗,怎的不追来呢?难道又不要吗?”刚想停身回首。 蓦的耳边传来:“谁说我不要,我这不是来了吗?今天我还非要不可呢!” 蒙面少女一听说话声音,头也没敢回立刻加急纵身,可是随你纵得再快,耸得再高,声音依然响在耳边,象随身之影,如附骨之蛆。 蒙而少女以为遇上了妖怪,惊魂皆散,真气一泄,落身在一间民房上,“拍擦”的踏碎了两片瓦,蒙面少女惊魂甫定,缓缓回首探看,谁说不是,黄小龙长衫飘飘的站在七尺外,不由得你不信。 这她可是上了黄小龙的当,小龙说第一个字时,是追上去的,可是蒙面少女奋方一纵,黄小龙立即牵住了她衣襟,注气轻身,施展开长耳哥哥的千斤御力之法那还有四两重,恁你蒙面少女再刁,一时也决想不到这一点。 蒙面少女真是气急,恨急,可也喜欢得要命,恨恨地白了小龙一眼,再次腾身,拚力纵跃。 这那象在奔呢?这简直在逃命嘛?小龙可不管,亦步亦趋,紧紧跟着,瞬息出了东门来到一座树林前面。 蒙面少女扬声对着树林叫道:“姊姊,快来啊,这小子来了,我被他追得快累死了。” 蒙面少女叫完,已进入林中一空场上,身子站稳,立即娇喘连连,上气不接下气地瞪着黄小龙。 小龙是气定神闲,根本就没象跑过路的人。 蓦的风动,树上飘下一条人影,也是个蒙面少女,长得似较的者略高一点,也成熟一点。 黄小龙趋前行礼道:“二位女侠,小的金元龙,给二位请安。”说完深深一揖。 前者“呸!”的一声,叱道:“刚才凶得要命,见到姊姊你就怕了,你叫金元龙,你也配叫龙,你干脆叫金元宝得啦!嗤!多俗气的名字,真的污了我耳,也污了我的嘴,我简直说了就呕心。” 一顿抢白,使得小龙好不难受,心里骂道:“丫头,你要惹火了我,有你的好受。”想着终于忍了忍又道:“二位女侠,凤头钗并非什么稀世之物,据小的看,二位女侠也不是专为这双凤头钗来的,难道与我们李大哥有什么过节吗? 仍然是那妹妹说:“凤头钗,送我,我还得考虑考虑呢?算你聪明,那姓李的和我们有过节,不过这事你还不配问,更管不着,我今天叫你来只为一句话,喂!凤头钗在这,看你可有什么本事拿去。” 蒙面少年说完,真的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盒了,打开来,里面并头摆着—对碧玉凤头钗。 可是这时那姐姐却从肩头抽出了一把青铜宝剑,拉开门户,两眼凝视着黄小龙,一言不发的准备着进招。 小龙这一刻真难了,—个是刁钻麻雀,吱歧吱的叫个不停,二个是贤淑端庄的泥菩萨,难开尊口。他也知道,今天要不露两手,绝对不能善罢甘休,但眼看两个蒙面少女,也都是正派人物…… 这有什么办法呢?只得一咬牙,从地上拾起一段枯枝,用内力一震,横枝尽断,恰恰留下三尺来长。 这时两姐妹心头均都冒火,认为对方竟敢用枯枝对宝剑,对姊妹两人加以蔑视,可是看到小龙用内力将横枝震断,这一手姐妹俩都不敢自夸,绝对办得到,而使主枝只留下三尺余长。 蒙面少女见小龙已然有备,且功力又在自己之上,遂不再客气,娇叱—声“看剑!”立即宝剑如风卷到,上中下,连攻三招,快、狠、稳、厉、着着到家,小龙看到,也不禁高叫一声:“好剑法!” 小龙口中叫着,身子已然一旋,施展开“剑底游龙术”缠战之法。只守不攻,见招折招,见式解式,一点破绽也不露。 蓦的蒙面少女又是一声娇喝,招式立变,一柄长剑,走偏锋,寻要穴,招招狠辣,剑剑精绝,全是一派攻势,凌厉已极。 第十三章 强忍怒煞 狂言误语惹四奇 旧恨新怨 晨曦朝霞走蛟龙 前面说到黄小龙与两位蒙面少女,在林中拼斗。 小龙施展开“剑底游龙术”缠战之法,只守不攻,见招折招,见式解式,一点破绽也不露。 蓦然,蒙面少女一声娇喝,招式立变,一柄长剑,走偏锋,寻要穴,招招狠辣,剑剑精绝,全是一派攻势,凌厉已极。 一刹那间,杀气冲天,寒飚鼓荡,黄小龙本不想伤害蒙面少女,甚且将对方击败挫辱,都不是所愿意的。 只是,少女突然的清叱变招,所展开的全是险毒狠辣,奇诡古绝,大越常规,且又慢无止境连绵不绝的抢攻,逼使黄小龙不出才招架还击,已无法悠闲的趋身闪避了。 片刻后,二人纵腾翻跃,已对折了六七十招,黄小龙依然守的多,攻的少,仿佛有意使蒙面少女知难而退,平局下手,俩人面子都好看。 可是,蒙面少女却不作如是想,和名震京师的李大镖头交手,不到二十招,就已获胜。出道两年来,又曾先后击败过不少敌人,以为自己极了不起。新近崛起江湖的仙人剑,几次三番她都想找他打一架,被爷爷阻住,叫她不要去沾惹这种满人鹰犬,不过她非常自信,仙人剑绝不是她的敌手。 那知,今天对付黄小龙,却毫无办法,看着七八十招也过去了,连对方一点衣角全没沾着,更谈不上赢个一剑半招?她是个沉默寡言,生性好强的人,如此一来,那能忍受,再不顾忌自身的安危,左掌右剑,一派拚命的招式。 这一来,却把一旁观战的妹妹,急得冷汗滚滚,直替姐姐担心,这样打下去,终于危险,一股寒气透上心头,压在心头。 此刻为了姐姐的安全,她再不顾爷爷的训诫,不遇万恶不赦之人,不准以多为胜的信条,“搜”的抽出长剑,将左手精盒碧玉凤头往后一摔,就欲纵身加入战斗。 突然一声长啸,声震四野,一条人影,如幽灵似地避过姐姐厉绝的攻击,闪过妹妹的身边,将那已离地仅数寸的精盒,兜抓在手,停身说道:“小妹妹,你这一摔,差点没把我的魂给摔碎了。” 蒙面少女怒道:“谁是你的小妹妹,我恨不得早没摔了它,接招吧!”语毕,芳肩微晃,绕步斜闪,掌剑拼发,威力也自不小。 黄小龙见少女身法,怪诞异常,忙将碧玉风钗头收入怀里,右手枯树,潜使内力一抖,挽了个绝大剑花,将前面门户全给封住。 蒙面少女剑奔肩颈,掌攻前胸,蓦觉剑至中途,已被一股无形劲气阻住,将长剑弹射出去,心中大惊,侧身跃退。 这只不过刹那间的事,另一蒙面少女也跟了过来,只听她叫道:“妹妹,并肩上。”就在这个当儿。 倏听一声厉喝划空传来:“莺儿,燕儿,还不给我住手。” 声随风动,场中已多了个须发如银的皓首老人,此人一现,两个蒙面少女俱都惊讶的叫道:“爷爷……” 皓首老人微“哼”一声,道:“你二人做的好事……” 两名少女闻言立即闭嘴,眼蕴泪光,粉头低坠。 老人一见,拟觉过于言重,连忙柔和地说道:“好啦!好啦!爷爷不怪你俩就是,还不把那凤头钗取出,送还人家,日后传扬开去,坏了爷爷四奇名声。” 那蒙面妹妹脸上表情,虽被黑巾蒙住,也能瞧出小嘴撅得老高说道:“早被那臭小子抢去了。” 皓首老人闻言,面上倏然变色喝道:“什么?被人抢去了,从你们手里抢去的?” 说话少女,见到爷爷的神色,非但不惧,心里头反觉得高兴般的,皓腕轻抬,指着黄小龙道:“呶,就是他……”说了,又似乎觉出不对,赶忙又说:“不是从我们手中抢去,是我摔了,他捡去的。” 皓首老人,缓缓侧身,深深地凝注着黄小龙,见他手握断枝,痴呆呆地站在那,像座石像那么沉稳,又像在回忆着什么往事般的,不禁微微地发出一声冷笑。 黄小龙自听到老人叫俩姐妹,“莺儿”“燕儿”后,心版上飞快地闪过五年前的一对黑衣影子,那画莲花池的飞莺姑娘,那灵嘴利舌,刁钻天真的燕姐姐,想着想着,竞痴痴呆住了。 皓首老人的一声冷笑,将小龙从痴呆中惊醒,猛然抬头,见老人两眼神光如电,冷冷凝视自己,心中不自主的一凛,正待趋前行礼…… 老人已然发话道:“小伙子,碧玉凤头钗在那里?拿出来吧!”声音就像目中冷电般,也是冷冰冰的。 黄小龙连忙躬身行礼答道:“碧玉凤头钗乃是晚辈盟兄失落之物,晚辈此去,即交还盟兄,归还原主,不必再事烦前辈了。” 皓首老人见黄小龙彬彬有礼,说话斯文得体,无名火已消了一半,说道:“你此话谁信得过?” 黄小龙想也没想,随口答道:“晚辈方才从盟兄处出来,此事燕姐姐可以为我作证。” “燕姐姐”三字,叫得蒙面少女心花怒放,甜蜜蜜的,脸上也绽开了桃花,只可惜蒙在黑巾后,看不到,可是少女虽然高兴,利嘴可不肯饶人,只所她娇声叱道:“谁是你的姐姐,一会儿妹妹,一会儿姐姐,瞧你也不会是好人?不过……爷爷他方才说的话倒是不假。” 少女利嘴虽然抢白了黄小龙几句,到底还是为他向爷爷作了证,这一点,黄小龙十分感激,把她前面几句抢白,当作撒娇,根本没放在心上,反感激地朝少女点头的笑了笑。可是,这又为什么呢? 因为黄小龙已知道老人属于四奇中人物,宇内四奇在江湖人的心目中,高不可攀,黄小龙为些许小事,又何必树此巨大强敌,故此尽量容忍。但是,他想容忍,人家可不一定让他容忍得了呢? 皓首老人见少女已然为他证实,随将此事抛开说道:“你能逼使燕儿抛丢手中之物,大概武艺也定必比她高强,但不知你究系何人门下高足,能否为老朽一道。” 这一着,黄小龙又被楞住了,穷家帮石叫化的教训,历历在日,可是他曾亲口盟誓,永远是无影怪侠的徒弟,决不能自毁约言,他需要对得良心,对得起泉下的恩师,只得硬着头皮,毫声答道:“家师复姓司马,名再光,江湖人称无影怪侠便是,只是,于五年前,已然弃尘仙游,不在寰宇之内了。” 蒙面俩少女,—听黄小龙说完,同时惊讶尖呼,姐姐只叫得“你……”就没再说了。妹妹可吱歧地高声叫道:“你不是金元龙,你叫黄小龙,爷爷,他就是我跟你说起的黄小龙呀!”姐妹俩说完,先后扯落了蒙面黑巾,仿佛也要让黄小龙认出她俩般的。 书中交待,来的两名少女,确是五年前的飞莺飞燕姑娘,两位姑娘大闹滇黔镖局后,返回莲花池爷爷处,每日勤练武功,但暇时,姐妹俩念念不忘地谈论黄小龙,直到年前随爷爷行走江湖,仍然无时无地不打听黄小龙的下落。 日前,姐妹二人在一处市镇上突然遇见了李大镖头的镖车,因二人长得十分标致,被一个新入伙的镖局伙计说了两句难以入耳的话,飞燕姑娘当时就欲发作,却被飞莺姑娘止住,告知如此这般,遂在途中开了个玩笑。 姐姐的心意,只待镖局陪了礼,惩戒了那不长眼的伙计后,就将碧玉凤头钗送回,所以也随着来了,而且两姐妹还大胆地追着镖车,住在隔邻的店里。 可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之外,飞燕姑娘到街上转了一圈回来,在酒楼上看到一幕莫名其妙的活剧,可也打听到这个李大镖头,敢情是念念不忘黄小龙的盟兄,二人大为悔恨,不该鲁莽,正待将碧玉凤头钗送回李大镖头,顺便打听黄小龙的下落。 不想,黄小龙的两句大话,却把这两位自以为极了不起的姑娘给惹火了,同时也惊喜各半。 惊的是小龙一再的大话连篇,怕其有什么过人的绝艺,可是一转念间,姑娘俩又笑了,凭宇内四奇所调教出来的武艺,还真能输给谁去,尤以飞莺姑娘,身兼两家之长,宇内四奇,她占了两奇,还真的怕谁呢? 喜的是,经探听之下,发现说大话的少年竟然是李大镖头的盟弟,但不知李大镖头有几位盟弟?假如因此而遇见了黄小龙,那真太妙了,她们不但不要惩戒那个镖局的伙计,且还要好好的犒赏他。 结果,报名相见之下,发觉不对,面型虽然略略有点像,可眼内凌光刺人,桃红的面颊使她们更感失望。 如今,一旦听说是无影怪侠的徒弟,二人都不由得惊喜欲狂。飞莺姑娘只叫得一声“你……”脸上已然如火烧。 飞燕姑娘可就不然,竟自高得大叫。 黄小龙自从家遭惨变后,一直都是孤寂的,可是所遇到的人,一个个的待他都如亲人般的,尤以这一对姐妹,说起来只有一面之缘,可是这种发乎自然的亲情,黄小龙深受感动,只听他说道:“二位姐,金元龙也就是过去的黄小龙,因为我是朝庭的钦犯,有许多地方需要顾忌,所以才……” 黄小龙刚说到这,突然一声断喝,将小龙说话打断,小龙不禁大为惊骇,因为这大喝发自皓首老人,莺燕两姐妹的爷爷,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的口中。在这种出乎意料外的情况下,怎不使小龙惊骇呢? 皓首老人琴侠邝步濂喝声毕,说道:“哼!我就不相信凭无影怪侠之徒,竟能将我的孙女打败了?莺儿,再和他比划比划,让我瞧瞧那已失双珠的瞎子,能调教出怎么样高明的一个徒弟来?” 莺燕两位姑娘,自小追随爷爷学艺,对爷爷的脾性,当然摸之熟透爷爷断喝声,已将姑娘们俩颗芳心,提上了半空。但还捉摸不定,到底是什么事?待到爷爷说完,姐妹俩就像沉入潭底,跌进了冰窟。 飞燕姑娘胆子总是大—点,可也畏怯怯的说道:“爷爷,他没打赢我们呀!我们可没输给他。” 琴侠邝步濂又“哼”了一声,说道:“你还想骗我,没输给他,为什么要两人同上,我邝家子弟门人,有以多为胜的吗?我要不是听到这句话,还不知道你们两个臭丫头躲在这呢?……莺儿!你怎么啦?听到没有?” 后面这句话,说得声色皆厉,飞莺姑娘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一振手中剑,脸色倏然一整厉声喝道:“看剑!”声落人起,掌随剑进,竟然毫不留情。 黄小龙瞧着爷孙三人的表情与谈话,知道这位琴侠,脾性定然乖僻得不近人情,随见莺姑娘变颜振剑,以为飞莺姑娘也是和他爷爷一般见解,心中大为悔恨,但是,当她听到飞莺姑娘厉喝“看剑”声中,微带沙哑,再看到她圆滚的一对大眼中,已闪闪的蒙上了一层泪光,不由得心头一酸,暗叫惭愧不已。 此刻,黄小龙手中枯枝,早已丢掉,一见飞莺姑娘剑掌攻来,无法硬架,晃肩绕步,闪开半丈。 不想,飞莺姑娘出手第一招,已自施展开险毒绝艺,身随掌走,掌随剑发,疾若飘风的一旋身,剑尖又复卸尾刺到。 小龙出乎意外的猛吃一惊,只是,身形未稳,避无可避,只得骈指朝来剑剑尖上一点,身子滴溜溜的一旋,已纵出三丈开外去了。 飞莺姑娘这可真叫做不得已,打落门牙往肚吞,她心里有数,如若她出手不发狠招,将黄小龙逼得连连倒退,她爷爷会得将她唤下,自行出手,届时,黄小龙武艺再高,也不可能逃出手去。 因为飞莺姑娘想到,黄小龙年岁这轻,内功修为上,比爷爷必定差远,就算武艺高强,又那能强过名闻天下的宇内四奇?所以她一出手就是狠狠的进攻,不想,只一变招,对方竟然不虑有此,看着剑尖已沾小腹,心中暗叫“哎呀!”正待拚着受责,回手撤剑之际,黄小龙快如电闪的骈指将剑尖点斜,身子一旋,已失踪影。 蓦然,琴侠邝步濂暴喝一声:“臭小子,你敢跑!”人随声起,直朝三丈外一颗大树枝上纵去。 黄小龙他想跑吗?这可是没有的事,他骤救危急,仓促间施展开了长耳哥哥的飞花散影盖世奇学,飞身上了三丈开外的一棵大树上。 这身法,别人无法看清,却逃不过琴侠邝步濂的一双神目,可是黄小龙根本就没跑的意思,所以,当他听到琴侠的叫声,又见琴侠凌空飞扑,连忙倒纵,翻身下地,直朝飞莺姑娘扑去。 这一转息间,黄小龙已暗中作了决定,他并一定怕那老头子,他只是感激两位姑娘对他的恩情,他不便和她们的长辈过手折招,因为只一交上手,不管胜败,都不是他心里所想象的。 黄小龙这次进扑,为了表白自己没有说谎,一起手就是无影怪侠以之成名的映光掌,掌翻如虹,劲疾带风,霎时掀起地下残枝落叶,随风飘舞,在两人身外盘旋着。 飞莺姑娘曾和黄小龙打过一架,知道他身负奇学绝艺,无论拳剑轻功,均比自己高明多多,尤其那一套专守不攻的招式,更无瑕疵可寻,要想伤他,确属不易,今见黄小龙自行挥掌欺身进招,随也放胆运剑,互相抢攻。 这次拚战,较前狂烈得多,一个是剑出如风,疾绕如虹,一个是矫捷如龙,掌力如雄,只片刻时光,己然打过百招。 蓦然,“嘶”的一声,接着飞莺姑娘“哎呀!”一声惨叫,两条人影倏的分了开来,黄小龙左臂被飞莺姑娘的长剑划了一下,鲜红的血随臂膀往下淌流,黄小龙,眉也没皱一下,将长衫下摆撕了,自行包扎。 飞莺姑娘退身后,两眼瞪住剑尖上,几丝红血,脸色倏青倏白,一息数变,内心感到万分的愧疚。 这是她决没想到的事,平平无奇的分心一剑,黄小龙只需随意的一旋,即可避过,谁想他只略略一侧,让过胸前要害,硬用左臂来当,待到飞莺姑娘发觉有异,硬行将剑回抽之际,黄小龙反欺身往前挨了一下,故此使她惊骇得惨叫出声。 照理说,琴侠邝步濂对黄小龙,纵有再大的不满意,这划臂的一剑,也总该可以抵消了,但是,事实却不尽然,只听他冷冷的说道:“怎么啦?小伙子,如今你终该承认,臭瞎子的武功,是绝对胜不过宇内四奇任何一人的!” 然黄小龙一听,勃然大怒,心火高冒三千丈,两眼红如鲜血,这种一而再的无理盘纤,更且辱及泉下先师,又怎能不使他目眦欲裂,肝火狂升呢? 可是,当他正欲发作,出言讥讽之际,蓦见飞莺飞燕姐妹俩,满脸凄惶乞求之色,眼中饱噙热泪,心中一软,再次接压胸头火,一声惨厉悲啸,足尖点处,人已纵起数丈高下,穿林而出。 黄小龙身子凌空刚落,面前风声飒然,已稳站着琴侠邝步镰。将去路阻住,发话道:“小伙子,你还没承认,低头服输呢?怎好就走?” 斯可忍孰不可忍,黄小龙气注丹田,一声龙吟长啸,声震四野,露鸟惊飞,啸罢始恨恨说道:“前辈身为宇内四奇之首,想不到竟是如此难以容人,黄小龙身为无影怪侠之门人,今日当着前辈之面,斗胆地说上一句,无影怪侠之武功,武林绝响,寰宇鲜见,黄小龙只得其十之一二,已可称雄武林,震惊江湖,慢说宇内四奇,即或苍穹三仙,又奈恩师何,前辈如若不信,尽可以其门人一试。”说完退得一步,略作戒备。 这真是无独有偶,有黄小龙的故意说大话,就也有那气量狭窄的琴侠邝步濂肯受那冤气,但见他“哇哇”怪叫,须发皆张,再不答话,提掌猛推。 此刻,飞莺飞燕姐妹俩,心胆俱碎,提剑伫立一旁,只有流泪的份儿。 黄小龙见琴侠含怒发掌,掌风如涛似浪,疾带劲啸,不敢硬接,晃肩横闪,已斜绕出寻丈,“咳咳”一声冷笑。 琴侠邝步濂,生性乖戾,横暴已极,含怒挥掌后,复听冷笑,心头更气,震天价一声大喝,身形暴涨尺余,两掌箕张,飘身便朝黄小龙抓来。 黄小龙大活已然说出,可是,当他看到眼前情景后,心中也禁不住微感惊骇,见老人扑到,再不怠慢,双掌一错,施展狒狒掌,参杂着猩猩拳,与琴侠邝步濂交手拚斗。 黄小龙心知老人,即能名登宇内四奇之首,绝非侥幸,艺精功深,见识广泛,更是意料中事,为免使其看出任何隙漏,特将这凭自已天份所创立出来,怪诞不见经传的两套招式施展出来。 另一点原因则是狒狒掌与猩猩掌,俱都是威力极强,猛勇至烈的招式,与琴侠邝步濂这倏然暴长的身躯,正好相抵。 瞬息工夫,一老一少,已对拆了百数十余招,琴侠邝步濂是越打越气愤,越战越凶勇,黄小龙是越打越胆寒,越战越疲困,他折腾了一夜,激战了两场,而这两场在不愿伤害对方的危难折解下,都是相当耗损内力的,尤其左臂的伤口,虽经包扎,但一经运劲挥动,又在不停的往外冒血。且连真气也因伤势,难以全聚。 逐渐的,黄小龙已显得迟滞,双掌抡扑下,已无先前那般疾劲,还亏他轻功超卓,要不决难抵挡。 又过了数十余招后,黄小龙尽管左闪右躲。守多攻少,避多接少,还是支持困难,看着就要落败。 蓦的黄小龙潜提真气,一声暴吼,招式立变,舍却了狒狒掌猩猩拳,施展开“人皮宝衣”上盖代绝学,“剑底游龙术”只守不攻。暗中调息真气。 “剑底游龙术”诚非凡响,一经施展,精奥立现,且又优闲至极,借之调息真气,真是再好不过。 琴侠邝步濂见黄小龙伤后仍能接其百数十回合,本就胸肺气炸,随见其暴吼变招,非但轻易的就将他劲疾掌风化于无形,见还借机调息,更气得来七窍冒火,五内生烟,暴喝连连,改抓为掌,以他精纯的内力,施展并威力至猛的阳刚掌力,没命的向黄小龙击去。 在这种一面倒的情势下,黄小龙轻功再高,“剑底游龙术”再精奥,也因内力的伤损过甚,无法支持。 倏听一声哀惨尖呼“爷爷……” “砰”的一声,黄小龙的身子被击得飞出寻丈,可是,只一沾地,黄小龙立即翻身窜逃,仿佛受伤不轻,只三几个纵跃,已出了树林,没入黎明前的一阵暗黑中。 琴侠邝步濂双目红如喷火,瞪着跪在地下的莺燕俩姐妹,久久未能出声。 莺燕俩姐妹本在一旁提心吊肌的观战,可是,不看还好,越看心越寒,最后发现爷爷脸露杀气,心中更惊,双双跪倒地上,飞莺姑娘哀惨的叫了一声,期望爷爷能看在她姐妹俩的情面上,将黄小龙饶过。 这一声可叫得正是时候,琴侠邝步濂在逼得黄小龙连连后退之际,瞄准了他的退路,尽力发出一掌,黄小龙身形未稳,掌风己到,无从再避,只得骈足余力,硬接一掌,就在这两掌相接之际,飞莺姑娘哀惨的叫声,使琴侠邝步濂骤然惊了—下,那无比狂猛的掌力,无形中卸却一半,就这样,黄小龙残遗劲力,依然抵受不了,被震出丈余远,脱手逃去。 琴侠邝步濂眼看着这一对如花似玉的孙女儿,心中闪过自已以往的一段血泪情恨,终于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只幽怨的叹了口气,掉头缓步而去。 姐妹俩见到爷爷那满脸哀痛之色,心中也自惨痛万分,痛沮涔涔随腮而落,待两人将泪水擦干,爷爷的身形己去得无影无踪。 二人商量之下,认为事先找受伤的黄小龙比较重要,因她俩身上携有爷爷的“百草还魂丹”,效力奇大,而黄小龙伤势还不知道怎么样。 可是天色已明,大道上赶早市的菜贩,络绎不绝於途,二人心中虽急,大白天却未便施展轻功。 俩姐妹将宝剑合在一起,用两条黑巾包裹住,脚上稍加点劲,直往城中奔去。 二人刚到得城门,即见一辆蓬车,从城内飞驰而出,眨眼擦身而过,二人心中却不禁想到,这辆车密不透风,显得十分神秘。 二人虽感到蓬车神秘气氛浓厚,可没有这种心情去推敲,只用眼望得—望,瞬息已去得远了。 二人因曾拦劫镖车,早先住店时,为恐犯疑,不便同行,先后落店分房而居,此刻飞莺姑娘将剑取出,吩咐燕妹,往高升老店找李大镖头给黄小龙送药去,自己则从后院,越墙进店,穿窗入室,静等燕妹的消息。 可是,等到响午时分,仍未见燕妹回店,心中急燥不安,在房中踱来踱去。又过了一个时辰之久,才听到微弱的敲门声,飞莺姑娘匆急的将门打开,是当她看到燕妹,哭丧着脸站在门口时,心中不禁乒乓乱跳,连忙问故。 飞燕姑娘没好气的说道:“这小子他早走了,害人等了大半天,还受了顿闲气,说我们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我骗他说,黄小龙受了爷爷的阴煞掌,如不服我们独门解药,恐将不治,他才急了说出他的去处。” 原来当她进到高升老店偏院之际,镖局里的伙计,看到她这一身装束,都能认出她来,可是被那面孔黧黑的镖师给镇住了,因为他曾受到李大镖头的关照,知道那劫镖的姑娘或者会到,交待下不准报官,更不能得罪,而李大镖头自己,大清老早就将碧玉凤头钗,送进总督府交差去了。 飞燕姑娘见李大镖头不在,黄小龙也不知去向,逐对那招待她的黧黑镖师询问,谁想,一问三不知,飞燕姑娘没法,只好坐着等吧。 一等再等,直到日正中天,李志虎才从总督府回来,一进院子就吩咐套车起程,可是当他见到飞燕姑娘时,心中也不禁暗赞小兄弟的料事如神,随即脸色—正,尽说些讽刺的话,气得飞燕姑娘差点泪也流下来了,可是昨夜的一场惊险,逼使她不便发作,要不她早就闹翻天了。 终于,刁钻的飞燕姑娘说黄小龙危在旦夕,若不得她独门解药,恐将难逃一命,这才将李志虎惊骇住了,告知黄小龙因穷家帮帮主危难,已急驰汉中去了,因身有内伤,清早雇了一辆蓬车走的。 飞燕姑娘临辞出时,院子里又进来了男女老少四人,都是打听黄小龙下落来的,飞燕姑娘惟恐姐姐等急了,只随意扫了四人一眼,溜出店来。 且说黄小龙在精疲力泄之际,受了琴侠半掌之力,还好体内神功及时又将掌力卸去过半,黄小龙才能幸免重伤,可也震得气血微涌,黄小龙如能及时坐地运气行功,则片刻光景,即可痊愈。 谁想,黄小龙非但没这样做,反而提气狂纵,在曙色微露前,已返回了客店,李志虎两眼瞪得大大的,早坐厅里,也是一夜未眠。 黄小龙纵进厅后,见到李大哥,苦笑一下,再也忍不住心血翻涌,“哇”的咯出一口鲜血,李志虎一见大惊,反是黄小龙连说不妨事,叫李大哥不要惊急,随从怀中摸出“碧玉凤头钗”锦盒,交给李大哥。 李志虎对黄小龙爱如亲手足,见小龙为他伤重如此,那能不恨,接过锦盒,愤愤的就往地上摔去。 他可不管什么后果,为此碧玉凤头钗,使小兄弟受伤至此,怎不使他心痛方分,要不是黄小龙眼明手快,在锦盒离地不到半寸处抢救起来,这碧玉凤头钗,早就支离瓦解了。 随着黄小龙盘坐些时,将夜间之事匆促的对李大哥说了,接着又说出穷家帮近日可能有危难,他必须赶往一伸援手,请李大哥雇了一辆车,交待些这天必能发生的事情,又向李大哥取了些银子,始坐车上道。 李志虎在镖局里混了十多年,身上内服外敷的伤药那还少得了,虽说不是什么灵验万分的仙丹妙药,可也不能说毫无功效,李志虎逼着黄小龙,服过了内伤药,又将左臂重行包扎好了,才放他上路。 黄小龙在车上,任由车子怒奔狂驰,因为这是三倍的车资,换来的代价,他自己则闭目稳坐车中,行功疗伤。 周而复始的,真气在体内行转着,直到黄小龙感到己然康复十之七八,始才张眼揭帘往外打量。 这一日,已过了贵湘交界地,车子进入了—个小市镇,缓缓的停下了,黄小龙看到了酒楼饭馆,肚子也跟着鸣唱起来,才想起今天还没进食。 下车后,看到天色已然过午,遂抬腿走进一家酒馆。 馆子里此刻,似乎正是上市的时候,店小二穿流不息的端酒送菜,可没注意到另有客人。 黄小龙放眼四望,找寻座位,总算幸运的还有一张空桌,遂昂然阔步的行进空桌旁,正待坐下,闪眼瞥见隔邻桌上坐着两位年近四旬的壮实汉子,满脸暴戾之气,四只眼珠亮闪闪的尽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心中暗暗想道:“这两个汉子,看来都是高手,但是可未必是自己的对手,瞧他两眼中神光,似乎对自己不存好心,你们可别白找麻烦,惹上我该是你们的霉气。” 黄小龙这还真猜对了,他屁股刚刚坐下,那张椅子竟会无风自动,移了开去,黄小龙何等样人,那能上这个当,可是他立刻假装“哎呀”一声,直往后倒,手肘正对着那人后心撞去。 黄小龙心想:“你调侃我,该你倒运,我正有一肚子气,没处发泄,就拿你开开心也不为过。” 倏的眼前人影一闪,那汉子已跃离了原位,站到一边,阴恻恻的喝道:“小狗子,你出门没带眼睛吗?” 黄小龙左手一支,正好按在那汉子原坐的凳子上,将身上稳住,就好像没事人般的立起身子,用手指着那移开的凳子骂道:“臭王八,你凭什么要跑呢?你也就会得跑,害的我得罪了朋友。” 此刻座上喝酒的,正在兴高彩烈之际,一听此言,俱都轰堂大笑,笑得那大汉子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暴声叱道:“小狗子,你找死!” 黄小龙瞧着汉子闪开的身法,心知也遇到了行家,可是他依然安闲得很,忽觉后心一凉,劲风袭体,本能的提气护身,同时左手往身后一探,说道:“朋友!你想干什么?我身上可没好东西呀!” 身后是另一个汉子,他有心暗算别人,自然早有防备,见对方出手奇快,赶忙将打出的手肘一沉,反抓向敌人的手腕。 黄小龙左手后探,跟着身子也旋子过来,眼见敌人沉手抓腕,变招迅疾,也不怠慢,左掌微缩,朝下一划。 大汉腕脉似乎已被划个正着,辣辣生痛,知道遇上了高手,连忙闪退数步,避快当面,以防对方再攻。 黄小龙沉稳的与对方,闪电般交了一手,已经测知对方武功,不过尔尔,心中更定,堂而皇的往凳子上一坐,说道:“光棍眼里不掺沙,我一个路人,到这来喝酒,碍着你们什么啦?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说吧!我可并不怕你们!” 先前那汉子,见黄小龙露了一手,也自心惊,然而那阴恻恻的声音,依然未改说道:“小狗子,先让你饱食一顿吧,要不到了地狱里你还得怨我。” 黄小龙是真饿了,一边要酒点菜,一边说道:“好呀!我先领这个情,不过你嘴里最好放干净点,歇会也少受点罪。”说完,洒菜也上来了。 店伙似乎怕他们闹事,越早打发越好,要什么随口就送到,黄小龙见酒菜上来了,随即大吃大喝,毫不在乎,就像没这会事—样。 这可把两位壮实汉子给气炸了肚皮,可是两位心里都有数,人家亮那一手,多高明,多漂亮,凭自己俩人,是绝对没办法接得下对方的,非得另找高明不可,为了不露马脚,只得略事大方,请他先饱餐,拖延时刻。 黄小龙刚喝得一杯酒,锐利的目光即见天厅角落里,闪出一条人影,躲躲藏藏的走出门去,这人影小龙看着好熟悉,倏的小龙暗中咒道:“哼!我说呢?这种人地生疏之所,怎会得有人找我黄小龙的麻烦,原来是你这混蛋矮子闹的鬼,今天你不出头则罢,惹遇上我,要不使你终身变成残废,也显出我黄小龙太好欺侮了。” 吃喝完毕,黄小龙会账起身,掉脸说道:“朋友,主意打好了吗?我可没时间再等了?” 两名壮实汉子也同时起身,可没会账,将嘴一抹往外就走,店伙非但不敢噜苏且还哈腰相送,黄小龙暗忖:“原来你们是地头蛇,白吃别人的还能是好东西,今天看情形还真得惩戒你们。” 遂随着二人走出店来,见车子停在店前不远,车把式小老头跨在车辕上,面色铁青,浑身直打哆嗦,心头暗奇:“这干你什么事呀?用得着你担心害怕成这个样子……” 随走近身去,还没开口,小老头已颤抖着低声说道:“相公……相公爷……他……他们是……青……青风帮里……” 前行两人,仿佛也听到了小老头的话,—声哈哈大笑,相当刺耳,小老头惊得连忙住嘴,脸色更显得惶恐畏惧,象是大祸即将临头般的。 黄小龙安慰道:“别怕!别怕!恁事有我呢!现在我就去和他们交涉,你先将车子往下赶,不停地慢慢往下赶,不要等我,一旦事情交涉好了,我自会得去找你的,可是也别替我担忧,知道吗?” 小老头愁眉苦脸,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黄小龙看着车子慢慢赶出镇去,才回首跟着两名大汉,打横里穿出镇去。 在镇后一条小溪边上,小龙停身叫道:“喂!朋友,别走了,那儿还不是—样,我可没太多的闲工夫,我还有急事待办呢。” 那位被小龙划着手腕的壮汉,倏地旋身,怒目一瞪,说道:“臭小子,你急什么?你还想走得了吗?等着横尸吧!” 说完微微—抬手,一道银虹随手发出,紧接着汉子左手猝发,三点寒星,快比强弩飞矢,后发先至,已超过银虹,直朝小龙射去。 小龙冷冷一笑右手一挥,一阵强风将飞来暗器,卷上了半空。 就在小龙挥手之际,蓦却身后疾风压体,小龙听风辨位,肩头微晃,向左跃开半步。 可是,身后暗袭之人,似乎早料到他此—避,小龙脚刚沾地,风声又到,真如电光石火,又狠又快。 小龙—听风声劲疾,变招快速,就知来了高手,身形未停再起,象个陀螺般的,旋转着凌空直上。 第十四章 琐事沾身 酒楼二逢矮脚怪 情恨未了 溪岸再遇俏丫头 小龙旋转着凌空直上,借这旋转之际,已向四面打量了一眼,竟然发觉,除先前两名壮汉外,不知何时身后又来了三人,分站在三个方向,将他围现核心,那酒楼里匆匆避走的中年矮子,也是其中之一。 小龙冷冷一笑,忖道:“这矮子与侯家姑娘,也不知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使他一而再的邀请高手截击,就连我也不能放过。” 书中交待,中年矮子土狗周作义,有一爱徒罗才刚,不知怎的发觉易装的侯丽珠是个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罗才刚就对侯丽珠施以轻薄调戏,被侯丽珠当场将他打成重伤,没两天就一命呜呼。 土狗周作义见爱徒身死,哪能不气,立即只身追了下来,中途—战,凭自己十余年的功力,竟然胜她不了。 到得清镇县后,就遇见仙人剑史锦沦,采花贼毛香风和地埋马赵甲,毛香风与赵甲,武功平平,可是仙人剑史锦沦,却是新近名震江湖后起之秀,宫中一等待卫职务,土狗周作义遂请他协助报仇。 没想会得遇到黄小龙,只一招即将仙人剑宝剑震飞,吓得三人屁滚尿流,连忙撒腿就跑。 土狗周作义在走头无路之际,突然遇见多年好友金铃双煞郑混郑珉兄弟俩,交谈之下双煞已然加入青风帮,现在滇边总坛任职双煞一听土狗所说,满口答应替土狗周作义报这杀徒之仇,双煞并说如万不得已,可借青风帮威名将对方制住,如对方不识好歹,可请滇边总坛来此办事之夜游神关坤及神鹞李白龙协助出手,因二人武功在滇边总坛里已是一等高手,除坛主白雪仙子饶娥外,无人能出其右。 金铃双煞当夜就邀请土狗周作义加入青风帮,引见过夜游神关坤及神鹞李白龙,次日三人正在谈论如何设法报仇之际,小龙正好从外面闯了进来,土狗周作义瞥见,立即一打眼色,避了开去。 随见金铃双煞调侃人,反被人作弄,知道兄弟俩也无法将他制住,连忙闪出,求救夜游神关及神鹞李白龙。 且说黄小龙凌空思忖后,身子灵活的在空中折转,舍却暗袭他的夜游神关坤,反朝土狗周作义扑去。 待周作义发觉之际,风声已迫体生寒,闪避不及,逼得运足功力,挥掌相抗,拚个两败俱伤。 黄小龙功力伤损,内伤未愈,明知中年矮子武功不高,但另外却有高手在场,那肯硬拚,猝然间右手变掌力劈,横削敌人手腕,左手迅比闪电的骈指朝矮子“愈气穴”上点去。 突然一声惨叫,土狗周作义已经跌倒地上,身子一阵剧烈颤震,失去知觉。 黄小龙知道中年矮子再也没法练功了,照理说,这一着实在太毒了一点,他诚朴的心微感歉然,可是却并不十分厉害,因为他曾经上过当,受过伤,他知道过份的忠厚,是会得处处让人欺侮的。 假如昨夜他没有事先激烈地拚斗两场,没有故意的让左臂受伤,他相信不会战不过那糟老头的。 他心里已骂他糟老头了,明知他是名震乾坤的宇内四奇之首,可是黄小龙也没把他放在心上,他如今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本身内力不足,难与人家精深的功力相比拟,他要在报仇之后,择地隐身练几年,他还要和这糟老头再打一场,他一定要盖过宇内四奇任何一人,他要慰恩师无影怪侠在天之灵,他永远是无影怪侠的徒弟。 这些事都是他刚才在酒馆里喝酒时想的,他要一改风向,敢作敢为,今天的事,他也要速战速决,然后追上那辆车子,他还要赶快的将体内未愈之伤疗好,再日夜兼程赶赴汉中武昌,打听穷家帮帮主黑蝙蝠及黑妙手的下落。 黄小龙此刻又被四人围上了,而金铃双煞的暗器也不敢随意施放了,因为一个不巧,就会伤着自己人。 小龙打量着四人,见他们都惊讶地瞪着他,没人再敢出手了,遂说道:“你们想怎样吧?没事我可要走啦!我也没那多的时间来和你们穷磨。” 小龙说了这两句话,才算打破这陷入的沉寂,也将夜游神关坤和神鹞李白龙惊醒,二人互打眼色,各自一声嘿嘿怪笑,运掌如风,直朝黄小龙欺身进击。 小龙一见二人同时发招,心中就有气,瞧他们一身功夫,也不可能是江湖无名之辈,暗袭围攻,什么都做得出,还能是什么好东西?遂喝了声,身形迅捷惊人,而且招式极快,掌指兼施,一招数式,同时发出。 关坤与李白龙一见对方出手,就知道凭眼前四人之力,也绝难讨得好去,还亏二人身子溜滑,轻功了得,也只勉强接得数招,就感到越打越心慌,招式零乱,不能随心所欲,性命也大有危险。 就在这一刻工夫,二人招乱神骇之际,蓦的对方人影一散,倏的变成十七八个人影,反将二人给困住,二人不禁大为惊骇。 一连两声惨叫,二人肩头上各中了一招,衣服被抓开一大幅,肩头连皮带肉,给抓伤了不少。 经此一险,二人同时冷汗涔涔,脸色气苦万分但到底是久经大敌之人,中了二招,受了一惊,反而打得比先前更为机警,攻守进退之间,招招谨慎,沉稳多了。 可是黄小龙这一招,手下已然留情,要不俩人左肩背骨,那承受得黄小龙抓石如粉,铁指一抓之力。 小龙见二人并不知难而退,心中更火,一咬牙施展开“剑底游龙术”身轻如燕,来去如飞兔起鹘落,矫捷如龙。只两三个照面,就将二人点倒地下,这一来,可真惊坏了金铃双煞。 也可说是金铃双煞二人命运较佳,就这一刹那间,风声飒然中“飕飕”的从空飞下来两条人影象是兄弟两人,年纪大一点的也只有二十三四岁,年轻的二十岁左右,俱都长得十分英俊潇洒。 金铃双煞郑琨郑珉一见来人,心中高兴万分,恭敬异常地抢前对其中年长的行礼,口中称呼道:“少帮主……” 这被尊称的少帮主只微微点下点头,问道:“关师傅与李师父被人点了穴道吗?还不赶快上前替他们解了。”语态威严至极。 金铃双煞满脸羞惭,到场中替夜游神关坤,神鹞李白龙解开穴道,可是二人在场中扭扭捏捏了好半天,急得浑身臭汗直滚,依然未能将二人弄醒,甚且根本不知二人何处穴道被点。 黄小龙今天还是自学武以来,第一次施展点穴手,他这一套点穴手法,实与常人不同,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记得“人皮宝衣”上曾说,点穴手法名为三阴手,诡密轻绝,常人不易解得。 少帮主见金铃双煞热汗满头满脸,连忙自行趋前察看,他可没动手,可是当他脸红耳赤地惊讶时,金铃双煞二人反倒汗也止了,脸上羞惭也消了,因为即连少帮主也感到惊讶,他俩人还有什么说的。 但是,只眨眼工夫,又被少帮主一句话问得怔怔的哑口无言,终于逼得无法,将此事前因后果一说,少帮主听完,恨恨地瞪了两人一眼,瞪得俩人寒毛直竖,心中频抖,因为这是有违帮规的。 少帮主得知原委后,趋前对黄小龙抱拳行礼道:“阁下贵姓高名,在下青风帮姚光,敝帮对阁下无理之处,在怔这厢陪礼,请阁下高抬贵手,将敝帮二人饶过,回总坛后,敝人再启诚帮主,处以应得之罪。” 小龙见少帮主二人从树梢飞下时,轻身功夫都十分佳妙,而且又英俊挺拔,不觉猩猩相惜,今见其礼貌周到,言词有条有理,更加欢喜,逐也,还礼不迭,微笑着答道:“在下金元龙,并非有意与贵帮作对,实出于无奈始将二人点住,我这就替他们解开。” 随见他在二人胸腹背上,三四处一捏一按,在后心一拍,二人咯的咳出一口浓痰,苏醒过来。 二人苏醒后,一见少帮主突然驾到,连忙爬起,必恭必敬地行过礼后,退站二旁,因为少帮主姚光,非但武功高强,且还兼掌帮内刑事之职,人见人怕,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黄小龙将二人穴道解开后,随对少帮主说道:“如今事已了结,金某尚有急事待办,就此别过,日后再图相会。” 语毕,正待纵身退去,倏听一声娇喝:“慢着!” 小龙停身凝目,见是发至与少帮主同来之少年,不禁暗奇道:“好好一个男子汉,怎的这般娇嫩的嗓音,莫不是侯景阳第二呵!” 随也拱拱手道:“阁下将金某唤住,有何指教?” 少年微微十笑,道:“你真姓金吗?我瞧你很象我一个朋友,所以我将你唤住,请不要见怪。” 少年的微笑,使黄小龙一怔,两句问话号使黄小龙惊异万分,那亲切嫩嗓的问话语态,就更使小龙楞愕痴呆了。 好—会工夫,黄小龙才算想通了,说道:“兄台贵姓大名?” 少年微笑摇头道:“你假如不说,你就也不要问?” 小龙又是一怔,他就想不起记忆中有这么一号人物,而自己相识的也就是有限的这几个人。 总过了半盏热茶工夫,小龙依然扑捉不到这个影子,虽说这微笑,在他印象中是这样深刻,但他却无从判断五年前模糊不清的影子,他甚且自己心中在说,就是自己的妻子金燕站到他面前来,如不告诉他是谁的话,他也会不敢认的。 想到金燕,他不禁深深地凝视对方,不象,一点也不象,正待开口,他想否认,不认识对方之际。 少年已笑着走前来了,道:“你不认识我吗?可是我从你紧皱的双眉里更认出是你无误,现在让我来告诉你,我是谁?” 语未毕,倏然翻掌前推,快如闪电,劲道十足。 黄小龙猝然间不愿出手相抗,只得闪避开去,就这刹那工夫,少年已然拔剑在手,追着黄小龙分心便刺。 小龙即惊少年的快疾,又感叹这起手式的平淡,可是只一转眼,招式立变,“错杂交征”“回旋反升”威势如猛浪,劲疾如烈涛,怪招连绵攻到。 如不是小龙轻功超卓,“飞花散影”鲜绝—时,闪避得快,而又知道剑招路子,恐怕真会受伤呢! 小龙一见这怪招,即认出系长耳哥哥的六招飞凤剑,立刻想到对方是金燕,连忙用苗语叫道:“金燕,真是你吗?” 少年见小龙笑着问话,立即收招,微笑摇头,因为他根本听不出小龙说的什么话不过他知道小龙是看出来了。 小龙见对方不应,心里直嘀咕,疑惑异常,金燕绝不可能把苗语也忘了,这……逼得没法,小龙惨哀的叫道:“金燕……”只说了两个字,少年脸色倏变,泪珠儿扑簌簌落了满腮,只听他凄声说道:“黄相公,你真的把婢子给忘了吗?” 此刻,那少帮主走近少年跟前,柔和而细声的说道:“雪妹,你是怎么啦?你真认识他吗?” 少年见少帮主姚光行近,哭得更伤心,竟然扑在他的肩臂上,抽泣出声。 黄小龙记忆再差,这时也该想起她是谁了,连忙走近叫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不早说呢?唉!我真该死!” 书中交待,来人是黔滇镖局史总镖头家的女婢,名叫雪梅,为了黄小龙的失踪,为了寻找黄小龙,她在镖局里候了三天,就潜逃出昆明,四处乱找,到处漂泊,可是到底年岁太轻,江湖经验太少,没几天功夫,就被人给骗了,非但把身上银子金叶骗光,差点还给卖进窑子里去。 还好雪梅福星高照,竟让一个怪老头给救了,雪梅自小玲珑乖巧,善伺人意,这会怪老头告诉她给人骗了,她对怪老头就感激万分。 怪老头问起她何以年纪轻轻的要离家时,她就把找小龙的事情说了,怪老头人虽怪,但对雪梅就象有缘份,一见就喜爱,还带着雪梅在滇、黔、川三省,找了半年之久,没发现小龙一点消息。 可是在这半年之中,雪梅对怪老头,待候得服服帖帖,怪老头喜欢喝两杯,雪梅就每天亲自下厨弄些拿手小菜,每每使怪老头津津道好,赞不绝口,终于怪老头忍不住,传了雪梅两年武艺,然后将她送到青凤帮帮主毒纯阳姚震天处寄养,自身则四外游山玩水去了。 雪梅在青风帮里一住又是两年余,与少帮主姚光,日夕相处,研讨武艺,不知不觉中情素已生,可是雪梅依然念念不忘黄小龙,不过,这种感情却非爱情,只象姐姐怀念弟弟般的。 这次突然相逢,雪梅是从他那轮廓上,及脸部微笑的表情上,捕捉到一点影子,可是一问之下,小龙惊讶的怔态,立即又使雪梅姑娘证实了十之七八,最后小龙闪避开她疾迅的,突然的飞凤六剑时,雪梅姑娘完全了然了。 书怪南子是青风帮帮主的挚友,也曾传授姚光数年武艺,可是姚光竟然接不下雪梅姑娘的飞凤六剑,每次都是险险受伤,还是雪梅姑娘自己先行撤剑,或是临到危急时突然慢了下来,姚光始能从容闪避。 如今一旦证实确是黄小龙时,她反倒哭了,不过这种哭有所解释,她是太兴奋了,多年压在心头的一点怨结,突然地消解了,别说是哭,很多人更会因此而卧倒床上,生起病来呢! 且说,黄小龙叫了两声“姐姐”后,见其依然哭个不止,心里更急更恨,恨自己不长眼睛,认不出这个雪梅姐姐,害得她哭得如此伤心。 总有一盏热茶工夫,雪梅姑娘才收了泪,擦净了脸,问小龙数年来之所遭遇,如今往何处去? 问这些,小龙却不便回答,这种事他只能尽情地隐瞒,他可不能随意乱说,因为这还有很多外人哪! 黄小龙怔了—会,还是雪梅问口道:“又是不便说,是吗?那以后再说吧,不过你现在到那去,总可以告诉我吧!” 黄小龙脸上一热,粉红的脸上更加红了,说道:“我现在有点急事,要赶列鄂省武昌去。” 雪梅一听笑道:“武昌我住了两年多,青风帮总坛就设在那里,现在我有点事,不能陪你去,不过我大概十来天也就回来了,希望那时你到总坛找我,你先找他……”说到这,玉手指了指边上的少帮主姚光,接着道:“他就会带你来找我,你愿意等吗?” 小龙点了点头,心里头却似万分为难般的,因为此刻他突然想起了穷家帮帮主所以失踪的理由,是被青风帮给打伤了,如今他又和青风帮拉上了极微渺的关系,这就使他难办了。 穷家帮与自己有密切的关系,黑蝙蝠帮主,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在未遇到雪梅前,他心中毫无忌惮,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招惹上他,他可以酌量下手惩戒,如今他为了雪梅的原故,不能不略作顾忌,任意随心所为了。 与雪梅姑娘,少帮主姚光互道珍重别后,黄小龙展开绝顶轻功,往下追赶车子去了。 小龙是心急,可不是存心卖弄,但是一掠十余丈的距离,把在场众人都惊骇得呆住了。 雪梅姑娘是高兴,少帮主姚光暗中心折,可也妒忌,瞧着心上人对小龙的亲密状态,心头更有一股酸溜溜的滋味。 且说小龙赶上车子后,—坐下行功,就发觉自己内伤又加重了点,本准备今夜就将车子回了,连夜兼程赶路的,这一来,他却不敢大意了,他必需在到达武昌前,将内伤疗好,养足精神,斗斗那能将穷家帮帮主黑蝙蝠打成重伤的高手,因为,能将黑蝙蝠及黑妙手打成重伤的,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车把式小老儿,见黄小龙安然无恙归来,也为他欢喜,鞭子—扬,把车赶得如飞而去。 车过湘省,经洞庭,数日昼夜急赶,终于来到湘鄂交界之地,黄小龙内伤自疗已愈,心急如焚,在羊楼司,将车子回了,小龙展开轻功,急急如飞而去。 人家是快如奔马,小龙是比马更快,但见一缕轻烟,象流星飞矢般,—掠十余丈,眨眼工夫就去得远了。 郓省以南,近武昌一带以湖泊,沼泽最多,水路四通八达,生意异常鼎盛,而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更足龟龙混杂。 黄小龙赶了大半日工夫,已来到武昌县附近一个名叫土地堂的市镇上,这一路行来,小龙就没发现一个可以探问消息的穷家帮帮众,可是,当小龙走进这个市镇时,就感到情形有着两样。 这不大不小的镇上,东也有三两个乞丐,蹲着,西也有四五个乞丐挤着一堆,围着抛骰子,喝五吆六在赌博。 黄小龙觉得情形有点反常,这小镇上那来这么多的老老小小的乞丐,倏然的,小龙眼中闪过一个熟悉的影子,古铜色的皮肤,精壮结实的体魄,圆滚滚的黑眼珠,正在一堵门墙下,抱膝坐着。 因为他脸型没变,所以轻易的就让小龙认出了。 黄小龙走近他身边,那乞丐根本爱理不理,反而用双臂把头脸都抱住了。小龙见了想笑,可没笑出声来。 突然,一个念头起在脑际,他要和这乞丐开个玩笑,小龙挨着乞丐坐下了,那精壮结实的乞丐依然没理他,小龙手指已然骈拢了,正待出手之际。 倏然想起,这是什么时候?怎还有心情来开这种玩笑? 就在这个当儿,精壮乞丐猛然拍头,双目铜铃般的朝小龙—瞪,精芒也十分威厉。 小龙心知事体重大,不能玩笑,遂轻声叫道:“小铜神。” 不想这三个字刚出门,精壮乞丐腰腿一挺,跃身离开半丈,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说道:“你址谁?” 小龙在对方跃开时也同时站了起来,见对方这一站起身来,竟比他高出了半个头,遂微笑道:“小铜神,我没叫错吧?要知道我是谁,就随我来。”小龙说完,也不管对方来不来,掉首翻身就往一小巷里走去。 小龙慢条斯理的,刚转进小巷没多远,竟然发现小铜神已伫立在另一个巷口了,小龙心想,小铜神的武功也精进不少了。 小龙从怀中掏出小黑葫芦,在手中微一摇晃。 精壮乞丐一见小黑葫芦,似乎也忆起了什么,纵身跃前,扑地跪倒,叫道:“不知小爷爷是你,小铜神该死!” 小龙连忙将他搀起道:“这又何必!我只要你认识我,以后我俩无需这般多礼,今天这里足怎么回事?” 小铜神脸露惊异道:“小爷爷,你不是专为此事来的吗?” 小龙道:“我来的原因足为了黑人哥和二哥两人受伤失踪的事,难道是和这件事有关吗?” 小铜神急道:“不对!不对!帮主及祖师叔受伤后,不知在什么地方隐藏起来了,结果帮里三位长老来一直到现在还没有音讯,不过三位长老巳从帮主留的暗记中,知道帮主平安,正在休养中!” 小铜神说到这,略顿又说:“这件事和帮主受伤完全是两回事,而这件事却是真正的关系着小爷爷身上的事,所以……” 小龙一听,有关本身的事,这倒有点怪了,遂插嘴,将小铜神说话打断,道:“这怎会与我有关,你先说给我听听。” 小铜神道:“小爷爷,你的‘人皮宝衣’呢?” 只这一句话,小龙已恍然大悟,可是他也惊奇,“人皮宝衣”来得好快啊!遂说道:“人皮宝衣怎的?” 小铜神掉首身后打量一眼,轻声道:“人皮宝衣近数日已整个传遍了鄂省,震惊了长江两岸,据说为一武林后辈所得,不敢据为已有,且又测不透其中奥妙,故此将他献与曾对他有恩的宇内四奇之棋神,棋神老前辈就住此镇上,为此事棋神老前辈将大开宴席,遍邀亲朋好友,共同一睹这遍传江湖,历经数千年的“人皮宝衣”。 小龙不禁“啊!?”的叫了一声,道:“这位棋神前辈倒还慷慨呢?” 小铜神道:“非只如此,他还说,届时何人有缘,就将“人皮宝衣”奉赠与他。这种气度,更使人佩服。” 小龙知道棋神前辈的大量,不觉又记起琴侠之小气,同是名列四奇人物。这有多大的区别呵! 遂道:“小铜神,你来此是什么意思?” 小铜神笑笑道:“棋神老前辈为鄂省第一首富,良田千顷,家财万贯,每逢喜庆,大排宫席,三流九教不管认与不识,均可入席一醉,如略具威名的,更是食宿俱全,事事周到,我穷家帮每逢老前辈家有事,照例十桌,从不少缺,今日这一干众,多是喝酒来的,只少数几人,是专为人皮宝衣的信息来的。” 接着又道:“小爷爷,你‘人皮宝衣’真的丢了吗?” 小龙略一沉吟,道:“丢是丢了,可是没多大关系!” 小铜神不由奇道:“丢!而又没多大关系?这话什么意思?” 小龙又复沉吟,因此事对小铜神实没有说明的必要,小铜神见他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连忙说道:“小爷爷,时已不早,棋神前辈家中,想已开席,小爷爷何不也趁机一往,此种际会,可能会让你见到很多新奇的事,遇到不少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奇人,更可从此看看宇内四奇人物。” 小龙心中暗笑,忖道:“宇内四奇之首,我还曾与他激战百数十回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不过此种场合,错过也可惜,而且,还要取回那‘人皮宝衣’呢?借机会认识这宇内四奇的慷慨先生也是好的。” 小龙思忖毕,随将头微点。 小铜神见他应允,心中也自高兴,可也有点担心,担心这位年轻轻的小爷爷缺少江湖经验不懂事,会惹出想象不到的麻烦,遂边行边叙述些在这种场舍应注意的礼节,可能出现的人物,这些人物的长象脾乞个性。 快到时,小铜神略一指点,就自行走开了。 小龙看那大门,人潮出出进进穿流不息,车马更是摆如长龙,门庭若市,小龙缓步行近,见门楼上仆从如云,来来往往,正有应接不暇之慨。 小龙正待进门之际,倏的北面街头,烟尘起处,如飞般纵来三匹长程健马,马来得快,街道上的人闪的也快,只一眨眼工夫,三匹马先后纵到,第一骑马上人—勒缰,“希聿聿”一声长嘶嘶,健马人立而起,随后两匹,照样画葫芦,二匹马来得快,停得也不慢。 小龙先看马,后看人,马如蛟龙,人若古松,二个人都是七旬开外的老头,白须骤飘,青衫微摇,就好象兄弟三人般的。 门上的仆役及来往的各人,仿佛对三人非常熟悉,俱都恭敬异常,哈腰连连将三人拥进门去。 小龙待他们进去后,始慢步随后跟进,刚没走得几步,倏的眼前闪过一人,将小龙去路阻住,抱拳行礼道:“阁下莫不还有同伴吗?” 小龙以为身后有那巧合的,被人认为同路的,遂回首察看,身后人虽不少,可没有站住的,正感奇怪。 阻路人已开口笑道:“阁下误会了,我们廖府如若遇到生人,而没有熟人引见,唯恐失礼,另有招待。” 说完也没等小龙答话,告罪一声,前面转了个弯,领着小龙来到一间,非常精致的书房里。 此刻,书房里当中摆了张大八仙桌,上面一长条白缎,顶前面写了三个大字“请签名”下面小字注有派系门第。 那人一摆手,黄小龙再不用说,已知什么意思,随将笔提起,见前面写着很多某某派某某人,遂顺手一挥。 但见他写着“无影怪侠司马再光门人黄小龙。” 黄小龙见今日的气派,知道要想扬名,就在今朝,如今他的想法,又自不同,他学武艺,也不单只为报仇了,当然报仇是大前题,而后,他要找琴侠再打一架,他要为恩师稍吐胸中怨气,为武林伸张正义,为百姓做些有益的事。 可是,当那领他进来之人,看到这个名字后,眉头不禁微皱,不过小龙还没发觉,他已舒开了,说道:“原来的司马前辈高足,失敬! 失敬!” 黄小龙见这人礼貌谦虚,谈吐不象下人,连忙回礼道:“尊管家,贵姓高名,黄某初山茅芦,尚诸多赐教益。” 那人哈哈一笑道:“岂敢!岂敢!在下吴不识,江湖送个匪号神目,我只要见过一面,即能道出此人姓氏来历,也就因此,才知阁下与我还是第一次见面,以后就省却这些麻烦,可以自由出入了……啊呀!时间不早了,阁下请随我来。”说完领先出屋,绕了几个圈子,来到一座宽敞的大庭上。 此刻,在这大厅上,烛火亮如白昼,厅里已摆下了六七十桌酒席,人也都坐齐了,只是还未开席,因为正中厅上一大圆席上,还是空无一人。 神目吴不识,领着黄小龙,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尽往偏静的桌上为小龙安插座位,小龙也毫不在乎,可是待找到了座位时,小龙始发觉离正中桌子已很远了,在这种乱轰轰的吵杂声下,别说听到正中席上的话声,等坐下后,连看也看不见了。 小龙此来,可不是专为吃喝的,他有他的目的,他要夺回“人皮宝衣”,他要显露两手,要为无影怪侠在江湖上重整名声。 于是,他不能安于此偏僻的角落,那神目吴不识刚转身走了,他也就站了起来,自行慢慢的逐桌往前找座位。 一直快走到正中厅上了,还没找到一个空座位,很多人都注目望他,神目吴不识也看见了,双目精光炯炯的远远瞪着他,使他感到十分尴尬。 正当此时,一声金锣声响,将令场人的说话声都镇住了,这才发现当中厅上,已端立着一位古稀老者。 瞬息,一桌桌的人都站起来,小龙借此机会反把尴尬场面遮盖了,也就不客气地颠起足尖,从人头上往外打量。 忽见那古稀老人向四外行了礼,开口说道:“老朽廖元,承蒙诸位抬爱,屈驾光临,蓬毕生辉,今日为“人皮宝衣”再度出世,老朽已是入土之年,不愿埋没这件千年稀世珍宝,愿以它奉赠有缘人,如今,有一微小的比试,谁自认有此功力的,就请上座,然后,再另定名目,来评定人皮宝衣谁属,现在,请诸位英雄好汉注意……” 第十五章 棋神独慷 人皮宝衣现鄂中 群魔聚首 盖代绝艺骇豪雄 且说棋神廖元说完话后,但见他已高立一张圆凳之上,从仆役手中接过两只尺余长的空心铁管,粗如儿臂,大概有五七分厚吧! 棋神廖儿象走江湖变把戏似的,两只铁管相碰,“当当”连响,让四面的人全都看过后,始抛下一只,左手紧握一只,用右手食指一敲,“当”声响过,食指敲处立时陷下一条指印,全场不觉彩声雷动,掌声暴起。 黄小龙站得近看得明,他虽然鼓掌喝彩,可是他心中却没认为有什么了不起。倏的又是一声金锣,全场立即鸦雀无声。 棋神廖元微笑着道:“这是一,其二是复原。” 只见他右掌心往底陷一握,双目微闭,暗用内力迫贯左掌上,霎时,头顶热汗微冒,鼻息也略显沉重。 倏的一声长啸,屋瓦沙沙作响,棋神将铁管在掌心巧妙的一滚,张了开来,铁管已圆滚的复如前。 此刻喝彩声与掌声,较前更烈,一阵复一阵,久久不绝。 棋神廖元再三致谢,随后说道:“在场诸位,只需略俱此等功力,不妨前来一试,正桌除老朽外,余均虚席以待。” 此言方毕,嘈杂说话声,立即此起彼落,议论不休。 这会大家又都坐下了,黄小龙站在那,真感到难为情死了,正想退回到原坐位去,突然不远一桌席上,三位老者,其中一位站了起来,往当中走去,黄小龙认识就是比他先到一步的三位老者,连忙挤了过去,象两位老者告罪,因为他知道,这位老者定是应试去,能在这数百江湖人众之前显露,定有来历,决不会自不量力,自坏名声的,所以他大胆坐下了。 老者行近厅中,先向棋神行礼。 棋神廖元一见老者,连忙立起笑道:“哈哈!姚帮主,你也凑趣来了,你就坐下吧!谁还能不认识你威震江南青风帮姚主吗?” 小龙一听,暗中忖道:“原来你就是青风帮的帮主毒纯阳姚震天啊!”想着不自觉回首打量另外两位老者几眼。 忽听青风帮姚帮主道:“在前辈面前,姚某那敢放肆,即有名目在,姚某斗胆,尽力一试,尚祈前辈恕宥。” 毒纯阳姚震天在桌上取起一只铁管,用手颠了颠,随用双掌在两头一放,用劲一压,铁管立时短了寸许。 立即彩声掌声,同是暴发。 彩声未落,毒纯阳双掌当中一握,运内力一阵搓揉,总有片刻工夫,始将铁管拉田原来长度,只是表面上,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滑平整,但是,就这样,在场的人中,已无几人能胜任了。 棋神廖元亲自为毒纯阳安坐,毒纯阳还再三地谦让后始坐下了。 小龙瞧着两位老者,以为也会一个接一个坐个中间大桌上去的,可是事实却不尽然,毒纯阳姚震天坐了一会,两位依然没去的意思,且连话也都不说一句,反而阖上了眼,静静的坐在一旁。 蓦然,小龙发现两道凌厉的目光,在自己脸上转来转去,不禁暗中奇道:“这地方会有谁认识我呢?” 小龙猛然抬头,顺目一扫,见斜对面一个少年,正将头低下,避去自己的视线,不觉暗笑:“同桌而食,你还能避得了吗?除非你永不抬头。” 黄小龙心中想着,双眼真的就离开过,紧紧凝视对方低下的头。倏的一粒小小暗器,从斜空里飞来,疾迅异常正对着小龙额头射到。 这又怎能伤得小龙呢?只见他伸手往空一操,将暗器接去,入手一看,原来是一小木碎。 小龙心中暗惊,能用这小木碎做暗器伤人,其本身功力想象而知,正待察看其来处。 陡见身旁俩老者,双目已开,眼中棱光电闪,似也被这小小木碎暗器所警觉,正在四处察看。 小龙不禁想到,别看这小小的一间厅里,其中奇人隐士,武林高手,还不知道有多少呢?我看还是隐藏点吧!不要画虎不成反类犬,自讨没趣。 倏然,划空传来一声大喝:“老杂毛,你也来了吗?你也觊觎这人皮宝衣吗?你做梦啦……好!暂时不和你斗,此地散后,有种别走。” 黄小龙闻声回首,好家伙,你们也来了,今天真有场精彩表演可看了。 原来就这一会工夫,厅中已站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小龙五年前都见过,一个是峨嵋派的青木子老道,然道髻高札,身背长剑,手执佛尘,脸上仍然青惨惨的,使人看了就会生起鸡皮疙瘩。 另一位铁头陀,灰袈裟白念珠依旧,水磨禅杖更是刻不离身,那大如笆斗的光头,一幌晃晃也相当惊人。 棋神廖元一见他二人现身,眉头略皱,仿佛无可如何般的,依然笑脸相迎,客气的让坐。 铁头陀后现身,可是他却先抢着铁管在手,将那六十斤水磨禅杖往背一插,双掌往铁管上一阵拍、揉、按、捏,只十来下,就将一只圆滚的铁管,一改原态,变成了一只长方的铁尺。 铁头陀“嘿嘿”一笑,将铁尺往桌上一摔,大马金刀的往圆桌上就坐。 青木这一刻真是恨得牙痒痒的,可是在这宇内四奇的家中,他也不敢过于狂傲,尤其他是心计最多最毒的人,又怎肯作此懵懂的事。 他见铁管已变了铁尺,而铁尺却无法有很好的变化,青木遂舍弃铁尺,取了另一只铁管,微思索后,用一只食指,塞入铁管空洞里。 只瞬息工夫,铁管的一头突的慢慢涨了开来,比那没有塞手指的一头大出许多,接着,青木子也是一阵猛搓,将那膨胀的一头,搓回原来的大小。 这都是内外功的表露,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功夫的深浅来了。 棋神寥元,虽只轻轻一敲,铁管就陷入一指印。这并不足为奇,可是他精纯的内力,却能在不动声色中,将底陷之处回复原状,这就相当惊人了。 而青风帮帮主毒纯阳露的两手,可就差了,可是这两手,在场数百人中,也还找不出几位,这也够吓唬人的了。 再后铁头陀与青木子,一个是外家功力高强,一个内家功力深厚,也都平平的过得去。 黄小龙瞧着这两个以前想夺他“人皮宝衣”的魔头,今天又在这出现了,而五年前认为他俩人武艺高强,功力深厚,如今在他眼中,也觉得平平无奇,不过如此而已,并不如记忆中那么可怕了。 于是他将息的胆气又萌壮了,他真想跃跃欲试,正当此时,他忽然想起那一对凌厉的目光? 黄小龙猛然回头,那少年不在正看着他,少年似乎骤然间不及闪避,脸上一热,红霞飞升。 可只是眨眼工夫,少年脸上红云全退,现出一张雪也似白的脸庞,像失血过多般的,白得有些吓人。 小龙不禁一楞,好熟悉的一张面孔,和金燕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小龙本想出言招呼,可是对方那冷冰冰的表情,比他那白脸更使人不寒而栗。 但是那与金燕一样美丽的眼睛,却像是对他挑战似的说道:“怎么啦?不敢去吗?为什么不上去露两手?” 一声轰雷彩掌声,将小龙视线拉了过去。 黄小龙不看尤可,这一看,他不禁暗忖道:“嗨!好家伙,你们可都来了,我也非要到当中桌上去占席地不可丁,我今天要一个个的和你们较量……” 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在那圆桌上又多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这两人小龙非但认得,且还恨之入骨。 这一男一女,男的是千手观音杨士桐,小龙恩师,无影怪侠司马再光的师兄,也是他恩师间接杀身的仇人。 女的是阴爪阎婆阎娘娘,小龙本身的大仇人,不是她,小龙与金燕不会分开,如今茫茫人海,何处找寻。 想起金燕,不自觉的又回首瞧了少年一眼。 少年那表情,冰冷如旧,可是眼睛似乎还在说话:“去吧!赶快去吧!为什么还呆在这?” 黄小龙暗忖:“瞧你这冰雪样的寒起这张脸,你还会关心别人,哼!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不要你管!” 思忖至此,小龙真的,立起身来,往厅中圆桌走大,这一刻,数百对眼光立即投射在他的身上。 这些个眼光中,包含着鄙视、疑惑、敬佩的成份,可是多数的还是属于惊讶,他们不能相信,这样年岁轻轻的小伙子,竟然也敢和这一干举世的高人,黑道中魔头,争一日长短。 随即听人群中说道:“这小子,大概疯了,他也想什么‘人皮宝衣’吗?” 又是一句:“这小子,他也不照照镜子,凭他这长像,还想这种稀世奇珍,真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喂!臭小子,给我站住!”一声暴喝,将场中喧哗声全镇住了。 小龙真的停住了。他是想那个不长眼睛的,不妨出来,让你吃点苦头,给我脸上贴点金,充充场面。 小龙顺眼打量,见—个劲装汉子,和小铜神个子一样魁梧,飞快的已经阻住了小龙的去路。 此刻全场都紧张了,谁都知道将有场好戏看,恁何人心里也都希望这年轻的小伙子露两手,更有些人盼望着将小龙制住,使这少不更事的小子,也认识认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小龙瞧面前那魁梧的汉子,满脸忠厚诚权之色,不象什么坏人,心中不忍,随使了个身法,一闪就绕到汉子后面去了。 这一手,数以—千计的眼睛,竟然没几人能看出,小龙是怎么过去的,连近在身旁的数十人,也只却人影一闪,就绕过去了。 此际,最高兴的,当是小铜神了,因为小龙此来,是他怂恿的,他可不知道小龙已练就了“人皮宝衣”上的盖世绝学,当他见小龙悠闲地往厅中去时,他紧张地心也差不多要跳出口腔了。 如今,一见小龙这种神乎其技的轻身功夫,又怎能不使他心花怒放呢? 那魁梧汉子见少年,不动声色,已将自己避过,也不由暗中惊骇,可是他那浑实的牛脾性,却不理会这套,猛然翻身,一拳就往少年后心打去,口中喝道:“臭小子,你想走吗?先接大爷……” 话没说完,紧接着一声“哎哟”,一个水牛般大的身体,霎时,“蹬!蹬!蹬!”的退了几步,依然没拿稳椿,坐倒地下。 这时候,再没人敢轻视小龙了,就连当中—桌的棋神以下等众人,对小龙也都将眼珠瞪得大大的。 小龙行近圆桌,先朝棋神廖元行了礼,报名说道:“晚辈黄小龙,今天自不量力,也想觊觎这件武林至宝‘人皮宝衣’,斗胆前来一试,望前辈海量应允,晚辈将感激不尽。”说完,又朝在坐众人行了礼。 棋神廖元,今天的脸上一直没开朗过,这圆桌上众人,没一个不使他皱眉的,一旦发现这么个年青青小伙子,彬彬有礼,而且武功又莫测高深,怎不欢欣欲狂,连忙立起,哈哈连连,说道:“这位小兄弟也太谦虚了,老朽有例在先,无需再问,你就随意一试吧!” 棋神叫小龙随意一试,其目的是小龙年纪轻轻,武艺再高,内力决无法与在座人比拟,只要将就着,他也会得允许通过的。 小龙似乎也能会体会到棋神廖元的好意,朝他感激的一笑,没有说话,伸手桌上拿起一只铁管和一柄铁尺,在手上比了比,看了看,倏的将铁尺倒转,往铁管中塞去,这谁也无法相信,小龙这一握手之势,已将铁尺握成尖圆形,刚好塞入另一铁管洞里。 黄小龙暗调真气,潜运神功,双掌紧握管尺两端,缓慢的往中会合,一分分的,那长方的铁尺,已塞入过半,黄小龙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屋为一摇,啸声毕,小龙一坐马,接着一声大喝,铁尺就这一声大喝之际,塞进两寸余去,余在外面的,还没到三寸长。 此刻,小龙额头已然微微透汗,他这一手已足够资格坐人当中—桌了,可是他依然没歇手,盘膝往地上一坐,双眼微阖,用左右掌心抵住两端,运起盖世神功,将全力聚只两掌之上,拚力往当中压去。 眨眼间,小龙头顶,蒸气纷绕,手中铁尺已尽根没入铁管中,将铁管挤得个不方不圆,奇形怪状的形态。 但是小龙还没停手,仍然往当中挤去,眼看着一分分的又短了一寸,小龙始将铁管倒转,用掌心平揉。 小龙两只玉掌,此刻都变得血火似的透红,他竟像揉面条般的,只瞬息工夫,已将那奇形的铁条,揉滚成圆圆的一条,也长出了寸许,回复了原来的长短,小龙至此方停手立起,用袖子擦擦额头汗珠。 只是当他立起时,竟发现身边数尺外已围满了人,大家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呆在那,做声不得,离得远的都高站在椅子上,桌子上,将厅上秩序弄得零乱不堪,黄小龙感到十分过意不去,可是当他接触到主人棋神廖元的眼光时,竟也发现这位武林前辈,威名震乾坤的宇内四奇,也在不断地摇头喟叹。 黄小龙双目一扫之下,发现方才那位冷冰冰毫无表情的少年,已然没在场中,不知去向。 心里头就像骤然的失落了什么?好不难过! 这时候,那些个痴呆的人,仿佛刚从梦中惊醒,一阵喧哗,立即采声震天价响,久久不绝,就像要将房都要折了。 主人棋神廖元,又复敲起金锣将嘈声压住,说道:“诸位请入座,马上开席了,请诸位多喝两杯,席间,老朽再出两个别致的题目,让诸位一饱眼福。”说完,立刻给小龙安坐,说巧不巧,正给他与阴爪阎婆阎娘娘并排坐了。 紧接着金锣三响,仆役立即从四面八方钻了进来,送酒上菜,忙碌不停,酒过三巡,棋神廖元又复从桌上立起身采,向身边一个年青仆役,低低说了两句,那年青仆役飞快的走了。 眨眼工夫,仆役手棒一只大石盒,恭敬地递给棋神,但见他高举玉盒,亮声说道:“请诸位注意,这玉盒中就是盛传江湖的“人皮宝衣”,今让诸位见识见识……” 话至此,棋神廖元倏的将玉盒揭起…… 这时,数百人的大厅之上,真是鸦雀无声,寂静如死,只有那微弱沉重呼吸之声,在大厅中飘荡着。 每个人的心情,都是紧张沉重的,这其中只有黄小龙,依然闲散,只是双眼盯住棋神,不时打量。 棋神廖元玉盒一开,双眼过处,脸色倏然大变,白须气得直抖,玉盒中那还有“人皮宝衣”的影子,替代它的是张红纸,只见上面写道:“字呈棋神前辈,‘人皮宝衣’乃敝人好友之物,决不能任由前辈慷慨赠人,因事出仓促,请原谅不告而取。”下面画了只金色燕子,另注明书信一封,请代转千手观音杨士桐收。 棋神廖元怔怔的真是难以下台,竟有人敢来虎口中拔牙,他把另一信恨地往千手观音杨土桐桌前一摔。 千手观音杨士桐也大感意外,将信拆开一看,脸色也是倏青倏白,忽明忽暗,把信往怀中一塞,拔脚就往外走。 还没走得几步,一声大喝,身前飘落一条人影,“嘿嘿”一声冷笑道:“杨大人慢走明人眼里不掺沙子,你……” “老杂毛,你想逃吗?可没那么容易。”一阵呼呼风响,六十斤水磨禅杖疾如狂飚迎头戮到。 青木子老道,本拦住千手观音杨士桐去路,一见铁头陀禅杖戳到,过于狂烈,不敢硬接,一闪身避过一招。 铁头陀狂怒出手,已用上八成真力,杖下人杳,收招不住,“吧”的一声,撞在地上,大厅中石砖立刻被震裂开丈来远,碎石四面暴射,那闪躲得慢的,立刻被碎石打得皮破血流,“哎哟”“哎哟”叫个不休。 这一来,大厅上立即纷乱不堪,喧叫连连,棋神廖元,反倒端坐桌前,一动不动,这一闹反而救了他,这个脸,他实在丢得太大了。 千手观音杨士桐,借这纷乱之际,被他挤闪出了大厅侧门,他正庆幸自己无需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可是,心中庆幸未了,倏的发现青风帮帮主毒纯阳姚震天,白须飘飘的立身丈许之外,像是专为等侯自己般的,身后还并排站着阴阳二老怪。 千手观音心中一寒,青风帮帮主一套纯阳剑法,名摄武林,就这一点千手观音能够应付了,更何况身后还有阴阳二老怪,两位帮中护法。不过他也有他的想法,他相信毒纯阳不敢对他怎么?青风帮还不敢正面和他们这般人反目为敌,于是他大大方方的行近,抱拳为礼道:“帮主大驾于此,不知是否为我杨某,有何指教,但请明说不妨。” 毒纯阳“嘿”“嘿”冷笑道:“人皮宝衣,盖世奇宝,姚某虽无贪图之意,但连一面之缘皆无,诚使人气恼万分,再者,于棋神前辈家中,竟也做出这种鸡鸣狗盗之事,怎不令人齿冷。杨大人身为大内侍卫领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姚某希望你给我个圆满答复,我们是朋友,是仇敌,杨大人自己选择吧!” 千手观音心知这一般人,都误会是自己所为,心中大大叫屈不已,遂说道:“帮主你误会了,这事与杨某决无丝毫牵连,不信可往廖前辈处一问便知。” 毒纯阳又是“嘿”“嘿”冷笑道:“这等事,骗得了别人,瞒不过我,非你所为,姚某尚信得过,如若与你无干,姚某万难相信,无需再问别人,只你将怀中书信,让姚某过目,有否牵连,自然分晓,杨大人以为如何?” 千手观音一听,冷汗暗流,怀中书信,隐藏着绝大机密,杨士桐天胆也不敢往外泄漏,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杨某发誓,与‘人皮宝衣’绝没半点干系,语尽于此,帮主相信也好,不信也吧!杨某尚有急事待办,就此别过。” 语未落,已然腾而起,往侧面纵去,落下时,足尖微点,飞身纵上瓦面,可是当他在瓦面落足之后,不得不将欲纵身子,硬给煞住,因为毒纯阳与阴阳二老怪,比他更快的已停身屋顶,分三面将他去路阻住,这不得不使千手观音大大的惊骇得跳了起来。 亮声说道:“帮主既然信不过杨某人,杨某人只有硬闯啦!你们三人就一齐上吧!不过,你们最好还是三思而行。” 这最后一句微带着恐吓的成份,毒纯阳一听,火冒三丈高,恨声道:“尊你一声杨大人,是瞧得起你,可没谁怕你,凭你这块料,还真没摆在我毒纯阳的眼中,三人中任你挑吧!若不将怀中书信交出,你就准备着请人收尸。” 千手观音衡量当前情景,三个老家伙,没一个好惹,不过凭自己数十午功力,接战任何一人,他都不怕,随答道:“帮主既如此说,杨某人只有放肆了。” 声落掌出,疾朝近身的阴老怪欺身扑去。 正当这里交手拚斗之际,从大厅里突然传出数声叱喝,几条人影连接纵出,当先两条人影,一离厅口立即展开拚斗,而这场拚斗比之瓦面上的,紧张激烈何止十倍,而另一条人影,一出厅口即发现屋面上的拚战,一声娇喝:“杨大人,我来帮你!”语毕,娇躯已纵身上了瓦面。 毒纯阳一见来人是阴爪阎婆,不由得眉头紧皱,已多年不闻这娇淫妇的消息,怎的今日会得现于此。 阴爪阎婆虽已五十开外了,却还象个三十许人,媚眼一抛,喋喋笑道:“姚帮主,多年不见,你的寿命可真长啊! 找老阎婆,可活得有点不耐烦了,今天要找你比划比划,你就赏我个痛快吧!” 毒纯阳一听,满口胡言乱语,眉头更皱,喝道:“阴爪阎婆,青风帮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毒纯阳虽老而不死,可也不是好欺侮的,你假如一定要怎么样,我毒纯阳只好舍命奉陪。” 阴爪阎婆,又复喋喋一笑,可是笑声未毕,一颗小小暗器,随风送到,不劲不厉只轻轻地碰了脸颊一下,落下地来。 阴爪阎婆这一惊非同小可,玉腕一兜接个正着,入掌一握,才知是颗细小碎石,心中更是又惊又气,厉声娇叱: “那个不长眼的混蛋,敢戏弄老娘,有种的滚出……。” 她的骂声未毕,一颗暗器如疾风般迎面射来,劲道强猛,阴爪阎婆竟然不敢硬接一闪身形,横迈两步,暗器打在瓦面上,立即震碎了两块厚瓦。 阴爪阎婆,心头更惊,对面二老分明双手未动,而暗器明明从他们头顶飞来,遂咒骂道:“哼!没脸见人是不是,你准是个活王八,缩头乌龟……” 阴爪阎婆惊骇,青风帮帮主毒纯阳与阳老怪又何尝常不感到惊讶万分,非但如此,就连站在一旁静观动态的黄小龙也惊讶莫明。 黄小龙在厅中,见到棋神揭开玉盒后,脸色倏变,就知事有蹊跷,随见其从玉盒中抽出一信,摔给千手观音杨士桐,而千手观音信没看完,抽身就走,他也自以为是他弄的手足,心中恨恨的还没出手,青木子老道已纵身追去,接着铁头陀也起来了,他可不管铁头陀与青木子二人的闲账,紧紧的追着千手观音走出厅外,随见青风帮帮主阻道,相斗,他就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忽的,青木子与铁头陀,宝剑与禅杖从厅里打到厅外,青木子以一柄长剑,来抵挡铁头陀六十斤重的水磨禅杖,自是吃亏,可是青木子的功力较高,打了半个时辰,依然半斤八两,难分伯仲。 接着阴爪阎婆出来了,就在阴爪阎婆遭遇暗器袭击时,黄小龙也同样遭到袭击,而且比阴爪阎婆遭遇的更多,只是他没阴爪阎婆那样感到惊骇,暗器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只稍稍用口一吹,或用掌略挥,最后,暗器越来越劲疾,而且从四面八方,不固定的方向射来,逼得小龙出掌硬按。 暗器入手,竟能打得小龙手掌震得一震,触处微觉酸痛,小龙始才苦恼异常,但又测不透这是何人所为。 倏然暗器停了,阴爪阎婆婆也止了喝骂,与毒纯阳交上了手。 此刻,天已入夜,圆圆的月亮从天边升起了半空,照得大地上明如白昼。 厅里数百江湖人众早走光了,剩下些胆大的,也只偷偷的藏在一边,偷观这难得—见武林魔头的拚斗。 这一刻,最急的该是千手观音了,他为着怀中的书信,提心吊胆的不愿耽搁,急急于设法脱身。 他与阴爪阎婆的相识,只是—天前的事,千手观音久闻阴爪阎婆大名,欲拉拢她,阴爪阎婆可不知他也是六十开外的人,瞧着他那白俊的脸庞,早被他迷住,灵魂儿出了窍啦! 不过,千手观音也知道,凭阴爪阎婆的功力,也不过比自己略略高出一筹,要想胜过对方二人,那是千难万难。 突然,千手观音在激战中,也听到了阴爪阎婆的咒骂,同时也看到了那半空飞来的暗器,只可惜这暗器不是射的对方三人,如若能得这发射暗器之人,出头相助,他相信很快的就能脱身。 倏然,暗器真的飞来了,半点没错,正对着他两人飞来,只是,待千手观音纵跃中发觉,左耳巳被石子重重的划了一下,血也跟着滴了出来。 他这还没出声,阴爪阎婆已然骂开了,嘴花花的什么污言秽语都骂了出来,可是她越骂,碎石子飞来的越疾越劲越多,逼得她手忙足乱,难以应付,险险还伤在毒纯阳的铁掌之下。 终于,阴爪阎婆屈服似的闭上了嘴,因为对方根本不见人,而碎石又从四面八方射来,使你连方向都没法断定。 阴爪阎婆嘴刚停,黄小龙这里再也忍受不住了,那四外飞来的碎石,虽说伤他不到,可惹起了他心头的无名火。 但见他—声愤怒长啸,声震四野,夜空云止。 黄小龙积愤全吐,啸声越啸越烈,久久不停,倒使在场众人都受惊得停住了厮杀,那隐藏在四外力较差的,耳朵都觉得隐隐作痛。 黄小龙啸声倏止,余音不绝,朗声说道:“何方鼠辈,用此暗器伤人,算得了什么好汉,有种的何不出来米较量较量,我黄小龙可不是任意受人戏弄的。” 蓦然的,夜空里“呀!”的一声惊叫,屋檐下暗角里飘落下—条人影,脚—沾地,立时纵起身形,往院外逃去。 好佳妙的轻功,竟没人能及时加以拦阻,黄小龙夜眼中,也未能看清对方脸型,心中既惊又愤,再不反顾,足尖点处,已纵起身形追了下去。 第十六章 幽竹丽影 黄小龙怒施绝技 深谷噩耗 红官人撒手尘寰 前面说到黄小龙在宇内四奇棋神廖元的院中,受人飞石的戏弄,气愤地则声加以喝责…… 蓦然地,夜空里“呀!”的—声惊叫,屋檐暗角里飘落下一条人影,脚一沾地,立时纵起身形,往院外逃去。 好佳妙的轻功,竟没人能及时加以阻拦,黄小龙夜眼中也未能看清对方脸型,心中既惊又愤,再不反顾,足尖点处。已纵起身形,追了下去。 黄小龙身形刚纵起之际。耳中忽听到一声恨恨的“哼”声,音响虽微,却也震耳颤心,黄小龙微微一怔,暗忖:这人内功不弱,但这哼声目的为何?又是何人所发呢? 黄小龙心中虽思忖着,脚下可没停顿,两眼也激射出棱棱神光,注定前行人影,不作稍离。 瞬息工夫,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直如星丸抛,流云飞矢,已离了土地堂,来到梁子湖畔。 那前行之人,武功似乎高不可测,轻功更是佳妙异常,但见他奔驰纵跃间,身子轻灵飘逸,悠闲至极,任由黄小龙施展快比追风的绝顶轻功,始终距离着这么十来丈远近,休想近得分毫。 至此黄小龙不禁胆骇心颤,这不愿露面之人,看情形功力要比自己高出许多!凭自己目前功力,要想将他追及,真非易事。 就在这个当儿,湖畔芦苇中“嗖”的纵出一条黑影,将前行之人去路阻住,黄小龙一见,大喜过望,脚下加劲,眨眼即来到二人身侧,离开两丈远处,停身打量。 此刻,那湖畔纵上之人,已然发话道:“朋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个真面门都没漏一下,你也太过狂傲啦! 我廖某人,向来对人恩怨分明,在此住息数十年,没敢开罪任何朋友,不知与阁下你有什么过不去的,今天使我在这数百江湖武林朋友面前,栽这么大的一个跟斗,朋友!希望你给我个解释……” 黄小龙边听着,边打量二人,见从湖畔纵上之人,一点不假,确是宇内四奇之棋神廖元那老头子,一见棋神,他就想到方才那一声内力充沛的“哼”声,该是这老头子所发。 而另一人,身裁矮小,衣着穿装仿佛哪里见过,只是那面貌,却使人望而生畏,不敢领教,看年纪总在四旬上下,一双三角眼,两条倒挂眉,脸色苍白如雪,嘴上几根老鼠髭须,无风自动,一颤颤的,再加上两个亮如炯星的眼睛,滚滚闪动,碧光照人,更显得威势凌厉无匹。 这会棋神廖元刚把话说完,忽听那人喝道:“你这人好生无理,无故将我拦住,说这么些零零碎碎的话,我可是一点也不懂。”声音尘细刺耳,与那面相,是如许的不相称配。 棋神廖元,苍老的声音,打了个哈哈说道:“真人面前别说假话,我棋神所下的子是半步也错不了,既然朋友不肯卖我这个面子,说不得只有手下见高低吧!不过,朋友你若让了个一招半式,还得请将原委说明一下,我廖某人纵不做对不起良心的事,只要我有不是之处,我依然会得认错,向朋友你道歉赔罪的。” 这几句话,听得那怪人似乎十分感动,双眼眨了两下,没再言语,但从他镇静中可以看出,他已默认的准备接招了。 黄小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看着,心中不由忖道:“这棋神前辈,与那位琴侠前辈,其个性之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一个是如此和蔼谦恭,毫无半点宇内四奇盛势凌人的气势,一个是高傲乖僻,而且不近人情之极……” 想着想着,蓦然身前风动,沙沙作响,棋神廖元与那怪人已然交上了手,黄小龙见棋神双掌双臂施展开来,除功力深厚,掌风逼使得沙石横飞以外,招式并没什么奇特之处。 反过来,那怪人双臂拖拉的长袖,挥舞间就象个大蝴蝶,在棋神的掌风中,穿来穿去,除身子灵巧外,功力也自不弱。 半响工夫,二人已对折了三数十招,黄小龙越看越叫怪,二人除运用灵巧身法及显显功力外,俱都似保留着什么? 逐渐的,棋神廖元掌势愈来愈厉了,双掌所过之处,风声疾带劲啸,口中也不时的暴喊出声,而且招式也变得怪诞无比,迥异寻常。 霎时,那矮小怪人在棋神的凌厉劲疾掌风中,已显得迟滞,失去灵活,倏的一声尖啸,声震湖畔,浪水止波,怪人长袖一圈,笔也似直的变成了两个短兵器,左右齐施,硬往棋神掌风中穿人,骤点棋神胸前数处要穴。 这尖啸,圈袖,遽攻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棋神廖元不自觉竟被这突然的变招所震摄住了,连忙缩胸,横迈两步,单掌硬往那袖捧劈去。 怪人回手一圈,长袖又散了开来,迎着掌风,发出“拍拍”之声,棋神廖元刚刚运功发,不想怪人来此一着,脸上倏然一热,双掌同时再发,却是左掌右爪,一边是劲风呼呼,一边是声息全无,临到招式将实,猝然双足一矮,运劲贯臂,吞左吐右,虚实互换,出手快疾,变招迅速。 这是棋神廖元拳掌中三大毒招之一,名为“惊龙换爪”,接着是“云龙现爪”与“乌龙抢珠”,这三大毒招,很少有人能闪避得过,他也很少使用,这一次棋神实在急了,无意中施展开来,本也心惊不忍。 没想,怪人在万分危急之间,倏的身子一旋,身形已然不见。这一着,真把棋神惊骇得呆住了,非但如此。就连站在一旁的黄小龙,也自惊讶万分。 怪人即已遁逃了,黄小龙也不便再停留,掉头回身就走,棋神痴呆站那,情面也十分难堪。 一阵疾走,已离开湖畔很远了,倏然眼前人影一闪,黄小龙注目一看,又是方才那个矮小怪人,在数丈外疾驰狂奔着,黄小龙禁不住高声嚷了起来:“喂!朋友!请你等一等!……” 黄小龙口中嚷着,身子却没停的加劲直追了过去。 谁料,前行的怪人竟然不闻不问,根本就不理他,一味的闭口疾奔,黄小龙见怪人根本没理他,禁不住心中暗忖:“你是有心戏弄我吗?……好吧!随你怎么样,我总不使你失望就是。” 心中思忖,足下加劲,拚命疾赶…… 一前一后,总跑了有七八十里地,看着天色亦将放明,然而前行怪人,依然没有停的意思,黄小龙不禁又感踌躇,这倒是怎么会事?叫他又不理,一夜狂驰,似乎已进入了隐密的山区。 就在这个当儿,破空传来数声叱喝,黄小龙心神一振,前行怪人闻声更急,连续几个飞纵,已去得没有影子。 小龙再不反顾,急急纵起身形,尾追而去。 喝声断断续续,越来越形明晰,小龙穿出一片密林,眼前呈现一座小小山谷,谷中两间竹屋,依岩而建,屋前一道清溪,从谷底往外缓缓流着。 此刻在谷前一片浅草地上,正有两对人影,兔起鹘落的在相互厮拚着,在竹屋前的清溪边上,另有三人围着一个在搏斗,而这三人手中都握着兵刃,那被围之人反而是空手对敌。 黄小龙远远的即已认出,空场上二两对中有忠孝二乞,竹屋前被围的却是红官人,黄小龙一见这穷家帮中三长老,就想到,穷家帮帮主黑蝙蝠和黑妙手定在竹屋中养伤,随着一声暴喝:“红师叔,黄小龙来啦!” 喝声未毕,人已腾起,可是身子在半空将落未落入际,蓦却四面八方,数十点寒星,直如飞矢般朝他射去。 这下可看出功夫来了,黄小龙丹田注气,猛然一提,将下坠身子煞住,右足尖在左足面一点,一式“长空飞燕”,又复纵起两丈余高,险险的将数十点暗器避过。 黄小龙再次落地,双目谨慎的四下里瞟射,这下却没暗器射来,可是小龙身子尚未站稳,即听四下里“哎呀”“哎哟”的哀叫,黄小龙不禁大奇,除了哀叫声,连鬼影子也没看见一个。 小龙可没工夫再管这些了,因为红官人的叱喝,从凌厉一改而为惶恐,小龙一晃肩,越过空场上两对人,飞身就往竹屋门前红官人敌对的三人扑去。 小龙可不知道什么叫轻重,凌空飞扑,就是一招降龙手“风声雷动”,轰的一声地上开了个大洞,沙石横飞丈来高,倒攻红官人的三人,立时被震翻了两个,且倒地后就没再爬起来了。 倏的一声怒喝:“小狗,竟敢坏我青风帮大事,伤我帮中师傅,哼!有种的别走,瞧我青风帮可是好惹的……” 小龙一听这人骂他小狗,心中火冒,再一见红官人两只破袖满沾鲜血,心头更气,正待骤下毒手,可是眼前突现雪梅姐的倩影,一再关照还要叫他到青风帮总坛找她玩呢?随即喝道:“住口,青风帮又待怎的,如若不是有点情面在,就连你也不能轻饶,下次再来,可别怨我手毒心狠,还不招呼你同伴快滚,真想等死吗?” 这人口中虽硬,心里头都是忐忑乱跳,小龙只一招就将自己两个同伴给震死了,自己不是见机得快,恐也难逃性命,方才的说话,只是想用青风帮在江湖的名气来吓唬吓唬对方,使他不敢插手,现听小龙这么—说,哪里还敢多嘴,撮唇一声呼哨岩壁上飞落下两个头目,将那两具尸体抬起,抬腿就走撒。 谷口空场上,与忠孝二乞对敌的,在帮中地位本比那吹哨撤走之人为高,心中奉不愿就此撤走,因为帮主说过,在天明前,一定派援手赶到,可是这突然从天而降的一个小伙子,竟能一招将自己座下两名香主击毙,心中也禁不住微微发毛,双双连续攻出数招,纵身跃离场地,还狠狠的回头瞪了小龙—眼。 小龙可不在乎这些,只顾协助红官人将手臂伤处包扎好,也从红官人口中得知,帮主黑蝙蝠与黑妙手,并没在竹屋里面,只是数日前,在竹屋中曾发现帮主们所留的暗号,为的是怕青风帮另外去寻找,故意的紧守,使青风帮失去正确目标,这种舍已为人的举动,虽说为的是一帮之主,可也使小龙深深为感动。 此际,忠孝二位长老也过来了,这两位是从来不言不笑的,今天却特别地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两人同时在小龙左右肩头上拍了一下,这亲切的举动,不知足代表下赞许,还是感激,总之,这轻微的笑容与这亲切的举动,已使黄小龙,心中感到无比的欢欣愉快。 随着红官人问起小龙五年来的一切,并问小龙,方才用暗器协助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请出来相见? 小龙摇摇头道:“红师叔,别后所遇,说来话长,倒是这暗中协助之人,至今不知是友是敌,形态长得矮小怪涎,不敢领教。” 随着小龙将那矮小怪人形态略一描述,道:“红师叔可认识这么个朋友吗?” 说到这突听一声“蹼嗤”娇笑,起至屋中,这笑声像个女孩子的笑声,清、脆、娇、甜、将屋外四人都惊愕得楞住了。 好半响工夫,笑声没再出现,红官人在小龙背上推—了一把,说道:“小龙,这屋子本来没人,你进去瞧瞧。” 这屋外四人,个个身怀绝世武功,有谁怕呢?小龙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他们只感到惊讶而已,如今红官人开了口,为的是除了小龙外,三个都是年越古稀的老头,不愿招惹红粉妖魔,在他们心中都以为是个什么红粉妖魔。 小龙可不管是什么,他心地坦率,伸手将竹门推开,昂首阔步进了竹屋,在两间竹屋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招呼着红官人及忠孝二乞进屋,红官人却发观了他们的食物,被人翻动过了,似乎还少了一些。 红官人仔细的检视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四人饱餐一顿,小龙将五年来之遭遇说完,天色已然大明。 次日,红官人吩咐小龙在屋中驻守,他与忠孝二乞依然往山区里,探找帮主黑蝙蝠及黑妙手的下落。 黄小龙因地势不熟悉,只得呆坐屋中,盘膝练习内功,他现在缺乏的,只有内家功力的不足,虽说自小曾服过“千年玉灵芝”,功力较常人高出甚多,可是要想比宇内四奇,这些七八十岁的武林高人,内力依然相差这么一点,他心中有数,所以一有空闲,他就勤修内功。 这日,他在竹屋中一坐就是一天,屋外已然暮色四合,始才起身进食,此刻,他忽然担起忧来了,这三位长老,出去一整天,怎的没见回来,千万别因此出事才好,可是马上他又想到红官人临行的一句话:若有所发现,他们会直追下去,两天三天也不一定,叫他只在此等着,不要远离就行。 想到这小龙心中又不觉高兴,大概他们已经找着啦! 黄小龙走出竹屋,放眼谷中,幽雅异常,草绿松青,溪水淙淙而响,小龙一看这环境,心里就十分喜欢,暗暗想道:这地方可好啊!如果有空闲的话,在这里住些日子,倒是不错。 他想着想着,已越过了溪水,绕过了一座小山坡,眼前一片幽密的竹林,将视线阻住。 小龙是随意之所至,溜哒溜哒,他可没意纵高跃远,倏然,静寂如死的幽谷中,传出阵阵柔和的歌声,这歌声好娇嫩,奸悦耳,黄小龙不自觉的循声行去,他依然没敢纵跃,疾驰,他怕惊散了这有如来自天府的仙乐。 走了不大一段路,歌声忽然停了,前面正有一个转折处,小龙轻轻跃上一座山岩,闪眼即见山谷峰腰之上,一丛幽密竹的竹叶尖上,正站着一个白衣少女,长发披肩,白衣飘飘,娇躯在那竹叶上,随风一起一伏,就像云端的仙女般的幽美轻逸,黄小龙不自觉竟然看得呆了。 瞬息后,歌声又起,悠悠扬扬的,如哀,如怨,凄凄惶惶,如诉如泣,那柔弱的歌声,竟使黄小龙也滴下了两点清泪,可是他痴呆呆的站那,始终提不起勇气往山腰上纵去,虽然,他无法看清那白衣少女的面庞,可是他能意会到那乌丝履盖下的,一定是个貌赛国色,美比天香的仙女,如此的高洁雅静,他一个人间凡体,怎敢去沾污这高不可攀的仙女呢? 良久复良久,歌声在什么时候停了他也不知道,白衣少女在什么时候离去,他也没感觉。 倏然,一声暴喝始将小龙从痴呆中惊醒,小龙通体一震,险险从岩石上摔了下来,当然这一两丈的高低,是绝对摔他不伤的,可是这情景若要叫别人看见,小龙他羞也该羞死了。 小龙在额头上用劲一拍,暗暗叫道:“小龙啊!小龙!你一身血仇未报,有什么可允许你追求的,而且还有自小共患难的挂名妻子金燕,生死未卜,你竟有心情去沾惹这些,你真该惭愧,无地自容了,大丈夫立志明身……” 刚想到这,暴喝声又起,“他们都逃走了,放把火烧他妈的,让他们……哎呀!那一个王八蛋,敢暗算老子……” “……哎哟……混蛋……” “李香主,小心了,是那个杀胚……” “……哎哟……哪个臭鸟,有种就出来尝尝,我金刚霸王的铁……哇……哇……坛主……王八蛋……” “拍”的一声,这人似乎捱了个大耳光,双掌抚着脸还在喔喔地叫个不休。 就这一会功夫,黄小龙已遁声转了回来,夜色下,见七八个劲装汉子,由两个五六十岁的老头领导着,这一刻正在分四下纵出搜查,因为他们受到四面八方的暗器袭击,把几个劲装汉子打得钻高跌低,左闪右躲,依然捱了几下,狼狈不堪。 突然,从谷外“嗖”“嗖”的又飞过来四条黑影俱都一色白须飘飘,眸中神光炯炯,飘落谷口空场时,真可说点尘不惊,身不摇气不喘,任谁看也知道,四人俱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紧接着山峰绝壁上,又飘落下两人,一个年纪五旬,一个则在四旬之间,两人都精神饱满,双目有威。 这时场中已齐集了十数人多,无一不是武林健者,黄小龙非但不畏惧,反而一声长啸,冲了出去。怒喝叱道:“青风帮想不到竟是如此的赶尽杀绝,以多为胜之辈,小爷爷今天看不顺跟,就得管教管教你们这些自以为极了不起的人物,怎么样?一起上还是—个个上,我全接住,绝不使你们失望。” 小龙话刚落口,就听一声冷笑,阴惨惨的道:“臭小子,别自以为了不起,我兄弟俩可没把你放在眼里,不信你就试试,我阴阳二老手底下可是稀松的。” 这阴阳二老怪,黄小龙曾在棋神家里会过,也曾见他与千手观音杨士桐及阴爪阎婆交过手,心里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一点也不惧。 而阴阳二老怪,在帮中地位仅次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功力也仅在毒纯阳之下,一向自持颇高,可是他俩也曾见过黄小龙在棋神大厅之上,当众表演的一手,所以不敢过份自夸,一开口就牵上兄弟两人。 蓦然,一声虎吼,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闪了出来,说道:“前辈,谅这小子有什么功夫,待我替你把他毁了吧!” 阴老怪心中暗骂:“不长眼的狗东西,该是你要倒霉了,你若不好好认清他,将来到了阴曹地府,反来怨我呢!”遂依然阴阴地道:“傻金刚,你可得认清了,也小心点!这小子能耐可不小啊!不要一味横来蛮干,到时我可没法替你作主。” 金刚霸王打个哈哈道:“前辈请放一万个心,我一铁棒不把他打成肉饼……”话说到这,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一股掌风扑来,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已然“噼噼啪啪”的,双颊连中四掌,音响玲珑清脆,双颊打得肿起老高,连大牙也打跌掉了两个,痛得他怪叫连天,头昏、耳鸣、眼花,摇晃晃的退了两步。 这当然是黄小龙的杰作,可是这还是他手下留情呢?因为他看出这小子,浑厚得可怜,没下重手。 金刚霸王可不领这个情,手中铁棍一震,一招“玉带围腰”横着往小龙扫去,小龙内外轻功,比他高出不知几倍,何曾把他放在心上,见铁棍扫来,心中玩兴大发,轻轻一纵,铁棍正好沾鞋扫过,黄小龙足尖在铁棍上一沾,就随着铁棍,翩翩飞舞。 金刚霸王见小龙来这一下,心中大喜,运足劲气,尽力往空中一挑,他想:这一下不把你挑上半空,摔个粉身碎骨才怪。 谁料,铁棍挑起,黄小龙依然紧粘铁棍,连身形也没颤动一下,金刚霸王一楞,心中大骇,可是笨人也有笨主意,他想到,你能粘住铁棍,我连铁棍一起抛上半空,瞧你还能怎么样。 他这主意刚刚打定,即听一声暴喝:“撤手!” 他的铁棍,已被黄小龙闪身跃下,单掌握住,沉腕一扯,左手疾吐一掌,掌风凌厉劲疾,快如电闪,金刚霸王想躲也没躲开,老老实实的受了一掌,只听“篷”的一声,人被震出了两丈开外,跌了个四脚朝天。 黄小龙握棍在手,高声叫道:“怎么样?有那不怕死的,就赶快出来,接小爷爷几招!” 阴老怪一声喋喋怪笑,笑声阴沉惨厉,恍如孤孺夜哭,野狐哀鸣,黄小龙听了也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阴老怪笑了一会,随手拔出肩头长剑,喝道:“臭小子,不要一时侥幸就耀武扬威,……老二!上,收拾这臭小子。” 阴阳二老怪两柄长剑,同时往场中慢慢趋近。 黄小龙铁棍当胸一横,凝神聚气,静侯二老怪进招,二老怪似乎根本不懂什么叫客气,“呜”的一声叫出后,双剑分左右,同时往小龙欺身扑进。 黄小龙铁棍横架,旋身避招踢腿,铁棍跟着收招回扫,一招三式,带守带攻,又快又怪,又劲又狠。 二老怪不禁为之同时失惊,退后几步,再次“呜呜”的一叫,阴老怪运劲沉掌,挥剑抢攻。 阳老怪拔起身子,飞起有三丈多高,俯身倒扑,长剑猛砸小龙脑袋,左掌对着小龙“肩井穴”打下,也是一招双式险恶异常。 阴阳二老怪一上一下,双掌双剑同时连攻,任是黄小龙武功再高,可是手中兵器不趁手,不得不先避来势,闪身退出三丈高外。 黄小龙站稳后用手颠了颠手中铁棍,实在不够劲,双手一使劲,将铁棍弄弯了,朝地上一丢,倏然,一缕寒芒,耀眼生辉,直朝小龙射来,小龙一见寒缕碧绿,心中大喜,侧身让过剑锋,回手—兜接个正着,小龙用不着细看,人手即知,这是侯姑娘送剑来了。 阴阳二老怪见半空里飞下一柄出鞘宝剑,寒芒刺目,不觉大恨,回手一挥,身后十余人,立即朝小龙身后林中扑去。 小龙一见大急,明知侯丽珠姑娘武功甚差,这一般武林健者,就是一个也难对付,何况一起出动,正待纵身拦阻。 忽听“哎呀!”“哎呀!”连声怪叫,金针碎石满天乱飞,将这一般人已逼着退了回来,小龙心中稍定,知道有那矮小怪人相助,侯姑娘决不至于吃亏。 黄小龙宝剑在手,去了后顾之忧,神威大发,一声怒喝:“糟老头上吧!这次可叫你俩个糟老头识得厉害。” 小龙语落身起,双足点地,以一招“一鹤冲天”拔起了四五丈高,左掌右剑,分别扑打向阴阳二老怪。 这一招,又狠又准又劲,风到如刺,剑到如虹,阴阳二老怪,胆子再大也不敢硬接,分向左右闪了开去,可是阴老怪依然稍微慢了一点,裤管被剑芒划了一下,还好没伤及皮肉,可也吓得胆战心惊了。 这只不过闪眼工夫,那从岩壁下飞落的五旬老者,倏的闪出人群,对小龙身后喝道:“林中可怪书生侯伦的后人吗?请出来答话!” 老人一叫,黄小龙可就没敢乱来了,稍一牵连上总有关系,连忙闪身退过一旁,望住林中,看看到底有几个人出来! 不想,等了好半响工夫,老人气愤地又叫唤了一声,接着又骂了两句,依然声息个无。 老人气得双眼怒睁,叱道:“武林中只怪书生侯伦独门金针,难道还瞒得了我长山秀士诸葛青吗?再不现身答活,可别怨我要找怪书生侯伦的霉气了。”任他这吼声高叫,林中就好像根本没人。 长山秀士诸葛青越叫越气,暴喝一声,腾身就往林中纵去,身子凌空未落,十数点碎石,劲疾异常的,已朝他射到。 长山秀士诸葛青总算事先有备,一声虎吼,双袖旋空连摆,将十数粒碎石震飞避过,可是身形也凌空坠了下来。 黄小龙这一怔神间,阴阳二老怪见有机可乘,根本不管什么江湖道义,两柄长剑就往黄小龙飞扑偷袭。 一股极速的剑风,袭到后心,小龙方始发觉,蓦然心惊,右手剑反手一兜,身子同时侧出了数尺,可是他避得了其一,避不了其二,一把长剑在小龙臂旁,贴臂擦过,划破了小龙的衫袖,也激起了小龙的无名怒火。 一声怒啸绿芒宝剑上下飞舞,霎时间,碧芒四射,黄小龙火冒心头,可不管这一套了,飞身往人群中冲去,只一照面,同时听到两下惨叫,断剑横飞,黄小龙刺剑挥掌飞足,眨眼又伤了两人。 黄小龙这几下都是人皮宝衣上从没施展的盖世绝学,快如电光石火,迅疾惊人,阴阳二老怪,如不见机得早,在长剑被削断时,立即退身,恐怕非伤在小龙手下不可。 十四五个敌人,此刻已连续伤死了四五个,这一下谁都给吓得胆战心寒,被震慑住了,就连阴阳二老怪也被惊骇得退出远远的,打声呼哨,落荒而去。 黄小龙眼见青风帮人众一阵风似的都走了也不追赶拦截。 晃眼间,身前飞落一条人影,不是女扮男装的侯丽珠姑娘还有谁?黄小龙连忙道谢,侯丽珠小嘴撅得老高道:“你就会跑,害得别人好赶,呶!剑鞘拿去,我可没那福气替你保管,还是你自己好好看住吧!” 黄小龙一愕,只得连声认错,“姐姐”!“姐姐”!叫个不停,忽的,身后传来一声轻微叹息,凄婉哀绝,二人同时惊顾,身后那有半点影子,小龙想起竹屋中的娇笑,和这声叹息好像同一音响,心中忖道:“这人神鬼莫测,难不成会是山腰竹叶尖上的白衣少女吗?可是这声叹息,又是何意?……” 思忖未了,侯姑娘已然恨声发话道:“何方妖女,竟敢来此装神弄鬼,若不现身,可别怪本姑娘要用金针来请你啦……” 此语一出,黄小龙不禁大惊失色。这发声人的武功,高不可测,怎好无故得罪,而且又似并无恶意…… 只是,侯姑娘可不这么想,女孩子的判断与敏感力特别强,她一听就知道是女人的声音,心里头酸溜溜的好不难过。 但是,她话没说完,即声一声尖厉长啸,啸声久久方罢,只听说道:“自己半男不女,实为人妖,还敢出口伤人,今日没工夫教训你,日后相遇,定要见识震惊武林的侯家金针。” 语音至此,就归于沉静,黄小龙一听,心头不禁暗中频频叫奇不已,这说话的尖嗓,明明是那矮小怪人的声音,难不成,这俩人就是一人的化身?随着,他又替侯丽珠暗暗担心,担心她无意中树下了一个绝大强敌。 可是,这几句话,却大大地伤了侯丽珠的自尊心,侯丽珠一气,探手入怀,接着一声娇喝! 喝声未毕,黄小龙已抓住了她的玉腕,柔和地说道:“姐姐,千万别生气,都是自己人,方才他帮助你用暗器打退了敌人,你就不念一点情吗?再说他来去如风,等你取出了金针,他人也不知去得多远,你气又有什么用呢?” 侯丽珠“哼”!了一声,道:“谁稀罕,我可没请她帮忙!” 这里声音刚落,林中传出一声冷笑,冷冷的,冷得黄小龙浑身皆颤。一声娇笑,一声叹息,与这一冷笑,就像有一种贯性的,黄小龙再不反顾,双足一点,直射入林,可是身子刚钻入林,眼前白影一闪去得无影无踪。 小龙心灵上,仿佛有一种敏感,这是他所熟悉而且非常亲近的人,只是他始终无法判断,这人到底是谁。 小龙见白影一闪即隐,立即窜上树梢,远远一条白影,正往山谷外快迅异常的纵去,小龙自忖,凭自己目前功力决难追赶得上,事实就在他这一怔神间,白影早就去得没了影子。 小龙怅怅然飞身下树,瞧着侯姑娘依然气唬唬的鼓着腮帮子,心里更是烦愁,一声不响,拉着侯姑娘来到竹屋前,侯姑娘“哎呀!”一声惊叫,把黄小龙也连带着惊得停住了身子。 但是,当小龙也发现,那躺卧在竹屋前,遍身乌血,气若游丝的红官人时,也禁不住吓得心颤胆战,魂散魄丢,连忙飘身近去,跪在地上,惨声叫道:“红师叔!红师叔!你怎么啦?你……你能说话吗?是谁?是谁呀?” 红官人嘴唇紧闭,双眼微启,似乎受了极毒的暗器,临危时强提着一口真气奔回来的,这一见着小龙,嘴唇依然没开,只用一只颤抖的手,在泥地里横七竖八的划着,慢慢的手也停顿了,嘴里长长的嘘出口气,双眼一翻,腿一伸死了…… 小龙对自己不懂医学,感到十分痛心,假如能略岐黄之术,最少能从红官人嘴里,听到一点原因。 小龙仔细的先查看红官人所留下的遗言,他轻轻的将红官人的手拿开,头三个字毒纯阳一入眼帘,黄小龙立时双眼突睁,心血狂涌,恨恨的一掌拍在地下,泥立即陷下去四五寸,把呆站一旁的侯姑娘,也吓得退了—步。 接下去五个字“当心忠孝二……”一个没完成的句子,却使黄小龙心中不解,可是正当小龙没思忖度之际,忠孝二乞回来了。 侯姑娘一见这两条黑影从谷外飞进,立时给黄小龙示警,可是黄小龙刚刚立起身形,忠孝二乞已然来得近了,二人一见红官人的死状,俱都老泪纵横,悲不自胜,待黄小龙告之,很可能是伤在青风帮帮主毒纯阳姚震天的暗器之下时,忠孝二乞,立即在红官人身上前后察看。 一忽儿后,忠孝二乞虎目圆瞪,朝黄小龙承认似的点了头,接着双双对着黄小龙扑地跪下,行起大礼来,吓得黄小龙一时不知所措,只好扑地相对跪拜一番。 忠孝二乞拜罢,又复朝红官人叩拜一番,口中并默默的祝祷,接着两声惨厉悲啸,双双纵起身形,只三五个起落,已消失于沉沉夜色中。 黄小龙被忠孝二乞这一阵哑剧,弄得满头雾水,莫名其所以,想了好半天工夫,才稍稍想通一点,这跪拜大概是请他替红官人收埋尸体,可是他俩为什么要如此匆急,就不能一同收埋好后再走呢?…… 想着想着,倏然记起红官人地上的遗言,“当心忠孝二乞……”小龙“哎呀!”一声叫了起来,跟着说道:“姐姐,快帮忙,把红师叔埋了,追那两位前辈去……姐姐,姐姐……帮帮忙好吗?唉!我真急死了。” 可是,侯丽珠依然爱理不理,慢条条地说道:“你呀!有事情就会穷嚷,穷叫,就不分急缓,你睁眼瞧噍,现在什么时候?你急有什么用?” 小龙微一抬头,啊!敢情天已经亮了!遂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随着在溪边,找了一处向明之地,挖了个坑将红官人给埋了,因这地方好找,他碑也不立,接着又在竹屋里找了点食物与侯丽珠匆匆吃了,连袂上路。 第十七章 晴天闷雷 师兄弟共死同生 平地峰火 青风帮名损将残 此刻,太阳已升起老高了,小龙与侯丽珠出了山区,大白天在官道上不便施展轻功,可是二人走着也比常人快出了好几倍。 沿途上,侯丽珠告知黄小龙,在小龙离去的当天午时,他们也从李大镖头口中,得知小龙北上入鄂,为什么事,李大镖头没说,燕云大侠公孙亦平是不想来,公孙风是想来而不准来,公孙时是因为正在练一门功夫,不能来,而侯丽珠也被他们父女逼着不让来,可是当天夜里,侯丽珠就偷了匹快马跑来了。 侯丽珠因身边银子很多,坐在马上日夜催赶下,马累了就换一匹,到昨天才到土地堂,可也连赶了数日夜。 马受不了可以换,但是人却实在太疲乏吃不消,到土地堂时,看天色差不多,也就住下了。 不想,她这一住反真住对了,就在她用膳时,让她听到了关于棋神廖元家中所发生的事,其中提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美少年,武功盖世,言谈中赞叹为天下少有,地下无双,年纪又轻,能耐又大。 侯丽珠一听就猜到了八成,心里头这份高兴,真是无法形容。 这边话声没完,另一边话声又起,可只是这边谈的与那头正好相反,他们怨恨那少年无故从中多事,使他们连夜也得走七八十里地。 侯丽珠一听还要跑七八十里地,心里就凉了半截,可是想到当夜能见着黄小龙,精神不由一振,急急吃喝事了,躲过一边,暗地里养息精神,专等这些人上路,从后面跟着坠下去。 侯丽珠来是来了,却没敢露面现身,因为她见到了父亲的好友长山秀士诸葛青也在敌人里面,说难听点,这发射金针的巧妙手法,还有一些是长山秀士诸葛青给指点的,侯丽珠胆子再大,她也不敢在这露面,可是她也不知道,这位伯伯什么时候加入了青风帮? 这以后,他抛剑,长山秀士喝骂,她理都不理,说找他父亲怪书生霉气,她更是付之一笑,可是她始终不敢用金针来对付长山秀士。 如今,黄小龙根本没让他稍作憩息,立刻又拖了她赶路,侯丽珠她身为姑娘,经这几日夜无休止的紧赶,又那能真走得动呢?可是当她看到小龙那紧皱的双肩和愁苦的脸容,又不得不强打精神,硬挺着往下赶。 到日过中天时,方始来到一个小镇上,此际侯丽珠已是通体汗湿,骨痛如散,在饭馆里一坐下,就整个扑到桌子上,长长吐了口气。 这时候,黄小龙再傻也不能说看不出来,随在饭后,找了间客店略作歇息,自己也打坐练功,恢复疲困。 太阳升得快,落得也快,一天的时间,也不过转眼工夫就过去了,可是,在夕阳西沉时,彩霞失去光彩后,侯丽珠依然没有醒来,黄小龙实在憋不住了,才把她从甜梦中唤醒,催着上路。 就这半天的耽误,在次日的凌晨,二人方始赶到武昌省城,一进城,黄小龙就发觉城里气氛有些异样,而且静得有些怕人…… 刚走得两道街,突然,从横街上转过一群穿着十分破烂的乞丐,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总有三数百人之多,但都十分严肃整齐的排列着,走着。 当黄小龙发现这些乞丐群中,每人的前胸都钉上了块白布,及后面还抬着两个蓬头白须的皓首老人时,眼前不禁一阵昏黑,若不是身后侯丽珠及时的搀扶一把,他准得当街就倒了下去。 待小龙急痛的心血平复后,乞丐群已来到身前,那乞丐领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独眼汉子,独眼汉子见两个公子哥儿立在街心阻路,那本是凄惨悲痛的心,勃然大怒,一声震天价的暴喝…… 黄小龙为这情是差点昏倒,却没有为这一声大喝所惊骇,正待掏出小黑葫芦表明身份,倏的乞丐列队中闪出了魁梧的小铜神,朝黄小龙身前一跪,哽咽地泣不成声,这一下却使独眼汉子感到万分惊讶了。 黄小龙因是大街之上,路人看了不雅立即将小铜神搀起,追问经过,良久,小铜神方止住悲痛说道:“小爷爷,此处非谈话之所,这些人也不便在此耽搁,出城去,我和小爷爷边行边谈。”说到这,也不管小龙作何反应,拖了就走。 侯丽珠本对小龙的结识穷家帮感到皱眉,慢慢的她发现小龙与穷家帮有着极深的渊源,只得放宽胸襟,随遇而安,也就追在小龙身后,走出了城。 黄小龙听小铜神说得也是不清不楚,只知忠孝二位长老在昨夜暗黑时进城,二更天就撞进了青风帮的总坛。 那时正好被小铜神看见了,连忙走报此地头领独眼神鹰,独眼神鹰系帮主黑蝙蝠的大弟子,这一听说两位长老硬闯青风帮总坛,立即大惊色变,匆匆地召集穷家帮在武昌的数名高手,暗中潜入青风帮。 也是青风帮该遭变故,忠孝二乞命中注定,这夜毒纯阳姚震天率领红蓝白三旗坛主,外出办事未归,两位护法阴阳二老怪,领着帮内黄黑二旗坛主及数十名高手亦未回城,坛中只留下些二三流人物。 忠孝二乞像疯狂般的,进入青风帮总坛后见人就下毒手,总是一招半式就将人伤了或毙了,没半晌工夫,已连伤毙了十四五人之多。 青风帮里立即警钟连鸣,静夜里怒钟骤响,好不惊人,这时突然从后院里飞出一条黑影,将忠孝二乞阻住,开口讯问对方原由。 忠孝二乞是红了眼,疯了心,根本就不愿解释,更不尽答话,毒纯阳将他俩终身最敬服,最亲近的红官人杀了他们已没有活的意味,还有什么好解释好说的,闷声不响,双双挥掌硬朝来人攻去。 不想这后来黑影,武功竟高得出奇,一见忠孝二乞这等无礼,立时大怒,展开浑身绝艺只三五个招式,即将忠孝二乞,震退,内腑受伤,忠孝二乞若能及时撤走,觅地静疗些时,当可复原无疑。 可是忠孝二乞非但不退,还一味的拼命抢攻,强用内力,尽出险招,终于对方在万分气恼之下,遽下杀手。 待小铜神及独眼神鹰等赶到时,忠孝二乞已然口吐狂血,横尸当地,而怪老头则伫立一旁不住的摇头叹息。 独眼神鹰与小铜神等,本想全力替二位长老报仇,被怪老头以无上内家真气,一声长啸之下,全部给震摄住了,怪老头自称书怪南子,叫大家只要自忖能力所及,随时随地找他报仇,并说他当天刚到武昌,为这事,他愿意在这静候一月,逾时他则必须外出游荡等语。 狂眼神鹰与小铜神等,武功内力当然不弱,可是比之帮内长老,又差得远了,再一听到对方是宇内四奇人物,就更落得只有瞪眼的份儿。 总算书怪南子没有多事留难,让他们抬着二老的尸体出了青风帮,如今穷家帮帮主不知何处,眼看着穷家帮就要瓦解冰消,虽然穷家帮势力甚广,可是真能挑得起担子的就没有几人,似这等帮内长老被害归天大事,就没人敢胡乱歪出主意,如今遇到了黄小龙,小铜神想要黄小龙,到山野后,取出小黑葫芦,表明身份,领头掩埋帮中二位长老,顺带也安定一下惶惶的群乞之心。 在这种情况之下,小龙不应允也没办法,出城后在一个预定的小山坡前,数百人的行列停下了,小龙见除了穷家帮的人众外,别无闲人,遂肩头微晃,跃登上坡,先是一声龙吟长啸掠括所有帮众的注意,再取出小黑葫芦,双手高举过顶。 这小黑葫芦,乃是穷家帮历代相传帮主所持之印信,黑蝙蝠手上那个,还是模仿造的,而黄小龙这个,才是真正的穷家帮传帮之宝。 小黑葫芦一现,这其中当然有人认识,像那年岁大一点的,黑蝙蝠黑妙手在此的几个徙弟,谁也都知道这是帮主的信符,尤其是独眼神鹰,黑蝙蝠的大弟子,更是惊骇得第一个先跪下了。 独眼神鹰这名号,是黑蝙蝠亲自取的,他对神鹰二字毫无忌讳,他要这大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可惜独眼神鹰自己不争气,没学到黑蝙蝠五六成本事,就再也没有进展了。 当小铜神在大街上,向黄小龙跪倒,并沿途上吱吱咕咕地叙述着,独眼神鹰心里就有气,他以为黄小龙顶多不过是个恩客,而帮中如今发生这等大事,小铜神不该还有这种心情拖着公子哥儿嘀帖,心想,待此地事了,定必按照帮规来处制你,因为小铜神是石叫化的徒弟,比独眼神鹰要低了一辈,小铜神的越界入鄂,是黑蝙蝠应允他发现黄小龙身藏小黑葫芦的二件大功,将他带在身边学艺,可是辈份依然不能错。 可是黄小龙飞身跃上土坡时,那份快迅,可把独眼神鹰给惊讶住了,他根本无能发现小龙是怎么上去的,只觉得人影一闪,小龙已稳站土坡之上,待小龙将小黑葫芦取出后,独眼神鹰始才警觉,小龙就是棋神廖元家中,武功惊震群豪的少年。 穷家帮数百人众,领头的一跪下,立即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黄小龙也不作过份矫张,连忙飘身下坡,左手仍然托着小黑葫芦,先将小铜神搀起,再由小铜神传话免礼,并对几位帮中稍有地位之人,略作介绍。 接着,黄小龙依照帮规大礼,先将二老葬了,这些凡文俗礼,都是小铜神配伴着,在—旁指点。 这其间,侯丽珠姑娘也参加对穷家帮二位长老,以外宾之礼祭拜了一下,就一个人自行走过一旁,略作歇息。 事毕,黄小龙当众宣布,穷家帮帮中大事,在帮主黑大哥未回帮之前,先由小铜神暂代处理,独眼神鹰及另外几位从中辅助。 此语一出,立时赢得一片欢呼,采声雷动,也同时惊震了小铜神及独眼神鹰等几个人,可是小龙可不管这些,将小黑葫芦,连带那小金蛇,庄重异常的双手捧着,走到小铜神面前,吩咐小铜神收下。 因为黄小龙,发觉小铜神人虽魁梧,却也不失灵活,武功内力也均甚精堪,似较独眼神鹰等众人为高,而且处事能力也十分精细,穷家帮已眼这等地步,自身又不可能为穷家帮长此耽搁下去,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出此下策,当然他也另有打算,他要在宣布后,注视反应,再偷空将长耳哥哥所传授,穷家帮原有的绝艺传授与小铜神,使小铜神能自立威信,不至于无法令行。 后见乞丐群中,欢声雷动,知道小铜神人缘极好,更坚定了他的信念。 小铜神在万分的出乎意料外的惊愕下,在小龙凌凌目光的逼视下,只得硬起头皮,朝小黑葫芦大拜八拜,又朝黄小龙叩了三个头,方始收下,因为小铜神也想到,这只不过是代理,帮主黑蝙蝠定会无恙归来。 小铜神刚接过小黑葫芦,立即采声又响,较前更烈黑压压的又复跪了一地,其中当然有那不十分心服的,可是,一经小黑葫芦到手,小铜神就掌握有生杀大权,谁也再不敢乱来了。 小铜神大权在握,立即发号司令,命帮众密切注意青风帮动静,随时呈报,并着所有帮众自行散去,今晨之事,已够招摇,恐会引起驻此之八旗营兵不快,另惹是非,该不是穷家帮之福。 随与独眼神鹰等数人,陪同小龙,侯丽珠回进城去。 侯丽珠与这般穷家帮众,始终有些格格不入,一路同行,更感蹩扭,小铜神晨间昏了头,拉着小龙在大街上走,没留意,这时也觉到同行进城,实在碍眼,遂与黄小龙约定住宿地点,分道而行。 临别,小龙关照小铜神,尽速替他弄一套夜行衣来,并嘱咐小铜神,小葫芦里盛装着一条金蛇,除吃酒外,任什么不要喂,随时留意着,不要胡乱开启。 黄小龙与侯丽珠进得城来,已是申牌时分,二人找到小铜神指定的客店,而客店里早已为他俩人准备下了一进偏院,并在略事梳洗后,随即开上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黄小龙不觉怎样,倒是侯丽珠感到十分过意不去。 刚食毕,店小二送上一个包袱,小龙连忙打开,里面竟有两套夜行衣。侯丽珠一见就抢了—套,小龙连忙说道:“姐姐,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今夜我要去的是宇内四奇人物,在未见真章之前,我自身尚且不知凶吉,可那还有时间来照顾你呢?再说……” 侯丽珠连忙截住他的话头,道:“你别说了我的事你就别管,直到今天,你就连个真名实姓都没告诉我,我的事还用得着你来担心吗?” 小龙听了一愕,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黄小龙三字还没向她提过呢!这诚然是疏忽,疏忽就得认错,小龙连忙作揖道歉道:“姐姐,这是不得已的,我本姓黄,名小龙,可也是朝庭的罪犯,请姐姐大量原宥这朝,呶呶,再来—个礼。” 装模作样,使得侯丽珠“噗嗤”一笑,道:“别油嘴,恁怎么说,我今夜是非去不可,你既然不知凶吉,我替你去压压阵,在边上看着点不好吗?我也明白我自己武功太差,可是我一手金针,却相当有名气,施放出来,防不胜防呢?” 小龙急得直皱眉,略事沉吟后,蓦然,心头闪过一计,遂点头微笑,故作应允。侯丽珠见这情形,心中知道小龙在玩花样,可是她也像十分有把握似的,根本不在乎,拿着夜行衣,自行回房歇息去了。 当夜二更敲过,小龙从静坐行功中,苏醒过来,穿好夜行衣,突然发觉窗外似有夜行人的声音。 小龙将剑背好,收拾妥当,来到窗边,手一伸,窗子刚开,人已跃了出去,真比飞矢流星还快。 这就叫做艺高人胆大,明知窗外有人,却偏偏要从这窗口纵出,可是当他发觉站在院外的是侯丽珠姑娘时,不禁暗笑自己心情太过紧张。 侯丽珠一见他飞快的跃出,就抢着说道:“我算定你会偷着跑,所以我只有先出来等你,实在我真可以偷偷的从后面跟着你去,暗中替你照顾照顾,免得你担心,可是,我又怕追赶不上你……” 黄小龙一听,心里深受感动,暗叫惭愧不已,但这实在太冒险了,宇内四奇人物,他已见其二,武功均甚高深,这书怪南子,能一举击蹩穷家帮中两位长老,其功力之精堪,当可见一般。 更何况,还是在青风帮总坛里,其坛中高手,不胜枚举,他怎肯让侯丽珠轻易犯险呢?遂说道:“姐姐,这你可是错怪我了,我本来是准备去叫你的……” 侯丽珠立即打断他的话,说道:“别说了,别说了!我都不信,还是赶快走吧!你要故意想把我抛下了,当心我……”她本想说“当心我恨死你。”可是她终于没好意思说出口,因为她到底还是个黄花闺女呀! 小龙可没这样想,他依然接着说下去,且边说边挨近身去,只听他说道:“姐姐,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还是要说,我的确是准备去通知你的,如不是你在院里弄出声音,我绝不会从这窗了跃出,不过,我通知你的原因,仍然是想告诉你,不要去的好……”说到这,黄小龙倏然骈指点了侯丽珠的麻穴。 这一手,快比闪电,疾越劲风,别说侯丽珠根本未加预防,就算事先有备,她也闪躲不开。 侯丽珠全身一麻,双足一软,就要坐到地下去,黄小龙连忙将她搀扶住,将她抱回卧室,放回床上,因为这只是点了麻穴,知觉未失,所以黄小龙在服侍她躺平睡好后,又再说道:“姐姐,你的心小龙永远感激不尽只是今夜实在太危险了,我不忍心叫你去为我冒险,反过来说,你去了,一旦遇险,那就不是帮助我,反而妨碍我了,所以我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希望你能体会得到,原谅我!时间已经不早,我该走了,现在我再帮助你睡个好觉,愿你能有个甜美的梦。” 话完,小龙就点了她的睡穴,这穴小龙点得很有分寸,只需过三个时辰,就会自动解除,那意思是,小龙此去,不管回与不回,在天亮前,她就会自动地苏醒过来,无需别人替他解除穴道。 小龙点了她的睡穴后,看着她合上眼皮,眼角滚下两点亮如珍珠的眼泪,心情更为激动,可是他不能想,也不敢想,他身上所背负的情债太多了,他必须一一清了,该讨的讨,该还的还,他已没有闲情再想别的,如若说有,那就是唯一纯洁可爱的苗族少女金燕,他共患难的小妻子,依然不时的在他心版上盘旋着。 小龙跃出窗外,回手带好窗子,将事先备妥的黑巾扯上,蒙住脸形然后穿身上房,略一打量,即朝小铜神日间所说的方向,飞身从上。两个起落,已越过十数间民房,倏的静夜里传来一声轻唤:“小爷爷!”小龙闻声止步,飘身落下一条小巷里。 小龙身形落地,小铜神就迎面走来,十分匆遽地说道:“小爷爷,你要夜行衣,我就知你今夜必有所为,不过据方才得报,青风帮帮主率领红蓝白三旗坛主,以及阴阳二老怪率领两位坛主,十数名高手,在入夜时已然归来,小爷爷此去,是否有所不便?……” 小龙听了,虽然也微感愕然,但他仍坚毅地说道:“小铜神,我此去,自有我的主意,你们千万别来自惹麻烦,我自信,打不过逃总逃得了,我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也不怕丢脸,只是穷家帮目前是最危难的时期,帮主黑大哥受伤一去,渺无音讯,你虽是暂行代理,可也是一帮之主,万事多加考虑,谨慎行事,不可蒙懂胡来,时已不早,暂行别过。” 语毕,也不等小铜神表示意见,只一晃肩,就去得没了影子。 此刻,在青风帮总坛大厅之上,摆了数桌宴席,在厅中上首一席坐的除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外,余者均是带须老头,白须黑须灰白须全有,上首坐的一位是这一席中形态最怪的一个老头,宽嘴塌鼻梁,一对猪眼,细眯成缝,两道细眉,横扫入鬓,额头特别宽大,占了脸长的一半,白发依稀可以数得清,嘴下一把山羊胡子也同样少得可怜,脸上皱皮更是深纹毕露,最碍眼还是颈子上长了个大肉球,吊在颚下一幌幌的,实在不大雅观。 可是谁又想得到,他这样一个怪老头,在威震大江南北的青风帮的筵席上,坐了首席之地? 更怪的是,他右手喝酒吃菜,左手还捧着一本线装书,嘴在动,眼睛在看,鼻子还一直在唔唔的哼着,耳朵呢?耳朵也没闲着……因为这一刻,他倏的双眼一瞪,眯起来像一条缝,睁开来却有铜铃般大,眼内神光冷电般的一扫,离开了线装书,说道,“震天,派人瞧瞧,房上来了什么人?” 这可非比等闲,厅里数十人喝酒喧闹,他还在“吃”“喝”“看”“哼”依然能听到房上来了人…… 毒纯阳姚震天一听,气得脸色倏变,恨恨的“哼”了一声,说道:“五旗坛主速出拦截搜查,探知是有心前来捣蛋的,一律格杀勿论。” 怪老头一听毒纯阳如此气愤发令,不禁细眉紧皱,可是嘴里却没说话,依然闲散的喝酒看书。 可是没半晌工夫,怪老头左手线装书猛然往桌上一摔,满桌碗碟杯筷立被震得跳起半尺高,怪老头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吼声叫道:“震天,快去看……” 他这还没叫完,大厅口已经“蓬”‘嘭”的摔跌下两个人来,跟着又“哎呀!”“哎哟!”连声惨叫。 毒纯阳姚震天一听,大惊失色,身形一掠,纵出厅外,可是等他窜出厅外,怪老头早已等得不耐,纵身上房,与来人对上了面。 当怪老头惊觉有异,纵上房时,见五位坛主,两位震退房下,一位躺睡瓦上,另两位,一捧手,一握腿,俱都跌坐在瓦背上,不却惊讶的瞪住对方,可是对方是个蒙面人,除一对闪亮出双睛外,连年岁面型都无法看清。 怪老头不禁踌躇万分,青风帮红、黄、蓝、白、黑五旗坛主,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以自己深厚的功力,要想在这半晌工夫里,将五人一齐打倒,恐怕也不易办到,遂扬声说道:“朋友,与青风帮有什么过节吗?可否对老朽一说?老朽书怪南子,愿从中替朋友化解这场过节。”他先报名,是想以这宇内四奇的名头来缓冲当前局势。 这蒙面人当然就是黄小龙,可是黄小龙为什么突然间武功似乎高强许多呢?这可不是突然的增加,而是黄小龙以前没有尽情的施展出来。 原因足“人皮宝衣”上,在最后注有这么几名话:“人皮宝衣”所载武功过于精奥,毒辣异常,非遇万恶不赦之人,非遇亲身血海仇人,非遇万不得已之时,不得轻易使用,一套“剑底游龙术”攻守具备,已够应付武林一流人物等语。 黄小龙在与仙人剑史锦沦对敌时,是下山来第一次与人交手,为了想要考验五年所学,的确到了什么程度,只施展一招,就将自以为极了不起的仙人剑宝剑震飞,将人击退,他就知道,“人皮宝衣”上所载绝学确是威势过猛,五年辛勤所学,也没白废,为了严遵人皮宝衣最后几句话,所以往后一直就不敢施展。 在与琴侠对敌受伤时,他本可施展,可是莺燕姐妹俩,关顾的恩情,迫使他不便施出,情愿自己受伤。 昨日,在那小幽谷里,他被阴阳二老怪偷袭,心中怒火高冒之下,曾施展了三招,也只三招,就伤了青风帮数名高手,并使阴阳二老怪,惊骇得夹尾窜逃。 小龙今夜来时,得到小铜神的通知,知道青风帮里今夜所有高手都回来了,为了保持实力与书怪南子一拚,遂在—上手之际,就施展开“人皮宝衣”上伏龙十八掌,以快刀斩乱麻手法,只两三个招面,就将五个敌人全伤了。 如今,一见怪老头上房的轻功纵术,就知道来了高手,再一听他自行报名,不却冷笑连连,恨声说道:“老怪物,青风帮的事情,有青风帮的人自了,小爷爷今天来,可找的是你,老怪物,你自身难保,还替人讲和,哼!接招吧!” 小龙语音甫落,已然挥掌前扑,疾击而出,他已没什么忌惮了,一起手,就是“人皮宝衣”上波谲云诡,离奇莫测的高深绝学。 书怪南子,乃宇内四奇人物,名震武林数十年,何曾有人敢在其当面骂他老怪物,而“老怪物”三字也正好犯了书怪的忌惮,禁不住怒愤填胸,心火高冒。 可是书怪南子,吟听蒙面人口音,脆嫩异常,显然是个毛头小伙子,心中又不禁疑惑万分,但对他语态中那份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的神情,迫使他忍无可忍,立时暴怒,须发皆张,脸露杀气,暗中提足真气,待对方掌已用实,方始平胸推掌,意欲一试对方内家真力。 谁想,黄小龙这套伏龙十八掌,掌掌沉雄,式式精奥,眼看已经用老,其实变招换式,依然利落异常。 小龙有自知之明,可没有与书怪南子硬拚的打算,见书怪平胸推掌,掌风飒飒,立时撤招换式,身形一侧,沉掌反切敌人手腕,左掌箕张如钩,硬抓书怪肩部。 这种灵敏的反应,怪异的招式,使书怪南子凛然震惊,赶忙收敛心神,侧身横闪,斜退出丈余远去。 书怪南子,虽然惊骇,可是心火更旺,自从列身宇内四奇以来,至今数十年,还没遇上过,只一招就让对方逼退这么回事,这事如要让人传扬开去,书怪南子这一世英名,就该全部付之东流。 所以,书怪南子在斜退出后,身形未稳,只脚一沾地,立时又弹了起来,一声暴喝:“小狗,拿命来。” 身形疾掠而出,快如电光石火,双臂互轮,指掌同出,掌风刚猛绝伦,直朝小龙迎面扑去。 小龙一招见功,心头大慰,脸色开霁不少,见书怪南子又复挥掌扑到,心知这次书怪定有精微奥妙的招式使出,再不怠慢,凌空拔起身形,半空里一声长啸,头下足上,反朝书怪迎头罩去,以攻止攻。 眨眼间,二人对拆了十数个回合,小龙越战越心安,越打越精神,书怪可正好相反,心中惴惴不安,眼睛越瞪越大,势欲喷火,颈下几根山羊胡子气得笔也似直,倏的,书怪在匆遽中,一个旋身转了开去,暴声喝道:“小狗,你是武当派什么人,风雷道长是你什么人?” 这一叫,可真把黄小龙叫得楞了一楞,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武当派当今在世还有些什么人?风雷道长又是什么人?小龙根本莫明其妙,可是他也不得不佩服书怪南子见博识广,能看出他武功的出处,但是他却无法承认,只得含糊其词的答道:“废话,风雷道长是我什么人,你管不着?” 风雷道人,是武当派如今仅存辈份最高的一个,书怪南子一听小龙也称风雷道长,并没加什么尊称,不禁大奇,怒喝道:“小狗,你身为武当派中门人,竟敢如此大胆的对风雷道长,直呼名号,如同欺师叛祖,背弃师门,你……” “老怪物,你哪里那么多废话……” 倏然,一声清啸,风声飒飒中,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现身瓦面,叫道:“前辈,象这等欺叛师门之人,已无仁义可言,和他多说无益,待晚辈来替你将他拾下。”书怪南子,自知对这少年蒙面人毫无制胜把握,但也不一定就能落败,毒纯阳姚震天这一打岔,正好合了他的心意,因为他知道毒纯阳姚震天,身藏绝毒暗器多种,借这剧毒将对方收拾下,亦未可知,逐说道:“震天,别看他年纪小,他的能耐可不少,抽空非用黑暗青子(毒药暗器)不可,此小狗不除,日后青风帮恐将永无宁日。” 小龙只离身两丈远,听了书怪的话,不却冷冷笑道:“别尽磨舌头,你们不打,我可要动手了,谁上都行,今天我总要好好打几场的,青风帮也应该是瓦解冰消的时候了,毒纯阳,你有这预感吗?” 几句话,把毒纯阳气得口沫直吐,恨恨的喝叱道:“畜生,你敢咒我青风帮,你有几个脑袋,来吧!来尝尝你帮主这个滋味……”语音未落,只见他左掌微抬,立见三点乌光,疾射而至。 黄小龙见暗器乌光闪亮,不敢硬接,足尖一点,身子拔起两丈余高,可是身形将落未落之际,点点乌光又至,较前更多,乍眼一瞥,一共九粒,比方才更疾更速的,将小龙上中下三路全部罩住。 还好小龙事先有备,右手凌空拔剑,“铿锵”响过,夜空里绿芒更甚,内行人一看就知是柄宝剑。 黄小龙刚刚将剑抽出,乌光已然近身,但见剑光乍闪,回掠而至,一阵兵战之碰之声,“叮……叮……叮”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好九响。 剑花圈过,黄小龙身形已然落地,可是这种捱打之势,决不是办法,小龙身方站稳,思忖及此。 倏的,宝剑划空一闪,黄小龙再度凌空拔起身形,舌绽春雷,一声暴喝:“有种的就接小爷几招,专使暗器,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语音未毕,已然扑进身去,碧光宝剑疾射而出,削肩点穴,一招二式,凌厉异常。 毒纯阳姚震天撤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拐杖,—声厉喝:“畜牲,不给你点苦吃,你也不知厉害!”喝毕,身子已横迈三尺,让过小龙宝剑,斜发一拐,出手就用“流云出岫”怪诞十分,而也凶险十分。 毒纯阳这一招,亦是杖中绝学,不想被黄小龙很轻易的就闪开了,心中惊异,怪道能与书怪南子一战数十回合,确实有些门道。 可是他这一套回旋杖法,却也非比等闲,拐风回旋起处,石走沙飞,功力更是不同凡响。 黄小龙一见,亦不敢大意,因为对方左手握拳,定然藏有暗器,小龙不得不时加警惕,遂展开身法,只守不攻,进如风,退如电,身形飘忽,在毒纯阻拐隙中进退,看看打了七八十招,依然未见对方施放暗器。 毒纯阳姚震天可是左拳右拐,越攻越紧,见小龙逐渐的只守不攻,以为小龙只是轻功较好,内力未必深厚,渐渐的就存了轻敌之念,一边攻一边寻找机会,施放手中预藏的三颗暗器。 这样又打了三数十招,黄小龙倏然一声长啸,招式立变,全是一派凌厉进攻招式,但却空门大露。 毒纯阳—见,心头狂喜,暗想:畜牲,这该是你的死期到了,到了阴曹地府,可千万别怨我。 想至此,陡然旋身,随手一招“银拐绕柱”,硬挡敌人来剑,左手随着疾发,三点乌光,品字形直射小龙前胸。 小龙他这全是诱招,他唯一忌惮就是他掌中暗器,暗器不发,他始终未能尽力施展,所以现露空门,一见乌光射出,险是险到极点,乌光一现,已然及胸,稍事疏忽就得命丧当场。 小龙点足飘身,平拔丈许,险煞人,乌光贴胸而过,此刻,小龙再不容毒纯阻缓出手来,碧芒一圈,剑花一震,凌空朝毒纯阳平射而去,随着左掌,猝然发劲,势如狂风巨浪。 毒纯阳暗器出手本是十拿九稳,然而事实大谬不然,蒙面少年不但避过,且还进招,不由得他不颤骇万分,大大地惊震了一下,急急旁闪,刚避过碧芒宝剑,黄小龙左掌又到,势如利斧开山,猛砍毒纯阳左臂。 毒纯阳处此境界,情势危急,忙沉左手,用了一招“倒打金钟”反击而上,欲将小龙手腕削断。 谁想,小龙极为机警,不予硬接,沉手代爪,猛扣敌人手腕,毒纯阳事出意外,不及撤招换式,小龙双爪坚如钢爪,一扣之下,毒纯阳手腕竟被其一爪抓折,痛澈心肺,忍不住失声惨叫,声震夜空,凄厉绝伦。 但是,黄小龙双手发招,左掌刚刚抓实,右手碧芒宝剑又到,他是恨不得一剑将毒纯阳劈为两半,为红官人报仇,也为忠孝二乞雪恨,因忠孝二乞实为红官人之被害而自毁其身。 然而,宝剑看着已然及腰,突觉寒风扑肩,刺骨砭背,不得不先行自救,本能的点足斜纵,撤掌抽剑,回身一捣,“啪”的一声,兵刃相触,黄小龙蹬蹬退出三步,右掌酸软,差点握剑不住,不却大骇,急忙抬头一看。 见书怪南子,手执一本黑书,非钢非铁,不知何物所造,竟然不畏神兵宝剑,不觉大奇,一声冷笑,道:“难为你也是宇内四奇人物,竟也偷施暗袭,怎不令人齿冷……”话未说完。 就在这个当儿,蓦听后院叱喝频传,紧接着火光四冒,浓烟骤起,黄小龙一见,暗道要糟,这定是小铜神捣的鬼。 第十八章 转传绝艺 小铜神惊获佳息 北上寻仇 黄小龙施恩被害 黄小龙想到小铜神,立刻又想到小铜神的安危,正待腾身后纵,蓦听毒纯阳姚震天悲声叫道:“小狗,我和你武当势不两立,有种你今天就将我青风帮总坛全都毁了,看我是否有能耐找你算账”。 小龙一听,这就不对劲了,身受武当开山祖师留图授艺之恩,未能替武当派稍尽绵薄,反为武当派招惹是非,这事恁怎么也讲不过去,遂低头将蒙面黑巾扯落,这一亮相,立即引来“噢!”“啊!”“呀!”等惊呼怪叫。 毒纯阳认识他,阴阳二老怪认识他,那天在山中所去的人都认识他,小龙待闹声平静后,方始说道:“我叫黄小龙,我不否认我学了武当派的武艺,但是我与武当派现今在世的任何一人,绝没有一点点的关系,我不能无缘无故为武当派,这种名门正派招灾惹祸。你们有什么事,尽可以写在我黄小龙头上,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牵扯到别人头上,我今天伤了你毒纯阳及帮下坛主,起因为何,日后自然明白。如今,我亦有事,失陪了。”语音甫落,书怪南子恨声叫道: “慢着!”黄小龙纵起未及一丈,又复强煞纵势,坠落瓦面道: “怎么样?你还要打吗?”书怪恨恨的道: “不错!我还要和你打一次,但不是今天,你说个日子吧!我定要见识见识,这不出于武当派的武当绝学。” 小龙不假思索,立即答道:“我曾有言,要斗斗宇内四奇任何一人,但要在我复仇之后,你既有意,来年三月初三,夜半三更三点,冀北妙峰山头,黄小龙不管复仇已否,届时定然候教。” 书怪南子裂嘴一笑道:“宇内四奇,有三奇长驻大西南,从不北去,但你已开口,说不上不算,好……” 他这话声未了,小龙已然不耐,因后院火势就这片刻光景,已有多间火苗冲顶,透出瓦面,根本无法收拾抢救了。 小龙赶到后院,见小铜神穿上了青风帮帮众的号衣,正在来往的人群中,协助奋力救火,不禁深为奇怪。 小铜神似乎也已见小龙安然无恙。立即抽身闪过一旁,没半晌工夫,就溜出了青风帮。 黄小龙在万分谨慎下,与小铜神来到一个僻静的土神庙前,始开口埋怨他,不该亲身犯险,应以帮务为重。 小神铜笑笑道:“小爷爷,你万安,别尽替我担必,我只要披上一件粗布衣服,装个什么样的苦力人都能像,跟帮主跑了这几年,学的东西可真不少。” 小龙看天色只四更将尽,还有二个更次才能天亮,遂随口考究一下小铜神近年所练所学。 诚然,酒师傅长耳哥哥所传自已三种绝艺,黑蝙蝠帮主敢情一种也不会,遂先将威力至猛的三招降龙手,传给了小铜神,并在土神庙前亲身演变了几次,不想小铜神人虽魁梧,却也灵敏异常,—点就透。 天未亮前,小龙返回客店,又至隔室探看一下侯丽珠,见其依然香梦正浓,一算时刻,知其苏醒在即,连忙退身回房,自行守歇。 小龙刚上床不久,朦胧间似觉有人掩进房来,还以为侯姑娘及时醒来,过来探视,遂假装入睡,不作现会。忽听一声轻微叹息,轻微得除了黄小龙,换一个人准不成,小龙不禁大奇,想不出来的倒是什么人?可惜,睡时面朝里,要想看非转身不可! 小龙略事沉思,猛然一个翻身,室中那有什么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心里头竟不住直嘀咕,莫非真有鬼?可是窗子开了一点没错,小龙连忙穿窗而出,天色曙光已现,四外静悄悄,毫无动静。 小龙跃返室中,突见室门已开,禁不住魂颤色变,自己江湖阅历太差了,明明人在房中,自己反而往外去找。他知道,这绝不可能是侯姑娘,因为侯姑娘没有这大的能耐,然而,这人如果是敌人,就真不堪设想了,思忖至此,不觉冷汗涔涔而下,行出厅里,厅门也开了,而侯姑娘的房门依然闭得严严的。 小龙终于胸襟大放,他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你来吧!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小龙在武昌一住就是二十天,这其间,日里他根本不出门,夜里他教小铜神与侯姑娘的武艺,小铜神进境神速,二十天功夫,他学会三招降龙手,千斤卸力内功秘诀,飞花散影轻功绝艺,还学会了一套精奥的武当秘技剑底游龙术,而且都练得相当纯熟。 而侯姑娘可就不然了,二十天工夫,她连一套飞凤剑也没练好,那仅仅六招的飞凤剑,她始终颠三倒四,她学了三天甚至五天,一招也没学会,她愚笨吗?她不够灵惠吗?非也!她是心不在焉,她的心完全附在黄小龙的身上,她整日寸步不离的追在小龙身边,然而她却没有心情去练剑。 可是黄小龙除了专心—意的授艺外,从不假以词色,因为侯姑娘越是深情款款,热爱横溢,黄小龙越是痛苦万分。 这一日,午饭后,小铜神突然到访,这却是二十多日来从没有的事,黄小龙望着小铜神那肃穆惶急的脸色,心中也不禁暗跳,可是,待小铜神坐定后说出了原委,黄小龙又禁不住心神齐开,欢欣雀跃不已。 原来在穷家帮派出寻找帮主黑蝙蝠的人群中,突然有一人于日前得遇黑蝙蝠帮主,经将黄小龙复出及私自传位小铜神之事,以及红官人及忠孝二长等身死事,一一告知后,黑蝙蝠竟然悲喜交集,传命小铜神,应本穷家帮之声誉为己任,忠心为帮服务,并说他与黑妙手最近无法出观,什么原因没说,要小铜神尽力领导穷家帮,有事请小龙一旁鼎力协助,务使穷家帮永垂不朽。 小龙听完说道:“这你愁点什么?青风帮与我们有宿仇,暂时容忍,不与计较,待帮主再度出世后,再谈复仇不迟。 日前的一场恶斗,已使青风帮元气大伤,而且我与书怪南子,明年三月又有妙峰山之约,在这段期间里,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你每日除了对帮务稍事处理外,最主要是勤加练习武功,绝不能怠惰”。 小铜神听黄小龙也如此说,只得默默受命而去。 当夜,黄小龙即停止夜课,与侯姑娘相谈甚欢,并还呼酒对饮,直至日上树梢,二人始各自返室而卧。 次日,侯丽珠起床了好半天,仍未见黄小龙出室,心中不禁大为犯疑,因近日黄小龙警觉性特灵,只要侯丽珠在室中稍事走动,小龙必先出厅相候,然而今日却事出寻常,侯丽珠绕出厅外,在窗口望内偷窥,手尚未碰窗门,窗门竟然无风自开,侯丽珠心头一震,知道不对,轻点足尖,纵身入房。 床上被褥整齐未动,衣物宝剑,—样不留,侯丽珠心头一酸,情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了满腮,娇躯一软,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倏然,桌上一张墨淋淋的信笺,映入眼帘,侯丽珠连忙擦干热泪,取过信笺,只见上面写道: “姐姐:丽珠姐姐:你一直没问起过我的身世,我也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的身世,现在我简略的说一说。 姐姐,我是一个非常不祥的人,自出生以后,家庭就为我毁散,父母为我流浪,十二岁时,父母惨遭杀害,随着,数年来,凡是对我好的人,都将遭遇一些不幸的事情。 你对我的爱顾,我衷心地感激,但我却只能深埋心底,因为我已是一个有了妻室的人了。 我在最危难中成亲,我的小妻子,她是个苗族少女,她有着一颗纯洁的心,我们曾共患难,共艰苦,她并曾救过我的命,虽然,她如今不知生死存亡,但她在我的心中,永远是我的妻子。 为了我父母血仇,含辛习艺,今日,总算稍有所成,但我却不能再事拖延,我要报仇,我要以仇人的血,洒洗我的庄园,我要以仇人的心,恁吊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今日,我不辞而别,实有我难以言叙的苦痛,这不是我真心所愿意做的事!天可以为我作证。 姐姐!原谅我!原谅我! 黄小龙匆留 侯丽珠看完黄小龙留书,泪水也将信笺滴湿了一半,终于,她强忍痛泪,心中暗暗作了决定再次梳洗扮装,略事收拾走出了客店。 且说黄小龙当夜四更天,偷偷掩出了客店,找到了小铜神,告诉自家北上复仇,吩咐小铜神对侯丽珠暗加照顾,即互道珍重而别。 数日后,已离了鄂省,踏入皖境,在杨柳店时,因天色已晚,小龙遂随便找了家店,歇宿一宵,这日说也奇怪,店中客人竟出奇的多,店伙见黄小龙单人无骑,且又面红耳嫩,认为可欺,遂将他送到一间小小的偏房里。 小龙可不管这些,只要能住就行,他不请求气派,但房里的蚊子,却真使他有点吃不消。 他想:一条猛虎,数条大虫,若让他来对付他不会皱眉,然而这小得可怜的蚊子,叮你一口,不痛却痒,竟会应付不了,心里想想,不觉好笑。 半夜里“劈劈啪啪”的,他实在睡不着,遂起身走出院中,略乘凉风,倏的,前房里传来声声痛苦的呻吟,小龙听得心里,十分难过,可是一会儿后,又复归于沉静,小龙也就没再留意。 天亮前,蚊子经过一夜的辛苦,休息去了,小龙也就借这机会,盘膝叠坐,行功吐纳,来恢复疲劳。 只一盏热茶工夫,天也亮了,小龙刚伸腿下地,即听院里店伙喝骂声。 “臭小子,你生病没钱吃饭住店,我们那点亏待你,为了茶水送慢了一步,你就伸手打人,这还有王法吗?今天有钱,万事皆休,如若没钱,‘哼’!我得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瞧你能反到那去。” 黄小龙一听,这不像话,谁没个三灾六难,遂开门走出,向店伙查问,才知道是个四十余岁汉子,不知得了什么病,已住了十来天,前些日子,托人送信去庐州,还特地将所有银子都送给了他,请那人千万送到。 谁料那人,如泥牛入海,一去无回,渺无音信,他这里钱也没了,连店钱都付不出,那还有钱请大夫,眼看着病势日见沉重,今天,天没亮就叫水,可是厨房里火还没生,哪来开水,只得现烧。 这已经够瞧得起他了,不想,等茶烧好送去,他竟雷霆大发,一掌就把我们伙计,打肿了半边脸,掉了两颗牙,还说我们准备谋财害命,你听听,这话能不把人气得呕血吐心? 黄小龙将李大哥处取来的银子,拿了两锭,交给店伙道:“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又有谁敢保证,没有个三病六痛,不在沿途病倒,假如说你……”说到这,用手指着店伙,道:“大年夜回家过年,突然半路病倒了钱又被偷光了,在一个人地生疏的所在,你又有什么办法?所谓:‘将心比心’,你懂吗?那时候,你家里见你连大年夜也不回来过了,准在外面撬辫子了。” 这两句话,说得店伙两眉紧皱,内心频呼霉气不已。 最后,黄小龙又拿出一锭银子,吩咐店伙给请个好大夫,真实地给他瞧瞧,开个方,检付药,让他早好早出门。 没半晌工夫,店伙回来了,说那位客官,一定要请小龙过去,当面致谢,小龙蹩不过,只得去了。 黄小龙刚入房,那位病者脸色倏变,全身都惊骇得跳了起来,不过,黄小龙可没注意这一点,他也并不认识那人。 那人自称姓李,叫光明,非常诚恳地向小龙致谢。 小龙一听他姓李,想起李志虎李大哥,心里就对他有了好感,没几名话就谈得十分投机。 最后,小龙说有事,实在不便耽搁,另外又取了两锭银子送他,李光明又千恩万谢的夸赞了小龙许多好话,终于,请黄小龙等一下,为他带封信到庐州,让人来接他回去,因是顺道,小龙也就答应了。 待小龙饭罢准备上道时,店伙送上来一封信,说那人信写好就睡着了,只拜托小龙送去就可以了。 三日后,小龙进了庐州城,照着信皮地址一问,就问出来了,虽然,他从被问人的神色间,看出了一点神秘气氛,但他依然没怎么在意,因为他来这,一不争名,二不争利,他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根本就没想到旁的地方去。 在一个非常宏伟,两个大石狮的门前,黄小龙受到了殷勤的招待,因为他到底穿装气宇,均都不凡,而且找的又是这座门楼里面最出色的人物。 一个年青的小伙子,领着黄小龙来到一座客厅上,待茶后,就请黄小龙等一下,转到后面去了。 黄小龙本以为,只信交到,就可离去,那知门上人就没人敢接信,非要小龙亲送进去不可,小龙也想,横竖今日已不能走了,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天,所以也就跟着进来了。 只一会工夫,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揭帘进来了,互相礼见通名,原来老者就是他要找的张斯风,小龙依然用金元龙的名字。 小龙取出信交后,张斯风接了信,当面就拆看,只看得几句,脸色突然大变,冷汗也流出来了。 小龙见他神色有异,只道他关心着李光明的病情,遂也没有怀疑。随见张斯风不时眼眼打量自己,看完信后,一脸都是汗,可是神色又回复了正常。 尽听他说道:“承蒙金兄不弃,千里传鸿,老朽感激不尽,舍下虽无佳肴美洒,但水酒粗菜还供应得起,就请金兄略事盘桓数日,让老朽稍尽地主之谊。” 小龙忙起身谢道:“不敢打扰老先生,在下诚然有急事,万难耽误,日后有幸路过,再为切扰不迟。” 张斯风哈哈笑道:“金兄有事,老朽也不便误了你的行期,但今日天色已晚,即请在此留宿一宵吧!” 随着吩咐立即摆酒,张斯风随又告了个便。 只瞬息工夫,酒筵已然摆好,张斯风也来了,随在张斯风身后有一个四旬开外汉子,精神饱满,双目炯炯一看即知是个武林高手。 张斯风替小龙接见,是他兄弟张斯雨,小龙也没在意,相互落座后,张斯风备道辛劳,频频劝饮,盛意十分感人,小龙过意不去,只得强饮数杯,然而酒性至烈,小龙又不善饮,没半晌工夫,已然酩酊大醉。 张氏兄弟一见,神色豁然并朗,二人将小龙搀扶送进一间厢房,随后,张斯风谨慎地端来一小杯药,告知小龙为醒酒药,扶着小龙灌下了。 小龙人醉心明,药一入口,立觉有异,但别人已声明是醒酒药,即是药物,定有异味,小龙也就没在怀疑。 一阵凉风吹入,将小龙从宿酒中吹醒,张眼一看,眼前突现昏花,久久始能收拢目光,小龙不却摇头,只道醉洒后必有的现象。 窗门开了一扇,夜空里繁星点点,小龙想爬起,到院里让凉风吹吹,只一动,浑身骨节酸软无力,头痛欲裂,不却大惊,连忙忍住罪痛,强撑坐起,意欲盘膝行功,将蕴藏在体内的酒精逼出体外。 不想,真气稍提,立觉丹田痛如断肠,心胸狂跳,额上冷汗直冒,一阵昏眩,抑身翻倒床上,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黄小龙被一阵冷水淋面而醒,张眼昏花依旧,久久始能将目光收拢,见床前站着一大群人,黄小龙入目心颤,因为除了张氏兄弟二人外,其余十多人俱都穿着青风帮的号衣,这怎能不使黄小龙惊得魂飞魄散呢? 忽听张斯风开口说道:“金兄……啊!不对,应该称你黄小侠,能一手击伤本帮五位坛主的黄小侠,能与宇内四奇南前辈,击战数百合的黄小侠,想不到黄小侠今天会在我这小小的分堂上栽了跟斗,黄小侠,你知道那位在杨柳店受你恩惠的是什么人吗? 他就是本帮的黑旗坛坛主黎广胡,五位坛主中算他年岁最轻,也数他武艺最高,但他也只一招就被你震倒瓦面,伤得最重,你不认识他,他可认得你,他本想回山搬请师父出头报复的,谁想到得杨柳店时伤痛复发,不能走动。 黄小侠,我们可没有能耐将你制住,是你自已将药物从杨柳店带来的,这种药名为“滴血穿肠”,本帮帮主所有,五旗坛主各得一份,外敷可以拔毒生肌,任何剧毒均有灵效,内服则钻骨附胫,通体酸软,真气散失,不得帮主独门解药,你将终身残废,再告诉你一点,切忌提气运功,不可破皮出血,至要至要。 老朽身为分堂执事,实乃受命而行,如今欲将你送返武昌总坛,望你沿途只听命而行,决不亏待于你。” 说完将身侧开,右手一挥,那十数名帮众,立即走前两位,将黄小龙架起,往室外走去。 黄小龙听张斯风说话,越听越胆寒,越听心越痛,自己江湖经验阅历,到底差得太多啦!人家也只是用药将己制住,如若一刀将自己杀了,黄小龙在阴曹里,还是个糊涂鬼呢? 小龙本想将张斯风臭骂一顿,可是还没开口,就觉五脏翻滚,连气也没法生了,只得作罢,闷声不响的任由他们搀抱着走。 二门上,一辆掩避得严不透风的双辕大马车,后面随着八匹骏马,缓缓的行出街上,走出了城,一出城门,立即鞭风疾啸,怒马狂驰。 黄小龙身子酸软,可是在车上却并不痛苦,因为车厢里垫得厚厚的,软绵绵的,一跳跳的反而舒服十分。 车厢里,张斯雨陪坐一侧,可是他却不讲话,空气就显得异常沉闷,黄小龙在这种环境之下,无可奈何只得闭眼养神,但是他再也不敢提气行功了。 打尖用膳,黄小龙都没离开车厢,然而张斯雨招待得确是殷勤,只是用膳完毕,不作稍歇,立即起程。 天色已然入夜,跑了一整天,他们也没休息,黄小龙睡了一天,精神好得多了,但是那眼睛闭后复开的朦胧昏花,却是—点没改,这使黄小龙痛苦万分。 事实他那知道,这“滴血穿肠”厉害非常,不是他内功深湛,眼睛曾绎过“凉山阴液”涤洗,他如今早变成瞎子了。 倏然,一阵风过,车帘揭起,一个人头伸了进来。张斯雨一声暴喝,铁掌猛推,“嘭!”声一响,人影不见,车帘被震飞出数丈远。 跟着,车子匆遽的停下了,八匹骏马在车前车后乱转,如临大敌般的相互问讯,面色恐惧万分。 张斯雨挺立车门,紧张万分的道:“傅良成!你见着什么啦?大惊小怪的!”事实上他自己就胆战心跳。 那人影,来如风,去如电,张斯雨人随掌出,连一点影子都没瞄着。蓦然,一声冷笑传来,更增加了这紧张的气氛。 那八人中一个魁梧汉子催马行近车旁,答道:“回副堂主话,方才一阵阴风吹过,我们每人的肩上都似被什么踏了一下,就像个幽鬼似的影子。被风一吹就散了。而我们每个人就有一条手臂抬不起来,不是左臂就是右臂。” 张斯雨一听,心头更惊,立即喝道:“傅良成,别自乱阵脚自吓自,什么事有我张……” 话没说完,一颗暗器对嘴射到,张斯雨连忙停声挥掌拍飞暗器,嘿嘿冷笑道:“我只道是江湖什么异人,武林高手,原来也只不过是只凭轻功暗器的下三流人物,有种的何不出来与你张爷爷较量较量。” 张斯雨话声刚落,又是一声尖厉冷笑,这次冷笑较前次更冷,冷得张斯雨浑身汗毛直竖。 冷笑久久方歇,夜空里又复传来一个尖嗓喝道:“无知狗奴,竟敢出口伤人,青风帮威震大江南北,难道只凭暗算害人吗?今日将黄小侠放出便罢!如若不然,嘿嘿,我要你知道厉害。” 张斯雨一听,魂散魄飞,果不其然是为黄小龙而来,人家还没亮相,自己八个护从头目就全伤了,人家说了半天话,还不知道人家藏身那里,这不但栽了,且是个天大的笑话。 事实上凭他小小的一个分堂副堂主,及手下八个头目,又那放在别人的眼里呢? 蓦的,张斯雨—个急念,闪过心头,忖道:“你既是为黄小侠而来,我就用黄小侠制你。” 张斯雨思忖及此,倏地转身,腿肚上拔,出一把刀刃子,翻腕将黄小龙抱在怀里,厉声喝道:“傅良成,赶快驱车上路,他真要动手,我就先将黄小侠刺他个十七八个窟窿,让他救人不成反将人害了,看他拿我们怎么样?” 此言一出,夜空里厉啸骤传,可是,事情已然生效,因为夜空里传来啸声后,随听说道:“卑鄙污浊的狗贼,今天就暂饶了你,我会去找毒纯阻要人,我不怕他不将人好好送出。” 随著蹄声暴响,惊得路边林中宿鸟纷飞,黄小龙身子不能动,可是他脑子里可以想,他想:这来救他的是什么人?会是什么人呢?侯丽珠吗?他凭什么找毒纯阳去要人?他凭什么就这快的赶上自己呢?他怎么知道我被害藏在这辆车上呢?一连串的问题,在小龙的脑子里转。 但是,除了侯丽珠,他想不出第二个人,因为这声音如此的脆亮,这声音只有尖高没有宽爽。然而他也想到,即算侯丽珠将自己救了出去,也是没用,他上那去找毒纯阳这“滴血穿肠”独门解药呢? 日夜紧赶,连一时半时的休息均无,八个汉子,每人吊着一条手臂,真可说狼狈不堪,然而他们连屁也不敢放,只得咬牙紧赶。 总算是城池在望了,八人一阵欢呼,张斯雨也松弛了,数日来,他连眼也末合,刃不离手,坐在黄小龙身旁,动也没移动一下。 这其间,只小龙一人最舒服,他伤心透了,也恨到了极点,可是,也只有他睡得着,吃得饱,但是他那粉红色的脸色,自从服过“滴血穿肠”毒药消退后,至今依然未曾复原。 一路进城,来到青风帮,毒纯阳闻听说黄小龙被庐州分堂擒住送回,连忙率领阴阳二老怪及帮下坛主高手,出厅察看。 当他看到黄小龙那软绵的身躯,那惨白的脸色,就知道小龙曾服过他的“滴血穿肠”毒药,不觉嘿嘿一阵冷笑,说道:“姓黄的小畜牲。你也有今日呀!我毒纯阳要报碎腕之恨,要为帮内弟兄杀身之仇,你使我青风帮伤尽名声,我恨不得食你的肉……” 小龙只一闪眼就看见面前站着三个皓首老人,毒纯阳左腕吊在脖子上,阴阳二老怪左右站着,黄小龙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连说话也感到没有力气,只得紧闭双眉,任由毒纯阳冷讽热骂。 他耳中听到青风帮为他被擒而轰动,他听到毒纯阳姚震天的冷笑,阴阳二老怪,恨声奸笑,与一些帮众的欢呼高笑。 终于,黄小龙被安放在一间没有窗门的客室里,同样搁放在一张柔软的卧榻上,扶送的人相继地走开了,带上了门。 黄小龙的心情从纷乱中渐渐地安静下来,他开始沉思,他想着,他心里自己对自己说:“黄小龙呀!真的你就是这样命苦吗?你就愿这样毁了你一生吗?你的亲仇也不用报了吗?还有你所欠的人情债也不用还了吗?”想到人情债,他就想到了他的小妻子金燕,想到金燕,他禁不住就想高声喊叫:“金燕!金燕!你在那里?你在那里?” 可是,他只嘴唇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始终没有叫出声来,因为他真气中毒伤损过大,根本就没法叫得出来。 突然,黄小龙于朦胧中感到一只软绵绵,温暖暖的手,柔和的按在他的额头上。 黄小龙惊讶的睁开了昏花的眼,过了好一会工夫,他才从黑暗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孔。 当小龙在此死亡的边沿,认出了来人是谁时,禁不住心情翻涌,痛泪滚流,只一眨眼,热泪就爬了满脸。 第十九章 惊见旧侣 齐天峰金燕习艺 骇遇痴魂 大悲寺侠女遇救 前面说到黄小龙于蒙胧中,感到一只软绵绵,温暖暖的手,柔和地按在他的额头上。 黄小龙惊讶地睁开了昏花的眼,过了好一会工夫,他才从暗黑中,看到了—个熟悉的脸孔。 当小龙在此死亡边沿,认出了来人是谁时,禁不住心情翻涌,痛泪滚流,只一眨眼,热泪已流爬了满脸。 来人温暖软柔的手,在他额上按了一会后,立即用手帕替他擦抹脸上的热泪,说道:“不要伤心,也不要害怕,我—定想法救你,虽然我没有这解毒之药,但是我可以为你去冒险一试,你安心静养,千万别乱动真气。” 黄小龙好半晌工夫,总算蹩出了一句话,说道:“姐姐……你真能……救得了我吗?……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感激你……可是……你本身的……危险……” 倏然,夜空中传来“雪妹!”的呼叫声,来人浑身一震,心中暗惊,也不再与小龙打招呼,身形一晃,已闪出门去。 黄小龙知道,雪梅是偷跑来看自己的,那呼叫她的是少帮主姚光,雪梅能与姚光匹配,想得到是一对十分美满的夫妻,如今,为了他,雪梅将要瞒住姚光,偷药来解救自己,这事一旦被青风帮帮主知道,将会造成怎样的一个局面,雪梅与姚光情爱甚深,如若因此事,使姚光怀恨于她,情感因此破裂,我这一身的罪孽就越来越重,永远也洗刷不清了。 小龙不敢往下想,可又不能不往下想,他迷迷糊糊的,心里头千头万绪,再想也想不清楚。 突然,又是一只温暖暖,软绵绵的手,柔和的按在他的额头上,小龙感觉与方才的意味完全一样,他只道是雪梅姐姐去而复返,遂轻轻的唤了声:“姐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倏的,黄小龙脸上感到一阵冰凉,心中—愕,猛然睁眼,一团模糊的黑影正阻住自己昏花的视线,不过,黄小龙酸软的身体,也能感觉来人已俯状在自己的胸前。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但却无力拒抗,心中一急,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心想:雪梅姐这是怎么回事? 刚想到这,黄小龙双眼已能明晰地于暗黑中看清—切,也正在这个时候,来人直起了身子,人影入目,黄小龙心中更惊:啊!一个多么美丽的青衫少女啊!大大的眼睛,细细的眉毛,垂直的鼻梁加上个小巧的嘴,嘴角不动含笑,假如一笑的话保证满室生春。 这印象……这印象……在黄小龙的脑海中,是如何的深刻,他无时无地不在深深的想着她,终于,他拼着受伤,略提真气,叫了一声:“金燕!我想得你好苦啊!我……终于见到你了。” 不想!他这一叫,反把这来人叫得失去了踪影。 倏的门开处,闪进一条人影,高叫道:“你在跟谁说话?”可是当他一看室中无人,禁不住“哼”了一声骂道:“半夜三更的你鬼叫点什么?当心我剥了你的皮。” 但是,他叫了几句,没见黄小龙答应,禁不住气唬唬的行前,举掌欲劈,假如他这一掌劈下,相信掌还没挨着黄小龙,这汉子已然命赴黄泉了,还好他见黄小龙早已昏死过去,只得恨恨地“呸”了一声,暗叫倒霉,自行出门而去。 门刚带上,从屋顶横梁飘下一条青衣人影,轻如落叶,脚不沾尘,青衣人身形刚稳,立即将手中先备好的丸药,塞入黄小龙口中,一面俯身用嘴准备替小龙接气,可是,就在嘴将要吻合之际,青衣人似乎迟疑了一下,终于很快的就双嘴吻合了。 总有一盏热茶工夫,黄小龙始从悠悠中苏醒,立觉丹田内滚烫如火,嘴上压着两块热热的东西,香喷喷的,黄小龙还没意味到是什么东西,忽觉一股温流,穿喉而下,直达丹田,会合那团热火,拼力的横冲直闯。 黄小龙本身根本无法使力,可是那股温流混合丹田真气,一时竟也无法冲刺得开,黄小龙想探探这股温流的来源,舌头一伸,也自碰到个与自己舌头相仿佛的肉舌,立时黄小龙意会到是怎么回事啦!心中又惊又喜,又怕又乐。 黄小龙这微微的一动,青衣人也自惊觉,倏然抬头,这骤然的起身,惊得黄小龙差点又叫出了声,还是青衣人身手灵活,蓦然一探掌,就按住了小龙的嘴唇,使他没能叫出声来。 黄小龙怕的是她骤然不辞而别,她既没离去的意思,小龙也就不急了,他费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才抬起了一只右手,抖颤着,在嘴上按下,正好放在青衣人玉掌背上,轻慢的抚摩着,双眼本是盯着青衣人的,但此刻却被泪水将双眼朦住,连青衣人一点影子也看不见了。 这来的青衣人真是黄小龙惊叫的,那苗族少女金燕吗?诚然,一点没错,她就是金燕姑娘。 金燕姑娘自从与小龙在尼庵里纵火,以阴爪功力击伤后,一直昏迷着不省人事,待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双眼睁开,见身旁坐着个中年女尼,心头不禁猛跳,暗忖:怎么在尼庵里,龙哥到那去啦?放眼四望,不见龙哥的影子,然而,在寻找龙哥之时,却发现并不是在尼庵里,而是在一座修整得微尘不沾的石室中。 石室四周,洁白如玉,室顶中央悬着一颗银光四射的明珠,照得石室秋毫毕露,金燕不觉大奇,回眼打量身旁女尼,见其面露微笑,满脸和蔼可亲之色,毫无些许邪恶之态,心中疑惑万分,正想翻身爬起。 中年女尼倏然伸手,轻按在金燕胸前,说道:“小姑娘暂不要动,因你受毒过深,而又迟延了医治的时候,身体太虚弱,不能马上复原,总还得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全好,你安心的静养吧!” 金燕见女尼伸手,手未沾胸,已有一股气罡似的压在身上,不强不硬,但金燕就是连动也不能动。 此时的金燕,已非年前于苗族中的金燕可比,非但懂得什么叫武功,且还能分出武功的强弱。 一见女尼施展这一手,不觉大惊,可是她依然强顽地说道:“不行,我要起来!”只说了一句,立即高声叫道:“小龙哥!你在哪里?”女尼一听,不禁双眉紧皱道:“小姑娘,我这山上是不允许男孩子上来的……”金燕姑娘闻说,脸色倏变,未等说完,立即惊声叫道:“什么?你只把我带上来,却没有救我的小龙哥上山,这我得马上去找他,我不能离开他,他太可怜啦!他除了我,另外没有一个朋友,有的只是他的仇人、敌人、想谋杀他、陷害他的人,我不能这样离开他,要死我也和他死在一起。”一口气说到这,又欲挺身而起,但女尼织手未离,金燕又哪能动得一下。 女尼听金燕越说越厉害,也不自觉心中微惊,小男孩一旦托附非人,这个罪孽可就大了! 倏的,金燕一声惨叫,说道:“师傅,老师傅,我求你收收心做做好事,让我下山去,我不能看着他死,我要和他死在一起……小龙哥,你在哪里,告诉我,金燕要找你去,小龙哥呀!哇……” 声音越叫越高,越叫越响,最后竟“哇”的痛哭起来,并用苗语低唤着小龙的名字,是如此凄哀感人,哭得好不可怜。 女尼心神深为感动,一把将金燕揽抱怀里,也不自觉滚下两滴热泪,待金燕哭声稍止,立即安慰着问道:“小姑娘,你放心,我保证你的小龙哥绝伤不了,不过我想明白他因何如此危险,你又为什么这样的替他担心?” 金燕待停声止悲后,方将黄小龙的身世说了个大概,并将二人相遇成亲,逃亡,遇敌,遇师等情全都详细地说了。 女尼一听,立即端详了金燕好一会,始道:“你愿意在此随我学艺吗?我新近融会贯通了十二招剑诀,却找不到传授的人,现在我就收你做个关门弟子,专门发扬我这十二招剑式,你愿意吗?” 金燕略事沉吟后,道:“像老师傅的武功,定是佛门高人,金燕那有不愿意的,不过,你是不是也收我小龙哥做徒弟?” 女尼笑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我虽然不收他做徒弟,可是我会找个更好的师父,武功比我还要高强十倍,不过,得等你身体略痊愈后,我才下山去找他。” 金燕听女尼如此一说,也只得暂时收敛心神静养。 再说中年女尼,也就是前书所说的苍穹渺渺齐天峰,苍穹三仙一半仙尼,自幼出家修道,今年已八十高龄,因修心养性得法,看去只像四十来岁的人,手下徒众特多,共计三十余人,均为出家女僧,但因徒众资质禀赋有限,未能尽得其衣钵真传,其中亦有数名弟子,资质较佳,却因出道甚早,今年也在五旬开外,半仙尼近二十余年所研究出来的武功,却无法传授给她们。 当半仙尼救了金燕回山之后,仔细打量之下,见金燕资质禀赋均为上上之选,遂动了收徒之念。 十数日后,金燕巳然略为恢复,立即催促半仙尼下山,寻找小龙,半仙尼似乎也对金燕特别有缘,遂关照金燕一些应注意的事,即下山而去。 半仙尼托附小龙时,知道李志虎是属于黔滇镖局的,在他到得昆明那夜,正巧遇上小龙夜探府衙,半仙尼尚未能确定是小龙之前,见小龙轻功甚为佳妙,遂紧随其身后,看其所作何事。 当他见小龙力拼金门三煞时,不禁暗替小龙担心,随见小龙凭内力击伤金门三煞老二方武雄时,又不禁替小龙暗暗高兴,一见小龙救出了那被害的张家大小姐,心中对小龙的印象,真有说不出的好感。 随现身扯落了小龙的蒙面黑巾,认清了小龙的真面目后,心里头这份欢愉,真不是笔墨所能形容。 半仙尼把张家姑娘夺过,将“天符令”交给黄小龙,并用言语略点醒他,半仙尼心想,武林中人谁不知“天符令”的忌讳禁戒,恁谁也不敢从小龙手中夺去,而且据目前情形,李志虎镖头必是对其甚好,一见“天符令”,没有不将实情告诉他的道理?谁会想到,黄小龙会无意中失去,造成了史家兄弟俩一身惊人能耐。 半仙尼返回齐天峰后,将此事告知金燕,并告诉她张家姑娘也是小龙救的,如今,小龙已出海习武,劝她尽量宽心学武,数年后,定必让她往长春洲去访小龙。 自此,金燕即一心一意地与张家姑娘同在齐天峰绝颠之上,追随半仙尼学艺,张家姑娘年岁已大,学起武来自是困难重重,可是金燕的进境,却是出乎意料外的神速,因为她早先已经有了很好的根底。 前后只四年工夫,金燕将半仙尼所授各种绝学,均已练得出神入化,每每行在意先,犹以雷霆十二剑招,半仙尼数十年心血所完成的一套剑式,更是威猛无伦,狠辣异常,这一切都使半仙尼感到大大的意外。 终于,金燕艺成,别师下山,半仙尼给了她一柄宝剑,一些药丸银两,另外取出一个绿玉手钏,嘱她将手钏戴在左腕之上,并告诉她,这手钏乃是她未是出家前所有,出家后虽未戴过,可仍然刻不离身,凡是她的门徒,一见这绿玉手钏,即知你的来历,届时必能得到意外的照顾。并说凭这绿玉手钏,可直出南海,寻访成年浮游的长春洲,拜见长春洲主人活神仙,探望一下她日夕悬念的小龙哥,如若小龙武艺亦已学成,可双双并行江湖,除却复仇外,还要随时做些行侠仗义之事。 乌蒙山位于黔滇交界之地,金燕下山后,依照师父所指示的路线,放开脚步,如飞般疾驰而去。 这一日,金燕来到定南县城,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入这种较为繁华的县城,虽然,定南城根本谈不上繁华,可是在这苗族少女金燕的眼中,早已是眼花撩乱,目不暇视了。 金燕穿街过巷,左顾右盼,数日来,她早巳学了很多东西,她找了一家客店住了,饭毕,华灯初上之际,她又复携剑上街,瞧瞧那闹轰轰的夜市。 金燕自小生长得美,如今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就更出落得美比花娇,瞧着她那织瘦矮的人影,却背着一柄带鞘长剑,这怎能不使路人对其注视,多看两眼。 突然,人群拥挤中,金燕觉得有人撞了她一下,又撞了她—下,臂上还被人摸了一把,不觉大怒,急走两步,穿出人群,眸中精光电射地探找那些个下流人,可是她那凶霸霸的样子,非但没将人吓住,反而引来了一阵轰然大笑。 这笑声不止一人,金燕无从发作,只得强忍着怒气,不玩了,掉头就往回走。 此刻,金燕突然发现有两人尾追她下来了,她心中暗骂:“好个贼子,你不惹我,算你运气,若敢再碰我,哼!那该是你霉星高照,我要不将你俩废了,你也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金燕进得客店,闭门就卧,即感到隔室也进来了两个人,边走边谈,尽混些不三不四的下流话,根本不堪入耳,而且声音还真不轻,似是有心让金燕听到般的,逼得金燕掩耳不迭,并频骂下流胚不已。 可是,她总不能整夜的掩耳而眠,而且时间还早,入秋的天气已渐渐的日短夜长,天已黑了老半天了,还只刚打初更。 金燕气愤地刚将手拿掉,隔室轰闹的声音入耳更形明晰,其中还夹杂着男女打情骂俏的声音。 一会儿后,闹声渐渐静止了,只一瞬间,金燕耳中听到一种从未听过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是如此的生疏,而又是如此的神秘,像是在承受着一种难耐的苦刑,又像是怒马奔驰中吐白沫时的喘息…… 总之,金燕非但没再掩耳,反倒凝神竖耳,闭气静听。 终于,听着那“吱呀!”“吱呀!”的床板声,那银钩摇晃的叮铛声,金燕忽然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禁羞得粉脸倏红,“呸!”的一声,暗骂:“下流!”可是想起方才自己凝神静听的那付神态,粉脸更红,芳心忐忑跳个不休。 她这骂只管骂,可是隔室那些个淫声浪语,却像是有心跟她过不去似的,偏偏钻到她耳朵里去,逼得金燕脸红如火,血脉愤张,金燕一阵翻滚,似欲发泄什么? 倏的,金燕手触枕下宝剑,那剑鞘冰冷冷的,使金燕心中一颤,连忙挺起身子,盘膝打坐,运行吐纳之术,调息心火。 金燕纯阴之体,再加根底深厚,只一眨眼工夫,已然六神归聚,四大皆空,那靡靡之音,早已窜出九霄云外,那狂热的心火,也归于平息。 金燕心中暗自叫道:“好险!好险!” 就在这个当儿,鼻中忽的传来一股幽香,香喷喷的,就像静夜中的幽兰,突然于这静夜中散段出这诱人的清香。 金燕深深地吸了一下,“哎呀!”一声尚未出口,即感到头脑一阵晕眩,大惊失色,连忙闭住呼吸,将刚刚调好平息的内功,骤然紧迫住那股幽香毒气,从毛孔中随汗蒸发出来。 只一瞬间,金燕已然通体汗湿,蓦然的,窗子上一阵轻微声响,随着打了开来,—阵冷风,金燕身子一震,已全部清醒过来。 忽的人影一闪,床前已站立着一位三十来岁汉子,金燕双眼曾经“凉山阴液”洗涤,夜间视物明如白昼,一见汉子,立即认出系大街之上,尾随自己返店的二人中之一,心中不却骂道:“不长眼的下流坯,我今天……” 金燕还没想完,来人从金燕那双闪亮的眸中,似乎已然警觉金燕并没有着了他道儿,不由大惊,骤然骈指,疾点金燕胸前要穴。 金燕本已气愤万分,再见对方出手下流,那里还忍耐得住,一声娇叱,玉腕轻抬,来人蹬蹬退出两步,坐倒地下,双眼骨溜骨溜的滚动,身子却再也爬不起来,嘴里张得大大的想叫也没叫出来,大概耳朵还管用,因为这时他听金燕厉声轻叱道:“狗贼!胆子可真不小,你也不睁睁眼,竟敢找到我头上来,你也不知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子,今天我就替她们报仇,送你归阴。” 汉子这一惊非同小可,谁还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蝼蚁尚且贪生呢?这一急突然给他急出话来了,只听他叫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这可不是我……” 突然,一粒暗器从窗外疾射而入,大汉只叫得“呀!”的一声,双眼一翻,身子一阵抽搐,再也返魂乏术了。 随着暗器,从窗外钻进一条人影,一进室中立即对着金燕毕敬的一揖说道:“姑娘受惊了,在下来迟一步,竟让他惊扰了姑娘!真是罪该万死,让我替你把他丢了,免得连累姑娘!”说着行前两步,即将那汉子尸体提起。 金燕见来人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穿着一付公子哥儿的装束,脸色白俊中带点焦黄,但也不失其英挺的气概,那一手暗器及那穿窗而入的轻身功夫,俱都十分佳妙,只是心肠过毒,手段太辣,一出手就致人于死地,不免使人心寒。 不过金燕又想道:似这等下三流的坏蛋,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而别人对自己却是一番好意,遂微微一笑,说道:“谢谢你啦!” 金燕她不知道自己的容颜如何?在齐天峰上张家姑娘时常说她美,说她笑时更迷人,金燕也曾于静止的溪水旁,观看倒影中自己的容颜,她感觉并不如张家姑娘说的那样美赛天仙,她也曾试着自己对自己做笑脸,也没感觉出有什么迷人的地方。 可是,今天她这微微的一笑,却差点笑出祸事来了! 少年将汉子提起后,被金燕一笑,笑得浑身一震,呆呆地站了一会,方始说道:“姑娘请休息吧!相信不会再有人来惊扰你啦!” 说着提起汉子往窗前走去,在经过金燕身旁时,倏然骈指骤点金燕肋下晕穴,动作真是快如电光石火。 金燕心中大惊,仓促间,闪避已然不及,只得将身形硬往后坐,让过肋下重穴,意欲实后一指,可是右掌也自不慢,横里一切,猛劈少年手腕,左掌直出,疾取少年双珠,一招两式,以攻止攻,凌厉无匹。 少年见对方闪避无路,冷笑已然出口,突见对方避招硬击,身手竟快得出奇,不觉大惊,立刻撤掌闪身退了两步。 金燕此刻,心火高冒,气恼万分,那里还能容得,一声娇叱,即欲前扑,忽听少年哈哈一笑,说道:“姑娘真好身手,好俊的功夫,在下钦佩之至……” 金燕一听,立时被这两句莫明的恭维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少年见金燕已然停手,立即接着说道:“姑娘请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有心伤你,我只是想试试姑娘的真实功夫,是不是真怕这些屑小之辈,果然不出我所料,姑娘竟是身怀绝艺之人,那就用不着在下担心啦!” 金燕听了不觉一怔,这可好,别人竟是在关心着自己呢!而自己却拿他当坏人看待,一时之间,反觉不好意思,楞了一会没接口答话。 少年又笑道:“姑娘这会真可休息了,恕在下搔扰。”语音末落,足尖点处,人已纵身穿窗而出。 此时已是夜半三更,少年提着那汉子尸体,越过十数间民房,在一所宽僻的院中,停下了身子,将汉子尸体,恨恨的往地下一摔,骂道:“没用的东西,简直替我丢人……” 那三十余岁汉子,这会儿在地上一蹦,竟复活站了起来,“咳!”的一声,嘴里吐出颗带血铁弹,哭丧着脸说道:“小王爷,你这一弹,差点没真的要了我的命……” “哼!你还有脸说呢?我恨不得一弹打穿你的臭嘴,没能耐吹的什么死牛皮,若不是我看出她身怀绝艺,事先加以防备,你还能有命活到现在……不过,这丫头也的确太迷人了,如弄她不到手,死也不甘心!” “小王爷!不是我吹牛,只要你听从我的计划,保证手到擒来,届时只要你别忘了我冒失鬼范昭,就……” “废话,王爷几曾亏待过你们兄弟俩?还不去把你那宝风弟弟叫回,真要明日当场出丑吗?” 再说,金燕眼送少年去后,心里一直都疑惑着,不知道这少年玩的什么把戏,可是只一会工夫,金燕已泰然了,她到底缺乏江湖经验,不懂得江湖中的险恶,虽然恩师半他尼曾讲得许多,然非自己亲身体察经验,又所谓初生犊儿不怕虎,艺高人胆大,金燕只一歇儿,即将此事丢到脑后去了。 次日,金燕在通往省城的官道上悠散地走着,这一来引得路人都对她伫足遥望,因为清朝的女子,单身在官道上行走的,实在太少,尤其是金燕长得如此的美艳,还好是她身上背着一把长剑,这使得一些尝色之徒,不敢对她妄加调戏。 数日的行走,金燕已司空见惯,根本不足为奇,她只等到没人之处,立即施展轻功奔走,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来路上,飞快地跑来两骑马,而两骑马上只坐着一个人。 金燕在官道上走,除了游览风景以外,她对什么都似乎不大关心,但这两骑马“希聿聿”的长嘶,却使金燕不得不回首打量。 一瞥之下,发现马上的骑士竟是昨夜那自称关心自己的少年,少年一见金燕,似乎感到十分惊奇,一跃下马,将两匹马牵着来到金燕身前说道:“姑娘,你怎么没马代步呢?也不雇辆车,这秋阳烈火之下,你怎么受得了?” 话声虽满是责怪,但金燕也能听出其中关怀之情,心里头十分感激,遂笑笑说道:“谢谢你,我们可是山野的人,不懂骑马,也没福气坐车,你瞧,生好了这双大脚,也就是命中注定要走路的。” 说完,天真的撩起长裙,毫无作遂地露出一双大脚,少年一见,立即大喜叫道:“姑娘可是旗人?那一族的?” 金燕在齐天峰上四年,追随恩师半仙尼文武兼修,虽只短短四年,也能粗通文墨,懂得满汉之分,见少年惊喜地问她,遂道:“我是夷民族的,但却不是旗人,而是苗人,你知道苗族里的姑娘也是不扎脚的吗?” 二人谈谈说说的,已走了大一段路,互通姓名,少年自称姓满,名贝子,京都人氏,金燕一听他是京都人氏,立即称他满哥哥,对他十分亲热,因为她想起小龙哥也是京都人氏,爱屋及乌。 这自称满贝子的少年,见金燕称他满哥哥,反倒受宠若惊,最后,金燕答应了满贝子的邀请,坐上了满贝子牵来的另—骑马。 满贝子说,这马是朋友的,因朋友从水路走了,而这匹马又相当好,不舍得卖,所以交他带着。 这事情金燕根本没有听见,因为她从来就没骑过马,根本不懂骑马,但却有一身精纯的武功,如今,她正在试探着马性,专心一意的学习着驾御之术。 满贝子轻带着马,缓缓的走着,指点着金燕应该怎么控制马,使它停、走、狂奔,等等。 只—会工夫,金燕已能操纵自如,立即放开缰绳,绝尘而去,两匹马真可说是百中选一的名贵了川马,奔驰之间,快比追风,但却平稳之极。 金燕初试名骑,平稳的疾驰中,乐得娇笑连连,满贝子追在身后,也自心花怒放,以为已然获得美人青睬,成功当在不远。 晌午时,二人已奔出百数十里地,在一座浓密的树林前停了下来,忽然,寺院的钟声从林中传出,满贝子倏然若有所觉,正在犹疑不决之际。 忽听金燕叫道:“满哥哥,这里有寺院,我们进去歇歇,讨碗茶喝,好吗?而且也该是打尖的时候了。” 满贝子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率先催马往林中走去,刚走出一箭之地,即见—座十分宏伟的尼庵,庵门上一块金字黑底横匾,写着大悲庵三字。 此刻,金燕已不再畏惧尼庵了,非但如此,还特别地喜爱尼庵,因为恩师半仙尼是出家人,所有的师姐们全都是出家人,很可能这座宏伟的大悲庵中,正有她的师姐们在也未可知。 马蹄声似乎惊动了大悲庵中的师傅,二人还未来到门前,大门已“呀!”的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三位中年女尼,十分恭敬的对二人问讯。 金燕故意把左腕上的绿玉手钏抖露在外抚摩一下,才从容地下马,可是她就没发现三位女尼对她的绿玉手钏,加以注意,不禁感到十分失望。 道明来意后,一名女尼走前,将马接去,满贝子与金燕随着两名女尼身后,进入尼庵。 来到一座客室中,二女尼献过香茶后,立即退出,金燕看在眼中,不禁眉头微皱,双眼看着满贝子说道:“满哥哥,这两位师傅鬼鬼祟祟的,想必没好事,我们最好当心点,吃杯茶马上就走,不要在这久待。” 满贝子心中大惊,冷汗暗流连连叫道:“金姑娘,你说得是,我们喝杯茶马上就起程走吧!” 金燕第一次骑马,她功夫再好也跑出了一身臭汗,一见茶盘里两杯茶,绿幽幽的,看在眼中身上已清凉多了,那里还止得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一入口,金燕即觉有异,可是待她发觉,已然太迟,金燕眼前一暗,就失去了知觉。 满贝子一见,立即上前搀扶着放倒床上,此时突然从室外传来两声哈哈狂笑,接着走进两个精壮汉子来,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小王爷,怎么样?我冒失鬼的话终于实现了吧!只要她踏入这大悲庵一步,立即就是小王爷嘴上之肉,如何?是等到夜里呢?还是现在就尝尝?” 照理说,满贝子这一刻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事实正好相反,满贝子愁眉深锁,脸无欢容,冒失鬼一见不解,用手肘一擂他弟弟精灵鬼,轻轻问道:“小王爷今天是怎么回事啦!这不是他一心一意要弄到手的姑娘吗?如今弄到手了,他反倒不高兴起来,这倒是怪事?” 精灵鬼范旺双眉一紧,答道:“小王爷大概是高兴过度了,我们还是赶快躲开,让他好真个销魂。” 兄弟俩见满贝子闷闷不乐,正待悄悄退出,满贝子突然叫了一声:“二鬼回来,我有话问你们?” 兄弟俩刚退身又转了回来,冒失鬼说道:“小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如要助兴的药这里也不少。” 满贝子“哼!”了一声,道:“胡说,我只是想问问这药怎么解法?是不是另有什么解药之类的?” 冒失鬼一惊,高叫道:“我说小王爷!你千万别把她弄醒了,这可吃不了兜着走,待生米煮成熟饭再醒不迟……” 满贝子一声怒喝:“胡说些什么?倒是有没有解药,快说!” 兄弟二人同时吓得退了一步,精灵鬼道:“小王爷你只要与她发生关系她就醒了,还有清水泼在她的脸上,她也可以醒,根本没什么解药,不过小王爷呀,我劝你干脆点打铁趁热。” 满贝子悠悠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倒真是开始喜爱她了,她的纯洁与天真,无一不使我深为感动的,虽然我也怕失去她,但我又怎能下得了手呢?我情愿失去她,却不愿伤害这纯洁天真少女的心,使她恨我一辈子。” 精灵鬼一听,大声叫道:“小王爷,你错了,今天放过她,你要想再得到她,那真比登天还难,希望你别错过这良辰美景。” 满贝子回眸一瞥,那金燕躺睡的姿式,实在太诱人啦!禁不住心里又再次犹疑起来。 倏然的,一声佛号从室外传来,冒失鬼一声怒叫:“滚开滚开,这里事还没干,你们点什么?” 冒失鬼话音未落,佛号声音又响,这次已来至室中。 冒失鬼心中一颤,倏然翻身,不由得“噫!”的叫了起来,室中一位五旬开外的老尼!竟然不识,遂问道:“老师傅不是本庵的吧?” 老尼又喧了声佛号,说道:“贫尼云游四海,毫无定处,但却专结善缘,今日要在施主面前,斗胆的化个缘,但愿施主慈悲。” 冒失鬼一听火就大,暴喝一声:“滚出去!这里可不是你化缘的地方,我就没见过,尼姑庵里化……” 突然,满贝子将冒失鬼喝住,推过—旁,说道:“老师傅想必是位武林高人,在下失敬了,从人冒犯之处,尚祈老师傅大量海涵,这里有黄金五十两……” 老尼双眼微闭,摇了摇头道:“贫尼今日非为银两!” 满贝子大惑不解,半响从怀中掏出—串珍珠,宝光闪闪,每一粒都有龙眼般大,老尼依然摇头。 冒失鬼又复叫道:“这串珍珠,价值连城,你不要,你要什么?” 老尼双眼突睁,立即电光闪动,三人俱都大惊,但只眨眼工夫,老尼又复收敛眼内神光,说道:“出家人,银钱如粪土,珍珠虽值万金,贫尼要它无用,贫尼今天化的是她。”说到她字,老尼伸出枯干的手,指着床上躺着,被蒙汗药迷昏过去的金燕姑娘。 这真是天下奇闻,化缘竟有化个大活人的,可是这在三人的脑中,不啻是个晴天霹雳。 冒失鬼一声怒喝:“你是存心找梁子来的,我就不卖你这个账。”语落人起,挥掌就扑,满贝子要拦也没拦住。 陡然一声惊呼,凄厉之极,冒失鬼蹬蹬蹬地退了好几步,撞在一张八仙桌上,才算站稳了,可是左手紧握着右腕,头上豆大的汗,一粒粒的暴出来。 此刻,尼庵里已纵出十来条人影,每人都提着一把长剑,将室门口围住,精灵鬼喝声骂道:”你们尼庵里哪跑出这么个老怪物,破坏大爷好事,并还伤了我的哥哥,还不替我把她赶出去?……” 蓦然的,老尼肩头微晃,“啦啦”两声,精灵鬼捱了两个大耳光,打掉了四个大牙,满嘴的血水流个不停,气得他哇哇大叫。 可是就这眨眼工夫,老尼已绕进床前,伸手就往金燕姑娘娇躯抓去,倏然寒光一闪,银芒暴射,老尼连忙缩手,定睛一看,原来满贝子长剑在手,正好及时阻住老尼。 老尼说道:“瞧你相貌不像坏人,何以要做这伤天害理之事,我不想你,你赶快躲开点吧!” 忽的,老尼突感冷风刺背,门外尼众已冲进来了,连忙往横斜扑,袖一拂,叮叮声响,一把长剑,已被其一卷之力,卷飞出三丈远去。 第二十章 寒虹剑影 金燕得宝长春洲 滴血穿肠 纯阳示毒青凤帮 老尼刚避得一剑,即听到一声厉喝:“老妖婆,你敢坏我好事,挡我财路,还不替我滚出来受死?” 老尼一听厉喝,已无法再沉静了,陡然一声长啸,大袖在桌面上一拂,刚好将满贝子未曾饮用的那杯茶,整个的抖泼在金燕的脸上,金燕通体一震,打了两个喷嚏,醒了过来,一见这个场面,不由得吓了一跳,叫道:“满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老尼—袖拂出后,立即接住两把长剑的猛攻,见金燕醒来,立即唤道:“小姑娘,手钏是谁给你的?” 金燕一听有人问她绿玉手钏,立即大喜,刚想开口,蓦却疾风袭体,猝然间一闪身避了并去,回首一看,敢情偷袭她的,竟是已然使她颇俱信心的满哥哥,不由得心中一寒,凄然说道:“原来你昨夜是想害我的……” 一个人影闪过眼帘,金燕一声尖叫:“哎呀!原采你这臭贼没死,你昨天装得倒是十分逼真,干脆你再死一次吧!” 金燕说完,拔出长剑,但见寒虹一闪,冒失鬼连叫也未叫出声来,已然身首异处,命赴黄泉道上去了。 这间客室,能有多大,冲进几个人去,立即将室中捣得天翻地覆,老尼匆促中,又问了金燕一声。 金燕道:“这是师父给我的,老师傅怎么称呼?” 老尼微笑道:“好!我们往外闯,闯出去慢慢再谈。” 老尼说完,立即撤出一柄拂尘,刷的一个盘旋,反手一卷,立将对方三柄长剑卷出了手。 只两三招,老尼已将冲进来数人的长剑,全部卷飞,腾身纵出门外去了。 金燕回头看了满贝子一眼,倏然翻身,长剑已然抬起,斜斜的,缓缓刺出,这是雷霆十二剑招的手式,只要对方出剑相拦,或闪身避走,就决难逃过这狠辣阴毒绵绵不绝的雷霆十二剑招。 可是意料之外的事,层出不穷,金燕宝剑刺到中途,忽然停住了,因为满贝子长剑握在手上,—动不动,两眼中满含幽怨的情意,深深地凝视在金燕的脸上,一眨不眨,逼得金燕手中长剑,不自主地慢慢坠了下来。 突的,精灵鬼一声大叫:“小王爷,你……” 金燕闻声一惊,道:“原来你是个王爷,好呀!我不能饶你。”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当儿,室外老尼叫道:“小师妹,别伤他,我们快闯!”金燕闻声又是一怔,恨恨地说道:“师姐第一次吩咐,不得不遵,暂饶你一命。”语落人已冲出门去。 此刻,在室外院中,老尼已被十数人围在核心,横冲直闯,也没法冲得出釆,金燕一见大怒,剑锋一震,震起一团剑花,腾身而起,直如鹰穿林,掠波巨鸟,倏然从人头上飞过,落在场中,立即听到两声惨叫。 老尼连忙止住道:“不要多伤人,我们快往外闯。”金燕宝剑飞舞,凌厉无匹,剑招出手,快如闪电,且又怪诞异常,在这人群中根本无法留手,刷刷两剑,又是两声惨叫,老尼眉头一皱,趁这空隙,往外飞纵,并出言叫道:“我们走,别再伤人啦!” 金燕身形何等快捷,老尼身形刚起,她已随着纵到,一阵疾走,竟没发觉有人追来,老尼笑道:“是师妹把他们杀怕了!”事实不然,是满贝子小王爷,吩咐精灵鬼将她们喝住了,叫她们不要追的。 二人一阵疾走,翻过了数座山峰已出来数十里地,老尼停下身子,说道:“你该是我们最小的师妹啦!称叫什么名字?” 金燕见过了礼,报过名字,老尼又道:“想不到师父最后收个这样出色的师妹,师父都说我们姐妹们没出息,我们还不服气,今天看了你这一身绝妙功夫,真使得我这做师姐的羞惭死了。” 二人谈了一会,暮色已然四合,金燕知道这位老尼是他的第八师姐,法名自性,可是年纪在师姐妹中却是最大,她因为轻功最佳,而人又嗜动,所以没有固定的尼庵,她终年云游各地,穿流于师姐妹群中,传递各方的消息。 数日前,歇足与大悲庵中,即发现庵中的尼众,有些肃穆正直,有些轻浮鬼祟,不觉犯疑遂留了下来,准备查访寺中恶迹,再邀集几位同门,对她们设法劝阻,或将她们除去,可是当她知道这大悲庵中主持,乃是名望甚高的佛门老尼,法华师太时,也不禁吓了一跳,法华师太性情乖僻,但还不失为一正直之人,而且更有一个宗旨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要犯她,她决不饶人。 而法华师太出外云游,已近年未归,寺中即出现此种妖孽,不过自性老尼她也放心了,她知道法华师太不是淫邪之人,一旦她云游归来,也会自理。正当她准备离去之际,却让她见到金燕手腕上的绿玉手钏,这不能不使她意欲探个究竟。 不想,却因此让她救了金燕,自性老尼问起金燕此事之起因及意欲何往,金燕将前事说了,并答说欲到长春洲去拜望活神仙,及探视黄小龙等事。 自性老尼笑答:“师妹也实在太美啦!难怪别人不起邪心。”遂从怀中取出个人皮面具,说这是她在未出家前之物,戴起来可易钗而变,变成一个怪样子,为了怕这位小师妹江湖经验缺乏,自性老尼亲自护送她南下,并沿途介绍些同门姐妹与她认识。 既有自性老尼陪同金燕南下,当也不易再生事故。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自性将金燕送至粤省新宁,因长春洲不是常人可去之地,逐与金燕珍重道别。 金燕凭了腕上的绿玉手钏,经过一月时间的寻找,终于踏上了浮游的长春洲,拜见了长春洲主人活神仙,随后道明来意,要见见黄小龙。 活神仙感到大出意外的惊讶!惊讶未了,金燕姑娘已然痛泪滚流,随后金燕说明一切,在活神仙听完金燕话后,告知金燕,在金燕所说差不多的日子里,的确有人持了他的“天符令”来,但却不是一人,而是兄弟两人,他们也不姓黄,而是姓史,已然艺满下山去了。活神仙偏偏又说,遣留在神州上,只有唯一这么一块“天符令”,也就是半仙尼手中的一块,他不相信有人敢从中去夺他的“天符令”。 金燕迷糊的猜测了半天,但她却始终没敢怀疑师父有骗她的行为,因为这四年来,半仙尼对她实在太好了,她连起了这种疑心都感到有罪。 于是,金燕点不歇足,立即又要返回神州,意欲亲自探访小龙的下落!临辞出时,活神仙突然将她唤住,做出一颗红红的血果相赠,命金燕立即吞服。 血果取出时,已有一股迷人的香甜昧,刺鼻冲脑,引得金燕早已馋涎欲滴,血果接过后,哪还需活神仙再事吩咐,早已整个的送入口中。 不想血果入嘴,立即清香满口,随津化液,缓缓顺喉而下,连一点皮核都没有,金燕不觉心中大奇! 就在这个当儿,倏的,金燕腹中沸如火烧,不觉大惊,忽听活神仙了亮的音响,起至半空,说道:“此为‘九叶天兰宝’,凡间数千年难得一见的练武至宝,功能换骨易筋,涤毛洗髓,尔赶快自行盘坐熟功,以本身内力真气,导引游走周身百穴,直上十二层楼,如此三转,功力必现,届时尔当自知。” 金燕人本灵惠,一听活神仙的指导,虽感丹田火灼难熬,也不自觉立即盘坐行功,依言而行。 起始,真气导引旺火,每经一处,酸痛无法言表,可是功行一周后,酸痛渐减,功行二转,酸痛全失,待功行三转安毕,非但周身凉爽,舒泰异常,且还感到身子飘飘欲起,真有难以控制之概。 这一来,金燕不禁狂喜万分,欲待道谢,活神仙早巳隐身不见,金燕只得望空跪拜,道谢而去。 返回中原后,想起小龙哥曾住滇省昆明,遂起程再行入滇,沿途略加打听。 这日来到鄂中,听得“人皮宝衣”再度出世的捎息,遂也易装加入棋府筵之列,席间,发现小龙形态好似面熟,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不想,因此却引来小龙一双精光炯炯的神目,像要看穿她心事般的,将金燕吓了一跳。 终于,金燕挑拨似的,怂恿小龙前往厅中一试,小龙本就有心显露的,那能再受她的挑拨。 这却真正合了金燕心意,小龙一离席入厅,她这也离席出厅而去,因为五年前金燕与小龙一起时,也曾知道人皮宝衣之事,金燕遂用偷天换日手法,将人皮宝衣取走?在留字棋神时,又连想及来时途中所闻乾隆皇帝出游一事,遂附带着修了一封书信给千手观音杨士桐,不想却因此使杨士桐惊骇,不便示人书信而蒙受不白之冤。 金燕盗得“人皮宝衣”后,发现人皮宝衣已失去原有的柔软光滑,连那伸缩的弹性也失去了效用,金燕以为是伪品,遂也候在一旁,静观其变。 千手观音杨士桐被青风帮帮主截住,阴爪阎婆相助,双战青风帮阴阳二老怪时,金燕就用折暗器手法相戏。 这暗器手法,乃是长耳哥哥酒仙所授,黄小龙也会,可是黄小龙困一心勤习人皮宝衣上盖世奇学,对这门工夫,略为疏忽,而金燕于齐天峰上,无日不手握碎石,随意挥洒,早已被其练得出神入化。随后,金燕见小龙立身厅前,遂也加以戏弄,谁想,黄小龙报名大竭,将金燕惊得跳了起来,一声“哎呀”再不反顾,撤身就走,这—刻,金燕的确不好意思现身相见,可是她也算计到,小龙必会随后追来,待引至无人之处时,再行露出真面目相见不迟。 就在她准备停身在梁子湖畔,与黄小龙相见时,却遇到棋神廖元阻路相责,凭金燕目前的功力,她哪把宇内四奇等人放在眼里,不过,她还是想试试自己的功力,究竟到了如何程度,是否可以轻易的就将棋神廖元,这种人物打败。 最后,金燕对自己本身的功力感到满意了,就在棋神廖元施出毒辣三大绝招时,金燕却轻易的闪开避走了,因为她也听说,宇内四奇中棋神廖元为人最是慷慨正直,不愿使这种人当面出丑,下不了台,不过金燕这一走,仍然使得棋神廖元情面上十分难堪,楞在那久久没法移动。 金燕虽然闪走了,但她可没有远去,她绕在小龙身前身后,为了要寻找一个较为幽美的所在,露出她本来面目,特意现身相引,小龙终于追来了,可是金燕突然感到十分难为情,一别五年,不知道小龙如今对其印象如何?以至行行复行行,始终拿不定主意,现身与小龙相见。 说巧不巧,竟会遇见穷家帮中三位长老恶斗青风帮,更不幸的是就在金燕白衣飘飘,月夜现身,正准备与黄小龙相会时,半路上杀出个易钗而变的侯丽珠姑娘,而侯丽珠的两句冲顶的话,又把金燕姑娘气愤得抽身就走。 真走了吗?没有,金燕跑出去数里之地,立即想到自己的愚蠢,小龙是自己的丈夫,怎么可以任由他与别的少女鬼混呢? 想着想着,立刻又掉首回奔,自此以后,她就一直盯着黄小龙身后,黄小龙的一举一动都没能瞒得了她。 黄小龙对侯丽珠的热情,使金燕心痛,然而那种发乎情止乎礼的举动,又使金燕安心不少。 终于黄小龙得知穷家帮帮主黑蝙蝠安然无恙之后,留书而去,这封留书,金燕较侯丽珠先看,当她看完信后,心情激动得眼泪再也忍不住,落如泉涌,搁下书信,立即随后追去。 因为黄小龙去找小铜神,耽误了些时,金燕反追到前面去了,金燕轻功较小龙为高,这一来,越离越远,走了好几天也没相遇,最后在庐州金燕才发现黄小龙,但是当她见着黄小龙时,小龙已然酒醉服下了“滴血穿肠”的毒药,金燕以为他只是酒醉,看他睡得香甜,只在小龙脸颊上亲了一下就离去了。 第二天,没见小龙出来,入夜后金燕再也找不到小龙的影子,不觉惊疑,找到张斯风一问,张斯风哪里肯说,最后,承受不了金燕狠毒的迫供手法,只得将这事详细说了,并还告诉金燕毒药的厉害。 这事,怎能不使金燕吓得胆落魂飞,暴跳如雷,盛怒之下,点了张斯风的残穴,废去其一身武功。 张斯风兄弟张斯雨,率领着手下八个头目,中途所发生的事,都是金燕一手所搅,她并非有心劫救小龙,她晓得将小龙劫出来,她也无药解救小龙身上的毒,她只是借这惊吓他们,使他们心生恐慌,中途不敢稍歇,以防夜长梦多,早些将小龙送到地头,她好早些盗取解药解救小龙。 算盘打得不错,可是事实大谬不然,天刚黑,金燕就偷进了青风帮,凭身子的灵活快速,神出鬼没的轻功,让她找到了帮主的住处,依然未曾被人发觉。 然而,“滴血穿肠”的解药,到底是什么解药,是什么颜色样子,金燕根本不知道,她又有什么办法偷呢?费尽了脑筋,她也想不出一个较为妥善的方法,最后,她想到只有用强逼的手段,来向青风帮帮主毒纯阳讨取解药了。 在未曾采取行动前,金燕找到小龙,一见小龙受毒后的情况,禁不住深责痛悔,早没与小龙现身相见,似乎这全是她一人的错,越想越痛,越想越悔,终于粉脸伏埋在小龙的前胸,轻轻地垂泣,哭得好不伤心。 黄小龙这会,吞服过了金燕的药丸,又曾经金燕以本身纯阴之体、精纯的内功输气,身子已轻松得多了,话能说,手足也能动,只见他深深地喘出一口气,右手轻柔地爱抚着金燕的头,说道:“金燕……燕妹……我终于见着你了……这些年来,你好吗?我想得你好苦啊!……”这两句话,胜过千言万语,金燕停止了悲泣,缓慢抬起了泪脸,娇甜十分她破涕笑了一下,轻柔地说道:“龙哥!你现在身子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较好一点,我把你背出去好吗?其他的事我们以后慢慢地谈!……” 倏的,夜空里一声暴喝:“贱婢!你做的好事,还不替我滚了出来,这些年也枉我痛你一场。” 这真是晴天霹雳,可也莫名其妙,金燕知道这一次不能再躲,再躲的话,小龙哥的生命可就十分危险,小龙与青风帮所结的冤仇,金燕完全清楚,他明白青风帮帮主毒纯阳恨他之深。 于是,金燕低头在小龙耳边说道:“龙哥!你安心躺着,待我出去会会他们,我还得想法要他们交出解药。” 说完站直身子,将脸上的泪痕擦了擦,没见她晃肩举步,只见人影一闪,金燕已挨门站住,这份快捷,真是武林罕见,黄小龙被金燕这一下惊得呆住了,可是心里头也暗暗欢喜。 金燕手刚推门,外面又是一声暴喝:“贱婢!还不替我滚出来,你想躲得了吗?光儿!你进去把她叫出来,她也知道没脸见我吗?” 这里话音方落,门开处,屋前已站定一个青衣姑娘,金燕闪眼一瞥,见屋外一排站着四个人,三个白胡子老头是帮主毒纯阳与阴阳二老怪,金燕认识他们,他们可没和金燕照过面。 另外一位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生得十分英俊,但却愁眉双锁,金燕不识,不由多看了两眼。 突的,三个老头“咦!”“噫!”怪叫,而年轻小伙子反倒愁眉尽展,说道:“爹!我说不是她!你偏偏不信,这下总可以相信了吧!”声音清脆嘹亮,显露出心中的欢愉。 蓦然地,喝声又起,叫道:“什么地方钻出你这臭丫头,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到青风帮里来撒野,老虎头上抓蚤子,你是嫌命长啦?” 金燕见阴老怪,一开口就骂他臭丫头,心里不禁暗骂道:你敢骂我臭丫头,我要不给你尝尝滋味,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遂道:“老怪物,你问我吗?你是和我说话吗?你家姑娘可是千金之躯,你要不称我金姑娘,我就不跟你讲话!”话说得憨态十足,可也悦耳万分。 阴老怪这一下可气炸了肚皮,“哇哇”一声怪叫“臭丫头,你敢瞧不起你家阴老爷,你有几个脑袋?”语音未落,人已趋前,猛力推出一掌,掌风如涛似浪,疾带劲啸。 金燕一声娇笑,随着一个旋转,恰好将那疾劲的掌风,借这旋转之便,全部卸去,只听她笑着说道:“谁要不称我—声金姑娘,我就不和他说话,也不和他过招。”话讲得顽皮透顶,姿态美妙至极,根本就瞧不出她是怎么躲过这一掌的,而且人立原地,半寸也没移动,这一着可真把三老一少,全都给惊住了。 倏然,一声怒吼,阴老怪趋身过招,双掌连连翻飞,忽掌忽指,可是,只听到一声声的娇笑,阴老怪连对方的袖襟衣角也没沾到一点。 一阵急攻过后,根本连对方的人影也分辨不出来了,阴老怪禁不住冷汗暗流,心想:别人还没出手呢! 自己已然狼狈不堪,假如自己再不知好歹,一旦惹恼了她,自己哪还有命在。 思忖及此,连忙抽身跳出圈外,回首一看,“怪呀!青衣少女依然阻在门口,站在原地,脸不红,气不喘,根本就象没这回事一样,阴老怪再不能否认,面前这位青衫姑娘,是个身怀绝世奇功的人。 阴老怪感觉到了,毒纯阳这位旁观者心里更是明白,可是他心里有苦说不出,他招手叫他儿子姚光近前,附耳说了两句话,姚光点了点头,回身走到青衫少女身前,先打拱行礼,正待开口…… 金燕将头一偏,说道:“谁要不称我金姑娘,就别想我跟他说话!” 姚光行礼毕,见金燕这付腔调,禁不住脸上一热,可是又不得不卑耻的说道:“金姑娘……” 金燕一声欢欣娇笑,恬心悦耳,“格格格”地好不开心,笑完始道:“这才对呀!我还以为今天就没人叫我金姑娘,我就真该羞死啦!” 黄小龙躺在房中卧榻上,手足因为服了金燕的丸药,已能轻微的移动,但是要想爬起身来,还是办不到,虽然他身子不能动,他耳朵的听觉,却是一点也没有失效,他能清楚的听到金燕的娇笑,与对方的对白,他莫名其妙金燕的用意何在,但是他又没法起身观看,他只能胡思乱想。 阴老怪所发那阵阵凌厉带啸的掌风,黄小龙不禁暗替金燕的安危提心吊胆,金燕轻松地戏耍了阴老怪一阵,根本就没出汗,而黄小龙反因为看不见而焦急,冷汗将全身衣物都浸透了。 倏然一声娇笑,说道:“是阁下称呼我金姑娘吗?那我就和你过两招玩玩,当心啦!我要进招啦!” 突然,少帮主姚光一声尖叫,毒纯阳与阴阳二老怪三人同声的惊呼,将躺在卧榻上的黄小龙也惊骇得跳了起来,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金燕听毒纯阳称少年“光儿”,知道定是他儿子无疑,心中突生一计,用急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出其不意地将少年穴道点了,挟在肋下,她想用毒纯阳的儿子,威胁毒纯阳换取“滴血穿肠”的解药。 这一着,非但使姚光仓促中,不及应付,就是毒纯阳与阴阳二老怪也同时吓了一跳,三人不约而同暴喝抢救,已然不及。因为金燕飞快地挟起姚光,并伸掌按在他的顶门上厉声说道:“谁要再进一步,可就别怪本姑娘心毒手辣,我先将他废了,再来找你们比划比划。”这一来,毒纯阳三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怔怔地站在当地,等候金燕开口,瞧金燕倒是所为何来。 金燕见这一着,已然生效,连忙说道:“毒纯阳,我是黄小龙的朋友,你们猜也猜得出来,可是你们决不可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今天,我想向你要点东西,就是那“滴血穿肠”的解药,我相信你看在你儿子的面上,一定会很慷慨的施舍吧!” 毒纯阳闻听到此,脸色倏变,喝道:“臭丫头,你想用他来威胁我吗?你可是妄费心计,黄家小畜生,我与他势不两立,不是昨夜堂中正有上宾,我昨天就将他宰了,臭丫头,你别来我面前玩这—套花样,我可以让你瞧瞧。”说完,摺唇—啸,四面八方,立即灯火齐明,照得屋前场上明如白昼,而且每人手中俱都是强弩硬弓,箭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般的。 金燕看了,心中也不由得暗叫糟糕,她自己虽然不怕,可是假如想将小龙背着,穿越过这密麻麻强弓弩箭,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她又不能示怯,—声冷笑道:“毒纯阳,你别拿这吓我,这在我的眼中,也不过是土鸡瓦狗,如今,我跟你商量的解药的问题,你答应不答应?” 语气断钉折铁,声色俱厉,毒纯阳通体一震,只—眨眼又复“哈哈”—阵狂笑,说道:“臭丫头,你想要解药,那是做梦,有什么能耐,你就摆出来吧!瞧我毒纯刚姚震天可肯皱一皱眉头。” 金燕听了也是—声娇笑说道:“好!虎毒不食子,我瞧你强到什么地方去”!语未落,玉掌已出,只见她在肋下姚光的背上一拍—点,就给搁放地下,退身两步。 少帮主姚光“咳”的—声,吐出一口浓痰,人醒过来了,可是刚醒立即双目突睁,头上冷汗直冒,哇的—声怪叫,声音凄厉哀绝,在地上—阵翻滚,胸的衣服被双掌撕得片片碎落。 倏然,—条人影从夜空飞落,—到场中,立即扑倒在少年身上,将少年两手抓住,按在地上,悲声叫道:“光哥! 光哥!你怎么啦?你怎么啦?你什么地方不舒服。告诉我!告诉我呀!光哥!请你告诉我!”声音悲凄凄,凄切切,越叫越高。 姚光被来人抓住手腕,痛得杀猪般的大叫,叫声中传来:“雪妹,雪妹……你不抓……不不要抓我手……不要……不要碰我……哎呀!我……我受不了,雪妹……我求求你,给我—掌……将我毙了……我实在受不了,我身体里……哎哟! ……就像万蛇钻动……它们在里面咬我……咬我的心……哎哟!雪妹!求求你……我实在受不了啦!” 雪梅一听说叫她不要碰他,连忙将双手放了,看着他捶胸打头地在地下翮滚着,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心里比刀剐还要痛,一翻身走到毒纯阳面前噗的—声,跪倒地下,哀声叫道:“爹!请你救救他吧!爹!妈临终前……” “吧!”的一声,雪梅被踢翻两个跟斗,滚过一边。雪梅连叫也没叫一声,从地上爬起,又跑回毒纯阳面前跪下,叫道:“爹! ……” 只叫得一声,毒纯阳又是一脚,将雪梅踢出更远,雪梅连躲也不躲,叫也不叫,依然爬起跪到毒纯阳面前。 毒纯刚心肠再狠,他也踢不出脚了,但是他除了应允交出“滴血穿肠”解约之外,他也不懂得解救自己的独生儿子之法,可以说,有生以来,他根本就没见过这种伤穴残身的手法,终于,那一声声痛叫般的大叫,逼使他不得不钢牙猛咬,点头应允。 他这里头方点头,姚光那声声痛叫也倏然而止,因为金燕并不是一个心肠狠毒的姑娘,她只是为了催使他交出解药,万不得已才使出这一手,这—手乃是半仙尼雷霆十二绝招其中一招中的解说,半仙尼道:“这一招,你只要点中了敌人这个穴道。敌人必会痛得滚地大叫。”不想,这却被金燕无意中用在这个地方。 可是当她听到姚光那声声凄厉惨号,心中也自不忍,—见毒纯阳点头答应,立即趋前将姚光残穴解了,又再拍了他昏穴,挟在肋下,她唯恐毒纯阳中途变卦,则这场心计又等于白废了。 一歇儿,雪梅奉了毒纯阳之命,匆匆的端来—碗白开水,毒纯阳从怀中取出拳大—个玉瓶,将药末往碗里倒去。 一瓶药末,差不多倒完了,毒纯阳依然没停,金燕不知道这种解药,需用多少,而站一旁的阴阳二老怪及雪梅姑娘,却禁不住心中狂跳,大为惊骇不已,这种药末,一点不错,正是“滴血穿肠”的解药,其配制之难,无与伦比,银钱事小,费时亦需三年,方能制成,每次只需少少的—小匙,即已足够,而毒纯阳今天将整瓶药末倾得一点不剩,方始将玉瓶摔了。 接着,毒纯阳从雪梅手中,将碗接过,眼看药末全部在水中溶化了,方始抬头凝注着金燕姑娘。 过了总有—盏热茶工夫,毒纯阳—声暴喝,倏然抖手,将那一碗满盛的解药泼在地上,连那碗也摔得粉碎,嘿嘿一声怪笑:“臭丫头!拿去吧!所有的解药全都在这里啦?我毒纯阳的名号,得来非易,难不成我要在你这臭丫头面前毁去,那你简直就是做梦,哈哈……” 这真是出乎众人意料之事,这其中最感惊骇的是雪梅与金燕,雪梅耽心金燕一气之下,将姚光毁了,而金燕却为黄小龙的内毒,失去解药而感到伤心,如是双双不约而同地都楞住了。 毒纯阳又是哈哈一声大笑: “臭丫头,你要动手就赶快动手吧!在这里我还可以告诉你一点,普天之下,除了我独门解药之外,你别想有药救得了他,我与这畜生,誓不两立!……喂!臭丫头!你要药方吗?” 金燕本是绝望得垂头丧气,心痛万分,突听毒纯阳自报还有药方,这真是喜从天降,连忙双目注定毒纯阳,这里没有威胁,她已经屈服了,—双眼中满是要求的成份,她差点就要恳求的叫出声来了! 毒纯阳目中神光如冷电,看到金燕姑娘那脸色,他心里那有不知之理,可是他依然大笑道:“臭丫头,药方是有,可是你拿去也没用,它要三年……三年……哈哈哈三年的时间才能制成,三年后,黄家那小狗,恐怕早已尸骨无存,毫发成灰,哈哈哈!我毒纯阳不杀他,他也无救。”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第二十一章 大义结情 只缘海内存知己 历劫人生 始信天涯若比邻 毒纯阳这一阵大笑,笑得金燕体悚骨颤,好不伤心,一气之下,本欲挥掌将姚光毙了,就在这个当儿,一条人影,飞快扑近身来,金燕本能地一闪身,退后半丈,可是待她定睛打量时,却见来人已自直挺挺地跪在她的面前,正是方才苦苦哀求的雪梅姑娘,此刻雪梅姑娘已然泪爬满面,悲声说道:“姑娘,请你高抬贵手,饶了他吧!他没有错,他……” 金燕见雪梅说到这,已泣不成声,心中一软,说道:“这一定是你的情人啦!你要求放了你的情人,可是我的小龙哥又怎么办呢?谁能救我的小龙哥!……小龙哥!小龙哥!你真是这样苦命吗?……好吧!只要能保全一时,我一定想法将你医好,再不然,我来替你报仇!” 金燕的说话越来越轻,说到最后,除她自己听到外,相信跪在她面前的雪梅姑娘也不知道她说什么。 雪梅姑娘心惊胆战的,正想再次哀恳,蓦然地,金燕在姚光背上一拍,抖手将他抛在雪梅姑娘怀里,说道:“我知道是我的命苦,但我却不能害了你们,但愿他以后不要像他那狠毒的父亲一样,连自己亲生儿子也可以舍了不要。”说完,立即闪身入室,突然一声惊叫,金燕又从室中飞出,娇叱道:“好不知廉耻的毒纯阳,竟然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今天将我小龙哥交出,万事皆休,如若不然,休怪我心肠毒辣,我可要血洗你青风帮,火焚你青风帮。”声音越叫越高,越叫越厉。 此语一出,在场五人三老二少,无不大惊失色,愕愕地站在当地,答不上话来。 毒纯阳方才被金燕将姚光拍醒抛给雪梅时说的两句话已感到羞惭难当,无地自容,因为姚光死了,他只有伤心痛恨而已,如今,他可是没脸见自己的儿子,他感到往后日子的难过。 这一下,黄小龙突然的失踪,而且在四下灯光通明,众目睽睽之下,竟让人从室中将人救走了还不知道,这个脸怎么丢得起,而且还要蒙上一层洗刷不清,难以解说的冤枉,这怎能不使他暴跳如雷。 毒纯阳一声恨“哼”:“阴兄,你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阴老怪闷声不响,一晃肩,绕过金燕,飞身钻进屋去。 金燕姑娘面色铁青,一声冷笑,道:“毒纯阳,何必装聋作哑,你这是做给谁看,这围着数以百计的人,这明察秋毫的事,鸟儿飞出去它也要有点振翅之声,难道这些都是死人。” 话声未了,阴老怪已从室中飞出,说道:“帮主,那小子真的不见了,那两尺厚的墙上开了—个洞,似是被人从洞中救走般的,可是怎么一点报警的声音也没有呢?难道他们都死了吗?” 他们都死了吗?并不!但是他们与死人又有什么两样呢?毒纯阳数声喝问之下,全都没人答复。 当他们走的去查看时,发现这围在四周,数以百计的人,全都似泥塑木刻般的,火星将衣服烧得一个洞,—个洞也不知道,火星爆射到脸上,烧得—个泡,—个泡也不会叫痛。 众人这一看,心里那还有不明白的,这是被人点了穴道,但这人的轻功点穴,也就相当高了。 金燕这—会,心里真是叫苦不迭,这种情况之下,她再也不能怀疑是青风帮捣的鬼,可是,这救小龙哥的又是什么人?他是男的还是女的?他与小龙哥有着怎么样的一层关系?他并不惊奇来人的武功,因为在这种情形之下,她也能轻易地办到,可只是小龙哥明知道我在外面与人周旋,替他取解约,他怎会一声不响的就让人给救走了?这一连串的问题。金燕一时之间,想也想不通。 忽然,少帮主姚光与雪梅姑娘双双走近前来,说道:“金姑娘,姚光这里给你道谢不杀之恩,雪妹也来向你致谢,希望金姑娘在这稍住数日,黄小侠的事,在下姚光—定尽力协助访查,相信不出数日,—定可以得到一点消息。” 人家卑恭相见,金燕再怎么也硬不起这颗心,遂道:“谢谢你好意的邀请,可是我若找他不到,数日后,我会回到这里来,那时希望你们能带给我—点好消息。” 金燕话刚离口,即听到“蹼”“蹼”不停的响,此起彼落,这都是被点穴道的青风帮帮众倒地的声音。凡是倒地的,火光都灭了,倒下地后也都醒了,一苏醒来,立即“哟哟”呼痛,这些呼痛的人多数都是被火烧伤了的人。 没半晌工夫,火光全灭,这证明所有的人都倒地醒了,刹时之间,呼痛之声骤响,毒纯阳一声怒喝,呼痛之声立止,眨眼间,火光又亮了,可是就这瞬息工夫,姚光及雪梅面前的金燕姑娘,早巳去得没了踪影,连一点衣袂的风声都没有,雪梅姑娘与少帮主姚光,根本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个走的,这怎么能不使他俩暗中心折,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不说这里收拾残局,且回头表一表黄小龙的去向。 黄小龙躺在床上,心里正替金燕提心吊胆,暗中捏着—把汗,蓦的,床头上射过来—道绿芒,碧幽幽的,黄小龙—见即认出是自己那把奇古的宝剑。 随着又听得轻微微的沙沙之声,没半晌工夫,绿光—收,射进来—道黄黄的火光。光影一暗—显,榻前已站着个玄纱罩头的黑衣少女,手里正提着他那把碧芒暴射的宝剑,黄小龙从来没见过这么个少女,当然他也就不知道她的来意为何,心里禁不住忐忑直跳,两眼呆呆的盯住她,连叫唤也给忘了。 陡的,来人手指一伸,黄小龙周身一软,头上—阵昏晕,已然失去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小龙觉得脸上香风直吹,麻痒痒的,黄小龙倏然睁眼,见一个少女正低着头在自己脸上吹气。 这人影一入眼帘,黄小龙禁不住心中—惊,叫道:“小姐姐,怎么是你救我,你怎么来的?” 少女身子—抬,嘴一撅,娇憨十分的嗔道:“我知道你叫我姐姐,心里就一直不高兴,干脆叫我妹妹不好吗?何必使你心里不舒服呢?” 黄小龙想起五年前她的嘴就够刁,如今一别五年相信更不好惹,可是又真不愿叫她妹妹,因为她的名字与金燕一样,两人都叫燕妹,将来相遇,非但不好介绍,连叫也感到别扭,连忙改口叫道:“燕姐姐,你就喜欢挑毛病,我问你的话又不答,好姐姐,你是怎么来的?是你救我吗?告诉我好吗?” 少女依然撅着嘴道:“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救你,不过我和莺姐姐,总替你出了力就是啦!” 这会儿飞莺姑娘也进来了,飞莺姑娘是不爱开口说话的,—进入室中,粉脸上已红如充血,可是一双含情默默的眼睛却一直盯注在黄小龙的脸,黄小龙脸上一热,连忙将眼避过。 这时,黄小龙忽然想起方才对飞燕姑娘说话时,似乎中气很顺,身上也轻松得多,可就是软而无力,知道已被飞莺飞燕姐妹救好,心头狂喜,连忙潜提丹田真气,想以本身精纯的内功来恢复身体病后的疲倦。 “哎哟!”—声痛叫,黄小龙双眼—翻,又再痛昏过去。 且说飞莺飞燕姐妹俩,於李大镖头处得知小龙入愕后,立即随后直追。途中得遇她俩的姑姑,这位姑姑芳名寒雀,年岁依然很轻,比飞莺姑娘只大两岁,与飞莺姑娘最是要好,寒雀姑娘年纪虽轻,可是名头却大,蛇美人之名早巳震惊江湖,哪个不知,谁个不晓!蛇美人是美到了极点,但却冷若冰霜,毒若蛇蝎,她乃是画魔之得意高足。 蛇美人这次南来,侍奉师父之命访查—件事情,如今事情尚未有头绪,却遇到了莺燕俩姐妹,因蛇美人也是去武昌,遂三人同路,但却各办各事。 在武昌一住近月,蛇美人的事没头绪,莺燕姐妹俩也没找到黄小龙的下落,就在黄小龙被送入青风帮时,在大街上被莺燕俩姐妹看见了那严密的车子,想起黄小龙离开贵阳时也是这么部车子,二人心中同时犯疑,双双坠了下来,当他们见车子进入青风帮时,心中更惊。 近月来,虽然没得到黄小龙的踪影,但黄小龙在武昌与青风帮所闹的事,却是全城皆知。 莺燕姐妹俩,对青风帮早有认识,自忖两人进入青风帮,决难讨得好去,也就更谈不上救人了。 二人遂请蛇美人相助,蛇美人身为长辈,当然义不容辞,可是她却拒二人同行,她答应只要真有黄小龙这人,她一定替她们把人救出。 青风帮也是活该倒霉,这一日因为帮中一批价值甚巨的私盐引起纠纷,帮主将十数名帮中高手都派出去了,正在这时,阴老怪突然进见帮主,告知亲见史雪梅,帮主的未来媳妇跑进黄小龙室中去了。 毒纯阳得知哪能不恼,立即招集数十名帮众,将囚室围住,再去找姚光与雪梅,姚光找到了,雪梅却没见影子。 是时,姚光也正在找雪梅,一听说她去找黄小龙了,也不却大惊,他知道父亲的脾性,不由得暗替雪梅担心。 而雪梅听到姚光的呼唤,为什么不直接去见他呢?因为雪梅知道她与姚光二人相爱甚深,她不愿姚光因此而产生误会,再者她急于盗药来替黄小龙医治,让他自行脱困而去。遂绕道而行避过姚光的来路。 且说蛇美人进入青风帮,凭她们门绝顶魔影轻功,在帮中兜了一圈,根本毫无阻碍,可是在遂间探视之下,在一间室中桌上,发现了黄小龙的古形宝剑,她可不知道是谁的,蛇美人偷出一看,真是柄削金断玉的绿芒宝剑,遂顺手牵羊带走。 正在此时,一间偏院中灯火齐明,蛇美人飘进去偷听了一下,听得真有黄小龙其人,被困室中,她要想越过这些人而不被发觉,实在不易,正在危难之际,忽听得金燕“格格”娇笑,看到金燕戏弄阴老怪那飘忽的影子,心中突然得计,使用众人正在聚精会神之便,兜个圈子,逢人奉赠了一指。 然而,那间囚室,除一间正门外,四面无窗,蛇美人只得利用小龙的宝剑,悄没声的开了个洞,将小龙救走。 莺燕两姐妹见姑姑将黄小龙背回,对蛇美人感激万分,可是她二人却不知小龙饮了“滴血穿肠”这种毒药,只道是受了内伤被擒,遂将身边治内伤的药,给小龙灌下去几粒,留下飞燕妹妹给照顾着。 今见黄小龙突然地惊叫昏死过去,姐妹俩俱都大惊失色,赶忙将蛇美人请了过来,蛇美人一探脉象,即知不对,再一翻翻眼皮,看看喉舌,立即诊明黄小龙身中剧毒,而且毒已深伏,更不知毒之由来,她也感到束手无策,只得照实说了。 此言一出,莺燕姐妹俩魂散魄碎,这该怎么办呢?蛇美人见她二人急成这付样子,不由得“扑嗤”一笑。 飞燕双眼一眨,仿佛意会到什么似的,高叫道:“姑姑骗人!姐姐,姑姑坏死了,她骗我们!” 飞莺姑娘飞起一拳,打在蛇美人肩臂上,说道:“好啊!请你来帮忙,你却要骗人,人家急都急死了,你还有心开玩笑!” 蛇美人挨了一拳,故意逗她们道:“人家急是人家的,关你什么事?你倒说话,关你什么事?” 两句话问得飞莺姑娘脸上红如鸡冠,红到了耳根,她们虽是姑侄,但因年岁仿佛,开惯了玩笑,蛇美人即是毒如蛇蝎,当然她也就够厉害的了,一见飞莺姑娘窘成这个样子,她依然不肯放过,偏偏说道:“你不说是不是?好!即然你们要说我骗你们,干脆我就不管,你们另请高明吧!”说完,真的移步就要出房去。 姐妹俩一见大急,双双抢前拉住蛇美人,嘴里尽是讨饶的话:“好姑姑!”“好姑姑!”叫个不停。尤其飞莺姑娘更急得泪也流出来了。 蛇美人看着,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始叫道:“好啦!好啦!还不赶快撒手!”莺燕俩姐妹这会真听话,闻声连忙松手。 蛇美人又再仔细的对小龙察看一遍,最后依然摇了摇头。 不想这一摇头,飞莺姑娘立即泪如泉涌,随腮滚流,蛇美人见了说道:“你急什么!他虽然中毒甚深,可还不至于死,待他醒过来后,再问问他中了什么毒?还怕得不到解药吗?” 飞莺姑娘听了,认为很有道理,心情顿时宽爽许多,可是当她接触蛇美人一双眼光时,又不禁羞得粉脸绯红。 不多时,黄小龙终于醒了,可是,这次竟连话也讲不出来,手脚也不能动了,莺燕俩姐妹问了半天,得到的只是沙哑的“呀!……呀……”声,因为黄小龙以为被医好了,这种一旦从伤痛中得到复原的欢愉的情形是难以言叙的,所以他在提气时是猛然的毫无忌弹的。 没想,却反而因此将伤势加重,己至于连说,连动都感到困难,以乎较初时更显得严重。 莺燕姐妹俩见他不能说话,连忙又将蛇美人找来,蛇美人虽懂得医道,但任何病痛都需对症下药,不能胡来乱治,见黄小龙不能言语,也是没法,终于,蛇美人想到青风帮毒纯阳,找到毒纯阳一问,还不就知道了。 蛇美人将想到的告诉飞莺姑娘,说晚上她就一趟,保证能从青风帮那得到确息甚至能得到解药也不一定。 这一夜,天空中的月光,特别圆大,照得大地上明如白昼,蛇美人依然披上黑面纱,携了小龙的宝剑,来到青风帮里,青风帮虽然占地甚广,可是,蛇美人来过一次,轻车熟路,她就来到上次取剑的室外,她认为这柄宝剑是毒纯阳的,那么这间房间也就是毒纯阳的。 然而,房间里没人,非但这间,哪—间也没人,可说十室九空,若有也都是些妇人与小孩,蛇美人一瞥即知全是些不会武功的,蛇美人不禁大奇,想不透何以青风帮今夜成了虚空地带。 蛇美人怔神间,倏的锣声急响,一排弩箭平胸射到,蛇美人猝然间一腾,跃上瓦屋,脚未沾瓦,又是一排弩箭射到,但却见不到人。 蛇美人身子正往下落,看看弩箭已到,避已不及,连忙手足并用,手抓脚踢,总算没受到箭伤,可也惊得她心里跳了—下,因为弩箭不比其他的弓箭,其本身劲力较弓箭高出何止十倍。蛇美人第一箭因未曾注意,差点没被它将手伤了。 至此。蛇美人方知,青风帮内并非没人,而是人都在暗中藏着,你见不到他,他却能将你看得一清二楚。 就这一刻工夫,从两三个方向,已射来四五排箭,因为蛇美人手中已拔出了绿芒宝剑,所以她—点也不慌张,这些个箭,对她毫无办法,可是蛇美人也没见到毒纯阳或者其他什么人。 蛇美人大声的叫骂,回答的只是—排排的箭,逼得没法,只得暂行退去。毒纯阳等为什么不见呢?他们也正在四处找她,找黄小龙,蛇美人到青风帮来找,青风帮毒纯阳等人却到城外去找,而蛇美人却是住在城里一座公园之中。 蛇美人刚退出青风帮没多远,倏的风声飒然中,一条人影,阻住去路,蛇美人—看,来的是个四十余岁矮小怪人,一双三角眼,两条倒挂眉,脸色苍如雪,嘴上几根老鼠髭胡,无风自动,一颤颤的,可是两个眼珠却亮如炯星。 蛇美人一见,禁不住吓了一跳,好—付丑怪的样子,还还蛇美人的惊容,藏在青纱之后,没让对方看到。 蛇美人一震之后,勃然大怒,青风帮里,她为了找不到人,反受到一场戏弄,已经是有气没地方出了,想不到这样个矮小丑怪的人,也敢来招惹她,这那能不使她气恼万分呢?但见他一声娇叱:“何方鼠辈,竟敢拦住本姑娘去路,你是找死吗?” 这矮小怪人,读者诸君大概会想到,他就是戴上人面具的金燕姑娘,金燕姑娘本就小巧玲珑,再披上—件大斗蓬,人更显得矮小,秀发在一条大包巾里,更衬托出脸型的怪。 金燕一声尖笑,道:“大姑娘,我拦住你,非为别事,只想和你讨取一样东西,因为这东西是我朋友的,不知道你肯不肯?”金燕方才曾进入青风帮,见到蛇美人用剑扣飞弩箭,她认得这把宝剑,是黄小龙的,起初以为是雪梅姑娘,后来一想不对,青风帮的人不曾对雪梅放箭,所以她就现身要剑。 蛇美人十五岁出道行走江湖,至今已有七八个年头,什么样事没见过,一听金燕说话,即知是个女扮男装,尤其是她自己,也曾做过这样的事,什么都好扮,就是声音没法变。只听她说道:“小姑娘,你要什么?假如可以给你,我就给你。” 小姑娘三字,叫得金燕也是一怔,可是金燕只微微笑了—下,也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是,她不笑还好,一笑更难看。 金燕道:“我要你身背的那把宝剑?” 蛇美人只道宝剑足毒纯附的,遂道:“宝剑是你朋友的,也许对,因为它不是我的,但是,如果想要拿回去,就请他本人来拿,我还有事找他。” 金燕听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的这种朋友可真不少,谁都要找他,暗忖:待我冤他—冤,谁叫他乱交朋友,遂道:“我这个朋友,他……他……他死了!” 蛇美人—听,大惊问道:“什么他……他死了,我可不信,昨天我还看见他好好的,怎么突然间……” 金燕也不却惊叫起来问:“什么?你昨天看见他好好的,在什么地方看见他好好的?” 蛇美人见金燕惊叫追问,也不禁奇道:“除了在他家里,还有哪里?难不成他当天被小姑娘给杀了,还是今天被高人杀了。” 金燕听说在他家里,她就不明白小龙在这那里还有家,而且又是个小姑娘,不却问道:“他在这还有家?那个小姑娘又是谁?” 蛇美人嘿嘿—声冷笑道:“小姑娘,你耍花枪耍到我头上来啦,那你真是不长眼了,江湖上谁不知道我蛇美人的厉害,怪不得你长得这样丑怪,原来你的心,比我蛇美人的心还要来得坏。” 金燕听对方说是蛇美人,她也不惊奇因为她出道日浅,还不知道蛇美人的阴毒与历害,骂她丑怪,她也不生气,因为她本身并不丑,如今唯—的就是小龙的去处,即然蛇美人昨天见到了他,在他家里,今天当然还在哪里遂道:“这位姐姐,请你原谅我。因为我也正要找他呢?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好吗?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蛇美人一声娇笑:“他不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你连他的家都不知道!” 金燕道:“我的确不知道他还角家在这里,谢谢姐姐你告诉我好吗?我会永远为你烧香祈福!” 蛇美人道:“你不是要宝剑的吗?为什么又要找人了,少来这—套,我可不领情,他真要是你朋友,武昌城你打听打听,哪个不知,谁个不晓,我也不知你存的什么心,总之我敢判断,他决不能认识你这丑怪的人。” 金燕这一刻不禁疑惑万分,黄小龙就算上次闹得武昌满城风雨,可也不能说凭人皆知,再说住在客店里二十余日,什么时候听说过有家呢? 再说今天曾找到小铜神,告诉小铜神黄小龙中毒被擒失踪等事,要小铜神派人出动密访,小铜神也没提起过他有家呀!可是,最后那句话倒又被他讲对了,凭黄小龙那绝世风姿,他决不可能交这样丑怪的女孩子。 终于,金燕忍不住问道:“这位姐姐,你说的是什么人?” 蛇美人见金燕思忖了半晌,说出这句话来,也不禁反问道:“丑丫头少来这卖关子,你说的又是谁?” 金燕道:“我说的是这把绿芒古剑的主人!” 蛇美人笑道:“这不是废话吗?我说的也是这柄绿芒宝剑的主人。” 金燕逼得没法,可又问道:“请问姐姐,这把剑你从哪里得来?” ; 蛇美人可不能承认是她偷的,遂道:“这把剑是他亲自交给我的,就因为是他亲自交给我的,所以我要他亲自来拿,而且还有要紧的事问他!”随又接着说道:“我只望从你这能知道他的去向,不想你也不晓得,我可没工夫和你磨舌头,我得要走了,再见吧,丑丫头!”蛇美人语音甫落,人已斜飞纵起,可是当她落足换步时,竟发现金燕依然阻在前面,心中不微感惊愕。 倏的身前风动,蛇美人碎然间,挥掌退身,依然迟了一步,头上青纱已被金燕扯下来,不却大惊。 金燕扯落蛇美人蒙面纱后,见到蛇美人那付玉骨冰肌,绰越风姿,也不禁住楞了一下,心想:小龙哥真是艳福不浅啊!…… 蓦然的,绿芒暴闪,分心刺到,金燕未闻风声,剑已沾胸也不禁吓了一跳,只得缩胸后倒,脚跟用劲在瓦面上一蹬,退出丈来远去,这一式铁板桥功夫,相当美妙,如若在平地,还有可说,如今却是在屋瓦之上,蛇美人也自叹不易办到,同时也暗自惊奇,这丑丫头哪来这等深厚的功力。 蛇美人心中虽在惊奇,但足下可没停止,见金燕闪退立即又跟踪追上,如影附形,轻功亦十分高妙。 金燕退身时,早已撤剑在手,喝道:“不把宝剑留下,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蛇美人一口剑旋风急舞,有如出水神龙,盘空怪鸟,边舞边笑道:“如不找他本人来,就别想拿去,有什么能耐,你就摆出来好啦!” 金燕虽有长剑在手,却不敢碰绿芒宝剑,这一下,都让蛇美人占了极大的便宜,虽说金燕功力较高,剑招绵密凌厉,但得不时回避蛇美人手中宝剑,故此,恶斗良久,竟自莫奈她何! 蛇美人本来忘了绿芒宝剑是削金断玉的宝剑,后见金燕不时中途撤招变式不敢硬碰硬接,方始想及,不由大喜,一声娇啸,招式立变绿芒宝剑飞舞中,式式相连,招招紧迫,全是一派进手招式。 金燕见蛇美人变式抢功,立即收敛心神,变招换式,也是一派进手招式,以攻止攻,拼命相扑。 打了一阵,依然不分胜负,金燕不却大急,因此刻五鼓将尽,天边曙色已露,不由吆喝一声,剑法骤变,有如惊雷骇阜,疾若飘风。 倏的,激战中,金燕倒踩七星,巧步旋身,连人带剑飞快的转到蛇美人身后,剑尖一划,只听“丝”的一声,绿芒宝剑剑鞘已落在金燕手中。 蛇美人大惊色变,想不到金燕这剑式是如此厉害,正待抽起窜逃,金燕剑光闪烁,竟对她绕起圈子来了。 这一着,蛇美人更感惊骇,因为她知道这影子剑式的来源,她曾在这圈子中吃过大亏,不敢再行尝试,只听她高声叫道:“小妹妹,半仙尼老前辈是你什么人?” 此语一出,金燕立即怔得—怔,蛇美人趁机一纵而出,笑道:“小妹妹,半仙尼老前辈,我没缘拜见,但我却认得她老人家的得意门人,自性老尼,我与她交往颇深,日后你若与她相遇,提到我蛇美人,她一定知道。” 其实,蛇美人就是在自性老尼那知道这影子剑的厉害,因为自性老尼不愿伤她,所以她才能脱身,可是蛇美人终于将自性老尼刺了一剑,逃走了。 金燕听蛇美人提到自性老尼,而且相交颇深,连忙说道:“啊!她是我师姐!” 蛇美人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我们都不是外人,早知道的话,我们也不必打这么一场啦!” 金燕到底年轻,皮嫩嫩的给蛇美人一笑,反笑得不如意思起来。 蛇美人忽然趋前两步,边走边说:“来!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们真该多多亲近亲近!” 金燕见蛇美人本就生得美,一笑更甜,一时将方才的恶斗全给忘了,也自迎上去道:“姐姐,我叫金燕,以后你就叫我燕妹吧!” 两人尚未走拢,蛇美人将宝剑递过说道:“唉!姐姐真该死,这剑本来就不是我的,还偏偏和你争,这姐姐气量也太小啦!” 金燕也自笑笑道:“金燕也有不好……”刚说得一句,倏然绿芒电闪,飒然沾胸,金燕不觉失声尖叫。 总算她功力深厚,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然右侧,“嗖!”的—声,左臂上中了一剑,鲜血泊泊外流。 蛇美人“咭咭”一声娇笑:“丑丫头,谁和你称姐道妹的,呸!凭你这怪样也配,来来来,我们再比划比划,我不把你剁个十七、八块,也就不配称蛇美人!”边说,宝剑边刺,嗖嗖嗖一带七、八剑,诚然狠毒无比,专找金燕要害刺去。 金燕左臂一剑,虽没刺骨洞穿,可也痛澈心肺,连忙闪身暴退,再度拔剑回攻,这次她再也不留情了,回避过蛇美人七、八剑凌厉攻势后,一遇空际,立即展开威势无偷的雷霆十二剑招,只—招“怒难夺巢”,立将蛇美人逼退寻丈。 金燕一声娇喝,人如附骨之蛆,跟踪又到,宝剑震得嗡嗡作响,—式“万蜂出巢”,但见数十点青光就象有数十柄长剑般的,将敌人全身罩住。 蛇美人一见,胆碎魂飞,那里还敢接招,绿芒宝剑虚空—拦,回头就跑。 金燕那里肯舍,虽说此际天已大亮,但这口鸟气,实难吞咽,若不是臂伤痛,流血过多,真气难纯,蛇美人决难逃出她的手法。 蛇美人见金燕紧追不舍,且还越追越近,心中大急,蓦的她右手一抛,绿芒宝剑凌空横飞出十数丈远去,蛇美人却往反方向而逃。 金燕可不知道黄小龙是被她救去,她拦阻她只为的取回宝剑,如今宝剑已然如愿得回,再加上自己左臂受伤,天色大亮,遂也恁由蛇美人逃去,她自己抢回宝剑,觅地自行里伤养息。 蛇美人返回废园后,一进门就找飞莺姑娘发脾气,飞莺守了她一夜,没见她回来,正感到焦急万分之际?没想蛇美人一回来就气势汹汹的,象受了无限委屈般的,开口就说,再也不为她们做事了。 这话说得飞莺姑娘一头露水,摸不清头脑了。 诚然,蛇美人今夜,确实受尽了委曲,出道多年,她何曾吃过这么一场大败仗,虽说刺了对方一剑,可是自己要将手上宝剑丢了,才能这换得自己脱身,这要让江湖同道听了,她羞也该羞死了。 况且,对方还不是什么成名人物,金燕这名字,在她耳中实在太生疏了,如若败在—个成名人物手中,她还可以吹牛,金燕却偏偏是个矮小丑怪的丫头,这又怎能不使蛇美人气愤呢? 可是飞莺姑娘衷心的恳请,万分的哀求下,蛇美人依然没法吐露,她该怎么说呢?终于她告诉飞莺姑娘,她遇见了毒纯阳,可是毒纯阳不肯告诉他,黄小龙中了什么毒,她就和毒纯阳打起来,在快要将毒纯阳打败之时,突然来了个矮小丑姑娘,嘴上还有几根胡子,恐怕是贴上去的。 姑娘一来,形式全变,因为她手中有柄斩钉折玉的宝剑,这在对方可占了很大的便宜,但她却莫奈我何,最后还被我在肩臂上刺了—剑,但是,到底他们人多,打到最后,我总是要吃亏的,所以我就逃了回来。 说这话时,飞燕姑娘也从房里出来了,待蛇美人说完,飞燕姑娘马上请蛇美人到房间里去,她说:黄小龙请她去,有话相讯。 二人进得房中,黄小龙此刻已略见好些,可是仍然不能动,话也说不大声,可是两个眼珠却灵活得很,但见他两眼紧紧盯住蛇美人背上看,也不知看的什么? 蛇美人却以为她肩上衣服被金燕划破了,自己还没觉察,—时大窘,连忙伸手摸摸,侧低头察看,没有呀!没有更窘,窘得脸上红红的,但心里却安定多了。 飞燕姑娘将耳朵靠在小龙的嘴上,因为不是这样,她也没法听见,只听飞燕传口说道:“他问你的宝剑呢?” 蛇美人心中—怔,忖道:他怎么知道我偷了宝剑?这真是怪事,我倒要试他—试,遂道:“我的宝剑在腰上,问这作甚?” 飞燕道:“他说请你拿出来给他看看!” 蛇美人从怀中—掏,“呛啷”—声,—柄蛇形软剑,随手而出。 飞燕又道:“他说不是这把,是一把绿芒宝剑!” 蛇美人心中一惊,暗道,真有这样怪事,越怕什么,又让你遇见什么,心里想着,口中却道:“你问这绿芒宝剑什么意思?” 飞燕道:“你救他的用的那柄绿芒宝剑是他的。” 蛇美人一听,心中大奇,怎么今天尽遇见这些奇怪的事,可是又不能不问清楚,遂道:“绿芒宝剑是他的?我可是从毒纯阳那里取来的,现在我又还给他了,事先我可不知道是他的,不过……” 飞燕道:“不过什么?” 蛇美人:“不过,这把宝剑又给—个自称金燕的丑怪矮人抢去了,而且她还是个女扮男装的丑丫头。” 飞燕又道:“他说,那丑怪的金燕他认识,宝剑被他抢去了也好,以后好从她那取回。” 这样一说,蛇美人什么都想通了,丑丫头是黄小龙的朋友,她要找的是黄小龙,而蛇美人要找的是毒纯阳,怪不得俩人斗了半天嘴,什么也没讲通,如今即知金燕是黄小龙的朋友,方才在金燕那受的气……哼! 遂又很随便的说道:“那个丑丫头,恐怕她也活不得太久了……” 小龙—听,心中猛跳,急急问道:“为什么?”飞燕也急急的转说了。 蛇美人道:“因为她被毒纯阳当胸—剑……” 小龙—声惊叫,再次晕死过去。 第二十二章 姐妹断肠 小龙病危再遭劫 金蛇续命 琴侠二逢剑底龙 前面说到小龙一听说金燕也活不久了,心中大惊,狂跳不巳,急急问道:“为什么?”飞燕也急急的转说了。 蛇美人道:“因为她被毒纯阳当胸一剑……” 小龙一声惊叫,再次晕死过去…… 蛇美人明知小龙已然昏死过去,但她依然悠闲地说:“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你不要听,我也懒得说了。” 话一落口,她就走出房去了,这次莺燕俩姐妹都没拖她,恁她出去。 莺燕两姊妹唯一的法宝,就是师门随身丸药百草还魂丹,连推宫过穴都摸不着头脑,可是每人身边丸药有限,在黄小龙昏迷的一昼夜当中,就胡乱的让小龙吞服过半,今见黄小龙稍有起色又复昏了过去,姊妹俩哪能不急。 这一次黄小龙昏得最久,待他醒来时,太阳升起又落下去了,而且月亮也爬到半中天了。 黄小龙双眼睁开,总有顿饭工夫,依然昏昏花花的,一点也看不清,嘴里舌头也僵硬多了,伸伸缩缩好半响才动一下,手与脚就更别谈了。 莺燕俩姐妹依偎床前,俩人都是一日夜来水米未沾,且都呆呆的束手无策,两眼哭得肿起老高。 当二人见黄小龙醒来后那种情况,虽说略略感到安慰,但是,她姐妹知道,黄小龙如若没有这针对的解药,是绝对无法再想活上三天,甚至说随时都有咽气的可能,她俩只有忍痛将二人身边剩余无几的药,喂给小龙吃,保持他心头微弱的一点跳动,与肺里的丝丝气息。 半夜里,蛇美人从外面回来,一进门见莺燕两姐妹憔悴的脸,不禁勃然气呼呼地说道:“没出息的,天下的男人多的是漂亮的更多,还真怕没人要吗?死了一个算得了什么,他实在也没什么了不起,这种臭男人,送我还不要呢!真是白废了我一夜工夫,把他从青风帮里背出来。” 蛇美人,必狠肠毒,她又哪知道情感的微妙呢? 蛇美人刚把话说完,倏听窗外一声冷笑,道:“送给你不要,又何必去偷呢?嘴倒说得怪好听的,就不怕难为情,我都替你害臊。”话说得又轻又快。 蛇美人一声娇喝:“什么人?你是找死!” 话音甫落,立即闪身出屋,可是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蛇美人望空冷笑,尖声叫道:“什么朋友,即敢出言相戏,何以不敢露面相见,敢情真是见不得人的吗?”话说了好一会也没听到回音,不禁羞怒万分,高叫道:“再不现身,别怪本姑娘污言咒骂啦!” 倏然,飒风声中,蛇美人身前飘落一条人影,月色下但见白须飘飘,最怪的是左腕吊放脖子下,来人方一沾地,即怪声叫道:“什么人在此废园中鬼叫……咦!姑娘青纱蒙面,莫不是名噪南北的蛇美人吗?老朽倒失敬了!” “嘿嘿”!身为一帮之主的毒先生,想不到也做这种鬼鬼崇崇的事,废园搁置,恁人可住,用得着你费心…… 倏的,室中传出莺燕姐妹的呼叫…… “什么人……” “你敢……” 蛇美人闻声大惊,肩头晃处,人已进了房去,可是房中莺燕姐妹俩呆立地上,似已被人点了穴道卧塌上黄小龙人影早已不见,后窗开得大大的,正贯入微微的柔风,蛇美人心中一凛,将姊妹二人穴道解了,再次出屋,只道毒纯阳使用声东击西之法,如今也去得没影了。 谁料,毒纯阳端站月色下,连动也没动一下,蛇美人不禁嘿嘿冷笑道:“好卑鄙的帮主,好堂皇的人物……” 毒纯阳阴冷冷笑道:“不必如此出口伤人,敝人已然测知,大概室中遭遇了什么变故,不过……绝非本帮主所为,不信,侍我将人唤下一问便知。”话完摄唇一声尖啸,可是啸声已然散失了很久,也没见一个人来,毒纯阳不禁脸上变色。 蛇美人又是一声冷笑,意带轻蔑的道:“怎么样!关夫子门前耍大刀,还敢伤人窃人,你知道伤的什么人吗?莺燕过来,我给你们引见引见,这是名震大江南北的青风帮帮主毒纯阳姚震天,你们找他算帐要人绝错不了。” 莺燕俩姐妹,本是随在蛇美人身后出来的,闻言当然相信,双双拔剑,怒叫猛扑,仿佛受尽了悔辱委曲,气昏了头,哪还顾忌这多,管他是不是敌手。 毒纯阳莫名所以的遭遇袭击,当然心有不甘,见两位姑娘振剑刺来,立即脚下斜退数步,长袖挥处内家真力已随袖发出,劲道奇大。 飞莺姑娘剑至中途,已然变招斜进,飞燕末及变招,被毒纯阳衫袖一卷,立即卷飞上半空。 蛇美人在一旁又尖叫着,道:“她俩人是琴侠的孙女儿,我瞧你有天大的胆子敢伤她俩?” 此语一出,毒纯阳立被惊骇得愕住了,琴侠身为四奇之首,个性之奇特怪僻,较他本身的武功,更具威力,更吓人。 莺燕俩姐妹,假如一上手就采取攻守兼长之势,决不能在第一招里就被将手中武器卷飞了。 就在毒纯阳一怔之际,飞莺姑娘剑花一转,侧身变招,竟往毒纯阳左腕吊起之处着来,剑势也自凌厉十分。 飞莺姑娘她是气疯了心,她私心认为小龙是被毒纯阳给害的,黄小龙如今不管为谁所劫,眼看已然无救,不如先替他报了仇再说。 故此一上手,飞莺姑娘就施展开一派进手招式,她一心偷爱着黄小龙,小龙无救,她也就觉得人生乏味,故所以她在毫无忌惮之下,展开琴侠平生最具威力的“八阴手十二连环剑”,拼命的往毒纯阳扑去。 毒纯阳左腕高吊,本身功力无形中就打了折扣,而“八阴手十二连环剑”威猛怪异,无以复加,再加上心略存忌讳,这是琴侠的孙女儿,绝不能无故伤她,遂一再闪身后退,可是他轻估飞莺姑娘的“八阴手十二连环剑”,剑招中,左掌从阴底翻出,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伦促间,毒纯阳已然晃动身形,可是因左腕的不便,避得了剑,躲不过掌,闪不开剑,正在这千钧—发之际,倏听一声怒喝:“贱婢!敢伤我帮主?” 语音随着—阵风,将飞莺姑娘宝剑吹荡开去,毒纯阳也就在这眨眼工夫,险险的躲过了一招。 飞莺姑娘—楞,场中已多了两位皓首老者,白须与毒纯阳相仿佛,却原来是青风帮护法,阴阳二老怪。 毒纯阳舍却莺燕姐妹俩,反对阴阳二老怪问道:“方才呼唤,二位贤弟那里去了,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阴老怪瞟了场中各人—眼,方始说道:“正如帮主所说,帮上刚飞身飘下废园,突从后窗飞起一条人影,背上还背伏着—个人,那人身材矮小,脸型没看清,可是那背上的人,却是敝帮日前失劫的黄小贼,我兄弟俩—见就追下去了,但是帮主啸声唤的可真不是时候,我兄弟追又不好,停又不是,略做犹豫,就让他给跑掉了,真可惜。” 事实大谬不然,阴阳二老怪被那矮小的人,调弄得不亦乐乎!最后二老怪硬是自行撤走,不敢再追。 这时蛇美人突地抢前,冷冷笑道:“身为一帮之主,大可不必在此卖弄关子,黄小龙乃是贵帮冤家对头,岂可恁他轻易逃走,这话三岁小孩亦不信。” 毒纯阳素知二老怪脾性,非到万不得已时,是从不撒谎的,今日想是遇到了高手,吃蹩了,回想近年来,江湖少年英侠,武功高强者,时有所闻,这位救助黄小龙的矮小人又不知是那—位啦! 可是毒纯阳不能在此地输嘴,他反驳蛇美人道:“蛇美人,偷入敝帮劫走黄小龙大概是你吧!芳驾一向令誉清白,怎的也会得不甘寂寞呢!再说你也太过目中无人了,黄小贼与敝帮弟兄有杀身之仇,与本帮主有碎腕之恨,你竟敢从中架梁,敝帮与你蛇美人,向来河井不相犯,何故自寻烦恼。你自信真有这能力与帮主作对吗?” 蛇美人晃肩摇臀,又复趋前两步,依然冷笑道:“小小青风帮,能耐本人何,本姑娘出入青风帮,为所欲为,如入无人之地,黄小龙与本人桃李不相连,倒却是这俩姑娘的好友,如今,两位护法即承已放黄小龙逃生,此事暂搁一边,请问黄小侠何以如此模样,他吃你何种毒药?” 毒纯阳闻听,似乎给他打了一剂兴奋针,哈哈—阵长笑道:“黄小贼,他吃了我毒纯阳赖以成名的‘滴血穿肠’,滴血穿肠,哈……哈……只要他滴出—滴血,立即就死于非命,就是不破皮出血,他也不会超出三个月的时间,他这一生,是绝对无法可救了,因为我的解药,已当着众目之下全部倾倒掉了,既然,都是四奇的后辈,毒纯阳暂时放手,不再追寻黄小龙啦!我就专等他的死讯吧!” 他这语音撤落,忽听一声尖声惨喝,飞莺姑娘泪爬满脸,挥剑猛扑过来,人至中途,毒纯阳—声长笑,人已到了围墙头,笑道:“姑娘,毒纯阳还有事待办,少陪了!不过,姑娘最好赶快找他收尸去吧!再迟恐怕连尸都没法见到了。” 语落,一声长啸,三条人影,连袂隐没。 飞莺姑娘本待从身追赶,却被蛇美人唤住了,说道:“莺儿别急,我们还是赶快找黄小龙吧!即知是服了滴血穿肠这种药,我就有药可治,放心好了!” 这句话可是真灵,—叫就将莺姑娘叫住了,其实蛇美人,哪有什么治滴血穿肠的药,她只是顺口胡造,因毒纯阳虽然伤了左腕,功力不足,但阴阳二老怪早已闻名江湖却不是好惹的人物,他自信还没有这能力将对方制住,她更知道,姐妹俩也只是一时冲动,她们更非甚敌。 再说黄小龙,他是被什么人救走的,他是被金燕救走的,金燕自与蛇美人那夜相送后,她就测到,黄小龙根本没离开城,所以每天日里,她乔装改扮,与丐帮的人,全城大街小巷,乱找一通。 夜里,她飞身全城,选那日里疑惑而不便去的地方寻找。 这一夜,被他遇见了蛇美人,沉沉的夜色下,蛇美人没发现她,就让他—直坠着回到了废园。 如若不是恰巧毒纯阳驾到,金燕绝不可能这样轻易得手。 且说金燕背着黄小龙,纵出废园没多远,就遇上了阴阳二老怪,因为金燕小人,背着黄小龙就差一点把他头脸全给蒙住了,而黄小龙人虽病重,昏迷不省人事,可是衣着与脸型一看使知。 当阴阳二老怪发现黄小龙时,哪能不追,而金燕身背着黄小龙,轻功依然在他二人之上,这他二人又哪能追得上。 结果被金燕捉迷藏似的一阵戏耍,他二人始知难而退。 在一间十分僻静而精致的小园中,金燕停下了身子,这小园中,有假山,有溪水,有个小小的池塘,还有个小小的竹林,假山四面环水,溪水穿林而过,林中溪旁有一间精致的小屋,屋内有两房—厅,摆设得也十分整洁。 这间园子离城三里路,是丐帮的一座产业,帮主落足聚会的所在,因金燕不愿歇足客店,在小铜神得知金燕的身份后,特为让出的。 小龙在金燕的灵药与纯厚真阴的功力施救下,终于又慢慢的苏醒了,可是,小龙然然醒了,但却无能讲话,眼睛在睁开了好半天后,才认出面前的人影是金燕,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现在了难以言叙的苦笑。 金燕,一个苗族里的山野姑娘,能有今日这一番成就,她不能说不是因小龙的原故,何况,小龙是他一生中,她苗族祖留,遗传观念,她的生命伴侣,有小龙生命的一天,也就有她的一天,小龙一旦不幸去世,金燕心中自语道:“龙哥,我一定依我族里的风俗,自尽在你的坟前。” 太阳升起半空了,金燕问了很多话,小龙除了两眼看着她外,一句也答不上,以至,金燕也停不了问话,她在想,去找师父,还是去找活神仙,他相信,这两位世外高人,定能救小龙—命。 这时,园外传来小铜神的声音,金燕擦了擦两眼盈眶的热泪,迎出门去。 小铜神对金燕也执礼甚恭,可是当他听到金燕告诉他,小龙已被她救回,如今在室中的话时,小铜神再也忍不住,抢先进到室中,可是当他见到小龙伤重得这个程度时,禁不住伤心得哭出了声。 倏的,小铜神怀中“咚……咚”声响,小铜神惊奇的止住了悲声,探手怀中一摸,发觉声响发至小黑葫芦,更感事态不比寻常,连忙掏出观察。 当小黑葫芦掏出后,咚咚声更响,金燕闪电似的劈手夺过,默念道:“晶晶,小龙哥怀养你多年,望你真能已然通灵懂事,救救他,救救他……”默念至此,倏的将葫芦盖塞拔开。 但是一倏细小金影,象—道金光似的飞射出来,说也奇怪,小金蛇一离葫芦立即飞在黄小龙的右手拇指尖上,那个小蛇头张嘴就咬,可是他似乎完全懂得般的,咬住了就没再张嘴。 没一会,小金蛇移动了一下,咬住了另一个指尖,但是原咬住的指尖上却没有留出血来。 当小金蛇咬第一只指尖上时,小龙就象死去了般的,脸上血色一点也看不到了,本不焦黄的脸色,一改而成寡白,终於呼吸也歇止了。 金燕是知道小金蛇来历之一人,她之密托小金蛇,完全出於一时的灵感,可是当她见到小龙的反应后,心中不禁狂跳不已,不过,她有一个想法,小金蛇撞葫芦的举动,已够使人惊疑,而腾飞出时,别人不咬,单咬小龙,而且咬的部位是如此神妙,专咬指尖,更使人叫奇的是,咬后如何不见血。 顿饭工夫,小金蛇在小龙十指指尖上全咬遍了,然后它飞在小龙的嘴唇边上,小金蛇用它那小小的红冠,摆在小龙嘴唇当中磨了两磨,而后仰头哇哇的叫了两声,一踪身,穿窗而出,去得没了影儿。 说有多神奇,该有多神奇,就在金光一闪而没之后,小龙大大的连接打了十几二十个喷嚏,醒过来了。 非止此也,他竟一挺身坐起来了,当他看清面前情势,跟着他双手紧按肚皮,腰腿使劲,一跃也到了室门口。 可只是,这一跃,已是使力过度,腰腿依然没带劲,叹的摔倒地上,“普沙沙……”恶脏呕鼻熏天,黄小龙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人也就势横躺在地下,象是轻过这场拉泻后,感到万分舒服般的。 金燕这片刻,依然淌着眼泪,但是这不是悲痛的泪,而是欢欣的泪,她将小黑葫芦还给小铜神,亲自从地上将小龙抱起,她不嫌脏,也不怕臭,可只是小龙似乎神奇的,竟也反手将金燕搂在怀里,他不管小铜神见了笑话,他也不顾忌自己身上是不是肮脏。 小铜神识趣的离开了,在他再次进到这屋里来时,已过了好几个时辰,身后随着一对扮得十分整洁的书僮与丫环,两人手中分拿着吃的和穿的,但是,房子里一点声息也没有,小铜神只道他俩个匆匆离去。 没想,当他在门旁探头时,才发觉这一对患难中散而复聚的小夫妻,仍然在原地紧的拥在一起,连动都没移动一下,那身上的恶臭,肮脏就更不用谈了,但是他俩脸上的泪痕未干,欢笑依旧,这证明他俩这样拥抱着谈话,已经有数个时辰之久啦!小铜神人虽魁伟,却也风趣,但见他当门一站,朗声说道:“小爷爷,恭喜你!恭喜你!赶快叫人打扫打扫吧!金姑娘为你事,废寝忘食,你好意思说一好了就……” 黄小龙说好真好了,但见他缓慢的松开臂膀笑道:“小铜神,你带了俩人来清理的吗?好吧!唤他们进来,只是,如若你没有为我燕妹准备东西来,你就等候着打屁股。” 小铜神爽朗的笑道:“小爷爷放心,你瞧瞧这是什么!”说完让开,回手—指书僮手上提着吃食,女婢手上捧着衣物。 待金燕与小龙分房换洗,整洁出来,已是华灯初上,小铜神欢喜十分的将摆在厅里,冷了很久的菜食,来与二人同食。 数日后,小龙在金燕的药力催补之下,总算全部复原了。这—夜,月明如镜,深蓝色的天空点缀着数点寒星,黄小龙在晚餐毕,未见金燕到房中来,遂移步到金燕房中去,可是金燕房中也没有人,就在他准备唤女婢相问之际,蓦听夜空中传来细亮的歌声。 “细雨迷朦情何堪…… 这歌词好熟,这嗓音好熟,不由他不纵身出房,数日来,不管白天夜里,这附近一带已被他金燕爽游了个遍,当他纵身出屋时,见塘水中,假山上一个白衣人影,雪白的衣带,在和风下飘忽,黄小龙突然记起,那自己望而却步的白衣仙子,原来竟是自己的小妻子。 小龙—声龙吟长啸,一纵身,拔起数丈高下,往假山上斜泻而去,这—拔身形,小龙发觉自己的功力,在伤后反较伤的精进了很多很多,不禁大奇。 他哪里知道,除了金燕的药物,是半仙尼特制的,无形中给他增加功力以外,那飞莺飞燕姐妹俩所喂他吃琴侠的丸药,也非凡品,这药虽不能制愈他的毒伤,但却蕴藏在他身体里面,如今一旦全愈在他几次行功时,早巳发挥了潜在的力量,只是他不知道吧了! 在小龙蓦喜之余,假山上人影,突的掠空飞逃,月色下,白影飘飘,小龙—声呼啸,腾身直追,可是小龙在尽力施展下,依然没办法追到,离开那小园总有十数里地了,黄小龙终于服输的将金燕唤住。 当黄小龙见到投到怀里的金燕,满头脸微露汗湿时,又不觉自责,不该这样拼命的…… 忽听金燕说道:“龙哥,你的功力在我试探之下,已较以前强得多了,如若再过个三年五载的,定必要超过我之上。” 小龙轻揽金燕娇躯,笑道:“你我还分什么,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还不是你的,我想,我现在已经全好了,明天与小铜神说一声,我们起程北上,待我将仇报了,我再找个地方,好好修练几年。再出山来与这些个自命不凡的人物较量较量。” 金燕撒娇地在黄小龙臂弯里扭了扭,嗔道:“我不是想和你比,我是希望你将来超过我,武功比我强,在一些事物上,由我侍候你,可是,我需要你的护卫,我需要在你的臂弯里感到无比的完全,我的心就会得十分满足了。” 几句话说得黄小龙十分感动,他低头在金燕鬓角轻轻的吻了一下,倏听身后传来—声冷笑,二人机警地同时—撤身,横出半丈,回身—瞥。 见数丈外端立—个老人,金燕不认,黄小龙可是—眼就认出,是那位乖僻得不近人情的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 黄小龙—见是他,心里就有嘀咕,莺燕姐妹俩对自己情恩并重,自己难说辜负她姐妹俩,但都不能对她们的祖父琴侠怎么样,有这一点关系,他觉得不便与这位宇内四奇之首,交手或谈话,刚想与金燕讲一声…… 忽见琴侠已趋近身来,至此他又不能示弱,只得强忍着,作揖行个礼,道:“前辈别来可好!” 琴侠白发—阵颤动,象是气愤到了极点般的,道:“臭小子,谁希罕你的讨好,我且问你,这贱人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臭小子,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这一连臭小子,一连串的问话,问得小龙莫名其妙,问—声好只是尊敬你,我与金燕的关系,金燕是什么人,根本就没你的事,我打算怎么样?更用不着你来关心,我还不想借助你来替我报仇。 小龙他心里气愤的想着,口中却没这样答话,因为莺燕姐妹的缘故,他不愿过份得罪琴侠,但听他说道:“前辈所问,恕在下难以答复,不过,这些事或许不劳前辈费心……” 小龙,他根本就想左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就这几日工夫,青风帮已闹得不亦乐乎,这事全是为他,而飞莺姑娘也已病倒,这也是为他,今夜琴侠邝步濂可是专程找他来的。 原来在黄小龙被金燕从莺燕姐妹俩手中劫走的当天,琴侠找他孙女儿来了,当他听说黄小龙受毒重伤,他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因为他看出黄小龙大有来历,“剑底游龙术”已奇妙万分,而且他还似隐藏着什么,没施展出来,象这样一个小伙子,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待其内功增长后,很可能会得凌驾其上,如今—旦受毒死了,那还不是一了百了?免得他牵挂住他受辱的报复。 但是,他终于轻受不住莺燕撒娇放死的要求,而到青风帮去闹了两次,这两次打闹,理由是青风帮无理持势欺侮他的孙女儿。 第一次,毒纯阳不在,阴阳老怪也不在,琴侠自持身份,只叫姐妹俩及蛇美人三人,杀伤了—些人,出了一口气。 第二天,莺姑娘病倒了,琴侠—人前往青风帮,暗探黄小龙的下落,黄小龙没找着,却与阴阳老怪给打了起来。 阴阳二老怪连手合攻,当然其势无铸,可是琴侠身为四奇之首。岂是好惹之人,正在万分危急之际,怪南子突然驾临,与琴侠招呼之下,总算叫毒纯阳陪礼了事,也因此说明小龙没在青风帮里。 这一夜,琴侠已经连着找了三夜了,他没想到是找得着的,他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可是使他蓦奇的发现,他非但见着了黄小龙,而且还见着那快比追风的轻功,琴侠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为证实这事,他追了下来。 在琴侠全力施展之下,他非但没追上,反追越远了,这不能不使他蓦骇万状,终于,金燕与黄小龙停下了身子,才能让他赶上。 琴侠找找小龙,他为的是他孙女儿飞莺姑娘,他想,就算小龙不治死了,他也要将尸骨找回,使飞莺姑娘好死了这条心。 如今,黄小龙不但没死,反而全愈了,可是他却与另一位少女亲热非常,这情景在他眼中,那能不使他胸肺气炸。 现在,黄小龙似乎完全不懂他的心意,对他强顽的对答,更使他难以容忍,他总不能露骨的对小龙说,他的孙女儿想他想得生病了,他乖僻高傲的生性,使他更不能说,我三孙女儿要嫁你做妻子。 以致,他气得气得鬓发皆张,一声暴喝:“臭小子,你这忘恩负义之人,得巧卖乖,我今天就生劈了你,瞧你远能在世上神气什么!” 这一点;琴侠也想歪了,他以为黄小龙用情不专,见一个爱一个,如今见到、金燕比他孙女儿标致(他见了金燕,也承认金燕美,美如天仙)黄小龙就移情别变,将他孙女儿遗弃了。 他说完话即做势欲扑,只是,黄小龙身边还站着得倾城倾国的金燕姑娘,琴侠人虽乖僻,他一生却最忌女色,也从不与女子交手,更不出手伤害妇女,这一点,是他自小受母亲的感染,随后却因此使他失去了妻子,造成他老年乖僻的个性,也使他的武功在这个程度,无法再进展了。 琴侠他忌讳姑娘在小龙身旁,而金燕姑娘在他作势欲扑之际反更俟得紧了,并发话说道:“老先生,小龙哥不知道那一点冒犯了你,使你生这么大的气,你能告诉我吗?我叫他给老先生赔罪。” 声如黄莺轻唱,悦耳至极,琴侠一时间,被问得哑口无言,黄小龙什么地方对不起自己呢?他只是花花公子风流而已,飞莺姑娘与他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情感在,他们曾私盟终身之约吗?他们曾相处谈情吗?他们曾……凭什么自己都不但道,能说什么呢?什么也不能说。 为此,琴侠反雷霆大发,他暴叫道:“贱丫头,滚开点,没你的事,我可要出手了!” 黄小龙轻蔑的一笑,将金燕推开了一点,说道:“前辈意欲何为,在下奉陪,不过,事实恐怕会大出你意料之外,而使你感到失望,这就太抱歉了!” 琴侠再不答话,一声虎吼,猛扑而前,可是,正当他掌方推出之际,金燕姑娘又复跃阻在黄小龙身前,轻轻推掌接住,将琴侠那如涛似浪的一记狂猛无铸的掌风,给消卸得无影无形。 这一掌,金燕只是使用卸力,将来掌消除,可是,却正好犯了琴侠的忌讳,破了他一生不与女子交手的自禁条例,这可真把他给惹火了,即然例子已破,那还顾忌什么,琴侠刚待骤力再发,忽然记起金燕接下自已那一掌时,那种轻逸潇洒之态,禁不住心头暗惊! 这小丫头,看不出他用的什么方法,竟还有这一手,有点象是禅门柔功,难道说,半仙尼前辈,还收了这么个俊美的丫头,可是这丫头,又怎会有这深的功力,将柔功随心所欲,已至发于无形境界。 第二十三章 白鹤叙情 救庸人惹火烧身 豫冀道上 人皮宝衣三出世 琴侠这一沉思间,黄小龙与金燕,已相互换了几句话。此刻,金燕可不知道琴侠心中,已然愤怒到了极点,而且动了杀机,她依然天真的,客气的,憨态十足的对琴侠说道:“老先生,小龙哥看样子并没得罪你嘛?你何必—定要这样咄咄逼人呢?我们也知道,绝不是你老先生的对手,请老先生…” 她本待说请老先生原谅,放他们走路,可是,她活没完,琴侠邝步濂已然—声怒喝,道:“贱丫头,谁与你噜噜苏苏的,你已轻破了老朽一生的禁戒,你还想活得成吗?别做梦啦,拿命来吧!” “嘭!”的—声,琴侠被震得上身—阵摇晃,右臂腕麻抖,心中不禁大骇,因为这一掌他打的是金燕,却被金燕身后的黄小龙,给抢前接了下来,当黄小龙抢前出手之际,他心里已暗想着了,他想:“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老头子,因为他会曾经以一掌十成之力,将小龙打成重伤处,而这次掌力,他已经使足了十二的功力,准备—掌就将金燕给做了,没想,与黄小龙—掌相接之下,也只不过将小龙震退两步,根本没有受伤的现象,这又怎能不使他大感惊骇呢? 他绝不会想到,黄小龙这些日子里功力骤然的增加,他更不会想到黄小龙受毒伤后的身体,会复原得如此快速。 终于,在他准备再次挥掌时,忽听夜空中传音一声鹤唳,这声明亮的鹤唳,将琴侠惊得呆住了,那已然抬起的两条臂弯,停放在半空中,久久无法放下,这情景同时也将小龙金燕二人愕住了。 倏然,夜空中鹤唳再传,小龙金燕不自觉的舍却当前强敌,仰首观看,一只硕大无朋的白鹤,正盘旋在空中,似被人操纵般的,欲降不降。 黄小龙此时忽然起,山中长顿白鹤抓取那铁甲幕,这两支白鹤相较大小相差无几,难道这两支白鹤会是同—支吗?如若果是如此,则年前山中抓取那被折为两断的黑蛇,也必有所因的了。 蓦然的,黄小龙觉得手腕一紧,低头一看,金燕正对自己使着眼色,心想,即不愿与琴侠正面为敌,正好趁此时机,悄悄一走了事,不过抚心自问,并非怕他而避,即算畏怯走避,在宇内四奇面前,也不能算丢脸。 再次往琴侠处探看一眼,见琴侠双臂依然高举,但已改了姿态,似是求取,期待的呼救,一颗银发白须的头,也自高高仰起,那珊深纹毕露的脸孔,珠泪纵横,好象正遭遇到一件极为伤心的事般的。 这个时节走,是再好没有了,黄小龙牵起金燕,身形微微晃动,已平飞出数丈远去,再两个起落,即已将琴侠出十数丈远去,慢慢的看见人影了。 次日,黄小龙通知小铜神后,即与金燕二人双双上道,这次小铜神给准备了两匹马,黄小龙改变主意,不再游玩,直接北上,穿豫入冀。 还没出鄂省,就在鄂省边界的大别山区里,黄小龙与金燕又发现了那只大白鹤,金燕对小龙道:“小龙哥,这只大白鹤,假如能听话,能骑人该有多好,—泻千里,一天半天的就可能到京都了,也免这沿途跋涉之苦。” 小龙看着那,一息儿盘旋低飞,一息儿穿云直上的大白鹤,听了金燕娓妮细诉的话的又沉吟了好—会工夫,方始说道:“燕妹!据我猜想那上面—定有人,而且很可能是武林中前辈座下的灵禽,这灵禽的来历,又与琴侠有着关连,我们不谈也罢!还是赶路吧!” 又过了好几天,小龙与金燕这一夜,特别歇足得早,未末申初之际即已落店,没再往下走。 这个镇亦有数条街道,熟闹十分,傍晚之际,人潮更挤,小龙与金燕晚饭后,也到街上去溜哒。 在—间商铺的门口,黄小龙拉着金燕停下了,因为他发观一位相当阔气,而毫无—点出门经验的公子哥儿,正在这家商铺的柜上,从一个小袋里倾出了数十颗,明亮夺目龙眼般大的珍珠。 这珍珠倾出后,四地乱滚,那公子哥—阵慌乱惊叫,这不但店中的人惊得不知所措,更且连街上的行人也吸引住了。 黄小龙心中暗想,这哥儿也太不懂事故了,所谓财不露白,象这种珍珠,怕不都是价值连城之物,怎可这般毫无忌惮的倾倒,虽说如今份属太平盛世,可是见财起意的,依然大有人在。 那公子哥儿豪爽的,由伙计们替他拾起,他数也不数就全部装回袋去,又向掌柜的客气了两句,回身就走。 这—回脸,对上面,黄小龙不禁怔住了。这哥儿好英俊的一付貌相,与那文绉绉的样子,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黄小龙—心只注意店里的事,而金燕只在看得—眼后,就掉头看别去了,她不注意什么珠宝,她的心纯洁而淡泊,她唯—的愿望。就是与小龙在—起,找一个地方隐居,过些神仙的生活。 她根本不求名也不望利,银钱珠宝在她如粪土,她学也为了防身,为了替小龙报仇,在江湖上做些侠义事。 这一夜,黄小龙在房中辗转难以成眠,听听隔室,金燕香梦正甜,黄小龙刚下后床来,倏听一声急骤蓦呼! “救命啊!强盗!强盗!” 这声音来至对过客室,黄小龙插好从金燕处取回的古剑,—点脚穿窗而出,可是待他来到对面房门口时,见房门劈开着,门口已爬倒了两个粗眉环眼汉子,室中也呆立着两个豹眼汉子,更怪的是,金燕早已在室中现正与那商店里的公子哥儿说话,公子哥千恩万谢的谢相救之恩。 黄小龙缓步行进,那公子哥儿立即自我介绍,姓左名德,赣省人氏,此次进京探亲,因沿途施舍救济,穷困,将身边所携的金银都化光了,故才有今日柜台上抖露珍珠的事发生。 他本意将珍珠换些银两做盘缠,不想,那家掌柜的一见他倾出那些大如龙眼的珍珠,反倒不敢开口要了,以致左德只好原璧怀归,没想却引来了这些强盗,差点因此将命也陪上了。 不管左德说这话有多少漏洞,小龙与金燕二人还是十分相信,因为他二人也是人世不深之人,又怎会往较深的方面去想呢? 自那天起,左德即以托附为由,请小龙与金燕二人携带同行,他也买来一匹马,硬往他二人一起凑。 小龙认为即是同路,也就附带着替他保护保护,于人有利,与已无害,何乐而不为呢? 金燕姑娘她是唯一小龙哥之命是从,除了小龙哥在她心中占有牢不可拔之坚固地位外,凭谁她以不会再生好感,凭谁她也决不怀恨仇视,只要你对待她与小龙好,她永远给于笑脸相向。 然而她本就生得美,笑得更迷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想想看她这一笑,有多么感人,有多少魅力,小龙还没怎么样,虽然他俩每逢住宿均分房而卧,可是他尽有机会与金燕亲热、拥抱、抚摩、亲吻。 但是,这自诩美男子的左德,却被逗弄得强忍难煞,与他们同路几天,已然混撕熟了,他抖尽了才华,献尽了殷勤,除了得到金燕那感人的笑脸外,连—句赞美的话都没有。 可是,这几天来,金燕与小龙感觉一件不平常的事,就是那只大白鹤,每天都在他们头顶出现一次到两次,而且较以前飞得更低,那种欢欣的呜叫,俯中,那种毫不惮忌的翻腾,振翅穿云,使他二人感到大惑不解。 大白鹤身上没人,这已不用证实了,但是,他为什么会追逐他们来呢!小龙心中猜疑着,这不是普通的鸟兽呀!它应该是千百年通灵之物,而金燕内心却感到万分高兴,她只道大白鹤是无主之物,她在想着应如何的,将大白鹤收服了,载着自己在天空上遨游,那种情味,该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想象的。 那同行的左德,也对这大白鹤感到万分兴趣,而且他还指手划脚的,好象很有把握将大白鹤召唤下制服般的。 小龙笑他天真无稽,金燕可更天真,她立即要左德教她驯鸟之法,左德说两句,还真有点道理,可是,左德也没有这个能力将大白鹤从天空唤下,指手高呼了半天,只逗得小龙与金燕一笑而已。 这一日,三人九穿过豫省,进入了冀南,在古战名地邯郸发生了一件,使黄小龙感到十分惊奇的事。 黄小龙遇见了盟兄李志虎,李志虎本与黄小龙相约在北京见面的,这突然的相遇已使他惊奇,可是当他听完李大哥一番话后,就更惊吓得张不了嘴啦! 原因是京城里,前不久日子,发生了一件庞大离奇的失窃案,而这失窃的人家,都是京城鼎鼎大名的和坤相府。 这批失窃之物,是镇远镖局刚刚送达,某总督私献的礼物,这批礼物,由镖暗护送,沿途一点风声也没有,当天送达相府后,因和坤正有事,未及过月,也就尚未入库,没想当夜会全部失窃,真可说神不知不觉。 和坤当朝宰相,权势在握,闻知后雷霆大发,将护院武师骂得狗血淋头,最惨,最惨还是镇远镖局,指名镖局有串通嫌疑,勒令镇远镖局限期破案,若不如期破案,定当重辨等等。 至此,镖局总镖头生恐慌,这种无头案,根本无从追查,可又不得不尽力派人追查。总镖头总算面于够大,央求得和坤,请了十数名宫中一二等侍衙大人从中协助,可是至今,旬日早过,连一点点消息都没有。 李志虎数年前曾受总镖头提携之情,遇此紧要关头,怎好出言相辞,朋友旧在患难相交,遂也相帮追查窃犯。 近闻,冀豫道上,黑道人物凭聚,不知所因何事,甚且将一甘潜伏有年的黑道魔头,也给逗引来了,为此事宫中也下来了人,但始终不知何事,李志虎叫小龙,在这一带略作停留,改日一同入京。 黄小龙对李大哥,唯命是听,立即答应下,就在邯郸略作停留。 时已秋末冬初,冀省气候,早已烈风狂啸,黄小龙与金燕虽不畏寒,可也怕惊世骇俗,不得不略作准备,购买一些应用衣物,以防风雪的斗蓬罩帽,及一些更换的里外衣物。 物事刚备齐,大风雪随着也来了,而且一连下了好几天。 这些日子,李大哥因事没在客店里可是美男子左德即没有走,他的道理足,路上歇息几天没关系,小龙金燕二人什么时候走,他也就什么走,免得路上出事,连命也丢了。 这天,雪止了,李大哥仍未见来,左德游兴大发,坚邀二人郊外赏雪,左德说他是南方人,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不该错失这种机会,其实他只要到了京都,还怕欣赏不到这种银色世界吗? 小龙与金燕,在客店里闷了几天,也想到外面散散心,而他两人,其实也没见过这么大雪。 三人三匹马出得城来,小龙与金燕还不觉怎样,而左德穿上了狐皮袍子,依然嗦嗦的抖着,不停的呼冷。 小龙见了遂道:“左兄!你如若怕冷,就请止步吧!敝兄妹可要放马走一程了。” 左德听了这话,立即一昂头,钢牙紧咬道:“不妨事,不妨事!跑吧!我也见识见识。” 小龙见其虽然嘴强牙齿依然微微相触随与金燕—打眼色,一声呼啸,放马狂驰而去。 美男子左德,虽在马后狂呼乱叫,可是却并没有落后,—口气跑出十余里地,也只是寻丈之隔,也没见他坠下马来,更奇的,小龙回眸一瞥之下,见他脸不红气不喘,与小龙金燕没什么两样,这真使小龙心中怀疑了。 他想:这家伙真的不懂武功吗?他怎能如此泰然的骑马狂驰呢?这冰雪上驰马,他的两腿上还得叫足了劲,才不至于被马摔下,而他竟也没被摔下马来,正在小龙思忖之际。 倏的,划空传来一声鹤唳,三人惊喜的同时勒住了狂驰中的马,希聿聿数声叫过,三匹马同时人立而起,小龙在怒马人立之际,蓦的将马头带转,正好看到左德泰然的坐的马上,也没被马摔下,心中逐暗道:“好小子,你身怀武功。隐藏不露,紧紧的随着我们,也不知你安的什么心。” 黄小龙正待出言责讯之际,是左德脸上飞快的闪过一阵红晕,心道:“你也知道难为情吗” 眨眼工夫,大白鹤从高空中俯冲而下,在三人头顶,盘旋了一刻,随着频频呜叫不已。 金燕见大白鹤光叫不飞走,不由得惊喜万状,高声叫道:“大白!大白!有什么事吗?” 大白鹤似乎懂得金燕的话,在半空中连连点头,又叫了两声。 这一来,金燕真有说不出的高兴,她见大白鹤飞得并不太高,倏然,在马上一腾身,往竟大白鹤脚上抓去。 —声惊叫,金燕从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地落在马背上,原来这声惊不是她叫,而是美男子左德叫的。 金燕的轻身纵术,真可比追风遂电般的快境,可是大白鹤千年之禽,岂是轻易的让你抓得住的,然而金燕并没失望,因为她左手上执着一只白鹤毛,他早巳心满意足的笑了。 就在这个当儿,去路上飞快的纵来一条人影,只瞬息工夫,已停在三人马前,原来是个老年道士。 道士一稳住身形,立即双目炯炯精光,朝三人打量,金燕与左德,他只不过略略看了一眼,可是看到黄小龙时,不禁狠狠的盯了数眼,随望着黄小龙稽首立掌行礼后,问讯道:“小施主尊姓大各,贫道武当风雷道人有事请教。” 黄小龙—闻听而前这位精神矍烁。身背长剑的老道士,就是武当派的风雷道人,连忙飘身下马,答礼道:“晚辈黄小龙,给道长请安。”黄小龙得称晚辈,但他却没下行礼,只双手恭祝的拱了拱。 风雷道人冷笑道:“据说小施主,身藏武当绝艺,竟也没把贫道放在眼里……此事慢谈,请问,这只大白鹤可是施主的坐骑?” 黄小龙连忙摇头道:“大白鹤,乃罕世灵禽,黄小龙是一生苦命,哪有这好的福气,不过,道长说小龙没将道长放在眼里,此语不知从何而来,请道长告知—、二,免得使我蒙受不白的冤。” 风雷道人尚未答话,金燕勿抢着问道:“老前辈,你方才问大白鹤是谁的坐骑,大概你总知道大白鹤的来历吧!请你告诉我好吗?” 风雷道人闻言,两道长眉一皱,道:“女施主千万别在贫道面前打哈哈,难道它如今不是你座下的灵禽吗?你骗得别人可瞒不住贫道。” 两句话,说得金燕满头白露,莫明其土地堂,她心中想道:“这老道士,满口疯言疯语的,答非所问,不知道说些什么。” 金燕她心中在骂,一旁左德心中狂跳不己,这老杂毛瞧不出,懂得的东西还真不少呢? 这—刻,风雷道人又和黄小龙答上话了,但听出说道:“小施主欲说瞧得贫道,何以见了贫道不跪?令师何人?” 黄小龙被这—问,久久无法答腔,他如何自圆其说?他怎么能随意告人,他武艺学自“人皮宝衣”,虽然,人皮宝衣巳从金燕怀里,移放到自己怀中来了,可是他不愿随口告人。 风雷道人见黄小龙低头不答,嘿嘿冷笑两声道:“身怀武当绝学?竟敢说是并不出自武当的武当绝学,贫道倒真要领教领教,见识见识!” 说完“呛”的—声,肩头拔出宝剑道:“小施主,亮剑吧!贫道只有从剑招上来判别你的真伪了。” 黄小龙被逼无奈,将马匹交与金燕,将随身碧芒宝剑拔出,先行过礼,告过罪再拉开了门户。 黄小龙这—施礼亮相,风雷道人,“啊!”的叫了声,随即冷冷说道:“原来是无影怪侠司马在光之徒,也敢假冒本派之名,我要你知道武当剑法之厉害。”语落立即—剑刺出,剑至中途,倏然—抖,就象十数枝剑齐齐刺出般的。 黄小龙今天是存心卖弄,但见他一声长啸,身子跟着滴溜溜一旋,声落人杳,根本就瞧不出他怎么走的。 风雷道人大惊而退,探首四处打量,没见小龙人影,可是当他眼睛回到原来位置时,发现黄小龙依然持剑站在那,根本象没移动过般的。 风雷道人今年近八旬高龄,他什么人没见过,他什么样武功不懂得,小龙使出这飞花散影的轻功,他一看即知出自酒仙所授,这怎能不使他惊疑万分呢?酒仙隐世数十年,想不到还收了这个出色的徒弟。 风雷道人不再冷笑了,他爽朗地笑道:“好好,酒疯子对你也有缘,你再露两手剑法吧!” 此语一出,三个年青人同时愕住,小龙与金燕同一心事,他俩早知道酒仙之名,但是他们可没想到,这老道士居然如数家珍,一见即道破了。 而美男子左德的惊愕是,他看出小龙身怀绝世武功,可是,也没想到是酒仙之徒,这使他那以往的打算全部推翻了。 风雷道人一语道出,立即振剑抢攻,武当九宫剑法,天下闻名,岂是等闲可比,可是,黄小龙一上手就施展开人皮宝衣上“剑底游龙术”缠战之法,将风雷道人的九宫剑法,很巧妙的一招一式都给化解得无影无形,而又是那样的轻松,飘逸,潇洒,脱俗,更妙的是,风雷道人在小龙的一招一式中,都能叫出名堂来,可就是无法连贯,但却完全是武当剑法中的招式,只是略略有这么一点点不相同罢了。 至此,风雷道人大感疑惑了,黄小龙到底出至那门派的,他的武功究竟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他的思忖未了,黄小龙已一声长啸,如龙潜吟响澈云霄,显示其内功的深厚,啸声未落,倏的黄小龙变招反攻,施展开人皮宝衣上盖世奇学,只两三招,就将风雷道人逼得连连倒退。 这两三招,风雷道人也会使,他更知道叫做“展翼摩云”“剑影飘香”“蝶舞花飞”,这三招在武当剑法中,真是平淡得出奇,真想不到由黄小龙使出,其威力竟是如此之大,自己竟然连接都接不下。 还好黄小龙三招一过,立即收招停止,笑对风雷道人道:“你瞧着怎么样,我这不出于武当的武当剑法,还可以一看吗?不至于辱没名门吧!也就无须再追根究底吧!” 风雷道人一时间竟被小黄说得汗颜无地,良久良久后,方始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武当派,沉默江湖数十年,望你能替武当派再度扬眉吐气,武当派将永感大恩,贫道亦沾光不少。” 随后,风雷道人又说道:“近传豫冀道上,出现了盛传武林数百年的‘人皮宝衣’,此人皮宝衣乃是敝派之物,小施主如若有缘得遇,愿能将之夺回,则武当派定能光大门户,恢复数十年前的名望声誉。” 此语一出,小龙与金燕不禁对望了一眼,想起李志虎李大哥说的,原来是为这人皮宝衣,可是这风声打从何道而来,这不能不使人疑惑了。 黄小龙不愿撒谎,所以他只得笑了,不作肯定,也不作否定地随意点了点头,与风雷道人道别后,上马而去。 返回店中时,午时已过,三人各自回房梳洗,可是只瞬息间,三人又都回出房来,因为三人发现自己的房中,都被人翻动过了,在房门口,三人同时停下了脚步,作了个会心的微笑后,又转进去了。 左德是想大概还是为的他怀里的一袋珍珠,他可不知道小龙身上还藏有那盖世武学的人皮宝衣,较他怀里的珍珠,其价值不知要高出数十百千倍之多。 次日,李志虎依然没见来,黄小龙留下了话,交待说他已经起程北上,嘱他事情办完,立即入京相会。 黄小龙被李志虎盲目地留下了,却因此使得前途相候的黑白道上人物,焦急地多候了些时,假如说不是风雷道人说破,黄小龙依然会莫名其妙的在邯郸相候,只要多呆些日子,前途那些人物,自会动摇信念的撤走过半。 三人在离开邯郸后,沿途上说说笑笑的,轻松已极,可是走到暮色升起时,却发现错过宿头。 啊!不对,这完全走岔了路,似乎离开官道老半天了,这才想起三人适才说笑之际,前面似有三五个商人也骑着马在前领路,哎呀!对了!他们是有心的,黄小龙不怕,金燕更不怕,左德也没有流露一点害怕的脸色。 于是,三不管,扬鞭疾进,准备找一个村落暂宿一宵。 在天色全黑之际,三人来到一座树林前,这真可拿艺高人胆大来形容,三人毫不迟疑的就催马进林。 突然,林中现出了一个大村庄,村庄四面环绕着一道小溪流,此时,庄门突的大开,灯光齐明下,看到三个年岁均在四旬上下的中年汉子迎出门来。 那三个中年汉子,出得门来,异常尊敬的向小龙等三人见礼,并说抓抓庄主宋羽已在庄内候驾多时。 小龙等三人见到这种突然的,出奇的接引之法,三人心中都不免一怔,因为他们是这样的光明正大,故黄小龙也就豪放的,镇静的下了马,将马交给庄民后,搀扶着金燕姑娘,缓慢地随在三个中年汉子身后走进去。 这宋家庄规模还真不小,总有数千户的人家,黄小龙等行过,这些庄民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事情,只用嗜奇的眼光,向他们打量一眼而已。 不移时,在一对大石狮的门数下停住了,因为这时,门楼里走出好些人物来,黄小龙抬眼一看,总共有五位,似是专为迎接他三人来的,其中只有一人,他稍稍感到面熟外,余者小龙一个也不认识。 相互见礼寒喧后,进得门去。 在一座大厅上,摆下了数桌酒席,而在此时,才有二位老者,自称宋羽的与小龙等相见。 待大家礼罢坐定后,小龙方始觉得,气氛的不协调,这种迎讶方式的奇特,此刻庄主倏然立起说道:“近闻黄小侠身怀巨宝,老朽如此相引,为的只是开眼览赏一二,但不知小侠是否肯相借一观。” 黄小龙知道,别看这场面文静,象是招待老朋友般的,其宝在这种情况之下,更是防不胜防,较正面打门更厉害。 可是黄小龙总算胆识超人,但见他立即笑话道:“敝人请问庄主一声,谣传黄某身怀巨宝,这巨宝是何名称,黄某不才,自信身边宝物当有多件。” 此语一出立将大厅中十数英豪惊得呆了。 庄主宋羽哈哈一笑道:“小侠也太吝啬啦!除了‘人皮宝衣’武林公认至宝外,还有什么样的宝物,值得武林中人夸赞的?”黄小龙也随着笑了声道:“人皮宝衣前在宇内四奇棋神府上失窃,届时,黄某确曾在场,如今又发现在本人身上这消息,从何而来!” 庄主宋羽还没答话,内厅里走出个人来,小龙一见,即认出是宇内四奇之棋神廖元,他奇怪棋神廖元怎的也会在此出现。 棋神廖元一现出,双眼即暴射出冷电的光芒,紧紧地盯住金燕姑娘打量,总过了半盏热茶工夫,方始听他说道:“这位莫不就是金燕姑娘吗?……” 金燕一见棋神就知道这个风声,全是棋神廖元所放,为的要报复在他家中失去“人皮宝衣”那个过节,即然知道,金燕也就坦爽的承认,道:“谢前辈挂念,金燕正是小女子。” 棋神廖元脸上抽动了一下,现出了难看的苦笑道:“金姑娘留帖所云,人皮宝衣本是姑娘至友之物,这不是明显的指出是黄小侠之物吗?即算猜测错误,如今想必仍在姑娘身上,这点,我相信不会错吧!” 金燕这时脸上略显红晕道:“小女子一时冲动,对前辈无理之处,尚祈见谅是幸,不过,这都是不得已的事,前辈即知其情,何必还要追踪至此呢?”棋神廖元听了金燕的话,一声虎吼,冲前两步叫道:“你把老朽看成什么样的人?” 黄小龙见棋神倏然发怒,连忙出言止住金燕道:“棋神前辈,燕妹不错也,这事完全由我而起,还是由我来向前辈道歉吧!至于另有什么事情,也请吩咐,只要在下能办到,绝对尊从便是。” 棋神冷笑连连道:“一人之名誉,岂是道歉可赔赏得了的,即然‘人皮宝衣’在尊驾身下,仍请将‘人皮宝衣’交出,棋神一世慷慨,这武林至宝本也没有观念之意,而如今却想到,人善受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也想要啦!” 小龙心想,为了免去枝节,就将人皮宝衣交出,让他去白费几年气力也好,自己却可省去许多麻烦,遂与金燕使了个眼色,从怀中将那薰黄锦囊取出,正待趋前交给棋神之际。 倏然,人群中闪出个少年,喝声道:“慢来!慢来!这事还需要商量。” 众人往这少年一阵打量,少年也真奇怪,将身上一件长衫脱除,露出了里面的紧身衣靠。 少年这一脱除长衫,在场众人,无不“啊!”连声惊叫,原来这少年竟是京城里下来的锦衣卫。 从他装束上一看便知,这少年虽然年轻,已经是一等侍卫了,少年衣物脱除,立即一声长啸,然后道:“诸位请原谅,在一国之中,凡是宝物就应奉献朝庭,归于国家,不应占为私有,诸位认为如何!再说……” 说至此,少年走近黄小龙身边道:“黄兄!你还认识小弟吗?小弟史锦汉,我们应该是还有点交情在的,你即然不欲所得,就请交给我吧!” 说完,史锦汉毫不客气,劈手就夺,然而,黄小龙已非五年前可比,岂是容你夺得去的,但见小龙左手一隔,右手已揣进怀里去了,说道:“史兄,五年不见,想不到兄弟两都当上侍卫大人了,真是失敬得很,‘人皮宝衣’谁都可以要,就是象史兄这些大人们,我不能给。” 史锦汉自小随兄,曾欺压小龙多次,他兄弟俩从小龙处拾得天符令,上得长春洲学了三年武艺,自己为不可一世,何曾把黄小龙放在眼里,不想这一夺没夺过,反被小龙一掌,差点将手腕敲折,总算闪避得快,亦被指风划过辣辣作痛。 史锦汉闪身退得两步,再听黄小龙如此一说,不由气得剑眉紧惕,翻腕拔出长剑,暴声喝道:“小杂种,你敢对小爷无礼,我叫你知道厉害。” 倏的,一声急喝,将史锦汉欲举之势止住,大厅门口,随声纵进来四条人影,小龙闪眼一瞥,来的是三男一女,其中只一位中年汉子不识外,余者非但见过,还都隐藏着仇与恨。 这四人一进入厅中,大厅里立即一阵混乱,因这来的四人都是宫中侍卫,千手观音杨士桐,阴爪阎婆阎娘娘,仙人剑史锦沦,另一中年人乃是北派铁掌梁明生,阴爪阎婆与梁明生都是亲近加入宫中的一等侍卫。 大厅中的骚动是因为宋家庄庄主羽,向不与这种鹰爪孙交往,更不与他们冲突,发生利害关系。 千手观音杨士桐一进入厅中,立即说道:“小狗,我们相遇前后三次之多,你总该记得吧!第一次让你脱逃,第二次本人不认,这第三次,你若不将‘人皮宝衣’献上,你就准备着叫人收尸吧!” 黄小龙嘿嘿冷笑一声道:“你别洋洋得意,我还正要找你呢?这是什么?”黄小龙说完,拔出宝剑拉开门户,现出无影剑的起手式。 金燕姑娘也真认趣,随着小龙双掌一挥,跟着往中一合,童子观拜音,亮出了映光掌的起手式。 这两个姿式,在场的有四人认得,千手观音本门武功哪能不懂,另外棋神廖元,庄主宋羽及阴爪阎婆都认得这起手式的来历。 突然,从内厅中闪出一位银须飞舞的老者,站在黄小龙与金燕的面前,双眼中泪光盈盈地注视着小龙与金燕。 该老者一现身,千手观音杨士桐一声惊“咦!”道:“渔哥哥,你怎么也在这?” 那被稍渔哥哥的老者,对千手观音杨士桐的问话,好象根本没听见,嘴唇不停的颤动着,象是要对小龙与金燕问话,可是却因为内心的激动,始终没能讲出一句话来,但是眼中的热泪却始终翻滚着没给淌出来。 小龙与金燕,一时间反被弄得莫名其妙,这老者不象是为人皮宝衣来的,因为从老者那双眼中,可以看出,老者正在伤心的感怀往事呢? 这时大厅中,寂静如死,这老者久久方始滚下了两滴眼泪,颤声叫道:“小弟弟,小妹妹,你俩可是我那兄弟无影怪侠之徒?” 小龙金燕闻言,立即同声答道:“无影怪侠正是恩师!” 老者闻言,没等二小再说下去,立即惨声说道:“老天爷有眼,总算让我遇上了,你二人可会听他说过渔叟之人,那就是老朽。” 二小闻听,“哎呀!”一声,双双拜倒。 渔叟连忙掺起道:“此时此刻,不是叙礼之地,望你俩今日为冤死泉下的恩师报仇,我要亲眼见你二人报仇!” 第二十四章 痛会渔叟 二小首报血恨仇 初试白鹤 小龙为情痛断肠 渔叟怨毒地说完后,立即闪身避过一旁。 小龙抬眼打量千手观音,见他正轻蔑地朝着自己鄙夷地冷笑,心中恨道:“冷笑什么,今日非毙了你替恩师报仇不可!” 他这还没有所举动,金燕已然飞身来到厅中,指着千手观音骂道:“贪图荣华富贵而残害同门师弟的老畜生,滚出来,今日本姑娘要不照样将你狗眼挖出,就枉为无影怪侠之徒儿。” 千手观音杨士桐,哪把这种年青小伙子放在眼里,场中他唯一忌惮的只有棋神一个,连渔叟他也不惧,何惧这种小丫头,尤其知道他俩是无影怪侠之徒,心中更定,无影怪侠亦不行,何况其徒。 正因为轻视,他也就爱理不理,这却恼了千手观音新近的相好,阴爪阎婆,但听她一声娇笑,闪身到了金燕身前,抬手就要摸金燕的脸蛋,边抬手边说:“哟!小姑娘,好美的一张脸蛋,怎会这么凶的,学了几手三脚猫,就想人前逞威,我真怕一指,就将你……” “哎哟!”一声尖叫,阴爪阎婆飞纵起两丈高,将屋瓦撞了个大洞,落回厅中时,额头鬓闪冷汗直冒。 只听金燕笑道:“老妖妇,是我受不了你一指,还是你受不了我一指,这一指滋味如何!本姑娘借那老畜生的一句话,我们相见三次了,第一次不幸伤在你的阴爪手下,第二次本姑娘有事,让你安然而去,今日这是第三次,如若你从今不改邪归正,那你就准备着交待后事,请人收尸。” 金燕这几句话及方才的一指,非但将阴爪阎婆骇住了,且将在场众人全给震慑住了,看不出这么个娇小姑娘,竟会有如此的绝招。 阴爪阎婆在千手观音处新近得宠,恋奸情热,怎能为这一指,而将眼前的一切毁灭呢?但见她一声娇叱道:“臭贱婢,你别得巧卖乖,趁人不备,算得了什么英雄,有种的接你阎娘娘两招,还不定收谁的尸呢?” 说完,伸掌欺身就抓,金燕闪身避过一招,笑声说道:“老妖妇,你怎么知道我臭,你才臭呢,臭气熏天,待我来替你洗个澡吧!别到了阴曹地府永远还是臭的。” 金燕话刚讲完,即听“嘶”的一声,阴爪阎婆背上衣服,被抓下一片,还好,这时天冷,阴爪阎婆穿了夹袄狐袍背心,没袒露出肉来,可是这个脸丢的也就够大啦! 阴爪阎婆惊魂甫定,一声恕叱,再次向金燕扑去。 千手观音杨士桐,这一刻神色倏变,他决没想到这年青少女,无影怪侠之徒会有这等深厚的功力,在一招之下,就将阴爪阎婆,这位黑道淫妇,曾享誉黑道数十年之久的人物击败。 因此他联想到黄小龙的武功,如若黄小龙与金燕不相上下,而自己亦与阴爪阎婆在伯仲之间,那不是注定输多赢少,今日恐难逃一命啦! 千手观音杨士桐思忖至此,蓦听黄小龙一声暴喝,禁不住浑身一凛,这真所谓先声夺人,千手观音回眸一瞥,黄小龙也进入场中了,可只是他长剑已然归鞘,两手空空悠闲的说道:“侍卫大人,黄小龙这里久候了,你难道不愿赐教吗?” 千手观音杨士桐同来四人,阴爪阎婆已然出战,北派铁掌梁明生,武功甚高,但却阴险至极,他决不会在与自己毫无利益之下出手接招的,第三位仙人剑,他早已尝过了黄小龙的滋味,明知不敌,何苦自己硬去送死,非但自己不上,还不时使眼色,止住他兄弟小仙人剑出手。 至此,千手观音杨士桐他脸皮再厚,也不能不接黄小龙的话了,可是他能说什么呢?他除了尽力与当前的小龙决—死战,将小龙置之死地以外,他没有能力再说一句话,他容忍着,缓慢的步到厅中,忽听他说道:“小侠,我们今天以性命来作一赌注,如若小侠你能胜得我—招半式,敝人当场自尽,无需小侠你污手,如若侥幸让我杨士桐胜得一指半掌,就请将人皮宝衣交出,小侠意思如何?” 此语小龙听了,答声“好!”随即蓄势以待,千手观音能做到侍卫头领,诚非偶然,除了他本身的超绝武功外,还有他的机智与狠辣的心肠,他见黄小龙呆站不动,心想,好吧!我就抢先一步。 可是正在千手观音猛往前扑之际,蓦听一声狮子吼,吼声中说道:“二位请稍缓片刻,愚冤家亦欲参与一份。” 声落未久,厅外滚进一个大肉球,待其站定后,始看出原来是一个蓬头散发,五短身材的人,矮胖得象个大水桶的人。 在这矮胖人刚停身之际,从屋瓦上,方才被阴爪阎婆撞破的洞中,笔也似直的纵落下一个人影,身子又瘦又长,原来来的是一对好冤家,水桶张礼,与竹竿苗蝶。 二人进得门来,见众人为他二人之来而停止激战,不觉十分骄傲,但听水桶张礼道:“我说竿儿呀!这个面子可大呀!他们都歇着啦!主儿在那呢?人皮宝衣可真得瞻仰瞻仰,要不日后见着还不识呢?” 竹竿苗蝶,身子本就瘦长,再这么一旋身,那简直太好看啦!但见他听完话后,向在场众人每人看了一眼,然后道:“桶儿呀!这你可把我考住了,我只是微闻风声,可不知主是谁,不过……我们暂时站过一边,还怕他们不漏出来吗?届时,咱冤家俩总算一份就是。” 水桶张礼道:“这可是你这竿儿出的鬼主意,歇会走了主儿,我可得找你算账。”说完大模大样的走到一旁去。 他们俩这种目中无人出神态,自说自唱的语气,别人不恼,单恼了仙人剑及阴爪阎婆。 仙人剑自命不凡,何曾受人在面前如此跋扈,一见这对好冤家的气势,那里还忍得住,一声怒喝,宝剑一圈就往那竹竿苗蝶冲去。 这阴爪阎婆恼的是,她一爪正要抓向金燕手腕时,被水桶张礼一声怪叫,给惊了—下没抓着,这会儿她的气,可全往水桶张礼身上出了,但听她一声娇叱道:“不长人像的矮冬瓜,来来来我们比划比划。” 阴爪阎婆向水桶张礼叫阵,金燕闪身站在她面前道:“老妖妇,你自身性命都顾不了,还要去找别人霉气,我一爪之仇,至今已有五年之久,本息算来,你应该怎么还我,自己说罢!” 阴爪阎婆一见,又是金燕这位少女,心头不禁火冒三千丈,倏的双掌齐出,左爪右掌,一阴一阳,一明一暗,快迅异常的朝金燕迎头罩去。 这边刚交上手,那边可又打上了,仍然是黄小龙与千手观音的激战,三对中以这一对最紧张最激烈。 千手观音杨士桐,以一套千指功扬名天下,其指上工夫,当非异常,可是在他掌指兼施,连攻十数招之下,仍然劳而无功,反被小龙凌厉的掌风猛扫,脸颊掌背之间,感到疼辣异常。 心中不禁冒起一股寒意,知道不用毒招,决难取胜,稍有疏忽,一生威名尽丧,性命也大有危险,禁不住越打越慌。 千手观音杨士桐心中虽感慌乱,可是出手却较前机警多了,攻守进退之间,招招谨慎,式式沉稳,任凭黄小龙从四面八方扑来,他还是见招拆招,见式破式,半点也没有慌乱的样子。 照黄小龙目前的功力,只要三十招之内,他一定能将千手观音杨士桐打败,打伤或打残,而如今,看看已打过五十招了,依然未见他取胜,这其中有说乎,有,就是黄小龙在起手之际,曾与千手观音对上一眼,这一眼倏然使小龙记起恩师无影怪侠,两个空洞洞的双眼。 小龙想,我何必一定取你性命呢?我也照样给你把双睛挖出,使你也受受这种洋罪,体会体会一个人失去眼睛的痛苦。 这时小仙人剑站在一旁,双睛咕溜不停的注视着金燕姑娘,他心中在忖度着金燕姑娘的来历,因为金姑娘年轻貌美,武功又高,所发招式更是精奇,如果有这么一天,能把她俘虏过手了,真是一生最大的受用。 小仙人剑少年得志,尚未娶妻,这看上了慧儿,竟是坚而不舍,立即想入非非,他想,若能得金燕为妻,将来对自己的前程事业,也大有帮助,他沉思着,幻想着未来美好的日子,正感神迷之际。 倏然,一声凄厉惨号,骇魄惊魂,厅中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朝发声处望去,却见黄小龙端立厅中,左掌中鲜血淋淋。 而千手观音杨士桐却倒在地下双手掩在脸上,从指缝中正在往外冒着鲜血,原来黄小龙已如愿的将千手观音的双睛挖出,在小龙这招出手之际,走上了以前无影怪侠与千手观音的同一路子。 黄小龙运足功力护身,他拼着受点伤,硬实的接了千手观音的一掌,才能如愿以偿的挖了对方眼睛。 可是,千手观音杨士桐,能爬上侍卫头领之职,并非偶然,这一掌竟打得小龙眼前金星暴射,五脏翻涌,他端立大厅之上,只是在暗中调息真气,强压心血,不使他咳吐出来。 这时如有人从旁给小龙加上一掌,小龙定必不易闪躲,而要遭到暗算,然而,事实竟大出人的意料之外。 千手观音同来之人,竟没一人出手为千手观音报仇的,他们似乎互不相关,千手观音的受伤昏死过去,只使得他们微微的震惊了一下而已,从这点可看出官场的虚伪,一殿为臣的猜忌有多么重啊! 仙人剑史锦沦,见了这情景,他真是求之不得,千手观音这样一来,那统率宫中侍卫头领之职,定然非他莫属,他无须再打了,他急急的一声呼啸,招呼他兄弟小仙人剑,兄弟俩得意十分的扬长而去。 北派铁掌梁明生随后也走了。 阴爪阎婆也想及时抽身,却没办到,因为金燕正缠着她,欲报五年前一掌一抓之仇,但是,金燕一直想不出应如何报复,她和小龙一样,也不想制她死命,她除了将她衣服撕碎了两件外,久久想不出方法制她。 如今厅中只剩下她们俩人了,阴爪阎婆外衣被撕得一条条,她认为这是她毕生的奇耻大辱。 随见金燕紧缠不舍,心头火发,一声娇叱,道:“臭丫头,你欺人太甚,我与你拼了。” 她这刚说完,倏听金燕一声娇啸,反朝阴爪阎婆扑去,因为她突然间得了主意,她以前伤在她的一对阴爪上,如今她要将她一对鬼爪去掉。 倏地,阴爪阎婆在狂攻中,双足一点,蓦然后退,旋即转身欲纵。 金燕以为她要逃走,心中一急,追扑过去,随即宝剑出鞘,往她后心直点而去,金燕这一招是违背她心意的情急之着,出手极快,但是,阴爪阎婆黑道享誉数十年,大小阵仗不下数百次,经验之老道,无以复加。 这会儿发觉风声劲锐,再次旋身,手中也自多了一把宝剑,爪剑拼发,上刺金燕咽喉,下抓金燕小腹,一招双式,用得十分险毒。 金燕方才自己那一招,虽然不能视为志在必得,却也不曾料到阴爪阎婆使奸,变招如此之速,出手如此之毒,心中一狠,身形一侧,在十分危险之下避过喉头一剑,右手剑快如电闪的朝腹下一划。 一声尖叫,阴爪阎婆蹬蹬蹬退出七八步,坐倒地上,双眼瞪着齐腕断落的左手,看着那洒了一地的鲜血,脸上肌肉一阵抽动,滴下了几滴眼泪,是痛泪?是悔泪?是恨泪?或是惭愧的泪?没人知道。 不过这一来,金燕反而不再逼她了,她将宝剑擦净归鞘后,退到黄小龙身边,她可不知道黄小龙为了挖取千手观音杨士桐的眼睛还拼着捱了一掌,她天真的笑着跳着,走到黄小龙身边说道:“这真是想不到的事,别人想我们的人皮宝衣,反成全了我们将以往的一些怨恨报了,这实在太高兴了。” 倏的,金燕见小龙双眼微阖,大惊道:“小龙哥?你怎么啦?” 蓦的,一声喋喋怪笑,金燕小龙二人面前来了水桶张礼和竹竿苗蝶,但听竹竿苗蝶道:“方才小妮子说,人皮宝衣是你的,那么,如今该轮到咱兄弟俩了,咱兄弟不才也想请二位比划比划。” 金燕假如说,早知道小龙受了伤,她就不会穷磨姑的与阴爪阎婆寻开心,她会得早就一剑将她给结果了,如今见居然还敢有人上前挑战,不禁心火上冲,可是她依然安闲的,偷偷的倒了两粒药丸,放在小龙手上,始回头对这一对好冤家道:“就凭你们这两块废料,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的蠢材,也想觊觎这武林至宝吗?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这对好冤家实在是错估了,黄小龙与金燕的能耐,他们在一旁观战,见小龙与金燕战千手观音与阴爪阎婆,均是在最危急中得胜,而且还缠了这久才得胜,他二人自忖与千手观音不相上下,如今教他二人激战之后,功力减退之时,来插上一手,或有侥幸的可能,亦未能预料。 可是在他俩听完金燕气愤的咒骂后,不禁双双气炸肚皮,二人同时撤身,跃到场中,厉声叫道:“臭妮子,你敢蔑视你二太爷,来来来,今天如不教训教训你,日后你还不知要反得如何程度。” 金燕轻蔑的一声冷笑,缓缓的步进厅去。 这时千手观音杨士桐及阴爪阎婆娘娘,已被宋家庄的人抬下去,上药裹伤,早已离开了厅里。 这一对好冤家自持功力不凡,虽然明知道或者金燕适才隐藏不露,可是,自以为凭二人之力,就是不能胜她,也不至于落败。 谁料金燕一到厅中,立即开口说道:“你这两个蠢蛋,要有能耐在我手底下走上十招,本姑娘答应人皮宝衣送到手上,如若在十招内失败愿低头服输,就在这当众宣布,从今后改邪归正,不再为非作歹,你二人可有种答应。” 这简直欺人太甚,金燕是有万分把握的,因为她方才会见过竹竿苗蝶与仙人剑相斗,武功在她眸中也不过尔尔,虽然她没见过水桶张礼的武功,但是她相信比竹竿苗蝶也不会强到那去。 然而,这两句话可把这一对好冤家给气惨了,他们想:二人也非无名之人,再不济事也不会在十招内就落败的道理,二人遂只道了一声“好!”即双双一齐发招,岸然的朝金燕扑去。 大厅之上,除黄小龙心中了然外,其余的人无不为金燕这两句话,说得太肯定,也太骄狂了一点。 “噼噼啪啪”一阵清脆韵耳光声,竹竿苗蝶与水桶张礼,随声哇哇怪叫,并“呸!”“呸!”的吐了数口血水,这证明方才那几下打得还真不轻。 金燕姑娘嫣然的一笑,似乎站在原地根本没动过,竹竿苗蝶与水桶张礼真被她弄楞了! 也不过眨眼工夫,二人又复重扑而上,金燕一见,立即大怒道:“真是不知死活进退的东西,好!待我再给你来下重的。” 但见她双脚在他们扑前时,微微的移动了一下,随着双手一挥,真是快比电闪,立即听得又是数声哇哇大叫。 竹竿苗蝶人生得轻瘦,摔得反而近,因为刚才的两记耳光,他已被打醒了很多,他已知道自已的武功比这位看似年小的姑娘,相差太远了,所以这—次出手,他只用了三成真力,形似敷衍般的。 水桶张礼可就不然,他个性固执,强顽到极点,他自忖内劲较竹竿苗蝶深厚,所以他出手也较重,却偏偏伤的也重,摔得更惨,被金燕点了他臂腕穴道,将他抛出二丈过外,右手也给摔脱了臼,直痛得他哇哇大叫,额角冷汗迸流。 说也奇怪,他二人在两招之内被打倒,这情景是不但出乎竹竿苗蝶水桶张礼二人及在场众人意料之外,也出乎小龙的意外。 小龙他记得,他第一次与人交手时,只一招就将仙人剑史锦沦宝剑震飞将人惊走,他已认为是天下少有的奇事,如今金燕只一招就将二人摔震出老远,这样看来,金燕武功比自己实在高出许多。 小龙开始对这人皮宝衣上的精奥绝学加以怀疑,他试想,如若方才是自己的话,自己会不会也被金燕摔出老远,啊!不对,我只要手腕—翻,“倒转乾坤”一式,她非但点不着我的穴道,还要受到我翻掌之危。 小龙接着想到,这个时候,两人很可能因形势所逼,需要对掌,啊!是了!金燕曾服过“九叶天兰实”,这种尘寰罕见的武林至宝,我又怎能与她的内力相抗衡呢?虽然我也曾误服过一“千年玉灵芝”,却因年幼无知而糟踏了。 小龙想到这时,这一对好冤家,已从地上爬了起来,二人深深注视了金燕半响,随着一言不发,闷声低头就往外走。 金燕一声娇叱,随着闪身跃到厅门口,将这对冤家的去路阻住,说道:“怎么样?要走了吗?” 水桶张礼左手吊着不能动,可是右手依然很好,他根本就不答金燕的话,反而冲前进招,伸掌就抓。 金燕一声冷笑,接着水桶张礼一声惨号,两只耳朵,硬生生被金燕给扯了下来,两耳处热血滚流,但总算冲出了大厅,落荒而逃。 这时大厅里早已是一片欢呼高叫声,金燕两手分握着两只血淋淋的耳朵,一时反怔在大厅门口。 因为方才她在水桶张礼眼中,看到了一种怨毒的目光,这怨毒而含恨的目光,使她浑身不自觉汗毛直立,她在回想:她方才是否做得太过份了,过份的自傲,骄气凌人,而使别人将她如此含恨。 不过,她终于用一句话来安慰自已,一切的一切,都是为的小龙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小龙哥而起,为了小龙哥,我什么都得忍受。 大厅中,酒筵正式的开了,小龙金燕将一双跟睛与一对耳朵摔了,将手洗净后才入席。 至此他才知道,渔叟及庄主宋羽,三十余年前都是无影怪侠司马在光州的好友,可是武功方面都较司马在光为差,当他们得知司马在光的噩耗后,都感到万分伤心,而最心痛的是欲替他报仇而无力。 如今一旦见到他的徒弟,当着他们的面前,替司马在光报了仇,怎不使他们心花怒放呢? 黄小龙与金燕被殷勤的招待在首席位上,倏的,小龙感到两个人不见了,一位是棋神廖元,另一位则是与自己同行的左德君。 棋神廖元之不辞而别,还有可说,左德君怎会不在呢?小龙思及连忙就问,数桌席上的人,竟没—人答得出来? 黄小龙不禁心中嘀咕,这位左德君到底那里去了?他明明身怀武功,怎的隐藏不露,而又偏偏与我们搅在一起,不过,究不知他的武功到了如何程度,与我们搭在一起用意何在。 因渔叟及宋羽的劝饮,而打断了他的思潮,这一次小龙学了乖啦!他不是善饮的人,他害怕又象芦州那次一样,以他在一个适当的程度之下,就停止了进酒,忽然,身边金燕俊身问道:“小龙哥!你身体是不是全都好了?” 小龙回首报以感激的一笑道:“谢谢你,燕妹!我全都好了!” 席终人散,天上已微露曙色,这时左德君忽然从厅外施施然走进来,小龙及金燕不由同声问道:“左兄方才什么地方去啦!正找你喝酒呢。” 左德伸了个懒腰,打了呵欠道:“啊!我适才看到这种场面,心中直打抖索,就躲到厅外去了,决想不到却因此让我痛快的睡了一觉,真舒服,一夜不眠,确甚辛苦,我相信这一觉,要比这一顿酒强得多了。” 稍歇,左德又望了望金燕,夸赞道:“金姑娘的武艺真是太好了,难为你是怎么学的?我左德身为男子汉,竟然手无搏鸡之力,真是愧颜无地。” 他这话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小龙心里有数,却没直接点破,他发觉这位左德先生人虽生得英俊潇洒,可以称得上是美男子了,可就不知道他的心地是否也如他的脸那样美。 然而,当小龙把左德的话重新想了一遍之后,他就发觉左德先生这个人,是个危险人物,他象是一包干燥的炸药,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可是一旦爆炸了,其威力之大,也相当惊人的。 如今,最使黄小龙头痛的是,他无法侦知左德先生之所求,不知道他的企图,自己无从防患于未然。 因小龙欲往京都报仇,宋家庄庄主宋羽及渔叟都不便强留,只能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辞出了宋家庄,三匹马缓缓的在凛风中行驶,黄小龙一直都在动脑筋,思索左德这个问题。 倏的,金燕在马背上探头问道:“小龙哥!你想点什么?是不是想我的问题,想我的……”。金燕是想说“想我的残忍?那可是为的你呀!” 可是,小龙听了金燕这句话,心中倏然一震,浑身不自禁抖索了一下,心想:对啦!问题该不是出在你身上吧!这小子,他直是为你来的吗?这问题可就严重而值得考虑啦!他这没想完,金燕又复问道:“小龙哥!你怎么不答我的话!是不是……”音调中满凄苦的成份,很可能马上就要哭啦。 小龙听了又是一惊,连忙答道:“燕妹!你怎么疑心病这样重呢?好好的,我怎么会想你什么呢?”小龙这句话,有责怪同时也满带着安慰。 小龙想这事怎么对你启齿呢?我怎么可以告诉你,别人想要夺取我的妻子呢?而且还没有一点点的事实,只是一种猜测。 金燕昕了小龙的话,心中一宽,笑了一下,可是只眨眼工夫,金燕笑容突敛,双目紧绉,说道:“小龙哥,不是我疑心,是昨天,我心中似乎在突然间多了一对眼睛,这眼睛满含怨毒的瞧着我,一想起就不自觉的浑身发寒,我不知道什么理由,我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胆寒畏怯。” 稍歇,金燕又复脸带忧郁的道:“昨天我真是做得太过吗?小龙哥,你告诉我好吗?” 小龙注视着金燕的脸色,这忧郁的脸色使小龙害怕,这层忧郁,小龙绝对要想法使它开朗,因此他不得不暂行抛除一切杂念,说道:“燕妹,你这样做并非太过,若是我,很可能比你更厉害十倍的对付他们都不止,你千万不要自苦,燕妹,唱个歌我听好吗?” 左德的马,一直随在他俩人的马后的,这一刻也冲上来了,他似乎非常高兴的和声叫道:“我附议,请金姑娘唱个歌!为这遍地的雪花!” 金燕终于为这俩个少年的高兴而高兴了!她张了张嘴,轻轻的咳了一声,然后唱道:“雪花飘过梅花开,燕子双双入画台,锦秀河山新气象,万紫千红春又来……。”声如黄莺,悦耳至极。 刚唱到这,倏的一声鹤唳,将歌声打断,三人同时抬头,那只大白鹤迎面飞来,这次飞得相当平稳,三人眼中都可以看到,大白鹤上站着个白衣人,白衣人站在鹤背上,就象生了根样的,一点摇晃也没有,除了那雪也似白的衣服迎风飘舞外,整个人象铁铸的一样。 “啊!”三人不约而合同声惊呼,尤以金燕最高兴,竟然挥手大叫。 说你也不信,大白鹤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叫,在将要飞越他们头顶之际,竟会慢慢的低降,盘绽着落下来了。 这事不得不使小龙与金燕同时感到惊奇了。 金燕心想:大白鹤,大白鹤上的人,真是听到了自己的欢呼高叫,而降下来的吗? 事实果然如此,大白鹤终于在离他们数丈外停了下来,大白鹤走下个中年妇人,中年妇人美吗?美到了极点,四十来岁的人,依然没比金燕的肌肤差到那去,而且端庄华贵,象一个女王似的不可侵犯。 这一刻,金燕不叫了,她反被惊得呆了。 中年妇人下得鹤背,即双眸紧紧盯住金燕凝视,良久良久方始微微的笑了一下,说道:“小姑娘,你方才叫什么?你想什么?” 金燕本被妇人瞧得六神无主,随见中年妇人微笑问话,立即飘身下马,前行过礼后说道:“我应该称呼你仙子,我想,我是想骑一骑这大白鹤,到天空上游玩一下,这是我很多天以来,唯一的一个愿望,假如今天再不能实现,恐怕我这一辈子也实现不了啦!仙子请你答应我好吗?” 中年妇人微笑着,打量着随后下马的小龙与左德后,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吧!我会叫它飞得平稳一点!”中年妇人说完话,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尽的表情。 小龙见了,心中一凛,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但是,他却不能扫掉金燕的兴头,真如金燕所说,今天一过,这个愿望恐怕一辈子再也无法实现了。 小龙眼瞧着金燕欢欣欲狂的由中年妇人搀扶着跨上了鹤背,而且欢笑着向小龙与左德摆手。 大白鹤一声呜叫,冲天飞起,起初,就在他们头顶盘旋,可是中年妇人一声长啸后,大白鹤立即穿云而去,刹那之间,去得无影无踪。 这时,中年妇人突然对小龙说道:“小弟弟,你还在这里等什么?” 小龙闻言倏然一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中年妇人发出一声惨笑道:“我是说,这位小姑娘,她不会回来了!叫你别再等她了。” 小龙闻言,脑中轰的一声,如遭巨雷击顶,身子晃子一下。 第二十五章 初闻哀乐 中年美妇话孤岛 首遇强敌 番邦野僧识碧玉 前面说到小龙眼瞧着欢欣欲狂的金燕,由中年妇人搀扶着跨上了鹤背,而且欢笑着向小龙与左德摆手。 大白鹤一声呜叫,冲天飞起,起初,大白鹤就在他们头顶盘旋,可是中年妇人一声长啸后,大白鹤立即穿云飞去,刹那之间,去得无影无踪。 这时,中年妇人突然对小龙说道:“小弟弟,你要在这里等什么?” 小龙闻言,倏然一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中年妇人发出了一声惨笑道:“我是说,这位小姑娘,她不会回来了!叫你别再等她了!” 小龙闻言,脑中轰的一声,如遭巨雷击顶,身子晃了一下。 只一眨眼,黄小龙双目怒睁,慢慢趋前去,暴声喝道:“妖妇!你把她骗到那里去了……” 倏然,美男子左德从一旁闪出,身形快疾的,拦在黄小龙身前道:“黄兄,请你不要侮辱我们岛主,我们请金燕姑娘去……” 黄小龙哈哈一声凄哀干笑道:“我早已疑心你这狗贼,身怀武功,深藏不露,披着人皮,不做人事,原来你动脑筋动到我金燕妹妹的头上来了,这些日子,大白鹤突然的出现,却是追随你这狗贼,没别的说,我先毙了你出口气。” 黄小龙语音甫毕,掌已递出,小龙含怒发掌,其威势之猛烈,可想而知,谁想,美男子左德似乎并不怎么理会,手腕一翻,不避来势,反打敌胸,掌风之烈,也没较黄小龙差到那里去。 这真是两败俱伤,拚命的打法,小龙可不上这个当,假如金燕在身边,他或许会凭着一股子牛劲,与左德硬拚,坚持到底。 如今,他不能这样做,他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必须瞻前顾后,更何况,他尽有办法将对方打倒,何必舍长就短,自找麻烦,所以,他一见左德来这一手,禁不住一冷笑,撤掌旋身,一转就到了左德身后。 左德似乎也曾受过高手的调教,武功竟自不弱,黄小龙撤掌旋身之际,左德肩头一晃,也自闪了开去。 可是左德身形未稳,即觉冷风沁刺后心,逼得回身挥掌硬接,“嘭!”“啪!”数声响过,左德手腕发麻,心跳不已。 他的功夫,到底不是小龙对手,只十来个招式,即已渐处下风,反过来,小龙却是越战越勇。 倏然,美男子左德在难以支持之下,突然仰首一声怒啸,招式大变,却是专攻下盘,利用腿上功夫。 小龙心中暗想:寒风洞大石床上,我盘腿坐了五年,我的腿上功夫,再不济,也未必会错到那去,你既然攻我下盘,将计就计,我就和你斗一斗,看看早你便宜还是我便宜。 小龙一边打一边想,倏的双腿一并,兀立不动,静待左德来攻,左德见了,真是喜形于色,—声大喝,矮身横扫。 美男子左德,他的铁腿功练了十五六年,自信腿上功夫,盖世无双,见小龙停了攻势,并立以待,心中暗喜道:“好小子,你是自不量力,可怨不得我左德心黑腿狠,我可要下毒手啦!” 谁想,他这喜形于色,却引起了小龙的疑心,立即变了主意,不慌不忙的待美男子左腿将要扫到之际,才猝然间,身形微弓,双腿离地平身飞起,右手一招“震波泛浪”,击打在左德左腿腿胫上。 小龙双掌击石如粉,硬得坚如钢铁,这一掌击下,美男子左德又里那受得了,他只感到左足胫如中巨锤,痛及全身,“哎呀!”一声,倒退出数丈以外,左足胫马上肿了起来,再也无法用力。 美男子左德,要不是自小练铁腿功,练了十五六年,小龙这—掌,就可能将他胫骨打成碎粉,变成终身残废。 黄小龙不道—掌竟没能打折左德的胫骨,禁不往寒意袭心,暗叫侥幸,自己未曾,冒昧尝试,假如不是临机应变得快,相信如今坐地的是我而不是他。 小龙打了左德一掌,似乎对左德的欺骗气愤已消,连忙转身,面对中年妇人暴声怒喝道:“妖妇,立即将大白鹤唤回,还我金燕妹妹,万事全休,如若不然,这狗贼就是你榜样,你估量估量吧!” 中年美妇凄然一笑道:“小弟弟,你骂吧!我绝不怪你,但是我绝不怕你,你的那位金燕妹妹的遭遇,和我当年的遭遇一样,只是,因为我意志的不坚而造成了一幕人间惨剧,现在,要想叫我将你的金燕妹妹唤回,那是万万办不到,因为她只要一落足那碧瑶海岛之上,大白鹤就飞回来了!” 小龙见中年美妇只脸上稍露凄容外,脸上毫无些许惊惧之色,知道她所言非虚,听到最后,金燕会走下碧瑶海岛上,立即出言反对道:“不会!不会!金燕绝不会离开鹤的,她甚至可能将大白鹤击死,也不会贸然的离开大白鹤。” 中年美妇惨笑道:“会的!会的!想当年,我身临其境,心情何等坚贞,可是那天然迷人的仙境啊!那香喷喷的奇花异草,那些逗人喜爱小动物呀!那如黧青山,那如环绿水……再加上那雕梁画栋,引人入胜的小阁楼,小亭台……啊!……我也会禁不住走了下去,欣赏欣赏那诱人胜境,一个女孩子,尤其是美丽的女孩子,谁不爱?谁不爱?……” 说到这,中年美妇人虽然没有哽咽,痛哭出声,可是她的脸上,早已爬了两道泪痕,随又接着说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不信你歇会就知道了,大白鹤只要再过两个时辰之久,就会飞回,届时就可证明一切。” 中年美妇的说话,似乎已深深的感动了小龙,使小龙无法对中年美妇发脾气,可是他不能就此不了了之,他必须要将金燕找回,但听他说道:“请问,你们这样的将她骗到碧瑶岛上去,用意何在呢?” 中年美妇人深深的凝视了小龙一阵,方始说道:“小弟弟,这碧瑶海岛,你是真的不知呢?还是明知故问?” 小龙忙接着道:“我确实不知,这碧瑶岛三字,我也只前些日子,刚刚听到,今天是第二次,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岛……岛主,请你给我说说好吗?” 中年美妇叹了口气,道:“难怪你如此气恼,原来你不知,不过你尽可放心,金姑娘到了碧瑶岛上后,虽然不能自由的返回神州,可是她在岛上却是自由的,非但自由,她还享受着与我岛主一样的待遇与供奉,受到与我一样的尊敬,拥有与我岛主一样的权威,只有一点,她不能返回神州,除非她已接受了我们的条件!” 小龙闻听如此,看中年美妇说话之诚,想必非假,遂道:“什么样的条件?” 中年美妇又盯了小龙一眼,意思是说,碧瑶岛在你的眼中,也太陌生了,你师父难道也对碧瑶岛陌生,而从来没对你说过吗?遂道:“接受我岛主之位,在岛上享受着一切。” 黄小龙闻听后,不觉微骇道:“你们怎会看中了我金燕妹妹,做你们的岛主呢?” 中年美妇直到如今,方收敛了脸上的悲容,露出了一点微笑道:“这不是谁看中的,是那白鹤,这千年灵禽看中的,大白鹤受数十代碧瑶岛岛主的抚养调教,早已通灵,岛主之位,五十年一更换,每次均由大白鹤外出寻找,其条件第一必须美,美若天仙,第二必须武功高强,高强到骇俗惊世,第三必须尚未成亲,年龄未满二十者,金燕姑娘可以说没有一样不适合。” 黄小龙听得“啊!”了一声,早已凉了半截。 随又听中年美妇道:“碧瑶岛每在任期期满前三年,大白鹤即需外出觅寻未来岛主,这次大白鹤寻找了三年,差点误了吉期,也还没找到。” 听说任期在即,小龙可就急了,说道:“请问何时为吉期?有何补救之法吗?金燕她是我的妻子……啊!她已和我成亲了,这将要违反你们碧瑶岛主的条件……” 中年美妇又笑了,笑得很美很甜道:“小弟弟,你这话白说,大白鹤看人,百无一失,非止金燕,它还看出左德非你敌手,根本无能将金燕骗上鹤背,所以才将我驮来,如今我坦白的告诉你,左德乃是我的亲生子……” 黄小龙“啊!”的退了一步,这事越乎越离奇了! “方才我为什么眼见自己儿子受伤,而不出手加以援救呢?这也是我们岛上的规矩,德儿方才若是将你击败,我也省了一番唇舌,因为一个岛主,在继位那一天,也就是完成她终身大事,举行婚礼的一天,假如德儿将你击败了,你就失去了娶金燕的资格,反过来,如今德儿失去了这荣誉,本来这荣誉应归他占先的,如今却全部落到你小弟弟的身上了! 三月初三,乃是碧瑶岛换立新岛主之日,自三月一日开始,即举行比武盛会三天,届时碧瑶岛将大散喜帖,邀请武林中名门正派子弟,前来参加比武,与比武招亲,略有相似,只是无需与新岛主过招,只要连续胜得十人以上,而无人再敢挑战者,立即与岛主成亲。” 黄小龙越听越不象话,怎么用金燕妹妹去当众招亲,他可不是怕去参加比武,他只认为这诚属滑天下之大稽。 随又听中年美妇说道:“小弟弟,你可千万别打主意先潜上碧瑶岛,因为碧瑶岛环海一里外,终年波浪涛天,只有三月初三前后十日,方始风平浪静,你只要在那时赶到,必有人接引你上碧瑶岛,无需你费心……” 方说至此,一声鹤唳,将小龙惊得赶忙抬头,大白鹤已盘旋在头顶,背上那里还有人在? 呼呼两声,大白鹤已停身丈外,仰头又叫了两声,彷佛是大功已然告成,十分洋洋得意报功似的。 中年美妇将左德扶上鹤背,小龙可就急了,可是怎么办呢?小龙还没想好应否加以阻止,大白鹤已冲天飞起,中年美妇轻轻一纵,凌空抓住了大白鹤的一只脚,随着一个翻身,已然稳站在左德身后,这身法太美妙了,轻功也太好了,一时之间,小龙竟看得呆了。 蓦的划空传来一声鹤唳,随又听中年美妇的声音,叫道:“小弟弟,别忘了三月初三以前,要赶到碧瑶岛,不要使金姑娘太牵挂了,记住,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 ………… ………… 小龙耳中嗡嗡的就响着这三月初三四个字,倏的,小龙通体一震,“哎呀!”一声,随着望空叫道:“不行呀!不行呀!三月初三夜半子时我有约会,我不能失约于人这怎么办?我不能失约于人,这怎么办?” 倏然,一阵飒风,黄小龙身前搜!搜!搜!飞落三条人影,小龙心情烦燥,连看也懒看,忽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哼!小子,你也有落单的时候吗?你也有被骗与怕的时候吗?连自已时女朋友都没能保住,你还称什么英雄?道什么好汉?” 这声音直贯小龙双耳,直打小龙心房,小龙一怔,暗道:对呀!自己女朋友都不能保住,还称什么英雄,道什么好汉!真谢谢你提醒我!小龙想罢抬头,正待出言道谢,蓦见眼前红影一闪,猛然晃身退且数丈,稳身定睛一看,一点不错,就是他!就是他!这个毁家大仇人!雷文红衣番僧,边上还站着史氏见弟,仙人剑史锦沦与小仙人剑史锦汉。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倏的一声暴喝:“贼番僧,少爷正要找你呢?不想你却送上门来了,这叫做阎王注定三更死,谁也无法到天明。” 红衣喇嘛,哈哈一声狂笑,道:“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凭你也敢口出狂言,要找佛爷,这是你自速其死,怨我佛爷不得,只是,今日佛爷意欲善门大开,放你一条生路,只需你将什么……人皮……人皮衣献出,即可饶你不死!” 黄小龙冷冷一笑,道:“人皮宝衣,武林至宝,岂可任意落你番邦野僧手中,那你就等天开门吧!我没那么多工夫与你噜苏,臭秃驴,拿命来吧!今天,我可要为我爹娘报仇了!”语落随即一掌推出。 黄小龙含怒推掌,其疾可想而知,但听飒飒风声,挟着一股惊涛骇浪般的掌风,朝雷文番僧,猛击而去。 红衣喇嘛在被史氏兄弟恳求之前,以为小龙定是什么武功凌厉高强的老头子,不想,一见之下,敢情是个乳毛未脱的稚气小伙子,心中早巳宽慰,暗忖:仙人剑兄弟所许的十名美女,那真是无需吹灰之力,白白的享受了。 然而,小龙在见他后,非但毫无畏惧之色,且还怒气澎渤,三言两语未完,挥拳就打,一掌拍出,其风之猛如惊浪,其势之烈如山崩,红衣番僧连忙侧身避开。 “拍!哗啦!”的一声,一块大冰岩,应声粉裂,暴射出两丈远近,红衣喇嘛及史氏兄弟又纷纷闪退出数丈。 如此,红衣喇嘛不得不愕然啦!清宫中,除师叔瑞巴丹已功臻化境外,雷文即自吹自擂武功内力,无人能敌,如今一见黄小龙,小小年纪,功力非凡,与自己功力可说不相上下,怪道仙人剑兄弟,一开口就答应十名美女,看样子这十名美女,还真有点不好消受呢? 黄小龙见红衣喇嘛避掌不接,遂道:“臭秃驴!怎不接少爷一掌,还记得五年前昆明城之蒙面小孩吗?那就是本少爷,张开眼睛认认吧,歇会到了阴曹地府,也能指出个对头来吧!不要胡乱害了别人,贼秃驴!看准了!再不看可就没你看的了!” 红衣喇嘛雷文可真听话,两眼一直的盯着小龙打量,他在想小龙的话,“五年前在昆明……”他在一时之间,确实记他不起,因为这种事在他大和尚的心中,真是微乎其微,杀一个小顽童,算得了什么?太不算一回事了,他那能记得这多? 倏的,小龙又是一声暴叫道:“贼秃驴,听着,我叫你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六年前,桂省三江县境,三江门大竹林中,格杀黄家一门三口,我的爹妈和我的爷爷,难道这事你也忘了吗?你们以多为胜,欺凌妇弱,今天就是你的报应到了!” 红衣喇嘛听了,不惧反笑,道:“哈!哈!原来你还是黄家遗孽,朝庭的钦犯,据说黄家还有一个大宝藏,那真是我大佛爷红运高照,一举数得,既能为朝庭消案,又可获得大宝藏,还有得十名美女,哈!哈!哈……” “噗!”的一声!红衣番僧大笑突止,喉里咕噜咕噜了半响,吐出了一口血水,嘴里什么都没有,红衣番僧雷文不笑了,满脸气得血红,怪声叫道:“黄家小狗,你原来学了邪法来戏要佛爷,哼!瞧我的。” 红衣喇嘛右掌往嘴上一抹,顺势不知放了点什么到嘴里,随见他鼓气一吹,即有一团绿光,随风朝小龙飞去。 小龙他并不懂什么邪法,他只是在地上用脚尖挑起了一点碎冰雪,在红衣喇嘛狂笑未加防备之际,一下打进了他的嘴里,因大笑张嘴甚大,打在他牙内上颚,立时出了点血,可是碎冰雪,见热溶化。 红衣喇嘛上当微惊下,一时失察,反只道小龙会使邪法,遂也使出了红衣喇嘛唬人拿手戏,吹火吹剑等吓唬吓唬小龙。 小龙一见绿火飞来,还真上了当,平胸推掌,“啪!”的一声,绿火立被震成千数团小绿火,在小龙掌力消失时,又复一齐朝他扑来,这一惊诚非小可,小龙连忙闪身跃开,假如小龙没用掌接以前,他只需跃开,绿光立即跌地熄灭,可是,他拍出一掌后,可就不同了。 绿火就象鬼火般的,沾住了人身上的热气,就再也跑不了啦!一直就转折追着小龙猛扑。 红衣喇嘛雷文还故意指手画脚的指挥,嘴里叽哩咕噜不知念些什么,小龙一见那能不惊,回身呼呼又是两掌。 小龙他不打这两掌还好,这两掌将那绿火逼得火焰狂冒,越来越多,小龙一见,骇得魂散,一个措手不及,左臂衣服上着了两点绿光,右腿裤子上也着了两点,然而说也奇怪,绿火只一沾衣,立即自动熄灭了,根本一点什么也没烧着,左臂袖管上绿光也是一幌即失,衣袖毫无伤损。 这一下,小龙惊魂算是定了,即听红衣喇嘛笑道:“黄家小畜生,一点小玩意,消遣消遣你,就惊骇成这个样子,还不赶快束手就擒,难道真要佛爷动手动脚吗?” 小龙既知道邪火只是唬人,立即一声大喝道:“臭秃驴,称什么嘴上能耐,先接少爷两掌再说!” 语音未落,立即欺身猛扑,凌空双掌猛力推出,一招降龙手,“钟鼓雷鸣”往红衣喇嘛击去! 红衣喇嘛雷文一根禅杖,一双铁掌,不知打败多少中原武林成名人物,何至于真的怕难,见小龙双掌扑来,也不再避,潜运功力,双掌齐出,硬接小龙一招,心想:凭你功力无敌,可是“大手印”乃天下奇功,还怕你逃出手去吗?谁料,事实大谬不然,双方掌力一旦接实…… “嘭!嘭!”两声惊雷般震天价响,地上冰雪,立被掌风逼得四散飞射,红衣喇嘛本待双方掌力一接,立即再度施展开“大手印”奇功,与以反击,不想,两条粗臂被对方掌力震得酸软不堪,“大手印”奇功急遽间亦难以施展。 黄小龙双掌推出,见对方挥掌硬接,立即在双臂上又加了两成真力,待一接实,见双方各被震退三步,自已双臂亦微觉麻软,心中忖道:“慢着,这硬拚不是办法,还是在招式上胜他吧!” 随着抽出了碧玉古剑,尚未开口说话,红衣喇嘛已然一声狮子吼,飞身扑了过来,厉声叫道:“小畜生,那里偷来咱祖师爷的碧玉剑!” 声未落,人已冲前,伸掌往剑上就抓。 黄小龙一声冷笑,身子不动,只右手剑疾迅的在身前一圈,挽了个剑花,但见碧光一闪,立现一个碧光耀眼的圈子,将红衣喇嘛身子阻住。 红衣喇嘛似乎知道碧光不好惹,一袭未中,连忙抽手退身,瞪着一对灯笼般的环眼叫道:“小畜生,碧玉剑乃本祖师失落之物,你若肯将剑奉上,佛爷应许你在国师面前,美言数句,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可别怪本佛爷要大开杀戒,再明白点告诉你,此碧玉剑实为本教祖师之物,你就是能逃,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追及,夺回碧玉剑,届时你要想落得个全尸,恐亦难以办到。” 黄小龙根本就拿他的话当耳边风,只是自己在拾掇着身子,他想到这场激斗,绝非寻常,故此碧玉古剑剑鞘给扎紧在背上,长袖管挽了起来,长衫也扎了起来,待红衣番僧说完,他这也收拾停当了,遂道:“臭秃驴,你是瞎了眼疯了心,见了宝物,不是你祖师的,就是你祖师奶奶的,你想用大言吓我,哼!做梦!多说无益,看剑!” 红衣喇嘛刚从小仙人剑手上接过他那八十斤重的月牙禅杖,小龙碧玉剑已递到心头,红衣喇嘛身形略退,大喝一声,一招“神龙出海”,从下斜挑而上,硬碰小龙执剑手腕,快迅至极。 小龙怎肯以肉身去碰那粗大禅杖,连忙撤剑倒旋,施展开“人皮宝衣”上盖世绝学,与红衣喇嘛斗在一起。 红衣喇嘛八十斤重月牙禅杖,拥有数十年之功力,挥舞间,竟如神龙出海,横扫直劈,反挑倒卷,无不疾带呼呼风响。 那小龙亦是分毫不让,单剑在手,飞舞盘旋,纵横挥霍,无不招招恰到好处,将红衣喇嘛那八十斤禅杖的无上威力,化解得无影无形。 十数招一过,小龙倏的一声怒啸,招式立变,一个“搂膝拗步”,碧光疾迅的划了道长孤,身随剑势,滴溜溜的转了半个圆周“吓!”的一声,左手心突的往外一登,碧玉古剑往外疾穿吐出。 这一招剑在掌后,怪涎十分,立即将红衣喇嘛碗口大的禅杖逼得东倒西歪,正在这个当儿。 一道银光一闪,掠空降下一条人影,正落在黄小龙的右手侧,同时在他的左耳后却有声音传来道:“黄小狗,今天你要想逃出手去,势如登天这里三人,喇嘛要你的剑,还要抓你去缴功,我哥哥仙人剑想你怀中的人皮宝衣,我小仙人剑嘛!嘿嘿!说句良心话,我要你的金燕妹妹,我已深深为她迷住了,这一生一世,我不能没有她,所以我也不能放你走,嘿嘿!一定不能放你走!” 黄小龙变招出奇兵,刚刚得手,仙人剑中途杀入,将红衣喇嘛一招剑招解了,不觉大为气愤,随又听小仙人剑一篇话,更气得心血欲吐,怒声骂道:“寡不知耻的史家小贼,偷了本人的“天符令”,学得武功回来,不知为国家为民族,除奸救难,反而助纣为虐,充当满奸鹰犬残害良民,今天,小爷就要让你知道,武林中仍有正义存在……。” 可是就在那分心说话之际,一根禅杖两把青锋,尽出奇招,将小龙迫得手忙脚乱,一个措手不及,胸前被仙人剑剑锋划了一下,还好没伤及皮肉,可也惊得一身冷汗,那剑鞘缣子可断了。 黄小龙百忙中回手一操,将剑鞘接住,蓦然一声长啸,啸声未毕,神威大发,右剑左鞘,碧光闪动间,霍霍霍霍,连环疾进,刺、送、戳、扎、吞、吐、抽、撤,恰似骇电惊霆,两道碧光灵蛇,在他身外组成了—道光幕,红衣喇嘛及仙人剑兄弟,虽然厉害,却也递不进招去,竟然奈何不了他! 蓦然间,一声惨叫,仙人剑被黄小龙剑走连珠,将左腿刺了个窟窿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小仙人剑右足胫被黄小龙左手剑鞘重重的敲了一下,双双退出一丈五六,坐倒地上。 黄小龙嘿嘿嘿冷笑两声道:“臭秃驴,拿命来吧!今天我就要为我爷爷报仇了!……” 语音未落,划空传来一声厉喝:“未必见得!” 嗖嗖,犹如彩云飞坠,巨鸟麾云,掠空降下两个红衣喇嘛,黄小龙闪目一瞥,见来的是雷克雷昌兄弟俩,心中不觉一楞。 忽听雷文大喇嘛叫道:“克弟!昌弟!快,快,联手把他废了,这畜生厉害,他偷了祖师爷的碧玉剑,怪道明知今年再度出世,可是两次都白跑了。” 雷克雷昌兄弟俩,只有雷昌身背禅杖,但见他一听雷文怪叫,立即解下禅杖三不管,就往黄小龙身后袭来。 而雷克却静立一边,不响不动,只要黄小龙被迫一转到他的身前,他立即就是一掌,若黄小龙离得稍远,露出空门,他立即随手挥洒暗器,不是玄门智珠,就是一柄柄银亮的小飞刀,且专找要害下手。 这一来,黄小龙功力再高,本事再大,亦防不胜防,一柄掸杖两柄长剑,他应付自如,且将史家兄弟伤了,如今两只禅杖,黄小龙尚易于对付,就只那静站一旁,不时挥掌抛暗器的雷克,使黄小龙穷于应付,不胜防范,而在十数招后,闹得手足无措,被逼得连连倒退。 终于黄小龙知道,若不及早见机逃走,恐将死路一条,见雷克静守一旁,知道不先将他制住,绝难如愿以偿。 蓦的小龙半旋身,双足起处,一团飞雪,朝雷克大喇嘛迎头罩下,雷克一声虎喝,单掌猛挥。 陡的一道闪电似的碧光,随着雪花刺到,雷克想拍散雪花的右掌,正好与碧光相冲触,惊骇得一声冷汗,猛然撤掌,旋身暴退。 随听两声怪叫。 “畜生!那里逃!” 紧接着一声朗笑,骂道:“以多为胜,只是你们这些番邦秃驴所为,鹰犬们的看家本领,少爷少陪了,改日再见时,当心你们的秃驴!” 说着说着,声音越去越远! 雷门三师兄弟,可追下去啦!为了那把碧玉宝剑,真的就是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 然而,他们的武功,早已因为贪图享受,为女色所困,停顿了,而黄小龙可正是旺盛得无以复加的时候,真可说一日千里,其差别就可想而知啦!在这种情况之下,三位大喇嘛!他们又那里追得到黄小龙呢? 黄小龙话没说完,人已出去数十丈,回首一看,三位大喇嘛雷文,雷克、雷昌,正在身后紧迫不舍。 小龙知道雷文轻功了得,不敢怠慢,连连狂纵,一瞬间,身已出去数里之遥,偶一回首,身后人影已杳。 第二十六章 误入虎穴 小侠无意救娇娃 停足破庙 酒仙有心援游龙 天上又开始,飘飞著毛毛的雪花啦! 空中开始吹刮着呼呼的北风啦! 大地上白皑皑的一片,但却寂静如死! 一条通往石家庄的官道,那崎岖不平的官道上,雪花已将路面覆盖了,没有路旁那光秃的一排树干,绝没人知道这是一条大路。 此刻已是酉牌时分,可是官道上仍有一个少年,在雪地上蹒跚的走着,他就是黄小龙。 一整天来,黄小龙未进滴水粒米,可是他并没叫饥,因为他脑子里太混乱,他需要想的事情太多。 伤心,气愤,怨恨,激战,惊骇,疲困,紧紧的困袭着他,惊扰着他,他失去了金燕妹妹!失去了代步的马!更失去了一个复仇的机会。 恁什么他都可以放弃,甚至于他敬爱的小妻子金燕,与他自己那宝贵的生命,可是这复仇机会的错失,他却感到万分的痛惜。 他刚把三位红衣喇嘛抛掉,却又转身暗中折回,他知道凭他现今的功力,恰好将三人敌住,要想伤他,确实不易。 回到原地,除了一些马粪便及一滴已经冻结的鲜血,还有那远去的零乱马蹄印外,恁什么也没留下。 追着那马蹄印,奔走了半个时辰之久,蹄印即被天上毛毛的雪花,给全部掩没了,至此,黄小龙方感到彷徨。 口喝,腹饥,开始侵袭着他,两日一天,未曾阖眼,数场激烈拚斗后,困累又何尝不在体内四处奔行,可是当他一想到金燕,想及那魁梧的红衣喇嘛雷文时,惭愧就象一把剑,直刺进他的心房。 远处传来声狗吠,黄小龙身子突然一震,他心想:他只要找到人家,不管贫富,他身上暂时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因此,他连忙一挺胸,双脚点处,端如流星飞矢般的,往前直泻而去。 只眨眼工夫,已出来三数里地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地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村落,此时村里家家门户,都已燃起了灯火。 黄小龙见到人家,心就安了,一飞身猛然扑前,在一堵高大的围墙外,一条大花狗,从黑暗中扑出,默不作声的往黄小龙身上咬来,黄小龙猝然间身子一闪,又是一条大花狗,较前只略小,正好将小龙去势阻住,迫得小龙只有出手将花狗拍开。 轻轻一掌,大花狗就难以承受,汪汪的疼叫不迭。 蓦的园门开处,一个花白胡子老头叫道:“大花,二花,你们作死吗?” 黄小龙见机不可矢,连忙上前道:“老伯伯,是我呢!” 两条花狗又冲前来了,被那花白胡子老头,再次喝住,闪眼打量着黄小龙。见黄小龙虽然疲累,却不象乞儿,连忙招呼他进园,往一间简单的小房子里让,小龙也就不客气的进来了。 可是进园以后,小龙方始发觉是座大花园。老头敢情是个园丁,一时反倒感觉不便,可是进已进来了,只得进到屋里坐地再说。 老头将大花二花缠在屋旁,也进屋来啦!黄小龙连忙道谢,请问姓名,老头似乎非常豪爽,双方互通姓名,原来老头姓高,这村庄全姓高,这是高员外的后花园,老头确如黄小龙所想,是个老园丁。 高老头请黄小龙在暖坑上坐下后,说道:“黄小哥一定又饿又累了,你先歇歇,待老汉为你弄点吃食来,小哥今日口福不浅,正逢敝东家喜事,只是来得不是时侯,不过想必尚有些剩余的,你且坐坐,我去去就来。” 黄小龙闻听喜事,不却问道“老伯伯,贵东家何事大喜?”高老头闻听,哈哈笑了两声道:“这真是喜从天降,未时后方杀猪宰羊,忙得不亦乐乎!” 黄小龙一听,仍没头绪,本待不问,又不象话,最主要的,那“未时后方杀猪宰羊”七字却使小龙大起疑心,遂道:“老伯伯,倒是何事大喜?” 高老头一怔,似乎突然想起小龙问话的话意,忙道:“黄小哥稍安毋燥,这事老汉亦不知详情,只知因喜事而热闹十分,不过,老汉待回身时,再回答你这句话吧!” 高老头说着也就出去了,黄小龙见高老头语出至诚,亦象会读诗书,不是道地庄稼汉,遂也不疑有他,见老头一离去,连忙盘膝在暖坑上行功调息,恢复周身劳累,以防不测。 一盏热茶工夫,小龙已然功行两转,蓦听两走犬吠,随着门“呀!”的一声开了,南老头提着个大食盒,左手还捏了一壶酒,匆匆行入,脸色已不如适才的坦爽,小龙连忙启口道谢: “老伯伯,辛苦你啦!” 高老头将一些酒菜,还有一大碗面条,几个馒头,全给堆在暖坑上,道:“黄小哥,你别下地,就在这上面吃吧,吃完了,早点歇息,老汉只觉得方才的许诺,无以对你回话!” 黄小龙一听,将已然及嘴的一个馒头放下,说道:“老伯伯,既有难言之隐,不说也就算了,犯不上为我生这么大的气,更用不着愁眉苦脸,老伯伯,我不会酒,这酒你喝了它吧!” 高老头还真不含糊,一听小龙说不会酒,拿起那壶酒,也不用酒杯,张口就倒,咕噜咕噜一口气就喝了半壶,那北方的二窝头有多厉害,多幸辣,可是,高老头似乎根本没什么感觉,只见他用手在嘴上一抹,恨声说道:“这真是岂有此理的事,和尚取媳妇天下奇闻,而且竟闹到我们家来了,还亏他是外国和尚,要不我真得到县里去告他一状……” 黄小龙一听,心中一喜,真是无巧不成书,竟让我给遇上了,只不知那家的姑娘被糟踏,难不成会是高家的千金小姐吗?瞧老头那样气呼呼的情形,又不便问,只得用馒头快速的将嘴塞住,不接他的话,可是心里却在想…… 为了复仇,什么事都可以做,就做了次小人吧,给他来个暗剑难防,先结果他一命为父母稍泄心愤再说。 匆匆吃毕,高老头已抱被在一旁睡着了,小龙收拾好,凝神静听,远处传来梆梆之声,似已进入二更天。 小龙掩出房门,大花二花四只眼,闪着绿光,瞪住他,蓦的两声狗吠,小龙影子早已去得远了。 小龙一栋栋的掩藏着越过,敢情静悄悄的全都睡了,没发现一点灯火与声音,小龙不禁万分躇踌,偌大的一片房屋,该上那儿去找呢? 突出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哇!” 小龙一听,浑身一阵惊颤,这音好耳熟,连忙闪身随声纵去,在一间灯烛耀眼的窗子前,小龙停下了。见窗子都是糊了厚实的牛皮纸,忙将碧玉剑抽出,在窗子上轻轻划了一个半寸宽的小口,眯眼朝里偷窥,这一看不打紧,却看得小龙胸肺为之气炸。 原来房里烧了一对大红烛,烛光正照着一床大红帐,大红帐里绑着一个少女,少女全身裸露,手足四仰八叉的被分开着,头发蓬乱,满脸泪痕,床前站着个盛装少妇,似乎正在对那少女作婉言的规劝,然而少女除了一句:“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之外,全是痛哭。 小龙在这种情况之下,那能不气愤填膺,可是他仍然躇踌,这少女该怎么救呢?等雷文进来,先杀了雷文再救他,还是如今就救她,她全身袒裸,我怎好与她接近,这大雪天夜里,就是不救她,不至糟踏至死,也要被冻死,而最使小龙头痛的一点是,那熟悉的声音,但却是个陌生的面孔。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喔!” 声音从尖叫而变成哀恳,凄惨得使人闻声下泪,小龙终于绕至前厅忽见厅里亦是灯光通明,厅中围着一桌人,仍在喝酒,忽听一个声音道:“大佛爷但饮勿忧,这妞虽辣,到时终会叫大佛爷称心如愿,而且还要大佛爷知道,这妞儿准是盅鸡,其味无穷!” 这最后一句话,引来满堂采声,从采声中,小龙听出雷氏三人均在中,仙人剑兄弟亦在其中,另外还有三四人之多,小龙不敢造次,连忙又退了回来,仔细盘算着救人的方法,救后又怎么办? 终于小龙心—横,用剑在窗上轻轻划了两下,挥掌一拍,人也随掌势穿进了房子,将窗子木格抓在手中,未引发一点声息,可是冷风一吹,吹得那盛装少妇浑身一震,然而少妇不知怎么回事时,已被点了穴道,晕倒地上。 小龙将少妇制住放倒地下后,立即闭目挥剑将那少女绳索斩断,背过身去,守住房门,轻轻道:“快穿衣服!快逃!快逃!” 稀索稀索的声音,小龙听出来她是在穿衣服,可是穿弄了半天,似乎仍没穿好,小龙心情大急,因为他听到前厅的人汹涌着往后面来了,然而他看又不敢看,更不能大声叫唤,只得轻声道:“姑娘,穿好了,就快逃,我只能救你,可不能护你!” 然而身后仍是稀索之声不停!不由他急得冷汗直冒。 灯光照亮,红衣映眼,小龙再不迟延,振剑就往门外冲去,然而他身形未动,—蓬金芒,从身旁疾射而出,随着“哎呀!”的发出数声惨叫,小龙回首一看不得了,室中早已火熊熊,敢情那两支大红烛都搬了家,到了床上了。 小龙再环室一瞥,一条人影,已穿窗而出,随着人影发出一声脆亮的叫唤道:“小龙哥!不走还等什么!” 声音入耳,小龙反被震楞住了,一道劲风,当头压下,小龙人影一闪,晃身避过,也穿窗出了屋子。 然而待他在屋檐立身时,已有两处房子着火燃烧,在一栋燃火的屋子上,正有一个少年美书生在向自己招手。 小龙定睛一看,火光映现中,原来是假书生侯丽珠,这下真把他楞住了,冤家路窄,又遇上了。 蓦的一声暴喝: “贱丫头,我看你逃到那去!” “哎呀!哎呀!”又是两声惨叫。 黄小龙再不能不顾了,飞身纵前,正好接住两位红衣喇嘛!两位!诚然只两位,因为雷文酒后被拥进室,一不当心,身上连中四支金针,还好他移动了一下身子,都没打中要害。 两名红衣喇嘛一见是对头冤家黄小龙,可就有点心寒,一声呼啸,双双围住小龙,一个用禅杖,一个双掌,猛力狂击。 黄小龙他是恨透了这些番邦野僧,自西藏来到中原,耀武扬威,残害良民,想起恩师无影怪侠司马在光,就是死在二人之手,心中不禁气血上涌,一声怒喝,左掌右剑,攻势突发。 但见碧光暴长,剑光错落,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左掌掌风过处,有如狂风骤雨,震耳骇心,只十来个照面,已将两位红衣喇嘛,逼得团团乱转,蓦然,“噼噼啪啪”,一阵烈火暴响,“轰!”的一声,一座屋顶塌了下来,一堵墙可是正朝三人压到,小龙伧促间一瞥,连连攻出两剑,将二人逼退,自己也随养纵跃开去。 就在这个当儿,蓦听假书生侯丽珠一声尖叫: “小龙哥快来呀!” 小龙闻声知惊,不再追迫两个红衣喇嘛,身形拔起,随声纵去,见假书生侯丽珠,正被三人围攻着,边上还另外站着十数人,将他团团围住,小龙一见大怒,凌空挥掌,“啪!”声就震退两人,落地一剑,又将另一人刺翻,左手抓住侯丽珠道;“快走!”喝声“起!”。 双双跃登瓦面,一晃又越过两三重屋面,喊杀声已从四面追来,小龙也顾不得避嫌,仍执着假书生侯丽珠的手,跃下后院,往外直奔,一口气跑出数里地,直待后面已听不到一点声息,小龙方将侯丽珠手臂放了。 可是,手刚一松,侯丽珠噗的一声摔倒雪地上,竟然昏死过去,小龙一见大惊,连忙蹲身查看。 侯丽珠嘴唇紧抿,鼻息沉重,左大腿上血红一片,小龙知道侯丽珠伤了大腿,一阵急奔,流血过多,以至昏了过去,然而他身上连一点刀伤药都没有,怎么办呢?又不能眼看着她在雪地上躺着,只得暂行将这位假书生侯丽珠姑娘抱起,意欲寻一民家,暂行避一避这漫天的雪花,再想给侯丽珠救伤。 一阵纵高跃低,在一个山坡下,总算被小龙看到了间房子,可是行近一看,原来是间破烂不堪的山神庙,前后殿均倒塌了,只剩神座后面丈许宽的殿堂没倒,可也是瓦砾遍地,污浊不堪。 这时,黄小龙那还顾得许多,纵身跃进,就在神座后面避风之处,准备将侯丽珠放下,忽的眼前两道冷电一闪,小龙惊得浑身一震,紧抱着侯丽珠,向后连退两步,抬头一看,原来神座后面,空空如也,上面倒坐着个白发银须的皓首老人,脸红如婴孩,两耳下坠及肩,一袭破袖长衫,盘腿叠坐,双眼紧阖,貌相庄严至极,小龙一见,连忙欢声叫道:“长耳哥哥……” 小龙只叫得一声,也忘了将侯丽珠放下,早已哽咽的双眼热泪滚滚流就好象一个孤苦的孩子,遇到了久别的亲人般的。 长耳哥哥哈哈一声长笑道:“龙小子,你还记得我?不错!你抱的可是燕丫头吗?她怎么啦?哎呀!血……血……” 长耳哥哥边叫,边跃下地来,伸指就在侯丽珠腰下一点,随又“咦!”的叫了一声,道:“龙小子,燕丫头呢?她到那里去了呢?……唉!没出息,没出息,怎么,哭了!喔……喔……” 小龙没哭,长耳哥哥反倒哭了,小龙连忙将侯丽珠放下,擦了擦泪叫道:“长耳哥哥,你救救她好吗?她虽然不是金燕妹妹,可也是我的朋友。” 长耳哥哥似乎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哈哈两声道:“她已经醒了,我可没法救她!” 侯丽珠真的醒了,她见到长耳哥哥那付怪样,又听到长耳哥哥这样一说,心中十分不满,遂对小龙说道:“小龙哥,我自已有药,何必要别人救呢?”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自行往大腿伤口处倒去,忽的感到大腿竟象僵硬了般的,大惊叫道:“小龙哥,我的腿……我的腿不中用了!” 小龙连忙安慰道:“侯兄……秋娘……这是长耳哥哥给你止了血,放心好了,不会不中用的,歇会请长耳哥给你把穴道解开就好了!” 候丽珠闻言一怔,朝长耳哥哥一看,“噫!”那里还有人在,不禁问道:“小龙哥!你的什么长耳哥哥,他人呢?” 黄小龙也被他说得一怔,转身一看,长耳哥哥早就去得没了影子,不却大急,一晃肩,跃出庙外,高声叫道:“长耳哥哥,长耳哥哥,你在那里?” 连叫数声也没有回音,只得垂头丧气返回到殿里。 倏的人影一闪,小龙蓦觉手腕一紧,正待连腕摔脱,身子忽的一轻,离地而起,再也运不上劲了,可是耳中忽听到:“龙小子,长耳哥哥本来已经把敌人引开了,却被你连声叫喊,又把敌人引来了,还引来一个想不到的魔头,我可没这个心情与他们朝相,还是避他一避吧!” 小龙右耳听话,左耳却是呼呼的风声,就好象腾云驾雾般的,闪眼见身旁长耳哥哥,右手正携着假书生侯丽珠,心中也略觉安宁。 长耳哥哥似乎对这些荒僻的土地神庙,都十分的熟悉般的。没半晌工夫,三人又进入了一座规模较大的庙宇,然而这庙宇也没庙祝,正殿没塌,可是庙门却早已不知去向了。 一进门,长耳哥哥就将小龙往里一摔,摔劲不小,小龙也不含糊,凌空稳定身形,旋空拆转,一声低啸,斜斜的就往殿里落去,虽然只简单的凌空的这么一拆转,其姿式可是美妙极了。 长耳哥哥将侯丽珠放下时,随手就给她解了腰下穴道,回首对小龙道:“龙小子,几年不见,你武功倒是进步多了,燕丫头呢?我长耳哥哥倒真想看她,啊!龙小子,这梁上有点好吃的,给我拿下来吧!” 黄小龙飞身上梁,梁上除了一只大黑葫芦,恁什么别的没有,黄小龙知道这里一定是酒,三不管用手准备提了下来,可是一不小心,差点将大黑葫芦从梁上掉了下来,因为大黑葫芦实在太重了,重得出乎小龙意料之外。 总算小龙内功火候到家,大葫芦一坠之势,将黄小龙带离了横梁,黄小龙伧促间,双足倒翻,正好勾住了横粱,稳住了身子,方始叫道:“长耳哥哥,这黑胡芦是铁的,好沉啊!” 长耳哥哈哈一笑道:“沉吗?龙小子,怎么没摔你一交!” 惊鸿一瞥,小龙如大燕般,飘然而降,落地点尘不惊,长耳哥哥双眼又是冷电般一闪,哈哈笑道:“好呀!龙小子!你给我做背葫芦的小要饭最好!” 长耳哥哥说起小要饭,立即使黄小龙记起了穷家帮如今的困境,帮主长老,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隐藏的隐藏,遂在递过黑胡芦后,说道:“长耳哥哥,穷家帮雄据大江南数百年,最近可真到了瓦解冰消的时候,这事你知道吗?” 长耳哥哥一听,双耳呼呼的卷了起来,似乎非常刺耳般的,可是小龙却俏皮的故意问他知与不知,这下可使长耳哥哥尴尬非常,然而他也不答话,葫芦盖一揭,咕噜咕噜直往喉中倒酒。 黄小龙见他不答,偏偏问道:“长耳哥哥,你想知道这事情吗?哎呀!穷家帮这次可真惨了……惨到帮中事务都没人管理!” 黄小龙说一句,看长耳哥哥一眼,而长耳哥哥却是,黄小龙说一句,他的长耳卷一卷,小龙话意一落,他就喝酒,似乎完全不相干,其实却是惊骇万分的聆听着,他希望能一口气说下去,不想小龙却偏偏似吊味口般的,说说又停停,停停又说上两句,只急得长耳哥哥长眉紧蹙,双眼环视,一大口大口的酒,拚命往肚子里灌。 黄小龙知道长耳哥哥急了,他心想:你还没将穷家帮忘了,这倒是天大的喜事,不过,还得逗他一逗,遂自言自语的: “唉!真可怜!这几个老化子死得也真惨……” 呼的一掌,将小龙震飞出庙门去,长耳哥哥一声怪叫道:“好小子,我的小黑胡芦呢?你……你……” 蓦的一声娇喝: “臭化子,你敢伤我小龙哥,给你尝尝金针滋味!”语音未落,一把金芒,随声发出,倏的人影一晃,双臂凌空盘舞,小龙已从门外,再度飞入,双臂一阵狂采疾操,将数十只金针,全部收去,历声叫道:“侯姑娘,请不要随意出手,黄小龙就是被他打伤打死,再所不惜,关于穷家帮的事,我非要清清楚楚的讲给长耳哥哥听不可!” 随后,黄小龙开始讲述他与穷家帮的相诚,因人皮宝衣终于失散,学艺五年出山,穷家帮开始遭遇逆运,黑蝙蝠与黑妙手受伤失踪,红官人与忠孝二乞遇难,穷家帮帮众人心惶惶,最后由一刚出道的小铜神暂代帮主职位,青风帮毒纯阳姚震天依然虎视耽耽,大有势不两立之概……” 黄小龙刚说,长耳哥哥,这位苍穹三仙的苍穹悠悠四海的酒仙,穷家帮数十年前的帮主,闷声不响的只是用耳听,当他听到穷家帮遭遇逆运时,他就大口大口的喝酒,再一听说三位长老同日遇难逝世,他的酒仍在喝,可是泪也同时流了下来,这一会他一点也不疯了。 再听说穷家帮后继无人,青风帮还在虎视耽耽,禁不住须发根根直立,双眼圆睁,好象眼前就有什么仇人等候着撕杀般的。 当然,黄小龙也倾诉了一些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他说他将从长耳哥哥处学来的武艺,已转授给现任帮主小铜神,但他却隐瞒了,他是因为得到了黑妙手与黑蝙蝠的消息后,他才离开的这些话。 终于,酒仙长耳从地上缓缓站起,将大黑葫芦往背上一背,又仰天出了回神,方始说道:“龙小子,燕丫头呢?” 黄小龙在这叙述中,就没提过金燕的事,经长耳哥哥问起,不禁想起了今日晨间金燕的遭遇,遂问道:“长耳哥哥,这碧瑶岛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长耳哥哥开言大惊,暴声叫道:“什么?燕丫头被那大白鹤载去了?” 此言一出,小龙更惊,他奇怪长耳哥哥事先怎么会知道,他就等于亲眼所见似的,连忙答道:“是呀!你怎么知道?” 长耳哥哥摇了摇头,没再言语。 小龙一见,大急,拖住长耳哥哥一只手臂,叫道:“长耳哥哥,有什么不对吗?” 长耳哥哥没思半晌,方道:“什么人来接的?会有什么事发生?交待下什么言语?你都告诉我吧!让我好设法对付!”说完,人又坐下了。 黄小龙随又将近日所发生之事,全部详尽的说了,并说曾打倒了左德,并约期三月初三赶到碧瑶岛去。 长耳哥哥听说黄小龙曾打倒碧瑶岛上下来的人,禁不住多打量了小龙两眼,后又听说有约期,遂道:“龙小子,假若燕丫头坚贞不二,尚有可为,听天由命,到时你就去吧!恁何事先行搁下,此事最要紧,碧瑶岛五十年开放—次,非比等闲,千万不可轻视,错过终身悔恨。” 黄小龙随声道谢,并问明去的路途原来在东南海之间。 长耳哥哥至此,以复站起,说道:“龙小子,改日再会了,千万记住日期,不要耽误了赴碧瑶岛之事……”话没说完,人已失踪,声音越去越远。 假书生侯丽珠一声惊“咦!”道::“人生得又老又怪,可是功夫倒真是奇妙高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小龙双眉微趋,道:“侯姑娘,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侯丽珠轻蔑的一笑道:“以为我不知道,他是穷家帮的长辈,一听到穷家帮遭难,就急成这个样子,这能瞒得了我!” 小龙微微笑道:“当然!怎么会瞒得了聪明的侯姑娘呢?一点不错,长耳哥哥是穷家帮的长辈,可是,到底长多少辈呢?长耳哥哥在江湖上,又有怎个名头呢?聪明的侯姑娘,这些你知道吗?” 起先,侯丽珠听到小龙赞她,心里十分受用,可是越听越不对劲,原来却是讽刺,不禁没好气的道:“我又不与他攀亲,要打听这么清楚干嘛?我又不是他穷家帮的人,要去背他穷家帮的帮谱,你问的简直糊涂透顶。” 小龙心中好笑,偏气她一气道:“我的意思是,有这样大好的机缘,你却轻轻的放过,整日缠着我学这学那,面前摆着个大神仙,却又不去讨教点什么,你还能说聪明吗?” 侯丽珠一听,微微一怔,可是仍似不信般道:“我就不信,他会是苍穹三仙之一?……” 小龙一听,“啊!”的叫了一声,声音拖得长长的。 侯丽珠一声娇嗔,道:“你啊什么?有什么好啊的?” 小龙伸舌头,道:“我啊的意思,姑娘,你居然也能知道,武林中有苍穹三仙这么三个人?总算不错,比我黄小龙可要强得多了!” 前一句是挖苦,后一句可说的真心话,可是侯丽珠却全都听反了,她以为第一句是称赞她,第二句才是讥笑她,遂道:“比你黄小侠,可以望尘莫及远甚,然而苍穹三仙,但凡武林中人,谁个不知,那个不晓,我背也背得出…… 苍穹勃勃长春洲…… 苍穹渺渺齐天峰…… 苍穹悠悠四海游……一位活神仙,一位半仙尼,一位酒……” 侯丽珠说到此,倏然此住,尖呼叫道:“哎呀!莫不是……他……” 黄小龙故意冷笑一声道:“嘿嘿!不错!正是他!” 侯丽珠闻言一声惊呼骂道:“小龙哥,你该死!看我可肯饶了……哎哟哟……”侯丽珠说到“可肯饶你!”扬掌就朝小龙打去,可是她一时却忘了腿伤,一跳立即被震得哟哟怪叫。 小龙知道逗得差不多了,连忙安慰道:“别动!别动!你这能怪我吗?是你自己瞧他不起,你不瞧他,在这大雪天里,依然是一袭破袖长衫吗?那一脸红如婴孩的肤色,再显示出他的功力非凡,已然高达顶峰,你自已失察,怎能怪我?” 不想,侯丽珠忽的“扑哧”笑了起来,说道:“我以为他穷,没衣服穿,所以脸上也被冻得红咚咚的,谁会想到他是酒仙前辈呢?小龙哥哥!想不到你还与酒仙前辈称兄道弟呢?真是失敬了!” 小龙哈哈一笑道:“这又有什么稀奇呢?侯姑娘,你不也和那,跟酒仙称兄道弟的人,称兄道……”小龙说不下去了,道什么呢?小龙没法说,止住了笑,也止住了话声,瞧了瞧侯丽珠坐在地上,伸得直直的,血迹斑斑的那条大腿,说道:“侯姑娘!别说笑了,我倒是问你,你怎么落在他们手里的?” 侯丽珠想起那赤身露体,袒裸横陈在黄小龙眼前的情景,禁不住粉脸一阵血红,眼泪汪汪没好气的说道:“还好意思问人!总还不是为你!” 小龙一听,满头露水,心想:怎么又是为我呢?然而嘴里却没敢这么说,但听他柔声说道:“侯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留给你的信上,我早就写得……” 侯姑娘突然止住了小龙话声,大声说道:“你就不要管我,你走好了!你又何必救我呢?我真恨没被他们杀了!好心没人知道。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死了倒干脆些!走!走!你走!” 说到这,突然抽出了宝剑!往颈子上就抹。 第二十七章 飘零弱女 痴情匹马入京华 雪地拐风 妙语残侠寄深心 前面说到侯丽珠见到黄小龙留下的信后,心情大为激动,凄苦万分,然而她不相信黄小龙的话,只认为他是一种推托之词。 因为小龙要到京城去复仇,这是她知道的事,遂也买了马匹随后追去,而且,他本心也是要到天子脚下去玩玩的,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等到京城后,找到了黄小龙,她想,我再和你当面谈判。 侯丽珠虽是女孩,却有男儿风,除了刁钻聪明外,性情也十分豁达,—路行来,沿途无事,顺带游览游览,心情为之在大开,将对小龙感情上的一点不如意,也给冲淡了不少。 这一日,她已越过了石家庄,忽见迎头数匹长程健马,飞快的擦身而过,可是随风飘来“人皮宝衣”四字,却深深的灌入了侯丽珠的耳鼓,打入了她的心房,她早就知道“人皮宝衣”乃是黄小龙之物,也知道“人皮宝衣”在棋神家中被窃,她心想,黄小龙也不知过去了没有,横竖没事,不如随着他们去,碰碰运气,或许能幸运的将“人皮宝衣”弄到手来,届时不怕黄小龙不来向自己求讨,遂掉转马头回驰。 当夜,就被她听出了,“人皮宝衣”确实在这一带重现,且有黑道魔头多人亦欲参与抢夺,几个人一商议,结果又派人快马回京搬兵。 从这些人口气中,侯丽珠早就凉了半截,可是她仍然不死心,依旧若即若离的随着这一批人。 这日来到顺德,这一批人一古脑儿全进了县衙门,侯丽珠这可傻眼了,只得就近找了个客店,日以继夜的监视着,然而,—连七八天,就没有一点人动静,其中只有一个人,跑出跑进,似乎专为传送消息的。 就在侯丽珠疲困得无法再守那夜,仙人剑来了,仙人剑一到立即领着几人出发,待侯丽珠醒来时,他们早已走得远了。 可是就在第三天午时,两匹马驮着两个废人进城来了,这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双眼珠被挖,女的左手齐腕斩折,不用笔者多说,诸位读者也会知道来的这一男一女是谁。 当侯丽珠得知后,真把她给吓了一跳,这—男一女是她所追踪一批人的首领,想不到会被弄成残废而回。 看见这个人的情况,侯丽珠的心早就冷了,“人皮宝衣”也不想它会侥幸了,连忙打消这念头,再次赶马上京。 可是在高家庄上,饭馆里,“人皮宝衣”四个字义被她听见了,她惊奇的打量那说话的人,是个年青的小伙子,而且口口声声提到黄小龙的名字,这不能不使侯丽珠感到惊奇了,连忙借故上前打招呼,意欲一探黄小龙去向。 这年青小伙子原来是高家庄土霸高球高员外之三子,高巨,生得也十分英俊,正与两位好友在酒棺里饮酒作乐,一见侯丽珠长得俊秀,口齿伶俐,三言数语,也就谈得十分相投,立即相邀回家,作整日相聚。 侯丽珠听说他两位哥哥都在宫中任侍卫,知道从这些人口中,定能得知小龙下落,遂也并不推辞。 可是事实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他们一伙四人回家不久,祸事接撞而来,是仙人剑兄弟,与雷氏三位大喇嘛,被高员外之长子高尊、次子高远给接回家中来了,高尊高远在宫中在任二等侍卫之职,能接到这种大喇嘛及一等侍卫等到自己家中来,他们真是感到无上的光荣。 为了仙人剑兄弟的腿伤,高巨及侯丽珠等都假意上前慰问,不对面还则罢了,这一对面,侯丽珠脸上倏然变色,惊得连忙后退,然而仙人剑也早看到她了,但听他哈哈的一声奸笑说道:“侯丽珠,何必害怕呢?我仙人剑虽然没这味口,可是我们的大喇嘛却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的……哈哈……你还走吗?多此一举……哎呀!当心她的金针……这丫头金针十分厉害……” 仙人剑口中一声侯姑娘,早就将她的魂给惊得飞上了半天云,待她猝然间准备逃走时已然迟了,只得拚吧!想到拚得一个算一个的时候,两手已扣了两把金针,可是她仍然迟了,竟没伤得半个人。 因为正在这时,突然一条红影出,侯丽珠所发金针,全被那红影大袖,不是将金针震飞,就是给收在大袖里。 侯丽珠一见气得肝火直冒,知道今日凶多吉少,一旦被擒,要命不过是一条,假若要遭受侮辱,那真不堪设想,连忙拔剑正准备白刎,这柄剑,侯丽珠在石家庄掉马回驰时,在石家庄上买的,当时她想买一条钢拐,因为钢拐才是她的趁手兵器,不想钢拐一时没有,却让她看见了这把剑,所以她就买下来了。 今天,她万万想不到这把剑,却是买来给她送终,是她伤身的武器,然而,她更迟了,剑刚拔出即感手肘处一麻,宝剑“叮铛”掉在地下,随着晕穴上一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待地醒来时,第一个感觉是四肢受缚,不能动荡,可是当她双眼睁开,发现了自己赤身露体时,禁不住又被吓昏了过去。 二次醒来,已过了良久良久,室中燃起二对大红烛,照得室中亮如白昼,侯丽珠本以为已经遭辱,谁想在她细心体会下,敢情周身毫无异样,至此她心中略定,以为仙人剑要履行他的狂言,在自己身上寻求报复。 侯丽珠心方稍安,门帘揭处,进来个盛装少妇,乃高尊之妻,她向侯丽珠下说词来了,要侯丽珠好好的侍侯红衣大喇嘛雷文,这真是晴天霹雳,你想候丽珠冰清玉洁之身,她又那里肯。 明知多言无益,她只求急死,谁会想到黄小龙从天飞降,将她给救了,这真大大的出乎她意料之外。 黄小龙闭目将她绳索斩断,侯丽珠没有立即穿衣,因为她四肢被缚,麻木得早已失去知觉,她只迅速的用被子将身体盖住,慢慢的活动四肢,去掉缚绳,才匆匆的找到自已衣物穿戴起来,找回了自已的剑。 拾掇好,前堂的人也进来了,侯丽珠她是恨透了这般贼子,既有黄小龙在,她胆子也大得多了,三不管掩在小龙身后抛出一把金针,随又用大红烛将床被点燃,方始跃出窗去…… 如今,人虽然平安的脱离了险境,腿上受点伤,算得了什么?然而决想不到黄小龙在这种情况之下,仍说得如此绝诀,伤心之余活着还有什么意味,还是死了的好,死了一了百了,干脆得多。 想到这,抽出了随身的剑,她想:终于还是死在这把剑下,忽的,手上一轻,宝剑脱手飞出,“铮”的一声,停留在横梁之上,剑柄还在不停的摇晃着,侯丽珠心知,这定然是小龙所为,可也不免一怔。 然而,比她更惊的却是黄小龙,因为侯丽珠在气愤之下拔剑,小龙当然知道她意欲何为,可是没等他上前劝阻,蓦见侯姑娘后人影一闪,侯姑娘手中长剑,立即呼的飞上梁去,劲道还真不小。 随着侯丽珠身后出现个衣服华丽,独臂撑着一根龙头拐杖的老太婆,侯丽珠仍半点也不知道,还撒娇撒赖的叫道:“你为什么救我?你为什么干涉我?不要你管?我用不着你再烦心,你走!走!走!你别再管我!走!走!” “走!走!走到那走去?我来了谁也不许走!”这声音阴冷冷,冷得侯丽珠汗毛直竖,浑身皆颤,一蹦就往黄小龙怀中扑去。 黄小龙因侯丽珠伤了大腿,刚敷上药,不愿使她伤口再裂开,连忙伸出手,将她接住。 侯丽珠这会可真是得巧卖乖,见黄小龙伸出双手,连忙再一垫脚,整个身子扑在黄小龙怀中,而且还张开玉臂也将黄小龙脖子紧紧拥住。 这短短一会儿的温馨享受,我相信侯丽珠她这一辈子再也忘不掉了,因为这时她浑身仍在索索的颤抖着。 这颤抖证明了她的惊吓与心慌,黄小龙搂着她的身子,也自能体会出来,他不便在这时将她强力推开,他只能更加紧的搂抱着她,一方面是使她早点定下心来,再一方面他则防备着对面而立的独臂老太婆,若有什么不测,可以随时趋避。 可是,他却会错意了,侯丽珠虽受惊也不能惊成这个程度,她身子的颤抖,只是一个少女,初次被人拥抱惊骇成的颤抖,虽说黄小龙是她心许的人,然心情的紧张,仍然不能例外。 忽听独臂老太婆,阴声又响,说道:“方才一个白发老狗,是你们什么人?你俩个小混蛋,深更半夜的在这鬼叫点什么?……说呀……” 这声音语气并不太凶,可是其阴冷冷的程度确实骇人,黄侯二人听了都禁不住打从心底,骤升寒意。 侯丽珠被这一股寒意,将那一身热火火的绮念,全部击得云散烟消,猛然回头,瞥了独臂老太婆一眼,“哎呀!”一声惊呼,并连声叫道:“小龙哥!快放手!快放手!” 小龙手尚未松,侯丽珠已挣扎着下了地,回身就朝独臂老婆婆跪下了,并颤抖着嗓子,叫道:“祖母,徒孙侯丽珠给你老请安!” 这动作倒出乎独臂老婆婆的意料之外,也同时把黄小龙楞在一边,忽的,破庙外传来一声吼叫:“狗子他妈,你看见什么了?这老化子又给他跑了!” 独臂老太婆闻声急叫道:“老不死的!快来,这大概是侯伦的女儿啦……哎呀!你说什么?那个白发老狗他原来是个要饭的吗?” 独臂老婆子声音未落,一阵劲风带着一团雪花,从破庙门口闯了进来,黄小龙闪眼一瞥,无独有偶,竟然又是一个断臂老人,手上也是一根龙头拐杖,其不同处是一男一女,一左一右,老婆婆断了左臂,老公公却断了右臂。 独臂老公公身形未稳,就听他叫道:“狗子他妈!你说是谁家的妞儿呀?” “老杀才,我问那白发老狗可是穷家帮的?谁跟你说什么牛儿牛儿的,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狗子他妈,是我糊涂还是你糊涂,瞧人家小妞儿,在你面前跪了老半天了,你还没叫人家起来,你才越老越不中用啦!” 独臂老婆婆声音本是阴丝丝的,冷冰冰,寒意更浓,可是等到老头子出现后,她的声音立即变了,变得这么快与突然,但是,当老头子告诉她面前还有人跪着时,她的声音可又回复了原先的阴寒,但听她说着说着,中途又变了。 “小妞儿,怪书生侯伦可是你爸爸?伦儿他如今可好,五年没见,他如今人在那里?你……你叫什么来着?啊!对了!我可想起来了!你是丽珠丫头吧……好好好!起来吧!起来好说话!” 侯丽珠叩了个头,又朝那刚进来的独臂老头行过礼,方敢站起来,只是腰刚挺起,腿还没立稳,身子不由一晃,摇摇欲倒,黄小龙被当前的情势弄得有些茫然,见侯丽珠站立不稳,知她左腿伤重,尚未复原,正待上前搀扶,独臂老婆子已先他一着,龙头拐杖起处,已将侯丽珠身子支住,忽听她叫道:“丽珠丫头,可是他欺侮了你吗?” 侯丽珠尚未答言,忽听一声怒暍道:“好小子,你敢欺侮我的徒孙,吃我一杖!” 语声尾音未收,即听杖风呼的朝黄小龙扫去,这真打从那里说起的事,来得如此的突然,黄小龙连忙闪过一边,正待开口分辩,口尚未开,一条拐影又已随势欺到,这次不是横扫,龙头拐杖变成了判官笔,症点前胸数处要穴,并听他叫道:“好小子,怪道你敢欺侮人,原来你真有两手,来来来,再接这招试试,这招叫做“冤鬼索魂”,下一招就是……” 黄小龙又是肩头微晃,旋身绕步,避了开去,可只是这间破庙里,总共只有这么一点大,除非你跑出庙去,要不独臂老头子只需拐杖一伸,四面八方他都可以够得上位子,在这种情势之下,黄小龙要想不还手只是闪避,当然困难,因为对方是侯丽珠的长辈,不便出手,再一点,这是误会,只需误会解除了,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黄小龙遂边趋避,边叫道:“侯姑娘,你就不能说说吗?你再不说,我可要……” 黄小龙本是想说,我可要走了,可是他刚说到此,杖风又至,而且劲疾十分,并听独臂老头叫道:“臭小子,你待怎的,老残全给接住了,老残这一招,名为“天罗地网”,有种能逃得了我这一招再说”独臂老人他可是误会了,他以为黄小龙要不客气了,所以他在这招施出后,中途又加了两成真力,逼使这招“天罗地网”,威猛十成,毫无一点点的漏洞可寻。 这招“天罗地网”确实威猛无比,凌厉至极,但见杖影如虹。将黄小龙上下左右全给拢罩了,就好象有数十条的拐杖,从四面八方向黄小龙袭去一般的。 在这种情势之下,黄小龙躲无从躲,避无可避,只得将碧玉宝剑疾迅的拔出,在侯丽珠与独臂老婆子的惊呼声中,黄小龙一声激怒厉啸,但听“叮叮叮叮,当当当当”,连续八声金铁脆鸣,独臂老人一声长笑,人影倏分,随着两条人影,分别向独臂老人与黄小龙扑去。 朝黄小龙扑去的是侯丽珠,她的腿伤似乎较前好了,她一扑到,两眼朝小龙身子上下来回打量,看到并没有负伤的地方,方始宽心大放似的吐出了一口长气?良久良久方始轻启樱唇,柔声的问道:“小龙哥!你没受伤吗?可真把我吓坏了!” 侯丽珠说话时,脸上情爱关怀之心,全部抖露无余,黄小龙再傻也不能说一点也看不出来,虽然起因是为的侯丽珠,可是事到如今,胸中气火再高,也无从发泄,只得凄声答道:“谢谢你的关心,我没受伤,你的腿好了吗?能站吗?” 侯丽珠一闻此言,真可说心花怒放,热泪差一点为了这欣喜而爆出了眼眶,她绝想不到黄小龙在惊魂未定之余,仍然关心这自己的伤势,可见得他心中也存在有我侯丽珠的影子啦!遂连忙答道:“腿是好得多了,说起来,就是为了这条腿……这条腿……哎哟!……”说到一半,突然来一声惊吁,“卟”声又再度坐倒地下。 侯丽珠她说得一点不错,完全是为了这条腿,独臂老头因为听到老婆子的叫唤,只道小龙是侯丽珠的敌人,将侯丽珠大腿伤了,所以三不管,挥杖就打,独臂老人夫妇俩人用的一对拐杖,是唐朝一位名匠人所铸,长八尺重四十斤,挥舞所带风声特别,似有一种先声夺人之感。 侯丽珠一见师爷爷去打黄小龙,立即出声阻止,可是她叫得一个字,即听祖师母出声阻止道:“别叫别动,一动准又得大费其事!” 侯丽珠闻声回首,独臂老婆婆已蹲在身前,将她的腿裤撕了开来,正在为她敷药,这一惊诚然非轻,一条羊脂白玉般的大腿,整个袒露在外,虽然被刀伤了,流了满腿鲜血,仍然有一种引人入胜的气息。 为此她没再敢动,眼瞧着独臂老婆子用一只鹅毛,仔细的在一只玉瓶里,扫卷一点药,为她抹在伤口上。 这一刀伤得很重,长及三寸,深已见骨,她原先敷的药,只将血止住了,却没法立即生效,使其好转,而独臂老婆子这药末,真是外伤灵药,效验十分,一经抹上,立即止痛生痂,瞬息发痒生肌,怪道她珍贵异常,不肯浪费,只用鹅毛卷扫。 就这眨眼工夫,黄小龙已避过了独臂老人凌厉的两招,侯丽珠在听到小龙的呼声时,她刚将大腿扎好,她扎大腿的原因,不是为的伤口,因为伤口已然痊愈了七八,她的目的只是遮掩那羊脂白玉的雪肌。 然而,时已不及,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呼止,独臂老人那“天罗地网”四字,已深深的打入她的耳鼓。 这一招“天罗地网”,乃是独臂老人最狠毒辛辣的一招,侯丽珠她父亲练了十年,还常说没练到家,侯丽珠又怎不闻声惊心呢? 如此一旦提起,她只有把一口怨气,全部发泄在这条大腿上,所以她在说到一半时,就朝大腿猛力拍下一掌。 大腿伤是好得多了,可也不能说好就好,又那能承受得了她尽力的一掌呢?以致她自己把自己打得痛坐地下。 这时两条人影疾迅冲到,黄小龙恐生误会,连忙略退以防二老出手,一时措手不及,吃亏受伤。 黄小龙他不退还好,这一退步,二老同声厉喝,双拐齐出,骂道:“臭小子,你真吃了熊心豹子胆,在我二老面前,仍敢伤人,岂不如同造反了吗?”语声中,两条铁拐分左右齐向黄小龙攻到。 这时黄小龙真给气得五内生烟,碧玉剑仍然在手,尚未回鞘,正待挥剑相抗,不再躲避。 蓦听侯丽珠边呼冲到身前,叫道:“师祖爷你们不要伤他,他没打我,他是我的朋友。” 这总算将二老及时阻住,侯丽珠并牵着小龙的手,为二老引见,侯丽珠吩咐小龙跪下行礼,小龙也没反对,因为俩位老人家诚然够老了,看样子都在七八旬间,在敬老尊贤的大前题下,黄小龙也就行了大礼。 他这样想法,无可否认是对的,然而俩位老人家可不是这样想,眼瞧着丽珠丫头那满脸情爱横溢的神态,他们自以为什么都想对了,所以他们只礼貌的客气客气,就大大方方的实受大礼。 其实他俩全想歪了,独臂老人想他俩人是情侣,而独臂老婆子错得更盛,她以为二人早已是小俩口子了。 书中交待,来者二老乃是怪书生侯伦的师父,家住保定府,但却非保定人氏,数十年前落足保定,买下了一间规模甚大的庭院,用了几个家人仆妇,过着十分奢侈的生活,但却无人得知二老的真实姓名与出身来历。 被雇用的一些仆妇家人,有些追随他俩数十年的老家人,也只是称呼他俩老爷与老夫人,甚至于根本就不知道二位残废的老人身怀绝世武功,因他二人从没有江湖朋友来访,也从不显露武功,一双铁拐杖近十来年才用,可也没离过手,他俩歇息的内室,仆妇们是规定不准进去的,当然,很多地方都显示出二老的神秘,久而久之,家人们也就习惯得无以为奇了。 二老收侯伦为徒,说起来也是缘份,就在二老保定府安居前一些时,路过湘省长沙,在岳麓山上,见七八个牧童在山上牧牛。 牧童在一起,常是打打闹闹,唱歌作乐,而这次也不例外,但却是七个小孩按住一个小孩在地上打,你一拳我一拳,打得小孩哇哇鬼叫,忽然不知怎的,被打的小孩从地上爬起来了,疯狂似的挥拳乱打,只是七个小孩十四只手,他到底抵敌不住,终于放腿往山上跑,七个小孩一窝追了上去。 被打的小孩知道跑不是办法,遂从地上拾起了小石子往后就掷抛,意料阻止后面小孩的追赶,可是只抛掷得几颗,就听得叫了几声“哎哟!”小孩都跑了。 没过一息工夫,山下来了一个家丁打扮的,一见先前被打的小孩,上去就是两耳光,把小孩打翻地上骂道:“没爹没娘的小杂种,你竟敢欺侮大爷的儿子,拿石子把他头打出血了,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说完又是两记耳光,“噼拍!”音响脆亮。 原来他刚才用石子,竟把一个小孩的头给打出血了,可是他似乎倔强得很,那家丁两耳光打得在地上翻滚,他不哭也不响,可是那家丁骂他小杂种可把他给气火了,但听他骂道:“狗奴才,你敢骂我!”说话未完就扑了过去。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又怎能打得过一个大人,被那家丁两个耳光又打翻在地下,可是他却不怕,打倒了爬起来又打,拳头打出没力就用嘴,那家丁—不小心,给小孩抱住手臂,张口就咬,口就咬得家丁大叫,家丁忽然一拳,打在小孩太阳穴上,把小孩打得松了嘴,差点昏了过去。 这时,家丁似乎气愤到了极点,猛然一脚,将小孩踢翻出去七八尺来远,他还不肯罢手,追去又是一脚。 蓦的一声“哎哟!”痛叫,将在场看热闹的小孩都惊吓住了,因为他们知道,这被打小孩自小就是出了名的怪,恁谁打他,恁你多重的打他,从来就没听到他哼过一声,想不到这次却出声呼痛了。 可是当他们定睛细看时,场中叫“哎哟!”的不是那小孩,而是那打人踢人的家丁,而且场中也多了一对美丽如仙的年青夫妇,二人手牵手的站在家丁面前,而家丁却抱着蹲在地下,拼命似地叫痛。 那家丁为什么打人反自痛呢?原来在他二次踢出时,已使出了他吃奶的力气,想一脚就将那小孩踢个半死,没想一阵风过,他的脚尖就好象踢在一块钢石上似的,五个脚指全给踢断了,他又那能不痛。 哎哟!叫完,倏然将他惊得跳了起来,因为他发觉这一脚是踢在一个年青的美男子身上,这一对年青夫妇不但人生得美,穿装更华丽,这种做家丁的生就势利狗眼,头顶着有钱的老爷高三辈的信条做事,他又那能不见到这对年青夫妇而感到惊吓呢? 这对夫妇虽然脸型长得美,穿得华丽,可是年轻轻的却每人少了一条臂膀,一左一右就好象天生残废般的。 二人对这家丁没说半句话,却把那小孩给带到一旁去问话,这二人就是如今的二老,小孩也就是侯丽珠的父亲侯伦。 侯伦自小父母去世,家中田产被族人侵占瓜分一光,落得与人牧牛渡日,故此脾性特怪,倔强万分,也因这脾性,日后行走江湖,得了怪书生的名号。 年青夫妇得知侯伦身世后非常同情,就商议收他为徒弟,遂带着侯伦回冀,因夫妇二人膝下只生一子,更不幸是只一岁不到就夭折了,为了哀念儿子,二人相约以小儿名字挂口头,遂有狗子他爹狗子他妈的称谓,因儿子的夭折,看待侯伦就如同亲生般的,侯伦对师父母也百般孝顺。 因江湖风险,侯伦到家收回自己原有田产,改而从商,娶亲后,也就生得侯丽珠这么一位千金。 五年前洪水成灾,此时侯丽珠母亲已然逝世,侯伦为避洪水,附带着探视二老,遂带着丽珠在保定住了些时,是以侯丽珠对这二老一见,即能认出,而二老一时却想她不起。 五年,不是个短日子,在突然发生的情况下,他们怎会想得到这种意料之外的事? (笔者按,前面的一节,因与本书后半部大有关连,不得不仔细的叙述一番,请读者诸君原谅。) 二老此次突然的离开保定,可也为的是这“人皮宝衣”,他二人虽没觊觎之意,亦想增见闻,因为这到底是武林公认的稀世之宝呀! 谁想因他二人没有江湖朋友,只靠自己探讯,又那能找得到呢?糊糊涂涂在冀南冲闯了半月余,也没得到一点线索,泄气之余,只得放马回程。 昨日,二老在客店中歇息,夜半里听得夜行人衣袂风声,连忙纵出,见人影只一眨眼已去得远了,不觉大奇,一使眼色,双双飞身追踪而下。 然而只追得半晌工夫,没走几里地,似乎就被那夜行人发觉,那夜行人也真怪,既不与见面,却又有意似的逗弄,捉迷藏般,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把二老气得半死。 然而,气又有什么用,追又追不到,见又见不着,甚至连这夜行人是个什么样儿,都没法看清。 追了一夜,天快亮时,夜行人人影也随着消失了! 次夜,初更天,二老即外出寻找,这人影可又出现了,这次让他二人有几次追得近了一些,被他二人看出是个白发老人。 这白发老人也就是穷家帮老帮主酒仙,他一向疯癫惯了,好恶随心,他与这二老十年前亦有一段缘遇,(后文自有交待),这次突然相逢,十分感慨,欲试二人功力,却又不愿与二人见面。 他正在与二老逗耍时,忽然被他瞥见黄小龙携着侯丽珠没命的奔走,五年不见,他已认不出小龙就是龙小子,只是小龙情急的奔走,却没有顾到侯丽珠腿上在淌血,那一滴滴鲜血流在白银似的雪地上有多么映眼,这却被酒仙看到,晓得若恁其下去,这少女定然小命不保。 那敢怠慢,尽快的将二老摔丢,然后赶上黄小龙,还好小龙见到了破庙,跑进庙里来歇足,酒仙遂现身相见。 他绝想不到会是龙小子,他人虽疯疯傻傻,心头都明白十分,当他止住了侯丽珠的血,忽然听到了人声,连忙闪出,发现是随着那血滴,从高家庄追来的人,可是也被他发现了暗中还有残侠二老。 为了不愿与二老朝相,他只好带黄小龙及侯丽珠二人,另移地方。 在他听黄小龙说穷家帮遭变之后,再也忍不住飞身就走,可是巧不巧迎面遇见了残侠二老,不愿见就是不愿见,回身又逃,这时独臂老头眼尖,终于看到了一袭破袖长衫,故有老化子之说。 其实,几十年来,二老无时不想念着酒仙,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二人反倒忘怀了,如若他们知道这白发老人,就是他们所怀念的酒仙时,他们要说敢骂“老化子”与“要饭的”!他们要不自行掌嘴,那才怪呢! 这次,独臂老头奋起神威,所以他追得远一点,而独臂老婆婆就在这时被黄小龙与侯丽珠的话声给引来了。 书接前文,侯丽珠给黄小龙引见二老时,含糊的只说了句黄相公,没给仔细的介绍,而二老也似乎是心照不宣,没仔细盘问,以致往后闹出许多事故,均非四人此时料想所及的。 引见毕,侯丽珠正待与二老叙叙家常,亲热亲热,因为侯伦对二老执礼甚恭,所以侯丽珠也是十分拘谨。 然而,正在此时,黄小龙忽的出声唤道:“侯姑娘,你已遇见祖师爷祖师母,我也就可以走了,不过,你们最好也赶快走吧!那些鹰爪孙又来了!” 他这里语音未落,蓦听梁上一声娇笑道:“要走了吗?梁上的宝剑还要不要啦?不要干脆送我吧……唔!不对,怎么会是废铁给铸的,连个手指头都斩不断,这要它有什么用,你们不要我也不要,干脆丢了吧!” 话声甫毕,一把长剑从梁上直贯地下,“钉铛”数声响过,侯丽珠的长剑竟被摔得变成数段,散在地下。 这一着立即将在场四人,全给震惊住了,猛然抬头,见横梁上象个猴子似的,倒吊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这就更使四人惊骇得答不上话,因为这长剑虽说是普通长剑,但也得纯钢打造,若想将其弄断,除非遇到了斩金切石,吹毛断发的宝剑,能轻易为之,若不然真非易事。 谁会想到能一摔摔成数段,这份功力,该达到如何深厚的境界,更奇者,这事竟会出在这么一点大的小孩身上。 在场四人,别人不说,就拿今年已七十六岁高龄的独臂二老来说,也不敢自夸一定能办得到。 而更使四人丢脸的还不止此,而是,这小女孩已然爬到横梁上,四人还都毫无知情,从这一点上看来,四个人的面子全都无光,输了一筹。 黄小龙能听出远处来了人,残侠二老也都听到了,但却没人能知悉,头顶横梁上却来了人而毫不知悉。 倏然,数声叱骂,起至庙外: “黄家小狗,还不出来献剑纳命,你等什么?” 这声音发至庙前,黄小龙声声入耳,即知来的是小仙人剑史锦汉,可是紧随着庙后骂声更高! “小贱人!你还逃得了吗?赶快出来吧!” 后面这声音刚说完,梁上的小姑娘可又开口了,但听她娇嫩的笑道:“哎呀!太妙啦!今夜可有热闹看了!我的眼福真不浅。” 第二十八章 碧芒惊闪 残侠苦斗百禽老 骤风骇袭 小侠欣战女画魔 前面说到黄小龙等四人,在破庙之中,正惊愕一位十二三岁大小女孩的出现,随又发觉远处来了人。 倏听数声叱骂,起自庙外: “黄家小狗,你不出来伏剑纳命,还等什么?” 这声音发自庙前,黄小龙声音入耳,既知来的是小仙人剑史锦汉,可是紧随庙后骂声更高: “小贱人!这还逃得了吗?赶快出来吧!” 后面这声音刚说完,梁上的小姑娘可又开口了,但听她娇嫩的笑叫道:“哎呀!太妙啦!今夜可有热闹看了,我的眼福真不浅!” 听这口气,显然不是小仙人剑他们一路的,黄小龙大为安心,因为凭小姑娘显示的一点功力,相当唬人,不能不略加警惕,虽然,无意中遇上了侯丽珠的师祖二老,这边实力骤增,但也不能说稳操胜算。 这时,庙前后的人声,都似乎已然不奈,纷纷的叫着骂着冲了进来,黄小龙快迅的瞟了一眼,“哈哈!” 红衣番僧只来两个,雷文不见了,仙人剑也没见来,虽然有七八个面生大汉,他却不悸心中大定,禁不住嘿嘿一阵冷笑,喝道:“杀不尽的狗腿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这就不能怨我黄小龙啦!” 黄小龙说完,紧接着一声暴喝,碧玉剑起处,但见碧光一闪,立闻一声“叮当?”一声惨叫,随着一条人影,摔倒地下。 小龙可不管伤者为谁,一阵风似的就往人群里冲去,这真似虎入羊群,当者伤命,只眨眼工夫,已是惨叫连呼,还是黄小龙恻心仁厚,没下毒手,不过那些惨呼的,不是断手就是断脚,也够十分残忍的了。 正在这个当儿,忽听梁上一声娇呼! “哎呀!这把剑才好呢!这位哥哥,你将这把剑送我好吗?”随着声音,一条人影从梁上直冲而下,身形如风赛电,还是真快,黄小龙在这种情况之下,终于一闪身,退了下来,说道:“小妹妹,请你等一等,听我说……。” 小姑娘一声娇笑道:“嗨!你居然知道,我叫小玫玫,那你这把剑更应该送我了!” 小姑娘笑着叫着,身形可没停,两只小辫子一晃,又冲了过来,伸手就朝黄小龙碧玉剑上抓去。 黄小龙一见,大惊失色,慌不迭又退了半丈,心中忖道:这小姑娘倒底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竟有这般利害,就连切金断玉的宝剑!她也敢空手来抓,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事啦! 这时忽听小姑娘叫道:“喂!你是肯不肯送,不肯送……我就要动手抢了!”其实她早巳动手抢,只是这次略有不同罢了。 但见她语音落唇,身子就象一阵风似的,猛朝小龙扑去。 黄小龙这时,不禁双眉紧皱,忖道:你这小丫头怎会如此无理,别人的东西,说要就要,毫无一点商量余地。 随见小姑娘双掌拼指如戟,硬朝自己身上袭来,心中不却大怒,因为小姑娘所点处,竟是人身的三十六大死穴,出手之狠毒凶残,真是前所未见,不仅想到,这小姑娘并非什么名门正派人物的弟子,既然是用言语讲不通,干脆就让她尝点苦头,煞煞她的娇狂之气。 黄小龙既有这个主意,他就不再闪避,施展开人皮宝衣上的点穴手法,只一招,就将小姑娘给制定在当地,动也不能动,随道:“小妹妹,你暂时静一静吧!这把剑我虽然不稀罕,可是我却仗着它除魔镇邪,报仇雪恨,所以不能送你,请你多多原谅,尤其是这一干番邦秃驴,狗腿子,也要仗它……”说到这,黄小龙忽的: “咦!”了一声,原来就这瞬息工夫,小仙人剑领着这一干人,早已走得没了影儿,黄小龙回头一看,残侠二老与侯姑娘全站在后面,脸含微笑的凝视着他。忽听残侠老大笑笑道:“黄小龙,因为我们不愿与宫庭中人作对,所以没出手加以拦阻,还请小侠多多海涵。” 黄小龙一听,心中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是一直就与宫庭中人作对,此去京城,还要到皇城里去大闹一番。 接着,黄小龙仿佛满含心事般的,不再言语,将剑归鞘,又将小妹妹拍醒,闷声不响的,脚尖点处,已穿出了庙宇。 忽的耳中听到一声哀凄的叫唤:“小龙哥!请你等等我!等等我呀!……” 这声音没听到还好,一径入耳,小龙脚下跑得更快,可是只眨眼工夫,身后又响起了小玫玫的声音,叫道“你跑!我看你跑!跑到天边我也要把你抓住,你竟敢对我小玫玫无理,我就要你好看,你如今献剑求饶也不行。” 黄小龙回头一瞥,侯丽珠已被抛丢得没了影子,而这自称小玫玫的姑娘,反倒越追越近了,不禁想道:“好吧!今天我就与你这小丫头赛赛脚程,看看倒是谁行谁不行?”句是,他这里思忖未了! 倏的一阵劲风,迎头扑来,其势又劲又疾,黄小龙吃了一惊,猛然间煞住势子,双掌齐挥。 “啪!”的一声,随着哇哇的一声怪叫,飞上了半空。啊!原来是只扁毛畜生,想起了背着金燕飞去的大白鹤,黄小龙心中不却大恨,可是待他低头看时,又不禁微感惊愕,因为就与这扁毛畜生对了一掌,脚下已陷到雪平膝头。 黄小龙猛然一声狂啸,拔起身来,然而人刚站稳,小玫玫那娇小的人影,已然阻住了他的去路,气唬唬的叱道:“哼!还逞的什么能,连我们鹦鹦都敌不过。” 黄小龙一听火更旺,原来这扁毛畜生还是你饲养的,只是,随你气火透顶,你又能怎么样呢?小姑娘粉装玉琢般的,又天真又活泼,你真能下得了手,在小姑娘身上出气吗?…… 黄小龙刚想至此,身后侯丽珠声音又响:“小龙哥!你等等我嘛!……” 这声音之后,忽有一个苍老的嗓音叫道:“黄小侠!请等一等,老朽有话解释……” 黄小龙回头一瞥,残侠二老左右搀扶着侯丽珠,已如飞般的,朝自已立身处纵来,黄小龙心中闪电似的想过,你们既不愿与宫庭中人作对,又何必与我在一起,如今可以说,前后都不可理喻,除了一走,再无善策,想罢,随即挥掌朝小姑娘击去。 黄小龙无心的一掌,威势也自不弱,呼呼风声,小姑娘竟不敢硬接,黄小龙趁小姑娘避身之际,立即施展盖世轻功,凌空飞越。 就在他二次纵身时,凌空突觉一股极大的压力,当胸追来,黄小龙只道又是那只扁毛畜生,心中恨极怒极,疾速的潜提功力,猛然挥掌。 这一掌,他可说已用了五成内家真力,心中想到,这一掌要不把你打得毛脱骨折,那才怪呢? 没想,一掌拍出,胸中猛觉一震,整个身子凌空被震翻了三个跟斗,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这时,他心中不但是惊而且是惧,闪眼一瞥,身前已站立着个皓首老人,左肩头上站着一只将近两尺高的大鹦鹉,鹦鹉周身绿毛,绿油油的,看到眼里有一种莫名的舒服感。 这时忽听老人阴声叱道:“臭小子,你是何人门下,入我地盘,还敢伤我灵禽,你有几个脑袋……” 黄小龙尚未答话,忽听小玫玫一声欢呼!叫道:“爷爷!你也来了!小玫玫要他那把剑!” 老人看了小姑娘一眼说道:“小玫玫,他那把剑确实是柄古剑,你即想要,为什么不要,难道你还怕了他,百禽老人的孙女还是怕人的吗?” 小玫玫嘴一抿,道:“小玫玫不怕他,只是小玫玫……” 百禽老人一声愕叫,抓起了小姑娘两条小辫,将小姑娘提离地上,叫道:“什么?难道你打不过他?” 小姑娘伸手抓住发辫,两眼红红的道:“小玫玫打不过他!” 百禽老人一声唬叫,将小姑娘一摔,摔出两丈远,随着肩头略动,大绿鹦鹉一声呜叫,腾空飞起。 百禽老人厉声喝道:“臭小子,原来你还真有两下,能将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孙女儿打败!好!现在怎么说,你是献剑,还是纳命,任由你选择。” 黄小龙被凌空打翻了几个跟斗,心中早已惊吓莫名,可是坐在地下,试一运气,周身百穴畅通,丹田气足,毫无一点伤损,不仅大奇,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正好百禽老人讲到叫他选择,是献剑还是纳命,他还尚未开口答话,倏然,又是一股劲风,当头压下,黄小龙一晃肩,先行避过,可是耳中却听到: “畜生,你还敢跑,你胆敢不听我的招呼!……” “狗子他爹,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黄小龙回头一瞥,好家伙,齐都赶上了,可是他已没有闲情去顾虑这些了,因为大敌当前,很可能今天就丧命在此。 随见他猛然间翻腕,拔出宝剑,双手奉立,朗声叫道:“碧玉古剑,虽非黄小龙祖传之物,然而,黄小龙得来非易,他沾染着我朋友的血,蕴藏着我朋友的灵魂,黄小龙如今对天盟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谁要夺我宝剑,就是我的敌人!” 百禽老人听了,哈哈一笑道:“你小子这话,真是多余,你还想我怜惜你吗?那你真是白日做大梦,异想天开门啦!小子,你就用剑吧!瞧我取你狗命。” 百禽老人说完,立即运气,横掌平推,掌出不疾不除,不快不慢,可是,在掌势将要用尽之时,倏的身形疾似闪电的,飞扑前去。 黄小龙正待挥剑迎敌,倏听一声厉喝: “百禽老贼,你先吃我一拐。” 话声随着一阵带啸杖风,横扫百禽老人腰背,这时黄小龙如若趁机出乎,百禽老人就要腹背受敌,可是黄小龙心地磊落,不愿做这种以多为胜之事,一见独臂老人出手,连忙闪身退过一边。 待黄小龙稳住身形,朝场中打量时,场中两位老人,已然互相交换了三招,正打得难解难分。 黄小龙看在眼里,想在心里,这百禽老人的武功也不见得怎么高明呀?与独臂老人的相拚,他也只不过略略站了些许上风,百禽老人吃亏在手中没有武器,可是他却比对方多了一双手臂。 黄小龙这时,心中不禁大为犯疑,想起适才凌空一掌,自己也使了五成真力,何以竟会被震得翻了三四个跟头。 蓦然,黄小龙在百禽老人的掌风中,发觉了一点秘决,原来百禽老人的掌风,名为“旋风掌”,掌力发出,风声疾带旋啸,独臂老人也不时被其掌风,吹刮得一连打上两三个转转。 可是,还另外有一点,却不是黄小龙想象得到的,就是那只大绿鹦鹉,在黄小龙挥掌相抗时,所发掌力,大部份都被那只鹦鹉给消解了,所以百禽老人才能发挥其旋风掌的威力,将黄小龙震得凌空翻滚。 此际,天空中已隐现鱼肚白,曙光慢慢的露了出来,独臂老人与百禽老人俩一交手就是数十余招,独臂老人虽然略处下风,但他仍能坚持着,没有败下阵来,原因是他这杖上工夫,确有其独到之处,而且杖沉势猛,挥舞开来,呼呼风声,确实骇人已极,百禽老人一时竟莫奈其何。 更且,独臂老人还有三个绝招,威猛无匹,一径施展,诚如石破天惊,独臂老人每在遇险时就施展一招,救险或攻敌,如今,虽然他已是守多攻少,然而,他依然能紧守着,没让百禽老人占到半点便宜。 百禽老人此刻,真可说已到怒发冲冠之时,他本以为只要三招数式,定可将老残废击倒,想不到老残废一根铁杖下,有这等威势,竟然接下了自己数十余招,这真是他生平少遇的事,但见他似乎已然不耐。 倏然一声激怒狂啸,招式突变,双掌上下翻飞,所引发的旋啸,“咻!咻!”之声,不绝于耳,只眨眼工夫,立将独臂老人连连震退出三丈来远。 这时在一旁观战的黄小龙,知道再让其拚斗下去,独臂老人准要伤在百禽老人手下无疑。 就在独臂老婆一声怪叫之前,黄小龙已然抢先出手,左掌猛挥,右剑虚架,只一招,就将两位老人分开了。 百禽老人闪身退过一旁,暗中急加调息,因为方才数招,是最耗真气的,也是他一身所学最为凌厉的,可是他口中依然要说大话,因为他生平最喜欢说大话,将自已捧上了半天云中,但听他说道:“你这半残不死的老家伙,居然能接得下我几招绝活,你自己也就该值得骄傲了!”他这几句话,无形中就将别人看成了晚生后辈,他自己就仿佛是至高无上的武林至尊,高高在上。 黄小龙一旁听了,嘿嘿两声冷笑道:“这两招花拳绣腿,也敢称什么绝学,真乃是井底之蛙,未见高山,不知峰颠之峻,未经海洋,不知风浪之险,今天你想要宝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武林绝学。” 百禽老人对自己这八招“旋风凌云”,钻究数十年,深具信心,认为决可震骇武林,不想被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说是花拳绣腿,不由得心火高冒,怒气大发,一声震天价的怪啸,不再答话,挥掌就朝黄小龙扑来。 黄小龙一晃身,又侧身退了好几步,百禽老人一见,喋喋怪笑道:“没长眼睛的小混蛋,凭你也敢说此大话,既然说我是花拳绣腿,你又为什么不敢接招?为什么?” 百禽老人说完,又再次提掌猛扑,忽见黄小龙宝剑已然归鞘,笑着说道:“别以为自己真有什么了不起,我只是觉得,假如我用剑的话,就显得有点欺侮你了,所以我也就……” 黄小龙说到这里,百禽老人掌已递到,这次他没再闪避,但见他左掌倏翻,从上而下,硬扣对方手腕,右掌平胸疾推而出,朝正百禽老人飞来,身子前胸印去。这一手,毫无丝丝出奇处,其可说太平淡了,百禽老人见了,心中不禁暗笑,暗笑这小子班门之际。 倏然间,右掌横移,疾如闪电的斜劈而下,右掌五指箕张,猛朝来掌抓去,心中还想着:小子无理,我要不把你两手废了,我也…… 然而,他想尚未了,突觉右腕一阵麻辣,随着轰的一声,前胸结结实实的捱了一掌,心中气血一阵翻涌,眼前金星进射,身子腾云驾雾般的,直飞出两三丈远去,摔了个骨痛筋酸,禁不住胆碎魂飞。 一声尖呼骇叫,小玫玫飞身扑了过来,百禽老人虽然受伤不轻,可是他却不能丢这个人,赶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纵了起来,右掌微挥,正好将小玫玫的身子阻住,随着疾快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一口气吞下了十数粒丸药,经过了半盏热茶工夫,方恨恨的朝黄小龙瞪了一眼,骂道:“臭小子,你竟敢使用邪法,瞧我收拾你!”说完话,从怀中“嗖!”的一声,抽出了一只亮银软鞭,鞭长丈二,粗只较母指略大,晃动间银光闪闪。 黄小龙方才一招,仍是人皮宝衣上,威势最猛的掌法,名为“三错掌”,总共只有三招,可是招招错综杂乱,怪诞百出,初看平淡无奇,实乃精奥无穷,百禽老人飞身扑来,黄小龙意念刚动,招已使出,只一招就将百禽老人,击伤震飞出三丈远去。 黄小龙自己也没想到,“三错掌”,有这等威力,一时亦被惊得楞住了,而在一旁观战的残侠二老,就更惊骇莫名。 独臂老人与百禽老人较量过,他知道百禽老人的功力,独臂老婆婆,她就更知道自己丈夫的功力,如今,百禽老人只一招,就伤在黄小龙手下,这又怎叫残侠二老不惊骇莫名呢? 这时百禽老人已挥舞着银亮软鞭,披头盖脸的对正小龙劈来。 黄小龙蓦然一声长啸,一口碧光闪闪的宝剑,早拔在手中,但听他叫道:“小爷一再手下留情,尔竟不知进退,如今,小爷可要开杀戒了,将来到了阎王爷爷哪,可千万别怨我。” 黄小龙话音未落,身形微动,疾若电闪般的,不退反进,刷的一剑,就朝百禽老人刺去。 鞭长剑短,软鞭长於远攻,宝剑便於近取,二人正好相反,黄小龙懂得这个理,百禽老人也知道这个。 百禽老人事到如今,掌势不敌之时,方亮银软鞭,其鞭上功夫,当然也有独到之处,一鞭扫出,黄小龙已随着鞭势,反欺近身来,百禽老人霍的一个晃身,人又退出半丈。 立即,黄小龙就被千百道银蛇,围绕其中,冷气阴森的,四面八方都是银蛇乱纵,黄小龙心中也不禁暗暗钦佩,这一招鞭式,诚然精奥,在猝然之间,确实使人不易防犯,但见他急使一招“旱地拔葱”,右手剑在头顶挽了个剑花,碧光一闪,叮当数声,黄小龙已然腾身半空。 随着一个苍鹰亮翅”黄小龙已然凌空折转,头下足上,斜着往百禽老人扑去。 百禽老人在急怒中,亮银鞭一出手,就施展开他的平身绝学,没想黄小龙仍能轻易的就避了开去,而且还在招中变式反攻,至此,百禽老人再不怠慢,亮银鞭回手一兜,“唰!”的一声,朝正黄小龙身子拦腰扫去,鞭式又疾又劲,威猛十分。 黄小龙一见,身子原势不变,左掌倏出,五指张开,硬往击来亮银软鞭,鞭梢抓去,右手剑,依然直直的对正百禽老人前胸刺去。 这一着,险是险到极点,妙也妙到绝颠,黄小龙自信一双铁掌,已能碎石如粉,迎接软鞭击来威势,就算不敌,也不会伤到那去,可是这一剑,百禽老人如若不及时抽身,准得送命无疑。 这时,百禽老人似乎已到了半疯癫状态,不但不拢身抽鞭,反而在软鞭上加足了十二成功力,真有两败俱伤的念头。 蓦的,划空传来一声娇叱,一股疾劲无匹的烈风,从侧方吹来,将百禽老人连人带鞭,横刮出两丈远去。 这一阵急变,黄小龙也不由得微感惊楞,因为这一阵列风,是如此凑巧的,使得百禽老人正好避过了他这一招。 黄小龙停身时,闪目朝前一瞥,忽见一个绝色美妇,颜容绝丽,美若天人,只较他差这么一丝丝的时间,在他面前停下了,而且也与他同一个时间,抬眼朝他打量,两道眼神,不凶不厉,温柔妩媚至极,只看得黄小龙原本纷红色的脸上,就如同充了血般的,红到了耳根,红到了脖子下。 只是,这绝色少妇脸上却没笑容,假如他再要笑一笑的话,准保较金燕姑娘,还要美上两分。 这时,突的一声欢呼。 “师父!你也来了!”—个小人影,直投向少妇的怀里。 少妇双臂一环,就将那小玫玫的身子抱了一个紧,说道:“小玫玫,又是你淘气,是吗?” 小玫玫小嘴一撅,仿佛撒娇似的说道:“师父,小玫玫没淘气,小玫玫要那把剑!” 少妇顺着小玫玫手指处看去,陡的“啊!”了一声,说道:“小玫玫,那是把前古神刃碧玉宝剑,人家怎么肯给你呢!你这还不是淘气吗?” 说着少妇掉头对着黄小龙道:“小弟弟,我先问你,你知道这把碧玉剑的来历吗?……这把碧玉剑,原是天山剑客之防身利器,后被西藏番邦喇嘛得去,数十年前中原曾轰传说“碧玉剑”突然失踪,因为这些个番邦野僧,数以百计的在中原四处乱纵,想不到如今却从你身上发现了,小弟弟……” 黄小龙对碧玉剑的来历,根本就不知道,所以在这美妇人讲述之下,他是静气凝神的在听,可是,在美妇人叫了一声之后,突然樱唇闭了起来,不说了!但是,美妇人两只美目中,就在这个当儿,发出如冷电般骇人的光芒,凝住着黄小龙,过了好一会工夫,方始又说道:“瞧你的一身武功,似乎尚难敌得过,喇嘛在朝国师瑞巴丹,你要想保存这把剑,恐怕有害无益,不如……” 黄小龙听到这里,已知道美妇心意,暗中不禁忖道:为什么这些个长得美的女人心肠都是这样险毒,遂道:“谢谢你的关心,我早巳发誓,剑存人在,剑失人亡,谁也别想在碧玉剑上打主意,瑞巴丹又该是三头六臂吗?他要来找我,那是再好不过,如若他不来,我还要到宫中去找他呢?” 美妇人一听,不禁双眉微蹙,说道:“你自信一定能保得住它吗?你知道,除了瑞巴丹,还有比瑞巴丹更厉害的人物吗?他们如若知道碧玉剑再度出世,相信他们会得,不惜任何牺牲,也要将碧玉剑取回西藏去的。” 黄小龙微微笑道:“既然已曾盟誓,就不再计较那些了,不过,话又该说回来!难道说你不怕那些个番邦野僧吗?……” 黄小龙没说完,小玫玫一声娇呼,道:“谁敢惹我师父,我师父是宇内四奇人物,难道你就没听过吗?宇内四奇,名盖寰宇,就拿这名字也要吓破他们的狗胆。” 宇内四奇,黄小龙已见其三,唯有这画魔小龙没见面,可是,以琴侠,棋神,书怪三人而论,武功都不见得较小龙为高,那么这位画魔的武功,就也不会强到那去,可是,小龙心中也不禁暗想,前三位都年近古稀之人,怎的这位画魔会得如此年轻,心中想着,口中却道:“宇内四奇,诚然名震寰宇,只是,不知你们可曾听闻,近些日正有一位新出道,不怕死的小伙子,在准备向你们四奇挑战,如今已约好了书怪南子前辈,三月初三,在这冀北,妙峰山上比武较量呢!” 美妇人听着,脸上曾微现惊容,可是只眨眼工夫就消失了,但见微微的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事当然知道,不过……难道会是你?” 说到你字,一双美目睁得圆滚滚的盯住黄小龙,黄小龙轻蔑的一笑,道:“不敢,正是在下!” 美妇人猛然惊得退了两步,抖手将怀中小玫玫推抛出去,说道:“敢情你就是新近掘起江湖,名声甚旺的黄小龙,怪道有这等威势,连百禽叔叔也败在你的手下,既然是你有意找宇内四奇之人挑战,我也不能算以大欺小了,你就准备着我们较量两手吧!” 美妇说完,没见她怎么蓄势,身子已疾若电闪般的,飘身扑了过来,玉腕一抬,就朝小龙手中碧玉剑抓去。 百禽老人,小玫玫都是同一招式,想不到这宇内四奇,画魔巫惠莲也来这一手,黄小龙心中忖道:你们的手,连这断金切玉的宝剑也不怕吗?我真有点不敢相信,好吧!这次我就不客气,拿你来试试招。 这一试招,黄小龙可就丢了大人,差点落败了,原来他们祖孙两代这一招,都是学自画魔,而黄小龙却偏偏选了画魔来试这—招,他又怎能不上当呢? 黄小龙手握碧玉剑,见画魔飞扑朝他剑上抓来,他非但不避,反将剑朝前直送,就在画魔巫惠莲的纤纤玉手,与小龙的碧玉剑,将触未触之际,画魔巫惠莲倏然一声冷笑,右掌一曲一提,疾朝上扬娇喝道:“撤手!” 黄小龙手中剑柄,猛然一阵转动,劲道出奇的大,黄小龙在猝然之间,竟没掌握得住,不禁惊得一声冷汗,画魔一声“撤手”碧玉剑随着脱手飞去。 蓦的,黄小龙一声暴喝,身子随剑飞起,左掌倏伸,右掌疾推而出,正好迎住画魔击来一掌,“嘭!”的一声响过,小龙身子凌空被震退寻丈,魔巫惠莲也被震退了三步,方稳住身子。 这会儿,小龙可不敢对这画魔美妇人心存轻视了,因为这一招,虽说宝剑侥幸被自己夺回,可是他这脸可也丢得大了。 忽听画魔说道:“好!凭这一手,你也该值得骄傲了,不过,我还得试你两招,你可要加倍的小心啦!” 这两句话显然难听至极,黄小龙气愤得双眼里差一点喷出火来,诚然,适才他是太疏忽了,竟没注意到这一点,他本以为碧玉剑吹毛断发,谁会想到画魔巫惠莲的玉掌,根本连剑也没有沾着,只用内功罡气,逼剑疾旋,借那剑身旋转之力,将黄小龙手中碧玉剑夺出手去。 这是一种空手夺白刃上乘手法,黄小龙也懂得,他是学自酒仙长耳哥哥处,可是今天的确是忽略了,不是他应变得快,差一点就要当场出丑。 如此画魔巫惠莲再次飞身扑来,黄小龙哼了一声,也不再客气,左掌右剑,运足功力,疾出相迎。 倏然间画魔巫惠莲凌空一笑,声比银铃,更形悦耳,黄小龙惊鸿—瞥之下,浑身猛然,画魔巫惠莲那艳丽容颜,就这一笑,竟是又甜又迷人,黄小龙禁不住意夺神摇。 一霎时,黄小龙掌剑均感无力,可是就在这个当儿,画魔已翩如飞鸟的直向他冲了下来,黄小龙赶忙收敛心神,撤剑回使,施展开“剑底游龙术”缠战之法,紧紧的守住门户,只求自保,不求有功。 可是,画魔巫惠莲的轻功,异常高妙,身法掌式,亦怪诞十分,身子似前忽后,似左忽右,一双玉手,倏忽间指掌数变,这还不足吓人,最要命的还是她那一声接一声,银铃般的笑声,内中充满着淫荡之气,笑得黄小龙骨软筋酸,再也无法运劲提气,抽手反攻。 斗了片刻,画魔依然不停的淫笑着,笑得黄小龙心乱神摇,额汗频冒,忽听得半空中传来一声佛号,接着说道:“二位何必如此相拚,向仇敌忾,都是清庭的死对头,二位既无怨又无仇,据贫僧看还是就此歇手吧!” 人迹不见,声音却是极其清楚,画魔与黄小龙都不仅吃了一惊,这手“传音入密”的内功,真是非同小可,因为这声音并不特别宏亮,就象是随便谈话般的,但却字字清澈,禁不住双双收招,退过二边。 黄小龙身形一稳,连忙将剑归鞘,朗声说道:“那位前辈高人,承蒙解救,何不请出相见,以便答谢……” 这里声音未落,划空一声朗笑,道:“相逢何必定相识……。” 只此一句,画魔巫惠莲倏的恨声说道:“哼!又是你这秃驴,本姑娘一日不死,永铭心肺,但愿你寿比南山,期待我阴功练成,我总要寻你报恩的。” 画魔说完,牵起小玫玫,连连几个纵跃,已去得没了影儿,百禽老人见画魔一走,似乎也知今天这口气是没法出了,也就随着画魔身后走了。 黄小龙见画魔等三人一走,随又朗声叫了几句,可是晴空中除了一些晨鸟呜叫外,别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时黄小龙忽然想起了侯丽珠姑娘,与残侠二老,刚转身意欲招呼,可是眼前那有什么人影,禁不住“咦!”了一声。 第二十九章 夜惊骷髅 白衫教声威吓魄 暗骇雷武 大手印奇功飞魂 “咦!”的—声惊讶呼叫,同是发自黄小龙的口中,但时间上已相隔了好几天,地点也相差好几百里地。 这是冀省一个相当繁盛的城市“保定府”,黄小龙自从数日前一战,被一个老僧的声音,将画魔给吓走后,他同时也惊咦侯丽珠与残侠二老的不告而别,不过,因此他反倒觉得轻松了。 因为侯丽珠一直缠绕着他,使他难以对付,她既自愿离去,那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而且有残侠二老陪伴着她,相信也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了,于是,黄小龙晓行夜宿的,一个人就往京城赶。 这一日,进得保定府,天色已晚,黄小龙遂找了一家客店,准备歇摆一宵,次日清晨上路。 不想,就在他外出用饭归来时,倏的发现房中桌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个黑色的漆木盒子,普通一般盒子,不是描金,便是红木,极少用黑漆的,因为黑色多数都代表着不祥。 黄小龙心中一怔,暗道:管他呢!且看了再说,可是当他把盒子打开。之后,猛然听到“嗤嗤”数声暴响,劲风袭面,连续不断的从盒内暴射出十数支短箭,劲力极大,一齐射在头顶屋瓦上,打得屋瓦也碎了十几片。 黄小龙越看越惊,暗叫侥幸不已,刚才如若闪躲得慢一点,正好射在自己脸上,那时不死也活不成了。 经过这一阵箭射,黄小龙再不敢大意,可是漆木盒中,映入眼帘的,却是个骷髅头,黄小龙虽说胆大,骤然一见之下,也不由得心惊胆战,可是,骷髅头下面却压着一张字条,不能不看。 黄小龙遂用剑将骷髅挑出,但见字条上写着: “射你不死,算你命大, 催命索魂,三日之后, 人见人忧,鬼遇鬼愁, 若想活命,宝衣献上。” 后面写着一行小字,意义是,若想活命,速将人皮宝衣放进盒子里,送到屋顶上,如若违背旨意,不出三日,定必取他性命。 黄小龙看完,心中气怒万分,忖道:焉有象这种,使用鄙卑手段,讨取宝衣的,论其实,人皮宝衣早已失去其真实价值,只是,我偏偏不给,我倒要看看是怎么险毒的人物,要来强取这人皮宝衣。 想罢!黄小龙将骷髅头放回盒去,盖上盒盖,此刻天色已然入夜,黄小龙快速的将黑漆木盒放到屋顶上,而后大大方方的躺上坑去,蒙头大睡,其实他何尝睡了,他只是感到在他的房门口,不时有人走来走去,似乎是专门监视他般的。 黄小龙虽然将头蒙住,可是两个眼睛却张得大大的,两个耳朵竖得直直的,他身上早就收拾停当了,只等有人飞身到了他的屋面,他立即就可以出来,将来人拦住看看到是怎么样的人物。 黄小龙等着等着,二更刚敲过不久,耳中就听到远远的衣袂飘风之声,然而却象有五六个人似的。 黄小龙一向住店是不点灯的,这一夜也没例外,一翻身从坑上跳起,可是,就在这个当儿,蓦听一声粗嗓叱喝:“什么人竟敢乱闯白衫教之禁地,还不给我站住?” “阁下,敢情是白衫教那位师傅吗?白衫教杨堂主,与在下有一面之缘,不知杨堂主可会在此,就说小仙人剑史锦汉有事求见!” 黄小龙对于这白衫教,还是第一次耳闻,可是小仙人剑的声音,入耳即知,不由得恨恨的想道:小仙人剑,好呀!三番两次一再和我过不去,今天如若不将你废了,也显得我太也无能啦! 随听,那粗嗓子喝声叫道:“啊!阁下原来是宫中下来的史大人,在下叶连城失敬了,今日杨堂主凑巧有事,并不在此,不过教主曾传下令谕,不许人乱闯,还请史大人原谅则个,多走点路,绕过这一点地吧!免得在下受责于教主之前。” 这些话说得合情合理,可是他又那会想到小仙人剑也是为此而来呢?然后小仙人剑还没开口,倏听一声暴喝: “史侍卫,那有这些罗唆的,我们闯,白衫教能奈何我们!”随着,粗嗓子叶连城也是一声狮吼!道:“贼秃驴,你敢瞧不起我白衫教,我让你尝尝……哎哎!一扑通”一声,一条人影给从房上摔到地下,半天也没爬起来。 这时,黄小龙已闪身出了屋子,躲在暗中观看,见这摔下来的人,一身白衫,知道定是什么白衫教的那位叶连城,他想到:狗咬狗一嘴毛,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吧!我就躲在一旁坐收鱼人之利。 忽的,耳中听到小仙人剑惊声叫道:“禅师且慢,这白衫教与宫中常有来往,而且在冀州及关外一带,势力颇大,最好能与他们和平解决,不要造成冲突与误会。” 小仙人剑这两句话,真可说是白发唇舌,因为误会已然造成,冲突亦发生,他这里话刚说完,又是两道白影往那小仙人剑奉称禅师的喇嘛扑去,然而身形刚刚接近,即听两声惨叫,两条白影,同时被抛飞出来。 这一手,黄小龙看在眼里,心中也不觉微冒寒意,因为这来的不是雷文,却与雷文的穿装打扮一样,可是身手功力都较雷文高出许多,身后随着雷克雷昌兄弟俩,黄小龙不禁想道:这莫不就是宫中第一高手瑞巴丹吗? 瞧着小仙人剑那异恭敬的样子,心中又认为猜对了几分,可是随着他又想到,这位即是宫中第一高手,怎可轻离宫庭。 忽的,耳中听到一声阴冷冷的笑声,叫道:“什么人敢伤我白衫教下门人?” 话声一落,一只大白鹤般的凌空降下一条人影,轻飘飘的落在屋檐之上,轻功真是美妙已极。 小龙暗中注目一瞥,好险恶的一付相貌,尖尖的下巴,钩钩的鼻子,一对三角眼,一付又短又粗的眉毛,脸上惨白无血,再加上一袭白衫,别说是晚上,就是大白天让人见了,也要吓得汗毛倒立。 那人一现身,立即“哼!”了一声,道:“我道是谁,有这狗胆,竟敢拔我白旗,闯我禁地,原来是宫里的侍卫大人,好!好!这笔帐,我们总算记上了!” 这时忽听小仙人剑扬声叫道:“这位敢情是催命索魂判官易辉,易堂主吗?在下小仙人剑史锦汉,易堂主千万不要误会,家兄仙人剑与贵教杨堂主私交甚厚,希望………” 催命索魂判官易辉一声冷哼,将小仙人剑说话打断,道:“你们倚仗着番邦野僧,拔本教白旗,闯本教禁地,出手就将本堂下头目多人伤了,还有什么好希望的………” 小仙人剑一听,心中叫苦不迭,知道事情已然僵而又僵,要想说和平解决,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正在这个时候,雷克从身后忽的一声,飞纵而出,厉声叫道:“希望什么?给脸不要,你们白衫教又待怎的,难道还想造反吗?你既是催命索魂,今天催了你的命,索了你的魂再说。” 说完,突的一抖手,发出五柄飞刀,闪电般的朝催命索魂判官打去,催命索魂判官一声阴笑道:“这些废铜炼铁也能伤我?” 说完但见他右手长袖一挥一旋,五柄飞刀同时被他一旋之抛,全给收了去,接着衫袖一抖,五柄飞刀较来时更快的射了回去。 雷克想不到催命索魂判官,竟有这一手,因为来势太过疾劲,他反而不敢硬接,只掌挥处,将五柄飞刀都震了开去,可是他脸上此刻却红如彩霞,倏见他双掌再次扬起,又是五把飞刀疾射而出,随着左掌猛抖,五粒玄门智珠,追着五柄飞刀之后,朝催命索魂击去。 这两种暗器,来势都不十分快速,可是飞刀看看已来近身前,后来那五粒玄门智珠,突然中途变式疾撞前面五枘飞刀,有两柄刀被打斜了,另三柄却被打得如飞似的,比电还快的朝易辉击去。 催命索魂判官左右两只长袖,已然扬起,准备和方才一样的收了回敬,万没料到这玄门智珠,竟有这等鬼怪,双袖再想变式,刀已及胸,连忙闪身暴退,然而,他退得虽快,依然没能躲过另两柄打斜了的其中的一柄,刷的一声,划破了胁下衣服,随着鲜血也流了出来。 雷克一见,冷笑连连道:“连我两支小玩意都没能接住,你吹的什么大气,还不赶快替我将黄家小孽畜交出你该知道,他是钦犯,你有这个狗胆劫持钦犯吗?” 这声音可真把催命索魂判官给惊楞住了,原来这小子还是钦犯呢? 催命索判官易辉奉教主之命,夺取黄小龙身上的“人皮宝衣”,他绝想不到会中途有宫中侍卫和红衣喇嘛出来捣蛋,他们只近些日子,在宋家庄得到消息,可是他们对黄小龙的底细却不大清楚,黄小龙与宫庭中侍卫所结的怨隙与仇恨,他就更莫名其妙啦! 今天,在这保定府出手,因为这保定府已进入了白衫教的势力范围,没想小仙人剑他们,今天也正好等到了一位援手,得力的援手,雷文的兄弟雷武。 雷武的武功在师兄弟四人中首屈一指,因为他排行老二,所以他时常在师兄弟印记武学时,让了雷文两招,雷文就自以为不可一世了。 这一切,他师叔瑞巴丹都看得很清楚,对雷武这种谦让的礼貌十分喜爱,也就特别的对雷武偏了一点心。 来到清宫以后,瑞巴丹依仗雷武左右手,瑞巴丹是被请来护卫皇上的,雷武却做了瑞巴丹的随身保镖。 瑞巴丹整日里纵酒作乐,雷武也确实了不起,他对酒色就是无缘,而宫里所发生闹刺客的一些事,雷武也从来没叫瑞巴丹烦过心,出过手,都是很轻易的就替他师叔解决了。 雷武既做了师叔的保镖,他就不能轻易离开,可是这次师兄雷文受伤,虽然只被金针刺着,不大要紧,可也几天没能走动,再者,他们祖师的“碧玉剑”已出世了,而且执剑人武功是如此高强,他不出手可就不行了,终于在这天赶到了保定府。 小仙人剑一直就没让黄小龙逃出眼线去,他千方百计的非要将黄小龙害死,因为他已为金燕着了迷,在三月三日那天,他要赶到碧瑶岛上去,争夺与金燕成亲的荣誉,然而,如若不把小龙毁掉,他这第一关就行不通。 这日雷武大喇嘛一到,连夜他就领着来找黄小龙,可是,当他看着那屋顶上一支支小小的白旗,随风飘动时,他一时之间,也被惊楞住了,万料所不及,这白衫教居然也插上了手。 白衫教原是近年始成立的,可是因为白衫教教主乃是潜伏了数十年的一个黑道魔头,一旦矗立高呼,黑道中以往略有交情的人物,俱都争相投效,只几年工夫,已是声威吓吓,不可一世。 如今,一旦闹到这个地步。双方面部感到尴尬万千,进退维谷,尤其是白衫教易堂主,催命索魂判官,不但伤了堂下头目,自己也被飞刀在肋下划了一刀,虽然刀口不深,流血不多,脸面上总归难看。 可是催命索魂判官老奸巨滑,既能称为判官,他总有辨别的能力,眼前三个红衣喇嘛,那一个都是杀人不抵命的刽子手,他嘴上讲得凌厉,他可不敢随意出手,到底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怕找不回这个场吗? 就在这个当儿,倏的一道白影,凌空飞降在催命索魂判官易辉堂主身傍,手执一尺来长的白旗,迎风一吹,猎猎声响。 易堂主一见,心中大喜,道:“毅兄,教主可是有什么新令谕吗?” 来人闻言哈哈一笑道:“易辉兄可真是未卜先知,教主适才突传急令,因为今日得到消息,宫中侍卫大人们也正在尾随着这条鱼,大概为的数十年前遣失的那柄‘碧玉剑’吧!教主说,在不防害敝教的目的之下,不防多忍,如若事有冲突,他们连‘人皮宝衣’也要,我们就必须坚持到底,与其量周旋。” 来人这一些话,声音宏亮,所有的人都听得很清澈,连藏在暗中的黄小龙也听得一字不漏。 来人说完,雷克大喇嘛已哈哈一声狂笑,可是他笑声未毕,那来人又接着说道:“易辉兄,但请放心,你瞧,我已为你带来了教主座下二十八将。”说完,但见他手中白旗一挥,立即从四面八方屋顶上同时立起二十八名白衣汉子,俱都是雄纠纠,气昂昂的,声威好不惊人。 黄小龙在暗中见了,心中也不觉微微惊悸,他想到,假如金燕在他身边,以金燕的功力,人数再多些,也能冲得出去,可是,如今只有两臂一剑,要想冲得出去,除非是频下杀手,如不大开杀戒…… 正在这时,那雷克折笑声是停了,可是那雷武的狮子吼,象从半天空里震下来般的,只一声,就把所有在场的人身子都震得一阵摇晃,随着,雷武第二声狮吼又发出了,这次较前次更响,时间也较长些,把所有的人都震得耳鸣目眩,骨软筋酸,就是他自己两位师弟,及小仙人剑,同行的北派铁掌梁明生,也无法承受的,赶快跌坐屋面,行功抵御。 可是他的第二声,吼声未落,即听得一片震天价的喧华惨叫声,男女老少,应有尽有,一刹时间,就象天崩地裂,末日降临般的,呼爹唤娘声,呼儿叫女声,惊骇声,哀号声,只眨眼工夫,这些声音已震惊了整个保定府。 雷武第二声方收,第三声又起,较前更响了,他对这些无辜的老百姓,似乎无关痛痒,他听到这些声音,不但不觉残忍,反感到十分舒适受用般的。 就在他第三声开始时,那些个呼爹唤娘,叫儿叫女声即停止了,换来的却是一声声的凄厉尖呼惨呼。 倏的一条黑影,疾射而出,朝正雷武瓦面上疾冲而来,身形快得出奇,似欲尽快的阻止他无情的吼叫。 雷武仿佛从一声声的惨叫嚎中,正在寻找他的乐趣般的,一见黑影现身,他就奇怪,这黑影竟然承受得了他十年功力集聚的“断魂真音”,可是他刚想及,黑影已然扑到,雷武不得不将声音停了,挥掌朝黑影击去。 这黑影,一听雷武停了吼叫,他也不停身,凌空一个拆转,借雷武一掌之力,竟越过了三座屋顶,飘飞出十数丈远去。 雷武一见,心头大怒,那里肯舍,一声暴叫: “那里走,既坏佛爷好事,你就拿命来!” 嘴里叫着,庞大的身躯,拔身直起,平射追去,就如同一朵红云,快越劲风的疾追而去。 前行黑影象一缕青烟,后面的雷武,袈裟散开,直象一团红云,一前一后,只眨眼工夫,已出了北门,越过了环绕在保定府外的一道河流,来到一座密密的树林前,黑影到此,依然没停,一晃身就朝树林纵入。 雷武这时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在起步时,他本以为凭他身怀绝顶轻功,最远不过三五个起落,就将对方追及了。 然而,事实偏偏不是那么回事,三五个起落之后,他非但没追及,至此他才知道,这黑影所俱轻功,竟自不弱。 心中气恼,足下不自觉又加了两成劲道,可是依然是相隔个十来丈远,夜空中昏昏暗暗,连对方是个怎么样人也没看见。 终于,雷武大喝一声又道:“你敢戏耍佛爷,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你佛爷也要将你抓住,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剖心下酒……” 他叫着叫着,前行黑影已钻进林中去子,这叫做艺高胆大,他也不怕埋伏,更不怕暗算,连犹豫也不犹豫,肩头微晃就冲了进去。 可是一旦进入,雷武就不得不将脚步放慢了,因为这夜半时分,外面虽然昏昏暗暗,林中却暗如黑墨,他虽曾练过夜明眼,可也只能在—丈之内看物,更远一点,他就无能为力了。 这时,忽听一个声音在林中叫骂道:“你这毫无人性的混蛋东西,怎么?你也有怕的时候吗?为什么这么摸摸索索的,不敢往里闯,我不会象你们一样无耻,施放暗器,你放心进来好了!” 雷武真被这声激怒得心火暴发,随着声音,足尖轻点,快如闪电的疾冲了进去。可是当他模糊的停身在一个黑影面前时,他禁不住暗中蓄势戒备着。 蓦的,黑影又讲话了,但听他说道:“站在这么远,你真能看得见吗?再走近点,瞧清楚我是谁,今天我就要送你去阴司地府报到,届时不要连死在什么人手下,你都没法交帐。” 这些话,雷武听了都要吐血,他不但愤怒,同时也惊呀!惊呀这黑影双眼炯炯,在这暗黑中似乎能明查秋毫。 如今,他不能任由这黑影戏弄,他从对方明亮的双眼中辨清了方向,潜提真气,猛然一声怒喝,双掌齐张,朝正黑影立身处疾扑而去。 可是待他扑到时,双掌十指,已深深的插入了一株粗堪合抱的大树里,而黑影早已去得没了影儿。 这真要把他气疯了,猛然间抽出了双掌,顺势一挥,“拍嚓!”一声暴响,一株合抱大树,应声而拆,“哗啦啦!”的倒了下去。 忽的身后传来一声笑声,道:“打人不着,何必拿大树来出气呢?看不见是吗?呶!呶!走近点,让你看个仔细,别发疯把这些树都给毁了,实在太可惜。” 雷武的气愤,已无法形容,但见他两眼睁得大大的,倏然转身,面前七八尺远近,站立着一个十七八岁大少年,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在他的想象与估计中,这黑影定然是中原的武林前辈,没有八旬也该有望七之年,因为如若没这年龄,也绝难达到如此高深的功力,能抵他数十年功力所聚的“断魂真音”,意想不到竟会是如此年轻的一个毛头小伙子,他又怎能不惊呢? 随着雷武恨声道:“小畜生!佛爷和你无冤无仇,何以要坏佛爷好事?” 这小伙子无须笔者交待,诸位读者都想到他就是隐藏在暗中的黄小龙。 黄小龙在雷武发出那第一声“断魂真音”的狮子吼时,他就预知自己的功力,较他不会差到那去,然而那些老百姓被雷武那“断魂真音”从梦中震醒,狂呼号叫的声音,却不禁使他为之震惊。 这些老百姓都是毫无武功内力的,那经受得起雷武这贼番僧这样吼叫,时间一久,定必要死伤好些人命。 故所以雷武喇嘛发出第三次吼叫时,黄小龙再也忍不住了,如若迟一些时候,这些个无辜的老百姓就不堪设想,然而他又无法制他这“断魂真音”,为了这无以计数的无辜百姓,黄小龙将本身的安危置之度外,飞身就朝雷武喇嘛立身处猛扑而去,此时,他也不能说毫无顾忌,因为这“断魂真音”第三次发出,连他自己也震得心晃神摇,赶忙潜运功力暗中抵御,以致不敢开口。 随后,他见雷武喇嘛为了抵御他而停了吼叫,连忙回身就走,因为他知道为了他的捣蛋,这位大喇嘛—定气愤的追他下来,他就可以将他远远的引开,以“人皮宝衣”上的绝学将他除了。因为这时光所有在场的人,都被他的“断魂真音”逼得跌坐在屋面上,运功抵御,没人能及时抽身来追赶他们。 终于,一样样的如愿以偿凑巧还有这么一片幽密的树林,使小龙能尽情的发挥他那对夜明眼。 如今,他听到雷武喇嘛说与他无冤无仇,禁不住哈哈一阵狂笑道:“诚然,我与你无冤无仇,任何人都与你无冤无仇,保定府那些个老百姓,难道与你前世有冤,今世有仇吗?你何以一定要他们的命呢?……” 雷武喇嘛虽说不沾酒色,然而却凶残至极,一听黄小龙反驳他,遂暗中运气,猛然间挥掌朝小龙疾推而出。 “大手印”密宗奇功,乃是西藏红衣喇嘛独一无二的无上武功,雷武在气愤头上,以为小龙绝对无法防避他这一着,就在一掌推出后,疾提真气,一声暴喝,左臂疾缩,右掌突然间增加了半尺,威力绝大的堪堪印在小龙心胸上。 倏然,一道碧虹闪过,雷武一声惊呼,身子暴退出寻丈远去,怒声喝道:“原来就是你这狂妄畜生,好!吃我一掌!” 黄小龙哈哈一笑道:“不错!就是我!我使了你们祖师的剑,你竟瞎了眼,往剑上撞,连四个长指甲都掉了,还要来?好?象你这种凶残没有人性的人,死有余辜。” 黄小龙说完,一剑刺去,雷武这时可不怕看不见了,因为那把碧玉剑,闪射出碧光,就是他正好的攻击目标。 但见他,蓦然间,身形暴起,掌挟劲风,运足内家功力,一掌劈去,一刹时,沙飞石走。 黄小龙一闪避过,衣袂飘风,长剑突自半空刺下,雷武一掌劈空,就知不妙,霍地一个转身,双掌齐出,猝击黄小龙命门要穴。 黄小龙见来势过于凶猛,不敢硬接,身形微动,“碧玉剑”一招“金针度线”反挑上来,那雷武喇嘛似乎料到他有这一招,抢前一步,黄小龙碧王剑剑尖,在雷武肋旁,倏然穿过,并没伤及他分毫。 雷武这时已双手合拢,霎忽之间,左右一分,招式突变,“阴阳双撞掌”内挟“大手印”奇功,猛向黄小龙痛下杀手。 那知,黄小龙也似早知他有此一着,倏突间,剑把一沉,剑锋反弹,疾如电闪的朝雷武喇嘛的“期门穴”刺去。 这一招真可说怪诞十分,一剑刺出,方到中途,倏然又变,正正的向着雷武所避方向,猛削而出。 雷武喇嘛从没见过这种怪诞的招式,禁不住大吃一惊,幸好他功力深厚,武艺精堪,变招迅速,临危不乱,身子尚未站稳,猛然一旋,并指如戟,反点黄小龙肩后的“风眼穴”。 这是人身上的三十六大穴,点重了必死无余,黄小龙一剑虽能伤得对方,可是自己也难逃一指之危,逼得疾转剑势,以攻止攻。 黄小龙这一剑错过了时机,伤敌不着,他就知道,要想伤了喇嘛雷武,绝不是十招八招之内可能辩到的事,遂奋起神威,一招一式,拚命抢攻,毫不放松,因为在分寸之间,也能丧失制敌妙着。 只片刻工夫,双方互抢攻势,已斗了五十余招,双方仍占不到半点便宜,黄小龙不禁暗暗吃惊,可是他又那里知道,雷武喇嘛非但心惊,并还冷汗直冒,因为他已施展开了浑身解数,仍然占不到丝毫便宜,而且黄小龙剑法之奇,处处都使他,不得不小心戒备,他心里有数,如若不是自已掌法雄劲,“大手印”奇功天下无双,早就伤在对方宝剑之下了。 渐渐的,又斗了三数十招雷武喇嘛已觉掌出乏劲,支撑无力了,知道如不见机逃走,准遭毒手无疑。 黄小龙似乎也看出了,心中一喜,左掌右剑又自加了两成真力,看着雷武喇嘛就要伤在自己剑下。 蓦闻林外飘过来一连声叫唤: “雷禅师!” 这声音是小仙人剑的,黄小龙心中真是又恨又怒,总是你这畜生给我捣蛋,好吧!总有一天我要你好看。 黄小龙这里想尚未了,雷武喇嘛已然一声长啸,划破夜空,直冲云霄,接着从林外一晃晃的进来了三数只火把。 这一刻想到逃走的不是雷武,而是黄小龙了,因为假如再加上雷克雷昌师兄弟俩,他准得落败,想到此处要走得趁早,遂在一剑刺出后,滴溜溜一旋身,连人带剑象变邪似的,去得没了影儿。 他这刚走,场中已同时多了三把火光,雷武一声吼叫道:“你们来干什么?迟不来,早不来,来了还要点火燃亮,就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来了人似的,假如你们迟来一步,我一定把那小子生生劈了!” 这来的是小仙人剑史锦汉与北派铁掌梁明生,还有他的师兄弟雷克雷昌,这时四人一听,禁不住齐声问道:“禅师!你说劈了谁?” “师兄你是说谁?” 雷武喇嘛似乎没好气的道:“是谁?还有谁?不是你们要找的那小子吗,身上有什么人皮宝衣,还有我们祖师爷碧玉剑的,除了他还有谁?” 雷克雷昌兄弟俩听了,只在心中微感后悔,倒没怎么样?就只有小仙人剑史锦汉频频怪叫:“唉!该死!真该死!我们迟来一步多好,错过这一下又不知上那去找他了!这小子也是的,他早就该……” “啪!”的一声,一块树皮毫无声息的射进了小仙人剑正在讲话的口中,打得他呀呀怪叫,吐吐的吐出了满口血水。 雷武喇嘛突的一声暴叫:“什么人?有种的就下来较量较量,竟用这卑鄙的手段,暗中伤人!” “啪!”的一声,又是一块树皮从雷武头顶上击下,雷武若不是闪避得快,他的顶门准得挨一下重的。 这时忽听远远传来一声朗笑道:“谁是英雄?谁是狗熊?日后自有分晓,我打那背后骂人的,我打那说大话的,我打那没人性的。”声音越去越远,一眨眼就听不见了。 这时四人中,只有北派铁掌梁明生腹中暗笑,他一进林中,听到雷武喇嘛的说话就不禁疑心,因为雷禅师的凶残,已是众人皆知,他怎肯容人在他面前放肆,再者敌人走了他连追也不追。 再看到额头上那粒粒滚滚圆的汗珠,那起伏不停的胸腹,心中更是笑个不停,可是他同时也惊骇,这宫中除了瑞巴丹国师,就数他是第一把高手,竟然也不敌黄小龙,这黄小龙就够使人感到惊吓了。 第三十章 除夕之夜 小龙变容会驼哥 大年初一 武府悸色伤妻妾 乾隆甲辰年的大除夕。北京城里这一年特别显得冷清,早连日来的飞天大雪,阻碍了年关的生意,还是因为点什么别的,就没人知道了,总之这年大除夕显得较往年啸刹,没有生气。 日一过午,做生意的人家家户户都上起了店门,当然这是每年例行的公事,就是不做生意的,这个时候也呆在家里,幸福着吃团圆饭,喝辞岁酒,亲朋好友们合在一起,赌赌小钱守岁,来年图个吉利。 这是申末酉初时分,暮色已从四面慢慢的升起,笼罩了这个古老的城市。 在这前门大街上,有一间三开间的店面,长长的一块大招牌写着“盛源绸缎庄”五个大字,这大金字,在那黑黑的底上,显得如此的突出映眼,散发着亮闪闪的金光,是这样的使人注目。 不过,你只需仔细一点,就能看到这招牌的上面,另外还有小小的“文记”两个字,这两字配在上面,显得如此的不协调,任何人看了都能知道,这不是原来的,而是随后加上去的。 这时,在这三开间的大门口,对面的马路上,正有一个黑黝黝的少年,身背着一只长长的布倦,在来回不断的徊徘着。 这少年看年纪大概是二十上下,可是那黑黝黝的脸孔就象锅底似的,两只手就更黑了,而且还像涂屠油似的,隐隐的可以看到一层光亮。 这少年,今天午后才进了北京城,他左问右问,转了半天才来到这前门大街,当他第一眼看到那闪亮的招牌,他就奇怪,因为在他的想像中,是一片空旷的瓦碎场,或者是一栋陈旧不堪,摇摇欲坠的房子。 如果依他所想,他当然会因怀念往事,而感到伤心,如今,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这三开间的店面,依然存在着,房子也象曾经过整修般的,尤其是这大招牌,大招牌那上面的两个小字,这一切的一切,就更使他伤心了,自己的祖业,却任人霸占着,自己却无权过问。 终于,少年站住了,木然的站住了,两眼中射出闪闪滚动的泪光,右手不自觉摸了摸背上的长布卷。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起自他的耳边说道:“小哥哥,天已晚了,你该回家去吃团圆饭了,你痴痴的站在这干什么,这也有什么好看吗?” 这苍老的声音是如此突然,别人来到了身后,他还不知道,少年却不由得大吃一惊,可是当他听到那苍老的声音,说,叫他回家吃团圆饭,他的泪就象两条水线似的,疾快的往下淌流着。 家!?……啊!家!我什么地方有家?……我的家在那里?我的家在那里?……为什么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家?……少年心里想着,热泪就象泉水般的不停的流着,忽的,身后老人苍劲的声音突然惊叫道:“哎呀!小哥哥,你为什么哭了,大年夜里,你应该取个吉利,千万别哭,是给家里爹娘说了两句吗?……唉!真是小孩子脾气,来来来,到我家坐坐,歇会我送你回去。” 少年感激的回头朝那发声处瞥了一眼,原来是个驼背小老头,可是突然间,少年浑身一震,这驼背小老头已伸掌来拉他,连忙收住了眼泪道:“老伯伯,谢谢你啦!你家住那呵!” 驼背老头突然回头瞪住他道:“啊!小哥哥原来是外乡客……” 少年听驼背老头说他外乡客,连忙辩驳道:“不!不!老伯伯,我是道道地地的北京人!” 驼背老头蓦然间双目一瞪,说道:“这小子,路还没学会走,就学会了撒谎,你骗骗别人可以,你难道骗得了我,你的口音完全不象,想当年我驼子哥哥站拦柜,什么样人没见过,你呀,你是南方来的,学会了我们两句北京话,就冒充北京人,哼!” 少年听了,沉重的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尤其这驼子哥哥四字,牵引回他许许多多童年的记忆,一点不错,这驼子哥哥,就是当年的驼子哥哥,这驼子可真是出了名的驼子哥哥。 驼子哥哥名之来由,是因为当年他娶媳妇,就在他成亲的那天晚上,新媳妇叫了他一声驼子哥哥,他感到这声驼子哥哥特别悦耳,自此每遇到人,他就叫别人称呼他驼子哥哥,那管是比他低三辈的,比他年长的,你要不叫他驼子哥哥他就不理你,所以驼子哥哥在三十年前就在北京城里出了名了! 今天少年称呼他一声“老伯伯”,就完全走了样,北京城里老老小小,一辈跟着一辈谁不知道有这么个驼子哥哥,又矮又小的驼子哥哥。 驼子哥哥说完,哼了一声,回头就走,这次,驼子哥哥不请他,他反而跟在驼子哥哥后面走。 驼子哥哥一走,就没再回头,他也没听到后面有声音,待到他转了一个弯,来到家门口时,回头一看,嗨!这黑小子竟象幽灵似的出现在背后,把他吓了一跳,张开嘴,久久合不拢来。 那听黑少年叫道:“驼子哥哥,我确实是本地人,只是离开了多年,今大才回来,驼子哥哥,你能让我到你贵府上坐一会儿吗?” 驼子哥哥一听,还是人说话,这张嘴总算及时合上了,道:“嗳!这才象话,驼子哥哥的破房子,谁都能坐,就是不叫我驼子哥哥的人不能坐,这已经到了,请吧!请吧!” 少年抬头一看,诚然是间破烂不堪的房子,又矮又小,这时忽听得屋里一个妇人的声音,说道:“驼子哥哥,你又请什么人到家来啦!叫你两句驼子哥哥,你就当了裤子给人买酒喝,今天家里什么也没啦,还有一床破棉被,你就趁早拿去当吧!我总……” 驼子哥哥一听,赶忙三脚改成两步的赶了进去,叫道:“跛姐姐别嚷别嚷!这是贵客,天上黑虎星君降世,今年我该交好运啦!” 少年一听,方才满肚子的不舒服早就光了,也就跨进了那个破门,房子外表虽破,里面倒收拾得挺干净的,两房一厅,厅里虽说简陋不堪,但却微尘不沾,坐在里面,自有一种舒服感。 少年一看就欢喜,忙把背上长布卷解下,一只手往怀中掏去,然而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一点什么名堂来,因为他本身就没有钱,侯姑娘与金燕给他留的一点,银子早就花光了,可是只一眨眼工夫,立即给他想起了个主意,但听他叫道:“驼子哥哥,今天该我请客,你们稍等一等。” 驼子哥哥从后面走出,说道:“小哥,将就点喝两口吧!你请客,我请客,还都不是一样,而且现在也没处去买,有银子也没用,过了年吧!过了年你……” 驼子哥哥还没说完呢,少年又背起了布卷,走出门去了。 没半刻工夫,黑少年已提了一只大竹篮子回进来了,竹篮子面上盖了一块红布,揭一看…… 嗨!好家伙,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而且都是已经烧好了的,只要回回锅就可以吃了。 这一来反倒把驼子哥哥给楞住了,很明显这不是买的,既不是买的,那就是别人家里面,准备着新年待客的,假如说黑少年在北京城里有家,他或许想到是他从家里拿来的。 如今,明知他没家,而且第一天进城,这不明显的……驼子哥哥刚想到这,黑少年已然开口了,说道:“驼子哥哥,你但吃无妨,吃了保证消痰化气,因为这绝没有罪,这是他们欠我的,今天只是向他们要回一点点而已,我还要向他们讨回更多更多呢!你放心好了!” 驼子哥哥一听,也有道理,他可不管谁欠谁,既然没罪,先吃了再说,遂准备提到后面去,可是手一提,好家伙还真沉哪!黑少年连忙想到,这下面还有黄白物呢!遂替他提到厨房去。 至此,黑少年不能不说了,就在厨房里面,当着驼子哥哥的媳妇,跛子姐姐的面,他问道:“驼子哥哥,你还记得以前的黄老东家吗!对面盛源绸缎庄的黄老东家?” 驼子哥哥倏的一惊,惶声问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黑少年脸上顿现凄苦忧伤的样子,道:“驼子哥哥,瞧你目前的情况,并不如意,三十大年夜啦!厨房里也没有一点油味,我就不怕告诉你,我就是黄家唯一还在人间的小龙。” 诸位读者,这黑少年他真是小龙吗?一点不错,那一夜在保定府北门外树林中,与雷武喇嘛大战后,连夜他就离开了保定府。 可是他没走多远,就听到一个酣睡的人所发出的鼾声,这声音好响,好象牛喘气一样,他奇怪,这个人怎么在这荒野之地睡觉,也能睡得这样甜,这样香,为了好奇心的驱使,他顺着声音走去,意欲一探究竟。 说你也不相信,黄小龙刚走得两步,这鼾声就变了,不是变,是转了方向,好象从身后而发出似的。 黄小龙以为方才听错了,连忙回头走去,可是也走得三四步,这鼾声又转向了,好像从左边传来似的。 这一会,黄小龙不得不微现惊讶了,因为这明明是一种高深的武学,“传音入密”之法,“人皮宝衣”记载有,黄小龙也懂,只是他的功力还未曾高达那种境界,声音还不能随意传出很远去。 黄小龙一旦想到,他就不跟声音跑了,足尖一点,拔身数丈高下,施展夜明眼,凌空一个施转,不错,在正北方,确有一个胖大的人影,躺睡在雪地上,黄小龙连忙凌空就势,双足一拳一伸,斜斜就往那人影睡处飞去。 待他停身时,鼾声入耳,真如雷鸣,小龙注目一瞥,这人生得又胖又大,可也污穗不堪,一双大赤脚,脚肚上长满了一个个的大疮,有的还正在往外淌着黄浓血水,最奇的是一个大光头,头下枕着一个黑木鱼,显然是个和尚,只是,那黑得油光发亮的木鱼,不象是木头做的,而象铁铸的,年岁日久,终日摩擦而发亮光。 然而,更有一点惊人的是,在这大冷天的雪地里。这大和尚衣不蔽体,露出个胖大的肚皮,直挺挺的睡在雪地上,不畏寒还还则罢了,那肚皮上还在蒸蒸的冒着白气,那身体四周的雪都在一点一点的溶化,化成了水往四外流。 这无疑问的,一定是什么世外奇人,有意指引,黄小龙想到这,连忙扑的一声跪在雪地上。 总过了两个时辰之久,天都快亮了,黄小龙直挺挺的跪在雪地上,连动也没动一下,忽的一声震天价的喷嚏声,胖和尚终于醒来了。 睁开眼,啊!好大的一对眼睛,眼内发出碧蓝色的光芒,阴森森的,黄小龙见了浑身一阵寒颤,抖声说道:“晚辈黄小龙给老神师请安,请老神师指示迷津!” 胖和尚仰天一阵哈哈,道:“儒子可教!儒子可教!观尔印堂发暗,必有大祸临头,老衲此有泥丸一颗,携去化水,沐浴一番,当能略避危难。” 胖和尚说完,在身侧一个破口袋中摸了半天,才摸出一颗鸟蛋大小墨黑泥丸,往小龙一抛,随着又倒了下去,大光头还没沾着铁木鱼,鼾声又响。 黄小龙接过泥丸,依然呆了好一会儿,因为他想不到这泥丸有何妙用,可是和尚又睡着了,要再等他醒,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遂只得就雪地上叩了个头,立起身来依然朝北京城行去。 为了证实这泥丸的奥妙,在第一个站头,他就找了家客店,要水沐浴,当他从浴盆中站起来时,不禁吓了一跳。 泥丸入水,水没变色,人一浸入,立即就将整个身体染得墨黑,洗不去,擦不掉,而且越擦越亮,这可把他急坏了,好端端一个雪也似白的身体,忽然间变成了这么一块大黑灰。 但是,当他想通以后,他又不禁对这胖和尚深为感激了,因为这一改头换面,将没有人再认识他了,这不是为他减去了许多无谓的烦恼吗? 敌人不认识,朋友也不会认识了,朋友不认识没关系,相信一说就可以,而且,侯丽珠姑娘也不会再来缠绕自己,因为自己已失去了那动人的美,这样一说,金燕那苗族小姑娘,自己的小妻子,也不会爱自己了吗? 这一点终于也被他想通了,假如金燕只是因为他变了黑,就不再爱他,这种爱也就虚伪得可以,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黄小龙他深深的相信,金燕绝不会如此,绝不会因为他这一点黑而皱皱眉。 人既然变了样,随着他立即将装束也改了,碧玉剑用布卷起,自此以后,他一点麻烦也没有就进了北京城。 这一天,午时后进城,家家户户已经都上了店门,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多年来,他已经忘了有年节这会事。 最后在前门大街遇到了驼子哥哥,这以往在他店里管帐的先生,这真叫做喜从天降,什么顾忌也没有的就说了出来。 驼子哥哥这一刻不是惊恐,而是惧怕,但见他猛然一个退步,正好撞在跛子姐姐身上,跛子姐姐她不是全跛,她只右脚短了这么一节,走起路来,一高一低,所以别人都叫她做跛子。 跛子姐姐似乎力气很大,因为她脚跛了,自小就没缠脚,而且身胚比矮小的驼子哥哥要高出半个头。 这时,但见她双臂一搂,就将驼子哥哥抱住叫道:“瞧你怕成这个样子,这也值得怕吗?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管他谁来也不知道,要是知道,我们还能晨愁夜饭,晚愁隔日米,你怕说由我来说,我可不怕,人吃五谷杂粮,总要奉顶着天理国法人情,不凭良心做事,定遭天雷报应,死了还得打下十八层地狱,下辈子变畜生。” 跛子姐姐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篇,说得黄小龙一头雾水,怔在那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驼子哥哥可又开口了,但听他说: “你这位小哥别来诈我们了,黄家没你这块料不说,我们其实真不知道,要知道我们早就远走高飞了,今天也不要你请我,也不要我请你,干脆你就自己请自己吧!这些东西,我们什么也不敢收,你还是带走吧!我们穷,穷得有志气,不提那事,我们还能多处点时候,一提那事,我们趁早分手。” 黄小龙这一刻真叫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恼,被这一个驼子一个跛子说得昏头转向,糊里糊涂,停了好半天,方始说道:“驼子哥哥,你到底说的什么呀!你真把我给闹糊涂了,你要我走,难道你一点儿不有念旧情吗?黄老……” 黄小龙话没说完,驼子哥哥一声吼叫,跳了起来,叫道:“难道说我不念旧情,就是我太念旧情了,你们这班混蛋才整天的来逼我,用大帽子压我,对我用刑敲打,可是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打死我也不知道,硬的不行软的来,送我多少金子,许我分多少成头,哈……哈……我驼子哥哥一世为人,就凭这一点,文家出我双倍年俸,我就不去替他干,怎么样!你这小子……” 驼子哥哥已经发火,而且要破口大骂,黄小龙仍然是一脑门子糊涂!糊涂!糊涂!终于黄小龙也是一声怒喝道:“你到底是在这罗唆什么?” 驼子哥哥可真有点硬骨头架子,毫无畏悸的叫道:“罗唆什么?总归一句话,你不是黄家人,黄家没你这块料,你是想来诈骗我,黄家小龙,我看着他长大也不知抱过他多少次,我身上现在还有他的尿骚味呢?只可惜!只可惜!好人命不长!……” 黄小龙终于得到了一点头绪,连忙阻住他的话,说道:“驼子哥哥,你别咀咒我,我先问你,我如若冒牌货,我是想来诈骗你什么?” 驼子哥哥从黄小龙这句问话中,也似乎感到有点不对头了!连忙答道:“诈骗什么?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这我也糊了涂!难道你不是为黄家宝藏,为那有名无实的宝藏,唉!也不知那位绝子绝孙,绝他祖宗十八代的缺德鬼,信口雌黄,说黄家有一个祖传宝藏,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害我受了多少冤枉,吃了多少苦,其实天晓得黄家什么地方有宝藏,倾家荡产,连根鸡毛也没剩。” 黄小龙听到这里,他笑了,微微的笑,笑得很自然,就是那黑黝黝的脸上,也能看出来他在笑,但听他道:“驼子哥哥,你放一万个心,我绝不向你提宝藏,我可以发誓,我确实是黄家的小龙,这一点我也可以向你发誓,不过,这必须你夫妇向外保密,如若不然,你就会替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我这次回来,是来报仇的,我只是从你这探知一点京城的消息,在你这隐蔽一下身形,免得我整天在外面惹人注意。” 这一说,驼子跛子同时惊楞住了,因为黄家小龙驼子哥哥确实是自小看他长大,可是绝没这样黑,就说南方天气热,太阳烈,也绝不能晒得这么黑。 他们俩这么一犹豫,黄小龙已猜到几分,但听他道:“驼子哥哥,你是疑心我这么黑脸是吗?这是因为我沿途闹事,宫里那些鹰爪孙都认识我,而且还有白衫教的也在打我身上人皮宝衣的主意,一个武林前辈给我的一粒泥丸,把我变成这个样子。” 驼子哥哥忽然插嘴道:“你说的什么人皮宝衣?” 黄小龙稍稍凝神敛气听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样,遂从怀中取出那熏黄的锦囊,掏出人皮宝衣递上。 驼子哥哥一见,两眼就发直了,说道:“小哥,这是什么宝衣我不管,这是谁的?” 黄小龙毫不考虑的冲口而出道:“这是我爷爷,啊!不!…是张爷爷的,他……” 驼子哥哥一声尖叫,扑到黄小龙身上,叫道:“哎呀!你真是黄……跛子姐姐,请你把门拴上,今天我要大喝特喝,啊!天老爷有眼,终于让我守住了,小少爷,我想不到这一生还能见你们黄家的人,想当年……” 驼子哥哥又要想当年了,可是黄小龙却没让他说,他道:“驼子哥哥,我一天没吃饭了!” 驼子哥哥又是一声怪叫:“哎呀!你为什么不早说,走,我们厅里去,请跛子姐姐好好给我们烧两个菜,我得痛快的喝他一个醉,十年了,整整十年,我驼子哥哥没有醉过一次,因为我怕醉后失言,误了大事,今天我要醉,我要烂醉,补偿这十年……” 黄小龙收起了人皮宝衣,和驼子哥哥手牵手的走回厅里。 驼子哥哥这一会儿,似乎一下子就年轻了十几岁,跳跳蹦蹦的,骨头都松了,—脸上满是欢欣愉快之色! 黄小龙与驼子哥哥,一边喝酒,一边黄小龙就讲述他这十年的经过,当然,他只选一些重要的讲,当他讲到在人皮宝衣上发现了武功之后,驼子哥哥突然叫道:“啊!怪道当年我看到武馆里张爷,病后在家里住时,一个人呆在房里,拿着那人皮宝衣,鬼鬼祟祟的,原来这上面还有这样神妙的武功?当时张爷也是欺侮我老头子不懂武功,他叫我不准说出去,就给我看了一下,想不到十年后,凭当年的一眼,还能认出你来,我不是因为这什么……人皮宝衣,你再说得天花乱坠,活龙活现,我心里永远得打个问号?” 随着,驼子哥哥告诉他,黄家的仇人武斌,如今是北京城里最具威势的一个人物,与和坤相勾结,一文一武,声威不可一世,他的儿子武成文,外号花花太岁,拿了父亲两个造孽钱,整天嫖赌消遥,家里已经养了三房四妾,仍然日夜在外风花雪月,看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加以调戏,一不如意就动强,也不管你是黄花闺女也好,名门少妇也好,他总要遂了自己心愿,就这样,也不知害了多少贞节女子,可是有谁敢放一个屁,你要是多骂两句,让他听见,当夜里就有蒙面盗数人,夜入你家,除了抢财物,还要杀人,临走一把火,烧得你精精光光。 这些话让黄小龙听在耳朵里,真气得他五孔生烟,别说还有仇,就是没仇,以他一个侠义之人,也不允许这种人活在世上。可是,驼子哥哥接着又说了。 “也曾有些侠义道中人,夜入武家,想将这毫无人性的畜生除了,然而,这些侠义道中人都好象没甚真实本事,总是一去无回,不是遭擒,就是当场遇,第二天传出,九门提督武大人府上又去了江洋大盗,遭擒或被格杀,而武公子依然无事。” 最后,驼子哥哥已有八分酒意了,才提到对面前门大街的盛源绸缎庄,当年黄家的案子,人死狱中,因为还有人逃亡在外,除了发出海捕公文,绘图捉拿外,财产充公,结果,封了三年门,又开张了,这次掌权的店东,据说是武大人的小舅子文老爷……说到这里,驼子哥哥“哼!”了一声,道:“我驼子哥哥虽然驼,可是黄老爷当年待我不薄,这姓文的王八蛋派人来请了我几次,我就是不去,黄家遭变,原有老人惟恐祸及自身,都逃走了,也只有我不逃,我不能畏死忘恩,我要替黄家守住……啊!我真醉了……” “咕嘟!”驼子哥哥又灌下了一杯酒……” 这一次驼子哥哥真醉了,说着说着他就往后倒,还算好黄小龙眼明手快,一探身就将他抓住了。 驼子哥哥还咕噌说: “我没醉!我没醉!…… 来来来!你陪我干一杯!……” 驼子哥哥抢起桌上一杯酒,咕嘟一声又灌了下去。 黄小龙虽然在一旁搀扶着他,可是他没主意,因为他从没侍候过酒醉的人,他不懂怎么办?他只有用眼睛往坐在一旁的跛子姐姐求救,可是,当他看到跛子姐姐,两眼泪光盈盈,不禁吓了一跳。 跛子姐姐这时忽然叹了口气道:“小少爷,驼子哥哥这十年也真难为他了!方才对你说的话一点不假,我已经十年没看他醉成这个样子,虽然他一直没对我说,可是我知道,他心中有一件非常非常隐密的事,可是他连我也没告诉过,当然,那多数是关于你家宝藏的事,我当年嫁他,也就是喜欢他这一点,为人正直,忠实,不贪财,不怕死!多少人长得好看,漂亮,然而满肚子坏水,歪主意,就不如他……今天,应该还让他喝两杯,痛痛快快的喝个够。” 几句话,黄小龙也被感动得眼泪汪汪,终于还是跛子姐姐跛着脚,将驼子哥哥搀扶进内屋去。 “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在大夜的除夕,一交子时,就开始响了,一阵阵的,一串串的,直到大天明,就没有停过。 这是丙午年的大年初一,满街满巷的恭喜声,拜年声,小孩们的嘻笑声,爆竹声,到处都盈溢,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可是就在这些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却轰传着一件惊人的消息,九门提督武大人府上出了人命案,花花太岁的三个妻妾都被人杀死在床,人头不见了,可是这三位妻妾都搂抱着赤倏倏的男人,这些个男人头也一齐失踪了,可只是,这三人中,没一个是花花太岁。 这消息因为不便喧嚷,所以都是暗中在传递着,然而,这消息诚然够惊人啦!六条命案,出在九门提督大人的府中,这等于是老虎头上抓蚤子,又怎能不惊人呢?故此没半天工夫,就轰动了整个北京城。 第三十一章 忠心耿耿 驼哥地窟献宝藏 恨意悠悠 侠士京城获神驹 “嘭!嘭!嘭!……” “嘭!嘭!嘭!……” “小少爷!小少爷!你怎么还没起来呀?” 这是驼子哥哥的声音,紧接着驼子哥哥又待敲门,他已急不能耐,一大早,他在这门口,少说点也转了个五六十遍,可是他就听不出房里有—点点的声音,眼看日将近午,房里依然毫无动静。 驼子哥哥开始焦急,惊恐,继之害怕,再也不管,提拳捶门,可是这一次,拳刚敲卞,声音也没听到,门随拳开,驼子哥哥用力过度,伧促间把持不住,整个身子就朝门里冲去。 “呼!”的一声,驼子哥哥整个身子,腾云般飞了起来,惊得他呀声怪叫,可是,待他理会到是怎么回事时,忙叫道:“快放下!快放下!我这一把年纪,不是胆子够壮,准被你吓昏了!还有这件破大褂,穿了七八年……” 原来方才是黄小龙在猝然间,双手叉着驼子哥哥的胁下,给举了过顶,听驼子哥哥一叫,连忙放下,说道:“驼子哥哥,我这是给你拜年哪!” 驼子哥哥大笑道:“你什么地方学来这种拜年规矩,驼子哥哥骨脆筋酥,不拜也罢!倒是……我说小少爷……” 黄小龙没等他说完,忙插嘴道:“驼子哥哥,你千万别叫我小少爷,你就干脆叫我小龙得啦!你对外也只能说是远房亲戚……” 驼子哥哥忙抢着道:“我们怕什么?我们怕什么?……唉!这一点用不着你关照,你放心,驼子哥哥不是傻瓜,我说小……小哥哥更好!小哥哥,你知道吗?北京城今年初一大早,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可也大快人心。” 黄小龙微微一怔,叫道:“怎么天翻地覆?” 驼子哥哥呵了两声道:“不!不!还没天翻地覆呢!只是大快人心,不过,人心惶惶,事情总是免不了的,你瞧着吧!今儿个……。” “倒是什么事?”黄小龙听急了!遂插嘴道:“驼子哥哥,你说我听听。” 驼子哥哥一拍胸脯,道:“嗨!我驼子哥哥真是有点老糊涂,小哥哥,你听我说,昨天大年三十夜,九门提督武贼府中,出了件无头公案,一刀连丧六命,三男三女,首级全失,三个女的都是花花太岁的妾室,三个男的可都是下人……。” 黄小龙蓦的一声惊讶叫唤道:“什么?这里面就没有花花太岁在?” 驼子哥哥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吗?也不知那位大侠客,糊糊涂涂的乱杀一通,不过,这也够使人开心的了,大年初一,刀染内室,今年他家准遭血光之灾?” 黄小龙脸上真被驼子哥哥说热了,只是他一脸黝黑,驼子哥哥看不见,黄小龙道:“六条无头命案又怎会就这么严重,天翻地覆?” 驼子哥哥看了小龙一眼,道:“小哥哥,你不知道呀!九门提督武大人府中出了无头案,那还了得,他定然大发雷霆,将城门关闭,派兵缉凶,挨家挨户的搜查,这些兵勇们,还不趁机抢劫,老百姓又得大大的破财一番。” 黄小龙微笑说:“我看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驼子哥哥哼了一声,道:“没这么严重,小哥哥你是不知道,我驼子哥哥虽然开心,可是一想起来,又觉得那位大侠客,也是个大混蛋,他就没替别人想一想,不过……今年这事也透着有点儿奇怪,好象是……” “驼子哥哥,你猜怎么着,街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好象根本就没这会事!”这是跛子姐姐的声音,说着叫着,她已经一跛一跛的从门外进来了。 黄小龙给跛子姐姐作了个揖,算是拜年,慌得跛子姐姐连连闪躲,直叫不敢当,接着告诉驼子哥哥说,张府陈府都这么说,可是听说城门并没关闭,街上也满热闹,也没什么事发生。 驼子哥哥听了,觉得事情太出意料之外,随着告诉黄小龙,跛子姐姐脚虽跛,两双手虽粗,可是刺绣出来的花儿,草儿、燕子鸟只什么的,却都翩翩如生,多年来就只靠这上面糊个口,也就因此结识了一些大户人家,张府陈府就都是她的主顾,如今从他们口中得的信息,想必假不了。 黄小龙微笑道:“驼子哥哥,我说没这么严重不是,你偏说我不知道。” 驼子哥哥看了小龙一眼,他奇怪,小龙似乎早有先见之明,这时跛子姐姐可又说了,但听她道:“我临离开张府时,在后门上听到一个院子里挖土的声音,我奇怪,怎么大年初一早上,你猜怎么着…… “唉!真倒霉,怎么谁不能找,就找到咱哥儿俩。” “我说二哥,你这可就错了!老爷是看得起咱哥儿俩,这了差事才轮到咱们,你放心,准有你的好处!” “去你妈的吧!大年初一,谁不取个吉利,却来这埋人头,血淋淋的一埋就是六个,还说是好差事,要知道这样,让你一人干得了,又何必死拉活扯的硬拖着我来,你瞧吧!这院子里,将来总得闹鬼!” “你别这么嚷嚷的行不行!让别人听见了……” “听见了怎么着,你小子还指望着升官发财吗!别他妈的做大梦啦!遇到这把子事,能安安稳稳太太平平的过了今年,我王二麻子就谢天谢地啦!” “二哥,别嚷!我瞧瞧去,真让外人听去了,咱哥儿俩脑袋准得搬家” 我听到这,再也不敢听了,就往回跑。” 驼子哥哥一听,双目二瞪道:“王二麻子?王二麻子不是盛源绸缎庄那个臭大麻子吗?怎么这六个人头会跑到他家去啦?” 黄小龙依然微笑道:“何止在他家!或许还在那位九门提督小舅子,文老爷的房里发现,也说不定,你相信不相信?” 驼子哥哥双眼越发的睁得大了,瞪住小龙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是说或许,我没说一定。” 说完这两句,黄小龙立即把话题错开,梳洗进餐。 当然,这是黄小龙干的,黄小龙他在当天夜里并没准备就动手,可是事情凑巧,偏偏的把他引去了。 原来黄小龙在驼子哥哥醉后,跛子姐姐收拾了仅有的一间房让小龙歇息,黄小龙心情烦燥,再加上喝了两杯酒,更是无法人眠,想起了盛源绸缎庄,遂起身往盛源绸缎庄去,准备在这大年三十夜里,寻找一点往年的回忆。 岂料,盛源绸缎庄里,正因为失金丢菜,闹得不亦乐乎,文老爷本应在年饭后,就该到他姐夫府上去,就因为这突然的遗失了一批黄金白银,他又怎能不被急得疯狗似的乱纵乱吠。 然而,店里的人,远地的早些天就走了,往得近的日刚过午也都回家了,留下没走的如今也都在店里,文老爷饭前查点过的数字,饭后突然间少了三千两,一个普通人,就是提也别想提得动。 整个店里都被文老爷翻遍了,没有就是没有,连一点影子也没有,终于闹到三更天,文老爷方起驾。 这时,正巧黄小龙来了,听说文老爷要上武大人府上,他正愁没人带路,这还不是求之不得。 既然是大年夜,谁都各自找乐子去了,黄小龙他不认识这九门提督武斌老贼,也不认识花花太岁武小贼,在武家前前后后跑了将近一个更次,也没得到一点眉目。 终于,黄小龙抓住了一个下人,逼问武家爷子的居室,也是黄小龙江湖经验缺乏,又正巧遇到一位含酸吃醋的人,他随便指了三处内室,说:“武大人今夜不在府上,花花太岁很可能在这三处留宿。” 黄小龙没让那人看见面貌,将那人反绑丢在暗角里,可是当他在这三处查看一遍之后,发现这三个地方里面都睡着一男一女,这可把他弄糊涂了,此时已是四更将尽,黄小龙不再迟延,索性全都杀了,带着六个人头离去。 他想,这三对男女中,除了花花太岁一对,余两对也定必是奸夫淫妇,杀了并没罪过,也能使人警惕。 黄小龙割取人头之意,本想给悬在城门楼上,让万人观看,可是随后一想,这事若闹大了,惊动了乾隆皇帝,恐将祸及无辜百姓,故此又将人头带回,准备偷偷的找一地方埋了,让他永远落个无头公案。 在经过盛源绸缎庄时,倏的想起,这是个最好栽赃之处,遂将六个人头,整整齐齐的给摆在文老爷的内室桌上。 这一天,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任何事也没发出,夜里驼子哥哥说了一句话,说得很对,他说:“这大侠客还算不糊涂,他把这人头送到武大人小舅家里,武大人又怎么派兵缉凶呢?” 辞了岁,迎岁,迎春,过上七,狂灯,过元宵,一连十来天,北京京城里就没再出过事。 这些天,黄小龙每天往外逛,他象是玩疯了心的小孩般的,驼子哥哥家里留不住他半步脚,天一亮黄小龙就出门去了,不到掌灯时分,你别想看到他的影子。 这一天,元宵第二日,驼子哥哥实在忍不住了,黄小龙一进门,他就拖住小龙坐下,说道:“小哥哥,这些天你都在闹点什么?怎么饭都没在家吃?” 小龙拉住驼子哥哥的手,道:“驼子哥哥,我已经在镖局里找了个好差事,准备赚些银子……” 驼子哥哥一声惊叫。 “什么?你说什么?你在镖局里找了份差事?” 黄小龙拉了拉驼子哥哥的手,说道:“驼子哥哥,你别这么大声叫,我……” 驼子哥哥把小龙的手摔掉,道:“我不叫,这简直把我气死了,你怎么能到镖局里去做那种事,你要赚点钱子,来来来,我带你去瞧瞧!” 说完,没等小龙说话,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小龙就进他的厨房去,在厨房里,驼子哥哥拿起一把大铁锤,就往他那个泥灶上掘去,黄小龙起初不知是怎么回事,待他理会时,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啪!嚓啦啦!”一阵响过,灶上两块土砖,已被驼子哥哥一铁锤敲了下来,黄小龙一声惊叫道:“驼子哥哥,你是怎么啦!” 驼子哥哥气得两眼发直,理也没理他,连连两三锤,四五锤,七八锤,只眨眼工夫,整个土灶全被打成碎泥。 驼子哥哥打碎了土灶,又找来一把铲子,将土全给堆并了,又往下铲,黄小龙看他打碎了土灶,已经是满头大汗,忙道:“驼子哥哥,你要干什么?让我来替你做。” 驼子哥哥没好气的道:“用不着!” 说完猛力往下一铲,“铛!”的一声,只浅浅的一点点,就似平已经到底,从声音上判断,下面是一块铁板。 半晌工夫,驼子哥哥已铲出了三尺来宽一块地方,下面确是块铁板,铁板上有一铁环,驼子哥哥道:“这下用得着你了,用劲拉这铁环,把盖子揭起来……哦!慢着,等我叫跛子姐姐把门关严了再拉。” 说着,一蹦蹦的往外跑,接着又转了回来道:“好了!拉罢!得使点劲!” 黄小龙躬身一拉,凭他单臂力气,何止数百斤,竟没拉动,丝毫也没动,黄小龙不由得愣,不知驼子哥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驼子哥哥吩咐他拉,他又不能不拉,遂运起神功,一声微“嗨!”铁板应手而起,一股湿霉之气,亦随着铁板,冲了起来,冲得黄小龙一口气没透过来,好不难受。 驼子哥哥笑道:“还得再等一会儿,让里面霉气出尽了,再下去。” 黄小龙一看,下面是个洞穴,洞下面一级级的石级,总有十来级,洞口四周均为铁铸,铁板本身不厚,怪道有这么沉,原来是锈住了,由此可想而知,这洞穴是多年后没人进入过了。 黄小龙看着驼子哥哥,一把火一把火的往下抛,他知道,这是驱逐霉湿最好的方法,总过了顿饭工夫,驼子哥哥方递过一把火把,道:“现在可以下去啦!” 驼子哥哥不知黄小龙能暗中视物,黄小龙也不说明,笑笑接过火把,领先走下石级,当石级走完后,黄小龙始发现,原来是一地道,不过,这地道相当直,一眼可以看出十数丈去,没什么弯曲之处。 黄小龙用火照照两璧,似为人工所造,均系巨石砌成,黄小龙不禁暗奇,这工程绝不会小。 倏的,黄小龙耳中听到一点异声,象是铁箱子开启的声音,小龙立即回头对驼子哥哥做手势,接着将火把弄熄了,慢慢牵着驼子哥哥走。 黄小龙听觉之灵,何止较驼子哥哥强十倍,这下该驼子哥哥迷糊了,可是他看到小龙确有其事般的,也只好暂时闷一闷。 只一瞬息,黄小龙已能听到话声了…… “我说王二哥,这总该咱们哥俩大发了吧!十来天后睡好觉,也是值得,你瞧,这些个金钱珠宝,咱们哥俩一辈子也花不光。” “妈的小子,你别臭美了,要不是我王二麻子想的方法卖力气,凭你小子还想把那铁盖弄开?” “唉!唉!王二哥,这就不对了,没我说要挖深点,还能发现那铁板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些个钱,十个人花一辈子还嫌多,咱哥俩分分,准保三代花不光用不尽,你瞧,这些珍珠项圈……” “臭小子,谁叫你乱摸乱动的,给我放下!” “怎么着?王二哥,咱们哥俩烧过香,磕过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没半个月呢?你怎么就见财忘义啦!” “没说不分给你,可是,因为是我想的法子卖的力气,开的铁盖,我应该多分点,让我挑选好了,剩下的再给你。” “王二哥,这更不对了,要分也得二一添作五,谁也不能占谁便宜,你怎么将兄弟结义之情给忘了!” “谁他妈的跟你兄弟来着,要吗?问我这拳头!” “好个臭王二麻子,我小拐子早就算准你有这一手,你瞧这是什么?嘿嘿!小拐子磨了三天,就这么一下,保证你连声音也没有。” “哼!臭小子!居然他妈的带了小攘子,这可别怪我王二麻子见财忘义,我可要一个人独吞了!” 接着传来一些挣扎翻滚的声音,黄小龙立即牵起驼子哥哥往前赶,还没容他俩赶到,已听得一个急喘的声音,声嘶力竭,气息难通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哈哈大笑,笑声中夹杂着多少欢悦的欣喜。 “小拐子,这可别怨我王二麻子,我没伤你一点皮肉,哥俩结拜一场,我也给你留了全尸!你就好好的去吧!等明儿个我再为你烧点金元宝,好让你去贿赂贿赂,拍拍阎王爷的马屁,早点投胎转世。” 王二麻子说完了想笑,嘴刚张开,就听到门口响起脚步声,忙从小拐子手上抢过小攘子,厉声喝道:“什么人?……哎呀!你是……是人?……是鬼?” 黄小龙在石室门口出现,石室中虽有王二麻子带来的巨烛,将室中照得十分明亮,可是室门外却依然暗黑如墨。 黄小龙的出现,除了隐隐中看见一个人影,就只有两颗如冷电般的眼睛,闪射出吓人的光芒,王二麻子刚做完杀人勾当之际,看到了黄小龙这个人影,他又怎能不被吓得屁滚尿流。 黄小龙从对话中,早已理会到是怎么一回事,他最恨这种见财忘义之徒,他又怎肯与之答话,但见他缓慢慢,一步步的往前移。 王二麻子虽说胆大心壮,看到这黑黝黝的影子,无声无息的在这出现,早已吓得周身剧颤,魂魄散。 黄小龙来得近了,方始说道:“你们哥俩既已结成生死兄弟,他死了,你活着也没意思,我也给你留个全尸吧!你是自裁,还是……” 王二麻子一听是人说话,胆子又壮了,一声厉喝道:“臭小子,凭你也配,既来了,就别想再出去啦!我王二麻子今天大发慈悲,也就成全你吧!” 语音甫落,王二麻子手握小攘子已经扑了过来。 这种做下人的,要说会武艺,顶多也不过是个三招两式的,黄小龙只一招手,王二麻子一个身子已“吧嗒”一声,摔在地下,这一摔下就没再爬起来,因为黄小龙不愿多费手足,一下就点了他的死穴,这真应了他们结拜之义,有福同享,有难共当,没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到此,黄小龙才放眼打量这间石室,十分宽僻的一间石室,堆置着十数只大铁箱,每只铁箱都被打开了,箱里除了黄金白银,就是珍珠宝贝,字画古玩,这时忽听驼子哥哥在石室门口叫道:“小哥哥?快!快!快去看他们走那条路来,赶快去将那通路堵死,天一亮他们发觉丢了人,一定会发现这个地洞。” 黄小龙一听,驼子哥哥倒是顾虑周全,可是,黄小龙他也有他的打算,他问明了这地下石室,总共只有三条通路之后,立将两具尸首提起,住那盛源绸缎庄后园的路,疾奔而去。 只一歇儿工夫,黄小龙返回地下石室,他在那十几只大铁箱前面巡视一遍之后,捡几样心爱的古玩取了,与驼子哥哥回返家中,方始对驼子哥哥说道:“驼子哥哥,钱财乃身外之物,一个行侠仗义之人,绝不能贪财,方才那王二麻子与小拐子,为钱财,结义兄弟之情都可以毁掉,可见钱财乃是如何可恶的东西。”说到这里,驼子哥哥已是双目怒睁,黄小龙一看不对,忙道:“驼子哥哥,你不必为我担心,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目前我有许多事情必须要做,绝不允许我去享用这笔钱财,不过,我相信日后我会用得着它的,你放心,黄小龙永远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这次我并非真的为了钱才到镇远镖局去做事,我是想借此谋一进身之路,设法报仇,因为我在这时日间,二月初,事成不成,我都要上路,我要赶到一个地方去援救一位朋友。 于是,我要急切的设法,因为自从年三十夜,武家发生了六条命案后,花花太岁与他那贼老子都隐藏起来了,家里也戒备得特别森严,武贼每日早朝,也定有十数名武林高手接送,叫人一时无从下手,因为我怕打草惊蛇,一次失手,下次更难如愿,所以我要找个十全十美的办法。 我有一位哥哥,在镇远镖局做镖师,他说镇远镖局总镖头崔刚,与皇亲国戚,达官贵人都有来往,叫我在镖局里混混找机会现身,一定能如愿见到武贼,再随时随地设法报仇,所以这几天我都在镖局里混。 果然,事情在今天早晨发生了……” 黄小龙这天,一大早往镇远镖局去,正行走着,身后突然传来惊呼骇叫,小龙回首一看,原来是一匹高头大黑马,劣性暴发,横冲直闯,街道上正赶着早市,熙熙攘攘的人还真多。 黄小龙见那大黑马已连伤三数人,再不怠慢,一纵身飞出,正好阻住大黑马去路,右掌猛伸,快如电闪的抓住马头。 岂知这匹马,够顽够劣,黄小龙又从未遇到过劣马不知脾性,手刚抓住马头,大黑马猛然人立而起,“希聿聿”一声长嘶,随着头抑,黄小龙给大黑马摔得头下脚上,若不是他手抓得牢,黄小龙准给摔抛上半空。 这一下可把小龙惹火了,在路旁一些观看的人惊呼声中,黄小龙已然一个翻身,纵上了马背。 黄小龙从李大哥那学过骑马术,虽说没常骑,可是一身功夫非比等闲,上马后,一带马头,就选那人稀的道上,放马直奔。 转眼工夫,已然出了城门,大黑马来到荒郊,越发的不听指挥,狂蹦猛纵,一蹦丈来高,一纵三丈远,有两次黄小龙想出奇将大黑马制服,一不留心,竟被大黑马将他抛下马来。 这当然摔黄小龙不倒,但见他旋风似的。在地下一点脚,又复纵上了马背,最后黄小龙记起李大哥教的驯服劣马之法,连忙依照李大哥所说,提气轻身,紧贴马背,任由他在荒地里乱蹦乱跳。 总过了两个时辰之久,大黑马鼻子里已然喘气呼呼,通体是汗,可是它依然纵跳不停,黄小龙对这匹大黑马是越看越喜欢,真怕把马累伤了,连忙用千斤坠工夫,将大黑马制住。 说也奇怪,大黑马到此以后,它竟没再跳了,非常驯服的,要它跑就跑,停就停,黄小龙下了马,大黑马非但不走,反“希聿聿”的叫着,一个马头,拚命的往小龙身上擦,拚命的嗅。 黄小龙更加高兴,抱着马头一阵抚摩。 蓦然间,在黄小龙停身四周,出现了数十名八旗禁卫军,箭在弦,刀出鞘,如临大敌般的,将黄小龙团团围住黄小龙一心驯马,竟没注意到四周来了人,这一见,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心想,难不成这匹马会是御用的宝马? 黄小龙刚想吧,倏的一个如雷般的声音叫道:“你们都给我站住,别吓了我的黑小子!” 随着话声,从人群中走出个魁悟的老人,好威武的相貌,那宽大的脸上,也是黑黑的,比黄小龙好不了多少。 那老人走到黄小龙面前,见黄小龙毫无畏悸之色,立即哈哈大笑,笑声比雷还响,震耳欲聋,笑着笑着一掌拍在小龙肩头,小龙本待闪避,可是不知怎的,似乎是心血来潮,竟被他笑声摄住,笑声中又似乎有一种亲切感,使人不愿违抗。 “吧!”的一声,好响,相信一里外也能听到,黄小龙身子连晃也没晃一下,老人笑声立止,双眼圆睁,久久又复哈哈大笑,笑吧始道:“好小子,有胆量,有气魄,有能耐,好!好!你认识这匹马叫什么名字吗?” 黄小龙听他连赞几个好,反觉得脸上一阵燥热,随后听到问起这匹马,黄小龙他根本不识这匹马的来路,他对马的知识实在大浅薄了,不过,他最少知道,这一定是匹罕见的宝马,遂道:“承蒙夸奖,汗颜无地,此马之出处,请恕在下才疏学浅,无能得识,不过,以它那顽强的脾性,定是匹罕世龙驹无疑。” 这时,从那老人身旁,闪出个随从打扮的人,严声叫道:“你这小子是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怎的一点礼貌也不懂,见了鼎鼎大名的黑贝勒爷也不认识,赶快跪下磕头,什么在下在下的,你该自称小人……” 听说这位是贝勒爷,黄小龙心中大为高兴,如若这位爷肯提携,三两天他就有可能认识武贼,以贝勒爷的贵客,出了事,绝不会连累什么老百姓,于是,黄小龙连忙将马摔了,准备行礼。 黄小龙一摔马僵,那些禁卫军齐都怪叫,黄小龙可不管,双手一抱,就要跪下,可是贝勒爷没让他跪下,就把他搀了起来,叫道:“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越随便越好,瞧你能耐不小,你是……” 黄小龙一听,这位贝勒爷说话挺和气,忙接嘴道:“小人是镇远镖局崔总头……” 黑贝勒又是一声如雷大笑,道:“哈!我说呢!原来你是京城第一高手,镇远镖局总镖头崔刚的徒弟,怪道有这么好身手,啊……不对呀!我怎的就没见过你?” 黄小龙一听说,就想反驳,心想,一见面你就给我找了个师父,因为贝勒爷说得高兴,他没敢插嘴,随后,贝勒爷自己也想到不对,黄小龙遂道:“王爷,小人不敢冒认高人门下,小人只在镖局里帮闲。” 黑贝勒一声大吼,道:“帮闲,崔刚他简直糟踏你,走!找他理论去!” 黄小龙连忙抢着道:“不是的,那是小人想在那见识见识,玩会儿,我可没想在镖局里求取什么名望利禄。” 黄小龙这一说,黑贝勒不禁瞪大着两只虎眼看着他,他摸不透这位黑小子是干什么的,良久方始说道:“总镖头崔刚,他怕连你会武也不知道吧?” 黄小龙笑笑摇摇头道:“我刚去没几天,只每天见见面,连说话也没说上两句。” 黑贝勒一听,可光火了,吼声道;“好!黑小子,你瞧我的。” 黑贝勒说完就上了马,黄小龙跟在他马后面走,而那匹大黑马也真怪,不用人牵,它就紧紧的顶在黄小龙屁股后面走,这一来,黄小龙真爱煞了他,禁不住回身抱它亲一下,黑贝勒一见笑,叫道:“黑小子,骑上它吧!回头再说!” 黄小龙一听,心中大乐,赶忙谢过,脚尖一点,凌空一个倒翻身,施了一招“燕子巧翻云”,身子稳稳落在马上。 黄小龙不知是心中欢喜,还是有意卖弄,这一招使得美妙至极,竟把黑贝勒看直了眼,久久方才喘了一口气,接着哈哈一笑,鞭马回城。 来到镇远镖局,已然近午时分,镇远镖局崔总镖头正站在门口,伸长了颈子往这边打量?一看到黑贝勒,连忙快步迎上,替黑贝勒爷牵马。 黑贝勒打发禁卫军走后,待进入大厅,方始向崔总镖头道:“崔总镖头,今天黑锅收了个干儿子,你应该给俺黑锅道喜吧!” 崔总镖头一听,忙声答道:“那真得好好的为贝勒爷恭喜一番,只不知那家幸运的小公子,做了贝勒爷的干儿子!”崔刚说完,立即吩咐摆酒。 可是,当他看到大所里还站着一个镖局里的伙计,小黑炭,镇远镖局里任何人都称黄小龙为小黑炭,黄小龙也不在乎,今天他随着贝勒爷进来,崔总镖头一直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如今一见,不由总镖头双目怒瞪,因为这座大厅,是专门款待贵宾的,就是镖局里的镖师,没听招唤,也没敢往里乱闯的。 如今,贝勒爷在,小黑炭居然大模大样的站在厅里。总镖头崔刚,他那能不火,可是他刚待张嘴喝骂,黑贝勒已经出声叫道:“黑小子,过来见过崔总镖头!” 黄小龙自从进入镇远镖局后,他就替李志虎李大哥叫冤,因为这总镖头,虚情假义,狡猾十分,用得上你,拚命的给你戴高帽子,用手段用钱财拢你,一旦用不着你,他会一脚将你踢开。 黄小龙刚到局里没三天,就遇到这么一把事,一个做了多年的镖局伙计,生前生了一个月病,一直没好,年初总镖头就赏了那些伙计一点银子,整个将别人回断了,也不管那伙计病得如何!日后如何! 这事黄小龙当日就被气火了,还是李大哥劝住了他,为了自己亲仇暂时忍一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今天,在这种场合里,黄小龙就准备让他难堪,黑贝勒叫他见过,他就微微的抱了抱拳,称了声总镖头。 崔总镖头这会子可傻眼了,他不相信小黑炭突然鸿运当头,福星高照,一下子就做了贝勒爷的干儿子。 说实在的,小黑炭凭什么?才不出众,貌不惊人,崔总镖头他实在想不通,不禁颤声问道:“贝勒爷,这位就是……” 崔总镖头没敢直说,黑贝勒可接着道;“他就是我今天刚认的干儿子,怎么着?” “轰!”的一声,如巨雷击顶,这遭雷击的,不是崔总镖头,因为崔总镖头江湖经历老道,拿得起,放得下,他不会在乎这一点,你今天得势,他就称你一声爹,叫你两声爷爷,他也满不在乎。 然而,会是谁呢?是那小黑炭黄小龙,他万料不到,黑贝勒会得如此诙谐,自说自话的就做了别人的干老子,方才听说贝勒爷收了个干儿子,只道另有其人,谁会想到说的就是他。 忽听,黑贝勒叫道:“黑小子,那匹乌龙宝驹就送你做见面礼了!” 方才那句话,把黄小龙轰得昏头转向,可是这句话,可把小龙喜得心里开了花,为了血仇,为了宝马,就做个干儿子又何尝不可,遂连忙跪下磕头,朗声叫道:“谢义父!” 黑贝勒哈哈大笑,道:“崔总镖头,摆酒吧!把你们镖局里镖师都请来,快马将北京城里所有的镖师都请来,今天我要大大的庆祝一番,顺带考考我这干儿子,崔总镖头,你别小气,今天所开销的,全都算我黑锅的。” 崔总镖头连连传话,听一句传一句,那敢怠慢,听到说要考考小龙,心中暗想,你这干儿子有什么好考的,还要把北京城的镖师都请来,那该是我儿子漏脸的机会到了,最后听说黑贝勒作东,他当然不敢领,忙谢道:“贝勒爷肯赏脸,崔刚面子已然够大,这小小的场面,崔刚还化得起,贝勒爷你就静等着人道喜吧!” 只瞬息工夫,大厅上已摆下了十数桌酒席,也就这一会工夫,除了镇远镖局所有的镖师外,陆陆续续已来了数十人之多。 这些个都是京城里有名望的镖师,不过他们都公推,镇远镖师总镖头崔刚,为京城第一把高手。 这些个镖师,没一个不认识黑贝勒,听说黑贝勒新收义子,齐都向黑贝勒道喜,而且都很随和的,从这点可见得黑贝勒日常之为人,黄小龙见了,心中也十分欢喜,因为他假如发现黑贝勒要象崔刚一佯,他真会掉头不顾而去。 慢慢的已来得差不多了,崔总镖头立即请大家人席,特别请了四往京城有名望的人物,在首席作陪。 这四位人物是太极门程海,铁掌毛健,独臂金刚唐雄,神鹰夏忠,年纪都在五旬开外。 黄小龙今天是什么也不管,大模大样的坐着,有点象小人得志,忘其所以般的,崔总镖头见了,真恨得牙痒痒的,他心想,我儿子那样不比你强,他妈的就你该走运,歇会我准叫你好看。 酒过三巡,崔总镖头见黑贝勒依然还没动静,好象把刚才说要考考小黑炭的事给忘了似的,不由得心生一计,对黑贝勒道:“贝勒爷,欣逢大喜之日,闷酒难喝,待我将小儿唤出,玩两套拳脚,给贝勒爷下酒如何?” 崔总镖头担心黑贝勒不答应,谁知黑贝勒竟爽快的连道数声好,非至此也,并还连连催促,快!快!快! 这又出乎崔总镖头意料之外,他早就关照好了,那能不快,一经呼唤,马上就走出一个翩翩佳公子,只见他早已穿好了紧身衣靠,那鲜明的衣靠,衬托着那白白的脸蛋,显得十分俊秀英挺。 崔总镖头的公子,名唤崔荣,崔荣一现身,立即赢得满堂彩声,黑贝勒与黄小龙也齐齐鼓掌。 崔刚即是有心的,在大厅的中央,他也早就腾出了一块空地,崔荣在当中一站,团团的行了个江湖礼,掌声更响。 正当此时,厅门口倏的出现一个颀长老人,身穿长袍马褂,手摇马鞭,一步步的往里迈,身后紧随着—位公子哥儿,手里同样的摇着一条马鞭,俩人一个姿式,齐齐往里走。 这颀长老人一出现,掌声立止,一个个的都立了起来,眨眼工夫,鸦雀无声,黑贝勒人虽老,眼却没花,哈哈一笑,跑了出来,颀长老人立即紧走两步,沉声道:“裕荣,你这就不对了,有这么好的热闹,也不来通知我一声。” 随着颀长老人身后的少年,叫了黑贝勒一声爹,黑贝勒虎目一瞪,叫道:“准又是你这……小子作怪?” 少年抿嘴一笑道:“是爷要来,怎么又怨我!” 颀长老人连忙打岔,道:“别吓唬他!裕荣!你怎么啦!来小敏儿,陪爷坐!” 黑贝勒将位子让给颀长老人,随着在颀长老人下首坐下,颀长老人立即对黑贝勒道:“叫他们都坐下吧!我不是来扫兴的!” 这颀长老人,相信读者都能猜着,他就是高宗乾隆皇帝弘历,因为他性好便服出游,尤其在太平盛世,他更是常常身着便衣单人匹马,到处逛游,所以很多草莽中人,普通老百姓,都认识他。 今天,在这镇远镖局,可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所以一见他进入,立即鸦雀无声,照理说,见到皇帝应该跪接才对,可是弘历就有这么个怪脾气,他若穿了便服,你不跪接,他不怪你,你要跪接,准得倒霉。 在这些人中,就只有黄小龙不识,可是他也和读者一样,从黑贝勒那恭敬让座的成份,从满堂百来人的突然静息,使他猜到了八分,再当他仔细的看了皇上两眼,看到他那气宇轩昂,道貌岸然,却又不怒含威,他心里就全部了然。 黑贝勒让坐,黄小龙也让坐,他让给跟随在皇上身后,那位称黑贝勒做爹的公子坐,他也就坐在公子下首。 乾隆皇帝听说黑贝勒收了个干儿子,不觉朝黄小龙打量两眼,只看第一眼,他心中非常不高兴,认为黑贝勒胡闹,可是当他看了第二眼,他又禁不住要看第三眼,第四眼,最后紧紧盯住小龙,看了好半天没移动过眼睛。 那被皇帝老爷称为小敏儿的,听说爹爹收了个干儿子,他也看,可是,他只看得一眼就不看了,他心想,爹真是越老越糊涂,多少漂亮王孙公子,凭贝勒爷的身份,谁不能要来做干儿子,却偏偏看中了这么个黑球,大概是他自己黑,也就影响到他也喜欢黑吧! 然而,弘历皇帝的目不转睛,又引起了小敏儿的嗜奇,因为他非常信服老爷子的眼光,另有独到之处。 于是,他又禁不住再看两眼,看了两眼再看两眼,依然是个黑球,什么名堂也没看出来。 黄小龙呢?他真是死死的坐这让人看吗?并不!他的两眼,正在看着场中崔荣打的一套拳,他明知道弘历皇帝和小敏儿在对他打量,可是他连眼角也不瞄一瞄,他一心一意全贯注在崔荣的拳上,虽然,崔荣的一套拳,在他的眼光里,跟花拳绣腿毫无分别,他仍看得津津有味似的。 厅中正在练拳的崔荣,这一刻他真叫做买命了,能在皇帝老爷面前表露自己的武功,在他真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只可惜,昨儿一夜,是元宵节,崔荣他一夜没干好事,到天亮时方蒙蒙糊糊的阖了一下眼,在阖眼的一歇儿时光,虽疲累不堪,他脑中仍然还在回味着夜来的偷情,那旖旎的春光,这会儿他又那有精神来玩这一套把戏,这才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 到这个时候,他才恨,他不恨自己,他恨别人,恨黑贝勒,也恨小黑炭甚至连乾隆皇帝他都恨上了,早一天不来,迟一天不来,偏偏在自己终宵欢乐之后才来,他又怎能不恨? 崔荣恨,还有个更恨的是他那老子,崔总镖头,往常他总是夸他那宝贝儿子,武功怎么高,怎么好,可是今天一看,简直就把他气疯了,连往门一半的功夫都够不上,偷偷瞄了皇帝老爷两眼,弘历皇帝两眼盯住小黑炭一动没动,这下不但气而且火,不是皇帝老爷在,他准会跑下去,一脚将他儿子踢出厅外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还遭连夜雨,行船偏遇打头风,就在他父子一急一恨的当儿,小敏儿已问知这位练武的,就是京城第一高手崔刚的儿子,小敏儿自小是出了名的刁钻,这会儿他的主意可又出来了,但听他道;“老爷子,一个人练着不好看,最好再找一个人比划比划,才能分出高低好坏,老爷子,你说好不好!” 弘历皇帝看小龙看呆了,也没听清楚小敏儿说什么,当然他也知道绝没什么太了不得的事,尤其是小敏儿的要求,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只要他开了口,非答应不可,不答应准没完,想尽了名目也得要你答应,故此连说:“好!好!” 弘历皇帝刚答应好,立即就有了反应,黄小龙的反应较小敏儿更快,但听他道;“义父,孩儿保荐一人!” 黑贝勒因为有皇帝在,没敢大笑,道:“好!就由你保荐吧!” 黄小龙一听黑贝勒应允,心中大喜,赶忙谢过,随着在桌上端起一杯酒,朗声叫道:“在下以这杯美酒,恭请一位大侠客。” 语音未落,杯已抛出,没见他怎么作势,酒杯已平稳的飞了出去,这个时候,谁都愿意这杯酒能落在自己面前,好出场去显露一点真实本领,出出风头,漏漏脸。 可是这杯酒,说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明明看着朝自己飞来,忽然竟变了方向,这杯酒在众人头上转过,整整的转了大半个圈子还没停。 这时的气氛真可说紧张万分,别说鸦雀无声,这百来个人所坐的大厅上,就连掉下一双绣花针,也能让人听见。 酒杯终于落下了,平平稳稳的,但听“当!”的一声,除了这一声外,酒杯里原有的酒一点也未沾出来。 黄小龙露了这一手转弯暗器的手法,立即将所有在场的人全都惊住了,谁都知道,暗器易发,转弯难打,尤其是这么恰到好处的力量,不是内功修为已达化境,根本你就别想照办。 这一手,诚然将大家都惊住了,你不瞧,他们惊得连喝采鼓掌都忘了!倏的一个高声欢呼,发至小敏儿的口中,立即釆声如雷,掌声震天,这其中只有一人没鼓掌,也没叫,那是弘历皇帝,可是他眉舒眼笑,不住的点头,弘历皇帝他这种做作,大概是自我嘉许,他并没看走眼。 采声掌声,久久不歇,叫声最高的还是小敏儿,他大概是为他这新兄弟而高兴吧!可是他也曾经恼过,就在黄小龙抢先保荐人时,他恼了!他心想,我出的主意,要你这黑球来保荐人? 为了初次见面,小敏儿总算给了他天大的面子,没及时发作,可是他心里已在盘算了,想方法怎样作弄他。 他方法还没想好,黄小龙右手酒杯已出,整整转了一个大圈,十数桌酒席桌面,全都轮到,最后落在他左手桌面,一个青年人身前。 得到这个保荐是荣幸的,谁都希望在圣驾前露两手,在掌声采声,歇落之后,青年人走到大厅中央,众人注目一瞥,你道是谁,这人敢情不是镖局同行,乃是宫中侍卫小仙人剑史锦汉。 小仙人剑是不请自来,如若没有圣驾在此,别人倒会说闲话,如今既有皇帝在此,小仙人剑光面堂皇,仿佛专为护卫圣驾般的。 小敏儿虽得皇上喜宠,但对这小仙人剑却是不识,遂低声对黄小龙问道:“这位是什么人?一定能打败这小子吗?” 黄小龙回头笑道:“你放心,我荐的人准保没错。” 小敏儿见黄小龙那话,说得十分跋扈,甚为不快,心想,你怎知他准准赢,我非得叫他吃败仗不可。 这时,厅中崔荣与小仙人剑已然答上了话,并且交上了手,小仙人剑兄弟,因为年青英俊,武艺高强,在宫中十分走红,千手观音杨士桐失目去职后,仙人剑经雷氏大喇嘛保举,立即就当了侍卫领班。 镇远镖局崔总镖头认识小仙人剑,在场的人十有九都认识,崔荣虽说年轻,交游不广,也曾有数面之缘,他请小仙人剑手下留情,说改天定必重重相谢。 岂料小仙人剑亦想驾前露艺,人前逞威,怎肯卖这个帐,一上手只三招,就施出了看家本领,一脚飞出,直踢崔荣左胯。 因为这份属游乐比划,当然只是点到为止,故此小仙人剑一招振臂挥虹后,随着飞出一脚,在他的心意,将对方踢倒也就算了,不想,就在这一脚踢出,眼见崔荣胯上就要着脚倒地。 倏的,足踝上一阵酸麻,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在穴道上撞了一下般的,这一脚虽然踢中了崔荣,但是全无劲力,小仙人剑心中不禁大奇。 “啪!”的一声,小仙人剑脚上反捱了崔荣一掌力道还真不轻,不过小仙人剑可没在乎,他只是奇怪,没觉出暗器来处,这会是什么人敢暗中协助对方,来与自己作对。 当小仙人剑出场时,崔总镖头大为吃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亲自下去讲情吧! 尤其他也想到,小仙人剑的为人,—就是讲情也属枉然,这时候,他只能怨怪别人,他怨怪李志虎,不该隐瞒小黑炭的武功与来历,他也埋怨自己,将小黑炭看走了眼,当然,最恨的还是他的儿子,不争气的儿子崔荣。 如今这一来,崔总镖头大为惊异,非止他一人,凡是在场的无不大为惊楞,尤其上席数位更是武术大行家,谁都算到小仙人剑这一脚飞出,崔荣准得被踢翻无疑,谁会想到事情竟会变化如此。 小敏儿在想要使小仙人剑落败之际,小仙人剑与崔荣已然交上了手,可是,他却万万料不到小仙人剑拳掌这样凌厉,更想不到崔荣这等稀松不争气,眼看崔荣就要败下,为争一口气,心中大急。 岂料事情大谬不然,他明知有人从旁协助,却仍然得意十分的朝黄小龙看了一眼说道:“黑兄,怎么样?你看走眼了吧!” 小龙连头也不回,因为场中仍然在打斗着,说道:“你放心!我说他能胜!” 小仙人剑已两次被暗器击中了,第一次是脚,第二次是手腕,都是在对方避无可避,眼看就要击落败之际,着了道儿,禁不住肝火直冒,怒火狂升,为了自身侍卫名誉,可不管什么叫点到为止了。 一声怒喝,小仙人剑骤下杀手,在第一招“鱼跳龙门”打出之后,眼见对方又再无法闪避,心念倏转,左掌疾出,心想,我这一招出自杜撰,变成了双推掌,一前一后,纵算有人暗中协助,他也只能救你一掌,却无法防止我这无名的一掌,我已被你逃过两次,这次再若被你逃过,我这待卫也就该完了。 “嘭拍!”接连两声,崔荣前胸结结实实的捱了两掌,重重的接连两掌,整个身子被击飞出丈来远去,“咯咯咯”!连吐了两口鲜血,倒在地下不省人事,一时群情大哗,闹成一片。 小仙人剑也给惊呆了,有人暗救两次,这次却没人相救,如若崔荣只中一掌,想必不至于伤重如此,这一来反而铸成大错。 蓦然地,一声怒喝,哗声立止,崔总镖头慢慢步走到厅中,叫人将他儿子抬了下去,回首对小仙人剑抱拳说道:“侍卫大人功深艺绝,崔刚自不量力也想领教几招!” 崔刚虽被誉为京城第一高手,然而他却不畏,小仙人剑到底也是名师之徒,可是,他尚未及答言,皇上已然立了起来,厉声道:“崔刚,不必再闹了,回头我派人给送点药来,叫你儿子服下,睡上两天也就好了,这次事完,往后不准再计较,锦汉!送我回去!” 眼看一场激斗,被皇上两句话,消逝无踪。 皇上讲话,谁敢不遵,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崔刚只得诺诺连声。 皇上要走,裕荣贝勒与小敏儿也随着护驾回宫,可是黑贝勒临走时,没忘了关照他新收的干儿子,改天一准到他府中去拜见福晋。 第三十二章 月明星稀 小龙欣报父母仇 红日普照 檀郎惊悉海岛情 一篇话,讲了近两个更次,驼子哥哥听了,心中甚为不悦,道:“小哥哥,黑贝勒裕荣虽是北京城出了名的好人,可是你?……” 黄小龙知道驼子哥哥要说什么,忙抢着道:“驼子哥哥,如今清朝气势正盛,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为了血仇,何事不可委曲,一旦将仇报了,我会得远离京城。” 二人再说些闲话,已是四更将尽,黄小龙也不想再睡,遂在房中练了会儿功,天色已然大明。 驼子哥哥还没起床,街上已轰传盛源绸缎庄,夜来厉鬼出现,王二麻子及小拐子死于非命的事。 王二麻子身上看不见一点伤,小拐子颈子上一圈紫青痕,除了是鬼所为,谁也找不出再好的解释。 武大人的小舅子文老爷,一听说这两人死于鬼手,更是胆碎魂飞,屁滚尿流,大白天,为着生意,强撑着在店里,待到掌灯时分,再也不敢在店里留宿,连家眷下人,一古恼儿搬到武大人家中暂住,单留几个年轻力壮的,胆大包天而不信神鬼的看店。 不信吗?不信也得要你信,就在这天夜里,二更一响,盛源绸缎庄里,立即阴风阵阵,啁啾之声,响个不绝。 胆大的伙计,说不怕神鬼,总还有几分胆量,这或许是他们从没做过亏心事,可是听到这啁啾之声,也禁不住毛骨栗然,胆小的不说,胆大的立即暴喝壮胆,他认为厉鬼虽然作祟,也不会乱伤无辜。 可是,胆大的不叫还好,这一叫唤,房中明亮亮的灯火立即无风自动,一晃晃的,把几个店伙吓得缩作一团。 倏忽间,几个人后颈上,同时挨了一下冰冷冷的,不知是何物,虽说不痛不痒,可是在这疑神疑鬼之际,那会不被吓得魂灵儿跳脱了泥丸宫,发一声喊,齐往大门口冲去,一眨眼工夫走得没了影儿。 这时,屋梁上跳下来了黄小龙,他今天一天没出门,他连贝勒王府也没去,因为他忽然记起了弘历皇上那对凌厉的目光,他有点畏悸这对目光,他怕皇上看破他的居心,如若皇上吩咐裕荣贝勒,追问自己身世,那该怎么办? 裕荣贝勒似乎十分爱惜他,小龙不愿撒慌瞒骗爱惜他的人,故所以他想,还是暂时不去的好。 可是,这间盛源绸缎庄的祖业,他却不能不设法弄回,他装鬼作怪,把人吓走,也就是想使人对这间房子发生畏怯之心。 人走了,黄小龙玩开了,他将店里白绸子统通抖了开来,从前门拉到后园,把所有的房间柱子,全都牵裹满了。 第二天一大早,盛源绸缎庄大门就封上了,闹鬼的事,也轰动了整个北京城,一传十,十传百,街头巷尾,除了谈鬼,还是鬼。 这一天,黄小龙上了一趟镇远镖局,虽说穿装打扮,依然没换,可是,崔总镖头却接奉他如爷爷般的,黄小龙看了更是恶心。 黄小龙此来,第一是要李大哥辞去镖头的工作,搬去与驼子哥哥同住,要李大哥帮忙驼子哥哥,就在驼子哥哥原住的大空地上,盖起一间房子,安居做生意,或者开镖局都行。 和坤和中堂所丢的一匹珠宝,无踪无影,崔总镖头一再乞求延期,可是不知怎的,最后,和坤竟不再追究了。 据说是和中堂突然想开了,丢了也就算了,知道内情的说,这消息不知怎的传到了乾隆皇上的耳里,皇上发了一顿脾气,和坤才没敢再追究。 事情既已了,李志虎就没有再作镖师的理由,为了黄小龙想从这里进身,他才没走,这事情也有了眉目,就无需再待下去。 第二是牵回黑贝勒送的那匹乌龙宝驹大黑马,李志虎既不在镖局,当然也就没有理由寄放镖局里。 然而,这一天,李志虎却带给黄小龙一个非常不快的消息,九门提督武斌已奉旨秘密出京,随带十数名武林高手,不知何往,据说要一个月后方能回京,最坏的是,他连花花太岁也带在身边走了。 这消息真把黄小龙胸肺气炸,可是他也想到,如若没人协助,凭他一人之力,要想复仇,诚然不易。 这次崔总镖头没再挽留李志虎,就是挽留也知道挽留不住,不过这次总算不错,崔总镖头送给李志虎的一份厚礼,李志虎分文未收,原璧奉还,崔总镖头大为高兴,但是,也有点使崔总镖头难过的,黄小龙连他巴结的一顿酒也没赏脸喝。 这一夜,月明星稀,黄小龙带着李志虎参观了他的宝藏后,叫李大哥尽量使用,起盖房屋庭院,不做生意就安居,待他将金燕救回后,回到京城也有个落足地,再慢慢设法报仇。 随后又引着李志虎来到盛源绸缎庄,可是待他从第三条通道,他爷爷以前住的一间正房中钻出时,立即发觉有异,因为绸缎庄晨间已经封闭了,当然里面不会有人,可是他耳中却听到有人行路之声。 黄小龙嘱咐李志虎慢点钻出,待他出去查看一遍,看看是什么人,岂料,他刚蒙上黑巾,尚未走出房门,门口已见一团红云一闪,阻住了去路,小龙凝目一瞥,好家伙,真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敢情这来的是雷文大喇嘛。 雷文看见黄小龙黑虎虎的一团,也吃了一惊,暴声叫道:“你是人是鬼?” 黄小龙故意一声啾啾鬼叫,吓得雷文心胆俱碎,猛然一挥掌,掌出人杳,魂魄皆飞,一扭身,回头就逃。 雷文大喇嘛来至中原,作威作福,死在他手下的孤魂冤鬼,实在太多,要想喝他血,吃他肉的人比比皆是,然而有谁取惹,这是清官中番邦第一流高手呢?尤其,他们在宫中深居简出,行纵诡异,隐密至极,从来不作正面现身,又有谁能奈其何!虽说如今已是清平盛世,可是皇上依然偷偷的蓄奉着他们。 今天,雷文算吓坏了,一连几个急纵,人已来到后院,忽听身后叫道:“贼秃驴,你要走吗?把脑袋留下再走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小爷爷今夜可要为爹妈,李爷爷报仇了!” 雷文大喇嘛在月光拂照下,胆子可壮多了,可是一听话声,就知是人而不是鬼,而且,这声音挺耳熟,禁不住怒火狂升,想不到阴沟里翻船,竟让人给戏弄了,倏然一转身,一股至劲无匹的掌风,已然迫近胸来。 雷文大喇嘛哈哈大笑,挥掌硬接。 “嘭!”的一声震天价的巨响,雷文大喇嘛,“蹬蹬蹬”连退七八步,一倏右臂骨痛如折,竟无法再抬起,心中更感惊骇,这情景比方才遇鬼,还要更怕十分。 黄小龙嘿嘿一声冷笑,道:“贼秃驴!还不自栽吗?真要小爷爷再动手吗?” 雷文大喇嘛方才实在太过轻敌,以致一只右臂受伤,无法再使力,黄小龙两句话,骇得他冷汗真冒,但见他猛然一声暴喝,左臂一挥,三口飞刀,亮闪闪的,直取黄小龙。 雷文发出三柄,接着又是两柄,随着笑叫道:“臭小子,改天见吧!佛爷可不陪了!” 黄小龙见暗器亮闪闪,他可不悸,手一圈三把飞刀同时吊在手中,可是,大喇嘛狡猾至极,随着暗器,人已飞上墙头,黄小龙一见大急,急尚未了,蓦听一娇喝,“下去!”大喇嘛一团红云般的,又落回园中。 这时,黄小龙已磕落了后来两柄飞刀,再不怠慢,一点足飞了过去,三把小刀随手发出。 雷文大喇嘛一身武功,究非泛泛,从围墙上被人出其不意,击了下来,他就知今日凶多吉少,见小龙连人带刀一起飞至,赶忙一旋身,红袍大袖起处,飞刀无踪,同时也避过了黄小龙一掌,人却飞身纵到另一墙边。 为求保命,雷文那还顾得什么叫做羞耻,身未站稳,足尖一点,又复纵上围墙,这次他可是早有防避,但是大喇嘛身子凌空,尚未挨及墙头,蓦听“呼!”的一声,一股劲风,迎面蓦地劈到。 大喇嘛大惊失色,身子上纵之势未歇,闪避自是困难,仓促间猛打千斤坠,左臂上格。 “嘶!”的一声,大喇嘛左臂上着了一鞭,一只大袖,随声脱手飞去,左臂上立即现出一道鞭痕,痛辣的好不难受。 黄小龙见大喇嘛今天竟急急如丧家之犬,不战而逃,他可不知,方才自己一招降龙手,已将大喇嘛惊住了,同时他也想不到围墙外突来援兵,见大喇嘛再次落地,遂冷笑两声说道:“贼秃驴!认命吧!你还不该死吗”? 雷文大喇嘛至此,已知生望微渺,倏然振吭一声怪啸,音传数里,啸啸,叫道:“畜生,佛爷与你素不相识,你竟敢于京中谋害护驾法师,你几个脑袋,趁早将佛爷放出……” 黄小龙尚未答话,墙上后现身之人已然抢着说道:“有能耐,速杀此秃驴,恐其援兵就到!” 一言提醒黄小龙,遂对雷文道:“好个素不相识,你瞧这是什么?” “锵!”的一声,碧玉剑碧光暴闪,大喇嘛一声惊呼! “你……你是黄家遗……” 孽字都没叫出,大喇嘛一个身子已然“噗!”的一声倒下了,这次何以这等快速,其实是,一只笔难写两头事。 在大喇嘛见碧玉剑,理会到黄小龙是谁时,黄小龙碧玉剑早已出手,雷文一句话没说完,黄小龙已然连攻三招,这三招出自“人皮宝衣”旷古绝学,大喇嘛虽说武功了得,可是在左右臂同时受伤,心惊胆骇之余,又那里还能闪躲得开,被黄小龙在胸口,刺了个透明窟窿。 黄小龙刚收剑入鞘,墙上同时飞下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穿青衣,女的穿白衣,男女两人都蒙了眼纱。 忽听青衣男的叫道:“这些贼秃来得好快,速往屋里避一避,别让他们发现,最好能将这贼尸也往屋里拉一拉,月光下,那大红衣实在太惹眼。” 青衣人说管说,他可没动,手舞着软鞭,当先往屋里闯,黄小龙对这话声,相当熟耳,仿佛那里听过,一时想他不起,听说有雷文的援兵来到,他可有点不服,碧玉剑再次出鞘,说道:“二位请往里避一避,待我迎上去再杀他几个!” 青衣人已进到檐下闻言倏然转身,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他们来了十几个,你是自找麻烦,还不赶快将那贼秃拖到柴房里去。” 这话说得好不刺耳,黄小龙心中大为不悦,可是,人家有恩于已,不便发作,只得照办。 待他从柴房中,回到内室时,发觉青衣人与白衣女子两人紧紧的拥抱着,毫无惮忌的拥抱着,连忙回首不敢再看,心中暗道:也不知那来的这么一对男女,竟会如此不顾羞耻的……。 心中还没想完,耳中忽听李大哥叫道:“小兄弟!你走什么?你瞧瞧你还认识她吗?” 黄小龙诚然想走,他想避嫌,干脆让你们亲热一番吧!可是,李大哥的声音却把他叫住了,回头一看,那青衣人真是李大哥,不过,他知道,方才那青衣人绝不会是李大哥,因为那说话的声音就差得太远了。 可是,当他打量李大哥怀中的白衣人时,原来是个带发修行的女尼,脸上的形态似曾相识,但却绝不相识,黄小龙眼瞧李大哥,摇了摇头。 李志虎笑笑道:“你是不认识她的,她就是你在昆明城知府衙门舍死忘生所救的张大小姐,她说要向你报恩呢!” 黄小龙一听,恍然大悟,当年出于义愤,将她救了,给一个老尼姑抢去,最后从金燕口中,才知道是金燕的师父,苍穹渺渺齐天峰半仙尼救去,谁会料到在遥遥万里的京城里相会。 跟随金燕叫,他得称张大小姐为师姐,他怎好意思叫人报恩,黄小龙缅腆万分的叫了声师姐,又对李大哥道:“大哥,你对小兄弟,你应该知道怎么办,我可不管,你们谈谈吧!我要到外面去看看,别让那些贼秃钻进来了!” 说完一笑,往外就跑,来到院中,青衣人伫立一颗树下,仰头赏月,黄小龙为了感谢适才相助之恩,连忙上前搭讪道:“承蒙兄台适才见义援手,在下铭感五中,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仙乡何处,日后也好答报。” 青衣人大刺刺的头也没回,说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新认裕王府的贝子爷……” 黄小龙倏然一惊,闪身退后一步,道:“敢请兄台一示真面目!” 青衣人缓缓的转过头来,脸上面纱已除,小龙注目一瞥,心中既惊又喜,乐惧各半,猛然前一步,伸手欲握对方手掌,青衣人似乎欲待避让,没避开的,一只手掌被黄小龙抓了一个实,黄小龙道:“原来是敏哥来了,小弟方才不知,多有冒犯……” 话没说完,突觉对方手掌肌质晶滑,软若无骨,还只道对方出身帝王之家,养尊处优,也不足为奇。 蓦见对方桃腮微晕,娇羞答答,小龙心中狂跳,赶忙松手,呆呆的站在一旁,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青衣人敢情是裕荣裕贝勒的儿子,小敏儿,其实小敏儿是格格,而不是贝子,只因为裕贝勒福晋就得这么一位宝贝女儿,而且聪明刁钻,深得皇太后老佛爷喜爱,乾隆皇帝还不是也挺喜欢她。 裕荣裕贝勒既没儿子,索性就将小敏儿自小改为男装,旗人不纤脚,更没诸多顾忌,小敏儿今年十八岁的大姑娘,别说针线女红她不会,说句你不相信的话,就是连件女人的衣服装饰她都没有。 这一次,小敏儿脸泛微晕,相信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但见她身子转过去,良久良久方始回首说道:“我还是小敏儿,不准你胡说八道,今天杀了这番邦贼秃,赶快给设法在天亮前埋了,皇上跟爹都很爱惜你,皇上对爹说了你许多好话,也说了你许多坏话,说你最近十分不如意,还说……” 黄小龙听得楞了,见小敏儿中途停嘴,忙追问道:“还说什么?” 小敏儿回身瞪了小龙一眼道:“你真的想听?” 小龙被她秀目一瞪,赶忙低头,缓缓道:“其实听不听都无所谓,我可没希望什么?” 小敏儿倏然挥出一掌,“啪!”的一声击在小龙肩头,小龙低着头,根本毫无感觉,肩头已然中掌,虽不甚痛,他却抬头叫道:“敏儿!你为什么打我!” 小敏儿蓦然笑生双靥,大概是小龙一句敏儿叫对了她的心吧!但听她道:“我打你,因为皇上说你没良心,辜负爹的一番好意,说你不知道要在京城闹什么鬼,那天在镖局里全都是你一个人捣蛋,还说你……你……你这一脸黑锅,也是假的,骗人的!你骗得了别人,可瞒不了皇上,怎么样?皇上说你的都没错吧?今天我更证实,你连姓都是假的。” 黄小龙被小敏儿的话,整个惊呆了,自以为所作所为,神不知鬼不觉,偏偏就有人看透看澈,他又那能不惊,而且连这脸上的易容都被看出,对这位乾隆皇帝,他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镇远镖局,他改名李龙,冒用了李大哥的姓,裕荣裕贝勒及小敏儿当然也就知道他这个假名字,今天小敏儿听雷文大喇嘛说他是姓黄,她怎能不气,接着小敏儿又说:“这两天爹正忙着,没工夫找你,待爹爹找到你,定得大大的训你一顿,今儿个出来,我是想找你,叫你赶快把这易容洗掉,到爹面前认错,有什么大不了事可跟爹爹说,爹最喜欢诚实的人,相信他绝不致再责怪你,或许还能好好的帮你一次大忙,你瞧我怎么样?我还不是顶顶恨透了这些坏人,可惜能耐不够而已,和坤府上的金银宝贝就全都是我给偷的,我都送给穷人去了,皇上跟前也是我去告的密,凭和坤那贼子,我就不怕他。” 小敏儿滔滔不绝,说了一大篇,见小龙没再作声,还只道他已有允意,十分心喜,可是,待她回眸一看,身后那里还有小龙影子,连忙纵身人屋查看,屋中自绸缎柱依旧,连另两人也去得没了影儿。 再说小龙偷偷溜走后,从地下室回老驼子哥哥家中,他一再关照李大哥,一力辅助驼子哥哥起盖房屋,既然武贼父子秘密出京,一月的时间,小龙无法等,既然不能等,再加上裕王府的事,那只有趁早离京。 只因天色尚早,城门未开,遂听张大小姐述说此来经过。 原来金燕离山后半年,苍穹渺渺齐天峰半仙尼要下山云游,张大小姐也就随着离了齐天峰。 张大小姐原名张素贞,下山后,她也曾回家探望父母双亲,张员外老夫妇见爱女无恙归来,这阵子欢喜,不必细说,不过,张素贞也得到了张员外的允许,下嫁李志虎。 张素贞在家没住几日,就听到李志虎正押镖在贵阳府出事,连忙辞别父母赶了去,待她赶到,李志虎早走了好几天了。 随后又得知金燕在鄂中出现,这都是他同门师姐给她的消息,可是在鄂找了月余,也没缘与金燕相会。 为了追寻李志虎,张素贞遂放马进京,途中被她遇到自性老尼,张素贞虽学了几年武功,依然未能登堂入室,自性老尼遂领着她,沿途拜访同门师姐,以便日后有个照顾。 这一夜来到京城,恰巧与雷文大喇嘛相遇,大喇嘛一见张素贞就动了春心,自性老尼怎能叫他如愿,一阵激斗,自性老尼依然不敌,张素贞都趁机躲开了,自性老尼知道这位师妹也并不蠢,只要躲过这番邦秃驴,自会设法找她,故所以也放心走了。 张素贞说完,天色已然微明,黄小龙又与众人殷殷道别,最后黄小龙托请李大哥,他在三月初三月申时未回,请李大哥派人送信妙峰山,请书怪南子原谅,就说小龙因事南下,未能如期赴约,另请约期再斗等等。 这日,天上又飘下了点点雪花,黄小龙与李大哥等挥泪别过,骑着大黑马,缓步出城,一径出城,大黑马一声人立长嘶“希聿聿”的,黄小龙精神为之一震,僵绳一带一松,双脚一碰马肚,大黑马立即往前直纵。 人黑马也黑,黑衣黑鞍,全都是黑的,在雪中飞纵狂驰,远看如黑烟飘飘而逝,近看如黑球,一滚就过去了。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日已是二月中旬,黄小龙骑着大黑马,已进入闽省地界,一路之上,因大黑马日行千里,纵跃如飞,黄小龙反倒不急了,他知道未到时日,早去亦属枉然,故所以沿途勒马缓行。 黄小龙一接近闽省,他就感到头痛,进入闽省后,他的头更大了,语言不通,一点话都不懂,他讲人瞪眼,人讲他摇头,连问点路都大感头胀,还算好每日落店耐,店小二总略略懂得两句,黄小龙也不苛求,除了问路,不外是茶饭菜食,面水等一些普通字句。 闽省多山,林木茂盛,山路崎岖,黄小龙有大黑马代步,横山越岭,如履平地,小龙毫不辛苦。 这日,红日临空,小龙正奔至一座林前,准备休息,蓦听,“呕呕!”连声,箭矢望空飞射,知道这一带定有强人出没,可是黄小龙艺业高精,一身是胆,他毫不畏悸,依然催马,缓步入林。 蓦的一阵和缓的萧声,远远传来,萧声忽高忽低,但觉悦耳十分,小龙虽然不通音律,可也不自觉放马随着箫声行去。 曲曲折折的走着,小龙糊糊涂涂的转了几转,果然越走萧声越是明彻,正当其实,箫声调子斗然一变,缠绵宛转,柔靡万端,小龙心中一荡,呆了一呆,暗忖:这调子到真是好听得很。 倏然,萧声又变,从柔靡一改急促,似有频频催人起舞般的,黄小龙不知端倪,只觉心情浮燥,百脉贲张,正待跃下马来,随声起舞。 蓦的大黑马昂首长嘶,声破晴空,立即将萧声中柔媚之音冲淡了几分,黄小龙猛然醒悟,吃了一惊,知道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武学,人皮宝衣上也曾记载有,只是小龙不谙音律,无法学习。 小龙已然想通,那敢怠慢,连忙纵马狂驰。 突的,萧声聚止,随着一声朗笑,铿铿作响,真有铁马金戈之概,小龙闻声大惊,这是那位前辈高人,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功力。萧声歇,黄小龙也不急急求去,他想会会这一位前辈,看看究是何等人物。 主意既定,连忙勒马回驰,岂知大黑马四蹄碰地,动也不动,并发出声声低嘶,小龙不禁大奇,知道大黑马既称宝驹,定有所悟,只可惜它不会说话,忙伏身抱着马脖,轻声说道:“大黑,别怕!我只是去看看,不对我们马上走。” 大黑马只是一味低嘶,四蹄丝毫不动。 正当此际,阵阵萧声又起,这次却象近在身旁,数十只竹萧合奏般的音韵调门亦十分悦耳。 蓦的左边林中,走出十六名白衣童子,手持白纱宫灯,分两列缓步出林,随后是十六名白衣女子,手横银萧,边吹边行,姗姗而来。 后面一位少年,锦袍缓带,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满脸英挺俊秀之气,手持一只羊脂白雪般的玉萧,恭恭敬敬的走出树林,再从两列女子童子当中穿出,来到小龙身前,抱拳行礼道:“宝马英雄,家父林中相候,请英雄下马一晤!” 小龙何曾见过这等气派,再见少年美丰姿,好礼貌,连忙下马,还礼不迭,说道:“草莽野人,何能当英雄之称,不敢请教尊驾……” 美少年又是一拱,道:“家父已然久候,请入林再为相告!” 小龙心知这位美少年的父亲,定是一位武林奇人异士之流,遂也毕恭毕敬的跟在少年身后入林。 待小龙进得林后,举目一扫,好家伙,林中东一群,西一群,散坐着数十名白衣大汉。 一株枝叶浓密的树荫下,端坐着一位白鬓白须白袍的颀长老人,一见小龙入林,连忙立起身来,抱拳说道:“贝子爷驾到,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黄小龙闻言一怔,这消息没几人知道,怎的传得恁快,心中沉思,礼貌可不能缺,赶忙深深一揖道:“晚辈李龙,山野村夫,何福高居贝子之位,前辈不必误会,恕晚辈眼拙,敢问前辈尊号?” 白袍老人哈哈一笑,道:“贝子爷也太谦了!老夫哈公,现掌白衫教!” 黄小龙一听心中大震,看这多白衣汉子,早就该想到是白衫教门人了,可是,白衫教远在冀北,何以会如此大举南来?难道说,就为追寻我这“人皮宝衣”吗?看这情形又有点不象。 正当此时,林外大黑马倏然惊叫,“希聿聿!”“希聿聿!”黄小龙又是一震,心想大黑马要被他们掳去或伤了,那才糟呢! 忽听白袍老人厉声喝道:“穆儿关照下去,不得无故侵犯贵宾神驹!” 美少年立即应声出林,老人又笑对小龙说道:“贝子爷请坐,尊驹安然无事!” 黄小龙见老人笑时,真是皮笑肉不笑,阴阴的,笑时反有点怕人,尤其脸上的神色,永远是惨白的,与死人没什么分别,可是他五官却甚为端正,想得到年青时,也定是一个美男子。随听老人口口声声贝子爷,叫得好不刺耳,忙道:“教主不必如此称呼,当日在京城乃是裕贝勒—时戏言,李龙依然是山野村夫,请教主一改称谓才好!” 老人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既如此,老夫高攀,就称你一声兄弟吧!兄弟不在京中纳福,匆匆南下,不知所谓何事?” 黄小龙闻言,心中不觉暗笑,知道这位教主哈公,如此做作,定然有所原因,心想,你要在我头上打什么主意,那真是大错而特错了,遂道:“晚辈才疏学浅,愚昧不堪,怎敢与教主称兄道弟,还请教主再改才好!此次晚辈南下,系应一友人之约,定三月初三前相见……” 老人没待小龙说完,忙插嘴道:“三月初三,那是说要想到碧瑶岛上参观,见识见识那二十年一次的碧瑶盛会了?” 黄小龙至此,恍然大悟,敢情你们也是到碧瑶岛去的,遂道:“教主说的正是,不过晚辈届时或许还想到台上去,为美人而较量较量呢?”说完,轻轻的笑了笑。 岂料,小龙轻笑,却引来了一阵轰天大笑,凡是在左近听到他说话的人都笑了,尤以哈公老人笑声最高,最响最轻蔑,笑声久久不绝,笑罢!方道:“贝子爷兄弟,你对碧瑶岛的认识,实在生疏得很哪?” 黄小龙被笑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道:“何以见得?” 教主哈公让小龙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后,道:“老夫托个大,告诉你一点关于这碧瑶岛上,每次参加盛会的规矩,与必须具备的各种条件。 第一,凡参加争夺美女者,必须具备有绝美的容颜,盖世的功力,因为这碧瑶岛未来的岛主,也是位天下无二的绝色美女,武功之高,更不必说了! 第二,凡参加争夺美人者,必须献上一件价值连城,罕世的礼物,以作为最终胜利者的聘礼。 第三,但凡参加之人,必须是一派里后继的掌门,并需有派中掌门人或派中长老陪同前去,方有资格参加。 这三点,乃是参加争夺美人的最最起码具备的条件,不是老夫敢取笑你,你做贝子可以,要想碧瑶岛上去争夺美人,你这第一关就行不通,甚至你连碧瑶岛都上不去,更不必谈别的了。” 哈公教主语音收了好半天,也没听到小龙答话,你道为何?原来黄小龙早被哈公教主的话,给惊得呆了! 黄小龙呆呆的坐在石上,两眼中满蕴泪光,他想,这下可完了!什么都完了!他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这一身的墨黑,越洗越光,越擦越亮,就好象深深的被肉体吸了进去般的。 他开始害怕,也开始恨,他害怕错过了这次时机,再也见不到金燕了,他恨那和尚的一颗药丸,不但没救他,反把他给害了,使他不能上碧瑶岛。 哈公教主见了小龙这等情形,心中一楞,说道:“其实,以你的身份,何愁不能娶到美妇,不过,碧瑶岛二十年开放一次,不上去见识见识,终身遗憾,你假如想到岛上去,老夫倒有个妙计在此,只需依从老夫一个条件,定能使你如愿以偿。” 黄小龙一想,这也是办法,到得岛上再作道理:因为这药,除了和尚,恐怕无人能解,可是,和尚自从赠药以后,就没再现过身,要想寻他,有如大海捞针一样的渺茫,想了想,只有这个办法可行,遂道:“教主既有妙策,就请协助一二,至于条件,别说只有一个,就是十个八个,晚辈也愿接受。” 哈公一笑道:“你别应得太快,只怕这事你未必愿意!” 黄小龙道:“只要教主真能携我上岛,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晚辈绝对答应!甚至于……”小龙想说,甚至于把“人皮宝衣”与“碧玉剑”全部奉送他都愿意。 哈公教主见小龙说得诚恳,遂道:“这一个条件是,将你的出身来历告诉老夫,然后加入本教,以你那一身绝世的武功,白衫教决不会亏待你。” 黄小龙一听,两眼发直,又呆了!这条件……这条件……是啦!白衫教教主一开始就在打这个主意,想要我加入白衫教,当然啦!他们能知道我是贝子爷,定也知道我当场所表演的一手。 光以教主无上的功力,再以谦恭的礼貌,最后还加上个条件,威逼利诱全都用上了,可见他的一番苦心,但是……只听黄小龙答道:“这……” 哈公教主又是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道:“我知道这条件并不太简单,贝子爷兄弟,绝不能答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碧瑶岛未来岛主虽然不能给你为妻,可是岛上的美女,乃多着呢?只要你加入本教,保证能使你满意就是。” 黄小龙一听,金燕似乎早已有人定好了般的,不禁奇道:“依教主这么说,无需比试,早就已经知道是谁稳操胜算了?” 哈公教主看了身旁美少年一眼道:“凭我们穆儿这副姿容,手中一支玉萧,年轻一辈的还有谁能及得了他……”哈公没说完又想笑!可是嘴刚张开,倏听,一声刺耳冷笑,似近又远,似远又近,哈公一声暴喝,数十名白衣汉子,立即纵身出林,很有规律的,将树林团团围住,假如这人是藏身在林中的话,就绝难逃得过这些人的眼睛。 白衫教主一见众人位置布妥,连忙恨声喝道:“何方鼠辈,胆敢如此无理,还不出来受……” 话没说完,不知怎样,忽觉口中多了一物,舌头上觉得点鲜味,又惊又怒,急急吐出,原来是根鸡骨,哈公教主猛然抬头,突见一蓬水珠,当头罩下,连忙闪身,跃出数步,一阵酒香冲鼻,那是什么水珠,原来却是美酒。 黄小龙未曾防及,退身慢了一点,脸上已着了数滴,竟然打得他隐隐生疼,不禁大惊,张口欲骂,噗的一声,口中也多了一块鸡骨。 第三十三章 绝技惊龙 酒仙恼戏活死人 翔空喜凤 碧瑶喜获燕南来 前面说到,黄小龙与白衫教教主哈公,在林中被人戏弄得不亦乐乎,连对方人影也没见着,不禁双双大怒。 白衫教主哈公,数十年前已是名满江湖的黑道魔头,因其过分凶残,诛人无数,始被苍穹三仙半仙尼将其骗逐出关。 这次从关外归来,创建白衫教,只道数十年深山苦练,定能独霸江湖,称雄武林,在冀豫一带,只两三年工夫,确实被他弄得叱咤风云,声威不可一世,至此雄心更大。 这次大举南下,为的是想在碧瑶岛上一显声威,进取大江南北武林地盘,以称他独霸江湖之心。 不想,人还没到,名还没显,毫无声息的竟被人戏耍上了,他又那能不怒,但见他倏然一声暴喝,如雷更响,声陵霄汉,骂道:“何方鼠辈,竟敢戏耍本教主,有种的光明正大出来……”话语未毕,突听风声微响,这哈教主已留上了心,那里还能上当,倏然挥动长袖,意欲将袭来之物卷飞出去。 岂料,这次飞来的是一个肥大的鸡屁股,来势竟十分急猛,哈教主不察,震袖挥起,哈教主年若八旬,一甲子之功力,何等深厚,长袖挥出,势如铁板,但听“吧!”的一声,鸡屁股整个开了花,非但一只长袖,污秽不堪,就是一身白袍,也被溅得斑斑点点的尽是油渍。 黄小龙方才口中,被一只鸡骨,打得牙齿隐隐作痛,早已气恼万分,一见这等情形,那里还能忍耐得住。 蓦地一声长啸,飞身纵上树去,树枝交错,树影纵桥,那有半点人影,忽觉一阵酒香,随着后颈一凉,点点冰水,夹背而下,不禁通体一寒,汗毛根根直竖,黄小龙魂魄皆颤,倏然转身,身后鬼影也没见一个。 忽听哈教主一声断喝:“鼠辈!那里走!” 黄小龙闻声回首,哈教主已追出十数丈远去了,心知今天遇上了高人,若不是来人只存心戏耍,恐怕自己一命,早已呜呼,遂不再追赶,纵身跃下树来,身方站隐,哈教主已从林外回转。 黄小龙看哈教主,双眉紧皱,满脸憔愁,那惨白的面色,变成了铁青,一步一步,象是大病初愈般的,从林中踱来,嘴唇还不停的颤动着,黄小龙凝神静听,原来哈教主是在咀咒,似乎是:“妖邪!妖邪……” “谁说我是妖邪!你们没长眼睛怪谁?” 声音忽从树梢传来,黄小龙急急仰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穿着—袭破袖长衫,身背大黑葫芦,站在树梢上,身子随风一起一伏,摇摆不停。 黄小龙一见,心中大喜,这不是酒仙长耳哥哥吗?正待扬声呼叫,哈教主已然一声厉叱,穿上了树梢。 黄小龙叱声尚未出口,长耳哥哥一个身子,已随着哈教主的叱声一晃,又复失其踪迹,但是黄小龙可不管,但听他引吭一声大叫:“长耳哥哥!长耳哥哥!我是黄小龙呀!” 呼的一声,厉风直压而下,黄小龙心定气闲,动也没动一下,他想到,这随声来的定是长耳哥哥无疑,他相信,长耳哥哥在知道他是黄小龙后,绝对不会伤他。 不想,厉风真压而下,遍体生寒,眼看就要及顶,黄小龙心中大惊,这时要想闪避,已然不及,只得将头猛偏,避过要害。 正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倏听一声暴喝:“臭东西,你敢伤人!” 一团黑影快如电光石火的激射而至。 “嘭!”的一声暴响,沙石横射,枝叶纷飞,黄小龙一个身子,倒飞出丈来远去,痴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所以。 紧接着“嘭!”“啪!”连响,将黄小龙从痴呆中惊醒,注目一看,长耳哥哥正阻在自己身前,与哈教主对掌。 黄小龙一声欢呼,从地上跃起,竟然毫无伤损。 这事透着怪呀,你道为何? 原来方才黄小龙头顶的厉风,不是长耳哥哥,而是白衫教的哈教主,他听到小龙报了姓名,心想,原来是你这臭鸟,还带了人来戏耍本教主,我先劈了你再说,谁料,长耳哥哥来得好快啊! 眼看黄小龙就要伤在哈教主掌下,长耳哥哥从天飞降,连挥两掌,一掌猛击哈教主腰眼,另一掌将黄小龙震飞出去。 长耳哥哥乃苍穹三仙人物,在救人之际,出掌何等劲疾,哈教主若不回掌自救,黄小龙虽然伤在他的掌下,他也必伤在长哥哥掌下无疑,故所以,黄小龙能安然无事的脱险,免除伤痛之苦。 这一刻,双方已连对数掌,黄小龙忙叫道:“长耳哥哥,别打了……” 长耳哥哥本就轻松至极,一听小龙叫唤,忙道:“龙小子,你不是还有匹黑马吗?快叫!快叫!别与这些活死人在一起,他们都是臭东西。” 小龙是最听长耳哥哥话的,闻言忙折唇呼啸,啸声未毕,大黑马“希聿聿”!一声嘶叫,冲进林来。 这时,数十名白衣汉子已将三人围在核心,大黑马忽的一纵丈来高,竟在这些白衣汉子头顶飞越而过。 陡然,一名白衣汉子飞身纵起,朝准大黑马肚子就是一掌,这一掌若被其击中,大黑马准得肚破肠断,死于非命。 黄小龙与大黑马相处近月,大黑马除了纵驰神速,并能善体人意,黄小龙爱若性命,如今一见,大吃一惊,身隔十来丈,抢救已然不及,“哎呀!”一声,刚叫出口,大黑马前腿猛收,“啪!”的一声,白衣汉子伤马不着,反被马踢得倒出丈来远去,黄小龙这一下,真是欢欣欲狂。 一声高叫,飞身纵前,抱住大黑马的头,频频亲吻。 “还不快走,你这小子,你真准备跟活死人过一辈子吗?”长耳哥哥又再催促,黄小龙轻轻一跃,已稳坐马背,忽道:“长耳哥哥,你呢?你不来吗?” 长耳哥哥哈哈一笑道:“龙小子!他们带的山西汾酒,长耳哥哥还没咽够呢?还有两只大肥鸡,长耳哥哥也得带着走。” 语落,长耳哥哥在大黑马屁股上拍了一掌,大黑马一惊,纵身疾驰,一跃丈来高,又欲越过白衣汉子们头顶而过。 蓦的,数十般暗器,激射而至,射人也射马,黄小龙早已防到这一着,但见他,双手一分,“嘶!”的一声,一件大褂,被他一分为二,舞起两个圈圈,护人也护马,数十般暗器,具都被卷上了半空,大黑马也安然的过去了。 片刻工夫,大黑马已横越两座峰头,因为大黑马脚程太快,黄小龙怕长耳哥哥追赶不上,又怕长耳哥哥走岔路,没遇上。不敢远离,就找了一处峰腰突出的山石上,停了下来。 黄小龙下了马,任由大黑马自行吃草,他则站在山石上,往来路上探望,可是,一等再等,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山谷中升起了层层白雾,仍然没见到长耳哥哥的影子,心中不由得急了起来。 他是万分相信长耳哥哥的武功,绝不会败在白衫教主手里的,可是,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这怎能叫小龙不急呢? 忽的,一个鼾声刺入了小龙耳鼓,把他吓了一跳,随声走去,只走得十来丈远,在一颗大石边上,深草堆里,长耳哥哥弯曲着身子,象个大虾似的,卷睡在里边,怀里紧抱着他那大黑葫芦,嘴里呼啦呼啦的喷出一股酒味。 这一会,黄小龙真叫做啼笑皆非,白担了半天心事,原来他却酒醉高卧在此,看他睡得那香甜的样子,小龙真不忍心去打扰他。 黄小龙也一天没吃东西啦!肚子里早已在高声的唱着歌曲,方才为了担心长耳哥哥安危,还没觉得,这一放下了心,腹中歌曲更响,咕噜咕噜的,小龙正待回身,寻找食物充肌。 忽听长耳哥哥一声大喝,叫道:“打鬼!打鬼!” 随着叫声,人也坐了起来,眼睛没开,双手抱着大黑葫芦,骨嘟骨嘲的灌了两口酒。 黄小龙见他眼睛没张开,就想到喝酒,心中不觉好笑,可是,眨眼间,长耳哥哥又躺下了,黄小龙不以为意,轻身刚走得—步,长耳哥哥又叫道:“打鬼呀!……打鬼呀!……” 这次声音叫得相当高,使黄小龙不得不回头。 “打鬼呀!……打鬼呀!……” 长耳哥哥动也没动,躺在那张着嘴拼命叫,黄小龙摇了摇头,走前去,推了他一把,叫道:“长耳哥哥,你也怕鬼呀!” 长耳哥哥依然没睁眼,仿佛梦呓般的,道:“我不怕真鬼!我打的假鬼?” 小龙闻得大奇,道:“长耳哥哥!那来什么假鬼?” 长耳哥哥倏然坐起,双目一瞪,道:“那些白衫教的人就都是假鬼,大假鬼就是教主活死人哈公,还有你……你也是假鬼!” 小龙闻言一怔,点着鼻了道:“我!我也是假鬼?” “你!就是你!为什么擦得黑炭似的,害我跟了你好几天,如不是你今天叫我长耳哥哥,我还得把你摔几跟斗。”说完,长耳哥哥又喝了两口酒。 小龙一听长耳哥哥提起他的一身黑,就不由得英眉紧皱,可是他却抿嘴问道:“长耳哥哥,那你又为什么跟着我呢?” 长耳哥哥指了他身上的碧玉长剑,道:“就因为这个,那夜在庙里我曾见过,还好长耳哥哥记性好,当时在破庙里,你说是宝剑,我就多看了两眼,这次我只当你是偷来的呢!” 这下倒反而说得小龙笑了,可是,还没笑出来,小龙肚子里又唱歌了,长耳哥哥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小龙,小龙接过打开,啊!好一只大肥鸡呀!小龙饿坏了,摆在嘴里就咬。 嘴还没碰上呢!长耳哥哥一把又抢了过去,道:“你这小子就没燕丫头好,从来不分东西我吃。” 一旦提起金燕,小龙又吃不下了,愁眉苦脸的道:“长耳哥哥,我这样子是不是不能到碧瑶岛去?” 长耳哥哥点了点头道:“活死人说的全都对,你大概顾忌什么呢,才装成这个怪样子,其实,和长耳哥哥在一起,保证你吃不了亏,明天你就洗掉它吧!这个怪样子,连岛都上不去!” 黄小龙双眉更皱,道:“长耳哥哥,你是不知道,这死东西洗不掉呀!越洗越光,越擦越亮,真把人给急死了。” “你这傻小子,会弄上为什么不会洗,用醋和着白油,一洗保证能洗掉。”说完,哈哈一笑。 醋和着白油,第二天,在一个乡镇上,黄小龙连忙照这方法洗,可是不洗还好,一洗更黑,黑得跟墨似的,长耳哥哥也被弄迷糊了,问道:“龙小子,你这是怎么搞的,谁给你的药呀?” 黄小龙哭丧着脸,没好气的道:“是一个臭和尚给我的,当初是救了我,使我省却许多麻烦。如今他可是害了我,他就没告诉我洗去的方法。” 紧接着黄小龙描述着和尚的形态,胖大的身材,头大,眼大,鼻子大,耳朵大,手大足大,肚子更大,可以说无一处不大,可只是一身污秽,褴褛不堪,腿肚上长满了一个个大疮一淌着黄浓血水…… 长耳哥哥两手抓着他那长耳,沉思了半天,渐渐的两只耳朵被他拉得更长了,似乎欲从这双长耳中寻找记忆般的。 倏的,长耳哥哥一声怪叫,道:“龙小子,你是不是忘了说,他还有一个大木鱼?” “对!还有个大铁木鱼,油光闪亮的。”黄小龙高兴得笑了:“长耳哥哥,你一定记起他是谁了吧!” 长耳哥哥两双手,终于离开了耳朵,道:“记起又有什么用,他是个没脚和尚,从来也没见他用脚走过路,上那去找他,不过,你龙小子能得他的垂顾,相信他自能解救你的危难,时日匆迫,走一步,算一步吧!我长耳哥哥这次眼看就得从苍穹掉下来了。” 随着小龙问起穷家帮近日情形,长耳哥哥告诉小龙,小龙选的这位新帮主小铜神,诚然不错,有魄力,够机智,处事分明,胆大心细,很可能将来从小铜神身上,光大穷家帮的门户。 又说帮主黑蝙蝠妙手,已得消息,只是尚未回帮,这消息小龙早就知道,他只是不愿说,而欲激起酒仙长耳哥哥的气愤,返回江南一行吧了! 其实长耳哥哥仍然没有现身,他赶到鄂省时,青风帮正在暗中计划,准备一举将穷家帮倾覆歼灭。 这消息被酒仙听到,就在当夜,酒仙大闹青风帮,将毒纯阳及五坛旗主,戏耍得不亦乐乎。 毒纯阳姚震天连连被人戏耍,玩弄于掌股之间,甚至于连对方什么样形态相貌,都没能看清楚,他们又怎能不魂飞魄散,以宇内四奇的南子,相信也没有这等深厚得吓人的功力。 最后,酒仙才现了一下身,毒纯阳姚震天一见,他那能不识,气也衰了,舌也短了,连忙俯伏认罪,酒仙一向是个好好先生,这次那能例外,虽气愤红官人及忠孝二丐丧身,他也只轻责两句就算了。 这消息使小龙兴备万分,小铜神能不负众望,这是最能使他安心的事,因为这是他一力保荐,如有差错,他要负全部责任。 话分两头,笔者得提提当日的金燕了! 当日金燕骑上了白鹤的背上,多日的愿望得偿,心情的欢愉,真不是笔墨所能形容其万一。 金燕能有多大嘛!十五六岁年纪,童心犹存,她怎会想到人心的奸诈。姚怎知道这是一个无底陷阱,临飞起时,她还万分欢喜的,也十分俏皮的向黄小龙摆了摆手,显示她心中的得意。 岂料,这一摆手,竟使她俩分离了好几个月。 大白鹤冲天飞起,越飞越高,金燕眼看着小龙哥,慢慢的变小,变小,变小,眼前倏的迷蒙不清,失去了小龙的影子,原来已进入云层。 大白鹤飞得又平又稳,金燕只觉得一颗心有点沉重,除了拼命的往下坠以外,别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穿出了一片云,在云中四面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金燕伸手在云中乱抓,什公也没抓住,只觉得两手有点出汗的感觉,湿湿的可也冷冷的,金燕开始感到乏味了。 蓦然地,金燕眼前突然开朗,云层早已飘得远了,碧空如洗,再也看不到一片云了,金燕连忙低头,想找小龙等立身处。 这才叫做天真呢!他们的距离,就这眨眼工夫怕不有好几百里地了,可是,金燕并没有失望,因为她看到一幅天然的图画,这画面实在太美了,有那连绵不断的青山,有那如小银蛇般弯曲的水流,那一个个的乡镇,就象玩具般的有趣,更妙的那天连水,水连天,碧绿绿的海洋……。 总之,金燕目不暇给,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她忘了大白鹤飞行的,神速,忘了小龙哥的的焦心相候,一幅幅广大的画面,实在太美了,使她忘了一切,真正的忘了一切,她希望能这样自由自在的过其一生。 大白鹤突然呜叫了两声,减低了速度,缓缓的盘旋着,开始下降,金燕以为回到了地头,心中反而感到微微惆怅,可是,当她低头一看,足下一片辽阔的海洋,她不禁感到奇怪。 突的,足下现出了一个小岛,岛的四周,浪涛汹涌,烈风怒号,那高如山齐的巨浪,一个接一个的扑击着,一个落下去,一个又升了起来,仿佛在互相出力急争,互相展开激烈拼斗般的。 慢慢的,小岛在足下越来越明晰了! 啊!五光十色,多美的一个小岛啊!岛上和风拂拂,与岛外那涛天巨浪,简直是两个世界。 大白鹤终于停在一座山峰上!呱呱的叫了两声,柳草青葱,万紫千红,金燕那会见过这等美景,禁不住一声欢呼,跃下地来。 琪花瑶草,奇葩异卉,怪石嶙峋,修竹参差,金燕一时竟被这绝美的,天然的景致给呆住了,大白鹤在什么时飞走她都不知道。 蓦的一声尖叫:“客来了!客来了!”声音悦耳之极,金燕随声望去,却没见人,忽的又是一声,“客来了!客来了!” 这下金燕看见了,原来是一只身长尺许的大白鹦鹉,那雪也似的白毛,红红的眼睛,使人一见就欢喜。 金燕别说见过,连听也没听到,鸟儿竟会说人话,金燕简直高兴得疯了!一踪身,跃到树下。 树并不高,金燕伸手就够得着,她一抬手,正想在白鹦鹉羽毛上摸一下,白鹦鹉一闪身,横到树梢头,叫道:“脏丫头!别碰我!脏丫头!别碰我!” 金燕闻叫一怔,伸掌一看,中指上真有一点污渍,心中更是欢喜,她真想把它抓住,亲上两下,可是又怕伤了它,或者把它惊吓住了,飞了!该多没有意思,见白鹦鹉两双红眼一闪闪的瞪着自己,心中大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白鹦鹉的头一偏一摇,仿佛十分神气的样子!金燕禁不住笑出了声,格格格的道:“我叫金燕!” “金燕!金燕!金燕!金燕……”白鹦鹉叫着叫着振翅飞走了,可是嘴里却仍然不停的叫着:“金燕来了!金燕来了!……” 金燕好不扫兴,心想,这只白鹦鹉刁滑至极,问了别人名字它就飞走了!倏的,金燕感到身后来了人,猛然一转身,眼前并排站着一对美貌少女,风姿绰约,衣香鬓影,金燕可又呆住了! “婢女淑儿、静儿,迎接公主!”二人盈盈一笑,福了一福。 金燕更呆了,她以为作梦,可是眼前云水苍茫,鸟语花香,又怎能作梦呢?她可疑到了太虚幻境,进入了天国,诚然,这真是天国,如非天国,在这隆冬季节,那采这如茵绿草,奇花异卉? 想及此,金燕大惊,回眸一瞥,大白鹤早去得没了影儿,至此,她方想到事态的严重,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噗簌簌的滚了下来,她哭着叫道:“我不要做公主,我不要做公主!我要小龙哥!我要小龙哥!” 金燕是聪明的,自小她就十分聪明伶俐,与小龙在一起时,有意无意间,小龙都受了她的支使,随着她的主意而行动,也因此金燕能脱离苗疆,见到了大千世界,学得了浑身盖世绝艺。 然而,她忘不了小龙哥,她什么都可以牺牲,只不能叫她离开小龙哥!如今,在这太虚幻境似的天国中,她哭着闹着不要做公主,她还是记挂着她的小龙哥,记挂着小龙哥孤零零的到京城中去复仇。 一歇儿后,金燕终于停止了哭泣,她心里想到,事已至此,哭是没有用的,得动用自己灵敏的头脑,先探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然后再设法逃走,赶到京城去协助小龙哥报仇。 她擦干了眼泪,闪目四下打量,就这片刻工夫,她四周已围站着十数名绝色少女,年龄都与她差不多大小。 “金燕哭了!金燕哭了!不害羞!不害臊!” 金燕抬头一看,白鹦鹉不知何时又飞回到树枝上了,金燕被逗得啼笑皆非,白鹦鹉是扁毛畜生,他怎能对它生气呢? 忽的一声娇喝:“雪儿不得无礼!” 白鹦鹉呱呱叫了两声:“雪儿不得无礼!雪儿不得无礼!” 金燕想笑,这时候她又那里能笑得出来? 刚才喝诉白鹦鹉的少女,忽的走前两步道:“婢女华儿领着姐妹,迎接公主,愿公主平安愉快!” 华儿说完,盈盈的拜下了!一刹时,十数名少女全都随着华儿拜下了,慌得金燕赶忙上前搀扶起华儿,说道:“请你们都起来,不要这样,我先得弄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与你们素昧平生,我更是苗山野女……” 华儿恭敬异常的答道:“请公主恕婢女华儿等,不能奉告,不过,岛主不久也就会回来了,请公主随婢等前往沐浴更衣,要不歇会岛主怪罪下来,婢女们担当不起。” 金燕那有这种闲情沐浴更衣,道:“不!你们岛主既然马上回来,我就等他一下,我在没弄清楚以前,我是绝不肯做任何事的,你们不要白费心事。” 金燕说完就选了块青石坐下,众婢女似乎无可如何般的,也就在大石旁青草地下,围在金燕身后席地而坐,可是,十几个少女俱都毫无声息的,静静的坐在一旁,连大气也没喘一下。 这情景,使金燕感到奇怪,想起在苗山里,只要姐妹们凑在一起,很少不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可是,金燕在齐天峰的几年,在半山仙尼的调教之下,读了不少书,学了不少知识,她理会到这是所谓规矩,这些少女们虽自称婢女,想得到她们都受过严格的调教,也必然皆都知书达礼。 至此,金燕感到十分歉然,忽的雪儿白鹦鹉又叫了:“雪儿迎接公主!雪儿迎接公主!” 金燕对这只白鹦鹉真是大感兴趣,下意识的对它招招手,岂料,白鹦鹉一晃晃的摇着头,横着身子一步步的又移到树梢叫道:“雪儿美!公主脏!雪儿美!公主脏!” 金燕瞧瞧身上那粗布青衣,在这种环境里,在众少女明艳的丽衣衬托下,真显得污秽不堪,不觉哑然失笑。 忽的,白鹦鹉冲天而起,叫道:“娘娘回来了!娘娘回来了!” 金燕仰头上望,大白鹤远远的飞来了,鹤背上坐着一人,身旁还悬坠着一人,至此金燕方知,落入了陷阱,那白衣仙子,就是少女们口中的岛主,白鹦鹉口中的娘娘,可是那另一个人是谁? 啊!金燕又开心又紧张的笑了!她想,这是白衣仙子把她小龙哥也接来了,如有小龙哥在身边,就在这神仙般的地方玩上些时,再到京城去报仇也不算迟,她衷心的对白衣仙子崇拜感谢。 倏的,大白鹤在另一座峰头落下了,金燕看得清楚,鹤背上的人下去了,大白鹤又再次飞起,鹤背上只站着一个人。 因为相隔过远,视线不能及,可是金燕能揣测出,这立在鹤背上飞来的,确是白衣仙子无疑。 这么说,她与小龙暂时不能见面了,她奇怪,白衣仙子既把他领来,怎的又不让他们俩人在一起? 呱呱两声,大白鹤停下来,中年美妇从鹤背上满面春风的走了下来,这时在金燕身后的少女,本都随着金燕立了起来,这一刻都拜下了,叫道:“迎接娘娘!” 中年美妇手一摆,嫣然一笑道:“今天大喜之日,华儿去吩咐治筵摆席,淑儿静儿留此侍候,其余的都装扮装扮去吧!歇会儿大家痛快的乐乐!” 一阵欢呼:“谢娘娘!”华儿领着走了。 金燕—看,留下了最早那两位少女,这倒无关紧要,如今最主要的是黄小龙为什不能在此与她见面,正等张嘴动问,蓦然的,一阵疾风,当头压下,金燕动在意先,身形一晃,早已闪了开去。 中年美妇愉快的嫣然一笑,扮腕疾抬,玉腕上立即停下了一只白鹦鹉,中年美妇柔和的说道:“雪儿!你惊了客人啦!” 白鹦鹉咯咯两声,似是发笑,道:“公主脏!公主脏!” 白鹦鹉一再的提到金燕身上的脏,金燕不得不感到缅腆!连一只扁毛畜生都瞧她不起! 可是她仍然不在意,惶声问道:“仙子!……娘娘……”金燕禁不住叫了声娘娘,因为所有的人都这么称呼她,为了心中感激她,也不由自主的脱口叫了一声。 中午美妇一听,两道如画长眉,骤然舒展,一抖手将白鹦鹉震飞,扑上前来,将金燕拥抱怀里,又是热泪又是笑靥的说道:“我的好宝贝,你太使我感到快乐了,你也叫我娘娘,真使我出乎意料之外,我只道要对你下一番苦功呢?谁会想到这么容易,宝贝!下次你就叫我娘!我以后就是你的娘,这样我们显得更亲热一些。” 金燕被这莫名其妙的举动震摄了!她感到迷惘,这与梦有什么分别!如此的不可想象?她迷迷糊糊的叫了声:“娘……” 中年美妇拥得她更紧了,而且毫不畏脏的亲吻着金燕微带汗的脸颊,吻着她那满含着热泪的眼睛,道:“宝贝,有什么话要说吗?你就说吧!” 金燕仰起了头,看着中年美妇泪痕纵横的脸庞。她被这热情所感动了,她也用臂回抱着她,连连叫道:“娘……娘……娘……” 金燕自小丧失父母的温暖,她从不知什么叫天伦之乐,小龙对待她好,已使她终身难忘,突然间出现了这种情景,又使她体味到,这是另一种不同的爱,这爱也同样的使她感动与留恋。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金燕方始从美妇的怀抱中苏醒过来,虽然,她享受到从没有过的,慈母的温暖,可是她仍然无法忘怀她的小龙哥。 于是,金燕抬头问道:“娘!你把我小龙哥带来了!怎的不让我们相见?” 这话问得中年美心中一怔,她理会得金燕是误会了,可是,她怎么说呢?既不愿骗她!又不能说实话,她不愿看到她伤心,也不愿使她失望,但听她道:“宝贝,我们这里是禁止男人来的,岛上所有男人都集中在那个山谷里,我们这乃是女皇宫,女人在这岛上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可以为所欲为的做任何事,不过,你放心,明年三月初三,就是本宫二十年一次的大盛会,届时,你就可以如愿的见着他,以后就不会再分离了! 如今,离开三月初三,也不过数月光景,难道这短短的时间,你也不能忍耐?我的宝贝,你知道你这数月中,你有着多少的事要做吗?赶快将那想念的心收敛吧!好好的用功,我要你打倒所有的男人,依然掌握本岛的荣誉,女人永远是至高无上的主宰,碧瑶岛永远是女人的世界。” “碧瑶岛!”金燕一怔!“原来这就是碧瑶岛” “怎么?你现在知道?”中年美妇也为之惊讶不已,她没想到是她温暖的柔情,打动了金燕孤寂的芳心。 中年美妇牵着金燕往峰下走时,把为什么劫持她来的原因,详尽的对金燕说了,滔滔不绝的,她可没注意到金燕听进了没有。 金燕呢?她诚然在听,只是她听得似懂非懂,一连串的疑问紧悬心头。 为什么碧瑶岛二十年开放一次?…… 为什么碧瑶岛上有这多怪规矩?…… 为什么女人要做至高无上的主宰?…… 为什么碧瑶岛要成为女人的世界?…… 为什么?…… 为什么?…… 太多的为什么?反使得金燕不便开口问,她只能用自己的脑筋去寻求答案,于是,她边听边想!在想时,又漏掉许多没听到,最后,中年美妇每问一句,金燕都迷迷糊糊的“唔!”声答应着。 下得山来,转过一个山坳,前面突然出现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尽头一排竹林,穿过竹林,有一座用竹枝搭成的凉亭,亭上横额上写着“碧瑶亭”三字,亭中摆设着竹桌竹椅,那淡淡的润光,显见全是多年之物。 美妇牵着金燕,穿过竹亭,眼前出现一级级的石阶,均系巨石砌成仰头上望,数不尽的石阶,怕不有数百级之多。 至此,中年美妇松开了金燕的手,道:“宝贝儿,上去吧!施展开你的轻功,尽快的往上纵,我会为你报数,最好能在十下以前,上达最后一级。” 这又是一个疑问,为什么?可是金燕没问,但见她微微提气,猛然一纵身,腾空飞起。 这那还是纵,这简直就等于飞,象一只穿云燕,姿态美妙之极,眼看纵势将尽,金燕双臂一抖,双足一拳一伸,又复高起两丈余,方在石阶上微微点了一下,再次借势纵起。 一……二……三…… 六……七……八…… 刚叫完第八下,金燕已纵到最后一级,她这最后一纵,势子过猛,竟然超越过了,忽的,耳中听到沙沙水声,低头一看,好大的一个水池,池当中一个大喷泉这时,金燕已然开始下降,眼看就要落入水中。 倏的,金燕猛吸一口真气,将落势硬行煞住,随着身子一躬一弹,倒射着飞了回来,因为只有这石级口上一面,距离最近,其余三面都有十来丈远近。 就在金燕将要停身石级上时,蓦觉一阵无声劲风,在她背上撞了一下,耳中并听到美妇笑声叫道:“我的乖宝贝儿,下去吧!你还嫌什么吗?” 这一下,金燕再也收势不住,“噗通!”一声,掉下水去。金燕虽不精于水,但也并不怕水,尤其是功力深厚的人,就是全然不懂水性,只要懂得一点点闭气决窍,也就无关紧要。 金燕连连提气急纵,耗费了她很大劲,一掉入水中,她连忙浮上水来,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蓦的,她觉得这水温温的,浸泡着的身体四肢,好不舒服,闪目一瞥,这水全是乳白色,象羊乳似的,水面上还有一层淡薄的气体,她感到奇怪,这水怎会有温温的感觉,若大的池子,难道全都是新鲜的羊乳吗? “怎么样?宝贝儿!还舒服吗?”中年美妇站在池边,微笑着凝视金燕,又说:“脱光了,尽情的舒散吧?我叫人给你准备衣服!” 金燕仰头一笑,脸上羞得红红的,中年美妇已笑着沿着池边走去了。 金燕顺着美妇去向一望,啊!好美的房子,好辉煌的建筑,一层层的,象是海市蜃楼。 那峻宇琼楼,那雕墙画栋,尤以池边一座七八丈高的玉石台子,四面雕刻着无数山水人物,飞禽走兽,最为动人。 金燕那曾见过这等如幻境般的房子,一时竟看得呆了,忽的“噗通!”“噗通!”两声,把金燕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随后上来的淑儿静儿,两人将衣物全都脱在池边,只是,金燕除了看到她们的头以外,任什么也看不见。 忽听二女说道:“奉娘娘命,服侍公主沐浴?” 金燕娇羞的摇了摇头,自行除衣抹洗。 时日匆匆,金燕来到碧瑶岛上已经三天了,她享受着奢侈的生活,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绸缎丝罗,住着金碧辉煌的房子,睡着软绵如水绒床,身旁有华儿专门侍奉着,什么也不要做。 只是,金燕仍然感到不满,她心里惦惦不忘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天涯的黄小龙。这一日,金燕五更时分就起来了,她靠在窗台上,手扶着檀木雕花的窗格,正在等待着海面的日出,可是心里却在想念着小龙哥。 忽觉一只滑腻的手,摸到了她的脸颊,她可疑这只手是小龙哥的,连忙转身,原来是中年美妇。 金燕叫了一声娘,就投到她的怀里。 美妇轻吻着她,道:“娘准备来叫你呢?谁知你起得恁早,宝贝儿!你又在想什么?” “娘!”金燕仰头叫道:“你让我见见小龙哥好吗?” 美妇心中一怔,道:“三月初三马上就到了,你急什么?来,娘今天带你去朝拜一个大活佛,烧烧香,也真该找点事你做了!” 说着美妇牵着金燕,带她到那大池边,美妇叫一声起,双双纵上高台。 高台前面空的,总有十来丈宽阔,台后有一间小小的庙堂,庙堂里当中供着一个大活佛,檀香缭绕,气氛严肃至极。 美妇领金燕拜过,金燕也就糊糊涂涂的拜过,可是她心中却发出了一个疑问,这男人禁地里,却供着一个胖和尚,只是金燕没敢问。 紧接着,美妇从神座后面取出—只玉盒,交给金燕说道:“从今天起,你必须每天早晨来这里烧一次香,然后打开玉盒,把里面的书看一个时辰,每天只准一个时辰,一直到三月初三日为止,看你能有多少缘份,吸取多少东西,以你本身的武艺与功力,本可不必再学其他,然而,这是碧瑶岛数百年所遗传的规矩,不能或废。” 美妇人说完就走了,金燕怔怔的打开玉盒,见是一本薄薄的书,不知何物所制,用手一摸,光滑柔软,稍一翻动,其薄如纸,金燕翻开第一页,赫然现出“天书”两字,金燕倏然一惊,她曾听师父半仙尼说起过,这“天书”乃是武林中无价之宝,与小龙哥的“人皮宝衣”同为武林二宝,想不到竟然在此出现。 翻开第二页,是一幅图案,不规则的图案,有方有圆也有三角,有直线有横线,也有弧形线,并配着各种彩色,形成花花绿绿的,而且十分刺眼,稍不注意,眼前立感迷糊,什么也看不见了。 金燕连翻数页,全都如此,不觉暗奇,这“天书”怎么如此怪异,难道书中所记载的武功,会在这不规则的图案中吗? 第一天,金燕除了得知是“天书”外,其余什么也没看到,她简直越看越糟,越看越糊涂,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她放下了。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亦如是,金燕终于感到烦燥了,她心想,假如小龙哥能在此多好。 金燕聪明,她却向来不知自己聪明,她总以为小龙哥较她有主见,比她有魄力,看到这本“天书”,她就想起小龙哥,假如小龙哥在此,他定能象发现人皮宝衣上的武学般的,测透这本“天书”。 岛上四时如春,岛外虽是浪涛汹勇,飓风怒啸,岛上却是日丽风和。这日午后,金燕叫华儿,领着在岛上到处走走,名为游览这岛上的风光,事实是想探探道,她要暗中去找她的小龙哥。 华儿是专管待候金燕的婢女,虽然称呼各别,金燕却不会端架子,以至相处虽仅数日,亦已如姐妹般的,在游览时她告诉金燕,碧瑶岛分南北两部,北部是岛主娘娘所在地,男人绝对禁止入内,南部是男女混杂,耕地纺线,专事生产北部的女子,凡是结了婚的,晚上都回到南部去,次日再回到北部来,可是必须沐浴洁身,方准进宫。 这规矩就是岛主亦不能例外,只是岛主在南部也有行宫,比别人舒服得多,金燕忽问道:“她们回北部时沐浴,是不是都在那个大池子里?” “不!”华儿庄严的道:“这乃是贞女池,成过亲的女人,就不准再在贞女池中沐浴,以防秽触神庙中的大活佛。” 提起大活佛,金燕不及不问,但听她道:“这北半岛既然全是女的,为什么又供奉这么个大活佛?……” 华儿一听,连忙轻声阻止道:“公主说话轻声点,这大活佛的来历,婢女也只知道很少的一点,据说原来这岛就是大活佛修道之处,他曾三世为僧,均系幼年童身出家,最后,因为他的道行高深,仇家许多女妖都团团围住他,想破去他三世苦修道行,将他打入轮回,岂知,大活佛任由他们兴风作浪,始终不为所动,临在坐化升天之际,还将岛外之海水,以法术掀起了涛天巨浪,阻止彼等返回大陆,终于那些女妖一个个的都死在岛上。 传说中,女妖们全都是未破身之童女,于是后人起了这座庙和贞女池,供奉着这个大活佛,事实真相是否如此,我也不知。” 金燕仍然似懂非懂,可是她没再问,因为她的目的不在此。 晚间,碧瑶岛上最为寂静,人们都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及早就寻梦去了,眼看眉月升上了柳梢,金燕拾掇了一下身子,穿出了寝室,十分小心的掩蔽了身形,朝南半岛飞跃而去。 金燕为什么如此谨慎,实因在这数日之中,被她看出非止娘娘武功高深,就是众婢女,无一不有着浑身绝艺。 她照着日间华儿指示的途径,来到碧瑶岛的南半部,可是放眼屋第连云,上那去找她的小龙哥? 倏的眼前人影一闪,身法还相当快,金燕心中一愕,这莫不就是小龙哥!然而,她没敢出声叫唤,因为她也只属私访,暗探!那敢胡乱声张。 金燕随着黑影,到得一座山冈上,来得近时,金燕始看出,原来是个穿着十分华丽的少年。 少年仰首望天,看着那细眉似的月亮,轻轻的叹了口气,嘴里细声细语的的哼着一首歌曲。 金燕凑近去凝神静听,这一听,金燕心中猛然一震,原来少年唱的是…… “雪花飘过梅花开,燕子双双入画台,锦绣河山新气象,万紫千红春何在?……” 这首歌乃是金燕为小龙哥和左德唱的,这少年无疑的,不是小龙,就是左德,只是他将最后三字“春又来!”改为“春何在?”却使金燕感到万分不解。 金燕心想,这人非小龙哥即是左德,只是,小龙哥的成份占大多数,左德是绝不会来到这个岛上的。 于是,她心中开始高兴,说巧不巧今儿夜里竟让她碰上了,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俏皮,她一生仁厚,从不知俏皮是怎么会事,可是,今天,她突然有这灵机,这灵机仿佛是从那“天书”的图案中得来般的,但见她放轻了脚步,挨近身去,突然伸出玉掌,将少年人双眼蒙住。 “什么人如此无理?”少年人吼声高叫,“难道不知道我左德是什么样人吗?”声音既凶又厉。 金燕一听声音,就知错误,再听少年叫出左德两字,吃一惊,赶忙撒手,侧身连退数步。 左德回身一瞥,当他在淡月之下,看出是金燕时,心中亦感意外,可是随着来的,却是无穷的欢欣,只听他道:“公主!这时还没休息吗?找我左德有什么事?” 这事太出金燕意外了,不由她楞楞的,左德说了好一会儿,方听她道:“不错,我正找你……” “哦!”左德欢喜得心都开了花,没等金燕说完,就叫了起来,说道:“那真是我左德前世所修,鸿运高照。” 左德边说边挨了近去,金燕一声娇叱:“站住!我找你,只想问你一句话,希望你能从实的答复我!” 左德早先会错了意,如今一听,心中猛然一震,立即惶恐的,怯怯的,可又十分庄重的肃立答道:“是!公主请问!左德知无不言!” 金燕没料到左德变得如此之快,她万万不知,她如今的公主身份,就是未来岛主的身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遂道:“我只问你,黄小龙如今人在何处?” 左德连头都低下了,答道:“黄兄自那日分别后,左德即随娘娘乘鹤返岛,其如今行踪,左德无能得知,望公主开恩恕罪。” “轰!”的一声,金燕双耳嗡嗡直响,原来小龙没来,娘娘带回的,却是这个家伙,金燕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她只道自己受骗了,黄小龙既没来,三月初三能不能见面,确是一个问题,她可不愿当什么岛主,做什么女皇,她要的是小龙哥,她这一生一世也不能离开小龙哥。 金燕稳定了一下心神,缓缓的道:“好!没事了!你去吧!” 左德如奉纶音,答了声“是!”立即快步走下山冈。 至此,金燕感到茫然了,娘娘待她诚然够好,简直爱越亲生,饮食起居,无不面面顾到。 只是,金燕想,娘娘不该瞒骗她,这种相待,会不会完全是虚情假意,会不会是一种拢络的手段。 于是,金燕越想越寒心,她自以知道了事实真相,她就是连半分时间都不能等,她一定要回京城去找小龙哥,眼看左德已然去远,金燕立即施展开轻功,从海边疾迅的奔去。 午间,金燕曾看到十数只华丽的大帆船,华儿告诉拿燕说,那是准备着来年三月初三迎宾用的。 来到海边,十数只大船整齐的排列着,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可是船外半里之遥处,涛天巨浪,依然汹勇澎湃,象一座座小山似的,升了起来,又落了下去,使人见了不禁惊心动魄。 可是,金燕去志特坚,她懂得驾船,知道只要认定方向,直往西去,就一定可以抵达神州。 金燕没敢动大船,她启用了一只小帆船,她相信自己的能力,预测自己的功力,定能有把握控制这艘船,于是金燕毫无顾忌的扬船出海,她不怕危险,她不畏风浪,危险,风浪无法阻止她想念小龙哥的一颗心。 船刚刚离岛,蓦的一条快艇,疾如箭射般横里冲来,将金燕小帆船去路阻住,来船船头上端立着仪态万千,神色肃穆,白衣飘飘的碧瑶岛岛主。 金燕一见是娘娘,心中就感到一股无名的愤怒,蓦然地,白影一闪,娘娘已静立在金燕身前。 淡月下,娘娘脸色惨白无血,一双美目中满储泪光,盈盈欲滴。这情景,使金燕那满腔怒火,倏忽间消失无踪,同时产生出一种从没有过的愧疚,哀凄的叫了一声“娘!”随即投身娘娘怀里。 娘娘将金燕的娇躯拥得紧紧的,满眶热泪,再也忍不住,滴了下来滴在金燕的脸上,头发上,良久良久方始说道:“宝贝儿,娘并没有骗你,娘只是没有明确的告诉你,不过,当日黄小侠曾以一掌,将左德击伤,抢得了左德应有的荣誉与地位,虽然没有当日上岛,可是,娘曾对他言明,叫他三月初三前,一定要赶到碧瑶岛来,黄小侠他若对你真有情,他一定会如期赶到,他如果将这重大的事也给忘了,他对你的一份情爱可就有点靠不住了,你但放宽心肠在这等候吧!没多少日子了!” 听了这些个话,金燕稍觉安心,她能说什么?什么她都不能说。 第三十四章 海岛盛会 贞女池杀气腾霄 活佛再世 碧瑶岛地震雷鸣 这是丙午年二月初一的午时正。 碧瑶岛贞女池大活佛庙前的石台上,左右悬挂着两串长十余丈的炮竹,一交正午,炮竹左右齐响,“噼噼啪啪”的总响了顿饭工夫。 炮竹声息,烟灰未尽,石台上出现了碧瑶岛岛主,头带金冠,身穿凤袍,肃穆万分的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身侧静立着一位面罩粉红纱巾的少女,这少女是金燕,未来的碧瑶岛岛主。 紧接着在贞女池前的石级上,出现了一位非常英俊的中年汉子,汉子一上石阶,立即跪下行礼道:“左修民叩见娘娘,并祝碧瑶岛盛会无疆。” 娘娘手一摆,轻声对身旁金燕道:“燕儿,他就是左德的父亲,也就是二十年前我所选的丈夫。”金燕听说,连忙凝目多看了两眼,忽听左修民朗声叫道:“吉时已到,所有武林朋友请列队上殿。” 此语一出,金燕立即紧张起来,她惦挂着小龙哥是否如期来了,可是等了好半晌工夫,石阶上一个人也没上来,心情过急,她竟忘了这石阶有数百级之多,一级级的,焉是闻呼即至。 终于石阶口出现了一对对的人影,怪道左修民叫列队上殿,原来来的都是大队人马,一批批的。 首队出现的,赫然竟是白衫教的十六名白衣童子,十六名白衣少女紧随着四名白衣壮汉,再现身的就是哈穆儿,哈穆儿身后才是白衫教教主哈公。 这一队人全是白衫,只有哈穆儿身着丽服,满面春风,喜气洋洋的摇着一只玉萧。 每上来一队,左修民必定朗声报名,但听他连连叫道:“冀北白衫教教主哈公率公子……” “峨嵋派长老青木子率俗家弟子……” “崆峒派掌门铁飞豹率首座弟子……” “华山派掌门法华老尼率女弟……” “少年寺长老奈性禅师率弟子……” 一帮帮,一派派,前后总有十数起之多,有男的,也有女的,有道士、和尚,也有尼姑,其中并不是全都有所作为而来的,象少林寺那些和尚,华山派那些女尼,他们只是想来见识见识,这年青一代的,出了什么样的能人,观摩观摩别派的武功,只是,他们都不敢疏忽,全都盛装上岛。 忽的,金燕耳中听到: “青风帮帮主毒纯阳率公子……” 闪目一瞥,毒纯阳领着他那唯一爱子,还有座下五旗坛主,却没见雪梅姑娘的影子,金燕心中不禁大为气恼。 雪梅姑娘对你姚光用情之深,感天地,泣鬼神,如果你今天也想来参加一份,若落到我手上,不先劈了你才怪呢? 左修民接着又报了两起人,左修民对这些人并不是全都认识,更可以说他一个都不认识,他是照单念的,这单上排名的前后,是根据上岛的先后,记载下来的,如今单子上已没有人了,左修民正待宣布其它。 倏的,石阶上又冒上来两个人头,这两个人头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是如何的与众不同,请看笔者慢慢写来。 二十年一次的碧瑶盛会,非但轰动武林,可也震骇乾坤,不管是黑道白道,谁都欲一览这碧瑶盛会为荣。 年前,凡是有门有户,正式在江湖上立足的,都收到了碧瑶岛上大红精致喜帖,只是,这喜帖上却列有多项条款,而且俱都苛甚,只要你愿意接受,那么持了大红帖,自有船把你送上碧瑶岛。 这张精致大红帖,江湖上却独独有一门没有,那就是雄据大江南北的穷家帮。穷家帮不止这一次没有,他们是从来就没有参与过,因为碧瑶岛的大红帖,没一项穷家帮可以遵办的。 很明显的一点,但凡穷家帮的帮众,你要他们除去丐衣,丢弃乞儿棒,换上锦衣,骑上骏马,打扮成公子哥儿似的来赴会,他们就是办不到,而碧瑶岛上,你不依他的规矩,他就不让你上岛。 故所以,穷家帮对这碧瑶盛会,似有实无,毫不关心,说透澈点,穷家帮没有资格参加这个盛会,而碧瑶岛也就不请他。 岂料,这次却大大的出乎了众人意料之外,宾主们都不由得同时一惊,你道为何?原来这最后露出的两头,发如乱草,肮脏不堪,再上来一点,身上露出了那满是油秽的百结乞衣。 何止两个,一对接一对,一双跟着一双,不多不少,整整三十二名乞儿,人手一支青竹棒,这些乞儿,面貌都被油泥掩蔽住了,看不清楚。 随着乞儿身后,是一个黑人,皮肤黑衣服也黑,手中的竹棒,更黑,如不是两只冷电般的目光一闪闪的,绝没谁敢说他是个大活人。 岛主一见,连忙从椅子上立了起来,一双美目,气愤得红如喷火,她奇怪,这些办事的人怎么搅的,竟让这多乞儿,也上了碧瑶岛,破坏了碧瑶岛数百年的规律,岛主正待发作。 倏的,紧跟着黑人身后,出现了一个破袖长衫的高大老人,一见老人,娘娘张开的嘴又合拢了,身子也坐下了,因为她认识这位老人,乃是名重宇内苍穹三仙中的酒仙前辈。 金燕这一刻,心中可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一个个的期待、期待,双眼鼓得涨涨的,连眨一眨都不敢,她真怕一眨之势,就会将小龙哥错过了。 一个个的,金燕眼都看酸了,也没看到小龙哥的影子,失望渐渐的侵袭着她的芳心,眼看贞女池畔人都站满了,小龙哥仍然没有出现。 那些准备到碧瑶岛显露身手,一较长短,意欲争夺未来岛主为妻的少年人,谁不打扮得金装玉裹,其实他们也都是千中选一的美少年,只是,金燕连看也不愿看他们一眼。 金燕火热的一颗心,渐渐的跌入了冰窟,掉进了深潭,她什么都失望了!就在这个当儿,穷家帮的乞儿走上了石阶。 一见穷家帮的乞儿出现,金燕虽然也感到惊愕,可是她的一颗心立时又飞了起来,因为她知道小龙哥与穷家帮的渊源,很可能穷家帮就是为他而来的。 只是,当她看到那随后上来的是个黑人,她的心碎了,滴下了点点的鲜血,痛得她禁不住伸手按在胸口,当然,在同一个时候里,她也见到了长耳哥哥,这不能说没给她少许的安慰,只是,这怎能抵得过,数月的期待所带来的失望呢? 终于,金燕心中大大的作了个决断,除了小龙哥,她不能与任何一个人成亲,同时,她下了个狠毒的决心,凡是参加竞选较技者,一到她手中,她就把对方杀了或废了,碧瑶岛上没这规矩,金燕可管不了这多,她淮备到最后,为爱而自决。 三声金锣暴响,一些细语谈论,倏然息止,左修民朗声报说了碧瑶岛盛会之举,有如比武招亲,并说明了一些不成文的条款,随后道:“凡是自信能力所及者,条件相符者,立即上台报名。” 石台高七丈余,三面临水,一面靠地,石台两边离水,也总有两丈宽,这第一道题,就够人头痛了,没有真工夫,你就是连石台也别想上去。 说起来,也真不含糊,少年人,谁都有两下,左修民语音甫落,“嗖嗖嗖”的已连袂纵上了四人去。 接着又是两人上了台,六人一字排开,在娘娘身前丈余远处站定了,依秩自报姓名及师门派系。 “晚辈冀北白衫教教主长子,哈穆儿叩见岛主。” “晚辈崆峒掌门铁飞豹大弟子,章润叩见岛主。” “晚辈峨嵋派俗家弟子毛雷叩见岛主。” “晚辈青风帮未来帮主姚光叩见岛主。” 这最后两人上台的,其一乃是碧瑶岛本岛上的人左德,另一位是谁也想不到的人物,他是小仙人剑史锦汉。 六人依秩拜见时,谁也没引得金燕顾盼一眼,只有青风帮姚光,得了金燕一眼,那是愤恨的、怨毒的,金燕恨不得一眼就将他致于死命。 最后,左德上来时,金燕非但没看,她反而将头低下了,倏的,一声龙吟长啸,台前黑影一闪,叫道:“晚辈黄小龙叩见岛主。” 黄小龙、黄小龙,金燕闻声猛然抬头,娘娘身前跪伏着穷家帮那黑少年,她怔住了,岛主也怔住了。 一个绝美的男子,突然变成了个大黑人,谁会相信,谁敢相信,尤其在这招亲选驸马台上,这更无法使人相信,然而,他明明自报姓名黄小龙呀!不相信又该怎么办?只是这比武规矩又如何?岛主为了酒仙前辈,她已容忍再三,岂能一再破例,尤其这少年,分明是一假货,她不能任由人如此戏弄。 碧瑶岛主人已从椅中立了起来,黄小龙也抬起了头,金燕正在这时也揭去了头上罩纱,因为她想以自己来判断来人的真假。 岛主尚未开口,黄小龙已用苗语叫起来了:“金燕,小龙哥想得你好苦!” 黄小龙叽哩咕鲁,娘娘不知他说点什么,禁不住怒火倏发,猛然一声娇叱,骂道:“那里来的黑畜生,竟敢冒名顶姓,你是活得腻了!还不……”她这还没说完,金燕已然一声欢呼,扑了过去。 金燕这一举动,立即引来一阵震天价的轰闹与怪叫,碧瑶岛未来岛主身份之尊,高不可仰,怎能如此轻浮妄动,尤其岛上自列条规,是如许的苛刻,怎能自我破毁,黄小龙这份扮相,连参加的资格都够不上,这又怎能不使人轰闹怪叫呢? 这其中,叫声最厉的,当然是一些知道黄小龙根底的人,黄小龙即变成了这个模样,他就失去了争夺金燕的权利。 此际,小仙人剑与左德算是最开心了,小仙人剑心想,你这干贝子原来就是黄家遗孽,怪道在镇远镖局如许武林人中,给我触霉头,存心要我好看,这一下,我可得寻求报复了。 左德心中可又是另一种打算,只要黄小龙被除去名份,他又将收回他原有的优先有利的地位。 正在喧嚷得不可开交时,金燕与小龙已相互急促的交换了几句话,当金燕得知小龙无法洗除这一身墨黑时,她亦惶恐不已,因为这是碧瑶岛历次盛会,最主要的一个条件,她怕因此而引起众怒。 群情愤慨,酒仙长耳哥哥也莫可如何,抓住两只长耳,拼命往下坠,正当此际,台后小庙里,发出一声断喝,喝声不高,可只是,不管远近的人,耳鼓均被震得嗡嗡直响,历久不绝。 这一声断喝,立即将所有在场的人都震摄住了,众人不由得齐将目光,集中朝小庙看去。 岛主娘娘更是惊骇莫名,这所大活佛庙,什么人也不准轻易进去,这一刻怎会发出了人声。 小庙里今天香烟迷漫,显得十分神秘,忽的,浓烟中现出了一个人影,只见他肥头大耳,实相壮严,身披大红袈裟,手执念珠,一步步的渡出庙门,岛主娘娘一见,魂惊魄颤,这原来就是小庙里供奉的大活佛。 大活佛原为玉石雕成,想不到今天竟然变成了大活人离座出庙,这又怎能不使她感到惊恐呢?而且,数百年传下来的一段掌故,“大活佛复生时,也就是碧瑶岛毁灭之时”,玉石大活佛会复生,那真是千古奇闻的事,换句话说,大活佛既不能复生,碧瑶岛就永远不会毁灭。 今天,大活佛复生了!真的复生了!你看他一摇一摆的踱出了庙门,简直就是个大活人嘛! 岛主娘娘惊骇之余,立即跪下了,金燕也随着跪下了,台上众人,除了娘娘与金燕认识,余者均不识,可是大活佛那壮严的实相,肃穆的神态,自有一股慑人的威仪,不由得使众人肃然起敬,身不由主的都跪下了。 大活佛视若无睹的,连理也不理,一步步的来到黄小龙身前,双眼倏睁,电光暴闪,气怒万分的暴喝道:“哼!你这样子,也敢到台上来,还不与我下去!” 大活佛说完,飞起一脚,将黄小龙踢飞数丈远,跌落台下去。 这举动有人欢喜,有人惊愕,也有人害怕! 欢喜的自是一些不希望黄小龙能参与争美的人,那就不外是左德与小仙人剑,及一些认识黄小龙的人。 惊愕的是金燕与长耳哥哥等,因为他们知道小龙的周身艺业,究非泛泛,没想被这大活佛一脚就踢飞了。 什么人害怕?害怕什么?全场中只有一人,那是岛主娘娘,她跪伏在地,连动也没动一下,她提心吊胆的是,大活佛终于复生了,换言之碧瑶岛毁灭就在眼前,只是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为了证实这事情的真伪,岛主猛然立起身形,纵身闪进庙去,庙内香烟依旧,黄幔后面的玉石大活佛亦依旧,只是那大活佛身上的身着,手中的念珠,却不翼而飞,显然的是那位大和尚借用了。 只是娘娘心中不解,她测不透这位和尚其用心何在?何以要借用大活佛的装束,更奇的是,和尚竟以大活佛的姿态现身,出手惩治冒名顶替黄小龙的黑人,她可疑这真是大活佛显的灵。 蓦的,庙外震天价一声欢呼叫好,声澈云霄,娘娘心中一惊,立即纵身出庙。当她在庙门口瞥见大活佛与金燕,一前一后,象捉迷藏似的在台上游走追击。 事情是这样的,金燕在看到黄小龙被大活佛踢飞时,立即飞身抢救,只是,她人刚纵起,忽听—声低喝:“臭丫头,谁要你多管闲事。” 随着低喝,金燕立觉身后冷风沁心,砭骨生寒,心中猛然一震,赶忙侧身回旋,避过寻丈,举目横扫,大活佛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只是脸上却现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但觉滑稽至极。 就这眨眼工夫的耽搁,黄小龙一个身子,已“扑通”一声,掉在贞女池中去了,虽然,金燕心知,小龙哥伤不至死,也忍不住心中勃然大怒,她没什么好顾忌的,飞身就朝大活佛扑去,并娇声骂道:“臭秃驴!你敢伤我小龙哥,我与你拼了!” 大活佛微微一晃身,避过金燕一招猛击,笑道:“和尚十年难得洗一次澡,今晨刚洗了个温泉,换过金装,满身香喷喷的,凭什么你还说我臭……” 金燕可不管和尚臭不臭,一招不中,再次挥掌,可是和尚偏偏不理她,嘴里叽咕,拼命游走避招,绝不出手还击。 金燕的轻功,何等奇妙,但却无法近得和尚的身,你快他也快,你慢他也慢,有意无意之间,却存有一种戏弄的心情。 突然的,大和尚被迫走到了台前,金燕心想这次看你往那边跑,我也不一定伤你,我也把你逼下池就算了,于是蓄势运劲,猛往前扑。 以两人追逐的身法,说快真快到极点,眼力差的人,很可能只看到两个人影,连动作什么都看不清。 这时,金燕眼看和尚,不作旁闪,也不停身,似有心似无意,一步踏空,往下直落,金燕追势如狂马怒奔,一个收势不住也掉了下来,可是,当她凌空展眼时,足下池中未闻水声,亦未见人影。 金燕知道上当,猛然提气,凌空收势折转,施展开盖世轻功,“金鲤倒穿波”,倒纵而上。 当她在台边稳住势子时,大和尚也刚好在台上现身,原来大和尚根本就没掉下,他整个身子倒挂台边,他这倒挂身子的样子与金燕那凌空转飞的身子,同时引起在场数百人众的喝采。 金燕被戏弄得晕头转向,自然也气愤得五内生烟,于是,金燕又再次,追赶,大和尚又再次纵逃。 此刻,娘娘出来了,她一见这情景,再看到大和尚那诙谐的模样,立即出声喝止,正当此际,台下又传来一阵欢呼,随着呼声,台上飞落一条人影,一闪身将金燕阻住,叫道:“金燕,你瞧我是谁?” 是谁?人影一入目,金燕就看出是黄小龙,而且,身上原有的墨黑全退,又回复了原来的美丰姿,不!比以前更美更俊! 金燕一纵身,投入小龙怀抱,倦伏在小龙怀抱,欢喜得热泪并流,嘤嘤的泣啜着反而说不出话来。 小龙抬起了金燕的粉脸,用衣袖替金燕擦着脸上的泪痕,道:“燕妹,你怎么哭了!你应当高兴才是,唉!那池水真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温温的也有点软绵绵的感觉,使人浸着好不舒服,如不是看见你对那位大和尚紧追不舍,我还真不愿爬起来呢?” 金燕看着小龙,真是较以前更显得英俊,不知是否自己心理作用,可是想起和尚方才踢的一脚,忙问道:“小龙哥?你没受伤吗?” 小龙一笑道:“我也奇怪,大和尚在踢我一脚时,我真可说莫名其妙,本待趋避的,岂料,大和尚大袖微佛,身上也不知道那处穴道被大和尚拂穴神功拂中了,一个身子连动也没法动,直待连翻数个跟斗,跌下水池,才又回复了自由,可是检视之下,身上竟毫无伤残,反过来,一身墨黑随水而退,啊!你别哭了,赶快找大和尚,我们真应该好好谢谢他,不过,我可疑他就是另一个胖和尚。” 黄小龙刚说至此,忽听一声娇叱:“秃驴!你敢到此弄鬼,看娘娘取你狗命!” 小龙与金燕,连忙回身,大和尚已然去得无影无踪,非止此也!连岛主娘娘也去得没了影儿。 这事就透着有点不妙了!大和尚这一闹,碧瑶盛会倒是还开不开,这多武林朋友,难道为了这和尚的捣鬼,就将这隆重的盛会延期吗? 金燕心想,这倒好,最好连开都不要开,武也不要比,我也不稀罕什么岛主,娘娘,女皇,还是一心一意随着小龙哥的好。 正当此际,石台突的一阵摇晃,台上众人都有头晕目眩的感觉,齐都大为惊讶,不知所因何故? 倏然,台下一阵惊呼,喧闹一片,金燕与小龙飞身到台前一看,原来台下那些个年青的,全都东倒西歪,睡了一地,可见这一阵摇晃,是如何的猛烈,还好这摇晃只是眨眼工夫的事,如若不然,相信谁也抵受不了这猛烈的猛晃。 小岛上发生这种变故,众人应该都感到惊骇才对,这时却偏偏有人不顾生命危险,还仍然在动了金燕的邪念头。 黄小龙与金燕正在台前发楞,蓦的,小龙猛觉身后劲风袭体,小龙有感金燕也同时理会到了,双双互推一掌,左右跃开。 黄小龙回身一瞥,身后站着崆峒派门下大弟子章润,他心中奇怪,章润何故突然向他袭击,因为二人真可说素昧平生,从未晤面,更谈不上什么恩怨过节,尤其在这比武台上,要分高低,尽可等到盛会开始后,又何必急急于一时。 小龙思忖未了,章润突发冷笑,道:“阁下既未独占熬头,就该懂得稍避嫌疑,怎可与碧瑶岛公主拥抱依偎,手牵手,肩并肩的,也不怕损去公主令誉,我劝阁下还是慎重点好,因为我不希望我未来夫人,婚前遭受人如此的侮辱。” 前文说过,敢到台上来的,必是千中选一的美男子,能纵上这七八丈高的石台,其武功必也到达炉火纯青境界。 章润说他漂亮也够漂亮,说他英俊也够英俊,只是脸上显得有点阴险,笑起来更显其狡猾无比,只是,他这两句话或跋扈异常,似乎这未来的岛主,早已经注定是他章润的夫人般的。 黄小龙听完他的说话,看着他的笑脸,心中正自恼怒,忽的一条人影迎胸扑来,小龙一闪眼就知来的是金燕,连忙伸手搀扶,不想双手刚伸出,金燕一矮身,正好钻进他的臂弯里面,抱着他的头亲了一下,回眸向章润笑道:“凭什么要你来管,这是我的自由,我喜欢!我高兴,既然尚未正式比过,你也就没有资格吃这种飞醋。” 金燕这动作,谁见了都认为她偏心过份,章润更气得钢牙直咬,可是金燕那绝美的容颜,却使章润无法对金燕发火,但听他恨声骂道:“黄小子,有种吗?我们现在就较量,不必再等什么了,横竖迟早总是要比的,我就先斗斗你再说。” “比就比,我小龙哥还是见不得人的吗?”小龙还没张嘴,金燕已抢着代答了,并回身对小龙道:“小龙哥,别伤了他,把他抛进池子里洗个澡就够了!” 语态间,仿佛就没把对方看在眼中似的,这更把章润气个半死,心中算计着,非要把小龙制于死地不可,这一动念,可就为他自己惹下了杀身大祸。 公主开了口,又没人加以拦阻,还有什么话说,比就比罢,二人一交上手,小龙格于金燕的嘱咐,未敢骤施杀着,施展开映光掌,以五六成功力应对,以防一时措手不及,将对方伤了。 而章润却正巧相反,双掌挥舞间,奇招迭起,怪诞百出,而且双掌所引发的风声,虎虎鸣响,更是吓人。 只眨眼工夫,黄小龙已被章润迫得,连退三丈余,这其间,眼光较差的,均以为小龙徒有其表,浪得虚名,眼光老道的,就能看出,黄小龙虽被逼退,却依然稳如泰山,心不慌,招不乱,只要施出杀手,定能掌握胜算。 金燕,她更是心定,因为她知道黄小龙的能耐,这一套映光掌中,每每挟着一招两式,以解危境,已能应付自如,那还用得着担什么心事。 就只片刻工夫,已对拆了五十余招,小龙一套映光掌,还没使完,章润仿佛已然打得火起,蓦的一声长啸,掌法倏变,奇幻莫测,而且招招指向小龙要害,总有不死小龙,心终不甘之概。 这时,小龙已退至离台沿半丈远近,见对方变招奇幻,立即施展“人皮宝衣”上前古绝学,剑底游龙术与之拼搏,只因金燕交待在先,小龙始终未施杀着,心中思忖,应如何始能将章润抛入池中。 他这思忖未了,蓦觉寒光耀眼,吃了一惊,章润已然拔剑在手,一招凌厉无伦的崆峒绝学,剑化“万蜂出巢”,威势之大,实在惊人,但见银虹耀目中,宝剑已化成一天银星洒下。 这出其不意的拔剑抢攻,非但出乎小龙意料之外,就是任何人也不会想到,章润会得如此无耻。 小龙猝然间未能拔剑相迎,只得闪身避躲,退了三尺,避过了章润三招抢攻,刚待伸手拔剑,章润长剑又已挟雷霆万钧之势,猛扑攻到。 小龙看章润这一剑猛攻,更是奇幻难测,直若千百只长剑,从四面八方攻到,简直使人无从招架,心头一震,猛然一个镜头闪过脑际,那是大活佛戏弄金燕的一招,这一招,在小龙使来,真是太容易了,但见他倏然塌身,一个身子整个象坐在地上般的,掌腿兼施,既避剑势,又攻对方下盘。 章润只道这一剑,小龙定难防范,因为这一招,乃是崆峒派中最为精奇的剑术绝学,追魂剑二十四招其中之一招,这追魂剑除了当选的下一代掌门,不传其他弟子,照说章润年纪轻轻,也不该得到传授,实因碧瑶岛争夺美人之举,成败虽不足较,但对崆峒派日后在江湖之令誉,却大有起落,故此提前破例传了章润,竟欲使他在碧瑶岛大展身手。 岂料这一招猛攻,依然被小龙避过,章润原可收剑下刺,小龙定然难逃一命,只是自己下半身,同样的罩在对方拳脚之下,对方丧身,自己也难逃一命,衡量轻重,还是先避为上。 于是,突的一拔身,凌空飞起,一式“苍鹰扑兔”,头下脚上,连人带剑齐向小龙迎头扑下。 小龙一个身子,本就退至石台旁沿,见章润腾身飞扑,正好着了他的道儿,但见他似乎惊慌错乱,手足失措般的,眼看章润宝剑,已将刺进他的身子,倏的小龙一个翻身,已落下池去。 章润一剑刺空,身子已然收势不住,但听长剑“嚓”的一声,刺进了石台边沿,玉石般的石台,被章润宝剑,刺碎了一大块,可是章润的身子,也随着碎石,在石台边坠了下去。 章润一落下石台,就知今天并没讨到好,可是他还想在这个时候,学金燕似的,凌空收势,倒纵而上。 以章润的一身艺业,这种凌空收势,也实在难不倒他,只是,他绝没想到,就在他身形刚刚稳住之际,蓦觉一股绝大的潜力,在他肩头一按,一个身子再也停不住,比剑还快的往池中落去。 这按他一掌的,当然就是藏身石壁上的黄小龙,黄小龙一手五指紧插石中,身子悬空直荡,就象毫不费力雕的,借章润肩头一按之力,人又飞上了石台。 刚在台边站稳,随着水中“扑通”之声,传来一声凄厉惨叫,这叫声满含着多少痛苦,绝不是无为而发。 小龙心中一震,低头下望,池中章润一个身子,正在水中猛烈的挣扎,似在忍受着无情的酷刑。 小龙大为惊讶,他想不透这到底是怎么会事,自己方从池中起来,那池中的温水,浸泡着只有使人舒服,他怎么反而惨呼痛叫,难不成真有什么古怪。 忽听金燕惊叫道:“小龙哥!这下可糟了,你瞧那池水面上的薄雾,这一刻怎的突然加浓了,就好象滚沸的开水,冒射出的蒸气。” 小龙凝目探视,可不是吗?那水面上还有着一个个的水泡往上冒,章润的痛叫,显然就是因此而发。 小龙原可疑章润不会水,害怕而叫,还想亲身下池加以援手,随后看着不象,略显犹豫,这一会可就不敢乱来了,因为池中的水,真若变成了滚沸似的热烫,那可是轻易尝试得的。 这阵突变,把所有人都震骇住了,因为黄小龙早一刻,亦会当众被抛入池中,非但毫无异状,且还洗去了他那一身墨黑,到如今,相隔不过半时光景,一变如此,怎的不使人感到惊骇呢? 正在大家百思莫解之际,倏忽间又是一阵激烈摇晃,较前强胜十倍,所有的人大多数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摇晃摔倒地下。 震天价的惊呼声中,隐闻地底下传来“轰隆”“轰隆”之声,象是从天边传来的闷雷,是如此遥远,又是如许真实。 黄小龙本站在台沿,低头凝视,这一摇晃,小龙猝然间竟没稳住势子,一个身子直往前倾跌而下。 倏的背上一紧,小龙已凌空飞起,他心里有数,这定是金燕救了他。 这一阵摇晃,来得猛烈,去得迅速,眨眼间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金燕抓住小龙落身石台上,一只手依然没敢松下,绝美的脸庞上泛出一种隐忧,象是已然体会到一种绝大的不幸即将来临般的。 蓦的一声虎吼,石台飞上一个高大老人,指着小龙厉声骂道:“臭小子,崆峒派与你何冤何仇,竟敢使用这种恶毒诡谋,残酷的手段将我爱徒害死,还不赶快自决,与我爱徒抵命,真要老夫动手,就有得你小子受了。” 黄小龙见老人,豹头环眼,猿臂熊腰,比自己要高出一头,听他口中声声,叫章润为爱徒,知道定是崆峒派掌门人铁飞豹无疑,正待行礼答话,蓦的身侧风动,金燕已阻在自己身前,答道:“糟老头,你凶个什么劲,小龙哥是听了我的吩咐,才将人抛下池去,既是我出的主意,有什么事你就找我好啦,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推诿责任,只是要想我自决,那可不易办到,先得露两手,让我瞧瞧,看是配也不配?” 金燕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得铁飞豹,环眼骤睁,脸色倏忽千变,钢牙咬得吱吱作响,恨声骂道:“臭不要脸的贱淫妇,人未出阁,就偷汉子,你还能是什么好人,既是润儿为你送命池中,你也就陪同他,到阴司里去,做一对阴司里的夫妻吧!这样子相信他,死后方能瞑目。” 金燕被骂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声娇叱,跨前两步猛然推出一掌,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风过处,有一股无形潜力,威势至大,凌厉万分,铁飞豹自以为数十年精纯内力,那把金燕这一掌放在眼里。 但听“嘭”的一声暴响,如山崩,如地裂,金燕人小掌细,身子微微晃得一晃,铁飞豹可就不同了,一个高大的身子,竟被一股正气,震得退出七八步远去,手臂痛如断折,额上热汗滚滚而落。 这时候,铁飞豹心中真是惊恐到了万分,他万没想到,这娇小的姑娘会得有这等深厚的功力,可是,身为一派掌门,他不能说了不算,他更不能丢这个脸,明知不敌,也得尽力一拼。 “锵”的一声,长剑出鞘,叫道:“臭贱婢,没得说的,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亮兵器吧!……”话没说完,金燕已从小龙手中接过碧玉剑,插嘴道:“本姑娘可不愿与你磨舌头,你爱比什么,姑娘奉陪,绝不使你失望,不过,姑娘先告诉你,我小龙哥这把剑,乃是柄罕世宝刃,你可得当心啦!你要自已往上闯,可别怨姑娘狠。” 金燕能被碧瑶岛千年灵鹤看中选上,谁都知道其武功绝非凡响,铁飞豹何尝又不知,只是,骑虎难下,事到临头,不能不出手,尤其这几句话,更是骄狂至极,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铁飞豹再不答话,一声虎吼,手中长剑“玉女投梭”,闪电般向金燕立身处攻到,这一招快如电光石火,冲刺之力又强猛无伦,可是金燕却不慌不忙,但见她不进不退,不闪不避,一个身子稳如山岳,只手中碧玉剑在身前划了一道弧形,一抬腕,宝剑正好架住对方长剑。 铁飞豹这一招,本就是虚实并用,不想金燕会得如此沉着,立即一沉腕,剑变“金针定海”,霜锋下点,迳奔金燕腹下刺去。 这一剑即险毒又无耻,金燕脸色倏变,火焚芳心,一声娇叱,足尖点处,身子腾空飞起,碧玉剑突施一招“杏花春雨”,碧芒骤化万点寒星,迎头撒下,这一招威力之猛,招数之妙,竟非铁飞豹所能想及。 眼见剑风如轮,已无法招架,忙闪身暴退。 你退得快,金燕追得也不慢,一个娇小的身子,凌空改途,就象一道长虹般的,直朝对方射去。 铁飞豹身形未稳,要想再躲,已至不及,眼看就要伤在金燕碧芒剑下,就在一阵惊呼声中,划空传来一声娇喝:“燕儿!不得伤人!” 这一声到得恰是时候,总算救了铁飞豹一命,金燕闻声就知来的是娘娘,可是手中长剑依然未能尽撤威势。 但听“锵”的一声,铁飞豹一把长剑已断为三节,落在石台上,也亏得如此,金燕方能借力收势,飞落石台。 金燕刚在小龙身旁站好,台上飞落一只大白鹤,娘娘已从鹤背跃下,脸色铁青一片,惶声喝道:“碧瑶岛即将发生前所未有的重大变故。希望你们尽速离岛,不要再事拖延,因此许小事而枉送性命?” 她这里语音刚落,沉默在一旁甚久的几位年青小伙子,一声喧叫,围了上来,互相抢着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变故?不说出来,难使人信……” “这分明是一种推拖之词了……” “碧瑶岛数百年的荣誉,难道就毁于一旦……” “任何事,也要待到比过武,定过胜负再说……” 你一言,我一语,众论纷纷,喧闹不停,娘娘铁青着脸,但却并没发怒,只听她柔声道:“诸位,这是天灾,绝非人力所能挽回,方才的连续地震……”刚说到地震,台下一阵吓人惊叫,众人连忙赶到台前一看,这一看,把众人都吓得胆碎魂飞,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一声大喊,四散飞逃。 第三十五章 二小团聚 碧瑶岛火冒山崩 四奇会首 妙峰山琴断魂飞 前面说到碧瑶岛喷水池大石台上,碧瑶岛岛主乘鹤而来,惶声警告,请这些参加竟美盛会之人尽速离岛。 正说话间,台下一阵吓人惊呼,台上众人连忙赶到台前观看究竟,这一看,把众人也都吓得胆碎魂飞,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一声大喊,四散飞逃。 你道为何?原来那温暖的水池,这时已全被蒙蒙的蒸气所迷漫,池水当中那支喷泉,突的高耸数丈,变大如圆桌面,并有一股浓烈的硫璜气息扑鼻而来,那干白色的池水,也变成了黄色泥浆。 最最惊人的,还是那随喷水发出的一股惊人热力,使人无法伫足,这又怎能不使人大惊骇乎? 一刹时工夫,台下已走得没半条人形,台上也只剩下黄小龙、金燕与碧瑶岛主三人。 这时,那池中水柱,已然冒射得比石台还高了! 碧瑶岛岛主一声悲叹道:“终于还我自由身了,燕儿,这只大白鹤送你了,你二人赶快乘鹤去吧!不要耽误葬身于此。” 碧瑶岛岛主慢慢的走向台前,自言自语道:“没有爱的生活,终究是伪装的生活!” 话声未了,碧瑶岛主一个身子就如彩燕般,倏的冲向池中水柱,金燕大惊失色,可是,就这一惊之下,一个绝美的妇人,早已被那浑浊如泥浆的黄水,卷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正当此时,又是一下惊天大震,黄小龙与金燕齐被摔倒台上,大白鹤呱呱叫了两声,飞了过来。 二人再不怠慢,双双就地一挺,二人同时坐上了鹤背,大白鹤便叫一声,仰首长空,穿云而上。 二人忽听一声震天价的暴响,低头一看,那座石台前的喷水池,突的喷射出阵阵火焰,夹杂着火岩泥浆,滚滚而出,四散奔流。 那座大石台垮了,那小庙堂也塌了,所有的那些雕梁画栋的建设,一栋栋的也全都毁了。 只瞬息工夫,一座世外桃源似的仙岛,全都毁灭了,黄小龙与金燕乘着大白鹤也渐渐的飞高了,看不清了! 金燕侧身倒在小龙怀里,道:“小龙哥!这次我真怕你不来了!” 小龙轻搅着金燕的娇躯道:“我为什么不来,你是我的妻子呀!舍了你我还要谁,我们是曾经患过难的一对小夫妻呀!别说你还这样漂亮,温柔,武功又高,就是你这一切,全都没有,我也会永远的爱你,保护你……” 说到这,他轻吻了一下金燕的脸颊,这还是小龙第一次吻她呢!金燕娇羞的把脸藏在小龙怀里,小龙还想再吻她。 忽听大白鹤一声唳叫,金燕轻打了小龙一下道:“你不害羞!鹤儿已在羞你了!” 小龙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金燕忽又仰首叫道:“小龙哥,我们现在往那里去?” 小龙一听,忙道:“燕妹,叫大白鹤飞往冀北妙峰山去,今夜三更,我还有个约会,那宇内四奇的书怪南子,还在妙峰山等我比武呢?不能不去。” 没待金燕吩咐,大白鹤已一声呜叫,转向而去。 金燕多日来的忧郁、紧张,现在什么都消了。躺在小龙的怀里,没瞬息的工夫,她已沉沉入梦。 小龙将她的娇躯搅得紧一点,他也是数月相思,苦尽甜来,他不为自己悲,却为怀中金燕叹息,只听他细语道:“多么可爱而又可怜的小妻子啊!” 妙峰山乃位于冀北,山高海拔两千尺,在北安河以西。 妙峰山山不算高,峰也不算奇,只是山上有座小庙,庙前却有个大空场,虽有乱石野草,还不失平整。 李志虎曾受黄小龙之托,要他在三月初未见其回时,立即派人上妙峰山,请书怪南子,另行约期再斗。 李志虎为了爱弟,他不派人,自行飞马而去。 三月初三,天色入暮时,李志虎已束马来到妙峰山下正待上马,忽见山口上横睡着一个老人,满头稀松白发,根根可数,一个额头特长,占了整个脸的一半,两道细眉,斜飞入鬓,一对猪眼,阔嘴塌鼻梁,脖子上还长了个大肉瘤,相貌怪得出奇,鼾声甚晌,似是睡得十分香甜。 更奇者,老人猪眼紧闭,脖子上大肉瘤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间,东摇西荡,可是,他两只手却捧着一本钱装书,竖立胸前,似是甜眠中仍不忘读书。 李志虎为人厚道,见老人如此,不便打扰,遂下马牵着,绕道路边而过,李志虎人已过去,马也过去了。 蓦的,马儿一声痛苦,李志虎回头一瞥,那马儿尾巴,不知怎的,被那怪人抓在手上,随着,怪老人随着马儿后腿猛踢之式,飞身坐上了马背,对李志虎裂嘴一笑,朗声说道:“壮土,你这马儿好欺侮人,竟拿马尾打老汉的书本,老汉正看得起劲,被他一扰,这一股全飞了!” 李志虎能做镇远镖局大镖头,武功当然不弱,江湖奔走十数年,见的人也不少,可是方才怪老人那上马的身法,他竟瞧不出来,仿佛那马尾巴自自然然的把他带上马背似的。 这一会,见老人说话癫三倒四,把他也弄糊涂,一个人怎能在熟睡中看书,这不是大怪事吗?也忘了老人坐了他的马,回首问道:“请问老丈,方才见你正甜眠高卧,怎说正在看书!” 怪老头哈哈一笑,道:“壮士有所不知,想那些个伪装读书的,手中拿着书本,他就打瞌睡,象老汉终身以书为乐,睡了觉手中还要拿着书本,此所谓梦中亦需以书为乐矣!此语天下少闻,让你开开茅塞。” 李志虎闻言中虽不敢反驳,心中却暗道:“你这简直强词夺理,天下之大,有谁能在梦中读书?” 这一会,见怪老人坐在马上,竟没下马之意,忙道:“老丈,意欲何往?我这要上山哪!” 怪老人眯眼一笑,道:“不瞒壮士说,老汉也正准备上山,只因长途奔波,走得累了,遂在路上休息会儿,壮士即要上山,就请方便,携带老汉一把如何?” 李志虎见怪老人非但相貌怪,言谈更怪,可是,那一对猪眼,简直小得可怜,开着也跟闭着一样,瞧不出一点什么路道,见老人如此一说,不答应也得答应,只得牵马儿上山。 李志虎牵着马儿,只走得数十丈地,无意中回首一瞥,怪老人坐在马上,又沉沉睡去?身子一摇一晃的,李志虎耽心他会摔下来,奇怪他就不会倒。而且两手依然捧着那本厚厚的线装书,假如不是怪老人那均匀的鼾声,李志虎真以为怪老人,正在摇头晃脑的诵念书文呢? 天交二更时,李志虎牵着马,已然上了山腰,蓦的,身后怪老人一声大喝,道:“什么人在此哭泣?” 李志虎被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不自觉停住了脚步有什么人哭泣?他耳中就没听到一点哭泣声,心中不由得奇怪,这怪老人敢情是个疯子。 岂料,李志虎心想未了,随着怪老人的话声,从十数丈外一块大山石后,蹿出一条瘦弱的人影,从这人影上判断,来者是个少女。 接连两三个晃动,人影已来到李志虎身前,—点不错,确实是个姑娘一点不错,只是,这少女一现身,立即朝马上胖老人跪倒哭声叫道:“师父……师父……我……我好命苦啊?” 马上怪老人—声暴喝,飞身下了马背,道:“雪梅,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哭哭啼啼的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谁敢欺侮你头上来?姚光那小子呢?” 这被称雪梅的少女,一听姚光的名字,禁不住哭得更为伤心,原来这怪老人是宇内四奇的书怪南子,而这少女却是他的记名弟子史雪梅姑娘,史雪梅姑娘突然在这里出现,又怎能不使书怪南子感到惊讶呢? 这时,只听雪梅姑娘道:“光哥!他……他不要我了!他……” 书怪南子一声虎吼,暴叫道:“什么?他不要你?为什么?” 雪梅姑娘嘤嘤而泣,泪水如珠,但却说不出半句话。 书怪南子倏然大怒,挥掌猛朝身旁一块巨石拍去,掌落,“啪”一声暴响,碎石横射,一块数百斤巨石,竟被他这一掌全部震得粉碎。 随听他喝道:“好啊!这小子居然敢欺侮你,待妙峰山头事了,我领你回江南青风帮去,瞧这小子敢对你怎么样?” 雪梅姑娘追随书怪南子数年,深获书怪南子喜爱,也摸清了他的脾气,这一会儿,知道他已暴怒,忙道:“师父!我不怨他,只怨自己命苦,我不再回江南去了,这一辈子我就跟着师父,谁我也不理。” 书怪南子听她这么一说,禁不住大摇其头,道:“你不找他?我可得找他,起来吧!待这里事情过了再说!” 李志虎在黔滇镖局任镖头时,雪梅姑娘还是个黄毛丫头,一别数年,李志虎虽看出雪梅有点面熟,但他那还想得起? 他见雪梅跃出时的身法,十分快迅,而雪梅又称怪老人书怪南子为师父,这怪老人的武功就可想而知。 这时,只见他走前两步,对雪梅姑娘,一揖道:“姑娘……” 刚叫得两个字,雪梅姑娘已福了一福,道:“李大镖头,我是雪梅啊?你不认识我吗?” 李志虎心中一怔,道:“啊!原来是雪梅姑娘,抱歉抱歉,这位是……” 雪梅姑娘接口道:“他是我的师父,江湖恭送书怪的便是,李大镖头有何贵干?” 李志虎一声哎呀,道:“啊!原来是宇内四奇,南老前辈,晚辈不知,开罪处,尚乞老前辈饶恕是幸,晚辈今日来到妙峰山,乃是受了黄小龙之托,前来送信,因为他另有急事,在一个多月前已然南下,行前,曾交待说,如今日未能如期赶回,就请前辈另行约期,或许……” 书怪南子倏然暴声喝道:“时辰未到,你急点什么,届时再谈吧!” 说完,他没再理李志虎,迳自牵起雪梅姑娘的手腕,往峰头闯去,接连数个纵跃,二人已去得没了影儿。 李志虎本得还要说什么,如此一来,不得不将已到舌尖的话给吞了回去,牵起马儿,又往山上走去。 待李志虎牵着马儿,到得山顶,已是三更时分,李志虎眼见书怪南子与雪梅姑娘,盘膝坐在小庙前—块大青石上,忙趋前行礼,正待开口,重复将方才之话说了一遍,口刚张开,忽听书怿南子一声朗朗大笑。 笑声突破云空,宿鸟为之惊飞,笑罢方道:“我道那小子究有多大能耐,其实也畏头畏尾的,江湖人最重信约,他居然毫不关心,我还另约他则甚,日后,他黄小龙纵然能坐上武林至尊宝座,名处苍穹三仙之上,可是,他永远无法在我书怪南子面前抬头!” 说罢又笑,喋喋之声,刺耳已极! 笑声未完,倏的破空传来一声鹤唳,妙峰山头三人,谁也不知这鹤儿来历,可是鹤儿两声呜叫,似是专对书怪南子那怪笑而发的。 李志虎被他说得勃然大怒,身为宇内四奇人物,竟对一个后辈小儿,生出如许妒忌之心,可见其量之小。 宇内四奇,名震江湖,李志虎明知不敌,可是,他也不顾一切的吼声而叫,他不能耳听别人,对他爱弟如此侮辱。 李志虎叫声未完,倏的一阵疾狂无比的劲风当头压下,李志虎心中吃了—惊,因劲风太强,未敢硬接,忙晃身闪了开去。 待他稳住身形回首看时,身后已飞起了一只雪也似白的长颈大白鹤,可是场中,却站着自己爱弟黄小龙与金燕姑娘。 忽听黄小龙笑叫道:“大哥!辛苦你了,现在刚好子时正,三更三点,总算还没错过时刻,小龙命中不该失信于人!” 小龙说完,又回头对雪梅道:“雪梅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雪梅早已止了悲声,可是,小龙一句话,又将她那痛心情泪逗得簌籁而落,尤其,小龙与金燕那亲热的情形,更使雪梅感到心酸。 青风帮小帮主姚光,对其并非无情,雪梅心里也知道,只是,在一次热情似火如茶之下,雪梅经不住姚光的要求,终于将整个身子交了给他,因为她想,既然爱他,就不忍心拒绝,而且迟早总要给他的。 不想,就在他俩连续浸在肉欲之乐达两月之久时,姚光忽然对雪梅冷淡了,非止冷淡,还显示出多少的不满与恨意。 这在雪梅又怎能承受得了,在雪梅仔细探视之下,原来姚光正在毒纯阳严厉监视之下,加紧练功。 雪梅不知他练功何为?可是,一个生活在武林中的男子汉,能加紧练功,那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于是,她暂时的忍耐,过了两个月淡漠孤寂的日子。 年后二月中旬,接来三天,雪梅没见到姚光的人影,同时青风帮中也显得静寂异常,雪梅就理会到情形的不妙,忙从后院超出探视,这一探视,竟把她给惊得魂儿飘渺,魄儿骤飞,当场昏了过去。 原来毒纯阳领着姚光,还有座下五旗坛主,早在三天前已然远行,迳赴东海碧瑶岛参加竟美大会! 帮中只留下阴阳二老怪处理帮务,在雪梅姑娘从昏晕中苏醒时,发觉身旁有姚光给她留下的一封信,赶忙忍痛拆开一看! 只见上面寥寥数语写道:“雪梅!我俩至此缘份已尽,你可以走了!因为我将做碧瑶岛岛主未来的夫君,将在碧瑶岛上过一生神仙似的生活,不再回来了,你对我的情爱,我将永远感激,不过,我希望你将我忘了! 最后一句话,希望你将我忘了! 姚光留” 这一封信写得寡情绝义,雪梅又再次的为此信而昏了过去。 为此信,雪梅准备自了残生,可是她缺乏赴死的勇气,原因是她已身怀孽孕,她自己可以舍弃生命,却舍不住一个未出世的生命,然而人海茫茫,何处有她雪梅立足之地? 在这个情形之下,她想到了书怪南子,但是,书怪南子终年浪迹江湖,何处去找他的侠踪。 忽的被她记起,三月初三夜半,书怪南子在冀北妙峰山与黄小龙有约,于是,她就起程北上。 临行,她也留了封信请阴阳二老怪转送给姚光,信中也是寥寥数语,只是告诉姚光,她除了携有一颗破碎的心而去外,还带了一个未曾出世的生命,她没希望再能见到他,可是,她盼望日后他能照顾他自己的儿女。 如今,师父见着了!师父的话,她倒不怎么期望,只是,当她见到黄小龙与金燕那双双对对的恩爱情形,那还忍得住心中的酸痛,热泪簌簌落下粉腮,掩面痛哭,一句话也讲不出。 金燕轻轻一跃,来到雪梅身旁,蹲身拉住雪梅的粉腕道:“姐姐,姐姐,你不要伤心,你的遭遇,我大概都知道,那小子太也无情了,我一定设法替你报仇,找他算帐。” 金燕的几句话,雪梅始而惊,终而骇,忙道:“金姑娘,我没有资格做你姐姐,虽然我遇人不淑,可是我并不恨他,都是我自己不好,才会有这后果,谢谢你的关心。” 刚说至此倏听书怪南子一声暴喝,道:“小子!接招!” 金燕与雪梅同时回首惊顾,书怪南子与黄小龙已然交上了手,书怪南子手执一本铁书,左手却较前次多了一只两尺来长的乌铁笔,铁书猛拍横扫,铁笔疾点斜削,威势较年前无形中增加一倍。 小龙手执碧玉剑,碧光闪动中,攻势也并不弱,原因是他半年来,功力又自高了许多,但他却没有尽量施展人皮宝衣上的绝艺,原因是他看到雪梅姑娘坐其身旁,而他很可能就是几年前援救雪梅的怪老人。 为了雪梅,他不愿使书怪南子太难堪,因为他一直就敬爱雪梅姑娘他施展开身法,一点点的近迫,要书怪南子自己知难而退。 岂料,书怪南子既被誉为宇内四奇,他总有其奇特之处,除了武功独创一派外,脾性也怪诞异常。 小龙若是上手时,一下子就将他制服,他或许还会含羞忍辱而去,日后再图报复,而小龙如今这一套,他可真不卖账,怪脾性恰恰与一些武林人相反,绝不肯自行低头服输而去。 于是,二人一老一少越拼越激烈,越斗越紧张,但见碧光闪闪,乌影盘空,书怪南子一本大铁书,攻势更凌厉,呼呼劲风,一丈五六开外的李志虎,也被那呼呼劲风,刺得脸肉生痛。 瞬息工夫,已对拆了五六十招,雪梅见小龙攻少守多,不由得大为耽心,拉住金燕站了起来,低语道:“金姑娘,黄相公他……他怎么啦?如若真不成,我求求师父,或许……” 金燕见她情急,忙安慰道:“姐姐放心,小龙哥没事,他在让着你师父呢!大概还是因为姐姐的缘故吧!你不瞧,他虽闪躲的多,可是他,心不急,招不乱,气定神闲,你师父应该自己懂得退下才是……” 就这两句话工夫,书怪南子与黄小龙又拆了十数余招,黄小龙见这老怪物居然不知进退,不由气怒! 倏然,引吭一声长啸,声如龙吟,紧随一个身子凌空拔起,碧玉剑破云盘空而飞,碧光耀映整座山头。 这一招乃是人皮宝衣上的绝艺,“震天九剑”中的凌厉绝学,人如飞虹,盘空而下,九剑一招施全,一旦被其罩在碧光下,若非他自行收势,任你大罗神仙,也休想逃过一命之危。 正当这危急关头,破空急传三声长啸,啸声中有粗豪!有宏亮!还有柔厉!一声接一声,久久不绝! 从啸声的刚柔中可以听出,来人均是内功修为极为深厚的人物,但却不知是些什么人? 黄小龙凌空刚落,一闻啸声,连忙收势斜坠,原因是这三人听来都十分了得不知是找书怪南子的,还是要找自己,而自己与书怪南子,究没什么多大的仇恨,所以他来收势,待看清来人再作计较。 随着小龙落下,啸声停了,小庙前出现三条人影,这三条人影,小龙全都认识。原来是琴侠邝步濂,棋神廖元与画魔巫蕙莲。 小龙哈哈一笑道:“我说来的什么人?原来宇内四奇全都到了,这真是幸会!幸会!怎么?是南前辈先约好的吗?这倒真的瞧得起我黄小龙啦!” 书怪南子一声虎吼道:“谁说是我事先约好的?凭你也配?” 小龙一听,哈哈大笑,笑声未落,画魔巫蕙莲已阴阴一笑道:“不是你自己说要斗斗我们宇内四奇的吗?怎么现在又胆寒起来了?假如你今天肯跪下一一磕头陪罪,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也就饶了你!” 小龙闻言,笑声更大,道:“黄小龙自出道以来,还不知怕为何物,而且也没什么值得我怕的,不错,我曾说过要斗斗你们顶顶大名的宇内四奇,因为你们也太欺侮人了!今天,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说的。 你们宇内四大名人,一个个来也行,一起上我也不惧,人生总有一死,死在你们任何人手下,九泉下我都能瞑目,不怕含恨来生。” 琴侠邝步濂听了小龙那跋扈异常的话,气得须眉撅动,双眼怒张,恨恨的哼了一声,说道:“好狂的小子,凭你也配我四人齐上,前次饶你不死,已属侥幸,今日竟敢口出如此大言,你先接我老头子一掌试试,再请你听一曲幽美的音律,你就会知道天究有多高,地实有多厚!” 说完,琴侠邝步濂摸了摸背上背的一把七弦琴,猛然欺前一步,挥掌朝正小龙疾推而出,掌出疾带低啸,威势骇人已极。 小龙曾伤在琴侠邝步濂的铁掌下,那是他在不愿抵抗,而受了飞莺的剑伤之后,才受伤的。 如今,众敌环侍下,他那还顾忌这多,他要琴侠邝步濂晓得,他并非真的怕他,一见琴侠铁掌推来,他不加一丝考虑,立即推掌猛接。 一声霹厉,“啪!”声暴响,小龙身子微微一震,退了半步,而琴侠邝步濂一个身子,也禁不住晃动了一下,退了半步。 这真是大大的出乎琴侠邝步濂的意料之外,他万想不到小龙竟然轻轻易易的就接下了,他一身功力所凝聚,十成真力的一掌,而且还来个势均力敌,不分上下,这他又怎能不惊怒骤增,颜容易色呢? 琴侠邝步濂正待发作,蓦见画魔巫蕙莲从一旁闪出,娇声喝道:“臭小子,你也接我一掌试试!” 声未落,纤掌已挟一股狂飚怒焰疾击而出,画魔巫蕙莲话说得快,动作也快,她是唯恐别人出言拦阻,其次是想占小龙的便宜,在他还没有喘过气来时出掌,假如小龙硬行出掌相接,功力必受影响而大打折扣,如若他不敢接掌,则方才他的大言不惭就要遭到取笑。 画魔巫蕙莲掌方推出,蓦觉身侧一股疾劲无匹的刚猛之气,突然射到,她要不避这股强风,黄小龙虽遭到戏辱,可是自己却非受伤不可,衡量轻重,还是自己先避来势为上。 收掌侧身,倏然一旋,已闪了开去,待稳住身形,禁不住怒火攻心,英眉倒剔,美目回扫,身侧站着两位少女子,画魔巫蕙莲心中一怔,想道:“什么人有这等浑厚的内家功力?” 画魔巫蕙莲鬼计多端,她想算计黄小龙,却没防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身后还有金燕姑娘,怎肯让她称心如意。 这时,只听金燕恨恨的道:“你们真要以多为胜吗?那我也得加入一份子,小龙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媳妇,不能算外人?” 画魔巫蕙莲不识金燕,一声娇叱道:“小贱丫头,你敢暗算我,凭你也配!” 语音未落,已飞身扑了过来,金燕与雪梅并肩而立,她知道画魔功力甚高,唯恐误伤了雪梅,身形不避,反迎了上去! 凌空挥掌,掌接抽缠,“嘭!”的一声,画魔巫蕙莲一个身子被击得倒飞回去,而金燕却凌空一转,折身落到小龙身旁,对小龙盈盈一笑,道:“小龙哥!我来陪你,他们人再多,我们也不怕!” 小龙也似乎全没把这名震寰宇的宇内四奇人物放在眼里,拉起金燕一只玉手,笑笑说道:“燕妹说得对,他们人再多,我们也不怕!” 画魔巫蕙莲她能坐上宇内四奇之位,又何致于这么不中用,一掌就被金燕震得倒飞出去? 原因是她太过轻敌,金燕那娇小柔弱的身子,简直就没放在眼里,尤其是她凌空飞扑,想不到金燕会得反迎而上,而且手法这等迅速,身形一动,自己功力未集,双掌已然接实,这还不算,最大的原因,还是金燕技艺高绝,除了挥掌外,双脚攻势更见凌厉,画魔顾得了接掌,却没防到腹下还有双飞剪,待要解救腹下危难,她又怎能逃过这一掌之危,为顾全性命,只得忍痛煞势,于是被金燕一掌击得倒飞了出去。 待她身形落地站稳,脸神早已失去宁静,变得铁青一片,再不打话,—声阴啸,蹿起身形疾朝小龙与金燕立身处飞扑而去。 正当此时,倏的一声铿锵声响,琴侠邝步濂已除下背上的七弦琴,盘坐在方才书怪南子曾坐过的大青石上,铿铿锵锵的弹起一首曲子来! 这里琴声刚响,画魔巫蕙莲她凌空身子一震,落了下来,琴侠为四奇之首,尤以这把琴更是他成名绝艺,画魔巫蕙莲她可不敢任意于接战中,领受这纯内功真力的考验,于是,她只得强压怒火,半途煞势。 琴声刚响,书怪南子已扬声叫道:“梅丫头!你竟敢这样大意,赶快把耳塞起来,要不你赶快下山去,到山脚下等我,快!赶快!” 书怪南子一叫,小龙也连想到李志虎,随也忙叫道:“李大哥,你先回城里去吧!千万别为我耽心,我会得自己珍重,绝不至出什么差错,而且还有金燕在呢?” 一声琴音,李志虎的一颗心就随着乒乓的跳了两下,这还是开始既轻又慢的,一旦弹到急处,他又那还承受得了! 李志虎江湖历练十数年,他那能不懂得厉害,有心要助小龙一臂之力,只恨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恐到时助人不成,反为其累,倒不如知机,先行避开,免得小龙有后顾之忧。 于是,李志虎在琴侠邝步濂琴声再起之际,与雪梅姑娘两人快步离了峰头,走下峰去。 铿铿锵锵,琴声已急骤的弹起,由慢而快,由低转高,眨眼工夫,琴声铿铿如高山急流,如烈涛拍岸,隐隐有金戈铁马,杀伐之声。 这时,宇内四奇,琴侠本人低眉阖目,凝神拨指,余三人全都盘坐地,各自运功相抵。 金燕与小龙本还手牵手的,四目相视而笑,渐渐的小龙已觉神浮气动,一颗心禁不住随着琴声铿铿而跳。 小龙这一跳,金燕立看感触,忙牵着他跌坐地上,以本身精厚功力,从掌上传过去,协助小龙将那浮动之气稳住,于是,二人也就潜运功力,与这种罕见绝学,琴音互相拼搏。 倏的,琴音突转低和,柔弱如水,如幽女低诉,如怨妇暗泣,声虽细却别有一股诱人心神之处,只可惜金燕与小龙尚未经人伦之道,不通款曲,反而较方才更见轻松。可是,峰头六人中,却有一人,已承受不住这柔曲之扰,一声娇啼,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的随步起舞。 这人是画魔巫蕙莲,她人本就是怨女久旷,她的心就如同古井泛波,浪升井口,一发不可收拾。 只见她翩翩而舞,身柔动缓,步步生莲,体态婀娜,诱人已极,口中并发出糜糜之音,随声而唱。 更动人声,该是她美如天仙般的容貌,这时脸上飞升了两片红霞,红如樱桃,更增其艳。 琴侠邝步濂虽在凝神拨指,可是两眼不时一开一合的偷看席地盘坐的小龙与金燕,见他俩手牵手的亲热十分,似乎毫无感觉般,心中不禁大为惊讶,方才他们还说是夫妻,尤其异性相触,怎会不为情所动? 黄小龙倏然间,双眼骤睁,眼瞧天上星斗,用右手碧玉剑“啪!”的一声,击打在一块山石上,打得那拳大的山石,碎为粉末。 可是,这一声“啪!”响,却正击打在琴侠邝步濂一曲里两拍关键之中,琴侠也不禁被他这“啪”声打得浑身一震,指拨处也不自觉慢得一慢。 原来黄小龙一向不解音律,人皮宝衣上记载的一首“震魔曲”,小龙练时也大感困难,更讨厌的是,每逢他要想潜心练时,那头已死的黑猩猩就在边上捣蛋,用石相击,发出啪啪之声,而每敲打一下,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的,使人无法继续,于是,小龙就放弃了这一项没练。 如今突想起,黑猩猩原是畏惧这“震魔曲”才加以捣蛋的,于是,他也就效法黑猩猩当年击石之法,用剑击于山石。 一击奏效,小龙心中大喜,双眼望天气耳听琴音,手中碧玉剑不停的啪啪连敲,响个不停。 如此一来,琴侠不由得心中大惊,再次阖目凝神,指力骤弹,铿锵金铁交鸣之声又响。 可是这一次,黄小龙已不如先前那样畏惧啦!宝剑不停的挥拍,“啪啪”连声暴响,碎石四散飞射。 倏的,一块细小碎石,竟暴出两丈外,射到琴侠身前,落在他的腿肚上。琴侠心中一动,猛然睁眼,眼露凶光,面腾杀气,忽的食指拨处,一声刺耳高音骤响,随着这声高音,七弦琴架蓦的现出一道小门,数十点寒星,对正小龙与金燕坐身处疾迅射出,阴险恶毒,简直使人防不胜防。 小龙与金燕坐处,离琴侠邝步濂只两丈来远,小龙两眼望天,一心用剑击打山石,根本没能发现。 而金燕闭目含口,除了暗中运功相抵琴音外,还要借力给小龙,她也没法去防到这—点,尤其是琴音高耸,盖住了机簧声响,未能事先得到警觉,如若待听到暗器风声时,再想趋避,早巳不及。 琴侠邝步濂这一着棋,他真可说十拿九稳,对方绝无逃过这一关,岂料,他的琴音刚响,暗器正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当儿,倏的一声骇人鹤唳,破空骤降,紧随着—阵无比刚猛劲风,凌空压下,除了将所有暗器全都扑跌地下外,还朝琴侠邝步濂迎头抓去,身子之灵活轻翔,真可说无与伦比。 黄小龙不知琴侠暗算自已,他双眼望天,一见大白鹤如流星般飞降,心中大吃一惊,因为大白鹤双翅双爪和一只长嘴,都是最厉害的攻敌武器,琴侠聚精会神的拨琴,一旦不防被其抓中,不死也必受重伤。 琴侠邝步濂虽说以琴为器攻敌,厉害非凡,可是却不该受到大白鹤的偷袭,情急之下,黄小龙猛然喝道:“小白不准伤人!” 小白乃大白鹤之名,大白鹤一听喝止,忙呜叫两声,冲天而起,这两声叫唤,仿佛是反对小龙这声阻止般。 忽的,金燕拖了小龙一把,道:“小龙哥,你瞧这地下是什么?” 小龙朝地下一瞥,数十点银光闪闪的银针号躺在身前丈来远处,不觉脱口叫道:“是银针!暗器!” 金燕娇声道:“是呀!小白救了我们一命,你居然还要喝斥他,怪道它叫着不乐意,这贼老头也真不要脸,身为宇内四奇之首,竟然不顾江湖道义,输施暗算,如无小白及时援救,我俩准丧命在这贼老头手中!” 金燕说吧!两腮帮子鼓得高高的,似乎气愤万分,小龙一听,勃然大怒,倏然立起,厉声喝道:“我与你们宇内四奇,实无怨仇可言,你们何以施放这种阴狠暗器,尊你一声邝前辈,那是瞧得起你,别以为你真有什么了不起,如不是看在莺、燕两位姐姐份上,今日就绝不饶你!” 小龙横眉瞪眼,声严音厉,说得好气愤。 琴侠邝步濂本被小龙头两句话,说得老脸红赤如火,可是后面两句可又把他气得须眉颤动,双眼怒睁,一声暴喝,道:“畜生,你是我掌下游魂,居然敢瞧我不起!接招!” 语音未落,一把七弦琴,猛挟劲风,疾袭而至。 小龙本已气怒琴侠偷施暗算,如今再开口伤人,那里还顾忌什么!也不答话,碧光闪处,避招斜刺,疾朝老人腰胁点去。 琴侠邝步濂扬名宇内数十年,那能真是浪得虚名,尤以一把琴上,更是招式诡异,凌厉无匹。 这一把琴,非铁非木,乃是乌金所造,又名乌琴,重三十余斤,寻常兵刃别说削它,只要被其碰上,立被磕得飞上半天云空。 碧光剑断金切玉,琴侠一见碧光,就知是柄罕世宝刃,然而,他不惧,他自知乌琴份量够重,他远想以乌琴,将小龙碧光剑击飞出手。 偏巧,小龙虽气怒出手,究因莺、燕姐妹情重,为了不忍使她们伤心,也就不便太过绝情,碧玉剑反而不敢往乌琴上削去。 如此一来,琴侠邝步濂更以为小龙的碧玉剑怕了他的乌琴,在毫无忌惮之下,一把乌琴,攻势更厉。 黄小龙一见老人如此不知好歹,心中更怒,一声长啸,碧芒随剑暴长,剑化“游龙戏水”,一个身子,忽起忽落,碧玉剑不伤琴却朝老人身上点去,所攻处尽是人身三十六大穴道,而他一个身子,施展开那飘雪飞花无影轻功,兜着琴侠邝步濂直转。 琴侠邝步濂这一来,可就有点手足无措,掌中一把乌琴也施展不开,眼花缭乱中,连对方人影也看不见了。 蓦的,琴侠一横心,乌琴金弦响处,银针疾射而出,且连绵不绝的,仿佛有数千数万根银针般的,他也不找方向,也不认目标,他单足立地,施身直转,他想,随你走那个方向,不怕射你不中。 一声痛叫,老人心中一喜,可是,紧随着一道碧光映眼,“嗖”的一声,琴侠老人手中一轻,心中大吃一惊,停身伫足,“当啷”声响,乌琴一半跌落在地下,琴侠邝步濂浑身—抖,两眼发直,老泪不知不觉中,纵横而落。 这时,小龙也正在拔除左掌中四支银针,他这四银针,真可说中得太冤,原因是他在看到琴侠手足无措之际,不准备用剑伤他,倏伸左掌,准备以指点琴侠邝步濂的穴道,岂料,掌方伸出,银针倏现,小龙百忙中掌抽得快,人飞起得更快,要不他一个身子,准变成个大刺猬。 就这样,他—只左掌上还中了四支,三只射在掌上,一支射在中指上,若非他左掌中针,他还不至于在凌空落下时,将琴侠的乌琴给削成两截。 琴侠乌琴,机簧发针,威力至大,小龙左掌中针,竟然透背而过,尚幸针上无毒,可是那支穿透中指的针,在金燕为他拔出时,可也痛得他眉头紧皱,钢牙紧咬,鬓间微微见汗。 正当其时,峰上同时窜上三条人影,这三人上得峰头,立即分别窜向画魔蕙莲与琴侠邝步濂。 原来这三人是画魔的徒弟蛇美人与琴侠邝步濂的两位孙女,莺、燕两姐妹。这时的画魔巫蕙莲躺在地下,气息沉重,显然已受了严重的内伤,一见蛇美人,忙哑着音说道:“小蛇儿,快背师父离去,别在此丢人现眼!” 蛇美人一向精灵乖巧,一见师父脸泛红潮,眉含春意,就知师父受重伤,那敢怠慢,三不管背起画魔就走,连莺、燕两姐妹她也不打个招呼! 其实,琴侠那痴呆呆的样儿,早把这两个姑娘给吓得魂散,那还有闲心来管她的事。 莺、燕两姐妹,推着摇着,口中拼命叫着:“爷爷……爷爷……你怎么啦?” 忽的,飞燕一眼瞥见琴侠手中的断琴,哎呀!一声叫道:“姐姐!姐姐!你瞧爷爷二十年没用过的琴!断了……什么人把它削断的,爷爷是伤心过度!……哎哟!你瞧,爷爷的眼光都散了……这……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忽的一低声断喝,将飞燕姑娘的话阻住,道:“小孩子!大惊小怪的嚷嚷什么?还不替我走开!” 飞燕回首见个颈上长着个大肉瘤的怪样老人,一见这样儿,就知他是书怪南子,忙福了一福,道:“我爷爷常提到你老人家,说你医术通神,就请你替我爷爷瞧瞧吧!” 书怪南子本甚诙谐,可是,今天他脸上神色非但肃穆,且铁青一片,与往日大不相同。 飞燕刚刚让开,书怪南子双指拼拢,已点到琴侠邝步濂的“天突穴”,这是人身死穴之一,点重了可以当场送命。 书怪南子刚伸出,飞燕已从旁扑了过来,一掌打在书怪南子的右肩头,叫道:“哎呀!原来你是借机害人,我跟你拼了!” 飞燕功浅力薄,一掌打在书怪南子肩上,书怪南子上身连动也没动一下,双指依然点中了琴侠的“天突穴”。 琴侠邝步濂应声倒下,飞莺正站在左侧,右臂一伸,将琴侠抱着放在地上,书怪南子还待上前,飞莺飞燕双剑已同时出鞘,一直刺一斜臂,毫不客气的就往书怪南子身上刺去。 书怪南子一晃身,避了开去,依然铁青着脸道:“你们爷爷急火攻心,神经错乱,再要迟个—时半刻,就得遗憾终身,你们如此无理取闹,我可不管了!” 书怪南子说的是实情,莺、燕两姐妹看出他并非说笑,于是忙收剑陪罪,书怪南子当然不会对她们怪罪。忙走前在琴侠邝步濂胸前一阵推拿。 可是,推揉了好半晌工夫,琴侠仍然没醒,书怪南子吃了一惊,停了下来,探查琴侠的脉象。 书怪南子一接触到琴侠腕脉,更惊得脸上变色,一声微叹,仰首对飞莺、飞燕俩姐妹说道:“你爷爷早年忧伤过度,近年心神焦疲,这一阵急火攻心,隐患暴发,没有个三年五载的调息静养,难望痊愈,我南子至此已无能为力。”说完,又再次的推揉了一阵,琴侠方从悠悠中醒来。 只是,他醒虽醒了,两眼觉直直的,光散眸呆,视若无睹,两位姑娘大为伤心,一声哇叫,全都哭了! 忽的,飞燕止住哭声,娇声叫道:“是谁将我爷爷的琴削断了!滚出来!” 飞燕声未落,已泪眼四扫,猛见黄小龙呆在那,左手掌上包着布,那是他身上长衫下摆撕下来的,一看就知他是刚受的伤,心中一惊,惊骇未了,还有更惊人的事,使得飞燕双眸中如喷火光。 原来她看到小龙身旁还有个娇小美艳的金燕姑娘,一见金燕姑娘,她心中不禁酸火狂烧,娇声叱道:“黄小龙!你过来!” 黄小龙以为她姐妹俩要责备他,不该剑削老人乌琴,脸上不禁露出愧疚之色,慢慢的行近前去。 飞燕一见小龙这样儿,轻卑的冷笑一声道:“你也知道惭愧呀!你对得起人吗?” 黄小龙心中愧然,将头低下,道:“我也知道我不对,可是,我绝没想到后果这等严重,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请燕姐姐多多原谅!” 飞燕一声尖叫,道:“什么?什么后果?怎会有什么来不及了?我可以原谅你,我姐姐可不能原谅你,你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办?” 俩人说话都不着边际,都听得有点莫明其妙,黄小龙道:“莺姐不能原谅我,我也没法,我能怎么办?就是要了我的命,也不能补偿什么?我只能……” 飞燕一声叱喝道:“谁要你的命啦?我只要你离开她!” 飞燕说着,抬手一指金燕,黄小龙心中一怔,道:“离开她。为什么?她是我早年的患难小妻子,我怎能离开她,燕姐姐你是和我说笑吧!她是我的小妻子!” 飞莺姑娘在听到飞燕叫黄小龙时,心中猛的一怔,她俩随蛇美人到这妙峰山来,为的是要寻找黄小龙,这消息是得自百禽老人,谁想,一到峰头,就发现爷爷琴侠呆站场中,为了心系爷爷的安危,反将来此追寻黄小龙的目的给忘了!如今,一旦听到黄小龙在,她又怎能不喜。 她止住悲声,偷眼望这一别半年余的心上人,当她见到金燕时,也不禁吃了一惊,金燕的娇躯,美艳,没一样不比自己强,然而,她是内向的,她不象飞燕那样大胆,敢形于言表。 可是,黄小龙说金燕是他的妻子,还故意加重语气的强调,仿佛有心示威似的,飞莺听了,不啻一个晴天霹雳,脑中轰的一声,差点昏了过去,但是,眼中情泪却再也忍不住,如断线珍珠,簌簌而落。 而飞燕这时反倒没哭,也没说话,她是被小龙的话给惊呆住了,这姑娘竟然是他的妻,她怎能相信,她的耳朵听错了,不会呀!小龙最后那句,说得明晰十分,一字一字她听得清清楚楚。 倏的一声冷哼,发至书怪南子的口中,只听他阴阴的道:“你们俩个丫头这么痴心吗?到现在也该死心了,他是你们家的大仇人,你们爷爷就是给他害的,琴也是被他削断,你们不找他报仇,还说这些个废话,我真替你们感到可耻!” 飞燕—听,心火狂升,娇声叱道:“好啊!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得新忘旧,竟如此寡情,竟然将我爷爷珍若性命的乌琴给削断,我今天……” 黄小龙知道书怪南子在挑拨是非,忙出声截住飞燕的话脚,说道:“燕姐,你听我说,令爷先伤了我,我才把他的琴削断,如不断琴,我就有生命危险,就因为两位姐姐的恩情深重,我才没敢伤他老人家,可是,我绝没想到断琴会得造成如此后果……” 飞燕冷冷一哼,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今天也得在你身上刺两个透明窟窿,方能消我心头恨,你准备着吧!你要不让我刺两个窟窿,你就将我杀了!” 飞燕说完,没待小龙说话,已然拔剑刺了过来,小龙这时大为作难,诚然,莺、燕两姐妹待他不薄,纵然无法,亦不能寡绝如斯,如今琴侠因他变成了这样一个呆人,他再怎么说也不能与飞燕相互对敌,只听他道:“燕姐,你真要刺,你就刺吧,让你出出气也好,我绝不还手就是,你高兴刺那就刺那……” 话没说完,飞燕青钢长剑已然刺到面门,小龙一咬牙,双眼倏闭,不晃身闪开,也不抽身退出。 忽的一声娇叱急叫道:“妹妹!妹妹!不准你伤他!” 飞燕宝剑已然沾近小龙面孔,见小龙那玉色也似的白皮呋,加上那视死如归的神情,心中也不觉—软,正好飞莺的话说出,飞燕也就借机下台,眼也不抬的,就朝飞莺怀中扑去,口中并叫道:“姐姐,他欺人太甚,我受不了!……” 第三十六章 酒搂遇君 玉女长街惩淫徒 客居逢仇 侠女废园败秃驴 正当其时,蓦的一蓬黑白细影,如满天花雨般,疾朝众人立身处罩来,其时,书怪南子早已走下峰去,场中只剩下黄小龙、金燕、莺、燕姐妹和躺在地下的琴侠邝步濂老人。 金燕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她可没被飞燕惊慑住,原因是她曾见过这两位姑娘对小龙的好处,她曾从她两人手中,把小龙偷走,然而她一点也不妒忌,她全心全意的信赖小龙,他相信小龙不会抛弃她。 这时,只听她一声娇喝,掌挥处巳震飞了一片黑白细影,紧随着飞身就朝棋神廖元扑去。 这黑白细影,正是棋神廖元的棋子,他以棋子作暗器,不发则已,发无不中,打人身穴道,真是厉害无比。 今夜,在这妙峰山头,他没开言说过—句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不是他不动,而且在等候机会,因为他知道小龙与金燕的利害,他不愿鲁莽,他恨透了金燕在他家中当着这多武林人物,盗去了他的人皮宝衣,使他下不了台。 然而,今夜,始终找不到一个机会,在这妙峰山头己将近尾声之际,他还没露一手他的成名绝艺。 如今,琴侠躺地如死,莺,燕相抱痛泣,小龙呆立如木鸡,金燕站那不响不动,也象失去知觉般的。 棋神廖元心想,此时不动,更待何时,于是,施展开满天花雨手法,两把棋子全都疾抛而出。 谁想,金燕连挥两掌,棋子打飞过半,黄小龙的警觉性也够强,身形一窜,凌空碧光化作一堵光墙,落身时已停在莺燕两姐妹与琴侠的身前,他不但护住了自己,也同时护住了莺燕两人,和躺在地上的琴侠。 这时,金燕已扑了过去,可是棋神之名,能挤列宇内四奇之内,终有其绝妙之处,金燕身子未到,棋神数粒棋子,已疾射而到。 金燕功力高深,掌风凌厉,他那能不知,数粒棋子击出,有快有慢,有前也有后,使金燕不能前后左右全都顾上。 谁知他遇上了金燕玩暗器的祖宗,金燕学自长耳哥哥那转弯折击的方法,乃天下一绝,非但能发,且还能收,会使更懂得防备。 金燕见他不愿接招,只一味的以暗器截击,她心想,好吧!我就让你尝尝暗器的滋味。 于是,金燕也停下身来,她先收了对方数颗暗器然后再加以还出,她的手法,高妙至极,只数颗一出手,立将对方惊住了。 因为金燕有两颗棋子,不射暗器不打人,只用姆中二指,挟着暗器对空一弹,落下时,正好从棋神廖元的眼前,相隔五分处擦过,左右各一颗。时间不差分毫,远近也丝毫不差,棋神廖元他又怎能不惊? 如今,暗器再不敌,棋神廖元他算真的死了心了,以宇内四奇四人,全都败在对方手下,还能再请什么人报复?于是,他停止了攻击,兜头给金燕一拱,深深叹了口气,飞身下蜂。 金燕本要找他霉气的,这一拱,拱得她十分难为情,反而不便去追,只得眼送他跃奔下峰去。 这时,飞莺、飞燕姐妹俩,也将琴侠搀扶了起来,飞燕又将地下两段乌琴拾起,搀扶着琴侠老人下峰而去。 小龙看着琴侠那样子,心中十分不忍,趋前说道:“燕姐,你们要到那去,让我送你一程!” 岂料,连说两遍,飞燕连理也没理它,飞莺倒反而回眸看了她两眼,眸中流露出感激伤痛之情。 忽听飞燕叫道:“姐姐,你真没出息,还瞧她干什么?” 天色已泛起鱼肚白,小龙站在峰头,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他倒并非对金燕之情会动摇,他只感到别人对他都很好,而他却对不起人。 忽听金燕在身侧叫道:“小龙哥!你想什么?我们也该走了吧!” 小龙一震,回首苦笑道:“我们实在也该走了!” 忽听峰下蹄声疾传而来,小龙对金燕道:“李大哥人也太好了,那位张素贞师姐,能得他为夫,真是前世修得,我得他为兄,也感到无比的骄傲,你瞧,他现在没走,竟然又纵马上山来了!” 果然,远远的就被看到一个魁梧的人影,骑着马儿上山来了,那不是李志虎李大哥还有谁?” 小龙与金燕迎了上去,小龙没让李大哥下马,就笑着说道:“大哥!我们平安无事,你赶快回去吧!我们要先走一步啦!燕妹她急着要去见她的师姐呢?” 李志虎在峰腰下,看到一个个离去,就没见小龙与金燕下来,他怎能不急,如今见二人笑脸相迎,平安无事,他的心也开了,只听他道:“好!好!我这就回去,你们骑着大白鹤去吧!我总快马赶回。” 三月阳春天,北京城虽然没再飘雪,可是依然甚冷。毫无一点春的气息。这一日,北京城西直门大街,走进来一对男女。 这一对男女,衣服都穿得十分单薄,但却朴素雅洁,但他们都好象毫无寒意,女的十七八岁年纪,没抹粉,也没戴花,然而她的美,丽若天人,体态轻盈,婉娩多姿,她象什么事也不懂,走在大街上,东张西望,就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入眼尽是新奇事物。 那男的衣服虽穿得朴素雅洁,可是一逼尊容,当真不敢领教,两双三角眼,一双倒挂眉,小嘴上还有儿根稀稀的老鼠胡子,脸上铁青—片,就象个活死人,身体虽长得健壮异常,但是,年纪总在三四十岁了,与那女的走在一起,那真是一朵鲜花,一堆牛粪,相去有天壤之别。 然而,他两人竟象一对新婚夫妇似的,在大街上走,有说有笑的,路人观之,均感大为惊讶! 这时,正是午末时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的,他二人穿行人群中,更使人注目,只是,男的身后,背着个长长的布卷儿,在江湖上稍有阅历的,一看就知,其中藏着是兵刃。 二人来到一座酒楼前,别家酒楼都是桌无虚设,独独这家酒楼,楼上冷冷清清的,生意清淡已极。 这时,忽听少女说道:“龙哥!这家倒清静,你领我上来尝尝这北京城的风味好吗?” 原来这一对怪样男女,就是小龙和金燕,小龙那脸上带着金燕给他的人皮面具,因为他怕被人认出真面目,多生枝节,这次他是决心非报仇不可,没报到仇,他绝不离开北京城。 小龙听了金燕的话,抬眼望了望酒楼,确实清静得可以,遂点了点头,领着金燕就往里走。 刚到楼梯口,梯旁闪出两个店堂伙计,在梯口一站道:“二位楼下坐吧!楼上全被客人包下了!” 跑堂的话没说错,可是语气不善,有点频频逼人,金燕可不懂什么客人包下的规矩,一听语带命令似的,心中就有火,还以为别人瞧不起他小龙那副伪装的尊容,娇声说道:“什么包下不包下,姑娘喜欢清静,人多了我还不愿坐呢?有人来了我就走。” 小龙听说楼上被人定了,他不愿生事,忙道:“燕妹,我们走吧!换一家也一样!” 金燕十分听小龙的话,小龙说走,她也不勉强,两人刚回身,蓦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小龙—听大怒,猛然回首,发冷笑的敢情是那跑堂的,小龙对金燕—使眼色,大声道:“燕妹,上去!” 话音末落,二人同时一晃肩,两个跑堂的只见人影一闪,已没了影儿,忽听身后“格格格”一声娇笑,两个跑堂的惊得魂散魄飞,回首看时,金燕与小龙两人手牵手的,已上到楼顶了! 两个跑盘的—见更惊,待到二楼去,加以阻止,蓦然楼上—个沉洪的声音传了下来,道:“这二位是我请的,赶快将酒菜送来,不准慢客无礼!” 小龙与金燕来到楼上,见楼上空空如也,只在靠窗口处坐着一个颀长的老人,小龙一见那颀长老人,心中猛的一跳,暗忖,怪道不肯让别人上来,原来是乾隆皇帝弘历一人在此独饮。 一见皇上,小龙心中就不禁忐忑直跳,想起小敏儿的话,他心中跳得更凶,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亲近这位天下第一大贵人。 小龙这还没想好,事实也不许他再想,因为金燕已跳跳蹦蹦的走到窗口,探头往下去望,口中并叫道:“小龙哥!你来看!啊!好热闹呵!” 小龙至此无奈,只得走近前去,对弘历皇帝一揖,方道:“燕妹与劣,打扰老爷子清静,祈请鉴谅是奉。” 弘历皇帝微微一笑道:“很好!一个人也太寂寞,我们就一块坐吧!” 小龙一听,暗道:好!这下算是交定了,遂将金燕也叫了过来,给弘历皇帝引见,皇帝自称姓金,金燕盈盈一笑,福了福道:“金老爷子,你好!我叫燕,我也姓金!” 弘历皇帝哈哈一笑道:“五百年前是一家,好!好!” 好什么?金燕不懂,她也不想懂,她只觉得这老人十分爽朗,虽有一种难以言叙的高贵气质,却也十分可亲,于是,金燕毫不客气的就在坐下了,金燕坐下,小龙也只好坐下了。 正在这时,两个跑堂的端上来杯筷酒菜,一见二人与皇上同席而坐,当真以为是皇帝请的朋友,那里还敢怠慢,毕恭毕敬的摆设杯筷,竟连看也不敢偷看一眼,立即退身下楼。 小龙心知肚明,他一点不奇怪,金燕可就笑开了,指着二人背影,道:“方才气势汹汹,如今挟尾藏头,又何必如此前倨后恭……” 弘历皇帝不言语,小龙更不便说什么! 这馆子能得弘历皇帝的赏识,自有其得意的拿手菜,如今为皇上做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金燕自小没吃过好东西,随师练艺齐天峰,那更是粗菜淡饭,在碧瑶岛上,多少精致美昧,然而金燕一心想念着黄小龙,再好的东西,她也食不知味,今天,这一餐,是她与小龙会面后的第一餐,缠战一日夜,又困又饿,普通的菜饭,她也能吃得津津有昧,何况今日的菜,无一样不是珍品,金燕简直赞不绝口,吃—样赞一样,满桌子就她一个人在呱呱直叫。 弘历皇帝也不时和她说笑。只有小龙—人,闷坐一旁,静静的吃,很少开口说话,不过,他每说一句两句的,弘历皇帝必会很注意的凝神静听。 终于弘历皇帝待二人饭罢,方对小龙道:“我认识你还敢瞒我?你的那匹乌龙宝驹那去啦!你这忘恩负义之徒,裕荣为你,惦挂近月,终日烦燥不安,耽心你已遇害,谁知你辜负了别人一番爱意。贱踏别人的感情……” 话没说完,竟愤愤的站了起来,迳自下楼而去。 弘历这一篇话,可把小龙惊得呆了,皇上说的乌龙宝驹,分交给了酒仙长耳哥哥,他倒不怕失去,可是,义父黑贝勒爱护之情,从皇上口中讲出来,那还假得了!如此一说他岂不真是虚情寡义之人? 金燕不认识皇帝,小龙也没告诉他这一件事,皇帝说这段话,金燕自然听不懂,眼望小龙呆呆的楞在那,赶忙问道:“小龙哥!是怎么回事?金老爷子说什么啦?” 小龙被金燕一叫,叫醒了!遂道:“燕妹,这事歇会再告诉你,这里人多口杂,我们找师姐去吧!” 和皇帝一起用膳,他们连帐也不要付,可是,刚离店走得三五丈远,迎面五匹快马疾驰而来,街道上人甚拥挤,那些马就好象视若无睹疾冲而至,人群倏的如浪潮般分两边倒去。 小龙低头沉思应该怎么去晋见黑贝勒的,这些事他竟没看见,一味的低头走着,金燕可看不惯这种横行不法之徒,她认为天子脚下应该有王法?然而她到底懂的事儿不多,小龙不响,她也就不敢胡闹闯祸,可是,她还是禁不住朝这些马上的人,多看了两眼。 金燕这一看,可就看了出祸事来了!因为她原本就生得美若天人,不擦粉不抹胭脂,天然的美更迷人,尤其她绷着脸儿鼓着腮,模样儿自有一股动人处。 那马儿倏然间,在她面前停住了,为首一骑马上,飞落了一个公子模样打扮的人,将金燕的路拦住,道:“小娘子,大爷请你喝酒?” 金燕生长山野,人世江湖,她不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事,可是,这种当街调戏妇女之事,她再傻也能懂得,只是,她先拖了身旁的小龙一把,道:“小龙哥!他欺侮我!” 小龙从沉思中惊醒,抬头一看,四个标形大汉,拥着个瘦骨如柴的三十来岁公子,将自己去路阻住,心中大怒,忽然间,想到这是京城,不便无故伤人,万不得已,绝不出手。 小龙遂道:“这位爷,请让让道,她是我的媳妇!我们……” 一声奸笑,将小龙说话打断,道:“这是你的媳妇?你也不洒泡尿照照,就凭你这份尊容?你一定那里拐带来的,来人呀!给我把他抓起来。” 小龙伧促间,忘了自己带着人皮面具,一句话说漏了嘴,可是,他也奇怪,凭什么这怪样儿就不能有媳妇! 想尚未了!两名大汉已伸掌来抓他,他本待略施小技,惩戒这些人也就算了,岂知,尚未出手,忽听身后叫道:“揍他!” 小龙这两字入耳,精神一振,原因是这口音,刚在酒楼上还听到呢?皇帝老爷开了口,打出事也有人顶。 然而他快,金燕更快,手伸处,“噼噼啪啪”,前面两人每人赏了两下重重的耳光,打得两人杀猪似的大叫,满嘴血水,牙齿也打掉四颗。 金燕她还不称心,身形一晃,已绕过前面两人,后面连那公子带上,也只有三人,照样划葫芦,每人又是两记耳光。 魁梧的大汉,被两个耳光打得大叫出声,那瘦骨如柴的公子又怎得了,两耳光非但把满嘴牙齿打掉,就是下颚也被打脱下来,倒在地上乱翻乱滚,但却因下颚脱落,叫不出声。 四个大汉,被一个娇小的女子,眨眼工夫,看也没看清就一人赏了两个耳光,怎能不怒,一声大喝,四人齐都抽出兵刃,搂头盖脸的朝金燕劈去。 这里刚抽出兵刃,四周的人立即逃开,但却没人出声嚷叫,金燕如银铃般的声音,格格一笑,在四人当中一晃两晃,紧接着每人屁股上重重的捱了一脚,将四人踢得扑倒地上,跌了个狗屎肥。 金燕笑笑道:“就凭你们这种浓包,哼!真污了我的手足,小龙哥?我们走。” 小龙一笑,道:“这还走什么?不能走了还是出城去吧!” 金燕甜甜—-笑,随在小龙身后,打回头往城外走。 小龙二人已走出老远了,耳中忽听路人道:“哈!今天真痛快?这叫做报应!” “今天花花太岁算碰到硬钉子!” “花花太岁”四字一入耳,小龙心中猛的一震,敢情刚才打的就是花花太岁,连忙拖着金燕又往回奔。 人家早走远了,有伤没伤连人带马全都没了影儿,小龙心中好生后悔,早知他是花花太岁,岂肯饶他? 忽的,小龙心念一动,也不远走,就近找了间店房住下,可是,店里掌柜的大概也知道这会事,说什么也不让住,他说得好: “这位老哥,你赶快带着这位姑娘走吧!稍迟就有捕快前来拿人啦!还不定安的什么罪名哪?虽然你们厉害,可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双拳难敌四手,无其我这间客店更担当不起,非得大大破财不可,我还是劝你赶快走吧!能有快马加鞭,越快越好,被他们逮捕不死也得脱层皮。” 小龙本准备故露行迹,要他们自己找来,听掌柜的这一说,再一想,他倒不怕敌人众多,就怕连累了这间客店。 蓦的,小龙想到镇远镖局,镖局与这些人定然互通声息,干脆投到虎口里去,大大的在京城闹一下。 可是,随又想到,如若真的是捕快差役到来,拘捕,那该怎么办?抗兵拒捕,那不成了造反了吗? 小龙沉思至此,再不迟疑拖着金燕就往城外走,青天白日,行人众多,他们没敢施展轻功,脚上稍稍加劲,常人也不易追上。 刚出城门不远,身后忽的传来急骤马蹄声,小龙心想,来得好快哟!随即他又觉出不对,因为只有一匹马,如若是捕快,明知我等了得,绝不会单人独骑而来,禁不住回头看。 一瞥之下,小龙又愕住了,敢情来的是贝子小敏儿。 小敏儿马到小龙身前,方始收缰下马,对小龙微微点头笑道:“老爷子方才对我说了。你装成什么怪样,他都能认出,因为你那声皆永远变不了,他说你闯了祸,叫我来接你。怎么样?可以漏漏脸让我瞧瞧吗?……哟!好标致的姑娘,这要把北京城的美女全都比下了!” 小龙连忙给金燕引见。 既有贝子爷保驾,什么人也可以不怕了!于是,又重新回进城去,这次不必跑了,大摇大摆的在马路上走。 路人见了,都暗中偷语,怪道他敢招惹花花太岁,甚至把花花太岁打伤了,原来他的来头也不小,贝子爷也和他有说有笑的。 又回到西直门大街,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迎面来了一队八旗兵勇,每个人都是长弓硬弩,箭上弦刀出鞘,威风凛凛,领头一匹骏马上,坐着个少年军官,军官一见小敏儿,忙喝声停队,丢枪下马,对小敏儿行礼道:“贝子爷,他是钦犯!你……” 小敏儿一声断喝道:“放屁……”这两个字大概她很少说,说出来,别人不怎样,她自己反倒脸红了,霎那间,小敏儿又道:“谁告诉你他是钦犯?皇上有圣旨抓他吗?拿出圣旨来把人交你,拿不出圣旨,当心你的狗脑袋。” 那少年军官连忙跪下嗑头,道:“小人不是斗胆敢胡说,是……” 小敏儿向得皇上喜爱,皇太后跟前得宠,朝里的大臣也得让她三分,何况一个小小的率兵官儿? 这时,只听小敏儿冷冷的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不管是谁?这人我保了,有事到裕王府来,天大的事情,相信裕王府也能顶,你还罗唆,还不给我让路?” 既有裕王府出头,这少年军官天胆也不敢再放半个屁,连忙行礼退过一旁,喝令让道。 小敏儿领着二人,刚越过众人,金燕忽的一声尖呼,小敏儿与小龙同时回首,见金燕单手挟着三支,专破铁布衫,金刚罩的白虎钉。 小敏儿一见倏然大怒,尖声喝道:“是什么人?胆敢当街行刺裕王府贵宾?” 小敏儿口中叫着,双眼射出骇人目光,凝视着那少年军官,她以为是少年军官兵勇中什么人施放的! 这会儿,可把那少年军官吓得浑身直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还好金燕及时搭了腔,说道:“施放的人,早越墙走了,似这种跳梁小丑,值不得为他们生气。”金燕刚落唇,没见她怎么使劲,那三文白虎钉在她指中,“拆拆拆”三响,应声断为六节,跌在地下。 这一手气功,没个一甲子以上的修为功力,实难办到,而金燕看去只十七八岁年纪,如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 小敏儿看得更是惊奇不已,她不知金燕是得了活神仙的一颗九叶天兰实的功力,她奇怪金燕是怎么样练的? 左转右弯,走了好半晌才来到裕王府,小敏儿的马早有人牵过去了。小敏儿陪着小龙,金燕,进了内厅,裕荣黑贝勒早巳得到通报,从里面迎了出,通报的人没讲清。见了面他更糊涂,那来的这么奇怪样的汉子。 小敏儿这时也故意放刁,他站在一旁,既不说破,也不引见,闭着嘴儿,两眼盯住小龙,意思是说,到这会儿,你还不露出真面目吗? 小龙也知道,到这时再不露出真面目,也实在对不起黑贝勒的一番爱意,可是,自己到底是榜上有名,宫中有案的钦犯,虽说,事属冤枉,在没有弄清楚前,总是小心为上。 于是,小龙回首朝四下里看了一眼。 小敏儿何等机警,一见立即会意,忙将下人全都喝退,厅门口侍候的人也给撵得远远的。 小龙用感激的目光,朝小敏儿看了一眼,立即扑的一声跪倒地下,说道:“义父在上,小黑炭给你磕头请安!” “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黑贝勒一听小黑炭三字,猛然一声暴喝,道:“好小子,你跑那去?”语毕,冲上前来,一把将小龙从地下提了起来,倏的,眼中一亮,手中提的既不是怪样汉子,也不是小黑炭,却是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英俊美少年。 小龙眼中滚着两滴热泪,叫道:“义父,小黑炭真名叫黄小龙,我也就是小黑炭!” 原来黄小龙借磕头之际,已将人皮面具揭了下来,这一亮相,似他那俊美风姿,非止黑贝勒惊讶,就是站在一旁的小敏儿也惊得呆了! 月前,皇上对黑贝勒说,小龙的脸黑乃是擦了易容药,小敏儿听了就想笑,因为那易容药,黑得发亮,他想,纵然没擦易容药,又能好到那里去?万想不到小龙竟是这样—个英俊的美少年。 忽听黑贝勒哈哈哈一笑,道:“好!好!原来你是存心来诈我老黑锅的,其实你这样儿,我更喜欢。”说完哈哈一阵大笑! 接着,小龙叫金燕给黑贝勒磕头,他介绍金燕时,毫不隐瞒的就直说是他的妻子。黑贝勒听了倒没什么感触,小敏儿在一旁听了,却禁不住脸色倏变,闷声不响的转到内室去了! 黑贝勒没注意到,却笑对小龙道:“既是我的干儿媳妇,这份见面礼又该少不了啦!女孩儿家喜欢的什么?我可不知道!就由她自己要吧!” 小龙忙接口道:“义父,燕妹她什么也不懂,更不会要什么,就请义父赏赐吧!倒是我们今天进城时闯了祸!……” 黑贝勒又是哈哈一笑道:“闯了什么祸,说我听听,让我替你排解!” 小龙意皱紧眉头,道:“我们在街上走,遇到一个公子打扮的人,当街调戏燕妹,被燕妹打了,连他手下人全打伤了!” 黑贝勒虎目一瞪道:“怎么样?这不打得好!打得该吗?” 小龙又愁苦着脸道:“听说打的人名叫花花太岁!” 黑贝勒哼了一声道:“九门提督又怎么样?他敢碰我铁汉黑锅吗?” 小龙知道已入话题,忙道:“他们说我是钦犯,要抓我!” 黑贝勒至此又复哈哈大笑道:“事实你不是可不就结了?万事有我呢?” 小龙忽的跪了下来,道:“义父!我事实上确是有案的钦犯!” 小龙这一做作,黑贝勒不能不信,微微皱了皱眉道:“好孩子!你起来,详细的说说,倒是怎么回事?年纪轻轻的,你怎能与宫庭为敌,皇上十分喜爱你呀!” 少龙没起来,可是他却将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并明说此来为的报仇,他不能让祖父母及爹妈永远含冤莫白,九泉之下亦无法瞑目,他不希望黑贝勒能帮什么忙,因为他合金燕二人之力,足可抵挡武林中十数高手,两次变装入城,都为的这把子事,他只是不愿意欺骗黑贝勒,所以才明说了! 黑贝勒一听,不禁愁眉深锁,诚然,黄小龙一家是冤枉的,可是,这种杀京官,也就形同造反差不多了! 虽说,事属报私仇,只是,黑贝勒事前不知,还则罢了,既然知道,怎能不加以阻止,何治武提督身旁,高手如云,一个不巧,被其逮住,还有可救,如若有什丧死,那实在太不合算了。 于是,黑贝勒劝住小龙道:“龙儿,这事得从长计较,不必急在一时,让我慢慢的想一想,再替你拿主意,为父母报仇,乃人子之道,我不便阻止你,可是我们要做到面面光,别落人家话柄,将来传出去不好听,是明斗还是暗斗,我们先得考虑考虑,不过,我总有一个圆满的答复给你就是,你放心在我这住下吧!” 正说话间,后堂走进一个十五六岁的丫环,对黑贝勒行过礼后,道:“福晋请王爷领客人进内室去,福晋要见见来客!” 黑贝勒本愁锁着眉头,这时又哈哈一笑道:“我真糊涂,应该进去见见,龙儿,随我进去!” 小龙看看身上的穿着,忙道:“义父,我们这样儿怎能行,改日再拜见吧!” 黑贝勒双目一瞪道:“你们上那去,闯了祸要办事,就只我这安全,这样儿有什么不能见的,小敏儿他不也穿得顶朴素吗?” 小龙一听没话说,只得跟着进去,金燕更不用说,小龙到那她就会跟到那里,她不会嫌自己脏,也不嫌自己丑,见什么人物,到什么地方她都敢去! 黑贝勒福晋是个四十来岁,微微有点发胖的妇人,可是她的皮肤却雪也似白,与黑贝勒站在一起,真是一个强烈的对比。 从那脸形上看,年轻时也是个美妇人,她一见到小龙与金燕,也不由得微感惊讶,真天生的一对玉女金童。 在福晋那没说上几句话,就辞了出来,黑贝勒立即派人给安顿住宿,可是,自此以后,就没再见到小敏儿的影子。 夜半三更天,裕王府上的人全都人了梦乡,小龙与金燕偷偷爬起,穿窗上房,他们要到东门大街去看望驼子哥哥和张素贞师妹。 谁知,刚跃离裕王府,金燕与小龙都同时发觉有夜行人在暗中窥探。小龙唯恐真面目被人看出,正待将人皮面具罩上。 忽听暗中一声冷笑,道:“别戴了,我早看见啦?没想真是你这臭小子,姓黄的,有种吗?我们上城外再较量三百合!” 随着话声,屋檐上立起一条人影,小龙一瞥之下,原来是仙人剑史锦纶,心中暗自笑道:“我还没找你霉气呢!凭你还敢向我叫阵!” 然而他却不能不答话,只听他道:“侍卫大人,又几个月没见了,你的鹰犬鼻子可真灵啊!我一进城你就感觉到了,真了不起!” 仙人剑史锦纶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说这些个废话干嘛!你不也同皇上在馆子里,同桌吃酒吗?” 金燕一听,叫道:“小龙哥?那位金老爷子就是当今弘历帝吗?” 小龙只微微点了点头,却没答话! 金燕哦了一声,道:“这样说,他还算是不十分太坏的皇帝,师父当年说时,我还不十分相信,这样一看,倒真不能算昏君了,他居然叫我们……” 小龙轻声叫道:“燕妹,不能说!” 仙人剑冷冷二笑,道:“还说什么?什么也没得悦的,这是皇上叫我来找你们,去还是不去,一句话,就问你们有种没种!” 小龙也报之一声冷笑道:“凭你也配?不过黄小龙就是明知摆着刀山油锅,要是皱了皱眉,就不能算什么英雄好汉。” 仙人剑史锦纶地声轻哨,如夜鸟悲鸣,刺耳已极,哨声甫落,人已经窜出数丈,小龙与金燕一打眼色,双双跟踪而去。 瞬息工夫,一前两后,已出了城门,蓦的,金燕与小龙耳中,同时听到夜空中传来悲泣之声。 小龙闻声,心中一颤,这是飞莺、飞燕两姐妹的哭声,他心中不自觉一阵抽痛,金燕可也听出来了,金燕怕道:“小龙哥,他们姐妹夜半悲泣,是否那老头子有甚不测?” 小龙立即伫定,凝神静听,发觉声音传自一个小客店中,遂道:“燕妹,我先走,你去看看这是怎么会事,可别惊扰她们,待这事过去再说!” 金燕听了,忙道:“好!我去看一下,不过你得当心点,别着了他们道儿。” 小龙见仙人剑已去得远了,再不答语,一点头,立即窜身追去。 在一个荒废的大院子前,仙人剑陪着一个七旬开外的西藏喇嘛,站在一颗大树下相待,一见到这番邦喇嘛,小龙就不自觉一怔。 因为这喇嘛又瘦又小,较雷文、雷武他们相差过半,站在那只齐仙人剑肩膀高,可是,仙人剑身为侍卫领班,依然对其恭敬异常,可见其辈份武功,定必在雷文、雷武—些人之上。 小龙身形刚刚停稳,仙人剑已开口道:“这是西藏大国师瑞巴丹,小子你可认清了,同时也让你知道,这是受皇上圣旨而来,取尔等性命的。” 小龙闻听,心中猛跳,他倒并不为瑞巴丹的名字而跳?而是弘历皇上的旨意,要取自己性命,他才感到惊骇,弘历真是这种人吗?他为什么要取我性命? 想尚未想通,忽听瑞巴丹一声猛喝道:“畜生,我地祖师爷的碧玉剑呢?” 瑞巴丹人小,声音却大,一字一句,就象洪钟般的,震耳嗡嗡,从这点上就可以看出,瑞巴丹的内功修为,确已高达化境。 小龙早已将布卷打开了,这时只见碧光一闪,小龙已将碧玉剑拔在手中,喝道:“碧玉剑是谁的,我不知道,只是,现在持在我的手中,有种你就将剑夺去,少废话!” 瑞巴丹倏的短眉直竖,一声大喝,道:“乳臭小儿,你也会武,先接本国师两指试试!” 语音未落,曲指骤弹,立有三道疾劲无比的强风,朝小龙疾射而去。 小龙不闪不躲,只用碧玉剑剑叶横拍,欲将那一缕缕的劲风,全给拍斜开一边去。 岂料,碧玉剑刚触到第一缕劲风,手臂就猛然一抖,再与第二缕劲风、相触时,碧玉剑一晃,虎口痛生,碧玉剑险些被震飞出手去。 小龙心中大吃一惊,然而第三缕劲风,按踵又至,小龙那里还敢再接,猛然晃肩,横里跃开。 小龙身形未稳,蓦觉一股疾劲无匹的狂飚怒焰,对胸袭至,小龙大惊色变,这真是,一着错,着着错,被人抢去先机,连回手的余地都没有。 第三十七章 废园拼搏 黄小龙初遇强敌 月下争锋 金燕女首遭阴害 前面说到黄小龙受仙人剑之邀,来到城外一座浓园之中。会见了西藏喇嘛国师瑞巴丹,瑞巴丹欲夺小龙之碧玉剑,小龙岂肯轻易让他夺去,于是展开了一场武林中罕见的决斗。 小龙一上手,猝然间就被瑞巴丹连续两缕凌厉无匹的劲风,险些将他手中碧玉剑震得脱手而飞! 小龙心中大吃一惊,在敌人接踵耐至的第三缕劲风袭到时,他那里还敢再接,济头猛晃,往横跃开! 可是,小龙身形未稳,又觉一股疾劲无匹的狂飚怒焰,对胸袭至,小龙大惊色变,这真是一着错,着着错,被人拖去先机,连回手的余地都没有! 适才!一缕缕的劲风,小龙已感吃不消,而如今这股强风,却如同排山倒海似的,汹涌而至,小龙更是不敌! 就在这个当儿,小龙倏然间想起“人皮宝衣”上招绝活,“盲人觅路”这一招凌厉轻快,无与伦比,而且可攻可守,兼而有之。 于是,小龙在万分仓促中,倏然提气轻身,双目微闭,单剑斜指随着对方袭来劲风之飘身而退,直退出四五丈远,方落地停身! 可是,说也奇怪,对方袭来那股勇猛无铸的劲力,全都被小龙那斜指的一剑,给消解得无影无踪,小龙一个身子,竟毫无伤损! 这一来,瑞巴丹不觉大为惊讶!因为他这一掌,已使用了八成真力,本以为就这一掌,定能将小龙击得粉身碎骨,将剑夺过! 岂料,对方一剑斜指,竟将自己一掌八成奇功劲力全部破出,身子毫发无伤的飘然退去,这又怎能不使他不大为惊讶? 小龙身形一稳,立即挥剑斜刺,方才他只因先机被夺,无从发挥他的浑身绝艺,一旦缓过手来,小龙立即施展开人皮宝衣上的盖世绝艺,挥舞着毫光闪闪的碧玉剑,朝那西藏国师瑞巴丹猛扑而去! 眨眨眼,黄小龙连攻九招,这九招乃是武当至宝,连环九式,凌厉威猛,骇人已极,简直使人无从喘息! 谁想,瑞巴丹轻而易举的大袍频挥,身形微微晃动,竟然连破小龙的九招,而丝毫不感急迫! 如此一来,小龙更为惊骇,他只道方才只是一时失着,而让对方拖去先机,原想一旦缓过手来,施展开了这武当连环九式,对方就是不被因此伤败,起码总得手足失措一时,将局势拉成平手。 岂料,对方非但没伤!没败!竟然轻而易举的就拆解开了。 此刻,小龙心骇手缓,瑞巴丹又再次的大袍起处,双掌右推左抓,推式凌厉,抓式奇特,风势倒旋逆流,势如旋风狂袭! 小龙心骇未散,被对方一推一抓,竟尔把持不住身子的平衡,不由自主的随风转了两转! 这真是不可思义的功力,小龙被转两转,竟弄不懂所以然,而且,这两转又快又猛,小龙头脑一眩,不觉魄散魂飞,赶忙猛打千斤坠,竟欲将身稳住!不错,总算稳住了身形! 谁料,身形刚稳,倏的一股无穷潜力,逆风疾推,将小龙一个身子,又推得反方向,往回转了两转! 原来,瑞巴丹这时已然换式,方才是右推左抓,如今突改左推右抓,风势劲力,正巧相反。 这一阵子,小龙方知自己功力,实较对方差之悬虚,无可否认的,自己绝不是对方的敌手! 如此一想,小龙不觉大急,盼望金燕及早降临,因为金燕的功力,实较他强出甚多,有金燕在,相信定能与这番僧一较长短。 可是,远水难救近火,金燕连影子也没看见,方才在小客店中飞莺飞燕姐妹的哭声,至今还不知怎么回事! 小龙这急念中,已然又被旋了两旋,旋得他头昏眼花,差点把持不住,就在这时,小龙掌中剑旋之际,碧芒暴长! 碧玉剑世间灵物,前古至宝,碧芒闪耀中,小龙双目倏然一亮,顿时清醒,说巧不巧,也就是在同时,碧玉剑斜斜飞出,正好够上“盲人觅路”那招罕世绝学的步位,小龙赶忙微合双目,提气持剑!竟欲乱中取静,将敌招破去! 先人绝学,究非凡响,小龙斜剑一指,劲风疾灭,潜力顿消,可是,那微弱的余劲,仍将小龙一个身子,随着碧玉剑斜指方向,给旋飞出五六丈远去。 瑞巴丹本见小龙受制,心中已然欢喜无限,因为从雷氏兄弟口中,已得知小龙武功高绝,心爱徒侄雷武,亦非其敌! 所以,瑞巴丹一见面就施展西藏番邦绝艺,准备一上手就将小龙废了,将剑夺过,因为他此来的目的,就为夺剑。 谁料,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小龙斜剑一指,就逃了出去,瑞巴丹怎能不大为惊讶! 忽听他冷冷一笑,恨声:“畜生,原来你还会使邪法?怪道师侄等均非你之敌,今日落在国师手上,管叫你劫数难逃。” 会使邪法?小龙何曾会使什么邪法,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忽见瑞巴丹从怀申摸出八支匕首,银光闪亮,突的,瑞巴丹张口一喷,一口血水,随口喷出,全都洒沾在这八支匕首上,那亮光闪闪的银光,立被这一阵血水,浸染得银光顿敛。 瑞巴丹这一做作,再仔细检视一遍后,立即随口喃喃直念! 黄小龙见他口中念念有词,还只道他欲利用血刀,施法伤人,心中不觉大惊,因为他根本不懂什么邪法? 蓦听瑞巴丹一声虎吼,八支匕首往空中飞抛。 黄小龙一见大奇,血刀不伤人,往空抛掷是何用意?小龙心中虽奇,却不敢稍事大意,依然双目不瞬的随着血刀方向转去! 忽见八支匕首凌空突散,分八面落下,齐都插在小龙三丈余外血刀入土不深,但却稳稳站住,并从匕首柄上暴射出一缕红光,总有五尺余高下,八缕红光正好将小龙与瑞巴丹二人团团围住。 小龙心奇,这番邦秃驴闹的什么玄虚? 蓦听端巴丹哈哈一笑,道:“小畜生,如今你邪法再高,也跑不了啦!” 至此小龙方知,对方此乃破邪之术,其实他那里懂什么邪法,只是瑞巴丹庸人自扰吧了!反给小龙拖延了时间。 瑞巴丹一经布置就绪,立即又挥掌朝小龙猛扑! 如若只论技艺,小龙何至于怕他,“人皮宝衣”上先人绝艺,罕盖寰宇,瑞巴丹虽是西藏国师,可也不见得稳胜小龙! 然而瑞巴丹的功力深厚,掌风无铸,却不是小龙所能敌,但在万不得已之下,小龙不得不勉与应敌,期待金燕及早降临! 于是乎二人真正的展开了一场拼搏! 只是小龙守多于攻,因为既明敌势,又没觅金燕的影子,他那敢造次,为了名与命的关系,他只能强守。 瞬息工夫,又是十余招过去啦!小龙不禁越来越心焦,金燕至今未见到来,而对方的掌风,却越来越凶猛,小龙非但递不进手去,甚至连守都感到应付困难,空门时露,隙缝频频。 又是一盏茶工夫,小龙已然满头大汗,两臂被敌人凌厉的掌风,震得酸麻不堪,正感穷于应付之际! 突又想到方才两次救命绝招,“盲人觅路”,因为这时的他,连想抽身退走,都发觉不是易事。 一旦记起“盲人觅路”这招,那还敢再事拖延,双目微阖,碧玉剑斜斜指出,可是,就在他长剑指出之际! 忽听瑞巴丹一声狂笑,道:“小子,你还跑得了吗?” 语音未落,小龙蓦觉手中剑微微一震,不知怎的,碧玉剑尖已被瑞巴丹出食中二指钳住。 瑞巴丹哈哈一笑,道:“小子,还不撤剑?” “当”的一声,小龙虎口一痛,碧玉剑再也把持不住,脱手而飞,小龙这一惊,当真不小! 岂料,惊尚未了,瑞巴丹忽发声痛叫,猛然飞身而退。 小龙心中又惊又奇,定睛一看,瑞巴丹手中也没有碧玉剑,更怪的他左掌紧握右手食中二指,指缝中滴流下点点鲜血。 小龙心中大呼怪事,碧玉剑那去了? 正在这个当儿,凌空翩落一个娇小人影,手中紧握着那碧光闪耀的碧玉宝剑,小龙入眼就知来的是金燕,心中义不觉大为欢喜,金燕来得当真是时候,不迟也不早,总算没使他丢人现眼! 原来金燕,她早半刻就来了!可是,她看到外围那八缕红光,不知是何事物,而不敢贸然闯入这红光圈子! 虽然,从二人激斗中,她已看出小龙远非对方之敌,但她也能看出小龙在一时半刻之下,不至遇险! 于是,她在研究这八缕红光,究是什么道理? 但是,因为有这八缕红光的原因,金燕也不敢过于大意,随手抬起两粒小石以备万一。 谁想,红光尚未看出所以然,晃眼不见,小龙已然遇险,急急单掌猛挥,掌中石疾身而出。 这两颗石子,一取瑞巴丹的太阳穴,一取两人抓住的碧玉剑,奔向瑞巴丹太阳穴的,瑞巴丹根本没拿他当回事,光头一偏,已然让过。 其实,金燕也志不在此,她只为掩护击剑的一颗石子吧了! 这颗石子,金燕击的是剑叶的一边,因为她知道二人功力均不凡,而那番邦秃驴功力更高,如不用巧劲,只凭一颗石子,要想从他二人手中将剑击飞,当非易事,岂料因此反将对方给伤了! 石子穿过红光所围,毫无异样,金燕功力高绝,运气于身,较石子坚实处,只强不弱。 眼见碧玉剑被她击得斜飞出去,忙窜身跃起,携剑落下,稳住身形后,方对小龙盈盈一笑,道:“小龙哥!受了伤吗?害你受惊了!” 小龙一见金燕来到,欢喜还来不及,这点惊骇算得了什么?别说没伤,纵然伤了,小龙也绝不会怪罪他心爱的小妻子! 小龙见金燕关心的问,心中更为舒服,忙道:“没事!只是这贼子相当厉害,乃是当今朝里,皇上侍卫班中,第一大高手,只需将他击败,万事如意也!” 金燕听小龙如此说,忙朝瑞巴丹上下打量! 瑞巴丹人虽矮小,功力究属非凡,两眼中非但棱光进射,且严峻如冷电般,双臂特长,双掌特大,一看就知准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这时,瑞巴丹双指伤处,已然敷药止血,还好伤的还不重,没将两指头削断,可也使他气怒得无以复加。 瑞巴丹一声暴暍,道:“那来的贱丫头,竟敢坏尔国师的事……” 瑞巴丹话没说完,突的眼前一亮,啊!多么美的一个姑娘呵!宫庭里,千百粉黛宫女,全都比下了! 这一来,瑞巴丹不觉淫心大动,适才的微微伤痛忘了!祖师爷的碧玉剑也忘了,什么都忘了,眼中只有金燕那美若天人似的,娇小玲珑的影子! 于是,瑞巴丹色迷迷的一笑,声音也变了,变得如此柔和动听,双眼更是不移不动的凝注着金燕,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跟这小子在一起,这小子有什么好?随你国师爷去吧!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 瑞巴丹还没说宪,金燕脸上已红如彩霞,心中大怒,但她非但没形之于色,反倒甜甜一笑,将瑞巴丹的说话打断,道:“小龙哥就是好嘛!我喜欢他!” 瑞巴丹见她口中虽说小龙好,却对自己发出甜笑,自以为对方已然心动,不觉大喜,道:“这小子什么也不懂?有什么好?瞧你如花似玉般的,他都不知爱惜,还能说什么好呢?如若你从了我,你就会知道人生的真正乐处,绝不是单单一面的!” 瑞巴丹口中说着话,身子也慢慢的往前移,两眼更是色迷迷的凝视金燕,紧紧的盯着连眨也不眨一下! 金燕脸上更红,但她仍然甜笑着,也慢慢的移动身子,反迎而上,口中道:“国师爷,你这话当真吗?” 一句“国师爷”,又甜又嫩,又娇又柔,叫得瑞巴丹浑身一震,骨为之软,筋为之酸,哈哈一声大笑,急走两步,叫道:“当然!当然!” 第二个然字音尚未毕,突见碧光暴射,在身前疾迅如闪电般的划了三下,瑞巴丹惊魂震飞,肩头猛晃,暴然退身! 身尚未稳,即听金燕一声冷笑,道:“今日,看在皇上的情分上,我不杀你,但我却并非怕你,凭你这贼秃,本姑娘还没放在心上。” 瑞巴丹色迷心窍,一时不慎,险些伤在对方剑下,虽然,对方并没伤他,可是,那几剑,也将他的大红袈裟,给划得七零八落,不成样儿! 虽然,金燕气势汹汹的,这几剑也够快够凌厉,但是,瑞巴丹怎肯就此服输,没有金燕的出现,他也不会低头,一旦见到金燕,他更不肯就此离去,他以为那不过是自己一时糊涂,让对方趁机入侵! 于是,瑞巴丹一声大吼,叫道:“贱丫头,今日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你难道以为国师爷真是如此稀松好惹的吗?不给你点历害瞧瞧,你永远不知天高地厚?” 金燕闯听也嘿嘿一笑道:“臭秃驴,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本姑娘不打得你心服口服,你也永远不知什么叫做后生可畏!” 金燕针锋相对,骂得瑞巴丹怒火倏张,他真不信凭金燕那娇小的人儿,竟敢说如此的大话。 可是,瑞巴丹他却忘了,金燕方才凭一颗石子之力,竟将他那眼看就要到手的碧玉剑给夺去了! 瑞巴丹为了使金燕慑服,开始就是一掌推出,随掌已发出,他自以为冠盖寰宇的奇功劲力! 但见犴飚怒涛,如排山倒海般的滚滚而来! 金燕照理说,功力确实修练不够,自从长存洲上,拜见了活神仙,经活神仙赐送了九叶天兰实后,功力无形中增进,高达—甲子以上,常人八九十岁年纪,与他功力相较,也不过是伯仲之间的事! 如今的瑞巴丹,金燕那把他放在眼里,虽说来凶猛,金燕也不当回事,只见她不闪不避,左掌微推,竟然硬接了一掌! 两股掌风相触,“嘭!”的一声震天价响,沙石并射,枝叶横飞,在左近两旁四支鲜血匕首,同时被掌风震得倒了下去,红光顿杳。 瑞巴丹心中大惊,本以为她顶多不过与小龙功力相钧,已然很够惊人,想不到竟较小龙高出这多,真是大大的出人意料之外。 四支匕首既然倒下,瑞巴丹大手一招,八支匕首全都飞回到他的掌中,因为他已知小龙并不懂什么邪法? 可是,三丈外的匕首,一支支的飞到瑞巴丹的手中,这份功力也确实惊人,小龙在—旁看到,就不禁咋舌! 然而,金燕静静的站在那里,连看也不看一眼,淡淡的月光,映在她脸上,那白润的肤色,自有一股逼人英气! 瑞巴丹看得心中—凛,收起匕首,单掌—立,看似行礼,其实乃是施展一种阴毒的武功,名为“九阴功”,是瑞巴丹暗中伤人的绝活之—。 这种“九阴功”,乃是瑞巴丹中年行道时,于—深山古洞中所得,修练数十年,早巳功参化境,瑞巴丹非遇厉害的对手,绝不轻易施出! “九阴功”发出时,无声无息,无风无劲,却有一股至寒阴气,透体而过,一经被阴气袭中,通体热血,立即凝结,浑身功力全散,失去抗力,任由对方为所欲为,但却不至于死! 瑞巴丹施出“九阴功”,就想将金燕擒获,而遂色欲! 金燕见对方突然无事施礼,就知有异,但还想不到这秃驴有这等厉害的阴毒武功,—时大意,竟被阴气,整个透体而过,不觉打了一个寒战,纵然体内“九叶天兰实”,盖世奇宝,抗力特殊,可也被阴气冲得血液微冻,功力渐散,不禁大吃一惊!赶忙潜运功力,先护心脏。再逼阴气! 金燕通体一震,瑞巴丹已知她着了道儿,心中大喜叫道:“小娘子,如今你已中了我的‘九阴功’,纵然你有飞天之能,也无能为力了,还是乖乖地随国师爷进宫去吧!” 瑞巴丹口中说着话,已随着飞身朝金燕扑去! 黄小龙站在—旁,他只注意瑞巴丹的动作,却没留意列金燕的被袭,因为金燕比他强出甚多,无需他再次关心! 瑞巴丹朝金燕扑去,小龙根本不加理会,可是,耳中忽的听到“九阴功”的事,“九阴功”人皮宝衣上记载着有,而且记得十分详细,记载着说,九阴功虽无需练,却不得不知,以防不测。 所以,小龙对这“九阴功”的历害,也就十分了解! 如今,—旦听说金燕竟然中了“九阴功”,他又怎能不惊不急?赶忙纵身抢救,可是,却已不及! 因为瑞巴丹起步在他之先,待他醒觉知道不妙时?瑞巴丹已然停在金燕身前,伸掌拉住金燕的纤纤玉手? 小龙明知时已不及,更知自己非其敌手,可是他仍然狂声暴叫,扑前抢救,因为他总不能眼见金燕落入贼秃之手! 就在间不容发之际,倏听一声凄厉惨声。 是声未毕,瑞巴丹—个身子蹬蹬蹬直退出一丈五六,—条左臂已然不见,断处鲜血淋淋,滴流不止。 可是,金燕也就是同—个时间里,悠然倒了下来。 小龙这时也正好扑到,恰好将金燕身子抱起,当然,小龙早知金燕已然受伤,他那里还敢任意耽搁,抱起金燕飞纵而去! 这猝然生变,确是不能意料的事,瑞巴丹自信“九阴功”已达化境,竟没想金燕于伤后仍然能挥剑伤人。 瑞巴丹—阵惊痛之后,在定神寻找小龙与金燕时,那里还有二人的影儿,忽听耳边声响,道:“国师爷!你不妨事吧!” 原来这声音是仙人剑史锦沦的,瑞巴丹自定国师,来到京城后,尚未亲自正式出过手,没想初次出师,就受如此羞辱伤损,虽说对方也没讨到好去,究竟自己脸面无光,无法见人。 今听仙人剑探问,脸面更羞,心中更怒,大袍袖一挥,将仙人剑一个身子,直震出数丈远去。 这样—来,瑞巴丹更没法待下去,足尖一点,巳如夜鸟般,凌空疾飞,快如流星,但也去如黄鹤。 仙人剑史锦沦,无缘无故捱了—袍袖,打得他发昏章二十一,不知所以,待要找他问讯,又那里还有影儿,只得自行回宫! 且说黄小龙抱着金燕,返回到贝勒府,刚踏进屋去就听身后一个声音说道:“怎么?受伤了吗?” 小龙一听,就知来的是小敏儿,忙道:“敏哥,燕妹遭了暗算,中了大国师的‘九阴功’,这……” 小龙话没说完,蓦觉怀中金燕—动,忙止住话声,叫道:“燕妹!燕妹!怎么样了?” 小龙说时,脸上关爱之情,流露无余! 小敏儿看得小嘴儿一歪,可是她心中也有一点说不出的欢喜,因为大国师端巴丹乃是皇上聘请来的,别说他自己,单看他几个师侄,武功已然非同小可。由此可见大国师的武功高到如何程度? 如今,金燕着了大国师的“九阴功”,不管生死如何?小敏儿心中就有—种幸灾乐祸之感! 因为她也是女的,在没看到小龙真面目前,还不怎的,—旦见到小龙那英挺俊秀的美丰姿,小敏儿又怎生不爱? 忽听金燕有气无力的喘息道:“小龙哥!赶快将我放下?助我顺气!” 小龙知道“九阴功”厉害的,他万想不到金燕仍能于危急中伤人,并能开口说话,一听说叫他相帮顺气,心中大喜! 也不管小敏儿还立在门口,即将金燕搁放榻上,帮她盘膝坐好,然后与金燕对面而坐,双掌伸出,抵住余燕那寒冷如冰的一双掌心,道:“燕妹?来啦!你可当心啦!” 金燕这一刻双皮紧闭,脸色煞白,周身冷冻如僵,身子并有微微的颤抖,呼吸更是急促! 小龙话音方落,立即施展浑身功力,由双掌上运逼而过,意欲帮助金燕将身上“九阴毒气”驱出体外。 两人这一相对面而坐瞬息工夫已然双双凝住,皆都是合目闭唇,只有鼻孔中仍留细细的呼吸! 小敏站在房门口,她也没动一下,直到天色大明,仍未见二人稍事移动,就象已沉沉睡去般的! 小敏儿心中虽急愤,却也不敢鲁莽,因为她也—夜未眠,于是,吩咐两个书童丫环,等他们醒后,立去禀知她。 小敏儿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申时时分,第一件事她就想到小龙与金燕,但却没人来禀她! 小敏儿还只道因为她的熟睡没人敢惊扰她,忙出声呼唤,唤声未了!随声入房的是一名十分体画的丫环。 这丫环长得相当标致,圆圆的脸儿,弯弯的眉,可是不十分礼貌,一进房就对小敏儿俏皮的咧嘴做了个鬼脸,道:“你心急了!他们都还没醒呢?象死人—样的!” 小敏儿脸上一红,哼声道:“该死!臭嘴!” 小敏儿说完,立即略事整衣出房,来到小龙与金燕卧处! 不是吗?二人就象是连眼皮也没动过一下般的,小敏儿身上武功虽也甚尚,但要比小龙与金燕,可又差若天壤! 她可不懂这种至高武功中的“顺气”之意,她还以为只是通通气,没想一坐五六个时辰过去了!依然如僵如死!不声不动! 至此小敏儿心中不觉焦急万分,她已忍不住要去推动小龙,探问个清楚明白,正在这时,黑贝勒也来啦! 当他看到二人的情形,他就知道严重,忙劝住小敏儿,叫她不要胡来,因为假如将他二人惊动,或将招致更不良的后果,亦未可知! 同时,在二人均匀细微的呼吸中也能看出,事态虽严重,却还并无大碍! 谁想,他二人—坐就是三天,非但不言不动,且还不饮不食,这三天不但急坏黑贝勒与小敏儿,而且急坏了更多的人。 这些人是谁呢?你们瞧…… 就在这三天夜里,贝勒王府前后出现了好几批夜行人,这些人有宫庭的侍卫,有西藏喇嘛,有少年的尼姑,也有蒙面的女侠,还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武林高手,一些江湖中的人物。 总之,这一夜黑贝勒王府阴影重重,煞气密布。 黑贝勒乃是全城有名的黑金刚,黑力士,府中也有百数十八旗堂兵,十数随侍武师,但因这是太平盛世,府中虽养着兵勇武师,都无法与这些江湖中的人物同日而语! 夜半三更,黑贝勒正待入寝,忽觉有夜行人衣袂带风之声,心中不觉大怒,什么人如些狗胆,敢侵入贝勒王府! 一声警吼,百数十八旗兵勇,十数侍卫都出动,弓上弦刀出鞘,整齐严肃的四面八方戒备着! 灯火明亮的照耀下,这些兵勇可也威武十分。而且,那十数名随侍武师,前前后后总也算上了房,站在房上探头探脑的,东张西望,也显得神气十足! 只是,这多人始终没发现什么异状! 黑贝勒从内房走出,刚走到房门外,蓦觉眼前人影—晃,如飞燕般在房上疾掠而过,可是,站在屋檐上的—个武师,竟然毫无所觉! 黑贝勒怎能不怒,暴声骂道:“饭桶,饭桶,还不替我滚下来!” 那被骂的武师,自己还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叫他下来,又不得不来,不想,就是这个当儿! 忽听屋顶上一人说道:“请问………” 话没听清,黑贝勒与另两个武师齐都抬头观看,只见屋檐上站着一个带发修行的道姑,月光淡淡的映在她脸上,约摸二十七八岁年纪,肤色白润,可也英气逼人,众人一见大怒,根本没容道姑开口,一声暗号,弓弩齐张,飕飕飕的,箭飞如雨,可是,竟连别人一片衣角也没射到。 只听一声叹息,道姑人影倏忽不见! 众武师吓得胆破魂惊,黑贝勒也感事态非比寻常,这种江湖中,来无踪,去无影的一流人物,绝不是这几个饭桶武师对付得了的! 蓦的,庭院东北角上,警号频传。 “两个女飞贼!” “两个女飞贼!” 黑贝勒一听大怒,忙叫人快马通知九门提督,派人缉贼! 府中闹得如此厉害,小敏儿那里去了? 小敏儿守在小龙与金燕卧室前,她可不敢任意跑开,虽有府中兵勇埋伏四周,她仍然不放心,因为这些江湖人物,绝非这般人可以对付得了的! 蓦的两条人影疾飞而降,兵勇一声大喝,正待放箭! 那条人影忽的欺近小敏儿身旁。 小敏儿一声娇喝,手中软鞭刚待挥。 来人双双单膝跪地,禀道:“贝子爷,我两是九门提督武大人派来的!” 小敏儿一听九门提督派来的,心中略定,赶忙收鞭,再凝目朝二人仔细的打量了两眼。 只见两人一般的雄壮,都有四十来岁年纪,两眼精光并射,太阳穴微微突起,一看就知是内外家兼修的武林能手! 小敏儿遂道:“二位不要多礼,请问尊姓大名?” 其中一人道:“我叫杜陆州,他叫魏古彰,是奉王爷之命,来协助贝子爷的,王爷说这里有两位贵宾,不知是何许人,小人等责任在身,但请明示!” 小敏儿沉思少顷,道:“这两位朋友是什么人,你们无需多问,只是他俩正在运功疗伤,惊动不得,二位多多偏劳,天明后定然重赏!” 那杜陆州忽道:“啊!贝子爷,适才王爷面现忧色,虽然武大人亲自率领着十多名高手,王爷仍是愁苦满脸,不知所因何故,贝子爷是否需往前一探究竟!” 小敏儿一听,心中猛震,父女情深,遂忙道:“当真得去看看,这里就偏劳二位了!” 小敏儿连续纵身,赶至前厅,远远的就听到黑贝勒咆哮的声音,如洪钟般,震耳欲聋。 “武大人,你这管的什么事,竟让人闹到我王府来了!如若惊了福晋,伤了什么人,或是丢了什么东西,我看你怎生交待!” 随听—个声音,粗粗的道:“贝勒爷放心,放一万心,抓住人—定从严治罪!” 黑贝勒的声音又响道:“抓住人从严治罪,若抓不住人?该怎么办?” 那声音又道:“贝勒爷放—万个心,一定能抓住,—定……一定……。” 小敏儿知道那声音定是发自九门提督武大人,因为黄小龙的缘故,小敏儿不知不觉中,也受了小龙的影响,对这武大人她也恨之入骨! 既是如此,她也就不进去了,而转到北院去,准备看望她的母亲! 还没走到母亲房门口,蓦听南院警号频传,心中猛吃一惊,因为南院正是小龙与金燕的宿处! 闻警心骇,母亲也来不及看了,立即腾身往南院纵去。 她母亲所住是北院,南北相隔,竟有这远,待小敏儿赶到时,早巳风平浪静,雨散云收! 可是,房门口仍然站着十数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争执,而且将房门也堵住了,连里面什么情形也看不见! 小敏儿一声大叫:“都给我滚开!” 十数人突的散开,让出道来! 小敏儿己等不急—步步的走啦!—晃肩,飘身直进,待他进房一看,那自称杜陆州与魏古彰的,双双倒在地上,看样子已昏死过去? 而榻上的黄小龙与金燕二人,却早巳没了影儿! 小敏儿这一惊真非小可,—声叱骂道:“你们站这等死吗?还不敢快与我把人抬出去弄醒,问问怎么回事,叫他俩守的人那去了!” 这些人有的是她家中的侍卫,有的她从未见过,不过她也知道,是九门提督武大人带来的! 忽听其中—人道:“贝子爷,别问啦!他俩个都回老家了!” 小敏儿又是一惊,伸腿在二人身上跌了两脚,当真如死般的,已微显僵硬、小敏儿心中更惊! 禁不住移怒旁人,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为什么不追拿凶手?还有王府中两个客人,又到那去了,是谁第一个赶到的,难道—点什么影子也没看见?” 小敏儿话说完了好半晌,竟没人答她半句,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觑,答不上话来! 小敏儿一见暴怒,挥动手中软鞭,朝这些人搂头盖验的,横扫直劈,乱打一通。 小敏儿身为贝子,谁敢得罪,—声大喝,全都往外纵逃,晃眼工夫,全都走光,没留半个人影! 小敏儿又气又恨,又惊又怒,尚幸自幼养成倔强个性,虽是心中伤痛,她也强忍没让眼泪滴流下来! 这事儿只眨眨工夫,已传送到黑贝勒耳中。 黑贝勒得知小龙与金燕失踪后,比小敏儿更怒更火,勒令武成文从速缉凶破案,追寻小龙与金燕二人下落! 因为武大人手下也死了两人,黑贝勒也就无法过份苛责。 天明后,武大人领着他的手下,辞出王府,小敏儿却早巳倒在她母亲的怀里,放声痛哭。 因为她已越来越喜爱小龙,她为小龙的生命而担忧。原因是小龙与金燕的失踪,是如此的无声无息,一点头绪都没有,竟连埋伏在四周的兵勇,也被人全都点住了穴道,一点什么也不知道。 这消息在第二天,就轰动了整个北京城,因为小龙与金燕是如此瞩目,竟敢当街挥掌打京城有名的花花太岁! 无形中就有人连想到花花太岁身上。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武成文天胆他也不敢招惹黑贝勒,再说当天夜里,武成文本人还在黑贝勒王府中,手下还损失了两员大将! 于是,这案子无形中落入扑朔迷离,八旗兵勇四处抓人,弄得整座京城中,人心惶惶不安。 最为焦急的,除了黑贝勒王府外,还有驼子哥哥与李志虎夫妇,而为此感到兴奋的,却也有人,那就是仙人剑与九门提督武成文。 原因是武成文从仙人剑口中获得消息,得知小龙原是十数年前的黄家遗巷人,他又怎能不高兴。 且说,李志虎自从妙峰山头,与小龙金燕二人分手后,快马赶回京城。他本以为小龙与金燕,既是乘鹤先行,定比他及早抵家! 岂知回到京城,就听到小龙与金燕闹事的消息,再一打听,敢情竟被小敏儿接进贝勒王府去了! 当然,他也会想到,小龙与金燕定会回家探视,于是,不声不响的与张素贞、驼子哥哥夫妇四人,坐在家里等! 小龙离京月余,李志虎大房子没能盖好,却先盖了数间平房,与驼子哥哥夫妇分住,以避风雨。 谁想,黄小龙与金燕俩人没等着,却等来了飞莺飞燕姊妹俩,李志虎曾见过飞燕一面,他认识这是小龙的朋友,于是,忙客气的接待进屋! 飞莺飞燕虽是亲姐妹,个性却迥然不同,飞莺温文雅静,飞燕刚强泼辣,飞燕一进入屋中就叫道:“人呢?人呢?藏起来就能了事吗?” 李志虎知她指的黄小龙,忙道:“小龙弟还没来呢?我们也正焦急的等他!” 飞燕一听大怒道:“美丽的谎言,美丽的谎言,说得多么动人好听,原来尽是些骗人的话,臭小子!贱丫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李志虎不知她说些什么,别人更不懂。 忽听飞莺轻声道:“妹妹,他们决不是那种人,这其中或有不对。不如我们返店去,再等他一天看看,他们说好回来的嘛?” 飞燕恨恨的道:“他们有心骗人,那管别人死活!” 李志虎知道他们说的是小龙,忙插嘴道:“二位姑娘请放心,小龙弟绝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若答应过什么,定能照办,除非有意外,时间上延误两天,亦有可能。” 飞燕哼了一声,没再言语,飞莺忙拖着飞燕辞出。 她姐妹俩这一到访,反使李志虎心中忐忑不安,怀着焦灼的心情,又期待了一天,仍没见小龙与金燕的影子。 就在这天夜里,李志虎因为轻功不甚高明,反请张素贞夜入贝勒王府一探,看看小龙金燕二人究是如何? 不想,这一夜贝勒王府煞气密布,张素贞穿着道装,险险被箭射中,却看不见小龙与金燕一点影子! 而巧不巧,莺燕两姐妹也夜入王府,竟被人将她姐妹困住,若以武功而论,张素贞学艺三年不见得会比姐妹俩高明多少!只是半仙尼的轻功冠盖寰宇,却不是她姐妹俩可与相比的。 于是,反被张素贞将她姐妹俩救出。 既是王府戒备森严,三人只得打道回府,准备来日再说! 岂知,次日就轰动了整个京城,小龙与金燕失踪了,李志虎与飞莺姐妹俩,俱都惊骇莫名,因为他们不知金燕已然受伤,他们想:“小龙的武功,已然高绝,金燕的武功更是功参化境,有什么人能将他二人同时掳去呢?” 就在大家绕屋直转,束手无策之际。 忽听飞燕一声冷笑,道:“我知道啦!什么失踪,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尽玩这些鬼名堂,你们想,宇内四奇败在他二人之手,还有什么人能将他二人掳去,这不是明明的一大漏洞吗?尤其,深居贝勒王府中,我们连人都找不到!要不是明着躲避我们姐妹……” 李志虎一听飞燕的说话,心中猛吃一惊,想想小龙身世与来北京城的目的,当真可怕,因为朝庭就是他的死对头呀! 李志虎想起,忙将心意,告诉大家,他怕的是贝勒王府在得知小龙的身世后,暗中将他害了! 这事情也未尝不可,想起昨夜那森严的戒备,煞气密漫的恐怖气氛,当真还有点相象呢? 如此一想,众人无不齐齐惊骇,王府中要谋人一命,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什么“鹤顶红”,沾辱断命,任何至宝也救之不及! 于是,众人四出打探!可是,入夜返回后,仍然毫无消息,至此,飞燕没再说俏皮话了,她也同样心忧如焚! 终于,众人决定,由张素贞与莺燕姐妹三人,再入贝勒王府,探个清楚明白,水落石出! 忽听飞燕恨恨的道:“今要不给我个明白清楚,我就闹他个天翻地覆,什么贝勒王府,我可管不着那么多!” 正说间,莺姑娘忽低声叫道:“妹妹禁声,房上有人!” 她这语音未落,非但房上有人,这人“噗”的一声,竟然跃落院中,双脚是如此的沉重,显示出轻身工夫极为低劣! 飞燕一声冷笑,道:“就凭这两下,也敢高来高去,夜入民家,待我打发他上路!” 飞莺一把拖住欲出的飞燕道:“慢着,看是来干什么的!” 李志虎忙道:“待我去看看!” 李志虎把门打开,月色下见院中扑地躺着一个,面目朝外,看不真切,可是,胸腹间一高一低,显示出正在急迫的喘息着。 众人一见,齐都一愕,飞燕脾性最烈,她可不管什么好不好惹,莲足点处,已飘身疾飞而出,骂道:“什么人?躺这装的什么死?” 飞燕口中骂着,已呼的一脚飞出! 蓦听那人细弱的声音叫道:“水!水!我要水!” 飞燕闻声一惊,赶忙抽脚,再绕前一看,谁说不是,正是几人心急悬念的小龙回来了! 飞燕一声尖叫:“小龙!小龙!你……你……怎么啦?” 余人远远听到声音,本还不知,一闻飞燕叫声,忙疾纵而出,李志虎首先将小龙抱起,送进房中榻上,连声问道:“小龙弟!小龙弟!怎么啦?” 小龙双眼失神,有气无力的道:“我!……渴!饿!累!” 众人闻听这么一说,齐都宽心大放,只要不是内伤,单这一点,算得了什么? 驼子哥哥早已端了一碗热汤过来!李志虎立即侍候他服下,谁知,小龙服下后,仍然叫着:“我……渴!饿!累!” 于是,驼子哥哥忙又烧了碗稀饭端来! 稀饭又吃下去了!小龙还是叫着渴!饿!累! 驼子哥哥稀饭烧得不少,又待去盛,李志虎忙阻止道:“不行!不能吃了!他究竟不知是真还是另有原因,是真也不能吃,是别的原因更不能吃,驼子哥哥,赶快去请个大夫来,要熟悉而又稍懂得伤痛的!” 驼子哥哥忙道:“有有有!我这就去!” 驼子哥哥去后,小龙躺在榻上,口中不停的叫着饿渴!众人心中都大觉不忍,但均不知如何是好! 李志虎虽说不让小龙再吃,可是,当他看到小龙那满脸疲累的样儿,听到他那饥渴的凄惨呼唤,心中不自觉一阵阵的抽痛,热泪滚滚而落! 忽的,飞燕姑娘双眼泪湿的道:“这明明是多日未眠未食,饥累不堪吃点东西算得了什么?你们又何必如此残忍,不给他吃?” 飞燕姑娘叫得声音很大,非但房里的人听得很清楚,就是厨房里的跛子姐姐也听得十分明晰。 于是,跛子姐姐又端了一大碗稀饭出来,她不善于说话,可是,妇人的心也都仁慈的,只听她道:“你们做做好事吧!就让他再喝—碗!” 小龙朦胧中似乎也已看见,忙双手微伸,道:“我要……我要……” 至此谁也无法拦阻。因为,谁的心都不是铁做的,就是明知这碗稀饭是毒药,在小龙饥渴欲死之下。也只好任其饮食,何况这还不是毒药? 第三十八章 二小失踪 京城轰动惊一时 神医初现 铁骑震骇白衫客 跛子姐姐见众人既不拦阻,于是忙趋步近榻,将碗端送到小龙手中,慢慢的再协助他移靠唇边! 正在此刻,忽听李志虎叫道:“小龙弟,你的燕妹妹呢?” 一句话将小龙吓了—跳,—碗稀饭倾出过半,倒了跛厂姐姐一手半身,还好不怎么烫,要不跛子姐姐准被烫伤小可! 小龙一吓之后,双眼直视屋瓦,口中喃喃的说道:“燕妹!燕妹!……她……她……” 正在这时,屋门开了,驼子哥哥领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走了进来,这老头大概也是个落泊的郎中,看他那萎顿的样儿就知其不走运! 莺燕与张素贞,都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见这老头,满身油腻,污秽不堪提了个破箱子,就不禁皱眉。 李志虎心中更蹩扭,因为京城里他呆的时间也不少,可就不认识这个穷大夫的小老儿。 他心想,又不是没钱了,怎的请这么个大夫?…… 李志虎心想未罢,驼子哥哥已开口道:“你们千万别以貌取人,这位是铁指钱二爷,京城里顶顶大名的大夫,不是我驼子哥哥面大,这半夜三更天,谁也请他不动,就是八人大轿也不定能抬他出门,李镖头,京城你也呆过了,铁指钱二爷大概你也有个耳闻吧!” 铁指钱二爷,诚然,是京中顶顶大名的草药郎中,可也是风尘奇人,他没有店号,也没有医馆。终年住在土地庙里,他的随身法宝就是那只破箱子! 铁指钱二爷据说幼得药王爷显圣授医,得了一套罕世医术,任何疑难绝症,只要他二指—经按脉,说你三天好,就三天好,说你半个月、十四天你也好不了,于是就得了铁指之称。 可是,铁指钱二爷有一副怪脾气,他看病可不论病,而得依着他的个性,他更会相人术: 第—,是富人小病也得给大钱,他会漫天开价,不准少分文半钱,是贫苦的人,他非但医药全送,还拐倒贴两文! 第二,是忠厚老实人,请他看病,一看就好,如若是狠毒阴险的小人,请他看病,明明两天就能好的病,他也给你拖个十天半月,甚至两个月不定,折础折础你使你受些苦痛,很多人因此而改好不少! 第三,还得有缘份,没缘纷你再找也找不到他。于是,铁指钱二爷就成了京城中,穷人们善心菩萨。 李志虎在京中数年,也曾听过铁指钱二爷的名字,可是,他万万想不到会是这么个油腻污秽的小老儿! 一听驼子哥哥说出,李志虎连忙毕恭毕敬的对小老儿行了一礼,说:“原来是钱二爷驾到,该是小兄弟的福矣!” 铁指钱二爷双目一翻,冷冷道:“别忙说好话,我得先看人瞧病……” 铁指钱二爷话没说完,闪目瞥见榻上痴呆呆的小龙,不禁眉头微皱,道:“烦那位替他净把脸!” 他这语音未落,跛子姐姐一条热手巾已递了过来,李志虎忙接过替黄小龙把脸上污秽的擦净! 这一擦净,立即显出他那惨白如纸的脸色,双唇微现黑紫,小老儿一见非但不惊不骇,反哈哈一笑,道:“老驼哥,你说是你亲戚,你这穷驼子倒有一门好亲戚呀,如今,二爷我不客气啦,你就准备一千两银子吧!” 驼子哥哥闻言,吓了一跳,好家伙,你这叫狮子大开口,穷吼!一千两银子,我驼子哥哥坐吃十年也花不光。 于是,忙道:“二爷!你不知道我驼子穷吗?你要我命啊?” 铁指钱二爷嘿嘿一笑,道:“你没钱!你一辈子也穷不了!你别向我哭了!你不给自有人给!” 驼子哥哥一听,忘了小龙正在病中,叫道:“该死的二爷,你冤我啦!我已经穷了一辈子!” 铁指钱二爷一裂嘴,道:“谁冤你啦?你是守财奴,劳碌命!怪谁?” 驼子哥哥还想说什么,李志虎忙插言道:“钱二爷就请快瞧瞧吧!一千两银子照付不误!” 铁指钱二爷闻听,又向驼子哥哥做了个鬼脸,方走前去,伸出三指,按住黄小龙的腕脉! 钱二爷的双手,手指又长又尖,且墨黑如漆,怪直称为铁指! 铁指钱二爷手指刚搭上小龙手腕,倏然一阵惊跳,浑身微微抖了一下,手指猛然抽了回来,身上已是冷汗频冒! 可是,紧随着钱二爷两眼一闭,道:“老驼哥,请你领着女眷暂避一时,单留这位大爷在此就行。” 莺燕等以为小龙要退衣检视,忙牵着张素贞退进内房,驼子哥哥也牵着跛子姐姐,退了进去。 厅中只留下李志虎一人,在李志虎心中,也以为这位闻名京城的穷大夫要替黄小龙退衣检视。 谁想,铁指钱二爷睁眼时,忽见他眼中棱光电闪,满脸肃穆,迥非方才那萎顿的样儿,不觉吃了一惊,原来他当真是风尘异士,江湖奇人,隐迹埋名,不为人知。 这时,铁指钱二爷忽道:“阁下亦是武林中人,请说一句话,今日所见,绝不向外透露,如何?” 李志虎赶忙应道:“请钱二爷放心,李志虎绝非负义忘恩之人!” 铁指钱二爷点了点头,蓦的双手互拆,眨眼工夫,手指粗涨一倍有余,李志虎看看心中猛吃一惊,这是什么样的功夫? 铁指钱二爷并没替小龙宽衣,双掌突的在小龙身上推揉,而且,每经一处穴道,钱二爷必先用指点,继用掌轻拍,再施以推揉! 指点时,小龙必发一阵寒抖,而推揉时,却转变到钱二爷不时微抖,待到小龙周身揉遍,钱二爷早已臭汗遍身,收手时,钱二爷暗中倒抽一口气,叫道:“好了。” 这时,早已鸡鸣三唱,曙光初露,小龙被推揉拍穴后,也不唤饥,也不叫渴,竟然沉沉睡去。 而钱二爷呢?他彷佛十分疲累,竟连说话的精神也没有,在他那破箱子里,一个破罐中倒出数颗丸药,自行吞服后,也倒在一张椅子上睡着了! 这一觉,二人都睡得十分香甜,直至日落西山,彩霞满天时,钱二爷方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 眼方睁开,他就叫道:“驼子哥哥,我的酒呢?” 驼子哥哥从厨房里蹦了出来,双手捧着个五斤量的坛子,叫道:“早给你准备好了!” 诚然,这钱二爷一生,除了酒别无他嗜,而且他就象是多了两个肩膀,如若没肩膀,他可能钻到洒坛子里去!真足天生的一个酒鬼! 驼子哥哥酒坛捧来,钱二爷接过,二话不说,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直灌过不停! 这五斤量的洒,少说点他也灌了三斤下肚,方长长的喘了口气,道:“好洒!好酒!嘿对了,这小子醒了吗?” 李志虎一日未眠,静坐一旁,他这时看到这小老儿,脸上神色,眼中棱光,全都没有了,又回复了他那嘻皮笑脸的样儿,与昨夜简直判若两人! 铁指钱二爷口中说着,回眸一扫,见小龙仍然沉睡如故,随对李志虎做了个鬼脸,道:“不妨事了!令弟是饥疲过渡,元气大伤,稍事补养就可痊愈!” 铁指钱二爷说完,随开了个方子,不外是一些珍贵补品!李志虎赶忙从里面取出一叠银票,用红纸包着,双手捧上! 铁指钱二爷见了,哈哈一笑,接了过去道:“照理说,这是不够的,不过……” 李志虎忙答道:“这是五千两,区区之数,不成敬意,你老就算替我兄弟修修善做做好事,日后若有所需,尽管吩咐!” 铁指钱二爷闻听五千两,先是一怔,随又哈哈—笑道:“救济贫苦穷困总是好事,我就不客气实受了,不过,总不能白白多得四千两,这样吧!我这……” 说至此,铁指钱二爷从破箱底翻出了个破布卷儿,然后一层层的将破布打开,眼看他一层层的剥除! 去了一层又一层,去了一层又一层,这些破布,红黄蓝白什么样颜色都有,终于总算枌完了。 莺燕等这时也都在厅里,飞燕俏皮的数了一数,不多不少,整整十八层,而且还不止此,因为里面又现出了油纸! 三层油纸去掉,里面现出—个羊脂玉盒,只是这玉盒已破裂不堪,且残缺了一个盒角,怪道要这样包扎,想必其中定是什么罕世宝物? 铁指钱二爷仔细的打开了玉盒,从玉盒中取出一个象小人儿似的人参,交给李志虎道:“这是长白山中,千年难得的一遇的参王,乃是武林至宝,功能起死回生,强神补气,益元补体,练功人服之,无形中更能增添内家功力,小老儿十余年前于长白山无意中得之,本欲配制一些药丸,广救世人,奈何灵药难齐,珍藏至今,仍无所用,也是这位小兄弟福缘奇巧,就将这转赠他吧!” 李志虎—听大喜,然而这参王究非常物,确属过于贵重,又不敢贸然接受,正待推辞! 忽听飞燕咦一声叫道:“你不姓钱!你姓……” 飞燕这叫,钱二爷猛然一震,脸色倏变喝道:“你说什么?” 飞燕忽的放声痛哭道:“我说什么?我说我爷爷他老人家如今不知到那去啦?” 铁二爷双眼倏的棱光暴闪,道:“姑娘!静一静,你爷爷是谁?” 这时,非但燕姑娘哭,莺姑娘也泪流满面! 燕姑娘哭叫道:“我爷爷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 铁二爷一听,“哎呀”一声叫道:“你们是莺燕两丫头?十几年没见,都长大了,你们爷爷怎么啦?你们怎的到北边来了,你爷爷又到那去了?” 莺燕俩姐妹这时哭得更伤心,莺燕指着站龙道:“都是他!都是他!害了我爷爷神经错乱,失去常态,变得疯疯颠颠的什么人也不认识,什么事也不清楚?” 紧随着将妙峰山的事,简略的说了。 原来,莺燕姐妹搀扶着琴侠下山后,走出没多远,琴伙就疯狂似的将她姐妹俩抛掉,疾迅的往京城方面奔跑! 莺燕姐妹见他这般情景,怎肯容他自行上路? 可是,琴侠人虽痴呆,功夫却未失,—顿疾奔,竟将她姐妹俩丢出老远,最后,她姐妹俩还是将爷爷给追丢了! 因为方向没变,所以—直追到京城。 在客店中,莺姑娘半夜里想到伤心处,禁不住嘤嘤而泣,这声音竟让小龙与金燕听去了! 金燕找到哭声处,发现她们只有俩人,那老头已然不见了,心知那老头子不是遭遇不测,就是失踪。 想起莺燕对小龙的好处,立即出言探问! 金燕名燕,当真身轻如燕,随便到那,谁都无法发觉,金燕不开口,莺燕本事再大十倍也不知房上来了人? 金燕这一说话,却把二人吓了跳,飞燕—听,就知是金燕的声音,不由得勃然大怒! 飞身穿窗而出,指着金燕骂道:“贱丫头,你也欺人太甚,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已落到这般地步,你寅夜追赶,还待怎的?别以为你武功了得,就可任意凌辱人,邝飞燕武功虽差,了不起不过一死,我就和你拼了!” 飞燕—上屋,根本没容别人开口,说完话就和身猛扑,岂知连扑三招,只见金燕人影晃动,一味闪避,却不回手,但也没走的意思,而飞燕连续三招,别说碰她衣角,竟连她影子都抓不住! 这时,飞莺也上房来了,一见情形忙将飞燕唤住,追问情由,金燕—说,是因为听到哭声才来的,飞莺不觉深受感动! 飞燕却做出不义的样儿,道:“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做给谁看!” 飞莺—听,忙将妹妹喝住! 金燕摇的摇头,叹道:“我是—片真心,信不信却在你们,我知道邝老前辈若非遇难,定必走失,我有大白鹤,日飞数千里,快迅异常,相助寻找,容易得多,今夜尚有急约,未能久谈,如信任得过,请到前面大街……” 金燕将驼子哥哥的地址说出后,没再耽搁,飞身就走! 飞燕本不信金燕的话,而待置之不理,可是经不起飞莺的要求,终于双双来到前门大街! 不想遇到这般事儿! 飞燕说完,恨恨的朝小龙瞪了眼,她这一眼,不知用意为何!大慨是说,追源祸首,总还为了他吧! 铁指钱二爷听完,对着小龙,也是双目—瞪,可是,看来看去,小龙一脸忠厚相,就没一丝丝奸猾狡诈之气! 飞莺见钱二爷这般模样,知道他将移恨小龙,忙解释道:“蔡爷爷,也不能单怪一面,是我爷爷他……” 她爷爷怎么样飞莺她说不下去,她总不能当着这多外人的面,说他爷爷的不是,她只能隐约的提一提! 这钱二爷,原本姓蔡,叫蔡百亭,也是江南人氏,是琴侠邝步濂的拜弟,因为他习武兼习医,终年奔走深山大川,采集药物,所以没有固定的歇足处! 七八年前,蔡百亭曾返回江南一次,那时莺燕姐妹都还是头梳双髻的黄毛丫头,想不到一别至今,俩姐妹居然长得如此婷婷玉立,蔡百亭又那还认得。 当年,蔡百亭也曾取出这参王来给琴侠看,并说他为了这参王,差点连命都丢了,琴侠就劝他分食了,他不乐意,他说若配制好药丸,可救治数百人的危难! 这事当时姐妹俩都在场,对这小人儿似的参王,特别喜爱,所以多年来,仍然记忆忧新! 这时,蔡百亭听了莺姑娘的话,不禁频频摇首,道:“邝老哥时至今日,脾性仍然未解,走吧!我带你们找他去!” 李志虎双跟一直没离开过蔡百亭,他直怕蔡百亭听了飞燕的话,对小龙骤下毒手,这一刻,蔡百亭朝他瞧了一眼,似乎看破他的心思,道:“李镖头,你尽可放心,蔡百亭还不是那种人,不日后见了面,我仍然是铁指钱二爷,因为蔡百亭多年前已经去世了!” 既然是谁都知道,我也不必再偷偷对你—人说了,这位小兄弟他非止饥渴疲累,元气大伤,而且身上还有了一种阴寒之气,其毒无比,照说他早该回天乏术,谁想他本身的内功真气中,阴寒之气亦甚威厉,竟将外袭的阴寒之气给抵住了。 如今,我已替他将周身血脉拍过,放出了那股寒气,可是,因为他元气太伤,没个三五个月的调养,难望康复,如今,有了这参王,只需半月光景,立可复元,千万注意,绝不可急燥,半个月少—天也不行,多休息数日则更佳,参王也需要分而食之,多食无益反害!” 蔡百亭说完,朝莺燕二人一招手,再与驼哥道别后,迳自领着莺燕俩姐妹出门而去,最后,蔡百亭还是找到了琴侠邝步濂,凭他那精奇绝妙的医术,将琴侠邝步濂的痴呆治愈将他们送回江南,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且说小龙,当真的在床上,躺了一十五天,这十五天,可真把他烦急死了,然而,有什么用,非但李志虎坚持阻止,不让他起来,就是他自己也不能起来,因为他体内的真气,一直都不纯不净,强提也提不起来!四肢软弱无力,一点劲也用不上,他又怎能起来。 病榻上,终于他将所遭遇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李志虎他们! 原来,金燕中了国师瑞巴丹的“九阴功”后,本还运功护住内脏,没让阻塞内侵,岂知,为了阻止瑞巴丹,挥剑斩下了瑞巴丹一只左臂后,功力也随着散了,体内真气也停滞了,才有请小龙通气之说! 小龙本懂得“九阴功”的厉害的,因为救人心切,一时糊涂,竟忘了自身的功力与金燕相差太多,怎能为之疗伤? 第一日,小龙还勉为其难,次日可就支持困难,终于还是撑过去了,可是在第三天的夜里,小龙己然无法应付,非但没法再运气给金燕通气逼寒,反被金燕体内阴寒之气,逼到了小龙身上! 也正巧这时,外袭突至,将他二人拆了开来,如若再延误一些时间,小龙与金燕,就得双双同时归阴! 小龙在寒烈寺,练功五年整,这五年,他每天端坐寒床之上练功,这寒洞虽非天下第一阴寒之洞,可是其寒冰程度,也相当可观! 小龙每日喝鹿血,练奇功,也经过了相当一段时日,方能渐适合,而不至再感到寒冷。 然而,五、年的时间,说它长?不长!说它短?也不短!总之,五年的时间,在他终日坐睡之下,这阴寒之气,多少总在他体内建立了一个坚固的基础! 所以,他虽然在金燕阴气反逼之下,受了伤,可是、一迳离开了金燕,他反觉无甚大碍了! 小龙既遭外袭,那能不惊,猛然睁眼,身前金燕的影子,早巳不见,却见一白影,突窗疾出,快如流星飞矢。 小龙这一骇,当真不小,那还管什么身体受伤,更不管什么三日未饮未食,未言未动,腰腿钻动,也追着上了房。 可是,小龙在房上,竟没稳住身子,一个踉跄,险险摔下房来,脚下一动,克嚓连响,踏碎了两片屋瓦。 这真是小龙自出道以来,从没有过的事。 总算好,没让那白衣人影,逃出眼去,可是,待小龙稳身发现时,白衣人影早在十数丈外! 至此,小龙那里还敢怠慢,—提气,发足狂追! 淡月下,小龙远远的看到白衣人肩上还扛着有人,不用说,这定是金燕无疑,这一见,小龙心中更急,足下也跑得更快! 一阵急追,早已离城数十里,可也越追越近,由十数丈一转而近得只差两三丈远!对方人影看不清,可是肩上的金燕,早已看得一清二楚,这一来,小龙心中更急,一声大喝,足尖猛点,又拖近了一丈余! 正当这时,路旁忽的闪出四个白衣人,将小龙去路阻住,并用包围势,将小龙围困在当中! 小龙—惊,欲待不理,挥掌直冲。 岂料,当前两人,武功甚高,连接小龙两掌,竟然毫无惧色,且无败相,更还哈哈大笑,道:“小子,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不纳命还等什么?” 小龙—惊真非小可,对方连接两掌,无事人般,自己反倒骨软筋酸,寒气透身,心想今日当真送命于此? 抬眼前往,背扛着金燕的人影,早已走得不知去向,暗忖道:“罢!罢!罢!错过今日,改天再找你们算账!” 小龙撤出碧玉剑,绕身—圈,见四人全都是一身白衣,不远处,更有数面白旗晃动,心中恍然大悟,叫道:“啊!原来是白衫教的!” 方才发话那人,道:“怎么样?叫你死后瞑目,还有什么后事吗?全都交待下吧!我们总修修善替你办到就是!” 小龙一听大怒,再不答话,振剑猛刺! 奈何腕出无力,且浑身连抖,虽有宝剑,却也无可如何!小龙心知“九阴功”已传侵到自己身上了!如不及早抽身,真或送命于此! 小龙想罢!再不攻敌,虚晃两剑,往外就逃,四人虽说武功不弱,要比起小龙来,还足差之甚远! 皆因小龙身中“九阴功”,功力散失,始才容他们作成作福!可是,小龙手中碧玉剑,盖世怀宝,碧芒闪跃中,凡是略俱经验的,谁都认识!他们也不能不怕,但是,虽被小龙冲出,他们仍然紧迫不舍! 方才是小龙追,如今是别人追他,方才紧张,如今更热闹,四人追—人,向狩猎似的,不时四面包围。 可是,小龙碧玉剑确实厉害,总在十分危急时,以被他脱逃了出来!但是,小龙身受“九阴功”所伤,渐渐的功力全散,竟连纵跃亦已不能! 那些白衫教徒,齐都哈哈大笑,道:“阎王注定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还不乖乖纳命!” 小龙知道凶多吉少,为免被擒受辱,倒不如一死了之,想到死!小龙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原因是他的亲仇至今未报,而且金燕落在敌手,也不知生死如何?小龙越想越伤心,可是身受“九阴功”阴气所侵,已难抵受,再要被擒受辱,毋宁死了干净! 小龙眼见四人已然逼近,正待横剑自决。 倏昕凌空一声鹤鸣,小龙绝望中似见到—点曙光,赶忙引吭叫道:“小白小白” 随着唤声,鹤鸣更急,小龙心中大喜,再次振奋蓄势以侍! 白衫教四人见他高叫“小白”,还只道他另有援兵,再不怠慢,一声轻哨,四人齐住小龙扑去。 倏然—阵疾劲无伦的烈猛狂风,凌空而降,将四个白衣人震得连翻三四个跟斗,退出两三丈远! 这四人也是江湖—流高手,谁想会得如此遭秧,四人齐都大吃一惊,伧促中只见一道白影,凌空飞坠,紧接着又穿云而上。 四人狩猎多时之猎物,倏忽间,竟尔不见,齐都惊骇莫名,抬头一看,—只大白鹤,双爪抓住—个人,已飞出高远! 小龙被大白鹤救飞半空,他就忘了自己的伤痛,而记挂着金燕的安危,忙指点着大白鹤追去! 只是,直到夜里,仍然没找到—点影子,于是小龙叫大白鹤将他送回京城,而叫大白鹤自行去寻! 一旦回到驼子哥哥处,小龙已入半昏迷状态,只知又饥又渴又困累! 如今,躺在床上一十五天,他就比过—十五年还要难受,李志虎等对他越好,侍候越周到,他越难过! 因为他想到金燕,伤势不知如何?是否正在受着折磨与凌辱中,当然他知道绝不会有他这么享福,躺在床上被人侍候着。 在万分无奈中,他不禁联想到大白鹤,于是,他又不禁竖耳静听,期待大白鹤的倏然出现。 谁知,不如意事常八九,大白鹤自离去后,一直就没再出现过! 终于,—十五天!整整的一十五天,总算挨过去了,李志虎仍然遵照铁指钱二爷所嘱,不让小龙起来,一定要小龙再休养几天! 当真如钱二爷所说,小龙真气也提起来了,精办也有了,而且似较以前更旺更盛,他不知这全是参王的功力! 小龙即已恢复痊愈,他那里还肯赖在床上,说什么他也不能,他要设法去寻找,拯救他的金燕小妻子! 李志虎在无可如何之下,一定要陪同小龙去,小龙执意不允,忽地,小龙想起张素贞,已多日未见,忙问道:“大哥!张师姐呢?怎的多日未见?” 李志虎摇了摇头道:“自从你那日说出缘由后,她就出去啦。她说设法援救师妹,可是一去多日,也没见有任何音讯!” 小龙听得一怔,张素贞若说设法,邀集同伴相救,还则罢了,如若单身一人,凭她技艺,不啻羊入虎口,自投死路? 至此,小龙方知道李志虎也急急要去的理由,既知道理由,他也就不便拦阻,就在当天午后,两匹快马,奔出了京城,往北疾驰。 马上李志虎又恢复了走镖时的模样,一副镖师打扮,而小龙却又带上了金燕的那个人皮鬼脸儿。 二人当夜里,就赶到清河,沿途并没发现一点碍眼处,小龙记得清清楚楚,那夜金燕被人背扛着,走的正是这方向。 谁知,二人宿店后,夜半三更天,就被人盘问上了。 这盘问的人,也来得古怪,不敲窗,不打门,竟站在房上发话,问:道:“房下二位听了,你们是于什么的,打从那来?往那而去?这是白衫教的地盘,不说明了,前面就许有麻烦!” 这人来时,小龙与李志虎早知道了,却没算到这人竟开门见山如此猖狂的问话,一时间差点真被问住。 尚幸李志虎保镖多年,经验阅历全都够,这时已听他答道:“房上是那位仁兄,何不请下来一晤!” 岂料,那人十分跋扈,且火气甚大,只听他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废话!凭你们还想请人下房,也不洒尿照照,你们自己的尊容,趁早说出,爷爷我好回话!” 李志虎这一耽搁,已想好了回话,忙道:“我们是京中镖局的,欲往关外去,请贵教借借道,日后返回京中,定当备礼专程前往请罪!” 那人又是一声冷笑,道:“京中镖局也得有名有姓哪?” 李志虎道:“在下姓李,京中镇远镖局……” 一听到镇远镖局四字,房上的人立发一声狂笑,道:“好!当真明日张胆的来了!明儿见!” 李志虎听那人的话意,不懂何事?难道说镇远镖局还真敢得罪这种江湖中厉害的帮会吗? 李志虎怔怔的,小龙可已然不奈,对李志虎一打手式,穿窗疾追而出,他想,别等明儿啦!今儿夜我就得见见你! 李志虎轻功较差,待他追出时,小龙人影早巳不见! 小龙的轻身功力,本就高俊,再得参王的相助,更见绝纱,他追出时,有如一只狸猫,房上人根本无从发现。 一前一后,出得清河,奔出十数里地,来至一个土丘前,前行人影,在土丘前—绕,倏然间已然不见。 小龙在听到这人自报白衫教,他就存心尾坠,以探彼等巢穴,因为毫无疑问,金燕是被白衫教掳去了! 唯恐打草惊蛇,小龙远远跟着不敢逼近。 岂知,这地方还有机关,小龙竟没能发现他是怎么隐去的,又怕其中有诈,小龙一长身,躲在一林树上,静静的等待着! 果不出所料,就在小龙一转眼间。 倏的从一大堆矮树丛中,连续不断的跃出七名白衣汉子。 其中一人望空叫道:“我早看见你啦!还躲什么?既有种跟着这里来,你还想回去吗!” 小龙藏身树上闻声此言,心中一愕!忖道:“幸我的轻身工夫,你们居然能发现到,这不有鬼。” 于是小龙不声不动,不予理会。 方才说话的人,见叫了好半晌,居然没人出现,不却“咦!”了一声道:“明明看到有人,怎会倏忽不见,当真有鬼。” 那人身旁一个三角跟的汉子,冷冷一笑道:“臭蛤螟!我说你看花了眼不是,如若有人,当真能逃过我的一双猫儿眼,你这叫做胆小怕死,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的。” 那被称蛤螟的,也报以一声冷笑,道:“癞猫子!你别输了钱赖赌,我明明看到有人,你偏说没有,一旦出了事,我看你吃饭的家伙还要不要!” 三角眼的癞猫子—声冷哼,道:“好呀!你还敢耍贪嘴,探敌让人尾追到堡上来了,你还有理,嘿嘿!告到上面去,有人你也吃不消,没人你更是危言惑众,看看是那一个的吃饭家伙得搬家,我可不管了,我……” 那臭蛤螟一听大急,忙把住癞猫子叫道:“猫大哥!猫大哥!你可千万别这样!多年兄弟,又何必反脸无情,你总共输了多少,全都算我兄弟的得啦!” 癞猫子一听,心中十分欢喜,一向喜欢与自己拌嘴的,总算被他收服了,正在趾高气扬之际! 蓦听一声“咕咕”鸟叫,这叫声好怪,又细又尖,刺耳已极! 那七名大汉闻得这“咕咕”鸟叫,齐都吓了一跳,立即探首四处寻找,紧随着又是“咕咕”一声呜叫,这次更尖更锐,更刺耳! 众白衣大汉吓得倏然变色,汗毛直竖! 那癫猫子这时又开口了,只是他声音却减低了许多,只听他道:“糟啦!这是墨鸦,但凡我们白衫教人,闻墨鸦叫,必降凶灾,快!快!快!速逃为上!” 癞猫子一声招呼,七名汉子又你争我夺的往树丛后钻去! 正在这时,蓦听一声烈马嘶鸣,“希聿聿”的好不惊人!众人又从树丛后钻了出来,争先叫道:“是那位呀!” “是那位呀!” 蹄声刚入耳,一阵疾风,掠身而过! 啊!好一匹神俊英伟的铁骑!只是上面却没坐着有人!众人一见铁骑,齐都一楞,好马谁见不爱?只可惜奔驰太快!无法追赶!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疾风,掠过身旁,这阵疾风却连一丝丝的声音都没有,众人又是—惊! 掉首一瞥,敢情是个身穿锦服的少年公子! 癞猫子—声欢呼道:“少教主回来!少教主回来了!” 随着癞猫子的欢呼。 “飕”的—声,凌空飞起—只响箭,发出一声凄厉怪哮,远传数里! 第三十九章 群魔联盟 白石堡藏龙卧虎 兰门匿迹 黄小侠暖玉偎香 接前面书中,当白衫教徒癞猫子骤观少教主哈穆儿追赶一匹神驹,正发出一声欢呼之际。 左面山岗上的暗桩,嗖的一声,凌空飞起一只响箭,这说明已有武林高手侵入白衫教总坛禁地。 果然,紧跟着传来数声凄厉的怪啸。 好快,声音才一入耳。便有十条人影,如大雁横空般向着矮矮树丛飘然降下。 这可把癞猫子臭蛤螟等七八人个白衫教徒,吓了一跳。 他们虽明知不敌,格于帮规,正想拔刀围攻。 就在这时,那丛矮树,如鬼鬼般闪出十数条人影,癞猫子等松了一口气,迅即闪在一旁。 原来教主哈公,带着帮中各堂主来了。 这位数十年前,即名满江湖的黑道魔头,两只冷芒一扫全场,先是浓眉—皱,接着掀髯哈哈大笑。说道:“我当是谁,寅夜光临敝教,想不到竟是青风帮主姚兄,和宫中侍卫大喇嘛,我哈蓝壁未能远迎,深感歉疚。” 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接着又道:“想诸位联袂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瑞巴丹抢着答道:“贫僧与姚帮主,得悉阁下金燕贱婢掳来贵教总坛,是之以相约前来,一则为教主道贺,再则顺便探询阁下作何处理?” 哈蓝壁本是老奸巨猾,他已看出瑞巴丹喇嘛和毒纯阳姚震天来意,故意轻松地呵呵笑道:“我之所以亲身前往铁贝勒府,将金燕劫来,全是为了犬子穆儿的婚事。因为那孩子自从“碧瑶岛”眼来,便终日情思恹恹,此生非她不娶,老朽舐犊情深,所以才出此下策,倒惹诸位见笑了!” 还是青风帮主毒纯阳心思细密诡谲,说道:“令郎得此佳偶,确属可喜可贺,不过……” 哈蓝壁笑容骤敛。 毒纯阳姚震天,捋着项下五柳青须,慢条斯理说道:“哈兄也许不知道金燕贱婢、乃是半仙尼衣钵弟子,如果知道那是仇人门下高足,断不会强再说,瑞巴丹大喇嘛,乃是奉命缉捕夜闯铁贝勒府劫人的执行者,而金燕又曾暗算过瑞巴丹大喇嘛一条左臂,于公于私,他又岂能空手而返? 何况,最近半仙尼不但已现侠踪,而且还有苍穹三仙中的酒仙,也与黄小龙那小子走在一道,向保定而来。 贵教虽是藏龙卧虎,高手如去,如果这两人—旦光临,试问阁下能有把握稳操胜算否?” 他这一席话,可把白衫教主问住了! 哈蓝璧知道单是一个半仙尼已难应付,何况还有一个长耳酒仙!上次曾在闽境洞宫山,被这位风尘异人戏耍得不亦乐乎,那老叫化子正是跟黄小龙走在一道,其后碧摇岛招亲比武盛会,他也带着三十二个小叫化前往参加,看来毒纯阳姚震天所言不虚。暗忖:“这些家伙既是有所为而来,我何不将机就计,用以消灭敌人。……” 想到这里,立即掀髯哈哈一笑道:“姚兄千里传警,盛情可感,大喇嘛纡尊就驾,尤属难得,此地非谈话之所,请人敝教总坛共商对策。” 言讫,作了个肃客姿势,向那矮树丛行去。 不消半刻,宾主们皆已一去无踪。 在朦胧月色下,只胜下臭蛤螟和癞猫子两人。 躲在树枝上的黄小龙,心中暗暗叫苦。 心想:“单是一个白衫教总坛,就不容易应付,如今又多了青风帮的帮主毒纯阳姚震天,书怪南子,阴阳二怪,长川秀士诸葛青。清宫卫士大喇嘛瑞巴丹,雷文,雷武,天雷掌孙克新,阴不爪阎凄等十余名武林一流高手,要想混入救出金燕,岂是易事?” 他仰首从枝叶间望着浮云堆中的下弦月,轻微地叹息一声。 谁知叹声未已,又是一声马嘶,—个锦服少年,跨着一匹黑色宝马,向树下驰来,那正是铁贝勒赐与自己的墨驹,怎会在此地出现,这不由他不吃一惊。 原来,黄小龙三月三门赴碧瑶岛比武招亲盛会,为了渡海乘船,遂将这匹宝马交与酒仙长耳哥哥给丐帮暂时保管,想不到会在保定出现? 他此时已无暇深思,趁墨驹狂奔乱跳,身形一幌,便匿身马腹。 说来也怪,那墨驹本来傲傲不驯,白黄小龙以绝妙轻功藏匿腹下,便不再跳跃。 跨在马背上的哈穆儿,此时已是满身大汗,一见墨驹状甚驯服,还以为是自己降伏之功。 他拭了一下额上的汗珠,满面堆欢地骑着墨驹走向那丛矮树,对臭蛤螟癞猫子二人看都没有看一眼。 谁也看不出那丛矮树,便是通达白石堡的秘径。 这条秘径在经过九曲九折之后,便抵达一处山谷,谷中高耸着一座巍峨的建筑物。 少教主哈穆儿将墨驹交与一位亲信教徒,牵入后廊,严嘱善加饲养,自己则向堡中内室走去。 他前脚一走,暗陬处倏地闪出一条黑影,鹤行鹭伏,朝那灯烛辉煌的大厅行去。 这人不消说,定是少侠黄小龙。 他很想偷听一下,这些魔头,究竟在打些什么鬼主意。 旋又一想:“燕妹九阴功甫愈,不知白衫教主可曾向她暗施毒手?还是救人要紧!” 如斯一想,便立即停止前进。 暗忖:“偌大一座“白石堡”,不知燕妹被置身何处,岂是轻易寻得?” 正感为难之际,忽见少教主哈穆儿折转,自言自语说道:“我何不将这匹宝马,赠送给金燕,也许她一高兴,就不再拒绝我的婚事!” 言讫,向左面一条回廊行去。 黄小龙强捺胸中怒意,施展人皮宝衣上的“化影如烟”轻功,不带丝毫衣袂破风之声,尾随着白衫教少教主哈穆儿,一连越过两重大厅,进入“藏娇阁”之际。 陡地面前响起一缕呕呕怪笑,向着哈穆儿责备道:“蠢儿,想不到尔竟是这样糊涂……” 涂字来落,身形一幌,举起两只莹自如玉的手爪,向着黄小龙抓来。 手指未到,便感劲力狂涌,一阵寒风掠过胸前。 黄小龙不虞变生突然,心中一凛,幌肩疾射,他知道今晚既已被人发觉,决不能将金燕救出,还是早些离此为佳。 身随念转,立展“化影如烟”轻功,慌不择路,如飞逃去。 哈穆儿这时见母亲现身,竟未能将来敌擒住,不禁大骇! 原来白衫教主哈蓝壁之妻咆哮夫人焦娇,其武功较乃夫尤高出半筹,—身“六欲煞丝”阴功,已达化境,殊少在江湖露面,生平不出手则已,只要一出手,鲜有不丧命爪下者。 她见黄小龙竟能从手下遁去,不由黛眉一挑,恨声说道:“小子,我看你逃得出老娘毒手否?” 话声才落,便即跟踪追去。 哈穆儿见敌人侵入总坛重地,知道事非寻常,立即迅敲钟声传警,一时绝谷内外,钟声四应。白衣飘飞,人影幢幢,进行搜寻。 白衫教主哈蓝璧,正在与青风帮主毒纯阳,清宫侍卫首领西藏大喇嘛瑞巴丹等密谈联盟之事,忽闻警讯,不由面色一变。 毒纯阳姚震天呵呵大笑,说道:“哈教主,我说如何?想不到才说曹操,曹操就真的来了!这里请勿须顾虑,咱们既是盟友,尽管请便,如果人手不足的话,只须传话一声,便可稍效棉薄。” 哈蓝壁岂有听不出对方话声,多少带有一种揶揄成份,但此时不是斗口的时候,想不到素有龙潭虎穴之称的白石堡,竟会被人混入,亦自觉有失颜面。 遂拱手告退,带着内外三堂堂主,分头搜寻敌踪。 哈教主飞身内庭,迎面与咆哮夫人碰过正着。 焦娇杏目一瞪,三寸金莲猛然间向地上一蹂,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今晚带来些什么狐群狗党,竟把敌人跟着混了进来?……” 她嗓子又大,别看她娇滴滴同,说起话来,却是声如洪钟。 哈蓝壁这魔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这只母虎发威,他虽不惧敌人,目前却不宜把青风帮及清宫侍卫两批人得罪,因为他知道这些家伙,全是难缠难惹,赶紧压低声音说道:“夫人,轻声一点好么?可曾发现是什么人混入堡中来了!” 咆哮夫人焦娇冷哼一声,说道:“难道在自己堡中说话,还要避忌谁?天生找这副大嗓门,就是这样,谁也改不掉。 至于敌人么,你这老不死的,在外面结了些什么仇家,自己难道还不知道,问我作甚?” 这不是一篇废话么?女人就是爱说废话,而且经常选择你在节骨眼的时候,来这么一手,弄得你啼笑皆非。 还好,白衫教教主哈蓝壁知老伴习性,摇了摇头,立即飞身向堡外寻去。 这时,空中到处都亮着孔明灯,差不多整个绝谷都踏遍了,都没有发现敌人踪迹。 不言白衫教发动教中高手,四处搜寻敌踪,且说黄小龙施展“化影如烟”轻功,逃出咆哮夫人毒手,如一缕淡烟,飘上楼阁。 他见阁门虎掩,略一犹豫,立即闪身入内。 当他进得室中,才发现那是女人们的兰闺绣阁。 他方怔得一怔,蓦地飒然风响,一支长剑,已抵住他脸前“玄机”要穴”。 黄小龙在毫无戒备之下,被人制住,虽说是自己一时大意,但这人出手之迅捷,显然亦非庸手。 他抬起头来,向着面前的执剑人儿望去。 嘿!他是想不到,世间除金燕妹妹之外,还有如此绝世姿容的姑娘! 真是眉如新月,眼含秋水,鼻如琼瑶,唇似樱颗,他不禁看得呆了! 自然,那姑娘也看清了这位不速之客,并非白衫教之弟子,生得来貌似潘安,猿臂蜂腰,极其英威之气。觉得比乃兄哈穆儿胜似多多,不由芳心一动,将宝剑撤回,问道:“少侠何人?” 呖呖莺声,听来娇媚之极。 黄小龙剑眉—轩,说道:“我么!名叫黄小龙!” 少女“哦”了一声,方欲说话,“流丹阁”下,此时人声嘈杂,她迅即将黄小龙一推,消声说道:“傻子,还不向帐中躲去。” 黄小龙如中魔术一般,果然飘身上床,少女抖开绣被,将他盖着。 就在这时,阁门晌起了—阵毕剥之声。 少女莲步轻移,将门拉开,只见乃兄带着两个丫头的来问道:“红药妹,你可曾发现敌人?” 少女故作不知,诧声问道:“穆哥,何人吃了熊心豹胆,敢来白石堡乱闯,岂非嫌命长了!” 哈穆儿此时那有闲情跟她嗑牙,匆促地说道:“来人身形太快,可能是苍穹三仙。妹妹,你如果发现敌踪,立即传警,别逞强相与为敌。” 话声—落,立即率婢飞身“流丹阁”下。 哈红药将乃兄敷衍去了,立即关住阁门。 黄小龙对哈姑娘虽心生感激之念,但大丈夫岂能长处闺中,是以待哈穆儿—去,迅即飘身下床,正欲向哈红药告别。 姑娘关切地娇声说道:“黄少侠,此时白石堡如天罗地网,你虽武艺高强,也插翅难飞。……” 正说到这里,忽闻衣袂带风之声,奔来楼阁,遂立即住口,乃将黄小龙推入帐中。 外面果然响起—个妇人之声,说:“红儿,快把门打开,为娘跟你说……。” 哈姑娘大吃一惊,迅即将衫裙,做成—个业已入睡姿态,打着哈欠,拉开房门,说道:“妈!半夜三更的,什么事啊?来个把毛贼,难道教中如许高手,竟没有将来人截住么?” 咆哮夫人焦娇一声咆哮,说道:“丫头,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今晚上所来敌人,已属劲敌,他虽被为娘“六欲煞丝”拂中,却丝毫没受影响,你以为是普通江湖人物么?” 哈红药姑娘作吃惊,说道:“方今武林高手,能与母亲一争长短的,除四奇三仙外,不知还有何人?” 咆哮夫人听爱女这般一说,面容稍霁,说道:“孩子,我依稀看出那人年岁甚轻,很可能是近日喧腾江湖的游龙子黄小龙。……” 哈红药姑娘心中暗笑,说道:“妈,那游龙子黄小龙,与咱们无仇,前来本教作甚?” 躲在帐中的黄小龙捏着一把汗,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因为他知道咆哮夫人焦娇,是一位内功高手,稍不注意,极可能被其发觉,自己遭擒受辱尚事小事,如果因而连累着那位好心的哈姑娘,实在于心有愧。 他心中电璇般在想:“游龙子……游龙子……这是谁给我取的外号,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那知他念犹未已,咆哮夫人焦娇又是一声咆哮,道:“丫头,难道你竟那样善忘,他就是金燕姑娘的未婚夫呀!” 哈红药若无其事地说道:“妈!我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拆散人家的姻缘,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咱们何不将金燕姑娘放了,不是就没有事么?” 她一面说,一打把睡袍拉得紧紧的。 咆哮夫人杏目一瞪,大声叱道:“胡说,汝兄穆儿有那点配不过金燕,三月三日“碧瑶岛”比武招亲大会,要不是姓黄的从中捣蛋,穆儿稳可选中,因此,你父将她劫来与你兄成婚,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何况,还可臊臊半仙尼那老虔婆,再说,姓黄的小子,如果爱心不渝,他尽可付出代价!……” 咆哮夫人一面说,一面打量房间。 姑娘一颗芳心更是忐忑不安,但仍强作镇静,问道:“咱们有的是金银,量那姓黄的,既是江湖人物,还不是两肩扛一口,他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咆哮夫人哈哈大笑,那笑声似乎在说姑娘的无知,接着飘来一缕语声,说道:“丫头,你真是井底之蛙,如果游龙子黄小龙身无长物,试问江宫侍卫首领瑞巴丹,以及青风帮的毒纯阳姚震天,也不会巴巴的跑来保定与咱们联盟。” “这样说来,”哈红药道:“那姓黄的身上难道身藏价值连城的巨宝不成!” “哼!”咆哮夫人焦娇似乎在赞许爱女还不算笨,总算猜到一点缘,于是说道:“丫头,让为娘告诉你,那姓黄的小子一身武功,全属旷世绝学,身上还带着两件武林人物梦寝以求的“碧玉剑”和“人皮宝衣。” 哈姑娘“哦”了一声说道:“母亲,孩儿知道了!你还不赶快搜寻去。” 咆哮夫人焦娇生性多疑,心想:“不要那家伙跑来匿在丫头房中,岂非笑话!” 想到这里,故意朝房中走去。 哈红药姑娘,这一来,吃惊不小,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妈!你看我被面都褪色了,明天给我换一床新的好吗?” 她一面说,一面前往掀着罗帐,这真是一种大胆的冒险。 咆哮夫人焦娇,摇了一摇手,说道:“我事情还多着,不必看了,明天叫素秋给你将湘绣被面送一床来,好孩子睡吧!” 吧字一落,双袖一抖,人已如燕子掠波,飘然而去。 哈红药姑娘待母亲走后,迅即闭上房门,一颗芳心,仍在卜通跳个不停。 谁知,当她揭开罗帐一望,游龙子黄小龙面色有如死灰,全身冰冷,不消说,定是中了母亲“六欲煞丝”阴寒之毒。 这门武功,她已习过,并且还有了七八分火候,自然知道其中厉害。 现在,摆在这位姑娘面前的,是救人?还是邀功?抑或是谋取少年身上的两宗异宝人皮宝衣和碧玉剑。 一阵人天交战,最后,她选择了救人一途。 不过,这施救却非易事,据母亲以往告诉,如欲施救这种“六欲煞丝”阴寒之毒,必须异性,利用其本身的纯阴或纯阳,助其驱除。并事先服用一粒寒碧丹。 天啦!这叫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脱光衣服,去搂抱着一个陌生男子,那真是一种如何令人羞答答的事。 下这决心,真不容易啊! 哈红药姑娘借着明亮的灯光,一双秋波在游龙子黄小龙英俊的面孔上,微一盘旋,暗中一跺脚,说道:“冤家,奴就为你作一次牺牲吧!” 言毕,从锦囊中取出一粒“寒碧丹”,纳入小龙口中。 跟着,替他脱下鞋袜,衣服,及兵刃,自然她也瞧见了人皮宝衣,但她却无心欣赏。 然后极其俐落地将身上的睡袍脱掉,连肚兜,亵裤,也全未保留,真是难为情死了! 哈红药姑娘纤掌一翻,桌上的油灯,应手而灭。 她迅钻入被窝,将枕下丝囊拉开,一团紫光,暴射而出,原来这是她父亲在她十七岁生日那天,赠送给她的一粒宝珠。 她用手指挑开锦被偷偷一瞧,发现两个不同的身躯并陈着。 黄小龙身躯不但光莹如玉,全身白中透红,而且显得异常结实。而自己,更是该凸起的地方,已然适当凸起。看来已届成熟之期,可堪攀折。 她忍不住好奇,向两人绝对相异之处,虽仅是斜睨一瞬,不禁芳心有如小鹿乱撞,面颊如染胭脂。 幸而同一枕上的黄小龙,正闭着眼睛忍受着“六欲煞丝”阴寒之毒,否则,真是要无地自容。 她暗中警告自己,这是救人啊!不要走火入魔,误人误己。如此一想,赶紧屏除绮念,消声在游龙子耳畔低低说道:“黄少侠,你误中家慈“六欲煞丝”阴寒之毒,且由我以本身纯阴之气,为你疗治,希望你按着本门内功心法,运气配合。……” 游龙子黄小龙,虽是冷得牙齿紫咬,格格打抖,如坠万载玄冰,但他知觉未失。 最初,—股非麝的处女幽香,钻入鼻孔,接着便觉有—个温暖的娇躯,将自己紧紧拢着,痛苦立减! 他直觉地伸出双臂,将哈红药姑娘也来个拦腰紧抱,不但肌肤相接,而且隐处也是若触离! 一股阳和之气,直升丹田,游龙子黄小龙得救了! 是的,他脸上灰败的颜色,渐渐红润,全身血脉也开始流转。 在黄小龙模糊的意识中,怀里的人儿,真不啻一块瑰宝,不禁松开一只手臂,向着哈红药玉体,予以抚摩,只觉那润滑的肌肤,恍若温玉,抚之不停。 凡是自己手掌触经之处,便有—缕快感,传入掌心。 那浅浅的乳沟,那玲珑的香脐,那隆起的小丘,那萋萋的芳草,那桃源,那古津…… 愈探愈奇,愈往下愈妙,他明白了!世人何以自甘下流! 他想起了—句格古:“悬崖勒马”不禁如遭当头棒喝。 幸而,那悬崖虽是使人响往,胯下那匹马,也是跃跃欲试,但却没有稍越雷池!不禁骇出—身冷汗。 于是,赶快叩齿咽津,默守玄关,把身上残存的寒毒,逼使从汗毛排出。 还没等待天亮,游龙子黄小龙业已霍然而愈。 当他双目一睁,发现哈红药姑娘,虽在珠光照耀之下,仍是脸色苍白,知道她是为救自己,耗损太多元气,心中良有未忍,说道:“姐姐,这又何必!想我黄小龙今生何以能报大德。” 说罢,黯然一叹! 哈红药姑娘,一闻此言,鼻孔一酸,不禁泪珠簌簌滚落如雨。低声说道:“贱妾虽非出身名门正派,但对于贞洁二字,素所重视。 兹困少侠身中家慈“六欲煞丝”,治疗稍迟,不但武功全失,而且还落终身残废,良有未忍! 遂弃却羞耻,裸体相向,万望少侠不以蒲柳之姿,自荐枕席为可鄙,收为妾婢,永侍终身……” 这篇话,说得异常凄惋,任何人均将为之感动,何况游龙子侠义为怀,他怎可做出忘恩负义之事,于是叹息一声,说道:“红姐,小弟此身已是你所救得,决不辜负你的一片深情,否则,……” 哈红药姑娘一见檀郎果真通情达理,丝毫不因父母之故,而存歧视,芳心甚慰,这一见他要发誓,迅即伸出一只手掌掩住他的口道:“只要你说话算数,又何必发什么誓呢?” 两人遂在枕上温存一会,然后穿起衣衫,共商脱困之计。 哈红药想—阵,絮絮说道:“龙哥,这‘灭魂谷’步步陷阱,险绝宇内,而且,高手层层戒备,要想出去,的确困难。 何况,你的面容,认识者甚众……” 游龙子黄小龙说道:“红妹,假如我能易容,你可有法?” 哈红药螓首微点,说道:“当然有,但必须三日之后,—俟这事稍为松弛下来,方有机可乘!” 黄小龙知道她讲的是实话,也无可如何! 第四十章 妙计出绝谷 守猎脱困 奇功震巨魔 宝剑扬威 这是初夏季节。 天气明朗得有如水晶石一般。 大地换上了新装一片绿色。 “灭魂谷”的“九回道”上,现出九位白色猎装少女。 这些少女,除其中一位跨着一匹墨驹外,其余,全是银鞍白马。 她们,不但携带鹰犬之属,而且还背着弓箭。还用说么,她们定是出去行猎。 不错很象那么一回事,不但箭袖短裙,而且头上还包着一幅白色丝巾,随风飘扬! 她们是谁?读者心里雪亮。 当这一行九骑,一出“九回道”,从一丛矮树林木转出,站立树丛两侧的八个白衣徒,立即恭声呼了声:“小姐!” 坐在墨驹上的少女,微一点头,立即领先放辔向一座山头驰去。 真是人若娇花,马若游龙!—时之间,蹄声杂沓,呜啸不绝! 加以苍鹰在空中盘旋,猎犬追逐乱吠,使得满山狐兔獐鹿,惊骇奔窜,弦声不绝于耳,但都各有猎获,更加兴致勃勃,纷纷四出追逐。 哈红药姑娘,趁群婢皆已远离,向着身畔伪装婢女的黄小龙说道:“龙哥,快向左面领脊驰去,我立即就来。” 游龙子黄小龙一挥马鞭,四蹄翻飞,如电掣星驰,眨眼便已没入一片林木。 当他匆匆取出一件蓝色儒衫换妥,又恢复了他宋玉之姿,潘安之貌。 接着希聿聿一声长嘶,墨驹也适于此时到达,哈红药姑娘飘身下马。 双臂一张,便投入龙哥哥怀抱,然后相互间作了一次长长的吻。 这一吻,算足两人暂时的告别,黄小龙还不怎样,哈红药不禁黯然神伤。说道:“龙哥哥,你去后,必须想出妥当之法,前来救援金燕姐姐,切勿轻举妄动。 你留下的书信,我会转交给她,同时,我也会为你暗中维护。 墨驹,你骑去吧!为了免使人发生疑窦,请用你身上的“碧玉剑”,在我身上添一道不要太轻的伤痕。 不知此日一别,何时再能相见?” 言罢,泪下如雨。 游龙子黄小龙委实难以下手,说道:“红妹,墨驹你就留下吧!我如伤你,于心何安?” 哈红药凄惋而又倔强地说道:“龙哥,你假如一念不忍,将使小妹招来叛教之嫌,而遭遇严刑拷问。 我说过,我会为你吃尽人间之苦,只要你爱我之心永恒不渝!” 说到这里,已是呜咽不能成声。 游龙子黄小龙硬起心肠,将背上“碧玉剑”拔下,向着哈姑娘粉腿上比了一比,划过一道血痕,然后还剑归鞘,便要离去。 哈红药说道:“龙哥哥,不行,这是苦肉计,如此,岂能瞒得旁人?” 人字一落,玉腕倏翻,硬将小龙背上宝剑拔下,嗖的一剑,但见银红乍闪,左臂划了一道半尺长一道血槽,鲜血染满前胸,说道:“龙哥,快乘墨驹逃去。” 两人立即在当地布成曾经打斗现场,然后黄小龙飘身上鞍,纵辔驰去。 墨驹四蹄如去,方达半山,便见山上冲起一支响箭,接着白衫教下高手,纷纷从各处出现,向自己兜截而来。 游龙子黄小龙,这时,如潜龙脱困,雄威陡发,仰天一声长啸,以泄胸中近日被困之气。 就在这时,来路上闪出四个白衫教下堂主,嘿嘿一声阴笑,说道:“小子,你胆敢剑伤教主千金,并夺去坐骑,还不下马受缚。” 游龙子黄小龙朗声喝道:“闪开。” 话声甫落,碧玉剑洒出满天银花,铮!铮!铮!数声金铁相触之后,四位堂主手中兵刃,全被削折。 方各自怔得一怔,敌人业已如飞驰去。 四人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只一招,便被对方冲过拦截,这脸也够丢了,是以全都跚跚而退。 且说游龙子黄小龙加鞭急驰,蓦地,前面发出一声断喝,道:“好小子,你竟敢伤人劫马,少爷如不将你败在箫下,就不叫玉箫书生哈穆儿。” 黄小龙闻言,注目一看,果然是白衫教少教主,他知道此时此地,必须尽量争取时间,扫除阻碍,否则,那几个老怪物一现身,自己便难安全逃去。 他必须约好帮手,卷土重来,援救金燕。 是以闻言之后,只是冷哼一声,说道:“这匹墨驹,乃是铁贝勒赐与在下之物,亏你说得出口。” 话声甫落,碧玉剑震腕挥出一片银红,一式“龙游大荒”,向着哈穆儿罩下,剑气森森,来势如奔雷掣电。 哈穆儿没有料到对方一出手,便是要命杀着,自己玉箫,决难搪住这一式,赶紧移形换位。 他这里身躯才动,墨驹便巳乘隙如风掠过身旁。 哈穆儿怎甘心,一声长啸,展开轻功,随后追去。 游龙子黄小龙一连闯过两道拦截,向着抱阳山,清虚山狂奔。 当墨驹跃过一条山涧,转过山岗。 蓦地 路上发出连声嘿嘿怪笑,阴冷地说道:“姓黄的小子,本教主算定你会自投罗网,一点没错。……” 他说到这里,向着勒住缰绳的游龙子瞥了一眼,续道:“你不下马,听本教主发落,难道还想侥幸逃出手去吗?” 黄小龙剑眉一掀,悻悻说道:“本少侠敬你是江湖前辈,想不到你竟是那样毫无人性,将少侠未婚妻乘机劫去,迫嫁你子穆儿。 你可知道,虎女难配犬子么?……” 白衫教主哈蓝璧,闻言气得来哇哇怪叫,说道:“嘿嘿,吾儿乃是犬子,那么你便是蛟龙了!我到要瞧瞧你究竟是龙,或者是泥鳅?” 鳅字一落,凝聚了七成真力,单掌一挥,向着游龙子劈来。 劲风如涛,狂飚四起。他是安心将这小子毁了,不但金燕可得,而且还可将墨驹,碧玉剑,人皮宝衣,占为已有。 游龙子黄小龙更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双臂一张,立即腾空避过来势。墨驹却趁机逸去。他则双足一叠,变成头上脚下,然后碧玉剑抖出一圈银红,立施“剑底游龙”剑法,“龙游大荒”“龙游苍海”“龙游太虚”一连三式,夭娇如龙蛇飞舞,辛辣奥奇,向白衫老人袭去。 饶他白衫教主哈蓝壁,一派宗师,成名数十年的盖世魔头,也不敢轻撄其锋,口中“咦”了一声,立刻换位移形,一式“白浪滔滔”顺手甩出。 游龙子黄小龙,双足一踹,疾化“潜龙升天”然后一声清啸,剑气如潮自碧玉剑锋激射,如万道银蛇进窜,嘶嘶之声,不绝于耳。 原来他已把震天九剑施展出来,声威更是骇人。 这时,白衫教主哈蓝璧,才觉得游龙子黄小龙,是他空前劲敌,虽然他内功,不如自己深厚,但也差不到那里去,而剑术上的造诣,却极为惊人。 此时不将他除去,异日必为隐患。 想到此处,双目杀机陡起,口中不断发出嘿嘿阴笑,白衣飘飘,双掌连环劈出。 黄小龙一连剁出二十余剑,就是宇内四奇,也曾败在这两套旷绝古今的奇奥剑法之下,而这白衫教主,竟是毫无败相,不由大惊。 就在这时,数声厉啸,却已隐隐传来。他知道此时不走,稍缓,群魔一到,自己便走不脱了!于是他情急之下,竟把游龙剑法最后式绝招中的“龙吟山崩”使了出来。 这一招,他从来不曾用过,原来变化繁杂,深恐对敌时不能得心应手,岂不坏事? 现在,他是急于摆脱这白衫教主的纠缠,所以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 讵料,他一剑震腕挥去,顿时银芒暴涨,发出一种惊心骇魄的异啸。 劲气如山,剑锋未到,冷芒即已浸肤砭骨。 白衫教主哈蓝璧护身玄煞,竟然抗御不住,不由心惊胆裂,赶紧双足一蹬,一式“飞燕掠波”,横飘八尺。 他虽是应变奇速,仍然把左面袖口划了一道裂痕。 游龙子黄小龙,哼了—声,说道:“哈教主,如果阁下不将燕妹释放,总有一天,我要你白衫教土崩瓦解。” 言讫,朝着清虚山如飞而去。 他这里刚隐去不久,后面一连飘落数条人影。 哈蓝璧一见这些人,便不由眉头一皱。 清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呵呵笑道:“哈教主,你可不能把那小子收拾了,将碧玉剑和人皮宝衣独吞,来一个不认账。” 白衫教主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以为那小子是如此轻易到手的么? 现在,我不妨告诉你,那小子已从我手下漏网,如果贵帮主自认有夺宝之能,敝帮决不干涉,也不稍存分润之心,他是从这一方向逸去,追吧!” 毒纯阳姚震天循着白衫教主哈蓝壁手指望去,前面正是清虚山崔巍的山峰。 他正欲有所询问时,一旁的书怪南子却说话了:“姚帮主,我就不信那姓黄的小子会逃上天去,以咱们之力,还收拾不了!走吧!” 话声一落,人已如离弦之箭,朝清虚山麓射去。 书怪南子性情乖僻,他这一当先追往,毒纯阳姚震天干笑一声,向着白衫教主微一点头,袍袖一抖,立化黄鹄摩天,随后追去。 阴阳二怪和长川秀士诸葛青,当然纷纷施展轻功紧随其后,眨眼无踪。 白衫教主哈蓝璧,沉叹一声,号然回返灭魂谷。 且说游龙子黄小龙,以游龙剑法中一招绝着“龙吟山崩”,击败白衫教主哈蓝璧,驰向清虚山麓。 当他撮唇一招,墨驹希聿聿一声长啸,立即奔来面前,飘身马背。 他忽然想起大哥李志虎,还在清河,不知他此时在客栈安危如何?于是勒转马头,复又沿着音唐河东奔。 墨驹虽然奔行如电,但这一回头,刚好给书怪南子赶到,阻去出路,说道:“游龙子,咱们总算有缘,今天得好好较量一场。” 黄小龙剑眉一掀,刚欲启口,一阵飒然风响,青竹帮王毒纯阳姚震天,阴阳二怪,长川秀士诸葛青,均相继到达,将自己连人带马一齐围住。 游龙子两眼射出威光,说道:“南老前辈。你是单打独斗,还是和令友齐上?” 他虽是极其愠怒,但言语仍是彬彬有礼。 书怪南子仰天发出一声狂笑,说道:“少年人,你也太狂了些,上次妙峰山之战,老朽甚是不服,今天无论如何,得分出个决定性的胜败!” 黄小龙剑眉双剔,明眸一转,说道:“南老前辈既然有此雅性,晚辈自是愿意舍命相陪,不过,令友在一旁虎视耽耽,双目乱转,显然心存不轨,如果,晚辈胜了,彼等将不惜趁我元气未复,群起而攻,一旦落败,他们更将趁火打劫,抢夺碧玉剑和人皮宝衣。 如此,晚辈无论胜败,均将生命堪虞,这一场决斗,太不公平……” “怕什么,有我老人家作证,谁要是妄动,我就撕下他的耳朵当下酒菜。” 他语声未毕,蓦地从一株放攫虬松飘下来一缕苍劲之声,跟着落下一个长衫破袖,足穿多耳麻鞋,面如婴孩,白发银须的皓首老人。 老人仰着脖子造啜数喝葫芦中的美酒,然后向全场一扫,说道:“谁要反对,咱们就不妨先行较量!” 黄小龙一见是长耳哥哥在为他撑腰,心中就落了实。 书怪南子,毒纯阳姚震天、阴阳二怪,以及长川秀士诸葛青,谁不认得这位老人,乃是苍穹三仙中的酒仙,全都眉头一皱。 因为他们曾在青风帮总坛,领教过厉害,是以不敢得罪,心说:“今天之事,又被这老化子搅了!” 书怪南子略一踌躇,立即拱手道:“老前辈既然愿意作证,最好不过。” 言讫,从怀中摸出铁书钢笔,严阵以待。 他这支钢笔长约尺半,粗逾一寸,全身乌黑光亮。 最妙的,还是他那一本铁页奇书,暗蕴绝着。既可当兵刃,又可作暗器,真是匠心独运。 游龙子黄小龙,恭恭敬敬向酒仙行礼之外,也飘身下马,扣指二弹剑叶,发出一缕龙吟之声。 他知道书怪南子绝不肯先向自己出手,于是他朗声说道:“南老前辈,有僭了!接招。” 话声一落,左手一领剑决,右脚斜踏半步,碧玉剑银芒暴射,震出五个圆环,袭向敌人前胸五大要穴。 书怪南子低喝一声“来得好”,左手笔“横扫千军”,右手铁书,挟着一缕乌光,一式“包罗万象”卸去来势。 游龙子黄小龙,那敢怠慢,脚踩星躔,长剑斜削,只见满天剑雨,漫空银花四处飞洒,原来他已施展出震九天剑中的“花雨缤纷,”“散霏溅雾”“流云飞霞”三招。 书怪南子,前在妙峰山头,曾经领教过这套剑法,知道厉害,于是也展开了他的生平秘技钢笔铁书一千零一式。 一时间,只见笔影漫空,剑气纵横,翻翻滚滚,妙招奥式,层出不穷,把一旁观战的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阴阳二怪、长川秀士诸葛青看得呆了! 他们虽与书怪南子交谊甚笃,却不曾见他施展过这套笔书秘技。 尤其使他们惊骇的,莫过于游龙子黄小龙了!想不到短短数月之间,这小子已有惊人进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长耳酒仙,捧着葫芦咕嘟咕嘟饮过不绝,而且连呼:“痛快!痛快!” 他这所谓痛快,不知是指喝酒喝得痛快,还是黄小龙这娃儿把书怪南子逼得哇哇叫,而精神痛快! 就在这时,场中已有惊人变化。 原来,书怪南子近百招下来,非但没有把一个后生晚辈打败,反而有些落在下风。 以他宇内四奇的名望,这筋斗实在栽不起,这就逼得他非下辣手不可,所谓狗急跳墙。 书怪南子,这时目露凶光,他是存心不惜两败俱伤冷哼一声,闪出对方剑幕,一一掀抖七十二张铁页,闪起满空乌光挟着异啸之声,有如墨蝶缤纷飞舞而来,快逾惊雷骇电。 只要其中任何一页,扫中身上,黄小龙就得当场伤残,甚或小命难保。 长耳酒仙身在寻丈之外,既属证人,事先不曾限制使用暗器,当然不便出手援救。 何况,变起苍卒,即使要想援救,也万万来不及,眼看这朵武林奇葩,行将毁于—旦,他心中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那知,天下事往往难以预料,就在书怪南子发出书中七十二技铁页之际,黄小龙脑海中,倏的记起人皮宝衣一记“异途同归”。 碧玉剑画起一道弧形,象魔术师一般,将剑尖斜斜一指,怪事立时出现。 只见漫空飞舞而来的铁页墨笺,一页接着一页,发出一阵轻微嚓喳之声,连串地投向碧玉剑端,既整并齐。 场中之人,莫不目瞪口呆,谁也不知道游龙子黄小龙,这一招是什么武功? 书怪南子,垂头丧气。 长耳酒仙搔搔头,摸摸耳朵,陡然大叫一声。 “小子,要得!” 身形一晃,便把黄小龙双手举起,向空中一抛。 他是得意忘形,可把我们的黄小侠搞惨了。 试想,苍穹三仙臂力何等惊人,黄小龙又在毫无防备之下,这么一抛,一个身子如纸鸢一般,直向空中飞去,只觉两耳风声呼呼,直入青冥,迨势竭力衰,方始冉冉下降。 长耳酒仙长臂一伸,还想再来一次。 空中的游龙子黄小龙,那敢再行领教,说道:“长耳哥哥,这可不是好玩的,谢谢你啦!” 他—面说,一面双足一踹,斜飞开去,落在地面。 当他举目一望,不要说书怪南子悄然而去,就是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阴阳二怪,长川秀士诸葛青,也走得无影无踪。 他哭丧着脸,正想向酒仙诉说金燕妹妹被白衫帮主哈蓝壁掳去之事。 老人家那两只干瘦污黑的手一阵乱摇,道:“小子,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嗯!桃花运还真不错呢”? 游龙子黄小龙不禁俊面一红,心说:“他老人家是怎样知道的?难道他也曾经混入“白石堡”白衫教总坛么?如果是,他为什么不把金燕救援出来呢?” 就在这时,长耳酒仙呵呵—声大笑,说道:“小子,你好象嗔怪老哥哥不曾把你那心上人带出来。是也不是?” 黄小龙老实不客气地,将头一点,算是承认。 照说,以苍穹三仙的地位,武林中谁敢不尊,而黄小龙却是任地随便,岂不要惹得老头子不高兴。 谁知才大谬不然,长耳酒仙竟是满不在乎,捧着葫芦咕嘟一声,然后说道:“小子,你以为“灭魂谷”是那样简单吗?要不是哈红药那小丫头,对你着了迷,恐怕你连魂魄死后都出不来呢?” 黄小龙双肩微微一耸,这表示他认为长耳酒仙的话有点言过其实。 老人家复又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好象还不服气,现在,让我告诉你,白衫教总坛,是著名的龙潭虎穴,除“九回道”“灭魂谷”的险隘外,单是那座“白石堡”,就是步步陷阱。 这座建筑,相传已达五百年,据传是战国时巧匠公输子的后人鬼斧公输颖所建。” 黄小龙豪迈地一声大笑,说道:“最多不过是一些机关伏弩儿的把戏,难道它能够阻止得住武林高手?” 长耳酒仙眯眼睛,向黄小龙瞧了一眼,说道:“你这话倒是有几分是对的,不过!……” “不过什么呀?” “你总领教过咆哮夫人焦娇的“六欲煞丝”吧?不要说是你,小子,就是我老人家,一旦疏忽,也会够受的。 你不想想,既有机关埋伏,复有高手相迫,要想救人,谈何容易? 游龙子黄小龙一想,这话也对,但他仍然不服气,说道:“如此一说,长耳哥哥,未必就这样罢休不成?” 他心中实在难过,是以说起话来毫无委惋之情。 长耳酒仙见小侠一脸怒意,故意呀呀一笑,道:“凭咱们两块料么,想也别想!” 游龙子黄小龙悲壮地说道:“长耳哥哥,你既是有所顾虑,我可不管它妈的什么龙潭虎穴,必须再度前往一闯,既硬死了,也算对得住金燕妹妹。” 他这一发怒,说话也忽然粗鲁起来。” 不但此也,他竟想翻鞍跳上墨驹,朝“灭魂谷”挑战去。 长耳酒仙更是仰天呵呵长笑,说道:“小子,这不成了钓者负鱼,而鱼不负于钓。猎者负兽,而兽不负于猎么?” 游龙子黄小龙,人本聪慧,不过因金燕被掳,急怒攻心,是以失去理智,现在一听长耳酒仙如此—说,他不禁骤然醒悟,说道:“长耳哥哥,你是说他们正以燕妹为饵,诱我上当去吗”? 老人家一拂胸前飘洒的长须,脸色一正,说道:“小子,我还以为你永远糊涂呢。 你不想想,哈蓝壁那魔头足著名的鬼计多端,他之所以掳去金燕,倒不是想娶为儿媳,最大的作用,正是诱使你进入“灭魂谷”,夺取你身上的碧玉剑,和人皮宝衣,你这一去,不正是入他算中。” 游龙子黄小龙觉得长耳哥哥之言,委实有道理,不禁问道:“长耳哥哥,那么,我们采取何种对策呢?” 老人家望着天上片片白云,没有答腔,显然他在运用思考。 日影朝前移了一寸,两人都不再言语,墨驹摇着尾巴,啃着道旁青青嫩草。 蓦地一只孤鸿掠过,发出呱的一声悲呜。 黄小龙从沉思中醒来,向长耳酒仙望去,只见老人家望着自己面含微笑,他想:“大概他老人家已有了好主意!” 遂以小侍的神情问道:“好哥哥,你说呵,究竟你有甚么奇谋妙计?” 长耳酒仙把头连摇,说道:“奇谋妙计,必须运筹帷幄之中,在这荒郊旷野,简直一点灵感没有……” 黄小龙看得出长耳哥哥必然有了奇谋,否则不会那样谈笑自若,于是眼球一转说道:“长耳哥哥,我想你葫芦里面大概没有酒了,要不然你的灵感不会那样迟迟不来,咱们何不到保定府,找到李志虎大哥,去酒楼大喝一顿,你那奇谋,便会如泉涌出,对么?” 长耳酒仙听说要去保定大喝特喝,高兴非凡,一巴掌打在黄小龙肩上,说道:“小子,你比我亲兄弟还了解我,有你的!” 言讫,把葫芦也一齐摔了,游龙子黄小龙惊异地说道:“长耳哥哥,你怎么高兴得把命根子也丢了!” 长耳酒仙毫不在意的说道:“丢了小的,买个大的,走!” 走字一落,人已化一道蓝虹,疾射而去。 黄小龙跨上墨驹,丝鞭一挥,迅即绝尘朝保定府飞驰。 当他入得府城,在“老北方”大酒楼下马,李志虎已在门前相候,他把马拴在廊下,令伙计好生看守。 两人登登登上得酒楼,长耳酒仙正箕踞在一张椅上,牛饮鲸吞,桌上摆了十余种菜肴,香喷喷的,远远便可闻到。 黄小龙与李志虎分别落坐,长耳酒仙啃着一只香酥鸡腿,一手持着巨觥,大有左右逢源之概,说道:“小子们,吃菜趁热,斯斯文文干吗?又不是赴什么琼林宴。” 他含着满口鸡肉,说起话来,咿咿咕咕,含糊不清,幸而两人对他的意思,颇为了解,是以也不接腔,各自举杯浅斟低酌。 游龙子黄小龙,一面饮食,一面打量,心中甚是奇怪,这“老北方”大酒楼,虽有数十付座位,怎么此时已是午刻进膳之际,而如此冷冷清清,上座还不到三成。 李志虎在一旁说道:“龙弟,你觉得奇怪吧!何以这酒楼业,如此萧条?只要你知道保定府,乃是白衫教的总坛所在地,教徒们强横霸道,吃霸王酒,不但不给钱,有时伙计们说不定还会糊糊涂涂把性命送掉,试问谁还敢作生意。 而且许多人情愿不进酒楼,以免招来烦恼,生意又焉能好得起来!” 黄小龙剑眉一皱,说道:“难道官方就任其嚣张不轨,而不维护正当商业!” “哼!维护!”长耳酒仙在一旁插话道:“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自古以来只知道刮地皮,中饱私囊,他们敢与白衫教作对,而不要性命吗?” “哦!”游龙子黄小龙总算了解了。 了解有什么用,他自己还不同样是白衫教徒的迫害者么? 于是,他沉默了! 半个时辰过去,酒客们已都纷纷下楼,只剩下他们三人,无声无息地埋头随意饮食。 黄小龙打量了酒楼一眼,然后说道:“长耳哥哥,我想你已经酒足饭饱,灵感丰富已极。说不定业已成竹在胸,现在可告诉我么?” 长耳酒仙悠悠地说道:“有虽有了!不过,我还在想……” “想什么呢?” “我想,楚项之事,项王要烹汉王之父,汉王曰:‘吾翁即若翁,汝若烹吾父,请分我一杯羹。’其意为何?” “这还用说么,当然汉王不原接受项王之挟制,所谓轻者重之,重者轻之,不为敌人所乘,此所谓心理战是也!” 长耳酒仙连声赞美道:“孺子可教!今后你对于金燕,亦应如是,使白衫教徒误以为她对你毫无价值,然后乘其不备而救,则必事半功倍,知之乎?” 游龙子黄小龙,沉声一叹,心想:“事到如今,只有如此,但原燕妹不要误会才好。” 谁知,这件事的处理,在战略上,收到辉煌的效果,却没有想到在爱情上,从此掀起了无数醋海酸波,这又岂是当时长耳酒仙所能预料。自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四十一章 易水萧萧 江波曾惊俪影 空山寂寂 削壁殒落侠踪 且说长耳酒仙,下得“老北方”大酒楼,一抹嘴角,说道:“小子们,再见!” 身形一晃,立即消失于人潮之内。 游龙子黄小龙和李志虎。深知老人家独来独往,游戏风尘已惯,也不在意。 黄小龙跨上墨驹,李志虎买了一匹骏骑,一出北门,便又向北京驰去。 他必须将花花公子杀死,以报父母之仇。 才人徐水,便迎面与邝飞莺邝飞燕姐妹邂逅。 飞燕老远的,便尖着嗓子呼道:“游龙子哥哥,你们上那儿去?” 这小姑娘,似乎不象前些日子那样对他怀恨,黄小龙勒住马头,正在考虑此事应否告诉她。 李志虎在后面接着道:“咱们回北京去啦!令祖琴侠前辈,找到了么?” 飞莺姑娘盈盈秋波停驻在游龙子俊面上,芙蓉玉面陡现惊诧之色,说道:“祖父已然遁迹深山,他是无颜再在江湖上露面哩!他老人家脾气—向怪僻如此?向何处找寻呢? 只是,只是小龙哥哥可曾把金燕姐救出来呢?我们正是寻来尽一分力量呀!” 黄小龙没有想到邝飞莺,竟是这般深明大意。心中异常感激,说道:“莺妹,白衫教总坛的“灭魂谷”,连苍穹三仙中的酒仙,都知难而退,我们这点微未之技?如何能行?” 何况,我几乎丧生在咆哮夫人焦娇的,“六欲煞丝”之下。……” 他似乎至今犹有谈虎色变之态。 飞燕姑娘樱唇一撅,两只清澈明亮的眸子一瞪,抢着问道:“我就没有听爷爷说过,武林中还有什么咆哮夫人,当今宇内武功,首推三仙四奇,三仙不说,四奇可全部栽在你游龙子哥哥手里,而你却敌不住那女魔,真是令人有点难以置信!” 飞莺姑娘待妹子咭咭呱呱说完之后,无限关心,而又深情款款的说道:“小龙哥,你所中的阴毒,已经除去了吧!” 黄小龙自然告诉她不要紧,于是—行四人,复又聚集一同北上。 李志虎非常识趣,纵马先奔,飞燕姑娘在后面大叫道:“李大哥,咱们何妨较量—下两马脚程。” 言讫,猛挥一鞭,她坐下那匹桃花马,宛如一朵红云,狂驰追去。 飞莺姑娘感激地向前面两点黑影投以一瞥,说道:“李大哥这人真好!” 游龙子黄小龙幽默地说道:“令妹飞燕,相隔才几日,好象懂事多啦!” 他这话,也是一语双关的,飞莺姑娘嗯了一声呖呖般说道:“她比我小两岁,可真淘气,有时说话不知轻重,希望龙哥千万包涵才好啊!” “说哪里话”,黄小龙星眸一瞬,他已发现此时正有白衫教徒跟踪,于是故作亲密,说道:“过去,我对你辜负很多,今后如能有所补偿,只要你不觉委屈,我会不再……” 飞莺姑娘听得心中甜甜的,这句话。正是她梦寝以求的啊!两只秋波,不禁泛起异样光辉!未等他说完,便柔媚地说道:“龙哥,只要你肯怜惜我……” 下面的话没说,便已从两颊红到脖子。 黄小龙心中—漾,原来少女的娇羞,别具一番风韵。 两人并辔而行,宛如一双情侣,不知羡煞了多少人,自然那盯梢的白衫教徒,也一一瞧在眼中,而辗转传到总坛。 游龙子黄小龙,明知从保定到北京,沿途俱皆是白衫教势力控制区域,故意显露侠踪。 这晚,他们不待日落崦嵫,便在高碑店落了店。 这高碑店,乃是属于涞水县的—处大镇甸,热闹非凡。 黄小龙显得异常高兴,他这一高兴,飞莺飞燕姐妹,更是欢聚眉梢,喜在心头。 一下要去逛夜市,一下要去欣赏那历史上最悲壮的易水。说说笑笑,蹦蹦跳跳,好不开心! 当然,黄小龙是不违拗她们的,处处都表示迁就,不知道他的人,还以为他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呢! 不是么!当他们从一间丽华大戏院走出时,人丛中飘过来一声冷哼。 那声音,他是熟悉的,不禁回首一望。 却发现侯丽珠姑娘,公孙兄妹,以及燕云大侠公孙亦年,和一中年儒生,正集中眼光望着自己。 黄小龙当然明白侯丽珠姑娘何以一脸不高兴,但他曾与她相处时日颇多,而且曾蒙她救援过自己,这位多情的姑娘,也占有他心中一席地,他岂能视作陌路。 何况?自己曾因她的关系,在燕云大侠公孙亦年府上,住了一段时期。是以他仍装着若无其事的趋前一揖,恭声说道:“想不到会在这高碑店与前辈等邂逅,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说到这里,迅即招呼李大哥,和邝氏姐妹前来相互介绍一番。 燕云大侠与李镖头早就认识,只是不识邝氏姐妹,现在一听这对姐妹花,竟是琴侠邝步濂孙女,遂掀髯说道:“令祖是否也来了高碑店?” 邝飞莺盈盈欲泪,她还没来得及答复,身旁的邝飞燕却抢着道:“都是游龙子哥哥不好,把爷爷乌琴给毁了,气得他老人家连咱们姐妹都不顾了,便遁迹深山,不再入江湖!老伯伯,你说怎么办?” 黄小龙妙峰山大败宇内四奇之事,武林中早已轰动,而且,他那游龙子的外号,也是这一战下来,被江湖朋友取的。燕云大侠等自然知道,但却不知此老竟然把得名看得这样重,而遁迹深山罢了!” 就在这时,公孙时少侠却说话了:“怎么办,打他一记耳光,不就了结吗?” “不行”,邝飞燕认真地说道:“那样莺姐会不高兴的!” 他这么天真地一说,可把邝飞莺羞赧得抬不起头来。低声叱道:“死丫头,你简直在乱嚼舌根!” 其余老少群侠,也都笑出声来,连那被介绍作怪书生侯伦的一张冷漠脸孔,也为之松驰少许。 黄小龙得知这位怪书生是侯妹妹父亲之后,立即重新见礼,并口称“伯父!” 怪书生侯伦冷冷地说道:“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游龙子大侠,只怕高攀不上呢?” 燕云大侠公孙亦年深恐游龙子黄小龙下不了台,向一侧的侯丽珠扫了一眼,见她满面露惶恐之色,遂打着圆场说道:“咱们都不是外人,今宵既然在这地方偶然相逢,确属可喜之事,老朽请客,咱们前往四川馆子“天府食堂”共谋一醉若何?” 他说到这里,拉着黄小龙衣袂迈步便走。 举步之间,便已上得酒楼。 别看高碑店仅仅是一个镇甸,因为地处当交通要道,这所酒楼,不但十分宽敞,而且极其雅洁,布置得相当不错。 他们这一上楼,伙计马上前来哈腰侍候。 燕云大侠既然事先言明由他作东,自然由他向伙计交待点酒要菜。 片刻之后,酒菜已逐渐端来。 谈到吃,四川馆子才算集色、香、味三者之大全。 看起来红红绿绿五色缤纷,闻起来芬芳馥郁香溢四座,吃起来那才妙啊!酸、甜、麻、辣,奇味无穷,即使把你弄得眼泪鼻涕俱下,还要大声叫好,拿着筷子爱不忍释。 而且席上可以吃到道道地地的四川大面,四川榨菜,四川豆拌酱。 一个个吃得呼那呼的,心满意足。一时之间,大家全都精神都集中在吃上,是以全都暂时不谈江湖之事。 犹其怪书生侯伦,他对怪味鸡是特别欣赏,不禁道:“公孙兄。难为你怎样想到来这四川馆子,真是开我味觉!” 言吧,状甚欣然。 一行九人,出得“天府食堂”,都微觉醺然。 幸好旅邸就在前面不远,遂各自入房安寝。 游龙子黄小龙与李志虎大哥共住一房。 李志虎倒在床上便睡着了!重浊的鼾息声,传出老远。 黄小龙呢?心中一忽而现出金燕妹妹,一脸幽怨之色,忽而又现出侯丽珠满怀娇嗔,接着又现出飞莺姐妹的倩影,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懊恼,辗转难眠。 更鼓之声,远远传来,忽闻门上起了一阵连续轻微的敲门声,只闻侯丽珠在外面呼唤。 黄小龙眉头一皱,穿起衣衫,打开房门。 丽珠姑娘压低嗓子说道:“龙哥,我有话要问你。” 言讫,一招手,便晃肩飘身店外,朝城外驰去。 黄小龙儒衫飘飘,紧随其后,沿着易水河往西。 侯丽珠在江边几株垂阳之下,停住身形,将蒙在头上的一方丝巾,垫在一方巨石上,拉着黄小龙并肩坐下。 黄小龙望着河中滚滚波涛,说道:“丽珠,你还恨我么?” 侯丽珠嗯了一声,娇嗔地说道:“照你的行径说来,我真不想理你。” “为什么呢?” “你不是说,你已经有了未婚妻么?却居然在外面拈花惹草。” “你别胡说八道。”小龙急了“她们是琴侠孙女,五年前便在昆明认识,她是为了寻找爷爷,在涞水不期而遇,如此而已!” “没有进一步的情感么?” “姐姐……” “不!要叫我妹妹!” “女人心里倏息千变”,黄小龙一面否认道:“珠妹,我们之间是纯洁的,可以发誓。” 一声珠妹,把侯丽珠叫得来芳心荡漾。但她却撒娇撒痴不依道:“龙哥,不许你这样,难道我们之间不纯洁呢?” 说完,便向他怀中一倒,一阵阵处女的幽香,刺激得丹田热烘烘地,用手一摸说:“这妮子更成熟了呢?难怪她要作怪!” 侯丽珠姑娘双眸微闭,正被这片刻温馨陶醉,两人不知不觉吻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飒然风响,挟着隐隐暗器破空之声,向两人奔来。 侯丽珠姑娘尚未发觉,游龙子黄小侠单臂一缕,一式“潜龙升天”腾起半空,然后飘落河畔。 两人借着溶溶月色一看,只见原先两人偎依的那块巨石,站着仙人剑史锦沦,大喇嘛瑞巴丹,和一个身材雄伟,狮口环眼穿着一身镶金火红袈裟,背背钢钹,威风凛凛的白眉老喇嘛。 游龙子黄小龙见瑞巴丹对这喇嘛执礼甚恭,心中立感不妙,俯首向侯丽珠姑娘耳畔低声道:“丽珠这老喇嘛,看来大有来头,少顷如果动起手来,我掩护你向城内逃去,别管我,否则今晚我和你都难逃毒手,知道吗?” 侯丽珠姑娘在江湖上颇有经验,自然看得出形势万分不利自己,再也不敢撒娇,将螓首一点。 这时,仙人剑史锦沦,手里扬着一张红色丝巾,那正是侯姑娘垫坐用的,得意地笑道:“侯姑娘,咱们缘份不浅啊!想不到今儿又见面了!还蒙你留赠香巾,以示多情,哈哈……” 姑娘娇叱一声,举臂倏挥,一篷针雨电疾奔到。 他笑声未完,便觉舌头一阵刺痛,原来他举掌一挥,虽把大部针雨劈落,仍然有一支金针射中这坏蛋舌头。 幸而,侯姑娘所使暗器,并未含毒,否则,便将难逃—命,就这样,也够他受的了! 一旁的瑞巴丹咕咭一声怪笑,说道:“丫头,你竟敢拒捕,而且还暗下毒手。” 手字一落,迅即单臂一挥,向着两人劈到。 黄小龙朗笑一声,也以降龙掌推出一式“亢龙有侮”。 两股掌风一接,游龙子黄小龙斜退半步,大喇嘛瑞巴丹双肩也为之微微—晃,不由惊骇万分。 原来,两人前在北京城外浓园中,曾经交手,那时游龙子黄小龙远不及此时武功雄厚。 讵料相隔一月,这小子几与自己不相上下,如何不骇! 他又那里知道,黄小龙曾服过铁指钱二爷的参王,功力突增十年,再加以人皮宝衣上的“天玄神功”,威力奇大,是以虽仅一月,自然巳非昔日吴下阿蒙。 站在—旁的高大喇嘛,也不禁为这少年的武功,为之动容。说道:“师弟,这雏儿,便是你所说的近日震撼中原武林的游龙子黄小龙么?” 瑞巴丹赧然地说道:“师兄,正是这小子!” 那高大喇嘛咭咭一声怪笑,没有看他晃肩举步,瞬间掠近丈余。 黄小龙知遇强敌,跄踉一声,拔出背后碧玉剑,严阵以待。随即朗声说道:“在下与大师素昧平生,观大师行动,势必与在下—战,但黄某手下,不伤无名之辈,何不报名前来!” 他并不是一个狂傲之人,由于瑞巴丹以“九阴功”伤了金燕妹妹,几乎使两人受害身死,结果,让白衫教主哈蓝壁,将金燕掳入试教总坛“灭魂谷”内,如何不怒!是以一改他平日温厚之态。 那红衣高大喇嘛,两眼射出杀气,仰天一阵狂笑。原来他是被游龙子黄小龙深深语气激怒了。 一旁虚垂着左臂的瑞巴丹,心说:“小子,你既然把师兄得罪了,这条小命便算报应,嘿嘿,那妮儿长得倒满丰满的,今宵得有着享受了!” 这念头,在他脑海里电旋一转之后,便大模大样向着黄小龙喝道:“小子,尔竟是有眼不识泰山,他便是敝师兄葛尔穆德,西藏飞龙寺碧眼活佛座下首座大弟子。你能够在他手上西死极乐。倒是非常值得的!” 游龙子黄小龙双眸棱陡射,说道:“秃驴,少说调皮话,究竟鹿死谁手,尚在未知之数,不要你断左臂,他却心甘情愿献上一条右臂,那才丢人现眼!” 他在愤怒之际,竟然口起来犀。 葛尔穆德虎吼一声,宛如半天响起一个焦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侯丽珠姑娘差点经受不起,胸中不断气血翻腾。 黄小龙心中暗生凛骇,用手肘一碰身旁的丽珠,示意她只要自己一动上手,便赶快逃命,以免碍手碍脚。 就在这时,—朵红云挟着一股巨大狂飚,向着自己倦来。 游龙子斜踏半步,剑尖斜指,同时左手圈臂猛推,一股“天玄”神功,透掌而出。 葛尔穆德身在空中,忽觉自己发出的掌力,在那少年剑尖—指之际,如投大海,接着—股奇异潜力,竟向前胸撞来,脸色也是一变,迅即把左手一推,将那股掌风卸去,飘落地面,嘿嘿怪笑,说道:“小子,有你的。” 话声未落,双掌挟着寒流狂飚,连翻劈到。 这一来,游龙子黄小龙可傻了眼,原来,他那记“盲人问路”绝招,还没有司出他的奥妙所在,是以一时之间难于应付。 他此时在对方万钧掌力之下,心胆俱裂,幸而他仗着“散影如烟”轻功,左闪右游,不时刺出两剑绝招,葛尔穆德虽是了得,却也不敢硬攫碧玉剑锋芒。 于是两人各展绝学,打得颇为激烈。侯丽珠悄无声息,遵从小龙哥哥吩咐,趁无人注意她之际溜走。 谁知她才走出两丈余远,便被仙人剑史锦沦和瑞巴丹发觉,嘿嘿一声冷笑道:“贱婢,你走得了么?” 言讫,两人身形一晃,衔尾疾追。 游龙子黄小龙,见侯丽珠一走,宽心略放,立展震天九剑。 然而,葛尔穆德既是宫中喇嘛侍卫雷氏兄弟师父,又是西藏飞龙寺碧眼活佛座下首座大弟子,不但密宗大手印威力无俦,而且旁门的“水魂寒煞”玄功,也有了登峰造极火候,呼呼风声,把黄小龙洒出的漫空剑花,震散得四处飘落。 他知道这样久战下去,必然不利,脑际电旋一转,清叱一声,一式“龄吟山崩”,挟着漫天银芒,向着葛尔穆德扑去。 大喇嘛环眼一瞪,心说:“这小子要拼命”,赶紧身形向后一翻。 谁知当他错步进身递掌,黄小龙已然如一缕轻烟般向西飘去,葛尔穆德始知自己中了少年以进为退之计。 他再一看师弟瑞巴丹和仙人剑史锦沦都已去追赶那小妮儿去了,便也厉啸一声,展开藏派“大漠旋风”轻功,身形呼的一声,便已倦出八九丈外,端的惊人。 且说游龙子黄小龙如一缕淡烟,在月光下,向着五回岭飞驰。 掉头一看,大喇嘛葛尔穆德也如飞赶来。他更加不敢放慢脚程。 两人这一下较上了劲,前面走的势若飘风,后面赶的迅比捷电。 那消一个更次,便已进入五回岭。 游龙子黄小龙心中暗想:“只要自己一人五回岭,敌人便算被自己甩落。”遂加紧脚程向岭上驰去。 就在这时,前面悬崖处,发出一声轻咦! 旋即窜出一条纤巧倩影,迅逾疾箭,几乎与自己迎面相撞。 黄小龙“哼”了一声,双肩一侧速度不变,打算避过前面阻拦。 谁知那人纤腰一扭,又将他阻着。 他剑眉一挑,左臂疾穿,一式“飞星传恨”,扣向对方肩儒穴,人却借势朝来人右侧掠过。 可是,对方好似知道他有此一着,玉臂斜挥,也劈出一股掌力,“碰”的一声,两人均被震开数步。 游龙子黄小龙这时已看清这半途杀出的程咬金,竟是宇内四奇中的画魔巫惠莲,不由怒道:“巫前辈,你这样拦阻于我,却是为何?” 巫惠莲脆笑一声,说道:“你那金燕妹妹既然不在,人皮宝衣和碧玉剑,正应该由你奉上,以报贱婢妙峰出一掌之仇。” 游龙子气得来狂笑一声,说道:“哈哈,原来宇内四奇,竟是些不讲道理,欺软怕硬之徒!” 巫惠莲脆声笑道:“小伙子,谁说我怕硬来着?” 黄小龙气得脸色铁青,说道:“好,就算你不怕硬好了……” 了字未落,双肩一晃,便朝侧面凸出的一道危崖奔去。 当他发现那是绝地,返身回奔,已然不及。 而后面追来的葛尔穆德,这时业已追到。两人将险隘堵着。虎视耽耽地望着自己。黄小龙心中叫苦不迭。 就在这之际,画魔巫惠莲业已与西藏大喇嘛葛尔穆德把话说开,那就是宝剑和人皮宝衣归和尚,黄小龙则交与画魔摆布。 游龙子黄小龙一听大怒,碧玉剑划出一道经天长虹说道:“两个无耻妖魔,少侠与尔等拼了!” 剑随声进。他这次展开“剑底游龙”剑法,这套剑法,真不愧是旷绝古今的绝妙剑术。剑光霍霍,闪耀着一团碧色森森剑气。他虽在激怒之余,仍然气宇轩昂,隐然透出一代宗师风度。 葛尔穆德也把藏派密学“飞龙掌”使出。 一个是西域碧眼法佛首座大弟子,一个是中原武林一颗熠熠武星。 两人此时已拼上了命,都以快速的招式抢攻,尤其游龙子黄小侠,怒目挑眉,每一剑都足令人胆战心惊。只要葛尔穆德一不留意,便会血溅“五回岭”。 不过,这位西藏中的高手,功力之浑厚,令人咋舌,他每一掌递出,非但是捷逾殒星,而且重逾山岳,要知掌法迅捷,势走轻灵,沉雄则是以慢攻快,如果一个人能将二者得兼,已足以震惊天下。 饶是如此,葛尔穆德仍然丝毫奈何不得这位中原后起之秀,如果假以时日,恐怕这位游龙子黄小龙更将无敌于天下,愈打愈是惊骇,虽然他仍有信心能将对方击败。 一旁观战的画魔巫惠莲,本是大行家,如何看不出这场龙争虎斗,令人心惊动魄。 她对黄小龙那套游龙剑法之博奥精微,奇幻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套剑法能相与颉顽。只可惜对方年纪太轻,没有全部发挥它的奥妙,再加以战阵经验不足,否则,葛尔穆德在这套剑法之下,不出十招必然送命。 她念还毕,场中已有惊人变化。 原来葛尔穆德,颇为诡谲,他知道三两百招要把这位年轻剑客挫败,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于是他安排下一个陷阱,等这位没有心机的游龙子黄小龙前来上当。 两百招之后,故意喘气不息,而且出手逐渐缓慢下来,使人自然地相信是他的后力不继,而冒险抢攻。 黄小侠不察,果然上当,当他发现对方“风龙在天”,两掌拍出后,还没有来得及变招,前胸空门大露,他岂能放弃这千载—瞬之机,左手剑诀—领,双脚飞快跃入洪门,碧玉剑抖起一朵碗大剑花,从中宫刺入。 葛尔穆德狂笑一声,身形微侧,躲过前胸要穴,右掌闪电向游龙子胸部按到。 紧跟着一声闷哼,和—声惨叫,只见黄小龙的英俊身影,如殒星般朝危崖千寻削壁之下落去。 第四十二章 锦带飞峭壁 蟒口余生 灵果生古洞 又获福缘 惨叫厉啸之声,尚还在群山众壑间,余音回荡。 可是,这位飞龙寺碧眼活佛的首座大弟子葛尔穆德,虽是阴谋得逞,将游龙子黄小龙少侠,震落千寻削壁之下,但他仍末逃出两败俱伤局面,一条右臂,被对方削落。痛得他心神俱颤,立时跌坐地上,面如金纸,萎顿不堪。 画魔巫惠莲,明眸一转,脆笑道:“大喇嘛,令师弟不久即将赶来,奴家先走一步,少陪了!” 水蛇般腰肢一扭,一阵香风过处,朝岭坡飞泻斜掠而去,疾逾离弦之矢。 受伤断臂的葛尔穆德,正在自闭穴道,虽知这尤物必然绕下壑底,拾取现成。心虽不甘,其如自己自顾尚且不暇,那还有余力争夺奇珍,不由叹息—声。 就在这时,宫中侍卫总领班瑞巴丹,恰好寻到,蓦地发现师兄这般模样,不禁惊骇得发出一声“啊呀!”连声问道:“师兄,游龙子黄小龙那小子怎样了?” 葛尔穆德面上浮起一丝苦笑,有气无力地道:“已被我用密宗大手印,震落削壁之下,作了泉下之鬼!” 仇是报了!可是“碧玉剑”和人皮宝衣,依然未能到手,师兄弟两人却已落得各残一肢,真是得不偿失。 瑞巴丹贪心仍然未死,疑欲的往壑底寻觅,葛尔穆德摇首阻止:“不必了,已有人捷足先登。” 瑞巴丹不解地道:“师兄,此人是谁?” 葛尔穆德道:“她么,正是名列宇内四奇之—的画魔巫惠莲那个臭婊子。” 要在往昔,漫说一个画魔,就是两个,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如今,他望了一眼自己虚垂的左袖,和师兄那只被削断的右臂,知道即使跟踪追去,亦是徒劳无功。顿时黯然无语。 葛尔穆德道:“咱们也不必再去明宫,象你我这等残废之人,还有脸立于庙堂之上吗?” 瑞巴丹道:“师兄,我们这就回返飞龙寺,失去一只胳膊,又算得什么,日后武功练成,再来中原称雄。” 葛尔穆德道:“那也只有如此。”话声一落,脚尖疾点岩石,望来路射去。瑞巴丹立即展开轻功,急随其后。 讵知才落身岭脚,忽见来路如风掠现八条人影,横阻去路,一缕娇媚声音响起,道:“狗喇嘛,尔等将游龙子黄少侠怎样了?” 瑞巴丹运目一瞥,见是身着翠绿箭袖劲装的侯丽珠姑娘,知道这些人,便是她勾来的。不由冷笑道:“姑娘,你是问黄小龙那小子么?他已被敝师兄一掌震飞‘五回岭’千寻削壁之下,想已跌成肉泥,还不前往收尸!” 此言一出,顿时响起数声娇叱,同时四柄长剑,洒出漫空剑花,向两位喇嘛罩去。 燕云大侠公孙亦年见孙女公孙凤已跟着邝飞莺、邝飞燕、侯丽珠三位姑娘,不禁大惊,说道:“侯大侠,两位喇嘛岂是易与之辈,还不快些出手!” 说话间,已是剑气如虹,向着瑞巴丹劈出右腕,横里斩去,疾逾惊电。 瑞巴丹一见银髯老叟剑术造诣不凡,知是强敌,那里还敢再下毒手,身形一幌,展开挪移大法闪避一旁。 就在这时,“蓬”的一声巨响,怪书生侯伦被震马步浮松,退后一步,葛尔穆德则仅是双肩微摇,凝神待敌。他功力虽是要高出甚多,但这一妄用真力,右臂伤口立时进裂,血珠沁出。 怪书生侯伦亦是震骇已极,心想:“怪不得这家伙能将游龙子黄小龙震落岩下,其劲力之沉雄,虽是伤后尤且如此,换在平时,单是这一掌,便告吃不消。” 是以缓下手来,没有再攻。 燕云大侠公孙亦年期时已将姑娘们挡住,说道:“黄小侠既是受伤,他轻功甚佳,此时可能未死,咱们放下正事不做,却与这两个残废之人纠缠则甚!何况,他既断了一臂,咱们岂能乘人于危,走吧!” 瑞巴丹知道师兄伤势甚重,自然也不敢轻启战端,冷冷说道:“老头儿,咱们日后再见吧!” 言罢,便与师兄葛尔穆德,身形一长,去势如电,眨眼消失于暗影之中。 群侠进入五回岭千寻峭壁之下,在绝壑中,搜寻了一日一夜,却是毫无发现,群侠莫不黯然。 侯丽珠和邝飞莺两位姑娘,竟是伤心欲绝! 然而,伤心又有何用?终于在这天薄暮,无可奈何地离开了“五回岭”。 就在他们走后,一条纤巧身形,从一簇繁翠深菁中腾起,她也是抱着极端失望的心情离去。 且说从五回绝顶被葛尔穆德震落下的游龙子黄小龙,此时,正奄奄一息,躺卧在石洞中,在他的身旁,却盘着一条大如车轮的锦带巨蟒,是沉沉死去。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读者也许要问,游龙子黄小龙,他是怎样来到洞中,而这条绝毒无比的锦带巨蟒,又是怎样死的? 原来,当游龙子黄小龙手中“碧玉剑”,快要刺上藏僧葛尔穆德,见他竟然毫无闪避迹象,方始惊觉对方用心恶毒。 这一惊虽是非同小可,但他已经一步踏入陷井,要想躲过这场劫难,已不可能,不由长眉一挑,“碧玉剑”变刺为削,同时连聚真力护住前胸。 刹那之时,藏僧葛尔穆德固然断去一臂,前胸却被对方按上一记密宗大手印,顿时整个身形已被震飞,一声惨叫,朝千寻削壁殒落。 心说:“完了!仇人尚未伏诛,而金燕妹却困身白衫教总坛,还有侯丽珠、邝飞莺、哈红药……” 念头方在电转飙璇,峭壁间,蓦地射出一条七彩锦带,向着空中坠落,脏腑已受巨创的游龙子轻轻一卷一缠,便已卷落匿身洞穴之中。 这条毒蟒,为毒蛇中最为凶毒之物,匿身“五回岭”洞穴,怕不有万年之久,全靠在空中卷掠飞鸟充作口粮,而且力大无穷,可以生裂虎豹。 不过,它从来没有获得过如此丰盛的夜餐,喜得吱吱地发出连声怪叫。 黄小龙知觉未失,张眼一看,见自己竟然,临死前,还要葬身蟒口,不禁魂飞魄散,顿时昏迷过去。 右臂一抬,闪起一道湛蓝光华,他是想挥剑将毒蟒杀死,作最后挣扎,可是,已然力不从心,手腕一松,那道剑光便向毒蟒血盆巨口投去。 这畜性,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等到“碧玉剑”插入咽喉,一阵剧痛,赶快将尾部上的黄小龙甩落一旁。 同时,要命的,却不是那削铁如泥的剑锋,而是剑柄上嵌着的那块碧玉。 因为,这时碧玉在毒蛇口中,流转着一层碧绿的宝光,金鳞锦带巨蟒,虽是宇宙中最为凶毒之物,但它却没有料到这块寒星碧玉正是它的正头克星。 一阵冷颤通过全身,刹时,便无声无息死去。 游龙子黄小龙本受巨创,复经巨蟒一甩,跌在地上,五腑皆碎。 幸而,他练过人皮宝衣上的“上玄揭谛神功”,又服过铁指钱二爷的万年参王,得保住一丝气息。 他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那将断未断的心脉,逐渐恢复,再经过洞外飘入的豪雨一淋,便又悠悠醒转。 这时,他全身筋骨,好象均已松弛脱节,五腑易位,且有不少碎裂痛得他又再度昏迷过去。 数个时辰过去,这朵武林奇葩,震撼江湖的游龙子黄小龙,复又悠悠醒转。 象他这样重伤的人,居然还未死去,岂非奇迹。 他微微张开了—线眼皮,知道此时豪雨已经停止?阳光轻洒在他的身上,已是白昼。 心中有着一种颇为强烈的求生欲念在呼唤他,好象似在说:“黄小龙啊!你千万死不得,这世上你还有许多未竟之事!” 于是,他将练习还不到三月功夫的“上玄揭谛神功”,慢慢运起,通过全身三百六十五处要穴。 一遍又一遍,慢慢地将易位的脏腑予以还原。 忽然,一阵微风过处,飘来阵阵清香,沁人肺腑。这种香气一吸入腹中,便感到一种快适。 他想:“这也许是一株灵芝,或者朱果之类,不然,决不会有这种异香。” 他睁眼一望,洞内又已恢复黝黑,此时已是黑夜,视线所及,只不过是一些野草,在岩壁洞口随风飘拂。看不出有何奇果异草。 但香气却是愈来愈浓,好象就在头部左边,他很想偏过头去一望,却是心余力拙,竟然不能转动丝毫。 游龙子黄小龙不禁废然叹息一声,他想不到一个象自己原来那般生龙活虎之人,如今却是气如游丝,连头部挪动一下都不可能。 一个时辰过去,那清香之气,却是大有裨益,五腑之伤,已然减轻二成。 他试着将头朝左边转去,用尽了全身之力,也只能转动少许。 于是,他只有调匀呼吸,按照人皮宝衣上“上玄揭谛神功”修为心法,一连运转三周后,只觉那散窜的残余真气已开始回到丹田。 心想:“此时,我也许较前好得多了!”不觉将头转向左边。 这一次,他竟然办到了,发现身旁当真有一株草本,叶绿果红,份外鲜妍,那浓郁的芬芳,便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黄小龙虽是不认识此株植物,究竟何名,但他可以猜想,必系灵芝朱果之属。 忍不住张口向那低垂的一片绿叶咬去,甫入口,便觉齿颊流香。 当他把门中咀嚼的绿叶,吞入肚里,顿感心头舒泰,不知不觉间,便又沉沉睡去。 醒来时,却已晚霞满洞,伤势有着惊人的好转,慢慢觉得手臂已可勉强活动。于是,他又摘下一片绿叶吞入腹中,继续运功疗伤。 当他一连服下七片绿叶,伤势已然痊愈,可以试着站立起来缓步行走。 他仔细一数,真是怪异已极,这株植物,连同已服下的七片,共为三百六十五片绿叶,正好成为周天之数。 黄小龙那里晓得,这株植物,学名紫虚朱果,禀天地灵秀之气而生,三千年开花,七千年结果,合为一万年,较之一般朱果,灵异效果胜过多多。 无论人禽服之,均可脱胎换骨,成为金刚不坏之身,可惜,这宇宙之中,仅有此—株。 他原本心急,悬念着白石堡里金燕和哈红约两位姑娘的安危,当他停身洞口,俯仰之间,只觉上下虚渺,雾锁云封,自己决难出险。 心想:“自己如能习成‘上玄揭谛神功’,使自己的‘化影如烟’轻身功夫达到顶峰,或可穿云下降,看来,自己还要在此洞中长长住上一段时间。” 当他掉头一望,发现那条金鳞锦带毒蟒,不由眉头一皱,伸手拔出蟒口“碧玉剑”截成数段,向壑底抛去。 蓦地,他想起此种万年毒蟒,腹内定有内丹,乃持剑挖出。 唯因蟒死时间过久,内丹业已硬化,成为一粒火红的宝珠。 他便顺手揣入囊内,将蟒尸清除殆尽,把人皮宝衣上的武学,从记忆中整理一遍,因为,这些日来,—直奔走江湖,没有时间潜心学习。 现在,灵台清明,心无旁骛,正是用功理想之处。于是他努力不断回忆思索的结果,这人皮宝衣上的武功,大概可分为八章。 第一章、内功心法:此种内功,乃居佛门最高先天气功,名曰:“上玄揭谛神功”可刚可柔,发时无形无声,厉害至极。 第二章、游龙剑及震天九剑。 第三章、游龙掌。 第四章、“化影如烟游龙术”轻功,乃武林中上乘之学。 第五章、破暗器手法,异途同归。 第六章、点穴震脉法。 第七章、疗伤法。 第八章、变容化形术。 经过这一番整理,不禁惊叹昔年武圣沧桑子之睿哲与奥博,屏息静虑,面壁练习,日服绿叶—片,便不再感饥饿。 不言游龙子黄小龙在五回岭峭壁洞中苦练绝学。 且说仙人剑史锦纶,自从狂追侯丽珠姑娘逃入高碑店镇旅舍去后,俄顷之间,便一连纵出八条人影。 他认出了那皓首银髯老叟,正是燕云大侠,另一人则是怪书生侯伦,那里还敢现身,直到群侠去后,方始鹤行鹭伏,朝众人身后尾随而去。 盖他心想,只要侍卫首领瑞巴丹及葛尔穆德将游龙子黄小龙收拾。 这一群人决非其敌,自己正可俟机而劫,四个小妞,最少自己可分得一个,岂不快哉? 讵料,事情并不如理想,葛尔穆德竟然会断去一臂,他眼见争端已起,遂不再现身。 等到群侠罢战之后,便也悄悄朝五回岭行去。 这五回岭,既名之曰五回,顾名思义,定然岭回路转,如果稍一大意,便有迷途之虞。 仙人剑史锦沦,一时疏忽,竟然没有走到游龙子黄小龙与葛尔穆德搏斗之处。 在五回岭中钻来钻去,越走越觉不对。终于走到一处绝壑,眼看数日过去,囊中干粮俱已耗尽,仍未寻得地点,正感失望。 蓦地,给他发现了异事,原来一片乱石榛棘中,竟有数段死蟒,鳞甲映日生辉。 他既是曾经浮游沙州活神仙传过武功,腰中长剑,更是百炼精钢练成,心中暗忖:“我何不试试这蟒鳞究有多硬。” 谁知一剑戮去,只闻嚓的一声爆起一蓬火花,竟是毫无伤损。 仙人剑史锦沦这时真是喜出望外,喃喃说道:“嘿!原来这蟒皮竟是一件至宝,白练精钢剑都奈何它不得,我何不用以做成一套紧身!” 话声才落,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吃吃怪笑,说道:“娃娃,这金鳞蟒皮,果然是异宝一件,似这种无主之物,应该见者有份。” 仙人剑史锦沦霍地一惊,回过头来。只见身后丈馀处赫然站立一个葛衣麻鞋,面色阴沉,双目寒芒逼射的瘦长老叟。 他一望而知,这家伙定是内家高手,双目精光,比起苍穹三仙中的活神仙,好似还要高出一筹,自己如何惹得起。 不过,他为人机诈,禀性恶毒,心想:“这蟒皮,乃是自己所发现,岂容外人分润?”不由呵呵笑道:“前辈谅系武林高人,当知这金鳞锦蟒,乃非普通刀剑所能使用!如是,蟒皮断难剥取……” 葛衣麻鞋瘦长老叟,一声枭笑,陡地,从怀中摸出一物,映日生辉,掷在地上,说道:“小子,这家伙还可使用吧?” 仙人剑史锦沦,欲拟骗得老叟出山寻剑,离开绝谷,自己再设法掩藏,暗思:“只要这蟒肉腐烂,皮不是就留下了吗?” 那晓得对方竟然身藏利器,迅即弯腰拾起,执在手中一望,却是一支锋利无比的匕首,长约一尺,剑身闪着银芒,柄上系用金丝密缠,嵌有一小方红玉,镌着“屠龙”二字。 他这才知道匕首亦属前古仙兵,不由贪念遽生。但他却一时想不出一个办法,能够将老叟杀死,得以攘夺的机会。 他故作惊喜之状,手执屠龙匕,向蟒尸逐段下手,果然,数个时辰后,将蟒皮悉数剥下。 葛衣麻鞋瘦长老人,不知何时,竟尔沉沉睡去。 史锦沦见机会已至,自是不肯放过,顿时目涌杀机。 但他深恐老叟有诈,故意呼道:“前辈,蟒皮已然剥竣,奉还前辈匕首。” 然而,老叟却依然酣睡如故,鼾声如雷。 他此时本可携着蟒皮以及屠龙匕首,潜得遁走,但他深恐老叟醒转,找他麻烦,不如干脆将之杀死。 毒念既萌,胆子便大了起来,一步一步,朝老叟躺卧之处行去。 仙人剑史锦沦,眨眼之间,便已来到葛衣麻鞋瘦长老叟的面前,低声呼唤数声,说道:“老前辈,还你的匕首了!” 他一面呼唤,一面朝老叟肚皮玄机穴戮去,疾逾闪电。脸上掠过一缕狰狞之色。 象他这样高手,逼近身前,即使老叟醒了,功力再高,谅也难逃毒手。 讵知大谬不然,仙人剑史锦沦一剑戮下,宛如剁在一团棉花上,毫不着力。 心方大骇,亟欲撒手逃窜,只闻一声吃吃怪笑,冷冷说道:“好恶毒的娃儿!” 身形一幌,业已站了起来,飞出一指,朝史锦沦“天庭”穴上戮至。 仙人剑这时才知老叟是在作伪,双眸喷火,大叫一声道:“老子与你拼了!” 了字一落,也运集全身劲力,将手中匕首刺向老叟双目,宛如一双阴狠凶狡的野兽。 葛衣麻鞋老叟,忽然心中一动,迅即化指为抓,手腕一沉,便将匕首钳住,另一只手,也同时扣住了他的腕脉穴道,得意地说道:“娃儿,想不到浮游沙州那个酸丁,竟会收你这个狠毒的徒弟!” 史锦沦出手只是一招,便给对方认出了师承,不禁大骇,以为对方定不会放过自己,但事情却出了他的意外,只听葛衣麻鞋老叟道:“象你这种心性,嘿嘿,做老夫的徒弟,那倒可承受衣钵。不知你这娃儿,可否愿意?要知道做我黑水魔尊的徒弟,决不会吃亏,武林中将任由你称霸!” 仙人剑史锦沦曾经在黔滇镖局听父亲八卦掌史宾讲过,当今之世,侠义道中,以苍穹三仙武功为最高,至于豪侠,首推黑水魔尊。 他武功究有多高,就是苍穹三仙,还得让他一筹,已有五十年不在江湖露面。 那时,自己总以为这位黑水魔尊起码应该老得头童齿豁,态度龙钟,没有料到今天会给自己碰上,而且居然如此健朗,望之如五十许人。 这也许是天意,武林中该当遭遇—场浩劫,才这么凑巧,让两个恶徒遇在一起。 仙人剑史锦沦顿时眸子一转,立刻唤了声:“师父!” 黑水魔尊彭岑,手掌一松,说道:“好吧!我老人家就收你这么—个徒弟。不过,要做我的徒弟,必须具有真才实学,方可使江湖慑服,尔不妨将浮游沙州所得功夫,练一遍给我瞧瞧。” 仙人剑史锦沦,当真扔掉手中匕首,拔出背后精钢长剑,把一套“飞仙飘渺神剑”施展开来,练了一套。 在他以为黑水魔尊定会赞扬一番,及至他将最后—招演毕,非但没有获得激赏,反而从他冷漠的口中飘出一声冷哼道:“飞扬浮躁,根基不固,对付一般高手虽可,如遇真正罕绝高手之辈,便—点用处都没有,我真想不到浮游沙州那个穷酸,会这般粗糙滥制。” 黑水魔尊虽是在埋怨活神仙不曾尽力,仙人剑史锦沦听来却不是味道,心里不服地想道:“我就不信你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艺业,只因年岁较长,功力深厚而已!” 他念犹未落,黑水魔尊彭岑道:“小子,你敢腹诽我老人家,如果尔今后不专心学习,有得给你苦头享受,到那时,你不学,也是不行。” 言罢,便用分筋错骨手法,点他二处重要穴道。 世间从来不会见过这样怪异的师父,仙人剑史锦沦痛苦得额上青筋暴露,不由凶性复发,恶声骂道:“老魔头,你等着瞧吧!有一天,我姓史的练得真实功夫,第一个便宰了你!” 黑水魔尊高兴得哈哈大笑道:“象你这种人,即使传你最高武学,也断难发挥它的威力,我想,还是个传的好,因为你不知道刻苦用功呀!” 仙人剑史锦沦,真的吃了—惊,暗想:“这老家伙反复易变,如果他真的不收我为徒,看来,我这条命也难以保住。”不由发狠道:“老魔,你如果害怕传了我武功而杀死你,哈哈!就干脆出手吧!” 吧字一落,嗖的—声,—式“云山飘渺”,平空削出,剑虹才现,忽见黑水魔尊手影—闪,便又将剑尖钳住,哈哈笑道:“尔之功夫,虽难望到达巅峰,但歹毒之念,却可青出于兰。 好吧!我老人家仪凭此点,传汝衣钵。” 仙人剑史锦纶听得莫明其妙,心想:“这老魔头。必然神经不正常,否则,断不会心肠愈毒,愈是获得他的赞赏。” 但仙人剑却又那里知道,老魔一身邪门功夫,如果心术不毒,决难望有所成就。是以这多年来,他一直没有获得一个适当的衣钵传人,象他这样天生恶根,倒是不易寻见。 仙人剑史锦沦不由顿时楞在当地。 黑水魔尊怪眼一睁,旋又嘿嘿连声枭笑,得意地洪声说道:“坏蛋小子,傻看着什么,要学秘技。称尊武林,就得跟着我老人家来。” 仙人剑史锦沦本来心术不正,闻言大喜,弯腰拾起地上蟒皮,及屠龙匕首,一步一步,随着黑水魔尊消失于“五回岭”下。 第四十三章 黑狱传令符 江湖震撼 官园逢魔使 群豪惊心 光阴荏苒,又是一年。 沉寂已久的武林,蓦地象一池春水般,被人投下一粒石子,掀起了一个惊人的骚动。 原来,五十年前不现江湖的“追魂黑心令符”,又已重现武林。 举凡天下各帮各派各教首领,全于一夜之间,接得是项令符,分饬于九月重阳之日,前往“黑狱谷”赴会。 说起这“追魂黑心令符”,还是五十年前之事。 那时,宇内四奇还籍籍无名,苍穹三仙,虽展露头角,但真正震慑黑白两道的,并不是少林峨眉,而是关外的黑水魔尊彭岑。 这魔头,那时已届八十高龄,生性偏激,凶狠、恶毒,睚眦必报,杀人如麻,凡是“追魂黑心令符”所到之处,必有血案发生。 九大门派掌门,少林悟本上人,联合峨眉的灵修禅师,青城青花剑容,武当云鹤道长,昆仑惠海大师,崆峒赤面红须叟,华山屠龙师太,衡山大净禅师,天山征风子,合攻黑水魔尊于中条山中。 讵料,这魔头武功,异常狠毒霸道,不及千招,天山御风子断去一腿,屠龙师太失去屠龙匕首,崆峒赤面红须叟阵亡,武当鹤云道长中了他一记“断肠啐心掌”,跟着一命呜呼,其余诸人眼看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苍穹三仙,突然现身。 那时,他们一个还是文士,一个尼姑,一个腰悬葫芦的长耳汉子。 谁又能相信他们全具有旷世绝学呢?连黑水魔尊彭岑也居然走了眼。 这三个人一到,立刻促请各位掌门,暂时停手,由他们接替下去。 少林悟本上人等人,得此喘息机会,只得退了下来,想不到这三人不但功力深厚,而且奇招迭现,黑水魔尊终于在三仙环攻之下,负伤逃去。 自此三仙之名大震,而“追魂黑心令符”,也没有再在江湖上出现。 没有想到事隔五十年,苍穹三仙均已归隐,而“追魂黑心令符”,却又重现武林,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尽管如此,接符之人,谁也不敢违抗,深恐给本门带来无穷祸患,从每一角落,向大巴山奔去。 这天,秋阳艳照,白云卷空,黄叶凋飞,秋风瑟瑟。 从鄂北天河口通向洵阳的官道上,近午时分,从远处扬起一片蹄声,顺着汉水,驰来两匹健马。 一匹马上,驮着个中年文士,年在四旬以上,虽是双目精光四射,面上如罩严霜,一脸冷漠之色。但肩后斜背着一柄长剑,随风飘扬。 另一骑上,却是一位大姑娘,生得芙蓉如面柳如眉,穿着一套鹅黄箭袖短装,更显得娇艳中带着刚健。 两骑马缓缓地奔驰着,从蹄上厚积尘土看来,他们已经跋涉过极远的路程。 就在这时,一阵疾骤銮铃声响起,鹅黄箭袖劲装姑娘双眉一蹙,背后风驰电制般掠过四骑,虽是那么短短的一瞥,然而她认得第一骑上是书怪南子,第二骑是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跟在身后的是阴阳二怪。 姑娘在马背上说道:“爸,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已有好几拨武林人物过去了,现在,青风帮也赶了来,看来,决不平常。” 中年文士放缓缰,沉声说道:“丽珠,咱们还是少管闲事吧!江湖上寻仇斗殴,永无宁日,说实话,我已经厌倦啦!” 话未落平,只见一个慈眉善目和尚,与一个乌簪高髻仙风道骨的老道长,行云流水般,打从马前掠过。 这两人他认得,前面走的,是执九大派牛耳的少林掌门耐性禅师,后面一人,乃武当上清观主天籁真人。 他方自讶异,一群灰衣僧人与六七位蓝袍道士,已是一阵旋风般卷了过去。 怪书生侯伦,顿觉可疑,暗忖:“自己年来不过问江湖恩怨,难道近日间,已有什么武林大变,不然,少林武当两派掌门,岂肯轻易下山,而且显得那么严肃。” 他想呼住一人问讯一下,但自己方才告诉女儿,不要多管闲事,于是只得将要问的话存在肚里。 父女两人,不久便抵达洵阳,一人洵阳,更形热闹,满街上纷来攘往之人,莫不腰悬兵刃,尽是武林豪客。 怪书生侯伦,带着爱女丽珠,一连上得好几家酒楼饭馆。均已宣布客满,只得进入一家经济小食店。 谁知他一脚踏人,只见一个身材魁梧乞丐向爱女点头招呼,他方自眉头一皱,只听爱女说道:“爸爸,这是丐帮新帮主小铜神,也就是小龙哥的好朋友,咱们就坐在一起吧!” 怪书生侯伦虽是孤僻,但他知道丐帮势力遍及天下,而且也不好拂爱女之意,同时还可向他探听一点消息。 如此一想,便颔首坐下,并命伙计取来酒菜,自斟自饮,侯丽珠姑娘见了小铜神,不由想起小龙哥,琼鼻—酸,泪水怎么也忍不下来,沿着粉腮直淌,哽咽道:“小铜神兄弟,你可知小龙哥哥被藏僧劈下‘五回岭’之事?” 小铜神环眼中射出自信的光芒道:“侯姑娘,你别难过,俺相信小龙哥决不会遭遇不幸,而且,相见也许不远。” 侯丽珠用手绢擦干滚滚的眼泪,道:“我也是这样想,可是,一别经年,他却杳如黄鹤,这使得我的信心,又开始有点动摇了!” 小铜神道:“依我看,说不定这次‘黑狱谷’赴会之时,龙哥会突然出现,亦未可知!” 侯丽珠一掠云鬓,说道:“小铜神兄弟,告诉我什么叫做‘黑狱谷’之会?” 正说到这里,只听门前一声震耳大笑,说道:“贤侄女,这个你问老朽好了!” 侯丽珠抬眼一望,只见一个年约六旬的魁梧老翁,长髯飘飘,太阳穴坟起,两眼精芒如电,身后跟着一个武生公子和一个紫衣妙龄少女,刚好走进店来。 这三人,她全认得,不由欢呼了声:“公孙伯伯!” 怪书生侯伦,见是燕云大侠,赶忙站起相迎。 伙计又送来三付杯筷,并将穷家帮帮主小铜神介绍一番。 侯丽珠拉着公孙风唧唧喁喁,不知谈些什么。 怪书生侯伦也与老哥哥公孙大侠互道寒喧。 酒过三巡,侯丽珠道:“公孙伯伯,你说啊!什么叫‘黑狱谷’之会?” 燕云大侠抚髯诧道:“侯兄弟,武林中发生了这样惊天动地的事,难道你们—点也不晓得?” 怪书生侯伦道:“江湖之事,小弟已感厌倦,只想去到四川,购置几亩良田,躬耕而食,老死乡下,是以无意打听江湖之事!所以这一切都对我们感到陌生。” 燕云大侠道:“这样也好,可惜,我想息影田园,已不可能!” 怪书生侯伦道:“大哥,为什么啊?” “我跟其他武林中人一样,已卷入了一件可怕的事件。” “大哥平生为人宽厚,殊少结怨,难道还有人找上门来?” “这不是个人恩怨问题,因为五十年前的‘迫魂黑心令符’又已出现,通知天下武林豪侠,前往‘黑狱谷’赴会,至于谷中主人,厉害凶毒异常!……” 他说到此处,语声立即停止,向四下望了一眼,见无甚可疑,方始续道:“他便是本世纪第一号盖世魔王黑水魔尊彭岑。” 怪书生侯伦惊“哦”一声,他总算明白了,极其诧异地说道:“五十年前,那魔头,便已年逾期颐,如今,怕不有一百三十余岁,怎会是他呢?” 燕云大侠道:“也许不是的我们亦经想过,很可能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不管怎样,情形仍然是很严重的。” 怪书生道:“苍穹三仙仍然活着,长耳酒仙和半仙尼,最近听说曾现侠踪,只有浮游沙州活神仙,远隐海外,只要世外三仙肯出头,再加上武林中黑白两道高手,自然也就不畏惧了。” 燕云大侠公孙亦年叹息一声,道:“这些世外高人,可遇而不可见。是否能够闻讯赶去‘黑狱谷’乃属未知之数。” 怪书生沉吟有顷,复道:“大哥,你们这样急急赶去赴会,如无组织领导,定系一盘散沙,如何能战胜敌人?” 燕云大侠喝了一口酒,道:“听说此事由少林耐性禅师和武当的天籁真人出头,先在‘七星湾’集合,选出正副领队,然后才去,‘黑狱谷’赴会。” 侯丽珠听小铜神之言,认为游龙子黄小龙很可能前往‘黑狱谷’赴会,于是道:“爸!咱们跟公孙伯伯一同前往赴会好吗?也好增长一点见闻。” 怪书生侯伦还未答话,燕云大侠道:“这种凶杀之事,能避免则是再好不过,贤父女千万别作前往打算。” 侯丽珠撅起小嘴,说什么也要跟着赴会,否则,她会偷偷前往的,怪书生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知道拗不过,便答应了。 酒饭既罢,走出小店,满街的武林豪客们已然去得一个不剩。 燕云大侠公孙亦年知道这些人已前往“七星湾”聚集去了,遂跳上坐骑,领先飞驰! 这“七星湾”,便在干溪铺以西二十里,一处偏僻的山湾,此时已聚集了武林黑白两道群豪。 一进山湾,便听少林寺掌门耐性禅师在向群豪发表谈话,只听他洪声说道:“……要知黑水魔尊,所作所为,莫不是些违反人性之事,凡我武林朋友,均应站在救人和自救的立场,团结起来,所谓一人舍死,万夫莫敌,这魔头武功,虽是高不可测,但究属血肉之躯,只要咱们将生死置之度外,前仆后继,未必无胜利希望,否则,即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为了团结,咱们首须推选正副总领队二人,然后将各门各派各帮各教,一律纳入组织之中,编为二个大队。不悉大家认为老衲的意见如何?” 立时,群豪呼声雷动,莫不举手赞成。 须臾之间,便选出少林掌门耐性禅师为总领队,武当天籁真人,为副总领队。 宇内四奇之—,书怪南子为第一大队队长,统总率少林、武当、崆峒、丐帮门下弟子。 峨眉掌门青莲禅师,为第二大队队长,统率该派,青城、华山、青风帮门下弟子。 昆仑剑圣令狐楚为第三大队队长,统率昆仑、衡山、天山门下弟子,及无派无帮的各地豪侠。 奇怪的是,白衫教竟然缺席。但谁也不愿去推测那是为了何故。 然而,这支奇异的队伍,虽有着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和尚,也有道士,有侠客,也有强盗,有美艳绝伦的姑娘,也有其丑无比的老太婆。但它却代表着整个武林的精锐。 这支精锐五花八门的部队,浩浩荡荡,通过恒口,再下岚皋,迤逦着抵达官园。 沿途百姓,莫不惊诧,议论纷纭,他们不知道这支庞大的队伍,究竟要做些什么? 甚至,连官府也惊动了,华中总捕头一笔判生死范超,获悉飞报,带着十二快探,飞骑追侦。 等到他追赶到了这伟大的行列,才发现这些莫不是当今武林中盛名前辈,甚至一门一派一帮之长。 再经少林掌门耐性禅师将详情告诉,一笔判生死范超,同样受到震骇。他也要申请加入。为武林尽一份心意,但老禅师却一口拒绝,认为这样,反会留给黑水魔尊以口实,说宇内群豪,竟是借重官家之力。 一笔判生死范超,知道这事情,绝不是自己管得了的,只得告辞离去。 他方告辞离去,前哨部队,业已抵达官园城郊。 就在这时,城外官道两侧幽篁之内,陡地涌出十二个黑纱罩面,身穿黑色劲装,外着黑色披风的汉子,拦住去路。 一个瘦长黑纱罩面之人,拱手说道:“诸位想是接得‘追魂黑心令符’,前往‘黑狱谷’赴会之人,奉谷主令谕,现已届约定之期,诸位不必入城再事耽搁,可随老夫等迳行赴宴!” 崆峒掌门铁飞豹端木凯冷哼一声道:“阁下既是谷主座前亲信,正应扬眉吐气,何以这般面覆黑纱,难道阁下没有面目见人么?” 他料定对方必系武林知名之士,也许还能相识,是以才这般故意出言相激。 瘦长黑纱罩面之人,森冷一笑,道:“端木凯,你枉费心机,生死宴会,正等待着你同诸位,别延误时辰,惹恼了谷主,嘿嘿,那只有加速死亡。” 铁飞豹端木凯豪笑一声,道:“咱们此次前来,全没有准备活着回去,生死之事,未必便能威胁于人,朋友,且先接老夫一掌。” 掌字才落,人已前窜,跟着呼的劈出一股掌风。 他既外号铁飞豹,显然轻功、掌力,均有独到造诣。 一时之间,惊飙四起。 瘦长黑纱罩面之人,冷笑一声,毫不拿桩作势,只是一掌拍出。 崆峒掌门铁飞豹端木凯,便感一阵气血翻涌,马步浮松,一连向后退了两步。 群豪大骇,丐帮长老黑妙手,瘸腿穷神,双双跃出。 书怪南子摇手阻止两人,暂勿出手,转面向黑纱覆面之人冷声叱道:“阁下即使身手再高,也不过是‘黑狱谷’中一名使者而已!有何资格敢对吾人颐指气使!” 黑纱罩面之人,不由微微一震。接着又传来一缕冷厉之声道:“要知面前群豪,全是当今受人敬仰之人,既是前来赴会,换句话说,在未翻脸成仇之前,全是尔等主人佳宾。尔竟敢如此无礼,哈哈,难道这就是追魂黑心令主的授意?” 黑纱罩面诸人,不虞书怪南子,词锋如此冷峭镌利,连令主也加以借词嘲笑,顿感不安! 瘦长汉子眉头一皱,说道:“南大侠,果然不愧四奇中人物,说起话来,真令人有招架不住之感!既是这样,咱们听命好了!” 说话间,总领队少林掌门人耐性禅师,已然随着第二大队群豪到达。书怪南子立即趋前请示。 耐性禅师毅然说道:“吾辈此行,乃为整个武林安危所击,事情变化,谁也难以预料,老衲之意,咱们仍按照原来计划,入城准备干粮七天,并且自带饮水。最好不食谷中任何东西,一旦搏斗起来,吾人即使不幸而败,相信敌人亦将付出极大代价。” 他语此一顿之后,接着又道:“南大侠,不妨告知黑衣使者,就说咱们于二更天开始启程,三更天准时到达,彼等相候可也!” 十二个黑纱蒙面人,立即退去,他们对这少林掌门耐性禅师的顾虑周密,几乎无懈可击,亦不禁暗生敬佩之意。 百数十名群豪,并肩齐步,进入官园城,打尖后,并将全部干粮妥备分配完毕,方始随着黑衣使者进入山区。 一入山区,便弃马步行。 要知大巴山,位置于川陕交界之处,拔海二千七百六十公尺,重峦叠嶂,危崖峻岭,严林密莽,寸步难行,且多嶙峋黑色怪石,犬牙交错,沿途偃伏。即使白天,由于雾浓烟绕,繁翠深菁,光线亦极黯淡。 何况,此时夜色朦胧,星月无光,宿鸟惊飞,枭啼狼嗥,四处没有一星灯火。如换常人,早已魂摇心悸。 群豪虽是胆大,也不免泛起一丝寒意,每个人都在想:“这真不愧是黑狱之会!” 不过,谁也没有退缩,反而有些生性恢谐之人,不时说出一两句笑话。 本来,那些笑话,并不见得有何可笑,然而他们却狂笑不止,好象借以一壮胆色似的。 一个更次之后,十二名黑衣覆面使者,突然停止于一座绝谷之前,说道:“黑狱谷,就在诸位前面!” 群豪立即刹住脚步,举目一望,内见一块木牌上,显出三个绿幽幽的大字:“黑狱谷”。虽明知那是用磷质涂抹过的缘故,在这深山荒谷之地,也微微使人感到有些不安。 总领队少林掌门人耐性禅师,立即召集副总领队天籁真人,以及三队首领书怪南子、青莲禅师、剑圣令狐楚密商,片刻之间,决定不管进谷之人安危如何,谷外必须留下—队高手接应。 如果前面两队不幸全军覆灭,驻扎谷外的一队,必须立即撤走,以免被其一网打尽。 剑圣令狐楚愿意率队打前锋,不希望留在谷外,而其他两队更是不肯后人。 经抽签结果,还是由剑圣令狐楚率领昆仑、衡山、天山,以及无门无派的各地武林领袖一干豪侠,留驻于黑狱谷外,作为临时策应。不管谷中主人以何等言词相邀,均须一律拒绝。 布署方定,十二黑纱罩面使者,均纷纷跃身谷内,并洪声呼道:“佳宾已至谷口。” 口字才落,蓦地,谷底传出一阵呜呜号角之声,接着当的一声钟鸣,黑狱谷中,顿时闪出一片灯海,宛如鬼磷萤火,照得谷口—带如同白昼。 群豪竟没有想到“黑狱谷”,竟是恁地号令森严,看来,谷中主人果非易与之辈,不由心中升起一缕警惕。 就在此时,红影一闪,谷口外面,出现一个面垂红纱的妇人,庐山真面虽隐,但从身材背影看来,定必美艳绝伦。 只见她娉婷地移前两步,敛衽说道:“奉谷主之命,请诸位大侠入谷赏光赴宴。” 莺声历历,宛如珠走玉盘。 尤其是书怪南子,觉得声音熟悉之极,可是,—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伊人是谁? 身为此次赴宴率领群豪的总领队少林掌门人耐性禅师宣了一声佛号说道:“咱们既是应约前来,岂有过门不入之理,老衲自当率领诸位大侠,前往赴宴,女施主,请!” 红纱罩面妇人脆笑一声,道:“大和尚,来呀!” 说着用手一招,显得既甜且媚。 耐性禅师霜眉—皱,庄严地道:“女施主,还是你先请吧!” 红纱罩面妇人轻俏一笑,莲步微移,款腰摆臀,踏着山径,袅袅娜娜直朝谷内行去。 耐性禅师及天籁真人一脸沉肃,也迈开大步,入谷赴宴,后面群豪,自然也一步一趋,象一条长龙般进入“黑狱谷”中。 群豪一踏人谷口,一阵奇花香,扑鼻而来,仔细一望,原来谷径两旁,置有琪花瑶草,花朵瑰丽,摇曳生姿,耐性禅师以及赴宴群豪,均皆不曾注意。 此谷虽足面积狭仄,但颇为深邃,加以夜雾迷蒙,在如是灯光明亮之下,仍难一望底。 群豪走了半里之遥,竟未再发现一人,心中正感疑诧,忽闻红纱覆面妇人媚声说道:“大和尚快到啦!” 俏影一闪,人已朝前飞去。 耐性禅师立刻伫足四望,原来自己一行人已进入“黑狱谷”的腹部。 如菌细草上,舒着—条红黑相间的地毯,一直向谷底伸展进去。 三步一桩,五步—卡,现出了无数黑服劲装汉子,手横利剑,双睛朝前瞪视,一瞬不瞬。 耐性禅师岂能示怯,竟是毫不犹豫,一步跨上地毯,天籁真人率领两队群豪,紧随方丈大师身后,只闻着一阵嚓!嚓!的步履声,在谷中响起。 犹其在这深宵夜静,神秘的“黑狱谷”里,这种空谷足音,更增悲壮。 须臾之间,便已抵达一座巍峨的建筑物,这座建筑物,是以黑石砌成,横额上,题着四个窠臼大字,名曰:“黑狱之宫”。 在宫殿前面,左面站着—列黑服劲装汉子,约十二人。右面却站着一列红纱覆面少女,也是与左面相等之数。 那位带路的妇人,作了个肃客姿式。 耐性禅师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烦请转告谷主,就说老衲等均已应邀请来,如有什么赐教之处,何不出宫一见?” 就在这时,只闻宫中飘出一缕朗朗之声,道:“既然佳客远来,正应洗尘—叙,淡酒粗肴,难道不足以迎天下豪杰吗?” 耐性禅师仍是一脸凝重,霜眉略掀,说道:“谷主好意,老衲等莫不心领……” 话声未落,朗朗之声又起。 “敢情大师惑疑本谷主,在宫中设有埋伏。” “阿弥陀佛”老禅师诵了—声佛号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委实不愿以天下豪杰安危,来壮自己胆气!” 济济群豪,听老禅师这么说,莫不深深感动,竟尔齐声说道:“咱们以总领队进退为进退。” 这八十余的洪亮声音,宛如平地春雷,立时山谷起了回应之声,不断响着;“咱们以总领队进返为进退。……” 黑狱宫中主人,似乎也被天下群豪这等威势所慑,憩了一阵,方始朗声说道:“大师既是恁般多疑,本谷主如果太过勉强,岂是待客之道,为了消除诸位疑虑,……” 他立即传下令去,宫前侍卫一律暂时撤销,大殿之上四面门窗不得关闭。 果然,此言一出,宫前二十四个男女侍卫,身形一幌,便已没入暗影之中。 接着,黑狱宫内前殿,门空洞开。一阵酒肉香味在空气中飘荡。 耐性禅师见此情形,暗想:“即使黑狱谷中,有着什么埋伏,经此一来,危机已近,如果,仍坚持不肯进宫,岂非太过示弱于这魔头?” 如此一想,便道:“谷主既是具有诚意,老衲焉敢再事矫情!” 言讫,便迈开大步,朝黑狱宫中行去。 群豪在天籁真人率领下,鱼贯而入,秩序井然。 书怪南子带着少林、武当、崆峒,以及丐帮群豪,向东站立。 青莲禅师带着峨嵋、青城、华山、以及青风帮群豪,向西面站立。 只听大殿之上,响起一声朗朗笑音道:“耐性禅师,能把这杂牌队伍,训练得如此整齐、庄严、实在难得。” 老禅师正想谦虚一句,还未启口,那人却已接着又道:“不过,老禅师太过迂谨,而且非常欠公,却把另一批武林朋友遗留谷外……” 群豪注目一望,只见殿堂之上,巍然端坐着一个玄袍黑巾,面罩黑纱的少年文士,两旁红装翠袖,亭亭玉立着十二金钗,不消说,定是小魔尊的伟人。 他背后却站着两个妇人,这两人,全是红纱覆面。 案侧,斜坐着一个身躯魁梧,环眼帚眉,身着红色镶金裟袈的高大威武的西藏僧人。 喇嘛背后,恭立着瑞巴丹和葛尔穆德两位喇嘛。 群豪这一惊非同小可。 要知瑞巴丹,曾经领袖过宫中侍卫,武功之高,足可傲视武林,虽然不幸在北京浓园,被金燕断去一臂,但以他的声誉和地位,竟甘伏首听命于黑狱谷主,连同他的师兄葛尔穆德,那就不简单了! 还有,那身穿火红镶金的西藏僧人,双目闪闪,碧光四射,不就是西藏第一高手“碧眼活佛”么? 一个黑水魔尊的传人,已够伤脑筋的了,如今,又多了个助纣为恶的碧眼活佛,看来此行吉凶祸福,殊难预料。 写来虽慢,其实不过瞬间。 耐性禅师一瞥之后,沉声说道:“只要谷主确具诚心,还怕他们不愿作座上客吗?并非老衲多疑,但天下事,如能预留退步,总较孟浪一些的好,谷主,你不反对吧?” 讵料,话声一落,只见旁坐身着火红镶金裟袈的西藏喇嘛,裂开狮口,仰天狂笑道:“人道少林武学,奥博难测,耐性禅师为当代有数高僧,照今天看来,畏首畏尾,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令本座失望之至!” 群豪大怒,莫不立目相望。 殊不料耐性禅师颇有耐性,只是微喧佛号,说道:“大喇嘛如果来到中原,仅是切磋武学,老衲何吝区区微末之技。 可是如今不同,台端为黑狱宫中举足轻重人物,老衲么,早已把生死置于度外,但却不愿为一己之私,置大局于不顾。” 大义磅礴,言词凛然。 碧眼活佛冷哼一声,方欲抢白两句,只听黑狱谷主朗声说道:“大师率领武林群豪,应约前来,无论为敌为友,总之是客,本谷主一例视作佳宾,诸位当不以粗肴淡酒见拒是幸!” 他说到这里,用手一指殿中排列着野鹿、烤猪、烧牛、煨鸡、酥鸭,以及葡萄美酒。 第四十四章 阴谋何毒 百密一疏 仍中诡计 临死奋战 大节凛然 斯乃英雄 武林群豪见此丰盛的筵席,莫不直咽唾沫,耐性禅师轻咳一声,如珠玉掷地,群豪赶紧收敛起那副馋相,只听他朗声宣佛说道:“老衲与天下豪杰,奉召不远千里前来贵谷,在谷主未将姓名宣布,以及传出“追魂黑心令符”之真正动机告诉我等之前,即使举泰山以为肉,倾东海以为酒,伐云梦之竹以为箫笙,欠难举箸。” 群豪中登时有人响应道:“总领队之言甚是,吾等此来,岂是为了贪图口腹。”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入鬓长眉双挑,嘿嘿冷笑一声说道:“本谷主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知我名号之人,惟有两条路可供选择!” 天籁真人忍不住问道:“请问那两条路?”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道:“一是归顺黑狱之宫,一是举掌自行击破天庭自戕!” 这两句话说得何等狂妄,竟没有将天下群豪,放在眼下。 崆峒三剑中的人环剑客褚霸,最是暴燥,闻言虎喝一声道:“娃娃,老夫成名时,尔不知还在那里,乳臭未干,便这般夜郎自大……。” 他还没有说完,只闻少年背后的红纱覆面妇人之一娇叱—声,说道:“狂徒,尔敢对谷主无礼!” 说话中,举起那双莹白如玉的手掌,霍地拍出,人环剑客诸霸,怎知祸临眉睫,只感一阵春风拂面,立时面如玫瑰,双眸射火,周身一阵抽搐,萎仆在地。 天环剑客褚威急忙俯首一探鼻息,只觉人环剑客褚霸,业已气绝死去。 手足情深,天环剑客顿时喷出—口鲜血,地丧剑客褚勇,尚还不知乃弟死去,问道:“大哥,三弟怎样了?” “怎样?老二不要放过那出手的妖妇,因为三弟已遭毒手死去了!” 此言一出,群豪心中凛骇不已! 天环地环双剑,陡然拔出长剑,便要拼命。 青风帮主纯毒阳姚震天,迅即出声劝止,并道:“好一个白衫咆哮夫人焦娇,居然投效了黑狱之宫,哈教主为何不现身迎见故友?” 群豪始悟人环剑客褚霸,乃是丧命在咆哮夫人焦娇“六欲煞丝”之下。 就在这时,十二个黑衣人中,一个身材魁梧老叟越众而出,并伸手摘去面幕,说道:“姚兄,指名呼唤老朽,不知是否有意托我在谷主面前先容,允许你投降‘黑狱之宫’?” 青风帮主毒纯阳抚着五柳长须,哈哈笑道:“哈兄何以堂堂教主不干,却奴颜事人,实令小弟大为不解。” 岂止他一人诧异,就是天下群豪亦莫不讶然! 要知白衫教掘起江湖,势力之雄厚,一时无两,如今,竟甘心在“黑狱宫”中,充当一名使者,其内情决不简单,那么,举此类推,其余十一名使者,地位成就,当不在白衫教主蛤蓝壁之下。 群豪至此方知黑狱之宫,才是真正的卧虎藏龙之地。 哈蓝壁面色一红,偷眼一觑老伴咆哮夫人焦娇,心中暗然一叹,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要知黑水魔尊彭前辈,举手投足,已达致人于死的境界,即使残缺的苍穹三仙,仍然出世,亦必遭遇败亡的命运,姚兄,你我过去曾经一度联盟对付游龙子黄小龙,现在,何不同时效命黑狱之宫,将来一统武林,咱们那时便是功臣,开宗立派,自是不成问题,不知意下如何?” 他竟公然作起说客来了! 青风帮主毒纯阳心中一动,但他怎能在群豪面前说出坍台的话来,哈哈笑道:“哈兄盛情,小弟心领,最好共存共荣,互不侵犯。” 书怪南子等他说完,便道:“姚兄,这种变节之人,相谈何益,倒是咆哮夫人焦娇,竟尔任意杀我部众,老朽不才,倒要领教一二。” 言罢,嗖的一声,掣出钢笔铁书,霍地一掀一抖,七十二张铁叶,闪起漫空乌光,挟着异啸之声,快逾电光石火,象一群墨色蝴蝶,缤纷飞舞,朝着咆哮夫人焦娇面前涌去。 这一招“落英缤纷”,正是书怪南子成名秘技之一,威势自非寻常。 咆哮夫人焦娇,虽是练有旁门邪功,也搪阻不住,玉容倏变。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猛地舌绽春雷,喝道:“住手,这黑狱宫中,岂是尔等撒野之地。” 地字一落,单袖轻挥,说也奇怪,书怪南子用真力控制的铁书七十二页,竟然停止空中,好似被一种无形的钢墙隔离着。 群豪又低低发出一声惊叫道:“‘先天玄青罡气’!” 耐性禅师没有想到这玄巾黑纱罩面少年,果真获得老魔真传,而且竟具八成功力。不由大骇,向着书怪南子道:“施主且先将铁页奇书收回,让老衲与谷主,再交谈数语。” 书怪南子,知道老禅师再恐自己斗下去,必然吃亏,是以出语示意阻止,不禁心存感激,双臂一招,立时将七十二枚铁页,悉数收回。 他虽是收回,仍觉一股弹力反震,几乎把持不住。 只闻殿堂之上,飘起一缕森森冷笑,说道:“这遭看在老禅师面上,权且放过。” 书怪南子,为之凛惧不已! 耐性禅师合什说道:“谷主先前仅说出尊名不肯告人之规定,老衲此时想来,那是一件不足重要之事,既然吝不赐告,也就算了!他语此歇了一歇,接着又道:“不过,谷主仍请道出相邀吾辈前来黑狱谷真正意图,不要使得咱们敌友难辨,岂非大错特错!”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朗朗说道:“家师之意,天下武林门派太多,纷纭杂沓,标奇立异,为了发扬武学,使天下武术融于一炉,不再有门户之分,黑白之别,创立‘黑狱大教’,举凡九大门派之掌门,一律授以副教主之职,接受‘黑狱之宫’节制,两帮一教,以及无门无派杰出之士,援例纳为黑狱使者,共享令名以财富声色。 总之,与我为友者,不但保障其安全,而且供给物质享受,巩固其地位,否则,嘿嘿!他那一门一派之武功,便将迅即自他身上失传,开株连其三亲六族,使之全皆伏尸荒野。” 他娓娓而谈,好象在演说一般,根本不知道那是一件极其残酷之事。 可是一入群豪之耳,宛如一股寒流,掠过全身,机伶伶打着冷战。 如果这话是出诸于另一人之口,谁也不会放在心上,而一笑置之。 因为,这说话之人,乃是黑狱谷主,那杀人不皱眉的盖世魔尊彭岑高足,这份量又自不同。 群豪各自想着心事,一部份胆小怕事之徒,心中极象一具钟摆在摇摇晃晃。 至于真正的豪侠之士,心中却在打算:“即使自己死了!也要为武林尽最后一份力,流最后一滴血!” 黑狱之宫,立时罩上了一层阴云,谁都俯首沉思,默默无言,显得异常沉寂。 酒肉的芬芳,又开始在空气中荡漾着,诱惑着每一个饥饿人的肠胃。 蓦地一— 从少林耐性禅师口里飘出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又把群豪唤回了现实。 只听他庄严地说道:“谷主大志可嘉,惟有择手段太过份了些,数千年来,不知有多少大智大意之人,在沉潜于武学,即使有一得的贡献,他们也不敢存有诛除异己之心。 何况武学浩如烟海,真正武功修为到了极致,与天地参,与宇宙化,万物无所不容,又那会有这种争强斗胜之心,和用别人的鲜血,使之就范。 更何况以力服人,终非心服,老衲第一个不敢苟同!他这一提出异议,群豪谁也不愿后人,就连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亦狂吼着大加反对。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冷峻地说道:“你们当真想清楚了么?” “这还用想吗?” “老子们早就想过了!” 群豪中有的竟吐出粗鲁的语言。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微微—怔,他究竟不了解人类的弱点,殊不知在场群众,起码有半数是不愿暴露出自己内心丑恶卑劣的秘密。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还只当天下群豪,真的完全反对自己。那掩藏在黑纱后面的一双鹰目,顿时泛露出一片杀机,冰冷地道:“你们以为不愿妥协,不食本宫预备中的酒肉,就无事么? 要是真的这样,咱们岂不白费心血。 现在实话一句,你们均已中了本谷主所伏巨毒,如无黑狱之宫特制解药,七日之内,必然全身发黑,七孔流血而死。” 天籁真人甚是不解,心忖:“但己与天下群豪,并未饮用谷中任何物品,何来中毒之事。” 便不禁哈哈笑道:“谷主恁何断定咱们俱已中毒?”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缓缓说道:“诸位如不相信,不妨暗运真力,逼向‘关元’一试!” 天籁真人以及群豪,闻言将体内真气,运行一周,果然觉得不若平时流畅,全皆顿时失色。却不知毒自何来? 耐性禅师觉得还是先行离开这黑狱之宫为是,免得留此徒自取辱。于是沉声说道:“想不到谷主用心如此阴毒,老衲对阁下人格深表遗憾!请从此辞。” 讵料玄巾黑纱罩面少年,非但不怒,反而发出了一声鸟鸣似的呵呵得意大笑,道:“嘿嘿,本谷主要非天生心毒手辣,‘五回岭’下,家师岂肯收我为徒,老和尚你未免念经找错了菩萨!” 耐性禅师低喧一声佛号,向天下群豪道:“这黑狱之宫,实非善地,诸位既是与老衲同来,此时也该离去,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言罢,立命后队作前队,朝宫门外涌去。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冷冷说道:“诸位既是要走,本谷主决不留难,因为,凡中是了本宫‘天茶花’之香毒,无人能救!” 书怪南子冷哼一声道:“这话未必见得,要知天下用毒,莫过于苗疆无肢毒叟,咱们只要能够专程赶往,还怕解不了毒么?” 群豪一听,当真觉得此言有理,轰然一声说道:“对!咱们这就快走,要是有人前来阻挡,反正咱们活不成了,干脆一拼!” 言时,群豪莫不怒发冲冠,流露出一脸凄厉之容。 瑞巴丹与葛尔穆德,以及其他黑狱使者,俱感微微一震,慌了手脚。 要知一人舍死,万夫莫敌,黑狱之宫虽是高手甚众,但如真要与天下群豪一搏,也不免两败俱伤。 是以宫中第二高手碧眼活佛,也暗地潜运功力,以防突变。 只有玄巾黑纱罩面少年,仍然无动于衷,朗朗说道:“你们以为去到苗疆,便可有一线生机么,告诉你们那全是妄想。” 耐性禅师欺霜慈眉一剔,说道:“从大巴山到苗疆的‘雾封谷’不过三千余里,七日时间,在老衲来说,足有余裕,即使较轻功次一点的,咱们山下留有马匹,也阻遏不了行程!”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道:“不到黄河心不死,本谷主先给你们介绍一人,那时你们便知此路不通!” 通字一落,袍袖轻挥,只见从殿后角门,轧轧地推出一辆轮椅,椅上坐着一个面容苍白,四肢俱无的老人,漠然地注视着殿中群豪。 他不就是苗疆‘雾封谷’无肢毒叟么?怎会在黑狱之宫出现呢? 不错,他就是苗疆‘雾封谷’无肢叟殷介。因为平生沉浸于天下的巨毒,结果不慎,为毒物所伤,只自得残肢体。结果,各种毒药,虽已研制成功,却已四肢不保。 此人武功虽是平常,但对毒药的知识,尤推独步,是以无肢毒叟之名,不胫而走。 想不到黑狱谷主,竟然棋高一步,早将这家伙俘来宫中,断绝了群豪求生之路。这一手果然毒辣到了极点。 人到了生死绝望的阶段,品格的高低,才能真正显出来。 斯时,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与他率领下的阴阳三怪邓归农,朱简七,立即举手投降。 接着投降的,有崆峒掌门人铁飞豹端木凯,峨嵋上清宫青木道长,少林法渊法海法空三长老,青城三杰,武当双雄,以及华山一龙一凰等十余位各派高手。 少林耐性禅师一见情形突变,知道多延迟—分时间,则局势便将增多一分恶劣,低喝道:“诸位还不赶快离此,更待何时?” 他已无法去责备那些投降之人,因为老和尚心性忠厚、慈悲,总以为他们仅是为了贪生苟活而已! 群豪悲啸一声,纷纷从门窗内,飘飞出去。 检点人数,又有十余人留在宫内。 天籁真人道:“大师,咱们惟一中毒的机会,贫道想起来了,定是谷口那—阵奇异的花香。” 耐性禅师黯然说道:“这‘黑狱谷’中之人,个个阴狠绝伦,老衲一片慈悲之心,竟尔白废,咱们还是先行出谷,再设法解除各位所中‘天茶花’毒素吧!” 群豪应了一声,正展开轻功,朝谷口奔去。 蓦地一— 道旁闪出十二个黑宫使者,十二个红纱宫婢,簇拥着玄巾黑纱罩面少年率领下的碧眼活佛师徒,以及咆哮夫人焦娇等一行人,拦住去路,朗声说道:“各位当真拒绝合作,而不要命了么?” 书怪南子一声大喝道:“住嘴!咱们此后与黑狱之宫,誓不两立。” 他因好友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投降,悲愤之极,是以火药味特别重!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厉声叱道:“书怪,别以为你名列宇内四奇,便敢如此在本谷主面前狂妄。 要知,以你目前身份,还不配作答!” 他说到这里,面向少林掌门道:“大师仍佛门高僧,对个人之死,诚不足惜,但大师竟置诸位生死不顾,宁非别具用心!” 耐性禅师虽有耐性,闻言亦不禁愠声说道:“谷主,你不怕信口开河,死后坠入拔舌地狱!反正老衲行事,一生光明磊落,谷主何不说出老衲何事别具用心。”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嘿嘿一笑,说道:“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么?贵派僧众,何止千人,即使大师连同十八阿蓝尊者,全军覆没,对少林来说,并不能动摇其根本,而其他名派则不然,一旦死去,便将后继无人。这不是存有私心么?” 耐性禅师做梦都没想到黑狱谷主竟会说出这种无聊的话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归天。 最令人痛心的,就是这种幼稚无聊的话语,居然有人相信纷纷提出指摘。 于是又有半数的人,藉口留下,原来这些人把生死,名誉,两者均颇重视,一时委决不下,最后还是觉得生有可恋,才做出这种可悲,可鄙的事来。 耐性禅师,这位佛门有道高僧,想不到人性的丑恶,一到生死边缘,便暴露无遗。 而这些人中,有的是他素所器重的后起之秀,有的亦是方外之交,不由悲、痛攻心,喷出一口鲜血! 天籁真人道:“大禅师,你这是何苦?……” 就有这时,玄巾黑妙罩面少年朗声笑道:“老和尚,偏有那些做作,难道这样便能博得别人的同情么?” 他竟是毫不放松,步步紧逼。 丐帮帮主小铜神青竹杖一抖,骂道:“这是人说的话么?看来旁门左道,始终是魑魅魉魉。” 他语此微顿,面向耐性禅师说道:“大师,不管别人怎么批评指摘于你,穷家帮尚明邪正是非,仍然对大师信仰,始终如一,走吧!” 小铜神人本憨直,声如洪钟,这一慷慨陈词,群豪莫不义愤填膺,同仇敌慨!高呼道:“咱们跟丐帮一样,决不对大师为人有所惑疑!” 耐性禅师又是一阵激动,心说:“天地间,毕竟还有正气。”可是,当他发现群豪,已丧失过半,而敌人竟未动一刀,一剑,这份难过,就不用提了,立即吩咐十八阿蓝尊者,领先开路。 少林十八阿蓝尊者,为第二代第子中杰出人材,乃属千中挑一。功力尤为深厚,各怀数种绝技,更擅于合击之术。花费耐性禅师不少心血,始灌溉而成。 十八位高头大马和尚,立时应声如雷,越众而出。数十斤重的镔铁禅杖,霍地一挥,顿时满天杖影,异啸不绝,威势端的惊人。 黑衣使者与红纱宫婢,虽都是成名怪杰,睹此威势,也不禁微微一怔。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下令道:“凡入黑狱谷者,不得留下一个活口。杀!杀!杀!杀!杀!杀!杀!” 一连喊出了七个杀字。 大战序幕,于已展开,一片喊杀之声传达数里。 耐性惮师蓦地忆起一事,急向天籁真人耳语数句道:“快,别让谷外诸人入谷中毒!” 天籁真人知道事机已迫,身形一晃,便夺路朝谷口奔去。 仃未及丈,一个黑衣人飘风般追上前,举剑疾刺,剑虹经天,一看便知足武林罕绝高手。 天籁真人左手拂尘一抖,使出一招“浮云掩月”,封住来势,右手剑横腰疾斩,用出了一式。慧剑断丝”。 黑衣使者被迫斜退三步。天籁真人那里有心恋战。迅即一鹤冲中,双臂一张,化作夜鸟投林,如飞逸去。 黑衣使者嘿嘿冷笑一声,跟踪进行。但他举步较迟,等到他进来谷口,天籁真人已将道旁两侧花草予以削断。并用长剑挑起泥土盖上。 这时,谷外的群豪,已闻得谷中隐隐传来喊杀之声,便要冒险进谷。 剑圣令狐楚劝止道:“耐性禅师,曾经嘱咐,如谷中未派人前来求援,决不可轻易入谷,以防敌人断截归路。” 路字才落,便闻谷口传来步履之声,跟着锵锵数响,显然谷口已起了搏斗。 群豪拥往一看,只见天籁真人与一黑衣使者两柄长剑打得惊心动魄。 剑圣令狐楚长剑一颤,说道:“副总领队,谷中情况如何?” 天籁真人急道:“快闭住呼吸,将未盖好的花草,使用泥土盖上,带领群豪前往谷中驰援,咱们全皆中了‘天茶花’香之毒。” 剑圣令狐楚,闻言大惊,群豪中立即飞出数人,挥动兵刃,将花草深深掩盖,另有数人正欲前往,将黑衣使者解决,这厮狡猾无比,一见群豪冲入谷内时,迅即晃肩疾走。 剑圣令狐与天籁真人,双双一声清啸,朝谷中飞去。 天籁真人藉着凄迷的月色一望,只见群豪在黑衣使者及一群红纱宫婢围困之下,竟然冲不出来,不禁大骇。 两人足下一用力,象急弩叫般射向斗场,说道:“诸位沉着应战,援军已到。” 两柄长剑,幻起漫天银虹,两位剑门高手,这一双剑齐出,立时冲开一个缺口,群豪迅即冲围而出。 群豪死伤叠累,血流成渠。 耐性禅师与书怪南子青莲禅师等人,莫不全身浴血。 剑圣令狐楚率领下的群豪立即协同断后,这支生力军,的确发挥了力量,且战且走,终于出得谷口。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忽接报告,得知谷口‘天茶花’毒草被毁,不禁大怒,说道:“好匹夫,竟敢毁我谷中设施。” 言讫,立即率同碧眼活佛师徒,咆哮夫人焦娇,红纱宫婢,黑狱使者,在后面跟着追杀。 群豪此时除第三大队实力仍存之外,第一第二两大队只胜下十余人,不是投降,便是伤亡。 这十余人复经苦战,虽属罕绝高手,却已真力不继,显然有些抵挡不住。 象这样斩杀尽绝之事,武林之中,尚不多见。 跟着群豪又有数人丧命。 这几人,一是崆峒派的地环剑客诸勇,一是丐帮中长老瘤腿穷神,一是少林阿蓝尊者第七第十八两位,还有昆仑门下的追云雁大侠伶元亮。 剑圣令狐楚与天籁真人双战碧眼活佛,耐性禅师,则以一支禅杖敌住咆哮夫人焦娇。 书怪南子铜笔一挥,与一个红纱掩面妇人打得难分难解,青莲禅师的对手,乃是昔年的白衫教主哈蓝璧。 这时燕云大侠公孙亦年率领子女公孙时,公孙风,也加入了战斗,与他并肩而战的,还有怪书生候伦,以及侯丽珠姑娘。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陡的双睛一亮,哩哩笑道:“侯姑娘,你还认得本谷主吗?” 侯丽珠芳心顿吃一惊,这声音虽颇熟悉,但决不是心上人游龙子黄小龙哥哥,不由诧异道:“阁下是?” 玄巾黑纱罩面少年,呵呵一笑,伸手怀中,摸出一条红色香巾一扬道:“我么,就是你赠巾之人。” 侯丽珠迅即想起高碑店之夜,自己与小龙哥在易水河畔,正在细谈衷曲之际,陡然间,闯来了葛尔穆德,瑞巴丹,及仙人剑史锦沦的一幕,虽事是隔一年,她仍然记得,不禁惊呼道:“你是仙人剑史锦沦?” “不错,那正是本谷主。”玄巾黑纱罩面之人,率性揭去黑纱,现出一个唇红齿白,鹰眉目浓的俊美阴鸷少年,向着侯丽珠姑娘,双目灼灼而视。 侯丽珠姑娘黛眉一挑,面色如冰,说道:“没有想到长春净游浮洲不老神仙弟子,竟尔投身黑水魔尊门下,毫不知耻!” 黑狱谷主史锦沦仰天大笑,道:“苍穷三仙,不过是盗名欺世之辈,本谷主爱投何人门下,谁奈我何?” 这种无情无义话,亏他还说得出口,可见他真是蛇蝎之心,衣冠禽兽,群豪虽在拼搏,听了也不禁大骂。 谁知他竟一点不在乎,脚下毫不挪动,便已移前数丈。 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向侯丽珠姑娘攫去。口中轻佻地笑道:“你这一朵花儿,实在美妙,正好带回宫中去享用一番。” 眼见侯丽珠姑娘挡不了这绝世高手一招,行将遭擒被辱,忽闻一声低喝道:“小魔崽子,还不住手!” 第四十五章 星月朦胧 群豪惨遭屠杀 故人依稀 毒叟慨赠解药 黑狱谷主史锦沦嘿嘿一笑,仍然原式不变闪电般攫去,对于头顶上洒下来的一股酒箭,竟尔视若无睹。 侯丽珠姑娘惊叫一声,迅即朝地上倒去。 就在这时天山掌门雪峰飞狐淳于雄与衡山破钵大师,双双抢出,前者剑起飙飞,划出一道芒弧,直削五指,后者破钵生啸,一式“推心置腹”,迳撞丹田。 这几下动作,快得有如风飘,场中换了任何人要想安全撤退均不可能。 黑狱谷主史锦纶不愧枭雄,脚跟柱地猛然一旋,同时,手腕疾沉,扣指轻弹,不但避过剑势及空中洒下来的酒箭,而且铮的一声响,破钵大师击出去的一只破钵,少说也有千斤,竟然荡开三尺,手腕发僵。 侯丽珠姑娘就在这刹那之间,手心微沾地面,一个鲤鱼打挺,横飞一丈七八,避了开去。 她虽是侥幸避过对方一攫,芳心仍在狂跳不休,因为要没有这三人从中援手,她知道自己定然被俘,没想到小龙哥哥没来,却碰上了这讨厌的家伙。 黑狱谷主史锦沦,冷哼一声,腿不动,肩不摇,象一溜轻烟般朝前掠去。 谁知他快,另一人却在一声惊“噫”之后,拦在前面,比他更快,说道:“小魔崽子,你是嫌寂寞么?我老人家陪你耍子可好?” 他抬头一看,只见是个长衫破袖,足穿多耳破鞋,面如婴孩,白发银须的皓首老人。 这老人,一手摸着那只垂肩的耳朵,另一只手,却举起一只朱红大葫芦,咕嘟—声,啜了一口美酒,砸唇舐舌,滑稽之极令人捧腹! 可是,这时谁也笑不出来。 黑狱谷主史锦沦浓眉一竖,说道:“那里来的老厌物,还不给谷主滚开,难道想死不成?”说时,银虹暴涨,手中匕首已当胸刺到。 长耳老人嘻嘻一笑,说道:“魔崽子,难道你真的打算要我这条老命?” 口中嚷着,手下却也不闲,身形半偏,陡然右手一晃,幻起漫天指影,硬朝匕首光幕中攫去。 黑狱谷主史锦沦大惊,倏忽之间,忆起一人,滑步略为后撤,说道:“老鬼,你莫非便是长耳酒仙?” 他听师父黑水魔尊曾经描绘过苍穷三仙面容形状,只因适才仓卒之间,未曾想起,这时,见他硬攫匕首,是以才陡然记了起来。 长耳老人皓首划了半个圆圈,说道:“然也,我老人家早打出两面招牌,只怪你这魔崽子,有眼不识泰山!” 黑狱谷主史锦沦经黑水魔尊,以“先天玄青罡气”打通了任督两脉,功力已非昔比,而且将一套“左匕右扇”招法,练到了八成以上的火候,老魔头曾经夸奖过他,说是即使遇上了苍穷三仙中人,虽无求胜之望,但尚堪自保。心想:“我倒要试试这酒鬼有多少斤两?” 想到这里,豪戾之气陡增,说道:“苍穷三仙算什么好汉,昔年中倏山一战,要不是仗着人多,和家师大战九大门派之后,真力微有一继,岂能败在你们手里?” 长耳酒仙呵呵—笑,说道:“不错,咱们这些老不死的都很窝囊,但却不许那些狂妄自大,动辙杀人,目中无人的家伙在这世界上纵横!” 碧眼活佛自从闻知皓首长耳老人,竟是苍穷三仙中的酒仙,立即跃出战圈,发出一声阴阴的冷笑,说道:“这般大言不惭,就恁阁下那两扇招风耳么?” 他虽是西藏飞龙寺活佛,但却常来中原,是以精通汉语,说出这般恶毒的调侃话来。 他话声尚未落平,武当掌门天籁真人和昆仑剑圣令狐楚,已然相继跃到,口中都低叱一声道:“恁尔化外之人敢对苍穷三仙不敬。”说时长剑一颤,又将碧眼活佛裹入一片剑幕之中。 黑狱谷主史锦沦微一皱眉,说道:“老鬼,你要是知趣一些,赴紧离开这大巴山,否则,别说本谷主以小欺老。” 长耳酒仙举起葫芦,方喝下一口美酒,还未开口,站立在他身后的侯阴珠姑娘,樱唇一披,说道:“恁你这坏蛋配么?” 黑狱谷主史锦沦凶睛一闪,说道:“贱婢,那你就瞧着吧!” 声落,左手一扬,一式“野火烧天”,屠龙匕首起一道银浪,上攻面门,右手运起“先天玄青罡气”,陡地一掌劈出,下袭前胸。承招一式,同时攻到,诡辣无比。 长耳酒仙巧妙地手腕一翻,抓向眼门,右手葫芦斜朝上推,一式“飞畅醉月”,也到了对方下颚。 要知葫芦形式颈长肚大,芦头虽是对准了史锦沦下颚,其实,葫芦腹部,却险些擦着咽喉的“喉结”穴。 这穴道,乃属人身五大要穴之一,如果受到伤害,便立刻有性命之忧,赶紧施展“魅影遁形”之术,避过一旁。 长耳酒仙一招得手,侯丽珠姑娘面泛笑容,说道:“酒仙前辈,那小子坏透了,专门欺侮女性,你得好好揍他一顿。” 长耳酒仙道了个“好”字,葫芦原式不改,只是手腕一震,一股酒箭,霍地从葫芦头口冒了出来,怕不升起三尺多高,然后吹出一口真气。 那股酒箭,顿时有如游龙,电火般朝黑狱谷主史锦沦头顶降落。 而且闪起绿火,如果一沾身,保险烧得焦头烂额,这招“酒涌金樽”真是别开生面。 侯丽珠姑娘顿时忘了身在斗场,笑得弯腰打跌! 黑狱谷主史锦沦,见酒仙竟运用三味真火,将葫芦中高梁烈酒点燃,向自己袭来。不禁心中大为骇异,暗自忖道:“这老家伙功力已臻化境,看来,师父已低估了敌人。” 狂妄之心,顿时收起,身形一晃,跟着反臂一掌甩出,那朵朵酒花,经这掌风一拂之势,立刻飘向正在笑得浑身乱颤的侯丽珠姑娘停身之处。 侯丽珠姑娘不虞黑狱谷主史锦沦这个坏蛋如是阴损,吓得花容失色,尖声惊叫。 长耳酒仙嚷道:“猴儿崽子,你想借花献佛,那可不成,这是我从四川成都带来的,糟塌了岂不可惜!” 言毕,葫芦一举,那漫空酒花,复又回到葫芦,不但一滴不少,而且竟然自动熄灭火焰。 这种返璞归真的至高武学,莫不叹为观止。侯丽珠姑娘更是打从心坎里佩服。 黑狱谷主史锦沦不禁羞恼成怒,心想:“今天一战,如能侥幸一招赢得酒鬼,立刻便可震摄群豪,即使落败,那也不打紧,反正自已身后,还有师父出来撑腰!” 如此一想,便嗖的一声,掣出一柄奇形兵刃,黑黝黝的,乌光闪耀。长约一尺匕寸,冷冷说道:“本谷主—向务本崇实,不玩花枪,老酒鬼,你要是有真才实学,且接我九九八十一招左匕右扇招法,要不硬打硬接,一味躲闪,不是好汉!” 此言一出,长耳酒仙大为惊异。 因为,不管如何,对方如此年轻,功力决不会高过自己,即使屠龙匕首无坚不摧,但象他这等罕绝高手过招,决不是专恁一把锋利的匕首便可伤得。 他方自沉吟,黑狱谷主史锦沦已感不耐,说道:“酒鬼,你害怕是不?” 长耳酒仙呵呵一笑,说道:“想不到彭老儿,倒调教出来一位青出于蓝的弟子,单只胆识,便已高人一筹,有本事你就使吧!我老人家接着就是。” 黑狱谷主史锦沦脸上掠过一丝诡猾的笑容,脚踏离宫,左腕匕首,划起一道耀眼银芒,一领对方眼神,右手扇,唰的一声张开,寒飙骤涌。分袭敌人前胸十七处要穴。 长耳酒仙,虽是游戏风尘,生平未遇敌手,一见史锦沦出手威势,当真不凡,却也减去了几分轻视,袍袖一挥,竟使出了流云飞袖,和他的葫芦六打,相与周旋。 流云飞袖自不必说,那葫芦六打,却蕴有无穷奥纱玄机,当年三仙联手战败黑水魔尊之时,长耳酒仙那时有四式。经过五十年不断钻研,却也只增加了两式。 虽只两式,却是这葫芦六打之中两招杀手。 他此时只将前面四式回环使用,配合着他的流云飞袖,应付这面前少年。 长耳酒仙竟是越打越是吃惊,因为,他已发现这黑狱谷主史锦沦,奇招妙式,层出不穷,竟与自己互抢先机,打成平手。 象这样的搏斗,任何人均认为毕生罕见,谁肯放弃机会,不知不觉问,全部停止了战斗,退回自己一方阵地,变成了观战之人。 这时,场中只见两团人影翻飞,不时闪起一道惊虹,一道乌光,和漫天袖风,以及葫芦红影。 耐性禅师向天籁真人说道:“这黑狱谷主,不过是黑水魔尊的弟子,便具有这等身手,看来苍穹三仙要不一同联手,将来决难制住那老魔头!” 言下,不无隐忧。 天籁真人沉叹道:“昔年中条一战,仅那老魔彭岑一人,便动员了九大门派,以及苍穷三仙之力,方始获得胜利。 如今时移事迁,已是今非昔比,不但黑水魔尊有了传人,兼且网罗了西藏飞龙寺碧眼活佛师徒,以及白衫教主哈蓝璧夫妇,还有数十位不知名的黑狱使者,均属武功卓绝之辈,更加如虎添翼。 反观吾等大门派,此役已有三分之二中了黑狱谷里“天茶花”奇毒,苗疆无肢毒叟复又被俘,吾等生存的希望,已属渺茫! 大师可曾发觉,适才一战,毒气已因动用真力,而逐渐曼延?” 少林掌门耐性禅师沉声说道:“真人之言,确属不虚,老衲已有同样感觉,不过,此时千万不能将之泄露,否则,这大巴山中,便是吾等埋骨之所。” 正说到这里,只见人影陡然一分,黑狱谷主史锦沦恶狠狠地向长耳酒仙瞪了一眼,说道:“老酒鬼确有点门道,本谷主今宵权且放过、你们去吧!” 吧字一落,便见他举手一挥,群魔纷纷遁走。 峨嵋青莲禅师宣了声佛号道:“谷主不择手段,使吾等误中“天茶花”奇毒,如果此事传扬江湖,岂不被天下英雄耻笑!” 黑狱谷主冷冷地道:“和尚有何宝贵意见?” 青莲禅师合什道:“谷主应该将解药取出,使吾等身内巨毒解除,那时再不妨以公平合理之方式,约期较技,似这般鬼域技俩,实非大丈夫所应为!” 讵料黑狱谷主毫不为所动,竟自施展“魅影遁形”之术,疾射夜空,呵呵笑道:“和尚,本谷主何如人也,怎会中汝激将之计,如要解药,可来黑狱之宫,当面求取。” 说到最后一字,已是细如蚊蚋,早已去远。 群豪见恶魔们均已去远,这才纷纷上前,向长耳酒仙致谢。 侯丽珠姑娘娇声说道:“老神仙我亲眼看见黑狱谷主史锦沦吃了你一葫芦,怎未受伤?委实令晚辈不解。” 长耳酒仙向群侠望了一眼,说道:“原因为何?我老人家亦是惑疑,要知能挨得起我那—葫芦之人当今武林,屈指可数,那小子确实有点邪门!” 言毕,不禁沉声一叹! 耐性禅师道:“这黑狱谷一役,咱们全中了对方诡计,只有昆仑剑圣令狐楚施主领导下的昆仑、衡山、天山,因留守谷外应援,较为完整外,其余少林、武当,崆峒、峨嵋。青城、华山、丐帮如非变节,死亡,即中‘天茶花’剧毒,恐怕难以活过一周,武林元气大伤,不知老神仙可有什么办法?” 长耳酒仙闻言吃惊道:“这小魔崽子心肠恁般狠毒,世上只有两人可治,一是苗疆无肢毒叟殷介,一是长春浮游沙州司徒圣老儿的九叶仙兰。……” 天籁真人道:“苗疆无肢毒叟殷介,业已被黑狱谷主俘去,看来,只有等待活神仙了!” 长耳酒仙摇头道:“从这里前往南海长春岛浮游沙州,何止万里,诸位即使门夜兼程前进,恐亦难以到达,如由老朽前往,唉!这一往一返,也是力不从心。……” 他说到这里,忽的计上心来,说道:“据诸位叙述,黑狱谷中,既置有天茶毒花,是则谷中使者,焉有不虞中毒之理? 然而彼等往来,若尤其事,其必怀有解药,可资断言,这样吧!咱们先在附近山峦觅一秘密栖身之处,由老朽潜入谷中,搜寻解药,比较妥善,诸位以为如何?” 群豪大为佩服,心说:“到底姜是老的辣。”莫不点头同意。 山风萧瑟,黄叶飘舞,凄迷的月色,照在群豪的脸上,更见苍白。 丐帮长老黑妙手说道:“这大巴山,我昔时曾经来过数次,记得有一处峡谷,甚为隐秘,通常不易被人发觉,如果咱们留在谷中养伤,只要留下一二高手恁险扼守,敌人再多也难以攻进。” 群豪一听有这样好去处,自是赞成。 黑妙手打起精神,先行跃登树梢,察看了一下方向,然后跃下地来。向西奔驰。 静寂的夜里,只闻着一片沙沙脚步之声。 峰回路转,路转峰回,二个时辰之后,果然来到一处危崖。 看来疑是无路,只见黑妙手攀着一条山藤,荡将过左,发出一声欢呼道:“诸位,快来,在这里了!” 群豪依序荡将过去,发现前面一片断峡,仅能容—人转过。 两峰夹峙,崖高千刃,这条比羊肠还窄的小径,却是芳草如茵。 径尽,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幽美的山谷,谷中气候温和,野花盛开,—些形如枇杷的果木,结实累累,还有不少野鹿羚羊,四处奔窜,呜声不绝! 群豪大喜。 长耳酒仙道:“此处,果为一理想疗伤之地,水源,饮食,均不虞匮乏,无后顾之忧,老夫这就去矣。” 矣字才落,双臂猛抖,人已去如激箭。 群豪除派出守护谷口之人外,其余在谷中休息,等待酒仙解药。 且说长耳酒仙,认清道路,出得谷来,展开绝顶轻功,一身风飘电闪,希望在天亮之前抵达黑狱谷。 象他这类绝顶罕见高手,什么险阻崎岖,已属无用,快得直如—缕淡烟,在郁勃的浓雾中飞驰。 半盏热茶后,他便来到黑狱谷附近,—连制住三个暗桩,可是搜寻结果,竟是大出预料之外,没有—人身旁带有解药。 长耳酒仙不禁奇怪起来,暗忖:“难道这黑狱谷主,已算定咱们有此—举,已将群魔解药全部收回,如此,其机警狠毒之处,委实可怕!” 他此时又不能空手而回,略一迟疑,便向谷内飞去。 好在他轻功极佳,复有浓雾掩护,又在众魔疏神之际,潜入谷中。 月影西沉,谷中—片漆黑,看不见一丝灯火。 他虽是艺高,却也小心翼翼,深恐惊动群魔,鹤行鹭伏,朝黑狱宫行去。 蓦地—一 谷口传来九响钟声,跟着黑狱之宫,也以九响钟声相应,同时,燃亮起一片灯海。 他只得轻轻一掠,掩身在一株浓密的翠柏中,暗道:“莫非我的行藏泄露了不成?” 继而一想:“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点穴,搜查,解穴,只是一瞬之间,快得无人能够发觉……” 念犹未落,只见宫门大开,黑狱谷主史锦沦,已率领碧眼活佛,咆哮夫人,白衫教主哈蓝壁,画魔巫惠莲,及新投降的崆峒掌门铁飞豹端木凯,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一众群魔,向谷外迎去。 长耳酒仙心说:“莫非是老魔回山来了!”想到这里,心头也不免一阵忐忑。 但他终于霜眉一剔,迅速想道:“此时正是自己入宫寻取解药最佳时机。” 念动身随,立即从一处树影,飘入宫墙,然后施展易筋缩骨之术,打从一处通风洞穴,神不知,鬼不觉,进了黑狱之宫。 他听说过,无肢毒叟殷介,住在宫内,便向殿隅一处角门行去,轻轻一推,很快即进入里间。 壁灯闪着昏黄的灯光,照出过道上静静的,不见一人,方自踌躇,忽间一阵低吟之声传来,虽细如蚊蚋,值却清晰可闻。 长耳酒仙凝神静听,原来是一关“玉漏迟”。只听那人如此吟道: 苗疆归路杳, 引领宫羡,展翅飞乌! 黑狱沉沉, 令人时生苦恼! 不是阎王殿里, 偏遇些,凶鬼厉獠! 时自笑! 毒名误我,半生吟啸! 而今鬓发斑白, 喜小有成就, 冤遭魔爪! 助纣为虐, 毁却豪侠多少! 清夜扪心自问, 更已尽,残灯斜照。 梦魇中, 全是冤魂缠绕。 细细听来,从词意中,可以了解这无肢毒叟殷介,对自己被俘,却并非心甘情愿,而且还非常苦恼。 长耳酒仙心说:“这无肢毒叟,倒还能辨是非,别善恶,我无论如何,得想办法,将他救出魔窟。” 想至此,便循声前往,几个转折,便已到达。 可能是黑狱之宫主人,对这残脚老叟,极为放心之故,寝门外,竟未发现守卫使者。 长耳酒仙,从半掩的室门望去,只见一只单人木床上,斜躺着一位面容苍白,颔下有几根山羊胡子,两臂和两脚均已失去的老人。 不用问,他便知道老人是谁,那种寂寞而苦恼的神情,长耳酒仙也不禁深深感动,身形一晃,立刻进入屋中,随手将门闩上。 无肢毒叟殷介,虽是武功平常,但屋里多了一个人,岂不知情? 然而,他却没有抬起头来,以为来人,无非是黑狱宫中使者,懒得答理,陡闻一声呵呵大笑,道:“殷老鬼,老朋友来此探望,你也不表示欢迎么?难道真的一人黑宫,便六亲不认?” 言讫,又有一声呵呵大笑。 无肢毒叟殷介,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过,并不陌生。猛然抬起头来,注目一望,不由大喜。 原来,他已认出来人,乃是苍穷三仙中的长耳酒仙。 长耳酒仙数年前,侠踪偶然到了苗疆,在一处绝谷中,救下一位少女,这位少女臂上,被一种绝毒的双头蛇咬伤,命在呼吸。 长耳酒仙挟着那位少女去霜封谷,向无肢毒叟殷介求救,居然获得慨然应允。留在谷中,为少女疗伤解毒。 同时,两人均嗜好杜康,千杯不醉。 这少女毒伤解去,这位无肢毒叟便与长耳酒仙成了酒友。 这位可怜的老人,一见来客,竟是长耳酒仙,如同遇见亲人一般,一阵激动,便不由老泪纵横。说道:“老菩萨,你此次潜来魔窟,是来向群豪讨解药的吧!” 长耳酒仙点头道:“殷老儿,你说得一点不错,少林、武当、崆峒、峨嵋、青城、华山、丐帮等数十位豪侠,全中了‘天茶花’香奇毒,这些反魔中坚,如果不幸死亡,则武林中精锐大丧,单是咱们苍穷三仙,亦是狐掌难呜,所以希望能够从你这里获取解药,将群豪救下。” 无肢毒叟殷介道:“晚辈得知黑狱谷主将雾封谷中“天茶花”移来,种植谷口,便留下了一大包解药预计可解除三十人的毒,这包解药,便在晚辈怀中,请老菩萨取去吧!” 长耳酒仙闻言大喜,当即从殷介怀中取出一包药丸,他此时也没有心绪细点,当下说道:“老朽此时无力将你救出魔窟,委屈你多耽几日,一待群豪毒解之后,再设法前来营救于你。” 无肢毒叟殷介道:“老菩萨,你就赶快去吧,晚辈这残余之身,留在世上,对国家,社会,也没有什么贡献,值不得诸位前来涉险,不过,老菩萨这番盛情,晚辈委实心领了!” 长耳酒仙微笑道:“殷老儿,别这么,到时候,老朽自会来的,再见!” 话落,立即拔开门闩,向外隐去。 这时,黑狱之宫大殿上,端坐着—位葛衣麻鞋,面色阴沉,双目寒芒射的瘦长老人,于听取爱徒史锦沦报告后,沉吟道:“你们这次处理得虽颇成功,但也未能尽如理想!” 群魔原以为可向老魔头邀功一番,没有想到仍来能讨好,心中大是不服,但谁有胆量,敢说半个不字。 老魔炯炯目光,一扫殿中诸人,说道:“第一:沦儿经验缺乏,应该逼使谷外的一批人,踏入谷内,让其全部中毒,如果不是由于有了这批援军,武林九大派,以及丐帮,岂非全部被俘。即使长耳洒仙赶到,然亦为时已晚。 其次,群豪虽已向山下退去,尔等太过疏忽,竟没有派人跟踪,侦知彼等落脚之地,然后予以突袭或围歼,只要把这批顽固分子消灭,谁还有天大胆子与黑狱宫作对。那时,苍穹三仙不过瓮中之鳖! 还有,宫中使者所发解药,应予收缴,以免资敌!” 黑狱谷主史锦沦道:“禀师父,这一点徒儿已经采取行动。” 黑水魔尊意似嘉许,说道:“如此一来,长耳酒鬼即使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救得那些顽固之徒。” 徒字一落,陡地双眸逼射,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崇崇,还不给老夫滚出来。” 来字一落,陡地一掌击去。 一股黑气,有如惊涛怒啸,穿窗而出。 长耳酒仙呵呵笑道:“彭岑老鬼,你这是迎客之道么?我老人家,看不惯你那种作威作福的样子,走啦!” 身形一晃,便朝谷外飞驰。 黑水魔尊彭岑,知是苍穹三仙中的酒仙,五十年前受锉之辱,那得不怒,一声大吼,人已象一股旋风卷了出去,其快,已接近音速。 长耳酒仙,这些年来功力虽是陡增,却也无把握能赢得这武林杀人魔王。 说走,就走,展开脚程,如凌虚御风,快得如一缕淡烟。 此时谷中惊讯频传,一片钟声,回荡不绝。 长耳酒仙眼看便已达谷口,心想:只要自己一经离开魔窟,哈哈,这重峦叠山献中,还不好捉迷藏么?” 讵料念犹未落,只见谷口红影一闪,一股如山动力挟着惊心锐啸压体而至。 他在毫无防备之下,时此骤袭,赶紧推出一掌,砰一声巨震,暗陬中的红影噫了一声,身形退了一步,长耳酒仙仓促发掌,亦被震翻落地。 就在这一瞬之间,后面的黑水魔尊,已然赶到。 可是,落地后的长耳酒仙,却不见踪影。 第四十六章 长耳酒仙 为缘耳长肇祸 黑水魔尊 端的心黑手辣 碧眼活佛从暗中走出,诧异道:“彭施主,怎的那家伙不见了?” 黑水魔尊彭岑,看得清楚,分明长耳酒鬼,业已震落地上,不管他身形如何快法,断难逃出自己的双睛,微一迟疑,蓦地凶眉一皱,说道:“不好,这酒鬼又潜回谷内去了,和尚,你小心守住谷口,只要能将他缠住,老夫定要将他毙于掌下!” 话声甫落,人已穿空倒飞,身法美妙之极。 原来长耳酒仙知道,只要两人一对面,自己决难讨好,这魔头武功,可以说,武林中已无敌手,何不向谷内藏匿。 他脑筋电旋一转,脚尖落地之时,吸入一口清气,轻点地面,贴地掠飞,这手轻功,除非是他老人家,才有如此神妙,连黑水魔尊也居然未曾发现。 他飘风般掠回黑狱之宫,宫殿前面的黑衣人,都是武功高强的罕绝高手,一闻衣带破风之声。方自一怔,便觉一缕轻烟从面前掠过。 接着,又有破空之声跟踪传来,身形亦是奇怪,他莫明其妙地劈出一掌。 狂飚起处,黑影身形一滞,冷峻地骂了声“饭桶”这声音入耳,不由心胆俱寒,因知杀身之祸已临,如此死去岂非冤枉?这位黑狱使者张嘴欲呼,但已无及,骤感一股极大的压力—震,身形飞出两丈余外,五官四肢一阵抽搐,倒地死去,口鼻间渗出紫黑液血,不须检看,便知是被黑水魔尊独门“先天玄青罡气”震毙。 其余使者,个个惶悚战栗,自此不敢随意出手。 黑水魔尊彭岑,与长耳酒仙,捉迷藏似地追了半个更次,一个无法逃出谷口,另一个呢,却也无法追及。 渐渐,黑水魔尊觉得久追不上,大是丢脸之事,立即停住身形招呼徒儿史锦沦,咆哮夫人焦娇,白衫教主哈蓝壁,画魔巫惠莲,崆峒掌门铁飞豹端木凯,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一干高手,作扇形推进。 这样一来,长耳酒仙可就要暴露形藏了!心中一急,便朝谷底退去。 谷底,正是黑狱宫后,那里多半是群魔家眷。 长耳酒仙是武林中颇有身份的人,怎好随侧逃人别人闺闼,成为日后江湖笑柄。 但他却又不愿现身,与黑水魔尊朝相,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常言说得好,饥不择食,慌不择路,长耳酒仙被群魔一逼,不知不觉退入了一片袋形阵地。 黑水魔尊彭岑见敌人入伏,哈哈笑道:“酒鬼,你已经成了釜底游魂,还不乖乖出来投降,更待何时?” 长耳酒仙游目一望,只见这片荒地,石笋嶙峋,荆棘纵横,上面层峰高插霄汉。任是飞鸟,也难展翅飞越。 只见峭壁处,露出一个丈余见方的石洞。 长耳酒仙甫自飘身入洞,只闻黑水魔尊彭岑一声狂笑,霍地伸手一按石笋,只闻卡嚓一声巨响,立即落下一道铁栅,将洞门关了起来。 这铁栅每根铁枝,均粗逾碗口,任是天生神力,也难以毁折。 长耳酒仙知出洞无望,不禁暗然叹息一声,心说:“完了!自己受困倒不要紧,可是,解药在自己身上,这便如何是好?要是不贪图偷听老魔语言,何致于节外生枝!”寻思及此,更是悔恨不已! 黑水魔尊彭岑,见长耳酒仙被囚石牢,颇为得意,不禁仰天狂笑道:“酒鬼,你这一入伏,长春岛上的活神仙和半仙尼,即使联手,也非老夫之敌,看来天下武林盟主,只好由劣徒称尊了!” 长耳酒仙呸了一声,说道:“凭他么!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黑狱谷主史锦沦鹰眉一挑,愠声说道:“老酒鬼,等着瞧吧!本谷主自会对你特别照顾。” “这就是威胁吗?”长耳酒仙面不改色哈哈笑道:“我老人家是不吃这一套的。” 白衫教主哈蓝璧,曾经受过长耳酒仙戏侮,一见敌人落网,自是万分高兴,嘲讽道:“老酒鬼,想不到苍穹三仙,已成了笼中鸟,昔日威风到那里去了吗?”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长耳酒仙哼了一声,立即垂目端坐不语。 黑水魔尊彭岑,除在这里加一处明桩外,便率领群魔回到他那黑狱之宫去了! 秋云低压,寒蝉凄切,凋叶飘飞,枫红似锦。 这天 大巴山下的官园镇上,来了两位美丽姑娘,和一位断臂中年文土。 这文士,丰神俊朗,穿着一件蓝色儒服,双目精光内蕴。 三人打尖之后,便在顺发客栈落店。 年长姑娘掩上房门,压低嗓子道:“近日江湖传闻,武林群豪,前往黑狱谷赴会,至今下落不明,有人说是集体投降了!有的又说是遭遇暗算,师父,你老人家以为情形如何呢?” 断臂文士道:“飞莺,事情难说的很,总之各门各派,武林百数十位高手,一人大巴山,便失去踪迹,乃是事实。 要知“追魂黑心令主”黑水魔尊彭岑,五十年前,便已纵横武林,如今,再度出世,其心毒手辣可知!” 原来那年长少女,乃是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的孙女邝飞莺,年纪较轻的自然是妹妹飞燕。 两姊妹自从高碑店之夜,游龙子黄小龙被碧眼活佛大弟子葛尔穆德劈下五回岭,便与燕云大侠公孙亦年等人分手,前往找寻祖父。 两姐妹祖父不曾寻得,却在雁荡山碰上了苍穹三仙中的活神仙司徒圣。 司徒圣自从收下“天符令”,将武功传与史锦沦兄弟后,得知两人不守约束,竟自封外号为仙人剑,在武林中大事招摇。 他这才一怒离开浮游长春州,去到北京将小仙人剑史锦汉武功追回。 可是仙人剑史锦沦,却失了踪。在江湖上却是毫无消息。 活神仙司徒圣灰心之余,便寄情山水,周游各地名山大川,不想于无意中发现邝飞莺邝飞燕姊妹资质甚佳,遂收为徒弟。 雁荡山,奇绝天下,风景既佳,地又僻静,就在一处绝峰上,传授飞莺飞燕两人武功。 同时,更获得一株千年茯苓,给姐妹两人服下之后,更是功力大增。山中无甲子,岁月逐云飞,转瞬便已半年。有一天,活神仙司徒圣,偶然下得雁荡,便听江湖上,沸沸扬扬,传说“追魂黑心令符”重现武林。天下各门各派,均已接得请柬,邀请于九月重阳,前往大巴山“黑狱谷”赴会。 他不禁暗暗吃惊,心说:“这老魔头居然未死,这些年来,不知练成了什么厉害武功,自己要是再不伸手,武林中浩劫难免。 于是回到雁荡,将飞莺飞燕带着,一路急赶。 因为相差时间太多,等到他来到大巴山下,已是重阳后的第三门,群豪早巳进入山区。 沿途更是传说纷纭,一谈起“迫魂黑心令符”,使人人色变。 活神仙司徒圣话刚说完,飞燕眉儿一扬,说道:“师父,一切道听途说,均不足为凭,咱们何不入山一探,事情不就明白了么?” “现在,也只有如此。”活神仙叹息一声,下了如是结论。 跟着,三缕淡烟,从后窗没入沉沉夜色。 月华似水,落地成霜,秋风劲啸山林,三人星飞电射穿峰越领,正在飞驰。 飞燕眼尖,低呼一声道:“师父,你看地下的垒垒新坟,不就是群豪与黑狱谷恶魔们曾经斗争之处吗?” 活神仙放眼一望,果然不差。 三人飘落地上,只见坟前均立有一方黑石,写着各大门派死者姓名,无一不是江湖上久著侠名的英雄。 地上血迹虽干,但衰草上留有无数践踏痕迹。分明在这里曾经有过剧烈搏斗。 从这新坟显示的迹象看来,群豪是从容撤退的,否则,决不会有此多余时间,作此善后工作,但这些人又到那里去了。 蓦地,一缕衣袂飘风之声传来,活神仙司徒圣低喝—声道:“有人来了,快隐住身形!” 飞莺飞燕,立即闪入一株古松,从浓密的枝叶望去,只见朦胧月色下,如鬼魅般飘来二人。 这两人,身着黑色披风,身材雄伟,一人手上执着拂尘,分明是一个道士。 另一人呢,背上斜插着一柄长剑,步履之间,颇现威严。他向四处望了一眼,说道:“姚兄,想不到昔日咱们盟友,俱都成了黑狱使者。如此深夜,还要职司巡山,受此风霜之苦!” 言下,颇有感慨之意。 飞莺心中哦了一声,说道:“原来,这家伙竟是白衫教主哈蓝璧。不消说,那手执拂尘的定是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了!” 这时,毒纯阳姚震天诡笑道:“哈兄究属不凡,竟与谷主早就拉上关系,异日谷主征服天下,哈兄怕不是数一数二的功臣,成为一方霸主,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顿,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捋胸前苍髯续说道:“对了,听说游龙子黄小龙被葛尔穆德大喇嘛,一掌劈下‘五回岭’,他那未婚妻金燕,怕不已经变成了你那宝贝儿子的老婆,也该让老朋友喝杯喜酒才对。” 白衫教主哈蓝璧将头一摇,说道:“那里有如此便宜之事,就在游龙子坠崖消息传达的第三天,那妮儿却被其恩师半仙尼救出了白石堡。” 青风帮主毒纯阳道:“哈兄,你就是在一怒之下,才与黑狱谷主搭上线的,是吗?” 白衫教主哈蓝璧将头微点。 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道:“那么,你还愁什么呢?长耳酒仙既囚於石牢,料想半仙尼和那长春浮游州上的穷酸司徒圣,早迟也会前来大巴山的,在一鼓成擒之下,哈哈,金燕那丫头,终归是你的媳妇。……” 白衫教主哈蓝壁道:“说实话,我耽心的,倒不是这个……” 毒纯阳姚震天惊诧道:“又是什么呢?”白衫教主向四面望了一下,说道:“这些日来,我已窥出了黑狱谷主史锦沦,城府极深,虽是一代枭材,但心胸狭隘,不能容物,我耽心的是,一旦被他征服天下,便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此言一出,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也不由机伶伶打个冷战,但他为人何等阴险诡谲,心念微动,说道:“你所虑极是,咱们何不搞第三势力呢?” 白衫教主哈蓝壁道:“你说得容易,试问谁有这种能力和气魄,在苍穹三仙与黑水魔尊的中间独树一帜?” 他说到这里,叹息—声道:“姚兄,你我还是认命吧!不过,目下黑狱谷正在用人之际,决不会发生意外。” 暗影中的活神仙司徒圣,听得长耳酒仙竟然失陷,心中大为惊异,现在,这两人又自行将黑水魔尊的野心企图说出,活神仙越发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了! 他向飞莺飞燕姐妹二人使用蚊语传声:“事关重大,不得轻举妄动。” 两位姑娘话声才一入耳,只见黑影一闪,落入场中,竟多了个红影罩面妇人。 夜风轻薄,竟卷起了那方覆面红纱,飞燕已看清是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妇人。 这妇人一到,宛如半空中响起了个焦雷,说道:“你这老不死的,倒还懂得偷闲,还不往四处巡查去么?” 原来,今晚上咆哮夫人焦娇是总巡查。 毒纯阳姚震天稽首道:“是的,嫂夫人,小弟这就同哈兄巡查去了!” 言讫,幌肩飞走。 哈蓝璧口齿启动,似欲有话要说,咆哮夫人绛袖一挥,一声咆哮,说道:“有什么要说的话,交班之后,再来见我。” 哈蓝璧漫应一声,往来路追去。 咆哮夫人焦娇,向地上的垒垒新坟,瞥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喃喃说道:“谁叫你们那样顽固,不肯投降!而今变作大巴山中的无依野鬼,怨得谁来?” 来字才毕,人已如一缕淡烟消逝。 活神仙司徒圣,从一株古松后转,飞莺一向温柔闲静,没有讲话,飞燕姑娘可不同了,说道:“酒仙师叔已中了老魔圈套,在黑狱谷中失陷,师父,咱们还不设法前往救援!” 活神仙司徒圣道:“黑狱谷,何异龙潭虎穴,连你酒仙师叔,尚且失陷,祗有我一人前往见机行事,或许有救!” 飞燕姑娘小嘴—堵,说道:“师父的意思是,要将莺姐和我留在谷外!” 活神仙司徒圣道:“当然。” 飞燕姑娘还想撒娇,飞莺一拉妹妹衣袖,说道:“燕妹,咱们就听师父的话吧!别耽误了师父去救酒仙师叔的大事。” 飞燕姑娘这才不言,活神仙司徒圣令邝氏姐妹就躲在附近,不要去远,泄露了行藏,然后身形一幌,去如清风,眨眼不见。 飞莺姑娘用手一拉妹子,便已隐入一簇浓密的灌木枝叶中。 且说活神仙司徒圣,展开“云飘电掣”身法,居然进入了黑狱谷口,借着谷中树木的荫遮,一路朝前驰去。 心中暗想:“不知那石牢,设在何处,如果自己乱闯,岂不更易泄露行藏?” 想到这里,便不禁踌躇起来。 就在这时,两条倩影,打从自己头顶上掠过。 虽是快如惊鸿一瞥,活神仙已然看清,前面一人白色僧衣,后面一人背背宝剑,穿着一身紫色劲装,曲线玲珑,去如疾箭。 这位年轻姑娘,他虽不识,但那位老尼,他却识得,正是鸟蒙山齐天峰头那座菩提奄的老尼姑悟缘,也称半仙尼者,心中不免暗怨她太以轻敌,心说:“黑水魔尊,岂是好对付的,何况,还有西藏飞龙寺的碧眼活佛等一般助纣为恶之徒,你这样一来,恐怕连我暗中想救酒仙的计划,亦将因之破坏!”不禁摇头叹息。 果然,前面发出了连串娇叱之声,跟着警钟四鸣,谷中灯火大亮。 他知道前面半仙尼师徒,已然暴露行藏,暗忖:“此时正是前往援救长耳酒仙的机会。”遂将一处暗桩制住,问出长耳酒仙被囚石牢之处,如飞驰去。 因为,他知道这老尼姑这些年来,已是功力大进,即使与黑水魔尊对上了手,也不是短时能败。 不言活神仙前往救人,且说黑狱宫前被围困的半仙尼,和另一位姑娘,此时正与十余位黑衫豪客激战。 半仙尼心地仁慈,出手颇有分寸,可是,那位紫色劲装姑娘,剑势却十分凌历,辛辣。 十数招间,便已一连有数人溅血剑下,跟着两声惨嗥,阴阳二怪,亦相继横尸。 群魔眼见不支,陡地,数声厉啸,又飞驰而来十余位黑狱使者,把二人重又困在核心,这些人,全是难见高手,计白衫教主哈蓝璧,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崆峒掌门人铁飞豹端木凯,葛尔穆德,瑞巴丹,画魔巫惠连,咆哮夫人焦娇等。 咆哮夫人焦娇一见老尼竟是半仙尼悟缘,不禁杏眼圆睁,喉咙里一声咆哮,说道:“妖尼,还我兄弟血掌焦维命来!” 话声未罢,伸出两双其莹如玉手掌,暴推而出,只见一阵寒涛怒涌,暗劲如山,要知她这独门“六欲煞丝”端的厉害无比。 半仙尼宣了一声佛号,合什说道:“焦施主不在九回谷纳福,却来在这黑狱宫助纣为虐,殊属不智之举。” 她一面讽劝,一面挥动拂尘,将佛门大乘神功灌注,轻轻御去,接着续道:“令弟血掌焦维,生平无恶不作,丧天害理,贫尼这才出手惩治于他,难道施主竟这般不明是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夫人听厌了这些假仁假义的话,少罗唆,还是偿命吧!” 咆哮夫人又是一连拍出数掌,每一掌都凝聚十成以上功力,足可开山裂石。 半仙尼慈眉一皱,心想:“无论如何,我既杀了她的兄弟,决不能再出手将她伤在自己神功之下。”正感为难,紫色劲装少女,明眸一转,说道:“师父,你老人家替徒儿掠阵,让我来收拾这些无耻,专门倚多为胜的家伙。” 说时,长剑一挥,划起一道银虹,向咆哮夫人电闪奔到。 剑还未至,剑气已然砭人肌肤。 毒纯阳姚震天惊呼一声,道:“金燕贱婢且休狂妄,接本座一掌。” 说时,双掌一推狂风如潮涌出。 原来,这位姑娘,当真是金燕。 她不是被白衫教主囚禁於保定府九回谷白石堡“藏娇阁”中么,怎会随半仙尼悟缘来了大巴山。 这其中自有曲折,且听笔者趁此扼要补叙。 当游龙子黄小龙离开白衫教总坛,哈红药姑娘便独自前往访晤“藏娇阁”中的金燕。 女人与女人,什么话不好说的,两人这一交换意见,无形中便成为阑闺密友。 哈穆儿见妹子与金燕姑娘情感日增,以为定系双亲授意她前往作说客,心中自是暗暗欢喜。 凑巧,游龙子黄小龙坠落“五回岭”千寻峭壁的不幸消息传来,两位姑娘哭得更是有如泪人儿一般。 金燕姑娘便要以死相殉,经哈红药劝止,并道:“小龙哥哥非夭折之相,坠崖虽属事实,但在未见到尸体之前,岂能认定!如果你这一轻生死了,万一他仍留在人间,那是多么不智之举!” 金燕一听,觉得颇有道理,遂不再萌死志。 如此一来,哈穆儿便认为机会来矣,天天向双亲磨着强娶金燕为妻。 至此,金燕不堪其扰,求计于红药。 红药思得良策,暗中配制锁匙一把,将她偷偷放出,偷得哈穆儿衣冠,乘夜混出白衫教总坛,巧遇师父半仙尼,将她带回乌蒙山齐天峰,重练绝艺。 金燕姑娘本属上乘练武之材,再经服过长春浮游沙州活神仙司徒圣九叶天兰实,功力远较游龙子黄小龙为优,更是一日千里,如论她此时功力,足可与苍穹三仙相等。 半仙尼悟缘又将齐天峰菩提庵镇庵之宝“银星剑”赐给她,更是如虎添翼。 最近听得江湖谣诼,盛传黑水魔尊再度出世,天下武林各门各派,均接获老魔“追魂黑心令符”,前往大巴山赴约。 半仙尼这才吃惊非小,匆匆带着徒儿金燕,兼程赶来驰援。 不管两人脚程有多快,既无缩地术,仍然迟了两日。 这师徒二人,就这样闯入了黑狱谷。 她们艺高胆大,竟丝毫不掩蔽行藏,是以很快便为黑狱使者发现,除传出警讯外,便展开沿途拦截。 金燕姑娘最是疾恶如仇,在她削铁如泥的银星剑下,黑狱使者伤亡惨重。 她一见毒纯阳姚震天,呼的劈出一掌,并大呼小叫,不由恼怒之极,娇叱—声,说道:“杂毛老道,你敢在姑奶奶面前无礼!” 说时柳腰三折,那股惊涛骇浪的掌风,竟对她夷然无损。 毒纯阳姚震天,这一下,吃惊非小,赶快沉肩坐马圈臂疾吐。 照说,如此狂飚,应该将对方阻住才是。 谁知才大谬不然,金燕姑娘长剑—颤,金轮芒射,滋!滋!滋!三声异响,飘舞起三朵剑花,竟透入掌风劲幕,奔向胸前。 毒纯阳姚震天,骇得一张马脸,变成了铁青,立即向后—仰,施出了铁板桥,然后脚跟一用力,一式金鲤倒穿波,贴地平飞出去,大约两丈七八距离,方始站起身形。 惊魂虽定,可是颓下胡须,却失去一绺。 金燕姑娘嘿嘿笑道:“杂毛,姑奶奶念你初次首犯,割须代首,以后可没有这般便宜,滚!”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性,何况毒纯阳姚震天,曾经是青风帮中帮主,在江湖上颇有地位,叱咤一时,如何受得了这口气,嗖的一声,掣出了一柄长剑,和一柄拂尘。 兵器在手,胆气顿壮,仰天哈哈狂笑一声,道:“丫头,慢些得意,且尝尝道爷的铁拂金剑滋味!” 味字一落,左手剑走偏锋,右手拂尘霍地一震,尘尾分洒开来,根根刚劲如针,向金燕姑娘全身要穴袭至。 这是他生平绝技,威力甚巨,所有黑狱使黑狱使者,都认为对方决定难逃,不禁暴喝一声采。 那喝采声未落,只见银虹一掣一绞,只闻丝丝之声,夹着嚓的一声轻响,毒纯阳姚震天骤觉两手轻轻,那浸肤砭骨的滟滟银光,已然一泻而至。 他不禁吓得亡魂丧胆,大叫一声:“妈呀!” 赶紧抛下掌中的残剑和拂柄,一式懒驴打滚,避了开去。 金燕姑娘俏笑一声道:“堂堂的一代宗师,也学会了小儿撒赖,羞也不羞!” 她话声刚落,瑞巴丹一拉葛尔穆德袍袖,双双跌来,各自单臂一举,两股不同的劲道,势如奔骝。 金燕姑娘,前在北京曾经吃过瑞巴丹“九阴功”的亏,那敢大意,脚尖猛点地面,陡地涌升空中,长剑划起一道经天长虹,凌空下击,娇叱道:“贼喇嘛,尔敢暗算姑娘,接我—剑。” 剑势如长虹贯日,只见漫天剑影,凌厉之极! 瑞巴丹大吃一惊,横移一步,葛尔穆德虎吼一声,一招“天王托塔”,使尽全身真力向空中拍去。 金燕姑娘长发飘扬,身形乍涌倏降,“银星剑”银芒暴涨,竟然透过掌劲,穿云刺下。 葛尔穆德登时面如土色,心中顿时涌起死亡的悲哀。 就在这时,—声咆哮,红影闪处,拍出一股惊天狂飚,把“银星剑”震得偏了半尺。 葛尔穆德乘此千钧一发之间,幌肩后撤丈二。 金燕姑娘—见是咆哮夫人焦娇,因念及红药姐对自己有恩,飘身落地,闪过对方一掌,躬身说道:“前辈何以不在白衫教总坛……” 咆哮夫人蛾眉—竖,不待她说下去,怒喝道:“贱婢,胆敢私逃,还不乖乖的跟着老娘回去作我们的媳妇儿。” 金燕姑娘黛眉一挑,说道:“呸!你咆哮什么?本姑娘敬你是前辈,否则,哼!休怪晚辈掌下无情!” 咆哮夫人这可火大啦!金燕姑娘竟敢当面指她骂咆哮,那还了得,顿时风韵犹存的芙蓉玉面,气得变了颜色,喉咙里—声低啸,道:“大胆丫头,你竟敢当面触老娘霉头,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了”字才落,绛袖一抖,两只莹白如玉的手举,忽然变得有如玫瑰,霍地圈臂疾吐。 金燕姑娘一声俏笑,说道:“前辈别以为‘六欲煞丝’,便可以天下无敌。……” 谈笑间,也使出一式“推窗望月”,只闻“砰!”的一声大震,顿时沙石飞扬,衰草残叶随着尘沙弥漫空中,两人同样双肩一摇,哼了一声,脚下陷入泥土半尺。 第四十七章 剑气如虹 方惊犊乳斗虎 阳台梦觉 堪叹母子乱伦 半仙尼面浮微笑,周围的黑衣使者,莫不骇然。 盖群魔中,以咆哮夫人武功为最高,竟被这金燕姑娘敌住,功力不让分毫。 大家心里都有数,自己决非人家对手。是以谁也不敢妄动。咆哮夫人生平从不服人,杏目一睁,又是一声震耳咆哮,说道:“丫头,当真有你的,且再接老婆子一掌试试。” 话声方落,双臂凝聚十成真力,吐气开声,砰的劈出一掌,劲气直如惊涛掠岸。 金燕姑娘虽是修为日浅,但她曾获奇缘,服食道活神仙九叶天兰实,武功已然倍增,近年来,半仙尼又传她“太清罡气”。经她潜心苦练,已达八成,适才一掌相对,自己并未吃亏,胆气陡增。娇笑道:“别说一掌,就是千掌,晚辈亦无不奉陪!” 咆哮夫人焦娇,除对黑水魔尊敬服以外,从来眼高于顶,想不到金燕姑娘,竟是毫不买账,心中自是极端震怒,冷哼一声,道:“丫头,别嘴硬,看掌。” 掌风如排空巨浪,疾啸掠来。 金燕姑娘功凝双臂,砰!砰!!砰!硬打硬接,一连接下十余掌。 两人这一较上了劲,竟是谁也不愿中途罢手。 惟见虎虎掌风,吹得两三丈外之人衣袂飘扬。 所有在场之黑狱使者,莫不暗生凛骇之念。心说:“其徒金燕尚具有如斯身手,看来,这老尼姑更将不可轻搂锋镝!” 是故群邪虽都舞动兵刃,呼喝之声四起,但谁都不敢过份逼近,以免自行送死。 半仙尼呢?目视爱徒金燕姑娘与咆哮夫人这一硬拼上,如一直老魔闻讯赶来,自己师徒,恐怕不容易能够全身而退,心里自是焦灼万分。 果然,她念头甫落,一声怪啸,旷地上如鬼魅般出现三人。 这三人一现身,所有黑狱使者,连同咆哮夫人焦娇,全都停下手来,退立一旁。 金燕姑娘螓首微抬,只见来人是一个身材瘦长,面容阴沉,双目吐射着冷芒寒电的葛衣麻鞋老者。 老者不怒而威,的确具有一番慑人气势。心想:“莫非这家伙,便是五十年前震慑武林的黑水魔尊?” 她心念才起,只闻师父半仙尼合十为礼,说道:“彭老檀樾,数十年不见,丰采如昔……” 半仙尼话锋未毕,那葛衣麻鞋瘦长老者,果如所料,正是黑水魔尊彭岑,只见他一声冷哼,说道:“老尼姑,天堂有路你不去,却来我黑狱谷,难道就只为说两句奉承话么?别在我老人家面前玩花枪,必须以最简单言词,说明来意!” 似这种口吻,用来对付苍穹三仙的半仙尼,这黑水魔尊,实在太以狂妄。 金燕姑娘娇叱一声,说道:“老魔头,你神气什么?中条山一役,难道你苦头还没有吃够吗?” 他竟是初生之犊不怕虎,立即以牙还牙。 照说,金燕姑娘这般揭他疮疤,定会将他激怒,说不定立下杀手。 然而,他却仰天一声狂笑,说道:“小妞儿,汝既知我老人家凶名,仍敢前来捋虎须,这份胆量,倒也不错,姑且不究!还是由你师父悟缘答复我吧!” 金燕姑娘樱唇一披,意犹不服,半仙尼立即阻止,说道:“燕儿,还是让为师答复彭檀樾吧!” 她说此一顿,转对黑水尊道:“贫尼听说武林各门各派,为了接获“追魂黑心令符”前来黑狱谷中,不悉有其事否?” 黑水魔尊道:“然。” 半仙尼慈眉一皱,说道:“可是,那些人呢?” “这个么?”黑水魔尊用手一指两旁的黑狱使者道:“他们情愿为老夫效命,投降了!” 半仙尼道:“人数当不止此!” “除顽固份子战死外,其余已中‘天茶花’巨毒,离谷而去。” 半仙尼不由沉吟道:“那就奇了,怎的江湖上,未见群豪露面。” “嘿嘿!”黑水魔尊连声冷笑:“那有什么稀奇,恐怕这些人早已毒发横尸郊野。” 半仙尼稽首道:“阿弥陀佛,贫尼这就告辞!” 言讫,正欲举步离去。 黑水魔尊面上顿现狰狞之色说道:“老尼姑,我黑狱谷既非茶楼,又不是旅舍,岂容你这般要来就来,要去就去。” 半仙尼尚未开言,金燕姑娘冷哼一声道:“就算黑狱谷是蛟穴,本姑娘要效周楚入海斩蛟,若是虎窟,本姑娘更要学卞庄子刺虎。老魔头,你估量着能拦得住我师徒二人吗?” 那晓得,她话声方落,黑水魔尊彭岑已是仰天狂笑,笑声如裂金石,半仙尼和金燕姑娘,仅微感气血翻涌而已,可是,那些黑狱使者,顿时面色苍白,显然已受内伤不浅。 黑水魔尊笑容一敛,宏声说道:“女娃娃,你浑身是胆,比起你那窝囊师父来强多了。 这样吧!老夫今宵决不出手,只要尔师徒两人,能闯出黑狱谷。” 金燕姑娘道:“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老魔头,你不要后悔。” 黑水魔尊道:“后悔什么,女娃儿,你就不妨试试吧!” 金燕姑娘明眸一转,心想:“擒贼擒王,只要我能将老魔出其不意伤在剑下,即使死了,也算为武林除一大害。” 念转,一声娇叱,只见银虹一闪,一道剑光,直奔老魔咽喉。 这动作不但除了半仙尼以及群魔意外,就是黑水魔尊,也是始料不及。 这剑芒罩体,方知情形不妙,以他身份,怎肯闪躲,他更知道银星剑的威力,不由鹰眉一挑。袍袖猛然向上一挥,一股“先天玄青罡气”透臂而出。说道:“这是你飞蛾扑火,自寻死路,怪不得老夫!” 金燕姑娘已生警兆,但她仍然不惧,运起“太清罡气”护体,左手扣指疾弹,右手剑一式“天魔伏诛”,仍然加速度刺去。 黑水魔尊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女娃儿,竟是成了拼命之心,适才那一掌,也只不过五成功力,虽是五成功力,当今武林各振掌门,亦难禁受,但却没有将对方震退。 相反的,一缕劲风,已袭上肩井。 黑水魔尊同时发觉“银星剑”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如闪电石火刺来。 老魔头一袖卷空,心里也是一凛,暗想:“这女娃儿年纪得轻轻,武功已然有了如此成就……” 念犹未已,剑锋已走临面门,黑水魔尊那敢怠慢,伸五指如钩,径向宝剑攫去。 金燕姑娘手腕一震,银虹飞洒,如一蓬雨花,复又当头罩落,她不但撤招而且变式,身手端的出神入化。 黑水魔尊一连两招竟未将姑娘收拾下来,面色甚难看,双目杀机陡涌,怒喝道:“女娃儿,你当真不知好歹!” 猛地圈臂一挥,一股冷飚腥风,挟着惊心骇魄异啸,向着金燕姑娘当胸撞来。 好金燕,当真艺高人胆大,莲足轻点,人已横飞空中,顺着老魔袭来掌风,绕半个圆弧,嗖的一声,又在他背后削出一剑。 这一剑,—连涌出七朵银花,飘向老魔背后“脊梁”“脊心”“敲尾”“上二”“合谷”“大椎”“风门”七大要穴。 黑水魔尊彭岑,被迫横移一步,说道:“女娃娃,你风头出够了,也该休息!” 息字未落,呼呼一连劈出两掌。 掌风如万马奔腾,划空疾啸,半仙尼大惊,然已救援不及,砰!的一声,金燕姑娘震飞五丈以外。 半仙尼身形一晃,将徒儿接住,只见她面如金紫,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不禁低声宣佛道:“燕儿,你这是何苦!” 就在这时,站在老魔身旁的黑狱谷主恭身说道:“禀师父,常言道,无毒不丈夫,咱们只要将苍穹三仙中的半仙尼除去,天下还有谁人是师父敌手,从此徒儿便可君临天下。” 黑永魔尊彭岑道:“沦儿之言不错,可将老尼姑人头提来见我,至於那位姑娘,不要将她伤了!” 言讫,转身而去。 他方自转身,碧眼活佛道:“谷主用不着亲身动手,还是由本座将妖尼擒来。” 黑狱谷主史锦沦道:“前辈务须当心,这妖尼手底不弱?” 半仙尼知道今宵决难全身而退,早已将徒儿手上的银星剑掣在手中,蓄势以待。 碧眼活佛狂笑一声说道:“佛爷久闻苍穹三仙,武功深不可测,特来向大师领教一二。” 半仙尼早已瞧料此人是谁,说道:“大喇嘛,如贫尼猜得不错,你应该是西藏飞龙寺主持大师碧眼活佛!” 碧眼活佛呵呵—笑,道:“大师,此时星沉月落,为时不早,咱们还是早点决胜负吧!” 换在平时,半仙尼岂会畏惧?此际则不然,因爱徒金燕姑娘已被黑水魔尊“先天玄青罡气”所伤,如将她放在地上,而这黑狱使者,难保不起毒意,因此,不免有些踌躇不决。 就在这时,忽闻一缕细如蚊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道:“悟缘大师,不要紧,请将令徒放在右面古松之上,然后大可一展身手。” 半仙尼怎的听不出来,说话这人,竟是长耳酒仙东方坤。 她这时宽心大放,说道:“贫尼将小徒放置古松,在胜负未分之前,贵谷高手,不得暗自将小徒杀害,大喇嘛能办到吗?” 黑狱谷主冷笑一声,道:“此事,家师已有吩咐,老尼何得恁地唠叨,本谷主愿负全责,动手吧!别再多言。” 半仙尼理也不理,白色僧袍一抖,一式“寒塘鹤影”,掠身树梢,从怀中摸出一粒疗伤的“九转大还丹”,塞在姑娘口中,然后如一片游丝,落地无声,衣袂飘飘地立在场中。 碧眼活佛,此时色如碧玉的双眸,射出两缕幽辉,沉声说道:“大师,请!” 请字一落,喋喋怪笑声中,当胸推出一掌,狂飚乍生,潮涌而至。 半仙尼心惊碧眼活佛,身形诡疾如电,掌底“银星剑”往回一撤后,左掌反臂甩出。 “蓬”的一声大震,两人双肩俱同时一晃,这证明两人功力已在伯仲之间。 碧眼活佛绕步疾走,蓦地,双掌一错,流星般往外推出两掌,势如沉雷,他是存心要将半仙尼毁了。 半仙尼低喝一声:“来得好。”宝剑斜抽背上,暗将“太清罡气”潜运掌心,推掌迎来。 又是“蓬”的—声巨震,两人俱感逆血翻涌。 至此,碧眼活佛狂傲之心收去不少。 阵地从背后摸出两面金钹。双钹微微一撞,便发出一阵龙吟之声,说道:“大师果是内家高手,咱们不妨在兵器上较量较量!” 半仙尼沉声答道:“那里?那里,既然大喇嘛在兵器上成就更多,贫尼也只有舍命相陪!” 言讫,复将宝剑倒持肘后。 碧跟活佛浓眉一皱,暗自沉忖:“这秃尼不知又要玩什么花样?” 他心中虽是这样在想,可是,他却一点也不畏惧,因为他那一对紫金双钹,可说是有其不可思议的威力,不知有多少成名英雄,丧身钹下。 双钹在手,恶念更深,左手金钹横里削出,钹锋指向对方右肩,右手钹“助澜推波”,一溜寒光,直袭前胸。 钹锋未至,潜力己然划空生啸。 象这样的一招两式,真是诡毒至极,一旁观战的黑狱使者,咸认为半仙尼即能不死也得重伤在碧眼活佛这招“左右逢源”的紫金双钹之下。 谁知会者不难,半仙尼不闪不避,长剑一抖,剑尖嚓的一声,点在钹缘?跟着同时一撞,银星剑柄,当的一起撞在钹的核心,爆出一团火花。 两人俱感手腕一震,各自冷哼一声,—退即上。 要知彼等为宇内有数绝世高手,这一展开激斗,只见钹影剑光,裹着两团人影,数丈之外,劲气逼人。 且说黑狱使者群中,一人偷偷向受伤的金燕姑娘停身古松跃去,心想:“这一回,你受了重伤,总跑不了,我非得将之占有不可。” 想到这里,自是得意非凡。 那晓得。他才分枝拂叶,到达树梢。陡感“将台”穴一麻,便不省人事。 跟着一缕淡烟迅闪即没。 由于半仙尼与碧眼活佛的—场龙争虎斗,吸引住众人的心神,谁也没有发觉那株古松已有了惊人的变化。 咆哮夫人焦娇,向黑狱谷主史锦沦道:“吾闻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谷主奈何不令我等助碧眼活佛之力,将妖尼解决!”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稍为一顿,接着继续道:“只要妖尼一死,长耳酒仙又被困洞中,剩下来一个活神仙司徒圣还有什么作用,今后天下武林,在我等拥护之下,你不是就可以纵横宇内么?” 黑狱谷主史锦沦心说:“是呀!这样未免夜长梦多!”遂举臂一挥道:“诸位,还不齐上!” 半仙尼悟缘斗一个碧眼活佛,已感吃力,这一见群邪环攻,不禁大惊! 须知她身手虽是不凡,一支剑舞得风雨不透,但好汉架不住人多,十数回合之后,便感内力不济。 她此时不禁奇怪起来,暗自沉思:“这酒鬼莫非黄汤灌的多了,为何此时还躲着不肯露面?要是再不现身,岂不糟糕!” 一个人,在对敌之际,最忌分散精神,意志不能集中,她这一分心,手上自然不免一慢,一件月白色素衣,顿时被咆哮夫人的鬼牙掌撕破。 半仙尼这样一来,那还敢稍有大意,赶紧凝神壹志,力展绝学,总算她确实身负旷世绝学,虽在数十名当今难得一见的高手围攻之中,仍然撑持。 站在一旁的黑狱谷主史锦沦,此时却说话了,只听他枭笑一声,道:“半仙尼,常言道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样孤军奋战,即使死了,还会有谁来收你的尸骨,何不弃械投降?” 半仙尼慈眉一蹙,跟着又发出一声冷哼道:“谷主盛意,贫尼早已心领,要知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休得多言,贫尼岂是你所能动摇的!别在那里异想天开!” 黑狱谷主史锦沦恨声说道:“老秃尼,你别不知好歹,本谷主要你项上人头,何殊探囊取物。” 那知他话声才落,一缕朗朗之声却已传来。 “孽障,想不到是你在兴风作浪;还敢居然大言不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群邪闻言莫不大惊,黑狱谷主史锦沦,对这声音,远较他人为熟悉,他虽是转投黑水魔尊门下,如何听不出来这发话之人,乃是昔日长春岛浮游沙洲活神仙司徒圣的声音,更是亡魂丧胆。 好快,这人声音才落,环攻半仙尼的一众使者,纷纷持械倒退。 半仙尼趁机突出重围,合什道:“谢谢活神仙驰援之德。” 司徒圣道:“神尼不必客气,请先行一步,东方坤和令徒正在谷外侯驾。” 半仙尼白袖一拂,如一缕白线疾射而去。 她前脚一走,碧眼活佛及咆哮夫人,各自咆哮一声,正欲幌肩疾追。 司徒圣呼呼拍出两掌,低叱道:“不知进退的东西,给我滚回去。” 两人只感一阵檀香清芬随着一股和风拂来,压力如山,那还冲得出去,立即自空中震落,心知这一种佛门至高绝传武学“无相伏魔神功”,那敢逞强。 司徒圣陡然面罩严霜,向黑狱谷主史锦沦道:“我早知你心术不正,虽然骗得武功,老朽仍要追回,跟你胞弟史锦汉一般。” 黑狱谷主先是一惊,继即仰天狂笑道:“谁希罕你长春岛上武功,有本事,不妨出手,看我是否象舍弟那般束手受制!” 他竟忘恩负义,连师父都没有称呼一声,活神仙修养再好,也不禁勃然大怒。 但他深知这孽障气数未尽,武林中该有一场浩劫,人力未可回天,他现所要做的,便是如何保存武林中元气,只得叹息一声,道:“孽障,你如果不知改悔,仍然继续为恶,老夫总有—天会来取你首级!” 级字一落,人已如一道金虹,疾射夜空。 黑狱谷主史锦沦哼了一声,说道:“这些老废物,专会说大话唬人,其实,他早已色厉内荏,深恐惊动了家师黑水魔尊,那时,便走不掉啦!” 一众使者,全没有—人搭腔,要知背叛师门,乃武林中大忌,为黑白两道所不耻,是以无人赞一词。 黑狱谷主史锦沦,自觉无趣,双眸射出—缕恶毒的光芒,向群邪扫了一眼,然后自鼻中飘出一缕怒哼! 白衫教主哈蓝璧,不由心底冒起—丝寒意,暗想:“此人胸襟狭隘,睚眦必报,那能成得大事。”深悔当时没有听爱女红药之谏。 他脑筋方在飚转电旋,只听黑狱谷主吩咐道:“二十七号使者,速将金燕姑娘,从松枝上给我送去寝宫,哈哈,这苍穹三仙,逃何要紧,连徒儿都奋置谷中不顾,那里配称什么世外高人,全是些欺世盗名之徒。” 二十七号使者,乃是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这家伙受宠若惊,应了—声,袍袖—抖,一式白鹤冲天,飞上古松,狼臂轻舒,将偃卧在松枝上的那人,挟在胁下向黑谷寝宫驰去。 —入寝宫,将胁下之人,朝象牙床上—放,头也不回,便即退去。 这时,天已五鼓,群邪在一夜搏战后,莫不疲乏,纷纷各自回房安寝。 黑狱谷主史锦沦,本属色狼,更急不暇待,遣散侍从,急急回返寝宫,他今霄有著美人儿陪着渡夜,何况,还是一个黄花闺女。…… 他向那低垂的芙蓉锦帐,瞥了一眼,跟着一缕均匀的呼吸声,自帐中传来。 一股欲念,不自觉地自丹田升起,他伸手从壁橱内,取出一瓮烈性酒,一连喝下数盅,更提高了兴奋,他准备做一个辛勤的垦荒者。 正当他秣马万兵,伸手一拉芙蓉锦帐当儿,蓦地,寝宫门外起了一阵剥啄之声,便闻一缕苍劲声音传来。 “沦儿,立刻到为师处来,有重要事情吩咐!” 黑狱谷主史锦沦,一听是师父声音,如兜头浇下一盆冷水,自然不敢违抗,立即将灯焰剔灭,将房门虚掩,快步而去。 他走后不到顷刻,一条倩影,飘风般驰至。 这人轻轻拉开房门,莲步轻移,直趋榻前,跟着发出一阵悉悉率率,脱衣解带音响。 她身手俐落,眨眼间,便已光溜溜的,脱得寸缕无存,象一只骚狐,嗖的一声,即窜上象牙床上。 要知一个女人,到了狼虎之年,胃口特别强烈,那份定粮,是难以餍足的,於是偷偷摸摸,在外面寻找野食。 咆哮夫人焦娇正是这样。 白衫教主哈蓝璧之所以归顺黑狱谷,完全是受这淫妇所影响。 原来,她在偶然的机会下,结识了黑狱谷主史锦沦,烈火干柴,顿成苟且。 于是,她便一力耸恿丈夫向黑狱谷投靠。白衫教主哈蓝璧又慑于阃威,只好唯乃妻之命是听。 史锦沦本系登徒子之流,来者不拒,加以咆哮夫人焦娇,生具异禀,情趣犹浓,是以两人经常陈仓暗渡,为的是瞒着白衫教主哈蓝壁。 这晚,她仍如以往,将一身脱得精光,钻进被窝,伸手一摸,对方竟是和衣而卧。 她以为史锦沦为装睡着,遂也佯作不理。 不知这是上天的安排,或者是咆哮夫人淫荡的应得报应,床上那人,适时穴道自解。鼻间嗅著一种兰麝的香味,这香味虽是异常熟闻,他总以为这是女人的化装品,并未在意。 再伸手一摸,嘿!那滑腻的肌肤,有如触电,他既非处男,自然有一种性的饥渴,暗想:“这人定是金燕姑娘,他正奇怪一个黄花闺女,如何会有这般大胆作风。” 陡地,一只柔荑电闪般抓住了他的手腕,鼻孔中飘出一缕带有磁性的低嗯。 他方自一怔,对方噗吓一声轻笑,将他的手指,抓着朝乳沟下滑落。 他此时全身血脉喷张,所经之处,无不具有一种电流似的快感。 这人再也不能忍耐,立即腾身而上。 他原以为这是一片荒地,未经开垦,必然道路崎岖难行,谁知大出意外,不但畅行无阻,而且还象经过不断开拓,即使双车并驰,也不会发生车祸。 他此时心中虽涌起无数疑问,但另一种两性间的快感,使得他忘记了—切。 他觉得这女人真妙,迎送之间,使得他骨融魂销,简直如羽化登仙一般。 她此时星眸紧闭,娇喘细细,双双环抱着复卧在娇躯上的人儿,发生一阵近乎疯狂的摆动。 那象牙之床,立时如奏交响乐曲。 她口中咿咿唔唔不断叫着“宝贝,我的心肝,没有想到令师武功这般奇异,不但能洗髓伐毛,而且还能使你的身体从平凡变为伟大。” 就在这时,忽然室中灯光大亮。 她吃了惊,那复卧在自己面上的青年,那里是什么黑狱谷主史锦沦,竟是她的宝贝儿子哈穆儿。 哈穆儿也看清了他的母亲,不禁大叫一声:“天啦!这是怎么一回事。” 抓起衣服,便一溜烟寝宫外逸去。 原来,燃灯的人,乃黑狱谷主史锦沦,他是从师父黑水魔尊那里密商一事之后,回转寝宫。 一听芙蓉帐内,正值断雨残云之际,以为是什么人前来窃玉偷香,不由大怒。 但他乃是阴险残酷之人,倒要瞧瞧是何人如此大胆,当他发现一赤身露体男子从帐内飞出,不禁断喝一声:“淫贼,你逃得了么?” 声落,掌震,哈穆儿怎禁得起史锦沦的“先天玄青罡气”,一声惨厉的呼号,便已震得腑脏尽碎,口喷鲜血。登时死去。 咆哮夫人焦娇,见爱子落得如此下场,欲念全消,她那里还有脸面再行见人,抓起床角衣裙,一声娇啼,掩面而逃。 这时,黑狱谷主史锦沦才发现这幕母子乱伦的愧剧,不由呸了一声道:“不要脸!” 然而,他何曾想到自己,还不是同样的一丘之貉吗? 第四十八章 三仙出绝谷 活神仙方传惊语 一招惊老魔 游龙子大展雄风 不言“黑狱之宫”演出了一幕母子乱伦的悲剧,且说苍穹三仙中的半仙尼悟缘,展开八步赶蟾上乘轻功,如一阵旋风,卷出谷口。 一出绝谷,心中方始安定。但她却仍有顾忌,深恐老魔黑水魔尊彭岑,率领碧眼活佛追来,是以脚下依然不肯稍微怠慢。一阵兔起鹘落,朝前疾奔。 她一面步履如飞,一面想道:“长耳酒仙东方坤,该不会误事吧!否则小徒金燕,何以至今还没现身?” 念头甫落,忽闻林木间飕飕风响,一连纵出四条黑影。 半仙尼悟缘吓了一跳,但她究属当今罕绝高手,外表上仍保持着特有的镇静,藉着冷艳幽辉一望。其中两人,不是长耳酒仙东方坤,和爱徒金燕是谁。 她本想数说两句,但当着一对陌生少女,颇难出口,刹那间,便又将要说的话,咽回肚里。 就在她这么犹豫之际,那两位红罗劲装少女,已然双手交拂,敛衽为礼,而且还亲亲热热唤了声:“师叔。” 半仙尼悟缘赶快扶起,说道:“酒鬼真好运道,收得这么一对根骨奇佳的女弟子,委实羡煞贫尼。” 长耳酒仙正在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喝着葫芦里的四川大曲,闻言大声说道:“老尼姑,我一向敬重于你,想不到出家人,也曾拿我老叫化开心!” 半仙尼悟缘不解道:“这有什么不对?” 长耳酒仙道:“当然,你不想想,象我这付长象,谁还愿意拜我为师,何况,人家姑娘是大有来头。” “什么来头?”半仙尼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长耳酒仙又举起来朱红葫芦,啜了—口说道:“她们是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孙女……” 半仙尼方“哦”得一声,接着又听长耳酒仙续道:“不特此也,她们还是长春洲上传人。” 这又大出半仙尼悟缘意外。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邝氏姐妹适才呼自己做师叔?” 就在这时,来路上淡影一闪,现出一位丰神俊朗蓝色儒服文士。说道:“酒鬼,你不是说群豪俱已中了“天茶花”奇毒,还不赶去救人要紧。要知此时寸阴如金,早一点将群豪身上毒质解去,则早一点储备着作战力量。” 长耳酒仙头一点,两双长耳不住幌动,说道:“穷酸之言极是。诸位快随我来。” 他说走就走,身形—幌,便去如激箭。 那知他才出去丈余,忽遇一股狂飙迎头劈到,跟着哇哇怪笑之声乍起,说道:“老叫化,你走得了么?” 长耳酒仙大吃一惊,赶紧身形向后一仰,一式“长桥卧波”,堪堪避过。 同时,两声叱诧,身后也卷起两道狂飚,向前面那股惊涛浪般迎去,说道:“黑水魔尊,难道中条一战,受挫还不够么?” 原来是活神仙司徒圣与半仙尼悟缘,临时出手。 空中的“无相伏魔神功”及“太清罡气”与“先天玄青罡气”撞在一起,立时爆出一声惊心骇魄的巨响,附近林木,杆断枝折,落叶随着狂飙,卷上半空。 紧跟着传出一声怒吼,从暗影中现出十余位黑服劲装汉子,簇拥着一位葛衣麻鞋,面色阴沉,双目寒芒电射的瘦长老人。 毫无疑问,他便是名列黑道中的第—高手一一黑水魔尊彭岑。 黑水魔尊带着谷中高手这一露面,苍穹三仙莫不愁锁眉峰。 犹其长耳酒仙不能脱身前往解除群豪“天茶花”奇毒,心中更是着急。不由捧起朱红大葫芦连啜数口。 就在这时,邝飞燕明眸一转。倏的越众而出。 邝飞莺伸手一把未曾拉住,心说:“这妮子真是任性惯了,那老魔头岂是轻易触怒得的。” 她方自暗中耽忧,飞燕姑娘此时却已仰天格格大笑不已。 黑水魔尊见苍穹三仙对自己毫不置理,已生愠意,这一见飞燕姑娘如此狂笑不休,焉得不怒。 但他究竟是成名已久的盖世魔头,自恃身份,心中虽是大怒,表面上却现出一片凛然不可侵犯之色。冰冷地说道:“丫头,你笑谁?” 飞燕姑娘顿时狂笑之声戛然而止,黛眉一挑,道:“我笑的,就是彭老前辈你!” 此言一出,把站在—旁的邝飞莺吓得手心直泌冷汗。连苍穹三仙都微感吃惊,须知,这魔头—向杀人不眨眼,如果一旦触怒于他,以他功力,飞燕姑娘岂能幸免。 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外。黑水魔尊非但没有发怒,反而把一腔怒意暂时按捺,盖他真没有想到这年纪未满十六岁的小姑娘,居然面对自已毫无惧色,而且还开门见山,语出惊人。不由怔得一惊,说道:“小丫头,我老人家又有什么可笑?” 问得急迫,显然他此时仍然心存杀机。 飞燕姑娘天真无邪的脸上,陡然现出满面大无畏之色,缓慢而有力地说道:“我笑老前辈外强中乾,色厉内荏。” 黑水魔尊嘿嘿一声怪笑,说道:“你如此论断老夫,有什么理由?要不说出,显然信口雌黄,老夫岂能容你走出五步。”他这并不是虚声恫吓,因为在场之人,无不相信这魔头既然说得出,当然也办得到。 可是邝飞燕姑娘,只是微微一顿,用手一指围绕在黑水魔尊彭岑身畔的一众使者续道:“这些老前辈带来的高手,不就是证明你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充分证据么?试想:昔年中条—战,晚辈虽是出生太晚,未能目击前辈当时豪举雄风,力敌九大门派,及苍穹三仙,至今想来,尤令人佩服。 然而如今若何?老前辈虽是苦研绝技,功力超卓,似已缺乏信心,有赢得家师等把握,否则,决不会有此以多为胜之举!” 黑水魔尊彭岑,听得脸上泛起一缕愧色。 黑狱谷主史锦沦在一旁着急道:“师父,徒儿闻之,成大事者,决不在乎个人英雄主义。今宵正是师父一举消灭苍穹三仙最佳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可再,岂能被这丫头三寸不烂之舌所动摇。” 长耳酒仙东方坤仰着脖子啜了一口美酒,发出一阵哈哈狂笑,说道:“小魔崽子当真是青出于蓝,比老魔头还要恶毒十分。可是,你却没有想到司徒穷酸,必须先行清理门户。” 黑狱谷主偷眼一觑,只见活神仙司徒圣一袭蓝衫,虽然衣袂飘飘,但脸上却流露着一派肃穆之色,不由心中暗自凛然。 但他却仗着师父在场,那刚升起的一丝惧意,便又消逝无踪,冷哼一声说道:“本谷主除家师外,谁又能动我一根毫发!” 此言一出,可把活神仙司徒圣激怒了! 他虽是一个修为极为高深的武林圣哲。也不禁双眉一剔,愠声说道:“孽障,尔竟是这般没有人性,老朽倒要瞧瞧你这欺师忘本的家伙,究竟有多少技俩。” 言讫,单臂一探,直向黑狱谷主面门抓去。 象他这等一代宗师,不出手则已,这一出手,威力自是十分惊人。 黑狱谷主史锦沦,虽说是曾经被黑水魔尊彭岑打通在督两脉,武功一日千里,而又集正邪两派之长于一身,但功力仍然较差一筹。 这时一见漫天指影,心中顿生懔骇之念。 不过,他为人何等诡谲,岂甘不战而屈。屠龙匕早已暗隐掌中。一声冷哼,挥臂向空中指影戮去。 夜空中闪耀起一弯银虹。他既是曾经在活神仙司徒圣门下,学过“飞仙飘渺神剑”以及“飘渺神指”,自然识得乃师这式“蜃楼幻影”的奇奥。是以不惜两败俱伤。展出一招“图穷匕见。” 司徒圣那能不顾一切,何况自己只余一只右臂,赶紧手腕一沉,扣指轻弹。同时,飞起一脚,踢向黑狱谷主史锦沦小腹部位的“丹田”要穴。 指风生啸,脚影无踪,如换旁人,即使身手再高,也难以招架。 但黑狱谷主,这位后起枭雄,一声劲啸之后,人如淡烟,早已闪在一旁。非但避过了那闪电般的无影神脚,连那袭上身来的弹指神通也刚好避过。 活神仙司徒圣惊叹一声,道:“孽障,尔果然传授了老魔头“魅影遁形”,留在世上,徒增无边罪孽!” 言毕,又是一掌挥来。 黑狱谷主史锦沦,见活神仙司徒圣一招未能将自己奈何,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何况自己身上还着有金鳞锦蟒蟒皮内衣,不禁冷哼一声圈臂疾吐。 掌力发出,那里能够抗拒那排空惊涛,只闻蓬的一声,顿时脚下马步浮松,登!登!登!一连后退寻丈,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黑水魔尊身形一闪,来到面前,从怀中摸出一粒金色药丸,放入史锦沦口中道:“沦儿,不要紧吧!” 史锦沦用手一抹嘴角血液,—说道:“这穷酸果然厉害,尚幸有宝衣护身,伤得不重,师父今宵务盼不要留情,将苍穹三仙不要放走一人。” 黑水魔尊彭岑道:“好,为师自会替你作主,报穷酸这一掌之仇。” 他说到这里,举足之间,便已跨到司徒圣面前。用那双阴冷的目光—扫,沉声道:“人言苍穹三仙,胸怀磊落,心地仁慈,却原来是一些不能容物之辈。” 这时半仙尼悟缘,以及长耳酒仙东方坤,已跨步上前。一左一右,与活神仙司徒圣并肩站着。 长耳酒仙东方坤将脑袋画了半个圆圈,说道:“彭岑老鬼,你真不愧是黑道头,说起话来,也能颠倒是非,淆乱黑白,咱们门下出来不肖子弟清理门户,这也能被称为不能容物么?” “须知,天无所不覆地无所不载,然而象阁下所为,天地尚且不容何独我侠义中人。” 词锋镌利至极,黑水魔尊彭岑脸色陡变,哇哇一声怪笑,说道:“这话是你们说的么?好!少顷,倒要看看是谁先离开这个世界。” 言讫,双臂一振。两双胳膊,在一阵轧轧响声之后,粗逾一倍。 加以他在盛怒之下,须发猬立,环眼圆睁,气派威猛异常,把站在一旁的金燕、邝飞莺、邝飞燕三位姑娘,骇得芳心不住忑忐。 活神仙司徒圣面浮微笑,半仙尼一脸严肃,长耳酒仙东方坤闭着嘴唇,一语不发,一滴酒也不喝了! 看样子,三仙也是在暗运神功戒备。 黑狱谷主史锦沦,却在指挥黑衣使者,分四面散开,采取包围。 这是一场不利于苍穹三仙的战争,因为对方的黑水魔尊就够三人应付,何况,还多了个碧眼活佛西藏第一高手。 三位姑娘虽是身手不凡,但这些黑狱使者,无一不是成名江湖已久的黑道豪酋。 三支长剑,要想阻住敌人殊不可能。 就在这时,只闻一声巨喝:“看掌!” —股漫天寒飙,挟着刺耳锐啸?向苍穹三仙暴卷而至。 苍穹三仙,功力虽已臻于化境,但面临这不世魔头,却不敢稍存大意。 各自运足神功,圈臂疾吐。 三种绝世神功,与黑水魔尊的“先天黑青玄罡”,在空中甫一接触,发出一声震天巨响。 三仙双臂仅是一幌,黑水魔尊却已后退一步。 这证明三仙在内功修为上,已较自己进步尤多。心中叹息一声,如果一对—,自然稳操胜算,如果以一搏三,最后仍难免于失败的命运。 就在这时,碧眼活佛,已凌空扑来,说道:“苍穹三仙,休要以多为胜,且接本佛爷一招大手印,看看西域武学,是否有优于中原各大门派。” 活神仙司徒圣长眉一皱,长耳酒仙抢着道:“这喇嘛由小弟对付足矣。” 说话间,已转过身来,说道:“碧眼活佛,已不在飞龙寺,诵经礼佛,却何苦来中原助纣为恶,真成了一句俗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竞自来。” 他口里虽在滔滔不绝,却已展开降龙手,一式“飞龙有悔”,将碧眼佛凌空一招藏派大手印,硬接下来。 碧眼活佛被长耳酒仙掌力一震,身形藉势升起。双足一踹,在空中画半个圆弧,再度下击。 两人从此展开—场惊心骇魄的恶战。 同时,金燕姑娘已与黑狱谷主史锦沦战在一起,一个扇起狂飙,一个剑涌寒涛,两人竟是半斤八两,各不相让。 飞莺飞燕姐妹两柄长剑,则与冲来的黑狱使者,展开激战。 别看这两姊妹年纪轻轻,功力已非昔比,竟把飞仙飘渺神剑使得出神入化,剑光如潮,竟然暂时把这一群如狼似虎的黑衣使者半数阻过。 活神仙司徒圣与半仙尼悟缘,合两人之力,正好敌住黑水魔尊。 不想被黑狱使者冲近身来,形成腹背受敌之势,这两位绝世高手,顿时险招迭现。 黑水魔尊彭岑,此时志得意满,认为苍穹三仙以及门下三位美丽姑娘,定成瓮之中鳖,不由双臂连挥,加紧攻击,嘴里却发出一声嘿嘿冷笑说道:“我以为苍穹三仙,这些年来,定然长进不少,却不料如此浓包。” 司徒圣长眉一耸,一掌迫退身后击来的黑狱使者,呛啷一声拔出背后长剑,沉腕削出—式“仙人指路”。 立时夜空中,飘舞起朵朵剑花。 象他这等剑术名家,使起剑来,不但声势非凡,而且正大光明,大开大闔,每一剑都包藏着数种变化。 黑水魔尊彭岑,焉有不识货之理,心中虽是佩服,但他艺高胆大,双掌翻飞,黑影如潮,竟是毫不相让。 半仙尼悟缘,此时不再犹豫,亦将长剑拔下,一面迫退身后黑狱使者,一面配合着活神仙司徒圣长剑,力战老魔。 盖两位一致认为,如不倾全力将彭岑老鬼迫退,则今晚困厄难解。 是以两柄长剑,幻成万道银蛇,在空中乱掣。剑气森森,砭人肌肤。 这一来,可当真把黑水魔尊激怒,哇哇—声怪叫,说道:“好啊!穷酸、老尼姑,老夫如不让你开开眼界,你们还以为天下无人。” 言讫,伸手向耳孔内一摸,由食中二指挟着一团金光四射的东西。沉腕一抖,夜空中立时飞起一道金虹,飞入两人剑幕。 活神仙司徒圣大惊,说道:“神尼注意,这老魔竟将‘丸泥剑’炼成了!” 半仙尼悟缘,听得大惊失色,说道:“活神仙,难道这是天意,咱们该得命丧于此!” 她不是怕死,而是觉得如果他们苍穹三仙一旦死了,则整个世界,岂不全让这些黑狱谷的虎狼纵横。 活神仙司徒圣道:“神尼不要惊慌,且请解除身后威协,彭岑老魔的丸泥剑,老朽尚能支持一个短暂时期。” 半神尼这时杀机已萌,知道慈悲不得,心中暗念一声阿弥陀佛,刷!刷!刷!一连数剑,向身后黑狱使者劈去,只闻发出一连串凄厉惨号之声。原来已有数人丧命于半仙尼剑下。 然而,这些黑狱使者,竟是前仆后继,舍了飞莺飞燕姊妹,向他扑来,形同疯虎。 半仙尼知道这些人,有半数是被威迫投降的,一时下不了手,就在她微一怔神之间,身上已然着了数处剑伤。一声怒叱,剑光再又向周围的黑狱使者洒去,眼下虽又有一二人丧亡,但战志不衰,她一心挂念着活神仙司徒圣的安危,便出全力阻住—众使者,不得透进场心。 金燕姑娘本来与黑狱谷主史锦沦打成平手,当她发现师父半仙尼浴血苦战,活神仙司徒圣正在凝神—志,施展飞仙飘渺神剑,抗拒黑水魔尊的“丸泥剑”显然感到十分吃力,心中一急,不觉手底略馒,便被黑狱谷主史锦沦迫得一连退数步,失去先机。 这时,她心中只希望长耳酒仙能有余力前往应援活神仙司徒圣,那里知道碧跟活佛—对紫金铣金钹,闪起万道金霞,竟把长耳酒仙东方坤活活缠住。 活神仙司徒圣仗着一套飞仙飘渺神剑,虽是暂时敌住黑水魔尊彭岑,盘旋在夜空中的“丸泥剑”,但—身蓝色儒服,巳被割裂多处,遍身血染。 原来,活神仙吃亏在缺少一只左臂,既要集中心力对付空中的飞剑,又要兼顾老魔掌指的偷击,在颐此失彼之下,是以越发显得狼狈不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遥空传来一声清啸,声音高吭,劲疾,嘹亮之极。 任何人均可听出那是一位绝世高手。 果然,那人来得好快,数里之外,转瞬即至。单是这份轻功,就足以惊世骇俗。 黑水魔尊彭岑,连同苍穹二仙,都猜不透当今之世,还有这么—位高手。各自心存戒备。 刹那之间,那人身化金虹堕地。黑狱谷主史锦沦首先发现这人,剑眉朗目,皓齿朱唇,一击青衫,更衬托得儒雅风流。这轮廓一映入脑际,不觉大叫—声:“游龙子黄小龙!” 游龙子黄小龙,后目—扫,见爱妻金燕被仙人剑史锦沦逼落下风,甚感诧异,不觉反臂将“碧玉剑”拨出,说道:“燕妹且退,这坏小子由为兄收拾。” 金燕姑娘趁史锦沦说活分神,—连攻出两记绝招,挽回颓势,说道:“小龙哥哥,这里你不用插手,快!快去帮助活神仙他老人家要紧。”游龙子黄小龙虽不识活神仙司徒圣其人,但却听说过仙人剑史锦沦长春州上习技,这位异人曾经自断一臂。 那左袖虚垂,沁着满头大汗的必是活神仙无疑。 可是,他心中大为惊诧,这位盖代高人,竟然不是那葛衣麻鞋,面色阴沉,瘦长老人的敌手,心想:“莫非他,便是传说中的黑水魔尊么?” 再—看空中飞舞起的“丸泥剑”,夭矫有如灵蛇威势甚巨,竟是以气御剑。 游龙子黄小龙方在观察,那与碧眼活佛展开激斗的长耳酒仙大声嚷道:“小子,你还在观望干什么?再不出手,穷酸便完蛋了!” 游龙子黄小龙,一闻长耳哥哥之言,那还敢再有怠慢,身形一幌,迅如游龙“碧玉剑”画起一道经天长虹,朝黑水魔尊操纵的“丸泥剑”挥去。 祗闻数声金铁交鸣,夜空中立时爆起一蓬火花。 黑水魔尊彭岑,见是前古仙兵“碧玉剑”出现,心中骇惊非小,赶紧将剑光收回,细一查看,“丸泥剑”虽说是锋利无比,但其薄如纸,自然要差上一层,锋口微现残缺,不禁大为痛惜。 鹰目一瞥,见在半途杀出的李逵,却是一个宛如玉树临风的俊美少年,更加觉得怒不可抑,说道:“娃娃,你也不打听我老人家是谁,便这么插手管上闲事,难道你竟不知从此惹下杀身之祸了么?” 游龙子黄小龙见活神仙司徒圣,把那一群黑狱使者赶得四下奔走。让飞燕得以喘息,情势扭转,逐道:“如果晚辈猜得不错,前辈必是昔年中倏锻羽隐遁的黑水魔尊无疑。” 他说得那么随便,眉目间,竟是毫无惧色,可把黑水魔尊气疼了。 然而,一时之间,他却想不起这俊美少年是谁?方忙得一怔,接着又闻少年续道:“本少侠黄小龙专爱管人间不平事,早已把生死置于度外,怕从何来!” 黑水魔尊惊哦一声,说道:“什么?你就是被葛尔穆德一掌劈下“五回岭”的游龙子黄小龙?” 黄小龙朗声说道:“不错,那正是晚辈。” 黑水魔尊彭岑暗自思忖:“当时自己曾在“五回岭”下收得仙人剑史锦沦,曾经发现鳞锦带蟒尸,迄今不解,那巨蟒为何人所斩,现在看来,定是那小子无疑。” 想到这里,不禁问道:“娃娃,你当时曾经杀过一条金鳞锦带巨蟒吗?” 黄小龙毫不考虑的说道:“杀过,而且将它抛尸崖下。” 黑水魔尊彭岑道:“不消说,那巨蟒内丹,定是被你吞服,因而增长了你的功力!”黄小龙冷笑一声,说道:“一枚毒蟒内丹,算得什么?本少侠至今将它保留。” 说时,从怀中摸出一枚,其红如火,色泽鲜艳的宝珠,光华四射。 黑水魔尊彭岑,不禁垂涎三尺,原来这一枚万载金鳞锦带巨蟒内丹,如果到手,则其所练“先天青玄罡”便能达到金刚不坏之身。说道:“娃娃,咱们何妨做一次交易,只要你能够把这粒内丹交与老朽,今宵之事,老朽权且放过,而且,从此吩咐黑狱谷中人,不再与你为敌,不知意下为何?” 游先子黄小龙心中一动,说道:“前辈要这粒内丹干吗?”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黑水魔尊老气横秋地说道。 就在他们两人一问一答之际,双方均已停下手来。 长耳酒仙深恐黄小龙贸然答应,于是拉开嗓子道:“小龙老弟,那是一粒旷世奇珍,可解世间一切剧毒,千万别上老魔头的大当。” 这一来,可把黑水魔尊肺都气炸了!恨不得将这酒鬼,一掌劈做两段,方泄心头之恨不由冷笑声道:“穷叫化,你居然敢破坏老夫之事,有朝一日,定叫你不得好死!” 长耳酒仙耸肩说道:“好死不如恶活,我这条老命还长着啦!”游龙子黄小龙,这时已将清蟒内丹向怀中揣去。 黑水魔尊贪心陡起,嘿嘿一声阴笑,出手如电,迅疾向黄小龙手腕抓到。 距离既近,出手又快,任何人均认为游龙子黄小龙,决难闪避,都暗中掣着一把冷汗,金燕姑娘,更是骇得一声叫。 谁知大谬不然,黑水魔尊彭岑,竟然扑空,游龙子身如游龙,刚好从对方指飘之下滑过。站立五尺之外,面含薄晒。 站在一旁的邝飞燕姑娘,樱唇一披,说道:“真前辈枉自成名多年,竟公然向后辈巧取豪夺,同时乘人不备,羞也不羞!” 她年龄虽小,但说起话来,却丝毫不给老魔头稍留余地。即使黑水魔尊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挂不住。何况,苍穹三仙还在一旁看他笑话! 先是老脸一红,继而泛着铁青,很显然,这魔头已经老羞成怒! 游龙子黄小龙,深恐这魔头向飞燕姑娘报复,剑眉—挑,朗声说道:“我原以为黑水魔尊乃是江湖前辈,当不致违背江湖规矩,如今看来,与那偷鸡摸狗之徒,殊无……” 二致两字还未吐出,老魔头已是气得七窍生烟,虎吼一声,单臂挥出—掌。 第四十九章 爱侣庆重逢 燕姑娘喜出望外 群侠解剧毒 九大派死里逃生 象他这等盖世魔君,一掌之威,已足撼山震岳,何况又是怒极而发。 顿时飙起九天,掠空生啸,苍穹三仙相顾失色,金燕姑娘,更是骇得心胆俱裂,尖叫一声,立时晕倒。 游龙子黄小龙,自从习得“上玄揭谛神功”,从未施展,不知功力如何? 此时一见老魔这般残暴卑劣,更引发了他的傲性,本来可以施展“化影如烟游龙术”躲过老魔—掌,但他心念一动,立时运足“上玄揭谛神功”,围臂疾吐。 黑水魔尊彭岑,见黄小龙这般不知厉害,竟想螳臂当车,好不得意,暗想:“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这—掌功力所聚会,就是苍穹三仙,也不敢独自硬接,你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讵知念头未落,怪事立生。 自己用尽全身功力,击出去的一掌,虽是劲气排天,势逾奔骝,但一与小侠掌力相接,便宛如遇着—片极其柔韧之物,不易着力,同时更产生一种反震。 再举目一看,游龙子黄小龙虽是双肩微幌,却依然面含微笑,自己反而心头大震。一时面上无光,身形一长,发出—声厉啸,化—道黑影,疾射星空。 他这一走,黑狱谷主史锦沦,那里还敢再行逗留,立率群魔纷纷逸去。 长耳酒仙见游龙子一招退敌,好不开心,不禁仰天呵呵大笑,说道:“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小龙老弟,真是要得!” 言讫,大步行去,跟着双臂—张,便想将黄小龙抱起抛向空中,这原是喜极而狂。 他却没有想到,那样一来,岂非要了游龙子黄小龙之命。 幸而活神仙司徒圣巳看出其中蹊跷,赶紧身形一幌,拦在前面,沉声说道:“酒鬼,你要干么?” 长耳酒仙莫明其妙地说道:“没什么!我想跟小龙老弟亲热一番。” 司徒圣—脸严肃之色,说道:“酒鬼,你难道当真灌多了黄汤,何不仔细瞧,黄小侠是可以随便动得的么?” 长耳洒仙东方坤,素知活神仙司徒圣,从来—板正经,不打诳语,他既然这般说,情形决不简单,不禁疾目瞥去。 不望犹可,这一望他也看出来了! 原来游龙子黄小龙,依然垂手站立,衣袂飘飘,面含微笑。 祗是双目不动,身形也未拉动一下,而且那—张俊美面庞,也泛起两片红霞。 这分明是一种脱力的现象,不禁大骇。急得来抓耳搔腮,说道:“穷酸,还不赶快施救,要是小龙老弟有个三长二短,老叫化不找你拼命才怪!” 他这么一嚷,连半仙尼悟缘,以及邝氏姐妹,和适才吓昏过去,甫告醒转的金燕姑娘,都发觉游龙子黄小龙神色有异,相继吃惊! 活神仙司徒圣不答理长耳酒仙东方坤话语,缓步走将过去,伸出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掌,按在黄小龙命门。 片刻之后,那已散窜的功力,便又相继纳入丹田,游龙子黄小龙逐告神智恢复。 活神仙司徒圣方始撤回手掌,而且对黄小龙恢复得恁般快速,大是奇异。 他那里晓得这少年,因福缘凑巧,曾经服食过“紫虚朱果”是以体质迥异常人。 游龙子黄小龙,神志—清醒,不禁将头连摇,自己虽然曾经服食过万年“紫虚朱果”,又将人皮宝衣上的佛门最上乘绝学,“上玄揭谛神功”,练达七成,仍然要差那老魔头一筹。 尚幸自己虽是一时真气逆窜,仍保持着原有风度,否则,老魔只消出手—指,便难于活命。 他心中方自为自己庆幸,邝飞莺及邝飞燕,已陪同金燕姑娘走了过来。 游龙子黄小龙立即趋前低呼了声:“燕妹!” 金燕姑娘虽是他的未婚妻室,当着苍穹三仙之面!却不便流露儿女情怀,向他瞟了一眼,埋怨道:“你还记得我吗?” 游龙子黄小龙,闻言一怔,说道:“燕妹,我几时忘记过你,不信,何妨问问当头明月。” 语声真诚,便欲伸手相拥。 金燕娇躯一闪,故意哼了一声,说道:“此话可是当真?” 黄小龙心头一急,脱口说道:“难道这还有假?” 他此时恨不得,将自己—颗心割将出来,一示真诚! 金燕姑娘黛眉微轩,但神色仍是十分严肃,悠悠说道:“龙哥,你假如真的没有忘记我的话,今天就不该涉此不必要的险! 黑水魔尊那—掌,你尽可闪避,是什么意念支持着你,干这糊涂事呢?” 她说到这里,眼泪如断线之珍,稍微停憩后续道:“定是那些英雄主义色彩,眩花了你的眼睛,如果,不幸真的死去,你要叫我为你独自守空帏一生么。” 游龙子黄小龙,此时心中象千把万把钢刀,在不停的刺扎着的一样疼痛,他不能自制的颤栗着,泪珠也跟着夺眶而出。 他此时竟忘记了还有别人,霍地,双臂一伸,猛然将金燕姑娘搂了过来,在她眼泪模糊的秀面上吻个不停。同时,大声叫道:“燕妹,是我不好……” 这一幕重逢镜头,感人至深,苍穹三仙虽是世外高人,此时也有着一种祗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而邝氏姐妹,都不禁泛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良久,长耳酒仙东方坤,忽然低咳—声。 游龙之黄小龙和金燕姑娘,方始惊觉两人,乃在众目暌暌之下,不由羞赧得满面通红。 金燕姑娘娇躯一扭,脱开黄小龙哥哥怀抱,一拳擂在心上人胸脯,娇声埋怨道:“都是你……” 话犹未完,苍穹三仙连同邝氏姐妹,全都然一声,呵呵大笑。 活神仙司徒圣道:“酒鬼,你祗顾耽搁,如果谷中群豪,所中‘天茶花’奇毒,来不及救援而纷纷死去,那你这个责任就大啦,还不快些动身!” 长耳酒仙“啊呀!”!一声,赶紧将葫芦悬在腿际。拔步疾走,嘴里却在说道:“唉!人老了,事情总是容易忘记。” 一行七人,踏着星光月色,按原先留下的秘密标志,一阵兔起狐落,半个时辰之后,便已抵达那座绝谷。 甫抵谷外,便由护守谷口的剑圣令狐楚,天山掌门雪峰飞狐淳于雄两人迎出。 长耳酒仙东方坤首先问道:“令狐大侠,不知群侠中毒情形,有无恶劣变化?” 剑圣令狐楚道:“谷中情形,淳于兄较为清楚。” 他说到这里,将头转向天山派掌门雪峰飞狐淳于雄道:“就烦淳于兄把此时群雄毒发情形简扼报告如何?” 天山派掌门雪峰飞狐道:“半个时辰之前,名列宇内四奇的书怪南子大侠,及少林派掌门耐性禅师,因其用真力,全身已呈一片紫黑,虽功力深厚,亦难挨过明晨,必将毒发身死。 其余群侠也好不了多少。……” 长耳酒仙一听,顿时大急,双臂一振,便朝谷中飞驰而去。 燕云大侠公孙亦年,正和怪书生候伦,及其爱女候丽珠,愁眉苦脸,忽见长耳酒仙在面前出现,不禁大喜,说道:“酒仙前辈,解药可曾寻得?” 长耳酒仙将头一点,算是答应,向候丽珠道:“候姑娘,速将清水觅来,以便施救。” 候丽珠姑娘,娇躯一幌,不消说定是取水去了! 长耳酒仙藉着月色一瞧,只见树阴之下,数十位宇内豪侠,横七竖八,有的仰卧,有的蜷伏,有的依靠着树杆,全是奄奄一息。 那为首数人,正是少林掌门耐性禅师,武当掌门天籁真人,书怪南子、峨嵋掌门青莲禅师等。 他瞥了一眼,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忖道:“幸好此次自己巧遇无肢毒叟,慨赠解药,否则,群豪决难幸免。如无游龙子黄小龙出现,将黑水魔尊彭岑老鬼惊走,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及时失救,看来这是天意。” 想到这里迅即从怀中摸出解药,然而,问题来了。 原来无肢毒叟交给他的解药,仅是四十份,现在一清点中毒人数,却有五十二人之多。 究竟应该救谁?应该牺牲谁?一时之间,竟把长耳酒仙东方坤给难住了。 等到候丽珠姑娘取来清水,他却拿不出主意,急得如热锅蚂蚁,在谷内树阴之下,抓睛搔腮。 幸好雪山飞狐淳于雄引来活神仙司徒圣,半仙尼悟缘神尼、游龙子黄小龙少侠,及金燕姑娘、邝飞莺邝飞燕姐妹二人。 当长耳酒仙说出施救困难时,连活神仙司徒圣亦感情形严重,而束手无策。 还是游龙子黄小龙星眸一转,顿时思得一法说道:“长耳哥哥,小弟想得—法,不知是否可行?” 长耳酒仙,此时一点办法俱无,一闻斯言,不由大声问道:“小龙弟,你有什么好办法,还不快说!” 游龙子黄小龙,先从怀中摸出一粒火红金鳞毒蟒内丹,说道:“小弟之意,是把这四十份解药,分做五十二份,先给一人服下后,再用这粒毒蟒内丹,浸水服用,如其剧毒能解,则照此法施救其他之人,假如—旦无效,则只有将是项解药,按各门派中毒人数比例分之。” 活神仙司徒圣在一旁说道:“目前只有照游龙子少侠建议意见办理了!” 当然,在场诸人,既想不出其他更妙之法,也惟有点头赞成一途。 长耳酒仙东方坤,见众人已无异议,当即将解药份量改轻。先将少林十八阿蓝尊者之一,选作试验。 除喂下无肢毒叟赠送的解药外,另将黄小龙少侠的金鳞毒蟒内丹,浸过清水,一并服用。 片刻之后,这位少林和尚,出了一身臭汗之后,毒气逐渐淡薄,跟着神智也渐趋清朗,霍地翻身坐起,蹲于石后净解。 长耳酒仙看得出来,这和尚“天茶花”剧毒,已然完全解除,较预期效果,尤为良好一不禁喜出望外,一巴掌拍在游龙子黄小龙肩胛上,大声说道:“小子,有你的。” 游龙子黄小龙,虽说是练成了绝世神功,可是在这毫无防备之下,也不禁身形一幌。 金燕姑娘虽明知长耳师叔是闹着玩的,也情不自禁呼道:“师叔你……” 长耳酒仙东方坤扮了个鬼脸,不待她说完,立即呵呵笑道:“燕丫头,难道你这小龙哥哥是金枝玉叶,连碰都不许别人碰么?” 他说到这里,向邝氏姐妹,及候丽珠姑娘,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然后说道:“那么,你此时得赶紧收藏起来,否则的话,象这么—位翩翩少年,定会被别人抢去。” 此言一出,候丽珠同邝飞莺两位姑娘,全都面泛桃红。 金燕姑娘低啐了一声,竟羞得抬不起螓首。 惟有小妮子邝飞燕,向着游龙子瞟了一眼,笑意盈盈,恰巧,黄小龙偶然向这面望去,四道目光—触,不禁心头一震。 他没有想到这位小妹妹的目光,一年未见,竟然变得恁般灼热。简直跟昔日的金燕、候丽珠、邝飞莺、哈红药等相类似,而其狂热过之。 他无论如何不相信,这位小妹妹,年才十五,如此年龄,未必情窦已开,因此,微微一笑。 他这一笑,是没有含有任何情爱的,只觉好笑罢了!谁知竟从此时,给他带来无限情孽纠缠。 写来虽慢,其实仅是转瞬间事。 活神仙司徒圣突道:“酒鬼,你竟这般无老无少,跟后生晚辈,也开起玩笑来,却把正经事丢在一旁。” 长耳酒仙这时不予答理,蹲在一方巨石之上,分配解药。 游龙子黄小龙却踱将过去,从候丽珠姑娘手上接过水瓢,低声问道:“珠妹,你也是接得黑水魔尊彭岑的‘追魂黑心令符’前来大巴山的么?” 候丽珠鼻孔一酸,几乎滚下泪珠,心说:“要不是为了找你,我来这荒山野谷干什么?可是,如今虽然将你找着,你却有了金燕。”不由更是心酸,掉头狂奔而去。 游龙子黄小侠急得大呼一声:“丽珠,快回来,我有话说……” 他这里话犹未落,只闻金燕姑娘一声低嗽传来。黄小龙顿吃一惊,不再呼唤,深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旁的邝飞燕拉着姐姐衣袖说道:“你不去把丽珠姐追回来。难道让她奔出谷外吗?” 飞莺姑娘性情温和,听了妹妹的话,毫不考虑,香肩上幌,人已穿林而出。 黄小龙心中虽是不安但此时救人要紧,儿女私情,他只有暂时丢开。埋着头,将金鳞毒蟒内丹,浸入水内。 就在这时,一阵处女幽香传来,跟着耳畔响起一声俏笑,黄小龙以为是金燕来在身旁,伸手一揽,一个纤小的娇躯,便偎入怀中,他看也不看,说道:“燕妹,适才你是生气了!” 难知怀中的人儿,噗哧一笑,说道:“小龙哥,适才没有,现在可说不一定。因为,你这样坏啊!” 伸出纤纤柔荑,一指戳在黄小龙额头上。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张冠李戴,误把小妹妹邝飞燕当做金燕了!一时手足无措。 倒是邝飞燕蛮大方的,偎在小龙怀中说道:“小龙哥,你喜欢我吗?” 黄小龙见她稚气独在,脱口说道:“当然喜欢你的。” 邝飞燕垫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说道:“记着,别忘记今宵。” 言讫,娇躯一扭,便如飞逃去,好像不胜娇羞一般。 这突来的变化,把黄小龙惊得呆了! 不过,他认为这位小妹妹,为必真的懂得什么叫做爱情,不是吗!她适才还问自己是否喜欢她,於此可见,她是把自己当做兄长来爱啊!因此之故,他毫未放在心上。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金燕姑娘呼道:“小龙哥,解药咱们都已喂遍啦,你还不赶快把水拿来喂他们,一个人站在那里发楞干吗?” 游龙子黄小龙,慌忙答应,端起水瓢,走近每一个人,便给他灌下—匙。 果然,这方法极具神效,不多时间,少林、武当,崆峒、峨嵋、青城、华山、丐帮等所有中毒群豪,相继醒转,各自隐于石后排泄毒气。 迨毒气排泄尽净,然后各自按照师门心法打坐,恢复元气。 雪峰飞狐淳于雄,命门下弟子,挑起泥土,将所有一切排泄物掩盖,以免毒气袭人呼吸之中。 这时邝飞莺邝飞燕已挽着候丽珠姑娘回来。 活神仙司徒圣道:“诸位毒气虽除,但体力仍差。谷口一带,犹应加强戒备,以免老魔头率领黑狱使者,乘虚而入,不可不防。 另外,则虽派人赴山下官园镇,购卖粮食肉脯,以充食粮、一俟群豪战力恢复,再商议进攻退守之事。” 他这话,颇有见地,立获通过,除留下半仙尼率领金燕、邝氏姐妹及候丽珠在谷中照拂各大门派毒气新解群豪外,活神仙司徒圣及长耳酒仙东力坤,则与雪峰飞狐淳于雄一同前往谷口,以防意外。 游龙子黄小龙则带领天山门下三杰,下山采购食物。 天山三杰,本是雪山飞狐淳于雄的师兄,武功造诣,并不比掌门人为弱,但好强之心,则有过之。 他们在谷中,曾听苍穹三仙,对游龙之黄小龙,不断赞美,说他一招惊走黑水魔尊彭岑,武功已达化境,心内突自不信。 三杰刘永年,一出谷口,便展开天山派独门轻功,如一缕轻烟朝前飞驰。 二杰汤寇南,大杰雷明,心知乃弟之意,双臂一振,跟纵追去,嘴里却道:“黄少侠,咱们快追上去,别让舍弟走在前面,被黑狱谷中高手所算。” 说话间,人已几个起落,纵跃出去十馀丈远。 游龙子黄小龙朗朗一笑,应道:“两位前辈,不妨先请。” 二杰汤寇南,回头一望,见黄少侠仍落在后面,缓缓步行。心想:“你别在那里装算,我就不信你能追赶得上!” 天山三杰,逐拿出全付精神,展开独门轻功,奋力前奔,只闻耳旁呼呼风响,真说得上一句疾逾奔溜。快似飘风,两个时辰之后,已然奔出山麓。 这时,天已黎明,晨雾犹浓。 三杰刘永年,突然放慢脚步,向后面来路望去。竟不见半丝人迹,说道:“老大,怎的黄少侠还不见来?” 大杰雷朋道:“这年青人,别是迷了路吧!” 二杰汤寇南心中忽然一动,说道:“不会的,也许人家早已走在前头……” 话声甫落,果见前面雾影中现出一人,拱手说道:“前辈们何以忽然停步,莫非有什么要事?” 不是游龙子黄小龙是谁呢,幸亏自己三人,不曾乱加评语,否则此时岂不尴尬。 大杰雷朋掀冉笑道:“老朽等还以为少侠落在后面迷了路呢?想不到少侠早已走在前面,实令人衷心佩服。” 游龙子黄小龙微微一笑,说道:“前辈们的轻功,实确属罕见,晚辈要非习过“化影如烟游龙术”定然难与颉顸。” 他说得甚是诚恳,毫无一点少年人浮夸气息,天山三杰顿时心生好感,同声说道:“不怕少侠笑话老朽们真成了班门弄斧。” 游龙子黄小龙,随又谦逊两句,领着三杰,朝官园镇行去。 四人进得城来,早市刚兴,大的酒楼,尚未开始营业。 在一条横街上,却有着十数间饮饭店,都是卖豆浆油条,包子馒头的。 黄小龙说道:“此时时间太早,一切杂货店都未开门,咱们何妨先进早点!” 天山三杰,已有数日末曾进饮饭,一见那些热腾腾的包子,不禁垂涎欲滴,自然同意。 黄小龙挑选了一间较为体面的小食店,领着三杰进去,拣了一张桌子坐下。 伙计立即前来招呼,黄小龙吩咐先检一百大包候用。 这种现成食品,自是迅速。四人各要了一碗牛肉汤后,便各自距案大嚼。 别看累累然,四盘肉包堆得如四座小峰,却经不起四人一阵狼吞虎咽,转瞬之间,便有如风卷残叶,直看得其馀食客,诧目相望。 四人付了帐,正要走出小吃店,忽然迎面走来—人,那人身材高大,须发皤然,背上斜背着一具古琴。 黄小龙认得这老人,竟是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自己因一时争强好胜之念,在冀北妙峰山,一剑断了老人家鸟琴。 他便从此遁迹深山,潜研绝艺,连两个孙女飞莺飞燕都不管了。 现在忽然在这山城镇现身,岂非怪事? 他曾经答应过邝氏姐妹,代为寻找,毫不迟疑,走上前去,拱手说道:“前辈,久违了……” 他还没有把飞莺飞燕姐妹二人说出,这老人,想是业已认出这面前少年是谁,不禁勃然大怒,说道:“畜牲,我正找遍了天涯,想不到今天会在这小镇甸狭路相逢……” 说时,目射凶光。 游龙子黄小龙深恐琴侠把话说僵,不待他继续说下去,即插言道:“老人家先别生气,你要怎样教训晚辈均无不可,但是否想知道令孙女飞莺飞燕两位姑娘芳踪?” 琴侠邝步濂,仅有在这么两个宝贝孙女,那得不想念,不由问道:“小子,莫非你把她们藏起来了?” 游龙子黄小龙,虽是听得剑眉深蹙,心中满不是滋味,旋又一想:“这位老人家性情偏激,自己前在妙峰山不合连一时意气,将他鸟琴削断,使碍他几乎患了失心疯,不说别的,就是看在飞莺飞燕姐妹两人份上,也不必再与计较。” 如此一想,气也消了,依旧面含微笑道:“老前辈,怎的开起晚辈玩来了,飞莺飞燕姑娘,正在大巴山中一处深谷。……” 他话尚未落,琴侠邝步濂,便返身疾奔。 游龙子黄小龙一把未能抓住,眨眼消失人丛中不见。不禁跌足叹道“这位老人家性子也太急了些,还没有听我把话说完,便一溜烟走了!巴山纵横数千里,千峰万谷,又往那里去寻?” 天山三杰站在一旁,自始至终,未发一言,静观两人变化。想不到游龙子黄小龙。在这位怪僻的老人家面前,竟是逆来顺受,彬彬有礼,年轻人能够不飞扬浮噪,狂妄自大自属难得,何况,还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人当是大英雄,大豪杰,兄弟三人,不禁互望一眼,心生敬仰,说道:“少侠,这位邝前辈,性子委实太急,不过,不要紧,他路迳不熟,咱们买好了干粮,回山之时,或可遇上,你也不用为他耽心。” 天山三杰态度大变,竟显得十分恭顺。这自然是以德服人的效果。 此时早市正盛,四乡赶集之人,人潮凶涌,在大街上,又不便施展轻功,黄小龙只得叹息一声道:“但愿如此!” 言讫,便率领天山三杰,购置了四个麻袋,然后将购妥的干粮,肉脯,酒食,面点之类,分别装入,各自扛在肩上,向大巴山行去。 他们一行四人,虽都肩上各自扛着一袋重逾两百馀斤的食物,但仍步履如飞,在山径上行走,若履平地。 游龙子黄小龙,虽经沿途注意,却没有发现琴侠邝步濂踪影,不禁心生疑虑,暗忖:“这位老人家,不要闯入“黑狱谷”才好!” 他心中虽是颇感不安,但他此时却担负着天下群侠藉以为生的食粮亦无法可想。 不言黄小龙率领天山三杰,运送食物,回返那处无名谷中。且说琴侠邝步濂,听说孙女邝飞莺邝飞燕,此时在大巴山一处深谷中,掉头就走。 等到他一溜烟飞驰上山,望着那些高耸云霄的重峦叠巅,才感到千障万谷,一时难寻。 但他年纪虽迈,性情却十分倔强,不愿再回到城中,向游龙子黄小龙询问详情。心中暗忖:“只要我不断搜索寻找,还怕找不到人么?除非那小子是在撒谎!” 他有了这意念,便不断飞驰,逢谷即入察看。 偏偏,他走的方向,却是与那无名山谷相反,斯时,红日满林,气候逐渐炎热,他一连进了四座山谷,不断大声叫飞莺飞燕名字,除一片回声之外,什么也没有。 逐渐,他觉得自己定是受了骗,一种上当的感觉,使得他心中大是愤慨。 自言自语地说道:“游龙子黄小龙小子,你如果欺骗了我老人家,总有一天,我要将你四肢割掉,以泄心头之恨!”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唉!,我这人怎的如此好欺,他明明是我对头,为什么还敢告诉我她们姐妹两人的芳踪,最奇怪的是,我居然相信了他的鬼话。”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一方巨石之后,暴露出一角红裙。不禁“噫”了一声,心想:“似这种深山绝谷,怎会有此妇女衣着,莫不是飞莺飞燕两姊妹吧!” 如此一想,便大步跨上前面。 讵知俯首一望,地下竟躺卧着一个身材颇为丰满的妇人,这妇人只因覆着红色纱巾,看不出年龄和妍丑。 但他可以确定,这人决不是他的孙女飞莺,或是飞燕。 再一细看,这妇人竟一双赤足,没有穿着鞋袜,露出一截光滑圆润的小腿。 在那接近足裸之处,血迹殷然。 琴侠邝步濂,虽是年迈,两眼并未昏花,藉着日光,已看出有紫肿状况。 不消说,定是被蛇虫咬伤,否则,决不会这样。 不过,这妇人,来到这深山绝谷做什么?又为什么竟没有穿着鞋子,蓦地,一个奇怪的思绪,涌上心来。心想:“莫非她是被什么人掳来此地。” 如此一想,便不禁同情起来。 他伸手一探,胸前只是微微起伏,显然系因中毒昏晕过去。 此时,他竟是毫不犹豫,伸手揭去这妇人面纱。 只见她,黛眉深镇,双眸紧闭,两颊泪珠未干,宛如一枝带雨海棠,甚是美艳。 琴侠虽已年登期颐,见这风韵十足的徐娘,也不禁怦然心动,无限爱怜地息一声说道:“唉!是那家娘子,怎的来在这深山绝谷被蛇虫咬伤,如非遇见我老头子,岂不要玉殒香消。” 言罢,从怀中摸出一只玉瓶,从瓶中倒出一些粉红色药末,给妇人敷在伤处,并撕下一幅衣襟,将足稞包扎妥当。 老人家握着那双尖梭梭,软绵绵的三寸金莲,不期想起老伴。一个模糊的窈窕倩影,泛上心来。 那时,他才年逾弱冠,凭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要得三家村董成笨老武师掌上明珠董玉凤。 董玉凤婀娜纤细,十分柔顺,两夫妻甚是恩爱,曾经给他生下一子邝异,那就是飞莺飞燕爸爸。 常言道:“恩爱夫妻不久长”谁知新婚不到三年,玉凤便撒手尘寰,离他而去。 邝步濂痛不欲生,抚养爱子,用尽脑筋,制造了一把鸟琴,弹奏些爱妻生平所喜欢的调子,同时,将武功化成琴招,并将鸟琴之内,巧妙地装设剧毒金针暗器。 经过数十年悠长岁月,终于得名列当今宇内四奇之首,然而,他却异常寂寞。 记得闺房之中,他最喜欢的,便是玉凤那一双窄窄莲钩,时常把玩不厌。 抚今追昔,不禁感概唏嘘。 就在这时,忽闻一声格格娇笑,道:“老头子,你握着姑奶奶的足干什么!” 琴侠邝步濂,赶紧松手,退立一侧,一双老脸,红得有如柿子,期期艾艾地说道:“没……没什……么?” 那美艳妇人复又娇笑一声,说道:“你贵姓啊……” 琴侠邝步濂面含愧色道:“老朽邝步濂……” “什么?你就是宇内四奇之首琴侠么?” “不错,那正是老朽!” 美艳妇人向他身后背着一支绿玉琴瞄了一眼道:“不对,我听说这位异人,使用的乃是鸟琴!” 琴侠脸上又是一红,说道:“夫人说得对,老朽昔日是以一只鸟琴纵横天下,可是……” 他说到这里,本想把游龙子黄小龙,在妙峰山以碧玉剑削断鸟琴之事说出,但那是有失面子之事,逐刹住不讲。 那美艳妇人张大着眼睛道:“可是什么呀?” 琴侠邝步濂微一沉吟,说道:“自从我获得这只‘绿玉琴’之后,那架鸟琴,我便丢掉不用了。” 美艳妇人咭的一声,笑道:“有了新的忘了旧,那也是人情之常。” 她明知邝老头子断琴之事,但她却不揭露,心里却在暗笑:“你当老娘不知道么。” 琴侠邝步濂心头一震,方感不安,忽听美艳妇人娇声唤道:“喂,邝大侠,我这脚裸,被毒虫咬伤了,是你给我包扎起来的吗?” 琴侠邝步濂,以为又有什么不对,方自嗫嚅,美艳妇人挣扎着坐起,口埋却道:“谢谢你啦!” 声音娇媚之极,令人听来,百骸俱畅,连忙说道:“别谢!些须小事,算得什么!”他原是自谦之词。 美艳妇人眸子一转,突又叹息道:“常言人老心肠好,现在看来,确是实情,喂!邝大侠,你不会不救人救彻吧?” 琴侠邝步濂,一个多甲子以来,过着孤家寡人生活,从来不曾与旁的女人接近过,因此养成怪僻个性,现在,被这美艳妇人,如此一撩抚,在这深出绝谷,又无他人,早就有点飘飘然了!无限深情地说道:“伤患扶持,乃是人类互助的义务,何况,象你这么个娇滴的人儿,我怎忍把你留在这荒山绝谷呢!” 这些活,他已有多少年不曾说了,连自己听起来,都感到有些不伦不类,虽然并没有人讪笑于他,老脸皮也不禁红得有如紫酱。 那美艳妇人,竟然笑得花枝乱颤,连脚稞的伤也忘了,刚刚站起,便又哦唷一声向地上跌去。 琴侠大惊,身形快若飘风,两臂一张,便将美艳妇人抱个结实,说道:“夫人,跌坏那里没有?” 谁知他不问还好,他这一问,美艳妇人曾是大声呼痛! 琴侠邝步濂为之大大发急,说道:“是什么地方?……” 他一面说,一面伸出那双乾枯的手掌,到处摸索。 这不是吃豆腐么?要是正经女人,怎容他上下其手。 可是,这美艳妇人,只是轻嗔薄怒,咭咭一声朗笑道:“要死!你摸到那儿去了!” 言讫伸出那双雪白的柔荑,不轻不重掴了老头子一记耳光,清脆之极,连谷底都传来了回应。 琴侠邝步濂枉自活了一大把年纪,虽然把武功练成了,可是两性间调情之事,却幼稚得可怜。 脸上一阵热辣辣的感觉,使得他张目结舌莫知所措。 美艳妇人撒娇不依道:“你这人怎么啦!让人家赤着双足站在乱石地上……” 话来说完,便又“啊呀!”一声,将整个身躯,倚靠在老头子身上。 琴侠邝步濂,顿时周身血液沸腾,双臂一抄,将美艳妇人横抱怀前,说道:“妙人儿,让我把你带出大巴山吧!我老头子将是你终身不二之臣!”谁知话声方落,一阵嘿嘿阴笑,从巨石后面传来。 琴侠邝步濂,霍地—惊,疾目一扫,只见来人,也是一身红衫红裙,同样面罩红纱,使他大为错愕。 这原因,并不是来人现身得突兀,而是,这女人身段,他太过熟习了! 如是侠义道中人,一旦把所见所闻,传扬开去,则他岂不被人误会为登徒子,霜眉方自一剔。 红纱罩面女人,忽然莲步轻移,向着琴侠走来。 邝步濂赶紧朝后连退数步,改以一手抄抱着怀中妇人,腾出一双右手凝劲以待。 那红纱罩面女人,好似毫无恶意,一声脆笑道:“邝兄,咱们久违了!” 他听得出来,这女人正是与他齐名的画魔巫蕙莲,不由诧异道:“敢情阁下是画魔巫蕙莲女侠?” 这女人,果然—揭面纱,现出卢山真面目,不是这尤物是谁? 他很想问她为何来此,还未出口。 画魔巫蕙莲已然抢着道:“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谷主也来了!为了避免麻烦,你还是把哈夫人交与我吧!” 琴侠邝步濂正觉得老抱着一个女人,甚是不雅,但又不能将之抛下,方感为难,一听画魔如此要求,正合心意,逐立刻办理移交。 他一时想不起这哈夫人是谁?心头不胜眷恋。 那里晓得,这女人,正是驰名武林的胭脂母虎,白衫教咆哮夫人焦娇。 这咆哮夫人焦娇,自从昨宵在“黑狱之宫”,演了一幕母子乱伦丑剧,虽说她已是红杏出墙,不守妇道,却没有泯灭伦常的观念。 只是这事情太巧了,阴错阳差。 要不是哈穆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遵约束,悄悄潜上古松,意图掳劫被点中穴道的金燕姑娘,怎会被长耳酒仙东方坤制住,送往黑狱寝宫。 要不是黑狱谷主史锦沦被乃师召去,咆哮夫人也不被误把张冠李戴。 如果哈穆儿不适时穴道自解,这事情当不致弄得如是之糟。 总之,一切均是天意。 咆哮夫人焦娇,目观爱子惨死在妍夫黑狱谷主史锦沦“先天玄青罡气”之下,那里还有脸再行见人,抓起床角衣裙,如飞逃出。 她本具有一身上乘武功,如一缕淡烟,飞驰谷外,然后在一棵树阴下,穿起衣裙。 只是匆忙之间,忘了穿着鞋袜。 她虽是练过上乘轻功,走起路来较平常妇女为强,但在碎石上行走,却也大不好受。 不过她咬紧银牙,竟然奔行十数里之遥。 天色微明之际,便已来到谷口。 这时,她对哈穆儿之死,不再去想它,只要黑狱谷主史锦沦来向她说两句好听的话,仍然准备继续旧欢。 但她却不愿这样回去,除非史锦沦亲身来迎,或是派遣黑狱使者前来寻找。否则,情何以堪! 她对爱子哈穆儿之死,虽然内触于心,却远不若她恋奸情热。 没有多久咆哮夫人焦娇,进入一座山谷。 这座山谷,既不深遽,亦不太过荒凉,只是乱石崩云,夹杂着一些野生植物。 她金莲楚楚,柔嫩的皮肤,每一接触到那糯糙的乱石,便涌起了一阵锥心刺骨之痛。 事情远不止此,正当她姗姗而行之际,蓦地,草叶中窜出一条两尺多长的青竹蛇儿,在她那莹白的脚踝上咬了一口。 一声惊叫,直骇得她魂散魄飞,伸手向蛇头抓去。 像她这等高手,一条蛇算得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咆哮夫人焦娇,虽是将青竹蛇儿制死,但那伤口,却已血迹涔涔,她身上不会带有解毒治伤之药,深恐一旦毒发,于是,掩在一块巨石之后,准备以内功疗毒。 可是,这毒竹蛇,也属于烈性毒蛇之一,片刻之间,便已紫肿,毒气上窜,她赶紧将腿部穴道封闭。 女人究竟是女人,情感最是脆弱。诚一生何曾受过如此委屈,不禁匐伏在巨石之后,嘤啜泣起来。 就在这时,忽闻谷口传来一阵苍凉的呼声。 “莺儿,燕儿,你在那里!” 跟着,谷口路上出现一个皓首银髯老人,她此时已受蛇伤。如是俗家,自己此时,决难与敌,因此她停住悲泣,静以观变。 没有想到这老人,竟是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 象她这种水性杨花,自然想以色身诱惑。 老头子几乎坠入胭脂陷阱。 幸而画魔巫蕙莲赶来,他才免于卷入桃色旋涡。 且说琴侠邝步濂,将美艳妇人交与画魔巫蕙莲后,总想不起那位哈夫人是何来历! 正当他搜索平生记忆之际,一声清啸,自谷口传来,接着一条人影,闪电般扑到。 琴侠邝步濂大骇,因为这人轻功,居然高出自己,不觉撤出背后的“绿玉琴”戒备。 同时,左手一翻,推出了一式“仰观天象”。 谁知扑来黑影,冷哼一声,说道:“何物老鬼,胆敢侵犯本谷主。” 话声才落,只见掌影一闪,劲力凌空下压。 就在两人出掌当儿,画魔巫蕙莲娇呼一声,说道:“谷主,且休误会,是自己人。” 然已无及,只听“蓬”的一声,琴侠邝步濂连退数步,空中的黑影,身形也被震得直泻地面。 黑狱谷主落在地上,将大拇指一竖,说道:“不错,能接得本谷主一掌,实属当今罕绝高手,不知阁下是那位高人?” 画魔巫蕙莲介绍道:“这位便是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大哥。” 黑狱谷主“哦”了一声,暂未置答,只将怀内布包取出扔与画魔道:“着她穿好前来见我。” 他说到这里,回过头来,向着琴侠邝步濂道:“黑水魔尊,便是家师,宇内黑白两道,均相继投效黑狱之宫。尊驾既已来我大巴山,又是本谷红衣使者巫蕙莲故交,不知可愿加盟?” 第五十章 荒谷惊艳 邂逅胭脂母虎 黑狱设阱 网罗宇内四奇 琴侠邝步濂,自从妙峰山一败,遁迹深山,还是初次投入江湖,对于“追魂黑心令符”,邀请九大门派于九月军阳赴会黑狱之事,全不知晓。是以一闻黑水魔尊之名,大吃一惊! 传闻这魔头,偏激、凶狠、恶毒、睚眦必报,如果此人当真是他的弟子,恐怕今后麻烦多了,一时迟疑难以答复。 黑狱谷主史锦沦阴沉一笑,说道:“尊驾莫非忘记了妙峰山之辱。” 琴侠邝步濂愠然说道:“谁说的!” 黑狱谷主道:“但尊驾要想胜得游龙子黄小龙,不是我说,你还差之甚远,如果能加盟我黑狱谷,这削耻去辱一事,当由本谷辜负责。” 琴侠邝步濂,心中颇不以为然。 晨间,在官园镇小食店门前,不是与那姓黄的小子邂逗么,看他那么谦恭有礼,我本想找他晦气,却是发着不出来,不信他会有恁大本事! 他方在脑筋里,电旋飚转,忽听黑狱谷催促道:“尊驾难道还有所犹豫么?” 如此气焰迫人,琴侠甚感不是味道,本想拂袖而去。 忽然一声俏笑传来,说道:“谷主,你这么性急干吗!邝大侠远来是客,而且,还对贱妾有过裸伤疗毒之德,理应邀入谷中,设宴款待一番为是。” 说时,眼睑霎了几霎。 这分明是示意他不可硬逼,只消软来。原来她已穿上莲钩出现,黑狱谷主史锦沦,自是会意,呵呵笑道:“若非夫人之言,本谷主差点失礼,恭靖邝大侠光临敞谷是幸。” 前面两句是冲着咆哮夫人焦娇说的,后面速客之词,则是对琴侠邝步濂而言。 琴侠满脸不快之意,经黑狱谷主如此一说,便已消去大半,再看咆哮夫人焦娇逗以媚眼,更是忘得一干二净。嘴里不断说道:“老朽怎好打扰?……” 画魔巫蕙莲蛇腰一扭,走在前面,说道:“邝大哥,你路径不熟,且随小妹行来。” 言讫,莲步姗姗,走在前面。 琴侠邝步濂微一谦逊,也就缓步随后。 咆哮夫人焦娇,故意不理黑狱谷主史锦沦,香肩一摇便要追上前去。 谁知她还末起步,一双手掌,闪电般抓住她的胳膊,柔声道:“娇姐我想这事定有蹊跷,不知是那个缺德鬼弄的手脚,小弟几乎上了大当,现在后悔已极。 其实,我若不是爱你至极,怎会发那样大的脾气,这一点,难道到现在你还不原谅我么?” 咆哮夫人焦娇,故意朝后倒,让他软玉温香抱满怀,只是凄然说道:“可怜穆儿死得太冤!” 黑狱谷主史锦沦叹息一声,说道:“谁能料此,小弟今后决不会辜负娇姐的恩情。” 咆哮夫人凄艳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说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史锦沦虽是被咆哮夫人内媚之功所迷惑,但年龄相差太远,岂会是真心相爱?不过,他此时尚不觉得,情不自禁地说道:“如异日有负娇姐深情,定然不得好死!” 他以为说说罢了,谁知一语成签。 咆哮夫人焦娇甚为感动,说道:“谷主,你又何必如此认真。” 黑狱谷主史锦沦方欲抑吻,咆哮夫人焦娇说道:“不要罗唆,人家都快要进入黑狱谷了!” 说时,向史锦沦轻轻一推,然后格格一声娇笑,如飞驰去。 黑狱谷主被逗得意马心猿,一声呵呵大笑,立施“魅影遁形”轻功,紧随其后。 果然两人不多时间,便将琴侠画魔二人追及。 琴侠邝步濂,陡闻衣袂破空之声,猛一回首,向着咆哮夫人焦娇道:“原来夫人竟是大名鼎鼎的白衫教主夫人,老朽真是失敬了!” 原来他已从画魔巫蕙莲口中得悉。咆哮夫人低环一笑,道:“邝大侠,贱妾闻名已久,今幸有缘识荆,但望不以败柳残花鄙薄是幸。” 她说这话时,人已落在老头子身旁,而且嗓子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他一人能够听到,怎不令人荡气回肠? 琴侠邝步濂大有受宠若惊之感,沉声说道:“夫人说那里话来……” 他很想说两句讨好的话,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黑狱谷主史锦沦,见两人唧唧喁喁,不觉微生妒意,低咳一声道:“黑狱谷快到了!本谷主且先行一步!” 步字一落,人已如一缕轻烟,消逝无踪。 琴侠邝步濂,不禁大为凛骇!心说:“这些年青人,怎的武功都如此高妙,这黑狱谷主史锦沦,恐怕比游龙子黄小龙还要高一筹。” 他那里晓得黄小侠,如今已非昔比。 就在他心头潮涌之际,一声俏笑,起自耳畔,说道:“邝大侠,到了。” 琴侠邝步濂抬头一望,只见面前果是谷口,峭岩险峻,危峰插天,一座石碑,巍然屹立,写着“黑狱谷”三字,笔走龙蛇,苍劲古遒。脚步方停,忽闻一声吆喝传来:“什么人?” 话声中,人影闪幌间,已现出四个黑狱使者,一身黑色劲装,外罩披风,霜矛雪剑,映日生辉。 琴侠邝步濂,看得出,这些人目射精光,两太阳穴,高高齐起,无一不是内功高手。心中暗忖:“这黑狱谷,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自己别进去了,不能自由出来,岂不糟糕?” 想到这里,不由足下趑趄起来。 那画魔巫蕙莲一扯他衣袖,说道:“邝大哥,且慢!………” 这时咆哮夫人焦娇,正扬声向黑狱使者说道:“这位邝大侠,乃是谷主贵宾,诸位休得拦阻!” 四位黑衣使者,立即分散两旁。让出当中路迳。 琴侠仍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进入谷中,站在他面前的咆哮夫人焦娇,忽然柔声道:“邝大侠,别客气,咱们都是自己人,快来吧!” 说时,向他飞送一个媚眼。 画魔巫蕙莲,也在一旁劝驾。 他在两个绝代尤物中,竟然失去主宰,向谷中踱去。 发现这座黑狱谷,异常深遽! 谷口一带,正在纠工大兴土木,不知在建筑什么? 那黑狱之宫,不久即到。 看来,巍峨古扑,型若古堡。 宫殿前面,站着四对黑服劲装,与那红纱覆面少女。横剑而立。 咆哮夫人,作了个肃客姿式,便将琴侠邝步濂带至宫中。 只见殿堂之上,端坐着一个面目阴沉的老叟,那黑狱谷主史锦沦却侍立於侧。 画魔巫蕙莲低声道:“这人便是老谷主黑水魔尊,邝大哥当有耳闻,应对之间,希多加留意。” 话声才落,陡闻殿堂之上黑水魔尊彭岑道:“邝步濂,你是诚心前来加盟本谷么?” 不但问得突然,而且语声冷漠,琴侠邝步濂,瞠目不知所对。 咆哮夫人焦娇,款步上前,恭身敛衽道:“禀老谷主,邝大侠乃是被邀前来作客!至於加盟之事,以后再谈如何?” 黑水魔尊喋喋一声怪笑,说道:“既是如此,邝老儿就交由你说服吧!” 他说到这里,蓦地目射精光,道:“焦娇,昨宵你去了那里?为何未能加入昨宵之战?” 咆哮夫人玉面颜色倏变,不过,她何等乖巧,瞬即恢复自然,娇笑道:“贱妾昨宵微感不适,曾经向谷主报告。” 黑水魔尊彭岑回过头来问道:“锦沦,此事当真!” 黑狱谷主史锦沦道:“禀师父,确有其事!” 老魔这才深信不疑,不过,他仍然十分惋惜地说道:“焦娇,你知道吗?昨宵与苍穹三仙一战,如果不是你不曾参加,以致功亏一篑,今天,咱们便已独霸称尊武林……” 咆哮夫人焦娇,不胜惊骇,立即接口道:“老谷主,既是这般看重贱妾,以后效命的日子还多着呢?” 黑水魔尊彭岑微吁一声,说道:“这唯—的机会,已然失去,恐怕不会再来了!” 想不到这不可一世的盖世魔君,此时已然雄心动摇。 咆哮夫人焦娇,大惑不解,但她此时却不便再问,逐偕同琴侠辞了出来。返回自己精舍。 斯时,白衫教主哈蓝璧,正在值勤,想来还是不知道爱子惨死之事。 她这才向画魔巫蕙莲追询,昨宵嗣后又有何事发生? 画魔巫蕙莲,娇笑道:“你是当真不知道吗?” 咆哮夫人道:“莫非我还骗你不成!” 画魔巫蕙莲,这才将老谷主,俟活神仙司徒圣,退出谷后,即暗中召集高手阻截,眼看苍穹三仙精尽力竭,行将就逮,不料半途杀出游龙子黄小龙,一招将老谷主惊走。咱们只得纷纷遁回谷中,要是昨宵有你参加,苍穹三仙,以及他们三个门下,不早就解决!即使后来游龙子黄小龙来了,又有何用,此所以谷主认为失去了机会。” 咆哮夫人焦娇,没有想到昨宵那宗恨事,竟影响了今后武林,一时沉默不语。 坐在一旁的琴侠邝步濂更惊异得跳了起来。说道:“什么!那姓黄的小子,居然一招惊走贵谷谷主?” 画魔巫蕙莲道:“此事千真万确,小妹没有半句虚言!” 琴侠邝步濂颓然坐下道:“完了!看来,我这一生,无望雪得妙峰山断琴之仇!” 第五十一章 一念之非 琴侠险中美人计 数语不合 大水斗倒龙王庙 咆哮夫人焦娇非常奇怪,一年以前,游龙子黄小龙虽说巧得人皮宝衣,练成了旷世绝学,但因功力尚浅,与自己丈夫白衫教主哈蓝璧武功不相上下,不信一年之后,竟进步到连黑水魔尊,都在一招之下被其惊退,岂非荒延得令人难以置信。逐向琴侠安慰道:“邝大侠,你不要灰心丧志,我就不信那姓黄的小子,未必如传说之甚! 老谷主之所以撤走,只因对方乃是后生晚辈,胜之不武,不胜为笑。 只要邝大侠加盟“黑狱谷”妙峰山断琴之耻,定可洗雪!不知尊意如何?” 说来说去,仍是劝他投降。 要知琴侠邝步濂,虽说性情偏激,争名好胜,但一生并无多大恶迹,现在要他公然加入邪魔集团,委实不是他心中所愿,因之,他这时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画魔巫蕙莲已看透了老人心情,打着圆场说道:“哈夫人,像这样重大之事,岂是仓卒所能决定?咱们以后再谈吧!” 咆哮夫人焦娇,察言观色,知道要说服这顽固的老头子,当真不是件容易之事,不过她瞧得出来,这家伙对自己颇为入迷,只要略施解数,还怕他不拜倒石榴裙下,因之,也就顺风转舵,笑着说道:“蕙莲妹子,难为你提醒我,几乎使得邝大侠拂袖而去,说实话,咱们以前还不是这样么?等到加盟之后,才知道这黑狱谷,实在是一个足以领袖武林之组织。” 她说到这里,忽然哎呀一声停顿下来,说道:“我这人怎么搞起的,说了不谈此事,一不注意,便又谈了出来,真是该死!”说时,并向琴侠邝步濂扮了个鬼脸。 那是一张宜嗔宜喜的春风面,琴侠邝步濂被她逗弄得啼笑皆非。 不久,丫头们搬来酒菜,三人相继入席。 琴侠邝步濂,在两个尤物联手合攻之下,他虽素来惊人酒量,却也被灌得酩酊大醉。 画魔巫蕙莲异常知趣,迅即向主人告辞离席,临行时说道:“娇姐,我不耽搁你啦!” 说时,两双媚眸,一连霎了几霎,脸上流露出—派调侃之容。 咆哮夫人焦娇,绛袖倏扬,喉咙里—声低嗖,笑着啐道:“要非老谷主使命难违,这人又对我有裹伤疗毒之德,才懒得管啦!你敢存着脏心眼,看我不收拾你才怪!” 她故意佯装发怒,做成举掌欲劈的姿势。 画魔巫蕙莲香肩一幌,调皮地一伸舌头,疾化“紫燕穿帘!”飘风般逃出客厅。 紧跟着发出一缕银铃脆笑,说道:“娇姐,你何必那样凶霸的!省点力气,等一下对付那老头子不好吗?” 咆哮夫人焦娇,顿时芙蓉玉面一红,等到她作势欲追,画魔巫蕙莲,早已去远。 她虽是恨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不由望空一声低啐道:“真是狗嘴里,难长象牙!” 言讫,腰肢一扭,又回到席上。 此时,琴侠邝步濂已是酒气冲天,神智模糊。 咆哮夫人焦娇,美眸一转,又替客人斟上一杯美酒,故意将指甲浸入酒内。 这老江湖此时却是一无所觉,一杯下肚,立刻周身灼热,血脉喷张;小腹以下,一物勃起。 他此际两眼射出欲焰,一见咆哮夫人焦娇,便不觉神魂飘荡,一种原始性的饥渴,使得他理智淹没,谁以自制,猛然站起身来,嘴里咿唔一声,扑了过去。 咆哮夫人焦娇,虽属如狼似虎之年,但她善於调情,懂得擒纵之学,那能恁般轻易让他上手,俏笑一声,滑步避过。 酒为色之媒介,何况酒里还渗有春药。这老鳏夫此时被酒精逼得那还再能忍受,一扑落空,便又跟踪追逐。 两人绕着桌子疾转。 咆哮夫人焦娇,一面奔走,一面扭腰摆臂,故意媚声媚气告饶道:“邝大侠,那怎么可以?” 愈是这样,愈能挑起男人性的升化。 琴侠邝步濂,把一切道德,名益,什么都忘怀了,现在他所要的,便是奔走在前面的女人。 按理说,琴侠此时已是一个醉汉,而咆哮夫人却颇正常,断难追及。 谁知才大谬不然,咆哮夫人焦娇,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砰”的一声,碰翻了椅子,仰天一跤跌在地板上,那风姿更是份外撩人。 琴侠邝步濂得此便宜机会,那能放过,一式饿虎扑羊的扑将下来。 可是,这时地板上的咆哮夫人焦娇,不迟不早,一式“鲤鱼打挺”刚好纵地上弹起。 琴侠邝步濂,酒醉心明白,见面前人影一闪,双臂一抄,顿感软玉温香满怀抱,咧嘴呵呵大笑。 咆哮夫人焦娇不甘就犯,不断挣轧,而且一双粉拳,倏起倏落,像雨点般擂在老头子胸脯上。说道:“邝大侠,快些放手!你怎可未得我同意之前?便施强暴!” 琴侠邝步濂,虽是听得对方语意严肃,但一看她脸上突自笑容未敛,胆子更大了起来,呵呵笑道:“焦娇,别假猩猩啦!我知道你早就同意哩!” 咆哮夫人双手抵住邝步濂胸脯,故意装作想把距离拉远,嘴里却不依道:“谁说我同意了,简直是冤枉啦!” 如此一来,琴侠邝步濂更被撩抚得欲火谁熬,霍地拦腰抱起,流目四顾。 咆哮夫人似在作最后挣轧,伸手一指卧房门口,央求说道:“好人,别抱我进去,看你穷凶极恶的样子,都快把人家骇死了!” 琴侠邝步濂,正感不知卧房何处,经她这么一指点,便毫不考虑,抱着她大踏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布置得风流精致的卧室,邝步濂此时脑筋一片混乱,将夫人抱着平卧床上。 咆哮夫人焦娇,此时竟一点都不咆哮,双眸紧闭,两条粉腿平伸着,宛如一双羔羊,任他摆布。 琴侠邝步濂,兴奋之极,他此时已不再客气,先是剥下了妇人罗衣,红裙,接着又褪掉了贴肉的亵衣,内裤,红罗帐内玉体横陈。 琴侠邝步濂,向咆哮夫人焦娇的娇躯瞄了一眼,只见她媚眼如饧,娇喘低呻,正期待着暴风雨的袭击。 他不禁一舐嘴唇,伸手向那两座乳峰摸去,顿觉一股热流透过掌心,令人骨蚀魂销。 他这时,再也不能抑止那欲潮泛滥,正准备脱去衫裤,干那风流事儿。 忽见绣帷动处,掠进一条人影,紧跟着传出一声悠悠叹息。 琴侠邝步濂大惊,酒也为之醒了一半,翻身下床,怒喝道:“何处朋友,敢来撞破我老人家的好事。” 那人竟不直答,只是发出一声冷嗤,身形一幌,便又穿窗飞出。 琴侠邝步濂心有未甘衔尾疾追,漫说他此时饮酒过量,脚下浮动追不上人家,就是换在平时,那人身法之快,举世无双,他也望尘莫及。 刚刚追出离落,忽见两条倩影一闪,分左右扑来。 他不禁勃然大怒,心说:“管你是谁,你既然不答话,我又何必手下留情。”念动身随,一式“分花拂柳”,双臂一挥,分向左右扑来的人影劈去。 谁知他劲还未吐,两人同声呼道:“爷爷,难道你不认识孙女了?” 这声音一入耳,不禁心头狂震,赶紧撤回掌力,疾目一扫,只见那扑来的两人,虽是一男一女,一个是黑狱使者装扮,一个却穿着红纱宫婢衣衫,仔细一望,果然是自己寻遍天涯的孙女飞莺飞燕姐妹。但他此时甚感惭愧,呐呐说道:“你们怎的也来了这黑狱谷中?” 燕姑娘不待姐姐解答,急道:“爷爷,此时不是禀报你老人家的时候,快随我来!”言讫,一拉飞莺衣袖,向一处幽篁密林奔入。 琴侠邝步濂,此时酒意全消,也跟着纵跃入林。 就在这时,另一条红影,自那幢椿舍电闪而出,云鬓蓬松,衣裙不整,喃喃说道:“奇怪!这邝老头子追人追到那里去了!” 说时,一双秋波,向那座幽篁密林望去。她还以为是画魔巫蕙莲,前来横刀夺爱,一声冷笑,便欲幌肩前往搜寻。 那晓得背后飘来一缕冷嗤,沉声说道:“夫人乃当今武林有数高手,岂能作出杨花当道,红杏出墙之事,自污声名。……” 咆哮夫人焦娇娇靥一红,不待对方说完,霍地转身甩出一掌。 这一掌“六欲煞丝”,鲜克能敌,咆哮夫人以为对方定将难逃毒手。 讵料,他出手虽快,那人丝毫未能受伤,跟着又传来一声悠悠叹息。似乎对她的行为,异常惋惜! 咆哮夫人焦娇,登时被激怒了,娇叱道:“何方小辈,竟敢在本夫人面前哓舌。” 口虽在说,脚下踏着方位,毫不怠慢,一连凝聚“六欲煞丝”劈出数掌。 这种阴柔的掌劲,虽不若阳刚的掌力,那般声势浩大,却也挟着惊心异啸,弥漫空际。 饶是如此,仍未能逼出来人现身,心头方自一凛,暗忖:“这黑狱之谷,除老谷主黑水魔尊外,即使是少谷主史锦沦、碧眼活佛,亦无这般神奇轻功!” 然而,这人究竟是谁?莫非是苍穹三仙再度混入谷内?不对啊!苍穹三仙的声音,她耳熟能详,这人喉音清越而劲朗,显然年岁尚轻! 就在这时,她忽然灵钒一动,娇叱道:“游龙子,你以为老娘不知你是谁么?……” 她虽是猜对了,忽然脑后“玉枕穴”一麻,顿时失去了知觉,依着篱落,呆呆站立。 不错,那出手制住咆哮夫人焦娇的,正是游龙子黄小龙。 原来,黄小龙自晨间在官园镇上采购干粮,於小食店前,与琴侠邝步濂,狭路相逢。 他忍辱负重,避免了一场意气之争。 可是,当他率领天山三杰,将干粮备妥,回转无名谷后,一路之上,竟未发现宇内四奇琴侠邝步濂踪影,这就使得他不禁暗暗耽起心来。 恰好邝氏姐妹前来协助存放干粮,游龙子黄小龙便把这消息告诉了这姐妹二人。 飞莺飞燕不禁大惊,说道:“小龙哥,别是爷爷走岔了路,前往‘黑狱谷’去了?” 游龙子黄小龙道:“先前我也有这种想法,继而一想,这大巴山如此广宽,那能凭般凑巧呢?” 邝飞燕道:“世间凑巧的事多着啦!我这时心惊肉跳,真耽心爷爷去旷黑狱谷,那他老人家一生就完哩!” 邝飞莺在一旁附和着道:“我也有着同感” 游龙子黄小龙道:“咱们何不溜进‘黑狱谷’去查看一番,如果没有,再分别去山中搜寻,这样可好?” 飞莺姑娘点头表示同意。 飞燕道:“小龙哥,你想到没有,人家黑狱谷,藏龙卧虎,上次师父为了谨慎,都没有带咱们姐妹进谷,你不怕累你麻烦吗?” 她这一激,黄小龙可有点不服气,同时,他知道却使将琴侠邝老前辈找着了,如无这姐妹二人,单凭自己,决难将他带出谷来。逐道:“好吧!咱们这就悄悄动身,不要让群侠知道了,他们毒气尽除,体力尚来恢复呢!” 言讫,当真朝谷口驰去,飞莺飞燕两位姑娘,为了寻找爷爷,自然更不惜冒险,紧随其后。 游龙子黄小龙,出得无名谷,心头正在思忖:“不管黑狱谷,防守是否严密,但要想大白天混进谷去,谈何容易……” 念犹来已,陡地发现有人奔来,他反应何等灵敏,赶忙匿身一株大树后面。 邝氏姐妹,同时警觉,像两双蹁跹蛱蝶,也闪电般跃去,露出四双眼睛,紧张地望着前方。 脚步沙沙之声,越来越近。 跟着枝叶摇动,现出两个黑衣使者与—个面覆红纱的宫婢。 走在最前面那个瘦长的家伙,陡然刹住脚步,沙哑著嗓子说道:“谷主又没有向咱们说明,哈夫人何时离谷?似这般瞎找,根本无用。” 其余两人,这时也跟着停住身形。 那女的,因有红纱罩面,看不出她的表情若何,但那矮胖汉子却在一旁附和着说道:“老大言之有理,咱们这一路行来,也不算近,尚且寻找不出一点迹象,很可能被—小组寻回谷中,亦未可知,我提议就此折回,不知毒娘子潘女侠有何意见?” 躲在丈外十株树后面的游龙子黄小侠,和飞莺飞燕两位姑娘,各自眉头一皱,交换了一下眼色,心说:“这‘黑狱谷’果真网罗子不少煞星,连一个红纱宫婢,便出身如此不凡不消说,其余两位黑衣使者,亦是大有来头的了!” 三人念头才落,便闻纵横天南一带的毒娘子潘秀曼,娇声说道:“贤昆仲怎的忽然客气起来了?奴家毫无意见,听凭尊意决定行止?” 她说到这里,故作不解道:“人言陇上双恶生平行事,独断独行,狂傲自大,看来并不若传言之盛!” 这话是赞美,抑是调侃?一时令人听出来。 两个黑衣使者双肩一耸,同声说道:“即使咱们再狂妄些,也不敢在艳闻四播的毒娘子面前,有失礼貎!” 邝飞燕樱唇一披,在游龙子黄小侠耳畔低声道:“这些恶魔,居然也配谈礼貌二字!” 声如蚊蚋,只有他一个人听到。 斯时,这黑狱谷中的三位高手,霍地转身,立准备离去。 游龙子黄小龙脑海中陡然涌起一个入谷计划,甚是奇妙,立时身形一闪,去如飘风。 陇上双恶方觉飒凤响,便知不妙,要想闪避已是不及,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失去知觉。 毒娘子潘秀曼,发觉情形有异,虽是一连打出七支淬毒袖箭,仍未能伤得敌人分毫,只觉眼前手影一幌,穴道立即受制。 她虽是不能言语,却已看出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俊美无俦的少年,正是昨宵,一招惊走老谷主的游龙子黄小龙,不禁更增凛骇! 接着,又从树后转出两位姑娘,一人说道:“小龙哥,你是想将他们杀了,替死去的各大门派侠士报仇?……” 另一个豆蒄年华,娇小玲珑的少女,明眸一转,不待年龄较长的一个说完,接着道:“莺姐,小龙哥不会有这种念头,我猜,他之所以将三人制住,却是另有用处!” 游龙子黄小龙道:“燕妹妹说得对,咱们要借用三人身份,混入谷中。” 言讫,出手如风,便又改点子毒娘子睡穴,然后将三人移至一处的岩穴,秘密藏起。 他既是曾经习得化容变形之术,那消个多时辰,便把自己和邝飞莺化装为陇上双魔甘氏弟兄,飞燕呢?身材面貌,均与毒娘子潘秀曼,相去不远,改扮起来,更加容易,何况,还有一幅红纱覆面。 三人互相检查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大漏洞,便大摇大摆,向黑狱谷行去。 负责谷口守卫的铁飞豹端木凯,以及黄山殷人瑞,太华朱子玉,对这三人素无好感,是以连正眼也没有望一下任其进入谷中。 游龙子黄小龙,深恐邝氏姐妹经验不够,拙于应变,是以仍然选择为僻静之处逗留。 可是这样一来,便不容易探听到琴侠邝步濂消息。 直到画魔巫蕙莲、咆哮夫人焦娇,陪着琴侠邝步濂,向谷后的精舍行去,方始发现。 三人既是乔装的,自然不敢急急跟随,远远坠在后面,等到咆哮夫人焦娇了精舍离落,黄小龙这才嘱咐飞莺飞燕,隐着身形,自己施展起独特轻功,从后门掩入。 原先,他以为哈红药姑娘,也在精舍中,经迫问婢女金钏儿,方始得悉红药姑娘,苦谏双亲不听,独个儿留在保定丸回谷白石堡。 这金钏儿昔日曾经待候过小姐,对两人之事,了解几分,是以对黄小侠甚为敬佩,说道:“黄小侠,我知道你此来目的,无非想救琴侠老前辈。” 黄小龙乍吃一惊,说道:“金钏儿姐姐,你是怎样知道的。” 金钏儿压低嗓子说道:“这种事,明眼人一看便知,还用说么?” 游龙子黄小龙道:“为了免被他人疑窦,现在,我只有先行点了你的穴道,不过不要紧,一个时辰之后,便会自解。” 金钏儿胸脯一挺,说道:“黄小侠,你就动手吧?” 游龙子黄小龙略一迟疑,便举手将金钏儿穴道制住,掩进前面客厅。 等到他来到客厅,画魔巫蕙莲。已然藉词离去了,琴侠邝步濂,也转移了阵地了。 正当琴侠邝步濂,行将堕入胭脂陷阱之际,黄小龙已潜入了卧室,将这位前辈奇侠惊起。 写来虽慢,其实并没多少时间。 黄小龙由其不意地将咆哮夫人焦娇,点了穴道,方举步间,忽觉这样容易启人疑窦。 他此时也顾不了许多,立刻返身将咆哮夫人挟在胁下,仍然送回精舍卧室,顺便取走一袭白衫教主哈蓝璧衣衫,黄小龙依旧穿窗而出,像一缕淡烟,飘进密林。 琴侠邝步濂,经过飞莺飞燕姐妹,一阵低声解释,早已前嫌尽释,此时一觅游龙子黄小龙踏入密林,赶紧起身招呼。 飞燕姑娘一俟小龙哥哥行了晚辈之礼后,一眼看见他臂弯上搭着一件黑色衣衫,一把抢了过来给爷爷穿上,再经小龙微一化装。是位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已变成了另外一位黑狱使者。 反正这黑狱谷藏垢纳污,黑道群魔糜集,每多互不相识,暂时增了一人,决不引起疑窦。 一行四人,壮着胆子,向谷口行去。 把守谷口的太华朱子玉奇怪道:“阁下等回谷不久,怎的又要出谷?” 乔装陇上双恶的游龙子黄小龙哼了一声,说道:“咱们奉有谷主密令外出辨事,难道这也要问?” 站在一旁的黄山殷人瑞怫然不悦,说道:“咱们职责所在,查问也有不是么?” 乔装毒娘子潘秀曼的飞燕姑娘,琼鼻飘出一声冷嗤,说道:“既然你们想滥用职权,跟咱们为难,回谷缴令就是!” 言讫,便要回身。 这可把站在一旁的铁飞豹端木凯骇慌了!立即走出土堡,打着圆场道:“咱们都是自己人,全是为了替黑狱谷效力,何必在言语上计较……” 飞燕姑娘道:“你不怕咱们是偷偷溜出谷去的么?” 铁飞豹端木凯为了避免招致谷主不快,不住打躬捉揖道:“姑奶奶,你就饶了咱们吧!” 飞燕姑娘忍不住噗吓一声娇笑,挥着手道:“得啦!得啦!给我站开些,我真看不惯你那一脸的奴才相!” 崆峒掌门铁飞豹被驾得脸一红,珊珊地站立一旁,看着三男一女,神气活现般走出谷外。 谁知他们出谷未久,已隐约地听到黑狱谷传出警声,赶紧施展起上乘轻功,一路风飘电闪,朝着归途行去。 游龙子黄小龙来到原先制住陇上双魔等的那株大树后的一处严穴,将双魔甘氏弟兄及毒娘子潘秀曼穴道解去,然后追上来人,来到无名谷外。 把守在谷口的群豪,陡然发现三位黑狱使者及一位红纱宫婢。登时紧张起来,一阵尖锐的芦笛之声,划破长空。 剑圣令狐楚匆促间,摘下石壁上悉悬着的宝剑,—幌身来到谷口,登高一望,果见三个黑狱使及一个红纱宫婢,施施然走来,竟是毫无—点畏怯之态。 再看四人脚步沉稳轻灵之极,武功均不在自己之下,不禁眉头一皱。 这时,苍穹三仙已率同少林耐性禅师,武当天籁真人书怪南子,峨嵋青莲禅师,衡山破钵禅师,天山雪峰飞淳于雄等,相继赶来谷口。 一见四人大模大样,笔直地向谷口走来,有那沉不住气的书怪南子,双臂一振,跃下谷来。厉声喝道:“魔崽子们,今天要不让尔等血溅荒郊,难泄南某心头之恨!” 恨字一落,立即掣出他的钢笔铁书。 这突然的变化,使得游龙子黄小龙等四人,俱各一怔。 琴侠邝步濂,一见是与自己齐名的书怪南子,立即飘身上前,拱手说道:“南贤弟,你连愚兄也不认识了!” 书怪南子闻言大惊!仔细一瞧,这人果然是琴侠邝步濂,心想:“他既已晚节不保,投降了黑狱谷,跟画魔巫蕙莲一样,这种人,还跟他攀什么交情!” 如此一想,那张怪脸上,登时满布严霜,冷冷说道:“姓邝的,咱们过去友谊虽是不错,可是,如今你投降了黑狱谷,咱们已成水火,别妄动心思,前来作说客,须知我恨透了黑水魔尊彭岑老鬼,即使你舌击莲花,又有何用?” 琴侠邝步濂惊道:“谁说我投降了黑狱谷?” 书怪南子,面泛不屑之容道:“姓邝的,你为什么不瞧瞧自己的打扮?” 一言惊醒梦中人,琴侠邝步濂,这时方知道书怪南子误会自己。 但这事,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解释的。方呐呐的说道:“南贤弟,且休发怒,请听愚兄……” 底下的话,还未说出,书怪南子已是不耐,厉声喝道:“废话少说,看招!” 话落臂举,钢笔划出一道蓝影,直袭胸前五大要穴。 琴侠哈邝步潦,虽是较书怪南子功力为高。但他手中既无兵器,又不愿接战,是以被迫得一连后退数步。 站在一旁的飞燕姑娘,瞧着爷爷被人欺侮,她究竟年纪轻,一时忍耐不住,娇叱一声,幌肩扑出。 玉腕立探,撤出背后长剑,一式“仙人指路”。斜里削出。竟巧妙地攻入书怪南子笔影之内。 奇兵突出,书怪大惊,但他究竟是成名人物,心神不慌,左手铁书,迅即施出一记“如封似闭”嚓的一声,剑与书一经碰上,随即卸开。 飞燕姑娘黛眉一挑,翻手一剑扎出,剑锋撤出震波,只见是剑一圈一弹,一式“仙乐缭绕”,滋滋之声,一圈剑虹,将书怪南子将罩起来。 书怪钢牙猛咬,震腕挥起一片笔影,一式“千军辟易”,钢笔长剑再度接触,两人全感虎口发麻。 这时,谷口上的长耳酒仙东方坤,大声嚷道:“穷酸,这人武功,又是你浮游长春洲上武学,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么?” 活神仙司徒圣茫然道:“难道是那孽障仙人剑史锦沦传授出?” 他口中虽是在答复长耳酒仙东方坤,两眼仍在注视着谷下的战斗。 那红纱宫婢,竟又接连削出“仙女散花”“八仙过海”“三女下凡”三式绝招。把书怪南子迫得满场游走,哇哇怪叫。 尤其最后一式“仙女下凡”,及是他近年来始研创而成的,除传授了飞莺飞燕姊妹外,外人自是不知。 他方自莫明其妙,忽闻身后一声惊噫! 活神仙司徒圣回首一望,原来是金燕姑娘携着侯丽珠姑娘来了。 第五十二章 三丐化容 如入无人之境 故技重施 难坯一代英方 她听她莺声呖呖说道:“师伯,那红纱宫婢,那里是什么敌人!她就是你的徒儿飞燕呀!”她说到这里,用手一指,续道:“那飞起的一条黑影,不就是小龙哥哥施展的‘化影如烟游龙术’么?刚才我们找遍了谷内谷外,没有发现他们,定是他们出去捣什么鬼去了!” 苍穹三仙经金燕姑娘如此一说,全皆恍然大悟,怪不得书怪南子有几次都该伤在剑下,而没有受伤。 可是,这时剑圣令狐楚,少林掌门耐性禅师,武当天籁真人,蛾嵋青莲禅师、衡山破钵禅师,天山雪峰飞狐淳于雄,已化一淡缕烟前往驰援书怪南子,眼见一场糊涂仗在所不免,不禁大惊!各人袍袖一抖,立展凌空虚渡上乘轻功,飞临谷下,扬临谷下,扬音道:“诸位请速住手。” 此言一出,双方果真按兵不动。 群侠但见两位黑狱使者及一位红纱宫婢前来,向苍穹三仙分别行礼。有的恭敬地呼了一声:“师伯!师父!” 这是怎么一回事?群侠如临五里雾中。 长耳酒仙东方坤仰着脖子喝了一口葫芦中的美酒,呵呵笑道:“小龙老弟,几个时辰不见,回来又是这么一付打扮,是不是前往黑狱谷,将黑水魔尊给宰了!” 游龙子黄小龙微微一笑,心中甚是感激这位老哥哥当真呵护于他,故意把情势缓和下来,让他有解说的机会。于是疾目一扫在场诸位武林前辈,拱手说道:“晚辈晨间在官园镇上,邂遁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老前辈!”他说到这里,用手一指站在一旁的黑衣大汉。 苍穹三仙连同各位掌门人,抬跟望去,只见这位宇内四奇之首,黑发青须,年纪仅在四旬左右,那里是什么皓首银须的琴侠邝步濂。 再看他身上虽也斜背着一具古琴,色如翠玉,那里是昔年所用的鸟琴,不由更增疑惑! 天山掌门雪峰飞狐淳于雄,为人最是豪爽,说道:“老朽远处天山,虽未涉足中原,觅过琴侠邝步濂庐山真面,传言这位风尘奇侠,业已年登古稀,而且身背鸟琴,怎的这人须发如墨?背上所背兵刃,更与传言迥异。” 游龙子黄小龙尚未措词回答,小姑娘邝飞燕黛眉一扬,娇声说道:“淳于前辈问得不错,可是你们或许不知道小龙哥具有惊人易容术,他把爷爷早巳化装!” 此言一出,群侠更是不解!十数道眼光一齐投注到黄小龙身上。游龙子黄小龙淡然一笑,说道:“是的,晚辈正如飞燕姑娘之言,略按易容之术,至于如何要将邝老前连同自己等人,全部加以易容……” 他说到这里,突然提高声音道:“乃是这位前辈,在闻听他踏遍天涯海角要寻找的一对至亲骨肉孙女,落在大巴山无名谷中的消息,而伧促飞走。 晚辈将干粮运回山区,把这消息转传飞莺飞燕,咸料这位老人,不要因路迳不熟落入黑狱谷中,岂不把他一生令名毁了……” 苍穹三仙以及各位掌门,俱都点头称赞,认为这种顾虑是必须的。 接着,他便将自己与莺燕两位姑娘逃出谷外,巧遇陇上双魔与毒娘子潘秀曼,将其制住,然后化身入谷,源源本本全部道出,其中仅隐藏咆哮夫人焦娇利用色身诱惑琴侠一段细节。 各大门派掌门,书怪南子,苍穹三仙以及金燕,侯丽珠等,总算明白了这事的始末,不由全都“哦”出声来。 剑圣令狐楚击节称赞道:“黄小侠不但身怀旷世无双武功,而且具有这神奇的易容术,也是老朽生平所仅见,难怪敌人无法觋出破绽了!” 活神仙司徒圣道:“上天生此奇材,岂无大用?黑水魔尊不足畏矣。” 如换旁人,听得这般称赞,很容易浮起骄矜之气。 可是,游龙子黄小龙并不自满,谦抑地说道:“晚辈乃武林末学,江湖后辈,今后全凭各位前辈提携!”半仙尼点头道:“此子当真不凡。” 她说到这里,掉首一瞥金燕姑娘道:“燕儿,你有此夫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金燕姑娘娇羞的说道:“师父,你不知道他到处留情……” 这位空门侠尼,低宣一声佛号道:“燕儿,你别这样说,我知道女人喜妒,凡事总要看开些,要知男人们,你越是想将他独占,他愈的离你而去,当你对他毫不在乎时,他便会躺在你的脚边,寸步不离。” 这怪异的言论,引得金燕和候丽珠笑得花枝乱颤。 这时,邝氏姐妹,正挽臂姗姗走来。候丽珠在金燕耳畔絮语道:“燕姐,你别听令师那一套,这一对姊妹花,终有一天,会将小龙劫持手中,那时悔之晚矣。” 金燕本来对黄小龙私离无名谷,甚感不是味道,此时了听候丽珠如此一说,果真对邝氏姐妹流露出不快之色。 飞莺虽较忠厚,但小姑娘飞燕则颇狡黠,一见两人住口不语,便料知她对自己姊妹存有误会。 不要看她年纪还小,常言道人小鬼大。她竟挽着姐姐飞莺,向两人身畔快步走来。 人还未到,便笑口先开,说道:“金燕姐,这次黑狱谷之行,咱们借重姐夫半日,将爷爷救出,幸勿毫发损伤,请勿介意是幸。” 她这么一说,金燕姑娘反而不好意思抱怨,只得虚与委蛇。 这时,游龙子黄小龙也来了! 他一见金燕,便满脸歉意的说道:“燕妹……” 底下之言,尚未说出,金燕姑娘早已一天云雾全散,抢着道:“别说,我都知道啦!咱们还是赶快走吧!师父他们都快到谷口哩!” 小姑娘飞燕向小龙哥一伸舌头,一蹦一跳,当先跃走。 邝飞莺,侯丽珠,金燕三位姑娘,各自纤腰一扭,朝谷口掠去,捷追飞燕。 黄小龙刚要起身,忽闻身后一声呵呵大笑,他不禁被骇了—大跳,蓦地回过身来,正要举掌拍去。但他锐利的目光,此时竟发现那人一双长耳迎风招展,他不就是苍穹三仙中的酒仙么?立即敛去劲力,停掌不发,极其诧异地说道:“长耳哥哥,你不是先走了么?” 长耳酒仙东方坤道:“不错,我原打算陪着穷酸老尼姑一同回谷,忽然想起你这小子的化装术,甚是有趣。 因此,我想同你去一趟黑狱谷……” 游龙子黄小龙剑眉一蹙,说道:“长耳哥哥,这时黑谷中正在搜捕奸细,咱们这一去,不是自投罗网!” 长耳酒仙佛然不悦,说道:“好啊!你这小子只晓得一天到晚,跟姑娘家们鬼混,现在,我老人家求你,便端起架子来啦!以后别喊我长耳哥哥,咱们只当不认识好啦!” 这一来,游龙子黄小龙可作了难。 要知长耳酒仙东方坤,与游龙子黄小龙关系,乃在半师半友之间,不但曾经传授他的“千斤卸力”,“飞花散影”轻功,使得他奠下优良基础,日后才得极其容易学会了“化影如烟游龙术”,最使他感动的,便是长耳酒仙,连师门不传之秘,十八招“降龙手”,也并转了给他。而且还不时在暗中相护,使得他渡过无数大难。 试想:像这样的人,一旦有事央求于他,虽赴汤蹈火也应不辞,怎好推托! 不过,一则黑狱谷,此时正因为自己闹得天翻地覆,去时当真不易,再则,长耳酒仙爱开玩笑,突梯滑稽,游戏风尘,因此,黄小侠只当他说说而已,那晓得他竟然当起真来。 这时,他只有让步,说道:“长耳哥哥,小龙以为你是开玩笑,既然入谷有事,那又当别论!” 长耳酒仙见他应允了自己,不觉嘻笑颜开,说道:“小子,你是答应了。” 游龙子黄小龙将头一点,算是承认。 长耳酒仙高兴得捧起那个朱红大葫芦咕嘟咕嘟,一连吞下数口高梁酒,大声嚷道:“那么,咱们快去,别给穷酸他们追来拦阻,岂不扫兴之至。” 说完,立展飞花散影轻功,如飞驰去。 游龙子黄小龙,他此时已是义无反顾,身形—幌,紧随着前面的长耳酒仙,在山道上,有如星飞丸射。 他脚下虽是在倏起倏落,脑筋也同时在电璇飚转,因为他知道这样前往,危险性太大,必须思得一条可行之策。 脑海里灵光一闪,又给它思得一条妙计。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前面的长耳酒仙,猛然刹住身形,诧声问道:“小子,快说,有什么值得好笑之事?” 游龙子黄小龙道:“长耳哥哥,你莫非真想明张旗鼓,就这样闯进黑狱谷去么?” 长耳酒仙东方坤,习惯地摸摸耳朵,搔搔脑袋,然后说道:“小子,莫非你又有了什么鬼主意?” 游龙子黄小龙道:“主意是有,但老哥哥必须改头换面,大动手术,方始可行。” 长耳酒仙道:“你先说说那主意,看妙悬不妙,值不值我老人家被折磨一番!” 游龙子黄小龙也仿长耳酒仙语气,摇头幌脑,装模作样道:“长耳哥哥且先说说,你为什么必须进谷,看值不值小弟去绞脑汁?” 长耳洒仙东方坤,被黄小侠逗得捧腹大笑不止,一竖拇指说道:“硬是要得,咱们差不多要变成难兄难弟了!” 游龙子黄小龙不依道:“难兄难弟得啦!为什么偏偏要加上个差不多呀!” 长耳酒仙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原因很简单!” 说罢,又是一声悠悠叹息! 游龙子黄小龙,急着问道:“是什么原因,使得咱们不能变成真正的难兄难弟呀?” 东方坤脸色一整,认真地说道:“那就是我的耳朵太长,而你呢,耳朵又太软!” 这一下,轮到游龙子黄小龙笑弯了腰。 长耳酒仙也跟着啊大笑起来。 这老少二人,一个是童心未泯,一个是返老还童。 两人笑了一阵,方始说到正题。 长耳酒仙当然告诉他,这次去黑狱谷的唯一任务,便是将无肢毒叟解救出来,因为,上次他曾经夸下海口,将他救出,何况殷老儿对毒药颇有研究,这种人材,落在老魔头手里,终是一件可虑之事。 他如此一说,游龙子黄小龙,虽感觉异常辣手,也认为势在必行。 于是,他向长耳酒仙,附耳低语一阵,告诉他,这条计策,极有把握。 长耳酒仙东方坤默想了一阵,突然一巴掌拍在黄小龙肩头上,宏声说道:“好小子,这真是一个绝妙好计,咱们这就依计而行。” 不言长耳酒仙与游龙子暗定奇谋,且说黑狱谷中,此时老魔头黑水魔尊彭岑,正在黑狱宫殿里,大发雷霆。 原来,咆哮夫人焦娇,被游龙子制住穴道,送回精舍卧房。 不久,白衫教主哈蓝壁执行任务完毕归来,发现客厅中,摆着一席残余酒菜。 不消说,定是自己那位胭脂母虎,曾经在家里宴客,这是常有的事,因此,并未在意。 白衫教主哈蓝璧,此时肚子虽然也有些饥饿不堪,但冷酒易饮,冷饭难吃,不由连呼数声。 “金钏儿,金钏儿!” 唤了半响,竟不见女婢应声前来,心说:“我真是太差劲啦!不但老婆控制不了,连为女婢都不听使唤?”不由有点光火。 怒气冲冲,向厨房冲去。 讵料,他一步踏入厨房,便发现女婢金铡儿倒卧地上,像他这种大行家,自然—眼便知出是被人家点了穴道,他不禁大吃一惊? 急忙将金钏儿穴道解开,问她可曾发觉这出手之人是谁? 金钏儿自然不肯将真情吐露,诡称:“主母于午刻带着一男一女两位客人返家,吩咐准备酒菜,女的是画魔巫蕙连,我认得,男的听说是什么宇内四奇之首。一个皓首银髯的老头子,我把酒菜搬了出去,他们一面吃,一面叙谈,我却独个儿坐在厨房。 有好一会,不闻客厅传来人语声,方疑出外探看,忽觉一阵旋风卷来,便觉身上一麻,立刻失去知觉。” 白衫教主哈蓝璧一闻金钏儿之言,越发吃惊不小。 他的爱子哈穆儿,已有整整—天一夜,不曾见面,现在,家中又出了这种岔子,莫非这黑狱谷中,隐有自己昔年仇家,寻隙报复,那可是一件防不胜防之事。 他此时,那有多余时间去想,悻悻地一跺脚,便又朝前面客厅奔来。 靠客厅左边一间,帷帘低垂,正是自己的卧室,他像风一般卷了进去,揭开罗帐一望,娇妻咆哮夫人,正和衣躺在床上,发出微微的鼾息之声。 他发现妻子安然无恙,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便只定了下来。 当他伸手一摇躺在床上的妻子,竟然不见更醒,正感奇怪,旋即明白咆哮夫人焦娇,是被人制住穴道。 这一骇,可就非同小可? 要知咆哮夫人焦娇,远非侍婢金钏儿可比,就连自己,尚且稍逊一筹,是何人暗中来此下手? 若是寻仇,却没有流血! 若是盗窃,家中更无长物! 若是采花,怎未见衣裙被解? 他此时脑筋一片凌乱,心想:“我这样瞎猜干什么?只要夫人醒转,不就全都明白了么?” 想到此处,立刻解去咆哮夫人焦娇穴道。 穴道一解,咆哮夫人娇叱一声,一式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劈啪两响,打得白衫教主哈蓝璧倒退数步,说道:“瞎了眼的东西,竟敢暗算本夫人?” 白衫教主哈蓝璧摸着浮肿的面颊,扬声说道:“夫人,你怎的出手,全不问青红皂白?” 幸好他嚷了出来,否则,兄咆哮夫人还要给他一下重的。 她此时才发觉丈夫挨了冤枉,而自己不是明明在篱落之外么!怎会回到卧室?心中自是十分奇怪,问道:“喂!老糊涂!是你把我抱回卧室来的么?” 这一问直问得白衫主一头雾水,茫然道:“我回来时,你便偃卧床上。” 他很想说:“你不是在床上穴道被点,难道你正是在别处受制之后,被人抱回卧室不成?” 他知道这话只要一出口来,立刻便要引来灾祸,这是他屡试不爽的,赶紧咽回肚子里去。 咆哮夫人焦娇,也正尽力回忆适才之事,心想:“虽说自己一时疏忽,但那暗中施袭之人,武功之高,确已凌驾自已之上,这还不算,最令自已寝寐不安的,便是他已窥见了自已的淫荡,而居然出声劝谏!” 她听得出来,那人无论怎样想改变声音,终是一个年岁甚轻的少年。 再从他将自己抱回卧室,居然见色不淫,决不是—般黑道人物所能做到。 当今之世,除了黑水魔尊、碧眼活佛,苍穹三仙,其余各大门派中高手,均不可能。 要是真有可能,那就是她曾经一度惑疑过的可疑人物游龙子黄小龙啊! 她越想越觉不错,于是一言不发,略事梳洗,淡扫蛾眉,打开衣橱,换了—套衣衫之后,便向“黑狱之宫”呈报出事经过,她一口咬定,这人是游龙子黄小龙。 于是,她绘声绘色,把一些道听途说的资料,加以形象化,总不外这人生得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英俊之极。 事实上,她连来人影子也没有看到。 黑水魔尊彭岑,听得咆哮夫人一报告,大为震怒,赦令谷中所有黑狱使者,及红纱宫婢全体出动。大事搜捕,务要将游龙子黄小龙逮捕,正当黑狱谷,闹得—塌糊涂,紧接着陇上双恶甘氏弟兄以及毒娘子潘秀曼狼狈的归来,向黑狱谷主史锦沦呈述经过。 经综合研判,断定游龙子黄小龙确经入谷,不过,他早已将琴侠邝步濂引走,搜索已屡徒然,便又下令停止,并经硬性规定,凡是谷中之人,外出归来,一律由谷中亲友前往迎接,否则,不准擅自进入谷内,违者处死。 此令一下,群魔纷纷议论不绝,谁也不愿无事出谷,给自己增加麻烦。 惟有咆哮夫人焦娇,跟同丈夫白衫教主哈蓝璧,向黑狱谷主请命,誓必在大巴山中,寻出游龙子黄小龙行踪,加以剪除。 黑狱谷主史锦沦自然批准。 这夫妇二人出谷不过数小时,忽然谷外来了一个美艳绝沦的少女,和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 据说,那少女是白衫教主的唯一掌珠哈红药。 守卫谷口的藏僧瑞巴丹,和华尔穆德,因有过上次的教训,不便将来人放人谷内。 可是,这位哈姑娘非要坚持入谷会见双亲不可。 这一来,连总巡查碧眼活佛也拿不出主见,只得向谷主禀报。 黑狱谷主史锦沦,既是登徒子之流,一闻有美女入谷,那是请都请不到的,当然派人前往迎接。 不过,这位哈姑娘,一向独处深闺,是著名的淑女,黑狱谷中,除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外,谁也不曾见过她的庐山真面。 为了慎重起见,黑狱谷主史锦沦,只得派遣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前往去迎接。 毒纯阳姚震天,其实,对哈红药姑娘,亦不过数面之识,只能依稀记得一点大概轮角。 当他来到谷口一看,与他所记忆的模糊倩影,倒是相符,不觉问道:“贤侄女,怎的你也来了!” 那位姑娘闻言,盈盈起来,立即敛衽说道:“姚叔叔怎的爸和妈都没来呢?” 历历莺声,叫得青风帮主毒纯阳大为快意,疑念全消,说道:“他们么?早上出谷办事去了,现在还没回谷呢。” 哈姑娘秀靥瞬息掠过一丝惊喜之色,不过,那仅是一瞬间,毒纯阳自然不曾发觉,只能听她娇声说道:“还有家兄呢?” 毒纯阳姚震天不觉微微一笑,因为哈穆儿的尸身,便是他奉黑狱谷主史锦沦之命掩埋,这秘密,他自然不敢泄漏,只得扯谎道:“令兄一向行踪不定,也许跟着令尊大人一同出谷去了!” 哈红药姑娘神情萧索,黛眉一蹙,道:“难道丫头金钏儿也不在么?” 毒纯阳姚震天呵呵笑道:“金钏儿自然还在府上,老朽之来,却是代表谷主前来迎迓,这面不子还够大的么?” 哈红药道:“那就要谢谢姚叔叔了!” 毒纯阳姚震天手捋长髯,笑说道:“谷主对姑娘另眼相看,你谢的应该是他才对!” 这位姑娘何等聪慧,心说:“狗贼,尔敢稍存妄念,便要尔剑下伏尸。”她心中虽是这般在想,态度却是丝毫未变,淡然说道:“侄女之意,须俟家严等回谷后,再行晋见谷主,此乃家规森严,不情之处,尚祈姚叔叔在谷主面前美言一二。” 措词虽颇婉转,但意念却表现得甚是坚决。 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竟是碰上了不大不小的橡皮钉子,微微一怔,心说:“这丫头,果然不好对付。” 不过,他脸皮厚,毫不在乎,藉着呵呵大笑之声,掩饰窘态道:“本来江湖儿女,用不着避什么嫌疑,既是侄女畏见陌生少年男子,那么就直接回府吧! 谷主方面,有叔叔给你说话呢!” 哈红药姑娘双手交胸拂了一拂,表示谢意,同时向嬷嬷道:“咱们快些往家里去吧!” 那个老妪,果然提起一双藤条箱,便要觅路前进。 毒纯阳姚震天,身开—幌,抢在前头,沉着说道:“侄女们路迳不熟,还是由老朽带路吧!” 一行三人,缓缓朝谷中走去。 毒纯阳姚震天,虽是智计出众,但这位哈姑娘却聪明得令他拙于对付,即使要想对好谷主,驱羊以入虎口。一时之间,倒也无法可想。 哈姑娘扶着老妪,显出—种弱不禁风的楚楚娇态,她人本艳丽,这样—来,更增加了她的婵妩风姿,直把那些隐匿在暗处偷窥的黑道邪魔,看得垂涎三尺。 俄顷,毒纯阳姚震天引着二人来到黑狱谷前,指点着道:“侄女你看这座宫殿,多么雄伟,比起‘九回谷’‘白石堡’来,真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红药姑娘俏笑一声,随口赞道果然是一座颇有气魄的建筑,侄女要不是经过长跋涉,真想入宫一观!” 她语此倏然顿住,向毒纯阳微微一瞥,瞧着他满脸希翼的情态,不禁暗暗好笑。 但他却是笑在心头,外表仍是一派端庄,有意无意地说道:“等双亲归谷后,侄女定要叔叔陪着我去那黑狱之宫参观,不知谷主是否允许?” 毒纯阳姚震天闻言,不禁喜出望外,掀髯笑道:“侄女竟这般看得起老朽,拼着受谷主责骂,我也要带你前往宫中一行。” 就这么且行且说,很快便远离了那座黑狱之宫。 那—直未说话的老嬷嬷,对前面姗姗而行的哈红药姑娘机智才辩,直是暗中佩服不已。 未几,三人便来在白衫教主哈蓝璧精舍的篱落之外。 毒纯阳姚震天,望着紧闭的篱门,说道:“这便是府上!” 言讫,便用手敲门,大声呼道:“金钏儿,你们小姐来了,还不前来快些把门打开!” 一阵嘭嘭之声,震荡耳际。 果然,里面应了一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接着咿呀一声,篱门开了,现出了一个清秀的面庞,向门外掠了一眼,高呼道:“真的是小姐,可想煞婢子了!” 了字—落,人已如飞扑出,伸手接过那位老嬷嬷手上的箱筐,便一蹦一跳朝里走,显然她是十分快乐。 哈红药姑娘黛眉一蹙,说道:“爸妈虽都不在家,可是,姚叔叔却不是外人,何不请到里面坐坐。” 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见心愿难偿,进去枯坐,亦无意思,便告辞道:“侄女一路旅途辛苦,需要好好休息,叔叔改天再来带你去‘黑狱之宫’参观!” 言毕,返身疾步而去,竟是头也不回。 第五十三章 阴沟翻船 慧婢识破奇谋 煞星照命 谷主惨遇官刑 老嬷嬷见毒纯阳一走,‘砰’的一声,便将篱门紧闭,吐了一口涶沫,说道:“这家伙人面兽心讨厌已极,他真要存心不良,我老人家非敲散他的骨头不可。” 她说到这里,从怀中摸出一只葫芦,仰着脖子便喝,口中却叽叽咕咕说道:“小子,我真佩服你的耐性,可蹩死我老人家也。” 那位姑娘不禁大急,压低嗓子说道:“老人家,你怎么啦!如此胡言乱语干啥!” 语声未落,迅即拉着那位老妪,飘风般闪入客厅。 谁知两人身形未稳,银虹一闪,一柄长剑着哈红药姑娘前心,娇喝道:“什么人敢冒充咱们小姐?” 变起仓促,老嬷嬷显然大为着慌,但他见姑娘受制,自己竟是不敢妄动,冷冷说道:“无知丫头,你要是敢向咱们小姐出手,难道就不想活命么?” 金钏儿樱唇一披冷冷说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的乔装的么?” 此言一出,倒把那个老妪骇了一跳。不由问道:“这有什么根据?” 金钏儿道:“根据很好,此际谈非其时,朋友,光棍些,还是露出本来面目吧!我可斟酌情形,放你们离开此地。” 口气竟然不小。 老妪双肩一耸,一时慌了手脚,又将怀中那双葫芦摸了出来,咕嘟,咕嘟,连啜不已!生似酒会刺激起他应付这目前尴尬局面的灵感一般。 气氛如此紧张,那位小姐本应花容失色才对。 可是,她却漫不在乎,眉儿一扬,秋波一挤,唤了声:“金钏儿姐姐,半日之别,怎连我也不认识了?” 金钏儿赶紧撤回宝剑,低声道:“果然是你,不觉也大胆了些。幸而老主人均不在家,否则,这西洋镜竟非拆穿不可!” 片言解危,直把老妪惊得目瞪口呆。 哈红药姑娘,复又在金钏儿耳边悄语数句。 那婢女一面听,一面睁大着眼睛,注视着老妪,流露出满脸惊讶之色。 直到姑娘把话讲完,方始移步上前,向老妪恭恭敬敬敛衽为体,娇声道:“婢子不知是老前辈仙驾光临,适才冒昧之处,望祈海涵。” 那老妪呵呵一笑,说道:“好伶俐的丫头,可惜我老人家没有福份,收你这么一个义女!” 金钏儿福至心灵,立即双膝一促,拜了四拜,娇声呼道:“爸!” 老妪仰天大笑,道:“我这个作爸爸的,真有些不伦不类,乖女儿快起来吧!” 吧字一落,手臂突挥,一股大力,便将金钏儿从地上抬了起来。 她不禁心想:“苍穹三仙,果真名不虚传。自己得此异人为父,不知是几生修得,芳心中自是洋溢着一片快乐。 这两人是难?读者眼睛雪亮,自然明白。 不过游龙子黄小龙,此时却不胜焦灼,因为他的神奇化装术,已到了维纱维肖的境地。把自己化装成哈红药姑娘,长耳酒仙则改装成嬷嬷,以他困居白石堡哈红药香闺三日之久,对这两人的形象,记忆颇深,经过他细心装扮,本可鱼目混珠,甚至连白衫教主哈蓝璧咆哮夫人焦娇均可瞒过。 加以那时鱼雁难通,道途梗阻,短时之间,决难揭穿这个秘密。 可是,不知怎的金钏儿会一眼看出真伪,丫头尚且如此,则白衫教主和咆哮夫人这双老江湖,更不要说了,不由愁眉深锁。 他并不畏惧自己败露马脚,重要的是,怕连累了哈氏一家。 正当他愁眉苦脸之际,金钏儿莲步轻移走了上来,低声道:“小侠,你有什么心事,何妨告诉婢子!” 化装成哈红药姑娘的游龙子道:“金钏儿姐姐,不要什么小侠婢子的。须知你已是长耳哥哥的千金,就叫我龙弟得啦!” 金钏儿“哦”了一声,道:“那更不行,你既是义父的弟弟,叫你叔叔才对呀!” 化装成老妪的长耳酒仙,道:“当叔叔不拿出见面礼,没有那么便宜之事!” 游龙子黄小龙知道已成定局,自己也不便争论,逐说道:“侄女身居魔窟,若无护身奇技,殊感危险,我想把‘化影如烟游龙术’传授给你,这样可好?” 金钏儿大喜道:“好极啦!叔叔,你这就教我吧!” 游龙子黄小龙,果然把这人皮宝衣上的上乘绝顶轻功秘决,不厌其详地传授了金钏儿。 金钏儿获此奇遇,虽是芳心窃喜,但她没有忘记适才的问话说道:“叔叔,我看你好像甚不开心,能不能告诉侄女?” 游龙子黄小龙道:“当然要告诉你,同时,我还要伺你一些问题,不许撒谎,必须实话实说。” 金钏儿眼晴一耿,说道:“哎唷,才作叔叔,便马上端起架子来啦!” 长耳酒仙一旁呵呵笑道:“小子,你以为长辈好当么?” 游龙子黄小龙耸了耸肩对长耳酒仙的话,不予答理,说道:“钏儿,听着,当你打开篱门,第一眼看着我和你义父时,是否即窥破了咱们的身份?” 金钏儿想也不想!说道:“没有,我的确认为你们是从保定来的小姐和钱嬷嬷,因为你们神情是那么逼真。” 游龙子黄小龙沉吟有顷,极其庄严地说道:“我再强调一句,你当时的确有这种感觉么?” 金钏儿说道:“我说的乃是实情。” 黄小龙道:“那么,你又是从什么地方看出破绽来呢?” 金钏儿道:“当我从嬷嬷手里接过箱筐,发现这只箱子,虽是鼓鼓的,但它的重量,委实太轻,试想:小姐间关数千里,远道而来,就算是箱内装的换洗衣物,其份量当不致轻到如此程度,本已令我惊诧……” 她语方至此,坐在一旁的长耳酒仙搔搔脑袋,说道:“我原以为外表做得似就行了,仅装了一些废纸,至于重量,却是提在自己手上,轻点重点,又有何妨?不想毛病就出在这上面。” 游龙子小龙道:“长耳哥哥,现在该不抬杠了吧!做假,使要做得逼真,细微的暇疵,便会招致全功尽弃。” 停了一会,金钏儿见他们不再发议论,续道:“我本已惊诧,忽听这位嬷嬷见毒纯阳去了,竟发起崂叨来,直吐唾沫,这与钱嬷沉默的性格,大相径庭。于是便引起了我的疑虑!” 游龙子黄小龙望着长耳酒仙微微一笑,老人家自我解蝴地道::“不消说,这过失又是我的。” 金钏儿语气一顿,接着又道:“最糟的,便是义父他老人家,竟毫无顾忌地从怀内摸出酒葫芦,大喝特喝起来,钱嬷嬷怎会这样?因此我敢大胆断定,你们决不是白石堡里的小姐和钱嬷嬷,不知是谁乔装至此。”游龙子黄小龙道:“钏儿,难道你没有想到我么?” 金钏儿道:“当我突然发难之时,还没有想到,等到瞧着你那镇静逾恒的神态,才使我猛然忆起是谁!” 长耳酒仙道:“好了!既然咱们的化装术,连哈姑娘昔日贴身丫头尚且不辨真伪,这轴戏,还可继续演下去,” 游龙子黄小龙方欲启齿,长耳洒仙摇手阻止道:“且慢发表高论,自此以后,我将尽量保持沉默而且避免与人接触。小子,你以为如何?” 游龙子黄小龙道:“长耳哥哥,既有自知之明,咱们这就按照原计行事,好在如今多了一位有力的帮手,更增加了几分成功希望。无肢毒叟殷老前辈,必可救出魔窟无疑。”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皱眉头,跺足道:“糟了!” 长耳酒仙和金钏儿俱各大惊,齐声道:“什么事?” 游龙子黄小龙道:“白衫教主哈蓝璧咆哮夫人焦娇,既是哈红药姑娘的双亲,对于女儿平时所穿衣物,自是十分熟悉。” 金钏儿不待他说完,接着道:“叔叔这番顾虑,倒是应该的,昔时我离开白石堡之际,曾将小姐衣物钗饰,携带了一部分,戒备她日后一但来时使用。现在正好用上!” 游龙子黄小龙大喜道:“此为天助我也。” 就在这时,篱门外传来嘈杂人声,金钏儿立将义父长耳酒仙和游龙子黄小龙引入自己卧室。并取出两件旧日小姐饰物,给他戴上,嘱咐一番而去。 果然,没有多久,便传来一阵急遽的叩门声。金钏儿迅捷俐落地拉开柴扉,一见主人夫妇,便歉声说道:“禀夫人,老爷,小姐同钱嬷已从保定来了啦!” 白衫教主哈蓝璧道:“我知道啦……” 咆哮夫人焦娇,道:“钏儿,快去厨房准备晚宴,今晚上有贵客光临。” 金钏儿应了一声,疾目一扫,同来的,除青风帮主毒纯阳外,还有画魔巫蕙莲,便如飞而去。 青风帮主毒纯阳一到客厅,便笑声不绝,大拍咆哮夫人马屁。 画魔巫蕙莲,却嚷着要见这位美丽端庄,素有淑女之称的哈红药姑娘。 此时,室外虽还是日落西山之际,客厅内,已是灯烛辉煌。 人逢喜事精神爽,白衫教主哈蓝璧又恢复了昔年的豪情胜慨,满腔抑郁,一扫而空。 正值主客甫告落坐之际,哈红药姑娘却已从室内,姗姗步出。 环佩叮当,长裙曳地,樱唇翕张,娇呼了声:“爸,妈,红儿想念的很,是以特来看望” 吐词温文,风度幽雅,顷匡容貌,美艳尘寰。直把画魔巫蕙莲看呆了! 她向厅中诸人,行礼之后,便坐在母亲身侧。 接着钱嬷也蹒跚地前来拜见主人。 咆哮夫人焦娇,慰勉几句之后,便命她人厨帮助金钏儿准备夜宴。 钱嬷自是求之不得,正歉返身离去。 哈红药姑娘盈盈起立,娇声说道:“妈!这里婢仆太少,既是有客,还是由为儿下厨指挥吧!” 咆哮夫人焦娇,知道厨下人手不够,今晚上,黑水魔尊彭岑,以及黑狱谷主史锦沦都将前来作客,如果弄不出酒席,那是十分丢人的事,遂道:“丫头,你得仔细些,别把一身弄污了,等一下,还有贵客来呢?” 哈姑娘娇应—声,说道:“女儿知道。” 言讫,便告辞离去,眨眼倩影消失。 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不胜羡慕道:“我要有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女儿多好哩!” 画魔巫蕙莲低吟道:“从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咆哮夫人焦娇大声说道:“古人有云:‘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你两均在盛年,尽可返家渗淡经营!” 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仰天哈哈大笑,说道:“大嫂真会开玩笑,象我这付长像,要想生出令爱那般国色天姿,小弟有自知之明,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除非……” “除非什么?” 咆哮夫人焦娇忍不住问道。 “除非大嫂能帮忙一二!” 毒纯阳姚震天轻声地说道。 咆哮夫人焦娇,啐了一声道:“不要脸,这宗事儿,也是随便可以帮忙的么?耽心你哈大哥会打落你的门牙!” 毒纯阳姚震天故意—哆嗦,道:“哈大哥,那可使不得!” 一面说笑,一面向椅上坐下。 不想他一时得意忘形,—屁股坐了个空,跌翻地板上,引得白衫教主,咆哮夫人,画魔巫蕙莲,哄堂大笑。 毒纯阳一谷碌从地板上爬了起来,也跟着尴尬的一笑,然后狠狠地瞪了画魔—眼,因为,他已猜知定是画魔弄的手脚。 他们在客厅里不断谈笑,厨房却不时传来刀勺之声。这间精舍,今晚上,洋溢着—片喜气。 没有多久。 崆峒掌门铁飞豹端木凯匆匆前来报讯:“老少谷主,此时业已自‘黑狱之宫’起驾前来。” 咆哮夫人焦娇,立即将姑娘唤出,替他着意修饰—番,然后随同众人,—字排列到篱门外迎迓。 这时明日己升,星光灿烂,晚风习习,显得十分幽静宜人。 每个人都在等着他们的首领一代魔君的降临。 白衫教主哈蓝壁,看着亭亭玉立的爱女,不禁想起失踪了两天的爱子哈穆儿,心想:“如果穆儿此时也在身边,有多好!” 他方白沉思,咆哮夫人焦娇,左肘微微—撞他的右臂,低声道:“客上来了,你还在胡思乱想干什么?” 哈蓝璧霍地一惊,抬头一望,只见两缕淡烟,激射而至。 这师徒两人,当真不愧当今罕绝高手,不但身形如箭,而且轻如飘絮,落地无声。 黑水魔尊彭岑,依旧是葛衣麻鞋,黑狱谷主史锦沦,却改穿一袭天蓝软缎儒衫。 众人将这一双魔头,迎至客厅落坐,侍女金钏儿,急忙前来奉茶。 黑狱谷主史锦沦—双眼睛,却不断向哈红药姑娘投来。觉得果然是一位艳绝人环的美女,心中自是十分高兴。 咆哮夫人道:“红儿,还不去拜见黑水至尊,和黑狱谷主!” 哈红药应了一声,从母亲身旁,姗姗走出,分别向两个魔头敛衽为礼,并各自娇唤了声:“至尊!” “谷主”。 黑水魔尊彭岑,竟然微笑颔首。 要知,这盖世魔头,一生冷酷已极,从来不曾有人见他有过笑意,如今—见姑娘,态度大变,知他对这位姑娘极为器重。 黑狱谷主史锦沦,睹此情形,立即站起身来还了一礼,说道:“世妹,勿须客气!” 哈红药姑娘嗯了—声,便又袅袅婷婷,返回原处,傍着母亲坐着,俯弄裙带,若不胜羞。 黑水魔尊彭岑,无限婉惜地说道:“老朽真不知贤夫妇会有这样一个根骨奇佳的掌上明珠!” 他说这话,原是有感而发! 因为,这位老魔虽是赏识了史锦沦的恶毒诡谲,收为弟子,但限于天赋,他虽想尽方法,仍难传得全部衣钵,假如他两年前,能收下像哈姑娘这种根骨的徒弟,此时武林霸业当已成功无疑。 厅中群邪莫不具有心智,善窥人意,—见黑水魔尊彭岑对哈姑娘另眼相看,全打着如意算盘,想借花献佛。 青风帮主毒纯阳首先说道:“哈姑娘容貌绝世,又像武林世家,小弟意欲执柯……” 白衫教主哈蓝壁,知道这样说下去,局面会感尴尬,立即用肘一碰画魔。 巫蕙莲俏笑—声,立刻打断青风帮主谈话。说道:“姚兄,你太也性急了些,人家姑娘刚来不过两个时辰,你便想乱主意,须知欲速不达?” 黑狱谷主低咳一声,画魔立即住口不语。 斯时,金钏儿和嬷嬷已摆列酒宴。咆哮夫人焦娇,以女主人身份,恭请客人入席。 酒至三巡,毒纯阳姚震天,因暗里获得谷主示意,便又旧话重提。 白衫教主哈蓝壁,因慑于谷主之威,那敢抗拒,却以一双眼光,乞援于咆哮夫人。 焦娇装作没有看见,向身畔的爱女问道:“红儿,你觉得这婚事如何?” 哈红药不胜娇羞地道:“妈,女儿是你的,随你的意思吧!” 这无疑是答应了。 白衫教主大惊,心中叹息了一声道:“完啦!这丫头怎的这般蠢得可怜。” 他心中方在叹息,铁飞豹端木凯却在一旁推波助澜,说道:“男女双方尊长,既然均已在座,今宵之宴,就算是订婚酒好了!” 咆哮夫人焦娇,满面春风说道:“粗酒淡肴,这样实在简陋得很!” 画魔巫惠莲,向黑狱谷主逗了个媚眼,说道:“民间订婚,最简单的仪式,便是交换饰物。咱们虽是武林儿女,似乎也应随俗。” 黑水魔尊颔首道:“沦儿,你就把身上那支‘屠龙匕’,作为交换礼物吧!” 黑狱谷主史锦沦虽有不舍之意,但为了娶得娇妻,也就毫不吝惜,竟即递了过去。 咆哮夫人焦娇,则向爱女头上拔下一枚金钗,送与黑狱谷主。 这订婚仪式,便算告竣! 老魔黑水魔尊彭岑,饮至半酣,便告辞去,临行时道:“沦儿,你不妨留下尽兴痛饮一番。” 言讫,双臂一振,人已化—缕轻烟,穿出客厅消失夜空。 黑狱谷主史锦沦,见师父一走,立刻肆无忌惮,而且言语行动,都跟着轻浮。 青风帮主毒纯阳,画魔巫蕙莲,铁飞豹端木凯一干人等,均藉词离去,只剩下一人。 白衫教主哈蓝壁,既见爱子失踪,又见爱女自行投身火坑,心中那份悲痛,简直不可言宣!推说头痛,便回房而去。 夜阑, 人静, 酒干, 肴残, 哈家精舍客厅,剩下了黑狱谷主史锦沦,以及咆哮夫人焦娇,哈红姑娘三人。 起先,黑狱谷主史锦沦尚能自持,久之,便露出狐狸尾巴,不但向姑娘游词挑逗,而且还不断丈母娘上下其手。 这真是岂有此理?此时,乔装哈姑娘的游龙子黄小龙杀机已萌,不断抚弄着着怀中的“屠龙匕”,暗暗盘算。 黑狱谷主史锦沦,还以为一箭双雕,母女并获,得意忘形的大声调笑,却不知煞星照命。 她低眉沉思有顷,终于决定了一件事,推说内急,入房向钱嬷及金钏儿密嘱数语,然后向客厅走来。 适时,黑狱谷主史锦沦,正将咆哮夫人焦娇搅在怀中,一见姑娘走来,赶忙站起,说道:“红妹,听说你想参观‘黑狱之宫’,咱们既然订下亲事,似乎已用不着避嫌,今晚随我—同前往如何?” 哈红药道:“去是可以,但必须带着钏儿,钱嬷,一同前往!” 黑狱谷主史锦沦道:“那多累赘!” 哈红药道:“这样,总不会被你欺侮!” 史锦沦仰天狂笑,伸手一拉姑娘说道:“好吧咱们快走!” 哈红药闪开史锦沦的手,说:“拉拉扯扯干什么?我还没有获得母亲的同意呢?” 咆哮夫人焦娇,向史锦沦投以一瞥幽怨的目光,道:“女大不中留,走吧!” 哈红药一招手,钱嬷和钏儿,便已一闪而出。黑狱谷主史锦沦心想:“女孩子脑筋何其简单,试想你一旦踏入了‘黑狱之宫’,还不是听我摆布,丫头老妪带来又有何用?” 他如此—想,便不再罗嗦,独个儿打前头先走。 史锦沦将哈红药携回黑狱之宫,还未到达寝宫以前,心想:“我应该如何将她诱骗入内?” 谁知念犹未落,便感背后—股劲风袭来,不禁大惊,怒叱道:“丫头你想反叛不成?” 疾化“魅影遁形”,闪出丈外! 哈红药一击不中,冷哼一声,说道:“姓史的,你逃得出手么?” 双掌—错,连环进击。 史锦沦勃然大怒,举掌还击,他以为一个女孩子,究有多大能为,是以闷声不吭! 谁知对方指掌飘忽神奇莫测,每一招都含有无穷变化,交手两合,便吃力异常!不由胆裂横飞。 再一看,钱嬷和钏儿,各守甬道—端,他此时,那敢恋战,手腕疾沉,扣指疾弹,向对方袭去。 乔装哈红药的游龙子黄小龙身形微矬,史锦沦趁此良机,一式“力劈华山”,击向钱嬷,便想夺路而逃。 乔装钱嬷的长耳酒仙,使出一记降龙手,硬迎上去,劲风激荡,势沉力猛。 史锦沦臂一幌,身形未稳,陡感背后飒然风声,“玉枕”穴一麻,使失去知觉。 游龙子黄小龙,将黑狱谷主史锦沦挟着进入寝宫,恨他败坏无数妇女名节,屠龙向所气匕—闪,便将他孽根断去,然后给他敷上金创药,止住流血。 自然他们很容易便将无肢毒叟殷介寻着,在宫中耽搁一个时辰之后。 一行四人,便又巧妙地走出黑狱谷。 第五十四章 以假乱真 游龙子智救毒叟 将真作假 哈红药枉囚黑狱 且说乔装哈红药姑娘的游龙子黄小龙,本想一屠龙匕将黑狱谷王史锦沦杀掉,转念道:“这小子专门糟塌女人,何不将他淫根断去!看他日后还用啥作恶?”他是想到就做,出手如电。 史锦沦大叫一声,立时痛得昏死过去,游龙子给他创口敷上金创药,止住流血,并在桌上随手取下一支令符。 长耳酒仙东方坤,这时已将无肢毒叟殷介顶在头上,装好义肢,外面罩上一件黑色长袍,然后使用易筋缩骨之法,乍看起来,简直与黑狱使者无异,一声低喝:“咱们快走!”竟是当先朝黑狱之宫大门行去。 金钏儿那还犹豫,立刻紧随其后。 乔装哈红药姑娘的游龙子,裙裾飘飘,对四个行礼如仪的黑衣执弋卫士,理也不理,微俯螓首便走出宫外。 三人轻车熟路,半盏熟茶时间,便已抵达通向谷口的路径。 此时,却是哈红药姑娘走在前头,钏儿居中,无肢毒叟与长耳酒仙合扮而成的黑狱使者,转过来走在最后。 沿途虽有不少椿卡,但他们已经知道这位姑娘,行将成为谷主夫人,除非傻瓜,才现身自找麻烦,连守在谷口的藏僧碧眼活佛、瑞巴丹、葛尔穆德,也没有多问,便让她们离谷而去。 三人方出得谷口,忽闻毒纯阳姚震天从后面追来,唤道:“贤侄女,这样深更半夜,你们到那里去啦!” 想是活该有事,这时,正值亥末子初,谷口总巡查交替之时,毒纯阳姚震天本是前来接班,慕见姑娘外出,心中顿起狐疑,是以有此一问。 乔装哈红药姑娘的游龙之,不虞毒纯阳有此一问,他虽早就想好应付谷口守卫者的对词,但却骗不了这位青风帮主,不免喑喑叫苦。 金钏儿心想:“事已至此,能搪塞一些时候是一些时候,别让他惊动了黑水魔尊那个老魔!”答道:“咱们小姐出谷去干什么?难道你不晓得去请问谷主。” 像这种避开正面的答复,已是令人生疑,再加以三人行走如飞的神情推断,任何人均可看出此中定有蹊跷。 毒纯阳姚震天,本是一个城府极深,阴险诡谲的家伙,此时反而沉住了气,幸灾乐祸的说道:“如果就这样让哈姑娘走了,至尊万一怪罪下来,恐怕干系非轻?” 碧眼活佛此时才着急起来,一面令瑞巴丹办理交接,一面令大弟子葛尔穆赴黑狱宫向谷主请命,他自己则一溜烟追了下去。 且说游龙子黄小龙知道自己等四人,业已引起毒纯阳姚震天疑心,背后追兵马上即至,心中暗暗叫苦。 因为,一行四人中,无肢毒叟殷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残废,金钏儿武功有限,派不了用场,长耳酒仙东方坤,却头顶上顶着一个人,无法施展身手,看来,只有自己一人应敌了! 慢说,一旦惊动老魔头黑水魔尊自己仍然非其敌对,就是谷中高手,像碧眼活佛、咆哮夫人、画魔巫蕙莲。白衫教主哈蓝璧等三四人追来,亦将顾此失彼。 长耳酒仙东方坤,头部虽是被罩在黑色长衫之内,亦发觉到形势的危殆,急得直叫:“小龙,快些想办法呀!” 游龙子黄小龙剑眉一纵,额头上现出几条智慧的皱纹,同时心里亦有了主意,说道:“长耳哥哥,请你带着金钏儿速返回‘无名谷’,小弟自有方法脱身的,快!快!” 他—连叫了两个快字,长耳酒仙遂不再犹豫,拉起金钏儿,疾施“飞花散影”轻功,朝“无名谷”方向奔去。 他自己却改向出山路径疾驰,白衣飘飘,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碧眼活佛道:“这几人好俊的轻功,便已出去了里许之遥。” 他既是藏派一代宗师,一时倒未放在心上,立即双肩一摇,施展开“八步赶蟾”轻功,从后追去,以为不消多少时间,定可追及,那知—连翻过四五座山头,距离虽是缩短了许多,但仍差得很远,决非一时半刻所能追到,不由扬声呼道:“哈姑娘请留步,咱家有话要说!” 初时,他尚顾着大宗师身份,不敢高声,及至发现哈姑娘头也不回,在迷朦雾影中,竟是奔走如故,毫不理睬,这时,碧眼活佛心中不免有气,暗道:“你这不是分明瞧不起佛爷么?”脚尖猛点,一掠便是两三丈,端的去势如风。 无沦他追多快,前面人影,始终与他保持六七丈距离,这—来,他再也沉不住气,拉开喉咙,宏声呼道:“哈姑娘,你究竟是停也不停,再不答话,本座便要施展出暗器,将你留下来啦!” 谁知,他话声才落,便闻前面嗤的一声冷笑,道:“大师既认为暗器高明,尽可尽情施展!” 碧眼活佛暗骂一声:“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你以为仗着后台硬,咱家便不敢动你么?” 念转,单臂一扬,数点金星从生中追去,疾逾流星激箭,他满以为对方在自己独特手法之下,非被逼后退不可,忽见雾影中白影一幌,五枚寸径小形金钹,竟然无声无息,如石投大海。 不消说,定是被前面的哈姑娘收去了,不禁又惊、又骇、又怒,而且有—种遭受戏侮的感觉,从袍袖中再度摸出十面金钹,抖臂发出,他这次竟然不留情的贯劲于臂。 谁知,十面金钹刚一出手,发出异啸之声,哈姑娘白色倩影倏然在雾海里—闪无踪。 碧眼活佛顿时怔在地上做声不得。 就在这时,瑞巴丹亦已赶到,叫了一声:“师父,哈姑娘追着没有?” 碧眼活佛没有答应,只是哼了一声。 瑞巴丹见师父神色不善,再一看地上耀日生辉的金钹,更加吃惊,心说:“莫非他老人家遇上了劲敌?”他素知师父在不高兴的时候,往往会迁怒别人,那里还敢再问,只得恭而敬之的呆在一旁,两眼望着前面一带山岗。 此际晨雾渐趋稀薄,视线已能及还,他忽然发现那处光秃秃的山岗下,有着三条影朝山上走来。 前面一人,白衣飘扬:“嘿!那不就是哈姑娘么?”瑞巴丹叫出声来。 碧眼活佛这时也看见了,他此时反而有些迷惑! 先前,只道这哈红药初次前来,因迫于亲命,与谷主订亲,而又非其所愿,是以才悄悄乘夜潜逃。 然而,她既已脱离虎口,往回路走,欲是为何?莫非恐连累了父母,遂中途改变了主意。 心想:“不管怎样,她既无逃走之意,自己总算脱离了干系,适才之举也未免无聊,如让她当着徒儿面前,取笑两句,老脸何在?” 想到这样,便弓腰去拾地上的小金钹,可是大部份均已被徒弟瑞巴丹拾起,他立即伸手接来纳入袖里,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瑞巴丹自然不便停留,随着碧眼活佛,一步一趟,在旭日的光辉下,往回程上驰去。 那知甫转过山脚,蓦地里发现来路上人影闪幌,一人厉声嚷道:“人呢?截下来没有?” 这分明是老谷主黑水魔尊声音,在向师父喝问,他不禁听得眉头一皱。 固然,当今武林,黑水魔尊堪称天下武林绝无有的高手,但碧眼活佛,亦是藏派顶尖人物,平时,视为上宾,礼遇有加,那有像今天这般疾言厉色。 瑞巴丹忽然直觉感到,必是黑狱谷中出了乱子,才会使黑水魔尊彭岑这般忿怒,幸而首先遇见的是师父,如果换了我,一个应付不当,便得有苦头吃了! 这时候,他听得师父的声音,从半里外传了过来:“报告至尊,哈姑娘回来了,就在后面山岗之下。” 瑞巴丹在远处听得,心想:“这是好消息啊!至尊定会高兴!” 讵念犹未落,黑水魔尊冷峻之声又起:“什么姑娘?那小贼就是游龙子黄小龙乔装的,不但劫走了无肢毒叟殷介,而且还将小徒史锦沦鸡巴割去!” 他想是愤怒已极,是以连粗俗的的字眼也用上了! 瑞巴丹和碧眼活佛,愈听愈加惊骇,最后“哦”了一声,返身疾驰,他们是想将敌人擒获将功补过。 黑水魔尊彭岑,身形更快,双臂—张宛如大雁横空,朝岗下扑去。 下面三人,陡然发现崖上扑下黑影来势猛恶,猛地朝前一窜!忽闻背后闷哼一声,料是丫头小玉被人点了穴道,正欲回身抢救,前面红影一闪,一个高大西藏僧人,蒲扇般的手掌,已然按到。 那白衣姑娘和一个老婆子各自发出一声惊叫,知道敌人厉害无法闪避,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快逾电光石火,双臂—格,一式“力托华山”,勇将碧眼活佛无坚不摧的密宗大手印,挡了回去。 碧眼活佛,双臂发麻,本已诧愕,再—看阻止自己下毒手杀人的,竟是老谷主黑水魔尊,更加惊讶!不由后退一步,张口结舌,说不出—句话来。 瑞巴丹站在—旁,心想:“这老怪物行事,愈来愈令人不可解了!” 黑水魔尊似乎了解两人心思,用手在碧眼活佛肩上—拍,道:“这三人,老夫恨之入骨,岂能让他如此痛快死去!” 碧眼活佛算是理解过来,一连答应了数声:“是!是……” 三人抓起地上的姑娘,老妪,丫头,像风—般抓入了黑狱之宫。 斯时,黑狱谷中已是乱成—团,三三两两聚在—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这一见老谷主亲白出马,果然擒得敌人,每一个人脸上,莫不浮出既是钦佩又是凛惧之色。 原来,这些魔崽早巳瞧出黑水魔尊残暴已极,有时甚至六亲不认,当思万一不得彼欢心,立即潜逃,现在,—见这魔头恁般厉害,那得不自心头冒起—丝寒意。 且说黑水魔尊彭岑,将擒获之人,放置黑狱之宫大殿上,集合谷中所有黑狱使者及红纱宫婢,前来观看黑狱老谷主处置敌人。 自然,白衫教主哈蓝壁、咆啸夫人焦娇也在座,不过,这夫妇二人却已上了刑具,两人全铐着。 白衫教主哈蓝壁一脸凄惨之色,不知这杀万人而不眨眼的老魔头,会怎样处置自己。 咆哮夫人焦娇,则在一旁埋怨丈夫,不该将女儿留在九回谷,让游龙子有可利用乔装的机会,给自已招来杀身大祸。 白衫教主哈蓝壁涵养虽不错,此时也有些光火,低喝一声道:“贼婆娘,还是少在那里嚼舌根,须知老子一家全被你害了。”咆哮夫人焦娇,一见丈夫翻脸,更加撤泼,手肘一撞,大声嚷道:“你这个活乌龟,死王八,是谁的老子,你说,你说!” 白衫教主哈蓝壁坐在椅上,不会有丝毫防备之心,这一被咆哮夫人暴怒时全力—撞,立失重心,连人带椅,滚下地来。 他这时,反正是活不成了,数十年来的压抑,一旦暴长,简直有如山洪崩溃,双肘在地面一撑,挺腰站起身来。—式“鸳鸯连环腿”,朝咆哮夫人胁下踢到,骂道:“贼婆娘,老子非把你这贱货毁了,黄泉路上方甘心。” 咆哮夫人焦娇,喉咙里—声低啸,水蛇腰微微一扭,避开这猛恶的一踢,臻首疾沉,嗖的—声,—头向白影撞去。 白衫教主起忙一式“鹞子翻身”,—个空心筋斗横飞八尺。 本来,咆哮夫人焦娇所练“六欲煞丝”,较白衫教主厉害,可是这时两人手都铐着,这功夫施展不出,是以打成平手。 大殿上百数十位黑狱使者,与红纱宫婢,全部不发—言,望着这—对夫妻,在地上滚来滚去,打得异常激烈。 就在这时,殿角—阵轧轧音声,现出—辆四轮手推车,往昔,这车上坐着的是无肢毒叟殷介,今天,却换成了谷主史锦沦,只见他脸色苍白,眼内射出尽是怨毒之光。 他向白衫教主哈蓝壁同咆哮夫人焦娇投了—瞥,立即避开目光,望向别处。 眨眼间,他便被推到殿上,坐在老谷主身侧。 黑水魔尊道:“孩子,你昨宵所遇,是否就是三人?” 他说罢,用手一指地上的老少三个俘虏。 史锦沦仔细望了—阵,说道:“那姑娘和老嬷很像,只是这丫头,决不是金钏儿!” 碧眼活佛和瑞巴丹葛尔穆德,欲更为诧异。 原来,昨宵出谷的,是一位哈姑娘,—位丫头金钏儿,一位黑狱使者,心想:“这丫头非惟不是金钏儿,怎的那位黑狱使者忽又变老妪?”心中虽觉得奇怪,欲不敢揭露真情,此时一听谷主史锦沦指出其非,师徒三人,便也将这疑团吐露。 这时,白衫教主哈蓝壁和咆哮夫人焦娇,已停止殴打,盖二人虽是打得难分难解,但白衫教主却已留神听几人得说话,心中亦是奇怪,喑想:“如果不是,咱们性命或可保住。”忙道:“贼婆娘,别再打了!此中另有惊人变化,咱们决死不成了!” 咆哮夫人焦娇虽是泼辣,那是在绝望之际,如今既有了生机,也就不再耍横,笑道:“贼汉子,你该不会骗老娘吧!” 哈蓝壁站起身来,说道:“你难道自己不长耳朵?” 咆哮夫人焦娇,这才傍着丈夫倾耳静听。 果然老魔头正在那里大吹法螺,只听他说道:“老夫早就料定此中定确蹊跷,不然……” 他说到这里,面向碧眼活佛说道:“不然,老朽怎会阻止大师暴下杀手。” 画魔巫蕙莲早就与咆哮夫人焦娇,口是心非,正在幸灾乐祸,一见事情有转机,大为诧异,说道:“禀至尊,那金钏儿安知不是被藏起来了,至于原先那位黑狱使者,也许早被杀害,然后再换上另两人,须知游龙子黄小龙小子,到处留情,有着数不清的女人为他卖命。”她一想到九回谷黄小侠对她一片痴情,故作痴呆,至今犹有余恨。 黑水魔尊彭岑微一沉吟,说道:“据我推测,咱们适才擒获之人,决不是长耳酒仙东方坤和游龙子黄小龙的化身,可能另有其人!” 画巫蕙莲俏笑一声,道:“恐怕未必?”她是仗着自己与那老魔曾经有过一手,是以恃宠而骄,并且,话声一落,立即朝地上横卧着的三个俘虏走去。 她是女人,自然懂得女人乔装?最难掩饰的,便是一双金莲。 谁知伸手一扳,两双红绣花鞋儿,应手落入掌内,竟是道道地地一位大姑娘,那里是什么游龙子。 不但画魔巫蕙莲及一干聚集在殿上的群魔大为惊讶,连黑水魔尊也有些奇怪起来,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狱谷主史锦沦,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将双眼揉了一揉,再看,仍然是两双尖梭梭,长不逾三寸酌窄窄金莲,不禁喑呼怪事。 蓦地,一声冷笑,起自身旁五尺之处,这声音,他听得多了,自然识得是咆哮夫人焦娇,祗听她恶毒地骂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冤蛋,老娘什么对不起你?咱们夫妻抛弃白衫教的基业,来到这荒山绝谷,贪图什么来着,你定下阴谋,惨杀了穆儿,还不足意,现在啊,复又跟那臭裱子商妥来诬陷咱们,要不是老谷主亲自出马,岂不死得不明不白,没说的,老娘这条命,非跟你拼掉不可。” 她哭哭啼啼,披头散发,犹如疯妪,一抬腿,“砰”的一声,竟将那辆推车,连同黑狱谷主史锦沦,踢得直翻两个滚。 银牙一锉,一式饿虎扑羊抓着地上的史锦沦头项,向“天灵”“廉泉”两处穴道,石火电光般咬去。 变起仑卒,大殿上虽集有不少高手,凭谁也都没有料到咆哮夫人,居然有此一着,是以一时措手不及。 黑狱谷主史锦沦,虽是鬼计多端,祗因仗着师父在座,不料咆哮夫人在怒极心昏之下,会不计利害,痛下杀手。 他受伤之处,虽被包札,但又那里经得起这种剧烈震动,直痛得额头上汗珠直淌,再一看咆哮夫人白牙森森猛向自己咽喉咬来,由于双掌护住丹田,一时出手抵御,已是不及,想不到往日的情妇,而今已成冤家,不禁骇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发出一声绝空的尖叫。 叫声在大殿上回荡,令人听来毛骨悚然! 就当这危机一发之顷,咆哮夫人陡觉唇之上端“兑端”及齿根“断交”两穴,霍地一麻,牙齿虽已碰着颈项,却是合不拢来。 就在这时,另一条黑影鬼魅般扑至,暴喝一声:“贼婆娘,原来穆儿是死在这卑鄙的小人手中,滚开,让老子报此血仇!” 用肘一撞,咆哮夫人娇躯,立被震飞,刚好落人黑水魔尊膝上,底下一脚,朝着虎口余生的史锦沦肾囊一脚踹去。 这一脚,至少有六七百斤,如让他一脚踹实,小魔君便算有十条小命,也保不住哩! 斯时,黑水魔尊视线被遮,来不及出手,群魔俱皆暗中捏着一把冷汗,咸料史锦沦这一下非死不可。 突然,白衫教主哈蓝璧陡觉背后风声飒飒,自己衣领,被人抓着向后一带,这一来,他踢出的那一脚,便算全部落空。 人影飘飞中,画魔巫蕙莲,毒纯阳姚震天、钱飞豹端木凯、碧眼活佛师三人,已环立于小贼周围,白衫教主哈篮璧,却被青木道长,法渊长老拉着不放。 大殿上虽是乱作一团,可是,老魔欲始终未发一言。 原来,他是在运用智慧,思索其中真情。 经过咆哮夫人焦娇与白衫教主哈蓝璧一阵吵闹及向徒儿猛下杀手各情推断,心中已然得知大概,祗见他轻轻将咆哮夫人放下地来,运指如风,连点三下。 地下的那位姑娘以及老妪丫头均已解去穴道,穴道一解,三人立时站了起来。 忽然,那白衣姑娘惊叫—声,复又坐下,原来她脚上的绣鞋失去。 画魔巫蕙莲,娇声说道:“哎唷,我怎的忘了?!” 言讫,袅袅婷婷走上前去一道:“贤侄女,别慌,阿姨给你送鞋来也!” 谁知,坐在殿下的白衣姑娘,伸手接过绣鞋,樱唇一披,冷冷地道:“谁认识你这种口蜜腹剑的人!” 言毕,对画魔巫蕙莲竟是不再理睬,莲步轻移,朝双亲面前走来,各自低唤了声爸爸妈妈后,便不禁泪下如雨,道:“咱们‘灭魂谷’,已被‘恶邪岭’诸魔占去了!” 此言一出,大殿上群魔全是一惊,就是目无余子的黑水魔尊彭岑,亦为之微微变色。 相传“恶邪岭”是在南荒“巴特开山脉中”,其中自然全是沤集着举世闻名的邪魔外道,这些邪魔,一入恶邪岭,经岭主传授武功之后,更是高深莫测。 不过,这些魔头非常自负,平时不涉足江湖,每届百年,方始来中原一次,这些魔头,每到中原,各大门派首领,便会惨遭杀戮,同时,并邀请邪魔中的佼佼者,通同往“恶邪岭”,共证邪道。 是以千百年来,各大门派武学,刚刚一到发扬之期,便遭诸摧折,是以始终道高一尺,魔高一。 照说,邪魔外道本是一丘之貉,用不着惊惧,祗因入“恶邪岭”,便与这花花世界隔离,而且,只要是被“恶邪岭”的代表选中了,便失去自由意志,那就非去不可。 犹其黑水魔尊彭岑,平生不肯服人,他是宁为鸡口,不为牛后,所以格外吃惊,说道:“哈姑娘,‘灭魂谷’是什么时候失陷的?诸邪代表一共来了几人?” 哈红药姑娘虽然未曾目观过这黑水魔尊,但一见他高肩倨坐殿上,便知其身份为何了,答道:“诸邪代表第一批只有三人,听说还有第二批呢?” 她说及此处,稍力停歇后续道:“咱们‘灭魂谷’,就是于上月月杪失去的,距今已是整整一月。 黑水魔尊彭岑道:“姑娘是几时来大巴山的?” 哈红药道:“今日晨间。” 黑水魔尊道:“姑娘身边带的又是谁呢?” 哈红药虽不知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综合各方面情形,她可以研判出定与心上人游龙子黄小龙有关。遂实实答道:“一是钱嬷!一是侍婢小玉!” 黑水魔尊向毒纯阳姚震天道:“你可看出昨天的钱嬷,与今天的钱嬷不同之处?” 毒纯阳仔细谛视了一阵道:“属下眼拙,委实看不出蹊跷来!”黑水魔尊道:“那么,她的主人呢?” 毒纯阳姚震天,仍然摆头,表示难分真伪! 黑水魔尊道:“这就是了!慢说是你们,连她的父母都被瞒过,其化装之妙,可称天下独步,本来老夫要株连所有与这案有关系之人,现在也就算了,但是……” 他忽然面色一肃,厉声说道:“哈姑娘,你认识游龙子黄小龙不?” 哈红药面色一红,微现躇踌。 黑水魔尊道:“我现在得提醒你一句,你须老老实实说,不得有半句虚言,否则,你父母之命,便难保了!” 哈红药知道掩饰无用,遂道:“认识!” 白衫教主哈蓝璧,咆哮夫人焦娇大为惊讶,说道:“丫头,你胆敢私通敌人……” 两人还想再说下去,只见黑水魔尊袍袖一挥,只得住口。 老魔又问道:“你们是何时认识的?” 哈红药道:“是在瑞巴丹大喇嘛及青风帮主姚叔叔前来白石堡联盟之夜!” 她这么一说,咆哮夫人焦娇便想起来啦,说道:“那小子潜入白石堡,曾被我‘六欲煞丝’拂中,原来是你这丫头救了他。” 哈红药道:“是的。黄小侠被母亲‘六欲煞丝’拂中,慌不择路,逃来女儿‘流丹阁’内,面如死灰,全身冰冷……” 咆哮夫人焦娇咆哮一声道:“丫头,不消说你不但给了他‘寒碧丹’,而且,而且还给他疗毒是不?” 哈红药姑娘一想到当时脱得寸缕不挂,替游龙子黄小龙疗毒情形,不禁红晕了双颊! 咆哮夫人焦娇全盘明白了,说道:“那小子逃出‘灭魂谷’,及与金燕贱婢失踪。看来,全是你一个人捣的鬼!” 哈红药垂首默然。 咆哮夫人焦娇叹息—声,说道:“女生外相,一点不假,丫头,你这样痴心着他,知否他到处留情,把你害苦啦!” 哈红药姑娘鼻子一酸,扑簌簌掉下两串晶莹的泪珠,竟尔掩面低声饮泣。 黑水魔尊咳嗽一声,问道:“此后,你们可曾见过?” 哈红药微摇螓首,凄然道:“没有啊!” 老魔头再次皱眉,说道:“你们既然同住一室,难免无婚姻之约?” 哈红药无限羞涩地沉声道:“他说过的,决不辜负我啦!虽然我明知他是有了妻室之人。” “难道他这话不是骗你的?”黑水魔尊故意出言相激。 哈红药姑娘固是聪明,一时之间,竟也没想到他问这话的意义,坦率地道:“不会的,龙哥素来一言九鼎,即使咱们不曾见面,但我十分相信,他不会遗弃我的。” 黑水魔尊仰天狂笑,同时,面现得色,说道:“哈姑娘,你太天真啦!这种话,只会哄三岁小儿,你如果不相信,如此可好,咱们传出消息,就说我把你囚禁于‘黑狱’之内,限他一月之内前来救人,他要是不忘旧情,自然前来救你,否则,他便是对你生死不足挂怀,如此之人,姑娘还爱他作甚!” 白衫教主哈蓝璧大惊,恳求道:“那黑狱之中,喑无天日,每日还要那阴风毒火之浸袭,小女身体微弱,如何受得了,请至尊取消此议。” 黑水魔尊面现愠色,说道:“你敢违抗命令?” 白衫教主哈蓝璧连忙躬身说道:“卑职不敢!” 黑水魔尊向大殿值日吩咐一声,立时便有四个红纱宫婢,将哈红药簇拥而去。 正是安排陷阱擒虎豹,使用香饵钓鲸鱼。 第五十五章 蛾眉见嫉 千寻削壁遭玉碎 巾帼献策 万丈结绳觅残骸 且说当日邝飞莺、侯丽珠、金燕,各自施展轻功,向谷内飞驰。 途中谁都不便回首,以免被人取笑,谁知进入谷中,一盏热茶过去,却不见游龙子黄小龙现身,三位姑娘虽是感到奇怪,仍未在意,总以为他定是跟各位前辈,研商对付“黑狱谷”的策略去啦! 及至红日衔山,暮彰苍茫,众侠方始发现游龙子黄小龙同长耳酒仙东方坤,俱皆不在谷中。 这可把几位姑娘们急坏了,纷纷主张出谷寻找。 半仙尼悟缘道:“定是酒鬼酒瘾来了,嫌谷中酒淡肴粗,把黄小龙拉到镇上去痛饮一番。” 以他两人功夫,即使遇上了黑水魔尊,一且联手,胜虽未必,当可自保,用不着派人找寻。 讵料,—夜过去,两人依旧消息渺然,金燕姑娘可沉不住气,还不等东方发白,便修扎停当,背起宝剑,向谷口行去。 谁知,她出得谷来,只见前面山径上,依稀有一条小巧倩影,正在飞驰。 心想:“这人不是飞莺,便是丽珠,大概也是出来寻找小龙哥的。” 念犹未落,前面那条倩影,忽然消失在雾影里。 金燕姑娘虽不是专门燃酸吃醋的脚色,但见别人这般用尽心机与自己向小龙哥争宠,无论如何心中总有点不对劲儿。 只听她琼鼻内哼了—声,展开轻功,朝前驰去。 就在这时,陡闻一声惨嗥,自危崖处传来,其音清柔而尖锐,在这凌晨之际,听得尤为清晰,死者是位年青女性,金燕姑娘大吃一惊,脚下一用力,像—支疾箭扑到危崖。 当她到达崖缘,对面崖上已有人正在动手相搏。而空中的山藤,却已断去一节,尚在来回恍荡。 再看那相搏之人,竟是邝飞燕和侯丽珠姑娘。两柄长剑,或如瑞柳飘飞,或如银虹乱击,匹练寒芒,电疾绝伦。 邝飞燕年纪虽小,却已得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真传,招招都是杀着,形同拼命。而且,嘴里还不断高嚷:“你为什么要谋害我的莺姐?为什么?为什么呀?” 金燕姑娘这时才算明白两人相搏之故,再仰首一察那山藤断痕,果然不是因吃不住力,而自行断裂,却是出于人为,藤痕犹新。心想:“假如自己早到一,那殒身削壁的,当不是飞莺而是我了?”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恨不得飞身过去,帮助飞燕姑娘将侯丽珠杀去。 旋又一想:“怪不得她昨日在我面前,说飞燕飞莺两姐妹坏话,原来她早就没有安好心眼。” 加以侯丽珠姑娘,急于解释,不愿使对方受伤,出招之间,颇有顾忌。是以节节败退,越发显得情虚。 因而,更使金燕姑娘对飞莺之死,出诸侯丽珠预谋深信不疑,不断向对峰的飞燕加油。 未几,无名谷中老少群侠,全都闻声来了。 金燕姑娘遂把事情发生经过叙述一遍,群侠一看山藤断处,果是新痕,这一来,更引起了群侠的激愤,有的叹息,有的怒骂,甚至有的恨不得荡过那十余丈宽的削壁,帮助飞燕小妹妹,把侯丽珠杀了。 琴侠邝步濂为人原本偏激,且又对这—双孙女儿视之如命,是以曾经踏遍天涯海角四处追寻。如今,飞莺竟遇此奇祸,那得不怒。冷哼一声,呼的一拳直向着怪书生侯纶捣去,拳风激荡,劲力狂涌,口里骂道:“养女不教父之过,莺儿既是死在你那贱婢之手,老夫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怪书生侯纶,早有防备,身形一幌,避了开去,道:“邝老前辈,你冷静点好么,不要被奸人利用了……”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金燕姑娘听得大起反感,蛾眉—挑哼说道:“侯前辈,你得说清楚,谁是好人?这样信口诬蔑,岂不有失前辈身份!何况,现场就在目前,谁人—手能掩尽天下人耳目。” 怪书生侯纶,无言可答,见群侠个个怒目相向,知此事已引起了公愤,自己又非琴侠邝步濂敌手,只得躲向活神仙司徒圣,及半尼悟缘身后。 这时,柳山飞狐楚,已与师兄天山三杰,设法将山藤接上,经试妥确能受力,与先前无异后,群侠方始—一荡过对崖。侯丽珠姑娘原盼群侠,为她洗雪沉冤,谁知竟没一人对她谅解,而邝飞燕又是彪悍异常,加以“飞仙缥缈神剑”招式奇妙,竟有些招架不住,—不小心,被邝飞燕姑娘—式“仙人指路”,滋的一声,挑破了长裙。 而周遭却暴发了一阵不断的喝彩。 她真是羞愤已极,心想:“我岂能在未见到小龙哥—面,就此死去。” 寻思及此,顿时劲力贯剑上,也把一套家传武学尽量发挥,可是,她此时已非飞燕敌手,十数招过去,又落下风。 怪书生侯纶,以—种祈求的眼光,朝活神仙司徒圣望去,希望他出来仲裁,因为,在目前的情况下,只有他才能解围。 陡地,嗖嗖连声,纵出三条人影,前面两人,群侠虽不认识,但后面一人却是游龙子黄小侠。 天山三杰,一见前面那人,着黑狱使者装束,以为是游龙子将敌人追来此处,一声吆喝:“好魔头,你走得了么?” 三人各自施展一记擒手绝招,向黑衫汉子抓去,出手如电,料必手到擒获。 谁知黑衫汉子身子的溜溜一转,三只手影眼看沾衣,忽被他脱出手去,说道:“雷大侠,你这是干什么啊?” 这分明是长耳酒仙的声音,天山三侠全是一怔,立刻跃退一旁。 四下一看,又无酒仙影子,雷朋扬声呼道:“东方前辈,你在那里?” 果然长耳酒仙的声音,就在黑衣汉子身侧飘来,说道:“我在人家肚子里呀!” 语声甫落,忽然黑衣人一鹤冲天,凌空飞起,可是原来的两只脚,却又钉窄地面,现出一个身长不满四尺的侏儒。 那位侏儒倏然双臂一振,全身骨胳,响起一阵轧轧之声,陡地高出两尺。 同时,双臂—伸,竟将空中坠落的黑衣人,接在手里,虽是易筋上武学,能练到如此地步,实非易事。 这好像魔术师在变戏法一样,刹那之间,一个人竟分为两,直把群豪噍得目瞪口呆。 再仔细一看,那人竟是苍穹三仙中的长耳酒仙东方坤,莫不发出一声欢呼。 活神仙司徒圣微笑道:“酒鬼,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候,人家都快要为飞莺姑娘坠崖惨死—事,闹得地震天翻,你还有心肠开玩笑!” 长耳酒仙东方坤,这才发觉群侠脸有怒色,百数十道目光,全投向在一个姑娘身上。 那姑娘不就是怪书生侯绘的掌珠吗?她什么事情得罪了大伙儿,以致引起群情激愤,难道邝飞莺之死会与她有关?游龙子黄小龙,却在听金燕姑娘,和邝飞燕姑娘,叽叽喳喳说个不休,游龙子黄小龙却是剑眉深锁。 于是他挟着无肢毒叟殷介说道:“老头儿,走!咱们也过去听听。”一纵上前。 其实,他这话等于白搭,说与不说都是一样,因为无肢毒叟既然无腿,由他抱他,还不是他长耳洒仙要到那里,无肢毒叟只有奉陪么? 他静静地站在—边,只听金燕姑娘说道:“小龙哥,假如那山藤是因腐朽吃不住力,飞莺姑娘跌了下去,那只能怪着运气不好,然而断痕犹新,刀迹宛在,这是出于人为的预谋呀!” 黄小龙不解道:“你说得虽是不错,可是侯姑娘要谋夺她什么呢?” 邝飞燕一抹泪痕,嗔道:“傻哥哥,当真—点都不晓得么?” 黄小龙茫然道:“我晓得什么呢?” 邝飞燕小鼻一耸,说道:“好!你且听来!” 她说到这里,转向侯丽珠道:“侯姑娘,你爱小龙哥么?” 侯丽珠当着群侠,怎好启齿?但她又不能否认,因为,她不知飞燕问这话的用意何在?如果谎言欺骗,显见自己情虚,于是点了点头。 黄小龙如何不知,说道:“难道这又有什么关联?” 金燕姑娘冷笑一声,说道:“谁说没有关联?要知有两人爱你,她便只有二分之一机会,三个人爱你。她更变得只有三分之一机会,如果她能借机会将其余两人消灭,那你不就是成为她独占的么?” 黄小龙虽颇聪明,但他的聪明,却放在拯救武林浩劫之上,对于儿女私情,却是不十分高明,闻言也不禁陡生疑云,说道:“丽珠,你老实说,那条山藤是否用剑削断?” 侯丽珠姑娘见他居然问出这种话来,不禁心也碎了!心想:“别人枉我还则罢了!难道咱们相处这些年来,你竟也不了解我的为人么?”言念及此,心中一酸,两道泪水从面颊上缓缓的流了下来。 游龙子黄小龙,微微—呆,喑忖:“莫非是你真的向飞莺—下了毒手?不然,为什么会如此伤心落泪。” 他那里晓得一个人在遭了不白之冤,受人嫌疑,什么辩护言词,均属无效。 何况,侯丽珠自尊心极强,知道再解释下去,别人也不会相信,徒自取辱,秀眉一剔说道:“小龙哥,我几时骗过你,关于邝飞莺姑娘坠崖之事,我也觉得莫明其妙,至于其他,恕小妹无可奉告。” 言讫,掩面飞驰,怪书生侯纶身形一长,跟着追了下去,临行时道:“小子,如丽珠丫头,此—去,有了三长两短,我姓侯的,自会找你算账。” 声音愈来愈小,渐渐杳不可闻。 邝飞燕这时便要仗剑追去,金燕道:“飞燕姐,人都去远了,追又何用?” 她忽然心有所感,说道:“看样子,她不像—个心肠狠毒的姑娘,莫非另有其人!” 邝飞燕心头一震,道:“燕姐莫非认为这是敌人的狡计?” 金燕道:“自然是啊!除此之外,那里还另外有可疑之人?” 黄小龙叹息一声,说道:“莺妹既不幸身死,就由我下绝壑去寻觅尸身,予以厚殓安葬,日后再查出用阴谋之人,为她报仇。” 琴侠邝步濂,那能经此打击,半日之间,好似衰老了十年,说道:“飞燕,别再淘气,爷爷就只你一个孙女了,你就同龙哥儿去到那绝壑将汝姐尸身运回,她本是武林中一个没没无闻之人,就将她埋葬在‘无名谷’吧!” 词凄言恻,令人鼻酸。 飞燕道:“爷爷!燕儿知道的,你就回谷去啊!” 琴侠邝步濂,无精打采,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朝阳升空的方向,一步—步的走去。 三人望着老人背影消失,聚在一起商议如何下到绝壑,寻觅飞莺姑娘尸身。 金燕姑娘向绝壑望了一眼,说道:“这大巴山,千嶂万壑,想达到下面,煞非易事,咱们不知道有无其他办法可想!” 游龙子黄小龙道:“办法是有,那就是用长绳垂下,不过,现在那里来的长绳呀!” 邝飞燕眸子—转,说道:“咱们何不就地取材,将树皮剥下,连同山壁上的葛萝,绞成长绳,最多一个时辰,便可完竣。” 游龙子黄小龙赞道:“好主意,咱们就这么办吧!” 三人各运长剑,斩伐数十株野树,剥下树皮,连同藤蔓,绞成六七百丈长—堆长绳。 游龙子黄小龙道:“我下壑去,你俩守在崖上,如果发现长绳一连拉动三下,便是我上来啦!” 言毕,便将长绳末端系在身上,并拔出背后的“碧玉剑”,攀缘下去。 这处断崖,乃大巴群山最为峻险之处,游龙子黄小龙到得两百丈以下,只见下面雾绕烟环,深不见底,削壁之上,没有任何可供落脚之处,如果绳索忽断,自己纵使习得“化影如烟游龙术”,恐怕也难保不受损伤。 他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潜运“上玄揭谛神功”,护住身躯,以防不虞。 —刻之后,他忽然隐隐闻得潺潺水声,预料行将降落壑底。 就在这时,他忽然脑海里涌升起邝飞莺生前笑貌,温柔娴静四字,这姑娘实当之无愧,自己一想不惟对她殊少慰藉,而且,她还是为了我,才被奸人暗算,他恍惚看到壑底,一堆血肉模糊的尸身,心头泛起—阵难过。 那知他微一疏神,面前掠过一缕红影,朝壑底激射。 这座绝壑,虽介于两峰之间,此时正是中午,阳光透岩穿壁直下,是以壑底景物,能够一目了然。 他正疑惑那缕红影,不知是宇宙中一种什么生物,其快速程度,几乎不是肉眼所能见到。 不由俯首眺望,讵知不望犹可,一望之下,只见绝壑遍地都爬满了碧鳞蜈蚣,和五彩斑澜的金鳞毒蟒。 平时,如果遇上了任何一物,都是伤脑筋的事,如今,壑底所集结的毒物,何止千百万条。 这样看来,邝飞莺的尸身,恐怕全都膏了碧鳞蜈蚣,或是五彩斑澜的金鳞毒蟒之吻。 就在他转念之间,身躯又继续滑下去二十余丈。 他这时,可有点着慌,暗自忖道:“这些毒物如是众多,漫说被其咬伤,就是空中流动的那些毒物喷出的毒雾,也会中毒而死。” 他本可连拉三次长索,被吊回崖上,但那样,岂不显得自己无用! 谁知这一犹豫,双足眼看便要落在一群碧鳞蜈蚣之中,赶紧用“碧玉剑”一点地面,腾身而起。左手趁势解去活结,朝一株野树跃去。 堪堪便要落在树梢,蓦地发现那树身之上,全纠结着海碗大的五彩斑澜恶蟒,不禁胆裂心寒。 幸他情急智生,左掌一推,一股劲凤激涌而出,“蓬”的一声,拍在树身上,人却借势腾起。 跟着双足一踹,一式“游龙太虚”,在空中游行一匝,只觉满坑谷全是碧鳞蜈蚣及金鳞毒蟒,惟一可供落足之处,便是壑中的一条深涧中央所凸起的一处崖石。 游龙子黄小龙,算好距离,冉冉落去。 那方巨石,紫红如火,倒颇洁净,当他刚刚站好,壑中立时响起无数咕咕、嘘嘘的怪叫,朝涧边涌来。 只见绿浪翻涌,金波耀目,片刻之间,碧鳞蜈蚣及金鳞锦蟒,已密密麻麻朝山涧涌进,真是洋洋大观。 照说,这些毒物,本可涉山而过,可是,奇怪得很,它们虽是闪着一对凶睛,红信伸缩,令人异常可怖,却都畏缩不前。 暗自忖道:“莫非那涧中之水,有着什么古怪?” 但见潺潺流水,清澈明净,深可见底,水中游鱼悠游自如,毫无异状。 旋又一想:“是了,定是这方紫红巨石,具有克制毒虫之效,否则,石上不会如此洁净。” 当他仔细审视,才发现巨石一角,正盘踞着一条长约尺余的“血龙”。 这条“血龙”,全身血红,头生双角,鳞甲满布,状甚玲珑可爱。 两只琥珀色的眸子,瞪视着自己,好似惊讶于人类的奇异。 游龙子黄小龙忽然童心大发,将“碧玉剑”插入鞘中,移步上前,微笑说道:“我名小龙,你是真正的一条小龙,咱们应该是好朋友呢!来,握握手好么?” 那条血龙双晴忽幻异彩,昂首摇尾,一声低吟,铿锵有声,朝游龙子黄小龙缓缓游去,伸出前爪,紧紧相握。 黄小龙轻轻一带,那条“血龙”便绕在他的臂上,宛如一条琥珀手环,美观已极。 这真是一件难以思议之事,黄小龙心想:“人言龙、凤、龟、麟,被称为天地间的四灵,看来确属龙可不错。”好不喜爱。 放眼一望,只见山涧两岸聚集的碧鳞蜈蚣,及五彩银鳞锦蟒,全部匐伏于地,凶威尽歇。 他这时才算明白这些毒虫何以不敢接近紫色巨石之故,不禁“哦”了一声。 旋又一想:“我到要瞧瞧这血龙的威力!” 心念及此,举臂一挥,并扬声说道:“红儿,快把左边一条金鳞大蟒内丹吸去。”盖知道这“血龙”威力再大,偎体积甚小,所食有限,因而才作如此吩咐。 果然,那条小小生物,龙吟一声,化一缕红影,朝左面大蟒激射而大,—时异声大作,有似风撼长林,万木齐振,红影未至。那大蟒早已吓得簌簌乱抖,僵卧不动,待得血龙游至身边。立即翻过身子,肚腹朝上,“血龙”用角一挑,那大如海碗的蟒腹迅即开裂,将一枚蟒胆吞入腹内。 游龙子黄小龙暗暗惊喜,旋又—声低喝:“还有右边那两条碧鳞蜈蚣……” 话声未落,那红影果然转至左边,如法泡制,把两只凶恶的毒蜈内丹吸食,然后—声长啸,回到游龙子黄小龙臂腕上。 不知怎的,绝壑中成千成万的碧鳞蜈蚣,及五彩金鳞锦蟒,一闻“血龙”长啸之声,如获赦令,纷纷沿着山涧,朝绝壑外面游去,井然有条不紊。 忽然,远远传来一声雕叫,绝壑上空,坠下两团黑云,穿岩下降,两翼扇起漫天狂飚,往蟒群扑去。 要知,这些五彩金鳞锦蟒,亦足深山绝壑凶猛之物,而是虎豹也要畏惧三分,若非“血龙”是其克星,怎会乖乖任其宰割。 现在,—见黑雕来犯,不由激起了凶性,咕的一声,立时结成一座长蛇阵,将胸腹以下,盘在地面,蟒头高高昂起,展开对抗。 游龙子黄小龙见这两只黑雕,身躯极大,单是翼展,怕不有一丈七八,双爪如铁,利啄坚逾金钢,两眼射出碧绿光华,极其盛猛,轮番向着驼阵冲去。 双方顿时搏斗得天昏地暗,群蟒虽是以众击寡,但黑雕却占了空中优势,使之防不胜防。 不过,这长蛇阵也是够厉害的,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攻击腹部,则首尾皆应,黑雕虽占优势,一时仍无法奈何! 两只黑雕见获胜无望,似不欲再打下去,双翅一振,冲霄直上,没入云中。 游龙子黄小龙心道:“想不到这金鳞毒蟒,竟是恁般厉害;如非‘红儿’是其克星,自己武功虽是不错,恐怕要想脱出绝壑,不葬身凶蟒毒蜈,殊不可能。” 讵知念犹未已,忽然空中怪声急唳,两头黑雕从云中猛扑下来,直向殿后的巨蟒扑去。 这时群蟒见黑雕已走,以为安然无事,蟒阵遂撤,谁晓得两雕竟是用诈,给群蟒来个措手不及。 那殿后的一只锦蟒,竟被黑雕攫住,双爪一分,那金鳞锦蟒,竟被开膛破肚。 如果那黑雕尽是啄食蟒肉还则罢了,奇怪得很,它不知从何处学得吞食蟒胆的技术只见它长嘴一啄,那一枚蟒胆,应势吞入腹内。 另一只黑雕也跟着得手,那巨蟒似已知道绝望,忽然咕咕数声,向着游龙子黄小龙立身方向,不住嘶声哀求。 游龙子黄小龙,俯首一望壁上绕着的“血龙”,四射怒光,知道它心中已是怒极,说道:“红儿,去救他们,如果打不赢,我来助你!” “血龙”一声低啸,顿时身躯暴长一倍,搜的一声,向那最后攫住金鳞锦蟒的黑雕扑去。 那黑雕正庆得手,忽然眼前红影一闪,那条“血龙”已是破腹而入,一声惨唳,便已坠落地上,双翅扇动了几下,嗒然死去,两只钢爪不再有力,自然再也攫不住了。 锦蟒劫后余身,逃命要紧,眨眼窜去。 先前啄食蟒胆的黑雕,睹此情形,自是大骇,即使美食当前,也难以下咽了,双翅猛然一振,扶摇直上。 它逃走得不可谓不快,然而,“血龙”乃天地间灵物,一声长啸,穿空而起,倏隐倏现间,已将黑雕追着,那只黑雕迫不得已,返身再战。 黑雕虽是势猛力沉,转折灵活,但要比起“血龙”来,却是望尘莫及。 别看“血龙”肋下没有生翅,但他嘘气成云,在云彩中,若隐若现,变化莫测。 数合之间,那只黑雕便步它的同伴后尘,被“血龙”咬破腹部,坠落绝壑死去。 “血龙”想是大显威风,高兴之余,竟在空中演起“云龙九现”来。 游龙子黄小龙虽然也会使用,但这是武学上的招式,觉得没有这“血龙”使出之妙,遂不禁低喝了一声采。 “血龙”见主人激赏,状颇得意,一声低啸,复又回到黄小龙手臂之上。 游龙子黄小龙,这次来到绝壑,不但饱了眼福,而且,还意外地得到一条“血龙”,本应欢愉才是。 当想到邝飞莺姑娘惨死之事,便不禁涌起万分难过,同时,他又想到侯丽珠姑娘,定是蒙受了不白之冤时,更感叹世事无常。 陡地,他想起自己下壑已久,岸上的金燕,同邝飞燕小妹妹,不要在上面时间等得太长,遂从紫色巨石掠下对岸。 地上到处布满了一些亮晶的粘液,深恐不慎中毒,遂施展轻功,在没有毒液的空隙上,脚尖轻轻一点,沿着削壁寻去。 找了半个多时辰,竟不曾发现邝飞莺姑娘的尸体,心想:“要是真的葬身蟒腹,也不应连一点残骸也没有!” 他沿着削壁,朝前面走去。 此时壑中已趋阴暗,想是太阳已坠向西边天际,日力均不能及远。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阵沙沙之声,接着一人说道:“刚才所见碧鳞蜈蚣、和金鳞锦蟒,无一不是宇宙中绝毒之物,大概咱们的黑雕,吃得过饱,不能起飞了。” 他这时已有经验,知道这些武林人物,狭路相逢,极易发生冲突,何况对方双雕已死,更易引来纠纷,心想:“何不缘绳而上?” 他已无心再听后面那人说些什么,身形一闪,便朝垂绳之处掠去。 那晓得不迟不早,绳上吊下一个人来,那人本还相距四五丈,这一发现下面的黄小龙,—声欢呼,撤手丢绳,凌空扑来,娇声道:“小龙哥,快接住我。” 黄小龙暗道—声“糟了!”但他此时已无法可想,双臂一伸,同时纵上迎去。 邝飞燕柔若无骨的娇躯,立刻投入怀中,说道:“莺姐的尸体,你找到了吗?” 话声未落,两缕喋喋怪笑之声已自丈余之处飘来。 游龙子黄小龙抱起邝飞燕坠落地面,放下后,跨前一步,拱手说道:“想来阁下必是武林前辈,顷因敝师妹自崖顶不慎跌下,晚辈等前来寻找尸体,如有打扰之处,敬希原宥!” 他说得很有礼貌,两个怪人虽是残暴,总不能说丝毫不近人情。冷冷说道:“这不关老夫之事,你们自个儿找你们的尸体,少罗嗦。” 邝飞燕本想反唇相讥,一见小龙哥以目示意,便住口不语。黄小龙从这对话之间,已看清来人,左面是一个身材,像貌普通的中年汉子,看不出什么特征,只是两太阳穴高高冒起,作乡农打扮。右面发话之人,鹞眼高颧,面容瘦削,却是精芒暴射,穿一袭灰色儒衫,手摇摺扇。 以黄小龙近年闯荡江湖阅人之多,虽觉这两人比不上黑水魔尊彭岑老怪,但并不在咆哮夫人焦娇,及碧眼活佛之下。 是故落得借机溜走。 当他拉着邝飞燕向一旁走去,只闻那乡农打扮之人,粗嗄嗓子说道:“老楚,那女娃儿好像还不服气呢?” 原先说话那人“哼”了—声,说道:“这是她沾了那娃儿的光,如果她胆敢出言冒犯老夫,嘿嘿,你总晓得我那‘摧心透骨手’,来到中原,该也发发利市。” 邝飞燕虽不曾听说这“摧心透骨手”是那门子武功,顾名思义,想来必甚歹毒,不由打个寒噤。 黄小龙因她紧靠在自己身上,也感觉到了,遂附在她耳边低语道:“燕妹,别怕,有小龙哥哥呢。” 说话问,那两个怪人,已离开原来地方,朝山涧边走去,同时,口里发出啸声,显然是在呼唤黑雕。 黄小龙知机不可失,一拉邝飞燕手腕,掠回原地,将长绳连拉三下,沉声说道:“燕妹,快些缘绳而上,那两个怪物的双雕已死,说不定会立刻前来找麻烦。” 邝飞燕后而沉住气,道:“莺姐的尸体呢?” 黄小龙发急道:“快些上,令姐的尸体没找着,回头到崖上再作详谈。” 邝飞燕撒娇地道:“小龙哥,那怎么行,咱们应该祸福与共。” 就这么一延捱,那两个怪人,已是去而复返,那粗嗄嗓子的乡农怒吼道:“他妈的,是什么东西把老子的双雕全弄死了。” 另—人道:“咱们问那娃儿去。” 跟着便传来步履之声。 黄小龙慌急之下,抱起飞燕,便拉着逐寸上升的长绳,向崖上吊去。 还上升不到三丈,两个怪物,已相继抵达削壁,忽然发现长绳不见,继即仰首上望,同声道:“嘿嘿,两个小家伙,到也溜得真快。” 邝飞燕一张嘴那会饶人,樱唇—披,说道:“哈哈,即使咱们不走,两个老匹夫又待怎样?” 这一来,可把两个怪物激怒了。 那乡农打扮的说道:“本来老夫这次来到中原,可为还不到杀人之期,是以适才破格相容,没有想到尔竟是这般不识好歹,冲着你这贱婢之言,就非宰了不可!” 黄小龙心中叹息一声道:“这冤家结得真是不值。” 可是怀中的飞燕,琼鼻一耸,道:“别风大闪了舌头,有种,就上崖来,咱们等着你!” 她竟公然挑畔。 黄小龙不住央求道:“好妹子,少说两句可以吗?” 邝飞燕笑嘻嘻的说道:“小龙哥,只要是你的话我都听!” 黄小龙一怔。 就在这时,那乡农打扮的汉子,身形一长,—式“鹰隼出尘”,飞升三丈七八,呼的一掌劈到。游龙子黄小龙陡感一股热浪,向腿弯袭来,那敢怠慢,双脚一点崖岩,霍地拔升三尺,堪堪避过。 可是,这样一来,崖上拉的人,陡觉双手一轻,忽又猛然向下一沉,要不是事先将长绳绕过一株大树,上面拉绳的金燕,不被带下削壁才怪。 就这样,一个失手,黄小龙同邝飞燕两人,反而滑下去一丈,直吓得尖声惊叫。 两个怪物如果一同扑上,四掌齐发,就算黄小龙有天大本事,这时一手抱着邝飞燕,—手攀着长绳,即使不死,也要受到重伤。 那知鹞眼高颧文士,自恃身份,没有动手,只是不屑地说道:“如此脓包,居然大言不惭,真是妇人之舌,为害之阶。” 那乡农打扮的汉子道:“楚兄,你且评评俺农魔田尔耕‘洪炉掌’火侯如何?” 何字甫落,身形立挺,向上一掌发出。 黄小龙知道此时怠慢不得,立展“龙游大荒”之术,将“太玄揭谛神功”,从脚心“涌泉穴”迫出,顿时身形如鸢升天,长啸声中,挟着邝飞燕姑娘身躯,一鹤冲天而起,眨眨眼间拔高两丈。 邝飞燕—声不响,从小龙哥背后抽出“碧玉剑”,执在手中,待上升之势—竭即嚓的—剑,刺入壁中,两人就借这剑柄上的力量,提气轻身,浮在空中。 饶是黄小龙应变得快,衣服下摆,仍被掌风拂中,烧焦了一大块,不由骇然! 削壁下的农魔田尔耕,与那灰色儒衣文士,见少年陡然拔升两丈,避过“洪炉掌”,不禁各自“噫”了—声。均不曾料到这俊美少年,竟有如此佳妙轻功,如果换了自己,在此情形下,未必便能办到。 农魔田尔耕虽是破口大骂,暴跳如雷,然又奈之何哉,对方已升至八丈削壁。 蓦然,灰色儒衣文士鹰眉—掀,说道:“田兄,这样吧!让我助你一臂!” 农魔田尔耕,闻言腾起四丈左右,再被灰色儒衣文士,两掌一托,旋又升高两丈四五。 正要将“洪炉掌”透臂而出,忽见一缕红影,其疾如风,朝自己前胸射来。 他虽是具有罡气护体,仍然,御不住,一声惨唳,身子陡然下坠。原来,他已被“血龙”在前胸开了—口大洞,自背后穿出,焉得不死。 不禁把崖下的灰色儒衣文士,及黄小龙怀中的邝飞燕,一个在上面,张大了口合不拢来,格格娇笑不止,一个在下面胆裂魂飞,那还敢再生事端,挟着农魔田尔耕尸身,悄然遁去,这一去,有分教! 正是:众魔犹自猖獗。 群邪又将重来。 第五十六章 情窦初开 邝飞燕人小鬼大 危机—发 金姑娘力竟智穷 削壁下的灰色儒衣文士一走,邝飞燕在黄小龙怀中,笑得花枝乱颤,一面任由长绳将自己两人往上拉,一面说道:“小龙哥,你刚才放出去的是什么玩意,如此厉害,竟把那个自称农魔田尔耕的家伙,一下就解决了?” 黄小龙举起左臂往邝飞燕面前一晃,说道:“看清楚没有?就是这个。” 邝飞燕以为是一串琥珀手环,用手抓,忽闻“血龙”一声低啸,直吓得花容失色,说道:“小龙哥,那是什么啊?” 黄小龙道:“那是我最近修出的本命元神。”他是故意说笑来着。 那知邝飞燕定睛细看,果然是一条血红的小龙,盘绕在小龙哥手臂之上,不禁有点觳悚不安。说道:“真的么?” 黄小龙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当然是真的。” 邝飞道:“那么,小龙哥,你看我的本命元神是什么呢?” 黄小龙若有其事,对她端详一阵,说道:“了不得,你的本命元神,竟是—只……” 邝飞燕心想:“要不是一只天鹅,便应该是一只凤凰。”是以抢着问道:“快说呀!究竟是什么啊?” 游龙子黄小龙笑着道:“是……是……一只小狐狸精嘛!” 邝飞燕陡然明白过来,嗔道:“小龙哥,你欺侮我!” 言罢,两只粉拳不住在黄小龙栗肉虬筋的胸脯上倏起倏落地擂着。 姐姐死了,竟无半点悲戚之容,黄小龙心想:“究竟还是一个小孩子。”是以让她闹着玩。 眼看还有六七来丈。便将到达崖顶,忽然,崖顶的长绳,竟是停着不动,即使偶尔上升,也不过一尺半尺左右。 黄小龙道:“可能崖顶出事啦!咱们得准备应变。” 变字一落,便迅即从身上撤出“碧玉剑”,在残阳斜晖中,光耀夺目。 邝飞燕道:“小龙哥,我可不怕。” 黄小龙道:“为什么?” 邝飞燕竟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因为我与你在一起呀!” 黄小龙笑了,说道:“飞燕,你这不是孩子话么?” 邝飞燕道:“谁是孩子?人家今年都快十六岁啦!” 她说到这里,面容一肃,说道:“小龙哥,以后可不许你把我当孩子看侍。”她说得非常认真。 黄小龙听得—怔,心想:“人就是这么奇怪,年老的人,最忌讳人家说老,年纪小的,却偏想装大人。” 他如此一想,便叹息一声道:“好吧,就算你是大人好啦。” 邝飞燕仍然不依,道:“小龙哥,大人与小孩有什么区分吗?” 黄小龙一时真没办法,说道:“比如年岁啦,生理心理啦,等等……” 邝飞燕道:“如说年龄,人家十五六岁做妈妈多的是。如说心理,我已经有着成年人的感觉,如说生理……” 她貌如春花的脸上,微微泛起一阵羞红,低声道:“小龙哥,你看我什么地方还不如金燕姐姐她们。” 黄小龙这才觉得搂在怀里的飞燕,果然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宛如一枝含苞待放的蓓蕾,只是,在自己心目中,还保持着三四年前,梳着两只小辫子的飞燕,难怪她不服气呢! 黄小龙道:“好妹子,过去都是我的错,以后绝不把你当孩子啦。” 他原本是哄她,岂知这无心之言,铸成了千古恨事。 邝飞燕嫣然—笑,道:“好哥哥,你说从什么时候起呢?” 这话问得太以狡狯,如果说从现在起,她即是大姑娘啦,自己如此将她抱着,算什么呢,否则,便是自己否认了适才所说之话。丈夫说话,焉能反覆无常。 他微一沉吟,心想:“这妮子太过刁猾,还是不要正面答复的好。”于是道:“依你说……” 邝飞燕道:“那么,应该自前儿晚上才对!” 黄小龙陡地想起前夜,一时神思恍惚,误把飞燕当作金燕,被他偷吻了一事,曾说别忘今宵,不想如此认真,这岂不太糟? 他想到这里,也有些面红耳赤。 邝飞燕反而行所无事,娇声道:“小龙哥,我不会令你为难的,只要你记得我,就好了。” 黄小龙苦笑一下,便又凝神谛听崖上的动静,只是松涛稷稷,山风飒飒,听不到崖上响动。 心想:“不要遇上了敌人,要知这藤条,一旦被人割掉,自己便将与飞燕坠崖惨死,即使自己目前依仗‘碧玉剑’,能够维持不坠,那也只是短时之事,时间一长,仍难支撑。 再加长绳,在右崖上往返拉动,其中一处,已被磨损,仅剩下二分之一,邝飞燕和黄小龙两人,看得冷汗直冒,已是千钧一发之时。 且说崖上的金燕,自邝飞燕下得削壁,长绳已有讯号传递,遂伸手往上一拉,那知这与往下垂落沉重费力气得多。 尤其,突然之间,重量消失,使得她芳心为之忐忑不已,蓦地,忽又感到猛然一沉。要不是事先有准备,差点被拉下削壁,不禁汗流浃背。 她知道小龙哥决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定是遇上了强敌。 于是,她沉着气,一寸一寸地往上拉动。 须知这长绳约有六七百丈,就是普通绳索,吊着两人的重量往上拉,也会吃不消的,何况还是用皮藤蔓混合,编绞而成,自然是无比的粗糙。 可怜金燕姑娘一双柔嫩的手掌,只拉到二分之一,便已被擦破皮了,鲜血直流。 幸而她身上备有手绢,但那薄薄的手绢,管不了事,愈往上拉动,破损之处愈多,鲜血汩汩直往上冒。而且,那种痛楚,几乎令人难以忍受。 金燕姑娘知道这是放不得手的,只要一放手,下面的人便没命了,同时亦不能停手,只要一停,恐怕再也不会有力气拉动了。 她这才失悔,不该让飞燕也下壑去,这时崖上,如有两人便会要好得多。 她那里晓得,假使飞燕留在崖顶,绳上只有小龙一人,重量也会减轻一半。 身上的汗,手上的血,使得她一身衣衫,全是湿辘辘的。 金燕姑娘咬紧银牙,忍受痛苦,仍然不断拉着,两只手臂,更是疼痛难禁。 眼看就要将小龙拉上崖顶,陡地背后风声飒然,金燕骤觉背心“俞胆”穴上,被人一掌按住,说道:“丫头,快说崖下之人是谁?” 听那声音,这人分明是一个女人,,而且还非常熟悉,谅系黑狱谷中高手,答道:“你是谁?”她是企图用拖延政策。心想:“还有十来丈了,只要把小龙哥吊上,还会怕你么?” 是以她口里虽是问话,手上依旧没停。 那人俏笑一声,说道:“你何不猜猜?” 金燕姑娘,这时已听出她是宇内四奇的画魔巫蕙莲,却故意道:“嗯!你怕我不知道么?” 那人道:“那么是谁?” 金燕姑娘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咆……哮……夫……人……焦……娇。” 背后那人道:“你猜错啦!” 金燕姑娘在这说话顷间,又将绳拉上一丈左右,故意沉吟道:“莫不是画魔巫蕙莲吗?” 后面果然漾起一缕银铃脆笑,道:“算你会猜,不过你得告诉我,绳的下端是谁?” 金燕姑娘如果谎称那崖下的人,是邝氏姐妹,这妖妇也许不会为难,只因金燕觉得拖延政策,已具奇效,眸子一转,说道:“前辈何不猜猜?” 画魔巫蕙莲,一看金燕姑娘,双手被擦破无数伤痕,有的正在流不止,有的血液,已作碧色凝固。心想:“这人定与她有深切关系。……” 想到这里,脑海里灵光一闪,不禁呵呵大笑,道:“他呀,就是游龙子黄小龙!” 金燕姑娘全身一震,这才知道弄巧成拙。急忙否认道:“巫前辈,你猜错啦!她是邝飞燕姑娘!” 她越是否认,画魔越是认定不错。再加上适才金燕身躯的震动。以及她拉着吃力的样子,综合起来,更加深信不疑,说道:“丫头,停下手来我有话说。” 心爱的人,生死击手一发。如何肯罢手。立即运动手臂,猛往上提,又被她拉起六七尺。 画魔巫蕙莲撤下背后长剑,霍地一挥,说道:“再不听话,丫头,我就一剑斩断长绳,管他是谁?” 这家伙,淫荡而狠毒,她真是说得出,做得到,金燕吓得一颗心,几乎往肚子里跳出来。那里还敢违拗,道:“别动手,我停下啦!” 画魔巫蕙莲好不高兴,说道:“丫头,你与黄小龙的性命,都操在姑娘手里,如果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听我摆布。” 受制于人,金燕又急又怒,她有着倔强的性格,宁死不屈,说道:“生死何足道哉。前辈,你就把我杀了好啦!”竟是毫无惧色。 画魔巫蕙莲一声脆笑道:“妹子,你这般年纪青青,如此美丽,便落得粉身碎骨而死!岂不可惜!”她是硬的不行来软的。 金燕姑娘毫不考虑,说道:“死则死耳,那能顾虑那多,”竟是软硬不吃。 画魔巫蕙莲,忽然眸子一转,柔声说道:“难道你连游龙子黄小龙的命,也不要了!” 金燕不禁柔肠百转,知道自己一死不打紧,小龙哥与邝飞燕小妹妹,恐怕将落个粉身碎骨而亡。银牙一咬,说道:“前辈,你要我怎样做,说吧!” 画魔巫蕙莲,不想金燕竟是答复得如是干脆,笑着说道:“看来游龙子黄小龙的命,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的多呢?”心想:“要是我,早就撒手啦!难道天下就没有第二个男人么?” 她对金燕姑娘越来越不了解。还以为她简直傻得有些可怜。 她又怎知爱情是无条件的!是牺牲,不是酬报。 金燕姑娘一双秋波,几乎忿怒得冒出火花。低叱—声道:“这你管不着!” 画魔巫蕙莲道:“小妹子,你这样凶干吗?其实,我并无恶意。” 金燕冷哼一声,不再回答。 画魔巫蕙莲,还当真把她设法,黯然叹息一声,道:“只要你肯与我合作,小龙哥还是你的!” 金燕姑娘芳心一动,旋又一举头道:“你要咱们投降‘黑狱谷’,我想,还是死了的好!咱们生为侠义,岂能与邪魔外道为伍。” 画魔巫蕙莲道:“什么侠义不侠义,我到无所谓,小妹子,只要乃肯让黄小龙与我共渡一月,你就是要我倒反‘黑狱谷’,我也愿意考虑。” 金燕姑娘早就心有预感,这妖妇来意不善,不过她还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明锣明鼓的,开门见山说了出来,不由啐道:“好不要脸皮!” 画魔巫蕙莲,道:“小妹子,你骂得挺好,我这人就是喜欢赤裸裸的,言归正传,咱们还是谈交易!以免把人家吊得太久,一个支撑不住,哎呀!那可是造孽!” 金燕姑娘被她如此一提,心中果然着了忙,说道:“这不是我个人之事,共渡一月,你想得虽好,如果他不答应,那可不能怪我!” 画魔巫蕙莲,见她居然有了允意,自是大喜,却忽略了这时,正有一条人影荡过断崖。 她面带笑容说道:“小妹子,我且先点你一处穴道,这是我独门手法,旁人不解。而且只须不妄动真力,仍然无事。当我将黄小龙拉到悬崖边缘,你且给他服下一粒减弱功力的药丸。但你必须帮我撒谎,诡称一种提神练气之药,而且,不准给他看出丝毫破绽,否则,哼哼,下文不说也罢!” 她那里是给黄小龙服的功力减退药丸,原来是一种“迷魂丹”,还是从藏僧端巴丹那里得来的,无论男女,只要服下,便要失去理智。 金燕无可奈何,伸手接过药丸。忽觉背心“俞同”穴一麻,便知画魔巫蕙莲,将自己穴道点了! 这妖妇,隐身金燕之后,帮着她将绳索往上拉动,同时,偷瞧着崖下的情形。 那知,眨眼之间,削壁上即现出两团人影,仔细一瞧,竟是黄小龙同邝飞燕两人,沉声说道:“住手!” 金燕姑娘只得停住。 画魔巫蕙莲道:“那姑娘是谁?” 金燕姑娘道:“她就是琴侠邝老前辈的孙女邝飞燕!” 画魔巫蕙莲道:“快叫黄小龙将她抛下削壁!” 金燕道:“那是不可能的!小龙哥即使自己的命不要。也不会做出这种违反侠义精神的事,你瞧着办吧!” 画魔巫蕙莲心想:“飞燕丫头,相信自己还能对付。”于是说道:“好吧!快把药丸抛给黄小龙服下!” 金燕无可奈何,向崖下说道:“小龙哥,我这里有一粒药丸,是提神练气的。接着吧!” 言讫,抛了下去。 黄小龙虽是感到诧异,却不自觉地伸手接着。正要投向口里,邝飞燕道:“小龙哥,且慢,恐防有诈。” 黄小龙微微一愕,陡地听得崖上已有喝叱之声。 立时岩上已经起了惊人变化,两条人影,巳打得难分难解。 金燕姑娘死命拉着绳索,由于“俞胆”穴被点,不能过份运用真力,遂只得用尽全身力气,逐寸向上拉动,额上汗珠,已是如雨点般滚落。 这情景,已给搏斗中的琴侠邝步濂瞧见,大惊,宏声说道:“金燕姑娘休慌,老朽前来助你!” 原来,琴侠邝步濂回转“无名谷”后,心中始终放不下来,一看,夕阳已西,三人尚未回转,暗自忖道:“不要发生其他事故吧!” 想到这里,再不迟疑,展开轻功,朝断崖处驰来。 谁知,一到断崖,便发现金燕姑娘被画魔巫蕙莲威胁,他躲在旁边一听,得知画魔巫蕙莲竟想加害悬在岩上的飞燕,他如今只此一个孙女,那能再遭毒手,不禁大怒。 悄悄蹑足前行,想一举制伏画魔,不料这妖妇忽觉身后有异,霍地跃开,用目一扫,见是琴侠邝步濂,匆促间一掌扫出。 琴侠冷笑一声,闪身拦在金燕身前,不让画魔冲到,举掌封闭。 巫蕙莲自知功力不及琴侠,迅即撤出长剑,一连攻出四招,招招都是杀着。琴侠自亦不敢有丝毫大意,将仗以成名的琴招挥出抵抗。 本来,他较画魔功力为高,不难击败,只因不放心金燕姑娘拉着的绳索。 如今见她这般痛苦万状,气力已竭,这才知道危机不逾一发,赶快伸出左手,拉住绳。 两人同时用力往上努力一拉,眼看黄小龙及邝飞燕便要脱离险境。 忽然连声嘿嘿阴笑,声振林木。 第五十七章 战云密布崖头 危如垒卵 血龙窜入裙底 命也何如 笑声甫毕,只见三条人影,眨眼功夫,便已象三支激箭,射落危崖。此个足迹,都是点尘不惊,现出三个内着红色袈裟,外罩黑缎披风,西藏嗽嘛僧人。 琴侠邝步濂见敌方援手已到,而且又是碧眼活佛,葛尔穆德,瑞巴丹师徒三人,不由顿生凛骇之念。 他本是帮助金燕姑娘左手挽着藤索,右执“绿玉琴”拒敌,已感吃力,再一分心,出手自然迟滞,那封出去的一式“移山填海”虽是守招中的妙着,却因而受到影响,威力大灭。 画魔巫蕙莲,好不容易获此良机,怎肯放过机会,脆笑声中,全力攻出数招,剑光霍霍,那柄青铜长剑,业已探入那堵绿色琴幕,低喝一声道:“邝兄,你最好少管闲事,否则,小妹当真要得罪啦!” 琴侠邝步濂怒道:“放屁,须知藤索上吊着的,除游龙子黄小侠外,尚有老朽孙女飞燕……” 他话声未落,藏僧瑞巴丹和葛尔穆德,双双抢上前,齐声问道:“老头儿,你说的可是实情?” “老夫为什么要骗你们!”他竟是冲口而出。 金燕姑娘要想阻止,已是不及,只见瑞巴丹呼的一掌劈向琴侠邝步濂,说道:“邝老头儿,你这人怎的如此恩怨不分?前些日子,你还在念念不忘要报妙峰山断琴之仇,如今,仇人性命在你掌握之中,却又不想报了,反而维护起仇人的性命来,委实令人不解,还不闪开,让佛爷斩断藤索,把咱们的共同敌人摔下绝壁,粉身碎骨而死,岂不是好!” 葛尔穆德站在一旁附和着道:“师弟说得不错,老头儿,你究竟让不让开?” 琴侠邝步濂侧身卸去掌风,绿玉琴推出漫天琴影,守往崖缘,说道:“难道你们忘了,那藤索之上,还有老朽孙女!这一摔下去,岂不……” 瑞巴丹不待他往下说,接着道:“就让他们成为同命鸳鸯好啦!” 言讫,哈哈大笑,葛尔穆德也跟着大笑不止。 金燕姑娘哼一声,说道:“乘人于危,岂是英雄所为!有本事,就让咱们将小龙拉上崖顶,凭真实功夫决胜负。” 两个喇嘛正欲拒绝,画魔巫蕙廉道:“她这话很有理,咱们这多人手,难道还怕他游龙子长了三头六臂不成,何况,还有令师。……” 她说完之后,立刻停止了攻击,瑞巴丹道:“不成,这样岂非太便宜了他?”他字一落,便欲跳上去抢夺绳索。 碧眼活佛立即出声喝止,道:“就让他们把游龙子拉上来把!” 此言一出,琴侠邝步濂迅即将绿玉琴背在背上,双手搭在索上,说道:“金燕姑娘,快往上拉!”两人猛然将藤索往上一拉动,蓦地,搜的一声,从削壁下涌升起一条人影,落在崖头。在日光下,现出了一个剑眉星目,英姿俊挺的少年,怀中却搂着一个豆冠年华的姑娘。 不消说那少年定是游龙子黄小龙,那小姑娘却是邝飞燕! 游龙子黄小龙,将怀中的飞燕放下,然后来到金燕身畔,见她原来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掌,此时却被藤索擦破,染满血污,不禁又是怜爱,又是心痛,说道:“燕妹,是我累了你!” 金燕道:“只要你安全无恙,什么辛苦我都不怕,快给我把背后‘俞胆’穴道解开。” 游龙子黄小龙一掌拍下,金燕姑娘穴道立解。 现在的四对四的局面,双方实力正好扯平。金燕姑娘首先要报适才被画魔巫蕙廉点穴挟制之仇,立即啷呛一声,长剑出鞘,说道:“妖妇过来,咱们手底下一见真章,别只晓得乘人于危!” 画魔蕙廉俏笑一声,水蛇般腰肢一扭,姗姗地走了过来,沉声说道:“姑娘,你也太不知足了,要不是我片言解危,只怕你们四人,无一能活着离开悬崖!” 她说的虽是实情,但金燕姑娘却更为光火,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意何在?呸!别不要脸皮了!” 说时,长剑一抖,剑尖上立刻闪起数朵金花,朝画魔巫蕙廉涌来。 别看那一抖之势淡写轻描,其中,却暗藏着无数精微变化,巫蕙廉既是名列四魔,又是使剑名家,焉有不知利害之理!心中暗暗吃惊道:“看来,这丫头武功,已不在自己之下。”她那里还敢稍微大意,抬腕一剑迎去,只听“嚓”的一声,闪起一蓬火花。两人同时噫了一声,乍退复上,打起全付精神,互抢机先。 瑞巴丹两眼吐射出复仇的怒光,说道:“师兄,今天正是咱们报复断之仇的时候了!” 葛尔穆德应了一声,亦跟着探臂撤出背上的金钹,双双跃了前来,说道:“游龙子,还我两人臂膀来。” 邝飞燕妖笑一声道:“凭你两个残废,怎是小龙哥哥的对手!” 她说到这里,辫子一甩,翻手一剑扎出,又快又狠,瑞巴丹塌腰错步,厉喝道:“丫头,你想代游龙子偿命吗?看不出你这朵含苞的花儿也跟那小子勾搭上了!” 他心中真有说不出的妒嫉与愤怒,举起金钹横里削来,邝飞燕更不答话,长剑倏地一震,一式“仙乐缭绕”,剑锋撤出无数震波,剑浪如潮,直向瑞巴丹涌到。 这家伙虽是废了一条手臂,但昔年领袖宫廷的威风仍在,嘿嘿冷笑声里,金钹迎着日光,变横削为直撞,他是欺邝飞燕姑娘年幼。臂力还不及他,武功是有所谓一力能降十会,钹势如山,劲风狂涌。 琴侠邝步濂深恐孙女有危,大踏步上前,将背上的绿玉琴取下,说道:“燕儿,快些退开,让爷爷来对付这残废喇嘛!” 葛尔穆德听得残废二字,极为刺耳,心想:“你这老头儿既敌不过游龙子黄小龙,而黄小龙又曾被自己迫落九回领下,足见自己武功,实在彼之上。” 如此一想,便毫不踌躇地迎上去,说道:“姓邝的,今天就叫你见识残废者的手段!” 语音落后,左手一探金钹,一式“孤鸿渡海”嗡嗡声中,响起—缕怪异啸声及排空劲气,直向琴侠邝步濂逼来。 老人家闻言,寿眉微蹙,说道:“很好。” 绿玉琴斜里推出,一式“对牛弹琴”,琴身巧妙,向钹叶,将劲力卸去,跟着左掌“顺水推舟”;按向葛尔穆德“丹田”重穴。 两人功力,本在伯仲之间,葛尔穆德失去一只手臂,自然难免相形见拙,这一见琴侠寻瑕蹈隙,一时无法回钹相救,心中暗吃一惊,赶紧施展一招“脱袍让位”,闪避开去。 琴侠邝步濂,一击得手,绿玉闪起一片绿光,更是滚滚滔滔,有如长江大河,奇招层出不穷。把葛尔穆德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碧眼活佛本已吃惊,再一看画魔巫蕙莲和二弟子瑞巴丹,均处劣势,更加凛骇不已!心想:“怎的连小丫头,也这么历害?” 他却不知道邝飞燕自幼即跟爷爷习武,扎好了深厚根基,现在,又被活神仙司徒圣收归门下,传以飞仙飘渺神剑,早非昔年吴下阿蒙。 只见她一柄剑,轻灵飘渺,虽无半丝风雷之声,但却凌空烟耀起无数夺目飞虹,一圈接着一圈,向瑞巴丹迎头罩落,真是形若飘渺,势若飞仙,把个老魔头看得又惊又怒。 他知道此时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嘿嘿阴笑一声,双掌急错,打出两记凶狠霸道的掌风,分袭邝氏祖孙。 游龙子黄小龙剑眉高挑,匆促间,劈出两掌,说道:“枉是—派宗师,竟也暗中偷袭,好不害羞!” 说话间,两人掌风已在空中接触,只闻“蓬!蓬!”两声巨响,碧眼活佛同游龙子均是双肩微摇,激荡的漫天狂飚,卷得石走枝折。 表面上看来,两人谁也未占得便宜,应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事实上却不然,碧眼活佛是以全力推出,志在伤敌,游龙子黄小龙呢!则系仓促出手,目的为的救人,当时最多只有七成力量。 碧眼活佛这时愈益愈骇异,紧跟着手臂也弯得乌黑如漆,较原先粗了一倍,嘿嘿乾笑中,倏地圈臂疾吐只觉漫天狂飚,匝地实涛,宛如惊涛怒浪奔来。 游龙子黄小龙,淡然一笑,也将“上玄揭谛神功”加到八成,两人全是硬接,声威之盛,令人触目惊心! 画魔巫蕙莲那里是金燕姑娘对手,只因对方穴道初解,用力过度,而且两只手掌又被擦伤,许多具有威力的招式,这时使出来,都大打折扣,是以才会有惊无险。不过,她看得出来,时间久了,绝难讨好,深悔自已不该暗存私心,将游龙子放上崖来。再偷眼一看,碧眼活佛师徒三人,更是狼狈不堪,心说完了,今天自己四人,恐怕逃不出这片危崖。 正当她脑海懊丧欲绝之际,忽然从一处崖石后面转出三人,这三人非他,正是咆哮夫人焦娇,白衫教主哈蓝璧,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全是黑狱谷中一等高手。画魔巫蕙莲知道来了救星,精神一振,一连三剑猛攻,将金燕迫得退了一步,娇声喝道:“诸位还不出手围攻,更待何时!” 咆哮夫人焦娇,冷笑道:“这是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应得之报,本来,我不想出头的,但如因此而让碧眼活佛师徒三人溅血青锋,使飞龙寺一派武功失传,岂非罪过?” 她讲这话,显然较碧眼活佛等还要先来,只是躲在一旁不肯露面罢了! 这时,连损带嘲,她是要报复晨间,这批人对她夫妇遭遇不幸的冤枉时,那种冷漠,以及幸灾乐祸的态度。 四个黑狱谷中高手此时正被迫得手忙脚乱,虽是听得颇不入耳,但也无法反唇相讥。 青风帮主毒纯阴姚震天,却出来做好人总算把她说服了,咆哮夫人焦娇,这才咆哮一声,急运‘六欲煞丝’,向游龙子黄小龙拍去。 而白衫教主哈蓝璧,与青风帮主毒纯阳,却分别援助画魔巫蕙莲,及瑞巴丹葛尔穆德。 于是,场中顿时有了惊人变化。 金燕姑娘,以一支银星剑敌住了画魔巫蕙莲及青凤帮主毒纯阳姚震天,邝氏祖孙,双敌瑞巴丹,葛尔穆德,白衫教主哈蓝壁,而这游龙子黄小龙,独自鏖战黑狱谷中两位罕绝高手,碧眼活佛及咆哮夫人焦娇。 他虽是尽展人皮宝衣上的绝学,把一支碧玉剑舞得风雨不透,能够暂时不败,已属难得,但要想取胜,却属力不从心! 何况,他必须分心照顾其余三个并肩作战的伙伴,因此,不免弄得频临险境。 要知,比武搏斗,必须凝神一志,最忌心浮气燥,游龙子黄小龙此时己处于极端劣势,要不是他具独步天下的“化影如烟游龙术”,恐怕早已落败。 碧玉剑刺出的光华,面积越来越小,碧眼活佛的金钹却是矫若游龙,咆哮夫人焦娇,一支剑更增凶毒,洒出漫空银花。 同时,金燕姑娘在毒纯阳与画魔联手合攻之下,已被迫退立崖缘,随时随地都有堕下削壁的可能,而邝氏祖孙,又不断传来闷哼和尖叱之声。 游龙子黄小龙心中暗道:“今番四人休唉!”蓦地,咆哮夫人焦娇,长剑一颤,一式“白蛇吐信”直取前胸,而碧眼活佛的金钹,变同时以招“乌云蔽日”,当头压下。 这两招来势既快又狠,反而激怒了他胸中豪气,长啸一声,一式“游龙戏水”,贴地激射竟把两人毒招,一齐卸去。 咆哮夫人焦娇一声低叱道:“小子,这番如果让你逃脱,我咆哮夫人从此不再涉足江湖。” 言讫,玉腿双飞,连环扫出。 她这裙里腿使来,无影无踪,游龙子黄小龙险上大当,慌忙之间,举手一隔,人却藉势,一个鲤鱼倒穿波,横飞丈外。 谁知咆哮夫人,那朵红莲,依然擦着这位年青侠客的手腕。 这一踢不打紧,可把游龙子黄小龙腕上的血龙激怒了!一声低啸,穿空飞起,只见一缕红影,飘风般钻入了那袭红裙之内。 咆哮夫人方觉下体有异,紧跟着一声惨号,痛得在地上滚了两滚,立即倒地气绝,全身痉挛,现出一脸惊怖之状。 变生突然,群魔相顾失色,每个人都在心惊胆战,不知游龙子使出了什么歹毒暗器,如此厉害。 碧眼活佛那里还敢出手,其余群魔更是纷纷暂时停止了攻势。 白衫教主哈蓝璧,究竟夫妻情深,一声悲叫,便恍肩扑上,搂着死尸痛哭。 游龙子黄小龙大惊,不由急道:“哈前辈,快些抛下死体,迟则……” 不及二字未落,人却飞步上前,提着哈蓝璧衣领,抛开数尺。 瑞巴丹大怒,说道:“小子,你勾引了那样多的漂亮女人,还兼不够,难道对这具艳尸也不放过吗?” 说毕,跨步上前,叉腰拦在前面。 就在这时,咆哮夫人胸部射出一股血箭,异啸声中,红影再度腾升。接着瑞巴丹又是一声惨叫,原来,他后背被血龙开了个大洞,自前胸穿出,是以迅即了账。 那缕红影,绕空飞了一匝,然后回到游龙子黄小龙腕上,昂首欢啸不已!直似向群魔示威一般。 这一来,不禁把群魔骇得魂飞九天,金燕姑娘与琴侠邝步濂同样感到奇异,问道:“那是什么?” 邝飞燕笑道:“金燕姐,那是小龙哥近日修练成形的本命之神呢。” 她竟是一本正经地说着,谁也看不出她是在开玩笑。 碧眼活佛骇了一跳,心说:“这世间,难道真有这种怪异之事?”他那里还有勇气再战,牵领着葛尔穆德,青风帮主毒纯阳姚震天,画魔巫蕙莲,正想悄悄遁走。忽然发现崖石丛早间,从游龙子身上落下一物,顺手拾起放在怀中,立刻逸去。 白衫教主哈蓝璧,却抱起夫人尸身,随后跟去,邝飞燕本想拦截,游龙子黄小龙黯然叹息一声道:“飞燕妹,让他去吧!” 他心中非常难过,说完这话,便用碧玉剑挑了个深坑,把瑞巴丹掩理,然后随着众人回到无名谷内。 群侠听得断崖一战。觉得连歼黑狱谷中高手,都是血龙建的奇功,莫不欲争睹此一灵异汹猛的生物。 果然一看之下,莫不啧啧称赞,认为黄小龙有了这条小血龙之后,恐怕连黑水魔尊也要忌惮三分。群侠个个眉飞色舞,再不象往日那般愁眉苦脸了! 只是,游龙子黄小龙心里甚是不安,因为,他虽无意伤害咆哮夫人,但咆哮夫人却是死在自己血龙的身上,异日何以对红药姐交待? 他越是这样想,越觉心烦,这之间,只有金燕一人了解他的苦哀,说道:“这事情,怎能怪你,要不是哈夫人意狠心毒,必欲置你于死地,而误触血龙,怎会惨死? 何况,当时情势危殆,要不是血龙逞威,恐怕我们四人,无一能逃出断崖。 小龙哥,别人死了可尚无足轻重,要知,你却关系着擎个今后武林的安危?看来,这是天意! 红药姐最识人体,岂能因此怪罪于你,异日由我来作证好了!” 话声未落,忽然香风扑面,飘进—条倩影,笑嘻嘻的说道:“还有我呢?不过小龙哥你又是怎样与人家哈小姐认识了,看来你倒象—个风流美剑客?到处留情!” 说话这人,竟是小妹妹邝飞燕。 金燕姑娘喜其慧佶可爱,将她伸手搂在怀中里,亲热地说道:“小妹,你喜欢听这段恋爱插曲么?” 邝飞燕秋水般的眸子一转,仰着脸儿道:“当然喜欢听啊!金燕姐姐,快些说吧!” 金燕姑娘追忆着往事,说道:“当我被贼喇嘛瑞巴丹九阴功震伤后,疗毒初愈,不幸又被白衫教主哈蓝璧携去……” 邝飞燕道:“据江湖传言,是为了他那宝贝短命儿子,对你的刻骨相思,妄图攀亲是吗?” 金燕玉面一红,说道:“是的。小妹妹,你想想我既已许给了你那傻哥哥,怎会中途变志,因此,白衫教主就把我囚禁于“藏娇阁”里。” 邝飞燕道:“燕姐,你既然呼我小妹妹,还是叫我呼你大姐!你答应吗?” 金燕姑娘道:“我自然高兴,以后就随你称呼好了!” 邝飞燕道:“大姐,你不知道,当你被虏,姐夫小龙哥哥可急坏啦!” 金燕道:“算他还有点良心,正因如此,他才潜入白堡白衫教总坛,遇了咆哮太人焦娇“六欲煞丝”暗算。” 邝飞燕一伸舌头道:“那可比“九阴功”厉害多啦!不知是怎样才告痊愈的。” 金燕道:“你那傻哥哥,误打误闯,却进入了教主千金的香闺,幸而那位红药姑娘深明大意,而且身边又有解药,因此,她便将你那傻哥哥藏匿闺中,予以救治!” 邝飞燕樱唇一披,说道:“似这种举手之劳,算得什么?莫非她对小龙哥因而纠缠上了?” 说时,满脸尽是不愉之色。 金燕向游龙子黄小龙瞄了一眼,说道:“当时的情形,我也不大深知,据说,疗治“六欲煞丝”那种阴寒之毒,单是吃“寒碧丹”是无多大效验的,必须以纯阴之体,运功配合。试想:一个大姑娘家,既是对一个陌生男子,裸体相向,他还能再另外嫁人么,所以啊,那位哈姑娘,如今已是你那傻哥哥的人了!” 邝飞燕愤愤不平的道:“大姐,卧榻之侧,难道你竟能容忍旁人酣睡?” 金燕道:“常言道:‘傻人有傻福’,你那傻哥哥一心只想齐人之福,我这作大姐的,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邝飞燕道:“但教我负天下人,不究天下人负我,她既欲分润你的爱情,难道你就不能给她画饼充饥!大姐,你觉得我的话对吗?” 金燕摇着头道:“小妹,你错了!须知爱情是给与,不是占有。” 游龙子黄小龙在一旁听得,不由心中对金燕的伟大,崇高,十分宽慰,对邝飞燕的偏狭与狠毒,却有些不寒而栗!转念一想:“她现在还是孩子,是以不免说出孩子话来。事情一过也就算了,并未放在心上。” 那知日后游龙子黄小龙一生幸福,却被这小女孩子一手毁掉!书归正传,且说邝飞燕在听金燕的爱情诉言之后,只是抿唇一笑,打趣道:“如此说来,你是好人作倒底了!” 金燕道:“如果两人因咆哮夫人之死发生误会,我是有义务出来为小龙哥作证的。” 在这段期间,邝飞燕小姑娘特别活跃,不但学会了苍穹三仙的许多秘传奇技,就是各门各派武功,凡是她所喜欢的,旁人也就毫不吝惜。甚至,游龙子的“化影如烟游龙术”全学了去,一身武功博杂已极,所差的,只是欠缺火候而已。 这时,“无名谷”内,正蕴酿着一个攻破黑狱魔宫的计划。由苍穹三仙召集,因为,宇内群侠,自从无肢毒叟殷介救出后,“天茶花”奇毒业已全部解去,估料双方实力,正派人士却要稍胜一筹。何况,宇内群侠,派中亦不少大事需要料理,不能久困在这大巴山中。 为此之故。苍穹三仙立即率同游龙子黄小龙等六七十位高手,于拂晓时,即浩浩荡荡,朝“黑狱谷”出发。 讵知,到得谷口,却未发现一人。 游龙子黄小龙首先向活神仙司徒圣报告,他也觉得十分奇怪,暗自忖道:“这黑水魔尊,一生诡计多端,莫非其中有诈?”方自沉吟,半仙尼司缘,低宣一声佛号,说道:“此际浓雾郁勃,视线不能及远,万一老贼在谷中设有厉害埋伏,岂非大上其当。” 长耳酒仙仰着脖子喝了一口美酒道:“反正咱们来了,难道还会被彭岑老鬼的空城计吓跑么?何不派人一部份人谷,一部份守在谷外,虚实一探便知。” 活神仙司徒圣沉吟有顷,然后毅然说道:“这样吧,咱们等待雾散日出,再进谷去,即使,谷中有什么鬼蜮伎俩,也无所遁形。” 群侠想想,果有道理,遂不再争论。 没有多久,浓雾遂渐散去,红日满林,黑狱谷中,仍是一片静寂。 苍穹三仙便与游龙子金燕姑娘,朝谷内行去。 只见落叶满径,芳莫侵阶,宫门尘封,大殿蛛纲纵横,原来群魔早已离去。 长耳酒仙东方坤,忽然“噫”了一声,从殿堂上取出一封信,折开一看,函上写道:“黑水至尊彭岑,致书苍穹三仙阁下:年来尘战,屡承相让,谊比云天,私心窥仰!” 活神仙司徒圣德听到这里,眉头一皱。 长耳酒仙东方坤却籍机喝了口美酒,接着读道:“老夫虽然老年,仅淬厉奋发,希望有所作为。” “什么作为,不过妄想称尊武林而已!”长耳酒仙不禁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骂道:“不要脸!” 半仙尼司缘道:“东方施主,继续读下去吧,看他底下说些什么?” 长耳酒仙继续道:“不期阁下等浪得苍穹三仙虚名,打着名门三派幌子,一朝相搏,永世不致言战……” 东方磊气地把信函向地下一掷,大声叫道:“气煞我也!” 游龙子黄小龙自地上拾起,向活神仙望了一眼,司徒圣道: “东方老弟就是沉不住气,咱们何不看老魔究竟说些什么,读下去!” 游龙子黄小龙读道:“……潜伏深山,有如惊弓之鸟!既不敢解散以返四方,又不能列陈明鼓索战。或效鸡呜狗盗,或化装妇人女子,或含沙射影,或暗箭伤人,试问侠意之士,能如是乎?” 长耳酒仙仰天哈哈大笑,说道:“痛快,想不到这老魔头居然进步了,竟学会了泼妇骂街。” 游龙子黄小龙略顿之后,又读道:“老夫相期已久,空耗时日,在此荒山穷谷,实难久待!” 前已率领天下豪杰,移驻灭神谷“白石堡”明春莺飞草长时节,当烦阁下等拱驾前来敝虚一会,届时或有意想不到的惊人消息奉告也。” 读到这里游龙子黄小龙便停住了。 半仙尼悟缘道:“阿弥陀佛,老魔头说来说去,原来是迁移了穴巢,他这样做,必然有他的深意。” 第五十八章 黑狱空无一人 群魔还遁 壮士跋涉千里 彼妹未归 活神仙司徒圣奇怪道:“想那黑水魔尊彭岑,选择此谷,建立‘黑狱之宫’,惨淡经营,化费心血不少,决非无故平白离去,料想其中必有隐情。或另其恶毒阴谋亦未可知?” 游龙子黄小龙道:“依晚辈猜测,老魔可能因为咱们已将无肢毒叟殷介救出,毒药已难见效,同时,宇内群侠奇毒既解,声威更盛,更因晚辈乍得血龙,连伤谷中高手,单是他与碧眼活佛二人,难撑危居,何况,其中黑狱使者及红纱宫婢,半数来自威迫,胜之则负,败之则飚。咱们人手,来自宇内各地,散处四方,利在速战。彼等实力上既已见绌,却可采取,以大吃小,避强击弱,利在以逸待劳。但仍不是迫使其放弃“黑狱谷”的真正原因,真正原因,恐怕正如彼所云:‘有意想不到的惊人消息也’。” 长耳酒仙东方坤道:“小子,真难为你想这么透澈,这么深远,我想,即使你没有完全猜中,亦不远矣。” 活神仙司徒圣与半仙尼悟缘。也都同意这一说法,便欲出谷而去。 长耳酒仙东方磊道:“这座魔宫遗下,异日难免藏垢纳污,咱们何不举火焚之?” 活神仙司徒圣与半仙尼司缘,均表赞成,游龙子黄小龙忽然心中一动,说道:“不可,老魔何以要留下这座‘黑狱之宫’,而不自行焚毁?其中岂能无诈?” 长耳酒仙道:“小子,你别杯弓蛇影,自起猜疑,想黑水魔尊,仓促撤离,怎会捣鬼?” 言毕,便从怀中摸出火熠,便欲向悬挂着的窗帘燃去。 游龙子黄小龙道:“长耳哥哥,即使你要烧,小弟绝不反对,不过,咱们也须有个防而不备呀,这事还是由小弟执行吧!” 活神仙司徒圣见游龙子老成持重,不似一般少年浮燥,颇为赏识,说道:“东方老弟,这事你就不用管,由黄小侠执行,不也是一样么?” 长耳酒仙东方坤,这才无话可说,提着葫芦,朝谷外行去。 还未到达谷口,陡闻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两侧山峰上的山石,纷纷滚入谷底,声势惊人。 苍穹三仙各自身形一飘,闪出谷中,只见浓烟罩谷,轰隆之声,历久久不绝,连谷口外群侠所站之地面,都为之大大震动。 半仙尼悟缘不住宣佛,说道:“果不出黄小侠所料,咱们要是一时轻心,说不定已遭暗算。” 长耳酒仙东方磊“啊呀”一声,把酒葫芦朝背上一背,便朝爆炸中的绝谷跃去。活神仙司徒圣伸手一罢,说道:“你到那里去?” “去找黄小龙呀!都是老朽害了他,如果要是遭了不幸,那些女娃儿,要不把我这付老骨头捶扁才怪!” 活神仙司徒圣道:“用不着去了……” 他说到这里,用手一指谷口上空,只见一条人影,有如一只横空孤雁疾掠而下。 长耳酒仙东方坤,这时也看出那落下之人,确是游龙子黄小龙无疑,方始放心。 游龙子黄小龙甫落地面,两声娇呼之后,奔来两条倩影,一齐向他宽阔的胸脯钻去,竟是无分先后。而且同声说道:“小龙哥,你没受伤么?” 言词之中,显露出无限关切,这旖旎的镜头,落天下群侠眼中,爆发出一片豪迈的欢笑。 笑声在大巴群山中回荡着。 黄小龙柔情难却,在两位关心自己的人儿额前,轻轻一吻,说道:“没有。” 长耳酒仙在一旁接口道:“没有受伤最好。否则,将令我老人家抱憾终生。” 半仙尼悟缘道:“阿弥陀佛,想那一声爆炸,如无三两千斤黄色炸药决无如是威力,东方施主,这朝你该相信老魔头的狠毒了吧!” 长耳酒仙东方磊沉叹一声,说道:“江中后浪催前浪,要不是小龙老弟心思缜密,咱们三个老不死的完蛋咧!” 书怪南子在一旁说道:“老魔既已撤离‘黑狱谷’,咱们今后,应采取如何行止?” 活神仙司徒圣道:“此时尚是初秋,距明年春天约会,为时尚还,各位可回返原处。届时,再在保定府集合。” 丐帮帮主小铜神道:“莫非老魔已将巢穴移形昔年白衫教总坛的‘白石堡’去了?” 长耳酒仙道:“正是如此!” 说完,便令黄小龙将彭岑留书给群侠传阅。 燕云大侠公孙亦年听毕老魔留书,道:“各位转瞬之间,便将纷纷朝去,只是无肢毒叟殷介,还须设法安置才行!” 原来,在这段日子中,那可怜的老人,全是公孙亦年父子照料。 少林耐性禅师道:“殷介先生,此次对武林贡献殊巨,老衲之意,疑欲迎往少林,作为本寺嘉宾。”昆仑剑圣令孤楚道:“少林远处开封,而无肢毒叟殷介先生,由于双腿不便恐怕临时不能赶往,可是,殷先生却是咱们的救命之神,有着无比倚重,拙兄认为将殷先生安置在保定百里地区以内,但必须严守秘密才行,却不知有谁能适合照料殷先生?” 半仙尼悟缘道:“看来,只有找怪书生侯纶了!因为他的故居,在此不远。” 琴侠邝步濂道:“侯纶对邝某已存芥蒂,恐怕殷先生此去,将有所不便!” 公孙凤道:“不会的,丽珠姐不是那样的人。” 游龙子黄小龙亦支持此议,事情便算决定了!而且由燕云大侠公孙亦年父子护送。 先是天山掌门雪峰飞狐淳于雄率领天山三杰离去。 继即由蛾眉青莲禅师率领门下驰下大巴山脉,溯江而去。 片刻之后,天下群侠俱已风云去散,仅剩下苍穹三仙,琴侠祖孙,金燕姑娘和游龙子黄小龙。 活神仙司徒圣道:“飞燕,一年后,咱们面临的危机更加重大,快随我前往妙峰山传汝武功。” 邝飞燕道:“师父,咱们一面江湖行道,一面打听老魔消息,夜晚仍可自行练习不很好么?” 她顿了一顿,接着又道:“你不看大姐,却不要随悟缘师叔前往齐天峰那样苦修哩!” 半仙尼悟缘道:“谁说的,这些日子,已把你们玩野了,连功夫都不想练!这一次,我也要把金燕带走!” 他说到这里,向游龙子瞥了一眼道:“黄小侠,贫尼这样作,你不会不高兴吧!” 黄小龙俊面一红,急道:“神尼说那里话来了,燕妹得传衣钵,晚辈铭感不暇,焉有不高兴之理。” 半仙尼道:“如此就好,燕儿,还不向师伯师叔以及小龙哥辞行!” 这老尼姑说走就走,待金燕告辞完毕,立即拉着她如飞而去。 就例在先,邝飞燕要想撤赖也不行。只得与祖父跟着活神仙司徒圣向山径上消失。 长耳酒仙东方坤,道:“小子,想好去处没有?” 游龙子黄小龙想往湘江一行,前往探访侯丽珠姑娘,他事后觉得邝飞莺姑娘堕崖惨死一事,绝不可能是她干的,因此,他必须前往安慰这位平白无辜的人。然后再去北京把杀父仇人武斌杀了,说道:“长耳哥哥,你呢?” 长耳酒仙道:“我已有十余载不曾吃到四川的大曲了,作为一个酒徒的我,岂非是件憾事,因此,我已答应了青莲禅师前往峨眉一行。” 黄小龙叹息道:“如此,咱们只好暂时告别,明年春天,在保定府见面了!” 长耳酒仙把葫芦往背上—背,笑嘻嘻的说道:“小子,只要记得正事就好了,别被那些花不溜丢的娘儿们勾去了三魂七魄!” 说完,身形一幌,便已出去很远。 游龙子黄小龙望着长耳哥哥的那两只大耳遂渐消失,方始朝大巴山下行去。 他在这座荒山中,不知不觉渡过一月,此时想来,幌如南柯一梦,不觉低声吟道: 目送连天哀草, 夜兰不闻疏砧, …………… …………… 惘怅旧观如梦, 醒来无处追寻, …………… 在叹息声中,他穿过了官园镇,沿溪水南下,一路上再无耽搁,旬日过后,便抵达湘江。 怪书生侯纶的“吟庐”,他是去过的,庐中佣仆,认得他是小姐的好友,立即恭敬地将他迎了进去。奉茶敬烟,忙个不停。 谁知一问主人,竟然未归,游龙子黄小龙不禁奇怪地想道:“丽珠离开大巴山,已在半月之前,一路上无论怎样耽搁,也早该到了。” 他在客厅搓着双手,来回地踱着,甚是不安,暗自忖道:“莫非他们途中出了岔子?可是,沿途浪静风平,江湖上竟然无一丝传闻,怎样会?”旋又一想:“不要丽珠在蒙受冤屈之后,意冷心灰,遁入空门?”他越想越觉不妥,当即向管家留话道:“如果小姐归来,就说我黄小龙曾经前来造访,明年春天,盼她勿必赶到保定相晤。” 那老管家躬身应道:“是。” 游龙子黄小龙交待完毕,返身便走,老管家从后追来,说道:“少侠此去,有无固定地点?万一小姐归来,小的也好告诉于她!” 游龙子黄小龙道:“这样好了,万一果然府上小姐归来,就说有事去北京。” 管家喏喏连声,将这位嘉宾恭送至“吟庐”大门之外。 且说游龙子黄小龙,没有访着侯丽珠姑娘,虽是一路北上,心中总觉有些不安,是以骑在马背,老是无精打采。 这日,他来到江州,住店之后,独个儿出外溜达,忽见两个锦衣侍卫纵骑入城,他陡地忆起前面一骑是杜陆州,后面一骑,则是魏古彰,这两个家伙,全是仇人武提督帐下能手。心想:“这两个从北京遥遥赶采,不知有何重要之事待办?” 想到这里,便越过行人,随后跟去。 那知杜陆州和魏古影二人,到达城门口,翻身下马,从马鞍取出一个公文袋,再从袋内拿出一叠告示,刷上浆糊,在城墙上张贴起来,然后又纵马离去。 游龙子黄小龙甚感诧异,心想:“这两个锦衣侍卫,竟做起这等差役之事来?莫非那是捉拿江洋大盗的通缉?”心中一动暗道:是了,定是黑狱谷那批魔头,忧乱社会治安,在北京闯了大祸,是以画影捉拿。”如此一想便慢步上前看那张贴的告示。 讵料,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不禁张目吐舌,险些晕倒,赶忙伸手扶住城墙。 原来,那张告示上,悬赏通缉的要犯,竟是他游龙子黄小龙,犯罪事实,却是谋刺皇上,图谋不辄,告示上说得明白,如有生擒者赏黄金壹万两,割下首级,验明属实者赏黄金五千两。通风报信者赏黄金壹千两。 他心中不禁骇然,知道为仇家所害,暗忖:“不用说,定是武提督所为!奇怪,弘历帝并非不认识自己,何况,黑贝勒还是自己的义父,怎会不分黑白?莫非有人伪装自己前往行刺,果真如此,恐怕连黑贝勒爷也难逃干系!”不由全身冒出一阵冷汗。 幸而这时围着看告示的虽众,但因暮色苍落,一时无人注意,悄悄溜回店里。他化形变容之术,本极神妙,不消多时,便化装成一个白发银髯龙钟老人,于夥计不会注意之际牵出马匹,在房内留下了宿费,乘夜离开江州。 当晚,他以薛稠的代名,在进贤县落店。 翌日便又继续北上,沿途到处都张贴着捉拿游龙子黄小龙的告示,茶楼酒店,大街小巷,几乎无人不在谈论这胆大妄为的刺客。 而且,清廷侍卫不时在江湖出现,捉拿叛贼党羽,凡是参加过大巴山之役的高手,全列入黑名单中。因此,被捕的人时有所闻。 游龙子黄小龙虽是满腔愤怒,在未明了真象之前,却是无可奈何? 这天下午,北风肃瑟,落叶飘飞,天空灰去云低压,没有多久,便降起毛毛雨来。 游龙子黄小龙从相城直奔六安,眼看便要到达三十里路,忽然前头蹄声骤起,一匹马风奔而至。他吃了一惊,赶紧将马—带,闪在路旁。 他虽没有看清马上骑士,但却依稀辩出是一位年青姑娘,在这年青姑娘后面追来三骑,竟骇然是清廷侍卫。 黄小龙脑海电璇一转,心想:“莫非那被追捕的姑娘是我相识之人?” 那知他念犹未落,马上姑娘在一声惨叫之下,自马背跌落尘埃,那马低啸一声狂奔而去。 后面三骑,眨眼即至,内中一人,贫功心切,两掌一招鞍桥,斜斜飞起,一式“老鹰搏兔”,闪电般伸手攫向那堕马姑娘。 那姑娘既受箭伤,复又昏堕马下,这位侍卫大人,那荒淫无度苍白无血的脸上,浮起一丝诡谲的笑容。认为坛子里捉乌龟,手到擒来。 讵料,当他手指刚要触及少女凝脂般的云肤,忽然人影一幌,嘿嘿冷笑声中,两手顿感抓空。 同时,腰身一挺,双脚刚落地面,朝那发声处望去,只见官道左侧,一匹栗色健马上,坐着一个皓首银髯老儿,怀中抱的,正是那燕云大侠之女公孙凤。双目精光闪闪,虽是显得龙锺老迈,却具有一股慑人的威力。 那姑娘沉自昏迷不省人事,银髯老者冷笑一声,从胸口摸出一粒药丸,塞在少女口中,然后冷冷的道:“阁下似乎身为朝廷侍卫,居然在此光天化日下,抢劫民女,该当何罪?” 那一攫未住的长颈侍卫,怒声骂道:“老头儿,还不乖乖的给我把钦犯放下,断去一臂,给本大人滚蛋!否则,我毛元亮今日宰了你,还不等于宰一只猪!” 他这话说得好不狠毒,皓首银髯老人心说:“好小子,原来你们竟是狐假虎威,今天既然落在我的手里,正好查明事实真象。”忙道:“胡说,这少女年纪轻轻,虽然身背宝剑,却不象个为非作恶之徒,你怎能说她是钦犯!如不说明白,正如尔等所言,宰了你们,等于宰掉三只猪罢。” 毛元亮方欲斥喝,中间一骑的矮胖汉子,一捋两撇髭须,抢先说道:“这钦犯,乃是谋刺皇上叛徒龙游子黄小龙的心腹党羽,奉旨必须缉获归案法办,老先生事不关已,何苦惹火烧身,我熊梦彪言尽于此,听不听那就在你了!” 皓首银髯老叟略作沉吟,向落日斜晕瞥了一眼道:“老朽生平自信阅人从无差错,你说,奉有圣旨,何不取出老朽一观?” 说时,伸臂索取,熊梦彪期期艾艾却答不出一句,这一来,三个全都恼羞成怒,同声说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老头儿,这是你自己不想活了……” 乔装老者的黄小龙,故意显出怯惧之色,不待他们三个发动攻势,立即一带马缰,朝一处山坊奔去。 毛元亮同熊梦彪同声大笑,说道:“顾克安兄,你看这老儿真他妈的虎头蛇尾,咱们快追!” 追字才落,三匹关外牧场良马,忽喇喇放蹄追去,而且分三面包抄。 皓首银髯老者,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怆惶之中,竟自驰入一片死谷。 毛元亮、顾克安、熊梦彪三人,须叟之间,便封住谷口,扬鞭暍道:“老头儿,这番看你逃向那里?” 前面老人越发惊慌,头也不回,便策马朝谷底驰去。 毛元亮生怕别人夺去了功劳,一声不响,纵马迫奔,顾克安那肯甘心,也要跟着前往追截。 熊梦彪道:“顾兄,老头儿绝逃不了,这一带地形,我最熟习,是一座死谷。有进路无出路。” 顾克安道:“那岂不平白便宜了毛元亮么。” 熊梦彪低声道:“毛元亮未必便是那老儿对手,你不觉得刚才那老儿救人的身法,何等迅捷俐落,他要是妄图抢功,独自动手,我料定会弄灰头土脸,咱们缓去一步,那老儿年老力衰,咱们只一联手,这场功劳,还会落在别人手里?” 顾克安一向对熊梦彪满肚于鬼主意,甚为佩服,闻言缓辔前进。 刚行走十余丈,便闻前面兵刃相击之声。两人这才赶去。只见白髯老人白髯飘指,剑法虽是普通,但却具威力,毛元亮被逼不住后退。 熊梦彪这才一施眼色,两人飘身下马,各展兵器,围将上去。 陡地,老人大喝一声,剑芒暴涨,毛元亮惨吼未已,扑在草在上再不动弹。 熊梦彪和顾克安相继失色。同声喝道:“老儿,你敢杀官拒捕,难道就不怕祸贻九族之诛?” 老人仰天朗朗—笑,说道:“我老人家要让汝两人尝尝赶尽杀绝的味道。废话最好别提。”言讫,一脚将毛元亮尸身,踢飞丈外。 顾克安,心中甚为愤怒:骂道:“老贼,拿命来!”举起手中四十斤的虎尾钢鞭,抖腕击去。 熊梦彪是一对份量极轻的判官双笔,此人曾在陇上称雄,笔下功夫亦颇不弱。 这一同时出手,威力倍增。 老人身形一闪,从笔影鞭光中穿出,反剑还鞘,说道:“我老人家不愿再造杀孽,留下你这两个活口!” 熊梦彪数招一出,便知遇上绝世高手,今天绝难讨好,此际再见老人将兵器收起,更是凛骇。 心想:“这老人是谁?怎的以我见识之博,却是想他不起!” 只见他袍袖飘飘,满场游走,宛如行云流水一般,根本没有把自己两人放在心上,暗道:“对方这还是没有出手,否则,岂不跟毛元亮一样!” 涉想及此,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他本是个诡计多端之人,眉毛一挑,向后跃轩,道:“且慢!我熊某有话说!” 顾克安素来与他同进同出惯了,立刻收起虎尾钢鞭,站在一旁。 白发老人幽默地说道:“熊大人有什么吩咐?” 熊梦彪拱手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识前辈是那位高人?” 白须老人仰天大笑道:“你看我是高人么?” 熊梦彪道:“方今江湖之上,能敌得住在下兄弟联手进攻之人,屈指有限,老前辈如不肯承认,恐怕宇内四奇,苍穹三仙黑水魔尊,也不能算是高人了!” 顾克安心中可就不服,暗道:“要说这老鬼能与苍穹三仙,黑水魔尊相提并论,还差之甚远,熊兄素来筹无遗策,—言一行,都有他的用意,我可不能揭他的底牌。”忙附和道:“是的,你老人家定属高人无疑。” 白须老人微微一笑,道:“两位待卫大人猜错了,老夫薛稠,从不在江湖走动,怎会列入高人之列?” 熊梦彪心想:“是啊!难怪我不认识于他。”转念一想:“我何不如此这般,量这从不在江湖上走动的老头儿,决难防犯!” 想到这里,杀机陡萌。脸上登时换了—付笑容,拱手说道:“老前辈,既然出面说情,这钦犯不带回去也吧!反正毛元亮已经死了?顾克安又与晚辈是好友,只要不泄漏出去,谅还不致发生意外。” 言讫,招来马匹,飘身跨上,顾克安见他向已施眼色,他俩搭挡已惯,心意相通,上马后暗中准备出手。 乔装白须老人的黄小龙先还认为有诈,这一见两人果然上马,便不再戒备,只见熊梦彪笑嘻嘻的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事来,金光闪闪,他还没有瞧得清楚,便声对方低喝一声:“老前辈,接接在下的‘吸血鬼’。” 声落,手臂一挥,但见一圈金光,挟着异啸,在空中,象风车般旋转不停。 乔装白发老人的游龙子黄小龙看得呆了,心想:“这是什么玩意?” 念犹未落,那东西已从头顶撤出一圈震波,如堕星般罩下,他这才陡然吃惊,化影如烟,凌空遁走。 饶他逃避得快,仍将头上白发卷去。 白发—去,却又露出满头青丝,分明是—个化装者。 熊梦彪霍地一惊,呼道:“游龙子……” 游龙子黄小龙还未站定身形,后面显克安的另一具‘吸血鬼’又已飘风般袭到。他如何不识厉害,脚下倒踩星才,急切让过。反臂撤出‘碧玉剑”。 头上嗡嗡之声,又已大作。剑拔在手,胆气顿壮,左手捏诀,右手剑指出一圈光影,迎着袭来暗器沉腕一挥。“吸血鬼”虽说是寒铁打造,也经不住“碧玉剑”盖世奇珍的锋利,嚓嚓数声,立时化做铁屑纷飞。 跟着,回剑复又向另一具“吸血鬼”绞去。 刹那之间,这两具新型暗器,全毁了。 看官,你道那“吸血鬼”是什么?那便是历史上所记截雍正时期清宫侍卫所用“血滴子”的改良型,常能杀人无形,端的凶狠无比。 且说熊梦彪见这宗秘密武器已毁,早已骇得三魂少二魂,双腿猛夹,高叫一声:“风紧,扯手!” 带转马头,朝谷外飞奔。 顾克安吓得而无血色,他听说过游龙子的武功,如何厉害,初还不信,这时一见,只恨自己的马,没生翼,慌忙夺路奔逃。 乔装老人的游龙子黄小龙道:“尔等这般凶狠,逃得了吗?” 登时只见蒙蒙碧的剑光一闪,一声惨叫,便伏尸马下。 熊梦彪快马飞奔,才到谷口,游龙子业已追上,将他提着衣领,拖下马来。然后点了穴道,挟回谷底。抛在荒草地上,不去理他。 第五十九章 侠客诬作刺客 阴谋再起 壮士死犹悲壮 威武不屈 他向巨石上横卧着的公孙凤走来,伸手拔出腰间的一枝白翎箭,然后解去穴道。 公孙凤大叫一声:“痛杀我也!” 睁目一望,只见面前站立一个黑发白须老人,心念—转,便知自已是遇救了,赶忙翻身站起,便欲拜谢。 谁知身躯一动,便牵动创口,痛得她哎哟地叫出声来。 乔装老人的游龙子,大是不忍,赶忙伸手按住她的香肩,温言安慰道:“凤妹,快些别动,让我给你敷上金创药吧!” 公孙风姑娘觉得奇怪这老人的口音虽熟,但从未见过,怎会知自己的名字?不由问道:“前辈,你是谁?” 乔装老人的游龙子道:“你不妨猜猜!” 公孙凤见他银须飘飘洒,面色姜黄,而义满头黑发,眸子一转,陡然忆起一人,道:“你是小龙哥哥!” 黄小龙道:“正是!……” 底下之说,还未说出,公孙凤哇的—声嚎淘痛哭,说道:“小龙哥,家兄同家父,都在合肥城郊遇害。死在那些横不讲理的鹰犬一种奇怪暗器中。” 游龙子黄小龙道:“什么?燕云大侠公孙亦年和世兄公孙时都遇害了?” 公孙凤饮泣道:“是的!” 游龙子黄小龙大为震怒,说道:“凤妹,别难过,令尊令兄都为不幸为我连累而死,我会把你当亲妹子看待。” 公孙凤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小龙哥,真的?” 游龙子黄小龙道:“自然是真的。”说时,一脸肃然。接着,便给她敷上金创药。事毕,游龙子黄小龙才将清宫侍衙熊梦彪哑穴解开,另外点了软麻穴。说道:“姓熊的今天既然落入我游龙子手里,光棍些,如果我问什么?你能照实答复,我会放汝残生,否则,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熊梦彪竟是毫不考虑,说道:“但你不能食言,同时,也不能泄露那些话是出我之口!” 游龙子道:“好,我答应你,你且说朝廷为什么要捉拿我?” 熊梦彪道:“告示上说得已够明白,阁下为了谋刺当今皇上,意图反黄小龙道:“放屁,这一年来,我一直在西南一带,怎会分身去北京谋刺皇上?” 熊梦彪道:“那就怪了!旬日之前,也就是中秋之夕,皇上在禁宛赏月,突然从殿阖上,飞落两条人影,一个腰粗膀挚,手挚两柄六十斤重的大板斧,另一个是位手挚‘碧玉剑’……” 黄小龙惊道:“有这等事?那晚上是否你也在侧?” 熊梦彪摇摇头,说道:“那晚我正值休假,并不在侧,不过,毛元亮是看到的,可惜他死了……” 公孙凤道:“不知另外还有让人见到否?” 熊梦彪道:“听说杜陵州与魏古彰也是月击者之一。” 游龙子黄小龙立刻将二人名字默记心中,说道:“说下去吧!” 熊梦彪道:“杜陵州他们,全变成了赤手空拳,弘历帝吓得撤步便跑,那持‘碧玉剑’的刺客,飞身追上,一招‘贯草穿肠’眼看剑锋沾衣皇上难逃一死,幸而新任侍总头班碧眼活佛闻警赶来……” 游龙子黄小龙诧异道:“碧眼活佛,几时又当起侍衙总领班了!” 熊梦彪道:“他是咱们总头领班瑞巴丹大人的师父,又是西藏飞龙寺的活佛,武功之强,天下独步。他月初到达北京,即被武总督罗致保荐,因为那时朝中侍衙总领班,自小仙人剑史锦涛辞职后,一直由阴爪阎婆代理。” 游龙子黄小龙剑眉一掀,心说:“京中有着这样多的仇家,这就难怪我要遭霉诬陷了!” 想到这里,画上神情反而宽松许多,说道:“以后呢?” 熊梦彪道:“咱们总头班—到,劈出一股掌风,硬生生将刺客剑锋挡开,双钹一错,一阵龙吟之声响起,果然碧眼活佛双钹威力盖世,那刺客空自仗着利器,却被逼得不住倒退。同时,阴爪阂婆却把他的同党李志虎抓住了……” 游龙子黄小龙忽的站身子,说道:“我不信,我不信,李大哥怎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连公孙凤也为之诧异不已!她是认识李志虎的,不由说道:“他不是北平镇远镖局的镖师吗?” 熊梦彪接下去道:“是的,全北平都知道李志虎是游龙子黄小龙的好友!因此,更加坐实那少年是游龙子了!” “如今,李大哥怎样了!”游龙子闷心地问道。“那自然是在死囚牢里!”熊梦彪道:“连他的妻子张素贞,以及生产不满一个月的婴儿,都同时被捕。” 游龙子黄小龙:“好武斌,这笔账,咱们有得算的。以后情形如何?” 熊梦彪:“那刺客,自知不敌,竭力攻出三剑,仗着一身持有轻功,怆惶逃去。 游龙子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说碧眼活佛武功天下独步么?怎会让他如此轻易逃走?” 熊梦彪道:“咱们总头班武功虽是了得,但轻功方面却逊上一筹,你想,那刺客即是游龙子黄小龙,顾名思义,天下再无人轻功能与之节颉颃。不过,他虽是逃走了,却从怀中掉下一件物事,更加证明他是游龙子无疑,连他昔年的义父黑贝勒爷裕荣王爷,也百辞莫辩。” 游龙子黄小龙道:“那刺客怀中掉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熊梦彪道:“听说是一件人皮宝衣。这东西武林中无人不知是落在游龙子黄小龙手上。” 游龙子黄小龙道:“别的东西,可以假着,难道这人皮宝衣也假得了?” 公孙凤道:“小龙哥,就凭这件人皮宝衣,便可能平反冤狱。你取出来咱们—看!” 游龙子道:“这东西,在我身上好久没有取出来看过,今天拿出来看看也好!” 谁知,探手入怀,脸上颜色顿变,原来,那人皮宝衣当真不翼而飞,不由急得抓耳搔腮,说道:“凤妹,那东西丢了!” 公孙凤道:“那东西什么时候丢的记得吗?” 游龙子黄小龙道:“因为那宝衣上的字迹,早巳消逝,本已无用,这留下来,乃是作为纪念的,不想却成为惹祸的根源。” 他说此一顿后,接着又道:“熊侍衙,即使黄小龙有罪,怎与燕云大侠公孙亦年有关,而将他父子杀死?” 熊梦彪道:“详情在下不知,咱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游龙子黄小龙道:“那么,你们奉命缉捕之人,可有名单?” 熊梦彪微—迟疑,便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递了过来,游龙子接着一看,果然,凡是曾参与大巴山黑狱谷荡魔之役的侠义领袖莫不列载名单,当然燕云大侠亦在其内。 游龙子黄小龙,一时之中,不知应该怎样办才好? 公孙凤道:“小龙哥,今后行止,咱们可从长计划,倒是,这位熊侍衙,应该及早处决,以免走漏风声。” 熊梦彪仰天大笑,道:“人言游龙子黄小龙是一条江湖好汉,想不到却是失信小人!” 黄小龙怒喝道:“住嘴,我什么地方对你失信?” 熊梦彪道:“那么,你是不听那位姑娘的话了!” 游龙子黄小龙道:“那也未必,当时,我只答应放你残生!”话声一落,立朝他三阴穴点出一指,说道:“你功力已废,就说游龙子黄小龙,不日便将前来北京,割取奸贼项上人头。去吧!” 熊梦彪流露出满脸怨毒之色,爬上马背,怏怏而去。 这侍衙熊梦彪走后,两人方始商议今后行止。游龙子耽心的却是群侠不悉内情,不明白丢掉性命,自己又分身乏术,而且必须赶往北京洗雪沉冤。不禁踌躇莫决。 公孙凤姑娘道:“小龙哥,你不是跟丐帮有交往么,何不请丐帮代为传出讯息?” 游龙子黄小龙觉得只有如此,于是两人重行化装成一对乞儿。离开那座荒谷,踏着苍茫暮色,抵达六安。 事又凑巧,当晚便在城中邂逗着丐帮长老黑妙手。 黑妙手也是为了这件事,奉帮主小铜神之命前来找他,三人在城外一座土地庙里商讨结果,认为只好照原来计划行事,临别,黑妙手告诉他目前北京丐帮的负责人是独眼神鹰,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直接找他。他的联络地点,却是天坛。 黄小龙早就与丐帮中人厮混得异常熟习,何况,他们的帮主小铜神,还是他代立的。如以他又是长耳酒仙的结拜兄弟,这其间渊源颇深。因此,他牢牢记住。 次日,游龙子黄小龙和公孙凤离开六安,朝淮阳行去。因为,他们即然装扮成丐儿,自然只有舍了马匹。 公孙凤姑娘那吃过这样苦,不禁愁眉苦脸。 忽然,天空一声了亮的鹤唳,只见一只大白鹤鼓翼飞过,那只白鹤远较寻常的大约十数倍,翼展有如车轮。 公孙凤抬起螓首说道:“小龙,好大的白鹤啊!” 这时游龙子黄小龙也注意到了,不由面上涌起—片狂欢,原来,这只白鹤,他自从坠下九回岭后,便已失去,它是碧瑶岛岛主娘娘赠与他和金燕的。现在,居然给他无意中发现了,那有不高兴之理,何况,他此时正用得着。不由撮唇一声长啸。 那白鹤一闻啸声,立即呱呱地呜声相应。跟着折翅飞回。坠落官道旁边。 游龙子黄小龙携着公孙凤,向着大白鹤走来,口中却说道:“白儿,你这些日子到那里去了?” 那大白鹤低呜数声,一只圆眼里,却闪出异样光采。 游龙子黄小龙好似懂得他的话意,道:“原来你一直在找我,金燕妹妹随她师父学功夫去了,这是我的凤妹妹呢?” 大白鹤又是一声长呜,算是了解他并非恋新弃旧。 黄小龙这才说道:“白儿,我们这次要去北京,你把我们驼往妙峰山吧!” 大折鹤只翅一伏,两人再不怠慢,飘身上了鹤背,只听它嘎然一声,穿云直上。 公孙凤几曾跨鹤云游,今天算是开了洋晕,竟暂时忘记了心中悲苦,偎坐在小龙怀里,任浩浩天风飘舞着她的鬓发。 小龙深恐她一个不慎,跌了下去,忙伸手揽住她的腰肢。 女孩儿最是敏感,忽觉小龙哥那只气虎虎的所按之处,又酥又麻,全身都感到一阵颤动,不由回眸,逗了他一个媚眼。 可是,这时的黄小龙,却在想自己到了北京之后,应该如何进行洗雪沉冤,还有,那被关在死囚牢里的李志虎,是否另有其人? 于是,他决定了第一步骤探监。片刻之间,他脑筋里涌起一个缜密计划。 这大白鹤在傍晚时分,便已抵达妙峰山。黄小龙将沉睡中的公孙凤姑娘拍醒,寻着处无人的古庙,作暂时栖身之处。 接着,便又奔下山麓,在一家小店,买了包烧饼,回去一面吃,一面商量。决定了两件事。 一,黄小龙先往北京天坛,去与丐帮独眼神鹰联络。 进行探监,查出被囚李志虎的真正身份。 二,公孙凤留在妙峰山,与大白鹤为伴每天傍晚将大白鹤放出,前往北京什刹海,传达讯息,如有必要,当用信件通知前往协助,否则,决不可擅自离山,以免失去联络,如遇敌人,不妨乘鹤逃避,切忌贪功。 黄小龙并于行前,传授了她救命三招剑术,及‘化影如烟游龙术轻功’然后离去。 他一路风飘电闪,宛如一缕轻烟,来到北京,按照黑妙手告诉地点一一天桥桥头。寻到了独眼神鹰。 独眼神鹰当他仔细瞧清面前的年青乞儿,竟是游龙子黄小龙时,不禁大为惊骇! 赶紧将他拉到秘密之处,说道:“少侠,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清宫中,顶骑四出,倒处都在画影捉拿于你,而你却居然还留在北京城内,我独眼神鹰真要佩服你的胆大包天!” 游龙子黄小龙微微一笑,说道:“彭兄,难道你真相信那桩倒霉事儿,是我干的么?”原来独眼神姓彭名孟德。因他左眼特大,是江湖上却称他独眼而不名。这位徒独眼神鹰更加怔愕,说道:“黄小侠,那事真的不是你干的?” 游龙子黄小龙一脸严肃之色,说道:“小弟重申一句,那事情绝不是小弟所为,而且我还是此时才到北京呢!” 独眼神鹰道:“什么人敢冒充你去刺皇上?” 游龙子道:“关于这件事,小弟已查出一些眉目了!全是小弟杀父仇人武总督一手构陷。” 接着,便将此事前因后果述说一遍。 独眼神鹰道:“这事情,想不到竟会有这么多曲折,而且燕云大侠父子也遭杀害。” 言罢,沉声一叹。 黄小龙道:“昨天,我在六安县城,遇着贵帮长老黑妙手,已托他传讯天下武林,在本案未水落石出前,暂避风头,同时,我来北京的第一件事,便是想查明镇远镖局镖师李志虎,究竟关在何处监牢?” 独眼神鹰道:“黄小侠,你可不能劫牢反狱啊?!” 游龙子黄小龙道:“我要查明那假扮李志虎的人究竟是谁?” 独眼神鹰道:“这等事好办,我派头目粱仲康前往一打听,便知分晓。” 言讫,传话下去,不多时间,便进来一个矮小精干的乞丐,经独眼神鹰低声嘱咐之后,立即外出。 一个时辰之后,头目粱仲康已过来,禀道:“那谋刺皇上的李志虎,系关在天牢玄字第五洋宛狱,禁止一切亲友探汛。” 游龙子黄小龙即得确讯,遂不再耽阁,向独眼神鹰打了个招呼,便自隐去。 他轻功何等神妙,化影如烟,迅若游龙,只不过刚敲三更,他便潜入了死囚牢玄字第五号监狱。施展的是易筋缩骨法。 他发现躺卧在监牢中的那人,果然粗粗膀阔,面目轮廊,依稀与李志虎大哥相似,心想:难道真的是他?继而一想……不会的,李大哥为人最诚大体,即使宰了他,也不会做出这等诬馅,卑鄙事情。 念头方落,地下的囚犯,在—阵牙齿猛锉之后,梦呓道:“荷花、你这臭婊子,骗去我的积蓄,然后移情别恋,哈哈老子那一刀,干得当真痛快……”冒出了一阵子接着又道:“有人说,杀人偿命,我蔡良贵这一次做牢,不但命可以留下,而且再坐一天,便有一两金子的进帐,三年两载出去,还怕不是一个大富翁么?只是苦了那姓黄的……” 游龙子黄小龙大怒,伸出食中二指,便要向那犯人死穴点去,猛然省悟这样作,岂非死无对证!何不前往镇远镖局一探,然后再打听蔡良贵犯案情形。 想到这里,便用缩骨法,钻出了铁栅,走出天牢。 是时,天交四鼓,商店已全部打烊,街道上静荡荡的,只有巡拾营的八旗兵,不时穿着厚重马靴,以一种整齐而规律的脚步声,不时走过。 游龙子黄小龙奔出天牢,穿过几条大街,来到镇远镖局门前,他原以为这座镖局,定会遭到株连,门前冷落,大门上帖上封条。业已停止营业。 谁知此时一看,根本不是那回事,不但没有遭到株连停业,厄运,反而门前停着数十辆大骡车,满载红货。生意尤为兴隆。 在暗淡的灯光下,还有十余位趟子手,和三位镖师正在进行装载检查工作。游龙子不禁眉头一皱。 就在这时,远远闻得一阵车马的奔驰声,越来越近,他迅即闪入暗陬。 那辆马车,甚是豪华,拖车的四匹黑色健马,异常雄骏,车头上悬着两盏灯龙,上面写着总督府字样。一望而知,是仇人武斌的马车。 马车在镇远镖局门前刹住,从车上跳下四个锦衣汉子,步履矫健,太阳穴高高凸起,黄小龙心想:“这武总督从什么地方弄来这多外家高手。” 就在他动念之间,车上下来一文生公子,身穿蓝绣花儒服,头戴儒巾,巾上嵌着一粒径寸宝珠,光辉四射,他竟是武总督之子花花公子武斌。 游龙子黄小龙大为诧异,心想:“这淫贼半夜三更,鬼鬼崇崇,前来镇远镖局干啥?” 疑窦方湔,那正在检查装载的镖师,一看是武公子来到,纷纷抢先迎候。 接着总镖头崔刚呵呵大笑,迎了出来,说道:“得老朽接得公子通知,今晚三更要来敝局一谈,眼看已是四鼓,还以为公子被红妆软困出不来哩!那晓得公子竟是守信之人,哈哈!” 总镖头一面谈风生,一面揖客入内。 游龙子黄小龙,化影如烟,乘机潜入镖局大门。 这时,局内客厅上灯烛辉煌,佳肴罗列,并不时传出燕语莺声。 客厅门外,四个锦衣大汉,叉腰横剑而立。 游龙子悄悄闪入邻室,贴耳细听。 只听花花公子武斌沉声说道:“总镖头,家父对此案老感心中不安,那李志虎镖师,即不肯与咱们合作,觉得还是杀了的好,以免成为异日后患!” 崔刚说道:“老朽并非不肯,只是觉得那蔡良贵岂能长久冒充,一旦李志虎之妻张素贞发觉其中蹊跷,那就坏啦。既然令尊大人觉得有必须杀人灭口之必要,老朽自然照办,只是,赶明儿定要将李妻毒死狱中,否则事情更坏!” 花花公子武斌说道:“总镖头何不把囚禁李志虎之处见告,以便派属下将首级带返,向家父覆命。” 崔刚说道:“好吧!公子且带属下随老朽前往!” 言讫,两人推席而起,走出厅外。 游龙子黄小龙心中哼了一声,暗暗尾随其后。 且说崔总镖头带着公子走过一段回廊,绕向一间平房走去。那是一间镖局仓库,用来贮藏客人货物之处。 游龙子黄小龙,以前住在北京,时常来镇远镖局找李志虎大哥,对于这儿环境,最是熟悉,他要想接近那建筑物,自是十分容易之事。 且说总镖头崔刚与花花公子武斌进得仓库,由那锦衣侍卫举起灯笼一照,只见一个腰粗粗臂阔的汉子,躲卧在潮湿的地上,一见总镖头来到,便不禁破口大骂道:“你这趋炎附势之人,简直替江湖人士丢脸,我李志虎可做不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我李某人绝不会跟你合作,来诬陷我黄小龙老弟。” 可怜李志虎还不知妻儿被捕,人家早已以李代桃僵之法,铸成冤狱,四处捉拿游龙子黄小龙了,还把他蒙在鼓里呢? 花花公子武斌说道:“李志虎,别不识抬举,你假如肯答应咱们合作,家父说他愿保你升任宫中一级锦衣侍卫,另外还酬劳你一笔可观的黄金,这一生享用不尽呢?” 总镖头在一旁附和道:“可惜咱姓崔的没有这种机遇,否则,早就答应武公子!须知这世界现实得很,一切都是假的,什么朋友不朋友,有钱就行,难道游龙子还强得过你的娇妻和爱子吗?李镖头,我要不是觉得这些年来相处不错的话,也不会一再罗唆!今宵是你惟一选择的良机!” 说时,面上涌现一缕诡异之色。 李志虎虽说是直爽汉子,但他在江湖上跑了这些年,那有看不出来之理,同时,今晚与往日不同,除多了一位花花公子武斌外,并还带着四个一级侍卫,个个面腾杀气,不由冷哼一声道:“多谢总镖头的爱护,我李志虎头可断,志不可屈,漫说要我串通去谋害黄小龙老弟,我万万不能答应。就是谋害普通人也办不到。” 崔总镖头道:“你不再考虑了?” 李志虎虎目圆睁,说道:“大丈夫死则耳,何考虑为!”答复得斩钉截铁。 花花公子武斌道:“连你娇妻爱子也不管了!” 李志虎一想到娇妻张素贞与爱子小虎,顿时心如刀割,旋又一想:“人生自古谁无死,与其活着做着违背良心之事而不安,反不如死了,让这颗心在土里面闪耀着光辉。”如此一想,便又坦然,说道:“武公子,崔总镖头,把这颗首级割去吧!” 这粗豪的壮汉,语声锵锵,他把仓库中挤着的人群,顿时显得多么的渺小。 崔刚眉头一皱,武公子哼了一声,向屋下道:“动手!” 那魁梧的锦衣侍卫,钢刀一闪,划起一道银虹,向李志虎脖子横里斩去。 第六十章 游龙复现 霹雳掌欣逢旧雨 阎婆垂危 总督府再传噩耗 且说李志虎正当伸长颈顶,待锦衣侍卫钢刀劈下之际,陡闻一声怒喝传来:“鹰犬尔敢!” 那锦衣侍卫执刀另手,突地一麻,当的一声钢刀坠地,他对这声音有一年多不曾听到了,今日一听倍增亲切,扬声呼道:“龙弟,是你来了!”竟尔忘却身在危险之中。 花花公子武斌,崔总镖头,以及张绪,王庸、李平、赵凡等四个锦衣一级侍卫,全都心头一震,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少年乞儿模样的人,像幽灵般出现仓库一隅。 阴暗的光线中,那乞儿一双眼睛,却亮如明灯。目中充满威严,愤怒和杀机。各人全都向后退了一步。 崔刚眼珠一转,他究竟是久走江湖的人,顿时计上心来,身形一幌,屈指如钩,直向李志虎拿去!李志虎站在那里,正因陡然得见这倾盖之交的好友,一时情绪激动,竟是丝毫不知闪避。 崔刚眼看手指沾衣,陡感劲风扑面!他本是号称京城第一好手,嘿笑声中,手腕倏地一翻,便向袭来敌人肩胛拿去。 黄小龙左手替大哥解绳缚,右手忽掌忽指,一连攻出十余,迫得崔刚一时手忙脚乱。 花花公子武斌,识得游龙子黄小龙历害,向身旁张绪,王庸、李平,赵凡,说道:“还不上前帮助崔总镖头把叛贼擒获!” 四侍卫应喏一声,四柄钢力从两侧斩来,刀光霍霍,威胁极大。而缚在李志虎身上的鹿盘,却非三两下所能解开,游龙子虽具有一身旷绝武功,也感到应付困难。 李志虎忙道:“小龙弟,还不拔剑!” 游龙子黄小龙知道时机迫促,心想:“今天不杀人是不行了。”左臂一带,两人同时暴退屋隅,右手一探,“碧玉剑”立即出鞘,剑光闪处,—阵铿铿响声,张绪、赵凡便已人头搬家,尸身栽倒,从颈腔中飞起两股血箭,有如喷泉。 崔总镖头狡猾如狐,眼见情势不佳,马上脚底揩油,拉着花花公子武斌,从一处暗门溜之大吉。连提在手里的灯笼也甩掉了。 王庸、李平两人,直骇得胆裂魂飞,把手中剩下的两截刀,朝黄小龙搓去,人也跟着纵起。 谁知这时室中光线骤暗,背后又飘来金刃劈风之声,两人逃命要紧,赶紧身形一仰,藉势滚开,饶是应变奇迅,仍迟了一瞬,左耳被削。 游龙子本已目露杀机,想不留一个活口,但他终属心地仁厚之人,临时突又黯然叹息一声,改横臂为斜削,仅将王庸,李平两人耳朵削去,却饶了对方一命。 王庸,李平死里逃生,幸得不死,各自低呼一声:“武公子……”便冲出仓库大门,伺命般逃去。 游龙子黄小龙跟踪追出,却不见仇人踪迹,暗叫一声:“不好!”返身打亮火摺,用“碧玉剑”割断霹雳掌李志虎捆绑,道:“李大哥,咱们赶快离开此地。” 言讫,拉着李志虎手臂登房越脊,如飞逃出北京,向妙峰山而去。 等到花花公子武斌,带领清宫侍卫领班碧眼活佛,副领班文魔楚申君来到镇远镖局,两人却已不知去向。 这一来,总督武丕显,颇为震惊,下令禁闭四门,大事搜查。 这时,游龙子黄小龙早已拉着霹雳掌李志虎,走出西门外,北京城虽是闹了个通霄,动员了八旗兵丁,以及清宫中所有侍卫,但又从那里去捉拿叛贼。 总督武丕显大人,自是十分震怒!心想:“自己空白掌握了全国兵符,却依然奈何不了那游龙子。”不由向镇远镖局的总镖头崔刚问道:“崔总镖头,这游龙子黄小贼,真说得上胆大包天,居然敢潜匿帝都,将李志虎劫去。下一步,不知道他还要采取什么惊人行动!” 崔刚捋颔下银髯,说道:“禀大人,在下早巳深思熟虑,如叛贼仍留城中,必然有着三项蠢动!第二,他必然设法潜入黑贝勒裕荣王爷府宅,以求庇护!” 坐在一旁的西藏番僧葛尔穆德道:“这—点,家师已有安排,那游龙子黄小龙不去便罢,只要他敢冒险,决逃不出手去。” 武总督知道碧眼活佛便是这喇吓师父,既然他说那方已有安排,想必不假,遂道:“不知崔总镖头认为小贼次一蠢动将是什么?” 崔刚道:“那是最易推测的事……” 武总督道:“什么事?” 崔刚道:“游龙子黄小龙素以江湖游侠自负,想那被关在天牢里的李志虎妻儿,那有不救之理!只要他仍留城中,定将前往劫牢……” 武总督不禁仰天狂笑,说道:“这一点,本大人早就想到,他要是不往劫牢,还则罢了,只要他有此企图,游龙子必然被擒无疑。” 花花公子武斌,见父亲说得满有把握,心下自是十分欢喜,说道:“爸爸,你老人家使的什么妙计?” 武总督故意泛起—丝神秘的笑容道:“天机不可泄漏,到时自知。” 他说到这里,面向崔刚道:“不知崔总镖头估料那游龙子此外还有什么蠢动!” 崔刚道:“我想,那游龙子既称与大人及公子有着不共戴天仇恨,如果他心地偏狭—些,也许他会把前面两项行动压后,而一快恩仇!” 话方及此,武总督和花花公子都心头冒起一丝寒意,暗想:“这一着,倒是不可不妨!” 不过,当他举目一扫堂中的如云高手,便又豪气陡壮,呵呵笑道:“本大人倒是不患其不来,患其远走高飞,那才是南山有鸟,北张罗,空费一番心思!” 天下事,就有那么绝,正当武总督大人坐在私衙大言不惭之际,忽见一级侍卫阴爪阎婆一满身血污,踉踉跄跄地奔了进来。 这阴爪阎婆才一现身,武大人便感兆头不佳,原来,她是被武大人暗中派往天牢,率领四个侍卫,及一队弓箭手,守护罪妇张素贞的,在他认为这事布署得如此严密,任何人只要敢於试图劫狱,决难成功,如今,阴爪阎婆既已独自负伤归来,不问可知,这一着棋又宣告败了,不由大惊失色,忙从虎皮椅上站起身来,关切地问道:“阎侍卫,你怎样了?” 阴爪阎婆,扶着墙壁,用手—抚心胸,然后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地上。 顿时,堂中起了一阵骚动,所有高手,全都泛涌起—丝惊诧之色,而袖手无计。 要知这阴爪阎婆,虽也是侍卫身份,而且是六十七岁的高龄,但终罗是女人,而且又是一个貌若无盐的女人,像这种干豆腐,谁愿吃呢? 总督武丕显虽是明知天牢中的罪妇出了岔子,但他总希望问个清楚是以十分着急。 侍卫们全都俯下头装着沉思的样子,以逃避那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武总督心头哼了一声,向宫中侍卫领班碧眼活佛说道:“总领班,恐怕这事只要有麻烦你了!” 碧眼活佛情两难却,宣了—声佛号说道:“卑职遵命,不过阎侍卫腑脏已碎,即使能将她救转。亦只有片刻生命,复活的希望很微。” 碧眼活佛推辞不得,—甩火红架袈,迈步上前,伸出那双蒲扇般的手掌,按在阴爪阎婆‘中庭’穴上。 那‘中庭’穴,位置于两峰之间,如换少妇,当有不少奇妙的感觉,可是,这阴爪阎婆—身排骨嶙峋,胸部平塌,宛如—片干牛皮,毫无情趣可言,加以面目丑恶,一身血污,看了就令人恶心,碧眼活佛心想:“这种人,居然让她出入宫廷,当起侍卫,实在替爱新觉罗氏丢人!” 他虽这么想,手心己源源地吐出‘九阴功’,将那散窜的真气,复又迫人丹田。 渐渐,阴爪阎婆脸上有些红润,可是一时还不能醒来,武总督双眉紧蹶,显然有些不耐烦。 花花公子武斌见此情形,蹲着身子,轻轻一拍碧眼活佛肩胛说道:“总领班,你能想法让阎侍卫迅速苏醒吗?” 碧眼活佛心头颇不高兴,但却不形之于色,答道:“办法并非没有,恐怕要麻烦公子了!”他是另有计较。花花公子武斌忙道:“不知有何麻烦之处?” 碧恨活佛道:“本座怀中有一种丸药,可以帮助伤者疗冶肺腑创伤,但须人以口度之,阎侍卫才可能吞入腹内,不知公子可否为之?” 花花公子武斌,瞧了瞧躺在地上阴爪阎婆两片干瘪的嘴唇,忽发奇想,暗道:“我一生不知尝遍了多少潮润热情如火的樱唇,像这般又干,又冷,又惨白的嘴唇,还未尝过,不知是什么滋味?” 想到这里,立即应道:“总领班既有灵药,何不早说,我对这门功夫有独到之处,自然由我办理便是。”这可把一旁的武总督气得吹胡子。碧眼活佛不由—怔,心说:“看不出这花花公子,倒真能礼贤下士,古之吴起不过是也。”他又那里知道武斌心头所想的,全不是那么回事。 碧眼活佛泛起一脸钦佩之色,从怀中摸出一粒红色药丸递与花花公子。 武斌接到手中看也不看,便抛入口里,腑身向阴爪阎婆口里度去。他这时所感觉到的是一种干燥,冷硬,与腥臭,几乎连隔夜也吐出来。 他那里还能忍受,大叫一声站直身子,一连吐了数口唾沫说道:“他妈的,这真不是人干的,那里会别具风味!”一时情急,把隐藏在心底的话也说了出来。 本来,他这一行动,颇获得无数侍卫敬佩,经此一说,便都全部改观。心中暗暗骂道:“这家伙真不是东西,连那么个丑老婆子,也会感到兴趣,真不啻色中饿鬼!” 不言众侍卫心中暗骂,且说总督武大人见儿子给阴爪阎婆喂下—粒药丸后,不消片刻,呼吸便由弱转强。随即张开眼睛。武总督故意表示无限关切说道:“阎侍卫?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阴爪阎婆气若游丝,是以声音低得有如蚊蚋,只听她说道:“卑职学艺不精,辜负大人重托。……” 武总督道:“莫非那李镖头之妻,被人劫去?” 阴爪阎婆稍为头部动了一下,算是承认。 厅中一众侍卫,莫不惊诧不已!心说:“这游龙子黄小龙当真是神出鬼没。” 武总督道:“那人是游龙子么?” 阴爪阎婆道:“卑职不敢决定,盖来人是一个皓首银须,身材矮胖的老头子!而且武功深不可测!” 碧眼活佛道:“那就奇了,武林中皓首银须的老叟,虽是很多,但又有谁能一人独败宦中的五个一级侍卫?如说那是游龙子的化装,委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要知—个人能将年岁变得或老或少,身形变得或高或低,虽不足奇,但已非易事。如与易瘦为胖,或易胖为瘦,岂非视神得不可思议?” 阴爪净婆道:“卑职亦有同感,只是那老人手法奇奥,轻功更是了得,不知当今武林,除宇内四奇,苍穹三仙,黑水一尊外,尚有何人具此功力?” 那知她话声未落,陡闻堂上一人仰天狂笑道:“阎侍卫,你也太孤陋寡闻了!这世间,不知有多少武林耆宿,具有莫测高深武功,象四奇三仙之辈,真可车载斗量!” 说话这人,不但语意令人惊楞惊骇,而且字字铿锵,显得中气十分充足。大堂上一众侍卫全向说话那人投去。当他们发现说话之人,竟是副总领班文魔楚申君,各人脸上都有不服之色。 原来,这位副总领班大人,虽是名不见经传,却由总领班碧眼活佛推荐。他人本文弱,而又不会在宫中显露过过人武功,同时,碧眼活佛老是讳莫如深,从来不谈他以往事迹。就连葛尔穆德亦皆守门如瓶。他们真感疑这位副总领班楚申君,会是身怀奇绝武功之辈?不禁齐声问道:“副总领班,你能告诉咱们那些武林耆宿是谁?” 文魔楚申君嘴角方自蠕动,话到嘴边,陡闻楼阁暗处,—人冷冷说道:“酸丁,时刻未到,汝取泄漏机密,误却大事,耽心给岭主知道,难逃酷刑!……” 话声未落,只闻数声厉喝道:“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还不现身出来!” 顿时,人影纷飞,如激箭般朝,大堂外面楼阁扑去。 碧眼活佛来不及阻止,心知要糟,不由扬声说道:“使者掌下留情!” 情字方落,陡闻晨风中传来一缕喋喋怪笑,阴沉沉地说道:“如不给这些冒失鬼一点教训。恐怕永远不知天高地厚!” 说时,浓雾中劲风如潮迎卷来,数声啊呀,所有扑出去的高手,全成了断线风筝,卷了回来,—个个摔得鼻青脸肿。 文魔楚申君非但不出言抚慰,反冷冷说道:“就是适才这人,他又何尝在江湖上出现过,一身旷世奇学,当今武林又确几人?” 那些被摔伤的侍卫,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早巳心胆俱裂,自然不再开口,而其余之人,更不敢自找无趣。 一时之间,大堂上谁也不再言语,各人呼吸声隐隐可闻。显得异常沉寂。 还是武总督首先不耐,出来打破沉寂,说道:“阎侍卫,咱们书归正传,你且说说出事情经过。” 阴爪阎婆低唤了声:“水!” 天雷掌孙克新忙把面前饮剩的半杯捧了上前,递给她道:“老婆子,这里是茶,别他妈的玩花样,还要在临死之前,吊足胃口!” 阴爪阎婆大怒,挥腕抓向孙克新手腕脉穴,心想:“老娘不过才卸去代理职务。你这小子便想用言语来凌历我,岂非找死?” 如在平时,天雷掌孙克新决难闪避得如此轻易。此时她已有气元力,自是难以如愿。 长川秀士诸葛青忙道:“阎大姐,你内腑已伤,千万别妄逞意气。”说到这里,劈手夺过天雷掌孙克新所捧茶杯,递与阴爪阎婆道:“孙老弟不过是在向大姐开玩笑,你还是先润润喉咙,述说发生事故吧!武大人还在那里洗耳恭听呢!” 阴爪阎婆伸出颤抖的手,欠着身子勉强喝了两口冷茶,两眼望着屋顶,喃喃地叙述着她的受伤经过。 原来,阴爪阎婆奉总督密令。率领四个一级侍承,严密防卫着七号天牢里的犯人。同时,更在附近屋顶上,安排了数十个从八旗营里挑选出来的射击能手,似这般严密布署,任何人只要妄图劫狱,何异自投罗网。 阴爪阎婆听说过,游龙子黄小龙的厉害,知道任务艰巨,便把带来的四个助手,追魂松针齐元泰,八面玲珑邵东海,渔叟章棋,飞环杜远分成两组,轮流守卫,她自己只好澈夜巡查。 一宵过去,天边已现曙色。 五个人既非铜打铁浇,精神有限,全都感到一脸疲备,阴爪阎婆那里还能强挣,心说:“天都刷糊亮了,不信那游龙子黄小龙会这样大胆,敢于青天白门公然现身劫狱!”便回到房间,倒在榻上。 就在这时,从什刹海方向,传来一声鹤唳。 她辗转反侧,竟不能成眠,不由心中一动,暗暗沉忖道:“那游龙子黄小龙,不但武功深不可测,而且智谋深远,常能出人无意,此时天牢最是空虚,如果被他视出此中破绽,难免不乘虚而入。” 想到此处,她那里还睡得安隐,连忙将解开的襟纽,重行扣上,拉开房门,悄悄走出。 只见追魂松针齐元泰,和八面玲珑邵东海,正在走廊上揉眼睛,一个说道:“这真是他妈的苦差事,就是—只看家狗,也有他睡觉的自由,咱们却必须守着一个犯妇,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另一个低声说道:“齐兄,你这人怎的那样老实,反正阎大姐已休息去了,咱们何不到外面巷口。喝他三杯两盏早酒,岂不强于死守这里,要安逸得多!” 追魂松针齐元泰道:“邵兄!还是你强,什么事你都能应付!对!就这样!”他说到这里,抬臂一扬,做了个谦让的礼貌动作,便随着八面玲珑邵东海向巷口走去。 阴爪阎婆汉息一声,本想喝止,又恐怕给二人难堪,他们子都是江湖上成名人物,摇了摇头,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嘴角上挂起一丝苦笑! 她自是放心不下狱里的女案犯张素贞,扭过身躯,便想前往查看一遍。 谁知,刚踏入甬道,便见七号狱室内,钻出一个皓首银须,身形矮胖的老者,接着出来的是女囚和婴儿。 阴爪阎婆既惊且怒,厉声喝道:“什么人?还不给我站住!”那破锣般的嗓子,又尖又锐。她这样高呼呼,无疑是想通知室内的渔叟章棋和飞环杜远。 张素贞蓬首油面,抱着婴儿,吓得直向矮胖老人身后躲,阴爪阎婆笑一声,身形陡地一跃,十指微屈如钩,向两人抓去。 其式诡异,其快如风,指爪还隔尺许,劲风便巳扑面激荡。 矮胖老人白眉一轩,说道:“妖妇,我劝你知机一些,别惹得老夫动怒!” 袍袖微挥,阴爪阎婆便发觉攻出的指劲,如石沉大海。 阴爪阎婆吃了一惊。她本是一个性格凶悍之人,那能一遇挫折,便即引退,钢牙一咬,十指交错,便又恶狠狠攻了上来。 矮胖老人哼了一声,看也不看挥袖格去,说道:“大嫂,你抱着孩打前先走。” 张素贞应了—声,身形一闪,果然从阴爪阎婆身旁擦过,向甬道尽头冲去。 忽然—声冷笑传来,两条人影拦在甬道尽头。同时,空中一团黑影当头下,张素贞虽也是半仙尼之徒,但她学艺时浅,自从与李志虎结婚之后,武功便又搁下,何况她此时抱着婴儿,手无寸铁,不由得一声惊叫,反臂出—掌,向后跃退。 渔叟章棋冷冷地道:“就凭这点功夫,也想越狱么?” 举起手中渔网缓步逼去。他那里晓得那劫者的厉害。么字才落,阴爪阎婆叭的一声,被矮胖老人袖抛起卷跌地上,不见他恍肩举步,便巳拦在渔叟章棋面前道:“我道是何人欺负妇人女子,原来是阁下,我倒要领你那张网儿,有何厉害?” 言讫,探臂向空中的渔网抓去。 渔叟章棋,见矮胖老人好似不知网内蹊跷,面上顿现喜色,心说:“老匹夫,这遭你上当了! 念转沉腕一抖,那停在甬道上空的渔网,加速下降,眼看胖老人便要入网。 谁料老人双足一点,头朝下脚贴着渔网起于空中,—阵叮叮响声,那系在网上的一百另八只倒须钩,全数被摘去,落在地上,说道:“像这么一双破网,也值得耀武扬威,当起权奸的走狗!” 矮胖老人这手武功有个名堂,唤做“天河摘星”,不但要快,而且指爪之力,还要练达登峰造极。 渔叟章棋骇然倒退两步,连从地上爬起的阴爪阎婆,她是以爪上功夫称雄的,看了亦为之变色。这时她再也不敢狂妄,裣袵说道:“这罪犯张素贞,乃是叛贼党羽李志虎妻室。奉旨拿捕天牢。不知前辈是路过京畿,伸手管这宗闲事?还是与她有关系,走出此劫狱下策?” 矮胖老人掀髯一笑,说道:“什么都不是。知趣的,让开道路,别妄想从老夫口里套出线索!或是籍以拖延时间。” 说时,迈步向前走去。渔叟章棋和飞环杜远,都被夺人先声所镇慑,竟—时不敢还手,不断向后退走。 阴爪阎婆两只细迷的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心里不断地说道:“今天绝不能让他们跑了!”边想边掣出怀中的一对鹰爪。 嗖的—声,便向躲在矮胖老人后面的少妇抓去。 张素贞骤间全屋破空之声,赶忙身形向前一栽,正要从前面保护她的老人腋下钻过,却嫌稍为迟了—点,普的—下,把身上那件黑色囚衣,撕了个大裂口,跟着咕哇咕哇,—阵疾剧的儿啼。矮胖老人陡然回过头来,双目炯炯射出慑人的威光,阴爪阎婆见了也觉骇怕,不敢再事追击。正想:“如果实在拦截不住,索性让他逃出天牢,去尝那些箭手的厉害!” 就于此际,忽听牢门外—声喊:“是什么贼儿崽子,敢乘大爷不在,混入大牢,快些滚出来延颈受戳!”—声括嗓门,便知是追魂松针齐元泰。原来两人在巷口酒店里,正要买酒,忽接狱卒通知,说是七号狱室里的犯人劫走了,这一惊非同小可,舐了—下嘴唇,返身就走,八面玲珑邵东海。暗叫一声不好,如果让犯人走脱,这失职之罪,便承担不起,不由边走边埋怨。 追魂松针齐元泰何尝不知干系轻重。只差没有说出来罢了,是以人还未到,便已人声嚷嚷。 阴爪阎婆,一见又增加了两把硬手,胆气陡壮。一摇手中的鹰爪镰,大声说道:“章兄,杜兄,别让贼人走了,自毁前途和名头!” 渔叟章棋和飞环杜远,知道来了帮手,心想:“合五人之力,就算你有霸王之勇,要想冲出去,亦绝难办到。不由涌升起工种贪功之念。 此念一生,立即各挥手中兵刃,奋力拦阻。但见环光网影,充满甬道。 矮胖老人倏地面色一变,一连劈出两股掌风。 掌未到,风先至,迅猛已极。渔叟章棋那张爷爷留下来的破渔网,竟有些把持不住,一式‘鱼游于洲’,赶快让开掌锋。 与他并肩而战的飞环杜远,见势不妙,赶快抛肩撤步,向后暴退。 矮胖老人见甬道前面已露出空隙,正想拉着张素贞冲出,蓦闻身后一声惨叫,原来,她已被阴爪阎婆的鹰爪镰将左臂划了尺多长的一条口子,鲜血狂涌。 他此时不再犹豫,猿臂轻探,将张素贞挟在胁下,猛往甬道尽头迈去。他虽只用一只手掌,拍前甩后,那惊涛骇浪般的掌风,直逼得前面的渔叟章棋飞环杜远不敢拦截,后面的阴爪阎婆,不敢逼进。 眼睁睁望着他抵达甬道尽头,便要挟着囚犯遁走,而无可如何。 突然,两支长剑,夹着啸风,涌起朵朵剑花如落英缤纷,矮胖老人道:“想不到今日北京,会有如此众多好手。” 言讫,右臂一探,直入剑幕,扣拿八面玲珑邵东海寸关尺脉,部位不差分毫。 邵东海方自惊凛,但觉手腕一麻,长剑已然易主。 这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在场诸人那个不会,但如要像老人如此俐落,准确,迅快,恐怕当今之世,无出其右。 五人微一怔愕,复义欺身攻上。原来,八面玲珑已从狱卒手中夺得一支长矛。 矮胖老人长剑入手,更是如虎生翼,每—剑撮出的部位,都是侍卫所必救。 一连十数招,把横拦前面的追魂松针齐远泰,八面玲珑邵东海。渔叟章棋,飞环杜远等四人逼得团团乱转。 第六十一章 问天下滔滔 谁是小子对手 看鹤翎片片 确定又见侠徒 阴爪阎婆见有机可乘,冷笑一声,一式“金豹露爪”,不抓老人,反向对方腋下的张素贞抓去。她深知象他这等高手,绝难暗中偷袭,因他必练有罡气护体,一旦发觉,所施定系杀手。反不若向那受伤女人施袭,来得较有把握。 这一着,既毒辣,又厉害。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当阴爪阎婆,举起手中的家伙刚好进出,不知何故,张素贞胁下的婴儿,忽地一声号啼,矮胖老人身形微侧,眼角己瞥见背后掠来一道乌光,单向张素贞三大要穴,老人哼了一声,急忙回剑一绞,阴爪阎婆,哪还掌握得住手中兵刃,当的一声,掉在地面。 老人看也不看,仍然挺剑前行。 阴爪阎婆满布皱纹的脸上,虽是现出一缕愧色,但她也仍不愿让老人将张素贞劫走,眉头一皱,顿时计上心来。扬声说道:“暗青子!” 追魂松针元泰等四人,正感棘手,经此一提,各人均迅快绝伦地扣满—把暗器,扬手打出,说道:“老头儿,尝尝这个。” 煞时之间,暗器像雨点般射出。 他虽走出甬道,但仍陷身门内,空间甚小,不好闪避,只得舞起长剑将暗器一一打落。 阴爪阎婆一生,从未见过谁的武功如此高强,一手扶着人,单以一只打手,对付宫中的五个一级侍卫。而镇静自如。 五个人中,数她最为凶狠,一见矮胖老人被暗器困住,心想:“机不可失,时不可再。”立即就地一滚,展开一套地堂功夫。直取矮胖老人下盘。 剑光霍霍中,矮胖老人双脚钉在地面,好似对身后—无防备,遑论滚地偷袭。阴爪阎婆暗暗得意,—式“龟龙隐现”,左手鹰爪直取老人“俞门”“肾门”二穴,右手向张素贞后背“敲尾”重穴拍去。一招分击两人,狠毒绝伦。 谁知她两手甫穿出。老人冷笑一声,右足柱地—旋,不但攻出的双手全失的,而且从意想不到的角度里飘来一脚。点在肺腑之间。宛如被—双万斤重锤击了一记,顿时,头昏目眩,眼冒金星。 如以老人让出空隙,五人施放的暗器,飞刀、蒺藜,铁弹,袖箭、松针,一齐向她射去。 幸而阴爪阎婆虽受重伤,但神智尚清,贴地—滚,仍被那份暗器击中数处,总算没有变成刺猬。 矮胖老人似乎被她连番偷袭行动激怒,刷!刷!刷!—连攻出数招,双脚连环踢出,一连数声惨叫,追魂松针齐元泰,人面玲珑邵东海,渔叟章棋,飞环杜远,全都受伤倒卧血泊。只见他双袖一抖,便如一缕轻烟逃离天牢。 外面虽是晌起一片弓弦之声,但用来对付一般江湖高手,当然有效,但要想阻止这种罕绝奇人,岂非毫无一丝用处。 她说到这里,头一偏,便溘然长逝。 武总督听完阴阎婆一番叙述,除派人前往检察迫魂松针齐元泰等四人死活外,心头又惊又怒。暗想:“这游龙子黄小龙已是一个危险份子,如他再有这种武功深不可测的朋友,那就可怕了!” 想到这里,不禁问道:“总领班,不知天下还有何人武功高过于那小贼?” 碧眼活佛躬身说道:“如论武功,卑职与副总领班,并不见得逊色多少,只是这小贼十分狡猾,是以防不胜防。 至于高过他武功的人,便只有黑水魔尊彭岑,恶邪岭主公冶羊两人而已!” 武总督一听这世间居然有人胜过游龙子黄小龙,好不欢欣,说道:“总领班,你能用什么法儿?将两人请来。本大人定将奏请朝廷封你爵位!或其他重赏!” 碧眼活佛道:“黑水魔尊,现保定‘灭魂谷白石堡’,与卑职颇有私谊,如果以礼邀之,不难为大人座上佳宾,只是这等奇人不受世俗礼节束缚” 武总督道:“这种草野奇人,虽不重视金、银、财、宝、似为了表示朝廷及本督一番诚意,可由师爷修书—封,并赏白壁十双,美女十名,由总领班携往如何?” 碧眼活佛立即赞同道:“大人如此礼贤下士,率土之宾,莫非王臣,谁不乐为之用,卑职此去定能请得黑水魔尊大驾来京。共谋擒杀游龙子黄小龙。” 不言武总督大人处心积虑,一意要将游龙子杀却,以绝后患。 且说妙峰山上的游龙子黄小龙,这时正与霹雳掌李志虎,及张素贞,公孙凤,在破庙中商量,如何昭雪沉冤?否则,这一辈子都将被朝廷列为钦犯,岂不讨厌。”公孙凤道:“有你在一起,我才不怕呢。即使被鹰犬们抓了去,你—定能把我象李大嫂—样从牢里救出来。” 这不是孩子话么。张素贞连忙用手肘撞她—下,意思是阻止少发谬论,以免打断黄小龙的思绪。 那晓得这一撞,正触着伤门,不禁哎呀呀一声,李志虎道:“贞妹,什么事?”张素贞道:“没有什么,只是触着了伤口,那婆娘好凶,差点要了我的命,但愿她不得好死。” 游龙子黄小龙道:“大嫂,你是骂阴爪阎婆吧!恐怕她此时已经死去多时了。” 张素贞道:“小龙弟,你化装得好像啊!连我都看不出来。相信那些饭桶,又怎知道是你?” 黄小龙道:“这种功夫,妙固然妙,时间一久,那才叫受洋罪咧!” 霹雳掌李志虎道:“小龙弟,像这种‘缩骨涨肌法’。最多能维持几天?” “几天?”黄小龙一伸舌头,叫了起来,说道:“我的妈呀!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就算不错哩!” 公孙凤想了想,觉得学这种功不是一朝一夕有成,单是平常人蹲得太久,便感不大好受,何况还要将骨头缩短,肌肉澎涨,果然不像以前想像那般好玩,不由泄了气,嘟着嘴说:“不学就不学,有啥希奇,咱又不要到马戏班去表演。” 话声甫落,黄小龙忽然面色一变,说道:“李大哥,你们快躲起来。”霹雳掌李志虎,张素贞,公孙凤三人,身形一幌,便躲去神龛后隐身。凝神细听,果然山径上响起沙沙的脚步声,正朝破庙走来。不多时来到庙门停步,低声唤道:“小黑炭,你闯祸了,还想躲避着我们吗?” 公孙凤从观音泥像背后,悄悄望去,只见那人穿着白儒衣,足登粉履,那半边脸孔,虽被破旧的帐幔遮去了,仍可瞧出来人是—个俊美的少年书生,不禁奇怪起来,心想:“这书呆子大概是一个神经患者,此地何来‘小黑炭’的名字再说,小黑炭,小黑炭,的名字多不雅,决不是一个上流社会人士应有的外号……” 她念头未落,陡闻大殿上朗朗—笑,这不就是小龙哥么?心想:“你这人怎么搞的?人家是来找‘小黑炭’呀!你这么孟孟浪浪的就现身出来干啥!”急得直跺脚。 神龛后面,总共才有多地方,三个人本就拥挤在一块,她这一跺脚不打紧,可把张素贞那金莲几乎踏扁了,痛得她险些流出泪水。 公孙凤想说句道歉话儿,张素贞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小嘴,在她耳畔低声说道:“没关系!” 公孙凤笑了笑。 就在这时,游龙子黄小龙已降落地面,迎了上去,拱手说道:“义弟,义父母两位老人家可好?” 那少年书生倏地,双眸射出两缕幽怨而愤怒的光芒,恨声说道:“他们么,险些被你连累得丢了脑袋,最可恨的是你为什么要干那糊涂事?” 游龙子黄小龙道:“这个,我……我没有呀!”“你还说没有,晨间劫天牢总不会假吧!” 游龙子黄小龙平生不善撒谎,直认道:“你是怎样晓得的?莫非他武贼也知道我住在这儿?” 那少年书生此时神色较为和善,说道:“你怎的这样笨?要是让他们知道,那不早发大军把这座山头团团困围。不过你可乘大白鹤逃走,你那些朋友却不免被捕!” 公孙凤在神像后面甚感奇怪,心想:“小龙哥在京城怎还有这么个义弟,看样子,他们情感还不错呢?只不知这人是谁,莫非也是一位江湖豪侠?”想到这里,便向张素贞压低嗓子问道:“大嫂,你知道那是谁?” 张素贞轻声道:“他呀!是黑贝勒王爷的爱子!名叫敏儿。” 公孙凤哦了一声,算是明白了两人的关系,这时又听小龙问道:“敏弟,你是怎样看到的?” 敏儿道:“当你从天牢逃出,跨鹤,北飞越过什刹海,我便知道是你了,同时,估料你必藏匿于妙峰山上。” 游龙子黄小龙和躲在神龛后面的李志虎等三人,都不禁对这小王爷的聪慧而大为佩服,不!应该是格格,因为小敏儿一向是女扮男装的。 游龙子黄小龙微一沉吟道:“敏弟,你又怎能知道愚兄们是躲在这间破庙呢?” 小敏儿用手一指,庙前的白鹤羽毛道:“这妙峰山从来未有白鹤楼宿过,要是有,便是你那只‘碧瑶岛’带回来的大白鹤呀!恁着这点蛛丝马迹,是不难将你找到的。” 她说到这里,那一双明媚有如秋水的眼睛,—扫神像后面,说道:“李大哥,我又不是外人,还躲个什么劲?快些出来吧!” 李志虎哈哈一笑,说道:“小王爷,你好不厉害,咱们真要是叛贼,这—遭定然被你擒回去了!” 边说,边从神龛后面走了出来。 小敏儿突然发现这霹雳掌李志虎夫妇身后,多出一个面目姣好的女郎,螓首低垂,一同走出。不禁向游龙子黄小龙望了一眼,她虽没说什么,游龙子肚里有数,知道这位格格对自己起了疑心。忙介绍道:“这是燕云大侠公孙亦年伯伯的爱女公孙凤姑娘,两位多亲近亲近!” 这话本没有什么,可是听到两人耳里,全都泛起了—层红晕。因为公孙凤不知小敏儿是女扮男装,还以为他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小王爷,游龙子故意让他们接近,然非是想摆脱自己的情感负累。小敏儿呢?她的真正身份,除公孙凤姑娘外,全都知道她是格格,不过,自己既是作男子装扮,怎好被泄露,原也是女儿身?有多难为情。两人如此一想,全都唤了声:“小龙哥……”底下的话,全都不好意思出口。 游龙子黄小龙急忙乱以他语道:“敏弟,你来时,义父母可会知道?” 小敏儿道:“咱们府外,早已被武总督派遣高手,不分昼夜埋伏,如让两位老人家知道,怎肯让我独自步行前来?只要跨上黑驹,你这地方便躲不住啦!” 游龙子黄小龙道:“想那弘历帝并非昏庸之君,不知何故,却如此重用奸臣武丕显。真是明足以察秋毫,而不见舆薪,你说怪也不怪?” 小敏儿道:“那武贼最善于阿谀,逢迎,玩弄权术,什么事都使得皇上对他宠信。而今更是手握魁柄,权倾天下,爹爹说:‘恐怕那次宫中闹刺客,也是他玩的阴谋把戏,只是,咱们提不出这事的有力证据。’我想,爹爹的话,颇有见地。” 游龙子黄小龙道:“义父一点也没料错。那夜宫中捕获的,何尝是李志虎大哥,真的李大哥,却被武贼与崔刚囚禁于镇远镙局仓库里面,威胁利诱,逼他承认,确曾与我一同干过谋刺主事。这位李大哥,还是我昨宵从那镇远镖局救回来的。” 小敏儿道:“狱中的李志虎又是何人?” 黄小龙怒道:“那冒充的人么?却是一个死囚,身材,形貌,大致与李志虎大哥颇为相似。” 张素真一跺脚道:“我说呢?他们为什么不让我见你大哥,原来其中另有蹊跷。” 小敏儿想了一阵,道:“小龙哥,你的‘碧玉剑’在身上吗?” 黄小龙从身上拔出宝剑,用手一挥,虽在白天,仍可看到一团蒙蒙青碧光华。 小敏儿不禁惊讶起来,说道:“像这种宝剑,天下一共有几支?” 黄小龙道:“当今武林,据我所知,只—支‘碧玉剑’。” 小敏儿道:“本来皇上也不相信是你,可是,他知道你有那支‘碧玉剑’,这就不能不使人惑疑了。盖那晚他曾亲眼目睹啊!否则,以我和家父的保证,怎不见效?” 公孙凤在—旁插言道:“既然人都可以假冒,东西还用说呀!反正用—支削铁如泥的宝剑,再在剑柄上装配一枚碧玉,不就成了!” 话虽是有点强词夺理,但未始没有理由,小敏儿以及其余诸人,都觉得那真是一件非常可能的事。不由全是一声沉叹。 陡地,游龙子黄小龙想起—事,叫道:“大事不好!” 小敏儿也跟着吃了一惊,忙问道:“什么事啊!” 黄小龙道:“想那武总督既知李人哥夫妇,均已先后被救,他又怎能授人以柄?定派人暗中将囚犯杀却灭口,到时,反称李大哥夫妇越狱,如今事不宜迟,必须先赶往天牢阻止上方行动要紧。” 说时,撮唇低嘴。大白鹤嘎然一声,从一株古松上降落地面,驮着游龙子黄小龙同小敏儿向北京城飞去。 两人跨在鹤背上,匆匆谈了几句,便自什刹海分道扬镳。 游龙子黄小龙,这时来不及化装,从身上摸出一付人皮面具戴上,施展起“化影如烟游龙术”,迳往天牢奔去。跃过两丈多高的围墙,身形一晃,便来到那第五号死囚牢外。 这时,虽是大白天,但这天牢光线仍极黯淡,他从铁栅望进去。只见那犯人倦伏在内。并未有丝毫被害之状。方自讶异!暗想:“难道那武总督,会这么蠢!” 突然间,天牢大门外,有着辚辚车声。跟着蹄音停止,马靴碰地声,接踵传来。 片刻之间,两个锦衣侍卫。在监狱长陪同下。一路直向五号死囚牢走去。黄小龙脚尖轻点,贴身身在甬道的屋椽后。竟是毫无声息。偷窥来人,正是昔日青风帮高手长川秀士诸葛青。另一人则是杜陵州。 这两人走到五号死囚牢前,向身后的监狱长道:“把人提出!”口气十分威严。 那瘦高的监狱长道:“两位侍卫大人,既是奉有武总督之命,卑职岂敢不遵?不过敝牢一向犯人进出,均须具备公文手续,即使事情紧急,武大人也该出具手谕。要知晨间已逃钦犯一名,如再把这谋刺皇上的正凶主犯,出了意外这干系,卑职可担当不起。” 长川秀士诸葛青冷冷说道:“拿去!” 去字一落,一片白光朝监狱长面前飞来。 那监狱长姓程名兆兴,却是太极门中高手,手臂一抬,那张低条,便已捞到手中过目—看,果然是武总督的签字。便不再言语,命狱卒拿钥匙将牢门打开。 牢门—开,室中的犯人非但毫无欣喜之状,反而吼了起来。 说道:“咱们讲好的,—两金子一天……” 杜陵州深恐这家伙,当着监狱长说出别的秘密来,唱道:“姓李的,闭嘴,少装疯卖癫!” 癫字一落,便已一指点在那囚犯哑穴上。将他扶了出来,向天牢门外行去。 监狱长程兆兴忽觉头顶微风飒然。他见多识广,知有江湖人物暗里隐身,方自吃惊只闻耳畔响起一缕声音说道:“监狱长,你手上那张字条,必须妥为保存,否则你对今天擅自释放化名李志虎的囚犯,难逃干系。” 他本想再问他是准。但已语音寂然。想是早巳走远。心想:“不管是谁,这人却是—片好心,我岂可大意?” 不言监狱长程兆兴将武总督手渝密藏不提。且说长川秀士诸葛青,与杜陵州二人,挟持着囚犯走出天牢。 杜陵州将囚犯安置在车厢里,本想坐到车头上去。长川秀士诸葛青道:“老杜,你还是坐到车厢里看守,别在半途出岔才好!” 杜陵州经此—说,遂返身跃上车厢。 跟着,车声磷磷,马蹄得得,沿着什刹海岸,出得胜门,直驶玉泉山。 马车在一座树林里停下。长川秀士诸葛青,见后面车厢久久没有动静。不由埋怨道:“这家伙,大概昨宵又打了一夜麻将,一上车便睡着了。” 说着,从车头跳下,谁知打开后在的车厢一看,不禁呆了! 原来,车厢里连鬼影子都没有。 长川秀士诸葛青大惊,暗道:“杜陵州那家伙,竟敢做出反叛的事来?是了!如不是他生心内叛,想那死囚既是曾经被点了穴道,怎会逃走?” 他心知责任重大,自己与杜陵州二人,奉命前往天牢,提出死囚,乃是杀人灭口,如今出了这挡子事,真是倒霉。好在杜陵州既已失踪,自己何不索性往他身上一推,这年头,那还管什么良心不良心!” 如此想后,便又重行登车,回得总督府,少不得添油加醋,把责任全部推卸到杜陵州头上。 武总督心中虽是不悦,事情过去,也就算了,通缉除杜陵州与那逃犯二人归案办外,长川秀士诸葛青只是受到一顿口头斥责。 且说黑贝勒坐在书房,听说贝子小敏儿,一大早就出王府去了,至今没有回来。派人一查,那匹曾经赠送游龙子的黑驹,被李镖头送了回来,权作爱女坐骑,却并不曾骑去。心想:“这野丫头,东奔西跑,如再不管教,也太不成话了!何况,自从义子游龙子黄小龙,被嫌疑谋刺圣上后,王府四周,都被武总督派宫迁侍卫,或禁卫军暗中监视,自己有一种在圣上面前失势之感。如—旦这丫头在外面受到欺侮,那可更将老脸无光。” 他想到这里,正自发急忽然绣纬掀处,现出一个俊俏的脸庞。不是小敏儿又是谁呢?” 黑贝勒刻意一板脸孔,愠声说道:“敏儿,从今天起,你以后别再像没羁的野马!” “为什么啊?”小敏儿投入父亲怀里,撒娇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怕被老虎吃掉了!” 黑贝勒叹了口气道:“孩子,豺狼当道,圣上已不像过去那样,听我的忠言,这时候,咱们最好蹈光养晦,别惹上事端。” 小敏儿知父亲素来刚直,他这么说足见他心底是如何的委屈,不由泛起—阵难过。 过了一阵,便又仰起头来,说道:“爹爹,我几乎忘了把一个好消息报告你!” 黑贝勒苦笑道:“什么好消息啊?莫非你找到知心合意的男朋友了?看你高兴得那个样子!” 小敏儿不依道:“爹爹,你乱说!看我还告诉你不?” 说完,便走向一旁坐下,闷声不吭。 黑贝勒哈哈一笑,他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那能见她生气,忙道:“我的乖女儿,爹不乱说了,是什么好消息?快告诉我吧!” 刚说到这里,书房门口却出现一个肌肤雪白,身形微胖,面部轮廓美好的妇人,这妇人一现身,父女两人各自叫了声道:“妈,你来了!” “夫人,你也来了!” 不用介绍,这妇人便是黑贝勒的元配—一福普。她穿着旗装,显出一派雍容华贵的气度。一入书房,便向小敏儿问道:“孩子,你有什么好消息啊!是不是北京大舞台,今夜有着兰菊芬的全本‘貂蝉’!” 小敏儿噗哧一声笑了,说道:“妈!你真是一个戏迷!我才不关心这些呢?再说,那也算不得好消息啊!” 黑贝勒附和着笑道:“对,那怎能算是好消息里!” 福普楞了一楞,说道:“你两父女,别在那里—弹一吹,其实,敏儿的好消息,不用猜,我也知道。” 她说得满有把握似的。小敏儿不禁嫩面生晕,道:“妈不过想把爹的话,拿来翻版罢了!” 福普察言观色,已瞧料八成,说道:“依我看,大致是你那位乾哥哥来到北京,你爹爹可曾猜到这一点?” 黑贝勒连忙申辩:“没有!没有!”他竟是这般不愿掠人之美。 小敏儿被母亲说中,先是脸泛朝霞,继即颜一正,沉声说道:“他果然来了!女儿今早已经见到,只是!……只是他对谋刺皇上一节,根本否认……” 黑贝勒惊得从椅子上站起,问道:“敏儿,他是几时来的?” 小敏儿还来作答,福普插口道:“恐怕他—直躲在北京,不肯见咱们也不—定!” 黑贝勒道:“我那乾儿子,当世豪侠,岂是那种人?福普,我什么都佩服你,独有对此事,你视察错误!” 福普笑笑,正想发表意见,小敏儿道:“妈!小龙哥的确是被仇家诬陷,当出事之际,他还在汀江之畔。” “他仇家是谁?竟如此歹毒。”福普也渐渐相信了。 黑贝勒沉声道:“还有谁?当然是圣上红人,掌握全国兵权的武丕督。” 福普黛眉一蹙,道:“哎呀!原来是武总督,想不到一个当朝一品大员,行为如此卑鄙。” 小敏儿道:“是啊!小龙哥已将李志虎夫妇,救出魔手。而且此时,正在阻止对方将那冒充李镖头的囚犯杀死灭口,留作日后圣上审汛此案时的证人。” 黑贝勒夸奖道:“这孩子真是智勇双全,可惜他不愿做官,否则将来必可位极人臣。” 第六十二章 雪洗沉冤 应事先搜集铁证 掘发奸宄 惟用计转移目标 不知何故,小敏儿听她爹爹,称赞游龙子黄小龙时,芳心便感到愉快,于是便把小龙哥,入京以后的行径,一五一十向双亲细述一番,听得二老又是惊奇,又是愤怒。 福晋道:“傻孩子,为什么不叫你小龙哥来呢?” 小敏儿道:“妈!他恐怕就要来了!不过,他曾吩咐要用密塔将那囚犯禁闭起来,作为日后的对证。而且,这消息不能泄漏出去,不然,武总督为了杀人灭口,说不定会不择手段的。” 黑贝勒夫妇听完爱女之言,颇不是味道。同时哼了一声,说道:“我不信武丕显会有胆量,竟敢侵犯到皇室贵客!” 小敏儿道:“这可不一定,那武总督不知收罗了多少江洋大盗和三山五岳之人,只要他认为事在必行,幕后一指使,咱们便性命难保,要知那些恶徒杀人放火,全不眨眼。案子做了后,一走了之,他却佯作缉捕,无非官样文章。” 黑贝勒和福晋脸色都变了。小敏儿却不理会,继续说道:“所以啊!在时机成熟前,咱们千万不可托大,露出有不利他们的举动。”她知道父亲是个大炮,沉不住气,因而误了大事,因此直言无隐。 黑贝勒听得暗中直点头,心说:“这孩子,较过去懂事多了!” 方涉想至此,忽然绣纬猛一摇动。嗖的一声,窜进一个紫瞠脸大汉,福晋刚要惊叫,小敏儿伸手捂住母亲嘴唇,说道:“妈!别怕,他是小龙哥呀!” 自然黑贝勒也听到了。说道:“你当真是龙儿吗?” 那大汉把肋下的杜陵州和囚犯向地上一放,然后伸手在脸上一抹,除去人皮面罩,果然现出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小龙。只见他扑的一声,跪在地上,向黑贝勒和福晋分别磕了一个头,说道:“义父母在上,龙儿给两位老人家带来烦恼,特此谢罪。” 黑贝勒道:“不算什么?只要你真没干那种傻事。我老黑锅,会帮助你洗雪沉冤,报却不共戴天之仇的。” 福晋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说道:“孩子,你义父说得对,咱们为公为私,都应该维护于你。只是,这些日子,你到那里去了?还有我那干儿媳妇金燕,怎不见同来?” 她虽是四十余岁的半老徐娘,说起话来,又清脆,又迅速。 游龙子黄小龙落坐之后,便将自己如何追踪掳掠金燕的白衫教主而受重伤,如何被大白鹤所救,经铁指钱二爷治愈。如何私闯保定白衫教总坛,遭受咆哮夫人的“六欲煞丝”,如何在九回岭与藏僧瑞巴丹师兄葛尔穆德大战九回岭,敌人虽断去一臂,自己却被震落崖下。如何巧服万年朱果,与万年锦鳞巨蟒内丹,因而功力大进,潜习人皮宝衣所载,旷世武学,如何黑水魔尊出世,想称霸武林,在大巴山传出黑心令符与天下侠义大战黑狱谷中,如何智救无肢毒叟,解除群侠天茶花奇毒。如何力战巨魔,如何逼使黑狱党徒悄悄逸去,自己为访友人侯丽珠,南下湘江,如何发现杜陵州和魏古彰散发通缉令,如何中途救下燕云大侠之女公孙凤,以及燕云大侠如何遇害等情节,简明扼要一一道出,最后下结论道:“如果朝廷由武贼胡闹下去,岂非官逼民反!造成冤狱!希望义父向圣上进言,立即阻止,此种疯狂不当行为,并同时详细审查宫廷侍卫的出身来历,否则,武贼会图谋不轨的。” 黑贝勒听完游龙子黄小龙一席话,既是惊诧,又是忧虑,不断喃喃说道:“我因圣上偏听此奸,一气之下,已有好久不曾进宫参见圣上,看来,他已被这武贼包围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一连说了几句怎么办,心头一片紊乱,连一点主意也没有。 游龙子黄小龙道:“义父,这事情慢慢研讨对策好了,现在还是把这两人,囚禁起来要紧。” 黑贝勒沉叹一声,说道:“人老了,脑子已不管用,好像连思想都迟钝起来,小敏,你引着小龙哥去处理吧!” 小敏儿应了一声,打前头先走,黄小龙象提小鸡似的,抓起地上的杜陵州和那个囚犯跟随而去。 福晋道:“这孩子,真是人中之龙,只可惜他订了亲,不然,把小敏给了他。岂非是一对璧人?” 黑贝勒眉宇间泛起一缕忧郁之色。说道:“夫人,你怎的没看出来,小敏早已秘密爱上了他。我真担忧啦!” 福晋唤惊道:“真的?” 黑贝勒道:“那里会有假,当龙儿离开王府后,你可曾见到她,有一丝笑容吗?最可怕的,是这孩子事情摆在心里,连那傻小子还不知道呢!” “偏偏,龙儿早就有了妻室,何况,满汉又不通婚。我觉得这事较之武贼裁脏嫁害,还要难于处理得多!” 福晋听贝勒爷恁地一说,心头如洗冷水,显得好不焦急!她们夫妇二人,只此一位掌珠,自然溺爱十分,即使小敏儿要天上的星星,她们也得想办法去摘,惟独此事,两老却是一筹莫展。 片刻之后,游龙子和小敏儿手牵手又回到书房来了!情形十分亲昵,俨然亲兄妹—般。 黑贝勒与福晋对望一眼,说道:“安置妥当了吗?” 小敏儿道:“爹,我把那两个家伙,安置在地下室里,好吗?” 黑贝勒赞许地说道:“那地方秘密得紧,把人关在该处,是再好没有了!我正在后悔,没有叮嘱你,想不到你竟这般聪明,不知天下还有谁配来作我的女婿!”小敏儿平素颇为大方,不知怎的黄小龙一现身,她便极自然地流露出一种少女忸怩之态。说道:“爹!不来了!你竟拿人家开玩笑,是不是看到你的干儿子,便乐得发疯了!” 黑贝勒和福晋都不禁大笑起来。 黄小龙看到人家天伦之乐,自己抑郁的情绪,亦为之疏朗不少。笑说道:“敏弟,可惜我的朋友那是汉人,而且又是一些江湖草莽,没有—个敢与高攀,不然的话,我真打算给你作媒哩?” 小敏儿—寸芳心千万情,见小龙哥觉没有领略到自己半分情意,不由琼鼻一酸,眼泪夺眶而出。甩开游龙子黄小龙手腕,嘤咛一声,逃出书房。 黄小龙以为自己说话不得体,以致唐突佳人。窘在那里。俊面通红。 黑贝勒哈哈笑道:“龙儿,别理她。过一阵就会好的!” 他说到这里微微—顿,接着又道:“对了,咱们这时正好商谈正经事。” 事字甫落,游龙子黄小龙低叱声道:“什么人?” 人如穿帘乳燕,眨眼飞出庭院。只见一株丹桂枝头,站着一位衣袂飘扬的灰色褐衣老尼,和—位风华绝代的少女。 他认得这两人是谁,打心底欢呼道:“前辈,燕妹,你们也赶来了!快请入内憩息。” 原来这两人,一个是半仙尼悟缘,另一个却是他的未婚妻室,金燕姑娘。叫他如何不喜。 半仙尼点点头,当先步下丹桂,金燕姑娘随后,两双眼珠无限深情地向他瞥了—眼道:“还好!” 虽是寥寥数字,已道尽她满怀忧虑之情。 这时,黑贝勒也迎出来了。—见干儿媳妇,出落得闭月羞花,喜不自胜。 三人进得厅内,经过一番介绍之后,便由黄小龙报告京中近日情况,半仙尼宣过佛号后说道:“看来,这事情,不单纯” 金燕眸子一转,说道:“师父,莫非这事,竟与灭魂谷白石堡也有关?” 半仙尼低眉垂帘,说道:“我起初也在奇怪,黑水魔尊彭岑,并未遭到真正挫折,何以咆哮夫人焦娇一死,便悄然远遁? 如今,我算获得答案。” 游龙子黄小龙若有所悟地说道:“前辈是说这干魔头,想挟宫府以济其恶。”半仙尼悟缘道:“阿弥陀佛,但愿施主所言不中!” 黑贝勒听得莫明其妙,低声向金燕道:“燕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金燕姑娘道:“义父,关于黑水魔尊,猖獗武林之事,小龙哥想已作了详尽报告。惟这魔头突然于—夜之间,撤离大巴山‘黑狱谷’,移来保定,师父之意,认为这批家伙,定与朝廷不肖官吏暗地勾结,做出许多无法无天之事。本来凭他们单方之力,是不足为患的,如果—旦勾结成功,他们更将明目张胆了,老百姓慑于官威,朝廷惧其强暴。到时候,恐怕连天下所有苍生,都要遭其涂炭矣。” 黑贝勒不禁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心说:“哎晴!圣上怎的,恁般糊涂?信任其权奸武总督来?” 等到他明了其中厉害,乱事已成。深悔自己谏言太少,虽然弘历帝并未采纳他的忠言。 福晋道:“这事情,何不由我去见皇后说个明白!” 游龙子黄小龙忙道:“义母,你们一举—动,奸臣岂有不注意之理,然而,何以一直相安无事,乃是由于你同义父并未干预他的权势,假如你一见皇后,道出内幕,圣上必然怀疑这消息的来源。同时,他更清楚你们,并不与江湖及武林中人接触,供给的人定然是我。假如一旦龙颜大怒,要义父母将我交出,岂不令你们为难。而且打草惊蛇,令奸臣们有所惊觉,在搜集证据上,固是困难增多,安保彼等不亟欲拔去你这—枚眼中钉,令手下心腹,化装汪洋大盗惨下毒手,牲牺得未免不值。 再进一步来说,圣上英明,听了义母的话后,—旦沉不住气,他此时兵符在握,随时都可做出疯狂之事,挺而走险,万—有个不测,伤及龙体,怎么办?” 他滔滔不绝,词意深远,在座之人,听了无不动容。 蓦地,一个娇脆的声音,自绣纬外响起,说道:“你说怎么办?” 黄小龙知是小敏儿在接腔,为了弥补适才言语上的冒犯,赶紧转出绣纬外,将她拉了进来,说道:“敏弟,且先坐下,关于这件事究应如何办?愚兄有一个对策,行与不行,尚希大家批评。” 小敏儿被他拉着走了进来,竟是大大方方,既无羞态,亦不忸怩,很豪爽的坐在金燕姑娘身畔道:“小龙哥,你快说那对策是什么?” 游龙子黄小龙发现金燕两颊弼红,甚是不安,他知道定系为了小敏儿,作少年书生打扮之故。 原来,金燕目前倘不知小敏儿亦是女孩子,很想站起来走开,为了礼貌关系,却又不能,因此芳心里十分尴尬,她希望小龙哥解救她。 谁知黄小龙只是笑笑,并不答理,这一来,她更是粉头低垂,于是,他啜了口茶,发表他的高见道:“在时机末成熟前,咱们除搜罗证据,及保证圣驾与义父母安全外,目前可暂停活动。 不特此也,燕妹更须化装我之形象,即日前往昆仑,联合剑圣令狐楚及其他九大门派中人,前往保定践约,藉以引开强敌视线。 这时,奸贼武丕显,必然有所图谋,迨其阴谋暴露,圣上自悔用人不当之际,义父母再出面主持肃奸,公仇私恨,便可一笔了结了!敏弟,你说如何?” 小敏儿不由哀心佩服小龙哥的卓见,首先赞成道:“这事再好没有。我只道你武学超群,那晓得你胸中还有这多奇谋妙计!我是佩服极了。” 室中其馀诸人,莫不交相赞扬,惟有金燕姑娘黯然不乐,原来,她初见夫婿,以为可以欢渡数日,那晓得黄小龙竟恁地狠心,要她化装他,北上昆仑。不过,她究竟是女中豪杰,心想:“短暂的别离,算得什么?何况这事关系非轻,自己岂可因儿女私情,误却大事。”想到这里,便欣然接受小龙哥给她的任务。 黄小龙说干就干,一个时辰之后,便把金燕化装成另一个游龙子的身外化身,同时说道:“为了避免奸贼们起疑,可速往妙蜂山最高峰向活神仙司徒圣用邝飞燕姑娘化装成你的形貌一路并骑而行。并于行前,在北京城干一件轰动的事,然后离去。” 说罢,便从身上取下“碧玉剑”,给金燕姑娘佩上。 正是:运筹帷幄,决胜朝堂。 —连数日,总督府虽是侦骑四出,却又从那里去捕捉游龙子黄小龙的踪影。甚至,连霹雳掌李志虎夫妇,也追寻不到。据一般推测,这些人要非离京,即是藏匿于黑贝勒王府,谁知派遣帐下高手,经数日窥探,亦是毫无头绪,渐渐便又淡忘。 花花公子武斌,在府里闷了数日,早就不耐,这一闻游龙子黄小龙在侦骑密布之下,不敢现身。便又胆壮起来,选了八位宫廷中的一级侍卫,簇拥着他坐上宝马离车,驰向西山。 这天,时值晚秋,西山的枫林,交霜后脂红如霞。游人不绝,一时西郊道上,车水马龙,人潮有如过江之鲫。 花花公子武斌乘坐驷马雕车,在八名锦衣侍卫簇拥之中,一路迤逦向来,但见满目姹紫嫣红。在夕阳残照里,显得特别艳丽。 他本是北京城著名纨绔子弟,好色贪淫,狠毒无比!百姓见之如畏豺狼。 凡是他驱车所过之处,游人莫不纷纷闪避道侧,他更是恃势而骄,敞开窗看见有年青妇女,不是大叫一声,双目流露淫邪,嘴里吐出轻薄之词,便是伸手在人家脸上胸前,摸—下,掏一把,高声吟道:“眼似秋波横,眉似远山众,欲知公子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当他正唱得有劲之际,忽闻人丛中响起一缕娇声骂道:“下流东西!” 声音清晰甜脆,数十丈外,均可闻及。 花花公子武斌自然听见,他没事还要显显威风,表示他身份不同,何况还有人骂他,骂得那样毫不保留,更何况骂他的人,又是一个少女,他始而大怒,继即哈哈大笑。 原来,他已发现那骂他的少女,却是一年前掴过他嘴巴的金燕姑娘,不禁色迷心窍,说道:“妙啊!姑娘是一个人来游西山么?” 说话之间,便命车夫将车停住,从车上走了下来。 天雷掌孙克新,陡地忆这姑娘是谁,忙向身旁的长川秀诸葛青道:“这女子好象是金燕。” 诸葛青还未回答,另外的龙门二鬼魏古彰抢着道:“不错,正是她,这女子武功了得,连瑞巴丹都曾断去一臂,别让公子吃了大亏。” 王庸李平同时嘿嘿冷笑一声,说道:“这妞儿既是游龙子未婚妻室,真是踏破铁鞋无寻处!咱们正该将她逮捕才是。” 他是想起前夕在镇远镖局,被游龙子黄小龙割去一双耳朵之耻。 花花公子武斌道:“诸位别自作主张,这妞儿我有用处,须看我脸色行事。” 八侍卫应喏一声,转瞬便将金燕包围,而且立刻长剑出鞘。 游客们见武总督的儿子花花太岁,又在强掳民间少女,他们全是些不懂武功之辈,俱敢怒而不敢言。 且说花花公子武斌,一摇三摆,走到金燕姑娘面前三步之外,说道:“金姑娘,那位游龙子呢?” 金燕莲脸陡泛怒色,说道:“这你管不着。” 花花公子呵呵一笑,道:“他如今已成逃犯,按照律例,你也在拘捕之例,如果你肯做本公子第……第……”原来他已想不起自己究有多少妻妾,足以第了半天,还是第不来,后来一想管他呢,就说是第七房妻妾吧!于是续道:“……如果你肯做本公子第七房妻妾,那就既往不咎,看在你的情份上,而且在抓到那黄姓小子之后,给他个全尸。你是聪明姑娘,不妨三思!” 金燕姑娘笑说:“你模样儿倒是不错,又是有钱有势的阔公子……” 花花公子不知对方在损自己,听得全身骨头都酥软了,深恐金燕还不知道父亲又升了官,连忙补充道:“不瞒姑娘说,家父现已是官拜总督啦!” 他这么自我招摇,把围观的游客,听得都几乎发呕。一个个暗骂道:“真他妈的恬不知耻!” 金燕姑娘更是格格—声娇笑,说道:“啊!你有着那么好个爸爸,的确运气不坏,只可惜公子爷你美中不足……” 花花太岁这一下可急了,说道:“姑娘,我什么地方美中不足哩?” 金燕姑娘用手—指道:“你的门牙,怎么不见了呢?是先天的残缺,还是后天的失调?” 调字—落,游客们不禁轰然大笑。 可是,花花公子一点也不脸红,反而洋洋得意,扬声说道:“说来也真荣耀,这就是姑娘年前在北京城里西单牌楼掴掉的啊!” 金燕姑娘眉儿—扬,笑说道:“那真是天大遗憾!本姑娘幼习麻衣相书,看得出公子骨格异于常人,异是有大富大贵,如今齿亡舌寒,相破啦!” 花花公子愈听愈奇,后来竟是暗暗吃惊。心想:“父亲的计划一旦成功,清朝的天下,便是我姓武的了!何况他曾经告诉我,他要作李渊,看来,我是要作李世民的了!”方自大喜,忽闻那妞儿说自己破了相,心想:“我的天,难道会因此功败垂成?果真如此,杀头灭门之祸,岂是好玩?”不由骇出—身冷汗,急忙问道:“姑娘,可有法补救?如果异日你的相术灵验,咱们富贵同享如何?” 金燕姑娘点头道:“办法是有一个,但天机不可外泄,过来,让我告诉你!”花花公子已被姑娘美色所迷,自然不再提防,当真跨走上去。忽闻冷笑声起,剑虹一闪,花花公子惨叫—声,两耳齐根断去。只闻金燕说道:“这条命暂时记下,待尔恶贯满盈之后,再来割取!因为你是一个迟早必须死于非命之相。” 八侍卫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变生仓卒,这妞儿忒也心狠手辣了些,一怔之后,各展兵器围了上来。 金燕狂笑—声,剑起如虹,娇声说道:“侍卫大人,姑娘陪你走上几招吧!” 吧字—落,—招“横扫千军”,闪电削出。 寒光一抹如电,带起龙吟剑啸,环攻八侍卫,快捷无伦。 长川秀士诸葛青,趁机扶起地上的花花公子武斌,—看脑袋并末搬家,只是两双兔耳不见了。连忙将他扶上雕车,从身上摸出—只东西,“砰”的一声,射上天空,虽在傍晚时分,仍可瞧出那是蓝焰火箭。 花花公子武斌躺在车上呻吟不绝,口中断断续续叫道:“贱婢……公子爷,总有……—天……要将你……碎尸万段……方始……泄恨……” 长川秀士诸葛青,从怀中摸出刀伤药给他敷上。鲜血立止。但他却不敢离开车辆前往参战,只是在—旁大声吆喝。 游客们见金燕姑娘痛惩奸徒,心里虽是大呼痛快,但他们知道这地方已成为是非之地,不愿被卷了进去。各自溜走,有那为金燕担心大声喊道:“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姑娘,你就逃吧!” 天雷掌孙克新怒道:“逃得了么?” 七个—级侍卫,确有绝艺,金燕姑娘乃是邝飞燕乔装,虽是近来功力精进,但要想在这七个一级侍卫围攻中取得胜利,谈何容易,加以王庸,李平两把钢刀舞得风雨不透,龙门二鬼魏古彰,又使的地堂刀法,招招不离她下盘,天雷掌孙克新,掌重如山,刮苍三鼠兵刃上都经过淬毒一碰上都得要命,先还有攻有守,数十回合之后,剑幕愈来愈小。就在她眼看难迩那天雷掌孙克新一招“推山撼岳”。蓦地古柏梢头,一声轻啸,一道经天长虹,宛如飞瀑垂珠,向七侍卫头顶洒落。天雷掌孙克新大吃—惊,甩腕撤掌,陡见那人剑上泛起—圈蒙蒙碧辉,煌骇叫道:“游龙子!” 人名树影,这“游龙子”三字—入耳,其馀六人,那里还敢再战,脚尖猛点,各自后退寻丈。 抬目一望,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面目英俊,唇红齿白的少年。手执“碧玉剑”,怒目相视。 乔装金燕的邝飞燕道:“小龙哥,这些鹰犬助纣为虐,不如连同那花花公子—并诛却!” 侍卫听得心头—凛,听游龙子黄小龙道:“燕妹,你不闻先公后私吗?杀了他,又有何用?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好!咱们前往昆仑联合天下武林,扫荡‘灭魂谷白石堡’之后再说!” 言讫,翻身飘上马鞍,绝尘而去。 游龙子黄小龙,俊目威光陡射。说道:“各位回去告诉武总督,就说我游龙子一年之后,定来取他父子项上人头。” 头字方落,丝鞭—挥,只见四蹄如云,便又飞驰电制般奔去。 花花公子武斌在车厢瞧得明白,见游龙子去行远了,大声骂道:“你们这些饭桶,为什么不拦截呀?” 七侍卫莫不赧然。心说:“拦得住么?如果把那小煞星惹火了,谁也别想留着吃饭的家伙。”—个个,垂头丧气。 就在这时,西郊道上尘头大起,十数匹健骑,转瞬奔临。当先一个,作文士打扮,正是宫廷侍卫中的二号头子文魔楚申君率领十六个一级侍卫。赶来应援,他—到,便大声阴冷地问道:“游龙子呢?” 谁也没有敢答,花花公子在车上说道:“跑了。” “跑到那里去了?“文魔楚申君问道。 “大约离开北京,北上昆仑。” 文魔楚申君眉头一掀,扬声喝道:“追!” 追字一落,十数骑人马,来的快,去得也快,眨眼间即告消失。 第六十三章 一路追踪 班头儿迭遭戏弄 三杯下肚 长耳仙误中诡谋 夜色茫茫,官道上行人已稀。 蓦地,从北京方向,响起—阵疾骤的蹄声,像风驰电掣般奔来两匹千里名驹,晃眼之间,便已掠过宛平,朝飞狐口方向驰没。 尘沙飞舞中,仅能看出马上的红袖青衫,这还用猜么,马上骑者定是—对侠侣。 其实不然,看那穿着青色儒衫背背碧长剑的游龙子,乃是金燕姑娘化装,而那化名金燕的姑娘,则又是宇内四奇之首琴侠邝步濂小孙女邝飞燕。 两人在西山道上,故意暴露身形,割掉花花公子武斌的两只耳朵无非是想令武总督知道游龙子黄小龙业已远离京畿,北去昆仑,不再注意于他,以便真正的游龙子留在京里,为洗雪沉冤,暗中搜罗证据。 这一着棋,果然高明,一切做得天衣丸缝。 邝飞燕和金燕两位姑娘心中正在遗憾,为什么那些侍卫老爷,不来追赶自己,一追—逃,岂不更为逼真。 讵念犹未落,突然背后头尘大起,传来十数骑马蹄在地上疾点的如雷声音,闪电追来。 依着邝飞燕,便要动转马头将那些追骑戏弄一番。 金燕姑娘为恐小不忍乱了小龙哥大事,而断然阻止,仍是策马前奔,认为距北京稍远时再行下手。 这一来,后面追起的清廷卫士,可就望尘莫及了! 照说,他们应该有自知之明,既然自己胯下牲口不如人家宝驹脚程不快速,就该回京覆命。 可是,那为首之人,却是一个劲儿的狂追不舍,就象前面逃走的两人,与他有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般,不但使得前面奔逃的两位姑娘暗暗惊讶,就是他所率领的十六个卫士又何尝不大为诧愕。 因为如此穷追不舍,已超出他执行任务范畴以外。 这—晚,竟是人不离鞍,马不停蹄,一直从北京追出张家口,已是人困马乏。 他还要换马再追,那些卫士本来就有些对这位副领班不服,此时有的面泛不豫之色,有的却道:“楚大人咱们一夜之间奔行千里,牲口尚且不支,人何以堪……”那晓这位侍卫话犹未落,陡闻文魔楚申君冷笑一声,截住话锋道:“莫非尔等意图抗命?”这不是用大帽子压人么?那侍卫在清宫任职二十年,历届领班莫不对他客气三分,另眼相待,他可不吃这一套,肩头一耸,抗声答道:“楚大人,别吓唬人了,抗命与否,咱们回转北京由圣上裁决好了!”文魔楚申君闻言大怒,再一看其余侍卫面上流露出一派鄙薄之色,这可激起了起他的杀机,哈哈—声怪笑道:“陶俊,你不必用皇帝老儿作为护符,看楚某人处置得了你不?还不给我滚出来横剑自绝!”陶俊这时也横了心,一步踏出,瞍的一声擎出腰间软剑,说道:“楚大人好威风!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想来定有人撑腰了! 要杀我么,可还得费一番手脚呢?文魔楚申君,脸上神色数易,心想:“对这般人如不露一手玄功,让他们见试一番,恐怕难以镇服……”他想到这里,身形一幌,便来到陶俊面前,冷森森地说道:“如果三招之内,楚某人不能捕杀你,立即辞去副领班职位。”单是他移形换位轻功,使已使得所有卫士大为惊凛,陶俊更是面如土色,但乃他出身东济州芦老拳师门下,亦非弱者,此时即使明知不敌,也不能向人家摇尾乞求,苦笑道:“这样赌注,楚大人未免太便宜了,以一个副领班之职,便想换得陶某的一条性命。”文魔楚申君杀机已起,率性大方地说道:“你既觉得吃亏,文某人就再加上一颗头颅,不过,我得告诉你,才知我尚有相饶之意,如此一来,陶俊,你已是死数无疑。”二郎拳陶俊,在齐鲁一带,亦是响当当的脚色,心说:“就算你武功高出我以上,也用不着这般骄傲,我就不信闪避不了你出手三招,说道:“楚大人,你尽可放手一招而定生死。” 文魔楚申君鹰眉—挑,嘴角上涌起—丝不屑之意,说道:“少说话,看招!”一掌拍出,看似轻飘飘毫不着力。但二狼拳陶俊,不由大为惊色,叫道:“摧心透骨手。”顿时翻着筋斗纵起,文魔楚申君喝道:“陶俊,你何须闪避。” 说时,又是轻描淡写—式,“秋风扫叶”。陶俊究竟不凡,而且娴于小巧纵跃之技,腰技三折,双足互踹,一式“金鲤倒穿波”,方始脱险逃出但已骇得心胆俱裂。 文魔楚申君两招武功,对陶俊小巧纵跃之技,亦微感吃惊,心说:“不要阴沟翻船才好。” 心念—动,立即左拳捣出一股拳风,断绝陶俊逃路,右掌直拍。 这一掌,比石火电光还要快捷十倍,眼看陶俊便要丧身在这魔头的“摧心透骨掌”里。 忽然雾影之中,涌出一股正风,无巧不巧将文魔摧心透骨劲力化去。 娇笑声中一人,说道:“别奈何不了咱们,拿部属出气。”语音摇曵,转瞬已杳。 文魔楚申君不禁气得鹰眉倒竖,暴喝—声道:“游龙子,你要是有种,就别逃逸!”他猛然胯下一紧,跟着叭叭两鞭,催马疾追,对於陶俊抗命事件,巳然不顾。 他是恨不得纵骑追,游龙子黄小龙。以抱不久前农魔田尔耕在大巴山绝壑破血龙穿腹惨死之仇。 他心头越急,坐下牲口却越加走得缓慢。他很想独自施展轻功追去,但又顾忌游龙子之外,还有一个金燕姑娘,凭自己—人之力,未必能胜! 因此,他只有在前栈觅店憩息,心想:“对方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必然在前途停脚,自然有追上的时候,何况,对方要去的昆仑,不须耽心失去目标。” 他如此一想,也就不再像先前那样浮躁,同时,也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对陶俊太过绝情。 —到张北,便落店休息。 这些侍卫,随说个个都是老江湖,但一整夜的远途狂奔,确也够辛苦的,在酒醉饭饱之后,全睡得一个个有如死猪,鼾声直达户外。 文魔楚申君见了这种情形,不觉喑暗一皱眉头,心说:“如果这时那游龙子黄小龙前来暗下毒手,恐怕这些人将无一幸免!” 转念—想:“自己真给游龙子的威名吓住了,明明对方尚在前途,逃避自己,那会分身折转头来寻自己一行人的晦气,逐打了—个哈欠,进入睡乡。 谁知一觉醒来已是午刻,众侍卫见了自己之面,莫不先是一惊,继而忍俊不禁,一个个全变成了掩口葫芦。 文魔楚申君,本想叱责属下,何事大惊小怪,继见人人如此,知道自已面上定有蹊跷,逐反身拿起镜子—照。 这一照,不由惊得倒退一步,而且羞愤交集,勃然大怒道:“这有什么可笑?简直全是一些蠢材。” 说毕,露目凶光。 原来,文魔楚申君额头上,用浓墨蘸写着这样一行字:“这颗首级,权且寄存,游龙子。” 众侍卫知道副领班是一个心毒手辣,喜怒不形于色的魔头,莫不敬鬼糖果而远之,三五成群,走避一旁,窃窃私语。 文魔楚申君一时怒不可竭,必想:“自己一向睡眠时警觉性特高,怎会被人做了手脚倘且不知,倘使那人真的要下毒手,焉有命在?不由胆战魂飞。” 但还以为是众侍卫中有与陶俊关系密切者,乘自己疲极熟睡,藉游龙子之名,戏弄自己。心想:“好啊!你们这些浑蛋,居然敢太岁头上动起土来,我要不将那羞侮于我之人找出,枉自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他竟是毫不相信脸上字,是出於对头游龙子黄小龙之手。 为此之故,便又率领众领侍卫追出张北。 沿途一打听,果然游龙子黄小龙和金燕姑娘尚在前途不远,完全如自已所料。 这时,马匹经过—番休息和饲养,精神重振,便又一马当先,朝归绥方向追去。 众侍卫虽是心中抱怨不已,其如人家是自己项头上司,有了陶俊的榜样?谁还敢才遵,说不得只有随后跟去。 文魔楚申君本就神情冷傲,自从张北被人戏弄之后,脸上更是如罩了一层九秋之霜,动辙发怒。 这晚,宿在与和,也就是三道河口子。 他心中自从有了惑疑,便不再大意,将—柄追魂摺扇纳入袖中,故意装着睡熟的样子,吐出微微的鼾息声,想诱使那戏弄自己的家伙入壳。 谁知等了—夜,竟是安然无事,认为对方今夕决不会再出现,一阵疲倦袭来,便又蒙蒙睡去。 就在这时,后面窗户微微一响,随着夜风飘进—条人影,这人一入室内。便用一块罗巾掩住文魔面孔,然后悉悉率率地替他换了上半身装束,依就掩好窗户,像狸猫一般跃了出来。 蓦地,众侍卫闻得一缕冷笑之声,跟着扑人两条黑影,虽是黑夜之中,仍可看出红袖青衫,正是大对头游龙子黄小龙和金燕姑娘现身,不由惊叫一声,纷纷从被窝里滚下床铺,抽出枕下兵刃,围攻上来。 只见两人长剑一挥,顿时漫空长虹飞流,众侍卫自知不是敌手,纷纷倒退,只是远远包围着大声呵喝,谁也不敢过份逼进。 邻室的文魔楚申君,忽地惊醒,一挥手中摺扇,推门而出,这时天已晓、曙色从窗外透入,室中人影依稀可见。他这—现身,众侍卫见他—身女人装束,不伦不类,一个个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这位副领班大人,何以会穿上女人衣衫?抑或他本来就是女儿之身,乔装混入宫里,怪不得他性情乖谬不近人情,身体又那么文弱。 想到这里,众侍卫俱都歇下手来,三十几双眼光—齐向文魔好奇地射去。 楚申君身形一幌,疾愈愈飘风,展开摺扇向游龙子黄小龙攻去,口里却向众侍卫低叱道:“蠢材,看我则其,还不动手将这一双钦犯擒猎,回京覆命。” 只听游龙子长笑一声,碧玉剑震出朵朵剑花,擦的一声,将文魔楚申君扇影封住,笑嘻嘻的说道:“楚大人,这里地方太狭小了,你可敢与我在前面崇福寺外广场一搏?” 楚申君毫不考虑地笑道:“那有什么不敢?走!”说话中,人已跟踪纵起。 众侍卫本想提他个醒儿,要他知道自己那身不伦不类的装束,却又害怕他脑羞成怒,非但不领自己的情,反而找起麻烦来,那可有点不划算,因此,话到嘴边,全都咽了回去。 跟去时,不约而同地全将速度放缓,待众侍卫到达崇福寺广场,只见领班大人绛袖飘扬,摺扇纵横,向着游龙子风狂进攻,口里骂道:“小子,还不替死在大巴山绝壑下的农魔偿命?” 斯时,天色已然大亮,这崇福寺广场,乃是进入与和的交通要道,商旅小贩,一见广场上有人打架,纷停肩息担,停足遥观。 等到他们瞧清那持扇之人,是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时,广场上立时引发了观众的哄然大笑。 众侍卫虽然说对文魔全无好感,但他毕竟是自己一行人的首领,荣侮与共。 他们不敢将这尴尬情形去告知文魔,却用扬汤止沸的办法,用暴力驱逐观众。 观众们见他们锦衣华服,抢刀舞剑,知道他们是清廷的锦衣卫士,自己招惹不起,纷纷远离。 但他们仍不肯瞢然离去,而且,潜意识里产生了一种敌对作用。 凡是乔装游龙子的金燕挥出一剑,不管是武林人物,或是外行,莫不大声喝采。 反之,观众对那穿着得不伦不类的怪物楚申君,无论他招式多么奇妙,所得的全是嘘声,一片倒采。 这情形愈来愈不寻常,楚申君渐渐也感觉到了,他有过上次张北的教训,心想:“莫非我身上又有着什么令人发嘘的标志?”深恨自己身边没有带镜子,而那些饭桶,却又故意避开自己视线,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手相争,最忌心神分散,不能专注,就在他心神微分之际,只听化装游龙子的金燕道:“姓楚的,我今天不杀你,看在你是一个女流之辈。”文魔楚申君大怒道:“胡说,谁是女流?”站在一旁化装金燕的邝飞燕笑道:“自然是你啊!你不看看,那有男人满头珠翠,穿着红罗春衫的哩!亏你还有脸在这闹市通街现洋相。” 文魔楚申君闻言惊惶至极,手中摺扇一慢,只闻搜的声,头上掉下一支凤头金钗,跟着发髻也散乱了。 楚申君被迫飘退丈外,他虽是瞧见了从头上掉下来的金钗,仍是不肯相信被人做了手脚,及至发现自己果然穿着一袭妇女用的春衫,不禁羞愤无地。 他脸皮再厚,心肠再黑,在众目暌暌之下,那还好意思再打下去,顿时羞愤得喷出一口鲜血,掩面而逃。 这种戏弄手法,果真恶毒之极。 众侍衙哼了一声,知道惹游龙子不起,于是也只得逃去。 化装游龙子的金燕姑娘,目睹斯情,胸中亦有不忍之意,但这计谋,是飞燕所建议的,她能说什么,不由叹息一声,如飞离去。 行前,低唤了声:“燕妹,咱们走吧!” 飞燕见自己奇谋有效,好不得意,不由仰天发出一声狂笑,然后去如离弦在箭。 且说北京掌握全国兵权的总督府武丕显大人,听说爱子双耳被割,心中非常痛惜。 但一听大对头游龙子黄小龙与金燕姑娘双双远离京畿,北上昆仑,一颗提心吊胆的心,反而安定得多。 他这时坐在密室之内一张高背九龙沉檀香木的太师椅上,向着侍卫领班碧眼活佛道:“国师,你看副领班赶去旬日,能将那游龙子黄小龙擒获么?” 碧眼活佛将那颗光秃的头颅一摇,道:“文魔楚申君虽说是‘诸邪岗’高手,练有‘摧心透骨手’奇功,不是俺扫大人之兴,单凭他决奈何不了那小子,何况还有一个金燕,能保得性命归来,已算是邀天之大幸!” 总督武丕显大感迷惑,说道:“两年前,那游龙子武功,与令高足相较,尚差一筹,想不到他的武功会这样突飞猛晋,如今居然与大师之流相颉顸,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碧眼活佛道:“说来,还是这小子运气好,不但绝处逢生,每回都因祸得福,因而使他的功力,突破了练武人所不能企及的领域。” 他话声甫落,室中同时响起数声冷哼。 一个瘦长马脸的汉子首先不服道:“可惜这小子逃跑了,不然,我摘星手倒可会会这位江湖晚辈。” 长川秀士诸葛青道:“师叔,你老人家不用耽心,两月之后,保定府前定可相会,因为黑水魔尊彭岑业已柬邀天下各本门派,前往白石堡解决恩仇。” 原来,这摘星手索叙五,乃是长川秀士诸葛青的师叔,一向隐居会稽经武总督厚币卑词聘来府中,充当幕宾,其实等於心腹。 与他先后进入总督府的,还有另外三个罕绝高手,一是天台剑客关汉骞,一是蛇叟陆游,一是银色夜叉苏惠芯。 这四人三十年前,号称宇内四霸,全是与苍穹三仙有着深仇大恨的盖世魔头,只因近年奇功未成,于是全皆销声遗迹,不在江湖上露面。 也许这是劫数,就当四人坐关期满,竟相继接获总督武丕显厚币隆聘。 他们静极思动,即使没有武大人的敦请,仍要投身江湖,找三仙报复旧年败辱之仇,那里还会推辞。 这四人隐匿总督府中,极其秘密。 本来四霸与游龙子黄小龙风马牛不相及,却因他学会了人皮宝衣上的武功,而且大出一战,其声威之盛,竟然盖过了苍穹三仙。 碧眼活佛素来目无余子,适才竟这般推许,是以不知不觉中引起摘星手索五等人的不服和妒嫉。 这情形,落在黑肠军师眼里,淡淡一笑,说道:“诸位,如果想早些日子一会黄小龙,在下倒有—条妙计可行……” 色夜叉苏蕙芯,性情最为急燥,忙问道:“快说,那妙计是什么?” 黑肠军师辛敬安一捻领下山羊胡子,慢条斯地答道:“红巾侍卫,长耳酒仙东方坤,昨日在金华山出现,四位如果降他一举成擒,不独活神仙、半仙尼悟缘,会自行投到,就连那业已北去昆仑的游龙子也会赶返,仗着诸位大侠的力量,这些敌人还会不一纲成擒么?” 总督武丕显眉头一蹙,道:“此计固妙,但咱们二月十五日正是发动废除清帝之期,如果天下武林中人,都来北京捣乱,那时咱们岂非顾此失彼?万—功亏一篑,岂非铸成大错?天台剑客关汉骞道:“武大人的顾虑,及是必须的,但辛军师适才提供的计谋,是千载难缝之机,鄙意认为废除清帝与擒获酒鬼东方坤两椿事情,可以并行而不背。” 武总督道:“愿闻其详。” 天台剑客关汉骞道:“现在距二月十五日,还有整整二十天功夫,咱们只消神不知鬼不觉将酒鬼擒获,秘密下在牢里,待天下大事已定,那时将消息放出,以东方坤为饵,何愁苍穹三仙及游龙子等人不被擒伏诛。”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道好。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可是,长耳酒仙东方坤,竟不知道自己祸临眉睫,却在大龙门的一家杏花居酒楼沽酒买醉。 老人家一生游侠江湖,别无所嗜,有之,那便是惟有杜康了。 他独个儿倚窗浇酌,望着酒楼前面数十株杏树。 此时,正是未刻,红日渐西,晚霞如锦,无限枝枝媚媚,在夕照之下,更显得妖妖艳丽。 这景色端的迷人已极,酒仙瞧到高兴之处,便举起酒坛一饮而尽。 正觉酣畅淋漓,忽闯—人击桌而呼曰:“豪饮哉,老丈迨世传之酒仙乎。” 长耳酒仙东方坤,此时正在高兴头上,闻言一抹髭上余酒渍,呵呵笑道:“阁下真好眼力,老朽便是东方坤。” 原来,他闻声知非武林中人,是以显得异常豪迈,坦率。 那人推席而起,显然有一种欣喜若狂之状,上前一揖倒地,恭声说道:“在下辛敬安闻名久矣,今识风采,何幸如之,不悉老丈可肯光临寒舍,相与共谋一醉。”事虽荒唐,但长耳酒仙东方坤一生游戏风尘,行事往往只凭一时心意,不拘小节,再见辛敬安谈吐不俗,鼻梁上架着一付深度近视眼镜,作儒生打扮,不由失去戒心,仰天豪笑一声道:“有酒须当醉,合当一饮三百杯,不知府上可在近处?” 辛敬安没想到长耳酒仙如此爽快,反而把自己许多预先安排的说辞,无法用上,答道:“寒舍就在镇外” 长耳酒仙东方坤扔下一锭银子作为酒资,站起身来,说道:“阁下诚意难却,老朽也就不再客气了。” 他一面说,一面说,一面把朱红大葫芦系在腰间,随着辛敬安走下杏花居酒楼。 另外一席上的三个老人和一个老妇,不由会心一笑,也跟着结帐而去。 且说长耳酒仙东方坤,随着辛敬安穿过镇集。 暮色苍茫中,远山近水,—片朦胧,两人在宿鸟归飞,晚鸦咭噪声走向一座山谷。 转眼,两人隐没于林木蓊翳的一座建筑中。 第六十四章 逞强出手 宇内四霸路过强者 靓物惊变 少年侠士巧获线索 毗连小五台山的灵山之麓。有一处颇为幽秘的山谷,谷中引泉为溪,积水为池,林木扶疏,建筑幽美。 远远望去,只见那幽篁掩映间,露出一处华丽的楼阁。 这样的楼阁,不知是什么人的王侯府第。 不是么!且看阁中莲炬腾辉,金鼎烟篆,绣户高挑,珠帘半卷。往来其间者多属艳婢。 奇怪,这样豪华之地,坐在宴席上的佳宾,却是一个长耳垂肩,巨头如半,衣衫槛褛的穷叫化,显得点不调和,与他相对而坐的则是一个鼻梁上架着深度近视眼镜上儒生,看来却是主人。 席上佳肴罗列,当中放一只可放五十斤陈年老酒的酒坛。坛中泥封初开,酒香四溢。 那穷叫化舀了一锤,只见那酒作绿色宛如碧螺,闻之令人垂涎三尺,再—入口,更觉莨咧之极,不禁称赞道:“这真是老叫化生平难得饮到的佳酿!” 说罢,一饮而尽。 他杯中方乾,忽告酒满,原来他身边有一红裳艳婢,在为他执壶,笑意盈盈,憨态可掬。 长耳酒仙东方心中—乐,又连饮三大巨觥,说道:“这坛‘碧螺春’佳酿,恐怕封陈了三十年,不知府上这样的美酒,—共埋藏了多少?” 辛敬安用左手食指—拨鼻上架着的近视眼镜,忙道:“酒仙舌上的鉴别力,实令在下佩服,这坛‘碧螺春’,的确有三十年岁月。 先府君早年亦嗜酒若命,每相隔五载,必然藏酒百坛,这‘碧螺春’么,至今还有一十三坛之多。” 他完全是胡说八道,就是桌上陈放着的那一坛,也是从禁苑运来。 不过。酒仙东方坤并不去深加思索,一闻这“拢翠山庄”尚存佳酿甚多,便喜孜孜的说道:“可惜老朽口中之福仅止于此!” 辛敬安心中一动,说道:“酒仙何出此语?莫非认为在下恭敬不足?” 东方坤长耳颤动,叹息一声,说道:“有红裳执壶,绛袖添香,若尚言主人没有诚意,岂非罪过!” “然则酒仙何故叹息?” 长耳酒仙仰着脖子,又咕碌—声连饮数觥,说道:“据传北京城中出现了一群妖邪,在武林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老朽意欲前往一探,才从四川蛾媚匆匆赶来,想瞧瞧是谁作崇?因憾没有多少时间可资逗留。” 辛敬安面色一变,幸好酒仙正埋头拿起一只香酥鸡在啃,并未注意。逐道:“酒仙岂不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北京既是藏龙卧虎之地,老人家一人前往,万一不幸‘拢翠山庄’十四坛‘碧螺春’佳酿,恐怕再无知音” 长耳酒仙仰天豪笑一声,说道:“九死时拼三尺剑,千金难买一杯绿,咱们且吃杯吧!那些扰人之事,不谈!不谈也罢!” 两杯相碰,发出—阵轻微金属响声。 —更。 二更。 三更。 两人—直饮到更残漏尽。 桌上杯盘狼藉,坛中之酒已干。 号称长耳酒仙的东方坤,竟颓然醉倒。 辛敬安见任务完成,唯恐这世外三仙中的酒仙有诈,或是未能全醉,故意摇着长耳酒仙的臂膊道:“酒仙,再开一坛如何?” 东方坤歪倒靠背椅上,咿唔一声,嘴里独自喃喃说道:“九死时拼三尺剑,千金难买一杯绿……” 头一偏,便又醺然睡着了。 辛敬安知再无舛谬,手一挥,四个宫婢,纷纷退下。 接着,门帘掀处,现出三个老叟和一个老妇。飞纵席前,说道:“点子当真醉了?” 辛敬安得意地道:“当然,不过这家伙的酒量,恐怕举世之间难有第二,试想这陈年‘碧螺春’劲力,常人能饮者半斤则醉。他却连饮五十斤之多始告颓然,要非‘碧螺春’后劲强洌,还真醉他不倒呢?” 蛇叟陆游目睹仇人就在眼前,不由双眼满布红丝,眸子内闪灼着历芒恶火,嘿然拎笑一声,蛇头杖一式‘泰山压顶’猛砸而下。 辛敬安急忙扬声叫道:“陆大侠,且慢!” 但那里来得及,只见仗影如山挟着劲风,已有距不道半寸,忽然剑虹一闪,嚓的一声,蛇叟陆游那根蛇仗陡地弹起三尺。 他知道这一剑系出自何人之手,不由怔道:“关兄,你这是阻我复仇么?” 天台剑客关汉骞,微笑道:“难道陆大侠忘记了行前总督大人的瞩咐。这穷叫化了乃是用作引诱活神仙司徒圣和半仙尼悟缘,以及游龙子的美饵么?” 跟着长剑回鞘。黑肠军师辛敬安深恐蛇叟一时任性,误却大事,忙赴前补充说道:“万望陆大侠以大局为重,只要事成,咱们大人定将这穷叫化送你复仇就是。” 蛇叟陆游再无话说,道:“好吧!但必须将他穴道点了。” 摘星手索叙五,这时已迈步外下前,一连点出三指,长耳酒仙东方坤,身躯微微一颤,张开眼来。面前除了那面含诡笑的辛敬安外,却多了四张苍老面孔。 陡地 他想起这四人,乃是三十年前手下败将,摘星手索叙五,天台剑客关汉骞,蛇叟陆游,银色夜叉苏蕙芯。顿时酒也醒了。 暗中一提真气,发觉“脊心”“风尾”“促精”三大主穴,气血凝泻。正感骇然,突闻摘星手索叙五阴森地说道:“东方坤,这是我近年研究成功的斩穴法,你不必妄图解求了,你该懂得如果不听劝告,一切乖乖就范,只要穴内气血凝结,便一生一世难望武功恢复了。” 长耳酒仙东方坤虽是惶骇至极,但他素性豁达,哈哈笑道:“老朽身落入人手,只因好酒贪杯,为宵小所算,尚有何说。 然而,以汝等武林声望,居然出此鬼计技俩,即使报得前仇,未必光彩。” “索兄,你就将老叫化穴道解了,看咱们今日能否胜得?” 摘星手索叙五,闻言跃跃欲试,黑肠军师辛敬安可发急了,赶忙出言加以阻止,说道:“咱们费尽心机,始将老家伙捕获,如让他逃逸,岂非前功尽弃!吾闻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诸位何必多比一举,何况,此时胜之亦觉乏味。” 蛇叟陆游望了一下从窗外透进来的曙色,说道:“那咱们可早些动身回转北京总督府了。” 长耳酒仙东方坤,这时才知道那四个仇家,并不是单纯报仇,其中还有着其他因素,深悔自己一时贪杯误事,不由黯然叹息一声。 原来,这处秘谷名为“零泉谷”是武总督私人产业,平时只留下三五个人看守。 自从闻得长耳酒仙东方坤在金华出现的消息后,黑肠军师便从府中带来四个婢。及从禁宛中偷运出来的一坛‘碧螺春’美酒,从事布置。 由黑肠军师辛敬安装扮儒生模样,来到‘杏花居’酒楼,诱使酒仙上当。 摘星手索叙五,天台剑客关汉骞、蛇叟陵游、银色夜叉苏惠芯,则混在酒客当中,暗中保护,以免发生意外时出手擒救。 谁知长耳酒仙这样的老江湖,也便阴沟里翻船。跌翻在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手里。 唯其不会武功,才使得长耳酒仙疏忽了戒意。 黑肠军师奇谋得逞,一声令下:“备车。” 立刻“拢翠山庄”门外,驰来一辆华丽马车。 天台剑客关汉骞,将酒仙东方坤提着放进车厢。 黑肠军师辛敬安坐在车辕,一打手式,那御者“叭”的一鞭,只闻一阵辚辚车声,冲入雾影中奔驰。 摘星手索叙五等四人飘身上马亦紧紧跟随而去。 就在快要越过镇旁城外之际,雾影中一条人影迎面驰来,两下都快,眼见那人势将伤身轮下。忽然那人长啸一声,腾身而起,越过辛敬安等所乘车辆。向官道上飘落,身形美妙已极。蛇叟陆游觑得真切,心中不由起了一丝妒忌,嘿笑声里抖臂挥鞭击去,口里道:“小子,你这是班门弄斧么?” 鞭挟劲风,快愈光闪,那人似不防来人不问青红皂白,便下辣手,哼了一声,举臂格去,同时右手斜里飞出,一式“手挥五弦”,拂向对方执鞭手臂“少冲”“少府”“阴部”“曲尺”各穴,既疾且准。陆游叭的一鞭击在那人手臂之上,只觉一股反弹力,直震的手腕发麻,已然大惊。再见他拂穴手法,奇奥之极。赶紧缩臂后仰,饶他见机得快,手上那根马鞭,仍被夺去。而且脸上被抽了一条鞭痕,一阵火辣辣奇痛。 蛇叟陆游想不到初次与人交手,便栽了这么大一个筋斗,不由嘿嘿一声怪笑。反手撤出背后蛇杖,跃下马来喝道:“想不到阁下原来是高人,且吃陆某一杖!” 杖字未落,蛇头杖已挟着风雷之声,横扫而至。 他这一杖,有着三种变化,别看他好象是一招“秋风扫叶”,其实后藏杀手,歹毒异常。无论对方如何闪躲,均难逃杖影之下。 那人突的冷哼一声,目射奇光,不退反进,嘴里却说道:“老鬼,你这般心狠手辣用来对付一个素味平生之路人,容你不得。” 说时,举手—拂铁杖,跟着五指箕张,按向蛇叟前胸五大要穴。 蛇叟陆游只觉一股庞大劲力,将自已重逾百斤的蛇杖撞歪,已感吃惊,复见对方漫天指影飞按而下,指尖所指之处,全是人身生死大穴,此刻更是大骇。 身子斜斜跃起,凌空一脚,踢向那腊黄脸孔汉子的背脊。同时蛇杖一抖,一式“暴雨梨花”,兜头猛劈。 那腊黄脸汉子脚下微一拉动,便已让过蛇叟凌空一记铁脚。旋过身躯,突然发现雾影中的蛇头铁杖内伸出—条五彩斑斓的双头怪蛇,红信吞吐,状极丑恶,随着杖影窜来。心中也是一凛。 暗里运起“上玄揭谛神功”一拳击出。蛇叟陆游正在得意,以为腊黄脸孔汉子这遭定要上当,忽然一股惊涛骇浪般拳风涌到,那铁杖虽有千斤之力,却也硬生生被撞歪三尺。 吱的一声,杖头所藏毒蛇,赶紧缩回中主的杖头。 蛇叟陆游顿觉虎口发麻,他生平不知会过多少成名豪杰,似觉从无一人足与这腊黄脸孔汉子相比拟。不由心头泛起一阵迷惘,竟忘了再行挥杖进击。腊黄脸孔汉子正欲返身跨步而去。 忽闻来路上传来数声冷哼。抬头一望,只见晨雾中并肩站着三人。两个老叟和一个老妇。 眼珠—转,心想:“莫非他们与那手执蛇头铁杖的老叟是一路的?” 心念才起,那身披银色斗蓬的奇丑老妇嘿嘿怪笑道:“小辈,你能三招之内,没有败在蛇叟陆游杖下,谅非无名之徒,先报下名来。” 腊黄脸孔汉子淡淡说道:“在下龙尚金。” 他说至此处,蓦地忆起长耳哥哥曾经告诉过他,三十年前与宇内四霸结仇经过时曾描述摘星手索叙五,天台剑客关汉骞,蛇叟陆游,银色夜叉苏惠芯四人形像。知道四人一身奇绝武功。不禁游目四顾,面前三人除了较为苍老和须发皆白外,竟完全相符,心中立生警惕。 他身有要事,不愿旁生枝节,接着续道:“……因需赶路探望亲友,不想浓雾之下,竟有人驾车在官道上狂奔,幸而在下粗谙轻功,否则,岂不要丧生轮下。……” 他底下的话还未说出,背后传来一声狰笑道:“小子,难叫你玄技骄人?老夫称量称量你岂会有错……” 天台剑客关汉骞较为正直,截住陆游话锋道:“原来是陆兄先启事端,屈在咱们,阁下走吧!” 言毕,闪开道路,便要让腊黄脸孔汉子通过。 可是摘星手索叙五忙道:“且慢,这位龙少侠适才显露武学,不知艺出何门可肯见告?” 关汉骞眉头一皱,心中虽是认为此一问未免多事,但人都有好奇心,希望知道别人隐秘,遂回身站着。等待腊黄脸孔汉子说出师承门户。 殊料那汉子一张黄焦的脸孔,虽是毫无表情,显得异常冷漠,但双眸内却流露稳丝答冷愠色,说道:“有此必要么?” 虽仅短短五字,语意之间却横溢着—片骄傲耳人和冷篾。 摘星手叙五脸上立刻挂不住,鼻中一哼,朝天台剑客关汉骞道:“关兄,人家身怀奇技,还不甘心随便默默无闻就这么走啦!” 他竟想挑起争端。 腊黄脸孔汉子如在平时,定要与四霸较量一番,但他身有要事,只得按捺住胸中怒火,叹息道:“老丈何出此语,莫非与在下结有宿怨么?” 摘星手索叙五道:“老夫隐居之时,你还没有出世,自然没有仇恨,不过龙少侠似乎没有把老夫等放在眼底,否则,决不会不肯以师承门派相告。” 游龙子黄小龙化装的黄脸汉子裂嘴一答道:“阁下认为有此必要,说也无妨,不过老丈得答应一句,不能将在下的姓名宣扬江湖。” 银色夜叉苏惠芯鼻中一哼,道:“咱们才不作义务宣传……”摘星手微一犹豫,便答应下来。 游龙子化装的黄脸孔汉子道:“在下乃川东龙庄云龙三现弟子。他老人家不愿牵涉江湖恩怨之中,是以不准在下以武林人自居。” 宇内四霸见他说来语态逼真,认为决不会虚假,因为确有许多风尘异人如其所说是,但究竟川东有无龙庄与云龙三现其人,宇内四霸才重出江湖,武林形势大变,自茫茫然,齐声说道:“不管龙少侠此言是否属实,不过总是答复过了,异日老朽发觉受欺,那时,当没有这么好说话!” 游龙子说道:“咱一生从不在江湖露面,诸位以后未必能有机会相见!” 他走了一阵,看看到达边远成城门,忽然忆起那辆华丽马车,乃是总督府的,暗想:“这些人一大早便在官道上驰驱,莫非有什么图谋不成?对了,那宇内四霸这么紧密地保护着马车,其中定有蹊跷。” 他越想越觉不对,便又折转追了回来。 此刻,晨雾已散,红日已高出树梢。追到原先发生纠纷之处,却是静荡荡的没有人踪车影。 他正要继续追下去问个究竟,忽见路旁一物闪耀着红色,极是惹眼。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双朱红大葫芦,这双葫芦,乃是他买来赠与酒仙东方之物。不觉大惊! 暗忖:“莫非长耳哥哥,已中了恶魔们暗算。再把宇内四霸忽出江湖之事,联着一想。更觉所料不错。” 遂伸手拾起地下酒葫芦,果然这是酒仙之物,葫芦里还存有四川大曲在内,想是峨嵋归来不久。 游龙子心想:“只要人在武总督府内,还怕营救不出么?” 遂仍按照原计划赴边远城而去。 夜色薄暮之际,黑贝勒王府大门外,来了一个面垂黑纱妇人,和一个黄脸子,由卫士引道入内。 那黄脸汉子命侍婢将黑纱罩面妇人引去休息,自己却匆匆从一道暗门进入室内。 小敏儿一见小龙哥归来,急忙迎上前去,伸手揭去他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个剑眉星目的俊美面孔,道:“这劳什子戴他作甚,难看死了!” 游龙子黄小龙却一手接过人皮面具,放入怀中道:“敏弟,你难道不知人不可以貌相么?” 小敏儿道:“小龙哥哥你难道喜欢对人戴着假面具吗,果如此,那道是我的不是了!” 游龙子呵呵笑道:“你不但心思敏慧,而且言辞愈来愈犀利了!”小敏儿樱唇一披道:“要说到敏慧,我自知不如金燕姐姐,论鬼心眼,我对你那位邝妹妹更要退避三舍,别捧我啦!” 说时,流露出一脸忧怨之色。 坐在复室内的黑贝勒和福晋,目赌爱女如是情痴心中亦是难受,但感情这东西又不能勉强,除了付之一叹外,也是无法。 半仙尼低喧一声佛号道:“小龙,事情办妥了么?” 黄小龙道:“关于杀人犯冒充霹雳掌李老虎一案,证据和被害人荷花均一并带回府来,进行得颇为圆满。” 黑贝勒道:“好极了,明日我就去面圣,并说明此中经过,替你洗雪沉冤。” 游龙子禀道:“义父,我想咱们此时还不宜进行!” 黑贝勒不解地道:“咱们人证物证两全,有什么不能进行的?” 游龙子黄小龙道:“义父固然说得不错,那蒋良贵仅属帮凶,如果武总督硬指咱们买通人犯,捏造供词,那时定要功亏一篑,结果没有攀例权奸,反而招来祸患,乃智者所不取。” 坐在一旁的福晋,听了频频点头,说道:“龙儿之言有理,王爷,你还是暂时不要性急!” 黑贝勒仰天叹息一声道:“这那是我性急,实在是我受不了那武贼欺君盗国的窝囊气。” 敏儿道:“小龙哥,莫非你想将那冒充游龙子的仙人剑史锦沦正凶捕获时,始揭露么?” 游龙子黄小龙点头道:“然也。” 半仙尼悟缘低喧佛召道:“想那仙人剑史锦沦,目前蛰居保定灭魂谷‘白石堡’,想要擒获,谈何容易。” 游龙子黄小龙道:“这事目前已不算重要……” 黑贝勒以及室中其余诸人全都吃惊道:“虽还有比这更重要之事?” 游龙子道:“是的。” 说时,一脸肃穆之色,并随手后怀中措出一只朱红大葫芦一幌,道:“师伯,你可认得此物?” 半仙尼悟缘,如何不认这只葫芦乃是老友长耳酒仙东方坤之物,不由大惊,霍地从椅上站立地上,急迫地关心问道:“你这东西从何而来?东方施主怎样了?” 游龙子黄小龙便将晨间经过叙述一遍。 半仙尼悟缘听说宇内四霸重现江湖,已是一惊,再闻老友长耳酒仙,可能遭了暗算,更是宛如晴天霹雳。 这位有道神尼,此时也动了无名,说道:“咱们总不能见危不救呀!” 游龙子黄小龙道:“今晚何不前往总督府一探究竟?” 仙尼姑缘道:“看来,只有如此了。” 一旁的黑贝勒关心地道:“听得闻武总督平巳看重侍卫总领班碧眼活佛,和副领班文魔楚申君,如今虽说那姓楚的带领十六骑侍卫追踪金燕出关而去,不但年来侍卫群中罗聘了天下武林奇能杰出之士已多,而且又有那宇内四霸助纣为恶,希望神尼和龙儿两人小心些。” 仙尼合什道谢。游龙子黄小龙惟有唯唯应喏。 这时,厅上已设好了晚餐,经仆婢来请,五人便一齐出来。 用过晚膳后,半仙尼与游龙子知道身入龙潭虎穴,俱都不敢大意,各人选了一柄青钢长剑背在背后,身形一幌,便已去如疾箭。 眼之间,便已接近了总督府后院,越墙而入。 半仙尼悟缘沉声道:“小龙,你近月来轻功又有了长足进展。恐怕方今武林找不出第二了!” 游龙子黄小龙伏在墙脚根,察看院内动静,听神尼称赞,面上也泛起一丝喜悦之色。 过了片刻,听得脚步声响,两个人边谈边笑而来。走到相近,只听一个人说道:“武大人今儿个算得是当今皇上的红人,连黑贝勒都被冷落了。 昨日一位杰士给大人面相,你猜怎么说?” 另一个笑答道:“那还用说么?当然是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啦!” 先一人嗤了一声,道:“如果这样说大人那会赠他黄金百两,听说这相士称吴鸡嘴,被相之人,无论吉凶祸福糜有不中!他的评语绝妙呢!” 另一人道:“定是说他虽是终身享不完的富贵荣华,但都人丁稀薄,甚至绝后!” 原先那人道:“去你的,即使如此,那相士敢这样说么?” 另一人诧异道:“然则如何?” 游龙子黄小龙躲在暗影里心想:“想那武总督父子,丧尽天良,定是不得好死。” 谁知原先那人已从另一条岔道走去,沉声说道:“那相士道:观大人面相,仅是位极人臣,但如从大人龟背熊腰的背相论断,却有九五之尊,富贵无极,有作开国之君之兆。 咱们武大人一听可乐了,赏了一百两黄金,叫他严守秘密而去。” 脚步声,语声,相继渐杳。游龙子黄小龙还在玩味着那两个仆役的话。陡地,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不由心中一惊,睁眼一看,原来是半仙尼,只听她说道:“小龙,咱们追下去吧!” 吧字一落,灰色镏衣一闪,便已如—缕轻烟般飘走。 黄小龙心想:“师付究竟是老江湖了,大概是想将那说话的仆人擒住逼问长耳哥哥被囚禁之处。”逐亳不考虑跟在后面。 那总督府好大的园林,跟着那两个仆役曲曲折折走了好一阵子,来到一座大屋跟前。 黄小龙和半仙尼闪在一边。只听得那屋角暗影中喝问道:“什么人?” 两个仆役扬声答道:“送食物的。” “口令?” “凯旋。” “机密。” “天下归心。” 跟着亮出一盏风灯。只听两个仆役与那守卫岗峭的亲兵说了几句闻言,便从打开的门走进。 游龙子黄小龙抡起地上一颗石子,卟的一声,把风灯打息,与半仙尼飞身进入门内。反而抢在那两个仆役的前面。他想不通师伯为什么迟迟不肯下手。两仆和亲兵们全未知觉,只道是屋顶上偶然跌下的石子,大家一面说笑咒骂,—面取出火绒火石来又打火点亮了灯。 两仆开了里面的一扇小门,走了进去,游龙子黄小龙和半仙尼悄悄跟在后面,只见里面是—条条极粗钢条编成的栅栏,就如监禁猛兽的大铁笼—般,栅栏面坐着两人,依稀可辨是—男一女。 第六十五章 为救酒仙 侯氏父女脱离牢狱 再入督府 悟缘神尼险些失陷 一个仆人点燃了一根红烛,伸手进栏,放在桌上。 烛光把那囚禁的两人面目照得十分清楚。游龙子黄在龙一看,不禁大奇。 原来,那男子须发蓬乱,瘦削的脸上满是怒容,正是从大巴山,无名谷外,负气而去的怪书生侯伦,一个纱龄少女垂首坐在他的身旁,不是他女儿侯丽珠是谁? 游龙子黄小龙和半仙尼均感满腹疑团,大惑不解:“这两人既不回湘江‘吟庐’又不返河北下仓故居。却怎的来到北京?落入奸贼武丕显之手。” 游龙子黄小龙对侯丽珠姑娘负咎良深,因为邝飞燕坠崖之事,自己虽明知并不是她怎奈—时提不出有力的证据代她辩驳,以致令这位红粉知已负屈含冤莫白,伤心遁去。 为了以上缘故,才亲自前往湘江“吟庐”解释当时自己的处境,却不料扑了个空。致令父女遭遇不幸,不由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与悲痛。几乎不顾一切扑了出去。 忽觉半仙尼在耳畔以蚊语传声道:“小龙,别莽撞,咱们救人要紧。” 游龙子黄小龙这才心中叹息一声,不再行动。 只见两个仆役把消夜的点心从食盒中取出,一盆盆的送进栅去,怪书生侯伦提起一盆点心,劈面掷将出来,口里骂道:“我姓侯的既落了你们圈套,要杀快杀,谁要你们假惺惺讨好?” 喝骂声中,只听得外面众亲兵一齐请安道:“公子爷你好!” 游龙子黄小龙目睹昔年调戏慈亲,因而变双亲惨遭杀害的罪魁祸首花花公子武斌,双眸内闪出仇火怒芒,半仙尼伸手握住小龙手腕,传声道:“贤契,报仇岂在一时,难道你长耳哥和侯氏父女你都不顾了吗?”说罢,急忙拉着他在门后—躲。 只见花花公子武斌快步入内,将碧眼活佛,和银色夜叉苏惠芯留在廊外。大声向两个仆役呵斥道:“蠢东西,谁要你们惹怒侯老英雄啦!回头瞧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褪子。” 吓得两个仆役各下跪一腿,俯首说道:“小的不敢。” 花花公子武斌道:“快滚出去。” 两仆役道:“是,是。” 站起身来,转头朝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却不禁相对—伸舌头。 花花公子等他们反带上了门,和颜悦色的对侯氏父女俩道:“我请两位到这里来,全是一片好意,两位千万不可自误!” 怪书生侯伦怒道:“你把咱们用铁栅囚禁,宛如囚徒,亏你有脸说这是请!” 花花公子武斌道:“是,是,请两位暂且忍耐委曲一下,我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怪书生侯伦冷哼一声道:“别把咱们当三岁孩子欺骗。你父亲武总督是什么样的人,阁下花花公子又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咱就没个耳朵么。哼!” 花花公子武斌面上毫无渐色,嘻嘻笑道:“侯老英雄知道更好啦!试想家父手握魁柄,权倾天下,满朝文武谁敢不俯首听命,侯老英雄与令嫒丽珠姑娘,你们能说此次来到北京,不是为着游龙子黄小龙,那个朝廷重犯吗?家父早就知道你们交谊不错。也可说是叛贼的党羽,本就要下在天牢的。是我一时动了尊敬老英雄之心,在家父面前说项,是以才作权宜之计,我以为二位都是通达人情世故的江湖侠士,定能了解区区微忱,不想动辄挨骂,唉!好人真难作!” 他竟唉声叹气起来。 怪书生侯伦听了一阵,气也消了一些,说道:“胡说,过去咱们与游龙子确有交往,可是现在么,咱们已不再和他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有瓜葛了!” 他刚说到过里,坐在一旁不说话的侯丽珠,却打破了沉默,低声道:“爹,你跟这种纨绔儿有什么好讲的。” 怪书生侯伦道:“丽珠,你到现在还对他不死心” 他说到这里,忽然咆哮起来,吼道:“他如果有一分情意的话,就会追来向你道歉了!如今,他身旁虽然少了一个邝飞莺,还有邝飞燕和金燕,那里想得到你,而咱们,却为着过去曾与他有—段交往的日子,便受到牵累,身系囹圄” 他越说声音越大,既对武总督父子对付仇家的不问青红皂白感到愤怒,又对游龙子对女儿的薄幸而满怀痛心,侯丽珠顿时玉惨花愁,珠泪纷抛。那里还听下去,立刻截住父亲话锋,惨然道:“爹,这事怎能怨小龙哥呢?是我当时任性,没有把事情向他解释清楚,而且,在那种情形之下,他自然不便公然坦护我了,这焉能是他之错。” 怪书生侯伦哼一声,不再骂游龙子。 可是,躲在门后的游龙子黄小龙,却是异常感动。他真恨不得立即现身出来,但为半仙尼所阻,不由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一旁的花花公子武斌听得,却大为高兴,道:“老英雄见解卓绝,想那逃犯游龙子黄小龙既混身脂粉丛中,决不会比我高明到那里,令嫒这样品貌,焉能让她受到委曲,我不信天下男人,就只有那姓黄的一人。譬如在下,虽不谙武功,但家父手绾兵符,天下奇材异能之士,莫不甘心效命,譬如碧眼活佛,文魔楚申君,宇内四霸等,老英雄如肯将令嫒许配在下,本公子敢保证将来决不让她受到一丝委屈” 屈字未落,便闻侯丽珠一声娇叱:“滚出去,别在那里胡说八道。” 花花公平武斌朗笑一声又道:“想那游龙子黄小龙目前身为谋刺皇上的朝廷要犯,到处画影捉拿,如今已被副总领班追得逃到大漠,那里还敢再回中原,姑娘,你总不能等她一辈子呀?” 侯丽珠听得虽是心惊,但心里反而安慰许多,杏目一瞪道:“姑娘这一生是爱定了姓黄的,即使他不要我,我也不会再嫁给别人!” “他死了呢?” “我也会为他青灯古佛,伴着老父渡此余生” 花花公子武斌口舌无效,不禁仰天笑道:“侯老英雄,令爱如非与那姓黄的小子有着不可告人之事,怎会这般死心塌地守着他……” 怪书生侯伦从未想到这一点,闻言双目立即闪起两道厉芒,向着爱女望去。 侯丽珠本是巾豪英侠,她可忍受不了别人的翠毒诬蔑,娇喝一声:“住口!快给我滚。” 说着抓起酒壶,从铁栅中掷了出去。 花花公子武斌,陡见黑影迎面飞来,骇了一跳,赶快朝门外逃去。 那酒壶砰的一声掷在门槛上,壶中酒汁登时四溅。 花花公子武斌心尤不死,伸颈向屋里说道:“侯姑娘,你何不仔细想想,嫁与本公子,是不是较诸嫁与那逃犯要幸福得多……” 话声未已,铁栅中一连飞出两点黑影。 花花公子枭笑一声道:“姑娘,不陪啦!” 说罢,飘然转身而出,口中还喃喃自语:“我就不信你是铁打的心肠,等到有一天我把你贞操毁了之后,看你还固执不?” 游龙子怒不可遏,正想从门后冲了出来,半仙尼纵过来一扯他的衣袖,用蚊语传话道:“龙儿,不得莽撞。” 拉着他仍继续藏身门后,等到花花公子武斌一行人远去之后,方始现身出来。 灯影飘摇中,侯丽珠姑娘徒自伤心泪落不已。 忽然面前响起声低唤:“珠妹!” 这声音,正是她梦魂为索的,抬起螓首从铁栅缝隙朝外望去。 只见铁栅外面,赫然站着心中情郎游龙子黄小龙,和一个灰衣老尼。 那灰衣老尼,不正是苍穹三仙中的半仙尼么?不由站起身来,凄然叫了声:“老菩萨……” 呼时,哽咽不能成声。怪书生侯伦,闻声咽了一惊,见半仙尼来了,知道自已有救,方自一喜,陡见游龙子黄小龙站立一旁,顿时气往上涌,阴森地说道:“黄大侠你不在江湖上享福,夤夜来此干吗?” 游龙子黄小龙道:“晚辈三尺长剑,一肩明月,两袖清风,终日劳碌何来福享?” 怪书生怪眼一瞪,立刻一声怪哼道:“阁下侠迹所到,群芳争眷,难道还不是艳福无穷么?” 这话也只有他这位江湖怪杰说得出口。游龙子不禁俊面通红,怪书生侯伦一见他受窘,不禁更加不肯放松,道:“快说,你与小女交往之际,可曾做出下流事来?” 游龙子黄小龙顿现愠色,剑眉一挑,本想发作,继而一想:“侯前辈定是受了花花公子适才一番言语的影响,”强按羞愤,说道:“前辈竟不信我与珠妹的操守么?” 怪书生侯伦道:“自古男女相悦,能不及于乱者,除非是柳下惠!” 游龙子为之气结,侯丽珠姑娘芳容—变之后,反而显得极其平静,说道:“爹,小龙哥是守体君子,你怎可信口开河,听信那花花公子武斌之言。” 怪书生侯伦忽然想起—事,一步跨向女儿身旁,伸手掀开衣袖,只见那粒守宫砂,依旧鲜红灿烂,毫一见有褪色模样,他这才信了,但他却道:“就算你们的相爱是纯洁的,但那日在无名谷外,小女因邝飞莺坠岩,蒙不白之冤而你居然有些相信,这证明你的了解还不够……” 他还要大发议论,半仙尼已有些不耐了,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侯施主,过去之事,也不必提了,关于邝飞莺坠岩死一事,究竟谁是凶手,当时老尼也在场,虽然咱们心知丽珠姑娘决不会如此心狠手辣,但却提不出反驳的的证据,只有客观,用理智分析,以寻找线索,这怎能怪小龙当时所持有的态度,即使他挺身而出,代为辨论又有何用?” 怪书生侯伦道:“为什么?” “他能提出证据么?” “不能。” “这就是了。”半仙尼一顿之后,继续压低嗓子道:“他当时辨白既是一无用处,那贤父女还苛责他作甚?” 怪书生顿时语塞。但他仍不愿服输,想了一下道:“他既是深爱丽珠,咱们负气走了,他总该追来解释或慰问。谁知竟然不愿!” 游龙子黄小龙嘴角方—掀动,半仙尼立予制止道:“这事小龙也经说过,他于离开大巴山后,便曾前往湘江‘吟庐’,谁知却扑了个空,你可回家去问雇仆,便知贫尼所言不虚。” 侯丽珠与怪书生侯伦父女二人齐道:“老菩萨之言,自是不会有假的” 此刻,怪书生方始深觉适才不应给游龙子难堪,转磨底说道:“都是咱们错怪了少侠,老朽在这里致歉。” 半恤尼心想:“人言怪书生侯伦乖僻不近人情,其实乃是性情中人。” 只听游龙子黄小侠道:“前辈毋须客气,这里并非善地,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言罢,举臂猛拉铁条。 他神功盖世,那粗如儿臂的铁栅,被他一拉,顿时弯曲,可容一人进出。 怪书生侯伦女儿丽珠嗖嗖两声,便蹿了出来。 一行四人,奔出那座囚人的建筑,那些守位的新兵,只觉黑影在眼前一幌,立感前胸“玄机”穴一麻,便动弹不得,心知遇上了江湖高手,眼睁睁望着四条黑影一闪而没。 次日,这消息立刻震动了总督府。 武大人尽出侦骑,关闭四城,在北京大搜三日。但却毫无用处。 到了晚上,他将几个心腹爪牙,召来密室商讨。 黑肠军师辛敬安捻着颔下三绺鼠须道:“据那四个新兵供称,就在公子带着随从离去不久,屋内立即闪出四黑影,身形快捷已及,竟末容他呼叫出声,便被制住。依稀似觉那四人之间,是两男两女,—个好像还是尼姑。” 他此言一出,群魔无不暗暗诧异。 盖长耳酒仙东方坤还只不过是清晨运到,晚间府里便来了夜行人,掠去怪书生侯伦父女。 宫廷侍卫总领班碧眼活沸道:“照那新兵所说,竟有些像是半仙尼悟缘和活神仙司徒圣,他们此来目的,决不是为了侯伦,定是前来府里营救酒鬼迨无疑问,当他们偶尔发现了怪书生父女,逐顺便将之救出,预料彼等还要重临。” 他如此一推断,密室中诸人咸认为颇为接近情理。 黑肠军师辛敬安道:“如果这一推断是正确的,那苍穹三仙的讯息,将是从何处得来的?岂不更将令人可怕?” 众人不觉面色一变。 摘星手索叙五冷笑一声,道:“据老朽推断两种可能性” 他说到这里,故意慢吞吞的端起桌上茶碗一口又一口地啜。 银色夜叉苏惠芯,已感不耐催促道:“索兄,快些说,是那两种可能?” 摘星手索叙五,放下茶碗,摇头晃脑地说道:“第一种可能,那是红巾侍卫突击检查旅舍,逮捕了怪书生侯伦父女,消息传出,点子们也适时到了北京,遂乘夜前来救人,刚好遇上武公子夜探美人,潜伏左近,迨公子等人去后,点子们便从容将侯氏父女救出。” 银色夜叉道:“第二种可能性呢?” 摘星手索叙五目光一掠秘室诸人,道:“除非咱们或是总督府中匿有奸细,否则点子们从何知晓?” 黑肠军师辛敬安微一沉吟,说道:“依在下推断,还是第一种可能性较大?” 武总督道:“何以见得?” 黑肠军师辛敬安道:“即使咱们府里匿有奸细,传出消息,但二人素来行踪未定,也不能朝发夕至呀!” 他方说到此处,忽听暗门起了一阵铃铃之声,总督武丕显当堂愕住。 侍卫领班碧眼活佛和宇内四霸立即踪出。 武总督站起身来也跟着踱了出去,黑肠军师辛敬安惊道:“大人也准备出去吗?” 武总督点头道:“是的,我倒要瞧瞧那活神仙司徒圣和半仙尼悟缘,有多大本领?敢目中无人,连番前来骚扰。” 二人便很快从一处暗门上了室顶,伏在檐角张望。 只见扬威楼那边有两点黑影,在长廊飘窜,如果不是月光溶溶亮如白昼,很难发现。 就在这时,一个宽袍大袖,身披红色喇嘛的人影,降落瓦面,竟是碧眼活佛,说道:“武大人,今夜来的点子十分扎手,你最好和辛军师在那鼓楼圆拱门前,那里视线及远,但请千万不要露面。” 说罢,指节一抡,响起两声轻响,立刻从四面涌出八名一级锦衣侍卫,碧眼活佛道:“不管别处情形如何?尔等必须守卫在那圆拱门鼓楼上面,保扩大人安全,如果让大人受到惊骇,你们一个个得当心脑袋!” 众侍卫应喏一声,立即保护着黑肠军师辛敬安与武总督向圆拱门移去。 且说摘星手索叙五,天台剑客关汉骞,蛇叟陆游,银色夜叉苏蕙芯纵出密室,各展轻功,朝前面喝叱之处电疾奔去。 这四个身手,十分诡异,眨眼之间,便即到达。等到他们到时,众侍卫这时业已个个目瞪口呆,全被人家制住穴道。 宇内四魔骂了一声:“饭桶!” 一一将侍卫们穴道拍活,分四下搜寻,须臾又在“扬威楼”前聚合。竟都没有发现敌踪,方自纳罕。 忽见一条黑影穿空而下,袍袖飘飘,活像一双生了翅膀的巨鸟,四人立即散开。 那影子落在檐头,轻如无物。 天台剑客关汉骞正喊一声:“半仙尼。”让各人有备。 果然听到一种熟悉的清脆声音,说道:“宇内四霸果然不甘寂寞,作起总督武大人护院师,贫尼初还不信,今夜特来一访,不想诸位倒是忠心耿耿,简直比……” 她本想说比一双看家狗有用多了,但她究竟是有修养之人,较为含蓄,办得将下面的字句咽去。 眼前的半仙尼,虽是鬓眉一袭,布鞋灰衣,项上垂挂着串佛珠,手上横着一口长剑,较三十年前苍老多了,但仙风道骨,另有一种慑人的威仪。 宇内四霸俱各脸上一红了,想起自已为了雪恨,隐迹深山,吃尽苦头,现在又降志辱身,受聘总督府作起幕宾来,还不是为了一雪三十年前旧恨。银色夜叉,首先大怒,说道:“咱们此次重出江湖,为的就是你等苍穹三仙,没别的,且先吃我一剑。” 呼的一劈,长剑掠空,风扫残叶,剑光如潮卷到。 半仙尼双足在瓦面上微一移动,一条人影冲起。瞬已飘落天台剑客关汉骞背后。 关汉骞听风辨位,蓦地剑化“八方风雨”,撮出剑势,带起一股强烈劲风。 半仙尼还了一剑,一式“潜龙升天”,腾起空中,斜刺飘落。 蛇叟陆游在下面百斤蛇杖一挥,喝道:“妖尼,你那里走?”当在前面。 半仙尼悟缘飞身疾下,眼看她无法闪避。谁想拍的一声,蛇叟陆游震得退了几步。 原来半仙尼电掣般扫出一腿,势若雷震,跟着又凌空拍出一掌。 蛇叟陆游匆促发掌,自然还非其敌,身子幌了几幌,给震开寻丈之外。 摘星手索叙五,天台剑客关汉骞,银色夜叉苏蕙芯等三人一声厉吼,旋又包围上来。 半仙尼低啸一声,飞身纵上檐角尖端,说道:“快说,你等将东方施主怎样了!” 摘星手索叙五等俱各大惊,心想:“此事机密已极,除有数几人知道外,就是府中侍卫均不知晓,像这等高度机密是怎样泄露的。”方在思索,接着又听她道:“想宇内四霸,也是成名人物,怎的不向答我?” 摘星手见其余三人似已忍耐不住,正要将秘密吐露,赶忙抢着说道:“我们早就想将他碎尸万段,以泻三十年前赤壁一战之辱。只可惜这酒鬼不知躲那个尼姑庵里去了?” 半仙尼怒叱一声:“狂徒,看剑!” 凌空一剑刺出,分袭四人,气势若虹。 半仙尼与宇内四霸在“扬威楼”上交手,一时剑风卷扫,金刃划空,好一场恶战。 论到宇内四霸,武功单打独斗,三十年前不是苍穹三仙敌手,虽然埋首深山苦练。三十年后仍然技差一着。 不过以四对一,半仙尼新近虽练成了御剑飞行之术,和“至柔神功”,三百招内,决无败象,可是时间一久,却难说得很。 要知宇内四霸,武功已臻绝顶,与藏僧碧跟活佛均在伯仲之间,而且各人均有一手独门绝技。摘星手索叙五长於点穴和轻功,天台剑客自然使得一手好剑,蛇叟陆游暗器淬有剧毒,蛇杖内还藏有一条双头蛇,据说只要此蛇半酒杯毒,便可把长江水族悉数毒毙,话虽赂嫌夸张,其毒性之烈可以想见。银色夜叉则善于投射银叉子百发百中,他四人这次重出江湖,便是决心复仇,若非有恃而来,也不敢轻将虎须,是以不管半仙尼如何了得,以一敌四,总难免有捉襟见肘,应付艰难的感觉。 还幸好有“银星剑”在手,配合着她的“天璇星”剑法,令宇内四霸目为之眩。因此还能支撑危局。 这时,四边搜索的侍卫,都看得目瞪口呆,但没有武总督的命令,谁也不敢上前相助。 半仙尼袖衣被掌风剑气激荡得猎错作响,眼看已是二百五十招过去,那掳去侍卫审讯长耳酒仙失陷消息的同伴怎还不现身。 她疾目一掠,已发现那些包围者之中,还有一位武功稍为高於宇内四霸的侍卫头子碧眼活佛在一旁虎视耽耽。 心中一急,剑法已不若先前刺出去时那样凌厉。 宇内四霸既已稳操胜,反而不再猛攻猛扑,一味采取游斗,稍沾即走。他们是想将半仙尼生生累死。 鼓楼圆拱站内的武总督和黑肠军师一阵低语后,立即下令道:“这尼姑擅闯军机重地,不得放走,能擒则擒,不妨割下首级前来领赏。” 此令一出,一阵骚动,登时瓦面上人影纷飞,个个横剑刃,朝半仙尼所在的屋面纵落。 宇内四霸大是不悦,一方面施展绝技向半仙尼猛攻,一方面却阻挡着别人不许插手。 半仙尼剑幕越来越小,眼看就要在三五招之内,失手遭擒或是被杀。募地—一一声长啸,皓月之下,自楼顶飘出一条人影,双掌凌虚下按。只闻鼓楼轰隆,咔呼两声,立时倒塌一角。众侍卫骇得心掠胆战,向四下狼奔豕突。 黑肠军师辛敬安与武总督骇得全身发抖,面无人色,宇内四霸听得这声巨晌,便觉—股暗劲像狂风般袭来,手下一慢,只见两条人影冲天而去。 跟着,传来一阵苍劲语声,说道:“武丕显,三日之内,如不把酒仙东方坤放出,我要将你全家妻儿斩尽杀绝。” 语声刹那如在天旁传来,转瞬即杳。 第六十六章 宇内四霸 北运河受尽戏侮 游龙大侠 复道内惊闻叛变 半仙尼悟缘,这一随那白发银髯老叟突围而去,宇内四霸在骇极怔愕之余,继之勃然大怒。蛇叟陆游在四霸中尤其暴燥,怪喝一声:“妖尼,你走得了么?” 当先追去。摘星手,天台剑客,银色夜叉也跟着身形腾起,疾如流矢紧随其后。 盖他们心里有数,单让蛇叟一人是万难抵住半仙尼的。何况,还有那不知名的老头儿。 四霸主溶溶月色下,纵跃如飞,朝着前面奔走的两点黑影疾扑。 顿饭功夫,才追出了朝阳门。但那两点黑影始终保持二十余丈距离。本来有许多机会可以隐身的,两人却并未隐去。天台剑客关汉骞心中泛疑。说道:“这厮莫非有诈?” 其余三人闻声止步,可是这时已来到北运河河岸。但见夜风习习。河水荡荡,那白发老叟和半仙尼倏又顿失踪迹。 蛇叟陆游不禁破口大骂:“悟缘妖尼,咱们是来找你清偿三十年前挫败羞辱之仇,有种,就别躲起来。” 来字甫落,陡闻对岸传来一声冷笑。继之发话道:“蛇叟陆游,你狂吠什么?咱们在这里这里等候多时了。” 宇内四霸一齐循声望去,果见半仙尼悟缘与那白发银髯老头,衣袂飘飘并肩站立对面河岸。那发话之人,正是那讨厌的陌生老儿。 这北运河河面,虽不甚宽广,但也不下六七丈之遥。河面既无舟楫,料是施展登萍渡水轻功,渡过河岸。 象宇内四霸这等罕绝高手,自然不在眼里,银色夜叉苏惠芯薄哂道:“些须雕虫小技,也值得卖弄,老娘们立即横渡运河来了!” 说话之间,弯腰拾起河岸两节枯草棒,袖一抖,身化掠波乳燕,纵起三丈六七,随手投下两节枯草,足尖在草茎上微一借力,两个起落,便已飞登对岸。身法端的美妙已极。 同时,嗖嗖声中,另三霸亦相继渡过河。 那知,才落岸上,冷笑之声,却又从四霸原先渡过的河岸响起,再抬头一望,双方互相换了个位置。 宇内四霸竟未发现对方是如何渡过运河的,无疑输了一筹,但他们那甘认输。一个个气往上涌,说道:“相好的,凭诡谋暗算,岂是英雄行径……” 话声未落,运河西岸的白发老叟已是仰天狂笑,道:“阁下说得对极了,尔等既是自命英雄,为什么要用诡谋去暗算长耳酒仙呢?” 蛇叟陆游怒声说道:“那全是总督府黑肠军师辛敬安的主意,与咱们宇内四霸何干!” 四霸何干!摘星于索叙五要想阻止,已是不及,不由沉叹一声说道:“陆兄,你这一泄露真象,恐怕今后总督府从此多事!” 蛇叟陆游尤自不服气,说道:“谁说这消息是我泄露的,人家不早就知道了吗?” 摘星手道:“他们那里是真的知道,只不过心中对这事起了疑惑,旨在探讯而已,现在经你证实依我所料,他们更将极力设法营救。” 他语声虽低,但白发老叟仍然听得十分真切,呵呵笑道:“这事咱们早就获得确讯,尔等隐瞒已属无用。” 宇内四霸不待老人往下说怒道:“老头儿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须知咱们是不好惹的!” 白发老人仰天大笑,说道:“凭你们几块料,我老人家还不放在心里。你们不好惹,难道我又岂是易与之辈?” 蛇叟陆游和银色夜叉苏惠芯大叫一声:“气煞我也!” 俯身自地上拾起两段枯枝,抖手掷向江心,然后双臂一振,横飞三丈,脚尖猛向河中浮起的枯枝点去,忽闻白发老叟冷笑一声,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且让你尝尝河水味道。” 只见他嗖嗖点出两指,立时河中浮起的枯枝,顿往下沉,这一来,蛇叟陆游和银色夜叉,不禁胆落魂飞,全身动力一泄,蓬蓬两声水响,掉在河里,一连发出数声尖叫。跟着向下沉落,河面上咕嘟咕嘟直冒水泡。 摘星手索叙五各天台剑客关汉骞,眼见二人行将没顶,幸好赶上,各自伸手将二人衣领一提,甩向河岸,同时身形借势纵落岸上。 蛇叟陆游和银色夜叉苏惠芯,虽是喝了两口河水,神智尚清。身子快要触及地面之际,各自腰肢一挺,站了起来。 再看半仙尼和白发老叟已不知去向,惟见岸上泥砂上面留下数字惊语:“急流勇退,可免杀身之祸。” 四霸心中一震。暗想:“方今天下武林,只要咱们四人永远联手,还有谁能奈我何?” 遂冷笑一声,用脚将砂上字迹抹去,然后起展轻功朝总督府方向飞驰。 须臾,四霸象四只夜鸟从围墙翻身入内。 忽然暗影中一声呼喝:“什么人?” 人字未落,剑虹业已奔临切近。天台剑客关汉骞低叱—声:“住手,尔等竟连老夫四人也不认识!” 说时,手影一幌,伸二指钳住那人剑锋。 那人一招未满,便已长剑受到钳制,大骇,抬头一看,便又“哦”了一声,说道:“卑职该死,原来是四位前辈归来。适才黑肠军师传下话来,说总督大人此刻尚在密室,等前辈们前往密商要事。” 天台剑客关汉骞松开钳剑手指,微笑道:“晓得了!咱们这就前去。” 银色夜叉苏惠芯与蛇叟陆游,此时一身衣服湿淋淋的,宛如落汤鸡一般,如此狼狈,怎好去见大人忙道:“索兄,关兄,你们先走一步,咱换了衣服,立刻就去。” 语毕,便从走廊一端消失。 摘星手索叙五和天台剑客关汉骞不知如此深夜,总督大人还有何事相商? 动念间,人已来到密室门口。 摘星手索叙五用指节在暗门上以秘密暗号连敲三下。 咿呀一声,暗门霍地打开,室内灯光暴射。只见秘室之内,挤满了人,而且有好几位陌生面孔。 索关二人微一迟疑,便听黑肠军师辛敬安道:“二位回来得正好,……” 他说到这里,似因发觉蛇叟和银色夜叉两人不在,於一顿之后,接着又道:“陆苏两位,莫非追敌未返?” 摘星手索叙五自然不便道出追赶白发老叟和半仙尼,被戏弄真情,忙答道:“他们业已回府,因先一步转回居处,立刻就来。” 两人刚落坐不久,蛇叟陆游和银色夜叉亦来到密室。黑肠军师介绍一番,才知那面色阴沉,身着葛衣老者竟,是名震江湖的黑水魔尊彭岑,那侍立一侧的青衣英俊少年,乃是他的衣钵弟子黑狱谷主史锦沦。 另两位,—是北京九门提督郎洪勋。一是红巾营总巡检玉大勇。这两人全是总督武丕显的心腹。 四霸对官场人物,倒不甚重视,一闻黑水魔尊大名,即相继起立拱手道:“原来是彭大哥光临,恕小弟等适才追赶妖尼悟缘,未曾迎接,千祈原谅!” 黑水魔尊彭岑,虽是索性傲狂无比,但对宇内四霸却不敢稍存轻视,答道:“诸位老弟何须客气,咱今晚之来乃是前来答谢武总督大人的厚赐,并听候调遣。” 总督武丕显先是面泛微笑,道:“彭大侠言重了,调遣二字实不敢当,本督能与大侠这种风尘异人共谋大举,实乃平生幸事……” 他语此面容一肃,转头面对室中诸人道:“今晚,本督考虑再三,觉得事情已有了新的转变,己不容拖延到下月发难,是以召集诸位重作检讨,最好能於三日内,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逼使弘历帝让位,流血亦在所不惜” 黑肠军师辛敬安眉头一皱,道:“大人之言,诸位想都听到了,不悉郎提督及玉巡检有否充分把握解决八旗兵马,及断绝外援?” 两人同声答道:“按咱们现有兵力布署,一切均无问题。” 黑肠军师道了声好,向碧眼活佛道:“不知领班大人,能否完全控制大内侍卫?” 碧眼活佛沉吟了一下,道:“老衲任职日浅,而大部份侍卫都是在清廷供职颇有年代。惭愧得很,老衲仅能控制半数侍卫使之忠于大人。” “这样已够令人满意了!”总督武丕显面上顿又泛起欢愉之容。转头向宇内四霸道:“宇内四友于发动推翻清帝那天,请随同本督入宫威逼弘历,事成之后,当封诸位为国师,决不食言。” 宇内四霸自然谢了。 黑水魔尊道:“不知大人于何日发难?” 黑肠军师辛敬安代答道:“今天是一月廿三是,这样吧!咱们将图谋大举的日程,定为一月廿六日深夜三更。” 黑水魔尊彭岑歉然道:“这日,敝谷有贵宾降临,老朽不能稍效绵薄,乞大人原宥是幸。” 总督武丕显道:“彭大侠既然有事,何不留下令高足?史少侠机智绝伦,作事干净俐落,本督从末见过这样英俊有为的少年,可惜小女姿色平庸,不然的话,定要托附鸟萝,结成秦晋之好。” 黑狱主史锦沦,顿时脸上湧起一丝异样神色,没有接腔,倒是黑水魔尊彭岑呵呵大笑,道:“沦儿,大人既是这般瞧得起你。还不拜这岳父,须知三日之后,你就是附马啦!” 坐在一旁的长川秀士诸葛青,深知史锦沦昔年领袖大内侍卫,是一个登徒子,比花花公子武斌好不了多少,怎的今天武总督将幼女许配于他,却是无动于衷,心想:“莫非这家伙另有妻妾,或是学好了?” 他那里知道?史锦沦在黑狱谷中,游龙子恨他糟塌女性,已施宫刑。笑说道:“史大侠,不才要向你道贺啦!这个现成的媒人,还是由我毛遂自荐吧!” 史锦沦推辞固觉不是,答应亦感不妥,正自为难,忽听屏风后面一声娇呼道:“爸!你老人家认为女儿没人要了么?为何强迫人家结这门亲事,也许史少侠在江湖上早有意中人啦!” 此言一出,史锦沦更加下不了台,黑水魔尊虽是明知徒儿只有作太监的材料,已无作附马的资格,但为了结交权势,不由面孔一板,道:“小子,你敢违抗师命?” 史锦沦见师父发怒,心中顿吃一惊,慌忙答道:“徒儿那敢不识抬举,只是……只是……” 他觉得这话难以出口,遂一时感到措词异常困难。再见这位督府千金杏脸桃腮,柳眉樱唇,一双水汪汪眼睛,看年岁虽只有十七岁,却十分惹火。要是在昔日,他那还迟疑,如今,虽感到英雄无用武之地,也不由心头一硬,暗想:“这是你自愿守活寡,可怨不得我姓史的!”遂上前朝武总督跪下行礼,口称:“岳父大人在上,且受小婿一拜。” 武总督呵呵一笑,伸手将史锦沦扶起,说道:“贤婿人中龙凤,媚娘丫头,还不过来拜见你末过门的丈夫!” 原来武总督这位幼女,乳名媚娘,黑水魔尊彭岑见她长得恁地标致,心中暗乐意,认为她定要过来参见自己,还想仔细瞧看一番,不料媚娘媚眼儿一飞,娇声嗔道:“我才不要这中看不中吃的丈夫……” 说罢,身形一闪,便隐入屏风后面。 史锦沦以为姑娘已经瞧出了他的残缺,不由脸泛朝霞,站在黑水魔尊身旁,低头无语。 室中诸人,虽说都是邪魔外道不重视道德,但对于一位总督府的千金小姐,说起话来,竟是这般轻佻,莫不大出意外。 须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武总督本身就是姬妾无数。行为有欠尊重,加以其兄花花公子武斌,更是贪淫好色,生活浪漫,媚娘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又焉能好得了,十四岁时,便与府中书僮已经数度春风,只差没有珠胎暗结罢了。 黑水魔尊彭岑,他倒不曾去对这些加以深思,只觉得这妞儿全身充满了性的诱惑,他正好利用徒弟不能人道时机会,代行职权,目送着媚娘转入屏风后道:“武大人,本来老朽准备于今晚离去,既蒙大人将令爱许配小徒,我想让他们及早成亲后离去便了。” 武总督道:“只怕时间太匆促了一点。” 黑肠军师辛敬安不待武总督说下去,立即悄声道:“此时正用人之际,大人何不借办喜事为由,掩蔽行动,同时又可得到有利臂助,岂非一举两得。” 武总督一想这话很对,他本是—个大奸世匿,应对自是极为快捷,说道;“既是彭大侠如此提议,吉日便择在二月十五好啦!” 黑水魔尊彭岑呵呵一笑,道:“大人竟是这般豪爽,异日必是一代雄才大略之君,虽始皇汉武,不足道也。” 于是密室中诸人,纷纷向双方道贺后离去。 当武媚娘从屏风后转入复道,推开暗门,忽觉身后掠过一缕黑影,淡如轻烟,转瞬即杳,她虽懂得一点粗浅的武功,却没有认出那缕轻烟,却是一个潜入督府的夜行人,方自一怔,忽觉身后脚步声音,传来一缕苍老的声音道:“媚娘,你终身大事已定,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她知道是父亲在打趣自己,忙道:“爸!你为什么忙着把女儿嫁出去?你当我不晓得你的鬼心思么?无非是想黑水魔尊师徒替你打天下罢了!” 武总督道:“丫头你倒是很聪明。可惜武斌,要是能及你一半就好了!” 媚娘被父亲一捧,心花大放,嘻嘻笑道:“爸!斌哥的本事是另一套呀!” 她说到这里,蓦地想起一事,说道:“爸!你把那穷叫化关在三姨香阁干什么?” 暗陬中那人本欲离去,闻言便又侧耳凝听,只闻武总督道:“媚娘,这是一个绝大秘密,决不能向外人泄露知道吗?那是你辛叔叔的妙计。他认为象长耳酒仙东方坤这类自命为武林侠义领首,对于生死一途,毫不萦怀,害怕的生恐死后名誉有亏。是以要我将他安置在你三姨阮香兰那里,以色相征服,只要他稍为把握不住,坠入陷阱,便不难为咱们所利用,象他这等绝世高手,声名卓著,较碧眼活佛,宇内四霸的价值大得多了。而且,另外还有一重作用,就是:即使这老叫化不肯就范,他安置在女人香闺,还较安置在囚牢要安全得多” 媚娘不解道:“那我就不懂了!” 武总督边走边走说,道:“他外面有许多武功神奇的朋友,囚牢总会给他们找到,象上次李志虎之妻张素贞一样,派有那样多一级侍卫守护,仍被游龙子黄小龙救走。所以啊!咱们这次耍花枪。要让他们找遍北京所有监牢,也查不出长耳酒仙被禁之处。” 媚娘由衷赞道:“辛叔叔这计策真绝,我真佩服他怎会想得到的?” 武总督道:“要不然,怎会配做你爸的军师呢?” 脚步声和说话声,转瞬俱杳。 暗影中那人,无意中获得两件绝大秘密,心说:“这真是鬼使神差。否则,待武贼篡位成功。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他本想前往找寻阮香兰卧室,随又一想:“长耳哥哥既是十分安全,这事可暂且从缓,让他多享两天艳福,不是很妙么?我还是回去将这种机密告诉义父黑贝勒要紧。” 想到这里,立展“化影如烟游龙术”在暗陬里一闪即逝。 你道此人是谁?原来,他就是利用金燕扮成自己化身,北上昆仑,而巳却潜伏北京洗雪谋刺弘历帝罪名的游龙子黄小龙。 黄小龙何以又在这里现身?且由笔者交代一笔。 当游龙子黄小龙无意中在边远城郊,发现酒仙长耳哥哥朱红大葫芦后,推断定是这位好酒贪杯的老叫化,着了恶魔们道儿,遂与半仙尼于初更天前来总督府踩查确讯。不料误打误闯,却将怪书生侯伦和丽珠姑娘救出魔窟。 他擒了为首一名看守刑牢的亲兵,逼问长耳酒仙被囚之处,但黑肠军师早就料到这一着,府中除他与大人及红药,碧桃,阮香兰几位得宠侍妾外,只有宇内四霸知悉其事,连花花公子武斌,小姐武媚娘也不知道这项秘密。是以游龙子黄小龙空自浪费时间,毫无所得。 如果,他再不罢手,逼问下去,稍为耽延片刻,连半仙尼也要失陷在总督府里。 及至他与半仙尼将宇内四霸引出朝阳门外,于北运河畔予以戏弄一番,便又折回督府。(半仙尼却回黑贝勒府去了。) 他较宇内四霸摘星手索叙五等四人,早到一步,为了踩探长耳酒仙所囚之处,便潜入督府内宅,却无意中窥见武媚娘打开密室另端暗门,他遂跟着过去。 以他独步武林的绝妙轻功,武媚娘自然发觉不了,他却因而获得两宗绝大秘密。 这时,他去意如箭,眨眼之间便出了总督府。 片刻之后,他便回到黑贝勒王府了。 黑贝勒,福晋,小敏儿格格,半仙尼悟缘,均还未寝,因关心他的安危,一直在等待着他。 我们的游龙子黄小龙在书房甫一出现。顿时引起小敏儿一声呼道:“小龙哥,你回来了!” 游龙子目睹义父母及敏弟焦灼关切之状,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激,答道:“是的,我回来了!获得两项惊人的秘密消息。” 黑贝勒见他说得如此严重,心头也是一惊,他知道游龙子素来老成持重,决不故作惊人之言,忙问道:“龙儿!快说那什么秘密呀?” 游龙子黄小龙落坐后,道:“长耳哥哥仍是被禁总督府里!” 半仙尼悟缘奇怪地道:“贫尼和少侠曾一度搜遍了总督府所有囚禁人犯之处,不是全无发现吗?他是被囚何处?”游龙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那武总督绝透了。—一” 他语此一顿,面对小敏儿道:“敏弟,你何妨猜,那武总督为了防止咱们前住营救,他把长耳哥哥囚禁何处?” 小敏儿眉峰一蹙,心中暗自忖道:“囚人自然以密室,地牢,最为理想,但那奸贼仍认为有不妥之处,必然是一处令人出其不意之地。然而什么地方才令人出其不意呢?……” 她脑筋里倏地灵光一闪,心想:“有了,敢情是藏在那位总督大人女眷闺帏之中。这样,侠义道便不便前往窥探侦察了!” 想到此处,娇笑—声说道:“小龙哥,那位长耳酒仙,敢情囚匿在总督大人最为得宠的姬妾香帏之中对吗?” 这种猜测,在黑贝勒夫妇和半仙尼听来,认为太已滑稽,而且逾越范围。 谁知游龙子黄小龙却惊异得跳起来,说道:“难为你是怎样想到的,敏弟,你猜得不错,那武贼果然听了他那狗头军师的妙计。将长耳哥哥,一直囚禁在他那第三位姬妾阮香兰闺帏之中。” 半仙尼不断念佛,黑贝勒却大声骂道:“真是混帐透顶,有辱宫箴。” 小敏儿不觉问道:“那么,你把长耳酒仙已救出来了?” 游龙子黄小龙摇头道:“没有。” 这肯定的答复,使得众人均大惑不解。 半仙尼道:“龙儿,闺韩之中,青年男子虽不便涉足,但为了救人,是可以从权的。” 他老人家竟认为游龙子不敢闯人女人闺阁,敢情迹近迂腐。 连小敏儿也骂他是一个大笨牛。 游龙子黄小龙竟是丝毫不加声辩,同时,面容一肃,说道:“师伯,非是小龙不敢前往阮香兰闺帏之中,将长耳哥哥救援出来,实则另有惊人的不幸消息,时间已迫,不容小龙打草惊蛇。” 半仙尼见他说得这样严重,忙问道:“是什么事?使得你如此紧张?” 游龙子黄小龙沉声说道:“武总督已准备于本月廿六日深夜三更,谋王篡位。” 此言一出,何异晴空霹雳,房中诸人莫不大吃一惊。 黑贝勒怒哼—声道:“武贼多疑善忌,喜弄权术,所用部属,无一正人君子,全是一丘之貉,焉能成得大事!只是,这消息从何而来?” 游龙子黄小龙逐将自己重入督府,尾随着武贼幼女媚娘凑巧进入秘室暗道,躲在暗处,得以聆悉是项消息。并云:“黑水魔尊与史锦沦亦在老贼府中,并准备张灯结彩,籍办喜事以掩护诡谋的进行。” 第六十七章 被迭东床 史锦沦有苦难宣 代入洞房 黑水魔食髓知味 久未说话的福晋道:“不知老贼将女儿许配了谁?” 游龙子黄小龙道:“黑水魔尊的徒儿,也就是两年前曾经领袖过大内侍卫的仙人剑史锦沦。” 黑贝勒怒气未息,哼了一声道:“原来那个混帐东西,他这位乘龙快婿,与他那宝贝儿子花花公子武斌,全是登徒子,为京城两大害虫。” 游龙子道:“花花公子虽然仍可糟塌妇女,但史锦沦么?……” 他说及此处,意味深长地一笑! 小敏儿道:“小龙哥,你说这个史锦沦,一旦作了总督大人的东床快婿,便会把他过去的恶习革除了,对不?” 游龙子道:“他这种人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非无法可资作恶,他是一生也不会改掉的。” “你是说他业已身患奇症?” 游龙子道:“不是。” “可得闻乎?” 游龙子黄小龙剑眉一掀,道:“那是我在黑狱山中,曾经给予他一种严酷的惩罚,因此,他此时无异是一个宫中的太监吧了!” 小敏儿虽是天真无邪,但仍隐约可以听出那是一件说出令人脸红的事。心中虽是哦了一声,但却低头不再发问。游龙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福晋道:“那小子为什么不明言呢?这不害了人家姑娘么?” 黑贝勒呵呵大笑道:“这叫做天道好还,报应不爽。” 游龙子黄小龙道:“据小龙窥觑,史锦沦并无意这门亲事,是他师父黑水魔尊一力促成。不知这魔头另外怀有什么诡谋。” 半仙尼道:“事有轻重本末之分,如今武总督叛志已萌,而圣上却还蒙在鼓里,如不赶快设法采取应变措施,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黑贝勒和福晋,闻言更加着急。千头万绪,真不知如何才好! 游龙子道:“义父,不知八旗营御林军共有多少人马?” 黑贝勒道:“编制是三千人,实际上,每营不足两百人,再除掉老弱机阵,真正能作战的,恐怕全部动员起来,也只有一千人马。” 游龙子道:“这一千人马,如果用来保护圣上寝宫,还可勉强支撑一些时候。最可虑的,则是大内侍卫中,有一半被武贼心腹党羽碧眼活佛收买了,而变生肘腋。” 黑贝勒道:“看来,我只有面奏圣上了。” 游龙子道:“义父,慢说你王府周周,已被安置了不少江湖高手,阻止你进宫,即使你见到皇上,他正对武贼言听计从,十分宠信,未必能够听信忠言,弄不好,便有杀身之祸,那时,再要采取有效措施,恐怕来不及了!” 他这么一说,连福晋也发急起来,说道:“小龙,你看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游龙子想了一下道:“不知京畿附近有无朝廷忠贞将领?” 黑贝勒道:“有的。驻扎天津的总兵兆惠,他手下有三万多人马,是绝对忠于朝廷的而且与本王交谊甚厚。” 游龙子道:“很好,义父最好立即修书一封,交敏弟往天津兆惠将军处。嘱他廿六日藉演习名义,火速驰援京师,如发现讯号蓝焰火箭,即发动攻城勤王。 另一方面,义母进入内宫,将严重情形密告皇后。由她勒令蔡总管召集可靠心腹卫士,劝告未被碧眼活佛收买的卫士,誓死效忠,但不得走漏风声。 福晋道:“这事情,明天我就进宫去面见皇后。” 黑贝勒道:“龙儿,我此时心绪已乱,不知作些什么?” 游龙子道:“义父可与朝中忠烈大臣,如戴震,惠士奇,王引之等取得密切联系,不要让一般文武大臣,受到武贼的蛊惑。” 黑贝勒道:“这个义父知道。” 半仙尼悟缘见游龙子应变措施颇有见地,低喧一声佛号道:“龙儿,师伯虽是出家人,难道就无替朝廷效力之处吗?” 游龙子恭身说道:“要劳动师伯主事,可多啦!第一,烦请老人家赴妙峰山一行,吩咐李大哥,大嫂张素贞,公孙凤,怪书生侯前辈,和丽珠姑娘,明晨一律化装入城,前往天桥找丐帮北京负责人独眼神鹰彭孟德。听候派遣;第二,务祈师伯上妙峰山瑶琴峰一行,将大师伯活神仙的大驾请来。” 半仙尼深知事态紧急,也不停留,袍袖一抖,人已化鹤疾射夜空,瞬息不见。 半仙尼去后,游龙子与黑贝勒待福晋和敏儿各去安眠,两人复又交换一阵意见,方始回房闭目养神。这里按下不提。 且说二月二十五日这天。总督府张灯结彩,大办嫁女喜事。本来,这喜讯的宣布有些突然。如换旁人,定将落得冷冷清清,贺客无几。 但落在武总督身上,这情景就不同了。 不到一天功夫,这消息早已不胫而走,轰轰烈烈地传遍了整个北京。 从古到今,人们莫不趋炎拊势,你越是有钱,有权,有势,人家越是挖空心思来捧你的场。 武丕显即是身肩总督要职,自然手绾全国兵符,权倾天下,何况还是弘历皇帝面前得宠的第一红人,大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贺客自然少不了。 只见总督府前,雕车兢驻,骏马争驰,花光满路,灯彩飘扬,箫鼓喧空,金翠耀日,女客罗绮飘香。百官冠盖云集。人如潮涌,酒如浪翻。 再见新娘如金连复生,新郎如潘安再世,贺官们更是赞不绝口,人人都认为这是金玉良缘。 只有少数贺客,保持沉静,面上浮起—丝诡异的笑容。 这笑容,正跟总督大人所挂着的—样。毫无欢乐的成份。只是用它来掩饬内心的企图罢了。 真正,快乐的,恐怕就只有新娘武媚娘一人。 但她却怀着几分恐惧,这倒不是她为了行将与新郎发生性行为,恐惧新郎的鲁莽。而是她此刻已非处女之身,恐惧新郎突然反目,那可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 是以她不时用目光去窥查新郎的情绪。 她不注意到还好,这一暗中留神,可也瞧出了不少蹊跷。 原来,她此时才发现新郎史锦沦,在洞房中坐立不安,竟不曾有一刻欣赏自己的风姿,心想:“莫非他另有爱人么?” 武媚娘如非自己也有短处,虽是大喜日子,恐怕也要大发娇嗔,此刻,她惟有极力忍耐。 因为,当着如许闹新房的客人,她能说什么好呢? 但夜渐渐地深了。 人已静。 洞房内龙凤花烛,仍然吐着牙牙的火焰。 新郎史锦沦掩上房门,对新娘武媚娘解衣嗒,褪下罗裙,唬的—声,吹灭烛火。 武媚娘芳心有如小鹿乱撞,暗说:“我还以为当真不解情意,辜负这一刻千金的良宵,原来,你是在我面前假装正经。……”那知她念犹未落,倏地一— 窗外响起—缕苍劲的口音,道:“锦沦,你出来我有两句话跟你说。” 听那声音,来人竟是黑水魔尊彭岭。 武媚娘好不扫兴。新郎史锦沦微一迟疑,便起身走出新房。 黑水魔彭岭踱到回廊尽头,经他用天视地听之法搜索,方圆十丈以内,决无第三者,遂压低嗓子道:“锦沦,你作事怎的不考虑后果?适才我要不出言阻止,试问你阴茎已被游龙子割掉,如何还能人道?一旦被新娘发现,岂非闹出事故?” 史锦沦脸上闪过一丝愤恨之色,说道:“我本无意结这门亲事,但师父却不肯放弃,岂能怪我?” 黑水魔尊干笑一声说道:“咱们要使本门武功,发扬光大,结纳权势,自然有他的用处。犹其武总督野心勃勃,如果真的叛乱成功,老夫要借用官家力量,将各大门派一律解散,普天之卞,只有黑水魔一派门人弟子……” 史锦沦对这些却不甚关心,只是说道:“师父,你老人家还有何法?能使徒儿残缺之身,重享鱼水之乐?” 黑水魔尊突然眉宇间浮起一丝诡异之容,说道:“事情并非完全绝望,只是药物一时难以获有,如果一旦配齐,炼成‘九天回阳丸’,服下之后,便能弥补你身上的缺憾。” 史锦沦神色一喜,忙道:“不知师父此等药物,须于何时始可配齐?” 黑水魔尊道:“最快也得一个月之后。” 史锦沦黯然喊道:“看来,我迟早仍将露出真象!” 黑水魔尊道:“蠢东西,想你前些日子化装成游龙子黄小龙去谋刺弘历帝。难道你竟不能寻找替身么?” 史锦沦并非反应迟顿之人,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黑水魔尊身为师父,竟打起徒儿老婆的主意来了,心想:“这不是乱伦么?” 既而一想:“管他的,只要他能传我绝世武功,和医好我身体的残缺部份,我何不答应于他?”逐道:“不知师父可肯为徒儿操劳一番?”黑水魔尊一声欢笑道:“沦儿,我早想过,这事情不能容旁人插足,说不得只有为师暂时辛苦了!但你决不能在词色间有丝毫泄露,否则,便是死数,记得么?” 史锦沦全身一震,心中恨不得一剑将老家伙杀死,但他功力还与师父相差甚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弟子焉能如此不知好歹,师父,洞房之门为你打开,你快些去吧!” 黑水魔尊彭岭得意地笑了—声,迈开大步,转身朝洞房之内行去。接着传来“砰”的一声轻响,那是关门的声音。 史锦沦这时怒火如焚,羞愧欲死,他真恨自己怎会拜这禽兽般的恶魔为师。 然而,他心头又发奇想,要想看看那位新娘斯情斯景之下,是什么态度。 立刻绕到洞房后面的窗隙,俯身窥觑。 只见房中一片漆黑,饶他内功深厚,也难探视罗帐,只闻象牙床上,发出一阵细细娇喘与断雨残云之声。 史锦沦越听越不是味道,蓦地—一身后不远之处的一株花树上,传来一声冷嗤道:“不知羞耻的东西,还好意思在那里作壁上观,我看你把男人的脸都丢光了!” 史锦沦面孔一红,心头陡泛杀机,但他此时却又不便出声,低喝道:“什么人?” 那声音低得有如蚊蚋,连他自己都恐怕听不清晰。 但他却动作奇快,嗖的一声,便向那株花树扑去,同时反手撤出宝剑,一式“披荆斩棘”划起一溜碧朦朦的剑虹,刺入花树枝叶之中。 他动作何等快速,认为暗中嘲笑他的人,决难逃毒手,非丧命在他剑下不可。 谁知竟然一剑刺空。嗤笑之声,忽又自背后传来。 这人身法之快,竟然超过他师傅的独门轻功“绝影遁形”。不禁大惊。 要知他此时武功,已列入超绝高手之列,一击不中,则那人武功的高妙,不言可喻。 这人自己如不能杀之灭口,一旦将此事传播出去,定将引起轩然大波,心头一急,霍地转过身去,只见花阴寂寂,庭宇沉沉,根本就无敌人影子。 史锦沦这种身法,虽是快如电旋,但仍然没有瞧出那人影子究竟闪避何处。不禁了一声道:“朋友,今宵乃史某人大喜日子,即使有接待不周之处,也用不着这般恶意戏弄。”讵话声甫落,身后再度响起一丝冷嗤之声。 史锦沦霍地转过身躯,仍无发现,不禁大骇。 他为人极其凶狡,暗念:“尔既仗恃轻功高明,且让你尝尝化血黄蜂针的厉害。 念动,从怀中摸出一具金光闪耀的管子,反手一按绷簧,只闻嚓的一声的跟着飞出一蓬蓝色光影的牛毛细针,笼罩着两丈方圆的面积,端的霸道绝伦。 化血黄蜂针刚一打出,人也跟着转过身去。他以为这次定然万无一失,那晓得仍然心思白费。 但却把暗中那人激怒了,只听他冷冷说道:“好一个恶毒的活王八,还不把针筒献给老夫?” 夫字一落,史锦沦只觉黑影一闪,便感虎口一麻,那支化血黄蜂针筒,立刻被人夺去。 他自然心有未甘,随后追去。 眨眼之间,便已追出了总督府。 在月色下,他这时才瞧出那人袍袖飘飘白发飞扬,是一个老头儿。 那老头儿不奔郊外,却笔直朝紫禁城飞奔。 史锦沦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什么也没有考虑,因为今晚师父黑水魔尊代自己入洞房之事,如传扬江湖,那还了得?必须将老头杀死灭口。 一个逃,—个追,片刻之后,那老人双臂—张,便跃上两丈多的的城墙。 史锦沦既是曾经作过大内侍卫领班,这种地方,他是最熟悉不过,心中暗忖:“这老家伙,也许就是宫廷中的侍卫,如此—想,便不再存戒惧之心,一声低啸,人已跟着跃上城头。 那老头一上紫禁城城墙,四下一望,见没有卫士守望。便返身停步相待。 史锦沦追到距老叟丈远之处,嘿嘿笑道:“朋友,我史某人亦曾经供职大内,岂容你这般戏侮,拿命来。” 那老叟见他左手飞攫,右手剑洒出一片耀眼银芒。刺向咽喉,似欲将自己置之死地。知他衔恨已深。逐翻腕反扣史锦沦曲尺,化去对方来势,接着抛肩错步,躲过那一剑猛恶的招式,冷冷说道:“姓史的,你别不知好歹,我老人家不过怜你老婆被人强占,一时不愤,你竟要起我老人家命,真是狗咬吕洞宾………” 史锦沦鹰眸一闪,说道:“这是咱们师徒内幕之事,岂容外人干预,老狗,谁叫你窥人阴私,这是你罪有应得。” 说时,又—连劈出三剑,剑剑都是刺向对方致命之处。 白发银髯老叟呵呵一笑,道:“小子,你要是还有三分羞,就应该找你那乱伦的师父拼命才是,怎的却找起老朽来了!” 史锦沦道:“那老鬼我自有杀他之日,但必须先将你收拾掉。” 白发老人哟呀一声,后退三步,说道:“小子,你何不想想,假如我不给你留余地,只要扬声一喊,惊动督府中人,你还有脸在江湖上立足么?照说,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如换旁人,这事就算揭过,了不起威迫老人不得泄漏此事罢啦! 可是,史锦沦非但不如此,而且杀机愈浓,他认为老人定是武功不如自己,还是一剑杀了干脆。 因此之故,他手中长剑变得愈为凌厉,将老人整个身形罩入剑幕之内。 史锦沦总以为这老头不出廿招,定将溅血墙头。 谁知那老人虽是在剑幕缝隙间穿梭游起,却是有惊无险。—任他施展出黑水魔尊及过去所学的飞仙飘渺神剑,都沾不到老人半丝衣角。 这一来,他渐渐感到不安起来而终于凛骇无已。 要晓得,那老人始终未攻出—招半式,如果—旦还手,定然有如石破天惊。 史锦沦想到这里突然收招,拱手说道:“看来前辈定是位风尘异人,适才多有得罪之处,望祈海涵。” 老人道:“阁下何前倨而后恭也?” 史锦沦道:“在下具有难言之隐,盼前辈对今宵所见之事,万勿泄漏,晚辈当感激不浅。” 言罢,长揖到地。 老人方一疏神,史锦沦隐在肘后的剑锋,蓦地暴吐一式“血透重甲”,直刺老人银髯飘洒的腹部。 这一剑,是史锦沦平生功力之所聚。陡然发难,声威更见凌厉,狠毒,霸道。 那朦朦的碧光,那森冷的剑气,那嘶嘶的啸风,如被他刺着,即使老人是铜打铁浇,也禁受不住他以“先天玄青罡气”灌注剑尖的一戮,而落个腹破肠流的惨死。 他是有着百分之百的把握的,因此,当他一剑刺出之后,口里却恶毒地骂道:“阎王注定三更死,怎肯留人到五更。” 不要说他脸上那付狰狞之色,有多么可怖。 但老人,乃是一代奇侠游龙子黄小龙所化装,深知史锦沦蛇蝎为心,早有戒备,怎会让他如愿。 身形微移,便已脱出对方“血透重甲”那一招。 接着一声嘿笑,手臂一挥,人皮宝衣上的绝学便已攻出。 史锦沦一击不中,已够惊骇,再见老人拍出漫天掌影,缤纷下落,不是一招“手挥七弦”吗?怎会由老人施展? 因为,普天之下,只有游龙子会这一招。脑海中石火般一闪:“莫非那被文副领班追缉出关的,并非游龙子本人。而是他的身外化身?……” 旋又一想:“对啦!那游龙子化装术何等神妙,连他化装成哈红药姑娘,虽亲生父母白衫教主也认不出,自然是是他无疑。” 史锦沦一想到老人竟是对头冤家,不禁亡魂丧胆,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便想开溜。 饶他魅影遁形快如轻烟,仍然迟了一瞬,只觉胸前“玄机”“腹结”“丹田”三大要穴,各中—掌,那腾起的身形,因劲力消失,复又堕落墙头。 白发老人呵呵一笑,道:“姓史的,你既落入老夫之手,还要逃么?” 史锦沦手脚虽是动弹不得,但口还能言,恨声说道:“游龙子,别以为史某不知是你,今宵既落尔手,杀剐任便。” 化装老人的游龙子扬声说道:“既知是我,你总该晓得中秋之夕,冒名诬陷,那官司该由你去打吧!” 史锦沦深知多说已是无用,遂由游龙子点了哑穴,将他挟在肋下,去如轻烟,将他送往坤后宫。留下一张字条,然后离去。 一路之上,他感到十分轻松,心想:“只要主犯就擒,这冤枉也该洗刷了?” 忽然,他心中思得一条妙计,赶快驰回黑贝勒府里,匆匆将史锦沦被逮消息,告知福晋,便人书房对镜化装一番。 他这番走出王府,已非皓首银髯,而是一个身穿锦袍的少年。简直与仙人剑史锦沦一模一样。 片刻工夫,他又进入了总督府。 虽然总督府奇材异能的黑道高手及侍卫们,多如云雨,不殊虎穴龙潭,但在他“化影如烟游龙术”的施为下,谁又能看出一点痕迹。 何况这些高手,仗持着这一点,实际上,戒备早已疏懈。 因此,游龙子毫不费力便找到阮香兰的“翠云阁”来了。 阮香兰乃是总督武丕显第三房姬妾,今年才二十四岁,乃是昔日北京大舞台红极一时的台柱,为武丕显量珠聘来,最为得宠。 是以这“翠云阁”的一切布置,莫不奢侈堂皇至极。 这时,虽已过了三更天,但阁中仍然灯烛辉煌照耀如同白昼。 他微微一笑飘落九曲回槛,身形才定,便闻背后一声娇呼道:“姑老爷,你为何不在新房陪媚娘,来到‘翠云阁’,不知有何事故?” 说时,随着香风扑来一条倩影。 游龙子辎头一看,见是一个娟秀的丫环微笑道:“请姐姐转禀三姨,说史某求见!” 那丫环向着他诧异地望了—眼,心说:“莫非小两口闹蹩扭了么?唉,洞房初夜便已如此,以后还不知要怎样?”逐道:“姑翠爷,请你在这里稍待,婢子这就前去禀……” 禀报的报字尚未出唇,便闻“翠云阁”上传来一缕莺声道:“小红,你在跟谁讲话?” 游龙子不待小红回答,便抢着扬声道:“三姨,是我。” 阮香兰陡闻来人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怔得一怔,走出房来,正想问他是谁,蓦然间,他发现那锦袍少年,竟是督府娇客史锦沦,不禁大喜。 要知,这阮香兰,亦是天生尤物,她虽作了总督大人的三姨太,但物质生活,怎能弥补精神上的空虚?因此,府里侍卫,有不少作过入幕之宾。就连花花公子武斌,她也一并接纳。只是瞒着老头儿不知罢了! 自从昨日武总督采纳了黑肠军师的妙计,将掳来的长耳酒仙安置“翠云阁”里,以免被侠义道救去,嘱她用美人计,将这位风尘异人征服。 起先,见他一身楼褴,酒气醺人,颇为不悦,继而给东方坤更换衣裤之际,忽然发现这位老人家简直是天生异禀,入手盈握,不禁浑身都感到酥软无力,心想:“要是能够与他一夕交欢,该有多好。”这才殷勤侍候。 谁知酒仙东方坤虽是穴道被制,不能行动,躺在锦榻上任她摆布,但他毕竟功力深厚,具有修养。丝毫不起欲念,因此阮香兰,虽使尽浑身解数,却诱惑不了这长耳洒仙。 偏偏,这时期武总督却又不来,而府中又忙着办喜事,一应仆役均有执事,真令她欲火如焚。 史锦沦这一闯来,正如大旱之见云,好不高兴。忙道:“快!引史姑爷上‘翠云阁’来。” 第六十八章 为救酒仙 受尽了风流小劫 测验神功 竟不惜穴道被点 俏婢小红娇应一声,向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斜一眼,娇声说道:“姑老爷,快随我来。” 锦袍少年呵呵—笑,随着小红走上“翠云阁”。这时,阮香兰已掀开珠帘俏立门外相候,—见他走近,媚声说道:“姑老爷,请里边坐。”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凝目一望,只见这位北京著名尤物阮香兰,果然生得肉月停匀,肤色如脂,眉如远山,眼似秋水,穿着一袭春衫,更衬托的十分冶艳,故意看得有如呆子—般。 阮香兰目睹少年—付色迷迷的样儿,忙向旁边的俏婢—使眼色。 小红神秘—笑,便出去了,她这才媚声说道:“姑老爷,今天是你跟媚娘大喜日子,岂不闻洞房之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么?”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仍是不答,色迷迷地望着她。 阮香兰想不到这少年对自己如此入迷,伸出柔荑在少年肩上轻拍道:“姑爷?你这样看人家,莫非我脸上长有花么?” 游龙子道:“三姨脸上岂有花,而且唇上还有蜜!” 阮香兰本来与他并肩而坐,闻言媚声道:“我要是唇上有蜜,也是留给你那位泰山大人享受,不会给你的。” 化装成史锦沦的游龙子,故意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悄声说道:“三姨,难道我不会偷尝一次么?” 阮香兰既是风尘女人,自是调情圣手,故意将螓首—偏,媚声说道:“那可不行!” 同时,臀部—阵摆动。 游龙子本来是在做戏,但这软玉温香抱满怀,已令他怦然心动,如何受得了阮香兰这么—来,顿时全身血脉喷张,小腹下—物勃起。 他暗叫—声不好,赶紧收纳心神。 可是,怀中的阮香兰,忽然回过脸来,那娇红欲滴的两片樱唇,热情如火地凑了过来,说道:“唉!谁叫你是咱们府上的娇客呢?尝就尝吧?”游龙子还在迟疑,阮香兰却已按耐不住了,两臂—伸,像章龟触须将他颈项陡然抱住,吻了起来。游龙子几曾经过这等阵仗,只觉雀舌初度,令人魂销无限。 阮香兰双眸内,顿时闪起欲火情焰,—掀罗裙,露出了一身玲珑剔透的胴体。本来还多隔了一层红罗,游龙子已经不胜诱惑,经此一来,更觉大脑有点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 陡地,阮香兰拉着他的手,朝那高耸的双峰按去,口里说道:“史,你你觉得我与媚娘如何?” 游龙子虽是极力按捺,可是,手掌仍难免发出颤抖,说道:“媚娘如何能与三姨相提并论!” 阮香兰悄声在他耳畔说道:“听说仙人剑史锦沦乃是窃玉偷香的好手,想不到却这般胆小,告诉你大胆些,那老不死,今儿晚上决不会来到这里。” 她那里晓得这人并不是真正的仙人剑史锦沦。 游龙子黄小龙牙齿一咬,他来此目的无非是想前来救人,焉能功亏一篑,道:“三姨,你难道没有卧室么?须知,我还要回去与媚娘应个景儿。” 阮香兰突然咒骂起来,说道:“都是那老不死的做的好事,把一个老叫化硬放在我房中……” 游龙子故意装做吃醋的样子道:“是谁?让我进入屋内,将他一刀杀了!” 说罢,霍地将阮香兰一推,站了起来,向里间闯去。瞧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儿,害怕他当真要将那叫化杀掉,则自己明日如何向武总督交差,忙拉着他衣衫恳求道:“小祖宗,你就饶了他吧!咱们这里另有房间……” 游龙子停步问道:“是什么叫化子?居然敢睡在总督大人三姨太房里。” 阮香兰道:“他就是苍穹三仙中的长耳酒仙呀!” 游龙子更加怒不可逞,道:“原来是这个老东西,咱们仇深似海,三姨,你就让我将他杀了,咱们明日远走高飞吧!” 三姨太闻言喜不自胜,说道:“史!你这话可是当真?” 游龙子道:“当然不会有假。” 他答复得斩金截铁。 三姨太阮香兰道:“你莫非连新结婚的媚娘也不要了么?” 游龙子答:“这些,我也顾不得了!” 阮香兰一想,这话也是,逐道:“史,那你就进去下手吧!” 游龙子一掀珠帘,进入房内,大踏步朝长耳酒仙东方坤走去,口里骂道:“酒鬼,你也有今日,我史锦沦非要报昔日被辱之仇。” 长耳酒仙东方,蓦地一惊,他听得出这声音正是游龙子黄小龙的,知道是他前来解救自己来了,为了不露破绽,装得更象一些,故意大骂道:“姓史的小子,我老人家既然落在你手里,要杀就杀,别再多言!” 游龙子怒哼一声道:“好啊!那我今宵非点你九阴八脉,让你受尽诸般痛苦方始死去。” 言罢,一步跨到床前双手连挥。 阮香兰只见长耳酒仙面泛凄惨之色,跟着发出一阵呻吟之声,似乎痛苦不堪。 实则,他被宇内四霸所点穴道,经游龙子全部解去,而且,还塞了一张纸条在他手里。 长耳酒仙东方知道游龙子此来,定有用意,是以索性装得逼真一些,暗地一运动,额上汗珠一颗一颗真淌。 游龙子恨声说道:“酒鬼,这滋味好受吧?” 长耳酒仙钢牙一锉,道:“我老人家生不能咽汝之肉,死当化作厉鬼前来攫汝之魂,你等着吧!” 游龙子回眸向阮香兰道:“三姨,这个东西在此多煞风景,何不将他移到外面如何?” 阮香兰道:“好,就这么办吧!” 别看得长耳酒仙东方,那么高大魁伟身躯,经他一提,如抓小鸡般,将他扔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在另外一个套房里。 三姨太目赌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这般天生神力,心头更加爱慕,仰面横陈榻上,低声低气说道:“史,来啊!” 游龙子这一下面临真刀真枪的场面,可慌了手脚。 就在这时,房中黑影一闪,嘿嘿阴笑一声道:“骚娘儿,我老人家可看不惯你那股浪劲,还是到阴曹地府去风流吧!” 言毕,在阮香兰“喉结穴”上点出一指,这一代尤物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已了帐。 游龙子黄小龙叹息一声道:“长耳哥哥,你这是何苦?武贼虽云可杀,但他府中姬妾何罪?……” 长耳酒仙东方道:“小子,你舍不得是么?非是我手狠心辣,咱们今晚之事,只消这女人道出真情,那些老狐狸还有猜不出来的么?那时,你要想继续伪装已不可能。” 游龙子道:“长耳哥哥,这事我不同你争论啦!你的朱红大葫芦,我放在黑贝勒裕荣王爷书房之内。我已给你装满了一葫芦红葡萄酒,快点回去吧,活神仙半仙尼两位师伯已在那儿等着你叙旧啦!” 长耳酒仙东方坤欢声说道:“果然是我的好兄弟,这番隆情厚渲,等我巽日给你多作几次媒人报答吧!” 吧字一落,人已穿窗飞去。 游龙子向着牙床上阮香兰的艳尸,瞥了一眼,沉声叹一声离去,心说:“这都是我害了你” 他走出“翠云阁”,忽见俏婢小红陡地现身呼道:“黄少侠,你如此一走,叫小婢何以善后?” 游龙子骇了一跳,见是小红,不由眉头—皱,道:“这样吧,我把你送到黑贝勒府去可好?” 小红道:“只要是少侠安排的,水里火里,婢子都衷心愿去。” 游龙子不再讲话,正要挟着小红飞出总督府去,忽然暗影中传来一声佛号。“酒仙已救走么?” 游龙子道:“刚走不久,师伯,请你把小红带回贝勒府去,我还要继续隐匿府中作为内应,切请老人家主持是幸。” 半仙尼姑缘微一含首,立将俏婢小红带走起走如飞而去。 游龙子黄小龙这才间转从前的新房。 适时,黑水魔尊正从洞房中出来,衣衫不整,面泛微笑道:“锦沦,还不进去。” 游龙子深恐老魔听出自己的声音,没有答腔,—闪而入。 黑水魔尊,以为锦沦在生气,哼了—声,便匆匆回归客房去了。 游龙子悄无声息地脱去衣履,进入罗帐,与武媚娘并头而眠。 这时,屋内虽是黑沉沉的,但游龙子目力何等锐利,只见床上躺着的媚娘,全身赤裸,香鼾习习,睡得异常酣甜。 想是适才经老魔一番大砍大杀,疲累所致,逐闭起眼暇假寐。 但他想到自己与仇人之女,共枕而眠,一时之间仇焰恨火燃烧心头。 他这时,只消伸出一个小指,便可将媚娘杀害,但他怎能伤—个毫无抵抗的弱女子。何况,她还是被新婚丈夫出卖,被黑水魔尊所污辱,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最蹩扭的是:自己还要伪装史锦沦作为媚娘的丈夫。 他知道弘历帝此时还蒙在鼓里,虽说自己对应变已有紧急措施,但究竟时间太伧促了,一切进行还不知道顺利否,即使顺利,实力尚相差悬殊,万—有变,则今宵扫平叛乱之事,尚十分艰巨。 常言道小忍则乱大谋,他要埋伏在敌人心脏,以便必要时作擒贼擒王的打算。 因此,他必须小心客串一天媚娘的丈夫,以免露出马脚。 他躺在红罗帐内,想这思那,如何还能成眠。 过了不久,远远传来金鸡报晓之声,武媚娘却于此时醒转,睁开惺忪睡眼,望着他低声笑道:“史,你也醒来了么?”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道:“我也是刚才醒来,看你睡得那么香甜,心里真觉幸福极了!” 媚娘含有深意地一笑道:“沦哥,你不觉有什么遗憾么?”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道:“得娶总督大人千金为妻,即使有遗憾,我也下放在心,媚娘,你真温柔。” 他这话,答得含糊极了,武媚娘仍无法捉摸这新婚的丈夫是否对自己已非处女之身,而有所不满?不过,他此刻态度却是十分保守,心想“他只要不挑剔,我就放了心。” 她想到这里,便又纵体投怀,在丈夫耳畔软语低呼。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昨夕在经过阮香兰的—番逢场作戏,已知自己血气方刚,难禁异性强烈的挑逗,立即暗自警惕。 但他却又不能表示冷淡,因此,他只有机警地伸出双手,将媚娘搂着,在她额边轻轻—吻,说道:“媚娘,我真的喜欢你啦,不知你对我这位江湖人物是否喜欢?” 武媚娘道:“我当然喜欢,要不然即使爸同意这门亲事,也是没有用的。”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道:“媚娘你喜欢我什么呢?” 武媚娘放浪地格格一笑,道:“我当然觉得你必有可爱之处!—一”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这时只觉—股兰麝香味和少妇内体的芬芳,扑鼻而来,他可无法遏止生理上的变化,暗叫—声要糟一下,却已勃起—物。 武媚娘感觉何等灵敏,伸手—探,便巳握入掌中,故意诧声问道:“沦哥,你们这些武林人物,怎么连跟妻子睡觉,也要带着武器?让我跟你解除武装吧!”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此时正在天人交战,那里还听清媚娘的话,呐呐说道:“媚娘,那是最古老的配备,别惹它,威力可强大得很?” 说时,便欲摔脱。 武媚娘格格—声浪笑,道:“我爸既是将军,我见过的武器可小少,可还没见过这宗事物,看来不属于十八般兵器了!”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真拿武媚娘无法,应付道:“是的,那是前古仙兵如意棒啊!” 媚娘格格大笑;真笑得全身花磕乱颤,说道:“好个古老的武器,给你安上这新鲜的名词,我倒还要领教一番,看他是否完全如意?” 化装成史锦沦的游龙子,想不到事态如此严重,眼看曙色已临,只得采取拖延政策,说道:“媚娘,你看天都亮了……” 他说到这里,轻咬着媚娘耳朵,道:“今晚上,我定然让它效忠于你就是。” 媚娘虽是有点扫兴,但她却也不便在初婚的丈夫面前,表现太过火,说道:“哼!今晚上么!我可要闭关自守,让你难越雷池—步。” 两人在温暖如春的被窝中,说说笑笑,便已大色大明。 媚娘得此多情夫婿,心中好不愉快,兜得他不象才入洞房时那般冷漠。 正当新郎拿起黛笔,为媚娘对着菱茌书眉之际。 蓦地 人语喧哗,不时传来凌乱的脚步奔跑声,媚娘甚觉奇怪,唤道:“平儿!” 娇呼方罢,一条红影攀帘而入,说道:“姑娘,什么事?” 媚娘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故?……” 平儿道:“禀姑娘,三姨死啦!而且小红也失了踪!” 媚娘道:“这事老爷知道么?” 平儿道:“老爷正在前面大厅上大发雷霆,听说还逃走了个什么长耳酒仙!” 媚娘道:“别的事没有发生么?” 平儿摇头,媚娘似又想起一事,问道:“你可听说三姨是怎样死的?” 平儿道:“我看见啦,身上什么伤痕都没有,听大喇嘛说:‘是被那个酒鬼逃走时,以独门手法点了三姨的死穴。” 正说到这里,新房“溢香院”外,传来步履之声,有人叩门呼道:“新姑爷,总督大人在议事厅上有请。”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立即放下眉笔,向媚娘道:“既是岳父大人传唤于我,咱们何不同时前往?聆听三姨的死因。” 媚娘巴不得他有此提议,忙道:“好的,等我换一件衣裙吧!” 武媚娘经过一番修饰,这一添上华丽的衣裙,更加显得风流冶艳,挽着丈夫臂膀,环佩叮铛地地朝着议事厅而来。 两人甫一进厅,便引起群魔羡慕的眼光,心说:“这一对小夫妻,真可说是珠联壁合。” 武媚娘随着新郎向父亲请安后落坐一旁,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目光一瞥,只见大厅上已无黑水魔尊在坐,知悉返回保定白石堡去了,却故意问题道:“禀岳父,家师往那里去了?” 总督武丕显,目赌爱女容颜焕发,喜上眉梢,心怀颇慰,笑说道:“令师刚离府不久,托我转告你暂时随我左右。也不用回转保定去了!”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适才听平儿说,作晚‘翠云楼’出了事,真的么?” 武总督还未启口,一旁的黑肠军师辛敬安道:“是的,不知姑爷作何得看法?”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可惜在下没有踏勘现场。否则,定能看出—些蹊跷。” 武总督道:“贤婿,也不用踏勘了,左右不过是被那臭叫化自行解去武功,临走前,把香兰杀死而掳去小红。”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道:“不知那酒鬼是何人点中的穴道?” 黑肠军师辛敬道:“自然是咱们府里亨有盛名的宇内四友了!”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道:“你们也太过相信于人,试想以苍穹二仙这类人物的武功,即使他当时穴道受制,时间久了,就不能运功解穴么?” 本来武总督和黑肠军师已有这种想法,这一听他明白指出毛病在这里,更加信了,都不禁朝宇内四霸们面上望去,眼里或多或少总不免含有几分怪责之意。 宇内四霸如何受得了,尤其蛇叟陆游最是暴燥,向着新郎瞪了一眼,说道:“嘿嘿!敝兄弟武功虽不及令师深厚,但也未不预虑及此,数十年来就无一人在咱们兄弟手下能自解穴道,不是咱们吹牛,即使是令师,嘿嘿,恐怕也得承认。” 换句话说,即是武功高如黑水魔尊。一旦穴道为其所制,也将不能运功自解。 他说的本来的事实,否则,以长耳酒仙之一身武学,何以在经过一日一夜之长,突自能将受制穴道解开。 然而,游龙子却另有打算。冷笑道:“四位前辈也太看轻家师,而自我标榜,常言道‘夸者不实,浮者不足。’晚辈虽追随家师日浅,倒要试试前辈的独门手法。” 这何异当面叫阵。 四霸顿时四张脸全部变得铁青,显然已达相当激怒的了!跟着发出一片嘿嘿阴笑。 但因格于史锦沦乃是督府大人的乘龙快婿,虽是阴笑,而不便有所表示。 可是,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新近已将“上玄谒谛神功”练达九成。他很想试试究竟有多大威力,毫不放松,寒着俊脸,道:“事实胜于雄辩,前辈难道不屑出手?” 说罢,跨入厅中渊停狱峙般站立,大有英雄气概。武媚娘一声娇呼:“沦哥,人都逃了,你还争这些闲气干吗?” 莲步轻移,便要上前来拉他。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一抖锦袍袍袖道:“这些事,女人是不懂的。”仍然微笑站着动也不动,生象他真有这份把握。 这一来,连宇内四霸的信心,也被他倔强的态度动摇了。 总督武丕显坐在虎皮太师椅上拈须微笑,也以这英雄般的少年为荣,咳嗽一声说道:“这样吧,反正咱们都是自己人,为了证实长耳酒鬼杀人逃逸,是被外人侵入或系自行解穴,获得结论起见,小婿既是自愿受苦,四位不妨以同样手法轻重点之,如其不能解开时,再请诸位出手解开穴道如何?” 宇内四霸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便由摘星手索叙五出手,—连在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身上,点了四处穴道。 众人只见少年一声呻吟,跌坐地上,面上隐隐现出汗珠。 武媚娘自是心痛,只差没有流泪,忙走上前去,摸出毛巾,准备替他擦汗水。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义苦于不能说话。见状大恐,因为这一来,他脸上所涂药物,便将失去,而原形毕露,心说:“完了!这一下弄巧反拙。”幸亏黑肠军师心细,看出少年惊恐之状,只道是他在运劲解穴,不能遭遇外来干扰,忙奔上去道:“姑娘,你是怎么着?人家正在运功,你要他走火入魔,成一个残废丈夫么?” 武媚娘方始把罗巾揣起,游龙子不由吐了—口长气,心说:“好险!” 经过这事后,武总督命众人闪开,—律不得干扰。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这才放心大胆,按照人皮宝衣上自行解穴法门,向摘星手所点四处穴道,引导玄功不断冲去。 顿饭功夫,他的穴道,便已解去。 朗笑一声,站立起来,拱手说道:“好厉害的斩脉截穴手法。” 他虽然穴道自行运功解去,脸上却现出一片苍白之色,众人都知道他耗去真力太多之故。 武总督忙吩咐爱女将女婿扶入静室,运功调摄,不得打扰,他心中也暗自高兴招赘了这么一位武功高深的女婿,厅中诸人,更不惊叹新姑爷的武功与人才。 而武媚娘呢,却娇声:“沦哥!你这是何故!” 说罢,便扶着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出厅而去。 第六十九章 使反间 四霸离督府 运奇谋 皇后揭阴谋 武媚娘扶着面色苍白的新婚丈夫,去静室调养,临行前狠狠地盯了四个老人一眼,方始离开大厅。 她这一眼,当然是嗔怪这批老家伙太不知趣。 宇内四霸,本来就是草莽豪桀,我行我素,—生暗呜叱咤,受不得半分委屈。 加以蛇叟陆游,适才不该把话说得太满,如今,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既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种绝世神功,当场震开被点穴道,四霸在极端惊骇之余,试问还有何颜在北京呆下去。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对自己的武功失去信心,黯然叹息—声,从坐位上站起来,由摘星手索叙五代表着向总督大人拱手为礼道:“咱们埋首深山,得大人宠召,正以托附骥尾,共谋霸业,并雪苍穹三仙昔年锉败之耻为荣。” 他语此一顿之后,苦笑道:“大人虽是求贤若渴,其如咱们学艺不精,辜负大人一片厚望,致使到手的长耳酒鬼又复逸去……” 总督武丕显摇手阻止道:“四友不必再提,反正人已逃逸,追究亦无用处。”摘星手索叙五道:“常言道:‘宰相肚内可撑船。’大人虽是胸襟博大,但归结起来,咱们得负责大部份责任” 黑肠军师辛敬安乾笑—声,插言道:“这只能怪学生对武功是门外汉,是以不虞该人犯会自行运功解穴逃走,而使三姨太惨死,小红被俘。” 言下之意,是说自己如非过信四霸点穴,也不会有此失,三言两语便把过失全推卸给宇内四霸。 武总督见双方互相诿过,岂容在今天举事的日子里,内部发生摩擦,他不愧是—代枭雄之材,哈哈笑道:“宇内四友和辛军师都不必引咎自责,史要咱们大事告成,料想—个长耳洒仙,济得甚事,迟早都是咱们瓮中之鳖而已!” 黑肠军师辛敬安倒是服从得紧,一句不吭,但宇内四霸中的蛇叟陆游,数他最是暴燥而又气量狭小,说什么也不肯留下,且道:“大人的美意,老朽们是心领了!非是咱们坚欲求去,实则老朽们留下,文不能运筹帷幄及得辛军师,武不能技冠群伦,与史少侠媲美。褴芋充数,徒贻恋栈之讥。” 说罢,四人扬长走出大厅离府而去。 长川秀士诸葛青,正欲追去,黑肠军师辛敬安喝止道:“四友去意已坚,留下徙招不快!诸位还是赶快各按预定事务去准备吧!” 厅中立即人影纷纷朝外走去,刹那之间,仅剩下辛军师和武总督两人。 武丕显向辛敬安嘱咐几句,便自走了,由辛军师召来管家将死者掩埋,“翠云阁”拨给新姑爷居住。 他自己却调兵遣将,为晚间的图谋作一切的安排,并与一批奸臣们频频接触。 那美丽的梦想,把这位野心家头脑冲昏了,竟没有作失败的打算。 因为,满朝文武谁也不是他的对手,那八旗御营军,简直不堪一击,他要在今宵子时正位,黄袍加身,改国号曰‘天’。从此,他武丕显便是大天朝的开国之君。 于是,他又想到应该册立谁人为后?在他的姬妾之中,本来以阮香兰最为得宠,不幸她却在举事前夕玉殒香消。竟这般红颜薄命,想来想去,他忽然想起黑贝勒裕荣王爷,有一个独生爱女,虽是不施脂粉,经常作男孩子打扮,但若换女装,必然是北京城第一美人,他决心娶她为后。惟一遗憾,便是他那宝贝儿子花花公子武斌,太不争气了,在如此大事中,他竟跟平日一样,跟女人们鬼混去了,一点也不替他分忧,何况他鼻子被削,双耳近又宣告分家,这样怎能册立为东宫太子? 他叹息一声:“算了吧!” 接着,他又想到女儿媚娘,媚娘倒是可人的,而女婿史锦沦更是一表人材,武功出众,往昔又曾领袖过大内侍卫。 心说:“女婿可当半子,我何不效法尧帝,异日归天之后,将天下传给他,让后世歌功颁德。” 他在一阵胡思乱想之后,回到房里,将很早以前就秘密装妥的九龙捧日大黄袍,穿在身上,戴上皇冠,对镜一照,果然显得自己较弘历更为威风。 于是,他又在黄袍外面,加上一件紫蟒,再卸去皇冠,小心地放在特制的匣子里,他这是预备即帝位时用的。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心头一紧张,那匣子没有放稳,便掉下地来,把皇冠上那粒明珠震掉了,顿时感到预兆不祥。 正当他慌忙而狠狈地,弯腰去拾那粒从皇冠上掉下的明珠之际,黑肠军师辛敬安,一攀帘幔,象幽灵般走了进来,武总督甚是不悦,心说:“你这般鬼鬼祟祟干什么。赶明儿接位之后,首先就斩了你这只老狐狸。” 他心中虽是在想,但却背向着黑肠军师,平静地问道:“辛军师,有事么?” 黑肠军师辛敬安道:“禀大人,现已初更,一切安排就绪,只等大人移驾入宫。” 武总督说“哦”了一声说道:“时间真的到了,我以为还早呢?” 他蓦地觉得自己的生命异常重要起来,必须有一个武功深湛的心腹,随侍身边,因此想到女婿史锦沦了。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名虽在静室运功调养,其实,他曾经秘密外出,与黑贝勒裕荣王爷,以及苍穹三仙有过接触,知道一切布置均颇为理想,而且这时,丐帮帮主小铜神和黑妙手长老,也都来了北京,尤其调集了一千多名叫化,在紫禁城附近埋伏,这可阻过一阵九门提督的兵马,遂放心地仍然回到那间秘室,真是神鬼不知。 可是,他虽回归静室,却仍然不肯开门出去。 原来,新娘子武媚娘端了一把椅子倚门而坐,他要是出去,就难免要被纠缠,因而打定主意乾耗。 他算定奸贼武总督不久就会派人来请,是以一点不慌。 果然才一入夜,总督武丕显身边的仆人便来请新姑爷了! 武媚娘阻止道:“且慢,让我敲门看他行功完毕也未?” 遂拔下风头金钗,在静室门上,连敲三个。 那仆厮心想:“如此细微的声音,屋中人如何能够听得到?……” 意念未落,却见房门咿呀一声拉了开来,问道:“谁?” 新娘武媚娘道:“沦哥。是我呀!” 说话间,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已探出头来。 武媚娘扑了过去,投入怀中,娇声问道:“沦哥,你精神恢复了么?” “恢复了!”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道:“这宇内四霸的斩穴截脉手法,果真厉害无比,竟足足花费了我三个时辰。媚娘,晚上我会报答你的。” 武媚娘闻言,不由心花朵朵开放?觉得这半天的枯守,已获代价,但却娇嗔道:“不来啦!你这—养好精神,晚上我可吃不消,你不想想,昨儿晚上,差点要了奴家的命!……” 提起昨晚,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不由叹息一声。 武媚娘自是听得奇怪起来,问道:“沦哥,好端端的,为什么叹起气来” 她说到这里,轻咬着夫婿耳朵道:“亲爱的,我早就知道啦!”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霍然大惊,心想:“莫非这妞儿已穿了我的秘密,那可不妙!”他这时惟有杀以灭口一途。 但他为人一向机警,沉着,面上仍丝毫不露声色,悄声笑问:“媚娘,你知道什么?” 武媚娘瞟了他一个媚眼,道:“你当我是傻子……”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星眸内已掠过一缕杀机,正要动手,媚娘娇媚的声音又在耳边轻轻响起:“……我早就听说你是—个花业老手……” 话声未落,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忍不住一阵哈哈狂笑道:“我的小宝贝,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唉……” 他说这话时,忽发现那仆人仍笔挺站立在那里候他覆命。他心中虽想,向这仇人之女调侃—番,但却不好出口,是以刹住话锋住口不言。 不料武媚娘倏地从香囊内,摸出一叠画片,为数怕不止二十余张之多,向他而前一幌:“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们男人呀,就喜欢这个调调儿……”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不由好奇心起,掌影一翻,一把夺了过来,在灯光之下一看,顿时面红耳赤。 原来那二十余张全是彩色的春宫画片,每张都是男女两性在发生性关系时,所采取的动作和姿式。 他一连看了数张,简直不堪入目,心想:“难怪这一家人,如斯淫乱!”他本来对于昨夕黑水魔尊乱伦一事,替媚娘难过,现在连这一丝同情心,也化归无何有之乡,哈哈笑道:“妙极!妙极……” 武媚娘得意非凡,认为今番遇上了志同道合的对手,她这时已无羞耻之心,低声说道:“沦哥,祝你今宵早些归来,小妹会与你衷心合作的,看我会与你过去的情人逊色多少!” 说时,—双水汪汪的眸子凝注于他面上。 他这时心中有一种厌恶,和幸灾乐祸的感觉,忖道:“武氏父子淫人妻女,而今妻女淫人,大道好还,报施不爽。”不禁发出—阵朗朗笑声。 武媚娘还真以为他乐昏了,一粉拳擂在夫婿的胸脯上道:“别得意太早,合不合作,还得瞧我当时的情绪呢?”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将那叠春官画片,向怀里—揣,返身就走。 他本想把这东西拿去烧毁,以免流到世间,败坏了我国的淳朴风俗。 不想他因事情繁忙,—时忘记,竟给他后来惹下无穷祸患,甚至夫妻反目,按下不提。 且说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随着武总督等人前往清宫,谋王篡位。 虽然,他身畔仪带了自己和八个遴选出来的高手,但城内已实施戒严,到处都有叛贼麾下军队,从城里通过,扼守住交通要隘,同时,他发现丐帮徒众,化整为零,四处隐伏。 这些,他都不放在心上,重要的是,这八个侍卫高手,究竟是何出身?他必须澈底明了,不要在紧急关头,一个应付不当,导致满盘皆输,那可是—件划不来的事。 经盘问结果,深知这八人竟是南荒人屠门下的八大追魂。隐伏武总督府里,已达三年之久,平时,决不与外间武林人物见面。 那南荒人屠,因为从不涉足中原,其武功究竟如何?一直是个谜。 不过,经游龙子暗地观察,这八人均肩负独脚铜人重达两百多斤的外门兵器,其外门玄功,自然不可轻视,不禁为自己安排在皇宫内的人手而感到忧虑。 须臾之间,便已抵达奉天门。 奉天门,乃百官入朝,引奉之地,平常早朝时,冠盖云集,紫绶,朱衣,炫耀眼目,弘历帝高踞堂陛,威义赫奕,另有一番景象,但此时,却是冷清清,不见一人。 其实,庶廊之下,早巳布置了无数叛贼兵将。 谁说不是,只闻—声低呼:“微臣郎洪勋参见陛下。” 下字一落,从暗影出中现出一个身顶盔贯甲的将军,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看,正是现任九门提督的郎大人。奸贼武丕显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心说:“此人不愧是我的忠实臣仆。”袍袖—挥道:“际此非常时期,不宜多礼,起来。” 郎洪勋单膝—挺,立即毕挺地站立一侧,应了声:“是。” 奸贼武丕显道:“这里布署了多少人马?” “—千。” “整座紫禁城呢?” “—万。” “那包围御林军八旗营的人马呢?” “五千。” “出动维持市区治安的呢?” “五千。” 奸贼武丕显颇为满意,额首道:“布置得还不错,不过,你不能老是死守在这里,千万注意兆惠将军和驻守飞狐口的传恒将军。 还有黑贝勒裕荣府,应派—支军队看守,不准任何人出入,但所有兵丁亦不得进入府内干扰,违则处死。这些,记得吗?” 九门提督郎洪勋恭敬地应了—声,立一旁。 化装史锦沦的游龙子讽笑道:“恭喜郎大人,转瞬之间,便将成为开国元勋了。” 郎提督得意忘形地说道:“卑职无论如何,也难与少侠这位现成附马爷相提并论。” 游龙子还想刻薄两句,武总督道:“贤婿,你不用听他发话了,别耽误时间,咱们去办理正事吧!” 说话间,一行十人已穿过“奉天门”,进入“太极殿”。 这“太极殿”,乃是每逢朔望之期,皇帝坐而视朝之处。大内侍卫领班碧眼活佛已率领五十名一级侍卫,鹄候殿前,合什敬礼。 奸贼武丕显眉峰一剔,道:“就是这些人么?” 碧眼活佛道:“是的。” “那你将其余之人如何处理?” 碧眼活佛道:“禀大人,这里天威咫尺,焉能公然煽动叛变,一旦事机不密,贻祸匪浅,那没有把握的一半,卑职故意找碴,罚他们禁足一日,已在大门口布置警卫,料想他们不敢妄越雷池一步。 待大事告成,他们也只有迁就现实,为陛下效忠了!” 奸贼武丕显点头道:“好主意,果然是江湖人物,做事极为圆滑,你将他们带去布置于‘紫宸殿’外。我立刻就到。” 侍卫领班碧眼活佛应喏一声,带着业已叛变的侍卫,直逼弘历帝寝宫—一紫宸殿而去。 奸贼武丕显虽是一代枭雄,图谋清朝天下,已非一日,有着严密布署,但这等叛逆之事,毕竟心中忐忑难安,才过“文华殿”,忽见一条黑影,从廊檐扑下,不禁惊叫一声,骇得倒退三步。 谁知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只猫,这才吁了一声,道:“这畜牲太可恶,居然擅闯禁宫,千手追魂秦光弼,给我立即将那只野猫以暗器射死。” 千手追魂应喏一声,手臂一挥,朝那只逃向“太和殿”的黑猫,搓出一柄飞刀,只声咪呜一声惨哔,便已了帐。 游龙子叹惜一声:“可怜的黑猫,你惹了谁来?别难过,少刻我会替你复仇的。” 奸贼武丕显冷笑道:“从今以后,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俨然一代暴主。 他连那只无辜惨死的野猫,看也不看,便直穿“太和殿”,转过“武英殿”。 然后由“倚澜堂”东走,过“九龙亭”,而达“紫宸殿”弘历帝的寝宫,就毗连着紫宸殿的,称为“乾清宫”。 是夜。 月丽中天。 星光熠耀。 花蕊飘香, 箫管悠扬。 “乾清宫”主人弘历帝,正批看桌上奏摺,蓦地皇后率领十余宫妃及二十余名侍卫,来到“乾清宫”内,布置,侍立一侧。 弘历帝甚感惊疑,眉头一绉道:“卿深夜来此,莫非后宫之内出了事么?” 皇后奏道:“臣妾治理后宫,事无大小,莫有不秉公处理,尤其亲贤远妄,虽有佳丽三千,但三千人同一心,贤于姐妹,亲如手足,何变故之有?” 弘历帝放下批好的奏摺,呵呵笑道:“那么,卿等是来找朕玩乐的了!” 皇后面容一肃,道:“变生肘腋,立刻就有破家亡国之祸,臣妾等焉能还有这等心绪!” 弘历帝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霍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厉声问道:“卿刚才说什么?”显然他已有怒意。 皇后俯伏奏道:“总督武丕显,已公然反叛,立刻便要进宫来搜杀陛下,夺取清朝江山。” 弘历帝怒容满面,徒自不信道:“胡说!想朕对他不次拔跃,恩施浩荡,如今位极人臣,感激尚不暇,焉能叛乱?” 弘历帝个性刚强,以为自己所赏识的人,定会效忠自己,决不可能发生叛乱的行为。 那知这时,“乾清宫”外,已传来喧哗吆喝之声。 皇后苦笑一声,说道:“陛下如果不信,何不登上‘齐云楼’一观究竟。” 这“齐云楼”就在“乾清宫”中央,楼高百尺,可以俯眺紫禁城纵横四十里面积的宫殿楼阁。 弘历帝亦是一代英明之君,只以误用匪人而生叛乱,他这时已经感到事态严重,说道:“好吧!”遂在太监宫娥及十个心腹侍卫簇拥中,登上了“齐云楼”。 他这里刚刚上楼,只见“九龙亭”那出现了十条黑影,直向“乾清宫”而来。 在溶溶月色中,弘历帝已看清那一行为首之人,紫袍金霄,正是总督武丕显。 他哑然笑道:“爱卿,你们这不是活见鬼么?凭他十个人,就造起反来了吗?” 皇后低声奏道:“陛下如若不信,看事情发展好了!” 说话中,那一行人已来到“乾清宫”大门外,因见宫门紧闭,总督武丕显扬声唤道:“快开门,本督有重要机密大事,面见圣上。”只听楼下的一个侍卫:“哦!原来是总督武大人,既然有事要面见圣上,请按往例,令随从退回‘九龙亭’,大人再进宫中来好了!” 武总督哼了一声,低叱道:“答话者是谁?” “特级侍卫五龙手金锋。”弘历帝暗道:“这五龙手金锋,倒真是一个不畏权势的铁铮铮汉子。” 他念犹未落,复听武总督冷笑一声道:“这些人乃是本督带往面见圣上的。” 五龙手金锋道:“根据步履声判断,除大人外,余者全系江湖高手,如斯品流复杂,即使有着天大的事,亦应: 一、大人入宫画见圣上奏禀。 二、明晨早朝时,大人带往奉天殿面见圣上。” 武总督暗自心惊,不禁大怒,喝道:“金锋,尔好大胆,竟敢指挥起本大人来了!莫非不要脑袋了么?” 五龙手金锋道:“卑职不敢!” “既然不敢,还不把宫门打开么?” 五龙手金锋想了一阵道:“不行,宁愿你明天把我的脑袋割去,但今宵也不许把这些江湖人物放了进来。” 武总督不由一怔,却听巧手追魂朱达志嘿嘿笑道:“好个狐假虎威的五龙手金锋,竟敢公然抗命,众兄弟,咱们就替大人先斩后奏吧!” 吧字一落,南荒人屠门下的八追魂纷纷腾身宫墙。 弘历帝见事态严重,龙颜大怒,喝道:“武丕显,尔寅夜带领江湖人物强迫入宫见朕,究有何重要之事,快说!” 总督武丕显不图弘历帝并未在寝宫,竟在“齐云楼”上,暗想:“该不会是事机泄露吧!”忙道:“臣因为这八人武艺非凡……” 他忽然灵机一动,续道:“……特向圣上保荐,以逮捕谋刺皇上的逃犯游龙子!” 弘历帝尚未作答,身旁的皇后却朗声说道:“武大人,我想这倒不必了!” 总督武丕显越发疑云满腹,道:“臣不知皇后此语何意?” 皇后道:“很简单,关于中秋之夕谋刺皇上的一切要犯,均已就逮,只差主谋者了!” 武总督更是一头露水,连弘历帝也感到十分惊诧,以为皇后在故意说笑。 这奸贼微一沉呻,扬声说道:“微臣启奏皇后,该案从犯霹雳掌李志虎及其家属,虽经逮捕下在天牢,却在月前,被游龙子劫去,想是皇后遗忘了。” 皇后冷笑一声道:“武丕显,本后何会遗忘,只是……尔身为大臣,竟不知缓急轻重,试问此等琐事,何用寅夜而见圣上,还不退去。” 武总督至此语塞。 他微一迟疑,心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既已准备妥当,谅区区—座‘乾清宫’还怕攻不下么?”遂仰天狂笑道:“如此说来,圣上与皇后定系听了流言,见疑于臣,微臣愿自刎以明志—一” 言罢,嗖的一声,撤出腰间佩剑,作了自刎的姿势。 弘历帝方要喝止,皇后俏语道:“陛下,他不会自杀的,只不过想取信于你,以遂其更愿阴谋,贱妾敢担保,如武总督果真自刎,贱妾愿自裁‘齐云楼’头。” 这一来,连弘历帝也觉大有蹊跷,暂时保持沉默。 第七十章 露叛迹 乾清宫遭困 擒贼首 武丕显正法 武总督见“齐云楼”上,久久没有反应,知道苦肉计复告失败,冷笑一声,道:“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大臣择主而事,又道是: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象陛下这般多疑善忌,怎可以治理天下,是则陛下左右定有小人存在,微臣今宵必须肃清君侧,失义之处,臣当另行引疚隐退。” 皇后低低声道:“如何?这斯狰狞面目露出了吧!” 语声未落,只见武总督手一挥,八个劲装汉子从宫墙上撤下独脚铜人跃下墙头,便来夺门。 五龙手金锋怒喝一声道:“武贼,你想造反么?” 立率十余侍卫拔出兵刃,展开猛烈的博斗。 弘历帝目睹武贼叛迹已露,深悔刚愎用人不当,不由勃然震怒,喝道:“传大内侍卫碧眼活佛!” 语声甫落,只见碧眼活佛从暗影中一跃而出,躬身说道:“小僧在此。” 弘历用手一指武总督道:“给我把叛贼抓起来。” 碧眼活佛方感迟疑,武总督压低声音道:“大师你就照办吧!只要咱们能诈开宫门,放进大批高手攻进‘乾清宫’内,不就大事成功了么?”碧眼活佛这才宏声说道:“遵旨。” 一跃上前,伸手便抓着武总督紫袍,举了起来,扬声呼道:“叛贼已经擒获,快打开宫门。” 弘历帝道:“这喇嘛身手果然俐落!” 皇后道:“这又是诡计,快命侍卫不要开门。” 弘历帝道:“卿如此多疑,怎能治理天下!” 皇后见事机迫切,也不答话,忙下令道:“宫门不准打开,违令者斩。” 果然,那个正准备去开门的侍卫,立即缩一旁,严密戎备。 碧眼活佛眼见狡计得售,复又被皇后破坏,嘿嘿一声怪笑:“圣上连小僧也惑疑起来了,这就难怪武大人说陛下左右有小人蛊惑,看来,并非虚假。” 言讫,竟将武总督放落地面,一声长啸,数十宫廷侍卫呼啸一声,纷纷腾拔而起,纵入宫墙,恍如没长翅的飞鸟。弘历帝不觉慌了手脚,忙道:“爱卿,连宫廷侍卫领袖都叛变了,怎么办呢?” 皇后道:“圣上洪福齐天,自有异人效忠陛下,目前有惊无险,祈圣上不要过于忧虑,有伤龙体。” 就在这时,只见夜空中陡然闪起三道蓝色火焰,“乾清宫”走廊下,发出一阵震天吆喝,跟着人影闪幌中,现出黄、红、白、蓝、和镶黄、镶红、镶白、镶蓝八旗兵将,竟达六七百人之众,与叛贼们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肉博。 弘历帝不禁目瞪口呆,喃喃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道:“这件事,臣妾也是在日落之前,才把事情弄清,可就来不及禀知陛下。” 她说到这里,只见紫禁城内,到处都有叛军涌现。她虽说已获确报,料定此乃必然现象,目睹斯情,也不由花容失色。 弘历帝更是站坐不安。 所有嫔妃都骇得全身发抖。 只见乾清宫周围霎时之间,被围了数重。 少数忠烈侍卫,和忠于皇室的八旗兵丁,舍死忘生力阻凶犯。 可是,那些叛变的侍卫,多数是绿林匪首,或黑道高手,全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顿饭功夫,便已伤亡三十余人。 武总督好不得意,滋的一声,撕去身上紫袍,现出一件九龙捧曰的黄袍,并接过黑肠军师送来的紫金黄冠,黄冠上还嵌着无数夜明珠和钻石,在月光之下,更是光华烛天。 较弘历帝所戴的那顶皇冠,还要贵重。 只见他在黄罗伞盖之下,耀武扬威,志得意满地道:“乾隆,你看见了吧!你已失去了人心,我劝你早些投降,朕将封你为王。否则,便要自讨苦吃。” 弘历帝直气得几乎咯血,想不到一向表示忠诚的武丕显,居然早就存了叛逆之心,不禁后悔起来,说道:“我真恨自己的刚愎自用了!” 皇后婉言道:“陛下你不必太过自责,须知大奸大恶之人,往往不易被人看穿他的真正面目,好在此事裕荣已有安排,两日前便命小敏儿去天津求兆惠将军的救兵去了,估计时间,他们的部队,可能已到达城郊,所有叛党,不久便会扑灭的。适才天空中施放的蓝焰箭,便是告诉他叛贼正式发难了,要他集中部队。” 弘历帝听她这样说,心里安定一些但却不满意道:“裕荣,既是早已洞烛奸谋,为什么不向朕报告?” 皇后道:“陛下,不是臣妾说陛下不是,陛下也该想想,自从中秋闹刺客到现在,裕荣报告的话,你听过一次吗?假如他那时向你报告,说不定还要落个欺君之罪呢?” 弘历帝道:“这又怎能怨朕,试想他的义子,居然做出谋刺的事来。” 皇后神秘地笑道:“陛下,打那时候起,咱们就中了武贼嫁祸之计。” 弘历帝惊疑道:“这话当真,莫非我亲目所睹还假得了,天下还有第二个游龙子黄小龙来?” 皇后道:“天下自然没有第二个游龙子黄小龙,但天下反何尝有第二个仙人剑史锦沦!” 她说到这里,用手—指武总督身衅的红袍少年道:“陛下,且看那人是谁?” 弘历帝借着月光他细—看,道:“这还用问么,他自然是武贼新招的女婿仙人剑史锦沦了。” 皇后道:“不错,陛下眼力很好,一看便知,就是武贼和他的女儿,也认为他是仙人剑史锦沦无疑,事实如何呢?……” 弘历帝道:“难道那人是假冒的?” 皇后道:“对极了,那人正是假冒的。” 弘历帝不信道:“如果那人的易容术,竟使得同床共枕的人,都难辨真伪,那倒是一件闻所未闻之事。” 皇后幽默地笑道:“如此说来,陛下确定了那人是仙人剑史锦沦没有料错的了!” 弘历帝道:“然。” 皇后向身旁的宫娥耳语数句后,须臾间,便由两个侍卫押来一个少年。 弘历帝用目细望,竟赫然是一个仙人剑史锦沦了。 只是这个史锦沦却戴着脚镣手铐,两目已无光彩,一脸颓丧之色。 这仙人剑史锦沦,过去曾任侍卫总领班,经常随侍左右,弘历帝自然看得出来,此人乃是史锦沦正身无疑,他不由惊异得说不出—句话。 皇后道:“这人么,他便是真正的仙人剑史锦沦,也就是中秋之夕化装游龙了谋刺皇上的凶手。” 她说到这里,掉头朝下望着“乾清宫”外,武贼身旁的少年道:“他就是真正的游龙子黄小龙大侠,也就是叛贼们设计陷害被通缉的,谋剃陛下的钦犯呀!” 弘历帝奇怪地道:“他不过—个游侠少年,武贼为什么要陷害他呢?” 皇后道:“据闻游龙子父母,昔年乃是前门大街‘盛源绸缎庄’的老板” 弘历帝哦了一声,道:“那可是一间开三间的店面,挂一块长长的黑底金字招牌?” 皇后道:“不错。” 弘历帝道:“前些日子,我好象还见着那招牌呢?” 皇后道:“陛下可曾注意那招牌的顶端,有着‘文记’二字?” 弘历帝道:“不错,当时我还觉得看不顾眼,定是后来才配上去的呢,那时我还暗笑商人们作事,预先没有计划,想到那里作到那里” “可是,又有谁知道其中还关系着一宗惨酷的血案?”皇后感叹地说道。 弘历帝道:“既然那侵占黄家财产的人姓文,何以又牵涉以武贼?” 皇后道:“那姓文的,实则就是武贼的小舅子呀!” 于是她简略地叙述了一段关于黄小龙父母,被武贼父子使人暗中杀害的事。把弘历帝听得眉头倒竖,连说:“可恶!可恶!”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惨叫之声四起,又有数十位为大清朝卖命的宫中侍卫及八旗兵将壮烈牺牲。 武贼正指挥叛军,从四面八方越过乾清宫宫墙,顿时喊杀之声大起。 八旗营兵将,却是个个遍身血污,最凶猛的,还是那批叛变了的侍卫,反复冲杀,如人无人之境。 而碧眼活佛又在武贼指挥之下,展开燕子飞云纵轻功,扑上“齐云楼”,来擒弘历帝。 事情危急万分中,忽听数声长啸传来,跟着从各处涌入无数黑影,大呼:“不要放走武丕显奸贼。” 乾清宫下,最先来到—个青衫独臂文士,一个老尼,和一个背着朱红葫芦的长耳老人。 三人想不到来迟—步。事情竟弄得这般糟,各自低啸一声,说不得只有大开杀戒。 南荒门下的八大追魂道:“这三个就是中原第—高手苍穹三仙,咱们最好采取聊手合攻,不得单独作战。” 他们自知非敌,存下了保存实力之心。 楼下情形,虽较为稳定,但楼上的弘历帝,则险之又险。 只见碧眼活佛双手箕张,有如巧灵之掌,向弘历帝攫去。 弘历帝怒叱—声道:“大师尔敢。” 这声音具有无上威力,碧眼活佛一怔之后,嘿嘿笑道:“江山眼看易主,皇帝老儿,你吓不倒佛爷。” 语落,张臂再度扑来,顿时齐云楼头数十宫妃,有如鸳燕乱飞娇啼。 秩序大乱。 在他以为手到擒获,谁知宫娥中,陡然探出三柄长剑,响起三声娇叱道:“叛僧,看剑。” 三缕光影,直射碧眼活佛掌心。 碧眼活佛虽说是当今罕绝高手之一,这时也不得不撤招换式。右臂一缩,左脚横里迈出一步,然后双臂翻飞,使出一招“夜战八方”,分袭三人。 他这双手掌上,此时己凝聚得有“九阴玄功”,有如狂飘怒卷,寒涛涌射。 三宫娥原是公孙凤,侯丽珠,和霹雳掌李志虎之妻张素贞乔装。 三人中,以张素贞武功最弱,此时一遇上这阴毒掌袭身,便不禁机伶伶打个寒战。 不过,银牙一咬,按照下午游龙子传授的两招合击剑法,施出—招“三元归”。 三柄长剑光华,闪得一闪,便混合成一强烈的森森剑气,撤出震波,硬将那惊心动魄的九阴功封闭。 碧眼活佛怒啸一声,道:“贱婢们,再尝佛爷一记‘力撼三山’” 山字未落,陡闻“乾清宫”下,正在趾高气扬的武丕显惊叫之声。 他疾目一掠,不禁面容骤变。 只见武贼被他那位女婿擒在胁下,那女婿在下面大呼:“奸贼业已就逮,叛军即刻停战者从宽发落,否则诛九族。” 碧眼活佛眼见叛军纷纷弃戈跪地待命,知大事已去,怒喝道:“史锦沦,你敢出卖令岳,自有汝师前来取汝首级。” 那锦袍少年用手在脸上一抹,哈哈大笑,道:“狗喇嘛,你看少爷是谁?” 碧眼活佛飞快用目一瞥,敢情这少年竟是游龙子所乔装,不由心胆俱裂,厉啸一声,便纵起向空中逃去。 游龙子道:“叛逆之徒,死有余辜,血龙,给我把那喇嘛收拾了。” 说毕,举臂一挥,一条红影穿空迎上,只闻一声惨哔,这位域外高手,便已了帐。一个庞大身躯,“砰”的一声,跌落尘埃。 那一群叛逆的侍卫睹状大骇,立刻四散奔逃。 游龙子身如龙,身形一幌,那些正在逃走的侍卫,大部份均被点穴道,倒卧地上。 片刻之后紫禁城内,已将叛军肃清。 弘历帝在饱受一场虚惊之后,由皇后陪同步下“齐云楼”。八旗营兵将和十余位忠心不贰的侍卫,及苍穹三仙,均一并俯伏高呼:“陛下万岁。” 弘历帝宣慰一番封五龙手金锋为侍卫领班,其余抗暴应变有功侍卫着列册从优核议。 并提升八旗营有功将士。 这时,游龙子挟着奸贼武丕显,来到“乾清宫”里,跪拜之后,站立一旁。 弘历帝首先封苍穹三仙道:“朕德薄能鲜,用人不当,险些丧失江山,此次仙驾光临,挽转危局,功不可没,朕封三位为降魔、荡魔三仙,普天之下,受人尊仰谟拜。” 司徒圣等三人,得圣天子金口对敕,对于将来修成大道,大有帮助,遂纷纷稽首称谢告退。 接着。黑贝勒偕同兆惠将军,前来参见圣驾,并献上叛贼九门提督郎哄勋,红巾营巡检王大勇,但花花公子武斌和黑肠军师却逃走了。 没有多久,小敏儿偕着母亲福晋也来到,这自然由皇后接待。 这时虽已五鼓,可是弘历帝仍精神奕奕,说道:“早朝已到,朕要将此事昭告天下,裕荣、兆惠,黄小龙,随我前往‘奉天殿’作早朝。” 三人应喏一声,立即随同龙驾起程。 未启程之先,皇后在弘历耳畔低语数句,众人只听皇上道:“好,由朕作主便了!” 俄顷,便已到达“奉天殿”。 这“奉天殿”建筑巍峨,堂陛悬绝,弘历帝升座之后,面上现出一片肃穆。 此时,百官早已齐聚,对昨夕叛乱之事,虽是微有所闻,但对内幕却不甚清楚。 弘历帝受过朝拜完毕,便将昨夕发生之叛乱情形及平叛经过,作了一番说明,然后作了如下决定。 第一、叛乱案;主从各犯,一律革去原职,处极刑弃市。并诛三族,全部财产没收。逃逸人犯通缉归案法办。 第二、谋刺嫁祸案;史锦沦各犯一律处死刑。前通缉游龙子黄小龙及李志虎等一案着即撤销。 第三,叛军一律处徒刑七年。 第四、盛源绸布庄交原来业主,不法商人文斌财产没收,并交有司侦讯,有无与武丕显夥同杀害黄小龙父母一节,从严判刑。 第五、游龙子黄小龙身负血仇复遭构陷,并不怨恨朝廷,且循正当途径洗雪沉冤,不以武犯禁,对此次获悉叛贼奸谋,运用最大智慧,订下策谋,得以迅速敉平,功在社稷,兹封为侠王。御赐金燕、铁小敏、侯丽珠之女为妻,各赏绢三千疋,明珠十对,黄金千镒。 第六、裕荣、兆惠应变勤王有功,各升—级。 第七,文魔楚申君及十六待卫,未经呈准,远离京畿,着一律革职永不录用。 第八、宰相和坤引荐奸贼武丕显,知人不明,着降一级原职任用。 第九、镇远镖局总镖头崔刚,朋党为恶,阴谋欺君,着逮捕归案,处十年徒刑,该局财产,由被害人李志虎接收经营。 最后,他还习惯地说了个“钦此”。 众人立即谢恩叩退。 兆惠将军不能久离防地,当天便匆匆带着部队回天津去了。 北京城里黑贝勒王府,可热闹之极,群侠毕至,少长咸集,把个裕荣王爷,喜得合不拢嘴,露出森森白牙,乐不可支,他奇怪自己的心事,弘历帝怎会知晓? 他忽然忆起了圣驾将要启行之际,皇后在弘历帝耳畔低语数句,不消说,定是夫人向皇后请求的,不觉用眸子瞥向福晋,福晋微微一笑,那无疑是承认了。 可是,小敏儿却躲在闺中不肯出来,原来,她也会害羞啊! 游龙子黄小龙只有把目光停在侯丽珠姑娘脸上,只见她似锁难开的悉眉,全疏朗了,好久没有出现的梨涡,又开始向爱人荡漾着,可见自已对她是多么重要。 他拥有三个绝代佳人为妻,虽南面王不易也,仇恨虽了,但他北京还有一些待处理之事,于是,他走出王府,去找驼子哥哥和跛子姐姐,那是黄家仅存的一对忠仆。 当然,他很快就找着了。 驼子哥哥一见是小主人,忙拉着他道:“小爷,这一向到什么地方去了,听说皇上要捉拿你,可有这宗事?” 游龙子黄小龙道:“是的,可是现在皇上不捉拿我了,而且,还把咱们仇人武总督关在天牢里,还要砍头弃市呢?” 这时,跛子姐姐也来了,闻得这宗喜讯,都代小主人高兴,口里说道:“上天真是长有眼睛啊!” 这驼子哥和跛子姐姐,他们只须知道仇人结果,却不问什么。 歇了一阵,黄小龙又道:“咱们的‘盛绸布庄’,圣上也发还给咱们,驼子哥哥你就替我经营啊,如有什么疑难之事,可去镇远镖局找李志虎大哥,大事呢,就去找黑贝勒。” 驼子哥一惊道:“难道你又要走了?” 游龙子黄小龙道:“是的,江湖上还有好多未了之事,须待清结。”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人,问道:“驼子哥哥,你能带我去找那铁指钱二爷么?” 跛子姐姐却说话了:“铁指二爷,早已于半年前离开北京了。” 黄小龙道:“不知去了何处?” 跛子姐姐道:“这个就不知道了。” 当他再度回到黑贝勒府时,苍穹三仙也来了,小铜神和黑妙手长老来了。小敏儿却换了女装,坐在侯丽珠和公孙凤身旁,只见她黛眉风目,蜂腕鸯肩,穿着旗袍,线条毕露,另有一番动人之处,不由看得呆了,长耳酒仙东方坤,咕嘟—声暍下一口美酒道:“小子,你艳福可不浅罗!只是什么时候才给咱们喝喜酒呢?” 游龙子黄小龙一惊,赶紧收回目光道:“这事须待金燕妹妹回来,再作决定吧!” 半仙尼梧缘暗想:“游龙子黄小龙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燕儿虽是不在他身边,但他却没有丝毫忘记。”遂低喧一声佛号道:“依我算,他们也该回来了。” 就在这时,只听厅外嗖嗖跃下两条纤巧人影,身形一幌,便已穿帘而入。 身形一定,现出两个玄衣劲装少女,竟是金燕和邝飞燕二人。 两人见过师父和长耳酒仙之后,方叫得一声:“小龙哥!” 陡然发现大厅中的侯氏父女,不由面上一丝诧毕之色,金燕倒还罢了,心胸狭仄的邝飞燕却发出一声冷嗤,侯丽珠面容一变。 她究竟懂事得多,心想:“我何必跟她一般见识?”遂回过头去,装着没有听着。 游龙子一见情形不妙,忙答:“两位这次北上辛苦了,不知可会见到昆仑剑圣令狐楚前辈没有?”他是想打开沉闷的空气。 金燕落坐之后,说道:“咱们到得昆仑,恰好令狐前辈与天山掌门雪峰飞狐,衡山破钵大师,刚好回返昆仑,得讯后,即嘱咱们先返,三位前辈说,他们不日即将前往保定晤面。” 游龙子黄小龙道:“好极了!” 他忽然觉得要多找点谈话资料,道:“不知追你们的那批待卫追着没有?” 金燕想起一路之上,戏弄文魔的趣事,不觉兴趣倍增,她此时谈锋甚健,不由滔滔不绝述说经过,听得厅中人捧腹不止。 第七十一章 封侠王 一龙娶三凤 惊奇变 诸邪下战书 经过这一番谈话之后,气氛又复和谐起来。 侯丽珠姑娘首先拉着小敏与金燕叙阔。 金燕还是第一次见到小敏改穿女装,竟然如此娇媚,想到上次被她穿着男装拉手脸红之事,不觉好笑道:“妹妹这般俏媚,不知那家儿郎有此艳福。” 显然她初抵京师,还不知昨夕发生之事。 小敏本来有些腼腆,这一来,更加得羞得抬不起头。 公孙凤一嘟嘴道:“如此一朵鲜花,当然只有侠王才配!”这妞子也犯了女人的通病,说起来酸溜溜的。 “侠王!侠王……”金燕喃念了两句之后,骤然问道:“侠王是谁呢?我怎没有听见过?” 公孙凤嗯了声道:“他就是现代武林中的情圣呀!” 金燕更迷糊了,摇摇螓首道:“这人是在北京?” “不错,就在眼前。” 金燕姑娘仍然没有体会过来,明眸一扫,大厅之内,男人们除几个老头子外,年青的便只有游龙子和丐帮帮主小铜神。暗念:“游龙子是自己的未婚夫,要说是一个已有妻子的人,不消说,定是这位小铜神兄了,虽说小铜神长得象一座铁塔,但英雄美人,亦是佳话。” 她想到这里,便不觉道:“小铜神兄弟,敢‘情圣’就是你吗?” 丐帮新帮主小铜神,期期艾艾地说道:“燕姐姐,你弄错啦,试问武林中凭我这块材料,无论‘情圣’或者‘侠王’,也轮不到小弟呀!” 金燕一听话风,转头向游龙子睇了一眼,只见小龙哥红潮满颊,一脸尴尬之色。 她方要说:“好啊,我才离京月余,你就变心啦!” 眼圈一红,眼看泪水便要夺眶而出。 半仙神尼深知徒儿,外柔内刚,诚恐不悉内情,弄得宾主不快,忙呼道:“燕儿”金燕应了声,来在师父身边,似有无限辛酸,委屈,需要倾述。 半仙神尼将她搂在怀中,细述近日发生经过,及弘历帝赐婚情形,并道:“这事乃圣上旨意,并非小龙对你的爱情有了转变,燕儿,你并非世俗女子,也不是不能容物之人,这事情,你也很光荣,还有什么难过的?” 金燕知道事已如此,索性大方地说道:“我深以能得小敏和丽珠妹妹为荣,只是” 她说到这里,笑向游龙子道:“只是,太便宜了你!” 游龙子知道这一关已通过了,他近日因伪装史锦沦入洞房,已获经验,站起身来一揖到地道:“谢谢夫人成全。” 金燕用手指向脸上一划道:“简直不害臊!” 如此一来,引得大厅内一声哄堂大笑。 但却有两个人没有笑,一是邝飞燕,另一个却是公孙凤。 公孙凤只是失望罢了,邝飞燕一颗芳心几乎柔肠寸断,但她脸上却掠过—缕坚毅之色,随即莲步轻移,咯咯笑道:“小龙哥,你又增加了两位温柔美丽的夫人,我这里向你道贺啦!” 游龙子心想:“我还以为她决不善罢甘休,谁知她却象无事人一般,看来,这女孩子以前在大巴山向我纠缠,只是一时好奇或冲动,时间一久,便忘了啦!” 他此时如释重负,笑道:“飞燕妹,只要你喜欢,我让你每个嫂嫂在你将来出嫁时,都赠送一份赔妆” 邝飞燕脸上装扮起一份笑容,但谁也想不到她此时心中想的什么,只听她俏皮地道:“你虽是十分慷慨,却不能保证嫂子们都愿意呀!” 话声甫落,金燕、小敏、丽珠齐声说道:“谁说的?只怕咱们马屁拍不上呢?” 语毕,竟然嘻嘻哈哈笑起来。 蓦地 游龙子黄小龙向着窗外厉叱一声道:“什么人?” 人也跟着飞射出去。他身形末落,陡觉一股暗劲袭来,冷冷说道:“接着这个。” 黑影中,只见—缕白影电闪掠到,挟着锐啸之声。 游龙子伸手一抄,捞在手里,他要不是运有“上玄谒谛玄功”,还真握不住,可见那人手力之强,再瞥目一扫,竟是一张白纸,更是凛然。 就在他一怔之顷,那人已电射贝勒府外。 他知道追已无用,哼了一声,回到厅里。 长耳酒仙东方坤,料系来了江湖高手,问道:“小龙,来人是谁?” 游龙子探开纸条,只见上面写道:“字谕侠王:着尔率领苍穹三仙,及各门各派掌门,于二月十五日午正,前来白石堡灭魂谷投降,过时即视作诸邪岭敌人,当令汝等一一授首。” 诸邪岭十执事武魔董化、渔魔芦江、赌魔苏光、色魔张英、樵魔邬岚红、花魔鲍奇、黑水魔彭岭文、文魔楚申君、白衫魔主哈蓝璧、画魔巫惠莲。 游龙子黄小龙道:“这群魔头,原来已投靠了‘诸邪岭’,只不知诸邪岭是在何处?”他指的是黑水魔尊白衫教主和画魔三人。 活神仙司徒圣沉叹一声道:“相传南荒靠近天竺国的‘巴特开山’中,有一个神秘之地,唤做‘诸邪岭’,岭主足迹不涉中原,每半世纪,便要派高手—批,网罗武林黑道中顶尖高手前往,补充那死亡者的遗缺。” 游龙子黄小龙道:“那不是很好么?这些魔头如果都集体去到‘诸邪岭’,岂不天下太平无事!” 活神仙司徒圣道:“当初,家师‘天璇’真人道及此事时,我也曾这样想过,但却不这样简单。第—,他们要帮助那些投降的魔头把一切恩怨了断清楚。第二,他们要将足以代表白道侠义的领袖首级带回去见岭主,单是这两件事,便足以闹得腥风血雨。” 游龙子道:“结果如何?” 活神仙司徒圣道:“不问可知,当然是‘诸邪岭’中派来的执事,圆满达成任务,否则,也不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长耳酒仙东方坤道:“小子,你还不赶快提前把喜事办了,给黄家留下后代,不然的话,别看你媳妇儿那么多,全成了镱花水月,这都是乾隆老儿封你为侠王所带来的麻烦。” 游龙子向金燕、小敏、侯丽珠三位姑娘瞥了一眼,心想:“如果真要如此,岂不令她们全守孤帏。”不由一阵恻然,摇头道:“那更不能。” 小铜神道:“以苍穹三仙和小龙金燕姐以及天下武林,不敌一个诸邪岭!” 半仙尼悟缘低宣一声佛号道:“诸邪岭武功之高,只以黑水魔尊彭岭而论,咱们差不多都不是敌手,而他却排名在最后,其余之人可以想见,何况,岭上还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呢?即使咱们能够敌住他们但岭主公冶羊的武学,更是深不可测,这世间还有谁能够与之—博胜负?小龙,别不服气,这既然是天数,咱们正该作最坏打算,也可破斧沉舟?孤注一掷,也许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游龙子呐呐地道:“师伯,你也赞成长耳哥哥之言?” 半仙尼道:“阿弥陀佛,师伯正是此意。” 游龙子想了一下向着黑贝勒道:“义父,这事请你老人家作主吧!” 黑贝勒这时心情本很轻松,—闻此事,也变得沉重起来,说道:“这样好了,婚期定在二月一日举行!这事乃圣上旨意,还得恭请圣上主持婚礼呢?” 长耳洒仙举起葫芦啜了口酒道:“非常时期,希望王爷一切,从简便了。” 说时,纷纷步出大厅,各赴客房安寝。 游龙方步出厅门,金燕呼了声:“龙哥。” 游龙子立即停步道:“燕妹,有什么事么?”金燕脸一红,她很想跟小龙哥说几句体己话儿,看了其余的诸女上一眼,便立即咽了回去,将“碧玉剑”递过,说道:“既然魔邪踪迹已现,这柄剑你还是带在身边,以防不测吧!” 游龙子道:“燕妹,带在你身边不是更好吗?” 金燕无限关怀地说道:“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肥,何况圣上又封你为侠王,顾名思义,你已是侠义道的领袖,何况诸邪岭上一干魔头已正式向你挑战,因此,你还是注意一点的好,同时这柄剑更能使你如虎添翼。” 游龙子只得接过“碧玉剑”系在腰间,互道晚安而别。 翌晨,边远县捕快便来贝勒府把杀人犯蒋良贵提走,杜凌州则交有司,荷花因感一生罪孽深重,离开王府前往慈悲庵削发为尼。 中午时分,霹雳掌李志虎带着驼子哥哥到来道:“前门大街的‘盛源绸布庄’,业已接收竣事特来请示少爷,何日开张?” 游龙子道:“目前生意暂时停止营业,把地窖中财宝取出,请李大哥与驼子哥哥给小弟筹办迎娶新娘之事。” 两人应了一声,便自去了。 他此时一个人徘徊在花园中,因为金燕,小敏,侯丽珠三人都在准备作新娘,谁也害羞不愿露面,是以略感寂莫。 倏然,从“浣红亭”畔转出一个少女,这少女翠黛微颦,眼角泪痕莹然。显然她曾伤心过。她此时一见游龙子一拭泪痕,呼了声:“小龙哥。” 扭腰就走,好象异常凄楚的样子。 游龙子想起她爷爷琴侠邝步廉,昔年败在自己手里,几乎疯了,她姐姐邝飞莺对自己亦是一片痴情,只落得坠崖惨死,看她如此伤感,料是对自己仍很痴心。 暗想:“原来,这妮子已长大成人了,居然能伪装笑容,不给自己添麻烦,心头愈为谦疚。他很想把自己的几门功夫,传给飞燕姑娘,以赎咎愧。忙道:“飞燕妹,留步。” 邝飞燕道:“难道你有了三位夫人还意犹未足?” 游龙子脸一红道:“飞燕妹,你别开玩笑了!” 邝飞燕道:“那么,你找我干吗?” 游龙子黄小龙道:“我想在我生命未完结之前,想把‘化影如烟游龙术’功夫传给你……” 邝飞燕道:“你不怕嫂子们见了吃醋么?” 游龙子道:“我想不会,再说咱们并无不可告人之事一—” 邝飞燕眸子一转,娇声道:“小龙哥,说老实话,假如你遭遇了非常事故,还会爱我么?” “我并没有不爱你呀,其实,到那时候我已值不得别人爱了!” 邝飞燕道:“有了你这句话,我就安心得多,小龙哥,你就传我功夫吧!” 游龙子黄小龙,便把“化影如烟游龙术”轻功秘诀,不厌其详的口讲指划一番,并作式范表演。 邝飞燕本就得活神仙真传。“飞仙飘渺轻功”已可傲视武林。她人又生得聪明,自然一学就会,但她却故意跟他捣乱,装得反应很迟顿的样子,—直纠缠到中午。 吃过饭后,游龙子便要赴前门大街,看驼子哥哥与李志虎大哥将新房布置得如何? 才出王府大门不远,邝飞燕便追了上来说道:“小龙哥,这些事你们男人外行,小妹毛遂自荐,自愿略效微劳,跟你去布置新房吧!” 游龙子黄小龙心中大喜,暗念:我要是有一个象她那样的亲妹子多好。”笑道:“飞燕妹,咱们结为义兄妹如何?” 邝飞燕道:“才不啦!我宁愿守着等你,也不愿自绝希望。” 说时,流露出一片幽怨,凄艳神情。 游龙子叹息一声,他知道空言无可安慰这小妮子的心,遂默默地步行着。 不多时候,便来到前门大街,驼子哥哥,跛子姐姐,李志虎大哥,张素贞嫂子,正在指挥工人,将房子粉刷得焕然—新。 跛子姐姐有两年不见飞燕,想不到出落得这般俏丽,飘着满头白发,迎上前来道:“邝女侠,你还认识老奴么?” 邝飞燕热情地拉着跛子姐姐,连说:“我怎不认得,我一想到小龙哥便想到你老人家和驼子哥哥呢?你们是黄家最忠心也是最值尊重的人。” 驼子哥哥哈哈大笑。心说:“这小妞儿真是讨人欢喜。”他正想到此处,又听邝飞燕娇滴滴地在唤李志虎大哥与师姐张素贞了。 跛子姐姐蓦地想起—事,关心地问道:“令姐飞莺姑娘呢,她怎么没来。” 邝飞燕娇躯一震,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游龙黄小龙叹口气道:“她死了!” 张素贞道:“莺姑娘心地忠厚,不是夭折之相,怎么会呢?” 游龙子遂把邝飞莺坠崖惨死之事概略说了一遍,大家听得无不唏嘘,是夕。 游龙子黄小龙复又传授了邝飞燕的游龙剑。 他这么作,用意至为明显,因觉自己有欠邝氏姐妹良多,传授武功,无非想解除心中的不安。 但他却误把鸱鸟当做鸾风,给武林增多了祸患。这又岂是他始料所及? ……………… ……………… 这天二月一日。 丽日高来。 天空中飘浮起朵朵白云。 繁花似锦,嫩叶转浓。 北京城前门大街经过连日不分昼夜改建重新粉刷一番,显得美轮美奂,再张灯结彩,更觉堂皇喜气洋溢。门前车水马龙,贺客云集。因为,这是御赐婚姻,满朝文武,谁不前来道贺。 尤其北京武林人物和江湖豪侠,更是人人参加,都想一睹“侠王”丰采。 洞房虽设在老宅。但弘历帝和皇后,却将婚礼举行之地,设在“武英殿”,亲临主持。仪式极为隆重。 要知小敏,乃乾隆乾女儿,等于半个公主身份。连宰相和坤都亲来道贺。 自然,兆惠将军也遣人送来三分贺礼。 婚礼举行完毕,乾隆又各赐半付鸾舆将三位新娘送往前门大街“盛源绸布庄”新房。 侠王游龙子黄小龙又蒙特赐黄马褂,马褂上用金线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飞天游龙。 皇后更在新郎金冠上插了一枝金花,骑在宝马黑驹身上,更显得英挺俊美之极。 万人空巷,盛况空前。惹得北京百万居民,莫不羡慕称赞。 黄宅此时更是人头拥挤。北京四大镖局的镖师,都分散四处维持秩序。 游龙子黄小龙轮流地在三处洞房。陪着新人,眼见三位妻子—个个貌若春花,自是魂销。 第一夜,当然是在金燕房中,其次便是小敏和侯丽珠。这三位情场角逐的胜利者,虽说是共饮一杯羹,但莫不以沾得侠王雨露为乐。是以不时春光外泄,千万来宾,皆代为高兴。惟暗中却有—人咬牙切齿,她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三位新娘欢喜落空。由自己独享,要不然,乾脆大家不要得。将游龙子毁了。 这可怕的思想,近日来常盘旋邝飞燕脑际。因此,她不自觉地喃喃地道:“小龙哥,难道你竟不知道我的心碎了么?” 陡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道:“好个痴情的女子!” 邝飞燕闻声霍地一惊,低叱道:“什么人?胆敢窃窥姑娘!” 她这时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发现一条黑影冲空而起,快比电闪,冷哼一声道:“贼子,那里走?” 迅展“化影如烟游龙术”追去。 前面奔走那人,展八步赶蟾轻功极力奔逃,认为这年青姑娘定当望尘莫及,谁知回头—瞥,不禁凛骇无比。心说这妞儿轻功真帅啊! 就在他转念之间,邝飞燕已迫了上来,娇叱道:“贼子还不给姑娘站住,难道不要命么?” 那人陡感背后掌风袭体,反手一甩,“砰”的一声大响,那人双肩一摇,邝飞燕向后退出两步,也是一怔,心想:“那来这等高手?”再举目一看。 只见那前面那人年约三十,身材颀长,白面无须,面上流露出一付色迷迷的样子。说道:“姑娘,你半夜三更,穷追在下干吗?” 邝飞燕见对方轻薄无礼,知道他掌上功夫,较自己深厚,反手掣下长剑怒道:“没别的,姑娘就是要汝之命。” 那白面无须中年人肩膊一耸,嘻皮笑脸道:“姑娘何必那样凶,再说,这种地方你能要我的命么?” 邝飞燕姑娘道:“这地方不能要汝之命,不知什么地方才能要汝之命,快说!” 那白面无须中年人道:“芙蓉帐里,旦旦温柔。只有在那地方才行啊!” 邝飞燕听出那是不好话,啐了一声道:“你敢轻薄姑娘” 说到这里,一剑刺去,闪耀起—道经天长虹。 那白面无须中年人脸色陡变,立即横移八尺。原来他并没有把姑娘放在眼里。这—轻敌,险些吃亏。 他虽是躲过姑娘—剑,谁知将对一柄折扇取在手中,头上剑光又已罩体。慌忙横扇挡去。 各施功力,—扇—剑嚓的一声捶上,随即卸开。 邝飞燕手腕微麻知道对方功力高出自己,立即翻手扎去,剑锋撒出半弧形震波。这是活神仙飘渺神剑上一招“仙人指路。” 那人的折扇唰的一声打开,扇起一道温柔的颓糜之风,把剑锋荡开乘势还招。扇影翻腾从下卷到。 邝飞燕莲足轻点,一连施出“仙女下凡”“八仙过海”“仙女散花”三式绝招。 只见她一柄长剑,使得来轻灵飘渺,虽无风雷之声,但形若飘风,势同飞仙,剑虹乱掣,剑花飞洒,令人目夺心眩。 那白面无须中年人喝了声采道:“好剑法,这大概便是穷酸司徒圣的“飞仙飘渺神剑”了!” 身形一晃,想用挪移法的碎步,闪过左边去。 那知邝飞燕剑上锋芒,却是半分不让。 那白面无须中年人道:“丫头,难道你认为我色魔张瑛,当真的怕你不成?” 说时左掌左扇,疾卷而来。 邝飞燕惊噫—声道:“原来尔就是诸邪岭十执事之一,姑娘认为你们必有非凡技艺,却原来这等脓包,也敢兴风作浪。” 色魔张瑛道:“并非我不杀你,姑娘,你生得太漂亮了!” 邝飞燕娇叱一声道:“少废话!” 又是一剑刺去。 色魔张瑛想:“我要不显点真实本领,这妞如何能服?”欲焰掌,打出一片狂飚。 邝飞燕剑锋顿时被震得歪斜起来,险些把握不住,粉脸立即变色。 色魔张瑛呵呵笑道:“今宵错非是你,小姑娘,别人休想在我张瑛掌下逃生,还不乖乖弃剑,任我老人家摆布。” 邝飞燕知道自己已出全力,并没有伤得对方毫发,再战下去,必无幸理。说道:“滚你的,看姑娘割掉你三寸舌头。” 头外—落,青钢长剑一幌,人却施展“化影如烟游龙术”激射夜空而去。 色魔张瑛赶了—程,竟然追赶不上,心说:“中原武林,看来已不可轻侮。”遂叹息一声,向黑暗中隐去。 第七十二章 观奇功 邝飞燕拜师 遇罗刹 花公子授首 一阵悠悠的夜风,夹着初开的沁人人肺腑的杜鹃花芬芳,使得奔行中的邝飞燕,顿时放慢脚步,她脚步一慢,才发觉色魔张瑛并未追来,心想:“幸而我见机得早,恐怕还不易脱身呢?” 当她想到如果自己落在那魔头手中,贞操还保得住么,不禁骇出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忽然身后发出一声呵呵大笑,道:“邝姑娘,你心机虽高,可惜武功太弱!” 邝飞燕霍地一声娇叱:“什么人?” 语落身转,同时拔剑刺出,这些动作,快捷得有如一气呵成。 及至她发觉自己一剑刺在黄衣老叟肚腹上,竟拔不出来,心方一惊,再看老人黄衣鼓胀起来,宛如吹胀了的皮球,青钢长剑如被磁铁吸住一般。而那老叟非但毫无痛苦之状,反而笑嘻嘻的道:“慢说是一只凡铁俗剑,就是前古仙兵,以你这等身手,老夫就让你刺过十剑八剑算得什么?” 邝飞燕觉得这老人身手之高,不但远出色魔张瑛,就是师父恐怕也无如此深厚功力,不由怔在当地做声不得。她想不出这骨瘦如柴的老叟,何来这等奇异武功?且居然认识自己? 邝飞燕念犹未落,黄衣枯瘦老叟呵呵笑道:“邝姑娘你可识得老夫这种神奇武功?” 邝飞燕摇头道:“不知。” “那么你想学它么?” “这种邪魔外道武功,学它何用!” 黄衣枯瘦老叟,乾笑一声道:“小姑娘,你太也不知天高地厚了,老朽这神种功—旦施展出来,恐怕宇宙之中,再无第二人能够抗拒了。” 邝飞燕道:“不知与黑水魔尊的‘黑青玄罡’威力如何?” 她曾经在大巴山日击师父苍穹三仙等人以及游龙子与黑水魔尊等博斗时,老魔玄功的霸道,认为是举世无敌高手。是以有此一问。 黄衣枯瘦老叟冷笑道:“彭岭老鬼的‘黑青玄罡’,焉能与老夫的‘修罗百柔玄功’相提并论。” 他本还想说:“这老鬼已被我收罗旗下。”觉无此必要,遂住口不言。 他虽没说出身份,邝飞燕已是惊得到退一步,同时松掉手中的剑柄。 因为,她曾听说过这门玄功的厉害,芳心不由一动。 黄衣枯瘦老叟,如电双眸似已瞧出她的心思,接着又道:“老朽觉得你心机、姿质,均可承受我的衣钵,是以才这般对你客气,否则,我只消一吐劲,你便会立刻惨死,知道么?” 邝飞燕素来心高气傲,她虽是被老叟“修罗百柔玄功”所动,听他这般说话,深感不悦,心说:“求人者常畏人,被人求者常骄人。”你玄功虽高,不是我要想学,而是你想我传授衣钵,她把握这点关键。反身便走,道:“老先生既是认为敝帚足以自珍,姑娘不学也吧!” 黄衣老叟身形一掠,挡在前面道:“姑娘,你这么负气走了,别后悔!” 邝飞燕冷笑—声道:“这有什么可后悔的!” “难道你就不想那姓黄的小子投入你的怀抱?” 黄衣老叟最后使出杀手锏。 邝飞燕每想到自己情场失意,便暗中切齿!她希望有一天把金燕,小敏、侯丽珠一齐杀死,将游龙子却持手中,但苦于自己武功有限,小敏和侯丽珠到还罢了,想那金燕武功之精纯,自己万不是人家对手,黄衣老叟之言,无疑是击中了她的要害,脸一红道:“不知老先生有何法将情敌一一除去,如认为可行,晚辈自当从命。” 黄衣老叟道:“丫头,以汝心机,再加上过人武功,不就成了!你这问乃属多余。” 邝飞燕道:“但我却不知要多少时候,如果练过十年二十午,再出江湖,那时节我已经老了,即使夺得意中情郎,有何中用?” 黄衣枯瘦老叟道:“不出三月功夫总行吧!” 邝飞燕知道这等奇人,必然能使自己速成之法,心中大喜,立即娉娉婷婷地跪下行礼,并低声唤了句“师父!” 黄衣枯瘦老叟道:“你现在乃我之徒,未到时候,不得将我的武功泄露于人,在你宿愿未偿之前,也不必随我身侧,现在我传两宗秘技!一名‘戮神指’,一名‘红莲飞’。” 他说到这里,便将口诀和动作,逐一传授,并从身畔摸出一只绿玉瓶道:“这两门功夫,最适于子时练习。但在练功前,每次需先服下一粒‘强力丸’,则能功力骤增五年,瓶内有‘强力丸’一十二粒,服完后,便陡然增加了一甲子功力。试问此后还有谁能强过你,那时你凭借这两门绝学,岂不为所欲为?” 语罢,转身即走。 邝飞燕姑娘忙呼道:“师父请留步。” 黄衣枯瘦老叟停住身形问道:“燕儿何事?” 邝飞燕道:“只不知师父名讳怎样称呼?” 黄衣老叟沉吟有顷,方始答道:“告诉你不妨,老夫复姓公冶,单名一个羊字。” 邝飞燕大惊,呐呐地道:“你是诸邪岭主?” 黄衣枯瘦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知道更好,我传你的那两宗绝技,必须练熟,别弱了我老人家威名!” 他语此倏地一顿,从身上摸出一面金牌道:“把这面赦死金牌拿去,十执事见了它,便能免去持牌人之一死,有机会叫他们大功告成,勿在中原久留。” 当的一声,掷在她前面,撮唇一嘘,戛然一声,空中掠下一只黑鹰,双眼作碧绿色,翅如车轮,落在杜鹃花旁。黄衣枯瘦老人,飘身鹰背,冲霄而起,眨眼无踪。 邝飞燕获此奇遇,彷佛南柯一梦。 她正要离开这个黄土坡,忽觉杜鹃花丛蠕动了一下,不由骇了一跳,心想:“今宵拜诸邪岭主为师之事,如果泄漏出去,自己还有何颜去见小龙哥。” 想到这里,杀机陡涌,娇叱道:“什么人?给姑娘滚出来!” 飘风般一剑刺去,杜鹃花丛里立刻发出两声惶骇的惊叫,跟着走出两个人来。前面一人,虎头鼠目,缺耳凹鼻,手上捧着一具金匣闪烁不定,是作公子打扮。 后面一人,身材瘦削,颌有微髭,最大的特征,是鼻梁上架着一付近视眼镜,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小帽,帽上嵌着一块晶莹碧玉。 两人虽颇狼狈,但华服锦衣,看来决非平常百姓。 邝飞燕姑娘才一入目,便认出两人是谁?心说:“好啊,你这两个漏网余孽,活该到霉。”遂将宝剑插入鞘里。故作不识,问道:“你们两人是谁?为何半夜三更,还藏匿在花丛之中?莫非是剪径贼人?” 那手捧金匣作打扮的人方欲启唇,只听那戴眼镜的儒士抢先说道:“禀姑娘得知,咱们乃是保定府人氏,因家兄在北平经商,不幸日前陡染恶疾去世,在下乃陪同小侄回归故里,因急于赶路,遂来在这片山洼,凑巧遇上姑娘突获奇遇,真乃旷世之喜!” 他还想运用词令多说两句,不料姑娘琼鼻低哼了一声,说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那戴眼镜的儒士心头一震,但却面不改色地道:“在下叔侄乃孔门弟子,焉有诳言!” 邝飞燕姑娘肩头一耸,冷笑哼道:“那么:尔等姓什么?叫什么?在北京经营何业?” 这不是问犯人么?如换平时,那戴眼镜的儒士和凹鼻缺耳的家伙,见了花朵般的姑娘,即使你不找他,他也要找你的麻烦,可是到而今,只落得乖乖的接受一个黄毛丫头的问讯,拱手道:“在下姓……邛,名仲淹,那是小侄邛……少勋,家兄邛孟淹,在北京经营丝织业。” 他说到这里,向旁边捧着金匣的公子说道:“少勋侄,还不过来给姑娘敬礼?” 俨然长者口吻。 那手捧金匣的少年,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空出右手一摩,想起自己这般丑状,顿时面赤。 那戴眼镜的文士,故意扬声喝道:“少勋侄,你敢不听叔叔的话?” 至此,那手捧金匣的少年,才知同伴要他共串一勾双簧,遂迈步上前,一揖到地说道:“小……小侄给姑娘请安,希望姑娘高抬贵手,放过咱们两人。” 他想起不久之前,自己身份何等高贵,如今却像龟孙一般低首下心,不由鼻孔一酸,伤心地哭了!按说他这么一哭,就是铁打心肠的人儿也要软下几分。 可是,这位姑娘的心,比石头还硬,冷笑道:“你们说的都是实情?” “实情。”那戴眼镜的文士,一直认为邝飞燕姑娘,是在拿话诈他,是以答复得异常干脆。 谁知,邝飞燕姑娘非但不怒,反而放缓态度微笑说道:“如果是在谎言欺骗呢?” 她是故意在迫两人走上死亡的途径。 果然那戴眼镜的文士,以为这姑娘虽是江湖女儿,但年纪太轻,自己一肚皮诡谋,自然认为太好骗了,闻言大声说道:“如果咱们所说有半句不实,愿意死在姑娘三尺青锋之下!” 邝飞燕眉儿一扬道:“此言当真?” 那戴眼镜的文士慎重地道:“君子无戏言。” 他答应得自然极了,若非邝飞燕认识那手捧金匣的公子,真会给他骗过。她此时杀机虽萌,但面容上却丝毫不露声色,指着手捧金匣的公子道:“邛少勋,你呢?” 手捧金匣的公子向文士瞥了一眼,见他示意自己要硬装到成,遂大声说道:“我跟叔叔一样!” 话声甫落,陡闻邝飞燕仰天—阵狂笑道:“鄙夫,尔等找死,可怨不得姑娘手辣……” 说罢,嗖的一声掣出宝剑。 那手捧金匣的公子,吓得全身发抖,文土仍极镇静,叱道:“少勋侄,想不到你竟是这般无用,快站好,大丈夫死则死耳,有什么可怕!” 邝飞燕暗想:“这文士大概还有点骨气。” 正想到此处,只听文士低嗽一声道:“敢问姑娘,你莫非听出在下之言,有什么不对之处么?” 邝飞燕顿时柳眉一剔,面上如罩严霜,一个字,一个字,吐出一句惊心动魄之言,说道:“尔等所言竟无半字是实,你以为我不认识么?……”她说到这里,用手一指锦衣戴眼镜文士道:“尔乃过去总督府黑肠军师辛敬安,这公子么,便是北京城一害,花花公子武斌,他那双耳朵,还是本姑娘亲自在香山割掉的,试问你们焉能蒙骗,没别的,既然答应愿意答话不实,死在姑娘三尺青锋之下,还有何说?” 黑肠军师辛敬安和花花公子武斌,才知撒谎撒到姥姥家去了,大骇,拔腿便奔。 邝飞燕何等身手?焉能让他们溜掉,—声娇叱,人如飞凤,剑光微微闪了两闪,便闻两声惨叫,这两个罪大恶极之徒,便已了帐。 邝飞燕姑娘割下两颗首级,捡起地上金匣,将剑上血渍在靴上擦净之后,放回鞘中,施开轻功,朝北京前门盛源绸布庄驰去。 她刚走不久,却从另一丛杜鹃花丛里窜起一人,也跟着在同一方向隐没。 次日清晨。 北京前门大街“盛源绸布庄”黄宅的忠仆跛子姐姐,她一向有早起指挥丫头们打扫庭院的习惯。 当她跨进堂屋,便闻到一股扑鼻的血腥,不由抬起昏花老眼一看,只见堂屋正中的供桌上,放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和一具金光灿烂的匣子。 这老妇人最是仁慈,平生连鸡鸭都不曾杀过一只,一见这血淋淋的人头,顿时发出一声惊叫,昏倒地上。 虽然黄宅之中,大部分宾主均还春眠不觉晓,也纷纷被这声尖叫惊动,匆匆穿起衣服,朝发声处奔去。 游龙子黄小龙和三位新娘,不用说也相继到达。 他眼光何等锐利,才跨进堂屋,便看出了供桌上的人头,尽管这位侠王如何胆大如斗,此时心中亦是骇然。 不过,他心中虽是有分惊骇,但波谲云诡的江湖,已把他训练得极其沉着,面孔并未露出惊惶无措的样子,仍旧向前跨去。 谁知走近一看,心头顿时如—块石头落地,放心了! 原来,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并不是自己的友人,而是令他切齿痛恨的仇敌,花花公子武斌和黑肠军师辛敬安所有。 游龙子小龙想到双亲的血仇,自己虽未能手刃,总算报复了,不由跪在供桌前失声痛哭。 蓦地 身畔一人娇呼道:“小龙哥,这两颗人头,乃是我昨宵带回来的。要祭奠伯父母在天之灵,也不能如斯草率呀!” 游龙子黄小龙瞥目一望,发现说话这人竟是飞燕姑娘,立即站起身来揖到地,并说道:“飞燕妹代我报了父母之仇,我黄小龙终身感激不尽,请受我一拜!” 邝飞燕慌忙裣衽还了一礼,道:“小龙哥,这事乃小妹素愿,你何用客气!” 说用手一招三位新娘道:“三位嫂子,请原谅我的鲁莽,才惊扰了你们的甜蜜的好梦……” 侯丽珠首先莲脸生晕,原来这晚上游龙子黄小龙正住在她新房之中,她头虽俯了下来,耳朵的功效仍在,只听邝飞燕娇声唤道:“快些前来参观,那花花公子金匣内,究竟贮藏了些什么宝贝?” 人都有好奇心,非但新娘金燕、小敏,侯丽珠莲步轻移,走到面前,连贺客们都一齐围拢前来观看。 邝飞燕捧着金匣,娇声道:“小龙哥,来帮我把箱盖掀开。” 黄小龙正要上前,长耳酒仙东方坤在一旁提醒道:“小龙,你开锁不妨,掀盖时可得小心一些,因为这类宝匣,多半都装有机簧,一不小心,便会中了装置的毒药暗器!” 黄小龙应了一声,轻轻一扭,那把锁便脱了下来,他立即告知众人闪过一旁,一掀匣盖,便闻一阵嗤嗤之声,射出一蓬兰色针雨,黄小龙和邝飞燕都跃在一旁。 幸好有备,谁都没有受伤,两人方齐声道得一声:好险,在一阵针雨过后,便又跃了回来,只见金匣内是价值连城的饰物。 邝飞燕欢呼一声,立即挑了三件最美丽的项练和手环,分赠给三位嫂子。 此外,其余女宾女仆均各有馈赠,她自己尽留下一支凤头金钗。 这一来邝飞燕姑娘更加得人好感,大家围着她要讲述昨宵杀死奸贼经过。 她自然隐满了一部分,添枝生叶并加上一部分说得精采异常。 众人听完故事后,莫不叹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此时,谁也不会惑疑她的话有欠真之处。 可是,却使得小敏满腹疑云。 原来昨夕邝飞燕在窗外窃窥侯丽珠新房之际,小敏凑巧碰见,因距离较远,未能看得真切。 及至邝飞燕姑娘被色魔张瑛诱走,她这才大惊,遂也跟着—路施展轻功追去。 她轻功原本平常,自然追赶不上,落后老远,但幸前面奔走的两人,乃是沿着南下的官道,不虞追错路线,等她到达,邝飞燕姑娘业已交手不敌见机遁走。 色魔张瑛一时追赶不及,迳自去了,小敏她便又循着原路往回奔驰。 当她气喘吁吁快要来到黄土坡下,远远望见一人跨鹰掠空飞走,并见邝飞燕弯腰从地上拾起一物,放入怀内,面露诡谲之色。 她益发不敢现身相见。 这位格格,虽说生长王府,但她自幼即着男装,在外面社会奔跑,已知人心险恶。遂悄然藏匿在杜鹃花丛后,以等待邝飞燕去后,自己再行上道。 不料花花公子武斌和黑肠军师辛敬安,一时不慎,弄出声响,被飞燕发觉,而被割去首级。 她想不到这小妮子杀起人来,恁般老练,似乎连眉头都不稍皱,更令她心寒而怯惧。 现在,小敏发现她又回复到昨夕黄土坡上的神情、语态、和脸上诡异之色,不晓得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而有一种不祥之感。 尤其,她适才叫丈夫游龙子去掀匣盖,并把自己和金燕、侯丽珠唤到跟前,如若没有长酒仙的提示,咱们岂不全都要丧身毒针之下? 她越想越是害怕,总觉得这位姑娘,身上隐藏着某些神秘,和某些诡谲但她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好隐在心里,随时提防。 这时她忽然觉得自己重要起来,可惜功力有限,因此之故,她便缠着游龙子黄小龙传她武功。 游龙子黄小龙虽是觉得有些奇怪,总以为,这是由于好胜心之故,遂毫不考虑,所以细心教导。 光阴荏苒,半月时光,转瞬即届,各门各派掌门,均已到齐,这证明丐帮的通讯网,收效甚巨。 检点人马,这次不但少林、昆仑、峨嵋、青城、武当、天山、衡山、华山、崆峒等九大门派俱有掌门或高手到来,就是书怪南子、棋神廖元、太极派蒋老师,天台快剑王豪、龙虎张真人,也闻讯赶到。 同时怪书生侯纶,连夜将无脚毒叟殷介,也用蓬车运来参加行列。 侠王游龙子黄小龙劝小敏留在北京,可是敏儿无论如何定要跟在身边。 外人看来,以为她是在此蜜月之期,不舍遽别,其实,是她对邝飞燕姑娘,诡异的行动,有了疑虑,她必须一同前往便于侦查。因为,所有的人都对这位失去了防范的心理,万一她要作出不利侠义道之举岂非太可怕了? 然而,这原因,她是不能向任何人说的,于是,她只是缠着黄小龙答应不可,再加上金燕和丽珠的回护,这位足不出北京的干公主。便与一干武林人物离开北京,浩浩荡荡朝着保定府进行。 午牌时分,便已越过清河,抵达“灭魂谷”口。 群侠纷纷飘下马鞍,挥去身上尘灰,寻找入谷路径。 只见这片旷地上,仍是散布着一大堆一大堆的矮树丛,又既无车辄马迹,外人看来,定是荒野无疑,谁又晓得越过这片荒地的前面便是“灭魂谷”呢? 侠王游龙子黄小龙心说:“这批魔头好大的架子,即是下柬邀约,却怎的还不出来相见?” 正当他念犹未落。倏然…… 春风过处,传来数声厉啸,声调宏浑高亢,传送入耳,震荡耳鼓。 紧跟着嗖嗖嗖,窜出三条黑影,落在群侠面前。 竟是黑水魔尊彭岭,白衫教主哈兰壁,画魔巫蕙莲三人。 三人身形乍定,即向群侠用目一扫,黑水魔尊彭苓嘿嘿怪笑一声道:“黄小龙,尔竟敢运用诡谋,杀我门徒史锦沦,难道你就不怕在彭某‘黑青玄罡’掌下伏尸郊野么?” 侠王游龙子越众而出,安详地呵呵笑道:“彭岭,你也是一代怪杰,令徒之死,这只能怪他与奸贼武丕显同流合污,阴谋陷害在下,其如事机不密,罪行暴露,国家自有法律,焉能怨我?” 黑水魔尊彭岭闻言愈加怒不可遏,说道:“听说劣徒这次失败,完全毁在你化装成他,致使武总督变生肘腋,而全盘皆输。是吧?” 游龙子幽默地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于琼瑶,难道阁下竟忘记他所给予我的灾害!不敢在北京公然露面么?” 两人舌剑唇枪,毫不相让。 画魔巫蕙莲一连几个春风俏步,扭着屁股走了过来,向着黑魔道:“我的爷,你这是干吗?史锦沦不死也死了,再说,他五体不全,已不能承受你采补大法,即使不死,又有何用,何况,咱们此来,系代表着‘诸邪岭’迎接佳宾,何生气来着。” 黑水魔尊狂傲无比,却被画魔三言两语说得闷声不吭,显然女人的魔力更高一筹。 她把黑水魔尊怒火压抑下去后,向游龙子逗了一个媚眼,娇声说道:“龙弟,你怎么见面也不叫我一声姐姐,难道这也怕三位弟妹吃惜么?……” 金燕怒哼一声道:“画魔,别胡扯,你即是诸邪岭代表,咱们全是来送命的,你们究竟要用什么本领来取咱们这一行人的生命?快说!” 黑水魔尊彭岭,不待画魔开口,便扬声道:“单是老夫取尔等性命,便有如探囊取物,如不惧死,请随我来。” 来字一落,便挽着画魔皓腕,顿足朝“灭魂谷”口飞掠而去。 白衫教主哈兰璧微一迟疑,向群侠说道:“在下先走一步,各位务希随我穿过这片矮树丛,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游龙子黄小龙拱手道:“前辈勿须客气,如在下等无力穿过‘地煞绝魂阵’,则今日之约,岂非已成定局?” 白衫教主哈兰壁叹息一声,返身疾走。 他是深悔自己一片基业,毁于老伴咆哮夫人之手,自觉无颜面对天下群豪之故。 第七十三章 灭魂谷 群侠践死约 白石堡 诸邪悲瓦解 游龙子黄小龙,曾一度潜入“灭魂谷”,自然对这片矮树丛不放在心上。 可是,身旁的新婚夫人小敏,她却感到奇怪想:“就恁这几棵矮树,也会称什么‘地煞绝魂’?真叫人难以置信。”遂向身旁的候丽珠俏语道:“丽珠姐,咱们何不前往一闯如何?” 侯丽珠江湖经验最为丰富,关于“灭魂谷”口的“地煞绝魂阵”,自然早有所闻。那敢轻举妄动,忙道:“敏妹,我看还是不闯的好,万一失闪,岂不要令小龙哥耽上心事!” 小敏这时又犯了任性的脾气,她没有当面反对侯丽珠之话,暗里却有了计较,心说:“我到要试一试这‘地煞绝魂阵’有多大威力,你不敢去,我偏要闯上一闯!” 是以她闻言后,嗯了一声,随即横跨三步,一个左转,冲入一丛矮树簇去了。 侯丽珠一把未能拉住,不禁惊呼起来。 游龙子正在端详门户,准备带领群侠穿越阵地,闻声立即回顾,问道:“珠妹,什么事?” 侯丽珠伸出春葱般的柔荑,指着一簇矮树丛,惊惶地道:“小敏打从这里入阵去了,这便如何是好?” 显然她也不识这“地煞绝魂阵”的门户。 游龙子闻言大惊!要知小敏乃裕荣黑贝勒独生掌珠,又是乾隆帝的干女儿,一旦失陷落入群魔之手,自己如何交待? 他近来虽变得极其冷静,天大的事,也不会引起他的冲动。但此时却不禁大为焦灼,忙道:“请诸位稍缓片刻,待在下入阵一寻!” 只见游龙子身形一闪,便已无踪,除苍穹三仙外,其余之人,鲜有人能看出,他究竟是打从何处入阵。 半枝香过去,仍未见有人出来,长耳酒仙东方坤道:“该不会连这小子也—齐失陷吧?” 金燕听说过酒仙也曾潜入白石堡,懂得入阵之法,忙道:“师叔,你老人家何不带我入阵找去?” 长耳酒仙方坤方要说一句“好哇!”却闻半仙尼一声佛号低喧,说道:“酒鬼,你急什么,小龙出阵来了!” 长耳酒仙和金燕运日一望,果见一青影在日光下一闪,便已现出一个剑眉星目,身披青氅的少年盖代奇侠,但他身后却没有小敏。 候丽珠可着急了,忙问道:“小敏呢?……” 游龙子黄小龙叹息一声道:“在这里,拿去看吧!” 言毕,递过一张纸条,由金燕接在手里,这时候丽珠和公孙凤已偎来打开一瞧,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娟秀字迹道: 侠王游龙子黄小龙君青睐。 近获确讯,知君率同天下侠义英雄,前来敝谷,儿女之情,悲喜交集:闻君深邀圣眷,屡获奇缘,封号赐王,光耀武林,何况戴天之仇已报,春风得意,鱼水腾欢!又有谁知贱妾柔肠,如谷中道路,一日而九迥乎? 自去秋大巴山‘黑狱谷’归来,既痛母死兄亡,复悲家父受人挟持,徘徊歧途,午夜思之,能不泪零,乃至梦寐之间,亦多感咽离忧之思,绸缪缱绻,暂若寻常,幽会未终,惊魂已断,虽半衾如暖,而思之甚遥!犹忆昔年,君负伤闯入贱妾深闺,面如死灰,命垂旦夕,因有一见钟情之私,遂不顾男女授受之嫌,鹊舌暗渡灵药,裸体拥卧终宵,当君伤愈毒解,枕席之间,复蒙恣意爱抚,义盛意深,愚陋之消,永谓终托,不期君豪气干云,一日而连娶三妻,不悉将置贱妾何地,倘前情未泯,追于形势,但望能遂所顾,名份之争,已无必要,千万勿弃我如遗也。 令夫人小敏,果属瑶池仙品,我见犹怜,顷因误入绝阵,贱妾已征得同意,救出置于安全之地,盖此行凶险,伊武功平常,一旦送归,反增顾虑,区区之意,当能见谅!遥祝履险如夷妹哈红药裣衽 金燕读罢,已然热泪盈眶,说道:“小龙哥,如此深情女子,你怎的将她忘了?” 游龙子黄小龙道:“这事我何曾忘记,只是形格势禁,我爱她又能如何?……” 金燕当年在被掳去时,曾得红药照料,并设法将之放走,因此二人感情颇深,闻言怒道:“汝已娶得三妻,难道还惧多此一人。” 丽珠深恐双方把话说僵,忙道:“燕姐,小龙哥何尝将红药妹忘了,前天大巴山时,他还冒充哈姑娘混入黑狱谷,将无肢毒叟殷老前辈救出魔窟哩!” 她说到这里,忽向长耳酒仙道:“对了,东方前辈,令高足金钏儿怎的,他不就是哈姑娘的侍婢?” 长耳酒仙仰着脖子在喝了一口酒,道:“这丫头跟我自青城归来,便请假回乡去了!” 正说到这里,忽闻一阵疾骤的蹄声,奔来一骑,那马脚程好快,转瞬传来到群侠面前。 丽珠和金燕欢呼一声道:“果真才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原来这姑娘,竟是长耳酒仙东方坤的爱徒兼义女金钏儿,只见她甩鞍离镫,象一只乳燕般向长耳酒仙扑来,娇声唤道:“爸,你为什么不在北京等我呀!” 长耳酒仙将她搂在怀里呵呵笑道:“乖女,还说呢,爸要不是你小龙哥相救,恐怕被宇内四霸弄死了!” 金钏儿立即侧过身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谢过叔叔!” 游龙子黄小龙老气横秋地指着金燕和候丽珠两人说道:“快些来拜见你两位婶婶!” 金钏儿明眸一睐,果真行礼如仪礼,毕并低声问道:“叔叔,听说我有三位婶婶,那一位怎不见了?” (此处疑少一段。武侠屋注。) 黑水魔彭岭圈臂又是一掌,长耳酒仙因仓促发掌吃亏甚大,此时脏腑易位,那有力量抗拒,金钏儿大叫一声,她是为了维护师父,竟不惜螳臂挡车,纵身发掌相迎。 这时已飞起两条人影,打出两股掌风,道:“黑水魔,你要不要脸?” 说话中已将来势化解。 斯时,东棚内一高大魁梧老叟,宏声说道:“彭兄回来,咱们要将你一切新仇旧恨,本利一并算清。” 黑水魔彭岭这时恭敬地应了一声道:“遵命!但凭董兄作主。” 原来这魁梧老叟,竟是“诸邪岭”十大执事之首外号武魔的董化。 活神仙司徒圣、半仙尼悟缘,见彭岭悻悻归坐之后,向游龙子道:“龙儿,酒鬼伤势如何?” 游龙子黄小龙一手按在长耳酒仙东方坤前胸“玄机穴”上,助他将易位的脏腑调顺,一面道:“师伯但请放心,不妨事的。” 言讫,缩回手掌,只见老叫化哈哈大笑一声!翻身站起,说道:“好家伙,差点要我的老命。” 这时,已有两个黑衣劲装大汉前来,将群侠引入棚内。 无肢毒叟殷介却乘着特制的马车,停在棚外。 落坐后,游龙子黄小龙站起来,拱手说道:“众执事请了,想我中原侠义,与‘诸邪岭’素无仇怨,也说是风马牛不相及,不悉贵执事等下柬,邀黄某率同九大门派前来纳命,究因何故?” “诸邪岭”十执事,除有限三四人外,余均未曾见过这拥有侠王封号的游龙子庐山真面目。此时一见,果真是一位人中龙凤,再听他语声朗朗,吐词锵锵,英中透着透着儒雅,全都暗暗地心里喝了声“采”。 但这些人,莫不偏激成性,妒忌为怀,深觉自己与人家一比,不啻相差霄壤,更增加几分莫名其妙的仇恨。 囚此,武魔董化嘿嘿怪笑一声道:“小子,你说得好不轻松,咱们仇深似海,势不两立,岂能谓为素无仇怨?” 游龙子黄小龙剑眉一挑,星目泛现威光,冷峭地说道:“阁下最好保持宾主的礼貌,言语客气些” 他说这里,一顿之后,又道:“请教阁下仇怨为何?” 武魔董化平生虽不服人,心黑手辣,杀人如麻,也算是“诸邪岭”高手之一,不知怎样见了游龙子怒容,竟然有点怦然心惧,“尔等既以侠义自命,还不是咱们‘诸邪岭’的敌人是什么?” 他这话竟答得乾脆无比。 天下群侠都为之默然,连游龙子黄小龙也觉两者之间,实无妥协余地,点头叹道:“既是道不同,不相为容,咱们应如何比较?或者混战一通?请阁下划出道儿!” 武魔董化沉吟有顷,道:“如果由董某规定,尔等死了或者不服,这样吧!主随客便,咱们听你的。” 游龙子黄小龙道:“咱们都不是无名之辈,岂能效乌合之众,混战一场,阁下既是心存客气,让在下出题,那在下还顺便有点提议,不知贵执事能否见允?” 武魔董化用手一抚颔下银髯,说道:“说吧!” 游龙子道:“如果三阵敝方负了,自然听凭贵执事处置,万一侥幸胜了,则请贵岭人员永远不得再入中原一步。” 武魔董化仰天狂笑一声,说道:“只怕贵方今生休想得胜……” 游龙子黄小龙面容一整,说道:“事关天下群侠生死荣辱,阁下何得顾左右言他,答应与否,咱们听阁下—言。” 语气森严,正气磅勃,武魔董化忽然觉得这年青人不可轻侮,竟不觉犹豫起来。 须知武魔董化虽是受命前来吸收新血轮,并在中原造成腥风血雨,诛杀侠义领袖,但并不能全权代表“诸邪岭”主公冶羊答应永远不入中原。 这时,“灭魂谷”内,鸦雀无声,正邪双方均屏息静听武魔董化答复? 他生平从没有遇上这等难题和如此尴尬之事,一时手足无措,抓耳挠肋为难万分。画魔巫蕙莲脆笑—声,说道:“董大哥,这等便宜之事,还那里去找,你就不妨答应下来吧!” 说时,连施眼色。那意思无非叫他先行答应,如果自己胜了,—切均不在话下,万—不胜,便干脆耍赖毁约。 武魔董化一想这办法很不错,便道:“就这么办好了!不知阁下第一阵建议如何比法?” 游龙子黄小龙道:“第一阵比轻功,由双方互指女性一人,这样比较轻松,同时并含有赌博的意味。” 他话声一落,正邪双方都觉得这样比法,颇为别致,竟不约而同叫起好来。 犹其赌魔苏光,居然怪叫一声:“硬是要得。” 武魔董化道:“敝谷女性无多,就请阁下先行挑吧!” 经过一番谈话,武魔董化深知自己在智谋上决非这少年龙子敌手,因此变得客气多了。 游龙子黄小龙智珠在握,向黑水魔冷笑一声,然后指出昼魔巫蕙莲道:“就是她吧!” 他竟挑出“灭魂谷”女人中最强的一把硬手。 群邪自此佩服游龙子果然气概非凡。 武魔董化深恐出马不利,经与画魔巫蕙莲,黑水魔彭岭研商结果,却选中了金钏儿。盖他们都知道这金钏儿,乃哈红药姑娘的侍婢,武功成就有限,他们要想赢得这第一场。于是指着金钏儿道:“便是这位紫衣姑娘好了!” 金钏儿笑嘻嘻的道:“你们眼力真不错,好吧!就让我笨鸟儿先飞。” 她竟对输赢之事,毫不关怀。 群侠暗暗叹气,心说:“这种场合,岂能装英雄?” 画魔巫蕙莲对金钏儿的武功,可说是熟悉极了。这一场比赛胜负如何?不问可知,因此她面上浮起尽是得意的笑容,说道:“龙弟,你真抬举姐姐……” 游龙子黄小龙笑道:“但愿你不辜负我的抬举!” 画魔巫蕙莲飞了一个媚眼道:“龙弟,你不要悲伤,如果你一旦死了,三位弟媳我定让她们守一辈子活寡就是。” 金燕大怒,厉声骂道:“好一个不要脸的尤物,姑奶奶就斩不了你么?” 游龙子立刻摇手阻止,并向画魔道:“你这不是自找无趣,较量轻功的原则虽已决定,但细则由你们两人自行协议吧!” 画魔巫蕙莲向着金钏儿道:“轻功不外奔行速度,和纵起的高低,咱们就这样比赛如何?” 金钏儿依然孕育着一脸笑容,道:“悉听尊便。” 画魔巫蕙莲道:“那咱们就绕场三匝,谁先到达谁胜。” 金钏儿自然同意了。 于是侠义道方面,推昆仑剑圣狐楚为裁判。“诸邪岭”方面,则由赌魔苏光任裁判。 谁知一声:“预备……起。” 一黑一紫两缕黑影立即飞驰。 最先,黑影本占优势,谁知在第二圈中,紫影身法一变,怪逾电闪风飘。很快超过了黑影。及至到了第三匝,黑影却落后三尺之多,一声:“金钏儿胜!” 群邪默然,天下侠义英豪,暴发出一阵欢呼和如雷掌声。 画魔巫蕙莲一张粉脸,竟是忽青忽白,她真想不透这金钏儿轻功竟如此出色。心想:“自己这番上了游龙子的恶当。” 她虽明知上当,这时也只有哑子吃黄莲。 不过,她还有搀回面子的机会。于是便催请裁判继续比赛第二场。 赌魔道:“最公平的办法,便是把一条手绢,用劲弩射上高空谁能拍者为胜。” 这话果然公平。双方选手及裁判都同意了。 当劲箭破空,画魔和金钏儿都各展奇能。一个要想挽回颓势,扳成平局,一个不肯放过机会,争取最后胜利。 只见绛神飘扬,黑裙飞舞,两条纤巧人影,如两只鸟儿,穿云直上。 画魔巫蕙莲居然一跃四丈有多,轻功已算不凡。就连昆仑云龙八式,也只能到此地步。 可是金钏儿腿不屈,臂不张,嗖的一声,宛如出尘鹰隼,我的乖乖,她已高达六丈,还在朝上涌升不已。迎着掉头下落之箭一把罩住。 这一场,赢得更加漂亮。 群侠脸上,莫不闪起胜利的光辉。 画魔巫蕙莲,阴沟里翻船,简直无地自容。 诸邪更是惊凛不已,对方一个少女,便具有这等身手,不败已是万幸,那还希望胜利。 黑水魔彭岭道:“董兄休生怯惧,小弟对彼等最是清楚,这一阵由小弟出场定可取胜。” 武魔董化道:“如此甚好,彭兄那就出场吧!” 黑水魔甩脱身上黑色披风,亮出一身玄色劲装道:“这一场比赛掌力,不知有谁敢与老夫敌对?” 各大门派掌门人,虽说修为精深,自量俱非这黑水魔尊敌手,自己生死荣辱事小,设若引出了浩劫,岂非是天下的大罪人?因此,俱都默然。 游龙子黄小龙向着活神仙道:“看来,这一场只布劳动师伯了。” 诚然侠义道中武功最高者,首推苍穹三仙,而三仙成就最大的,又以活神仙为第一。 但活神仙司徒圣虽然“无相伏魔神功”已具有精深火候,但仍差黑水魔尊的“先天玄青罡气”稍许。 他闻言微笑一下,道:“恐怕我也不行。” 游龙子压低嗓子,沉声道:“师伯这一阵只许败,不许胜,而且不宜硬拼,必须保存实力应变。最好能诱使对方大耗真力。” 活神仙司徒圣变眸出异光,心说:“这孩子果真智勇双全,仁厚诚信,天下武林非他无以领导。” 这念头在他脑海里旋转,人却站了出来,怡然笑道:“彭兄既然有兴以武会友,我穷酸自当舍命陪君子!不过,以咱们武功,三五百招内,决难分出胜负。是否在时间上稍加一点限制?以耽误了别人的宝贵时间。” 黑水魔尊嘿嘿一阵阴笑,说道:“老夫之意,咱们以一百招为限,同时双方闪避不得超过相逾半丈的两尺直径圆周。” 活神仙司徒圣道:“如此甚好。” 两人遂将圆圈划妥,在裁判发令之后,双方各以掌力互击。一时之间,狂飚乱卷。 活神仙司徒圣听了游龙子黄小龙之言,那敢再出全力,黑水魔尊初还不觉,五十招之后,心想:“这老儿怎的如此不济?”不觉疑心陡起。 因为,他已瞧出活神仙司徒圣,只是在虚应故事,一味闪躲。 他虽是狡猾,却猜不透对方真正意图,忽然想起穷酸临上场之际,曾经游龙子黄小龙面授机宜。心里暗忖:“这小子鬼计多端,莫非他是想在届满百招之际,突出杀手,尽全力一击,那时,自己真力已衰,必上恶当无疑。” 想到此处,不由骇出—身冷汗,立即将发出的“先天玄天罡气”收起两成。 如此一来,双方恰好扯平。转瞬便已到达九十招之数,却弄成个不胜不败之局。 活神仙司徒圣长啸一声,陡然力贯双臂,一式“分云裂雾”。呼的一掌劈去。 黑水魔尊嘿嘿笑道:“你这穷酸,别想在我面前弄鬼。” 立即还以颜色,这一下他用足了全力,那挟着异啸的掌风,直令人心惊魄摇,嗖嗖嗖,一连拍出十掌,每一掌之力都胜过另外一掌。 活神仙司徒圣心道:“这家伙不愧纵横武林,即使自己用尽全力,这十掌接下来,不受伤也得累死。” 于是,他便展开“飞仙飘渺”轻功,在掌风缝隙中飘荡。 眼看还剩最后一掌,黑水魔尊彭岭见自己未能将活神仙收拾下来,心里一急,将自己全身功力运上,奋力将十二成“先天黑青玄罡”斜劈出。直如排空巨浪卷到。 无论活神仙轻功高妙到何种程度,也闪避不了这巨力激发的风力。而被卷出圈外。 黑水魔虽是胜了,但所耗真力,却非一时三刻所能还原。 活神仙呢,却是精神奕奕,走回坐位道:“龙儿,老夫尚幸没有辱命。” 游龙子道:“师伯,龙儿使你盛名蒙疵你老人家不会见怪吧?” 活神仙司徒圣心头一片澄澈,笑说道:“能挽救浩劫,老夫岂惜微名。” 半仙尼与长耳酒仙甚是不解,说道:“穷酸,难道你这次败了,好像还蛮有作用哩?” 活神仙司徒圣低沉着嗓子说道:“有无作用,少时便知。” 第七十四章 哈红药 娇羞温旧梦 黄夫人 览胜遇奇袭 一胜一负,这场面双方都颇紧张。 但武魔董化,却认为己方已立于不败之地。一则仅剩下最后一场。再则对方惟顶尖高手,尚折败黑水魔尊彭岭之下,而自己又较彭岭武功略高之故。 于是,狂态复萌,仰天大笑。 这魔头内劲果然雄浑苍劲无俦,笑声震耳雷鸣,武功较弱者,莫不色变。 然而,咱们的侠王游龙子黄小龙,却是面含微笑。极其飘逸地走出棚来,朗朗说道:“现在应该轮到我和阁下了,董化出来吧!” 话声虽是不高,但却能透过对方狂笑送还每个人耳里,异常清晰。 武魔董化这才知道今天遇上了绝世高手,立即将笑声收束,一按桌面,那庞大的身躯,象一支离弦之弩,激射场心,宛如一座铁塔般巍然耸立。 身形甫定,当即张开狮口宏声说道:“阁下是想和老夫比划是吧?” 游龙子仰望着天空悠悠的白云,漫不经意地说道:“然。” 武魔董化道:“这最后一场,咱们应如何比划呢?” 游龙子黄小龙凝眸天际,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武魔大怒道:“小子,敢情你,耳聋了?” 游龙子黄小龙故作怫然不悦之状道:“你瞎催什么?这一场关系至巨,难道不容我考虑么?” 武魔董化颇不耐烦道:“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可考虑呢?” 游龙子黄小龙淡然道:“我考虑的,不是自己……” 武魔董化道:“你是为你那些朋友么?我想那是出于他们的自愿,这倒不必了!” 游龙子黄小龙冷笑一声,道:“别做梦吧,你这条蠢牛,说来你定然不信,少侠考虑的是,在比剑时应否给你一点便宜?知道么?” 武魔董化何曾受过别人这等轻蔑,闻言勃然大怒,说道:“好小子,咱们废话少说,快划出道儿来。” 游龙子黄小龙道:“咱们一招判胜负如何?” 武魔董化猜不出对方的意图,心想:“这小子大概没有什么真实本领,想在一招之间求获侥悻,哈哈,这是你自己找死!” 想到这里,立刻应道:“就这么办吧!”旋又问道:“这一招有无限制?” 游龙子道:“既是一招,就不必有限制了!拳、脚、兵刃均可任意施为。” 武魔董化的“玄阳摧心掌”,本来威力极大。他准备施出生平绝招,将这青年侠王予以博杀。但黑水魔尊深知对方“碧玉剑”,乃前古仙兵,忙道:“董兄,这小子鬼心眼极多,不可不防,你还是动用一次兵刃吧!” 吧字一落,游龙子黄小龙陡地冷哧一声道:“黄某人岂能占别人便宜?再说,这柄兵刃,乃用作降魔卫道之物” 他说到这里,立即将宝剑还鞘,从九迥道旁摘下两枝长短质量相若的柳条,抛一根给武魔董化道:“咱们便以此代剑吧?” 说着柳条一探,左手捏了剑决,柳条走偏锋刺出。这是人皮宝衣上天下无双的游龙剑法中一招“时乘六龙”。 虽是一根小小柳条,在他将“上玄揭谛神功”贯注之际,挥划出去之时,风雷之声大作,挟着如涛动风。顿时浮起六条娇若游龙的幻影,宛若六枝利直指前胸六处大穴。武魔一生沉浸武学,居然看不出游龙子六条幻影中谁是真实。 象他们这等盖代高手,要是给刺中了,实也与中剑无异。 董化见来势,化解无方,不由怒啸一声,树枝一摆,向上横格,这一格刚中有柔,确是名家高手。 可惜迟了,同时判断错误,只觉那一格之势空悠悠的全部落空。不由心头大骇。赶忙推出一掌以卸对方柳条刺来之势。 游龙子黄小龙朗笑一声,手握柳条,渊停狱峙地站立当场,笑嘻嘻说道:“董大侠承让了。” 这招赢得漂亮,迅捷,俐落,天下群侠反而在喜极之余,忘记了鼓掌。 武魔董化恼羞成怒,哇哇叫道:“这算什么胜败?咱们仍按原计划将这些龟儿子一个个宰了,众位兄弟上啊!” 霎时,喊杀之声大起。 诸邪岭十魔,宛如十只出笼疯虎,朝西棚扑来。 苍穹三仙,宇内二奇,九派掌门人,立即各寻对手,纷纷骂道:“好个不讲信义的东西!” 诸邪岭武功果然厉害,群侠最初以二敌一,尚有部份不支,幸而游龙子和金燕不时驰援。挽回颓势。 蓦地红花魔鲍奇大叫一声:“众兄弟散开。” 人即涌升空中。双手挥洒出一蓬蓬粉红药末,随风飘荡,转瞬之间,群侠便已头昏目眩,中毒倒地。 跟着九大门派掌门人,也显出不支之状。 游龙子黄小龙大怒,叱道:“尔等既是这般歹毒,且让你们尝尝‘血龙’的滋味!” 只见他啸一声,手挥,一道红影电闪穿出。 接着,便闻红花魔鲍奇一声惨叫,从空中跌下地来。胸前跌开了碗大—个洞,早已气绝。 少侠早知群魔势必拼命,—式“龙游太虚”,起身空中,指挥血龙,又将渔魔邬岚,文魔楚申君,赌魔苏光一一咬死。 顷刻之间,诸邪丧失半数,骇得武魔董化,色魔张瑛,黑水魔彭岑,画魔巫蕙莲,白衫魔哈蓝璧,逃回“白石堡”内,紧闭堡门。 可是,天下群侠俱中奇毒,苍穹三仙虽还能支持,但已战斗乏力,游龙子只得收回血龙,不再追杀。 连忙打开蓬车,问道:“殷老前辈,那红花魔适才所洒是一种什么毒药?这样厉害。” 无肢毒叟殷介,向蓬车外面一嗅,再看中毒者的面容道:“不妨,这是藏边秘传‘日断魂散’。” 说时,便从车座药葙内,取出一只玉瓶道:“少侠,你把这个拿去!每人服上一粒。便可安然无事。” 游龙子黄小龙,先给活神仙司徒圣,半仙尼悟缘,长耳酒仙东方坤各服一粒。然后顺序给群侠喂服完毕。 顿饭功夫,俱各纷纷毒解站起身来,要找诸邪算帐。 游龙子道:“他们全躲到‘白石堡’去了。已是瓮中之鳖,还怕他们逃上天去,咱们应该进一点食物才对。” 说话间,只见棚后转出一个少妇,和一个白衣素裙的少女,是已失踪的敏儿,和哈红药姑娘。 游龙子黄小龙道:“红药妹,你来得正好,诸邪岭群魔,已逃入贵堡藏匿,你看如何处理?” 哈红药姑娘,虽在信上说得,那么相思刻骨,但当见到侠王游龙子时,反而显得无限羞涩。 小敏格格地娇笑着道:“你这不是成了为郎憔悴却羞郎么?” 拉着她走将过来,续道:“如今,不是你将我交给小龙哥,是我将小龙哥交给你啦!咦!还不答覆他!” 哈红药生拉活扯被小敏拉来把一只柔荑,塞在黄小龙手里,更加红透颊脖。同时,陡然从心上人的掌心传来一股汹涌的电流,使得她芳躯一震,低着螓首道:“咱们在吃过东西后,即进行攻堡,但盼小龙哥念家父并非有心为恶魔附从……” 游龙子黄小龙道:“令尊为人我最清楚,攻堡之际,为兄自会嘱咐群侠不得伤及他就是。” 哈红药道谢之后,并来与金燕、候丽珠见面。 金燕热情地拉着红药姑娘道:“小龙婚事,乃是圣上旨意,当时小龙哥还奇怪弘历帝怎会知晓他的私事,原未是福晋面奏皇后,呈后示意圣上促成此事,当时他们不知你与小龙哥这一段爱情,红药妹,别难受,这事包在我身上……” 她说到这里,向游龙子瞪眼说道:“又该你高兴了,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日后到处留情,我可没有那大的房子收容。” 游龙道:“谢谢夫人恩典,小龙岂能再贪心不足!” 哈红药姑娘既然有人为她撑腰,心中便笃定了!芙蓉面上顿扫愁容。 谁都没有注意到邝飞燕,听了金燕之话后,满含怨毒之色,立即拉着公孙凤走到一旁。 此时,小铜神已带着人把留在谷外马匹上的食物取来,每个人分给一份。 吃完食物,侠王游龙子黄小龙便率领天下群豪,攻入“白石堡”。 这“白石堡”虽说机关重叠,有了红药姑娘引道自然没有什么效用。 可是,堡内一片漆黑,群侠燃亮火熠展开排搜。以免遭遇暗算。 游龙子黄小龙和金燕、小敏、候丽珠、哈红药,直趋堡内心脏地带,竟是毫无声息。 金燕道:“莫非诸邪已从地道遁走?”哈红药道:“那是很可能的。” 就在说话之际,蓦声右面数声惨号传来和一阵嘿嘿怪笑之声。 游龙子黄小龙大惊,赶往右面的通道寻去,只见群侠被一个魁梧老叟,和一个身材瘦削文士,逼得退向屋隅,地下却倒着三具尸首。 游龙子一看,便知这两人,乃是诸邪岭的武魔董化,色魔张瑛。 地下死者,却是太极名宿蒋老武师,天台怪剑王豪,龙虎山张真人。 跟着天山天环剑客褚威,丐帮长老黑妙手亦同时负伤倒地。 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一时杀得兴起,扑向群侠。拳打掌劈,势逾山岳,要不是少林耐性禅师,武当天籁真人,昆仑剑圣令狐楚,联袂拒敌苦撑,恐怕无一能逃毒手。 写来虽慢,其实就在一瞬间。 侠王游龙子巨喝一声道:“诸位前辈休慌,黄小龙来也!” 话声才起,便见一缕红影直朝色魔张瑛扑到。 武魔董化见游龙子赶来,头也不回便投入暗中隐去。色魔张瑛突觉心口一痛,便知性命不保,一声惨叫,便也跟着一命呜呼。 两魔一死一逃,耐性禅师低喧一声佛号道:“少侠如迟到一步。咱们伤亡可能更大。谢谢少侠。” 游龙子黄小龙躬身说道:“掌门人太客气了……” 他语声未落,便又闻得左面传来一声震耳惨叫。脚尖一点,化影如烟朝左面堡屋扑来。 等到他扑到时,苍穹三仙业先一步赶到。 只见靠墙处倒卧着一具死尸,竟是这白石堡的堡主人哈蓝璧。 游龙子黄小龙不由颜色一变,道:“是什么人杀了哈教主。 一旁站立的公孙凤道:“不知。” 游龙子黄小龙将白衫教主哈蓝壁扶起一看,只见他背心穴上露出一个窟窿,鲜血还在汨汨地流。 这窟窿,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是什么兵器所伤。心想:“群侠无杀害白衫教主的可能,定是彭岭那家伙所为。” 想到这里,不由咬牙切齿恨道:“彭岭!彭岭!总有一天你罪恶满盈,会丧身在少爷手里!” 言毕,挟着白衫教主尸身,说道:“诸位前辈,敌暗我明,排搜无益,倒不如退到堡外,将这‘白石堡’毁了,看他还向何处藏身?” 长耳酒仙东方坤道:“看来只有如此。” 于是,在一声撤退今后,群侠纷纷抬着死者退出堡外。 哈红药姑娘,一见父亲惨死,不由哀哀痛哭。 金燕和金钏儿双双前来劝慰。这才止住悲声。 没有多久,白石堡内,顿时火光四起,烟雾弥漫,火鸦乱飞,火蛇乱卷,数个时辰之后这座神秘之堡,化作灰烬。 但武魔张瑛,画魔巫蕙莲,黑水魔尊彭岭却是没有踪迹。 而且公孙凤直到此时才发觉压邝飞燕姑娘已然失踪。 游龙子跌足叹道:“定是被黑水魔掳去了,红药,你可知地道入口处么?” 哈红药道:“就在堡左一间放置藏书的房间内。” 游龙子黄小龙闻言竟不顾一切朝火场扑去。哈红药姑娘忙道:“这火场热度之高,就是钢铁已得溶化,小龙哥别急,咱们前往出口处,等待不是—样吗?” 游龙子一听,便觉得此言有理,遂道:“红药、金燕,且随我走一遭!” 三条人影,立时向“九迥道”射去。 当三人到得隧道出口,已发现洞口石壁上写着四个大字,那是用腐石熔金指力写的,游龙子不禁哼一声道:“可惜咱们来迟了,让这三个魔头漏网。” 原来石壁上是四个“血债血还”的大字。 金燕道:“如今‘诸邪岭’十执事已丧亡其七,谅不足为害,咱们还是回去作善后处理吧!” 游龙子知道从此鸿飞冥冥,要想寻找邝飞燕姑娘,真是渺茫得很,于是点头与金燕红药,回到原处,向天下群侠说道:“诸邪岭十魔,仅有武魔董化,黑水魔尊彭岭,画魔巫蕙廉在逃,巢穴已毁,当不致死灰复燃,本人仅代表天下苍生甲致谢忱。” 天环剑客褚威,丐帮长老黑妙手,太极名宿蒋老武师,天台怪剑王豪,龙虎山张真人等设灵祭奠,并将遗骸请丐帮帮主小铜神兄弟派员送往故里。 白衫教主哈蓝壁的遗体,便安葬在谷口。 哈红药姑娘便在父亲坟旁,筑了一座茅屋,准备在这里守孝三年。 诸事既竣,群侠复又风流云散。 苍穹三仙自从知道诸邪岭武功之精深,奇异,便相约同聚妙峰山最高峰切磋研练。盖他们深知黑水魔尊彭岭和武魔董化二人在逃。 如一旦卷土重来,后患堪虑。 因此。苍穹三仙修不得不作日后打算。 游龙子黄小龙自从邝飞燕姑娘失踪后,总觉得自已对不起琴侠邝步濂祖孙,虽有娇花解语,亦是闷闷不乐。 侯丽珠道:“小龙哥,我知道你心中不快的原因,为的是邝飞燕姑娘失踪,陷身魔手,你想出外寻找是吗?” 游龙子黄小龙并不否认,说道:“这可怜的姑娘,我一向缺少照顾。假如我不能将她救出魔手,将使我良心永感不安。” 小敏道:“你几时离开北京?是否要带着我一道?” 游龙子黄小龙道:“我准备明天走。你们都留在北京吧!” 侯丽珠道:“龙哥,我知道我和小敏武功都派不了什么用场,可能成你的累赘,但你必须同金燕姐偕行,一则路上有伴,再则遇上事也有个帮手。” 游龙子还未答话,金燕笑道:“你们别捧我啦!其实,我江湖经验,远不如珠妹,何不由珠妹伴着你……” 金燕话声未落,小敏道:“燕姐,你难道不知她腹内已有小侠王么,看来你是推辞不得,要偏劳了!” 说时,连眨眼睛。 金燕笑骂道:“好个金枝玉叶,也学会了江湖人的下流动作。” 作字一落,便伸手去呵她的痒。 小敏最怕的就是这个,连说:“好姐姐,饶了我吧,小妹下次再也不敢哩!” 于是,这事便在这一次家庭会议中通过。 当晚,小敏和侯丽珠帮金燕忙着为他整顿行装。 翌日,这一双风尘侠侣,跨着宝马雕鞍,便离开北京,朝江南出发。 此时侠王的声譬,比苍穹三仙在江湖还要来得响亮。因为他年青,英俊,武功精深,且具有一身传奇的故事,灭魂谷一役,更是天下群侠的导志者,是以江湖中人,对他愈是崇敬,简称侠王而不名。 侠王僭同侠后所到之处,武林中人莫不争相迎接。一睹丰采,设宴相待。 这一来,他的行程不但大为减缓,而且目标暴露无遗,似此如何还能够查探邝飞燕消息。 不过,他除了与丐帮暗通消息外,并未泄露他此行目的何在。 凡是名胜之处,他都要小作逗留,久之,别人都只他志当在山水,便不疑有他。 当侠王夫妇在南京“玄湖大旅舍”下榻的第三日黄昏,方始脱离武林人物的应酬,来在明孝陵御河桥北,瞻仰石人石兽雕刻古迹。 若换常人,早已视线不清,怅然而归。 可是侠王夫妇,已练过眼力,漫说,这苍茫暮色并不影响天于他,就是漆黑之夜,亦能远及周遭五尺之内。 是以两人携手同入陵园。这陵园中本有石翁仲八尊,石兽二十四个,石翁仲文分文官武将两种,文官个个朝冠秉笏,肃立而候,武将个个顶盔披甲,威风凛凛。 这些翁仲、石兽、雕刻匀极为精细,如翁仲的衣履盔甲,四肢、七窍、莫不清晰可见,是故游人在欣赏这类古代艺术时,费时较多。 忽然金燕惊噫一声道:“小龙哥,怪呀!怎的这儿却有十二尊翁仲呢?八尊大的,四尊小的。” 侠王游龙子黄小龙正在欣赏一个石兽,漫应道:“也许传说不确!” 接着,金燕又叫了起来:“小龙哥,快来看,这四尊小翁仲,却是穿的袍服呢?” 游龙子黄小龙正要说,你们女人,总是喜欢大惊小怪。讵念犹未落,陡闻金燕尖叫之声传来。 这声尖叫,透着惊惧和恐怖。 侠王游龙子黄小龙这才大惊,回眸一望,只见爱妻金燕被一个身颁长的老叟扣住腕脉,呵呵笑道:“叫什么?在老子们手里,即使你那侠王丈夫,也救不了你。” 游龙子黄小龙听那人声音,甚是熟悉,留神瞧去,此人非他,竟是宇内四霸,不由剑眉一轩,道:“拙荆与诸位素未谋面,为何乘人不备,聚施暗袭,不知诸位意欲如何?” 摘星手索叙五得意地笑道:“听说侠王武功,无敌于天下,因此咱们侦知王驾所至,必然要乘夜游觅名胜石迹,是以略施小谋,将令夫人金燕俘获,留作证人,以真实武功较量,而不得施用‘血龙’助阵。” 显然,这宇内四霸已听传说,他身边带有一条令人闻名变色的‘血龙’,认为他之能够力败“诸邪岭”十魔,便是仗这东西之功。 侠王游龙子黄小龙朗笑一声,说道:“诸位既是这般瞧得起在下,实乃荣幸之事,不用将拙荆俘掳,也不须事先提醒,黄某人如非被逼不得已,亦决不仗蛇虫为取胜之物。” 言罢,举手微挥,那条红影立即飘落金燕金钗之上,昂首吐信,双目灼灼注视着“摘星手”索叙五。 摘星手”索叙五被骇了—跳道:“侠王此举何意?” 游龙黄小龙朗朗一笑道:“诸位不是畏惧黄某仗恃‘血龙’助阵么?现一将它放置拙荆头上,以示无欺耳。” 宇内四霸前在奸贼武总督府一怒而去,未作覆巢之卵,本已庆幸,后听传说游龙子率领苍穹三仙,宇内二奇,九大门派掌门,于二月十五日,一举敉平“诸邪岭”十魔,声威之盛,一时无两。四人逃来江南,不甘寂寞,想做—番震惊武林大事,然后收刀归隐,也不枉潜匿深山苦练三十载。 就在这时,京陵地面盛传着侠王夫妇驾临。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谈论着这位传奇人物。 并有说,那侠王养着—条“血龙”。并惑疑他可能仗此侥幸获胜。 摘星手索叙五,于是想出一个主意,要想以四人武功,将侠王挫败。必须迫其不得动用“血龙”。惟有认为将侠王夫人制住。遂在秦准大舞台盗了四件戏装。装扮起翁仲来。 而且居然进得颇为顺利。更令四霸充满了信心。 如今见游龙子黄小龙把“血龙”不带在手臂上,那份镇定神态,却又使宇内四霸的信心动摇起来。 尤其摘星手索叙五面对着“血龙”狞恶之状,全身直冒寒意,心想:“我还是放开她吧,别把老命丢在这畜牲口里。” 他想到这里,哈哈一笑松开手道:“侠王既是这般看得起敝兄弟,如再无礼,也显得老朽们气量太窄了。” 游龙子黄小龙心想:“这宇内四霸,尚还有一丝可取之处,我何不借引机会将他们与苍穹三仙的悉怨化了!” 想到这里,遂面含微笑地站在四霸面前道:“不知四位前辈如何赐教?” 宇内四霸一见侠王龙章凤姿,神情潇洒,言语谦冲,敌意已减去不少,说道:“咱们新练成一宗四象阵,想请侠王赐教!” 游龙子黄小龙道:“那么,敬请前辈布阵吧!” 宇内四霸此时也不客气,站好方位道:“侠王请注意,老朽们这就放肆了!” 言毕,摘星手索叙五,天台剑客关汉赛,蛇叟陆游,银色夜叉苏蕙芯,立即绕着游走起来,四象阵便发动了。 第七十五章 降四霸 碧玉剑展威 入尼庵 小妮子用计 四象阵虽不是武林中新玩意,但以能与苍穹三仙为敌的宇内四霸等高手主持阵式,其威力又当别论。 侠王游龙子自是识得厉害,一招“游龙戏风”,凝聚五成功力,踏异走艮,闪身推出。 银色夜叉苏蕙芯并不还手,银色衣裙一幌,便已脱却掌力范畴,另外三双手影,各已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打出一片冷风狂涛,袭近身来。 游龙子黄小龙立即化影如烟,闪展腾挪,在掌风缝隙中飘荡,身法美妙之极。 这身法,蛇叟陆游陡然忆起在边远城郊所遇的腊黄脸孔汉子龙尚金,与他极其相似,不由恍然大悟,说道:“且慢!” 迅即跃开,其余三人也跟着停止攻击。 侠王游龙子诧道:“诸位莫非不愿赐教吗?” 蛇叟陆游肩头一耸,说道:“小子,你当咱们是好欺么?快说,那日边远城郊的龙尚金是否你?” 游龙子暗惊这蛇叟眼力可真厉害,心想:“我如承认,势必激彼之怒而成死敌。自已虽然不怕,但那时双方放手血搏,对方难免不伤在自已‘上玄揭谛神功’之下,良有未忍,如果否认,又非本愿……” 想到这里,嗖的一声掣出背后“碧玉剑”,绰在手中,震腕一抖,剑锋上立即涌现出数十朵蒙蒙碧色剑花,在夜空中飘荡。道:“想我游龙子‘碧玉剑’天下无双,试问当日龙尚金可持有此剑?” 蛇叟陆游摇着头道:“没有!” 游龙子黄小龙道:“天下武林人士,谁不知道我游龙子拥有人皮宝衣和‘碧玉剑’,想那龙尚金既然没有这柄宝剑,前辈焉能武断便是在下?” 蛇叟陆游还想反驳,游龙子接着续道:“想那龙尚金,江湖上就不曾听说过,在下何须假冒。” 宇内四霸都觉得此言有理,想侠王游龙子声名赫赫,焉能自抑身份? 念犹未落,游龙子朗朗之声又已传来:“诸位可还记得与龙尚金发生事故系在何日?” 蛇叟陆游毫不考虑说道:“一月廿二日。” 侠游龙子道:“斯时在下尚与拙荆自昆仑南返途中,留宿靖边。武林中人鲜有不知,其非在下,乃属不辩自明之事。” 宇内四霸何尝不知当时文魔楚申君率领一群侍卫,追蹑游龙子直远关外之事迹,而疑虑全消。 天台剑客关汉骞道:“那么少侠可知川东龙庄云龙三现其人?” 游龙子道:“没听人说过。” 蛇叟陆悻悻地说道:“那小子龙尚金,下次如果相遇,定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宇内四霸岂是好欺之辈。” 久未说话的金燕插言道:“你们这场架,打得好没来由?我看还是免了吧!好在大家都无深仇夙恨……” 银色夜叉道:“不行,咱们是较量定了,只要黄少侠能出得四象阵,咱们便撒手就走。如果无法出来时……” 金燕截住话锋道:“那你们准备用什么手段对付他?” 蛇叟陆游接口道:“没什么,咱们决不为难黄少侠,只消黄少侠今后行动依咱们言语行事。” 这不就是要游龙子黄小龙向宇内四霸投降么。金燕黛眉一挑道:“好主意啊!你不问问咱丈夫可同意此举?” 侠王游龙子黄小龙,虽知四象阵威力,未能完全发挥,但自已亦未施展全力和绝技,估料要脱出四象阵威力,并不困难,遂道:“燕妹,前辈们既知此吩咐,也算公道,不过……” 他掉头面对四霸,续道:“在下亦有不情之求。” 天台剑客关汉骞道:“黄小侠尽管说吧,咱们弟兄的四象阵,如果困不住你。就是项上人头输掉,亦不皱眉。” 四霸中,数他为人最为豪爽,他—见游龙子便油然而起了好感,因此,他想替这年青人尽一点心。 侠王游龙子黄小龙,自是慧眼识英雄,闻言向天台剑客投以感激一瞥,说道:“前辈也说得太严重了,如在下在半个时辰内,不能脱出四象阵的包围,除心甘情愿接受前辈指挥外,并将侠王封号同时收起,万—侥悻,晚辈则请前辈个与苍穹三仙的一段过节从此一笔勾销,这可算公平?” 蛇叟陆游和银色夜叉到道:“不知少侠与苍穹三仙几个老鬼有什么渊源?竟毛遂自荐地作起鲁仲连了!” 侠王游龙子道:“长耳酒仙东方坤,乃我之义兄。半仙尼师伯,乃拙荆金燕之师……姑无论以往三仙与前辈孰是孰非,俗语云:‘冤家宜解不宜结’,是以在下有此请求。” 天台剑客关汉骞道:“哈哈,少年人你好大胆量,本来这事咱们宁可头断,也不愿与三仙化解,要知咱们三十年埋首深山,为的便是要发泄胸中—口不服之气。如今,你既下了这么大—笔赌注,老朽岂能沾人便宜?冲着你,咱们就这么办吧!” 他说到此处,转头向摘星手索叙五道:“大哥,你不怪小弟答应得有不妥之处?” 天台剑客关汉骞,为人最是稳健,只要他认为对的,其余三人很少反对。是以摘星手索叙五道:“目前唯有如此,二弟之言不错,咱们焉能在后生晚辈面前沾便宜!布阵!” 宇内四霸这次各掣兵刃,在倾全力发动之下,只见笔影漫天,剑芒轮转。蛇杖带起狂风,银叉挟着锐啸。—时攻势之猛恶,几无与伦比。 侠王游龙子左掌右剑,把一套“游龙掌”,和一套“游龙剑”施展开来,加以“化影如烟游龙术”神奇轻功,在宇内四霸四般兵器之中,居然有攻有守。 这又大出宇内四霸意外。不禁骇然!心想:“这游龙子,看年纪不超过十九岁,其功力竟如此深厚,力敌四个俱有一甲子功力的顶尖高手,居然攻守兼备,咱们一出手便已用上全力,对方却神色自若,举重若轻,尚未掏出压箱本钱,可知即使他在母亲腹内开始练功,亦断难达此阶段,迨天生无疑……” 尽管四人惊凛交集,但武林中人,没有不爱名者,他们怎肯将—生威名毁掉,足以虽然超过了两百招,仍无获胜的迹象可寻,却也不愿罢手,显然,他们想缠战到满半个时辰。 这宗如意算盘,游龙子焉肯让彼得逞,先前迟迟不肯发动“震天九剑”的原因,乃是不愿宇内四霸面子难堪,现在,虽说已过了半个时辰的二分之一,但他仍不拟发动反击。 可是,一旁观战的金燕可沉不住气了!说道:“小哥,这事何等重要?你千万不能一时托大,而遗后悔!快设法出阵吧!” 宇内四霸呵呵大笑不已,道:“黄夫人,你这话是白说了,试想,黄少侠能有余力出得老夫四象阵,他还能僵持到现在么?他虽是—代奇才,此时也是心余力拙。” 游龙子黄小龙本来想卖弄—番,想在届满半时辰刹那,才出阵的,现经四霸言话—激,可泛起了—丝怒意,心说:“你等以我当真不能脱出四象阵吗?现在就瞧少侠的颜色吧!” 思绪一落,—声长啸,起在空中。—招“龙游四海”。左掌凝聚的“上玄揭谛神功”,凌空下压,右手的碧玉剑,刷的—声抖舞起—片三尺多长碧色剑芒,刹那间,竟一连刺出九剑之多。 这连环震天九式,乖乖,可真吓人。 当年,妙峰山力败宇内四奇时,便是使用这霸道无伦的九剑,那时节他功力尚浅,连瑞巴丹都敌不过,尚且如是,如今既非吴下阿蒙,功力远高出瑞巴月之师碧眼活佛,甚至黑水魔尊,这九剑一经施展,也未必能敌。 只见周围数丈之内,均为碧玉剑芒笼罩,挟着惊心动魄的锐啸之声,每人都象分享了九剑,而且剑芒未到,那浸肌砭骨的森森剑气,便已令人心寒,真有一种天摇地动的威势。 宇内四霸方感剑芒绕首知寒,同时觉得手中的兵刃,被一股巨大潜力托起,侠王游龙子一声朗笑,从四象阵中迈了出来,口里连连说道:“承让……承让……” 金燕—声欢笑,扑入怀中,高兴不已,虽然这—场胜负她早巳知道胜方属谁,但仍掩不住内心的兴奋,低声说道:“小龙哥,我真为你有些特殊成就而骄傲。” 另—方面,宇内四霸全是一个个面如死灰,摘星手索叙五叹息一声道:“不登泰山,不知天地之人,今后咱们知道自已所学,实在微不足道。咱们既然输了,即遵守诺言隐退江湖,并对苍穹三仙的一段梁子,也从此—笔勾销,愿少侠代为致意。” 言讫,摘星手索叙五,蛇叟陆游,银色夜叉苏蕙芯,天台剑客关汉骞,将那四袭从秦淮大舞台盗来假扮翁仲的杂装,抛在陵园,将兵刀插回背上,迈开沉重的步伐,渡过“御河桥”,便要从江湖上隐没。 游龙子望着四个老人伛偻着的凄凉背影,发出一声同情的叹息。 金燕忽然想起—事,娇呼一声道:“关前辈请留步!” 天台剑客关汉骞霍地转过身来,道:“是黄夫人在呼唤老朽么?” 金燕脸—红,道:“不敢,晚辈想向前辈打听一人,不知能否见告!” 天台剑客关汉骞坦然道:“黄夫人但问不妨,只要老朽知道的,无不答覆。” 金燕先敛衽致谢道:“不瞒前辈,咱们夫妇二人前来江南,并非有意贪恋名胜古迹,乃欲寻找黑水魔尊彭岑其人。” 天台剑客关汉骞哦了一声,道:“原来贤伉丽竟是为此,想彭岑羽翼丧失,谅不足为患,莫非贤伉丽想追杀这穷途末路的老怪么?” 游龙子拱手接着道:“前辈误会了,想那黑水魔尊彭岑虽是双手血腥,罪恶如山,只要他肯放下屠刀,仍可成佛,晚辈焉能做出这宰尽诛绝之事” 天台剑客诧异道:“那你找他干什么?” 游龙子眉头一蹙,道:“这家伙,乃将拙荆师妹邝飞燕于‘白石堡’中趁乱掳去。至今下落不明” 金燕道:“前辈如获知老鬼消息,盼能见告,以便晚辈能早些将师妹救出魔掌。” 天台剑客关汉骞道:“黑水魔尊彭岑,数日前老朽们倒是见过,他还邀咱们前往‘诸邪岭’呢?” 金燕和游龙子不禁又惊又喜,忙问道:“他们如今去了何处!知道么?。” 天台剑客道:“我与他们系在‘洪泽湖’畔的盯盱县城相见,大概也来了江南。致于他们是否一时要返‘诸邪岭’,则就不大清楚了!” 游龙子道:“他们—行共有几人?” 天台剑客道:“我只看见一个身材魁梧,面貌威猛的老叟,居黑水魔尊介绍,他便是武魔董化,似乎只有他们两人!” 游龙子奇怪道:“彼等分明留字掳去了邝飞燕姑娘,怎的未见同行,莫非被老魔杀了!” 金燕暗道:“这些魔头,素来任性胡为,飞燕妹子被其奸杀,并非是不可能之事” 她心头尽管作如是想,却也未便道出。 虽未道出,但她却悉锁双眉。 天台剑客关汉骞道:“邝姑娘是否遇害,老朽不便悬揣,贤伉丽只要找到彭岑。便可明了真象,他们也许来了金陵亦未可知?老朽现在就此别过!” 过字—落,袍袖一抖,足尖猛点地面,宛如激箭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游龙子望着天台剑客奔走的方向,久久一咬牙道:“如果彭岑害了飞燕姑娘,我可断不饶他。” 说时,双眸内闪起一道威芒。 金燕道:“小龙哥,这时已进三更,还不把‘血龙’收去。难道你想它在我头上开个天窗么?” 游龙子笑着道:“它是我的本命元神,自然不会害你,放心吧!” 一面说,—面将‘血龙’撄了过来,绕在腰中。直如一串琥珀手环。 二人经过这—番打扰,什么游览的兴趣也没有了。循着入城之路回到“玄湖旅舍”。 翌门,游龙子—大清早便找着丐帮金陵分堂主卢固,着他打听金陵地带所有近日游览客人面目陌生者。并须注意庵观、广宅。 卢堂主领命而去。最初虽是失望找不到线索,黄昏时忽然北巡支队有消息传来。 说是在燕子矶畔,于日前来了个外乡美丽姑娘,那位美丽姑娘背上,还斜插着—枝红色丝穗飘扬的宝剑,有人见她出入尼庵,正跟要打的听的邝姑娘衣着面貌极其相似。 卢堂主闻讯后,便赴来“玄湖旅舍”禀报侠王游龙子。 斯时,金燕被金陵长胜镖局总镖头神眼飞鹏倪伟业夫人,留在镖局叙旧。 原来,神眼飞鹏倪伟业主妻冯言珏,乃是金燕失去音讯的表姐。 两人久别重逢,自有一番絮谈。 游龙子黄小龙因恐丐帮如获消息,无法传递给自己,便独自返回旅舍等待。 他回到二零一号房间未久。卢固便已叩门,将查到消息告知。 游龙子黄小龙微一结束。便匆匆朝“燕子矶”赶去。 到得那座尼庵门前,不觉踌躇起来,心想:“我这样去叩门,庵中又全是女尼,定会遭受闭门羹。”深悔自己没有把金燕邀来。 他正欲抽身离去,忽然响起—阵暮鼓之声,庵内更是步履数传,不消说晚课时间已到,他实在不便逗留了,向那“净心庵”扁额一眼,即返身回走。 离他行未数步,庵门咿呀一声打开,现出一个年青女尼。唤道:“施主且留步。” 游龙子黄小龙闻声停住步履,道:“大师是在唤不才么?” 那女尼袍服摆动,跨出门槛,合什道:“是的。” 游龙子黄小龙不觉大为诧异道:“不知大师有何吩咐?” 那女尼道:“施主夤夜逗留庵外,敢惰定有事故,能见告我?” 游龙子黄小龙暗想:“这女尼倒颇通远人情”,忙道:“不才数日前,有一位表妹突告失踪,听说贵庵来了—位陌生少女,不知大师能否准许入庵—见?” 那女尼低啊—声,道:“你是指那个姓邝的姑娘吗?” 游龙子黄小龙立即面泛惊喜之容,道:“是的,她叫邝飞燕……” 那女尼道:“施主既是邝姑娘表哥,不妨入内一见!” 游龙子黄小龙称谢一声,便笔真朗“静心庵”走去。 那女尼姿色虽颇平庸,但身材却很适度,没经几个转折,便将他带来一处客室门前连叩三下道:“女檀樾,病况好—点么?令表兄前来找你了。”屋子内传出—声低叫说道:“我没有表哥,大师,他大概找错了人!” 语音虽颇微弱,但却熟悉得紧,游龙子不禁声声呼道:“飞燕,我是黄小龙呀……” 房间里一阵悉索之声,跟着门打开了来,果真是邝飞燕那小妮子。 只见她衣裙不整,云鬓蓬松,面色甚是憔悴,向着游龙子凄凄凉一笑,说道:“原来是小龙哥,请里面坐。” 游龙子黄小龙本是把她当做小妹看待,闻言也不避嫌,因为此时他正有许多话要说。 进得屋来,落坐之后,那年青女尼却已退去。游龙子伸手拿过香茗之后,啜了一口。 飞燕道:“小龙哥,你不在北京享福,却怎的来了金陵?” 游龙子道:“咱们一时疏忽,让你给黑水魔尊彭岑和武魔张瑛掳走,你几位嫂子,不要说有多难受!” 邝飞燕对着—面青铜镜,一面梳挽发辫,薄点胭脂,慢条斯理化装,—面浅浅—笑,说道:“真的嘛?”游龙子黄小龙道:“飞燕妹,我几时骗过你!” 邝飞燕斜盼了黄小龙—眼,道:“你还说呢!难道你仍把我当三四年前的孩子看待!” —顿之后,接着又道:“你不放心我那倒是真的,如说她们,嘿嘿,那份诚意委实令我怀疑!” 词色之间,充分流露着女性的妒意。 游龙子黄小龙面色一整,道:“飞燕妹妹,你知道么?这次随我南下的,迁有金燕呢?为了找你,昨儿晚上还饱受一场虚惊。” 接着,便将昨日黄昏在明孝陵园前,金燕被宇内四霸拎住,幸亏彼此没有嫌怨,否则,事情很难顺利解决! 邝飞燕侧过粉脸,现出一片感激之色,说道:“即使如此,那也只限燕嫂—人,其他之人未必如是!” 就在她俩对答之间,邝飞燕已经把自己化装成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并且将铜镜悬挂壁上,说道:“小龙哥,转过头去” 游龙子诧异;道:“有这必要么?” 邝飞燕道:“当然有,因为我想换一件入睡前的寝衣。” 游龙子道:“那我还是走出房外为佳。” 邝飞燕娇嗔道:“这又何必,我相信你是至诚君子就是。” 她说到里,立即娇喝道:“向后转!” 游龙子无法,果然转过身去。 无意间,发现壁上那面青铜镜中,涌现出—个裸露的玉体!那莹白如玉的肌肤,那光洁的黑发,圆圆的胸部,光滑的大腿,胸部间隆的两座小峰,和那大腿间一片芳草如茵的峡谷地带…… 他虽是侠王,却不是圣人,在大巴山之夜,他那时尚是处男,是以经得起考验,目前他已是三个妻子的丈夫,食髓知味,受不得过度的撩拨。何况,他刚才喝下去那杯香茗,药性已开始发动,使得他丹田升起一缕灼热。 尚幸他功力深厚,还能勉强按捺住冲动,但那双眼睛却无论如何不舍离开那面铜镜,面红耳赤,呼吸加速。 因此,他此时那种天人交战的激烈情形,邝飞燕一目了然,率性一丝不挂,袅袅婷婷地来到游龙子背后道:“小龙哥,你可不老实啊!既然我这清白之躯被你看了个够,还能嫁人么?” 她说到这里,抽抽噎噎的哭了。 游龙子黄小龙不禁回过身来,将她搂在怀中,安慰道:“飞燕妹,别哭,是我不好,快将衣服穿起,现在虽是三月,晚上天气依然很冷。” 他这一软玉温香满怀抱,更是移乾柴而近列火,下腹—物勃然判变。 邝飞燕人小鬼大,她知道游龙子着了自己安排的绯色陷井,必然按照预定进度来完成自己的心愿。 谁知他反应竟是如此迟顿,不!应该说是他功力精深,颇有克制自己的功力。 这小妮子那肯放过他这一马,撒娇地道:“小龙哥,我要你替我穿!” 言讫,把拿住手上的紧身、肚兜、亵裤,递在他手上。 游龙子黄小龙叹口气道:“你这淘气姑娘,我真把你无可如何?” 何字一落,便来替她准备穿上。 游龙子笨手笨脚许多不能侵犯之处,已被他无意触及。 结果,衣物没有穿上,反而将所筑起的理智堤防崩溃了! 那双灼热的手掌,再也不听使唤,向着怀中的人几全身上下游移起来。 这朵蓓蕾,立时目射情焰,尤其那最为敏感之处,不住颤动,散发出—阵处女的幽香。 游龙子在内服迷魂药物。外受美色的引诱之下,全身血脉暴涨,直欲炸裂—般,而丹田已是愈来愈灼热如炽,两眼射出野兽般的光芒。 这—幕戏,虽说,全是出于邝飞燕的自导自演,当她发现小龙那奇异神惰,也有些惊骇和心慌。 她挣扎了! 但她的挣扎,非但无意阻遏小龙哥疯狂的进行,那微妙之处—经波动,却变成了导火的种子。 游龙子低啸—声,伸出两只钢臂搂住纤腰,将她横放在木塌上。 邝飞燕娇羞欲滴地闭着双眸,在等待着这暴风雨的来临之前,再出其不意地将他制住。 第七十六章 大英雄 栽在小姐手 落陷阱 方识真面目 这十六岁的少女,虽然早巳作心理上的准备,仰卧在硬崩崩的木榻上,两条粉腿仍是紧紧地夹着,隐隐露出桃源的一角,现出几茎浅浅的芳草。 游龙子望着那起伏着的一丘一壑,早已把持不住,再抚妙处,更加意马心猿。 于是,两片灼热的嘴唇,凑上了邝飞燕的樱桃小口,狂吻起来。 飞燕姑娘觉得这次香吻,热烈而冲动。较在巴山“无名谷”中所尝到的远为魂销。 因此。这情窦初开的姑娘,情欲亦随之增高。伸出两双臂膀反勾住小龙哥颈项,雀舌轻吐,报以相同的吮吸。 这时,游龙子平日的矜持态度消失了,让步给一种野蛮,粗暴,以及近似疯狂的情欲,腾身而上。 他只不过伸手朝腿缝探去,邝飞燕嗯了半声,芳躯一震,两腿便自动逐渐舒张开来。 游龙子在明亮的灯光下,骤然得观全貌,更觉那隆起之处,伶珑而坚实,象一双半成熟的水密桃。 从那水密桃形体的夹缝中,散发出—阵浓郁的异香和分泌出一片潮湿的水份。 他本是个已婚之人,曾经三面作战,经验阅历两俱丰富,对方既是自愿献身。他不是正好顺利占领么。 谁知,当他兵临城下,飞燕姑娘无意间触及小龙哥胯间之物,不由发出一声惊叫,两腿倏又夹紧起来,极力挣扎,抗拒,双手抵住游龙子的胸膛道:“小龙哥,卤莽不得啊!” 她心里正为计划顺利进行。而暗暗高兴,但却装得近于乞怜。 可是,游龙子呢,他这时箭在弦上,两眼射出熊熊的情焰,什么却没有听到。只是用手去分开压在下面的双腿。 邝飞燕吃吃一声低笑撩拨地道:“小龙哥,你那么凶。莫非要把我吃下肚去。” 游龙子神智模糊地道:“燕妹,别耽误这千金一刻啊!” 邝飞燕低嗯一声,把防线撤去,那抵住对方结实有力胸脯的双手也逐渐松弛。 两股一开,展开了温柔乡的全景。 游龙子在极度兴奋,和情欲泛滥之下,仍存有一分怜惜之念,仅将那硬挺部分,在飞燕的繁地上,轻微的磨擦了一下。邝飞燕全身陡然起了一阵急剧的痉挛,她几乎挺腰迎去,而破坏了自己的大计。 就在游龙子微一犹豫,将要被荆斩棘,长躯直入的刹那,邝飞燕银牙一咬,伸出两指,在游龙子背心穴上一戳,游龙子哼了一声,便失去知觉。 这一幕,却落在窗外的公孙凤姑娘眼里,大为诧异。 你道这公孙凤姑娘,因何亦来到江南。 原来,她也是暗恋着游龙子之一,她自从与小龙一同跨鹤前往妙峰山,一度肌肤相亲之后,便念念不忘。不过,她是一个较为纯洁的女郎,而且情感的表达亦较含蓄。尽管心里偷偷爱恋,却表面上若无其事。 她初时尚不知邝飞燕何以会将哈红药的父亲暗地踢死,不久,她便明白那小妮子原是基于妒嫉的因素。 这次。游龙子和娇妻金燕南下寻找飞燕,公孙凤便也化装暗地跟随,住进了“玄湖旅舍”游龙子的隔壁。 是以游龙子的一举一动,她都了若指掌。 她不但看见了邝飞燕在茶里安放迷魂药物,同时也把刚才一幕,看得一丝不漏。 她虽说比邝飞燕还大一岁,但这种事也看得全身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心说:“难道男女间事,有那等重要吗?” 这思绪方在她脑际涌起,屋里的邝飞燕已将游龙子从身体上推落木榻,站起身来着从衣服口袋内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来,撮了一匙红色粉末倒入杯内,混合上几滴清水,用来涂抹在亵裤内,然后脸上浮起一丝诡谲的笑容,又回到榻上,紧傍着游龙子身边卧。 公孙凤姑娘见此情形,恍然大悟,心想:“邝飞燕这妮子是想利用失去贞操迫小龙就范,这种手段太也卑鄙。” 想到这里,便悄然消失于夜色之中。 晨鸡三唱。 天光欲晓。 游龙子黄小龙穴道,暗中已被解去,不觉霍然醒来。 他这时,睡眼惺忪,神智尚有一些模糊,觉得怀里有个软绵绵的物体,以为是爱妻金燕,见她鼻息咻咻,吹气如兰,便俯身在那两瓣红唇上轻轻一吻。 他这一吻,邝飞燕业已醒来,嘤咛一声,便抽抽噎噎的哭了,接着“叭”的一声,打了游龙子一记耳光。矫声骂道:“你这个色鬼,害苦了我,叫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人世?” 游龙子这才昕出声音不对,问道:“你是谁?怎么睡在我的卧室?” 那人翻身坐起,冷冷说道:“游龙子事到如今装佯作甚?你看这是什么地方?” 他这时终看出这是一间设备简单的尼庵卧室,果然不是自己住的“玄湖旅舍”同时也看出这人不是金燕而是自己正要找寻的邝飞燕,听她语气不善,忙道:“飞燕妹,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邝飞燕余怒来息,悲切地道:“你仗着气力大,把人家给糟塌了,还来问人家怎么回事” 游龙子黄小龙陡然忆起宵来之事,不由面红耳赤,说道:“飞燕妹,我想那只是一场恶梦吧!” “一场恶梦!”邝飞燕板起面孔道:“侠王,也只有你能说出口!你当我们女儿家是这么好欺侮的么?” 她说到这里,从绵被下面掏出那只短裤,向游龙子面前恍了几恍道:“这总不是冤枉你的吧!” 游龙子仔细—瞧,原来那亵裤之上,尽是落红点点。 他最是吃惊不小,还未发觉事态的严重,眉峰—蹙,说道:“燕妹,请恕小兄一时糊涂之罪,快起来,穿好衣服,咱们之事总好南量。” “这件事,恐怕对你有点辣手,既是你自己宣称能够商量,那我就穿好衣服听你的意见!” 言毕,匆匆穿起衣裙道:“说啊!我倒要听听你的宝贵意见如何呢?” 脸上流露出一片凄楚之色。 游龙子向门口瞥了—眼,沉声说道:“妹子随我回转北京,暂勿泄露此事,待我与金燕、敏儿、丽珠,三位夫人商妥后,即择吉日,将你同哈红药姑娘,一起迎娶,你看可好?” 他以为邝飞燕定必乐从。那晓得这妮子心高气傲地说道:“哈红药,黑社会头目之女,其母咆哮夫人焦娇,淫恶之名素著,她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游龙子黄小龙道:“飞燕妹,须知红药对我有裸体疗伤之德,我怎能忍心相负。” 邝飞燕峨眉深锁,冷冷的说道:“始乱终弃,你已经习惯了,我不会跟她们生得—般贱” “她们!”游龙子忽然道:“你说谁?” 邝飞燕尖刻地道:“你心痛么?那我就不妨告诉你,我说的是你三位夫人,和哈红药贱婢。怎样?” 说罢,芳肩一耸。 游龙子气得脸色铁青,道:“那么你还有别的条件吗?” 邝飞燕道:“有!” “何不说来一听!” 游龙子显然气极。 邝飞燕瞧了他一眼嘲笑道:“哟!那样凶干什么,你把人家女儿家最宝贵的贞操,都夺去了!我说你们男人呀!也该存点良心才对。” 游龙子为人忠厚,他认为邝飞燕提出的证据是真的,便也软化下来。央求道:“飞燕妹,果真是我不好,你还要求些什么,你说吧!” 邝飞燕见他软化了,态度便又转趋强硬。道:“我要你明媒正娶为妻,不能以侧室相待,此后更不得再娶其他女子,包括哈红药那贱婢在内。” 游龙子道:“飞燕妹,前—问题都好处理,人家哈红药姑娘,我负她已多,焉能薄幸至此,咱们何不再行嗟商?” 邝飞燕道:“如你忍心相拒,我便要自绝。” 游龙子陡然变色道:“飞燕妹,你何苦轻生!” 邝飞燕狂笑—声道:“你以为我当真要寻死么?那太便宜你这风流美剑客啦,除非你此刻把我杀掉,否则,我便要将这件事公诸武林。” 她以为游龙子定然爱惜羽毛,而不惜屈服。 讵料黄小龙剑眉一轩,倏地怒容满面道:“邝姑娘,我算认得你的厉害,你既然坚持如此,随你的意思去办吧!” 言毕,怒气冲冲地打开房门,迳自走了。 邝飞燕这才知道自己把事弄糟,不禁后悔起来。 良久,忽听一位女尼探头进来道:“邝姑娘,有位黄夫人前来相见!” 她知道来人,定系金燕无疑,微一沉吟,便道:“请她进庵好了!” 女尼去后不久,金燕便推门而入,道:“好妹子,咱们找得你好苦啊!谁知你却躲在尼庵之内,你小龙哥来过了吗?” 邝飞燕漫不经意的道:“来过了,可是他又走了!你没有遇见他?” 金燕道:“我昨夕住在表姐那儿,还是今早得到消息,说是你的芳踪在燕子叽‘净心庵’里,才找了来,他也许回‘玄湖旅舍’去了! 咱们不要管他,飞燕妹妹快跟我回去吧!” 邝飞燕暗忖:“我计划还未成功,不去,岂非坐失良机?”逐道:“回那儿去?” 金燕道:“自然是北京啊!”邝飞燕也不推辞,略一收拾行装,便随着金燕回到“玄湖旅舍”。 那知到得旅舍,游龙子并未在房中,但桌上却留一封信函,金燕打开一看,不禁呆了! 跟着,泪水有如断线之珠,涌落不已,忍不住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邝飞燕亦是万分惊诧,不知道游龙子在留书中写了些什么?忙问道:“金燕姐,信是谁留的?” 她竟明知故问,假作痴呆。 金燕泣道:“是小龙哥的亲笔书函。” 邝飞燕道:“他信里写些啥?也值得令你这般伤心!” 金燕把信递了过来道:“飞燕妹,你看看便明白!” 邝飞燕接过信函,运目一瞧,只见上面写道:“金燕、小敏、丽珠,我对不起你们,因为,我在无心犯了一件自己所不能原凉的过失,无须再与你们相见,今后,将择一隐秘岩穴,作为罪忏悔之处,至盼尔等善视哈红药姑娘,并转告她我不能再娶她的苦心,拙夫游龙子黄小龙亲笔。” 邝飞燕心中暗暗得意,想道:“咱不能得到他,你们也别想。”乃故作开心道:“昨夕,小龙哥尚劝我跟他回转北京,怎的又突然变卦了呢?燕姐,一路之上他可曾告诉你所因何事?” 金燕道:“没有啊!一路上除了急于寻觅你的芳踪外,似乎并无不快之处。” 她说到这里,敏感地瞧着邝飞燕道:“小龙哥,可曾对你……?” 邝飞燕心头一震,但她瞬即恢复平静,摇头道:“他只说他后悔不该放过宇内四霸。” 金燕道:“那也用不着他如此引咎自责呀!” 邝飞燕佛然不悦道:“燕姐姐,莫非你惑疑是我开罪了小龙哥?” 金燕解释道:“飞燕妹,你太多心了,我不是这意思,慢说他视你如亲妹,你断乎不会这般小器,再说宇内四霸。当时罢手言和,乃是出于他的本意,这事情,当真费人疑猜。” 邝飞燕沉吟有顷,道:“这事情,咱们空想也没有用,唯一的办法,便是设法找到他,不是一切都明白了么?” 金燕道:“那我们便分头寻找啊?” 邝飞燕道:“人海茫茫,单是咱们两人往那儿找去,最好的办法,便是利用丐帮的通讯网,先行打探,等有了眉目,咱们便一同寻去不好么?” 金燕道:“你素来足智多谋。这事情就出你策划吧!” 邝飞燕也不客气。当天即召来金陵丐帮负责人庐堂主,告诉他游龙子失踪消息,着他派人四出打听。 庐堂主去后,邝飞燕又向金燕道:“燕姐。我看这事情你必须告诉北京的小敏和侯丽珠,即日起程南来,共同寻找。否则将来怪罪起来,甚至惑疑你有毁尸灭迹之嫌,这责任非轻。” 金燕投以感激的目光道:“飞燕妹,你真考虑得是。” 接着,便以托长胜镖局北上的镖师,携函前住北京前门大街,催小敏和侯丽珠即刻南下金陵。 小敏和侯丽珠顺便在保定把消息告诉了哈红药,三人联袂,马不停蹄地来到金陵“玄湖旅舍”。 邝飞燕姑娘一见游龙子所有的妻室和爱人,都到齐了,心说:“这么多情敌,我必须设法将之悉数除去才是!” 她内心虽萌恶念,但表面上却显得十分善良,与金燕一同殷勤接待。 侯丽珠首先问及丈夫游龙子失踪前后情形,金燕只能说出二人曾在明孝陵园遇上宇内四霸及次夜往访飞燕妹于归途失踪两桩事件。 侯丽珠闻言连称:“怪事!怪事……” 她接着眉头一皱,并对小龙哥沿途生活起居,言行,询问甚为详尽。 金燕自是不厌其详一一回答。 侯丽珠再问邝飞燕姑娘道:“飞燕妹,小龙哥于何时来到‘浮心庵’?又于何时离开的?” 邝飞燕道:“这事,我早就告诉金燕蛆了,小龙哥来时,约莫二更,去时,当在三更左右!” “他说了些什么?” “除谈及前夕夜战宇内四霸之事,便是要小妹随他回到‘玄湖旅舍’。” “你没答应?” “是的。” “他生气了!” “没有。” “临走时,他可曾表示有其他约会?” “他神情悒郁,此外没说什么,也没有表示什么?” 侯丽珠虽是一个富有江湖经验之人,此时也感到事情万分棘手,沉吟有顷道:“此事恐怕与在逃的两个‘诸邪岭’余孽有关?小龙哥在中途遇上了可怕的强敌!” 金燕道:“那他焉有从容时间回到旅舍留下信函?这点,我早就想过了!” 侯丽珠沉叹一声,似乎显得智穷力竭,朝邝飞燕笑问道:“飞燕妹,听闻你智计百出,尤其前些日子,一路之上,戏弄文魔楚申君,令人甚是佩服,不知贤妹能否代为拿个主意?” 邝飞燕道:“丽珠姐说得对,小龙哥定是从‘净心庵’出来,中途遇上了‘诸邪岭’人物,约他前往彼处赴约。他不愿让诸位姐姐长途跋涉,冒险边荒,是以故意捏造谎言,单独前往践约去了!” 她这话,倒有几分相象。于是五人微一商量,便结束停当,整装朝西方前进。 哈红药姑娘,最先以为小龙哥有意赖婚,才出此下策,及至发现他真的失踪,心里反而好受一点。 邝飞燕姑娘在路上建议道:“小龙哥,如果真往‘诸邪岭’路上难免不遭拦截,咱们何不分开,向山区搜索,约定夜间在前站会合,如此既不虞分散,又可沿途跺探小龙哥的确讯,岂非是—举两得。” 侯丽珠和金燕、小敏、哈红药姑娘,俱皆没有反对。于是金燕领着小敏为—组,侯丽珠、哈红药、邝飞燕为—组。 小敏道:“可惜大白鹤给公孙姑娘跨着回下仓去!要不然我跟金燕姐骑白鹤去找小龙哥,岂不便利得多。” 侯丽珠道:“咱们何不分出—人,前往下仓,将大白鹤带来?”邝飞燕听了这话,暗道:“不好,假如有了那畜牲在—路,自己的预谋,便将落空,还是及早阻止的好!”便道:“各位姐姐,你们虽知道小龙哥成了人皮宝衣的绝代武学?但你们对‘诸邪岭’主公治羊那老魔武功可清楚吗?” 三位少夫人摇摇头,露出一脸茫然之色道:“不知道。” 邝飞燕又道:“但有—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公治羊武功至少较黑水魔尊与武魔董化为高……” 金燕满有把握地道:“你是说他们会在中途围攻他吗?那不要紧,他—人虽有点孤掌难鸣,但他身畔还有—条令人防不胜防的‘血龙’,可用以解除此一威胁。” 这个他,当然是游龙子了! 小敏、侯丽珠、哈红药姑娘等三人,或见或闻,却知“血龙”曾经—再建立奇功,其他的不说,单是“灭魂谷”一役,就足令群魔丧胆了。是以全都支持着这—意见。 邝飞燕冷笑—声,说道:“上次‘灭魂谷’中,‘血龙’虽有功劳,但那是在对方毫无防备之下,现在可不同啦!难道他们在血的惨烈教训之下,不采取预防措施么?甚至他们可以运用诡谋,不让小龙哥有放出‘血龙’机会。你们总该知道。象游龙子那种自负侠义的人,平生没有算计过人。又怎能在这沿途的—段时间内而不百密一疏,被人算计?” 至此,金燕等人全着了慌,道:“依你应该如何呢?” 邝飞燕面色一本经地道:“别再浪费时间,立刻出发,按照原计划执行。” 诸人认可约定会面地点,首先由金燕带着小敏,身形一晃,立刻消失。 邝飞燕便与侯丽珠哈红药走出“玄湖旅舍”,离开了金陵。 十数日之后,她们专程来到贵州省境的苗岭山脉。晚间,投宿于山脚下的罗坪镇。 邝飞燕姑娘一俟侯丽珠睡去,便拉着哈红药姑娘道:“红药姐,这苗岭山脉,甚是险峻,咱们何不趁今夜月色明亮跺探一番,也许可能无意中寻得小龙哥,也不一定!” 哈红药道:“那么,咱们快唤醒丽珠姐—道。” 邝飞燕阻止道:“她是一个有身妊的人了,不宜过份辛苦,就让她多休息一会,明天咱们还得赶路呢?” 哈红药道:“你不要等金燕她们?” 邝飞燕道:“不必了,咱们讲好在下一站‘龙里’县联络晤面。” 哈红药姑娘一颗寻找小龙哥焦灼之心,并不下于任何人,闻言自是同意,两人打旅店后窗穿出,踏着月色,飞驰向苗岭山区。 半枝香久,便已进入“云雾山”。 这“云雾山”海拔二千二百分尺,终年之间雾绕烟环,云海弥漫,难见山巅。 哈红药姑娘奇道:“飞燕妹,小龙哥焉能来此荒山绝谷?” 邝飞燕道:“他要不是可能被诱入伏,试问咱们这次西南之行,有何价值?唉!咱们为恐其所入不深,是以至今不能获得线索!” 哈红药心中虽是微感不安,但又不知毛病在什么地方,只得—步一趋,随着邝飞燕走到了一座深谷。 这座深谷,邝飞燕曾经于幼时与祖父琴侠邝步濂来过—次,是以至今记得,打从一处石洞穿行过去。只要外面有人将出口封死。那四面俱却是刀裁斧削,笔立千仞的光滑峭壁,就是再佳的轻功,也难以出去。 哈红药见此情形,道:“这地方真险,小龙哥既未来此,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邝飞燕嘲笑道:“哈姑娘,莫非你恐怯了!” 声音变得冷硬而无情。 哈红药心中虽是吃惊,但并不疑及其他,说道:“飞燕妹,你我虽都有—身武功,但如此深宵,来此绝谷,难道你就一点害怕么?” 邝飞燕冷笑一声道:“我当然害怕,害怕你不肯跟我来此!” 哈红药不禁后退数步,惑然张惶,期期说道:“飞燕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邝飞燕仰天狂笑,笑得山呜谷庆。然后双眸环瞪,目光有如两道寒电,投射在哈红药脸上,厉声道:“什么意思你自己应该明白!” 哈红药又怒、又气、又糊涂,冷冷一笑道:“也许我应该明白,但事实上恰恰相反。” 邝飞燕的跨一步,历声道:“你,你敢推说你不明白?” “明白的只是你自己!” 哈红药急忙后退一步。邝飞燕勃然大怒,反手杖向背后剑柄,猛一跺足,狂喝道:“闭嘴。” 哈红药心中更是震骇,心说:“这姑娘莫非是疯了么?”当下强忍怒气仰脸肃容沉声道:“飞燕妹,愚姐即使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只要你肯指出,愚姐定当向你陪不是就是。” 第七十七章 四侠女 被诱说绝谷 妙峰山 神尼遭毒手 哈红药姑娘一面在说,一面打量邝飞燕的脸色。 只见她此时面上—片冷漠,两眼充满了恶毒与腾腾杀气,冷冷地道:“你一定要问么?” “是的,飞燕妹。” 邝飞燕再度失态地狂笑起来,笑声在荒谷的夜空中激荡着,给人一种莫明恐怖之感。 哈红药暗忖道:“她怎会一反常态,变成这副样子呢?” 邝飞燕笑声持续着,娇躯战颤不已! 哈红药姑娘再也无法忍受了,她先干咳一声,容得对方笑声微微一断,立即沉声低喊道:“飞燕妹!” 邝飞燕微微一狞笑,旋即睁眸厉声喝道:“谁是你飞燕妹,凭你父母狼藉的声誉,就够令人齿冷哩!居然还想攀龙附凤嫁给小龙哥!” 这何异给对方致命的一击,哈红药顿时有如万箭攒心,至此,她终明白对方乃是因妒生恨,由恨成仇。 哈红药气极,也是怒极,同样狂笑起来,就道:“是的,我攀了龙,附了凤,这问题如由金燕,小敏,侯丽珠三位夫人提出,我将知难而退,万分感激,但也轮不到你‘姑娘’呢!” “姑娘”二字,说得特别响亮。 邝飞燕怒火愈炽的脸上掠过一抹红晕哼道:“她们不过存在心底吧了!我可不同,看不顺眼的事,就是要管。” “哈哈,这不是欺人之谈么?”哈红药再度仰天大笑道:“你是想跟我争排名序吗?” 邝飞燕樱唇一撇:“谁希罕那四姨太的名儿!” 哈红药尖酸地道:“只可惜人家早有元配,就是皇上也无法推翻,你是知道的,即使把我挤掉又济何事?” 邝飞燕道:“这一点不劳你费心!” 心字一落,玉臂陡伸,那纤纤玉指,按向哈红药“眉心穴”。 红药姑娘早就有备,立即滑步悦幌腾身疾走。 邝飞燕暴叱一声,道:“来到这里,还妄想图逃!” 象—缕轻烟,拦在前面。身形快捷有若电闪。哈红药姑娘凛骇至极,霍然停身止步,道:“邝飞燕,别欺人太甚!” 她知道今宵定难善罢干休,双手已提足“六欲阴煞”双眸闪射异光,蓄势以待。 邝飞燕拦住去路,一付满不在乎的神气道:“别企图反抗,那是无用的。” 边说,欺身进逼。 哈红药冷笑—声,双掌一错,立时拍出两股掌风。 这“六欲阴煞”,乃属旁门绝学,咆哮夫人曾藉以成名武林,虽表面上看不出它威力何在,但如被袭上身来,便将受到六欲焚身之苦,游龙子黄小龙昔年就受过这一掌之危,邝飞燕虽属艺高人胆大,对于这事,她曾听过,也不敢丝毫大意,身形一幌,避了开去。 哈红药早就知道小龙哥曾把“化影如烟游龙术”传给飞燕,想不到她竟用来杀害自己,悲愤尤甚。 数十招一过,那凌厉的攻势便慢了下来。 邝飞燕嘿嘿笑声中,将长春州上活神仙司徒圣绝学施展开来,但见掌势飘渺,轻灵、如鸾翔、如风舞、如仙女散花,神奇而美妙。 哈红药姑娘虽属家传武学,为时下一流高手,但比起邝飞燕来却逊色甚多,在她“仙女织锦”,“八仙过海”两招下,已感因难,对方再又使出“仙人指路”,石火般—指点向自己前胸便感一麻,手觉顿时动弹不得,知已受制,不由发出一声悲呼。 这声悲呼,充满了绝望,与哀惋。 邝飞燕虽是心毒手辣,但与哈红药究无夙恨,闻声一怔,那点向对方“玄机”死穴的一指,减去了三成劲力,冷笑道:“本姑娘原想杀你,念你父母兄长俱广,孤零无依,暂时留你一命一一” 哈红药虽是手脚受制,口尚能言,见邝飞燕返身欲走,急道:“邝姑娘你这样留下我—走,与其活活被膏兽吃,或是饿死,岂非太残忍,何不一剑将我杀死,也免受这多活罪。” 邝飞燕冷峻的面容上,浮起一丝诡笑,道:“这就算残忍么,我是留你在这里,去回昧过去‘自荐枕席’的风流韵事。” 言讫,不顾而去。 临走时,还说道:“别眈心寂寞,我会给你找来伴侣的—一” 语声摇曳,终于愈去愈远,渐渐杳不可闻。 哈红药坐在谷底,想起自己遭人凌辱,以及与小龙哥的好事难偕,不禁悲从中来,泪水沿颊而下,过了一盏茶时光,她蓦然想起适才邝飞燕临去前,曾说要为我找来伴侣,那伴侣是谁?“哦!”她惊叫—声。 心想:“莫非她要回转旅舍,对丽珠加以暗算?” 这时,她不由着急起来,以此类推,连金燕、小敏,也都是邝飞燕心目中陷害的对象,真恨不得立刻有人给她解开穴道,逃出这云雾山绝谷。 可是,她能吗?不能,因为这座绝谷,乃是人迹罕至之处,即使有人前来,亦未必能解开她的穴道,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 正当她沉声叹息之际,月光下象幽灵般奔来一条人影,她已从衣着,身法认出此人正是邝飞燕。 邝飞燕背上驼着—位少妇,眨眼奔临切近,将那少妇抛掷地上。 哈红药姑娘举目一瞥,果然认出被暗算的正是侯丽珠,虽无惊奇之容,口里却冷冷说道:“哼,这就是你给我找来的伴侣么?” 邝飞燕道:“难道你嫌她是女人而不中意,那我明天另外给你找个男人入谷陪着你可好?” 哈红药姑娘此时,虽死不惧,但却害怕来这—手缺德之事,连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说:‘姑娘,你这样作,莫非就不怕小龙哥生气吗?’” 邝飞燕道:“世界这么广泛,他如何寻得到这里,我相信他一辈子也找不到这里来。” 一付幸灾乐祸的样子。 哈红药见偃卧草地上的侯丽珠,只是闪着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望着自己,但却说不出话来,知是被点了哑穴,忙道:“邝姑娘,不管你怎样折磨咱们,但请你在咱们临死之前,解开丽珠哑穴让咱们空谷对语,也好解除一些寂寞。” 邝飞燕冷笑道:“你不提,我还忘记了,最好你也把嘴闭着。” 言讫,举起食指向哑穴一点,哈红药姑娘立即口不能言语,双目射出怒芒,心说:“恐怕世间没有比你邝飞燕更毒的女子,总有一天,你会不得好死!” 邝飞燕似已从哈红药眼眸中瞧出在骂她,非但不生气,反而得意地仰天狂笑道:“凡是我所不能获得的东西,别人也休想获得。” 得字一落,身形一幌,便象幽灵般—去无踪。 且说金燕与小敏,在龙里县城的一家“迎宾客栈”住下,久等侯丽珠,哈红药,邝飞燕等三人不至,颇为焦灼。 尤其小敏久感不耐,不时溜出跨院向街上张望。 倏然,她发现邝飞燕正从人群中涌出,现出一脸惊惶之色道:“小敏姐,大事不好,侯丽珠和哈红药两位姐姐,均于昨夕在云雾山失陷,咱们救人去。” 小敏急道:“你们莫非遇上什么厉害人物了?” 邝飞燕向四周瞥了—眼,急急说道:“自然,这里非谈话之所,快带我去见金燕姐。” 小敏拉着飞燕玉腕,道:“走!前面跨院就是。” 两人象一阵旋风卷到。 金燕正在屋里梳洗,一见两人神情,不由一怔,立即拢起颈后的长发,道:“丽珠和红药呢?” 邝飞燕故意—揉眼睛,显出很悲伤的样子,道:“报告大姐,她们俱失陷在云雾山‘落雁谷’中。” 金燕初是一惊,继即说道:“遇上了什么?” 邝飞燕道:“我也不知,只晓得是一个披发头陀,自称南荒人屠祈猛,因怪罪咱们误入巢穴,犯了他的大忌,便把丽珠和红药姐二个擒去,小妹要不是仗着小龙哥传授的‘化影如烟游龙术轻功’,恐怕又难逃魔掌,这事得请燕姐拿出主意,前往营救。” 金燕道:“有这等事?” 邝飞燕面色一变,她以为金燕看穿了自己的谎言,正感不知如何答复才是,这时一旁的小敏却插言道:“燕姐,你莫非忘了,前些时候,总督武丕显阴谋造反,夜袭乾清宫,所带八名江湖黑道高手,便是南荒人屠门下八追魂,在那一役中,听说仅逃走,一个手执独脚铜人的大力追魂卡元泰,其余七追魂,均丧生在苍穹三仙门下,南荒人屠岂可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掳人!” 邝飞燕道:“这个……小妹就不知道了!” 小敏道:“大概那南荒人屠,认为丽珠与红药二个,小龙哥有着非凡关系,而小龙哥又是长耳酒仙的结义兄弟,半仙神尼爱徒的丈夫,当然他要下手了!” 金燕虽是点头,认为不无理由,但总觉得这理由极其勉强,逐道:“咱们这就起程动身吧!” 邝飞燕心中暗庆奸谋未被识破,立即应了一声,返身疾走,金燕和小敏便随后跟。 龙里与罗坪镇,仅有六七十里之距。三个快马加鞭,两三个时辰,便已到达。 斯时,红日尚未落土,三个在一处菜馆打尖之后,即将马匹寄存“吉祥旅舍”,然后聊袂朝云雾山飞驰。 不久之后,一行三人进入云雾山里。 小敏道:“飞燕妹?落雁谷究在何处?” 邝飞燕朝右面一处危峰叠立之处指道:“就在前面不远。” 邝飞燕领先驰去,金燕与小敏紧随在后。 须臾,便攀登—处绝谷入口,从苍茫暮色中可以看出,那入口极其夹仄,宛如一条甬道—般,大有—夫挡关,万夫莫入形势。 金燕和小敏心说:“这里好险。” 这时,走在前面的邝飞燕沉声道:“咱们脚步须轻,千万别惊动了南荒人屠,而召来麻烦才好。” 金燕螓首微点,拉着小敏鹤行鹭伏,打从幽暗的甬道进入了“落雁谷”。 金燕和小敏同时吐出了胸中一口闷气,仰望绝谷,只见四周山峰耸立入云,陡峭直如斧削,飞鸟难越,险峻之极。 两人心说:“只要将谷口封闭,南荒人屠岂不要困死谷中,难道这老魔竟会虑不及此?……”那知念犹未落,忽然回头不见邝飞燕一同进谷,方自惊异。 突闻甬道外面透入一丝阴森冷笑,这笑声是谁,两人入耳能详,暗叫—声:“不妙,扭头回走。” 就在这时,甬道传来一丝冷冰冰的声音:“侠王夫人,你们既然曾经同甘,此时更应共苦,我这局外人,恕不奉陪了!” 了字一落,跟着响起一声震耳的爆炸。 整座山洞甬道,立即崩塌,归路已塞。 小敏勃然震怒道:“燕姐,这丫头莫非丧心病狂了?” 金燕叹息一声,道:“这丫头鬼计多端,如其为恶,则恐非武林之福。敏妹,咱们全上了她的恶当,还是赶快入谷,不知侯丽珠和哈红药两人怎么了!” 显然她已放弃出谷的打算,小敏见她胸怀如此博大,不由十分感动。点头道:“可惜邝家丫头,不能及得燕姐千万分之一,否则也不会做出这等卑鄙恶毒之事。” 金燕见小敏激动异常,忙道:“常言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飞燕用心虽属恶毒,而且设计周密,使咱们全堕入了她的鬼计,但未必便会毫无办法。不过,吃点苦头在所难免罢了!” 她语及此处,微顿之后,接着又道:“咱们还是入谷搜寻,也许丽珠和哈红药两人,已遭暗算” 语音还未落平,人已朝谷内细搜下去,她并不把自身安危索怀,反而念念不忘于别人的生死。 在这种地方,总显出了她宽大的胸襟,和崇高的人格。小敏从此对这位大姐姐,更增加了由衷的敬佩和信赖,便向左边奔去。 邝飞燕并没有把哈侯二女秘密藏起,是以不消多久,便找着了。 小敏见二女仅是被点了穴道,心中甚感安慰,说道:“看来,邝家丫头究竟还良心未能全泯。” 就在她说话之际,金燕正绉着眉头,检查侯丽珠和哈红药二人被点穴道。 象她这种罕绝高手,只消举手投足便可将穴道解开。可是当金燕拍向二女受制的前胸“玄机”穴,却未发生丝毫反应。 这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邝飞燕使用的乃是独门手法。金燕不由发出—声惊“噫”。 盖她深知邝飞燕武功底细,一是出于她祖父琴侠邝步濂传授,再则便是从大师伯活神仙司徒圣处所学来的,此外便只有小龙哥所指点的了! 然而,这点穴法竟不是源出上述诸人,这就不能不令她震惊得讶然出声。因为她查觉那是一种旁门高深武学,小敏站在一旁搓着双手,在草地上来回走着,显得异常焦急,说道:“燕姐,你得设法,不然时间—久,她们岂不要落个终身残废?”这位黑贝勒掌珠乾隆皇帝干女儿,几乎哭了起来。 她虽是极力抑制,仍然泪花盈眶。 金燕则仰望着谷顶上空的一轮清辉,额头上涌现出—条智慧的皱纹,不断深思。 她终于想起丈夫游龙子黄小龙曾经告诉过她,凡是旁门左道的高深点穴之术,均宜用人皮宝衣广成十三正反解穴法。不过,这种解穴法颇费时间,决不是三五个时辰所能奏效的,于是说道:“敏妹,既然丽珠和红药两人都是穴道受制,看来只有使用‘广成十三正反解穴法’,但我—人难以兼顾,不知贤妹可肯劳神—二?” 小敏道:“燕姐,我刚刚试过,没有办法!” 金燕道:“没关系,让我将解法传授你好了!”话毕,立将解穴之术,加以指点。 这手法本就简单,小敏天资聪胆,还不是一学就会。 由于哈红药被点时间较久。由金燕出手,丽珠则由小敏解穴,两人先是动掌如飞,连拍人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已是汗流浃背,接着以—只手掌按住侯丽珠和哈红药丹田要穴,将真力注入对方体内,帮助她冲开闭塞的筋脉。 直到次日天曙,这项工作终告完成。 侯丽珠和哈红药娇吁一声站立起来,向二人叩谢援救之德。 金燕道:“两位何须客气,咱们都是—家人,患难安危均须当共。” 丽珠道:“昨霄我曾听得谷口轰隆之声,象是洞穴被火药炸崩,莫非邝飞燕那小贱人已逃走了?” 小敏道:“何尝不是,而且谷口出路,业已阻塞,四壁削立千刃,就是飞鸟也难飞出,看来咱们只好困死此谷。” 金燕道:“诸位别性急,事情未必无救,咱们还是先解决食的问题。” 她以大姐身份,率领群雌,在谷中开始寻找野生食物,幸好这谷中,四时温暖如舂,果木倒也不少。 四人采食之后,便又回到老问题上,一时之间,无一人能想出逃出绝谷之法。 金燕道:“可惜小龙哥不在,如果他在这里,定能拿得出主意来了,也不要咱们姐妹操心。” 哈红药道:“可能这次小龙哥失踪,定与邝飞燕丫头有关,莫不是小龙哥遭遇了什么意外?” 他不说还不要紧,经她如此一提,四个人全耽起心来了,恨不得—拳将山峰击倒,奔出去找小龙哥哥。 然而,愤怒又何济于事,那插天的高峰,那拥塞洞口的岩石,并不能使她解决问题。 毕竟金燕拿出了—个主意,说道:“诸位贤妹,这事情太重要了,咱们既不能破空飞去,惟一能够采用之法,便只有将山石用人力移开,好在咱们都是习过武功的人,只要有恒心和毅力,难道还没有出谷之日么?” 她说完后,领先搬动起石头来。 三个互望一眼,都觉得这办法太笨,但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叹息一声,便也跟着去将那阻塞洞内的山石搬开。 不言四人辛苦地效法愚公移山之志,且说谷外的武林。已掀起疯狂的杀劫。 不独那些昔年销声匿迹的邪魔全都出了世,就连黑水魔尊彭岑,也又卷土重来中原。 但他却不是邪道首领,似乎幕后另外还有主持人。因为他已经不再象从前那么神气了,然而,却较过去更为残暴,和手辣心狠。 九人门派高手日有被杀之事,跟着传出昆仑剑圣于昆仑绝顶身首异处,死状离奇。 接踊而来的,是书怪南子被割去四肢,倒毙洛阳。 这—连串惊心动魄的恶耗,使得武林震惊而人人自危。 这还不算,江湖中忽然传出侠王游龙子业已投降诸邪岭主公治羊。 投降的原因,—是武功输给公治羊一招,再则便是因贪恋岑主掌珠姿色。把三位妻子全谋杀了。 这消息传布得很快,几乎无人不知。 尤其北京的黑贝勒裕荣王爷和福晋,最是伤心。 他虽是不相信侠王游龙子黄小龙会做这等沾污自己名誉的事,但女儿女婿,去了江南之后,再无消息,乃是事实。何况,他夫妻膝下仅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如何不急。 好在,他知道苍穹三仙近月正在妙峰山绝峰上练习上乘玄功,自己何不前往寻去。想到这里,便带了—个卫士朝妙峰山而去。 这天,炎阳高照,正是六月溽暑季节。 黑贝勒发胖的身体,坐在马背上,汗水直淌。 中午时分,终到妙峰山。 主仆二人,略为打尖之后,便又继续上道。 忽然,背后响起一阵疾骤的金铃声,一匹银色肚上略带花斑的健骑,风驰电掣般打从身旁掠过。 他虽没有瞧出马上骑士是谁,但那匹良驹,却象极了自己赠与女儿的坐骑雪雪。不由心头一震。 连忙抬头—望,只见那人背影甚是纤巧,若不是自己女儿小敏也必是黄小龙另外二妻之—,金燕或侯丽珠。情不自禁纵马狂呼道:“前面骑士留步,本王有话要问一—” 不知那人故作不理,抑或是自己呼声因风向关系,没有传送到他的耳里。 那人竟未回头,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尘沙滚滚之中。 黑贝勒追了一程,没有赶上,心想:“那马上人如果是他们,便是去晋谒三仙,自己迟早定能见着,何必忙在一时,便又放缓缰绳。” 申牌时份,黑贝勒带着侍卫,即进入山区。 这妙峰山,他从前年青时,常随天子前来狩猎,是以仍然记得路径。 遂将马匹寄存山中农民家,徒步登山。 他虽年老发胖,但并不象普通朝廷大员那样无用,步履沉稳,一连穿过数座山岗,登上山腰。 这时,暮色苍茫,临鸦阵阵,并不时传来一捶一捶的古刹钟声。 黑贝勒心想:“恐怕要到三更天,才能攀上连云峰了。”不由有些着急。 忽然,左面山谷传来兵刃相击之声,不禁眉头一皱,说道:“曹侍卫快随我来。” 黑贝勒行未数步,便闻得一缕凄厉的惨嚎,继而毫无声息。 他心头大吃一惊,也顾不得一向矜持的尊严,放开脚步朝前跑去。 曹侍卫紧随黑贝勒身后,一入谷中,便瞧见了一位缁衣老尼,倒卧血泊。 再仔细一瞧,黑贝勒更是惊骇欲绝,原来死者非他,竟是大名鼎鼎的苍穹三仙中的悟缘神尼。 神尼神功盖世,武学高深,想不到竟会遇害,这凶手也太可怕了。 曹侍卫道:“禀王爷,神尼致命之伤,乃是背后—脚,象神尼那种练有护,身神功之人,竞挡不住这人一踢,这人的武功,委实莫测高深,除非象黑水魔尊那一类的绝世高手。” 黑贝勒道:“你看是不是彭岑那个老魔头?” 曹侍卫道:“黑水魔尊功力在一双手指上,从未闻他对敌时脚下也运功夫的。” 黑贝勒迷惑地道:“那么,这凶手会不会是诸邪岭主公治羊?” 第七十八章 半仙尼殒命 双仙再入江湖 曹侍卫想不出当今举世武林,如非诸邪怜主公治羊,谁还能加害半仙尼悟缘,这等绝世高人,遂道:“王爷这一料断,大致不会错了!只是……” 黑贝勒眉峰一皱,佛然道:“曹健,你怎的也学会了娘们腔,不痛快说,只是什么?” 曹侍卫知道王爷性急,一见责难,立即整理思绪,恭敬地答道:“卑职在想,如果这事由公治羊出手,他即能加害半仙尼,难道就不想杀死长耳酒仙和活神仙么—一” 黑贝勒大叫一声,道:“对呀,咱们还不快些上到峰顶报个讯儿。” 言讫,迈开脚步,正欲寻路上山,忽闻一阵断续的歌声传来:…… 李白斗酒诗百篇; 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臣不上船, 自称臣是酒中仙。 这声音,一入耳际,便知歌者乃是何人,不由扬声高呼:“酒仙!酒仙!” 黑贝勒声音甚是宏亮,尤其在这荒山之内,声音能传老远。 一不会,便见一条黑影,从连云峰上,星跳丸掷般疾驰而来,并发声问道:“是那位朋友枉驾过访?” 声落,人已来到黑贝勒面前。 这人腰悬葫芦,长耳垂肩,黑贝勒如何不认得,他正是大名鼎鼎的长耳酒仙东方坤,忙拱手说道:“东方大侠,不好了,半仙神尼已遭人暗算” 他话还未已,长耳酒仙一把抓住黑贝勒道:“王爷,你说什么?”显然这消息令他大为震惊。 黑贝勒这时被他抓着臂弯,酸痛无比,还未来得及回答:一旁的侍卫曹健却发言了,道:“酒仙老前辈,请过来看,这不就是神尼的遗体么?” 长耳酒仙东方坤,慌忙放开黑贝勒手臂,飘身过来—看,只见谷中荒地上,—位黄衣老尼,倒卧血泊中,而且背后“脊心穴”上,有着杯口般的—处窟窿,显然那是致命之伤。 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苍穹三仙还在—起谈论武林人生,想不到这位老友,竟会遭遇意外,他虽是生性豁达,此刻也不禁悲啼填膺,仰天悲啸。恨恨地道:“不知是那—个王八羔子下的毒手,日后一旦查明,就是追到天边,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按着,便向黑贝勒道:“王爷,你是怎样来这里发现的呢?” 黑贝勒道:“我是前来连云峰找你们的,不想才到半山腰,便闻得兵刃之声。跟着又是一声惨叫” 酒仙东力坤哦了—声道:“原来如此,不过,王爷不在宫中纳福,却怎的忽然心血来潮找起老朽们来了?” 黑贝勒正欲相告,就在此时,人影一晃,众人面前忽又多了个青衫文士,左肩虚垂,向着长耳洒仙道:“酒鬼,是什么事?使你那么激动。” 长耳酒仙东方坤无比沉痛地说道:“穷酸,咱们苍穹三仙之名砸啦!” 活神仙司徒圣道:“酒鬼,你且说说清楚,是什么事砸了咱们的招牌?” 长耳酒仙用手一指半仙神尼遗体道:“难道这还不算?” 活神仙司徒圣运目一瞧,立刻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修养再高,也忍不住悲痛欲绝。 再—检查伤势,更是讶骇莫名。以他经验,居然瞧不出是什么人下此毒手。 他知道空想无济于事,便俯身检查这片现场,希望能于现场中寻出—些蛛丝马迹。 可是,草地上因久未下雨,土质坚硬,没有留下脚印,除了半仙尼握在手里的长剑外,此外什么也没有。 黑贝勒道:“神尼既已兵解,咱们何不买口棺材将她就近埋葬,日后再设法寻找仇家。” 长耳酒仙东方坤道:“事情既已如此,说不得麻烦王爷了。” 黑贝勒遂俞曹侍卫立即赶回北京运来棺材,就在天黑之前,将半仙尼埋葬在连云峰下的山谷内。然后—起回到北京。 筵间,黑贝勒道:“二位在连云山闭关潜修,不曾下山,可知近数月来,江湖上已掀起惊人的变故么?” 长耳酒仙东方坤道:“不知道,你来连云峰找咱们,就是为的这桩事情吗?” 黑贝勒叹了口气道:“自从小婿游龙子黄小龙和金燕女侠,前往江南寻找失踪的邝飞燕,结果又传来讯息,通知侯丽珠和敏儿也—同南下,不但近月来,音讯全无,听说昆仑剑圣和书怪南子,已相继被人谋害,小龙还投降了诸邪岭主公冶平,为了贪恋女色喜新忘旧,将三个妻子全杀了,咱们是认为那是谣言,但岂会仅是空穴来风,因此老朽急了,这才找上峰来,请大侠们拿个主意,不想,竟会遇上这挡子扫兴的事。” 长耳酒仙东方坤,哇哇怪叫道:“小子他要是敢那么作,看我不把他斩成八块。” 活神仙司徒圣道:“小龙子这孩子生性淳厚,决不会做成这违反人性的事,这点,我可以担保。” 他稍为一顿后,又道:“只是,神尼背后那一脚,何等厉害,不但破去了护身神功,而且还入肉折骨!从伤口看来,那窟窿甚小,决不是出诸男人脚下,我想不出世上还有那个女人这样凶毒,能具如此身手。” 长耳酒仙东方坤仰脖喝了一口酒道:“这样说来,凶手不会是那诸邪岭主公冶羊或黑水魔尊了。” “自然不是,要知道这两个魔头,一向颇为自负,怎肯这样不声不响,以暗箭伤人。” 长耳酒仙道:“看来,咱们除了四出寻访之外,已无他策。” 活神仙司徒圣道:“咱们且赴江南一行,不要小龙和金燕他们又出了意外!” 长耳酒仙东方坤自是同意。 次晨。 这两位武林二仙,便已秘密离开了北京城。 沿途之中,都有着惊人的消息,一是天山掌门雪峰飞狐遇害,一是衡山破钵大师忽然失踪,江湖上到处都有着魑魅魍魉出现。 而游龙子黄小龙等消息,更是传说纷纷。 活神仙司徒圣虽是仍不相信,却也不免生疑。暗念,这小子如果真的被冤枉了,就该出头为自己的声誉洗刷才对。为何藏匿起来,莫非他真的意志不坚了吗? 两人在金陵自然很容易打听出游龙子夜斗宇内四霸的消息,同时,也获知金燕等一行,业已于半月前,继续启程西南而去。 长耳酒仙东方坤叹道:“这些女娃娃,简直胆大包天,竟是前往诸邪岭去了,如果失陷,那就麻烦了!” 活神仙司徒圣道:“金燕素来持重,而且侯丽珠江湖经验颇丰,如非不得已,岂愿冒此奇险,再说,诸女启程之际,据旅舍老板称,并无青年男女同行,可以断定,必是游龙子黄小龙一时贪功,单人匹马,独闯诸邪岭而去,金燕等人于是无法,这才着人北上邀约帮手随后驰援。” 长耳酒仙东方坤点头道:“从各种迹象显示,游龙子黄小龙都是去了诸邪岭。那么,咱们得赶紧前往。” 于是,苍穹二仙乃兼程而去。 这两人脚程何等的快捷,不日,便来到龙里城。 此刻,正足日落时分。 斜阳余辉正照耀在长街上“翠华轩”酒楼的余字招牌,闪耀着诱人的光辉。 长耳酒仙东方坤,伸手一摸腰间葫芦,他忽然想起葫芦中滴酒无存,便用手遥指道:“穷酸,咱们且登楼小饮一番怎样?” 活神仙司徒圣道:“我早就知道你酒瘾发啦!不去行么!” 言讫,即举步朝长街走去。 长耳酒仙东方坤一耸肩胛,高兴地道:“司徒兄,咱们往诸邪岭的时日无多,何不共谋一醉,以解除旅途上的寂寥。” 活神仙司徒圣道:“酒鬼,别嚷啦!今儿个你只管作鲸吞牛饮吧!我不会阻止你的。” 说话间,便已上得酒楼。 “翠花轩楼”果然豪华富丽,楼上这时仅有七成座,伙计待人坐后,即在一旁,哈腰侍候。 活神仙司徒圣拿起桌上的菜牌,点了几样精致的菜肴,并要了一坛贵州的茅台,道:“酒鬼,这遭你可要真的变成酒鬼啦!可是,你别怨我。” 长耳酒仙头一晃,长耳悠悠,大叫道:“好香!如此佳肴美酒,即使真的醉死了,也是值得的。” 一面说一面将酒倾入壶内,并替活神仙也斟上一杯道:“司徒兄,乾杯啊!” 说完,仰着脖子,一连饮下三巨觥。 适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现出一位绛红衣裙的俊俏少女。 她一上楼,便不断美眸四顾。 当她发现临窗座位上两位酒客时,不由欢呼一声,象彩蝶般的飘了过去,娇声道:“师父,师叔,我找得你们好苦啊!” 原来,竟是失踪已久的邝飞燕。 活神仙司徒圣,见是他最小的徒儿,心中自是欢喜,忙问道:“丫头你的小龙哥他们呢?” 邝飞燕道:“不是传说他已去了诸邪岭么?我这就是前往探听虚实呢?” 长耳酒仙东方坤素喜邝飞燕的慧黠,闻言道:“姑娘,你一人前去,如此不避嫌疑,难道你就不怕你那几位嫂子吃醋吗?” 邝飞燕嘴角一撇,道:“我才不怕呢,听说她们都被人谋杀了,还怕她们作什么?” 活神仙司徒圣长眉—皱,道:“丫头,江湖上的传言,说游龙子将他的妻子全部谋杀,可是真的?” 邝飞燕怔得一怔,忙答道:“我也是听说啊!小龙哥总不会忘恩负义到如此地步!” 她歇了歇,以反问的口气探讯道:“师父,你老人家看法如何呢?” 活神仙司徒圣道:“难说啊!天上风云瞬息万变,人心更是难测,就你这丫头来说吧!……” 邝飞燕面色倏地一变,幸好她这时正拿起手绢,正揩拭额上的汗渍未被活神仙瞧见,只听他继续道:“……万一为恶时,谁又能相信如此娟秀聪明的姑娘,会走上岐途。” 他不过是随意发发牢骚,可把邝飞燕骇着了,心想:“这两个老匹夫莫非已在我身上瞧出破绽”。不由汗毛直立,再也掩饰不了面容上的惊惶。 长耳酒仙东方坤偶—抬头,观状大讶,说道:“姑娘!你怎么啦!” 邝飞燕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这酒好厉害呀,只喝了—点点,便有些头晕。” 长耳酒仙东方坤哈哈笑道:“姑娘,你可知这茅台,含酒精百分之九十五,难怪你要醉了,不过,这是不妨事的,喝点鸡汤,吃点菜,保险不会头晕。” 邝飞燕巴不得他有此吩咐,立即埋首吃喝起来,这样一来,便把窘态遮掩过去。 长耳酒仙东方坤,蓦地想起一事道:“司徒兄,你不是精于王八卦么?何不卜上一卜休咎。” 咎字一落,便从怀中摸出六枚青蚨,递了过去道:“试占一卦如何?” 活神仙司徒圣推辞不得,立即肃容诚意,开始占卜,所得课爻,竟是“天山遁”。遂奇怪地道:“看样子,他们是被—女性欺骗了,困于山谷之中……” 此言一出,长耳酒仙沉吟不语,但邝飞燕却是大骇,不由问道:“师父,他们目前生死如何?” 活神仙司徒圣长眉一皱道:“丫头,放心吧!她们是不会死的。” “那么,她们此刻脱困没有呢?”邝飞燕显得异常迫切。 因为,如果金燕等—旦脱困,她的罪恶便再难掩饰了。 活神仙司徒圣道:“按字面解释,他们应已脱困而出,你不见课爻上有—遁字么?遁者逃也,显示金燕她们,已脱出重困。” 邝飞燕暗想:“云雾山落雁谷,四周峭壁千刃,那惟一进出的洞道。又被我封死,即使她们能胁生双翅,也未必逃得出来。”她还有些不信,却故作关心问道:“师父,你看她们是何时脱困的?什么时候能与咱们相见?” 活神仙司徒圣道:“如果我料得不错,她们了是昨日夜半脱困的,也许今宵或者明晨,便能在此城相遇?” 邝飞燕早就听说过活神仙文王八卦甚灵,顿时心中有了恐惧,若果如此,自己一切阴谋,岂不全付东流,不由暗中一咬银牙道:“我何不趁这两个老家伙不防备,一不作二不休,将之毒死,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便暗中一摸胸中所藏的“七步追魂”毒药,她此时暗藏杀机,决定候机下手。 无奈活神仙司徒圣,已不再饮酒,而长耳酒仙东方坤呢,却捧着酒坛,饮个不休,一时竟无投放毒药机会。 邝飞燕空自发急,可毫无办法。 但她最是阴沉,心想:“此刻不能弄手脚,我何不于回返旅舍之后,另想别法” 酒尽, 肴残, 活神仙司徒圣道:“咱们也该找个宿头了,伙计,结账吧!” 前面一句是向长耳酒仙和邝飞燕说的,后面一句则是对酒楼伙计而言。 当伙计匆匆赶来,长耳酒仙把腰间的空葫芦解下递与道:“伙计,把这个给咱装满,一并算账吧!” 伙计应喏一声,接过葫芦,不消多时,便把葫芦灌满一壶大曲提来,讨好地道:“爷,这是四川大曲,最名贵的酒,你老尝尝,包管满意。” 活神仙司徒圣在旁插言道:“这酒虫,样样酒都好,且算账吧!” 伙计屈指一算道:“一共三两银子。” 邝飞燕为了讨好,忙从身上摸出一颗金粒,道:“这个给你,剩下来的便作小费赏给你吧!” 伙计千恩万谢,恭送客人离开酒楼而去。 活神仙司徒圣下得酒楼,就在最近一家吉祥客栈落了店,三个人要了三个单间。 邝飞燕趁师父师叔不注意时,暗中将“七步迫魂”投入茶壶。 两个老人因喝了不少酒,自然口渴,同时,又在毫无戒心之下,全都将茶喝进肚里。 尤其长耳酒仙东方坤喝得最多,顿感不适,跟着腹痛如绞,这时才知中了巨毒。急忙运功逼住,不使侵入五腑,并向活神仙司徒圣房间,大吼—声,道:“穷酸,当心丫头暗算。” 活神仙司徒圣正从邝飞燕手上接过茶杯,闻言大惊,将一杯茶全泼在地上,冷笑道:“丫头,你做得好事!” 身形一飘,便欲上前将他逮住。 可是,这时是邝飞燕,已非等闲,何况她早有预谋,—晃肩退出房门,哈哈笑道:“你们既喝下姑娘的‘七步追魂’,还想活命么?” 她非但不逃,而且嗖的一声,抽出背后长剑,向长耳酒仙房间闯去。 她飘身入房,嘿嘿冷笑一声道:“一杯毒药都承受不住,妄为苍穹二仙!” 仙字一落,剑光一闪,直朝东方坤脸间刺去。 长耳酒仙正在运功逼毒,额间滚下豆粒般的汗珠,自然无力出手阻挡。 眼见情势危急,幸好活神仙中毒较浅,而且他功力深厚,见状一掌劈到,他掌力十分沉雄,立即将剑锋撞歪。侥幸救了酒鬼一命。 邝飞燕亦是暗暗吃惊,她没有料到师父在中毒之下,还能出手,而且威势不减。只得斜里横踏一步,抽剑回身,巧妙地攻出一剑。 这一剑,诡异绝伦,活神仙司徒圣自然认得出,这剑式,绝非出于中原武林,看来,这丫头己心生背叛,不禁含怒叱道:“丫头,为师待汝不薄,汝为何居心反叛,在茶中暗下毒药算计我和汝师叔。” 邝飞燕仰天狂笑一声道:“哼!还说不薄呢?你把金燕,侯丽珠,小敏,哈红药等全都嫁给了小龙哥,却令咱们姊妹二人独自失望,厚彼薄此可知” 活神仙司徒圣闻言长叹一声,道:“丫头,你就是为的这桩事么?” 邝飞燕道:“是的,为了爱情,我要毁灭整个宇宙” 活神仙司徒圣道:“小龙一生情孽,也不在乎多一房妻妾,你既早已有心,为何不向为师早说?而做出这种违反武林大忌之事,丫头,你年纪轻,为师决不怪你,只要你将‘七步追魂’解药献出,跟东方师叔陪个罪,待寻得小龙之后,为师与尔作主便是。” 邝飞燕冷冷说道:“晚了,而且我对他也不再感兴趣。” 活神仙司徒圣,涵养再好,也不禁气得须眉直抖,怒喝道:“丫头,你简直毒比蛇蝎,是我当初瞎了眼” 他说到这里,举掌劈去。 邝飞燕一步斜踏,一招举火撩天,避过掌锋向活神仙手腕一剑刺去。同时,戟指暴点活神仙“喉结穴”,指风如啸。 活神仙司徒圣,乃一代武学大宗师,自然识得“戮神指”的厉害,双眉一剔,即忙以“天罡纯阳指”迎战,只闻“嚓”的一声轻响,活神仙双肩微摇,而邝飞燕也仅后退两步。 她一招试出自己功力仍非师父之敌,但并不如想象般可怕,顿时雄心勃发,脆笑一声道:“老人家,且接我两脚如何?” 指风呼啸,金莲纵横,她把诸邪岭主公冶羊所传援的两宗绝学,全都使出,威力大增。 活神仙司徒圣一方面运功逼毒,—方面还要维护长耳洒仙东方坤的安全,虽是技高一筹,也难免捉襟见肘。 何况,自己一再动用真力,那毒气竟有些逼阻不住之势,心中大急,暗想:“难道我司徒圣就这般运气不佳,收了一个仙人剑史锦沦,弄得自断—臂,如今,又被这丫头逼得如比狼狈,真想自杀以求解脱。” 可是,当他瞥目—扫床上的长耳酒仙,立时打消了自杀之意。 盖他自己—死原无不可,但长耳酒仙岂不也要惨遭毒手,遂咬紧牙关苦撑。 谁知邝飞燕,似乎已窥知活神仙心意,一面抡剑,出指,—面冷嘲热讽,希望激起活神仙动怒,那样,他就不能维持得太久。 可不是么,这时的活神仙,已是心余力拙,眼看不出三招,便要将一世英名丧尽,而苍弓三仙便将横尸在这蛇蝎女人之手。 忽闻一人娇声呼道:“金燕姐,那丫头就落在这吉祥店中,搜!” 说话之人就是侯丽珠么! 邝飞燕吃了—惊,知道今天全功尽弃,再不走,双拳难敌四手,到时,难免受辱,遂冷笑道:“今天姑且相饶,姑娘去也!” 也字—落,人如乳燕腾空,眨眼失踪影。 活神仙喘了—口气,呼道:“金燕,我在这里。” 金燕姑娘闻言甚是诧异,立即率领小敏,侯丽珠,哈红药奔进房间。 只见长耳酒仙东方坤,面色黝黑,盘坐床上,活神仙司徒圣亦是颓伤不堪。室中桌椅家俱,有的跌损,有的破碎,显然适才发生过激战,她眸子一转,便知事有跷蹊,忙道:“师伯,莫非邝飞燕丫头,来此捣乱过了?” 活神仙司徒圣道:“这丫头简直丧心病狂,居然背叛了我,而且还暗中在茶中下了‘七步追魂’一一” “七步追魂!” 金燕等全是大吃—惊,道:“这还得了,是不是长耳师伯中毒?” 活神仙司徒圣叹道:“岂止是他,老朽亦何尝例外,不过较轻罢了,幸好咱们俱有深沉内功,暂时逼住毒气,不过时间久了,仍然难逃毒发身死之厄。” 哈红药道:“可惜小龙哥不在,如果有毒龙珠就好了。” —言提醒梦中人,金燕娇呼—声道:“师伯,毒龙珠在这里。” 她—面说,—面将毒龙珠自怀中摸出。递给活神仙司徒圣,老人家赶忙接过,用来放在长耳酒仙嘴里,自己则在—旁盘膝运起功来。 你道事情怎的如此凑巧,原来,上次金燕与游龙子夜战宇内四霸之后,黄小龙深知江湖凶险重重,自己有血龙防身,倒无所惧,如果爱妻金燕不慎,遭宵小暗算,岂不可恨,遂将毒龙珠交与乃妻保管,不想今天,居然能派上用场,这且不提。 且说长耳酒仙东方坤,自从毒发之后,便一直运功将毒逼住,无奈他饮酒过多,不但增加血液循环,而旦他所饮下之茶,亦较活神仙多上好几倍,他功力虽深,一时几无法能将毒逼住。是以房中活神仙和邝飞燕二人,虽打得天昏地暗,自己却是不能稍有—毫分心。 及至金燕出现,邝飞燕逃走,他心中一懈,毒气几欲向五腑窜出,他骇了—跳,只得强忍,他想:“这些丫头们,莫不聪明已极,定有办法。” 果然,金燕身边带有百毒克星毒龙珠。 这珠一入口中,便感全身疏适,渐渐毒气相继化净。 长耳酒仙大叫一声,从床上跳下道:“好险!我老叫化差点见了阎王。” 说话间,将毒龙宝珠,迅速纳入活神仙司徒圣口里。 不到半盏茶时,司徒圣的“七步追魂”剧毒,亦同时解除,活神仙叹了口气道:“燕儿,小龙呢?” 金燕道:“我也不知啊!据邝飞燕丫头说,他已独阀诸邪岭去了,她这话是不确的。” 第七十九章 众女侠脱困 飞燕受惊遁走 长耳酒仙东方坤冷哼道:“岂止不确,根本就是诱咱们前往入壳哩!” 小敏道:“不要小龙哥,被那丫头害死了吧!” 此言一出,房中之人莫不心头大震。 还是侯丽珠比较头脑清晰,道:“从事情发展的情形看,小龙哥决未受害……” 哈红药驳道:“假若如此,他为什么不来寻找咱们呢?” 金燕在一旁附和着道:“我也有这种想法,不过,你能说出理由么?” 侯丽珠道:“当然有。试问小龙哥却已死了,邝飞燕那丫头,还与咱们争些什么呢?” 小敏道:“对啦!但你能保险他不是被俘吧?” 侯丽珠道:“公主,敢请你忘怀了,当金燕与金陵‘净心庵’曾见邝丫头时,小龙哥不是曾到过‘玄湖旅舍’留书而去么?” 从那书信的内容看来,定是小龙哥去找寻飞燕期中,不幸被飞燕弄了手脚,使得这位侠王,认为自已行止有亏,愧对咱们姐妹,是以欲遁迹荒山以终其生……他又何曾被俘呢?” 哈红药道:“丽珠姐姐之言,颇合情理,如系被俘,咱们还可赴诸邪岭将他救出,如果他存心隐遁,世界这样广阔,咱们又往那里去寻找。” 小敏道:“那我们应该怎样办呢?金燕姐,你说啊!” 金燕这时心烦意乱,亦是失去主见,忙道:“你何不请教咱们的智囊丽珠妹妹?” 小敏回头拉着侯丽珠衣袖央求道:“丽珠姐,你快拿个主见吧!” 侯丽珠略一沉吟,沉声说道:“事情发展至此,只有一途可寻……” 她语还未落,忽闻长耳酒仙东方坤喝道:“什么人?敢在窗外窃听!” 顷时人影闪晃,纷纷疾射而出。 当众人上得房脊,只见西方月色之下,一缕淡影,有如云飘电闪,而且以千里传声说道:“别疑神疑鬼,游龙子黄小龙早巳投降了诸邪岭,他说,你们今生休想见他,哈哈……” 发话之人,简直就是邝飞燕那丫头。 群侠知道对方轻功非比等闲,追是追不上了,只得相继回到房中,继续讨论今后行止。 侯丽珠道:“幸亏酒仙前辈发现得早,否则如让邝丫头获悉咱们今后计划,那就麻烦了。” 长耳酒仙东方坤道:“老朽活了这大把年纪,从没像今天这样吃蹩,看来公冶羊那怪物并不可怕,可怕的却是这丫头啊!” 他说到这里,稍停之后,又道:“恐怕我们这一行中,只有丽珠智计不输于她,少奶奶,你说吧,今后应当怎样,连我与穷酸都听你的,非把那狡猾的丫头捕获不可,不然,从此天下恐怕就要大乱。” 侯丽珠欠身道:“前辈过誉了,不过晚辈只有一着笨法子。也许能促使小龙哥自动现身……” 金燕、小敏,哈红药莫不大喜,急切地问道:“什么法子呢?” 侯丽珠喝了一口茶,沉声道:“小龙哥虽是留书隐去,但他未必能放心得下咱们姐妹,要知他是一个至性至情之人,如若闻得咱们同时失陷消息,他定将闻风而来,所以说,咱们欲迫使小龙哥现身,就得涉险,欲要涉险,便必须将赴诸邪岭消息,迅速散布江湖。也许,他不待咱们到达诸邪岭,便已暗中在咱们左右了。” 诸女闻言,莫不称妙。 只是,由谁去将这消息散布呢? 金燕道:“不难。咱们把这消息交付丐邦帮发布吧!” 她说得出办得到,立刻在龙里县城,寻得丐帮分坛香主黎元,吩咐他尽速发布自己等一行前往诸邪岭的消息。 临行,并告诉他,侠王夫人侯丽珠,怀有身孕,因在途中发生搏斗,而有流产现象。 黎元应喏而去。 果然,第二天江湖上便有消息传出。 侯丽珠不依道:“金燕姐,你怎拿小妹做起宣传资料来了?” 金燕笑说道:“你不闻邝丫头说,咱们都为小龙哥失去胃口,说不定令他挂怀的,还是你腹中那块黄氏骨血吧!” 她们就这样离开龙里县。 途中,长耳酒仙东方坤问道:“贤侄女,你们这些日藏到那里,怎的老朽们打听不出呢?” 金燕道:“师叔,咱们还不是跟你老—样,全中了邝丫头鬼计,被封锁在云雾山“落雁谷”中,昨日清晨才脱困呀!” 活神仙道:“我以为我们老湖涂了,你们又是怎样上当的呢?” 哈红药愤愤地道:“提起来,真气死人,那丫头早在金陵就打好主意了,只是咱们不知道罢咧!” 她把咱们姊妹四人,分成两路,故意用寻找小龙哥作为诱饵,先使我失陷,然后是丽珠,然后她又用我们姐妹失陷的消息,诱使金燕和小敏姐误入谷中,再用火药毁去出谷的唯一地道。试想,此谷四周都是插天高峰,鸟飞不上,咱们焉有生出之理。” 长耳酒仙东方坤听得大感兴趣,插口问道:“那你们又是怎样出来的呢?” 侯丽珠道:“咱们四人被困‘落雁谷’中,而我和红药妹,又被飞燕小贱人以独门手法点了穴道。幸而金燕姐学过人皮宝衣上广成十三正反解穴法,经过半日时间,始将穴道解开。可是,穴道虽解,咱们并无一人带有乾粮,只好取食于野生果物了。 暂时的生存,虽无问题,但咱们岂能甘心就这样困居谷中。 当时金燕姐要以愚公移山精神,去搬连封口的泥沙和石头,就是咱们的女诸葛丽珠姐,也一时无法可想,就这样日日夜夜搬连洞口的石头。 我们倒还罢了,可把咱们的公主累坏了呢?……” 小敏脸一红,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你们既然都能吃苦,我又何能例外!” 长耳酒仙东方坤点头道:“对,既然都成了别人瓮中之鳖,自然应该忘去贵族身份,而同甘共苦。” 他语此一顿,接着问道:“难道你们真的用愚公移山之法击脱困的?” 金燕道:“不啊!那不过是我—时激励士气的惟一办法罢了,如果真要将那洞口封塞的的泥土粗石头搬去,恐怕十年之后,都不能脱困!” 长耳酒仙不解道:“然则,你们又是怎样脱困的呢?” 侯丽珠道:“说起来,至今还是一个谜呢?当金燕姐率领小敏哈姑娘去工作时,我则因为怀孕之故,被派采取野生果物,而来到一处瀑布之下。 那时,我想起邝飞燕的恶毒手段,害得咱们欲出不得,不由咀咒起来。” 她歇了一歇,继续说道:“忽然,我好像闻得一缕悠悠叹息之声,这使我好生奇怪,不觉大着胆子问。阁下莫非是…… 我本想问阁下是否“南荒八屠”?既而觉得那叹气之人,其声清润,乃属妇女之流,遂忍住道:尊驾乃属何人,妾侯丽珠,因被奸人诱陷此谷……” 我还未语毕,那悠悠之声,又已响起,说道:“你那同伴之内,可有一位金燕姑娘?” 这使我惊诧不已,心想:“燕姐与小龙哥仗剑江湖,结有仇家,此人身份未明,我究应实告与否” 这思想象石火般在我脑海里一闪,旋又想道:“不管她是敌是友,咱们都以诚相待,看她如何?” 想到此处,便道:“阁下既是见问,贱妾应当据实相告,同伴之中,不但有金燕女侠,而且还有黑贝勒之公主小敏,以及昔年白衫教主之女哈红药。” 那人哦了一声道:“既是如此.你就告诉她们吧,前面谷口山石,不必再搬动啦……” 我一时未听出他话中之意,忙问道:“阁下是要咱们陪你老死在荒谷是么?” 那人道:“侯姑娘,我岂是如此自私的人……” 我听这人说话声音,颇为熟悉,只是一时记忆不起,何况,他似乎并无恶意,不禁问道:“敢问阁下是谁……” 那人道:“我已灰心江湖,姓氏已忘。” “那么你是要告诉咱们脱困的方法哪?” 那人道:“侯姑娘,果然仍不失聪明,算你猜对,现在告诉你吧,这‘落雁谷’并非‘南荒人屠’巢穴,乃属一位前辈风尖异人隐迹之所,另有一条秘径可通至谷外,但你必须发誓,脱脸之后,不得将此事泄漏。” 长耳酒仙东方坤道:“因此,你们就如此轻易脱险是不?” 侯丽珠道:“是呀!” 长耳酒仙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从那瀑布后面出来的?” 侯丽珠和金燕小敏哈红药均皆笑而不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长耳酒仙心想,看来我是猜对啦!不由捧起腰间葫芦,仰起脖子啜了口酒。 他们一路行来甚慢,以致不多几日,便有无数武林高手,江湖豪杰,纷纷从后追来,襄助扫荡“诸邪岭”之举。 这些人中,有的是老朋友,如少林寺掌门耐性禅师,武当天籁真人,峨嵋青莲掸师,丐帮帮主小铜神,青城三现真人,天山天环剑客,昆仑追云箭少侠佟锐,衡山破钵禅师师叔断杖老人。 接着宇内四霸蛇叟陆游,天台剑客关汉骞,摘星手索叙五,银色夜叉苏蕙芯,亦赶来助阵。 因为,这些人都听说半仙尼悟缘,昆仑剑圣令狐楚,衡山破钵禅师,雪峰飞狐淳于雄,书怪南子等武林罕绝高手,相继遇害殒命而激起了武林公愤。 斯时,金燕才知师父已死。 她自然十分悲伤。 侯丽珠道:“燕姐,这事蹬跷极了,搪说以半仙尼绝世神功,即使遇上黑水魔尊或渚邪岭主公冶羊,至少能维持五百招而不败,何况又在妙峰山下,她尽有求援机会,只消一声长啸,便能将长耳酒仙和活神仙引去,然而,她为何没有呢?参照贝勒爷耳闻目睹情况,足见神尼必是遭逢意外而突然受了重伤。 同时,她一时估敌太低,以为自己定可解决,又在极端愤怒之下,这才吃了背后一脚,而宣告殒命。 当今武林,能以脚下功夫擅长的,除了贤夫妇外,便只有邝飞燕丫头这丫头,在龙里城便是以这桩绝技,与活神仙搏斗的,听说那是“红莲飞”,看来,神尼之死。也是这丫头的阴谋,亦未可知。 金燕想了一阵,道:“丽珠,你这话真是把我一言提醒,几时捉住了,丫头,定要碎尸万断。” 侯丽珠道:“燕姐,你要报仇,并非易事,这丫头武功已深不可测,可能已不在你之下,加以智计百出,已如猛虎生翼了,咱们的人只消落单,她定必窥觑在旁,一有机会,她定要陡施辣手,那时节,你尽可与她面对面展开一场血战,小妹虽然不济,尚可在一旁掠阵,必胜无疑,不识燕姐意下如何?” 金燕大喜道:“丽珠妹,请你给我安排吧!掠阵大可不必。” 侯丽珠于是在她耳畔低语数句,金燕不住暗中点头。 翌晨。 群侠均纷纷离开镇南,向凤仪而去。 只有宇内四霸,因借喝酒之故,故意落在本队人马之后。 摘星手索叙五道:“他们把那个邝丫头,说得本事大极了,似乎只有侠王游龙子黄小龙才能制服于她,老子就不信,那丫头,能有多大本事!” 天台剑客关汉骞道:“老大,你怎么这样呢,凡人不可貌相,想前些时,咱们在金陵城郊,与游龙子—战,咱们合四人之力,仍让人家闯出阵去” 银色夜叉苏蕙芯道:“那丫头鬼计多端是有的,据我想,本事她那能及得上游龙子呢……” 谁知话犹未毕,便闻路旁古杉梢头,—缕冷峭之声传来! 蛇叟陆游氏惊叫一声道:“点子来也,弟妹们快些留意。” 说话间,一缕黑影,宛如殒星般坠落官道前面,口里发出一阵嘿嘿冷笑之声。 宇内四霸虽已成名多年的人物,此刻也不禁听得毛骨悚然,各自抬头一看。 只见月光下,俏生生站立着—个垂黑纱的窈窕女郎,冰冷地说道:“看尔等便是成名人物,竟敢背后议论他人长短,此吾所大恶也,现在没什么可说,各位最好自裁谢罪。” 银色夜叉苏蕙芯,仰天哈哈笑道:“就凭姑娘这么一句话么?也未免把宇内四霸低估了。” 他说道这里,一掉脸向其余三霸道:“既是人家寻上门来,咱们还不接着干甚!” 甚字一落,四人纷纷跳下马来,向路旁一处草坪走去,各按方位站立。 那黑巾蒙面女郎,冷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姑娘今天决不留半个活口。” 她说话可谓狂妄已极,生似宇内四霸,就是她剑下游魂—般。 蛇叟陆游见黑巾蒙面女郎,这般瞧不起自己哥们,不禁有些发火道:“丫头,废话少说,有本事且闯我四象阵一试!” 那黑巾蒙面女郎冷笑—声,道:“注意,姑娘来也!” 但见她身如败絮,快比云飘,转瞬之间,便已进入阵内。 她一进阵内,便以“红莲飞”和“戮神指”两宗绝学应战,她是想速战速决。 宇内四霸仓卒掣出兵刃,甫交三合,感这丫头,手狠心毒,比起当夜战游龙子来,凶险多啦!那里还敢稍存大意,莫不倾全力进攻。 这并不是意味着黑衣蒙面女郎的功夫,超过游龙子,而是这女郎毫无仁慈之念,下手之处,莫不是人身致命大穴,只要挨上一下,便休想活命。 至此,宇内四霸才知道遇上了煞星。 但见毕影漫天,剑芒飞洒,刀杖卷起狂风,银叉夹着锐啸,指风嗖嗖,红莲如潮。 蒙面女郎心想,这宇内四霸,倒不是浪得虚名,假如能迫使彼等归顺,也可增加“诸邪岭”一分实力,她想到这里,不由低喝—声:“住手!” 宇内四霸诧道:“姑娘莫非知难而退吗?” 黑巾蒙面女郎道:“适才试出尔等功夫确实不错,但要想与诸邪岭为敌,何异螳臂挡车,尔等试想苍穹三仙单打独斗,还非黑水魔尊之敌,其余之人,又那堪岭上高手一击,何况,岭主神功盖世,尔等这样贸然前往,无非送死罢了!” 摘星手索叙五道:“姑娘意思如何呢?” 黑衣蒙面女郎道:“姑娘念尔等同属武林一脉,为人豪爽,不类沽名钓誉者流,是以有劝汝等加盟于我!” 蛇叟陆游道:“然则姑娘为何人乎?” 黑衣蒙面女郎道:“姑娘乃诸邪宫主,只要尔等俱有诚心,异日征服江湖,一统武林,尔等即可开宗立派,享受崇高声誉。否则,身败名灭,实为智者所不取!” 天台剑客关汉骞冷笑一声,道:“诸邪岭上,无非一批武林失意的疯子狂人罢了,我等弟兄岂可相与为伍。” 再说:“姑娘你,你以为老朽不知你的身份么?” 黑巾蒙面女郎心中一动,问道:“快说,尔知我是何人?” 银色夜叉不待天台剑客答言,即插口道:“邝步濂的孙女飞燕丫头,这还会错!想不到你竟因—时妒怒而走极端,如不回头改悔,灭亡即在旦夕。” 黑巾蒙面女郎勃然大怒,喝道:“老婆子,给我住口,汝等既是这般冥顽不灵,那姑娘就只好替汝超生了。” 她此时目露凶光,杀机已炽。 单臂一提,便闻—阵轧轧之声,那只右臂,顿时粗逾碗口,通体血红。 宇内四霸见状大惊,只得蓄势以待。 蓦地,适才黑巾蒙面女郎所站立之翠柏梢头,晌起—缕银铃脆笑道:“飞燕妹,别发雌威,愚姊前来候教。” 语落,金燕飘然而下。 宇内四霸见侠王夫人驾临,立即向后微退。 黑巾蒙面女郎嘿嘿一声冷笑,道:“金燕!别自以为不错……” 金燕黛眉—挑,脸上依旧泛起一丝微笑道:“飞燕妹,愚姊有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使得你这般恨我,至于武功,我并未以之自豪,或仗以为恶……” 邝飞燕不由恼羞成怒,暴喝一声道:“金燕,你是在讽刺我吗?姑娘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一一” 声未落,却乘隙一指点出。 金燕娇喝—声道:“来得好。”挥臂横斩对方手腕,同时腰肢一闪,避开指锋。 邝飞燕和金燕,两人都施展的是“化影如烟游龙术”,只看得宇内四霸眼花瞭乱。 这两人,本都是苍穹三仙之徒,论功力金燕似乎要高出半等,但邝飞燕出手凌厉诡谲,而金燕则想到琴侠邝步濂只此一女,乃欲生擒,是以许多妙招,都未能展出,反而被迫落在下风。 宇内四霸远远站立一旁,不禁忧形于色。 可是,金燕守多攻少,但所攻必为敌方所求,而且神情并不慌乱。 邝飞燕除了“戮神指”和“红莲飞”两种秘技外,其余武功,金燕莫不了然于胸。 不多时候,金燕已看出对方再无杀手,不由冷笑道:“飞燕妹,你投降公冶羊那个老魔,就得了这么一点好处吗?” 邝飞燕顿时心中有如刀割,知道金燕不单会行苍穹三仙衣钵,而且还有些武功,乃属人皮宝衣武林不传之秘,自己如果再不知机,恐怕今天难以讨好。 她如此一想,便不由暗思逃走之法。 但,一个金燕已够她应付,何况四周还有四霸天在一旁虎视耽耽。 由于心中在转念头,自然不能凝神一志,不消几招,优势便告消脸。 邝飞燕雷起余力,一连踢出五脚。同时,朝银色夜叉虚空点出一指,苏蕙芯知道这—指厉害,慌忙闪让,而她却一挥左臂道:“且尝尝姑娘‘化血芒’。” 金燕不自觉地闪身避让,邝飞燕毫不犹豫地从苏蕙芯方向窜去,化影如烟,其快无伦。 宇内四霸一怔之后,便欲施展轻功追逐。 金燕急忙喝,止道:“穷寇勿追!前辈们暂且饶她去吧!” 宇内四霸见金燕并无追赶之意,想那邝飞燕何等心狠意毒,自己弟兄如无帮手,难免不遇危机。也就趁机下台道:“这丫头真狡猾已极。竟让她逃脱了!” 金燕眉头紧皱,因为,她深切了解,诸邪岭群魔,莫不具有非凡身手,已方复因师父已死,而丈夫游龙子黄小龙直到现在还未见面,未来是祸,是福,殊难预料,不由叹口气道:“咱们迟早会寻上诸邪岭的,她这样倒行逆施,终有一日必自食其果。咱们且追上前面的队伍吧!” 不言金燕等纵马朝凤仪县赶去,且说逃走的邝飞燕,心中不无忧虑。 她知道自己曾向半仙尼,白衫教主哈兰壁,雪峰飞狐淳于雄,昆仑剑圣令狐楚,衡山破钵大师等武林泰斗,暗下毒手,事情终有一日会被揭穿阴谋的。 如此,则难免不发生四面楚歌,而遭报复。 她虽是生性残忍,但一想到自己的安危时,也不禁汗毛直竖,从心底泛起—丝寒意。 暗想:“我何必独自为战,以求快意—时,而不回到‘诸邪岭’,求岭主多传—两种最具威力的神秘武功,再带几位罕绝高手,凭自己的聪明和才智,就可把天下群豪次第歼除。” 于是,她就这样悄悄地走了,不再出现。 第八十章 古刹欲为僧 夜半巧遇小凤 红日西落。 暮霭四合。 但,天边仍抹着一片绚烂的彩霞。 桐柏山下,这时忽传来—阵不疾不徐的蹄声。 接着,便又现一人一骑。 那是一匹黑色,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异种龙驹。 马上骑士,腰间虽悬着长剑,却作文士装束,纶巾,青衫,显得英俊而又透着儒雅。 最奇怪的是他腰间那柄长剑,剑靶上镶着一块碧玉,行家一看,便知是一柄稀世神兵。 可是,他坐在马上,却愁眉似锁难开。 他不知邝飞燕在自己离开“净心庵”后,将向住在“玄湖旅舍”的妻子金燕,怎样描述自己的败德乱行。 他忽然捧着脑袋大声叫道:“完了,完了!我游龙子黄小龙什么都完了!想不到经过自己九死—生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幸福家庭,被那丫头毁于—旦。” 他痛心,他后梅,他恨不得自己死去。 不过,他至今仍有点莫明其妙,关于他是否沾污了邝飞燕清白一节,他至今没有一丝一毫记忆。 最可恨的是,那丫头居然藉此挟制白己,竟然要自己背信忘义,不得再要哈红药姑娘。 他并非是一个多妻制的赞成者。但他既已应允于先,又岂能为此而失信于后。 现在回想起来,历历往事,使得他暗骂自己糊涂。 他如今已无面目再见武林中人,想那邝飞燕目的未达,岂不对自己极尽毁谤之能事。可能,天下武林都要对自己不耽而唾骂。 他、简直不敢去想,而慢慢变得灰心起来。 “就就算我死了吧!”他坐在马上自语着。 忽然,响起一缕古刹钟声。在四山回响着。 他不觉心头一震,不由想道:“也罢,扰攘江湖,并无什可恋,还是出家作和尚,无忧无虑的好。” 于是,他脸上浮起一抹凄凉的苦笑。 于是,他循着钟声,到达一座古寺之前。 这时,庙门外站立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两只眼珠骨碌碌滚动着注视着龙儿。 游龙子黄小龙飘身下马,拱手道:“大师,这是紫云寺的住持吗?” 那胖僧道:“施主,莫非是来还愿的?” 游龙子黄小龙道:“不!我想要求大师给我剃渡。” 胖僧似乎吃了一惊,道:“施主别是开玩笑的吧?” 他见游龙子黄小龙衣冠楚楚,一表人才,所乘马匹,又是异种龙驹,料想此人必是出身富贵之家,定是受了刺激,以前也曾经有过类似之事,但不须几日,这些人,便又不能忍受青灯,古佛的寂寞,而要求还他本来面日,是以有此—问。 黄小龙眉头一皱,道:“在下是怀有诚意而来的。” 胖僧裂嘴哈哈一笑,道:“既然你怀有诚意而来,咱们广大佛门,自然不能拒人千里之外,请进吧!” 游龙子黄小龙对这庸俗的僧人,虽是十分讨厌。可是,当他想到自己既然要做和尚。何必计较那样多呢! 游龙子黄小龙便牵着马儿,进入寺内。 胖僧脸上立刻流露出一缕贪婪和阴毒之色。 原来,这紫云寺乃是一些绿林人物的秘密巢穴啸聚之所。今天,所有的好汉们,都因去做没本钱的买卖,而留下这个看守的胖僧。 这胖僧有个浑号,叫做九指如来。 他原先在黄河一带干独脚盗生涯,虽是小有名气,但却被赤发鬼刘强所迫而投在手下,作—名头目。 这一股强盗,还是上个月流窜到桐柏山下。 九指如来本想给游龙子黄小龙顿晚餐,但厨中食物,全是酒肉,因恐引起对方起疑而作罢。 这家伙把他引入一间禅房之内,说道:“黄施主,请早些休息,老僧明日将给你剃渡。” 游龙子黄小龙,由于精神上受了重大刺激,旅途辛苦,亦颇困倦,了—眼那张硬崩崩的云床,道:“禅师请便,在下这就安寝了。” 九指如来育了声“阿弥陀佛”,便即掩门而去。 游龙子黄小龙,把包袱作了枕头,碧玉剑放在枕下,很快便已入眠。 九指如来这时好不欢欣,心想:“这小子所乘乃是龙驹,不消说腰间佩剑必非凡品,老子得想个办法,据为已有。” 旋又一想:“对啦!我何不趁赤发鬼刘强等人,没有返回‘紫云寺’前,劝说他离开此处,然后将这小子一刀杀死,岂不干净利落,那时。老子有了名驹宝剑,足可纵横天下,还怕谁来。” 他越想越得意,本已回到游龙子禅房前,欲推门进去,忽闻走廊上传来一声低唤:“大师,大雄宝殿前那匹马多可爱啊!给我骑可以么?” 原来,说话这人,竟是刘当家的姘头侯秀英。 九指如来打了很久主意,就是上不了手。这女人腰细臂隆,双峰高耸,加以面如桃花,买在惹火得很,她既然送上门来,何不与她先行云雨巫山而梦阳台吧! 闻言,立即回身道:“秀英,那马性子最烈,适才我已试过,待我降伏了它再交你骑可好?” 侯秀英藉势扑向九指如来怀中撒娇道:“不吗!人家就是等不得哩!” 九指如来心头一震,那丰满的胴体,已使得他忘去了先前的计划,附在侯秀英耳畔低语道:“小宝贝,我也是……” 赤发鬼刘强弟兄都走光了,这女人水性杨花,今宵正是机会。 于是,他用满脸虬髭,在她粉面上微微磨擦,那浪女人侯秀英立刻浪笑起来,毫无顾忌是叫道:“好舒服哟!” 九指如来,胆子也大了,立刻将侯秀英拥着进入另一间禅房。 为云? 为雨? 在这荒山古寺,还有谁知。 可是,这时的游龙子黄小龙忽然醒了! 他是被隔壁房间那一双无耻的狗男女颠鸾倒风,弄得云床轧轧响声所惊醒。 他陡然睁开惺忪睡眼,只见窗外银辉满地,一缕月光射到床前。 而隔壁房间,不断传来云雨之声。 这时,那女人呻吟着,连续地叫道:“和尚,你说隔壁那少年将拜你为师,可是真的?” 一个粗浊的口音道:“佛爷难道还会撒谎吗?”不消说定是那胖僧无疑。 那女人轻笑—声道:“如此,我便要作师娘啦!” 那胖僧九指如来微一沉默,便又说道:“当然,不过你还是少打坏主意,人家还是童子鸡啦!” 那女人似感不悦!道:“九指如来,你呷醋了幺?老娘高兴跟谁要好,就是赤发鬼刘强也管不着。” 黄小龙心想:“原来这和尚,竟是在黄河一带剪径的强盗,居然宣淫佛门。” 不由大怒,腰一挺,下得床来,摸出枕下碧玉剑,便欲闯进隔壁禅房,将这和尚杀了。 就在这时,寺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蹄声和人语声,探首窗外一望,只见二十余骑强盗,正牵着马,扛着大箱小笼,进入庙内。 同时,和尚和那女人也发觉了,只闻一阵蟋率之声,似在各穿衣裤。 游龙子黄小龙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来到贼巢。他艺高胆大,心想:“我倒要看看这些绿林大盗,是否能守江湖规矩。何不伪装不知。见机行事吧!” 于是,他又躺下来了。 且说九指如来和侯秀英慌忙穿起衣裤,朝大雄宝殿迎去。才出走廊,便闻赤发刘强沙哑着嗓子问道:“九指如来,这黑马是谁?” 和尚挺着个大肚子,迈步上前道:“禀当家的,这马是一个年青小伙子的。他大概在情场失恋了,想随老和尚作徒弟啦!” 赤发鬼刘强眉头一皱,能骑这种千里马的,岂是泛泛之辈,“九指如来”,快吩咐他来大殿见我!” 这是命令,九指如来立刻奔来禅房,将少年推醒道:“黄施主,当家的有事见你,他最讨厌人家带刀带剑贴,你将剑交我暂时保管?” 游龙子黄小龙知道这和尚来历,岂能相信,拒绝道:“不必麻烦大师,待明日剃渡之后,这剑就不用了,那时再送你做个人情吧!” 九指如来并未听出少年语意,以为对方说的是实话,不由大喜,说道:“黄施主,还有那马,你千万别答应送给那个天杀的强盗刘强。” 黄小龙故作吃惊道:“什么,他们是强盗?” 九指知来沉声道:“谁说不是,老僧在这紫云寺出家三十余载,不想月前来了这伙强盗,将这里霸占,老僧要是不允,立即便有杀身之祸,现在好了,施主也是会家子,老僧也略谙武功,咱们二人联手,即可趁机逃走,岂可白白失去一匹宝马。再说,有了宝马逃走也容易些!” 游龙子黄小龙道:“既是如此,咱们何不将这批强盗杀了,岂不是一件佛门功德!” 九指如来叹道:“这些强盗,个个身手高强,咱们还是逃命要紧。” 游龙子黄小龙道:“大和尚既是这般说,也就算了。关于马,在下是不会送人的,你放心吧!” 两人一面走,一面谈,须臾,来到大雄宝殿。 九指如来向黄小龙引见道:“这是名震中原的赤发灵官刘当家的。” 亦发鬼刘强,见这少年仪表不俗,温文儒雅,反而放了心。 九指如来接着赤发鬼身边的四位彪形大汉道:“这是人头鬼彭林,独眼鬼张豪、短命鬼虞光,好色鬼宋天。” 四鬼没有把面前这位年青人放在眼下,九指如来介绍时,全都双眼望去,理也不理。 游龙子黄小龙一声低哼。四鬼立刻勃然变色。 可是站在赤发鬼刘强身畔的女人,却向四鬼摇手阻止,娇声唤道:“黄相公,你是干啥营生的,听说你要当和尚,可是真的?” 游龙子黄小龙道:“在下因被女人所骗,决意出家,至于家世,还是不淡的好。” 他知道这女人就是侯秃英,九指如来进门时曾经去告诉过他,是以暗含讽刺。 侯秀英风曾见过这般英俊青年,不由心中暗喜,向赤发鬼道:“当家的,我看这位小兄弟仪表非凡,何不劝他入伙,共展雄图。” 赤发鬼刘强耳朵最软,闻言果然劝道:“小兄弟,你不过一时想不开巴啦!其实,以你一表人材,还怕找不到女人么?几时,由你嫂子给你介绍—个漂亮的好啦!何不加入咱们—伙,好好干他几标,再洗手享福不好么。别以为和尚安逸,当了和尚白天好过,到了晚上,那才不好受哩,不信,你就问问九指如来那滋味如何?” 九指如来心怀鬼胎,闻言低咳一声道:“黄施主,当家之话自有道理,不过,你真要像老僧这般清心寡欲,亦未始不佳……” 他说到这里,见赤发鬼而泛不悦之色,便立刻改口说道:“但可话得说回来,你年纪青青,何不多作考虑?” 说时,连连霎眼。 游龙子黄小龙淡淡—笑道:“既是大师这般说,在下明日上午答覆如何?” 他这话说得异常圆滑,赤发鬼和九指如来都很满意。 这桩事上便算揭过。 赤发鬼刘强坐在佛案,吩咐大头鬼道:“把今天路上捉来的那位小姐,提上殿来。” 大头鬼彭林应喏一声,立即走出殿去。 跟着由小喽罗们抬入一个绿色衣裙的少女,放在大殿下的青石地上。 只见她双眸微闭,胸前起伏着,四肢全不能动弹。从肩上透出—绺剑穗,看出她是—位武林人物,此刻正被人点了穴道。 这少女一入游龙子黄小龙之眼,不由大惊。 原来,她就是燕云大侠孙之女公孙凤。 她,为何被俘?这疑问方在脑海里涌现,忽见赤发鬼刘强走下坐来,在姑娘身上一拍,公孙凤晕穴立即被解。 她陡然凤目一睁,见是庙宇,自己落入强盗之手,尚幸清白末失,遂又闭上眼睛。 赤发鬼刘强道:“小姑娥,你既落入本寨主公手,看你身手不凡,何不投降于我!” 公孙凤冷笑一声,唾了—口道:“本姑娘要不是误中尔等迎风迷魂散,焉能被擒。你如胜得姑娘长剑,再谈如何?” 好色鬼宋天摺扇一摇,耸肩笑道:“大哥,别听她的。她在钱家庄破坏了咱们的买卖,如不是小弟略施小计,这只雌老虎还降伏不住呢。大哥,你有了大嫂,何不将她赏给小弟,待一夜洞房花烛之后,不是五鬼的人也是五鬼的人了,不知大哥意思如何?” 短命鬼虞光可不服气,不待赤发鬼刘强答言,便插言道:“常言道,长幼有序,这成家之事上有大头鬼彭林,独眼鬼张豪和我,一时还轮不到五弟你,我说大哥,这妞儿可真漂亮,说实话,如给了谁,其余弟兄谁也不服气,干脆大夥儿,共同享用吧!否则,即须杀却,以免给咱们团体带来祸患。” 这家伙用心可毒,躺在地下的公孙凤不由冒出一丝寒意,心想:“要是真落到如此,我宁愿自杀。” 赤发鬼刘强浓眉一蹙,顿时计上心来,道:“四弟之言有理,看来只好由愚兄先拔头以平众怒。来人呀!给我抬入秘室。” 如照往日,侯秀英定要吃醋呷酸,撒污无赖,可是今宵,她却毫不在意,只是微一撒娇,便即收蓬转舵。 原来,她却把全付精神,放在冷坐一旁的青衫少年身上。 眼看公孙凤便要被喽罗们抬去秘室,忽闻一声清叱:“住手。” 两个喽罗一怔,立即缩手,莫名其妙地退在一旁,不住望着发话之人发呆。 这时,游龙子黄小龙身形一晃,伸手挽起地下的姑娘,在穴道上轻轻一拍,公孙凤穴道立解。 她张大着眼睛,望着面前距半尺的英俊面孔,是如此熟悉,不由欢呼一声,竟不顾眼前环境,立时扑入少年怀内,低呼道:“小龙哥,我找得你好苦啊!” 游龙子黄小龙紧搂着她,如同遇见了亲妹妹,道:“凤妹,是什么事啊?竟使得你不惜跋涉。” 这亲昵镜头,可把大雄宝殿上一众贼人,看得莫名其妙,同时,都升起了一缕妒意。 九指如来见赤发鬼刘强脸色铁青,知道要糟,忙道:“黄施主,你只要能投降咱们,老僧保证让你们一对人得尝心愿!” 此时,游龙子黄小龙对这些强盗,已是痛恨入骨,心道:“这人一夥贼人,毫无绿林人物粗豪爽直之气,打家劫舍,奸淫妇女,无恶不为,我何不将这批人收拾,为桐柏山—带百姓除一巨害。” 想到这里,便向公孙凤说道:“凤妹,你去守住殿门,由我来对付这批强盗。” 桐柏五鬼闻言,全是嘿嘿仰天狂笑道:“娃娃,你还嫩呢,想老子们闯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在那里,居然敢大言不惭,要老子们漏网,嘿嘿!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公孙凤黛眉一挑,娇叱道:“五鬼,你狂些什么,尔等未日已经来临” 她语此微顿之后,转面向游龙子黄小龙道:“小龙哥,杀鸡焉用牛刀,你就把这批强盗交给小妹处理吧!” 游龙子黄小龙道:“好,我来替你押阵。” 说时,从腰问拔出“碧玉剑”递与道:“我的剑,好久没有饮血,看它还是否锋利?” 公孙凤接过宝剑,映得大殿一片碧色。 群盗大惊。 公孙凤手握“碧玉宝剑”指着好色鬼宋天,和短命鬼虞光道:“尔两人,乃恶中之恶,还不给我滚出来受死。” 好色鬼宋天,短命鬼虞光,嘿嘿冷笑一声:“姑娘你胃口可不小,既然一个人不够满足,咱们弟兄说不得只有从命”两人分前后掠出。 公孙凤杏目掠过—缕杀机,森冷地道:“接招!” 她一剑削向好色鬼宋天,有如长虹电闪。 短命鬼虞光站在姑娘身后,以为有机可乘,手持双环杖拦腰扫打。 谁知姑娘鼻孔里飘出一声冷嗤,双肩一幌,人巳无踪,短命鬼虞光方自一怔,陡闻背后嘿嘿—声冷笑,回眸飞望,但见缕缕剑芒,有如万倾碧涛罩来,不由亡魂丧胆,一声惨叫,人已了帐。 好色鬼宋天,虽是好色如命,可是此刻,虽然美色当前,却畏如蛇蝎,折扇递出,已有些力不从心。 凤姑娘在钱家庄,因一时不慎,便是上了这恶贼撒出迷魂散的当,险些受辱,黛眉—挑,碧玉剑震出万朵碧色剑花,噗的一声刺入好色鬼腹中,登时肠子肝肺流满大殿,这下流强盗便立刻呜呼哀哉。 她不过两招之间,便将五鬼消灭其二。 把其余三鬼和九指如来骇得心胆俱裂。 凤姑娘复又长剑—指赤发鬼刘强道:“红发贼,你适才说什么来着?” 赤发鬼刘强,凛于姑娘神威,心想:“这妞儿已不好对,看来那少年更加了得,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横手中鬼头大刀,运足真力,拱声喝道:“看家伙!”便闻刀风呼啸之声。 凤姑娘不敢硬接,莲步横移,一式“起凤腾蛟”,削向赤发鬼腋下。 赤发鬼刘强,却于此时,双足微点,左掌劈出一股掌风,想把游龙子黄小龙迫退。 谁知黄小龙理也不理,待他冲出殿门,猿臂轻舒,伸手便将他后领提着,向大殿一掷,说道:“要逃么,此路不通,还是回去吧!” 赤发鬼刘强,仰天跌下,奇怪这少年手法奥妙之极,他一骨碌起来,竟无半点伤损。 但凤姑娘却横剑站立面前,面泛秋霜。 赤发鬼刘强眼珠一转,向大头鬼彭林,独眼鬼张豪说道:“老二老三,咱们并肩子一起上吧!” 大头鬼彭林和独眼鬼张豪,目睹短命鬼虞光,好色鬼宋天如此惨死,也不由十分愤怒,两眼向着公孙凤射出怨毒之光,双双提着兵刃,分三面将之包围。 凤姑娘杀机已起,冷冷说道:“这样最好,免得姑娘多费手脚。” 赤发鬼刘强虎吼一声,掌中刀闪起一片银芒,像雪花盖顶般袭向姑娘面部。 同时,大头鬼彭林笆斗大的头颅一幌,判官笔像一阵旋风则袭向腰眼,独眼鬼张豪箫舞起一缕乌光,一招二龙抢珠,分袭姑娘一双美眸,嘿嘿笑道:“老子要你尝尝没有眼珠的痛苦。” 三鬼虽非罕绝高手,但在绿林中亦不凡,不然,也不会纵横于桐柏一带了。 这一出手,威力亦令人惊心动魄。 侠王游龙子黄小龙,先是脸色一变,继而见她化影如烟,一缕绿影飘升空中,履险如夷,也就放了心。 然而桐柏三鬼呢,忽然间失去标的,三人几乎相互误伤,独眼鬼张豪破大骂道:“臭婊子,你不是挺不错吗,怎的老子上来,就他的不敢硬接” 这家伙一口脏话,听来实难入耳,凤姑娘虽欲放他一条生路,这一骂,便断送了。 只闻孙凤叱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留你活着无异造孽他人。” 言讫,剑光一闪,独眼鬼惨叫一声,便又了帐。 原来姑娘恨他言语刻薄,是以一剑从他天灵盖上直线劈下,活生生把这贼人分做两半,跌卧地上。 赤发鬼刘强大头鬼彭林,虽是杀人如麻,此刻也骇得双膝发软,跪在地上告饶:“姑奶奶,念在小的无知冒犯,请饶下一条狗命吧!” 九指如来这才知道今天碰上煞星,心想:“幸亏今天我没有出手,否则,岂不可怕。”赶紧随同跪在大雄宝殿之上,他这一跪,所有的喽喽也都跪下了! 凤姑娘反而慌了手脚,道:“小龙哥,你看怎么办呢?”游龙子黄小龙道:“为首数人废去武功,以示小惩,其余喽罗们着予遣散,各回原籍谋生。” 凤姑娘在赤发鬼刘强,大头鬼彭林,九指如来身上各点一指。 这三人全身一抖,双目流泪,知道武功已废,再也不敢为恶,遂叩头纷纷散去。 这时,凤姑娘拉着游龙子黄小龙说出一番话来。 把游龙子黄小龙听得双眸冒火,他究竟说些什么? 第八十一章 骗局拆穿 游龙子仗剑西行 且说公孙凤姑娘。把桐柏五鬼和九指如来等一干贼众杀的杀,遣的遣散,紫云寺顿时恢复了冷寂。 大雄宝殿上,只剩下她和游龙子黄小龙二人。 公孙凤姑娘拉着游龙子坐在佛象前的蒲团上,低声说道:“小龙哥,你为什么要离开金燕姐姐她们?” 游龙子黄小龙黯然叹息一声道:“我……我觉得对不起她们……” 公孙凤姑娘很想问他为什么啊?陡然觉得这样会使他更加难过。沉默了片刻,才避开正题,说道:“小龙哥,你听说过近来江湖间的事吗?” 游龙子摇摇头,表示毫无所知。 公孙凤姑娘奇怪道:“那你近来在什么地方呢?连目前江湖接二连三所发生的几件大事,你都好像一点也不知情。” 游龙子沉叹一声,说道:“凤妹,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躲在荒山野店中,尽量避免与武林中人见面,否则,金燕她们会闻风而来的,这扰攘的武林,永远都是仇杀,争斗,这些不知道也就算了,如果涉身其间,反而增加无数烦恼。” 公孙风姑娘见他消极到如此地步,心头越发难过已极,面容一肃,说道:“但这几件事,多少都与你有点关系……” 游龙子黄小龙诧异道:“是什么事啊。莫非黑水魔君又卷土重来?” 公孙凤姑娘螓首微摇道:“也许是的。也许有比黑水魔君更厉害的魔头来到中原。最先是昆仑剑圣在昆仑绝顶身首异处,书怪南子被割去四肢倒毙洛阳。” 游龙子黄小龙吃惊道:“这……这消息,可是……当真?” 显然,他很激动。 公孙凤姑娘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两件血案算得什么?六月七日,半仙尼悟缘在妙登山荒谷,遭遇毒手,致命之处,却是被女人以穿有钢套的鞋尖踢死的。” 游龙子黄小龙陡闻师伯半仙尼噩耗,直惊得跳起来,喃喃地道:“天啊!有这等事?天啊!有这等事!” 公孙凤姑娘也跟着从蒲团上站起,道:“听说活神仙司徒圣,长耳酒仙朱方坤两人,便是为着查探这事的凶手是谁,而去了江南。 同时,更传闻天山雪峰淳于雄,衡山破钵大师,亦于上旬相继遭害。 死的都是一些侠义道罕绝高手,这不能不使我怀疑,是否这完全出于‘诸邪岭’对白石堡一役失败的报复……” 游龙子黄小龙直听得目定口呆。公孙凤姑娘宛如一只画眉,叽叽咕咕地说:“更有出人意外的事,据丐帮传言,目下连活神仙与长耳酒仙两人,都未寻到金燕,小敏,哈红药,侯丽珠姐姐们的芳踪……” 游龙子黄小龙简直既惊且诧,说道:“金燕是跟着我同下江南,寻找邝飞燕,于月初分别,而她们,不是在北京么,怎的也来了?” 公孙凤姑娘寻思有顷,道:“根据小妹的看法,可能出因于你突然无故离去,燕姐能担这大干系么,因此,她可能派人到北京把小敏,哈红药找来,好采查你的踪迹……” 黄小龙茫然地说道:“既是采探讯息,岂会突然失踪?” 公孙凤姑娘道:“敢情是遭遇了意外……” 黄小龙心灵大震,突然撕扯着自己头发,用拳头擂自己的心口,疯狂地说道:“金燕,小敏,丽珠,红药都是我害了你们,我只说无颜见到你们,谁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故,天啊!我游龙子是家庭的罪人,武林的罪人……” “我……我真想从此死去……” 他悲呼着,疯狂地凌虐自己。 公孙凤被他这举动骇傻了。过片刻,她才觉得如此下去,他真的要疯狂。 于是,她将他紧紧地搂抱着劝慰他。 于是他在一阵大发脾气之后,清醒了! 于是,她说服了他。要他躺下休息,明天再一同到江南去寻找金燕她们。 于是,公孙凤说出了自己的惑疑。 她说:“小龙哥,我疑惑你觉得对不起金燕姐她们的事,是在受骗。” 游龙子黄小龙苦笑道:“凤妹,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自然非常感激,可是,当你知道我所犯的罪恶,乃是什么,你便不再对我安慰了,相反的,也许还要不耻我的为人,而马上翻脸绝交,因此,凤妹!我希望你不再对我付出高贵的友谊!” 公孙凤望着他一付凄然的神情,更加不忍,突然大声地说道:“这事情自始至终,就是—场骗局,小龙哥,你没有相信的必要。” 黄小龙此时惊讶的程度,已超过了他悲痛的程度,奇怪地道:“凤妹,你说什么?……” 公孙凤姑娘明眸一转,樱唇紧闭,两眼射出坚毅的光芒,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说……你……是……上……了……邝……飞……燕……这……丫……头……的……当了!” 游龙子黄小龙顿时脸色泛白,一把抓住公孙凤姑娘手腕,期期艾艾地问道:“凤妹,你知道了这事?天啊!这大雄宝殿为什么没有地缝啊?……” 公孙凤姑娘遂也不再相劝于他,只是说道:“那晚在‘净心庵’的事,我是当时的日击者,我知道你是受了诱惑,受了药力的制,和受了一幕骗局,因此,你用不着受良心的谴责,也用不着对金燕她们感到惭愧,按当时事情的发展,可以说,你是无辜的。” 黄小龙不信地说道:“那简直是不可能啊!她……她……她已付出了处女的贞操,怎么会假?又怎么假得了啊?”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指邝飞燕。 公孙凤道:“如果那一晚不是我亲眼目击,小龙哥,那你就要抱恨终生了,但是,你能肯定那斑斑桃红,就是你犯罪的证据吗?” 她说到此处,脸上也不禁泛起一片羞红。 因为,这事关系太大了,如要是再不直言无讳,那很可能铸成了游龙子一家的悲剧。 游龙子黄小龙喃喃自语道:“那是我亲眼目睹的,难道还会有假?” “然则,你能确切记得,曾经对那邝家丫头施过强暴?”她竟是毫不放松。 黄小龙回忆道:“当时,我好象喝多了……” 公孙凤不待他说下去,接口问道:“因为,你身上有着浓厚的酒味,便如此疑惑自己是么?” “对!”黄小龙道;“其实,这跟我平时喝醉酒了的感觉,似乎并不相同。” 公孙凤道:“那就是了。我再问你,当夜你在‘净心庵’可曾用过酒菜?” 黄小龙道:“好象没有!……” “什么好象!”公孙凤接口道:“你根本没有哩,要有,也只是一杯香茗,而那酒气,是天亮时再洒上去的。” 黄小龙这时才记忆起来,公孙凤说得不错,他只是饮用了一杯香茗而已,不觉奇怪道:“难道那杯茶有鬼?……” 公孙凤道:“你现在才疑惑,真是君子可欺!” 她一顿之后,接着又道:“当她给你斟茶时,便在杯子里面放了些足以乱性的迷魂药物,所以你一入‘净心庵’,便在她阴谋布置之内。” 游龙子黄小龙逐事记起了当时的尴尬情况,他虽是结过婚的男子,然在一位少女面前,也是脸红。 两人沉默了一会,公孙凤复又说道:“—个被药物乱性的人,其行动,他自己是不能负责的,因此,你勿须为此不安!” 游龙子黄小龙头略抬起,双眸中竟是满眶感激。公孙凤却于此时叹道:“飞燕那丫头,可也够厉害的,以她爱你之深,居然在紧要关头能自我控制情感的泛滥,而点了你的昏穴,不能不令人佩服……”言外之意,如换自己,未必能办到。 游龙子黄小龙嘴角微动,似欲有言,但公孙凤却摇手阻止了。继续说道:“虽然,她此举另有阴谋,若非她临危不乱,必然前功尽弃,这证明她确有足够的自制力,如是男人,她将必然是个一代枭雄而无折扣……” 游龙子黄小龙自怨自艾地道:“我真蠢!蠢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凤姑娘却不以为然,说道:“这就是英雄豪杰,与大奸大恶迥异之处。” 游龙子黄小龙不安地说道:“凤妹,这是谀词,我可承担不起。” 公孙凤道:“我不是说你,我是在说飞燕那丫头,她不但能用理智制服情感,其设谋的精秘,当真令人叫绝。 她竟在你清醒之前,用红色颜料把亵裤弄成斑斑点点,因为,她明知你不会细看,利用你心理上的弱点,而迫使你承认犯下了淫行,因此,她是全盘胜利了。而你,小龙哥,失败得多么不值啊?” 游龙子黄小龙再次拉着凤姑娘衣袖道:“凤妹,你当真没有看错?” 公孙凤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当你们两人导演着那幕喜剧时,我却蹲在净心庵临窗的树上,饱受风露之苦,是一个目击者嘛。” 游龙子黄小龙悻悻地说道:“飞燕,你太狠毒了!想不到我竟栽在一个小女孩手里!” 公孙凤叹息地道:“栽在她手里的人可多啦!半仙尼,书怪南子,衡山破钵大师,昆仑剑圣令狐楚,天山雪峰飞狐淳于雄,是否全是他一个人干下的。虽不可知,但白衫教主哈兰壁被踢死,则是我亲目所睹。可能金燕她们在不知她的恶行前是很容易上当的。” 游龙子忽生疑念,道:“抛下金燕等不谈,想那些前辈,相距何止千里,她纵然有心为恶,恐怕在时间上难以办到。”公孙凤笑笑,说道:“假如她有大白鹤代步,又将如何呢?” 游龙子黄小龙哦了一声道:“那自然例外。” 公孙凤道:“据我调查的结果,你北京府上那只大白鹤,早就被她设法带走啦!” 她用指头在佛案上轻轻敲了几下,顿时寂岑的佛堂,响起一阵声音。那是一种近乎无聊的举动。 但两人似乎轻松多了。 公孙风忽然涌起一个问题,道:“小龙哥,飞燕的目的,无非欲嫁你为妻,因此才不择手段,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呀!” 游龙子黄小龙沉叹一声道:“我何尝没有替她设想,一切我都答应了她,你猜,她怎么着?” 公孙凤猜测道:“最多要以明媒正娶,不能以侧室相待,此后不能再在外面沾花惹草啦!” 游龙子道:“单是那些就好啦!她不准我娶红药妹。” 公孙凤蹙眉道:“飞燕要求确实过份!你应该向她说呀!” 游龙子黄小龙道:“她不但不听解释,而且要挟我如不按照她的条件去做,便将立刻把我这件丑事公诸武林,你说有多气人?” 公孙凤直摇头,心想:“这飞燕姑娘也太狠辣了,这样一来,岂不把事情弄糟!” 她这时并不同情飞燕,于是向小龙道:“这件事情,邝丫头并未泄露,而且除我之外,可说是无人得知,你就不用担心啦!咱们易容化装,暗地窥察飞燕丫头,是否还在继续为恶,你看这么可以吗?” 游龙子黄小龙自是赞成。 于是,两人在紫云寺住了一宵,次晨,在经过化装后,离开桐柏南下。 ……………… 七月既望, 月出东山。 苍穹双仙率领男女群侠。由曲硐横渡怒山山脉。 在群峦叠嶂中,但见林木绵密,巨干撑天,怪石嵯峨。 群侠在荒无人迹的丛山中奔驰,不时惊起宿鸟,而猿啼,狼嗥,鸡鸣.虎吼之声,更增加森林恐怖。 何况,山径上不时有蛇虫之类出没,更引起妇女的尖声惊叫。 长耳酒仙东方坤—面奔走,一面举起葫芦啜酒,天塌下来,似乎他都无动于心。到是活神仙司徒秀,颇为关怀,只要沿途稍有异动,便即亲自驰往察看。 此时,宇内四霸正担任了开路先锋。 摘星手索叙五转过山拗,过入一处荒谷,他忽然发现乱石堆中,不但遗有无数桃核,而且还发现食物残屑和鸡骨,立即停步,向乱石堆中指道:“你们快看,那是否敌人无意留下的线索?” 天台剑客关汉骞瞥了一眼道:“这怒山山脉,素无人迹,即使有,也是苗族,不应该有这种文明社会人物的享受,大哥所猜为敌人留下,确有可能的,咱们必须提高警觉,以防意外。” 蛇叟陆游—耸肩胛,不信道:“自从凤仪一战,那丫头即不曾现身,多半已然气馁,不敢再来挑衅,老大也太多虑了,难道只要是发观人踪,便决定那是敌人,—句话,我不信。” 银色夜叉在一旁劝说道:“老三,别抬死杠,即使这荒谷中不是敌人,咱们提防提防,也错不了呀!” 蛇叟陆游不服道:“你们胆小怕事,让我走前头好了!” 他这么一负气,旁人也不便再说什么。 蛇叟陆游为了表示不怕,竟把手中的蛇杖插在背后,跨着大步,一个劲往前闯。 摘星手索叙五与天台剑客关汉骞银色夜叉苏蕙芯三人,互望一眼,便也跟着尾随其后。 这谷,曲折,深邃而狭长,两侧奇峰插天,峭壁千仞。 人行其中,容易为埋伏暗器中伤。 天台剑客关汉骞,越往前行,越觉不安。 可是,蛇叟陆游,根本像是在跟谁呕气,不但迈开大步速行,而且还不时发出呵呵大笑之声。 银色夜叉睹此情况,向摘星手央告道:“大哥,你到底管是不管,他一个人活得不耐烦不打紧,可不能要我们跟着一起陪葬。” 摘星手嘴唇方动,忽闻,“蹦”的一声弦响,蛇叟陆游一声大吼:“龟儿子,你敢放老子的冷箭。” 说时,额上已冒出豆粒般大的汗珠。 后面三魔大惊,赶过去一看,只见蛇叟陆游右臂上,插着一支羽箭。 同时,从巨石后面,现出两个女子。各人臂弯中抱着一张长弓,说道:“宇内四霸听着,姑娘箭头上淬有奇毒。无药可解,一个时辰之内必死,陆老头既是受了伤,你们这几个义共生死的结义弟兄,有何打算?” 摘星手索叙五低声道:“咱们退,黄夫人手中有毒龙珠,大概还来得及!” 然而此时已经迟了。 因为,后面树丛中,同时出现了几个面目狰狞可憎的老叟,一个个莫不太阳穴绦起老高,双眼射出如电寒芒,发出嘿嘿怪笑。 宇内四霸虽说艺高胆大,遇着这些煞星,也不禁胆寒。 银色夜叉苏蕙芯忙道:“老大,老二,我挟着老三,咱们闯!” 她是想死里求生。 可是,这时走得掉么! 蛇叟陆游如未负伤,还有万—希望,此时受伤颇重,行动上已受到牵制,在前后合围之下,欲求突破敌人的防御线,殊不可能。 蛇叟陆游自觉惭愧,心想:“要不是自己一时猛浪,何至如此!不由歉然道:“大哥,二哥,四妹,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还是先走罢!等你带来援手,再救我出险好啦!” 天台剑客关汉骞道:“老三,咱们义共生死,岂能舍你而去,说不得只有拚了!” 就在这几句话中,前后两面敌人,均已逼近身前丈余之地。 摘星手索叙五,此刻才看出那两个女人中,有一个就是邝飞燕。合四人之力,尚不能取胜这丫头,如今,她又带来如许高手,看来,今番定然逃走无望。索性豁出命不要,朗声说道:“诸位意欲如何?” 邝飞燕冷冷一笑,说道:“就凭你们几块废料,和那两个不死的,以及几个摇旗呐喊的三流角色,也敢妄图前往“诸邪岭”启畔,岂非不不量力! 识时务者为俊杰,尔等既落我手,还不宣布投降!” 天台剑客关汉骞道:“投降,咱们决不!” 一旁红纱罩面妇人娇声说道:“那么,你们是愿意作俘虏了啊!” 银色夜叉苏蕙芯悲愤地说道:“要杀,要剐,要俘,听凭尊意。” 邝飞燕目中涌起一片凶毒之光,方欲吩咐手下动手杀害,忽然一缕苍劲细如蚊蚋的传音道:“燕儿,这四个老家伙留着还有用处,可生擒押解诸邪岭!” 她一听声音,便知发话之人,乃是师父公冶羊。也以千里传音之术答复道:“遵照师父命令。” 遂一改态度向同来的武魔董化,色魔张瑛,和画魔巫蕙莲道:“杀之污我宝刃,诸位就给我生擒吧!” 三魔应喏一声,分别扑向摘星手索叙五,天台剑客关汉骞,银色夜叉苏蕙芯。 蛇叟陆游此时跌坐地上,用功逼毒,自然无法参与搏斗,数合之间,便见武魔董化点了大哥摘星手索叙五的穴道,色魔张瑛伸手按住天台剑客脉门,而画魔巫蕙莲,却与银色夜叉苏蕙芯打得难分难解,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不过,自从宇内四霸老大老二相继被擒,银色夜叉不免心胆俱寒,感到慌乱,画魔巫蕙莲这才取得优势,心想:“这丑老婆子功力可真不凡,自己要不是得过岭主指导,而功力大为精进,决非敌手。” 想到这里,顿时俏笑一声:“丑婆子,给我躺下!” 别看她笑语如花,这女人武学确也不凡,只见她剑式陡然一变,银虹乱掣中,硬将苏蕙芯三环钢叉震开,滑步欺身,一指点去。 银色夜叉苏蕙芯在愤怒慌乱之中,不免疏神,于是应声而到。 蛇叟陆游目睹自己四人一败涂地,自然不甘受辱,举起手向天灵盖拍去。 眼看手掌将及头顶,忽然一股锐厉劲风袭来,手臂一麻,那还拍得下去,同时人也受制。只闻邝飞燕冷冷地说道:“你想这么一死了之,没那么便宜。” 蛇叟陆游知道生存无望,反正豁出去了,不由骂道:“妖女,你想将老朽怎样?”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但觉体内毒气四窜,一时面色如死。 邝飞燕却走了过来,趁他说话之际。弹了一粒解药入蛇叟口腔内,说道:“老家伙,这是解药,快咽下去。” 蛇叟陆游遂不再固执,果然将药丸吞人腹入,心想:“我这样一死不打紧,其余三人岂不无法解救,常言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想到这里,偏过头来问道:“妖女,你莫非是想收卖人心?” 邝飞燕仰天大笑,道:“宇内四霸,虽算得是有字号的人物,未必在姑娘眼中……” 言下之意,大有认为无此必要。 宇内四霸全都哼了一声,暗骂道:“好狂!” 画魔巫蕙莲道:“公主,这四人就交由属下押走吧!” 邝飞燕微一颔首,群魔迅速将宇内四霸押退出荒谷。向“诸邪蛉”而去。 第八十二章 诡谋屡逞 邝飞燕为虎作伥 当活神仙司徒圣长耳酒仙东方坤,率领金燕、小敏、侯丽珠、哈红药、以及七大门派高手一干侠义英雄,进入怒山丛山中的荒谷。 忽然,正在奔驰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噫”。 耐性禅师道:“佟少侠,你是否发现了可疑之处?” 佟锐乃昆仑派第三代杰出弟子,也是穿云燕大侠佟元亮的惟一独子,其父前次参与群侠大会师,围歼黑狱谷主史锦抡,因中天茶花奇毒而阵亡,为了向黑水魔尊彭岑报仇,是以也自动参加了群侠的行列。 他无意中忽然发现乱石堆中,有着血迹。不觉惊呼出声,经少林掌门一问,遂举臂一指道:“掌门人你瞧,这乱石堆里何来血迹,而且地上足迹凌乱,似已经过激战。” 他这一说,群侠们都留上了意,而且纷纷围观过去。 武当掌门天籁禅师在一块不甚为人注意的石头上,发现了天台剑客关汉骞的留字道:“吾等突遇狙击,陆游为毒箭所伤,而相继被俘。” 不觉吃惊道:“不好,宇内四霸被俘。” 他如此一宣布,群侠莫不惊诧而伫足,停止前进。 这消息很快便传入苍穹双仙耳中。 活神仙司徒圣道:“酒鬼,宇内四霸既为敌人劫持。你何不与耐性禅师天籁真人前往‘诸邪岭’暗中探听,相机行事?” 长耳酒仙东方坤,这几天旅途寂寞,正闷得发慌,闻言大喜,逐别过群侠,率领少林掌门耐性禅师,武当夭籁真人,展开无上轻功,象一缕轻烟般疾驰而去。 这三位武林中的罕绝高手,果然轻功不同凡响,数日之间,便渡过怒山,高黎贡山,野人山,而抵达瓦拉本。 瓦拉本,乃是滇南的—处小市集。只消再走一日,越过更的宛江,便是巴特开山了。 “诸邪岭”就在这丛山之中。 天籁真人道:“咱们这般疾走,无论恶魔们脚底如何快捷,也应追上才对!” 他歇了—歇,又道:“莫非他们反而落在后面!……” 耐性禅师也认为机有可能,建议在瓦拉本暂住一宵。 他这建议,正合长耳酒仙胃口,他显了显腰间的葫芦,道:“酒该补充了,咱们身上都有着一身汗臭,这大热天,也该痛快地洗个澡啦!” 三人一面说,一面走入—间旅舍。 洗澡后,三人都感到一阵舒适,连忙登上“宴宾酒楼”。 这三人在临窗的雅座一落坐,楼上食客都带着奇异的眼光瞧他们。心想:“丐、僧、道,怎会搞在一起?” 可是,长耳酒仙、耐性禅师广天籁真人,并不在意,拿起菜牌,随便点了十余样菜肴,一时荤素杂阵,不觉酒到杯乾。 天籁真人望着窗外落日余晕,和街上攘往熙来的行旅客商,不由心中泛起无限感慨。 忽然,街心出现了一行奇怪的旅客。 再一细看,不禁臆了一声道:“两位,且看啊!邝飞燕丫头和画魔巫惠莲已押着宇内四霸来了!” 酒仙和耐性禅师也从窗口望出,但见街心上出现了四匹骏马,马上客是二男二女,宇内四霸则步行其中,显然是穴道受制,失去反抗能力。 天籁真人又道:“只不知后面的老者是谁?” 耐性禅师道:“从步履上看,这两人成就—在黑水魔尊彭岑之上,一在水魔尊彭岑之下,已属罕绝高手无疑,这就难怪宇内四霸要被俘了,但老衲敢确信,这两人决非中原人物。” “大师估料得不错,这两个家伙,便是上次在白石堡漏纲余孽,武魔董化,色魔张英。” 他说这里,压低嗓子道:“咱们得想个法子,将宇内四霸救援出来!” 耐性禅师诵了一声佛号道:“老衲也觉得此时不救,待他送往‘诸邪岭’囚禁,那时岂不更加困难。可是,这法子老衲确是想不出来。” 天籁真人沉思有顷,陡感脑海灵光一闪,说道:“贫道有一小计知是否可行?” 长耳酒仙道:“姑且说出给大家听听” 天籁真人便以蚁语传音,说出救援“宇内四霸”的计划。 长耳酒仙东方坤微一考虑,便当机立断道:“时间,不容许咱们有更好的安排,但如果运用褥当,其成功的机会,未始没有,说不得只好如此了!” 三人以蚊蚁传声上乘功夫,密议一翻,然后下楼而去。 且说邝飞燕以“诸邪岭”“黄金汉宫”宫主身份,率宫中高手将“宇内四霸”押至瓦拉本。 连日奔驰,不无疲劳,心想“这里距拉特开山已不远了,就在镇上住—宵!” 她虽明知活神仙等—干中原豪侠,因“宇内四霸”被俘,定必派遗高手前来追截援救。 这位狡猾多智的姑娘,除了对双仙及金燕略存顾忌之外,可以说她谁也不惧。 是故当画魔惠莲建议兼程赶回“诸邪岭”“黄金汉宫”时,她只是微哂道:“怕什么,一切有我就是啦!” 画魔巫惠莲,自是不敢再进言说走。 于是,他们就住在镇上—家,较为高尚的客栈。 他们租了整个独院,将宇内四霸安置在一间狭小的单间,由武魔董化、色魔张英、画魔巫惠莲三人轮番看守。 可是,色魔张英与画魔巫惠莲,早已打得火热,但鉴于群侠已追赶至此路上,且因碍于宫主邝飞燕的面,而收敛行迹。 这时。 街外漏声迢迢, 想已三更。 宫主邝飞燕早已就寝。 色魔张荚他当然不敢去侵犯那带刺的玫瑰,却轻车熟路摸进了画魔巫惠莲的房间。 他手指还未触及床上人儿的肌肤,便觉心跳。 色魔张英暗自唾了自己一口涎唾,心说:“张英啊,你枉为色魔,却这般胆小。” 如此一想,不由豪气顿生,大的胆子去摸画魔巫惠莲臻首。 那知光滑一片,万缕柔丝似已失踪,不由大惊,骇然暴退,喝道:“何方贼秃,敢来此地采花,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时,反臂甩出一掌。 床上那人哈哈笑道:“明明是你有心前来偷香窃玉,反诬老僧采花,阿弥陀佛,这不是罪过!” 一声大震,两人均各退三步。 这时房中虽无灯亮,但有着星月之光,从树影中透入室内。 色魔张英,见来人是个慈眉善目,皓首银眉的老和尚,怔了一怔道:“敢情大师是少林寺耐性禅师!” 和尚果然没有反对,说道:“张施主,真给你猜对了!” 色魔张英嘿嘿怪笑一声道:“秃驴,你把巫女侠弄到那里去了?” 耐性禅师即速道:“罪过!罪过!巫施主自有她的去处,老衲岂能效法花和尚的作风,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色魔张英大怒,嗖的一声从怀中摸出三色追魂摺扇,一抖,一点、一戳,莫不透露出绝顶武功,和诡奇毒辣招式。 只要被他碰上,便有性命之险。 耐性禅师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施主且慢,要拚命也可以,何不回头一看!” 色魔张英冷笑道:“老秃驴,你想骗老夫,还差得远啦!” 他口中虽是这么说,一掌劈出,身子却象陀螺般疾转,眼角斜扫。 但见门前站着一个腰系葫芦的长耳老人,和一个手横长剑的道士。 道士他不认得,但那老者的注册商标已充分说明他是苍穹双仙之一长耳酒仙东方坤。 色魔张英既然不见了画魔巫惠莲,自己又陷入三人包围中。不由色变,迅即仰天发出一阵长笑,说道:“老匹夫,要想群殴么!我张英亦复何惧。” 长耳酒仙眉头一皱,说道:“天籁道长,你还不快些前往救人,更待何时。” 天籁真人身形一闪,便进入了宇内四霸被囚的单间,反手关上了屋门。分别在四人身上点去,瞬息之间,四人穴道立解,立即上前称谢。 天籁真人道:“酒仙前辈和耐性禅师在粼室与敌人相搏,咱们还不快些前往驰援。” 五人拉开房门,却见长耳酒仙东方坤,正与武魔董化交手。竟被逼得险象环生。 耐性禅师却与色魔张英杖扇相搏。照说,在兵器上,耐性禅师应占便宜,所谓一寸长广寸强,何况,禅杖较三色追魂扇长要多多。 可是,在这狭小的房间内,长兵器反而施展不开,同样被迫得手忙脚乱。 天籁真人正要跨进屋门,忽闻一声俏笑道:“真人想以多为胜么,本公主这厢奉陪。” 说话这人竟是邝飞燕。 天籁真人长眉一剔,道了声:“善哉,邝施主既是这般看重贫道,说不得只好舍命奉陪了!” 两人便在走廊上交起手来。 摘星手索叙五,和天台剑客关汉骞,就趁这刻一拥而入,分向武魔董化、色魔张英下手。 高手相搏,相差极为有限,这一凭空插下两名罕绝高手,无论武魔董化如何艺高技绝,也难逞凶锋,而色魔张英心头一慌,顿时从优势落入劣势。 走廊上的邝飞燕,向天籁真人冷笑道:“没有想到武当堂堂大派的掌门人,也学会了暗袭手段……” 武当天籁真人向邝飞燕瞥了一眼,果然骨格清秀,为上乘练武之才,只可惜心术不正,成为武林之患,不由轻叹一声,说道:“邝施主,贫道与令祖琴侠,至为投契,只可惜他不幸死去,施主何苦倒行逆施,弃明投暗,有如明珠落于暗室,为虎添翼,助纣为虐,岂为智者所取。” 邝飞燕依然满脸冷漠之色,樱唇一撇,道:“真人,你想下说词么,须知道不同,不相为谋,”话音一落,早巳骈指如剑,一连攻出三招。 这三招,无不是罕闻罕见之学。 亏得天籁真人,乃是剑术名家,须是勉强应付过去,却也惊出一身冷汗,心想:“人言这丫头,颇为难斗,贫道尚不深信,观她适才三招,挥洒自如,好象还未出全力,别在今天把一生英名葬送了!” 他心头虽是在想,但手上却使出武当的龙虎剑法。 这套剑法不但刚猛至极,而且变化莫测,一经施展,便有风起云涌之势。 邝飞燕暗赞一声:“好剑法!” 她虽狂妄,此时不敢大意。呛琅一声亦从背后掣出长剑。玉腕一抖,便见剑气森森,洒出漫空银花,直迫天籁真人剑幕。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可把银色夜叉苏蕙芯,和蛇叟陆游,看得一呆。不自主地分左右向前逼去。 邝飞燕轻蔑地一笑道:“这样才象话,不然,姑娘一个一个来,有多麻烦!” 声落,腕上一用力,顿时剑光陡盛,跟着裙下双钩,在笑语中连翻踢出。 顷刻之间,走廊上剑气纵横,红莲如潮。 天籁真人,银色夜叉,蛇叟三人,既要应付迎面飞舞而来的剑芒,更要兼顾下盘。 他们都知道,这丫头的“红莲飞”实是武林一绝,有不少名家—时疏忽,便殒命在她的三十莲钩之上。更是不敢大意。 当邝飞燕在三位名家面前,耀武扬威,逼得三人守多攻少,忽闻隔壁房内一声惨叫,接着是武魔董化的狂吼:“秃驴,你敢向色魔君下毒手……” 底下的话,听不清楚,想是在被围攻之下,无法吐出胸中的愤怒。 邝飞燕不由惊怒交加,—声长啸,从掌心打出一缕黄影,轰的—声爆炸开来,但见黄烟弥漫,天籁真人深恐那烟雾有毒,正指挥蛇叟和银色夜叉速退,不防邝—燕一指点出。 天籁真人,但觉—缕罡风袭来,登时“将台穴”一麻,便已受制,那护身罡气,竟未能护住。 她阴森一笑,玉臂轻舒,便将天籁夹在胁下,嗖的、一声窜上店屋,扬声呼道:“董化!并肩子,拉乎!” 武魔董化双掌猛翻,一连跨出两掌,这两掌如狂飙怒潮,声威惊人至极,大有推山撼岳力量。 长耳酒仙东方坤和摘星手索叙五天台剑客关汉骞,自然不敢硬接,只得闪避其锋,武魔董化就乘隙而遁。 房间内仅遗下色魔张英尸首。 原来耐性禅师,自从天台剑客进入房内,便觉压力大减。而乘机反击。 色魔张英本就高出少林耐性禅师有限,如何能是两人敌手,数合之间,便感险象叠现,斜目一扫武魔董化,他虽不象自己狼狈,但也不见得轻松,要想他策应自己,已属不可能之事,不由大起恐慌。 他本来还可以应付十招八招,这样一来,立即亮出了空门。 天台剑客关汉骞自然要报数日前荒谷被俘之仇,此刻见对方露出破绽,一式“周楚斩蛟”,向下劈落。 金刃破风之声,使得色魔张英魂飞胆裂,赶紧错肩滑步,却不想耐性禅师持杖扫来,斯时,再想招架,已不可能,是以在一声惨嗥之下,顿时头颅破碎,脑浆进射,倒卧地上。 这一次,虽擒获了画魔,并杀死了色魔张英,而救回来了宇内四霸。 可是,武当天籁真人却被邝飞燕掳走。 群侠心中不无遗憾。而愁然不乐。 尤其,宇内四霸最是难过。 天台剑客关汉骞建议道:“想那丫头虽是逃走,但昏夜之间,却未带马匹,去必不远,咱们只消留下一人看守画魔,其余却向前路追去。必能在“更的宛江”畔追及。” 长耳酒仙东方坤,为这一行人首领,觉得这样回去,实在不好意思交差,如能将天籁真人救回,自是十分乐意,便毫无考虑地说道:“就这样吧!” 当即留下银色夜叉苏蕙芯,看守画魔。 其余五人便分乘着“诸邪岭”贼众遗下的马匹,在月光下飞驰而去。 谁知他们去未片刻,从客栈屋檐上,搜搜两声,飘下两条黑影,一掌震碎窗门,飞射入内。 银色夜叉苏蕙芯,还未来得及下床,便被邝飞燕制住,嘿嘿笑道:“丑婆子,姑娘虽是一时失策,却未必好斗,现在既落我手,且随我乖乖的走吧!” 银色夜叉苏蕙芯,知道这丫头最是残忍,那敢反抗,冷笑道:“既落尔手,一切听命,还问我作什么?” 邝飞燕见武魔董化已将画魔巫惠莲穴道解去,吩咐道:“快走,不然酒鬼中途回转,岂不麻烦!” 画魔巫惠莲夹着银色夜叉,随着邝飞燕董化穿窗而去。他预料长耳酒仙东方坤等人,定在“更的宛定江”沿岸,穷搜自己。虽然未必怕他,但既已有所收获,还是早些回转“诸邪岭”“黄金汉宫”为宜。 于是,她便携带着俘掳,和武魔董化画魔巫蕙莲在康名秘密渡江。 果然,长耳酒仙东方坤和耐性禅师摘星手索叙五天台剑客关汉骞蛇叟陆游,一连在“更的宛定江”江岸一连搜索了三天,竟是踪迹渺杳,方始回转瓦拉本,还未走进旅舍,后面的活神仙,金燕,以及天下群侠,刚好抵达,相遇于长街的拐角。 金燕一眼瞧见宇内四霸等人,喜道:“师叔,你老人家本事可不小嘛,一来便达成任务。” 长耳酒仙东方坤叹息一声道:“好侄女,别替老叫化脸上贴金得啦,咱们虽救出宇内四霸,也俘获了画魔巫蕙莲可是却给邝飞燕那丫头溜了!” 活神仙司徒圣道:“让她溜吧,老朽迟早要作一次清理门户之举。” 哈红药姑娘不由问道:“东方前辈,你老人家怎会把那只狡猾的狐狸画魔逮住的?” 长耳酒仙东方坤呵呵一笑,捧着葫芦啜了一口酒,说道:“说来话长一” 金燕拉着酒仙衣衫,不依道:“师叔,快说嘛!人家都急死了,你还想卖关子,这可不成。” 长耳洒仙微笑道:“都快要作妈妈了,还想撒赖吗?” 金燕粉面一红,啐道:“死快哉……” 她不知何时竟学会了一句苏白。把群豪都逗笑了! 活神仙司徒圣道:“酒鬼,大家都要听取你这番胜利的经验,何不爽爽快快,简简单单作一次说明。” 长耳酒仙东方坤把葫芦向腰间一系,粗枝大叶说出那晚俘掳画魔的事来。 原来,那天黄昏之际。酒仙等一行三人,在“宴宾楼”小饮,突然发现飞燕等—行人住进了旅舍,天籁真人献计道:“想那色魔张英与画魔巫蕙莲,都是挺出名的贪淫好色之辈,一入旅舍,必然相互勾搭,防守松懈。咱们正可乘虚而入,混水摸鱼。也许,事情还较预期顺利亦未可知。” 耐性禅师念了声:“阿弥陀佛……” 长耳酒仙东方坤,平生玩世不恭,说道:“和尚,你同老道都是一派掌人之尊,凡是都必顾及身份,这样吧,只要一入旅舍,一切由我老叫化见机行事,你们的任务,只是负责解救宇内四霸和策应。” 他如此一说,耐性禅师和天籁真人便在协议下,离开了酒楼。 等到三更。 这三位武林罕绝高手,象风飘落叶般进了旅舍,也进了那间独院。 天籁真人立刻发现邝飞燕早已入寝,而武魔董化却正在打坐,守住宇内四霸的房门口者,却仅色魔张英一人,这一发现,三人都不觉在暗影中发出会心微笑。 长耳酒仙正在思索,是否立刻展开对守卫者的突击,不料色魔张英却在喃喃低语:“蕙莲,我一会儿就来的,我是怕宫主知道了要受申斥,因此,我只有委屈你久等啦!” 绵绵情话,听得三位武林泰斗全身肉麻。 耐性禅师只是白眉一蹙,天籁真人哼了一声,就要上前立刻动手。 长耳酒仙东方坤灵机一动道:“道长,咱们似乎不宜打草惊蛇。跟我来!” 少林武当两位掌门,可不知长耳酒仙东方坤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便默然跟着他走向靠近围墙的房间。里面已没有灯光。 可是,却有着,用鼻音哼着流行小调,虽是很低,仍然清晰,十分娇媚动听。 这正是画魔的临时闺房。 长耳酒仙用指节轻叩房门,里面的人沉声应道:“进来吧!” 门竟是虚掩着,长耳酒仙东方坤艺高胆大,一步跨入,便闻一阵香风扑来。 跟着,一个温软赤裸的玉体投入怀抱。 长耳酒仙东方坤顿时如遇蛇蜴,不由自主地向外一推,一推之后,忽又觉得自己此来,便是要她自投罗纲啊,慌忙飘身上前,在乳根穴上点出,极其顺利地便将画魔巫蕙莲制住了,将她抛在床上。 适时。色魔张英正来幽会,长耳酒仙和天籁真人便躲在门后。 东方坤顺手一推,将耐性禅师也推到床沿。 这位高僧,为了完成任务,只得权宜地倒卧床上,不图色魔张英大惊,在一声暴喝中,惊动了武魔董化,和邝飞燕,而引起一场激烈的搏斗。 以后情节,已有交待,不再赘言。 这事情离奇发展,听得天下群侠有如听了一则齐东野史的荒诞故事,望着耐性禅师呵呵大笑。 金燕、小敏、侯丽珠、哈红药,更是有的笑得捧腹,有的笑得花枝乱颤不已。 活神仙司徒圣,深恐这位少林掌门,脸上挂不住,忙出声喝止,群侠这才平静下来。 他们且谈且笑,片刻之后,便来到这家旅舍。 账房先生一看来了如许武林豪侠,立即亲迎上来。天台剑客关汉骞,挂念着独院中的四妹和画魔,他是熟悉旅店门户的,立即向跨院走去。 夥计忙道:“客人,那座跨院有人住着。” 欲上前拦阻。 天台剑客漫应道:“晓得。” 人已跨人院内,正欲推开房间,忽闻屋内诵了一听佛号道:“什么人,敢闯贫尼住屋!” 说时,一股大力推来。 天台剑客心生警兆,赶紧飘退一旁,说道:“这屋子,乃是敝兄妹所住,大师何人,居然住进这间跨院?” 他这时已听出屋内住得是一个年轻女尼,这女尼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来厉也颇令人猜疑犹,其四妹和画魔惠莲到那里去了,更使他关心。 屋内女尼道:“奇了,贫尼住人此店,乃账房夥计引来,似乎没有答覆尊驾贫尼法号必要!” 她为人温和,不愿引起纠纷,微一沉吟道:“这样吧,尊驾何不前往向柜上一问?” 这时,活神仙已来了,说道:“关大侠,不必问了,刚才令兄已查明白,当你们离开此店后,次日,那间独院的原来住客忽然全部失踪,仅遗下一具死尸,经证明那是色魔张英的………” 天台剑客关汉骞道:“司徒大侠,你可问过房中可有行李?” 活神仙司徒圣道:“问过了,什么都没有,连房钱都未结算啦!” 天台剑客跌足叹道:“定是那邝飞燕丫头,待咱们走后,便又回到旅舍,把画魔救去,同时还顺便将四妹劫走。” 长耳酒仙东方坤:“好丫头,我酒鬼算是栽到了家。” 适才一场欢欣,无形烟消云散。 第八十三章 邪宫受困 侠义道甘堕覆辄 活神仙司徒圣,在群情激奋之下,也震于邝飞燕这丫头毒如蛇蝎,狡似狐狸,自己有眼若盲,选—个魔鬼徒弟,比之诸邪岭一干魔头还要可怕,不禁沉重地叹息一声道:“诸位,别为这事生气,须知我司徒圣较大家尤为悲痛,天籁真人与银色夜叉苏女侠,虽是偶然失手,被对方掳去,好在‘诸邪岭’不日即到,那时,咱们再作扫穴犁庭之举。现在,务须保持头脑冷静,和饱满精神,拚斗起来,才不致吃亏。” 天下群侠究竟都多少经过一翻大浪,经活神仙司徒圣一说,便都冷静下来,在分配的房间住了一夜。 翌晨,即纷纷走上征途,而离开了瓦拉本镇。 谁知,甫游渡过“更的宛定江”便见来路上尘头大起,四骑黑衣汉子。象一阵旋风般奔驰而来。 眨眼间,来到面前,四黑衣汉子陡然一收缰绳,四匹马一个动作,全都希聿聿一声长啸,人立而起,刹住身形。 接着四黑衣汉象四片落叶,飘下马来。 为首一人,向着走在前头的天环剑客褚威微一拱手,道:“请问活神仙司徒圣可在?” 天环剑客褚威扬声喝问道:“阁下何人?” 那为首黑衣汉于道:“在下‘诸邪岭’公冶麾主卒下一名小涸而已,说出来你未必知道,请告诉司徒圣在与不在!” 天环剑客褚威剑眉一掀,道:“在,有什么事么?” 那为首黑衣汉从身上摸出一纸请柬,递了过来,说道:“请将这个交他便是。” 迨天环剑客褚威接过请柬,四人缓步转身,嗖的一声跃落马背,鹿筋皮鞭猛挥,便又绝尘而去。 一旁的少林寺四阿难尊者,俱都面现愤色,说道:“褚大侠,你怎的让那四个家伙走了?” 天环剑客褚威,手持请柬,微笑解释道:“彼等既系前来投书,如与为难,反而显得咱们侠义道中人不能容物,胸襟狭小,是以任他离去。” 阿难尊者,便不再言语。 正说间,活神仙司徒圣等已乘筏渡江过来。 天环剑客褚威立即趋前送上“诸邪岭”公冶羊请柬。 活神仙司徒圣拆柬一阅,只见上面如此写道: 苍穹双仙暨天下群侠佛鉴: 兹闻阁下等万里跋涉,欲来荒岭观光,公冶羊谨订于七月十五日夜,在“黄金汉宫”大开无敌之宴,敬候侠驾,并希阖第光临公冶羊鞠躬长耳酒仙东方坤闻言道:“这老儿用心不可谓不毒,竟欲咱们阖第光临,来个一网打尽!” 耐性禅师道:“现在已七月十二日,距十五日夜,还有三天,咱们路上不可能耽搁,否则恐怕时间来不及,徒贻老魔笑柄。” 于是群侠,便浩浩荡荡朝巴特开山前进。 可是,这巴特开山广阔数千里,“诸邪岭”在山之东面或是西面,群侠可说是无一人得知。 天环剑客褚威,深悔没有讯问“黄金汉宫”使者。眉头一皱,说道:“咱们何不一问当地土人?” 那知一连问了十余人,所得到的答案,全是“不知道”,这可把群侠们困惑住了。 侯丽珠道:“这事不难获得眉目,只消一问那些马匹奔行的方向,不就得了么?” 真是一言提醒梦中人,长耳酒仙东方坤呵呵笑道:“丽珠,还是你是咱们这一行人的智囊。” 他说完之后,便叫丐帮帮主小铜神吩咐属下立刻问明。 果然,片刻工夫,便获得报道,那四名黑衣汉子全是溯江干而上,似是走向巴特开山的北部地区。 群侠各展轻功,立即追踪而去。 这“更的宛定江”沿岸,民族十分复杂,有“苗、蛮、课、摆摇、………”等族。由这些种族,又分出若干小族。只他们自己才知晓,族外人是无法可以辨认出来的。其实,无论那一族,依旧与我们一样,同是炎黄后裔,不过他们仍旧保留着原始时代风气罢了。 他们大都过着游牧生活,身体强健,性情剽悍,无论男女,一口缅刀总是不离身的。他们只服从土司,不知道叫什么做官吏,什么叫做国法。 群侠一路上十分小心,因为无论食宿,都给予优厚的费用,倒也受当地土人的欢迎。 其中一名夷族男子卡瓦,他受过汉化,是以穿着一身汉人衣服,他报告道: “诸邪岭”“黄金汉宫”的主人公冶羊,原是一位汉郎与山犯姑娘所生,但那位汉郎,因过不惯这种原始生活,便悄悄逃了,他生下的儿子,便叫公冶羊。 公冶羊的母亲原是犯族中美女,生得刚健婀娜,甚是漂亮,却无意中在山上救了一个奇丑的老者,那老者听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因被中原武圣击伤,仗着功力深厚,逃来巴特开山中,却已一息奄奄,经过公冶羊的母亲照料。那恶魔居然复活了,只是一身武功已废,再也难望恢复,便无意回转中原,而与公冶平的母亲同居。 那时,那公冶羊年方五岁,长得甚是健壮实为天生练武之材,那恶魔认为这是一个堪傅衣钵的弟子,便将一身武功教给他,揣其用意,不外欲寻武圣复仇。 果然,这孩子一日千里,十余年间,便获得一身罕闻罕见的绝学。 当公冶羊十八岁时,他母亲便又与另一汉子私奔,并将恶魔留下的珠宝一齐卷走,老魔在大受刺激之下,也就一命呜呼。 可是,公冶羊却是雄心勃勃,被一位苗族的土司宫主看中了,在巴特山中入赘。 那位土司既无儿子,便将公冶羊承袭了他族中的地位。 这位苗族的年轻贤领袖,不数年间,便从中原带回来一批武林高手,及建筑师,在“清风岭”上大兴土木,建筑了一座巍峨的宫,叫做“黄金汉宫”,不称土司而号岭主。 由于这公冶羊行事怪异,心太险恶而狡诈,曾经一度在中原造成血雨腥风,是以江湖上称“清风岭”为“诸邪岭”,久之,原名反而没无人知晓。 据说:那“黄金汉宫”机关重重,外人入内,休想生还,大侠们既是兴师问罪,还希小心为是。” 这一席话,揭露子公冶羊身世之秘。 活神仙司徒圣回忆道:“我说呢,三十年前江湖上忽然出现了一位蒙面客,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不久便又销声匿迹,咱们还以为是黑水魔尊彭岑老鬼干的,原来另有其人。” 金燕怀里掏出一小锭赤金,赏给卡瓦道:“如你愿作响导,将获得比现在两倍以上的赏金。” 卡瓦大喜,立即走在前头,引道着群侠,向“清风岭”,也即是今日的“诸邪岭”奔去。 自从有了响导,一路上毫不迟疑,七月十五日下午,却好到达“诸邪岭”下。 但见峻屏障天际,山石嵯峨,风峦叠嶂,峭壁千仞,穿岩透碧,雄奇,幽之极。 从夕阳余晖下,可以隐约看到苍穹林木间的红楼丹阁,料是“黄金汉宫”无疑。 正当天下群豪立马仰望,蓦地 岭上响起一阵铃铃之声,方感诧异,忽一缕喋喋怪笑之声传来,道:“苍穹双仙暨天下群侠驾临,老夫已派人在岭下迎候,万祈勿拒是幸。” 语音苍劲,虽不亮亢,听来却异常清晰,如在各人耳畔,这种修为,可说是已达金刚不坏之身。 沽神仙眉头一皱,岂甘示弱,朗声笑道:“主人既是已作安排,咱们谨此致谢!” 活神仙亦是施展千里传音,不愧是侠义领袖,吐词不亢不卑,适合身份。 金燕心想:“这千仞峭壁,如刀削斧截一般,再高轻功亦难上下,我倒要瞧瞧来人如何下岭?” 念犹未已,但见岭空上飞起一只竹篮,冉冉降下。不觉奇怪道:“怪啊!那竹篮怎么会飞降呢?” 一旁的侯丽珠道:“燕姐,你仔细瞧瞧便知道了。” 金燕果然凝目望去,但见月光清辉之下,一条淡淡绳影,自岭端下垂,山脚,那只虚悬空中的竹篮,正以一定的速度缓缓滑降。 金燕讶然道:“那是一条绳索啊!” 这时群侠也看出端倪来了,只是不知那绳索是何物制就? 侯丽珠把嘴笑道:“我的少奶奶,那是天蚕丝织成的啊,不但看似无物,而且坚韧异常、非千古仙兵、决难割断。” 哈红药一伸舌头道:“我出天,这要多少的蚕丝啊!” 就在她们喋喋不休之际,那只竹篮业已降落前方丈远地面,从竹篮上走下一个黑衣汉子道:“奉岭主之命,敦请贵客上岭待茶。” 他说到这里,一顿之后续道:“不过,这竹篮每次只容三人。” 于是,这问题来了,究竟由谁先上,如果这样贸然上去,岂不被人家预伏的高手,去一个擒一个,去两个擒一双么! 侯丽珠献计道:“第一次由活神仙司徒圣长耳酒仙东方坤以及金燕姑娘上去。如一旦有险,以你们几人武学成就,一时三刻决不致落败,这时后面的援手也赶到了,必可无虑。 这不过为防万一吧了,其实,公冶羊那气狂妄之人,决不会出此鬼计,而贻人口实。” 耐性禅师道:“侯女侠之言有理,老衲不自量,愿附双仙骥尾第—次先上。” 经他如此一说,群侠均纷纷争先欲上。 长耳酒仙东方坤摆手道:“常言道,做官莫向前,作客莫落后,这虽是人生哲学,但今宵的赴会,乃属无敌之宴,不会有优待,去迟了,也决不致见拒,诸位还是要争着上去吧!” 群侠被他这几句幽默的话,都说得笑了,遂都不再争先。于是,活神仙司徒圣,长耳酒仙东方坤,金燕女侠,乘着竹篮,领先上岭。 上得岭头,才发观那只竹篮一端系有绳索,系在一个大转盘上,由四个黑衣大汉摇着轴轮,控制着竹篮的升降。 金燕道:“师伯,咱们就守着这轴轮吧!” 言下之意,即使有变,亦可无惧。 活神仙和酒仙,都觉得惟有如此,才可放心。 三人遂守在一旁,一面眺望岭上景色,一面等待着岭下的群侠。 那只竹篮上上下下,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将天下群侠悉数载了上来。 金燕这时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另有两个黑衣大汉前来,躬身说道:“时辰已到,主人有请。” 活神仙司徒圣颔首道:“相烦使者带路,咱们这就去了!” 那“黄金汉宫”的使者,微一躬身,便返身疾走。 群侠五十余人,在后面鱼贯跟随。 他们这时才发现岭上风景奇佳,林木幽胜,亭榭别致,花草鲜美,“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诗句,堪为岭上风光写照。 群侠穿行岭上,都有一种讶异之感。 心想:“似这种幽美环境,怎会产生如此邪恶的魔头?” 须臾之后,群侠被带来“黄金汉宫”广场。 —个峨冠葛袍老者,向苍穹双仙抱拳道:“老夫公冶羊,敬候双仙侠驾。” 活神仙司徒圣和长耳酒仙东方坤,不免客气道:“大侠太客气了,一路之上,多承接待,尤其主人好客之心太过迫切,竟将敝友天籁真人和银色夜叉以暴力掳来,不知此刻在接受主人的何等款待?” 公冶羊仰天狂笑—声,道:“双仙不但武功离绝,而词锋尤其镌利,老夫有生之年,能结识阁下,真是令“黄金汉宫”生色不少。” 语毕,作了个肃容的姿态。 活神仙司徒圣微—谦逊,便迈步跨入宫门。 里面是一间大殿,桌上铺着红色的缕花宫锦布,每—席上,都布满了旨酒佳肴,略一瞥视,大约有十席之多。 殿中这十桌筵席,都分东西两排。 东边—排,共有七席,大约是为客人设置的。 西边一排,只有三席,不消说定是主位。 公冶羊待肃客人席之后,方与群魔就位。 金燕举日一瞥,但见邝飞燕、武魔董化、俱各占一席之首,其余十余位,都是些白发皤然的老叟或老妪。 他们没有言语,只是以冷漠的目光瞥视着大殿一切。虽是衣着华丽,却是神情索然。 她一时也猜不透这些人何以如此? 酒过三巡,活神仙从座中站了起来,肃然道:“想我中原武林,与贵岭素无仇怨,此次贵属竟收纳元恶,并鼓动敝派门下叛反等,以卑鄙手段,将悟缘神尼、书怪南子、剑圣令狐楚、雪峰飞狐淳于雄、衡山破钵反大师风尘奇客,侠义领袖暗中加害,不悉台端用心为何?” 公冶羊捋髯再次哈哈一声狂笑,道:“司徒大侠何必大惊小怪,想我武林至古迄今,何门没有流血,仇杀主事,客观一点来说,那是毫不足道的。” 长耳酒仙闻言大怒,说道:“放屁………” 公冶羊不待他往下说,也不以为忤,继续道:“如果认为上述诸人之死,老夫须得负责,试问敝宫使者农魔田尔耕、文魔楚中君、渔魔庐江、樵魔邬岚、赌魔苏光等何人而非惨死,老夫又去找谁算账。” 活神仙司徒圣见他强词夺理,冷笑一声道:“阁下意思,莫非是要老夫负责?” 公冶羊道:“也不尽然,这要看阁下此来的态度了!如阁下不言寻仇之事,便是我‘黄金汉宫’的客人,被小徒先行请来的武当天籁真人,和宇内四霸的苏女侠,老夫当必释放,否则,嘿嘿,老夫便要大言留客了。” 当着天下群侠,竟敢如此大言不惭,这老家伙可真狂妄之极。 群侠立刻为之哗然。 耐性禅师高瞠一声佛号,向活神仙司徒圣道:“司徒前辈,我看这事关系着武当天籁真人和苏蕙芯女侠的生死,似应谨慎从事。” 长耳洒仙东方坤不胜烦恼,说道:“难道咱们就这样虎头蛇尾,贻天下英雄耻笑。” 侯丽珠却低声道:“师伯别急,这事让晚辈来对付好啦!” 她说完这话之后,转首向公冶羊欠身道:“前辈此番说话,无非欺人之淡罢了!前辈如无异谋,何必暗遣高手掳劫咱们同伴!足见前辈不但毫无诚意,而且意图动摇咱们人心士气。 即使咱们同意前辈之言,你又怎能交出天籁真人和苏蕙芯前辈!……” 她一面说,一面窥视老魔神情。只见他双鹰眼中,掠过一缕既是骇异又是钦佩之色。 接着,凶光暴射……… 老魔向侯丽珠瞪了一眼,插言道:“丫头,你又怎知老夫交不出来呢?如不还我一个公道,嘿嘿,老夫便要割下你那巧言惑众的舌头。” 分明色厉内荏,侯丽珠愈加有了把握,说道:“前辈既是这般说,当然是有事实为据罗,不过,你敢跟姑娘打赌吗?” 公冶羊不觉一怔,心想:“这妇人是如何知道天籁真人,与银色夜叉苏蕙芯系本人秘密处决的?”不由向左边席上的黑水魔尊瞥了一眼,认为此中定有奸细。但此刻已无时间去追究,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侯女侠要怎样赌呢?”侯丽珠道:“这样说,前辈是赞成了。” 公冶羊道:“当着天下群侠面前,以老夫身份,岂会玩笑?” 侯丽珠故意拿话扣死,黛眉一扬道:“前辈能在此刻交出一个活的天籁真人和一个活的苏女侠,晚辈就当场自裁。否则………” 公冶羊心头一震,问道:“否则也老夫自裁吗?” 侯丽珠眸子一转道:“前辈—代宗师,怎可与晚辈的生死相提并论!” 公冶羊放心不少,暗道:“这丫头倒颇知机,如她真不识进退的话,老夫就不惜暗下毒手了!”遂道:“侯女侠要老夫以什么作赌注呢?” 邝飞燕何等机伶,她知道侯丽珠,论心计决不在自己之下,深恐找上自己,不觉粉头低垂,故意避开对方目光。 可是,她怕什么,便会遭遇着什么,邝飞燕只不过刚刚垂下头来,侯丽珠轻柔的声音业已在大殿飘了起来:“如果前辈不能交出活的天籁真人或活的苏女侠,我只须要求前辈将邝姑娘交与她以往师父活神仙司徒大侠,你看这样还公平吗?” 公冶羊此刻能说些什么,连道:“公平……公平……” 邝飞燕可不再保持缄默了,低喝一声道:“住口。侯丽珠贱婢,你竟敢提出如此不合理的要求,证明你定系暗里潜入宫中业已将两人谋害,而煽动起争斗和流血事件。” 她语此向左右—挥手道:“与我拿下,听候审问!” 侯丽珠哈哈一笑道:“西洋镜拆穿了,恼羞成怒么?诸位,何不就地一战,擒此枭女。” 尤其,武当门人和宇内四霸弟兄,更是怒不可遏,立即推翻筵席,掣出兵刃,向宫中群魔扑去,引起一场大混战。 这一场战斗,按数量来说,群侠占有绝对优势,但在质上却要输了一筹。 须知,一个黑水魔尊彭岑,以往便非两人联手相拒不可,虽说活神仙和酒仙在妙峰山闭关期间,修习了两椿特别武功,而功力大进,但最多能敌彭岑和董化。 如果那样—来,公冶羊那魔头岂不在数小时候,将群侠一一击败,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活神仙这时已没有了主意。 侯丽珠道:“这样吧!双仙迎敌公冶羊,耐性禅师与青莲禅师双战彭岑,十六阿难尊者辅以金燕姐迎敌武魔董化。我与哈姑娘、小敏,合战邝飞燕。天环剑客褚大侠、穿云箭佟锐、小铜神兄弟、以及武当四剑等各觅对手迎战画魔巫惠莲,及魔宫高手。” 其实他们早已按照指派及寻求战斗对象了,较之作者笔下写来要快速得多。 这场仗真的打下去,必然两败俱伤,诸邪岭主公冶羊肚里明白,他既占有地理的绝对优势,实无拚命必要,遂狂笑一声道:“老夫可不奉陪!” 一按暗扭,轧的一声,从大殿顶端陡然降落一道铁栅,将大殿隔成两半。全部门窗同时落下关闭。 那铁枝虽仅粗如儿臂,可是,以双仙功力也无法拉开或拗断。空白急得群侠双眼冒火、震怒、暴喝。 公冶羊却捋着颔下银须,得意地笑道:“老夫太高兴了,得天下英雄豪杰而囚禁之,岂不快哉。”言讫,举杯畅饮。 金燕忽然觉得不妙,道:“不好,咱们快退出宫去” 侯丽珠摇头道:“别枉费心机,咱们已无法出去了,慌乱,徒惹敌人耻笑。你不见那些铁枝及铁板,全部是寒铁制造的吗?” 她语声方落,公冶羊又是一阵大笑,说道:“还是这妇人有见识,不信,你们就试试看,出得去不?” 小铜神本就是天生神力,此刻,在听了公冶羊的嘲笑后,勃然大怒,双手捧着铁棍,两臂同时一用力,呼的一棍向铁枝击去,一声暴响,火花飞溅。 他虽巧妙地卸去一部份反震之力,但他两条胳膊兀自觉得疲软乏力。 可是,铁枝依然完好如初,没有受到伤损,反之,他那只重达百斤的铁棍,却微显弯曲。 群侠经过这次试验之后,知老魔所言非虚,一时束手无策。 剩下的宇内三霸,因银色夜叉的凶讯,而悲痛不胜。 耐性禅师只是埋怨道:“咱们上次在大巴山黑狱之宫,便上了一回当,想不到这次竟重蹈复辄,真是笨极了。” 长耳乃仙东方坤道:“各位别急,老朽来时已经吩咐小龙在岭上埋伏,俟机发动,这‘黄金汉宫’,早晚必被毁灭,咱们且先来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吧!”群侠闻言大喜,立将忧愁顿时一扫而空,昆仑穿云箭佟锐问席上左右同伴道:“小龙是谁,好象一提起他,大家都有了信心。” 小铜神倒提铁棍走回席上,插言道:“小龙哥,乃我小铜神之结义兄长,酒仙之徒,金燕、小敏、侯丽珠三女侠之夫,换言之,游龙子是也。”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游龙子三字一出口,“诸邪岭”群魔立刻耸耳而听。 穿云箭佟锐,更是仰羡倍至,听说游龙子来到了诸邪岭,不由狂喜道:“啊呀!原来是这位侠王,小弟真是见闻浅薄。” 他说到这里,立即捧起酒杯,趋向女宾席上,问金燕、小敏、侯丽珠,敬酒道:“原来三位竟是侠王夫人,在下委实钦敬至极,愿敬夫人们一杯薄酒,以示虔敬之意,并祝大家早日扫穴犁庭,回归中原。” 金燕等以为长耳酒仙,必然见着小龙,否则以他身份,焉能撒谎,是以心中并未惑疑,当即忧虑全消,同时,见穿云箭佟锐态度真诚,全都喜溢眉宇,同声谦逊道:“怎敢当少侠的敬意!” 金燕却又捉狭指着哈红药道:“这位亦是侠王的未来夫人,哈红药女侠。” 穿云箭佟锐慌忙斟上一杯,道:“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尚祈哈女侠原谅是幸!” 说罢,一饮而尽。 哈红药只得盈盈起立,红晕着脸,羞涩地陪饮了一杯。 不言这里群侠谈笑自若,且说“诸邪岭”上群魔,听说游龙子黄小龙已然侵入岭上,不禁大惊。 “黄金汉宫”诸使者,还许不知游龙子的可怖,但,武魔董化,画魔巫惠莲,黑水魔尊彭岑,却是惊弓鸟,因而谈虎色变,顿时坐立不安,那还再能吃得下去。 盖白石堡一役,渔、樵、赌、卜、文、诸魔,莫不丧失于游龙子血龙口中,其死状之惨,令人不寒而栗。黑水魔尊彭岑,便要出宫察看动静,邝飞燕制止道:“我不信游龙子会来,如果他真的来了,我要他立刻滚蛋,他决不敢说半个不字,由我出去为是。” 是字一落,人已如巧燕掠空,眨眼消失。 第八十四章 现身诱敌 黑水魔尊荒岭伏尸 邝飞燕,一式紫燕穿帘,疾射出集邪殿大门,然后掠上宫墙只见星冷,月寒,“诸邪岭”染上一层迷朦烟雾,显得一片死寂,那里有半丝人影。 “这就是大战前特有的岑寂。”她暗中方自眉头一皱,心说:“这不过是疑心生暗鬼罢了!游龙子黄小龙决不会来‘诸邪岭’的。” 就在这时黑水魔尊也跟着出来了,说道:“岭主有谕,请宫主返大殿商量要事。” 邝飞燕道:“那么搜索宫外有无敌踪之事,请彭前辈执行。” 言讫,转身急掠离去。 待邝飞燕进入“黄金汉宫”,彭岑无意间瞥目对面荒岭,突见石梁上正有一点黑影像流星般射向对崖。 那人身形甫告落地,即回手摇摇一招,似乎在说,老魔头,你有种就过来彭岑老魔素来目中无人,见对方这一挑衅行动,不由勃然大怒。 袍袖一抖,足尖猛点墙缘,人却藉势升声空,双臂一张,挟着猎猎风声,平飞十丈。 这魔头一身傲视环宇的罕绝武功,的确不可轻视。眨眼之间,他—连穿过“祸水桥”“巨憝亭”“遗臭万年石坊”,然后横渡石梁。 这石粱,尽头的绝崖,少说点也有九丈来宽,以他今门成就,虽是不难渡过,但也不敢存着丝毫大意之心,而对方轻功既然不下于自己,则其他武功,当必辣手。 然而,那人会是谁呢? 他一生对手就是苍穹三仙,现在半仙尼悟缘已逝,长耳酒仙东方坤和活神仙司徒圣俱陷入“黄金汉宫”机关埋伏之内,一时想不到那挑衅之人究竟为谁,心中自是十分困惑。 困惑尽管困惑,但他却运用“返光回射神功”,搜寻下来,突见一株巨松上白幌幌地现出一行大字,走近—看,不禁气得须发乱颤,你道那是一行什么字迹?会将老魔激怒得这般模样,原来,树上写的是“黑水魔尊彭岑久限巳到,午夜三刻毕命岭中。” 他再也按捻不住,怒喝一声道:“什么人,给老夫滚出来—一” 他这一喊不打紧,顿叫千山万壑同时回应。 彭岑一腔忿怒儿处发泄,双掌霍地推出,呼的一声,那株大逾合抱的虬松算是首遭其殃,喀嚓一声,被掌风齐腰中断。 当树倒风息,泥沙静止,蓦地一一一 从左面传来一缕冷嗤之声。这声冷嗤,却是发自二十丈外那座雾影中的山岗。 彭岑老魔目喷怒火,恨声说道:“老夫今宵要不活劈了你,枉自纵横江湖八十年。” 他话声才落,那人又是一声嘿嘿阴笑,挖苦的道:“别让风大闪了舌头” 彭岑老魔钢牙一锉,人如离弦之矢,嗖地声响,两个起落,便已登上土岗。 可是,当他上得土岗,那条黑影倏又跳起,落向一处断崖,同时戏谑道:“老匹夫,这里风水不佳,待本侠另外给你挑个较好的地方一一” 声音清越,口齿甚是熟悉,心中不由一动扬声喝道:“游龙子娃娃,你吃了熊心豹胆,居然敢戏弄老夫,今宵汝逃向何处?”只闻远远一缕话声传来。 “老儿,别发大气,今宵是汝劫数临头,再无人救得你,最好把首级割下来,免得污了少侠宝剑。” 话声虽小,但清晰可闻。 黑水魔尊彭岑跟游龙子黄小龙交手多次,虽觉得这小子进步神速,但自信对方仍非敌手,是以越发认为对方旨在图逃,脚下更加用力。 不一会,便追个首尾相接。 黑水魔尊彭岑,此时杀心已起,腹中猛然吸入一口清气,一跃七丈,前面的游龙子黄小龙。正好在他的黑掌半径威力之内。 当他功凝双臂,正要挥臂劈出之际,那人双臂一抖,一式“潜龙升天”腾身空中,然后一个转折,降落一片荒谷之内,迎着月色屹立。 黑水魔尊彭岑差点立脚收势不住,落下岭头的万丈绝涧,饶他艺高胆大,一时也感心寒。 慌忙之间,一掌劈内崖石,人却藉力浮升空中,腰肢—扭,便在惊险绝伦中落下荒谷。 他这时看清了,来人果不出自己所料,正是游龙子黄小龙,但他的身畔,此刻却多了一个青衣青裙的美丽姑娘。 他见游龙子黄小龙气定神闲地站在面前,一派满不在乎的神气,心中本已愠怒,此时更加七窍生烟,嘿嘿!连笑数声,说道:“我说谁有这宗胆量戏弄老夫,原来是你这该死的小子” “该死”二字方自说毕,一缕娇脆的声音从游龙子身旁的姑娘接下去道:“该死的是你!” 黑水魔尊迷惑地道:“老夫何以该死?” 那青衣青裙的姑娘樱唇一披,道:“你把中原武林闹得乌烟瘴气之后,又恬不知耻,跑来‘诸邪岭’作起别人的鹰犬来,如果当时你在九回谷‘白石堡’死了,黑道中倒还不失一个好汉,可是现在,你是以什么样的角色登场?所以姑娘说:老鄙夫早就该死了!” 她说道最后一句。嘴角一撇。还作出一个极端轻篾的态度。 黑水魔尊彭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顿时老羞成怒;睁目厉喝道:“贱婢,你说什么?我彭岑即使再无出息,也轮不到你来教训,看掌……” 掌字一落,右臂一挥,顿时起了一个掠地黑色狂飚,挟着腐尸气息,疾卷而至。 游龙子黄小龙见情势危急,那敢怠慢,朗喝一声:“凤妹注意!”立即移步挡在她身前,双掌握于胸前如托如抱,容得“黑眚玄罡”,近身,不躲不闪,一声低笑,双掌向外一推,掌势虽缓,但却漾起一片和风。 和风荡漾。 锐劲龙吟。 黑色锐劲一触和风,便如雪投火,刹时间消失无踪。 黑水魔尊彭岑一楞,目闪凶光道:“小子,你那是什么功力?” 游龙子黄小龙道:“阁下到今天还不知道么?它不过是人皮宝衣的‘上玄竭帝神功’罢了!” 黑水魔尊彭岑眼光—直,说道:“上玄竭帝?我说呢,难怪那黑眚玄罡失去威力了,但他仍觉不甚甘心,暗道:“即使你所练乃是佛门降魔至高心法,但修为有限,不信你能完全发挥威力!”想到这里,恻恻一声怪笑,再度圈臂,双掌猛推,排空劲气,有如万马奔腾,一时砂飞石走,附近树木,干折枝断,威势弥足惊人。 那被叫做凤妹的,乃是燕云大侠公孙亦年的孙女公孙凤,他不料老魔竟在受锉之后,作孤救一掷,登时脸色大变。 不过,当她回眸一瞥小龙哥仍是那么从容,芳心便又安静下来。 只听游龙子黄小龙清叱,双掌划半个圆弧,迅即推出一阵浩浩和风。 说也奇怪,黑水魔尊彭岑的“黑眚玄罡”—与这和风相触,便消失无踪。而心灵上却受到一种前所无有的狂震,不由大惊。 他毫不考虑地掣出诸邪岭主赠给他的一柄“开天神斧”大吼一声,像旋风般横劈而来。 游龙子黄少龙眉峰一皱,说道:“凤妹,快闪开,这老魔头已接近疯狂了!” 说时从背后掣出翠玉宝剑,但见一团荧荧碧光,挟着锐啸之声,夭娇如龙地迎上。 宝剑和那斧头轻轻—触,嚓的一声轻响,开天神斧立刻荡开三尺。 这一来,黑水魔尊下一招厉害杀手,便无法使出。 不过,他战阵经验何等老到,人却随着斧势横移。 双臂一抖,斧光耀日生寒,再度挟着风雷之声砍到,凶悍之极。 游龙了黄小龙想起这黑水魔尊,乃属祸魁罪首,如果不是他一再在中原掀起腥风血雨,怎会造成今天诸邪岭的猖獗,他这时已有了决心,非将这魔头毙了不可,于是神功暗凝剑身,人却暗踏神妙无匹的“天玑步法”,寻隙抵瑕,一连刺出三剑,都在老魔意想不到的部位刺来,险中要害。 老魔这时心胆俱裂,没有料到这年余之隔,这娃娃功力业,已突飞猛晋,进步到连自己也非敌手。 心头一寒,手上自然慢了些,这时游龙子的碧玉剑可不留情,嗤的一声,已随着斧势刺入黑水魔尊心窝,这曾经横一世的老魔,在一声惨嗥之下,便已了账。 游龙子黄小龙抽出宝剑,在靴底擦去血迹,掉首向公孙凤道:“凤妹,双仙各派高手,现均被困‘黄金汉宫’的集邪殿,如不设法救出,终是不妥,走!” 走字一落,两人一先一后便又横越石粱,重上“诸邪岭”来。 游龙子黄小龙把公孙凤安置在一棵楠木之上,便又展开游龙术,人不知,鬼不觉地闯进宫里。用碧玉剑的绝世锋芒一连削去七根粗逾儿臂的寒铁铁柱。 铁枝落地,接连发出了一串金石之声,群魔这时方始惊觉,大喝道:“什么人敢擅入宫?” 由武魔董化,画魔巫蕙莲、卜魔路遥、酒魔吴大杯。淫魔范南、烟魔沈九峰、财魔胡耀明,哭魔公孙流。笑魔诸葛欢、饕魔赵子鱼等一拥上前,将游龙子黄小龙困在核心。 此时金燕一看丈夫应援而来,并已毁去铁柱,这真是最好脱困之机,忙道:“诸位前辈和姐妹们,且随我来” 言讫,当先朝缺口距过,但闻嗖嗖之声不绝。 所有天下群豪,均在片刻之间,脱困而出。 群魔武功虽然厉害歹毒,但好汉架不住人多,何况世外三仙与金燕姐妹,莫不身怀绝艺,武魔董化见已无法堵住群侠,只得胡哨一声,纷纷退人第二重殿阁。 游龙子黄小龙便欲继续进攻,活神仙司徒圣摆手止住道:“贤契不必了,想那公冶羊诡计多端,第二重殿阁,还不知有甚歹毒安排,这样吧!咱们且先退出宫外,以逸待劳,再商量妙计,自有破敌之策。”群雄一想,这话甚有道理,遂纷纷退出“黄金汉宫”。 金燕率领小敏,侯丽珠、哈红药,簇拥着丈夫向宫外广场集合。 长耳酒仙东方坤捧着葫芦,仰着脖子欲喝一口美酒解馋,却不料葫芦早空,不由骂道:“公冶羊老鬼,简直把我坑苦了,三天三夜都没有酒喝,这罪实在不好受” 他一眼望见游龙子在绮罗丛中,咧嘴大呼道:“小子,这就这样空着手来么?” 游龙子黄小龙道:“长耳哥哥别急,我这就呼人给你取酒来” 言毕,振臂一呼。只见一株巨大楠木上飞起一条人影,几个起落,便来到广场之上。 这人青衣青裙,双手捧着一只巨大葫芦,笔直朝长耳酒仙迎去。 老人家一见酒葫芦好不高兴,说道:“凤丫头,有你的,我老人家这酒一吃,日后定会给你做个大媒,包你嫁个乘龙快婿。” 公孙凤玉脸一红,将酒递上,啐道:“简直越老越无体统,我才不要呢!” 长耳酒仙东方坤先喝了一口,然后道:“别装佯,你心里想谁,难道我老人家不知道,你敢再说一句不要么?” 公孙凤恍然大悟,芳心中—阵鹿撞,羞答答走过一边。 金燕这时也注意了,忙拉着她的手道:“凤妹,你是跟小龙哥一道来的么?” 公孙凤点点头。头仍不好意思抬起来。 金燕道:“你在那里遇上他的?” 公孙凤道:“桐柏山中的古庙中。” 金燕道:“他无缘无故跑到那儿干什么呢?” 公孙凤道:“燕姐,你不知道么?他要去当和尚呀!” 说时,向游龙子黄小龙看了一眼。 金燕大为诧异,连侯丽珠、小敏、哈红药都有些不信起来。说道:“凤妹,别开玩笑,他到桐柏山究竟为了何事?” 公孙凤道:“我说的是真的呀!如不相信,你们尽可问小龙哥看我说谎了不?” 金燕重见她面色凝重,不像是开玩笑,顿时心中涌起一阵辛酸,—个个个都泪流满腮,喃喃地道:“莫非是我们对不起他?……” 公孙凤道:“那儿的活,小龙哥无时无地不在思念着姐姐们!” 小敏道:“这就怪了,难道是因为凤妹吗?” 公孙凤恨然不悦道:“你们觉得我有这份荣幸么?须知,他往紫云寺出家,那时小妹还未跟他—起” 金燕道:“然则究意为何?” 公孙凤用下巴朝黄小龙一指,道:“你去问他好了!” 金燕黛眉一蹙,玉手一招,道:“小龙哥,来这里,我们有话要问你!” 游龙子黄小龙微一犹豫,便走了过去。金燕正欲问他,何故遗弃自己和丽珠、小敏,哈红药她们,蓦地,“黄金汉宫”一阵荒,荒、之钟声传来,不消说。公冶羊那魔头要亲自来了! 果然,这时宫门大开,公冶羊披红氅。在群魔簇拥之下,步出宫殿。 苍穹二仙活神仙司徒圣道:“各位且聚集一处,今日别再中鬼计。” 群侠曾经上当,便毫不迟疑相聚一起,待公冶羊领诸魔来到广场,一个个全都手握兵刃严阵以待。 公冶羊站定之后,双目向场中—扫,说道:“适才是谁,破坏我宫中设施,将人犯放走—一” 丐帮帮主小铜神厉喝一声道:“放屁,老子们是犯人么?” 笑魔诺葛欢,仰天大笑道:“尔等不是犯人,难道是我?” 小铜神道:“别在那里神气,恐怕阁下要想作囚犯的机会都还没有呢!” 两人莫名其妙的抬起杆来。 这时游龙子黄小龙走了出来,道:“岭主既有图霸天下之心,奈何效宵小行为,暗使鬼计,将天下侠义困入集邪殿内,窃为岭主不取,是以本少侠仗着碧玉剑锋芒,斩断铁柱,有何不对?” 他说时,理直气壮,愈加显得英挺俊拔不凡。 公冶羊手捋银髯,沉吟道:“好吧!这事我也不再追究……” 游龙子道:“你应该把天籁真人和银色夜叉苏女侠放还,然后革面洗心,中原豪侠不再追究尔等以往邪恶。” 群魔顿时怒形于色,公冶羊冷笑道:“若老夫拒绝呢?” 游龙子黄小龙道:“事情最易解决,咱们应按照武林规矩,看来惟有诉诸武力了!” 公冶羊长笑道:“难道你不谈仁义,道德了么?” 游龙子黄小龙道:“跟强盗谈仁义,与跟妓女谈贞操有效果吗?” 群侠忍不住哄然大笑。 公冶羊脸一红,愤然道:“这是尔等自取灭亡……” 他说到这里,忽然叹息一声,道:“黄小侠,你能投降我吗,只要你肯投降,尔后诸邪岭决不再入中原……” 游龙子不解道:“为什么一定要我投降呢?” 公冶羊哈哈大笑道:“因为“黄金汉宫”正有一个人等着你呢!” “谁?”游龙子困惑地道。 公冶羊哈哈笑道:“当然是爱你的人儿呀!” 游龙子黄小龙恍然大悟,同时更升涌起—腔愤怒,冷冷道:“是邝飞燕贱婢吗?这丧尽良心的女人,叫她出来见我。” 我字才落,便闻—声冷笑传来。 群侠循声望去,但见宫门内闪出一条纤巧人影,几个起落,便踪落广场,戟指游龙子道:“刚才骂我贱婢的是你吗?” 游龙子黄小龙道:“象你那种倒行逆施,所作所为。莫不令人发指,我早就要教训你了!” 邝飞燕耸肩冷冷地道:“是为了你恨我么?” 游龙子黄小龙道:“然。” 邝飞燕道:“当着天下黑白两道豪杰之面,你且说看究因为何事恨我?” 游龙子黄小龙道:“妙峰山害死半仙尼,昆仑绝顶暗算剑圣,洛阳割去书怪南子四肢,这一切还不够吗?” 邝飞燕道:“有证据吗?” “当时虽无目击者。”游龙子嗽了一声,接着道:“你在龙里城客舍中以七日断魂毒药,暗算长耳酒仙和活神仙可无法抵赖吧!” 邝飞燕脆笑一声道:“就算是吧!你可知道那是为了何故?” 游龙子黄小龙顿时觉得这话颇难出口,因为邝飞燕如何万恶该杀,但她究竟是个姑娘,无论如何是不能把金陵“净心庵”一幕揭穿,何况,说出来,当着天下群豪自己也未见得光彩,是以迟疑起来。 公孙凤可不再隐忍了,道:“邝飞燕,我来替小龙答复吧……” 邝飞燕不屑道:“人家粉白黛绿夫人一大串轮得到你说话么?” 公孙凤凤目一瞪,道:“飞燕,你说得对极了,照理应由金燕姐她们,可是,‘净心庵’之事,她们谁都未曾目睹,有什么可说呢?” 邝飞燕心中一震,面不改色道:“莫非你在场么?” 公孙凤见她语气和缓许多,暗笑一声,说道:“别管我在不在场,且听我两句词儿‘酒未沾唇衣已香,金针未刺红似染’。” 前一句似隐射游龙子黄小龙当夜在净心庵时并未饮酒,其所以仍留有酒味,乃是出于邝飞燕预谋,后面一句更明白说出游龙子是无辜的,并未破去她邝飞燕的女儿家清白,至于亵裤留有点点斑红,却是飞燕自己用颜料染上的。别人虽是不知道,邝飞燕自然听得出来,无论她如何厚颜无耻,当着天下群豪,也不敢把这见不得天日的诡谋公之于众。 因之,她那原本妩媚的双颊,立刻变得异常苍白。 公孙凤一见她变得气馁,也就不再难为她,说道:“飞燕,我这样说也许你会恨我,但为了不使小龙哥名誉受损,也管不了那么多,如果你仍是爱他的,我劝你最好屏弃自私之念,不再与邪恶为伍,大家仍会原谅你过去的一切……” 邝飞燕的性格是执拗的,而且她既入邪途,以她为人,决不会反省回头,劝她只能助长她的恶念,她此时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毒念萌生,道:“谢谢你的美意,凤姐姐,你能听我两句苦衷之言吗?” 公孙凤心想:“她既知悔改,我又何必不予人以自新机会,姑且听她到底有何苦衷?”遂不考虑,移步上前。 侯丽珠忽然感到飞燕用意不善,忙发话止住道:“凤妹速退!” 同时双掌齐扬,以一股凌厉掌劲,扫向邝飞燕打出的一蓬红光。 她发动虽够快,其如内力方面,此刻已远不及邝飞燕的“修罗百柔玄功”威力。 来势仅缓得一缓,仍不偏不倚打中公孙凤整处面部,只闻惨叫一声,这位燕云大侠的孙女,立刻双手掩面,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流出,倒卧地上,全身颤抖,游龙子黄小龙赶忙上前将她抱住施救。 金燕勃然大怒,说道:“好毒的心肠,好辣的手段,我今宵也要向你领教一番。” 声落,人却傲然向前跨出数丈。 邝飞燕深知金燕的武功,乃为诸女之冠,自己虽说已应奇遇,得获诸邪岭主授以奇绝技艺,但却无把握必胜,是以并未动手。 金燕怒火正炽,冷笑一声道:“小辣椒,还跟我客气么!” 左手一个拂云式,一手剑打出三道光影,一招“飞仙饮恨”,直刺中宫,迳往邝飞燕胸前“将台穴”逼来。 邝飞燕容得对方掌剑近身,双臂微挫,右手五指一抓一放,电闪般搜向金燕右手执剑手腕,左手一拂,“修罗百柔玄功”汹涌而出。竟以赤手空拳,硬接一招。 金燕大惊,忙使出飞仙飘渺之术,撒剑避开来势。 两人都使的飞仙掌法,论功力金燕占胜一筹,若论毒辣,邝飞燕似有过之。 长耳酒仙东方坤道:“穷酸,你那宝贝徒弟,当真是青出于蓝。” 他也不管这话有多重,若是别人,早就翻脸了,活神仙到底修养深厚,闻言只是一叹道:“我怎会想到宇内四奇的孙女,竟天性如此凉薄。” 长耳酒仙道:“岂止凉薄,简直就是女罗刹吗!” 不言苍穹双仙在一旁观战议论,且说金燕与邝飞燕这一场龙争虎斗,更打得精彩异常,双方都屏息静气,谁也不敢断定谁占赢面。 第八十五章 血龙扬威 铁翎神鹰惨遭铩羽 第七合上,金燕以毫厘之差,剑尖划过邝飞燕一只衣袖,割裂两寸多长一道口子。 诸邪岭公主治羊高声喝道:“燕儿退下!” 邝飞燕托地跃出圈子,向金燕樱唇一披道:“别得意,像这种机会,以后是再也没有了!” 金燕被激怒得蛾眉—掀,真恨不得迫上去戳她一剑,但是,她强忍着,细味着这句话的涵义,马上就给她想通了。 按飞燕的意思,你不过仗着有兵刃罢了,虽是赢我,却在七招以上,如果我也同样使用兵刃的话,那胜负之数就难说了。 她望着她背影,走向公治羊身边,忽闻游龙子黄小龙呼道:“燕妹,别放过那狠毒的丫头,凤妹不行了” 顿时响起小敏,侯丽珠,哈红药等一片痛哭之声。 她掉首一看,只见游龙子正将倒在怀中的公孙凤,缓缓放置地上一看来公孙凤业已气绝。 金燕血沸腾,气愤填膺,娇咤—声,道:“邝丫头回来!” 飞燕被她的怒喝,惊得怔了一怔,旋即不屑地说道:“你鬼嗥什么,难道姑娘真的怕你” 话声一落,便拟转身再斗金燕。 公治羊一把抓住她的衣袖道:“乖孩子,别理她,这批不知进退的家伙,看师父收拾吧,你可趁此时回宫,将天籁真人和银色夜义遗尸埋藏起来,并把屋间的那只尺长铁箱带给师父,我今天要大肆屠杀!” 邝飞燕这才哼了一声,走进“黄金汉宫”。 当公孙凤昏绝之际,活神仙司徒圣忙从怀中取出三粒“九转大罗神丹”,递给游龙子道:“先把这个给她吞服。”一顿之后,接着又从身上取下一块磁铁,说道:“那是公治羊‘九毒飞芒’,用这磁铁即可吸出。” 游龙子黄小龙,如法施为,公孙凤果然痛楚大减,只是轻轻呻吟。 金燕本过来扶住过:“凤妹,别难过,这仇咱们非报不可。” 就在这时候,公治羊喋喋怪笑—声,道:“游龙子,你把黑水魔尊怎样了?” 原来,画魔巫蕙莲陡然想起黑水魔尊彭岑,适才追敌—去不返,不免惑疑定是游龙子加以暗算,因为当时中原群侠,尚被困于“集邪殿”内,她认为决无可能。是以悄悄将这件事向公治羊禀报。 在她,只不过址一种悬揣,讵游龙子黄小龙朗笑一声,答道:“你问的是那彭岑老鬼吗?已被区区在对面荒岭—剑解决,说不定此刻尸首已喂了豺狼哩!” 此言一出,群邪莫不为之震骇万分。连苍穹双仙都不信。要知,彭岑一身武功,可说是已达金刚不坏,中原黑白两道武林泰斗,无出其右。 而他,竟轻轻一剑解决。难说黄小龙游龙子近年掘起江湖,屡应奇遇,但年龄毕竟有限,即使他进步再快,也难以使人相信他有杀黑水魔尊的能力。 群邪尽管不信,但黑水魔尊已达午夜未能现身,却是事实,公治羊更是暗暗心惊。心说:“别三十老娘倒绷孩子,自己一世英名,埋葬这小子手里。”霜眉一剔,迈步走了出来,注视着沉声道:“侠王” 游龙子耸声一笑,道:“区区在。” 诸邪岭主公治羊噢了一声,他这时对这执拗的年青人已引起不快,当下一拂垂胸银髯说道:“唉!孩子,你真不知天高地厚么?中原武林泰斗以苍穹三仙为执牛耳,而他们,却敌不过一个黑水魔尊这类高手,在老夫手下,可说是如车载斗量,你们却率众前来侵犯,简直是螳臂挡车,不知自量,老夫原谅你们的狂妄和无知,放出一条生路,不过,以老夫这把年龄,实在没有时间跟你们罗嗦,限你们,半盏茶时间,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要大开杀戒了。” 群魔吆喝一声道:“岭主万岁!” 这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诸邪岭上全是一群丧心病狂凶手,专以杀人为乐。 游龙子黄小龙暗起戒心,回过身来,向苍穹二仙行了礼,说道:“看来事情已无可挽救,大战一触即发。长耳哥哥和大师伯,请保护群侠,这场搏斗,由小龙一个应付。并请夫人金燕为我掠阵足矣。” 话毕,人却缓缓转过身去,朗然说道:“中原游龙子,不自量力愿凭微薄之学。向诸邪岭一干邪魔外道以及岭主领教。” 群邪大叫:“这小子太以不知天高地厚。” “老子一指,便会把他送归阎王殿下。” “禀岭主,这—阵由我酒魔吴大杯接下!” “不!你还是喝老酒吧,这一阵该我烟魔沈九峰。前往杀杀手痒。”总之,游龙子已激起群魔一片骚动。 还是诸邪岭主较为平静,扬声喝止道:“别抢!那小子岂是尔等三招二式所能打发,财魔胡耀明先上吧!” 财魔胡耀明好不欢喜,心说:“只要有钱,谁敢不先卖老子的账。”洋洋得意地跨出三步。说道:“游龙子,你遇上老夫的银弹攻势,就算倒定了霉。” 游龙子抬头一望,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老人,一手执金弓,另—只手却拉满了银弹。在那里耀武扬威。 这更使他不快。因为,他明白这老人的一生聚集,全都来路不正,出手巧取豪夺。那金弓银弹又算得什么,淡笑道:“姓胡的还不亮出本领,莫非找死不成?” 财魔胡耀明喝了一声,金弓响处,银丸化作满天飞雨,嗖嗖嗖飞舞不绝。 游龙子黄小龙却化作一道闪光,在弹雨中往来飞驰,连衣袂都未碰上。 财魔胡耀明方才有些吃惊,可是为时已晚,只觉将台穴上一麻,人便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洒魔狂叫一声,抡拳便打。 游龙子见那一拳打来,竟未带起半点风声,一时未加注意;忽觉一股大力逼来,要想闪避,已是不及,“砰”的一声,胸前如受万斤铁锤重击,顿时震飞三丈。 他落地还未直起身来,暗劲又已涌至。 一连滚跌三次。 可把群侠骇得面色铁青。 就在酒魔狂笑声中,游龙子忽然贴着地面划弧形疾射而至,朗朗笑道:“老鄙夫的无影神拳,也不过尔尔,且先尝我一拳试试如何?” 声落,拳势如奔雷,一拳捣中酒魔胸口。 他作梦也没想到,对方竟一连中了数拳而毫无伤损,这是他平生功力之所聚,从无人能在他三拳之下生还的。是以毫无防备,只见哇哇的一声,喷出一般血箭,倒地毙命,两眼兀自露出惊骇之色。 他那里晓得游龙子的“上玄揭帝神功”,奥妙无穷,不但能发时如霹厉万钧,并能抗御一切霸道的先天罡气,而夷然无损。 于是,群侠这面也响起一阵热烈的喝采声。 诸邪岭主公治羊冷冷一嘿,下令道:“哭笑二魔将游龙子的首级拿来见我!”他真的发怒了。哭魔公孙流,笑魔诸葛欢如啼如笑双双跃前,齐声喝道:“小子,乖乖的自动害下首级,让老夫们好回头向岭主请功!” 游龙子黄小龙见两人这付形态,真是哭笑不得,但他眸子一转,说迈:“好吧!区区延颈受戳,两位有刀剑没有?” 哭魔公孙流诧道:“你不自己割下么?” 游龙子摇摇头,道:“那很痛啊!自已怎么下得手啊?还是偏劳二位下吧!” 笑魔诸葛欢,仰天大笑道:“小子,硬是要得,老夫活了这把年岁,还没见过像你这般有趣的家伙,等下老夫下手之际,准会给你来个不痛不快,啼笑皆非。” 哭魔公孙流道:“空话少说,小子把剑交给老夫!” 游龙子功凝右臂,面上浮起一层淡淡微笑,暴喝一声道:“老鄙夫,接剑。” 碧光一闪,剑虹划空奔来。 哭魔才一伸手接,剑芒过处,齐腕削断,公孙流骇得魂飞九霄,赶忙缩手,那支剑却已当胸穿过。 笑魔一闻哭魔喉音有异,而且,向后摔跌,他一时不知危机仍在,慌忙上前掺扶,不料游龙子那柄碧玉剑,恰好透过哭魔胸腹,余势仍在,竟插入自己腹中,不由惨突一声,倒地身亡。 他这一手,宛如魔术,把全场敌我双方都看呆了,心中泛起不同的感觉。有的骇得冷汗直冒,有的却喜形于色,大呼道:“再来一次!” 公冶羊再也不能保持平静了,回头一望,邝飞燕仍没有将铁匣取来,知道只有派武魔董化出战。 可是,董化此刻却两眼望着游龙子手腕上那一串血红的手环,现出畏怯情形。 他这时才想起那是血龙,前些日子白虎堡一战,听说便是吃了此物之亏,结果牺牲了渔魔芦江、樵魔邬岚、文魔楚申君、赌魔苏光等一干高手。 从董化神情,他可以瞧出血龙的厉害,心想:“我何不召唤铁翎鹰王,血龙应不足惧。” 他想到这里,便不假思索,撮唇作异声,声传夜空。 游龙子以为他在召唤帮手,说道:“老鄙夫,别把手下叫来送死,咱们还是自个解决吧!” 公治羊嘿嘿一笑,说道:“娃娃,你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别看你连赢三阵,但要跟老夫相比,还差得远呢?” 若是在一年以前,他这话并没有夸大。 可是现在,士别三日尚且刮目相看,而福缘深厚,灵根异禀的游龙子,早已非吴下阿蒙。这样说,便是知已而不知彼,犯了兵法上的重大错误。宜乎惨遭败亡。 游龙剑眉一挑,豪放地说道:“老鄙夫,你是看不起中原武学是吗?” 诸邪岭主公冶羊抚髯大笑道:“中原武学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当我三十年前,便已在中原武林纵横了!” 群侠甚是不服,纷纷询问苍穹双仙,双仙沉叹一声道:“他说的是事实,三十年前,他以蒙面客纵横武林,中原无人能够匹敌,倒也不假。” 经过这一解释,群侠又替游龙子担起心事来了,全都以一种鼓励的眼光向他投去,希望他这一阵能将老魔除去。小铜神更提醒道:“小龙哥,对付恶魔们客气什么?乾脆让老鄙夫尝尝血龙的味道!” 适时,西方天际传来呱的一声锐叫,一只庞大彪悍的铁翎神鹰横飞而来。 众人只觉月色一暗,跟着狂飚四起,那只铁翎神鹰便已降落在公冶羊肩上,双翅一束,两粒碧绿色的眸子,瞪着朝游龙子瞧来。 黄小龙心想:“这扁毛畜牲,倒蛮有灵性啊!它竟分得出敌我。不知‘血龙’是否克制行了这头凶禽?”不禁担起忧来。 诸邪岭主公治羊,此时一见铁翎神鹰应召而至,好不开心,生似这场搏斗已分胜负,说道:“游龙子娃娃,老夫旧话重提,只要你肯投降,老夫决不为难天下所有武林正道的朋友,你看如何?” 游龙子黄小龙不由一怔,心想:“自已是否老魔敌手,至今仍没有把握,万一失降,谁再是老魔对手呢?那时天下武林精英,岂非尽皆丧命于此。自已生死荣辱虽不足忘怀,但群侠是不应因我而死的。但自已更不能不战而认败服输,去遂那邝丫头心愿。”不由踌躇地向群侠望去。 活神仙司徒圣知道他的心意,忙道:“龙儿,别为咱们担忧,老夫相信你输不了。” 天下群侠更是同声喊道:“拥让侠王割除巨寇,为天下武林造福。” 喊声震天,游龙子精神获得鼓舞,说道:“老鄙夫,天心厌乱,本侠虽有饶汝之心,但你劫数已到奈何!” 说罢,两手一摊,表示了一个可奈何的神情。 诸邪岭主向群豪狠毒地瞥了一眼,道:“尔等太以不知死活。敢破坏老夫大事。神鹰,给我将那些蠢物的眼珠抓来见我。” 说毕,肩头一耸,铁翎神鹰,双翅二展,立即朝群侠人从中扑去,疾逾电光石火。 刹那之间,响起一片惨嚎之声。 群侠已有数人,眼珠已被铁翎神鹰摄去,双手掩住眼眶,倒卧地上。 游龙子黄小龙见状大怒,喝道:“畜牲,尔敢伤我朋友!”便已纵身扑去。 公治羊阴恻侧一声冷笑,伸手拦住道:“娃儿!你急什么!还没有死几人呢?” 游龙子黄小龙已感到一缕冷风旋动,拦阻于前,立刻嘿嘿一声冷笑道:“你当本侠奈何那只扁毛畜牲不得,且瞧瞧吧!” 手臂一挥,一道红光破空飞去。 铁翎神鹰为巴特开山异种凶禽,此时正威凛凌空下声,群侠武功虽是不弱,怎经得起他车轮般翅膀一扫,莫不被扇跌地上。任得他择目而攫。 这真是一场惨绝的人禽大战。 铁翎神鹰在连续得手之下,一阵欢啸,更加紧了战斗威力。不料红光闪现,顿感,颈侧一阵疼痛。他这时再也顾不得再下杀手,—式“鹏搏九霄”。腾升空中,疾目下望却见那缕红光,迅即射来。 他这时才知道遇上了真正的对手。 不过他仍毫不在乎,因为“血龙”的体积,是那么渺小,怎经得住自已钢钩铁啄一击。 于是,他狡猾地隐入一朵白云之内。待“血龙”追来,立刻穿云下降,朝对方头点啄去,又凶又狠。 “血龙”骇了一跳,一声低吟,一式“神龙掉尾”,身形一闪,立刻疾射入云。 铁翎神鹰骤失标的,方自盘旋,俯视敌踪,忽觉“血龙”从云絮里悄悄滑下,疾袭而来。 这凶禽凶心陡起,身形一侧,迎着“血龙”一翅扇去,在他以为这遭定然把对方惧得头晕转向。 谁知“血龙”体积甚微,根本不惧狂风袭击,不知怎样一饶,便缠在铁翎神鹰颈脖子上。用力一束,铁翎神鹰可就惨矣。几乎闭过气息。 忙举起钢爪来,“血龙”更为灵巧,一见爪风袭体,便又猛烈向凶禽背上窜落。 铁翎神鹰连搏数招俱已落在下风,这时才知道“血龙”厉害。 幸而他铁羽丰满,不畏刀剑,血龙一时也难将他弄死,只得任由他在空中,狂乱飞翔。 可笑公治羊还知他那铁翎神鹰,已是危在倾刻,还大言不惭地说道:“游龙子娃娃,你那‘血龙’还有用么?也许老夫那双铁翎神鹰已将之吃了当晚点呢!” 游龙子黄小龙冷笑一声道:“老鄙夫,别吹牛啦!你那铁翎神鹰有如此历害吗?依我看,他大概已被‘血龙’钻入腹中已未可知!不信,你且看看那鹰儿为什么要在云端作天魔舞呢?” 公治羊心头大惊,抬眼一看,果见自己那双威猛无俦的神鹰,有点不大正常。 他这才慌了,急忙撮唇一嘘,那双铁翎神鹰,就在这时,呱的一声惨叫,从半空跌下来。 老魔情急之下,腾身向空中迎去,武董董化赶紧拦住道:“岭主,接不得!” “为什么?” 话未落半,号魔赵之鱼却于此时惨烈的一声大叫,抓着死鹰尸体,倒卧草地之上。 原来,他最不服武魔董化,以为有功可贪,抢先接去,却不防“血龙”从死鹰肚腹内钻出,嗖的一声,便又窜入自己的腹中,痛得他大叫一声破腹而亡。 公治羊目睹这桩惊人巨变,他那么冷酷的心伤,亦不禁变颜变色。 幸好这时邝燕捧着铁箱来了。 他不觉喋喋怪笑道:“燕儿,为师恕难达成你的心愿了。这小畜牲太令我失望,还是让他去幽冥称雄吧!” 说话间,伸手接过铁箱。 群侠尚不知危机立至,尚睁大着眼睛,望向老魔。 活神仙司徒呈一见铁箱,脸色大变,忙施展内家千里传音之法,说道:“龙儿,你知道老魔铁箱中乃是昔年火器名家易然的‘霹雳阴雷’吗?他只须取出投掷,二十丈方圆之内,无人得已幸免。” “然则应采取何种对付方策?”游龙子也急了。 活神仙司徒呈面色凝重地说道:“现在不是讲武林规矩,和个人小节的时候,龙儿切记,只须他有触摸那只铁箱的企图,你就得不择任何手段先一步将他杀死。” “包括放出‘血龙’在内?” “是的。只有放出‘血龙’,或可阻止浩劫的降临。” 游龙子黄小龙既然得知事态严重,可不便通知群侠,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公治羊道:“老鄙夫,莫非你胆怯了?想携着箱内珠宝潜逃?” 他是故作不知而发问。 公治羊阴沉的脸上掠过一丝诡谲之色,冷笑道:“不错,这箱旷世奇珍,无人消受得了,只要你赢得老夫便以此相赠。” 游龙子黄小龙晒然不屑的说道:“本侠宅中有的是金玉珍宝,对此不感兴趣,如果侥幸获胜,本侠便用以作为遣散诸邪岭上朋友的路费,你看如何?” 公冶羊眼皮眨动,心说:“这小子果然历害得紧,居然想瓦解我方士气。”这时,他又将眼前这位少年,重新端详一番,忽然一声嘿,怒目切齿地作势低吼道:“就这样。快说,咱们怎样较量?” 黄小龙漫不在乎地说道:“随阁下之便。” 公治羊哼了一声道:“你也太狂妄了一些,但老夫不与计较。咱们还是在内功上较输赢吧!” 天下群侠,都觉得老魔头这种提议拣尽了便宜,在一旁操道:“侠王,不行,请想一想,你才多大年龄,而对方已有一甲子半的修为,那是不公平的。” 公治羊老着脸皮,毫不知耻地接下说道:“这怎能怪老夫,是尔等黄少侠大话说在前头:‘随阁下之便’,而老夫,只不过随意一提议罢了!如尔等一定认为这样较量将失公平,不妨由他请求老夫将他说过话收了回去” “放屁!”游龙子剑眉一掀道:“本侠一言子九鼎,岂可收回!”言讫,跨前一步。双臂一抱,说道:“老鄙夫,请吧!” 公治平见诡谋得逞,正中一怀,奸笑一声,将铁箱放在邝飞燕脚前的草地上道:“燕儿,留神守在箱子,不许别人接近,或予移动。”说罢,转身跨步迎上,与游龙子对面而立。 飞燕及群邪都是一楞,咸以为铁箱中当真是价值连城的稀世奇珍。不然公治羊何须如此重视。 游龙子忽然啊呀一声说道:“阁下交与令徒看守,似乎欠妥,如本侠一日获胜,今徒说不定早卷逃啦!” 邝飞燕怒叱一声道:“黄大侠,你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即使阁下赢得岭主,姑娘也要向你领教几招盖世绝艺!” 候丽珠冷嗤一声,嘲笑道:“你不是在净心庵就领教过了么?” 邝飞燕想不到候丽珠会变得如此尖酸,不由玉面泛红,游龙子深恐两人道出那幕秘密,赶紧岔开道:“这样吧!谁也别接近那双铁箱” 他说道这里,亮出手腕那串琥珀手环道:“还是由‘血龙’负责看守,如果本侠赢了,名正言顺铁箱属于在下之物,如果输了,本侠也不让岭主吃亏,决以‘血龙’作为赔赏之物如何?” 老魔公治羊闻言不胜之喜,连说:“同意!同意!” 于是,游龙子指着铁箱对腕上的“血龙”说道:“血龙,那只箱子交给你了,如有人未经得我的同意,而擅自开箱,你就在他胸口上钻个窟窿吧!” “血龙”低啸一声,身体一展,立即化一血影,降落铁箱,盘踞其上。 群魔死在“血龙”身上的,可说是太多了,谈虎已是色变,这一见“血龙”就在眼前,谁都为之胆寒,悄悄逐渐后移。 公治羊见他事已办妥,便道:“娃娃,还耽延则甚!咱们何不早些分出胜负来,正好回宫睡上—觉。” 他之发急原因,是自己无论胜负,游龙子黄小龙等都难逃—死,盖自己赢了,则正好驱使“血龙”以报往日属下被杀之仇。如果一旦输了,自己立展轻功,逃出五里爆炸威力范围之外。 然而,他如意算盘虽打得不错,但却不知自己早巳落人别人算中,按下不提。 第八十六章 凯旋归来 侠王艳福金屋多娇 且说公冶羊与游龙子两人,盘膝坐在地上,两手用抵,各自施展内力神功一较身手。 公冶羊老奸巨猾,深知游龙子决计初步不会使用全力,自己倘若以十二成“修罗百柔玄功”冒险一袭,定能成功,于是阴阴一笑,说道:“娃娃注意” 意字未落,竟然单臂贯劲,内力如潮涌至。 游龙子黄小龙尚幸并未完全无备。“上玄揭帝神功”才施出八成功力,突觉对方掌心涌出一股寒气,直透五腑。方暗叫一声:“糟。”对方劲力更加倍排荡而来,被逼得额上淌出豆粒般的汗珠。而且真力逐渐萎熔。 他一上来,便吃上老魔头的大亏,真是又急又怒。 群侠不知内情,以为游龙子在火侯上必然相差甚远,是以相颥失色。 可是,老魔公冶羊在全力突袭之下,竟未曾逼使对方完全败北,已感意外,再过片刻,游龙子身体内竟产生出一种气劲毫不相让地堵截住了。更是咄咄怪事。 老魔一生见过的正邪各派的先天罡气,可说是不知多少,却没有一宗比这更奇异,更王道了,明明已失去抵抗之力,竟又在千钧一发危急之际稳住,使得自己功亏一篑,而且步步反逼。 他开始感到对方那股子温劲的威力了,虽是不急不速,但勘像浩荡的天风,把自己“修罗百柔玄功”,宛如投如汪洋大海之内,不由恐惧万分。 他后悔,不应一开始就把力量用尽,现在,他是无以为继的了!再过片刻,自己所占优势越来越少。而游龙子黄小龙,脸色又从苍白恢复到红润,额上的汗珠,不再流了,在迷朦的月色下,更显得气定神闲。 这情形,落在群侠眼里自是一种安慰。但落在诸邪和邝飞燕眼里,却失为惊骇。 邝飞燕搓着手向烟魔沈九峰道:“沈老,看情形,咱们岭主虽还占优势,但决不会有多少时间的好景了,一旦落败,那时咱们要再想逃走,恐怕不容易了,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沈老,咱们这就乘人不备逃走如何?” 烟魔沈九峰想了一想,道:“宫主之言甚是,据上古奇事搜秘录所载,那盘据在铁箱上的‘血龙’,并非无物可制。如果咱们能将游龙子的‘血龙’和老头子的铁箱同时取走,异日仍可称霸武林,依我推测,那只铁箱之内,已然藏有厉害东西,足以反败为胜,不然,老头子怎会叫你取来!” 烟魔口中的老头子,当然系指诸邪岭主公治羊,邝飞燕何等玲珑,认为沈九峰的推测决不会错,于是说道:“沈老,时不我与,请快动手制住‘血龙’,铁箱由晚辈携走好了!” 烟魔笑瞥邝飞燕一眼道:“咱们这一逃走,为正邪两派所不容,假如姑娘一旦弃我而去” 他很想说:“这样冒险,未免划不来哩!” 邝飞燕黛眉一蹙,她听得出烟魔是要自己嫁给他,否则不干,她银牙一咬,俏步上前,娇声说道:“沈老,咱们既是共患难,当然也要共安乐的呀!” 像这样直截了当的表示,烟魔沈九峰自是受宠若惊,毅然挺胸说道:“好!就这么办!” 言讫,迅速地从怀中摸出一物,朝铁箱罩去。只见一道红影一闪,那只“血龙”就像鱼儿人了罗网一般。烟魔低唤一声道:“宫主快些收起我那‘迷魂红罗蛛丝网’与我偕逃!” 邝飞燕应了一声,两人一提蛛网一携铁箱,像闪电般向“祸水桥”方向逸去。 群侠暴喝一声道:“贱婢,你还想逃么?”正要纷纷追赶。 活神仙司徒圣见游龙子正在胜负关头,摇手阻止,以免影响这场内力的拼搏。 这时公冶羊,已经疲惫之极,浑身真力,业已油尽灯枯,渐渐抗拒不住游龙子的“上玄揭帝神功”。一声低呻,吐出一口鲜血,萎顿地上。 原来他腑脏已经震碎。 游龙子黄小龙陡觉那股抗拒之力,全部消失,这才睁开眼,略略抬起头来,立闻群侠一阵欢呼,他知道这场较量自己是赢了,嘴角上泛起了一丝笑容。 长耳酒仙东方坤,极力阻止金燕等人跟他讲话,好让他恢复—身功力,再去追捕那逃走的邝飞燕丫头。 诸邪见岭主已死,群龙无首,正欲离去。 耐性禅师道:“且慢,各位等待侠王游龙子安排,擅离者杀无赦。” 这位少林有道高僧,因为武当天籁真人之被害,至今尚不知尸身何在,如让这班人走了,将来还有何人知道,是事严词骇阻。 诸邪重要人物,如今只剩一个武魔董化他此时已感到武功已不可恃,对世间恩怨都已灰心,沉叹一声道:“大师既是这般吩咐,老朽静侯游龙子安排好了!” 他本是“黄金汉宫”的第二号人物,尚且屈膝乞命,其他之人更不用说了。 不消多久,游龙子运功九转,从地上一跃而起,注目草地道:“‘血龙’和铁箱呢?” 侯丽珠和金燕都已来在身边,同声说道:“被邝飞燕那丫头和烟魔沈九峰窃走了!” 游龙子不信道:“我那‘血龙’怎会听命于她的?” 金燕这才将“烟魔沈九峰以‘迷魂红罗蛛丝网’罩住‘血龙’乘机逃去!” 游龙子既惊且怒,道:“如让‘血龙’给他吞服,异日吾辈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并非过甚其词,要晓得邝飞燕禀性残忍,窃‘血龙’,无异如虎添翼,她尽可以用之滥杀无辜。 尤其自己几位夫人,更是她泄恨对象,这叫他如何不发急呢! 侯丽珠道:“她已与烟魔从‘祸水桥’方向逃走。” 游龙子黄小龙道:“这里由师伯活神仙与少林耐性禅师处理,并追查出武当掌门天籁真人与宇内四奇之银色叉苏前辈遗骸,择地安葬。事毕后,前往对面荒岭驰援晚辈。” 说毕,正要动手,侯丽珠急忙道:“小龙哥,别忙,以你武功,邝丫头和烟魔虽非敌手,但她诡计多端,同时,她盗去公冶羊的那只箱,经过我多方思考,认为那是一宗具有毁灭性的东西,不然,以公冶羊那等凶顽之人,怎会珍藏,因此,我要同金燕姐和长耳酒仙前辈与你同往,视情况随机应变,也好有个照应,咱们留此并无益处。” 她这样说,金燕首先同意,长耳酒仙最怕闲着无事,闻言好不欢喜,道:“好,咱们这就追去。” 于是游龙子、长耳酒仙、金燕、侯丽珠四人,身形一幌,便已化作四缕黑影,穿过“祸水桥”“巨憝亭”“遗臭万年石坊”然后来到那唯一通向荒岭的石梁。 侯丽珠走到石梁尽头,一见距那断崖有九丈来宽,不由蛾眉一皱,她是新学会的游龙术,深恐自己没有把损,是以心如鹿撞,有点害怕。 游龙子道:“让我带你一把吧!” 吧字一落,长啸一声,拉着她的手腕,叫声起,两人好像两只彩蝶飘了过去。 跟着,金燕和长耳酒仙也过来了。 一行四人,由游龙子领头循着山径寻去。 且说邝飞燕和烟魔沈九峰好不容易渡过石梁,来到荒岭,两人登上岗。 邝飞燕道:“沈老,我想游龙子会追来的,咱们两人合起来,也不是对手,何况对方人手众多,咱们迟早会被捕的。” 她说到这里,问道:“那铁箱可真是什么炸药么?” 烟魔沈九峰沉吟道:“我想很可能的,要是奇珍异宝,岭主会取去战斗场干吗?” 邝飞燕心中迅速起了一个恶毒的念头,说道:“等下游龙子追来时,就以这家伙对付于他。” 烟魔沈儿峰心中暗凛,盖他己知游龙子为她心目中的爱人,尚且下得了手,自己当然不在话下,但他此时已为飞燕美色所迷,已不顾及其他。说道:“咱们应该先觅一隐身之地,最好是在高崖之上,那样才较为安全。” 邝飞燕也觉得惟有如此较妥当,两人遂又离开土岗,循着山径走去。 转过山拗,前面是一座荒谷。 过得谷内,果然发现黑水魔尊曝尸谷中。 两人更加深了畏惧,邝飞燕故意投下一条手绢于荒径上,以便诱使对方入壳然后与烟魔沈九峰费了不少工夫,方始攀登谷顶绝壁隐伏,将铁箱放置崖缘,只要一见黄小龙在谷内出现,即刻推下铁箱,果如所料,则将目击迎龙子惨死情况,而抚掌称快,否则亦有优裕时间可资脱身。设想得可谓周密已极。 烟魔沈九峰见诸事已欺,说道:“姑娘已把‘血龙’降伏,那样‘迷魂红罗天蚕网’应该归还老夫了吧!” 邝飞燕故作讶异之色说道:“九峰,你说什么?” 烟魔道:“我说姑娘既已降伏‘血龙’,那条“迷魂红罗天蚕网”应归还老夫。难道有错么?” 邝飞燕粉脸立即变色,现出一付出幽怨的样子说道:“我人都快属你所有,这区区一条罗网,你竟好意思开口索,看来咱们现在还是拆伙的好,这东西也不要了。”说罢,便要将“血龙”放出。 烟魔沈九峰虽也是老狐狸,但若论心计,他又怎是这位姑娘敌手。闻言,即摇手否认道:“姑娘,你又多心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邝飞燕瞧着他一付尴尬情形,格格一笑,道:“不是那个意思就好啦!” 说完,立即投入对方怀抱,撒娇不已! 就在这时,陡闻左方傅来声一嗤笑。 两人一惊,霍地分开,向发声处扑去。 可是危崖附近二十丈内,空旷一片,什么也没有。 烟魔沈九峰喃喃说道:“奇怪,那缕笑声如此真切,即使是飞鸟,也断难逃出老夫视线。” 他竟是如此自信。因之,他坚决便要作一次最后搜寻。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阵语声,一人说道:“小龙哥,我们这样暴露身形去迫寻敌人是不利的。要知邝丫头鬼计多端,心狠意毒,一旦猝起发难,是难于预防的” 她听得出说话人用是游龙子三位夫人之一的侯丽珠,也是一个富于机智之人,她真恨死了她。心道:“我今天要不亲手将她除去,就不姓邝。” 这念头甫落,另一苍老声音说道:“我真为老友琴侠哀,他这唯一的孙女儿,为什么不是鸾凤,却是鸱鹗” 言毕,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邝飞燕蛾眉一挑,恨声说道:“醉鬼,你敢背后议论姑娘,今天少不了要你这老骨随同姓黄的陪葬。” 接着侯丽珠的声音随风摇送而来:“这都怪小龙哥不好!” 游龙子终于启口了,道:“丽珠,那丫头蓄意为恶,怎怪到我的头上?” 他是在为自己争辩。 侯丽珠道:“谁叫你‘金针未刺红已染’呀!” 这句词儿,原是公孙凤向自己说的,想不到侯丽珠竟连作笑谑资料。蛾眉一挑,恨声说道:“九峰,咱们也别徒事搜寻,敌人业已快到下面的谷口了!” 烟魔沈九峰叼着旱烟袋唔了一声说道:“好的!” 于是,两人便回到危岩边俯首下望,只见游龙子黄小龙和长耳酒仙东方坤,丽珠三人踏着月色,微一逡巡,便已进入了荒谷之内,同时游龙子噫了一声道:“丽珠,这不是邝丫头的手帕吗,她既然来过这里,必然逃得不远,咱们快些搜查。” 邝飞燕陡然在危崖上长起身来,笑一声,—道:“游龙子,别神气,尔等已如鱼游釜中,死期已至,还敢大言不惭。” 她这一发言,立即惊动了谷中的游龙子黄小龙等三人。 游龙子剑眉一蹙,正要责骂她不该下如此狠心,以九毒飞芒打伤公孙凤姑娘。侯丽珠赶快一拉丈夫衣袖,说道:“快躲,这丫头在施展诡计……” 三人方身腾向谷口,邝飞燕银牙一锉,把足前的那具铁箱,正拟只手—推,抛下悬崖,忽然左方暴起一声娇叱道:“住手!” 跟着射出三点金星,袭向邝飞燕手臂三处穴道。 邝飞燕骤吃—惊,缩手一瞥,只见左面一株古柏稍头射下一人,她认得来人,是哈红药的丫头金钏儿。不由大怒,哼了一声道:“大胆丫头,别以为飞上了高枝,便敢管起姑娘的事来了!” 她说道这里,朝烟魔沈九峰道:“把这丫头给我杀了!” 烟魔沈九峰如奉纶音,身形一幌,便已搁在金钏儿面前,呼的劈出一掌,说道:“贱婢,老夫要你知晓爱管闲事的后果!” 金钏儿因一路来迟,到得诸邪岭时,正是老魔与游龙子应战之际,方一玄足,便发现邝飞燕与烟魔沈九峰携走铁箱和“血龙”逃走之际,她这时已来不与群侠及小姐哈红药见面,幌肩一路追来,远远跟随。 适才她听到邝飞燕毒计,那声冷嗤,就是她所发。 此刻,见这狠毒的丫头,当真要向小龙叔叔施展毒手,只得发出暗器阻延她之所以现身,无非是想诱使飞燕追迫自己,没有时间去推铁箱。不料她却叫烟魔沈九峰前来拦阻,不禁又气又急。 眼见邝飞燕满脸杀机,双手一推,那具铁箱像殒星般直往下落。 这时,右面崖上响起一声“阿弥陀佛”,凌空制下一道白虹,朝那疾坠的铁箱卷去。 邝飞燕觉得好生熟悉,回首一望,隔她丈远之外,站立着一个缁衣年青女尼,正飞起一条白绫追卷着自己掷下的铁箱。 她怔了一怔,方觉得这女尼似在那里见过,但又决不是金陵净心庵女尼净心大师。 但她又是谁? 邝飞燕这时已管不了许多,一声厉叱,人却像怒兽般扑去。接连施展两招大擒拿手法,一招“紫索缚龙”向女尼右手白绫夺去,一招“双龙探珠”直攫对方双目。 那女尼低喧一声佛号,沉腕侧户,两招都被化解,说道:“飞燕,快些住手,难道你竟看不出我是谁么?” 邝燕这时才看出面前女尼,眉、眼、脸型轮廓,俨然是自己的同胞姐妹邝飞莺。 她不是被自己在大巴山“无名谷”外、被自己割断葛藤跌下千寻峭壁的么,怎还未死呢? 这问题,她已无时间细想,心一横,冷笨一声道:“谁认识你这尼姑……” 边说,边凝聚公冶羊教授她的“修罗百柔玄功”,一掌拍去,她知道自己另一恶行,如不将飞莺杀死灭口,必将又会暴露。那女尼陡感飞燕拍出的劲风有异,那敢硬接,宽大的袍袖一抖,人已象仙缥渺般起在空中。那卷住铁箱的白绫,也跟着向崖上飞落。 飞燕尖叫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把锋利匕首,朝白绫横空一划,银芒闪处,顿时响起一声裂帛之音。那具铁箱,复又向危崖下疾坠而去。 年青女尼右手一轻,心头亦泛起一缕薄怒,喝道:“丫头,你当真是魔鬼转世……” 她话声未落,飞燕又是一匕首刺来,但见银芒乱吐。寒气贬骨,所刺之处,全是一身致命要害。 她这些时,亦有奇遇,所得乃是一位佛门隐迹已久的圣尼。曾将佛门降魔至高心法“般若神功”传授了她。可惜飞莺限于资质,虽有进步,但火候仅有六成,只得运功相抗。飞燕一时倒奈何她不得。 她此时已皈依佛门,取名青莲,前在“落雁峰”内曾救了金燕、小敏、侯丽珠、哈红药。她此次西来,知妹子飞燕造恶太多,欲前来渡化,不想她陷溺已深,连自己都不肯认了。 两人便在崖上一来一往搏斗起来。 同时,崖下更传出一声爆炸,轰隆之声,直如惊天动地。连崖上都有些震动。 年青女尼对乃妹飞燕的行为,愈加感到痛心,说道:“飞燕,你太过份了,须知爱一个人,不是占有,也不是可以威逼,更不应该气量狭小,你,什么都占齐了,为了爱小龙,你不惜残手足之情,不惜弃明投暗,不惜一切卑劣手段,然而,你获得了什么?燕妹,快放下屠刀,随我遁迹佛门,今生今世,咱们再也不践履红尘!” 飞燕朝左面一看,烟魔沈九峰已把金钏儿逼得乱转,不由怒哼一声,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劝我托迹佛门当姑子呢?难道你要我也青罄红鱼一辈子不成?” 青莲女尼道:“燕妹!看开些,别一味固执,假如你不耐尼庵寂寞,随便嫁一个青年,也可安渡一生,我并非要你一定象我才好哟!” “我不是已答应嫁给沈九峰么?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复仇呢?其实,你尘心又何曾死,你以为我不晓得你也爱姓黄的吗?” 青莲女尼眉头一皱,说道:“燕妹,我不许你这样说。” 飞燕陡然一脚踢去,说道:“别不害臊,当了尼姑还在单恋着人家,你知道这家伙有多少老婆吗?” 青莲女尼险些被妹子一脚踢中小腹,身形一飘,避了开去,说道:“往者已矣,燕妹,难道你一点也不顾姐妹之情吗?俗语说得好,放下屠刀,立地可以成佛。” 飞燕忽然心生一计,道:“莺姐,你不记前嫌吗?” 青莲女尼道:“阿弥陀佛,慢说你还是我的胞妹,即使是外人,只要她改恶向善,我欢喜还来不及,我干嘛要记前嫌呢?” 飞燕立即停止了攻击,青莲女尼以为她真的被自己至诚感动,忙跨步上前,作出了个拥抱亲热的姿式。 忽然之间,一缕凶光从飞燕双眼掠过,跟着嘿嘿—声冷笑,双脚连环踢出。 青莲女尼此时完全无备,方感不妙,谁知劲风业已袭体,饶她应变奇速,胯骨上仍中了一点,哎哟一声,飘飞起的身形,仍“砰”的一声跌落地面。 飞燕冷笑一声,踏上前去,说道:“你死在亲妹妹手里,总比寂寞而死的好,去吧!” 吧字一落,一脚朝青莲女尼心窝踢去。 青莲女尼叹息一声,闭目等死。 谁知这时的游龙黄小龙和夫人侯丽珠,以及长耳酒仙东方坤已攀登崖顶,见此情形。怒喝一声:“看剑!”立刻有一道碧光呼啸而至,飞燕自然认识那是游龙子的“碧玉剑”,惊惧之下,虽是仍旧一脚朝青莲女尼踢去,但因这略一迟疑之故,游龙子的“碧玉剑”已从背后透腹而过,跟着响起两声惨号,这一对姐妹花双双倒地。 烟魔沈九峰见强敌陡现,飞燕又已香消玉殒,方拟逃走,侯丽珠冷笑一声道:“无知老魅,此时还想逃么。”刷的一剑刺去,沈九峰但见剑芒耀眼,心头一慌,顿时被削去半个脑袋,连叫都没有叫一声,亦已了账。 金钏儿柱剑于地,喘息着道:“婶娘武功又有了惊人进步,这一回可得传我一套人皮宝衣上的功夫了吧!不然老是受人欺侮。” 侯丽珠拉着她道:“好姑娘,要不是你在崖上阻延了那贱婢的动作,咱们连同你义父都会被火器名家易然的‘霹厉阴雷’炸得血肉横飞,我叫你游龙子叔叔将人皮宝衣上的功夫,倾囊相授如何。” 金钏儿喜道:“那我先要谢谢婶娘,不过,这阻延飞燕投掷‘霹厉阴雷’的还有飞燕的姐姐飞莺呢!” 游龙子黄小龙道:“她人在那里?你没有看错吧!” 金钏儿用手一指躺在血泊中的年青女尼道:“这青莲大师,就是昔年的飞莺呀!她是被乃妹在大巴山割断荡过危崖的山藤而加以暗害的呀!听说,她被一位神尼所救,才出家的,而且就隐居在“落雁峰”中。” 候丽珠哎呀一声,牵起小龙的手道:“哦!原来咱们全是飞莺姑娘救的,怪不得那声音好生熟悉呢!小龙,你去看看,能否将她救活。” 这时,活神仙司徒圣已率领金燕、小敏、哈红乐登上崖顶。他这也顾不得说别的,忙扶起地上的青莲女尼一看,只见她胯骨上露出碗大一个窟窿,深可见骨,左肋也被踢断三根之多。胸口虽起伏不已,但却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气息。 游龙子忙从身上摸出活神仙所赐灵药,一连喂下三粒,并以疗伤圣药,交由金燕侯丽珠包扎。同时以手掌按在她背心穴上,青莲女尼呻吟一声,张开眼来,见着游龙子微微一笑,笑道:“出家之人,怎好劳施主如此麻烦!” 游龙子见这双姐妹,完全为了自己,落得这般下场,不禁目蕴热泪,说道:“青莲大师,不,莺妹,是我害了你们,我……我真是罪孽深重!” 青莲女尼说道:“黄大侠,千万别这般说。舍妹孽由自作,不能怪你,请念在家祖情谊,将她安葬了吧!我如有幸而不死,也将为她念十万卷金刚经,以解脱她负罪的灵魂。” 游龙子慨然道:“一切谨遵大师吩咐”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两事,问道:“不知武当天籁真人和银色夜叉苏前辈遗体都找着了吗?还有公孙凤的伤势如何?” 金燕在一旁道:“两位前辈的遗体都在‘黄金汉宫’找到。至于凤妹的伤势,业已无碍,我与小敏已经代她作主,一俟回返北京,即与哈妹子的喜事一齐办理,你不会反对吧?” 他反对得了么?这感情上的债,是不能再拖了,因之,他只有默然。因为在这个时候,既不能表示欢愉,也不能表示不快。遂岔开话题道:“群侠们都来了么?” 金燕道:“那石梁与断崖,少说点也有十来丈距离,是我不要他们冒险,已坐着原来上岭的竹蓝,早就下岭上路啦!” 游龙子不解道:“他们何必那样匆忙呢?……” 小敏嘻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人家须得赶回去准备一份贺喜的礼仪,否则就来不及当面扰你的喜酒了!” 游龙子耸肩笑道:“其实也用不着这样急……” 候丽珠在一旁凑趣道:“我说小龙哥,你就别假撇清了吧!你要不是对红药姐情有所钟,飞燕又何必反出中原呢!” 笑闹间,东方天际已现出一丝曙光。 游龙子这才与苍穹双仙起程东归。 到得北京,在与哈红药公孙凤成婚后,并在香山之麓盖了一座庄院唤做“游龙山庄”,过着陆地神仙般的侠隐生活,好不羡煞人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