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龙佩》 第一章 仗义解危 湖南衡山,古称南岳,山有七十二峰,最高者为祝融,高山海拔两千八百余尺,周围群峰罗列,气象万千。附近名胜古迹特多,四季景物各殊,夏秋两季,游人极众,尤以周围数百里,朝山还愿的人极多,斋戒沐浴,三步一礼,五步一拜,诚惶诚恐,以还所许神愿,俾求福消灾。这原是农业社会及神权时代所余习俗特征,不足为怪。 山下有一小镇,镇以岳名,范围不大,但热闹非常,酒店。香褚店、客寓、及土产店特多,当地民风淳朴,交易极公平,对过客态度和善可亲,从镇入山,多系石级道路,沿途苍松翠柏,异草繁花,极尽一时之娇,山上寺观极多,以上峰寺为最大,里面有和尚百余人。 时为南宋康王时期,虽中原鼎沸,遍地马乱兵荒,但南部较为安定,南岳名胜古迹,更能吸引不少游人。上峰寺在南天门附近,寺中主持方丈,法名一尘上人,生得方头大面,体格极为魁伟,但态度慈祥静穆,望之令人生敬畏之思。上人年逾七十,但容颜却似五十余岁,可能有其独到修为,驻颜有术。这位方丈,持戒至严,平时绝少外出,一闭关入定,就是两三个月甚或半年不等,寺中香火极盛,但和尚们的生活却极为清苦,据附近居民讲,寺中和尚都有极好武功,但平时绝不炫露。 只有一年,附近有位小偷钱迈成,偶而游寺,看见神案上有银烛台一对,正合着两句古语:“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小偷见着白银,哪会不动贪念?于是当天晚上,小偷潜入寺中。时值深夜,寺中和尚,均已入寝,这位梁上君子,原隐身大殿匾额上,一见机不可失,即一跃而下,他原学过几年武功,拳脚虽不高明,轻身功夫却还不错,这一落,可称得绝无声息,自己暗点点头,认为很有把握,绝不至于惊动寺僧。殿上神像,高达数丈,金碧辉煌,庄严肃穆,无与伦比,神案上供着数色鲜果,案前古铜鼎内,香烟袅袅,沁人心脾。 钱迈成暗自喝了一声彩,好一个庄严神殿,当下也跪着碰了一个头,暗中恳求佛祖,原宥他的偷窃行动,生活无着,情非得已。佛祖慈悲,想不至因此而稍加灾害。站起身来,向银烛台望了一望,每一只大约有白银百余两。宋时银子极为值钱,一桌丰美的酒肴,也不过四五钱银子,两百多两白银,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数目。 殿中高悬着琉璃灯一对,青光四射,银烛台上,虽各插着一枝蜡烛,但并未点燃,他满怀欢喜,蹑足潜行,将两个烛台取下,丢去蜡烛,收入百宝囊中,潜行出殿,穿过左边竹林,到墙下,围墙不高,不过一丈二三尺左右,一出墙,即可安然无事,得了这么多的白银,可以安闲过半辈子,他于是伏身作势,准备跃上墙头,再跳到墙的那一边,事情就算圆满结束。 刚一蹲身,腰眼上突感一阵酸痛,当即全身麻木,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道:“凭你这点微末之技,也来此地行窃,不怕佛祖见罪么?” 话未完,腰际被人一摄,即时酸痛顿失,站起身来,启眼前望,面前立着一位年纪约十八、九岁,形容极为秀丽的少年增人,满脸微笑,绝无恶意。 钱迈成立即羞惭满面,当即施礼道:“小人不务正业,不该偷窃贵寺财物,现既失手,任凭发落,绝无怨言,如蒙惠予改过自新,则今后当束身自爱,此生虽无衔环之报,但相机自愿效犬马之劳。”说完话,忙从百宝囊中,取出烛台,双手奉上,低眉垂目,羞不可抑。 这位年轻僧人,取过烛台,和颜悦色地向他道:“听你所言,似乎也读过几年书,大约是境遇不佳,受坏朋友的影响才操此业吧!” 钱迈成点点头。 青年增人又说:“我佛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人有过错,原不要紧,只要能知过悔改,力求上进,仍可作顶天立地的完人,但是如执迷不悟,积恶太深,那当然又当别论了,我身边有白银一锭,系随师叔行道江湖时剩余之物,出家人藏着银子,也无用处,你既急用,就赠予你吧!”说罢,取出银子,递将过去。 钱迈成满脸泪痕,逊谢道:“承少侠不施责罚,已感望外,所赐不敢拜受!” 少年僧人皱皱眉,正色道:“你这又不对了,我原讲过出家人对于财帛,视同身外之物,江湖人济人之急,视为义所当为,几两白银,算得什么?拿去好了!” 钱迈成知道没法再推,接过银子,深施一礼道:“少侠名号,可否见示?” 少年僧人微笑答道:“我法名秋月,系此寺主持关门弟子,你来时,师父师叔们早洞若观火,而以事体极微,不屑出手,现已夜深,不必久留,出寺去吧!” 钱迈成拜了两拜,跳墙而出,果然从此洗心革面,后来遇着高人,学了一身武功,秋月苗疆罹难,幸亏他打救方得脱险,此系后事。 上峰寺自从出了上述故事后,宵小之徒,闻名丧胆,故晚间寺门虽开,绝无歹人入内。 时值中秋,月明如昼,殿上琉璃瓦面,映月争辉,风送水提,清香四溢,尘怀俗虑,涤净无遗,这种幽雅环境,只得高人逸土,才可欣赏。上峰寺四周都有红砖围墙,寺的前面,有数十棵翠柏苍松,高耸入云,左右两旁,都是羲皇绿竹,最后有房屋三排,均建筑得古色古香,后面一排,地势极高,房屋也造得特别宽大,藏经阁就在正中,雕梁画栋,深入云霄,楼下一间黑房,系方丈室,布置得极为幽雅,其余房间,也与方丈室并不稍逊,除右边两间为方丈大师弟一苇上人与二师弟一瓢僧分别居住外,其他房间均空着,以备招待贵宾之用。 上人除了两位师弟外,还有一位俗家师兄,江湖上称他为穿云剑客。他们这四位师兄弟,武功都高得出奇,尤以一尘与穿云剑客武功最高,一尘上人以内功掌力与佛门降魔杖见长,穿云剑客则以七十二路玄门剑见称,轻功绝技,声震江湖,论名声,穿云剑客似乎比他掌教师弟还高。 除他们四位师兄弟以外,据说衡山派还存着一位前辈人物,那是他们的师叔,江湖上称他为铁蓑翁,年近百岁,已是陆地神仙一流。十五年前,即已江湖绝迹,到底是否还在人间,连衡山派的掌门,也弄不清,但是江湖上也没有发现他的死讯。 穿云剑客每年八月十五夜必定要拜会一次掌门,一尘上人每到达时必准备一桌精致素席,款待这位师兄,前一排也安排素席十余桌,给全寺僧众享用,散席后,上人与穿云剑客必精研各种武功,并令门徒学习,这晚所习的,都是衡山派不传之秘,特别重要,众门徒都珍惜这一机会,故每个人对中秋晚上,都重视异常。 穿云剑客个性谦和,极爱提携后进,对掌门师弟异常恭敬,对一苇一瓢,则友爱逾常,总之衡山派每一个人,对这位老年人,都有极深好感。 以前往例,穿云剑客每次都到得很早,以免掌门人等候,而自己失礼,数十年来,均属如此,象今晚这样迟到的,尚属首次。上人气度极高,等一等师兄,当然无所谓,但心中却也觉得颇为奇怪,一苇一瓢却不免暗中纳闷。 这晚月色虽然分外明朗,但仰望前殿,因为树影纵横,想从后殿看清前面,纵然目力特佳,却也颇难。 一瓢僧背着手,纵眼前望,似见一条黑影,从左边松树中,电射而出,落入右边一棵极为高大的松树上,绝无声息,奇快无比,一瓢增心中暗想,难道大师兄来了么?为何不到后面相见?大师兄轻功绝技,虽然独步江湖,但是象这种快法,不仅大师兄所难及,就是老一辈的,也没有人能此,莫非眼睛看花了么?正狐疑不决之际,左边竹林又落下一条黑影,身法奇快,这一下,不但一瓢僧看清了,一尘一苇也同时看见。 一瓢僧一招龙行一式,雷射而起,一纵就是三丈有奇,飞越两排房屋,落在大殿上发话道:“何处高人,既已入寺,何不现身相见,让小僧招待有缘?”话未完,闻林中发出一声冷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弟兄三人,既来宝刹,你还怕见不着吗?” 紧跟着一条黑影,从竹林中冲天而上,高达四丈有奇。来人卖弄轻劲,身在空中,头部向前微伏,来个倒栽葱,变作脚上头下。待落到竹梢之际,只见他双臂平伸,宛如飞鹰盘空,回旋半匝,轻飘飘地落在竹枝梢儿,那竹枝不过摇了两摇,立即稳定。一瓢憎不觉怔了一怔,实不知来的是何方人物,有这么俊的武功。 这时来人又向墙外发话道:“二弟三弟,还不上来会会高僧,尽管贴在墙上等什么?” 只闻嗖嗖的两声,两条黑影自墙边激射而上,落在来人两旁。 一瓢僧纵身一跃,施展出衡山派独门轻功轻燕掠波,也落在来人面前,将来人仔细一看,只见当中一位,似文人装束,白面无须,手上拿的却是一把摺扇;左边一位,活象一个叫化子,穿的衣服,补缀重重,劾有微须,圆脸修眉,但面部却极为白净,左肩悬着一个布袋,右手拿的却是一根发乌光的打狗棒,穿的一双草鞋,虽然是乞儿打扮,但显得洁净异常;右边一个,系武生打扮,面白无须,背负长剑,左边挂着一只革囊,这三人像貌都颇不俗,但显得高傲异常,论年纪似乎都在四十上下。 一瓢僧双掌合什,向前发话道:“三位居士,恕贫增眼拙,深夜驾临小寺,不知所示为何?竹枝儿上非谈话之所,后殿广场颇为宽敞,驾临下面一谈如何?”说完即纵身而下,三人也跟着下地。 那武生打扮的人落地后即答言道:“岷山四奇,老大为归元生罗英,老二洁丐裴杰,我名徐凯,江湖上有个诨匪号,叫圣手华光,排行第三,老四毒手童子冯异,却在三年前,衡阳回雁峰上,为贵派穿云剑客用小天星掌力,震伤全身八脉,回山后,即口不能言,吐血身死。雁行折翼,当然怨我四弟学艺不精,但是要我们这些作兄长的,就此罢手,不闻不问,恐怕没有这样的容易吧?探听多年,经多方研究的结果,始从友人处,探讨出能用小天星掌力的,在江湖上尚不多见,贵派穿云剑客却极精此道,不仅如此,穿云剑客还有一个特点,小天星掌力中,还包含着一指玄功,中人身体后,总现出一个指印,这无异是他独门暗记,江湖道上,擅此技的,据说是绝无仅有,当然啦,这种神技很少见,不过说句不客气的话,要说这是江湖绝技,无法破他,却也未必尽然,四弟回山,适值我兄弟外出未返,回家后,人已僵卧多时,我弟兄虽颇精治疗,可惜的是晚了一步,久欲找寻令师兄,一探详情,恨无缘会晤,传闻贵派师兄弟有一年一会的惯例,于是不远千里而来,本只想找他一人,不欲惊动贵派全体,可惜的是久候不至,现亲临宝刹,向贵派掌门一评曲直,总不至于认为无事生非吧?” 一尘上人已备闻始末,知道今晚准有一场绝大是非,于是一声“阿弥陀佛”,声到人到,落在一瓢身前,一苇紧随身后,门下弟子中四大护法,净元、净性、紫明、紫虚,也携着兵器,纵落身旁,一尘双掌合什,施了一礼道:“居士们亲临小刹,未及远迎,尚清原宥,贫僧师兄,伤亡四义士,贫僧迄不知情,今晚他必亲来,届时必定还居士们一个公道,暂请小坐待茶如何?”说完又深施一礼。这时那洁丐从鼻中哼了一声道:“待茶倒可不必,深为遗恨的是,贵派伤亡了人,掌门人以这不知情四字,轻描淡写,一推无遗,如果一定要等穿云剑客前来才可解决,那我要反问一句,穿云剑客如果不来,或是来了故意避而不见,我们这一趟就算白跑了么?” 一苇见他词锋咄咄逼人,且话中之意,似乎衡山派怕了他们,大师兄故意避不见面,使他们不好破脸动手,以资拖延推诿了事,不禁也勾起满腔怒火,正色而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果我大师兄无故掌伤四义士,他就得自动抵命,血债皿还,以了佛门因果。但是,如果里面蕴藏着是非曲直,动手之际,我不伤人,人将伤我,势同骑虎难下,侥幸由我大师兄取胜,而贵派不察情由,仅就结果论事,只问伤亡,不计曲直,甚至于连等我大师兄来此,让敝派掌门人一问情由也来不及,这叫我们如何还贵派一个公道?” 归元生一声冷笑道:“大师身入佛门,口舌尚如此厉害,不怕堕入阿鼻地狱么?衡山派在江湖道上,武功自成一家,想不到言词也这么俊,那就难怪特受江湖道上的敬仰了。好! 要解决这桩事么?很简单,我也只要你们师兄弟中,有一个人西登极乐,就算一了百了,如何?” 话未完,洁丐早已跃身而出,一瓢欲出身抵挡,四大弟子中的净元僧,早已缓步而出,而且口中发话道:“西登极乐,是僧人们梦中向往之事,居士既愿为接引,我这当门人弟子的,就算头一个如何?” 洁丐两眼望天,浑如未见,也不答言,却将那极打狗棒插在叫化袋中,视净元如无物,净元怔了一怔,手提方便铲,施了一礼,发话道:“请居士亮兵刃。” 只闻对方鼻中哼了一声道:“你还是进去吧!不要找死,如果认为活得不耐烦,只管进招,对付你这种后生晚辈,凭一只肉掌,我认为已失身份,要我亮兵刃,莫道是你,就是你几个师父,也还不配,不信,你就试试看。” 净元心中大怒,方便铲一招横扫五狱,铲头带着一股劲风,向对方拦腰斩去,洁丐只把身子稍为一闪,避过铲头,随即跟身而进,快如闪电,翩若惊鸿,右手并着两指,往铲柄上一敲,净元立即感觉一股绝大潜力,沿着铲柄,直透全身,顿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四肢百骸,如入寒冰,方便铲早已出手,人也摇摇欲坠。 紫明、紫虚立时双双纵出,紫虚扶住大师兄,对他一望,只见他双脸惨白,两目无神,牙关冷得打战,双手冰冷,人已无力站住,只往地下缩,紫虚大吃一惊,急将师兄搭在背上,正要向掌教求治,一尘上人双眉紧锁,向他说道:“先背入云房再说吧!” 紫虚不敢有违,即将大师兄背入云房而去。 紫明从天空中直落,一招飞鹰搏兔,双手向浩丐头部抓来。他原擅大鹰爪掌力,这一抓上,洁丐头部想不抓裂才怪,洁丐一声长啸,声震屋瓦,衣袖向空中一展,一股潜力,从袖中卷出,与紫明撞个正着,紫明全身,似乎中了一个千斤锤,登时双眼金星直冒,两耳雷鸣,口吐鲜血,内腑受伤甚重,人也从空中跌将下来。 一瓢僧大惊失色,急纵人空中,将紫明接住,从身边取出衡山派治伤秘药两颗,塞入他口中,当即有门人将紫明抱了过去,这时场上一苇和洁丐早已拼斗起来。 那怪叫化武功奇特,每一招一式,都包含着无边变化,虚实莫测,看不出他武功技艺授之何人。 三师弟将本门镇寺武功,三十六式天罡掌力,全部施了出来,只见他双掌翻飞,每一掌一式,都包含着内功罡力,只觉山摇地动,海啸天惊。这天罡掌练的是一股纯阳之劲,江湖上能接得住这种掌力的,尚不多见。 最使人惊异的是,那怪叫化却见招拆招,见式破式,而且一出手,就是攻全身重要穴道,那么厉害的掌力,均为他阴柔之力,化解无遗。 一苇不但胜不了人家丝毫,而且招招受制,越到后来,越反击无力。一苇上人勾起了心头杀机,招式一变,竟施出衡山三绝招。衡山派的十八神掌仅存的三招,十五招早已失传,威力奇大,神妙无方,等闲绝不轻易使出。这三招包含九式,可以连环打出,一经施出,敌人早已喝一声彩道:“好一个佛门金刚掌法,确系绝传,可惜缺而不全,招已走样,虽然厉害,但仍伤不了我。” 对方说完话,招式一变,只见他双掌合什,低眉垂目,紧随着一苇掌风乱转,一苇打到第三招金刚伏魔时,右掌向怪丐头部拍去,洁丐突然将左掌往上一翻,右掌往前一按,一苇只觉得一股阴寒之力,对着自己掌风,直透过来,右臂立时觉得一麻,胸部也被寒风所中,虽然闪避得快,未中对方双掌,而奇寒业已入体,全身血液,直欲凝结,顿时一阵昏迷,人即向地下栽倒。 一尘上人大吃一惊,正待出手抵挡,只见一条黑影,由空中坠落,落下一位八十岁左右的老人,银须白发,青布长衫,背负长剑,慈眉善目,气定神闭,向上人很恭敬地施了一礼,口中喊了一声掌门人。一尘上人双掌合什答了礼,喊了一声师兄,一瓢与净性紫虚见过了穿云剑客后,穿云剑客使缓步而出,向岷山三奇抱了抱拳道:“老朽因故赴会来迟,让三位久等,至感不安,途中获悉,岷山三友已驾临敝派,目的在于评论三年前,回雁峰头,老朽与四义士一桩旧事,不错,令弟确为老朽所伤,不过事出有因,居士们是否愿闻其详?” 归元生双眉一扬道:“好!我们倒愿意听你讲一讲。” 穿云剑客道:“三年前,老朽道经衡阳,时值深夜,忽见回雁峰头,剑气腾霄,当即赶往,欲一明究竟,只见一位淡红色装着的少女,与一位卅岁左右的武生,打得至为激烈。那武生技艺,至为高明,但用的招术,不瞒三位居士讲,却不是对待妇人女子之道,这且不去讲他,令弟边打边发话道,你手中这把沉犀剑,如不借予我,我赶到庐山,也要把它拿到。 只听那女子怒骂道:「恶盗,你我素昧平生,却无缘无故地向我借剑,试想,师门至宝,未经准许,焉能借人?你打出你氓山派的旗号,好象非借你不可,本姑娘偏不信邪,不借你又怎样?」说罢,剑招一变,施出青云师太的伏魔剑术,只见从剑身上现出白光一道,映月争辉。令弟招术,高得出奇,使的也不是一柄普通的宝剑,用贵派的独门剑术,斗在一起,久战不胜,令弟一招笑指天南,刺的却是女子下部,那女子羞惭满脸地避开了这一招,令弟却志在必得,竟用毒手神功,拳击女子双乳,那女子闪避不及,左臂负伤,正想脱身逃走,令弟双掌一阵搓揉,两手向前一推,但见一阵劲风,如疾电奔雷,向那女子打去,老朽救人心急,也使用劈空掌力,向前抵挡。这时,那女子左臂毒发,靠坐在岩石旁边,老朽曾在苗疆路遇旧友公孙虚,赠送给了我三颗避毒丹,用了一颗,救了那女子一条命,不想竟勾起令弟怒火,认为老朽多事,正拟发话和解之际,令弟一上前即用毒手玄功,向老朽攻击,当时彼此就斗了一阵,后令弟以无法取胜,竟用最犯江湖忌讳的百毒砂,用内功罡力,向老朽逼来,这还在次,他趁老朽分神之际,扑向那女子,想一掌将她击毙,夺取那宝剑逃走,这才勾起老朽怒火,乃用玄门罡力,驱退毒砂,更用天罡掌力,震伤令弟,虽然伤及八脉,但如果他能找一清净地方,用内功调息,最多四十九天,即可复原,大概他心高气傲,急于找同门为他复仇,用内功逼住伤势,千里奔驰,终至伤发身死,这是事情的始末,是非曲直,谨请卓裁。” 归元生一声冷笑道:“这么说来,全是我四弟的不是了,是不是?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既然知道他是氓山派,纵有不是,你当时让他一点,事后,只要你大剑客一封书,或带一个口信,将事情告诉我,总不至于不还你一个公道?你却动手就伤人,我四弟既死,我们所要的,是血债血还,听说你修为极高,我和你来个约定,你如胜了我,这件事情算一笔勾消,我如胜了你,那只好请你为我四弟偿命了,如何?” 穿云剑客大笑一声道:“好!我行年八十,正嫌命太长,居士你就超渡我吧!”说罢正待拔剑一会归元生,一瓢早已缓步而出道:“师兄且慢,待师弟会会高人。” 对方出来的是圣手华光徐凯,双手均空着,凭肉掌对敌,一瓢使的是天罡掌法,对方使的却不知是何种招式,只觉得繁复异常,一把一式,都蕴藏着一股绝大潜力,稍一接触,即觉得心乱神移,一瓢知道今晚无法讨好,忙聚气凝神,袖袍一展,施展出毕生修为的铁袖神功,一股纯阳罡力,向对方打去。 对方右手伸入革囊,随即将手向前一推。只见三道极细微的红光,丝毫不怕一瓢的纯阳罡力,直向一瓢的面胸腹三部撞来。 一瓢怔了一怔,也不知对方发来的是什么东西,立即向旁边一闪,那三点红光,来得奇快,上下两点,虽然避开,但右臂却挨了一下,顿时感觉全身麻木,目眩神昏,身体早已摇摇欲坠。 穿云剑客满脸伤感,扶住了师弟,取出一颗避毒丹,给他立即吞下,净性走来,扶起师叔。穿云剑客拔出背上长剑,呛的一声,长剑出鞘,宛如凤吵龙吟,青光一闪径奔徐凯,徐凯也拔剑还击,剑现红光,一望而知是柄宝刃,双方都不搭话,一出手就是狠招,但见青红两道剑芒,宛若游龙,盘旋天际。徐凯的剑招,奇快无比,虚实莫测,穿云剑客却以沉着见长,缠战八十余合,双方难分胜负。 穿云剑客一声清啸,声震长空,运出玄门功力,只见青光大盛,剑芒陡增,青光与月色争辉,光华耀目,瑰丽无比,随着更施出绝世轻功,人随剑起在空中,势如奔涛,快如闪电,直刺向徐凯。 徐凯闪避不及,一条左臂看着就要受伤,洁丐双掌前推,随手打出一股阴寒掌力,穿云剑客正要用玄门罡力抵御时,只见松树上有人发话道:“衡湘旧友,赶快退开,这是碧寒掌力,奇毒绝伦。” 穿云剑客一听,忙纵起空中。 圣手华光冷等一声道:“想走,没有那么容易!”双手一场,两团红光,电射而出,散在空中,向穿云剑客激射而至。 穿云剑客不知此是何物,躲避不及,正千钧一发之际,松树间一条黑影电射般而至,挡在穿云剑客身前。只见他袖袍连展,身在空中,有如脚踏实地,那红光都被他大袖卷去,宛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来人收去红光后,落在地上,一尘上人细打量来人,只见他,头戴紫霞道冠,身着紫色道袍,足着登云履,年纪不过四十五岁左右,面如冠玉,朗目修眉,对之如霁风光月,令人油然生敬畏之心,手挽拂尘,满面含笑。 上人双手合什满脸含笑道:“昆仑掌教,鹤驾南来,未及远迎,恕罪恕罪。” 来人答了一礼道:“十年前海外之交,迄未敢忘,南来奉访,未先见告,上人再事谦逊,益增贫道汗颜了。” 穿云剑客也忙与掌教叙了礼,同时心中安慰异常,知道来的这位方外之交,敌人再大的本事,也讨不了好去。 归元生一见来人破了三弟暗器,又道出他二弟独门神功,异常吃惊,后来听说是昆仑掌门人,心中暗想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有这种功力,但他犹有所恃,并无畏惧之心,当下冷笑一声,向前发话道:“我道何人,原来是誉满江湖的昆仑掌教,这就无怪什么事都得插手一管了,本人素慕昆仑技艺,冠绝群伦,识荆无由,极感怅惘之际,今逢掌教降临此地,正好讨教一番。” 昆仑掌门人早已缓步而出,一尘方丈与穿云剑客紧紧跟随,昆仑掌教向归元生颔首一笑道:“令弟在三年前虽被穿云道友所伤,今日一场比斗,衡山派已伤了两位道友,两位门弟,而且都是被贵派独门武功所伤,治疗困难,可否看贫道薄面,双方从此罢手,报仇之事,彼此一笔勾消如何?” 洁丐一声冷笑,右手一扬,发出碧寒掌力,同时口中发话道:“胜得着的再讲。” 昆仑掌门隐含怒意,知道不设法消除这种功力,这怪叫化会猖獗异常,忙用袖袍一展,打出昆仑派独有神功乾元罡力。这种内家罡力,奇特异常,虽属纯阳,但是刚柔并济,遇刚刚折,遇柔柔消,不像另家别派,打出的罡力,不是刚,就是柔,所以内家罡力,以昆仑派武林独步。 说也奇怪,洁丐的掌力与昆仑掌门人掌力相遇后,即消灭于无形,而洁丐本身,似乎已受感应。 裴杰大吃一惊,忙聚气凝神,将最近锻炼而成的碧寒奇功全部施出,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掌慢慢地向前推出,一股玄阴劲风,奇寒无匹,向昆仑掌教逼来。 昆仑掌教右手一扬,劈空打出,仍然是乾元罡力,不疾不徐,和那股寒风撞个正着。这回,这位掌门人大约是存心惩戒他,所以用五成真力。洁丐这个亏,可吃得大了,自己打出的掌力,全部被人家挡回,寒气只往自己身上钻,来个自作自受,这还不算,人家的掌力,也中个正着,只觉四肢百骸,被一股纯阳之力一冲,顿时觉得骨痛如折,功力顿消,冷汗如浆,全身湿透。 归元生大惊失色,忙从身边取出一只小瓶,倒出数颗绿豆大小的丸药,放在他口中令他席地坐下,调气养神,随即纵步而出,向昆仑掌门人道:“劣弟学艺不精,受伤无怨,在下不才,愿讨教一二。”说罢不等昆仑掌教答言,一招独劈华山,欺身而进,昆仑掌教是何等人物,不闪不避,手挥琵琶,向对方脉门一弹。双方武功,均奇特异常。归元生一袭青衫,走起来带着劲风,但非常奇怪,仿佛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昆仑掌教则气定神闲,步法如行云流水,见招拆招,见式破式。 归元生斗了一阵,一式游龙升天,起在空际,身子在空中盘旋,如神龙摆尾,姿式美妙无比。昆仑掌教立即双掌合什,有如老僧入定。一尘上人和穿云剑客满脸严肃,状至紧张,注视空中,静待敌人变化,只见敌人双掌用力凌空劈来,立时山摇地动,海啸天惊;一阵腥风罡力,当头压至。 昆仑掌门人一声怒叱,左右袖袍连展,施展出护身神功,并打出乾元罡力,敌人打来的那股罡力,全被护身神功挡回,打出的乾元掌力,却向归元生风驶电闪地撞击。 敌人身在空中,赶紧向旁边闪避,但左臂却着着实实地挨了一下,立时感到骨痛如折,转动不灵,自知受伤颇重,落地站定后,向昆仑掌教发话道:“岷山昆仑两派,素无怨尤,我兄弟今日均栽在你手中,三年为期,必当报仇。” 昆仑掌教答话道:“你兄弟均心狠手辣,犯江湖禁忌的掌力暗器,你们均应有尽有。碧寒掌力,奇毒绝伦,你刚才所用的,如贫道所忖不差,那是江湖上久已失传,万恶无比的魔家功力毒龙掌。”说完,又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的蛟皮袋,继续发话道:“这是你三弟的暗器,击穿云客一瓢两位道友的,就是此物,红云散花针。这东西还在百余年前,曾引起江湖浩劫,不知死了多少高人奇士,为的就是要消灭它。此种暗器,久已失传,不料也在你弟兄面前见着,贫道既已插手管此闲事,就誓必管到底,昆仑山门户洞开,要来的随时可入,我们也随时欢迎,我劝你不必眼高于顶,认为惹了你岷山派,就出了天大的乱子,江湖上奇人异士极多,你使用这种歹毒功力与暗器,必遭天谴。佛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依我看,你还是早点悔悟的好,良言尽此,听否任便。” 归元生冷笑道;“司马子阳,你少卖劝世文,岷山派你认为微不足道,等着瞧好了。” 说完,向徐凯道:“你还不背着二弟走等什么?” 徐凯将人背好,三人仍然是一鹤冲天,飞越墙外,几个起落,即行离去不提。 一尘上人与穿云剑客忙将昆仑掌教招待入内,寺僧献上香茗,上人又吩咐在方丈室另办素席,以款待掌教真人,真人从身边一只玉瓶中,取出四颗丹丸,递给上人道:“令师弟与二位高徒受伤,可各服此丸一颗,一瓢师兄,身中散花针,贫道可用乾元内功,尽三日三夜之力,将其吸出,惟用功期间,须烦两位道兄护法了。” 上人满脸严肃,接过丹九,合掌一拜道:“真人道高望重,义薄云天,今晚之事,若非真人,这三个恶魔,还真无法打发,本门虽也擅内功罡力,但对付这种歹毒魔功,必须用金刚神掌与般若玄功。十八式金刚拿,本门仅存三式,般若玄功,早已失传,致招招失着,伤亡惨重,真人不来,贫僧与大师兄殆亦不能幸免!贫增能力薄弱,不能振兴本门,实感惭愧。”说完,神色凄然。 紫阳真人正色道:“衡阳旧友,不用伤感。武功一道,有盛有衰,盛极必衰,衰极必盛,盈虚消长,天道之常,不仅贵派如此,就以敝派而论,并属同样情形。百余年前,昆仑与崆峒两派,冰炭不相容,天山顶上,定期比剑,结果,两派精华,伤亡殆尽,崆峒镇山武功,大部失传,而本派所保存的,也不过十之四五,如上清仙录中的伏魔神功、太清罡力、御剑飞行之术、三百六十招乾坤剑术、七十二式斩龙掌,全部失传。据老辈言及,这些武功,可能尚存人间,因为斗剑时,有两位前辈,受伤惨重,结果被人救去,但从此既未返本门,亦未在江湖出现,可能将本门失传武功,留诸人间,只不知在何府何洞罢了。目前江湖异军突起,武林可能又从此多事,岷山与贵派之争,不过事情的开端,可怪的是你我两派的技艺精华,大部失传,而失传已久的魔功绝技,却又重现江湖,这却不能不使人忧虑了。” 一尘上人叹息一声道:“岷山一派,传闻已久,执掌门户的,听说是一男一女,两人都在百岁左右,武功的好坏,老增倒末注意。紫阳旧友阅历极多,见闻广博,想必知详情,可否见告一二?” 这时小沙弥已将素席摆了进来,净性、紫虚服侍师叔师兄们吃了丹药后,进入房中,将酒席摆好,恭请上人招待贵宾用膳。上人让掌教上座,自己与师兄主位相陪,宾主原系旧交,相得甚欢,上人又请老友讲述氓山派概况。 紫阳真人微笑道:“岷山派情形,贫道不过略知一二,说来话长。”于是说出一个大概来。 原来该派掌门名岷山师太,年轻时,叫冷面罗刹,容颜极美,对男人状至冷淡,平常均板起面孔,据云系岷山清虚老人爱徒。 岷山师太俗家姓朱,乳名素娥,她习艺时,还有一个师弟,也就是今日还健在的冷残子,两人天分均极高。冷残子是人家的一位弃婴,俗家姓名,无人知道。这人个性奇特,阴沉不露,虽然极爱着他师姊,却不显露出来。而女的个性,正与他相同,彼此虽然互相都有爱恋之意,却都蕴藏在内心深处。 清虚老人武技自成一家,全部武功对他二人都倾囊而授。但他先前曾习过魔功,后来却得了一部太华宝录,于是改习书中所载各种神技,魔功部分,几种较厉害的,他并未曾放弃,故一身兼正邪两派之长。 有一天,清虚老人云游外出,朱素娥替师父打扫云房,却见云床脚上,挂着一个极小的葫芦,她心中暗想,这必定是师父所炼的固元丹药,听说吃了可增加功力,吃他一粒,也不至于受太大责罚,充其量挨一两句埋怨而已。 这时冷残子也走入云房,帮助他师姊一同打扫,见师姊拿着葫芦频出一粒绿豆大小的丹药,放在口中,知道一定是固本培元灵药之类,虽然想吃,却不好意思开口讨取。 朱素娥又从葫芦中倾出一粒,冷冰冰地递将过去,冷残子却顺手取来,放在口中,却有一股清香直达腹内。 隔不多时,两人都感到一股热气,直达四肢百髓,春心荡漾,莫可言宣,彼此虽竭力保持,尽量容忍,无奈这药性大得出奇,四肢百骸,热力如火,全身好象有蚂蚁似的,往四处钻,心好象要从口中跳出来。冷残子两眼瞪着师姊,只见她面如芙蓉,唇若涂丹,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好象要喷出火来,娇喘息息。这时朱素娥睡在师父云床上,春心荡漾,意乱神迷。冷残子想了一下道:常闻冷水可解春药,师父云房怎会有这类东西。他却不知清虚老人曾习魔家武技,合欢丹正是习魔家武功一种必具丹丸。他倒了一杯冷水,自己喝了半杯,余下半杯,给师姊喝了,不喝还好,喝了后好比火上加油,全身热得出奇,欲火难禁。 这时他师姊已将上装卸了,人已倒在云床上,两只眼睛,现出哀求的神色望着他,他本人也没法再耐住那股热力,只好爬上云床,往师姊身上扑去。 这一阵,恐怕经过了个把时辰,药力始解,两人合抱着双双睡去。 黄梁梦觉,时已过午,两人忙爬起身,穿上衣服,谁也没有埋怨谁,净了云床,吃了饭,等候师父回来,清虚老人却一去未返。 一晃数年,杳无音信,师姊弟双双行道江湖,他们未曾结过婚,实际上却是一对夫妻。 女的因为生得太美,江湖上打她主意的人也特别多。她高兴时,趁冷残子不在,一时心动,也可能给你吃点甜头。她与阴山派五老中的老大和老二,都有很好的交情。不高兴时,稍事撩拨,你准得吃她苦头。年老无子,晚年出家,冷残子也改为道装,她则变为岷山掌教。冷残子因为自己是师弟,而且这位师姊的柔情厚意,却也报答不完,故愿为副手,以示敬意。 他两人收徒不多,四奇的武功,练到了他们师父几成功力,这就无法得知了。十余年来,江湖道上,看到这两位的却极少,传闻两人练习武功极勤,常隐身岷山毒龙潭畔一座洞府内,锻炼功力,与阴山派互通声气。 阴山派恶名素著,挟独门艺业,欺压江湖,武林同道,敢怒而不敢言。真人说到此,一声叹息道,诛恶就是拯救善良,江湖上杀劫的兴起,看来不会太远了。 穿云剑客接口道:“老朽云游四处,因计算中秋期近,特赶回衡山,朝拜掌门,道经江西庐山,遇见青云师太,她对我援手拯救她门徒之事,谢了一番,并邀我至青云庵稍事休息,老朽以盛情难却遂与她同上庐山。 这老尼武功,已臻化境,伏魔剑术,与沙门天龙掌力,为武林一绝。青云庵在庐山中部,由山麓而上,她施展的竟是武林罕见的凌虚步法,沿途谈笑风生,那青色僧袍,披在她身上,走起路来,却很少摆动,当时我用的是草上飞行之术,并未落后于她,也未察觉她那轻功绝技,后来才觉得不对,细看她的步法,快得出奇,但步子不宽,两脚似乎未踏实地。 老朽当时很惭愧,并未能即时想出这种武功的名称,后来想到本门一位前辈,擅细步凌波绝技轻功,他也谈及过,凌波步与凌虚步,有异曲同工之妙,才发觉人家所用的竟是凌虚步法。青云师太,年近百岁,与本门长辈,互有交往,虽然她以平辈论交,实际上却是一位前辈神尼。 走了一会儿,她那徒弟已下山相迎,见过了师父后,即到老朽跟前,拜伏于地,不用说,是三年前救的那位女子了。老朽挽起了她,仔细打量她一番,只见她年纪约二十左右,像貌很美,姓袁名玉英,系南昌镇南缥局总镖头一掌镇天南袁江之爱女。青云师太娘家姓袁,论辈份,与袁镖头是姊弟。云游时,经过南昌,总得到这位族弟处走走,玉英与师太一见很投缘,八岁时即被师太带上庐山习武。青云庵不大,师太还有一位师妹,法名青莲,武功与青云在伯仲之间,她们二人,一共收了四个徒弟,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头一位名叫淑云,是湖南长沙一位退隐的官家千金。青莲行道江湖时,因喜爱她父母乐善好施,而淑云资质又好,故而把她收下。第二位名毕瑶,是位渔家女儿,像貌奇美,水下功夫有独到之处。 第三位名薛琼娘,据之身世最凄惨,年纪最幼,资质最高,而像貌更是最美的一个,三岁左右,就被青云带上庐山,袁玉英前是最后的关门弟子了。踏入庵门,青莲早已偕三位女弟子出来迎接。进入庵堂,彼此叙了礼,献过茶,青莲师太笑问师姊,华山法华庵慈云师姊是否会着?青云点点头,老朽才知道青云师太刚从华山返回。时已近晚,设斋待客,玉英做得一手好菜,都是素的,菜有十道,均用唐代最好的花瓷碗盛着,黄花木耳,香菌口蘑之属,应有尽有,每每入口,均香甜松脆,风味绝佳。那琼娘不知从那儿弄来一大葫芦猴儿酒,足有五六斤重,拔开塞,酒香四溢,给老朽斟了一杯,尝了尝,味道确属异常甘美。青云青莲两位师太,虽未戒酒,但浅尝即止。这四个女孩,也同桌用饭,都喝了一杯,其余都归老朽独酌。 青云青莲,个性都和蔼可亲,师徒情如骨肉,很少注重繁文褥节。年轻的人,天真活泼,问这样,讲那样,而两位师太,总是笑口常开,有问必答,不厌其烦。谈到岷山之事,青云认为迟早须与之理论,华山之行,目的亦在为此事而联络帮手。据青云师太称,岷山师太与冷残子这两个怪物,武功神妙无方,高不可测,迄今犹未兴师问罪的缘故,就是无制敌之方。青莲善神算,据她占的卦,认为江湖劫运已起,但卦上又现出未来自有高人解救现象,而且应在一个少年身上,到底哪来这么一个奇特少年,就推想不出来了。饭后玉英要拜我为义父,我也喜欢这孩子,只好收她做干女儿。次日清晨,我告辞下山,直奔湖南,到衡山紫金峰,已暮色沉沉,我立即施展草上飞行的绝技,估计到达本寺,充其量不过半个时辰,正风驰电掣,一往直前之际,行近紫金峰头,前面却有一座大悬崖,高达十余文,老朽正拟用八步赶蝉提纵术,飞上崖巅,蓦见一条黑影,从左边树林间冲天而起,身上好象长着翅膀,飞越廿余丈的空间,到了岩上,立即将身体隐去。老朽怔了一怔,人也腾身而起,跃上悬岩,纵目一观,见那悬岩极大,顶上小岩石也特别多,藏个把人,黑暗中还真不容易找着。老朽立即发话道,江湖同道,相见即是有缘,既已露绝顶轻功,何以避不见面?令老朽空怀向往之心。说罢等了一阵,却不见来人动静。老朽拾了一块岩石,用掌力把它压碎,沿着他飞落的地方,用满天花雨的手法,向前打击,碎石落地之声,清晰可闻,惟有左方一块大石头旁边,因为明月东升不入,石影投向西面,同时石的四周,生着颇为稠密的灌木之类,确实显得黑暗异常,碎石落地之时,好象平地卷起一阵风声,将落下的石子收去,丝毫不闻石子落地的声息。” 一尘上人插口道:“这是一种绝顶内功,昆仑掌教的乾元神功,就是这种内功的代表。 本门一位师叔擅落英掌力,也能于无声无息之间,收取对方暗器。至于峨嵋、崆峒、华山、嵩山、泰山及恒山等派,功力各殊,有这种功夫的人,不能说没有,但不多见罢了,师兄所遇的,是何派的高手呢?” 老剑客微笑道:“我一见来人有这种功力,当然惊异万分,但也发现他的隐遮地点,当时施用一招飞燕投林,双掌也施出内功罡力,向那大石旁边扫去,只听来人一声冷笑,一条黑影,随着笑声,冲天而起,来人身法奇快,快得令人看不清楚,我也赶紧施展八步赶蝉,向来人追袭,彼此都风驰电掣,驰驱于林木枝梢,来人背后,似乎负着一件大斗篷,还披着一件蓑衣之属,我想到本门一位长辈,正是这等装束,但他绝迹江湖,已十五载,若非本门出了大事,他绝不会重路江湖,当下边赶边发话道:「前面高人,莫非是铁蓑师叔?」来人略一回身,右手一扬,打出一件三寸长短小指粗细的一种暗器,带着一股劲风,向老朽袭来,老朽用飞燕捕蛾的手法将它接住,拿到手才知是个纸卷,前面黑影早用一鹤冲霄提纵术腾空而起,那奇形蓑衣鼓着一股劲风,来人借着风力,凌空而去。神龙一现,莫可端倪。我当时感慨万千,六十余年的功力,按常理,也不会太差,但是,比起这高手来,却仍有小巫大巫之别。怔了一阵,打开手中纸条,却是一纸来信,字很苍劲,笔迹如铁划、银钩,龙飞凤舞,信中写着:余隐迹江湖,已十五载,拟从此封刀闭剑,以了余年,谁知尔回雁援手,勾起江湖杀劫,但历来邪正难于并立,迫于义愤,惩恶援善,曲不在尔。对方为雪前耻,高手南来,实施狙击,须善为防范,余为维护本门,不得已重启故剑,再入江湖,幸已有高手驰援,敌必铩羽,余另有要事,须远赴苗疆,相见之期,可俟来日。信尾画了一件蓑衣,谁都知道那是他老人家的独门暗记。” 一尘合什向空一拜道:“我佛有灵,竟能保佑他老人家今还健在,而且还这样维护本门,真使老僧惭愧无已。” 昆仑掌教微笑道:“铁蓑前辈,真是陆地神仙一流,小弟南来,也在他计算之中,实非常人所及,他入苗疆,可能与挽救江湖杀劫之事有关。南疆有两位江湖异土,习的虽是旁门功力,但人却正派异常。他二人锻炼的武功,专破各种奇毒绝技,所炼的丹药,更是毒伤的克星,但二人个性都特别高傲,更与我昆仑派有点误会,至今还未能化解。未来之事,如能得这两位从旁协助,不知要省多少事,救多少人!” 穿云剑客见真人讲得严重,忙问道:“老友所讲的,莫不是指苗疆公孙虚与上官奇么? 何以会与贵派有纠葛之事?” 真人一叹道:“我师兄弟有五人,我排行第三。老五白云生四年前到苗疆采药,道经一座高山,偶坐岩前小憩,忽见岩的下方,冲出一股赤气,当时的风向,系由后方吹向前方,故这般赤气,并无碍于五弟。他心中明白,喷这种东西的,一定是毒蛇恶物之类,而且中人必死。当时就立意把这种毒物除却,以免为害人群。他纵身下岩,先行察看,离岩项数十丈处,有一个洞口,洞口不大,可能极深。白云生心想,是不是毒物就藏身在这洞内,待我探他一探,伸手抬了一块石头,朝着对面洞口打去,只见呼的一声,从洞中窜出一条赤练蛇来。这东西恶毒异常,平常见的,不过两三尺长,大脚趾粗细,已是很大的了。这条蛇,却特别大,长约两丈,径逾八寸有奇,全身红于炭火。出了洞,即将身子盘好。蓄势待发,白云生站立的地方,离洞口约有一箭之远,他静着身子不动,筹划如何除去这种恶物。哪知蛇性最灵,竟知先行攻敌是克敌要着,只见它鼓动两腮,一口毒气,色现淡红,激如电射,向白云生喷来。白云生在昆仑五老中,虽是最末的一位,但武功不在掌门师兄之下,袖袍一展,发出纯阳罡力,将那奇毒无比的毒气,卷了回去。这么大的赤练蛇,起码也是四五百年之物,性已通灵,知道罡力厉害,快如弩箭,向旁窜开,忽地一摆头,身子竟离空而起,对着白云生冲去。白云生一声清啸,凌虚飞渡,他人已腾空,右手一按哑簧,宝剑业已出鞘。 剑现金芒,刃名紫电,原是汉时神物,出手即非同小可,一招秋风扫落叶,紫气腾空,光华万道,混合着他那种纯阳内力,只觉山崩海啸,隐蕴风雷,人随剑落,向那赤练蛇斩去。哪知毒物通灵,深知敌人厉害,不敢硬拼,身虽腾空,犹是灵活异常,头部一沉,尾部一摆,竟从那紫光下方冲去。白云生稳定身势,一招青云得路,身体直向上升,探手豹皮囊,取出雄黄弹,用内功罡力将弹体震成粉状,一团劲风,挟着一股赤雾,向那毒蛇扑去。这一招,奇怪无比,一下就把那蛇扑个正着,紧随着,一道紫光,从白云生手上发出,雷声隐隐,电闪风驰,原来白云生已脱手飞剑,招名白虹贯日,系昆仑派绝顶神功,那赤练蛇闪避不及,蛇身被宝剑钉个正着,大抵它被怒火急昏了心,向前一窜,不窜还好,这一窜,整个身子,从宝剑钉着的地方,划成两半,全身弹了几弹,立时气绝。白云生降落地上,拔出宝剑,剑身金霞闪闪,瑰丽绝伦,并未染丝毫血迹,这就是宝刃与众不同的地方。他纳剑入鞘,手扶剑柄,但见皓月当空,照临大地凉风习习,风掠衣飘,白云生像貌极美,年纪也不到四十,加以秉性温和,平常是儒生打扮,经年着白,洁净无尘,放得着白云生雅号,此刻被美景陪衬,实不啻陆地神仙。他喜爱这种夜景,可能也有一身感慨,一声轻微叹息,正待转身离开,冷不防背后传来一声轻笑道:「底事干卿,把我豢养的灵蛇杀死,不好好地把它还我,走得脱么?」五弟白云生回首了看,背后站着的,也是一个中年书生打扮的人,面如冠玉,白净无须,指甲却留的特别长,背负双剑,左肩携带着一个革囊,迎风而立,风度绝伦。五弟虽然对他心存好感,但嫌他口头轻傲,当下也反唇相讥道:「杀却一条毒蛇,干卿底事? 此地纵为蛇窖,又焉能缠得住我?」那书生一听来言冲撞着他,冷笑一声道:「听你含意,是不赔的了?」白云生也不示弱,指着那条死蛇道:「你要就把它携回去吧!既称灵蛇,就有灵性,既有灵性,就不难医好,原物既在,你还问我再要什么蛇?」来人笑了一声道: 「看你貌如处子,言语却甚刁钻古怪,大抵恃有绝好功力,轻视江湖同人,我倒要和你印证几手。」说罢拔剑出手,风摇柳浪、天女散花、金刚伏魔、怒涛拍岸,双剑连续不断地攻了四招,逗起了白云生一腔怒火,立时施展本门的一字乾坤剑术,和他狠斗起来。但见剑芒打闪,白光紧霞,盘旋天际,两条白影,此起彼落,如风驰电掣,凤舞龙翔。白云生愤运神功,剑光中现出万点金星,指向敌人,但对方也使出全身解数,白虹内进出寒梅朵朵,飞舞拒敌,两人这一场拼斗,打了个难解难分。本来双方并无仇怨,而且惺惺相惜,要有一方稍为容让,不难握手言欢,结成生死至友。但彼此都要试试对方功力,五弟剑为神物,性已通灵,对手武功虽高,但所用的宝既虽非凡品,总觉稍逊。五弟久战不决,勾起一腔怒火,功凝剑梢,蓦地金光迸发,指向敌人白光之内,一团紫光,对着白虹一卷一绞,呛啷一响,白虹飞断,对手双剑变为两截,只愣地呆在当场说不出话来。只见他双颊飞霞,眼含痛泪,目中发话道:「数十年清名,今日冰消瓦解,断剑之德,毕生难忘。」五弟过意不去,安慰他道:「你的功力,原为平手,我的宝剑比你的强,胜了也不高明,如不见弃,谨以此剑奉送如何?」对方坚持不受,五弟将剑还鞘,向对方谢罪道:「道友如不见谅,白云生从此封剑不用,皇天后土,共鉴此言。」两人遂怏怏分手。后来五弟寻访他数次,对方均避不见面,五弟从此果以徒手行道江湖,贫道听五弟言及此人,就猜到准是上官奇,久想代为化解,但乏妥善之策。” 穿云剑客微笑道:“公孙虚与上官奇,系老朽忘年旧友,两人武功,虽非玄门正宗,但高不可测。上官奇有豢养毒物的习惯,但并不是存心害人,而是制炼各种解毒之药。他为人极重感情,对令弟情形,似乎也无恶意,否则早同公孙虚联袂南来,找你们拼命了。避而不见,不过是受断剑之辱,想试试令弟有无真心相交之意。江湖封剑,原是认为犯有大过而自行认罪的,才有此举。令弟封剑之情可感,对方也是至性之人,据我看,这场事不但不须化解,彼此两方,恐怕在感情上,早已是生死之交了。” 紫阳真人听罢心中释然。 这顿饭,边谈边吃,为时极久,上人开了藏经阁,里面有两间极为精致宽大的云房,这原是招待衡山派长辈之所,上人对昆仑掌教,恭敬异常,故待以重礼。当下由上人与穿云剑客陪同进了云房,穿云住了对间,真人道过了打扰,上人自回方丈室,各自养息不提。 次日清晨,上人督促寺僧做完早课,又招待真人与师兄吃完早斋,紫阳真人便请将一瓢僧抬入藏经阁,不久,由紫虚与净性将师叔抬来,放在云床之上。 一瓢因为吃了两颗灵丹,红云散花针虽未取出,毒气尚未攻心,故人也相当清醒,他谢过了真人,真人将他僧衣解开,只见半身乌赤,红筋布满全身,不用说,苦痛异常。真人着紫虚扶着师叔坐稳,自己立即在一瓢身前打起坐来。上人与穿云剑客立在云床旁边,只见从真人鼻中,喷出两股白气,直向一瓢鼻中钻去,同时右掌按在一瓢胸前,人如老僧入定,态度至为严肃,上人心中感佩异常,深赞这种精湛功力,确为江湖各派所不及。而且这种功力用以疗伤,最耗人真元,此种舍己救人的精神,也只有名门正派的人才有,未来昆仑派必能领袖武林,为江湖保存正义了。 一瓢中了红云散花针后,初时全身感到麻木,继而四肢百骸热如火烧,服了解毒丹与昆仑丹药,痛苦虽然大减,但仍然感觉苦痛异常,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自白气入体,即觉如饮甘露,心中烦热顿时减轻很多。真人按胸部之手,有一股热力,从他掌心中传出,直透丹田,立时通行百脉,直达四肢。须臾,汗出如浆,人又轻松了很多,于是一瓢也凝神静气,运用功力,以加速医疗速度不提。 三天治疗,行将期满,真人始终不言不动,上人和穿云剑客,都守在旁边,不敢离开,谁也没饮过一口水,吃过一粒米。 这时,真人忽然双目一睁,口中又吐出一股白气,向一瓢口中钻去,同时双手向一瓢各处穴道按摩,一瓢已大体复元,惟伤处稍感胀痛,只觉全身一股纯阳之力,向伤处推动,好象体内有一根芒刺,被那股力量推动向伤处运行,而且愈来愈速,也愈接近伤处,真人运功也愈勤,忽然皮肤上有点刺痛,迸出了一根小小针儿,真人右掌一扬,吸在掌中,口鼻中的白气,也划然立止,大功随即告成。 一瓢僧霍然而起,拜伏于地道:“真人义薄云天,舍己为人,有生之年,皆感戴之日。”上人与穿云剑客也合掌一拜,真人忙谦逊一番,立即闭目调息。上人与穿云剑客及师弟一瓢僧,也立即各返云房,分别调息。 这样过了一七,衡山派受伤的人,都仗着灵丹治疗痊愈。昆仑掌教告辞下山,上人苦苦地留了一日,当晚全寺大排素席欢送贵宾,真人在席间露出南下云游之意,目的在于向各处名山洞府,找寻失传之武功绝技,以挽救未来之江湖浩劫。宴罢,即告辞下山而去,他又哪里料到此次无意中收得一位绝世神童,在青莲师太的神算中,所占出挽救浩劫的奇特少年,却应在此人身上,更料不到此次仗义援手,爱妻惨遭杀害,掌上明珠亦因此而失踪,造成人间惨剧,几使一片侠心,变成终身抱恨不提。 这正是:此日南来援旧友他年西上恸娇妻岳麓山在湖南长沙的对岸,中间隔了一条河,谁都知道那是湘江,湖南境内四大河流之一。岳麓山脉取名岳麓,意即南岳山之麓而已。由长沙过河,到了岸上,即可径入山腹,山路颇为平坦,山既不高,范围也不大,但前临湘江,碧流如带,风帆点点,来往无间,而山势则回峰合抱,林木蔚然。山麓一带,枫树极多,一入深秋,枫叶如火,到黄昏,夕阳西下,枫叶反映残阳,勾成红光一片,瑰丽绝伦,这风景使人想到唐诗两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故清朝袁枚将山麓的一座小亭,取名爱晚亭。 山腰有岳麓书院,系宋时理学大师朱熹张载讲学之所,这一来,真正的好学知名之士,莫不喜隐居其间,而那些附庸风雅的人,也争以一游为快,尤以南宋康王时,黄河一带,受金兵骚扰,王室南迁,偏安一隅,故隐居岳麓山的人,更不在少数。 岳麓山的对面,有一水鹭洲,它在湘水的中央,周围不过里余路长,虽然是个小屿,但因土地肥沃,一边对着长沙,一面朝着岳麓,位置至为适中,无形中占着地利,加以长沙气候极佳,四季分明,既无溽暑,也少寒冬,于是这个小洲,不但得着地利,也可说又占了天时。 洲上原有几家渔民,有一年,一个中年文士,带了一个苍头和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子,来到水鹭洲,购买洲上土地。渔民生活并不富裕,有了一艘小船,四处可以为家,人家来向他购买土地,只要价钱公道,说卖就卖。 那中年人性格极为仁慈,相貌更是堂堂一表,穿着更是不俗,只见他修眉入鬓,双鬓微斑,颏下留有三绺长胡,面白如玉,身带青缎长衣,穿着白底便鞋,一派文士打扮,一言一动,无一不合着泰而不骄,威而不猛的君子行为。 那童子,更是天上金童,瑶池仙品,只见他面如银瓶,鼻如悬胆,唇若涂丹,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人好像含有吸力。 那中年文士牵着他的手,他一蹦一跳地跟着他,文士坐着,他像小鸟依人似地倚在他的身旁,这文士对他似乎特别慈爱,常常用手摸摸他的头,看看这,看看那,有时相对着面露笑容,人间天性,表露无遗,不用说,这两人是父子一对。 那苍头年纪不过六十岁左右,满脸虬髯,精神极佳,像貌生得颇为威猛,穿着也不是下人打扮,但对那文士却至为恭敬,对那小孩子却关切异常。他们询问渔民是否愿意出让土地,渔民认为可以,这文士立即着苍头取出白银卅锭,分交出卖土地的人。 这洲上原只有三家渔民,每人得了这么多银子,那真是梦想不到,当时表示愿意立即迁居,以将土地交付。 文士笑道:“诸位暂时可以不必忙于搬家,更可不必迁出洲外,我立即请人替诸位另盖房屋,不过地点集中在洲的尽头附近,我也要在洲上搭盖几间房子,并将洲上土地开发利用,杜门课子,以了余年。因见诸位系以打渔为业,虽然占着洲上土地,却并无时间去开垦它,原意要诸位出让,还以为事情不太简单,谁知诸位古道热肠,说让就让,此后同居一洲,彼此为邻,互相照应洲上开发后之出产,亦必分与诸位一份,绝不会个人独享,此意如何?” 众渔人闻言大喜道:“既然如此,何必要先生拿银子向我们购买?我们既无损失,更坐享其成,若再受银子,问心就有愧了。”说完,纷纷将银子原封拿出。 文人笑道:“这样做,诸位又大可不必了,洲上土地,原为诸位所有,虽未尽量开发,但总还是诸位的产业,现在我占用了大部分,如诸位不受银两,则我更加于心有愧,些微钱物,对诸位生活有补,而对于我,并无多大损失。自古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原属正道,诸位如决定不受,我只有舍此而另谋他所了。” 那老苍头也劝众渔人道:“诸位还是把银两受了吧!我主人一向言出必行,如真坚持不要,我主人也不会要诸位的土地。” 众渔人只好谢了又谢,并称盖造房屋,他们愿出力协助,就是开发水鹭洲,也愿意出力帮忙,文士也就点头应允,众渔人于是杀鸡为黍,烹鲤煮鳝,请这位文士与他那位管家留用午餐,文士也点头道谢。 这三家渔户,并未居在一处,不过彼此相隔并不很远,当中的一家,名叫田义,有两个儿子,年龄都在十八九岁左右,均已娶妻,虽属村姑,模样儿倒还俊俏,做菜的手法更是另饶风味,家中有自酿的米酒,酒味很纯,这次留客,其他两位渔人,也都受邀作陪,田义请文士坐了首席,那金童似的孩子,坐在父亲身边,两位渔人与老苍头分坐两旁,田义坐了主位,斟满了酒,殷勤劝客,那文士也不客气,酒到杯干,老苍头更豪爽善饮,酒量极大,席间,渔人们问到文主姓名及原籍地址,文士都据实相告。 原来这文士姓季,字云涛,祖籍岳阳,家中原系世代书香,岳阳望族。季云涛年轻时,素有神童之誊,天分既高,用功又勤,廿岁即考取功名。夫人姓彭芳名芷兰,原系云涛同窗旧友彭干明之妹,素有美名。湖南益阳桃花江的女子,大都生得很美,可能宋时也不例外。 这位夫人,正是益阳桃花江才名最著、艳名最高的一位。云涛与干明同在岳麓书院读过书,同窗旧友,彼此自有过往,干明深觉云涛的相貌与文才,堪与乃妹匹配,遂微露己意,云涛也微闻其妹之艳名与才名,当即欣然遣媒求婚,那还不是一拍即合。 两人年龄,相差不过三岁,芷兰十八岁即与季云涛结合,夫妻情好至笃,唱随之乐,真是合着一句俗话:“只羡鸳鸯不羡仙。”芷兰貌美温和,雍容华贵,既精女红,更擅文墨,可以说是一位十全十美的标准妻子。可惜的是结婚十余年,尚无所出,女人们多少有点看不开,不免愁肠暗结,身体也从此日衰,她曾设法与夫君置妾,冀获一男半子,但为云涛所婉拒,略谓:“人之寿年与子嗣,皆由天命所安排,命中无子,虽置妾亦不会生育,况且夫妻情好既笃,长相厮守,乐无尽穷,如让第三者插足其间实为多事。” 芷兰虽再三劝慰,但云涛执意不肯,做妻子的当然拗不过丈夫,也只得罢了。 云涛为安慰爱妻,每多情意缠绵,而芷兰为报答夫君深情,虽身体衰弱,亦曲尽缱绻之乐。夫妻情分,愈来愈深,横直谁也不能离开推。云涛行年三十有三,已官拜大夫之职,只因朝中奸臣当道,宋高宗也似乎不是一位有作为之君,虽有名将岳飞,气可吞胡,忠能贯日,素以痛饮黄龙,迎还二帝为己志,但云涛也看得出高宗对迎还二帝之事,不但兴趣不浓,可能还藏着极大反感,偏都临安,沉缅歌舞,已表现出无所作为,起用奸相秦桧,更足以误国偾事,云涛虽也曾上本讽谏,但均未为高宗采纳,一气之下,挂冠回原籍岳阳。不久,夫人怀了身孕,夫妇高兴得什么似的。 老苍头文虬,并非季家旧人,而系燕赵侠义之士,系云涛在临安作官时收留的,原来文虬系嵩山少林弟子,少林寺监院长老超元大师的爱徒,出师后,行道江湖,侠名颇著,终为仇家所恨,西湖遇敌,被人击伤,时值严寒,伤发不支,于是卧倒云涛官府附近。 云涛待人接物,宅心仁厚,一见冰雪地中,倒卧着病人,那还了得,于是着人抬入室内,并请大夫治疗,一面用极好的人参,煎了汤,打开病人的牙关,慢慢倒在他的口中,过不久,病人已稍有知觉,医生来了之后,看过脉,断定病人系内部受伤,复为寒气所逼,力难支持所致,要痊愈,得养息廿天才行,开过药方,云涛予以厚酬,医生即道谢离去,云涛命人取了药,煎好了,着下人们侍候病人服用了两次后,病人便见起色! 过了半月,病人业已痊愈,一见云涛进房看他,立即拜伏于地叩斗道谢,云涛忙答礼,并细问他此次起病原因,文虬备言始末,丝毫不隐,听得云涛叹息不止,并深表同情,病人为报救护之德,愿服侍终身,云涛虽推辞了一阵,劝告了一阵,但病人心如铁石,绝不打消原意,云涛也就只好由他,从此文虬就安于季室,服侍云涛。 芷兰怀胎十月,即举一男,弥月之日,贺客如云,云涛自得了文虬后,一切家务,终由他处理,虬老人既能干,经验又丰,任何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宾客再多,他也应付得来,这样足足地热闹了一两天,宾客才大部散去,路远的宾客,却留下一部分来。 彭于明此次也来贺自己的妹子中年得子,郎舅相见,倍觉欢欣。于明到内堂看望妹子,觉得他妹妹体格太过赢弱,不觉心中噫了一声,芷兰见了哥哥,欢喜异常,兄妹叙了一阵家常,当然彼此内心获得不少安慰,自不在话下。干明留住了半月,也告辞返家,宾客自然早已散尽。 云涛夫妻对这儿子,爱护异常,三朝时早已取名嘉麟,意即天赐祥麟之意。到了三岁时候,季夫人竟以体力过分赢弱,一病不起,弥留之际,热泪盈眶,叮嘱云涛善视麟儿,并盼早日续弦,珍惜身体为重,云涛恸哭失声道:“兰妹,何出此言?十九年夫妻,情深义重,兰妹如弃我而去,此生已无欢乐可言,除将竭力抚育麟儿外,终身绝不再作续弦之想,麟儿长大成人后,将以一叶扁舟,游遍五湖,而后青磐木鱼,以修来世,龙华会上,愿要求月老,重缔鸯结于来生,如背誓言,神明共殛。” 芷兰面现笑容,接着又用手摸摸三岁孩子的头,热泪盈眶,跟着是一声叹息,人也随声气绝。 云涛抱着孩子,对着死者遗体,哭了个死去活来,干明因获悉妹子病重,人也于当日赶到,时芷兰已气绝多时,兄妹情深,自然免不了一番大恸,但人死不能复生,只好早点收敛,做了四十九日道场,而后择吉入土,亲友们帮忙的不在少数,季夫人可算得身后哀荣,亲友辞去后,干明也告辞返乡。 这样在岳外又居了一年,云涛想换换环境,终于将家财变卖,谋向他乡安居。到了长沙,想到水鹭洲环境不错,很想开发利用一番,故而向渔人们商量,愿意购买全洲土地,当时认为能否成功,尚无把握,谁知竟一说即合,这也是他意想不到的。 吃过饭,云涛辞别渔人,在长沙找了一间极干净的客寓,暂时安身,文虬在市上找好了泥水匠人,以便趁早开工造屋,古云:“有钱可使鬼推磨”。费了不少银两,历时四个多月,不仅房屋全部完工,鹭洲也已大部开垦种树,种的全是桃李梨橘之属,云涛携着孩子,即日迁入新居。 这房子建筑得颇费匠心,周围有围墙一道,前面很宽广,四周栽着许多竹子,并点缀着几株松柏,中有一个大花坛,栽了四时名花多种,花坛四周,有假山数处,看起来很顺眼,房子建筑得极高,前有庭阶,后有深院,书房卧室厅堂,均建筑得颇宽敞,布置得也很雅致,云涛带着孩子选了左边一间书房,一间卧室,一身由严父而兼慈母,细心抚育这孩子。 他原有满肚子学问,国家民族,忠孝节义,观念极深,虽然辞官不作,却极病恨异族扰乱中原,对于秦桧那班奸臣贼子,更深恶痛绝。他对于他的爱子,希望他能做到顶天立地的完人,保持民族正气,发扬人间正义。 他教他这爱儿读书习字,很奇怪,这孩子天分特高,任何书,一点即透,记忆力强得惊人,他不觉噫了一声,暗道:自己小时的颖悟力与记忆力,已算是很好的人,象麟儿这样,自己比起来真是百难及一,谁家父母,不喜儿子聪明?云涛虽然旷达,自己也很难免俗,对这儿子,当然更为爱惜。 老苍头每日和这孩子在一起,侍候得周到异常,每队早午晚三个时辰,他常带孩子睡在他的床上,用手在孩子身体各部,实施按摩,麟儿只觉一股热气,在全身各处滚来滚去,起初认为很不好受,撇嘴想哭,给老苍头哄住了,后来不仅习以为常,而且感到这种按摩,舒畅无比,这样作,继续了一两年,这孩子生长得更为俊美,严寒酷暑,对他毫无影响,六岁的孩子,看得好象有八九岁,他不但有一肚子经史子集,而且也锻炼了不少武功,因为文虬系出身少林,为报答主人恩情,想把一身武功传给少主。 文虬的水下功夫特别好,曾一度武林独步,故时常在湘江,带着少主,传授水底功夫,奇怪的是云涛喜欢这孩子,胜似奇珍异宝,孩子在河里洗冷水澡,应该严例禁止,视为家庭大事,他却相反,不仅不闻不问,有时还有意无意地讲上一两句:“练习任何武功技艺,必须持之有恒,必须痛下功夫,始能出人头地,否则一知半解,自以为是,管中窥豹,仅见一斑,那就贻笑方家了。” 麟儿年十一岁,望之若十四五岁的美少年,已把父亲的才学,文虬的武技,全部接收过来。 有一晚,系九月重阳节的晚上,月亮悬挂枝梢,麟儿练完了内功,即出室外锻炼少林掌力,一见皓月当空,到底系小孩心性,贪恋夜景,于是背着手望着天想欣赏一会儿,却听竹林内发出了一声喝彩道:“好一个人间美质,瑶池仙品,聪明俊雅,举世无传。” 这孩子天生成一股定力,在常人至少要大吃一惊,他呢?一点也不,大眼睛眨了两眨,四周看了一看,未见有人,他却向着竹林,举手一礼道:“何处高人,道经此地,辱承厚赞,令童子至感惭惶,何不一现侠踪,以慰童子孺慕之意?” 只闻竹林中一声轻笑道:“彼此有缘,相见只在早晚,明日麓山顶上,彼此一聚如何?” 麟儿道了一声遵命。 这时虬老儿早已一个箭步跨出,向竹林发话道:“何处高人,既来季府,为何隐身竹林,避不见面?” 来人竟不答话,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勾起文虬满腔怒火,双手向囊中一探,掏出一手金钱镖,用满天花雨的手法,向竹林打去。 只见一条黑影,冲天而起,满天金钱缥,好象受了一股吸力似的,均被来人收去,来人竟凌空飞渡,如一只大白鹤,飞上天空,霎时不见。 文虬看得目定口呆,半晌不语,这时麟儿用手将他推了一推道:“文伯伯,这种飞上天空的功夫,叫什么名字?” 文虬一声叹息道:“在武林中这叫凌虚飞渡,是一种绝顶神功,江湖上有这种功力的人,极不多见,就是我少林掌教方丈,虽然也有此种功力,但与今晚这人比较起来,也技逊一筹,我想不出这是哪一派的人物具有这种精湛功夫,我在内室,只听你在外面发话的声音,却不见有人回答,是否来人用千里传音的秘技,与你对谈,故而别人听他不见?” 麟儿点了点头道:“他确和我交谈了几句,并约我明日在麓山相见。” 文虬喜道:“真的么?” 麟儿又点了点头。 云涛也被文虬话声吵醒,缓步而出,见了两人,笑问道:“这么晚了,你们两人怎么还不睡觉?” 文虬将刚才情形,-一告知,云涛听了,想了一想,随即笑道:“麟儿有幸,即可获得一位绝世名师。” 文虬正在推测之间,对主人言语,尚未见答,麟儿大眼睛眨了一眨,看了看父亲,笑问何故。 云涛道:“理由很简单,他对你赞美异常,又约你麓山相见,这还不是相徒是什么?虬兄可布置一间卧室,准备给麟儿的师父住好了,明日麟儿于天未明时,即可赴麓山敬候,须知:「欲学惊人艺,须下苦功夫。」昔日子房圯下纳履,以证心诚意与忍耐二字,感动黄石公,授以太公兵法,卒扶汉灭秦破楚,功为三杰之首,青史流芳,自非偶然幸致。” 麟儿谨遵父命,三人一同入内,自去安睡不提。 次日,离天明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麟儿披衣而起,盥洗已毕,虬老儿弄了饭给他吃了,要亲自送他渡河,麟儿摇了摇头,虬老儿知他水下功夫,此时已不在自己之下,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之处,既然他要一个人独去,也就不再坚持。 麟儿出了门,解开洲上系着的一时小舟,驾着船,向麓山划去,不多时,已抵对岸,他舍大路不走,却奔羊肠小道,还朝山顶前进,这几年,虬老儿传了他全部少林功夫,连少林镇寺的达摩神功,也教了他,事前并将他全身八脉,用内功-一打通,这样习武,当然事半功倍。他施用少林轻功,登萍渡水之术,人如弩箭,轻快绝伦,只觉得两旁的翠柏苍松,名花异草,很快地一闪即过,未几,即达山顶。 天还未白,时值深秋,自有凉意,这对麟儿却毫无影响,他拣了一块洁净的石头练习内功,觉得这两年进步极快,内心欣喜异常,未几天已黎明,太阳东升,内功已练习完毕,心想,虬伯伯教我的达摩内功,道是少林木传之秘,练到比境,可以降龙伏虎却魅除魔,文伯伯认为他限于天赋,只有四五成功力,却谓我全身八脉,已被他事先打通,我只要连续锻炼三年,以我天赋,即可得八成功力,于今练了两年多,也从未试过,不知功力如何,待我拿这块岩石试他一试。说罢,凝神静气,双掌合什,那俊美的容颜,与临风玉立的身段,真似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 他走了几步,双掌向前一推,只见一股纯阳掌力,迳向岩石打去,那岩石动也未动。 他心想,我这掌力,丝毫没有练成,文伯伯练了几十年,还只有四五成功力,我只练两年多,当然谈不到有任何显著的功效了。 正在胡思乱想,只见有人喝一声彩道:“小小年纪,好一手达摩罡力。” 人到声到,面前早已站着一个紫饱道人,只见他紫冠紫袍足踏逍遥履,手上拿着一只拂尘,面如冠玉,双眉入鬓,颏下无须,是一个相貌极俊的中年道人,仁慈庄穆,飘飘欲仙。 麟儿见了,慌忙下拜道:“弟子有缘,得与道长相见,如蒙收录,得列门墙,当感佩终身。” 道人忙含笑命起,并拉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赞口不绝道:“真是人间绝质,旷世无双。”又问:“达摩神功,系少林镇寺绝技,很少传青年弟子,你如何得此绝技?”麟儿-一说了,道人点点头,沉吟一阵,又道:“原来系少林俗家弟子虬髯客传你的,这就难怪了,昨晚见他那金钱镖打法,我早就猜到是他,但是达摩神功,非短时间可以练成,你竟练到七成掌力,如此年纪,岂非奇事?少林掌教伏龙禅师,对这种神功,已有六十年火候,也不过几成的功力,你又怎样短时间内可以速成?” 麟儿红着脸道:“文伯伯在我年幼时,用内功打通我全身八脉,从小就教我坐功,据说这样可以事半功倍,锻炼达摩神功,三年可以速成,我练了差不多两年半,今日一试,一点儿功力也没有,说起来真惭愧呢?” 道人又笑道:“你以为达摩神功,一经使用,应碎石纷飞,你一掌,石头连动也不动,故而怀疑,是不是?” 麟儿点了点头。 道人即拉了他的手,带他走到石头旁边,叫他用手摸摸石头,麟儿满脸茫然不解神色,只好用手一摸,只见随手是一堆碎石,他再用手一推,石头崩了一大半,都变成碎石块。 道人笑道:“你现在该明白了吧!这种掌力,功力愈深,似乎那股横劲也愈小,打着东西,外表看来无损伤痕迹,实际上,已变为粉末,你只有七成掌力,不能使石块变为粉末,但整块石岩,变为碎石,这也就不容易了。” 麟儿又请教道人名号,道人笑道:“我复姓司马,名子阳,道号紧阳,系昆仑派掌门,因事南游,昨晚原拟游岳麓,凌空虚渡,飞奔麓山,因见你小小年纪,即喜爱自然夜景,一时好奇,隐在你家竹林中察看你的行动,又见你奇姿美质,故而脱口称赞,想不到你家里还隐藏着一位少林高手,赏了我一把金钱镖,被我用飞袖神功将他-一收去,他还想不到是我吧!” 麟儿答道:“是的,文伯伯想了很久,结果想不出是谁,今天可能还在那儿纳闷呢?” 麟儿人既俊美,语言也很天真,紫阳真人对他实在喜爱异常,麟儿邀他到家中小住,紫阳真人毫不推托,说走就走,两人下了山,到了湖边,跳上小船迳奔水鹭洲,一上岸云涛偕虬老儿,已早在岸上恭候多时了。 一见紫阳真人,云涛早已恭身施礼道:“昨晚道长谬赞小儿,云涛已备闻始末,当时忖测,预料小儿可幸获名师,今鹤驾已临,所料宁非幸中?惟爱护小儿之德,令云涛感佩终身。”说完,又恭身施了一礼。 昆仑掌教忙还了礼,笑道:“贫道紫阳,因事南游,为令郎奇姿异质所吸引,相见自有缘分,令郎资质,旷古难逢,殊非过誉,贫道才浅,只能暂作启蒙,他年深造,恐另有名师。” 虬老儿忙上前见礼道:“昨晚我道是谁有这种功力,原是昆仑掌教,鹤驾南游,真是幸会了。” 昆仑掌教微笑道:“少林旧友,侠名早著,今日一见,殊慰生平,你我原是江湖同道,彼此不必多礼!” 云涛忙请客人走在前面,自己陪着同往家中,入室坐定,张罗酒筵,宾主相对甚欢,相逢恨晚,饭后,云涛着麟儿沐浴更衣,布置了前厅,特请昆仑掌教坐在正中椅上,命麟儿行了拜师大礼,昆仑掌教受了麟儿八拜,云涛也恭身一礼,谢了掌教,彼此自然谦逊一番,拜师仪式,就此完成。 虬老儿着人布置了后院,使后院特别宽敞,又制造各种锻炼轻功的设备,昆仑掌教-一见过,点点头,表示许可,当晚,即传了昆仑内功心法。 麟儿因学过少林内功,他本来闻一知十,更善于旁通类达,任何功力,一点即透,进境至为神速。昆仑掌教将拳法剑法轻功暗器,-一传授与他,并亲身与他动手过招,一招一式,讲解得至为详尽。一年半当中,紫阳真人也回昆仑探望过两次,总是一去即回。 这一晚,紫阳真人将麟儿唤到房中,郑重说道:“我将本门对空点穴、凌虚飞渡、护身神功,及乾元罡力等等,全部授你,这几种功力,均厉害异常,切不可轻用。”麟儿伏首受教,昆仑掌教果然-一传授,毫不藏私。 过了一年,他文学武技,突飞猛进,昆仑艺业,已尽获真传,不过功力稍逊而已,不仅如此,连少林技艺,真人教他也不要放弃,但应去粕存精,更令麟儿继续锻炼达摩内功,不久也臻大成。 有一晚,麟儿陪着师父,坐在后院,昆仑掌教含笑向他说道:“麟儿,我拟将一物赠你,不知你高兴不高兴?” 嘉鳞眨眨大眼睛,满睑稚气望着师父道:“教诲之恩,天高地厚,师父赠我任何东西,我都要把他佩戴终身?” 真人又笑道:“麟儿,果真如是么?” 麟儿点点头。 真人双手从衣内解下一根乌色项链,中间悬挂着一块碧玉,玉作椭圆形,两旁雕刻着十八宗佛像,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上方雕的是道教之祖,下面则刻着佛家释祖,中间则系一只玉球,都是淡绿色,对着月色观看,球里面隐现着一条紫色金龙,光华闪闪,球下方,刻着十六个古体篆字;“紫龙王佩,天地之奇,怀之维德,永勿矢离。”麟儿噫了一声,问道:“这只宝物,应是雌雄一对,不知是否?”真人点点头,他眨眨眼,停了一停,又问道:“雌的是否也是师父得着?”真人又点点头。 云涛此时也走到后院,与真人叙了礼,彼此坐下,见真人拿着此物,看了一看,大吃一惊道:“玉石中隐现紫龙,而雕刻则巧夺天工,这恐怕是太古神物,雌雄至宝。” 真人笑道:“这东西听说是天地之精英,为昆仑镇山神玉,出现于周朝,为一巧匠得去,穷一生精力,始把他雕刻出来,匠人死遂流落民间,后不知下落,为本门一长辈在天山一岩洞中无意发现,贫道夫妇结合时,特以此相赠,雌佩已由内子赠小女倩霞佩带,贫道拟以雄佩赠送麟儿,涛兄意下如何?” 云涛正色谢道:“真人对待犬子,德比天高,只恐犬子不足以当此。”又向麟儿喝道: “麟儿还不拜岳丈之赐?” 麟儿果跪下磕了四个头,双手接过玉佩,真人面有喜色,笑对他道:“这东西不要小看了它,佩着它的人,可以入水不溺,入火不焚,万邪不浸,解瘴除毒,并可抵御各种明毒邪功,及各式毒虫之类,这东西发挥威力时,只见碧霞闪闪,紧气腾腾,紫龙盘旋身际,护着四周,如双珠合璧,威力更大,神奇妙用甚多,一时也说它不尽呢!” 麟儿心中大喜,偎依着师父,拿着玉佩,看个不停,一会儿,他红着脸望着师父,欲言又止,紫阳真人微笑道:“你想问你师妹情形,是不是?” 麟儿羞不可抑,索性将头埋在师父怀中发赖。 真人道:“你师妹比你只小两岁,被你师母惯娇了,变成一个很淘气的野丫头,她性喜着白,模样儿可以说与你是天生一对,同门中给她一个外号,叫白衣龙文,她的武功,除一部分是她母亲传的外,大部分是我大师兄却尘子与二师兄苦行禅师所传,轻功部分,是她五师叔白云生所授,我自己并未正式传她,这丫头很得人爱怜,你将来见面自知,此时想见她还早呢。此次传艺,我本想把你带上昆仑,一则路途太远,二则此地极为清静,练练武功,与在昆仑山有同等效率,三则我看你似另有奇遇,我传你的只能算是启蒙,最近两天,我心头屡生警兆,师徒缘分,后会有期。明早,我将立即回山,你也应在江湖上去阅历一番,如果坐失机缘,则至为可惜。”麟儿闻师父要走,已泣不可抑,云涛也为之神色黯然。 虬老儿闻听此言,心中也有无限感慨,对真人一声叹息道:“武功一道,高不可测,老朽蒙真人指点,业已获益不少,想从此更多得教益,谁知鹤驾却要立即西还,这真是聚散无常,丝毫不可勉强。” 真人微笑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当晚各分别就寝,麟儿因师父要走,哪有心情睡觉,干脆穿好衣服,龙行一式,穿窗而出,轻飘飘地落在师父调息室的窗前,静候师父。 只听真人发话道:“麟儿何不进来一谈?”说完,窗户划然而开,麟儿一把龙燕投帘,落在师父床边,真人在床上打坐,着麟儿也脱鞋上床,坐在身旁,并对他说道:“你目前缺少一件使用的兵器,我初到南岳时,因闻黑龙潭异迹甚多,有一晚,我到黑龙潭去了一趟,谁知那潭却在洞中,洞口有很大的瀑布,我穿水而入,只见那洞口至为广大,四面都是峭壁悬岩,下面却是深潭一个。洞中异常黑暗,如非练有夜目,简直无法见物,而且冷气湿气,侵入肌肤,我觉得它没有什么好游,正拟出洞。忽见一道紫光,冲水而起,快如闪电,绕洞环行,我知是古代神物利器之类,凌空追逐,并咬破指头,含血喷去,只闻嘶的一声,豪光乍隐,神剑入潭,再不复现。我在你家中,每月十五必去一次,但每次都未遇上,你福缘深厚,水功又好,戴着紫龙佩任何事大不了有惊无险,不妨前去一试,如得着那宝物,配合着所习武功,就可无敌于天下了。将来,你武功如练到绝顶,就看机速返昆仑,那时可能是我派正当危急之时,也正是江湖群魔勃起之日,就昆仑目前武功而论,如所失神功,无法恢复,恐难是异派敌手,大师兄与二师兄为着此事,至为不安,日前正闭关入定,想从静中悟出一部分功力,大师兄无极拳,二师兄混元掌业已锻炼成功,这种掌力,并非昆仑武功,而是采取他派精华,以昆仑心法锻炼而成,如群魔侵山,只好合昆仑全力,与之一拚了。你责繁任重,为师寄望于你的地方特多,绝不能因循苟且,自暴自弃,辜负了你那奇姿美质,贻误了你师妹终身,那就不仅你本身变为本门罪人,就是为师亦百身难赎。” 麟儿热泪盈眶道:“师父尽可放心,徒儿自身理会得,绝对不会使师父失望,你等着瞧好了。” 时过午夜,月影西移,真人一跃而起,对麟儿道:“为师要走了,凌空虚渡,惊世骇俗,以夜间离开为宜。” 麟儿忙道:“师父稍等,待我告知父亲及虬伯伯,送师父一程,也不枉彼此聚会一场!” 真人笑道:“你父亲和文虬二人,早在屋外等侯多时了,就此走吧!”话未完,人已穿窗而出,麟儿也紧随着师父纵出窗外,只见父亲与文虬二人,一脸黯然形色,举着双手,恭身送客。 云涛道:“真人义薄云天,麓山传技,教诲殷勤,此德此情,毕生难报,但望他日鹤驾南移,相见有日,麟儿更能长亲教范,永不相离才好。” 真人笑向二人道:“两位盛情可感,贫道因事在身,暂时离去,相见有缘,尚祈珍摄。”说完,袖袍一展,人已冲天直上,凌虚飞渡,转瞬无踪,三人不胜怅惘不提。 翌日清晨,麟儿也束装就绪准备出外阅历江湖,只见他头戴武生青巾,中锻红色宝玉,隐蕴光华,一身青缎武生装,足登薄底快靴,项上挂着紫龙佩,衬着朱唇玉面,朗目修眉,赛似天上金童,远胜人间子都,瑶池九品,旷世无双。 文虬出来,暗中唱了一声彩道:“造物主真会弄人,为何把所有美的东西,都供在这孩子一人身上。”当下笑问道;“你今日就准备出门游历么?” 麟儿点点头。 云涛也缓步而出,笑着接口道:“年轻人应该出外走走,太史公曾遍历天下名山大川,文名遂为前世所重,我儿文学武技,均已有极好根基,在外再履历一番,磨炼磨炼,必可获益不少。为父的已准备金叶五十两,白银十锭,外出两三年,也足够用度,你虬伯伯把他的革囊与金钱镖也全部赠你,金银就装在革囊内,你可拿着,就此去吧。” 麟儿遂拜辞两人而出,到了长沙,恰遇三湘缥局的副总镖头朱一鹤保了一批珠宝,送达南粤,因为珠宝不重,故保镖的人出来不多,什么趟子手赶车的伙计都没有。出来的只有镖师四名,加上副总镖头一人,还有珠宝商两位,共计七名,因为文虬与朱一鹤互有过往,与总镖头洪琦在师门上亦颇有渊源,以前虬老头带着麟儿,曾去过三湘镖局几次,敌镖局的人,全都认得他,对他也喜爱异常,不过不知他身怀绝技罢了。 七人骑着七匹马,把珠宝分别装好,打了包,背在两位镖师的背上,为混人眼目,其余五人背上都背着同样包裹,那两位商人大抵也曾习过武艺,骑术颇精,一路谈笑风生,状至轻松愉快。 朱一鹤一眼瞥见麟儿,忙招呼道:“季公子独自一人拟往何处?” 嘉麟笑道:“小侄想到南岳一游!” 朱一鹤奇道:“此处离衡山南岳,差不多有三百余里,何不买匹马,省点力气?” 麟儿含笑不答。 他们还未走出长沙,正遇着三湘镖局的镖师,从别处卸镖回来,人马浩荡,见着副镖头,全部下马见礼,彼此叙了一阵,朱一鹤从伙计手上,牵过一匹马,送与麟儿,别过局中同事,与麟儿一同跨上马,又继续向前进发。 一路平安无事,镖师们讲了不少奇人异士侠客名流给麟儿解闷,当然其中也有真有假,讲的人姑妄言之,听的人也只好姑妄听之。 行近株洲,驿道上忽有三个骑马的人,均属武士打扮,迎面而来,三人将镖师们看了一眼,头一位年纪较高,约有四十左右,鹰鼻,斜眼,虬髯满面,向三湘镖局的副总镖头哼了一声,现着满脸不屑神气,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些混饭吃的,这也就是所谓暗镖吧?” 三人彼此对看了一眼,又冷笑了一声,骑着马,缓缓走开。 镖师郭风旗心中大怒,正想发话招呼,朱一鹤忙用眼色止住,等三人走开,他们聚在一起,商议了一阵,朱一鹤道:“这三人的来历,依我看,必是洞庭帮的,洞庭帮主杨澜,副帮主易去恶,武功技艺自成一家,他们与岭南、岷山、阴山、巫山、武夷及秦岳等派,均互通声气,手下罗致的奇人异士也特别多,刚才三人中的头一位,好象是北方独行大盗,王手鬼王高天鹞。第二个是贺奇,第三位则是成彪,他们都是洞庭帮的舵主,其中以高天鹞的武功为最强,能不惹他最好避免。 其他镖师们听了均不觉一怔,商议了一阵,决定的是:小心谨慎,加强戒备。 他们行到株洲,找了一家居安客寓,开了八个房间,副总镖头叫了一桌极为丰富的酒席,饱餐一顿,然后回房就寝,每人的包裹均不取下,带着兵器和衣歇息,并派定一人暗中警戒,这样准备,大家都认为相当安全,麟儿人虽小,但处处表现少年老成,镖师门的事,他从不插嘴,就是问他,他也从不表示意见。 睡到半夜,忽然客寓的大门上,铮的一声,警戒的镖师名叫辛风,忙纵下房子,四处察看,只见四周房屋,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看见,门上却插着一把柳叶飞刀,附着一张纸条,写的是:“有胆保缥,请赴柳林一行,否则可将全部珠宝,悉数奉上,如有心逃走,管教三湘镖局,寸草不留。”信尾写了一个高字。 辛风惭愧万分,怔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朱一鹤早知其事,人从屋上飘然落下,接过纸条,看了一遍,又把飞刀放在豹皮囊里,其他三位镖师,刘贵、丁宁、郭凤旗均已从屋上飞落,大家都看过纸条,心中大愤,朱一鹤只身追了出去,不多一会,就来到了柳林。 突然背后一股阴风袭来,朱一鹤闻风蓦地一转身,绕了过去。谁知未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面目,那人双掌已直逼了过来,两手变的特别大,全手如墨,面貌狰狞,朱一鹤抵御无方,打算用少林降龙掌力,与敌人同归于尽。这时敌人正发动攻势,只见他围着朱一鹤团团乱转,步法蹒跚,快慢不定,忽然猛吸一口气,双掌平缩,只要再往前一推,朱一鹤什么都完了。 正当万分危急时,蓦闻一声清啸,宛如风哕龙吟,一条黑影从柳树上电射而下,直落当场,来的是个年纪十五六岁的美少年,挡在朱一鹤的前面。 此时,对方毒掌,业已发出,只见两股黑气,如排山倒海,电射而来,忽然从美少年身上,迸出万道碧绿光华,碧光中,紫霞隐现,幻成金龙一条,好似围着美少年旋转不已,黑气撞着紫光,立时吸取干净。 美少年指着高天鹞骂道:“你这种为害人群的东西,本应将你除去,因暂时不欲大开杀戒,故大大地便宜你,你替我滚吧!” 只见远远地有一个老气横秋的人接口道:“要滚也容易,只要你能服侍祖师爷,我就叫他滚如何?” 人随声到,来的却是一个道人装束,年约六十岁的老人,像貌奇丑,满脸疤痕,一只独眼,两只手特别长,左手扶着一根蛇头黑杖,身材又高又大,穿着倒很华美,朱一鹤一见此人,不由得暗叫一声苦也:“季公子武功再高,焉能敌得住这老怪物?” 原来来的美少年,就是麟儿,只见他秀眉一皱,不用说,这是很讨厌这丑老头的表示,向老人发话道:“我叫他滚,他就得滚,同时,我也要叫你跟着他一同滚呢!” 丑老头右手一仰,向麟儿一把抓来道:“我偏不滚,你又能把我怎么样?除非乖乖地服侍你祖师爷,祖师爷一快活,你就可叫他滚来滚去,否则你想怎么能够呢?”—— 天涯浪子扫校 第二章 龙潭得宝 麟儿见他手到,竟用一招手挥琵琶,用右手中指朝着他的手一弹一拨,蕴藏着昆仑派的一阳指力,不用打实,挨着指风,就是铁也受不了,丑老儿梦想不到这个男身女像俊绝人寰的美少年会有这种功力,忙缩手变招,还是被指风击中,痛如刀割,又酸又麻,一条右臂就此失去作用。 丑老儿一声怪叫,连忙运功止痛,一面将左手怪杖一摇,杖头蛇口中,嗖嗖嗖,飞出三条飞蜈,色赤红,长约五寸,朝着麟儿朱一鹤等人咬来,朱一鹤大吃一惊,忙叫道: “公子快逃,这东西是阴山恶物,不咬死敌人绝不罢手,承你援手,感恩不尽,还是我和他拼了吧!“纵身作势,准备向那毒物迎去,缠住毒蜈,好让麟儿逃命,麟儿秀眉扬了一扬,右手将朱一鹤一带,随对空一扬手,达摩神功早已打出,只见一股纯阳内力,迎着毒蜈一撞,当中一条,已震落尘埃,左右两条,因为散开较远,未被掌风撞个正着,但也挨了一下重的,蜈受重伤,在空中摆了几摆,勉强飞回怪杖蛇头上,随即钻入蛇口,那老人怪啸一声,飞燕投林,扑上柳梢,几个起落,就此逃去,为逃命,他也顾不得高天鹞贺奇及成彪等三人。 这一仗,不仅把高天鹞等看得目瞪口呆,就是朱一鹤等也呆得说不出话,敌人走了一个,尚余三个,不言不语,有类白痴,我们的美少年笑了一笑,向敌人叱道: “还不滚,等什么?”这一叱,不啻当头棒喝,既震醒了敌人,也惊醒了友人,高天鹞三人垂头丧气,要走,也得说说场面话,只好由高天鹞壮着胆子,抱着拳施礼发话道: “少侠功力,果是不凡,不但高某非敌手,就是敝派内外三丝总监蛇杖老人,也败于少侠之手,学艺不精,败有应得,可否见示门户,好处敝派掌门三年之内向贵派铭谢此次不杀之恩。” 美男子笑一声道: “想报仇么,只管听便,我系昆仑弟子季嘉麟,也是昆仑掌门人之婿,找我不着,可找昆仑派,他们谁都会接待你。“我们的美男子说溜了嘴,干脆连老岳丈都搬了出来,生怕敌人不知道。 高天鹞等再无法可说,只好抱头鼠窜,美男子反转身,将刘贵穴道打开,又拿出一颗丹药给丁宁吃了,用手按着伤者胸部,运用乾元内功。“丁镖师只觉得一股热力从季公子手中发出,直透丹田,旋即运转全体,达于四肢,不一刻,人已霍然而愈,最后只剩下辛镖师一名,未经治疗,那还不简单?美男子向副总镖头要了一块磁铁,吸出了梅花针,又解开了他的穴道,人也立即就好了,朱镖头谢了又谢,受伤的缥师们更感激异常;也钦佩异常,谁能看得出一个貌胜处子的少年,却是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 被掌力震伤的赤色蜈蚣,还在地下蠕动,麟儿要聚枝生火,给它来个火化成灰,朱镖头连忙呼止,从豹皮囊中取出磁瓶一只,古色古香,又向季公子乞取灵丹一粒,叫季公子亲自放在地上,喂那蜈蚣,麟儿人本天真,天性慈善,对人总是赤诚一片,当然很听话,一一照办。 那蜈蚣似有灵性,只一口把灵丹吃了,朱镖师叫磷儿拿着磁瓶,瓶口对着蜈蚣,这毒物一振翅,飞入瓶内,朱镖头忙将瓶塞塞住,将瓶交公子收藏,然后很郑重地对他说道: “这种阴山大蜈,性奇毒,也是其他毒物的克星,极不易获得,五寸长的起码在五百年之上,这条一出蛇杖,即在前飞,当然为三条之首,公子伤了它,又用灵丹替它治伤,此后它一心一意,为公子卖力,蛇杖老人,再遇公子,如放出飞蜈,你也可把这条放出,那两条也就会被它带来归附,弄得蛇杖老人此后无蜈可耍,这岂不是一个很好的妙计?不但如此,公子行道江湖,未来遭遇奇毒异物的机会很多,你来个以毒攻毒,绝对有胜无败。这样岂不是又是妙棋一着?你如得了什么奇丹异果之类,可喂它一点,平素不必理它,毫无麻烦,晚上,它如振翅作响,那是有毒物来袭的警兆,可拨开瓶塞放它出来巡逻,切记切记!“公子一一如命受教不提。 众镖师如众星拱月似地拥着季公子回到店中,那两位商人,守在店里,心中甚是放心不下,敌人武技,似颇高强,镖师们能否取胜,毫无把握,一见人回店里,一个不伤不少,猜到货物必无问题,此时正是中午时候,商人们叫了一桌最丰富的酒席,款待众武师,朱镖头特让季公子坐了首席,商人们心思最细,见情景已知情况八九,于是对季公子更存心结纳。 饭后,两人向朱镖头要过包裹,言明要打开取物,进去一会儿,即满脸堆欢地走了出来,每人手上拿着青缎包一个,恭恭敬敬地赠予季公子道: “小侠仗义援手,协助朱镖头,驱退贼人,至为感激,我二人各有微物相赠,幸勿见却才好。” 麟儿生自富贵之家,对于各式贵重的东西,看得多,爱的少,见商人拿着的东西体积极小,一望而知是宝石王器之类,当即固辞不受,两位商人不肯收回,状至为诚恳,朱镖头劝麟儿收了,麟儿不好再推,只好把东西纳入革囊中,谢了一番,就此启程。 到了衡山,麟儿别过镖师商人们,独自过了河,天色已晚,找间客寓住下。翌晨,朝南岳进发,不久即到,麟儿嫌马留赘,找了一家客店吃过饭,给了几两银子,托了店家,如有人赴长沙,就便将马带还三湘镖局,并要了几天干粮,准备畅游南岳,于是由南岳镇进口,沿着上山的道路,一路信步而行,上山而去。 这一去,有分教: 天山异丐惊奇质, 黑龙潭内获神珍。 嘉麟信步上山,时值阳春三月,一路上只觉鸟语花香,柳绿桃红,万物向荣,生机勃勃,举目四瞩,只见群峰罗列,气象万千,到处都是翠柏苍松,点缀着羲皇绿竹,地雄河岳,仙境无殊,俗虑尘怀,爽然顿释。 他一边走,一边看,忽然觉得右脚被东西勒了一下,并且勒得很重,防御是练武的人一种潜意识的本能,他立即用千斤坠定住身子,用眼一瞧,原来松树下睡了一个乞丐,只见他鹑衣百结,满脸油泥,赤着一双足,左臂抱着一根绿竹棒,背上负着一个红色酒葫芦,那葫芦可大得出奇,右手还挽着一个金黄色的叫化袋,他正睡得很香甜,呼声很响,似有意无意地勒了我们美少年一下。 这孩子就有那么仁慈,仍一声不响地继续欣赏沿途的风景,走了一会儿,左脚忽然又被东西勾住,而且腿上又受了一推,力道奇重,换了平常人,左腿早已折断了,我们的美少年却是何如人也,护身神功,早已发动,挨了这一下,他却若无其事地定住身子,瞧了瞧,仍然是相貌同前的一位乞丐,一切与前面的乞丐可说毫无二致,所不同的是换了睡的地方而已。 麟儿眨了眨眼,早已明白人家是有心相试,既未吃亏,也就拉倒,仍旧继续前行,忽然间,脑后一股劲风袭来,知是暗器之类,他不慌不忙,伸手一把将来物抄住,深觉劲道奇猛,打来的东西是松子一颗,他心想,我懒和你理会这些小事,就让你占点便宜好了。 行了一程,前面却是一个大寺,上写着“上峰寺”。鳞儿想,游游名山古刹,倒也快活非常,于是进入围墙,经过了数十株翠柏苍松,进入古刹大殿,神殿上虽立着三尊佛像,高可三丈有奇,金碧辉煌,穆肃无比。几位香客,正在求神拜佛,麟儿看了一看,正想出殿,回转身,遇着一个相貌很清秀的年轻僧人,似有意无意挨着麟儿一撞,力道非常重,麟儿因为今日受了不少闲气,多少也有点不痛快,人家试他,他也试试人家,于是不闪不避,硬撞硬,看看谁行谁不行,那年轻僧人,被撞得横退了几步,也不甘心,收住势,一招童子拜佛,双拳向麟儿胸口推来,麟儿大怒,心存惩戒之意,这可就苦了对方,对空点穴,中人要道,年轻僧力经受不住,坐在地下,站不起来。 殿上还有几位香客,起初倒还未注意,这一伤了人,大家都围来现看,望着麟儿,议论纷纷,大殿上又出来僧人两个,年纪都在卅以上,一色的灰布僧衣,相貌不俗,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年轻僧人,顿时脸含怒意,向麟儿看了一眼,冷幽幽地间道: “施主为何动手伤人?”麟儿也勾动怒火,答道: “你可先问问你们自己的人,弄清楚了,再来问我。” 这孩子的脾气,一经动怒,倒也倔强,那僧人被这几句话勾动怒火,于是冷笑一声道: “施主年纪轻轻,火气倒也不小,大抵身怀绝技,题视武林,后场至为宽敞,请赴后面一叙如何?“ 麟儿笑道: “就是虎穴龙潭,我也愿意走走。” 两位僧人带路,麟儿跟着同行,到场中一看,场极宽敞,正是练武的好地方,梅花桩,浮沙阵。五芒球及各式练武设备,应有尽有,麟儿脸露笑容,问声: “怎样比法?”对方愿比拳脚,他却摇摇头,认为动手动脚,似嫌欲气,有心显露一手,使对方知难而退,离开五芒球,远在百尺之外,右手微扬,随手发出乾元罡力,昆仑镇山绝技,神妙无方,威力不可深测,掌风所及,消柔克刚,场上五芒球,应手而碎,支离解体,破片纷飞,场上僧人,大惊失色。蓦闻一声清罄,起自方丈云房,紧跟着一声“阿弥陀佛”。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僧,慈眉善目,一袭青袈裟,披在身上,如大鹏展翼,人随声到,纵落当场,看到麟儿,赞一声,好一朵瑶池仙品,举世无双,跟着合什一礼道:“小施主与紫阳真人,是怎样一个称谓?”麟儿此刻,怒气全消,油生敬意,恭施一礼道: “弟子季嘉麟,是真人嫡传弟子,也是真人子婿。”上人一声叹声道。 “果然是故人高足,无怪乎有此精湛功力了,老僧一尘上人,系令师十余年方外之交,不知小侠到此,有何缘故?“ 麟儿忙以晚辈之礼相见,谢过刚才鲁莽之罪,并将游历江湖之意说了一番,上人欣慰无已,将麟儿引进方丈室,清茶细点,款待一阵,麟儿红着脸,告诉上人,刚才曾用对空点穴,打伤了一位师兄,要到前面负荆请罪。 上人笑道: “这一定是秋月淘气,看你年轻,又像似练过武功的人,为要试你功力,故意撞你一下,但结果以功力不敌,恼羞成怒,当真动手,同的也惹起你的真火,施用真人神功,打伤了他,是与不是?“ 麟儿点点头。上人敲动清罄,进来的是紫虚僧,鳞儿忙以礼见过,紫虚也还礼不迭,彼此仰慕一番,而后上人对紫虚道: “你师弟秋月,为麟侄对空打穴所伤,真人点穴神功,本门解穴方法可用,替他解开穴道,并叫他进来见我!“ 紫虚衔命而出,不一会儿,秋月老着脸,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麟儿赶紧起身,躬身谢罪,两只大眼睛望着对方,满脸恳求神色,秋月心中感动异常,也还了礼道了过,上人见了,又训诫了他几句,也就此拉倒。 晚间,上人大排素筵,招待这位师侄,一苇一瓢行道江湖外出,不在寺中,首桌除了上人麟儿外,还坐有四大弟子,一尘上人分别介绍本门弟子,正待入席,忽然面容一整,对厅外发话道: “何处高人,既来小刹,为何不现身相见?” 房外传来一声冷笑,上人已纵身而出,紫明紫虚也跟着师父出了厅堂,三人飞身上屋,察看一番,哪有半点人影。 藏经阁原是上峰寺最要紧的所在,建筑得最为宽敞,阁下大厅,原系衡山派辈分较高的人体憩之所,重要节日庆宴之时,全寺僧众的素筵,为着聚会方便,有时也摆在里面,上人一见麟儿,即知此人一身关系武林安危,至为重要,青莲师大的神算,已有应验,故招待麟儿郑重异常。 正待入席就坐,因瞥见厅外月光照射的场地,有黑影电射而过,屋顶上也发出极轻微的声音,上人武功有六十余年素养,眼力耳力,灵敏异常,故立即察觉。 麟儿忙着与众僧人分别见礼,当时虽未在意,一见上人发话,而迅满脸严肃,即知来人功力非常。于是也缓步出厅,但见四周静悄悄,什么也没有,上人与两位弟子立在藏经阁的顶上,分别察看,也未看见什么。 麟儿心细,飞身下地,抬起头,见藏经阁上悬着一块大匾,上书藏经阁三字,心想,这匾内如藏着人,却很难发觉,不管怎样,看看再说,飞身而上,正待落向匾的悬挂地方搜索一番,忽然一股罡力,对着自己撞来,劲道异常凶猛,麟儿大惊,忙施展凌虚飞渡,一条俊影,腾上高空,暮地一招细巧翻云,回转身,顺着匾的平行方向,发出达摩罡力。 一尘上人也察出来人藏身之所,一招飞燕投林,半空中也打出劈空拿力,但见黑影一条,从匾后飞身而出,落在殿上,双掌平推,对二人掌力,来个硬接硬架,来人被二人掌风撞退了四五步,才稳定身形,上人与麟儿因身在空中,也同时被来人掌力震落。 只闻来人哈哈大笑道: “这才是两败俱伤,老和尚不念故人,竟施毒手,小娃娃身兼两派,功力特殊,我叫化行道江湖七十余年,今日算是遭了报应。“ 上人想再发招硬拼,闻言仔细一看,不觉啊了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老怪物。“麟儿也看出来正是今日两次戏弄自己的老乞丐,既与上人认识,就是前辈师友,招呼了一声老前辈,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老叫化被他这一叫,欢喜得得了什么似的,携着他的手,看个不停,嘴里不住连声叫好,上人又告诉鳞儿道: “这是誉满江湖的天山神丐,有名的娃娃头,与你师门渊源极深,与老僧也是四十余年方外之交,今后你行道江湖,有事找他,他准会帮你搅个天翻地覆,你就叫他师伯吧!“麟儿喜孜孜地喊了一声师伯,又替他提着叫化袋,拿着打狗棒,待候得这老叫化高兴异常,上人让他进了大厅,命众弟子见过礼,请他坐了首席,然后大家落座,开怀畅饮自不在话下。 老叫化的酒量大得出奇,上人招待的也异常周到,抬出的酒,更是上峰寺百年陈酿,色如琥珀,奇香四溢,上人浅尝即止,老叫化却酒到杯干,饮酒间,他问及麟儿: “护身神功分明是紫阳所授,达摩罡力却象少林所传,而功力之深,却不在嵩山少林掌教伏龙禅师之下,我从未见过少林青年俗家弟子有这种功力,你是否与少林有极深渊源? “麟儿将文虬幼时授艺的事说了,又将紫阳真人如何把文虬所传的武功,去粕存精,一一备告,听得神丐不住地点头,上人更是称赞不已,麟儿更把此次上南岳的目的说了,神丐与上人都愿援手协助,俘获取这种神奇仙兵,以挽救江南未来浩劫,席罢,上人招待他两人就在藏经阁住下。 黑龙潭在南岳山后,原来南岳山分为前山与后山两处,上峰寺属前山,后山与前山有一段极远的距离,黑龙潭位于后山西部,在一深暗的山洞之内,洞口被瀑布遮住,不熟悉的人还真不容易觅获,一尘上人久居南岳,对附近情形了如指掌,带着神丐与麟儿直向后山奔去,这三人快逾奔马,轻功都是登峰造极,走不多时,只见一条瀑布,形同白练,声若雷鸣,溅玉抛珠,白雾弥漫,水流沿着山谷,奔向万山群谷之中。 他们三人无心欣赏这种自然美景,施展绝顶轻功,从瀑布侧方奔人洞内,洞内黑暗如漆、阴气沉沉,虽然彼此练有夜目,却依然不能及远。 麟儿取出玉佩,拿去蚊皮罩,迸出碧霞万道,耀眼争辉,紫龙隐隐,盘旋空际,玉是太古奇珍,人是瑶他仙品,顿使龙潭生色,古洞含辉。 神丐与上人不觉噫了一声道: “紫阳道友连夫妇定情之物也赠了这孩子,可见爱护之深了。“这几句话使麟儿感动得流泪,于是一心维护师门,后来阴山斗群魔,侠义行道,危险万分,他竟施展四派神功,独斗五老,结果,把从不问江湖世事的神山三老,也为了维护自己徒弟的安全,联袂下山,挽救江湖浩劫不提。 上人指着洞的下面说道: “这底下就是所谓黑龙潭,凡是天旱之年,乡人求雨,必须斋戒沐浴七天,抬着全猪全羊及各种祭品,来洞祭奉龙神,然后用数根百丈长的麻绳,悬个吊桶,弄上一桶水,抬到乡下庙字中供奉,并请道士和尚,拜神求雨,天再旱,也总有下雨的时候,因而归功黑龙,而此潭之名大显。“ 神丐笑道: “听你话中含意,你这佛门弟子,是不信神的了?”上人道: “罪过罪过!贫僧身人空门,哪得不恭信佛祖?不过佛家注重个人修为与慈悲济世之道,那祈龙求雨之事,并不一定是有道高僧所为。“神丐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此时麟儿已脱下衣服,穿上文伯伯给他的一身水衣,颈上仍然悬着紫龙佩,空着双手,神丐将打狗棒给了他道: “带着这东西防身吧?不要小看了它。”麟儿接了,插在背上,施展凌虚飞渡,直向潭中降落。 紫龙-确是稀世奇珍,人间异宝,入水后,碧霞大盛,紫龙围着麟儿周围打转,潭中的水被碧霞隔开,无法到达身旁,麟儿喜道: “妙啊!早知如此,根本可以不穿水衣。” 那潭底距离水面,起码有百丈左右,内中有奇大无比的鱼、虾、龟介之类极多,潭底下多系岩石,而且快如利刃,普通武功水性再好的人,落了下来,既承不住这种深水压力,更受不了那种锐利岩锋,要不受伤才怪。 潭的范围很大,到底通到哪儿,谁也不知道,麟儿一意寻宝,当然不愿费时去研究这种无意味的事情,但是这么大的地方,想找寻一把宝剑,还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寻来寻去,什么也没有找到,紫龙-碧霞所及,洞澈九幽,照着一个岩洞,反映出三道乌光,麟儿心想,这是什么东西?待我来看它一看。行到洞口,只见洞内摆着三只乌漆漆的东西,大拇指粗,五寸长短,非铜非铁,不知何名?拿在手中,分量很重,这东西头部很尖锐,麟儿便想拿它试一试,看它锋利不锋利,于是将尖的部分钻向岩石,只见一蓬乌光,啪的一声,那岩石碎了一大半,麟儿吓了一大跳,伸着舌头,连呼好厉害,好厉害,忙喜孜孜地将这三枚东西,收在袋中,心想:宝剑不见,得了这三枚黑色暗器,也不算白跑。 正打算跃出水面,紫龙-的紫光突然照着一物,那被照着的东西也发射紫光,麟儿正待前往察看,忽然那东西紫光大盛,耀眼争辉,而紫龙-上的紫色龙影,光华闪闪,绕着磷儿,回转得愈来愈快,好像保护愈加小心,但那东西,早已脱水飞出,盘旋洞中,麟儿也离水飞身而起,神丐与上人面容紧张异常,也不知怎样才可把这种神物收取。 原来这东西是一柄金黄色的宝剑,剑柄上全发出十彩豪光,宛如慧星运行空际,瑰丽绝伦,而剑身迸出万道金芒,千条彩瑞,红莲朵朵,隐蕴风雷。 最奇的是金芒中幻出一条紫色龙影,金鳞闪烁,龙口喷出一颗五彩圆球,回转不已,似实似虚,麟儿的紫龙-被这种神物仙兵一比,比得有点黯然失色,他心想,我用紫龙-护身,想法把这剑柄抓住,再看情形而定取舍,一腾身,往前一窜,径向神剑柄端奔去,怎奈物已通灵,善解人意,只见霹雳一声,光华打闪,这东西竟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麟儿劈来,神丐与上人大吃一惊,双双打出内家罡力,神丐的罡力奔向那宝剑,而上人的罡力却奔向麟儿,他宁可把麟儿击落水中,也不让那东西把他劈着。 神丐的天山内功,功力非同小可,那东西被罡力一逼,来势稍减,麟儿本身往前奔出,被上人罡力一阻,因身在空中,竟被击落水内。 他弄得头昏脑胀,焦急异常,忽然想到紫阳真人当日追逐神剑时,曾咬破手指,喷了这东西一口血,它才坠入潭内,很久不再出现,莫非这东西怕血,待我来试它一试,主意既定,神智清明,他聚气凝神,正心诚意,功能经脉,力贯四肢,这一来,紫龙-似互生感应,只见它碧霞大盛,护身紫光也加大了数倍。 麟儿再度腾身而起,双目凝视主剑,注重异常,神丐招呼他道: “贤侄仔细,这东西太过厉害。”麟儿点点头。这时,宝剑正在他的头上盘旋着,紫龙-发出万道碧霞,将它撑住,落不下来,麟儿已咬破手指,吸了一口血,运气凝神,朝着剑身喷出。这一下,中个正道,只见它光华乍敛,挣的。一声,由空中落降下来,麟儿伸手接住剑柄,却是一把三尺长短的金色宝剑,金鳞闪闪,剑柄上嵌着一个颗明珠,划尖处现着一颗龙头,龙口不远的地方,还嵌了一粒细小珠儿,麟儿这一喜真非同小可,忙携剑上岸。 神丐与上人心中也喜悦异常,看了剑更叹为观止,剑柄上,刻着四个虫形古字,麟儿文学素养极高,一看却认出那是“轩辕至宝“,忙着对剑磕了四个头,算是谢过我们老祖先嘉惠子孙之德,上人又笑向麟儿道: “你还得再去潭中一次,找寻剑鞘。”麟儿皱了皱眉道: “潭中太大,而且底下全是岩石,这东西可真不容易找寻呢!“上人笑道: “你不用忙着找,何处宝剑飞起,那剑鞘,一定在那儿,剑既通灵,剑鞘也必是奇宝一件。“ 麟儿受教如命,飞身下潭,不久,即捧着剑鞘,笑嘻嘻地飞上潭来,只见剑鞘里面,也系一种金黄色的金属制成,上包蚊皮,蚊皮上缀着明珠数百颗,全用金黄色的天蚕丝交织而成,光华闪闪,巧夺天工,神丐将宝剑人鞘,着麟儿换了衣服,把它佩在身上与上人哈哈一笑道: “得此神剑,群魔纵想作浪江湖,克制有物矣。” 麟儿原想到三枚乌色暗器,忙取了出来,与两位伯伯一观,他两人一见此物,大吃一惊道: “这东西也是从此潭中获得?”麟儿点点头,并问道: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上人道: “这是魔家至宝‘天狼钉’。据江湖老辈谈及,数百年前,死在这暗器上的奇人异士,不知有多少,这东西专破各种内功罡力,出手时一道乌光,中人则穿体而过,厉害无比,为周朝时一术士炼成之物,可破玄女剑法及白猿,到唐时则为一妖人所得,作恶江湖,被害的人无数,后正派侠士并合武林同道,拼着命,用各种毒药和暗器,一同向妖人下手,虽然把他伤了,结果还是被他逃脱,想是躲在此洞,终于伤发身死,而这东西也被人无意中丢在潭中了。这东西可用内功罡力,锻炼得收发由心,厉害处将来不下于你那把宝剑。“神丐笑道: “我们天山罡气中,有一种阴阳罡力,正可把这东西运用得收发自由,回寺后,待我传你如何?“麟儿连忙拜谢。 三人因宝物既得,目的已达,不用再事久留,立即飞身返寺,众弟子迎接入内,都想知道这次获宝情形,上人一一说了,麟儿将宝剑魔钉取出,寺众欣赏一番,无不羡慕异常,纷纷向麟儿道贺。 上人又一再叮嘱寺众,告诉他们严守秘密,免得为江湖上的人知道,使麟儿遭受危险。 晚上,上人与神丐要看看麟儿剑术如何,麟儿将紫阳真人传授的乾坤剑术使了出来,这套剑术是昆仑派目前唯一的镇山剑术,厉害异常,只见他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剑招起处,风雷并发,光华闪闪,盘旋空际,矫若游龙,每一剑招均蕴藏着几种变化,虚实莫测,进退无常,他那步法,看起来至为复杂,时合着五行生克,八卦玄机,麟儿更卖弄精神,内凝罡力,功行剑梢,剑上紫芒大盛,剑柄上发出十彩光华,一招潜龙升天,人随剑起,只见万道光华,千重彩端,如流星皓月,回旋飞舞于太空之间,不论上人神丐目力如何好,也只见光芒耀眼,看不出麟儿身法,二人一声叹息道:小小年纪,就能练到身剑合一,此子固聪慧绝伦,而昆仑心法,确也与众不同。 神丐笑道: “昆仑武功,确有独到之处,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近异派武功,据江湖传言,以阴山为最,依我个人看法,阴山派目前虽闭门不出,但阴山五老,年事极高,个性也怪,虽谁也没见到他们出手,是他们暗中与各异派彼此都有连络,这中间可能包藏着极大祸心,未来江湖浩劫,可能就产生在这几个怪物身上,以目前昆仑五子的功力而论,想要降服这几个魔头,恐怕还相差很远。“ 上人点点头道: “道兄所言,一点也不错,紫阳上次仗义援手,击退岷山三奇,为本派解围,曾在本刹留了七天,也谈及此事,他告知老僧,昆仑武功,目前所保存的,仅十之四五,镇山神技,大部失传,他南游各处,目的就在找寻失去武功,大约无意中遇到此子,于是三年时间,都花在授艺传徒的上面,老僧师兄也曾言及,华山青莲师太素善神算,据云:江湖杀劫,业已产生,未来挽救此次劫运的,却应在一少年人的身上,麟儿天生异质,聪明俊秀,旷古绝今,看他紫透华盖,未来奇遇必多,挽救劫运的人,想必应在此人身上,以他目前武功而论,虽不下于人,然而用他抵御冷残子。岷山师大,及阴山五老,那当然相差很远,不过,海外奇人异士甚多,机缘一至,遇着异人传授,加以他身们、三宝,神妙绝伦,那八个者怪物,可能不是他的敌手。正派群侠中,还存有不少高人奇士,为伸张正义,维护人群,势必群起扳手,协力除好,自古以来,邪正原不两立,公道自在人心,得道者昌,失人者亡,群魔势虽猖撅,其奈天道何?“神丐点头称是。 这时麟儿剑术已演练完,只见彩霞如练,疾若奔雷,声如裂帛,投射地上,著然而止,美少年手持神剑,收成玉立,风度翩翩,向两位前辈行过礼,纳剑人鞘,侍立于侧,状极恭谨。 神丐与上人自不免赞勉一番,然后这位丐侠又对麟儿道: “武功一道,永无止境,各派互有所长,亦各有所短,贤侄任重道远,来日所遇高手亦必多,自必多方求教,以求精益,决不能自认满足,故步自封,致丧失机缘,自治伊戚。 “又道: “老叫化行道江湖,前后己有七十余年,天山绝技龙虎棒,从未传人,这棒招如作剑法使,可发生同等效力,为了成全你,特破格相授。“于是当着上人,授了口诀,又演练了一次,那棍法果然奇特异常,共六十四式,招招都是煞着,一经施展,有虎啸龙吟之声,震人心弦,身法步法,与昆仑招术截然不同,步法更是龙飞虎跃,轻快无匹,麟儿-牢记在心。 丐侠又着麟儿与自己一同调息,好传授阴阳罡力,只需练习四十九天,以麟儿目前基础,大功即可告成,麟儿领命,别过上人,随着丐侠,锻炼天山神功,不在话下。 这阴阳罡力,系天山派秘传,掌名阴阳,收发如意,一发一收,产生两种推拉不同的罡力,而且功力大得出奇,锻炼时也比较困难。鳞儿曾习过两种神功,对生发纯阳内劲,他已有绝好基础。但是对这种拉回的罡力,锻炼起来却比较困难了。 他本人聪明绝须,凡事一点即透,心想:前推的罡力,与达摩神功,原没有什么不同,这种后拉的罡力,与前力作用,恰巧相通,如果我把锻炼达摩神功的方法,反其道而行,再把昆仑派的神功,与师伯所传,三种方法,混合使用,这种新产生出来的罡力,岂不更为惊人。念头一动,拿定主意,就照着自己心意而行,后面原有一口水井,水面离地,深达百丈,因为寺在高山,水源颇低,开井取水,自非容易,这原是古井一口,用来锻炼这种功力,恰合实用。他每晚静坐井边,按着天山心法,混合两派神功,凝神静气,练了起来。起初,他功凝两掌,慢慢用力向上一提,井中的水,随着他的掌势,微往上一扬,他知道,一开始就有这种效力,已经很不错,如是专心致志地练了下去,每晚都有进步,神丐也时常在旁,着意指点,看他这样用心,而且进步神速,心中至为高兴。 锻炼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月,他随掌一扬,井中的水,可跃高七八十余丈,他知功成在即,绝不放松,废寝忘食,加倍用起功来,七七期满,大功告成,不仅左右手均可打出两种不同罡力,而且这种掌力,因为系二种神功混合锻炼而成,比原来天山派所传的威力还大。 神丐与上人,均大为叹服,上人叫他取钉一试,他拈着一根魔钉,右手微扬,只听嘶的一声,一溜乌光,脱手飞出,随手一带,说也奇怪,那魔钉竟然倒退飞回。 神丐心中大喜道: “这才是青出于蓝,反胜于蓝了,我为你逗留时间大久,放着几桩事都没有办,趁天气晴朗,即此下山,彼此有缘,行将再见。“说完,向上人一拱手,算是告别,又看了麟儿一眼,这孩子大眼睛内,竞含了两颗泪珠,神丐叹息一声,向上人道: “老叫化一生行道江湖,一向冷面冷心,谁知竟和这孩有一见投缘,宁非前定?“说完,从衣袋中取出一片竹符,递给麟儿道。 “这是本门无上信符,只有我们师兄弟三人,才各持一片,行走江湖时,如遇有任何事变,出示此符,凡与天山有交情的,天大的事,也就此拉倒,如持符人为恶作歹,也应暂时放过,然后立即通知本派,收回此符,按罪处罚,而且本门还有一项规矩,赠符的人,与那持符作恶的人,应受同样的处分。假如持符的人,遭遇危难,可在地上,或其他易人使人发现的地方,写一丐字,给天山派的人见了,就知有我赠符的人受难了,他们必设法营救,本门上至掌门人,下至入门弟子,对竹符信物,看得特别郑重,如江湖派别中,有人见到此符而对待符人给与伤害或侮辱的话,那本门就认为他对天山派给与莫大的侮辱,势将发动本门力量,群起而攻,你获此信物,在江湖道上行走时,方便不少,我与你师父多年不见,稍事清闲,将赴昆仑一访,人生聚散无常,不必难过。“旋向上人道了一声再见,即飞上树梢,几个起落,人即不见。麟儿也对上人言及,为遵奉师命,阅历江湖,以寻访本门失传武功应付未来事变,打算即日离寺,上人含笑道: “贤侄责繁任重,一举一动,关系武林安危,既有师命在身,贫僧也不留你。“麟儿忙入内收拾行囊,整理就绪,上人命寺僧给他准备了很多精制的干粮,装了一个布袋,麟儿谢了,负在右肩,辞了上人,上山而去。 这一去:有分教: 漫道妾似明珠郎似玉 怎奈三生石上两无缘 麟儿离开了上峰寺,本无一定的处所是他游历的目标,他想,蜀之峨嵋青城,为川中武术发扬之地,奇人异士早已盛传江湖,脍炙人口者,多得不可数计,我何不先向川中,游历游历,以广见闻,主意打定,即下山向西而行,即系新身游历江湖,自然不必施展凌虚飞渡,他凭着两腿,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一面欣赏沿途风景,一面领略各种民情风俗,他既带了不少的干粮,更准备了足够的银两,饮食起居,自无问题,湖南西部,地瘠民贪,吃的多是杂粮,居民穿的,尽是钨衣百结,但是大多生性纯朴,对人极为和善可亲,使麟儿产生了不少好感,于是继续西行,不久即入湘黔交界之地。 黔境遍地皆山、住民多系苗族,语言不通,间有一二习汉语者,但为数极少,百余里内,难得一遇,这使我们美少年大大感到不方便了。他暗想,反正干粮准备得很充足,饮食投宿,干脆不人民家,领略领略晚行露宿的味道也好,主意打定,理得心安,继续往前行进,人也精神百倍。 他漫无目的,信步所之,殊不知既打算入川,早应折转方向,向东北而行,如今他却一直往西,自然走了不少的冤枉路。夏日炎炎,久行口喝,四围都是山地,哪里可找清泉?找不到水,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运气凝神,生津止渴。 美男子天天吃的是干粮,虽然味美异常,久吃却也倒胃,心想:打个把鸟儿,猎一只野兔,弄点野味尝尝,岂不是妙事一件?想到就做,于是拾了几块石头,拿在手中,作为打猎之用,古云“深山大泽,实生龙蛇”,你想,既然龙蛇都有,要个把鸟兔,那还用说? 不一会儿,他就打了一只山兔,两只斑鸠,费了很大的劲,弄了一点清泉,剐皮去毛,耗了不少工夫,任何饮食,吃起来很容易,有时你还不免挑精选肥,但是做起来却不太简单,我们美少年这一次可算知道了聚枝生火,用树枝挂着乌兔,放在火上,慢慢儿烤,又从口袋中,取了点盐。洒在肉上,不一会儿,把肉色已烤得成为深黄色,脂肪已从肉的内部渗透出来,一股香味,使人食欲大增。 麟儿从口袋中拿出一瓶酒,这是上峰寺百年佳酿,一路饮来,此瓶已剩余不多,倒了一杯。顺手撕着鸠儿,吃了起来,其味无比,他食量不大,只吃了一只斑鸠,半边兔肉,将瓶中酒用尽,即觉得酒醉饭饱,用纸包着未吃过的东西,藏在于粮袋中,净了手,继续赶路。 走了一会儿,只见前面有高山一座,层峰起伏,雾漠云迷,最奇的是那云彩美艳无匹,一片淡红,朵朵如桃花,从山中一阵一阵地往上冒。 麟儿心想道,这样的云儿,还真少见,很奇特。附近百里内渺无人烟,山境虽佳,却使人有一种荒凉空虚的感觉,他沿着崎岖的山路,朝着那山行进,到了路的尽头,却是一条很宽的山谷,白云漠漠,不知深有几许。这个深谷,似乎把那座山峰整个包围了,除了一座看来年代很久用藤条制成的吊桥可以直达外,似乎无路可通。 麟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跨上吊桥就走,心想,游完了这山峰,我倒要落下山谷察看察看。 进入山境,只见这山林木特多,稠密得不见天日,一股湿气霉味,进入鼻中,使人极不好受。 此时天色已晚,无人无烟,只好露宿,麟儿拣了一株大树,跃上树枝,运功调息,只闻山间远处,好似有人招呼自己的名字一样,美少年因为运功之时,调息要紧,并且初出江湖不久,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名字,对这种叫声倒也懒于理会,夜间很安静,连蚊蚋毒蚁也没有,使麟儿很安静地过了一晚。 翌晨东方已经微明,一抹霞光,照在麟儿脸上,他跳下树,吃过昨天未吃完的兔脯鸠肉,精神饱满,继续游山,因为这山的树木大多了,也分不出什么道路,只好到处乱钻,行了一阵,跑到一座悬崖前面,麟儿抬头一看,可吓一大跳,原来这岩石高得出奇,看起来,好像人的模佯,岩石上,有三个大字,好似什么人用金刚指写的: “菩萨岩”,假如无凌虚飞渡的功夫,要凭轻身提纵术或壁虎功等绝技爬上岩顶,那是一件绝不可能的事,因先这座岩,起码也有两百多丈高,四处毫无着足之地,用壁虎功或提纵木,上十余丈高的绝壁,已算是功夫精深,要上百余丈的绝壁悬岩,那就只有望岩兴叹了。 麟儿一式潜龙升天,人已腾空而起,凌虚飞渡,身入高空,这岩石是一座天然弥勒佛像,左手下垂,右手却半伸着,似乎手挽法诀,麟儿落在它手上,停了一会儿,心想何不再往上面看看。人复飞身而起,只见它头部圆圆的,大有十丈左右,笑口大开,里面却是一个很大的石洞,钻人洞中一看,只见洞内洁净异常,洞的中央,好似一只水盆,盆中却有碧色的水一小半盆,用手指一探、奇冷无比。 麟儿心想,古书常载有奇岩异石中,有所谓灵石仙乳,千古难逢,莫非就是这东西,待我尝它一尝,于是从袋中取出磁碗一只,舀了半碗,一气饮下,只觉其凉震齿,此外也毫无异味。 他摸出袋中空酒瓶,那是上峰寺一尘上人储酒之物,系玉质雕刻而成,因为百年陈酿,如盛酒器皿不佳,再好的酒,也必变坏,上人心爱麟儿,故拣最好的陈酿,给了他三瓶,如今酒已喝完,瓶子正好用上。 盆内的水装满一瓶后,已所余无几,麟儿因为深山得水不易,弄得满脸风沙,尚未涤除,余下的一点水,用手捧了,正好将脸部洗了一洗,说也奇怪,这凉水对眼睛似有特殊效用,洗后觉得舒适异常,麟儿人实天真,干脆用碗舀了水,仰卧着,慢慢地倒入眼中,这样洗了半个时辰,直到把水用完为止,然后闭眼休息。 麟儿心想:今晚何不在这儿过一夜再说? 一抹微风吹过,带来一阵兰香,石洞生幽兰,原非异事,麟儿站起身来,向四周瞧了一瞧,洞的后面裂开一条石缝,缝内生有一株极大的朱兰,上有紫果三十六颗,每颗约有金钱橘那么大,幽香扑鼻,麟儿摘了一颗,尝了一尝,味略带苦,但芬芳之气沁人心脾,他一连吃了三颗,将余下的摘了下来,心想,这东西最好把它装在水瓶内、但水瓶己满,酒瓶也满装陈酿,只好另想他法。 他拔下轩辕剑,取了一块细质岩石,用宝剑将石头雕成一只酒瓶,又刻成瓶塞一个,这样费了不少工夫,才算大功告成。他把酒倒在石瓶内将水分作两瓶,每一瓶里放了兰实十六枚,盛天蜈的瓶子内,也摆了一枚,并倒了一点点水,算是天蜈的饲料,诸事完毕,于是就在洞中打坐,运功调神。 很奇特,这次打坐,感到功行百脉,似乎较往日特别畅快,自身体重,似乎也减轻了不少,麟儿,乙想,这大约是兰实与石乳的效用吧。 因为岩高,所以晚上风也特别大,风对着洞口吹人,因为洞中还有很多的小孔,所以发出很奇异的节奏,风有大小不同,吹的方向也随时改变,故洞内发出的声音也随着改变,这样继续不停,在麟儿听来,深觉似一曲很妙的天然音乐。 他记忆力特强,悟性更佳,这样一面听,一面记,居然全部记住,他把它编成曲谱九首,这曲谱可合可分,可长可短,如有一乐器,吹奏起来,应该是绝好的歌曲。 不但如此,他还把这套音乐,悟成一套剑术,为了试验它是否合于实用,于是拿着宝剑,在洞中锻炼起来,他愈练愈起劲,觉得新的招术异常奇特,自创剑法,毕竟与众不同,练到熟悉异常才停! 纳剑还鞘,从革囊中又取出天狼钉三只,以锻炼阴阳掌力,这一次,他左手拿着一钉,右手两钉,双掌微扬,三钉齐出,只见三道乌光,直向三方奔去,麟儿忘了这东西可穿山裂石,一时也未在意,只听得轰的一声,碎石纷飞,那个天然石像的头部,已被打得粉碎,麟儿忙将手一招,把钉收回,怔了一怔,也无话说,只好飞落地面,大大地自怨自艾不提。 时已近午,尚未吃过东西,想打点野兽烧吃,可是这山的情况很特殊,不但无鸟兽,简直连一只飞虫也没有,没办法,只好吃点干粮,然后继续游山。 这时山上彩云又起,依然是桃花朵朵,满天红露,麟儿的目力己自觉不同,他已透视云霞,洞烛深幽,已看出此山群壑沼泽之处正是桃花云彩发生之地,林木中,桃树极多,花至茂盛,愈是山壑沼泽,愈是桃树密集之地,大抵久而入之,落下的桃花越聚越多,经过腐烂后,遂产生一种瘴气,附近的毒蛇虫蚁恶兽之类,尽被毒死,这些死去的恶毒东西,又与桃花湿在一起腐烂,于是这种瘴气遂越来越厉害,弄得附近人烟绝迹,鸟兽无踪,古书曾记载金钱瘴与桃花瘴为毒瘴中最厉害的两种,也是看起来最美丽的两种,如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令人难以信实。麟儿对此山已存戒心,故发动紫龙-护身宝光,那桃花毒瘴遇着宝光,即纷纷消减,实际上,此时的麟儿,因为食了仙兰紫果,早已不怕桃花毒瘴,那紫果真是天地真品,世间奇物,有驻颜益寿之妙,更有培元固本解瘴除毒之功;麟儿所饮的石乳,实际上不是石乳,而是一种石露,也是一种千载难逢之物,功能轻身益气,却病延年,如用以点眼,还能使眼暗中见物,透雾穿去,他无意中食此两宝,占尽人间仙福,却还不知,岂不可笑? 他在山中一阵横冲直撞,此时,却来到一座古刹旁边,这座古刹,大抵年久失修,很多房屋,墙壁已经倒塌,寺的前面,有匾额一块,油漆已脱落干净,正中刻着“漠云寺”三个大字,如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寺的大门,由于年代深远,已破蚀不堪,此时两扇门却半开半掩,进门一看,寺中佛像已烂得不成样儿,有的剩着一个身子,有的仅剩莲花宝座,有的有手无脚,有的缺头缺手,状极荒凉,麟儿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分。 忽闻神座后传来一声轻微叹息,似乎是一个久病未愈而情况危急的人发出的,听得使人有点毛骨惊然,麟儿一身武功,已超凡绝俗,当然不怕,忙绕到神座后面一瞧,吓得他几乎叫出声来。 原来背牢神座,半坐半卧着一个绝色女子,只见她身着淡红绞袄,配着同一色的裤子,足着淡绿带花的薄底弓鞋,鞋上有两承红色绒球,别饶风趣,头上却包着一块青中,缀着不少颗小明球,正中却嵌着一块碧绿主玉,正是眉如春山,瑶鼻通梁,粉面朱唇夕修短合度,确是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色女子。 她背负着一把长剑,左臂悬着一个革囊,旁边不远的地方,吐了不少食物,右手上拿着一条手帕,此时她人已昏迷不醒,鼻息也很微弱,不用说,多半是中了桃花瘴气,人已支持不住,就此卧倒。 美少年恻隐心动,再说异性的吸引力,也确实与其他的东西不同,忙在外弄来很多的细草树叶铺在地上,又把她身子抱起,半坐半卧地靠着自己身子,取出灵石仙露,倒了半盏,慢慢地滴在她口中,又把朱兰紫果取了一枚,用手挤成水喂给她吃,还不放心,于是用右手贴着她的背部,运用乾元罡力替她除毒。 本来紫果仙露已是解瘴圣品,再加上他的绝顶神功一用,效力更大,不到一个时辰,这女子业已醒转,只见她星眸微睁,将麟儿看了又看,发觉自己身子,睡在一个年轻而相貌英俊的陌生男子怀里,顿时羞得抬不起头来。 麟儿见人已醒转,毒瘴去净,知无多大关系,忙放开手停止功力,那女子含羞带愧似喜还蜜,挣扎着站起身,整了整衣裳,对着麟儿一拜道: “谢君授手,救妾于危难之中,有生之年,皆感戴之日。”麟儿忙着回了扎,又嫌逊了几句,两人就在铺着细草树叶的地上坐了下来。 这时天色已晚,紫龙-发着碧霞,照得如同白昼,加之男方有如临风玉树,女的却是解语娇花,顿使古刹含辉,毒林生色。 麟儿怕对方饥饿,忙打开干粮袋,取出几色最精致的干粮,但是酒杯却只有一只,自然不好意思两人同杯共饮,这一下,使美少年颇费踌躇。 幸喜对方最能善解人意,瓠犀微露,浅现梨涡,站起身,莲步轻移,柳腰款摆,打开革囊,拿出玉杯一个,俏生生地走到麟儿面前,将酒杯奉上,笑道。 “你就用这杯如何?” 麟儿只觉一阵香风,熏得心灵欲醉,将对方看了一看,只见她晕生玉颊,脉脉含青,翠袖红裳,风姿绝世,忙接过玉杯,请她一同坐下,斟了酒,慢慢地对饮起来。 女的对麟儿,看情形不但是敬,而且还爱,不但爱,而且爱的极深,一双妙目,经常在麟儿身上打转,他对麟儿的紫龙-,兴趣也很浓,似乎要探究什么似的,老是看个不住,麟儿也善忖人意,忙取下玉佩,递将过去,笑道: “姊姊是不是喜欢这东西?” 对方忙含笑接了过去,很仔细地把上面的字读了又读,欣赏了一阵,将玉-交还原主,笑问道: “这东西确是太古神珍,据小妹浅见,应是雌雄一对,不知然否?“麟儿点点头。 “另一只却不知落于何人之手?”对方似有意似无意地穷根究底。 麟儿笑答: “雌的在我师妹手中。”此语一出,女的默然不语,酒却喝个不停。 麟儿以为她爱饮此种百年陈酿,一连为她斟了好几杯,她来个酒到杯干。 正在狂饮的当儿,忽闻一种异声,起自山中远处,好似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一样,麟儿身怀异室,百邪不侵,闻此声音,恍初未觉,女的听见这种异声,却心惊胆战,人也几乎昏倒。 麟儿大吃一惊,知道这声音来得很奇怪、忙将玉-取下,挂在女的项下,但见碧霞万道,紫气千重,紫龙影围着女的身畔,回旋不已,果然是:大古奇珍,神妙无方,威力不可臆测。 那声音虽愈来愈近,女的已若无其事,她不禁对这种神物大为叹服。 蓦闻挣的一声,麟儿主剑业已跃出剑鞘数寸,原来剑为神物,遇险即能自动报警,不但如此,剑柄上还迸出十彩光华,幻成一个圆形光幕罩着麟儿。 女的见此情景,叹息一声道: “宝玉通灵,剑为神物,武林中人,不用说有,就是想见一眼也不容易,不想竟为你一人得去,福缘之厚,实无可比拟!师叔青莲师大素善神算,不久前曾占出江湖劫运已起,而挽救人物,则应在一年轻人身上,看来师叔神算,果然应验?“麟儿笑道。 “我不过是俗人一个,哪配作卦上挽救武林劫运的人?我真该罚,这半天,我还未请教姊姊大名,但据姊姊刚才所讲,我倒猜出你却是庐山门下。“对方道: “何以见得?” 麟儿将天山神丐与一尘上人淡话情形,很简略地告诉了她。一对小儿女正叨叨不绝时,那异声却越来越厉,山中林木,哗哗作响.还夹着树木倒地声,岩行碎裂声,狂风呼呼,若断若续,充如山崩海啸,鬼哭神号,地面传来一阵沙沙响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地震,那古刹摇了几摇,四面墙壁,几乎倾倒,此时麟儿囊中天蜈业已震翅作响。 他记起朱一鹤以前讲及此蜈灵异之处,忙取出古瓶,拔开瓶塞,将天蜈放了出来,那东西呼的一声,从瓶中飞出,在寺中回旋了两匝,始向寺外飞去。 麟儿恐古刹倾塌,同时要看天蜈除妖的威力,遂偕着他新交腻友,越殿而出,他双目能黑夜见物,而且视力很远,已很清楚地看出离守约数百丈远,天蜈与一条大蛇早已拼了起来了,这时两人落在一条大可逾围的松树枝上,神玉宝剑结成的光幕,笼罩着两人,真是玉女金童,风姿绝世。 与天蜈拼斗的原是一条黑蛇,它粗逾水缸,身长数十丈,全身墨黑,乌鳞闪闪,眼现碧光,口中吐出的红信长达两丈有奇,这东西,身坚如铁,它所经过的道路,遇石石崩,遇树树折,地下被它那笨重的身子压成一道深坑,口中却不时喷出一股黄雾,那雾临风不散,笼罩在它的头部四周,它那红信时断时续地从雾中刺了出来,口中不时发出啸声,那啸声却好像呼唤人家的名字。 少女笑向麟儿道: “这东西的怪啸真厉害,我未挂这神玉以前,闻到这声音,好像心欲从口中跳出,人也昏迷欲倒,大概它可以摄人心神,也可以使人昏迷,此次如不是遇着你,我所遭受的危险,真是不可想像!“ 她念情脉脉地看了麟儿一眼,又道: “此恩此惠,我真不知如何图报才好,做你侍身丫头,恐外你还嫌我大笨!“麟儿听了这话,不觉怔了一怔,正色道: “患难相助,疾病相扶,是一般做人的道理,何况你我身列武林?姊姊丽质夭生,风华绝代,兰心慧质,远胜他人,怎么说出这种感恩图报的话来?“少女见他说得郑重,忙低着头,又将身子向麟儿靠拢了一点,脸红红的,一笑而罢。 那天蜈虽小,却狡猾异常,它在空中不断地盘旋,口中喷出一股褐色浓雾,直向黑蛇喷出,袍雾受黄雾阻挡,缠成一团,但黑蛇鼓腮作势,却喷出一段强烈劲风,将那褐雾吹散,旋又吐出一团黄雾,黄雾凝结成球,又笼罩着黑蛇头部,如故继续不断,周而复始,形成一种僵局,似乎谁也胜不了谁。 麟儿目力可以透露穿去,他看清黑蛇头上凸出一个赤色肉球,似乎是它全身最毒但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心想,如果天蜈在它红球上叮上一口,这东西是阴山最毒之物,必可使黑蛇受伤。那天蜈原本生性就灵,更如不久以前,麟儿放朱兰紫果倒灵石仙露饲养它的,正好溅了不令仙露在它眼部,使这东西的目力,如麟儿一样,也能透露穿云,不过功力较小而已,此时它已看出黑蛇脆弱之点,竟嘶的一声,快如闪电,从高空疾落,直向黄雾中钻去,在那红色肉球上,用嘴边双钳夹了一把,随即很快地从黄雾钻了出来,又腾身空中,绕着黑蛇头部旋转飞行。 这一下,黑蛇似乎受了伤,头部连摆,忍痛不住,同时也勾发了它的恶性,它盘旋着身子,将摆动的头部愈伸愈高,约有十余丈左右,伸长的尾巴却向四周一阵乱扫,打得树枝。 岩石满天乱飞,狂风呼喊,声势至为惊人,它口中的红信不断对空飞舞,喷出的毒雾带着强照的劲风,直向那天蜈劈去。 天蜈一振翅,冲天而起,避过了劲风毒雾,等那黑蛇威势稍减,又落了下来,绕着黑蛇头部飞行,那蛇头红顶经天蜈咬了一口后,似乎比以前肿大了很多,蛇的黄色毒雾也没有原先厉害,双方都在僵持,伺机反击。 少女从树上折了一恨柏枝,笑向麟儿道: “待我来助这小东西一阵。”右手一扬,那树枝快如弯箭,直向蛇头红顶飞去。 黑蛇头部一扬,鼓腮一吹,发出强烈劲风,将树枝吹开,天蜈乘隙直飞而下,落在红顶之上,拼命地乱咬,这一下黑蛇的亏可吃大了,甩吗?甩它不掉,喷毒,也来不及?头部被这蜈嗡咬得只有乱摆的份儿,它这一股怨气,都发泄在麟儿与少女的身上,只见它将头一伸,蓦地将身子猛力向前冲去,这东西身如铁石,力量奇大,这一冲,快似驽箭,只见一条庞大无巨的黑影,对着松树直撞过来。 麟儿大吃一惊,一声长啸,宛如凤哕龙吟,那声音,震得山谷齐鸣,余音袅袅,荡漾不绝。他也来不及招呼少女,可又怕她功力不及,躲闪不开,于是干脆右手顺势拦腰一抱,将身一纵,把少女带在空中,朝山的上面飞去,落在一块小的岩石之上,方把少女放下,这一放,才发觉方才把人家抱了一个满怀,异性的香味只朝着自己鼻子里钻,触着人家软绵绵的身子,心中也不由起了一点异样的感觉,忙怔了一怔,定下心神,又向少女笑了一笑,算是表示歉意,对方却苦无其容,用手理了一理黑鬓,瓠犀忽露,对麟儿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看,仍然傍着麟儿并立岩端。 这时那条黑蛇却似疯了一般,遇着东西就撞,尾端向空中乱打一阵,只见林木纷飞,砂石四溅,狂风怒吼,异啸连天,加以地动山摇,黄烟漠漠,使人有大劫将临的感觉。 那蛇翻腾了一阵,附近的树本岩石,都被它搅得光光的,然后翘起头,红信乱吐,张着口,只有喘气的份儿。 少女微笑道: “这东西已筋疲力竭,待我趁势把它除了吧!”麟儿一把拉了她的手,笑道: “它虽然疲倦了,然而这东西的力气,大得出奇,要用力剑除它,还真不容易,我才下让姊姊去冒这种危险!“少女娇笑道: “真的么?不过做姊姊的才值不得你这样爱护,唯有那些天仙化人的妹妹,才值得你一心一意地去爱护她。“ 麟儿眨眨大眼睛,望她笑了一笑,也不再说什么。那天蜈在空中飞得良高,高得使人看不见,又突然从高空电射而下,快得只见一条红线,震得四周空气,嘶嘶作响,这时,黑蛇正张口冒气,口中流出不少白涎,似乎没有注意到飞蜈情形,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红线,直向它口中飞落,待黑蛇发觉,夭蜈已顺着它的食道,钻向它腹中去了。 阴山天蜈性至奇毒,发作也快,这一入蛇腹,便在它内部、吐以毒涎恶雾,使黑蛇五腑六脏,皆中奇毒,黑蛇忍受不住,只痛得在山中乱滚,忽然,它凶性大发,尾部朝山上一扫,正对着麟儿与少女所立的岩石处横扫过来。 麟儿与少女一时疏忽,毫未御防,这一下,连人连岩石都打入半空,少女一招飞燕投林,向下落去,麟儿也跟着她一同飞落,他们快,半空中那硕大无比的岩石,落得也快,朝着麟儿与少女的头部黑压压地直打下来,麟儿一声惊叫,抱着少女向地下一扑,刚好面对面地压在少女身上,护身神功也同时发动,只见一股纯阳罡力,向着岩石一撞,小房子那么大的岩石,被这股罡力一托,向下直落。 惊魂稍定,两人一看这种对抱的情形,双方盖得什么似的,但同时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女的只觉一股热流,满布全身,男的只觉软玉满怀,温香在抱,美人的口,正对着自己的嘴,虽然是无意,但事情偏有这样的巧,那还有什么说的? 麟儿羞得面似朝霞,少女粉脸红如落日,只好赶紧爬起身,各人将身上的泥灰净了一净,彼此瞧了一瞧、啼笑不得,麟儿满脸歉意、正要向少女谢罪,少女却拉着他的手,指着那条还在满山滚的蛇道: “这东西命最长,你还是把它除了吧!免得又生惊险!好在此山无人,否则有些动作,叫人见了真会传为笑柄!薛琼娘的命是你救的,莫说无意中你把我抱了几次,我不会怪你,就算是有意抱我,我也不会有任何责怪!我知道,你身怀紫龙玉-,与你师妹早订丝萝,琼娘命苦,既无缘插在你们中间,也不忍使你在你师妹面前受半点委屈,我前生罪孽,必须今世赎完,待事情一了,即要求师父师叔,斩断青丝,遁入佛门,青馨木鱼,以了素愿,像你这种奇姿美质,至情至性的人,我敢说找遍了天地,也找不出第二个,但任何事都有一个缘,无缘强求,到头来还不是等于镜花水月?你不要认为我交浅言深,我却认为绝不能因于世俗之见,有话藏着不说,承你喊我一声姊姊,我今年十六,看起来确实比你要大一点,不嫌弃,以后就喊你一声弟弟,闲话到此为止,赶快去除蛇吧?“这一席话,只听得麟儿满腔凉意,眼泪如断线明珠只管垂落,他确是至情至住的人,从未想到救人会弄出麻烦,更料不到会因此而可能害了人家,人家爱着自己,这种慧质兰心的女子,要得到她的垂青,可以说极不容易,怎奈师门恩重,师妹虽然尚未见面,但看情况,只会比对方更好,师尊亲赐玉。两许婚约,对天盟誓,言扰在耳,不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能丝毫有负师妹,然无端害一个少女,让她身入佛门,这岂不是自己终身罪过?这件事一个处理失当,真使人抱恨终身,只能会着师妹后,看情形再图发展。 麟儿当即揩干眼泪,苦笑一声道: “姊姊,我愿望你凡事看开一点,也不要过于固执,要不必想得太远,如果姊姊为了我而遁身佛门,那无导于我害了你一生一世,我估着也必忏悔终身,我确和师妹订了婚约,不仅有师尊父亲之命,而且尚有盟誓之言,我更不敢存心委屈姊姊,未来事只可相机发展,千万不要自断青丝,那样不但害了你一生一世。同时你也害了我,也害了我师妹,这中间关系,你仔细推敲就会明白,我也不再多说。“听得琼娘暗中点头,就把这问题,暂时搁置,自不在话下。 黑蛇还在满山逞威,势不稍减,麟儿拔剑在乎,但贝紫霞万道,彩瑞千条,照得雷霆万钧之势,对着蛇头要害之处直落下来,咔嚓一声,妖蛇已被斩为两段,蛇身滚了几下,尾部弹了几弹,蛇命也就至此结束。 因为蛇身太长太大,那蛇血如决江河之水,流得满山遍野,尽是鲜红一片,异常腥臭,虽然附近无人居留,但令其腐臭总是祸害,为着这缘故,麟儿决定放火烧山,以清除蛇体毒瘴,以免为害人群。 琼娘走到麟儿身旁,看着蛇头,不觉怔了一怔,随对麟儿说道: “这么大的蛇,至少也是千年异物,蛇目隐现红光,里面必藏有珠宝,你何不把它眼珠取下来,如得着宝珠,可能日后还有实用。“鳞儿笑道: “这东西,我见了就恶心,就是有宝珠,我也不愿要!还是一把火把它烧了吧!“琼娘小嘴一撇娇嗔道: “你就是不听姊姊的话。” 麟儿果真不敢拂逆,忙拔下主剑,挖着蛇眼,拨开皮肉,果然得着鸭蛋那么大的宝珠两颗,红光闪烁,非常美观,找了清泉,他把珠子洗了又洗,就将珠于交给琼娘,笑道: “谨以此珠赠送姊姊。”琼娘固辞不受道: “这对宝珠,与玉-一样,原是一对,你和你师妹,正好一人一颗姊姊是苦命人,无福消受。“ 麟儿握着她的手,央告道: “我身边带的奇珍异宝,实在大多,这珠子既然有两颗,你就和师妹一人一颗吧,就是我的东西,给你两人拿着,还不是等于放在身边一样?“琼娘听到此处,用手抿着嘴,笑了一笑,我们美男子,知道话说溜了嘴,原形毕露,羞得脸似朝霞,干脆撒赖,缠着琼娘不依。 琼娘只好取了一颗珠子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娇笑道:小魔星,就依了你吧!谁叫我遇着了你呢?不但我,别的女人遇了你,还不是一样产生魔劫,常言道:女人大美了是祸水,可是,男人太美了又是什么呢?据我看,那还不是祸土一块?“说罢,噗哧笑出声来。 两人调笑了一阵,也忘了刚才险象环生,此时,天已黎明,一抹朝阳已照到林内到黑蛇的断体,看起来很使人可怕,黑鳞闪闪发光,每片乌鳞大如蕉扇,普通的宝剑对付这种毒蛇,不用说斩断它,就是想伤它一点也毫无办法,琼娘拔出长剑笑道: “这蛇鳞,其坚如铁,让我用此剑试试,看看师门镇山之物如何?“麟儿接过她的宝剑一看,只见剑身色作金黄,紫光闪闪,剑尖锋芒长达十丈,剑身上刻着金牛一只,形态如生。忙赞道: “这也是一种神物利器,剑名金牛,为汉代高僧铁剑禅师当年降魔之物,铁剑大师素精冶剑之术,毕生穷采名山五金精英,炼成金牛沉犀伏狮赤蚊四剑,分作紫白青红四种颜色,唐时四剑相继在庐山出现,为贵派所获,遂成为厂山派镇山之物,不知是也不是?“琼娘见心上人博闻强己,对本门镇山之物,如数家珍,真是心悦诚服,忙接过剑笑道: “一点不差,这剑虽为神物利器,但和你所佩轩辕剑相比,那还不是小巫见大巫?“麟儿道:“你这话也是实情,轩辕剑是开天辟地时天地之精英,经盘古初炼,女娟再炼,黄帝三炼始成,此剑可出入青冥,万里往来,不过是弹指一瞬,能与这剑相比的,大地之间,真还找不出第二只兵刃,不过,要斩这条蛇,姊姊的宝剑已足能胜任了,不信你就试试。“琼娘果运用神功,挥剑对蛇身一劈,紫霞闪处,蛇身已断为两节,不过手臂也震得微感酸麻。忽闻嘶的一声,那天蜈已从蛇身之内飞出,直落蛇头,在上面乱爬乱转,麟儿取出古瓶,想把它收入里面,那天蜈却吱吱乱叫,不听指挥,麟儿笑向琼娘道: “这东西很聪明,蛇头之内,一定还蕴藏着什么东西,它怕我们不发觉,所以急得那个样儿,你想,是也不是?“琼娘点点头,话到此处,那天蜈却嘶的一声,自动飞人瓶中。 麟儿从琼娘手中,接过她的宝剑,对着蛇头,一阵乱削,果然从脑内取出一个比鹅蛋还大色作乳白的椭圆珠子,分量特别重,用水把它洗净后,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鳞儿随手把它丢在革囊里,还了剑,于是拉着琼娘的手,同向山下走去,两人施展绝快轻功,如风驰电掣,不知不觉,已走到吊桥旁边。 麟儿敲石取火,将森林点了数处,一会儿山中林木,慢慢地燃烧起来,两人过了吊桥,隔岸观火,只见火势已慢慢散开,此时、风起树梢,凉风习习,风助火势,火趁风威。林中遂产生燎原大火不提。 包着这有桃花瘴的山峰,却是深谷一个,谷里面雾障云迷,深不见底,麟儿想往谷中一探,询问琼娘意见如何,凉娘对于心上人自然是百依百顺,麟儿笑道: “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走。”于是拿出于粮,吃了个饱,又取出一个朱兰紫实,送在琼娘口边,微笑道: “姊姊且再尝尝这个。”琼娘一见此物,惊间道: “你哪来这种异果?” 麟儿将就得紫果及救她经过一一向她说了,琼娘喜道:“这是朱兰紫实,世之珍品,修道人千方百计想求取一枚,亦不可得,想不到你于无意中却得了卅余枚,这东西,可以驻颜益寿,固本培元,还可使遍体生香,解毒除瘴,这次我中了这山上的毒瘴,自知极为危险,人不久也昏迷了,但不到一个时辰,即被你救转,而且平复如初,我想可能系令师紫阳真人灵丹之力与你精湛内功所致,谁知你竟然藏着这种东西,真是意想不到。我既己吃了一枚,已获益不浅,何必多吃,把这种珍品又糟蹋了?“麟儿逼着她非吃不可,她拗不过心上人,只好依他,吃完紫果,麟儿又挽着琼娘,令她仰卧自己怀中,琼娘怔了一怔,也不知心上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红着脸,叹息一声,靠着麟儿怀里,闭着眼,半坐中卧。 麟儿将她头上玉簪拔下,打开灵石仙露瓶,用玉簪点着天露,令琼娘睁开眼,每只眼滴了五六滴,而后着琼娘闭目运功,自己与她对坐,双手贴着她前胸,默运乾元内力助她增进功力,琼娘内功,原相当精湛,麟儿功力,更得夭独厚,为配合紫果,增加心上人内力与目力,他已运用全力,一股纯阳罡气,由丹田直透掌心,由掌心直输琼娘体内,琼娘得逢这种内力帮助,只觉功行百脉,力达四肢,于是加紧行功,静坐了半天,深觉功力已大力增进不少,麟儿罡力一收,又着琼娘将气运行一周,然后气纳丹田,再停止功力,琼娘均如命受教。 做完坐功,麟儿携着她的手,着她注视谷底,能否透视云漠?琼娘往底下一看,只见谷底离岸,约有五六百丈左右,均系极为险峻的削壁,与以前只觉云迷谷底的景况,大不相同,知心上人一意成全自己的苦心,这份感激,自非言语所能形容。 麟儿又着她表演庐山伏魔剑术,琼娘息把全部剑术一一抖露出来,麟儿很赞赏了一番,又改正了几处缺点,更把天山神丐所传龙虎剑术一一教给了她,又传授了几种独创的奇特步法,那是他在菩萨岩石洞内,领悟的天音乐谱而自创的,这大半天,琼娘无异于增加了两年以上的功力。 谷底离岸,距离大远,而且是绝壁悬岩,无法立足,若不能凌虚飞渡,则上下无法可想,麟儿想了半天,始得着一妥善方法、他嘱咐琼娘坐着等候,于是取了两枚天狼钉,运用凌虚方法,在绝壁上,利用钉能碎壁的特性,将壁上凿了不少落足之处,由顶至底,全部完成,他对心上人的功力,了如指掌,所凿之处,自然大小合度,同时有自己做护持人,绝无任何危险,上了岸,满脸准欢地走到琼娘身前,将上下的方法,详细说了,琼娘自然是一一牢记。 麟儿携着她的手,同施展轻功提纵术,向绝壁着足处飞落,琼娘将全部功力,小心翼翼地施展,又有麟儿在旁边指点扶持,故飞落极快,只见两条黑影,如翩翩双燕,成之字形,左右飞舞,一路向下落去,不处即达谷底。 两人落下后,向四周一看,但见这条谷,相当宽敞,但险峻异常,若无飞渡之术,似毫无其他方法可以出谷。琼娘抬头上望,尚可看到高峰上火光并未停止,知山上森林还正在燃烧,这么大的山,全部烧光,起码也得两三天,一两个时辰自然烧它不完。谷中有长年不调之树,也有四时不谢之花,虽然雾障云迷,但也另有一种清雅之处,他们两人漫无目的慢慢地游览。 琼娘边走边笑道: “这谷中假如有洞府一座,有那同心合意的人在一起,自耕自食,修心养性,穷天地之秘奥,控武术之精英,那才是陆地神仙,人间雅事!“麟儿笑道: “假如那人带了腻友,又有亲朋,然后彼此一对一对,互为夫妻,生了儿女,又变作莫解姻缘,这样子孙日善,环境有限,又怎么办呢?“琼娘红着脸,娇嗔道: “你一心一意只知道娶妻生子,赶快去找你那心爱的师妹,成了亲,生几个胖娃娃,享含贻之乐吧!“话出口,又想到自己原是一个大姑娘,一连串的娶妻、成亲、生子,好像对这些字眼,满显得很内行,不觉更引起一阵娇羞,满脸红得像盛开的玫瑰,加之麟儿又天真稚气,睁着一双大眼,朝着她的脸上望个不停,这一下,更使琼姊姊羞不可仰,干脆把头伏在麟儿肩上,吵着不依。 她头上秀发刺在麟儿颈上,弄得麟儿颈上奇痒,同时,一阵幽香直透鼻内,又有说不出的好受,这样一种微妙感觉,使麟儿对这位琼姊姊,更增加了几分爱心,也紧扣住少女的心弦,男女双双互相爱恋。 谁知好景不常,盛筵难再,不久,双方速赋别离,而琼娘命多坎坷,身历其险,麟儿始终忘不了她那种深情厚意,于是与白衣龙女两闯阴山,大战群魔,终而激怒了阴山五老,挟着江湖奇异之士,处处与侠义道为仇,遂产生了震撼武林的江湖浩劫。 这正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堪叹琼娘劫运多! 两人情意绵绵地走了一阵,琼娘忽然发觉傍山峰的一旁,有很多的树木,而且有斜坡一道,直达林中。 两人转身走入林内,只见林的尽头,有一石洞,深入峰底,进洞一看,洞中黑暗异常,但两人都能暗中见物,故洞中一切,仍然看得很清楚,两旁石壁,各有石床一张,床极光滑,好似有人在洞内住过很久,床旁石桌石凳之属,应有尽有,再往前行,左壁有小石房一问,内有石井一口,中有清泉,可供饮用,壁上有各种小洞,中储碗筷及各项炊具颇多,麟儿笑向琼娘道: “这真是姊姊理想境地,我们两人就在这洞中住一辈子吧厂琼娘抿嘴一笑道: “这儿什么都有,只缺少一种东西,教人没法子跟你住一辈子。“ 麟儿看了一看,竟看不出所以然,眨眨眼,想了一想,笑问: “还缺少什么?”琼娘装作满脸正经,答道: “不准备几个醋坛,你师妹找来怎么办?”麟儿笑道: “我师妹是世间奇女子,她才不吃这种酸醋!”琼娘笑了一声道。 “到底还是帮着心上人,否则面还未见,怎知人家是世间奇女子?“麟儿无法辩自,只好一笑置之。 琼娘虽能暗中见物,但总觉暗中不便,于是从项下取出紫龙玉-,照得洞中如同白昼一般,石壁是一色的青石,而且颇为光滑,且系整体,毫无裂痕,麟儿仔细看了一看,不禁叹为鬼斧神工。 琼娘笑道: “要开凿这种石洞,在你还不是易事一件,你身怀至宝,可以碎石穿山,做起来,恐怕比洞主人还容易得多,建筑得更为精巧!“麟儿想了想,也不禁点点头。 琼娘又道: “轩辕至宝,天地精英,碎石穿山,自不必说,但你刚才开凿绝壁着足处时,所用的却是两个乌溜溜的东西,那东西的威力,大得出奇,又是什么呢,“麟儿将天狼钉的历史及获得经过一一说明,琼娘忙索取一观,麟儿在革囊中取出一枚,递给心上人,琼娘看了又看,大为赞赏,又笑问道: “待我拿石壁做目标,试试这东西的威力,假如将石壁打坏,拿出你的轩辕剑,将石避削成石房一间,你再用内家罡力,把碎石排出洞外,你看如何,“麟儿对心上人凡事都百依百顺,一点也不忍拂她心意,连忙点头应允。 琼娘手握魔钉,扬手打出,只听轰的一响,石壁已打开一个圆洞,麟儿右手一招,已把魔钉收回,偕着琼娘,爬进圆洞一看,不禁大为惊奇,原来里面另行洞府一座,洞极高大幽长,足为一种天然洞府,里面右台上,摆着两副人骨,那骨头有很多,业已风化,显示年代已有很久,左边一副骨头上,有玉石四片,上有蝇头篆字,最后两片,刻有各式人形,麟儿仔细一看,不禁惊叫起来。 原来第一片玉石,上刻上清仙录四字,里面记载的,正是昆仑派失传已久的伏魔神功;第二片玉石上,则记载着太清罡力;三四两片,则系全部七十二式斩龙掌,一日之间,获得三种绝传,怎能叫麟儿心中不喜? 麟儿拉着琼娘先向那有玉石的骨胳拜了四拜,并默祈祷道: “弟子已获祖师经传,必借神功维护江湖正气,如有违背,明神殛之。“又向第二副骨胳拜了四拜,于是取出神剑,在地上挖了一道石坑,将两副骨胳安置好了,然后削了一块大石盖在坑上,又取出几种干粮,斟了两杯陈酿,致祭了一番,算是尽了弟子之礼,琼娘在石洞中,看了一遍,又发觉离石台处不远的石壁上,有很多龙飞凤舞的字迹,忙招呼麟儿,两人一读,竟是已故祖师遗书: 余乃昆仑十老之一,道号伏魔真人,华山斗剑,与崆峒元一大师,两败俱伤。元一当场死亡,余亦受伤惨重,为旧友五夷散人所救,似避难苗疆,觅朱兰紫果以资治疗,卒为仇敌发觉,率众追踪,对方高手极多,余为敌人所伤,由石穴中避难来此,不料洞与云雾山相通,余与友皆罹毒瘴,危在旦夕,上清仙录系昆山绝传,习此奇书者,望能力江湖道中保存正气,否则必遭天谴。书示有缘,毋负所嘱! 麟儿看了壁上手书,才知是百余年前与崆峒斗剑的十老之一伏魔祖师,以他具有这种绝顶神功的人,也终于亡在此山的桃花瘴下,可见此山毒瘴确实厉害非凡,自己如不是师门恩深,不惜以贴身至宝相赐,且传授一身武功内力,焉能获得种种奇遇?就是琼娘亦难以幸免。 目前江湖劫运已起,本派为异派鹄的,未来危难必多,务负维护师门重任,昆仑派又领袖武林,故只能有胜无败,才能使武林侠义道不至失却信心,如果处理失当,让敌人节节得手,则昆仑声威势将一蹶不振,不仅师尊身败名裂,而且自己亦有负培育教诲之恩,更难对得住未来与本身休戚相关的师妹,这一念头,激发了麟儿的进取心,决意在极短时间,将三种神功练成,以应付未来江湖劫运,遂与琼娘出了圆洞,仍回到原来洞府,取出上清仙灵三四两页,先行研究,麟儿天资聪颖,记忆力特强,不一会儿,已概略领悟各种人形动作内中含意,果然是奇经宝录,神秘天方,琼娘虽知麟儿对她情爱极深,但这种绝世武功,不得师长特殊允许,妄自传人,将获致严重罪咎,故离开他远远的,绝不干扰他的研究。 如是反复研究,整整花了三天时间,麟儿在洞中又演练了几遍,终于把七十二式斩龙掌全部学会。 琼娘在洞外猎取了一点山鸡野兽,弄了一席很精致的晚餐,斟了两杯酒,为麟儿庆贺,饭后两人憩息了一阵,麟儿着琼娘练习这种绝世神功。 琼娘若惊若喜道: “你未得你门中掌教许可,擅将武功传别派弟子,紫阳真人岂不责轻?“麟儿笑道: “你如今已有一半是昆仑弟子了,掌教真人对我恩重如山。些微小事,必不见责!你武功固然不弱,但如遇着高手,那就可虑了,传你这种绝世武功,败中求胜,有何不可?太清罡力与伏魔神功,姊姊暂时无法锻炼,天山神丐的阴阳罡力可以设法速成,待我把斩龙掌传了你后,再把那种罡力教你,免得你在江湖道上受人欺侮。“琼娘自然无话可说,于是麟儿先传她拳式口决,又一招一式地演练给她看,边演边讲解,每次教的很少,但很详细,琼娘操练时,心上人又在旁边监促着,随时加以指点修正,使她常常深深地感到这种进步比师门练武的时候快得多了,连续七天,斩龙掌业已授完,麟儿又传了她阴阳罡力,并特别要她必须对着洞中练习,如出手就能使洞中雷鸣震耳,且能把声音控制得收发由心,那就算成功了。 麟儿将心法传了心上人后,即着手锻炼伏魔神功与太清罡力,这两种神功,是道家降魔内力,为昆仑派镇山之技,锻炼起来也特别困难,麟儿即运用昆仑心法,先行入定,以心会意,将人身看作三百六十周天,内力由丹田出发,逐式运行,行经三百六十处,复归丹田,起初麟儿感觉得过于繁复,不易将内力控制,突然记忆到天音乐谱自己领悟出来的心法,一经按着那方法行功,控制这种内力,使来竟得心应手。 ,他不知那菩萨岩的天然音乐正暗合三百六十周天运行之理,无意中给麟儿记住了,编成乐谱,并把它练成剑招拳式,但并未领悟出所以然来,这一试用成功,并得仙录指点,双方一配合,不由得心中大澈大悟,两种绝世神功,既能探出内中秘奥,练起来就事半功倍了。 他昼夜打坐,不言不语,有如老僧入定,这一下,可把琼姑娘急坏了,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锻炼阴阳罡力,干脆就提着剑日夜防护在他身旁。经过了四十九天,麟儿将这种绝世武功锻炼成功,他双目一睁,神光四射,看着琼姊姊满脸愁容,提着剑护卫夜他身旁,人也清瘦了很多,她为自己忧愁,又怕有什么危险来突袭他,所以寸步也不肯离开,麟儿对她这份感激,简直无法形容,握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中,甜言蜜语温存好一会才罢。 琼姊姊的阴阳罡力既未锻炼,哪还走得成?麟儿陪着她,昼夜用起功来,琼娘食过朱兰紫果,又经过麟儿以至力协助她发挥了仙果的奇效,功力本已大进,这时既有心上人在旁着意指点,又得了他许多旁推类引的方法,进境之速自不用说,锻炼了两月,琼娘将手一扬,已可发出一股罡力,震得山洞雷鸣,随手一带,雷声顿止,功力已达预期效果,麟儿将天狼钉一枚,送给了她,作为防身之物,而后两人双双走出洞外,计议同去四川不提这正是:柔情千万种,鸳鸯胜似仙。 麟儿,琼娘从洞中走了出来,两人因为彼此都获得了武林绝技,心中高兴异常,尤其是琼娘,见心上人对待自己处处表示温存体贴,难舍难分,虽然他与他的师妹彼此早有婚约,但对自己方面必定设法成全,自可预料,心上人武功绝世,盖世奇才,只要能与他长相厮守,哪还顾及什么名分?想至!此处,不知不觉对麟儿脉脉含情地看了几眼,麟儿也看了看她,只见她面似朝霞,眉如翠柳,吹气如兰,娇艳欲滴,不由得更增加了几分爱意,遂携着她的手,谈笑风生地向原来落下的地方走去。 两人施展全副轻功,沿着绝壁,向上飞升,只见两条黑影,如翩翩双燕,临壁飞舞,美妙绝伦,离顶部约行十丈高下,只听有人喝一声彩道: “好轻功!” 麟儿,琼娘更加紧功力,向上行进,不久就到达顶部,只见一棵树下,坐着一位道装中年人,青冠青袍,玉面青须,手执拂尘,大有飘然出世之概,麟儿与琼娘向前行了礼。道者含笑止住,并问二人派别,麟儿、琼娘-照实说了。 道人笑道: “原来两位都是名门正派,怪不得有此功力,此处云雾山,被火烧光,大抵也是两位的杰作了。“ 麟儿点点头。道人又道。 “此山桃花毒瘴至为厉害,而且有蝻蛇作祟,致周围数百里、绝无人烟,不知二位采用何法而能毫无伤害?“ 麟儿将经过情形一一向他说了,道人慨叹不止,旋又将此山毒瘴与蝻蛇为害情形说了出来。 原来此山系贵州云雾山,山壑沼泽之地极多,林木极盛,尤其盛产一种毛桃,那桃子外面有一层层很厚的毛,桃味极苦涩,不可食,但那桃花却异常艳丽。这地方的气候也特别坏,所谓天无三日晴,就是的此处气候的特写。 桃子既无人吃,桃花又多,都落在那些山壑沼泽之处,日积月累,也不知经过了若干年代,经过腐烂蒸发,而产生一种毒瘴,偏生那毒瘴愈厉害,感染了这种毒瘴,逐成不治之症。相继死亡,无药可治,于是那些未感染的,相率迁移,远远躲避。 百余年前,又不知从哪里窜来一条毒蛇,这东西其大无比,它对这种桃花毒瘴,不但无丝毫俱意,反而能吸取它炼成一毒雾,竟日里只见它吐雾吞云,大发凶威,这东西的名字,照古书的记载,叫做蝻蛇,它能远远地发出一种啸声,使人听了,很容易误会以为是人家呼唤他的名字,不回答还好,只要应声回答,这东西有一种天生特性,对应声回答的人,必须于当天晚上把他弄死,无论怎样躲避,它都可以把你找到,那啸声可以摄人心神,它全身又刀抢不入,应声回答过的人,可以说毫无幸免。 数年前,有不少江湖奇士,来苗疆采药,上过当而当晚受害了,起码在十人之上,泰山仟峰老人因弟子受害,它领师兄弟及徒众,不下数十人,想把这种恶物除掉,终以桃花瘴及其毒气过于厉害,最后还是铩羽而归,并有门徒三人当场受毒而死。 “我兄弟两人,早想试法把它除掉,但克制之物,迄未找到,此次老朽外出经年,就是为此,神物虽然获得,但气候未成,仍是不能取胜,正拟回山用丹药把它培养,路过此山,见山已烧光,毒物已成灰烬,山上桃树叶已烧光,沼泽湿地,均为灰烬所填塞,毒瘴亦已大减,正诧异之间,适见二位由谷中飞出,麟少侠功力,更臻绝顶,故就此探间,惟毒蝻年代日久,身藏奇宝,两位可曾知道?“ 琼娘将蛇目珠取出,笑道: “老前辈所言,是否就是此物?”那道人接过珠子,看了一看道: “这是千年蝻目珠,功可避邪,正是此宝,惟另有内丹一颗,可以解毒,可以避邪,也可以作暗器使,专破敌人各种蛊瘴,那东西比蝻目珠贵重多了,两位获得否?“麟儿取出从蛇脑中获得的那件椭圆状的东西,递给道人道: 前辈所讲蝻蛇内丹,大约是这东西吧?“ 道人看了一看,喜道: “正是此物!两位小小年纪,获此奇珍,可喜可贺!” 两人又把谷底洞中所见,一一告知,惟获得上清仙录一节,未与提及。 道人听了后,长眉深锁,沉思一会儿,始道: “按两位所说的洞中情形看来,好似有人曾隐藏洞中,锻炼某种功力,并且是一对夫妇,必与桃花瘴蝻蛇毒雾有关,风闻氓山两老曾闭关苗疆有年,莫非就在此洞?如练成了这种歹毒功力,未来武林浩劫,恐难避免了!“麟儿笑道: “桃花毒瘴与毒蝻雾,这东西晚辈有办法破它,老前辈只管放心便了。“道人沉吟一会儿道: “令师紫阳真人领袖武林,功奇高,自不必说,惟岷山二老确有独到奇功!武林中能与他们作对手的,那是太少了,少侠千万大意不得呢!“琼娘忙接口笑道: “老前辈所指示的,一点也不错,这两上怪物,与晚辈师门原有过节,但无克制他们的方法,所以迟未动手,不过四川事了之后,我倒想和麟弟同上岷山,斗他们一斗!胜虽不可断定,伤败却不至于,因为麟弟身上正有克制他们的东西。取下紫龙-与道人道: “前辈请看此物。”那道人郑重接过,看了一番,叹道: “蜗皇故物,名不虚传!看来江湖浩劫可能幸免。”麟儿又笑道: “还有晚辈这枚宝剑,也正是毒物的克星。”道人要过剑,看了一看,不由得惊叫道: “这剑是百兵之祖,为洪荒异物,天地至宝,两位福缘真厚,有此二物,武林增色不少矣,两位前途无限,惟琼女侠来日不无有灾,然诚可以格天,麟侠士紫透华盖,人间至品,到时他会设法解救,相遇即是有缘,贫道有丹药两颗,持以相赠,女侠如遇惊险时,可服它一粒,自有帮助。“说完将二颗丹药取出递给琼娘之后,转身运功飞身而去,片刻消失—— 天涯浪子扫校 第三章 巫山喋血 麟儿叹道: “这人功力,至为霸道,但功夫之深,直可与我恩师并驾齐驱,真是江湖奇异之上所在皆有,而我们学武功的人,一点也骄傲不得呢!否则,真是管中窥豹,授人笑柄了。”琼娘也点头称是不提。 他们两人同向四川进发,麟儿志在游名山大川,访奇人异士,这位琼姊姊,到四川的目的何在,麟儿倒未问她,不过他们两人的感情,已到两心合一,无分彼此的程度了。他们一路上寝食与共,但始终不及于乱,在琼娘这方面,认为除了嫁与麟弟弟以外,就只有身入空门,麟弟弟对她有任何要求,她是有求必应。在麟儿这方面,倒有很多的顾虑了,琼娘是自己身边人,已成定论,但为了师门恩重,必需与师妹见面,得到她的同意后,才能使娥皇女英,同事一人,在事情未洽妥以前,绝对应该以礼自守,同时他对琼姊姊,爱由心发,敬由内生,故行动上虽与夫妻无殊,但实际上仍是白璧一副,不过两人也实在够亲密的了。 这回来到思南镇,找了一间客寓,伙计看来的是一对貌美天仙的青年男女,连忙为他们开了一间很大的房间,里面的陈设,都相当讲究,休息一阵,店家送来一席酒菜,两人对饮了几杯,麟儿笑向琼娘道: “琼姊姊,你到四川,是否有特殊目的?最近数月因为忙着练工夫,所以我没有问你,现在一路无事,该让小弟知道了吧?” 琼娘叹了一口气道: “说来真够惨的,听了徒乱人意,还是不说它吧!” 麟儿笑道: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天大的事,我也能为你承担,你还顾虑个什么?” 琼娘停杯不语,眼圈儿早已红红的,想了一想,终于说了出来。 原来琼娘本系京陵人氏,她家姓薛,在京陵一带,这一姓的人特别多,潜势力也特别大,她的祖父名薛石骐,系一个半儒华商的人,极善经管家产,故家中很富足。京陵一带,远近闻名,琼娘的父亲薛飞鹏,是一个独子,而且他父亲在卅四岁左右才生他,中年得子,对这儿子,自然是爱护逾恒,十岁左右,少不得请个塾师,把儿子琢磨成器,京陵一带,有文才的人自然很多,但是有钱的人,也不在少数,谁个不要请人教育自己的儿女?这一样,十全十美的塾师,还真不容易找! 有一天,薛石骐偶携着爱子邀游玄武湖,但见湖水澄清,其明如镜,微波荡漾,风景绝佳,父子两人沿着湖漫无目的地转了半周,人也微微见汗,于是找了一个亭子,想坐休息一阵再说,亭子内已坐着一个落魂文人样子的书生,年纪约卅余岁,穿了一身蓝布衣衫,衣服虽旧,但一身倒还干净,薛石骐的为人,倒还谦虚有礼,见了人,不论生熟,总得招呼一下,一见亭中有人,忙向人家含笑点头,带着孩子,拣着清洁的地方坐下,那人看了看孩子,赞了一声道: “这孩子资质很好,如习武艺,倒是很好的材料。” 薛石骐一听这话,忙把这人细看一番,但见他双目神光逼人,虽然是落魄的样子,但相貌却颇不俗,当下心中暗想,鹏儿正好无师指点,不如邀此人去教他一教,如当真不行,再相机另请名师,家中富足,不在乎多养一个塾师。当下主意打定,就笑对这文人道: “兄台既爱犬子,他正需名师一位予以琢磨,如蒙屈就西席,小弟实感激不尽!” 那人也笑道: “只怕小弟才疏,不足以当此重任。”双方谦逊了一番,石骐就邀了那文人到家住下,当晚,大排筵宴,席间石骐不免在文学方面考量他一番,不想那人学问极博,见解极高,语言谈吐,皆有精辟独到之处,石骐不禁肃然起敬,当晚即着鹏儿拜了师父,从此这人就在薛家做起西席来了。 此人个性奇特,从不讲出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姓陆,薛家上下人,都尊呼为陆先生。 他无论气候寒暑,总是着一件蓝衫,劝其加衣,则置之一笑,酒量极豪,虽千杯不醉,但放量豪饮的时候却极少,除了教鹏儿读书,或石骐找他闲谈消遣外,他却不言不笑,经常如老僧入定般地坐在床上,飞鹏所学的,在文学上极为广博,晚间陆先生并传他各种基本武功,如此两年,文学方面,飞鹏已有极好根基,武功也有良好造就,陆先生于是把学文的时间尽量减少,习武的时间增多,不但拳式剑招尽量传授,各种轻功,暗器,内家绝技,无一不细心指点。 他传授了飞鹏一种特有暗器,那东西宛如一只燕子,双翼后掠,头上却是一只尖针,仍有金钩一支,其尾如剪,陆先生画一只图样,特地叫鹏儿亲自去西门一家铁店,去找一周姓老头。好好恳求他打造二十四只,老头子算是应允了,但开价是十两银子一只,鹏儿倒也未与他讲价钱,言明只要作好了,现钱接货。回家后,把经过情形告诉了陆先生,陆先生也只笑了一笑,未说什么,到了接货的日期,鹏儿向父亲要了银子,到那家接货,周老头子正在店里候着,把东西用纸包了,很郑重地交与鹏儿道: “铁燕金钩,武林一绝,虽千金亦难换到一只,普天之下也没有第二人能承制此,务宜珍惜之。” 飞鹏谢了又谢,将纸包拿着,慢慢地走回家中,他家原在南京中区,房屋很大,平素陆先生从不出门,这一日,天气特别好,大约因一时高兴,他也站在门外背着手,望着街上闲眺一番,看见鹏儿回来,面露喜色,正待返身入内,只见一青衣道人,背负长剑,年纪只有四十岁左右,迎面而来,见了陆先生,起初满面都是惊异之状,最后则面有得色,只闻他一声冷笑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种的,今晚钟山相见。”陆先生似乎满脸都是懊恼之容,最后,却斩钉载铁地说道: “准时候教。”两人于是谁也不理谁,那道人向东边那条街走去,陆先生也与飞鹏同进屋中。 鹏儿见先生满脸严肃,忙问道: “刚才那道人是否与老师有仇?” 陆先生一声长叹道: “此人系峨嵋修士,武功极高,他道号名叫飞云子,与我曾有嫌隙,今晚约我在钟山比武,无论胜败怎样你家我已不能再留,此事暂不必让令尊大人知道,待我走后,你再将详细经过,-一告诉他,并将我不告而别的苦衷,请他原谅。我的身世,不能告诉你,你也不必打听,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有无相见之日,那只能看未来发展如何了。” 鹏儿听了,满脸泪痕,最后请求道: “钟山比武,弟子拟随侍左右,如有效命之处,绝不推辞,未知能否允许?” 陆先生想了一会儿道: “好吧!你可跟我去一趟,但千万不能出手,否则,不但于事无补,而且对你我害处极多,切记切记!” 师徒吃过晚餐,各自运功调息一阵,鹏儿将暗器装入革囊中,又佩上青铜剑,穿了一双软底线鞋站在师父后面,轻声问道: “师父,是否此时就走?”陆先生点点头,只见他大袖微扬,人已穿窗而出,鹏儿也一招飞燕穿林,紧随师父身后跃出窗外,陆先生毫不迟疑,一招潜龙升天,飞身上屋,鹏儿也用同一招式,纵身而起,两人如电掣风驰,施展轻功提纵术,直向钟山进发。 鹏儿武功,已得陆先生八九真传,轻功方面,与师父实在伯仲之间,陆先生对鹏儿爱护逾恒,本身所能的各式武功,均倾囊而授,但师门秘传飞云剑术,连自己也未学全,七十二式,不过得着六十式,本拟传鹏儿,但未得师门掌教许可,自己又被师门驱逐,见弃武林,如擅自传授,可能获罪更大。钟山比武,自己毫无把握,即使能战胜敌人,亦无机会再授爱徒武功,更想到鹏儿待已如父,即石骐亦对待自己情若手足,这一想,确有无穷感慨,不自觉地回头将爱徒看了一眼,只见他随在自己身后,不快不徐,施展着自己传授的轻功,陆先生想了一想,待我来试试他的轻功,究竟练了几成功力?立即步伐加快,这一来有如天马行空,迅速无比,鹏儿只道是去得太晚,师父心急赶路,立即一提气,也加快脚步,两条黑影,首尾相衔,不一刻即抵钟山。 陆先生马上停了下来,笑对鹏儿道: “你真不错,轻功一项,竟能与为师不相上下,别的武功,也可能与为师相去不远了,但武功一道,漫无止境,绝不能因此自满,故步自封。为师武功,不过略得皮毛,与江湖奇人异士相比,相去何啻天壤,他日你行道江湖时,如遇异人,可另求相授,为师绝不会怪你!但邪正必须分清,忠奸不能两立,假如为害人群,那为师就不能宽恕你了。” 鹏儿如命受教。 两人立即沿着一条山道,飞上钟山,来到一处墓地,那地方特别平坦,四围翠柏苍松,繁花异草多得不可胜数,加以这晚月明如昼,使夜景更显得美丽绝伦,不仅鹏儿贪着夜景,忘记了当前险境,就是陆先生也不由多看了几眼,忽见松树上嗖的一声,一条黑影飘然而下,落地后,幽幽地发话道: “陆思南,你倒也不失为信士,跟随你的想是你的门人了。” 陆先生接口道: “不错,我确实传授过他几天武功,不过他来此地与你我比武无关,小孩子都好奇,师父与人家动手,那有不想贪看的道理?” 来人一声冷笑道: “我们不必多说废话,我也不愿意去伤一个后生晚辈,他如爱动手,尽管出手,明暗两道听便,但我绝不伤他如何?” 陆先生秀眉一扬道: “伤他与否,那也只能悉听尊便,当年旧事,道兄不依不饶,今晚,我们来个不见真章不散好了。” 那道人冷笑一声道: “好!” 也不见他起招立式,只觉微风飕然,人已跃至陆先生跟前,右掌微扬,一招迅雷击顶,往陆先生头上拍去,陆思南忙往右一偏,左手向对方脉门一搭,右手食中两指,向对方左胁点去。这一搭上手,双方都将数十年修为悉数用上,两人都是名门高手,为爱情结下不解冤仇,陆思南还因此而见逐师门,那还是小事,可痛的是青梅旧友,也是他自己表妹,被她师门长期幽禁,蜀山四老武功盖世,如果师门赞成此事,全力相助,救出表妹,未必无望,偏偏师门不惟不见谅此事,反认为有犯门规,师伯盛怒之下,硬逼着掌门人按规处置。如不是掌教夫人秉性仁慈,据理力争,才算逐出门墙了事,否则想逃得一命实不可能。离开师门后,对方还派出许多门人,四处追杀,幸亏三师兄同情此事,暗中连络本门师兄弟,四处援手,总算末为敌人得手,流浪江湖,近十余年,一意躲避仇家,忍辱负重,忍不到今日突然遭遇,往事如梦,都-一涌上心头,心上人依然被人幽禁,搭救无方,推源祸首,还不是目前与自己交手的人从中作祟?想到此处,不觉怒从心起,即将师门镇山武功翻天十八掌全部施出,这掌力厉害异常,只闻掌风呼呼,每招每式,都含着一股奇特罡力,周围十余丈,都被这掌力笼罩着。 对方大吃一惊,只见他将招数一变,紧随着,奇招百出,诡变无方,那身法步法,奇怪异常,令人捉摸不定。翻天十八掌虽然厉害,竟未能伤他分毫,对方怪招,也无法破解自己掌力,两人虽然打得很惨烈,但谁也不能伤谁,大抵双方都抱着与敌同归于尽的心思,后来彼此竟不闪不避,招招都硬拼,硬打了一阵,依然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忽然对方向后一跃,陆先生跟纵而进,五雷逐妖,运用右手掌力,向对方背后击去,对方突然回转身,双掌往前一推,一股奇猛无比罡力,朝着陆先生胸前打来。 陆先生忙向左一横,胸部虽然避开,但右臂依然被掌风扫了一下,只觉骨痛如折,半身酸麻,这一着,被敌人制了先机,处处陷于被动,陆思南竟无还手之力,惨败只在俄倾之间。 鹏儿见师父陷入险境,忙从囊中取出一只铁燕双钩,趁敌人猛攻之际,一扬手,对着敌人右肋打击,这种暗器,系武林一绝,歹毒异常,敌人做梦也未曾想到,对手门徒会使这种武林异物,只闻一阵嘶嘶之声,一道金光,从侧方飞来,迅速异常,想躲已来不及,忙将左臂运用内力,想以内力来抵御它,但铁燕金钩专破敌人内力,撞着敌人左臂,金钩即穿臂而入。 飞云子顿感到左臂酸痛异常,功力全失,不由怒叱道:“陆思南,你教的好暗器,今晚你挨了我一记掌风,我也挨了你徒弟一下暗器,总算彼此扯平。不过武林禁用的铁燕金钩,你却教他使用,这笔账,不能不算在你的身上,你我总算仇上加仇,下次遇着你,不和你拼了才怪!” 陆思南也冷笑一声道: “虞静文,你不必发狂,陆某的铁燕金钩只能算武林的一种厉害暗器,而不是禁用的一种,因为它本身蕴含的七毒,我并未把它教给我的徒弟,否则,你早已躺下,哪还容许你在这儿发狂?就以刚才事实而论,你我比的是拳脚,你却淬下毒手,施展你蜀山派的奇门罡力,我既败在你手中,你也可适时而止,但你却赶尽杀绝,趁人受伤,乘隙追击,才惹起我徒弟发出暗器,如依你一样的歹毒心肠,此时我师徒连环出手,恐怕目前你就难逃劫运,但我还不愿乘人之危,你我之事,愿了即了,不愿了,下次我们怎么遇,账就怎么算好了。” 飞云子冷笑一声道: “如此甚好,暂时失陪。”说完,一转身,几个跳跃,人即离开数十余丈,潜入幽林树影中,转瞬即不见踪迹。 飞云子败走后,陆思南运功调息了一阵,右臂不久复原,连忙立起身,拉着鹏儿的手,一声叹息道: “峨嵋武功,确与众不同,为师流浪江湖,也会过不少奇人异士,象今天这样惨败的,还真是第一次,如不是你冒险出手,为师恐怕要命丧钟山了,为师离别在迩,拟利用这段短短时间,将未学全的飞云剑术,传与你吧。此套剑术有七十二招,但我只学了六十招,虽缺而不全,但它是崆峒镇山剑术,威力不可小觑,我已把它录成剑谱,你仔细看我表演两趟,然后可按着剑谱回去慢慢练习,异日行道江湖,也不至于吃人的大亏。”说完,向鹏儿要过宝剑,立即展开崆峒不传之秘,鹏儿睁大眼睛望着师父,只见他剑招出手,即发出一神嘶嘶风声、那风声随着剑式,愈来愈大,剑芒映月,但见金光一道,飞旋天空。陆先生为使爱徒便于记忆,特别把剑招使得很慢,对行功运气之道,还不时边演练边讲解,这剑术复杂异常,有正有反,行生有克,紧要处,光芒打闪,比作方点寒梅,又如云飞太空,幻化出各式奇景异彩,剑芒所及,落叶纷飞。只见得鹏儿如醉如痴,全神贯注,禁不住手舞足蹈,跟着陆先生的动作把式,在剑圈之外,演习起来。 这样表演了两次,鹏儿已记住十之六七,有几处难懂的地方,陆先生又尽心尽意地教了他几遍,其他奥秘之处,因不是一时可以讲完,只好依着剑谱慢慢地去领会它,鹏儿跪谢了师恩,陆先生从身旁取出剑谱,授予鹏儿,并郑重对爱徒说道:“如用此剑术,作恶江湖,师徒相遇之日,即追还剑术之时。”鹏儿很诚惶诚恐地道了一声遵命,接过剑谱,把它藏在贴身衣袋之中,这时,天已微明,陆先生叹息一声道: “徒儿,为师要走了,令尊面前,请代致衷曲。”说完,很黯然地看了鹏儿一眼,这时鹏儿已泣不成声,只见陆先生袍袖一挥,一条黑影,跃上树梢,人如电掣风驰转瞬不见。 鹏儿怅惘了一阵,从地上拾回发出的铁燕,又装上一枚金钩,放入革囊,无精打采地回到家中,将一切详情禀明了父亲,石骐也感叹了一阵。 一晃七年,鹏儿除了读书练武以外、家中的事根本不操心,他母亲在他十九岁那年,替他定了亲。女的姓韩,芳名燕玉,系京陵望族韩耀芬之女,双方原是通家世谊,男女双方见过面,女貌郎才,自然一拍即合,翌年成了亲,燕玉秉性温和,侍翁始至孝,对丈夫体贴,自不必说,尤其是生相绝美,一笑嫣然,梨涡浅现,能令人迷惑百忘,对人更落落大方,见之令人羡煞,想不到也因此而招致后来杀身之灾,自古红颜多薄命,想当然耳? 结婚不到一年,京陵发生瘟疫,死亡极多,石骐夫妻,不一月,相约死亡,薛家下人,也死亡过半,鹏儿夫妇,哀恸逾恒,鹏儿办完了丧事,即将家产变卖,拜辞了岳父母,携着爱妻,向南迁移。鹏儿本意,拟建家岳阳一带,但万般由命不由人,不想竟隐后巫山,而且身招奇祸。 鹏儿携着爱妻,带了几个家人仆夫与不少家财,买舟沿长江溯流而上,一路山清水秀,江流水而甚阔,流势也缓,船甚大,舟子有六七人,晓行夜宿,毫无寂寞之感! 燕玉谈笑风生,月夜常与丈夫共立船头,喁喁细语,偎在丈夫身旁,自有说不尽的千种情话,鹏儿对这位娇妻,自然爱护得无微不至,两人如胶似漆,雅兴无穷,行船约四十余天,已入楚境。这日,时近黄昏,船在黄岗镇这地方停泊下来,这地方相当大,鹏儿站在船头,举目四望,只见隔着十余只船的左面,已泊着一艘大船,船上人手极多,不一会,从舱中走出一位老者,满脸儒雅气息,身着青缎长袍,白底青巩,一望而知是一位上任的官场人物。不一会儿又从舱中走出一个后生,论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相貌颇与老者相似,穿着也颇华美,对老者喊了一声爹,旋即侍立在老者左后侧,为状至为恭谨,加以这后生相貌不俗,一见使人对他发生好感,船头船尾,各站着两人,都有四十岁上下,他们全系武师打扮,不用猜而知是保镖人物,根据船身大小,知他所携官眷极多,就衣着派势而论,这老者家中必很富足。 鹏儿正在暗中忖度之际,蓦闻有人哼了一声道:“凭这几个蠢才,也配保镖?只要一举手,一投足,不把他打入江流喂王八才怪,武进镖局江镖头,他那几下,已不堪一击,他面前的徒子徒孙,那几下猫脚爪,自然更不值一提了!今晚上就叫他们好看。” 来人语言虽低,但中气充沛,普通人听,绝难听得出来,但鹏儿武功甚高,自然字字入耳,忙举目一瞧。只见离官船不远,停泊了一只不大不小的双桅船,船上立着两人,年龄大约都在廿上下,武生打扮,相貌也颇不俗,但两人眉宇之间,似乎都是攻于心计之人,两太阳穴,都微向上凸,武功自非等闲。那两人用眼睛向官船上仔细看了几眼,然后进入舱内,可能是去计议什么去了。 鹏儿也进入舱中,燕玉见丈夫进来忙递过一杯热茶,笑问道: “你在船头,闲眺了这么久,是否江面晚景,过于美丽,因而吸住了你全部心神?” 鹏儿含笑答道: “晚景虽佳,毕竟难如贤妻既美且艳,如专看江面晚景的话,那我早溜进来了,贤妻切不可露面船头,今晚附近必有事故,但也不必惊慌不安,因为凭我掌中剑、囊中钩,还足以自信保得住贤妻无事。”随即将刚才所闻所见的事,很仔细地告诉了一番。 燕玉听完了,皱皱眉道: “你今晚是否准备伸手管管这桩事?搭救人家的家眷,也是善事一件,同时也是你学武的本旨。” 鹏儿点点头道: “这古船上的老者,看起来人很正派,我自然不会让强盗们得手,你放心好了,你可吩咐家人仆妇,叫他们晚上不论听到任何响声,均不可跑到船头,以免受暗器伤害。” 燕玉点头受教。 鹏儿将兵对暗器准备了,吃过晚饭,夫妻俩谈了一阵,时已夜静,燕玉偎依着丈夫睡下,鹏儿静坐养神,运功养气,将近三更,忽听得江上有人发话道: “各船上所有的人听着,巫山双杰,徐芳、吴文路经此间,发觉有过往官船,携带财物极多,现伸手向其取用。各船过客,事不关已,请勿出手阻拦,亦毋须惊慌恐惧,如不依劝告,兵刃无情,受了误伤,恕难负责。” 鹏儿听了,心中暗笑道: “做强盗也还有一种派头,先来个通名道姓,再来个软硬兼施,这两个家伙,真攻于心计,他们叫人不需恐惧,也不准人拦阻。第一条还可,第二条遇了我,哪能办到?我偏要出手拦阻,你又为之奈何?” 他想到这里,在燕玉香唇上,亲了一下,慢慢地爬出船舱,轻轻地伏在船的左边,来一个静以现变! 这时,那官船上早已戒备,船头与船尾,各站着两名武师,静待敌人动手,这时,盗船上早冲起两条黑影,以极快的身法,向官船上扑去,一赴船头,一击船尾,船上四武师,怒叱道:“何处江湖同道,却向武进镖局客人下手,如系误会,请从速退出,保留一线余地,以为再见之缘,事后,敝局总镖头当亲致谢意,如系与敝局有任何仇怨,亦请言明,如曲在我方,自当设法还贵派一个公道!” 只见船头上的人冷笑一声道: “咱们彼此,既无恩,也无怨,此次出手,纯系向这船上的主人借用他一点银子财物,只要他将身外物献上,我们是绝不伤人,也不会与贵镖局的人动手,如贵局执意拦阻,则我兄弟二人,也顾不得江湖同道义气,只好作轻捋虎须之举了。” 船头镖师也冷笑一声道: “好轻松的口气,武进镖局既敢与人保镖,也绝没有叫保护的客人受人欺侮而不出手的道理,两位既系江湖人物,也尽知道什么是江湖道义与镖行规矩,我想两位既冲着本局而来,大约不见真章绝不会就此罢手,船上太窄,不便动手,就请两位驾移河岸,待我江某讨教几式高招如何?如果不敌,只能怨技艺不精,船上主人所失财物本局虽倾家荡产,亦必负赔偿之责,但是如果两位失手,又当如何?” 只听船尾的来人接口道: “如果我们战败,那算我兄弟两人认命,我给你的四个字是:「听凭发落」,这你该放心了吧?” 众镖师同喊了一声: “君子一言。”对方回答的是: “快马一鞭。”言未毕,六条黑影、早从船上同时纵起,纷纷落在岸上。 鹏儿卧在船头黑暗之处,只见双方均蓄势以等,一场恶斗,即将展开,首先出来叫阵的是那劫官船方面身材较矮的少年吴文,他空着一双手,连背上的刀也未拨出,走出来向着镖师方面发话道: “我们彼此既凭武功分高下,就请诸位出阵好了。人不拘多少,兵刃暗器随诸位的便,我吴某要以一双肉掌,搏接诸位高招。” 这时有位镖师已越众而出,接着是一声大笑道: “姓吴的,你不要目中无人,江湖上高人奇士有如恒河沙数,多得不可胜数,你认为准操胜算么?” 那姓吴的鼻孔哼了声道: “那我们就较量较量好了,无用之言,多说何益!”一招双峰贯耳,出脚神拳,迅速无比,那镖师用八卦游身法避开来势,边闪边说道: “这一招不见得就能伤我姓刘的哪里?” 他们边打边斗嘴,身法手法也愈来愈快,忽然间,吴盗手法一变,竟使出一种奇异拳招,那招式忽慢忽快,若实若虚,步法却是蛇行鼠步,诡变无常。但是,每一拳掌,都含有极强烈的内力,对刘姓镖师所发招式,他都不避不闪,招招都是硬接硬,这一来,刘镖师处处受制,着着失机,不到二十回合,刘镖师一记单掌开碑,右掌向吴文顶上劈来,对方横右肘向上一抬,横架金梁,挡住来势,左掌平推出手,一招手推五岳,刘镖师闪避不及,胸口上被对方一挤一按,所使用的全是内功掌力,血肉之躯,如何承受得住?人如断线风筝,被震飞四五丈,落地后,七孔流血,双脚一挺,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立即当场死亡。 其他三个镖师见此情形,不觉失声惊叫,他们两人手法都够快,一招失手,救援无及,待跃至同路跟前,业已回天无术,三人眼含痛泪,悲苦万分,不约而同地磕了一个头,霍然起立,一声长啸,隐含悲愤,剑破长空,三把剑一齐出手,两把奔向吴文,一把奔向徐芳,恶狠狠地大战起来。 奔向徐芳的一个,是一江姓镖师,他是武进镖局江老镖头的长子江文静,武功不仅得江老镖头的传授,而且受过泰山派高人的指点,就技艺言,除江老镖头外,他是武功最高的一个,一把剑使得神出鬼没,这一与徐芳对上手,一出招就是最厉害的煞手,只见他用的竟是连环三式,长虹贵日、柳浪千层、回风舞絮,一片寒光着着指向徐芳要害。 那徐芳是洞庭帮主杨澜的寄名弟子,剑术自有独到之处,一招白云出岫,剑身上现出一片银芒,紧跟着旋风转柱、笑指天南、梅山逐妖,对手来了三招,他却还了四剑,于是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江文静使的是仟峰剑术,徐芳使的是回澜剑招,但见一片青光,万道银芒,鸢飞鱼跃,此起彼落,周围十余丈内,寒风习习,走石飞砂,声势极为惊人,徐芳右手使剑,左手不但挽着剑决,而且连用点穴术,着着指向对手要害,使人防不胜防。江文静剑术虽有独到之处,但点穴术似乎技逊一筹,今剑如下棋,一着受制,可能全局皆输,看来失败不过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与吴文对手的两位镖师,一名丁宁,一号荀业。两人连环出手,所使的剑法,是一种变相的三才剑招,他二人可称得起平稳沉着,虚实百变,攻守联防。但吴文使的刀法,却是一种极其异的路子。招招走的是反式,令人防不胜防。吴文将两人的恶招接实,即使人手臂酸麻,缠战七十余合,蓦闻敌人一声怒叱,紧接着刀招一变,只见一片刀影挟着呼呼啸声,震人心弦,立将两人罩在刀影之内,形势至为危急。 荀业内力较丁宁稍逊,难以耐久,被敌人刀风一逼,手脚缓了一缓,不料强敌欺身而进,一式狂风卷帘,对着荀业一招毒龙出洞一续一卷,荀业右手顿时握不住宝剑,青铜剑已脱手飞出。 对方得手不饶人,刀变嫦娥奔月,一刀向荀业胸口戳来,丁宁心中大急,身子向左一转,天马回空,右手剑平推而出,迳奔敌人左肋,不意敌人竟用潜龙升天招术,人已离地而起,避过丁宁剑式后,接着一片刀光,向荀业劈来,这招巧妙异常,躲闪不及,眼看荀镖师,就要血溅当场,尸横河畔,忽然一条黑影,疾若奔雷,凌空飞至,人未到暗器早已出手,奔向吴文,吴文用刀一挡,只听当的一声,震得虎口发热。来人暗器沉重异常,细看原来是石子一颗,荀镖师乘此跃退,此时身前已多了一个武装少年。 只见他潇洒异常,身带革囊,背负长剑,论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空着一双手,气定神闲地说道: “双方都是武林同道,有话好说,何必作生死之搏?”说完,又望了刘姓镖师尸体一眼,隐含怒意地对着吴文说道: “这位出手,也未免太狠了一点吧!人家一招失手,事属平常,你却动不动用挤按掌力震其内腑,使人当场伤亡,世人都有父母兄弟妹妹,你这样无事生非,使人父母有明丧西河之痛,足弟如雁行折翼之悲,不怕江湖同道齿冷么?” 这时江镖师方面被对方点穴法弄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徐芳卖弄精神,招招进逼,狠辣异常,江镖师被他逼得节节后退,但见他一招推波助澜,剑凝花雨,复将剑身一振,只听一阵翁翁之声,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江镖头直刺。 少年一声怒叱,也不见他伏身作势,人随声起,快如闪电,从侧面扑向徐芳,人末落地,掌风已至,徐芳忙收招自保,稳定身形,随即侧身而进,出右剑,推左掌,但来人武功奇高,掌风震斜了他的剑身,他一条右臂已微微酸麻,打出的掌势,自然也失掉准头,起不了作用,他知道这少年武功极高,今晚的事,胜负之数,已毫无把握,故当时停住手,提剑发话道: “徐某与你无怨无仇,我们比武的事,也是适才讲定的,临场比武,兵刃无情,谁保得谁不受伤?你乘人要战胜的时候,从旁侧击,败人约定,这是哪一门子的道理?” 这少年一声冷笑道:“你用不着称口舌之利,你们双方比武的事,我早已清清楚楚,你发现官船内有财物,即存劫夺之心,更存心藐视武进镖行及江湖同道,故明目张胆,公开宣布你要劫夺此船,还不准人家插手此事。你也太目无法纪,藐视武林了,是否人家学的都是猫脚爪的功夫,你得的却是武林秘奥?薛某不才,要凭掌中剑、囊中钩,斗斗你们两位,你二人只管一齐出手,武进镖局的镖师来作公证,如我战败,你所要的财物,由薛某双手奉上,如你二人不敌,我也别无他求,只叫你二人从速离开此地,从此革面洗心,替江湖保留一点正气就可以了,此意如何?” 说完,也不容二人答话,一声清啸,声震长空,反手按肩上宝剑哑簧,长剑业已出鞘。 拔剑在手,气定神闲,静待对方答复。 这时江镖师及他的两位同伴,已抱着剑立在少年的左右侧,知道今晚这场凶险,业经这少年化解了,看人家这种气势,准知那强盗不是他的对手,吴文也抱刀站在左侧,徐芳听完话,满脸怒容,双眉一挑,陡蕴杀机,略回头招呼吴文一声道: “二弟,我们是恭敬不如从命,人家既逼我兄弟二人联合出手,我们就一同讨教人家几式高招好。”说罢,一招云龙三现,振腕出剑,幻成一片寒光,向薛飞鹏头上直落,吴文则用一式狂风扫叶,刀带一股劲风,直取敌人中盘,这两式配合得极为巧妙,而且迅速异常,功力稍差的人,不伤于剑,即伤于刀。江文静等三人睁大眼睛,看这少年如何解拆这两招,谁知人家身子连动也不动,一挥手,只见一道青光,略一盘旋,已幻成一座剑幕,罩着自己全身,紧接着,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吴文、徐芳只一合,已被人家震退四五步。 两人不由得大吃一惊,认识这种招式,是与昆仑派齐名的崆峒剑术。这两派的剑术天下闻名,连最负盛名的峨嵋青城,也只有自叹不及,但昆仑、崆峒两派,素来是冰炭不相容,近年来,因两派掌教易人,同时双方人又正派,和善可亲,于是彼此均严格约束门人弟子,不得寻仇生事,故无凶杀斗殴之事,这青年艺业如授自崆峒,则今晚要想求取胜利,不丢人现眼,实非易事了。 徐芳继而一想: “师父授我兄弟两人的飞蝗阵,歹毒异常,如兵器方面无法取胜,只能仗暗器与之一拼了!”想罢,仍与吴文仗着刀剑联合进攻,只见剑如匹练,刀影如山,围着一团青光,实施最剧烈的搏斗。 鹏儿一动手就知对方功力不可轻视,故把师门秘传的飞云剑术,使了出来,这种剑术威力奇大,神妙无方,剑尖上发出嘶嘶响声,剑芒打闪,在空中幻出种种奇云。一闪即逝,故消彼长,变化无常,莫可言状,故名飞云剑术。 徐芳与吴文所使的剑招与刀法,得自杨澜嫡传,回澜剑与飞絮刀法确也不同凡响,而且又是联合出手,故起初九式,尚能抵住,但愈到后来,敌人的招术愈快,剑式也越来越奇,那剑光上所发出的响音,也越来越大。自己的刀剑触着敌人的剑幕,马上就被弹回,眼睛被敌人的剑光照得几乎睁启不开,所幸敌人使的是一柄凡间的普通宝剑,如系仙兵神刃,配合这种奇特剑招,不到十招,吴、徐二人早已命送当场了。 两人合力接了三十余招,知道再打下去绝难讨好,徐芳长啸一声,一式举火烧天,长剑往上一绞,穿出敌人剑幕,吴文则一招回风无絮,人随刀转,从反面冲出,两人不约而同探手豹皮囊,两手微扬,打出飞蝗阵,这种暗器,不过两寸多长,身其两翅,尖嘴,嘴上有倒钩,钩上附有毒汁,色作金黄,体形如蝗,一手可打出四只,左右手可同时连放。他们每人身边均携带廿四只,三次即可全部发完,这次因看出来人功力奇高,两人一出手,即把这种暗器倾囊而出,但见金霞闪闪,满天飞蝗,喊声震耳,向着薛飞鹏及众镖师的头部面部、前胸后背,蜂拥而来。 江文静大吃一惊,叫喊道: “这是洞庭帮主的飞蝗阵,薛兄赶快后退。”说完即使出仟峰剑术,丁荀两位镖师,也将长剑出手,三人剑光已结成一道剑网,护住全身,就是泼水也难透进。奇怪的是这种飞蝗暗器所走的路全是弧形,拨开了能去而复转,寻机踏隙,厉害非常,无论剑光怎样严密,均在周围乱飞乱转,把他们三人弄得手忙脚乱乱,狼狈不堪。 薛飞鹏是暗器能手,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一招大鹏展翅,人已腾身而起,剑化云封五岳,一片青光护住全身,将袭来飞蝗震开之后,左手探入豹皮囊,取了四枚铁燕,使用师门心法,脱手飞出,同时口中发话道: “江兄们,不用慌,待小弟来破它!”边讲,又连续发出了四枚,这铁燕腾空后,翼上发出嘶嘶响声,全身迸出一溜紫芒,所走的路也是弧形,但来势较飞蝗更为凶猛,它那双翼与燕尾至为锋利,而且系用天山五金之精所造成,制造的人是江湖异土赛鲁班,打出的手法,是百余年前崆峒派高手元一大师不传之秘。有了这种先天条件,一经施出,自然与众不同,只见那八只铁燕金钩,带着啸声钻入飞蝗阵内,挨着燕子翼尾的飞蝗,均纷纷从空中坠落,原来燕子翼尾锋口不是将飞蝗的冀割断,就是将飞蝗的头部劈开,两项暗器都是江湖上独有的心法,毒恶异常,但也特别美观,只见金光闪闪,嗡嗡嘶嘶之声不绝于耳,它们所走的都是弧形路子,有的在空中盘旋,有的则上下飞舞,但飞蝗撞着铁燕,则均无幸免可言。 这时,飞鹏与镖师们,合在一起,而徐、吴两盗,也远远地站在一处,四十八只飞蝗,撞掉了十余只,还剩有卅余只,仍在空中盘旋,薛飞鹏探手革囊,又取了八只铁燕,脱手飞出,这次打的是用满天花雨的手法,空中飞蝗一经接触,被撞掉了十余只,待铁燕回旋两匝,又被击破了八九只,此时剩余的飞蝗,已不过十之二三,余势已越来越衰,但是十六枚铁燕,却愈飞愈劲,不一刻,飞蝗被这种奇特暗器都给撞了下来。 飞鹏一见,即跃身而上,人已起在空中,运用飞燕捕蛾的手法,把十六只铁燕都-一收入革囊。这种奇异暗器与奇特的武功,不仅震住了徐、吴两盗,也把三位镖师看得目瞪口呆。 鹏儿落地后,对盗方发话道: “两位武功,薛某业已领教。此事是否到此为止?抑另有其他话说,敬请明示,以便遵行!” 徐芳冷笑一声道: “我兄弟学艺不精,既已败在你的手中,哪还有什么话说?不过,姓薛的,你无故破人买卖,我们这梁子是结定了,我兄弟结寨巫山,你有种,就到巫山来,我们还要尽兴和你比划一次。” 鹏儿哼了一声道: “我行踪本无定所,正想入蜀一览名山大川,以舒心怀,巫山之行,就在五月之内,你只管准备好了!” 徐芳,吴文也不再说什么,垂着头,跳到自己船上,立即吩咐舟子开船,当夜,就离开了黄岗镇。 这次比斗,可以说热闹非常,所有船上的人都知道了。虽然没有人出船瞧热闹,但是每个人都怀着紧张心情,把头伏在船上暗处向外偷看,只见刀光剑影滚滚不停,紫燕金蝗,漫舞天际,怒叱声、兵刃声及嘶嘶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最后,强盗似乎战败,垂着头开船走了,大家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其中最紧张的要算燕玉了,她把头伏在船上窗口,一片芳心却系在鹏儿身上,那迷人的妙目睁得大大的,鹏儿的一招一式,都紧扣着她的心弦,但是看到他那种从容不迫,俊美绝伦的身法剑法,却又感到获得这种丈夫而骄傲,更想到他平日的温存、体贴及各种情意缠绵的动作,禁不住春心也有点荡漾了,她希望这场搏斗快点结束,好让丈夫回到自己身旁,她要好好地体贴他一番。 想到这儿,她不禁耳热心跳,似乎等得有点儿坐立不安。本来宋时最重礼教,但礼教并不禁止夫妻间自然的感情。年轻少年、谁不多情?谁不怀春?今日如此,古来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同。 飞蝗阵既破,战斗即告结束,镖师们谢了又谢,更相约明日登船拜访,鹏儿挂念着爱妻,谦逊了几句,即一跃回船,进入船舱,燕玉已如小鸟依人,投入怀抱,鹏儿忙卸了装束,就着娇妻,温存了一阵,一手抚着爱妻胸口,犹兀自跳个不停,忙道: “燕妹,你害怕了么?” 燕玉悄语娇声道: “我总有点儿伯,可是看了你那种英俊沉着的样子,我也感到骄傲和光荣。今晚是各种滋味都有,一时也说不完,你陪我早点地睡吧!”说完把粉脸偎在鹏儿颊上,鹏儿感觉她的脸有点儿烫,鼻息不大正常,这当然不是感冒,他含笑抱着妻子,并头睡倒,这时,万籁俱寂,只闻有迫促的喘息声,船泊水中,似乎也不时带点晃动,好久好久才罢。 第二天清晨,鹏儿醒了,见爱妻尚娇慵无力,春睡尤浓,忙轻轻爬起身,替她盖好了被。仔细将爱妻一看,只见她如烟笼芍药,春睡海棠,娇艳无比,大约昨夜的温存满足了少女的芳心,此时她虽在睡梦中,嘴角尚含挂一丝笑意。鹏儿越看越爱,竟坐在爱妻的旁边,不想起身,好一会儿燕玉才睡足醒来,一见丈夫偎依在自己的身旁,睁着眼睛,把自己看个不停,忙娇嗔道: “你还没有看够么?” 鹏儿笑道: “你那睡像真美,我本想早点起身,被你这幅春睡海棠的画像,吸住了我的心神,所以我也赖着不想动。” 燕玉轻轻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道: “你真坏,干什么事,都好象拼命一般,我才没有你这种好的精神。”说完,又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 鹏儿发着会心的微笑,燕玉似喜还嗔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丫环们已爬进船舱,服侍他两人梳洗完毕,吃过早饭,夫妻们谈了一阵子,鹏儿告诉爱妻,因与巫山双杰订了五月为期的约会,干脆建家岳阳之意作罢,直入川中,夫妻们找个风景极美的好她方,结庐而居,不争名,不计利,过过高人逸土的生活,岂不是妙事一件?燕玉自然点头应允。 舟子告诉丫坏,船上已有客人拜访,鹏儿知道是武进镖师,忙整了整衣服,打开前舱,出舱肃客,来的竟有四位,与江镖师并行的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鹏儿知道那是官船上老者的儿子,忙笑向江镖师道: “恕小弟眼拙,此位尊姓?” 那少年很温文有礼,见了鹏儿,忙恭敬地施了一礼道:“小弟赵兰芝,此次因家父调任川中,随父经此,昨晚遇盗,不但蒙江兄率众相护,且有赖薛兄仗义解围,家父感激异常,特着小弟亲随江兄,而致谢意外,并略备小酌,拟请吾兄偕嫂夫人驾移玉趾。” 鹏儿含笑谢过,又与丁、荀两位镖师道了一番仰慕,即肃客人舱,清茶细点,招待一番,自不在话下。 不久,来客辞去,鹏儿即入卧舱告知燕玉,须立赴官船应邀,燕玉忙打扮了一番,这一收拾,更显得似天仙一般,丫环们早命舟子开船赴宴,两船相靠,赵姓夫妇早迎了出来,鹏儿偕燕玉忙以晚辈叙礼,赵家夫妇客气了一番,遂进入内舱,分别接待。 彼此寒喧一阵,始知赵氏长者系江阴人土,官名耀宗,为武进知县,因任期过久,调任四川云阳,膝前有一女一子,女号丽云,子名兰芝,均知书习礼,赵耀宗对仕途本无意恋栈,但一时辞职不掉,只好举家入川,对鹏儿任侠尚义性格,至为赞赏,并知鹏儿因仗义解围,须赴巫山之约,更露不安之意,鹏儿答以江湖道义,礼应如此,世伯大人,无须介意。 他们边吃边谈,宾主招待甚欢,酒筵至晚始散。 船在当地停了三天,刘镖师的遗体亦由武进镖局的人妥为安葬。第四天清晨,两只帆船,一前一后,朝着四川进发,自不在话下。 船行之月,一路相安无事,洞庭帮也未派人拦截,可能系对方财物太少,尚不足以劳师动众,大兴问罪之顿,也可能震以崆峒派声威,犯不着以一点小事而轻启两派嫌隙。薛飞鹏心里也自有数,知道洞庭帮声势,非同小可,如舟到洞庭边境时,对方如派出一二高手实施袭击,自己能否取胜,实毫无把握可言,放心中也不无惴惴,待离开洞庭边境数百里后,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这日船到宜昌,以天色太晚,两船都停泊歇息,因同行日久,不仅赵耀宗对鹏儿异常器重,就是他的女儿丽云,也与燕玉打得火热,众镖师对鹏儿更是言计听从,异常谨恭。因为男有男伴,女有女友,大家都感到此行至为快乐,实无舟行寂寞之感。 翌日清晨,鹏儿起床后,忽听得船头舟子有喝骂之声,岸上也有人答上了话,船上伙计王来旺怒骂道: “你小子瞎了眼,要摇船,这儿多的是?为什么一定要死皮赖脸搭我们的船,这船业已包给人家,并且包船的人携家带眷,你上来,处处不方便,就算你有钱,我们答应了你,船上的主人也不会答应,你害我们来挨骂,这是安的什么坏心?” 岸上的人一声长笑道: “出门的人绝不能只顾自己,不顾人家,你认为人家携了家眷,我上船就会处处不方便,那么你们当伙计的,应该全是女的,不应雇用男工了,我既对你言明,只要你随便给我一个舱位,安置我一身即可,就是与你们当伙计的住在一处,我也毫无话说,偏生你这狗才,欺我人单力薄,藉故拒绝,这还不说,可恨的是你竟随意出口伤人,并还仗着人多势众,意图动武,你只管请出你们主人,评一评是非曲直,他如派定了我的不是,我不但不搭你们的船,还伏首谢过如何?” 语音异常清晰,字字入耳,停了一停,又听他自言自语道:“牡丹虽好,需仗绿叶扶持,同是江湖道上人,何必拒人千里外。” 鹏儿听了,不觉心中一动,暗道: “我何不出船看看,果是单身客人,急于赶路,给人方便,有何不可?而且空舱极多,多添一二人,自无不便之处。”想到此处,立即步出前舱踏上船头。 岸上站的却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文士,他穿着一身蓝衫,显得非常潇洒,脸部看起来也异常清秀,背着一双手,在岸上和舟子嬉笑怒骂,鹏儿这人作事成见颇深,一见这样文秀书生,他就心生爱好,当下毫无考虑地向舟子喝道: “一大清早就对客人无礼,不怕责怪么?赶快把跳板放下,让岸上客人上来。”当下向书生一笑道: “兄台赶快上船吧,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那书生看了鹏儿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举手为礼,谢过鹏儿,很文雅大方地走到船上,彼此客气了几句,互问了姓名,鹏儿才知他姓武学名成林,蜀中人士,是一位独生子,父母已于数年前相继去世,既感家乡无可留恋,遂孑身流浪江湖,在江湖上遇了几位不知名之土,也琢磨了他一身武功,此次倦游知返,拟畅游蜀中名山胜景,会会奇人高土,印证本身所学,以求进一步的造诣,鹏儿与他谈论武林各派艺业,发觉这人所知甚博,文学造诣亦极不平凡,于是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当日举杯论交,顿成莫逆,哪知一时不慎,竟伏下未来杀机。 麟儿听到此处,秀眉一促,俊目放光,忙问琼姊姊道:“难道此人所主不真,预伏机谋,陷害世伯不成?” 琼娘眼含痛泪,饮泣吞声道:“此人姓名一点不假,不过他不是什么江湖流浪之士,而是阴山派鼎鼎有名的蛇蝎书生,据师父青云师太探查结果,他与巫山双杰徐芳、吴文是生死之交,此次搭乘先父的船及与先父订交之事,完全是一种阴谋诡计,这种阴谋诡计害得我家败人亡,父母惨死巫山,慈母死时,犹遭侮辱。我间关千里,只为亲仇,报仇不成,我便横剑自绝于父母坟上,你对我的深情厚谊,我只好来生仍作女儿身报答你了。” 听得麟弟弟脸含薄怒,目蕴泪光,满脸严肃地对琼娘说:“小弟对于武林中所谓侠义道睚眦必报之事,并不赞成,我学的是平和中庸之理,想不到武林中出了许多败类,他们违反人性、灭绝人伦,这次,我不能不掌震群凶,惩恶扬善,但伯父母到底如何惨死,我愿闻其详,你可万分放心,恶人自有天报,阴山群魔,武功虽高,但昆化神功,我已得十之八九,菩萨崖神秘天音,我已控其秘奥;轩辕至宝,万里驭行之术,我悟出它其中道理,相信只在早晚之间;紫龙玉佩,功能御魔,有了这种种奇珍异宝,配合各武功力,阴山派绝强不到哪里,你有任何危急,我只要会合了师妹后,纵使上天入地,翻江倒海,我也要把你搭救出来,生生死死,我们是三人一块,姊姊,难道你不相信我么?” 琼娘很感动地望了他一眼,点点头,但眼泪犹如断线珍珠,滚滚而下,在悲凉气氛中,继续讲她家中极凄惨的遭遇。 原来鹏儿自与武林成订交后,竟日在船上促膝谈心,研讨各式武功,两人彼此都互相敬服,最后干脆在船上互结金兰谊友,鹏儿为兄,成林为弟,燕玉也见他几次,第一次见面时,武成林看到了燕玉,脸上似乎略带羡慕之色,但一显即隐,立即恢复他那潇洒的态度,燕玉见来人与丈夫不相上下,她平日对丈夫至为相赖,丈夫结交的朋友,哪还差得了,故有时也不避嫌疑,亲自招待,在武成林方面,一举一动,表现得似乎很有分寸,因此使鹏儿与燕玉两人,对他极生好感。 这时燕玉已怀孕三月,船也离巫山只有两百余里,但是上游水势至为湍急,逆流而上,必需雇用许多民工,实施拉纤工作,拉纤的人,弯着腰,背着纤,一步一步地前进,左手很有节奏地摆动着,口中也不停地发出呼喝之声,舟行速度甚缓,每天走不到八九里路,两百余里,起码得走上一月,这样慢吞吞地前进,确实有点闷人,好在双方人多,彼此走往,谈交论武,赛棋品茗,才可消磨时日,打破寂寥。 这天,船到鄂川交界之处,飞鹏突然想到了一事,与江镖师会商后,即将自己的船走在官船前面,而且着两船隔得颇远,除彼此加强戒备外,并将拉纤的人特别增多,赵知县的船,由四位镖师负责戒备,自己的船则与盟弟实施防守,船到碚石附近,果然事变发生。 原来这地方已入巫山十二峰范围,两面都是崇山峻岭,江流至为湍急,岸上的路崎岖不平,有的地方因地势过分倾斜,极难找到落足之处,拉纤的人弄得满头大汗,前进艰难,好在事先早有准备,增加了人手,否则真有点不堪想象。 这一路猿猴最多,叫出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凄凉,使人发生一种不快的感觉,这可能也影响了拉纤者的情绪,虽然他们还是那样卖力,但很少快乐的气氛,飞鹏见了这种景象,看到了这种艰苦的工作,于是体会到贫苦人的可怜,不由得产生一种同情心理。 他漫不经意地将岸上拉船的人看了几眼,又向上游望了一望,忽见两条梭形快艇从上游飞驶而来,它行驶的方向正是自己船行必经之路,如果两舟相撞,除自己眷属家人无一幸免外,就是岸上拉纤的人也会因受不住这种冲力而纷纷落水,为急流所吞逝,这种恶毒诡计,幸而自己一时想到,已有提防,但是看到来船这冲声势,也不免有点触目惊心。 鹏儿的船与江镖师他们的船相隔并不太远,舟子伙计们哪里明了这是匪徒们的一种阴谋,只当是一种冒失鬼,驾着船在江面上横冲直撞,故纷纷破口喊骂道: “你他妈的,瞎了眼吧!你驾船在江面上走,也不看看前面有船没有?横冲直撞的作什么?你还不赶快向右转舵。”岸上拉纤的也在那儿一边拖,一边向那上游两船叫骂,情势非常紧张。 上面那两只梭艇,每艇只有两人,一人掌舵,一人站在船后,对于他们的喊叫与漫骂似乎弃耳不闻,艇仍按着急剧流速,一前一后分别向赵知县与鹏儿的船直撞而来。 鹏儿一声清叱道: “鼠辈竟敢施这种卑劣手段,看我来收拾你。” 一探豹皮囊,取出四枚铁燕金钩,分左右手同时打出,他这次出手系存心与敌人拼命,发出的手法隐含内力,歹毒非常,那铁燕起在空中,因速度过大,风凉翼锋,发出一阵强烈啸声,震人心弦,四道紫光,奔向来艇,艇上舵手一见这种暗器,想躲也来不及,但闻一声闷哼,一中前额,一中前胸,不但金钩透入肌肤,连铁燕也没人肉内,当时毙命。 两个站立的盗首,使的都是一对三尖刀,穿的都是全身水靠,一见这奇形暗器来袭,忙作势入水,但铁燕来势太快,前面梭艇上的一位,人虽离艇而起,但屁股上却仍被铁燕钉个正着,惨叫一声,扑入水中。 后面一位舞动三尖刀,想把铁燕打落,但铁嘴金钩系用机簧安装,这一撞之力,正好触发机簧,嘴部金钩电射而出,立时打入盗首左眼,只见他血流满面,人痛得龇牙张嘴,纵使华陀再世,想把左眼复明,也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那空中铁燕被三尖刀一撞之后,虽震向上空,但仍成弧形,势不稍煞,重向这受伤盗首呼啸而来,这一下,吓得他亡魂皆冒,哪还顾得左眼疼痛,立即从艇上滚落江中。 艇上的人虽死的死,逃的逃,但船趁水势,快逾奔马,仍分奔薛、赵两船,飞鹏与江镖师手中提着撑篙,运用毕生功力,对着梭艇船头倾面猛力戮去,两只梭艇因舵手死亡,失去控制,故来势虽猛,但经行的航迹却略带之字形,并非趁势直撞,两人利用这一弱点,又加以内力精纯,一篙竟将梭艇撑斜,自己的船,未被撞及,总算脱离了危难,那两只棱艇,此时已向下游冲去,眨眼间,已离去很远。 鹏儿忙立船头,面带懊恼,望着梭艇,如有所失,忽闻身后有人发话道: “盟兄真是武功绝世,武林奇才,这样凶险场面,终于沉着应付,化险为夷,暗器之奇,当代少见,匪徒诡计虽毒,不但没有得到丝毫便宜,反而命丧江流,人舟全失,看来恶人自有天报,自非虚言可比了!但胜算既操,似犹懊恼,所忧何事,可否据实明告?小弟不才,颇诸武功,如能效命,愿听差遣如何?” 鹏儿回头一看,见是盟弟武成林立在身后,满面笑容向着自己问话,奇怪的是他目光中似乎微带困惑,面色上也表现着略显阴沉,刚才那样紧张的场面并未见他出手相助,此时雨过天晴,却云愿听差遣,并殷殷致问,在工作时效上,似乎有点超越常理,不合人情,但这正是鹏儿刚愎自用,缺乏江湖经验的地方,他认为人家相貌文秀,谈吐不俗,而且,年纪轻轻,正当英俊有为,人家既是自己金兰谊友,哪会怀有什么阴谋诡计,对自己有不利之图。 鹏儿却忽略了人心之不同有如其面,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致惹上了后来奇痛惨祸! 他毫不怀疑,对着成林很友爱地笑了一笑,跟着又叹了一口气道: “江湖上真有阴诈百出,阴谋诡计,令人防不胜防,今日的事如不是我昨日偶立船头,望着江流水势,过分险峻,一时触动灵机,认为匪徒如从上游趁势袭击,则我方船只至为堪虞,遂与江镖师筹思对策,故将两船分开行驶,并加强戒备,以免匪徒得手,不料筹思来久,匪徒诡计果未出所科,赖师门暗器神奇,虽然一举摧敌,但廿四只铁燕,却因此而损失了四只,这东西得来不易,少了一只,无法筹补,加以巫山双杰武功颇高,最讨厌的还是他们奸诈百出,令人防不胜防,思前顾后,颇以为虑,事遭贤弟看破,幸勿见等才好!” 武成林听他盟兄说完,沉思了一阵,脸上似乎现出一抹阴森,但一现即隐,旋即笑答道: “原来盟兄以比武之事而颇感不安么?小弟不才,愿听驱遣,双杰武功虽强,有你我二人联手,自不足为虑。倒是盟记暗器,确属武林一绝,损失了至为可惜,不过小弟还有一点不解的地方,就是这种暗器,似乎是江湖上传闻久已失传的铁燕金钩,这东西传至崆峒元一大师,即未闻再有传人,元一在昆仑与崆峒派华山比剑时,为伏魔真人太清罡力击毙,伏魔真人亦被他五行掌所作,铁燕金钩从此即未出现江湖,今观盟兄手法,确是传闻中的武林一绝,难道兄长是崆峒高弟不成?” 飞鹏听了,想起了师父,不由发生了一阵感慨,长叹一声,答道: “贤弟,说来真够惭愧的,恩师传技三年,后来因事遽别,临走时,也未说及师门别派,事隔六七年,亦未再见他老人家一面,贤弟所问,愚兄真愧无所答了。” 武成林也就一笑而罢。 两人谈了一阵,遂分别回舱,飞鹏见着爱妻,只见她腹部微凸,刚才的事,自然少不了一场虚惊,只得好好温存体贴一番,燕玉如小鸟依人,偎有丈夫的怀中,红着脸,指着腹部道: “你真坏,那一晚,瞧你那股狠劲,我准知道会有今天,你看他越来越大,我每日沉沉欲睡,这滋味有说不出的难受,想来我真不依你呢!” 飞鹏笑道: “既如此,今晚罚我长跪燕妹身畔如何?” 燕玉嚷道: “你倒想得乖,今晚请你到前头去睡,抱被独眠,谁耐烦你扰人清梦!” 小两口喃喃细语,真有说不尽的情话,这且不去表他。 舟行旬日,已到达巫山县城,船泊了岸,赵知县在船上摆了几桌酒筵,邀宴飞鹏夫妇及她的盟弟,并酬劳众镖师,席间也将巫山赴约的事情商议了一阵,结果决定由薛飞鹏与他的盟弟武成林暨江镖师三人联合赴约,其余三位镖师则保护两船安全。当夜宴会之间,宾主相得极欢,酒到深夜才散。 次日黎明,三人装束既毕,同由船上起身,逐奔巫山。飞鹏与成林两人都是书生装束,鹏儿着青,成林着蓝,两人一样的年纪,身材高矮及生像都在伯仲之间,就是江镖师虽系镖行武师打扮,但生像亦颇不俗,三人一行,同施轻功,快逾奔马,所走的都是悬岩绝壁,奇峰峻岭,这巫山有十二座峰头,每座山峰,都高耸入云,奇花异草遍地皆是,山中的树木都是数百年的古树,各式各样的都有,树上有很多不知名的灵禽,地上更有各种奇异的走兽,最多的要算猿猴了。 它们成群结伙,吱吱乱叫,纵跳于林木枝梢之上,见着人,它们并不害怕。有些顽皮一点的,反扑到你的肩上,弄乱你的头发,或摄取你的头巾,逗得你啼笑不得。假如你把它打伤了,那你可能惹出很大的麻烦,这些猿猴,合群性最强,一声尖啸,只见树枝动摇,落叶纷飞,各种猿猴会象潮水似地奔至,它们会有断枝、硬壳果,甚或拿着很大的石子,向你乱掷一阵,有时甚至纷纷扑到你的身上,摄颈、抽发、抓面、挖眼,种种伤人的动作不一而足,一时也说不完。 他们三人知道这巫山猿猴的特性,自然谁都不愿招惹,以免弄出麻烦来,这一施展轻功,只觉风驰电掣,迅逾奔马,三人轻功,以飞鹏、成林两人较高,一路行来,总是并肩而进,江镖师功力较次,他不仅头上见汗,而且总是落后一两丈远,前面两人如不放缓脚步,则他很难追及,不过事虽如此,他一身武功,在江湖上也算难能可贵了。 行了一阵,鹏儿笑问成林道: “巫山有十二座峰头,强盗的山寨,占据在何方?愚兄事先倒未细问,贤弟祖籍川中,对此地情形,可能较为熟悉,是否能将所见告知一二?” 成林皱了一皱眉,缓缓地答道: “小弟虽属川人,但以少小离家,对乡土情形并无深刻印象,巫山情况更感生疏,不过据小弟臆测,十二峰以神女峰为最高,景物也最为清丽,山中出产也多,防守也较容易,盗窟可能就在神女峰上,我们不妨迳奔神女峰一探究竟如何?”薛、江两人自然同意,于是三人朝着神女峰奔去。 走了一阵,已到神女峰下,上峰的山道,弯弯曲曲,两旁林木探幽,绝壁悬岩四处皆是,险峻非常,行经一处,道路被一悬岩阻塞,两旁虽有羊肠曲径,但狭窄异常,岩石四周,都是大可逾抱的古木,怒枝入云,荫日蔽天,使得四周都是阴暗暗的,鹏儿停了一停,察看了一下当前地势,立即反手拔剑,成林手向衣服内一探,拿出的却是柔如儿臂的百炼精钢缅刀一把,江镖师见此情形也拔剑在手,三人正拟飞升上岩,蓦闻弓弦响处,连珠劲弩其密如雨,纷向三人直射,三人兵刃忙联合出手,只见刀光剑影,结成一道光幕,弩箭均被纷纷打落。 飞鹏一声清啸,宛如鹤唳长空,震得山谷皆鸣,紧跟着一式一鹤冲天,人随声起,身子拔起六七丈高下,落足处正是古树横枝,他跟着树枝往下一落一弹之力,游蜂戏蕊,人又起在空中,复趁势往前一抢入已跃上悬岩。 这时岩上匪徒,连珠弩拟再度出手,却惹出那武林一绝的歹毒暗器铁燕金钩,只见四只铁燕,接着呼呼啸声,向持连珠弩的四个匪徒一闪而至,想躲已来不及了,只一瞬,均洞胸贯腹而亡,薛飞鹏收回暗器,振腕扬剑,一式推波助澜,人随剑起,向峰上直冲。 这时武成林与江文静也跃上岩巅,双双跟踪而进,忽听树上有人发出阴森森的笑声道: “神女峰上也是你们乱闯之地么?” 话未完,嗖的一声,从树上落下一人,薛飞鹏将来者略一打量,不禁吓了一大跳,原来这人像貌生得极为丑陋,马脸,掀鼻,满面疤痕,两只手生得特别长,所使的兵器是一对鸡爪镰,人又瘦又高,看了这种丑象,着实使人恶心,江文静大约也看不惯这家伙,扑上前就是一剑,那盗匪用鸡爪镰对来剑一封,浮云掩月,将江镖师来势逼住,两人一搭上手,就是十余招,丑盗求胜心切,蓦地撤招后退,将右手兵刃交与左手,一探革囊,竟随手打出一掌毒菩提。 江文静大吃一惊,忙施展仟峰剑术,拥起一片寒光,将打来暗器震落,鹏儿心恨盗匪过分毒辣,扬手发出一枝铁燕,一声呼啸,中着匪徒右臂,金钩穿肌而入,铁燕自落,那钩上原有倒刺,匪徒哎哟一声,左手抱着右臂,几个起落,鼠窜而逃。 三人胜了两阵,不觉精神大振,展开轻功提纵术往神女峰上硬闯,鹏儿使的是草上飞行之技,江镖师则施展八步赶蝉,鹏儿看看他的盟弟武成林,使的却是踏雪无痕的绝顶轻功,不由心中也微感困惑:此人武功学的似乎复杂异常,有的地方所使用招式,竟不能说出他的派别,也看不出他的渊源,但是他一身所学,绝不在我之下。继而一想道:看他为人,行动潇洒,相貌清秀,绝非江湖为恶之人,既与我结成金兰契友,此后安危与共,怎么好去怀疑人家? 三人快似飘风,这时神女峰业已走了一大半,忽然,草中跳出两名匪盗,将他三人拦住道: “此处已接近本寨要口,你们要入寨中,意欲何为?” 飞鹏一打量当地形势,知此处利于埋伏,同时也知道闯过这道口子,就是盗匪大寨,当下发话道: “你可告知徐、吴两位寨主,说薛鹏飞携友践赴五月之约。” 那盗匪爱理不理,阴阳怪气地答道: “我们寨主朋友太多了,却还没有听到有你这一号,同时你也来得太不巧了,他两人均已离寨外出,你还是改日携友再来吧!” 成林已缓步而出,指着那盗匪笑骂道: “你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只好坐在寨中当当酒囊饭袋,实不配在别人面前发威,我们既系践约而来,不管你们寨主在与不在,不见真章绝不罢手,我看,你还是赶快通报的好。” 那盗匪从肩上取下两枝判官笔,慢吞吞地答道: “我这人,说一不二,讲不在,就是不予通报,如果说世上有那不怕死的人要想硬闯,那是他自己活得不耐烦,怪不得我阴湖判罗明手辣心黑。”说完话,一式猛虎下山,左右两笔分奔武成林前胸左肋,来势之速,颇为惊人。 武成林不慌不忙,身子猛地往下一挫,缅刀倏地一盘旋,雪花盖顶,但见银光一道,耀日增辉,不但避开开强敌猛攻,而且噌的一响,将罗明的笔尖削掉两寸有奇,罗明哼了一声,展开魂星点斗的手法,与武成林大战起来。 旁边另一猛匪拿着两把弧形剑,指着薛飞鹏说道: “刚才据守山的报告,说是有人会使武林一绝的铁燕金钩,我陈璧在江湖上也闯了十年,说真的,我还没有见过这种绝技,今日幸会高人,想从兵刃暗器上领教几式高招,尚清不吝赐教。”他是说话与发招同时并进,弧形剑是一种外门兵刃,他出手的招式也与众不同,招招似实还虚,欲进先退,那步法也自成一格,前后左右莫可捉摸,而他的两把弧形剑用的都是剪摧崩劈,交手廿余招,飞鹏竟奈何他不得。 这一下触动了鹏儿的怒火,招式一变,展开了师门绝招飞云剑术,但见剑芒打闪,幻成朵朵飞云,不到十招,已把敌人笼罩在剑幕之内,陈璧一见对手使出这种剑式,暗想:今日必败无疑!巫山虽然来了一位绝顶高手,但那人高傲异常,脾气非常古怪,此时既不出寨,要凭自己功力,脱出来人剑幕已万不可能。正危急之间,忽然一阵裂帛之声,敌人已停止剑式,抱剑而立,含笑发话道: “我看你人品不俗,弧形剑术亦自不凡,你如愿意,比赛到此,告一段落如何?” 陈璧人甚聪明,本身亦无大恶,人家手下留情,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当即拱手一礼,满脸含羞道: “陈某功力,果然不敌,厚谊浓情,必有以报。”说完,红着脸,退了下来。 武成林与罗明那一对,这时已打得难解难分,奇怪的是成林每于得手之处,总是手下留情,鹏儿以为义弟存心忠厚,不肯剧下辣手,故对他更为喜爱,可能是成林见盟兄取胜已久,相形之下,显得自己大有逊色,故立将刀招一变,但见一道白光,奔向四方,银芒耀目,矫矫不凡,使出来的招式竟是武林难得一见的天女散花刀法。 鹏儿心中不由怔了一怔,知道这位盟弟确系武林高手,这刀招一经使出,罗明顿时感到手忙脚乱,招架无方,一招失手,只闻咔嚓一声,左右手两枝判官笔尽被缅刀削断,罗明手中所持的不过是剩下五寸来长的笔端。 成林收刀不攻,怒喝道: “本人一向不为已甚,强弱难分,但不忍伤你,还是赶快通报徐、吴两位寨主吧!” 罗明面色铁青,招呼了一声陈璧道: “我们技不如人,只有听命,通知寨内,以便派人领来客入寨好了。”说完,取出一只五彩冲天花炮,点燃后,嘶的一声冲上半空,接着远处山林内也发出了一支碧磷火箭,鹏儿知道这是盗寨的回复信号,可能寨内马上有人来接,只好耐着性等候。 等了一会儿,果然从山腰下来一名武装头目,见过了罗明。陈璧,对着飞鹏等一抱拳道: “两位寨主适才偕友返山,因接罗领头的信号,知有武林高人来访,特着王某领来客入寨待茶。”说完拱手肃客。 鹏儿也不和他客气,笑了一笑,一身当先,紧随着有成林、江文静与盗匪头目,迳奔山寨。这一路,路遥颇宽,路面全铺着一色的青麻石,两旁植有名花异草,香气袭人,古木参天,枝叶摇曳,仙境无殊哪。鹏儿心想,这哪里是盗穴,明是高人福境,无怪襄王有巫山神女之梦,偕眷来此小憩,真不枉人生忙碌一场,他边走边想,不须臾,山寨已赫然在望。 这山寨建筑在山腰中一块平地上,周围房屋甚多,当中有一栋房子,围着高可及丈的红墙,那屋子大约有两层,巍然矗立,青耸出墙,屋子系青一色的黑瓦红砖,楼台上站着很多的匪徒,一式的青色头巾,青衣身,衫还镶着白边,配带着箭革囊和腰刀之属,一派强盗气息,似乎和这种房子有点不大调和。 红墙中央敞开着两扇大门,屋的面前,有很大的一块场地,这哪儿是山寨,很可能是富足隐宦特于此地建筑的居址,不过被强盗们占用罢了。鹏儿正在捉摸房屋的当儿,身未入门,室内已传来一声大笑,从大厅内已走出两人。坪两边站立的盗匪立时肃然致敬,鸦雀无声,派头倒也不小。徐芳、吴文缓步迎出,笑声正是徐匪所发,他看到鹏儿等三人,远远地抱着手举了一举道: “大侠们真是人间信士,按时莅临,山林生色不少矣!且请入寨待茶。”说完,又还寒喧了几句,始肃客入内。 进了大厅,献上茶,手下又摆上一桌精致酒席,场上也摆了四五十桌,酒菜齐备,徐芳又吩咐侍立的人进入内堂,请师叔入座,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位老者,年龄约在五十岁以上,蓝布大褂,福字寿履,背上负着一把铁剑,还背着一个朱红葫芦,也不知葫芦内藏着些什么,徐、吴看他一到,忙立起身来,状甚恭道,鹏儿等也跟着起立,想招呼一下,谁料那老者连正眼也不瞧他们一下,就坐了下来。 鹏儿等心中大愤,当时就想发作,吴文早已含笑举杯敬酒,不过三巡,鹏儿笑向徐芳道: “寨主昔曾面嘱五月为期,践约巫山,特如期赶到,恭请示下。” 徐芳冷笑一声道: “薛大侠仗一身艺业,行道江湖,黄岗之事,与薛大快本身可以说毫无牵连,我弟兄与江镖师河畔比武,亦依彼此约定,与薛大侠风马牛不相及,不想薛大侠无事生非,当我兄弟正战胜之时,竟从侧面袭击,虽然把我兄弟打败,但我们并不心悦诚服,约来巫山,特请薛大侠还我弟兄一个公道。” 飞鹏也冷笑道: “你弟兄夜劫官船,还轻视武林同道,薛某既属武林弟子,路见不平,插手一管,纵然冒犯,也顾不得许多,既来巫山,就只有客从主便。” 那老者听得双眉一皱,冷幽幽地问道: “你是何人门下?” 飞鹏也勃然作色道: “这个你还不用问。” 那老者冷笑一声道: “好狂妄的口气,易某行道江湖,已四十寒暑,尚未遇见你这种狂妄后生,你既来此地,还会使你失望么?”随向徐、吴发话道: “你兄弟就和他到外面比划比划吧!”徐、吴一声撤席,也不再打招呼,迳与老者步出厅堂。 这时场外酒席也同时撤去,对面两边,安放着几把椅子,那老者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旁若无人。徐芳已提剑出场,指着飞鹏挑战,薛飞鹏也抱剑而出。徐芳毫不客气,先行发招,一式金针指路,走洪门,踏中宫欺身而进,右手骈着食中两指,向飞鹏右乳下期门穴点来。薛飞鹏见他剑走中宫,心存轻视,且开招点穴,毒辣异常,不觉心中大怒,一声清啸,宛如鹤唳云天,一式横扫千军,但见白光电闪,若怒龙翻江,怪蟒离洞,实行硬拼硬接,只一下,就把徐芳逼退了两三步,他反腕一转,剑变弩云赶月,招未尽,倏又变作玉笛横吹,快如疾风暴雨,浪泻江河,只三招,竟把徐芳闹个手忙脚乱,这一来,不仅场上匪徒胆战心寒,就是椅子上那狂妄老者也微微作色。 匪首徐芳究非等闲之辈,近日更从那老者处学会了几套新奇剑术,武功更高,只因临场轻敌,被人制住先机,薛飞鹏三式连环,化解不易,才弄得他几乎吃了大亏,忙镇定心神,稳住步法,身形一错,躲过来招,旋即功凝右臂,力贯剑身,震腕出剑,一式毒龙出洞,挟着一股劲风,直刺飞鹏小腹。薛飞鹏忙收剑变式,蓦地抬右脚,用左脚尖支持全身,翻身一转,竟用右脚尖反敲敌人右手腕脉,这一式奇招,看得使人眼花缭乱,紧跟着,只见他左肘微扬,人如怪蟒离洞,剑从左腕直刺而出,剑尖不住晃动,带着一片嗡嗡响声,挟雷霆万钧之势,迳奔敌人胸口。徐芳暗吃一惊,忙将身形一矮,化为老子坐洞,右手剑往上一盘旋,招变瑞雪飘风。两人你来我往,此进彼退,但见两道青光在场中滚来滚去,剑气迷弥走石飞砂,声势至为骇人。 缠战九十余合,薛飞鹏纵身一跃,人已起在空中,招化苍鹰搏兔,挟着长剑,直奔徐芳头部,徐芳一式举火烧天,拟将来式化解,但未发招而敌剑已至,忙缩头屈膝,人往地下一挫,稍避来势后,紧跟着,一式潜龙升天,手举长剑,对着飞鹏下体直刺。 但他快,飞鹏更快,人若惊鸿,向前一掠,敌招业已落空,蓦地风旅落叶,长剑趁势一横,把徐芳青巾带头发削落一大半,这还是鹏儿心存忠厚,如把剑更削低一点,徐芳早已血溅当场,只吓得他亡魂皆冒,落地后,铁青着脸,狠狠地对鹏儿说道: “姓薛的,你如此侮辱本人,这笔账,我和你一辈子也算不完!” 飞鹏也满腔怒意,冷笑一言道: “无耻匹夫,你两次都是我剑底游魂,但我始终未施绝手,你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出口伤人,我如要怕的话,我今日也不会来巫山赴约了,你还有什么煞着,尽管放手去作,你怎样来,我就怎样接。” 话未完,吴文已跃至场中,向徐芳一使眼色道: “大哥,你暂去陪师叔静坐一会儿,我要和薛大侠讨教几式拳招暗器,想他定会不吝赐教。” 鹏儿冷笑一声,还剑入鞘,讽刺地说: “我是客随主便,就是你弟兄要联合出手,双战薛某,我亦无话可说,即此就请发招如何?”吴文也不再答话,双掌一错,玉女穿梭,右手疾如闪电,骈食中二指,迳点飞鹏将台穴,左掌拿云赶月,横打中盘,掌挟劲风,力道奇猛,双掌并发,疾若奔雷。鹏儿纵身闪开,避过两掌,反手一招疾风暴雷,猛攻强敌右肩。吴文忙用横架金梁化解来势,同时左手平推而出,直取前胸,飞鹏清啸一声,展开师门秘传翻天拿力,招化金印伏魔、怒涛乾坤、青莲托印、宝印摧山,一招一式,均蕴藏无穷内力。吴文也使出七十二式地煞掌,迎接敌人奇招异式。但翻天掌系崆峒镇山之技,非同小可,至第九式回风舞印,薛飞鹏人已起在空中,蓦地旋身发招,右掌挟着一股奇劲风力,向吴文拦挥扫来,吴文想退身躲避为时已晚,人被掌风扫中,有如断线风筝,抛开两丈左右,落地后,喷出一口鲜血,人即当场晕倒。 这时场中一阵大乱,远处树林内似乎有人喊了一声: “好一招回风舞印!”鹏儿向远处看了一眼,只因林木蔚然,枝叶稠密,再好的目力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场中尚有大敌当前,此时既无法他顾,只好不去理他。 那老者见吴文受伤,气得须眉皆动,也不见他起身作势,大袖微展,只一闪,已到吴文身前,将他看了一眼,见人受伤颇重,忙从身边取过一颗九药塞在他口内,又接着全身穴道实施推拿。此人功力极深,只见他掌走百脉,功透四肢,不一会儿吴文已醒转,痛苦若失。 吴文谢过师叔后,老人阴惨惨地一笑道: “你休息一阵就可复原,这儿的事自有老夫为你作主。”说完,缓步出场,望着薛飞鹏一声冷笑道: “你年纪轻轻,却心狠手黑,动不动就用重手伤人,我看你剑式拳招源出崆峒,念你师门与本帮尚无任何过节,老夫也不便伤你,只要你能向本人谢过,这场事我就出手为你们彼此化解如何?” 飞鹏答道: “前辈盛情可感,这场事就此罢手,晚辈自然从命,惟谢过一节,则碍难之处极多,事因晚辈既无开罪之处,巫山之约,又系贵门下弟子约我而来,至于动手过招,则势同骑虎,我不伤人,人即伤我,刚才的事,前辈已亲自目睹,如非晚辈幸胜,则我恐怕也难逃徐、吴两位寨主掌剑之危!事实如此,却责以晚辈谢过,宁非失去公允?” 老人双眉一挑道: “这么说来,我们非动手不可了?” 飞鹏虽知道这老人功力奇高,自己绝非敌手,但也绝不能表示临场怯敌,当下也冷冷地回答道: “前辈如要赐教,尽管动手便了,晚辈虽知功力不敌,但也愿在前辈高人手下,拜领几式高招!” 老人满脸阴沉,缓缓地说道: “我要凭一双肉掌,领教你几招剑式,我们就彼此发招吧!”说完,人到掌到,那掌力奇大,接着一股风势,当胸压来。薛飞鹏单剑出手,云封五岳、孔雀开屏,一守一攻,连环并进。老人将衣袖向剑身一拂,鹏儿立即感觉剑身上有一股很大的压力,震得右臂发麻,心中不觉暗吃一惊,忙施展师门秘传飞云剑术,但见白光电闪,剑若游龙,朵朵飞霞,漫舞天际,剑挟雷霆万钧之势,招招指向敌人要害,而步法若行云流水,美妙绝伦。那老头态度虽狂,但见到这种剑术,也不由得心头一凛。 只见他一声轻叱,双袖连挥,人如穿花蝴蝶,往来于森森剑气之间你来我往,巧打硬拼,彼此约有六十余招以上,不仅,在场匪徒见薛飞鹏有这种功力而大惊失色,就是鹏儿盟弟武成林,看到飞鹏有这种功力,脸上也不时掠过几阵阴影,不过不明其事的人未加注意罢了。 江镖师坐在成林身侧,赞不绝口,但知老人功力奇高,担心鹏儿终难取胜,假如鹏儿战败,自己即使舍生全交,也无法战胜强敌,惟有成林武技,却不弱鹏儿,届时,只有靠他挽回厄运,故恃之为左右手,对他信赖非常。 老人打得已意感不耐,一式流云飞袖,震开剑招,人也飞出剑幕,只见他略一凝神,排山运掌,两手平胸推出,竟打出一股阴风罡力,挟带一种说不出的奇腥,那风势有如排山倒海,天河泻浪,直向飞鹏卷来。 江镖师一声惊叫,武成林也随声站起,徐、吴两匪,笑容满面,知自己仇人伤败只在俄顷,大仇能雪,岂不可喜? 鹏儿知道这种奇异罡力自己绝无法敌它,正想拔身离地,但这腥风范围展开极广,想跃身避过也绝少可能,可是除此以外又别无他法,念头一转,只好从斜刺里跃去,以避开那腥风正面。 蓦闻一声长啸,划空而来,半空里落下一个蓝衣秀士,生象文雅,风度飘飘,只见他双掌微扬,平地上忽卷起一阵旋风,对着这老者打来的风力,一阵盘旋,倏地变成两根风柱,愈旋愈高,最后离地向天空飞去,两种奇异罡力,立消失于无形。 蓝衣书生秀眉微蹙,很鄙视地对那老者看了一眼,冷冰冰地问道: “你对着这样的年轻人,却施用你那三十余年的白骨掌,不怕人讲你以大欺小么?” 那老者阴森森地冷等一声道: “我道何人有此内力?原来是崆峒山大名鼎鼎的蓝衣秀士,这薛姓的少年,想来是贵派的弟子了,有你这种撑腰的人,无怪乎他那么狂妄,动不动就用重手伤人,你不来,我自然得管教管教他,你来了正好,我倒要看看所谓名门正派的人有无管教自己弟子的能力。” 那秀士鼻子哼了一声,用爱理不理的口吻答道: “崆峒门下弟子,我当长辈的是否能管教他,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别人管不着,也不容人过问,巫山比武,并不是他无事生非,称胜好强,倒是你帮中弟子占人房屋,盗人财产,你不能妥为管束,反擅作帮凶,且振振有词向我责问,别人怕你,难道我也怕你不成?”停了一停,又道: “这房屋原是我一位远房族兄的,虽然他人已另迁,但也不能让它变作盗窟,我今日既然插手此事,就要管它到底、也就是说,你那些徒子徒孙应从速迁移,否则我们只有手底上分高下。”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 “我们彼此还是少说废话,就此比划比划,看到底谁行谁不行。”说完,双掌一推,又打出白骨掌力。 那书生凝神运气,嘿的一声,也同时推出双掌,双方功力,都全部施为,只见四股劲风势若排山倒海,挟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出,两股急流互相接触后,均生出反弹之力,那老者当场被震退四五步,只觉得气血翻腾,眼花耳鸣,几乎震伤内腑。 那书生功力较高,身子也晃了几晃,但人并未后退,立即稳住。 老者勃然震怒,取下背上葫芦,倾出一种黄色粉末,右手一扬,只见一股黄雾直向书生逼来,蓝衣秀士大油一挥,一阵旋风直向那黄雾转去,旋即飞入高空消失于无形。 忽闻噌的一声,两点金光由书生手上发出,迳奔老者双目,那老者见来物疾劲非常,一招平步青云,人已腾空而起,饶他快如飞隼,左腿上还是挨了一下重的,人也从空中直落下来,只气得他全身乱抖,铁青着脸,指着书生喝道: “蓝衣秀士,你欺人太甚,这笔账,我和你一辈子也算不完,你等着瞧好了。” 蓝衣秀士哼了一声,毫不理会,那老者带了徐芳、吴文狠狠地看了鹏儿一眼,几个起落,人已离去。 鹏儿忙走到书生身旁,恭身一拜,叩谢救助之恩。那书生将他一把扶起,笑问道: “我刚才看你剑招,确系我崆峒镇山秘技飞云剑术,这套剑术,目前第二代弟子得此传授的,尚没有几人,你那拳招也是本门绝技翻天十八掌,但本门弟子我都认识,你到底系何人所传,可否明以告我?” 鹏儿很恭敬地答道: “弟子授业恩师,姓陆,讳思南,属何门派,并未示知,迄今思之,犹感惭怍!离师虽易寒暑,恩师犹下落不明,前辈是否知情?如能赐告一二,自当德配终身。”说罢,涕泪滂沱,悲不可抑。 蓝衣秀士眼蕴泪光,长叹一声道: “你师父就是我三师兄,十一年前,为一青梅旧友,获罪师门,至遭驱逐,如就事论事,他本身并无大过,罪不至此,但本门二师伯个性奇特,掌门师尊也无法斡旋,只好驱逐了事,那青梅旧友,也获罪师门,遭遇更惨,从此他流落江湖,迭道奇险,我们师兄弟自然尽量维护,同时昆仑派紫阳真人与白云生也屡次仗义援手,每到险处,卒免于难,想不到你竟是他爱徒。目前他的下落我也不知,掌门师兄也派人四处打听,想以本门铁符令通知他重返师门,但迄未寻获!” 这时武成林与江文静二人,也以晚辈之礼见过,蓝衣秀士问及鹏儿今后行止,鹏儿-一照实说了,蓝衣秀士点了点头,旋又笑道: “巫山风景至佳,贤侄携眷住此亦属雅事,群盗中也有善良之人,可着他们在此山自耕自食,真到无法可想,从盗匪中取点不义之财,只要不伤天和,自亦不为江湖正义所不许,但必须注意罢了,我犹有事,未便久留,重晤之期,侯之来日!”说完,跃上树枝,疾如飞车,转瞬不见。 鹏儿向群盗宣布,有愿留此山自食其力者,可以留居,凶恶之徒则加以惩罚,另谋职业者听其自便,并交由盟弟立时发落与安置,自己则下山迎接家眷,当即携江镖师返船。 翌日,别过赵知县与众镖师,立即雇了轿子,携着爱妻,同上巫山,自不在话下。 巫山神女峰丽绝入寰,百云庄离峰顶不远,布置得非常雅洁,飞鹏与燕玉居于后进,前面的房屋则安置了武成林、陈璧及原来的几个善良忠实的头目,其他留居的人则散居庄外,山上的事,多由成林、陈璧主持,鹏儿很少过问。 一晃半年,燕玉分娩一女,母女平安无事,夫妻两人把她爱如掌上明珠,女孩生来象母,大抵造化使然,这孩子既脱胎于燕玉,燕玉丰神秀骨,艳绝人寰,孩子那份美自然不必说了。鹏儿和成林有时也联袂下山,行道江湖,遇着江湖盗匪之流,他们则时加重罚,夺来的财物除部分接济贫苦外,其余部分给留在山上自食其力的人。 飞鹏与成林经常研究各式武功,锻炼各种轻功暗器,故在武术上较以前功力更加精纯,一晃三年多,又是腊梅岁尽。 除夕那一天,鹏儿特叫燕玉办了一桌精美酒筵,当夜飞鹏夫妇与成林、陈璧合度除夕,燕玉深有大家闺范,面会丈夫的朋友,自然要修饰一番,这一晚,她身着淡红绫滚金边裹身细袄,穿一幅镶白边百摺碧罗裙,发卷绿云,眉如翠黛,肤白胜雪,瑶鼻通梁,貌似盛开牡丹,娇赛烟笼芍药,一出堂,衬着那姗姗莲步,更显得娇艳欲滴,容光照人,陈璧一见,不由得暗中喝彩,武成林看了,只觉半身酥麻,心似要从口中跳出来。 加以燕玉人本天真,待丈夫朋友也极为亲切,鹏儿对人更重义气,现成林、陈璧如弟如兄,酒席间无话不谈,燕玉有时也梨涡浅露,笑可倾城,越发将那种蛇蝎之人弄得神魂颠倒,本来他到此即属预伏奸谋,卧鹏儿底细,自蓝衣书生出手后,如鹏儿果底崆峒门弟,崆峒派高手如云,为武林两大主脉之一,轻启衅端,难于稳操胜算,如不色迷心窍,事变可能不至起于俄顷。 爆竹一声,春回大地,人逢佳节,每多切念亲朋,燕玉随夫偕隐巫山,虽与娘家互通信息,但总觉有点放心不下,故怂恿丈夫在新年节里去金陵一趟,探望亲朋威友,俾略尽人情,鹏儿对爱妻的话自然是言计听从,立即带了足够银两,并向成林、陈璧交待一番,雇了船直向金陵而去,燕玉等丈夫走后,怅然如有所失,又懊悔着不该让丈夫离开自己。 薛飞鹏离山不久,有一晚,武成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燕玉那美若天仙的脸孔,丰神秀骨的体态,不禁越想越爱,鹏儿在山,他还有顾忌,不敢贸然下手,现人已离山,哪还有什么可虑,当即霍然下榻,一鹤冲天,跃上房屋,迳奔后进。鹏儿夫妇住的房子,系在一小楼之上,布置得极为雅洁,前面系一小厅,并有书房一所,相邻的就是卧室两间,一间住着鹏儿夫妇,一间住着两位贴身服侍的丫环,她们年纪并不一样,大的名梅萼,小的字绿云,梅萼原系燕玉娘家使女,也生得婷婷似玉,绿云却是薛家旧婢,姿色稍差,燕玉还为爱女请了一位乳母,带着孩子睡在楼下。 武成林飞身上楼,贴着右面的房子,将窗户上的纸用舌尖舔湿,轻轻地穿了一孔,朝里面望了一望,绿云业已拥被独眠,梅萼尚在几前刺绣,看了一会儿,他对这丫环的秀丽,也引起了欲火,心想薛飞鹏真会享受,既有娇妻,还需俊婢,谁料到今晚让我来个越祖代庖,一箭双雕,这丫环虽俊,但总不如他那娇妻,且让我先向那可人儿下手后再说。转过回廊,就是燕玉香闺,她正拟卸尽残装,掩扉就寝,武成林业已飘然入室。 燕玉一见,玉容失色,怔怔地问道: “武兄弟,这么晚了,你盟兄又不在家,有何重大的事情必须商议呢?” 武成林色迷迷地一笑道: “盟兄此去金陵,来回最少两月,惟恐你春闺独宿,难耐孤眠,拟来此一亲香泽,永作裙下不贰之臣如何?” 燕玉勃然大怒,只气得全身发抖,向武成林斥道: “你与我夫既系金兰谊友,他不在,你应该保护他的妻子才是正理,如今你却反其道而行,深夜擅闯闺阁,假如让人知道,你是否还有脸见人?希望你勒马悬崖,我念你一时之错,绝不声张,你还是赶快出去吧!” 武成林一声冷笑道: “我和你丈夫,是兄弟是仇家,这很难说,我既入你堂,如不得手,绝不会退出!我看你还是识点趣好。”说完,纵上前,一把就搂着燕玉。 燕玉系一弱女,哪还能挣脱出手,这东西浑名蛇蝎,一点不假,他不慌不忙,两手抱着她,先吻个够,然后手在她的身上遍体抚摸,探幽索隐,猥亵之极,燕玉心中大急,泪如涌泉,张口想哭,他舌尖正好乘虚而入,这一下,人急计生,她用力一咬,武成林忙用功抵御时,但犹晚了一步,舌虽未断,受伤也自不轻,这不禁引起他满腔怒火,右手用真力将她衣服撕掉,人已全身赤裸。 隔房梅萼起初闻燕玉房中有人谈话,并未在意,后来竟闻扭打缀泣,不禁勾起心中怀疑,忙急步跑到燕玉房中一看,吓得她想大声惊叫,武成林忙松开燕玉,用手点中梅萼哑穴,早让她发不出声。 贞烈妇人视死如归,绝不能让人玷污清白,有损名节,燕玉乘武成林松手之机,早一头猛向墙上撞去,她虽兰闺弱质,刚烈处却不减须眉,天灵触破,血染绿云,待武成林发觉时,抢救已来不及,徒见玉体横陈,劳魂已杳。 武成林面罩寒霜,阴森森地朝着燕玉遗体说道: “你使我心机白费,我要让你尸骨无存!”只见他从身边取出白瓷瓶一只,倒了一点粉红色药未,洒在燕玉遗体上,说也奇怪,那遗体便慢慢变成清水一滩,仅余毛发,只吓得梅萼芳容变色,粉目中热泪纷抛,武成林却若无其事,望着她说道: “你看到了吧!不按我心意行事的人,下场如此,你能痛痛快快地顺从我,自有你说不尽的好处,两条路,你可任择一条!” 话未完,窗户划然而开,一只竹叶镖挟着劲风向武成林胸口打到,他连忙将身一闪,用右手一抄,把来镖接住,看了一看,带着满脸不屑的颜色道: “吃里扒外的东西,也敢和我作对!”说完忙从身边取出几根白刺拿在手中,人已穿窗而出,一翻身落在地上,看了一阵,忽然手朝墙角处一株古松上打出两根毒蛇刺,随即有人哼了一声,一条黑影从松树上跃出墙外,他也不追赶,重回后楼,进入梅萼、绿云房中,只见她两人吓得慌作一团,慌有什么用!起先是把梅萼脱得赤条条,假意温存一番,而后大饱兽欲,最后绿云也未幸免,他发泄完毕,才知人家竟是两块完璧,薛飞鹏并没有对使女实行辣手摧花,正义与邪恶,两者截然不同,小人之腹,殊不足以度君子之心。 第二天,他从绿云房中起来,一半懊悔,一半胜利,忙叫绿云下楼找乳娘打扫房内,绿云只好依他,进房叫唤乳娘,谁知她却昏睡不醒,身边小孩业已不见,绿云只好上楼依实相告,他走到乳娘房内一看,知是被人点了睡穴,忙把她穴道打通,不用问,他已知道是陈璧感恩飞鹏,特将揭小孩救走,把乳娘点昏,也是慌忙中怕乳娘喊叫,被迫而出此下策,但他认为陈璧既中毒刺,毒性在一天之内必定发作无疑,人绝不会走远,故只派了几名头目分头追击。 谁知陈璧背着小孩,因为害伯蛇蝎书生追击,故拼命奔跑,但因右臂已中毒蛇刺,受毒颇深,只好抱着小孩,解下自己的衣服将她护住,女孩琼娘已睡倒怀中,陈壁因中刺毒,不仅右臂已转动不灵,即全身亦特别刺痛,忍痛不住,只好断续呻吟,适值庐山青云师太路过身旁,出家人慈悲为本,禁不住殷殷询问,闻悉事实始末,不禁叹息连声,当即取出庐山秘制百草丹,并用力把毒刺取出,过了一晚,人渐痊愈,陈璧乃面恳师太收琼娘作徒,师太慨然应允,于是一返庐山,一则从此江湖寄迹,不知所往。 徐芳、吴文自巫山失败后,乃随师叔易去恶同返洞庭,日随帮中长辈学习秘技,三年后武功大进,于是向杨澜请命,拟再找飞鹏比技,以重返巫山,杨澜也颔首示可,座中蛇杖老人张嘴一笑道: “据说那后生剑术颇高,为稳操胜算计,你把我的宝杖带去吧,因为杖内天蜈神妙无方,一经出杖,他剑术再高,也抵敌不住;我不日要赴川一行,成功后,我自行来取。”说完,递过宝杖,徐、吴自然兴奋异常,即日联袂赴川,不必细表。 逾两月,鹏儿果从金陵返巫山,他自离别爱妻后,似乎心中有说不出的不安与难受,一时却倒也未在意,家门在望,兴奋异常,两腿如飞,直向巫山进发,时已薄暮,四野无人,他用草上飞提纵术,快如劲夫,一路奔驰,须臾已达白云庄,围墙大门已闭,他用一鹤冲天,逾墙而入,正待直奔后室,复闻一声怒喝道: “何人大胆,敢奔本寨?”声音虽然很熟,鹏儿一时却也想它不出,怔了一下,蓦见从楼上飘下两条黑影,练武的人多能夜中见物,只一看就知是冤家对头。 此时鹏儿已知妻子凶多吉少,不由心中一阵悲痛,泪落纷纷,当下忍着怒缓缓地问道: “你二人何时到此?是否不顾江潮正义,伤害了我的家眷?” 吴文一阵冷笑道: “事情解决了,你即可见着。”说完拿着一条怪杖,一出手就是猛攻,鹏儿也拔剑还击,斗了一阵,那除芳发话道: “二弟,你还是快点把他打发了吧!” 吴文闻言向后一跃,用手把蛇头拍了一下,蛇口内突然飞出一道红光,疾如闪电,向飞鹏头上扑来,那东西还未到达,背后又来了两只暗器,那暗器太小,发出时既未招呼,发出后亦无声息,鹏儿只觉两臂一麻,功力顿失,正想跃出逃命,吴文已抽空打了他一杖,腿部受了重伤,人不禁向后退了几步,背后突然又飞起白光了道,只一下就把飞鹏劈死,发暗器飞白光的人正是那蛇蝎书生,暗器是毒蛇刺,白光正是他那百炼缅刀,这就是薛家的一段血海深仇。 琼娘说到此处,早已泣不成声,只听的麟儿俊目放光,秀眉一扬道: “想不到漫游巫山,要大开一番杀戒。”忙把琼娘劝了一阵,酒也就无心再喝,当夜,两人同枕而眠,琼娘想到了爹娘,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哩哩地竟哭了一夜,吓得麟儿忙百般慰解,千种怜恤,他自己也不知陪了多少眼泪。 这正是: 亲仇恨结高山岳 一片伤心诉玉郎—— 天涯浪子扫校 第四章 神功救美 琼娘把父仇母恨及凄凉身世,不厌其详,从头到底告诉了麟儿后,虽然两人同衾共枕,心心相印,但女孩子只要触动了愁怀,人在玉郎怀中,那眼泪儿还能少得了!忍得住?这一夜,真是婉转娇啼,哭得如带雨梨花,她人本俏丽艳绝,对麟儿更是柔情蜜意,故麟儿对她,除了那师妹外,当然是爱之至极了,这一哭,把美男子哭得也失去了主张,紧抱着她的娇躯,姊姊长,姊姊短,也不知喊了多少遍。 翌日清晨,窗中已透进朝霞,照着那床上两个金童玉女,男的伸着一条右臂,臂弯里,搂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他们脸偎着脸,紧闭着一双秀目,真是如花美眷,锦绣鸳鸯,男的一觉醒来,见天已大明,忙把女的喊醒,两人忙穿着衣服,打开门,让店伙送来了洗脸水,梳洗己毕,略进一点饮食,付过店银,双双束装动身,直向四川巫山进发。 麟儿武功已臻化境,琼娘因跟着麟儿锻炼了不少的奇招异式,功力业已比前进步了不少,就是凌虚飞渡的绝顶轻功,麟儿也倾囊相授,不过她功力不深,两人轻怜蜜爱,一路行来,不但毫不寂寞,反显得日子太短。 进入四川境内后,不久,两人即到达秀山,这里四处都是山地,不但没有什么名胜古迹,而且是地瘠民贫,四周居民也极为稀少,麟儿提议夜间干脆找一庙字或尼庵居宿一晚,第二天再赶路,琼娘笑道:“这儿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庙字或寺院,倒不如找棵大树,露宿一晚为佳。” 麟儿嬉皮笑脸地接口道:“那一来,我们岂不变成了露水夫妻?” 琼娘红着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轻骂一声:“短……”底下的字,却不忍说出口来,麟儿不禁对琼姊姊扮了一个鬼脸。 夜色已深,两人已来到一座山上,山并不高,岩石树木到处皆是,两人只想找到一处岩洞或一株大树,以作栖身之处,但这种岩洞与大树并不好找,即使有,那岩洞也嫌大湿、大小,局促在里面,岂不委屈了美人?树木虽多,但并不是什么古木撑天。虬枝密干,人坐其上,并不好受,琼娘叹了口气,只好耐着性子,与麟弟弟继续找寻,麟儿人本天真,有了琼姊姊朝夕相对,更加乐不知愁,两人携着手并肩同行,宛如两颗明珠玉树对映生姿,他为了安慰心上人,自有说不尽的情话绵绵,鹣鹣鲽鲽,琼娘见他如此,自然是心满意足,随遇而安。就这样,两人正在心心相印,物我皆忘的时候,忽然从侧面飞来两团花瓣,打得他们两人满头满脸,远处还传来一阵很轻微但象银铃似的笑声,并道:“要这样,才象一对新婚夫妇呢!” 停了一停,随又听见那声音继续说道:“这种荒山乏人的地方,他们今晚找不到住宿之处,只好暂时做对野鸳鸯了!”说罢,似乎嗤嗤地笑个不停,但情形却绝无恶意。 这声音特熟,使琼娘不禁怔了一怔,麟儿也听出戏弄自己的分明是两位女子,虽无恶意,但说话却尖刻异常,自己无所谓,野鸳鸯三字,琼姊姊焉能受得了? 正想出手找寻,来一个投桃报李,人来作势,琼姊姊早一把将他拉住,低声对他说道: “出手轻一点儿,这是自己人,伤了人家,姊姊可不依你,你整天向我厮缠,听听人家说的什么?你看多羞人,今后如再不听我的话,我理你才怪!”说完握着麟儿的手,捏了一把,麟儿笑了一笑,一招飞燕投林,从斜刺里直向旁边一棵大树扑去。 麟儿用的原只是一两成功力,故功夫并不显得特高,忽然从树从树上发出两种银铃似的笑声,并飞出两条俏影,分向旁边两棵大树上飞去,迅速异常,在左边的一个,还咯咯地笑个不停,边飞边说道:“你撞着我,看我饶了你那心爱的人才怪!” 麟儿听她说话尖刻异常,但那声音娇得有趣,不禁逗发了他的童心,一式神龙摆尾,快如驽箭,从空中直向她扑去,那俏影落在枝上,一见麟儿扑来,却用飞燕投林的身法,对着琼娘的身边直落,落地后,一把抱着琼娘纤腰,笑嘻嘻地央告道:“三妹救我,那野男子太厉害了,我还斗他不过。” 这时向右边飞落的一条黑影也扑到琼娘身边,琼娘一见这两人,早亲热地招呼了一声二姊、四妹,三个绝色女子,站在一块儿,那话儿还有完吗?只见她们低语笑滤,手携着手,亲热异常。 麟儿也落在她们的身边,他能暗中见物,只见这两个女子都生得秀丽异常,虽较琼娘稍次,但也系人间丽质,琼娘称师姊的那位,穿着一身淡绿,那称师妹的,则穿的是一身淡黄,两人都背着一柄长剑,挂着一只革囊,麟儿落地后,琼娘忙叫他见过师姊及师妹,那师姊姓毕,芳名瑶,师妹则系袁玉英,麟儿喊了一声音姐姊,并手为礼,恭谨异常,两女忙还礼不迭,月下细看麟儿见他那份人品,不由得暗中间声喝彩,惊为天童,两人虽属正门侠女,也禁不住春心微荡。 毕瑶笑问琼娘道:“三妹,你几时遇上了这位弟弟。”停了一停,又一本正经地道: “我应该说是妹夫。” 琼娘不依,走过来要呵她肋下,吓得她作揖求饶,两人戏谑了一阵,于是找到了一块石地,同坐下来,自然,麟儿也挨着她们坐在一块。 琼娘细间她们来此的经过,毕瑶一副大姊姊的派头,一一向她说了。 原来自琼娘走后,青云师太颇不放心,叫师妹青莲推演神算,青莲占了一卦,卦上现出的是有惊无险,不但会着当世奇人,而且她终身大事,似乎亦与此人有关,青莲正要赴四川峨嵋山上采药,但因峨嵋派在江湖上至为名大,本门与峨嵋派,素无渊源,采药峨嵋,难免引起无谓争端,虽然并不伯他们人多势众,但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好,可是这种丹丸,与本门关系颇大,又不能不炼,故立意亲赴峨媚一行,经与师姊商量,青云也点头应允,她又向师姊请示,拟携向淑云赴华山一行,而后转赴四川,毕瑶、袁玉英则迳奔巫山,以助三弟子一臂之力,因江湖劫运已起,急需与各派连络,门下弟子也需在江湖阅历一番,她们师妹妹情感极好,这么一说,青云还有什么不赞同? 姊妹两人在秀山附近就发现了麟儿与琼娘的行踪,依照袁玉英的意见,应该马上招呼他们,但毕瑶生性却有点刁钻古怪,故趁着夜晚,乘他们不备的时候,故意地变花样捉弄他们,琼娘笑着打趣毕瑶道:“你成天的捉弄小妹,总有一天,要嫁个恶姊夫,把你管束得喘不过气来、你才知道厉害!” 毕瑶早笑得花枝招展,向琼娘说道:“那还早呢!不象你如今,就被什么爱弟弟把腰儿也搂细了。”说得麟儿、琼娘脸上一红。 戏谑了一阵,因大家还未曾吃过食物,彼此自然感到有点讥饿,麟儿忙拿出身边的干粮及剩下的陈酿招待她们,姊妹们边吃边谈,异常高兴。琼娘自然把认识麟儿的经过毫无隐瞒地-说了,听得毕瑶。袁玉英两人,也感叹不置,因此对麟儿更产生了不少好感! 当晚,四人终于找到了一座岩洞,过了一宵,翌晨立向巫山进发。 他们一行四人联袂北进,一路上笑语如珠,欢洽异常,毕瑶虽然是大姊姊,但比琼娘也不过大了三个多月,比袁玉英还小了半岁,庐山派系以入门先后列长幼次序,并不以年龄高低为准,一路北行,走的都是山林捷径,毕瑶人最好胜,她施展的轻功提纵术,竟是庐山派上乘轻功踏雪无痕,袁玉英则施展草上飞行术,只见她两人走得呼呼凤响,快如风驰电掣,捷逾奔马,两人功力,以毕瑶较高,玉英稍次,按着毕瑶想法,轻功一项,姊妹行中以她列为第一,麟儿功力,她昨晚见过,似乎不见得比自己强到哪里,虽然琼娘说得他功臻化境;但总有点不大相信,一阵奔驰,看到麟儿与琼娘行若无事,那身子却轻飘飘的,麟儿走的竟是普通步法,连琼娘也丝毫没有施展什么上乘轻功,不管你怎样加快,他们两人始终与自己保持着同样距离,袁玉英则落后四五尺远,她不觉暗暗称奇,殊不知麟儿已可凌虚飞行,琼娘也锻炼了这种功力,虽然她还不及麟儿那样已是陆地神仙一流,但与自己师妹轻功提纵术来比较,那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走了数日,已到潜字庙附近,这一路居民颇多,道路也颇宽广,四人放缓了脚步,边走边谈,忽然从斜刺里来了五匹白马,马上坐着三女两男,那三位女的生得俏艳异常,穿的都是淡绿色的紧身袄,束着淡绿色的自摺罗裙,淡红弓鞋,身背长剑,剑把上拖着黄穗,人虽然生得秀丽,但显得高傲异常,那两位男的全副武生打扮,穿的都是一身青色服装,背上负着古色长剑,剑柄上却拖着红穗,面象也颇不恶,但两眼望人却带着不屑神气,这五匹白马高大异常,驰如驽箭,一望而知是宝与龙驹,马上男女也未注意到麟儿等人情形,他们把马缰一提,五匹马一声长嘶,从麟儿等人头上一跃而过,背后的男子还回过头来,对着他们一阵哈哈大笑,毕瑶不禁大怒,骂道:“瞎了眼的东西,你们骑着马,从行人头上飞跃,畜牲固无知识,难道马背上骑的,也是畜牲一道的么?” 那五人一听,立将马经一勒,掉转马头,一字横徘,拦在路上,三位女的一看到麟儿,脸上均显出惊异之色,那满怀怒火似乎立即消去了一大半,男的看到琼娘等人的秀色,满脸蛮横与轻蔑也冲淡了不少,毕竟女人是水做的,水性善变,男人是泥做的,有时不免糊涂,所以事情还是容易出在男人身上。 这二男三女,说起来很有点来头,男的是峨嵋山觉明大师的高足,一名杨立,一名双华,从小、就拜觉明大师为师,得峨嵋派武学秘传,峨嵋武功自成一家,人多势众,除与青城,邓崃、岷山等派互有渊源外,与其他各派均无来往,就是武林两大主脉,昆仑、崆峒两派,也不在他们眼内,故杨立与双华行道江湖,一方面仗着师传武学,再则又仗着峨嵋威望,故很受江湖同道的敬仰,于是养成一种自大与狂妄的气习,那三位女的系青城派赤霞女爱徒,人称青城三凤,第一位陈玉贞叫做云中凤,老二成玉霜叫碧梧凤,最小的一位熊玉仪,又名归来凤,老大与老二与峨嵋派杨立双华打得火热,老三与峨嵋高弟郭祥武人称天生一对。这次郭祥武没有来,故成为三女两男,么凤只好打单,杨立与双华同访青城派,青城掌教一气真人与峨嵋四老交情至厚,对这两位师侄自然与众不同,赤霞女也深觉这两位师侄人才武功均超人一等,而大凤二凤,上显出对二人有相爱之意,男方对女的则更倾倒,师徒同意,那还不是烈火干柴,一拍即合。 漕宇庙与观音庵系峨嵋、青城之别院,漕宇庙由峨嵋派铁杖仙童董一清主持,观音庵则由赤霞女师妹冷面观音金素霞掌理,三女两男此次骑着青城五匹宝马联袂下山,一方面系静极思动,再则系到潜字庙与观音庵看看分别已久的师叔。杨立双华与巫山蛇蝎书生武成林系总角之交,这次下山,自然也想看看童年旧友。 峨嵋青城邓崃三派在江湖上自然是武林主脉之一,更因三派人多,这一互相连络,气势更胜,于是推峨嵋为首,青城邓崃为副,遂有作武林盟主之心,事态虽未臻明显,但趋势业已形成,于是昆仑与崆峒两派对他们也深觉头痛,引为深忧。 峨嵋与岷山两派也有极深感情,岷山派与青城邓崃则彼此稍有嫌隙,不过双方如由峨嵋来排解,小误会自然可以冰消。 这一来,江湖上派与派相联,帮与帮结合,门人弟子,彼此互以门派不同,为点小事,各不容让,如有那气量狭小性喜护短的长辈,为着门弟于吃了亏而实行报复,则星星之火,将成燎原之势。峨嵋青城邓崃三派联盟,嚣张跋扈,实为未来武林劫运之起一主要因素,麟儿等与马上三女两男争端一起,于是江湖事变,也就层出不穷,同时也替昆仑庐山竖下了几个强大敌手。 双华因见毕瑶出口伤人,虽然看到对方是一个很俏丽的女子,但一向狂妄惯了的毕竟还是带着一点怒意,于是瞪着一双怒眼,向毕瑶喝道:“你为何出口伤人?” 毕瑶也叱问道:“你为何向行人头上跃马?” 陈玉贞也睁着怒眼,半喝半问道:“你看到了马,为何不让路?” 麟儿笑道:“你的马是从斜刺里而来,路中既有行人,你们将马稍停,让人过去后再走,才是正理,江湖道上,我们从来也没有遇到骑着马从人家的头上飞过,我们要是与你们一般见识,一出手,恐怕你们的马也得当场受伤,但是我们认为那大无意思,故而就忍手未发,事情过去也就算了,彼此包涵一点,诸位就此赶路吧!” 麟儿这番话说得人情人理,但也相当强硬,陈玉贞见到他那份人品,眼睛只朝他身上转,怒火早已飞去爪哇国,当然不会有第二步不友好的行动,杨立却气到万分,手中马鞭朝着麟儿脸上横扫过来,那能用手指弹得破的俊脸,如被马鞭抽着,那还得了,麟儿琼娘一点也不急,毕瑶袁玉英倒焦急异常,正待动手攻击,解救麟儿,却被琼娘用手止住。那马鞭看看抽到脸上,也未见麟儿怎样动手,对方的鞭子却到了麟儿手上,他秀眉扬了一扬,琼娘早知道,触怒了这位小煞星,对方准得吃点苦头。麟儿这一手百变擒拿法一施展,不但对方两男三女心中一怔,就是袁、毕两女也不觉一呆。 那云中凤用眼看了看师兄妹,早跳下马来,向麟儿一笑道:“这位好俊的功力,我想就此讨教几乎高招,不知是否乐干赐教?” 毕瑶早已越众而出,笑向云中凤道:“待我和你比划比划。”说完,手按哑簧,拔剑在手,赤蛟剑一出鞘,红光映日,耀目生辉,云中凤剑也出鞘,却是一道淡绿光华,剑光射着人,使人有阴森森的感觉,最奇特的还是那剑柄,剑柄是白的,却带着一颗拳大的骷髅头,使人一看心中感着很不舒服。 琼娘俏生生地走到麟儿身旁,幽幽地问道:“这是一柄什么剑?那绿光照着人,使人机伶伶地感到一股寒意,瑶姊武功虽高,遇着这种奇异的兵刃,可能不是这女子的敌手。” 麟儿低声回答道:“麓山学艺时,我曾听恩师讲过各派奇异兵刃,据云:青城派有几把很厉害的宝刃,其中一把,名叫白骨碧磷剑,系周代魔家白骨真人防身之物,一出手,绿霞闪闪,绿光中显着无数奇异的白色骷髅头,使人产生一种幻觉而胆战心惊,剑把上的骷髅,随着剑式而发出各种啸声,有摄人心神之效。瑶姊姊如果不敌,你可以带着紫龙-或用我背上的宝剑,必可破它,不必发愁。” 琼娘娇嗔道:“我问你一句,你却像流水般他说个不完,谁还怕她不成?她如伤了瑶姊姊,我不用阴阳罡力打她才怪?” 麟儿笑道:“好姊姊,手下积点德好不好?这么一个美人儿,把她打伤,岂不可惜?” 琼娘微愠道:“从你天生那对桃花眼,准知你见不得女人,见一个会爱一个,刚才我看到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你瞟个不停,向你讲话,也总是含着一副笑脸,不用说,是两厢情愿,一见倾心,干脆,不用打,让我来给她作个媒,包你是一说就合,你既得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助手,又由她介绍她那许多秀美的妹妹,你每日左拥右抱,保证其味无穷,这意见怎么样?” 麟儿两手合什,低眉垂目,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简直冤煞小僧了,小两口细语喃喃,场上已打得不可开交。 原来两人一出手,所使的都是上乘剑术,对方运的是青城追魂剑,毕瑶则施展庐山伏魔功,两人半斤八两,剑式既奇,功力悉敌,但见红光滚滚,绿霞森森,绿色云霞中,果然隐隐现出千万颗白色骷髅头,随着那绿色云霞,载沉载浮,此起彼落,那剑柄上白色骷髅头,不时发出一种阴沉凄厉而使人心惊胆战的啸声。毕瑶的赤蚊剑,剑身上现出万道红光,幻成一条赤蚊,在空中飞腾奔跃,神剑虽然厉害,但仍无法破掉对方那种魔家异宝,绿光中的骷髅,已慢慢侵入红光之内,异啸使毕瑶心神不安,功力大减,神剑越发不能发挥威力,剑上光芒也愈来愈小,侵入的骷髅影也越来越多,看来毕瑶有败无胜。 麟儿忙取下项上紫龙佩,挂在琼娘颈上,令琼娘急速援手,琼娘俊影一闪,人已落在二人剑幕之中,紫龙-上已现出万道碧霞、千重彩雾,碧霞内幻出一条紫龙,围着琼娘身畔,上下左右飞舞,那魔家异宝遇着这种上古奇珍、功能避邪之物,早已失去作用,绿光被碧霞一罩,已黯淡无光,所幻出之骷髅头,也被那紫龙影冲得纷纷四散,这一下可震住了三女两男,连庐山的袁玉英也看得惊奇不已,佩服万分。 毕瑶正意乱神昏之际,琼娘一人剑幕,紫龙佩上的光华,照在自己身上,人立即清醒过来,见到师妹这种声势,不禁万分惊奇。琼娘笑向毕瑶道:“二姊请退,待小妹来会会这位姊姊的高招。”毕瑶只得回到麟儿与玉英身旁。 陈玉贞满面惊奇,提着剑向琼娘发话道:“请动手亮剑。” 琼娘笑道:“小妹剑术尚不能登大雅之堂,就用拳和姊姊过几招吧!” 陈玉贞目高于顶,不觉怒道:“恭敬不如从命。”说完,竟用青城绝技五行剑术,与琼娘斗在一块儿。 琼娘项挂紫龙-,剑上魔影异光对她丝毫不起作用,对手剑招虽奇,功力虽高,但和琼娘一比,那就相差颇多了,琼娘一上手,就施展昆仑秘技七十二式斩龙掌,这掌式的威力大得出奇,只见她双掌如飞,虚实难测,每一招一式,功力沉厚异常,掌挟劲风,快如奔雷,一弹指,一出足,均使人防不胜防,宝剑挨着掌风好几次,几乎出手,这才明见人家确系身怀绝技,应用自己的剑术仍无法胜过人家,不由得心中激起满腔怒意,于是宁神静气,应用青城无上剑术卅二式射阳绝招,一式神驽奔日,剑身上绿光大盛,魔影复上下飞腾,与那条紫龙,又斗在一起,琼娘见她竞存心拼命,心中也引起反感,一声清啸,功行四肢,紫龙佩上金龙影迸出万道紫光,光化千朵彩莲,托住那无数魔影,琼娘更腾身一跃,招化彩凤腾空,掌变力士屠龙,人从空中,左手用掌力震开对方剑式,右力向王贞头上劈来,只听麟弟弟发出一声轻叫,知道心上人怜香惜玉,自己也就不忍辣手摧花,对方因无法避开这一招武林秘技,早已芳容变色,粉黛淫淫,琼娘于是右手变劈为摸,轻轻在人家如花似玉的脸蛋上抚摸了一下,一式神龙摆尾,带着万道金光,千重碧彩,紫龙影飞腾天际,裹着一个绝色美女俏生生地落在麟儿身前,男的秀丽如仙,神彩飘逸,女的若桂宫青娥,娇艳欲绝,这一看,不但震注对方三女两男,也看得毕袁二女,暗中喝彩不止,深深佩服麟儿功力果然与众不同,否则,师妹绝不能在短短四个月中,会有这种奇异功力。 陈玉贞虽仗着魔家异宝,行道江湖,可以说战无不克,但人家有的是降魔利器,而且功力又高出自己很多,招法之奇,不但没有见过,而且也未曾听人说过,这两位少年男女,到底是何门派?有此功力实在令人惊奇,杨立、双华,惊异中还隐含怒意,双双跳下宝马,其他二女,也纷纷跃落马下。 杨立向麟儿发话道:“原来四位挟绝顶功力,行道江湖,刚才我师妹已领教过几式高招,确属炉火纯青,不同凡响。杨某不自量力,想和你比划几手拳功剑式,藉以抛砖引玉,请亮兵刃如何?” 麟儿还未答话,琼娘早莲步轻移,笑向杨立道:“江湖上印证武学,原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你要和他比试,他可能还不会出手,待我来领教你几式高招好了!” 杨立道了一声好,反手拔剑,剑作龙吟,竟是峨嵋宝刃龙泉剑,琼娘也把师门至宝金牛剑取出,两人立式发招,互展师门所学,只见紫气腾空,白光耀目,风雪并发,飞砂走石,杨立气定神闲,功力深厚,琼娘则奇招百出,变化无端,两人巧打硬拼,各不相让,忽然杨立将剑招一变,竟把师传轻易不用的灵禽剑术抖露出来,只见他满场奔驰,纵跃如飞,龙泉剑拥着一片寒芒,挟着强烈劲风,招招刺向琼娘要害,琼娘心泛怒意,竟把麟儿从天音乐谱中悟出的招式使了出来,这种剑式隐含着三百六十周天天体运行之理,一经施展,身剑自能合一,与昆仑派失去的绝传剑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琼娘经心上人着意指点,毕竟功力不深,饶是这样,杨立仍然不能支持,只感觉剑身上有一股绝大拉力,自己的宝剑,竟不听自己指挥,随着敌人剑光,欲从手上跃出,而琼娘身形早隐蔽在她那奇异剑幕中,只感觉敌人剑器,有如山崩海啸,地动天摇,紫光茫茫,如置身云海,不到十招,心神早已慌乱,剑已脱手而出,直向敌人剑慕中飞落,忽闻声如裂帛,敌人剑幕已收,手中却捧着两把长剑,其中有一把正是自己引为神物的太阿龙泉。 蓦闻铮铮数声,半空中已飞出两道金环,快如闪电,挟着一阵厉啸,直向琼娘头部直落。琼娘探手革囊,摸出天狼钉,右手一扬,打出魔家异宝,只见一道乌光脱手飞出,雷声隐隐,震得山谷齐鸣,那东西奔向金环,乌光闪了两闪,挣挣两响,半空中两枚金环竟被炸得粉碎,纷纷落在地上。 琼娘右手向后一扬,收回魔钉,正拟人向后退,回到麟儿跟前,只闻得一声怒喝,半空中落下一蓬黄砂,腥臭刺鼻,发砂的正是双华。因见师兄惨败,自己金环又被敌人用一钉形物震破,不禁勾起满怀怒火,竟打出江湖禁用之物毒龙砂,这东西厉害异常,中人必死。琼娘心中大怒,将右手剑交到左手,气聚丹田,功凝玉臂,右手一挥,打出阴阳罡力,只见一股狂飓随着美人玉掌呼啸而出,势如排山倒海,拍岸惊涛,对着毒龙砂只一卷,早把它吹得无影无踪,琼娘心地善良,不拟伤害来人,罡力打到中途,旋将力量卸去,故双华杨立未受伤害。 琼娘一声清叱道:“我已两度相让,未忍伤人,如再不知趣,那就恕我不再容止了!” 说完话,看了陈玉贞一眼,嫣然一笑,浅现梨涡,俏生生地问到麟儿身旁。 陈玉贞等三人,自琼娘打出内家罡力后,相顾愕然,自己功力虽高,决斗不过来人,于是相互看了一眼,对着麟儿等人望了望,满脸羞惭,匆匆地跨上马向观音庵而去。 日已西沉,四人来到漕宇庙附近。这座庙占地很广,建筑在一个很大的丛林中,前面是一个大殿,供的是道家三清,大殿金碧辉煌,香烟袅袅,殿中悬挂着玻璃灯三台,发出青艳光辉,显得庄严肃穆,清静异常,大殿两旁,各有一排房屋,延伸人内很长,殿后有一紫竹丛林,里面一阁巍然,高与殿齐,林中房屋想必甚多,未经允许,自然未便擅入。 麟儿等走到殿前,当即有一中年道士出来招呼,含笑向麟儿等深施一礼道:“小施主是否路经此方,因天色已晚,来小庙投宿?” 麟儿点头称是。 那道士带着麟儿等人,走到右边最后两问房子,麟儿住了一问,三姊妹共住一间,房子很大,布置也很雅洁,每间房有床铺两张,红漆椅四张,茶几两个,杯子是一色宋时官窑,显得精雅别致,那道士告诉麟儿业已准备晚餐,少时即可一齐用膳,说罢,施了一礼,人即退出。 琼娘拟把宝剑革囊卸下,毕瑶含笑止住她道:“你还是到隔壁去陪他吧!他一个人形单影双,最近你们小两口睡惯了,如今丢下他一人,不惟你心中苦闷异常,他心中更感觉难受,我们也感到不安,这样大家都不痛快,却是何苦?干脆爽爽快快,彼此不拘形迹多好!” 琼娘玉颊徘红,啐了她一口道:“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种话,也亏你做姊姊的讲得出口。”她还是把宝剑革囊卸了,与袁玉英同床共寝。 小两口隔壁分住,确也引起麟儿不少寂寞,但又不便当着熟人与琼姊姊同床共寝,因为彼此纵然心心相印,但毕竟尚未明媒正娶,也未经师门许可,纵使白璧无暇,然而睡在一起,谁又相信男的是坐怀不乱?女的是玉洁冰清?何况宋时最重礼教,不管你私人生活怎样荒淫,但表面总得板起一副道学面孔。偷东邻之垣,而搂其处子,心中想想,暗中作作,不为人所发觉,那总是侥幸之尤,男女未婚而同居一榻,光明正大地作,如今日之所谓同居,而不为人所指责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麟儿与琼娘虽属江湖侠士,武林儿女,世情比别人看得透,但幼受名师薰陶,敦诗习礼,欲求完全摆脱世俗,自不可能,故抱衾独眠,虽然寂寞难耐,但我们的美男子,也只好忍受点礼教束缚了。 琼娘心爱麟儿,自不用说,两处分居,不但麟儿感到寂寞,就是她自己也觉得有点黯然神伤,更想到与他百年偕者,中间还不免魔劫重重,不知不觉间,竟自发出一种长叹。 袁玉英含笑看了她一眼,幽幽地问道:“三姊,你怎么啦?” 琼娘的脸一红正待回答,麟儿已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笑向琼娘道:“三位姊姊,我们要吃晚饭了,请到小弟房中用饭吧!” 毕瑶含笑看了看他,又用眼瞟了瞟琼娘,拉着袁玉英的手,一阵风似地抢在前头,迳奔麟儿室内,麟儿大眼睛眨了一眨,向琼娘笑了一笑,只好同琼娘跟在后头,回到自己卧房。 室内摆的是素席一桌,八个菜,都做得精美异常,色香俱佳,琼娘让师姊坐了首席,又推师妹坐第二位,玉英不肯,硬让麟儿,麟儿笑道:“这桌酒菜,既然摆在小弟室内,那就算我为东道主,焉有主人叫客人倒陪未座的道理?” 玉英又让琼娘,毕瑶早拉她坐下,笑道:“她也是主人之一,自然也没有叫你倒陪未座的道理,还是乖乖地坐下吃饭吧!”袁玉英也只好含笑坐了。 麟儿稚气地一笑道:“这才是正理。” 琼娘瞅了他一眼,他仔细地一回味,才知方才的话内有语病,禁不住俊脸一红,毕瑶笑对他扮了一个鬼脸,他只好假装不见,让琼娘坐了第三位,自己未座相陪。四个人喝了一阵酒,将摆的菜肴尽情享用了一阵,席间,毕瑶满怀妙论,笑语如珠,将琼、麟两人,戏谑了一阵,两人嘴上斗她不过,只好由她。 蓦闻室外有人谈话之声,而且那专司招待来宾的道士,尊称来人为师叔,来人似乎是个女的,只听她问那道士:“你师父可曾在家?”那道士告知来人,自己师尊现在云房中,只闻两人一阵谈话声,迳向后面走去。 麟儿停杯不饮,倾听了一下,笑向琼娘道:“走过去的人,似乎武功极高,因为从脚步响声可以辨别出来。” 毕瑶笑道:“管他呢,别人会不会武功,与我们何干?真的遇到那些为非作恶的人,对我们有不利的举动,我们也不见得会怕他,何况我们中间还有一位绝世高手!”说完,拿眼瞟了瞟麟儿,麟儿只好一笑而罢。 饭后,姊妹们谈了一阵,睡意已浓,遂分男女就寝。 麟儿盘坐床上用功调神,心想:“刚才进来的女人武功似乎很高,本庙主持可能也是江湖异士,琼姊等此时想已入梦,我何不独出察看一番,弄清他们底细也好!”他武功已臻化境,飞行只在意动之间,双手微扬,窗户已划然而启,人如飞燕穿帘,落地无声,只见离窗不远处,早站着一绝色女子,翠袖罗裳,飘逸欲仙,不是心上人还有哪一个? 麟儿跃上前把她抱个满怀,琼娘毫不挣扎,微风轻掠,体散幽香,吹气如兰,中人欲醉,彼此灵犀一点,息息相通,加以月色朦胧,树影摇曳,美景如画,撩人情思,伊人既具万缕柔情,芳心早托,玉郎又复千重缝绝,逸与逸飞,这一抱,只觉鹿撞心头,亦惊亦喜,朱唇相并,难解难分,陡见琼娘星眼微扬,似睁还闲,香腮带赤,喘息微闻,彼此款渡丁香,贴胸压股,所幸罗襦未解,平地难作阳台,否则,未赴巫山,早已襄王人梦,事果如此,他年琼娘阴山历劫,娇躯将化玄冰,纵令扁鹊华陀再生,殆亦回天乏术。 两人相抱已久,缠绵了一阵后,麟儿挽着琼姊姊,轻问道:“你怎知我会出来?” 琼娘抿着嘴含笑轻轻地答道:“你那些小心眼还能瞒我?一个人睡不着一定要东想西想,何况你还说到此处有武功很高的人,不探听来人的底蕴,你会干休?” 麟儿笑了一笑,挽着琼娘,飞上树枝,捷如飞乌,直扑殿后竹林。后面场地很广,中间建有一所楼阁,颇为富丽堂皇,四面房屋极多,但均散落在竹林之内,庙中主持的云房可能就在阁上,此时阁上的灯尚未熄灭,麟儿与琼娘飞身上楼,用壁虎功将身子贴在壁上,从窗孔向室内偷看,只见云房内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不高,穿着一身青色道袍,白净无须,相貌不俗,手里提着一根绿油油的宝杖。女的却是一身白色宫装,论年纪,约四十上下,貌相极美,宛如画上观音,但外形似极为冷竣,背上插着的却是一件奇形兵刃,那东西形如莲花,花瓣却是一种极为锋利的刃口,莲花中心,还隐藏着一只莲蓬,灯光照着它,发出白茫茫一片光华,桌子上放着一只鱼篮,篮内则有金色鲤鱼六条,都是金属制的,鲤鱼的嘴锋利异常,鱼鳞也是一片片的刀片,那鱼篮身带黑色,乌光闪闪,也不知是什么制的,只看的琼娘心中纳闷。 他们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女的虽然面容冷峻,但对待那男的却也有说有笑,亲密异常,只闻那男的长叹一声道:“师妹,想起白云生,我就恨上加恨,当年我赴苗疆追跟陆思南,姓陆的看着败在我杖下时,他却从中插手,致使我体部受伤,以致与师妹虽幼订丝罗,却无法完成婚配,害得师妹等待至今,至为遗恨,十年前曾赴本门一位长辈处,特为此事叩关,蒙他参悟了一种药丸,说是吃了可使身体复元,但那些药物,却极不易找,目前各物均齐,只差那合欢莲实一种,若找到此物,就可报师妹待我的恩情了。那药方上还特别载明,如能获得灵石天露与紫兰仙实,两者合吃,则比这药丸功效更大。” 女的笑道:“我和你年纪都已达四十岁,还结什么婚?反正我老处女已经定了,相隔这么近,能不时见面,已足慰平生,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那道者微笑道:“因为身体缺陷,不能和师妹行夫妇之礼,我心中焦急异常,最想到我们第一次鱼水之欢,我对白云生就恨上加恨,否则今晚我们早已胶在一块了,还会坐着说话吗?” 女的粉脸一红,啐了他一口,又骂一句「活该如此」,旋又恢复她那张冷峻的面孔,幽幽地问道:“刚才我和你谈的那四个少年男女,论我的忖测,可能是昆仑和庐山派的门人,因为那相貌最美的女子所使的剑,剑芒内隐现金牛,这把剑很像庐山派的金牛剑,另外一把剑现金光,这大约是沉犀剑。可是从那武功最高的女子所使用的剑术上看来,据真儿言,却又看不出她的门路,她最后还打出内家罡力,那罡力收发由心,力道奇猛,昆仑与庐山两派的罡力都只能发不能收,收发由心,只有天山派那老叫化的阴阳罡力才有此妙用,那少年男子除接了一次马鞭外,一直都未出手,真儿的至宝白骨碧磷剑在江湖上很少有人不畏,除少数的几个老鬼以外,似乎还没有人可以抵御这把宝剑,但是那女的项上挂的玉石,却异常奇特,碧霞漫天,紫龙隐现,真儿的白骨剑对她丝毫不起作用。据说,这玉石是那少年的,师兄,你可知道这玉石出自何派?” 那道士笑道:“我虽然未看到当时比剑的情形,但据这玉石的形状看来,似乎是昆仑掌教紫阳真人定情之物。那东西原是雌雄一对,江湖上称为紫龙-,昆仑掌教有一爱女,混名叫做白衣龙女,据云生得娇美异常,这武功奇高的女子可能就是司马倩霞,我们也不必管他们属何派别,既和我峨嵋、青城两派作上对手,说不得明天又要取出四枚百虫红枣了,将他们拿下,解往本门掌门人处,听候发落,让司马子阳那贼道亲自来峨嵋要人,也叫他尝一尝我们的厉害。” 女的点点头,慢吞吞他说道:“司马子阳性极护短,但功力特高,合你我之力,是否能敌住他,也无把握,但他如闯上峨嵋,那就无异自投虎口,你门中有位前辈佛祖黄衣古佛,已是金刚罗汉一流,紫金钵与化龙锡杖,原是佛门八德池中之物,他那独有神功,万灵掌。 狮子吼、八九玄功、青莲罡力、万里飞钵、锡杖伏魔、……一时也说不完,任何一样功力,合昆仑五子之力也难敌它,不用说他老人家,就是本门与邛崃两位前辈,一道一老,任一位出手,绝非昆仑派的人所能及其项背,这几个后生晚辈,虽然不弱,但萤萤之火,也难与皓月争光!明日师兄就用你那独门特制的百虫红枣把他们擒下吧!”说完,就同往云床上闭目行功。 麟儿与琼娘两人听完他们所讲的,忙自壁上向林中飞落、麟儿拉着她的手商量了对策后分别返房。麟儿要向心上人纠缠,琼娘向他耳边细语道:“日子长着呢!你这样给姊姊们看了,倒要笑话我过于轻薄,时候不早了,快点去睡吧!”麟儿只好罢手,遂分别返房就寝。 第二天早晨,琼娘等起床后,自有小道士们送来洗脸水,三女略加梳洗,均同至麟儿卧室,麟儿将昨晚所见,细告毕瑶等,并说明抵御对策,琼娘立即从麟儿革囊里取出蝻蛇内丹,放在瓷碗内,盛满清水。那内丹可以解除百毒,一会儿,碗内清水已变淡黄,麟儿着毕瑶、袁玉英饮了一口,因自己与琼娘吃过紫兰仙宝与灵石天露,早已不畏蛊瘴,故不必御防,四人若无其事,静候敌人诡计,不一刻,那招待客人的道士早已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背后紧跟着两个小道士,送来许多细点并四杯清茶,每杯清茶内果有大红枣子一个,芬芳扑鼻,琼娘靠桌子站着,小道士已将送来之物摆得很整齐,道人态度极为殷勤,特请麟儿等略进饮食再行启程,说完即携着小道童,掩门而去,麟儿吃了点果子,又将茶内枣子放在口内,赏了一赏,果然味极甘美,待三女吃完。故意对琼娘道:“我有点头晕目眩。”三女也装得痛苦难堪,四人同时倒在榻上,状若昏迷。 不一会儿,只听得那道人一阵笑声,自后面竹林传来,毫无顾忌地走入房中,背后却跟着昨晚来的那位中年女子,道人对那女的道:“我这蛊枣,百发百中,就是神仙吃了,也难逃百蛊之灾,如无本门解药,要想清醒,宁非做梦?” 这话差点使毕瑶笑出声来,她暗骂一声脓包,一个小小枣儿,要使人眨眼不醒,这才是真正做梦! 那道人又唤来了几个弟子,吩咐预备快马,将人解往峨嵋,听候发落,说完与冷面观音双双出室。 人刚走到室外,忽闻室内有一清秀的声音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话未完,又听忽一声长啸,有如金钟玉器,凤哕龙吟,四个美秀少年男女,早从座上一跃而起,面对着门外站着的道士与女人,见他们满脸惊异之容,美少年微微一笑道:“道长的百蛊神枣功能提神益气,固本培元,蒙赐愚姊妹神枣四枚,使获益非浅,理宜拜赐。”说完深施一礼,大眼睛神光四射,望着那中年女子与道人,旋又转移目光,对那女子微微一笑道: “名花虽有主,鸯梦总难成,驻颜有术,岁月不居,美人迟暮,徒磋奈问!此已是人间恨事,若心怀善念,则石可补天,惜迷途不返,苦海茫茫,纵有慈航,焉能望其同登彼岸?武功不足恃,惟诚可格天,良言尽此,还望三思!” 琼娘知道心上人这段话,原是昨晚偷听了道人和女子的密谈,知他们原是一对假凤虚凰,欲根治那男子病疾,自己身边有的是灵药,事情不过举手之劳。道人心怀恶念,原气他不过,但心上人心地善良,见过中年女子能守贞不二,却也可取,只要化除敌对之心,对放蛊之事能知悔改,则愿施灵药,成就他们美满姻缘,故拿话暗中点破,以观其如何反应。 冷面观音听了麟儿的话,粉脸一红,心中异常纳闷,为何自己与师兄的事,这少年似已尽知,而且语气隐含指点之意,但继而回心一想,这少年有何奇异之处,难道他身怀灵药,可以医治师兄绝症不成?师兄所需灵药,不要说这少年不可能有,就是老一辈的长辈,曾踏遍名山四处寻求,也从未获得,这美少年到底是何来历?愈想愈猜不透,不禁柳眉深锁,默默无言。 钦杖仙童董玉清见师妹柳眉深锁,以为麟儿的话触怒了她,不觉心中大怒,当即大喝一声道:“你休得胡言乱语,既能化解百蛊神枣,自然有点来历,房中地小,也显不出你的功力,房后有场地一块,我们不妨同到后面,待贫道看看你的高招。” 毕瑶冷笑一声道:“我师弟苦口婆心,不惜浪费神舌,存心指点,换来的却是你的怒骂,大约你以为人家怕你功力深厚,人多势众,再加上一些什么毒蛊毒枣之类,助长你的声势,因而目空一切,大肆凶威,我老实告诉你,你若心存此念,那是你自我麻烦,不信你就试试。” 铁杖仙童铁青着一张脸,从鼻子哼一声,往后就走,毕瑶早已一招飞燕穿帘,越窗而出,紧随着麟儿等三人也飞出窗外,庙中已鼓动钟声,弟子徒众不下百人,提着兵刃,赶往后场,董玉清与师妹金素霞,也随着徒众走了出来。麟儿等四人见对方已排开阵势,知道一一场恶斗无可幸免,早已戒备。 这时出来叫阵的是一个卅余岁的虬髯道士,袁玉英因前次未曾出手,这一次当然不愿后人,反手拔出沉犀剑,只见白光闪闪,声势不凡,道人亮出的兵刃却是武林中从未见到的巨灵臂,这东西乌光闪闪,粗逾儿臂,但有两尺多长,头上一端,是-个乌漆漆的铁掌,中指独伸,锋利异常,而且臂藏机簧,掌含暗器,按动臂上机括,黄蜂刺可任意伤人,端的是神妙无方,数说不尽,为峨嵋派历代相传之物。虬髯道士姓宗名浩,为铁杖仙童爱徒,武功极强,系峨嵋派后辈中有数人物之一,功力绝不在杨立、双华之下,自视颇高,两人谁也不理谁,出手就是一阵狠斗,宗浩舞开巨灵臂,风起五十步,乌光飞腾,带着龙吟虎啸之声,挟雷霆万钧之势,运用天龙八十一式招术,硬打猛攻,进逼袁玉英。 袁玉英挥舞沉犀剑,施展师门秘技七七仗魔招,只见她一招云里金刚,银芒万道,金刚探掌,疾若奔雷,一会儿,古佛开山,年一片寒光直奔强敌,修变作云封五岳,拥千种变化巧闪来招,只平那剑芒中幻出的独角犀牛在空中飞腾奔舞,炫人耳目,震人心神。虬髯道人功力精深,兵刃奇特,而且那巨灵臂宝刀室刃伤它不了,而它本身则可夺人兵刃,故袁玉英的剑式他都硬接硬架。 袁玉英仗着身体轻快异常,师门剑术奇妙,巧闪轻纵,灵活非常,这场比斗至为狠辣,只见一片乌芒,乌芒中鬼爪闪闪,步步逼进,几重剑气,剑气里犀牛来去,虎跃龙腾缠斗三百余合,杀得难分难解。忽闻袁玉英一声清叱,招变青扑风,俊影起在空中,拥着一片白霞,快似天河泻浪,从虬髯道人头上飞过,削掉他头上一团毛发,这一下也勾起对方怒火,只见他手按巨灵臂机括,飞出六根黄蜂刺,这东西细似花针,发出以后既无风声,又极迅速,武功再好,也无法预防,何况二人又相隔最近,这三根毒刺,袁玉英一根也未躲开,两臂、胸部、双乳及下体私处,各中一根,立感身体刺痛异常,两眼发黑,摇摇欲倒。虬髯道人恨她入骨,一式毒蛇出洞,施用巨灵臂恶狠狠地向她心坎直刺,眼看一代绝世青娥化作南柯一梦。 蓦闻两声清啸响彻云霄,两条俊影一前一后,一扑虬髯道人,一扑袁玉英。头一位少年那身法快得出奇,而且人未到,掌力已发。虬髯道人一招得手之际,被那罡力一撞,人如断线风筝,胸口处如中了一下千斤铁锤,口中喷血,当场昏倒。那少年正是麟儿,因恨透了虬髯道人手法太狠,故施展达摩罡力,将他震伤,回头看了看琼娘,只见她手抱袁玉英,那眼泪如断线珍珠,只管直落,袁玉英脸无血色,全身看着逐渐浮肿,人已只有咽气的份儿,毕瑶也半抱着师妹,珠泪滚滚。 麟儿忙近前仔细一看,秀眉皱了一皱,即将玉英穴道闭住数处,取出玉瓶,拿出一枚紫兰果实,又倒了一点仙露,开伤者牙关,让她吃了,嘱咐她们静以候变。 铁杖仙童见麟儿一出手,就把自己徒弟震伤,一方面惊异少年武功奇高,再则也愤怒异常,忙用内功将虬髯道人推拿了一阵,冷面观音又从身旁取出几颗丹药交伤者服下。铁杖仙童唤来几名弟子将人抱入云房静候,便铁青着脸步入场中,指着麟儿骂道:“你是何人门下,动辄以罡力伤人,今天若叫你安全离开此地,我从此敛迹江湖!” 麟儿笑道:“我隶属昆仑,紫阳掌教就是我授业恩师,明告你,我也不惧你寻仇报复,再说,凭你这点声势,如伤了我一毛一发,我也从此敛迹江湖,我们话不投机,半句为多,就请亮招动手吧!” 铁杖仙童哈哈一笑,那笑声发自丹田,声震长空,四周林木落叶纷纷,周围山峦起伏,回声响应,此起彼落,宛如雷震大地,万马奔腾,又如海浪惊涛,怒泻千里,夺人胆气震人心弦,毕瑶知道这是一种内家功力,但苦干无法御防,只得勉强运功提防,但愈来愈忍受不住,只震得玉容变色,粉黛淫淫,眼看琼娘却浑如不觉,不禁暗服师妹功力之高。 麟儿此时已引吭高歌,那歌声抑扬顿挫,音调清奇,时而作天籁之音,忽而有金石之雅,声发似不知其所自来,声顿似不知其所自去,发人雅兴,启人幽思,最奇的是音调不强,音色互异,清歌一曲霎时即淹没铁杖仙童那种怪声,铁杖仙童头上大汗似黄豆般滚滚而下,虽然口还张翕不定,却已不闻笑声,那中年女子,也颦着一双柳眉,人似痛苦已极,左右弟子,早变作泥做木雕,笑声既停,歌声亦划然而止。 麟儿笑对道人道:“佛门狮子吼本是一种降魔内功,道长将这种功力隐含是于笑声中,确也别开生面,但遇着天音奇乐,它以天体运行之道。将这种降魔内力,四处疏散,以实补虚,以虚道实,使其生生全克,互相消灭于无形,佛门道力虽高,对我焉能发生丝毫影响? 这种功力不谈,再试试其他高招吧!” 铁杖仙童面红耳赤,双目喷火,怒吼一声,恶狠狠地将铁杖横扫过来,那铁杖带着一股劲风,发出一种尖锐的奇啸,凌厉无匹,眼看要打到麟儿身上,只见麟儿随身一闪,避开来势,骈着食中二指,跨步欺身而进,向仙童脉门点来。铁杖仙童忙收住杖势,杖化怪蟒缠身,向麟儿拦腰截去,麟儿将身子向后一退,掌震三下,打出一股潜力,硬将杖势封住,两人拳来杖往,不出六招,铁杖仙童被麟儿掌力震退五六步。 他双眉向上一扬,左手提着铁杖,右手袍袖一展,施展百盏神功,只见一阵黄色腥风,带着连天异啸,向麟儿卷来。 麟儿大眼睛眨了一眨,右手向前一扬,已打出师门秘传乾元罡力,立时有一股阳和之气向着黄风卷去,旋见麟儿右手向上一托,立将黄风卷入半空。那黄风团团乱转,愈转愈快,只闻波的一响,大光一闪,两种罡力立刻消灭于无影无形。 冷面观音心头一怔,暗想这少年的功力实在高得骇人,昆仑派何时出了这种奇人,江湖上均未传闻其事,实在使人费解,忙拨下肩上的夺命金莲,一招善财献宝,带着耀眼寒光奔向麟儿前胸。麟儿一声清啸,人已起在空中,神龙摆尾,脚上头下,那玉一般的右手早已变掌为抓,向冷面观音左肩抓到,冷面观音一旋身,金莲从下而上,招名平地涌莲,带着丝丝劲风,硬向麟儿腹部刺来。麟儿童心未改,见冷面观音秀发上插有玉钗一对,同时也看到她心辣手黑,存心捉弄她一番,因施展御风飞行之术,人在空中,可以随意上下翻腾,一见金莲奔向腹部,早如飞隼盘空,避开敌人兵刃,左手却随手一带,已从金素霞头上拔下一枚玉钗,人从空中直落,拿着玉钗,迎风而立,秀逸似仙。 金素霞粉脸一红,右手将夺命金莲一紧,立从莲蓬内喷出十余道水珠,直奔麟儿身上,这孩子怔了一怔,也不管喷出的是什么玩意,立即发动伏魔神功。这种功力视之无形,听之无声,但有一阵清香味道散布周围,同时八面四方已无异于布下了铜墙铁壁,五毒露虽然是江湖上绝无仅有之物,厉害绝伦,但遇上这种绝世神功,那无疑等于白费。果然,毒露撞着神功,震得纷纷四落,如一蓬花雨,均洒于地上。 金莲失势,毒露无功,只气得金素露粉脸变色,玉面含嗔,咬碎银牙,微蹙翠黛,徐伸玉臂,轻挽鱼篮,素手朝篮内一扬,六枚金鲤已呼啸而出,只见金霞闪闪,怪鲤四处纷飞,三只奔向麟儿,另三枚则逞向琼娘等人头上直落,琼娘探手革囊,打出魔家异宝天狼钉,麟儿惊叫一声可惜,忙右手向后一扬,将心上人防身之物收回,纵身一跃,疾若奔雷,拦在金鲤前头,人在金芒中闪了几闪,运用飞燕捕蛾手法,将三枚金鲤接在手中,他右手又巧运阴阳罡力,将另外三枚金鲤也全部也去。这孩子大约恨冷面观音面冷可憎,一招龙飞虎跃,面对观音直落,本来童子拜观音,观音道力通神,自可稳坐莲台,一脸庄仪宝相,但这位观音自金莲失效,已觉童子功力不凡,一见童子向面前直落,几乎撞在自己身上,带来一阵兰香,也带来不少恐惧,疾伸玉臂,拟用功抵挡,童子已伸手将她玉腕上鱼篮摘下,含笑一声道谢,快于母箭,人已落在琼姊姊身旁。 这一连串的动作,没有一个动作不隐含巧招,也没有一个动作不巧快逾常,不但峨嵋弟子惊得目定口呆,就是琼娘和毕瑶也看得眼花镣乱,铁杖仙童形如丧家之犬,冷面观音宛如漏网之鱼,匆忙中携着弟子门徒进入庙中,连一句壮门面的话也不敢说,这且不提。 这正是: 神功寒敌胆 童子伏观音 麟儿打退了强敌,又与琼娘两人各获得了一种兵刃暗器,心中喜悦异常,于是提着鱼篮仔细看了一眼,见是一种黑色藤制的东西,非常精美,篮里面有六朵莲花,也是一种淡红细藤编织之物,将金鱼安放在莲花之上,有如一朵盛开的红莲,其中伏着一条金鲤,这种暗器须用内家罡力发出,收取时也须用内家罡力驱使鱼篮网取金鲤,当下把鱼篮送了琼娘,收取的天狼钉也交还了她。 琼娘娇嗔道:“这种劳什子细看它作什么?玉妹中了暗器,虽然吃了紫兰仙宝,吐出了不少毒水,但人也未见清醒,你还不仔细看她一看。” 麟儿忙走向毕瑶面前,察看玉英伤势,见玉英脸色已逐渐恢复原状,但身上伤处必须解开衣裳才可看出,虽然如此,麟儿从她身上浮肿之处,也大约猜出了八九分,当下向琼娘苦笑一声道:“解毒容易,取针极难,师姊与我男女有别,总不能让她解除衣服来让小弟取针,这事情真不好办。” 毕瑶樱唇一撇,娇嗔道:“琼妹中了瘴毒,病中危急时,人家按胸抚腿大献殷勤,才把她的病治好,那又不知是什么人于的?有了琼妹,当然可以不顾玉妹了。”说得麟儿。琼娘玉颊通红,羞不可抑。 毕瑶不依不饶,俊目盯着麟儿,问道:“假如这次中暗器的人是琼妹,中的也不是地方,你治不治?” 麟儿红着一张俊脸,嚅嚅地答道:“谊属姊弟之情,焉有不救治的道理,但玉姊姊身上,可能中了五六针,要手按伤处,运用乾元或太清罡力将针吸出,如琼姊姊懂得这种功力,自然毫无问题,但她学的是天山派阴阳神功,这功力过于霸道,纵然吸出毒刺,玉姊姊人也受不了,所以小弟煞费踌躇!” 毕瑶笑了一笑,问麟儿道:“你喜不喜欢你玉姊姊?” 麟儿怔了一怔,肃容答道:“我对两位姊姊,都敬爱异常,绝不敢稍存不敬之念。” 毕瑶道:“这就对了,琼妹既是你救的,对玉妹妹你又避什么嫌?反正都是我的妹妹,大不了,她此生不嫁人就是!你若有其他困难,未来也可相机而解,你还是不用顾忌吧!” 琼娘见麟儿满脸都是困惑之容,不禁心中异常怜惜,很亲切地对他说:“你还呆着发什么痴,不论如何,玉妹伤处总得设法解救,我们先找个居住的地方,让玉妹躺下来,然后察看她伤在何处,再决定治疗的办法吧!” 由毕瑶抱着玉英走了十余里,找到了一所破庙,额名玄武殿,虽荒寂无人,亦只好暂时栖身,殿后有房屋三间,尚存有三张破榻,榻上还摆着半新不旧的席子,麟儿、琼娘忙把它打扫干净,将袁玉英轻轻地放在床上,毕瑶着麟儿解开她全身穴道,不久袁玉英也就清醒过来,见了三人,忍不住籁籁泪落。 毕瑶问玉英伤在何处,玉英告诉她中了六针,胸口一针,臂有两处,其他三侧,玉英看了麟儿一眼,红着脸,怎么问也不肯直说。麟儿早见机溜出,毕瑶忙把她的衣服解开,露出酥胸玉乳,琼娘不禁吓得惊叫起来。 原来胸口浮肿,一片青黑,两乳膨胀如球,伤处还渗出黑色毒液,左右两臂也浮肿异常,瑶、琼两女,痛惜万分,不禁惊问道:“还有一处伤呢?” 玉英仍是红着脸不肯直说,毕瑶心中明白,也不管妹子肯与不肯,松开了她的罗裙罗襦,彼此都是女人,而毕瑶又生性爽直,哪还顾忌什么,只见她隐微私处,大异平常,也呆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女孩子的身体珍贵异常,男女两手相接,犹与礼教乖违,这种羞人答答的地方怎好教麟弟弟当面下手?就是将来让玉英与他吧,此事现时也委实难以从权,即使毕瑶不拘小节,也实无办法可想。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又将玉英衣服裙带系好。 袁玉英望了毕瑶、琼娘一眼,凄然一笑道:“小妹前生孽重,有负恩师培养,与人动手,遭此奇毒暗器,所中之处,又无法治疗。虽蒙麟弟惠赐天露仙果,伤处已减轻痛楚,但奇针业已钻人体内,全身达六针之多,任何药物均无法化除,除了麟弟有此功力,可将毒针驱出外,恐恩师亲来亦属枉然。但小妹身为女子,纵使麟弟是我嫡亲兄弟,我也无法让他前来治疗,好在能拖一日就算一日,两位师姊也不必为我操心了。” 瑶、琼两女确也无法可想,姊妹情重,不禁泫然泪落。 麟儿已从外面走了进来,带着满脸严肃问琼娘道:“师妹们是否带了备用衣服?” 琼娘娇笑道:“女孩子出门,应用之物自然齐备,你问这个干吗?” 麟儿着琼娘抱着袁玉英娇躯,笑向琼娘道:“师姊体内毒刺,两臂与胸口等处,我先用功力把它拔了出来,胸口一处关系最大,其他一根,待我另筹良法,反正我得把她治好,免得你我心理难受。” 毕瑶、琼娘异常高兴,禁不住异口同声问道:“真的吗?” 麟儿笑道:“我几时讲过假话?” 大家心情不由一松,袁玉英也异常感激,但又想到有些地方,怎能让麟弟弟施行功力,愈想愈觉脸红,偏巧麟儿那对大眼睛,也看了她一眼,只看得她胸口直跳,这一跳,胸部刺痛异常,脸上的汗也浸淫而出。 麟儿着琼娘将玉英胸部伤处打开,右手按着伤处,人在玉英前面盘坐着,俊目紧闭,宝相庄严,鼻中已吐出两股白气,直向玉英鼻中钻去,他已用精气神三种功力为师姊治伤。 太清罡力为师门至高无上神功,何况他懂得三百六十周天天体运行之理,一经施为,神异无匹,玉英只觉胸部伤处刺痛的地方,范围愈来愈小,麟儿手掌所按之处,似乎也产生了一种吸力,那股吸力好像拖着体内一物,而使物体缓缓向胸口移动,鼻子里这两股白气,只在物体周围流转,流转一周,即感舒畅异常,只见麟儿右手往外一扬,紧跟着鼻中白气,划然而止,掌中却多一根绣花针样的东西,针身上满布着血丝,色成赤黑,他两掌稍为搓了一下,已把毒刺化作飞灰,袁玉英胸口痛楚顿失。 只看得琼娘等二人心花怒放,毕瑶更是口服心服,暗想:人这么俊,功力又这么深,这种丈夫简直是踏破铁鞋无处可觅,三师妹真算是有福了。 麟儿将玉英衣袖用指尖划破,露出白玉般的两条秀臂,两手分按伤口,轻微后一扬,玉英立感一阵刺痛,但很快即止,两臂毒刺又分别取出,麟儿探手革囊,将蝻蛇内丹放在伤处一阵搓揉,只觉其热如火,慢慢由热转凉,臂上痛楚全失,剩下来的三处却是不好下手的地方。 琼娘放下玉英,嘱其静卧,又将蝻蛇丹交与她,告知可放在其他伤口处,慢慢搓揉,以吸取伤口毒汁,毕瑶陪着师妹,温言细语,尽情安慰,麟儿已缓步出室,琼娘也跟在他的后面进入麟儿房间,挨着他一同坐下,幽幽地问道:“其他三处,你预备怎样治疗?” 麟儿笑道:“这伤处如果是在你身上,那治来易于反掌,但玉姊姊身上重要的地方,叫我如何接触?” 琼娘笑道:“玉妹妹国色天香,人也比我聪明,你把她治好了,她只有心存感激,到头来委身而侍,你师妹纵然不愿,我姊妹二人,愿作你贴身丫环,任何事绝对低声下气,绝不会起任何争端,你愿不愿意?” 麟儿正色道:“这样一来成何体统?如果连续地遇上这种事,那我得收多少妻子?我们三人情深义重,我已心满意足,如再添一个,这岂不变成搅局了?再说玉姊姊丽质天生,人间好丈夫多如恒河沙数,我何必无缘无故糟蹋人间丽质,自找麻烦?令师望重江湖,如今女弟子多同事一人,纵然事出从权,究非雅事,即使愠言数说一二,我们焉能承受得起?这事千万不可!” 琼娘嗔道:“看不出你的道理倒还不少,对我们一本正经,对待旁门别派的女子,却涎着脸,口口声声什么美人儿啦!天生丽质啦!赞个不停,一双桃花眼飘来飘去,存心也不见得有什么正经!如今我师妹身负重伤,非你不救,只缘伤势无法请男子治疗,否则只有委身相恃,故我吐露真言,想以情动,不料你倒背出一篇大道理来,师妹如果有三长两短,我从此认为你行同薄幸,绞去青丝隐身佛门,这一生一世,再见了你才怪!”说完,轻移莲步,竟欲转身外出。 这一着可把我们麟儿吓坏了,忙纵上前,一把抱住琼娘纤腰,央告道:“好姊姊,千万别生我的气,你要不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趣?玉姊姊的伤我一定想法治疗,但绝不能用刚才的方法,本来胸部双乳,未始不可从权,但最后一处,一定得用其他方法。” 琼娘还故意绷着脸,麟儿早对着她的香唇,深深一吻,这是男孩子对付女人的好办法,莫道琼娘发怒是假意,就算是真的,双方早吻得骨软身酥,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两人松开手,透口气,双双坐在床边,又复细语喃喃。 麟儿告诉琼娘:据说大巴山红云寺对于梅花暗类之暗器,早已独步江湖,他们治疗的方法,系用一种特制的磁石,目前只好独赴大巴山,找块吸铁石将毒刺取出,再用喃蛇丹吸取毒汁,不日即可痊愈,这样即保存了玉姊颜面,又可免去我的碍难,岂个是妙事一件?我和你暂把宝剑互换使用,你既有紫龙佩在身,又背着轩辕至宝,再厉害的敌人也敌不过你,这岂不是万全之策?” 心上人说得天花乱坠,只听得美琼娘喜上眉梢,于是换了宝剑,恣意温存了一番,双双走出房门回致病人卧室。 毕瑶看了两人一眼,幽幽地问道:“麟弟琼妹,你们两人玩够了么?玉妹的事如何下手,也该胸有成竹了。” 麟儿将自己的意见详细告诉了毕姊姊,那当然是最善最美,琼娘催促麟儿立即赶办。 大巴山位于四川东北,距离当地约五百余里,麟儿功力已可御气飞行,来往千里只不过需时半日,他人在空中,施运大清罡力,只觉身轻如燕,一股潜力把人托在空中,那罡力可循环运用,变化无方,能化虚为神,化神为力,力随心意,迳奔大巴山。天空白云朵朵。四方飞掠,地上群山起伏,一览无遗,屋如蚁巢,江流如带,无边景色,涤尽尘怀,大有飘然欲仙之概,麟儿童心极重,人至天真,只为贪图美景,也不知经过了若干时刻,人已来到大巴山上空。 将身一落,却是一个极深的石谷,那石谷至为狭隘,离顶上高约千寻,谷内飞鹰极多,大可逾常,对人毫无畏惧感觉,人从身边走过,它们对你不瞅不睬,若无其事,只看得麟儿纳罕不已。 信步行来,漫无目的,抬头一望,只见两旁石壁如削,高不可测,左壁上有一岩洞,洞口有两只金黄苍鹰,神骏逾常,那东西每只约有五尺余长,高逾三尺,洞离地面约四百余丈,若非麟儿目力异常,则洞门口的一切,也无法看得清楚,麟儿御气飞行,人已拔地而起,只闻呼呼两声,两只大苍鹰已起在空中,双翅展开,宽约丈余,一前一后对着麟儿夹攻,这东西疾决异常,威猛无匹,一对很锐利的铁爪,齐向麟儿头上抓来。 麟儿心中暗想,这可是天大奇事,扁毛畜牲却也敢和人动武。忙将左右手前后微扬,分别打出伏魔内力,一股纯阳劲气向着飞鹰撞去,谁知那鹰异常灵巧,竟知难敌内家罡力,不约而同地把双翅一拍,双双向上直飞,躲过罡力后,竟利用一张铁啄,依然朝着麟儿进击。 人与鹰斗在一起,真是天下奇闻,美少年心思灵巧,乃发动恩师所传的护身神功,只要让它撞着,保险撞得头昏眼花,不须浪费他的功力。 苍鹰果然中计,仍分前后同向麟儿直撞,这一次吃亏颇大,被护身功力震弹得退后十余丈远,鹰身几乎从空中跌落下来,两鹰知道来人功力特高,无法抵御,带着几声厉啸,双翅一拍,高飞人云,霎时不见。 麟儿适向洞中直落,人还未立住脚,忽然一股劲风当胸扑到,凌厉绝伦。麟儿立即发动伏魔神功,将劲风挡向左右,只闻轰的一声,洞口两边岩石,被劲风打去一大块,落下百丈悬岩,令人震惊。 洞内忽然传来一种苍老的口音道:“何方道友驾临此洞,护身功力果自不凡,请速说明来意,以免彼此误会才好。” 麟儿答道:“昆仑门弟季嘉麟,道经此间,偶见壁上有洞,一时好奇,进入前辈洞府,事出冒昧,敬乞海涵。”说完,站立洞口,静候回答。 洞中老人道:“老朽蛰伏此洞,逾四十年,从无人来过此问,间或有人经此,亦被苍鹰击退,能入此洞,即是有缘,且请入洞一叙如何?” 麟儿步入洞中,见洞中洁净异常,洞中左边有小室,室内却站着一灰衣老者,目内双珠似已被一层白障遮蔽,业已无法见物,最奇的是他身上还缚着一根黑色大拇指粗细的东西,那黑色筋状物却穿人石壁,老者头上自发如银,拖及胸际,但态度安闲,状至慈善,一望而知非为非作恶之人,室内仅有石台一座,摆着一点松子果品,此外别无长物。 麟儿见到石室情景及老者形状,不觉纳罕异常,忙笑对老人道:“弟子季嘉麟,参见长者。”说完,深施一礼。 老者回礼不迭,用手牵着麟儿的手,摸摸他的头、臂及全身四肢,面上现出惊喜之容,随肃容一叹道:“老兄台真的是瑶池九品,绝世仙姿,普天之下,恐怕难找出第二个吧!” 麟儿自不免谦逊了一番,并问及老者来历,老人也毫不隐瞒,细细说出他当年事迹。 原来老者姓贺,双名一梅,系巴山老人最钟爱的弟子,老人原拟将衣钵传授与他,因尚有大弟子一涵道人,按巴山门规,衣钵掌门份属老人,为免招致物议,临危之际,掌门一职仍授一涵,但将一种内家秘技暗传一梅,并将一对心爱神鹰也赠给了他。一涵性极阴险,接掌门户后,表面上对师弟异常和蔼,暗中却想藉故排挤。有一年,值巴山祭师大典,按规定,巴山门徒无论有何事盛,如未经掌教许可,必须参加,否则将以门规论处。祭师之前两日,一涵却派遣老者办理一种艰巨要务,且限时完成,待老者将事办完,赶回巴山已逾盛典时日,一涵赫然震怒,认为触犯门规,当即将老者双目,用一种毒汁点入,使之失明,并用毒龙筋将老者缚入本洞,毒龙筋的一端系着一块精钢,安装在石壁内,壁内满布火药,如老者想震壁逃走,则火药爆炸,自无幸免,毒龙筋柔韧异常,内功多好,也无法摆脱。 老者道:“四十余年,蛰居此洞,只好修心养性,卑物我皆忘,小友惠临此间,正如空谷足音,使人欣慰不已,更喜一身仙骨,功力奇高,他年必可领袖武林,发扬江湖正义,前途无限,好自为之。” 麟儿听得秀眉微扬,对老者道:“晚辈拟将毒龙筋弄断,并将尊目医好,不知前辈尊意如何?” 老者喜道:“老弟台难道身怀宝剑,手携灵药不成?” 麟儿笑道:“我有一把太古神兵轩辕剑,今日却未带在身上,但携着庐山镇山之物金牛神剑,此剑神异之处,虽然远不及轩辕至宝,但断毒龙筋却易于反掌。” 老者笑道:“庐山四宝已是天地神奇之物,如知御剑飞行之术,千里来去,只在俄倾,至若轩辕至宝,乃系洪荒之物,那更不可同日而语了,小侠得此,至为可贺,蒙一片好意,解除老朽灾危,就请小侠动手吧!” 麟儿拔剑在手,握住毒龙筋,角金牛剑一挥,光华闪处,龙筋已断,还剑认鞘,探手革囊,取出灵石仙露,在老者双目内点了几点,又请老者盘坐石台上,自己将手与老者双手相叠,用太清罡力助老者迅速复元,那老者立即感到有一股清和之气,震注四肢百骸,同时,双目内有一阵奇痒,待清和之气达于双目后,奇痒顿止,麟儿已收功离台,笑对老者道: “前辈双目已愈,就请睁眼一试如何?” 老者双目一睁,只见台前立着一个秀美少年,赛似天上金童,人间卫价,年华不过十之五六,而功力却已绝顶,不禁满脸惊奇,几疑身历梦境,似真似幻,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人大袖微扬,飘然离台而起,满脸慈祥,携着麟儿的手仔细看了一会儿,禁不住一声长叹道:“昆仑旧友果然道冠群伦,功异凡俗,否则,以老弟年龄,绝练不出这种功力,最奇的是刚才老弟助我复元的内家罡力,似是江湖传闻失传已久的贵派镇山神功太清罡力,老巧久已不闻世事,贵派掌门人是否仍为老一派的昆仑三仙太玄真人?” 麟儿脸含微笑,告以师祖早以道蹬仙班,目前掌教系恩师紫阳真人,同时将自己如何学艺,如何得宝,菩萨岩如何巧获灵药,云雾山旁的深谷内如何巧得绝传一一告知老者,只听得老者眉飞色舞,不住点头。 老少一阵闲聊,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及古今与亡盛衰之事,可说无一不谈,老者谈风至健,博古通今,麟儿除一身绝世武学外,更有满腹经论,胸罗万有。人又天真,不时笑语如珠,雅趣百出,倏又目光电射,豪气干云,把这苍鹰老人只听得心悦口服。 老人问及麟儿此来巴山何事?麟儿将师姊受伤情形,一一说了,因自己替师姊疗伤不便,欲弄块特制铁石将毒刺取出。 老人笑道:“江湖侠义道,不必过分为礼教所束缚,再说你师姊果然存心爱你,要摆脱恐怕不容易吧!”旋把大巴山碧云洞府情形,详细讲了一遍。 麟儿因畅谈时间已久,同时也确实挂念师姊伤势,未便久留,于是起身告辞。 老者豁然道:“老弟世之祥麟,我更身受大恩,愧无以报,师门秘技苍鹰掌,系本门一种独创手法,特予传授,又有神鹰一双,已具有数百年功力,跟随老朽威力无从发挥,拟令其易主而事,也可创一番善功,幸勿见却,他年如有需老朽之处,凭一纸飞来,绝竭全力以赴,幸毋见忘才好!” 旋把苍鹰掌秘技,授予麟儿,这孩儿一点即透,立时学会,老人吩嘴一啸,招来神鹰,对着这两头人鹰,叽咕一阵,那两只神鹰向着麟儿点了点头,麟儿摸了它们一番,即携着大鹰,叩辞老者,御气飞行,人已腾空而起,又向洞门老者挥挥手,一人两鹰,瞬息不见。 碧云洞在大巴山山腹之内,巴山掌教一涵道人年逾八十,武功奇高,二师弟就是麟儿在苍鹰谷的所解救的老者,已逐出师门,三师弟系七煞手王天燕,四师弟系磨镜叟除无咎,他身怀青灵古镜,能运镜遁神,更擅元天剑术,武功神妙无方,巴山门下弟子近百,与别派极少来往,一涵道人界于正邪之间,恶劣虽然做得很少,但善事却也行得不多,他抱着人不犯我,我不撩人的宗旨,门弟子好坏都有,龙蛇杂居,良秀不齐。七煞手王天燕也是师兄一流人物,他更抱寡人有疾,虽然不似那些江湖下流采花作案,但女弟子六名中,却弄了三名作妾,又擅素女术,故行年六十以上,望之犹若四十余岁人,青发无须,异常潇洒。他对女弟子教得极为耐烦,手法也极为委婉,使人如沐春风化雨,师门恩深,故委身相侍者均出于自愿,他那素女功力确属不凡,只要投身一试,女的顿觉飘飘欲仙,欲罢不能,故他目前一妻三妾,均出自本身培育的女弟子,而且情感弥笃,绝无怨尤。名门正派人物自然认为有乖礼教,不耻所为,但王天燕却是我行我素,笑骂由君磨镜史对于武功一项,至为注重,除了护短是其缺点外,其他却无疵可言。 麟儿于晚间潜入碧云洞府,他要找的却是七煞手王天燕。碧云洞分三进,最后一洞,左面居的正是此老。石洞旁人口处极多,洞中范围极大,华美异常,里面用的都是上等的琉璃灯,正中一张椅,坐了一个形似四十岁面白无须的男子,儒生打扮,看着三个女弟子在场练习剑术,他不时口讲手划,说得极为详尽,也条条有理,有时并下场拿着女弟子的剑,亲自表演一番,三个女弟子对师父的态度也颇为亲密,似逾师徒常轨,练了一番,王天燕和她们回房休息,惟有一个穿红衣的女子道:“师尊教我的天魔剑法,尚未练熟,待我再来演习一番。”但见她一招一式如轻燕投林,飞驾织柳,剑芒打闪,带着一条俏丽红影,在洞中飞舞起来。 天魔剑法至为复杂,剑招在千余式以上,这女的只学到三百余式,因为火候不足,练来颇为困难。待剑术练完,人也娇喘不已,七煞手王天燕笑道:“剑招虽熟,功候不足,必须为师替你将全身奇经八脉打通,授以姹女元阳大法才可速成,你如立志学全,不妨立即一试!” 麟儿知道:“这女的又将被诱上钩了。” 果然红衣女随着王天燕步入后面石室中,室中有各式天魔女图像,酥胸玉股,一览无遗,王天燕却持着各种图像,一一讲解,只听得那女子如醉如痴,喘息可闻,紧跟着又令那女的仰卧榻上,随即着手按摩,这种按摩手法,却是素女术中的特别门道,女的春心大动,竟自解罗襦,玉体横陈,静待乃师人教,王天燕扬手一掌,桌上灯火随即而灭,师徒二人同心操练那素女术去了。 淫男荡女,伤风败俗,师道荡然,麟儿本拟着手惩处,但以师姊伤势奇重,洞中隐藏三位高手,一出手就难免一场恶斗,故力加忍耐,转身迳奔七煞手练功房,为着隐蔽身形,乃扬手将洞中灯光扑灭,随快如飞矢,扑入房中。 练功房中陈设得异常洁净考究,一张檀木云床,两排坐椅靠壁,壁上满接着各种字画,云床旁边挂着一把古剑,一柄折扇,一副革囊,云床上,叠坐着一个美丽女子,论年纪也不过甘岁左右,她穿着一身亵衣,披着一件大擎,正在那里运功行气,麟儿进了房,带来一阵风声,这女子双目一睁,一见进来的是一个俊美少年,正待喝间,麟儿想用点穴法伤她,但他心地善良,再说男子汉大丈夫,无缘无故伤一妇人女子,也失侠义道身份,故而一笑道: “你无须惊叫,我来此并无其他恶意,只缘师姊受伤,须吸铁石一块,七煞手暗器名家,具备此物,请借一用如何?” 女子微笑道:“看你人美如玉,说话也很老成,我就送你一块吸铁石吧!”随手将壁上革囊取下,探手入囊,拿出各式吸铁石,又问麟儿,他师姊伤在何处,麟儿红着脸,嚅嚅着说不出口。 女子嫣然一笑道:“难道是伤了见不得人的地方?”麟儿只好点点头。 女子笑了一笑,拣着一块圆头柱形的吸铁石交与麟儿,麟儿红着脸,要求女的再赐一块。 女子娇嗔道:“要多了有什么用?” 麟儿只好告诉她另有重伤两处,并把自己胸部指了一指,那女的自然也就明白了,于是又拣了一块方形的给他,并间麟儿,他师姊如何受伤,现在何处?美男子摘要地叙述了一遍。 女子惊道:“漕宇庙离此处五百多里,你如何能在一天时间内赶到此处?” 麟儿笑道:“我颇擅御气飞行之术,一天一晚,约可赶五千余里。” 女子又问及麟儿师门,美男子也只好据实相告,说完话,即拱手告别,那女子脉脉含情地看了麟儿一眼,披着衣,下了床,送到门口,轻向麟儿道:“贱妾秦莲贞,幼投身本门,虽一时失身,但也无法后悔,身旁尚有解毒药一瓶,特举以相赠,本门高手如云,应立即出洞,四师叔身怀青灵古镜,善遁形之术,最是难缠,离开此处愈快愈佳,你能御气飞行,功力已臻绝顶,他日妄如行道江湖,若有危难,尚祈念今夕一面之缘,稍予援手,则感激不尽矣,言尽于此,从速去吧!”说完目蕴泪光,依依惜别。 麟儿抱赤子之心,至情至性,对秦莲贞这种女子也认为极有可取之处,与其依依惜别,私心也不禁惶惶,忙举手为礼道:“嘉麟身受大惠,私哀至感,他日有缘,必有以报。”说完,身形微动,快如电闪,人已从原路飞出洞外。洞顶系一石岩,形势雄伟,矗立巴山腹部,白云如絮,映月生辉,小立岩端,恍如身在仙境。 美男子正在欣赏无边美景,忽然身侧有人笑道:“无端来此禁地,只怕你来时容易去时难了。” 美男子目光如神,可穿云透雾,但来人已至身侧,而自己却茫然不知,虽神目四射,四周却杳无人影,也不觉心头一震,碰巧太古神珍又都留在琼姊身上,遁形异术无法破除,看来只有用护身神功与人一挤了。 主意想定,口头也不示弱,于是冷冷地发话道:“大巴山既非虎穴,更非龙潭,所谓禁地,那不过是夜郎自大者一种幻想而已,青灵古镜可以遁形,尽人皆知,如认为依此即可技压江湖,则无异于管中窥豹。” 忽闻另一老者哈哈一笑道:“数十年来,尚无人敢在我大巴山上大放厥词,今晚竟有高人来此,且容贫道一会。”声从洞中发出,字字入耳,一条黑影。从后洞中部出口处,电射而至,落地无声。 来人却是一个道装老者,论年龄,约在八十以上,但精神癯铄,目蕴神光,戴着青色道冠,一袭青色道袍,背负长剑,手挽拂尘,虽然也带着几分飘然欲仙之概,但总觉得阴气袭人,不问而知是巴山掌教一涵老道了。 麟儿身形不动,沉着异常,对来人一声冷笑道:“道长如有高招,尽管赐教便了!” 忽然一股劲风向麟儿背后袭来,伏魔神功早已发动,那劲风硬生生地被反弹回去,只闻有人嗯了一声,而麟儿却仍静立当场,若无其事。 此时从麟儿出口处又冲出三条黑影,头一条系一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肩上负着一只革囊,背后却站着二位年轻女子,一位是含情赠物的秦莲贞,另一位则是初次与乃师同习素女术尚未探知姓名的美女。二女头发蓬松,脸带倦容,想来素女神功,练之不易,为时太久,颇费精神,秦莲贞脉脉含情地望了麟儿一眼,翠黛微颦,隐含幽怨,教玉郎煞费猜疑! 原来七煞手自麟儿走后不久,即事毕返房,隐闻外间有诘问之声,秦莲贞心中有数,恐七煞手闻声外出,联合对付麟儿,最好的方法只好拿练习素女术来缠住乃师,两人聚精会神地演练了一阵,似乎听到掌门人也出手了,秦莲贞芳心大乱,神功练来早已味同嚼蜡,只好草草终场,与师父一同穿好衣服,带着随身武器,师妹边蓝芬也整装而出,出了洞,果贝麟儿未走,还若无其事地静立岩顶,不禁芳心大乱,暗中抱怨麟儿辜负了她一片好心,这些事我们美少年哪能知道? 七煞手折扇轻摇,慢步而出,冷冷地问道:“你是何人门下,敢闯大巴山头?” 麟儿见了他,即有说不出的一种厌恶,满脸不屑神情含怒答道:“我门派出身,凭你这种衣冠禽兽,还不配问。” 七煞手赫然震怒,折扇一挥,已打出一阵劲风,秦莲贞芳容变色,麟儿看了她一眼,也未说什么,依然迎风而立,不避不闪,那内家劲风,还未到麟儿身旁,忽然受了什么东西一挡,原封奉还,力道加倍,将七煞手震退了数步,只震得心头发热,气血翻腾。 七煞手心犹不甘,运气凝神,功行两掌,打出五十余年独步江湖的七煞掌力,只见两股黑风滚滚而出,有如山崩海啸,鬼哭神号,直向麟儿袭来。 麟儿有手往上一扬,打出师传绝功乾元掌力,一股柔和的力量,对着那两股黑风一挡,那黑风立即消灭于无影无形,同时七煞手本身,受着麟儿打来的掌力一震,心头立起反应,只感到全身酸麻,四股无力,真气消散,目眩神昏,人竟站立不住,摇摇欲倒,身旁两女子,忙把他扶住,一涵仔细察看一番,也无法治疗这种神奇功力,满脸困惑,秦莲贞向着师妹道:“请把师父扶入后房,待我来替他报仇。”替师报仇是假,怕麟儿脱不开身是真,女人的心真不可捉摸,老来纵怀素女术,也难绾住美人心。 七煞手受伤回房,秦莲贞一声清叱,天魔剑术怒若惊涛,势如倒海,只见一片寒光,袭着一条俏影,拥起一座剑幕,只一下就将麟儿罩住。 美少年忙收去护身神功,应用龙虎掌半真半假地和她缠战,悄悄对她说道:“你师父罪孽深重,一身功力,恐难复元,但性命却无妨碍,如能知过悔改,只要凭你一句话,我即可把他治疗,本门乾元功力,除我派长辈外,别人无法解除,你如存心恨我不该速下毒手,那我也可饶他一次,以报你赠物之情,贵派人手虽多,我伤他们易于反掌,你不必为我着急,久战令人生疑,我将你剑震出手,你日后,口遭受危难,可投书昆仑告我,届时我必设法打救。” 说完,一声清叱,一式烘云托月,双手往上一招,一股真力将秦女手中宝剑震出老远,人却气定神闲,迎风而立,自中却说了声:“承让!承让!” 秦莲贞泫然欲涕,轻移莲步,已退到掌门人身旁,一涵正待出手,忽有一种老气横秋的声音起自身旁道:“师兄且慢出手,待我来斗斗这娃儿。” 一涵知道师弟磨镜叟已发动青灵镜遁形而出。他行道江湖数十年未遇敌手,倒要看看这少年,瞩何斗他。麟儿心中也纳闷异常,因为来人隐身不出,除用听风术与之拼斗外,只有使用护身神功防守不攻。神功未发,忽然左臂一麻,刚时天台玄机两处也被来人点中,麟儿不禁大吃一惊,伏魔神功虽然发动,但要穴被人闭住,功力已失十之八九,同时,敌人掌力已如排山倒海,向四方袭来,内中有一种掌力,功力奇高,竟穿破伏魔神功向自己胸口直袭,虽然勉强行运气,但己力不从心,胸部连中数掌,受伤已自不轻。饶你麟儿武功再高,也难逃伤亡之厄,说什么明珠仙露,九品红莲,一着棋差,铸成大错,至情至性的季嘉麟,已陷入灾难之中了。 这正是: 纵是同门情谊重 焉能独自闯巴山 麟儿身受重伤,要穴被人闭住,只因功力深厚,勉强发动神功支持,一涵道人与磨镜叟分别用伽蓝掌与少阳掌力乘机袭击,此时麟儿已盘坐地下,运功苦撑。秦莲贞知他受伤惨重,痛彻心脾,忙向一涵道人道:“掌教何不将他活擒,叫他慢慢说出几种绝世神功,然后再劝他归入本门,岂不得一绝好弟子?” 一涵心动,磨镜叟人也现形而出,站在师兄身旁,拈胡不语。蓦闻嘎嘎数声,两只大鹰快如电闪,眨眼间已出现在当场上空,麟儿闻声即知神鹰飞至,无奈人已受伤,功力已失十之八九,无法腾空而起,就是坐上鹰背飞行也难,不来高手驰援,委实无法摆唬困境,依然是凝神静气坐在当场。神鹰飞来数匝,双翅一收,对着一涵。磨镜叟凌空下击,两人双双大怒,伽蓝少阳两种掌力,各自施为,神鹰振翅腾空,旋向斜刺里予以闪避,倏又突飞下降,待两人施掌袭击,则又腾空躲开,一涵怒向磨镜叟道:“这两只扁毛畜牲,竟敢擅帮外人,莫不是洞中违犯帮规者被这孩子解救,此处事完,你我应同去洞中察看。”磨镜叟点头应允。 两鹰腾搏一阵,竟谁也不能奈何谁,磨镜叟冷笑一声,怀中取出青灵古镜,正待施为,冷不防秦莲贞抽空一剑,向他肩膀劈去。这一下,事出卒然,一涵和磨镜叟两人谁也想不到会变生时腋,磨镜叟功力再高,运功抵御时己自不及,一条右臂竟被这一一剑伤及筋骨,创口极深,血流如注。一涵道人大喝一声:“贱婢敢尔!” 正待运伽蓝掌力将秦莲贞击毙当场时,神鹰又双双扑到,将一涵掌力引开,磨镜叟须发怒张,铁青着脸,不发一言,拿出丹药将伤口的血止住,一涵把他的衣服撕下一块,替他裹伤。这当儿,秦莲贞气定神闲,若无其事,走到麟儿身前,很关心地问道:“相公伤势如何?能否骑鹰背逃出此?” 麟儿俊眼含泪惨然一笑道:“伽蓝掌力已伤及中元,功力已失十之八九,纵有神鹰,亦无法骑坐,承姊姊援手之德,终身感志不忘,此处你已不能再留,速骑鹰逃走吧!” 秦莲贞惨然一笑道:“我幼人本门,受益极多,因习天魔剑与素女术中姹女元阳大法失去贞操,悔亦无及,因看相公一片赤诚,满脸正气,少年英俊,有守有为,始感一身所习,殊不足以登大雅之堂,今为拯救相公,无故剑伤师叔,已为师门叛徒,叛师不忠,弃友不义,一身罪孽,无处可逃,身虽败柳残花,自信颇知礼义,相公世之祥麟,人间威凤,身在险境,谅可化吉离凶,神鹰出现己久,鹰主人可能及时赶到此间,望速离此地,回山治疗,并勿以莲贞为念,人间苦命人极多,绝非莲贞一个,能心存善念,救苦安良。即系武林正旨,良言尽此,薄命人要先走一步了。”说完,横剑向项下一抹,待麟儿想出手打救时,已玉须香消。 麟儿惊叫一声「莲姊姊」,打出阴阳罡力,奈功力已失,作用甚微。莲贞死志已萌,动作极为迅速,只一下,血溅五步,玉体横陈。麟儿恸哭失声,悲不可抑,暗中祷告道:“莲姊英灵不远,弟如脱困,必按照雅嘱行道江湖,有违此志,明神殛之!” 一涵道人已将师弟伤口扎住,对莲贞自刎视如未睹,毫不动容,包扎已完,狞笑一声,走近麟儿,正拟全力施为,扑灭这少年强敌,蓦闻一声长啸划空而来,神鹰背上已落下一个道装老者,这时一涵伽蓝掌力业已打向麟儿,那老者一声怒吼,扎向麟儿身前,平推双掌,劲风如潮,实施硬接硬架,两股劲风在空中互相撞击,呼的一声,将四周岩石打碎不少,声势至为惊人,两人同时被掌力震退一步,彼此脸上互相一怔,一涵道人将老者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道:“看到这两只扁毛畜牲,我早猜到你这蔑视门规的叛逆已被那小子解救,果然恬不知耻,竟敢和本人动手,今晚如不能把你力毙掌下,我愿在本门祖师前闭关三年。” 鹰背上下来的老者正是苍鹰老人。一涵在包扎师弟伤势时,有一只神鹰立即飞赴苍鹰谷,将老者接来驰援。待老人赶到,正是一涵猝下毒手之时,苍鹰老人一见麟儿受伤,早怒不可遏,也施用伽蓝掌力,与师兄硬接硬挤,这时见一涵责备自己,更引起他满腔怒火。只见他双目一睁,神光四射,冷冷地答道:“罗百韬,你对待同门兄弟怀蛇蝎心肠,祭师大典之前,你故意派我赴峨嵋山借金钟玉罄,明知峨嵋四老正在那时坐关未出,你偏限定对日,令我自蹈罗网,事后用毒药伤我双目,更用毒龙筋配合火药束缚我身体自由,这些你早已计划周密,各种步骤均是按计而行。现我苦已受尽,和你师兄弟之情分断绝,你身为掌门,对待一个受伤的孩子滥施内功掌力,如真正把这孩子弄到重伤不治,昆仑五子把你饶了才怪!” 一涵一阵怪笑,袖袍一扬,打出伽蓝神功,这种掌力原出自佛门,一涵师傅巴山老人身兼佛道两家之长,并以之传授一涵苍鹰。苍鹰老人一见来掌,竟不闪不避,硬接硬架,两人功力悉敌,谁也无法得手。忽然老人施出秘技苍鹰掌,翻滚抓腾,内蕴纯阳罡力,绵绵不绝,向一涵抢攻,一涵哼了一声,竟施用自己数十年研钻的秘技天星掌法,与之对攻。苍鹰秘技系巴山老人压箱绝传,奇异无比,对拆两百余招,一涵被老人施用飞隼搏兔当场震退了两步,自知在拳招上技逊一筹,不禁怒喝一声:“叛逆,这是你自己找死!” 从一皮袋中掏出五云神沙,正在扬手待发,磨镜叟也拿出青灵古镜,拟隐身遁形。突然从林内飞来一条黑影,双掌打出劈空掌力,将毒沙宝镜一齐劈落,旋转身抱着麟儿,向苍鹰老人大喝一声道:“呆老头,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空中两鹰束翼而下,疾落当场,来人与老者,跨上鹰背,一声鹰唬,身人长空。后来老者是个化子模样,怀中抱着麟儿,他看到麟儿受伤惨重,心中震怒异常,竟向地面站立的一涵发话道:“你竟用佛门罡力向着年轻的孩子施展毒手,三年之内,我不与昆仑五子把你大巴山搅个天翻地覆,我天山神丐,从此退出江湖!” 一涵冷笑道:“老化子,你那几下毛手毛脚,别人捧你,我罗百韬还没有把你放在眼内,昆仑派的门弟子,自有昆仑派的人管,你天山派无能,收不到门人,自可老死牖下,享受清闲,犯不着硬拉别人门弟往自己脸上贴金?大巴山门户洞口欢迎的最高人逸士,他们随时可来,随处可来,至于那些偷鸡摸狗之辈,伸手要饭之流。偕同那些盗名欺世,自命不凡,目无馀子的江湖道,我们是一律拒绝,他们果真吃着豹胆熊心,愿来一试,那也不过是大巴山头多添几个冤魂怨鬼而已!贫道此时不愿再事出手,你还是早点滚吧!” 神丐哈哈大笑道:“老杂毛,斗口无味,反正三年之内,自有你的乐子,你等着瞧好了!” 说完,与苍鹰道人骑着飞鹰,进入云端,瞬息不见。飞鹰速度,快无伦比,而且平稳异常,天空白云,如柳絮轻飘,掠身而过,仰望长空,碧天如画,俯视原野,万里无垠,人谓登泰山而小天下,若随身天际,默察穹苍,则纳须弥于芥子,更觉身历仙境。 老丐侠被无边景色引发豪兴,不觉哈哈大笑道:“骑着这扁毛畜牲,飞得又快又高,地下景物尽收眼廉,我今天算是第一次大开眼界,看来这一对扁毛畜牲,能身骑两人,负之无物,果真有些鬼门道了。” 那神鹰灵异逾常,心高气做,见神丐一味他讲他是扁毛畜牲,竟扭转头,睁着两双怪眼,瞅了神丐一眼,旋一起一伏,把背上神丐,弄得颠簸不定,几乎把神丐从鹰背上跌了下来。 神丐笑骂道:“你这东西,竞敢捉弄化子,把我弄恼了,我不把你背上羽毛,全部拔下来才怪!” 苍鹰老人笑道:“老友,积点口德好不好?它肯驮你,已是天大的人情,你还左一句扁毛畜牲,有一句扁毛畜牲,把他惹恼了,你得提防他把你从背上甩下来,你身怀绝世轻功,固然不惧,但麟小侠功力已失,如何禁受得起,他如不是驮着他的主人,恐怕此时早已发难了。” 神丐笑道:“这两个东西,原是你的长年伙伴,四十年来,江湖上就未见到你的行踪,一般忖测,咸认为你已归道山,你又如何重入江湖?这苍鹰又为何变作麟侄之物?倒叫老化子百思不解了。” 老人将自己各种经过一一说了,只听得神丐勃然大怒,恨声道:“麟侄功力复元后,我们同赴巴山,找一涵贼道算账。奇怪的是一涵贼道竟能伤这孩子,而且伤得很重,使他失去功力,我就有点怀疑。一涵功力,看情形不会比你我高明,这孩子武功,却已臻化境,而且身怀太古奇珍,但目前身上,却一件未有,真使人费解,如果那两件至宝被一涵得去,那就如虎添翼,弄得不可收拾,这倒是一件至为严重的事,老友是否明了个中内情?” 老人道:“他此次来大巴山,系找吸铁石为师姊治伤,轩辕至宝留在他另一师姊处守护病人,麟小侠功力绝顶,已得昆仑武功之秘奥,擅太清罡力与伏魔神功,我那师兄如何是他敌手?据我忖测,一定是本门师弟磨镜叟使用青灵古镜,隐去身形,暗施毒手把他弄伤了。” 神丐皱了皱眉,又看了怀中麟儿一眼,见他人似昏迷,不觉引起无限怜恤,向老者一笑道:“我老化子一向冷面冷心,在江湖上独行其事,惟独对这孩子却有说不出的投缘,再说昆仑掌教视此子如性命,连自己结婚定情之物也赠了这孩子,他惟一爱女,也许配了此子,果真此子如产生变故,昆仑派势必倾巢出动,那时你师兄师弟可算是惹下大祸了。” 老人双眉一皱道。“我与师兄之情早已断绝,按说这场事我可撒手不间,但以师门恩重,当然也不能袖手不管,据我看,麟小侠绝非夭折之像,想可化难呈祥,他年复仇巴山,探望老兄不要火上加油,看我薄面,略为化解,则感激不尽矣。” 天山神丐自然满口答应,停了一会儿,神丐又问道。“麟侄旁边倒下一个姿色极美的女子,看来是自刎而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叹道:“那大约是巴山女弟子,可能看到麟小侠身陷绝境,殉情而亡。” 天山神丐禁不住黯然一叹道:“这孩子天生异质,但是一身情孽牵连,要化解还真不容易呢!” 鹰行迅速,不到半天,已至漕宇庙前,麟儿人稍清醒,望了底下一眼,只说了「庙宇」 二字。两老朝下略看,即知所在地点,神鹰束翅下降,就在庙的附近,两老跃下鹰背,并肩同行,直向玄武殿走来,但见殿已残旧,一片荒凉,断井颓垣,伤心惨目,神丐一声长叹道:“人美如玉,处境如斯,赤子心胸,善良可爱,亦可见江湖行道之不易了。” 苍鹰老人一笑道:“老友浩气干云,壮怀激烈,今却为麟少侠的伤势触景伤情,爱护期望之殷,由此可见!” 两老走近庙门,只见出庙内走出一绝色女子,她身着红绞细袄,配一副百淡红罗折裙,绿云掠鬓,翠背含颦,背上插着一柄长形古剑,剑柄上光分十彩,时隐时现,一望而知是那轩辕至宝,她项下挂着一颗奇形碧玉,碧霞闪闪,隐蕴金芒,这正是太古神珍紫龙玉坝,人本来生得如烟笼芍药,似盛开牡丹,加以那绝世奇珍放出了祥霞彩瑞,拥在那娇躯四周,直似桂宫娇娥,云间仙子,只见她轻移莲步,款摆柳腰,阵阵兰香,随风飘溢,涤尽俗怀,这才是落雁沉鱼,羞花闭月,人间丽质,莫胜于领!只看得二老暗中点头,同声喝彩,见她身上背带的都是麟儿性命交关之物,一望而知她与麟儿关系不比寻常。 这女子见来的是两位老者,一个乞丐打扮,高大身材,颇有白须,修眉朗目,虽鸽衣百结,但洁净异常,她眨眨大眼睛,大约心里有数,但看到老者手上,抱着一个少年男子,就装束看酷似麟儿,脸上似飘起无限困惑,但一显即隐。右边那老者,白发如银,其长过腹,白胡子也有一尺多长,满脸慈祥,如春风化雨,极使人生亲切之感,一望两位老者,就知是师执前辈,只见她先向天山神丐盈盈一礼道:“老前辈可是誉满江湖的天山神丐?” 老化子忙点头称是,也还了一个礼,同时心中暗笑道:“妙啊,他们小两口可说是无话不谈,否则,彼此从未见面,怎能知道我这叫化子?大约那龙虎棒法与阴阳罡力也传给这女子了。”又给她引见了苍鹰老人,那女于也向苍鹰老人见了礼,并说出了自己的姓名与派别,两老这才知道小麟儿未来是一箭双雕。 出来的女子正是琼娘,见过了二老,忙问天山神丐道:“老前辈,你手中抱着的,是不是麟弟弟,难道他受了重伤不成?” 苍鹰老人忙将他在大巴山经过及受伤情形,概略地说与她听。这一说,只听得她娇躯发抖,热泪纷抛,有气无力地问道:“他……他那伤势,难道就无法挽救了么?” 神丐点头一叹道:“我们且让他躺下察看伤势后再说。” 琼娘忙将二老引人麟儿房中,神丐将麟儿放在床上,并告诉她所需磁铁业已取回,着琼娘拿去救她师妹,琼娘自然不敢有违,忙出房去讫。 二老将麟儿衣服打开,见胸口一片蓝紫,手探胸部,跳动极微,脉息亦至为微弱,几至不可辨别,知道心脉受伤惨重,如不施用克制伽蓝手的内功,并打通全身奇经八脉,纵有灵丹仙露,也难望其着手回春! 神丐皱眉问老人道:“你和你师兄习的多半是同一路子,而且也擅伽蓝掌力,对于他的治疗法是否知道?” 老者默然一叹道:“伽蓝掌法治疗极为困难,不仅我本人会用而不会治,就是先师也无法使其复元,普天之下,能治疗此伤者,除昆仑派之千元、太清佛门之般若、青灵,还有太乙五灵及儒家之一无与天运各种功力外,就只有我恩师手创之三阳罡力。但三阳罡力并不能使伤者完全复元,但可保得命在,其中最佳治疗方法,以一元、天运、太清、太乙五灵及佛门是般若罡力最为神奇,不过一元天运,江湖上从来未见过,是否有此罡力犹有问题,太清罡力虽为昆仑绝传神功,但这孩子不但获得此项绝传,而且功力奇高,至于太乙五灵及般若罡力,据云一系崆峒绝传,一则为佛门秘技。百余年来即未出现江湖,目前昆仑掌教以师门秘技失传,自创有一种乾元掌力,麟少侠于启蒙时即获得此项传授,据我付测,紫阳道友能悟出此项功力,系参照易经佛经而以道家方法为主,旁推搏引而成,功力虽玄,可能较大清罡力技逊一着,最奇是麟小快似尚习过另外一种秘技,它能不循正轨,专找捷径,前次治疗我目疾时,竟以玄门导气人目之方法,助我双目去毒培元,当时我心中至为诧异,因为老一辈江湖道,也无人有此功力,故当双目将愈时,我暗运伽蓝内功,故意实施反击,他不但能绵绵化解,而且另有无数潜力从其他穴道,滚滚而进,神奇之处莫可端倪。他恩师紫阳真人,我尚未曾遇合,功力高下无从置评,但他师祖太玄真人虽曾领袖武林,功力臻于化境,我却见过数面,就事论事,武功上却远不及这孩子之神妙精纯,但此次受伤,大约因为护身神功发动太迟,全身要穴被我师弟运用天灵指闭住,先机即失,功力顿减,太清罡力虽奇,却无法发挥威力,伤及心脉,治理至难,老朽却委实无法可想,不过我可用本身功力助他醒转过来,待他神智清明以后,他自有治伤之法,也未可知。”说完,运气凝神,手上发出丝丝热气,往麟儿全身穴道缓缓推拿。 天山神丐并用掌心抵住麟儿脚底涌泉穴,发出内功热力,助长麟儿功力。这两个武林高手为了拯救这孩子,不惜消耗本势真元,竭全力以赴。这边二老救治麟儿,另一边则是琼娘治疗师妹,双方都是同时动作,为时极久。琼娘已将师妹毒刺取出,麟儿受伤之事,却未让玉英知道,因为毕瑶被劫已够惨了,急盼麟儿归来谋求解救办法,谁知麟儿这次伤得更惨,失意之事,纷至沓来,真使琼娘愁上加愁,芳心欲碎。薛琼娘取出毒刺后,心惦玉郎安危,嘱师妹宁神静养,匆匆进入麟儿房中,见到二老满头大汗,手中白气丝丝而出,不绝如缕,自己身子反正是麟儿的,此时也无暇顾及避什么男女之嫌了,走进榻前将玉郎仔细一看,只见他脸色惨白,胸口上出现一片紫蓝色伤痕,双目低垂,昏迷不醒,想起玉郎情重,盖代奇姿,为顾自己安危,怀中异宝留给自己防身,凭赤手空拳独赴巴山找寻磁铁,遭人暗算,身受奇伤,果如不测,真是百身难赎了,想到此处,眼泪早夺眶而出。娇躯颤抖,人也几乎昏倒,为避免分散二老行功,紧咬银牙,勉强将身子定住,静立榻前注视玉郎变化。二老行功已久,按照普通伤势,此时早已复元,但麟儿迄未睁眼,两人神目同时睁开,看到麟儿情景,不觉各自摇头,苍鹰老人突然双目复闭,一声微哼,手上白气大增,一丝丝透过麟儿毛孔,直向体内钻去,双手推拿比前更缓。天山神丐知道此老竟不惜毁去数十年功力,助长此子神智复明,因为自己酷爱灵秀少年,加以年事已老,尘世间也无多大留恋,人家既能舍己为人,本身尚何所惜?当下也闭着双目,运用坎离交济之法加紧行功。两老这一拼命,无异将二人元气都灌注在麟儿身上,不到一刻,麟儿身上汗出如浆,脸色已略见红润,身子也微微动了一动,二老又睁眼看了一看,脸上同时露出笑意,但两人头上白气蒸腾,汗出如浆,脸上也同时现出倦容,可是两老咬咬牙,依然行功不辍,但见头上白气,愈来愈大,如锅中蒸气团团而起,弥漫全室。 琼娘起初还未察觉,一见这情形异常,忽然忆及师门学技时,青云师太曾言及习内功的人,均须运用水火既济的道理,如使用内功过度,使功力外泄,则不到半天时间,可废掉一身功力,看到二老这种情形,分明是牺牲自己功力,挽救玉郎性命了,想到这里,心中一酸,那眼泪如断线珍珠落个不停。她咬咬银牙,移动抖战的娇躯,探手麟儿革囊中,取出玉瓶,拿出玉匙,从瓶中掏出紫兰仙宝两颗,纳了一颗在苍鹰老人口中,又倾了一匙仙露给他喝了,老人睁开眼,面现惊喜之容,向她点头笑了一笑,她也苦笑了一下,又照样给了天山神丐一颗兰宝,一匙仙露,神丐喝过之后,不禁噫了一声,也向她点头默许。 说也奇特,二老吃了兰宝,喝过仙露后,那头上白气,脸上大汗,立时不见,不到一顿饭的时间,麟儿已全部清醒过来,二老也停止功力。 琼娘惊喜若狂,携着麟弟弟的手,脸偎在麟儿身上,热泪流个不停。麟儿抚着她的秀发,目蕴泪光,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又对着坐在一旁的两老苦笑了一下,并点了点头。琼娘又起身取了一枚兰宝,一匙仙露,喂给麟儿吃了,磷儿养了一会儿神,精神已见好转。 天山神丐问麟儿道:“你伤及内腑,击伤你的是伽蓝掌,你擅太清乾元两项秘技,目前你有无治疗方法?”麟儿想了很久,点点头。 两老听了,异常高兴,琼娘也转悲为喜,略舒愁眉。她放下了麟弟弟,转身到玉英房中,看了她一番,见伤处浮肿沥消,脸上虽然清瘦了许多,但仍掩不住国色天香,忙扶玉英坐了起来,慢慢行功运气,驱除体内余毒,以资早日康复。 琼娘正待转身离房,玉英忙喊了一声:“三姊且停,小妹尚有话说!” 琼娘停住了娇躯,回转身,怔了怔神,勉向玉英微笑道:“四妹有何吩咐?” 玉英满脸严肃,对琼娘道:“此次小妹这条命,能够得到救转,那无疑是出于麟弟之赐,承他千里往返,独闯大巴山头找寻吸铁石,如今物已找回,我也被他救好,按照常情以及他那种性格而论,他人既回转,绝不会不进房看我,从你满脸泪痕及那种五心不作主的情形看来,可能他已受严重伤害,因为他武功已臻绝顶,能返气为神,返神为虚,这种至高无上境地,常人绝不能伤他分毫,普通的伤,以他那种绝顶功力,只须运气数转,即可平复如初,但是,现在的情形不同,他房间不同语音,隐约可闻,你也显得异常慌乱,师姊,你不用瞒我,莫不是他……他受伤惨重,来了很多高手为他治伤,而仍无法得手么?天降神童,关系着武林劫运,若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袁玉英真的百身莫赎了。” 她停了一停,见琼娘黯然不语,忙又道:“师姊你怎么不说话?” 琼娘只好把麟儿独上大巴山的经过及受伤情形一一向她说了,只听得玉英娇躯发抖,热泪纷纷夺眶而出,最后听说治疗有望,始稍释愁怀。 玉英又道:“毕姊姊的事情,你告诉了两位前辈了没有?” 琼娘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了她,立即匆匆离房,将另一房间收拾好了,以作二老憩息之用,随即转回麟儿房内。此时玉郎脸色,已稍趋好转,但仍气息颇微,软弱无力,他拉着心上人的手,双目向她注视了一会儿,口角间微含一丝笑意,这情景,比哭还难受,只弄得琼娘有如万管穿心,几乎当场昏倒。 天山神丐满脸慈祥地向琼娘说道:“他已食过仙露异果,可促使心脉加强,只要设法加强他本身中气,能促使他运气行功,发挥太清罡力,则奇经八脉豁然自通,伽蓝掌功在体内遂起不了作用,病体自然痊愈,你如此时惹起他的伤感,则不但对他无益,反会促使他情况恶化,据我看,我们这两个老怪物也该觅地休息了,刚才,如果不是你拿仙果仙露助我们一臂之力,凭我们那点内家功力,早已一毁无余,结果,我们总算因祸得福,不但功力未失,反而因此增加,这果露灵异非凡,麟侄既已食此,让他稍事静养,情况必有转变,我们出房休息去吧!” 琼娘将二老引到另一房中,待二老坐定,只见她眼泪如珠,盈盈向二老拜倒,位诉道: “愚侄女身受麟弟救命之恩,自愿委身相侍,此去巫山,亦为侄女复亲仇而起,如今师妹受伤未痊,麟弟伤势惨重,师姊毕瑶又于昨晚被人劫往峨嵋,失意之事,重重而至,愚侄女道浅力微,寸心已乱,尚祈两位师伯恩悯援手!” 神丐忙挥手命起,琼娘只觉一股潜力往自己身上一托,忙将身于往后微移,以阴导阳,化解来力,娇躯也缓缓而起,泪还未干,向着二老苦笑了一下。 神丐看了苍鹰老人一眼,两老微微一笑,问道:“何人来此,将你师姊劫往峨嵋?你可详说经过,我二人愿为你作主。”琼娘只好遵命,细说毕瑶被劫原委。 原来自麟儿等进入玄武殿,行迹已被漕宇庙的人秘密跟踪发现,待麟儿独去巴山,庙中只剩毕瑶等三人,其中还有一个病体沉重,消息报告给铁杖仙童后,他自然心中大喜,即与冷面观音商量,预备截持三女,解赴峨嵋,让他们师尊辈亲赴峨嵋要人,而后一网打尽,独霸江湖。这计策极为歹毒,冷面观音对峨嵋心无恶感,虽然并未由衷赞同,但碍于老伴情面,故并未反对。当下由冷面观音赶回观音庵,带来杨立、双华及青城三凤,返庙后,铁仗仙童命庙中弟子骑着宝马,抱着虬髯道人返回峨嵋,医治内伤,宝马奇快逾恒,电掣风驰向峨嵋驶去。 铁仗仙童与冷面观音借着杨立、双华及青城三凤,于晚间到达玄武殿,由杨立在外问发话道:“昆仑弟子辈听清,日间你们曾犯及峨嵋铁杖真仙及青城冷面仙子,今二仙携众降伐,如知悔改,应立即自缚外出受责,我师叔辈自能不念小过,看尔无知,从轻发落,否则,他们举手之劳,你们却有碎骨之惨,言尽于此,速出来答话吧!” 这时毕瑶和琼娘正盘坐玉英榻上闭目养神,一听杨立发话,琼娘忙将紫龙佩交付玉英,嘱其挂在项上,吹口真气即可发挥威力,抵御敌人,她自己挂着龙泉轩辕,龙形穿掌,逾窗而出。 毕瑶性子过急,琼娘未发动,她早已出窗动手,待琼娘外出,毕瑶人已不见,杨立与陈玉贞两人也离开了当场。琼娘认为毕瑶被人引开,因挂念师姊安危,当时在场者又是两位高手,心虽着急,但又不能离场察看,铁杖仙童一见琼娘出来,一出手就是哑招,但见杖影如山,卷起一股狂飘,直向琼娘打来,琼娘俊目一观,场中除有冷面观音外,另有双华及青城两女,五人如联合出阵,自己本事再大,也不是敌手,这只能仰仗心上人的太古奇珍与之一拼了。素手紧握轩辕剑柄,那剑柄其温如玉,随手一拔,剑作龙吟,一出鞘,即有万道紫光,千重彩瑞,黄龙滚滚,隐蕴雷鸣,剑柄上迸出十道彩霞,结成一重光幕,紧罩着琼娘娇躯,琼娘见铁杖仙童杖影如山,根根压至,轩辕剑一招狂风卷浪,紫霞迸发,如一座金山,拥着一条紫龙,直奔对方杖招,那仙童大为震惊,连冷面观音也玉容失色,只见她轻扬素掌早已打出劈空掌力,走石龙砂,势若奔涛,直向琼娘袭来,琼娘知道心上人这把宝剑百邪不侵,掌力难达,心有所恃,气定神宁,掌风袭来,视若无睹,竟施展天音乐谱中那种奇异招式,发动凌厉攻势,有如排山倒海,招招指向铁杖仙童要害,那劈空掌虽然无坚不摧,可是卷到琼娘剑幕时,十彩霞光内忽然发出一种柔和力量,将袭来罡力轻轻化解,微风轻掠,砂石自落,冷面观音异常吃惊,手抱夺命金莲扑向琼娘,这妇人大约急怒攻心,失去理智,竟不顾江湖身份,不惜以二对一,莲花刃舞来呼呼作响,百步生风,只见一团红光,只在琼娘四方八面团团乱转。 这里以二对一打得不可开交,庙门内袁玉英身卧病榻,竟以一敌三,真是险事重重,变生时腋。原来双华兴成玉霜熊玉仪等三人,见出来的只有毕瑶和琼娘两个,毕瑶一出窗,就被铁杖仙童百蛊神功打中,人早目眩头昏,全身穴道又被他点中数处,人即当场昏倒,陈玉贞上前把她一把抱住,铁杖仙童立吩咐杨立偕陈玉贞将人送上峨媚,两人骑上宝马,由陈玉贞抱着毕瑶,快马加鞭,直奔峨嵋。袁玉英与虬髯道在双方较技时,虹髯道使用黄蜂刺将玉英打伤,自己亦中了麟儿罡力,当时虽服了冷面观音赠送的两粒灵丹,回庙后,又经仙童推拿治疗,但因伤势极重,无法一时平复,只好送回峨嵋,函请掌教设法,并嘱弟子徒众暂时离庙,以避免敌人卷土重来,受无谓牺牲。铁杖仙童心高气做,因遭麟儿挫辱怀恨在心,故作背城借一之举,来时并嘱咐杨立、双华及青城三凤,只要动上手,就不必有所顾忌,故双华玉霜玉仪想趁袁玉英受伤之机加以劫侍,运送峨嵋,替师叔出气,进了庙,潜入玉英房中。 袁玉英虽然身受重伤,但耳目却极灵敏,双华未进房门,她早用一口真气,发动紫龙玉-,只见千重碧霞迸射而出,金龙在碧霞中飞腾舞跃,矫矫不群,双华踏进门,那碧露中迸出一股狂飓,直向双华撞去、双华退闪不及,被撞得跌了一跤,只跌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怔怔神,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成玉霜与熊玉仪见双华吃了大亏,玉霜因双华是自己未来夫婿,更产生了同仇敌汽之心,于是拔出背上长剑,剑身上拥起一片黄光,剑芒中显出无数飞蜈,因属青城四剑之一,确实神妙非常,成玉霜目凝剑尖,力贯双臂,疾用一招百鸟朝风,拥着无数天蜈,直向碧霞飞落,怎耐紫龙玉佩,乃太古奇珍,威力不可思议,待黄光与碧霞一经接触,只闻得波波数声,黄光中天蜈纷纷四散,宝剑顿时黯淡无光。 熊玉仪清叱一声,拔出青城四剑中之赤癸剑,这剑也是魔家异宝之一,一出鞘即发出万道红光,奇腥扑鼻,玉仪一招孔雀开屏,剑式凌厉无匹,直向碧露扫去,玉-上紫龙影朝着红光只一卷,红光立即消去大半,紧跟着一股纯阳劲力,挟着雷霆万钓之势,向他三人打来,二女与双华急忙躲闪,吓得脸孔变色。三人捣乱了一阵,不但未捉住受伤的人,连玉英卧房,也无法进去,事既如此,没奈何,只得罢手,这且按下不提。 琼娘心惦师姊安危,不得不速把敌人解决,故施出浑身解数,仙童、观音再好功力,也敌不过那洪荒异物、天地精英。铁仗仙童一招疾风暴雷,拟穿开剑幕,直取琼娘肩井穴,冷面观音手中毒莲化作玉笛横吹,硬取琼娘腰部,美琼娘一声清叱,剑化八方风雨,分迎两人,只见万道紫芒耀人夺目,寒光贬骨,疾若奔雷,金龙影迎着两人兵刃只一绞,暮闻呛啷两声,仙童与观音手中兵刃均只剩下半截。冷面观音因金莲系青城至宝之一,得来不易,毁于一旦未免伤心,粉目中不禁为之泪落。铁杖仙童人以杖名,于今宝杖被毁,变为徒手,这是从来未有的侮辱,气昏了头,存心拼命,袍袖连展,放出百蛊神功,只见一阵腥风拥着无数细微光点向琼娘袭来,琼娘运功发动剑幕,宝剑光芒大盛,腥风触着紫霞,忽然霹雷一声,紫霞内迸出一道火光,打来的腥风,投入火光之内,紧跟着紫光闪了几闪,腥风早消灭于无影无形。 忽然从琼娘剑幕里起了一阵呼啸之声,六道金光迸射而出,空中现出六条金鲤,分向观音仙童头上飞来。仙童心中一怔,躲闪不及,右臂上被金鲤擦臂而过,划开一道血槽,深达半寸,长约三寸以上,皮开肉绽,那还不说,空中金鲤还有两条,向他头部直撞而来,眼看仙童命丧当场,冷面观音忙将左右手向空中一扬,打出百步劈空掌,将飞来金鲤方向撞偏,并将仙童往斜刺里一带,面对琼娘喝道:“昆仑弟子,请速停手,我尚有话说!”说完,从身边取出灵丹数粒,着铁杖仙童立即服用,并取出粉红色药粉一包,匆忙忙撒在仙童伤处,将血止住,目注琼娘,静待回答。 琼娘心地善良,掷出鱼篮,将金鲤取回,散掉全身功力,收去剑幕,抱着心上人的宝剑,微睁秀目,向冷面观音喝道:“有话请讲!” 冷面观音玉颊微红,嗫嚅对琼娘说道:“你的功力,我们已两度比较,确也不凡,不过靠着异宝神奇之力居多,真正的本领尚在其次,我们既败在你手中,自无话说,不过你有一同门姊妹,业已被我门抬获,解往峨嵋,今日我们就此罢手,订下百日期限,你可约派中高手到我们峨嵋要人,那时再以武功比高下,你胜了,入给你领回去,我们也不再与你们为仇,如你等战败,那只有请贵派掌门叩头谢罪,讲明从此不再踏入川境,或与峨媚互相联盟,彼此一家。你能擅自作主,就作决定,如不能作主,可禀明你师尊后,再函告峨嵋,百日之内,你师姊绝无半毫伤害,过此期间,我可无法担保,取舍从违,在于你一念之间。” 琼娘冷笑一声道:“你挟我师姊作为人质,即此一念,其心可诛,本来,我也可将你二人就此擒获,以牙还牙,因念你们年事已高,修为不易,我以一个年轻女子,作事也不能如此毒辣,而今网开一面,替你们保留一点面子,百日之约,届时必赴,师姊毕瑶如有半点损伤,我师弟季嘉麟,他却不像我如此容易说话,而且举手之力,即可将峨嵋化作粉齑,我事先明告,你们可得小心提防,我也不愿作无谓多言,劝你们早点离开,免我嫌厌。”说完返身入庙。 双华与玉霜、玉仪刚从庙中走出,琼娘心中一惊,宝剑一扬,喝问道:“你三人行动鬼祟,人庙何为?如不言明,立教你们血溅五步,一个也走不脱。” 熊玉仪也不禁勾起满腔怒火,秀眉一扬,怒答道:“好大的口气,你依仗的也不过是几件异宝奇珍,手头上也不见得比我姊妹高明,你那妹妹依然是无伤无损,尽可放心,倒是我熊玉仪想和你凭赤手空拳比比高下,你如有胆量,不妨就在庙外斗斗。” 琼娘听说师妹未伤,知紫龙-威力奇大,他们无法解破,心中一定,忙将宝剑往背后一插,莲步姗姗,冷笑一声,就着熊玉仪发招动手。 熊玉仪原是青城赤霞女最小的一位女弟子,功力极高,拳术轻功至为出色,模样儿也生得娇俏异常,只见她一身淡绿劲装紧裹着玲玫娇躯,细腰上横束着浅黄色纤罢带子,足蹬红缎子白花小剑靴,淡绿包头,秀眉星目,樱口瑶鼻,虽然比不得琼娘又俏又艳,但也是一位绝世美人。琼娘心想,这妮子一貌如花,我如下手过重,说不定麟弟弟又要咳怪,倒不如把她擒下留作人质,好换瑶姊。对手已将娇躯微闪,卒起发难,右手骄起两指天外来鸿,左手骄指如点,金针指路,一点耳根穴,一戳当门穴,指挟劲风,身如电闪,快似流星飞天,狠狠点到,美人儿一貌如花,心却狠辣。 美琼娘一见来招,不闪不避,摹地双掌往外一翻,右手金丝缠腕,硬扣对方左手脉门,左掌翻出,架开对方来式后,倏地变掌为抓,直向小妮子右乳上轻轻一按,只觉其软如棉,她心中暗笑,假如给麟弟弟看了,不把他乐坏才怪。熊玉仪一上手,心高气傲,初对掌就输了人家一招,双乳被人摸上,好在人家和自己一样是个雌儿,如果是男的,那还得了,也不由心中不服,心想,这个美人儿,天生绝色,又俏又艳,如果自己是男的,把她抱一抱,那岂不真个销魂,也待我来耍耍她,出出这口恶气,琼娘按她右乳,她干脆满不在乎,暮地右手一缩用时往下一按,进步横掌,直取琼娘小腹,琼娘正待闪避化解,小妮子左手忽然往上一探,用手在琼娘脸上狠狠地摸了一把,然后赶快闪开,一边闪,一边将手在鼻上闻了一闻,轻笑道:“好香啊!”这哪里是打架,两个美人儿简直是在场上互吃豆腐。 琼娘玉颊被人抚摸,除了麟弟弟,真还没有第二人,对方以牙还牙,真弄得啼笑不得,然而自古以来,不论男女,只要才貌相当,每多惺惺相惜,这一戏弄,彼此问倒存了不少好感,两人拳脚如飞,上下纵跃,只见两条黑影在场中飞来飞去,琼娘心系师妹安危,不敢久旷时日,小妮子拳脚不弱,又好纠缠,如不早点擒她,恐怕旁人暗袭,想到此处,竟用内功将玉仪拳招引开。急下手,将玉仪巨骨。期门、玄机等三处穴道一齐闭住,紧跟着抱起玉仪娇躯,急向庙中飞落。 忽闻几声清叱,紧跟着,呼呼掌风自背后袭来,背上轩辕剑狰的一声,早已出鞘数寸。 剑柄上迸出十彩光华,结成一道光网,将袭来的内家劲风挡住,仙童、观音一见奇袭无功,呆望庙内怔怔他说不出话来。 原来琼娘与玉仪对掌时,冷面观音以菩萨心肠,关心仙童臂伤,细将他衣袖拨开一看,见整个右臂已被鲜血染红,伤口也异常惨重,她想到两,人幼时交情,不禁心中异常怜惜,忙从身上再取出一包药粉,轻轻撒在伤口,又从他身上撕下一块道袍,仔细将右臂包好,然后柔情万种,笑问仙童:“还痛不痛?麻不麻?” 仙童只好答上一声:“已不痛不麻,请师妹放心。”同时心中着实伤感了一阵,如果体无缺陷,凭师妹这种爱护,那岂不要好好地温存她一番。 蓦闻观音惊呼一声:“糟糕!”人如弩箭,向前直扑。仙童启目一看,原来玉仪己被那女子擒在手中,于是紧赶着也向前纵去,人未到,双方己不约而同打出内家罡力,无奈太古神物性已通灵,竟能自动出鞘结网抵御,再打也无法可想,只能怔在当地。 琼娘隐身剑幕之中,一阵冷笑道:“你们劫持了我师姊,本不欲以牙还牙,无奈他们三人,竟乘庙中无人之际,欲掳我受伤师抹,存心可恶,才出手擒她,这种手法出自你们,怨不得我,如送还我师姊,我也将她释放。她人很聪明,我也喜欢她,对她绝不亏待,所言尽此,从违任便,如果再在附近捣鬼,我必运用神剑力量,对你们一举歼灭,以免危害江湖。” 说完,突施展阴阳罡力,劲风将庙外一棵古松震落,只看得铁杖仙童触目惊心,冷面观音粉脸变色,知道再捣乱也讨不了好,好在还有百日之约,胜负之数可决之于峨嵋,大丈夫能刚能柔,能屈能伸,何必斤斤计较于当前,故携着玉观音,带着双华、玉霜,不分昼夜直奔峨媚而去,暂且不提。 琼娘擒了玉仪,她人虽不能动,心中却甚清楚,也能言语,琼娘用手把她脸蛋狠狠地摸了一把,也向鼻子上闻了一闻道:“好香,这香味给我那麟弟弟闻到了,他不爱煞你才怪!” 说得玉仪霞生玉颊,闭目不语,琼娘携着她的手,笑道:“你害什么羞?谁叫你师叔们把我师姊掳去?我不得不采同样手段,实告你,我对你真还喜欢,委屈你数日,再行把你释放,绝不留难。你如要逃,逃得掉,我也不会追你,你愿不愿意呢?” 玉仪嗔道:“我被你擒住,自怨我学艺不精,可是我和你同样生就女儿身子,可杀而绝不可辱,说良心话,我见你心存喜爱,所以有几招明可得手,我也缩招不发。你那拳路却诡异非常,我捉摸不定你的门派,而且你练就天山派的阴阳罡力,据师叔讲这种神功内力,没有十数年的修为,绝不会成功,就你武功造诣而论,似有背武林常规,至于你那什么麟弟弟,我两位师叔联合出手,不仅未能动他分毫,反败北于俄顷,拳招异式,据云从未出现于江湖,虽然他自称派属昆仑,但第一次用的却是达摩罡力,那是少林派镇山神技,白应非昆仑所有。第二次我金师叔用毒莲主露喷他时,他竞使用护身神功,那种功大无色无声,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香奇味。据金师叔言,江湖上有香味的护身功夫,只有佛家的檀香功及昆仑派久已失传的伏魔神功,这两种功夫,百余年来就从未有人发现,如今伏魔神功却从一个少年人的身上使出,而且威力大得出奇,这不能不是一件震撼武林的怪事,所以利用快马飞报峨嵋掌教,叫他推算这件奇事,而今你我已成仇敌,无法化解,你有那心上人作你靠山,自然得意洋洋,无忧无虑,但是,我劝你不可过分乐观,峨嵋高手如云,真正打起来也难料鹿死谁手,我身被擒,杀剐任便,如皱了皱眉,就不算江湖儿女!” 琼娘娇笑道:“我的好姊姊,像你这样一个美人儿,爱犹不及,那还舍得杀你?我此时有要事在身,无法和你细谈,只好暂时委屈你,事完,我们作个异姓姊妹吧!”说毕,把她抱了安置在一神龛内,里面虽然黑暗,但也洁净异常。玉仪穴道被闭,无法抗拒,只好由她。琼娘眨眨大眼,早已含笑而出,看望师妹去了。 玉英躺在床上,拿着紫龙玉-,在那儿默默出神,想些什么,不得而知。两人互把经过情形一说,玉英听到毕瑶被劫,粉目纷纷泪落,但峨嵋也留有人质在此,芳心自较为安定。 两姊妹谈了一阵,听到一声鹰鸣,琼娘因此迎了出来。 天山神丐听完琼娘叙述的全部经过,不觉心中暗自吃惊,他知道峨嵋实力至为雄厚,毕瑶被劫往峨嵋,这乱子可闯大了,目前怎样打算,委实无法预谋,他望了苍鹰老人一眼,见老人也面现为难之色,正在打不定主意的当儿。忽然天山神丐大喝一声:“何方朋友,敢来此间窥视?” 劈手一掌扬空打击,两扇窗门立时被掌风震落,只闻窗外冷笑一声,但不见任何人影,神丐震怒异常,一招飞燕投林,人已穿窗而出,追查敌踪—— 天涯浪子扫校 第五章 紫阳救劫 天山神丐听了琼娘细说毕瑶被劫经过后,心中暗吃一惊,他知道峨嵋四老武功自成一家,功力深厚而且与青城邛崃岷山等派互通声气,雄视武林,虽未明起发难,但已形成武林隐忧,目前固然有一青城弟子也被擒获作为人质,但要使峨嵋释放毕瑶而不再起争端,那末免太过于困难了。 苍鹰老人与天山神丐俱有同样见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正在盘算如何解决此一难端之际,忽然天山神丐一声大喝:“何方朋友?敢来此间窥视!”排山运掌,震窗而出。来人在神丐发话后,还分明发了一声冷笑,可是等神丐出窗,双目四瞩,四周静悄悄的,却杳无人影。苍鹰老人跟踪而出,略一停身察看,蓦地冷笑一声,右掌往上一扬,伽蓝掌力业已打出,对着破殿屋檐直袭,那檐下突然飞出一条灰影,身形快得出奇,人在空中,手上拂尘忽然向前一扫,一股纯阳劲风如天龙飞舞,硬向枷蓝掌力直撞而来,苍鹰老人竟被掌风撞退了一步,那神丐一见大怒,纵身一跃,腾空约五丈多高,应用龙虎掌,掌势如山,向来人劈去。这时他已看出来人是位老尼,忽然想起一人,拟中途缩手已来不及。那老尼将袖袍一拂,使的竟是铁袖神功,恰将神丐掌势挡住后,身子突然向后一转,天龙摆尾,人在空中往后退去,一招千斤坠,已降落地上,苍鹰老人正想用巴山秘传苍鹰掌向前扑击,老尼已满面含笑道:“贫尼老肋,不足以当两位居士神拳。”又向天山神丐笑道:“小别十年,丰神依旧,而功力却愈来愈高,当真可喜可贺了。” 她用手指着苍鹰老人继续说道:“如贫尼所料不差,这位大约是四十余年未曾出现江湖的苍鹰居士。”说得苍鹰老人不觉一怔。 天山神丐哈哈一笑道:“我道何人有此功力,原来是庐山青莲师太,师太名重江湖,佛驾降临,大约与令徒的事有关了。”说完又介绍了书鹰老人,两人自不免互道仰慕之意。 青莲师太会过了苍鹰老人后,又对神丐一笑道:“江湖劫运已逐步而起,敝派无法不介入漩涡。峨嵋实力已成,声势至为浩大,山内蕴藏一绝世高手,此人百余年来未问世事,道可通神,此次小徒毕瑶被劫,恐要引起绝大波澜。即令师兄鸟巢青蒙二老亦由本门掌教函请下山助力,如峨嵋之役引出此人,合天山庐山之力,能否制服他,还是难料。不过,不动手也不行,此间逆事重重,贫尼就推算所得已略知一二,倒是有一少年受伤,伤势能否痊愈,却无法推算出来。此人果是何人门下弟子?卦中竟屡次出现,但是不解,尚请老友见告一二。” 天山神丐正要答话,琼娘已姗姗而出,一见师叔,忙上前明见,青莲含笑命起,仔细把她看了几眼,点了点头,看到她项下挂着的紫龙佩及身上背着的轩辕剑,脸上露出惊异之色,随出声一叹道:“太古神物确实不凡,看来江湖浩劫,或容幸免,但佩玉系昆仑掌教结合之物,难道此子果是昆仑门下高弟么?”随又向琼娘看了一眼,黯然一叹道:“妮子劫运重重,弄得人家一身情孽,纵然三生缘空,倒牵连了正主不少,到头来,万里奔波,害她流了不少眼泪,而痴情公子麻烦更多,此中因果,先看看他们伤势再说。” 青莲与二老进了庙,先到袁玉英房中察看玉英伤势。此时玉英伤势已痊,浮肿已逐渐消退,一见师叔二老入房,忙欲勉强起身为礼,青莲忙止住她道:“你还是躺下吧,不必多拘俗礼!”旋将她手臂上伤处看了一眼,不觉双眉一皱道:“这是江湖上禁用之物,百毒黄蜂刺,除苗疆公孙虚之清灵散可以解除其毒势外,其他无药可解,但毒针如钻人体内,除用刀划开取出外,只有用内家罡力吸取,但除乾元太清、青灵太乙、般若金刚等诸罡力外,其他罡力则不可使用,然能运用上列罡力者,江湖上尚不可多见,治疗玉儿伤处之人,功力自不在小,大抵就是那受伤的少年吧!我们且过去看看他的伤势。” 青莲偕二老及琼娘等四人进入麟儿房中,麟儿见进来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尼,因自己伤势奇重,又见她走在二老前面,知是一位前辈神尼,忙点头为礼,神尼看了看他脸上气色,又用手探了他一会儿脉息,顿时脸上现出很严肃的形色,郑重说道:“贤侄心脉受伤奇重,并扩及肺腑,全身穴道业经闭住,伽蓝内力蕴在身上,发泄不出,如将百穴打通,因心脉受伤奇重,伽蓝内功发泄出来,心脉承受不住,则一发而不可收拾,结果至为危险,故必须使用一种至高内力,先将伽蓝罡力余毒化解,并将全身奇经八脉打开,将伤势逐步疏导,俾心脉加强,而后肺腑伤痕则自能逐渐痊愈。欲疗此伤,除昆仑掌教紫阳真人外,江湖上还找不到第二人,但昆仑离此太远,恐远水难救近火了。”说完,黯然一叹。 只听得琼娘全身发抖,热泪纷抛,颤声说道:“师叔,有无方法延长他一点时间,待弟子骑着神鹰西去昆仑,跪求他师父下山,挽救他一条性命,师叔道可通神,可否为他推算一下,以点察他到底有无方法解救?” 青莲师太一声长叹道:“痴儿痴儿!但愿你一念情痴,能挽救他一场劫难,贤侄伤势,据我推算所得,确有挽救可能,但如何救治,则非师叔可知了,他目前已由二老用内功助他清醒,已竭尽所能,我的天龙罡力,对他亦无法帮助,神鹰虽快,来往昆仑至少也需两日以上,此时端的无法可想,据我看,只好静挨机缘吧!”说完,脸带伤感,与二老一同出房,青莲师太由琼娘陪赴玉英房中,二老则同至殿左一房间内,分别养息。 琼娘将下山经过,-一向师叔禀明,自己与麟儿情形,也毫不隐瞒地向师叔细述,青莲也点头示可。 青莲师太笑问琼娘道:“你把青城女弟子擒来后,安置在什么地方?” 琼娘一怔道:“我倒把她忘了呢,她有三处穴道被我闭住,目前把她放在神龛中,这妮子心性颇傲,但可爱之处极多,待我把她放出来给师叔看看。”说完,忙转身出外,走入神龛中,见玉仪蜷伏在一角落旁,龛内黑暗异常,但琼娘一双神目能暗中见物,见她星目含泪,不觉顿生怜悯之心,忙把她穴道打开,告诉她自己师叔来此,请赴师妹房中一见,玉仪只好由她摆布,跟在琼娘后头进入房中,也以晚辈之礼见过,低着头,不肯说话。 青莲师太笑道:“劣侄女无礼,委屈了姑娘,同是武林一脉,哪有留人作质的道理?姑娘今晚屈宿一宵,明日即可自由回山,本门女弟子被劫,我们将上峨嵋与之理论,此庙房屋无多,待贫尼着琼儿搭铺与姑娘歇息吧!” 琼娘笑向玉仪道:“姊姊恕小妹无礼了,瑶姊被劫,气昏了我的头,一时失手,收招不住,委屈了姊姊,仔细想来,真感不安呢!” 玉仪含羞带愧,脸现忸怩,对师太答道:“小女子学艺不精,莫说被俘,就是被杀,也无怨言,承师太美意,拟释被俘之身,愧不敢受,小女子愿随同师太同赴峨嵋,届时恐以武力而定高下,常闻胜者王侯败者贼,小女子能否重获自由之身,到时再说吧?” 青莲师太微微一笑道:“姑娘言之有理,既如此,望姑娘暂时屈留一时,同上峨嵋后,再谈释放之事吧!” 琼娘已把床铺摊好,嘱咐玉仪即刻安歇,又向师叔师妹两人告了罪,轻移莲步奔向麟儿房中。麟儿见琼姊姊进了房,睁着两只失神的眼向她看了一看,目蕴泪光,这对琼娘好比万弩穿心,那眼泪如断线珍珠,纷纷向下直落,她暗自忖道:果真麟儿有个三长二短,自己还不是与之同归于尽,以身殉情。本来,人生百年,不过弹指一瞬,彭殇无别,夭寿难齐,只要能同枕共穴,以一身长伴玉郎,何必斤斤计较于生死?想到此处,心安理得,手探玉郎心房,颇觉跳动迟缓,忽然,心中萌起一念:曾闻玉郎言及,天音乐谱与太清罡力练时可配合使用,并将人体须看作三百六十周天,按天体运行之理锻炼起来,事半功倍,这种功夫,自己已形成初步基础,而且乾元罡力已有三成火候,何不用本身功力帮助麟儿,先将他体内伽蓝内力余毒排除再说。想及所谋不差,忙把麟儿轻轻抱起,玉掌紧贴着他的背部,用嘴对着麟儿的口,按乾元罡力的方法运气行功,把丹田发出的热气,直从自己口中,输向麟儿体内,这样一呼一吸,配合着麟儿呼吸。 麟儿觉着心脉加强,同时丹田中透进一股热气,使本身感觉舒适轻松,忙把本身呼吸时间尽量加长,以配合琼娘呼吸,使心脉慢慢恢复正常,可惜的是琼娘功力不深,本身真力消耗太大,逐渐难于支持,加以连日逆事重重,未能盘坐运功调息,致体力过分疲乏。而麟儿方面,因心脉加强后,心神较以往舒畅,如对方继续行功运气,则体内伤势痊愈极快,否则,倒易产生疲劳,这-来,两人突然感到异常疲乏,人于不知不觉之间,双双睡倒。 蓦闻窗上当的一响,好似有人用小石子打在窗户上,如在平日,琼娘早已闻声跃出,但本夜情况特殊,人在梦中,恍如未觉,玉英房中的青莲师太已闻声跃出窗外。察看之下,似见一条黑影,快如电闪,飞入殿旁一株百年虬技密叶的大松树上,两只神鹰突从树上飞起,盘旋天际,嘎嘎而鸣。青莲师太武功已臻绝顶,手挽拂尘直向大树扑去,落在一根很小的枝干上,利用游蜂戏蕊的绝招,人在松枝上,一摇一摆,看着欲倒,实际摆动的越厉害,枝不断,人不落,表现的内力越高。忽然树顶上有人感叹了一声:“好绝技,好轻功!” 青莲师太心中愤怒异常,一式白鹤冲天,人已离技而起,一伏身,大鹿搏兔,排山运掌,打出天龙罡力,只见一股纯阳劲风,由树顶盘旋而下,状如螺旋,直向下压,只见树枝纷飞,百年古松的虬技密叶,宛如遇上了无数利刃。蓦从松树上,发出一股柔和之力,将下袭的天龙掌力托住,待下袭之势稳住后,突从树内又卷起一阵劲风,将上下两股力量一齐吹散。青莲师太正待再度出手,天山神丐与苍鹰老人早已分别出室,树上的人恰于此时飞上殿顶,那身形快得惊人,在场三位高手不觉一齐怔了一下,立即采三面包围之势,不约而同,排山运掌,打出了三种不同的罡力,青莲的天龙、神丐的阴阳、苍鹰的伽蓝掌。都是江湖上一等高手,来人功力再高,也无法抵御,可是那道装来人一点也不惊慌,只见他大袖一展,依然打出一股柔和罡力,将三种不同袭击之劲力分别抵住,然后右掌微往上一抬,微风起处,各种罡力消灭于无影无踪。只见他头戴莲花道冠,身着紫金八卦袍,足踏登云履,面白无胡,修眉入鬓,仙风道骨,意态悠闲,左手挽着一只拂尘,静立殿头,对青莲师太等三人笑容满面施礼道:“三位为搭救小徒,想来此已久,厚谊浓情,无任感荷,贫道有礼相谢了。”说完,又复合什为礼。 青莲师太微微一笑道:“道长莫非是名震寰宇、领袖武林的紫阳真人么?” 道者含笑答道:“贫道正是司马紫阳,神尼过誉,愧不敢当,此番因闭关期间心灵忽生警兆,与大师兄互相推算结果,得知小徒嘉麟身罹重难,不得不启关而出,万里飞来,意图挽此一劫,竟想不到为此事却惊动三位了。”又向三老一笑道:“天山道友盛情可感,另一道友,贫道虽素未谋面,但就刚才所发伽蓝掌力及此间出现两大神鹰,曾闻大师兄谈及,大约系巴山苍鹰道友无疑,小徒年幼天真,蒙道友等如此爱护,真使贫道感激不尽。” 苍鹰老人哈哈一笑道:“常闻昆仑掌教名重武林,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老朽为师兄一涵禁锁四十余年,承令徒搭救,庆获自由,却不料他一时不慎,为敝派师兄所伤。师太与我等三人,因所习功力不同,欲图挽救,均有心无力,正拟派人恳请道长下山,却不料道长先知,万里驰援,挽救此一武林美质,稍释老朽罪愆。老朽还有不情之请,敝师兄一涵道人及师弟磨镜叟所作所为,不仅为贵派所难容,亦为武林同道所共愤,还望道友他日巴山之行,看在先师份上,稍事宽容,则感激不尽矣!” 紫阳真人笑答道:“目前江湖上劫运重重,贫道所关注的为如何消弭此一浩劫,寻仇报复之事,系属匹夫所为。麟儿幼不更事,独闯大巴山头,弄得一身情孽,即此已逾常轨,吃点小亏,适足以磨练其心性,此事绝不记在贫道心上,惟令师兄如联络江湖异派与武林侠义为仇,声势浩大,弄得难于收拾,那倒可虑了。未来之事,一时也说不完,道友暂可不必管它,烦请带路,一察小徒伤势如何?”三人让紫阳真人走在前头,因麟儿有救,俱怀着满心欢喜,同入殿内。 进入麟儿卧室,薛琼娘与袁玉英俱跪下叩见,紫阳真人一笑道:“两位姑娘不必行此大礼。”右手微招,一股罡力即将二人托住,拜不下去。琼娘眨眨大眼睛,对道人望了一望,一见就知道是麟儿授业恩师紫阳真人到了,不禁惊喜交集,想起玉郎有救,也想到人家恩情似海,粉目中纷纷落泪,重又扑到真人面前,跪下叩首道:“真人大约是鳞弟恩师昆仑掌教了,庐山弟子薛琼娘特此叩见,一身罪孽,还望真人见谅才好!” 真人忙用手把她扶起来,笑向青莲师太道:“此女慧质兰心,与小女倩霞互相伯仲,他们之事,你我倒得成全,贫道拟把她收为义女,令与小女倩霞同效英皇并事,第不知高见如何?” 青莲满脸含笑,向琼娘喝道:“你还不拜谢你义父的恩德?” 琼娘喜在眉梢,笑在心头,不觉盈盈拜倒。 真人忙赴榻前,把麟儿细看了一看,只见他睡得甚香,但心脉依然微弱,人颇清瘦,显见得受伤极重,不觉心生怜恤,黯然一叹道:“痴儿痴儿,一念情痴,伤重至此,晚来半日,纵令真仙下凡,也难搭救了。霞儿性至贞烈,琼儿亦刚劲不凡,果有不测,何以处此二女?”说完,手按全身,一阵推拿,遍通奇经八际,然后轻微一掌,拍向命门,低喝道: “还不醒来!” 麟儿经此一喝,蓦地清醒,睁开眼,见榻前立着的正是半年来未见的恩师,服装容颜依然是一丝末改,师门情重,竟不惜万里奔驰为自己医伤,一时疏忽,铸成错误,乃至惊动师门,愈想愈惭,低喊一声:“恩师,麟儿该死。”哇的竟哭出声来。 紫阳真人忙把他抱在怀中,温慰道:“你被人卒然下手,点中了全身穴道,失去先机,身中伽蓝与赤阳两种掌力,伤及全身百脉及内腑,救治颇难,为师特因此启关赶来,不出七日,即可复元,还有什么好哭呢?”这孩子就有那么天真,听了真人的话,马上破涕为笑,人在师父怀中,睁着大眼睛把真人望个不停,真人面带笑意,用手抚摸他的头,表现着万分慈爱。 琼娘把小嘴一撇,用手在脸上画了一画,望着麟儿羞道:“这么大的一个人,还赖在义父怀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三岁小孩似的,我见了,脸上也挂不住呢!”说得三老和袁玉英都笑了起来。 青莲师太笑骂道:“你还说呢?你见了你师父,还不是一样?如不是师姊把你宠坏了,看你说话会有这样随便?” 真人一笑道:“徒弟还真不好带呢,为麟儿这孽障,我费了不少功夫,另外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呢?” 麟儿喜道:“师父,你怎么不把那师弟带来?” 真人笑道:“你以为人间的佳弟子都和你一样福缘深厚么?他御气飞行的本领比你差多了,怎能赶来?你不出三年即可赴昆仑,届时想要见的人都可晤面,这时急的什么?”随又向天山神丐笑道:“烦道兄把他抱坐着,贫道即须动手为他疗伤,七日之期,可能有邪魔歪道来此相扰,有烦神尼与苍鹰道友加以抵御。” 天山神丐笑道:“这孩子和我很投缘,就烦道友动手,让他早点痊愈吧!”边说边抱着麟儿,往床上一坐。 紫阳真人盘坐床上,施展昆仑无上心法,运气凝神,两手叠在麟儿胸旁,用纯阳内力替麟儿治伤,同时从鼻中口中吐出三道内气,分向麟儿鼻口钻去。麟儿自从受伤后,即感呼吸异常困难,全身酸软无力,四肢百骸胀痛欲绝,一身功力完全失去,这时一见师尊施展的竟是昆仑无上心法,坎离既济的道家元气,师尊功力奇高,已达化实为虚,化虚为神,心随意动,意动神生,能生生不息,交互循环的境界,忙跟着按师门心法宁定心神。将师尊所吐道家元气吸入体中,师徒二人,心灵一体,彼此心意全知,麟儿竟把天音乐谱中自己悟出的天体运行之理施出,暗把师尊元气导入体内百脉,他心意一动,紫阳掌教立即察觉出来,脸带惊喜之容,对麟儿望了一望,同时也把头点了两下,师徒两人又复合眼入定。 苍鹰老人一见昆仑掌教有这等功力,不觉长叹一声道:“名师出高足,无怪麟少侠有这等功力了。” 青莲也点头赞叹不已。 琼娘请师叔与苍鹰老人回房休息,自己则背着长剑伫立榻前,权充护法,秀目注视着义父与玉郎,想到自己终身大事由掌教慈恩,片言即把名分制定,且把自己认为义女,分明与玉郎师妹一律看待,这样作既顾全了师门名望,又把自己与麟儿之事由他一肩担承。这种气度,无怪乎能领袖武林,与众不同了,她心存感激,欣慰无已,神丐大约已窥破了她的心意,脸含微笑,望着她点了点头,弄得琼娘粉脸通红,低头不语。 麟儿得师父神功之助,伽蓝掌力之余毒霍然而解,内腑伤势更由师父纯阳热力输入体内,加速治疗,不到一天一晚,伤势已好转一大半,天体运行之理,真人亦已完全了解,师徒心志,此时业已融汇在一起。麟儿逐渐可以自己行功,竟把太清罡力锻炼方式使了出来,掌教见自己道家元气,似被一股力量阻挡了一下,知道这孩子又有花样,忙随着他本身的力量运气行动,真人默察它的路子,运行一转后,不觉大吃一惊,暗忖:这是本门失传的太清罡力之锻炼方式,这孩子怎么知道?且把它的路子探清再说。真人功力精深,一点即透,此时口鼻中的白气,生生不息,按着麟儿引导的道路,通行全身百脉,不到一刻,即已了然,这样又过了两日两夜。 第四日晚,正当麟儿心脉行将复元之际,也是紧要关头,忽然从窗外飞来一物,挟着一股劲风,向紫阳真人后脑袭到。琼娘大吃一惊,卒不及防,忙将素掌一扬,打出阴阳罡力,但来物力道奇大,几乎穿越罡风而入,幸项下紧龙玉佩自动发挥威力,碧露起处将来物震落,琼娘拾起一看,见不过是五寸长、拇指粗一段松枝而已,能穿越罡风,来人功力自属非凡,何人到此?至成疑问。 此时,青莲师太已和来人在窗外搭上了话。 只听那人怒喝道:“庐山昆仑两派,好大的胆子,竟敢劫持本门女弟子,如不立即释放,并面向贫道谢罪,则举手之劳,可将在场两派人物,化为粉齑。” 青莲师太道了声「阿弥陀佛」,说道:“道友何必如此盛怒?几个门下晚辈,因为一时意气之争,发生斗殴之事,本门弟子被劫持在先,贵派女弟子熊玉仪,亦被师侄女擒获,现人在庙内,可由道友带回,彼此争执、亦可从此一笔勾消,两不相犯,何必为点小事,扩为门派之争?还望道友三思而行!” 来人是个相貌威猛、身材高大、但年事极高、面带虬髯的和尚,臂上挂着的却是两只黑乌乌的上有刃片的圈形之物,身着灰色僧衣,赤着一双足,两眼神光逼人,脸如婴儿,异常红润,两只手掌却生得特别大,而且长着一手黑毛,发话声如洪钟,其强震耳,太阳穴凸出很高,一望而知是一位内功极厉害的人物。饶你青莲师太见多识广,也猜不出此来人是谁! 他听完青莲师太的话,哈哈大笑道:“劫持庐山女弟子的人物,是峨嵋而不是青城,自不容人张冠李戴,你无能擒获正主,却把本门弟子留作人质,这道理却不知从何说起?峨嵋派你知不好惹,难道青城派却是好惹的么?目前昆仑、崆峒、庐山等几个老鬼,都已死绝,留下的不过是你们几个后生晚辈,作事不知天高地厚,胡作胡为,本佛爷如不好好教训你们,你们的胆子就愈来愈大了!”话未完,身形微动,单掌开碑,向青莲师太劈来。 青莲师太正待闪身还招,身后闯来一股劲风,一条人影抢步而出,双掌往上一迎,把和尚打来的掌力,硬拆硬架,只听啪的一响,和尚依然欺身而进,自己方面出手的人,却被那和尚震退了八九步远,几乎稳不住身形,幸好苍鹰老人暗运劈空掌力助他一下,总算末被掌力震倒。 青莲师太忙把拂尘一展,金丝缠腕,向和尚手腕卷去,和尚不闪不避,肥大袍袖一拂,打出一股潜力,只一下就把青莲拂尘荡开,一式兰花手,随把中指一弹,硬敲青莲脉腕,这是玄门中最高功力弹指玄功,江南道上已成绝响,全身任何一处,只要挨了一下,即可把人全身功力废掉。青莲大吃一惊,一式云龙抖甲,人已离地腾空,避开来人指功,拂尘挟着一股劲风、向和尚后脑扫去。和尚纵声一笑,双掌合什突然向前一推,只见一股狂飚带着轰轰之声袭来,风雷并作,地动天摇,声势大得吓人,青莲师太一见这等声势,蓦地想起一人,知道厉害。地下神丐与苍鹰二老一见和尚打出这种功力,心里也明白了他是汁么人物,二人同时纵起,分别将阴阳、伽蓝内力发出,青莲师太的天龙罡力也于此时出手,合三人之力,虽把那股奇异掌风勉强挡住,但都被那掌风震得心坎发热,目眩神昏,人在空中站立不住,只得都飞落地下。天山神丐两次吃亏,愤怒异常,大吼一声,把从不一用的绿竹杖从背上取下,施了出来。袁玉英见苍鹰老人空着手,忙递过自己的沉犀剑。苍鹰老人满脸严肃,接过剑,一出手就是师门绝招苍鹰剑术。三派绝顶高手,成品字形,把这怪和尚团团围住。 青莲师太的铁拂尘并不是一件普通之物,而是利用万载寒铁,合天山金拂之毛及天蚕丝三者合制而成,这东西虽宝刀不能动它分毫。庐山派老一辈的掌教,竟从天龙秘笈中获得一百零八招的天龙摆尾,后来这本书竟全部传下青莲师太,天龙摆尾秘招,青莲师太从未使用过,今日几番失利,不禁触动真怒,所以将拂尘招式一变,遂展出师门绝招。但见金光闪闪,一柄佛尘挟着劲风在空中来去不定,有如天龙摆尾,四方八面尽是青莲师太的影子。 天山神丐的绿杖招式却是天山绝传七十二式龙虎棒,苍鹰老人施展的剑术也分七十二式,苍鹰秘技更是巴山老人的压箱本领。 那和尚一见三人联合出手,用的招术竟是三派不传之秘,不觉从鼻中哼了一声道:“原来是庐山、天山与巴山三派中的小辈,我也教你们开开眼,看看佛爷的圈法。”只见他双臂一抖,那金圈即从双臂滑下,落在手中,一声长啸,震人心弦,右圈一扬,左圈横扫,圈带风雷之声,挟着一团乌光与劲力恶狠狠地向三人袭到。 场中四个高手各怀武林秘技,龙飞虎跃,凤舞鸾翔,百步生风,飞沙走石,拂尘如天龙行空,金光闪闪,竹杖如毒龙出洞,呼呼生风,沉犀剑光化万道银芒,耀眼夺目,风雷圈出手风雷厉啸,惊心动魄。青莲等三人联合出手,异招百出,以实补虚,以虚诱实,挟雷霆万钧之势,招招不离敌人要害,但那和尚武功已臻化境,一对金圈使来神出鬼没,圈上的刃片只住三人的兵刃上硬拼硬撞,他内力精深,所用招式,均出人意外,饶你三人武功再高,不但占不到一点便宜,反而时常挨着他的风力,兵刃几乎震脱出手。这一场狠斗,声势至为骇人,彼此均在两百招以上,青莲三人额角已微微见汗,但那和尚却愈打愈猛,愈攻愈快,迫得三人险象环生,只恐败下阵来对紫阳师徒大有妨碍。 蓦闻一声鹰唳,半空中两只神鹰飞扑下来,二对利爪,两只铁嘴,向那和尚头眼直啄,这东西厉害异常,仅是它两翅风力,就非一般江湖道所能抵御,但那和尚一见,却冷笑一声道:“扁毛畜牲,你是自己找死!”蓦地将身一跃,人已百步登云,右手圈交在左手,肥大袍袖一展,竟打出玄门罡力,一股强烈劲风直向双鹰卷去。地下三位高手,同时发出一声惊叫,三只手向空一扬,三种不同的劈空掌力同时发出,勉强将和尚掌力挡住。神鹰知道厉害,双翅一展从斜刺里飞走。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被和尚那股罡力震得血气翻腾,青莲功力较深,也被震得心头一热。 那和尚哈哈大笑道:“老僧向来言行必践,九十年前行道江湖时,就抱定宗旨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今日之事,惟一善了之策来时即已讲明,不想你们这班小辈仗着人多势众,竟想联合出手和老僧作对,老僧只好实践前言,令你这些小辈碎骨当场了。”说完,人在空中盘旋不定,双圈已夺回左右臂,两掌互相一阵搓揉,蓦地双手向下一压,只闻霹雷一声,雷动风生,带着山崩海啸、鬼哭神号的强烈劲风从半空袭来。青莲等三人大吃一惊,正待打出师门秘技内家罡力,只见从麟儿房中飞出三条人影,头一位正是昆仑掌教,紧随身后的,左边是麟儿,右边却是琼娘,人未落地,昆仑掌教已发出乾元援力,并施展护身神功,将当场人众一齐罩住,两种罡力一经接触,激起一阵强烈震耳之声,余风被护身神功挡回,在场诸人无伤无害,一个不损,那和尚却被震落地下,满脸带着惊异之容。昆仑掌教静立当场,依然是气定神闲,风度翩翩,左边是天降金童,神采飘逸,右边是瑶池玉女,艳绝人寰,这种特殊声势,只一下,就把和尚怔在当地。 昆仑掌教发话道:“来的莫非是武林中久负盛名的风雷前辈么?尝闻:青莲白藕荷花叶,三教原来是一家。武林之事,道义为先,直壮曲老,人情之恒。前辈饮誉武林原非一日,但不知有何干犯之处,卒下毒手,欲使在场道友,碎骨当场?” 风雷僧一声冷笑道:“你是何人?” 麟儿秀目一扬,抢先答道:“他是我授业恩师,昆仑掌教紫阳真人,大和尚是否明知故问?”风雷僧大笑道:“原来是太玄道人的弟子,那就莫怪贫僧不识了,庐山派无故劫持我门下女弟子,老衲来此要人,你们不敢招惹峨嵋,却欺侮我青城派的后辈,适贫僧海外访友归来,路遇本门女弟子金素霞,详言其事,他们也当面承认,而且熊玉仪也还在你们手中,事实俱在,不容推辞,直壮曲老,这直中恐在我方面,而曲则在你们了,徒逞口舌之利,于事无补,你有什么本领,不妨施展一二,让佛爷看看你们昆仑派的功力!” 琼娘见这和尚不可理喻,已引起满腔怒火,冷笑一声,大声回答道:“本领不本领,刚才我义父已经教领过,再来还不是一样!青城女弟子是我所擒,我也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不知青城、峨嵋互为一体,再说这次的事也是你们两派的人联合出手的精心杰作,并非峨嵋一派所为,冷面观音既参与其事,我师姊毕瑶也是铁杖仙童与她两人联合出手所擒,大和尚认为我不该擒你青城女弟子,难道我师姊毕瑶就应该被人擒获么?熊玉仪人在庙中,无伤无损,也末遭受任何束缚,我们昨天还劝她早点回山,但她愿与我们结伴同行,待师姊毕瑶归来后她再回山,这本来也是一种江湖义气,我也佩服她人格高超,现彼此已成密友,老前辈徒听一面之词,动无名之怒,乃至以最高煞手伤人,前辈所言所行,毋乃过分?” 这篇话说得理直气壮,风雷僧辈分至高,年在一百五十余岁以上,为青城第二最高高手,但性如烈火,不论年事多高,总改不掉,这正是所谓青山易换,本性难移,他哪能受得住这等话?只听他一声怒喝道:“贱婢找死!”右手骈食中二指向着琼娘一指,一丝冷风当面袭来,这是青城派的一种阴功绝技,太阴指功,中人必死。昆仑掌教望了琼娘一眼,见她挂着麟儿的紫龙玉佩,还背着他的宝剑,故笑了一笑,袖手不动。青莲与二老因真人现已出手,自不能越俎代庖,而且本身功力对这种绝顶阴功亦无法破解,故静以观变。果然,那丝阴风指力袭到琼娘身旁,只闻啪的一声,万道光华从剑柄与紫龙玉佩迸发,结成一重光网笼罩在场诸人,微风起处,将袭来阴风吹得无影无踪。 老和尚一怔神,随即纵声一笑道:“原来仗着几件太古神珍作为护身符录,怪不得有这等猖獗!但不能凭真实本领以分武功高下,焉能令人心服?世道衰微,可叹!可叹!” 麟儿一脸天真,微笑答道:“老前辈的功力确是不凡,不过就认为能伤害我们,恐怕也不见得吧!如不相信,你刚才所发的太阴指力,不妨再来一试,我们绝不仗异宝护身便了!” 老和尚冷冷一笑道:“你能如此答话,总算武林异材,老衲也就不妨一试了。”说完,右手连指,阴风习习,不绝如缕,疾劲异常,直向麟儿袭至。麟儿已将昆仑秘技伏魔神功发动,只闻一阵香风散布四周,对着袭来阴风一卷,早把它吹得无影无痕,阴风阵阵吹来,香风不断卷去,斗了一阵,不但使老和尚脸色一变,就是昆仑掌教也面现惊喜之容,在场的青莲、神丐与苍鹰二老,更是惊奇万分。老和尚怒吼一声道:“原来昆仑派的伏魔神功竟也传了你这小子,怪不得如此狂妄!”又对紫阳真人道:“你既有这种功力,想来比太玄那老怪物更见高明,老衲倒要和你斗斗!”纵身一扑,骊龙探珠,右手食中二指向紫阳真人双目戳来,麟儿护身神功此时尚未收去,一见这和尚狂妄异常,不由有气,想让他吃点苦头,遂把真气一震,伏魔内力突然往外一弹,那和尚猛觉一股力道往身上撞来,这力量奇大异常,自身纵有一身奇异武学,也觉挡架不住,忙把前扑之势,突然收住,一式金波倒穿鲤,人反向后纵去,饶是这样,还被那护身神功撞得头昏眼花。 麟儿笑道:“老前辈,这总不是靠那太古神珍之力吧?” 老和尚正待发作,紫阳真人笑向麟儿喝道:“嘉麟,不得在前辈面前放肆!”话未完,人也缓步而出,对风雷僧抱拳为礼道:“老前辈必欲考究晚辈几手功力,晚辈只好领教几式高招,就烦老前辈动手试招!” 老和尚不发一言,大鹏展翅,人已腾空,一式五雷击妖,迅如雷闪,头下脚上,单劈掌,直向紫阳头上击来。真人双手合什,潜运内力,待风雷僧人到,蓦地双掌往外一翻,掌挟劲风,疾若奔雷,双手掌力接实,老和尚震得从空中直落,昆仑掌教也被震退了两三步,双方平分秋色,第一合不输不赢。风雷僧心犹未甘,云龙抖甲,右手往上一扬,左手向下一劈,竟使用内家潜力向紫阳右肩扫来,紫阳真人冷笑一声,大袖一展,一阵劲风将劈来掌力原封挡回,跟着一式潜龙升天,人也腾空而起,双方御气飞行之术均迅速逾常,老和尚左掌一式疾风暴雷,直取肩井穴,右手变掌为指,笑指天南,直取玄机穴。紫阳真人忙用分花拂柳,架开和尚攻势,双掌往和尚胸前一按,和尚用右掌往下一拨,左脚向前一跨步,左手骈伸食中二指向真人人中穴点去,真人一声冷笑,右手大袖一场,竟使用铁剪神功自和尚左臂转来,和尚一式流云飞袖,也从袖袍内卷出一股劲风,飞向真人。真人双臂一扬,一式扶摇直上,人又升高十余丈,双掌往下一拍,一股强烈劲风向下撞来,和尚忙用怒龙翻江,人随劲风外侧一转,双掌往上翻,平地涌起,那强烈罡风一股接一股,直向真人卷去。两人在空中如两只怒鹰,翻腾撞扑,铁掌纷飞,一个是青城长辈,一个是掌教真人,只打得狂风滚滚,雾障云迷。 麟儿心中惊讶异常,暗道:“这和尚真厉害,竟能和恩师打个功力悉敌,难分难解,看来只有从内家罡力分高下了。”他还未想完,两人已从空中落下,老和尚须眉怒张,真人则满脸严肃,彼此均面对面地站立着,麟儿知道危机一触即发,忙站在恩师左边。薛琼娘也捧着轩辕至宝,站在右侧,青莲师太与二老,一字横排,均站在真人身后。老和尚双掌一阵搓揉,气聚丹田,嘿的一声,双掌猛然往前一推,只闻一声霹雳,震得地动天摇,滚滚狂风,排山倒海般向前卷来。 真人一声怒叱道:“老前辈是否存心拼命?”双袖一扬,微风起处,已施展乾坤神功将在场诸人罩住,和尚打来的风雷罡力被真人神功挡住后,逼得向两旁及上面几处排泻,殿上的瓦及屋檐,被狂风卷去一大半,周围的树木被罡风吹得连根拔起。真人面泛怒意,待和尚罡力出手,也将双掌突然往外一翻,打出昆仑镇山绝技乾元罡力,一股纯阳内劲直向和尚袭去,和尚忙运佛门玄功抵挡,但乾元罡力神妙非常,竟穿透玄功直袭而至,和尚胸部挨了一下重的,打得他眼冒金星,人在地上竟稳不住身势,不知不觉间往后退了两步,人也受了重伤,但他功力极深,人虽受伤,却还忍受得住,忙沉着气,向紫阳真人切齿道:“小辈,你竟敢暗中取巧,一年之内,我不把你昆仑踏为平地,我从此隐姓埋名!” 紫阳真人哼了一声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来否听便,义无所逃!” 那和尚一脸怒容,勉强忍着伤势,大袖微展,依然施展百步登空,一阵风雷之声,直向青城飞去。 紫阳真人望着青莲师太及二老一叹道:“风雷僧成道已久,为青城资格最老人物之一,功力极高,如不是和诸位道友事先斗了一阵,贫道几乎不是敌手。而今身已受伤,自是怀恨入骨,如与他派高手相联,与武林正义为仇,事情还真不好办呢!不过事已至此,欲想挽回,自属无法可想,只好听其自然发展吧!” 青莲师太请掌教入殿休息,于是一齐进入袁玉英房中,熊玉仪坐在床上低头沉思,一见掌教人房,忙起身迎接,含羞带愧向掌教见了礼,真人忙含笑命起,安慰她道:“姑娘不必难过,如附近有贵派同门,可即日结伴回山,否则可随师太同往,峨嵋青城两派互为一家,到了峨嵋,回山自属容易,此次之事,纯因年轻人气盛所起,往事如烟,希望彼此不必重提。武林劫运重重,及需彼此互助,姑娘回山后,还望在令师之前代为化解,互转乖戾为祥和,则彼此自有助益,如睚眦必报,后果至难设想,第不知所见以为何如?” 玉仪人本正派,自与琼娘、袁玉英相处后,已怀惺惺相惜之心,深觉正派名门一举一动通异流俗,即以此次事件而论,曲亦不在对方,如不是自己的人骑着马轻举妄动,盛气凌人,则何至有今日之辱?尤其是麟儿,人如玉树临风,对人从无冷峻之色,与自己男友郭祥武比较,实不能同日而语,武功之高,以师叔与铁杖仙童联合出手,犹不堪一击。即以琼娘而论,师叔也不是她的对手,自已被人擒获,不但对自己毫无敌意,且视之若姊妹,这种气量就非本门与峨嵋中人所能有。风雷僧为本门太师叔祖,武功仅次于天府老人,今日一战,也带伤而逃,本门虽与峨嵋、邛崃两派互通联盟,声势浩大,但胜负之数操之极难,如能使本门与武林侠义道握手言和,应是功德一件,甚至可保全本门声望,避免陷于万劫不复之中。想到此处,不觉向真人盈盈拜倒,俊眼含泪道:“真人所示,晚辈自当铭之五衷,此次回山,当婉言向恩师解说,探望彼此误会一律消除,晚辈业已迷途知返,深叩真人训诲之德!” 紫阳掌教忙把她一抱扶起,微笑道:“姑娘秀外慧中,人更率直,心存善念,每可遇难呈祥,不必多礼!”随向麟儿一笑道:“本门失传之太清罡力与伏魔神功,似乎你都获真传,可将获得情形细向为师一说吧?” 麟儿一听恩师问及,不敢有违,将如何巧得天音乐谱,如何救琼娘,如何斩蝻得宝,如何探谷,如何巧获昆仑绝传武功的详细经过-一细述,只听得掌教暗中点头不止。 青莲师太笑向真人道:“贵派绝传武功已获十之六七,功力已增加不少,伏魔有日,可喜可贺!” 麟儿将所获玉版跪呈恩师,并祝道:“本门绝技,庆获归还,从此正义昭扬,群魔敛迹,嘉麟忝列本门弟子,化雨恩深,此生愿日夕随侍恩师,永充护法,如有所命,百死不辞!” 真人含笑命起,亲将玉版接过,看了一会儿纳入衣中,笑向青莲师太道:“尚有御剑飞行、飞剑跳丸及三百六十周天神剑三项,迄未获取,如能全部得到,稍假时日,锻炼成功,复与江南同道联合出手,则江湖浩劫当可挽回。未来之事仰仗诸位道友援助之处尚多,本门与庐山、天山、五岳诸道反道出一源,苍鹰道友亦已为江湖主持正义,如能联络崆峒,则实力充沛极多。但崆峒与本门由于以往嫌隙迄未化除,崆峒掌教大悲真人虽然嫉恶如仇,如要他联合出手恐非易事了,世事无常,变化难测,只有尽人事,听天命。竭尽所能,以求心安理得,诸位道友以为然否?” 青莲师太望下麟儿一眼,笑道:“目前崆峒派虽然与贵派彼此不通往来,但据贫尼暗中默察,两派联合之期恐不在远,事情可能还出在令徒身上。” 麟儿笑道:“未来之事,我一点也不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恩师所言,本门失传之三百六十周天神剑,我却从天音乐谱与太清伏魔神功中悟出大概,功效可能彼此相差不远。 这套剑术系按天体运行之道推演而成,招为三百六十式,彼此互相循环,内含盈虚克生之理,剑式走的都是弧形路子,如功力精深,剑幕可能发生一股很大的吸力,迫使敌人兵刃脱手。这套剑术,我自己从未运用过,琼姊姊已学了三分之一,前次她对敌时,只几下,就把敌人打得手忙脚乱,剑也被我们接了过来,那是峨嵋的龙泉利剑,如今她还把它背在身上。 待我把这套剑术使了出来,如果恩师与前辈们看出什么不妥之处,请多加指点,使它能完整无缺,变成魔鬼们的克星好了。” 昆仑掌教等人果依着麟儿,走出殿外,看这孩子独创的天音剑术,麟儿拿着琼娘的金牛剑,向师尊师叔们行过礼之后,左手抱着剑,静立当场,运气行功,剑交右手,只一抖,剑作龙吟,风雷并发,金霞万道,耀眼争辉,光华中隐现着一只金牛,随着剑招在空中飞舞。 只见他剑如流星赶月,人若天马腾空,半空中结成一座球形剑幕,色作金黄,剑幕上现着一只金牛,接着球体经纬飞舞不定,只闻轰轰之声震人心弦,最后,那紫金光幕伸缩不停,竟产生一种推拉之力,不但青莲师太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就是昆仑掌教一见自己爱徒竟有这等功力,也不觉惊奇万分。他与麟儿疗伤时,麟儿已将天体运行之道点破恩师,这时借口求师指点,又将这套奇异剑招使出,自己的剑式原发源于恩师所传,真人自然一看即会,待麟儿将剑式使完,真人已将全套剑术完全了解。 熊玉仪看到麟儿所演剑式,不觉心服口服,暗道:“不用说自己这点功力有如流萤之火,不足与皓月争光,就是本门掌教,剑招虽奇,也难与这少年相比,看来峨嵋、青城、邛崃三派欲领袖武林,实无异梦想了!”因此,她对昆仑派产生好感,虽然闹了不少事故,却因此保住了青城派,末至弄得不可收拾,这是后话不提。 掌教等人重回玉英房中休息,麟儿、琼娘、玉英等飞向漕宇庙,弄来了不少吃食之物,由琼娘、玉英分别烹调,在殿上设了一桌酒席,以招待长辈们,聊尽弟子心意。 席已设好,麟儿请师尊等人入殿就席,神丐笑道:“饭菜在其次,酒最要紧,如果没有准备酒,你这娃儿准得挨骂!” 鳞儿笑道:“我和姊姊们跑到漕宇庙,庙中的人都已散向各处,诺大的一所庙宇,除了几个老年道士外,别无他人,但庙内的东西却一点也没有带走,吃的东西更是应有尽有。袁姊姊要了几只鸡,几块肉及一些银耳、香蘑、黄花之类,琼姊姊拣了不少水果,我却背了几坛陈年佳酿,包你大快朵颐,吃得酒醉饭饱,赞美还来不及,哪还有骂人的道理?” 真人笑骂道:“这孩子变坏了,在前辈面前,一点规矩也没有,师伯讲了一句,他却叽叽呱呱地没有完,下次如此,定当重责。” 青莲师太笑道:“尊兄,你才不用管他们呢!神丐道友有名的娃娃头,有他和孩子们在一起,天大的祸他都能带他们乱闯,孩子们使坏,你惟他是问,准没有错!”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大家走入殿中,共推真人坐了首席,青莲坐了次席,以下神丐、苍鹰、熊玉仪与琼娘姊姊依次坐下,麟儿敬陪未座,他替在座造人斟了酒,斟到琼娘时,琼娘站了起来,笑道: “让我来斟!” 麟儿不肯,袁玉英抿着嘴轻轻向玉仪笑道:“这才是相敬如宾!” 紫阳真人脸含笑意,对这一对璧人看了一眼,暗道:“霞儿与琼儿,一个身无半点烟火气,一个系艳质天生,也惟有这两个女孩才能与自己爱徒匹敌。待他武功再获绝传后,女儿艺成回山,必须作主与他们完成婚姻大事。” 琼娘见真人望着自己,玉颊一红,麟儿未曾注意,忽见心上人脸似朝霞,不觉对她多看了几眼,袁玉英嗤的一笑,待麟儿发觉后,也羞得俊脸通红,忙往下斟酒,袁玉英抢过酒壶,先替他倒了一杯,然后再行自斟,并对他笑道:“此次愚姊受伤,多承师弟挽救,并害得师弟身受重伤,幸掌教万里驰援,至今才算康复,这救命之德,我一辈子也无法忘怀,哪还敢劳师弟斟酒呢?就此请坐吧!”麟儿只好依言坐下,但因玉英提到自己巴山受伤一事,禁不住想到秦莲贞为自己惨死,不由得目蕴泪光,低着头,不敢仰视,不觉为苍鹰老人一眼瞥见,看得暗暗点头。 紫阳真人神目如电,早已发觉,笑问道:“痴儿,何事伤感?” 麟儿吓得那敢直道,天山神丐眼睛转了一转,望着麟儿问道:“你是否想到大巴山的事情?” 麟儿点点头,青莲师太又问及事情经过,麟儿毫不隐瞒,说了一个大概,讲到秦莲贞为救自己剑伤磨镜叟,最后自刎一节,那眼泪早已夺眶而出,琼娘和玉英,也落下泪来,昆仑掌教眉头一皱,双目神光电射而出,吓得麟儿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 苍鹰老人恐真人动怒,责罚麟儿,忙笑向真人道:“令徒至情至性,不失侠义本色。尤其当着师尊面前,什么事都不隐瞒,更是其可爱处,莲贞不惜舍身为友,也可说慧眼识人! 已过之事,思之徒增伤感,不提也罢!” 真人长叹一声道:“这孩子满身情孽,事如不慎,可坏道基!但其可取之处,也就是他那至性真情,所以我对他不但从无责罚,而且只爱护有加,不过却也不能过于大意!” 玉仪也庄容一叹道:“晚辈今日才看出真人气度,及麟师兄与琼姊等至情至性,也惟有这种真情表露,才能使人深受感动,秦莲贞之舍身为人,不但无可非议,而且令人敬仰有加。麟师兄之怀念她,正是其赤子心性,真人对此不加苛责,更能表现其仁慈,晚辈昔日之狂妄行为,愈自觉其卑恶可憎了!” 青莲师太笑道:“听了你的话,也知道你是至情至性的人,未来情碎纠缠,恐也少不了你呢!”说得熊玉仪脸上一红,默不作声。 筵中的菜,荤素都有,除师太吃素外,余均吃荤。紫阳真人功力精深,虽未完全辟谷,但烟火之物,不过稍为应景而已。 苍鹰老人吃惯了果子,烟火之物根本不尝。天山神丐却是什么都吃,性尤嗜酒,漕宇庙的陈年佳酿质纯可口,神丐嫌酒杯大小,干脆抱着坛子,一口气喝了两坛,撕着肥鸡,吃得好不有味。麟儿、琼娘等几个晚辈因为好几天未曾正式吃过饭,这一顿自然吃得痛快异常。 琼娘因不见大师姊向淑云一同来此,遂笑问其故,师太告以华山法华寺慈云师太因锻炼一种神功,需人充作护法,故将向淑云暂留该处,并可获得华山几种绝传,巫山之行,人手已够,暂可不必管她。 麟儿笑问真人道:“师母、师妹近况如何?” 真人神色黯然,停了很久,始道:“你听了这消息,必定异常难受,既经问及,也不能不据实相告,你师母已被人绝毒功力所伤,不幸仙逝,你师妹人也失踪,迄未回山,经过情形,且待为师细说!”在座诸人,听了这话,均不禁大吃一惊,麟儿和琼娘两人更是热泪擦眶,万分悲愤,静听真人细说经过。 原来岷山四奇,老大归元生罗英、老二洁丐裴杰、老三圣手华光徐凯(老四毒手童子冯异,被衡山派穿云剑客用小天星掌力震毙)等三人,自衡山寻仇被昆仑掌教打败以后,洁丐裴杰当场受伤,由圣手华光背着盟兄逃下衡山,从湘江乘船直达洞庭君山。归元生与洞庭帮主杨澜原是旧友,与副帮主易去恶及蛇杖老人过从很密。裴杰受伤,震伤他的是昆仑掌教的乾元罡力,归元生本身功力无法治疗,岷山离此太远,故不得不向老友求助。杨澜功力极高,并炼有治伤秘药,先把裴杰伤势一看,见全身并无异状,心脉也很正常,但洁丐人如醉酒,功力全失,知道这是被道家最高罡力所伤,自己功力也无法治愈,除将秘药给他服下外,明告归元生,因所习功力不同,爱莫能助,只有亲回岷山,向岷山师太及冷残子两位前辈处恳请设法,此去岷山路途虽远,本帮饲有神鹫两只,背上可以坐人,半天时间,即可到达。归元生别无他法可想,只有借着神鹫,自己抱着师弟骑上鹫背,圣手华光则独自坐了一只,别过洞庭帮一干好友,神鹫一声长啸,振翅腾空,直向岷山飞去。 岷山毒龙潭位于山之西部,四周悬岩峭壁高可入云,形势至为险峻,其中一块岩石生得特别险,岩上满布青苔及各种名花异草,但因过于险峻,任你武功多高的人,也无法插足,故奇异草木虽可能系武林百难一见的奇药,但除岷山掌教与副掌教因功力特殊可采取炼药外,别人都是可望而不可求。岩底近水面之处,有一圆形洞口,洞口仅可容一人出入,据乡民传说,洞内有毒龙一条,被人用符咒锁禁在内,因为洞中从来无人到过,是否内有毒龙,自然不得而知,只好姑妄言之,姑妄听之而已。但这洞确有异常之处,每日子辰午酉四时,洞内常作雷鸣,而且白气森森,电射而出,震得潭水惊涛屹立,白浪滔滔,有如怒龙翻江,潜蛟离穴,声势好不惊人,因此乡民又产生一种传说,道是古仙人禁锁毒龙的符咒行将到期,因此毒龙大发凶威,势欲离洞而出。偏生这一传说居然有人信实,大家纷纷觅地迁徒,以免毒龙离洞时洪水暴发,附近变成泽国,彼此互作波臣,因此毒龙潭的附近人烟绝迹,虽然风景如画,但谁都惧怕那条毒龙,不敢冒险一游,十余年来,均属如此! 莲花洞位于岷山之巅,洞中广大异常,内部石壁全系乳白间以碧绿,光滑如镜,归元生兄弟又从各处弄来许多明珠美玉,嵌在石壁上,光华闪闪,虽黑夜如同白昼,洞的后进,有云房两间,异常华丽,那是岷山师太与冷残子修真之所,但事实上他们两人在此处修炼的时间一直太少。 洞庭帮的神鹫奇快异常,不到半日时间已降落莲花洞前,归元生忙抱着洁丐进洞,安放在他的云床上,着师弟徐凯守着伤者,自己却恭恭敬敬地走到师父房前,房内仅坐有朱蓝英与徐玉佩两位师妹,一见师兄回来,忙含笑相迎,并问别后情况。归元生-一说了,并告诉她二师兄受昆仑掌教罡力所伤,伤势奇重,功力已失,非两位师尊无法治疗,特来谒见掌教,恭请设法。 徐玉佩惊道:“司马紫阳的功力可以胜过你的毒龙掌、二师兄的碧寒掌及三师兄的红云散花针吗?这三种绝技,可以压倒江湖,而且不是新创,就是绝传,司马紫阳焉能抵御?而且还重创二师兄?” 归元生苦笑道:“昆仑派的内功罡力奇特异常,故毒龙碧寒两种神功全被他罡力破去,红云散花针也发射无功,二师弟与他硬拼,所发掌力全被震回,闪避不及,卒至伤及内腑。 不但自己功力无法医他,即好友杨澜,功力精纯,灵药也多,求他设法治疗,一经察及师弟伤势,却也自认无法,特借他神鹫将人送回山中,两位师尊道可通神,恳求出手,必有善法使之痊愈。” 徐玉佩秀眉一皱道:“两位恩师近年来多在毒龙洞内锻炼神功,师兄速赴该洞求他两老设法吧!” 归元生一听,忙回到自己房中将情形告诉了徐凯,立即出洞,神鹫尚在洞外未走,于是跨上鹫背,赶往毒龙潭畔,就地拾了三块大石,往洞口水面投去,咚咚咚水声三响。过了片刻,由洞内传出一阵清罄之声,归元生知道师尊快要出来了,静立岩端肃容以待。 忽然,从洞内飘出一条黑影,快如疾矢,飞落岩上,归元生面前落下一个道装老者,论年纪,已有九十余岁,但容颜却似五十左右的人,修眉朗目,三绺长髯,头上挽着一只道譬,身着青色道袍,足踏青色逍遥履,手上拿着的却是一把白色摺扇,扇骨色作碧绿,光华隐现,奇特非常。道士身上带着三块铁板,长若一尺五六,宽逾两寸,厚在半寸以上,铁板上刻着不少符录,隐蕴光华,左肩上还接着一只黑色蚊皮袋,这道人显得异常严肃与冷峻,对人总是板着一副面孔,一丝笑容也没有。归元生一见来人正是师叔冷残子,忙上前叩见,冷残道人点了点头,并谓不必多礼,归元生将赴衡山比武结果摘要禀明,师弟受伤,洞庭求助,各种细节毫不遗漏地-一说出。 道人待他报告完毕,冷笑一声道:“昆仑小辈竟敢多管闲事,并依仗那点玄门内力出手伤人,大约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师弟伤势待我为你设法便了!”又向神鹫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杨澜这对鸟已有四百多年的功力,神猛无匹,他能借你此物,足见还够交情,既有一对,我和你各骑一只好了。”说完,即与罗英跨上鹫背飞赴莲花洞,不一刻,即降落洞前。 归元生将神鹫放回君山,随着师叔,一同步入自己房中。徐凯与两位师妹均在房内,看到师叔师兄,忙起身迎接,并很恭敬地见过了礼。冷残子答过礼,即赴榻旁为洁丐治伤,察及伤势,以他辈份之尊和见多识广,一望而知伤他的是昆仑派的独有神功乾元罡力,忙从身边取出岷山秘制太乙五靖丹两粒,纳入伤者口中,而后令归元生负着伤者送去毒龙洞,以便每日运功为他治疗,化去昆仑乾元罡力的重伤,至少需时半载,自己与掌教除在贵州云雾锻炼几种神功外,最近三年内,尚需要再锻炼几种功力,又嘱咐几个女弟子,不可荒疏功课,并可就自己师兄研讨武功。毒龙洞虽离此不远,每月至少回来一次,每次都有特别传授,三年之后,即可行道江湖,自由自在了。话既讲完,人也飘然离室,携着归元生,将伤者带往毒龙洞内治疗不提。 三年期满,也正是麟儿艺成,紫阳掌教回山之时,岷山派卒然发难,向昆仑寻仇报复。 原来昆仑派却尘子和苦行禅师在昆仑五子中,功力最高最深,这两人闭关入定已有十余年,目的在锻炼几种功力,以弥补本门失去的神功,却尘子的先天无极掌和苦行禅师的混元掌力,功力已达化境,两人十余年来在昆仑后洞面壁苦参,已达到物我皆忘的程度,却尘子快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通家至境。苦行禅师却修成佛门舍利,百邪不侵,两者对昆仑的事全少过问,均由师弟紫阳真人一手主持。 紫阳真人天资最高,颖悟力极强,对两位师兄异常恭谨,夫人陈佩蓝原是自己的师妹,当时在武林中,艳名之盛,轰动一时。膝前仅有一女,也就是麓山传技时,许于麟儿的司马倩霞,那司马倩霞年仅十五岁,出落得异常文静娇美,但见她靥笑红梅,倾城倾国,唇绽樱颗齿含榴香,纤腰楚楚,风回雪舞,白衣微动,兰麝飘香,翠黛微颦,似言而未语,轻移莲步,欲止而仍行,真是玉润冰清,鸾翔凤翥,素若春梅绽雪,洁同秋蕙披霜,这才是霞映池塘,兰生空谷,远惭西子,近胜王嫱,美好处一时也说不完。紫阳夫人对这位娇女,真是爱逾性命,昆仑五子,也没有一个不喜爱她。她学的武功很多,除她母亲将技艺全部倾囊而授外,师伯师叔们没有一个不将压箱绝技尽量传与,这女孩天生的慧质兰心,任何功夫,无一不是一点即透,故就武功而论,几可与长辈并驾齐驱,只是功力稍逊一筹罢了。 昆仑掌教还有两位师弟,一是餐霞客彭玉真,另一位是白云生徐羽,两人功力,虽不及师兄们精深,但也相差不远,为应付江湖劫运,昆仑五子准备得很充分。门徒选择,条件至严,除季嘉麟、董练秋两朵武林奇花外,尚有八大弟子,都是出师成名人物,蜚声江湖,极得武林同道敬仰,他们同仇敌忾之心很重,一人有事,其他七人莫不同心协力,互相援助,每一位都得师门真传,武功高不可测。紫阳真人夫妇对门徒慈爱逾恒,只要事与武林正义有关,多大的乱子他二人也为徒弟担承,不得已时,甚至亲自出手,为武林保持正义,对一般同道却虚怀若谷,毫无傲物凌人之心。数十年来,昆仑派领袖武林,虽与崆峒遥遥对立,分庭抗礼,但声誉却在崆峒之上。八大弟子内有六男两女,僧道俗二方面可以说应有尽有,这八人可以擅收弟子,不过事后须禀明掌教。 大弟子云龙剑方干城,儒生打扮,系三楚方氏世家子弟,以剑术著称武林,年龄不到卅岁,入门最早。二弟子元元僧文立,系陕西人氏,幼年因故出家,且得江湖异人传授,原习有达摩罡力,内功至为精纯,因慕昆仑名望,得苦行禅师特许,列入门墙。三弟子霓裳女方玉霞,系方干城之族妹,幼年聪慧嗜武,由方干城引荐,得紫阳夫人恩准,正式收录。四弟子水火童子朱志明,系姑苏人士,不但人生得异常清俊,水下功力可以说独步江湖,他还能打一手喷火暗器,独制癸水弹又擅破各种火器,故得着水火童子美名,他与三师姊方玉霞,可以说是璧人一对,两人情感至笃,百年好合,那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天龙剑徐瑶名列第五,年仅有十九岁,系山中弃婴,被餐霞客发现后抱回昆仑,由紫阳夫人设法养育,长大后清秀逾常,一身武功均由餐霞客与白云生亲自传授,功力极深,这孩子天生傲骨,除本门的人外,对于其他派别的人,根本不大理会,昆仑掌教为此也曾严加训斥,但他对于本门长辈却异常恭谨,小缺点,训斥几次后,也就不再深究。一阳生蔡楚翘,川中铁掌蔡珏之次子,因蔡珏与白云生交谊其笃,由白云生收归门下,他的个性与天龙剑适得其反,对人至为谦虚,年龄也与徐瑶相若,貌相尤有过之,深得昆仑五子喜爱,武功在八大弟子中,可以说是一枝独秀,与师妹云姬白玉娇过从至密,花前月下,嫁娶有期。第七系工虚道人裴庆,原系武林故人白鹤神君弟子,神君系紫阳旧友,在武林中独来独往,无门无派,武功莫测高深,因他性如野鹤闲云,玉虚道人得他绝传后,他将惟一至宝白鹤神剑,及随身带着的一只古瓶全部赠他,并修书一封,着他带往昆仑,面呈紫阳掌教,并告师徒缘份已尽,他年身有大难,如记及传艺之情,可恳请昆仑门下一武功至高弟子,赴南海水灵宫予以搭救,讲完话,撮口一啸,天空飞来一只大白鹤,他身于一纵,腾空而起,跨上鹤背,身入云端,霎时不见。玉虚道人年已卅,功力得神君真传,武功已臻化境,因奉师命驰赴昆仑,将书面呈掌教,紫阳看完了书信,叹息一声,也未说什么,随手将书送与玉虚道人,玉虚看完,热泪盈眶,即再拜真人为师,从此列入昆仑门下。第八位系云姬白玉娇,她是鄂中郑玉琴女侠之独生女儿,玉琴系华山门弟,为鄂中名士白世荣之娇妻,郑女侠与紫阳夫人原是武林旧友,把爱女荐到老友门下,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紫阳夫人不但武功已臻化境,而且驻颜有术,永保青春,一身绝技自然是尽量传了这位爱徒。神童董练秋,出身来历,另有专章,此时暂且不提。 除开八大弟子、两奇童及一爱女之外,现留洞中习技的还有四十八人,由云龙剑和元元僧分别率领,代师传授。师门中最爱护晚辈的要算紫阳夫人了,她仁慈异常,对人从不苛责,门徒犯了过失,掌教真人命令行罚,只要她出来,无一不一笑而解。真人夫妇情感至笃,相敬如宾,能列昆仑门墙的人,真可谓如坐春风化雨之中,极少遇到疾言厉色,但选材苛刻,得列门墙者,可称是人间宠儿,福缘深厚的了。 乾元洞位于昆仑之中部,洞前植有各种名花异草,苍柏翠松,进了洞,就是一间很大的石室,石壁色作淡红,异常光滑,光线由顶部各岩石裂开处透入,夜间则有琉璃灯五台,青光四溢,其明如昼。由石室再入洞的第二进,就是门弟子修真之处,大小石室,不下百余处之多,有的系天然生成,略加人工修饰,有的则全用人力刻凿而成,洞外系一天然花园,也就是昆仑山的腹部,这里面有天然的池沼,有无数的石山,名花异果,采之不尽,虎犀糜鹿,珍奇禽羽,可以说应有尽有。后面一进,则系长辈修真之所,每人修真之处,各随所欲,布置得彼此不同,闭关入定之处,多深入地底,门弟子未经准许,绝对不得入内。闭关的长老传授门人技艺时,只以各种图解图说交付门人,令其自习。几位长老们在闭关时领悟出来的神技,都是武林中的绝顶奇功,按着各人天赋,彼此所得互不相同,但司马倩霞各种功力,可以说无所不习,也无所不精。 洞府的后面有一高耸入云的古塔,有十二层,每层均装有清凉珠,塔内安放历代祖师遗体,有的已化为骨灰,有的则系肉体,骨灰一律用细磁坛子盛着,肉体则用一种白色石棺,或用红色大缸贮存,一律按层次排列,至为整齐有序。塔内各层,既安有清凉珠,故具防腐作用,所贮肉体,形状肤色,均无异于生前。每年盂蓝节日,昆仑掌教必须率同门弟子辈,举行致祭典礼,庄严穆肃,隆重非常。 有一晚,天高气爽,月明如昼,青辉遍地,幽雅逾常,昆仑上空突然发出了几声枭叫,乾元洞口的广场上,降落两只四尺余长的双头怪枭,这东西有如夜鹰,全身羽毛其坚如铁,力道奇大,可生裂虎豹,独斗潜蛟,从两只双头夜鹰的背上,跳下四个人来,头一个是背负铁板、手拿折扇的道人,与道人一同下来的,是一个叫化打扮的中年人,左肩上挂着一只叫化袋,袋内装着两枝尺形兵刃。另一只鹰背上下来的两人,一系文生打扮,一系武生打扮,均背着长剑,此时守洞口的人,正是昆仑弟子黄邦义,一见洞外来人,忙纵身扑上前去想看个清楚。不料人还未到,那叫化打扮的人,冷冷地发出两声极为刺耳的笑声,紧跟着,右手骈食中二指轻轻对着黄邦义身上一指,黄邦义立即机伶伶地打了两个寒噤,一阵奇寒直透心田,全身立感麻木,四肢冰冷,自觉支持不住,立即倒卧场中。那乞丐又冷笑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还不是自找死路?”他仰着头,异常自得,对地下被伤的人,也就不再管他。 那文士打扮的人对道人建议,何不直闯洞中,袭击那长老们的闭关重地?将昆仑五子一网打尽,夺取领袖武林地位,岂不是易如反掌? 道人点头应允,正待进入前洞,只闻洞内响了一下钟声,又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笑声未绝,一条灰影从洞中电射而出,在道人前面落下一个年约三十六七和尚来,这和尚生得面如满月,双目含神,一身灰布僧衣,显得雅洁异常,落地后,将来人看了一眼,即向道人合什为礼道:“请问道长,夜来昆仑何事?而且还出手伤我师弟,敬请明示,以便禀明师长们,迎接贵宾!” 那道人板着一张面孔,显得冷峻异常,爱理不理地说道:“你进去告诉司马紫阳,就说为了三年前衡山的事,岷山冷残子特来此地会他,假如避不见面,那今晚昆仑山上会发生极严重的后果,那时我就恕不负责了。” 那出来的灰衣和尚正是昆仑派八大弟子中的二弟子元元僧,他听了那道人老气横秋的口吻,不觉心中有气,正待反唇相讥,忽然从洞中发出银铃般的一阵笑声,紧跟着又走出三人,头一位是三弟子霓裳女方玉露,第二位是四弟子水火童子朱志明,第三位是五弟子天龙剑徐瑶。高声大笑的正是霓裳女与天龙剑两位。天龙剑徐瑶天生傲骨,除对本门的长辈及师兄们异常恭谨外,对旁门别派的人却是不在眼中,他听冷残子出言不逊,藐视掌门,更激发了他的傲骨,只见他秀眉一场道:“昆仑山乾元洞的大门经常是开着的,来昆仑山的人,我们不论他的身份高低,年龄大小,只要他指明拜访掌教,我们掌教没有不竭诚接待的,因为我们的一举一动莫不正大光明,掌门人领袖群伦,行止有如日月,自然没有避不见人的道理,请道长不要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不过,道长今晚来得颇不凑巧,家师外出云游末返,三年来即很少回山,不过师母师叔们却留在洞内,并未外出,你如要见,稍事等待,他们都会出来的!” 文土打扮的人系岷山四奇中的老大归元生罗英,他听完徐瑶的话,蓦地哈哈大笑,那笑声震得山谷皆鸣,如春雷震耳,如怒马突围,四周树叶,纷纷而下,笑声历久不歇,声音却愈来愈大,使在场的昆仑弟子听得心惊异常,知道来人内功充沛,绝不能心存轻视,自取败征。元元僧蓦地长啸一声,有如龙吟凤哕,划空而起,与那笑声相合后,似有意,似无意,双方竟混斗起来,那笑音之宏亮,一阵紧接一阵,此起彼落,有高潮有低潮。高潮时,使你感到震耳欲聋,头目昏眩,低潮时,则使你觉得胸部异常受压,郁结难消,这原是内家功力之一种,如果内功远不及人,自然忍受不住,元元僧的啸声也分出抑扬顿挫,把有节奏地向那笑声拦击,笑声绵绵而来,啸音源源不绝,比划了一阵,似乎笑声技高一筹,元元僧的啸声竟拦截不住。 忽然昆仑顶上又发生一种怪声,那声音异常尖锐,有如鬼哭神号,奇怪的是这种声音,并无任何回声,但人家听了,不期而然地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最奇的是乾元洞的对面,有一座小峰,峰头上竟发出一种奇异的哭声,那哭声似乎悲切逾常,真称得如巫峡猿啼,鲛人夜泣,哭到伤心之处,使人听了,怦然心动,但心动而后神摇,不知不觉间即陷身于麻木之境。 昆仑山本是道家修真至境,古往今来,神仙发源之地均出于此,今夜被这一搅,把个洞天福地闹得鸡犬不宁。忽然,从乾元洞的后进众老闭关之处拥出万道紫光,一颗鸡卵大的佛门舍利子电射而出,到了乾元洞上空,蓦地光华大盛,一声霹雳,震得天动地摇,将那笑声、哭声、及啸声等,一齐震住,雷声过后,舍利忽隐,黄光亦失,半空中传来一声阿弥陀佛,声未尽,轻飘飘地落下一个青衣老和尚来。这和尚生得清瘦异常,修眉凤目,光着头,手中拿着一枝奇形竹杖,足踏芒履,端庄肃穆,但肃穆中带着慈祥,昆仑弟子见来的竟是苦行禅师,不觉一齐拜倒,老和尚含笑命起,随向冷残子点头微笑道:“岷山道友,驾临荒山,必有所命,老僧启关来迟,尚祈恕罪则个!” 冷残子皮笑肉不笑地把面皮耸了一下道:“旁门异端的人深夜来此,不加罪责,已属万难,焉敢劳大名鼎鼎的苦行大师迎接!”停了一停,又道:“司马紫阳既然云游未返,有话对大师讲明想必一样,岷山与昆仑两派,既无恩,也无怨,从立派之日起,岷山从未曾开罪昆仑,敝派弟子与衡山派发生争执,如司马紫阳从中斡旋,使两方息争言和,那才是武林正理。假如无法劝解,自应退出两方,谁也不帮,以示金砖不厚,玉瓦不薄,两派交情都得顾全。紫阳为一派宗主,这些道理自应知道,但他不仅未使两方停止争执,反向衡山派一面倒,将本门弟子用内家罡力震伤当场,这样恃技凌人欺侮本门,是可忍,孰不可忍?故此携徒西来,一来领教昆仑的各种高艺,再则了结以前那重旧案,想大和尚必不吝赐教吧!” 禅师正待答话,洞内又飞出一条人影,落地后,却是一位俗家打扮的中年人,一身黄色葛衣,浓眉细眼,肤色红润,三绝长髯,白袜草鞋,异常潇洒,他向苦行禅师见了一礼,禅师笑道:“四弟,免礼吧!” 原来出来的人,正是昆仑五子的老四餐霞客彭玉真,他把冷残子及岷山四奇等兄弟看了一眼,也冷冷一笑道:“诸位大约是大举寻仇来了,是不是?” 洁丐卒然发难,右手食中二指猛然向餐霞客一指,一丝阴风直袭而来,他一边实施突袭,一边发话,大意谓昆仑派仗着人多势众,浪得虚名,今晚就凭岷山派四个人,要把这号称武林正宗的根据地闹得它天翻地覆。 餐霞客见他施行偷袭,而且一出手就是阴功,心中愤怒异常,他练就一种轻功,取名叫做灵猴幻影,就此施了出来,只见他身子一闪,人已不见。洁丐一怔,不防右脸上被人重重地掴了一掌,只打得双眼金星直冒,右边牙齿也被震松了好几颗,鲜血也从嘴中流了出来,耳边只听得人家说道:“我一见你,就知你这种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偷鸡摸狗之辈,就是阴险狠鸷之徒,果然想乘人不备,偷袭得手,场中被伤的门人,大概就是中了你那阴功。 给你一个耳光,让你也知道昆仑派的人哪一个也不是好惹的!”说完后,眯着一双细眼,仍然笑嘻嘻地站在洁丐前面不远的地方。 洁丐心中愤怒异常,睁着一双大眼,注视着餐露客,双手徐徐上升,猛地往外一翻,往前一送,碧寒掌力卷起一阵狂风,滚滚而至,直向餐霞客胸前压来。餐霞客也将双手往前一扬,一股纯阳罡力随手打出:两道劲风对着碧寒内功直袭而至,冷残子寿眉一扬,右手微往前一送,立即发出一种无形劲力,将餐霞客的纯阳罡力悉数卷回。餐霞客一见内力受阻,心灵已生警兆,碧寒掌已乘虚而至,加上自己的内力逆转而来,本身如何承受得住,眼看危险万分。 苦行禅师蓦地纵身而起,挡在自己师弟前面,大袖向上一扬,施展六十余年苦参得来的混元神功,只见从袖中发出一种可刚可柔的纯阳劲力,这东西能推山,其柔似水,刚柔并济,妙用无穷,而且禅师发功的方向与冷残子、洁丐两人内力的方向成垂直状态,只一下,将来袭的几种劲风向上一托,只闻呼的一声,几种劲风往上一触,吹得空中飘掠而过的彩云一阵翻腾,如风回柳絮,天女散花,端的绚丽无铸,美观至极,好一会儿,碎云四散,敌我双方仍然是剑拔弩张。 这时,门人弟子已发现自己同门黄邦义被人所伤,躺卧地下,忙把他抱起,走到苦行禅师面前,请示治理方法,禅师看了一眼,即着门人将黄邦义抱入洞中后进,往大师伯面壁之处实施叩关,请其治疗,迟则无及,门人领命去讫,暂且按下不提。 洁丐见碧寒掌力施展无功,蓦地从左肩叫化袋内,取出两条色作金黄紫光闪闪的宝尺,尺名元阳,系仓颉所练至宝一对,这两把元阳尺沉在岷山毒龙潭中已不知经过多少朝代,年代深远,尺已通灵。月明之夜,这东西竟浮出潭面,吐露紫色光华,事为冷残子发觉,用天蚕网兜收,并将这对至宝传予洁丐,洁丐获得此宝后,自感如虎添翼,喜欢异常,身内乾元罡力的伤势承师尊师叔合力治疗后,经过六个月的时间业已全部复元。 岷山师太特地传了他几种神功,冷残子还把元阳尺的使用方法悉心传授,莲花洞内的几位徒弟也由冷残子分别带往洞中,传授各式特殊神功,故三年之中岷山三奇的技业实已突飞猛进,远非昔日吴下阿蒙。元阳尺一出手,餐霞客即知是对奇异兵刃,心想:对付这种宝物,只有用灵猴幻影的绝技来胜他,到不得已时,赏他一支射弩,主意打定,立即出手,身形一闪,人已扑到洁丐面前,一式金龙探爪,五指疾向裴杰面部抓来。 洁丐一声冷笑,挥动元阳尺一奔敌人气俞,一袭敌人人中,那元阳尺一舞动,即有万道紫光,耀人眼目,持尺的可看到对方,但对方却看不清敌人。餐霞客避开正面,利用那特殊轻功绝技,专攻对方侧背,裴杰舞动双尺,尺上紫光有如一座金山,闪烁夺目,护住全身,只要看到餐霞客的身形,紫光裹着的宝尺即迳奔敌人要穴。但餐霞客为昆仑五子之一,功力奇高,轻功一项独步武林,而且练就道家的一阳神功,可以抵御那碧寒罡力,更加身怀昆仑至宝射阳弩,出其不意射伤敌人自属意料中事,故几个闪身从洁丐侧边欺身而进,人在元阳尺的紫光圈内,凭一双赤手,与之大战起来。 洁丐所使的尺法,系载之于太华宝典中,原系纯阳廿四式的双龙剑术,由冷残子修改而成。这种奇异招式威力特高,一经施展,有如天龙飞舞,护身攻敌,盈虚消长,相互循环,餐霞客虽从背面用精纯掌力实施攻打擒拿,一时却也无法得手,缠战一百五十余招,他蓦从衣袋中取出两支五寸余长的短弩,趁着洁丐只注意到自己身形与位置时,双手倏地一扬,两溜红光脱手飞出,直向洁丐胸部射来,这原是瞬息间之事,武功再高,防御也难,故待洁丐发觉时,拟用元阳尺将暗器击落,无奈射阳弩专破各种具有光华的兵刃,竟如影随形,直往有光华的地方乱攒,只一下,就弄得洁丐手忙脚乱。比武要诀,在于气定神宁,心绪一乱,原有的功力无形中打了很大的折扣。餐霞客见机不可失,于是振奋精神,一声长啸,实施抢攻,竟把从不一用的鸿钧八式使了出来,这鸿钧八式得之于昆仑绝顶一断岩内所发现的一块破碑,上有虫形古篆,所载的就是这八式拳法,餐霞客费了五年的功夫,并得紫阳真人协助指点,才把它领悟出来。这套拳招威力之高实不可估计,一经使用,方圆百步之内,均被一种奇异掌风所笼罩,洁丐手中元阳宝尺要对付那两支奇形弩箭,这拳招一使出,他不但见所未见,简直闻所未闻,勉强支持两招,手中元阳尺竟被餐霞客震出了手,随被他用飞燕捕蛾的手法全部收去。 在餐霞客巧施射阳弩时,场上怒啸连天,归元生罗英、圣手华光徐凯,纷纷扑向餐霞客,但他们快,人家比他们更快,罗、徐二人刚发动时,乾元洞内即飞出一条白影,所施展的竟是武林中认为绝响的飞龙驭空的身法,来人比罗、徐两人先到一步,一出手就是排山连掌,打出先天南华掌力,罗英、徐凯也用劈空掌与之对抗,两人合抗一个,也只能算是半斤八两。 敌我双方彼此一怔神,互相看了一眼,罗英、徐凯更觉惊异,原来出来的不过是一位卅上下的青年文士,他穿着一身白色罗衣,洁净无伦,齿白唇红,状如娇女,背上负着一把长形古剑,空着两只手,气定神闲,罗衣飘忽,有类天仙,罗英微笑道:“从足下这一身打扮看来,大约是名震江湖的昆仑五子,老五白云生吧,果然真是人名树影,话不虚传,罗某愿领教你几手绝招。” 圣手华光徐凯个性偏激,见二哥兵刃失手,师叔又被苦行禅师挡住,昆仑弟子在旁边跃跃欲试,对自己这方面的形势至为不利,只有两人合力将白云生毁了再说,大哥还有心与人问长问短,似套交情,真使人不耐。忙止住罗英,对白云生发话道:“既是白大侠,无怪乎有这么俊的功力,待我兄弟来领教你几手高招。”他一式穿云手,运取白云生胸坎,罗英也知道盟弟心意,从背上拔出天都剑,剑身上发地白森森的银芒,振腕一转,剑身大震,剑尖上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若疾风怒涛向白云生直刺。 白云生一声冷笑,微提右脚,蓦地一旋身,沿着罗英左臂转向他肋身后,右手一式金丝缠腕,直扣罗英脉门。罗英大吃一惊,急忙剑交左手,右手往后一扬,迎着白云生来势,竟是一记毒龙掌。徐凯更阴更损,疾从白云生身侧,使用五毒穿心拿力直攻他的后脑。白云生大吃一惊,知道这两种掌力歹毒异常,不敢硬接,忙使用飞龙驭空的身法,腾空而起,避过两记毒招,紧接着一记苍鹰搏兔,双手一推,打出先天南华掌力,势如排山倒海,银河泻浪,由上而下直压而来! 罗英、徐凯见来势奇险,忙将身子一转,两人不约而同,双掌同时往上一推,打出两种不同掌力,罗英的毒龙掌腥风扑鼻,徐凯的穿心掌毒辣异常,三股风力相互接触后,因功力悉敌,激向四周,吹得枝叶纷飞,悬岩断裂。 归元生与圣手华光吃亏的地方,在于未习御气腾空之法,如白云生龙腾空际,他们两人就变得有守无攻。 蓦闻一声厉啸划空而来,东北方向飞来一条黑影,其快如电,霎时间,空中出现一位身着青袍、满头乱发、环眼润嘴、满口长牙的怪物,带着强烈破空之声对白云生直撞而来,白云生一皱眉,为试验来人功力,竟不闪不躲,双掌带着强烈劲风疾向来人猛击,那家伙咧嘴一笑,大袖微扬,发出一种奇寒无匹的罡力,挡住劲风,右手五指一张,那五指其瘦如爪,其黑如墨,一望而知蕴有奇毒。这还不奇,奇的是每一爪指上,附有两尺余长的黑指甲,五指用力一张,黑指甲立即弹直,有如五把利刃,直刺对方。白云生武功虽高,这种利用指甲当兵器的人,倒还是第一次会面,自己空着一双手,背上宝剑,因苗疆上官奇的关系,早已封剑不用,同时自己的武功,剑术胜于拳招,这一受限制,在武功上无异于打了折扣,加以遇上这种怪人,也从未听人谈起过他的武功与来历,自己的功力能否克制,不得而知,这一下,知己知彼,两利全无,故怪人连攻数招,白云生除了尽量闪避或用南华掌与之对抗外,简直无法还手。 归元生与圣手华光两人,一见黑指怪人赶来助阵,不觉心中大喜,忙向元元僧、霓裳女、水火童子及天龙剑等四人分别杀来。这四人分成两对,元元僧与天龙剑合攻罗英,霓裳女与水火童子则同斗徐凯。洁丐与餐霞客这时打得难分难解,百步以内,双方掌风,只要触及,均可立伤当场,洁丐元阳尺被夺,射阳弩则由餐霞客招回,这无异于解除他部分威胁,他手中兵器既失,急忙用新近由岷山师太传授的玄阴廿八式。这套拳招诡异逾常,每一招每一式均含有各种不同的阴功,而且异常歹毒,禁不住惹怒了餐霞客,只见他细目一睁,霎地神光四射,状态严肃,隐蕴杀机,他默运神功潜移内力,鸿钧八式的奇异招术施来愈见缓慢,两手颤抖,步履踉跄,看做吃力异常,其实这是绝顶煞着,这套拳招待别古老,昆仑派只有掌门人才知道它的厉害,此外即无人注意,江湖上的人更不用说了。 洁丐功力虽高,焉能熟悉内涵,加以冷残子已与苦行禅师彼此在昆仑绝峰上作殊死争斗,故裴杰身陷危机而不自知,他玄阴廿八式奇招此时已运在二十四招翻云覆雨上,洁丐横着身子一转,双掌前伸,利用掌缘之力,借旋转之势,内蕴碧寒阴功卷出一股奇毒掌力,打向餐霞客。餐霞客冷笑一声,身形微向左后稍移,右手颤巍巍托住卷来掌力,忽然一声大吼,随把右手一扬,左掌平胸直推,两股掌风同时出手,右掌是把裴杰的碧寒内力原封奉还,左掌是昆仑绝传道家一煞掌力,两人相隔既近,谁也没料到对手会有这种神功,裴杰正待闪开,无奈时机不再,胸中一煞,腹挨碧寒,肺腑已残,肠胃中毒,就是铁打金刚,自也承受不住,何况人是肉做的,只见他惨号一声,七孔流血,四肢扭搐了一阵,最后,叹了一口气,双脚一伸,死在当场,餐霞客对遗尸施了一礼,面带伤感静立一旁。 罗英、徐凯一见裴杰遇难,救援心切,双双挣脱缠战对手,飞身而出,待扑至裴杰身旁,见人已气绝,不觉放声大哭。号了一阵,两人纵身而起,直扑餐霞客。归元生一出手就是毒龙掌,徐凯施展劈空掌力,各挟雷露万钧之势还袭而来。罗英的掌力在岷山四奇中功力最深,餐霞客知道厉害,纵身旁闪,不敢硬接,两股风力都从身旁掠过。毒龙拿一股奇腥,稍一沾染,即无幸免,简直厉害非凡。 这时,从昆仑西边一高峰上又飞来一条黑影,带着强烈破空之势向乾元洞口驶来,落下地,出现的却是一位麻脸大哥黄发尖嘴的怪人,穿着一身褐色道袍,长仅及膝,赤着一双脚,手上拿着一根非丝非帛的带子,两头附着五寸长短的短刀一把,带头附近还接着不少小钩,这种奇异兵器又是一件名不见传的稀罕之物。他到场看了一看,似乎不屑与昆仑门徒动手,罗徐双斗餐霞客,如再加入战团,似也不是意思,瞥见半空中白云生与黑指怪人正在空中追逐,一白一黑,妙趣横生,心想:三师兄的墨指神功,据师尊言,已是武林一绝,这白衣文士自然不是对手,我既无事可作,何不帮师兄一下忙,活捉昆仑五子带回山中,慢慢地把他折磨作乐,岂不受用?想到此处,于是慢吞吞地腾身而起,怪声怪气地向白云生喝道: “兀那少年文士,还不乖乖地自动罢手,随我兄弟返回阴山,投靠本派,包管你锻炼得天下无敌,称霸武林,如再不停手,时机一失,则后果不堪设想了!” 白云生素有洁癖,一见这对宝货那副尊容,已使人欲呕,漫说叫他停手投靠,就是看他们一眼心中也自不愿,此时听他说话无耻,愤怒已极,心想:撞了这种阴山邪魔,又逢自己立誓封剑,不遇苗疆中年文士亲口启封,绝不能自背誓言,但如仅凭一双空手胜这两人合击,自属万难,看来劫运难逃,数无幸免。只好默运神功,硬接他几爪,落个同归于尽,忽然又想到五年以前苗疆所遇白衣素女此时已不知身在何处,名花是否有主?看她对自己含情脉脉,欲语先羞,当时本欲表露真情,但偏自矜持,致良机错过,人家黯然欲涕转身遂走,翩若惊鸿,觅无定处,为了此事,虽数下苗疆旧地重游,但桃花依旧,人面已沓。饶你白云生功力多高,名号多响,今陷身险境,莫卜存亡,也禁不住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当年往事一齐涌上心头。他一声长啸,隐藏悲愤,宣泄无遗,啸若龙吟,划破长空,身如神龙经天,竟不顾毒爪厉害,向黑指怪硬行抢攻。 此时正南方向有强烈破空之声直奔昆仑,空中出现的是两位白衣男女,男的年约三十四五,长身玉立,女的年华二十八九,绰约如仙,两人都抱着一柄长剑,光芒闪烁,遥映云霞,迳向白云生奔来。白云生徐羽一见,禁不住喜得心欲从口里跳出,硬拚之念一扫而空,但那黑指怪人此时已实施抢攻,两手长指甲有如十柄利刃,发出十道墨光,势若蛟龙取水,怪蟒腾空,招招不离白云生要害,着着毒辣逾常,把徐羽攻得后退不迭,险象环生。那长耳怪人更会落井下石,竟从徐羽背后舞动那根长带,发着一种尖锐难闻的厉啸,挟一团银色光芒直奔白云生后脑。这一下背部受敌,饶你功力再高,也得命丧当场。 那白衣俏女一声清叱,竟从同伴背后,玉臂一扬,柳腰一扭,往前直奔,手挥长剑,光迸万朵寒梅,直向长耳怪当头罩下。长耳怪心中一怔,急忙用右手将长带一拉,收招自保,与少女同来的男子,一见徐羽涉险,忙振腕挥剑,剑身上发出青蒙蒙的一片光华,连环数招,就把长指怪人迫得后退不迭,白云生不知是欢喜抑是惭愧,竟用飞龙驭空之术,呆在当空,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少女功力高超异常,人也特别天真,一见黑指怪人用指甲当兵刃,不禁激发她的好奇心,乃至舍却自己敌人,翻转剑锋与怪人作了对手。只见她剑如怪蟒翻江,怒龙出海,蛟龙虎跃,凤舞鸾翔,势若奔雷,凌厉无比,黑指怪异啸连天,十根指甲时屈时伸,指如厉刃,掌带寒风,有守有攻,步调丝毫不紊,最使人不耐的是他咧着一张臭嘴,色迷迷地望着那白衣少女,简直想一口把她直吞下去,连皮带肉吞在肚中,需用时,原封吐出,就地取材,那才惬意。他一边打,一面口发秽言,什么美人儿啦!你美得真使人销魂蚀骨,只要能让我乐一乐,包你要什么有什么!我们阴山派的武功奇技冠绝武林,别看我手指奇黑,但一身黑得奇趣无穷,这种功夫不试不知,一经尝试,真是欲罢不能。种种胡言乱语,一时也道它不尽,只听得那少女霞生双颊,粉脸含嗔,挥玉腕,振长剑,唰唰唰,连环数式,把那黑指丑怪逼退数步。 她回头望望徐羽,见他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呆在当空,不禁若嗔若喜,随把小嘴一撇,微愠道:“你还发的什么痴?哥哥既亲自来此,还不拔剑却敌。”又向白衣文士招呼道:“哥哥,你还不叫他启封拔剑,更待何时?” 白衣文土见妹子娇憨逾恒,自然深知她的心意,自己和那长耳怪人此时已打了个功力悉敌,忙一边打,一边向白云生含笑发话道:“徐兄情谊可感,今晚敌手环视,情势很难乐观,赶快拔剑迎敌吧!” 白云生听完此言,忙道一声遵命,反手拔剑,剑作龙吟,一出手紫光打闪,霞映碧空,挟雷露万钧之势,迳奔黑指怪。这一对白衣璧人,男的如临风玉树,俊美绝伦,女的似出水芙蓉,娇艳无比,两人功力相等,所用的又是武林中罕见的宝刃,紫电白虹,双剑合璧,威力无铸,一白一黄,霞辉互映。男的施展一字乾坤剑术,女的则使用八九连环绝招,剑如瑞雪飘空,回风舞絮,不数合即把黑指怪打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白衣女恨这丑怪刚才满口秽语,剑把专对着那鬼指甲进攻,白云生自然迎合着心上人的意愿,也把剑招使得风雨不透,招招进逼,两把宝剑对付十根指甲,也打了六十余合,蓦地白云生一式云封五岳,将黑指怪圈在剑幕之中,剑从四面八方,直袭而来,黑指怪大吃一惊,忙挥舞着双手,实行硬守硬攻。少女一见时机成熟,竟使用横断中流,剑从侧方扶一片寒光,迳斩黑指怪人左手五指,黑手怪变招不及,左手五指虽未受伤,但指甲却被削断三根,墨指功号称武林一绝,初次出师即全盘失利,只闻他一声异啸即转背而逃,带着一阵强烈破空之声,直向昆仑后山飞去。 归元生罗英、圣手华光徐凯双战餐霞客,餐霞客功力虽高,但和洁丐硬拚了一阵,不免耗去不少真力,而且罗英功力还在洁丐之上,毒龙掌力比碧寒功更见狠辣,徐凯之劈空掌功力亦极精深。两人更因同门惨死,悲愤异常,这一出手势同拼命,几式连环抢攻,把餐霞客弄得手忙脚乱,但他毕竟不愧为昆仑五子之一,慌乱中仍能力求自保,故一见情势不对,立即施展独门轻功灵猴幻影,在二人掌风中,穿来穿去。罗英和徐凯想一时胜他倒也不易。 白云生徐羽与白衣少女因联合出手,将黑指怪战败,黑指怪弃伴而逃,少女用一双妙目瞧了徐羽一眼,娇笑道:“你快去帮你四师兄,收拾地下两个敌人,我和哥哥联合出手,把那长耳怪物赶跑后,即飞昆仑最高峰,看你二师兄和岷山老怪斗技!” 白云生微笑答道:“今晚如非你与令兄相助,我必伤在阴山群魔手中,苗疆之事,我实惭愧欲绝,冒犯令兄之处,引咎尤深,无以自明,故立誓封剑。当时实不知令兄为谁,后来多方打听,始知为苗疆二奇中之老二上官奇,几次亲赴苗疆造访,欲当面谢罪,但每次均闭门不纳。”他停了一停,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苗疆小峰与你邂逅一面,因不善于言辞,故虽有千重心事,均讷于出口,正踌躇犹豫之际,你却翩若惊鸿,黯然别去,相隔数年,欲谋一晤,均不可能。自以为缘尽此生,谋聚首只有期诸来世,衷心诧祭,莫知何从,谁料今晚翩然莅止,且援手于危困,此恩此德,只有铭诸五内而已,惟他日如有所命,凭一纸相召,虽百死而不辞,第女侠芳名,可否惠告小兄?” 白衣女娇笑一声道:“前次会面时,你一言不发,我以为你因为名门正派,高不可攀,不敢自讨没趣,故尔离开。及后你与哥哥比剑,奇哥因为断剑之辱,几至愤不欲生,你欲以紫电作为偿还,事为奇哥拒绝,于是你当着他立誓封剑,这一下,颇使奇哥感动,但仍不敢尽信。数赴苗疆,避不见面,原系有意试你,且自感派系旁门,不想与你这位名列昆仑五子之人作朋友,虽知你出之至诚,去掉仇恨之心,就算对得起你。小妹自感人生能得一知交即可无恨,当着兄长之面,婉劝多时,他始回心转意,这几年来,却未见你造访,当然不能赶赴昆仑求见订交,自甘作贱。这一次,因为盟兄公孙虚练功海外,着我兄妹两人联袂以赴,事毕飞回,道经此地,遥望此处紫气弥空,煞风飞扬,遮天蔽地,一见而知有人比斗神功,联袂飞来,适逢你正遇奇险,故尔拔刀相助,这原是义不容辞之举,毋用言谢!至于小妹贱名,难登大雅,不告也罢!” 白云生笑道:“徐羽身受大恩,施者从不望报,受者永愧于心,若连姓名也不令我知晓,那才是不令徐某高攀了。” 女的抿着嘴,看了徐羽一眼,娇笑道:“你如今变得很会讲话,绝不象你自己所称讷不善言。贱名告你无妨,可不许嗤之以鼻,小妹复姓上官,单名琪,破花瑶草的琪,该听清楚了吧!” 徐羽笑道:“好一个芬芳漂亮的名字,真是雅俗共赏,闻其名可见其人了!” 上官琪娇嗔道:“你敢打趣我?” 徐羽吓得连称不敢,这时地下餐霞客,单斗罗英、徐凯两人,虽未落败,但至为吃力。 白云生飞身而下,人未落地从空中就是一记劈空掌,门弟子元元僧等四人手抱兵刃严守洞口,因为几位师叔,业已亲自对敌,末奉命令不便动手。元元僧一见霞师叔已现败征,正待拼着受罚出场帮助,忽见白云生从天而降,劈空掌力漫天打来,知道有他出手,霞师叔绝不至于再行落败,遂中止前念,临场缩手。徐凯果然不敢再事围攻,举手打出劈空掌,拟将徐羽的内功罡力挡住,两下一接触,功力立显高下。 白云生从容不迫,疾落当场,徐凯只觉心头一震,口中立感发甜,人也震退数步,这才知昆仑五子没有一个好欺,暗忖:“如不得已,只好藉重红云花针,以谋败中取胜,毁他一个即可稍为捞回一点颜面,然后返回岷山,一方面恭请掌门人亲自下山,二则与江湖各派扩大联合,再向昆仑大举寻仇,此仇不报,誓不干休。一念精诚,可开金石,昆仑高手不多,只要联合得法,自信此愿必达。”于是奋然迎战,与白云生打在一起。 归元生罗英一见三弟被白云生缠住,自己毒龙掌力虽然厉害,但对手练就道家一阳真气,护住全身,又用灵猴幻影巧为趋避,竟把他无可奈何,心想:今日要想取胜已成幻想,我何不将双头灵枭唤来,不得已时,拿话将敌人僵住,骑枭飞远,徐图复仇之计。想到此,撮一口啸,两只双头枭带着一阵腥风,已飞临当场空际,嘎嘎连声,竟也帮着罗英、徐凯,分别向餐霞客、白云生猛力扑击。 打得最惨烈的要算上官奇兄妹与那长耳怪人了,长耳怪原为阴山太阴僧得意弟子,练就双刃神带,并擅太阴功及缩骨之术,能在刀林箭雨中来往穿行,毫无损害。故上官奇兄妹虽然功力精深,不在白云生之下,但撞着这个畸形怪物,竟无如何。他手中那根带子,包含着各式功力,可软可硬,变化无端,宝剑虽为神物,不但不能削他分毫,他还硬打硬架,只想缠你兵刃,使之脱手,最奇的是他那身子,可大可小,大时与常人无异,小时却象一只肉球,在空中到处乱滚。人又卑鄙下流,女人与他打,不被他缠死也得气死,有时玉腿上被他捏一把,双乳上被他点一下,如你招式太过神奇,他趋避无方,又马上把身子一缩,变成一只肉球,直往你跨下一滚而过,口中还不干不净说一句好漂亮的玉腿。这还事小,有时与之所至,女人珍贵的地方,也被他摸一把,或点一下。你想,女孩子如何忍受得了!上官琪的大腿就这样被他捏了两次,只羞得她粉脸通红,恨得牙痒痒的,娇呼一声哥哥,你还不设法把他甩掉,真气死我了。 上官奇见妹子受欺,心中自不免气愤异常,忙大喝一声:“停手!”长耳怪慢吞吞地收住带子,上官琪则向自己哥哥靠去,只见上官奇对长耳怪人一声冷笑道:“我们在兵刃上已见过真章,果然是神妙无方,佩服不尽,不过上官奇不自量力,要和你比斗几手内力,不知你能否见允?” 长耳怪哈哈大笑道:“比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划出道儿!” 上官奇道:“我和你跌坐地上,相隔五十步,双方用掌心对持,谁支持不住,谁就算输,这种比划既不伤人,又可看出双方功力,你意如何?” 长耳怪点头应允,三人一同降落场中,双方拣了一块岩石坐下,上官琪站在哥哥身后,知道这场比试,自己哥哥毫无把握赢取对方,到时,说不得只有暗助一臂了。她主意打定后,暗中也忙在运功。 过了一刻,两方已准备完妥,就此开始比试,长耳怪和上官奇彼此把两掌缓缓向前平推,各发出两股真气,只一下,上官奇就觉心头一震,对手内力似乎比自己高出许多,知道这一场比试,自己准输无疑,忙安定心神苦撑一阵再说。 上官琪聪明绝顶,哥哥功力如何不知,因自己和哥哥幼失怙恃,兄妹两人相依为命,无意中在一荒洞里发现南明散人所著道书一本,书名《南明遗著》,载有他毕生所用拳功剑术及内功吐纳之法。上官奇比妹子大了五岁,颇知诗书,他人极聪明,书中所讲,终能忖摸得出主要涵义,于是与妹子按着书中次序锻炼起来。 三年间,已将基础打好,同时又遇上了公孙虚,公孙虚年纪比上官奇要大上十岁左右,系苗疆百灵上人惟一爱徒,此时百灵已西归极乐,公孙虚一个人住在碧萝洞内,心中自然闷得发慌。信步邀游,打从那荒洞经过,无意中入洞一看,见是两个未成年的男女,均生得秀美异常,两人同坐在一石床上,秀目垂帘,盘坐用功,公孙虚不觉喜爱异常,站在榻前待二人练功完毕,互相交谈,相见恨晚,于是,三人结为异性兄妹,公孙年长,自属老大。一见他们所获道书竟是汉代遗物,虽非玄门正宗,却也厉害异常,于是共同参研,费了十年之力全部完成,公孙虚又把自己所学,毫无隐瞒地传了盟弟妹,三人也不时行道江湖,做了不少的侠义之事,江湖上注意的却是两位男的,把他们唤作苗疆二奇,殊不知还有一位女子,功力也在二奇伯仲之间。长耳怪与上官奇两股真气一接触,她知道自己哥哥准输,幸好自己偎依在哥哥身后,忙将本身真力,从股部输入上官奇体中,这一来,无异两人合斗一人,但想就此战败长耳怪,却也很难。 场上比艺的除了上官琪,六个人成了三对,罗英、徐凯因功力不及对方,已呈败象。 这时昆仑绝顶上,蓦然冒出一朵五彩云霞,云霞中金星点点,黑影团团,慢慢地向四周扩展。罗英徐凯一见,知道这是师叔所施放的桃花瘴,还夹着毒龙雾、五灵虫。这几种东西,只要挨上了一点,就必死无疑,无药可解,看来今晚昆仑山上,会要闹得寸草不留,任何生物均无幸免。他们招呼了一声那长耳怪,赶快趋避,自己和师弟即一式潜龙升天,跨上一只双头枭背,另一只双头鸟,扑下地抓着裴杰的遗体,同上空中,向昆仑绝顶飞去。 长耳怪客望见这种阵势,知道不赶紧飞逃,会弄得背蓑衣打火,惹火上身,但比斗内力,又不象比其他招数,谁敌不住,对方的真力就会向你身上直袭,谁先收去内力,也会如上述相同的结果。如双方愿意停止比赛或握手言和,必须两方面慢慢地把功力减低,而后在同一时间,两人同时把功力割断,否则必有一方受伤。此时,天上五彩云霞,范围已逐渐扩大,时间迫促,刻不容缓,长耳怪客焦虑异常,忙向上官奇大喝道:“五云桃花瘴已迫促上空,时机危急,险象环生,我们就此停手,下次找一机会再比如何?” 上官奇笑道:“你如惜命,就此逃走吧!我也不愿多难为你。”说完,功力渐减,长耳怪忙把功力收退。上官琪却恨透了他,有心让他吃点苦头,等他功力收完,猛把真力用足,一股劲气由上官奇掌心突发,直向长耳怪猛袭而去。 他大吃一惊,欲用功抵挡已来不及,胸口上着着实实地挨了一下,打得他踉踉跄跄,直退了十余步,两眼金星直冒,体内五脏翻腾,口中喷了一口鲜血,忙取出阴山派独门的护心灵丹,吃了几颗调息了一下,虽知受伤不轻,但临空蹈虚之法尚可施行,想到对方背信食言,不由心中异常愤怒,用手指着上官奇,怒斥道:“你心存险恶,暗中伤人,下次相逢,莫怪我心狠手辣。”说完,腾空而起,向昆仑后山飞去。 五云桃花瘴及毒雾毒盘弥漫空际,这事非同小可,在场的昆仑弟子虽都保持镇静,但均神色黯然。乾元洞内忽然传来三声响钟,紧接着又响了三下皮鼓,这是昆仑派百余年末有的大事,那意思是告诉强敌已临,而且有本门主要人物受伤身死。 餐霞客与白云生均大吃一惊,知道洞中只有大师兄却尘子与师妹紫阳夫人,两人功力均高,大师兄更为五子之冠,强敌如何有这等厉害,会使其中一人伤亡。上官奇兄妹早已经白云生向师兄介绍过。餐霞客知道苗疆有两个极厉害的人物,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老大公孙虚更有过人之处,自然对这种人物敬重逾常,而且熟知师弟曾热恋苗疆女,但机缘未遇,邂逅一面,再晤为难,当时见五弟对景伤情的样子,心中也不免难过,自己为了此事也曾数赴苗疆,暗中探访,但总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加以二奇性如野鹤闲云,无法晤面。而上官琪又气白云生在第一次会面时那种高傲情形,以为自己系旁门别派,白云生瞧她不起,故昆仑人物往来苗疆,只要遇见,马上隐藏。 餐霞客与白云上也从未想到上官奇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胞妹,种种因素互相关联在一起,阻碍着两人的结合,一晃就是数年,这一将情况了解,知道这白衣少女也就是未来的弟媳,又看到两人并立在一块儿,那风度,那情形,绝异凡俗,不由得暗中喝彩,欣慰异常,面对上官奇,彼此作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上官琪见哥哥笑她,嘟着嘴,瞪了他一眼,轻声道:“做兄长的也欺侮妹子,等会我饶了你才怪!”这一种少女娇憨情形,说得上官奇与餐霞客几乎一笑失声,有了这种关系,四人的感情还不是彼此一家,互相融合在一起吗?故上官奇兄妹一见餐霞客与白云生听到钟鼓之声后变颜变色,知道事变非常,忙探问其故,餐霞客毫不隐瞒地说出本门中有重要人物受伤死亡,不是大师兄,就是掌教夫人,上官奇兄妹也听得变颜变色。 这时,洞中跑来了一位弟子,神色异常严肃,见了师叔,行过了礼,又对上官奇兄妹叩了一个头,然后将手中的一幅素绢打开,对餐霞客和白云生道:“奉大师伯手谕:昆仑劫运,现已开始,岷山与阴山两派联合侵犯,掌教夫人已历劫身死,遗体已由门人送入洞中,现将祖师遗传的玉匣两只全部提出,第一只玉匣有祖师留下的太乙神符一道,可以御魔。第二只玉匣内藏西池玄玉一块,可纳入掌教夫人口中,以保持夫人遗体,使不生变化,到时自有人设法解救,待掌门人回山后,即将遗体安置真塔中,静俟机缘。现由云师叔坐镇洞府,霞师叔带着玉虚师兄的白鹤剑与五云瓶赴昆仑绝顶,协助除魔,众师兄弟则齐集洞中,听候云师叔差遣,事关本派安危,不得有误!” 说罢,将素绢交与餐霞客,静立身侧听命,玉虚道人已由洞中走出,向师叔师执见过礼后,即将宝剑宝瓶呈交餐霞客。 餐霞客与师弟及上官奇兄妹一计议,决定由师弟及上官琪两人坐镇洞府,自己与上官奇两人飞赴昆仑绝顶助阵,嘱咐完毕,即携着宝剑玉瓶与上官奇凌空飞去,暂且不表。 白云生集合了场上众弟子,嘱咐他们切不可随便走动,以免照顾不到,这时,空中五云桃花瘴已弥漫全山,逐渐向下落来,那金点绿光异雾夹杂在桃花瘴气之中,如一蓬花雨,向下降落,只看得白云生和上官女侠触目惊心,忙发动护身真气将瘴气挡住。洞内忽然传来一声清罄,紧随着吹出一阵香风,使人闻之头脑清爽异常,白云生知道大师兄将启关而出,掌门人从海外得来的天龙异香业已点燃,毒瘴之害可仗此香得以解除,忙着众弟子尽行入洞,自己和女侠则走在最后。还未进洞口,忽然一声霹雳,挟着百丈金霞从后洞冲天而起,只一下,就将那桃花瘴、五毒虫及毒龙雾震得四分五裂。 半空中出现一位相貌清矍的道装老者,头上戴着一顶青色莲花冠,身穿青色道袍,足踏登云履,左手捧着一只玉匣,金霞从玉匣中一阵接一阵不断迸出,右手则拿着一只紫金香炉,炉内有浓烟直冒,散布空中,发出一股强烈异香。最奇的是道者头上冲起三朵金花,周身发出数百丈护身青气,只一下就将那五云桃花瘴、毒龙雾,及五毒虫隔住,使之无法降落,那天龙香专破瘴气毒蛊,太乙神符所发出的雷电则专破毒蛊,恶物遇着克星,凶威无所肆发。乾元洞本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自老人一出,雨过天晴。白云生一见是大师兄启关御魔,慌忙跪地一拜,上官琪见了这种阵势,也不觉盈盈拜倒,老者望着两人微含笑意,并点了点头,随即拥着百丈金霞、千重青气向昆仑绝顶飞去。 白云生见大师兄已走,忙带这心上人进入后洞掌教夫人的房中,一见掌门嫂子为着维护昆仑,伤重惨死,禁不住流下了几点英雄热泪。上官琪细将夫人一看,只见她年约三十有余,四十不到,相貌之美,赛似天人,端庄无铸,清雅绝俗,令人一见而生敬仰亲切之感,遂忙从身边取出六颗黄豆大小的丹丸,把三颗纳入夫人口中,三颗交与白云生,并对他说道:“这是我大哥所炼九天固元丹,功效非同小可,我三人每人只有十二颗,这三颗给你作救人济世之用吧!掌教夫人,一身仙骨,或许命中注定此劫,否则,以令师兄却尘真人那么高的道力,事在眼前,绝不会让群魔轻易得手。” 两人正讨论间,八大弟子的云龙剑方干城捧着一只玉匣,与师妹云姬白玉娇含泪而入,对着紫阳夫人遗体拜了四拜,又向白云生、上官琪两人见过礼,然后献上玉匣。白云生接了,将玉匣打开,只见匣内发出青蒙蒙的万道光华,一阵寒气袭人肌肤,同晚莲花香味满布全室,尘怀俗虑涤然无存。这玉石长径约两寸,短径不过寸许,作椭圆形,通体作碧蓝色,上有日月星形各天体之象,看得上官琪不觉暗中喝了一声:好宝物!由上官琪将这西池玄玉,纳入夫人口中,又用一块天孙锦的床单暂将遗体遮上。白云生细问云姬,叫她讲述夫人受伤经过,云姬因为随侍夫人,一切武功得自夫人传授,此次不幸事故,自己适在夫人身旁,遂将经过情形说了出来: 自餐霞客、白云生外出御敌后,里面剩下的除紫阳夫人外,仅云龙剑方干城、一阳生蔡楚翘、玉虚道人裴庆及云姬白玉娇等四人武功较高而已。司马倩霞性爱夜景,每当月夜,必在山上锻炼那御气飞行及大师伯的无极掌力。此时,人已不在洞中,夫人因师兄闭关之地,最为重要,故着云龙剑与玉虚道人率领全体师兄弟,护住洞府中部,自己则带着一阳生与云姬坐镇后进,自洞外广场发出笑声哭声及怪啸之后,紫阳夫人芳心已自起惊觉,知道今晚来人功力非同小可,掌门人不在,八大弟子功力虽高,绝非来人敌手。如大师兄二师兄闭关自守,凭自己与老四老五之功力,虽然不俱,但如强敌仗着人多势众,则情形至为可虑了。正想之时,苦行禅师已将顶门舍利于放出,并施展佛门无上神功移形御气之术,人已腾空而起。掌教夫人一见二师兄不惜中途启关,就知道今晚强敌压境,昆仑一场杀劫殆无法幸免了,忙暗中准备不提。 苦行禅师一出洞外,就施展佛门五雷真气震破几种怪声。那哭声发自阴山派一级弟子哭道人与丧门僧两个怪物,也是寒冰老人与元雾真君两人的门徒,两怪年事已高,从师已久,功力也大,性情也特别阴险狠辣。一见九幽号声并未收效,一声雷震之后,各种以声音为攻防利器的均已失去作用,知道来人功力远非自己所能匹敌,但自己方面尚有一主脑人物堪作对手,何不乘机攻向洞中,频施毒手,把昆仑派的门弟子或五子中的人物予以扑杀,能除掉一人,就可减少他一份实力。 哭道人与丧门僧打好主意,就向乾元洞的后进施行抢攻,首先由丧门僧动手发难,长袖一展,从袖中打出一股黑雾,迳向洞口直钻,乃师元雾真君幼得墨尤宝典,内中详载各式奇特武功,轻功提纵术、御气飞行及施放云雾种种奇异之术,端的厉害非凡,当之者几无幸免。但是阴山派的主脑人物野心颇大,用功特勤,一年到头,差不多都在闭关时间,故江湖上的人见到他们的可以说绝无仅有,门下弟子也都严禁外出,但以人数过多,收的又多是江湖败类,故在江湖上为非作歹的竟仍不在少数。 岷山师太与阴山五老中的老大和老二有不平凡的感情,两派的门徒可以彼此公开交往,此次岷山派大举向昆仑寻仇,阴山门徒多人联合助阵,自是必然之举,但这不过是江湖劫运中的前哨战罢了。 丧门僧用毒雾进攻乾元洞的后进,紫阳夫人首当其冲。掌教夫人携着一阳生与云姬,坐镇全洞后进,夫人道力极高,静坐云床,垂帘内视,一阳生随侍在左,云姬在右,云姬手上捧着一只紫金香炉,一阵一阵的檀香味满布全室。忽然从后洞左方一进口处,飘入一股黑色气流,起初来势至为缓慢,黑气入室,慢慢向四方扩张,接着从洞口流入洞内的竟愈来愈多,颜色也愈来愈浓,一股奇腥恶臭突从黑雾中发出,紫阳夫人妙目一睁,招呼右侧云姬将真人从海外得来的天龙香点燃,云姬忙从革囊中取出一枝状似通体漆黑的檀香放入香炉内,立即从炉内发出一阵清香,同时香烟袅袅。散开后,结成一座球面,渐向四方扩大。黑雾由外而内,形成一种攻击式的包网,逐渐向内收缩,天龙香所形成的烟幕,则由内而外,将防御范围扩大,两下一接触,说也奇特,那黑雾遇着烟阵,竟似雪见太阳,冰消瓦解,洞口的黑雾虽然象潮水一样滚滚而进,然炉内异香却也源源不绝地输送白烟,两者相生相克,斗了不少时间,不相上下。紫阳夫人见来敌意纠缠不已,目的在于除去本门首脑人物,用心险恶,遂将素手一扬,打出九天宫女所留传的降魔真力,只见一阵微风,将洞口流入的黑雾卷送洞外,紫阳夫人以真气护身,人从室内飘然外出,一阳生与云姬两人因有天龙香的烟幕护着,不惧毒雾,由一阳生开路,云姬捧炉断后,双双冲出室外。 紫阳夫人出洞后,见洞外站着两个黑衣人,一僧一道,相貌奇及,那和尚打扮的光着头,满脸疤痕,马脸虬髯,偏偏身材生得又瘦又高,活象一位丧门客。那道人装束的,更使人看不顺眼,他身材不高,臃肿异常,头上的道髻却挽的特别高,两手过膝,一张哭丧脸,连说话似也带着哭声,看得使人好不晦气,这两人原是江湖上传闻的关外双魔,采花劫掠,无所不为,哭道人更是心狠手辣。那丧门僧却酷好男风,专挑俊美的男童下手。武林中出了这种人物,那还不天下大乱,人心惶惶?后来江湖侠义道群起而攻,丧门僧脸部受伤奇重,但卒为哭道人设法救转,两人为谋报复前仇,千方百计投入阴山,得能列入阴山五老门下的,莫不认为毕生幸事,这两个怪物有了这样强而有力的庇护人,又锻炼了一身奇异本领,简直如虎添翼,不可一世了。夫人一见这两人,就知是穷凶极恶之辈,也不和他们作口头上的纷拢,一出手,就打出劈空掌力,两股刚柔相济的玄门内力对着丧门僧和哭道人直袭而去,丧门僧和哭道人也不敢心存轻视,忙挥掌接住,双方一来一往,竟在场中恶斗起来。 论功力,紫阳夫人虽比乃夫稍逊,但相差并不太远,一见这两个怪物,对自己掌力居然硬挤硬接,不觉暗中惊奇,于是将九天玄女八十一式施展出来,雪地涌莲、玉女穿梭、金莲托塔、单掌开山,连环绝招绵绵出手,掌挟劲风,暗藏真力,对方只要一招失手,其他二式即连续而来,任你功力再高也无法抵御。丧门僧一声冷笑,一面御敌,一面运气行功,竟将元雾真君秘传蚩尤掌力使了出来。蚩尤掌共计有九套,每套一十八式,丧门僧所学,不过第一第二两套而已,这拳招奇特异常,威力高不可测,一出手就随着对方拳招的变化而变化。 紫阳夫人连环四式,使到单掌开山时,那丧门僧竞顺着夫人一劈之势,右手一抄,拟扣夫人玉腕,左手骈食中二指,带着一丝寒风,穿破夫人护身真气,向乳部期门穴点来。紫阳夫人大吃一惊,忙用回风舞絮将娇躯一转,玉掌横劈,疾攻丧门僧后脑,谁知那哭道人将身子一矮,人从掌下穿过,随用手将夫人胸部撑了一下,疾快异常,并还不干不净地向丧门僧说道:“老二,妙啊!好软!好香!想起来真够味,捉活的,带回去慢慢受用,让司马紫阳换一顶绿色头巾岂不是好!”这几句话把夫人听得炸破了肺,玄女八十一式变化无常,但敌人竟丝毫不惧,见式拆式,见招拆招,看情形,这两个恶魔竟觊觎夫人那种国色天姿,否则,夫人早已不死必伤。 紫阳夫人仪容盖世,淑德腾芳,深为同门兄弟及门弟子所敬仰,何曾受过这种侮辱?今日强敌压境,而且每一个都是江湖罕见的高手,以门弟子的功力而论,根本无法防身御敌,出手只有送死,对方这种玄功异式,以昆仑现有的功力,不仅无法破解,即防御也难,看来,昆仑劫运实无法幸免了,自己身为本门表率,自不能任敌人随意侮辱,只有拼着一死,与敌偕亡,除掉一个就算一个。主意既定,心静神宁,重振护身真气,玉掌如飞,硬拼硬接,双方又斗在一起。 一阳生见夫人力战两人,虽然未曾败阵,但已险象环生,敌手太强,奇招百出,其中好几次,贼人本可得手,却故意中途变招,但嘴上尽说一些不三不四的下流话,两对贼眼瞪着夫人。一阳生已看出赋人心意,知道他们采取疲劳战术,目的在消耗夫人本身真力,而后实施活擒,心中不禁愤怒异常,于是起了不顾敌人功力深浅,拚着一身以报答师门的念头。只见他拔出长剑,紧随着一声长啸,状烈非凡,人随声起,振腕挥剑,唰唰唰,向丧门僧抢攻了三招,剑身如一泓秋水,迸万道光华,一见而知是一柄仙羽神物。丧门僧心存顾忌,不敢硬接,面对攻来的三招,只好用小巧之技-一避开。一阳生武功艺业在昆仑八弟子中,佼佼不群,这一占着兵刃上的便利,和丧门僧居然打个平手,这不过是暂时的。 紫阳夫人一见丧门僧被一阳生引开,减少了一份威胁,芳心大慰,暗道:不趁此时设法伤他,更待何时?于是将九天玄阳气功似排山倒海施出,向哭道人直袭。哪知哭道人已得阴山五老寒冰老人亲传,武功已臻化境,只缘爱好夫人姿色,心存邪念,不忍剧下毒手,他已练就大阴冰魄神光,不过只得寒冰老人二三成的功力,就是这样,紫阳夫人也不是他的敌手,好则此时他还不忍伤害夫人,故将神功用来只守不攻,夫人罡力连珠施为,他只用手挡了几下。那么厉害的玄门罡力,不但丝毫伤不了他,而且一股寒气沿着夫人罡力直达夫人体内,紫阳夫人不觉机伶伶打了几个寒噤,芳心警兆连连:她知道这是武林中一种特殊功力,除了掌门人的乾元罡力外,只有大师兄的无极掌和二师兄的混元掌可以抵御,但也无法破它,敌人既练有这种阴功,伤自己易于反掌。看来,在劫难免,在数难逃,想到廿年前与夫君结合时,本门一位前辈真人赠送紫龙佩一对作为夫妇定情之物,并笑嘱道:“你夫妇福缘深厚,仙道可期,中年得女,更可位列仙班,本门未来魔劫重重,必须有一绝世神童,恢复本门固有武功,身兼数家之长,并须有降魔异宝,助长他本身道力,始克维护师门,迫使群魔敛迹,邪术无功。你夫妇虽可百年偕老,然而三年暌违,距尺天涯,一点也大意不得!这对紫龙佩玉,原系太古神珍,关系本门,至为重大,以此相赠,用意深长,宜珍惜之!”自己的佩玉已送给了霞儿,这丫头平素不离娘身,偏偏今晚赴昆仑后山练功未返,否则那佩玉正是这类邪门阴功的克星,纵使不能将敌人打败,也绝不能伤害自己,看来三年劫运应在今朝,事原前定,在数难逃,想到夫君义重情深,历劫前缘悭一面,待他看到自己死时惨况,说不定痛不欲生。爱女倩霞侍亲至孝,幼年失恃,情何以堪?夫人虽是一位红粉侠女,却是一位至情至性的人,想起了眼前种种情况,芳心已乱,无限缠绵。哭道人见对方真气突然软弱无力,又用墨尤掌力抢攻了十余招,夫人玉腕、粉脸、酥胸各部,都被他的手指挨了几下,好在全是戏弄性质,并未用力伤人。紫阳夫人愧恨交加,暗中筹思伤敌奇策。忽然间,想妥了一个主意,只待相机而动即可。 此时,昆仑绝顶上已出现五云桃花瘴,及毒雾毒蛊之类,丧门僧对哭道人警告道:“师兄,冷残老前辈已发动了他那看家本领,这婆娘应早点解决她,可擒则擒,不可擒则必须把她除去,如再拖延时间,岷山派的毒蛊无情,不要连我们这些助拳的也被它所伤,那才不值呢!” 哭道人点头称是。 丧门僧因急于得手,不愿再和一阳生缠战,袖袍一展,又放出蚩尤毒雾,对着一阳生直袭而来,一阳生早知这种黑雾恶毒异常,云姬手中拿着的天龙香正是此物的克星,忙纵身退向云姬身旁。果然,毒雾遇着奇香,功效立失,丧门僧志在紫阳夫人,用神功将一阳生惊退后,又纵身直向夫人袭击。 紫阳夫人恨透了这两个淫贼,只为他们功力过高,一时无法得手,此时死志已萌,除贼之方法亦得,一见丧门僧向自己直扑,竟恍如不觉,仍一心一意与哭道人缠战不已。丧门僧大喜逾常,与夫人相隔不过一丈左右,正待用劈空掌力猛袭夫人,忽然,她朝着这淫僧樱唇微一张翕,一点白光直向淫僧面部扑去,无巧不巧,刚好打在和尚的左目内,只闻得那和尚惨叫一声,用手掩住左目,淋淋鲜血从手中冒出,显见得受伤奇重。哭道人见事出突然,变生肘腋,不禁大吃一惊,向掌教夫人怒喝道:“贼婢,你心如蛇蝎,竟敢暗袭,伤我师弟,我如不教你横尸当场,我也不算阴山门弟子!” 夫人冷笑一声,也不答话,仍然与敌缠战,不令敌人攻入洞中。 哭道人哭丧着脸,如丧考姚,异常严肃,蓦地一声大喝,袍袖已发出冰魄寒光,只见无数黄光结成一座光幕,向着夫人头上罩来。紫阳夫人根本不理会头上光幕,玉掌往前一推,竟打出丈夫所教的乾元罡力。哭道人还以为是劈空掌风,毫不在意地硬接硬架,蓦地心头一震,四肢百骸疲软如醉。紫阳夫人大约恨透了这贼道,紧跟着又是一口唾沫,除把他右眼打中外,还来了一个满脸花,不过她头上的冰魄寒光也疾落而下,从头部直透脚部,只觉轰的一声,两眼发黑,全身立时僵硬,身死当场。 一阳生与云姬一见师母与敌人两败俱伤,但敌人未死,不觉失声大恸,两人拔剑出手欲将敌人刹杀,蓦闻一声枭鸣,两只双头异枭从空中落下,第一只双头枭上降下两个人来,一系归元生罗英,一系圣手华光徐凯,一下枭背,扬手就是一蓬红光打在紫阳夫人身上,这贼子对昆仑主要人物简直是恨入骨髓,人虽死了,依然是不依不饶。归元生罗英一出手,就施展毒龙掌力,一阳生与云姬眼看就要伤在他的掌下,忽然从一悬岩边卷起一阵劲风,只一下,就把那股毒气吹散。同时,一种凌厉无匹的内家罡力直向罗英、徐凯两人袭来。罗、徐大吃一惊,赶紧闪避,由罗英扶着丧门僧与哭道人,徐凯带着裴杰尸体,跨上双枭,振翅腾空,朝着岷山飞去。 场上敌人逃走后,由云姬抱着紫阳夫人遗体送入夫人修真之所,一阳生与云姬两人对着夫人遗体拜了八拜,立即退出室外,守在门口,权充护法。 不一会儿,昆仑五子的却尘子打发门人,对处理夫人身后之事及防魔御敌之法均有指示,白云生遵师兄之令,携着心上人坐镇后洞。这时昆仑顶上已斗得如火如荼,一场惨烈的神功比赛,序幕由是揭开—— 天涯浪子扫校 第六章 苦行禅师 苦行禅师俗家姓戴,父亲戴浴航,系甘肃张掖县之富商,母张氏,性至贤淑,三十岁始生禅师,一脉单传,自然爱逾性命。 禅师名伯阳,字晏,七岁束发授书,天资极高,塾师何奇誉为神童,赞不绝口。十三岁,文名极盛,远近皆知,与戴家比邻而居的系一刘姓富商,表字鸿运。这商人,家财倒有不少,但个性至为悭吝,最近丧妻不久,由于缺乏中馈,立即续弦,继配齐氏系一屠户的女儿,模样儿倒有几分俏丽,体态也自风流,只有一种,性格残酷,非常泼辣。你想,她天天看到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耳沾自孺,无形中养成一种残酷的性格,既残酷,跟着而来的就是泼辣。这道理,正合着那「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的一句俗话。但是话又得说回来,坏的地方照样的出好人,屠户人家还不是一样的有仁慈文静的佳子弟,任何事情都有其特殊例外,自不能一概而论,抹煞事实。 刘鸿运的前妻有一女儿,芳名惠贞,这女孩承受了生母朱氏的性格,生得异常婉丽。朱氏原系世家出身,敦诗习礼,赋性温和,对丈夫的悭吝行为深感不满,每多讽谏,常谓: “人生如白驹过隙,百年不过弹指一瞬,应以有限之年华,作济世利人之事业,如专事聚敛钱财,饱一己之私欲,宏杨朱之异道,珍惜一毛,待大限临头,依然是两脚一伸,盖棺论定,既不能以一己之财富续命延年,反因刻薄寡恩受人指责,甚或因此而广结仇怨,招来子孙无妄之灾,以一念之差,抱无穷之憾,实为智者所不取,何不利用自己的富余财产周济贫困,广结善缘,抱人溺已溺之心,怀悲天悯人之念,纵不能移风转俗,亦不至行止有专。佛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道理,我们一点也大意不得呢!” 无奈言者谆谆,听者杳杳,刘鸿运悭吝成癖,纵有贤妻规谏,一时怎可以改变过来?朱氏性格虽佳,但身体却至为赢弱,平素信奉观音大士,为了默求病体康复,信念更坚。 惠贞受了娘的影响,虽然年龄只有十岁,也常到大土堂前焚香膜礼,默求大土慈悲,使娘多福多寿。 戴刘两家比邻日久,又都是商人,虽然刘鸿运生性怪吝,但是有了贤内助,替丈夫遮盖的事情不少,所以彼此往来无间,相待甚欢。戴伯阳与刘惠贞,年貌相若,两小无猜,双方的父母又认为门当户对,只要男女成年后,秦晋之好,绝无问题。 戴伯阳与刘惠贞同年,论月份,男比女约长半岁,男女两方都长到了十二岁,男的生得英姿挺秀,女的却落得一貌如花,虽属童年,但双方爱恋之心与时俱增,刘惠贞对自己男友更是百依百顺,彼此来往无间,毫不避嫌。家长方面也认为事成定局,小时打得火热,婚后情分更坚,彼此来往,有益无害,自然不去管他。 无奈二人魔障重重,情感虽好,鸳盟无份。原来惠贞的母亲朱氏患的是血崩之症,妇道人家得了这病,只有九死一生,不管你信奉大土如何虞诚,但人体的血毕竟有限,朱氏知道自己大限将临,有一晚,把女儿唤到床边,泪流满面地道:“贞儿,为娘有很多的话要对你讲,希望你好好记住,否则,事出突然,变生肘腋,想讲也来不及了。” 惠贞泪流满额,悲声道:“娘,你有何训示?女儿自会-一懔遵!” 朱氏叹了一口气,抚着惠贞秀发,幽幽地问道:“痴儿,娘的病,你想可以好么?” 惠贞毫不思考地答道:“娘,你的病,我想一定可以好得了的,漫说医药有灵,就是观音大土,也不会使我幼年失母!” 朱氏听了,怔了一怔,随口苦笑一声道:“贞儿,你的话虽然不错,无奈,药原医假病,佛渡有缘人。在数难免,在劫难逃,根据数的道理,以及慈悲大土的指示,讲句使你伤心难过的话,娘的病,不惟不会好,而且很难熬过明日了。” 惠贞听了,扑在朱氏的怀里,失声长恸道:“娘,你也太忍心了,贞儿尚未成人,幼不更事,一切的一切,全赖娘的爱护有加。您如撒手不管,虽然还有父亲可以继续把我抚养成人,但是幼年失恃,您想,那是一种什么情景?贞儿宁愿少活十年,也不愿娘就此弃我而去。娘,您我同求大士的慈悲,让您仍在尘世中稍作羁留吧!” 她们母女正缠绵排侧的当儿,小丫环蕊珠端着煎好的药,恭恭敬敬地走到床边,见她们母女两人,满脸泪珠,不觉怔了一怔,随又庄严地一笑道:“夫人,这是秦大夫开的药方,秦大夫医道圣手,闻名遐迩,活人无数,老爷远道把他请来,据他说,夫人的病易于治疗,不过以前的大夫,未能对症下药,把病稍为拖重了一点。他临走时还一再地嘱咐,这帖药一定可以生效,吃完了也就不用再吃其他的药了。这药果然芬芳扑鼻,有异寻常,有了这种好大夫,也可说是天大的缘份呢!” 朱氏听了前半段话,面现喜色,听到后半段,什么「吃完了,也就不用再吃其他的药了」,不觉神色一变,但随即恢复笑容,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世之名医,不同凡俗,珠儿,你就把药摆在桌上吧,早点回房睡,不用侍候了,我和小姐还有话要谈,老爷今儿在朋友家中,也不用打点他了,这药我今晚吃一次即可,明天再吃第二次。今晚你可尽情睡一觉,明天的事够你忙的了。”说完话,翻身在床内摸出一个小包,将包打开,拿出一只金环,约有二两多重,递给珠儿,道:“你跟我多年,无物相赠,把它给你作个纪念吧!” 珠儿大吃一惊,禁不住热泪双流,忙跪下叩首道:“夫人的恩典天高地厚,这金环,婢子愿它长年戴在您的手上,如果给了婢子,那无异于白白把它糟蹋了,还是请夫人把它收起来。” 惠贞忙把金环接了,对珠儿道:“娘既把此物给你,你就把它收下吧,生病的人不能多讲话,你赶快回房休息好了,娘这里由我来服侍。”说完话,就把金环交给了珠儿。 珠儿接过金环,满脸带着泪痕,快快地离开了。 惠贞忙服侍娘把药吃了,勉强一笑道:“秦大夫的药可能与众不同,娘吃过了感觉怎么样?” 朱氏紧握着她的手,凄惨地一笑道:“痴儿,不要存任何幻想了,任何人的血都是有一定的,妇道人家染上了血崩症,如不能调法止住,那是准完。秦大夫话里有因,不仔细听,根本察不出来,他也知道娘已熬不过明日了,这帖药不过是应应景儿,不是娘狠心抛弃你,而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为娘续命,你知道吗?”停了一停,指着案上一座三寸多长的碧玉大土像继续说道:“这座玉像是一件至宝,由于你外祖父中年弃家慕道,塞外遇着了一位番僧,收他为徒,传道九月,翩然而去。临走时,送了他这座佛像,再三地告诫他,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佛门异宝,必须好好地珍惜。但是它的用法却已失传,据云那是一种十三诀,却载在另一件至宝天龙竹杖上,这对宝物的主人原是盛唐时一得道高僧,道成飞升之后,至宝却流落人间以赠有缘。番僧从波斯富商中获得此物,因爱你外祖父慕道心坚,侍候维谨,特举以相赠。十余年前,你外祖父在祁连山麓普觉寺中坐化,坐化之前,我去看他,他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妮子,福薄无寿,生不遇时,老僧也无法救你,这座玉像却须经过你的手,由你持赠有缘,让二宝重逢,西归极乐。”说完这话,就把玉像交给了我,当时我似懂非懂,牵着他的僧袍,只有落泪的份儿,忽听他瞪目一咤道:“蠢儿,卅载红尘,不过弹指一瞬,臭皮囊何需依恋?得大解脱始能还我真如,只要不忘却本来面貌,届时老僧自会接引,须知一念情痴,陷老增坠入色相,罪过罪过。”说完话,只见他玉筋低垂,从他身上散出一股莲花香味,人已蒙我佛慈悲,接引西归了。从那时起我就贩依大主,本欲青灯长伴了此一生,后来你外祖母强自作主,把我嫁给了你父亲。十余年夫妻之情,他待我总算不薄,一生衣食无缺,做母亲的尚有何求?十八岁时生了你,而今你也有十二岁了,整整卅年,正如你外祖父所讲,这不过是弹指一瞬,而今解脱期近,续命无缘再相逢,只有期请来世。隔壁邻家子戴伯阳,与你年貌相若,他人虽幼小,但文名极盛,你二人自小青梅竹马,彼此投缘,再隔数年,即可以论婚嫁。不过,据娘默中暗察,你二人神清骨秀,不类红尘中人。你父亲眼似桃花,命中带煞,恐难获善终,为娘多次默求我佛慈悲,总想代为化解,结果均无反应。一念痴愿终属徒劳,数中安排已成定局,为娘只好付之无可如何!大士玉像关系你仙业至巨,为娘死后,理宜好好把它收藏。像在人在,像亡人亡。待与天龙竹杖合并出现,你劫运之期即将届满,事属非常,一点也大意不得。” 惠贞含着泪点头应允,因时已夜深,只好服侍娘睡了,自己也睡在娘的身旁。这女孩年纪虽小,但思想成熟极早,发育也快,在这种生离死别的关头,满怀心事,哪里能安睡得下,朱氏虽怀念丈夫与娇儿,但因是垂死的人,精力消耗已尽倒下后,即昏昏沉沉地睡去。 贞儿睁着眼,就着房中的灯光,不时望望娘,只见地面自如蜡,形容枯槁,虽然如此,但还隐透着以往的秀丽,满脸的慈祥,口中还不时发出若断若续的呓语:“贞儿,娘要走了,你……你……你不久也得……离开这……这个家,娘真痛心万分。爹,还是让我再带她几年吧,孩子太可怜了……” 由于这几句话,惠贞知道娘确是太爱自己了,母女感情出自天性,虽弥留之际,犹念念不忘自己的儿女,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珠儿也是一个有心的孩子,天刚亮就把第二副药煎好了,朱氏吃过药闭着眼,静卧养神,惠贞把珠儿唤到门外,将一切情形轻轻地都告诉了她,并叫她通知账房陈先生,准备娘的后事,又着珠儿把娘最心爱的衣服拣了出来,并还得知会自己的男友速来家中,见见娘最后一面。这孩子慌乱中带着沉静,温柔中含着刚劲,行事颇井井有条,童年如此至为难得。 只听得珠儿全身打颤,热泪盈眶,知道事情刻不容缓,忙遵着小姐的嘱咐,分别办理不提。 上午,刘鸿运从戚友处返家,账房陈先生将病人的情形作了一个详细的陈述,刘鸿运听了这讯息,也吓得慌了手脚,急忙吩咐了几句,赶紧往自己的内室跑,贞儿见了爹爹,禁不住泪流满面,刘鸿运握着爱妻的手,见她人已熟睡,迹近昏迷,肌无血色,樱唇惨白,鼻息微弱,知道病人膏官,难有起色,想起了十余年夫妻间的恩爱处,泪珠儿簌簌下落,连爱妻的面上也流得满处都是,这一落泪,又把朱氏从熟睡中惊醒了。 她睁开那双无神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脸上也挂了一丝丝的笑意,不过那种笑不是欢愉,而是苦笑,笑得比哭还难受,她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回来了,我病势至为沉重,精力业已消耗殆尽,如果再迟一点,说不定这最后一面也无法相见了呢!做妻子的很抱歉,不能与你白首偕老,生时可能有很多的事不能尽如你的心意,更必须请你包涵。贝儿年纪还小,今后她的一切全赖你照顾了,希望你看在做妻子的份上,凡事尽量地宽恕与爱护,钱财方面更必须看得开、想得开。果能这样,家道定必兴旺无疑,妾在九泉也可以安心了,不过世事无常,变化靡定,是否能尽如人意,那就无人可以逆料了。”说完,一双无神的眼睛把她丈夫看了一眼,嗫嚅半晌,始继续说道:“你脸上气色似乎愈来愈坏,印堂青而带赤,应主无妄之灾,凡百事应该拿定主意,决不能粗心大意或草率从事,如必续弦,应该选一三从四德的女子,不过,这一点在于你自己的福命了,一点也勉强不得。”停了停,又道:“续弦一家,我希望你最好不要躁进,如能熬过今年,广行善事,皇天有灵,可能为你降福消灾!” 病人的话说多了对病情只有损无益,所以她最后几句,已说得力竭声嘶,幸好戴伯阳的母亲何氏携着自己的儿子一同来探视,彼此客气下几句,何氏又安慰了病人一番,但仔细察看了病人情况后,心中也就有数,这一来倒反无话可说,呆坐一旁,也不禁为病者伤心。 戴伯阳站在贞儿的旁边喊了一声伯母,眼泪儿早已夺眶而出,朱氏携着他的手,睁着那失神的眼光把他看了一看,又用手拉着女儿,也把女儿看了一会儿,满脸神色凄然,幽幽地长叹一声道:“果然是天造地设一对璧人,无奈造物弄人,丝萝无份,不过终能同登极乐,也总算佛祖慈悲,因祸得福了。” 说完,她取下手上一对玉圈,一只给了贞儿,一只给了伯阳,并嘱道:“这对圈子也是汉代古玉,名贵不凡,你两人一个一只,未来与你们一生的遇合,可能有点小帮助呢!” 伯阳谢过了伯母,即把圈子藏在衣袋内。 刘鸿运站在旁边半晌未语,等两个孩子把圈子收好了,却满脸正经向惠贞道:“这圈子你得好好把它收藏,一只玉圈,小户人家得了它,半生衣食可以无缺呢!” 何氏听了,微微一笑,拉过惠贞的手,很慈爱地看了她半晌,也从手上落下两只光华夺目的金圈,圈子上不但雕刻着各式飞龙舞凤,而且刻着无数的珠宝。这对圈子,一见而知是价值连城之物,也分给两人每人一只,并笑嘱道:“我和朱姊妹彼此是一样心眼,希望你们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也将这对圈子给你们两人作个纪念吧!”说完,对刘鸿运笑了一笑,也就不再说什么。 刘鸿运心里有数,不觉满脸通红,朱氏看了这情景,眉头连续地皱了几下,似乎痛苦异常。 何氏坐了一会儿,安慰了病者一番,带着儿子怏怏地回家去了。 当日下午,朱氏大限已临,对着丈夫女儿,含着泪,万分依恋,尽在不言,长叹数声撒手西逝,惠贞哭了个死去活来,珠儿也哀痛欲绝,鸿运则一边哀痛,一边还得指挥下人们办理丧事。 人既死了,当然不能在死者身上多花钱,于是成殓从简,棺椁从简,超渡从简,总算是自己的亡妻,不管用钱怎样心痛,毕竟花了百余两银子,虽说这数目在刘氏家产上占的成份很低,然而在刘鸿运的眼光里,百余两银子,数目上已经够大了。出丧的日子,亲朋好友看在死者生前份上,送葬的人特别的多,戴伯阳和自己父母也参加了出殡,尤其是戴伯阳看到贞儿哭得如带雨梨花,小小心灵上已刻上了老病死苦种种的创痕。后来身入佛门,自然受到了这种悲惨情景的影响不少。 刘鸿运自发妻朱氏死后,感觉到异常孤独,同时家中铺面甚大,中馈乏人,缺乏助力,处处都感到不便,续弦的需要于是占据了整个心灵。当地蔑片王义与他素有来往,朱氏生前慧眼识人,坏的人与丈夫套交情,朱氏必严厉地规劝丈夫,晓以利害得失。刘鸿运对老婆倒有三分畏惧,不敢不听,这一来,王义倒很少在刘家走动,彼此交情虽有,却隐而不彰。 朱氏死后,这蔑片可以说每天必来,刘鸿运平素对人很悭吝,惟独对这蔑片却另眼看待,虽不说有求必应,但多少总得周济他一点。作蔑片的人,最会猜摸别人的心事,他看到刘鸿运两眉深锁、万分苦恼的样儿,知道他谁是出于缺乏异性的慰藉,如果能为他找得一位女子,对了他的心思,偌大的一份家财,他随便高兴给你一点,包你半生穿着不尽。若能设一计谋,让女的接受刘家的产业,又能摆脱刘鸿运的束缚,而后设法获得这女子的心,那岂不是人财两得? 蓦地想到齐屠户的女儿齐露儿与自己有说不清的关系,何不如此如此,保险她必赞成无疑。 王义三步两步穿过了横街,拐了几个弯,穿了几条巷,不一会儿,已到了齐屠户的家。 这房子式样相当的古老,所以显得异常黑暗,齐屠户夫妇住在右边,他夫妇两人除了杀猪卖肉外,所余的时间不是打牌就是赌,那齐露儿生得风骚入骨,见着那钱多的或人俊的,她总得千方百计勾搭上手。沉溺于牌赌的人没有几个不爱钱,不好色的。露儿长得亭亭玉立,腰细臀肥,双峰凸起,天生成一种吸引男人的胚子,凡到她家赌的人,几乎没有不输钱的道理。因为屠户夫妻本身就是老牌客,家中抽头放赌历史悠久,所以输的机会不多,即使手气坏输了几文,露儿借着送茶递烟,飞来几个媚眼,或挨着你身边看牌,那软绵绵的身子靠你几下,保险使你全身如触电流,赢来的钱还得输回去。如果你想作她入幕之宾,自然得花相当的代价,有时赢得的钱可能还不够一夜的费用,那就得第二次偿还。这女人不但骚而且荡,一经上手就会使你难舍难分。偏生她就有那股狠劲,难舍难分那是你个人的感觉,在她,你身上无钱,她连正眼都不会瞧你。不过这女的对蔑片王义却有另外一种态度,因这王义生得身强力壮,那样子也很讨女人的欢喜,床上功夫更是别饶风趣,把露儿治理得欲死欲仙,欲罢不能,这真是奸夫撞上了淫娃,自然打得异常火热。 王义进了门就往露儿房里跑,这时正是忧秋天气,自然闷热异常,黑夜闹够了。白天最易疲劳,露儿露着一双玉臂,酥胸半露,两个乳峰随着那睡时娇喘起伏不定,撩人情思,最微妙的是那一双玉腿,不但白净,而且滑如凝脂。她虽然睡得香甜,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身上少女特有的香味充满了四周,这种撩人的睡态,把王义看得周身火热,宛如欲爆发的火山,只好扑上前,先吻一会儿再说。 女的从睡梦中惊醒了,睁开眼见是心上人,玉颊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然后一阵红晕,使玉脸赛似朝露,于是丁香款渡,难解难分。 两人缠绵了好一阵,总算是雨歇云休,王义抚着露儿的秀发,笑问她道:“目前,有一桩很好的买卖,如做成了准赚大钱,不过得劳动你亲自出马,不知你是否愿意?” 露儿娇等一声道:“你别拿鬼话骗人好不好?我女孩子家,会做什么买卖?” 王义一本正经道:“这决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只要你答应,事情是十拿九稳,一定成功。成功后,我和你不但可变成正式夫妻一对,而且可获得万贯家财,问题只在于你愿不愿意干?” 露儿见他说得正经,知道绝非虚假,忙幽幽地问道:“到底是一桩什么买卖?叫我如何干法?你说出来与我听听,如果我认为可以干,马上与爹娘商量,只要他两人首肯,就立即采取行动,爹和娘要不答应,那我们也就别谈,你说可好?” 王义点点头,不住称赞她道:“露妹,你人真聪明,说话也够爽直了,这件事在你无任何难处,两位老人家跟前我去说,包你一说即合,事情我坦白告诉你,南门大杂货店百合齐店主人刘鸿运最近丧了妻,续弦之心颇急,这事你可有个耳闻?” 露儿听了,想了一想,嘴角间微含笑意,秀目向王义瞟了几瞟,慢吞吞地答道:“你可是叫我作人继配,慢慢地图谋人家财产,而后你坐享其成,落个人财两得,是也不是?” 王义搂紧她的娇躯,满脸正经地说道:“刘鸿运身体并不结实,前妻人很正派,在时把他的生活行动限制得颇严,所以这多年来可以相安无事。你如嫁他,正可把你浑身解数全部施出,只要三四年的时间,以他那块料,必定会弄得骨瘦如柴,腰酸背痛,患上很严重的冲虚之症,然后把他那唯一爱女,甚至连隔壁邻家那小子,一齐想个方法除掉。刘鸿运因个性悭吝,不得人缘,你如能想法结纳他族中几个厉害人物,凭你那种巧妙手腕,加以我从旁暗中协助,一定可以玩弄他们于股掌之间。待正主鸿运一死,那时,你彰明照著地从事再醮,将他的家财半明半暗地带过来,我和你岂不是可以安乐地过半辈子?” 露儿娇笑道:“计是好计,不过太毒辣了一点儿,爹娘跟前你自己和他俩去说。只要二老赞同,我个人是无可无不可,不过这件事如果成功了,就我来说纯粹为的是你,因为我目前家境,生活上并无困难,穿吃既不用愁,也就不用昧着良心去计算别人了,你道是不是呢?” 王义大笑道:“我的心肝宝贝,你用不着发假慈悲了,你身旁的知心人儿只要有一晚少给你几个钱,你会给人家一个痛快才怪!” 露儿扑转身,提起粉臂轻轻在王义身上捶了几下,笑骂道:“我把你这烂嘴舌根的昧心郎先揍一顿再说,几时人家少了钱我没有给人家痛快?再说,你争日吃的喝的,大多是我供给,这还不算,甚至你逛窑子也得向我这儿取钱,我待你的情份总算不薄,你不但不感激,还调侃我,该不该打?” 王义轻轻地打了自己几下耳光,连道:“该死该死,讲这话,真辜负了你一番心意。” 说完话,两人又扭做一团。 当日下午,王义与露儿把这计划向齐屠户夫妇一商量,那还不是一说就合,毫无异议。 刘鸿运这日无精打彩地坐在内室,低着头,似有说不出的难受,王义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问了一声刘大哥是不是又在怀念亡嫂,随又很恳切地劝慰了一番,并邀刘鸿运去他义父母家中走动,以免闷坏身子。那种关怀确实使刘鸿运异常感动,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所谓义父母,自然是指齐屠户夫妇了,刘鸿运随了他,到了露儿家中,见房子虽然暗一点儿,却布置得异常整洁,厅堂内摆了一张朱红桌子,桌上还放着一瓶幽兰,芬芳扑鼻,白壁上也满挂着各种字画,是否出自名家手笔,刘鸿运对此道可是知道的很少。 进了客厅,见过了齐屠户夫妇,生意人自有他们的一套,交谈之下,相见恨晚,谈了一阵,齐屠户的妻子笑向王义道:“你的朋友很少约到我家来,刘员外的光临确使我们小户人家生色不少,我叫露儿做几个菜,彼此随意小酌,你可得叫刘员外赏脸。”说完话,满脸含笑地走进内室张罗去了。 不一会儿,仆人端来了四个盘子,一阵香味使人馋涎欲滴,鸿运一看,原来是一盘五香酱鸡,一道素味口蘑,一盘炸鸽,一味香油鸽蛋。摆好后,继之而来的又是六道大菜,虽然尚未入口,看到菜的情况便知道那是色香味俱臻绝顶的应时名烹。屠户的妻子已从屋内走了出来,满脸笑容邀请鸿运入席上坐,客人坐定后,王义笑向齐屠户的妻子道:“刘兄不是外人,义妹为何不一同就坐?” 齐氏笑道:“这孩子十余岁了,什么事都是过分规矩,过分拘束,女孩儿家理应如是,所以老身也未使苛责。不过今日的来客情形不同,刘员外与义儿情同手足,露儿也就应视同兄长,若避嫌疑,不但显得生疏,而且在礼貌上也属不合,义儿,你进去把她唤出来吧!” 王义忙遵命而入,一会儿,兴冲冲地跑了出来,道是露妹尚须稍事梳洗,即可一同入座,特请刘兄先饮数杯,待会儿自愿罚酒谢过。齐屠户夫妇一瞬此言,忙举杯邀饮,殷勤劝客,酒过三巡,蓦地门口绣帘一卷,忽然出现一个淡红装束的性感美人。只见她发卷绿云,翠黛含香,瑶鼻樱口,面赛银屏,眼角间春情荡漾,举止若柳絮飘风,摇莲步,摆柳腰,俏生生地走到酒席筵前,只看得刘鸿运两眼生花,暗中喝彩。 齐氏夫妇笑向他女儿道:“露儿,这位是刘员外,也是你义兄好友,能得他移玉此间,自属不易,你替为父母的敬他几杯薄酒。” 露儿瓠犀微露,就桌前拿起酒杯,向刘鸿运敬了一杯,又敬过了父母义兄,连箸都未动,放下杯子即欲返房,俨然是名门闺秀,她母亲一把携着她的手,笑道:“孩子,不用害羞,随着为娘的坐吧!” 露儿似带着满脸娇羞,挨着她母亲身旁一同用膳,偶而向着刘鸿运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一眼,那眼光简直充满着磁性,吸住了刘鸿运全部的内心神。 刘鸿运从此不再唉声叹气,大部分的时间都消磨在屠户家里,可是每次去,屠户夫妻碰巧都在家里,刘鸿运并不是偷香圣手,虽然齐露儿对他深情款款,媚眼横飞,但他总碍着她的父母在堂,提不起勇气向她显示爱意。 总算是机缘到了,有一天,齐氏夫妻因为有位至亲过七十大寿,人生七十古来稀,无疑得热闹一番,遂一同到他家祝贺。碰巧齐家唯一的仆妇也因事外出,只留着露儿一个人在家看守,刘鸿运送了客厅,露儿正在忙着打扫,一见是刘员外,顿时笑靥迎人,劈头一句道: “你今天来得真巧,家中只有我一人看守,正感寂寞,厅堂尚未收拾干净,何不到小妹房中静坐片刻,待我收拾完毕,即来相陪。”刘鸿运大喜过望,如奉纶音,立即掀帘而入露儿的香闺,房中收拾得洁净朴素,幽香扑鼻,撩人情思。 刘鸿运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见桌上摆了一本写字簿,一切文具俱全,不要小看露儿,她也颇知文事,这一下使刘鸿运对她增加了不少敬意。每个人都有一份好奇心,那就是喜偷看女人的笔墨,他打开了露儿的习字本,见里面所写的东西还真不少,有的是女四书中的几段,有的则是几首唐诗,也有是不成句子的几个单字,看情形,她的目的是练习写字而已。 露儿的字写得当然不算好,但还称得上工整清秀,翻到第六面上,见满篇写的都是刘字,鸿字与运字,再翻一面,写的却是诗经一句「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紧接着则是什么「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还有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等类词句,不一而足。看得刘鸿运如醉如痴,亦惊亦喜,对露儿那份感激简直无法形容,恨不得把她抱了,让两个身子合而为一。前妻的思义与弥留之际所嘱咐他的话儿,他一古脑儿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巧就巧在正往下翻之际,身后忽然伸来一只玉掌,只一下就把那本子夺过去了,背后却紧压着两个软绵绵的东西,一股幽香中人欲醉,紧接着却是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又有什么「乱笔涂鸦,自不能污大雅之目」几句娇声俏语。 原来刘鸿运看昏了头脑,耳目失灵,露儿何时走到他的背后,他一点也不知道。这时见她晕生玉颊,似喜还嗔地依偎在自己身旁,忙不迭手地搂着她的纤腰,诚惶诚恐地对她道: “露妹,我能获得你这样垂青,真算是三生有幸了!”他双目中蕴含着热泪,自有道不尽的感激话儿,满以为得一知心腻友,自可终身无恨,哪知道眼前的俏丽佳人竟是心如蛇蝎的淫娃荡妇。 露儿极妮作态,用妙目注视了鸿运半晌,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逼:“任何事似乎都有一个缘,来我家的客人实不算少,小妹均无动于衷。但从见了你以后,平静的心产生了无限的涟漪,这种心事,小妹身为女子,自然未便出之于口。今日,你如不偷看我那涂鸦笔迹,也许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早已倾向着你。”说完,那柔弱无骨的胴体,又向刘鸿运进一步的紧靠。 这一来,温香偎玉,使刘鸿运的全身如触电流,胆子也就愈来愈大,干脆双手用力一抱,把露儿整个身子楼在怀中,手也渐渐地不老实,在露儿身上抚摸起来。那女人本来是荡妇一个,各种巧合也无非是事先的安排,使刘鸿运慢慢上钩,惹得他欲火上升,她才半推半就宽农解带,双双上床,白昼在房中干那不可告人的丑事。 云雨既罢,露儿装着娇羞不胜,把头伏在鸿运的怀里,嘤嘤啜泣道:“妾廿四年儿女贞操,因一念爱怜,受君摧残尽尽,此身固已为君所保有,如以蒲柳之姿不足以奉巾帚,则愿寒山古刹,贝叶红鱼,青灯长伴。果蒙佛祖慈悲而登乐士,亦必跪莲花座下,求缔鸳结于来生,以偿此愿。”这女人既狡且艳,誉为男人的魔障,真是一点不假。 隔了没几天,刘鸿运再三再四地恳求王义,请他作月下老人,俾自己与露儿得以红丝系足,永缔良缘,王义摇摇头,认为他年事过高,露儿的父母必定难以同意,结果,刘鸿运只好忍着痛,给了他一百两纹银,还打拱作揖地再四恳求,然后王义似乎碍于情面,勉强首肯一试。 一试未成,两度无功,露儿在鸿运的怀里撒娇觅死,只急得刘鸿运像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计,只好又塞了王义两百纹银,这才算是带来了莫大的喜讯二老首肯,聘银一千。 第一句话确使刘鸿运喜在心头,笑在眉梢,可是听了第二句,则又无异于晴天霹雷,令他耳鸣眼花,于是一再要求王义,使其恳求齐氏夫妻酌情减半。王义摇摇头,认为三度奔波已口枯舌烂,要求减价,无异于将婚姻视同买卖行为,莫说义父母听了不会首肯,就是自己也认为这样作,简直看轻了义妹,并且婚姻大事,关系终身,要想获得美人青睬,所去聘礼愈多,则女方愈认为盛意可感,未来的情份自更见坚定。刘鸿运无可奈何,只好忍痛牺牲,打点了银两,选择了黄道吉日。除银子外,又送了不少衣料首饰,总算是把露儿聘定了。 不到一月,就迎娶过门,自然也大大地热闹一番,不在话下。 露儿于归刘室后,对丈夫自然使出了浑身解数,蔑片王义暗中自然是雨露同沾,原行来的老账房陈先生,露儿认为他不够精明,枕边上献计更换,刘鸿运被她治理得服贴异常,有言必采,于是借点小故辞了老陈,换来老友王义。惠贞虽然年小,却也知道不妙,几度向父苦谏,无奈人小言轻,得来的是两记耳光,一顿臭骂。 一瞬三年,刘鸿运在家道上业已败落了不少,自己的身体又患了极度冲虚之症,腰酸、背痛、眼花、耳鸣、早泄、阳萎,诸般症状纷至沓来。露儿对丈夫更加恩威并济,上了床,像蛇一样地把丈夫缠着,不眠不休,一点不如意则寻死觅活,大吵大闹,刘鸿运只好百依百顺,上表称臣,确实达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至高境界。 这二三年,苦只苦了贞儿,她虽然对自己的亲父继母曲意承欢,但换来的只有冷落与斥驾,俗语说:「最毒妇人心」。对荡妇淫娃而论,这话儿是一点不假,露儿虐待惠贞用的方法也很特殊,打骂只能算是家常便饭,最主要最难耐的要算那精神虐待。珠儿被后母遣走了,父亲整天缩在后母房中,继母见了面则铁青着脸,吹毛求疵,动辄得咎,自己在整个的家庭中找不到谈话的对象,你想,这对年轻人是一种多大的打击。 戴伯阳对贞儿的遭遇至表同情,有时溜进贞儿的房中私相慰藉,很奇怪的是露儿对这年轻孩子,却表示得异常亲近与关怀,久而久之,戴伯阳对于这位心上人的继母,倒产生了不少的好感与尊敬。 有一天,伯阳又溜进贞儿的房中,恰巧碰到了刘鸿运,戴伯阳走上前喊了他一声世伯,刘鸿运根本未予理睬,铁青着脸,冷冰冰地对他说道:“你的年纪已不小了,也该学点礼仪,贞儿已是个大姑娘了,你可以随便在她房中出入吗?漫说我家的女儿尚无意高攀,就算是非你不嫁,在未成婚之前,也不许可这样随便!”说完话,怒冲冲地走到妻子房中去了。 惠贞听了父亲的话,只有落泪的份儿,看着自己身畔立着的檀郎,只见他两行热泪,一脸青白,弄得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露儿从房中走了出来,似乎满脸含着同情与怜悯,着实安慰了伯阳一阵,并说丈夫虽然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但她极愿竭力从中斡旋,日久终必如愿,叫伯阳不必操之过急,也不能把长者一时气愤之语怀恨心头,贞儿处仍应常来,娓语温情,确也使人铭之肺腑,何况伯阳尚未成年,哪有不心存感激呢?只好谢了又谢,怏怏地回转家中。 人生每每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戴伯阳受了一肚子闷气,只能怨自己倒霉,这还不说,偏生他的父亲因为饮食不慎,又患上了极严重的痢疾,红白交加,医药罔效,不到半月即与世长辞。惠贞幼年失恃,他自己却变成少年失怙了,真是一双两好,遭遇相同,他母亲悲痛逾恒,他自己更伤感万分,好不容易,惠贞也偷来了两次,见过了伯阳,也见过了他的母亲,伤心人对伤心人,还不是彼此作楚囚含泣,热泪轻挥。 第二年阳春三月,刘鸿运的身体业已由虚转痨,一病不起,惠贞焦急万分,戴伯阳只好硬着头皮溜进惠贞家中,对心上人略施慰藉,走到惠贞房中,只见她拿着一尊玄玉佛像两眼流泪,啜泣不止,伯阳见了,招呼了一声惠妹。贞儿忙揩干眼泪从椅子上起来,四目相投,半晌不语,伯阳虽有千言万语,倒也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很久,只说道:“惠妹,放宽怀一点儿,老伯的病只要药石相投,相信不久即可获痊愈。” 贞儿听了苦笑了一笑,取了一把靠椅让伯阳坐下,伯阳把那尊佛像赏鉴了一阵,只觉得那至像栩栩如生,隐蕴光华,哪里知道那是佛门降魔至宝一件,关系着武林劫运及自己证果西天呢? 彼此静坐了一会儿,伯阳正待起身告别,蓦地珠帘一卷,齐氏很慌急地走了进来,手里却拿着一纸药单,见了伯阳,很亲切地打过招呼,即向贞儿道:“这是城中最有名的何大夫所开的药方,说是你父亲的病必须赶快治疗,迟则不及,这帖药关系重要,你赶快设法把药捡来,再用文武火将药煎好,为娘已急得毫无主张,你替我张罗一阵吧!”说完话,很匆忙走出房门,忽然似又想到了什么事,扭转身子,笑对惠贞道:“我真健忘,你爹爹常说本城药店以万和最有名,不仅所选药材均是上料,而且价格上也比较其他药店为廉,谁去,你可顺便知会他一声。” 伯阳接过药单,笑对惠贞道:“万和离此不远,既是世伯需此孔亟,我反正无事,就便稍效微劳吧!”说完,取了药方就走,惠贞赶忙取了一两纹银,但心上人早已走远,露儿似乎满面含着赞美与感激。 当日下午,惠贞煎好药,亲自端了服侍父亲吃过,正待出房,只见父亲连呼肚痛,一会儿便汗出如浆,人在床上连翻带滚,大声呼痛。齐氏回到房中,见到这种情形,只吓得慌了手脚,赶忙着惠贞把王义请进来,待篾片进房,鸿运已声嘶力竭,圆睁两眼,口鼻间津津冒血,全身抽搐了一阵即与世长辞。 贞儿吓得死去活来,父亲吃了自己煎过的药,突然发生这种悲惨情形,确实使人困惑,继母齐氏更是哀号欲绝,她苦求王义,认为自己丈夫死得可疑,请求报官相验,以明死因真相。 当日下午,县府就派来了仵作,验尸的结果是吃了砒霜毙命,刘齐氏便请人作了一张状子,认为戴伯阳与女儿惠贞有合伙谋毙自己丈夫的嫌疑,原因是婚事受阻。因恨成仇,合伙预谋,毒死人命,尤以惠贞大逆不道,悖绝人伦,戴伯阳热恋成奸,乘机置毒,若不绳之以法,则无以正人伦,崇天理。反正刘家有的是钱,王义用刘家的钱办自己的事,手头上自然是阔绰异常,衙门里上下一打点,请求严办,又买通了刘姓的几个无赖与讼棍,大张声势,碰上张掖县那位县太爷胡莱,虽是科甲出身,但却爱钱如命,作事确属名符其实「胡来」一通。戴家虽然也有的是钱,但是严父见背,人去情亡,这种事族人也就袖手不管。种种因素一遇合,对这两个少年男女,确实不利,他俩在刘鸿运死去的第二天就被县府逮捕,不到一月就定为大辟,只等秋后处决。伯阳的母亲何氏既哀丈夫新丧未久,复痛娇儿招来横祸,呼天抢地,无路可投,顿觉人生趣味索然,反不如一死可求解脱,虽属妇人之见,毕竟也是无可如何,当晚就用绳索一根在房中悬梁自绝,待丫环仆妇天明发觉,人已气绝多时。 不到十天,刘鸿运的家里又传来一桩怪事,王义不睡在自己的账房,而死在齐氏的房中,主母与账房死在一块,而且死得也不雅相,两人赤条条的一丝未挂,王义已被开胸破腹,露儿则被人割断了两乳及隐私处,血淋淋地躺在床上,人出气绝多时,白壁上却留下了几行大字: 奸夫淫妇,图谋家产,断人子嗣,毒害夫邻,罪不容诛,女者割其淫具,以绝其淫为,男者则剖腹裂胸,以绝其恶,不有奇罚,焉能伸人间正义,以警刁顽?余本佛门弟子,啸傲烟霞,偶尔小憩人寰,管几桩闲事,与之所致,不达不休,虽陷身犁锄,永堕阿鼻,自非所计,特留数言,除彰死者恶迹外,并使世人知有所警惕也。 这一来,轰动了全城,同时狱中又传来戴伯阳与刘惠贞双双失踪的消息,牢中走了待决死囚,县太爷知道脱不了干系,只好挂冠封印一走了之。刘戴两家双双都落个家败人亡,只原奸夫淫妇一念贪婪所起,然而天理昭彰,果报不爽,奸夫淫妇,横尸榻前,末始不能不大快人意,就此表过不提。 戴伯阳自捕下狱后,经过数堂审问,终于苦打成招,供认药内砒霜确系自己所下,问及惠贞是否与谋,伯阳虽死不认,严刑苦逼,把一个生龙活虎的孩子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他实在无法支持,只好说就算男女两人合谋吧,这样案情就算是确定了,男女双方,一律问斩,只待秋后执行。伯阳认为问心无愧,虽然愁苦,却也处之泰然。有一夜三更已过,牢门蓦地霍然自开,进来的却是一个童颜白发的和尚。 他满面笑容将戴伯阳身上戴着的手镣脚铐用手拂了几拂,镣具即纷纷断落,又从身旁取出丹药两颗交给伯阳,令他立即吞服,伯阳接过吃了,忽觉一股阳和之气从丹田发出,直达四肢,使全身舒适异常,如释重负。伯阳即在狱中拜倒,并叩问和尚姓名,和尚笑答道: “我本昆仑七老之一,排行第三,法名太虚长老,路过祁连,因山麓有一金竹寺,系好友金竹禅师主持,无心造访,他却留我小住,偶尔谈及你那奇资美质,商请老僧解渡有缘,我想金竹老友玄门真诵自成一家,论道力并不在我之下,何以不自己收你为徒,偏令老僧多事? 此意道出后,他却坦白告我金竹寺无门无派,徒众极少,你将来与挽救武林劫运有关,如入金竹寺,纵然承受了他一身本领,行道江湖时也会觉人单势薄,实力不够,故着你投在老僧门下,他也不寄身事外,愿与我合二人之力,造就你一身玄门武功,你意如何?” 伯阳大喜过望,不觉喜极而泣道:“此次无妄之灾殃及慈亲,使弟子百念俱冷,果能蒙大师收留,俾列门墙,誓必身入佛门砥志砺行,如背誓言,明神殛之。”太虚长老将他一把拉起,笑道:“此非善地,本便久谈。就此随贫僧同往金竹寺吧!”说完,携着他的手出了牢门,只见周围墙高丈数,四周警卫森严,伯阳不觉胆战心寒,太虚则视同无睹,袍袖摆处,平地已拥起一阵劲风,托着伯阳身躯逾墙而出。 伯阳惊喜异常,含笑问道:“恩师,这是一种什么功力,数丈高的围墙,可以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一跃而过呢?” 长老笑道:“这是玄门中一种最高的飞行之技,名日临虚飞渡,这种绝技我昆仑派在江湖上颇具盛名。心法易于速成,迅速亦易臻绝顶,我从明日起即传你昆仑内功心法,你将坐功练习后,即可从你金师叔那里领受他那金山派的绝传,他那独门杖法与佛门的阿傩真气,确系武林一绝。我曾和他印证武林绝学,激战三日夜,他用阿傩真气,我用乾元罡力及护身神功,相持了两昼夜,来个功力悉敌。最后比兵刃,我用的是剑,他用的是杖,激战了一昼夜,仍然是高下难分。他学的确是玄门正宗,功力又厚,怎么样我也没有胜他。比过了,本来可以拉成平手,他却笑道:“常闻昆仑彻气临虚之法技压武林,小弟却学过佛门遁空之术,那并不是一种符咒,而是一种纯粹武功,我和你同登祁连之巅,互相印证印证如何?” 我以前尚不知道这位好友怀着各种绝技武学,功力方面居然能和老僧并驾齐驱,而且胸怀磊落,心地光明,对人又是那么爽直文静,不觉对他更加敬重。当下毫不考虑地答应了他,两人谁也不再同谁客气,双方袍袖一展起在空中,彼此都如风驰电掣,眨眼间,天山峰顶业已在望,我忙把真气一振,加速飞行,他也拼了最后一口气,尽量加快,到达峰顶,他落后不到一寸,彼此算是心服口服了。你能得两派真传,如勤加锻炼,他日行道江湖,很难遇到对手,必须好自为之。” 两人边谈边走,毫不寂寞,引为遗憾的是伯阳从未练过武功,长老的脚步虽然已尽量放慢,但跟着他走要想不落后,仍然是吃力异常,伯阳暗想:“这哪里是走,简直是飞步快跑嘛!” 这孩子也有一股横劲,尽管汗流满面,他决不要求长老放慢脚步,长老不时向他微笑点头,并从身上取出三枚火枣送给伯阳道:“这三枚火枣,系一海外老友所赠,据云食此可以增进不少功力,刚才你已吞服了本门小还丹两颗,已获固本培元之效,再加上这个,就无需再吞服什么灵药了,你脚力不行,奔跑不动,待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便了。”说完牵着伯阳的手,向前行进。 戴伯阳自从给长老拉着了手,全身似乎感到被一股力量托住,两脚不由自主地向前奔跑,他暗想:“师父道力真高,带一个不知武功的人行驶,轻功提纵术该是多么困难!我必须痛下苦功,要锻炼得和两位师父一样才行!”他拿了一枚枣子放在口内,只觉得浓香扑鼻,入口生津,那味道实在甘美无匹,此时他腹中正稍感饥饿,于是把另外两枚枣子一口气吃完。说也奇怪,食完这三枚山枣,不但肚子里立刻毫无饿意,而且感到全身活力充满四肢,不由得向恩师流露出万分感谢。 太虚长老向着他笑了一笑,脸上充满了慈爱之容,但并未讲什么。 蓦然长空一声鹤唳,声音清越,响彻云霄,戴伯阳抬头对空望了一眼,就着那蒙蒙月光,觉得鹤背上似乎坐了两人,至于是男是女,凭自己的目力就无法辨别出来。 他满含笑意望着恩师,很委婉地问道:“师父,这是哪一门派,养着这种灵禽?背上骑着两人尚能搏风前进,我想那鹤主人的功力,确也不见了。” 长老笑道:“千年灵鹤功力确是不凡,至于那鹤主人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不过以她那种个性,确使武林中人无法和她接近罢了。此事说来与你有关,事属天机,老僧自不能预为泄漏,可以告诉你的是,她那性情那举动不但无一不酷肖乃师,而且青胜于蓝,这丫头比起乃师更加难惹!”长老停了一停,继续说道:“目前,你有两条路,可以任择一条,第一条,你可打消那出家之念,我仍收你为俗家弟子,艺成之后,即下山找你那儿时旧友,结婚成配,待传宗接代之后偕妻归隐,做一位陆地神仙,享尽人间雅趣,这条路你意如何?” 伯阳低声一叹道:“尘世间险恶重重,为名利争夺可以不顾性命,尔虞我诈,极目寒心,既然在修为至境上必须做到物我两忘,又何用于传宗接代,结婚成对?忘我何有她,恋她作甚?这条路,弟子是不愿走的了。” 长老笑道:“第一条路既不愿走,那么你就准备走第二条路吧,这条路是从师之后即须受戒,勤参上乘,证果西天,你那儿时同伴,目前也就不用想她了,如果机缘好,功参造化,说不定彼此可同登乐士,那无异于一二两条路同时到达。”说完长老想了一想,禁不住哈哈一笑道:“一落言诠,即着色相,真是无边罪过。” 他们两人边走边谈,倒也不觉寂寞,忽闻长老一笑道:“金竹寺到了。” 伯阳往前一望,只见前面山麓腹地之上,黑巍巍的有座古刹,黑夜之中,虽然带点月色,也只能稍得一点轮廓,无法获知全貌。长老携着伯阳已达到古寺围墙的木栅处,原来寺的外围,利用天然地形,岩石、古木,并略加人工修饰,做成了一道围墙,由围墙通入寺内,必须经过一道木栅,此时木栅已闭,除非逾墙而入,则只好坐待天明。伯阳一切依靠长老,逾墙与否,自己毫无定见,只好拿眼向长老看着。太虚微笑一声,似知其意,但并未说什么,即探手衣袋中,摸出两枚铜钱,只见他用指一弹,一枚铜钱已起在空中,随复将第二枚弹出,两枚铜钱在空中撞击后,发出铮的一响,其声清脆。须臾,木栅门无端自启,门口却站着一位年青僧人,笑向太虚道:“一见那青蚨问讯,准知是师伯回来,不用说,师伯身旁站立的一定是那位刚从县府狱中打救出来的师弟了。师父犹在方丈室中用功打坐,迄未安歇,说不定为的是等候师伯了。” 太虚拉着伯阳,为他引见那位年轻僧人,笑道:“这是你大师兄竹叶增,功力极高,用功维勤,暗器方面已能飞花却敌,摘叶伤人,祁连一带提到他的大名,可说是妇孺皆知。你从金师叔锻炼武功艺业时,可从你这位师兄处扎好基础,知道没有?” 伯阳忙拜见了这位师兄,又请他以后多多指教。 竹叶僧一把将他拉起,携着他的手笑道:“师弟果然是瑶池九品,人间美质,又能得到师伯和师父两位老人家的垂青,得两派真传那真是天大的喜事,昆仑派高手如云,师伯又是昆仑中坚,今后与师弟切磋研究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像我这点功夫,与武林中那些奇人异上相比,简直是流萤之火,不足与皓月争辉,不过师伯叫我为你扎基础,这一点我还办得到。”他又望着太虚一笑道:“师伯,你那临虚飞渡、百步登空以及佛家的降魔剑法,也该教给我了吧?” 太虚笑道:“你这孩子真不知足,拳功方面,我因为磨不过你,已经倾囊而授,不想你却又在轻功剑术方面转我的念头,干脆我收你为寄名弟子,你师弟到昆仑的时候,你和他一同来,我是彼此不分,一样传授,总该可以了吧!” 这一下只把竹叶僧喜得打跌,慌忙拜了四拜,爬起来笑道:“我如不用这招趁火打劫的法子,要获得师伯绝传,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如今算是放心了。”说完,不觉手舞足蹈。 蓦地,右侧的悬岩上发出了一声阿弥陀佛,岩顶上也出现了一位中年僧人,头带紫莲冠,身披满绣着金竹叶的青缎僧袍,足踏登云履,面如冠玉,举止温文。只见他肩不抬,足不动,人却如柳絮轻飘似地落到门前,口中笑骂竹叶僧道:“萍儿,你对武功常妄动贪念,居然在你师伯跟前也用上了脑筋,不怕佛祖见罪么?”说完,又笑向太虚道:“师兄,你为何轻易上这孩子的当,他学了我那点微末之技,在江湖上多大的乱子他也敢惹,我经常告诫地,金叶寺在江湖上无门无派,我既无兄,也无师弟,更没有其他可以拉得上关系的同门。 目前江湖上门派林立,哪一门哪一派都有不少的高手,只要得罪了人,闯下了祸,凭我师徒两人,可以说是人单势孤。在这种情形下,我谆谆言来,他却听之杳杳,昆仑派执武林牛耳,高手如云,有了你这靠山做他的师父,以后那还不是如虎添翼,恣意闯祸了么?你真是八十岁的老娘,倒绷孩子,无事找事,惹魔火自炼金身了。” 太虚把两道寿眉一扬,冷笑一声道:“师弟,你确是菩萨心肠,佛祖真个慈悲尔,使你的涵养修为锻炼到了至高无上境地,这一点,愚兄确远不及你。不过你得知道,道高一丈,魔高一丈,独善其身,事有未能,武林劫运重重,杀机四伏,不说别的,阴山五子功力已臻化境。据云十年前,他们即在阴山玄风洞内获得了那部武林奇书、魔家至宝《蚩尤九幽宝典》,那里面的功夫,只要练成了一种,即非等闲。这五个魔头原在江湖上即很少走动,泰山派的长辈云天一鹤邓云飞,功臻化境,傲视武林,千峰掌力自称无敌,骊龙剑武林一宝,手创云天剑术,据云冠盖武林。五年前,他听闻此讯,不听同道劝阻,竟敢独上阴山,想采取那阴山特产,也是武林中可望而不可求的玄冰雪藕,结果是阴山溅血,一去不回。从这次事变发生后,江湖上更见不到这几个魔头的踪迹。我和你这点功夫,决不敢自诩就是那五位魔头的对手,但是,这是玄门正宗,绝不是旁门异道,合你我之力,尽量把几个孩子教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胜旧人,未来在挽回武林劫运中,安知他们不担任要角?” 金竹叶禅师面色一整,合什为礼,向太虚谢过道:“谨谢师兄训谕。”又对竹叶僧喝道:“你还不谢过再传恩师的慈悲?”吓得竹叶僧赶忙跪下磕了一个头。 太虚笑道:“师弟,你把孩子们教得礼节真多,不怕他们磕坏了头吗?”又指着禅师笑向伯阳道:“这也是你的嫡传恩师,你恭恭敬敬地磕几个头,才是正理,只求他把那一身玄门秘技尽量传你,对你未来成就关系至大,切不能大意放过。他为人较我严谨,多磕几个头,自可多得一好处,拜师大礼,明日就在本寺正式完成好了,这几个头,算做见面礼吧!” 戴伯阳赶忙跪在地下,向金竹叶禅师恭恭敬敬叩了四个头,并喊了一声师父。 禅师一手把他换起,双目如电似地把他上下一打量,笑向太虚道:“这孩子不但是武林异质,而且是天生的佛门种子,未来的成就恐怕还在你我之上呢!”说完话,想了一想,蓦地啊了一声,笑道:“你看,我们只顾讲话,忘记了夜色已深,萍儿最近弄了一坛百花酿,虽然你我并不嗜酒,但去弄几色素菜,到我那客厅内,略饮几杯亦尚无不可,我还得要问那泰山派云天一鹤是怎么死在阴山派的手中的?我无事绝少外出,除了你外,也很少有人来往,可是云天一鹤却与我颇有渊源,虽然没有和他会过面,但关系总算存在,你如不顺便谈及他的死,我一点也不知道呢!” 太虚笑道:“你既有百花酿,还可准备素菜,不是老僧嘴馋,肚子确实感觉有点饿了,站在寺外讲话,也不是待客之道,你这主人就先领路吧!” 金竹禅师笑了一笑,和长老并排走着,围墙之内,范围很广,地势也起伏不平,不过每处都顺着自然之势略加人工修饰,加以松柏桃李之属四处皆有,许多亭台石山星布各处,称得上风景如画,仙境无殊。金竹寺建筑在一陡坡之上,前殿显得特别高,由栅门到前殿,有一条极为宽敞的紫青色石板路,上了殿,禅师带着他们从侧面绕到殿后,伯阳就着月色往殿后一瞧,只见殿后是一片极大的紫竹丛林,方丈室是一所单独的房子,具有上下两层,就在殿后的不远之处,香积厨立于左面竹林之内,虽在夜晚,尚有炊烟袅袅。竹林中还散布着不少的房屋,一律都有青石路由后殿直达,进了金竹禅师的住所,踏进门就是一座大厅,厅内已摆好一桌素筵,两个清秀的小沙弥早在筵前侍立着,见了长老禅师,都合什为礼,状至恭谨,禅师笑道:“你两人不必多礼了,把酒坛打开,侍候师伯饮酒吧!” 禅师让长老坐了首位,自己主位相陪,又着伯阳、寄萍两人坐在两侧一同用酒,竹叶僧笑道:“还是等师伯与师父用过了,我和师弟再一同吃吧!” 长老摇摇头,笑对金竹禅师道:“你的规矩真大呢!孩子们吓得不敢和你同桌!” 金竹禅师笑道:“规矩不大一点,这孩子可真敢上天!”又向金竹僧道:“你吃过了,当然不饿,等一等固属无妨,可是你师弟连日来就没有吃饱过,你不坐,他也不好坐,我知道你虽然不嗜酒如命,但是确也喜欢饮几杯,就算今天特殊,你陪你这位再传恩师痛饮几杯吧!”说完,用眼望了望伯阳,只见他满脸诚实,温文如玉,不觉心中大为嘉许,忙笑道: “你就在右面落坐吧!” 史寄萍和伯阳只好一同坐下。 饮酒间,太虚长老问及禅师与云天一鹤如何互有渊源? 禅师笑道:“那是十年以前的往事了,泰山为五岳之一,气势雄伟,风景绝佳,我久想一游,未得其便。那时,我恩师须锻炼一种九转丹砂,他与九痴上人系莫逆之交,九痴培有一种古玉芝兰,系一种旷世灵药,我恩师想要他一叶作为药引,因彼此既然交称莫逆,要点灵草想来自无问题。我长途跋涉,到了泰山,好不容易找到了千峰洞,碰巧掌门人九痴上人云游外出,云天一鹤也不在洞中,出来接待的是上人的大弟子石颂样(也就是仟峰老人)和云天一鹤邓云飞的儿子邓珏,当时我详述了来意,石颂祥却索阅家师的来信。我走时也未想到会这样不碰巧,遇不着掌门人,更想不到一枝兰叶人家会看得那么严重,只好说,走时匆忙,未及备书,如蒙赐一叶,返寺时,当面陈师尊,专函致谢。那石颂祥却推说如无书信,实不敢擅自作主,掌门人十日之内,可以回山,可在洞中小住,等他回来,对他一说,想无问题。当时我计算了一下开炉日期,如再等一日则时间已过,我恩师十年准备苦功,岂非废之一日?然不等,空手有返,任务未成,也不是道理,只好默求我佛慈悲,让九痴上人早日回洞,当晚在客房安歇,心中郁郁不乐,想不到邓云飞的儿子邓珏为人热情,晚上却陪着我,着实安慰了一番。我见他秉性温和,人又热诚可靠,不觉把内中心意和盘托出,想不到他竟折节订交,和我结为生死之盟,结果我长他八岁,做了兄长。当晚,他就把这事告诉了他师兄。有他作主,石颂祥自然无法可说,不但芝兰叶给了我两片,连那百难一见的仙实也赠了三颗,我当时深受感动,遂把师门秘技金豹掌循环十五式传授给他,他也传了我一套千峰剑术,翌日约我登临泰山,他显露了一手踏雪无痕的轻功绝技。论年龄,他比我小了八九岁,论功力,不过略比我稍逊一筹,当时我对他确实钦佩万分。第三日清晨,我离了千峰洞府,他依依不舍地送了我一程,彼此遂订期而别,八年前,他特来本寺看我一次,武功却比以前进步了很多。拳术上,竟和我打了一个功力悉敌,这一次我把那本门秘技玄门循空之术传授了他,他住了一个多月,才兴尽而去。这多年来,我既未出寺一步,他也未再来看我,想不到故人之父功力虽臻绝顶,却也丧命阴山,还望师兄把个中详情仔细一说,让我也知道这五个魔头,到底具有一些什么惊世骇俗的绝顶本领。” 太虚长老闻言一叹道:“想不到师弟和云天一鹤的儿子有这种过命的交情,云天一鹤死时情景是事后从阴山派门徒口中说出来的,但语焉不详,只能略悉梗概。据说云天一鹤到达阴山是在一天的清晨,阴山绝顶常年积雪,普通人漫说无法登临,一就是可以到达,也无法抵御那万载寒冰严寒之气及九天煞风的凌厉风势。云天一鹤练就纯阳护身真气,不畏严寒煞风,飞身绝顶,身上着的竟是一件罗衣,他在阴山绝峰举目四瞩,目的在于找寻玄风洞,可是全山都笼罩在那玄雾之下,假使你不能透雾穿云,两三丈内就无法辨别对方的四肢五官,同时四处都是阴风惨惨,异啸连天,使你感到一种莫名的荒凉与恐怖。漫说阴山范围至为辽阔,就是一座普通的山在这种情形之下,要找寻一座洞府也不是件容易事。云天一鹤见到这种情形,知道这一次算是丢人现眼了,玄冰雪藕产于阴山,那是江湖上一种传说,可是谁也没有见过,更没有人吃过,是不是真有还成问题。即使有,产于阴山何处?在这种阴风玄雾之中如何找法?种种都是疑问,不禁深悔自己一时的懵懂,不该对同门把话说绝,无可如何,正准备回山,把阴山情形先行作个彻底研究,玄冰雪藕盛产于阴山何处?如何辨别有无雪藕?如何才可挖掘?玄风洞离阴山绝峰有多远?-一搞清再卷土重来,才可一举成功,挽回失败的颜面。他一声长啸,震得山谷皆鸣,正欲施展本门绝顶轻功,鹏翼搏霄的独特身法腾身而起时,蓦闻身后一声冷笑,笑得人毛骨惊然,并有冷冷的声音道:“阴山绝顶,任何人到此,照例是有来无回,居士想走,恐伯没有那样的容易吧!” 云天一鹤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正值无处发泄,一听来人这等狂妄,不觉激发他那一身傲气,于是缓缓地转过身子,纵眼一瞧,见身后立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道装老者,手上拿了一把金黄色的蒲扇。那扇子较普通的蒲扇,大不了多少,扇上似乎毫光闪烁,雾障云迷。这老儿身材高大,满脸红润异常,身上穿着紫真八卦道袍,足踏芒履,看情形,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内。云天一鹤心中暗想,自己的两耳于十步之内,就是风飘落叶也能察觉出来,为何背后一丈远的地方来了这狂妄老人,自己竟毫无所觉?就算那股阴风异啸混杂了两耳,也不至于无一点感觉,俗语说得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说不定这老人就是什么阴山五子中的绝好高手,不论情况怎样,我和他先斗一阵再说! 云天一鹤打定主意后,突把两道寿眉一扬,对着老者发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同是大宋的子民,我临本山绝顶,既未作奸犯科,更非身临异域,凭你想留住我,说什么有来无回,我就不相信江湖武林道内会有这种强横霸道的人物!” 那老者面容一整,双眉一扬,鼻孔内哼了一声,满脸带着不屑的神气,幽幽地说道: “你死到临头,还要强嘴,说句老实话,任何人到此,要拿国法人情硬往老朽头上套,想争回一命,都无异于缘木求鱼,看你情形,想必也熟悉武林规矩,阴山五老定下的规律,就不容人有一点干犯。凡擅登此峰者,除非投入本门,愿听驱使,余下的就只有一条死路!仅你那点微未武功,意图抗命,那只有自速其死!” 云天一鹤天生傲骨,焉能听人一面之词,就甘束手服输,当下冷笑一声道:“邓某行道江湖近四十载,就没有听到这种毫无人味的口吻,老实告诉你一句,我来阴山不但要自由自在邀游全山胜境,并且还要发掘那玄冰雪藕,以作救人济世之用。风闻本山出了五个魔头,得了一本什么《蚩尤九幽宝典」,以至如虎添翼,擅拥名山以自尊。我听不惯那种违反人性、迹近野兽的行为,身列武林侠义,自有保持人间正气之责,成败利钝事难全知,也在所不计,也许命丧魔手,阴山理骨,也许一举锄暴,重振正义于人寰,行见武林劫运不兴,强梁授首,是即邓某所愿!” 老者听完了这篇话,不觉哈哈大笑,只震得萧萧叶落,云雾翻腾,云天一鹤被他笑得两耳欲聋,两眼金星直冒,心头上感到一股压力使人沉闷异常,知道这是一种绝顶内家功力,如不运功抵御,别看它只是一种笑,照样可以伤人致死,忙静气宁神,功贯百骸,将老魔那种笑声置之不闻不问。那老者看他气定神闲,若无其事,也不觉心中怔了一怔。 只见他冷冰冰地问道:“看你能抵御老夫的一露神笑,确也具有几分功力,你是武林中的哪一门,哪一派,说了出来老夫也可能怜才缩手,不与你计较!” 云天一鹤冷笑一声道:“老魔头,别套交情好不好?论年纪,我比你只大不小,看你开口老夫,闭口老夫,邓某闻之,愈觉齿冷,我的名姓告诉你无妨,隶属泰山派,江湖上送了我一个混名云天一鹤,也就是邓云飞,老魔头你排行第几?” 那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的姓名告你无妨,只是我阴山五老有一特殊规矩,凡动问我们姓名者死,你要问,我也只好告诉你,免得你死得糊涂。我排行第四,本门中人称我叫做元雾真君,别看样子认为我和你是一般年龄,我兄弟在盛唐时即已成道,把你看作小孩,那一点儿也没有占你便宜。我看你满怀傲气,迹近坐并观天,你不防动手过招,连老夫让你三招在内,且无论拳功暗器兵刃,你如果能超过八招,老夫五兄弟,愿即日绝迹江湖,阴山门下弟子绝对听你指挥,如何置处,只在一言。” 云天一鹤怒道:“我自行道江湖以来,尚无人敢心存半点轻视,你即自称盛唐得道,那确称得上老而不死的贼魔,邓某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仰天长啸,声音清越,响遏流云,银芒起处,骊龙剑已在手中。那是泰山派镇洞之宝,宝刃流辉,周围数百步,雾敛云消,云天一鹤确不失为泰山派长一辈的人物,怀抱宝剑,气定神宁,道声有僭,长剑一挥,风生百步,隐蕴轻雳,剑尖上洒出满天银雨,宛如羯鼓一通,万花齐落。更奇的是九霄云里,受着银光照耀,幻成一颗斗大明珠,清辉四溢,彩映朝露,白龙一条绕着明珠周转不定,银朗长雷,神俊非凡。云天一鹤一出手就是回风舞絮、推波助澜、白虹贯日,连环三式,一气呵成,只见剑气森森,银霞闪闪,一座数百丈长阔高的剑幕,只一下,就把这阴山五魔中的元雾真君罩住。 这魔君武功力道自成一家,除了他们本身外,目前江湖各派确无人能与他们作为对手,但是他也被这种凌厉的剑式及这种宝刃神兵的威力攻得有点触目惊心,暗想:这把宝剑的确是天府奇珍,待我把它夺到手来锻炼那飞剑跳丸之术,则千里之遥,取人首级自若探囊取物。等到九幽神功全部完成,将江湖道上武林各派悉数征服,从此阴山独霸江湖,建不世基业,我兄弟五人再逍遥世外作不老神仙,受后人无限景仰,岂非妙事一件?他边想边打,手中蒲扇轻摇,步法如行云流水,衣无摆动,足不沾尘,在剑幕中一味乘虚蹈隙,毫不还手。 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正值他打满怀如意算盘的时候,云天一鹤采用疾攻快打,紧接着连环二式,用腾蛟起凤、天马行空、金刚伏魔、天河泻浪、春莺织柳,最后一招八方风雨,同时舌绽春雷,一声大喝,剑挟雷霆万钧之势,卷起砭骨寒风,向老魔扑到,只一下,就把老魔头逼退了三步。 云天一鹤疾收剑势,怀抱长剑静立当场,依然是气定神闲,潇洒已极。蓦地双眉一扬,两目中神光四射,冷幽幽地发话道:“邓某有话一句,不知你是否愿意置答?” 元雾真君怔在当场,脱口而出道:“有话请讲!” 云天一鹤问道:“刚才我们一共打了几招?” 元雾真君回味交手情景,一时面红耳赤,呆在当地,搭不上话。 此时邓云飞若见好就收,讲上一两句撒手就走,那魔头人既丢面子,自然也会知愧而逃,无奈他傲性已成,在数难免。他用手指着元雾真君,冷笑一声道:“君子一言如染皂白,若言而无信,何以为人?邓某着你兄弟五人即日退出阴山,你们门下弟子,也希望你遵守诺言交与邓某,如敢作恶,按泰山门规处治,你服也不服?” 阴山五魔大都是阴险狠毒,恐怖猜疑,先前以为自己武功天下无敌,与敌人交手,也不会超过五招,即可将他击败,却不料他手上所使的却是一柄前古宝刃,神妙无比,自己又一时大意,只想夺取对方宝刃,忘记计算对方招数,而今他得理不让人,只好杀以灭口,这魔头想到就做。只见他双目一扬,满脸杀气,冷笑-声道:“邓云飞,你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撞进来,在本君处得好不住手,反来卖乖,怨不得本君心狠手辣!”说完话他将手中蒲扇,向邓云飞一扇,只见一股黄雾电射而来,四周雷声隐隐,狂风怒啸,山摇地动,石破天惊,那声势至为骇人。 云天一鹤将骊龙剑交左手,除发动护身真气外,并打出那千峰掌力,只见风起百步,一股纯阳罡力,向元雾真君所发那团黄雾直撞,无奈蚩尤九幽秘技与众不同,可使罡力无功,真气失效,那黄雾仍横冲直撞电射而至,邓云飞只觉一股奇腥扑鼻,头脑真欲胀裂,两眼金星直冒,两耳雷鸣,全身如置寒冰,四肢立感僵硬,他知道中了这种歹毒功力,生机已绝,于是拚着一点剩余真气,手挽长剑向元雾真君直扑而来。 那魔头一声冷笑,目蕴凶光,不闪不避,右手一扬,打出那蚩尤内力。只见一阵狂飚,势若排山倒海,将云天一鹤的骊龙剑震出了手,连肩上剑鞘,也震得飞上高空,人的身子更如断线风筝,直往阴山千寻峰之下落去。一代江湖侠义之士,永远暴骨阴山。 元雾真君满手血腥,不仅毫无悔意,反而哈哈大笑,晃动身形对着那空中长剑扑去,意欲乘机摄到手中,将神物利器据为已有,使自己如虎添翼,只等魔功锻炼完毕,即可肆毒江湖,以完成他弟兄五人一种亘古未有的贪念。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元雾真君腾身摄剑时,蓦地一声雷鸣,半空中银芒耀眼,一条白色神龙拥着那柄长剑竟在空中盘旋不定,忽然银光电射而下,绕着元雾真君顶上一卷,那头上发髻竟被剑光削去。突然间,霹雳交加,银霞暴长,那神剑竟化作数百丈经天白虹,直向东南飞去。 远处似乎有人感叹了一声,并说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元雾!元雾!你一念贪婪,满怀血债,削发代首,权恕一道,假如怙恶不悛,自认魔功可恃,四十年后,我兄弟三人将合传一位弟子,代天行罚,骊龙神剑,你已无法抵敌,可是还有比这剑更为厉害的太古神珍,假如为人所得,你又如何?我本神山三老之一,法名天惠真人,久已不问世事,偶经此处,见你无故致人于死,有伤天和,本拟用骊龙神剑将尔斩首,念尔以往尚无多大过恶,特予自新之路,希痛下自省功夫,及早回头,否则四十年后,骊龙剑重现江湖之日,也即你兄弟恶贯将满之时,取舍从违,全在于你兄弟一念之间。”说完,语声寂然,元雾真君腾身天际,四处察看了一番,空山寂寂,四周哪还有人影。 金竹禅师听完这段惊人的故事,不觉长叹一声道:“武林奇人异事多至不可胜数,而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以此事而论,云天一鹤武功已至化境,而元雾真君则更高不可测,至于那位天惠真人则已是仙侠一流,不可同日而论了。泰山派发生这种惨剧,我那结义兄弟,想必心痛欲死,惟九痴上人论武功比云天一鹤虽觉稍高一筹,但与那元雾真君相比,则仍相差极远。目前侠义之士能和这魔头作对手的,可以说找不出来,邓珏贤弟这杀父之仇还真无法可报呢!” 太虚笑道:“天道往还,报应不爽,元雾真君若果怙恶不悛,武林中自有制他的人,你我倒不用担心呢!” 他们彼此边吃边谈,直至尽兴而罢。 第二日,戴伯阳就在金竹寺正式拜过了两位恩师,开头三年,留住金竹寺,由禅师传授他武功本领,太虚与禅师订过了约期,又把自己的徒弟叮嘱一番,而后腾空遥飞昆仑而去。 伯阳送别了恩师,即返回自己的室内,想到父母双亡,青梅旧友也做了佛门弟子,自己一身,已毫无挂碍,自应专心致志锻炼师父武功,并潜心于佛家真谛。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这番心愿,果然获得补偿,此为后语,暂不细表。 戴伯阳在金竹寺锻炼金竹禅师所传授的各种神功绝技,他心无外骛,既不一曝十寒,也不操之过急,故进境之速,往往出于禅师意料,他对佛经用功至勤,理解力也极高,每于佛经中旁通博引,获得了不少佛门真谛,金竹禅师暗中勘察,见他诚信笃厚,用功维勤,于是另眼相看,任他在寺中自由自在,练武功,研佛学,丝毫不加拘束。 每日清晨,伯阳一起床就在竹枝梢上锻炼轻功,这次碰巧被风吹断了十余根口径很大的竹子,其中一根竟有斗大粗细,竹子倒了并不为奇,奇的是倒下的那根竹子似乎光华隐现,这一下引动了伯阳的好奇心。他跳下竹枝梢儿,仔细打量了竹子几眼,却看不出有何奇特之处,待腾身空际,那碧绿光华又映入眼帘,这一下,伯阳已知道这特大的竹子内一定藏有很稀奇的神秘的东西,他就着断处一看,不觉大喜若狂! 原来倒下的那段竹子里面却藏了一根小竹,碧绿的光华却似那根小竹之上发出,伯阳伸手入内拿着小的的一端使劲一拖,很容易就把它取了出来。这段小竹子色作碧绿,沉重异常,看情形却是一根绿手杖,杖身上刻着一十三个蝇头小字:即慈航成普渡,玄玉祛群魔,无量佛! 伯阳把这两句话只细细地推敲一番,却得不着要领,也就不去管它,因为得了这根手杖,等于解决了自己的兵器问题。金竹禅师杖法精奇,曾用杖和太虚长老的剑激战了一昼夜,而今自己得着了这根奇异兵刃,教他焉得不喜?他拿着这根竹杖,兴冲冲地走到竹叶僧的房中,竹叶僧这时刚做完了功课,一见师弟入内,忙笑迎着道:“师弟满脸高兴之容,不知有何喜事?” 伯阳把手中竹杖递将过去,并笑问道:“师兄,你通今博古,可否见告小弟这是一根什么竹杖?” 竹叶僧接过竹枝,很奇特,这根杖径口不过寸半左右,而且又是竹子的,按道理应该很轻才对,但事实不然,它不但重,而且比同样长短大小的铁杖还重,杖的颜色就象普通生长的竹子,上端生得形似莲花,杖身上除刻着十三个蝇头小字外,并且满有鳞形的花纹与各种奇异的符录,光华隐现,一望而知是件异宝。竹叶僧满脸严肃,将竹杖仍交还了师弟,并说道:“恭喜师弟获此奇珍,愚兄虽不知此杖出处,但能断定它是一件佛门降魔至宝,此技也可能关系着师弟的一生,宜妥为珍藏,一点也大意不得呢!但不知师弟从何处得来?” 伯阳将得手杖情形-一对师兄说了,只听得竹叶僧称奇不止。 早上必须朝拜师父一次,两人计算禅师此时打坐已完,于是由伯阳携了竹杖,拟动问师父,请示此杖的出身来历,到了禅房,奇异的是禅师犹在定中,两人拜了一拜,双双侍立身旁,过了很久,禅师始睁双眼,望着两人微笑道:“你两人急欲知道天龙竹杖的来历,是吗?” 竹叶僧与伯阳两人见师父竟能先知,不觉心中一怔,两人同时一笑道:“师父能于定中默察未来,道力真高!弟子等所知太浅,对宝杖的来历一点也不知道,尚祈明示,以广见闻!” 禅师笑道:“这天龙竹枝原是佛祖成道时降魔之宝,这竹子是雪山异产,佛祖道成之后,此宝却流落人间,唐代有一高僧,于无意间获得此宝,还另外得了件宝物,不想他却把此宝留在金竹寺中。伯阳既有此缘分,更应兢业自勉,否则,失去仙缘,至为可惜!” 伯阳忙跪在座前恭领训谕,并向禅师请求道:“弟子满身罪孽,无法解脱,竟日惶惶,早欲置身佛门,又恐缘乏三生,被我佛摒诸槛外,今得我佛竹枝,向道之心益坚,望师父答允为弟子剃度,俾早日能身入佛门,则恩同再造,德佩终身矣!” 金竹禅师欣然答允,告诉他只要太虚长老来到本寺之日,两人即同为他剃度,引他身入佛门,此时只管用功,不必记挂此事。伯阳心中大喜过望,拿着手杖与师兄一同辞了出来。 不两月,大虚果从昆仑来到金竹寺中,看望老友与徒弟,金竹禅师将伯阳心意告诉了他,当日两人即予伯阳剃度,法名苦行,一位青矜子弟从此却归向了佛门,也实非人始料所及了。 三年期满,苦行和尚已得了金竹禅师的全部真传。大虚长老特来金竹寺亲自接他,临走时,金竹禅师特送他锦囊两个,并注明了开拆日期,苦行谢过了师父,又拜辞了竹叶僧,遂与太虚和尚一同上了昆仑。 昆仑十载,苦行和尚在太虚长老培育之下,遂有青出于蓝而反胜于蓝之势。他因为得了两派真传,遂以昆仑心法为主,金竹禅师的心法为辅,锻炼那玄门功力,他天资既高,用功又勤,故在昆仑五子之中,可以与那功力最深入门最久的大师兄却尘子分庭抗礼。不久金竹禅师与大虚长老相继西去,竹叶僧继承了金竹衣钵,而他承受了太虚绝传。一晃又是十余年,为了挽救武林劫运,锻炼神功,他经常闭关不出。 一天,却尘子却特地招呼他到练功房内一谈,苦行见他形色严重,知道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晚间禅师到了师兄云房之内,见过礼含笑说道:“师兄有何见谕?” 却尘子满脸严肃,对师弟幽幽一叹道:“我昆仑派劫运当头,掌门师弟为了传授那系武林安危的少年弟子,不在山中,而此次应劫之人又是本门中一位主要人物,一个应付不当,昆仑派数千年基业可能毁在我们手中,敌人所锻炼的功夫似乎太厉害了,那是用瘴虫毒三种恶物合练而成的东西,此事,我至昨晚才得知道,在未入定之前突觉心灵有警,知道事出非常,特在祖师面前占了一课,不想前辈祖师早已算出此事,特留玉牒一面,将此事说得明明白白,并指示了应付方策,由我两人主持。我想此事关系同门弟子的生死及本门之兴亡,非同小可,故请师弟一同商量,如何制定妥善方策,使敌人阴谋无法得逞,而使本派伤亡可以减少到最少!” 苦行禅师沉思良久,始向师兄道:“这种非常事变,据我臆测,可能在前辈祖师方面已有安排,不过假手你我代为主持其事罢了。瘴气、毒物与虫三者混合而成的东西,凭你我的功力要想做到安全的防御已经很难,想要破它更不容易。本派太清仙法全部失传,所留的只有一半的奇特武功而已,用内功置力,只能做到暂时的防御,绝无法消灭那种半法半术魔家功力的。师兄,你想,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和你制定哪一种方策?” 却尘子想了一想道:“师弟之言极有道理,掌教师弟那里很可能有前辈祖师遗留的法牒,内中指示了御防之策,师弟外出授徒,这类法牒不可能带在身上,一定交由师妹保藏,我们不妨把它先行找出,俾胸有成竹,以免临事慌张。”说完写了一张手条,着门外侍候的弟子速呈掌教夫人,不一会儿门人回来,手上却多了一只很大的玉盒,那玉盒正是掌门人安放重要文件之贮存器,开锁的钥匙也交与那弟子带来了。 却尘子打开了玉盒,见盒中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里面不但贮存了各种重要文件,凡是特殊而占空间不大的东西,也都贮在盒中。 最使人注目的是一捆长约六七寸径逾两分极细的紫色檀木,注明是:海外冷龙异香,虫瘴克星,使用时放在香炉内用火点燃即可。师兄弟两人见了这东西,如获至宝,禁不住相视而笑。玉盒之内,这种植木仅有一捆,苦行禅师拿着一数,恰好壹拾贰根,另外尚有小型玉盒两只,一只注明了打开的日期,并特别指明不到时间开之有害,却尘子知道这两只小型玉盒必与御劫之事有关,忙将那没有指定开启日期的一只打开,里面藏着的竟是一块玉符,那也是昆仑派上清仙录中的太乙神符,不过原有的口诀失传,这块玉符代替了口诀,谁持着这玉符谁都可以使用,用时只要喷口真气,就可发挥神符威力。这玉符一发动就有五行真气与太乙神雷,这正是防御那虫瘴毒三种恶物的绝好神术,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不但却尘子惊喜异常,就是苦行禅师也不觉大喜过望,于是将其他的东西捡看一番,均与御劫之事无关,即此已算收获不少,把应用之物取出后,列了清单,锁下玉盒,将清单连玉盒着门徒一并送缴夫人,门徒自然遵办,不必细表。 却尘子与苦行和尚计议了这件大事后,即日闭关,闭关的第二天,忽然想到恩师金竹禅师曾给了自己两个锦囊,第一锦囊的开拆时间应在今天,忙从怀中把锦囊取出,在室内又默祷了一番,而后将锦囊打开,取出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寥寥数语: 天龙竹杖,可以伏魔,如遇压铁板顶之厄,或毒气侵体之危时,可念佛门万字诀,它则自动飞出,收取亦同,此杖关系尔之一生,竹杖慈航,遇合成道。 苦行禅师道力精深,稍一寓目,既知其意,趁着距离劫运之期尚有数月之久,遂闭关入定。 冷残子率领岷山四奇攻打昆仑的前一日,禅师耳畔忽传来大师兄的法谕,着于明日启关,并冲开顶上天门,以舍利护身,作为抵御冷残子的头一阵。餐霞客与白云生两人也同时接到法谕,着于明日上午,坐守乾元洞府的前面石室中,遇着敌人立即应战,并应晓谕门弟子,除奉派守卫者及八大弟子以外,其余均不得擅自出手,敌人此次攻山人手不多,但多系江湖奇异之土,武功邪术自成一家,明日所施放的虫毒瘴气,系江湖上百余年来首次一见的恶物,前辈祖师已安排破敌之策,任何情况之下勿惊勿恐。 最难受的是紫阳夫人,近日来,她警兆连连,心惊肉跳,猛想起本门曾有位前辈,道力最深,当她与真人结合之时,他对她曾再三警告,略谓中年有一劫难,无可幸免,届时如挽救江湖劫运之人不能设法罗致,此一劫运,势将难于挽回,则后果至为可悲。那位老前辈素来主张人定胜天,对易理研究得至为透彻,为了此事,作了很多安排,并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但与整个武林有关,与本派盛衰存亡,关系尤重。丈夫为了此事,奔跑江湖已有三载,据云,所收弟子与老前辈安排的极为吻合。应劫之事,计算时间,应在最近,迎来警兆连连,神魂不定,想与此事有关。白衣龙女生得极为娇憨,常依乃母怀中,质疑问难,妙语如珠,逗得夫人怜爱逾恒,简直是相依为命。这几日,她一见母亲双眉深锁,似有隐忧,情形有异往昔,不觉至感惊奇,于是磨着慈亲,恳其一吐心中隐秘,夫人自然未便见告,她却撒娇不依道:“娘,我知道你蕴藏着心事,不愿告诉女儿。原因只为我年纪小,恐告知我,口没遮拦,对人乱说,可能产生不良后果,不但如此,还恐分散了我的心神,妨碍课业,不过这两点,据女儿看,娘似乎是太过虑了,家中的事,怎么样我也不愿与人谈及,至于知道了娘将发生什么事,对课业固然颇有妨碍,那是无可讳言的事实。因为母女天性,人皆如此,但或任何事均有显露的一天,此时不告诉我,早晚还不一样知道吗?是喜的依然是喜,应愁的,也抛不开愁,再说近日来,女儿也深觉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也讲不出来,不过,心中却有一种直觉,那就是我与娘在最短期内似乎必须分手,无论未来演变如何,女儿为了娘就是牺牲了小命,也在所不惜!同时我也不断向祖师祈求,望能嘉惠母亲,如果注定了什么劫运,我希望能以身代母。”说罢,扑籁籁地落下泪来。 这孩子兰心惠质,秀外慧中,貌拟天人,风标绝世,这席话已经是如泣如诉感人肺腑,更何况热泪纷抛,愈觉她弱不胜衣,貌如梨花带雨,加以她平日性喜着白,素衣白裙,已显得高洁无匹,这种素里带愁的表现,越发使她美得不可形容。 夫人真是痛苦万分,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用手抚着她的秀发道:“痴儿,你这是何苦? 漫说娘没有什么心事,就是有,我告诉你又有何妨?你父亲与我虽不是陆地神仙,但至少可凭本门武功享受高龄。除你父亲外,你师伯师叔均在山中,即使有不开眼的江湖道来本山滋事,也无疑自讨苦吃,我和你在武功方面,江湖道上能和我们母女作对手的不能说没有,但为数并不太多,目前既未出山行道,为娘的就不信祸从天降,硬使我们母女无故分离。虽说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但是我一生行事,莫不兢业自守,既末存心害人,亦未出手伤人,天如降罚自不在我,至于你年纪轻轻,十五岁以来就没有离开我半步,不用说不会作恶,就是谈错也一点没有。这种情形之下,皇天也不会以不祥之事加之于我,如果是数中注定,命里安排,也不过枉用心机,我儿年小正值用功之时,切不可胡思乱想妨碍了自己的功课,变得庸人自扰,那才事属可笑呢!”这席话,确属头头是道,入情入理,把个司马倩霞说得破涕为笑,刚才那愁怀、那忧虑又都暂时抛开。 司马倩霞一身武功可以说学得极杂,基础与内功得自夫人亲授,轻功与御气飞行之术,传自白云生。那灵猴幻影之术可以说是餐霞客的绝传,他一生从未传人,可是被她一声叔叔长、叔叔短磨着要学,弄得他毫无办法,干脆笑道:“丫头,你算是把叔叔吃定了,我这点压箱儿的本领,索性全部成全了你吧,不过你得记着,将来嫁了好丈夫,叔叔别的不需要,好酒,你得经常替我准备,否则看我饶你!” 说得司马倩霞满脸通红,小蛮靴一跺,小嘴一噘,娇嗔道:“你还说是长辈呢,求你教点本领也得打趣一阵,明儿,我亲手制的百花酿,全部送给五叔。那特制的五味风鸡,也决不给你尝新!同时,告诉娘好的东西对你一律克扣,连坏的东西也少给,看你还打趣我不?” 餐霞客禁不住哈哈大笑道:“丫头,那你准得讨打,来吧,我不但将灵猴幻影之术全部传你,干脆连那名不经传的鸿钧八式也一发成全你好了。” 龙女一听惊喜道:“四叔,你这话可真?” 餐霞客笑道:“我几时对你讲过假话?”于是他把一身绝技,果真毫不保留地都传授了这位娇憨侄女。 却尘子的无极拳,苦行禅师的阿傩真气,她都学全了,虽然功力不深,但昆仑五子的绝技,毕竟非同小可,在同门弟子中,留居昆仑山上功力最高的,要数她第一。 她为了锻炼那无极拳、阿傩真气及白云生的天龙驭空之术,每日亥辰之间,总在昆仑后山那人迹不到的崖洞内用功研习。岷山复仇的晚上,她也毫不改常地往后山锻炼武功,走的时候,娘还是和以往一样含着笑向她点点头,当时也没有什么特殊异样的感觉,谁知这一去,母女竟分手三年有奇,若不是自己夫婿情重,感恩图报,拚着他自己一身功力使她母女重逢,几至于抱撼终身,紫阳夫人亦将长埋塔中不起,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冷残子与岷山三奇在乾元洞前落下之后,洁丐裴杰心狠手辣,一出手就用阴功伤了昆仑弟子黄邦义,这才激发了餐霞客的怒火,竟把一身绝技全部抖露出来,把洁丐裴杰戏耍得愤火中烧。正当此时,却尘子又以密宗传音,通知苦行禅师,令其速往制敌,禅师回答了一声遵命,立即运气行功,舍利子已盘旋项际,复又念着万字诀,一口真气喷上那天龙竹杖,说也奇怪,那杖身上立即发出青蒙蒙的万道光芒,只一下杖即穿窗而出起在空中,禅师也施展玄门遁法来到洞前,顶上舍利于大放光明,天龙竹杖青光四射,莲花朵朵,耀眼生辉,宛如西方一尊古佛降落人寰。这一出手,不但昆仑门派弟子早已欢声雷动,就是餐霞客与白云生,一见二师兄竟有这高功力,心中也振奋异常,惟有敌人方面只有归元生面色一怔外,裴杰徐凯竟视若无睹,冷残子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禅师这等声势,他不过略为望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把嘴皮动了一动,随即恢复了冷且残的样子,两眼望天,一言不发。 苦行禅师一眼望见了这魔头,也不免心中忐忑不安,他知道清虚老人习太华宝典已兼邪正两家之长,冷残子与他师姊在功力上,比清虚老人只高不低。岷山师太年少时在江湖上至负艳名,她与阴山五老中的老大玄风道人,老二寒冰老人及老三毒龙壁等,均发生了纠缠不清的关系。冷残子对这位师姊而兼妻子的冷面罗刹,只有敬爱交加,她的行动,不要说干涉,甚至于明知其事,反而必须躲开,否则她会马上反脸。她为人一向心狠手黑,任何事都讲求目的,不择手段,顺彼者存,逆之者亡,在功力上,冷残子也自认输她甚远,故将她那红杏出墙之事,只有装作不知。偏生这女人的性格特殊,虽然是长年里冷若冰霜,但也有笑语如珠,既娇且媚的时候,逢她高兴,她会和盘托出她一己的隐私,甚至连床第之事,也娓娓道来,且不时媚眼斜飞,花样百出,那种销魂蚀骨的娇模样,不但把冷残子治得服贴异常,就是阴山五老,也得让她一筹。有了这种关系,岷山派的武功,有很多是从阴山派学来的,故他师姊弟两人,实际上身而兼有三派之长,而且都是去粕存精,汰繁尚简,这一次仅凭师徒四人,不惜万里西来袭武麟胜地,如果稍为软弱,也决无这份胆子,禅师这一谨慎,故绝不愿冒昧出手,伫立当场静以观变。 当裴杰用碧寒掌攻击餐霞客时,餐霞客当仁不让,以牙还牙,乃用先天一照掌力将碧寒掌原封卷还,冷残子却在此时乘机动手。 因为餐霞客既为昆仑五子之一,武功自然是炉火纯青,功臻化境,无论在哪方面,都比岷山四奇强,这一点冷残子看得清清楚楚,一见裴杰发出内家掌力,心知要糟,待对方发掌还击时,一看竟是先天一照之气,知道裴杰无法抵敌,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于是也将岷山独有的内功罡力从袍袖之间打出。他功力要比餐霞客深厚得多,只一下,就把餐霞客所打出的一道掌力全部挡回,餐霞客此时和洁丐打得难分难解,一见自己掌力被人震回,不觉心中大惊。正待发掌再拼,苦行禅师一式移形换影,人已挡在身前,大袖微扬,施展数十年修炼之术阿傩真气,果然是玄门内功与众不同,只见冷残子用罡力震回的那股罡气,似乎被一种极柔和的力道一挡,撞回的罡力,立即消灭于无形,冷残子受着真气一撞,人也几乎受伤,忙将手中摺扇微扬,将身护住,两道目光,盯住禅师一晒道:“你是否想以多为胜吗?抑或在老朽跟前,卖弄你那点佛门本领?” 禅师微笑道:“他们两人,硬拚性命悠关的内家罡力,我四弟将你那高足弟子所发的碧寒掌,用道家一杰功全部将卷回,你却从旁施鬼,才迫使我不得不出手相助,事实如此,以多为胜的,恐怕不在我吧!” 冷残子从鼻中哼了一声道:“你身入佛门,尚仗着一张利嘴和老朽斗口,认为老朽不能惩治你么,接接这一招!”说完,也不见他起身作式,人如弩箭一股飘到禅师跟前,用手中摺扇一扬,只一下就有三丝劲风,迳奔禅师胸腹之上三处要穴。 苦行禅师一见这魔头竟练就道家可分可合的三才内罡,知道今天要想胜他准难,忙用移形换影之术一闪,绿竹杖往前一戳,带着一股罡风硬点冷残子丹田。老道不避不闪,手中摺扇,玄鸟划沙,轻敲禅师右手脉门。禅师忙将绿竹杖一带,随往前一跨步,魁星点斗,杖尖上发出嘶嘶声响,迳取道长天灵穴,复将左手袍袖对着道长胸前一拂,竟施展昆仑派独有神功,铁袖飞云,左右手同时发出两种不同招式,含两派绝传,使冷残子也不觉大吃一惊,再不敢心存轻视,三阳扇对空一划,孔雀开屏,从扇上发出一阵冷森森的阴风,其寒透骨,其利如剪,对着禅师电射而至。 苦行禅师知道这是一种绝毒的魔家功力,只要一沾身立即死亡,不觉心中震怒异常,忙杖交左手,右手对空一扬,发出武林中罕有绝学混元掌力。只见风起百步,一股纯阳劲气化作百丈狂飙,势若排山倒海,天河泻浪,对着那股奇异阴风,只一卷立即将它消灭于无形。 冷残子怒吼一声,双目低垂,凝功运气,好一会儿才将那手中摺扇缓缓地抬起,忽然用力一扇,只见霹雳交加,一阵阴风带着一股腥气,如山崩海啸,鬼哭神号,对着禅师直袭而至。 禅师怒喝道:“冷残子,你枉为一代宗师,武林圣手,施展这种邪标无匹的毒龙掌力,不怕武林齿冷么?”说完,忙发动阿傩真气,只见一阵微风,略带点檀香味道,散布四周,将那毒龙掌风硬生生地逼住。但冷残子功力奇高,阿傩真气不但无法把毒风震散,而且心中警兆连连,支持自身的真气竟感到吃力异常,额角间已微见汗珠,不论禅师修为多高,也不觉焦急万分。 蓦闻耳边有人用千里传音的内功对自己说道:“这魔头功力难以硬拼,他的名堂还不少,背上的铁板、手中的摺扇,无一不是恶厌之物。尤其是他那宝贝革囊,里面藏的必是那种至毒至恶之物,说不定更加难惹,不是我说句丧气话,如果贵派不事先已策定防御之法,这次要想全功而退,不伤一人,实属万难了!待我助你一臂之力,破那毒龙掌力,你意如何?” 禅师也用密宗传音,据着对方发话路线,很诚恳地问道:“道友为谁?为何不现身相见?来人功力奇高,他那毒龙掌风已感无法抵挡,不知道友如何破法?可否见告?敌人革囊内所藏的,大约是一种瘴毒之物,本门前辈祖师对这次劫运已有安排,但是尚有一位同门遭劫,数中注定无力挽回,有劳道友特此奉闻!” 只闻那人笑道:“贵派凡事前知,果然是炉火纯青,不同凡响,小弟所见未免迹近杞人忧天了。我乃苗疆公孙虚,只因义弟上官奇与令弟白云生以前彼此稍有误会,盟弟既愤断剑之辱,又感令弟封剑之情,心中矛盾不已,本来是瑜亮并生,彼此惺惺相惜,只为一时言语不合,弄得两方下不了台。令弟涵养较高,马上悬岩缩手,偏生我那盟弟却死要面子,人家几度造访,他偏矫情不见,劝说自然无效,令弟一走他又怅然如有所失,茶饭不思。这无异于自作自受,我也懒得管他,偏生他那妹子上官琪于令弟几次访问时,暗中一见倾心,对她哥哥常加劝导令其接见,彼此交一朋友,她把盟弟说动了心,自然跃跃欲试,无如最近数年内,令弟却未再到苗疆,小弟故用狡猾,在友人处借一小故,把他兄妹找来,来往时均须经过昆仑,他兄妹两人御气飞行之术,均带着强烈破空之音,这一来说不定令弟白云生必闻声出而察看,只要一会面,彼此必定和好无疑。他二人原走在前面,理宜先到,大约中途遇友略作停留,故落后颇远,临走时我那好友送了我隐身符一道,遇着这种强敌,正好把它用上,待我从中把他那毒龙掌震散,你再用阿傩真力把它卷入太空,以免误伤别人,场中离洞府太近,这种邪恶毒气,不宜让它接近此间,应把敌人诱上高峰,而后和他慢慢缠斗。” 苦行禅师一听来人自报姓名,不觉心中大喜过望,知道此人功力与自己只在伯仲之间,但心思细巧,机变百出,非常难缠,有了这个绝好高手,岷山冷残子决讨不了好去,忙用传音答道:“道友所见不差,这怪物功力真深,小弟和他硬耗内功颇为吃力,请设法化解这毒龙掌力,再和他慢慢拼吧!” 只闻对方道了一声遵命,此后声音寂然,过了半晌,也不见有何动作。 冷残子把一身内力聚在两手,藉着摺扇传出,他要用自己一身奇特功力与禅师硬拚,把他真气消耗殆尽后,再用阴手伤他。昆仑五子的人物,只要能消灭一个,就灭去他们的实力不少,正打着满心的如意算盘时,忽觉自己的前面一阵微风飘然,错愕间两颊上似被人左右开弓重重地掴了两掌,只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流血,满怀愤怒,发泄无门。正待加重真力把禅师重重击伤,突觉持扇的右手蓦地一麻,脉腕似乎被人制住,全身真气一懈,对方阿傩真气已乘虚而至,毕竟他功力奇高,虽然一时中计,但临危犹能勉强自保,忙发动紫虚内力护住全身,右手立即其滑如脂地挣脱那股不知名的奇异力量,胸坎处虽然受着那阿傩真气一撞之力,但受伤不重,人还可以支持,自己的毒龙掌气已被禅师的真气震散,复又发出了混元罡力,将毒气卷上了高空,被空中天风一吹,只一下,就消灭于无形。 冷残子这股怒气可大了,把场上情形看了一看,见裴杰已施出那新获异宝,太古奇珍的九天元阳尺,场上已充满了金光,但见千朵金莲万重紫雾把月夜照得如同白昼。照理,敌人处于这种强烈光华之下,连眼也无法睁开,应早现败征才对。但是事实上并不如此,敌人手上持了两支长若五六寸酷似箭形之物,也是紫芒闪闪,箭上紫芒投入那九天元阳尺之紫光内,似乎即产生了一种相生相克的作用,弩上光芒大盛,元阳尺反黯淡无光,他不知餐霞客的射阳弩正是九天元阳尺的生死克星,好在双方都不明了宝物的用法,彼此都只能把它们当作兵刃暗器使用罢了。 阴山五老于岷山攻打昆仑之前,已接获了岷山师太的传书,请求五老派人相机协助一譬,阴山掌教玄风道人,立即派了四位弟子迳赴昆仑。 冷残子虽然吃了一点小亏,异常愤怒,但仗着一身功力与随身异宝,依然是有恃无恐,他红肿着一张脸,向禅师冷冷地说道:“你这孽障,身披佛门袈裟,但心如蛇蝎猛兽,竟敢唆使鼠辈使用那南海骚尼的隐身符术,暗算本人,我如果要让你得手,我也不号称岷山一老了。”说完,从背后拔下一块铁板,青光耀目,嘴唇乱动,正待施为。 蓦地身旁一声冷笑,冷笑后还拖着一种老气横秋的语音道:“冷残子,你发的什么横,不要狗仗人势,靠老婆的关系,拾人家的余惠,碰巧在阴山之上拾了三块铁板,还不知花了你老婆多少苦功,在室里用了多少力气,把人家侍候舒服了,人家始把那用法传了你。你居然恬不知羞,把这三块烂铁当了护身符,有种我们跳上昆仑绝顶,大家比划比划。你不要以为有了这点玩意便可稳操胜算无疑,老实告诉你,你今天是天大的幸运,碰着人家正主儿不在山里,否则凭五子的功力,早把你这自甘下流的老儿赶得走投无路了,可笑你事事卖乖,自称内行,但事事碰壁,样样出丑。譬如你认为使用隐身符的,就必定为南海普陀岩半觉师太所指点,而不分符的情形,使用的手法及用时应出现的现象,半觉师太的隐身符一经使用后,有一种青蒙蒙的光辉,我这隐身符凭你那种目力,能看出什么光辉吗?从这几点看来,我说你有目无珠,有目如盲,粗心得浮气,一知半解,还亏你沾沾自喜,自以为是呢!” 冷残子被他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忙喝道:“小辈,你仗着有这点鬼划符,就以为可难倒我么?我的法物只要一施展,你准现形无疑,如把你捉获了,不把你丢在毒龙潭里喂那举世无俦的毒龙才怪!” 忽听那人又笑道:“我原说你一知半解,你偏不相信,从你刚才讲过的话里,又产生了极大的语病,使明白人一听笑掉了大牙,而你却茫然不觉,试想你那岷山毒龙潭能有多大? 会产生举世无俦的毒龙?五年前陆地神仙许真人道经岷山,毒龙潭内那时却藏有毒龙三条,四处为害人畜,被真人用神剑天罗,搜捕诛戮,两条大的均被腰斩,毒龙遗体被封锁在潭边一洞口之内,也就是现在的毒龙洞,那条小毒龙却被沉禁潭底。到了你夫妇手里,却包藏祸心,毒害人群,又从海外弄来毒龙两条,你那宝贝妻子,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只化龙钵,天天做这种生意,毒龙潭内从此被你们弄得乌烟瘴气,不过那只能说一座污泥塘里面有四条毒泥鳅罢了。你师父清虚老人虽然出身不正,但人还正派大方,后来改习太华宝典,更身兼数派之长,从不像你这个软物!我看你还是回头是岸,悄悄收兵,火速退出昆仑,回山后把那几位宝贝徒弟好好地教训一顿,免得在外部仗着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胡作非为,惹人生气,出了事你这作师父的也不光荣!我苦口婆心,目的在于使你明事知理,并非怕你有什么特殊功力,你能听则听,不能听照样可以拉倒!”说完语声寂然,旋又听他噫了一声,连道几声怪事,还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位前辈神尼也来到此间,看来昆仑实力真不可侮了!” 冷残子听他自言自语,鬼话连篇,不禁怒喝道:“你要到峰上过招,我们即此就走,如果胆怯怕事,不愿去尽可言明,老夫也可网开一面,不必假装英雄,硬充好汉,更不必鬼话连篇,意图蒙混,老夫神目如电,岂能被你轻轻骗过?” 来人听了一阵哈哈大笑,那笑声历久不停,连苦行禅师也被他逗得忍俊不住,不觉暗想道:“久闻苗疆二奇人甚正派,但最是难缠,惹上了他两弟兄,老二还好,老大却是愈缠愈紧,对方不亲口求饶,他便永无尽止之日,看来果非虚语了。冷残老怪已吃亏不小,他还来个尽情取笑,实在够这魔头受了。”他刚想完,公孙虚犹在继续调侃对手。 只听他说道:“我说你有眼无珠,有目如盲,结果你还是不服气,却不看看昆仑山后,是何情景!” 冷残子眸一睁,举目四瞩,只见昆仑山后的高空似乎有两条人影在空中往来奔驰,不用慧目察看,普通人眼绝对在夜晚看不出来,两人全身着白色,内中一人似是少年打扮,手中的兵刃发出两圈红光,光华强烈分外刺眼,那种招术从红光闪烁的路数着,似是阴山派九幽宝典中的百魔夺宝剑术,这是阴山派的绝传,门弟子中除掌教道长的儿子袁素涵以外,实无人得此绝技。据玄风道人自称,在任何情况之下,这套剑术一施展,就没有人可以接上九招,袁素涵系玄风道长的独子,绰号玉面金童,生得俊美元匹,文才武功均称绝响,擅魔功变化、九幽掌力、百魔剑术、百里飞环,这四种功力均为阴山派镇山绝传,此次阴山掌教除派了四大弟子协助岷山派复仇以外,并还派了一位负有绝顶功力的人作为压阵主脑,想不到竟会派了他来。看来今晚昆仑派算是劫运当头,要想逃避恐也无法幸免,他愈想愈喜,不自觉地露出满脸微笑,看情形是非常得意。 但离他身畔不远,忽又发出一阵笑声,那隐身的人边笑边说道:“阴山五怪还真派了不少的爪牙,连那掌门人视同性命的混世小魔君也着他来闯这趟混水!”停了一停,他又发出一声慨叹道:“毕竟姜还是老的辣,用雪山佛祖成道时的荡魔剑术来抵御这种九幽功力,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小魔功力虽高,毕竟经验欠缺,此次即不落败,要想得胜也不容易了。” 此时天上红光忽然大盛,结成一重剑幕,那声势极为惊人,蓦地红光中一道碧绿光华穿霄而起,碧光里含着紫雾,朵朵金星耀目生辉,紫雾里盘着一条金龙,吐出头大一颗明珠,在空中盘旋飞舞,绚丽绝伦,碧绿光华内蕴紫光龙影,随着另外一白衣老尼飞腾空际,那两道红光结成的剑幕,被紫光一阵冲撞,早已乱不成形,忽然空中又迸出一道环形金光,风雷之声,隐约可闻,直向那白衣老尼追击,金龙原是盘着身子,此时却摆尾振甲,矫绕腾空,与那环形光圈,斗在一起,忽然一声霹雳,老尼手上带着百丈金霞,万朵紫莲,朝着那环形光圈只一拥,紫龙乘机用爪往前一探,即将那环形光圈摄去。那白衣少年带着一阵悲啸,挟着强烈劲风,人即向北遁去不提—— 天涯浪子扫校 第七章 绝峰斗技 那少年悲啸之声确震人心魄,但那身形之快却如流星经天,即江湖上的老一辈似乎也很少有人具此功力,看得那隐身的公孙虚和功力精湛的苦行禅师也不觉暗中惊奇,深觉阴山群魔实为武林中未来掣肘之患,要想将它消灭,不知要死伤多少武林异士,草野奇人? 冷残子睁着一双怒目,一见那紫光金龙与那金露千丈、莲花万朵,不觉面露惊异之容,随见少年金环被人收去,不敌败走,于是面上由惊异而变为不安,但他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却也不肯让敌人窥破自己心意,故忙将面色一整,把空中刚才发生的情形隐在心中,恍如未见。 但是那隐身人却已窥破他的用意,对他那种外强中干的冷淡态度偏生不饶,只见他哈哈大笑道: “古来邪不胜正,实为一种不易之理,阴山派恃独门武功,仗魔家绝技,夜郎自大,欲席卷江湖,作武林盟主已属可笑。偏生还有那些丧心病狂的软骨头恬不知耻,不惜出卖自己妻孥,降身投靠,甘心作那猫脚爪牙,狗仗人势,还要自鸣得意,以一派宗主自居,这种人可怜亦复可耻!那种鬼心眼怎能瞒得过我?不靠自己真实本领,硬要充作好汉,碰上明眼人,那是没有用的!冷道长,你说对不对?” 冷残子怒道: “无耻匹夫,你仗着符术隐身已不算高明,还逞口舌之利,说话丝毫不知轻重,含沙射影,血口喷人,难道认为老夫真的不能惩治你吗?” 说完,将手中铁板向四面一照,那铁板发出一道红色光华,宛如一团烈火,向各处搜索,除原有在场诸人外,并无其他人影,空自忙了一阵,却也无可如何,只好暂时停止。 蓦闻空中发出一阵强烈笑声,那老气横秋的口吻却依然出现,只听他慢吞吞地说道: “冷残道友,亏你是一家正宗,依然还有那么大的火气,凡事不能知己知彼,谋定后动,徒拼一时之气,失去理智,无怪乎阴山一去难言勇,赔了夫人又折兵。就拿你刚才的举动来说吧,你用红焰搜空之术白忙了一阵,耗了不少精神,对我却毫无损伤,殊不知我这隐身符术系道家上清仙法之一种,除了那女娲补天时所练就的娲皇明镜可以破解外,其他却无法克制,这一点你却丝毫不识,岂不可笑?我对你费尽苦口婆心,目的在于望你能勒马悬崖,谁知你恶性重大,怙恶不悛,我也不愿和你再费口舌,同到昆仑绝顶,大家比划比划,看到底是谁强谁弱?孰死孰存?你我比赛时,我也不再使用隐身之术,免得你空自着急,各凭真实本领,一拳一脚,一刀一枪,来个胜者王侯败者贼,若成和局,五年之内,两不相侵,你看如何?我们君子一言,说走就走!”讲到此处,只闻一阵强烈破空之声,对着昆仑绝顶飞去。 公孙虚之为人可以说是计谋多端,他那隐身符术,不但冷残子的红焰搜空可以破解,而且使用的时间也不过一个对时,过时,其法不解自破,冷残子的红焰搜空之术至为毒辣,对任何隐身术一经破解,这种隐身术以后就失去作用,永远不能再用,公孙虚知道隐身符作用时间虽然不长,但用后只要用本身真气锻炼一个对时,则作用如初。他对此符颇为珍惜,同时也知道冷残子背后的三块铁板系魔家至宝,威力极大,不用说隐身术一照即破,任何遁形幻影之术,这铁板都是它们的克星,公孙虚心思乖巧,一见冷残老道须怒发张动了真气,知道不妙,赶忙躲向乾元洞府,让那红焰搜空照了过后,又从洞中纵出,而后半真半假把冷残老道数说了一个够,并用激将之法引他到昆仑绝顶实施比斗,使远离乾元洞府,免得被他那种邪功异术伤及昆仑门人。偏生冷残子被他逗得急怒攻心,丝毫不顾一切,大袖微扬,只见青光闪闪,一阵强烈破空之声,径向昆仑绝顶飞去。 苦行禅师不甘示弱,身形微动,人已起在空中,天龙竹杖发出万道碧光,带着千重彩瑞,如霓虹经天,流星泻地,风驰电掣,绚艳无铸,与冷残子走了一个首尾衔接。一个是魔家宗主,一个是有道高僧,双方都势均力敌,彼此谁也不愿让谁,冷残子运气行功催遁前进,老和尚双袖微拂加速飞行,须臾已到昆仑绝顶之上。 昆仑绝顶矗立西陲,亘古以来人迹罕到,那绝峰高逾千寻,傲视四周丛山峻岭,长年白雪皑皑,寒风硬骨,玄冰四布,雾障云迷,非有绝顶功力决难置身其间。昆仑派的人除门中长老可以随意上下外,门弟子中只有功力最深的一两位,为探天地之奇或锻炼特殊功夫,经过再三恳求,得长辈点头许可,始能设法带往一探,临去之前必需食过本门固元丹药,始可耐得住那种特有奇寒。否则不用说无法登临绝顶,飞行到半峰左右人即全身僵硬,端的险恶非常,绝非儿戏可比。再者昆仑绝技中的御气飞行之术,心法虽属特殊,奇材美质,固可速成,然而资质稍差的人,仍非十余年的功力不可,即以八大弟子而论,练成这种绝技的也不过一二人。如不能御气飞行,想到昆仑绝顶一探,那无殊白昼作梦了。此次,八人弟子均分别受命固守乾元洞前后进,且以来人功力绝高,不敢随便出手,故冷残子与苦行禅师到达昆仑绝顶时,山峰之上除白雪悬岩之外,静悄悄地寂无一人。冷残子用慧目一观,看不出有任何人影,不禁满腹怀疑,以为公孙虚又用隐符术暗中闹鬼,心想:这使用隐身符的人,听口气似乎不是昆仑派的人物,但此人比那昆仑五子更属可恶,此次如不设法予以重创,必将见笑于江湖。想到此处不觉怒从心起,恶向胆生,当即向苦行禅师一声冷笑道:“戴伯阳,你既为昆仑长老,自知功力不济,邀人助拳情有可原,但是应邀的人该是高明之士,与人对敌讲究的是堂堂之阵,正正之旗,若是那偷鸡摸狗之流,毫无真实本领,专来暗中捣鬼,这与你们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自以为光明磊落的昆仑派,似乎大相径庭罢!” 苦行禅师正待答言,忽从悬岩之后走出一位年约五十余岁的道者,只见他手执拂尘,背插宝剑,登云履,青缎袍,面如冠玉,风自修眉,一尘不染,秀逸飘人,他对着苦行禅师点头微笑,但对冷残子不但视如未睹,同时鼻中哼了一声,带着满脸不屑之容,冷幽幽地说道:“贫道公孙虚一生对人对事讲究的是诚实无欺,明明白白,绝不作那暗中伤人鬼鬼祟祟的小人勾当,江湖上使用隐身术原是为对付那种穷凶恶极的敌人,否则释道两家也不会列为降魔秘技的一种。这种奇术贫道使用尚属首次,原因就为你冷残道长一身功力,无一不是毒辣异常,视为江湖禁忌,你那毒龙掌、化血板及魔家的虫毒瘴气,你扪心自问:是否知道使出来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对你这种人,无论武林中哪一门派,只要与你站在敌对立场,莫不把你视同蛇蝎,畏之如虎,我身怀隐身符术,对你这种人如藏而不用,那无异让武林中人认为我固执不通,效那妇女之仁,自甘取辱,我无论怎样总还愚不至此?!况自古以来兵不厌诈,敌我临阵,生死存亡决于一瞬,全凭一时机智战胜敌人,你自己本领不佳,不善防御,此来不过狗仗人势,是贫道看不顺眼,特地掴了你几掌消消火气。不想你倒会迁怒禅师,硬说人家邀人助拳,从事暗中捣鬼,我与昆仑无一面之识,此次从中插手完全是不愤你那无耻作为罢了。天下人管天下事,否则江湖上无是非之辨,邪正之分!我们彼此不必再作口舌之争,凭功夫一分强弱吧!” 说完,身形微动,双掌一错,玉女穿梭,右手疾如闪电,骈指径点冷残子「人中穴」,左掌玉笛横吹,巧打中盘,掌挟劲风,力道奇大,双招并发,隐蕴风雷。公孙虚功力精湛,身兼正邪两派之长,扬名武林,早非一日。冷残子也不敢轻视,只见他身形微动,快捷如风,公孙虚两招刚刚挨到他的身前,恰巧被他闪身避过,他更反手一式疾风暴雷,掌含千钧之力,带着硬骨寒风猛劈公孙虚的右肩,待掌临肩际,忽又改劈为抓,向公孙道长的琵琶骨上一扣。公孙虚心中不由一怔,左手一招金龙探爪,骈两指硬敲强敌脉门,左手一招问心锤,直袭敌人前胸,势若奔雷,凌厉无匹。这两个武林罕见高手,竟在昆仑绝峰之上,各凭真才实学打得难解难分。蓦地一声长啸,发自冷残子口中,其声凄厉,响遏流云,随着啸声,冷残子已变了一种身法,只见他按着五行方位,人如醉酒,颠三倒四来往其间,那手法似也变得非常凌乱,全无定规可循,应用拳的地方他却变拳为指,应用点的地方,他却改点为拿,两臂如绵,两掌由白转红,忽又由红变黑,十指尖上冒出一丝一丝的黑烟,其腥刺鼻,使人非常难耐。苦行禅师禁不住大惊失色,对公孙虚喊了一声:“道友留意,这是百毒魔功。”公孙虚一听此言,两道寿眉一扬,继而一声冷笑,笑声刺耳,脚下却改用反五行的方法,脱出冷残子的纠缠,口中发话道:“老魔头,只此一事你就得不见容于江湖,百毒魔功数百年以前在江湖上即成为厉禁之物,想不到你却练有这种绝门功夫,不过,你要伤我,那也如同白昼作梦。”只见他猛提一口真气,全身骨骼,格格作响,双掌五指突然变得异常粗大,五指之上却冒出紫青白红黄五股真气,与那冷残子又斗在一起。 苦行禅师一见公孙虚使出这种功力,却也暗中惊奇,心想:江湖上盛传苗疆二奇功力不在我昆仑五子之下,上官奇能与五弟打成平手,虽说五弟胜着宝刃之功断他兵刃,然而就武功本身而论,两人确也在伯仲之间。这公孙虚竟能练就五行真气,而且不惧奇毒,这功力就比五弟深厚得多了。 其实,公孙虚的五行真气刚练成不久,不过有八九成的功力而已,按五行真气就它本身来说,并不能克制百责魔功,但它威力强大,其毒辣处与百毒魔功竟难相上下,不过公孙虚未能锻炼成绝顶,威力自然稍逊。但苗疆二奇有一奇异癖好,那就是饲养各种各色的毒物,研究各式各样的毒药,他兄弟的目的不在利用毒物毒药害人,而在于练成各式奇异武功,可以化解江湖上那种心怀叵测者的毒手毒掌。五行真气出之于周时袁公,原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矢志复仇时,以吴王蓄有一班剑客,破来颇为不易,故招募善剑之士训练部属剑术,以作行军对敌时消灭吴王那班剑客之用。悬榜很久竟无人应征,惊动当时一位女剑客,受那忠君爱国心的驱使,竟不惜亲自下山担当那训练任务,这就是那名震一时的越国处女。越女下山时,路上遇着一位白发老人,手持长剑拦着她不让通过,越女微笑道:“你手持兵刃,行同拦路抢劫,难道不畏法吗?” 那白发老人圆睁着一双火眼金睛,长臂把宝剑挥了一挥,向越女道:“你不是下山准备担任剑术的训练吗,如能胜得我手中长剑,我才认为你可以胜任,否则请你收念回山!” 那越女笑了一笑,从树上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中,对那袁公招手,要他开始动手过招,袁公不禁愕了一愕,向她全身打量一番,见她根本未带宝剑,当即奇道:“你为何还不亮剑?”越女把手中树枝展了一展,娇笑道:“这就是我日常使用的宝剑。”袁公以为她心存轻视,不觉心中大怒,一出手竟使出他那独创的白猿剑法,并把独门的五行真气灌注剑身,只见那紫青白红黄五道剑华飞腾空际,一时间剑气弥空,彩霞打闪,那威力确实惊人。越女一声娇笑,舞动那枝树枝,人似穿花蝴蝶,罗袂飘飘,往来于森森剑气之中,她那九天玄女剑术威力确实与众不同,手中的树枝也胜似一口宝刀,那树枝之上发着极强烈的风雷之声,对白猿剑术中的弥漫剑华,简直视同未睹。两人打了一阵,越女的树枝忽乘隙往袁公持剑的脉腕上一敲,袁公突感右手一麻,长剑被震出手。遂飞上树梢,厉啸几声,似带着满怀悲愤,从枝上几个跳跃,眨眨眼即无影无踪。 后来,越女授剑完毕,功成身退,道经旧地时,袁公伏地求教,越女当时就他的白猿剑法上指正了他几招,内功心法方面也把他原有的修正不少,从此袁公功力大进,白猿剑法乃至与越女剑法齐名,五行真气亦得以传播人间。 公孙虚从上官奇兄妹所获得的紫府奇书中,知道了五行真气的锻炼要诀,但最后一点却无法完成,怎么练似乎也差一两成功力,使来总觉威力不能全部发挥。 冷残子的百毒魔功系清虚老人所传,清虚兼邪正两家之长,后得太华宝典,部分魔功摒弃不用,但那威力最大的几种,反加紧用功锻炼以资防身御敌,百毒魔功即其一种。这东西在唐代即已禁绝,武林中虽有这种毒辣武功,但只空有其名,想不到竟从冷残子身边使出。 冷残子功力深厚,十指上所发出的毒气循环变化,白转红,红转黑,黑又变白,而且愈出愈浓,愈来愈多,白雪皑皑的绝顶弥漫着三种不同颜色的毒气,配合着他那五行生克的步法,人如酒醉的身形,内行人一见即知是武林中一种最毒辣的打法,目的在于即制敌人的死命。 公孙虚也知道彼此已到了生死关头,自己所惧的是敌人的功力比自己深,敌人所发出的百毒,自己是毒物专家自然一无所惧,但为要战胜敌人,不得不暗中取巧。 他边打进现出呵气连天,似愈来愈觉功力不继,十指间虽不断发出五行真气,但形状与冷残子适得其反,原来的五行真气冷残子想来个硬拼硬接,只要稍一接触,立即感觉金木水火上五种不同的内气,各有其特殊威力,绝不敢轻攫其锋。到后来他感觉那真气似乎若断若续,用手硬接并无特殊感觉与困难,这一来使冷残子心中暗想:“这道人看来厉害,原来是个银样腊枪头,他那内功不到家,不能虚实循环交互为用,坎离相济,彼此协调,致真气易于匮乏,五行不能互继,我何不趁此把他击伤,免得他再来惹厌,岂不是好?”主意既定,遂将内力运足,只见他十指乱抖,全身按着那五行步法颠颠倒倒地行动更快,蓦地一长身,左脚尖着地,右脚悬空,双掌往前一推,一股狂飚随掌发出,十指黑气快如飞矢,径袭公孙虚的五官与胸部。 公孙虚似乎躲闪不及,除胸部避开了罡风毒气外,耳目口鼻似被毒气扑个正着,只听他「哎哟」一声,人已踉踉跄跄地跳出五行圈之外,两手掩目,眼既中毒,那么厉害的毒气双目自然无救,看来这武林中一代奇人,不死也得变成瞽叟! 苦行禅师起初心中大急,见公孙虚双目中毒,正待扑身相救,蓦地想到苗疆二奇原是毒中圣手,百毒魔功虽然厉害,要想伤他似绝非如此容易。而且,他既练就袁公五行真气,坎离既济、龙虎相因的道理他不会不懂,何以打到后来,会产生疲劳和真气不继的特殊现象? 此中似乎有假,他为人城府极深,机诈百出,如系伪装受伤,诱敌上当,我冒昧出手相救,虽属一番好意,但到底扰人计谋,受人轻视,败昆仑名气,失师门威望。禅师虽属一有道高僧,身入佛门早忘名利二字,但他对于师门威望却不敢稍有疏忽。昆仑派领袖武林由来已久,自从与崆峒斗剑之后,神功失传已达十之五六,江湖上螭魅魍魉之属,却应运而生,谁不激发奋图强,神州逐鹿,捷足先登?!偏生世事如棋,局局难料,昆仑派自绝技失传,代有门人弟子为维护师门,踏遍了名山大川,历尽了穷荒绝域,他们冒险犯难,不计生死,志在寻回那失传武功,保持师门声望于弗替,百余年来为了此事,不知死了多少奇才异土,但那失传武功始终如石沉大海。而旁门别派却得了不少绝传,如阴山之蚩尤九幽神经、岷山之太华宝典、苗疆之紫虚奇书,无一不是武林中罕见之宝,尚有峨嵋、青城与邛崃三派,更莫测高深。据江湖上传闻,峨嵋派在五十余年以前即得了那佛门秘技《灭魔宝典》的副本。正本虽未得,但那得宝的人自己却是佛门有道之土,正本上的功夫已获有十之六七,自从得了副本后功力增进已不知有多少倍。那人虽属佛门有道之士,但名利之念迄未稍减,更有一桩短处,就是心存偏激袒护门人,他那道力真高,每战必胜,多少江湖异士找上峨嵋与他斗技,均被他三招两式打发下山。百余年来,据说人犹健在,只是长年面壁,不问世事而已,江湖之上形成了一种魔高道不长的危险局面,长此以往,武林侠义堪虞!自己为昆仑五子中的主要人物,如不察人心意,冒失动手,传之江湖笑话可大了,想到此处毅然而止。 公孙虚两手掩目,人更摇摇欲倒,分明目受奇伤,身经惨创,按情形对方应该停手不攻,无论怎样只要不是夺妻杀子之仇,绝不能再动手去攻击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可是冷残子的性格确实与众不同,冷残子三字充分代表了他的为人。因为公孙虚不但给了他两记耳光,而且暴露了他的弱点,他自然恨之入骨,只要有机可乘立即一举扑灭,还有什么江湖道义可讲?这一见仇人受伤,看情形还伤得相当严重,他不觉纵声长笑快意非常,那笑声划入长空,震得云翻雾滚,绝峰悬岩上的冰雪都震得四分五裂,纷纷向下坠落,他身形微动径扑公孙虚,双掌一合,狠狠地往公孙虚背上击去,这一式搏浪挥锤不下万斤之力,不用说公孙虚背上被他打实,就是被那凌厉掌风击中,公孙虚也难逃一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冷残子攻击伤者双掌砍下的当儿,公孙虚突然一声长笑道:“老魔头,你上当了!”双手蓦地向外一翻,一式分花拂柳,很巧妙地化解了冷残子搏浪挥锤的力道,右手的道袍袖对着冷残子左肋猛的一拂,这一式铁袖神功的江湖秘技,威力自非小可,饶他冷残子功力再高,并且用罡力护身,也得被打得气血翻腾,内肋如折痛不可忍。而且公孙虚在铁袖神功中还蕴藏着五行真气,这东西专克制敌人的内功罡力,打在身上又痛又麻又痒,端的厉害非凡。冷残子被打得急怒攻心,形同拼命,身形往前一欺,左掌一式开山导流,直取腹部,右掌一招闭窗推月径袭前胸,公孙虚忙欲闪身避开,不料冷残子恨他入骨,冷笑一声道:“奸诈匹夫,你还想躲吗?”双袖蓦地往前一扬,竟打出他那数十年来从未用的碧寒内气,公孙虚只觉得一股奇寒劲气直往自己胸坎上撞来,其快无比,自己所发出的护身神功竟会档它不住,正待把自己的紫虚内气使出一拼,来个两败俱伤与敌同归于尽,忽从身后卷出两股纯阳劲气,把那碧寒罡力敌住,只见一阴一阳、一寒一热两种不同的力量斗在一起,来下个功力悉敌。 公孙虚不看也明白,这无疑是苦行禅师出手相助,他对于昆仑五子的道力还只有个耳闻,但以白云生和自己盟弟比剑一事看来,五子的功力无疑已臻绝顶。可是冷残子这敌人确是太厉害了,他不但武功已臻化境,更兼有一身邪术和几件魔家至宝,自己虽仗着隐身术一上场占了小便宜,复用心机乘隙巧袭使他受了轻伤,但如今人家硬拼功力就无法和他作对手了,如果苦行禅师联合出手,两个拼他一个,则必可有胜无败。但昆仑五子领袖武林,是否愿联手合斗一人自失威望那就很难说了,与人相交末熟悉人家心性,暂时不直冒昧,看情况发展再说,他一出手我不免暂时停止,于是一闪身纵在苦行禅师身后,带笑说道:“残老鬼,你也上了一点小当吧?!这不过是见面礼,本待和你再战三百合,而今苦行道友既出手和你比内功罡力,我自不妨暂时停手充作证人,你如再度失手我劝你速离昆仑为妙,否则行同无赖,那就怨不得我们群起而攻!” 公孙虚这种三思而行、事多顾忌、临阵缩手的办法,最易于失去战机,不足为训。苦行禅师既已出手相助,当时公孙虚若趁两人硬拼内功之际,用紫虚罡力从旁袭击,冷残子为欲对付苦行禅师必无余为兼顾侧方,那样一来势非受伤不可,这一袖手旁观无异予强敌从容得手、大肆凶威的机会。 苦行禅师所用的内功罡气系数十年来修炼的混元气功,禅师苦行卓绝,并获两派真传,混元罡力系采取佛道两家之长用昆仑心法锻炼而成,威力自非小可,一经使出,只觉气风弥空,浑浑莫苍、氲氤着一片纯阳之气,皑皑白雪被那热流溶化不少,禅师面带笑容,两袖不断微展,大敌当前从容沉着,使人一见即可知为佛门有道高僧,炉火纯青不同凡俗,令人油然倍生敬仰之心。 那冷残子情形可就不一样了,他铁青着一张脸,目露凶光有如喷火,充分表现着冷峻残酷,直欲择人而噬,那碧寒罡力源源不绝地从他双袖发出,但见阴风滚滚其寒无匹,与昆仑绝顶的天然煞风汇合而成为一股寒流,带着呼呼响声,宛如鬼哭神号,山崩海啸,峰头上的积雪被寒风卷入高空,弄得风雪弥空乌烟瘴气,更因为碧寒罡力系冷残子在毒龙洞内采取地底寒湿之气而练成,自然阴寒无匹。而昆仑绝顶长年积雪,玄冰四布,本属酷寒之区,又以绝峰太高耸入云层,煞风怒号威力奇大,三种寒气一遇会,自然是寒上加寒,那风力挟雷霆万钧之势,有如天河泻浪,石破天惊,对着苦行禅师直撞。 无如混元罡力神妙无方,威力叵测,不论碧寒罡风的威力有多大,撞着那股纯阳之气,宛如雪见太阳,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混元罡力欲透过那股寒风径袭冷残子,竟也被敌人的寒风逼回,就这样双方僵持,互用内功对耗,谁的功力厚,谁能支持到最后的一刹那,谁就获得最后的胜利。 只看得公孙虚触目惊心,暗中佩服不已,心想:武林中比内功罡力的,能打个十招八合已属不可多见,像他两人这种比法,可以说是空前创举,原因是两人均用化实为虚、化虚为实的方法将所施内力绵绵不绝地从袖中发出,因为功力悉敌,结果陷于僵持,这样长期对耗能支持这么久的,可以说是武林中罕见的奇迹。但人身毕竟是肉做的,功力多高也有力竭的时候,看来不能不出手相助了。 两人的罡风,你来我往,此退彼进,只见一边是风雪弥空狂风怒卷,因为过于寒冷,空中的雪凝成一团一团的冰块,那狂风把冰块刮得在空中乱转不已,冰块沾雪却愈附愈多,愈转愈大,到后来却变成磨盘大小的冰雹,漫空飞舞,有时几块大冰撞在一起,又碰得变为拳大的碎冰,依然是满天飞舞不定,带着轰轰烈烈之声,如万马突围,惊涛拍岸,声势至为骇人,那情形直欲将苦行禅师碎为粉齑。而另一方的情况却迥然不同,只见微风轻拂,和而不猛,罡风中蕴藏着一片纯阳,积雪不起,尘土不扬,可是被卷过来的冰块寒飘,遇着这种和煦的风力,却似雪人洪炉,转瞬化为乌有,那碧寒毒气虽然挟着无穷劲力阵阵袭来,但是很奇特,袭来的毒气似被一种无形劲气不是原封挡回,就是在中途化解,一阴一阳,一冷一热,彼此均可以自动抵消。在冷残子和苦行禅师所站立的中间,无形中形成一种冷热交界面,好似一边代表着人间温暖,一边代表着残酷冷峻,正义与邪恶,双方所表现的截然不同,亦堪使江湖上的人,不知何所抉择了。 冷残子久持无功,面露焦急之色,忽把钢牙一挫,恶狠狠地说道:“秃驴,我不把你挫骨扬灰,也不算是岷山派一家之主!” 苦行禅师见强敌年事虽高,竟口不择言,形同无赖,虽说自己是佛门中人,早已明心见性,悟澈真如,但也不禁激起一丝怒火,那清瘦的脸上笑容顿敛,两道长眉一扬,正待把敌人怒斥几句,纵不能使之知羞而退,亦可稍裁他那种狂妄心理,使他能知武林正义所在,侠义道必须誓死维持,势不可侮。武林中旁门别派,虽然徼天之幸得到几种绝传,但是绝不能恃着绝传而自认为侠义道就无人可敌。因为魔高道也长,碧寒毒功不见得就可胜混元罡力,就是其他功力,昆仑五子照样可以奉陪,即使功力不敌,临阵受伤,那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正待答言,却不料公孙虚已纵步而出,右袖向冷残子一展,一股强烈劲风向他直卷而至,左手却向上一抬,打出他那数十年来昼夜锻炼的紫虚掌力,那紫虚内力系紫虚奇书中的秘技,威力却也非同小可,但见一阵峻厉劲风挟着一股奇热,对着两人罡风接触之处,由下向上,猛力一卷,将两人所发的罡力卷入高空,苦行禅师的混元真气原属纯阳,不过威力虽然奇大,但刚柔共济显得强而不猛,公孙虚的紫虚内力却系纯刚之体,性质却非常霸道,两种罡力虽有刚柔之别,但均属纯阳,彼此自然一体,这一汇合无异火上加油,威力只有更大,冷残子的碧寒毒气卷着无数冰雹,遇上这股热力立即溶化成水,于是由空中落下一阵骤雨,沙沙之声震人心弦,真使人有天河泻浪之感。 冷残子见公孙虚不仅乘机袭击自己,而且巧使内力,震散两人对峙局面,把自己伤敌步骤一举破坏无余,那右手竟用袖里飞霞的神功,威力异常霸道,这种武功江湖上会者虽多,但功力绝难与这苗疆一奇作敌手,冷残子想到此处,忙把护身神功立即发动,将那飞来的罡力挡住,反手从背后取下一块铁板,面对苦行禅师一声大喝道:“贫道本不欲使用辣手,致干天和,但你竟不顾江湖道义,引出那苗疆中的卑鄙小人,几度暗中下手,这叫做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迫使贫道欲罢不能了!” 苦行禅师双眉一扬,脸含薄怒道:“道友,不必严于责人而疏于责己,化血板、虫毒恶瘴,你可说是无一不备,今晚驾临昆仑我早知道,这是本门的恶运当头,为喜为恶,原在乎道友一念之间,苗疆公孙道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原是武林侠义本色,道友也不用借题发挥,想欲如何贫僧亲自领罪便了。” 冷残子将手中铁板,对空一抛,并从鼻中哼了一声道:“那就请你试试这个。” 只见一溜红光腾空而起,带着强烈的轰轰之声,半空中那铁板宛如一座小山,对着禅师顶上压来,这铁板原是魔家异物,只要被它击中,全身立即化为血水,故名化血板,威力强大自非等闲。 公孙虚心想:这类江湖邪物绝无法用武功抵挡,自己对于法术一类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虽说那紫虚奇书中有数章讲解飞剑跳丸、五行变幻之术,但自己却尚未研习,禅师是佛门弟子,佛法无边,或有方法挽救也未可定,得我静以观变好了。 苦行禅师一见对方用化血板来攻击自己,不敢怠慢,忙手挽十字诀,将天龙竹杖对空一丢,喝道:“请佛宝降魔!” 蓦闻霹雷一声,竹杖上迸出万道青露,千重碧彩,那竹枝已幻作龙形,在空中上下飞腾,用龙爪对着那铁板一撑,只一下就把它挡在空中使其无法降落。 公孙虚不由暗中叹息道:“人言昆仑五子学贯古今,今日一见始信其然,目前江湖上能敌这等异端邪术的就没有几个!看禅师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可知他自有十分把握。” 这时冷残子又拔下一块铁板起在空中,与原来的那一块合在一起,一左一石,恶狠狠地向下压来,但天龙竹杖所化的青龙,依然毫不费力地用龙爪将铁板撑住使它无法落下。 公孙虚心想,这种用法物拼斗的,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但见红云滚滚,彩雾弥空,碧霞万道,幻化作无数青莲,此往彼来,飞腾空际,半空中那两块硕大无朋的铁板,挟着无比威力飞腾起伏不定,由高空上下起落,那轰轰之声震得万山皆鸣。整座峰头似乎摇摇欲坠,但佛门异宝确实与众不同,那由竹杖幻化的青龙,青麟银须,拥着一片碧云,带着千重银彩,振甲腾挪,神骏无匹,无论那铁板对那方袭击,均被它轻轻一爪挡过,这一来急坏了冷残子,喜坏了公孙虚。 他满脸揶揄之色,对冷残子说道:“老魔头,何必那么狠,狠有什么用?我刚才不是对你说过吗,人家一再让你,其用意是念你年事已高,行事不免有点昏聩,彼此本身原无深仇大恨,犯不着为点小事结仇。你虽然处处过份,人家还是一再容忍,不曾采用狠招,想不到你竟仗着一点邪术到处横行,那恃为性命的化血板竟认为无人可敌,在这儿却遇上对手了吧,据我看,你还是赶快退却的好,要打也得把你那位风流自赏的娘子请了来,她比你高明得多,绝不会像你这样丢人现眼!”说完,他从地上拾了一团雪,用飞花摘叶伤人的手法,对着冷残子劈面打来,冷残子用左手来接,不料公孙虚早想到这一层,就在他伸手的一刹那,恶狠狠地一记劈空掌,将雪团震得粉碎,打得冷残子满身皆是,虽然是点碎雪团,但因为公孙虚发出的手法已暗含内力,更加上一记劈空掌,那力道可就大了,碎雪飞在脸上,打得刺痛异常,有几处竟皮破血流,雪花已打入肉里。 冷残子对公孙虚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大喝一声道:“无耻匹夫,欺人太甚,怨不得贫道心狠。”说完,从背上取下最后一块铁板,用手一挥,那铁板快如弩箭,挟着一溜红光,对公孙虚呼啸而至。 公孙虚无法抵御,心想:待它飞近身旁,只好用紫虚罡力把它震开,念头尚未转完,半空中已降下无数青莲,将那块化血板,在半途上截住。 原来苦行禅师见公孙虚尚喜恶作剧,戏耍冷残子,把那魔头恨得牙齿痒痒,凶光毕露,直欲食其肉始惬心意,便开始为公孙虚而担心,一见他拔下背上最后一块铁板,即暗作准备,果然那魔头用化血板径取公孙虚,以来势奇猛,若非禅师早作预防,公孙虚不死也得重伤。 冷残子一见化血板竟被苦行禅师的青竹杖抵住,两方互在空中搏斗,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也不由得心中佩服昆仑五子的功力果然与众不同,但既来昆仑复仇,不仅未能得手,反遭人戏弄,并吃了不少苦头,这口气如何忍得?只好各凭手段,互走极端,纵使方法有伤天和,那也顾不得许多,本来冷残子以前除了性情奇特外,本身无多大过恶,此时天理未灭人性犹存,在作恶之前尚存一线良知,不过受了气,气昏了头,理智一失,恶念顿萌,竟用手将随身携带的皮革打开,并恶狠狠地向苦行禅师喝道:“秃驴,着贫道最后的手段!” 冷残子右手挽着法诀,嘴皮连动,忽闻袋中啪的一声,紧跟着就是一阵黑烟从袋中冒出,浓烟中忽然迸出无数红云,红云中却又含着点点绿光,形似萤光闪闪,四处奔腾,飘忽不定,那黑烟红云对着昆仑洞府逐渐扩散,袋中黑烟不断向空中直冒,一入高空即汇集成团,浓烟红云愈散愈广,愈集愈浓,逐渐结成一道烟网,由绝顶上空到乾元洞口,都在笼罩范围之内。 公孙虚对于各式毒物所知极广,看到空中的红云已幻成朵朵桃花,桃花瓣里紫光四射,绚丽绝伦,一望而知为最恶毒无比的桃花毒瘴。这东西奇臭无比,那味道好似大酒大肉之后从醉徒口中呕吐出来的东西一样,而且中人必死,死后仅余黄水一滩,尸骨无存,简直恶毒无比。那黑烟质至稠厚,散入空中后,即凝结成网,虽风吹雨打可以数日不散,这东西具有一股奇腥,人畜动物闻着那种腥味立即中毒,毒雾沾身,立即产生一种红肿,形如火烫,奇痛异常,不数日即溃烂而死,端的无药可治。这种奇毒烟雾,正是魔家秘技里的毒龙雾,黑烟里面的绿色小点,那东西能闪闪发光,蠕蠕而动,人中其毒不数日即毒发而死,死后体内即爬出各种毒物毒蜘蛛、蜈蚣、恶蛇、蝎子、毒蟾蜍等等,不一而足,这就是魔家秘技里的百毒神虫,冷残子综合桃花花瘴、毒龙雾与百毒虫等三百种为一体,取名叫做三绝烟云。自古以来武林中锻炼这种恶毒东西的人尚不多见,具有此种邪功者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就是居心叵测之流,看来武林劫运一起,岷山派可能是罪魁祸首之一了。 冷残子将三绝烟云放出后,目露凶光面有得色,把人家都看作俎上肉,网中鱼,认为可以随意宰割,一快兽心,面对公孙虚发出的数声冷笑,只见他将手中折扇对着那三绝烟云轻轻一挥,立即有一片烟云快如风驰电掣,对着苦行禅师和公孙虚当面袭来。 公孙虚哈哈大笑道:“老魔头你最后这点家当,算是全部抖露出来,讲实话,你这点东西我虽然无法破解,但是想要伤我却也不易,不信我就来个当场试验。”说完,从袋中取出一颗黄色宝珠,光华闪闪,竟用紫虚罡力将那宝珠托在空中,从宝珠身上发出一种极强烈的雄黄异味,将公孙虚和苦行禅师二人护住,三绝烟云快似弩箭、一阵接一阵,不断向两人猛攻,但公孙虚放出的珠子,光华也闪烁不定,而且那股雄黄味道也愈来愈浓,三绝烟云只要与那珠光接触,即有如雪入洪炉,立即化为乌有。 冷残子一见这种情形,不觉心头一震,自己认为神妙无方的法物,竟被人家用一颗鸡卵大的红珠轻轻化解,这一来,弄得心绪不宁,变颜变色。 苦行禅师静立峰头,除左手挽着法诀指挥空中竹杖外,对其他一切似不闻不见,这时突将慧目一睁,对冷残子说道:“道友,我昆仑岷山可以说彼此并无深仇大恨,你竟不惜干犯天和,放出这种绝毒之物,据我看,还是请道友慈悲为怀的好!” 冷残子忙将脸色一整,依然是一副冷峻刻薄的面容,只见他冷森森地说道:“昆仑派自以武林盟主自居,昆仑五子名震江湖,我这三绝烟云能发不能收,只要你们能把它一举破去,我从此闭关自守,绝不出岷山一步如何?” 苦行禅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只见他默运玄功,须臾,舍利子已从顶门冲出,平一声雷震,迸出万道金光,将那空中烟雾结成的云幕一举而摧毁一大块。 冷残子一声大笑,声震云天,白折扇对空一挥,一阵阴风吹得那桃花云雾滚滚翻腾,革囊里的浓烟对空直射,发出一阵轻微的爆炸声,迸出万朵红云,红云里依然隐蕴着无数绿点,闪闪金星,只一下就把那云幕裂口补住,三绝烟云愈散愈广,颜色也愈来愈浓,看情形也愈来愈险恶,只等烟云散开接近地面,昆仑五子功力极深,可能不至有所危害,但一干徒众恐一无幸免了。 蓦闻一声清啸划破长空,两团白影快如风驰电掣从乾元洞的方向对着绝峰飞来。须臾,峰头上已落下两条人影,同时,乾元洞里发出一阵钟响,钟声过后。韩元后洞忽然涌出三朵金花,但见紧雾弥空,彩霞千重照得黑夜如同白昼,蓦地一条人影从乾元后洞腾空而起,半空里出现一个道装老者,只见他发挽双臂,一袭青袍背负长剑、足踏云履,三撮长胡随风飘忽,举止若仙,,他手中捧着一只玉匣,万道金霞如同彩链从那匣中发出,他停身空际,微睁慧眼,向四周一掠,但见红云朵朵,腥雾弥漫,已满布昆仑上空,禁不住一声长叹道: “千丈魔高,绝传未复,于武林劫运何?!尚祈祖师慈悲,默佑弟子俾能维护圣山,使千百年道家基业,不至毁之一旦!” 默祷既毕,只见他右手微扬,那千丈金霞席卷着向四周展延,从高空逐渐下降的三绝烟云逐渐上升,他人如风驰电掣飞向绝顶。 峰头上比他先到的两条人影,正是餐霞客与上官奇,两人向禅师与公孙虚打过招呼,上官奇对盟兄道:“你那解毒至宝雄黄珠尚未全部发挥威力,待我来助你一阵。”说完,撮口长啸,那啸声因发自绝峰,传得极远,等了一阵,山下有两只小白点,快如弩箭向上直飞,飞来的却是两只白燕。那白燕要比普通的燕子大上七八倍,红嘴白翅可爱已极,上官奇对那翱翔的燕子发话道:“你们把那红云中的绿点全部吞食吧,那是魔教中的百毒虫,食了可以增加你们的功力。” 很奇特,白燕儿竟懂人话,一待上官奇嘱咐完毕,双燕呢喃数声即飞向桃花毒瘴之中,争啄那闪闪绿点,虽然一时吞吃不完,但那最难锻炼的百毒虫,竟被它们破坏了不少。 同时餐霞客那甘示弱,他手中带着的正是玉虚道人以前的恩师白鹤神君降魔被祛毒之物:白鹤剑与太虚净瓶,餐霞客一手将白鹤剑拔出,只见一道银光直射空际,餐霞客对着剑身喷了一口真气,蓦地银虹暴长,穿入三绝烟云中,餐霞客手挥长剑,对着天空一阵乱搅,银虹照射处雾敛云收。如果昆仑派那御剑之术未曾失传,使用那秘传心法发挥这神剑功力,冷残子当时就讨不了好,也不必待三年之后,岷山师太因功力已成启关而出,听到前败之辱,一怒之下,终于第二次大举侵犯昆仑,麟儿为维护师门,怒展轩辕至宝,使冷残子血溅昆仑绝顶,乃至使岷山师太恸失其夫,伤心之余,于是连络峨嵋、青城、邛崃及阴山等派,怒袭昆仑,遂产生那亘古以来震撼江湖的武林浩劫,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餐霞客用宝剑乱搅了一阵,又拨开了那太虚净瓶,蓦闻骨都骨都之声起白瓶内,瓶口处随即冒出一阵白烟,快如弩矢,对空直射。这白烟原是白鹤神君采取那千年鹤涎锻炼而成的祛瘴除毒之物,与毒龙雾、桃花瘴有相消相克之效,三绝烟云遇到了鹤涎神雾立即冰消瓦解,须臾,那空中结成的三绝烟幕,被搅乱得体无完肤。 紧接着,万道金霞由下席卷而上,却尘子宛如陆地神仙,头上涌着三朵金花,光华耀目,照得黑夜如同白昼,手扬处霹雳交加,将那些毒云毒雾,震得无影无踪,冷残子所放出的三绝烟云,至此,可以说消失殆尽。 这时,峰头上又飞来数人,罗英、徐凯骑着那两只双头枭,徐凯手上还抱着洁丐裴杰的尸体,他们见师父最狠毒的三绝烟云竟被昆仑派的人一举消灭,那化血板又被那形似青龙的东西缠住,阴山派助拳的好手也被人打得飞跑,今晚可算是一败涂地,被人弄得灰头灰脸。 徐凯望了望师父,只见他满脸都是懊恼之容,左手依然挽着法诀指挥空中三块化血神板,与昆仑派的苦行禅师斗在一起。 却尘子上了峰头后,仍然用那御气飞行之术停在空中,见苗疆二奇赶来助阵,他道行极高,早知个中因果,当下点头微笑道:“两位道友盛情可感,从此彼此一家,贫道全感欣慰,因有事在身求遑多叙,尚请谅宥才好!” 公孙虚知道这位列五子之首的人物确实与众不同,他已修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道家至境,看来比苦行禅师的功力还似乎要高一筹,当下很客气地施了一礼,并还笑答道:“道兄有事,尽管自便,辱承不弃,贫道与义弟愿随时追附骥尾!” 却尘子又含笑向上官奇点了点头,并分别与师弟们打过招呼,然后对冷残子喝道:“我们两派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你却使尽了恶毒方法,贫道不愿赶尽杀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希望道友还是及早悔悟的好!” 冷残子冷笑一声道:“毕胜,你不必卖狂,依多为胜,算不得武林高手,有种的我和你单打独斗,再战两百合如何?”说完,左手一指,化血板一块,直向却尘子头顶落下。 却尘子微含笑意,顶上三花金光直射,只一下,就把那块铁板撑住,并还发话道:“你依仗为恶的就是这点东西吗?等到本门的护法神童一到,那时你悔之已晚!” 忽然,两条黑影快如流虹经天,陨星泻地,从昆仑后山直上峰头,眨眼间,冷残子背后站了两个奇形怪状的一僧一道,只见他两人一个穿着半截道袍,另一个则穿着半截僧衣,一律青色,两人同是赤着一双足,哭丧着一张脸,那样子看得使人恶心,道人声如狼嗥,对却尘子发话道:“你这贼道大约就是什么昆仑五子的却尘子,你发的什么狂?紫阳贼道的老婆还不是被我兄弟玩弄个够?年老珠黄不够味,最后一记阴风掌送她一命归阴,让她早点解脱,你认为功力高超,身为大师兄,位列五子之首,昆仑山任人横冲直撞,掌门人的妻子横尸山畔,你无声无息缩着头闭门不出,结果还是苗疆两个贼道,因为他那妹子喜爱小白脸,与你们昆仑五子的白云生勾搭上了,那两个贼道自愿拉皮条,送货上门,摸你们这些人的臭脚效劳卖命,结果还不是被我兄弟搅个手忙脚乱?那苗疆小妖狐仗着她那不三不四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弄得我四弟长耳客心痒难受,使用缩骨法在她身上左一把右一把,连那隐微私处亦不例外,摸了个够才兴尽而归,人家替你打头阵,你才装腔作势趁机下手拾人余惠,我真替你羞惭!亏你还能在此卖狂,真不知人间羞耻果为何物!”说完,哈哈大笑,丧门僧、罗世英与徐凯更是推波助澜,长笑不绝! 这-篇含沙射影半真半假的话不但把苗疆二奇说得变颜变色,就是苦行禅师与却尘子修为那么高,也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上宫奇见他满口秽言,辱及自己亲妹妹,不觉怒不可遏,一扬手是一记劈空掌,餐霞客见紫阳夫人竟死于这僧道之手,也激起了满腔怒火。忙将大虚净瓶打开收取了鹤涎神雾后,一震白鹤剑,光华闪烁,直取那发话的道人。 这一僧一道不用说是阴山四大弟子中的丧门僧与哭道人,上官奇的劈空掌他苦无其事地便拼硬接,结果上官奇被他用内家罡力震退了三四步,餐霞客的白鹤剑还未刺到他的身旁,他右袖微扬,已打出那太阴冰魄神光。只见黄光微闪,阴风习习,绵绵不绝地向餐霞客吹来,却尘子一声大喝,须发怒张,袖袍一拂,已施展那十余年闭关面壁的无极掌,只见气分阴阳,位含六和,那无极真气笼罩高空,对着敌人当头落下。 冷残子一见大吃一惊,向哭道人高呼一声留意,右袖微扬,已使出那三才罡气,两段真气一撞,冷残子只震得气血翻腾,金星直冒,两耳雷鸣,鲜血已到口中,唯恐当场出丑,只好把它硬咽回去。 哭道人与丧门僧情形更惨,太阴冰魄神光被人用罡力挡回,幸亏冷残子用三才罡气将无极真气挡了一下,减去威力不少,故冰魄神光没有被人震散,他们已练就护身神功,饶是这样还是着着实实地挨了一下重的,打得两人当场吐出一口鲜血,受伤颇为不轻。 本来却尘子的功力并不比冷残子高,较哭道人与丧门僧则技高一筹,冷钱子因连经高手激战一夜,真力消耗过多,却尘子既愤弟媳遭人毒手并当场受辱,故举手一击用了十成真力,自己又是启关初出,气沛神宁,冷残子在疲惫之余焉能是他敌手? 却尘子真不愧为五子之首,一见敌人受伤即停手不攻,用手指着哭道人道:“你这阴山恶道,以你行为而论,诛之罪有余辜,但你人已受伤,我也不愿乘人之危下毒手,可是你必须记着,血债血还,今晚的事尚不算了,三年以后的今天你恐难逃一剑之厄!” 他皱皱眉,望了望冷残子,脸含怒意道:“你还不罢手吗?昆仑山上绝不容你等再停留,否则莫怨贫道心狠手辣!” 冷残子用手一招,把化血板收回,并向却尘子冷笑道:“你不用发威,正如你自己所说,今晚的事不能算完,三年以后的今天我倒要来此试试,看看你们昆仑派到底出了什么辣手的人物!” 苦行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满脸严肃,对冷残子道:“道友,你愿意自食其言吗!” 冷残子怒道:“我何处自食其言?” 禅师笑了一笑,问道:“你那三绝烟云算不算被我们破了呢?你曾扬言该物被破,你愿永守岷山不出,贫僧愿道友遵守诺言,那对道友只有好处!须知道,强梁者不得其死,千古名言足为殷鉴!” 冷残子把革囊一举道:“戴伯阳你想错了,这三绝烟云欲想根绝,你不一举击破革囊那永远也使用不完,你把那放出的破除净尽,虽然使它略有损耗,但仍不能谓你已成功,你不明白自己已愚顽大意,反沾沾自喜,岂不可笑?”停下一停,把公孙虚和上官奇看了一眼,恶狠狠地对他的人说道:“我岷山派与你苗疆二奇可以说风马牛不相及,从无争执之举,这次你们插手其间,助纣为恶,我们两下的梁子算是结定了,你等着瞧吧!” 上官奇俊眼一翻,冷笑一声道:“我和你话不投机半句为多,我劝你还是挟着尾巴走路!有什么厉害的手段,我们还是到时再说好了,我兄弟两人在洞府的日子多,你如结伙寻仇,我们是来则必接,天下人管天下事,武林正义必须维持,绝不能让那些心怀叵测者轻易得手!你如执迷不悟,上官奇可以看到你伏诛之日,言尽于此,听否任便!” 冷残子哼了一声,也不再事答话,着罗英徐凯带着裴杰尸体,跨上双头枭,另一只叫丧门僧和哭道人合骑,那双头枭号了一声,有如鬼哭,凄厉难闻,展翅腾空迅速无比,冷残子大袖微扬,也不见他起身作势,人已离地而起对空飞去。 却尘子默然久之,点头叹息道:“此人功参造化,武功已臻绝顶,惜存心偏激,冷酷无情,加上与他那性格相同的师姊日夕相对,久而久之习惯乃成自然,又与阴山群魔打成一片,以至愈发弄得不可收拾,该是武林遭劫,侠义多磨,碰上这重重异事,看来我们只好量力而为,尽人事,听天命了。” 公孙虚笑道:“道兄心存仁义,处处以慈悲为怀,可是这些魔崽子残忍成性,无事生非,把江湖上弄得乌烟瘴气,惨绝人寰。我们为伸张正义,扶弱锄强,说不得只能以杀止杀,只要行事时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分清青红皂白,辨别首恶徒流,首恶不赦者诛,迫而附和者罚,也不失为儒家恕道,则又何事多虑?”停了一停,看了看上官奇,又脸含笑意,继续说道:“义妹上官琪,对令师弟白云道友印象极佳,茑萝愿附乔木,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却尘子与苦行禅师不觉异口同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说完,双方鼓掌大笑。 由却尘子作主人,邀请公孙虚与上官奇赴乾元洞小住,因紫阳掌教夫人受伤身亡,虽说命中有此一劫,但死别生离毕竟是人间惨事,由却尘子为首,领着师弟来察看夫人受伤情形,到了夫人房间门口,守门弟子一阳生与云姬两人吓得慌忙拜倒,却尘子含笑命起,在房里守护夫人遗体的正是白云生与上官琪两人,一见进来的正是本门两位道高望重的师兄,与却尘子并肩而立的却是上官琪的义兄,两人虽是平辈,由不得也双双拜倒。却尘子忙把师弟扶起,公孙虚也把袍袖一展,用罡力把义妹搀扶,再向两人脸上望了一望,禁不住微含笑意,连声道好,上官琪俊脸一红,她是娇惯了的,嘟着嘴回说道:“谁不知道好嘛!”这一说,几乎使餐霞客笑出了声,但房间云床上停放着掌教夫人的玉体,却尘子正待察看弟媳遗体一面,蓦闻前洞传来了三响钟声,苦行禅师念了一声佛号,随着道:“掌教师弟已回洞府,师兄陪贵宾留此,待我与师弟们出洞迎接。” 公孙虚忙肃容笑道:“贵派掌门人紫阳道长,道行清高,武林中谁不钦仰?小弟正渴欲一见,理当随道兄一同迎接!” 却尘子不免逊谢一番,最后还是一同出洞迎接,走到乾元洞府的第二进,紫阳掌教已由众弟子众星拱月式地陪着而来。除公孙虚会过掌教一面外,上官奇兄妹却还是第一次见面,只见真人头带紫霞冠,一袭紫袍,面如满月,凤目长眉,容光照人,风林绝俗,论年龄似乎比白云生略长,两人一比较,可以说是瑜亮并生,不由得上官奇兄妹暗中喝采不已。 惺惺相惜,自古皆然,上官奇兄妹的反像也使掌教看得惊奇万分,一见白云生随在女侠背后,而女侠妙目流波,不时顾盼的情形,掌教已了然于胸,更暗中欣慰不已。 却尘子携着师兄弟见过了掌门人,真人也以师弟之礼叩见了师兄,又与公孙虚彼此叙礼一番,互道久阔,然后由公孙虚引见了义弟妹,少不得彼此仰慕一番,就在洞中坐了一会儿,彼此均有相见恨晚之感。 岷山派大举复仇的事,由却尘子-一告知,弟媳受伤身亡,遗体待殓,司马情霞人也失踪,可能在昆仑后山遇险,由异人搭救而去,似均在前辈祖师预料之中。真人一听爱妻伤亡,爱女失踪,虽知劫数难逃,自然也痛心万分,但他为一派宗主,领袖武林,本身定力自较一般人为高,却尘子详述经过后他仅叹息了一声,当即决定将爱妻遗体用玉椁成殓,安置藏真塔内,俟三年之后再行设法解救。为察看爱妻伤痕并使师兄弟见爱妻遗体一面,遂起身步入后房,苗疆二奇已与昆仑打成一片,自也一同入内,真人入房后静立榻前,由云姬揭去蒙巾,但见夫人颜面如生,真人涵养虽高,也禁不住纷纷泪落,随即双掌合什拜道:“拙夫无德,艺业不精,不仅未能夺造化之奇,更使夫人厄运莫解,自愿闭关三年以赎罪愆,但望阴灵默佑,勿使武林劫运闹得不可收拾,否则为夫只有伏剑自裁,以谢武林同道了。” 在房的人莫不满脸严肃,对着夫人遗体深施一礼,公孙虚从道袍中取出一颗红光夺目的宝珠,很郑重地交给掌教道:“据小弟看来,嫂夫人的一身武功并不在你我之下,其所以受伤身亡,似乎是中了什么阴功暗器,这类东西一定恶毒异常,中人必死,这是一颗雄黄珠,可以说是解毒珍品,如把它安在夫人身上,功能祛除百毒,待数年之后再设法解救时,说不定全体邪毒均被此珠吸收净尽,可使解救的人省去功力不少,贫道尚有一言愿道友切勿以交浅言深有辱清听。目前武林劫远业已兴起,岷山派之大举复仇,不过是此事之开端而已,在此三年之内不知要发生多少事故,如道友闭关不出,岂不使江湖上弄得群龙无首?如此一来,群魔更要乘机蹈隙,无事生非,那不知要死多少江湖异土,草野奇人,这岂不是有违道长维护武林正义之初衷?据弟意,潜研武功,打击群魔自属必然之事,闭关不出之意劝道长从速打消,乾元罡力武林一绝,救伤御敌有时非它莫属,深望道兄慈悲为怀,则武林同道感激非浅了。” 昆仑掌教接过红珠,并向公孙虚肃容一拜道:“如非道兄赐教,司马紫阳几陷为武林罪人而不自知,闭关之念初衷不改,但不出之意遵示打消,如武林中产生事故时,贫道可随时启关而出。”说完将红珠交与上官琪道:“内子成殓之事,有赖女侠多劳,好在彼此已成一家,费神之处他日必当报命。” 上官琪接过珠子,裣衽一拜道:“夫人受伤遇劫,伤感无已,掌教如有所命,上官琪百死不辞!”紧阳真人逊谢不已,将来宾安置已毕,即命众弟准备一切成殓之物,当晚即准备妥当,将夫人安置于玉椁之中。翌晨,掌门人率领昆仑全体打开藏真塔,由八大弟子托着玉椁,安置在塔中最下一层,鸣钟四十九下志哀,同门师兄弟及来宾弟子,无一不热泪盈眶,伫立塔前依依不舍,紫阳夫人遗体藏诸塔内,须待麟儿道成后,为感谢师恩,竟不惜用本身真气予以搭救,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真人讲到此处,听得麟儿琼娘热泪擦眶,悲不可抑,麟儿已停箸不食,睁着一双泪眼,问真人道:“弟子已得本派真传十之八九,一身所有无一莫非恩师所赐,纵令粉身碎骨也难报化雨深恩,拟用本分真气为师母祛除奇毒,并将那玄阴毒气排除体外。俾使师母早日苏复,不知恩师意下如何?” 青莲师太笑答道:“以贤侄目前功力,也可搭救夫人,不过尚有其他应用之物此时却无法获得,有此心意恐也徒劳?” 真人知师太神算,其应如验,忙笑道:“道友所言不差,挽救内子,据祖师遗偈言,尚有一极为重要之物,此时确实无法获得,与师太神算-一符合,况且徒儿奇遇就在目前不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岂可逆数而行?徒儿勿再动此痴念了!” 麟儿眨眨大眼睛,望着真人笑道:“师妹失踪既也载在遗偈之内,不知是何处高人予以救去,遗偈之内是否明白指出?” 真人摇头答道:“你师妹为异人救去,那是无可置疑之事,至于那位搭救之人属何派别,姓甚名谁,你问师太,她根据佛家神算所得,可能已知详情,但恐天机难以泄漏罢了。” 青莲师太笑道:“掌教道可通神,令媛出处哪有不知之理,不过要考验贫尼,此人辈分极高,得她为师求之不得,麟侄功成下山之日,也就是双佩合璧之时。至于此人现在何处,恕贫尼暂时保留。” 琼娘娇笑道:“师叔最好暂时不说,说了之后只等义父一走,他就会专程寻访,自恃本领既高胆子又大,天大的乱子他也敢闯,那一来却教人担不少心事。” 紫阳真人微笑道:“你也不必说他了,谈闯祸你们可以说是一双两好,他目前已把那凌虚飞渡的绝技教了你,又用本身真元尽量培养你的内力,这样进境当然最快,等到你御气飞行之术锻炼成功,那时千里遥程,关山失阻,你不闯祸才怪呢!” 麟儿笑得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恩师所言,就事论事,无所偏颇,确是公论!” 琼娘嘟着嘴不依道:“谁说义父不偏心呢?连和师母定情的东西都送了你,那才是偏心的真凭实据!” 此语一出,青莲师人恐真人着恼,忙斥道:“琼儿语无伦次,留心我用家规治你!” 天山神丐哈哈一笑道:“不痴不聋,不作阿姑阿翁,小儿女之言岂可计较?不过琼儿所说倒有四分真实,嘉麟在黑龙潭内取宝时,我和一尘上人见到了那块佩玉,就知真人对他不比寻常!小妮子倒抓着了痒处!” 青莲师太笑道:“人家都说你是娃娃头,看来是一点不假,什么事都替孩子们推波助澜,使他们的胆子愈来愈大,琼丫头可以说给你惯坏了。” 这一对上嘴,吵吵闹闹,可以说没有完,天山神丐喝了两坛酒,撕吃了几只肥鸡,满嘴油腻,用破袖擦了一擦,大说大笑,四处和人斗嘴。真人坐了一会儿,因麟儿内伤早已痊愈,无须再留,应即日回山闭关修练,麟儿一见师父要走,忙到房里从革囊内把那灵石天露与紫兰仙实取出一瓶,恭恭敬敬地交给真人,真人笑道:“这里面贮了一点什么呢?” 麟儿忙把那天露与仙实的获得经过及其作用与功能-一说了。 真人听了,不觉大喜道:“这水是灵石天露而非灵石仙乳,灵石天露是三光之精华,为灵石所吸收遂化为露水,一点一滴日积月累而成,像你这样多则不知要经过几千几百年了。 紫兰仙实得之尤为不易,它的生长必须有灵石仙露的灌溉,有了灵石仙露还不一定可获得这种紫兰的种子,这东西开花三百年,结果三百年,有一片叶子在武林中即认为是价值连城的珍品,何况有这么多的果子呢!不但我,连你师伯师叔也仗着你的福缘,要早成道一甲子了?” 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把琼娘看了一眼,互相一笑道:“我们两人总算福缘不浅,把这样好的东西彼此吃了一粒,无怪运气行功时,十二重楼畅通无阻,真是受了惠,还不知道它的好处。” 麟儿琼娘笑了一笑,双双走入房内,不一会儿端来四只玉盏,有三盏里面均放着仙实一枚,天露半盏,有一盏则仅盛着天露,放着一根玉钗。 琼娘先敬了掌教真人,再敬了自己师叔,把最后一盏给了熊玉仪,玉仪辞道:“小妹无福,不敢受此大恩,还是请姊姊收回的好。” 掌教真人笑道:“相见即是有缘,姑娘亦是性情中人,徒儿们既已把你当作自己人看待,这东西又有驻颜之效,对姑娘好处极多,那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玉仪对昆仑掌教至为敬畏,一听他的话不敢再辞,只好也食用一盏。 神丐笑道:“我和苍鹰老儿的呢?” 青经师太笑骂道:“化子头,你也应该知足一点儿,这种天地珍品,可以说干载难逢,你既已食得一枚即不用再食,每人一枚即已迹近糟蹋,如把它炼成丸药,一枚仙实半盏天露,就可使千百人受惠无穷,怎能使你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呢!” 这一骂,把琼娘、玉英、玉仪等人逗得噗嘘笑出声来。 琼娘用玉钗沾着天露,把众人的眼睛都点过了,大家盘坐殿上用内功调息,发挥露药的功效,经过了一时三刻,彼此功行圆满,只有玉英玉仪两人功力较浅,进度较慢,但经过麟儿琼娘从旁指点后,也就很快地领悟到其中秘窍,这一来,功力目力自然陡增。 为试验目力,他们都走出北极殿外,只觉四周景物尽人眼帘,无一不清清楚楚,更能透露穿云,比往常何啻清朗百倍,于是皆大欢喜,其中既欢喜而感激的自然要算熊玉仪了,她认为自己作了人家的俘虏,无论遇到了哪一帮,哪一派,做了它的俘虏你就准得受罪。峨嵋派活捉毕摇不知要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谁又能像自己的运道?谁又能像昆仑派的纳物容人?人家师徒情若父子,同门如嫡亲兄弟姊妹,融融洽洽,天伦之乐无殊!这情形不仅在江湖上所难有,就是像这样和睦的家庭,人间又有几个?紫阳真人身为一家宗主,功力已臻化境,对人却极为谦虚文静,使人一望而生敬爱之感,绝不像旁门别派,只要自己作了教主,动则盛气凌人,直欲天下英雄尽人彀中,随心所欲供其驱使。还有那气量狭小偏激之徒,动则猜疑忌刻,如稍违己意即用极其毒辣手段清除异己,甚或不惜大事杀戮,株连无辜,如此一来,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奇异之士,作了无谓牺牲?还有那困于门户之见的人,视其他各派均认为是旁门异道,自己却是玄门正宗,行道江湖时为了一点小事,不惜引起门户之争,青城峨嵋两派就犯了这种错误心理,自己青城门弟,师恩深重,为报答师门,无论身受何种苦,总得纠正这种错误,使青城昆仑两派不至无故成仇,否则吃亏的不是昆仑,而是青城了。 紫阳真人神目如电,一见熊玉仪低头沉思,脸上变化不定,最后则怡然自得,现出满脸欣慰之容,知道这女孩人甚正派,极有可取,说不定与挽救武林劫运之事大有关联,忙笑道:“武林中人,只要心存善念,贯彻始终,则诚可格天,所怀终必如愿实现,今后如有需助之处,贫道自当命门弟子驰援,尽可放心!” 熊玉仪忙裣衽拜谢真人恩德,自是心存感激不提。 真人以无事可留,把麟儿与琼娘叮嘱一番,又别过了青莲师太等人,正待启身回山,麟儿忽然想起了两只大鹰,以此时正在求师习技,并非行道江湖可比,带在身边颇有不便之处,不如请师父带回昆仑,作那守山护法,即把此意说出。真人笑道:“这两只神鹰已有千年道行,功力自非小可,带回昆仑守山,本是再好也没有,但它们原主苍鹰道友是否需它们另充其他用途,则不得而知,最好先征求他的意见再说。” 苍鹰老人笑道:“我此后和天山道友在一块行道江湖,正愁两鹰无处安置,能得道友携去宝山,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我还有什么不同意呢?” 麟儿撮一口啸,招来两只苍鹰,当下把话讲明,两只鹰儿在空中点了点头,算是同意接收,蓦闻平地一声清啸,一条黑影早已腾空而起,快如风驰电掣,背后紧跟着两只硕大无比的苍鹰,径向昆仑飞去。 青莲师太等送走真人,重行入殿坐定后,遂洽商今后的行动应如何安排,麟儿眨了眨大眼睛,笑道:“我们先到巫山替琼姊姊报了亲仇,然后再赴峨嵋拯救毕姊姊,这两件事情完了,我就要跑遍名山大川,探武功之秘奥,而后再返昆仑听恩师差遣。” 天山神丐笑对师太道:“我们三个老不死的替他们打头战,看看巫山与峨嵋到底有些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们年轻人大都性喜贪玩,让他们一路玩够,也顺便使他们多得一点江湖经验,如此可好?” 青莲、苍鹰都点头应允,计议已成,说走就走,三位老人在前,师太走在第一,只见她身形不动,右手拂尘微展,微风飒然,人已拔起两丈多高,跃上枝头如飞而去。神丐喊了一声:“好身法。”人也不甘示弱,一式平地青云,几个纵跃即无影无踪。 苍鹰老人微微含笑,大袖一场,平地卷起一阵旋风,将他身子滴溜溜地卷在空中,向着两人所行的方向追去,把袁玉英和熊玉仪两人看得佩服不止。 琼娘笑问麟儿道:“三位老人家轻功提纵术都已臻绝顶,身法步法亦各有不同,师叔用的是混元一气临虚步,这是一种玄门绝顶轻功,虽稍逊于你们昆仑派的凌虚飞渡,但练到十成功力时,也可以御风飞行。我师父青云师太即已达到这种百步登空的境界,师叔也不过略逊一筹而已。天山神丐老前辈能使用平地青云的身法,无疑已到了踏雪无痕的境地,唯有苍鹰老前辈则式样很奇怪,可以说是江湖上一种绝无仅有的身法,他利用本身的内力产生旋风,借旋风把自己的身子送上高空,而后踏风飞行,在身法上不仅奇特异常,就轻功而言,似较青莲师叔与天山神丐老前辈尤高一筹呢!你见多识广,对这种奇形怪状的轻功是否知道?” 麟儿把心上人望了一望,只见她瓠犀微露,笑靥生春,软语连连,娇艳欲滴,不觉故意逗她道:“我对于轻功提纵术素不注重,江湖上派别很多,谁耐烦一个一个地去研究它?你有这种兴趣,下次遇到苍鹰前辈时不妨仔细问他好了。” 琼娘听了,不觉心中一怔,忙把麟弟弟看了一眼,只见他俊脸含欢,朗目修眉,风标绝世,眼光却不时向自己身上偷觑,知道心上人故意逗她,当下也假装不解,绷着一张粉脸,冷幽幽地回答道:“谁不知道你季公子功臻绝顶,道可通玄,得昆仑绝传,作掌教门婿,区区轻功提纵术,你自然不屑一提,不值一顾了,算我愚昧无知,不自知趣,明知你身在此间心在天涯,却还要在你身旁无端惹厌,无怪乎要自讨没趣了!”说完,暗中向袁玉英和熊玉仪两人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却扭转柳腰,莲步轻移,俏生生地回房去了。 这一下把麟儿急昏了头脑,显得有点举止失措,他用乞怜的眼光望望玉英与王仪,但女孩子们尽管她一貌如花,也多少总带有三分残忍,她们一方面充分利用女性的魅力,另一方面则充分表现着矜持,甚至在她们内心里对你无限倾倒时,外表上也偏要来个若即若离,弄得你心痒难禁,神魂颠倒,可是你依然不忍舍弃她。甚至她越是如此,而你则越觉其可贵,大抵造化弄人,把天下男人都造成有三分贱骨?否则古往今来男女间的事,也不会如出一辙了。 我们的美男子武功绝世,盖代才华,貌拟天人,心同赤子,可是在他心目中,除了自己的父母恩师外,使他念念不忘的就只有两人,司马倩霞虽与之早订鸳盟,但总缘悭一面,他渴望双佩合璧,早完成那美满良缘。白衣龙女一生的命运可以说关系着他整个一生。其次就要算薛琼娘了,琼娘已是恩师的义女,为着她师门关系,恩师有意成全,只待师妹归来即效英皇并侍,琼姊姊柔情蜜意,貌似天仙,不说有意逗她,损她尊严,这一激起她满怀心事,不知要使她伤心多久?乞怜玉英玉仪,人家来个不瞅不睬,这叫做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美男子无可奈何,只好红着脸飞跑入内,刚转身,大殿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嗤笑,还夹杂着“本来是鸿案齐眉,却变作负荆情罪”的调侃。跑进房里,琼娘两手捧着脸,双眉还不时地在轻微抽搐,分明是气哭了,伏在床上啜泣,麟儿喊了一声姊姊,又坦白地告诉她,除逗她玩以外,实无任何恶意,最后干脆来个海誓山盟,道是此生如辜负了姊姊,叫他不得好……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嘴上已多了一只玉手,不但手似柔荑,肤如凝脂,而且兰香阵阵,撩人情思,她俊脸含着薄嗔,用手指在他额角上轻轻一戳道:“大白天好好的,你又赌的什么牙疼咒?”麟弟弟得寸进尺,抱着人家的脸就亲,缠了一阵,琼娘轻轻地把他推开了,娇嗔道:“不要涎着脸尽缠,赶快收拾东西赶路,否则给人见了,道我们过于轻薄!” 停了一会儿,玉英玉仪果然含笑进房,计议了一阵行程,而后准备动身,玉仪探手革囊,取了一副人皮面罩套在脸上,马上换上一副面容,貌可称得中姿,只可惜脸已微麻,讲容貌只好略减一等,琼姐笑问:“为何不以真貌示人?” 玉仪道:“江湖上险诈重重,对女子尤感不便,假如以各种面貌出现江湖,使人摸不清底蕴,则可免去许多麻烦,岂不是妙事一桩?”琼娘玉英也忙要过一副,彼此均以此物轻灵异常,戴上无任何不舒适的感觉,故劝麟儿也戴上一副,麟儿笑道:“这东西,仪姊姊所具备的虽然很多,但都是女孩子们用的,怎好叫小弟戴着女孩子的脸孔呢?” 玉仪笑道:“小妹兴之所至,有时也装扮男人,故男孩子的面罩这儿也有两套。只是画得颇为奇丑,戴了后不免掩没了你那绝世风标?”说完,果把两个面罩递给了麟儿。 打开那东西一看,见它画得圆眼咧嘴,左脸上还带着一道刀痕,另一个与之相同,不过将刀痕画在右脸上,麟儿也是小孩心性,极为爱惜自己的脸面,很不愿意戴着这种难看的东西,把眼望了望琼娘,一见琼姊姊绷着脸,知道非戴不可,没奈何,只好勉从心上人的意思戴上面罩,四个人一起从真武殿出发。 漕宇庙离云阳县不过百里之遥,按照麟儿等人原有的计划,准备在云阳县的对岸乘船直达巫山,他们都是年轻男女,虽然遇着深秋天气,大地显得一片肃然,但总免不了好奇,有什么名城古迹,兴之所至,麟弟弟一定缠着琼姊姊共同一游。男人生得太美了,是女人的魔星,这说法,凡是女人也都不免承认,麟弟弟就占着这种便宜,他的提议纵使琼娘不依,玉英玉仪总得多方设法让他达到目的,这两个女孩虽较琼娘稍逊,但都是人间极品,万中也难挑选一个。尤其是袁玉英方面,对他更有特别好感,因为自己的命是人家救的,而且几乎让他丢了自己的命,那时她心中的难受不亚琼娘,果真麟儿疾无起色,玉英也决定一死以酬知己,年轻男女关系就是这样微妙。玉仪方面,对他只有敬服,觉得他无处不好,无一事不合自己的心意,与自己的男友郭祥武一比,相去何啻天壤?郭祥武虽是峨嵋掌教觉明大师的高弟,但个性至为高傲偏狭,武功虽得峨嵋绝传,但恐难与人家走个十招八式,至于文事方面,季公子经纶满腹,郭祥武不过略通文墨。女孩子原是水做的,水性善变,玉仪对郭祥武的心不觉变了,本来她与郭祥武的关系也不过较普通人略好一筹,因为师门有意让他们彼此结合,她也未曾明白表示,就是变,自然也不能算她负心。男女间的结合原要两厢情愿,那种不是爱就是恨的说法,只能算是一种变态心理,若爱不能遂,转爱为恨,因恨成仇,乃至以残暴行为实施辣手摧花,或以一死相拼实行同归于尽,那不是爱,而是作奸犯科,迹近疯狂,行无可取,这种爱法令女人望而生畏,有什么好谈?郭祥武对待熊玉仪就陷入了这类爱的槽内,幸而到了危险境地遇上了麟儿,麟儿费尽心机从中化解,郭祥武悬崖勒马,翻然悔悟,终于获得了如花美眷,化戾气为祥和,这是后话,暂时不必细表。 一行四人,游山玩水,颇不寂寞,到了云阳的对岸,却有市镇一座,镇名永和,也有百余户人家。因天色已晚,麟儿等人就在镇上找到一家鸿盛客栈,里面倒也清洁宽敞,客栈中的伙计见进来的是四位青年男女,但姿色却不敢过于恭维,因为每人背上均背着长剑,知道绝不是易与之流,安置了房间,让他们净过脸以后,晚餐就开在大厅之上,酒菜均极丰美,同一大厅,酒饭开了七八桌,大多数都临近各省入川采购药材的人,他们边吃边谈,满口都是生意经,听来确实乏味。 邻桌有一位中年商人,听口音知为鄂籍,大约是他乡遇故,同桌而食的竟有六人之多,猜拳行令闹个不完,酒到五六成却又讲个不歇,所讲的无非是各类名贵药品的价格情形与一般销路,蓦地他用手把桌子一拍道:“鄂境鹤峰,最近出现了一种天地灵药,兄台等是否有个耳闻?” 其中有位口带湘音的药材商,听完一笑道:“这桩事已传遍了江湖,惊动了武林很多高手,现均云集鄂境,每一门每一派都欲得而甘心,武陵山辰州派掌门人麻衣使者更是令弟子全部出动,辰州派擅江湖邪术,门弟子也散布得很广,高手如云,与洞庭帮又联络一气。衡山派一尘上人也亲自出马,其余各省的人物极多,小弟因不是江湖中人,未及仔细打听,想来中原武林人物来的一定不少!”停了一下,他反问道:“周兄来自鄂境,对这事的情形一定懂得很清楚,那鹤峰所出现的听说是什么马儿骡儿之类,小弟倒未闻及,什么马儿骡儿,却是宇宙间的天材地宝,值得武林中人这样重视?” 麟儿听到这话,不觉心中一动,暗想何不趁此时机,会会武林奇异之土?但又想到琼娘急于要报亲仇,与她商议不知肯也不肯? 那湖北口音的商人,一声冷笑道:“张兄,还亏你做药材生意,这类价值连城的珍品,你也不妥为打听一下!”于是他把这事情发生的始末全部讲了出来:中秋节的晚上,月色很明朗,照耀得如同白昼,鹤峰上有一座古老寺院,名叫白鹤寺。当夜寺内僧人因贪图夜景,夜深未睡,蓦见一道极细微的青光在峰上出现,寺僧融圆大帅与智圆大师立在一悬崖阴处,暗中留意察看,见那东西竟是一只七八寸长的白马,那青光却从马的尾部发出,它很安闲地吸食草上露水,悬岩与马相距不过半箭之遥,一忽儿它满山飞驰。但见一丝青光快如风驰电掣,如不事先已有所见,一定会疑是自己眼花,跑了一阵仍停留原处吸取露水。智圆曾经学过九年武功,知道这是天地奇品,遂用轻功提纵术飞身上前,欲与扑捉,谁知那东西机警异常,听觉视觉至为灵敏,人还未到已一跃而起,带着一溜青光破空而遁,转瞬即杳。 融圆、智圆原是持戒极严的好和尚,待人接物从未打过谎话,遂把夜中所见讲了出来,当地有位药材商见多识广,一听而知为千年芝马之类,遂带着许多人布满鹤峰实行窥察,一连两晚均无所见,至第三夜中宵,忽从离寺不远之处跳出一只小白马,一现身用鼻向四周嗅了一嗅,大约闻到了生人气味,忙又遁身而逃。 此事逐渐流传,不胫而走,不翼而飞,愈传愈广,遂惹起了江湖上的注意,以致有不少武林奇异之士云集鹤峰周围,谁都抱着满怀希望而来,势在必得。 忽有一位口带川音的同行带点惋惜口吻幽幽一叹道:“千年芝马确是地宝天材,旷世难遇,得之不但可以祛病延年,而且可以立致暴富,不过也可以引起别人觊觎,而招致杀身大祸,这类天材地宝只宜以有德者怀之,用之济世救人,才不致招造物之忌,凡是私心自用的人,既不能得,即得之也不能保!” 麟儿等人听了这话,不觉暗中点头,当即匆匆把饭吃了,一同回房计议。 首倡议赴鹤峰一行者当然是麟儿,玉英玉仪自然不加反对,琼娘对心上人素来是百依百顺,虽然急于报复亲仇,但也不在一时之争,知道心上人既已插手,巫山双杰和那蛇蝎书生已成瓮中之鳖,釜中之鱼,何况更有师门长辈已作前锋,说不定早已包围巫山,搅了个天翻地覆,师叔青莲师太素善前知,我们鹤峰之行可能已在她神数之内,自己与心上人复了亲仇之后,即有一段长久距离,他一片柔情,百依百顺,自己又何必逆他心意,令他添不快心情。想到此处,遂笑对麟儿:“鹤峰之行我也不加反对,不过三位长辈可能在巫山附近等候我们,久等不至,返必受斥,到时请你自己去挡罢!” 玉英笑道:“麟弟弟处处讨人欢喜,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对他至为相护,天大的事,也必为他一肩担成,那天山老前辈为麟弟的事,意愿使用天山派的力量一意维护,爱恤之心于此可见,游游鹤峰绝不至有什么责罚!师叔对麟弟那份喜欢也丝毫不减二老,他已成为长辈们的香包了,你还替他担什么心事?” 计议一番,决定是早去早回,于是收拾了一阵,准备当夜离店,喊来店中伙计告以因有急事,必须中宵动身,先行结清店银,免得临时拖延时间。诸事完毕,调息了一阵后,四位少年男女感觉精力充沛,遂于中宵出发径奔鹤峰。 麟儿因与心上人离别在迩,知她一生魔劫重重,除将乾元罡力全部传授之外,又把从天音乐谱中所悟出来的天运剑术倾囊而授,一路同行之时总是轻怜蜜爱,为她讲解,甚至太清罡力的初步坐功和锻炼秘窍也丝毫不隐地教了她。琼娘秀外慧中,一点即透,故进境甚速,一出发即施展轻功提纵术,自觉身轻如燕,捷逾奔马,玉英玉仪虽然全力以赴,但总觉吃力异常,麟儿回顾笑道:“两位姊姊可把真气纳入丹田,务使气定神宁,定以致静,由静生明,坎离交济,虚实协调,则本身真力自可充沛全身源源不断。”又把她们本身缺点指正了几处,两人也是玲珑心窍、聪明绝顶的天生尤物,自然易于领悟个中道理,照样施行果然获益不少。 一路晓行夜宿,经古林沱,过五马石,穿崔家坝,一眨眼,已到了花果坪,两百余里的遥程也不过一天半的光景。 花果坪是一个很大的市镇,房舍栉比,又逢集墟之日,人众扰嚷,倒也显得热闹非常。 麟儿视听辨别力强,察知声在邻近,不禁解发好奇之心,一行四人脸上原带有人皮面罩,掩住那绝世风仪,所以未曾吸引那些闲人注目,减去不少麻烦。他们循着锣声穿大街钻小巷,蓦地发觉有块很大的三合土场地,场中拥挤着一大圈红男绿女,老少妇孺,阵阵锣声就从那拥挤的人环中透了出来。 场的东边有一座年久失修的道观,麟儿的目力原异寻常,目光一扫,即把庙名看清,原是灵宫宝殿,南西两向那两家规模颇大的酒楼,都是上下两层,面向场里,酒楼旁有柏树数棵,虬枝怒干,显得年代颇久。楼上倒有不少酒客凭窗眺望,场内情景自然尽入眼帘,看情形倒也安阔别致。 琼姊姊一见麟弟弟东瞧西望,到了最后那俊眼把两座酒楼不住地打量,她原是玻璃心样的妙人,最能善解人意,当即一笑道:“这两座酒楼确实不恶,我们暂不如浅酌几杯,再行赶路如何?” 两座酒楼,一名雅云,一字谪仙,相距不过十余步,层楼四周皆窗,楼上情景彼此都可看得清清楚楚。麟儿拣近,就与琼娘等人进入了雅云楼,跨上楼,临场子的一面还空着一张桌子,不觉心中大喜,叫了一桌酒菜,趁菜未入桌之前,依窗闲眺,人圈中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场子中有一魔术班,正在那敲锣打鼓招引观众,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生得浓眉环眼,鹰鼻免唇,一颗暴牙从上唇的缺口处伸出嘴外,两目凶光外露,秃头,曲背,但身材却又异常高大,看来愈显狞恶非常。看那目使颐指的情况,一望而知为该班首脑,在他身旁坐着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年事既高偏还抹粉涂红,怪模怪样,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论长像和老者可以说只有年事上的差别,站在老者和妇人身后的正中,不用说他是老者和妇人的儿子。另有两位小姑娘,年可破瓜,模样儿倒俏丽非常,其他尚有三个伙计,貌相凶悍,看情形自非善良之辈。 戏法开始,那妇人装着娉娉袅袅立起身来,向观众先来个万福,而后由两位女的递过一把酒壶,讨了几个铜子,把酒壶拿给观众看清,里面确实一无所有,再把铜钱放在壶内,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一根乌色木棒,掩上壶盏,嘴内喃喃一阵,然后再由那两位女的托着一只大盘子,盘中放着几个酒杯,道是酬谢观众捧场,请饮几杯清酒。在场的人自有不少瘾君子,就少女的手上好奇地吃上一口,果然是人比花娇,酒沁心脾,这叫空壶来酒,少女媚眼连抛,道是请贵客帮忙,抛几个铜子助助场面,说完柳腰微曲,笑靥迎人,果然人丛中爆出一阵喝采声,然后铜钱象骤雨似地落下。 那妇人又从箱中取出一张罗网,网孔有手指粗细,网内更是一无所有,蓦地将网一张,那手法至为迅速俐落,空网中忽然出现了数十只麻雀,吱吱地叫个不停,这种天罗网雀的戏法,倒也干净别致。 菜已上桌,原来是四道热炒,琼娘身似主人,提壶斟酒,麟儿尝了一口,酒味极纯,竟是上等的竹叶青,吃了一点菜,味道也极为可口,市镇上能有这种酒食总算难得了。蓦闻邻桌上传来一声叹息,吸引了美少年整个心神,他进来时忽略了周遭环境,这时好细一打量,异事重重,尽入眼底。 坐在角落里叹息的竟是一个貌相颇为不俗的文生,穿着一袭旧布青衫,独个儿在那里自饮,莱肴并不丰盛,显得家境颇为清寒。他两眼不时注视场内,对着那耍戏法的人,眼光中充满着无尽怨毒,桌子上摆着一只小型木盒,他一边注视场中,一边却对着木盒不断地点点头,似乎对某一事情满怀自信! 麟儿坐的方向正是面朝窗外,偶而转首侧顾,见右边一桌坐着一个俊美少年,那份美,美得麟儿有点触目惊心,惺惺相惜。只见他全身一色青,越衬出齿白唇红,瑶鼻通梁,修眉入鬓,蜂腰猿臂,秀逸夺人,背上负着一支长剑,连剑鞘剑柄也用一种闪闪发光的青色布套罩住,明眼人一望而知那是一种仙兵神物,因光华太露故用布套兜住,以免惊世骇俗。他左臂上挂着一张长不盈尺的黑色小弓,形式特别古老,却愈显得稀有可爱,他既用眼注视了那叹气的文生,也打量下麟儿等人几眼。 挨着少年的邻桌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男孩,论像貌也可以说是人间少有,貌似子都,他一身穿着都是淡紫,背上的宝剑乌柄黑鞘黄穗,剑身长约两尺五寸,背上还挂着一个紫光闪闪的锦袋,看情形显得有点特殊。他持着酒杯低斟浅酌,对旁人不理不睬,似觉天下之大惟我独尊,别人都是俗物,惟有自己清高,冷面冷心,虽然美却似遮不住内心的丑恶。 麟儿看在眼里闷在心头,眼前的情景显得有点奇特,奇得使人摸不清底蕴! 琼娘等三人见麟儿停杯不饮,注视四周,自然也就留了意,随着麟儿的目光一望,一切情形自然也就明白了十分,对那青衣少年也不免心中暗暗纳罕,因为麟弟弟可以说是俊绝人家,但那青衣少年虽然较之稍逊,可也相差并不太远,真是秋色平分,瑜亮并世,看来天下事无独有偶,无怪麟弟弟要暗中纳罕了。至于那紫衣少年,她们都觉得不能与麟弟弟相提并论。 楼上场子里蓦地传来一片喝采之声,坐在角落里的少年文士,面露紧张之色,双目注视场中眨也不眨,麟儿往楼下一看,那耍戏法的大约已快到高潮,驼背老人已亲自出场,敲锣的把锣敲两下,即高喊道:“请看空中偷桃,百难一见的空中偷桃,今日因适逢瑶池桃熟,偷几个蟠桃让诸位尝尝,藉答诸位的盛意!”那丑少年提出了一箩糠皮摆在老者面前,老者把糠皮抓了一把,两手不断地搓揉,糠皮会变,随手而出的竟是径可一寸的大麻绳,很奇怪,那绳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牵了一样,竟垂直向天上升,愈升愈高,老者也就愈揉愈快,绳子的一端眨眨眼已进入云端,那老者向着自己的儿子大喝一声道:“彪儿,还不趁值日功曹此时不在,着手偷桃等什么?” 那丑少年嗥应了一声遵命,两手攀着绳快如猿猴,逐渐上升,须臾已进入云端,不见踪迹。 老者遂请观众稍待勿躁,因为桃在园里,诓进桃园自属不易,话未讲完,半空中落下一个拳大桃子,场中旁观的小孩轰然一声奔向那桃子,你争我夺,半空中忽然又落下了七八个桃子,拾桃的人仍然是纷纷嚷嚷,那女人笑道:“这孩子既偷进入王母的蟠桃园,桃子多得是,只求诸位多帮助点,待老身唤他多摘取几个便了!”说完,装模作样,鬼闹了一阵,观众倒也听话,又撒了不少铜币,有的大约还给了一点碎银。不一会儿,空中挑子又纷纷下落,估计约有二十余个,大部观众就拾得桃子者的手上分下一点尝尝,竟都是普通的桃子,有的还带着很重的霉味,好像贮藏不佳,品质已变,假如这就是世间所传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那种王母蟠桃的话,神仙的生活也确实太可怜而没人羡慕了。西池王母摆尽了架子,好不容易,传玉碟、奏绿竟成立一个蟠桃大会,赴会的人引领一望,不仅伸长了脖子,还望得两眼昏花,待盛会临,盛装而往,满杯希望获得的却是一只霉桃,这样的神仙生活你是否羡慕?好在是仙道无凭,怪力乱神子所语,戏法原是假的,焉能以假当真,自甘上当? 观众都在详品那桃子的味道,场子里反显得有点沉寂,空中既不再见抛桃子,也没有那丑少年下来,老者和妇人似乎都有点等得不耐,嘴里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怎么这样粗心大意,还不下来,如被园司发觉,势将乱刃分尸!”说完,把脸对着空中凝望,似觉事态严重万分—— 天涯浪子扫校 第九章 双佩合璧 惠元在麟儿手中,因体内毒伤发作过快,虽欲强提中元之气向麟儿琼娘道谢一番,并请将自己尸体用火焚化后,连同师门至宝灵虎风雷剑一同送返崆峒。无奈这种阴山独门毒粉毒掌,不但奇毒绝伦,而且一经发作,你越想用真气护体,它越发叫你死得迅速。惠元刚想开口,突觉头痛欲裂,心疼如绞,双目一闭,牙关一紧,心脉亦逐渐衰微,这正是人死断气的先兆。 麟儿眼泪纷纷下落,琼娘看到这种凄惨景象也禁不住娇躯微颤,手中抱着芝兰仙宝的玉瓶也几乎跌落。 上官奇、穿云剑客、一瓢僧及袁玉英等人均赶至麟儿身旁,连泰山派的掌门人仟峰老人及其师弟追魂手邓珏也同时跃至。 在场这么多的高手,见惠元除脸色惨白、手脚冰冷以外,全身似无半点中毒之色,均猜不透阴山派这种毒功毒粉到底要用何种解药? 麟儿用乞怜的眼光问上官奇道: “奇叔叔,你对毒药暗器之类见多识广,不知这需用何种解救之法。此人一身武功,已臻化境,又怀着赤子心肠,救救他,也可说替武林中挽回一重劫运。” 上官奇叹息一声,内心似乎极感不安,嗫嚅说道: “贤侄,奇叔对这种毒功,竟猜不透他用的何种毒药,因为一般毒药一经发作,他身体肤色多与常人不同,至少在瞳孔方面应有扩大现象。而今这几种迹象毫无,毒药范围虽广,我自认还知 (缺页:434一435) 援,这朵武林奇花恐怕要从此萎谢不起,忙将真气运足,向着身上紫龙玉佩一口喷去。但闻波的一响,万道碧霞腾空直上,金光紫龙将麟儿、惠元、一瓢僧及袁玉英等四人一齐笼罩。 一瓢僧盘膝坐下,怀中抱着惠元,但觉他全身冰冷,如搂着一块玄冰,其寒入骨,禁不住牙齿打抖,不觉心中一懔,用衡山派内功心法打起坐来。但觉龙虎会合,气透十二重楼,更以一瓢僧系佛门高弟,一经运用心动,一切付诸无人无我,这一来,寒气不侵,抖颤立止。 麟儿见一瓢僧接去惠元后,蓦地牙齿打抖,他心中早已有数,旋将口一张,吐出一股真气,直向陈惠元口中钻去。同时双拿一阵搓揉,那双洁白无尘、其莹如玉的手掌,忽然变作朱红色,朝着陈惠元身上一阵推拿。但见他两手热气蒸腾,掌走一百零八穴道,那手法至为干净俐落,在场高手无一不震惊异常,咸认为十五六岁的少年,具有武林中这种罕见的手法,诚属异事。 其中佩服最深的要算穿云剑客了,他见过紫阳真人的功力,更敬重真人的热心为友,他看到麟儿的举动,无一不酷肖乃师,论武功却似比真人所习更广,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豪杰出少年。 麟儿用口中真气,手中真火,为陈惠元去毒除伤,这种疗毒之法最耗人内家真力。但麟儿用的是昆仑派绝传神功太清仙法,而且,应用天体运行之理化神为气,道气归元,这一来,本身真元,穿流不息,虽略有损耗,并无碍于本身功力。 这种内家真火在惠元体内一逼,陈惠元的身体已不再有冰冷之感,相反地,他那体温已慢慢增高起来,可是却愈来愈热,心脉亦愈觉微弱短促。这情形,比发冷还死得迅速,一瓢僧因严寒已去,故也退出禅功,一见麟儿使用真火除毒后,竟把人转冷为热,伤者危险程度依旧半分未减,不觉双眉深锁,轻轻地对麟儿说道: “贤侄,这毒力真厉害,祛去奇寒,带来高热,不但以暴易暴,而且来势更凶,看情形,还真不好办呢!” 麟儿也看出情形不对,但无计可施,正值焦虑之际,蓦见一溜红光疾如飞矢,对着麟儿头上光幕飞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那飞行之物长约五寸,色作赤红,侧有双翼,嘴上双钳,开翕之间,丝丝黄烟直射而出,飞行时震翅作响,那锐啸至为清脆,远近可闻。 上官奇见是麟儿破蜂道人金头毒峰时所放出的飞天蜈蚣,不知它从什么地方钻出,大约见着紫龙佩的光幕即飞返助主。这东西虽是天地间的恶物,但对主人却极为忠心,而且遇上毒物,即能自动发警。一身轻灵,飞行迅速,身蕴奇毒,对付恶人毒物,委实再好没有。场上诸侠,知道这小东西是麟儿豢养的,见它那种乱飞乱钻的情形,象对这光幕似又怀着极端恐惧的心理,不由心中好笑。上官奇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奇怪念头,但又无法决定,遂缓步穿入神佩光幕之内,见陈惠元危险情形并未因麟儿使用本身真元真火祛毒除伤而减少。而且伤者冷去热来,只烧得他脸似朝霞,唇焦口干,似是非常难受,知道这种毒伤,如不以毒攻毒,端的无法解救。自己所想到的方法,或能切合实用,也未可知,而险伤者毒发至此,生死不过一纸之隔。这一招若不能见效,也不至于伤上加伤,死得更快。遂含笑对麟儿说道: “贤侄,你快将那只飞蜈招呼下来,或能从它的身上,想得解救之法!” 麟儿略一怔神,用左手往上一招,天空飞蜈已随手而下,竟落在麟儿肩上。袁玉英一声惊叫,她担心它会咬麟儿一口,那一来,人未救转,逆事成双,又在强敌包围之下,一日之间,连躺下两个功力最高的人物,岂不教人束手待毙? 上官奇微笑道: “这东西异常灵慧,决不至轻易伤害自己人,放心好了!” 天蜈一听,振翅长鸣,似乎极为得意。 麟儿轻笑道: “对方为我至交好友,身受毒伤,我用真元真火祛毒疗伤之法,竟无效果,你如助我一臂之力,使伤者早痊,我愿赐尔天露一匙聊作酬劳?” 那蜈蚣欢啸一声,振翅一跃,落在惠元左臂之上,用嘴上双钳一夹,竟把陈惠元白臂上夹了一道小小裂口,那黑红色的鲜血,津津冒出。 麟儿心中颇觉忐忑不安,对着小飞蜈轻喝道: “你那嘴上的毒至为剧烈,决不能让他伤上加伤,否则立予重责!” 那天蜈用嘴对着咬破之处实施吮毒,麟儿想用功力将病人体内的毒素尽量从伤口处排除,俾惠元能早脱险境,念头一动,那口中白气竟尔增大了很多,手心热力亦为之剧增。不一刻,创口处竟突现浮肿,周围作赤黑色,流出来的血水不但又腥又黑,而且流的极缓,天蜈却用嘴把它吸去。 只看得上官奇惊心骇目,暗道: “这是一种什么毒?却有这样的厉害!如不是撞上阴山天蜈这类奇异毒物,还真没法把人救转!” 麟儿加足功力排毒,不料惠元左臂浮肿愈来愈剧,而且整个臂膀都作青黑色。原来他没想到,他可将功力尽量加足,但创口只有那么大,天蜈只有这一条,而且天蜈须将吮取之毒吸入腹中慢慢化去,必要时,它还得浮停水上,慢慢地将腹中毒素,排出体外。麟儿一急,这小东西渐渐应付不过来,排出的毒素,天娱吸取不够快,都积存在左臂之上,这左臂安得不肿不黑?如不是上官奇在旁边发觉得早,惠元这条膀臂准完。 原来上官奇看到惠元的臂膀愈来愈粗,而且愈来愈黑,已感到惊奇,暗忖: “怎么又产生这种奇特变化?”他又仔细注意那蜈蚣,只见它原来一身色作赤红,但现在的颜色却已转为深褐,这虽引起他的疑窦,但并不算太大。最使他吃惊的是看到那蜈蚣腹部频起频伏,似感到异常吃力,正待开口问麟儿,蓦地见到麟儿那全神贯注、加紧运功的情形,这才恍然大悟,不由长舒一口气,暗道: “这孩子简直是在那儿揠苗助长,哪得不偾事?” 他忙笑阻麟儿道: “贤侄,你运功过猛,天蜈吮毒不及,不但伤者左臂积毒过多,无法宣泄,而且天蜈本身所吸的毒化解不净,这一来,它自顾不暇,吸毒工作愈加受阻,目前情况,却很不是好兆呢!” 麟儿一听此言,忙将秀目一睁,略一打量,上官奇所讲的话确是一点不假,遂将功力突减,以为这一来,惠元体内的毒素不至于排除太快,让那天蜈吸收不了。不意惠元的毒伤经麟儿的芝兰仙宝及灵石天露两种药力一散布,又经真元真火一驱除,天蜈一吸吮,几方面同时发动,全身毒素均奔向伤口,麟儿减低真元真火,虽然使速度降慢,但还不是天蜈一时吸取得了的,天蜈本身不由因所积毒素太多,业已产生自身中毒现象,惠元左臂亦因全身奇毒汇聚而愈肿愈大。 麟儿正焦虑万分,上官奇也沉思不语,那天蜈不住地鼓动双翅发警,这警号表示它难以支持,必须麟儿速行援助。 蓦闻一声怪笑震人心弦,笑声甫落,有人用一种怪声怪气的口吻道: “袁师弟,你不是常常想念一个什么全身着白、娇绝人寰的女子么?场中那红衣女子,细腰圆臀,一貌如花,看情形,床上功夫一定不弱。你如愿意,趁着那两个厉害的免崽子,一个在断气,一个在号丧,我们来个群起而攻之,先把那红衣女子干了再说,你意如何?” 话声未落,却又闻一种近似狼嗥的声音道: “玫瑰虽好,硬摘未免有刺,袁师弟的长相,确不比那两个免崽子差,娘儿们爱的是小白脸,只要师弟愿意,据我看,大可不必硬来。师弟如略示爱意,那红衣女子还有什么不情愿?再说,投身阴山门下,我敢说比哪一派都强!所须考虑的是昆仑派那免崽子,整日里与娘儿们胶在一起,说不定把那红衣女子已玩得像一只烂靴,想脱还脱不掉呢,师弟如果弄到手,江湖上的人说称乱挖墙脚弄来一只破靴,你说那多冤枉!” 那恶徒满口嚼蛆,只听得俏琼娘浑身发抖,追魂手一声大喝道: “无耻恶徒,你今晚如活离此处,那算你生来命好?看剑!”一扑上前,振腕出剑,但见一道白光腾空而起,如怒海惊涛中,卷起千重白浪,白光里幻成一只独角神犀。加以追魂手系泰山派一流人物,与金竹禅师忘年论交,几番访问,禅师以他生性至孝,对友忠诚,并且与阴山派有不共戴天之仇,人又虚心求教,遂将他一身绝学着着实实地传他不少。金竹禅师辈分极尊,为苦行禅师一传恩师,功力自不比寻常,邓珏有此机缘,不能不算奇遇。他生平性格有乃父之风,云天一鹤剑术盛称于武林,能独上阴山大战元雾真君,虽然绝顶埋恨,但英气犹充塞入寰。追魂手勇比乃父,肝胆照人,一见麟儿秀逸夺人,热心为友,武功又高不可测,不觉爱之至极,而对手敌人又是自己誓欲扫荡的强仇世恨,有此种种原因,哪能不激发他那同仇敌忾之念?一出手就是一记白红贯日,对着那答腔的阴山恶徒哭道人当心就刺。 哭道人哭丧着一张脸,形如恶鬼,半截黑饱,一双赤脚,满口黄牙,臭气四溢,但功夫可高得吓人。沉犀剑分心刺来,他只把身形一矮,蓦地全身短了半截,追魂手神剑刺空,正待抽剑换招,对方却慢条斯理用那哭丧的声音道: “你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凭你泰山派那几下毛手毛脚,也想捧昆仑派的臭腿,管天下人的闲事,那叫做自不量力,惹火焚身!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此处,最好加入本门深造,精研那不世绝学,如蒙本门长辈垂青,那你一生都受用不尽!” 这些恶徒阴险之极,对追魂手竟来个威胁利诱,只可惜把方法用错了对象。 追魂手闻言之下,深仇大恨涌上心头,不由铁青着脸怒叱道: “无耻狂徒,速闭着你那一张臭嘴,否则叫你死得更快!” 朝北部的悬岩边还静立着两人,正是那长耳客和丧门僧,这两个活宝,一个是麻脸大耳,黄发尖嘴。一个是扫眉吊眼,马面尖头,一矮一高,宛如两只山精水怪,但赋性淫恶、阴险狠辣,也是江湖劫运当兴,魔群中出现了这种为害人群的恶物。他们不但本身功力奇高,而且阴山五魔又在江湖上与他们暗中联络,本身功力又大得出奇,一般说来江湖上几乎无人可以与他们为敌,幸而岷山派赴昆仑复仇时,昆仑五子得苗疆二奇一女之助,应付得宜,未肇钜变,阴山四恶没有讨得好去。袁素涵还被人赶得狗走鸡飞,逃回老巢后,遂向阴山五魔哭诉其事,老魔头表面上显得满不在乎,暗中也吃了一惊。遂把小魔安慰了几句,并准许他们在江湖上自由走动,联络各派门人,专与武林中侠义道为难,并暗中监视他们的行动。他们主要对象是昆仑派,老魔头又切实嘱咐他们,对事不得稍有疏忽,不能把握对手形势,不准轻启衅端,这样告诫了一番,这般恶魔才稍减那股狂妄之气。但恶人毕竟劣根性重,那狂妄之气有时不免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第一次发话的正是那长耳客,小魔袁素涵正静坐在东边一只石墩之上独自沉思默想,长耳客讲出那种下流话,一面在逗他师弟,一面在激怒群侠,想把群侠中几个功力最高的人牵制住,然后出奇制胜,用高手把麟儿一举拐走,或是当场击毙。这种阴谋诡计,他们在绝峰悬岩之下,业已计议完妥,并派出高手四处找寻那坠落悬岩的千年芝马。分配完毕,于是东一个西一个,像幽灵似地监视着群侠,只等一发动猛攻,每个人均接着所计行事,以免乱了步调。长耳客一听追魂手怒斥哭道人,又不内发出一声冷笑道: “老大!(这是他称呼哭道人之语,因为阴山四恶,按年龄以哭道人为长,余则为丧门僧、黑手怪及长耳客)你和这班混蛋谈什么理,早点打发他不就得了吗?”这恶徒可以说是十恶之尤,把别人都看作脓包,话说得好轻松容易! 哭道人被他这一讲,果然低眉垂目,他原是一脸鬼像,这一来,越显得阴气森森。只见他垂手僵腿缓缓地走近追魂手道: “我们要打就打吧?” 哭道人慢条斯理地用手在腰间摸了半晌,拿出一根乌光闪闪的东西,宽不过一寸五六,长却只有两尺二三,很像一根裤带子,但细看却又不似,因为头端却带着一副钩,色作赤红,怪里怪气,非常使人感到不解。 追魂手心中暗想道: “这批恶魔人怪,兵器也怪,倒要小心应付。”遂喝道: “你既然拿出兵器,就请赶快发招,免得你延误了向阎王报到的时间!” 哭道人干号一声道: “我行道以来,从未用过兵器,因为你想死得快,才用我这百难一见的武林至宝千年毒蝎钩,这东西只要一中上,就会毫无痛苦地死去,这总算对得住你吧!” 追魂手哼了一声道: “谁死谁不死,那只有天晓得,丑鬼,你还是不要把话说绝的好!” 哭道人进步发招,扬钩直逼,这东西一施展就发出一种厉啸,酷似鬼号,而且那钩钳自动开翕,不但可以伤人,而且可以攫夺并夹断对手的兵刃。只要内力充沛,千年毒蝎钩软硬由心,这种外门兵刃在武林中尚属少见。 追魂手一见钩挟厉啸,势若排山倒海而来,仗着手中沉犀剑可以断金截玉,遂用毒龙出洞的招式,对着钩钳一绞,但闻一阵龙吟鬼啸之声,沉犀剑不但未将钩钳削断,反被把钳子一把夹住。 追魂手不由心中一怔,赶忙退步撤招,臂凝真力,手中剑往后一带。 哭道人仗着自己力大招沉,兵刃奇特,也退后半步,把钩往后一拉,意图以内力把追魂手掌中剑硬夺过来,不意邓珏武功精纯,心思细密。同时以手中的宝剑系庐山派镇山之物,如给敌人夺去,或毁在自己的手中,身为泰山派门中长辈,那一来岂不见笑江湖?念头一转,手中招式立变,右脚往前疾跨一步,剑转推波助澜,仅闻嗡嗡之声,其响震耳,闪闪流辉,其光夺目,剑身上下摆动,对着哭道人胸前一推。这一着,疾快异常,而且力道异常威猛,尽管哭道人武功高内力强,但在这种出人意外之变招情势下,也无法使手中的软兵刃来硬拆邓珏这一式推波助澜,而且他手中所持的又是闻名遐迩的沉犀剑。 哭道人只好把手往上一带,钩钳一松,轻轻往旁边一纵,旋挥手变式,枯树盘根,巧取下盘。这东西如一条怪蟒,挟着一种扣人心弦的异啸,往邓珏脚下就卷。 追魂手心中一怔神,将身子往上一弹,拔空八尺以上,疾挥沉犀剑,含着一阵风雷之声,往哭道人头上砍来。这恶道将头一缩,那身子立即矮了半截,避过剑招后,立即怒吼一声,舞着那千年毒蝎钩,猛如怒龙翻海,迅如闪电腾空,奇招异式,毒辣逾常,向追魂手一阵疾攻硬逼。 追魂手双眉倏扬,也立把剑式一变,泰山派的仟峰剑术在武林中极负盛名,一出手,即岭落风回,飞砂走石,若惊雷、若疾电,起落进退,沉稳奇正兼而有之。 这一来,彼此都打出一腔怒火,一个是阴山四恶之首,功力奇诡,毒蝎钩如怒龙探爪,疾攻要害。一个是泰山两老之一,招式精纯,沉犀剑如闪电腾空,力争机先。眨眨眼,四十余合已过,兀犹难分高下。 哭道人见对手剑招竟有这等精纯,不觉心中暗惊道: “这些所谓侠义道的武林人物,倒也不全是酒囊饭袋,居然能和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千年毒蝎钩打得高下难分。恩师曾传我一种武林秘技,据云能打金钟罩,擅破铁布衫,后来又被我用七绝毒药淬炼过,更变为歹毒绝伦。这种三尖七绝毒菱,我自从学过以后,还珍藏未用,何不拿出来在这姓邓的身上开张发市?”心念一转,遂故意把手中钩往回一带,对着麟儿盘坐之处直窜。 邓珏一见敌人撤招疾走,而且跑的方向又是麟儿盘坐之地,虽然在他周围尚有高手环立,但与自己对手的敌人竟轻而易举地被他撤招逃走,这如何向人交待?遂满感不是味儿,哭道人抽招一走,他一声狂笑道: “武林败类,你逃得脱么?”话未落,竟施展八步赶蝉的身法,朝着哭道人的身后直追。 忽见一道蓝光,从哭道人的手里脱手而出,同时这恶道还干号了一声“着!” 丧门僧睁着一只鬼眼拍手大笑道: “老大,真有你的!这老小子想不到阎王处报到,除非他十八代的老祖宗积了德!” 邓珏一见敌人居然使出暗器,而且先出手后发声,这种蔑视江湖常规的恶徒,简直天人共愤。一见他那打出之物,来势非常疾猛,而且体带蓝光,啸声震耳,知道决不是一种寻常暗器,正拟用内家罡力一举将它击落。 忽闻一声清叱道: “恶徒无耻,看宝?”但见一道金光从琼娘手腕鱼篮之内一冲而出,那东西原来是一只金色鲤鱼,在晨曦照耀之下,栩栩如生。只闻一种清啸响彻行云,身如飞矢,灵巧已极,飞行路线系从上而下,翻身后竟朝着那蓝光一撞,蓦闻铮的一响,那蓝色毒菱竟被打落地上,那金鲤鱼一啸飞回,琼娘手挥鱼篮,轻轻朝金鲤一兜,立即将怪鲤收去,只看得敌我双方的在场高手均自定口呆,彼此却不知这妮子用什么手法能控制这种匠心独创、收发由心的暗器。 原来麟儿与琼娘朝夕相对,把从天音乐谱中所悟出的天体运行之法悉数传了她,并将天山神丐所传的阴阳内罡又改进了不少,琼娘用这种特殊罡力操纵那金鲤,不但收发办已,而且对以滚转翻腾,这在武林暗器中确属少见,遂使正邪心折。 哭道人一见隔山绝传一出手,就被那自己口头轻薄过的俏妮手用一只金鲤鱼打落,虽然心中吃惊,但凶威兀犹未杀,凄笑声里,双手连扬,“嗤嗤”数响,八点蓝光,两奔追魂手邓珏,四点则迳取琼娘及麟儿盘坐之处。 琼娘见恶徒大逞凶威,七绝毒菱连环出手,立将秀眉一扬,双目神光毕露,手扬处,一阵呼啸之声自篮中一拥而出,但见紫芒乱闪,六条金鲤,分奔那六只毒菱,“铮铮”数响后,毒菱虽然纷纷击落,但金鲤也被震落了一半,敌人功力精纯,确也未可轻视。击落的金鲤,一只为邓珏拾得,另两只被仟峰老人顺势接在手中,余则仍由琼娘用鱼篮网去。 哭道人阴阳怪气地对追魂手道: “好一个泰山派的长辈人物,自己一身功力不济,却仗着粉头为你撑腰,我不屑见你这种男不如女的人物!”说完,竟掉转头,想撤手就走。 追魂手一声冷笑,巧纵身形,竟拦在恶道的前面,幽幽地说道: “你这江湖败类,想借故脱身么?只怕没有这样简单。江湖上一般条规,暗器未发之前,必先出声招呼,毒药暗器,尤以如此!你不合先出手后招呼,所用的东西又是武林中视为禁忌的绝毒之物,你既然蔑视武林常规,则无论何人,都可以把你这种歹毒暗器消灭。你昧于责已,反在我面前大逞口舌之利,难道认为我手中宝剑不利,斩不掉你这心如蛇蝎的恶徒么?” 双方紧握兵刃,虎跃龙腾,又复斗在一处。 长耳客手指仟峰老人,一声怪笑道: “你们有没有人敢和我大战三百回合?” 仟峰老人正待出场,穿云剑客将他阻止道: “目前强敌环伏,伤者正在紧要关头,敌人这种打法,可能系分散我们的实力,因为一个打一个,他们的人比我们的多得多?看情形,他们只待我们防护的人尽行出手后,即会对麟贤侄尽量发动攻击!道兄可暂留此处,这凶徒,待我来收拾他好了!” 仟峰老人含笑应允。 穿云剑客着玉英代他防护麟儿,怀抱金牛剑缓步而出,他年逾八十,尚犹红光满面,精神饱满,内外修为,日益精进,静立似渊停岳峙,举步若行云流水,面对长耳客,气定神闲,庄立不语。 长耳客怪声怪气地问道: “是不是你这糟老头想和我来对拆几手?” 穿云剑客把两道寿眉一扬,一声冷笑道: “阴山门下的江湖败类,你们这种阴谋诡计,我早已洞若观火,要打就来!武林中的侠义道决没有贪生怕死之流!” 长耳客狂笑道: “既然不怕死,待我来打发你早点上路好了!”双刃带着随声出手,带头双刃,如锦蟒吐信,火舌逞威,着着不离穴道。 穿云剑客不敢怠慢,挥剑发招,紫霞迸出,刹那间,光摇冷电,声挟风雷,也实施强硬抢攻。 长耳客总以为自己手中的双刃带,系师父太阴僧匠心独创之物,带用千年揉毛杂以金丝编织而成,带头双刃更是阴山之上五金至宝万载寒铁所造。带子上装有调节机簧,长短由心,不但不畏宝刃割断,而且还可截削敌人兵器,有此绝大便宜,在兵刃上就高人一着。并且自己还有一身精湛功力,对付这个糟老头应绝无问题,哪知穿云剑客手中的金牛剑威力奇高,全然不惧那带头双刃,他本身的剑术亦极为精湛,不管你如何抢攻,他不但防护得异常周密,有时竟奇招迭出,反守为攻。 长耳客知道要急于战败这个糟老头,尚属不易,而对手穿云剑客更知道这阴山四恶不易对付,双方一谨慎,互不容易得手,遂不尽地缠战着。 仟峰老人一看场中情形,并将敌人高手略一盘算,不觉寿眉双锁,点头叹息,用眼把伤者的情势一打量,更使他大为吃惊。 原来陈惠元的左臂竟已肿得不能再肿,那臂上蜈蚣,因腹中积毒过多,自身中毒极重,那吮毒作用也愈来愈弱,看情形,它本身已有奄奄待毙之势。 麟儿与上官奇,一时也无可为计,上官奇正在伏首焦思,麟儿还在运功为惠元驱毒,但因想不出清除积毒之策,急得满头都是大汗。 惠元半倚半卧地靠着一瓢僧,虽然已有呼吸,但仍双眉深锁,秀口紧闭,神智似尚未恢复过来。 仟峰老人笑对琼娘道: “贤侄女,这几个恶魔暂由我来监视,你速穿入光幕之中,助麟贤侄一臂之力。目今情势颇险,伤者能早点脱离险境,俾麟侄能松开手脚,对付这些恶魔,则形势或可马上扳转过来。” 琼娘大吃一惊,她一心虽然记挂玉郎,但经哭道人长耳客一骂,使这妮子气昏了头脑。 她知今天危险重重,阴山派有高手五名,巴山、竹山,各有其二,峨嵋青城的高手竟隐而不出,含意不明。其中峨嵋双僧那武功,除了麟儿,在场诸人恐均不是对手,如果群起而攻,危险情形确实不敢想象。她经仟峰老人一提醒,忙疾转身形,打量光幕中的众人一眼,不觉芳心大怔,遂一跃入内,迫不及待地对上官奇道: “奇叔,侄女恳求你速去弄一盆水来,愈快愈好,迟则不及!” 上官奇一时拿不准她的心意,但见她说的郑重,也就不便再问,于是一跃而出,直奔白鹤寺中而去。 他一入香积厨,见桶中满储清水,于是提起就跑,刚出寺门,却见巴山派的掌门人罗伯韬早已气定神闲地阻在前面。 这恶道机诈绝伦,他扼守的地方正是正南方向,大约身形躲在寺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可是他却把麟儿等人的动作探视得清清楚楚,他对李嘉麟虽无深仇大恨,但以大巴山系他盘据之所,让人双掌一剑即搅得他马仰人翻,这口气他又焉能忍受? 上官奇提水疾出,他已知伤者一定遭遇了特殊变化,这一桶水说不定就是安危的转折点,实施截击,让他们得不到水,也无异于扼杀敌人。 一涵道人罗伯韬这一主意果然恶毒,他手横长剑,冷笑一声道: “上官奇,你我平素并无半点嫌怨,可以说井水河水,互不相犯,但昆仑弟子季嘉鳞引诱本门女弟子,杀伤长辈,自为武林门规所不容,本派亟欲得而甘心,望你能就武林道义上协助本门一臂之力。则不仅我罗某承情,本派上下人等,亦将咸感高义不已!” 上官奇用眼略一打量,故意问道: “尊驾执掌哪一名山?主何宗派?” 一涵道人忙道: “贫道不才,忝掌四川巴山派!” 上官奇哈哈大笑道: “好一个一代名门,武林宗主,幸会!幸会!” 一涵道人被他这一捧,大有飘然欲仙之感,竟连称不敢当。不想上官奇心思最诡,本来想趁势挖苦他一顿,一见他经故意一捧,竟毫不设防,遂突起发难,一记劈空掌势如排山倒海,对一涵道人胸前直袭。 在猝不及防之下,一涵道人忙向旁一闪,但左助犹被掌风撞中,一阵奇痛攻心,上官奇哪管他生死,提水一跃,竟施展那凌虚绝技冲入紫龙光幕之中,这时光幕中的情形又复为之一变。 原来琼娘一见天蜈有奄奄待毙之势,便知事情不妙,而今想解救这危险局面,先得解救这条蜈蚣,她忙从麟儿革囊里取出兰宝天露,用玉匙舀了半匙露水滴在天蜈吮吸之处,这法子还真灵,那蜈蚣一见天露,异啸了一声,鼓动的双翅立即停止,将天露吸完后,体色遂逐渐转红,吮吸工作也加快了很多。 麟儿秀目微睁,对琼娘点头一笑,琼娘也以一笑报之。 上官奇提了一木桶的水放在琼娘身侧,见危险局面业已缓和不少,不觉暗中舒了一口气。 琼娘把蝻蛇丹放在水内,提着桶摆在一瓢僧的身侧,并笑道: “烦师叔把伤者的左臂,浸在水中,那伤口最好与水面齐,这样,天蜈吮取的毒汁就可立即吐回水内,蝻蛇丹本身有解毒的作用,立可将水中的毒素清除,此法如果能收实效,伤者可能很快就好!”琼娘话声未落,只闻有人发话道: “昆仑弟子季嘉麟诱人女弟子,灭师欺祖,罪大恶极,武林中正义之士莫不恨之入骨,自来鹤峰,天使灭亡。而今业已四面被围,陷身重伏,为免误伤武林同道起见,特请与昆仑派无关者立即退出鹤峰,否则玉石俱焚,恕难负责!”这话连续说了两遍,发话人口齿极清,一听就可知是那袁素涵所发。 上官奇冷笑一声,对琼娘道: “围攻业已开始,你可用轩辕至宝,维护此处,我们在外围挡他一阵,只要伤者余毒已尽,麟侄即可起身御敌了!”说完,即穿出光幕之外。 袁素涵发话之后,一见无人答应,立即道了一声“攻!”丧门僧和黑手怪正持抢先出手,忽闻一声“阿弥陀佛”,西面树林之内已走出两个高大僧人。两人都是一样的灰色僧袍,白袜芒履,左边一个怀中抱着一张奇式古弓,背上还插了七根铁箭。右边一位则双掌合什,背上却背一把刀,黑套红柄黄穗,这两人正是峨嵋四僧中的觉虚和觉净。 二僧刚步入场中,正待发言,背后又飞出三条人影,左边是赤霞女,右边是黑寡妇,背后则站着熊玉仪,赤霞女黑寡妇彼此都是一脸怒容,熊玉仪则低着头,似乎显得颓丧之极。 上官奇把来人一打量,知道情形极为不利,遂与仟峰老人并肩而立,只持敌人发功攻势,就只好与之硬拼。 觉虚觉净双目如剪,对上官奇视同本睹,却把眼光落在仟峰老人之上,觉虚从鼻孔哼了一声,对仟峰老人道: “石居士,你何时与昆仑派发生渊源?” 仟峰老人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哪行卖这笔账,立即还以颜色,但见他两道寿眉一扬,也从鼻中哼了一声道: “老朽与昆仑派毫无渊源,插手此事,纯为路见不平而已,倒是大师们,不知何时投靠了阴山派,来与这几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作对手?” 这一反唇相讥,确使觉虚答不上话,他虽是佛门弟子,但贪欲比常人更盛,僧袍微动,捷似飘风,人隔仟峰老人尚有三四丈远,右手骈二指对着仟峰老人期门穴就是轻轻一戳。 仟峰老人功力精纯,自视极高,对他这种对空点穴的手法焉能不识?忙运足全身真力,疾伸右手,凭空对和尚胸部抓来,这是泰山派的五灵爪,一经中人,伤及肺腑,比和尚的对空点穴只强不弱。 双方都知道厉害,发招后,立向旁边一跃,互相躲开,半斤八两,谁也没有伤谁。 觉虚双眉一蹙,隐蕴杀机,一声怒呛道: “你接我一掌试试!”声落人到,进步欺身,立右掌向仟峰老人头上猛劈。 这位泰山派的掌门人,一见这和尚力大招沉,而且用的都是煞招,虽然心中气愤,但不敢硬接来招,忙将左袖往上一拂,用真力把对方掌力封住,同时身子往左边一转,右掌往觉虚左肋上按来。这一招,蕴藏着小天星的掌力,功能碎石,和尚虽然用真气护身,但也抵挡不住,他哪肯随意吃亏,突收招变式,缩左手,合右掌,然后将两手往上一翻,左手横敲对方极泉,右手巧打巨骨,一招两式同时施为,如功力稍差,则很难逃出这种奇招异式。 一声长啸如鹤唳云天,泰山掌门人竟施展那仟峰掌法,但见风摇千树,袖挥流云,巧闪轻腾,横拿直点,着着攻人要害。那峨嵋高手更是得势不饶人,天龙八十一式,招式精奇,如云诡波谲,力道沉猛,若石破天惊,你往我来,打得难分难解。 鹤峰顶上作殊死斗的已有三对,两对互以兵刃争生死,这一对则以拳脚分高下,搏斗之惨使人惊心骇目,叹为观止。 黑寡妇一旁观战,却不断为阴山派与峨嵋派助威,这女人心性偏狠,昧于是非之辨,恨麟儿点臂之辱,直欲杀之以为快,见觉净注视场中变化,迄未动手,忙笑语道: “师兄,敌人高手仅剩下上官奇和一瓢僧两人未出,何不趁机下手,将他们一举擒拿? 迟恐生变!假如再失良机,岂不悔之已晚?” 熊玉仪凤目含威,暗嗔师叔,同时一脸焦急之色,几番反手拔剑,似欲临阵倒戈,但均被她师父赤霞女若有意无意地用眼色将她止住。 觉净大师缓步而出,上官奇立即应战,双方都知道被此功力精纯,势不可侮。觉净拔出背上宝刀,刀一离鞘,声作龙吟,刀名七巧,有截金、断玉、发警、避邪、祛毒、驱寒、发光等妙用。此时刀还在手,即觉万道银光夺目,千丝寒气袭人,在场的人均不禁暗赞好刀。 那丧门僧和黑手怪更睁大一双怪眼,心中不住盘算: “能否将它设法取得?”如果不是峨嵋有倾向阴山之势,为这刀当时就得出事。 上官奇拔出龙泉,剑一离鞘,那和尚怒从心起,恶向胆生,大喝一声道: “上官施主,这剑本是本门镇守之物,你竟从我师侄身上攫取到手,这是一件违反江湖常规的大事,你得向贫僧有个交待!” 上官奇一怔神,但立即心中有数,遂冷笑一声道: “庐山门下的女弟子毕瑶,被贵派将人掳去,庐山赤蛟剑竟落在你峨嵋手中,这事又如何解说?” 一问一答,针锋相对,觉净被人反口相向,难以答言,竟恼羞成怒道: “手底下分强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看刀!”刀展怒龙出海,分心就刺。 上官奇一闪身避过刀招,足下巧踩连环,剑展玉钩斜挂,直攻对手侧面。 这一来,好事成双,场上打斗的竟是四对。 袁素涵一声大笑道: “时不我予,机不可失,分攻合击,尽在袁某掌握之中,我们还不打等什么?”话音未落,但闻啸声四起,北边悬岩之下,又冲起三条人影,身轻如絮,落地无声,竹山神君、磨镜叟与蜂道人竟联袂而来,与袁素涵立即合在一处。 一涵道人受了上官奇一掌暗袭之后,虽觉左肋异常疼痛,仅仗着自己丹药神奇,与本身内功精湛,在白鹤寺调息一阵后,立即平复。一闻袁素涵出声攻击,遂也迫不及待地走了出来,袁素涵将人数略一打量,见在场高手,连自己与青城派的人数不计外,竟有六人之多,而且每一个都是江湖一流高手,论实力,自能以压倒之势战胜敌人。当即将人分成三对,丧门僧与蜂道人,黑手怪与竹山神君,一涵道人与磨镜叟,每组各攻一面,他自己也独挡一处。并嘱掌力暗器兵刃不拘,对敌人能生擒最好,否则可予当场格杀,闹出来的后果,由阴山派一手承担。分派已毕,三组各分开,不约而同地都把目光注视在那紫龙幕之上。 那光幕把人看得有点触目惊心,但见碧霞闪闪,从高空帘卷而下,碧霞里紫芒电射,冷滟迷弥,金龙疾转,势若排山倒海,惊天动地,那声势实骇人至极。 三组六人各发出一声异啸,六只手不约而同平胸推出,呼啸声里,六种不同的罡风同时出手,但闻狂风滚滚,雷鸣隐隐,山头上,磨盘大的石子都被那种狂飓罡力卷在空中,挟雷霆万钧之势,直向那光幕压去。 光幕里,麟儿正重新加足功力,一心一意为惠元驱除体内余毒之际,蓦觉警兆连连,紫龙光幕被四周压力一挤,摇摆不定,同时觉得自己身上似负有万钧之力,几种钜震分从四方八面而来。只震得五脏翻腾,两眼金星直冒,不是师门至宝威力强大,马上就步惠元后尘! 忙收摄心神,减少疗伤功力,勉强发动伏魔神功,香风四起,神妙处莫可端倪,佩玉得神功之助,光幕又重趋稳定。 袁素涵见一击无功,九天神雾剑随手出鞘,啸声起处,人已腾空,但见一溜紫芒,弥天黄雾,随剑身滚滚而出,刹那间,风雷共作,地动天摇,剑势如疾电恢涛,力逾万钧,对着那紫龙光幕直落。光幕里突冲出一条纤影,紧接着几声清叱,似见来人手扬处,轻雷数响,空中又迸出一座十彩光幕,而且紫光电时,金花朵朵,霞映碧空。最奇的是金花丛里紫龙影隐现频仍,明珠一颗,银光闪闪,腾挪空际,把那紫龙影衬托得绚丽无俦。这一来,只看得正邪两方的人均为之惊叹不已! 两重光幕,一上一下,如闪电惊雷,双方剑光一接触,但闻一声雷震,声彻九霄,那漫天黄雾被那银光紫芒一扫,立即纷飞四散,同时金花丛里的紫龙影,仿佛探出那硕大无朋的利爪,对着那九天神雾剑抓去。 袁素涵一见红衣少女手中宝剑太过神奇,不觉心神一怔,但以来人不过是一位貌如仙姬的女子,心里哪服这口气,忙避实击虚,抢攻来人侧面。红衣女子原是琼娘,论功力与袁素涵相差太远,而且御气飞行之术刚习不久,最多也不过五成功力,腾挪滚转,袁素涵要比她灵巧迅速得多,她如不仗着心上人宝剑神奇,根本难以为敌。琼娘心思极细,见强敌疾攻侧面,忙施展那学而未全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剑之术,化解对方招数,双方缠战约廿徐合,琼娘终以真力不继,轩辕至宝的威力,难予尽量发挥,不觉粉黛浸淫,娇喘不已。突闻袁素涵一声诡笑道:“你再接这几招试试!”招随声变,剑影如山,人从四方八面疾及而来,这原是蚩尤九幽宝录中的百魔剑术,神奇处自非等闲,琼娘虽仗神剑尽量苦撑,仍被袁素涵那凌厉剑气震得几乎从空中跌落。 袁素涵一招得手,胆子自是更大,疾攻猛打,奇招异式绵绵出手,琼娘不觉心神微乱,眼看就得伤在袁素涵的剑下。 忽闻一声清啸,划空而来,啸声未落,一条白影业已飞临上空,紧跟着一声清叱,但见银芒耀眼,素梅万朵,电射而出,刹那间,花雨缤纷,清香四溢,银龙影震甲盘空,追逐着一颗碗大明珠,银麟抖处,彩云片片,漫天飞舞。彩云梅花丛里,一白衣少女手挥一枝银剑,随着那清叱之声电射而下,迎着袁素涵手中所持的九天神雾剑奋力一削,袁素涵自也不肯示弱,手中剑凝真力往上一绞,两剑相交,铿然一响,声作龙吟,只震得山谷皆鸣,鹤峰头山摇地动,云霞里人影纷飞,两人各被对方真力震得往后一分。袁素涵踏雾临风,疾如电闪,那女子飞云掠鬓,捷似风驰,两人都被对方功力震住,分身后,各伏首察看手中神剑,各见神剑完好无缺,禁不住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上石头。 那白衣女子人在空中,两眼却不住地打量地下那紫龙光幕,一脸惊疑之色显露于眉宇。 琼娘与袁素涵迎战数十合后,只觉得力竭筋疲,云鬓汗染,贴身衣衫尽湿,正值身临强敌掌风剑影包围笼罩之下,白衣女适时驰援,解了自己危局,这时适值两人凝神运气之际,准备再竭全力一拼,忍不住将那女子略一打量,不禁又惊又喜。 但见她鹅蛋脸,翠柳眉,肩如削成,腰如约素,云鬟雾鬓,翠袖迎风,靥压芙蓉淡点,步似杨柳轻摇,贬肥环,轻燕瘦,翦水双眸,隐含着三分羞意。白绫裙下,微露着一双蛮靴,正值豆蔻年华,万缕柔丝,绾不住芳心一片,几疑蕊宫仙女,千种情愫,历尘劫谪降九天,手挽骊龙,自有千重杀气,项悬神佩,隐蕴万道紫芒。 琼娘一见白衣女子这种打扮,已知来者为谁,对她不但心存感激,更暗赞这个天仙化人的少女,无怪他花前月下梦绕魂牵,自己虽也是一代天人,但与她一比,不能不承认叶不如花,貌差一着。继又想到,自己一生幸福,全在乎她见面时喜怒之间,如果她有己无人,则自己一生将因为她而一手断送,这一来,纵使自己身无所惜,可是心上人势将饮恨终生。 琼娘正在左思有想,蓦闻袁素涵一声冷笑道: “来人想是司马紫阳之女,凭你那几下功夫,前已是我怀中之物,就是强练数月工夫,再勤奋,也强不到哪里,还是听我良言相劝,速随我双返阴山,自有你一生的好处!否则刀剑无限,举手无情,纵后悔,也来不及!” 白衣女翠眉微竖,娇喝一声道: “阴山邪孽,前次如不夹尾飞逃,早系我恩师掌下游魂,而今又在此处兴风作浪,如叫你逃出手去,又不知要害多少好人,从速纳命!” 袁素涵贼眼如电,将二女看了一眼,但觉白衣女一尘不染,浑身无半点烟火气,直似天仙一流,红衣女则又俏又艳,娇滴滴宛如盛开牡丹,双方各擅胜场,互有独特风韵,如得二女并侍,则自可享尽人间温柔,虽成佛成仙,其乐亦万不足以比拟,这一想入非非,不觉筋疏骨软,遂满腔含笑道: “你二人或是联手,或是单人独上,袁某均乐于奉陪!” 琼娘正待挥剑动手,白衣女满脸含笑道: “这位姊姊请慢动手,小妹和这贼子原有过节,必须亲手将他擒缚,好教他死得甘心!”说完,也不待琼娘答言,长剑一挥,洒下漫天银雨。刹那间,剑气如虹,剑影如山,直向袁素涵当头压去。 袁素涵仰天长啸,挥剑发招,剑弥紧雾,势扶风雷,人存白衣女森森剑气之中绕身疾转,更藉着九天神雾剑有掩身迷踪之用,自己腕力又强,遂使用百魔剑术中的神奇招数,群魔乱舞。这一来,仿佛有七百支利剑,分由四方八面疾攻而来,蚩尤的九天神雾剑原是魔家至宝,除轩辕剑是其克星外,它如灵虎、骊龙及太乙五灵诸剑,虽是前古仙兵可以抵挡,但均无法克制,至于卢山青城虽有几柄断金截玉的利剑,但比起这魔家异物,那功效几无法与之同日而语了。 白衣女见敌人招式奇诡,不敢怠慢,忙施展师门一百零八招释祖伏魔剑术,这套精奇招式,讲求以静制动,以逸待劳,以不变应万变。她持着骊龙至宝,不管袁素涵的剑招如何迅速,先用剑护住全身再说,如是在银霞清辉绕体盘转之下,袁素涵只觉强光刺眼,自己的剑虽几度攻入剑幕,但不是被人用真力弹回,就是两剑对撞,发出一阵龙吟之声。 袁素涵突将身形一矮,全身骨骸一阵轻响,人却矮了半截,这原是魔功变化的一种,江湖上耳闻其事,却未见有人能使用这种特殊功力,不觉使在场群侠暗吃一惊。 但闻异啸连连,黄雾滚滚,刹那间,大雾弥漫,遮天蔽日,鹤峰之上,日月无光,浓雾里,除了几团黑影黄光滚转腾挪之外,几乎一无所见,这九天神雾刻已发挥了大雾迷踪作用,袁素涵则利用魔功变化缩体伤人。 白衣女除用佛门伏魔剑术,以静制动之外,并发动护身神功,一身真力凝注在骊龙到上,神剑银光大盛,银龙宝珠光腾霄汉,那银龙须麟怒展,一阵滚转翻腾,搅得漫天云雾四处纷飞,直若怒海惊涛,银河倒泻,令人目眩神移,叹为观止。 蓦闻袁素洒大喝一声: “你两人如再不听我良言相劝,随袁某速返阴山,我神功一经发动,则后悔已晚。” 白衣女怒叱道: “阴山邪孽,你只管尽力施为,看你这种邪功变化是否能难得了我!” 袁素涵冷笑一声,也未见他作答,在紫雾弥漫,魔力变化之下,除黑影滚滚之外,几乎一无所见,白衣女虽有神剑护体,但伏魔剑招一刻也不敢歇手,竭全力与袁素涵的百魔剑术,在迷踪隐迹之下硬拼硬拆。 忽然一阵轰轰隆隆之声,在玄雾翻腾之下,五道黑气迷弥而至,刹那间,那黑气幻成一硕大无比的巨爪,冲向那骊龙剑的森森剑幕直压而来。最奇的是在这种强烈剑光之下,黑色爪影竟一无所惧,依然横冲直撞而至,一阵寒气挟着一股腥风,交相逼至,空中银光立即黯然失色。 白衣女与琼娘均大吃一惊,两人正待发动身旁至宝防身,忽闻一声清啸,一条人影带着一片碧霞,从峰顶直冲而上,那啸声若龙吟凤哆,金玉铿鸣,那身形若电掣风驰,流星飞天,空中玄雾被那碧霞紫光一冲,竟搅乱得纷飞四散,刹那间从下而上穿成了一个极大的洞口。来人已飞至白衣女的身前,四目相投,彼此一怔,最奇是两人项下都悬着一块奇形玉佩,那宝玉不但颜色形状彼此一无二致,而且那悬挂玉石的乌色项链也彼此相同。来的正是一个俊绝人寰的美少年,一见白衣少女这种打扮,及项上悬的那块佩玉,星目中早蕴泪光。 那少女一见来人长相,及那武功招数,无一不酷肖昆仑掌教的秘传心法,再一见到紫龙光影,却从他项下那块佩玉发出。不禁想到三年以前,父亲竟离开昆仑,引起本门弟子的惊异,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后来才由母亲略露口风,谓江湖劫运在迹,湖南岳麓山已发现了一资质至佳的少年,因为麓山风景极雅,而且附近还有一种仙兵神刃,故父亲亲临麓山,一心一意地传他本门心法。看他飞行得这么快,功力这么高,自不必说就是那湖南少年,最奇的是连父母结缡之物,“紫龙佩玉”那“雄”的竟在他项下,又看到来人对自己的目光,好似久别亲人,多年末晤,乍遇之下,惊喜交集,百感丛生,乃至毫不自觉地流至情之泪,看来父母传佩实别具深心,“至爱者莫如父母”这话儿真是一点不假?想到此处,也不觉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这少女正是岷山派侵袭昆仑山失踪的司马倩霞,一受麟儿泪光影响,万千心事,一齐涌上心头,这两人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经遇合,灵犀点点,默默相通。思潮原是内心的事,快逾石火电闪,但空中那黑手魔瓜,竟不惧那骊龙剑气,疾向龙女头上直抓而来。 麟儿怒喝一声,太清罡力业已随手劈出,这一掌具有十成功力,只闻罡风怒啸,势挟雷雳,力道千钧,对着那巨灵魔掌扫去。 这种昆仑镇山心法,功能销金砾石,去怪除魔,有刚有柔,千古独步,那巨灵掌似也深知厉害,罡风末至之前,竟往后一缩,转瞬间即化为乌有。 这时浓雾里只剩下这一对少年男女,原来琼娘心细,知道麟儿日夕盼望能面晤师妹,而今两人不期而遇,那位惹人怜爱的师妹,对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可能还一无所知,而且自己夹在他们中间,她更不知道,暂时回避一下,好让他们两人有互相倾吐的机会。空中情势险恶异常,久留对自身决无好处,说不定还分散二人的心神,有此一念,她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即用轩辕剑护体,快似陨星般地向下落去。 巨灵缩手不见后,麟儿正待和自己朝思暮想的师妹打招呼,还未开口,浓雾里忽传来森森冷笑,不由使人泛起阵阵凉意,同时雷声隐隐,那巨灵爪又复临空而至,并且挟着一阵怪风,闪闪黄光,在浓雾里隐现频仍。还未到达身前,即觉其寒无匹,周身血液欲凝,使人一呼一吸,均感到至为困难了。 龙女皓腕微提,正待挥掌外吐,以内功罡力抵挡敌人那奇异罡风。忽闻麟儿一声大喝道: “师妹留意,这是阴山派的独门魔功太阴冰魄神光,千万招惹不得,速用玉佩防身要紧!” 这一喝,两人不约而同地一口真气向胸玉佩喷去。 双佩合璧,那威力之奇,简直出人想像。蓦闻一声轻雷响处,碧霞光耀九霄,紫花金芒电射而出,空中玄露,似受着一种雷霆万钧之力,震得向四处散开,余波荡漾,经那晓日晨曦一照,散出五彩流光,闪闪摇摇,鲜艳夺目。紫龙影雌雄双现,盘旋碧空,探神爪,抖金甲,对着那巨灵魔爪一抓,异啸起处,魔影无踪,一刹那,碧霞金光帘卷而下,光幕里整裹一对少年男女。男如玉树临风,女若明珠仙露,想是龙华会里人物,偶离碧落,游戏红尘。 太阴冰魄神光本是魔家秘技,阴山群丑志在伤人,发出这种魔光后,挟着一种奇寒之气,向四方八面疾袭而来,不意一经接近紫龙光幕,忽从光幕里吹来一阵清风,清风散奇香,那严寒之气似冷风遇到热力,立刻化作蒸气数团,随风飘失。 魔掌即败,寒风无功,空中玄雾虽然被紫光碧霞照得纷飞四散,但仍残余不少,弥漫四周。龙女嫣然一笑道: “这种邪雾有隐迹迷踪作用,不如藉双佩之力把它一举清除,使敌人黔驴技穷,以免他自吹大气,你看如何?”说完,微微地打量了麟儿一眼,又用手轻掠了一下云鬓,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恰到好处,优雅美观之极。 麟儿含笑点头。 两人默运真气,同时将手一抬,那帘卷而下的碧紫光华突向四周一展,包抄而上,将残余的玄雾席卷无余,倏化作数百丈经天紧虹,隐蕴雷声,疾朝高空飞去。 玄雾既除,袁素涵咬牙切齿,腾身空中,阴山四恶,也两左两右地护着他,惟恐这恶魔不敌,被人伤害。 袁素涵一见白衣龙女立在麟儿右侧,看情形,分明是一双两好,不由妒火万丈,涌上心头,遂从鼻中哼了一声,侧顾旁边的长耳客道: “我在昆仑后山之中玩剩的破货,偏偏有人把她当作至宝,你道可笑不可笑?” “这叫做臭蚌壳,自有爱好的饿老鸦!”那长耳丑鬼,天生下流,一张臭嘴,从未讲过好话,摇头晃脑地笑答着,看情形,似乎得意非常。 果然哈哈之声震得山谷皆呜,阴山四恶尽情发笑嘲弄。 麟儿秀眉一展,正待出手惩治,蓦闻一声清叱,峰头上又冲起一条蓝影,挟着一片银芒,洒下漫天银雨,施展的正是武林百难一见的身剑合一之法,声威虽猛,但无强烈破空之声,对着阴山群魔,电射而往。双方还未接近,两下里都抽剑发招,刹那间,剑影如山,风雷并作,霞飞电闪,虎跃龙腾,两下里杀得难解难分。 白衣龙女秀眉微蹙,拿眼又瞧了麟儿,一见麟儿也用眼对她偷觑,不觉玉靥微红,但嘴角间犹含着一丝笑意,幽幽地问道: “这少年施展的好似崆峒大悲真人的飞云剑术,而且功力奇高,不知何人有此身手?” 麟儿笑答道: “师妹眼力真高,这人正是崆峒高弟陈惠元,昨晚因与阴山派那黑手怪物发生剧烈缠战,被袁素涵用毒粉偷袭,身中奇毒,我因一念怜才,予以抢救,现已痊愈。他对这些邪魔外道至为痛恨,再见他们血口喷人,侮辱师妹,激起他一腔义愤,现正不顾危险和他们拼命死战呢!” 龙女见他开口师妹,闭口师妹,叫得蛮亲热,而且一片爱慕之情现于辞色,心中着实感动异常,大约过于兴奋,他自己的名字与关系,在敌人急剧攻势之下,竟未曾向她一提,倒是别人的情形,他却提得简单明了,不觉暗里好笑。她幼娴诗书,虽然略带几分娇憨,但一举一动却极有分寸,遂一手拈巾,掩口微笑道: “道友高姓大名,我一直还未曾请教,不过看你身法和项下神佩,似为昆仑掌教嫡传弟子无疑,不过神佩不但关系昆仑至巨,而且与武林劫运有关,至宝与掌教真人可以说人不离宝,宝不离身,虽亲传八大名弟,但从未将此宝示人。按常理言,就是他心爱弟子也决不至于以此宝相授,道友和真人到底是何关系?可否见告?” 麟儿想到师恩如海,不觉目蕴泪光道: “师门恩深情重,一时也细说不完,神佩确为恩师夫妇结缡信物,麓山传技,德比天高,艺成师返时,不但亲赐神佩,还面当家父,亲许……”麟儿惟恐唐突了心上人,嗫嚅半天不敢往下再说,拿眼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师妹。 白衣龙女脸羞得像盛开的玫瑰,一见麟儿那形态,也就不忍心往下再问,使他受窘,忙拿话岔开道: “那崆峒高手正与群魔激战,双方都施展煞着,我们何不赶紧援手?”说完,骊龙剑业已拔取在手。 麟儿空着一双手,御气腾挪,含笑应允。 龙女见他手无兵刃,不觉惊问道: “难道你到现在,家父尚没有给你趁手兵刃么?” 女儿家关心自己的夫婿,可以说比什么人都强,这一点,古今中外,都无二致。 麟儿笑答道: “谁说没有呢,我那轩辕神剑可以说是天地瑰宝,而今琼姊姊正在使用呢!”话一出口,知道过于嘴溜,想收回也没法,只好眨眨大眼睛,偷看心上人。 果然,龙女皱了皱眉,幽幽地问道: “师兄,谁是你的琼姊姊?是不是刚才与袁素涵交手那位浑身着红的绝色女子!” 麟儿只好点点头,惟恐师妹娇养已惯,了解个中情况以后吃酸醋,私心不欢,那一来不但害了琼姊姊一生一世,更对不住父亲与恩师半生心血培养自己,这一想,不觉怔怔地只管出神。 蓦闻龙女淡淡一笑道: “果然是出水芙蓉明月下,拂墙豆蔻暖风初。我见犹怜,难怪师兄连防身至宝也交她使用了。” 话儿虽是轻描淡写,但含意却有三方嗔怪,麟儿听在耳中,苦在心头。 龙女妙目流波地把他看了一眼,见他痴若木鸡,看情形似乎极端难受,不觉心生怜惜,幽幽一叹道: “女儿之情,自古难免!但求心地光明,私心无愧,一切自不在小妹意中,而今敌人气焰极高,你那朋友武功虽强,但双拳难敌四掌,再不出手,势将重蹈覆辙,小妹身衔师命,计难久留,待敌人退却后即将返山,你还不赶快出手,痴些什么?”停了一停,又无限关怀地说道: “江湖险恶重重,你虽有一身武功,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着之差可铸成大错,故决不能引为自恃,看你人太率真,很容易受人欺骗,这一点你却须多多注意!尤其是父亲既对你无限爱恤,你必须体谅他一片苦心,至于我,既承父命,更喜丝萝有托,什么事不能彼此见谅?” 这篇话说得委婉异常,劝慰都有,麟儿又难受,又感激,当即点了点头,继又苦笑道: “愚兄既承恩师成全,又得师妹垂爱,誓必此身报答师门,未来之事,此时言之尚早,过去所经,一时也难道尽,素心也只能对天自白,一切留待细谈,就此和敌人动手吧!” 龙女把手中骊龙剑递给他道: “你就用我手中这把宝剑吧!” 麟儿天真稚气地把两手扬了一扬,笑道: “这足以对付那批妖魔恶鬼了。” 白衣龙女微嗔了他一眼,旋淡淡一笑道: “我讲的话,你大约都丢往九霄外了吧!” 麟儿忙陪笑道: “师妹,快莫生气,你这剑,我第一次用它,委实不能发挥它的威力,你身旁如有旁的兵刃,借我一用,准教他们讨不了好。” 龙女忙探手革囊,取出一副精光闪闪紫环,边笑边递给他道: “你不说我倒忘了,这是那阴山恶魔袁素涵一对护身之物,被恩师亲自收来赐了小妹,这双紫环,据恩师言,至少是周朝以前之物,确是至宝一件,你如趁手,就使用它吧!” 麟儿忙把圈儿接在手中,仔细一看,不觉惊叹道: “真是一对好圈!师妹得此,凭添不少威力,愚兄暂借一用,群魔败北后,仍当璧还。 因我防身之物颇多,师妹却少它不得呢!” 龙女淡淡一笑,却也未再答言。 麟儿将紧环套在两臂上,同龙女双双御气飞行,冲到惠元与群魔缠战之处,只见阴山四恶已将惠元紧紧包围,袁素涵则正同惠元作殊死战,这恶魔掌剑同施,招招都是硬攻硬逼。 惠元则运用灵虎雷剑,一脸庄严之色,以师门飞云剑术有守有攻,和袁素涵打了一个功力悉敌。 麟儿与龙女飞行逼近,阴山四恶在一声厉啸之下,立即将二人包围。 哭道人乾号一声: “打!”四人八掌,同时施为,一道一增硬攻麟儿,一丑一怪直扑龙女。 麟儿冷笑一声,一出手就施展昆仑派的镇山神功七十二式斩龙掌,右手往外一圈一吐,龙项取珠,竟攻那哭道的下额,同时左手往后一抓,反手擒龙,直袭丧门僧的丹田气愈穴,左右手同时发出两种不同的招式,而又是同一拳路,若非麟儿,别人还真不敢使用。 哭道人和丧门僧疾忙往后腾挪,正待挥手发招,谁知麟儿恨透了这班阴山恶魔,已收起那慈悲心肠,一出手就施展煞着,在哭道人飞腾后退之际,蓦将身子一翻,人在空中,竟施展出紫阳真人不传之秘“龙戏九空”的身法。这一翻之力大得出奇,而且也快得出奇,最奇是翻飞之后,人在空中能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刚好与哭道人对面相撞,他顺势横手一掌,着着实实地打在哭道人的左脸上,只打得他两眼金星直冒,一张哭丧脸立时又青又肿,满口黄牙,打落一半,人在空中,竟提不住真气,有如流星泻地向下疾落。 丧门僧大吃一惊,不惜冒险抢救,可是麟儿杀心已起,竟把从不轻用的魔家异物“天狼钉”脱手飞出,但见一溜乌光飞雷疾电般向着丧门僧背后打击。周围的空气被那乌光激起一股异啸,只吓得丧门僧亡魂皆冒,忙将身子一摆,企图往斜刺里闪避。不料左臂难逃劫运,竟被那乌光穿过,轰然一响,左臂连根炸断,立时鲜血直冒,浑身一片殷红,人也由高空向峰顶直落。麟儿收回天狼钉,又顺势接住了丧门僧那条断臂,忙舌绽春雷,一声大喝: “阴山群魔,立即停手,听我一言!” 惠元与白衣龙女正与袁素涵、黑手怪和长耳客彼此对拆对拼,其中白衣龙女力战两魔,打得有声有色,原来这四恶之二黑手怪和长耳客心最狠毒,且性喜女色,一见龙女那天仙化人的模样,不但身子酸麻了半截,而且口角流诞,丑态百出,白衣龙女哪能忍受这种恶气,一出手就施用佛门金刚掌与昆仑秘学鸿钧八式,这两种神掌均为释道伏魔的奇特功力,一经施展,奇妙之处分人莫测高深。起初这两个恶魔尚存有轻敌之心,一俟龙女掌到,长耳客正待用手硬接,并施展缩骨法占取便宜,哪知来人掌到,未曾接触即觉出一股奇热,如手探红炉,直欲熔化,阴山派虽是恶人,就武功言,确系江湖独步,自成一家,见多识广岂能眼不识货?心神惊怔之下,蓦的将身子一缩,缩骨功立起作用,人如一个大皮球,挟着腾挪之势,滴溜溜地一转,龙女一掌落空,马上收招变式。 黑手怪见同伴吃亏,立即抢救,他人从龙女背后疾扑,探手发掌,淫徒处处歪心,一连发招也带着三分轻薄。古时江湖规矩极多,男女动手,男人就得避免攻打女人下盘,故有许多招式避免使用,如倒踢金钟之类,用诸女人身上,那你就犯了江湖忌讳了。这恶徒不但不避讳这一套,而且存心如此,他人从龙女背后,五爪一伸,那黑指甲如五把利刃,对着龙女臀部直刺,龙女武功不但家学渊源,而且得雪山神尼传授,听风术自是高明,但还没有想到敌人会有这种怪异武功。她察看背后风响,右掌一式大地惊龙,掌风如山往下直落,左手却用金刚探掌势同雷电,旁敲侧击,在横直不同两种掌力出手之下,黑手怪如不撤招就得立伤当场,可是他那魔爪几乎挨着了龙女的白绫裙,龙女全身一尘不染,有如一朵出水白莲果,真被这恶徒抓了一把,不知有多少人为她叫屈!这时她已发觉敌人手指就是一种邪门兵刃,自己几乎着了他的道儿,不觉又惊又气,但见她竖翠眉,睁星目,柳腰微摆,翠袖轻扬,竟挥手打出家传绝技乾元神功,同时轻喝一声: “淫徒纳命!” 这一着,也招惹了敌人的杀机,长耳客目射凶光,一声怪笑,双掌平胸推出,一阵寒风,其冷砭骨,挟山崩倒海之势,对着乾元掌风劈面迎来,两下里一接触,那奇猛掌风竟被龙女用这种家传绝学全部冲散,长耳客被震得飞退数十丈,但龙女也被那回震之力震得身形连晃,两耳雷鸣。 长耳客咬牙咧嘴,但口头上犹不输轻薄,满口秽语,似连珠炮般骂不绝口。 黑手怪盘弄着指甲,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冷笑道: “四弟,我们赶紧把这女娃擒缚,虽然是师弟弄下来的破货,但她淫劲十足,必有过人之处。”说完,缩骨矮身,对着龙女下盘滴溜溜地转去。 龙女心中大怒,疾喝声: “你再试试这一掌!”双掌疾吐,势若排山,这原是鸿钧八式中的神奇招数“天立判”,一掌攻黑手怪,一掌却打向长耳客,掌力不须打实,同样可将敌人毁在掌风之下。这两位丑怪贼滑已极,他们尝过这种掌力的厉害,那敢硬接,仗着缩骨功作用奇特,将身子缩得像个皮球,一左一右,滴溜溜地同向左右滚开。 这时麟儿喝令双方停手,并恐师妹吃亏,身形闪动,飞近龙女,手中扬着丧门僧一条断臂,睁星目,冷滟如翦,满脸怒容,轻叱道: “你这两个恶徒,是否仗着你那点缩骨功力,还在这逞凶作恶,如再不停手,这断臂就是你们的下场!” 袁素涵见惠元毒伤已痊,麟儿已亲自出手,而且又来了白衣少女,功力之深似乎并不在自己之下,四位师兄一僧一道,功力极高,但与人交手不过数合,一被人家掌力震伤,坠落峰头,一被人用乌光炸断手臂,断肢横飞,知道再打下去决无法讨好,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不如此时乘机下台,暂停攻击,异口倏机再起。于是扑向黑手怪和长耳客身前,正待他们停手离开,但一见麟儿发威斥人,又不由激起他一已凶性,遂哼了一声,冷冷说道: “姓季的,你少在这儿发横,别以为不可一世,据我看,你不过仗着几件太古神珍而已,论功力,袁某人还真没有把你看在眼内!” 惠元怒喝道: “无耻之徒,亏你的还有脸讲出这种话!你说人家仗着宝物护体,不足为奇,可是武中神珍异宝惟有德者才能守住,像你这种穷凶极恶、阴险狠辣之徒,不过仗着江湖上人所不耻的几种毒药暗器,偷偷摸摸暗袭人家,总算我陈惠元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受你毒粉偷袭,几乎丧命魔手。而今,你不是说凭手底下的真功夫分强弱么?用不着和人家叫阵,我就凭双掌一剑,要斗斗你这人间恶魔,果真技不如你,败在你的手内,那算我经师不到,学技不精,我陈某从此绝迹江湖,不问世事,来,我们何不就此比画比画?” 袁素涵两眼望天,冷笑一声,道: “败军之将,不足以言勇,打不好还不是那么几下?我看你还是闭嘴少讲!凭你,还不值我亲自出手!” 惠元仗剑欲出,被麟儿一把拉住,笑道: “陈兄且慢,待我来会会他!” 惠元对麟儿,已暗许为生死之交,闻言立止,但满脸仍有跃跃欲试之状。 麟儿空着一双手,轻飘飘地御风而立,手指袁素涵道: “以你所为,确实令人发指,如今尚还不知进退,一派猖獗,你是否认为阴山派那几下武功,就可目空一切?不是我故作狂言,笑你这几下,我就用一双肉掌,要领教你几种武功艺业,五十招内,你如能不败,我季嘉麟从此江湖除名,不信你不妨试试!” 袁素涵仰天大笑,半晌不绝。 陈惠元怒叱道: “狂徒,是否你死到临头尚需尽情一笑!” 袁素涵笑容顿敛,手指季嘉麟道: “你真是夜郎自大,坐井观天,漫道你不配如此狂妄,就是司马紫阳,阴山派还没人把他看在眼里……” 话声未落,两条人影带着两声清叱,双双向他扑去。 袁素涵将身形一闪,冷笑一声道: “所谓凭一双肉掌,原来就是这等打法?” 麟儿知他意讽两人同时出手,忙请师妹一旁观战,冷笑一声道: “口头多说无益,要动手,就请快!”边说边用天罡指往袁素涵脉腕上一画。 袁素涵自是识货,不敢硬接,忙将身子一摆,避开麟儿指头,人却施展八九魔功变化,那身子往上一伸,人似乎空长行了一两尺,身子弯得又瘦又长,右臂一横,侧掌往麟儿胸坎上直落。 麟儿有心教他知道厉害,人竟不闪不避,推左掌,实接来招,“啪”的一响,双掌一撞之下,麟儿不过将左肩微晃,袁素涵却被震得几乎在空中存身不住,忙了半天,才勉强用内力将身子稳定。 季嘉麟身形飘动,捷似风驰,轩龙掌二度出手,右手食中二指微屈,紧扣拇指,待扑近敌人身前,未等其腾挪,二指轻弹,劫风如剪,直奔袁素涵右乳期门穴,并轻轻笑道: “你敢不敢硬挡这招屈指弹龙?” 袁素涵身形往下一挫,反左手向麟儿腰下就抓,这一抓隐含巨灵爪力,如被抓中,一定骨裂腰碎,谁知麟儿心思甚是灵巧,期门穴虽然被他避过,顺势又是一下屈指弹龙,无巧不巧,那恶魔一只利爪,又轻轻地挨了一下,所幸仅被指风扫中,如一招打实,怕不立步哭道人的后尘? 两人一身轻灵,武功精湛,论招式,式诡波谲,言掌力,石破天惊,眨眨眼就是四十余招。 袁素涵一见麟儿武功,确实高不可测,心知此时不除,必为阴山派未来心腹之患,但想除他,凭自己的功夫,想支持五十合,也不容易,又哪能够轻而易举地把人家消灭?这一想,全神意无法贯注,遂于麟儿一动手伤敌的好机会。 原来麟儿虽与强敌对拆,但始终能保持着气定神凝,以便默察敌人的拳招路子,袁素涵这一分神,哪能逃得过他一双慧眼?右手疾伸,骈食中二指,巧点双目,袁素涵一式童子拜佛,双拳迳奔麟儿胸口,不想麟儿蓦横身一转,右手背挟一团劲风,紧跟着一声大喝: “着!”但闻“轰”然一响,这恶徒的背部,竟着着实实地挨了一下,虽然他全身已用真气护体,但麟儿的掌力何等纯厚!只打得他两眼喷火,口中发甜,知道人已受伤不轻,勉强把疼痛咽住,麟儿撤招不攻,喝道: “你还有什么话说?” 袁素涵铁青着脸,不答一言,反身就走,三人立即挟着一阵强烈破空之声,朝峰下落去。 麟儿怒施铁掌,震走袁素涵后,惠元与白衣龙女双双扑到跟前,六只眼睛,却暗含着欣喜之色,尤其是龙女,一见檀郎武功已臻化境,个性又极为温和,对自己更是深情万解,虽然晤面时间尚属短暂,但从他举止动作仍然可以体会出来。尤其是女儿家心细,初会自己夫婿,只要乍见投缘,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都要仔细玩味一番,以忖摸他的个性与人品,龙女虽然浑身无半点烟火味,但她毕竟是人!而且是道道地地的女儿家,又焉能例外? 惠元衣袂飘飘停身空中,与麟儿可以说是一双玉树,龙女也看得不由暗中喝采。 惠元笑对麟儿道: “麟哥哥,这位天仙化人的姊姊,你怎的不为我引见?” 麟儿忙代双方介绍一番,彼此都互道仰慕,三人正待连袂下落,一条红影对着三人迎来,麟儿知是琼娘飞至,忙对龙女道: “来的是华山门下青云师太的高足,姓薛,字琼娘,前往贵州白云山,身罗桃花毒瘴,奄奄一息之际,适逢愚兄道经其地,予以救援,故彼此相……” 龙女淡淡一笑道: “因此这位姊姊芳心至感,……”底下的话,因见惠元在侧,没法出口,只好来个掩口葫芦,麟儿俊睑通红,默不作声。 惠元知道中间关系微妙,赶忙飞开一点,麟儿笑道: “元弟,尔我既成至友,用不着避什嫌疑,飞开作什么?” 惠元一脸笑意,却未答言。 龙女悄声自语道: “大约竟日里在脂粉群厮混,脸皮还真不薄呢!” 麟儿拿她无法,只好拿大眼睛望望她,又怕她拿话讽刺琼姊姊,令她难堪,逼出事故,但是这件事又错在自己与琼娘,白衣龙女如个性嚣张,当面数说一二,还真回不出嘴,这一来,却急得满头大汗。 在红影腾空不久,峰头上又冲起一条白影,身形之快远在琼娘之上,而且一阵强烈破空之声,腾空术霸道非常。 白衣龙女惊问麟儿道: “来人功力极深,但非武技正宗,似是传说中苗疆二奇中上官奇的身法,难道他也来到此间?” 麟儿忙答道: “苗疆二奇业与本门联合一起,而且上官奇前辈的妹子,将与白云师叔互联姻娅,望师妹以礼相见!” 龙女喜道: “真的?” 麟儿笑道: “一点不假!” 眨眼之间,上官奇业已飞至,麟儿与龙女同呼一声“师叔!” 龙女并裣衽为礼。 上官奇忙笑道: “贤侄女不必多礼,昆仑失踪后,令尊令堂至为悬念,但他二人武功道行冠冕武林,对贤侄女之事似已先知,海外那位前辈神尼武功既好,辈分又高,侄女得她青睐,可算是神缘不浅,虽只数月,功力又比前精进不少了吧?”他虽是随口称道,但龙女离山从师之事,似乎了如指掌,可是紫阳夫人受伤身死一节,他不但一字不提,而且反谓她母亲对她至为悬念,麟儿自然知道他的用意,纯以龙女生性至孝,这种事在她未出师以前,如果告诉了她,势必使她悲痛欲绝,影响她课业进度,不如在她返山以后,再把详情向她细说,那时她武功已成,自无所碍了。 龙女正待答言,琼娘业已飞至,一到龙女身前,即笑招呼道: “敌人已退,薛琼娘特来迎接这位天仙化人的妹子落地稍作憩息,刚才形势颇险,为却敌计,匆忙里未作招呼,即遽尔告退,千万请妹子原谅不情,薛琼娘还身受援手之恩,在此一并道谢。”说完,一脸笑容,裣衽为礼。 龙女见她脸似芙蓉,眉如翠柳,浑身淡红,略加修饰,无一处不显得又俏又艳,暗想: “心上人与她朝夕相对,她对他大约一往情深,这样的美人胎子,男儿家又哪得不爱? 细看她俏艳中含着端庄,眉宇里一脸正气,才艺人品,无一样不可作我的姊妹行,我何不曲予成全,与她结为异姓姊妹,同效英皇并侍,为武林凭添佳话一桩,岂不也好?”念头原如石火电闪,一见琼娘施礼,忙边答礼,边笑道: “我们今后彼此一家,姊妹快不要见外,落地之后,就着长辈面前,结为异姓姊妹如何?” 上官奇笑道: “真人已收她为义女,你二人原是姊妹一对,给拜之事,自可不必了,此中详情,容后再讲吧!” 龙女笑道: “这样更好了,看来家父真替他设想得至为周到呢!”说完,妙目流波地嗔了麟儿一眼,但见他脸似朝霞,却带着三分憨笑,大眼睛不停地望着自己,满脸感激之容,于是故作不睬,一手携琼娘,笑道: “我们请上官叔叔一同落地吧?让人家独留空中,监视敌人的行动怎好?” 琼娘满怀心事,到目前总算放下了一块石头,她对司马倩霞的语言举动气度与才华,只有无限敬仰与感激,她的话,哪还有什么不依,两人请上官奇领先,又对惠元含笑点头,即缓缓朝下落去。 陈惠元童心十足,比麟儿还要淘气十分,恰在他们作势下落之际,一下就飞到麟儿前面,打供作揖的道: “麟哥哥,大喜!大喜!” 麟儿喜极忘形,随口笑问道: “喜从何来?” 惠元朗笑道: “两位嫂嫂,乳水交融,娥皇女英之事,又重见于今日,麟哥从此抛去心中石,稳坐温柔乡,难道不是一桩天大的喜事?我为你们预备酒去,到时还得敬你们几杯,但可不许私心自用,擅自袒护两位嫂嫂,弄得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才大煞风景,使人难受!”说完,一个倒筋斗,蓝影一条,挟着银铃似的朗笑,快似飞虹经天般地向着峰头落去,那笑声却荡漾长空,历久不散。 麟儿笑骂一声“顽皮”,打从脚跟直到顶门,无一处不快活,忙跟在琼娘之后,向着峰头同落。 上官奇回顾麟儿一笑道: “这位崆峒高弟,与贤侄一样同是武林奇花,品行骨根,无一处不好,实在难得。” 白衣龙女娇笑道: “他们可算是难弟难兄,幸喜那位是崆峒门下,如同在一门,家父对弟子极为宽和,那一来,把他们惯坏了,不给本门到处惹祸才怪!” 上官奇笑道: “贤侄女,你和他们又何尝会有两样?令师叔白云生谈及你在山中时,哪一天你不磨着那几位伯伯叔叔们,学这样,要那样?稍不如意,即缠着不依,还说他们呢?” 龙女一脸娇羞,低头含笑不语。 麟儿轻声一笑道: “公道自在人心,看来一点不假!” 龙女笑向琼娘低语道: “他已得意忘形,我和你只有别睬他,以免他使坏!” 小女儿谈谈笑笑,快活非常,须臾已降落鹤峰,麟儿给龙女引见了几位江湖长辈和袁玉英。穿云剑客和仟峰老人等四人,对这几位少年男女至为器重,居然和他们娓娓长谈,感情至为融洽。 惠元从白鹤寺溜了出来,一见麟儿,即嚷道: “麟哥哥,快请诸位前辈和姊姊们入寺小憩,我已经准备了素席两桌,给诸位叔伯姊姊们洗尘。” 龙女见他嘴甜,不由笑谢道: “这位师兄过于客气,使我异常不安呢!” 穿云剑客微笑道: “这一遇合看似平常,实际上关系武林劫远至巨,你们未来一同行道江湖,人多势众,彼此感情能愈融洽愈佳,倒不必过分拘泥形迹。” 白鹤寺主持智真大和尚亲率寺众迎接群侠入寺用膳,智真和尚虽不是什么江湖上的高僧,但也算是一位持戒颇严的老和尚,群侠推仟峰老人为首,彼此略致仰慕之忱,即一同入寺。 智真方丈将群侠领入内厅,厅内布置得至为古朴,素筵既开,老和尚世故颇深,立即籍故退入内室,以免有碍群侠讨论江湖要事。 酒席分做两桌,长一辈的占了一席,麟儿龙女等人也分据了一桌,每桌五人,素筵极丰,酒也很纯,仟峰老人和穿云剑客酷嗜杯中物,又经麟儿惠元等人殷勤敬酒,不觉酒兴大发,这一来,一杯又一杯地豪饮不止。 这位泰山派的掌门,不要看他脾气古怪,如果你对着他的心性,他却至为率真,话匣一开,谈风至健,天南地北,讲个没完。 他忽然谈到宝剑之事,对惠元的灵虎风雷剑赞不绝口,麟儿异常天真,把轩辕骊龙两剑均送他鉴掌,他接近轩辕剑,一看到剑柄上的明珠装饰,不禁吃惊道: “此剑式样极古,是否古往今来的第一把宝剑,轩辕至宝呢?” 麟儿含笑点头。 老人笑道: “老夫今天总算开眼,能睹此神物,实不虚此行!”他抽出神剑仔细鉴赏了一阵,又交与追魂手看了一番,才把宝剑还了麟儿。 旋从麟儿手中接过骊龙剑,一到手即勃然变色,满脸庄严地询问龙女道: “贤侄女,老朽有一事相烦,尚请据实相告,以免误会才好!” 龙女见他问得郑重,准知事有蹊跷,当即笑道: “前辈有何事相询?晚辈如有所知,决不隐瞒就是!” 仟峰老人道: “此剑系贤侄女自己所得,抑或系人家所赠?” 龙女毫不迟疑地答道: “这剑系恩师赐予防身之物!” 仟峰老人继续追问道: “令师名讳,能否见告?” 龙女略事迟疑,终于答道: “恩师雪山神尼,至于她老人家的俗家姓名,连晚辈也不得而知。” 麟儿见仟峰老人盘问师妹授业恩师的名讳,知道一定与师妹宝剑有关,但他这种问法,深犯江湖忌讳,一个不巧,马上可以反脸成仇,为示一片至诚,忙把自己的神剑摆在老人面前,并从老人手中接过师妹那把宝剑,抽出一看,但见一片银光,照得厅堂雪白,剑身上刻着两只古体篆字: “骊龙”,当即将宝剑往鞘中一插,轻轻地将宝剑仍然放在仟峰老人面前,对此事业已了解三分,当即淡然一笑道: “师伯,你是否追问此剑的来历?” 仟峰老人尚未答言,追魂手一见师兄问的古怪,而且这种问法,弄得厅堂气氛至为紧张,老少两桌的人都停箸不动,陈惠元更面带愤容。假如再问下去,这班少年人沉不住气,说不定会立即变脸相向,那一来岂不糟糕?忙含笑对仟峰老人道: “师兄,你心中存着什么事?何不痛痛快快地讲出来?” 老人一声惨笑道: “师弟,你把此剑拿去看看,即可明白!” 追魂手大惑不解,忙把那骊龙剑接到手中一看,还只看到剑鞘,脸色即已大变,双手竟不停地发抖,当即迫不及待地把宝剑拔出,细看剑身上的字迹,不但眼泪夺眶而出,并还说道: “这确是先父所佩的骊龙神剑,事隔数十年,不知如何会落到侄女手上?” 龙女淡然一笑道: “此剑原来是泰山门中之物,我倒还不知个中详情,不过赠剑时,恩师曾略事提及,谓此剑她也是得自一位前辈手中,那人辈分极高,连恩师也不知比他晚了多少辈。据说,这到关系着武林中一重公案,特赠恩师,传之有缘,未来似乎五剑必须会合,目前这五剑,据侄女以初浅眼光看来,似乎此处就有三把,季师兄巧得轩辕,陈师弟身怀灵虎,其次就要算骊龙了。另外两把剑,据云也业已出现,一把可能系师弟董秋霞所得,至于最后一把,宝剑名称及得主,则一无所知了……” 麟儿插嘴道: “袁素涵手中的宝剑,也是一件神奇之物,下次遇着他时,我必定从这恶人手中把他的宝剑夺来,交给琼姊姊,岂不是凑成五把神剑吗……” 龙女小嘴一撇,狠狠地嗔了他一服,吓得麟儿有话只好把它咽回去,袁玉英抿嘴一笑,美男子更加羞不可抑。 龙女继续说道: “此剑既为泰山门中之物,理宜物归原主,趁师伯在此,就请收回原剑!” 仟峰老人喟然一叹道: “老朽久闻紫阳掌教肝胆过人,因为迄未谋面,也就未加深信,今观侄女这种舍已全人之心,始知江湖传言一点不假。骊龙剑虽为本门镇山之物,但自师叔云天一鹤独上阴山,探访群魔,不幸一去不返,此剑即遭遗失,幸为一武林长辈所得,借神尼之手传之侄女,以挽救武林劫运,实足为武林生色不少,自属幸事。老朽与师弟即不近人情,也万无收回之理。 可是有小事一件,不免对贤侄女稍有委屈,不知能屈就否?” 龙女娇笑道: “世伯有命,虽万死不辞,只管直说便了。” 仟峰老人道: “本门自开派以来,对这把神剑至为重视,特订立了一条门规,即持此剑者,定为本门弟子或门中子女,而今邓师弟膝下犹虚,为顾全这点门规,老朽拟访贤侄女拜师弟为义父,我们中几手初浅功夫,拟尽半日之功,把那几项压箱底的东西悉数相传,不知你意下如何?” 龙女闻言,毫不犹豫,即就席前,对邓珏恭恭敬敬地拜了四拜,口称: “义父在上,倩儿有礼!” 邓珏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将她一把扶起道: “倩儿,义父生受你的礼了!” 这一来,厅堂上又是一片欢声,酒宴既阑,仟峰老人特地把龙女叫在寺后旷地,把泰山派的几种拳招剑术,可以说是倾囊而授。龙女玲珑剔透,稍点即懂,把老人与追魂手喜不自胜。 白鹤寺房屋极多,而且收拾得至为洁净,几位老年人,就留居在方丈室的对面三间房内,麟儿等人居住在最后一排,也是三间,麟儿惠元,龙女琼娘,两人一室。袁玉英落单,实际上,晚餐之后都留在龙女琼娘室中,叽叽呱呱讲个没完。 琼娘笑问龙女道: “霞妹妹,你留居昆仑时,为何又会给那位前辈神尼带往海外,弄得你本门中人惶惶不安?” 龙女只好略说经过。 原来昆仑后山,风景幽美不必说,最主要的是群峰蠢立,万壑争妍,小的岩洞极多,那地方就是居下千百人,也可以说,很难看到人影,故她在锻炼掌力及身剑合一等身法时,均在后山岩洞之前。那岩洞,形似莲花,所以龙女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睡莲洞”,里面还布置得整洁淡雅,石床石凳石桌之类,龙女均藉锻炼内功掌力时,把它们打磨得至为光滑,这样费去了很久功夫,睡莲洞也就成了龙女的别墅。 龙女人甚天真,性格至孝,任何事,如没有得到父母的同意,她决不敢随便就作,但紫阳掌教夫妇,对子女门人,温厚异常,尤其是对这位玲珑娇憨的独生女,可以说爱护得无微不至,她那独创的洞府,连紫阳夫人也被她缠得去过好几次,并还给她添了不少东西。 出事的晚上(也就是岷山冷残子率众攻打昆仑的那天晚上),龙女练习过御气飞行术之后,紧跟着就练习餐霞客传授不久的洪钧八式,练了一番,总觉得真气难达,掌力不能发挥它那最大功效,正待入洞练习内功,同时也想仔细推敲一番:是否内功与拳式不能密切配合?要怎样配合才能发挥它的功效? 龙女从一嶙峋的岩石上,刚往下跳的时候,忽闻有人喝了一声: “好!” 当时龙女心中顿感惊奇,因为昆仑派虽不禁止人家邀游昆仑,将那名山胜景视为禁脔,别人不得插足,这种强梁霸道的风气,掌门人最不主张,但半夜三更还有人逗留昆仑,二三年来龙女还是第一次碰到,当时喝问一声: “什么人?” “就算是入幕刘郎吧?”那声音却答得异常清脆,字字入耳。 来人是男子,而且存心讨便宜,自然使这小姑娘芳心大愤。 举目四瞩,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不用说人,连鬼影子都没有。 龙女不死心,跳下岩石之后,用夜目仔细一打量,原来在洞口左边的一座悬岩下,有一位高不满四尺、年纪好似六七岁的童子,身子平贴在悬岩之下,那情形,好似将身子粘在石上一样,平稳异常。龙女虽然也会壁虎功,但比起来还不及人家的精湛,心中不免异常惊怔! 那童子非常秀美,似乎也知道龙女练就了一双精湛夜目,业已发觉了他藏身所在,选启唇一笑,双目中星芒如剪,不问而知他有一身精湛内力。 龙女怒叱道: “你是谁家小孩,藏身此处作什么?” “小生年华二八,尚未娶妻。”声随人落,旋闻格格骨响,那人蓦地将身子一长,忽变作一个身长六尺的美少年,但脸带轻薄,目光闪烁不定,一望而知非正人君子! 龙女心中又是一惊,暗道: “怎会有这样神奇的缩骨法!本门中父亲与四师叔虽会这种功力,但从未使用,也不传人,掌教真人常言,这种功夫虽然颇有用途,但总带三分鸡鸣狗盗的气息,实非名门正派所宜,故得到这种传授的,昆仑派未闻有人!” 讲到此处,麟儿忍不住插嘴道: “谁说昆仑弟子没人懂得缩骨法?不过因恩师不喜这门功力,所以懒得使用罢了!不信,你看!”说完即将身子一缩,果然变得又小又矮,但立即复原,连那格格响声都没有。 惠元惊喜得跳起来道: “麟哥哥,把这功夫教我好不好?这功夫多好玩,恶人有什好东西,藏在那种稀奇古怪的小地方,缩身进去,把它偷出来,气得他吹须瞪眼,岂不大妙?”说完,缠着麟儿就要学。 麟儿对他耳语一番,惠元面有喜息,点头依允! 琼娘笑向龙女道: “看来义父的话,确是一点不假!惠弟还未曾学,却先想偷人家的东西!” 龙女道: “家父对他最偏爱了,说不传人的东西,他却倾囊而授了!” 麟儿笑道: “你还是讲你从师的经过罢,免得又把我搭上了!” 龙女斜瞧了夫婿一眼,又继续讲述从师经过。 原来那人出语轻薄,龙女不禁异常恼怒,正待斥责,不料他奸滑逾常,刹那间,满脸庄严,正色道: “兄弟访友雪山,偶经此处,但见人影幢幢,以为有人寻仇至此,遂潜身悬岩之下,不图迳通女侠,一句戏言,请勿介意!” 龙女人至率真,加以娇生惯养,从未涉身江湖,更不知道险恶,对来者遂毫无戒心。 蓦地那人故作惊异,用手指着龙女身后道: “看!对面那两人,身法多快,看来却不似贵派人物!” 龙女一转身,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不想那恶少凭空一指,施展出江湖上的阴功绝技,“隔打牛”,点中龙女麻穴,那手法干净俐落,就是老辈中也很少有人具此功力。 那恶少年一见龙女无法动弹,遂纵声一笑道: “袁素涵遍路三山,邀游五岳,天香国色,见过不少,玩过也多,却从未遇到像你一样的美人儿,想不到司马紫阳会生出这样的好女!这次他岳父是当定了,能得到我这样的好女婿,绝不至辱没他的门楣,不过我如今迫不及待,只好先行交易,择吉开张吧!”这恶徒,抱起龙女,正待施行轻薄,蓦的一声冷笑,笑声不高,但觉劲风如算,震得那恶徒双耳齐鸣,同时有人怒喝道: “阴山恶徒,这朵瑶草琪花,岂容你这恶徒沾染?” 那恶徒心狠手快,见到来人冷笑声中,竟含有佛门降魔内力,当即轻轻向龙女顶门一拍,很快就把龙女摆在地上。 一条灰影快如闪电,迳扑那恶徒,而且人未到,掌风先达,一出手,竟是那劲风如剪的劈空掌力。 那恶徒一声冷笑,双掌一伸,竟打出一阵狂风,势如排山,但功力较弱,来人掌力表面上虽和而不猛,但力挟万钧,双方一接触,即将恶徒震退七八步,几乎当场受伤。 龙女虽被人点了麻穴,头上又中了人家的阴功暗算,但内心却很明白,一见恶徒虽然功力与来人相差甚远,但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却具有这种身手,就是昆仑长辈中的餐露客与白云生,也与那恶少难分高下,不由震惊万分,猜不透江湖上哪一门哪一派,教出来这么高功力的弟子。 这时那飞身救人的江湖侠义道已现出身形,原来是一位慈眉善目、年约八十岁的老尼,灰衣青鞋,身背宝剑,还插着一件佛门降魔利器七宝金幢,气定神闲地面对那恶徒含笑而立,并说道: “看你年纪很轻,一身功力,已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如存心学正,自是武林一朵奇花,可是你今晚行为,却违背江湖正义,自不为侠义所容,如听贫尼良言相劝,从此闭门思过,自不为晚。” 那恶少闻言,不惟毫无所动,反带着一脸轻蔑神情,冷幽幽问道: “你是何人?” 神尼毫不计较这种出言不逊的举动,仍笑答道: “贫尼曾栖息雪山,以前武林中人,就以雪山为字,至于俗家字号,以时代悠远,出家人早已忘了。” 那恶少一声狂笑道; “你这话不能骗人,只能哄鬼,家父在武林中,论辈分,无出其右,有名之辈,他无有不知,几曾讲过你来?听你一派狂言,无非是代人出头,捧紫阳杂毛的臭脚,你们尼姑道士,正好成为一双两好,为武林凭添若干臭话!自保不暇,倒管起我袁某人的私事来,你大约自恃你那几下劈空掌力,我袁素涵偏不卖你这个帐,倒要印证我们阴山武学,看看与那些自命清高的杂毛秃贼到底谁弱谁强!来来来,平地碍脚碍手,我们不妨到空中比画比画!” 说完,将身子一纵,平空一拔九丈有奇,余势未尽,扬双手,路两足,招化青云得路,人却步步登高,兀犹卖弄精神,一声长啸,声震九霄,啸声犹摇曳长空中,人却向下招呼道: “老姑子,有本事,何不上来耍耍?” 神尼低眉合掌,口宣佛号,缓步走近龙女身旁,见她项下悬着紫龙佩玉,不觉面有喜色,旋复一叹道: “我佛有灵,这样太古神珍,幸未落入妖人之手,否则劫运频兴,武林中不知要死多少高明之土,这孩子真是龙华会上的人物,见劫不救,岂不令佛祖见责!”边说边从身旁取出一颗丸药,纳在龙女口中,摘下紧龙玉佩藏之身旁,并对龙女道: “你我总算有师徒之缘,以你现有功力,如不卒遭毒手,来人并不比你强到哪里,而今你不但被人点了要穴,并且遭明手暗算,不是一时可以解救得来,暂时安心躺卧,待贫尼将来人驱退后,再带你回便了。”嘱咐完,人已腾身而上,施展的竟是佛门遁空飞行之术。一条灰影,疾如电掣风驰,轻飘飘地飞到袁素涵面前,低叱道: “佛门狮子吼,难醒苦人,袁居士,你陷溺太深了,如不及早回头,未来难免兵劫,你还不觉悟等什么?” 袁素涵拔下臂上双环,双手一分一合,金光闪闪,环带龙吟虎啸之声,挟排山倒海之势,硬往神尼头上打来。 雪山神尼气定神闲,屹立如山,待双环临近,蓦地双掌往外一围,分向袁素涵两臂便点,掌风力道奇大,震得袁素涵赶忙撤招,嗡嗡之声发自双环。袁素涵只觉两臂又酸又麻,双环直欲脱手飞去,不由暗骂贼尼武功真高。 这恶徒一击不中,哪甘心服,左手持紫环横打神尼腰部,右手凝功力竟脱手飞环,那环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圈,忽地铮铮连响,环身倾斜,快若惊雷疾电,对着神尼右颊劈来。 神尼突将双目一睁,精光四射,并喝道: “孽障,你简直想找死!”立将袍袖一展,对着飞环扫去,那左手飞环,几乎被神尼大袖卷去,总算袁素涵眼精手快,忙抢近前,将环接住,右手环却顺势往上一扬,直奔神尼下颚。 雪山神尼见这恶魔心狠手黑,毒辣异常,她虽是佛门弟子,也不禁为之震怒,竟用佛家降魔秘技大力金刚指,硬往环上点去,两下里稍一接触,一声铮然巨响,震得万山皆鸣,袁素涵右手环被神尼指力打上半空,右手虎口发麻,这一下,不免吓得亡魂皆冒。总算他一身诡诈,惊恐之下,尚知先行抢环,腾身直上,待距离金环不远,右手顺势一捞,立即将金环接在手中,旋见他双手一扬,两只金环又起在空中,发出万道紫芒,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对着神尼头上,盘旋飞舞而来。 神尼系武林长辈,知道这是阴山掌门宝风道人的独特魔功百里飞环之术,双环系武林至宝,威力非常强大,再好武功也难硬挡,当即将龙女紫龙玉佩发动,在碧霞金光笼罩之下,佩中紫龙奋神威,张须抖甲,疾探前爪,即将金环抓住一个。 神尼还不知道神佩会有这大的功力,不觉大喜道: “这佩玉真是一件至宝,比我那佛门七宝金幢,威力只强不弱,待我把另外一环一齐收下吧!那妮子惹人怜爱,将来赐给她做防身兵刃,岂不是好!”于是拔下金幢,两手一撑,一阵雷声,幢中涌出无数紫莲,对着金环蜂拥而上,立将金环撑住。 神尼随手摘下金环,并收去金幢散去真气,紫龙佩玉的光也立即隐去,仍只是精莹璧玉一块,随即正色对袁素涵道: “你金环已被我收取,如能及时悔悟,贫尼立将此宝发还,否则,我要施展佛门大般若功力,将你驱出此处。” 那恶徒铁青着脸,咬牙切齿,怒喝道: “雪山妖尼,你不用依老卖老,本门异宝神珍,多得不可数计,这双紫环既然被你收去,如不凭本身功力取回,就是你愿意给我,我也不屑再用!今晚之事,我们彼此仇恨已成,我告你不必倚老卖老,凭你这点功力,如与本门长辈相比,那直如流萤皓月,无法相提并论,就是我,也不见得输你多少,而今我还得和你比划一下。”但见他扬右手,发出一阵怪风,怪风里黄光闪闪,其寒透骨,风未近前,即使人进出气都感不便,这原是阴山派的太阴冰魄神光,歹毒绝伦,一沾染即成绝症。 神尼口宣一声佛号,旋将右手一扬,打出了佛门伏魔神功大般若掌力,但见雷声隐隐,风若惊涛,一阵檀香味吹向四处,袁素涵所发出的太阴冰魄神光,被那风力一卷,旋入高空,转瞬即归乌有。 那恶徒不但功力被人破解,前胸也被神尼罡风打中,一手抚着胸,强忍着一口鲜血,怒喉连连,人即朝北方疾飞而去。 神尼感叹了一阵,立即降落洞前,将龙女抱放在洞中石榻之上,解了麻穴,并笑对龙女道: “你不妨在此静躺一下,我还有点要事尚未办妥,你用神佩防身,至为安全,但千万不能行动,否则那阴山功一发作,就无法可治了,切记切记!”话声一落,人即飘然而出。 约半个时辰之后,神尼人已返转,一脸庄严,似乎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见到龙女后,即一把将她负在背上,并还郑重说道: “孩子,武林劫运已起,为师被这孽障缠住,去迟一步,欲挽回此劫,惜为时已晚,只好静候机缘再说,而今随我同往海外苦练去吧!” 神尼道力极高,背着人,尚能驭气行驶,那功力,似比昆仑长辈还高,飞行一天一夜,龙女因头部受着重伤,虽然服有神尼灵药,既无多大痛苦,又不感到饥饿,但这种万里长程,上下腾挪,人在病中,体力哪能忍受得住?遂于不知不觉之间,把头伏在神尼肩上,昏昏睡去!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龙女从昏睡中醒来时,已发觉自己睡在一张藤床上,被褥齐全,清洁简单,房间却是一座天然石洞,石激石桌,一应俱全,自己犹在半醒错愕之情况下,神尼却已飘然入室,一见面,即微笑道: “这儿是处于南海一岛,名五指山,这座洞府本无名字,我原居于大雪上,那地方长年里雪地冰天,既没有这儿温暖,也没有这种海阔天高的感觉,在这里潜修几年,也大有它的妙处。自即日起,我以大般若掌的内力为你疗伤,只需七日功夫,即可将你体内阴毒除净,届时再传你本门武功便了。” 大般若功疗伤方式,与紫阳真人用乾元罡力治伤方法,可谓异曲同工,不到五天时间,龙女完全平复,神尼面有喜色,微笑道: “徒儿,你一身功力,原极精湛,不过学得太杂,弄得博而不纯,而今又加上本门功力,则比前更多更杂了。昆仑长辈中,连你母亲,一共六人,你可说把他们的东西大约都学遍了,这不是我的猜想,而是从内力反应中可以看得出来的,至少你已学到了三种罡力,昆仑武功原是玄门正宗,别人想学一样,都极感困难,你却想捞而尽之,都把它们学会,这样可以做到博,但很难精!然而把学会的东西,又重新抛弃,这也未免可惜,为师有心为你炼丹药一炉,以增加你的功力,并可以济世救人,药物大部都有现成,但缺灵芝一种,这东西原不易获得,只好到时看情形再说罢!” 龙女此时伤势已痊,伏首受教,聆训既毕,依依拜倒神尼膝前,从此即是雪山神尼正式的弟子了—— 天涯浪子扫校 第十章 掌碎铜铃 麟儿听到龙女伤势,以雪山神尼那么高的功力,再加上师妹家学渊源,居然也花了四五天时间,才告痊愈,不觉皱眉一叹道: “武林中出了这阴山异派,说来实在怕人,无论它哪一种功力,只要使人致伤,治疗起来就特别困难,总算师妹福缘深厚,能遇上这位老前辈,不但把伤治好了,还慨然收你为徒,艺成之日,武林侠义道中,又将添一绝顶高手,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龙女妙目流波,把自己这位未婚夫婿微睇了一眼,娇笑道: “我练一辈子也远不及你,看你与人对手的那种掌法,不但功力精湛,而且招式神妙无比,这掌法,好似本门久已失传的斩龙掌,倒不知你从何处学来。虽然父亲对你至为偏爱,他知道的东西,却也不至于完全瞒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师兄,难道那失传的功夫被你寻着了不成?” 琼娘笑道: “妹子真好眼力,贵派的绝传武功他如不获得了十之七八,以袁素涵那种功力,想要短时间内将他打败,还真不容易哩!” 龙女不觉大喜道: “有此不传之秘,无怪阴山派袁素涵无法斗过你!但不知已获得了哪几样?” 琼娘笑道: “论拳招,他得的就只那七十二式斩龙掌。这掌力,他与人对手时很少使用,因为他早已成了武林前辈们的香包,仗着嘴甜,谁有什么新鲜玩艺,人家百求不得,他的情形可就与人不同,他们只怕他不肯学,你看,苍鹰师伯的苍鹰掌,天山神丐前辈的龙虎掌,还有什么天音乐谱中那不知名的掌力……” 只听得麟儿笑得打跌道: “干脆还有倩霞的玉掌,琼娘的柔荑掌,一股脑儿都搬了进去……” “你两人斗趣,怎么把我也夹在中间呢,怪难为情的?”龙女玉手轻掠云鬓,双颊浅现朝霞,瓠犀微露,梨涡一对,起伏频仍,端的娇丽万分,把旁边的人不觉都看呆了! 玉英轻笑道: “你是正点儿,麟师兄旦夕关怀,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总得要连想到一个师妹,好像什么人把你抢去似的,也惟恐对不起你,如今好了,合在一块儿,没有你,那岂不是舍本求末?” 这话儿,略带一点酸味,但不明其事的人,以为只是女儿家随口打趣而已。 麟儿琼娘心里有数,但又能说什么呢?只好随着笑笑而已。 惠元人颇率真,他只知道自己的命是人家冒生死的危险救来的,与麟儿一块儿的人,他认为都是自己的兄弟妹妹,有话可以无所不谈,而且用不着什么顾忌,他拉着麟儿的手笑问道: “麟哥哥,袁素涵那东西屡次提到什么大巴山的事,而且语多诬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又何时到过大巴山?小弟一直闷在心里,何不说出来大家听听?讲句老实话,小弟这条命原是你们拿性命换来的,这一生有你们也就有我,你们有患难,我决不会独善其身,置身事外!这事如属旁人,我决不敢问,但在你面前,却又另当别论了,你道是么?” 此语一出,那情形可真有点紧张,弄得麟儿讲也不是(因为袁玉英在座),不讲也不是(惟恐使人误认作贼心虚),不由得俊脸通红,势同骑虎。 司马倩霞把如意郎看了一眼,见他急得额角间业已见汗,不觉掩口葫芦,对琼娘耳际低语道: “这算是风流罪过,行为不检,让他受受也好。”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十分心痛,随手掷过自己罗帕,淡淡一笑道: “自家兄弟姊妹,什么事好瞒?谁还信你不过?你只管把一切经过情形简明扼要一叙好了。” 这无异于对麟儿一个暗示,能讲的就讲,不好意思讲的就把它略,谁还对你穷根究底不成? 麟儿先把袁玉英看了一眼,见她脸现羞红,但却装着若无其事,只好把漕宇庙一役,玉英如何受伤,自己如何赴大巴上找寻吸铁石,如何遇着秦莲贞慨赐磁石,以及受伤被围,剑伤师叔,横剑自绝,两老驰援等激烈惊险、哀感顽艳的事迹,舍繁就简地概述一遍。 讲到秦莲贞横剑自尽时,麟儿那泪珠不禁夺眶而出,陈惠元剑眉轩动,白衣龙女热泪盈眶,琼娘玉英因听了好几次,所以还未曾激动,但内心也默念伊人,不免暗中祈祷,让她早登仙班,魂归极乐。 白衣龙女幽幽一叹道: “能这样明是非、辨邪正,善善恶恶,不惜大义灭亲,愤嫉偷生,不惜横剑自绝,真是有大智慧、能大觉悟的人,如认为她是因为情致死,倒未免太小看她了。这种事有什么羞愧可言?行止无亏于心,光明磊落,自能惊天地、泣鬼神,你虽然是父亲衣钵爱徒,武功剑术已有青出于蓝之势,但这种涵养功夫,你却远远不如,矫情大可不必,但过分的儿女情怀,却极容易使人失去这种涵养,远望师兄今后多在这种地方下功夫,那比你一身武功更为重要!” 此语一出,不但麟儿对这位娇憨师妹,佩服万分,就是惠元玉英等人也莫不大为惊服。 其中感动最深的要算琼娘了,往常,她与麟儿相处,多着重于柔情安意,体贴入微,而忽视了劝善规过、微言讽谰的美德,可是,龙女于短短时间,就能察人之长,指人所短,娓娓言来,头头是道,正是温柔中寓有刚正,娇憨中却表现着聪明,容颜技艺,更是无人可及,未晤之前,自己认为天生蕙质,怎么样也不应稍弱于人,今日当场一比,就晓得处处输人一着,不觉正色而言道: “师妹的话确系金玉良言,愚姊与麟师弟同行日久,对这种地方却至感疏忽,说来实在惭愧万分,看来师妹却比我高明多了!” 惠元淡淡一笑道: “有道是:入芝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诸位兄妹,言语举动,确与众不同,不免使人有相见恨晚之感!” 麟儿又问龙女,这次下山,不知有何要事? 龙女笑答道: “这次下山,事情虽特别急,但为的却是小妹本身!” 此话说得使人弄不清头绪,尤其麟儿为要明了究竟,表现着一脸惶急和不安。 龙女故意逗他,却与琼娘玉英喁喁细语起来。 麟儿气道: “元弟,我也和你往外面谈去。”样子虽然装着要走,但总没有提脚的勇气。 琼娘撇嘴一笑道: “谁又留着你呢?” 惠元帮着麟儿,插嘴道: “我知道诸位姊姊合伙捉弄麟哥哥,我们偏偏坐在这儿,让你们也谈不成自己话!” 琼娘笑顾龙女道: “他们倒是难兄难弟,如长在一块儿,那倒真要天翻地覆了。” 龙女微笑道: “何止两人?本门还有一位小魔君尚未出山,如让他三人一块儿,江湖上那班邪魔外道,却真够受的。” 麟儿知她讲的是本门掌教的一位心爱弟子,年纪与自己也不相上下,正想动问,不料龙女早已看出他的心意,忙笑道: “你们会面的时间还早呢!扯远了,一晚也讲不完,明早,我得立即回山,师父以我学的东西太多,贪多就难精纯,但是这些功夫,又是本派的精华,如果弃而不练,等于未学。 老人家苦心孤诣,想用灵药来增进我的功力,故已开炉炼丹,如今还少一样要药,一样药引就是那灵石仙乳,药物就是那踏遍名山大川、百年难遇的灵芝仙草,药引影响较小,主要药物如果缺之,那效力就要减低大半。她老人家不知如何算出,这儿有千年成形的灵芝仙马出现,叫我务必来此一转,运气好,说不定就可遇上,最坏也不过空跑一转,糟蹋了恩师一炉丹药而已。谁知来到此间,千年灵芝马确有其事,但遇上阴山派这批恶魔捣乱,谁也没有占上便宜,千年芝马却让它轻而易举地溜跑了,自叹仙缘无份,往返徒劳,确对不住恩师一番厚意,说不得今后只有加倍努力,务期艺业小成,这叫做尽人事,听天命!” 惠元似被这种言词打动,蓦地形色黯然,垂肩合目,默不作声。 麟儿惊问道: “元弟,你是否与我师妹有同样情形呢?何不说出彼此计议一番?天大的事,说不定还是有法可想。” 惠元叹道: “霞姊姊的事如果解决了,小弟的事,自无问题,但这两种灵药,只能算是镜花水月,可遇而不可求!” 麟儿笑道: “只怕你吃了,还不知道呢!” 惠元惊道: “我何曾吃过这种东西?”蓦地想到自己身受奇伤,人在昏迷不醒的当儿,麟儿舍命相救,说不定自己给吃了什么东西,如果一口否定没吃,岂不叫人寒心?忙道: “麟哥哥,你是否在我受伤昏迷时,喂过我什么灵药?我真一点儿也不知道呢!好在是你,如遇别人,真要怀疑我忘恩负义了。自家兄弟,你就为我耽待一点罢!” 麟儿携着他的手,且先不答理他的话,只问他何以要急于求得仙露灵芝。 惠元将师母练功过急,走火入魔之事,仔细说了,并告知自幼即入崆峒,全凭师母待已如子,始有今日,师门恩深似海,无以为报,不惜踏遍名山找寻灵药,拟将师母救转,恢复她一身功力,以稍尽弟子之情,略为师门分忧,无奈存心虽正,素愿难酬,思之遂不禁伤神失礼。 麟儿幽幽一叹道: “师门恩重,确是一点不假!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你和我师妹所要的东西,我身旁自有代用之物,灵石仙露比仙乳只强不差,芝兰仙实比灵芝,功效可能稍逊,但这种旷世奇药,均属千载难逢,贤弟受伤时,我已给你服用过兰实一颗,仙露一匙,好在这东西,身边尚有现成,兰实虽然不多,但你两人要的,想不至于失望。再说,此处灵芝仙马虽然飞落峰下,但还是可以设法觅取的,只等天明,我就得试他一试,果能如愿,则问题不就可迎刃而解了么!” 话声甫落,忙扑向自己房中,取出革囊带在身上,兴匆匆地回到龙女房里,要过龙女行囊,取了兰实三枚,天露一盏,放在她的药瓶内,又给了惠元一盏天露,三枚兰实,并告诉龙女,临睡之前必须服用兰实一颗,天露半匙,并以天露点目,再用昆仑乾元心法打坐调息,只等真气周行全体三十六转以后,则大功即可告成。兰实天露惠元业已服用,除以天露点目外,不必再服,只在临睡之前用崆峒派的太乙五灵功调息即可。 司马倩霞见他对待友人异常关切,知玉郎天性至重,芳心确实感动,遂微微一笑道: “服用这种天地间的灵药后,是否可能达到恩师的预期效果呢?” 麟儿正容笑道: “练武的人功力高下,与先天赋性、后天调养,及师门心法互有关联,假草木之灵,只能增进后天调养,是否能达到预期效果,本难确定,不过以师妹禀赋之佳,及神尼的独门心法,一年半载,武功超人,殆成定论。”说到此处,略事沉吟,又侃侃而谈道: “这次贵州之行,不但获得了本门大部失传武功,而且悟出了一种奇异的天音功力,以致太清罡力、伏魔神功、斩龙掌以及三百六十周天神剑之术,均能速成。按理讲,这些功力可以用极短时间悉数传诸师妹,但师妹却另有师承,而且辈分极尊,如将这种功力传你,练见火候,起码也得一年,这一来,神尼的心法简直无从传受了,神尼的大般若功,与太清、乾元、太乙五灵等诸般功力相互齐名,而且对付阴山群魔,这功力奇妙之处,比乾元五灵尤有过之,故昆仑失传绝学,拟等师妹艺成出山以后,再行切磋。” 龙女娇笑道: “你会的功夫,不也等于我会的一样吗?谁还抱怨你秘技自珍不成?等把恩师的功夫习成了,只要你爱学,不管恩师肯不肯,拼着受责罚,我也得把它偷偷地传给你,然后一同上阴山,把这班武林败类,搅他一个天翻地覆,那才惬意呢!” 惠元笑道: “可不准麟哥哥只顾陪嫂嫂偷走,留下小弟不管,那才不够朋友呢!” 男女五人,情投意合,正高谈阔论之间,蓦闻龙女一声娇咤道: “何方道友,何不入室一谈?藏头露尾,岂是武林中人应有行径?” 话声甫落,也未见她起身作势,一阵衣裙带风的声音,紧跟着白光一闪,人已飘出室外。 他们都住在白鹤寺的后进,靠着峰顶的南端,窗外古木撑天,还夹着几件羲篁绿竹,时近午夜,月到中天,清辉四照,幽绝人寰,凉风吹来,枝叶摇曳,把景色陪衬得更雅丽。 龙女飞身窗外,轻飘飘地落在林木之中,见离自己一丈开外之处,静立着一个青衣淡装的女子。一副鹅蛋脸,两道翠柳眉,口气吹兰,腰如束帛,背负长剑,肩挂革囊,一望而知是武林人物。江湖儿女,论人才,确也俏丽十分,但使人奇怪的是她云鬓不整,玉脸凝愁,自身被人发觉,却了无惧容,空着一双手,低眉垂目,楚楚堪怜,看情形,却了无半点敌意。 龙女正待喝问,麟儿已惊呼一声“仪姊姊”,扑向前竟歪着头细看人家的脸蛋,似乎充满着无限关怀。 琼娘玉英也上前拉住她的手,异常亲热,由琼娘笑向龙女道: “霞妹,待我来给两位互相引见一下。”遂指着那青衣女子道: “这位是青城派赤霞老前辈的高足,青城三凤中最小的一位,人称归来凤的玉仪姊姊。” 龙女含笑为礼,又道了一番仰慕。 琼娘又笑着指龙女道: “这位天仙化人的妹子,从她这一身穿着打扮,姊姊大约也可清到她是何如人也。” 熊玉仪也是玲球剔透、玻璃心样的人儿,将龙女略一打量,遂正容答道: “这位恐是名闻遐迩、领袖武林的紫阳真人的爱女,白衣龙女司马倩霞姊姊了,不知是也不是?” 龙女忙娇笑道: “琼姊姊比我犹长,对你尚还以姊相称,今后就请称呼一声霞妹罢。” 熊玉仪展颜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众人忙请她入室一谈,玉仪也不推脱,颔首示可。 因恐惊动旁人,而且彼此又是江湖儿女,干脆由麟儿惠元率先,穿窗而入,余女自是跟进。 落坐后,龙女就着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茶,含笑招呼玉仪道: “姊姊深宵到此,而且双眉紧锁,看情形,似乎有什么事故,小妹虽是初会,但已深知姊姊为人,有事不妨大家相商,如有什么效力之处,决不置身事外。” 玉仪一见龙女那种清雅绝俗、秀丽超人的容姿,早已叹服不尽,更被她这种温柔大方、亲切诚恳的态度,大为感动。原以为龙女乃一家长门爱女,既无兄弟,又无姊妹,一定是娇生惯养,盛气凌人,对于别派人物,即使不心存轻视,至少也不会过分热心。她原抱着满怀热望而来,但一经发现这位如花似玉、身无半点烟火味的美人,早已看出她是紫阳真人的爱女,自感热望受阻,隐忧重重,遂呆立窗外,进退不得。谁料人家眼明耳锐,已知窗外有人,清院甫落,人已飞出,那身形之快,比琼娘尚不知高出多少,要抽身退回,她原料到龙女一出,麟儿自必飞身紧随,自古以来“公不离婆”,虽然是未婚夫妻,既然聚在一起,那异性吸引力,比已婚的,尚不知要强出多少。这一着,果然料得一点不差,不待龙女动手,玉郎早已扑身而至,还热情洋溢地对自己作不尽的打量。名门正派,富有正义感的人物,无一处不充满着人间温暖,与那些邪门异端、作恶害人、绝三纲废五常的武林败类,相差不知凡几?龙女这种温柔诚契,哪能不打动这位江湖少女的芳心? 她接过茶,凄然一笑道: “说来很使人费解,见着你们,似有道不出的安慰,如不是师恩深厚,我真不愿重返青城,但江湖儿女,各有其门规所限,又哪能听从自己的心意去作?” 麟儿剑眉一扬,朗声清笑道: “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原在于那些存心不正的武林败类作茧自缚,如能破除成见,捐弃那种损人利己之心,少作一些贼民害世之事,让中和立育之理昭扬于天下,则武林中即可无争扰,人世间亦可以庆太平,那一来江湖儿女,还不是彼此一家?有什么门规所限?然而,这原不过是理想罢了!到此一步,时日尚远,欲想达成这种预期目标,还在于我们彼此努力。” 美男子滔滔不绝,大发高论,琼娘微嗔了他一眼,含笑道: “仪姊姊深夜到此,想必有要事相商,你一打岔,就说个没完,谁愿意听你这种高论呢?”又笑向玉仪道: “姊姊如有事相商,尚请明告!” 玉仪叹了一口气,神色凄然地说道: “言来确使人惭愧万分,不是有求于麟弟,我实在不顾骤离又转!” 麟儿惊道: “仪姊有何要事需小弟稍微效劳?只要你讲出来,哪怕翻江倒海,我一点也不含糊!” 龙女见他那种情见于辞、迫不及待的样子,暗中抿嘴一笑,乘着玉仪未注意,用手指轻轻往脸上一刮,暗中羞他。 麟儿俊脸微红,低头含笑不语。 熊玉仪所求的事,关系着两条人命。退则不及,只好说了出来。 原来琼娘用蝻蛇内丹放在水中,化解了天蜈吐出的毒汁后,惠元体内的余毒遂如江河决堤,源源而出,按情形,这时正是吃紧关头,但罗伯韬这批邪魔恶道,恰于此时,用掌力袭击麟儿的紫龙光幕,袁素涵则从空中用蚩尤的九天神雾剑,对麟儿迳下毒手。峨嵋派的觉虚和觉净两僧,则对护卫麟儿的高手实施个别消灭,他们事先原有整体安排,按步作来,有条不紊,但是,我们这位天真浪漫的美男子,事前已把所有宝剑妥为分配,仗着神剑犀利,人手虽少,敌人也未能马上得手。 但袁素涵的九天神雾剑,来势极凶,琼娘惟恐他突破紫龙光幕,便立即升空迎敌。 觉虚觉净正在与仟峰老人和上官奇等杀得不可开交时,青城派的黑寡妇竟不听赤霞女的劝告,出手为敌,她一出场,并不立即参加厮杀,专指点这班邪魔外道攻人弱点,觉虚觉净虽然功力精纯,貌勇非常,但想一举即把对手战败却不大可能。 黑寡妇忙在一旁提醒道: “师兄,你有防身至宝背着不用,还等什么?一俟他们人已救转,空出手来,想用也来不及了!” 这一说,自然提高了这批武林败类的警觉,于是一阵抢攻快打,兵刃暗器之类正待纷纷出手。觉虚和尚的七宝弓、漠云矢,那是峨嵋镇山之物,若一施出,麟儿这边的武林高手将很难幸免。 觉虚一边打,一面反手拔箭,上官奇一见大吃一惊,剑化八方风雨,那凌厉剑势,挟着一片风雷之声,若海浪吞舟,疾从四方八面直卷而来。 觉净和尚一怔神,不敢硬接,忙换怒龙入海,用七宝弓护住全身,人从剑幕中疾跃而退。 这一下,正合着上官奇的心意,忙将长剑绕身疾转,但觉一片冷芒,紧紧将全身罩住,忽又一声长啸,平地间忽然拥起万道寒光,带着呼呼啦啦之声,如神龙出水,怒海泛涛,挟无比声威,通对觉虚和尚再卷而至。 觉虚和尚被仟峰老人缠住,无法松开手脚拔矢张弓,正打得一腔怒火,忙用右手拿弓御敌,左手反手拔矢,漠云矢虽然取到手中。但未及张弓,上官奇又疾攻而来,正待腾挪趋避,蓦闻黑寡妇一声惨叫,那声音带着抖颤,显然含着绝大痛苦,使在场敌人不寒而栗。 觉虚大吃一惊,心神一散,左臂上已被仟峰老人一式“日落九峰”划了一道长约两寸、深逾三分的口子,鲜血直冒,一阵奇痛,功力也无形中减退了很多。 总算他武功精纯,人虽受伤,尚能勉强保持镇定,疾从斜刺里一跃,躲开了上官奇的凌厉剑势,未作人家剑底游魂。 他赶忙用眼把黑寡妇一打量,只见她两手抱着颈项,面如败土,冷汗直流,觉净和尚、赤霞女和熊玉仪,此时已赶到她的身边,由赤霞女将她一把拦腰抱住,总算人未当场卧倒。 觉虚僧虽然左臂受伤,但上官奇仍不容他有松开手脚的机会,仗剑猛攻。 这和尚到底是峨嵋有数高手,一面行功止血,一面探弓拒敌,但上官奇恨透了这班江湖恶人,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故手中长剑如狂风骤雨,闪闪寒光分从四方八面席卷而至,大和尚顾忌左臂伤势,那功力无形中减低一半,勉撑数合,就笼罩在对手森森剑气之下。 觉净惟恐师兄吃亏,干号了一声佛号,僧袍带风直扑而来,想把他师兄替下。 无奈仟峰老人此时正抱着长剑,仰望高空,意态悠闲地看着那一线红光在空中不住地飞舞,敌不动,他静以待变,敌一动,他岂能坐失机先?觉净和尚宝刀未出手,他灵虎剑业已展开凌厉攻势,依然形成了一对一的局面,不住地盘桓大战。 原来空中那红光并非别物,却是那为惠元疗伤吸毒的天蜈,这东西生来毒性既重,但是吸毒也快,惠元在臂上汇聚的奇毒,它从口中吸进,尾部排出,排出的毒,即被水桶内的蝻蛇内丹化除净尽。不多时,惠元人也醒转,立从一瓢僧身上坐起,自己应用太乙五灵功的师门心法,调息养神,这一来,剩下的那点毒伤,已无需假天蜈麟儿之助,也可自动排出。 那蜈蚣虽然体蕴奇毒,但性至灵慧,吸毒工作一经停止,即在水中不住地浮游戏水,想是体内剧毒,排泄已尽,即浮身水面,振翅长鸣,意似向麟儿报功。 麟儿笑道: “你这次算立了大功一件,但敌势猖狂,想法退敌去吧。”他边说边运伏魔神功及太清罡力抵御敌人四周掌力。 话声甫落,但见红光一闪,那东西竟腾身直上,因为又小又快,敌人竟丝毫未觉。 黑寡妇正在指手划脚,不断地提醒自己人如何实施猛攻突袭,哪一处是敌人的弱点,只叫得娇喘微微,声嘶力竭,胸前玉峰双耸,随着她两片樱唇,不停地上下摆动。她年华四十不到,三十有余,虽然是文君早寡,但体态轻盈,柔若无骨,娇姿秀色,状至媚人,这一临场表演,愈显得更为性感可爱,敌人中有不少登徒好色之辈,只看得骨软身酥,恨不得当场即将她一把搂定叫“乖乖”。 那天蜈物小鬼大,大约也看不惯这副肉麻像,双翅一收,立从空中疾落而下,只几飞,就在那女人蝤蛴般玉颈上,用嘴上双钳夹了一把,旋即直飞而上。 这一来,黑寡妇的乐子可吃大了,蓦觉颈子一阵剧痛,那情形,直似浇上了一勺滚油,全身筋肉不住地紧张收缩。她惨叫一声之后,全身晃了几晃,双手抱着颈子,不由自主地对着地上直缩。 赤霞女虽然恨她性子太过偏激,但毕竟还顾及同门之情,忙与熊玉仪疾奔而出,当场抱住了她的身子,以免她玉体横陈,过分刺眼。 场上敌人一听到那种惊心动魄的惨叫,不由大吃一惊,只有阴山四恶已注意到空中那线红光,知道这是一种什么东西,首先由哭道人干号了一声道: “师弟们,我们何不帮助素涵师弟,把空中敌人擒取后,再来收拾地下这些龟孙!” 这无异于向他师弟们打招呼: “大家空中会合一处,地下的人,撒手不管了!”立时,四条黑影由峰头之上直入高空,一霎时,即钻入袁素涵剑身上所喷出的黄雾里,不见踪迹。 一涵道人阴险处不逊那阴山四恶,也看出苗头不对,立即向魔镜叟招呼一声,两人也顾不了别人生死,脚底揩油,跳下峰头,溜之大吉。 觉虚和尚,一见场中形势,自黑寡妇一声惨叫之后,马上逆转,而且对方精神倍长,手中长剑势挟风雷,骁勇无匹,禁不住也有点心慌意乱,忙大吼一声,七宝弓一阵疾攻硬打,把上官奇的凌厉攻势封住后,人不进反退,扬眉怒目,搭箭张弓,口中还大喝一声道: “狂徒,你这是自己找死,怨不得贫僧擅造杀孽,明年此刻,应是你的忌辰,贫僧当在峨嵋,为你好好超渡!” 他正引弓待发,空中那一条红光,快如闪电,在他有耳后颈之上一点,又立即腾空直上。 紧跟着觉虚僧也是一声惨叫,只见他立用两手抱着头,步履踉跄,摇摇欲倒,觉净大吃一惊,赶忙避开仟峰老人的剑招,扑到师兄跟前,一把将人扶住,用眼把他右颈略一打量,不由得胆颤心寒,惊恐万分。 原来觉虚右耳后颈处,异常浮肿,肌肉色作黑黄,凸处正中,却有两只比针略大的小孔,不断地渗出一种黑色液体,奇臭异常,那伤处渐向四周扩大,伤者全身抖颤,双目圆睁,血丝满布,目光散乱,分明中毒极深,痛苦已极。 觉净和尚还看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毒物,忙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嗔目对仟峰老人和上官奇一声怒叱道: “贫僧师兄弟算是一败涂地,栽在你们这批恶徒手中。不过你们也太心辣手黑,居然不凭手上功夫,却施展这种奇毒恶物。如我师兄不治,我誓必发动本门力量,不把你们搅个天翻地覆,我也不算峨嵋弟子!告诉司马紫阳,这是他一手教出的好弟子,年纪轻轻,却在江湖上四处惹祸,居然还弄到了本门头上,他胆子也未免太大了,而今日仇恨已成,教他好好准备一番,届时佛爷自会找他算账!话到此处为止,恕佛爷不再奉陪!”语声一落,正欲起身作势,离开当场。蓦闻一声“站住”!发话的正是上官奇。 觉净立定身形,冷幽幽地问道: “怎么啦?上官施主是否想将贫僧留住?” 上官奇的性格也颇目中无人,哪能让他大摇大摆,轻易撤退,遂从鼻中哼了一声,冷幽幽地说道: “要留你,那还让你活到现在?不过,我如此时再行出手,也未免让人说我喜打落水狗,不够江湖道义,走是让你走定,不过我得把话说明,俾将是非辨别清楚!” 觉净和尚怒道: “有话快讲,否则佛爷却懒得听!” 这一倔强,勾动了上官奇一腔怒火,剑眉一扬,铁青着脸,怒喝道: “觉净僧,你如果真不自爱,我要让你兄弟横尸鹤峰,你别以为你们峨嵋派有什么超人之处,据我上官奇看,也不过如此而已,武林中重的是道义,讲的是规矩,崆峒弟子受阴山恶徒暗算,昆仑弟子季嘉麟不惜舍身救人,这种精神,只要是武林人物,不论敌友,都应尊重。不料你们这批人,竟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不惜彼此勾结,狼狈为奸,身为武林长辈,用这种恶毒手段,去对付一个不经世事,尚未成年的孩子,而今被人反手击败,居然还振振有辞。我都替你们这批狐群狗党脸红,早点滚吧!如果不服气,用不着找司马紫阳,举凡今日为孩子们插手的人,算是彼此有份,任便找一位,都能担当下来,如果认为我们怕了你们峨嵋派,那你算是想差了。” 追魂手邓珏此时也袖手一旁,拍手大笑道: “奇兄快人快语,确是高论,大和尚,我劝你还是走吧,阴山派的人早已夹着尾巴飞跑了,要追随骥尾,就请赶早,迟则人家以为卖命身化,不免要为你追悼一番呢!” 这番话讲得尖刻异常,只把那觉净僧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恨声说道: “狂徒们,出家人不愿和你逞口舌之利,这笔账,贫僧把它记下来就是了!”一转身,跃至赤霞女的身旁,招呼了一声「走」!由赤霞女负着黑寡妇,熊玉仪仗剑断后,几个起落,对着峰下疾奔而去。 熊玉仪把说话到此处,麟儿皱眉问道: “难道他们伤之后,还未离开鹤峰么?这毒伤,还不好治疗呢!” 玉仪愁眉苦脸把他看了一眼,轻轻埋怨道: “要好治,我也不来找你了,这一回,你也未免太狠一点,那小东西奇毒无比,两位师伯师叔,我看不等天明就要咽气,只是死前太惨,我不忍见他们忍受那种无比的痛苦,知你为人重义气,仗着彼此相识一场,只好厚脸求见,请看愚师的薄面……” 麟儿不等她把话说完,忙迫不及待地惊问道: “仪姊姊,小弟该死,不该误伤姊姊长辈,而今他们人在何处?就烦姊姊引路,待我和霞妹为他两人治疗便了!” 玉仪眼泪如珠,只管直落,呜咽道: “你们这番情义,熊玉仪一辈子也图报不完,我已把你们待我的情形,细陈恩师,恩师心里也只有感激,无如师叔个性偏激,门户之见极深,认为金师叔(即冷面观音金素霞)败在你们的手里,有失青城派的体面。不把你们打败,她决不愿就此罢手,我和恩师怎么劝她不转,临场指手划脚地招呼别人,指点攻击,恩师至为恼怒,认为有失妇女的体面,几度想出手惩她。愚姊深恐此事见笑江湖,认为本门稍有事变,即从窝里反起,不得已跪求恩师,委婉劝止,恩师才尽量容忍,静以观变。后见觉虚师伯把峨嵋镇山之物七宝弓和漠云矢施出伤人,恩师脸色骤变,把贴身紧藏,向不举以视人的奇特暗器子母连珠弩也都取出,看情形,只要师伯张弓射箭,她也要震匣伤人。那一来,峨嵋青城,彼此不知要闹成多大仇恨! 恩师外表和易,刚烈处不弱须盾,连本门掌教师伯,也都让她三分。谁知师伯弓矢未施,那小东西却连番伤人,而且伤的却是那么严重。 我们将伤者负走以后,藏身峰后一石洞之内,峨嵋青城两派的灵丹妙药都用尽了,无奈伤势始终是有增无减。而今两人毒遍全身,一身黑肿,嘴里不断吐出一种白涎,又腥又臭,好在洞内清泉不少,不然我身上也会弄得不干不净。觉净师伯想立返峨嵋,不惜叩关恳求太师伯下山治疗,并将你们一举擒获问罪,恩师极不赞成,谓回山求药即可,为了几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不惜将长辈抬出,和后生们较量身手,这一传了出去,岂不把武林人物笑掉大牙?师伯谓恩师偏袒外人,并谓妇人女子多属吃里扒外,为了这几句,恩师也立即报以恶声。伤者不尽呻吟,照顾的人又怒颜相向,留下我这作晚辈的,那内心的苦痛,也就不言可喻了,只好借故出洞,身不由主地对此跑来。因为干年灵芝仙马尚未导获,以麟弟那种性格决不会撒手就走,果然不出所料,你们都留在此处呢!”说完,似惊似喜地把麟儿等人看了一眼。 琼娘笑对麟儿道: “伤者既在生死关头,治疗只好趁早,但不知你这位神医,到底把人怎样疗法?” 麟儿笑道: “蝻蛇内丹可以解百毒,惠元弟那么重的毒伤,我还把他扳了转来,这小东西闯的祸,自然更加容易,真要不行,把它放出来,让它自己把毒吸尽,系铃解铃,那有什么困难之处?” 琼娘见他说得满轻松,撇嘴一笑道: “贫嘴!元弟受伤,我看你也拿不稳主意呢,一开头,张嘴就哭,把我也弄慌了,如不是偶而记起仪姊受着毒蜂蛰伤,你拿内丹浸酒给她服食,人即霍然而愈,故想出后来用水浸丹解毒一着,将人救转,否则,元弟即使不死,那左臂也成残废了。” 惠元忙整容一礼道: “小弟这条命,不是哥哥和两位嫂嫂及时搭救,那真不堪设想,我真不知如何感激呢!” 他干脆改姊姊为嫂嫂,弄得龙女琼娘,一脸绯红,同声把他啐了一口。 惠元又一本正经地对麟儿道: “小弟另一个救命恩人,虽曾略瞻风采,但它飞行之速,不啻如惊鸿一瞥,难以端倪,麟哥哥何不把它放出来,令小弟仔细瞻仰一番!” 麟儿忙探手革囊,把那盛蜈蚣的瓶子取出,拔盖一看,瓶里空空,才记及忘把此物收取,忙啊了一声,怔在当场。 琼娘惊问道: “怎么回事?难道忘记把它收取不成?如果走失了,那多可惜!最怕的是江湖恶人把它收取,利用它为非作恶,这东西毒性奇重,那一来,武林中侠义之士,不知要死伤多少了? 你怎么能这样大意?” 麟儿睁着大眼睛,想了一想,最后只好来个苦笑道: “这东西心思灵巧,往常均能自动飞回,但今日却一反常态,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以至流连忘返,待我明日嘬口长啸,如在附近,闻音自必飞返,真正遗失了,那也是人情之常,有什么好悔?” 龙女娇笑道: “谁怨你来!救人要紧,即此走吧!” 诸小侠略事收拾,配带各人的宝剑革囊,由熊玉仪领路,又复穿窗而出。 忽闻“啪”的一响,大树上已折了一枝树枝,熊玉仪正待喝问,麟儿笑道: “那是自己人,这几位前辈的功力真高,仪姊姊进入此间,他们已经觉察了,真看是敌人,说不定老早把你截回去了。” 林子里传来一声轻笑,有一苍劲口吻的人发话道: “半夜三更,还不好好调息,救人作什么?人家早去峨嵋求救去了,治好了人,也无人对你们心存感激,还说不定受伤者几句抢白,这又何苦呢?” 另一人接口笑道: “他们还不是顾及朋友间的情分,熊侄女师徒为人守正不阿,冲着她们两人把人救转也好,峨嵋派如真不讲理,武林中自然从此多事,我们只好放手与他们周旋一番。道兄,你道是不?” 一问一答,那语声也愈离愈远。 龙女笑道: “这两位大约一是仟峰师伯,另一位应是奇叔,不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两位前辈的眼中,就是仪姊们的行动,这两位前辈也都了如指掌,看情形,大约觉净和尚已赴峨嵋求救去了。” 他们穿过了一片林子,已到了峰顶南边,玉仪飞身先下,峰顶离落脚之处,少说也有二十余丈高,虽说玉仪功夫不弱,但也带着轻微的响声,麟儿等人跟着飘身疾落,除玉英脚带微响外,其余诸人直如秋风飘落叶,听不到半点声息。 此处尚系峰的上方,地势极为陡峻,林木削石掩蔽了星光月色,四周只是一片漆黑,若是常人,暗中摸索,走来不免寸步难移。 练武的人多能暗中见物,那情形自有异常人。熊玉仪循着羊肠小径,几弯几转,还越过几处绝岩,才把众人带到一座悬岩之下。 那悬岩从山中凸出,底下却有一个极大的裂口,里面非常宽大,自可容人。武林儿女四处飘荡,走到深山峻岭杳无人迹之处,枝头栖息,洞穴藏身,原是常事。一到洞口,玉仪停身肃客,由麟儿惠元领先,龙女琼娘以及王英玉仪紧随而入,洞里不但宽敞,而且颇为深长,但中部入口,却极为窄狭,仅可容一人出入,大约过了此处就是里层。麟儿正待缓步入内,忽然传来了一阵凄凉感叹之音,道是: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一身烦恼,起自贪婪,无端惹甚事非,害人害己!看来争强好胜,不知要毁了多少武林人物?”稍事停顿,又继续道: “但退一步地,何处不饶人!”最后两句,语音悠长,字字入耳,明是有为而发。 麟儿平素天真稚气,这种地方却一点也不含糊,忙纵声一笑道: “童子无知,冒犯尊长,特来请罪,一俟伤者痊愈后,任凭长辈责罚便了。”语音甫落,人已飘然而入,项上紫龙玉佩,光幕业已发出,碧光紫芒照得洞内如同白昼,石凳上摆着两位受伤的人,头如麦斗,颜面如墨,已难分别出五官位置,全身更肿得不成人形,除胸部略具起伏外,看不出有其他半点动静。 赤霞女坐在他们两人中间,她虽是中年妇女,但望之也不过二十余岁的人,这不是她驻颜有术,而是仗着她一身精湛内功,她性喜着红,飞行时如红霞经空,故江湖的人赐以赤霞女的雅号。平常娥眉淡扫,秀丽天成,武林中不知有多少男儿愿拜在她石榴裙下,但她认为这些须眉男子,见了女人都带着三分哈吧狗的气息,不免心存鄙视,故从不稍加词色。其中不免有人认为: “不怕贞节女,只怕痴心汉”。只要天天缠着她,小心侍候,总有一天,能获得她的芳心,一旦身为入幕之宾,那她还不乖乖就范?不料这种心意,她比男人还懂得清楚,你缠她不睬,再缠,她严词警告,三缠她则出手惩治,割耳去鼻,断手削足,各式方法她都使用。 由于手段太辣,不但那登徒之辈不敢问津桃源,就是方正之士也吓得裹足不前,不敢作求凤之想,于是这朵有刺的玫瑰,只好蓬门深锁,曲径久荒! 她又何尝不知道“一别芳时花渐老,转眼斜阳夕照边”!但大错已成,挽转无术,只有对影自怜,一心一意地课徒为乐,早先那倔强的固执性格,就这样被她磨去了不少,反而变成通情达理起来,放对玉仪这椿事,她不但没有责罚徒儿,反而同情她,即师兄师妹的受伤,她也毫无嗔怪麟儿之意,反觉得他们对这种少年灵秀儿女落井下石,大是不该。 所发出的感叹,不过指点几位少年男女,不可随意用过分的手段对付别人,因为这种奇毒恶物,用来太使人可怕了。 麟儿发话入室,她也点头为礼,含笑答道: “贤侄言重,这大约又是玉仪多事,深更半夜把你们一起找来,你们对她这种情分,确使我感动非常。” 又把惠元龙女一齐打量,笑道: “如我所料不差,你们两位,大约一是大悲真人的心爱弟子,一位却是紫阳掌教的掌上明珠了。”随即握着龙女的手,欢逾生平。 略事寒喧,即着手治疗,洞内原有几处清泉,麟儿即将蝻蛇内丹放入泉中,不一会那泉水色作米黄,与平常的淘米水不差什么。 他革囊里原带了一只玉盏,舀了一盏水,将伤者牙关叩开,每人口中灌了半盏后,即笑对赤霞女道: “丹水入腹后,他们体内所中奇毒,即可逐渐解除,但不知此间是否有什么瓷质的东西没有?” 赤霞女忙道: “瓷杯我倒有两个,不知是否合用?”忙从囊中把东西掏了出来,还是一对很精致的细瓷茶杯。 麟儿脸含微笑,摇了摇头道: “这大约是老前辈心爱之物,麟儿如果把它打坏,未免有点对不住人!” 赤霞女正色道: “瓷杯一对,能值几何?救人要紧!贤侄只管随意动用便了。” 麟儿忙叫龙女琼娘将黑寡妇的身体扳转,又着玉仪用革囊把她胸部垫住,这样头部刚好略向下垂,龙女琼娘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觉相视一笑。 他把瓷杯轻轻敲破,拿着一块碎瓷,在她颈上伤处轻轻一划,立刻划了一道长约一寸的伤口,黑红的血液津津直冒,遂嘱咐龙女琼娘道: “霞妹用干元内功将伤者体内毒素逼出,凉姊姊可舀丹水将伤口流出的毒液清除,不到半个时辰,即可安然无事了。” 麟儿和陈惠元把觉虚大师也如法炮制了一番,由陈惠元用太乙五灵功将伤者体内藏毒轻轻逼出,麟儿却很安闲地站在一旁,静待变化。 琼娘见他那副轻松情景,忍不住噗哧一笑道: “你算找到替身了,别人都忙着,你反成了没事人儿!” 麟儿俊脸一绷,低吟道: “有事弟妹服其劳!” 此语一出,弄将旁边的人都不觉忍俊不禁。 这方法,还算让他用对了,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两人身上的浮肿都已消失,伤口处渗出来的毒血,颜色已作鲜红,显然不带多少余毒。 觉虚僧和黑寡妇都已同时醒转,那和尚还好,见到这种情形,知是麟儿等为他医伤,长叹一声,垂目不语,一任惠元在他身上用内力推拿,毫不撑住。 黑寡妇这女人却不知死活,醒来后,但觉全身一股热流,逼走百脉,后头处也有点隐隐作痛。 她先见到的是身旁立着一位十四五岁的白衣女子,全身素白,不带半点杂色。那张秀丽的鹅蛋脸,简直美得无法形容,她双手在自己身上不住地推拿,再奇的是她施运的正是玄门中一种最上乘的功力,其中似蕴藏着无穷变化、不尽玄机,这么年轻的女子,施展得不但得心应手,而且干净利落,功力似乎极为高深。 另一淡红装的女子,生得又俏又艳,容光夺人,与那白衣女相对而立,真是琼花王树,对映生辉,她原见过琼娘,细看是她,心中已大感不是意思。 恰巧麟儿走近她的身边,她一见到麟儿,就有一股怨气打从心坎里直冒而出。 蓦地她把身子一坐,双掌对着琼娘龙女一推,龙女正将干元内功化为一股热流,为她悉心驱毒,谁也没有料到医虎为害,反口噬人,在毫无防备之下,几乎被她一掌推个正着,麟儿大吃一惊,忙拦腰把师妹一带,跃退数尺,对面琼娘,也一闪躲开。 麟儿惟恐师妹埋怨自己,满怀不是意思,但这种地方,却显出这女孩子的温柔文静确实有异常人,她两手轻掠云鬓,望着麟儿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和麟儿并立着。 俏琼娘脸容一整,虽然未出口喝斥,但脸上已蕴着三分薄怒。 袁玉英凝神静立,两眼却不住地打量黑寡妇和那觉虚僧。 其中只苦了熊玉仪,大眼睛中含着一眶热泪,只有天才可料到,师叔却是这样的一位不通情理的人! 赤霞女秀眉一竖,那剪水双眸中隐蕴精光,她原坐在角落旁一石凳之上,黑寡妇出手推人之后,她快如飘风地落到师妹跟前,幽幽地问道: “人家一番好意,出手为师妹疗伤,于今伤势好转,师妹却还怒于那动手为你治疗的人,这样作未免使人家寒心!还望看在愚姊份上,依旧躺下,使人家好为你继续治疗,江湖上的是非恩怨,原在乎个人一念之间,你我都是年近不惑的人,什么事不能看开一点?” 熊玉仪更跪在凳前,不住地泣求道: “一切的事,都错在仪儿,师叔平日不是很疼我么?原谅侄女一点,让这几位姊姊们替你继续治疗吧!” 黑寡妇面容一整,冷笑道: “怎么着?这批人竟成你的哥哥姊姊了么?你被人擒缚,作为人质,却不想到武林儿女可杀不可辱,青城派屹立中原,比哪一门哪一派,丝毫不差!门中教出的弟子,不论男女,都是铁一般的人物,纵使技不如人,也抱着宁为玉碎,不愿瓦全的心理,我和你师父不惜千里奔驰,就为的是报仇雪很,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软骨头,居然把人家当作你的哥哥姊姊,是否看到那些小子们生得俊迷住了你整个身心?无怪你师父将你一把夺回时,你不但毫无喜容,反有一脸哀怨之色,当时我觉得事情很奇怪,还以为你受了旁的委屈,见着师父尊长们不免伤心,却不知你别具心肠,屈膝媚仇,吃里扒外,你真是你师父的好弟子,祖师慈悲,如不嘉惠于你,青城派只好另行开山立祖了!”说罢竟然从怀中摸出一支黄光闪闪、反约三寸的紫铜箭,那东西一拿出,赤霞女铁青着脸,气得全身不住的抖颤。 只听她语声带悲道: “师妹,你对这孩子竟这样的下绝情,施毒手么?照你这种举动看来,连为姊的也有通敌之嫌了!” 黑寡妇冷笑了一声道: “师姊,你这未免错怪小妹了,祖师遗留下来的规矩,凡是青城派的门人弟子,不管他有天大的来头,也得遵守,连掌门人也不例外!你教出来的徒弟,既有你在她身旁,按理说,我不应越俎代庖。你把她夺回之后,她一切经过的情形,以你师徒彼此的情分,她决不至于瞒着不说!就以今晚的情形来讲,她把昆仑派的门人弟子,当着你的面带到此处,你丝毫未加阻止,这就充分证明你同情你徒弟的一切作法。本门中既出了这种丑事,我如知道不管,那得担多大的关系?如被旁人告发,我和你们同样受罚。” 赤霞女怒道: “然在我和玉仪,应该眼睁睁地看你等死!” 黑寡妇冷笑道: “等死?老实讲,没有你们,说不定我还不至受伤呢!” 赤霞女正待驳斥,熊玉仪哭告道: “恩师,不必多讲了,总算弟子不肖,师叔既已把祖师的紫铜令取出,哪还有望她收回之理?反正不加拘捕弟子也要回山,我一死原不足借,只辜负了恩师七年教诲之恩,也辜负了人家一番治疗之情!” 黑寡妇将铜箭一举,高声念道: “谨以祖师紫铜令,拘捕本门弟子熊玉仪,回山以门规惩处。”铜箭立即往地下一掷,熊玉仪接着无异于认罪回山领罚,不接无异于抗令不遵,罪尤不赦。青城派这一门规,订得有点漏洞百出,只要门中长辈认为弟子中有吃里扒外的嫌疑时,那位受嫌疑的弟子就只有九死一生。 蓦地,一声长啸,蓝影一条,往熊玉仪面前一掠,顺手一抄,立将那紫铜令接住。 接箭的却是崆峒高弟陈惠元,他挡在熊玉仪的身前,用忿怒的眼光将黑寡妇看了一眼,冷幽幽地说道: “青城派出了你这种以大欺小忘恩负义的长辈,我也为你羞惭,门弟子关心长辈的生死,请人疗伤,不管来人是仇是怨,按常情言,他就是医者的身份,只要医者能不避仇怨,能为你悉心治疗,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古往今来,我倒还没有听说过,治好了人家的病,反而遭挨打的人,更没有听到疾病已痊,反而让请医者因而获罪之理,青城派就是不近人情,也不应这样的有乖常理,我如不身经其事,确不信人间会有你这种不通人性的妇女。 实告诉你,我是崆峒山大悲真人的关门弟子,既有胆子接你紫铜令,就担得起这场是非,你门中规矩,以紫铜令处分门人时,如铜令被人收去或失落,不追回这铜令,就不能处分这犯罪的弟子。这事尽管往我身上招呼,或向师门要人,你如不服气,就此比划,我也一样奉陪。如能胜过我双掌一剑,不但紫铜令双手牵上,你要剜要杀,我决不皱眉,所言尽此,悉听遵便!” 黑寡妇哪能忍受这种侮辱,人在石凳之上,蓦地双掌往前一推,一记劈空掌,势如排山倒海,朝着那陈惠元打至。 赤霞女怒喝道: “你疯了!”赶忙把熊玉仪一手提起,往旁边跃去。 陈惠元秀眉一扬,星眸中精光四射,掌风一至,人竟不避不闪,疾伸双掌,发出两股劲风,对着迎面而来的劈空掌风打击。 赤霞女知道这几位少年男女,年纪虽轻,但如论武功,就是他们师门长辈,也很少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就以治伤来讲,应运内功之助排除体内毒素,麟儿不请自己,而借重他的师妹白衣龙女,这举动并不是瞧不起青城派,而是看出了青城派的内功秘技走的是纯阳或纯阴的单一路子,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哪能用之于治疗?在内功上,已很明显地输人一着!而今师妹竟在重伤之余,不自量力,与人硬拼掌力,对方因她不情不义,业已激动义愤,伸手接去紫铜令,并还熟悉本派门规,这就无异于明白宣示,他愿把这场事揽了下来,就是变成派系之争也在所不顾。 她知道只要双方掌风一接触,黑寡妇不死也得重伤当场,自己不出手救缓,势将受到掌门人的斥责。想至此,忙飞扑向前,正待发掌力将陈惠元的掌风震斜,蓦闻觉虚僧一声大喝道: “师妹,不得莽撞!”一条灰影,电射而至,觉虚身形未定,即将袍袖连展,一阵风响,将两人打出的掌风,硬逼着往洞门一送。 “轰隆”一响,洞门口碎石竟被掌力震碎了不少,纷纷朝外飞去。 觉虚僧大约使用真力过度,光头上业已现汗,身形也晃了几晃,苦笑道: “白师妹(黑寡妇原姓白)你性子也太急了,你师姊既然在此,她自然会管教她的徒弟,擅出紫铜令,将引起两派门户之争,陈小侠于我有恩,我不忍你们两方因逞一时之愤,各走极端,就烦你把紫铜令给我,玉仪的事,她为的是你我,年轻人设想不周,处分一节,看贫僧薄面,饶了她如何?” 惠元正待把紫铜令交与觉虚大师,黑寡妇铁青着脸,那情形,似乎刀也砍不出血,竟对觉虚冷笑道: “好!师兄有命,哪敢不从?不过小妹为本门的面子着想,也是遵着掌门人的面示,人家既将本门弟子擒了作人质,我也得将那肇事的人带回本门,关他三月,如果昆仑弟子季嘉麟及庐山女弟子薛琼娘能接受这个条件,则事情一了百了。” 麟儿笑道: “这有什么不可以呢,只要老前辈能放出瑶姊姊,我就亲到贵派祖师面前领罚便了。” 黑寡妇怒道: “青城派并没有擒你的什么瑶姊姊,你为何要问我要人?” 琼娘忍不住插嘴道: “冷面观音金素霞算不算老前辈的同门呢?擒去瑶姊,她也是动手人之一。峨嵋青城两派,谁也知道彼此联盟,视同一家,而今毕师姊尚囚禁峨嵋,仪姊姊原为我失手误伤,我至为后悔,不但亲自向她谢罪,而且彼此已结为姊妹,这原没有什么不可向贵派交待的,她也没有什么对不起贵派的事!老前辈盛怒之下,一定要我们赴贵派领罪,既经麟弟答应,晚辈也断然不遵,只要前辈秉息事宁人之旨,与峨嵋派妥为商洽,仗前辈一言九鼎之力把人放出,以免让我们谢了罪,同门却还落在你们两派之手,这一请求,望老前辈稍事考虑如何?” 觉虚僧一听,略沉吟,颔首道: “这事情待老僧回山后,向掌门师兄商洽便了。” 麟儿倒存着息事宁人、委曲求全的心理,忙把紫铜令接了过来,恭恭敬敬地与黑寡妇道: “请前辈将铜令收下,并代义弟谢过适才鲁莽之罪。” 黑寡妇端坐不接,冷幽幽地说道: “你既愿随我同赴本门谢罪,可将全身什物一概取下,由我代为保管,领罪后,即便发还。” 麟儿不觉心中一怔,忙道: “我全身所带均是恩师手赐之物,如向贵派祖师前辈领罪,规定只准一双空手前往,我将身旁什物交与我师妹保管便了,不劳前辈费神。” 黑寡妇冷笑道: “那样不行,如果你中途逃跑了,没有你的兵器作为抵押,我问谁要人?” 麟儿正在低头沉吟之际,白衣龙女业已姗姗地走到麟儿身边,她冲着黑寡妇的面,娇笑一声道: “老前辈,我师兄身上的东西,无一件不是本门镇山之物,没有家父的手今,除了本门的人以外,他绝不能将东西交付任何人,如果不具诚意,他尽可不随老前辈同赴青城了,你怕他中途逃跑,我们也怕本门至宝落于那些恶人之手,象阴山派袁素涵一样,仗着宝剑神奇,为非作恶!” 黑寡妇勃然大怒,双掌一扬,又是一记壁空掌,并怒喝道: “贱婢,竟敢出言伤人,你认为我青城派就没有惩治你们的能力么?” 麟儿不等掌力接近,业已发动伏魔真气,将那劈空掌力一举化解。 他见黑寡妇两度出手,强横已极,不由得激起一片怒火,当即冷笑一声道: “我当你为人只是心胸狭窄,门户之见极深,但仍不失为一洁身自爱的武林长辈,却不料你竟另有图谋,想利用我委曲求全的心理,乘机攫取我身上所带的仙兵神刃,这种奸谋诡计,在场的人均洞悉无余,要是我真的随你同赴青城,你也会设法计算我的生命,你认为紫铜令是至高无上之物,我把他看作一文不值,把它毁了,又待如何!”语声甫落,就着手中铜箭,双手一合,用力几搓,松开手,好好的紫铜令已变成铜屑一掏。 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不但使黑寡妇大惊失色,就是连陈惠元也吃了一惊,毁去人家的信符,这无异于把青城视同无物,今后,昆仑青城两派,这仇恨可结大了。 他把铜屑一洒,拍拍双手,从泉水中抬起了蝻蛇丹,纳之革囊,对着玉仪师徒笑了一笑,让玉英等先行,自己和惠元断后,几声清啸,悬岩上冲起几条黑影,翩若惊鸿,直向白鹤寺落去。 麟儿等人回寺时,已是深夜,五人遂分别回房就寝,他突然想到,离家业已数月,父亲和文虬一定很记挂,何不修书一封,托一瓢师叔便中带往?就是恩师处,也该函候起居才对。 房中纸笔,却是现成,于是就坐灯下,写好书信,又问惠元要了一只空瓶,取出两枚兰实,倒了半瓶天露,用纸将瓶包扎好了,准备连书信一并带去。 不一会儿惠元人已酣然入梦,麟儿本拟就着床盘坐调息,但觉心神总是不平静下来,不觉暗道: “干脆找霞妹凉姊闲聊一会儿,坐待天亮便了。”他武功原已快到身与神合、至高无上的境界,腾挪举措,起落无声,人到龙女琼娘窗前,轻轻一弹,那窗户业已无风自开,一条白影飘落地上,出来的却只有龙女,她拈巾含笑,脸似朝露,羞怯万分,低声俏语道: “半夜已过,不在房中调息,却来此处敲窗作什么?琼姊刚睡去不久,惊醒了人,才不好意思呢!” 麟儿轻笑道: “房中闷人,外面月色既佳,何不觅地小坐,稍舒愚兄平日对师妹记挂之情。”于是拉着龙女的手,双双朝北端峰下落去。 落脚之处,系在一嶙峋峭石之后,此处离峰顶起码有两三百丈高下,峰顶由上面直伸凸出,远处视之略似鹤头,全峰以此处为最险,不但古木撑云,而且怪石林立,月影难临,星光不入,端的幽暗非常。 麟儿和师妹飘身宝中,拣着一处极为险峻的悬岩,双双落下。 麟儿知道师妹素有洁癖,忙掏出怀中罗巾,垫在石上,然后请师妹落坐。 龙女见他掏出的罗巾竟有三四条之多,而且一律都是淡红,不象是男人配用之物,不觉抿嘴低笑道: “这些大约都是琼姊姊随身应用之物,你把它弄脏了,如果让她知道,她饶了你才怪!” 麟儿笑道: “东西确实是她的,她和师妹一样有洁癖,往常坐在一块儿,都用帕子充垫,如果知道是师妹坐过,她喜欢还来不及,哪有责怪愚兄的道理?”随说随用手挽着龙女,让她坐在身旁,龙女含羞带愧地只好依他。 贵州白云山如何搭救琼娘,她如何感恩许身,愿充媵侍,以及恩师如何曲予成全,收她为义女一段经过,麟儿丝毫不隐地都说了出来,并一再请求师妹原谅他这种不情的举动。 龙女蓦地娇嗔道: “你未能事先经过我的同意,却又与人家暗订丝萝,居心已属不正,而今却还在我面前花言巧语,分明有她无我,情之一字,我原淡薄得很,恩师曾一再着我去掉三千烦恼丝,勤参佛门上乘心法,这一来,既成全了人,也成全了我,在你呢,无我还有她,自会无什么不快!既然三方面都有好处,我决定即此就行,回山后,立求恩师剃度便了!” 这一说,不啻在麟儿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他立起身来,一脸惨白,那情形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静立岩头,痴若木鸡,分明伤心已极。 龙女知道,这种无声之哭极耗真元,他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以假作真,哪能不急? 不觉深悔自己不该开这种玩笑,忙在他命门上,轻轻一掌,低喝道: “彼此间,一句玩笑,你怎的就如此认真!试问:我父身旁有几个女儿?会容许她擅作姑子?” 这句话比什么力量都大,麟儿立即回转身,目蕴泪光,紧握着龙女一双手,似有千言万语欲尽情一吐,但又不知从哪儿说起。 龙女偎依着麟儿,低声一叹道: “男女之情,确属太微妙了。你我年事还轻,功力未成前,原不宜轻作尝试,看来父亲麓山传艺,而不把你携赴昆仑,他确实另具深心。琼姊这椿事,我毫不怪你,你原是无心救她,她却有意以身图报,就是我和她易地而处,我又何尝会有两样?虽说英皇并侍之事,不应让人作为有妻聚妻者的口实,可是真正遇到情有独钟者,象琼姊这样的人,又何尝不可让有情人共成眷属?你对我一番爱意,无限深情,我略事打量,即可察知,再不要为那些微小事,即觉得对我不住,耿耿于怀!朋友夫妇之间,贵能相知以心,声应气求,彼此体谅,纵令我和你原是初见,彼此间的缺点,无法一时察看出来,但父亲和你相处日久,师徒之情,无殊父子,你如果天性不厚,他会把紫龙玉佩轻易传授你么?恩师好几次和我谈起,道是最近武林中出了一位奇异之土,年纪不大,而功力已臻绝顶,并说我武功如此人相差太远,未免有失师门威望,我心中正觉奇怪,为何恩师一提到此人,即把我和他扯在一处?如今把事实互相一参照,我才知道所讲为何如人也!” 麟儿笑道: “我不过是俗人一个,那当得起奇异之士这种美称,倒是师妹确是人间奇女子,能攀龙附凤,总算三生有幸了。” 这一捧,龙女也觉心里甜甜的,素手理了理丝云,口气吹兰,瓠犀微露,眸同剪水,顾盼神飞,端的娇艳欲滴。 只看得麟儿有点心动神摇,忍不住随口低吟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龙女将他轻轻一推,娇笑道: “赶快去找云姊姊!” 麟儿不由一怔神,忙道: “几时又钻出了一个云姊姊来?” 她娇喘微微,吃吃地忍俊不住,答道: “薛姊姊家住巫山,她一身淡红装束,美丽得像天转朝霞,琼字改云,至为恰当,你不是要巫山之云么,除了她,还找谁呢?” 麟儿笑道: “看不出你还会使坏,拐弯抹角地捉弄人,这可不能饶你。”于是假装要呵她胁窝,龙女最怕痒,只吓得骨软筋酥,身子倒在麟儿怀中,不住地央告道: “麟哥哥,饶了我这遭吧!小妹少不更事,无意中得罪了什么巫山的云!” 麟儿只好停手不呵,用手整理她满头秀发,微笑道: “看你这种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是一张小嘴还真损呢?” 蓦闻龙女惊叫道: “你看,那是什么?” 麟儿忙用眼往空中一打量,但见一线红光,在空中盘旋不定,只一见,就稳知是那天蜈。 麟儿笑道: “这小东西真鬼,不知又在玩什么花样?待我招它下来一看便了。” 忙嘬口一啸,声如金玉,音震流云,空中那天蜈,果然循声而至。 它落在麟儿落坐的右端,距麟儿不过一尺远近,落后游身疾转,吱吱地叫个不住。 龙女最怕长虫蜈蚣蝎子之类的毒物,吓得用帕子蒙着脸,想看却无胆量。 天蜈的个性是恩怨至为分明,只要你平素对它略施小惠,它对你也特别忠心,这种性格,麟儿自然告诉了心上人,龙女忙探手囊中取出两颗灵丹,硬着胆子摆在那蜈蚣面前,并笑道: “这是恩师雪山神尼亲手制炼的毒龙丹,对异类成道,确有极大帮助,我原性喜黄鹤,想捉一只,用此丹饲养,不料这东西捉获不易,而且性格灵慧,堪以饲养的少之又少,这一念头,就此搁置,毒龙丹两颗,久留无用,一并赐你好了!” 那天蜈,停身不转,却凸着身子,不住地跳跃,而且吱吱连啸,看情形似是感恩无已,弄得龙女也颇见一乐,害怕之念,遂也一扫无余。 天蜈吃过丹,麟儿拿出玉瓶,打开盖,微笑道: “你也该进去了罢!”在平日,这东西只要拔开瓶盖,就自动出入,绝无抗拒。可是这次却不同,它不但丝毫不理,而且摇头摆尾,吱吱怪叫,抗不进瓶。 麟儿不由心中一动,暗道: “前次蝻蛇头上,藏有内丹,这东西也如此,难道这次它又有什么新的发现?倒不妨随它同往察看一下,以明究竟便了!”忙把此心意对龙女一说,龙女自无不可。 天蜈振翅腾空,两人紧随其后,飞离坐处不过十余丈,那蜈蚣即收翅疾落。 落足处原是一块大岩头,岩石从中央裂开,那裂隙深度少说也有七八丈,而且中间凸凹不平,无法见底,岩石裂距,却小得可怜,最宽处不过一尺四五,最窄处不过七八寸,普通的人即使懂得壁虎功,也无法透过那又狭又窄之处。 偏生事有蹋跷的地方就在这裂口之内,因为天蜈不住地在裂口边游走,而且还发出吱吱怪叫。 龙女笑道: “你喜缩骨法,这儿真正可以运上了,东方将明,我和你还得赶快回房,否则怪难为情的!” 麟儿取下背上长剑,交给龙女,立即凝神运功,将身子缩得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然后飞行直下。 岩壁上长满着青苔藤葛,异常泞滑,如无御气飞行的绝顶轻功,简直无处存身落足,即使用壁虎功力,也无法支持全身,但麟儿功臻绝顶,毫不费力地飘身疾下,须臾已到了裂口底部。 里面阴暗沉沉,一股霉味扑鼻,其中虽然长了不少草木,但因为阳光不到,不但生得异常矮小,而且枝叶颜色略呈苍白,缺乏那种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气息。 天蜈随着麟儿飞落裂口之内,这时,已落在一株女贞树上,嘴内不住地发着吱吱异啸,麟儿满腹怀疑,星眸中光华如剪,将眼在树的四周仔细一打量,偶把目光触及树干旁边一物,不觉大惊。 原来傍着树干,却有一个精莹如玉、色作淡红、长约六寸、高逾三寸的小马,那东西栩栩如生,酷似一匹小的活马,但身上却长着两具肉翅,又长又宽,翅犹半伸半敛,似由空中落下不久,略显惊恐困顿之状。 这东西,不用说,正是那武林中万人注目、你争我夺的千年灵芝仙马。 麟儿立即将它拿在手中,并笑对天蜈道: “你真聪明灵慧,这东西大约身上沾了一点牛血,再也无法飞动行走,被你发觉它投落此处,才让我获得了这天材地宝,功劳确实不小!” 缝内无可流连,麟儿即携着天蜈飞身外出。 龙女见他出来极快,不觉满脸堆欢地问道: “底下到底有什么稀奇之物,看到没有?” 麟儿把芝马藏在背后,故意不让师妹一见就知,见她温言动问,遂笑道: “见是见到了一点东西,师妹聪明,可能一猜就着。” 龙女娇笑道: “你把我估价太高了,天地间万事万物,谁也想它不完,我哪能有那样的智慧,一想就着呢?” 麟儿把芝马对龙女一扬,兴高采烈地说道: “这是什么?” 千年芝马!龙女自然一见就识,无意中获此奇遇,焉得不喜?麟儿收了天蜈,又折下了芝马肉翅一具,纳入龙女囊中,并告心上人,除留下小部分遍飨此间长老同门,也让惠元带点回山为他师母疗伤外,其余则交上官师叔带回昆仑,由掌门人亲自处理。 龙女知他对恩师至为感激,也深庆自己父亲得徒,立即与玉郎腾身空中,一同返回。 稍事调息,天已大明,梳洗进餐之后,各武林长辈,都准备立即返山。 龙女娇笑道: “就烦义父奇叔,带领诸位长辈们赴侄女房中小坐,俾使亲临教诲,聊慰孺慕如何?” 此语一出,麟儿惠元又推波助澜,仟峰老人至为喜爱这几位灵秀男女,不禁拈须微笑道: “你们又淘什么气?是不是卖弄聪明,想捉弄我们这几根老骨头?不管好歹,我们就来好了。” 麟儿等人立即返房,齐会玉英房中,由龙女将获得芝马之事告知众人,自都喜之不尽,旋拿出芝马,略事鉴赏后,即由麟儿打了一具马翅给惠元,以便他回山为师母疗伤,余者分作三份,一份带缴昆仑掌教,由龙女用玉瓶盛装,并浸以天露,一份则用玉盘捣碎,和以天露,准备每人取食半盏,余者则由麟儿储之天露中,以作行侠济世之用。 安排既毕,仟峰老人和穿云剑客等均大笑而至,忙由麟儿龙女接至龙女房中坐定,龙女笑道: “晚辈们把诸位前辈邀来,不过深感长辈爱护之意,无以为敬,特献清泉半盏,食用后,须稍事调息,两房床铺,任由前辈选用,余下一间,则由我们使用便了!” 这话有点没头没尾,什么清泉,有如此重要?饮用之后,竟须用坐功调息? 琼娘端着一只磁盘,里面摆着六只玉盏,各放着半盏白色乳状物,一阵清香,随风飘溢,使人头脑为之一清。 仟峰老人等一脸惊奇之色,但都沉着气,倒看这几个娃儿在老辈前面捣点什么鬼?琼娘端着盘子,俏生生地和龙女并立一处,龙女笑道: “用这泉水点目,据说可使目力透露穿云,侄女擅自作主,拿点泉水为前辈们点点眼吧!”于是每人眼中,点了一滴。 这妮子手脚极快,一经点毕,由琼娘端着盘,每位长辈面前,递过一盏,龙女端了最后一盏,递与麟儿道: “你速和前辈们一同饮用,稍事调息后,我们得分别回山了!”麟儿接过玉盏,立将昨晚获取芝马经过一说,并言明盏中水液并非清泉,而系灵石天露,这两种东西,一点一滴,武林中莫不视为珍宝,能同时饮用,自是不世仙缘,可把这几位武林长辈乐坏了。 仟峰老人哈哈大笑道: “成形肉艺,已是千古难遇,更与灵石天露同服,无疑相得益彰,这种不世奇逢,我们真沾光不少呢!”语调甫落,遂将盏中所有,一口吞服,立和师弟追魂手同赴麟儿室中运功养神去了。 上官奇、穿云剑客和一瓢僧,也赶紧把灵药饮用,立即回房中调息。 安排了诸位长辈后,麟儿等人赶忙退出房中,龙女见他盏中的东西仍然未动,不觉埋怨道: “你何不一口喝了,赶紧调息呢?” 麟儿笑道: “一块儿喝多好!” 龙女拗他不过,赶忙把余下的芝露,每人半盏饮用完毕,即就房中运起功来。 这地方,就可分出内功高下,麟儿稍事调息,即能应用本身真火发动腹中灵药,再使丹田真气遍游十二重楼,畅将龙虎玄关,而后引水济火,导气归无,充分利用灵药效力,收洗髓伐毛之效,不到片刻,即觉一身轻灵,内家真力,又复增进不少。 行功既毕,他第一个关心的人,自然是自己的师妹了,她正运用乾元内罡行功导气,但以功力不纯,真气运行大缓,忙运掌抵着她的掌心,又复悉心指正,龙女领悟力极强,即知即改,同时感到有两股热力,由麟儿掌心透过自己双掌,直输体内,蓦觉真气大盛,十二重楼立即畅行无阻,麟儿将全部真诀细心传授后,才停止功力,含笑地离开了她。 惠元功力虽然不及麟儿清纯,但他一心一意地运用太乙五灵功,真气也能生生不息,遍达十二重楼,论功力,似比白衣龙女尤较精纯,因为他施展的是另一路子,而且是武林中一种最上乘的心法,麟儿看了一看后,立即点点头走开。 琼娘运用的也是不折不扣的乾元心法,不过有很多地方均经过麟儿修改,她仅有五成左右的功力,很难做到气通十二重楼,麟儿因她生性婉娈,原是爱惜十分,遂掌按丹田,用本身内功弥补她的不足,等到琼娘行动完毕,惠元龙女业已竣事很久。 惠元闭坐着,龙女却用乾元内力帮助袁玉英导气行功,袁玉英虽然习有内功基础,但还谈不到气游十二重楼,只能使她熟习内功要诀,运用内家热力,使药力先充分发挥而已。 整整一上午,都耗在行动导气之上。这之后,每人容光焕发,均觉获灵药之助不少,欣慰异常。午餐既毕,五位武林长者相继别去。麟儿谢过了寺中主持,又拿出五十两纹银,作为寺中香资,始收拾行囊,同下鹤峰。 龙女神色黯然,对麟儿琼娘道: “此次小妹下山,恩师原限有时日,今日戌亥之交,如不能返山,势将受严重处分,恩师言出必践,对门徒管教极严,只好就此拜别,并宽恕小妹之不情。”说完,离情万种地看了麟儿一眼,强作展颜地笑了一笑,那种笑实在比哭更难受。 麟儿心中难过已极,但怕更惹动她的愁怀,只好苦笑道: “师妹,峨嵋之行一了,我即将飞赴五指山专程奉访,计重晤之期,最多也不过两月左右,我们不必难受好了。”话虽如此,但一双星眸中却满是泪光,“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确实男女离别的写照! 这几位少年男女,不尽缠绵,依依惜别,龙女知道再事延宏,势将无法按时返山,只好挥手互道“珍重”,但见她罗衣飘拂,素袖迎风,有如奔月嫦娥,临风仙子,人已飘扬直上,几番回首反顾,剪水双眸中隐蕴珠光,旋没入林中,疾驰而去。 麟儿痴然木立,已不知此身何在存,惠元在他背后轻轻一掌,低唤道: “霞姊姊人已去远,如果想她时,凭你这种身手,跑到南海看她,那还不是易事一件? 这样的想念作什么?小弟已蒙惠赐灵药,师母的病虽然痛苦,但无危险,拟俟你峨嵋事了之后,再行回山便了,我们即此走吧!” 琼娘笑道: “他那灵魂儿早随着小妹子奔赴五指山了,让他一个人就此木立罢!” 麟儿俊脸微红,只好强打精神,奔赴巫山。 第二天下午,即到了巫山县的对岸,过河后,已是日落黄昏,只好进入县城先找栖身之处,再行计议探山之事,并打听那三位长者的下落。 城里客店颇多,店中伙计纷纷招徕顾客,惠元甚是天真和易,不知他从哪儿学会了几句四川土话,居然和那些店伙大肆闲聊,麟儿哼了一声,他才选了一家巴东客店,大家随着店伙入店落宿。 还未进店,却从左边横街处,出来了两位身着蓝衫的人,四只贼眼不住地对琼娘玉英身上打量,这两个东西,胆子真大,走路的时候,竟故意挨着琼娘玉英,前面一个竟伸手向琼娘臀部就摸。 本来这两人一出现,麟儿等就发觉这东西决不会是好人,因为一个面有刀痕,浓眉环眼,匪气十足,另一个獐头鼠目,缩肩驼背,猥琐不堪,撞到这种人,谁都会提高警觉。 大街之上,随便对妇女实施轻薄,这种人不加惩治,会让登徒无赖色胆包天,琼娘不避不闪,疾抬素手,织指轻挥,指风如剪,直朝对方手上打击。 这东西,正是那面有疤痕的人,他一双贼眼,却至为识货,知道这种弹指功夫,决非自己所能抵御,忙往旁边一跃,正待赶紧走避,不料身形未落,右脸上却挨了一记又清又脆的耳光,只打得耳中雷鸣,一脸胀痛,口里牙龈冒血,半身麻木不仁,回首反顾,哪有什么人影,只有走在最后的一位蓝衣少年,带着满脸鄙视的情形,自言自语道: “好个不知轻重的臭贼,念头居然动到我嫂子的头上,如果不让他吃点苦头,那真会变成恶人的世界了!” 那獐头鼠目的家伙这才知道这几朵娇花却长满了毒刺,吓得忙拔腿就跑,不想刚提脚,足下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拌,立时一式黄狗吃屎,匐然落地,撞着街面却是麻石路,手臂膝盖,皮破血流,弄得异常狼狈。 街上的人一见这种滑稽情形,自然觉得十分好笑,但他们对着这两个东西畏之如蛇蝎,想笑又不敢,只好故意把头朝着他处,假装未见。 那面有疤痕的歹徒,一见麟儿等人业已去远,立时凶威顿发,只听他骂道: “去你妈的,老子不把你剥皮抽筋,也不算神女峰义勇寨的头目!”又对着他的同伴怒喝道: “邬老二,还不设法通知峰上,道是此间来了免崽骚狐,却怔在这儿干啥子?” 那獐头鼠目的家伙还真有三分伯他,只好缩头媚笑,轻轻地走到那疤脸身旁,对他耳语一阵,疤脸点点头,即朝左面长街疾奔而去。 麟儿等人入店后,店伙知道这四位少年男女,实非常人,不敢怠慢,忙拣了两间上房,把人领入房中,打过洗脸用水后,即动问麟儿所需菜肴并立即着手准备去了。 晚餐即摆在麟儿房中,川中烹调,别饶风味,辣子花椒各式辛辣之物,无不一应俱全。 麟儿久处湘垣,已变成了一个道道地地的辣椒公子,各式辣肴,食之津津有味。琼娘玉英却也喜食辛辣之物,酒席筵上,却苦了俏哪吒陈惠元,他原没有吃惯川湘食品,只辣得汗流浃背,喉舌之间又麻又痛,本想停箸不吃,又忍不住那股馋涎,不觉苦笑道: “麟哥哥,你真会使坏,这种吃法,比和袁素涵大战三百合还难!格老子,你们怎么却像没事人呢?” 麟儿不由噗嗤一笑道: “我点的是道道地地的川莱,不想你这小四川佬原是赝品,一点辣椒也不吃,怪谁嘛?”说完却拣着辣味少的几道菜肴摆在他前面,惠元这才微笑不语。 酒饭既毕,麟儿提议,午夜探山,惠元只喜得拍手大乐。 蓦地窗门无风自开,一条灰影电射而入,惠元扑向前就是一式「黑虎掏心」,对着来人胸缺打去。 麟儿大吃一惊,扑向前,将惠元拦腰一带,惠元忙缩手收招,但拳风劲疾,仍直扑来人胸前,势未稍减,来人忙将那肥大袍袖一卷,虽然收去拳风,但身子也被震动得摇了两摇,才将身形稳定。 琼娘玉英,早已扑向前招呼了一声师叔,那人轻笑道: “这位崆峒高弟好俊的拳功,贫尼几乎抵挡不住呢。” 惠元见来人是一位慈眉善目、年约七旬的师太,因琼娘玉英同呼师叔,而态度又显得那么亲热,知道一定是庐山派的长辈到了,也忙喊了一声师伯,并红着脸,谢过刚才的鲁莽行为,随伴立在麟儿跟前,玉面争辉,交相掩映,师太不由浅笑道: “两位贤契,真是瑜亮并生,功臻绝顶,的确是武林美质。” 两人惶然逊谢。 青莲师太落坐后,麟儿略一注视,见她双眉紧锁,一脸倦容,似失去了往常那种安静态度,不觉心神一怔,几番想出口探问,但在长辈面前,似又碍难出口。 师太慧眼如电,一见即知麟儿心意,不等他设词询问,即叹息道: “琼儿这场事,不想过于扎手,天山苍鹰二友,于探山时竟被人擒去,贫尼虽然逃脱,看情形,似是敌人有意把我放走,让我邀集武林同道,齐集此间,好让他一网打尽。巫山到底出了什么奇人?我已穷数夜之功,上山打听,虽竭尽所能,但总无法擅越雷池一步,而且连敌人面貌也未看清,加以近来禅心不静,警兆连连,卜卦多次,均未测出丝毫底蕴。今晚,见山头派伏此间细作,发出银花火箭报警,猜想你们已来此处,果然一找便着,日来迟退未至,大约与鹤峰千年芝马之事有关,不知所忖如何?” 麟儿略将鹤峰之事简陈师太,并急问天山神丐及苍鹰老人,如何探山被擒。 师太道: “我们三人,于当日赶赴此间后,即决定夜间探山,但一进入巫山县境,即发觉寨上有细作埋伏各处,看情形,只要有武林人物路经此处,他们都得把你的来历弄清,天山道友想出手惩治,是贫尼将他一手阻止。当晚两更过后即迳奔巫山,进入山林不久,我们即从枝头之上直向神女峰进发,距离峰脚尚有里余,立即有人中途拦截。起初,来人出声喝阻,道是神女峰未经许可,决不容人察看,发话的人竟用武林中传音入密的上乘功力向我们示威,我们哪能吃他这套,中途退返?天山道友和苍鹰道友遂随肩并进,意图硬闯,不出十丈远近,忽闻暴喝一声「打!」刹那间,暗器横飞,响声大作,我们靠着内家罡力,将飞来暗器全部震落,拾起一看,不由使我们惊得目定口呆。原来打来的东西却是一把树枝,这种摘叶飞花的功力,我不能说武林侠义道中就无人具备,但是就我所知,会这种功力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苍鹰天山二友,用苍鹰盘空踏雪无痕的上乘提纵术往前硬闯,我在他两人身后,暗中打量敌人形势,略有迟延,再行进入时,不料残枝败叶纷从两旁打出,虽然均被我用拂尘震落,末伤身体,但衣袖却穿破了两处,这还不算厉害,惊人的异事却随之发生。神女峰离我扑斗之处,总在十里以上,蓦地有人从峰上发出一种低沉的冷笑,随即慢吞吞地说道:「将那几个武林小辈一并擒来,由我亲自发落,如果他想惜命逃走,就任他暂时离去,以免有人说我们赶尽杀绝。」那声音分外清晰,一字一句,低沉有力,另说是声从离处可以及远,但来人语音不高,十里遥程,言来却有如面对一室,内家功力,如没有出神入化,曷克臻此? 旋闻扑击喝咤之声立止。论武功,天山苍鹰二友已是江湖上乘好手,似不应数合即败,看情形,大约中了敌人的什么歹毒暗器,遭人擒缚,当时我不顾一切,向前直扑,但断枝残叶取用不尽,宛如箭林密而,纷从四面八方袭来,我不得已,只好引身暂退。连续几晚,均经改道奔探,但敌人却洞若观火,每次均被人中途截退,今晨,并在我落脚店中,给条示警,着我立即退出巫山县境,否则本晚将立以毒辣手段对付。这样的强敌,可以说生平尚属首次遭遇,正待奔赴鹤峰,与麟贤侄妥商应付之策,不料你们却适时赶来,贫尼无能,言来惭愧不已。” 讲完这段经过,青莲师太不尽唏嘘,一改往日那种沉静常态。 惠元星眸中精光四射,但随即将秀眉一皱道: “传音入密,摘叶飞花,本门中的几位长辈都善精此道,即弟子亦曾习此种功力,不过要仗以阻止像师伯这样身手的人,却极不容易。巫山何时隐藏这种武林高手,武林中迄未闻之。看来江湖上杀机潜伏,群魔业渐次蠢动,这种人物,不属阴山,就属四川境内这几大名山异派。” 蓦地白光一闪,一把七寸长短的匕首从窗中电射而入,惠元一声冷笑,随手一抄,立将匕首接住,也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来人喝道: “巫山匪徒,我劝你稍敛狂态,假如再不知趣,我要立即将你擒缚!” 他人在发话,麟儿忙从他手中取过匕首上所附纸条,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 “巫山周围一百里,决不容许旁门别派滞留窥测,念尔等年幼无知,不加惩处,着即离境,否则即予扣留,并向尔师门问罪。” 来人轻骂一句: “好个狂妄无知的蠢物!” 麟儿嘴唇微动,那声音细得几乎使人听不清楚,琼娘知他正以紫阳真人上乘传音之技,警告来人,但闻他斥叱道: “狂徒,归告你家寨主,道是十四年前,薛家一门血案,现由庐山青莲师太亲率死者之女及其未婚夫婿等人,来此拜山,为免你措手不及,约定三日时限,静候等覆,如过时不令回信,我们即发动攻山,本意将你揭缚示惩,以消除你那桀傲不驯的匪气,但那样作,显得我们不教而杀,未免不近人情,从速归告你家寨主罢!” 想是来人识货,果然一声不响地走开。 琼姐见他彰明昭著地道是自己未婚夫婿,不由羞得粉验通红,但心中却感到无限甜蜜,不由深情款款地望了他一眼,麟儿也报之一笑。 第二天上午,竟来了一个三十余岁的蓝衣匪徒,一脸剽悍之气现于眉宇,一入店,就告诉店家,要面晤青莲师太,以便交付书信。 店家如奉纶音,立即带赴师太房前,开门的正是袁玉英,当即由店家面告其事。 袁玉英将匪徒略一打量,冷幽幽地说道: “师叔正在入定调息,有信要交,有话要说,不妨由我直转便了!” 来人冷笑道: “交你原不打紧,只怕你拿不稳、接不住,道我存心使坏,那才冤枉!” 玉英娇喝道: “狂徒,你如再事卖狂,我叫你立刻讨不了好,书信交不交在你,我无时间和你争口舌之利。” 那人遂不再言语,从怀中掏出书信,递与袁玉英道: “你既然愿转,就此拿去罢!” 袁玉英伸手一接,忽然大叫一声,如触蛇蝎,左手捧着右手,紧咬银牙,疼得花容惨白,似乎苦痛万分,那书信落在地下。 店家皱眉瞪眼,莫名究竟,正待弯腰拾起地下书信,蓦地青光蓝光一闪,麟儿惠元均从房中电射而出,一见情形不对,赶忙喝止店家,同时见袁玉英一只右手,业已又黑又肿,不用说,一定又中了什么稀奇物,忙取出蝻蛇丹,着她握在手上,蛇丹能化解百毒,疼痛立止。 麟儿问过师姊情形,玉英告诉他,这封书上蕴有奇毒,她一接着书信,右手五指立即奇痛如绞,麟儿一声不哼,重用真气将全身毛孔闭住,若无其事地把信拾起,拆读后,大意谓:巫山寨上的人物,并无人认得什么姓薛的人,但开山立寨的人,多少总有几个仇家。如果彼此有仇,而又仗着一身本事,尽管跑上神女峰来,随到随接,不必限什时日。信封上,颇有奇毒,初接不免吃惊,但用“金银花”煎水洗涤,不到两个时辰,其毒即解云云。语气至为狂妄无礼,只看得麟儿惠元十分恼怒。 当即由麟儿对来人发话道: “我们也不愿和你一般见识,上覆你家寨主,我们要立即上山,不管他承不承认与薛姓的人有无关系,武成林这个人,我们是势在必得!”语声一落,即返身入房,就着原信上,写了几个大字: “即日攻山,准备从速!” 出房后,将信交给来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即携着惠元的手走入师太室内。 琼娘和她师叔都在闭目调元,不到片刻,都先后停止,由麟儿将接书批书经过陈明师太后,彼此都同意立赴神女峰。 麟儿惠元领先,琼娘玉英当中,青莲师太断后,直奔神女峰。这五人,除玉英功力稍弱外,其他四人,无一不是功臻绝顶,因为是大白天,自然不便在树梢头上实施飞行术,以免惊世骇俗。但从山麓直达神女峰,不知要经过多少重峦叠峰,远望江流如带,峰峦起伏,真是虎踞龙随,螺堆豹隐,形势端的险恶。 天真淘气处,惠元比麟儿还强,他知今天有一场狠斗,又可与麟哥哥大展身手,不觉豪兴大发,仰天一啸,声彻流云,同时千谷争鸣,万山响应,此起彼落,有如惊涛千里,万马突围,使人心神为之一壮。 蓦闻有人怒道: “巫山神女峰为千古圣地,哪来不知死活的小狗,却在此处鬼叫作什么?” 惠元大怒,星眸四顾,陡见古木撑云,悬岩绝壁所在皆有,却无半点人影,知道如发话之人有心潜伏,即使目光再好,也无从发现,遂对麟儿道: “麟哥哥,这些巫山狗贼,真是乌龟变的,平素尽管吹大气真正找到了他们头上,他们却把头缩到龟壳里,我们何不点一把火,来个放火烧山,先把他们龟窝清除再说……” 忽闻有人冷笑道: “小狗找死。” 话声甫落,万丝碧绿光华从左右林中,激射而至,带着咝咝风响,没头没脑地向麟儿惠元等人身上直攒。 这两位小煞星,功臻化境,只要招惹一人,就叫人禁受不住,而今两人合在一起,那真是如虎添翼,潜蛟入海,但闻惠元哈哈大笑道: “拿松针作暗器,倒也新鲜别致,待我也来陪你耍子。”他人不往前冲,却向后跃,身子腾空约有三丈高下,左右手连番招展,但见落叶飘扬,萧萧作响,宛如漫天飞蝗,遮天蔽日,敌人的松针,不但被那些落叶悉数卷回,反而助长了那落叶声势,纷纷地分向左右林木中,激射而出。 左右林木内,先后有人“噫”了两声,随由右面潜身者发话道: “「旋风卷落叶」是崆峒派的独门心法,崆峒大师与阴山派颇有渊源,来人如是崆峒门弟,何以介入这场是非?如系误会,望徒速出,以留彼此相见之缘。否则,将迳函大师,何以阴山缔交,畅言守望相助,却派出绝顶高手,来此滋事,话已表明,敬希从速答复,以免彼此误会才好!” 这番话,惠元心里早已有数,他所以毫不考虑,冷笑一声道: “谁和你这班鸡鸣狗盗之辈有什么牵连?我只知抑恶扬善扶弱助强,俾正义得以伸张,武林败类从此绝缘,无味之言,多讲何用!” 左林中有人哼了一声道: “无知小狗,巫山原是卧虎藏龙、隐豹潜蛟之所,你却来此处胡吹大气,岂非找死?请尝我们这种煞风旋砂阵的厉害。” 只闻有人同时大喝一声“起”,两旁林木之中,忽地卷起旋风数处,风中却饱含砂砾,那旋风疾转之力,奇劲无伦,风转砂磨,不但激起一种异啸,而且发出一股奇热,只要将人罩着,纵不被热力活活烤死,也被那砂子磨得稀烂,这种奇特功力确实独创一格。 麟儿拍手大笑道: “元弟弟,你未曾有媳,却养了不少孙子,否则,你的旋风掌怎会被人学去呢?我和你两个,何不进去凉快一番?” 这两个孩子的确天真得可以,那身法更是快得使人难以置信,一耸之下,人已腾空,每人还随手折了两条树枝,一左一右地分奔那旋风之内。两人手持枝条,在旋砂内一降飞舞,枝条中却蕴着内家其力,不但那砂子被震得纷纷自落,而且旋转风力也被他们那逆转身法搅乱,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风停砂落,两人依旧衣裳楚楚,连头发都没有被旋砂打落一根,彼此又复若无其事地把敌人尽情嘲弄一番。 陈惠元睁着一双星目,笑对麟儿道: “麟哥哥,这大约就是什么旋砂阵了,实际上,武林旋风掌,只要能发内家掌风的人,再练就一种特殊的正反掌法,就可打出旋风,这种功力实不如一般掌风劲疾有数,偏生还有那些自作聪明的人藉着这种掌力,加上预先布置的几处砂堆逞强,旋风见物就卷,自然弄得飞砂走石,稍明内功掌力的人,就该知道这功夫无什么玄奥。偏生这两个毛贼,头脑简单,但又给他们练成了一种不三不四的内家掌力,大约经人指点,才并不容易知道这一简单办法,却美其名叫作什么旋风砂阵,更因一般传言,九天煞风厉害无比,于是又冠之了煞风两字,名字既然不伦不类,功夫更平凡得无以复加,确实使人觉得他们可怜又复可笑,无怪乎他们龟缩不出。”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森森笑声,那声音使人听得打从脚底直冒凉意,但闻,他慢吞吞地喝道: “来人如擅越雷池一步,天山巴山那两个老怪,我们立刻把他们一刀两断,此事,司马紫阳不来,我们暂时拒绝一切会商。” 麟儿不由心中一怔,知道这批匪徒业已中途变计,他们指明必须师父亲自出马,这自然含了很大的阴谋,只要真人一出,必然利用在手人质,提出种种无理要求,处处限制真人的行动,而后暗中竭全力以对付真人,只要真人除去,武林侠义道中就会弄得群龙无首,而后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目前这件事,只好暂时忍耐,先行设法把人救出,而后再与他们清算总账便了,想到此处,遂冷幽幽地答道: “既要本门掌教来此商谈,自可由本人飞书驰请,不过,你如果伤我师伯一毛一发,我自有本事教你们神女峰寸草不留!”说完,也不待来人答复,立即返身就走。 回到店中,五人略一计议,遂决定师太等三人留店歇歇息,由麟儿惠元晚上飞赴神女峰探山救人。 两人略事调息,三更不到,即施展那踏雪无痕的本领从客店出发,惠元在最近时日里,从麟儿处学会了那缩骨移形之术,两人尽量把身形缩小,变得象两个七八岁的小孩,风驰电闪般地向林中进发。 一进林,即有人喝道: “何人入林?从速站住!”麟儿立将身子往枝头上一贴,惠元,却用蹈空术往斜刺里直飞,无意中惊起一只夜鹰,一掠而过,赶忙落在一株古松之上,借着松针护体,身形又小,起落也无半点声息,料想人家哪能一眼就看得出来? 果然,从地下的茅草丛中,钻出了两个匪目,头上身上插满了茅草,用以掩护身形,只要往草里一坐,就是大白天也很难看出草中有人,两人对空望了一望,见夜鹰飞掠,以为看花了眼,遂坐下对谈。 惠元不由心里暗骂道: “这些匪徒果然狡诈万分,原来他们把猎人这套伪装掩护的方法都学会了,无怪乎看不出他们藏身之处。”遂停身不动,暗中细听他们闲聊。 只闻有一匪徒轻轻地叹口气道: “邱老三,寨中自从捕缚了那两个老怪物以来,大寨主立即严令全体人员不分昼夜地加强守护,究其实,我认为这是小题大做,像三位寨主的功力,在江湖上已很难找到对手,最近来的老者,据云是寨主的恩师,武功业已出神入化,洞庭帮主及其内外堂的总监又全来到此处,即使有人要报仇,我们何不大大方方地让人家入寨,凭武功将人擒缚!” 那邱姓匪徒冷笑道: “王老大,你也过分相信自己人的武功了,今天那两个孩子,据说都是初出道的雏儿,可是凭二寨主与三寨主的功力,不但无法胜过这两个小孩,而且还几乎受伤,使大寨主震撼不已,遂中途变计,叫那昆仑派的小孩找他师父出头,只要把他师父擒缚,就可将武林左右,在事情尚未解决之前,怎能松弛戒备呢?” 那王姓匪徒仍然不服道: “就是昆仑派的掌门来了,他又能怎么样?昨晚来人的功力,不是不高,但遇着了洞庭帮的内外总监,不过略将蛇杖一摇,两线红光一闪,敌人即匐然倒地,而今把他丢在后山洞内,虽然留得了两条命,但据杖主人讲,他那药物,最多能保持一月,既无法不让毒伤扩展,昆仑派的人即使将人救转,也无异于搬回两副尸骸,这一来,我们何必惧人上山搭救伤者呢?如果说是山头另有秘密,怕人上山发觉,真正人家打来了,总不能说一辈子不亮相?” 邱老二摇摇头叹口气道: “什么事,你都只看到一面,而不能仔仔细细体察,擒人作质,哪能使人知道他已受奇伤,奄奄一息?又哪能使人上山将人救去?此其一。阴山五老毒龙叟,艺压武林,人皆畏服,如让人上山探去,昆仑掌门人可以藉故不来,如不来,岂不使这计划落空?此其二。巫山四处设防,虽不啻铜墙铁壁,但也有若干脆弱之点,如任人得去虚实,岂不失知己知彼之利?此其三。但这些,都不过是云云大端而已,还有许多较小之点,一时也说不完,你该明白了罢!” 王老大把大拇指一竖,朗笑道: “格老子,还看不出你懂得真多,讲来头头是道,高明高明!佩服不尽!” 麟儿因想要知道的东西,都已听够,遂趁着两人凝神倾谈之际,一式“天马行空”,人从黑暗之中往前冲去,他怕惠元胆大闯祸,擅运御气飞行术直赴神女峰,那一来,人在空中,至易为人发觉,遂先行往前领路,力将真气提上,即觉一身轻灵,足不沾尘,衣不带风,悬崖峭壁,稍纵即过。匪徒中虽有好几道卡子,也似乎察觉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一掠而过,但巫山多的是夜鹰猿猴之属,黑夜飞跃而过,所见太多,遂也不觉为奇。 惠元与麟儿相距,少说也有五六丈远,论迅速轻灵,哥哥远胜弟弟,要保持两人距离不变,惠元还得用力十分,不由他不佩服这位麟哥哥功力纯。 两人穿山越岭,捷似风驰,须臾已到神女峰下,峰逾数千仞,飘缈云间,云雨巫山,本是人间韵事,眼前却将变作腥风血雨,人事沧桑,殊难逆料。 麟儿正筹思如何上峰探寨,疗毒救人,惠元立即扑向跟前,耳语道: “峰间多云,用缩骨法及蹈空蹑虚之术,不虞敌人发觉,愿否一试?” 麟儿点头应允。 两人一耸身形,离地而起,但见两条黑影翩翩于麟峋怪石、虬枝怒干之上,一跃就是四五丈,不到半个时辰,落地处距离峰顶,已不过是一两百丈高下。 在平时,麟儿也听琼娘讲过,白云庄距离峰顶尚有一段小小距离,故落脚处原是一座峭岩,怪石峰峰,极利潜伏,崖左山隅之内,似有灯光隐隐,两人目力,因点过灵石天露,可透视云漠。仔细一瞧,深觉隅内虽有林木遮掩,但灯光星辰,显示其中房屋极多,不明说,此处就是白云庄,断无疑问。 麟儿志在救人,拟先将人救出后再谈其他,但惠元稚气十足,偏暗中缠着麟儿一探白云庄,看看那阴山五魔是什么样子,如喜吹大气,倒先斗他一斗,揍他几掌,杀杀他的威风再说。 麟儿拗他不过,只好依他,仍是哥哥前驱,弟弟跟进,两小心思极诡,知道如由前面直扑,那无异于自甘暴露身形,后面陡削险峻,不用蹈虚之术,根本就无法停留,敌人以为有险可恃,说不定防范颇松,这一料想,果有见地。 危楼一所,依岩而设,飞檐画栋,势同殿宇,四周挂着八盏琉璃宫灯,均未点用,惟窗中透出一点灯光,也不知里面住的是什么人物,除阴山五老外,别人倒不在二人心目之中。 因为庄中隐藏着绝世高手,武林人物谈及阴山五老,莫不惊然而惧,麟儿惠元在这种地方丝毫不敢大意,遂用蹈空术,轻轻地落在一株古柏之上,沿着四周柏树,几个起落,已到了楼的前端。 蓦觉丝丝寒风从室中透出,触及人体,顿觉一股奇寒之气直透心脾,五官四肢麻木不仁,连呼吸也顿觉迫促。 麟儿惠元不由大吃一惊,本可用防身之物护体,但至宝都有强烈光华,只要发动,马上就可使人觉出,只好用师门内功心法,调元护体,以抵御那种奇寒之气,室门半开半掩,室内情景,了然在目,两人略一打量,但觉一丝凉意,打从脚底直冒顶门。 室内有樟木云床一张,上面跌坐着一位奇异老者,满头白发,散如飞蓬,前覆眼鼻,后垂肩背,颓下白髯偏生,长逾胸腹,配合着他头上乱发,只觉他是一个白毛怪物而已,蓬松乱发里还突出一只肉角,愈显得这种人,介于人兽之间。 他身披一袭白衣,虽薄如蝉纱,但将全身笼罩,看不出他一身肥瘦。 周身白气弥漫,冷得那室内灯光,其昏如晦,室内的寒气,原来就是这白色气体作怪而已。 云床之下,还肃立着一位白衣童子,也生得玉面朱唇,偏长着一头白发,童子白发,使人看了非常碍眼,他两手捧着一只白玉香炉,炉中白烟袅袅,弥漫一室。 那白毛老怪突将怪头稍摆,头发一分,口鼻微露,一吸气,那玉炉里的白烟宛如两根白带,迳入鼻中,也不知他的肺腑有多大,这样有吸无吐,却来个无尽无休。 只看得麟儿惠元心头纳闷,暗想: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阴山派的每门功力,无不有逾江湖常规,令人莫测深高!” 危楼下,突传来一阵琵琶之声,音才入耳,即觉其婉转悠扬,神为之夺,须臾,五音杂陈,七情并具,似伤似怨,欲喜还愁,整个心情,随着琵琶的抑扬顿挫,而为之升沉起伏。 麟儿自幼即随着父亲,习诗书,明礼乐,更得紫阳真人三年传授,文学武术,素养至高,白云山菩萨岩深宵一宿,领悟天音,不但把它制成乐谱,而且独创一种拳招剑术及内家罡力,所以一闻到这种琵琶异调,即知它隐含着一种歹毒奇功,信手挥来,摄神丧志,这鬼武林异技,若非自己,别人还真无法抵挡。 惠元静坐枝头,低眉合目,正运道家太乙五灵功抵御这种神奇音乐,但鬓角间冷汗淫淫,显然已吃力十分,麟儿大吃一惊,正想拼觉暴露身形,发动防身至宝护住惠元,自己则单打独斗,和这老怪硬拼一阵,忽然那琵琶之声划然而止,门声响处,紧跟着白光一闪,还夹着佩玉锵鸣,一白衣女,怀抱琵琶,早已飞落楼上。但见她肤光胜雪,宫鬓堆鸦,玉面花容,风情万种,不由麟儿暗中喝采道: “这女子真美,不但可比琼娘姊姊,而且,两人身材脸蛋,至为相似,盗窟中却有这种美人,未免奇事!” 那琵琶女从楼下疾往上跃,身子本向里面,一登楼台,蓦地回身一转,剪水双眸中精光四射,对着麟儿存身古柏之上,扫了一扫,嘴角间微噙一丝冷笑,旋即莲步轻摇地进入室里,闻她语音,却在嘱咐那捧炉童子,务必小心侍候爷爷,语毕即出,翩若惊鸿,在佩玉锵鸣之下,人已疾落,只闻她自言自语道: “此处高手如云,无殊龙潭虎穴,来此探听,只有送死,我如不念你们年幼无知,出手擒拿,那还不是反掌折枝之易?” 麟儿惠元哪能忍受这种轻视,正待想法出手和她比较一番,还是麟儿较为稳重,自以尚有两位武林长辈已在生死边缘,如以一念之愤,和人动手,身在强敌围攻之下,胜负之数,实难预知?这一来,岂不愤事?遂强忍着一腔愤怒,手拉惠元,竟用蹈空蹑虚之术,飞身而出,那白衣琵琶女,一见两人身怀这等功力,芳心里也不由佩服万分,暗度: “不知谁家小儿郎,竟有这种身手?如果自己有这样的小弟弟,那多好玩!” 这一次,麟儿惠元却飞向右侧(面对危楼的右边),右侧地势略为平坦,古木千年,顺着山峰形势,直引而上,论坡度,仍然大得非常,不过略懂武功的人,即可爬升直上。 浓荫密叶之下,最有利于夜行深山的人,两人纵身疾飞,想找出那囚禁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之处,只要将人救出,一切就可放胆去作了。 忽闻林中远处,似传来一阵喝咤之音,细听之下,却是一带川音的男子,正在那儿不住地斥喝道: “格老子,你这老叫化,作了本寨死囚,却还在这儿逞凶,时而要酒,时而要肉,稍不如意,即开口骂人,看老子用皮鞭收拾你!”紧跟着“啪啪”两声,如中败革。 旋有人怒喝道: “匪徒,尔敢逞凶,纵使老化子无法收拾你,自会有人要你好受,你等着瞧好了!” 麟儿一听,这正是天山神丐的口音,不由心中一喜,立即与惠元循音辨向,折向左转,顺着一条小道,穿林而过,林木尽处却是一处绝壁飞岩。壁上石径,全由人工开凿,径的尽头,原是一座天然石洞,怪石嵯峨林立,恰好将洞掩住,正面现之,使人很难察出此处藏有洞府。 两人同向洞口一落,藉着怪石藏身,略向洞中一打量,不由怒火大发。 原来这两位武林长辈,正合着一句俗话: “虎落平阳被犬欺!”全被匪徒折磨得不成人样,两人手脚不但被人用蛟筋反绑,而且将身子悬挂洞中,这种酷刑,用以对付武林侠义之士,哪得不使人愤怒? 两人头脸又黑又肿,神丐全身更被人打得皮破血流,他本鹤衣百结,那衣服经人用皮鞭一抽打,自更破碎不堪,上身几乎全裸,就是裤子也破了好几处。 这情形,两人哪还忍再看,麟儿正待发动,惠元已一步抢先,俊身一跃,人已扑入洞中,那拿皮鞭的匪徒大约武功也似不弱,一见有人飞身入洞,立挥皮鞭对惠元没头没脑地打来。 陈惠元俊眉一扬,伸手立将皮鞭抄住,一式“单掌推山”千钧掌力全打在那匪徒的胸口上,人震得往壁上一撞,惨号声里,脑袋开花,立时气绝身亡! 麟儿正待出手为二人疗伤,忽闻有人低喝道: “好大的胆子,居然还在此救人伤人,只怕你们来得去不得了!”声音清细娇甜,分明是女子所发—— 天涯浪子扫校 第十一章 阴山玉女 惠元一听来人分明是个女子,知道善者不来,因为江湖上一股常规,有四种人确实沾惹不得,那就是“僧、道、妇、丐”。这四种人如有人胆敢与其作对,那工夫一定特殊。 惠元忙用掌护住全身,一塌腰,往外便冲,一至洞门,只闻一阵幽香,非兰非麝,沁彻心脾,不由心中一动,但前冲之势,一时竟稳不下来。好惠元,功力真纯!立将左右手一摆一扬,腰部往左一扭,一式“天龙绕柱”,把身形硬扭转来,而后轻飘飘地落在洞口,一身蓝衣劲装,剑眉星目,神仪内蕴,秀逸夺人,形若无事地用星眸向四周默察,那种恬静神气,看着就叫人心折! 只闻有人叹息道:“好一式天龙绕柱,论身形,确似神龙天矫,讲气度,宛如岳峙渊停,只是瑜亮并生,较人家似犹稍逊一着,然而能练到这种地步,也就不容易了。” 惠元一听,不由暗吃一惊道:“此人潜身何处?怎么察看不出?听他口气,分明是把我和麟哥哥来比,我比他原自认不及,如和别人论上下,我就不相信会比人差!”这孩子,虽然生得异常文秀,但还有三分傲气,除了麟哥哥,他确是什么人也不服。 拿眼打量四周半晌,还是看不出人家藏身何处,不由一脸困惑。 旋又听那女子轻笑道:“你想找我么?我躲的地方,才不是你能见得到呢!功夫好,招子不行,能管何用!再说,你这身功夫,如和我比,准输无疑,就是里面那一个,我照样也能把他制服,武林中的功夫,除了本门外,别家功夫,想不认输,也是无法。”说完,人竟咯咯地轻笑不停,似想把惠元放意激怒。 陈惠元果然不卖这个账,微怒道:“功力强弱,只有交手以后才可明白,专靠嘴硬,有何用处!我一生不愿意和女人打交道,原因就在此!” 只听来人娇嗔道:“什么女人不女人,她们与你们这班臭男子有何两样?你凭什么瞧女人不起?有的地方,你准不及女人。” 惠元故意挖苦她道:“这句话,我陈某也颇赞同,烧茶炊饭,喂猪打狗,这种事,我只好甘拜下风,至于论武功,我认为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那女人嗤之以鼻道:“你有没有胆量和我比一比?” 惠元见她说得有趣,不由笑道:“你如硬逼着我和你动手,有什么不敢?但不知是怎样的一个比法?” 那又娇又脆的口音答道:“方法可多着呢,比方说,比一趟轻功,来几手琵琶,总与那拳打剑刺要命的玩意好得多!” 惠元笑道:“比轻功不逞多让,弹琵琶我只有甘拜下风?” 那女子立以轻松俏皮的口吻答道:“这么说,你是不比认输了?” 惠元也很俏皮,同时,听了她这银铃似的语音,激起了他对异性的兴趣,这一来,已忘却自己身在险地,竟和人家一问一答地搭讪起来,他笑着道:“弹琵琶可以说是女子专长,汉明妃以一曲琵琶流传千古,我哪能以堂堂丈夫效法女子行径?再说,弹琵琶也不能与武林较技之事并为一谈呀!” 那女子轻咤道:“你当我的琵琶也和别人一样的么?说什么弹琵琶与比技无关,不怨自己所见太少,还在这儿乱吹大气?实告你,琵琶就是我的独门兵刃,不是我夸口,我只要把手中琵琶一拨动,管教你束手遭擒!” 这几句话勾起了俏哪吒满腔怒火,但也忽然想到刚才探视怪老人时,闻到几声琵琶,突感心猿意马,全身软弱无力那一幕,这女子如系楼下那弹琵琶的人,倒真难以抵敌,可是当他想到“土可杀而不可辱”,不觉又激发了他满腔豪气,遂也冷峻地一笑道:“陈某既然被你认为不堪一击,何不干脆现形相见,赌输赢一决生死!” 那女子仍然慢条斯理,冷幽幽地说道:“好!但不知这输赢怎样赌法?” 惠元冲口而出:“我如输了,杀剐任便!” 那女子也毫不犹疑地说道:“我如被你打败,一切全凭你处理便了!”说完,从右边一座很不起眼的暗岩之后闪身而出,由那身材衣着及怀中抱着的琵琶来看,知道这位琵琶女郎确是一位不容自己轻视的武林能手。 她刚稳定身形,遂似笑非笑,用半有情半逼人的口吻道:“此处不但打斗不便,而且很容易被人发觉,高手一来,别说你们只有两人在此,就是人再多,武功再好,也只有束手待缚!” 惠元冷笑道:“我们把此处高手的事暂时撇开,且先找个地方比划一下,让我来见识你手上琵琶!” 那女子遂不再搭腔,怀中抱着琵琶,有如司乐仙女,轻飘飘地往前纵去,真是一身轻灵,美妙已极。 惠元哪甘示弱,身随意动,也来了个并驾齐驱,那女子矜持不语,领着惠元,竟用临空虚渡之法,只管对绝壁之下直落,两人同落在一块荒地上,草可没胫,琵琶女皱了皱秀眉,双脚微点即起,人竟似有形无质地站在草上。惠元知道她一身轻功比自己毫无逊色,驭气飞行、凌波而立,大概她已练得熟而又熟。 他站在她的右边,与美人为伍,自不免用眼把人家打量一阵,见她已换着一身绿色云裳,头发也把它散在肩上,额前秀发云卷,左鬓角却扣了一只蝴蝶玉夹,那玉蝶发出一片淡绿光华,两眼却迸出两点红光,栩栩如生,洁似一只大蝶落在美人云鬓之上。 惠元不禁暗想:“美人魁力可真不小!无怪古往今来,不少人低吟雅唱。但愿化作蝴蝶,与如花美人周旋,远的不说,就以麟哥哥来说罢,尽管他能功参造化,学究天人,但一见着霞姊姊和琼姊姊,也就百依百顺。这琵琶女,论人才,比霞姊似稍清秀,与琼姊直可大较短长,得妻如此,自亦人生之福,惟出身邪门,与武林侠义之士作对手,不免为正人君子所歧视,未来仍然是百折不复,实未免空负了这种良资美质了。” 想到此处,不觉发出一声悠长叹息,呆立在女子右旁,默用眼把美人凝视,男孩子对女人,只要萌着爱心,就会对她有三分呆气,惠元虽然长得灵秀,但毕竟是人,哪能脱出这种槽臼?那女子,见他呆望着她,微笑道:“你是不是胆怯?只要你讲明一句,我也愿放弃前言,不再比划,因为我一生最怜人胆怯!” 这句话刺激性很强,男人应该豪气干云,哪能受女子的怜悯?惠元恍从梦中惊醒,立即报以冷笑道:“怜悯的怜字,你对陈某,永远用不上,倒是我很可怜你!”“这句话却从哪里说起?”琵琶女临风而立,却显得满不在乎地闲问着。 惠元侃侃而谈道:“阴山派为武林邪门,门弟子大多是阴险绝伦,无恶不作,正派人士,莫不恨之入骨,你如不能趁早脱离,未来难免不玉石俱焚,我们有一面之缘,见你资质极美,哪能不心生怜惜?” 琵琶女立把星眸一睁,冷笑道:“尸居余气,也来怜人,那你未免有点不知自量,我因你骨根极好,想把你引入本门,不意你对我胡说八道,只好把原来心意打消,且先把你擒住再说。”随用手往左边一指道:“我与人对击,最讨厌一干俗物扰人情兴,左面林中空地颇广,祖父人在定中,此时也不虑他醒转,无须侍候,别人闻声而来,也挡不住我那太阴仙曲,你既然讲我阴山派为武林邪门,那你应是百门正宗中的奇异之士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有多大的道行?”说完,不待惠元答话,转身就走,一阵香风起处,人如惊鸿电掣直奔林中。 惠元不料这女的喜怒无常,也勾发了一腔怒火,立将身子一纵,跟身而往。 那女子落在一块松林空地之上,星眸中精光射人,还未等惠元落地,即发话道:“你长的那一门,只管把你最精彩的武技都抖露出来,让我来接你几招,看看所谓玄门正宗的心法,比我们这种邪门人物,能强多少?” 惠元冷幽幽地说道:“陈某与女子斗,总让女子先行发招,你只管随便好了!”那女子立把琵琶往背上一插道:“无谓之言,多耗时间,使人不耐,既然着我先行动手,那真是恭敬不如从命,你就接招罢!”语声未落,云鬓影,已飞临惠元身前,刹那间,玉掌翻飞,冷香扑面,左手“飞龙探爪”,直攻惠元面部,右手“单掌摧峰”,同时,左脚竟用“巧踩天桥”,轻轻往惠元胫骨就点,一身轻灵,三招并发,拳攻脚踩,力道千钧,稳狠巧快,兼而有之,这种奇异功力,在武林中尚不多见,尤其对方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女子,自更非同小可。 陈惠元立把全身往下微坐,右手“金丝缠腕”,左掌“金鸡啄米”,同时把右脚一提一勾一挂,这一来,四手相交,两脚相缠,两人几乎胸口相叠,异性香味,都钻进了对方鼻子里,双方蓦觉心神一荡,本来是硬撞硬的场面,彼此都怜才撤手,不约而同地往后一闪,琵琶女脸似朝露,胸头鹿撞,俏哪吒怦然心动,热血奔腾,两双星目交投,似互有磁性引力,骤然间乍分还合,又同时发招抢击。 陈惠元在风剑袭之下,对此女确有三分爱意,但见她掌走轻灵,一闪即至,掌风如剪,触手生寒,却又不敢轻敌,而且她身法步式,复杂异常,正反两用,奇正这生,前后两式,有时似不相连续,但刹那间,偏又巧演连环,拳打脚踢,掌劈指攻,在她演来似真似假,直教人捉摸不定,却苦了俏哪吒,攻也不是,守也不是,不免弄得有点手忙脚乱。 蓦地,她一声轻啸,身法掌法突然一变,似有千百条俏影,疾从四方八面猛攻而来,同时她娇喝道:“这是“天魔幻影”掌法,为本门绝妙奇招,看你这位玄门正宗的武林人物,到底能接我几招?” 惠元一听,不觉心神一惊,暗道:“这套拳术,曾听恩师讲过,在邪门中已成绝响,不但复杂诡谲异常,而且所用手法,也较武林中一般拳拳异趣,待我用本门中翻天十八掌和她对拆便了。”于是身形往下一坐,立用“运转乾坤”、“锁阳手”、“地动天摇”,连环三式,穿入敌人幻影圈内,双方打得一个高下难分。 琵琶女满身幽香,只一接近陈惠元,就令俏哪吒有点飘飘然满怀受用的感觉,男女两性间的魅力,只要沾染了某一方,就可分去不少心神,松弛全身真气,攻防力量,无形中打了很大的折扣。琵琶女虽然一时察不出原因,但却看得出形势,立即巧闪易形,躲开惠元攻势后,竟从侧面欺身而进,右手往惠元左肩琵琶骨上一扣,不要说被她扣准,就是给她轻轻一击,惠元也得身受重伤。 惠元无意中被人制住机先,待发觉为时已晚,敌人指尖已触及自己肩部,但陈惠元双臂练得可软可硬,拼着与敌人同归于尽,人竟不闪不避,左右手反手一扣,无巧不巧,正抓着琵琶女玉乳双峰,乳部为乳腺神经血管聚汇之区,如稍用真力一击,琵琶女比陈惠元还要死伤得更快,可是陈惠元触及了人家的鸡头肉,赶忙缩手撤招,一声长叹,瞑目等死。 半晌,只觉自己还是好好的,不但没有死,而且全身不痛。 不痒也不麻,不觉心头一喜,疾回身,只见对方垂首拈带,那情形,简直娇艳欲滴。 陈惠元把脸容一整,深施一礼道:“小弟学艺不精,掌招已输,任凭处置如何?” 琵琶女含羞带愧道:“这一场算是不分高下,我想要用背上琵琶领教你身上的宝剑,谁输了,再实践诺言如何?” 惠元不觉暗想道:“女孩子真难缠,对人始终是保持着“道是无情却有情”的样子,可是只要结了婚,情形马上两样,这种矜持,还真不好应付呢!” 对方见他久未答理,似乎等得不耐,微嗔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嘛?如果不想打,我决不勉强你就是!” 惠元微笑道:“如果姊姊硬再逼着要和我动手,哪还有什么话好说,小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对方微微一笑,妙目流波地把惠元看了一眼,似嗔似喜地说道:“武林比技,事属平常,谁会叫人舍命呢?这一点,倒不用顾及!”说完,反手一拔,那把雅而不俗的琵琶,早已抱在手中。 这种武林怪兵刃,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它泛出闪闪红光,形式大小,与普通琵琶似乎不差上下,可是制作的材料,既非木质,更非五金,但整体晶莹如玉,美观非常,倒看不出到底用何材料制成。 陈惠元虽然好奇心重,倒不便以此相询,只好把灵虎剑取在手中,灵虎剑天地神珍,武林至宝,一出鞘,银光电射,彩瑞腾雷,照得人眼花撩乱。 琵琶女一见他宝剑神奇,不觉粉脸变色,但她强摄心神,仍然形若无事地淡淡一笑道: “这剑据神话传闻,道是炼石补天的娲皇故物,因石中含着五金之英,金英久熔不凝,投之以虎,跃出成剑,遂名灵虎剑,威力奇绝,不图君配此神物,倒使妾大开眼界了。不过神物利器,必须妥有师承,否则不但无从发挥它的威力,甚至使宝剑主人身受奇灾,古谚有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即属此意。 阴山派掌武林主脉,功力冠冕群伦,君既有此武功根基,如再得本门五老传授,必可无敌于天下,只要你有俯就之意,妾愿在掌门面前为君荐引,则你一切愿望,也断无不成!……” 俏哪吒不等对方话完,立即哈哈大笑道:“人无是非之心,则无异于衣冠禽兽,阴山派武林败类,有目共睹,卿自陷泥淖而不知,反不惜为贼张目,这真是:“入芝兰之堂,久而不觉其香;人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想是那些坏言邪行把你熏陶坏了,一代佳人,奈何作贼,可惜!可惜! 彼此多言无益,我们还是早点发招,一决生死存亡的好!” 话声甫落,振腕挥剑,“唰唰唰”,飞云剑术中的神奇招数连番出手,立时剑气如山,风雷并作,银虎飞跃,枝叶飘扬,眨眨眼,就攻了三剑。 只闻琵琶之声,“铮铮”数响,那声音震得剑上银芒纷纷飘落,蓦地,琵琶上红光电射,紧裹着一绿衣俏影,在剑光中如金莺识柳,穿来梭去,立把陈惠元那凌厉攻势轻轻化解无余,旋见她巧挥琵琶,还带着一种醉人声音,在电光煞风笼罩之下,立把陈惠元逼退数步,同时更闻她一声清叱道:“还不停手,听我最后一言,要生要死,由你选择!” 陈惠元在一脸惊异、满腔愤火之下,停止了身形,红着险怒叱道:“有话快讲讲!” 琵琶女留着一双柳眉,娇喝道:“我看你还是听我良言相劝,自有你锦绣前途,如仍执迷不悟,后悔已晚!” 俏哪吒冷笑道:“大丈夫生有地,死有时,你不要以为你那手中琵琶能摄人心志,冲破剑光,就可稳操胜算,须知破你的人却大有人在,只要他一来,不怒施铁掌,震碎你手中邪物才怪!” 琵琶女粉脸一整道:“你原来是拿那洞中同伴,作你靠山,所以你才有这样猖獗,老实对你说吧,别道是他那点功力,就是司马紫阳和陈太清来此,也禁受不住我手中这九天元玉制就的太阴琵琶,勾魂七曲,得自!”寒真诀,以道家真气揉合于广寒霓裳仙曲中,循自然之理,藉奇乐伤人,艺绝千古,技压武林,顺我者存,逆我者死! 不过我不愿过份偏激,无端伤人,每遇对手,必再三善言指点,使其投入我阴山门下,俾满门俊秀一同行道江湖,果真莫顽不灵,忍把忠言当作秋风过耳,为利于本门计,那种人,我们不敢不毁!你如固执到底,死身奇祸,就在眼前!” 陈惠元哪肯听她这一套,忙将真气纳入丹田,灵虎剑二度出手,一座银霞剑幕,拥着一只银虎,天矫腾空,威猛无匹,将琵琶女紧紧罩定。 忽闻琵琶女幽然一叹道:“我不伤人,人将伤我,只好把人擒下再说了。” 她手挥琵琶,红光迸发,刹那间光幕如山,人影琵琶合而为一,奇招异式,层出不穷,玉琵琶,灵虎剑,战了一个功力悉敌。 俏哪咤将真气护住全身,凝神一志,施展那飞云剑术,灵虎剑银光闪闪,势挟风雷,内家真力,原非小可,一招一式,莫不力逾千钧,陈惠元更巧打快攻,施展的尽是连环招式,早已凝为一体,专对着那滚滚红云,排山倒海地卷攻而至。 琵琶女见他已练到身剑合一的地步,而且内家真力能从人体藉刻发出,与那凌厉剑风一汇合,只闻那轰轰之声,震得林中树叶,纷飞四处,剑尖上现出的灵虎,周身银芒,耀眼夺目,飞腾扑跃,威震心弦,九天元玉琵琶虽是太古奇珍,但撞着这种神奇宝剑,倒也不敢硬接。 这时陈惠元已籍着身剑合一之术,硬攻入琵琶光幕之内,但琵琶女也立即还以颜色,琵琶风力如山,强攻硬挡,立把惠元攻势封住。惠元蓦地长啸一声,响遏行云,余音绕绕,直上苍冥,紧跟着一式云腾九空,剑芒打闪,激卷而上,琵琶女右手倒提琵琶,对顶上疾绕一转,红光如惊雷电闪,一瞥之间,直卷陈惠元的双足。 陈惠元见红光绕至,哪敢怠慢,一式“云龙翻身”,灵虎剑随着那翻身疾转之力,剑身上发出那震人心弦的异啸,还未等对方看清,蓦地火花四迸,紧跟着一阵金玉交鸣之声,只震得两人的兵器几乎双双脱手,陈惠元右臂酸麻,琵琶女眼冒金花,两人都变颜变色,彼此跃开,察看手中兵器有无损伤。 惠元的灵虎剑,依然银芒闪烁,锋利如初,未受丝毫损害。 琵琶女一看手中玉琶,因为宝剑系砍在琵琶的腹底上,也依然完整如初。 元玉琵琶,系琵琶女珍逾性命之物,一见几乎被人砍伤,不由泛起一阵怒意,暗道: “我对你有心,你却和我以死相挤,你能挡得住我的琵琶招数,却无法克制我那太阴摄魂七曲,纵使对你有伤害,你也无法怨我了。”边想边叹了一口气,又对惠元冷幽幽地说道: “你再发招吧,恕我无礼了!” 惠元知道她要弹起琵琶来伤害自己,遂微微一笑道:“你大约要用音乐攻人了,这东西我是一窍不通,不过君子成人之美,话已讲在先头,哪还有何好说?我也不再发招,那样会使你在腾挪奔跃之间,弹来颇为费力,干脆,咱们找块地方对坐,你弹我听,死伤听便如何?” 琵琶女也未搭腔,仅把头点了一点,拣着一块干净石头,用口轻轻一吹,石上立即一尘不染,左手抱着琵琶,且先不弹,但把脸容一整道:“我这勾魂七曲,功力非同小可,你既以邪门别派蔑视本门,无礼之处,莫此为甚,我为阴山弟子,白有维护师门威望之责,你所有护身之术,此时尽可施为,否则,曲音一扬,即无幸免,到那时,你怨我手辣心狠也来不及了!”这妮子,对俏哪吒还隐藏着一片情分,所说的话倒还一点不耀! 惠元天真地一笑道:“武林儿女,原本是在刀锋剑尖之下讨生活,而今我遇了这种奇异功力,就是不敌而死,也算别开生面,不过你也恐难逃过我义兄那双铁掌,有道是话不投书机半句多,你陷身邪门,执迷不悟,多讲也无用处,我准备已完,你就动手吧!” 琵琶女秀眉微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左手抱着琵琶,右手玉指轻轻拨动弦线,只闻曲音悠扬,一开端,便隐含着三分幽怨,似是闺门弱息,面对如意郎君,正数将满腔幽怨,万解闲愁,尽情倾诉,怎奈女儿家总有三分矜持,羞答答总教人难于出口。偏遇着个儿郎不解情趣,不管那红杏枝头春意闹,他却似坐怀不乱柳郎君。 琵琶之音一起,惠元便跟着这声音胡思乱想起来,只觉婉转悠扬,伤怀有度,想不听,却欲罢不能! 琵琶女玉指尖尖,继续不停地发挥那奇特乐器的妙处,那声音,伤怀幽怨,却又似加深一层,极尽儿女情怀撩乱挑拨之能事,在惠元耳中听来,好似女方无法顾及羞惭,竟来个投怀入抱,琵琶之音,抑扬有致,似若儿女絮絮,倾诉千种情怀,却又埋怨玉郎,恁地不解情趣,忍教人出乖露丑,却不知松衣解带,蜜意轻怜,痴凤不求凰,教人好恨! 惠元不觉心痒痒的,暗中笑道:“怎么弹出这神怪调?世闻哪有这种傻儿郎,遇着知心的人,来个不理不睬?这种人不是天阉,就是白痴,可以碰着这种人,那又有什么值得贪恋的呢?……” 蓦地里,琴音一变。 惠元还未往下听,又不由暗笑道:“不要急嘛!我说哪有不动心肠的傻家伙?慢慢来,自然如愿。”堪叹惠元已逐渐着了人家的道儿,自己还未知道,太阴摄魂七曲,厉害处,就在于使人入伏而不自知! 琵琶音调,已涉及淫靡,一若娇喘微微,欲仙欲死,轻怜蜜爱,难解难分,加之琵琶女体散幽香,凉风吹来,中人欲醉,不由得使惠元心中大动。 灵虎剑千古神珍,功能护主,忽然啪的一响,银光迸发,银花似雨,飘飘地洒在惠元四周,陈惠元心头警兆连连,无奈一上来就爱着这朵阴山玫瑰。女的呢,更是春情奔放,芳心深处隐蕴着万缕幽思,只是两方面一正一邪,势同水火,女的想引诱男的弃明投暗,俏哪呼天生异质,为武林中一朵瑶草奇花,大义凛然,哪会作出这种身败名裂的事?可是淫靡之声大作,五音杂和,听来无一不是零云断雨,有道是“心猿意马”,一发难收。 灵虎剑神妙处虽然不可思议,但它还仗着持剑的人巧运它来发挥威力,同时剑幕已阻挡不住那乐音,你爱听那断雨零云,它也不能割掉你一双耳朵。 这种淫靡之音一经入耳,越听越想听,弹曲的人正运用人性中这种内在的弱点,你越想听,她变的却愈来愈多。 只弄得俏哪吒双颗绯红,热情如火,星眸似睁还闭,坐立难安,直欲搂着对面那如花少女亲一个够,抱一个够。 这种原始野性在心中挣扎不停,惠元却仍然强忍着,不敢见诸行动者,却得自礼教的熏陶,这正是正邪交战的紧要关头。 无如这勾魂七曲确实太厉害了,琵琶之音随着那妮子的手指不断地发出,一丝丝都飘入惠元的耳中,陈惠元已经骨软身酥,蓦觉精关不固,那元阳直欲一泄而出,这不啻春雷击顶,使他震惊异常。 千钧一发之际,赶快勒马悬崖,强摄心神,垂帘内视,紧锁精关,不让无阳外泄,更运用师门太乙五灵功力使真气并行全身,那灵虎剑光芒大盛,宛如一座银山,珠帘倒卷,将惠元拥簇在内。 琵琶女妙目流波地看了一眼,冷笑道:“你认为我不能震破你的剑光么,听!” 只闻铮铮之声大作,儿女缠绵之音中却带着杀伐,刹那间,似觉战鼓争鸣,声惊大地,有如千军骤至,万马奔腾,震得那空中剑气云翻浪滚,便似有千钧压力直向四周挤来。 陈惠元冷汗交流,身疲力尽,暗中凄然一叹道:“棋差一着,满局皆输,恩师数年心血,看来还是白花在我身上了,麟哥哥如再不来,我哪能忍受这贱婢之辱,只好折剑碎顶,人剑偕亡,以保持师门威望!” 支持半晌,默察四周,除那琵琶异曲将灵虎剑幕震得如千重恶浪中一叶扁舟外,余无所见,惠元满腔悲怀,一手持着剑柄,一手拿着剑尖,正待用内家真力将这千古神珍折断,以免为敌所用,而后拿碎天灵,不惜一死,以保持武林正气。 蓦闻一声清啸划空而来,声才入耳,人已临近上空,只听来人大喝道:“阴山魔女,不得有伤吾弟!” 这声音使陈惠元闻到,真是听在耳里,喜在心头,忙叫道:“麟哥哥,快来救我!” 麟儿清笑道:“谁叫你鲁莽呢?受点风流罪过,煞是应该。” 语音甫落,人如流星泻地一跃而下,一见俏哪吒那灵虎剑幕被人震荡得黯淡无光,也不免脸色微变,立把伏魔神功暗中发动,香风一阵,吹入那剑幕之中,立把陈惠元紧紧护住,同时,随手摘下项下神佩,往剑幕中一掷,笑语道:“用此佩护住心神,发挥神剑作用,人家那勾魂大曲即勾不住你那七魄三魂了,遇到这种乐谱,心中想到的干脆就做,却不失为一种以毒攻毒的妙招,无如你偏偏要强摄心神,却又收不住那心猿意马,迟来一步,纵不送掉小命,也得身受重伤,你革囊中储有灵石仙露,不妨喝它一点儿,解解心火,站在一旁,看我来斗斗人家,试试她这勾魂大曲是怎样一个勾法?” 惠元可以说天不怕,地不怕,但对这位麟哥哥,确是心服口服,自从他一来,不觉心头一宽,对方那勾魂曲的压力,似乎立即减去不少。同时一阵香风吹来,似乎蕴有无尽力量,把那动荡不停的剑幕立即撑住,不觉笑道:“麟哥哥,还是你行,到底身旁有两位嫂嫂,传了你不少妙着,对这东西可以说一无所惧。我可不行,只要你稍迟再来,我只有来世见你了。” 琵琶女见他们两人有问有答,对自己简直视同无物,不觉芳心大愤,同时一见这少年竟是楼前松柏树上那最美的一个,他一来,被困的这位,似乎凭添了不少威力。本来只要再把歌曲中蕴藏的真气,加重三成,就可将这灵虎剑幕震毁。 可是,没来由,心里总觉得有点上七下八,对人家不忍下致命重手,人家果真能答应自己,归顺阴山,那简直最一双两好,人世间美满良缘,无奈这冤家顽强似铁,怎样劝,也丝毫动不了他的心,而今他帮手已来,只好将两人一同擒住,解往阴山,慢慢以柔情化解便了! 主意已定,遂将脸容故作一整,冷笑道:“世上自有不怕死的狂徒,果真活得不耐领,本姑娘倒还愿为他解脱,好让处难兄难弟,早入九泉!” 麟儿眨眨大眼睛,且先不搭理人家,一见惠元挂上玉佩,还饮了一点天露,遂对惠元天真稚气地一笑道:“你心中燃着的那点火,是不是解除了呢?” 惠元含羞带愧地点点头。 “紫龙玉佩用法简单,只要对它喷上一口真气,一切就妥,还不快试!” 惠元自然如命受教,忙垂帝内视,运气凝神,口含一口真气,对着神佩喷去。 但见碧霞迸发,紫滟腾空,金龙影盘旋翻转,天矫不群,一刹那,龙光虎影,将惠元紧紧裹定,那勾魂异曲原本能使人骨蚀魂销,但被这两只神物仙兵周身护住,哪还能损他分毫! 琵琶女一见这等声势,也不由暗吃一惊,心中想道:“这两个少年,怎会怀有这几种武林异宝?无怪他们会有这样的猖獗,倒得要和他们小心一斗!” 麟儿嘱咐完惠元,遂掉转话头,笑向琵琶女道:“你这琵琶之音,确是美妙异常,如以之佐酒,想不教人浮三大白,自不可得,贵派对于这种技艺,确算是一代宗匠!只可借此处不是酒楼,恕季某只好坐聆雅奏了。” 这孩子语中有刺,竟把人家比作佐酒歌妓一流,你想:琵琶女眼高如顶,会吃他这个碴吗?只间对方从鼻孔巾呼出一声冷笑,人也从石上站起身来,娇咤道:“狂徒,你想在大姑娘面前讨取便宜,那无异于自找死路,快亮剑吧,否则认为我不教而杀,弄得死后做鬼也不甘心,那多冤枉!” 麟儿将双掌一扬道:“我就凭这双肉掌,领教你手上这种外门兵刃,如不能胜你,或死或剐,悉听尊受,决不皱眉,不信不妨就此一试!” 话音甫落,只闻一阵香风,直扑麟儿跟前,同时一片红光,挟着千重煞气,对着麟儿当头压至,那声威,简直骇人之极。 好麟儿,会者不忙,一见来人用琵琶当作兵器,而且打出的却隐含着一种独门罡力,不用说,挨着琵琶固然可以受伤,就是撞着那股罡风,如不用功力防范,也得立死当场,当即将身子往下一挫,双掌合什,不待琵琶接近顶门,立将双掌往上一翻,达摩罡力劈空飞出,两种风力一经接实,麟儿力大功深,硬打硬接,脚不浮,肩不晃,立把少女手上的琵琶震得往上一扬,只闻“当”的一响,琵琶几乎脱手飞去。 琵琶女一见麟儿功力高不可测,不觉玉容骤变,竟将那从不一用,数百年来阴山派引为绝响的“太阴七十二式”施展出来,这一来,琵琶既是兵刃,又可用手中真力,震动四弦作响,但见红光如飞虹掣电,着着攻来,妙曲如仙乐飘扬,余音不绝,红光可以眩目夺神,曲音可以勾魂丧志,加以她施展的那种奇招异式,步法身法手法无一不隐蕴玄机,错综复杂,莫可端倪,迫使人忙不开手脚。 麟儿宁神一志,运用七十二式斩龙掌,还夹着从天音乐谱中所悟出的那种步眼手法,人如穿花蝴蝶,在那红光中穿来梭去,眨眨眼就是三十余招,双方都有攻有守,奇招异式叠出不重,把那一旁运功调息的俏哪吒只看到目定口呆,暗道:“她与我交手时,原来还留了三分情意,若是这种拼命的打法,看来我早已落败了。这种奇异的琵琶招数,师门飞云剑术勉可抵挡,但这曲子太怪,若无至宝防身,准败无疑。武功一道,实在漫无止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目前论,对方不过一弱女子,功力尚且如此,阴山五魔当不知又有怎样厉害? 回山以后,誓必再下一番功夫,以免在江湖上丢人现眼,贻羞师门,受人鄙视。”这一想,不觉汗流浃背,百感交集。 麟儿大约已打出兴头,一面打,一面竟引吭高歌,那歌声响遏行云,悠扬清越,正与那琵琶异调互相颜顽,其歌云:有美一人兮,元弟不忘,勾魂一曲兮,引凤求凰! 无奈佳人兮,歧路彷徨,巧言配德兮,难与相将! 梵音四起兮,拯拨沦亡,迷途速返兮,慰彼愁肠! 铁掌随着歌声的抑扬顿挫,势如排山倒海般地向着琵琶攻击,只震得琵琶女云裳飘拂,手臂酸麻,那么错综复杂的琵琶绝招,斥来竟招招受阻,那闪闪红光,那勾魂异曲,对麟儿也丝毫不起作用。 眨眼间,七十余招已过,只战得琵琶女气血翻腾,美麟儿却越打越勇。 神女峰上灯光电闪,异啸连连,似已发觉有人侵入,正在加紧搜索之中。 麟儿知道再事缠战,利少弊多,长啸声里,人如电掣,拔地腾空,一式“细胸翻云”,蜷腰踢足间,立变作头上脚下,这原是苍鹰老人的秘传绝技苍鹰掌,麟儿使来,那姿式美妙已极,蓦闻他舌绽春雷,一声大喝“着!”人随声落,挟着一股强烈劲风,震得琵琶女双肩一麻,秀发零乱,想变招已来不及,顿觉琵琶压力如山,右手脉腕已被来人扣住,同时麟儿右掌,也接着雷雳万钧、电光火石之势,往琵琶女百汇穴处拍来。 这一招,任凭琵琶女是铁打金刚,以麟儿那么重的掌力,只要一沾上,也得碎为粉齑,眼看这一绝色佳人,只因身入邪门,转眼间就要变作南柯一梦。 陈惠元一脸惶急,只差点没有哭出声来,惊叫“麟哥留情”!一式飞燕投林,掌化“天王托塔”,想把麟儿的掌势,用力撑住,但哪里有人家的迅速。 琵琶女也知道自己死定了,干脆星眸紧合,凝神不动,不意麟儿铁掌拍到她的头上,却并未蕴藏内家真力,只是轻轻把手一带,琵琶女发角间那只玉蝴蝶,却被他取到手里,一轻飘落,即笑对惠元道:“我和你闹着玩的,除非是疯子,谁愿意做这种辣手摧花的事呢? 看!却把你吓成这样子,未免太关心人家了吧!” 琵琶女死里逃生,一双妙目,却将看了惠元一眼,那眼光蕴藏着无限情意。 麟儿笑道:“你头上这只玉蝴蝶,就送我弟弟做个纪念吧?”他也不管人家肯不肯,即笑嘻嘻地把蝴蝶夹递过,并还说道:“君子礼尚往来,可得准备点什么给人家呀?” 琵琶女无限娇羞,把麟儿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扭转身,半语不发,就向来路走去。 麟儿也不留难,立即拉着惠元的手道:“走?” 惠元笑道:“是不是再上巫山,闹他一场呢?” 麟儿道:“我们还是回店,一切等明天再说吧!” 惠元摇摇头,表示不同意。 麟儿将秀眉蹙了一蹙,郑重说道:“这山中,隐藏着那阴山老魔,他一身武功,合你我之力,能否敌得过他,尚有疑问,如何再去自投罗网?” 惠元且不答言,反先问道:“洞中那两位受伤的人,是否业已救出?” 麟儿笑道:“他两人的伤势,业已痊愈,详细情形,容后细谈,只是这两位武林前辈,个性极为奇特,体未复元,立即飘要出洞,我再三劝他们返回店中休息,两人含笑不作答理,这时也不知隐踪何处?” 惠元喜得乱跳道:“这样更好!” 麟儿愕然不解,拿眼看了看惠元,正在捉摸他这话中含意。 惠元笑向麟儿道:“刚才我和她交手时,她透露那阴山老魔正在人定,根据一般情形来看,老魔崽子似乎还在锻炼某种功力,正是他紧要关头,我们来时怕人发觉,原因是有两位前辈在他们手中,现在人已脱困,我和你还怕什么来?说说怕老魔的功力高,今晚怕,明天还不是一样的要见着,依我看,干脆飞上巫山峰预,趁老魔人在定中,我和你仗着龙虎双剑,搅他一个天翻地覆,必要时放一把火,把他们的老巢也烧光,你说那多惬意?” 麟儿拍手笑道:“真的!怎么我却想不出来呢?该打!该打?”说完,拉着惠元的手就跑。 惠元还了麟儿的防身至宝,边走边笑道:“麟哥哥,真有你的,今晚你如不适时来救,她那琵琶异调,却变成我的送终哀乐了。你这一身奇异武功,我真是望尘莫及,在没有与你相遇之前,我还有点夜郎自大,自信我一身功力,在江湖上已很少敌手。鹤峰一役,以袁素涵邪恶徒而论,我就无法胜他,才觉出我自己不行,遇着霞姊姊一来,冷眼旁观之下,又发觉她的功力,较袁素涵毫无逊色,我即矢志要勤加修炼。今夜一战,假如没有那劳什子的怪曲,我还可以抵得住她,琵琶一响,我功力遂失去十之五六,你想,哪能不败?恩师数年教养,这次下山,算是丢尽了人,想来不觉惭愧欲死!为报知遇之恩,等你峨嵋事了后,我即回山修炼,否则,师门威望,真要败于我一人之手了,你道是不?” 麟儿知道这位义弟,虽然是一片赤子心肠,但还带着三分傲气,遂正色说道:“武学一道,毫无止境,我之出游江湖,就为的是再找奇人异士传授武功,巴山受创,几至丧生,虽是敌人挟着异宝,可也看出自己武功不行?一点挫折,不用灰心!琵琶女习勾魂七曲,这东西名不见经传,如果我不幼参乐理,白云山菩萨岩不领悟那天籁奇音,所遭遇的结果,还不和你一样么?此处事了,我要把这种奇妙自然之理倾囊相投,下次碰到她时,你就不会怕她了!” 惠元喜道:“麟哥哥,你真的这样看待我么!” 麟儿笑道:“难道我会说假话?不过,你将来与你那心上人在一起时,可不要把朋友也忘了呢!临去一眼,流露着满眶怨愤,真使人不寒而栗!假如她嫁了你,说不定要唆使你远离我了。” 惠元正容答道:“这女子个性倔强,门户之见极深,要她改邪归正,看情形还没有那么简单,虽然我有点喜欢她,但还不至因为她而影响我们中间的友谊,这一点,你难道不信任我么?” 麟儿故意气他道:“人心隔膜,饭甄隔木,谁的影响力,会超过自己的床头人?” 惠元淡淡一笑道:“然则你今后的一举一动,却要受两位嫂嫂的限制了!” 麟儿笑道:“谁说不是呢?” 惠元用手割着脸子,羞他道:“不害羞!居然还承认呢!” 两人边走边谈,不觉已到了从岩头飘落时的原地上,彼此遂也不再计虑安全,一耸身,即使用凌虚飞渡的身法向峰顶飞去。 一上来,就是那囚禁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的石洞下方,只闻语声喧腾,寨中群盗业已发觉人已被救走,麟儿惠元不由暗笑道:“谁叫你们这批笨贼认为神女峰是龙潭虎穴之地呢!”遂不作理会,两人用缩骨法把身子缩小,只几纵,就掠过那道石壁,穿入一小丛林之内。 寨中群盗,人数可真不少,孔明灯四处探照,搜索的人业已进入每个角落。 惠元悄声对麟儿道:“寨中布置,至为严密,如果我们略露身形,说不定他们要用连珠毒管对付你我,这东西强横霸道已极,一个不小心,我和你都要几成刺猬了,你说该怎么办?” 麟儿笑道:“你真被人家吓破胆了,用宝剑护住全身,他们还能射到你?” 惠元笑道:“这两把捞什子,那么强烈的光华,一出鞘,正好给人家一个很显明的箭靶子,如用劈空掌,或青灵罡气,那得消耗多少真力?” 麟儿略事沉吟,悄答道:“你就不会夺人家的刀剑,或用轻身术防身吗?” 惠元只好点点头。 麟儿按着他的手,两人一纵身,掠过石道,落入左面林中,惠元正待投身往前纵,麟儿忙一把将他拉住,轻轻地埋怨道:“你越来越莽撞了,听!林中还埋伏着不少的人呢?” 惠元坐在树枝上,凝神细听,果然前面不远,有人喁喁对话。 只听有人压着嗓子,叹了一口气道:“开山立寨这碗饭,越来越不容易吃了,山后石洞中擒缚的两个老怪物,居然被人不动声色救了么,并还打死了寨中头目,如不是闻到那清啸之声,绝没有人想到居然有人侵入戒备这么森严之地,三位寨主的武功,在江湖上已是一流人物,而且,还有阴山老祖宗最近潜乘此地坐镇,洞庭帮主也来此处朝参,论实力,可以说再纯厚起没有了,居然有人吃了豹胆熊心,从山下进入峰顶,那么多的明桩暗卡,却无一人发觉,幸好寨主今晚在兴头上,没有处分人,否则各堂香主,想不受严重责罚才怪!” 紧嘴着有人接腔道:“云梦三姬真够美了,而今三位寨主,一人一个,天天欢乐,夜夜元宵,那股浪劲,没有人不看着眼红,幸亏山中藏着的女子还多,很多香主却把寨主原来占有的妇女拿来铩火,好在她们谁也不讲究什么贞烈节义,只要彼此有兴,定时就可解决问题,不过这一来,寨中却变成娘儿们窝居之地,未免太不成话了。” 蓦闻咝咝之声,两线红光从左面一座楼庭处刺空而起,那东西沿着山寨不住地飞行,迅速得如两线虹霓,经天疾转。 惠元轻噫了一声,惊问麟儿道:“你看,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和你身上那小东西,一模一样?怎么这儿也豢有此种异物?” 麟儿悄悄地告诉他道:“我身上携带的正是此人之物,洞庭帮内外三堂总监,蛇杖老人的蛇头铁杖内,所存的就是三条阴山飞蜈,前被我收了一条,两条逃回,而今就在这儿兴妖作怪。” 惠元急道:“麟哥哥,你有没有办法把这两条恶物收取?弄得耍猴的人没有猴儿出场,那多够意思!” 麟儿摇摇头轻笑道:“这东西虽然灵巧卫主,但是太毒了,咬着人才够厉害呢,我见了它就有三分害怕,一条已足,再来两条,霞妹妹和琼姊姊,将要笑我是弄蛇儿了,我才不要收取它们呢!” 惠元急道:“你不要给我,这东西虽然恶毒,但它可以临急救人伤敌,并还代主人找东西,好处可多,为啥不要?如今烦你把它收取给我喂。” 麟儿拿他没法,只好把那玉瓶取出,里面的天蜈正在振翅发警,麟儿知道这东西感觉力特锐,似已知道外面出现了同伴,正鼓翅欲出,心中也不由暗喜道:“这小东西确实乖,那么你就出去试试吧!”于是立将瓶盖一拨,只闻嗖的一响,一线红光,对着林外飞去。 这东西一出,即发出“吱!吱!吱!……”之声,飞在那原有两条飞蜈的前面,如磁引针,背后两线红光当即紧跟着它的后头,穿林绕树,疾转一两圈之后,对着麟儿坐处激射而来。 玉瓶内,麟儿早倒了一点天露,放了一点芝马肉,领头的天蜈往里一钻,后面的跟踪而进,只一下,就把蛇杖老人用以取胜之物统统收去。 忽闻林内有人噫了一声道:“刚才天上明明有两线红光,后来似乎又加了一线,不过颜色较淡而已,怎么转眼就不见了?这东西真邪门!” 另一个不等后毕,就答腔道:“想是物主人黄汤灌发兴头,和那些娘儿们钻进被窝里面耍子去也!” 惠元和麟儿听了,不觉心中暗笑,惠元更是淘气,随手摘了几片树叶,用了五六成真力,往前一撤,只听有好几处“哎哟” 之声,接着火光一扬,马上亮起一盏孔明灯,那一处就有三个匪徒,一个匪目,聚在一块儿,一律的青色包头衣装,那匪目除包头上绣着花边,缀着一只黄色绣球外,余均无区别。 他们都挂着单刀,背着连珠匣弩,而且都是年轻力壮,看情形,寨中实力极强,十余年来,官方以神女峰情势太险,未与清剿,让其坐大,使这班匪徒们弄得根深蒂固。 惠元的飞叶手法,就在这一处伤了两名匪徒,中的都是面部,那伤势有如被刀子划割,每人脸上弄了一条长逾半寸的口子,出血还真不少,好在他们身上各有金创药,药一敷上,血流即止。 另一匪目从暗中走来,用左手贴着前额,一手鲜红,无疑已受伤,未伤的头目忙拿过金创药,撒在他伤口处,立即止血合口,药末沾着血,稍经风吹即干,连包扎也可免去,伤者手上拿着一片榆树叶,出示那未伤的头目,深深地叹口气道:“王寄兄,今晚的事,说来很邪门,你可知道伤人的东西是什么?” 那姓王的头目道:“郑宏兄,我正点亮孔明灯实施察看,到底是何物伤人?” 郑宏叹道:“伤人之物倒不用细看了,手中榆树叶便是,倒是那摘叶飞花之人,恐非你我所能见到!” 王寄一听说摘叶飞花四个字,不觉大吃一惊道:“这是武林中一种上乘功力,就是三位寨主,恐怕也难精此道,郑兄何以认为伤人的东西就是这片树叶?” 那郑宏苦笑一声道:“树叶嵌在伤口里,难道还假得了么?你这里点燃孔明灯最好,干脆通知这排的伏桩,全部亮起孔明灯察看林内,真正来了高手,我们只有用匣弩攒射,就是阻挡不住来人,我们只要尽了心,也好向寨主交待,王兄,你道是不是?” 那王寄点点头,立即发出一支响箭。 不想他快,陈惠元比他更快,两根断技在手,早已连珠打出,响箭既被打落,孔明灯也立时打熄。 麟儿一看,知道要惹出人家的连珠毒弩,不管树枝怎样密,自己和盟弟把身体如何缩小,连珠弩劲力太强,不躲避,总麻烦。 惠元一式“霓虹经天”,麟儿却用“夜鹰投林”,两人都快如飞天,往前纵去。 果如所料,郑宏、王寄已发觉林中有人,彼此不约而同地大喝一声“打”,劲弦一响,毒弩如雨,纷纷打向麟儿惠元存身的大树之内,无奈二人早已飞落前面另外一棵楠树上,再打得多,还不是枉费心机! 惠元最淘气,悄悄地对麟儿道:“麟哥哥,你何不把那阴山天蜈放出,把这批恶强盗,统统咬死,省得他们在世上害人,诛恶人就是拯救良善,你肯不肯?” 麟儿正色悄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我要动手杀戳的该是那种十恶不赦之徒,小头目之类,只能算是从犯而非元凶,稍加惩戒自可,如不分首从,一律诛绝,岂是尔我行侠作义的本意,况且那阴山天蜈,一经伤人,即苦痛无比,这类天生恶物,稍成气候,不是遭雷打死,即为人类所灭,其原因,就在于它们毒性过重,你我如果动辄就用天生恶物伤人,师门察知之后,那处分还轻得了么?这念头决要不得呢!” 惠无从没想到这位麟哥哥,貌如处子,可是在他面前犯了错,训起人来,比师尊还要严得多,不由再加倍起敬,但他表面上还故作不依,嘟着嘴道:“我是问你嘛!不做,拉倒! 谁不知你这套大道理呢?” 麟儿见他生气,赶忙安慰他道:“元弟,你我一见如故,金兰之好,义不独生,劝善规过,均属彼此分内之事,愚兄直言无讳之处,尚望见谅才好!” 惠元向他耳语道:“你就是揍我一顿,我也不会怪你,谁不知你待我好呢?” 两人躲在树枝中,咬耳低语,但那王寄、郑宏,因为发了半天连珠匣弩,竟丝毫不见动静,不觉心中狐疑不定,遂停止发射,拔出单刀,纵到树前一看,树上哪有什么人影?王寄不由怒咒道:“他妈的,什么王八蛋捉弄老子们;暗中计算人算啥子江湖人物,有种的跑出来,老子不捶死你才怪!” 惠元大怒,正待折枝当镖,打他一个透心凉,麟儿一把将他拉住,低告道:“和这种人作对手,有什么意思?我和你不如到左面楼房上,探它一探,看里面到底有什人物?云梦三姬美在哪里?浪得如何?” 惠元轻笑道:“这让琼姊姊知道了,不被她数说一顿,也得受她奚落?我才不去呢!” 麟儿笑了一笑,也未答言,拉着惠元就跑! 左面林子里,有房屋一排,似属新建,中间危楼一座,高耸入云,飞登画栋,气势雄伟,两人如一对夜鹰,石火电闪般地往危楼之上扑去,麟儿在左,惠元在右,轻飘飘地往两边倒梁上一落,一式倒挂珠帘,从格子眼往里内视,楼厅上坐的人可真不少。 正中一位,一袭青衫,文士打扮,长眉毛,三角眼,白面无须,貌像虽然不俗,但透着一脸阴沉,论年纪,不过三十五六,不管深秋多凉,他手中还持着一把铁骨扇,精光闪闪,一望而知那扇骨是用万载寒铁所打造。 麟儿一见此人长相,不问而知他是神女峰义勇寨的寨主,也是惨杀薛琼娘父母的主要元凶,阴山派的门弟,蛇蝎书生武成林。 左面第一位是年约六十岁的老者,蓝布大褂,福字履,长眉凤目,顾盼含威,不用说这是洞庭帮主杨澜。 挨着杨澜坐的也是一个年约六十上下的老者,长脸尖头大耳,一双手,其长过膝,见了他就使人感到鬼气森森,麟儿一看,想了半天,才记出这是洞庭帮中功力极高的一位,毒手鬼王高天鹞。 高天鹞的下手,那手持蛇杖,貌相最丑的老者,不用说,就是麟儿第一次和人正式对手的蛇杖老人,洞庭帮的主要人物,除了副帮主易去恶外,可以说均已到齐。 对面三位列全是凤髻鬟,身着淡红宫服,背负长剑,满脸妖娆。论姿色,确是十全十美的绝色女子,彼此年龄都在二十开外,只看得麟儿,眼中一亮道:“妙啊!这大约是什么云梦三媚了!明天厮杀时,倒得叫琼姊姊好好对付,只是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却愿意失身从贼,未免可惜?” 与武成林对面而坐的,却是两位武生打扮的人物,左面一个背着剑,右面一个则负着刀,因为面向里面,无法看清脸面,可是麟儿不用看,出可猜出,这是杀死琼娘父母的主凶,巫山双杰徐芳、吴文。 只听武成林冷森森地一笑道:“这次我师叔来到此处,可以说出人意外,本门五老,因为要振兴本派,执武林牛耳,四十年来从未下山,潜伏洞中,探讨那蚩尤秘技,这来因功力将成,掌门人以此处地当冲要,特着师叔前来察看此处山寨洞府及地形,拟在此处设立分堂,与川中各派联系。如峨嵋青城邛崃诸派伏首就范,则大局即已奠定基础,昆仑五子决非川中诸派之敌,岷山派与昆仑原有深仇,第一次侵袭昆仑,虽然双方都有死亡,但岷山派毕竟铩羽而归,只等岷山掌教功力一成,本门即将纠集川中各派,协助战山。对昆仑一举消灭,如果峨嵋青城邛崃诸派傲不就范,则本门主力应部分迁移此间,先行与氓山、巴山彼此联合监视峨嵋行动,说服不成,则最好先将峨嵋制服,青城邛崃,一切惟峨嵋派之马首是瞻,只要得了峨嵋,川中大局即定。川中一定,则中部即在本门掌握之下,消灭了昆仑,余下的就只有北部的崆峒派了。崆峒派也有归附之心,但尚未成定论,不过,本门在阴山所存的主力,消灭崆峒派绝无问题,这一来,中原武林人物,还不听命本门么?事情也是这样凑巧,庐山青莲老尼,适于此时与她的门弟子一薛姓女子,还带着几个少年人物,来本山吵扰,口口声声要清算老账。 前次擒缚的那两个老废物,居然被人救去,来人昨晚业已现形,最厉害的还是那两个尚未成年的少年,看情形,好似昆仑与崆峒门下的弟子,来此救人的,大约也就是他们两人无疑。尽管本山藏有绝世高手,据兄弟愚见,能不让他老人家出手最好,可是,要擒缚这两人,确也不易,望筹思一妥善方策,便将来人一网打尽。” 蛇杖老人哈哈一笑道:“武寨主,所擒的人虽被来人救去,但也不过活上半天光景,掌门人所赐的飞蜈,就是本门也无解药,那几个小贼再厉害,也不过捞回了两具死尸,刚才我已把天蜈放出搜山,那几个小狗如果还潜伏本寨附近,被这东西咬着,准死无疑,据我看,不用担心。” 那徐芳也答口道:“此次师叔还训练了十条赤炼蛇,这东西,行动如飞,咬人必死,必要时,只好把它们放出,看看敌人长了几条命?” 云梦三姬之首(即云姬),也不甘示弱,只闻她娇滴滴地说道:“据妾愚见,本山既有高手如云,而且还有各种毒蛇异物助威,不用说来人还是两个少年,就是铁打金刚,一入此山,也无异进入了天罗地网,我们不妨故示大方,只要对方要入山,干脆就让他们进来,天蜈毒蛇之类伤了人,我们决不负责,他们即使避过这两种毒物走了进来,我们还会让他们活着下山不成!” 惠元心中不觉愤恨异常,暗道:“原来阴山派却有这种阴谋,如话不从他们口中讲出,别人传来,我真还不敢见信呢?倒还要看看他们尚有何种阴谋?” 蛇杖老人一听徐芳要放出那赤炼蛇,遂阴森森地一笑道:“这种奇山奇物,得来极不简单,训练更为困难,主要的是要它不伤自己,专伤敌人,单是这种敌我辩别的训练,就花了我不少心血,而今全部工作完成,也曾在本山演习了好几遍,结果极为圆满,徐师侄,你从我房中把它们携来此处便了。” 徐芳忙领命而去。 惠元一听他们要放那赤炼蛇出来害人,起初不免一怔,继而又心中一喜道:“笨贼们! 这一害人计划,无形中又落了空,因为克制之物,却落在麟哥哥手中呢?” 徐芳很快就转来了,每只手上却多了一只黄布袋,里面鼓鼓的,不用看,也可知内中储的是什么了。 蛇杖老人一见徐芳已将赤炼蛇提到,速满脸堆笑道:“这种天生毒物,与那阴山飞蜈,堪称两绝,只要一放出,立即发出吱吱叫声,能号召附近毒蛇潜伏各处,出其不意,袭击敌人,虽不能当坚甲利兵,但用以对付武林人物,却是再好没有,我就往本山布置一番,寨主即不难看出它的威力了!” 武成林忙道:“如此最好,只是无端劳动长者,好令武某不安!” 蛇杖老人哈哈大笑道:“武寨主,你真过于客气,贵派掌门人道高望重,为武林中一代宗主,袁某常蒙教益,感荷珠多,论实情,我虽痴长几岁,也只能算是平辈相交,如蒙不弃,今后只招呼一声袁兄便了!” 惠元暗笑道:“多肉麻!年纪长了一大把,想附身人家门下,不惜降低一辈,真是无耻之尤!” 蛇蝎书生武成林被人一捧,飘飘欲仙,遂满脸堆欢道:“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屈辱长者了!” 蛇杖老人遂着徐芳吴文手提蛇袋,正待告辞而出,那毒手鬼王高天鹞,也立起身来笑道:“我也和袁总监一同往外走走,顺便察看一下寨中各卡子的情形,以免敌人混入?” 武成林朗声一笑道:“如此更加偏劳两位兄长了。” 毒手鬼王和那蛇杖老人轻将楼门打开,一纵身,遂飘然而下,蛇杖老人落地后,笑对毒手鬼王道:“这两条天蜈飞出已久,如把赤炼蛇放出,巫山各式毒蛇均将召至,那两条蜈蚣,正是蛇类克星,若不将它们收回使知其事,势必发生干扰。” 毒手鬼王笑道:“贤弟真是今世之公治长,鸟兽虫鱼之类,均能熟习其性,这功夫真比武技还难习多了。” 蛇杖老人故作谦虚道:“三哥过誉,这种不成材的小玩意,哪里值得你这样赞许?”随说随拿出一只竹哨,吹得吱吱作响,那哨声极能及远,麟儿瓶中的天蜈,果然不住地在里面振翅作响,幸好瓶盖塞牢,音未外露,否则必为强敌所发觉。 这老鬼吹了一阵,不要说那天蜈未返,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不觉大为诧异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不见这两个东西飞返,事情真奇怪呢!” 毒手鬼王也惊问道:“同样事件,是否以前曾经发生?” 蛇杖老人满脸困惑道:“这种事,可以说曾无前例,天蜈嗅觉听觉至为敏感,一经呼招,闻声立至,我就不相信世上有第二个人能收取这种毒物!” 惠元暗笑道:“世上偏生就有一位麟哥哥能收取你这种毒物,还待你来收回,真是白昼作梦!” 忽然一阵烟火起自前寨,刹那间,人影晃功,语声沸腾。各处头目与喽兵,均赶往前寨救火,反钩短刀,大桶小盆之类,莫不应有尽有。语云:人多势众,加以房子高大宽敞,火势并未上屋,一阵水一泼,烟火立消,前寨虽略有损伤,但以扑救及时,未成火灾,总算匪徒们不幸中之大幸。 武成林一听语声嘈杂,遂跃身下楼,人如一缕轻烟奔向前寨,见头目弟兄扑救得力,火势并未得逞,除脸上掠过一丝奸笑外,仅对自己前面的一个头目耳语了几句,遂匆匆欲返。 蓦闻林中伏桩暴喝一声:“打!”刹那间,连珠伏弩纷飞不绝,两声冷笑起处,黑影两条,从林木中电射而出,一眨眼,落在中寨屋顶之上,身形未稳,两人不约而同地用双掌对空一劈,劈空掌力势如排山,猛可里把那打来的毒弩撞得失去了准头,往斜刺里落去。 毒手鬼王高天鹞大吼一声,纵身空中,硬往来人落脚之处扑去。 那两人,一位是长衣飘拂的老者,另一个则是鹤衣百结的老乞丐,毒手鬼王一见是这二人,不由怒从心起,恶向胆生,边落脚,边喝道:“不怕死的臭化子和老废物,前既遭擒,却又腆颜再来此处滋事!难道本人的劈空掌,不足以制你等的死命么?”话声未落,立把双掌往上一提,快如石火电闪平胸推出,刹那间,一股狂随如车轮急转,挟着一种奇腥异味,势如排山地对着老者和叫化激射而出。 落在屋顶上的正是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后者在石洞里,数十年闭目岁月和清修,已磨炼得火气全消,所以这次被人暗算擒缚,挨打受辱,他也不以为意,但天山神丐一生何曾吃过这种苦头?全身毒伤一退,他就要以牙还牙,把神女峰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敌人毒氛未到,他已看出苗头不佳,怪里怪气地对苍鹰老人乱嚷道:“糟老儿,这东西腥味太浓,准要叫化老命,你能接就接,不能接就躲,化子却顾不得你了。”边说边纵身两丈有余,人在空中一折腰,疾如电光一掣,一式“飞鹰扑兔”,十指有如利钩,迳向高天鹞头上抓来,他一向诙谐已惯,口中还不住地打趣道:“你不是洞庭帮里什么毒手鬼王么,老化子倒要把你送入十八重地狱,免在世间作鬼害人!” 毒手鬼王冷笑一声,将头略偏,左右手十指箕张,竟对着天山神丐的两手迎去。他混名就叫毒手鬼王,两手连臂都蕴有奇毒,与人对掌时,只要你全身皮肉挨着他的左右手,或他练就的独门掌风,你不死也得身受重伤,武林中的人对这老儿,至为畏惧,闻及“毒手鬼王高天鹞”这几个字,大有谈虎色变之感,他系杨澜生死之交,在洞庭帮内,帮主待以客卿之礼,言出必从,讲权柄,可以说超出副帮主易去恶之上,不过易去恶也工于心计,知他武功极高,不易招惹,凡事退让点,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天山神丐早知道这老儿两手蕴有奇毒,故周身已用罡气护住,身坚如铁,那两手更藏着大鹰爪掌力,手之所至,当者披靡,这一来,双方可以说旗鼓相当,只一接上手,就要闹个同归于尽。 但苍鹰老人当毒气扑至时,竟利用他一身绝顶轻功,往斜刺里避过,一见老友存心与敌人拼命,暗想:“这真犯不着!”立把右手一扬,遂打出那伽蓝掌力,立时风生百步,势同倒海排山,对着毒手鬼王拦腰撞至。 高天鹞想要硬挡已来不及,不撤招,只有找死,忙急向旁边一跃。 苍鹰老人正待乘势截击,忽见杖影如山,当头压至,同时,使杖的人带着极度轻蔑的口吻怒喝道:“杖下游魂,侥幸被人救出,不赶紧龟缩不出,却又来此处滋生事端,实行以两对一,袁某对你们这种无耻之辈,真觉羞愧,也请你尝尝我这蛇杖的味道!” 这一来,不觉激发了苍鹰老人满腔怒火,不等蛇杖压顶,又将袍袖往上一拂,大袖里卷起一团劲风,带着呼呼异啸,猛可里对着蛇杖当中一击,立把蛇杖打斜。苍鹰老人一见敌方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也就把慈悲心肠收去,一招得手,乘势疾攻,但见他两道寿眉一扬,双目中神光迸发,全身真力凝集于两臂之间,双脚轻轻一纵,快同电掣风弛,向着蛇杖老人直扑,他攻的是对手的左侧,使用的招式正是那武林秘技苍鹰掌,左手屈指如铜,带着劲风如剪,迳往蛇杖老人的右颈抓来。 连一处却包含着四大要穴:悬枢、完骨、风池、太冲,只要部位拿捏准确,不难一举点中,以苍鹰老人这种功力,不用说被他捏着重要穴道,必死无疑,就是那最不重要之处,只要被他敲捏一下,也得立受重伤。 蛇杖老人一见敌人功力竟有这等精纯,不觉心中一怔道:“这两个怪物,的确不可轻视,前次被擒,如不是在出其不意之下,用阴山天蜈将人咬伤,事情还真没有那么容易!不知何人会有这样大的本事,能把这种毒绝人寰的伤势治好,看来此人队里,必蕴藏着绝好高手呢?” 念头原如石火电闪,比任何人的拳脚刀剑不知要快出多少倍,蛇杖老人原也有一身精奇功力,但见他那丑睑儿,抽搐式地动了两动,未等苍鹰老人手指接近,立特左脚往后斜跨一步,右手拿杖头往下一接,翻左手捻着杖身往下一挑,一式“杖挑南山”,挟着呼呼异啸,对着苍鹰老人的下阴穴直戮! 苍鹰老人勃然大努,寿眉一皱,隐藏杀机,前扑之势太猛,一时无法收招变式,于是立将右袖往下一拂,硬将敌人招式封住,左掌往前一推,挟着奇妙掌风,迳奔敌人胸坎。 他这几式动作用得奇快异常,按道理,蛇杖老人怎么样也得受点轻伤,不料这恶魔近年来一意巴结阴山派,武功方面亲得阴山掌教玄风道人的传授,已获进步不少。 苍鹰老人袖到掌到,他也不闪不避,横端着杖棍,运真力猛可往前一送。 只闻“啪”的一响,苍鹰老人一袖一掌,都落在他的杖身上,这一来,双方内力互相接实,蛇杖老人震得稳不住身形,人住屋下直落,苍鹰老人也被震退数步,屋顶上的瓦,随着他双脚所到之处,哗哗地碎了一路,赶忙提起真气,才勉强稳定身形,计所退距离,少说也有两丈多远。 天山神丐拟以大力鹰爪掌对付那毒手鬼王的一双毒掌,打算落个同归于尽,以出出心头上这口恶气,不图好友不以为然,从旁出手,用伽蓝掌把两人震开,但正邪两位高手都有同样大的火气,一俟身形稳定,不约而同地又向对方猛扑。 毒手鬼王一声厉啸,声震长空,双掌一合一开,全身骨骼格格作晌,蓦地右掌往前一探,直奔神丐前胸,神丐正待闪避,不料他中途撤招变式,只见他身子往下一坐,穿左掌,踢左脚,一攻下盘,一抓颈额,又稳又快,歹毒异常。 神丐怒吼一声,一式天龙抖甲,人已拉空而起,同时右脚往前一点,直攻对方百汇要穴,两人功力都是半斤八两,用的都是毒辣招数,谁挨上一招半式,不死也得卧倒当场。 毒手鬼王用老君坐洞,化解了他这一式巧踩天桥,紧跟着就是一阵激剧抢攻,施展的却是辰州八打,天山神丐遇上这位强硬高手,一改往日诙谐之态,竟将那压箱绝技龙虎掌法施展出来,刹那间,掌若惊涛,人同飞隼,尔来我往地斗在一处。 洞庭帮主杨澜自武成林跃走之后,遂也跟着走以楼外,双方交手的情形,他却看得一清二楚,一见蛇杖老人落败,深觉与自己颜面有关,自己身为一帮之主,此时如不援手,岂不被人耻笑?这老贼的功力确有独到之法也不见他伏身作势,仅将大袖轻轻一扬,人竟从楼上电射而出,危楼与寨中屋面少说也有百来丈远,他仅就树梢尖上用足尖点了几点,即气定神闲地落在苍鹰老人面前。 双方尚未交言,地上又冲起一条黑影,扑到了老贼杨澜落脚之处。 苍鹰老人一看,来的仍然是那蛇杖老人,不由微微一笑道:“是否两位愿联合出手?” 蛇杖老人须眉怒张,显然气愤已极,正待出口漫骂,杨澜一把他止住道:“三弟稍安毋躁,待愚兄来会会这位武林高人。” 蛇杖老人因为面当神女峰一千人众,竟被人家用掌力震落屋顶,这口气真是无法忍受,卷土重来,不计死活,主要是为了争回颜面,洞庭帮主一阻挡,虽然满怀不愿,但他向来说一不二,哪敢逆意而行。只好怔怔地呆在一旁,睁着眼,看人家出手比斗。 杨澜大咧咧地冷笑一声,轻率地问道:“尊驾被人擒缚,暗弄手脚脱困,已不高明,再来此处逞凶,更属行同无赖,是否你们这班自命清高的江湖侠义道,都是这种无耻之尤?” 苍鹰老人不动声色地一笑道:“尊驾何人?恕我眼拙!” 杨澜双睁一睁,傲然一笑道:“草野之人,淡于名利,姓名问它作什么?” 苍鹰老人大笑道:“人名树影,为武林中人所斤斤计较,尊驾果真淡于名利,又何至来此是非之场?大丈夫一身清白,示人姓名,原属平常,埋名隐姓者,不是作奸犯科之流,就是庸碌无能之辈,再说,拳脚无情,刀剑无眼,我和你一交上手,如有死伤,结果连对方的姓名也不知道,岂非笑话?” 杨澜冷幽幽地说道:“既如此说,就让你死得一清二楚,洞庭帮主杨澜便是老夫。” 苍鹰老人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八百里洞庭湖面上,作那没本钱生涯的杨帮主,真是一代高人,幸会!幸会!” 天山神丐虽然和那毒手鬼王打得不可开交,但还是不愿放弃他那玩世不恭的性格,只闻他在拳风呼呼之下,冷笑一声道:“水面上的乌龟强盗头,偏偏要叫什么龙头帮主!这还不说,最可笑是一面自称淡于名利,另一方面却去抢人家的钱财,这真是好话讲尽,坏事做绝!”语声未落,也不知他怎样弄下了一只破草鞋,对着杨澜没头没脑地当面劈至。 杨澜知他一身功力,既能和高天鹞打个平手,自然不可小觑,别看飞来的是一只草鞋,如果被它打着,照样可以使人受伤丧命,忙飞掌一劈,不料那草鞋底上沾满了很多泥沙,劈落草鞋,却弄得泥沙四溅,杨澜头脸衣服上溅了不少。 不由他一腔怒火卒然暴发,须发无风自动,双眸精光电闪,怒喝一声:“老鬼找死!” 语声未落,双掌蓦地往前一翻。 刹那间,呼啸之声大作,还夹着隐隐雷鸣,他这掌力一出,使人呼吸也感到困难,不但苍鹰老人暗吃一惊,就是武成林也感觉异常震惧,暗道:“这老儿功力确非等闲,惹翻了他,还真不易抵挡呢!” 苍鹰老人正待用伽蓝神功,不想他掌还未发,忽闻一阵银铃似的轻笑划空而来,声落人到,来者正是一位剑眉星目猿臂蜂腰的美少年,身着蓝色劲装,背负长形古剑,腰上还配带一只蛟皮革囊,足上穿着一双薄底快靴,论年约不过十四有余,讲风仪,恰似金重降世,只一登上屋面,立将右掌一扬,所发出的掌风竟是道家最上乘的太乙五灵罡力。这种玄门秘技,功能消柔克刚,毁金铄石,洞庭帮主杨澜浸淫数十年的霹雳掌,功夫原极精纯,但遇上这孩子的掌风,却变成泥牛入海,刹那间,卷得纷飞四散。 那孩子星目一打量,故作惊异道:“嗯!不想这一座小小山寨,却藏着这么多的武林高手,真是济济一堂,佩服不尽,我陈惠元算是开了眼界了!” 屋下群盗自陈惠元一出现,即惊得目定口呆,因为周围站着这么多的人,而且箭手四布,就没有看清人家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武成林清啸声里,一跃而上,待身形稳定后,立把这位俊美绝伦的童子仔细打量一番,然后放声一笑道:“看你这种身法,如本寨主所料不差,大约是崆峒派大悲真人的弟子了,本门不但与你毫无宿怨,而且崆峒阴山两派互有往来,崆峒与昆仑,彼此原是世仇,本门师长与贵派崆峒大师,原是知交至发,双方原有成约,不但彼此互不侵犯,而且攻守联防,这一点,大约你也清楚,小侠此来,可能听人一面之词,或不熟悉此种内情而生误会,今将真情透露,尚请协助本门,擒缚这两个江湖恶类,他日如有效劳之处,凭一纸飞召,武某当为贵派报命便了!” 陈惠元且不答理,先对天山神丐招呼道:“前辈暂请息手,晚辈尚有话说!” 天山神丐忙向旁边一跃。 毒手鬼王高天鹞傲骨峥嵘,哪肯听取这一套,竟扑向前施展抢攻,掌风如剪,一奔天山神丐的胸坎,一臂神丐的顶门。 神丐怒吼一声,正待运掌还击。 俏哪吒舌绽春雷,一声大喝道:“匪徒,你还想恃强逞凶,不住手么?”人随声起,拔空约有一丈五六,全身真力运足,坚逾精钢,人在空中未落,即施展师门八翻天掌的神奇招数,“金印摧山”,左手平伸,稳住身形,右掌却往前一吐,对着毒手鬼王的额部击来。 高天鹞手蕴奇毒,最喜与人硬拆,因为这一来,一双鬼手的毒素最易传之对方,只要稍一沾染,敌人非死即伤,有此天大便宜可占,如何愿把机会错过。 他前冲之势未铩,俏哪吒单掌一到,他也伸出右掌迎击,只闻“啪”的一响,如击败革,紧跟着“哎哟”一声,高天鹞人从空中坠落屋面,原来臂已脱臼,脉腕处亦受重伤,只疼得冷汗浸淫,呲牙咧嘴。 杨澜疾跃上前,将盟弟一把扶起,并将他的臂臼接上,凝运功力,在他手臂上一阵推拿,立时将疼痛止住,他回转头,向武成林招呼道:“武寨主,这小子太狂,竟敢出手伤人,我杨某还不太甘心,不管怎样,我待和他领教一二!” 这招呼,无异于向武成林申明,来人不管是友是敌,只要伤了洞庭帮的人,这梁子是与他结定了。 武成林尚未开言,俏哪吒业已答上了话。他对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施了一礼道:“两位前辈折腾已久,暂请退出此处,麟哥哥尚有事面陈!”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知他话里有因,正待纵身跃走,徐芳、吴文二人也跃上屋面,一把将二人截住道:“神女峰为我弟兄开山立寨之地,如果让人家来去自如,那也未免让江湖上的朋友笑我们弟兄太软弱了!” 俏哪吒冷笑道:“然则两位是不愿让人家出寨了?” 徐芳笑顾武成林道:“大哥,这是本寨哪一门子的朋友?乳臭未干,却有这等猖狂?” 不待武成林回话,旋即哈哈狂笑道:“要出寨,很容易,只要你留下项上人头归降本寨,马上可走!” 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怒吼一声,排山运掌,对着徐芳、吴文当面袭到。 两人一阵冷笑,身形飘动,捷似风驰,徐芳迳奔神丐,吴文则抢向苍鹰,两人均施展七十二式擒拿手法,巧闪轻纵,奇袭抢攻,刹那间掌风如箭,拳招似雨,眨眨眼,彼此交手就在十余合以上。 俏哪吒一声长啸,响遏行云,纵身跃起,拔空三丈有奇,一折腰,立变作头下脚上,左右手分向徐芳、吴文一扬,太乙五灵掌力二度出手,但见罡气弥空,罡风劲疾,分向两人,当头压至。 不但徐芳、吴文赶忙趋避不及,就是这武林二老,也忙向旁边跃开。 只闻“轰”的一声,屋顶抵挡不住这种奇劲风力,立时裂开了两个大洞,只震得砂石飞扬,残瓦激射,周围高手,莫不变颜变色。 徐芳、吴文以神女峰潜伏着绝世高手,哪甘就此死心,正待潜运功力,准备再度出手。 忽见一线红光自林中激射而起,离地约十余丈高,即在众人头上盘旋飞绕,而且发出一阵“吱吱”异啸,飞行迅速无匹,只看得众人眼花乱转。 蛇杖老人大喜道:“天蜈回来了,这东西不知会去哪里,招之不至,而且还只回来一条……” 他拿起一只竹哨,正待吹动,不意那东西骤然降落,从众人头上一掠而过,“吱吱”之声大作,颇觉刺耳生寒。 这声音人听了还不打紧,徐芳吴文的布囊内,盛的却是条很长的赤炼蛇,这种蛇毒,只要沾着人,可以说无药可治,徐芳吴文正准备将这种毒蛇布置在寨的四周,临场激愤出手,只好把袋子暂时背在背上,袋内的毒蛇一闻到那克制之物的啸声,不觉在袋中大肆蠢动,立时嘘叹之声大作,蛇头在袋中一阵乱钻,喷出的毒诞竟渗透而出。 这东西如果沾在肉上,保证中毒无疑,吓得两贼赶忙取下蛇袋,连外层的衣服也手忙脚乱地把它脱下丢开。 天山神丐知道这是麟儿玩的把戏,不由暗喜道:“这对小淘气,真是灵秀异常,他们一明一暗,此呼彼应,今夜贼寨内算有热闹可瞧了。小鬼们想把我们两人支开,无非因我二人业已现形,恐神女峰群盗们集中全力对付我们这对老怪物,反而影响他们展不开手脚,盛意可感,我们如不见机离开,岂不有负孩子们的心意?”想到此处,即怪笑了一声,扭头招呼苍鹰老人道:“老友,你还呆着不走,难道想在贼窝中呆一辈子不成?时间一久,沾了一身贼味,让人家骂你老贼,那多冤枉!”说完话,双脚一跺,拔空两丈五六,一跃就是八九丈,他竟施展八步赶蝉的身法,人在枝捎上几个起落,即离开当场。 苍鹰老人哪甘示弱,朗笑道:“道友何必匆忙,致使人怀疑你我胆怯,不愿久留,步法慢一点有何妨碍?”语声甫落,右手袍袖一展,立即卷起一阵旋风,老人纵身一跃,落下时,滴滴溜地一阵转,随着旋风疾驰而去。 寨主武成林本拟指挥众人施以拦截,但屋面站着的少年,虎视耽耽,俟机而动,空中那条天蜈却又在此时若有意若无意地作怪,这东西因为过分奇毒,没有人不存着戒心,在敌势骤长之下,未曾知己知彼,则一动不如一静,轻率追敌,只有招致无谓麻烦,未曾下令动手。 这原是瞬息间事,蛇杖老人见自己的天蜈放出后竟为敌人频添不少威力,不由心中大惑,赶忙拿起竹哨,用口一吹,立有一阵“吱吱”之声,与那天蜈发出的啸声,果真一无二致。 那天蜈闻到这种“吱吱”异啸,立将翅膀一收,疾从空中降落,对着蛇枝老人,快如风驰电掣地展翅奔来。 蛇杖老人心中大喜,忙将那蛇头宝杖连敲三响,并笑道:“你这小宝贝,出来已久,赶快进去吧?你那同伴,何以未一同飞返?” 往常,只要一敲杖上蛇头,这天蜈立从蛇口飞入,百试不爽,蛇杖老人哪里猜到这次会出意外?天蜈与老人相距不过一两丈,那来势犹极为猛烈,在毫无防备之下,这东西突从口中喷出一股黄烟,它自己却往前一冲,旋又展翅腾空直上,迅速机警已极。 蛇杖老人与徐芳吴文等原立在一处,二人谁也没有想到,一条小小天蜈意会具有机心,毒气扑面,三人都吃了一口,立觉头疼如疾,一身肌肉不由自主地抖颤不停,喉干嘴裂,冷汗如浆,两眼发黑,四肢软弱无力,身体竟朝屋面坐落。 武成林吃惊不小,忙着地下头目飞身上屋,将三人安置后寨,等师叔入定完毕,再求他设法疗毒。 伤者被人负走以后,武成林目射凶光,冷笑连连,缓缓地走近俏哪吒的跟前,冷幽幽地问道:“而今寨毁人伤,这一来,总算让你称心如意,只是贵派所约定的攻守联盟,原来却是这等联法,尊驾如不能还武某一个公道,武林中人真要笑巫山神女峰义勇寨的主持人物过于软弱可欺了!” 俏哪吒一见此人,就知道这家伙至为阴险狠毒,见他走到跟前,气焰十足,哪愿卖他这个账?当即也不稍加辞色,沉着一张俊脸,冷峻地回答道:“什么攻守联盟,陈某身在师门,并未闻掌门人言及,即有此说,那贵派欲以北部阴山实力消灭本门,这是否合于君子协定之旨?” 武成林的脸上一阵阴晴变化,虽在黑夜,他也逃不开陈惠元一双夜眼,沉吟半晌,竟脸蕴杀机,厉声问道:“此话出自尊驾之口,但听何人所说如果拿不出证据,哼哼!……” 陈惠元冷笑道:“那你意欲何为?” 武成林也冷笑答道:“武某决不容人任情挑拨是非,甚至巧言栽赃,无根之言,在所必究。” 陈惠元朗声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想以武力来掩饰自己的罪行,撞在我陈某手上,就容不得这种不法之徒!” 武成林把手中铁骨扇一开,漫不经意地摇了几摇,轻笑道:“是否尊驾想在此处来显露一手,武某不材,就拿手中这把折扇,对付尊驾最得意的兵刃暗器。” 陈惠元星眸中冷芒如剪,立即以牙还牙道:“武寨主这把铁骨扇自然是你一生成名之物,可惜陈某虽然背着宝剑,但不到紧要关头,还不愿随便取用,我自信,就凭一双肉掌,也可以和寨主手上那把折扇拚个三百余合。” 武成林大喝一声道:“那你不妨就此试试!”蓦地一闪身,将手中铁骨扇一收一敲,迳奔俏哪吒的期门穴。 陈惠元不闪不避,一俟铁骨扇临近,竟用右手往身上一抓,同时左手骈食中二指,却往武成林的心坎穴点去,如果武成林不收招变式,准得立伤当场。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招,不由得武成林心中一震,知道来的这少年果有一身奇特功力,较之天山神丐和那苍鹰老人还要高出很多。 他原是一位最阴险的人,暗中正在筹思如何击取对手,犹豫间,蓦闻左面高楼之上,却有一娇滴滴的声音道:“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弟弟,哪劳寨主自己动手?如不嫌小妹功夫太浅,就让我来越俎代庖如何?” 蓦觉微风飒飒,送来一阵幽香,如兰似芝,沁彻心脾,从枝头翩蹑而降的正是那风鬓宫裳、风姿绰约的少女,她一落地,就把那双剪水双眸,勾魂落魄似地落在俏哪呼身上,一张美蓉脸更是晕生两颊,那红宫服,偏偏作得有如熨贴在身上一般,越发显得细柳蛮腰,双峰凸出。这女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似乎都来得恰到好处,妖娆娇媚,体贴温柔,兼而有之,如果你略解男女风情,初逢之下,保险你对她爱到极点,只要她回眸一笑,就会把你弄得骨软筋麻。 俏哪吒虽然是侠义高徒,但也被她看得有点昏头胀脑,忙把俊脸一绷,怒喝道:“你不是想动手么?要来,就快!” 那妮子正是云梦三姬的老大云姬,天生尤物,使男人蚀骨销魂。 她听到俏哪吒喝问,手拈一幅淡红罗巾,抿嘴轻笑道:“小弟弟,急什么嘛?姊姊真正来了,只怕你难耐三招两式呢,少年人毛手毛脚,极少能有人持久!” 俏哪吒怒道:“什么不能持久,对付你这种女人,只要你能抵挡,三百二百合,全凭你的心意!” 云姬噗哧一笑道:“小弟弟,你有这种能耐么?那你就跟着姊姊来,包你称心如意就是了!”口中说着,人却俏生生地扑到陈惠元的身前,那双峰几乎贴着陈惠元前胸,那樱唇几乎挨着陈惠元的玉额。 这种大胆淫浪作风(宋朝最礼教,女人如此,确是大胆),把个俏哪吒弄得脸同红布,男人喜爱美娇娃,女人更好小白脸,俏哪吒本来生得俊,这一脸红,愈显得俊不可言,把那云姬,只看得骨软如绵。 惠元哼了一声,怒叱道:“你再这样的无耻,我管教你立死掌下?” 云姬把秀眉一蹙,藐水双眸中情焰似火,似嗔非嗔,似笑非笑地说道:“哟!小弟弟,干嘛这么凶?姊姊自愿让你称心如意,你却偏有这么多的做作,别人想要,还要不到呢?” 说完,手指往他脸上轻轻刮去。 惠元怒叱一声,左手捞她脉腕,右掌却往她前胸打去,掌势奇重,又快又猛。 不想这女人一点也不趋避,反轻笑道:“你想打我么,那你就打好了!”边说,还边将酥胸往前微倾,这一来,真弄得陈惠元无法出手,右掌已触着人家的玉峰,只觉软得如同海绵,左手已扣着人家一条白臂,只觉滑如羊脂,异性一身,全具妙趣,陈惠元不自然地撤招不及,赶忙横身闪开,弄得异常尴尬。 麟儿缩身梁间,一动也不动,紧睁着一双星目,打量寨中房屋上敌我双方交手情景,见到惠元那副窘相,几乎笑出声来,暗道:“元弟弟天真淘气,什么人也不惧,想不到,俏哪吒却撞上了玉面狐,这场风流罪过真不小也!” 陈惠元被她缠得无法可想,只好来个脚底揩油,正待纵身往上直窜,不图那淫媚女郎猛可里将她手中罗帕,朝着俏哪吒鼻端口际一扬,但闻一股异香扑鼻,刹那间全身真力涣散,头昏脑胀,站立不牢,身子正朝屋面倒去,云姬疾伸手一把将他抱住,正待飞身将他抱入楼台。 武成林满脸不快之色,将身拦在云姬的前头,冷幽幽地说道:“这小子一身武功已臻绝预,你那销魂巾虽然将他制住,但他因为不知你的底蕴,故而着了你的道儿,如果药力消失,被他逃脱,很少有人是他对手,你找的原是个把年轻精壮的人物,本寨对你口味的人原不在少,此人无论怎样,烦云妹把他交给我!” 云姬立将脸容一整道:“我们彼此原有约在先,双方的行动,互不得加以干涉,我妹妹三人都让你占尽了便宜,你到一云梦泽,更是让你恣意享受,难道你一旦作了主人,就板着脸孔和我耍威风么?” 这女人,不要瞧她那副娇媚姿容,发起横来,雌威还真不小!不管武成林多么阴险,一见她冒火,弄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忙陪笑道:“云妹快莫生气,你既然喜欢他就把他抱去好了,愚兄讲错,千万海涵!” 云姬脸色稍霁,媚笑道:“闲言讲过就算,谁去记它,二妹三妹今晚有的是空闲,她们正等着哪!”说完,一阵微风飒然,转瞬间即抱着入回房去了。 武成林吩咐头目,漏夜之内即须把房屋抢修完成,并通知各明桩暗卡,如有人进入山中,不听喝止者,立即格杀无论,各卡子如不能尽职负责,一经查获,即重责不饶,神女峰已面临强敌,如不加强戒备,势将遭失重大挫败云云,嘱咐完毕,始与杨澜等人,找二姬三姬干那风流勾当去也。 惠元被人擒获,麟儿至感震惊,本待出手救助,但他却有一个奇异念头摆在心里,暗道:“这儿虽是龙潭虎穴,但要救出元弟,还不至有何困难。我且先不救他,看看是否尚有别人出手搭救,就可了解一切了。” 楼头上已飞落两条黑影,洞庭帮主和那蛇蝎书生并行而入,由武成林笑向楼上的雾花二姬道:“令姊已捉缚敌人,以其生得美秀,早抱赴房中享乐去了,二妹三妹今晚颇觉寂寥,愚兄内房备有夜宴,如肯移玉,则醇酒美人,相得益彰,两妹善作天魔舞,丫环侍婢,颇解音律,往日都由二弟三弟领略贤妹温柔,今晚愚兄和杨帮主倒要一亲芳泽了。”说完,阴森森地笑了几笑,那杨澜也跟着干笑了几声,为状至丑。 麟儿在梁上看个清楚,见那杨润年纪总有七十有余,见着女人,居然还作出如许丑态,不由得心中作恶,暗道:“男女大欲,王者不禁,然总得发乎情,合乎体,象他们这样老少不分,女的可以面首三千,男的可以见色就猎,简直是一堆禽兽,哪能算是黄帝子孙?”忽又想到惠元遭擒,不知受什么风流罪过?何不赶往一看,以默察元弟人品如何?他把身子缩得不过两尺有余,飘然飞落楼下,掠过一道回廊,攒入楼后梅竹林中,疏梅绿竹,掩映成趣,一阵银铃笑语来自左前方向,循声而往,原来竹林深处,却有极精致的房屋一所。 麟儿知道惠元已被那淫妇抱入此屋,遂飞身上房,人如一缕轻烟,奇快无比,身在屋顶,略一察看,就知云姬宿处即在后间,足钩檐沿,伏身而下,一式倒卷珠帘,用眼打量后室。 朝外的一个窗户,窗门已启,但犹轻垂着绛纱窗帘,隔帘内视,室内情景,历历如绘。 房间一切陈列,可以说富比王侯,往里靠壁,摆着一张红漆梨木床,苏锦绿绸被、淡红毯、鸳鸯绣枕,看得使人眼花缭乱,陈惠元鞋袜之去,宝剑革囊,都悬挂壁间,人尚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右端,陈列着一具梳妆台,珊瑚镜,碧玉盒,被屋当中悬挂的银灯一照映,但觉光华闪烁,满室生辉! 梳妆台前正坐着那位云梦少女,她一身宫装业已脱去,仅披着一幅碧罗纱衣,肌肤微露,春趣盎然,头上风鬓业已打开,长发都披在肩上,身后立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小丫环,也生得异常妖冶,正用玉梳轻轻地替她整理满头秀发。 那丫环小嘴很甜,边啧啧赞美道:“小姐,你真美,婢子如有你一半俏丽,我也不用当丫坏了。床上那位小相公真不知几生修来的艳福,只要挨着小姐的玉体,怕不全身酥麻,飘飘地欲仙欲死呢!”口中说着,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云姬笑骂道:“鬼丫头,还不赶快梳头,胡嚼什么蛆呢!如果熬不住,我也会让你有片刻春宵!” 俏丫头嘟着嘴道:“这腻人的把戏,我兴趣不高。” 云姬娇笑道:“这位小相公,一身皮肉又白又嫩,俊丽处与我们女人还要高明,那趣味,妙不可言,你还嫌这把戏腻人?我却舍不得这块心头嫩肉。而今头已梳好,你赶快将备好的菜肴拿来,那色同琥珀的百花秘酿,原是大寨主自饮之物,功能提神补肾,可多备一点,事情办好了,自有你的乐子,知道没有?” 俏丫环漫应了一声“懂得”,于是莲步姗姗地从左边那八角门一闪而出,当然是准备酒菜去了。 云姬梳妥了云环雾鬓,俏生生立起娇躯,拿起珊瑚镜,就着明镜台,头前脑后照了又照,但觉秀发云鬓,把那张英蓉俊脸衬托得又娇又嫩,来一个檀口吻腮,温玉抱满怀,个中奇趣,确是不可言喻。 她放下明镜,轻舒了一口气,风姿绰约,扭转娇躯,正面身形只看得麟儿赶忙把星眸紧闭! 原来她身上披的那幅轻纱,肌肤却隐约可见,玉乳双峰半露,随娇喘起伏频仍,动人情处,却跟着那姗姗莲步,微露出几分端倪,这种半裸美人的娇姿最是撩人心意。 麟儿不由心中着急道:“元弟年纪虽小,却是已解风情,这种活生生的巴刀阵(接巴刀二字,合而为色)叫他如何熬受得了?真个与这种淫娃交合,丧失真元事小,影响他一生名誉事大,到紧要关头,只好硬行抢救了。” 那女人俏生生地坐在床边,随手从床头取出一只小瓷瓶,拔开瓶塞,用指甲挑了一点白色药未在惠元鼻间一弹,十指尖尖地在他身上一阵抚摩,那剪水双眸迸出一股令人心醉的欲焰,从头至脚似乎愈看愈爱不释手,眼中光芒愈盛,脸上红晕也愈显,直似雪狮子撞上了火球,马上欲溶化成水。 俏丫环给端着一只八角梨花木盘,盘内却是四碟精美酒菜,摆好后,又翩若惊鸿地一跃而去,几个来转,热冷杂陈,脂酒给备,但闻她一声娇笑道:“酒菜备妥,就请小姐弄醒相公,先来个林儿厮并,再作那倒凤颠鸾!时已四鼓,夜色已阑,再迟只有留待白天火拚了。” 云姬喜孜孜地就着惠元双唇,来一个口儿相并,吮了一阵,惠元手足渐动,慢慢地如梦初醒。那女人欢呼一声道:“笑弟弟,从速醒来,我已久候多时了!” 惠元把头急剧地摇了几摇,又用手把眼睛擦了几擦,寄身这种红粉绣阁,美人香巢里,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他自己几乎不信自己的眼光。云姬的销魂巾,放上了一种剧烈的迷药,只要给人闻到,不但可以把人昏倒,而且可以使人丧失本性,惠元药力初解,神志尚属不清,哪能一下子就可明白过来。 云姬嗲声媚气地轻语道:“你快起来!屋子里很暖,衣服不穿也无啥关系,看!姊姊为你特备了一桌很精美的酒筵,不要让盘子冷了,饮用一点百花酿,就可醒脑补神,然后姊姊陪你,同效那鸳鸯共枕,鸾凤和鸣……” 惠元神智逐渐清醒,面对如花似玉的美人,视同未见,却将两手暗运真力,不料这淫娃早已提防,虽用药把他弄醒,却把他一身真气暂时散出,如不剖心示爱,她哪会让他功力复原?惠元一见情形不佳,对方人已半裸,早羞得无地自容,忙喝道:“我陈惠元自怨举艺不精,着了你这不知羞耻女人的道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强迫我干这种伤风败德的丑事,我就是功力全失,也决不愿任凭你这样摆布。” 那云姬一声媚笑道:“姊姊这一身,哪一处使你不满意?你说!你说!”边说边将身子靠近惠元,而且把那身上披的石榴纱一展,两只玉峰几乎要接近惠元的口际,那女人身上独有的香味,一阵阵地钻进陈惠元的鼻中。 陈惠元垂着首,低眉合目,默不作语。 只看得麟儿大喜道:“真是好弟弟!这种坐怀不乱的功夫,如不得名师熏陶,门规严整,学养有素,哪能修养到这种地步?恩师紫阳真人选择门徒极严,训练徒弟,则使人如坐春风化雨,中门中绝未闻有人作出那种伤天害理之事,原因即基于此。元弟遇难荒淫,守礼不苟,看来崆峒派掌门人大悲真人,方正之处与恩师可以说是南辕北辙,所谓昆仑崆峒两派的世仇大恨,那不过是一时误会而已,这种狭隘的门户之见,实无异于故步自封,不足为训。” 不图麟儿正在赞赏义弟之际,那云姬的肉弹攻势却在一步一步地加紧,她面对丰神似玉的俏哪咤,哪能按捺住一股旺盛的欲火?惠元面对色相生陈,直如老僧入定,她却一把将他抱住,惠元功力已失,想抗拒也是力不从心,人在她怀中虽竭力挣扎,她略施真力,即按得他喘不过气来,媚笑道:“只要你从我,我马上恢复你一身功力,那时,你用力愈大,姊姊却愈加喜欢,如果不回心意转,哼!什么昆仑崆峒,都不看在姊姊的眼内,我举手投足之间,即可把你化为血雨!”讲到这儿,她又幽幽地叹口气道:“恕姊姊无心,谁愿意把你这种粉妆玉琢的人儿,任意折磨呢!”说完,两手捧着惠元的头,两片樱唇紧压在惠元的嘴上,香了个心满意足才略解馋火。 陈惠元悲愤填胸,星眸喷火,牙关一咬,抽出手来,左右开弓,就是狠地两记耳光,把这女人那张用手指弹得破的玉颊打得指痕凸起老高,同时他张口大骂道:“不如差耻的淫贱东西,武林中讲究的就是忠孝节义,最痛恨的就是淫悲无耻,看你人也生得聪明,却不料你心同禽兽,男女之事,如个能发乎情,合乎体,与禽交兽合有何区别?不料我陈惠元因一念之仁,临场缩手,未把你这贱婢立毙掌下,自遗伊戚,惹火烧身,至为后悔……” 那云姬两颊被他打得火辣难受,不觉碎银牙,睁星目,把他抱向席前的椅上一掷道: “小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云梦三姬虽然出道不久,玩男子又何止千百?我这一身,自问哪处不美?别的男人见了我,无不是雪狮子撞上烈火球,再厉害的男人,我只要稍假辞色,他就得作我两股之间的不贰之臣,想不到遇上了你,骂还在其次,居然动手打人,我倒要挖出你的心来下酒,看看你与旁人到底有何两样!” 话声甫落,扑上前就要撕惠元的衣服,惠元正襟危坐,脸无惧容,任她如何威胁,毫不动心。 云姬盛怒头上,竟欲横施毒手,麟儿大吃一惊,正待扑身入内抢救盟弟,只闻竹枝头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冷笑,那声音,分明是一种传音入密的上乘功夫,麟儿欲待扑身追赶,又恐盟弟横遭毒手,不赶,又想知道何人会这种功力。 正在犹豫不决之处,俏丫环已一把拖住云姬的手,娇笑道:“这种腻人的事,要的是彼此情意缠绵,女悦郎贪,哪里能够乱来呢?他打你几下,痛一会儿,就会消失的,待会儿他回心意转,弄出了兴头,甚至儿咬你一口,或把你的嘴唇吮出了血,你难道也挖掉他的心么?有道是:男女之间,打情骂俏,韵事一桩,想通了,不也就心平气和了吗?看你们彼此气成这个样儿,舍却酒菜不吃,这是何苦?” 俏丫环巧言如簧,那股浪劲,比云姬也毫不减色,劝住了女的,她还知道顾及男方,只见她俏生土地走近惠元身前道:“小相公,任何事都得看开一点,往牛角尖钻,对事情绝无好处,小姐兰心惠质,既然对你一见倾心,你又何妨来个逢场作戏?送上门的如花美眷,在别人,自是求之不得,你就以体自持,守住了柳下惠坐怀不乱的谆谆教旨,也没有动手打人的道理?再说,我们女子把身子侍人,这确是出于爱意嘛!投你以桃,你却报之以掌,真是不解情意!”说罢,噗嗤地笑出声来。 这一大堆歪道理,出诸又俏又丽的丫环口中,不但使云姬咯咯地娇笑不住,就是窗外的麟儿,也几乎笑出声来。 那云姬挨着惠元坐了,亲自替他斟了一杯,俏丫环赶忙接过壶,给云姬也筛上一满杯,还娇笑道:“杯儿双双,织女牛郎,要火拼,可不许在酒筵之上!”她这一双油嘴,总算和缓了紧张空气。 麟儿舒了一口气,暗叹道:“这主仆两人,真算淫荡得可以了。” 忽闻一阵娇细之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娣娣于麟儿耳畔,不绝于缕,道的是:“你也太忍心了,坐看他陷身这淫贱之手,身中销魂巾,半解未消,身在筵前,如坐芒刺,这种色相生陈,软语交侵之下,他能忍念得了么?如一旦把持不牢,真元丧失,则江湖上势将传为笑柄,他一生名誉,算是全毁,你这为人兄长的,又置身何地?我本相逢陌道,彼此原是路人,事不关已,本可不问,以你二人为武林中良材美质,而且心同赤子,私心不无感动,特冒大不韪,探察这贱婢行踪,你如怕事不管,妾只有冒险相救了!” 麟儿一听这声音,已知来人为谁,忙用传直入密会知来人:稍安毋躁,并谓自己并非怕事不管,这中间也颇含深意,时日一久,自见分晓,武林中原有正义存在,正胜邪败,自古而然,陷身泥淖之人,应知迷途速返,真如怙恶不浚,到头自有果报,彼此虽然是相逢陌道,只要同心合意,焉知三生石上无缘?承你有搭救盟弟之心,深觉惠同身受云云。 语音传去后,也未见来人答话,麟儿举目四瞩,周围静悄悄的,也未见有半点人影,虽然有心面晤来人,但又怕义弟身遭危险,只得暂时罢了。 这时云姬依然是满脸含春,咯咯地娇笑一阵之后,举着杯儿,送到惠元的嘴边,左手还搂着他的腰,那酥胸玉乳紧靠着惠元的身子,直恨不得把两个身子,并为一体,嗲声媚气地说道:“我的好弟弟,你也折腾一晚了,不嫌姊姊粗丑,你就饮完这杯吧!” 惠元摇摇头,表示不善饮。 云姬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一眨,随即娇笑道:“是了,你大约中了一般江湖道的毒,不放心人家的食物,总以为放了迷药之类的东西……” 陈惠元板着脸,冷笑道:“世道式微,人心险恶,君子易测,小人难防,江湖戒言,昧无虚假,陈某就因为过于信任人家,才落得这种好结果!” 俏丫环扪嘴笑道:“这算好心自有好报,否则何至于杯儿相并?脸儿相偎?手儿相持?” 惠元星目一睁道:“你也放尊重一点!” 俏丫环嘟着嘴,气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吃了苦头,怨得谁来?” 云姬拿起玉杯,一仰头,饮了个杯底朝天,连干三杯,情欲更焰,见惠元不举杯,不起箸,不觉柳眉微竖,爱恨交加,竟含了一口酒,两手紧抱惠元,嘴对嘴实行强灌,惠元被压得透不过气,只得把嘴一张,“咕咚”一响,酒入喉咙,想吐却也无法。 云姬笑道:“味道不坏吧,再来一口如何?” 惠元把两道剑眉一掀,怒叱道:“要吃就吃,你再如此捉弄我,我作鬼也得和你算账?”说完,果然一口气饮了一大杯。 那女人媚笑道:“你果真要坐怀不乱,我偏要让你做鬼也落个风流!” 惠元怕她再缠,只好饮酒吃菜,俏丫环娇笑道:“早点如此,不就没事了么?这真是何苦来!” 云姬举杯劝饮,身上披的石榴纱,在银灯照射之下,业已丝毫毕露,偏生那百花秘酿,初入口时又甜又香,但后劲极强,有道是酒为色之媒,她原本就情欲高涨,周身如火,忍耐不住,饮酒之间,惠元身迎灯光之下,更显得丰神似玉,秀逸夺人,加以被她连强带迫,饮了几杯,霞飞上颊,刚劲中更有婀娜。 云姬睁着一双星眸,只细把他领略一番,直看得周身骨软,最难受这酒力一发作,那热流直布四肢,烧得难受还不说,最微妙的是那难言之处,直似千百蚂蚁到处钻爬。 一个是深得儒门真谛以礼自守,坐怀不乱,禽兽不如之事,头可断,血可流,决不可干。 一个是欲火已焚遍全身,平日面首三干,一呼百应,而今面对玉郎,百般挑引,偏来个不理不睬,但是到口美食,志在必得! 两种情况截然不同,而且是各走极端,这哪能不似久欲爆裂的火山,一触即发。 云姬借着酒势抚摸惠元的玉颊,惠元随手一推,无巧不巧,碰在云姬的鸡头肉上,这一来,正触着她的痒处,只闻她浪笑一声,直似银铃,蓦地离开酒筵,皓腕微抬,轻纱自落,全身业已一丝不挂,但见肤光如玉,幽香袭人,窈窕身材,无一处不引人入胜,最难得是酥胸玉股,随着起伏款摆,简直看得使人眼花缭乱,脑胀头昏。 她左手紧抱惠元,右手在他身上一阵摸索,随着只几扯,全身的衣服,竟随手自落。 惠元在她手上一阵挣扎,怎奈这女人功力极高,他又失去真力,如何是她对手。 肤光如玉,纠作一团,直向那珠罗帐里滚去,她竟把惠元压在底下,想来个霸王硬上弓。 挣扎之间,蓦闻一声娇叱:“贱婢无耻!”刹那间,劲风如涛,窗帘自落,室里银灯,被那掌风打落地上,一绿衣女郎,快如石火电闪,业已穿窗而入—— xiaojiangfeidao补,旧雨楼连载 第十二章 异僧传技 云姬形如疯狂,一股浪劲,压在惠元的身上,惠元功力已失,自然无法与之抗衡,仰卧榻上,只觉温香软玉,被人贴得至为密合,尽管你坐怀不乱,毫不动心,但男女两性之物,生来就造得天衣无缝,上抵下压之势既成,山僧那得不扣门而入?琵琶女哪能忍看这种丑态?芳心一急,也顾不得人家袒裼裸裎,皓腕微抬,玉掌轻舒,震窗落帘,熄亮碎灯,人已穿人室内。 云姬再浪,也吓了一大跳,人在卒然受惊之下,肌肉立即收缩,寺门紧闭,山僧受阻,只好跳下床,挥掌御敌。 琵琶女见她掌风劲疾,功力纯厚,一出掌便用重招,暮闻一声清笑道:“犯不着和这淫娃动手,她如不服气,让她穿好衣服后,再行领死不迟,这地方秽乱已极,不宜久留,元弟业已背在我背上,他随身兵刃也已取回,你只需把他衣服拿出便了。” 琵琶女见自己打出的掌力竟被人家轻轻封住,但来人功力精纯,掌力用得恰到好处,虽然把自己的掌力封住,但不轻不重,毫无一点反弹之力打回自己身上。 琵琶女知道来人为麟儿无疑,暗赞人家功力真纯,片铢悉称。 麟儿话音甫落,即背着惠元,快如风驰电掣,飘落窗外。 琵琶女也跟着跃出,一落地,见惠元全身赤裸,半丝不挂,只羞得啐了一口,匆忙中递过衣裤,两手捧着脸,背面而立。 麟儿笑了一笑,赶忙放下惠元,扶着他穿了衣服,笑问道:“元弟,你一身真力,被人制住,难道就无法把它恢复么?” 惠元恨道:“我一身软绵绵的,全身真气,到处受阻,连站立也至感困难,要有办法,我还听任这淫妇随意摆布不成!” 麟儿笑道:“你也没有吃亏嘛!” 惠元俊脸通红道:“麟哥哥,你真坏,人家吃了亏,你不能伸张正义,反在一旁打趣我,我真恨死你了!” 琵琶女嘴一嘟,冷笑道:“你可揍他!你出事,他一刻未曾离开,不出笑话,他就闲着不动,偷看那无耻风光,我急他闲,谁说他不该揍呢?” 这一说,把麟儿弄得俊脸通红,可是事实又如此,虽然为着要试探琵琶女对惠元是否有心,但是这话又哪能当着她直说? 他望着惠元苦笑了一笑,暗中又扮了一个鬼脸,也不答腔,疾从袋中拿出天露瓶,着惠元喝了一口,又把蝻蛇内丹放在他鼻下,不到一刻的工夫,立觉神清气朗,真气畅通无阻,马上复元。 琵琶女一见陈惠元顷刻之间恢复,不觉心花怒放,喜溢眉梢,对着惠元神秘地笑了一笑,又用手向着房中指了一指道:“人家还在房中等你!” 惠元急道:“这种事,也是我陈惠元一生中最大的耻辱,承姊姊相救,没齿不忘,还望姊姊不要打趣我,以免增加我心中难受。” 琵琶女脉脉含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蚀焉,更何况,暴力相强,无所抗拒,裴航入梦,情非得已,只要不去回味那旖旎风光,又何必耿耿不安呢?” 麟儿忽然想到一事,忙对琵琶女笑道:“你和元弟暂时离开此处,那女人快要出来拼命了,免得见到她,又想起那腻人风光,使人心里难受!” 琵琶女望着惠元一笑。 惠元只好低头含羞。 麟儿笑得打跌道:“你两人一个不要笑,一个不必羞,其实都是一样的心情!” 琵琶女茫然不解道:“此话怎讲?” 麟儿花样很多,大眼睛里充满着磁性,望着琵琶女淡淡一笑道:“旖旎风光里,又何尝没有含着一股酸味,否则,任它一池春水吹皱,干卿底事?” 琵琶女啐了一口,含羞低头,赶忙同着惠元,一前一后,纷纷地没入林中。 麟儿背着手,静立待敌,云姬穿好了衣服,佩带好兵刃,人从窗中一跃而出。 她一见着麟儿,顿感心中吃惊道:“真是奇怪!何来这么多的美少年,而且一个赛似一个,看情形,他比原来那孩子,力气更要大得多了,只要他能伴我,就是死了也很值得!” 死也不惧,那还有什可虑?古来只有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她偏愿姹女离魂,自反其道。 于是面对麟儿,嫣然一笑,满怀春情满满,爱欲恣恣,直恨不得把我们这位美少年生吞入腹。 麟儿心中暗道:“这女人,论人才也有十分,论性格,过于风骚入骨,待我来好好地教训她一番!”遂把俊脸一绷,星眸中光芒电闪,冷笑道:“看你年纪也不算太轻,可是,所作所为,无一不人神共愤,尤以今晚行动,几损及我义弟名誉,这笔账,我得算在你的头上?” 云姬声似银铃,浪笑道:“小兄弟,别这样凶好不好,你就是想把姊姊生嚼,我也愿意,这一来,什么事不都好办么?” 麟儿气道:“谁和你这种女人称姊道弟,如再不知趣,我要你血溅当场!” 那女人笑得花枝招展,鸡头肉有如浪鼓双摇,嗲声媚气地说道:“这么横,真把我吓死了,可是姊姊也不是武林中什么软货,真还想同你讨教几手高招,来,你打给我看!” 麟儿心眼最多,暗道:“撞上了这种人,死皮赖脸,无怪元弟上当,我可不能蹈他覆辙,因为那一来,给琼姊露妹知道了,岂不成为笑柄?”忙发动伏魔神功,香风一起,暗把身形护住! 云姬娇笑道:“小兄弟,你使的什么法儿放出一股香味?这味道,还真好闻。”说着说着,从身旁取出一条罗巾,半掩朱唇,媚眼横波,低声道:“姊姊身上,有的是香味儿,爱闻,我愿让你闻个够,房子里,酒菜现成,室暖生春,不嫌弃,就请进房小叙如何?” 麟儿心中大怒,双掌一翻,劲风如涛,往云姬胸坎就打,并还喝道:“你就试试这个!” 云姬柳腰一扭,避开掌风正面,右手掩着胸坎,娇笑道:“你好狠!真要打死我么?” 嘴中说着,手却未停,暮地旋身绕步,左手罗帕往麟儿脸上挥来。 不料麟儿的伏魔神功,可柔可刚,护着全身,哪能容人任意攻击?云姬的手,还隔离麟儿身子一两尺,只觉一股真力,反弹回来,迷魂中几乎震得飞巾手中,总算云姬功力精湛,一觉情形不对,马上中途撤招,虽然受反弹之力,震得手麻,但并未因此而受伤。 麟儿一脸怒容,咤斥道:“无耻淫妇,如再不知趣,我要用重手法惩治你了!” 云姬被他弄得又羞又恼,也激发了她那原始野性,暗中也把真力集于两掌,竟施展一种奇异身法,但见她一身轻灵,步踏九宫,身游八卦,正反互用,奇正相生,行来肩不晃,裙不摆,可是那掌力却异常沉重,包含着挤按锁拿,劈崩点抓,一招一式,无不是逗奔三十六大死穴要道。 麟儿一声清啸,闪动身形,竟施展出苍鹰老人的压箱秘技和她周旋,这苍鹰掌,抓点锁拿之式最多,而且轻灵巧快,捷逾风飘,掌来爪往,硬封硬拆,最使云姬惊异的,就是自己的掌打在人家的手上,似乎触着了绵絮一样,浑无着力的地方,只要他用力一弹,又复坚如钻石,震得使人忍受不住。 云姬心想,我姊姊三人的功力,原也是玄门正宗,并非旁门别派可比,怎么和这孩子一交上手,就处处失去主动?不由心头纳闷。麟儿厉害处,在于专一找人破绽,迎着人家要害之处卒然下手,不但使人防不胜防,而且使对手极容易丧失意志! 云姬用的九宫八卦与奔云掌,绕着麟儿疾转,一见久战不胜,蓦地将娇驱往下一翻,左脚尖对着麟儿裆下就踢,并还娇笑道:“留心你那命根!手脚无眼,踢着莫怪!” 美男子哼了一声,冷笑道:“有本事,只管放胆使来!不必顾虑。” 说完,双掌卷起一阵冷风,往下直涌,云姬见来势极猛,哪敢硬接,一声娇咤,起在空中,顺着一飘之势,右足又向麟儿双足就踢。 林内有人吃吃娇笑道:“这真叫做活该!人家的红菱飞来,干脆就用啮齿法把它咬住吧?只是这东西入口,那味儿恐有点不好受用罢了!” 麟儿见她居然能与自己对手,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道:“想不到这女人居然能有这种功力,如有心向上,可以说是武林中一位绝顶高手,偏生她生性奇淫,专门作恶,不知武林中谁传出这种弟子?真为师门丢人现眼。”这一想不打紧,心神难免二用,云姬也会乘机蹈隙,不等双足招数是否中敌,双掌却又施展一种最厉害的空掌力,冲着麟儿头上罩来。 麟儿怒叱一声“着”!右手对空一扬,达摩内罡业已随掌出手,只觉一股纯阳劲气有如浪涌波翻,刹那间涌起无数风柱,对着云姬的劈空掌,迎个正着。 这女人自信极深,以为一经使用这种功力,麟儿十九要身受重伤,不料念头刚起,突感心头一震。 于是气血翻腾心口作热,内腑似被掌风移动了位置,难受已极,赶忙从袋中取出了一颗丸药,塞在口中,紧闭星眸,娇喘道:“我一念轻敌,受你罡力撞伤,被你占先一着,胜者王侯败者贼、还有什话好说,你要杀要剐,就请动手吧!” 麟儿本来看不惯她那浪相,一上手就用重招,如今见她人已受伤,样比花娇,不免含着三分怜借,是否一举就把她当场击毙,一时却也委决不下。 林内又传来琵琶女的笑声,用的却是千里传音之术,看情形,她和惠元两人,可能彼此业已露出爱意,只听她娇声细语道:“你看,你那麟哥哥,见着人家模样儿生得俊,却不忍心下手了,他却不想想,刚才你是怎样的一个情形?这浪女人一身武功,至为诡秘,放走会给你们留下一个很大的祸胎。我们这次相会,原是巧合而已,未来的情形,反正与我无关,我说的话,不过提供你们作为参考,自己斟酌吧!” 又听惠元笑道:“麟哥哥的武功业已臻入化境,不过他生性最慈,尤其对妇女,怎么样也不愿出手伤害,这事情,就让他自己决定,不过,这浪货把我侮辱个够,他不能趁早出手,等会我得和他仔细算账!”说完,却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麟儿一听琵琶女讲的话也不无道理,即将功力凝聚于右掌之上,耸身一跃,举掌向云姬头上劈来。 只闻陈惠元发出一声:“哎哟!他真的动手!” 那琵琶女却跟着说了一句:“那不过是银样腊枪头!” 麟儿来势至猛,力挟千钧,云姬作梦也没有想到他说变就变,讲打就打,这时欲想转身脱出,无奈全身已紧罩在他掌风之下,知道今天想逃出一命已不可能,星目中不觉掉下几滴热泪,长叹一声,束手待毙! 美男子发出的招数,正是“苍鹰搏燕”,只闻一阵风雷之声,震得云姬两耳欲聋,目眩神摇,无意中一抬头,两眼露出凄凉之色,这女人虽然浪,但美得确也使人可爱,麟儿虽然痛恨她那股浪劲,但一事就决人生死,心中已怀着不忍,再一见着她那双乞怜的目光,这股冲动立时就冰消瓦解,他也跟着一声长叹,卒然撤招,一式云里翻身,往斜刺里跃出两丈六七。 那女人虽然死里逃生,但被掌风余势震得往地下一缩,立时昏厥。 忽闻飒然作响,一蓝色俊影已扑到麟儿跟前,紧跟着一绿衣女郎也出现在他身后,来者正是陈惠元和那琵琶女。 惠元一脸惊惶之色,急间道:“麟哥哥,你真的用掌把她震毙?” 麟儿绷着一副俊脸,冷幽幽地答道:“她荒淫无度,竟强污了你,虽然你是男子,这行为与男子强施暴力于女人,还不是一样的罪过!我苍鹰掌中巧合着太清真力,只要中人,那就是百死无生。” 惠元俊脸上一阵凄然之色,长叹道:“麟哥哥,你真下的了手!” 麟儿把脸一整,隐蕴着三分薄怒,沉声问道:“然则,你真的爱上了她?” 惠元红着脸,急辨道:“我和你虽然相处不久,但我的为人,你应该也了解三分,为何对我说出这种话?” 这一说,可以说情见于辞,但麟儿恍然继续问道:“我将她立毙掌下,还不是为了你? 想不到却还招上你的疾恶,真使我痛心万分,这女人迎新送旧,朝秦暮楚,死在她面前的男人恐难以数计,你不能行侠仗义,去恶诛淫,倒反被她所擒,几污及一生令誊,而今又怪我不该把她打死,恕我直言,你为人,居心叵测!” 琵琶女嘟着嘴,气道:“大哥莫笑二哥,彼此都差不多?谁听你这种责备呢!” 惠元被麟儿声色俱厉地训了一顿,虽然一点没有怨愁,但心中羞愧难禁,他那小孩脾气一发,却是刚烈十分,在他心目中,平辈中最看得起的就只有麟儿,如今,人家竟怀疑自己爱着这位天生浪妇,自己虽有口难辩,莫觉人生兴味素然,竟反手一掌,恶狠狠地往自己天灵之上拍去? 蓦闻一声清笑,那手已被人家用力握住,同时站在旁边的琵琶女,不但玉容失色,而且粉目中热泪纷抛,救人要紧,哪还顾得什么廉耻,竟一把将人抱住。 麟儿忙陪笑道:“元弟,我这一举的心意,虽然近似谑而虐。 但以你的聪明,难道看不出来么?人家是多么护你!这情形,与露妹琼姊对我的关怀,何尝有丝毫异样?事情虽然阻碍重重,但不管未来天翻地覆,我定设法促成你们这段美满良缘。此女虽犯淫孽,但还罪不至死,在我一生当中,我还不愿作那辣手摧花的惨事,她不过略受内伤,适才又被我掌风略为扫中,而今人虽晕倒,却无半点危险。家师所赐灵丹对疗伤颇有奇效,待我赐她一粒,再用指在她人中穴上一掐,即可立即醒转,果能渡她脱出迷津,又何尝不是功德一件?” 说完,又向惠元深施一礼,大眼睛眨了一眨,眼光中流露着一片友爱,所谓疾言厉色,纯然是假! 惠元握着麟儿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紧闭着星眸,似笑非笑地说道:“麟哥哥,你太过聪明了,一举一动,宛若做戏一样,偏生又装得那么自然,叫人难探出你的底蕴,好在造物主给你一副赤子心肠,如果作恶,那真是太危险了!” 琵琶女被麟儿探出了底蕴,少女娇羞,使她一双玉颊红得象初开的玫瑰,轻骂了一声“短命”,扭转娇躯,不理麟儿。 惠元叹道:“云姊姊,自家兄弟,还害什么羞?未来步步艰难,没有这位哥哥作帮手,我们真还不易聚首呢!” 琵琶女气道:“他最坏!谁要他帮忙!” 麟儿笑道:“到那时,你不找我,元弟弟却舍不得我呢!” 琵琶女把娇躯轻轻一扭,低声道:“他是他,明儿随着祖父回阴山,一辈子也不准备和你们相见。” 麟儿轻笑道:“何必说得那么狠?适才元弟自萌死志,我几乎要哭出眼泪来?” 琵琶女嗤的一笑道:“那还不是猫儿哭老鼠,假慈悲!” 麟儿拍手大笑,只笑得前伏后仰。 琵琶女一怔神,冷幽幽地间道:“你又安的什么心肠?” 麟儿故意把脸容一整,即答道:“我笑我这位弟弟,将来见着我那弟媳,直如耗子见着猫儿。” 琵琶女知道适才上了恶当,把话说乖,只好啐了一口,手拈罗巾,垂着首,不再说话。 惠元看了看云姬,见她蜷伏在地上,一脸可怜相,至为动人,忙笑向麟儿道:“要救人,就赶快动手吧!再迟,惟恐伤势加重,治理困难!” 麟儿忙取出紫阳真人亲手制备的灵丹,塞了一颗在云姬口内,又用手将她人中穴一掐,不久,云姬人已醒转,赶忙爬起身,把惠元麟儿看了一眼,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半晌不语。 惠元低咤道:“以你所作所为而论,确实死有余辜,盟兄不忍卒下重手,将你立毙掌下,并还亲赐灵药,为你医伤,这种行为和你那天人共愤的举动,互相一比,相去何啻天壤?此后,望你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用善良行动,洗刷以前污点,以你这种资质和一身武功,照样能获得人家的敬重,最怕是你执迷不悟,估恶不俊,那,一来,下次碰到我们手中,对你就不会有什么好行动,我劝是这么劝,听不听,就全在你自己了。” 云姬一脸黯然神色,既不道是,也不说非,麟儿知道这是她内心善与恶交战的紧要关头,忙含笑说道:“以你聪明才智,何尝不是上乘之选,可是用它来作恶害人,这是为天理、国法、人情三方面均不许可的,凡是人,谁又能摆脱这三方面而超然存在?古语有所谓:万恶淫为首,百行孝为先,人生百年,不过如白驹过隙,何不以有限之年华,作造福人群之事业?任性为恶,天地不容,到头来,悬首东郊,为万人所指视,或作武林侠士剑底游魂,这未免为识者所不取。巫山武成林,与我师姊有血海冤仇,此来,如不得手,决不罢休,我劝你们姊妹三人,早日离开此处,以免波及。” 云姬双目中隐含热泪,低着头,转身就走,只几纵,就由窗户跃入室内。 在麟儿用药的当儿,琵琶女却赶紧跃入林中,以免云姬认出,闹出事故。 麟儿惠元双双将身子一纵,扑进林中。 那妮子,却伴着一株老松,安闲自在地坐在石上,真是肤光胜雪,宫鬓堆鸦,翠袖云裳,风姿绝世,不但把陈惠元看得口呆目定,就是麟儿也不觉暗中叫绝。 琵琶女一见他们两人形同瑜亮,聪明秀丽中,偏带着三分稚调气,她一颗少女的心,早紧系着惠元,表面虽然现着矜持,但内心却柔情千种,惠元呆呆地瞪着她,当着麟儿,颇感到有点不是意思,不觉娇咳道:“别这样盯着人瞧好不好,我脸上又没有花,有什特别之处?”话虽如此说,却把身子移了几步,腾出两个座位,旋又把眼光向他两人望了一眼,嘴角间微噙一片笑意,那情形,明是叫他二人,挨着她一同坐下。 麟儿日夕和琼娘相对,接近异性,却颇处之泰然,惠元则是初次和女人接触,坐下去,不免有点吃惊,同时,一声云妹,却又冲口而出。 琵琶女斜瞟了他一眼,娇笑道:“此时已快近晨刻,你们在这儿闹得太久,也该回去了,来!我弹一曲琵琶,送你们二人上路!” 惠元忙用手掩着两耳,笑道:“你那琵琶的声音,我才不要听呢!” 琵琶女嘴噗嗤一笑道:“你被我那琵琶吓破了胆了么?否则,何必怕它?” 惠元笑道:“听到那声音,我就为弄得心猿意马,煞受不住!” 琵琶女抱着她这奇异兵刃,娇笑道:”一点定力也没有,还好意思说,给人听了,真要笑掉大牙,你盟兄就比你强多了。” 麟儿笑笑,却不答腔。 惠元把盟兄望了一眼,含笑答道:“谁能比得上他,他不但武功已臻化境,就是他身上所携带的东西,哪一件不是武林中百难一见之物?你这琵琶虽然厉害,撞着他项下神-及背上宝剑,就无所作为。再则他本人也懂音乐,拳功、步法、剑术及内功罡力之内,无一不从那奇异音乐中创出绝招,你懂得弹琵琶,他却了解你这种曲调,更能懂得为何人家听到这种声音,就会散去一身功力,你只知其然,他却知其所以然,这一来,你如何可以伤他?我又怎能和他相比呢!” 麟儿笑道:“元弟,别把我捧得太高,好么?” 琵琶女把两人看了一眼,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凄然一笑道:“本门掌门对江湖各派,大抵都和衷共济,如以武术论高下,目前武林各派,确也不是本门五老对手,就以昆仑崆峒两大门派而论,双方武功,虽能代表南北两派主力,但和本门一比,那就相差多了!” 麟儿惠元彼此冷笑一声,默不作答。 琵琶女娇咳道:“讲到你们尊长的武功敌不过本门长者,你二人心里,就存着不高兴,是不是?” 麟儿浓眉一扬,满脸现着不豫之色,冷幽幽他说道:“令祖父既然就在此间,明天我就想凭双掌一剑,领教他几手高招,不管我行不行,反正我是昆仑派掌门人座下的弟子,谁强谁弱,只有那时才可见到,你这种说法,只能代表猜测,无根之言,不足为据!” 琵琶女气道:“你们什么都好,武功也高,我算是心服口服,但这种争强好胜,迹近暴虎冯河,话未完,先插嘴,真象未明,火气已露,循此以往,今后所遭遇的,定是魔劫重重。以你们这种奇资异质,如身遭不测,定为亲者痛而仇者快。我朱云英和你兄弟两人,本来是站在敌对两方,但本门有许多作为,我内心并不同意,不过我是一个晚辈,哪有那种回天手腕?这种事,和你们面谈,按门规言,我已罪该万死,不想你两人不能细察私衷,反对我有所不满,我一番心机,算是白费,相见缘分,大约也就到此为止。从此我遁迹深山,本门对你们昆仑腔峒两派,一切行动,我担保不插一指,不发一言。算是谢你两位对我一见如故的情分。时已不早,祖父练功已毕,趁此早返,从此云天远隔,再相逢,只有图诸来世了!”说完,手挽琵琶,振锯而起,香风起处,人如电掣飞霞,空中传来一阵琵琶哀怨之音,有若鲛人夜泣,婆妇哀啼,悠扬余音,荡漾不绝。 麟儿和惠元两人,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烈性,而且一气之下,行动却做得如此决绝,麟儿心似油煎,一脸歉意,惠元则仰天叹息,热泪双流,一言之微,却引起这样的重大变故。 惠元见麟儿伤心,只得苦笑道:“麟哥哥,这场事,就让它这样发展也好,阴山派与我们势不两立,私人恩怨,哪能计及许多?与其悬而不决,不如快刀斩乱麻,该了即了,早丢却一重私心,也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麟儿拿眼把他打量一番,苦笑道:“贤弟能有这番心意,足见高情,只是这件事,并未到此为止,稍待时机,我总得对贤弟有一番明白交待!此时言之尚早,夜已向晨,我们返店去吧!” 两人正待撤身下去,忽有阵阵疾风,若断若续,对着两人飘来,惠元不明所以,静以观变,但麟儿却笑对惠元道:“老魔头人已醒转,并在呼唤云英呢!” 惠元一脸茫然之色,笑问道:“麟哥哥,这是一种什么功力,难道你什么都懂?” 麟儿笑答道:“这是武林中一种最高功力,技名六合传音。 较传音入密的动力更为精进一层,习此技的人,必须内功特高,把欲表达的意思,用最高的罡力向四方发出,收取的人,必须曾经锻炼过六合通的功力,由于罡力的大小而产生各种不同的感觉,娴此技的人,只要一听,就可察觉出来,虽十里之遥,彼此对谈,有如同在一室,恩师紫阳真人天资颖悟,博学多才,对各门武功均有深刻研究,尤以传徒授艺,师徒之情,无殊父母,这种功力,我比老魔头不会相差太远。” 惠元急道:“麟哥哥,你把它传给我吧!” 麟儿笑骂道:“你最贪心了,见一样,想学一样,留心胀破了肚皮,那可不是玩的呢!” 惠元一脸凄然之色,苦笑道:“总有一天,我要亲赴武林。 和老魔头拼命,不过功力不及,目前无法实现这种愿望罢了。” 麟儿知他悬念心上人,内心不觉歉意万分,正色道:“阴山群魔,功力极高,云英讲的话,一点也没有错,不过,我们为着维护师门威望,当着她的面,无法输这种口,我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却不意她个性刚强,一怒绝裾,累及贤弟,至感惭惶,今天可能正式较技,青莲师伯,定必悬望至殷,我们即时返店吧!” 语声甫落,人已起在空中,惠元紧跟着他的身后,直往山下落去。 眼看着即要脱离神女峰伏椿暗卡,募闻一声嘿嘿长笑,只震得群山响应,宿鸟争飞,滚滚波流一个紧接一个,向四周压来。 惠元气道:“这个老魔头,又向我们示威了,想用这种内罡传音之力,把我两人留下,却不料你我原不是那种软货,谁怕他来!”说完,运用崆峒镇山绝技太乙五灵掌对空打去,但见一阵氲氤向四方扩散,似挟着千钧力道,无边激流,立即将卷来的那股恶浪,震得无影无踪,但惠元的太乙五灵罡力也被对方的功力抵销。 麟儿不由心中一怔神,俊脸上立含着无限隐忧。 惠元看了看麟儿,惊问道:“麟哥哥,你有什么事不高兴?” 麟儿摇了摇头,昔笑道:“元弟,难道你还看不出敌人的功力么?今日一战,至为危险!” 惠元道声:“何以见得?” 麟儿道:“事实至为明白,在往日也许你一眼就看得出来,而今,为了云英的事,抑郁愁怀,掩没了你一已灵智,故至为简单的道理,你反而弄不清楚。阴山老魔所用的功力,不过从声音中,潜伏着乾天一罡,用这种功力伤人,他得消耗多少真气?而今这魔头所发出的声音,居然激成一股恶流,并能与你那太乙五灵真气互相抗衡,难分高下,他如果同样使用掌力,那威力就不知要增加多少倍了,岂是你这种内家罡力所能抵挡?就是我,也毫无一点把握!” 惠元恍然大悟,急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只有束手待缚了! 难道你就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个以牙还牙?” 麟儿沉吟半晌,摇摇头,苦笑道:“棋差一招,束手束脚,只有见机行事,此时别无善策可想!” 忽从山头上,传来一种苍劲的口音道:“乳臭未干的小畜生,居然闯入本山,按道理,应将人擒缚,责打两百蚊鞭,只是老夫此时不愿和你们后生小辈争这闲气,可着庐山青莲师太今天上午,带领你们这班小畜生前来领死便了?” 那声音,一字一句,均吐得清清楚楚,与当面对谈,殊无二致。 麟儿见这老魔头一再焙露他那内功真气,如过分容忍,越发显得胆怯,遂把菩萨岩亲自悟出的天音秘技也抖露出来。 起初,恰似一阵银铃似的清笑,那笑音却愈来愈高,巫山群峦迭伏,列嶂千种,空谷回音,此响彼应,声浪中竟含着内家劲气,一层接一层,一个跟一个,合而激成一种轰轰烈烈之音,宛如万里惊涛,罡风四起,那声势简直吓人已极。 只闻那魔头发出一阵狞笑之音道:“小狗却也有点鬼门道,不过在老夫面前来随意卖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麟儿用天音劲气一叱道:“老魔头,藏头露尾,龟缩不出,专说大话,只能骗骗童稚之流,有本事,不妨跃下峰头,我要凭双掌一剑,领教你们阴山派的武功,不知你是否有这个胆量?” 话一完,凝气倾听,半晌却不见动静,于是也懒得理睬,遂和惠元双双伴赴城中留宿之处。 抵店,天尚未明,店中人犹正拥被高卧,遂飞身上房,飘然而落,不带丝毫声息。 麟儿最关心琼娘了,一下房,即朝着她房子跑,惠元知道他们两人久未同处一起,不想打扰,赶忙别过。麟儿笑道:“你和我同赴她房中坐坐,马上就天亮了,只等师伯练功完毕,我们就得再奔神女峰!” 惠元轻声道:“最近你们没有单独在一起,琼姊姊恐有很多的知心话要向你诉说,虽是自家兄弟,但女儿家当着旁人总带三分羞怯,你还是单独和她相见的好,而且我也微感困倦了!” 琼娘房中的灯,兀犹点着未熄。 惠元又笑道:“她还在等你,快进去吧!”说完,朝着麟儿眨眨眼,即对着房中走去。 蓦地房门一开,琼娘已自房中走出,全身衣裳,尚犹未脱,她先且不向麟儿招呼,却轻启朱唇,低唤惠元道:“元弟,你倒见外了,累了一晚,且同到姊姊房中,烹茶品茗,不也是雅事一椿么?” 惠元不好意思不答理,只得回头拱了拱手道:“琼姊不要见怪吧!小弟是俗人一个,渴时,只会作牛饮,谁像你们文绉绉的,端着茶,还要品评一番呢?巫山之事,麟哥哥自会和你细谈,我得打坐一回,稍等立和你们同赴巫山,准备一场大战!” 门上的锁,他随手一抽就开,随向麟儿琼娘笑了一笑,立即掩门而入。 麟儿琼娘携手入室,一进门,琼娘柔情蜜意地问道:“折腾了一晚,够累了,两位师伯,可曾救出?”一双妙目,却周流疾转地朝着玉郎身上,不断打量,惟恐玉郎涉身龙潭虎穴,身受伤害。 麟儿因自与师妹会晤以来,感情多寄托在龙女身上,对这位温柔婉变、俏艳如花的琼姊姊,不免冷落,从鹤峰驰赴巫山一段,本想慰藉一番,但当着玉英惠元,过分缠绵,惟恐遗人口实,彼此只好在语言眉目中略舒情意。 美男子心怀歉疚,加以玉人在握,情意绵绵,这一来,不觉感情奔放,琼姊姊的话,他恍似充耳未闻,一把搂着她的纤腰,抱着玉人,就往床上倒去。 两唇相并,难解难分,彼此紧闭着一双星眸,恣情领略个中滋味。 麟儿只觉得这位心上人,幽香扑鼻,柔若无骨,玉颊、双峰、柳腰、圆臂,无一处不引人入胜,不觉心中大动,就着琼娘香腮,吻了又吻。 琼娘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觉面似朝霞,星眸半敛,含羞带愧地低语道:“你把身上的革囊宝剑卸了,换过衣服,然后再并头躺着细谈一会儿,那多好嘛?像你这种急法,敢情是和敌人拼命,你两臂不下千斤之力,这一抱,我哪能受得了?胸前玉佩,枕着我的胸口,让我呼吸也感到困难,看你人美如玉,行动却凭地鲁莽,无怪我们女儿家见着男孩子,委实有三分胆怯!” 这话把麟儿说得噗嗤一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谁叫姊姊生得这样美呢?待我把宝剑革囊去掉,再和姊姊在被里细谈便了。” 琼娘啐了一口,赶忙松过衣裙,靠着床头,半坐半卧地闭目调息。 麟儿解去剑囊,朝着床上一跳,抱着琼娘,却要求恣情缱绻。 琼娘低劝道:“我迟早是你的,这种腻人的事,夫妻间自无可避免,你既要求,纵然尚未行礼如仪,在我原也不应峻拒,可是,大敌当前,安危莫卜,武林大劫,业已开端,你目前武功,虽已大成,但并非登峰造极,一旦真元已失,你再行锻炼一种新奇功力,可是决不及童身的成就,如因我以儿女之情,影响你一身武功成就,试问:我何以对义父?更何以对霞妹那种高谊浓情?这次你我能获得霞妹谅解,不能不算奇事一件!就事论事,你未晤元配,即获小星,不受阻挠,确实百难一见。尤以霞妹境遇,与人不同,义父身旁,只此爱女,自不免养尊处优,照常理推,她多少总有三分盛气凌人的性格,可是事实不然,她不但娇憨天成,温柔文静,而且通权达变,大度容人,从她这种待人接物之处,就可看出义父的为人,真是一丝不苟,他御已至严,待人极宽,承受了道家武功,但获得了儒家修养,而且他能把这种道理,灌输到子女门弟,霞妹能有这种涵养,才能表现出她那与众不同的特性。 我于默察体会之下,获得了这种道理,自然深深感动,这一来我行动上更不敢随便了,待你武功已能战胜阴山五老,而且江湖劫运已过,我迟早是你身边的人,什么都可交给你!此时就来,委实太早了。” 这篇话,真是儿女絮絮,温柔中寓有刚正,爱恋中藏着金言,只说得麟儿感激动容,对琼姊姊的感情,无形中又增进不少。 琼娘偎依着麟儿半躺半卧,一任他抚摸吻抱,略无半点撑拒之心,但彼此均能适可而止,绝不及乱。 神女峰探山经过,麟儿自是娓娓告知,琼娘听到琵琶女有心惠元,最后又因门户之见,一怒而去,不觉怃然道:“这事情极为辣手,近百年来,除山派以外,其他各派,很少有人敢到阴山,元弟与那女子既有情意,但彼此间又不能互通往来,纵使男女有心,但这一段姻缘,将来怎么成法?” 麟儿道:“元弟的的二师伯与阴山派也行往来,他们这场婚事,门中长老为他作主,也说不定呢!” 琼娘想了一想,微笑道:“元弟生性嫉恶如仇,崆峒掌门大悲真人与义父性格极有相似之处,惟决断力稍差,但他师徒两人,绝不至为着一己婚姻,就向阴山屈膝,如果那朱云英肯背离阴山,弃暗投明,事情就大有希望,偏生她是老魔孙女,门户之见又重,教她弃暗投明,无殊梦幻泡影,元弟此时想是难受已极,但那朱云英,恐怕更要柔肠寸断了。” 麟儿笑道:“你这不过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罢了,那妮子,论容貌,与姊姊难分轩轾,讲个性,似极为高傲刚强,争强好胜之心,恐超过柔情蜜意的成分,我不安于心的倒不在事情的成败,问题还在于元弟得了这种妻子,是否为他终身之福?” 琼娘思索一番后,不觉点点头,微叹道:“你说的未始无理,好在她今天一定要出来,待我仔细观察一番,从她的语言举功,总可看三分好歹,如果确实好,让我设法撮合段美满良缘便了。” 两人一阵谈论,天已大亮,忙起身整装,梳洗过后,玉英惠元均不约而入,遂由麟儿惠元预先,同赴青莲师大房中,面陈夜探巫山经过,并商讨对策,以应讨今日这种恶劣局面。 师太正盘坐榻上,闭目养神,一见麟儿等人入内请安,忙颔首微笑道:“两位贤侄,不必多礼,就此坐下谈论吧?” 寒喧数句后,即询问探山结果,惠元麟儿据实相告。 师太听说巫山好手云集,而且还有阴山五老之一在匪徒背后撑腰,不觉吃惊道:“这五个魔头数十年来,从未在武林中露过面,想不到却在此处出现,这五人功臻绝顶,能与他们打成平手的,除了南北两派掌门勉可一战外,其余人物,很少有人能在他们的掌下走个十招八招,今日这一战,极难乐观。” 她拿眼又仔细打量了麟儿惠元一阵,毫无把握地摇了摇头,最后,只好悠长叹息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尚望佛祖慈悲,勿使优昙云堕劫,则武林有幸了。” 琼娘见师叔说得如此郑重,知道事态非常,只好说道:“你老人家素善神算,不如占它一卦,看看事情转变,到底如何?” 师太微笑道:“卜以决疑,不疑何卜?这道理,难道你不懂得么?久事滞延,徒令敌人笑我胆怯,略事收拾,即奔赴神女峰,应情施变与敌人周旋便了。” 此语一出,无殊命令,麟儿等人忙将兵刃革囊配好,即随着师太奔赴神女峰。 离开县城,朝着东北方向,直向山间进发。青莲师太平素对待晚辈至为和蔼可亲,可是今天情况似乎特殊,她两道寿眉紧锁,对麟儿琼娘的话极少答理,似乎有了很严重的心事,一时无法解决。 惠元往常特别天真,行路时总是笑语如珠,但今天却保持着缄默,纵使麟儿用话挑逗,他也不过笑笑而已。 袁玉英一见同行的人似乎有失常态,不觉暗中着急道:“仗还未打,我们自己的人就如此泄气,今日如不逢凶遇险,那真是侥幸之尤了。” 她妙目流波,看了看麟儿,只有他却若无其事地跟在师叔背后,那种神清气朗的情形,看了就教人心折。 忽闻林中有人高叫道:“阿弥陀佛我这酒肉和尚,吃了一辈子的斋,做了半辈子的好事,佛祖偏不慈悲我,临死还得挨饿,诸位过往檀越,你们也正是走向枉死城里的人,就和我和尚结个善缘吧!有酒赐酒,有斋赐斋,无酒无斋,就是猪蹄狗肉,也可使得!……” 惠元闻言一笑道:“哪里又钻出这么一个野和尚,就是想吃酒肉,也不能容许你这样的大声叫喊?” 只听那人接口道:“和尚吃狗肉,也罪不至死呀!又不和那些没出息的小子一样,去摘那种带刺的玫瑰,到头来,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骚,你说合算不合算?” 麟儿纵声大笑,响遏行云,断枝残叫纷飞四处,笑声中,分明含着先天一罡之气,藉声音作传播,可以伤人于不知不觉之间。 那人怪声怪气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位大英雄,杂在娘儿们的中间,别的都好,只是略有脂粉气息,而且,目前这点功力,要想和那些魔崽子打交道,那还差得太远,在我和尚面前发横,能管什么用?” 青莲师太面露笑容,口宣一声佛号,慧目却不停地向四周打量,似在察看来人藏身之处。 麟儿聪明仔细,用眼默察四周情形,一见面前是一座大松林,林有小溪,流水潺潺,赏心悦耳,溪边矗立着几处岸石,有的却伸及溪中,如跨石而坐,手携一竿垂钓清溪,悠然自得,确是林泉韵事。 四周静悄悄的,岩石松树上杳无一人,而声音却来自林中,麟儿不免有点惊异。忙招呼青蓬太师道:“师伯可率先缓行,小侄随后赶来便了。”话声甫落,人却向第一个岩头落去。 只闻一阵鼾声,发自身旁不远,再向前面岩石一望,不觉笑出声来。 原来前面一岩,却是三块青麻石组成的,石隙很宽,隙缝间却睡着一个鹑衣百结的脏和尚,那一阵一阵的鼾声,正从那和尚鼻中发出。 麟儿一听来人疯言中含着深意,早知是位前辈高人,正待以礼求见。 琼娘惠元一见麟儿不走,哪肯先行,不约而同地也双双飞至。 惠元还不知麟儿业已发现了这么一个怪和尚,忙笑问道:“麟哥哥,我同你来找他,问清楚,什么是有刺的玫瑰,什么叫做羊肉没吃惹身骚!” 麟儿对着前面嘟嘟嘴,以嘴示意。 惠元琼娘俊眼略一打量,也看清了一切,一见麟儿沉吟未动,而人向以他的马首是瞻,遂也一左一右停在他的两旁,注视着那鼾睡中的和尚。 只见他手足动了一动,紧接着呵欠连连,似觉余困未尽,贪睡懒起。 琼娘见他一身破衣,那副贪睡的懒像,虽然无法窥他一身全貌,也不觉嗤的笑出声来。 那和尚睡中吃语道:“有些小妮子笑我和尚懒,那是她自讨苦吃,有一天大难临头,哭还来不及呢!别以为那小子保得住人,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酸秀才如不大发慈心,牛鼻子和我这狗肉和尚,如撒手不管闲事,想靠着几个后生晚辈,传他那点鬼划符,和人家比高低,那真是不知自量!” 琼娘大吃一惊,知道这和尚与玉郎那再传恩师,可能极有关连,正想示意麟儿,一同上前以礼相处,不意那和尚却于睡梦之中疯疯颠颇地唱了起来,唱的是: 真是假,假是真! 是非恩怨何时了。 琵琶一曲心万重。 看千丈狂涛, 阴-四合。 自有那: 霞飞玉笛, 剑震风云。 佛身似菩提。 心如明镜。 浩然之气塞长空! 青莲师太,一闻来人此歌,不由心中一震道:“这位老前辈。 身在佛门,杀心好重!” 那和尚口中叽咕道:“而今好人真难为,我这狗肉和尚,因看不惯那批魔崽子,原想找个小徒弟,传他几手,一方面叫他服侍我和尚,替我跑跑腿,沽酒买肉,叫我这种快要西登极乐的人也快活一下子,再则也可由他出手杀杀那批魔头的火气,却不意竟有人说我杀心太重,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还不说,偏生我想找的那徒弟,仗着脸儿生得俊,长日里在脂粉堆里打滚,看情形,他不但不愿做和尚,要想使他离开女人,他也不愿意呢,无怪酸秀才和牛鼻子笑我无事找事,自寻烦恼,而今我也懒得管了,吃过狗肉,再找个清静地方,睡它一觉,免得那对贼眼,灼灼偷瞧,惹人嫌厌!” 也不知他从什么地方,拿出一腿熟肉,竟躺在石缝里大嚼起来。 麟儿一见机不可失,竟长笑一声道:“老前辈,有肴无酒,岂不可惜?麟儿为你送酒来了!” 声落人到,那身法却极为干净俐落。 和尚听说有酒,忙不迭一跃而起,眯着两条细眼,瞪着麟儿问道:“你手中持的真是酒吗?” 麟儿笑道:“晚辈在长辈之前,哪敢说假?不过这酒不是什么佳品,陈年茅台,年代却不过十年以上。” 原来麟儿囊里还有几件空瓶,琼娘恐玉郎有时需酒,只要一落脚,就设法把它储满,以备不时之需,不意此刻果然用上。 那和尚且不答理,劈手把酒接过,又从那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里,拿出一只大粗碗,看情形,自从他用起就没有把它洗过,他把瓶中的酒倒在碗里,恣意畅饮起来。 琼娘见玉郎已和和尚答上话,也与惠元两人双双扑到,仔细把和尚一瞧,几乎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那和尚打扮得非常滑稽可笑,一颗光头,中部凸起,恰似头上放着一个大馒头,长眉毛,细眼睛,瞻鼻,阔门,虬髯满面,两耳垂肩,腰粗腿壮,身体原极魁梧。但他穿着一件破僧袍,那僧袍袖口大,腰身细,看起来非常碍眼,僧袍原是百孔千疮,那补缀之处,却是有红有绿,东一块,西一块,五光十色,怪异非常。 他身后却背着一具很精致的丝囊,内藏饶钹一副,径可逾尺,精芒电闪,耀眼生寒,以他这身鸦衣百结的装束,配着这副佛门法器,愈显得极不调和。 他那吃相,更馋得使人不堪人目,不管脸和手油垢有多厚,左手却抱着一条热狗腿,连肉带骨,虎咽狼吞,恰似饿牢里放出的囚徒,以终年难得一饱,见着东西,连注命也顾不得了。 看他年龄,却在六十以上,可是全身动作却敏捷异常,光着一双腿,赤着一双足,汗毛纠结,污泥满布,恰似野人一般。 琼娘年纪轻轻,虽然非常庄重,却带着三分童心,见他狗腿吃完,酒也剩不了多少,遂娇笑道:“老前辈,吃饱了没有?我囊中还有酒菜呢,如不嫌弃,待我一并奉上如何?” 那和尚却咧嘴大笑道:“谁说和尚不交桃花好远?我年纪一大把,偏生有人家的小媳妇看上了我,能得美人青睬,哪能不痛饮一醉?” 这一说,把琼娘羞得霞飞两颊,愧恨得无地自容,两手捧着脸,扭转娇躯,不敢再看。 那和尚却把脸容一整,大声问道:“怎么啦?一下子就变了心么?敢情你这种甜言蜜语,却原是欺我这个疯和尚,这且不谈,答应送我的酒菜,却不能赖掉不管!” 琼娘娇咳道:“还尊你是长辈呢?疯言疯语,这个大小也没有,有酒肴,偏不给?” 那和尚手摸光头,把肩一缩,大笑道:“想不到我和尚争强好胜,却受你这妮子一顿奚落,他日遇了魔劫,那些臭小子来找我和尚,我也懒着不管了!” 琼娘气道:“谁要你管,士可杀,不可辱!男子女人,谁都一样!” 麟儿赶忙喝道:“琼姊不得无礼,还不快把酒菜奉上!” 琼娘嘟着嘴,从羹中把携带的腊肉、风鸡、鱼干、肉脯之类,一并取出,连仅有的两瓶上等竹叶青,也摆在他的面前。 惠元也知凑趣,朗笑道:“老前辈好欲,我这儿还有两瓶汾酒呢!待弟子也来孝敬孝敬!”于是也送上两瓶。 怪和尚一见有这么多酒物,不觉口角流涎,赞声不迭道:“我和尚寄身佛门,早应列坐佛祖的莲花座下,就是这点受贿的毛病怎么样也改不了,所以还是狗肉和尚一个,我也得其所安。 你们能投我所好,实获我心,穷酸和牛鼻子,性情与我原不一样,我早劝他们出手管管闲事,可是他们前怕狼,后怕虎,一举一动,顾虑特多,我忍耐不住,一气之下,只好溜了出来,这一趟,我吃得酒醉肉饱,总算得着甜头,跑回去,决计把他们两位拉了出来,以免拖欠人情债。” 琼娘见他疯言疯语,自斟自饮,颇为有趣,一双妙目,不由时常向他打量,却也看不出这和尚有什么过人之处。 和尚见她望着自己喝酒,偏将两手在身上搔个不停,指甲中的垢腻却一一弹向杯中,那情形,极使琼娘心头作呕,他却向琼娘笑道:“你是不是也想饮一杯,我这碗中存余之物,却是甘美异常,看你像貌生得美,连我和尚也爱,就把碗中这点酒,赐你饮了吧!” 琼娘正待愤然拒绝,麟儿忙笑语道:“老前辈游戏风尘,既有如此厚赐,琼姊还不赶紧谢过!” 俏琼娘一见玉郎拿话点醒自己,赶忙跪下,就着和尚手上接过那只粗碗,因为脏得不敢看,遂紧闭星眸,把碗中余酒一口气喝下,说也奇怪,那碗端在手上,似乎觉得又腥又臭,可是酒下喉咙后,突觉一股纯阳之气遍布全身,顿觉神清气爽,芬芳满颊,知道眼前所坐的,确是一位绝世高人,守着真人不露相之义,故意装成这种疯癫模样,忙叩谢道:“晚辈薛琼娘,拜领前辈厚赐!” 那和尚眯着一双细眼,笑道:“而今,不会骂我和尚太脏了吧,赶快起来,地下才脏呢!” 琼娘含笑而起,俏生生地回到玉郎身前。 惠元嚷着不依道:“者前辈,你多偏心,籍着赐酒而名,不知酒星面放了什么灵药,我一身功夫太差,为什么不给我吃一点?” 和尚毫不以为忤,微笑道:“我身上哪有什么灵药?给她吃的,原是我身上的腻垢,你要吃,我还有!” 果然,他那又黑又脏的手,朝着身上一阵乱抓,不一会儿,指缝里却充满着腻垢,碗里倒过酒,遂把指甲轻轻一弹,指垢入酒溶化后,他更似有意似无意地张口一唾,一口黄里带绿的浓痰,浮在酒面,不要说吃,看着就够人呕吐三天,他笑眯眯地招呼惠元道:“你不是说我偏心吗,这酒比她喝的弄得更脏,就把它赐你如何?” 惠元皱了皱眉,一脸困惑,星眸泥瞪着麟儿,现出了乞怜的眼色,那情形,明是求盟兄示意,到底吃也不吃? 麟儿含笑点点头。 惠元无奈,只好接过腕,像吃毒药似的,连痰带酒,一饮而尽。 事情也奇怪,酒一下肚,突感一阵恶心,怎么样也按捺不住,只好“哇”的一声,刹那间呕吐大作,连苦水也吐了出来。 那和尚却拍手大笑道:“我知道女儿家表面爱干净,其实很脏,男孩子却适得其反,所以那妮子吃了指垢,若无其事,你呢,连什么也都吐了出来,我和尚如不把你这种呕吐止住,说和定你得恨我一辈子,这药丸,赏了你吧!”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手中拿着一颗黄豆大的丸药,奇香扑鼻,药由麟儿接过,纳在惠元口中。 丸药人门,清凉逾常,芬芳满颊,不但呕吐立止,而且一身也似乎轻了很多。 惠元知道这位风尘异人,嬉笑怒骂,莫不合有深意,且先不问他要使自己尽情一吐的理由,先得谢过人家成全自己的恩德,忙向前跪谢道:“晚辈谢过长者恩赐与成全,爱护之情,自当铭感终身。” 那和尚却笑答道:“不恨我就算好了,还谈什么感激呢?能一向上,总有一天,我叫那位弹琵琶的小妮子,和你在一块儿便了!” 说完,打了几个哈哈,把石上的菜肴,捞而尽之,瓶中的酒,更是饮得一干二净。 麟儿见他举动虽高,但无一不含着深意,只是,为何要使惠元呕吐,却推想不来,暗道:“我何不就惠元吐出之物,察看一番,应可获得结果!” 经过详细检查,发觉惠元吐出之物,尚有不少黑色血块,麟儿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暗道:“这位老前辈,真是功高莫测,惠元受着阴山袁素涵的毒药不少,却没想到他内脏里还潜伏着残余毒素,这东西如不把它吐出,时日一久,一经发作,至感困难,这位老前辈游戏风尘,表面上滑稽突兀,但一双神目却明察秋毫,当今之世,真无人能与之比拟了。” 想到此处,忙近的叩拜道:“老前辈啸傲烟霞,功臻绝顶,一举一动,莫不寓含深意,晚辈何幸,得亲尊颜,尚祈不弃愚顽,赐予教诲,能消灭于来兹,则晚辈虽粉身碎骨,亦无憾可言。”说完,竟以参师大礼,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才起身垂首静立。 那和尚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是司马紫阳教出来的徒弟?” 麟儿忙点头称是。 和尚笑道:“难道他也是一位酸丁?” 高!麟儿正容答道:“恩师为三清正统弟子,但对儒道,学养极高。” 和尚眯着一对细眼,把麟儿上下打量了一个够,才咧嘴笑道:“我知道他是太玄牛鼻子的嫡传弟子,不料他却变得如此酸溜,看情形,你倒是很适合我那酸丁的脾胃,但是我和尚却不愿意要你,因为人家看我这副脏相,身旁却有一个活象大姑娘一样的徒弟,岂不把人笑掉大牙?而且,你一心一意地在妮子们身上用功夫,师父传的技艺,你哪有心情去练?这且不说,再看你双眉带煞,未来魔劫重重,有了你这宝贝徒弟,我哪有闲情去淌这趟浑水” 惠元人至天真,胆子也大,他见怪和尚故意刁难,竟不等他说完,却从旁插嘴道:“麟哥哥,你要想向这位老前辈学功夫,真是找错了人,阴山五魔,天下无敌,老前辈功夫虽高,哪能打得过他们五人?再说出家人,原是出而遁世,如果不怕麻烦,他也就不会出家了。” 琼娘知道惠元拿话挤他,遂也娇笑道:“麟弟弟,你真是太认真了,而今武林中的人,谁不知道通权达变,无事好话讲尽,有事却畏首畏尾,老前辈虽然喜欢提携后进,但遇上这么强烈的对手,他哪能不顾厉害,传你武功?你未免想得过份天真!” 怪和尚把眼睛一翻,双目中神光进发,笑骂道:“你这两个小鬼真可恶,心眼比他坏多了,他还一本至诚地和我直说,你们却请将不动用激将,你怕我不知道么?徒弟收不收,此时暂不决定,不过,我得试试他的武功,真要手头太软,我兄弟三人,得把他从头教起,那得消耗多少时日。倒不如由我兄弟三人联合动手,把那几个老魔头一举收服,岂不省事。就是有违初意,那也顾不得许多,他如果确是可造之材,由他出面与人作对,这样,我们就可少作许多杀孽,同时又有衣钵传人,真是一举两得?” 他从石上立起身来,笑对麟儿道:“你有什么功力,只管尽量使出,不必有所顾虑。” 麟儿正容答道:“弟子遵命就是!” 和尚道:“那你就抽剑发招吧?……” 麟儿天真稚气地一笑道:“弟子也想用肉掌,接接师父巧招” 和尚大笑道:“好!打痛了,可不准哭!” 惠元也朗声一笑道:“麟哥哥的拳招,至为厉害,你老人家说不定要吃亏呢?” 麟儿笑斥道:“元弟不得乱说!”又向怪和尚微笑道:“师父,请恕弟子无礼!” 话声甫落,略闪身形,捷似飘风,右手食中二指,轻轻朝和尚臂上划去。 这原是昆仑派的镇山神技,一阳天罡指,一经使出,退风如剪,毁柔克刚,厉害已极。 只闻一声轻笑,麟儿摹觉眼前一花,顿失和尚所在,他原熟娴昆仑绝技灵猴幻影之术,知道对方这种奇异变化,原也是轻身功夫的一种,决非什么荒诞不经的法术之类,不巧转身形,和尚一定要在身后出奇制胜,而旦也知道这前辈的动力,比恩师紫阳真人要高出很多,不用昆仑派的失传绝学与自己所悟出的神奇功力,很难在他手上走过七招八式,麟儿幼年习武,一身已练得柔若无骨,手与脚可从四方八面打出。在迫不及待之下,竟反转右手,疾从身后打去,太清罡力一出,罡风之内,隐藏力道千钧,只一下,就把身后封住。 正待回身运掌,摹觉红绿光影一闪,怪和尚却仍立在他的身前,那红绿光影,正是他那破烂憎袍上补缀之处。 只见他神色庄严问道:“昆仑派的几种镇山绝学,难道均已被你获得?” 麟儿点点头。 那和尚却纵声一笑道:“如此极佳,牛鼻子对这种绝学,至为称许,如今绝不准你藏私,看你能在我手底下,可走多少招式!” 不等话完,右掌往前一推,不带一点风力,可是麟儿顿感呼吸迫促,两眼直冒全星,耳中胀痛,立觉失灵,知道这是玄门中一种无上绝学,六合神功。用太清罡力来抵御这种奇异绝学,竟丝毫不起作用。 麟儿大吃一惊,暗道:“这种奇异武学,两百年前,武林中即未闻有人使用,恩师见闻极广,虽曾道及,但他也只闻而未见,不图这位前辈,竟身怀此种绝学,宁非异事!” 忙将丹田之气往上一提,身形往下一坐,右掌由下而上,经天疾转,卷起一般狂风,紧接着身形一纵,跃出七八丈远,才脱离和尚那奇异掌功的范围。 为逼退和尚追击计,不待人家近前,麟儿也将双掌往前推。 用太清罡力直对和尚击去。 怪和尚一见麟儿竟能逃出自己的六合神功,而且用道家最厉害的太清罡力实施还击,不觉惊异逾常,大声赞道:“好小子。 据我看,大玄那牛鼻子,也不是你的对手啦!我狗肉和尚,倒小看了你。” 惠元招手笑道:“老前辈,你也尝到了麟哥哥的厉害了吧,注意他已运用斩龙掌和你抢功呢!” 麟儿果用“力士擒龙”的精奇招式,五指如钩,直向和尚的前胸抓来。 和尚乱叫道:“好小子,你这算什么?虽然不是想要和尚的命,也是想把我这件百结僧袍,据为己有!” 接着又乱嚷道:“你也尝尝这一招!”掌随声出,劲风如涛,隐蕴雷声,逞向麟儿前胸,激扑而至。 麟儿以掌风来势太猛,不敢硬接,竟使出从天音奇乐中悟出的一种奇异步法,人如陀螺一样,滴溜溜地回旋转动,那身子更顺着旋转方向,快如石火电闪般地向着和尚侧面奔去,同时左右掌连环施展,乾元太清交互出手,刹那间,罡风弥漫,势如倒海排山,疾从和尚四方八面,卷攻而至。 蓦闻一声清啸,声如凤吵龙吟,怪和尚双掌合什当胸,双目中神光电闪,足踏星蹿,身游四方,顺着麟儿掌风来势,立将双掌往前一推一开,那凌厉罢风,似被一股无形力量全部挡回,同时他朝麟儿喝道:“注意我的身形步法手法!” 只见红绿光华连闪,怪和尚业已穿入挡回的罡风之中,右手顺着罡风之势,往上一托,似有一种劲力,将那力道撑住,同时旋手一转,又往前一送,那凌厉的风势竟转了一个九十度的角度往前打去。 他又朝麟儿说道:“这种旋乾转坤的手法,必须内功深厚,看你所发出的罡风,似是昆仑派的镇山神功太清罡力,内功已具有七成,你可将真力凝运掌上,使罡风介于欲发未发之间,硬将来人掌风封住,而后因势利导,则可为所欲为,你那斩龙掌,我未窥全数,可尽量施展,我以佛祖的龙虎三十六式和他雪山成道时所细的牟尼身法,揉合并用,倒要着看你如何斩我这条酒龙!” 惠元朗声一笑道:“麟哥哥,你用遁龙椿先行把他缚住,再用宝剑割取龙头,不就得了吗!” 话声甫落,怪和尚业已施展那奇异身法,果然是龙飞虎跃,巧纵轻登,麟儿将七十二式斩龙掌尽量施展,并将全身真力凝运掌上,刹那间,两条人影,乍合乍分,罡气弥漫,风雷并作,山恋上,萧萧叶落,中空里,断枝横飞,那声势,骇人已极。 怪和尚边打边讲,招招指点麟儿,这孩子,天资极高悟性超人,一边凝神倾听,一边注意和尚身法手法步法,眨贬眼,斩龙掌业已使完,麟儿身上,竟被和尚打了四掌,只闻怪和尚笑道:“小子,你打输了吧,慢慢来,注意使用巧劲。”又一招一式地向前逼攻,并教麟儿趋避攻击之道,把美麟儿弄得喜极忘形,前辈师父不住地乱叫。 青莲师太和袁玉英两人,这时也上前观战。 那和尚却笑嘻嘻地道:“我这狗肉和尚,总算不寂寞了,有了伴侣,还打什么呢!”事实上,他那龙虎掌法业已传完,藉故收招,两人同向旁边一闪,老和尚恍同没事人儿,美男子额角问已见冷汗。 琼娘惠元对麟儿自是关怀已极,看他那种狼狈样儿,惟恐狗肉和尚捉弄他,忙跑近他的身旁,先将他身上仔细打量一番,琼娘眼尖,只一看,不由得惊得几乎跳了起来? 麟儿知道这位琼姊姊,一定看出了什么毛病,忙握着她的手,笑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快说?” 惠元顺着琼娘惊慌的目光看了一眼,不等琼娘答嘴,却大声嚷道:“哎哟?这老前辈,手脚不干净,连麟哥哥项下的神佩,也被他摘去了呢!” 麟儿心头也顿觉一惊,低头一看,项下神-,业已失去,他虽是小孩心性,但处事却还沉着,且先不问神-遗失何所,先行将惠元制止道:“元弟不得无礼,老前辈已是我的恩师了,就是摘去,也不过试试愚兄的功力,平常,我手底下很少输给人,在这位恩师面前,才感觉我这点功力,真正遇上武林强敌,那还差得太远太多!” 和尚却眯着一双细眼,向青莲师太咧嘴大笑,把惠元麟儿的话,视同未觉。 青莲师太早已双掌合什,恭谨为礼道:“者前辈游戏人间,自掩灵光,不令凡夫俗子觉察,尚祈上体天心,力挽武林浩劫,晚辈愚顽,谨请赐教!” 和尚纵声大笑道:“你这老尼姑,在我狗肉和尚面前,什么前辈晚辈的乱叫,不怕辱没你的身份么?我除喝酒吃肉,是我内行外,其余的是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懒得管,至于那几手四不像的鬼画符,更谈不到力挽武林浩劫,倒是那酸丁和那牛鼻子,他们两个,一个以孔者夫子自命,一个以大上老君自居,那股酸味,弄得我和尚几乎把吃下的狗肉一古脑儿都吐了出来,你们倒很对他两人的脾味,如果遇上,把那文绉绉的屁话说上几遍,只要他们一喜欢,那几个魔崽子,尚还猖獗不到哪里!” 说完,又懒洋洋地打了几个呵欠,从地上拾起那又黑又脏的粗腕,就想拔腿便跑。 惠元急了,大叫道:“你这和尚前辈,偷摘了麟哥哥的玉-不还,就想逃跑么?” 和尚两手一摊,笑骂道:“你这小淘气,一点礼貌都没有,我两手空空,几时拿了你那什么哥哥妹妹的玉-?” 惠元跳起来道:“明是你拿了,想赖可不成!否则,就得让我们把你全身搜索一下。” 和尚圆睁着一双怪眼,气道:“假如搜不出,我得要控你一个诬良为盗!” 惠元笑道:”我一定要捉你一个人贼俱获!” 怪和尚装成无可奈何的样子,只好说道:“你要搜就搜吧,算我和尚倒霉!” 惠元天真淘气,真的要搜,麟儿含笑喝道:“元弟,可不准你胡来,师父不过是故意和我们开开玩笑罢了,哪里会真要我这紫龙玉-呢!” 和尚笑道:“还是你聪明,无怪年纪轻轻,就获得了一位如花似玉的老婆,将来生个小子,三朝周岁,不给我和尚准备几坛美酒,几腿狗肉,看我和尚可能饶你!”旋从破僧袖中,拿出那精光闪闪的紫龙玉佩,递交麟儿道:“我和你玩的,谁稀罕这捞什子的美玉呢!” 琼娘因为自己尚是一位大姑娘,却被他打趣了个够,弄得怪难为情,于是嘟着嘴,娇咳道:“还说是长辈呢?讲话一点也没有轻重,而且还摸取晚辈的东西……” 青莲师太笑喝道:“琼儿,你这样冒犯尊长,留心我的重责!” 和尚笑道:“你这真是狗咬耗子,好管闲事,孩子们天真烂漫,让他们练得生龙活虎,脱落形迹多好?” 青莲师大笑答道:“以老前辈这种身分,游戏红尘,原无不可,但是,他们尚未成年,如使其过份放浪形骸,那岂不被人视为一群小怪物?” 和尚微微一笑道:“就算我这老怪物教出来的好了,人家又把他们怎样?”说着,又取下了身后一副饶钹,脸容一整,招呼麟儿道:“这是佛门降魔利器,我和尚从未用它,你武功已臻大成,但离极至尚远,真正做了我狗肉和尚的徒弟,那就代表了神山三老的弟子,不管你是否原有师承,出了事,我狗肉和尚就得占它一份,还有酸丁和牛鼻子,他两人也不折不扣是你再传师尊,有我三人替你挡横,什么事只管放手去作。你背上背的那把宝剑,这是百兵之祖轩辕神剑,别人还真不敢惹它,碰上那几位魔崽子,和我们这三位老怪物,那得又当别论,这副挠钹,不要小看它,缺了它,老魔头照样的动你,酸丁和牛鼻子手上之物,更为重要,如果遇上了,一样一样都把它接收过来,因为老魔崽子们,玩意可多着哩!峰头上那牛精水怪,本想助你一把将他除去,不过我和酸丁有约,马上得走,而且此时也不愿和他们纠缠,此处惊危自所难免,年青人如不多加阅练,也训练不出机变之才,佛门六十四式伏魔钹,一并成全你吧!仍以交手方式,锻炼这武林秘技便了!抽剑发招,不必顾忌!” 话声甫落,两钹乍合还分,只闻震天价一声钦响,黄光几闪,耀眼生寒,拔如电掣飞虹,挟着那呼呼嗡嗡之声,疾如潮水一般向着麟儿涌来。 麟儿不敢怠慢,轩辕剑脱鞘挥动,剑影如山,剑柄上更现出十彩光华,紧裹着一位健美童子,剑是中原神物,人是武林奇资,既已受当代奇人培养,而今更引出一位佛门异僧,要把一身秘技倾囊相传,俾使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蓦闻和尚怪叫一声“好”!双钹上下一分,招名“撑天掣地”,拔音悠扬,人如幻影,眨眼间,竟穿入剑幕之中,静比渊停岳峙,疾同闪电惊雷,奇正相生,虚实并用,招招奔向麟儿剑身及人体各部要害之处。 不要看和尚语无伦次,传徒授技却至为循循善诱,招式精奥繁复之处,竟边打边讲解,扼要中肯,娓娓动听,并提醒麟儿,这饶钹,可敌宝刀宝剑,及各式奇特暗器之类,并可利用它来破敌人罡风掌力,只要招式用得当,端的厉害无比! 饶你麟儿聪明绝顶,也往复交手在两百余招以上,才把和尚的招数默记下来。 这种师喂徒招的授艺方式,用处最广,尤其麟儿系带艺投师,师徒所习,全不相同,只有在交手之下,师传才可明了徒弟到底有几成功力,而且也可使徒弟了解,自己所谓最精奇的招数,如何给人家解破下来。 起初,麟儿以为宝剑神奇,只要用剑幕防身,和尚就无法穿入,再用三百六十周天神奇招数,实施强硬抢攻,倒看这位神山异僧如何抵御。 谁知事实上大谬不然,这位恩师武功高不可窥,两钹乍扬乍分,即将剑势封住,紧跟着,身形连番闪动,似有无数化身,眨眼间,人竟穿入剑幕之内。 怪和尚的双钹,也只点到为止,麟儿这才知道,武术一项,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自己的功力,在恩师的手中也不过走个三四十招,必定落败。 佛门八八伏魔钹授完以后,怪和尚从那破衣中,拿出一本又破又脏的小册子,连同饶钱一起授与麟儿道:“所传之技,都是我狗肉和尚一点看家本领,连同那六合神功,都很详细地载在册子上,这本书,绝对不能失去,如果功力已成,仍得原封交回,我为了你这魔障,又耽误了半天功夫,一切好好去作吧!” 惠元嘟着嘴,气道:“老前辈,你多小气嘛!” 和尚咧嘴笑道:“你这小淘气,凭什么又挑剔我这狗肉和尚的不是?” 惠元道:“你那一身奇特武学,为什么就只传又麟哥哥,难道我和琼嫂,就不配做你的徒弟?” 和尚笑骂道:“我这几手猫脚爪的功夫,都载在册子上,你要学,谁还禁止他传你不成?这样短促的时间,如果让你们杂在一起,试问,你们的进度,能和他比吗?而今劫运将临,想传也来不及了。” 麟儿忙跪接恩赐之物,并叩问道:“弟子何时得能再晤恩师,重赐教益?” 怪和尚打了一个哈哈道:“你一身魔劫重重,杀气极重,看来酸丁下山之日,也就不在远了。” 麟儿叩问恩师法号。 和尚皱了皱眉,继而笑道:“人家问你,你就道是狗肉和尚的弟子便了。” 讲完了,懒洋洋地打了几个呵欠,又复怪里怪气地咧口笑道:“我得赶紧走,否则馋虫又出,没有狗肉,岂不把人饿死?” 只见他人往林中一闪,几个起落,即不见踪迹。 麟儿、琼娘、惠元等人,赶忙跪送,青莲师太也合什为礼,待他人已去远,不见踪影后,惠元等人都向麟儿道贺,其中最高兴的要算琼娘了,夫婿一日之间,不但学会了几种功力,而且还得着几位神出鬼没的再传恩师,这无异在未来劫运将与之时,又多添了一重保障。 惠元却捉着麟儿的手,蹦跳着道:“麟哥哥,你把那拳法步法教给我吧!你们怎么打的,我还有很多记不牢呢?” 麟儿笑道:“巫山事了之后,我把这武功,全部转化你便了。” 青莲师太微微含笑道:“神山三老,辈份至尊,近百年中,江湖人极少有见到,想不到三位陆地神仙,不但都在人世,而且还收贤侄为徒,这真是意想不到的喜事?” 麟儿笑道:“前次恩师下山为我疗伤时,约略提过这三位老前辈,泰山派的长辈云天一鹤独探阴山时,死于阴山五老元雾真君之手,他遗下的骊龙剑,就被三老之一的天惠真人收去,偏生,另两位的名讳,未曾问及,今日遇着的恩师,帅也拜了,可是他性喜诙谐,问他名讳,却不肯直说,作人徒弟,却不知师承,真是天大的笑话!” 大家谈笑了一阵,却向神女峰进发,这时已离正午不远,各人袋中,备有干粮,稍事取食,即已果腹,五人立用轻身术,起落如飞,眨眼间,已离神女峰下不远。 进入山峰间的暗行伏桩,似乎均已撤去,沿途不见半点人影,麟儿、惠元,两人虽是鬼灵精,但见这种情形,也猜不出敌人用意所在,不觉满服困惑。 琼娘笑向青莲师太道:“师叔,你老人家神算至灵,江湖经验也极丰富,这次仇人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可以看得出来么?” 膏莲师太一脸严肃道:“近来,我于坐禅之际,每拟默察未来凶吉,似觉警兆连连,难于入定,卜卦问课,亦系前头不对后语,数十年修为,却发生这种奇异之事,实不可解,神女峰这恶徒,一举一动,至为阴险,可能预伏好谋,也说不定!” 袁玉英淡淡一笑道:“事在人为,反正打算和他拼,不管他好到哪里,总得设法把他除掉!” 青莲师大仅打量了她一眼,默不作答。 麟儿知道这位师姊,对他拒婚之节,至感不欢,心中不免有点歉然,为防止她走向极端,只好拿言语暗中点醒道:“据再传恩师佛语含意,此次巫山复仇之事,似乎有惊有险,凡事必见机而作,以免误中诡计?” 玉英侃然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劫数当头,逃有何用?” 青莲师连忙告诫道:“玉儿,大敌当前,一切务宜冷静,凭暴虎冯河之勇,千万不可!” 玉英不好顶撞师叔,只有垂首疾走。 不一会儿,五人一行,业已走过山腰,义勇寨眨眼就到,募闻一阵钟鼓之声,起自寨内,两条人影,飞奔而至。 惠元一见来者是徐芳吴文两个恶贼,不觉冷笑一声,暗中骂道:“狗强盗,你不过仗着老魔头在此,故可暂时获得一命,稍等,不割下你的狗头,你也不知我的厉害!” 正待出言挖苦,只见这两个强徒,竟是笑容满脸,向着青莲师太,举手为礼道:“大哥知道师太上峰,特着我兄弟两人,先来迎接,不嫌简慢,且请人寨待茶!” 青莲师大合什答礼道:“世外之人,不敢有当居士重礼,就请引路吧!” 两人也不再作客气,遂先行带路,距离门口尚有十步远近,忽闻墙内有人纵声大笑道: “据报,来了不少高人会我武某,倒得见他一见!” 围墙上两扇木门,本属虚掩,此时竟无风自开,最奇的是那木门少说也有五寸多厚,每扇宽约二尺,高逾七尺,讲重量,最少也有两百余斤,要把这种大门拉开,可得用不少力量。 武成林距离大门约两丈以上,仅将双掌往后一扬,即将那笨重不堪的两扇大门,毫不费力地随手而开。在同时,也不见他起身作势,人却从立脚处激射而至,衣不摆动,落地无声。 琼娘暗地把这恶贼一打量,见他年约三十七八,面白无须,看外貌,倒也生得堂堂一表,只是目光游离不定,双眉煞气隐然,充分表现这种人心狠手黑,蛇蝎书生四字,把他描写得概括无遗。 他一近前,且先不理睬他人,仅向青莲师太抱拳为礼道:“我道何处高人来此面会武某,原来是庐山青莲师太!真是幸会幸会?” 青莲师太点头微笑道:“我佛法轮常转,因果循环,迫使贫尼不得不面晤寨主!” 武成林淡淡一笑道:“武某最敬重的是英雄侠士,最信服的是因果循环,不过话得说回来,若是有人想来此处无事生非,那得又当别论了。” 惠元朗声一笑道:“神女峰本是千古胜地,幽丽秀拔,美绝人家,武寨主却于此立寨开山,更有人想长久盘占作为据点,南控昆仑,北制本派,阴谋既就,从兹独霸武林,而今此地算是人才济济,牛鬼蛇神,蔚为一处,武林中人,谁不知道?若有人来此处无事惹你武寨主,那岂不是强盗面前贼打劫吗?” 惠元口头相当尖刻,而且当着强盗骂强盗,这哪能使强盗不恼?不管武成林表面上怎么大方,也不得不勃然变色。 他当即将脸一沉,冷笑道:“不错,武某是强盗头子,强盗哪能惧怕贼打劫?不管他们是贼公贼婆,老贼小贼,犯在我武成林的手里,我绝不放过!不过这些事,我们可不必在此处谈论,有道是,客来投主,时已正午,且进小寨吃点粗茶淡饭,饭后,诸位什事相商时,尽管提出便了!” 麟儿笑道:“寨是要进,茶饭倒不敢打扰,什么事,自有我们师伯作主,她老人家就代表我们向寨主打交道,道儿不论谁划都是一样,我们要求的,就是要公平合理,假如事情违反了情法理,我们自有维护武林正义的责任,哪怕有天大的困难,我们抱定的宗旨,是义之所至,责无所逃!” 武成林一见答话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与那崆峒弟子,论相貌,可以说是瑜亮并生,琼花玉树昨晚深山救人的那崆峒高弟,已略显身手,最后,虽然遭擒,但结果被人家逃去,知道这次主要力量,在于这两位少年,庐山青莲师太倒还事小。他一向以阴险狠蛰见称,对予这位发话的少年,还拿不稳人家的身份,遂阴险地向师太一笑道:“武某还拿不稳这位小弟兄是何人门下。 虽然比他痴长几十岁,倒也不敢使武某失礼!” 青莲师太笑答道:“这位是昆仑掌教的爱婿;湖南长沙季嘉麟。” 武成林点点头道:“神女峰义舅寨真是光芒万丈,能有这许多小兄弟翩然莅临,令武某得瞻少年风采,我也不再作无谓客套,就此请进便了!” 说完,伸手作势,请师太前行,青莲师太熟诸江湖常规,忙逊谢道:“贫尼显然痴长,但来宝寨,却还是第一次,就烦寨主先行引路如何?” 武成林忙站在师太右边,穿过的寨大厅后,却是一条宽可逾丈的青石路,两旁都是径可合抱的翠柏苍松,虬枝密叶,高可入云,习习凉风响起,一片松涛,身人其境,自觉神清气朗,毫无寄身盗窟的感觉。 穿过这条青石路,即进入寨,惠元暗忖道:“昨晚,这儿屋顶上,被我用掌风打了一个大洞,难道他们马上就可把它修好复元?”踏进厅堂,举目一瞧,不但屋顶横梁,业已修好,而且一点也不着痕迹,两旁,各有寨中一列头目,每边计十二名,一律的青包头,绣花边,中间还缎着一只黄色绣球,身着青色武生装,薄底快靴,一个个都挺胸怒目,那种骠悍相,使胆小的人,自不免畏怯三分。 强盗头踏进门,盗目肃然致敬,武成林不过把头略点,算是答理。 惠元心中暗笑道:“这狗盗真是无耻之尤,落草为盗,已经辱没了祖宗,他偏活神活现,反向我们示威,比武时,我得把他戏耍一个够,然后才叫他血债血还。” 厅堂正中,有一小台,台上摆着三把太师椅,台下两旁,各一排椅子,武成林请青莲师太上坐台上正中的太师椅上。 青莲师太熟谙绿林规矩,知道这位置如果你真的坐上,那立即要掀起寨中群盗愤怒,而酿成流血惨事,当即笑辞道:“武寨主,快不要如此客气,客有客位,我们就坐下一谈好了!” 武成林也不再谦逊,遂往当中坐下,吴文、徐芳接着他的左右肩坐在两旁,紧跟着,青建师太带着麟儿等人,往靠右的椅子落坐。 盗目献过茶,师太正待直表来意,只闻有人纵高大笑道:“武贤弟,据说寨中来了高人,为何不通知我一声,令杨某略瞻名门正派的风采?” 从侧门走进了一男三女,那发笑发说的人,正是洞庭帮主杨澜,后面那三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则为云梦三姬。 这个水上盗魁,今天却穿着一身疾装劲服,革囊宝剑,一切俱全,云梦三姬却一律的是淡黄服,绿罗裙,身佩长剑革囊,看情形,明是准备作一场拼命恶斗,云姬含情脉脉地瞧了惠元、麟儿一眼,粉脸上带着羞愧之色,低着头,那骚劲似乎冲淡了许多。 武成林与徐芳、吴文等,赶忙起身迎接,彼此见过礼,脸上似乎都带着一丝阴森森的诡笑。 杨澜落坐后,才大咧咧地冲着青莲师太一笑道:“我道是昆仑五子驾到,却原是庐山派的青莲师太,但不知师太几时转入昆仑?” 麟儿见他出言讽刺,立刻以牙还牙,也冷笑驳斥道:“杨帮主,你几时投靠了阴山,由首领变为人家的尾巴?” 杨澜正待答话,武成林哈哈一笑道:“彼此的争执,却不忙在一时,午餐以后再说吧!” 酒筵排在厅堂左边,素席却是专为师太制备,麟儿等人陪同长辈坐定,巫山各盗则分坐三桌,头一桌坐着武成林。杨澜等七人,另外两桌坐的都是具有重要职守的头目。 武成林把盏敬酒,青莲师太因为自己是佛门弟子,滴酒不尝,只好以茶代酒,应个景儿。 酒过三巡,这阴险狠骛的淫贼竟把笑脸一沉,起立发话道:“武某寄居巫山,已历十三寒暑,所作所为,无一不秉着武林常规,可是青莲老前辈竟带着三派不同的人物来到此处,口口声声要为人复仇雪恨,昨晚竟擅入本寨,毁物伤人,武某须得向师太问个清楚,所谓复仇,到底谁和武某结有什么深仇大恨?” 青莲师太微笑道:“贫尼身人佛门,杀伐之事,原不欲问,但武寨主当年初入白云庄时,原寄身在你盟兄薛飞鹏的家里,寨主当年所作所为,贫尼以一佛门弟子,不愿亲口说出,死者的女儿,正是我庐山派的门徒,她十余年的含辛练武,朝夕不辍,为的就是要报仇雪恨,难道这桩事,武施主都已忘得干干净净了么?” 武成林双眉一挑,冷笑道:“武林人物,谁的手底下,多少总死过几个人,请问师太,在当年成名时,难道手下就没有沾过血腥,你杀的人,难道你都记得他的名姓?” 琼娘见他根本不认这个账,而且咄咄逼人。不觉娇叱道:“涅贼、你逼死我母,杀死我父,一身血债,满手血腥,难道就凭你不认账,可以把我们打发下峰么?” 武成林冷笑道:“什么认账不认账,我们暂时不谈,我武某头可顶天,拳能立马,所作所为,绝没有不承认的道理,不过我武某一生,就没有一个姓薛的兄弟,更没有占据什么姓薛的老婆,试问你们来人中间,打从师太算起,谁是这事的证人?” 琼娘叱道:“我是他亲生女儿,这条命,也由义叔陈壁救出,他原被你毒蛇打伤右臂,被我恩师青莲师太救转,我亦于当时随赴庐山习艺,难道这些事,都是假的不成?” 对面的杨澜,未开言,先来个咧嘴大笑,声震屋瓦,中元之气,化为罡风,一阵阵对着麟儿、惠元等人,激压而至。 麟儿怕袁玉英抵挡不住,忙发动伏魔神功,一阵香风起处,将杨澜所激发的功力轻轻化解。 那盗魁,纵声大笑后,竟举起酒杯,来个自饮自干,然后慢吞吞他说道:“老朽杨澜,素不善辞令,我也最讨厌那种强词夺理的人,武林中人,谁不每日在刃尖子上打滚,有道是,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人死就要复仇,武林中那可毫无宁日!何况相隔十余年的事,谁也记不清楚,既无佐证,更乏根源,哪能凭人家一语就可决定取舍?而今师太亲率门人弟子,擅闯此寨,硬行指定武寨主杀死了人,我也得问问师太挽救死主女儿的陈壁,这个人,随同师太来了没有?” 惠元气道:“照你这一说,死者女儿的话,就算不得人证了?” 杨澜冷森森地答道:“武林中觊觎巫山的,自大有人在,安知其不托词生事,其目的在攫取巫山!” 陈壁未来,麟儿这一帮,除琼娘外,其他的人,谁也没有涉身其事,这两位盗魁,却向他们要人证物证,他们又焉能拿得出来?江湖上虽如以武功分强弱,但侠义道的人物,却不能不讲理。处在这种场合,把青莲师太等人弄得非常尴尬。 琼娘只气得娇躯发抖,她只好拿眼打量自己的未婚夫婿,能出主意挽回这种僵局的,只有靠他和惠元了。 麟儿岂能不知道琼姊姊的心意,他却拿着酒杯,若无其事地饮个不完,待到僵持半晌,才含笑问道:“请问杨帮主、徐、吴两位副寨主,是不是帮主的嫡传弟子?” 杨澜漫应道:“我确是他两人的启蒙师,这事情,你如何知道?” 麟儿笑道:“以杨帮主的独门心法,只要一施展出来,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不但如此,他两人出师以后帮主犹认为他两人武功不够,特又传授了他们三年,并把威震江湖上的霹雳掌传了他们两人,造成他们今日的声名,这一点,晚辈猜的不错吧?” 任何人都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喜欢别人的恭维,这盗魁被麟儿一阵捧,果然入呖,不觉点头称是。 麟儿又笑道:“老前辈为使徒弟成名,同时巫峡洞庭,千里相通,为扩展水上实力,于是着徐、吴两位高足占领巫山神女峰,也就是今日的义勇寨,这事情,该是一点不假吧?” 杨澜沉吟半晌,终于点点头。 “十余年前巫山比斗,副帮主易去恶,败在崆峒派蓝衣秀士的手里,乃携徐、吴两位副寨主重返洞庭,再传绝技,武帮主传授霹雳掌,也就在这段时间,这事情,我想老前辈还不至健忘吧?”麟儿没头没脑地步步往下逼,迫使杨澜上当。 杨澜见他把往事说得如数家珍,也就毫不考虑地点点头。 麟儿朗声大笑道:“事情到此,不就很明白了么?十三年的,徐、吴两位副寨主占据了巫山神女峰白云庄,立寨称雄,因为亲赴洞庭拜师返山,船到黄岗镇,顺手作案,劫一官船,薛世伯路见不平,用铁燕金钩攻破洞庭帮的独门暗器飞蝗阵,徐、吴不敌,临走时,约定比武巫山,蛇蝎书生武成林,原与徐、吴是结盟弟兄,路中相逢,获悉其事,计议之下,于是暗施好谋,伪扮乘客,混入薛舟,并与薛世伯明誓结义,同赴巫山,当时洞庭副帮主易去恶亦在白云庄,代徒撑腰,出手比武,不料遇上了崆峒派蓝衣秀士,眼见门人弟子遭人欺负,遂也一怒出手,易副帮主终以武功不敌,乃携门徒撤身而退,于是遂有杨帮主再传绝艺之事,既经杨帮主亲口承认,难道武寨主也可否定不成?当然以你们这种不敢担当所作所为的心理来看,也可能问我要人证物证。” 他星眸微睁,神光四迸,拿眼向武成林及吴文。徐芳等人略一打量,见三人默不作晌,遂继续道:“首先我要提出人证,蓝衣秀士的师侄,就在诸位眼前!这次同来巫山,为的就是要替同门师兄报仇雪恨!” 惠元不觉暗笑道:”麟哥哥的心思真快,这恶盗一身罪恶。 却一点也不省担承,我们这许多人,被人家几句话一说,就弄得无法应付,想不到他却一件一件地往人家头上套,并还提出什么人证物证来,分明要我来做人证,偏偏还要卖关子,可是这一来,琼姊姊却比我晚了一辈,待我来开个玩笑,有何不可?” 遂把俊脸一整,接着说道:“薛大侠本是我三师伯的弟子,陈壁被青云师太治愈以后,曾三上崆峒,跪求我戴师叔(即蓝衣秀士戴梦华)为师兄报仇雪恨,戴师叔告诉他,只等我那侄女儿艺成之后,即上巫山神女峰清算这笔血账,我奉命下山,即为协助我那师侄女而来,而今我师侄婿也同来此处……” 麟儿见他大占其便宜,遂在他大腿上,重重地捏了一把,只痛得惠元几乎跳了起来。 麟儿又接口道:“要物证,我这儿也有!” 惠元暗笑道:“真是嘴脸,人证一项,不是我圆谎,弄得几乎下不了台,但不知他葫芦里又拿出什么做物证呢?” 但见麟儿,把那盛天蜈的瓶子,拿着往桌子一摆,并说道:“杀死薛世伯,与瓶子里的东西,也大有关连,这东西,在当时正是吴副寨主向洞庭帮蛇杖老人借用之物,那就是阴山最毒之物飞天阴蜈。” 这一说,只听得席上群盗变颜变色,正副寨主以多为胜,这已可耻,偏还用诡计讹人,杀死人家夫妇,而今死主女儿师友,上山复仇,却又不敢当面承认,但被人家找出人证物证,还有什么好讲?这事只要一扬开,巫山寨的声名,无疑要一落千丈,有少数头目,不知不觉间,竟在席上窃窃私议起来。 武成林被麟儿、惠元两人半真半假地用话一逼,只气得一脸铁青,又见自己手下头目,竟在筵前议论,不觉更为气愤,遂大喝一声道:“筵前再有私议者,斩!” 惠元秀眉一扬,竟大一问道:“武帮主,请你下命令的时候,分清楚一点。” 武成林冷笑道:“神女峰是我们弟兄三人开山立寨之地,既来此处,就得守此寨的规矩,违反寨规者,我武成林照样惩治你们!” 麟儿幽幽地问道:“武寨主杀人父母的事,还未弄清,到底作何交待?” 武成林爱理不理,脸上刀也砍不见血,慢吞吞地答道:“那姓薛的狂徒自己找死,撞在我武成林的手上,那还让他活命!不但如此,我还要让那些找死的狂妄之辈,同步姓薛的后尘。” 这一说,可把麟儿惠元琼娘等人,当场惹翻。 首先,麟儿已离席而起,纵声大笑道:“武成林,你是否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乘我薛世伯金陵访亲,却欺负我薛伯母一妇人女子,死后并还毁尸灭迹,待他事毕回家,你又纠合徐芳吴文这两个江湖败类,用毒蜈暗器把他害死,并还逼奸薛家仆妇,我们来到白云庄,就是要把江湖是非弄个一清二楚,不想你这几个禽兽不如的匪徒,毫无半点骨气,竟想否认其事,好在我们胸中早有成竹,迫使你不能不认,你又故作威福,以为可使人胆怯而退,却不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白云庄原为蓝衣秀土族兄所有,业经他赐予薛世伯掌管,我们到此,并非进入你武家产地,凭什么你以主人身份擅向我们发威?你仗着人多势众,寨中又藏着一些披毛戴角的人,为你撑腰,就以为可目空一切么?我如今要凭双钹一剑两拳,让你血溅巫山,保存武林一份正气,你尽可划出道儿,我是无不依允,让你也死得甘心瞑目。” 杨澜怒叱道:“凭你也配?” 麟儿正待回答,后厅侧门内却走出一个年约卅来岁的妇人女子,那妇人,窈窕身材,一张清水脸,但头发蓬松,一脸慵困,似乎显得极为倦弱无力,踏进门,武成林正持把她喝阻,却被云梦三姬把他止住,只好忍着满腔怒火,看她有何话说。 只见那妇人用眼不住地打量琼娘,双目中竟含着满腔热泪,口中哺哺自语道:“主人夫妇真是有灵,能保佑小姐平安长大,让我见到她,总算完成我的心愿了!” 琼娘心中大吃一惊,十年前的往事,不觉一幕一幕地涌上心头,记忆所及,母亲房中原有二婢,梅暮绿云,这妇人长身蛋脸,应是梅暮,不觉心中一酸,竟哭喊道:“你是不是我家中的梅姨?请快告我!”话声未落,人竟离席而起,直对着那女人身前扑去! 只闻她一声大喝道:“我一身是病,且可传人,切勿近身!” 琼娘赶忙停住前扑之势,不觉痴若木鸡,啜泣道:“梅姨,梅姨!娘被那些淫贼害得好惨!” 那妇人闻言,一双失神的眼中,竟纷纷掉下热泪,暮地,她把银牙一咬,用手帕把眼泪一擦,手指武成林骂道:“你这恶盗,真比蛇蝎还毒,主人夫妇,你不但把他们统统害死,而且弄得尸骨无存,连我们这种身为使女的人,你都一一把我们逼奸,最后连乳母也不愿放过,等到你玩腻了,却又把我们交予手下的头目喽兵,让他们大饱兽欲,巫山人众,不下二百余人,日夜交接数十次,乳母绿云,不到半年,相继死去,我因恨你入骨,而且还发誓,不见小姐一面,怎么样我也得苟延残喘,而今心愿达成。 这残病之身,活着也无意味,名门正义之士,业已列坐在你的眼前,他们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让你血债血还,我相信绝不至有人就此罢手……” 武成林阴森森地冷笑道:“贱婢找死!” 正待出手伤人,云姬就坐在他的身侧,顺手把他一拉,低语道:“你一家寨主之尊,何必与那垂死人的一般见识?” 梅萼脸上毫无惧色,口角间噙着一丝冷笑,臻首微抬,把武成林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怎么啦?想动手,就请快,十余年来,死在巫山的妇女,不下三四百名,就是铁一般的身子,也禁不住你们这班毫无人性、禽兽不如的东西摧残蹂躏,而今梅毒四布,白云庄上,已成了恶病之源,我在三年前,就沾染了这种不治之症,按道理,我应早了残生,自求解脱,为欲达成今日的心愿,我忍辱含垢已十几年了……” 她拿眼望了望琼娘,那眼泪有如断线珍珠,只管直落。 琼娘哪还忍得住,也顾不得她身上那种花柳恶疾,竟直扑上前,袁玉英赶忙离席将她拉住,低语道:“一切须看师叔麟弟的眼色行事,这种病,如果沾上,岂不把他气死了!” 琼娘泣道:“我真不想活了!” 梅萼苦笑道:“小姐前途似锦,以你那有用之身,尽可为人间不平一鸣,多去几个恶人,就是多拯几名良善,倒是婢子此生缘尽,再相逢只有期诸来世了!” 语声未落,她竟从身旁拿出一把锋利匕首,直向自己胸坎戳去。 这种动作,直是快如石火电闪,麟儿琼娘飞跃扑救,业已迟了一步,眼看那匕首插在她的胸口上,洞肺穿心,救已无望。 琼娘人已跪在她的身旁,只哭得如带雨梨花,哀怨欲绝,连那云梦三姬似乎也深受感动,为之黯然寡欢。 麟儿一脸严肃,也跪在她的身边,十指间白气蒸腾,罩定她的前胸,他竟以玄门最高功力,强振她中元之气,使她能在人世上多留一点时间。 惠元竟拔出灵虎剑,面对着武成林一干盗匪,人则站在麟儿琼娘之间,只等盗匪一出手,他就要挥剑伤人。 麟儿泣道:“梅姨,你何必行此屈志?你身上的病,我们尽可设法把它医好,只须稍待时日罢了,十余年的光阴,也挣扎过了,又何必争此一刻?而今事已如此,我空怀挽救之心,却乏回天之术,只有使人惭愧与不安而已,琼姊已与我缔结丝萝,我自会好好待她,你是否还有话要说?” 梅萼泪珠盈然,声已嘶哑,有气无力地问道:“公子,你尊姓大名?” 琼娘赶忙把麟儿的姓名告诉了她。 她含笑地点点头,并向琼娘道:“我原是夫人的贴身侍婢,夫人已被恶贼逼死十来年,到今日,我才追随夫人于地下,惟恐以不洁之身,见不了夫人!” 青莲师太已宣了一声佛号,严肃地道:“女菩萨历尽人间险恶,居心可以格天,己是龙华会里人物,哪有不能面见薛夫人之理?” 梅萼点点头,又对琼娘微笑道:“小姐行止品性,与夫人殊无二致,季公子人间祥麟,得此佳婿,殊为一生之幸,能善侍公子,自可遇难呈祥,我要去了。”话声一落,鬓间冷汗淫淫,双眸一合,就此长逝。 青莲师太忙将双掌合什为礼,口中不住地高宣佛号。 麟儿挽着琼娘,朝尸体拜了四拜,琼娘还拟抚尸大恸,麟儿泣道:“梅姨人已仙去,为她复仇要紧,多哭,反使她魂在九泉不安!一切自有小弟担待。” 他更向武成林冷笑道:“阴山余孽,作恶多端,蛇心兽行,事实就摆在你的眼前,我今日要你血债血还,有种,就在此厅堂中,作一了断!” 这孩子大概愤怒已极,一出手就是辣招,只见他双掌平胸,一推而出,达摩神力,势同排山,适向武成林等人,当头袭至。 那蛇蝎书生与洞庭帮主,双方均不约而同地离席而起,大声怒叱道:“小狗找死!” 杨澜的霹雳掌早已劈空打出,蛇蝎书生则扑至麟儿前胸,探掌便抓。 惠元正待动手,麟儿清笑道:“你且守在一旁。”暮将右手食中两指,朝武成林的探空右掌,快如疾风电闪地往着当中点去。 他一人对付两个武功极高的盗魁,浑同没事人儿,堂中的达摩掌风与霹雳掌却撞个正着,这两种掌力,双方都是走的纯阳路子,那一撞之力大得惊人,只闻轰然一声大震,刹那间,劲风如涛,压力如山,厅堂前天摇地动,房上瓦四处飞扬,杨澜打出的掌风被这种佛门罡力悉数卷回,云梦三姬与徐芳吴文等人,虽然坐在席间,但适当掌风正面,男女五人一见这等声势,不觉勃然变色,赶忙向旁边闪开,同时各自反身运掌,都发出十余年修炼的劈空掌力,五种劲风,疾从各个不同方向,朝着那达摩掌风一挡,虽把它那凌厉之势制住,但杨澜。徐。吴及云梦三姬,都被那掌风震退丈余,这六人虽然未受伤,但觉气血翻腾,咽喉里血腥直冒,两眼中乱迸金花,掌风余势竟将厅堂后壁击个对穿,少说也有一丈以上。 男女六人,谁也没有料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功力却有这等精湛,合七人之力,不但没有将他制住,只一交手,就被迫落下风,这真是一件震撼武林的奇情异事,数百年来,却未曾有。 武成林的探空魔爪,为阴山派秘技中的一绝,手不着体,即可伤人,但这少年,却用天罡指来个硬拼硬接,相隔尺许,即觉一股冷风,触手生寒,蛇蝎书生为阴山弟子中有数高手自然识货,立即中途撤招变色,但见他回身疾绕,双掌连环翘手,奇招异式,有如怒海翻波,点。劈。崩。拿。抓、削。挤。按,无一不沉稳有力,奇正相生,眨眼间,就在二十余招以上。 麟儿一声清啸,一鹤冲天,腾身而起,双臂一扬一收,人即变成头下脚上,这孩子胆子最大,他也不管武成林的武功怎样,竟用双手对着武成林的头上便抓! 武成林人如怒狮,一声怪吼,双手擎天,往上一翻,竟想以手接手,双方来个硬撞硬。 杨澜一看情形不对,忙喝道:“贤弟留意,这小子想用天罡指,乘机取巧!” 武成林赶忙缩手闪退,忽闻麟儿朗声笑道:“恶盗,你还逃得了么?” 话声甫落,那身体宛如一张薄纸,人在空中飘飘荡荡,猛可里,往地面疾落,足尖一着地,倏又往前一弹,疾同劲矢,对着武成林面前一冲,双手连扬,只闻几下又清又脆的“啪啪”之音,蛇蝎书生的两颊,竟被麟儿的两记耳光,打得凸起老高,嘴里牙齿也打脱好几颗,血从口中直冒,真是未逢惨报,先遭小殃。 杨澜一见情形不对,大声叱道:“这小子手底很硬,我们把他毁了再说?” 徐芳吴文一闻此言,飞身而上,这两个恶魔,一出手,竟用阴山派的绝学秘传蚩尤掌法,疾从麟儿左右两侧,实施强烈攻击。 这量尤掌共计有九套,每套十八式,徐芳吴文,仅学到两套,总计只三十六招,虽然尚未学全,但那威力却是强大已极。 两人采用攻守联防,上下两套,同时施展,但见身形晃动,势同雷霆万钧,那凌厉掌风,激荡长空,钻心刺耳,这种武林罕见的绝招,一经施出,只看得青莲师太惊心骇目。 麟儿悟性很高,一身奇异绝学,为师门任何人所不及,暗中略一打量,心里早已有数,不觉暗骂道:“这两种掌招,以丧门僧那高功力,在我面前,尚还讨不了好,何况你们这两个稀松货?待我运用今天新学的牟尼幻身之术,戏耍这批恶魔!” 他身在两人掌风之中,只几晃,徐芳吴文立觉这少年似有好几个,也不知他怎样走动,眨眼之间,竟失去麟儿所在。 徐芳吴文不由大吃一惊,赶忙放慢步法,暗中却用眼找寻麟儿,就没有见到这孩子。 可是惠元一见麟儿闪在吴文背后,挫身随人乱转,知道麟哥哥戏耍群盗,不觉拍手大笑道:“麟哥哥,快点打发这批强盗上路吧!” 麟儿回答一声:“好!”在吴文背后,右手一式巧挥琵琶,对着敌人的背心就是一掌。 这一下,大约用了五成功力,好在徐芳及时赶救,施出量尤掌的神奇招数“雾飞九天”,左右手一挡一攻,稍将麟儿的招式压住,饶是这样,恶盗吴文犹被麟儿掌风打得身形连晃。 厅堂里拳足纷飞,正义与邪恶,胜负决定于须臾。 寨后忽传来三声钟响,余音荡漾,不绝如缕,紧跟着一条白影从中寨后门一闪而入—— 天涯浪子扫校 第十三章 解围赠药 厅堂中侠义之士,一见那白影掠入,即觉千丝寒气袭人,似乎置身冰窖之内,同时这白光,在厅堂之中,周旋疾转,分明是人,但以身形太快,除了麟儿和惠元已知来者为谁外,连青莲师大与薛琼娘两人竟也分不出来人是男是女,袁玉英更不必说了。 那白影在厅中飞旋了一阵,似乎也在打量侠义道的人物,也不知他玩的什么手法,厅上竟愈来愈冷。袁玉英内功最浅,竟冷得牙齿互相厮并,赶忙跑到师叔身旁,一脸乞援之色,低告道:“我冷得受不了,师叔救我一救!” 青莲师太皱皱眉,两手握着玉英的手,竟用佛门纯阳怯阴之法为玉英驱寒。 袁玉英感激师叔不尽,但同时内心却也引起不安,深觉自己武功太差,与江湖高手一对敌,只要人家施展内功绝技,自己就无法御防,当然更说不到出手攻敌了,这白影一出来,自己先就忍不住这奇寒之气。琼娘起初也觉奇寒人骨,但她立发动麟儿所授的内功防身,寒气立刻为之减低不少。 吴文、徐芳这两个败类,眼看就得伤在麟儿掌下,不料这白影从厅后飞了进来,一入厅堂,就施展毒龙叟秘宗魔功,用那玄冰奇寒之气,先予敌人一厉害的颜色,挽救了这两个人间恶魔。 麟儿正待跃身飞斗,惠元已纵声笑道:“格老子,好冷啊! 我正要和你凉快凉快?”笑似银铃,疾同闪电,人已腾空而起,直对着那盘旋白影恶狠狠地撞去。 麟儿惊叫道:“元弟,不得莽撞,严防他身怀异宝,乘机伤人!”忙发动紫龙神-,跃身空中,但尤慢了一着,那白影一见惠元撞来,竟不避不闪,双方实行以硬撞硬,惠元只一接近白影,只觉全身肌肉一缩,周身血液欲凝,颈顶僵直,手足失灵,人从厅堂空际里往下直落! 那白影却发出一阵奇异的笑声,乍听笑似银铃,但事实上,事情使人奇得不堪想象,声才人耳,青莲师太等人立觉有千缕寒风,疾从四面八方袭来,颜面七窍,似有利锥刺入,泪珠直流,两目难睁,口鼻之间,一呼一吸,即感心肺欲停,奇痛难忍,两耳又痛又麻,头部似有千斤重压。 麟儿毛发怒张,星眸喷火,大声疾喝道:“恶魔敢尔!”右手一扬,发出天山神丐所授的阴阳罡力,将惠元身子往琼娘面前一推,琼娘忙用手将他接住,惠元立用师门心法,盘膝堂中打起坐来。 堂中形势,紧张万分,青莲师大虽是佛门弟子,武功已臻上乘,却也不知来人所使的是什么功力,遂发动佛门青莲罡力竭力支撑,第以双方功力殊途,青莲罡力却难收实效。 麟儿己拔出背上双钹,两手扬合之间,饶声震耳,立有一阵奇热疾风怒卷而出,势挟奔雷,人厅之上,奇热奇寒,各走极端,一霎时,白气蒸腾,紫芒电闪,寒热交并,罡风如山,只震得大厅堂摇晃不定,梁上瓦四处纷飘,凌厉声威,使人惊心动魄。 那白影又怪笑一声道:“无端来登山逞横,想逃过我一双肉掌无异白昼做梦!有种,收起你那丧门钹,不防彼此一对拳招! 偏生有人把你们抬得很高,我就不信这个邪,能抵过我这双肉掌,我才心悦诚服!” 麟儿冷笑道:“-尔小魔,想要领教我的拳招么,那还不是易事一件?”说完,立将双钹往项间一挂,人如石火电闪般往那白气之中冲击。 白影一见麟儿冲到,仍然不住地飞绕盘旋,但麟儿又诡又巧又快,先是顺向缠追,摹地里却来个金鲤倒穿波,这种功力,在陆地使来,已是上乘身法,在空中施展,可以说前未之闻,可是这位小煞星,允文允武,盖代奇才,再难的招式,使来却极轻松美妙,白影子连作梦也没想到,这位年纪轻、相貌美的少年,却具有这身奇异功力。 一撞之下,双方都降落地点,原来那白影正是后寨危楼中,侍候毒龙臾左右不离的白发童子,一身洁白冰绡,照得使人眼花缭乱,颈项之下,却悬着一颗白雾弥漫的宝珠,那寒气,却似从珠中袭出。 这童子,生得玉面珠唇,粉雕玉琢,只可惜少年白头,非常碍眼。 眼看麟儿疾如激矢奔至,躲已不及,同时他少年气盛,也愿与对方一较斤铢,硬撞硬,麟儿原只用了五成力量,双方似乎谁也没有胜过谁。 那冰绡奇童,极是阴险诡滴,互撞之下,却很快地用口向项下白珠一吹,一股寒气,向麟儿身上扑去。 却不知麟儿原有心机,暗用伏魔神功护体,冰气离身尚有两尺远近,一阵香气,已从麟儿身上发出,周身丈余远近,立刻似有一堵无形之墙,将那寒气抵挡,无法侵入。同时,麟儿使用那灵猴幻影之术,闪动身子,在白衣奇童的背后,用手捏拿他的笑腰穴,这孩子的手法,业已臻于巧,快、准、稳,按道理,白衣奇童应无幸免。 谁知指头还未触着人家腰际,一感一阵奇寒,从手指透及全身,不由使自己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全身血液,拟欲凝结起来,不由使他大吃一惊,暗道:“这东西真邪门,无怪元弟一上前,即被人家打败,倒得小心提防撞他身体!” 麟儿立即用真元驱除体内的寒气,同时用伏魔神功护住身子,先求暂时保体,再思制敌之策。 白衣奇童一见麟儿攻势凌厉,先是一惊,待麟儿手感奇寒,中途缩手,退求自保,中间过节,这白发小魔头,似乎一一知道得清清楚楚,他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麟儿微微冷笑道: “怎么啦,我们还未开始过招呢,就凭你这点功力,也想跑到巫山神女峰义勇寨来逞凶发狠么?武林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功力高低,原不足怪!怪只怪什么昆仑、崆峒,南北对峙,领袖武林,我阴山派就不卖这种闲账!我是阴山门下一低层晚辈,在本门中算是位低言微,这种话,似乎不用我讲,然而沽名钓誉欺世炫俗之流,人人得而攻之,你总算也尝到了一点厉害吧!” 麟儿将全身真气运转数周后,寒气立即消除,这一听他居然大发高论,至感好笑,等他把话讲完,遂冷幽幽地间道:“你觉得你们阴山派,应该在中原武林中领袖群伦,你才称心快意,是么?” 白发小魔哼了一声,昂然答道:“那是必然之理!” 麟儿冷笑道:“凭什么你们阴山派可以领袖群伦呢?” 小魔把秀目一睁,话如斩钉断铁,立应道:“凭手头艺业,就可以领袖武林?” 这话说得特别响,惠元人已入定,一切付诸不见不闻,其他青莲师太等人,自麟儿用佛门金钹发出纯阳罡风,解除寒气后,不久即已复无,袁玉英以得着师叔佛门的纯阳弦阴之法予以保护,遂出未受什么伤害,小魔头话音未完,竟引起薛琼娘满腔怒火。 只见她玉颊上,带着一脸轻蔑,冷笑道:“你认为手头艺业,阴山派就可稳操胜算么?” 徐芳怒喝道:“当今武林中,谁敢与阴山五老战过十招八招?” 麟儿纵声大笑道:“就凭我这一双肉掌和一玉三钉,两饶一剑,就可和他们大战三百余合!” 笑声摇曳,那白发怪单似被激怒,纵身一跃,翩若惊鸿,白影寒气,直扑而至。 麟儿上过一次当,业已加倍小心,竟施展最近由那佛门异僧传授的牟尼身法,还夹杂着灵猴幻影之术戏耍敌人,这两种功力,都是江湖上百难一见的绝传,只一施展,那身形特别奇快,四面八方,都是这孩子的影子,佛门中所谓有亿万化身,如用诸武功,那无非只是一个快字。 周围高手如云,一见麟儿竟然有这等功力,不由惊得喻了一声。 最感高兴的莫过于薛琼娘了,这种身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双妙目,却跟着人影望个不停,好似想从玉郎盘旋疾绕。前穿后退。错综复杂的人影中,找出他的真身所在,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白发怪竟一见麟儿竟用这等身法来对付自己,遂也不敢怠慢,摹地将真气往上一提,那身子竟轻飘飘地如回风飞舞,在麟儿疾快的身法中穿来梭去,他不时用口往下项下圆珠一喷,竟想用那奇寒之气袭击麟儿。 但是事情好得出人想象,不管那奇寒之气怎样袭击,美麟儿却转得愈来愈快,转还不奇,他那怪异步法,却在于旋转中竟有横穿直插,滚侧翻腾,地面空际,到处都有他的人影。 摹地他大喝一声:“小魔留意,我要发招了!”只闻嘶嘶一响,竟将玄门真气从指端挥出,那白发怪童正待挥掌攻敌,只觉劲风一线穿破自己寒风白气,对着颜面直逼而来,他知道这种武林秘宗功力能伤人于不知不觉之间,当下哪敢怠慢,遂使用蚩尤九幽宝笈中的绝传身法“浮光掠影”,仅见白光一闪,其疾如电,轻飘飘地往斜刺里晃去。 麟儿得昆仑绝学,受两派真传,更悟出三百六十周天神奇剑法,这种浮光掠影之术,虽然怪到极点,自己也不认识,但他这一身奇异艺业,又岂是敌人所能认出? 白发怪童躲过他的招数,他也立即报以颜色,一飘身,那身子竟跃起空中,似乎顺着一个弧形,滴溜溜地又和白发怪童正面相遇,更因一上场,想用手捏拿人家的穴道,结果弄得寒气侵骨,几至受伤,所以改用真气伤人,不待怪童发招,又用手指对他胸部一指。 罡风一线发出嘶嘶之音,依然向怪童胸前激射而去。 青莲师太和琼娘两人、本想向武成林、吴文、徐芳这三个恶盗实施进击,但以惠元人已受伤,正用师门太乙五灵心法祛除寒意,只要两人一上场,他们势必向惠元淬下毒手。 丈夫心爱的朋友,做妻子的自然不敢怠慢,琼娘遂守着惠元,以防范突发事故,杀亲之仇虽大,但她只好极力容忍,以免功败垂成。 武成林受了麟儿批颊之辱,牙齿也被打落两颗,自然恨之人骨,冷笑一声,手持铁骨扇,却随着那冷峻笑声,疾朝麟儿心坎要穴点去。 麟儿长笑一声,笑似银铃,人同闪电,竟骈左手食中二指,硬往点来的铁骨扇当中敲去,这本是紫阳真人防身艺业之一,道家降龙伏虎的无罡指,不要轻看这两个指头,经它一敲,可以毁金碎石,却怪伏魔,奇异之处,匪夷所思。 蛇蝎书生武成林,知道这两个少年后生,比他们老一辈的更难斗,幸喜出来的这白发怪童,竟是阴山小辈中最惹人注目的人物,那一身诡秘奇学,更是五魔亲传,从来狗仗人势,这恶盗,又为之气势一新。 本来白发怪童眼看得伤在麟儿指风之下,因受武成林一打扰,麟儿中途变式应敌,怪童又复乘机遁出指风之外,而且满腔合着怨毒,怒叱道:“我和你拼了。” 话音未落,满头自发,根根直竖,竟把项下那银光闪闪白气蒸腾径约三寸的圆珠捧在手上,猛然间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嘴往珠上一喷,竟将全身罡力运从口中喷出,刹那间,寒风怒卷,势挟风雷,带着一片“嗤嗤嘶嘶”之声,有如万驾攒射。 麟儿见状大吃一惊,忙将神佩取下,用发暗器的手法递交琼娘,同时大喝道:“师伯师姊留意,敌人手上所持是亘古寒冰至宝,玄冰雪窍珠,速用神佩防身,以免受害!” 琼娘接过神-后,赶忙喷出一口真气,一幢碧光紫芒,还夹着一条紫龙影,将青莲师太等四人一齐罩住。 青莲师太一听来人手上所持,竟是前古至寒之物玄冰雪窍珠,不觉暗吃一惊道:“这种洪荒异宝,据云系出自异域冰海之下,人如得此,必须自母胎一下地,即用太阴冰魄神光施以训练,使其长年与冰雪为伍,能耐那种大地间至为严寒之气,而后才可配带此物,使用时,只须喷一口真气,或把它作为暗器使用,不用说直接中人,就是周遭十余丈内,人畜生物,都可冻成冰块,阴山派得着这种奇特之物,武林中人不知要死多少方正之士了。” 雪窍珠被这怪童一发动,引出那大地间至寒之气,青莲师太等人虽有玉佩防身,严寒罡风无法投入光幕之内,但因光幕之外业已冷得不能再冷,光幕之内受着四周奇冷影响,温度也渐次下降,阵阵寒意直透心胸,人遂逐渐不耐起来。 麟儿对白发童子冷笑道:“我要破你这种天地间奇寒之物,简直易如反掌,刚才那佛门纯阳至宝紫饶双钹,就是你这东西的克星,但是我素来有个古怪脾气,非到万不得已时,不愿藉天地间奇珍异宝胜人,我要凭一双肉掌,与本身内功作用,就在这严寒之内把你打败,让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也清楚地看到,自来邪不胜正,为天地间一种不易之理,你就此准备好了。” 麟儿聪明绝顶,人于说话之间,业已利用本身真元热力护住全身,一任寒风怒号,罡风如涛,面对自己,竟也能勉强受住。 水火调元之道,原属道家练功秘要,他原得恩师神髓,这一屹立于寒风之中,竟悟出如加强本身真火,抑止真水,利用敌人所发出的千古奇寒之气,引为调息真火之用,那一来,敌人制我之物,岂不助长我本身功力么!何不一试? 他原是想到就做,立将真火一提,只觉一股纯阳热力遍走四肢百骸,刹那间遍体奇热,皮肤尽赤,于是吸取那奇寒之气,以调节本身所发出的火力,使冷热均衡,这一来,不但这奇寒之气不足为虑,反觉它能使身体异常舒泰,助长道家玄功秘要,不过常人不能洞悉个中底蕴,难于应情施变罢了。 白发怪童一见麟儿面对寒风,不但毫无所惧,而且全身热气蒸腾,雪窍珠所发出的千古奇寒,他竟能随意吸收,比自己的情形丝毫不弱,不觉心中纳闷异常,想不透敌人焉能知道这种功力。 麟儿见对方注视自己,脸露惊异之容,不觉将剑眉一挑,冷笑道:“你以为雪窍珠可以伤害我么?奇寒极热,原各走极端,如能妥为疏导,即可相互为用,我劝你赶快把它收起,如再仗它作恶客人,我即要给你严重惩处了!” 这几句话原是实情,同时,更含着劝慰之意,但这白发怪童出身奇特,个性更怪得有异乎寻常,他焉能听取放手一言半语? 当即将头上白发用手往后一掠,那洁白的脸上,阴森森地掠过一丝冷笑,慢吞吞地对麟儿说道:“你以为能不惧寒风,我就无法将你制服么?” 麟儿也冷笑道:“小魔头,少吹大气,有本事,只管尽量施为,我如叫你在我手上走过四十招,不仅巫山之事就此作罢,季嘉麟也从此退出江湖,阴山派作武林盟主,我昆仑派愿伏首听命如何?” 自发怪童双眉立竖,隐现杀机,竟将雪窍珠往丝囊之内一放,双掌平胸作势,朝着麟儿慢慢走来,相隔约有五丈余远,当场立定,也不开口答腔,但闻全身骨骸一阵暴响,双掌也缓缓向前移动,那身上白纱罗衫,贴着肉直往内陷,两掌十指颤抖不停,缓缓往前移动,但慢得如蜗牛爬动一般。 武成林一脸紧张之容,忙对着厅堂头目大喝一声道:“你们还不赶紧退出,想在此处等死么?”忙又招呼洞庭帮主杨澜及副寨主徐芳。吴文,紧随着怪童身后立定。 麟儿一见,知道这小魔功力绝不在玉面金童袁素涵及琵琶女朱云英之下,而且这掌力一发动,来势必凶,遂也暗中用伏魔神功护住全身,右掌凝集全身功力,只要掌风一来,打算用怪和尚传授自己的旋乾转坤绝招硬接一掌,但他原带着三分天真,当即拿舌挖苦道:“小魔崽子,我们彼此谁也没有夺谁的妻儿,你不又是杀人父母的元凶要犯,干嘛作这种毫无意义的替死鬼?再说,你年纪轻轻,目前还是罗汉一个,连老婆也没有,不幸被我打死,不但你一家算完,你尸旁连个哭的人也找不着,岂不被人耻笑?” 这原是戏耍之言,自然无足轻重,但是奇怪得很,那白发怪童的俊脸上,却似现出极大的痛苦,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涌出几颗泪珠。 麟儿心中一阵狐疑,却引起了一个疑问,这个疑问如经获证,那不免引起绝大麻烦,对他至爱契友陈惠元极为不利。 他又拿话相激道:“你们阴山派,婚嫁不禁止,听说女的也多,你年纪轻轻,何不趁此时机,把这种争强好胜的脾气,暗中从事于郎贪妾恋的热恋,岂不有用得多?” 这时,白发怪童的双掌已移出了两三寸,麟儿虽有神功护体,也觉身上有一股绝大压力,而且渐在增长之中。 他暗中行动抵挡,依旧若无其事他说道:“你满头白发,已是你失去少女芳心的致命伤痕,再加上这种争强好胜、乖癖暴戾、不近人情的臭脾气,除非那少女也和你一样,同属人间恶魔,否则谁愿爱你?” 前头的几句话原是无心,后面的一番言辞却足是有意,把那白发怪童却听得如醉如痴,又恼又愤,双目中竟迸出泪来。 武成林奸诈成性,知道麟儿已看出白发怪童的弱点,竟施展攻心战术用来克制敌人,只要怪童略分心神,他就会实施奇袭,以目前这小魔头的情形看来,似乎己着了麟儿的道儿,心中吃惊不小,遂大喝一声道:“冷师侄留意,这小狗诡计多端,明知功力远不如你,故激以冷词,只要你分去心神冷不防他会给你一掌,这原是孙子兵法中的攻心谋略,务必谨慎提防!” 怪童哼了一声道:“师叔尽可放心,任他金童下降,自也不在小侄眼中,什么攻心不攻心,撞上别人犹可,碰着我,那他只有自找苦吃?不信,事实可资证明?”说完,双手加速往前平推,只觉狂飓怒号,风柱如山,严寒之气,一经触着湿物,立即结冰,那紫龙光幕被这种千钧压力从四周往当中一挤,光幕缩小很多,内中罩着的人也愈觉寒不可耐,胸部似有什物梗住,呼吸立感困难,那情形愈来愈严重。 麟儿知道再不动手,将危及光幕内的人,立施展乾元内罡,左手往前劈空打去。 立有一股消柔克刚的劲力,紧对着那白发怪童直卷。 怪童哼了一声,双掌本已平推过去,被麟儿用掌风一逗引,立将双掌往前一送,只闻震天价一声大响,厅堂里罡风如箭,房屋摇摇不止,势若倾坦,乾元内提前冲之力不但受阻,竟被人家悉数卷来。 麟儿所发的掌风,原只为激引人家而用,不过四五成的功力,并非真不及人,敌方罡风一到,立伸右掌,用昆仑绝传太清罡力,将来袭的罡风逼住。 两旁高手见他一脸庄严,右手五指箕张,有如用手撑着一千斤重物,也不知这孩子捣的什么鬼,但是大家都觉得很奇怪:白发怪童听施展的功力,原是蚩尤九幽宝笈中的秘宗魔掌,当今武林中能抵御这种功力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但罡风射到麟儿身前,竟丝毫不起作用,谁也不相信,天地间会有这种善于武功的人,能在无形中消除人家的罡力。他们哪里知道,麟儿竟利用了太清罡力的潜势,硬将打来的罡风封住,这原是神山三老饶钹异僧的神奇功力,法名“旋乾转坤”的初步运用而已。 琼娘见这批穷凶极恶的强盗,被麟弟弟一式奇侍功力,即吓得狗走鸡飞,不觉冷笑道: “你们这批狗仗人势。禽兽不如。罪该万死的贼强盗,我以为你们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本领,原来也不堪一击,这种狼狈情形,我真为你们脸红,如还有什么主子之流,能为你们这批奴才撑腰的话,不妨立则请出,大家一分胜负便了。十余年前,白云庄一段血案,你们想耍拖延,就此逃得一命,那无异白昼作梦了!” 云梦三姬一直就坐在筵前未动,麟儿运用旋乾转坤的绝技将白发怪童所发出的罡风卷回,也没有伤害这三人,大概她们看到琼娘与麟儿的亲蜜情景,知道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美男子确实生得大美,云姬余情未断,虽然爱不忍释,但惮于麟儿的武功,更感激他那仁慈宽大,每临绝处,均不忍辣手摧花,一再容忍。 与巫山这些强盗一比,大有云泥之隔,总算她天良未泯,心存感激,尽管麟儿和人家闹得天翻地覆,她始终不肯出手援助恶人。 雾姬花姬一见乃姊坐着不动,也就来个妹随姊意,袖手不管,仅是琼娘一双妙目流盼,在在不离麟儿,妒是妇女本行,时间一久,不免引起内心三分酸味,又以琼娘俏语娇声,开口不离强盗,于是酸素一发酵,哪能不酿出事来? 首先发难的是老二雾姬,她将百招罗裙轻轻一带,红光微闪,衣袂飘香,早已跃出酒席筵前,有道是异性相吸,同性相斥,两个女人在一处,如都想获得同一目标,哪还能好得了! 她轻飘飘地立在琼娘跟前,仅有光幕之隔,柳眉倒坚,煞气横生,杏子眼睁喷火,恶语音诡似银铃,娇叱道:“武林中出的人物真多,黄毛丫头也来此处横行霜道,弄得姑奶奶看不过眼,有本事,不妨跳出-玉光幕,也让我来领教几式高招,倒要藉此见识一下,看看谁行谁不行,一方面,使那些自命清高的侠义道,也知道武林中除了他们之外,还多得是人;再则,也教那些后生晚辈,多学一点规矩,使他们也认识武林中尊卑长幼之序,并未随世风日下而全部废止!” 这对琼娘简直是迹近侮辱,俏妮子焉能吃她这套! 她把小嘴一撇,项下神-交给师叔,以保护惠元和玉英两人,莲步轻援,红光闪目,娇躯在一晃之下,人已飞出光幕之外。 行家一伸手,即知有没有,这份快,就把敌人看得佩服不已。 她手指雾姬,由鼻子迸出一声冷笑道:“你想试试姑娘的功力么,那就速行发招吧!” 只闻一声轻笑,红光闪烁中,如不是趋避得快,琼娘的酥胸上几乎挨了一拳,雾姬这女人,身快手狠,说干就干。 这一下,勾起琼娘满腔怒火,柳腰一摆,快似风驰,如意郎亲传绝技七十二式斩龙掌,威力强大,追上前,柔夷素手往人家的香肩上就搭,左手却捏拿人家的柳腰,这是斩龙掌里的神奇招式“巧扣金龙”,别看女人的腰,天生原使于人家搂抱,但绝经不起捏拿,章门笑腰两穴,任捏一处,立可使人瘫痪。 雾姬顺手往下一扣,疾回身卷起一阵香风,右手横掌斜劈,力挟千钧,势同电闪,硬袭琼娘腰背。 妇女们虽然天生文秀,貌美如花,但一经惹怒,狠辣处,远胜须眉,两人拳来脚往,只打得红光耀眼,香风四溢,一时却也难分高下。 白发怪童所发的掌风,竟被麟儿用旋乾转坤的手法化解,用他自己的罡力攻他自己,这种打法,不但见所未见,而且是闻所未闻,不觉当场怔住,一脸困惑。 武成林阴森森地冷笑道:“好一种借力打人的手法,令武某至为佩服,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师叔毒龙叟,道已通神,你这点功力,依然不够他老人家一招一式,有何猖獗可言? 如今只等老人家令下,时地一决定,即可正式比武,本派五老,至为爱才,你资质之奇,在武林今确属少见,何不改投本派,只要经五老略事传授,本门后辈中,恐无人能是你敌手!” 这篇话,明是劝麟儿改投阴山,暗地里却是一篇激将辞,白发怪童的来历与性格,武成林自然知道得很清楚,这小魔原是人家的私生子,生下地,即被人弃之荒郊,适值毒龙老怪练功返洞,见雪地儿啼,抱起一看,竟是一白发男婴,五宫异常清俊,老魔头功臻绝顶,阅历又多,略事辨认,即知这是一块练武的深金噗玉,如能小心培育,勤加琢磨,未来不仅可以继承自身衣钵,而且可以在武林中一争雄氏。 毒龙老怪在阴山五魔中,名列第三,也是性情最古怪的一个,他做事向来独断独行,说一不二,就是权位至高的阴山掌教玄风道人和副掌教寒冰老人,对他也只好曲意迁就,几命令涉及他的事,必须先和他商议一番,否则他会当场来个抗令不遵,弄得事情无法转圆。 他那老妻扶桑怪姥,性情更为特别,少年时一貌如花,也不知怎么会爱上这老怪,居然也和她结婚生子,长年不苟言笑,板起一副俊脸。毒龙老怪天不怕地不怕,见着老妻,有如孝子贤孙,象见了长辈一样,只要她一来,那身子立即矮了三尺,凡事经她开口,老魔头如奉纶者,丝毫不敢违逆! 据阴山弟子们的流言蜚语,道是老魔头一身刀枪不入,水火难伤,最脆弱的地方,却在于头上那只独角,扶桑怪姥只要一动怒,耸身一跃,就握住他头上那制命之处,只须轻轻用力一按,老魔头就会象杀猪般地怪叫不止,长跪地下,磕头如捣蒜,夫人长夫人短地哀告不已。 怪姥板着一副俏脸,不时用手轻掠几下云鬓,甚至左手板着他的独角,就在梳妆台前着意地打扮起来,于是翠黛轻描,朱唇淡点,最难是,对影一笑,妙目流波,老魔头十年难得见一次爱妻这般情景,一面跪在地下,一面用眼偷瞧,只看得口角流涎,筋酥骨软,于是捧着自己夫人的脚,用嘴长亲,口中还不住地梨山老母,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饶恕则个! 女人毕竟心软,同时莲足也是性感的一部份,哪能禁得住自己丈夫一再吻摸,于是扬翠眉,启朱唇,左手扳角,右手持耳,低叱道:“我问你,下次还惹不惹我生气?” “自然不敢!自然不敢!如再教你生气,让我嘴上生个大毒瘤便了!”只要夫人一问话,毒龙老怪知道事情不但可以转圆,并且马上会给予意外的好处,这时,真是一发千钧,必须小心应付,否则,她会突然翻脸,说不定十天半月,莫想挨近她的身旁。 扶桑怪姥听他赌咒,立即冷笑道:“北地气候极寒,身生毒瘤的机会,可以说少之又少,这种牙疼咒,谁听你的?只是前次和此次一样,你也曾盟誓立约,绝不惹我烦恼,可是时隔不久,依然重蹈覆辙,你们臭男子,专事欺侮我们女人,不是真凶如狼,就是一副哈巴狗的样儿,惹人嫌厌,你说,该怎么罚?” “拙夫该死,任凭夫人怎样惩治,无不听命!” 怪姥姥处罚丈夫的方法还真多,一是不许丈夫进房,把他锁在石房之中,让他单独修练,时间的长短,则随心所欲,要如何便如何,另一法则着丈夫如丫环仆妇之类,收拾房间,清洗用具,端水洗澡,摩肩擦背,洗脚掏耳。当然,如能把她侍候得称心满意,自然可以乘机获得不少甜头,故毒龙老怪每次得罪他那爱妻时,都愿领受做二种处罚。 老魔头有个独生儿子朱琏,阴山门下,尊他为逍遥秀士,一身武功,除获乃母扶桑姥姥的绝传外,还学会他父亲全身本事;朱琏的妻子,也是阴山派以美绝闻名的射姑仙子司徒琦。不论阿翁阿姑的性情怎么怪,对待自己的儿子媳妇,却是慈爱逾恒,非常护犊。 朱琏夫妇到廿八岁左右,才分娩一女,也就是那琵琶玉女朱云英,一身武功奇技,不但得自父母传授,祖父母的全部艺业,她也已学会了十之八九。 就在朱云英降生的第廿三天后,毒龙史即拾到这白发怪童,征得老妻的同意,才正式收养,又不便给自己的儿子无端添出一位年龄相差悬殊的弱弟,只有把拾得的弃婴认自己的儿子作义父。这一来,白发怪童算是朱云英的义弟了。 朱琏夫妇称怪童为拾得子,弃婴项下,原有一块银牌,注云这孩子姓冷,名字则请收留他的恩人任意取赐,朱琏特在他满月之日,赐名浮生。 毒龙老怪对于这位冷浮生,可以说特别爱好,长年把孩子泡在冰天雪地里,每日让他又冰又冻,还不时拿药水与他浸洗,并喂以各种丹药,又把随身至宝雪窍珠也带在这孩子的颈上,一晃十余年,小魔头全身功力,可以说已获得毒龙老怪的大部真传,也承受了毒龙老怪那种奇异性格。 朱云英时常磨着爷爷奶奶练功夫,与冷浮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经常在一处,冷浮生对她丝毫不敢拂逆,朱云英讲的话,他总是言听计从,如奉纶音,照常理,朱云英应该爱他才对,可是事实不然,这妮子的个性颇为特殊,尤其是对男人,她另有一套看法。 在她心意中,认为男人要有男人的个性,凡事当机立断,果断果行,男女之间,彼此固然应互相谅解容让,但绝不能一意迁就,那种柔若娇滑的性格,她认为根本不配再称男子。 表面上,冷浮生从未对朱云英有过求爱的表示,他只觉得有这位义姊和自己在一块儿,似乎增加了不少的活力,一切都表现着光明乐观,没有她,就有说不出的颓唐沮丧,厌世悲观,这是很显明的热恋,但他却不愿直说,只知一味地曲意逢迎,想用水磨功夫,来博取少女的芳心。 这孩子,喜怒不形予色,别看他对朱云英那么迁就,对别人记怀之心却特别强,而且心性多疑善妒,人家对他稍不如意,他可以恨你一辈子,只要撞在他的手上,他绝不会把你轻轻放过,由于他是人家的弃婴,所以自卑感特别强,偏又善于掩饰,使人只觉得他温和可爱,无从发觉他的弱点。 朱云英对于这位义弟,可以说具有手足之情,她认为自家姊弟,自然用不着避什么嫌疑,她很喜欢他,而且感情还相当深厚,但这绝不是男女两性间彼此互相需要的爱,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习惯和冷浮生在一起,不管是练功比武,游山玩水,只要有兴,两人即不时同出同归。 袁素涵也动过她的脑筋,论文学武功,她认为袁素涵没得挑剔,但她嫌他过于轻佻,硬是不肯。袁素涵很怕毒龙叟和那最喜护犊的扶桑姥姥,钉子一碰,即不敢再度尝试。同时,袁素涵的父亲玄风老怪对此事也不表赞同,所持的理由,认为辈分不同,有乖常道,故而此事作罢。 武成林与徐芳、吴文,只知道琵琶女与冷浮生经常在一块儿,而且有说有笑,在他们的眼里,这两人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不知“落花原有意,流水却无情!” 冷浮生对于自己的武功极具信心,除了本门外,别派的人,他根本不把人家放在眼里,由于这一注格,武成林故意把阴山五老抬了出来,只要麟儿出口一骂,哪能不激发这自发怪童的一腔怒火。 果然,麟儿冷笑道:“你仗阴山五魔作你护身符么,我们正要找他们大战三百合,你只尽管招呼他们出来领死便了。” 暮地,白光青影电射而出,直奔麟儿,同时,小魔头冷笑道:“你既然活得不耐烦了,就此打发你早点上路吧!”白光闪烁之下,人如天龙经空,对着麟儿头上就是一掌,武成林手中的铁骨扇,一式“钟旭赶鬼”硬往他的玄机要穴直奔而至。 麟儿暗中怒道:“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一再纠缠,如不伤人,他们认为我无制人之力!”忙使用天罡指,人如渊停岳峙,对空向白发怪童划来。 武成林的铁骨扇挟着一缕寒风,也于同时到达,不想他快,麟儿比他更快,不待扇到身旁,左手劈空一掌,一股热流势若排山,对着武成林拦腰撞去。 这种一招双式,麟儿经常使用,袁素涵与丧门僧等人,就败在这种奇招异式里。 武成林见掌风奇猛,而且招式迅疾无比,一将右手一扬,铁骨扇由合而开,旋用手一挥,扇卷寒风,犀利无匹,硬将麟儿打来的达摩神功接住。 麟儿勃然变色,罡风相接,反坐力极强,正待抽空发招,再行反击,不料白发怪童势同拼命,麟儿打出的天罡指风,他竟用项下的雪窃珠硬行抵住,那奇异宝珠受此一击,立时嘶嘶嘶发出千丝白气,直向麟儿罩来,怪童右手掌式并未撤招,仍向麟儿当头打到,这无疑于三面受敌,情形更糟的就是那洞庭帮主杨澜,也于此从麟儿身后扑到,一式“金龙深爪”,破攻麟儿背部的凤眼要穴。 三个高手围攻一个,所用的又全是武林中的秘宗绝招,也只怪麟儿轻敌,如早发太清罡力,并用牟尼身法以趋避,则绝不至于造成这种危险局面,双方互作徒手肉搏。 正值千钧一发之时,摹闻两声清叱,蓝光红影迅如闪电奔雷,紧对着白发怪童和洞庭帮主杨澜直扑而至,这两人都与麟儿有生死之义,一是坐地调伤的陈惠元,那红影则是与雾姬对敌、麟儿的第二爱妻薛琼娘了。 陈惠元对于这位麟哥哥,与对待自己相差不了什么,他体内严寒之气并未全部祛除,人正垂帘内视之际,只觉罡风怒号,厅堂震动,不由启目一观,一见麟儿已被三人围攻,遂顾不得本身安危,双手一点,拔地凌空,遂把太乙五灵掌劈空打出。 俏琼娘也关心自己夫婿的安危,碰巧对手雾姬一见琼娘美若天仙,温柔婉蛮,不由越看越爱,出手虽狠,到后来对她竟有三分惺惺相惜之意,并未以全力相搏,否则琼娘虽不落败,也难松开手脚,更无法一心二用,侧顾其他。麟儿情形,她本来早已看到,心中颇低,稍一失神,双峰玉乳上,已被雾姬轻轻戳了一指,并听她低笑道:“你那如意郎君武功虽高,但他与人硬挤,在高手环伺之下,情形颇为危殆,赶紧去救援吧!” 说完,故露破绽,琼娘心存感激,低答一句:“谨谢姊姊关怀!”重用斩龙掌抢攻一招,半真半假地把雾姬逼退,紧跟着清叱一声,一式“金龙绕柱”,疾回身,双掌往前一插,人已飘空而起,运用师门金刚掌法,对着杨澜背部的脊心穴处就是一掌。 几方面都是同时发动,敌人的目的在于击毙麟儿,而且已掌握先机,惠元和琼娘的目的在于抢救,麟儿本身也知道,棋差一着,束手束脚,他恨透了这白发怪童和那阴险狠毒的武成林,拼着自己受伤,也得把这两人击毙,遂星目一叱,左掌往前一推,达摩罡风二度出手,紧跟着,右手往上一举,一式“天王托塔”,硬将自发怪童的右掌接住。 小魔头冷笑一声,竟借着麟儿的手握着自己的手,支撑着身子,头上脚上,巧使千斤坠,硬往下压,同时张口往雪窍珠上一喷,一股寒气,直扑麟儿的面门,又扬左手对着麟儿的太阳穴恶狠狠地打来。 麟儿把头一偏,恰将身子稍事闪动,杨澜一掌,无巧不巧地打在麟儿身后背着的纯阳双钹之上,只闻当的一声,金光乱绕,耀眼生寒,麟儿往前一斜身,消去敌人掌力后,杨澜因琼娘从背后攻到,暮地一旋身,掌变“横摧五岳”,迅如石火电闪的往琼娘腰部就砍。 薛琼娘赶忙抽式换招,以七十二式斩龙掌与玉郎传授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剑中的奇特步法,绕着敌人的身子切切疾转,杨澜见她步蕴玄机,巧闪轻避,明明一掌可以击中她的要害,却反被她乘隙疾攻,迫使你不得不中途变武不由心中大惑不解。 麟儿无意中逃过背后一劫,侧面的武成林出被他第二次达摩神功逼退,惟有这自发怪童,却成为附骨之蛆,难于化解。 他被麟儿用右手举起,却反手扣住麟儿的虎口,握力至为雄浑强大,虎口穴为人身三十六大要穴之一,一经被人制住,立觉全身酸麻,所幸美男子内功已臻化境,立将全身真气一迸,左手往上横撑,掌对掌,硬把小魔头猛击太阳穴这一式封住,但冷浮生口中所喷的寒气,虽有制它之道,第以真气不能同时两用,只一缓,时不及待,却把他冷得不可开交,立觉头部僵硬,肌肤欲裂,两眼本能透雾穿云,此时却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最难受的是头部寒气直攻肺腑,全身机伶伶颤抖不已,那身子逐渐麻了半截,情势急转直下只在于瞬息之间,惠元五内如焚,太乙五灵掌虽然打出,全被白发怪童把身子一缩,又把掌风躲过。 陈惠元目龇欲裂,怒叱道:“无耻小魔,我和你拼了!”竟用“飞鹰搏兔”之式,十指箕张,直对冷浮生胸口颈部两处抓来。 冷浮生最忌惮的还是麟儿,同时知道他已被自己的雪窍珠所伤,功力大减,拼着自己受伤,先把麟儿击毙再说。又复张口一喷,白气弥漫,左手一式“雷神击妖”,猛击麟儿头部。青莲师太与袁玉英双双扑救,却被徐芳,吴文硬行抵挡,眼看这三个孩子,彼此同归于尽,谁也逃不出手。 猛然间,大厅后门无风自开,一条绿影挟着一阵琵琶之音,紧跟着一声娇叱,影如飞天,奇快绝伦,直向麟儿身旁猛扑。 刹那间香风四起,鬓影纵横,仙乐飘扬,雷声隐隐,红光似飞虹闪电,罡风若倒海排山,疾向冷浮生硬攻猛袭。 冷浮生惊叫一声,赶忙脱手疾退,绿衣人飘扬空际,飞玉指轻弄琵琶,只闻铮铮几声,妙曲悠扬,丧神夺魄,不但冷浮生惊得口呆目定,就是那阴险狠毒的武成林也噤若寒蝉,作声不得。 最奇的还是琵琶之音,竟是那太阴摄魂七曲,绿衣人又忽一声娇叱:“你们还不与我停手!”对于太阴摄魂七曲,琼娘等人早已得麟儿指点:“正心走神,万象皆空”,则魂无所摄,魄无所夺,小妮子尘心未尽,听来虽觉有点春意荡然,但还未到骨软筋酥,把持不住老师大尘心已净,一声阿弥陀佛,垂帘内视,一切付之不见不闻,袁玉英则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她把人世间看得冷冷清清,说句笑话,这琵琶妙曲,对她有如对牛弹琴,自然伤不着她。 云梦三姬一闻这摄魂抱曲,立即婆裟起舞,春心大动,双眉带赤,脸似馄锡,裙带飘风,玉腿林立,加以情歌嘹亮,香沁心脾,色授神飞,惑人心志。 徐芳和吴文本是好色之徒,哪能忍受这种勾引?口角间垂涎盈尺,当场搂着云梦三姬,似痴还醉,摆臀扭腰,丑态千重,难以入目。 武成林和杨澜两人,由于生性阴险,起初还竭力隐忍,到后来,头点拍手,胡哼小调,那情形,与徐芳。吴文倒也差不了许多。 白发怪童冷浮生,自曲声入耳,即便如醉如痴,玉颊微酿,星眸喷火,直盯着那飘扬飞舞的绿衣人影,暮地耸身凌空,双臂一张,紧对着那绿衣人拦腰抱去。 只闻一声清叱,在绿影红光相交闪烁之下,紧接着“啪啪” 两响,两条人影乍合还分,琵琶艳曲亦划然顿止,一绿一白,从空直落,绿衣人手抱琵琶,玉鬓云裳,风姿绝世,正是阴山玉女朱云英,但见她翠眉微蹙,玉颊凝霜,手指白衣人冷浮生怒斥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相处十五年,到今日我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祖父一生奇异武功,你已得七八真传,还好,我这琵琶绝曲,系祖父母毕生绝艺,总算未曾被你学去。也只怪我一时粗心大意,把天下的人都看作一清二白,同时也把本门一众人物,估价太高,不意一曲未完,你们所表现的,却是这等模样,这就难怪人家伐上巫出,心存轻视了!” 她虽然责骂冷浮生,但一双妙目,却不时地打量麟儿和惠元,一见麟儿两目受伤,上半身犹不时颤抖,惠元则一脸惨白,鼻涕长流,人同伤风,体如患病,遂把眉蹙了两蹙,那美若朝霞的玉颊上,轻掠过一阵哀怨之容,不过难为局外人所知道罢了。 朱云英继续斥责冷浮生道:“你衔祖父之命,目的在于来此谕知比武场所在后山金牛谷中,那里不但场地奇特,削石秃枝,浮沙飞瀑,应有尽有,正好利用这些天然奇特之物,一较双方武功,祖父几时教你未经许可,就和人家冒昧动手?他以久等不至,暴怒如火,你们自己回他话去,我要来会会这些自命名门正派的侠义道!” 武成林的脸上阴森森地现出一丝冷笑,招扇轻摇,踏步而出,大咧咧地问阴山玉女道: “贤侄女,你这勾魂艳曲,确是师叔嫡传,但是这次弹来,未曾伤敌,却反使自己人出乖露丑,难道师叔传你时,却把敌我一体看待?” 阴山玉女冷笑道:“摄魂曲的秘要,恕我不能当着外人直向师叔交待,心正则魔不生,否则那也只能说自作自受,你如要知详情,不妨向祖母细问?” 这块金字招牌,连阴山派的掌门也不敢招惹,怪姥人虽怪,但对这位如花似玉的孙女,却爱得比性命还重,武成林生性再险,也知道从来疏不间亲,又能把怪姥的掌上明珠为之奈何? 这匪徒,只好立改笑容,脸含媚态道:“我真是乱昏了头脑,连魔由心生这道理也都忘却,如给师姊知道,岂不惹恼。”赶忙向杨澜。徐芳等人,暗中使了一眼色,并招呼了云梦三姬一声,聚在一处,略事计议,即扭头向青莲师太喝道:“本寨主奉师叔之命,决定在后山金牛谷较技比武,谷中松林中,已设有来宾坐位,我和一众弟兄,尚须面参师叔,恕我失陪,金牛谷虽然险峻,以诸位这身绝技,自然无须导引!”话完,遂阴森森地一声冷笑,掉头就走。 陈惠元看不顺眼,虽然内腑余寒未净,但他却不管这些,稍闪身形,依然轻快如风,灵虎剑拔在手中,光华夺目,俊眼里精芒电闪,绝世风标,毫未减色,他剑指冷浮生怒斥道: “武寨主,今日的事,就是你巫山寨的人力能撑天,想要从此善罢善休,除非太阳掉向西出,我陈某就不信这个邪,你们可以仗着人多,以三对一,江湖上的规矩,被你这淫贼恶盗,破坏无遗,你惟不知羞惭,反对我们心存轻视,我要你尝尝我手中神剑,是什么一个味道!” 武成林且不答理,拿眼瞟向阴山玉女,然后慢吞吞他说道:“你不用发横,我们迟早还得再比一下,金牛谷中,谁死谁活,无人可以逆料,谁也没本事可以庇护谁……” 未及说完,朱云英纵声娇笑道:“武叔父,我觉得和敌人没有什么闲话好讲,比方说你在不痛快的时候,总不能藉着和人家对话,含沙射影地暗讽别人,再说,人家要真的存心和你作对,也绝非你一言半语就可把人吓倒,你道是不?” 又对冷浮生轻叱道:“你还呆在这儿不走,到底要等什么? 是不是你们打昏了头脑,恨我不该用琵琶把你们分开,如自认有理,不妨到祖父跟前一评曲直,我也要把今日的情形,向祖母一一禀明,否则,阴山派的声名,迟早要断送在你们手中!” 冷浮生一脸惨白,全身不住地颤抖,两眼盯着麟儿,满含怨毒之色,那情形,直欲将他碎尸万段才能一解心中渍火。 他又拿眼对着朱云英,一脸乞怜之状但玉女因他存心不正,最为气苦,遂给他一个不理不睬。 武成林慢吞吞地走到他的身旁,一手挽着他的右臂,奸笑道:“贤侄,我们先入内再说罢!否则,师叔怪罪下来,必非小可!”说完,也不等冷浮生答言,竟把他半挽半拖,和杨澜、徐、吴及云梦三姬等人,直入后寨而去,厅堂中的小头目把梅萼尸体用竹床抬走后,也就一个不留。 麟儿因受了雪窍珠奇寒之气所伤,立用提阳抑阴之道法除寒毒,刹那间,上半身,皮肤异常红热,白气千丝从周身毛孔中蒸发而出,他静立场中,紧闭双眸,一切付诸于不闻不见。 琼娘原在监视群匪动静,明知玉郎受伤,却不敢跑近他的身前,因为隔得过近,反而无法展开手脚,容易使玉郎受伤。 盗匪们一入后寨,敌人方面剩下的就只有阴山玉女朱云英,这妮子拿眼注视麟儿,又不时打量惠元几下,脸上的表情,可以说热爱怜恤,幽怨哀伤,色色都有。 自从玉女一入场,琼娘就用慧眼向她注视,待琵琶女发动太阴勾魂艳曲后,不但杨澜等人禁受不住曲音攻袭,逐渐失去搏斗能力,就是薛琼娘等人也大有功力削弱之感,故场中剧烈搏斗,可以说自朱云英手挥琵琶不久,无形中即已停顿下来,琼娘对朱云英不由心中又惊又爱,直恨不得挽着人家的手臂,立结为异姓姊妹之交。 原来这妮子绿衣绿裙,秀丽绝代,这还不说,使琼娘最具好感的,在于朱云英的身材颜面,竟与自己有二分相似,琼娘喜着淡红,偏生朱云英却性喜淡绿,两人如果同立一处,一红一绿,掩映争辉,自古以还,敌我惺惺相惜,率化敌为友者,可以说代不乏人,俏琼娘心里思量,脚也不闲,遂缓缓朝着朱云英走去。 偏生那绿衣妮子也和琼娘有同样的感觉,她人厅之后,即见着这位淡红俏丽的绝色女子,与她自己极难分出轩轾,已不觉暗中喝彩,一见琼娘朝自己走来,粉脸上不惟露出笑意,人也不由自主地往前迎去,彼此相距不过五六尺,四目相投,如磁引针,正值妙目流盼之间,琵琶女突然玉容变色,直扑琼娘跟前,紧跪着一声娇叱,抬右时,出左拳,娇躯微坐,莲足轻舒,竟是岳家拳术中“黑虎掏心”的手法,俏妮子出手又狠又辣,而且轻快绝伦。 琼娘一怔神,忙将娇躯往右边一闪,左手金丝缠腕,准备往她脉腕扣去,却听她轻声道:“厅外有人,不得不尔!”话完,两掌相触,琼娘已知她手中有物,于触掌之下,顺手接过,双方乍合还分,一红一绿,却在厅堂中半真半假地大打起来。 眨眼间,廿余招已过,琵琶女往后一撤身,娇叱道:“本姑娘有事在身,不想和你久事缠战,有种,速往金牛谷送死便了!” 话声甫落,却拿俏眼打量了一下陈惠元,又望了望琼娘与麟儿,粉目中隐蕴着一眶热泪,立即扭转娇躯,但觉微风飒然,绿光一闪,人即离厅而去。 俏琼娘娇躯微抖,陈惠元则痴若木鸡,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掉下泪来。 左测门忽飞来一名匪首,轻快绝伦,眨眼间,即奔赴青莲师太跟前,大咧咧他说道: “奉寨主之命,请老师大速赴金牛谷,寨主愿在谷中候教!”他也不等师大回话,说完转身就走。 青莲师太也未答言,仅略一颔首,即一笑置之。琼娘更佩服琵琶女的胆大心细,知道那匪目无非是武成林派出的细作,用来监视己方,甚至连琵琶女也一并在内,忙又把她给自己的东西一看,原是一条冰绡手中,她把它招了又招,销薄纱轻,着手似若无物,可是中部略形凸起,幽香袭人,琼娘芳心一动,忙用手指把它捻了一捻,似觉内有黄豆大的什物两颗,知道必系灵丹之类,忙展开冰绢一看,果然所料不差,丹丸扑鼻,冰绢罗中上还写了几行小字,字如流水行云,刚劲中寓有炯娜,使人一见而知其为不柿进士,细读之下,原为李後主所题忆江南一首,词云:“多少泪,断脸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词下泪痕斑斑,隐约可睹,琼娘一声长叹,紧跟着纷纷泪落。 陈惠元知道事有蹊跷,扑近琼娘跟前一看,但觉字里行间,一字一泪,不觉黯然无语,伤心万分。 琼娘赶忙掂着一颗丸药,塞在他的口中,正色道:“此女生性虽然刚烈,但确是尘世间至情至性之流,急难解围,受伤赐药,书词示爱,赐中寄怀,在在都不忘你,我与你盟兄誓必竭尽所能,成就你们这一对如花美眷。相遇之下,务必设词多加慰解,我们女子的心胸,可不能照男儿一体看待,知道没有?” 陈惠元见她拿出一副大嫂派头面加训示,只好喏喏连声。 琼娘很关怀地望了他一眼,脸带微笑又复继续道:“你也不必难过,自古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只要不忘人家一片深情,事到临头,必有善报!” 她又拿眼望了望麟儿,见他白气蒸腾,热汗如浆,人正闭目行动,一切付诸不闻不见,不觉心中至感怜恤,赶忙奔近玉郎身旁,将剩下的那颗丸药纳内麟儿嘴中,并笑语道:“这是阴山珍贵之物,她见你和元弟受伤,竟是一人一颗,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倒不知未来你却如何报答!” 麟儿默然不语,忙用津液将丹丸化去,但觉一股热流从丹田之内缓向四肢扩张,刹那间,体内寒意一扫而空,顿感全身轻灵,舒畅无匹,知道这是一种稀世灵药,赐丹人如无深情厚意,这种固本培元、弦寒驱热,消除百病的武林恩物,绝不轻易赐予。 琼娘把手中罗帕,递与麟儿道:“她不但美艳绝伦,深情万斛,更喜她能写得一手好字,确是一个不朽进士呢!” 麟儿接帕在手,看了一看,深觉此女情深谊重,温柔刚正,兼而有之,与倩霞、琼娘两人,表面异趣,究其实,都是性情中人,也不觉抚中帐然,默念伊人不已。随将冰绢罗中,给了惠元,就此存在惠元身畔。 麟儿把赴金牛谷之事,向青莲师太请示一番,师大沉吟良久,一声叹息道:“在劫难免,在数难逃,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金牛谷据云在义勇寨的下方,谷名纯系山匪自取,麟儿等人,谁也没有把握找到,但敌人业已明目张胆地划地挑战,不去那无异于自甘认输,武林中人视名誉比性命还重,谁愿如此?当下由麟儿和惠元领先,琼娘。玉英当中,师太断后,出了白云庄,直奔山后,以找寻那金牛谷不提! 麟儿等人一出山寨,群匪竟把栅门紧闭,惠元为着阴山玉女一片柔情,不免愁肠百结,怨愤丛生,一见这批强徒行动鬼祟,更引起他满腔怒火,立对麟儿道:“武成林这恶盗,狡猾无耻,至为可恶,我和你干脆返身入内,用龙虎双剑,杀他一个鸡大不留,以出出我心头的这一口怨气,你可同意?” 麟儿摇头不语。 惠元嗅道:“你不去,我单人独马和他硬拼!” 琼娘劝道:“元弟,千万不可鲁莽?老魔头的功力,暂且不说,雪窍珠那股寒气,我们就抵挡不了!目前情形,必需应情施变,有守有攻。如逞一时之勇,难免不遭受大败!” 惠元把秀眉一扬,恨声道:“本门镇山之宝万年温玉未在身边,如果带着,雪窍珠破来易于反掌……” “万年温玉’、四字,吸引了麟儿的注意力,因为这东西,与未来昆仑掌教夫人起死回生至有关联,遂急问道:“武林中的万年温玉,难道在贤弟恩师手中?” 惠元见他问得迫不及待,情见于词,知道这东西一定与他有切身关联,遂微笑答道: “恩师手中确存着这一件武林至宝,难道麟哥哥急于用它?” 麟儿拉着他的手,大眼睛里含着一眶热泪,苦笑道:“我和你一样,一身艺业,均出于恩师所赐,不久前,邙山派副教主冷残子,率领门人弟子,围攻昆仑,阴山派的人,群起助阵,师母紫阳夫人在卒不及防之下,被人用大阴冰魄神光害死,恩师以夫妻情重,特将她尸骸用元玉之精妥为保藏,而今恩师正在闭关练功,打算以他本身真元,助师母起死回生,即使能如他所望,起码也得毁去恩师半甲子的道行,他为一派掌门,关系昆仑今后存亡强弱,我承他三年教导,并还妻以爱女,就为他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久经考虑,愿以本身功力,代师完成这一宿愿。同时更知道,阴山派的冰魄神光,取自天地奇阴之气,练成一种内罡,一经伤人,闭及全身要穴,如能获万年温玉助之,则用太清罡力,能打通全身要穴,再以各种灵药,培养骨内生机,未必无望,这一来,不但使恩师道力不至减弱,同时也挽救了本门长辈一场浩劫,这才稍尽人子之情。此事对贤弟极为辣手,然而尔我道义之交,情逾手足,腆颜求助,未识能否为我援手?” 惠元天真稚气地纵声长笑道:“麟哥哥,我配不配做你的兄弟?” 麟儿眨眨大眼睛,一脸困惑情形,急问道:“你不是已经是我的兄弟了么?” 惠元笑道:“既然我是你的兄弟,什么事不好侃侃而谈?漫说你问我借那温玉,就是你要我陈惠元赴汤蹈火,我如稍有人性,能对你麟哥哥诉说半个不字?” 麟儿满怀激动,半晌无语,一眶热泪,宛如断线明殊,滚滚往下直落! 惠元握着他的手,把琵琶女包丹丸的那冰绢手中.递与他道:“赶快用它揩干眼泪吧! 有了琼姊姊几个女人在一块儿,我们即沾染了三分软弱,什么事,泪珠没有完,叫人见着,怪难为情的!” 琼娘和玉英同声笑骂道:“你这小淘气,什么事又来调侃我们,爱哭的,倒不是我姊妹两个。那些断脸横颐,肠断吹笙。情见于词的不柿进士,才是标准软弱的人,怎么你又不把她搭上?” 惠元笑道:“我还没有和她在一块儿嘛!” 袁玉英把嘴一撇,气道:“谁不知道人家和她一块儿躲在树林里,鬼鬼祟祟,而今却在我们面前卖乖,反正大哥不是人,二哥不是货,如欲说谁好,二人没一个?” 麟儿不觉破涕为笑道:“好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元弟惹了祸,连同我也一并算上,这算犯的哪一桩?” 琼娘拈中微笑道:“这叫做连坐法,谁教你和他是兄弟呢? 可是话得说回来,适才麟弟向元弟商借万年温玉,这事情不见得如想像的那样简单,麟弟。元弟彼此属刎颈之交,洽借东西,自无问题,可是贵派师伯师叔们,对昆仑仇恨并未消除,大悲道人能凭一已之意,把那镇山之宝,随便借与他的仇人吗?” 惠元插嘴道:“这一层,我早已想到了,因为麟哥哥搭救我在先,而且慨赐灵药,令我挽救师母,武林中的长辈,没有人不同情赞美,我陈惠元也就受之而不辞,打从那天起,我就暗中对天盟誓,有他有我,无他无我,再说,恩师与紫阳夫人,南北对峙,论功力,双方都在伯仲之间,讲渊源,同属道家正统,所谓世仇,这是双方长辈们以前闹出的误会,时至今日,很可以把它视作过眼云烟,峨嵋事了,我即告辞回山,不管恩师怎样责怪,我也要冒险陈词,昆仑、崆峒世仇之事,我要让它一了百了。恩师夫妇,秉性仁慈,视我无殊子女,作梗者,固大有人在,艰危在所难免,惟我深信以恩师之仁,必获化解!” 暮闻一声佛号起在身后,青莲师太微笑道:“紫阳、大悲两位真人,固属南辕北辙,分庭抗礼,然两位贤侄,赤子心肠,必能上邀天心,如愿以偿!” 麟儿和惠元赶忙谢过长者赞誉,仍率先而行。 琼娘问麟儿道:“金牛谷谁也没有去过,敌人着我们自己找寻,难道漫无目的地一味瞎找?” 惠元笑道:“据我看,这地方一定在山寨之后,沿着山寨朝北走,必可找到!” 玉英抿嘴笑道:“大约是人家什么绿姊姊,偷偷摸摸地指示了方向,否则人家和我们一样,既未去过,更不是此处土生土长,怎能知道谷在北方?” 麟儿笑道:“元弟所忖,不无理由,老魔头现居寨后危楼之上,日夜都在用功锻炼,饮食起居,似乎从不出楼,所谓金牛谷这鬼地方,也就是凭他意思选定,说不定就为他个人方便,也许另有图谋,危楼位在北方,元弟以此臆测,自不无依据!” 惠元拊掌大笑道:“他人有心,余忖度之,麟哥哥之谓也!” 琼娘撇嘴娇嗅:“找到后再快活不迟,如言之过早,到头来一着失算,那才丢人现眼!” 惠元把小舌一伸,向麟儿扮了一个鬼脸,微耸身形,沿着义勇寨的外周往前直窜。 麟儿等人也加紧脚步,紧随在他的身后。 义勇寨原是官家别墅白云庄改建而成,前面是一道红墙,高可盈尺,红墙里外,培植着不少红梅绿竹,翠柏苍松,时值深秋,各处山林里原显着一片肃煞之气,但巫山神女峰上,却多的是长年不凋之树,四时不谢之花,而且还点缀着各种时令佳果,把整个神女峰,却陪衬得有如人间仙境。 忽然啪地一声,一酒杯大小的绿物如飞而至,琼娘眼快,忙把臻首一低,那东西却落在袁玉英的发上,只吓得一声尖叫,麟儿、惠元以为身后出了什么事,赶忙一个箭身,飞扑玉英身旁。 她头上之物,已由琼娘摘取手中,又代她整了一整秀发,玉英用手轻抚头部,不但惊魂未定,而且略带痛苦表情,麟儿就着琼娘手持之物一看,原来是一只粟苞,不由笑出声来。 玉英恶狠狠地把他瞅了一眼,低声埋怨道:“这东西,周体都长满长刺,不知是何恶物瞎了狗眼,把它打在我的头上,而今肌肉可能还留着芒刺,又痛又痒,不知人家安的什么心,还在那儿快活!” 麟儿吓得把头一缩,赶忙藏在惠元背后,不敢作声。 青莲师太手执拂尘,脸含笑意道:“英儿的火气愈来愈大了,这粟苞,原是松树上那毛猿作怪,戏耍于你,此物最喜捉弄穿红着绿的人,它本意,可能见琼娘穿着一身淡红,存心打她头部,不料琼儿趁避得快,玉儿在她左边,遂作了她的替身,如听风术能较前精进,这一击,自很容易将它避开!” 玉英见师叔微有责怪之意,更觉不是意思,遂气得嘟着嘴,不再说话。 惠元很淘气,故作恨声道:“何物猿公,敢戏弄袁姊,待我来把它捉住,让大家鸣鼓而攻,同声责罚!” 话声一落,拔地凌空,但见一条蓝色俊影,挟着赛似银铃的清笑,疾如飞矢,往松树之间扑去,紧跟着一声尖锐之啸,惠元左胁挟着一只四尺以上,色作金黄的公猿,从松树上飞跃而下。 一落地,即把公猿按在玉英面前,数责道:“你潜身树间,形同宵小,罪之一也,得罪同宗,罪之二也,戏弄妇女,罪之三也! 袁玉英起初还不知他存心戏谚(猿袁同音),一闻“得罪同宗”,略一回味,即已全知,扑上前,一式“魁星点斗”,往他胁下就点,并还笑骂道:“我把你这烂嚼舌根的小淘气打个半死,看你下次还敢乘机捉弄我不?” 惠元极为狡猾,不等玉英上前,早已飞跃逃去。 青莲师太对待年轻弟子极为宽厚,彼此笑笑闹闹,只要无伤大雅,她不但不加禁止,反认为那是年轻人应有的一件乐事。 麟儿知道惠元以玉英平常抑郁寡欢,故意藉点小事逗她一笑,以冲淡她的心情,琼娘也看出他这种心意,笑慰玉英道:“师妹饶了他吧!元弟真是人间有心人,并非一味地天真淘气可比!” 玉英微笑道:“他这意思,我岂能不懂?否则,我也不会答理他了。” 那金丝猿猴却犹扑地不起,玉英微诧道:“难道他任情把它伤害?” 青莲师太笑答道:“这是崆峒派弹指点穴的绝技,否则这种金丝猿动作至为敏捷,想把它一举擒缚,才没有这样的简单容易呢!” 话完,她把拂尘在金丝猿身上轻轻几扫,说也奇怪,那金丝猿竟一跃而起,跪在师太身前,吱吱乱叫。 琼娘笑道:“这东西生性颇灵,却也知恩感德,可惜无人能懂兽语,否则就可以知道它叫些什么,岂不有趣?” 那金丝猿叩过头后,却跃上松技,跟着青莲师太等人,往寨后直扑。 沿着红墙曲绕上行,山路极为险峻陡峭,往后一段,红墙中断,连接的竟是森森峭石,加以古木撑云,高与天接,林中一片阴沉,难见天日,东西南北,极难分别清楚。 惠元跃上一株大树等候他们,一见麟儿带着那金丝猿如飞赶至,忙笑问道:“麟哥哥,玉姊没有把这东西一掌劈死,真是宏玉英答道:“谁和那些淘气畜牲一般见识?” 惠元扮了一个鬼脸,也不答腔,却笑对麟儿道:“这儿林木太密,辨向极难,据我看,我们不妨往左转,大不了,也不过重入义勇寨,错跑一趟而已,不知你心意如何?” 麟儿自然点头赞同。 却不料那金丝猿似解人意,早已飞跃二人身前,一纵就是丈余远近,攀枝渡岩,奇迅无比。 惠元一怔神,旋即招呼麟儿道:“这猿猴能解人意,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能它很清楚,何不追上它,向它细说一遍,世间灵禽异兽,所在都有,假如无心碰上,岂不大可省事?” 麟儿经他一提醒,立即施展八步赶蝉的提纵术,人如一缕轻烟,眨眼间,早追在那猴子的身后,只闻他低声一道:“我们要奔赴金牛谷,你如知道那地方,不妨就此带路便了!” 那猴子竟连声怪叫,带着麟儿等人,穿越左面丛林后,即沿着一群乱岩峭壁,疾奔如飞。 袁玉英功力较差,行来稍为吃力,但也不肯示弱,竟强提中元之气,施展庐山派的独门轻功,奋力直追。 前面是一座石岩,那猴子竟毫不迟疑地先攀上一株老松,从脚钩着一段横枝,施展它那看家本领“猢狲倒挂”,身子用力几摇,摹地一飘身,即轻如落叶般飞身岩上,十余丈的削壁,却被它毫不费力地捷足先登。 麟儿、惠元彼此都施展凌虚飞渡之术,一青一蓝两条俊影,翩若惊鸿般地尾踪直上。 琼娘知道师妹的功力,跃高五丈上下绝无问题,削壁十丈来高,中无落脚之处,以她目前所学,绝无法到达,遂挽着她的手臂,疾行数步,彼此同时一耸身,居然跃高八丈以上,待上冲之势将尽,俏琼娘立将左手下扑,“迎风搏浪”,天山派的阴阳罡力亦随之出手,人借下扑上应之势,立带着袁玉英的娇躯又腾高两二丈,竟双双纵落岩头,但鬓角间业已微现冷汗。 惠元笑道:“嫂嫂进境真速,要我挽人上跃,我还没有你这样干净俐落!” 琼娘一脸羞意,把惠元啐了一口,低头不语。 忽觉微风飒然,青莲师太已飘身直止,并笑对麟儿道:“金牛谷是否就在左近,贤侄可曾看出一点端倪?” 麟儿忙答道:“此处就在义勇寨之后,下面的危楼,就是阴山派毒龙叟栖身之所!这岩下,高达数十丈,与湖南衡山的舍身岩相差不远,岩下确系一险峻绝谷,但是否金牛谷,那就不得而知了!” 惠元笑道:“我们何不住下一看,如果情形不对,再行飞出,也未大晚!” 琼娘望了望麟儿,微笑道:“师妹不诸凌虚飞渡之术,你设法带她下去,我这点功力,仅能自保,刚才几乎上不来,为恐跌痛了她,还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惠元笑道:“玉姊姊,我来背你如何?” 袁玉英把他啐了一口,撇嘴气道:“你最冒失,谁要你背?” 话未完,惠元接口道:“那就让麟哥哥来背你吧!” 麟儿一脸笑意,毫不迟疑地答道:“你我握着玉姊的手,三人同时下落,绝伤她不了!” 说完,即与惠元同往玉英身旁一站,分别握着她的左右臂,竟往岩下就跳,但觉絮云滚滚,呼呼风生,玉英身子被他两人托着,下降得非常平稳,两人更是有说有笑,有如星陨直落,琼娘和师太,人也飞扑而至。 谷底颇为宽广,古木森森,怪石林立,那情形却险恶万分。 一行五人降落后,满地却堆着极深的松针,脚一踏,软绵绵的,而且潮湿异常。 惠元道:“这谷底却是泥地,而且积水颇多,无怪她说浮沙飞瀑,怪石秃枝,在在皆有!” 琼娘故意问道:“你所讲的是哪个她?” 惠元俊脸微红,气道:“连嫂嫂也变坏了!” 忽闻一声异啸,来自谷的东方,麟儿把秀眉一蹩,略事沉思,即招呼惠元道:“这是敌人故意告知我们比武之处,无妨立即赶往,倒看看这批恶徒有何煞着?” 话完,立即前纵,疾如飞矢,惠元慢了一步,只好和琼娘等人一起往前直追。 所谓金牛谷,原来不知怎样得名,这一东行,才把哑迷打开,原来谷的东部,有块黄色大石,看上去,略作牛形,匪徒们却在石上刻了三个大字金牛谷。 麟儿前导,轻快绝伦,惠元。琼娘等人拔腿直追,但袁玉英不诸御气凌虚之术,哪能赶及他们,惠元等人也不好意思把她丢在身后,只好勉强将就。 前面愈行愈暗,原来这山谷的截面形似葫芦,底部颇宽,越上越窄,左面却有好几处飞瀑流泉,虽然不算壮观,但空谷传音甚远,只觉一片轰轰之声,震人心弦,而且溅玉抛珠,白雾弥漫,使谷中水气极重,复以谷形太高太险,人迹罕至,断枝残的,堆积颇深,不但潮湿,而且霉味极重。 再往前行,却是一片大松林,武成林偕着徐芳和吴文,形如魁影,竟从林中一晃而出,麟儿人本前冲,一见强敌业已现身,立即稳住身形,惠元和琼娘也一左一右地双双扑到。 那匪首,臭架子还真不小,把两人看作后生晚辈,见了也不理睬,待青莲师大赶到后,才大咧咧地冷笑道:“师太想是中途有事,教武某好等!” 青莲师太佛面凝霜,也报以冷笑道:“武寨主,你这未免明知故问,登门候教,武林常规,寨主划地比武,却不明示地点,而金牛谷这一地名,却仅足寨主手下所命,名不见经传,连个问处也没有,找不到地方,故尔迟来,迫使寨主久等,但贫尼却也不愿白领这种无辜之罪?今偕一干人众,再来领教几式高招,划地既烦寨主,就连比试划道,也一并偏劳如何?” 这番话,软今带硬,而且词锋逼人,琼娘知道自己这位师叔赋性极为文雅,不是认为十恶不赦之流,从不疾声厉色,这次居然讲出这种强硬的话,分明对武成林业已惹厌十分,看来只要一动上手,双方必各走极端,自己原为报仇而来,不能如愿诛敌,哪能善罢干体!当下,立觉热血沸腾,手挽金龙剑,就要出手。 麟儿顺手把她往后一带,笑语道:“稍安毋躁,适才与人家动手,尚未打得痛快,这一次,地点已定,我想不应再有任何藉门,持我来会会人家!” 青莲师太把袋中紫龙玉珊递与麟儿道:“贤侄项下神佩,还是把它戴着吧!” 麟儿挂上玉佩,正待动手。武成林却阴森森地一笑道:“要打,也不在一时,因为本门长辈拟会师太,他此刻练功将毕,马上会来,松林中空地极广,别看我们是对手,我已为诸位备好座位,未能明告此处就是金牛谷,害得诸位好累,这算我武成林粗心大意,不过我也有个解说,师太既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而且还来神女峰探过山,既经亲走一趟,则神女峰的各处,自然知道得很清楚,金中谷这名字,是本寨弟兄所定,外人难以获知,我也承认,但,这是四五年以前的事,并非师太来此才临时取名,而且,武林中的人东飘西荡,四海为家,如小小的一座神女峰,连峰上的地点也找不到,那不是我意存轻视,师大最好闭着洞门,在庐山洞天福地里纳福一辈子?” 这番话,无异说,你连神女峰金牛谷也找不到,还跑什么江湖? 惠元听得满腔怒火,正待动手发作,麟儿却已答话道:“武成林,我青莲师太是位出家人,绝不屑和你一争口舌,我们人到此间,并非你义勇寨的人引来此地,来迟来早,那只能听任我们自己决定,你如再不知趣,恕我立时就要用重手法惩治你了!” 这匪徒对麟儿确实忌惮三分,赶忙说道:“等会儿手头上自见高明,我如容你活着走出巫山,江湖上算是没有我这字号!” 松林里排着五张座椅,地上蔓草残叶,潮湿异常,青莲师太本待不坐,但对面同样地也设着座椅两排,情形与自己这一边并无两样,于是疑心顿释,遂携着琼娘、玉英等人一同就坐。 麟儿、惠元彼此为默察敌人是否在周围预布埋伏,故用星目仔细打量一番,武成林似也知道两人用意,竟冷笑道:“这金牛谷,异常奇险,无论何人一经入谷,无异步向死亡,你们两位,是否需要准备一番后事?否则已经来不及了!” 惠元冷笑一声,满脸不屑神情,正待答话,忽见白光一闪,竟从那宽不愿丈的谷顶直落而入,立觉寒气袭人,这情形,不用打量,也知来者是那拾得子冷浮生了。 他一落地,武成林竟也起身迎接,这小魔似乎恨透了麟儿和惠元,恶狠狠地瞪了麟儿、惠元两眼,粉脸上却带着一种神秘诡笑,也不理睬两人,却朝武成林一抱拳,朗声道:“奉祖父面谕,他老人家立即驾临此间,天大的事有他一手担承,一切只管放手去作,不必有所顾虑,并还面谕小侄,如有人擅自逃出,可用滚木生石灰毒弯予以击杀。”说完,嘬口长啸,忽然哩的一响,一支火箭,竟从谷顶直射而来,长箭没地盈尺,尾端仍震荡不已。 谷顶上,却有人哈哈大笑道:“冷贤侄,你尽管放心,他老人家的话,谁敢不从!有人想打从此处逃命,那无疑自速其死!” 武成林一脸得色,纵身朗笑道:“杨兄,让你偏劳,真令小弟满怀歉意。”停了一停,把眼睛向青莲师大扫了一扫,又继续说道:“我武成林受师门之命,坐镇巫山,居然有人吃了熊心豹胆,竟找上门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那未免使人笑我武某过于软弱了!” 麟儿等人的身后,竟传来一种冷峻的语音,接着武成林的话尾说道:“武寨主,有他老人家在此作主,江湖上那些鸡毛杂蒜算得哪一门?这金牛谷,目前已变成虎穴龙潭,无论何人,除非与帮主师门互有渊源,想逃出此谷,除非他另行投胎换世,否则不用作此妄想!” 麟儿心中也暗吃一惊道:“阴山五魔果然功力深厚无比,这发话的人,分明是洞庭帮的蛇杖老人,此贼昨晚已被天蜈所伤,不意这牛精的老怪,却能在短短时间把他治好,这已难能可贵,看来此次真是危险重重,稍加疏忽,自己虽然无妨,袁玉英功力最浅,安危就立觉可虑了!” 麟儿对贼人的趾高气扬不加理睬,携着惠元,正待就坐,忽见琼娘的脸色有异,不由一怔神,赶忙问道:“琼姊,你怎么啦?” 琼娘见惠元在侧,立觉粉脸通红,口中有话,似感难于出口。 麟儿急道:“元弟与我义不独生,什么话彼此好瞒,要说不说?” 惠元与琵琶女混了几次,知道女儿家的性情难乎扼扭,遂讪讪地赶忙离开。 麟儿黯然不悦道:“琼姊,这样很容易使朋友误会,你有什么不适,不妨直说!” 琼娘见他对女儿家的性情似乎一点也不了解,不觉娇瞑道:“女人们的事,难道都能当着你的朋友,一一诉说么?那一来,成何体统?” 麟儿略一思量,也不觉满脸歉意,遂笑说道:“我只怕元弟见怪,一时口不择言,得罪姊姊,尚希原谅,再则我总觉你坐立不安,如不问明实况,我也心乱了!” 琼娘忙道:“我一身颇觉奇痒,头脸手脚甚至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爬动,这儿光线异常阴暗,想仔细察看一下,目前危机四伏,却也不便为此分神!” 麟儿知道这位爱妻素有洁癖,全身各处,有如明珠白玉,一尘不染,当即含笑低语道: “是别人,我真怀疑她身有虱子跳蚤之类,在你,可与别人不同,要有,也是在这儿沾上的,我得好好地看一下,真的爬上虫蚁之类,我们得和敌人赶紧一拼,早回客店,好好地全身换洗!” 琼娘见他一脸轻松情形,不觉啐了他一口道:“这鬼地方,浓荫蔽日,野草滋生,地上又潮湿异常,自为虫呐潜生之处,我如身上弄的不干不净,你也难于独善其身,还不赶紧看我颈上!” 麟儿因师太玉英离琼娘不远,谈话不敢高声放肆,当着人,细看女儿家的蝈脐玉颈,委实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正犹豫时,忽闻囊中天蜈振翅作响,不觉心神一震,忙对惠元提出警告道:“此处藏有不明毒物,可能系敌人预谋,元弟赶紧持剑御敌,无须顾及什么江湖过节了!” 又拿眼看了看师太和玉英,见她两人也在举颦蹙额,知道也和琼娘一样着了道儿,忙对师太道:“师伯。师姊,一同靠近琼姊,我立即施展天蜈搜毒,玉佩防身!” 青莲师大和袁玉英见他说得异常严重,知道事变非常,赶忙将身子一纵,双双落在琼娘身后。 麟儿迫不及待地朝着玉-喷出一口真气,只闻啪的一响,碧霞四射,紫幕如山,金龙疾绕,雾蔚云翻,立把四人身形裹定。 麟儿就着神-玉光往爱妻颈上一看,见玉颈通红,已连接生了几个大包,似为什么虫蚊所螫,这就难怪她一身作痒,乍看之下,包上却也更无别物! 玉英不觉噫了一声道:“我一身也和琼姊一样,恐怕只有比她更多!” 青蓬师太满脸严肃他说道:“在数难免,在劫难逃,但望佛祖慈悲,挽我庐山山弟一劫,一切罪过,弟子都愿以身担承!” 麟儿知道师太也已沾惹此事,忙问道:“师伯,这恐是敌人预为布置之物,但不知属何种毒虫?” 不待话完,师太幽幽叹息道:“前时我曾对贤侄约略提及,道是进来禅心不宁,自从身入佛门,摆脱尘俗,从未如此,目前反觉平静了很多,这是大难发生时必有预兆,可能就应在此物之上,看琼儿颈上情形,似是一种极为细小的毒虫之类,于今我们身上都有,一查即着,且待贫尼观察便了。” 师太神目如电,就着琼娘玉颈纷起小包仔细查看,不觉愤然作色道:“果如贫尼所料,这是一种预为布置的毒虫,如果此谷产生之物,敌人也势必和你我一样,难于幸免,至少他们知道谷中产此毒虫,身藏解药,可以避免,且待贫尼把它取出一看便了!” 麟儿和玉英就着师太指着的方向看去,这次看出蛛丝马迹来了。 原来包的中央,凸起特高,仔细详察,肌肉里似乎嵌着一物,仅留一点尾端露在肉外,颜色鲜红,但以露肉太少,如不留神绝难看出。 师太拔取琼娘头上金钗,就着那东西入肉之处,轻轻一挑。 却取出一形似臭虫之物,长约五六厘,通身鲜红,体之前端,有赤眼一对,肢四对,全体似长细毛,爬动颇速,麟儿一看,不觉噫了一声,心中似乎异常慌乱,急不成声道:“师伯,你……你……你可看出此为何物?” 青莲师太满脸困惑,摇头苦笑道:“贫尼对此物所知极少,难道贤侄业已看出?” 麟儿手已发抖,急答道:“小侄曾随家父恩师稍涉群书,知道古人常有别来无恙之语,后问恩师,恙为何物?据云,恙,实为一种蜘蛛之属,螫之成病,群医束手,所描绘形状,正与此物无异!”玉英惊叫道:“这就是恙虫?” 麟儿点点头,星眸中却已纷纷泪落。 琼娘知道玉郎对己爱意颇重,一见自己为毒虫所螫,业已乱了方寸,自己如不镇静,可能就此酿成极大乱子,忙含笑道:“恙虫虽毒,但发作颇慢,神仙异僧谓此次虽然危险,但并非无救,可能就应在此物身上。我们可仗着紫龙-防身,设法将一身清理干净,你赶紧放出阴山天蜈,将敌人布置之物毒个一干二净,免得再害别人!” 琼娘赶忙立起身,让师太落坐,自己却携金钗,为师叔挑剔肉中毒物。 麟儿赶忙从革囊里取出玉瓶,那天蜈已在瓶中振翅跳跃,好似迫不及待,只一拔开瓶塞,立即飓飓数响,三条长约五寸的蜈蚣相继而出。 这东西灵性十足,竟似懂得分工合作,两条飞旋松树之上,宛如两道红线绕树疾转,口中却喷出一股紫金烟雾,直往松技之上落去。 另一条却在青莲师太等人所坐的四周,满地爬行,而且嘴中不断地发出吱吱叫声,与空中天蜈互相应和。 麟儿深恐师太等人吸入天蜈口中所喷出的毒雾,卒然中毒,竟把项上神佩挂在琼娘颈上,自己却纵出光幕之外,用碗向溪中舀满了水,取出蝻蛇内丹浸在水中,待水作米黄,遂给师太等人喝过后,又含了一口,以解除天蜈毒质。 他更替琼娘一身,用手打拍,果然她身上爬了不少,只一轻拍,便即纷纷震落。 地上天蜈,物小性灵,竟飞落琼娘头上,略一旋走,即沿身直下,琼娘知道这小东西极为忠心卫主,虽然身蕴奇毒,但绝不至于伤害自己,遂壮着胆子,任它在身上周旋疾走。 忽闻蛇杖老人,藉着空谷可以传音,竟警告同伴道:“兀那几个小贼,又把阴山飞天蜈蚣放出,这次竟有两条之多,两位帮主务必留意,这东西如能用掌风将它震毙,最好把它打死,以免它危害本门自己的人!同时与我们预置之物,互有抵克!” 白发怪童拾得子冷浮生,对于紫龙光幕,虽然见过一次,但仍觉惊奇,自那阴山蜈蚣飞出后,更惊愕不已,忙对武成林道:“这蜈蚣,可以说是本门百毒之主,掌教老祖宗赐与蛇杖师伯后,特把蛇头宝杖也给了他,并还告知全盘控制之法,前失一条,师伯却认为系被那小子掌风震毙,特为此事驰赴阴山,面陈掌门,掌教老祖宗当时极不高兴,但只说他以后必须小心,可是昨晚一战,竟被这东西连伤四人,徐,吴两位师叔不过略沾毒气,被祖父自己制炼的解毒丹丸,一服即愈,可是高师叔和蛇杖师伯,受伤至重,毒伤伤及内腑,这种情形,如在别人,可以说拿它毫无办法,只好看他两人等死,祖父道行之高,真可以说难窥底蕴,竟用碧玉刀将二人手臂划开,在肌肉里塞了一颗豆大药丸,药物见血溶化,遍及全身,就这样,也医了半个对时,才将两位师伯治好,祖父不惑不解是阴山天蜈,除了本门五老,可以设法支使克制外,旁门异派,还未闻有人具此本领,蛇杖师伯第一条天蜈被人击落后,可能那兔小子拿去把它豢养,此物极喜人施以小惠,如喂它几颗丹九,就可死心塌地引为己用,这并不奇,奇怪处却在于这样奇毒之物,居然自身不染,一啸即回。对面已发现两线红光,并在喷霉施毒,分明蛇杖师伯之物统统被人收去,而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真使人心中好恨!祖父为不愿将此物落诸人手,昨晚特令师姊将那秦吉了(鸟名,产于甘肃,体小于鸿,头有黄肉冠,毛作黑有光,嘴黄,惟根部肉红色,性伶俐,能效人言笑,且能识人,亦作情急了,作者附笔)遣回本门,召取祖母座下灵禽,雪光素云两只大白鹤,全来此处,将那天蜈收回,按时间计算,此时也该到了。而今不妨暂请杨师伯用火箭射它,真要不行,祖父即将练功完毕,他一来,用那先天罡气,即可将这毒物震死,如掌门师祖因此不悦,事贵衡权,也难计及了,不知师叔意下如何?” 武成林嘬口一啸,谷顶上即飘下六条人影,前面正是洞庭帮主杨澜和那毒手鬼王高天鹞,后面五名,则全是义勇寨的得力头目,这七人,各背着劲弩长矢,镞底却裹着易燃之物,分明要以火箭对付麟儿等人。 惠元知道前后左右以及上方,均被敌人紧紧包围,如以火箭引发林中树木,洞的出口,用劲弩滚木石灰之类予以封锁,则功夫再高,不活活烧死,也得生生闷死。他人最义气,早就想到自己的命反正是麟哥哥从死亡之中拖出来的,陪给他,自然毫无所惜,所以抱着宝剑,气定神闭地屹立着,静以待敌。 麟儿在琼娘、玉英跟前忙了一阵,两人衣服上,已作了初步清除,但琼娘、玉英两人心里有数,这东西,衣服裤子里爬得都有,浑身奇痒,业己不在少数,想一下就清除净尽,极不可能,好在此物虽多,天蜈却是它克制之物,头发衣服上,经蜈蚣一爬,毒蜘蛛业已死去不少,只要敌人不趁此时机下手,树上地上的都被蜈蚣把它毒死以后,身上之物,只好容后设法了。 主意打定,立对麟儿笑道:“你忙了一阵,也该告一段落,身上觉得痒不痒?” 麟儿一脸凄然之色,摇头不语。 琼娘边为师叔挑剔肉中毒物,边劝慰道:“什么事,看开一点,只要心存正直,上苍必予善报。目前,敌人正拟使用火攻,元弟武功虽高,但人单势弱,有你在旁相机行事,敌人虽毒,恐也把你两人奈何不得!” 麟儿赶忙纵出光幕之外,风度翩翩地立在惠元旁边。 杨澜对武成林及徐、吴诸盗笑道:“三位兄台极精射技,这种毒磷烈火箭,射来更见精彩,只一离弦,毒磷即自动发火,箭镞下方那包,里面藏的都是易于着火之物,只一引发,连石头也得把它烧穿,这原是小弟精心得意之作,略一尝试,即可证实所言不爽。” 武成林和徐、吴等盗,从头目手中接过三张铁弓,并取了箭囊,随手配在肩上,武成林把铁弓试了一试,笑道:“这张弓,起码也在八石以上,堪称铁胚,普通人真还使用不得,且待小弟占先。” 说完,张弓搭箭,对着空中那施放毒物的阴山天蜈,飕的射出。 地面那蜈蚣,好似具有灵性一般,立那振翅长鸣,两丝红光立从空中急转直下,还带着一阵吱吱异啸之声,一落地,即满地爬行,似在吞食那又小又毒之物,看情形,这种奇异之物,残枝败叶之间,还有不少。 蜈蚣下落,火箭即划空而过,带着一溜浅蓝火光,还夹着一种奇异啸声,募闻呼的一声,紫光四射,箭镞之下,起火之物已燃,箭如闪电腾空,风助火势,遂激起一阵轰轰之声,谷中竟有数株松树业已着火,而且火势极强。 紧跟着,徐芳、吴文,也立起效尤,嗖嗖两响过后,空中又多了两粒火球。 惠元知道事态危急,只好用剑把火箭削落再说,他也来不及和麟儿招呼,仅将身形往下微坐,随将双足一弹,人若一只大鸟,轻灵疾快,兼而有之。一追上,惠元立即挥右手神剑,但见漫天银芒,剑影如山,挟着一阵风雷之声,和那剑光中的灵虎,直往空中火箭拦腰切去。 灵虎剑为崆峒镇山之宝,威力已达至极,那火箭如何抵挡得住?只闻喀嚓一声,前面的箭竟被削为两段,头尾分家,立往下泻,穿枝钻叶,一触即燃,无疑的,自有燎原之势。 惠元怒吃道:“恶贼其心可诛,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愿!”灵虎剑一盘旋,洒下漫天银雨,白光如练,势如骇浪惊涛,竟将徐、吴两盗射出的火箭紧紧裹住,剑芒与箭身略一接触,立把火箭绞得粉碎,只是那着火之物已燃,这一打散,变得碎火横飞,火花四溅,须臾,又引燃几处树枝。 惠元人落枝头之上,一飘身,拣那着火的树皮,轻轻用剑一削,旋以甩手箭的打法,将树枝对武成林那边掷去,这种松枝,只一引燃,最易着火,惠元的身法手法,又稳又快,只见蓝影纵横,火光电闪,武成林这边射了三箭,他回敬了人家起码也有五六段火焰腾腾的树枝。 这孩子什么事都表现得天真淘气,他对拾得子冷浮生最具反感,可是也说不出道理来,这一见他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俊脸上,不时掠过几丝得意的笑容,更引起他一腔怒火,暗忖道:“你这小魔崽子,且慢得意,我和麟哥哥如让你来坐着看我们的笑话,那真算是栽到家了!我也教你尝尝我这烈火甩手箭的厉害。”遂又割取一段燃烧的松枝,用宝剑一削,使头端变成一段秃枝,燃烧处却在尾部,这样甩出最为顺手,他用七成真力,人在枝头之上,暴喝一声:“着”! 那段形同火矢的松枝,带着一溜火光,疾若流星电闪,紧对着武成林那班强盗,一闪而至。 武成林与杨澜两人,似若适当其冲,正待趋避,不料这东西中途一偏,竟从武成林的左肩掠过,紧对着拾得子冷浮生头上撞来。 冷浮生虽然趾高气扬,但又似心神不属,松枝掠来,初犹不觉,待其发现,闪避已迟,只好把头一低,松枝的尾端有不少松针,一着火,恰似一个大火球,冷浮生虽然避过前端,但尾端下方恰好撞及他的头部,只闻吱的一响,焦臭四溢,那又细又长赛似银丝的一头白发,于眨眼之间,被烧去了一大半,头发这东西,被火烧过之后,不但弄的长短不一,而且又轫又卷,黑褐黄白,样样都有,那样子变得非常滑稽可笑,这还在其次,那火球受着一撞之力,火花纷纷下落,弄的额面颈下,手上身上,四处都是火花,只痛得冷浮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但将两手乱扑,同时立即发动颈上雪窍珠,一口真气喷去,但见千丝白气,往外一扬,身上火花,遇着那奇寒之气,立即如斯响应,消灭的无影无踪。 饶是这样,他颈脸手部各处,犹被火花的伤,虽然只稍及皮肉,但是疼痛异常,把冷浮生烫得龇牙咧嘴,非常愤怒。 惠元拍手笑道:“怎么样,你已尝了这味儿不太好受吧!再来一次如何?” 武成林勃然大怒,立向两旁招呼,“我们用排射方式招呼他们,大不了同归于尽!”杨澜,高天鹞以及徐芳、吴文,立向两旁一闪,张弓搭箭,异口同声“射”!但闻“嗤嗤”数响,五溜火光,划空而至,箭在空中呼的一声,着火起燃,径奔青莲师太等人的身后丛林中。 摹闻麟儿大叫一声“着”!左右手连挥之下,两溜乌光随手打出,当中两支火箭,被那乌光打个正着,飞上半空,碎火横飞,直往谷口之处冲去,但那乌光撞着谷顶悬岩,只闻“轰轰” 数响,那小丘似的岩头,竟从谷顶碎落,黑压压的石头从空而降,直向武成林一干盗首当头击来。 众盗首不知麟儿手中发出的是什么暗器,也从未闻及武林中竟有这种威力强大之物,同时满空大石压至,逃命要紧,于是彼此惊叫一声,各往身后左右闪退,冷浮生和吴文两人闪避稍迟,头部脸部,竟被碎石击伤,伤势虽然不重,但也弄得皮破血流。 狼狈不堪。 惊魂稍定,一看对方那两个俊美少年,并肩而立,若无其事地在那儿谈笑低语,自己射出的另外三支火箭,也被二人用掌风震落场中,竟未能擅越雷池一步,不觉大感困惑。 忽闻一阵琵琶之音,从谷顶传入,同时一条绿衣人影,快如石火电闪,立即降落当场,惠元心中一动,立将宝剑还鞘,扑上前,双掌挟强烈劲风,翻天十八式,连番出手,直攻来人头部手肩臂等要穴。 绿衣人竟是琵琶女朱云英,一见惠元出手攻击,立即冷笑一声,右手琵琶一扬,拦腰就击,左手金丝缠腕,巧扣惠元脉腕,两手相接,只闻啪的一响,两人似被彼此内力各自撞退两三步。 陈惠元立将左手一探蛟皮囊,竟取出三柄精光闪闪的匕首,怒叱道:“我要教你尝尝我这暗器的滋味!” 正待挥手打出,麟儿却清笑一声,人如惊鸿掠影,轻飘飘地落在两人中间,笑顾惠元道:“元弟你且后退休息,待我来会会这位琵琶仙子!” 朱云英粉脸凝雷,幽幽地冷笑道:“如此比划,不必忙在一匕,一切可由他作主,要称狠,届时不妨大显身手,给他老人家一看?此时恕不奉陪!”说完,一扭头,人却招呼武成林道:“武师叔,祖父即将来此,此处速行准备?” 这妮子,寒着一张粉脸,对拾得子冷浮生,神态至为冷漠,把他看了一眼后,即冷冰冰他说道:“祖父的习惯,你不是不知,他要到此,那七绝追魂香可不能少,不管怎样,这些事,总不能教我出手!” 说完,也不管他头上脸上,有伤无伤,竟连看都不看,即扭转头,略一耸身,琵琶轻扬,香风四起,眨眼之间,人即飞离绝谷。 惠元见敌人中最扎手的人物已去,即向麟儿略使眼色,一同跃入紫光幕之中。 麟儿跟随而进,一落地,惠元即低告道:”她又递来一个纸团,大约又有什么紧急事故!” 忙将纸团打开,那纸团竟是一封书信,书云:“当闻古有倾盖相投之论,心窃疑之,一经亲历其境,始信其言之不诬!然世事浮云,瞬息万变,更以邪正异趣,冰炭难容,一念情痴,徒增自苦。赠丹返室后,复获武师叔面陈祖父。 竟以本门毒物散瘟元恙,暗置松之中,实施反击,只一螫伤,不数日,即头晕眼眩,周身如焚,时逾十天。纵使和缓复生,殆亦为之束手,几经设词探听、据祖父告称,此物系出自本门,除蚩尤宝笈中载有解药外,惟昆仑星宿海,万载玄冰之下,有物可解,物名未获,难于奉告,麟儿系昆仑高手,驰赴师门,必有知者。祖父功臻绝顶,已是陆地神仙一流,交手之下,绝难幸免,惟生相奇特,顾亦为其一身脆弱所聚。妾以一念之私,累及本门长辈,行将见夺于弃寰,惟见瑜亮争辉、紫龙银虎,双剑并发,阴-毒雾,一扫无余,自亦素心所愿耳!此间事了,当立返阴山,所作所为,自当一一陈明长上,五毒之刑难酷,自甘当之而无怨尤!人生固一梦耳!来不知其所自来,去亦不知其所自去,奚戚戚为?此亦自慰之一道也! 麟儿见词意缠绵,不忍卒读,深觉此女热情奔放,才貌双全,舍己存人,不亢不卑,最难得的是出身邪门,心同莹玉,读其书可见其人,不觉热泪双流,悲不可抑。 惠元则面同死灰,一身颤抖,星眸里,泪和血出,欲泣无声,那情形,至为凄惨。 琼娘正为师叔挑剔双臂毒恙,偶而一抬头,瞬见两人情景,不觉芳心一震。赶忙一闪身,飘至两人身旁,低喝道:“身在虎口,何事这般模样?” 麟儿把手中的信,递了过去,琼娘略一阅读,眼中热泪也不禁夺眶而出,一时怔在当地,竟也说不出话来。 青莲师太口宣一声佛号,朗声笑道:“忙碌众生,一切自有来去,但求行止无亏,我佛法轮常转,岂忍随意将因果倒置?” 说完话,竟一整道袍,走到惠元身后,伸手在他背心上就是一掌,并温慰道:“劫运当头,必须静以待变,此时心志若乱,一着棋差,势将遗恨终身,贤侄还不回头,更待何时?” 惠元被她这一击,不啻当头棒喝,赶忙正色谢道:“弟子敬谢师伯教侮之恩!” 师太忙从琼娘手中,接读书信,随正色向麟儿道:“此事业已紧急万分,一个处置不当,势将危及全局,神僧传钹,恐与此事极有关连,麟、元二侄趁早冲出谷中,速奔师门求计,紫阳真人道行极高,令师伯的功力亦不在真人之下,求得三人来此,必有解救之道,轩辕至宝,可暂留此间,贫尼拼着毁去一身功力,发动神剑光幕,护住琼娘、玉英,十天之内,如能赶回,或可蒙佛祖庇佑,令两人生还,亦未可知,速即起程去吧!” 麟儿慨然道:”弟子拼着性命,也得将师伯等人护冲出谷,而后同赴昆仑,恳求恩师,设法救治便了!” 青莲师太立将脸容一整,正色道:“此去昆仑,不下三千余里,以玉儿脚程,少说也得廿余天,而且这种散瘟元恙,一经整伤人体,绝不能运用真气,纵使你能把我们救出谷口,但也无法驰赴昆仑,而且使你施展不开手脚,那一来,不但干事无补、适足愤事,这又何苦?” 琼娘见他一时委决不下,遂凄然一笑道:“师叔之言,确属万全之策,我一身生死,与武林劫运,关系极少,你两人,如不重要,绝不会连神山三老前辈也加青睐,你到底以儿女之情为重,还是以武林中的正义为重?” 麟儿凄然一笑道:“好!我立返师门求救便了!”立将轩辕神剑,交与琼娘。 惠元秀眉一扬,劈手即把宝剑接过,欲往自己的背上一背随把自己的剑系在麟儿背上。 麟儿眨眨大眼睛,不明这位义弟用意何在。 惠元淡然一笑道:“麟哥哥,赶快把天蜈收取瓶中,交与琼姊,趁早赶路吧!” 麟儿惊道:“你难道不准备随我一起出谷?” 惠元笑道:“漫道我一命为你所救,就是和你是泛泛之交。 身于危急之间,退而自保,此后何以见人?师伯业已受伤,尚愿毁去一身功力,护住琼、玉两姊,我又何尝不能仗你手中神剑。 护住师伯师姊三人,果真你不能如期赶到,惠元不是老魔对手,大不了人剑偕亡,同归于尽!你可放心赶路,元弟弟绝不会让你丢脸!……” 麟儿听他话里对青莲师太叫他随着自己出谷,颇有不满之心,知道这位义弟虽然天真稚气,但生性刚烈无比,赶忙拉着他的手陪笑道:“元弟,适才师伯叫你随我出谷,实有让贤弟赴师门求救之心,但两派误会未消,此点颇有碍难,贤弟既愿代愚兄留此,尔我生不同日,死愿同时,我也无什么客气可讲,就这样决定吧!” 青莲师大微笑道:“贫尼一时考虑未周,反使元侄误会,倒真罪过!” 惠元红着脸,忙谢罪道:“我和麟哥哥,赌气惯了,语言无状,实无心涉及长者,尚望师伯恕罪!” 彼此遂一笑而罢。 麟儿将身上玉瓶及蛹蛇内丹一并交与惠元,正待飞身出谷,琼娘却把项下神-摘交麟儿,并道:“你防身双宝一件也未带。 如何可行,赶快将此物携去!” 麟儿苦笑道:“这东西关系你四人生死,我有元弟的灵虎剑和天狼钉,及恩师这伏魔双钹,已足够用了,倒是那蝻目珠,你可惜我一用!” 琼娘不敢违逆,忙从革囊中,将蛹目珠取出递过,粉目中竟纷纷落下泪来。 麟儿仔细打量爱妻,见她粉额红肿、浮及脸部,忙将芝肉天露倒了一半,纳入她革囊之内,内心里自有一阵伤感,吩咐几句,又别过师太和袁师姊,玉英不但神色黔然,那神情也觉有些异样,更使麟儿伤心不已。 忽闻一阵钟声,远自谷顶传来,三响未过,竟有人哈哈大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豪杰出少年,老夫倒要看看,什么后生晚辈吃了熊心豹胆,敢来巫山滋事,趁老车练功未毕,就此逃走,未免妄想!”语音未歇,立见绿白光华迅如惊雷闪电,从谷顶降落,刹那间,旋风四起,寒气袭人,金牛谷里响起一片呼呼之声,松浪千里,惊心骇目,琼娘等人立感全身似有千钧重负,连呼吸也至感困难。 对面松枝头上,业已方着三人,朱云英在左,冷浮生在右,一则怀抱琵琶满脸幽怨,一则手捧金鼎,得意洋洋,当中却是一位白装老者,那异样,不由得使琼娘惊叫失声—— 天涯浪子扫校 第十四章 绝谷突围 麟儿见这位阴山魔君毒龙老怪一登场,就施展这种魔家内罡暗中弄人,当下冷笑一声,也不发言指破,立将伏魔神功发动,一阵香风起处,即把那袭来的寒风挡向两旁。 毒龙臾似乎立即察觉,由眉毛耸了一耸,头上肉角也动了一动,但立即恢复常态,并打量了麟儿一眼,一见麟儿这种俊逸文秀,似又带满脸惊异之容。 武成林和洞庭帮主杨澜,一见这老怪物驾到,赶忙率领全体恭身迎接。 老怪仅把头点点,皮笑肉不笑地作了一个笑容。 一落座,老魔大咧咧地着武成林找青莲师太答话。 蛇蝎书生衔命而出,缓步走到场子中间,大声喝道:“奉本门长辈之命,请庐山青莲师太向前答话!” 惠元忍耐不住,冷笑道:“有话就讲,不愁听不见!” 青莲师大业已将身上衣服整理完妥,耸身纵落场中,脸若寒霜地问道:“武帮主,有话请讲!” 武成林哼了一声道:“武某要讲的话,早讲完了,恩师有话和你面谈,谈不谈悉听尊便!” 毒龙叟马脸皮抽搐式地动了一动,冷幽幽地问道:“论年纪,你大约也在八十以上,作事情,你却毫不仔细思量,随意扰乱本门分址,这责任,你能承当得住?” 青莲师太怒道:“你门中弟子犯了淫戒,因奸未遂,杀人父母,本门弟子为父母报仇,这事情难道我们当长辈的可以不管?” 毒龙叟朗笑道:“报仇?你是否事先通知本门?我门下弟子,既不能随意给人困扰,更不能任意遭人杀害?这事情曲在你方,有事,尽管冲着我朱某来?” 麟儿笑道:“不冲着你,我们还不来呢?” 琼娘咬牙切齿,用神-护住全身,一冲而出,戟指怒骂道:“亏你是一门尊长,而且跻身武林长辈,这种事,你不但轻轻放过,而且还变着方法来袒护你的门人,我得动问一句,万恶淫为首,这句话,你们阴山派承不承认?” 琵琶女一脸愁急神色,望着琼娘,看她心意,却是怕琼娘语言不慎,激怒她这位形似牛精的祖父,用毒辣手法,出手伤她。 果然,老魔双目一睁,精光如剪,使人望而生畏,但闻他怪笑道:“你这女娃,竟敢顶撞老夫,想是找死?” 也不见他起身作势,仅张口一吐,一口浓痰疾同电闪,直向琼娘劈面飞来。 俏琼娘深知这老魔功力已臻至极,别看是口痰,只要打着,准能洞脑穿心,正待趋避,暮闻一声“着”!身背后,突然飞来一粒鹅卵石,正和那浓痰撞个正着,但鹅卵石却被老怪这口痰撞得倒飞三丈,落在琼娘跟前,几乎把琼娘的莲足击个正着。 武林中懂得铁口涎的人,不是没有,但以惠元的功力言,他打出的石子已凝聚内力,这力道不能不算重,痰到底是一种软体,能用这轻而又软的东西把惠元的石子击退,不但长辈中无人有此功力,就是奇遇最多、功力最纯的美麟儿,也决无此种巧劲,这一想,琼娘不觉把星眸打量了麟儿一眼,见他尚镇静异常,才略宽心意。 忽闻谷口似有孩提呼唤道:“小姐,雪光素云来了,老祖母不在家呢!” 琼娘等人抬头一看,原是一只黑羽黄嘴、体小于鸠的灵禽,从谷顶飞落琵琶女的肩上,唁哩叭啦和朱云英说个不停,云英一脸苦笑,一手抚着它身上的羽毛,嘴对着鸟儿的头上,似在互相诉说,同时双眸偶尔朝着麟儿惠元打量一眼,但一俟两人发觉,却又含羞带愧地望着鸟儿。 惠元心里自有说不出的难受,因为自己心爱的人,不但无法互通情愫,而且变成敌对,毒龙叟这人间恶魔武功又高不可测,自己的命正握在他的手中,而且身受至友重托,要保全他这位未婚爱妻,但麟儿本人,是否能安然出谷,出谷之后,诸人安全,能否仗着玉-神剑,防守得住?均成疑问,这一沉思默想,不觉深深陷入困扰之境。 美麟儿嘴角间虽然噙着笑意,但人已不像往日天真,他对惠元似乎感动地看了一眼,立接着惠元的手纵落场中,正待发话,忽然谷顶上飞来两只大白鹤,引颈长鸣,在毒龙叟的头上,盘旋数匝,似是请命一般。 老怪物立朝白鹤喝道:“速将地面三条赤蜈,衔回阴山候命!” 那两只白鹤不约而同长喊一声,立摆头直朝麟儿这边飞来。 惠元怒叱道:“畜性敢尔!”立将轩辕神剑护套一拉,十彩神光迸出,如流苏缨珞屏障松之前,同时右手一扬,太乙五灵掌随之打出,这种先天一罡劲气原是道家秘笈所传,白鹤虽是灵禽。 又哪能禁受得了?双方来势都凶,眼看空中两鹤就得受伤。 摹闻毒龙叟沉声一叱道:“竖子找死!”袍袖一拂,一团寒风自袖底呼啸而出,但见山摇地动,声若春雷震耳,紧对着惠元的太乙五灵掌风,突攻猛袭。 麟儿也慎目怒叱道:“你也尝尝我这一掌!” 太清罡气遂也凌空打去。 三种掌风只一合,互相激荡,麟儿惠元身受感应,麟儿尚可支持,惠元则被反弹之力震得心坎作热,人也当场震退。 空中两鹤,本难幸免,但老怪出手救得恰是时候,而且朱云英也发啸相召,遂立即扑返云英跟前。 毒龙叟见这两位灵秀少年,均负绝世风标,而一身功力之纯,在少年中间,可以说为之仅见,不觉起了一种奇异念头。 但见他莞尔一笑道:“小小年纪,能练到此一地步,极不易为,老夫至爱灵秀少年,如愿改隶阴山,当把你两人,由老夫起,另眼看待,并把我这一身功力,倾爱相传,是否愿意?可明告老夫。” 这话又激发了惠元的满怀稚气,老魔语音甫落,他却笑骂道:“谁愿意做你这老怪物的徒弟!叛师欺祖,为武林大忌,何况你的门弟子,乃是琼姊姊的杀父仇人!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武成林破口大骂道:“小狗,你简直是吃了豹胆熊心,岂不知敬老尊贤,为武林中一宗不可破的定则!你竟有心冒犯长上,真是自速其死!” 毒龙叟果然一脸怒容,缓步而出,头上那只独角,随着他的脚步,颤巍巍地在他顶上摇摆。 青莲师太首当其冲,这魔头与师太相隔尚在五十步开外,竟冷幽幽地说道:“你有任何技艺,不妨尽先出手,四五十招之内,老朽绝不还手,待你认为什么招都使尽了,却仍奈何老夫不得,服输,可以当面说明,不服输,只管继续再使煞着。老夫和人谈话,向在五十步以外,为恐无意之间,语音伤人,让人说我以大欺小,而今话已讲明,你就动手吧!” 惠元笑道:“老魔头……” 话音未落,瞥见绿光一闪,琵琶女已飞身而出,怀抱琵琵,满脸惶恐伤感之色,把惠元看了一眼,凄然若泣地立在祖父身旁。 惠元知道她关心自己,却又不免埋怨他一意和她祖父作对,爱恨交并,几不欲生。 她原是尘世间一绝色女子,在父母教养,祖父祖母着意薰陶之下,造成一文武兼资的奇女子,平心而论,她与麟儿的两位爱妻一比,拟之龙女,姿容气质与修养,似觉稍逊,比之琼娘,艳丽处,芙蓉牡丹,各擅胜场,但文学武功,着着都在琼娘之上。 这种人间异质,配麟儿可以说是一双两好,但他与人早订鸳盟,而且丽人又伴随身畔,她却不甘屈居人下,不得已只好退求其次,爱上惠元,玉郎与他盟兄携手一处,同具绝世风标,这种人不要说长随身畔,就是和他们小息数日,也得把气质变化不少。 偏生昊天不仁,奇巧安排,每多缺陷,咫尺之近,除彼此眉目略舒情怀外,既不能投怀送抱,絮语如珠,互舒衷曲,更无法谈鸳鸯交枕,共效于飞了。 本来男女之间,只要情投意合,即可早缔鸳盟,否则时不我留,青春不再,到头来,美人徒伤退暮,而玉郎蓬勃奋发之气,只以所愿难偕,初则抑郁寡欢,继则移情变性,落落难合,百事无成,一坯黄土,埋恨千古。 惠元和阴山玉女竟陷入了这种人间惨境,假如不是这位多情多义的盟兄,拼着性命不要,来护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则后果还真不堪设想,这是后话不提(玉女嚼舌,惠元遭逐,麟儿求丹,龙女舍身救夫,这一对金童玉女,逆多重重,应接不暇,其用心,则直可惊天地,泣鬼神,各种奇情异事,均在后赘述)。 惠元虽然知道玉女心意,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好继续说道:“你少吹大气,这种先天一罡之气,藉语音传出伤人,虽然是一种上乘功力,不用说几位前辈都会,就是我和麟哥哥,也都习此,你只管走近前来,大家对谈几句,甚至对拆几手,看我们怕不怕你!” 语音未落,冷浮生捧着香炉,人如石火电闪般纵身飞出,香炉里直冒白烟,往前激射,正对惠元劈面袭来。 琵琶女惊叫一声道:“七绝追魂香!” 实际她这一叫,不但于事无补,反替自己招来绝大麻烦! 毒龙叟白眉一展,但旋又淡淡一笑道:“好孩子,你真算对得起祖父,我们往后慢慢谈吧?” 琵琶女玉容微变,但星眸却望着前面,一瞬不瞬。 惠元知道这小子手辣心狠,太乙五灵掌随手劈出,紧跟着又用轩辕神剑柄光幕护着全身,那一股白烟,竟被罡风震得飘飘落落,同时惠元身后,吹来一阵香风,将那残余毒烟,只一卷,就朝谷顶出口飞去! 毒龙叟满脸惊疑之容,但立即恢复平静。 惠元恨透了这白发怪童,一见他又巧使毒着,仗着防御得法,奇袭无功,不觉杀机陡起,反手一拔,盟兄的护身神剑,琅琅出鞘,金霞迸射处,竟用身剑合一之术,挟着一片十彩流光,金牛绝谷,雷声震耳,竟分不出是人是剑,但见万丈彩虹,直向白发怪童拦腰卷去。 蓦闻一声暴喝:“小狗找死!”白光微闪,立即穿入光幕之内,惠元只觉无边压力,朝着剑光一挡,手上握着的轩辕至宝,几乎被震脱手,白发怪童乘机免脱,毒龙叟将人救出,尚不甘心,竟伸手插入金光紫幕之中,直扣惠元握剑的手腕。 青莲师太也怒叨一声,手上佛尘挟着异啸之声,往老怪身上拦腰就卷。 “崩”的一响,铁佛尘一下把老怪击个正着,但他却同没事人儿,仍伸手夺取惠元神剑。 惠元知道事势危急,但盟兄这把太古神剑,原是中原百兵之祖,历害之处,旷古绝今,立时一翻腕,竟把崆峒派的镇剑术施展出来。 这七十二式飞云剑术,据云系崆峒派鼻祖广成子所传。 广成子居崆峒石室中,黄帝曾问以治身之要,广成子耐曰:“无劳尔形,无摇尔精,无惮尔思虑营营,乃可以长生。”后见太空云,变幻百出,竟把它构想而成一种剑术,刻诸崆峒石室之中。 自崆峒剑派,即以飞云剑术震撼江湖,虽辗转相传,颇有失真之处,但仍然是江湖上至高的一种上乘绝技。 为着对付薛琼娘已故父亲薛飞鹏,武成林要利用结盟使诈,暗中陷害,怕的就是这套奇特剑术,但飞鹏所习,却只有六十式,最后那十式救命绝招,却一式未学。 惠元因为遇上了这种奇特敌人,一出手,就是煞着。 毒龙叟竟已练到浑身刀剑不伤,青莲师太佛尘一扫之力,何止千钧,他却若无其事,这不但使琼娘玉英至感惊疑,就是这位老师太,也吓了一大跳,赶忙飞身闪避,凝身一气,准备下一手如何巧攻猛打。 毒龙叟狞笑道:“小狗,你还不把这剑交给老夫么?”右手探空巧扣,似同一只巨灵怪臂,仅闪避神剑锋口,绕着惠元的手就抓。 惠元微一闪身,立把全身真气,由丹田直达四肢,由手臂直注剑身,剑上紫龙光幕精芒电闪,耀眼生寒,而且罡气千重,由剑身迸出,只闻咝咝嗡嗡之声锥心刺耳,惠元手挥神剑,上下盘旋,同时只用左足尖着地,人如陀螺一般,滴溜溜一转,这是飞云剑术中第六十一式绝招“云障天河”,剑光竟斜着毒龙叟猛劈而来。 阴山老怪不愧武林绝顶高手,知道这剑锋不敢轻樱,但远同没事人儿一般,一晃身,却已转绕惠元身后,骄双指往前一挥,一丝寒风,巧夺惠元的脊心要害。 轩辕神剑随着盘旋疾绕之势,剑上的真气自然而然地朝着那袭来的罡风只一挡。 但闻当的一声,寒风虽约略受阻,真气竟抵挡不住,无巧不巧,撞着剑身,只震得惠元臂腕一麻,轩辕神剑几乎脱手飞出。 毒龙叟探手往着剑身上就抓。 眼看神剑就保持不住。 不料惠元人急智生,十大救命绝招第二度出手,式名“烘云托月”,一挫身赶忙把神剑旋绕护顶,这原是不求攻敌,先求自保,紧跟着纵身一跃,剑幕如山,却往老怪物当头罩来。 毒龙叟哼了一声,双掌擎天,对空打出,掌风直涌而出,惠元只觉一股无形力量紧紧托着自己的身子,往上一送,人竟稳身不牢,被人平空托起,那么凌厉的剑气,竟被这老怪物一举克制,无法施展,语云:“棋差一着,束手束脚”。眼看就要被人抛撞谷顶。 忽闻麟儿在旁提醒道:“恩师所传的牟尼身法,难道你一招都没有学会么?静气凝神,因势利导,轻灵巧快,避实击虚!” 惠元心中一动,赶忙将全身功劲一提,避开掌风正面,用神剑作前驱,直往斜刺里飞落,只一下,就降落麟儿身旁。 麟儿眨眨大眼睛,冲着惠元一笑道:“你真聪明,一点即透,否则功力比人相差太远,偏和人硬拼,这正是取败之道,有了这次经验,今后临危应变,自然要好得多了!” 惠元知道这位盟兄久不出手,并非临危怕事,独善其身,却是在默察人家的手法身法步服及惯用的招数,不禁佩服不已。 毒龙叟见神剑几已手到成拿,却被那旁立少年数语点破,而对手又能随机应变,临危遁走,自是至为震怒,立对麟儿喝问道:“你是何人弟子,敢和老夫作对?” 麟儿眨眨大眼睛,微笑道:“你想知道我的出身来历么?我是紫阳真人的启蒙弟子,神山三老的再传徒弟,告诉你,别吓破了胆!” 毒龙老怪脸色一变,随又阴森森冷笑道:“原来那天惠老道又出来多管闲事,小狗既是老牛鼻子的徒弟,想必也有几式鬼画符,只管使来,好教你死而无怨,同时,我兄弟与那贼道,还有一场过节未了,数十年来,正要找他,他却偏令你来送死,自是求之不得!至于昆仑山司马紫阳,原是后生晚辈,那点浮名,原不值一笑,我弟兄只待稍有闲暇,略一弹指,昆仑山便立成粉齑,速叫他早点准备后事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惠元跳上前,用手指着老怪骂道:“你这牛精似的老怪,少吹大气,紫阳师伯才贯古今,技拟天人,哪一项不如你?我们神山那三位师父,更是仙侠一流,你那几个老魔头,配和他们作对吗?我劝你还是识相的好,带着贼子贼孙夹着尾巴趁早滚蛋” 他原骂得嘴溜,不想麟儿跃上前在他手上重重地捻了一把,暮地一惊,忙把双目朝对面一望,见琵琶女星眸中已含着一眶热泪,满脸现着哀怨之容,知是自己一时大意,忘却投鼠忌器,什么贼子贼孙,把自己心中最我爱的知心腻友也骂上了,想来她必愁肠百结,爱恨交集,人不伤心泪不流,否则何至盈然欲涕?这一来,不觉又对主人,看了几眼,俊脸通红,素怀莫白,又愧又急。 毒龙叟见他正骂在兴头上,突然住嘴,一双眼光,却又朝自己身后,不住地打量,一旁侍立的拾得子,却又变颜变色,不觉奇怪,遂回头一望,琵琶女也没想到祖父反应会有这么快,两眶热泪未干,想擦也来不及,干脆芳心一横,毫不做作,这一来。 不仅武成林一干恶盗早已一目了然,就是毒龙老怪肚里也自有数。 他哼了一声,双眉一竖,脸蕴杀机,只看得美麟儿和俏哪吒机伶伶地不住乱打寒噤,为着琵琶玉女大担心思。 俏哪吒一横心,对着麟儿凄然一笑道:“麟哥哥,天若有情天亦老,地如无恨地常平! 还想什么?趁早动手?”说完,一领长剑,又待出手。 麟儿把他往后一拉,若无其事道:“贤弟后退,神剑玉-,千古之奇,能守则守,不能守则携着剑-,速返崆峒。”回头又把琼娘等人,望了一眼,星眸中也蕴着一眶热泪,回身一揖,又朝惠元点点头,立即面对毒龙叟,嗅目一叱道:“师姊杀亲之仇,势在必报,不管你功力多高,阴谋多毒,不达目的,我们决不终止,语多无味,就此发招吧!” 既然自求速死,只管亮剑齐上!待老夫打发你们早点上路!” 麟儿冷笑道:“就凭一双肉掌,你也未见准赢!” 白光一闪,毒龙叟业已飞身进逼,那身法直如魅影一般,一上手,魔爪往麟儿琵琶骨上就扣,掌风更似排山倒海般硬往头上罩来。 麟儿知道这老魔功力精湛,就是自己恩师紫阳真人也抵挡不住,忙用伏魔神功把身形护住,抵挡他这种凌厉掌风,并用灵猴幻影与牟尼身法,回旋疾绕,避开来势,右手骄双指往魔掌一敲,运用天罡指秘宗神功,想与敌人一式巧击。 毒龙老怪确非等闲,天罡指攻到,魔爪竟毫不避闪,麟儿也不信邪,凝真力往他手上一划,谁知他手软如绵,一似浑无着力之处。 麟儿赶忙临危撤招,一闪身,却转在老魔身后,这原是神山三老饶钹僧嫡传传技,没有这种牟尼身法,麟儿只一回合就得立败当场。 毒龙叟目光如剪,真气一迸,也将蚩尤九幽主笈中的护身神功发动,以防这少年觑机下手。 白光一晃,老魔人已转身,四目交投,双方有类儿戏,看的人,只觉两人慢吞吞的,若无其事地缓旋对视。 陈惠元和青莲师太知道双方正在生死关头,只一出手,便是煞着。 琼娘玉英,本在清理身上那又毒又细的元恙蜘蛛,眼看着玉郎己到生死关头,和这名震武林。中原无敌的毒龙叟对上手,哪能不忐忑不安?赶忙理好衣裙,耐着一身奇痒,用玉-防身,紧依师太而立。 双方绕场四五匝,都在俟机动手,毒龙叟意似不耐,狞笑一声,又复缓缓接近麟儿。 美少年手挥琵琶,也慢吞吞地朝着老魔走去。 两人举趾迈步之间,却似足有万钧,略一移动,便似山摇地荡,石破天惊。 蓦闻老怪暴喝一声“着”! 只见他右掌缓缓往前横推。 麟儿也把大眼睛一睁,高叫一声:“打?”紧跟着,也把那形同素玉、又白又滑的手掌,往前迎去。 双掌缓缓一合,刹那间罡风如涛,直向四周激射,只打得沙石四溅,断枝横飞,四周高手,每人均觉鹿撞心头,目光直注视场中一老一小,摒息以待。 老怪身子似往前倾,右掌缓缓往前直压。 麟儿身子也成前倾之势,用力往前直档,两人双足,如同钉在地面一般,仅把身子前移后退,互用真力硬拼,在麟儿,业已犯了武家大忌,少年孩子,与人家拼内力,无异自速其死。 须臾,双方脚底岩石,纷纷碎裂,彼此犹凝聚全力,施展罡力往对方激撞,但都被护身神功挡回。 这在琵琶女讲来,是最痛心的一件事,因为一位是自己的祖父,另一位是自己最敬重的一朵武林奇花,此人与自己未来婚姻大事,极有关联,只要祖父将人格毙,以陈惠元那么刚烈的性子,势必血洒当场。 这妮子,本是丽质天成,脸赛玫瑰,此时却变得面同败土,憔悴堪怜,两脚不由自主地朝着场中走去。 麟儿老怪,凝功对掌,拉锯式地约有十一回合,美男子已呈败像。 他鬓角间已现冷汗,全身也抖颤不停,老怪的掌渐往前压,他不但无力把它推回,那身子已渐往后坐,不过极为缓慢而已。 陈惠元心中大急,星眸中精光电闪,一声长啸,剑幕如山,俊影已凌空直上,招化“飞云掠水”,卷起百丈紫芒,雷声一片,动地惊天,正待直朝下落。 敌人阵里,也跟着一声清叱,红光绿影,凝为一片彩霞,更带着仙乐飘扬,有如射姑仙子滴降尘世。 一琶一剑,同是太古神珍,红光紫电,都挟着地塌山崩之势,同往麟儿老怪当中落来。 麟儿和毒龙叟虽在全力相拼,但都知道这两般兵刃的厉害,只好同时互撤身,朝后疾退。 毒龙叟心犹不甘,临退反噬,猛可里一声大喝,左右掌平推出手,但觉一缕腥风扑鼻,千丝寒气袭人,惠元与阴山玉女,适当其冲。 轩辕神剑光幕如山,竟把那腥风寒气一举挡住。 苦只苦了琵琶玉女,她怎么也未曾想到,祖父竟会这样地下绝情,施毒手,竟把这种绝毒功力,朝着自己打来,虽然下意识地用手中琵琶一挡,护住了全胸,但犹被掌风扫中了颜面及腹部各处,立觉全身胶痛,奇寒入骨,人已扑落尘埃。 麟儿目毗欲裂,星眸喷火,反手一拔,纯阳双钹业已取在手中,直朝玉女身前纵落。 惠元琼娘,泪落如雨,也顾不了自身安危,双双纵落玉女身旁。 麟儿不管三七二十一,救人要紧,竟把身上的灵芝仙马和那灵石天露一同取出,拣了一片芝肉,纳在玉女口中,立嘱嚼碎入腹,以弦毒除寒。 玉女把惠元麟儿双双地看了一眼,脸如败土,略现一丝微笑,旋又一叹道:“此奇险,不宜多留,我也不希望你们和我祖父过分作对,琼姊姊的杀父仇恨,可否看小妹的面,暂缓出手,一切从长计议,我腹痛如绞,尘世间恐无法多留,能有这样的收场,保存了一身干净,我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琼娘赶忙抱着她的身子,泪道:“妹子兰心意质,盛意可感,我也中了令祖父预为布置的恙虫,能否逃得一命,事在难料之间,有道是虎毒不食儿,谁也不曾想到,他会对你下这种毒手,果真有三长两短,这事情自会有人主持公道,我们彼此相见以识,相交以心,有事自应明说,不用隐瞒,你和元弟的事,连神山三老前辈也都一旁插手了,麟弟元弟,甚至你我,都已成了这三位老前辈的门人,麟弟所持饶钹,就是那赋性欲谐的一代高僧防身祛魔之物,他老人家业已出现巫山,此物即在巫山所传,我就不相信,以这位老前辈的威名,会让他自己心爱的徒弟活活给人家打死?你只管安心疗伤,一切事,我们等着瞧!” 玉女凝神细听,口中芝肉,也未曾嚼吞,惠元蹲着身子,拉着她的手,泣劝道:“这是千年灵芝仙马,赶忙把它吞服吧!我一时大意,未曾顾及到你,使你身受这种惨伤,一身技不如人。 处处捉襟见肘,使人好恨!” 琵琶玉女紧闭着一双星眸,牙关微动,显然已把芝肉咀嚼人腹。 惠元从麟儿手上接过玉瓶,倒了一盏露液,着玉女吞服后。 她又有气无力笑对琼娘道:“你赶紧着他逃出绝谷,速往昆仑星宿海求取药物,你我一条命,都系于那药物之手,雪光素云,可以骑人,我已嘱其外等候。” 毒龙老怪还保持着长辈身份,一掌将自己孙女震伤后,人即退得远远,寒着一张脸,静立如山,半语未发。 拾得子冷浮生原对琵琶玉女抱着无限爱意,自小以来,即百依百顺,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爱愿难偕,转爱成恨,一见她人虽受伤,但那横剑夺爱、不知死活的年轻小子,此时却在紫阳光幕之内,大献殷勤,说不定假装疗伤,温香抱玉,而琵琶女更是玉体横陈,酥胸妙股任人抚摸推拿,一想到那遍体幽香柔若无骨的奇妙身材,娇靥醉人,眸同秋水的绝美姿态,即使人浑身骨软,原以为她一心一意地爱着自己,故百般隐忍,以便时机成熟,自能称心如愿,如果及早察着她对自己毫无情意,则自己尽可藉着是她兄弟名义,随时直闯香闺,在她未及防范之时,卒用点穴迷药之类,一举把人弄昏,而后轻解罗襦,片马闯关,恣情快意地把她玩弄个够,待她醒来,早已暗绝飞红,牡丹着露,就是悔恨交并,无奈木已成舟,纵用西江之水,也无法把那污点去净,她就不嫁自己,却已占尽了她的便宜,更加逢人便说,把自己所做的事,绘声绘影,女孩子最害羞,这一来,她又哪有面目嫁人?就是想娶她的人,如知她是一个破货,也就吓得望而却步,这一来,她要嫁,自然非己莫属了。 这冷无人性的野种,一经想入非非.不觉大为懊侮,把满腔愤火都加诸玉女和惠元身上,人似野兽般朝着玉女躺卧之处奔来。 青莲师太老谋深算,惟恐敌人在麟儿惠元救伤之时乘机袭击,故不理众人慌乱,携着玉英紧护着神佩光幕。 玉英一见这小魔头目现凶光,不等他接近紫龙光幕,立即纵声娇叱道:“你如再不停步,莫怪我下手无情!” 拾得子冷浮生毫不理会,依然向前走来,青莲师大知道袁玉英不是他的对手,一横身,佛尘一卷,带着一片“哩哩”之声,直往冷浮生当胸打击。 小魔纵身闪开,冷笑道:“庐山老尼,亏你还是江湖长辈,带来的后生小子,竟诱拐本门师姊,让她背师叛祖,我劝你速将人交出,要医,本门自有长者出手,犯不着你们外人代疱,同时,我更郑重警告你们,本门女弟子,就算她寡廉鲜耻到了极点,也不至于改投异派,纵使她情令智昏,做出这种见笑江湖的事,到头也必然遭受到门规的重处,引诱她的旁门异派,我们更不借用任何手段,将他一举消灭,今日的事,你如不中途变计,后果严重,别怨我未及早言明!” 麟儿因伤者一再示意自己趁早出谷,正在犹豫不决,小魔这一闹,已激起他一腔怒火。 他着琼娘惠元立抱着琵琶女退往林中,佩玉神剑,双宝不离,自己则奔赴昆仑求救。 第二度出手,他已满怀杀气,只要遇到机会,就会动手杀人。 小魔离青莲师太尚有一两丈远;美麟儿业已晃身而出,双钹一合,饶声震耳,八八伏魔招的第一式就是天地支判,钹卷百丈紫芒,无边罡气,一出手就是煞着。 冷浮生知道这对双钹一出,玄冰雪窍珠等于失去了用场,立用浮光掠影法将来招避开。 麟儿-怔神,暗道:“阴山派的武功确实诡橘逾常,这种奇异身法,与本门的灵猴幻影相比较,似乎尤有过之,但与牟尼身法揉合并用,他就技差一着了!”他又略事凝神细察,知道这小魔迥旋疾绕的身式,惯用左旋,而且是由东向北,由北向西,间或有几式反旋,但用来却少而又少。 麟儿天资,生来就过目不忘,更有一双穿云透雾的慧目,临阵交手,胆大心细,专一默察敌人的弱点,而后乘隙踏瑜,觑机待发,自己所学的奇招异式,路子极广,举手投足之间,专一攻人脆弱之处,所谓武林异宝,瑶草奇花,即此之由。 他立把牟尼身法使上,略一遇旋晃动,那身子却紧盯着冷浮生,如影随形,不管这白发小魔怎样迅速闪避,他似乎全知道人家的心意,周流疾转,半步也不放松。 琵琶玉女虽然身受奇伤,全身半躺半坐地依在琼娘身上,因为灵芝天露乃世之珍品,一经入腹,那痛楚即减少了很少,虽然师太玉英就坐在身旁,惠元却满脸惶急地在察看她的脸色变化,知道玉郎关心自己的伤势,只好含羞半敛眉任他探瞧。 场中麟儿和白发怪童交手情形,她却看得一清二楚,但见麟儿双手的饶钹卷起百丈光芒,如彩虹经天,流星陨地,光芒闪烁,眩目昏神,钹声震耳,惊天动地,玉女玲珑剔透,知道这位玉郎义兄因为祖父伤了自己,业已动了真怒,愤火头上,要用师门绝技出手伤人,她也摸透了麟儿性格:赤子心肠,热心为友,可是一经激怒了他那疾恶如仇的本性,天大的乱子,他也能惹。 拾得子冷浮生身受中门培育抚养,却对自己存心不良,即便打杀,自也未无不可。可是,阴山派对于男女之事,素不讲究,师兄妹之间,只要你彼此有兴,随处可充阳台,即便奸淫,也视同常事,自己因为得着父母祖母爱怜,而这三位长辈,偏是守礼士女,祖母扶桑姥姥,阴山派的人最是敬畏,谁敢犯她之忌,来冒犯她自己的孙女?袁素涵虽是掌门之子,阴山门下的弟子,只要他爱,你就得自荐枕席,形同姬妾,为着此事,扶桑姥姥有几次几乎要动手把他格毙,还是玉女父母暗中把她劝止,门中一团糟,白发怪童这举止用心,比较起来还算是小恶一件。可是麟儿的想法,却适得其反,而今步步进逼,虽有毒龙叟在场中掠阵,以麟儿这种迅疾身法,冷浮生也不见得就准逃得出手,她这一思前想法,快招呼惠元道:“快阻止你麟哥,叫他不要对拾得子下绝情,施毒手,保留三分香火之情,以便我不至过于愧对我的祖父!” 惠元虽然不愿,但伊人之命,哪敢违逆?赶忙用传音人密之技,把玉女之意告知麟儿。 谁知麟儿一缓手,毒龙老怪却又乘机闪入。 原来老怪屹立一旁,却出在默察麟儿的路子,他一见这孩子手中双钹,奇招异式,叠出不穷,不觉至感震惊,知道武林中如再让此子继续发展,阴山派所安排的阴谋,势将受极大阻碍,神山三老的底蕴,阴山派实无人可以知道清楚,四十年前,元雾真君掌震泰山派的云天一鹤时,骊龙神剑当场飞失,并还被剑划去道譬,空中立有人传语斥责,道是四十年后,神山三老将合传一少年门第,与阴山五老为仇。那时,本门的蚩尤九幽宝笈,虽然尚未锻炼完成,但以四弟那么高的武功,竟连人影也未发现,当时掌门人就提高警觉,即日着兄弟五人闭关练功,数十年间,五人进境神速,据掌门师兄玄风道长的估计,就是那三个老怪物亲来兹事,仗地利与神功两项,他们也不见得就稳操胜算,同时,派遣高手,往武林各处,暗中探听这三老果是何人,但终无结果,不料身来此间,果然出了这么一位奇异少年,武功身法,独成一格,年纪轻轻,竟能与自己硬拼真力,虽然战败,但显非江湖上各家高手所能比拟,莫非那天惠真人之言果然应验不成?这一来,必须提高警觉,以防突起事端!同时,不管情势如何变化,先把这三个老怪所传弟子格毙再讲。 这一想,自觉有理,又把麟儿的身法,端详了好一会儿,无奈变化大多,一时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天涯浪子扫校 第十五章 海蛇阻道 待惠元传音,麟儿纵敌,势子一缓,老魔即乘隙而入! 他这次,对麟儿已决定下绝情,施毒手,身法手法,全是九幽宝典中最复杂最难练的功力。 麟儿见老怪进袭,手持双钹,纵身避开,这一次,要以轻灵功夫,再来斗他一斗。 毒龙叟冷笑道:“小狗,这次如让你逃出手去,我也不算江湖长辈了!”边说,边跟着一晃身,伸手便朝麟儿脖子就抓。 寒风入骨,腥气扑人,疾同电闪,掌力如山,毒龙叟这双魔掌,在江湖道上,自属少见。 好麟儿,一声清啸,双钹一合,不但饶声震耳,且无边劲风,恰似车轮一般,直向毒龙叟周身猛扑,这种以攻还攻的打法,谁的功力强,出手快,就可占尽便宜。 尽管老魔功高,刀枪难入,但这孩子所发出的,竟是道家伏魔秘技太清罡力,只要一挨着,就可伤人于不知不觉之间。老魔见来势甚勇,只好中途撤招,冰绡袍袖一拂,即将麟儿所打出的罡力,卷朝顶上掠过。 麟儿暗吃一惊道。 “好厉害的魔头,昆仑山绝传神技,曾经威镇四方,我自习这种罡力以来,在江湖上已无敌手,虽曾巴山见挫,那并非技不如人,这么厉害的神功罡力,他竟能用袍袖把它卷起,就是自己恩师紫阳真人,也决无这种精湛功力!” 其实,这种地方,麟儿也把老魔的功力,估高了一点,他却未想到,自己打出的太清掌,却是藉纯阳双钹一合之力传出,这比用手掌打出的,那功效自然要部份减低,在同时,他这一天,已和人家搏斗数次,真力消耗特多,故老魔捡了不少便宜,也使麟儿把对手过份估高。 毒龙叟只一中途撤招,麟儿却一晃身,就转在老怪背后,也把秀眉一扬,冷笑道:“老魔头,何必这么狠,竟六亲不认!长年随着你自己的孙女,冰情玉洁,恰似泥淖中一朵白莲,你为人长辈,不知爱怜子孙,却把她一掌震伤,揆其心迹,殆与虎狼无殊,自应打杀! 看钹!” 他立把左钹一扬,挥动右手,右钹平起,随着一挥之势,震起一阵嗡嗡之声,猛对着毒龙怪叟,拦腰就砍! 蓦闻老怪冷笑一声,回身疾转,全身骨胳,竞格格大响,右手立往前一探,那手臂便似立即长了一两尺,骈食中二指,竟用“双龙抢珠”,朝着麟儿双目就点。 这原是通臂功和普通拳招并用,却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奇招异式,但是他这探出的两指,却发出两丝寒风,指不着眼;即可伤人,而且指风奇寒眨骨,腥风扑鼻,稍事闻及,即觉头痛欲裂,两眼生花。 麟儿大吃一惊,知道这魔头一身功力,无处不毒,仗着自己一身奇遇,食过灵药不少,虽然吃惊,但方寸未乱,遂也立即中途变式,左臂一落,藉着饶钹掩护颜面,在同时,立将身子一挫,探右脚对着老魔膝盖踏来。 毒龙老怪,虽然暗服这孩子一身诡秘武功,但总还有三分惧怕,谁也料不到,他两手来不及,却用脚攻,这一踏,如以他目前的功力来看,不管老怪一身武功怎样精湛,那膝盖骨也非受伤不可,遂狞笑一声,腾声一跃,即轻轻把麟儿这一脚避过。 惠元一边关怀玉女伤势,一边也在为鳞儿担心,见老怪凌空飞跃,快得只见白影连晃,不觉脱口惊叫道:“麟哥哥,你得严防这老牛精攻你头部!” 玉女怨他口没遮拦,全然不管她受不受得了,一味的逞口而出,又想到自己一念情痴,堕入色戒,而今身受重伤,生死原已难卜,即便麟儿奔赴昆仑,求得灵药,把一身治好,但也不能与祖父母及堂上慈亲,断绝往来,一心一意的长伴玉郎!固然:玉树琼花,一双两好,神仙不啻,但人世间,最重忠孝,大罗天更没有无父无母的孽子孤儿,如果遽与玉郎断义绝情,则又何必有今日一着?阴山对背师叛祖的弟子,处分极严,五马分尸之刑。 极为惨酷,自己虽然可以及时自求解脱,但一想到这种悲惨情况,能不伤然欲绝?女儿家心思最细,愁思一动,遂如决江河之水,各种杂念,纷至沓来,泪,更是女儿家有生以来天赋的一种妙物,不管玉女怎么倔强,但一触动愁肠,眼泪却沿着粉腮,滚滚自落,这妮子,人本美艳,纤细身材,浑身翠绿,晶莹玉颊,浅褂珍珠,自更倍惹人怜,就连琼娘玉英,也看得有点情不自禁。 惠元虽然天真淘气,但自把话骂出以后,却也惕然知警,一见玉女口虽未言,但已变颜变色,紧跟着就是热泪纷抛,遂疚责重重,举止失措,只好满脸乞怜之色,望着盟嫂求援。 琼娘正待拿话解劝,玉英恨他天真淘气,有时好使捉狭,而今把握机会,也好逗他作急,故把粉脸一整,冷幽幽的埋怨道:“玉姊姊为了你,身受重伤,你却惹她生气,还不赶紧长跪谢罪!” 惠元只好涎着脸,携了玉女素手,央告道:“玉姊姊,小弟一时气急之言,无端让你伤心。至感歉疚。 还望饶恕这遭吧!” 玉女凄然一笑,但翦水双眸却注视场中,默察麟儿与祖父决斗情景,遂低语惠元道: “你盟兄武功真高,这一身轻功,更是诡秘逾恒,居然能在我祖父手中,剧战三十余合,而且双方施展的都是煞着,你……”底下的话,却划然中止。 琼娘知她心存顾忌,遂笑对惠元道:“你赶紧出场,助他逃出绝谷。赶赴昆仑,但必需对得住云妹!知道没有?” 惠元衔嘱而出,手抱轩辕剑,静立一旁,觑机待发? 场中麟儿和毒龙老怪,正是打得不可开交,毒龙叟把一身奇异武学,尽量施展出来,竞连那蚩尤九幽宝典中最难练就的“千变魔影”的奇特身法,也都使出,那掌力更是惊人,一招一式。 除掌力纯厚,自不必说,最难抵御的,还是那剧毒阴寒的蚩尤掌风,只一劈空打出,就势若奔雷的紧对麟儿猛击。 麟儿已收拾平日那轻松情景,竟用神山异僧防身秘技八八六十四式伏魔钹和老怪对敌,周身却用昆仑派镇山神学伏魔功护住,这一连攻快打,和第一次交手方式,截然不同,双方都是一沾即退,绝不让自己把招式用老,纯阳双钹现出万道紫光,发出震耳饶音,扬合之间,便似排山倒海,激起一股热流,对着那又毒又寒的蚩尤掌风,疾攻急挡。 两人愈打愈快,星陨丸泻,鹰飞兔落,最后只看到紫白两色光华,在场中空际,飞来扑去。 蓦闻老魔大喝一声“着!”那身子洽似一条白练,疾朝下落,手掌却对空一扬,立见黄光闪闪,寒风习习,眼看无奇,但这正是阴山派冠绝江湖的魔功异技,太阴冰魄神光。 麟儿惠元,同在鹤峰上,和玉面金童袁素涵对过手,业已会过这种奇异功力,哪得不知厉害? 惠元惊叫一声,一挥手中神剑,护住全身,竟用身剑合一之术,纵落盟兄身旁,神剑所发出的紫龙光幕,及那十彩流光,如珠帘倒卷,直把两人身子罩定。 在同时,那纯阳双钹,在麟儿真力凝运之下,却也现出它的奇异之处。 黄光掠近,钹身上一阵震动,发出一种龙吟凤哕之音,那纯阳罡风,却从钹身激射而出,太阴冰魄神光,竟丝毫奈何两人不得。 蓦地里,麟儿却将钹交左手,从囊中取出一物,用手一挥,口中也大喝一声“着!” 但闻“轰”的一响,一溜乌光,脱手挥出,直钥老怪头上肉角撞来。 毒龙叟正在凝神运功,神光却不断出手,但作梦也没有想到,对方这小孩,身旁会有这种魔家异物。 那乌光,无巧不巧,正打中了头上肉角,“轰”的一声,肉角被打去了半截,下半截因深入头部,一经强大之力震撼,头上即发生一阵剧痛,鲜血津津,从肉角四周,不住直冒。 毒龙叟怒吼一声,那脸上痛得变颜变色,劈空一掌,疾朝麟儿所发出的乌光打去,却不料麟儿觑机乘隙,人已腾身空中,有手往后一摆,却又把乌光收回。 这孩子,一着得手,心胆立壮,双钹扬合之间,发出一股强烈罡风,疾朝毒龙老怪罩来。 天狼钉一振之力,因为位当老魔头上百汇要穴,事实上已将这魔头打得受伤极重,仍他功力深厚,哪甘就此服输? 只见他脸上形似抽搐的动了几动,但仍凝运全力,对空劈了一掌。 罡风如山,各挟呼呼异啸,一寒一热,压力千斤重,只震得金牛绝谷颤动不已,刹那间,砂石飞扬,轰轰之声大作,直似天崩地塌,岳撼山颓,令人心中无限惊惧。 麟儿功力,毕竟逊人一着,那么强烈的罡风罡气,仍被老怪卷回。 他第二次又取出天狼钉,正欲觑机待发,惠元忙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警告道:“老魔已伤,自应立即出谷,一俟他发觉我们存心逃走,只要他自己把守谷口,我和你就莫想逃出手去!” 麟儿长叹一声,大眼睛中蕴着热泪,立把双钹轻扬,紫芒闪烁中,人己凌空直上,趁着自己打出热风冲来之力,复把手中双钹往下一扑,便似鸟儿身上的两个翅膀一般,搏扶摇而乘风直上,紧朝谷中冲来。 谷顶出口处,原有神女峰得力头目,挽着强弩火矢,只要有人出谷,必须用暗号相通。 这一着,玉女却忘了告知麟儿,还未出谷,就被这些头目发觉,只闻一声呐喊,接着便是一阵嗤嗤之声,但见烈焰漫空,箭似火蛇般,密集如雨,没头没脑的朝着麟儿攒射。 美男子怒火攻心,两臂轻抬,钹影如山,射来的火箭,只要撞着这佛门防身祛魔之物,即便纷纷打落,但饶你武功再高,左腿上还是挨了一箭,青缎长夹裤被火箭穿了一个大洞,腿子也被箭镞划了一个大口,不但鲜血淋漓,而且伤口肌肤,被箭身火焰灼伤,这种赤磷火箭,内有剧毒,一经伤人,奇痛无匹,好在箭镞只是划肤而过,并未直接射入肉中,否则麟儿这条腿,只好废掉,饶是这样,受伤还是不轻。 只痛得麟儿眼冒金星,只好竭力保持心神不乱,趁着上冲之势未尽,在金钹罡风拥卫之下,人已冲出谷顶。 守卫头目,见出来的竟是一个俊美少年,立时暴喝一声,烈火箭依旧纷纷出手。 麟儿本欲用神功伤人,但因自己伤口发痛,而且谷中围困的人,五条性命,都系在自己手中,一个处置不当,立酿成千古奇恨。 权衡利弊,只好忍气吞声,双镜飞舞,钹影如山,将射来火箭打落后,立施展凌虚绝技,疾朝神女峰下直落。 箭镞剧毒,逐渐由伤口扩散,御气凌风之术,全凭丹田真气一口,起初,麟儿只觉伤口刺痛异常,好似有无数金针,在肌肉里钻戳,真气一运,似乎那奇痛又逐渐减少。 不过伤口鲜血,还在津津冒出,而且愈运真气,鲜血流的愈多。 凌虚飞行间,左边夹裤脚,粘搭搭的湿了一大块,不但感到一阵寒意,由左腿逼向丹田,而且腿部也颇觉麻木,试一运转,即感失灵,不由心中大吃一惊,暗道:“这烈火箭分明箭镞上置有奇毒,如果腿部难愈,如何赶赴昆仑?待落赴山脚后,须找点清泉,把淤血去净,设法疗伤要紧!” 这一想,不觉分神,丹田真气一松,人如星陨丸泻,恰好降落之地,正是神女峰脚,古木千章,虬枝密叶,人即从枝叶间穿落,无巧不巧,左腿伤口,被树枝重重地刮了一下,一阵奇痛入骨,把麟儿疼得几乎喊出妈来? 于是找着一块岩头,把夹裤脚裂口轻轻翻开,一道寸余长的伤口,深度起码在三分以上,周围肌肉,被磷火烧得卷边发黄,血和黄水,兀犹流个不住,那黄水竟有一股奇腥异味,显系箭头有毒。 腿子一阵阵的发麻,头部也立觉昏眩,把麟儿只看得一股凉气,打从脚底直冲口边。 蝻蛇内丹,却把它放在琼娘身旁,芝马天露,却也不是解毒之物,轩辕神剑,剑柄上虽有避毒珠,但又给惠元背上,恩师所炼灵丹,对跌打虽具奇效,但用来解毒,却非对症下药之物。 左思右想,竟是毫无方法,遂把心一横,打算找点清泉,先把周围黄水毒血洗涤一净,再用干布裹扎伤口,设法奔赴昆仑,就是把腿废掉,也在所难计。 正待起身找寻泉穴,暮觉身后有人发话道:“毒磷烈火箭,镞上淬有奇毒,杨澜潜心研制有年,总算未曾白费心血,把一位生龙活虎,武林中奇质异禀的大英雄,赏一只箭,这不能不算他的成功!”话音珠圆玉润,如百啭黄鹏,清脆悦耳。 麟儿吃了一惊,疾回首,见是一位红装丽人,俏生生的立在身后,手拈罗中,脸含笑意,妙目流盼,幽香袭人,正是那风骚入骨的云梦三女之一的老大云姬。 麟儿对她手中罗帕,隐有戒心,反手一拔,灵虎剑业已脱手而出,低咤道:“难道你怙恶不改,了无侮意,却想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么?别以为我左脚有伤,就可称心如愿,只要你心存歪念,灵虎剑仍可使你血溅巫山,不信,你就不妨一试!” 那女人却嗲声媚气,噗哧一笑道:“我的公子爷,你别横眉攒眼,动辄拔剑好不好?” 麟儿怒道:“对你这种淫荡妖女,谁敢推心置腹?” 这话一出口,云姬立把秀容一整,冷幽幽的问道:“季公子,你认为我们女人只要有了过错,就得把她身上的血,洗你身上的剑不成?如果这样,你何不就在我失手当儿,一掌把我劈死?” 麟儿被她轻轻数言,顶得语塞,只好红着脸嚅嚅答道:“我见你武功不恶,只望你能悬崖勒马,存心学好,故而在你昏绝之后,不忍再下重手!” 云姬却又淡淡一笑道:“这大约也是违心之论吧?据我看,你不忍下绝情,施毒手,大约还有三分怜我容颜不恶,假如我是天生的丑八怪,说不定早已横尸当场,你季公子虽是奇人名徒,大侠高足,文韬武略,冠绝一时。却也并未全部脱离一般男人的槽臼,这话你可承认?” 麟儿只好红着脸钠钠说道:“我也是人,哪能就比人处处高超!” 这女人花样真多,一脸羞红,赛似玫瑰,拈巾媚笑道:“那我也不见得十恶不赦,处处就比人坏得不可收拾!” 两人针锋相对,把美男子说活了心,只好把灵虎剑纳入鞘中,不过拔刀容易入鞘难,禁不住满怀羞傀难禁。 蓦霭沉沉,古木林中,却只剩下这一男一女,只闻呼的一声,恰是夜鸟归巢,浓枝密叶上,却闻有一类似孩提的口音道。 “季公子,小姐叫我寻你,却料不到你和这淫妇坐在一处呢!” 云姬把秀眉一皱,冷幽幽的说道:“寻你的人真多着呢!走了还不放心,却放出扁毛畜牲到处监视。” 那东西却也不肯示弱,出口骂道:“谁不知道你是淫妇?专一味的迷惑男人,回家告小姐,她不用琵琶伤你才怪!” 麟儿知是玉女身旁的秦吉了,怕它语多愤事,只好含笑向枝头招呼道:“快莫乱说,这位姑娘为我足伤而来,我因左腿中箭,一时把你忘却,快下来相见吧!” 只闻呼的一声,枝头上落下一只黑色鸟儿,形似鸽子,灵巧非凡,双翅一收,就立在麟儿左肩之上,歪着头,望着云姬,似尤隐含戒意。 云姬淡淡一笑道:“这是玉女的秦吉了,怎么会和你如此颇熟,难道她对你麟儿怕她出语不慎,有渎玉女清白,忙笑着接口道:“她对义弟一往情深,金牛绝谷,我和她祖父比斗时,双方硬拼内力,她一时情急,和义弟用琵琶神剑,将我两人震开,不想触怒了她的祖父,用掌风将她震伤,被琼姊元弟,把她移在一处,而今伤势未好,一同困在谷内,是生是死,连我自己也无半点把握!” 云姬把娇躯略移,遂和麟儿一同落坐石上,娇笑道:“天生瑜亮,轩轾难分,择一而事,同是人世间美满良缘,只是你季公子这一身武功,却远在他人之上,如不是你丝萝有属,玉女恐非陈姓所有,而今她对你季公子,虽无室家之心,但有朋友之义,否则,她不会冒人世间这种大不匙,拼着受祖父一掌,而搭救于你,这种人,在别人心目中,认为她对惠元,不太忠实,可是拿我这种邪门眼光来看,敬重的却是这种奇女子,她心目中喜欢你这种人,但并不一定要做你的妻室,选择你的义弟,作为她的丈夫,也不一定要对你季公子故作矜持,连珍贵友情,也一并抛弃,女儿家要嫁人,嫁人就得对丈夫忠实,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有了丈夫就得把朋友忘却,这也未免太不公平!而且也太残忍!” 麟儿见她愈说愈远,而且这道理似乎有点邪门,只好淡淡一笑! 忽闻鹤唳云天,半空里,两点白影,从天际高空,疾朝下降。 那秦吉了却尖声锐叫道:“雪光素云,翱翔一阵,却飞回来了,季公子,赶快裹伤飞赴昆仑吧!” 这两只大白鹤,展开双翅,长达八九尺,落时,只把翅膀一收,便似星陨丸泻,使人只看到两道白光,待离地还有两三丈,复把双翅一展,略一盘旋,遂穿林而入,刚好落在麟儿跟前。 麟儿见它们正是一雌一雄,都是同样大小,铁嘴红顶,长颈白翎从脚至顶,少说也有四尺以上,昂首争鸣,异常英骏,确是人间灵禽,不觉心中一喜,就要跨鹤上路。 云姬一脸黯然神色,冷幽幽的问道:“你连脚上的伤,也不管了么?毒磷烈火箭,侵入肌里,只遇天风一吹,毒及心脏,立便全身麻痹而死,端的厉害绝伦,否则,妾也不来了!” 麟儿惊道:“难道姊姊身旁,会有这种解毒奇药?” 这女人,手掠蝉鬓,艳同解语娇花,淡淡一笑道:“就算姊姊身边有:“治好了,你得如何谢我?” 麟儿笑道:“受人之惠,只当竭力谋报,可是方式如何?此时委实难以预测。” 云姬淡幽幽的道:“只敷上药,跨上鹤背就跑,好似我专一吃人,这便算酬谢我了,是不是?” 麟儿这才知道,她兜了半天圈子,原在怪他见着鹤就想跑,显示自己心目中,几乎没有她这个人,女儿家心细,也很敏感,怎怪她不燃起一股酸味,遂笑谢道:“而今师门长辈,金兰至友,都困在谷中,存亡莫卜,自然使我心绪大乱,还望姊姊勿计较这些小节!” 那女人一付翦水双眸,把美男子打量半晌,便又娇笑道:“谷中受困的人,使你心急的,除掉师门长辈,金兰至好外,还有那知心腻友,白首为盟的枕边人,最使你放心不下。 好啦!我们也不再谈这些,待我把你腿上伤痕,予以医治吧!” 麟儿长揖而谢。 云姬噗哧着,也不答理,就在石上,着麟儿躺卧,复从革囊里,拿出一干应用之物,朝着麟儿腹上一放,麟儿不由轻笑道:“云姊姊,难道你要把我这条腿,去皮挖肉,刮骨疗毒不成?” 云姬噗哧一笑道:“刮骨疗毒,倒大可不必,但你伤口周围的肉,被毒火烧伤,不与割除,势将延及其他肌理,你只好忍着疼,别哭出声来,大声哭喊,姊姊受不了,执刀时,手腕难免抖颤,这样,会愈使你痛不可忍,最易愤事,知道没有?” 麟儿见她软语低声,樱口张吐之间,一股兰香袭人,五指尖尖,恰似水葱儿般,微触娇躯,柔若无骨,不但天生来异常妖媚,而且全身各处,修短肥瘦,决不能有半分增减,不由暗赞道:“这女人真美,如能从此向善,实为武林中幸事一桩!…-又见天色已黑,遂探手囊中,取出腩蛇珠,这珠子原是蝻蛇目中之物,只一出囊,即见红光四进,周围十丈以内,均可见物。 云姬不由惊奇道。 “此物红光四烛,即便火明珠之类,也万难及此,修道人携此探山人海,毒虫恶物,邪法异宝,均难侵袭,如是平阳之处,此物出手,难免不为寨间高手所见,迫踪直至,但此处枝虬叶密,恰好把红光遮掩,不在附近,绝难发现,倒不用担心,你只管把红珠高擎,看姊姊为你削肌除毒!” 这女人手脚,至为干净利落,也不知何时她还藏着一把犀利银刀,把东西连柄到尖,不及五寸,受着珠光一照,但觉红光夺目,她把玉葱儿似的五指,轻捻刀柄,沿着伤口边缘,只轻轻几削,麟儿只注视她脸上的表情,但见她几度秀眉轻颦,酥胸起伏,似担着无限关注与怜恤,有时停刀小息,但过不一会,却又紧咬银牙,玉手轻移,银刀一挥,腐肌随手甩落,那精致的小玉壶里,却储着已制备的药液,两三削以后,即得把银刀用药液洗涤一次,方法却也简单,只须用玉壶嘴倒出药液数滴,注滴刀身,旋用白布一擦,刀沾上了毒液,立时黯淡无光,白布将药液涂遍刀身,稍加拂拭,立觉红光夺目。 就这样,总在十余次以上,云姬也累得蝉鬓里现出冷汗来。 麟儿渐渐看出这女子本性善良,以前淫行,也不过与江湖上坏人往来,把她这种天生美质逐渐掩蔽,否则她可杀人不眨眼,削肌去肉,那还用得着举颦蹙额?这一想,不但对她渐生好感,而且还至为怜恤,不觉笑道:“姊姊,为着小弟伤痕,使你太累,略事小息如何?” 云姬把罗巾拭去冷汗,娇笑道:“手太重,腿子痛了,是不是?这箭镞内含苗疆牵机剧毒,虽然作用颇慢,但一入肌里,拔除却难,大约你受箭伤后,还凝运真气,飞下峰头,致使毒药蔓延,范围极广,只要再过两三时,侵及骨里,腿便难救,而今腐肉已去,待姊姊用药水把它洗净,再敷上本门的拔毒生肌散,安宿一宵,到了明晨,便不碍事了!” 麟儿大为感激,星眸里竟泪光隐隐,注视玉人,默然无语。 云姬笑了一笑,左手提着玉壶,右手拈了一块素布,净洗完毕,更取出药瓶,倾了不少淡红粉未,满布创口,而后妥予包扎,始舒了一口气道:“大功告成,幸不辱命!”说完,即把应用之物,纳入革囊,一把扶起麟儿,无限关注道:“明晨,即可奔赴昆仑求救,几天来,不尽折腾,今晚,我和你找个洞府安息一晚吧!” 两人并肩而行,好在穿过森林,即找了一个岩洞,这儿原是猎人晚间栖息之处,石墩上,弄得光滑如镜,尽可睡人。 麟儿左腿,原本又麻又痛,且影响头脑双目,自经割肌敷药后,不但麻痛立止,而且清凉之气,遍及全身,顿觉神清气爽,对云姬自是感激,遂把石墩让她,并还说道。 “姊姊为小弟疗毒,实在太累,须好好调息一晚,我就坐在对面小石上,略事盘坐,即可复元,还望姊姊不要见却!” 云姬淡淡一笑道:“往事如云烟,稍加回首,即觉心悸,妾自翠竹林闹闺以后,感君临危缩手之德,再四思维,始觉邪正两途,不但势同水火,而且深知侠义之士,处处与人为善,确属空谷幽兰,令人响往,不但贱妾如此,即义妹两人,闻妾道及事变原委,亦感君不置。 武成林杨澜之流,嗜色如命,手辣心黑,更无以为比,惠元被你和玉女救走,口虽未言,但已暗中怀恨,其所以未立即发难,一则为我姊妹美色所诱,须加利用,再则就我数人武功而论,他亦无可奈何,但防范之心,却渐趋明显,此次金牛绝谷,却未让我姊姊同往,便是一例,他手下头目,和二妹多有来往,一举一动,我们多了如指掌,我人在寨中,心却系在你兄弟身上,你中箭下山后,我一得着消息,即由捷径奔来此处,对治疗毒药暗器,我原得自师传,否则今日之事,还真不堪设想?从此誓必收拾前念,一心学好,还望今后勿以淫贱视之,要知人生际遇,短有不同,生为女人,更有其先天弱点,一旦厄运当头,就是从心不想向坏,周遭环境,恰似天罗地网,把你一步紧逼一步,迫向火坑,我姊妹三人,以前遭遇凄凉,此间原委,此时也无法细说,我也不忍说它,看你对我还不大放心,好象和我处在一块,即便畏之如蛇蝎,至少也有点儿见鬼神而远之之心,你也未免太残酷了!” 麟儿见她把话说得如怨如慕,确实感动异常,只好和她坐在一块,立加剖白劝慰。 云姬始破涕为笑道:“感情这东西,确实过份微妙,你如真存心对我不加理会,我自觉不如死去的好,但你尽管放心,我决不会对你妄加纠缠,使你遭受无味指责,你明晨得赶路,就请卧下调息,我坐在一旁,做你守护便了!” 话完,果然正襟危坐,妖治之容尽敛。 麟儿原是天生就的多情种子,不觉怦然心动,立携着她那柔荑素手,微笑道:“我要离你一旁小息,你却偏生不肯,而今既已坐过来,你便又要为我彻夜守坐,这一来,我哪能安心隐睡,好在石墩宽大,干脆连姊姊也一同躺下便了。” 云姬果然含羞带愧的和麟儿躺在一处,身子挨麟儿,麟儿闭目息虑,灵智空明,虽然一阵一阵的奇香,刺激自己嗅觉,但因经历过多,却也不以为意,不久,即呼呼人梦。 倒是这女人,原是阅人千百,旦旦春宵,虽然受了麟儿惠元的正气所感,收心学好,但麟儿天生就的男生女像,美绝人寰、令人见了,就觉怦然心动,云姬先还紧闭翦水双眸,隐忍不看,但愈忍不看,自己的一双星眸,偏偏不听指挥,只要微睁双目,那猿臂蜂腰,星眸胆鼻,粉面朱唇,风标绝世的少年俊体,偏偏就在自己的身旁,欲念这东西,不起则已,一受外物挑拨,如不能达到目的,那可以说比忍受什么都难! 尤其是女儿家,她们很少象男人易于冲动,可是一经冲动,要息念也比较困难,云姬就无法解除这种苦恼。 起初她只觉玉颊微热,鼻息琳琳,一闭目,立觉思潮起伏,等到把麟儿多看了几眼,所想更多更乱,这时不但脸上觉得很烧,全身各处,更觉得爆热难耐,一颗芳心,直欲冲口而出。 尽管她把念头,转移到其他思虑上,但这一方法,几度尝试,终归枉然。 于是她轻轻爬起,把一张火烫的脸,贴在麟儿玉颊上,为免将他惊醒,她动作很轻,正使麟儿香睡很浓,除了呼吸里,发出一股兰花香味外(原因在于麟儿食了芝兰仙实),其他则不见有半点动静。 她胆子渐大了,连樱唇也正压着麟儿的嘴,这样她认为舒畅得多,虽然两人身上都穿着衣服,那情形却也够得十分香艳。 摹闻麟儿梦中惊叫道:“霞妹妹,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双手一抱,却把云姬的细腰搂个绷紧。 云姬心中一动,欲念奔驰,直如烈火燎原,不可响迩,她忍无可忍,只好把麟儿嘴唇,轻轻一咬,美男子受痛吃惊,大梦醒来,只觉怀中玉人在抱,而且她周身直似火烧,赶忙松了手,摸摸自己衣服,也摸摸人家的罗裙,见一切了无异状,才把一颗心定了下来! 自己睡了一阵,自是精神饱满,可是身旁的人,娇喘微微,双蛾似蹙非蹙,星眸欲闭还睁,脸,娇艳得象一朵盛开的玫瑰,并还望着自己,现出满脸乞怜之色。 麟儿对男女之情,虽有部份经验,但大体来说,却还差得很远,竟携着云姬的手,低问道:“云姊,你怎么啦?” 云姬只好半真半假道:“你梦中大叫什么霞妹妹,将我抱得紧紧,而今,我已……” 这一说,麟儿再蠢,也知下文,遂引疚自责道:“我与师妹,久缔鸳盟,小别未久,颇为索念,一睡人梦,似和师妹聚在一起,梦中失态,累及姊姊,至感惭惶!” 语音一顿,目光如剪,把云姬略事打量,又低声叹了一口气道:“本来男女大欲,王者不禁,武林儿女,有许多地方,更不能囿于世俗浅见,致使男女之间,授受不亲,但也得发乎情,合乎礼,纵令古洞幽林,孤男寡女,相处一处,必也谨遵师门戒条,不涉于乱,真是双方有心,愿缔鸳盟,须得尊亲或师门许可后,再行周公之礼,这才是一种光明正大,合情合理的举止!” 云姬含羞带傀,把嘴一撇道:“你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大堆道理,你和你师姊师妹,谁能担保你们都是一干二净!” 麟儿急辩道:“不瞒姊姊,我与师姊同处一室时,有时也不免冲动,但均被琼姊劝阻,直到而今,她们不但保持着玉洁冰清,而我自己也是童身未破,姊姊系武林高手,分别这一点,谅还容易,不信,你瞧!” 他从革囊里取出蝻蛇目珠,照在自己脸上,云姬见他天真稚气,果然捧着他的俊脸,仔细端详一会,所言果然不假,不觉爱极,娇笑道:“我不管,谁叫你梦中把我抱得浑身难耐,燃起了火,你不设法把它扑灭,却想轻轻撇开不管,天下没有这样容易的事!” 麟儿被她说得红羞满颊,只好央告道:“好姊姊,自古无心之失谓之错,何况小弟人在梦中,失去知觉,但事情总是由我而起,怎么罚,我也甘心情愿,只要姊姊不要让我失去童身。” 云姬淡幽幽的一笑道:“要罚,自然容易,但是你能甘心领罚,毫无顾忌?” 话虽然来得有点突兀,但美少年知道她决不会使出什么峻罚苛刑,遂坦然说道:“罪无所逃,甘心领罚!” 也是云姬存心逗他,故把粉脸一整,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只为满身欲火难禁,故作呓语,就势把我紧抱,只等我去了衣裙,你却半真半假的大肆把人糟蹋,这样存心,谁说不是犯淫,为使你今后一心向好,更使你武功独臻堂奥,自当从轻量刑,大辟可赦,腐刑难饶,还不赶紧躺下,让姊姊动手?” 说完,果然从革囊中,把她那套医药用物取出,首先却是那把寒光闪烁的银刀,觑着麟儿,就要动手。 这一着,还真厉害,话如斩金断铁,恰似毫无半点商量,把美麟儿听得毛骨惊然,无法反口,只好嚅蹑说道:“如姊姊认为非此不可,就请动手吧?”果然躺着不动,紧闭星眸,甘心受罚。 女儿家的心,最喜男人听任自己摆布,只闻笑似银铃,美男子的朱唇上,不但又压上了两片又软又热的樱唇,胸部上,也贴上了人家那富有弹性的鸡头肉。 正待正言规劝,甚至就此反脸,不想人家却适可而止,轻颦浅笑道:“我以败柳残花之质,却能获你数吻之缘,业已喜出望外,从此一意精修,洁身自好,也决不愿对你再事纠缠,而且你季公子,只要用得着我,赴汤蹈火,决所不辞,此时此语,似乎言之过早,但未来自有佐证,夜已深沉,凌晨即须赶路,你只管静睡便了!”语言一了,她复就麟儿身旁,静静躺下,果然不再相缠。 美男子不想她变得这样快,确实感动异常,为报答人家一片好心,忙取出玉瓶,倾了半盏灵石仙露,拣了一片芝肉,恭恭敬敬的递与云姬道:“灵石仙露,世之奇品,与千年芝马同服,功效更著,就请云姊一饮如何?” 云姬惊道:“你从何得此奇品?” 麟儿遂把得露及得成形灵芝的经过,约略一说,只听得云姬变颜变色道:“灵石天露,千古难逢,成形的活灵芝,只闻武林有人言及,但谁也没有见到,鹤峰出现这种奇物,轰动武林各派高手,愚姊姊即为此事下山,不料路遇武成林,道是阴山派已派出绝顶高手,并还广有连络,志在必得,旁门别派,只一插手,便是祸端,经他苦苦相劝,不必介人其事,以避免无谓纷扰,遂不得不中途变计,奔赴巫山,不料这种旷世灵药,阴山派费尽心力,仍属徒劳,我也能分沽神禄,驻颜有术,只是愚姊妹义同生死,打算将君所赐,储之玉瓶,再采药名山,以露芝天露,作为药引,食后不但却病延年,而且可使芳年永驻,委实感激匪浅!” 忙探手革囊里,取了一具碧里带红,精美绝伦的细玉瓶,把麟儿所赐,倾入瓶中。 麟儿随手又将天露倒了一小半盏,低笑道:“为着扇起姊姊心火,小弟至感惭疚。饮此既可去火清欲,就请先点双目,而后将它服用如何?” 云姬自是感激,一任麟儿拔取她头上玉簪,点过双目,立将余下的一口吞服,立便紧闭双眸,盘坐行功。 麟儿也把神山异僧,传授的六合神功,暗中练习,这一来,两人虽然坐在一处,却能处之泰然了! 五更不到,云姬即劝麟儿骑鹤上路,麟儿认为太早,云姬道:“不听良言相劝,玉女险阻重重!” 这一说,不觉将麟儿弄得大吃一惊,忙问其故。 云姬笑道:“道理很简单,你和神女峰的人,大白天整整斗了一日,晚间,谁也得想法休息,此时骑鹤离开,谁也不会想到,鹤背上还坐了人,就是阴山派的人,也不至有人料及,玉女朱云英,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以阴山派的灵禽,资敌为用,你如等到大白天再走,神女峰一干人众,势将有目共睹,毒龙恼羞成怒之下,必施展最毒辣最残酷的方法,对付云英,那一来,岂不是天大的麻烦?” 麟儿正容逊谢道:“姊姊高见,确实料事如神,待小弟招来二鹤便了!”忙往洞外一看,除那秦吉了在一株老松上闭目歇息外,雪光素云,却不在附近,麟儿笑着招呼道:“小吉儿,雪光素云,哪儿去了?我们得立即离开此处,赶快把它们唤来?” 那秦吉了竟懒洋洋的答道:“此处后山滋生毒蛇,它们两个食量很大,大约又在找寻美食去了!” 麟儿急道:“晨曦未出,即便离开,若事迟延,势将不及,你何不及早把它们一同叫返?” 小吉儿气道:“我也累着呢!谁耐大清早,就去找它们!” 云姬悄立麟儿身后,娇笑道:“这小鸟儿,聪明怜俐,就是有点懒惰顽皮,大约玉女云英,把它喂得太娇,喊它作点事,专喜与人抬杠呢!” 麟儿点头道:“云英的脾气,就带着三分刚强,稍不如意,马上就可反脸,起初,我还对她不太放心,认为盟弟惠元,身负绝世奇资,要找一白首良伴,并不困难,但暗中却也为云英可惜,谁料她不但一貌如花,而且心如莹玉,方正中更有炯娜,文学武功,人品天赋,色色比惠元不差,于是她在我们心目中,份量比前更重,加以她一心为友,乃至于身受惨伤,亦所不计,自此以后,当然成为我们生死之交的理想人物了,这鸟儿的个性,大约也承受了它主人的性格不少!” 云姬携着麟儿的手,无限关注道:“此去昆仑,将近四千里,纵骑白鹤飞行,一往一来,昼夜无阻,大约也需时五日以上,绝谷里的人,除你义弟外,其他四位,都已受伤,虽有宝光护体,但以毒龙老怪武功之高,要把他们一举擒获,恐还不难呢?这事情,你得另有妥善之策,否则恐有变生不测之虞!” 此话一提,不由麟儿心中一怔,暗道:“这女人心思真细,代人策划,语语中肯,确是巾帼中一位不可多得的人物。”遂把自己心意,向她说出。 原来美男子也早想到这一点,同时以两件防身至宝一紫龙-和轩辕剑,一件都未留在身,星宿海雪地冰天,海中玄冰逾丈。 破冰入水求药,如无至宝护身,则入水准死! 自己背上,虽背着佛门的纯阳双钹,但因此宝新得不久,各种灵异之处,一时还体会不来。 与自己共有至宝的人,只有那天仙化人的师妹,白衣龙女了!惟有亲去会她,借她身上的神-一用,以便飞赴昆仑,求取灵药。 还有那爱妻知己,围困谷内,目前能赶往救援的,也只有这位娇憨师妹了。 七宝金幢,降魔利器,骊龙神剑,恒古奇珍,多此二物,自然增加不少、威力。 师妹兰心蕙质,盖代天人,有她和玉女琼娘在一处,金牛绝谷,必然频添无限风光,也为那些受困绝谷的人,带来无限生趣。 毒龙老怪,功力虽高,但遇着天地间双龙二剑,玉-神珍,顶上还有那七宝金幢,紧紧护住,就是陆地神仙,恐也无可奈何了,请来师妹,自己也就安心奔赴昆仑。 云姬听他一说,不由心中惊喜道:“原来你心中还有这等巧妙打算,只是你那位天仙一流的师妹,难道还高过玉女不成?” 麟儿点头微笑道:“就武功而论,两入可能在伯仲之间,不过师妹所习,范围极广,如得着再传恩师的培育,以她的悟性,不久可能就在玉女之上,论文才,恩师学究天大,才华渊博,师妹功得恩师教养,天资既高,用功又勤,在基础上,已较玉女棋高一着,今后造诣,云英自然很难和她并驾齐驱,至于论资格,同是丽同仙女,美绝人寰,但在秀雅而言,我师妹自又稍胜一着!” 云姬把朱唇一撇,故作椰榆道:“情人眼内出西施,自古而然,这般解说,焉知其不是故意杜撰?玉女云英,丽胜天仙,才比道蕴,千万女人群中,就难选出一个,我就不信你那什么霞妹妹,着着胜似人家,如果你适才所言,我们只有当人家的丫鬟仆妇了!” 麟儿忙笑道:“你自己问我,我据实相告,不惟没有讨好,反而遭你白眼挪榆,你们妇道人家,委实无法侍候!” 说得云姬也噗哧地笑出声来。 蓦闻一阵呼呼之声,穿林而入,卷起松涛阵阵,滚滚狂风,疾朝洞口直逼。 两人注目凝视,原是雪光素云,奋鼓双翼,穿枝渡叶,疾飞而至。 云姬笑朝麟儿看了一眼,似惊似喜道:“别瞧它懒,作起事来,却也性急,这两只长颈怪物,大约听它一说,拼死命的振翼飞来,它原追赶不上,干脆就骑在素云身上,自家有翼不展,恁地安闲,未免太可恶了!” 麟儿一心只接惦谷中契友,却未意这些,听她一说,星目流转,略一凝住,果然前面白鹤,背上却立着足有喜鹊大的一只小黑鸟,不用目力,还看不出来,暗中却惊异云姬功力,也颇不凡,否则,灵石天露,功力发挥,却无这般迅速,遂笑答道:“云姊内力精深,一经灵药洗目,眼力便自不凡,如再努力潜修,不到三年,足使江湖绝顶高手,刮目相看!” 女儿家生来爱捧,娼门荡妇,却也有人愿抬高她的身价,照样的可以为她大起贞节牌坊,而她自身却受之无愧,美男子数语赞扬,却把云姬说得心花怒放,回眸一笑,百媚横生。雪光素云业已飘然降落,引领低鸣,似若告知麟儿,要走趁早。 麟儿早已收拾停当,青缎长裤,箭洞依然,原来随身衣物,却把它寄在店中,云姬虽略娴女红,但震中针线告乏,便也爱莫能助,由来离别一事,最惹愁思,男女之间,更多缠绵哀怨。 云姬虽曾寄迹淫荡,面首三千,对男子自无半点真情真意,但一存心学好,便与以往截然不同,自觉吻抱情深,春宵不可复得,此地一别,人世间幻变无常,今后遭逢,殊难逆料,不觉玉容黯淡,泫然泪落。 麟儿也觉心酸,只好劝慰道。 “姊姊割肌疗毒之德,小弟固已铭之肺腑,此处险恶重重,最好趁早离开,异日有缘,自当专程造访,俾图良晤,此时,因师执良朋,陷身险地,急宜求救,无法久留,虽近不情,还望见谅!” 美男子词意恳切,惜别之情,溢于言表,随跨上雪光,带着玉女灵禽,面向云姬挥手示别后,即低喝一声:“起!”雪光双翅一拍凌空直上,素云则追随身后不舍。 也是麟儿运好,神女峰上,突然泛起大雾,加以晨曦未出,星月无光,白鹤临空,义勇寨里,一干妖人匪众,竟无人察觉。 离开巫山后,即向东南进发,飞驰不久,晨曦初出,极目遥天,但见漫天红霞,临空荡漾,一轮红日,远在海天交接之处,随波涌出,载沉载浮,有若美人出浴娇姿,不尽施旎之致。 不俄倾,红光转紫,晓色云开,大地景物,尽入眼帘,只觉江河如带,千山凝碧,行人如豆,房舍如拳,古有所谓纳须弥于芥子,自非欺人之论。 美景无边,赏心悦目,人在鹤背,有如星陨丸泻,电掣风驰,每遇絮云横空,立觉云拥足下,纯阳双钹,映日生辉,自身负有绝世奇资,关系武林劫运,直若西天善财,偶离碧落,降身人凡,伸挽尘劫,这一激发他那满怀豪迈之气,顿觉身无疲困,一声长啸,荡漾云天,雪光素云,原系阴山派数白年的灵禽,巧知人意,遇着麟儿高兴,立即振翼长驱,神速无比。 一人两鹤,还携着那能通人语的秦吉了,翱翔碧天,由清晨至午后,足足飞了六个时辰以上。 玉女灵禽秦吉了,立在麟儿的左肩上,突作人语道:“肚子饿啦,再不找点食物,我也受不了这天上寒风,每次随着小姐出来时,灵丹食物,应时鲜果,应有尽有,倒霉才遇上你,饿着肚子赶路!” 麟儿笑道:“你这小东西,真是又馋又懒,雪光载着人,还得振翼前飞,你呢?坐着无聊,还喊肚子饿,真气人!” 正待着雪光素云,凌空下落,找点野食充饥,然后上路。 摹闻一阵啸声,凌空直上,似有一股无形力量,排云荡气,凌厉无涛,麟儿坐在鹤背之上,突觉有力难展,那载人的白鹤,竟将翘膀一收,直冲而下。 麟儿惊咤道:“雪儿,要下降,也不忙在一时?为何这般性急!” 这种极有年代的灵物,它如容你骑在它的背上,若非卒遇事变,绝不至于桀骜不驯,这时不但雪光似乎失去自身控制,连那素云也跟着直落。 麟儿周身,似遭着一种奇异力量所制住,浑身功力,无法施展,连太清罡力及伏魔神功,一经施运,立感真气不继,遂大吃一惊,赶忙强敛心神,用昆仑绝传摄气归元之术,将真气凝聚丹田,而后缓缓施展,这一来,才察觉周身竟有数次要穴,已于不知不觉之间,受人封闭,赶忙导气冲开被封穴道,全功未竟,雪光素云却已扑落尘埃,麟儿尚无法施展轻功,一个步履踉跄,无巧不巧,青草地上,正卧着一位玄衣道者,曲肽作枕,酣然入梦,收步不及,右脚撞着人家的左膝,一式黄狗扑食,重重的跌了一交。 这一下,人虽未伤,两膝双肘,却隐隐作痛。 那道人犹酣卧未醒,嘴中却在骂道:“没出息的蠢材,大白天不知胡想什么?地上有人,不知避让,偏对着人家的脚上直撞,惹翻了道爷,不挖出你的招子才怪!” 麟儿正在气头上,打算回他几句,继而一想,人家既未惹我,自己把人撞上,无论怎样,总算理亏!讲上两句好话,自然也就获得人家谅解了。 遂含笑赔罪道。 “道爷,弟子一时不慎,把你撞醒,好生过意不去,就此陪罪,尚望海涵!” 那道人也不理睬,口中却吟哦道:“中岁惟好道,晚家雪山睡,兴来常独往,胜事空白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遇童子,谈笑无还期?” 麟儿听他吟的,正是王维所作的终南别业,他却偏把几处修改,不觉私自窃笑。 那道者却又自言自语道:“这时,我把它一删改,偏偏弄巧反拙,看来王摩诘真比我高明,起初我还以为偶遇林叟,无什好谈,故把它改作童子,谁知遇到一些乳臭小儿,幼不更事,和他说笑,岂不是对牛弹琴。” 麟儿笑答道:“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正是先圣先贤,舞咏雅事,道长却偏把童子认作不值一谈,如人人均作此想,岂不今天下童子,对长者大失所望?” 那道人却从草上,缓缓地坐了起来,虽然睡意惺松,但两道眼神,却是非常犀利。 麟儿把他仔细一看,见他黄冠玄服,修盾朗目,三络长胡,轻拂胸际,飘飘然确有出世之姿。 使人最注目的,还是他手上持的一把羽扇,扇上精光闪闪,耀眼夺目,扇柄,却套着一式紫金锦囊,一看就知这把扇决非等闲之物。 道人把麟儿望了一眼,大拉拉的道:“这么说来,你是赞成我修改的了。” 麟儿笑答道:“王维的话,确是清高绝俗,浑身无半点烟火,不过道长应情即景,改掉几字,却也未无不可?” 那道长拈胡微笑道:“看你适才所言,颇有一点谈锋与才趣,而且坐跨灵禽,身负宝剑,自然是武林高手,可是练武的人,必须先具备一对明察秋毫的双目,既然这样,你为何一意的瞎冲乱撞,难道我人老好欺,目前世道衰微,连个敬老恤幼之心也没有了么?”讲到最后一句,却把两道修眉一挑,仅见两股冷芒,直冲出约有四五丈远近,只看的麟儿心中惊讶不已。 这时周身穴道已解,雪光素云,也若无其事的争鸣身畔,麟儿知道适才的事,明是这位道爷一手所作,但他不惟赖账,而且设词相逼,只好苦笑道:“弟子如在往日,即从高空跌落,也决不至于无端累人,今日情形,实在特别?” 道长朗声笑道:“你开口弟子,闭口弟子,让人听着,以为你不是我的徒弟,起码也是与我互有关连的后生晚辈,而今你我不但互无关连,而且尚有纠葛,据我看,弟子,还是把它不用的好!” 麟儿也天真稚气的大笑道:“天下文学武事,言正统都是同源,老前辈目蕴精光,分明功臻绝顶,季嘉麟未学后进,在长辈面前,岂容随便放肆?” 那道长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 “果然不错,无怪三弟自愿背蓑衣扑火,惹火上身,可是劫运重重,道长魔高,能与人家作对,起码也得花我兄弟两三年的心血!” 这样一说,分明语中有话,话中有因,已把麟儿暗中点破。 美男子不由得如醍醐灌顶,甘露凉心,忆及自己未来三位再传恩师,其中有一位法号天惠真人,虽然未曾会面,但无时不在响往之中,这位前辈道长,分明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念的人物,遂赶忙跪在膝前,一把抱住道长右足,喜极而泣道:“恩师!你想煞弟子了?弟子目前正在走头无路,何不插手其间,挽此一劫?” 道长把两道修眉,皱了一皱,旋又和颜悦色的微笑道:“我何时收下你这样一个活象大姑娘的弟子?” 麟儿谨答道:“已得三恩师当面许可,神山三老就是弟子再传师傅,弟子被人打败,师傅也跟着颜面无光,你老人家总不能弃我不顾!” 道长朗笑道:“三弟一向滑稽玩世,专喜拖人下水,不错,我正是天惠真人,偶尔小憩此间,喜爱雪峰山云海雅兴,一见鹤上骑着人,早知是你这冤孽,被人围困金牛绝谷,受伤的人,又多是和你这孽障纠缠有关的人物,哪得不急,作了我们弟子,就得胆大,前怕狼,后怕虎,见人就哭,哪能算是武林中侠义之徒?还有崆峒门下那小鬼,虽然天真淘气,人品学问,也较你稍差,但还可作为我们门下弟子,不过,他爱上了那弹琵琶小妞,这个麻烦还真不小?!阴山五老,道已通神,声势极大,目前江湖上已无人能是他们敌手,还有峨嵋青城以及氓山那几位老不死的怪物,如和他们联合一气,那简直就变成魔飓万丈,不可响迹,就是我兄弟三人,一同出手,也并无制胜把握!” 这话一说,把麟儿冷了个透心凉,不觉迫不及待的说道:“据恩师这么说来,武林劫运,挽救无望了!”说完,一脸伤感神色。 天惠真人轻叱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心存善念,必有天知,岂能为着一点小挫,即灰心丧志!” 略事沉吟,又继续道:“你大师傅乾坤正气元妙书生,学究天人,功参造化,已是仙侠一流,授你纯阳双钹的,正是你三师傅饶钹僧,也是佛门莲花座上的人物,不过素喜滑稽玩世,对人却最是和易可亲,三弟已将传钹之事,一一面告,并向盟兄请示机宜,但他为人一向稳重,只笑谓,此时言之尚早!” 麟儿满脸凄凉道:“恩师等先天神算,徒儿自宜遵守,只是师执庐山青莲师太与师姊琼娘玉英等人,已被毒龙老怪暗用散瘟元恙所伤,及义弟惠元腻友玉女云英,也是毒龙老怪的嫡亲孙女,却被老怪用掌风震伤,据云:这种毒物,惟有星宿海内有药可解?但不知恩师能否将药名见示?” 真人含笑道:“药物到时自知,至于能否获得,那倒得看你缘份如何了!你那启蒙师傅,昆仑掌教司马紫阳,爱你至极,你去求他,决有办法,何必此时求助于我?” 麟儿只好听在耳内,苦在心头,正待别过恩师,骑鹤上路。 那道者却又含笑招手道:“你既然是我弟子,对我磕了头,初次见面,自然也得给你一点什么?” 说完,立从袍袖中取出鹅卵大的一颗红珠,及一只纸袋,并还神色庄严的嘱咐道:“纸囊之物,必须珍藏,非到万不得已时,不得拆阅,凡遇奇凶恶怪之物,必须妥用定静功夫,否则心神一乱,步调失调,而且红珠一用即完,用之不当,迹近糟蹋可惜!” 麟儿谢赐后,遂把赠己之物,一一纳之囊中。 天惠真人仰天大笑道:“为着你这孽障,又耽误了半天功夫。”羽扇轻扬,清风阵阵,风过去,人迹杳然,只看得美麟儿感叹不置,深觉武功一道,漫无止境,自己这点功力,固然是武林中有数高手,但和这几位恩师一比,那就有小巫大巫之别。 感叹一阵,就在雪峰山前,(雪峰山系湖南峻山之一)采了一点水果充饥,雪光素云和那秦吉了,也找了一点野物吃食后,立即凌空赶路。 飞经长沙,水鸳洲正当其下,离别家园,已逾半载,自当一叩椿庭,稍慰依阎之望。 骑鹤归来,飘然降落,一入家门,但见门窗已闭,铁将军拒不开关,不觉心中忐忑不定,正待找人询问,恰遇洲上渔人,见到麟儿,先还一惊,但仔细辨认之下,忙喜呼少主,亲热之情,溢于言衷。 麟儿忙询问慈父何往? 渔人笑道:“早在月前,水鸳洲上,飞来两只大苍鹰,鹰背上并还坐着一位身穿葛衣,身材矮胖,道貌岸然的老者,据云,系奉昆仑掌门之命,来此迎接洲主,同赴昆仑小住,洲主同着文大爷,遂于翌日清晨,骑鹰飞去,迄今未返,房屋我们轮流看守,钥匙就在村主身上,如今公子既已返里,我们立即面陈村主,着他开门便了。” 麟儿听他一说,知是恩师派人来此,把父亲和文虬一同接赴昆仑,不觉心中大定。 赶忙笑答道:“我身怀要事,即须奔赴昆仑,既然家父离此,我也无暇入内,本拟盘桓数日,与洲上父老兄弟,稍叙离情,但事情紧急,刻不容缓,就此别过,并还望原谅此举之不情。”说完,拱手作别,旋即跨止鹤背,振翼腾空。 洲上渔人,见少主能骑鹤凌空,几疑真疑幻,感叹不已。 麟儿一心记念谷中受困的人,也急于一见师妹,遂不分昼夜,骑鹤赶路。 第二天清晨,即赶到粤境南海普陀岩上空,麟儿一时口渴,驱鹤下落。 普陀岩依山傍水,林中清幽,绿竹千章,葱翠欲滴,一落鹤背,即找清泉,但降落之处,却是翠竹林中,右竹撑云,遮天蔽日,凝神四注,却不见有半点清泉。 麟儿暗道:“曾在故乡时,据云粤境之普陀岩,为当地胜景,大抵就是此处,当地灵泉岩洞极多,紫竹林更为佛门胜地,我何不穿出竹林,顺便一览此处风光?” 蓦闻喝叱之声,却自远处传来,那声音虽然清脆悦耳,然中气充沛,似有武功极高的人物,发生争吵,麟儿犹属童年,天真稚气之心未改,虽然有事在身,却也急欲一探究竟。 忙循声向,穿出竹林,秦吉了与雪光素云,亦紧随麟儿身后,飞身急进。 一出竹林,青山在望,山虽不高,玲珑秀拔,雅绝人寰,叱咤之声,却来自靠海一面。 一人两鹤,均循右径而入,麟儿为欲悄窥究竟,竟施展蹑空提纵术,身如天马行空,人若风飘落絮,轻灵巧快,令人自叹观止。 愈往前行,山形愈险,回峰合抱之处,危岩屹立,下临南海,遥望碧波无际,似觉水天相接,海风徐来,竹叶摇翠,使人飘飘然有遁世之思! 岩前旷地上,立著三女三男,分作两排,东西分庭抗礼,正在大事争执,那叱咤之声,却正来自此处。 东面一排,却是三男一女,当中两男,正是昆仑派驰誉江湖的八大门弟,水火童子朱志明和天龙剑徐瑶,左右两端,一男一女,也是八大门弟武功极高,年纪最轻的挺秀人物,左端正是蔡楚翘,那容颜秀丽,美似仙姬的女子,正是最年轻,最俏皮,而曾由紫阳夫人亲自传授的白玉娇。 麟儿虽是掌教真人嫡传弟子,但从未到过昆仑,门中长辈同门,更从未面晤,自然不知这四位少年男女,就是自己的师兄师姊。 面东而立的,却是两位身着淡蓝的绝色女子,论年龄,彼此都不过十之七八,左面一个,身长玉立,右面一位,却是娇小玲珑,这两个妮子,虽是艳如桃李,但对人却是冷若冰霜。 麟儿潜身竹林隐蔽之处,因地势颇高,双方情形,却看得清朗楚楚,不觉暗想道:“东西两面的人物,都是一脸正气,但不知为着何事,弄得剑拔弩张,倒得看看他们如何结束这场争执?” 他却不知这两位女子的来历,更未想到她们的长辈却是何人?南海普陀岩水灵宫住的是何人物? 那长身玉立,冷若冰霜的美丽女子,混名俏罗刹,芳名铁秋英。那娇小玲陇,性格奇特的一位,却是赛飞琼聂芷兰,别小看她们,授业恩师,却是两位带发修行,空门中最为厉害的武林异侠。 铁聂两女,多行侠沿海一带,海面上的人物,只要闻及两女的大名,没有不为之张目结舌,麟儿出道未久,自然不知这两人的来历。 只闻那铁秋英翠眉一挑,冷幽幽的说道:“你们成群结队,未经许可,擅人普陀岩本门禁地,既经喝间,尚不退出,意欲何为?” 这女子所发质询之辞,虽然语音不高,但字字入耳,知道这正是玄门上乘功力,飞音入耳之技,不由惊道:“真奇怪,恩师麓山传艺之时,各门奇功异技,均言之颇详,南海普陀岩,却未闻出有什么厉害人物,为何会有这种功力的女子!” 那貌相英俊,年约十六七岁的武装少年,也冷幽幽的答道:“普陀岩为粤省名胜风景之区,自古以来,即供人游览采药,从未闻有人擅敢把它列为禁地,是否你师徒即可横行霸道,蛮不讲理?” 答话的人,也正是昆仑派脾气最大的一个,天龙剑徐瑶,此人生性至傲,除昆仑派的人外,梗直有点目无余子。 麟儿知道此语一出,好戏就此开场,果然那女子哼了一声。 怒咳道:“狂徒,你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佛门胜境,一派庄严,许来此处与否,权在洞主,而今你们擅入禁地,我们如不加以阻止,武林人物,势将窃笑我们,连保卫洞府的能力也没有了!” 那一身蓝装,仪容韶秀的少年,忙含笑答道:“道友,天下武林人物,彼此原是一家,我们来此,也不过为了几炉丹药,想找几样药物而已,普陀岩下的紫海藻,这在你们,毫无用处,我们要的,更是少而又少,纵令有触禁条,那也只能算是我们误犯,还望道友见谅此举之不情,返归师门,必面陈本门尊长,专函致谢,不知此意如何?” 麟儿一听这人说得合情合理,不觉暗中钦赞。 那长身玉立的少女,毫不动容,还是冷冰冰的答道:“我姊妹两人,只知遵守师命,其他一无所知,你们犯到那里,我们就得按规处罚!” 这说话的少年,原是一阳生蔡楚翘,仍然含笑问道:“倒不知道友,要把我们怎样处分?” 那娇小玲拢,但是对人也无半点情分的赛飞琼道:“处分很简单,男人犯禁,每人三十蛟鞭,女人免究!” 麟儿暗笑道:“岩主人一定是位女子,她对女人特别宽厚,对我们男子,委实太不公平!” 蔡楚翘冷冷笑道:“如果不接受这种处分,道友又把我们怎样?!” 俏罗刹秀眉一挑道:“那他是自嫌命长,只要他能逃出我手中长剑,本姑娘就一身为他承当!” 水火童子朱志明,一见对方础础逼人,不由也引发了满腔怒火,当即冷笑一声道:“道友!但退一步地,何处不饶人?何必做得这么决绝?” 赛飞琼聂芷兰,似感不耐,立向朱志明娇咤道:“我们四人,除随来女子,可以离开外,其余三位,均即入洞领罚!” 仙姬白玉娇也怒喝道:“我们四人,均是同门兄弟姊妹,你如要固执己见,任意呈凶,说不得我们只好手底上见输赢,再论是非曲直?” 铁秋英和聂芷兰气得玉容变色,首由聂芷兰拔剑发难,剑指水火童子朱志明道:“你大约是他们的师兄,可指人出来与姑娘应战。” 天龙剑徐瑶,遂跃身而出,两道剑眉一挑,满怀不耐的喝道:“既是如此,就请亮剑!” 聂芷兰也把长剑一指道:“犯徒,难道你身边无趁手兵刃么?” 摹闻天龙剑冷笑一声,绕场疾转,展开身形,口中还出语几讽道:“对付你,还毋须拔剑!” 麟儿一见他这种身法,不由大吃一惊道:“原是本门师兄师姊,到了此处,倒是这位师兄,过于小观敌人,恐难讨好!” 那赛飞琼果然视同未睹,怀抱宝剑,两眼注视剑尖,只待对方出手。 麟儿一见这年轻少女,却有这等气势,不由心中又是一惊,暗替本门这位师兄担心不已! 果然天龙剑徐瑶,绕场两匝后,摹地欺身进掌,他原是用昆仑派独门武功“大擒掌法”,这种武功,施来极具声势,天龙剑为昆仑紫阳夫人抚育而成,武功拳技,多得夫人亲传,餐霞客和白云生,对这位少年师侄,也极钟爱,不过徐瑶心性高傲,真人有许多心法,尚未亲传罢了。 他还保持着名门大派的身份,女人的前胸,因有玉乳双耸,不便动手进袭,故第一掌,用的却是“金豹探爪”,直攻左肋,掌风疾劲,势挟奔雷。 赛飞琼不等他右掌递到,立将手中那废铁似的乌剑,缓缓往前一指,剑尖上立有千丝寒风,还带着一种令人困惑的奇啸,直对天龙剑周身袭来。 徐瑶一见,大吃一惊,赶快闪身避开,再觑机发掌。 不料赛飞琼却把手中乌剑,对空一挥,那剑身似乎含着千钧力量,施展得至为缓慢,然后左右纵横,上下飞舞,剑身上乌芒打闪,光长数十丈,而且愈演愈烈,愈变愈长,只闻轰发之声震耳,刹那间,立把天龙剑徐瑶,笼罩在乌光剑气之内。 立在一旁的,都是昆仑剑术高手,一见这少女所施展的,竟是一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异剑法,不但徐瑶拟以徒手入白刃的方法,将人战胜,已成幻想,就以剑术对攻,也恐难是人家敌手,这种用剑气伤人的上乘剑法,在江湖上确还不可多见。 天龙剑徐瑶,总算受过高人指点,虽然被人用剑气所笼罩,却能保持心神不慌,摹地用掌风将自身护住,反手一拔,白鹤神剑业已脱鞘而出,剑是七弟玉虚道人手中防身怯魔之物,此次采药南海,特借来一用,不料竟由此闹出绝大风波。 这宝剑一出鞘,立即发出一片银白光华,从那森森剑气中,直冲而出,天龙剑徐瑶,立将长剑挥动,剑如经天银慧,矫天不群,在那少女千重剑气之中,却也有攻有守,无如对方手中乌光神剑,威力奇特,那剑术,更是独具一格,看起来剑随少女美荑素手,缓缓挥动,但式中套式,招内藏招,明是逼攻,却又变作退却自保,分明反身撤式,却似灵蛇一般的绕身卷来,如波面云诡,干变万化。 徐瑶施展的,却是紫阳真人的镇山艺业乾坤剑术,无如这种神奇功力,他不过得了六七真传,原因在于内功造诣不深,过于秘奥的奇异招式,无法施展,就这样,也和那少女打了六七十回合以上。 少女意感不耐,微一撤身,剑幕立解,徐瑶只觉周身压力一松,他如收剑疾退,还不至于当场出丑,无如个性好强,眼高如顶,一领长剑,跃身直逼。 摹闻少女娇叱一声:“着!”手中剑连环挥动,乌光几闪,紧跟着只闻咝咝几响,徐瑶上身衣服,立即被人用剑气划了三道七寸余长的口子,那少女虽然手黑,总算还未手下绝情,施毒手。 徐瑶当场怔住,痴若木鸡,俊脸通红,眼蕴清泪,白鹤神剑,几乎脱手自落。 白玉娇知这位师兄心性极傲,此时如不出手劝解,说不定会酿成绝大变故,遂飞跃上前,娇笑道:“师兄不必介意,且请退后小息,并还借剑一用,待小妹来会会高人。” 赛飞琼聂芷兰,冷幽幽的说道:“我劝你还是安份点好,别以为我们对待妇女不同,真如不知进退,刀剑无情,难免不同样的出乖露丑!” 白玉娇不由心中冒火,娇咤道:“你只管施展煞手便了,无谓之言,少开尊口!” 话完,一领长剑,招名“白虹贯日”,分心便点。 赛飞琼这次出手,与前次大不相同,乌光剑往上一翻,竟实行硬接硬架,两剑相交,创作龙吟,乌光银芒,分外刺眼。 白玉娇手中神剑,被她这一架之力,震得剑身抖颤不停,暮觉手臂一麻,似乎立椿不稳,赶忙疾退数步。 赛飞琼却出语相讥道:“原只有这点本事么?想来此处呈凶,未免自不量力!” 双方都是年轻少女,而且彼此心性都傲,一经对手,就绝不容情。 白玉娇和天龙剑徐瑶,使的都是乾坤剑法,功力也与徐瑶相若。 两人都用疾攻快打的方式,想迫使对方还不出手,刹那间,飞砂走石,竹叶纷飘,不到一盏茶久,双方都廖战在七十合以上。 白玉娇内力比人差,不敢用神剑硬拼,久而久之,双鬓间业已见汗,但赛飞琼却是愈战愈勇。 俏罗刹在旁娇唤道:“兰妹,和她久缠作什?早点把人打了发吧!” 聂芷兰抖擞精神,乌剑使来,如怒龙飞舞,越攻越快!竟把白玉娇圈在剑光之内。 蔡楚翘一见大惊,正待出手相救。 水火童子朱志明秀眉一皱,竟探手囊中取出一颗鸡卵大的黑色弹丸,暴喝一声: “打!”随着话声,那弹子早已脱手飞出。 突闻一声娇咤道:“无耻匹夫,敢施暗算,看宝!”发话者,正是俏罗刹铁秋英,一梭形之物,带着一溜乌光,也从她手上打出。 麟儿潜身竹林之内,圆眸着一双星目,凝神一志,注视敌我双方情势发展,一见师兄脱手飞出一颗形似鸡卵的黑免弹丸,体散乌光,便知这是一种极为厉害的火药暗器,不觉心中一喜道:“倒看看对方怎样防御解破!” 不料念头刚起,那艳如桃李,冷似冰霜的女子,却发出一梭形之物,那东西一出手,赛似自己魔家异宝天狼钉,发出一种“呜呜”锐啸,知道这也是一种火器之类,不由大吃一惊道:“两方面互不相让,各走极端,这事情恐难好好收场!” 果然震天价一声”轰”然大响,乌梭撞着乌弹,火花四迸,碎片横飞,半空里,射出无数白点,带着千丝蓝火,直往两位少女身上射去! 铁秋英和聂蓝兰,赶忙往旁纵开,虽然避过正面,但犹沾染了不少,那东西一挨身,就着火,少女芳心大震,赶忙用手扑灭,但一身所著,全是细软绵缎,而且身上沾的又多,只闻一阵咝咝之声,身上的火,竟是愈扑愈烈,眼看就得活生生的烧死当场。 可是昆仑派这一边,也未占到便宜,原来那梭形之物,爆炸之后,接头上,立飞出无数红珠,忽然“波波”之声大作,红珠碎裂,不但散出磷火千点,而且白烟弥漫,白玉娇和天龙剑徐瑶,两人适当其冲,身上既已著火,同时烟迷双目,立觉双目奇痛,有眼难睁,那情形,比铁秋英和聂芷兰,凄惨处,丝毫不减。 水火童子朱志明,面色铁青,立时沉声大喝道:“师弟师妹,静立毋躁,待愚兄用癸水弹前来破它!” 不待话完,右手一扬,立时打出一白色弹丸,径可逾寸,长约三寸有奇,那东西起在空中后,立沿着一道弧形,疾朝下落,同时朱志明又大喝一声:“着!” 第二颗弹子,迅如石火电闪,朝着第一颗癸水弹对撞而至,双方只一接触,只闻“呼” 的一声,白沫四溅,喷得徐瑶和玉娇满身都是。 空中的烟,和两人身上的火,受那飞来的白沫一罩,立便烟消火减。 徐瑶和白玉娇危局虽解,但目痛并未减轻,只好由蔡楚翘扶着两人,退往后面。 铁秋英和聂芒兰以身上着火,无法扑灭,只好往地上滚去,无如这种烈火弹,一经燃烧,虽然灭掉,不久又燃,非得把人化骨成灰,梗直难于敢止。 水火童子朱志明,系紫阳真人嫡传弟子,居心至正,一见对手与自己,并无深仇大根,虽然为人偏激冷漠,但还罪不至死,遂皱了皱眉,一扬手,打出了两颗癸水弹,弹丸一破,白气弥空,往南海二女身上一罩,把两女弄了一身泡沫,虽然将人变得如同妖魔鬼怪,但身上的火,业已火迹全无,两条小命,总算从火德星君的手下,夺了回来。 铁秋英和聂芷兰,原已吓得三魄杳杳,七魄悠悠,身上的火,熄了很久,还怔在地上,作声不得。 朱志明面容一整,冷幽幽的发话道:“我们彼此,原无仇隙,今日之事,朱某也迫于万不得已,彼此都未讨好,算是拉平,还是两位道友,互释嫌怨,化干戈为玉帛,不识所见如何?” 铁秋英和聂芷兰,忙从地下,一式鲤鱼打挺,跃身而起,且不答言,先行察看一身,谁知不看犹可,这一看,几弄得无地自容。 原来铁秋英的淡蓝灰裤,前面裤裆上,无巧不巧的着过火,整整烧去一大块,洞穿见肉,双股妙处,如不盖着一层白沫,几似小孩穿着开裆长裤一般。她原是一位尚未出阁的大姑娘,这种羞人答答的地方,怎能让人赏鉴,当时又气又急,只好扭头就跑。 聂芷兰的情形,一样的惨,胸前烧了一大块,玉乳双峰,几欲脱颖而出,这还不太严重,臀部夹裤面,左右都烧了一个大口,那又白又滑又嫩的肥臀,左右都露了出来,凉风一吹,自然觉冷,她用玉掌一摸,只吓得花容变色,好在脸上满溅白沫,人家无从看出她的表情,但闻嘤的一声,一跺脚,纵身而逃。 麟儿把双方情形,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逃入洞中的两位少女,决不就此甘心,说不定要把师门最厉害的人物,招了出来,一场大战,眼看就得爆发,又见一位师兄,师妹,目已受伤,本想立时出面,设法解救,又顾虑眼前情况,却似山雨欲来风满搂,不如暂潜身以察势,伏以待时,一侯敌我情形,全部了如指掌,觑机一击,自然能收实效。 忽闻玉磐三响,却从普陀岩下,往上传来。 麟儿心中暗地吃惊道:“果然这两个性格冷漠的妮子,恩将仇报,潜居洞府的人,如不适值早晚二课,无故决不敲动玉馨,这分明是此处洞主人亲自出动,一则通知守洞的人,准备洞主经过迎接,再则不过向敌人示威罢了!能有这等排场,此人武功道力,决非小可!” 摹觉两道红光一闪,两条人影,却从普陀岩下一跃而上,正是那铁秋英和聂芷兰,两人原来所著的一身淡蓝装束,此时已全部换了一式淡红紧身装,愈显得人比花娇,俏艳欲绝,只可惜玉颊凝霜,对人形情冷漠。 两人几个纵跃,一身轻灵,捷同飞鸟,仍飘落原来对立之处。 朱志明将徐瑶白玉娇置在自己身后,立和蔡楚翘仗剑而立,静待敌人出手,偏生南海二女,不理不睬,但一脸怨毒之色,却从玉颊上可以观察出来。 只闻一声冷笑道:“何方狂徒,擅闯本门重地,并还用火器之类,伤我门下弟子,还不跪下领罪么?” 白光连幌之下,空中却降落一妇一尼。 那妇人,看来不过四十上下,风譬宫裳,全身雪白,那白衣,闪闪发光,又软又滑,却不知是用何物所制,衣服穿在身上,非常美观皎洁,配上她那宜咳宜喜的脸,细长的身材,愈显得婀娜有致。 麟儿一眼就把这妇人看个清楚,不觉心中大惑不解道:“很奇怪,这妇人为何如此面善,我几时见过她来?”左思右想,才忆及,玉女朱云英的身材颜面,有好几处,就酷似这个妇人,不由心中暗想道:“难道这位就是玉女云英的祖母扶桑姥姥,如果真实年龄,怕莫不有百十来岁,但闻她驻颜有术,永保芳华,不图果然如此!” 那秦吉了一见这白衣妇人,早已叫道:“老祖母原来在这里呢!”扑的一声,早已振翅而起,雪光素云,亦已腾身直上。 麟儿正待制止,那还来得及?只好暗骂道:“这几个扁毛畜牲,还真恋主呢!如我两只苍鹰,跟在身旁,就无须仰仗它们了!” 扶桑姥姥,一见玉女灵禽,均在此处,似乎吃了一惊,但这位个性奇特的美妇人,什么事都能沉得住气,看了一眼后,并不立即招呼,依然气定神阔望着右侧那带发女尼。 那女尼看来也不过四十左右,青丝长发,披垂肩际,玉面朱唇,貌像极美,但双眉微挑,两眼神光十足,冷冰冰的全无半点温暖。 麟儿一见这带发女尼,不由暗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师傅傲不容物,教出来的徒弟也必偏激不仁,看这两人的像貌,准知都是门户之见,高人一等者流,今天我倒得和她们斗上一斗!” 那女尼把星眸往朱志明一掠,冷幽幽的说道:“此处的规矩,你可曾知道?” 朱志明见她那样傲慢无礼的态度,也不由引起千重怒火,冷笑道:“这儿有何奇异规矩,你几时向人说过?某等初来,倒不会知!” 女尼双眉一挑,脸罩寒霜,意似不耐道:“好个素无教养的后生小辈,司马紫阳传授徒弟,对于礼节。 真是了点不管,居然还想领袖武林,实属天大笑话!” 朱志明怒喝道:“你既在此处,创宗立派,自也是一门等长,当知辱人师尊,无殊自失身份,再如类似这种村妇骂街的话,恕我要无礼得罪了!” 扶桑姥姥,对场中情形,原似乎不太注意,但一见朱志明态度强硬,却也大起反感,遂从鼻中哼了一声,冷峻地一笑道:“你面当长辈,自己做错事,不惟不伏首谢罪;反和长辈顶嘴,真以为我们无策制服你之力么?”旋仲手往前一指,立发出千丝寒风,直袭朱志明的玄机要穴,这原是一种阴功绝技,朱志明和敌人相隔又近,正待趋避,不想扶桑姥姥功臻化境,心念才动,便已全知,王指频敲,一下即把朱志明点过正着,旋将身子微闪,扑上前即把朱志明擒诸胁下,蔡楚翘正待飞身扑救,岂料那带发女尼也已飘身上前,身法之快,真如幽灵魅影般,霎眼之间,蔡楚翘的笑腰穴上,似被人捏击了一下,当即感觉全身酸麻,动弹不得。 女尼把蔡楚翘随手一带,即将人摔诸地下,冷峻的脸上,却现出一丝笑容,转头嘱咐铁秋英道:“秋儿!且把两人用蚊筋捆绑,先行重责二十蛟鞭,对这使用火药暗器的人,除责打三十蛟鞭外,并行倒挂三日示惩,我倒不信昆仑派的司马紫阳,他能跋扈到那里!” 铁秋英忙应了一声:“遵命!” 不料那聂芷兰却肃察师尊道:“昆仑派还有两位受伤的弟子,如何发落?” 带发女尼冷笑道:“男子也先行责打三十蛟鞭,一同收禁,女子却把她的衣裤弄破,放逐了之,我虽身入佛门,素来主张以牙还牙,以爪对爪,这样的作,倒要看看司马紫阳那牛鼻子,有何话说?” 聂芷兰赶忙立起身,正待避师嘱咐,去发落白玉娇和徐瑶,不料放眼一瞧,岩边却杳无人迹,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朱志明和蔡楚翘,人还躺在地下,白玉娇与徐瑶,双目已伤,适才就在朱蔡身后坐定,难道目伤是假,趁自己跪禀师尊之际,撤身逃走不成?且往两人靠身悬岩之局,先行察看一下再说! 于是拔身飞空,人如一只彩凤,一跃十余丈,直往岩后落去。 聂芷兰飞落岩后半晌,却是一去不出。 铁秋英不觉心中怯缀道:“怎么搞的,我就不信当着师父的面,会有什么邪门,且待我前去一看!”这妮子,一身傲骨,比乃师尤有过之,暮地一纵身,直朝崖后飞扑,不图还未到达岩缘,忽闻一声清笑,起自岩后,紧跟着冲出一条黑影,疾如星陨电闪,双方前扑之势都快,而且被此互是对面相撞。 铁秋英一怔神,凌空挥掌往前劈去。 不想她快,人家比她更快。 对方前冲之势,丝毫不减,左掌往前一搭,直扣阳豁(穴名),右手却击捏铁秋英的期门要穴,铁秋英大吃一惊,赶忙往右一侧,只闻那人轻笑道:“想逃么?那有这种轻而易举的事?” 不等铁女闪避,右手已触及期门,只须轻轻一拿,铁秋英即锐叫一声,立时晕绝,对方一拦腰将她抱住,快如石火电闪般的降落地面。 带发女尼,怒叱一声,正待飞身扑击,扶桑姥姥立时将她止住道:“此处尚擒住两人,英儿兰儿,虽然中人诡计,尚不足为虑,倒看这乳臭小儿,有何话说!” 原来搭救徐瑶和白玉娇的,正是麟儿,他趁聂芷兰在跪禀师傅的当儿,却从那竹林之中,飞身而出,本来他这一着,逃不过扶桑姥姥一双慧目,无如她正向空中,招呼玉女灵禽秦音了,一时也未在意。 麟儿提着两人的左右肩膀,飞身一跃,遂降落岩后。 徐瑶和白玉娇,两目奇痛流泪不止,人在视力模糊之下,见对方是一个秀美绝伦的美少年,论年纪,最多也不过十之五六,徐瑶一向心高气傲,自视极高,一见此人,也不由心中佩服不置,暗道:“本门师弟董练秋,仪容秀美,除掌教真人外,均一致认为他已是人间无双的美少年了,谁知道如与此人一比,还稍逊人家一着呢?!” 不由心生好感,遂含笑谢道:“多蒙台端犯险相救,隆情厚谊,没齿难忘,还望将姓名见示,否则受人之惠,连恩人姓名也不知,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 麟儿不觉忸怩含笑道:“俩位兄姊,我们彼此原是一脉,同门兄弟,还有什么感恩图报的话好说呢!” 白玉娇一凝神,似有所悟,立即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是否本门传遍上下,掌门恩师的衣钵弟子而兼爱婿,湖南麓山的嘉麟师弟不成?” 麟儿忙含笑作揖道:“小弟正是季嘉麟,两位兄妹,想是八大门弟的五师兄和八师姊了。”随说,随把袋中的天露瓶取出,给两人点目,灵石夭露,旷古神品,能治百般目疾,其效神速。 两人双目,原是一阵一阵的刺痛,逐渐红肿,天露入目,遂觉凉爽无比,刺痛立减,不由大喜过望,对这位赛似金童的师弟,赞不绝口。 麟儿点目完毕,又告诉他两人,如何运功调养,聂芷兰因徐瑶和白玉娇两人,眨眼即失,遂飞身岩后探察,还未落地,即给麟儿用对空点穴术将人擒缚。 铁秋英也继起而来,不想麟儿以两人双目已痊,正欲与岩主人亲自理论,如果对手将师兄师姊擒缚不放,也决以铁聂两女,作为人质,这一来,铁秋英自然无法逃脱出手。 麟儿落地后,对着那带发女尼,淡淡一笑道:“名山采药,古洞潜踪,这在武林中的人,原认为是一件平常小事,不意本门中几位师兄师姊,来此处采取几样海上药物,洞主门下,口口声声谓我们擅自入禁,有触定规,而今竟把我两位师兄擒住,并还语侵师门,我路过此间,适逢其会,为维护师门声望计,自不能插手不管,而今双方互有擒获,和与战取决于一言,不过本门与贵派,遥遥相隔,无怨无恩,即便师兄师姊,有何冒犯之处,那也是无心之失,值不得即开衅端,还望前辈仔细思考!”:那带发女尼立把双眉一挑,星眸中精光电闪,纵声冷笑道:“如你所言,你大约是昆仑门弟子!” 停了一停,又望着扶桑姥姥一笑道:“曾闻司马紫阳,在武林中尾大不掉,傲视同济,尝以为传闻之言,过甚其实,不意他的门人弟子,就这样的飞扬跋扈,在长辈前面,居然使用教训口吻,我倒要将他们一并擒拿,一一予以重惩,看看司马紫阳,他又能把我普陀岩怎样?” 扶桑姥姥笑道:“他不来便罢,如果不自知趣,还不一样的将他擒缚,倒挂猢狲,杀杀他那股夜郎自大的火气!贤侄女只管放手去作,老身绝对支持就是了!” 麟儿见她们藐视师门,不由引发他满腔怒火,立将俊脸一绷,淡幽幽的说道:“本门尊长,向未对人失礼,即便弟子亦颇知自爱,至若武林中那班邪魔夕随,存心不轨,想要乱加罪名,侮辱同门兄弟姊妹,自无需本门长辈动手,弟子就凭单剑双掌,愿意和他们斗上一斗。” 带发女尼怒咤道。“好大的口气,接掌!”语音未落,人已抢近身前,玉掌往前一探,即卷起一缕寒风,招式未尽,立将五指一抓,麟儿立觉前胸似有一阵剧痛,不由心中大吃一惊,赶忙用天罡指往对方手上一划,回身绕步,捷似风驰,伏魔神功,业已随念而发,飘身五丈开外,立运气凝神,暗中一试,内腑还未受伤,心中始定,立沉声大喝道:“玄门中的五指问心掌,原是对付魔教中的一种降魔绝技,习此艺者,非遇十恶不赦,而自身遭遇危害,绝不准以此掌伤人,老前辈一出手,即用此种神功,对付晚辈,普陀岩的半觉师太,却是前辈何人?赶紧道出渊源,如果一意逞强,勿怨晚辈无礼!”问语既完,立以双掌当胸,伏魔神功,源源发出,罡风阵阵,散之四方,静候对方回话! 带发女尼,开掌立式,即施毒手,她也看出麟儿功力,已臻不凡,五指问心掌,厉害绝伦,虽然只施出五成功夫,原意这少年必禁受不住,谁知他飘身一闪,即已趋避,并还施展天罡指,几乎使自己右手受伤,不由心中一怔,暗道:“这么年轻的孩子,怎会有这种功力?”正待凝功运气,再施毒手,不意对方身上,却发出一阵香风,看似温和,事实上却蕴藏着道家九天元阳内罡,奇特秘奥,莫可端倪,只好暂时停手,静以观变。 麟儿发话,竟道出她的师门,不由大感困惑,立时喝问道:“这篇话,是否司马紫阳,教你问我?” 麟儿整容答道:“历来徒弟出自师传,晚辈所言,恩师如不谈及,如何得知?数十年前,一重旧案,那与本门二师伯有关,老前辈恐不是不知罢!” 带发女尼冷笑道:“好一个狂妄无知的后生小子,谁愿意听你这种胡说八道!” 立探掌出手,旋将五指一扣,问心掌力,二度出手,这原是一种阴手秘技,可以伤人于不觉。 好麟儿,冷笑一声,双掌往前一推,大清罡力,随掌打出,微风起处,一股无形奇劲,隐含力道万钧,疾从四方八面,挤压而来。 扶桑姥姥,竟沉声大喝道:“贤侄女留意,这是昆仑派的镇山神功,太清神罡!”立将双掌一扬,只闻震天价一声大响,刹那间,狂飓四起,寒气袭人,闪闪黄光,直向四周激射。 双方都惊于彼此间的威势,立纵身撤退,空中掌罡,只一接触,立发出一阵异啸之声,但见断枝横空,沙石蔽日.天空里。 白云翻滚,海面上,恶浪漫天,那威力简直使人难于想像。 带发女尼面色铁青,扶桑姥姥,也变颜变色,美麟儿,依然双掌护身,脚下不丁不八,星眸紧注,只待敌人二次动手。 空中的两只大白鹤,一见罡气弥空,狂风怒吼,吓得立把双翅一拍,搏扶摇直上青云,霎眼间,立飞出掌风范围之外。 那秦古了,飞行较慢,来不及把身子往上升高,但它仗着心思灵巧,身体细小,立往斜刺里一扑,避过正面掌风,竟从风隙里钻身而入,落在扶桑姥姥的左肩之上,这乌儿既懂人言,自喜饶舌,只闻它锐声叫道:“好啦,小姐叫我帮你忙,特着雪光素云,把你驮到此处。 你却和老祖母动起手来,看我回家告诉小姐!” 扶桑姥姥立把双眉一皱,惊问道:“怎么着?是小姐叫雪光把他送来此处?他们两人如何会搅在一块?” 秦吉了尖叫道:“小姐对我说,他是好人,老祖父不该和他动手,叫我偷偷摸摸,不让祖父知道,着雪光素云,把他驮到昆仑,并还说,事情如果办好,你老人家身旁,有的是各种灵丹妙药,如果不给,她还要偷着喂我呢!谁知他敢和老祖母动手,如告知小姐,一定活活把她气死啦!” 扶桑姥姥,不由心中引起一阵困惑,暗道:“女儿家原爱俏郎君,这孩子如匹配云英,确是天造地设,再好不过,虽然门规所限,困难重重,但那妮子个性倔强,只一有心,怎么样也不能扭转她的心意,此事我如袖手不管,后果堪虞,倒得先把情形问明,再作处理!” 遂温容向麟儿说道:“对我讲实话,你来此处,是否骑着我座下的两只大白鹤?” 麟儿含羞带愧,把头点了一点。 扶桑姥姥又笑道:“然则你认识我那孙女了!” 麟儿也只好颔首称是,但一想到昂昂七尺之躯,如不仗着人家热心高谊,几乎无法脱身出困,更觉羞不可抑。 扶桑姥姥做微太息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世之恒情,云儿心性至傲,既然与你相识,一意护你,想你人品,一定能使她称心如意,老身只有这么一位娇憨孙女,自当设法成全,不过你须立即投入本门,其他一切,均由老身负责便了!” 麟儿纵声大笑道:“老前辈,你这种想法,完全与事实相左,令孙女与我只是朋友,我和她决无婚嫁可能!” 扶桑姥姥,立将脸容一整,睁目大咤道:“你敢戏耍于她!心存薄幸,我不把昆仑山闹得天翻地震,誓不为人!你究竟与她如何认识,不妨对我直讲!否则,你就莫想离开此处!” 她这种护犊之心,溢于言辞,事实上,从云英那种娇憨刚韧的性格,麟儿也知道她这位祖母对她一定非常溺爱,心想:“云英现已身在难中,乾脆把这次的事,向她讲明,如果,她通情达理,以毒龙叟那种惧怕老婆,说不定因她的影响力,使未来盟弟和云英的婚姻大事,可以减去若干困难。”遂笑说道:“我与令孙女在未会面之前,即与师妹互订盟约,而今义弟陈惠元,对她已深怀一片爱意,云英的本身,亦非陈莫属,此事言来颇长,不知老前辈是否容晚辈细禀?” 扶桑姥姥一皱眉,略事沉吟,即道:“好吧!你不妨对我讲来!” 麟儿将武成林如何作恶,薛琼娘含恨复仇,琵琶女琴音困惠元,解围困义释云英,金牛谷蜘蛛肆虐,毒龙叟怒施毒掌,绝谷突围,昆仑求药,一一细说。 扶桑姥姥只听得双眉蹩盛,一俟麟儿讲完,遂笑答道:“听尔所言,却也不无道理,云英此举,虽不算错,但已失去她应有的立场,脱离现实太远,而今事实既已糟到这步,我也无话可说,看你心意,似乎想我念祖母孙女之情,插手一管,但兹事体大,我有心无力,纵欲插手,也不可能,此闲事,我劝你还是伏首谢罪,若兰侄女,当可看我二分薄面,从轻发落,此意如何?尔不妨私自揣度!” 麟儿听她口气虽然软了很多,但还是存着三分偏向,不由逗发了他那少年心性,遂笑答道:“死生由命,富贵在天,老前辈既然不顾祖孙之情,那还有什可说?此间之事,只要申老前辈愿意放人,我也愿化干戈为玉帛,否则,只能静以待命!” 那带发女尼俗家姓申,名若兰,自称无相神尼,原是南海普陀岩半觉师大的嫡传弟子,武功剑术,独成一家,只固性情偏激,成见极深,为人介于半邪半正,铁秋英和聂芷兰,是她最为心爱的女弟子,徒弟被人弄得衣履不整,全身见肉,自然认为是一种莫大耻辱,如何愿意随意罢手?扶桑姥姥,原是自己的师执前辈,加以阴山派实力极雄,自不敢随意得罪,如果扶桑姥姥硬性作主,着双方息事宁人,说不得申若兰只好勉强从命,可是这位师执前辈,对麟儿所说,并未十分重视,看来真正动上手,最多旁观不动,绝不至反脸助仇,这一想定,哪容麟儿好好走开?遂冷笑一声道:“我原不愿与尔后生晚辈,一般见识,但你不特狂妄无礼,而且仗着司马紫阳那点微未道行,到处横行,假如纵尔不究,武林中人,定会笑我为你昆仑派声威所震,而今你两位师兄,我将他们置之洞府,只要你有本事救出,我拿药与你换人,此间之事,我也一笔勾销如何? 麟儿眨眨大眼睛,想了一下,暗道:“我倒要见识见识这奇异洞府,到底有何巧妙?” 遂漫应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前辈自己讲的话,却要算数!” 无相神尼整容大喝道:“出家人决无诳语,你如不信,就以扶桑前辈作证如何?”这女尼手脚至为俐落,将朱志明和蔡楚翅夹在胁下,对扶桑姥姥略一谦逊,彼此莲步如飞,直朝普陀岩下落去! 徐瑶和白玉娇两人,却在一旁看守铁秋英和聂芷兰,两人要穴,都被麟儿制住,虽然不加捆绑,却也不惧他们逃跑!麟儿复含笑招呼,师兄师姊,密切注意敌人行踪,以免暗中受人偷袭! 白玉娇对这位同门师弟,无限敬服,遂娇笑道:“师弟年纪轻轻,这一身武功,确为我们望尘莫及,此次我们同下昆仑,还仗着师弟一对座下灵禽呢!” 麟儿喜道:“师姊已把我那对苍鹰,带来此地么?此间事完,我须立即赶赴昆仑,找寻灵药,正愁阴山白鹤,不好再向人家借用,如仗着陆地飞行术,赶奔昆仑,未免时间太久!” 白玉娇淡淡一笑道:“阴山玉女,一貌如花,义妹琼娘,同属人间丽质,只这两位,就够你担心的了,但愿此闹事,早点完结,更望玉人天佑,也好使师弟大为安心!” 麟儿俊脸微红,含笑不答,随撮口一啸,声遏行云,余音袅袅,荡漾不绝。 徐瑶也赞叹道:“师弟功力真深,长啸声里,竟能巧运本门内家至高功力,这种声音一发出,不特可使远近如意,而且可藉者力伤人,本门除了掌教师尊,和两位师伯,有此至高功力外,就是两位师叔,也难和师弟相比拟!” 白玉娇微笑道:“练秋师弟,也熟诸这种功力,但是万难及师弟精湛!” 铁秋英和聂芷兰两女,因被麟儿点着晕穴,躺卧地上,无法动弹,人本娇艳如花,更因穿着一令淡红,愈使人看得眼花撩乱。 麟儿瞧了一眼,不由心生怜恤,低声叹一口气。 白玉娇玲珑剔透,抿嘴笑道:“她们两人确实生得太美了,师弟惜花有心,只是将人救转,那乌溜溜的飞梭,万一放出,四师兄人已遭擒,我和师兄破解无法,说不定也和她们一样,得横躺地下,那一来,你动这种慈悲心肠,却害苦了我们自己呢!” 麟儿被她一语道破心意,不由俊脸通红,只好拿眼望着师兄,微笑不语。 徐瑶虽然生性高撤,但心地却也仁慈,竟整容答道:“师弟意见极佳,即使她们再恩将仇报。曲在彼方,就把她们穴道解开,予以释放好了!”遂着师妹玉娇,代人家打通全身穴道。 白玉娇故意使坏,双手连摇道:“麟弟对空点穴,原是一种上乘功力,我如果能把人解开,又何至于会败在人家的手下?有道是,系铃解铃,放着麟弟不支使,却用我这种笨手笨脚的人,师兄真未免量才不当!” 麟儿知道这位师姊,非常刁钻娇憨,只好红着脸,先将聂芷兰身子拔转,右掌往她胸前一按,女孩子的酥胸,软绵绵柔若无骨,若用推拿手法,则使人极涉遐思,偏生白玉娇一双星眸,觑着自己,那情形,似笑非笑,俏艳中带着诙谐,麟儿虽然淘气,但非常脸嫩,立觉红云上颊,羞不可抑,只好紧闭星眸,凝神运气,藉自己内功罡气,把聂芷兰所闭穴道冲开。 白玉娇噗哧笑道:“原来是这么样的解人穴道,那边一位,待我来越阻代庖,解不开,可不准你笑话姊姊!”果然她一本正经的为人推拿。 麟儿真被她窘得可以了,而今愿出手相助,自是求之不得,忙一气凝神,加紧功力。 不一刻,聂女穴道已解,星眸微启,见是麟儿手按自己胸际,以为他乘人之危,大施轻薄,几乎吓得晕了过去,芳心一急,也不分什青红皂白,猛可里玉手一抬,对着麟儿左颊,就是一掌。 这一记耳光,还真不轻,麟儿只顾将全身功力,运于掌上,作梦也未想到,作了好,还得挨打,右脸上,立时肿起老高,指印毕露,脸上麻辣火烧,使人又气又愧。 天龙剑徐瑶,两道剑眉一挑,满脸杀气,不由挥拳大喝道:“贱婢,以恩作仇,我将你一掌击毙!”说完,挥掌作势,往聂芷兰左肩就劈,徐瑶为八大门弟之一,功力颇高,这一掌,如果击实,聂芷兰怕莫不肩裂人亡,香消玉陨。 麟儿秀颊,虽然挨了一掌,但他生具爱美本性,那容师兄作这种摧花惨事,不好举拳相格,却把自己身子往右一横,徐瑶大吃一惊,赶忙中途撤式,但以挥掌过猛,虽然减去若干力道,但掌却落在麟儿右肩之上,只闻“匍”然一响,单掌落实,徐瑶一脸惭愧,麟儿行若无事的眨眨大眼睛,一双星眸,充满磁性,脸如玫瑰,满布笑容,徐瑶不觉垂手太息道: “师弟!无怪本门掌教,誉尔为心同赤子,功臻绝顶,愚兄一向自负,但自遇师弟后,始信荧荧之火,殊难与皓月争辉!” 麟儿天真稚气的一笑道:“小弟愚顽,实难当师兄谬赞,适才此举,原以世无不解之仇,不了之冤。这位姊姊,昏迷初醒,神智未复,见我拿手按着她的胸际,误以我乘人之危,暗施轻薄,我也正凝运功力,为她解除穴道,未及御防,受她一掌,师兄爱惜小弟,一时怒发,挥掌伤人,一连串的误会,都由小弟自作自受,而今她穴道已开,神智也恢复过来,为德为仇,全由她自决好了!” 语完,纵身而起,临风玉立,秀逸夺人,只看得徐瑶和白玉娇暗中喝彩不已! 聂芷兰虽然痛恨麟儿伤她,掌劈玉颊,气愤稍泄,又见人家对己不但未暗施轻薄,而且反解开自己的穴道,挨了两掌,却毫无怨愤之意,禁不住羞愧交并,缓缓的从地下立起身来,玉颊通红,拈巾不语。 麟儿整容一揖道:“昆仑南海,本无仇恨,来此采药,事属寻常,原不值动手拼死拼活,本门两位师兄,已遭令师擒入洞府,两位姊姊,虽然受小弟点中穴道,当时志在救人,不得不尔,稍一深思,便觉无味,故将穴道解开,还望一时不察,恕罪才好!” 语若珠圆,人如玉润,聂芷兰除了羞愧以外,实无法致答一词。 铁秋英全身要穴,也已解开,微睁双眸,一见推拿穴道的人,正是动手过招的敌对人物,她性情至为冷漠,偏激之见,比乃师还深,立时由地下一跃而起,避开玉娇的手,倒竖柳眉,沉声大喝道:“谁要你们这种猫儿哭老鼠的假心假意,姑娘可杀而不可辱!跻身武林之列,谁还珍惜这条性命不成!” 她这种无礼傲气,也逗发了白玉娇满腔怒火,立即报以冷笑道:“要想死,极容易!可是我们不愿这么做!师门传徒授艺,原在于维护武林正义,决不是恃技凌人,眦睚必报,动既置人于死,两位师兄,已为贵派所擒,但我们却不需要你两人,作为人质,这举动,既非示恩,也不在乎你们消仇解怨,不过秉师门训示,求一心所安,今后为仇为友,悉听尊便。” 铁秋英大约因为听到对方的人,也被自己师傅擒获,怒气稍解,立朝师妹喝道:“我们不妨就此回洞,准备迎接那些名门正派,大恩大惠的武林高人便了!”小蛮靴轻轻一跺,正待纵身入洞。 不料鹰唳长空,劲风直扑,两只翼展逾丈,身长六七尺的大苍鹰,敛翼而降,双方一来一去,前扑之势,都非常迅疾,前面的那只大鹰,却从铁秋英的头上,一掠而过,利爪如钩,不但把她满头秀发,弄得非常凌乱,铁爪上还带了不少。铁秋英只觉头皮一疼,无端受了人家扁毛畜牲的戏弄,真是有苦难言,遂和师妹一前一后的往普陀岩下落去。 徐瑶和白玉娇满心称快,麟儿却用手抚着两只苍鹰的头,只闻嘎嘎之声,那对灵禽,一左一右的伴着麟儿,欢啸不已! 人禽依恋半晌,麟儿却把它们交给师兄师姊,并还一再叮嘱,如陷身洞内,可速赴琼州岛(依琼州岛即海南岛,唐直琼州,故名)五指山,找寻师妹,令她前来搭救,徐白两人,见他说得郑重,知道事态非常,本待一同入内,但又顾虑本身功力,不如师弟远甚,如相随一处,使人碍手碍脚,反不如让他独入为佳,故只好颔首应允。 麟儿一纵身,跃上普陀岩,岩下有一洞口,离顶端约有百十来丈,两旁虽另有落足之处,他却用凌虚飞渡之技,疾落而下。 静立洞前,洞口极窄,高可及人,幽暗沉沉,深不可测。 稍事看情度势,立即纵身洞里,洞中全属岩层,愈往前行,愈觉开阔,寒风习习,湿度极浓,脚底高低不平,如不能暗中见物,行来至觉艰苦。 忽闻有人沉声大喝道:“竖子如果悯不畏死,可深入水灵宫,一分高下!” 幽洞传音,可以及远,这道理,麟儿却极具经验,一闻声音略带沉闷,知道发话者离自己尚远,遂纵声大笑道:“水灵宫纵是龙潭虎穴,晚辈倒也想见识见识!”说完,一纵身,正待往前飞纵。 不料自己头上,突然飞落一物,同时,一股奇腥,扑鼻而来,麟儿赶忙用“金鲤倒穿波”,往后掠退丈余,还未落足,只闻“嘶”的一声,那东西便以警箭一般,电射而至,好麟儿,功臻化境,立振丹田之气,猛可里,疾把双掌朝下一拍,趁势凌空,那东西往前一冲,正值洞形弯曲,撞在壁上,只闻叭的一响,落了下来。 麟儿却用壁虎功,贴身洞顶,注视地面,却盘蜷着一条长约七尺,全身带着黑白相间的环纹,头小眼细,尾部极短,其状如掉的蛇形怪物。 这东西,昂首圈着麟儿,嘴内却发出一阵嘶嘶之声,还喷出一线白沫,直往麟儿身上射来,不过顶部高达丈余,那白沫却只能喷高八九尺,空自昂首作势,竟奈何麟儿不得。 麟儿不由暗想着:“这东西,大约是蛇的一种,但尾部却偏不像蛇,敌人用它防守洞府,想必蕴有奇毒,否则何必豢养这种奇形恶物?” 正待相应不理,腾身往前飞跃,不料那蛇形怪物,摇头摆尾,嘴里却发出一阵“嘶嘶呜呜”的怪啸之声,看情形,不是蓄势待敌,便是招呼同伴,围攻目标。 麟儿好奇,赶忙一停身,反手拔出义弟惠元,所佩崆峒派的镇山神物灵虎剑,神剑出鞘,银光迸发,声作龙吟,只照得古洞光辉,点点银芒,恰似漫空花雨,轻飘飘的向四周飞落。 抚剑思人,不由想到义弟惠元,天真纯洁,豪气干云,处于危难之中,不惜锐身自任,但求上苍怜恤,默佑平安,更念琼娘玉女等人,陷身金气绝谷,身中奇毒,生命堪虞,自己本为赴昆仑求药,却又于此间遇事,如陷身危困,累及多人,则真百身难赎了,想到此处,不觉满怀凄然,泫然欲涕。 正沉思默想之际,洞内却传来一阵怅怅之声,碧光点点,数以千计,不但前面通道遍地都是,而且洞顶间,那些倒垂石钟乳以及岩隙之内,也现出无数碧光,分明满洞毒蛇,倾巢而出。 麟儿不觉机怜伶的打了一个寒噤道:“洞中主人原是佛门弟子,为何豢养这么多的毒蛇?打蛇不怕蛇猛,怕的是蛇多,洞口这么窄,宝剑不能发挥威力,天蜈又不在身边。这事情,还真惹厌!” 念头刚起,千万毒蛇,却发动猛攻。 为首两条,身长一丈以上,头上,还生着红冠,率领群蛇,蜿蜒而至。 带冠红蛇,离开麟儿,远达两丈以上,只一昂首,左面一条,呼的一声,激射而至。 麟儿挥剑大喝道:“孽畜敢尔!” 剑光一盘旋,不料剑尖触及左壁,踉跄一声,火光四迸,左壁岩石,立时划了一条大槽,碎石四溅,宝剑旋绕之势,虽然受阻,但拳大碎石,却有数块,把蛇头打个正着,麟儿趁势后跃,进攻来的这条大蛇,却也为石所阻,只一落地,即把身子一阵盘绕,口中红信,吞吐频仍,并还发出一阵怅怅异啸,那形状显得至为凶恶。 右面那条大蛇,一见同伴受阻,似觉至为气愤,立把那又短又扁的尾巴,朝着地下啪啪数击,后面大蛇,便以潮水一般,疾从正侧三面,蜂涌而来,这种毒蛇,既凶猛,又灵慧,攻击之道,无奇不有,正面的蛇,昂首喷毒,立有千丝毒涎,对空激射,左侧蛇群,却蜷攻下盘,右侧者,则以毒弩一般,纷纷直攻颜面。 麟儿振声作啸,疾把身子退后数步,人朝地下坐落,长剑对空一阵乱撩,灵虎剑自光如电,耀眼光辉,毒蛇挨着剑身,不是拦腰两断,便是蛇头飞落,刹那间,蛇血如雨,断肢纷飘,一股奇腥异味,使人难受已极。 蓦闻洞中有人冷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之辈,却被小小几条海蛇,即弄得后退不迭,司马紫阳,夜郎自大,有名无实,教出的徒弟,到底是个软货!” 麟儿知道是那带发女尼,在洞里冷讥热嘲,不由心中大愤,暗中恨道:“这贼尼,果真可恶,若是天蜈带在身上,一定可以将它搅个落花流水,只缘洞中太窄,长剑无法施展,非得另用奇计不可!” 原来这种海蛇,也是爬虫类的一种,产于南海一带,口有毒牙,伤人难治,鼻孔生在头端,内有膜瓣,可以防水人内,周形有麟,麟作六角形,全身有环纹,黑白相问,状至奇丑。 武林邪门异派,多养奇毒恶物,用以害人,无相女尼,偶从海外友人中,习豢上术,只缘普陀岩,这种海蛇颇多,动作敏捷,毒性又重,用来护洞,自是奇佳,半觉老尼,有名的溺爱徒弟,对这位宝贝弟子,更是纵容不管。实事论事,这女尼,平生并无多大过恶,但性情偏激,作事颇毒辣,不免得罪很多的人,水灵宫设防极严,以麟儿这种身手,尤不免遭受困拢。 毒蛇纷纷进攻,数以千计,虽然挨着剑锋便死,但神剑却受空间限制,无法放手施展,发挥功效有限,海蛇悍不畏死,受着那带头的蛇略一指使,立便前仆后继,片刻之间,蛇身蛇头,堆积如丘,依然进攻不懈。 这一来,引发麟儿的真怒,左手却探入革囊,摸取天狼钉,打算利用钉和剑,把洞中搅它一个天翻地覆。 不料钉还没有摸着,却触及一颗圆珠,稍一回忆,即知这是神山三老天惠真人。恩赐之物,不由暗想道:“据恩师面嘱,此珠有击退奇凶恶物的功能,我何不摸出一试?” 遂把红珠取出,似雨银芒中,红光耀眼,同时,一股雄黄异味,散向四周。 说也奇怪,这种雄黄味道一出,左右前面三向的蛇,便似潮水一般的往后退,原来这东西头上细眼,发出碧绿凶光,但一受着手上红珠照射,这种凶神恶煞般的怪物,立时缩头闪眼,似觉最怕这种珠光,前面两条带有红冠的蛇王,虽较其他为佳,但也怅然作啸,马上摆头朝后,对着洞里婉蜒溜走。 麟儿不由心中大喜道:“这几位再传恩师,真是神仙一流,所赐各物,无一不针对情况,含意极深,我这身武功,还得好好期重新学习呢!”念头一起,不觉精神大振,手持红珠,缓缓地朝着洞中走来! 前面蛇群,似极畏惧麟几手中所托着的红珠,但又不愿轻易放过敌人,麟儿跟在它们身后,蛇群犹不时掉转头,怅怅作啸,只要麟儿脚步加快,蛇群也立似聋箭一般,往前飞跑,这洞府似乎非常深远,而且愈往前行,地形也愈为开展,但有好几处,石乳林立,必须绕道而行,每经过一处石笋时,必须加倍小心,因为上面还潜伏着成千成百,大小不等的海蛇,这种海蛇,又名蛇婆,原系胎生,母的居多,大约因为阴盛阳衰,故成群结队,大发凶威的,多系母蛇得意之作,而公蛇反伏首听命,甚至摇尾乞怜,状至可笑。 麟儿手中雄黄珠,效力也似有限制,超出三丈范围之外,蛇群又无所畏惧了,所以只要麟儿一停脚,这群恶物,马上在三四丈之外,停了下来,昂首喷沫,还把尾巴在地下乱打一通,只闻啪啪怅怅,响成一片。 那两条有冠蛇王,复又回首掠后。 蓦闻一声异啸,由洞底掠空传来,群蛇一闻这种啸声,立便凶威大振,同时锐啸连连,似在呼应作答。 麟儿不由一皱眉道:“这洞有一位主脑人物,听以前恩师口气,与二师伯极有关连,怎的会这样的邪门左道,呼蛇之法,正派人物,怎能用得着它?果真无礼取闹,说不得只有出手惩治了!” 循着异啸之声,放眼望去,但见碧光闪闪,似飞奔来,那光华,竟和紫龙-一般,但不如神-光华强烈,碧光临近,既不是人,也不见物,空虚虚的似一无所有。 大巴山受伤之事,足资为戒,麟儿手抱神剑,凝神注视这青碧光华,沉声大喝道:“普陀妖人,竟想用这种幻形幻影之术,来和我比斗么?有胆就现出身来!” 语毕,将真气注于掌心,灵虎剑银光大盛,剑芒打闪,往那碧露射去,但剑光依然往前直射,碧光也丝毫不减,可是地下顶壁间那群海蛇,毒涎似雨,直往麟儿身前喷来,看情形,它们竟丝毫不惧。 麟儿心中一阵迷惑,忖道:“天地间怪物虽有,但也不会有形无质?这碧光到底为何物所发?我何不用天狼钉试它一下?” 遂探手革囊,取出一枚天狼钉,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妖尼看宝!” 右手一扬,竟用天山派的阳阴罡力,发钉出手,这奇异暗器一打出,便见一溜梭形乌光,快逾陨星穿云,带着雷声轰发,朝那碧光奔来。 天狼钉功能裂石穿山,无坚不克,霸道非常,以阴山派毒龙叟那么高的功力,头上肉角,尚被此物打伤,可是出人意外,这一次毫不济事! 天狼钉只一奔入那光华之内,但似一声闷雷,响过后,竟无影无踪,麟儿立时右手往后一扬,神功转阳为阴,可是带来的,不是得心应手的神物暗器,而且群蛇一阵鼓噪,原来一条六尺多长的海蛇,竟顺着麟儿神功后带之力,趁势飞来,海蛇身无双翅,自不会飞!凌空奔来,定是暗中有人将蛇抛出,顺着麟儿神功用力方向,奔来伤人罢了。 银光电起,对着那六尺多长的海蛇,只一撩,叭的一声,蛇分两段,头与尾同落地上,那尾端兀犹婉蜒跳跃,蛇首也张口吐信,一时尚未气绝! 临场失宝,并还连对手的面也未见到,事态之严重,实非寻常,饶他麟儿艺高胆大,在艰危险固之中,尚能保持定静功夫,但这一次,他也失去以往沉着,困惑异常。 敌我双方,相持不动,群蛇虽然大喷毒沫。但因还在三四丈开外,远不能达!这样,足足僵持半个时辰。 碧光中突传来一声冷笑,紧跟着那带发女尼的声音,竟在发话道:“无知孺子,也该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么?我身入佛门。 作事从不更改,撞人本门禁地,不按规受罚,那怕你有天大的本领,你就莫想离开,念你把秋儿兰儿,自行释放,受罚之事,我也愿意减轻,你那师姊可以免究,而今只要你和你师兄,自来洞府,领受十五蚊鞭,我即可予以既往不究,这样责罚,可以说是破例从轻,否则,你只好自践前言,亲往水灵宫里,救出你那两位师兄吧?” 麟儿不由一股怒气,直透顶门,冷笑道:“亏你还跻身武林长辈之列,这样的意气用事?想处分,极简单,如果你能胜过我手中这柄宝剑,要打要杀,全凭你意,否则,免开尊口!” 旋把手中长剑一挥,用剑光护住全身,带着一片风雷之声,往前逼去。 那女尼似又发出一声冷笑道:“你想用你师门中那点鬼画符,来此间现丑么?这一来,请赴水灵宫便了!”说完,立即发出一阵啸声,青碧光华一敛,地下群蛇,立往四周散去,洞中寂然,除灵虎剑发出一溜银光,照彻全洞四壁外,余无所见。 麟儿不觉骇然,手抚长剑,默默不语,怅立良久,依然向前走去。 摹觉一阵微风,迎面吹来,竟与阴山派毒龙叟六合传音之技,如出一辙,不由一怔神,用功默察,只闻有人发话道:“洞主身怀异宝,你一分武功,虽然奇高,恐也难敌!水灵宫装置奇异,自一入内,恐陷身其间,难以复出,我与洞主师傅,原是至交,且另有渊源,自无法反颜助尔,云儿为她祖父所伤,气怒之下,此时也化解不来,我一向对人,冷心冷面,除自己儿孙外,极不愿伸手管人闲事,且此事至大,关系门派之争,即使拙夫能饶恕云儿,掌门道兄,能否不究,谁也无法预测,尔去昆仑求药,极应把握时机,不该在此逞强好胜,入宫救人之事,可行则行,如无把握,应从速退出洞府,或忍气受责,以免小不忍,则乱大谋,洞主人的师博,适因事邀游海外,她如在洞,恐你早已遭擒,少年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前贤名语,何不三思!” 麟儿知道这发话的人,竟是玉女云英的祖母抉桑姥姥,不由惊喜交并,也用六合传音之技,告以所传训示,铭之五衷,昆仑求药,只等此间事了之后,立即奔赴,洞主人语侮师门,欺人太甚,而且擒去又是本门两位师兄,身为门中护法,如见危不救,恐遭恩师责罚,身入水灵宫,自当提高警惕,应情施变理了。 秘语发出后,也未见她再作答言,只好抱剑前进。 前行却是一个朝上的陡峭急坡,绝岩屹立,通路高绝,右侧即是一处仅可容人的石道,转弯曲折,潮湿非常,看情形,似又折转来路,下行坡度,极为险峭,但已略见亮光,且有风雷阵阵,隐隐传来。 麟儿知道,水灵宫一定就在前面不远,遂凝神戒备,并暗中思量,无相女尼,所携那隐形发光,收去天狼钉的奇形异宝,倒不知是哪一类的前古神珍,灵虎剑既无法把它克制,紫龙佩又不在身边,天狼钉反为其所制,剩下的,就是一付饶钹,一双肉掌,胜与负,全凭一己武功机智,与乎天命而已。 沿坡直下,前面已可见天光,光从数处岩隙之内,直射而入,不远之处,却是一道石门,铁秋英和聂芷兰,依然身着淡红,左右仗剑而立,一见麟儿距门不过十余步,聂芷兰却整容以待,还把麟儿望了一望,眼光中毫无仇视之意。 但铁秋英却依然寒着一副脸,不待麟儿走近,即冷峻地一笑道:“你是来甘心受罚,抑是陪伴你两位师兄,坐居水灵宫内?不妨将心意向我直说,为报答你那种大仁大义,我好好为你通报便了?” 麟儿见她傲慢冷漠如故,也微微引起一腔怒火,但不愿立即发作,并把灵虎剑纳之剑鞘,以免对手笑己胆怯,而淡然笑答道:“季某自来此处,原是倾慕贵派绝学,并欲瞻仰水灵宫那些奇特异处,某与姑娘,全无恩怨,是仇是友,任随尊意取决。通报不通报,倒不在乎!” 虽是寥寥数语,但字字有骨。 铁秋英玉颊凝霜,柳眉一坚,杀气重重,螃首微始,从那美如悬胆的鼻中哼了一声,旋即冷笑道:“你打算仗剑闯关是不是?” 麟儿纵声大笑道:“何须仗剑,只凭一双肉掌,即可进出由意!” “那你就不妨一试!”双方抽剑出鞘,剑光如电,左右相交,洞门口也不过仅容一二人出入之地,两女左右相让,而且手中所持,原是一种削铁如泥的利器,据两女心意,饶你武功再好,倒要看你如何闯入! 不料麟儿果然空着一双手,行若无事,朝着二女缓缓走来。 铁聂二女娇咤一声,双剑齐发,铁秋英是用“毒龙出洞”一振腕,剑身上即嗡嗡作晌,长剑如经天长虹,平胸直刺。 聂芷兰虽感麟儿义释之德。仍知道这位师姐心胸极狭,如让她看出自己心意,说不定就要在无相女尼面前,变颜相向,这种事,最犯师门大忌,只一查出,罚便不轻,没奈何,只好用一式“大江涌日”,易只用五成功力,但这一招却颇见神奇,娇躯一转,剑尖由下直卷而上,便似神龙出海般矫夭不群,紧跟着剑随柳腰一转之势,竟发出一道锥形光幕,带着一阵锐啸之声,对手若无真实功夫,趋避失宜,不但挨着剑锋,就得血洒当场,就是撞着那殷凌厉剑气,也非受伤不可。 麟儿慧眼如电,早看出聂芷兰是被迫出手,遂存心戏弄铁秋英,也出出心头这口恶气,不待那妮子剑尖刺到,立将身子往下一坐,同时他还擅缩身之术,这一次,竟也施了出来,一缩一坐,那身子便憾一具肉球,旋滴溜溜的往旁边一转,立闪身铁秋英的身后,并还出语讽刺道:“这一招,趋避得法否?我如果用天罢掌击你背部,虽有长剑,岂不反为碍手!” 讲还不打紧,他偏用掌往她背心轻轻一拍,并还噗哧失笑道:“如再加挤按之力,一代红粉,命丧当场,这一来,岂不冤枉!” 铁秋英又气又急,既恨且渐,赶忙一纵身,往前趋避,不料对手却如影随形,依然在她身后。 聂芷兰自然不能眼看师姊受窘,挥剑抢救,右手长剑一挥,“巧搭天桥”,疾朝麟儿头上就劈,麟儿往右一横身,不料聂女心思颇细,也猜出麟儿有此一着,左手剑诀顺势往前一指,食中二指,也触及麟儿左额,轻轻的戳了他一下,赶忙见好就收,疾把身子往后一撤,淡淡一笑道:“适才这一下,我如用的是二龙探珠,你这一对招子,还不立时受伤么?” 麟儿虽然被她戏耍一下,却喜此女聪明过人,也就漫不为意,一笑置之。 铁秋英怪她得手不伤人,白了师妹一眼,立又挥剑发招,剑光如一条匹练,上下飞舞,洞门之外光华闪烁,剑气森森,着着疾朝麟儿猛逼。 麟儿不愿再事纠缠,竟施展空手入白刃之技,疾战数合,即欺身进入剑幕之内,撞巧铁秋英施展一式“兽云吞日”,剑若河汉凝光,卷攻而至。 麟儿竟施展达魔神罡,反手一掌,掌风如山,往剑身一击,只闻当的一声,铁秋英虎口震裂,长剑亦飞脱出手,剑碰石壁,竟深入一尺有余,铮铮之声,历久不绝。 只闻一声长啸,啸作龙吟,青光一闪,早朝着铁聂两女所守护的石门,一穿而入。 正是:至友犹困金牛谷此身又入水灵宫麟儿也不管她死活,单掌护胸,一式“飞燕投林”,即已穿入石室。 不料他虽然轻灵疾快,对手却也不弱,前冲之势,欲止未止之际,摹闻两声清笑声: “竖子大胆!” 两丝寒风,当胸扑来,麟儿知道,这种功力,原是佛门秘技,洞主人介于正邪之间,既是佛门秘授,更兼旁门之氏,而且出现的人,目前只有一位,与二师伯苦行禅师那位有关的人物,此时尚未出手,如二人分别合击,能否抵住,毫无把握可言,当即把神山三老,饶钹僧秘授旋乾转坤之技,施展出来,他把身子屹立如山,左右掌凝贯功力,太清神罡,欲发未发,对着袭来的两股寒风一挡,果然对手功力不凡,双掌压力如山,美麟儿沉着气,右脚往斜刺里横跨半步,身形半转,左右掌前住门口送去,只闻震天价一声轰然大响,洞门被这武林中罕见的功力一击,坍塌了一大块,长逾丈,深宽逾一两尺的白色岩石,轰然倒地,这声音与那是风怒号之声,汇合一处,只闻雷声阵阵,震耳欲聋,地动天摇,山洞大有倾颓之势。石洞不但纵深颇大,高与阔均能作适当配合,正当中悬着一盏六角琉璃灯,光华白中带青,照得洞中如同自昼,左右两端,各摆着一张禅床,色作碧绿,式样奇古,床面光可鉴人,晶莹如玉,扶桑姥姥与那无相女尼,一同在左面禅床之上,扶跏而坐,运气行功。 右面禅床上,也坐着一位带发女尼,论年纪,也不过四十上下,青袍覆体,长发披肩,容比观音,心同佛子,毫无无相尼那种冷漠跋扈,盛气凌人的傲慢气息。 麟儿这一手旋乾转坤的武林绝技,不但把无相女尼,在那冷漠无情的脸上,看得勃然变色,就是右首边那带发女尼,也微睁星目,而且轻轻地唬了一声,旋从身边,摸出一尊玄玉佛像,闪闪地发出一种青碧光华,与进洞之时,所见那有光无人,有声无色的碧光颜色,完全一样,一见这座观音玉像,麟儿即知道二师伯少年时青梅竹马之交,准是这女尼无疑。他对师门原至依恋,凡与师父互有渊源,或师执前辈,他都心存好感,于是对着这女尼,深施一礼道:“武林后进季嘉麟,偶经此地,无心触禁,得罪前辈,还望刘老前辈,原谅此举之不情,他年虽赴汤蹈火,必有报命!” 这女尼一见麟儿竟能道出她娘家俗姓,不觉心中一惊,但她仍然保持沉静,淡幽幽地一笑道:“贫尼少小皈佛,俗家姓氏,早已忘却,着相之词,还是不去说它的好?” 麟儿纵声大笑道:“既知着相,缘便未空,天龙竹杖与玄玉观音,两者均为佛门至宝,宝主人曾有遗命,合则证道,离便误人误己,而今杖落昆仑,玄玉观音分明就在前辈手上,杖主人一意清修,号称苦行,数十年来如一日,老前辈既已身人佛门,岂忘却我佛大慈大悲,那种舍身为人的精神么?” 无相女尼,见麟儿语蕴机锋,不由心中暗惊道:“这小子,论年纪,不过十之五六,师妹以前的事,他似乎知道得很清楚,如果让他再说下去,岂不令师妹倾向昆仑?我与昆仑本无仇隙,只原江湖上传说纷坛,似道司马紫阳,有执掌武林雄心,故对昆仑,变颜相向,也让他们知道:“普陀岩,水灵宫的洞主人,决不随人身后,看人颜色。” 有此一念,原是贪咳,但这位可正可邪的女尼姑,却不管这一套! 只闻她沉着嗓子,竟朝自己师妹低喝道:“这小子,仗着年轻,专一瞎说八道,察其来意,无非司马于阳耳提面命,着而自吹法螺,以令各门各派,一同归向昆仑?接受他那发号施今罢了!” 麟儿不等她说完,也怒咤道。 “无相师太,在亏你是佛门人物,竟违反我佛戒条,贪嗅诽谤,如再怙恶不俊,不等佛祖打你人阿鼻犁锄,我就要使报应在你眼下!” 无相师太双眉一挑,正待发作! 右手那女尼,却含笑限止道:“年轻人血气方刚,说话不加考虑,事尚可原,待我还来问他一问。” 当即对麟儿微笑道:“闻你所言,我手上这玄玉观音的出身来历,你都知道清楚了,据实告我,这宝主人原来是谁?” 这一问,倒把麟儿考倒,他从紫阳真人处,熟知二师伯苦行禅师的身世,也得知他少年时那青梅竹马之交刘惠贞,一身凄凉事迹,惠贞之母,生前好佛,不幸早死,弥留时,给与她爱女永留纪念之物,却是一座观音佛像,这件至宝,与二师伯在金竹寺竹林中,所获得的一根天龙竹杖,不但互有关连,而且相互为用,这一点,麟儿也从紫阳真人的口里,知道清楚,但玄玉观音和天龙杖,初为何人所有,不但自知未听童人讲过,恐怕连二师伯本人,也不知道!这样一问即瞠目结舌,无以为对,给与麟儿极大难堪,立觉羞云上颊,只好对女尼摇摇头。 无相师太,轻蔑地把麟儿看了一眼,竟冷笑连连道:“小子,你这是卖乖不讨好,反而出丑罢?道听途说,哪能经得起考验?我劝你还是跑回去,找你师父司马紫阳,师徒杜门谢客,读书十年,再行问灶,免得在人前丢人现眼。” 麟儿虽然气急,但不愿和她作口舌之争,一展星眸,朗笑道:“普陀岩本是清净之处,只缘有你这一位,难免不变为腥风血雨?我本践约,搭救同门师兄弟,自愿来水灵宫走一遭,一到此间,已无其他通道,显见水灵宫原在此洞之后,我不愿和人一样,怀是非之心,逞口舌之利,就此失陪,有话就在水灵宫里再说罢?” 无相师太从鼻中哼了一声道:“要到水灵宫,必须经本室截击,你不防就此接着便了。”又朝右手边盘坐的青衣女尼,略抬手招呼,那女尼即把手中佛像,对空一抛,只见一道碧光,直朝无相师大的手中落去,那女尼轻轻把手往前一饰,即将这玉佛接住。 把麟儿看得纳闷异常,知道这么玉观音,威力之奇,绝不在紫龙玉佩之下,否则,那么厉害的魔家界物一一天狼钉,决不会遽尔被人收走,当即把灵虎剑抱在手中,大声喝道: “拦截趁早,否则,恕难久待!”说完,把手中宝剑一挥,光华招展,嘶嘶作啸,人剑竟合而为一,剑光如一匹白练,从门口抛起,沿着洞顶直朝通道口落去。 不想他快,无相女尼,早料防他有此一着,忙运一口真气,疾朝玄玉观音脸上一喷,但见青碧光华大盛,只一笼罩,即见光不见人,碧光如电,立照在那通道口之间。 麟儿凌空一跃,立即朝着碧光直落,神剑光华,照在碧光之内,依然无挡无阻,但前面立有一股压力,往剑身一撞,只震得手中长剑,踉跄作响,敌暗我明,彼则随心所欲,恣意袭击,而自己虽以碧光为目标,但这种遁形之宝,原是佛门除魔之物,与一般邪术不同,麟儿不敢冒险下手,赶忙用牟尼身法,朝侧边一闪,收招撤退。 青衣女尼,与无相师太,原是同门师姊妹,虽然性格互异,但彼此原是息息相关,麟儿果真一举将师姊战败,自己总不能坐视不理,而且他手中室剑,奇特绝伦,佛门异宝,竟不能将它克制,不免暗自吃惊,不由想道:“好一个秀美天真少年,待我来再试试他的功力。” 遂从禅床上一蹴而起,微一晃身,飘然降落,竟把手中一百零八颗径逾三分,色作玄黄的念珠,当作兵器,漫不经意地把右手一抖,那串念珠,立便直如蛟鞭,往麟儿腰眼上轻轻点来。 “行家一伸手,即知有没有?”这种可刚可柔路内家气功,只一施展,便知这女尼已是江湖上绝顶人物,麟儿立把灵虎剑往下一撩,“轻风舒柳”,剑洒满地银雨,紧对着这长逾三尺的奇异兵刃削去。 青衣女尼脸带微笑,内功一撤,珠朝下落,青布僧鞋微一转动,那美妙身材,便似散花天女一股,避开麟儿剑势后,立欺身进招,右手挽着念珠,左掌缓缓朝麟儿胸前按去,并还笑说道:“你能抵挡五指问心掌,可能避开这种无相掌法?” 麟儿只觉一股绝大推力,势如排山倒海,当胸压至,他原是小孩心性,喜和别人硬拼功力,竟不用护身神功,将来式化解,也不用牟尼身法,予以趋避,却把达摩神功,劈空打去,掌力接实后,罡风如山,双方心神一怔,麟儿也只用五成功力,掌风章被人推回,赶忙用牟尼身法,顺着掌风来势一转,即脱出威力畴范之外。 女尼微笑道:“想不到你与少林派,还有渊源,否则伏龙禅师的达摩神功,素来自秘,绝不至轻传外家弟子?本门的人,久想试一试这种武林秘技,既然你能练得,只好找你,适才你或许未以全力相搏,这一次,你不妨尽量出手!” 麟儿不由暗笑道:“做徒弟的或多或少,得接受师傅的一点特性,这女尼本性虽然温和敦厚,但总有一点轻视别家,我虽然为了二师伯的关系,不使她当面落败,总得设法使她知难而退才好!”旋把大眼睛霎了一霎,立便含笑答道:“前辈只管出手,晚辈接招便是?” 说完,即将灵虎剑纳之剑鞘。 青衣女尼,微一纵身,便似风飘柳絮般,毫无声息,石火电闪般,轻快绝伦,柔夷素掌,轻轻往前一推一按,这一次,竟是双掌齐出,挤压之力,决非闪避可了,麟儿当场立定,静如狱峙渊滞,全分功力,凝注双臂,远之两掌,掌本前伸之势,却顺着女尼所发出的无形内劲,渐渐将掌后移,暗本前把前压之势,抵销了很多,由石室直通水灵官的通道,那青碧光华,犹如一轮明月,停留于通道之中,分明是无相女尼,紧守通道要口,却看着自己与她师妹,拼死搏斗,不由暗恨道:“这场事,纯是那女尼偏激之见所促成,我何不对着洞口光华,赏她一掌?” 心意一动,即将身子微转,吐气发声,疾把青衣女尼打来的无相掌力,转了一个方向后,脱手飞出,这还不奇,奇巧处,在于力上加力即无相掌力之后,还加上了少林寺的达摩神功。 掌风疾劲,有如岳撼山颓,风力奇热,今人无法忍受,快如脱弩之箭,直奔那有光洞口,只闻类似闷雷地一声异响,碧光荡漾,历久不绝,洞口虽然无伤,青碧光华却已减弱。 青衣女尼,秀容一变,脱口清睫道:“再接贫尼一掌!”话声未落,人已拔身横空,只觉微风讽然,那炯娜身材,飘忽如仙,右掌前探,无相掌力,三度出手,这一次竟是全力相搏。 麟儿不敢怠慢,双掌合什,“童子拜佛”,不等对方掌到,双掌朝天一翻,两方面都是倾全力以赴,青衣女尼,被他这种少林寺的镇山功力,震得从空中飘落而下,麟儿也觉得对手掌力,沉重异常,正待收身撤式,只闻碧光连晃,凌空掠来,寒风似筋,直袭心胸。 麟儿知道无相女尼,在暗中已施展那五指问心掌力,立用伏魔神功护身,右掌一扬,乾元功劈空打出,并朝着那光华大喝道:“仗宝暗算,就是打胜也不光荣,有本事,互以拳剑分高下如何?” 无相女尼,避不作答,仗着这座玉观音,可以遁形,可以护身,竟大施袭击,而且招招诡秘,着着毒辣,青衣女尼,为着维护师门,也和自己师姊,并肩作战,两条人影,一道碧光,竟在石室,互相逐北,麟儿虽然愈打愈勇,但神剑掌风,竟不能伤那无相女尼,青衣女尼刘惠贞,又是与二师伯有关人物,自然不能把她打伤,这一有所顾虑,便失去主动能力,处处为之掣时。 麟儿渐觉不耐,暗道:“我何不施展牟尼身法,将这青衣女尼困住,只要将无相女尼引开,奔离通道人口,然后用最迅速的方法,进入水灵宫,把人救出,她又其奈我何?”立飞腾疾转,把饶钹僧所传的那奇特身法,施了出来。 青衣女尼,原对麟儿颇具好感,虽然动手扑斗,全系迫不得已,并未存心拼命,旋见麟儿身法怪异,不觉噫了一声,正想停手再问,眨眼之间,这孩子已落在她的身后,右掌一挥。往她背心便击。 那青碧光华,有如长虹经天般,疾朝麟儿落来,不意麟儿这一掌,原是诱招,趁着碧光还未落地,他立把双足一点,却朝那通道人口奔去,碧光一落,即便发觉,正待奔因缠战,麟儿却已停手发话道:“晚辈侥幸脱出拦截,恕我冒昧入宫!” 青衣女尼,默然不语,扶桑姥姥,却始终盘坐禅床之上,对双方扑斗之事,袖手旁观,不出一手。 碧光闪烁中,却传来一声冷笑,笑声中,似乎充满怨毒。听得使人毛发直竖。 麟儿知道身人水灵宫,要救人出困,自比入洞还难,然而事已至此,却有何法可说?只好用伏魔神功,护住全身,转头便朝里走去。 折左转,不数十步,便是一条石隙,白光如电,却从里面射来,那光华至为强烈,却不知是何物发出,人未近前,眼底便觉金花乱绕,有目难启。 麟儿不由心中大惑不解,暗道:“半觉师太师徒之间,在江湖上,不闻善行,也无恶名,普陀岩中,却有这种奇特布置,自非佛门高僧所应有,此人如有心作恶,为害之烈,确实难于预计。只一有便,我必设法将这些害人之物,一举摧毁。” 心念一转,反手即拔出纯阳双钹,一纵步,即使落在石隙之内,前面情景,几乎使麟儿惊叫失声。 所谓水灵宫,原来是一座形似半球体的大石洞,洞顶,却嵌着无数银色,光可鉴人的镜子,以及白中带青的灯光,光华四进,已使人有目难睁,更加上离水面不远,却有一道环形石隙,洞外阳光,投射水面,光线却反射而入,只一落在那洞顶镜子上,更发出一种强烈光华,尽管你将双眸紧闭,犹被这种强光照得头昏眼花,洞底,原是南海水面,海风从环形石隙中,呼啸而入,风力强烈时,波涛汹涌,白浪如山,撞在四周岩层上,便发出一阵轰轰拍拍之声,这种奇特构式,既反强光,使人眼花缀乱,更产回音,使人双耳失灵。 麟儿立足之处,离水面不下数十丈高,水面上,虽凸出几处珊瑚礁,但四周毫无落足之处,要想上登下降,除用蹈空术外,毫无他法可想。 眼花缀乱之下,正中珊瑚礁上,似乎盘坐一人,那人穿着一身白衣,不管麟儿目力多好,不用说着看个仔细,连是男是女,也分辨不来。 光线太强,小立不久,便觉头昏目眩,麟儿好奇心甚,却又不愿就此走开,只好用饶钹遮住强光,凝神下视,白衣人的左右,似还各随伏一人,依稀似是自己两位师兄,与人家合困一处。 坐着的白衣人,却看出是位男子,头上还挽着一只道譬,大约是全真修道的人物。 猛可里,麟儿亿及师傅紫阳真人,曾谓八大弟子中的七师兄,玉虚道人裴庆,却系带艺投师,他原来恩师白鹤神君,自谓身有大难,骑鹤赴南海以后,武林中即未再见其入,说不定,危困的白衣道士,即是与师门互有关联的人物,七师兄的启蒙恩师白鹤神君。 他正凝神注视之际,忽觉一股绝大压力,竟从身后推来,在平日,武林耳聪眼锐,可是身临这种奇特之境,噪音强光,已使耳目失灵,竟待回身却敌,但身后推力,过于强大,而且通路既窄,手脚无从展开,自己所立之处,又在边缘,这无异于“前无退路,后有追兵”,身临除境,处处掣肘,没奈何,陡将双钹前后一扬,紧跟着身子往前一纵,竟施展凌虚飞渡之技,如风飘柳絮般,从上降落。 只闻笑声大作,音浪中却有罡气横空,洞壁回音,响若春雷,刹那间,白浪如山,水珠四溅,碧光千万点,竟随着波涛汹涌之势,推波助澜,浪涛愈卷愈高,坐在珊瑚礁上的白衣道者,不但衣履尽湿,而且两手紧抓着那蜷伏左右的两人,形状至为紧张。 麟儿一见浪花中,碧光荧然,不觉心中大疑,旋将饶钹护住双目,凝神望去,水里竟潜伏着海蛇千万,这东西性喜乘风鼓浪,无怪乎有这么大的波涛,为着救人,也无暇与道者先行招呼,双钹扬合,罡气弥空,往波涛汹涌之处一压,立即风平浪静。 那道者喟然太息道:“若兰,数年来,我闭居此室,双目失明,所忍受的这种苦肠,按理讲来。也可弥补我那无心之失,昆仑弟子,你将他们幽困此室,紫阳道友,道行清高,你这种偏激行动,岂不引起绝大纠纷么?” 水面波游,比已平息,那无数海蛇,受麟儿太清罡气,震死不少,但海蛇生性凶恶,悍不畏死,仍成群结队的爬上珊瑚礁,睁着一对绿光荧荧的细目,张口吐信,乘袭进攻,但水灵宫却暂趋平静! 无相女尼,仍用玄玉佛像,隐住身形,那青碧光华,却悬在洞口,光华中发出一声冷笑道:“你我情分已绝,目前彼此跻身佛道,殊途异趣,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捧紫阳贼道,目昆仑为正宗,我却认为本门得佛家真谛,旁门别派,绝难比拟,你杀我兄嫂,使申氏门中,一蹶不振,即无门派之别,这仇恨即使入切齿难忘,我还顾及夫妻情分,不忍下手伤你性命,坐困十年,仍然还你自由,如若不耐,不妨动手过招,或生或死,凭技艺高下分强弱,至于我为善为恶,你已管我不着了!” 稍事沉吟,又继续说道:“我俗家姓名,已不愿闻人继续提及,下次如再有那种肉麻叫法,可别怨我下手无情!” 麟儿一听,已知道这道人与女尼,双方原是一对夫妇,旋因故成仇,道者心生悔恨,自求女尼释看前衍,不料对方手辣心黑,竟将他幽困水灵宫,想尽方法,折磨十年,如果侥幸不死,再行释放。目前道长两目,因久受强光照射,业已失明,但无相女尼,所用方法,更趋毒辣,声与光双管齐下,道者如使耳不能听,纵令本事齐天,也无可如何了,这种惨无人性的举动,足使麟儿震怒异常,两道剑眉一挑,双钹一合,饶声悠扬,荡漾空际,正待凌虚飞跃,不料替目道者,业已发话招呼道:“何方道友,携带佛门利器,降临此间,贫道白鹤神君,有话奉告,未审能否稍待片刻?静听一言!” 麟儿见他已道出姓名,师门至交,那敢失礼?忙恭身回答道:“昆仑弟子季嘉麟,参见师伯,还望不吝训示,以启愚顽!” 白鹤神君,缓缓一抬头,脸含微笑道:“贫道无才无德,一失之误,自毁道基,紫阳旧友,道高望重,小徒裴庆(按裴庆即玉虚道人)有赖教养,私衷窃感,此间洞主,原是贫道敝内,缘以一时之误,遂酿成今日严重后果,个中原委,一时也无从细说,兹又与贵派同门,因些微细故,致肇争端,还望看贫道薄面,稍事容忍,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此身虽残,自当感激不尽!” 麟儿挨近道者,见他身着白色鹤毫,飘飘然有出世之姿,就其年龄,当在六十岁以上,望之有如中年,三络长胡,长眉修目,双目虹彩失去调节,显然久经强光刺激,以致失明,虽然坐困洞中,但衣履颜面,尤清洁异常,一脸慈祥,满怀正气,语言朗朗,中气充沛,一望而知为正人君子,绝非薄幸作恶之流可比,不觉肃然起敬。 玉立身前,天真稚气地一笑道:“老前辈慈谕,晚辈自当勉力遵行,尊目失明,不知是否需求灵药了,俾使长者早日康复?” 白鹤神君摇摇头,凄然一笑道:“我来此间,已逾七载,两眼失去视力,已达三年之久,行年六十,已算长寿,尘世间留恋无多,灵药虽有,但可遇而不可求,常言自作孽,不可活,我之偷生人世,原为还债而来,只要若兰能对我谅解,即便残废一生,也觉心满意足,如不能以此见谅,虽治好亦负疚终身,治疗之事,此时言之尚早!” 麟儿听他口气,似觉两目尚有药治疗,不过怕无相女尼,更加深仇视,招致内心不安,遂暗道:“我何不故意激这女尼一下,让治目之事,与他们夫妻反目。 不至混为一谈!” 遂朗声大笑道。 “老前辈既有此意,晚辈也不勉强,不过恩师曾经略向弟子谈及,本门治目灵药,冠冕武林,绝非各派所能及其万一,老前辈如需康复时,只需嘱咐弟子,向恩师恳求一方,包你药到病除便了!” 只闻洞口有人噬之以鼻道:“不知死活的狂徒,身临绝境,死到临头,还在瞎吹大气。 我洞中预为布置的聚光神镜,久经照射。便是大罗真仙,不出数年,目便失效,这种伤,初则目力疲乏,久则酿成绝症,紫阳贼道那几下,谁不知他不过浪得浮名!有本事,不妨显一手!” 麟儿立即接口道:“然则治好了,你那记怀之事,可以一笔勾销?” 无相女尼漫声应道:“记怀与否,我不愿与此事混为一谈!” “你说话可会作数?” 女尼怒叱道:“狂徒,有本事,这管请,他双目即使复明,我绝不至对他加深仇恨!” 麟儿也不再致答,忙探手革囊,取出灵石天露与芝马肉,只一拔开瓶塞,一阵芬芳扑鼻,香沁心脾,提神醒脑。 白鹤神君,面露喜色,低声问道:“药有灵芝香味,令师真是神人,如有万年空青,两者合用。 再厉害的目疾,也可收药到病除之效?” 麟儿悄上答道:“前辈双目,久受强光,机能萎缩,致招失明,千年成形肉芝,可以恢复机能,灵石天露,可滋润目中神经,两者分途并进,再用内功调息,不到二个时辰,目力便回复如初,师伯可将双目睁开,晚辈和你点药便了。” 遂用小指蘸着一点露水,两目各滴了两滴,又拣一片芝马肉,纳入道长口中,白鹤神君,立觉芬芳满颊,两目凉爽异常,暗中大喜,自不必说,仍和往常一样,盘坐运功。 无相女尼,利用佛像遁形,紧守洞口,麟儿点目医伤,她以为这不过系小孩之见,也未动手阻援,双方原是剑拔弩张,这时却将紧张空气,缓和下来! 地面蜷伏的,正是水火童子朱志明,和一阳生蔡楚翘,两人自始至终,未作一语。 麟儿把他们扶起坐着后,但觉两人鼻息微弱,心脉弛缓,知道已被人点中全身昏穴,遂运用道家秘授,太清神罡,略一凝神,功贯掌心,只觉一股热气,左右手在两人身上,一阵推拿,这些动作,他原用得熟而又熟,不到半个时辰,朱志明人已清醒,见自己身旁所立少年,和但丰神如玉,而且内功奇高,满怀困惑,但又不知这就是自己的师弟,正待出语相谢。 麟儿已含笑招呼师兄,并把自己的出身来历,一一诉说,朱志明自是欢喜不尽,手抚麟儿肩膀,赞不绝口。未几,蔡楚翘也醒转过来,朱志明自不待麟儿开口,即把这位赛似金童,最为出色的师弟,代为介绍一番,蔡楚翘却喜欢得跳起来道:“季师弟,你真把我们想坏了,师尊每言及你那聪明过人,功臻绝顶的事,同门兄弟,莫不响注,今日相逢,还使人疑是梦中呢?!”说完,又把周遭情景一望,一见环境奇特,不觉恨声道:“此处有此强光,又如此险峻,莫非我们被人擒缚受困!” 麟儿笑答道:“谁说不是?”遂把洞主人的一切渊源,概略一说,朱志明为人持重,还不怎样,蔡楚翘却气道:“这妖女,与我们素无仇怨,下此毒手,我们联合出击,把她这种害人布置,一一捣毁,以出心头这口恶气如何?” 麟儿又把二师伯苦行禅师,及受困师执长者白鹤神君,与洞主人彼此间的关系,大略一说,朱志明与蔡楚翘也觉左右为难。 白鹤神君,盘坐石上,凝运功力,呼吸之间,初则呼然有声,若微风起于频未,继而呼声愈来忿响,若朔风怒号。 朱志明与蔡楚翘弄得相顾骇然,不由暗道:“武林中的内家上乘功力,源派虽多,但无一不使气劲潜运于十二重楼,久静生明,方能达到以神御气,挥气摧敌的至高境地,本门掌教真人和两位师伯,均已到达这种至境,但未闻及盘坐练功,呼啸作响,像他这样的人呢?” 蔡楚翘人至天真,虚心好问,知道这位师弟,如就功力论,连门中长辈,也难及他这种旁通博引,广泛精深,遂含笑以此意询及麟儿。麟儿笑语道:“内家功力,随门派而不同,本门发源于道家还统,练就太清一罡之气,可柔可刚,销金烁石,崆峒得广成子真传,太乙五灵真气,与太清一罡,异曲同工,但稍加柔和,少林达摩内罡,又略嫌霸道,其他武林中的混元、阴阳、乾元、太极,各有千秋,至于这位前辈听习,似是武林中曾盛称一时的煞风神功,如果所料不差,威力还不止此呢?!” 话犹未尽,白鹤神君口鼻之间,果然呼吸如雷,轰声大作,风力如箭,吹向水面,引起一片狂涛,白气蒸腾,弥漫空际,那威力骇人之极。 水内海蛇,被他这一搅扰,存身不得,奔南逐北,宛如粪中蛆虫一般,有的还昂首作啸,身在水中,用力一弹,快似离弦之箭,立往礁上冲来。 神君只管运气行功,恍如未觉,口鼻之间,罡气如雷,一阵阵发往水面打击,双方一来往,往上直冲的海蛇,只一撞着那奇异风力,不是当时打翻水内,立便卷向一旁,存身不稳。 这种凭内家劲气,独斗万千海蛇的奇景异象,不但把朱蔡两人,看得口呆目定,就是麟儿也觉这位前辈功力,煞是不凡。 摹闻无相女尼,脱口怒咤道:“你想仗着那小辈撑腰,竟在水灵宫内,凭你那点邪魔功力,伤我豢养的海蛇么?看我的!” 一缕寒风,立即当头罩落。 白鹤神君,双掌对空拍出,呼然一响,风力如山,立将吹来的寒风,吹向两旁,并喟然太息道:“若兰,你我年华已去,功力一失,此身便如泡影,半觉师太,在武林辈份极尊,数十年佛门清修,火气奈何如此之盛?十年之约,我决严守不爽,可是故人弟子,无论如何,你不能把他们和我一体看待,而今我目力恢复,功力不但丝毫未失,反比以前精进很多,季贤侄身上背着的,那是佛门圣物,纯阳双钹,百邪不侵,这东西,绝非紫阳掌教所有,也决非他自行获得,支持他的,恐是前武林中曾轰动一时的人物,如果遇上那几位名份至尊的老前辈,你这一莽撞,岂不惹上无边大祸么?不管你对我个人如何伤害,纵使化骨成灰,我还念及夫妻之情,毫无怨愁,直陈无讳,也系顾及你未来安全,还望成名不易,仔细思量!” 无相女尼,冷笑一声道:“这种猫儿哭老鼠,假慈悲的做作,劝你少来!神山三老,即便还在人间,我师徒正存心找他们的晦气,如果人都像你,最好闭居石室,一辈子也不用出来!听你所言,那小鬼背着的丧门钹,既是三位老怪之物,就不妨着他冲出我这水灵宫府,以显显他的道力!” 白鹤神君只管摇头。 朱志明和蔡楚翘见这女尼非常跋扈,性情乖僻得不近人情,不觉大为气恼,水火童子朱志明,原是火器能手,竟伸手取出一颗霹雳弹,一溜乌光,脱手飞出,疾朝那青碧光华打去。 麟儿大吃一惊,并伸手阻止,那还来得及。 只闻哼然一声冷笑,霹雳弹未到洞口,却反弹回来,麟儿知道这东西一炸之力,非常强大,只一挨着,任是铁打金刚,也难幸免,当即一腾身,左钹朝着乌光一扬,太清罡力,呼然作响,霹雳弹被罡气一卷,直往斜刺里奔去,刚一接近水面,弹起爆炸,响若惊雷,水面开花,浪如山立,海蛇无数,被炸得断枝横飞,血雨四溅,奇腥焦臭,使人掩鼻欲呕。 那青碧光华,如横空霹雳,疾落而下,还未接近,立觉压力如山,当头罩落。 白鹤神君,一见故人无情,势同拼命,立把双眸一睁,人如闪电,拨地而起,右手宽大袍袖,往那青碧光华一拂,两股无形劲气,一则居高临下,一则由下往上直撞,双方还有四五尺远近,各被内家真力撞开。 碧光好似幽灵一般,轻飘飘的直往上扬,白鹤神君则被震得往斜刺里一落,眼看即须坠身水内,但他系江湖上有数高手,临危不乱,猛可里强振丹田之气,立把两只宽大袍袖往下一挥,袍袂迎风,借力使力,又复腾高一丈五六,紧跟着一飘身,招化“寒塘横鹤”,只觉微风飒然,人便落在礁上。 这种对手招式,不但轻快逾常,而且险而又猛,只看得朱志明和蔡楚翘叹力观止,就是麟儿也觉得这位师执前辈,功力之纯,直堪与师门长辈,并驾齐躯。 无相女尼,恨声道:“薄幸无耻之辈,我早知你口甜如蜜,蛇蝎为心,果然仗着双目复明,又复负心反噬,我如不将你弄得无法自拔,也不算是普陀门弟子!” 神君一脸凄然神色,知道再费口舌,也难将她说服?只好默不作答。 麟儿暗中想道:“这玄玉观音,威力到底有多大?我何不试它一试?如用双钹开道,节节将女尼逼退,再着师兄紧随身后,岂不可也可脱离虎门!否则金牛谷的人,脱困无望!” 立施展蹈空之术,将双钹护住全身,紧朝洞口冲来,不料无相女尼,早看破麟儿心意,不等他跃身临近,却从洞口发出一乌梭,接挟啸声,对着麟儿奔来。 白鹤神君大吃一惊,忙高声喝道:“贤侄速退,此物绝毒!” 麟儿也知道这东西的威力,自己尚可防避,惟恐伤及两位师兄,只好用钹风将它震落水中,那东西落水爆炸,又把海蛇弄死不少? 无相女尼,仗着至宝防身,又复居高临下,紧守洞口,竟不离开,一任麟儿功力再高,却也拿她无法,就这样,便把人困住一日以上。 女尼恨心一起,人性全失,把人困住后,却断绝饮水食粮,白鹤神君,虽然坐困数年,无相女尼,尚未施展这一煞着,否则早已无命。 偏巧麟儿革囊已空,滴水全无,其他三人更是一无所有,麟儿与白鹤神君,仗着内功精堪,尚还不饥不渴,朱志明和蔡楚翘,被洞中强光一照,即觉舌干唇枯,一天不食,还可楞腹,滴水不沾,却无法煎熬,蔡楚翘忍耐不住,竟跑到珊瑚礁边缘,想掏水就饮。 白鹤神君,忙喝阻道:“此中潜伏海蛇千万,水已有毒,且海水既咸且涩,无法解渴,贤侄务宜忍耐!” 又朝洞口大喝道:“若兰,我一身任凭你恣意折磨就是,这几位少年师侄,我求你将人放了罢!” 无相女尼纵声一笑道:“此时已不由得你了呢?今日万里晴空,一到正午,洞中光华特盛,我滴水不给,你还可以支持四五天,你那几位宝贝师侄,如能熬过两日,我即服输如何?” 稍停,又吃吃大笑道:“按理说,司马紫阳,既然为武林领袖,徒弟有难,不会不知,否则,道可通神四字,岂是随便用得的么?” 话还未落,那环形裂口中,竟有人按口道:“推其道可通神,师兄们有难,自有人按时驰援,妖尼如有煞着,尽管施为便了!” 蓦闻一声暴响,响若春雷骤作,水府四壁,晃晃摇摇,那林形裂口,竟被震落,石高盈丈,轰然人水,浪花四溅,有如碎玉抛珠,紧跟着,白光如电,幽香袭人,珊瑚礁上,飘然降落一淡装少女,麟儿一见,只觉鹿撞心头,悲喜交并,千言万语,梗在喉头,本欲一吐为快,无奈一时情急,语多反无从说起,痴如木鸡,圆睁着一双大眼,凝望少女,真情毕露。 白衣少女落地后,即俏生生地站在麟儿身前。 朱志明和蔡楚翘,一见少女,即惊呼一声:“师妹!” 少女忙裣拎为礼,笑呼师兄,未曾与叙契阔,妙目流盼,却在麟儿身上打转,原来这白衣少女,竟是麟儿旦夕不忘的师妹,司马倩霞。 美麟儿人美如旧,令别数日,丝毫不改,只是青缎长裤,箭痕宛然,破损见肉,而且左腿伤痕,虽经玉人悉心疗治,但包扎之处,还未解除,年青人眼尖,只一看,便了然入目,忍不住玉容骤变,怜恤伤感,纷至沓来一起觉眼圈一红,情见乎词的问道:“师兄,你左腿几时受伤?难道此间妖尼,动手伤你不成?” 麟儿苦笑道:“小别以来,迭经奇险,絮果兰因,一时也讲它不尽,此间事了,当与师妹详谈!”旋即引见白鹤神君,龙女以父执之交,不敢失礼,竟以大礼参见,神君忙笑阻道:“贤侄女与季贤侄,同是武林中的瑶草奇花,祥麟威风,来日必能统率群伦,为武林放一异彩?贫道自感无能,势因此间,自误误人,至感歉疚,实不敢当此大礼!” 麟儿龙女,彼此谦逊一阵后,只好免礼。 洞口青碧光华,暮地大盛,麟儿知道无相女尼,必竭全力以赴,以图一逞,遂笑向龙女道:“师妹项下神-,烦借愚兄一用,此次千里求援,即为此宝,并还抑仗师妹一身武功,共挽良友劫难?” 龙女见他说的郑重,知道事变非常,迫不及待的将紫龙佩疾从项间摘下,亲替麟儿挂上。 那青碧光华,如一轮皓月,缓缓飘来,同时无相女尼的师妹,手上持着那串一百零八颗佛门念珠,疾从空际降落,洞中珊瑚礁原有数处,可以随意落脚,人在强光照耀之下,只觉青影一闪,立即落于左侧,只一着地,立便挥手发招,念珠奔来,宛如灵蛇吐信,临宝矫天,疾朝麟儿左额就点。 麟儿知道这位与师门互有关系的人物,力大招沉,双钹一扬,紫影如山,一边与青衣女尼刘惠贞,硬挡硬拆,另一面,却向龙女招呼道:“那路光原是佛门之物,与二师伯的天龙竹杖,原是一对至古神珍,霞妹千万大意不得!” 白衣龙女,手上持的正是袁素涵的一对宝环,闻言知警,立把左环往臂上一套,竟拔下师门至宝七宝金幢,人在紫露拥簇之下,那婀娜身子便已凌空,碧光紫光,一合便开,彼此心里有数,龙女心愤对方把自己玉郎围攻,一招不得手,竟再接再励,着着猛攻,仅见一条白影,挟着香风四布,与那有光无人的碧光,缠在一处,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麟儿与青衣女尼,也大打出手,看似平手,实在麟儿心存顾忌,不愿毒使煞着,那女尼确也喜爱麟儿,看情形,也不过使出六成功力,那招式虽然非常诡秘,然中途撤式,点到为止者多,洞中走线,愈来愈强,麟儿神-备而未用,微觉头脑昏花,趁碧光被龙女七宝金幢逼住之际,遂把钹交左手,右手探入革囊,又把身边仅存的一颗天狼钉取出,举手一扬,竟朝圆顶中央那最大的镜子打去。 只闻轰然一响,山洞雷鸣,圆顶碎裂,破镜横飞,麟儿一式得手,天狼钉连收连发,竟把洞中布置,破坏无遗,最后几式,紧对环形裂口,天狼钉威力奇大,乌光如电,三发一过,朝海面的洞中石壁,完全炸崩,那缺口,宽与高竟达两丈以上。 无相女尼,怒不可遏,一口气,全发在龙女身上,藉着玄玉佛像,遁住身形,五指问心掌连环进出,但龙女却练就大师伯的混元煞气,又用也宝金幢护体,能守能攻,毫无所惧,加以麟儿恨她心辣手黑,并收去自己的天狼钉,哪能不向她索还?于是施展牟尼身法,身形疾绕,只几晃,立即摆却青衣女尼的缠斗,一声清啸,紫龙-光幕如山,双钹分合无常,水灵宫饶声震耳,积愤之下,竟想借玄门罡气,和几件武林至宝,一举将那玄玉观音震破。 还有龙女,几与麟儿心意,不约而同,两人都是猛攻硬击,而且是一左一右,对面夹攻,真要双方往当中一合,以钹-、幢三宝威力之大,无相女尼手中所持的玄玉佛像,虽不震碎,也得受伤。 白鹤神君一见两人要下毒手,不内心中一急,袍袖展处,“龙现九天”,竟面对麟儿跃来! 麟儿大吃一惊,只因去势太猛,收式不住,赶忙翻身一跃,“云里翻身”,仰面朝天,轻飘飘的往斜里跃去,无相女尼,总算躲过一个强敌。 左面龙女斜刺里横空猛击,女尼也来个硬接硬挡,但见碧光灿然,风雷迸作,锐不可当,龙女一怔神,猛将七宝金幢往前兜落,右手宝环,却用雪花盖顶之式,临空挥来,眼看环落光圈,便觉一股反弹之力,把宝环震开,碧光一暗,疾朝下落,龙女也打出真火,小蛮靴临空一蹴,人如射姑仙子,衔尾追来,这妮子玲珑透顶,业已看出女尼虽将全身遁去,但人却被宝环震伤,故制她之道,首则以宝幢开路,跟着便以环对碧光直打,这一打算,实不失为一克敌制胜的聪明要着,眼看无相女尼,危机己迫,白鹤神君和青衣女尼正待一长身跃救,不意微风飒然,一条人影,疾跃而下,人未落脚,凌空探掌,五指朝着龙女皓腕一抓,便觉臂一麻,知道救援女尼的人,功力奇高,那敢怠慢? 忙把柳腰一转,人往斜刺里避过,妙目流盼,见来,竟似一个四十已过,五十不足的中年美妇,虽是徐娘半老,但还婀娜有致。 那中年美妇,探手一掣后,即未再行出手,两只眼,却把龙女上下打量,先是一怔,随即换上一副笑容,动问龙女道:“你手上所使,正是佛门七宝金幢,另一对,却是阴山教主之物,难道本门袁素涵前次之败,却是败在你的手上不成?” 龙女听她称阴山为本门,早已蓄势已待,更把秀眉一挑,正待答话。 麟儿怕师妹出口伤人,无心把人得罪,遂笑代师妹答道:“这对紫环,果是袁某之物,前次,袁某无端侵袭昆仑,并还用卑鄙手腕,暗算师妹,被一位前辈神尼救去,紫环也被她收走,而今那位神尼,却把这环传了师妹呢?” 扶桑姥姥,立把面容一整,沉声大喝道:“本门之物,向不落于外人之手,小辈岂能占有?” 龙女把七宝金幢往背上一插,双环落在手内,娇声答道:“神物利器,惟有德者居之,袁素涵之失宝,正是他的恶报!” 扶桑姥姥怒骂一声胡说;也不见她开招立式,纵身之际,肩不摇,衣不摆,似有一股无形力量,将人起在空中,快如电火一瞥,平空驶来,左右手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却挟着凌厉劲风,直往龙女头顶便击,并冷笑道:“立将双环交出,我便饶你,否则,我叫你知道这奇异式的味道!” 龙女立把双环一扬,右环由下往上直劈,左环却拦腰横打,环带劲风,紫光闪目,雷声隐隐,罡气横空,若南海之涛,银河泄浪,配着她那蛔娜倩影,劈、扫、卷、套,不但招招都见功夫,而且姿式美妙绝伦。 扶桑姥姥冷笑道:“佛门天龙十八式,虽然堪称绝学,但此环自有特招,不是阴山长辈,除教主之子,袁素涵外,无人习得罢了,环在你手,不解异式,岂不迹近糟蹋!”边说边打,奇招怪式,迭出不穷。 麟儿记忆力最强,暗中默察她的变化,只觉扶桑姥姥,重复的招式极多,不由暗中困惑道:“剑走重招的时候,也得因情施变,适才有好几处,如果她这种奇异掌法,连环施展,师妹即不落败,也无法这等从容。” 再一凝神默察,那重复演来的招式,也是最复杂最秘奥的地方,不由心中一动。 龙女的打法,也很特殊,天龙十八式,居然也有重复之处。 这次比拼,不下两百余招,论时间,也在一个时辰以上,最后几招,这位旁门怪姥,竟愈打愈慢,最后双手一扬,煞风呼啸出手,龙女竟抵挡不住,被罡风凌空击落,急往斜刺里飞跃,煞风中,似隐有数旋流,力道奇大,竟把龙女卷落水中,从脚至膝,弄得衣履尽湿。 麟儿一式飞跃,忙从水中把师妹牵上珊瑚礁,白衣龙女,中截淋漓,人与落汤之鸡不差两样,她生性洁癖,全身半尘不染,何曾弄过这等模样?立觉羞云入颊,胜若朝露,愈显得美艳无匹,不仅朱志明和蔡控翘陷中惊赞,也把麟儿看得志惑神迷!直恨不得搂之怀中吻她个够? 扶桑姥姥也冷漠地把她看了一眼,立从鼻中哼了一声,淡幽幽的说道:“我念你年纪幼小,一身武功得来不易,故略施惩戒,以免你目中无人,下次还敢如此,立予重惩?” 麟儿也睁目大咤道:“以大欺小,虽然稍胜,也未见光荣,下次遇上,还得向你讨教呢?” 扶桑姥姥冷笑道:“老身也犯不着和你后生晚辈斗口,下次遇上,管教你逃走不脱,此间老友,云游未返,水灵宫被你们用魔家至物摧毁,这个祸已经闯得不小,不过你那天狼钉,己被我们收取一只,宝物既获,也不患你们不来,彼此以三年为期,在这三年之内,无论哪一日,均可到此间解决,否则,便是胆怯,而且你要我们找上门去,也就是你们昆仑派瓦解冰消之时!” 又向无相女尼招呼道:“你是否还有话和他们当面交待呢?” 原来无相女尼,经扶桑姥姥出手后,立将么玉观音,托在手中,并解去遁形之术,与师妹一左一右的站在姥姥两旁,脸色铁青,直恨不得把麟儿和龙女,碎尸万段,姥姥问话,她冷漠无情地答道:“晚辈虽然学术不精,但恩师犹在人世,总不至于让旁门别派,欺上门来,此时无话可说,一切等她老人家回来以后再讲!” 麟儿知道事尚未完,也不愿再费口舌,一笑置之。白鹤神君叹了一口气,紧锁双眉,也未致答。扶桑姥姥微笑道:“如此也好,者身稍作盘恒,也得别去!” 身子立便凭空拔起,往原来出口之处飞去。 无相女尼和师妹,也随着姥姥,归入洞府。 龙女见强敌已走,立便娇笑道:“这妇人的功力,直可与恩师并驾齐驱,如真的和她动上手,百合之内非失败不可!最后一招,人未受伤,还算大幸?” 麟儿携着她的手,笑答道:“然则刚才这场比斗,她和师妹,还是虚与委蛇罢了!” 龙女漫口应道:“谁说不是?” 但她又想到什么,却把翦水双眸,朝麟儿仔细打量,麟儿忍俊不住,哧笑失声。 龙女娇咳道:“师兄,你系明知故问,欺侮小妹!” 两人彼此戏谑不打紧,却把朱志明和蔡楚翘,弄得莫名其妙。 麟儿见两位师兄不解,如不明说,迹近侮慢,即天真稚气的一笑道:“阴山派这位老前辈,适才比斗是假的,传武功却是真的呢?” 蔡楚翘仍然不解道:“师妹再传恩师,想是位前辈高人,一身武功,业已学之不尽,谁还要她传什武艺?” 朱志明笑阻道:“师弟,话不能这么讲!武功一道,漫无止境,旁门异派之上,却不少具有那种过人武功者,师妹这宝环,原是一对外门兵刃,师门中的拳招剑术,决难用上,适才比斗时,师妹只一发招,即被人家认出那是天龙十八式,据我看,这种招式,也不过是一种剑式罢了,从别的东西引化而来之招式,不管怎么好,也绝难及专用招式之纯,紫环既为阴山镇派之物,则其环术必奇,舒异秘技,武林中可遇而不可求,师妹得其所传,正是天大喜事,岂可等闲视之?” 蔡楚翘忙含愧谢过师兄教诲,毫无不愉之容,只看得白鹤神君暗暗点头不置。 麟儿忽然想到自己四人,已逾一天水米未沾,师伯和自己虽然不觉饥渴,两位师兄却是无法忍受,即把此意笑向师妹一说。 龙女赶忙把袋中应用食物,取了出来,老少五人,就在这珊瑚礁上,席地而食,麟儿提议师伯,赴昆仑觅地清修,不料白鹤神君,凄然长叹道:“贫道与拙荆,十余岁结篱,情好靡笃,旋因双方慕道,各投明师,她有一兄一嫂,久入邪途,置身武林,人造淫孽,采花、奸淫,偷盗、掳掠之事,无所不为,几次相逢,力劝不改,后在扬州城中,遇害一位少女,夫妻同恶相济,把人家弄得家毁人亡,这事情偏巧被我遇上,一时气愤,竟把他夫妻二人,斩首荒郊,动手之时,为着大义灭亲,不计后果,过后一想,却觉得有点过分?但事情既已作出,也只得罢了!遂将两人好好掩埋,又请人立了一座石墓,遂行道江湖,了无牵挂,但内心却至为愧对拙荆,不敢见面!她武功练成后,也经常在沿海一带往来行道,兄嫂被杀之事,也传人她的耳中,遂亲自奔赴扬州,找到石墓,事情证实后,竟把我恨之人骨!” 蔡楚翘立把剑眉一挑,笑说道:“这种十恶不赦的人,武林中正义之士,无不一日可杀,纵然他们在师伯手上不死,也恐难逃一剑之厄呢!” 神君苦笑一声,继续道:“她性情原本偏激,武功练成后,更愈发盛气凌人,我知道欲图化解此事,决非一朝一夕之功,遂想以至诚之心,将她打动,不料一晃数十年,竟毫无结果,玉虚道人裴庆,是我得意弟子,察觉我心有隐情,几番动问,我恐他自作聪明,弄得惹火烧身,故将此事隐忍不说,紫阳教掌,为我平生至友,有一次,我求计于他,他却是至情至性的人,竟劝我,谓人世间本无不解之仇,果能动之以诚,虽不无折磨,终必有化解之一日,这一说,遂使我决意自找若兰,任令处置,决不还手,双方一会面,她即将我幽困此洞,并谓如能在此处熬受十年,以前之事,算是瓦解冰消,物换星移,七星寒暑,贫道不忍爽约,而今洞府虽破,珊瑚礁犹存,两目原已失明,辱承麟侄惠赐灵药,不但重见天日,而且功力大增,她虽怨愤满怀,对我想也不至另加伤害,三年时间,一晃即过,惟望她能回心转意,虽然佛道两途,只要容我时常见她,对我不再心存怨恨,我就心满意足了!” 麟儿龙女,见他用情专一,语至感人,竟是异口同声道:“师伯一片真诚,感人至深,只要能用上晚辈,虽刀山油鼎之内,也决不推辞,而且她那师妹,与本门二师伯,也互有关联,再来此处之时,恐即长者心愿完成之日……” 忽闻呼然一响,一团黑影,凌空掠至,顿使五人大吃一惊。 正是: 紫气弥洞府 黑影掠空来—— 天涯浪子扫校 第十六章 瞌蛇灵角 麟儿目光,原可透雾穿云,星眸凝注,见飞来的竟是那数月不见,凶猛绝伦的大苍鹰,这东西,大约见着麟儿,心中一高兴,竟嘎嘎连声,身在空中,一阵盘旋,还把双翅乱拍,刹时狂风滚滚,不但把石上摆的干粮,吹掉不少,并还把平静的水面。 卷超无比波涛,只闻哗然数响,惊涛拍岸,巨浪反弹,抛珠溅玉,把龙女的衣服和秀发,弄得湿淋淋的。 龙女笑骂道:“这扁毛畜牲,大约快活得昏了头,不下来参见主人,却在空中翱翔作怪,把我一身衣服,弄得全无半根干纱,真气人?” 又笑把麟儿一推道:“你这主人,也疏于管教,还不唤它下来,是否让巨浪把我们淹死?” 麟儿笑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东西原是雌雄一对,进来的是只公的,母的未来,它决不肯下,就是招呼,也必不听指挥,别看它凶,对待它随身爱侣,还真惧伯得可笑呢?” 朱志明朗声笑道。 “这么说来,它是惧内的了!”口中说着,却拿眼望着龙女,神秘地笑了一笑。 麟儿在至友前面,毫无机心,竟慢声应道:“谁说不是呢?” 龙女脸红红地看了他一眼,娇喝道:“东西不吃,偏有这么多的闲言冷语。” 麟儿回过味来,也觉脸红,只好微笑不语。那雌鹰,正于此时,展翼而入,水灵宫空间虽广,却无法容纳翼展文余,长达七八尺的两只大鹰,任其翱翔其内,故雌鹰只一闪入,即敛翼而降,紧跟着那雄鹰也从空降落。一左一右,都靠着麟儿,用铁嘴在麟儿身旁,擦了几擦,歪着头,圆睁一对怪眼,把麟儿觑个不止。 白鹤神君,一见这对鹰儿,竟有如此灵慧,不觉失声笑道:“贤侄福缘真高,别的不说,单是这双灵禽,就有数百年的气候,纵遇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有此二鹰防卫,要想图害贤契,恐也难逃它们一对铁爪。” 说着,叹了一口气,似觉满怀怅然,良久,才继续说道:“我座下原也有白鹤一对,雄名秋月,雌名倩儿,行道江湖时,每出必随,惟在十三年前,路过天台,座下骑的,正是秋月,倩儿则紧随身后,忽闻一阵啸声,起自天台绝顶,那声音,有如龙吟凤哕,清雅入耳,但听来却又浑身无力,奇异非常,秋月正待敛翼而下,被贫道用道家元阳内煞,勉强喝止,倩儿却不听指挥,翩然直落,天台古木撑云,从高空伏视,只觉一片黑绿,笼罩全山,秋月失伴,不肯前行,盘旋久之,迄未见倩儿自山中飞出,贫道暗里吃惊,不得已,只好随秋月一同降落!” 龙女最喜洁白灵禽,一闻倩儿降落,久无动静,不由芳心大急道:“常闻师伯座下,只有一只白鹤,难道倩儿竟于此次走失,不知下落么?” 神君凄然微笑道:“下落倒有,只是所遭遇的情况,比下落不明,还要难解!” 随即说出当时情况:“原来神君自空际穿枝而下,恰好落在天台山顶,当地静悄悄的,寂无一人,山顶之上,有一块径逾三四丈,略作球形的大石,石上,除了一具破蒲团之外,却是一无所有,蒲团旁边,却留了几行大字,字极苍劲,写来如龙飞凤舞,连认识也极感困难。 当时神君暗里吃惊不小,知道所遭遇的人,定是武林中至难惹的人物,因为单指刻石的功力,武林中固然不乏其人,但是用指刻石,能深入一两寸的人,却是少而又少,自知已是江湖成名露脸的人物,数十年来,武林中,已无天台这一派,也未闻有任何厉害人物,潜修于此!思前想后,竟猜不出所以然来,石上的字,却是寥寥数语,云:久绝红尘,不问世事,灵禽过境,偶动尘心,岩下有物事数件,举以赠尔,宜珍视之。字旁,还划了一只破蒲团。 神君在岩顶察看了半日,不但树上树下,连鸟巢穴洞,也看了一番,却不见有半点影儿,只好飘身从石上降落,圆石之下,确有一又矮又小的石洞,最多,可容一人,还得盘坐其间,石洞中,却赫然摆着三物,竟是一鹤,一剑和一只长颈玉瓶。 细看那白鹤,竟是自己座下的倩儿,此时却扑在洞中石上,然一身还是温暖,但鹤目已闭,似已死去,细一察看,浑身却无半点伤痕。 摹闻呼然一响,秋月已从石上飞落,瞥见自己爱侣倩儿死去,不觉引颈哀鸣,将身伏在尸体旁边,竟不肯离开。 神君只好拿着玉瓶宝剑,等了半晌,一见秋月竟了无去意,只好笑慰道:“此处有高人隐息,那容你在此间久留,情儿非死非伤,可能前辈让它暂留此处,虽然小别,对它却大是有益,悲伤做什?” 秋月闻主人之言,才勉强立起身,又复哀啸一阵,始背负主人,冲天而上,刚一离开山顶,忽又闻有人清笑道:“你们一人一鹤,都生就一付失却老婆的命运,我来管这闲事,总算是缘份还好,否则,还真不堪设想呢!” 神君闻言,心中异常困惑,知道再驱鹤而下,也探不出什么眉目来,只好怅然离开,时逾数载,情儿杳无音信,重游旧地,字迹宛然,连那破蒲团也不知所之。 迫赴南海普陀岩,本系骑着秋月一同来此,申若兰将神君囚居水灵宫后,连秋月也就不知被她弄往何处了! 这段经过,不但神君言之黯然,即麟儿,龙女等人,也为之唏嘘不已! 麟儿大眼睛眨了一眨,天真稚气的一笑道:“天台山那位前辈,可能熟谙什么隐身术儿;否则,何至于闻声不见人,赠宝不露面?” 龙女把小嘴一撇,故作挪榆道:“山中洞灾,以及空心古树,随处可以藏人,何必处处想那些怪诞不经的法术之类?” 麟儿笑道:“隐身符术,自古有之,据闻,唐代某君,却礼敬一位术士,即世传八仙飘海的张果老人这位糟老头,却善隐身术,大廷之内,来去自如,乍隐乍现,有如九天神龙,难见首尾,那位风流自赏的皇帝,深觉这法术很好玩,当廷竟敕命张果老予以传授,糟老头却笑对道:“做皇帝的人,所注意的,在如何治理天下,统率万民,使四海清平,民心归附,才是正理。汉文帝信佛老之言,致使贾谊有伤之恸,法术之类,岂是陛下所宜?”竟吝而不传,最后那位风流皇帝,竟一再以此相强,糟老头无可奈何,只好传他,却把其中法诀,省略数处,所以张果老如果不在身旁的,他施行这种法术,不是露出手脚,就是现出袍带,总无法完全隐形。后来,糟老头怕皇帝再事纠缠,竟飘然远走,皇帝因为没法学全,也能懒得再练,隐身术传到而今,并未绝迹,怎能说是荒诞不经呢?” 龙女抿嘴娇笑道:“小别数日,不想你对于稗经野史,却愈学愈多,再过数月,恐怕连家父所传,都得忘之脑后,满肚子,都是这些不经调儿。” 麟儿俊脸微红,痴笑道:“连这些,也是恩师教我的呢?” 龙女故作娇笑道:“师伯,你看,他胆子愈来愈大了,竟连自己嫡传师父,也诽谤起来,面晤家父时,我得在他跟前,告你一状?” 神君一见这对小儿女,一个赛似桂宫娇娥,清丽无匹,一个却似金童滴世,秀逸夺人,而且彼此都有三分稚气,言语举动,更似带磁性吸力,惹人怜爱万分,不由展颜笑道:“你们两人,真是天生一对,谁也不用打趣谁,麟侄的话。 想来不假,真人满腹玑珠,胸罗万向,对自己的明珠佳婿,自然将一身所学,倾囊传授,贵派承道家正统,若干法力,更为各派所不及,不过前辈真人,注重武学,致使武功鼎盛,而法力失传,隐身符术,原不足异,若兰今日手上所持之物,即有遁形作用,如认为荒诞不经,贤侄却是亲眼所见!” 麟儿笑道:“阿弥陀佛,我这人,一生就不会说谎,否则焉能逃过师伯耳目,霞妹妹总该相信了吧!” 龙女脉脉含情地把夫婿看了一眼,继而幽雅地一笑道:“别稍得便宜,即想买乖,恩师老人家所炼丹药,正在炉火旺盛之时,我原无法走开,因为徐师兄和白师姊,骑着苍鹰,在五指山峰上空,盘旋不去,我和师傅,一见苍鹰嘎嘎,即知有人要进入此山,正待出口动问,恩师似已前知,竟朝我莞尔笑道:“来人与你互有关连,说不定有急事相求,不能不理,你那未来夫婿,功力虽高,却到处惹祸,看来江湖浩劫,已有提早发动之势,不过这孩子来头极大,到时自有人为他挡横,不须过虑。来的人,是你师兄师姊,却非你那夫婿本人,快将他们引来一见便了!” 我一闻此言,不觉心中一怔,赶忙离开丹房,走出一看,师兄徐瑶,骑着这只大鹰,飞得很低,但因我们的洞府,却在五指峰山腰之上,洞口又被虬松老桧遮住,不走近前面,简直无从察出,人在空中,如何看得出来,只好飞跃树梢,撮口一啸,不但把徐师兄引来头上,连自师姊飞行山后,听到啸声,也立即赶来。 师兄师姊,久别重逢,我们快活得无以复加,正待携手话旧,大肆寒喧,不料师兄性急,劈口就道:“师妹,季师弟陷身普陀岩,对手功力过高,我和白师妹无法入洞,特来求援?’我当时尚摸不清头脑,只好叫师兄师姊,概说经过,及听完他们报告的大意,也不觉暗中吃惊,南海普陀岩,水灵宫的华觉师太,中原武林道上,知她底蕴的人却不太多,但海外名家,及恩师雪山神尼,却知道此人是一位极难惹的空门人物,不但性情孤癖,而且最为护短,稍不如意,不把对方弄得一败涂地,绝不罢手,恩师以她是位邪正参半的人,彼此虽然相隔不远,却尽量避免相见,以免闹出极不愉快的过节,谁知天意安排,实非人力所能避免,我这一关虽然避过,惹事的却仍与我互有关连,还有何话可说?立将师兄师姊,引见恩师!一入丹房,他两人拜伏在地。 还未等人开口,恩师即含笑点头道:“你两人无须行此大礼,来意我已全知,贫尼炉火正旺,亟须人守炉护法,霞儿有事离开,就烦你两人代理便了。,话完,即又垂廉内视,默参半晌,用手略向七宝金钟一招,这件锦门至宝,原是挂在壁上,离神尼少说也有六七丈远,竟随一招之势,飞入手内,这原是佛门的大擒掌法‘巧收莲台’,但功力能达两丈开外的人,已是江湖上乘好手,恩师却能于七丈以内,施来得心应手,实不多见! 当时把恩师看了一眼。老人家更是神目如电,慈爱非常,不等我自己开口,欲笑谓道: ‘道消魔长,武以卫道,你一身功力,原是家学渊源,但火候不到,一俟丹成,即可增进不少,为师两件随身至宝,骊龙剑业已赠尔,连这七宝金幢,也一起给你吧! 女孩子行道江湖,比起男孩子来,更加危险,有此护身,百无一失,速赴普陀岩,救尔夫婿便了,半觉师太,睚眦必报,未来势必到此滋事,但也无法顾及了,即此去罢!’” 龙女讲完这段经过,把麟儿听得感激异常,遂笑说道:“这位老前辈,竟能前知,而今普陀岩之事,虽暂告结束,但真正的大问题,却并未解决,正好请教这位前辈神尼!” 白鹤神君,望着麟儿笑了笑,道:“这位前辈神尼,辈份之高,武功之强,在武林侠义道中,确是有数人物,听她叮嘱的口气,挽救这次武林劫运,她不但愿为插手,而且行动非常积极,贤侄如有所求,定能如愿以尝!” 龙女忽向麟儿娇笑道:“我还有很多的活,未曾问你,趁着师伯在旁,对你个人目前情况,就教于长辈尊前,该不算我多事吧?” 麟儿颔首道。 “这次的事,关系着师执前辈与好友生死,本来火急万分,但能遇着师妹,心中已安定不少,本身之事,如果师妹要问,不妨提出,就教长者,愚兄自当一一作答。” 龙女娇波流盼,笑问道:“你身上之物,愈来愈多,但这把剑,却不是那轩辕至宝,而是崆峒镇山之物灵虎剑,元弟和你情同手足,想来他人在难中,你一定和他把宝剑调换,项下龙-,定然给了琼姊防身,这些,你虽不言,我也可以根据常理揣度,但是,你背上背着的那付双钹,以前未有,定是新近所得,而且此次来此,事出突然,左腿并还受有创伤,这些经过,你如不讲,我怎能知道?” 麟儿即将巫山复仇一段经过,讲了出来。 龙女听到神僧传钹,不禁神采一扬,代自己夫婿欢喜,但听到玉女多情,惠元义重,琼姊中毒,云姬疗伤,而且这一干人众,均受困金牛绝谷,不觉芳心大急,星眸里,热泪洋博,巾为之湿。 神君默然久之,才对麟儿龙女笑道:“阴山实力,果然不凡,否则,绝不至于把神山三老,一齐引出,巫山之事,乱子极大,惊险也多,但这位诙谐异僧,既然把你们收作徒弟,而且彰明昭著,叮嘱麟侄,一切有他三人作主,这无异于叫阴山群魔要比斗,尽管冲着他们二位,金牛谷之事,更指明麟侄,速返昆仑求药,湖南雪峰山上,复遇天惠真人,指点有加,这场事,来势虽凶,但结果必善,可以断言!” 又着麟儿,把饶钹取出,鉴赏一番,钹作金黄,光华夺目,篆文符录,遍布钹身,一见而知是件降魔至宝。 白鹤神君,喟然太息道:“三位老能辈,江湖上久忘其人,而今竟把这种玄门利器,举以相赠,可见对手来势,绝非寻常,此处无需多留,雪山前辈,也是武林老辈中,有数人物之一,功力之高,如与阴山诸魔较强弱,绝不至销有逊色,此间事了之后,当即赴昆乞,听候掌门差遣,而今力不从心,令师尊前,尚烦代为致意。”叮嘱已完,即阖目入定。 麟儿和师兄师妹等人,已不再作客套,伏地一拜后,自己和师妹,即同骑一鹰,另一只,则由朱蔡两位师兄骑着,苍鹰嘎然作啸,一出水灵宫,即直飞入云。 麟儿坐在师妹身后,龙女体发散布幽香,非麝非兰,中人欲醉,不觉怦然心动,两手紧搂玉人纤腰,低语道:“霞妹,小别数日,胜似三秋,如不是劫运将临,直想即日恳求恩师,早点成婚呢?” 龙女羞霞上颊,禁不住把他啐了一口道:“你真脸厚,不求上进,长日里,只想望脂粉堆里乱钻,这种事,你如老着脸,向爹诉说,准挨一顿好骂!” 麟儿痴笑道:“夫妇之事,人之大伦,总不能老把它搁着不提,让流年象逝水般一去不返!” 龙女低声劝慰道:“尔我武功如已练就,父亲系不间有心人,绝不至滞延尔我之事,再说,琼姊长随身畔,近水楼台,还不是随君所欲?” 麟儿笑道:“琼姊姊比你还古怪刁钻,想和她同睡一会,还得听许多道理,你说多气人!” 龙女把娇躯微扭,娇笑道:“这些腻人的事,你我有暇再谈,倒是琼姊元弟,困在谷中,虽有至宝防身,但毒龙老魔,手辣心黑,随时可以实施猛攻奇袭,元弟总不能昼夜坐守,稍一不慎,势将遗恨千古,我和你同见恩师后,应即分途行事,你可急奔昆仑,问你父亲,我则弛援金牛谷,和你那至友知交生死一处,此意如何?” 这一说,把麟儿感动极深,手搂龙女,半晌无语。 四人两鹰,同朝东南方向进发,苍鹰雄猛无匹,快如飞矢,比阴山派的雪光素云,飞得更高更快。 飞临五指山的上空,已近午夜,麟儿伏身下望,默察五指山形,但觉峰如五指,相并而列,尤以中峰绝险。 山之周围,群峦星列,雾漠云腾,但中峰插天,脾睨其间,形势之险,若非武功极高的人,委实无从登临其上。 龙女回头娇笑道:“师父爱此处险峻清雅,而且四季如春,堪以入画,故特从雪山,卓锡此处,他年道成之后,尔我也来此小住如何?” 麟儿含笑应允。 龙女又细语麟儿道:“五指山最高峰的山半腰,有株榕树,形如华盖,这株树论年龄,起码也是隋唐之物,树并不高,但枝浓叶密,笼罩的范围极广,师父和我修炼之处,就在树后石洞中,不论你目光如何锐利,初到此处,想要很容易的就把洞府探得,那不可能,待我着神鹰降落,尽速叩见师父后,立即分途行事!” 语完,撮口一啸,朱志明和蔡楚翘雄鹰,本离麟儿尚远,闻着呼啸后,立将双翅几拍,便似星飞丸泻,横空飞来。 苍鹰把人卸落树枝,即嘎嘎数声,随将双翼一敛,疾朝峰下直落,大约找寻食物果腹去了。 洞在榕树盘根之上,入口之处,高可容人,龙女让过师兄,把人引入前洞,自己则往后洞炼丹房中,请示神尼,是否立印赐见? 神尼轻笑道:“你可即着他们进来,伺用请示?” 后洞原是一所大土穴,间有几处,却用石板嵌成,里面收拾得异常整洁,洞当中,却设着炼丹炉灶,炉火正旺,显示正在吃紧关头。 洞当中,却是一只圆形石墩,高达六尺以上,上面坐着一位慈眉善目,年若八十余岁的比丘老尼,不时用手指向炉中,炉火如果太旺,从他右手食中二指,竟喷出两丝白气,熊熊火舌,只一沾着那白气,立便如响斯应,马上缩小很多。 麟儿知她用癸水真元,调节炉火,但能练到她这股收发由心,化无形为有形,则确不容易。 徐瑶和白玉娇两人,则侍立炉旁,形色庄严,言笑不苟。 麟儿当中,朱志明和蔡楚翘,则一左一右,进谒神尼,一入丹房,雪山神尼,那慈祥的脸上,竟微露笑容,并对麟儿点首。 师兄弟忙加紧脚步,奔向徽前,参以大礼。 神尼用手朝下一招道:“贤契免礼,坐着说话!” 立有一股无形力量,将三人挡住,拜不下去,麟儿知道这位老前辈,善佛门大般若功,已成武林绝学,本想暗中一试,测测它的威力,又恐在长辈面前失礼,遂正心诚意的毫不抗拒,立起身来,微笑禀道:“弟子等得亲慈颜,已属万幸,合以大礼参见,但以老前辈不喜俗礼,只有勉从尊意了!”肃容一揖,玉立墩前。 神尼微笑道:“贤侄腹蕴玑玉,功臻绝顶,实不愧武林中一株瑶草琪花,未来自能领袖群伦,消强浩劫,神山饶钹前辈,更把他一双从不离身之物,举以赐尔,得此至宝,自是频添不少威力,实可预贺,此次道经南海,大约有事付托霞儿,尔两人一双两好,露儿自当竭力相助。” 语毕,又忽闭目详参半晌,始继续说道:“青城邓崃诸派,恐向昆仑滋生事端,贤侄此时赶回山去,可能适逢其会,但望心存善念,妥为化解,转戾气为祥和,当是功德一件。朱蔡二侄,可暂充贫尼炉前护法,丹药出炉,当按个人禀赋,略作酬劳!” 朱志明等想不到神尼这样关怀后进,自觉心中大喜,慌不迭的叩谢恩赐。 麟儿龙女,把赴金牛谷之事,稍事陈明,神尼颔首示可,两人立即跨上苍鹰,互道珍重而别。 由琼州岛奔赴昆仑,空中飞行,不下六千余里,昼夜不停尽三日之力,始深入昆仑山境。 昆仑为我国最大山脉,广亵数千里,绵延无际,西自帕米尔高原之葱岭发脉,沿着新疆西藏之边境而入内地,可分北中南三大支。 北支由托古兹达板起源,出青海,越甘肃,拆转东北,经绥察热河吉辽诸省,复南延而入冀鲁,尽于运河之东,祈连。贺兰、阴山。兴安。长白。太行。恒山等,均为此支之余脉而已。 中支起自巴颜喀喇山,斜贯青海,东延甘蜀陕豫,而尽于洪泽湖。氓山。泰岭、伏牛。 大别。均为此支主干。 南支起自唐古喇山,南下人西康云南,合雪山高黎贡山,构成横断山脉。 就整个山系而论,中原主要山脉,可以说大都为昆仑余支而已。 紫阳真人修真之所,位于主脉中部,山势挺拔,高穿入云,除夏秋盛暑,山无积雪外,其余多为白雪皑皑,笼罩全山。 此时正是深秋,晴空万里,碧天无际,但峰峦翠谷间,索云如絮,紫芒万道,投射其上,使山光云影,反映得分外鲜朗而山势之雄,愈觉其无与为匹。 神鹰嘎然作啸,突把双翅一收,竟从高逾千-的上空,如星陨丸泻般,朝下疾落。 只因下泻之势太猛,几把麟儿从高空甩下,好在他功力深厚,一身轻灵,双挡微用力一夹,即把身势稳住,不由笑骂道:“你这老物,如此粗心,假如把我弄跌,不但拔尽你身上羽毛,还得饿你七天,看你下次还敢?” 雄鹰把头一偏,鹰眼乱眨,但立将身子飞平,离地还有数十丈,麟儿知道千元洞,一定离此不远,清啸一声,飞扑而下。 人还未曾落地,山头之上,立有一清秀口音喝道:“何人大胆,敢擅闯昆仑,看剑!” 暮见一道红光,势如飞虹掣电,刹那间,山谷争鸣,风雷并作,一条俊影,在红光拥簇之下,直向麟儿扑来,人来到,那凌厉劲风,森森剑气,已使人眼不能睁,呼吸迫促,加以对方将手中长剑,盘旋飞绕,猛攻硬逼,迫使麟儿还手不及。 来人这一莽撞,也激发了麟儿小孩心性,暗道:“这种不问情由,即施毒手,大非武林侠义道所宜,来人想是师傅的关门弟子,练秋师弟,待我也来逗他玩玩!” 立将身子往下一挫,双掌朝天一翻,这摩神功,随手进发,来人前扑之势受阻,麟儿己反手接出背上的灵虎剑。 神剑出鞘,银芝如两,光华闪烁中,虎影频现,迅比惊雷,势若怒龙回空,银河泻浪,立把来人剑势封住。 对手竞技斜朝里一闪,躲开麟儿正面反击,只一缓手,红光聚敛,麟儿已把来人看得一清二楚? 来人前发齐眉,后发披肩,脸如傅粉,朗目修眉,胆鼻丹唇,蜂腰猿臂,一身青缎在装,白色开胸排扣,手中长剑,闪闪生光,红光中,似又呈现着五彩流霞,剑名太乙五灵,原是前古神珍,道家至宝,手持此剑的人,不用猜,一望而知是昆仑后起之秀中,第二人物董练秋。 麟儿不由暗中喝彩道:“本门中能有这么一位师弟,无怪师傅对他喜爱非常,他和惠元弟真是瑜亮并生,难分轩轾,待我来试试他的武功,是否能与元弟打成平手?” 略一缓势,那赛似金童的少年,也把一双星目朝着麟儿一阵打量,俊脸上似乎现出无限困扰,旋嗔目一咤道:“大胆崆峒弟子,敢侵犯本山么?” 话犹未落,一式“云涌巫山”,红光闪烁之下,长剑竟横空削来。 麟儿也喝了一声“来得好!”灵虎剑对空一卷,“大江涌日”,只闻震天价铿然一响,火光四迸,山谷争鸣,对方震退两三步,麟儿也震得手臂微酸,内家真力,竟比惠元丝毫不弱,不觉又怜又爱,遂脱口招道:“练秋师弟,快莫再打,我是嘉麟,有事回山,面见恩师;还望师弟代为兄通报!” 董练秋剑眉一挑,竟冷笑道:“麟哥哥身上背着的兵刃,是一把武林极品轩辕神剑,只一发动剑幕,据恩师言及,十彩祥光中,应现出一条紫龙,而且他项下还悬着掌教真人恩赐之物,紫龙佩玉,你手中所持,虽然也是一件前古神兵,但银光花雨中,现出的却是一只猛虎,分明是崆峒门弟,可能惹翻了麟哥,被他打败,左腿并还受伤,无法出气,遂与青城邛崃,联合出手,本门神鹰,原是朱师兄们骑出采药,不知如何被你截得。骑上山来,意图偷袭,殊不知本门师长,凡事前知,全山各重要之处,均已派人把守,不料你被鬼神巧使,偏从此处下降,撞上了我,那诡计如何得逞?不过,我看你人品不恶,武功也高,而且腿上又被麟哥哥刺了一剑,也够可怜,如果悄悄离去,我拼着受点责罚,也可使得,否则,只师叔们一出,你就没命。” 麟儿听他先还机警,最后却带着三分稚气,不由暗笑道:“这倒好,如你所言,岂不是有意纵敌?待我来逗他耍子!” 遂把手中剑,扬了一扬,淡幽幽的一笑道:“此剑果是崆峒镇山之宝,剑名灵虎,你那麟哥哥和我交手,不到百合,即使落败,而且他项下神-,也被我夺取得来,不信,你看!” 果然从项下掏出一物,只一出手,碧霞迸射处,紫龙影盘旋娇天,绚丽绝伦。 董练秋信以为真,怒咤一声。 “小贼!敢夺我昆仑镇山之物,我和你拼了!” 剑芒打闪,霞映碧空,正待和麟儿作殊死斗。 正前方,那千年古松之上,忽然发出一声清笑,黄影如矢,疾驰而束,眨眼间便至练秋跟前,来人正是一位五十上下的矮胖老者。 此人穿着一袭黄色葛衣,满脸红润,修眉细眼,鬓到胸际,芒履白袜,潇洒非常,练秋正待挥剑出手,他却随手一扭将他扣住,笑骂道:“你天天念着的人,一旦会面,原应欢喜!而今你却没头没脑的和人家大打出手,别说你不是麟侄对手,就是能打过他,无端伤人,掌门师兄,岂肯放过?” 又笑向麟儿道:“你这做哥哥的也有不是,初次回山,不但带来天大的麻烦,又和师弟比斗,即便掌门不稍斥责,云涛兄岂肯不管?” 麟儿知道来人定是本门的四师叔,餐霞客彭玉真,长辈之前,那敢失礼?忙伏地跪拜道:“弟子嘉麟,叩见师叔,适才实是故试秋弟武功,无状之处,伏乞海涵!” 餐霞客一手挽起麟儿,旋眯着一双细眼,把这位赛似金童的师侄,从头至脚,看了一阵,竟仰天打了几个哈哈,即赞不绝口道:“霞丫头兰心蕙质,貌胜天仙,我常愁无人可以为匹,掌门人偏比我沉着得多,不意他竟能于芸芸众生中,把尔选拔,穷三年之力,使你变成允文允武,在武林后辈中,一技独秀,煞是可喜!” 忽闻钟声入耳,其声短促,竟连续鼓了也响。 麟儿初次上山,不谙本门规定,想问,又恐失礼,只好和练秋并肩而立,静候师叔吩咐。 餐霞容一听钟声,长眉双锁,微叹道:“今日之事,只恐无法善了!” 立即带着麟儿练秋,直往前面林中走去,穿过深林,却是一块常绿树木,及花草滋生之地,干元洞口,依山就石,景物清雅非常。 还未人洞,即有一虬髯老者,如飞似箭般,从洞中奔出。 麟儿一见,早已一幌身,飞扑上前,依依拜倒,并惊呼了一声“文伯伯”。 出来的,正是季府中,云涛跟前,名虽主仆,情属弟兄,也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一文虬。 这位风尘豪客,不期而遇的得会少主,不由一怔,慌不迭的一手将他挽住,如悲似喜,但又似有急事在身,再说话也来不及,只讲了两句:“你回山最好,强敌压境,正待需人退敌。” 餐霞客却笑问道:“洞中业已出现几人?掌门师兄是否启关而出?” 文虬忙答道:“青城派恶丐洪五,业已出现中洞,接待的,只有徐道友和上官女侠。但花园中,似已进来不少高手,虽经贵派弟子拦截,只因来人武功太强,竟无法阻止,未正式露面,据估计却不下五六人之众,紫阳掌教,尚未见出,方贤侄业已鸣钟发警,我因恐徐道友人少势单,故特来奉告!” 餐霞客一听,竟丝毫不敢大意,立携着麟儿练秋,直往洞中奔来! 麟儿初次回山,不敢随便动问,以免失礼,但一听到来的正是青城派人物,起因如何,自己肚里有数? 前洞非常宽广,半由天然,半由人力,开凿而成,这原是昆仑门人早晚习武之所,走完前洞,即进入一狭长通道,两旁互有出口,直通花园。 麟儿也无心领略洞中景致,随着师叔,一路前奔,还未到达,争执之声,已由中洞传出。 发话的人,一口地道川腔,但中气充沛,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同时,从他语调中,即知来意不善,只闻他冷笑连声道:“姓徐的,你倒说得好轻松。武林中任一门派的信物,与其本身共存亡,古所谓惟器与名,不可以摄人,就是这道理,本门的符令,岂甘任人摧毁?” 只闻有人笑答道:“我那师侄,尚未成年,即便有错,孩提之童,也还罪不到哪里,且待他回山之后,由本门答复道友如何?” 麟儿暗中-惊,知道掌碎紫铜令之事,已干青城大忌,而今问罪兴师,说不定使恩师作难,无法处理,正犹豫间,董练秋却天真稚气悄声问道:“麟哥哥,是不是你在江湖上惹了祸,让人家找上门来,这样,恩师定要严加责罚,初次回山,就挨上一顿,真划不来,我能不能设法帮你?” 麟儿笑道:“是非曲直武林中自有公论,事如真的作错,就是恩师责怪,也惟有伏首领罚,否则,怕他何来?且和师叔人内,看情形再说便了!” 餐霞客回转头,望着麟儿练秋,笑了一笑,却带着他们,左方,直趋后洞。 与其说后方是洞,无如说是一排石室为佳,这是昆仑长辈修身养性之所,闭关重地,就与石室前后毗连。 室内设有云床五张,入口不远,却是一具白玉香炉,炉内香烟袅袅,随风四散,正待入门,不料室后突有人朗声大笑道:“这孩子到处惹祸,而今人家倾巢来犯,一个应付不当,总不定又是天大乱子?” 笑才入耳,紫阳真人和着一道一僧,却从石壁圆形石门中缓步而出。 麟儿知道左边那道装老者,是大师伯却尘子,右边一位却是二师伯苦行禅师,见着恩师长辈,直如幼儿见着慈母,扑上前,立即拜倒在地。 紫阳真人忙用手挡横,笑道:“痴儿且起,赶忙见过两位师伯!” 麟儿忙以大礼向两位师伯相见。 却尘子目光如电,把麟儿看了几眼,却笑向真人道:“这孩子杀孽虽重,偏生有人代他挡横,你看,他背上背的,竟是江湖上久不曾见之物。” 紫阳真人,正待回答,空中却传来一阵笑声,笑声不强,但阴森森的使人寒意透顶。 真人气定神闲的把眼朝外望了一望,左面却是一叠翠峦,大可合抱的虹松上,忽然克嚓一响,碗大松枝,无故断落,这还不算,跟着却从枝叶中,突然飞出一条人影,那人飞落之势非常奇特,却是仰着身子,横掠而来。 餐霞客怒咤一声,竟从真人身后,凌空跃出,略一伸手,即拦腰把人抱住。 董练秋尖叫道:“七师兄无故被人打伤,说不定伤势很重呢?” 话还未落,又闻一声微哼,紧跟着有人道了一声:“再来一个。” 空中又落一个浅红淡装的女子,秀发蓬松,头下脚上,分明又是被人打伤甩出,正是三弟子方玉霞。 却尘子一脸严肃,苦行禅师佛号连声,真人把两道秀眉皱了一皱,微将伤者看了一眼,各就口中纳了一颗丹丸,才着师弟与文虬,将伤者暂时放诸云床,事完再治。 董练秋反手拔出大乙五灵剑,正待耸身往峦上直纵。 真人沉声喝道:“秋儿不得莽撞?”立朝峦上发话,着来人往中洞一论是非曲直,留下餐霞客和文虬,镇守后洞,自己则同两位师兄和弟子,直奔中洞。 守门弟子,一见真人和师伯,亲出应变,忙见过礼后,左右闪开,并向身后麟儿,含笑致意。 麟儿知道本山门弟,将近百人,大半数都是孤儿难女,无依无靠,被师叔师兄,救上昆仑后,无形中就成了本门的人,连忙含笑答礼。 一入中洞,左旁黎木椅上,却大拉拉的坐着一位年约六十的叫化子,生得骨瘦如柴,头上偏留着又长又黑的发,他却将发结成一条长辫,盘在头上,远看去,好象头上有头,非常可笑。 一张驴脸,特别瘦长,左目已眇,右眼却是又圆又大,开阖有光。 身上穿着一套灰蓝直掇,那补钉,却是非常奇特,原来他前后破烂的地方,特用蛇皮补上,补的又多,好似一身长着麟甲。 背上背着的讨米袋,却是一件软蛟皮囊,那皮质乌亮发光,非常柔软,袋子有时一鼓一鼓的乱动,却不知里面所储何物? 他手持之物,却是一根百节蛇骨练,那东西分明铁制,却体散蓝光。 白云生坐在台边主位相陪,爱侣上官琪,依着他右手并坐,白云生和着怪丐,愈谈愈觉话不投机,那怪丐还不时拿眼瞪他,更把他激发满腔怒火。 两人一见三位师兄驾到,忙起身相迎。 麟儿赶忙上前行礼,并招呼了一声师叔,又道过自己的名姓,两人一见这位掌门爱婿,武林奇资,昆仑盛传已久,却恨未见面,骤逢之下,哪得不喜?不约而同的拉着麟儿两手,四只妙目,把麟儿从头到脚,看了个够,不但上官琪赞不绝口,连白云生也朗笑道:“真和倩霞两人,确是天造地设!”讲到此处,星眸流转,却把爱侣看了一眼。 上官琪拿手掠了掠秀发,当着玉郎师兄晚辈,动作不能过份碍眼,芙蓉脸微露笑容,却拿眼故视别处。 怪叫化见了真人,连身子也不抬,却把右脚绕了一绕道:“足下大约是昆仑掌门人,司马紫阳了!” 真人也不计较这些,和两位师兄,稍事谦逊后,立即落座。 麟儿和董练秋,却随侍在师父身后。 一俟坐定,紫阳真人,才通了自己名姓,并间怪丐来意为何? 怪丐冷笑一声,单眼一翻,精光如电,怪声怪气道:“此来废话已多,再事重复,迹近无聊,你如假装不知,也得由你师弟向你细说,问我洪某,恕难作答。” 他背上皮囊,忽于此时无故大动,同时,咬吱之声,也由那囊中不断传来。 老叫化打了一个呵欠,突把驴脸上仰,双手擎天,只一翻,洞顶之上,立便碎石如雨,疾钥下落,同时,他故作朗笑道:“小东西,囊中闷慌,此处来之不易,就便瞻仰一番,我想,所谓名门正派的侠义人物,定必雅量,既然叫着要出,就让你们出来一趟便了,但是,必须安份一点,否则让人笑话,我这单眼化子可不答应!” 说着,立把皮囊取下,眼朝上官琪咧嘴作笑,那丑像,直令人作呕。 上官琪玉颊凝霜,眉字之间,杀机隐现,但当着玉郎掌门在座,未得允许,不好发作,只好皱着一双翠眉,把手臂有意无意的撞了撞白云生,徐羽自然知她的心意,点头笑了一笑,但也不便立即行动。 董练秋站在师父背后,一见老叫化大模大样,直恨得牙齿痒痒,只等掌门恩师吩咐出手,立和敌人一分生死。 偏生紫阳真人,学业有素,双方不到和平绝望,决不轻言动武,尽管老叫化迹近疯狂,碎洞示威,仍若无其事的笑容满面。 待皮囊取在叫化手上,此时真人才把神目微睁,略显不耐。 上官琪鉴言辩色,芳心窃喜,暗道:“凡是化子,多会耍蛇,看他皮囊鼓鼓,囊中物又复吱吱作啸,准有蛇儿,我何不如此这般,耍他一耍!” 立便转回头,朝练秋招招手。 练秋最是精灵淘气,赶忙奔上前,悄声道:“师婶,有何吩咐?” 上官琪见他如此称呼,粉脸一红,白他一眼后,立从囊中取出一有盖的紫金磁盆,又咬耳吩咐一阵,练秋始眉飞色舞地回到真人身后。 老叫化似已觉察,他平生有我无人,任性已惯,小儿妇女之辈,哪会看在眼里,立把口袋绳子一松,只闻“呻呻”一声,竟从皮囊中涌出一条红鳞锦蟒。 这东西,身长不过六七已,略作扁平,但头部奇大,只一出袋,即发出一种吱吱呷呷之声,那声音,乍听之下,好似公鸭失群,可是声才入耳,立便头脑昏眩,同时,一股奇腥异味,随风飘来,使人心头作恶。 红鳞毒蟒,落地后,并不和一般毒蛇一样,对人盘身吐信。 大肆凶威,它却若无其事的睁着一双蛇眼,把对面的人,大肆张望一番,似欲择肥而噬般,随立即婉蜒转身,头一抬,半身矗立,约有四尺左右,直朝老丐,又发出一阵吱吱呷呷之声。 董练秋心中大奇道:“这种红鳞毒蟒,最是凶恶,人畜当之,绝无幸免,老怪物竟能把它随心操纵,想是故意训练它来害人,师婶不知给我何物,特一再嘱咐,未曾叫我出手,绝对不准偷看,违则重罚,这种恶物,千万不能容它,待会,让我好好把它收拾!” 怪叫化也不理那蛇儿,却对紫阳真人森森一笑道:“我这囊中红锦,原是老叫化长年伙伴,也和人世间那班孤男寡女一样,只一搭上,便五马分尸般,也难将它拆开,道友对于自己门人弟子,毁我青城符节一事,如不妥作交待,老伴儿性如烈火,更懂人性,一看化子丢人,怒火头上,惹出事来,可怨我化子不得!” 真人微笑道:“个中情由,贫道此时尚未全知,落坐未久,自问未曾开罪,道友即把红锦毒蟒放出,咄咄逼人,同时我门中弟子,也被道友同们,用掌力震伤,贵派似乎不免有过激之处……” 老叫化立把那驴脸一放,本来人瘦脸长,还加上盘辫作譬,已和山精水怪,相差不远,这一生气,越发难看,只闻他暴喝一声道:“司马紫阳,你敢存心护短,藐视本门信物,我今日叫你难逃公道!” 立朝红鳞毒鳞,吱呀一啸,毒鳞便把蛇头朝后一卷,这东西,灵活已极,只将尾巴一绕,一摆,借力使力,着地的部份,不过一两寸,毫不费力的就把方向调转。 鳞儿暗里吃惊,悄声警告练秋道:“红鳞锦蟒,毒性和赤炼蛇不差两样,而其灵巧凶恶,尤有过之,并还可以喷气伤人,必要时,可用剑气把它击伤,千万大意不得!” 紫阳真人和却尘子,竟把头点了一点。 两位小淘气,一获恩师伯伯的暗示,那胆子立便大了很多。 刚巧,上官琪见老怪竟施展煞手,再不防御,说不定就得有人中毒,遂也笑顾练秋道: “董贤侄,干元洞是供我们修身习武之地,自不容邪道异端,毒蛇猛兽之类,插足其间,你为门中护法弟子,还兼着洒扫应对之事,洞中出了蛇,还不赶紧把它驱出?” 董练秋昂然应命,一蹦一跳的从师父背后绕道走来,还向真人唱了一个肥喏,麟儿见了他这付顽皮像,差点笑出声来,虽然勉强隐忍,但还被真人察觉,回头微笑地咳了他一眼,吓得麟儿赶紧肃容以立,凝神注视练秋。 秋儿手里捧着那紫金磁盆,笑向老叫化道:“洪老前辈,你青城派不但武功独树一格,而且道行也高,尤其老前辈更是一枝独秀之士……” 老叫化听得非常受用,立时插嘴道:“小子,你还聪明,但我劝你少管闲事,立时找个隐秘之处。 藏了起来。否则眼前便有奇祸!” 秋儿朗笑道:“阎王注定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即便粉身碎骨,也是数中安排,在数难免,在劫难逃,这一点,倒不劳前辈多虑!” 红鳞毒蟒,自把身子转过后,即面朝鳞儿诸人,张口一吸,那蛇头马上大了一倍,身子似乎也增长很多,缓缓地若无其事,面对昆仑掌教,婉蜒而来! 练秋立把磁盆,朝地下一放,用右脚踏注盆盖,面朝老叫化笑道:“洪老前辈,晚辈有一件新奇有趣之物,给你猜猜,如果你能一猜就着,我们便佩服不尽,掌碎紫铜令之事,你欲如何,无不允许,否则……” 洪化子不由一怔,暗道:“这小子真诡,比碗还大的紫金磁盆,谁知他里面盛着什么? 不过据白师妹(即黑寡妇)返门报称,昆仑派几个娃娃,善用蜈蚣伤人,大约里面盛着之物,自然就是这几个小子淘气的东西。” 当即冷幽幽的一笑道:“你想使你师门一干人众,拖延向阎老五报到时间,我也只好勉从尔意,我饶你不死便了!” 麟儿笑道:“插标买首之流,土鸡瓦狗之辈,偏还有这么多废话,不用说,师门长辈,略一伸手,你便须挫骨扬灰,就是我季嘉麟一出手,你也很难幸免,掌教铜令之事,是我季某所为,恩师一再容忍,以礼待你,并未和你多说,讲句不好听的话,这是他认为时机未熟,能代你青城派讲话的人物,还潜伏未出,不屑和你这种蠢物,多费唇舌,盆中之物,你只管猜,猜着与否,与那掌碎铜令之事,毫无关连,不过在交手之前,聊博一笑罢了。” 洪叫化怒咤道:“原来紫铜令是你这鬼崽子一手所毁,还勾引我门中女弟子,本门掌教,特因此亲自问罪,向你师门要交出此人,你居然还斗敢在此插嘴,待我先将你毁了再说?” 吼声甫落,又忽“吱呀作啸!”地下的红鳞毒蟒,也发出一阵”呷呷”之声,蛇头蛇身,竟大逾滚木,周身赤霞闪闪,口中红信,伸出便有三四寸,那凶恶丑像,骇人已极。 麟儿知道这种毒物,有一特点:即不发凶威时,可呼气缩体,年代愈久,缩体的本事愈大,怒发时,也便凶恶到了极点。 恶丐放出的这条毒蟒,能吸气胀形,大逾三四倍,做到这样,非有四百余年的功力不能为。 蛇蜒、蛇牙、蛇骨、几乎无一不毒,人与蛇斗,远则力不能达,近恐无意中毒,精神上受到牵制,自难得心应手。 麟儿关心秋弟弟经验不够,遂笑喝道:“从速放出盆中物,退回此处!” 练秋还真听话,盆盖一揪,朝里一着,呆在当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原来紫金盆内,藏着的东西。并非什么奇形异物,不过是一只长约五六寸,宽不过二寸的乌龟而已,对付这种红鳞毒蟒,个把乌龟,无意送它点心一顿,秋儿以为师婶故意逗他,不由朝她皱了皱眉。 上官琪见他看着乌龟失望发愕,手占罗巾,朝白云生嫣然一笑,悄语娇声道:“他在那儿恨我,还不喊他回来,这种失魂落魄似的,无意之间,很容易被蛇咬上一口,那一来,准把小命送掉,我还担不起这付担子!” 白云生对这位娇憨天成,貌似玫瑰的爱侣,非常倾倒,故意激她道:“谁叫你天真稚气,存心捉弄这毫无机心的孩子,惹了祸,我才不管呢!” 上官琪把樱唇一撤,娇声俏语道:“不管拉倒,你不叫,我自己来!” 女儿家也有她们一股狠劲,尤其对待晚辈,处处流露着母爱十分,竟微抬皓腕,手朝秋儿一招道:“你赶快拾回紫金盆,我有话和你细说?” 秋儿做梦初觉,捡起紫金盆,一式飞云纵,但觉微风飒然,俊影横空,佯如掠鸿掠影,立便飘落上官淇的势侧,正待找师婶细间,只闻上官琪轻轻嘘了一声,用手往场中一指,俏语道:“快看!” 场中一蛇一龟,早已剑拔弩张,眼看就有一场龟蛇大战? 龟与蛇斗,旷古难闻,洪化子以为对方一定拿出蜈蚣,谁知无巧不巧,麟儿因关心金牛谷中,元恙未灭,特将天蜈蚣留交至友惠元,否则早将那制蛇之物,放出多时了!饶他化子一生耍蛇,各式制蛇之物,知道不少,但还不知这龟儿有何制蛇之道? 连紫阳真人,博古通令,也弄得困惑不解,但他知道这位弟媳,为苗疆有数人物,她那义兄公孙虚,胸罗万向,胞兄上官奇,专一精研克制奇物之道,兄妹双双,人品学问,武功剑术,谁都不弱谁,更喜蕙质兰心,善忖人意,与人比斗,很少失手,灵龟如果不能制此恶物,她决不会作那种轻举妄动之事,故处之泰然,静候场中情势发展,真如不胜,袖中也有制蛇之物。 本来红鳞毒蟒,将身子增大后,凶威骤发,盘身堂中,昂起一颗怪头,对着紫阳真人,呼的一喷。 可是盆中倾出的怪乌龟,只一着地,立便伸头出足,这东西,比一般乌龟不同,龟头龟足,比起来要长得多。 它见对面红蟒,昂首喷毒,似乎愤怒异常,爬动四足,捷逾猩猫,龟首一昂,劈口就是一蓬白沫,那东西,喷得又高又远,竟朝红蟒头部飞落。 也不知这种白沫有何作用,可是红鳞毒蟒,却畏惧十分,惟恐趋避不及,竟将蛇头疾朝地下一落,旋把身子一滚,往斜刺里躲开六尺以上。 地下灵龟昂首作势,尾巴竟从毅内伸了出来,这黑色怪尾更特别出奇,只一伸出,便知它是天生克蛇之物,不能不令人深叹造物之奇。 原来它那尾巴既扁且长,上下两面,部长了极为锐利的锯齿,尾巴可随意伸屈弹卷,长几近尺。 麟儿一见,不由笑道:“师婶不知如何得着这种天生奇物磕蛇龟,这东西,湖南山地,间有出现,但多半昼伏夜出,捕捉困难,湘人有句俗话:山中有磕蛇龟,十里无恶蛇。 有时我们讨厌人家,外表和善,但作起事来,却过分毒辣,也就称他为磕蛇龟,就是此物!” 上官琪笑向麟儿道:“你这鬼灵精,真还懂得不少,不过,如不生长湖南,那恐又当别论!” 麟几天真稚气的笑了一笑,也未回言。 练秋却朝老叫化尖声锐叫道:“洪老前辈,你听清了没有?我劝你要想耍蛇,不妨拿到别处,干元洞里,既有磕蛇龟,你如想仗蛇作恶,也无非送它一顿美食?这又何苦?” 洪化子咤笑道:“我看你们还不必过早欢喜,它们谁作美食,那只有吃过再说!”果然灵龟毒蛇,双方展开殊死肉搏。 原来灵龟喷出一口白沫后,即被毒蛇避开,蛇性凶残,只要一击不中,接二连三的煞着,立便相继而来,但闻噬然一声,蛇头笔竖,目闪凶光,蛇尾却绕地疾旋,眨眼之间,即将身势盘好,觑着灵龟,候机一击。 磕蛇龟却把长颈半缩,龟目似睁还闭,带着锯齿的长尾,力朝上卷,却也在那儿蓄势待敌。 摹地红蟒不耐,猛把蛇头往前一伸,使人看去,只有一溜红光,猛往灵龟头部咬来。 它快,磕蛇龟却把龟头一缩,待蟒头临近龟尾,那长而带锯的龟尾,呼然一响,朝着自己头部,倒转而来,又猛又快,双方只一接触,蛇头立便退却,并还噬然作啸,好似触电受伤,昆仑高手,莫不暗里称奇,目光齐集中在蛇头之上,果然这凶顽毒物,头当中,现出一道血槽,无疑地,被灵龟锯尾,划了一下,锯齿锐利,无殊锋口,挨着那有不伤之理? 练秋日常天真惯了,竟牵着上官琪的手,蹦跳叫喊道:“这龟儿,真贼滑,待会把老叫化的蛇,活活杀死后,你就把它送给小侄吧?” 上官琪见他当着掌门,大声喊叫,惟恐他失礼受责,低声道:“你愈来愈顽皮,留心掌门罚你!”又朝白云生低声悄语道:“你为人师叔,一点不管,真不象话!” 徐羽微笑道:“每逢我处罚门徒,你却偏有许多解说,这也不是,那也不行,到底听你哪头才算正理?”这一说,把上官琪也弄得忍俊不禁。 地下毒蟒灵龟,彼此都游身疾走,红蟒却也改变战术,利用长尾,得隙便由灵龟侧向扫攻,但灵龟不是卷尾,就是喷沫,两者都是制蛇之物,缠战半晌红蟒虽未再失利,但也并非得手。暮地里,毒蟒性发,猛把蛇头一伏前面尺许,往地下一贴,蛇尾凌空转擦而来,但闻呼然一响,红光四迸,一如惊雷疾电,长尾下击,“巴”然作响,一下即把龟毁击个正着。 这种闪电攻势,迫使灵龟不及御防,虽然缩头收尾,用力撑住龟毅,但蟒尾一击之力,至力强大,内部饱经巨震,自然打得昏头胀脑,还未出首,毒蟒乘势再施猛击,仅见它昂首作啸,身子便似长虹一般,蛇口张合影问,便将那磕蛇龟咬住中截。 老叫化洪五,驴脸上满现得色,嘻着一付阔嘴,竟朝紫阳真人冷笑道:“你们昆仑这种小小龟儿,有何希罕?我这老伴只须两吻一合,连头带毅,立便粉碎,那口再不把那些惹祸小狗,从速缴出,这场比斗,正好作你们自身龟鉴了。” 紫阳真人,淡淡一笑道:“贫道向不贪口舌之利,眼前之事,还未见分晓,道友不妨等着细瞧!” 毒解一口含住磕蛇龟首端,那东西藏头缩尾,一动不动,红蟒却也十分狡猾,双颚加力,并把头一伸一屈,猛朝地下砸来,只由“崩崩”之声,不绝于耳,无如龟毅奇硬,自己用力稍大,也震得牙齿作疼,敲砸半晌,即劳而功不见,口中毒氛,有如瓮里蒸气,从蛇吻两旁,直冒而出。 无如,磕蛇龟被毒气一冲,原本被击昏迷,这一来,反助它醒转。 它原本具有清除蛇毒的能力,毒气竟成为它最好美餐,一对小鼻孔,生诸头前,虽然头存毅内,竟无碍于呼吸,于是暗中吸取一阵,立觉精神饱满,猛可里,把身后锯尾,腹中毒沫,双管齐下,但闻呼呼之声,龟尾宛如一条软鞭,紧对蛇头,连卷数下,红蟒立即吐口不及,一颗蟒头早已皮开肉绽,口腹之内,也被那磕蛇龟的毒沫,喷染不少,这东西对蛇,极具克制作用,一经沾染,便似火烧,丈来长的红蟒,宛如热锅里面的泥鳅,因为禁不住疼痛,跳得老高。 恶丐洪五,独眼喷火,竟从黎木椅上,跳起身来,劈空一掌,猛朝那磕蛇灵龟打去,同时口中喝道:“司马紫阳,我洪老五和你拼了!” 正是:邪正难两立不义愧灵龟忽闻一童子口音喝道:“且慢撒野!”立觉俊影凌空,度掠而来,众人一奋,神童董练秋,正飞纵而出。 恶丐洪五,打出的劈空掌,少说也有四十余年的功力,而且走的是纯阳路子,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避不敢硬接硬架,练敌迎着劲风飘来,洪五不觉暗中骂道:“小子你是存心不活,明年今日,准是你的忌辰周年?” 心意才动,对方已挥手出掌,而且施展的,也是一种劈空掌风,看不出有何奇异之处,可是一经接触,心灵上即警兆连连,不由一怔,赶忙往旁边一闪,冷笑道:“想不到你竟练就了佛门中的阿滩真气,无怪你这批小狗会有那么猖狂,老叫化倒得好好地把你教训一顿,省得你们目无余子,看掌!” 右掌往前一挥,兜胸扫来,又猛又快。 董练秋既顽皮,又胆大,为试探对方功力,竟不闪避,一式“金豹探爪”,往前就抓,双方两手还未接近,恶丐洪五,突把头往前一点,头上发鬓,不解自开,一头长达四尺许的发辫,好似地下的红鳞毒蟒,猛朝练秋头上击来,这种意想不到的打法,不但练秋还是初见,就是紫阳真人,也始料不到,好在秋儿贼滑,还随着餐霞客习过滚堂身法,赶忙将身子朝下一仰,两个滚转。 即往斜刺里奔去。 洪五哈哈大笑道:“好一式懒驴打滚,这真是名门正派,与众不同。” 他嘴里说着,手更不闲,青城派的飞化什四式,“风卷残荷”,“缤纷花雨”,“紫盖迎风”,奇招异式,连环迸出。 练秋虽然武功不弱,但经验可差,一上场即被人制去机先,而洪五的招式,又乘隙进逼,这一来,不免乱了手脚,头两式,还仗着小巧轻灵,侧身闪避,最后洪五的一式“紫盖迎风”却是探掌直取下额,身形奇快,躲避不开。 摹闻麟儿突然自言自语道:“挥干返日,再来一式巧锁金龙!” 练秋经师兄一指点,不禁恍然大悟,左手顺势往后一挥,卷起一团劲风,朝着洪五打去,紧跟着右脚往前一点,五指箕张,直朝恶丐兜腹抓来。 洪五前外之势太猛,一时收招不及,两手相触,拍然作响,如中败革,同时吸腹收胸,躲过秋儿一抓之势,但已被他掌力,震得踉跄后退,秋儿手掌,也被打得掌心发热,但身法未乱,就事论事,恶丐洪五,还稍输一着。 自己是青城长辈,却输在一小孩手里,这个人,那丢得起? 于是把满腹怨气,都落在麟儿身上,戟指麟儿,沉声喝道:“要打,就自己出手,单打群斗,我化子无不奉陪。如果舍正路不由,却在一旁鬼祟,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也只有你们昆仑派,才可做得出来?” 练秋喝道:“姓洪的,我劝你少作无耻之论,漫道是你这几式毛手毛脚,派不出多大用途,你们青城派长一辈的风雷僧,也败在我恩师和麟儿手下,那又作如何解说?” 恶丐洪五,狞笑一声,也不做答,竟一伏身,捞起那半死未死的红麟锦蟒,顺手一甩,红蟒在空中挣扎,突把身子往前一弹,本是前进之势,再加上一弹之速,还未等练秋看清,那蟒头便已到了头上,只须咬上一口,六阳魁首,为人身神经主宰之区,中毒即便无救,眼看千钧一发。 座上白云生和上官琪,业已飘身而出,还未接近秋儿,一阵龙吟凤鸣之声,还夹着那银铃似的清笑,起自紫阳真人身后,刹那间,香风四溢,俊影横空,秋儿已被一股无形力量,打得往斜刺里飞落。 中途出手的,正是麟儿,他以师弟被恶人暗算,竟用伏魔神功将红蟒挡开。身在空中,略一盘旋,便如神龙矫天,疾落而下,神采突变的和秋儿站在一处,笑指洪五骂道:“还亏你是青城长一辈的人物,与我们武林后进动手,不用真实功夫求胜,处处使用阴谋,乾元洞中,已无法再留你这恶客,如不夹着尾巴赶路,恕我要为师门下那逐客令了?” 还未等洪五开口,紫阳真人忙喝阻道:“嘉麟不得冒昧,得罪嘉宾,客人陆续已到,我们哪能失礼? 快到为师身旁,准备迎接!” 中洞与后洞通道之内,竟有人接口笑道:“紫阳掌教,竟有前知之明,真是一代高人,佩服不尽!” 语音未落,竟悄无声息地飘落三人。 前面是位六十余岁,青中道服,长髯飘胸,背负长剑的道装老者。 后面两位,却是满头银发,但束发作鬓,道譬上却系着两根黄色丝条,飘拂肩际。两人都是一身玄色葛服,右边一个,大耳垂肩,风目修眉,颜面虽然略显皱纹,但脸上依然红光焕发,三柳银胡,垂及胸腹,虽然面对昆仑掌门,但双眼垂合,了无笑意,背上负着的长剑,剑柄上,黄绶缨络,飘垂逾尺。 右边一位,服装剑饰,与左边那道装老者了无二致,只是眉毛特长,眼皮下合时,连双眼也一齐遮住,颊下却是一付山羊胡子。 三人一入洞,紫阳掌教竟携师兄师弟,起身迎接,真人微笑道:“姜真人修道丈人山,驾临寒洞,贫道未及远迎,还望恕罪!” 一气真人姜庶纵声朗笑道:“旁门异派,实不敢有劳真人迎近,贫道还有自知之明,故舍正路不由,择小门而入,即便真人见罪,那也说不得了!” 旋又将身子退在一旁,面容一整,手指两位老者道。 “这几位长辈大约不须贫道介绍,以真人见闻之广,想必知道清楚?” 紫阳掌教,知他存心一试自己眼力,忙向两位道者,打了一个稽首,旋微笑答道。 “这两位老前辈,想是辈份至尊,贫道在总角垂髫时,即已名震遥远的天府蓉城二老,不知是也不是?” 一气真人面容一变,正待答话。 左首那道装老者,本是垂着一双眼,旁若无人,突把双眸一睁,冷芒电闪,寒气袭人,把那天真稚气的董练秋,看得机伶伶的乱打寒噤,他原和麟儿并立,却把身子朝着麟儿靠紧,悄语道:“这双眼,多怕人?” 旋闻老者冷漠地答道:“山野之民,日夕与猿鹤为伍,武林各派的高人雅士,久已隔绝不通往来,自问可以永离尘喧,从此息影封剑,无知本门逆事,数月之内,纷至沓来,初则门人无端被辱,继而连师弟风雷僧也下山受伤,这些听说都是贵派杰作。” 话声一顿,鸦雀无声。 还未容人答语,他又缓缓说道:“已过之事,姑且不论,只是本门紫铜令,那是开派祖师所传,与本门存亡强弱,息息相关,无心失落,犹属有罪,而今居然有人竟把它用掌力摧毁,贫道痴长一百余岁,历代相传,还未闻有人敢如此狂妄,此事却又出在贵派门人身上。” 说至此处,竟把一双锐目,停在真人身上,话语却似斩金断铁般,冷峻得使人可怕,继而又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冷幽幽地说道:“贫道之名,虽未曾为真人忘却,只是真人认为除本身外。 武林各派,都视作旁门异端,大抵不在你们眼内罢了!” 紫阳真人,尽管对方言语,咄咄逼人,仍然是气度雍容的毫无怒意,一俟天府老人语毕,即微笑答道:“是是非非,自有公论,紫铜令之事,晚辈适才始知,好则顽徒已因事回山,将话问明后即可按情节轻重,以门规处理,好歹得还贵派一个公道,堂前有座,且请入座小叙如何?”又把师兄师弟,一一向来人引见。 两位掌门上坐,来宾与昆仑长辈,均列坐两旁。 早有昆仑弟子,献过香茗。 紫阳真人,知道今日之事,比上次眠山派攻打昆仑时,还要危险得多,因为天府蓉城二者,武功剑术,在真人长一辈的人物中,即已盛传,蓉城老人,属邛崃,与天府为结义弟兄,两人只一出山,犹如孟良焦赞般,兄不离弟,弟不离兄,因之,青城邛崃,无分上下,彼此都伉瀣一气。 蓉城老人,为人倒还耿直,可是天府老人,则固执护短,有时甚至不近人情,但对自己义弟之言,却属例外。 宾主茶罢,紫阳真人,把当日漕宇庙一段过节,前后细说,并将风雷僧当时寻仇报复,迫使自己出手情况,舍繁就简的一一报道无遗,可是还未毕,恶丐洪五,竟哈哈大笑道: “如此说来,人伤令毁,倒还得判我青城门中的不是了!既然你这位名门正派的大掌门,占住了理,说我们此来就得向你陪罪。” 又向一气真人笑道:“掌门人,你就代表我们谢罪吧?” 通道上,又有一女人接口冷笑道:“掌门,师兄如果要谢罪,不妨等小妹们一等!” 从圆形洞口之外,又飘来四女,前面二人,竟是黑寡妇和冷面观音,两人中间、却突着一位蓬首垢面,碧跟绿裙的少女,上半身竟用牛筋背手捆住,而且双肩之下,鲜血津津,浅蓝上装,鲜红片片,双目失神微掩,绛唇红消香褪后,已化作舌敞唇焦。 麟儿秋儿全是一惊,心惊少女为何双肩冒血? 原来少女琵琶骨处,竟被人捆刀穿孔,牛筋两端,竟是分头并进,穿过琵琶骨,再往复胸前,绑了几圈,然而把她放手反背,用力紧缚。 少女经此折磨后,已不成人形,但输廓依稀,落在麟儿眼中,却是似曾相识! 当着自己恩师及本门长辈,而且惹下的的事,说来不轻,麟儿还未十分看清,忍着不敢惊叫。 暗中拿眼打量恩师,也发觉他一脸怒容,双目如剪,不住的往少女身上察看,黑寡妇和那冷面观音,板着一付脸,似乎连刀也砍不出血,尤其是那黑寡妇,她把麟儿恨之入骨,有朝一日,如这天真稚气的孩子,落入她的手中,她会不借一刀一刀的把他棚死,而后又连刀剁碎,做成肉圆。事实上,这女人如心地善良,也就不会有那美名了。少女全身,左右全由黑冷两妇,用手提着她身上绑缚的牛筋交住。 身后,还立着一位年逾三十,绮装少妇,那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 这位武林妇女,虽然性喜护短,但人极正道,通权达变,刚烈处,不减须眉。平常,浑身淡红,飞行时,如霓虹经天,奇迅无匹,性好雅洁,浅妆淡抹,秀丽天成,青城门中,以她的女弟子为最多,三凤尽出其门下,此次随来,不但精神萎靡,而且云鬓不整,翠黛凝愁,女儿家浅笑轻颦,原是常事,但一双星眸红肿,煞似卒遭凶变,连日眼泪不了,伤心太过所致。 麟儿一见这等情形,心中已明白此事十之七八,再一凝神细察,不由一阵凉意,直透心胸,登时两手微抖,涕泪涟漪。 董练秋一见麟哥哥无端流泪,不由怔柯柯的问道:“兀那被绑少女,你曾认识?” 麟儿流泪点头,伤心不已。 黑寡妇和冷面观音,一到一气真人面前,立把被绑少女朝地一摔。 麟儿惊叫一声,“仪姊姊?”竟不顾堂前失态,“一鹤冲大”,凌空而出,迅如闪电,飞扑上前,竟把少女拦腰扶住,星眸里,泪落如雨,滴滴部落在少女脸上。 上官琪和董练秋也同时扑上,别看上官琪素有洁癣,为着救人,她竟一点也不顾脏,轻轻把人提腰抱起,麟儿迫不及待的取出芝露瓶,打开少女牙关,喂过天露后,旋反手拔剑,朝着玉仪身上的牛筋就挥。 黑寡妇脸色铁青。面朝紫阳真人一声冷笑道:“司马教主,是否武林道的规矩,贵派可以视同无物?” 上官琪忙止住麟儿,正待反唇相讥。 前洞钟声,幽然作响,真人知道必是客来,正待招呼练秋出洞察看,守门弟子,已飞奔中堂,跪禀道:“苗疆公孙师伯,储庐山衡山泰山等派首脑人物,进见掌门。” 一气真人冷笑道:“道友安排会友的时刻真巧!” 紫阳真人,知他见疑,也不欲多费口舌,作无谓解释,仅淡淡一笑道:“是非曲直,有时故作一时之蒙混或欺骗,然事实真像均有暴露之时,昆仑洞门,昼夜都畅开无阻,贫道对待江湖同仁,更是一向无分厚薄,诡诈之技,小人所为,贫道所疾?” 话犹未落,淡笑之声,已由前洞传人,眨眼间,语声已近,中洞大堂前,业已飘落四条人影。 左首一铁蓑老者,白发银胡,葛衣芒履,右肩斜挂一把铁剑,由于这身打扮,一见而使人想及那是衡山派硕果仅存的长辈铁蓑翁。 挨着铁蓑翁并肩而立的,是一位年逾八十岁的老尼,一脸慈祥,月白僧袍,半尘不染,手中铁拂尘,连柄带尾,不下三尺。 才人门,即垂眉合目的宣了一声佛号,并合什向堂上诸人为礼,道:“贫尼庐山青云,参见在坐檀樾?” 在她下首那貌相威严,身着青缎长衫的老者,却朝紫阳真人锊胡大笑道:“泰山千峰老人,特来奉谒,想道友不至把我摒诸门外罢!” 他对在座青城派的人物,连看都不看一眼。 末尾一位,却是苗疆最难惹的人物,俗称苗疆二奇,老大公孙虚,他一踏脚入门,且不先作招呼,一对含神凤目,却落在那天府蓉城二老身上,大若深知两位老者的来历,自把修眉皱了一皱。 紫阳真人,忙向青城教主道过罪,即和师兄师弟离座相迎,宾主互致仰慕,又由真人一一引见,邪正原同水火,略一点首,却尘子和苦行禅师,即推来宾上坐,自己和两位师弟反坐在公孙虚的下首。 上官琪抱着奄奄一息的熊玉仪,身上已沾了不少血迹,女儿家心性,较男人仁厚得多,脸上已挂满泪痕,见着长兄,不能不作招呼,只好含羞带愧的喊了一声:“大哥,你好!” 公孙虚一见这位娇憨义妹,天真仁厚处,仍然不减当年,不觉心生怜惜,遂笑颜道: “人家把人弄成这样,存心就没有让她再活,纵令你和这几个孩子,设法把人救转,结果不惟不讨好,还恐弄出一场无味麻烦,这又何苦呢?” 上官琪撇着嘴,气道:“怕麻烦,我就撒手不管了!” 公孙虚知她个性倔强,只好笑了一笑。 新到来宾一落坐,麟儿忙带着练秋,分赴长者之前,依次见礼。 铁蓑翁和青云师大,对麟儿练秋,尚是初见,这种武林异质,千万人中,殊难一见,自是赞不绝口,并多勉励之言。泰山派仟峰老人,眼高于顶,平常人物,很少嘉许,可是鹤峰之上,一遇麟儿龙女,即惊为神仙人物,爱好之心,自不必说,加之龙女为着骊龙剑,曾拜千里追魂邓珏,作为他膝下义女,因此关系自更加深一层,喜爱麟儿有如子女。 一气真人和天府蓉城二老,那股傲劲,本就使人看不顺眼,再则,对付自己一个女门徒,穿锁琵琶骨,手辣心黑处,与那偏激不仁的武林道,处罚自己敌对,方法无殊,残酷狠毒,即属异端,仟峰老人,那能袖手不管? 他突把两道寿眉往上一扬,精眸的的,宛如电闪,朝青城教主一扫之后,却将手拱向紫阳真人,笑问道:“司马道友,尝闻贵派,素主张以武卫道,但把门人子弟,如此处管,未免有伤天和,能否看我薄面,从轻发落?不怕别人见笑,这种血淋淋的惨容,入我眼帘,即觉心悸。” 紫阳真人,那得不明了他系明知故问?借题发挥?正待答话。 恶丐洪五,一身软硬不吃,有我无人,闻言,竟怒眼相向道:“本门处罪不肖弟子自可权宜,无端绕着真子来惹是非,那是他自讨没趣。” 公孙虚冷然接口道:“此处不是青城,人在此间,我倒可为紫阳道友作主!” 话完,立着麟儿,将玉仪身上牛筋除去,并为伤者把双肩医好,这可把恶丐洪五,和那不近人情的黑寡妇气炸了肺,两人同时一飞身,往上官琪身前扑来,黑寡妇坐处较近,先行到达,伸手朝玉仪背上的牛筋就抓。 公孙虚和仟峰老人,同样是不怕事的主子,哪甘示弱?也从座上飘出,双双把肥大袍袖往前一拂,“铁袖卷云”,劲逾千钧,分朝恶弓洪五,和那黑寡妇胸前打去。 这一来,说打就打,黑寡妇玉掌平推,硬接仟峰老人卷出的袖风,风力接实,呼然作啸,山洞雷鸣,仟峰老人双肩微晃,黑寡妇却踉跄后退,功力高下已分。 恶丐洪五,阴险贼猾,公孙虚袖风卷来,他突把身形朝下一挫,风从头上飘去,他也抽空使招,疾把驴头一摆,头上发辫,呼啸而出,竟朝公孙虚拦腰卷去。 这种奇怪打法,不论公孙虚武功多强,还真不敢硬接,赶忙撤招后退避开。 洪老五得意非常,哈哈作笑道:“公孙虚,你不过在苗蛮之地,浪得虚名,居然狗仗人多,管起闲事,我也要让你们这班自命不凡的武林人,尝尝我青城派的厉害之处。” 不料公孙虚乘他得意忘形之际,也以牙还牙,两只袍袖,又长又大,只一缩骨移形,立时变得非常瘦矮,顷刻间,恰似换了一人,右袖一甩,呼的一响,宛如一条毒龙,凌空飞卷,势疾力猛,与恶丐洪五,头上发辫,自有过之而无不及。 洪五作梦也未想到,自己发辫,已是门外利器,人家却拿衣袖,用束湿成棍的功夫,以牙还牙,暗中嘀一咕,独眼可冒火,驴头一摇,发辫直转,双方来势很凶,一个强打,一个硬接,辫与袖两不相让,只闻啪的一声响,彼此竟纠缠一处。 公孙虚眼精手快,长袖挥腰之间,已凝真气于丹田,一俟辫袖缠结,即将长袖一挥。 恶丐洪五,也用千斤坠的功力相抗,但公孙虚早已防此一着,神功贯注,力能摧山,竟把洪五一甩,袍袖招展间,洪五飞离三四丈,但他功力也精,半空里,鲤鱼打挺,总算未曾跌倒。 苗疆公孙虚,依然气定神宁,面色不改,缓缓朝着上官琪道:“快将人抱入室内,用清泉洗去血淤,施以补血生肌,培元固本之药,或可痊愈,但一身功力是否可以复元,这就难说了!” 随说随取出一只玉盒,递与上官琪道:“盒内生肌膏,药材极为珍贵,用余之物,还须交还,以备不时之需?” 上官琪接过玉盒,半笑半嗔道:“谁希罕这点肌膏,还得一再叮嘱,毫不放心小妹似的!” 暮觉身后微风飒然,上官琪两臂一麻,怀中抱着的人,顿感一空,连身旁站立的公孙虚,也未看清来人的身法手法,待其发觉,熊玉仪已落人手。 动手夺人的,正是天府老人,只闻他冷森森的一笑道:“青城派的事,轰不容人插手,老夫也不愿和后生晚辈,动手动脚,别以为你们这点武功,足以自炫,若心存惩戒,只恐你们早已没命了。” 语音低沉,但入耳即使人有一种重压感觉,眼光如电,扫来寒气袭人。 美麟儿一见仪姊姊,人在生死边缘,自觉伤心万分,心神不属,耳目失灵,虽然站在师姊身旁,人被夺去,发觉已晚,在场的又都是长辈,未得指示,本事再大,也不能动手,不由心中又痛又急,只好把一双朗若明星的大眼睛,望着恩师,紫阳真人,对这位爱徒,非常痛爱,知道这场事,如不诉诸武力,决无其他方法可了,遂把脸容一整着麟儿将掌碎铜令之事,当众细说,以明是非曲直。 可是,天府老人,不待麟儿开口,竟冷笑道:“本门至高信物,只要有人故意摧毁,理由再足,想解决,也只有两条大路好走。” 真人也报以冷笑道:“愿闻其详!” “引咎自裁,人死不究,本门仅派人割取双手,谨向祖师牌前交待,此其一。舍此,誓不两立,不将毁者弄得派毁人亡,决不撤手!”天府老人,一字一吐,语句强横,无以复加。 紫阳真人,纵声朗笑道:“贫道认为天下无不释之仇,不解之冤,问题只在于对方是否怙恶不改,贵派入山,即伤我门人,而今两位受伤弟子,尚还躺在床上,这些我都隐忍,面晤洪道友,自问尚能以礼相待。结果如何?红鳞毒蟒,把本洞闹得乌烟瘴气,贵派既为小徒毁了门中信物,劳师动众,我这为人师表的,也不能不问情由,而递加处分!但是老前辈又不容小徒开口,万事存于一理,是否我们能将理字置诸度外?贵派可将门人穿肌洞骨,本门师徒,无殊父子,这种作法,恕我司马紫阳不敢苟同,熊姑娘蕙质兰心,遭遇如此,本门上下,均代为惋恤不置,还望道友看我薄面,曲事宽容,他年如可效,誓必报命!”话完,竟向一气真人,打了一个稽首,又朝麟儿喝道:“徒儿,快向师伯谢罪!” 麟儿朝前一跪,正待磕头,一气真人,愤然作色,手上云帚一拂,千丝寒风如剪,麟儿不敢回手,只好把真气贯注全身,云帚刚好落在钹上,踉跄一声,钹作龙吟,其声震耳。 右边第一位,坐的正是衡山前辈铁蓑翁,已从座上飞起,瞪目怒咤道:“恶道欺人太甚!” 挥掌发式,旋风疾转,若怒海泛潮,惊雷掣电,猛扑青城教主前胸。 一气真人,狞笑一声,斜退半步,横右掌往盾一带,又复往前一推,也打出一种无形劲力。 双方路道都怪,一则回旋转舞,一则由内而外向四周挤压,彼此掌未接实,但觉异常吃力,同时各把双肩一晃,铁蓑翁脚未移开,一气真人似觉站立不住,正待疾朝后退,蓉城老人,却于此时,伸了一个懒腰,那空中挤压之势立便大增,把铁蓑翁打出的旋风,激向四周散去。 却尘子朝着蓉城老人望了一眼,竟哈哈大笑道:“长者是否因为连日跋涉,困顿风尘,且请移玉云房聊作小憩,待精力恢复后,那时明攻暗打,犹不为晚!” 这话触发了人家满腔怒火,老人竟从椅上,缓缓立起身来,向着却尘子边走边带冷笑。 麟儿也在师父身旁,把眼睛朝真人一望。 真人点点头。 只要恩师首肯,美麟儿已无所顾忌,缓把身子挨近师伯。 蓉城老人,略一抬腕,右手中指轻扣拇指,往外一弹,弹指功可以贯石断金,只要触及,立便骨折筋断。 不待师伯回手,麟儿早清笑道:“好一手弹指功!”人影晃动,招式奇诡,竟躲开人家正面攻势,骈右手食中两指,朝老人左臂一划,这原是昆仑山武学神髓,最难练就的天罡指,名人又哪能不识? 但因麟儿人少年轻,虽然老人也曾闻报,这孩子功力奇异,可是总不相信,小儿辈他能强到那里?事情就坏在这种想法上? 老人中途变式,顺着麟儿双指来势,手臂朝下一落,屈指轻弹,但麟儿天罡指也同时攻到,只闻“啪”的一响,双方一合即分,如中蛇蝎,两人颜面同时变色。 蓉城老人,铁青着脸,竟朝紫阳真人喝道:“司马紫阳,原来你还有这么一位徒弟,无怪会如此轻狂,而今我们什么话也不必白费,手底下分强弱,峰顶上决胜负便了。” 原来两人手指对击后,都觉骨痛如折,不由暗中一惊,蓉城老人,更是大惊失色,知道想把昆仑,弄得一败涂地,事实上极不可能,但事情已到如此地步,缩手也就不行了。 蓉城老人向青城掌教道:“此事已无理好讲,不如以武功而正强弱,洞中动手不便,我们同赴玉柱峰领教昆仑绝学,就此便走如何?” 天府蓉城二老,也不管紫阳真人同不同意,飘身就走,两人武功已臻化境,大袖微扬,疾如电闪,竟从小洞穿身而出。 麟儿因为仪妹妹已落在她祖师身上,关心好友安危,心中异常焦虑,拿眼看着恩师,发出乞怜之状,真人当机立断,笑对却尘子道:“一切劳师兄作主,小弟先行一步!”并朝麟儿练秋微笑道:“尔二人随我同赴玉柱峰,即此就走!” 袍袖微拂,人如惊鸿掠影般,携着两位心爱弟子,力朝二老身后追来。 真人边追边笑问麟儿道:“小别数月,你功力比以前又精进很多,背上饶钹,何人所传?而且为师并未着你回山,是否巫山之行,产生重大变故?裤管已破,似曾受伤。颇令为师迷悯,可将个中原委,略向为师诉说经过。” 这番话,充满无限关怀与爱惜,麟儿满怀激动,不由得籁籁泪落,遂将身入巫山,所遭情形,十言并作一语,概告恩师,南海所遇,也一一向恩师诉说。 真人一听神山三老,居然出世,不觉快慰异常,遂笑道:“你这孩子,福缘真厚,居然连这三位老前辈,也感动出手,这一来,武林中多少奇异之士,未来赖以保全,确属功德一件,南海普陀岩半觉师太这桩事,与你师伯关系极深,一俟机缘已到,我即设法处理便了。 霞儿能得雪山前辈为师,自是她毕生之幸,金牛谷之行,可能有惊无险,只是你放心不下罢了。” 说着,回顾麟儿,笑了一笑。 这一笑,含意至深,把麟儿笑了一个晕生双颊,羞个可仰。 真人又继续道:“你和崆峒高足陈惠元,既能情同手足,而且对方又能敬友尚义,得友如此,尚有何言?昆仑崆峒世仇之事,积习已深,所幸你师伯师叔,赋性温和,对前人一事,必可捐弃成见,惟对方是否同一心意,那就很难预测了,贤徒必须珍惜友情,纵有天大困难,为师必竭力助尔,自可放胆去作,惟恙虫之事,至为可虑,能否获取灵药,连为师也不得而知,一俟此问事了,当与尔两位师伯,计议一番,即作决定,此次所来道友,均系江湖上有数人物,如有困难,必能同心协力,绝无掣肘,惟江湖险恶重重,尔年事又浅,一切务宜谨慎,以免愤事!” 真人一面训勉徒儿,一面行功运气,人如脱弦之箭,追赶前面两个极厉害的对手。 那天府蓉城二老,武功之高,令人胆寒,尤以天府老人,手上提着熊玉仪气若游丝的娇躯,行来却若无其载,玉柱峰在乾元洞之后,高逾数广仍形势巍峨,高人云表,峰头白雪皑皑,半腰而下,又忽青葱碧绿,隔远凝望,宛如雾笼仙姬,娇姿绰约,由周峰围峰叠,山势绵延,起伏千里,端的雄伟无匹。 由乾元洞向西挺进,山形奇险,普通行人,望而却步,由于行人绝迹,遂无山径可循。 两位者头,竟飞跃枝梢,一纵就是数十丈,葛衣袍襟,随风飘忽,乍看,便如两只大白鹤,贴梢飞行,大约心存较劲,竟愈行愈快。 董练秋和麟儿齐肩并进,论功力,他自不如师兄,但他也有一已奇遇,苦行禅师一身功力,竟是倾囊相传,却尘子和紫阳真人,也将本身绝技,择要传授,最难得,是他能专心一志,从事研究,半年来,功力大进,轻功提纵术,尤为特长,与师兄同行,竟能赶上,而且不带半点勉强,但内功剑术,便比麟儿,相差很远了。 对这位人美如玉的师弟,麟儿自是喜爱非常,更兼他功力精进,赋性聪明,一路行来,絮语如珠,颇感相见恨晚! 前面却是一处绝高屏蟑,只一越过,再前便是玉柱峰,两者竟施展玄门上乘本领,御气飞行术,只闻清啸一声,万壑争鸣,两条人影,冲天直行,奇快绝伦,摹闻真人失惊道: “山高寒重,玉仪伤势危殆,创口鲜血,如凝结成冰,只有加速其死,要救,却须趁早拦截。” 说罢,袍袖一拂,人便腾空长起,如龙戏九空般,矫夭无匹。 麟儿等不敢怠慢,分从恩师左右,斜冲而起,三面包抄,同时绽舌大喝道:“两位老前辈,速将伤者留下,否则逼人动手,莫怪失礼。” 真人麟儿,已展出十成功力,含尾直扑天府老人,眨眼间,那老儿便飞落绝峰之上,还顾身后笑道:“要追,加力,迟则无及!” 真人与麟儿心中异常愤怒,离他落脚之处,还有数十丈,遂突把真气上提,同时左右手劈空下击,施意“大鹏搏风”,借力使力,上冲之势,快得使人眼花,真人才踏上一株虬松,正待往前发招。 蓉城老人,哈哈大笑道:“看掌!”人竟一翻身,倒穿而来,掌势奇猛,直朝真人罩紫阳真人,一见蓉城阻道,那天府却是连头也不回,逞越过绝嶂,闪电般直朝天柱峰纵去,也就不和对手硬拼,赶忙往斜刺里一飘身,还未纵出掌风边缘,左手袍袖住上一挥,一阵氤氲,便有一股无形劲道,把蓉城掌风,挡了一挡,同时人在一晃之下,竟藉枝梢反弹之力,往上纵起,避过蓉城一击后,立即穿过绝嶂,人如流星赶月,往上直追。 蓉城老人,飘落枝头,旋即伏身一跃,还未纵起,董练秋恰好飘身而过,背上大乙五灵剑,已拨取在手,面临强敌,发招便是辣手,只闻他清笑一声,神剑挥来,祥光涌现,有如百丈长虹,飞腾闪目,只闻咝咝之声,椎心刺耳,施展的,正是麟儿悟出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剑之术,招名“疾风暴雷”,直往蓉城老人当头罩落。 这种神奇剑术,全依自然之势,顺理成招,凌厉疾劲,气势非常。 摹闻对方一声冷笑,剑光中人影晃动,矫若游龙,董练秋挥剑下击,身前竟奔来一条黄影,只一临近,立便有力道千钧,直袭前胸。 练秋稍事腾挪,手中剑直朝下卷,招化“惊雷掣电”,冷芒四迸,寒气袭人,五灵剑嗡嗡作响,剑身如碧水扬波,一阵颤动,原对方掌到,剑却朝他手掌劈来,绕你手似百练精钢,但神剑能摧金断玉。 蓉城老人,低咤道:“小子找死!” 扬右袖,直卷剑身。 不料麟儿因担心师弟功夫,恐非老人之敌,竟施展牟尼身法。 双臂一合,朝下纵落,右脚尖却猛向老人头上一点,口中清咤道:“你也尝尝我这一式,功力如何?” 老人眼快,跃身避开,董练秋忙朝师兄身旁纵去,麟儿悄声道:“师父已追上峰腰,我们快赶?” 蓉城老人,心中暗气,还待跃身拦截,身背后微风飒然,只闻有人缓缓说:“老前辈年高德助,何必与小儿辈互作对手。” 老人闻语,暗地一惊,知道昆仑五子,除餐霞客与白云生,功力较次外,其余三位,无一庸手。但也偏不服气,倒要试试,这位资格最老的大师兄,功力是否能与自己为敌,遂也不作答言,猛可里,一式“游龙戏水”,立掌反劈,掌风如决千仞之水,泻流而下,雷声隐隐,岳撼山鸣,同时,自己身子凌空飞扑,伸手便朝却尘子期门就点。 这种连环猛攻,功力稍弱,即无法御防,却尘子,不敢怠慢,右手往斜刺里一伸,左手往后一扬,便如凌虚仙子,侧身穿空而上,避过掌风后将身子一翻,五指箕张,疾如闪电,也向蓉城老人左肋就抓。 这一来,隼飞鹰扑,鹞落鸯扬,但觉千缕寒风,无边煞气,轰发之声,传之山谷,万山争鸣,两人功力都深,只一搭上手,便是连环迭式,谁也不让。 蓉城老人,虽被却尘子中途牵制。那天府老怪,却自恃功力奇高,而且还有能人埋伏未出,故毫无顾忌,风驰电掣般,直扑玉柱峰头,手上所提的熊玉仪,因被洞穿琵琶骨,失血原多,人本只有奄奄一息,虽然食过天露与那成形灵芝,但药力还未尽量发挥,最糟的,还是天府老人,存心就不让她再活,提着她身上牛筋,一路上升,愈往高处跑,气候愈寒,两处穿筋创口,筋被带动,附近肌肤,撕裂之处,却是愈来愈多,只闻她惨嚎一声,人却昏厥。 老人狞笑道:“既行当初,即有今日,欺师背祖,处分还轻得了么?”又见紫阳真人,拼命追来,竟是愈追愈上,不由暗道:“这小辈,御气飞行之术,居然能追上老夫,如非师弟曾和他交手,明了他一身功力,早作预谋,则此次昆仑之行,还真不敢说稳操胜算呢!” 这时,他身离玉柱峰头,已不过百丈高下,煞风吹来,宛如利刃,熊玉仪的身上,有血迹之处,已凝结成冰,他可不管这些,仅用护身神功,将自己身子护住,又强提一口真气,上升速度,立即加快很多,眨眼间,便到达峰头。 峰上白云弥漫,玄冰恰似琉璃,冰光云影,映为奇观。天府老人,本从甫面而上,脚一落地,便朝北方飞驰,紫阳真人和麟儿练秋,也于先后到达。 真人一声不响,落地后,便施展慧目往前注视,云影如絮,还未看清,对手已到北部边缘,只闻他冷森森的一笑道:“小辈,想救人么?往峰底之下前去找罢!” 话声未落,空中果然出现一条人影,那身子却正似青城女弟子熊玉仪,无疑的,这残酷老者,竟把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弟子,抛落峰下。 真人心中大怒,沉声喝道:“万老前辈,你这种残酷行为,未免罪不容诛,贫道倒要和你领教一二。” 不待话完,立朝北方纵落。 对手不等真人扑到,早已凌空一长跃,口中还冷笑道:“老夫不屑和晚辈动手!快往峰下找人吧!” 真人刚飞落北端,还未立住脚,雪地玄冰之下,却纵出一条人影。只一飞出,便将两掌往前一推,立时煞风如山,雷声大作,事出仓卒,无从预防,风从背后往前一撞,击个正着,紫阳真人,竟被人掌风,震往峰头之下落么! 来人是一位虬髯环眼,阔口粗眉,跣足光头,身着憎袍的老和尚,真人被击落之后,立朝天拊掌大笑道:“师兄神算,果不寻常,这牛鼻贼道,即便不死,两三年之内,恐也无法代管别人闲事了。” 麟儿练秋,离真人身后不远,目睹恩师被人暗算,只差点哭出声来。 那藏身冰洞之中,利用冰雪掩盖,暗中袭击的人,正是青城门中,老一辈的第二人物,年逾百岁的风雷僧。 原来天府老人和师弟风雷僧在下山之前,早有计谋,以熊玉仪为饵,诱使真人追赶,风雷僧则预伏绝顶,冰雪之内,利用天然雪景掩护,目光多好,也无法察看出来,真人义愤填胸,急于救人,飘身掠过风雷僧藏身之处,猛和尚却从平地冰洞之内一蹦而起,出于便是风雷掌法,真人背上,似乎被掌风撞上,人如断线风筝,竟从千切峰头,被人打落。 天府老人,嘿嘿一笑,得意非常,风雷僧更是眉飞色舞,两人还未会合,四周突有微风袭来,看似风力不强,但稍触风头,立觉全身功力顿失,知道这是武林中最上乘的一种功力,功能虚实并用,和而不猛,毁刚销柔,伤人不觉,数百年来江湖上未曾一见的太清神罡。 两人不约而同的向着东西两方一纵,这无异为来人让路,立有两条人影,一掠而过,未曾交发一语,便朝峰下直落。 只气得风雷僧脸色铁青,正待朝下飞落,找麟儿练秋两人的晦气,天府老人,却将他阻住,冷笑一声道:“今日昆仑派可以说倾巢出动,紫阳贼道一死,该是群龙无首,情势混乱之时,但却尘子和苦行禅师,两人的威望,与紫阳贼道,丝毫不差,如不把这两个小辈,一举消灭,昆仑派的实力,仍可炙手,这不能不加注意!” 风雷僧恨声道:“不论用何方法,这一门派,总不能让它存诸江湖,师兄和掌门师侄只管作主,小弟无不应命!” 山峰之下,啸声争鸣,不须臾,人影晃动,青城和昆仑派的一干高手,均已到达峰项。 昆仑派以却尘子为首,铁蓑翁和他并肩同行,底下则是苦行禅师,公孙虚,仟峰老人和青云师太。 青城派则以一气真人为首,蓉城老人,恶丐洪五,和身后跟随的赤霞女,黑寡妇和冷面观音等,二男三女,共计六位,一上峰即和天府老人与风雷僧,合在一处。 青城派的掌门,铁青着脸,心中似乎至感气恼,竟向峰头不住打量,半晌才对却尘子冷笑道:“两派高手,全集此处,适才贵派迫不及待,中途即和本门师执长辈大打出手,而令人到此间,贵派掌门却又不知去向,未免出尔反尔,使人费解!” 却华子和苦行禅师,峰后不见掌门师弟,也正在大惑不解。 一气真人所问,两人还真无法对答。 只闻天府老人,冷森森的狞笑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来代人回答,司马紫阳早已变鬼!” 此语一出,把昆仑派一干人众,将从脚底至顶,直冒凉气。 公孙虚越众而出,冷笑道:“此事如果属实,贵派的人也莫想逃出手去。” 不待公孙虚语毕,老人更是狞笑不绝,嘿嘿连声,云飞雪舞,口中还大声喝道:“好一个狂妄无知的后生晚辈!斗胆藐视老夫!” 但是出语未完,对方也发出一声冷笑,只觉青蒙蒙的光华一闪,公孙虚竟尔失去踪迹。 天府老人一怔神,旋即恢复常态,继又出声冷笑道:“原来是一种小小遁身之术,这还难不住老夫!” 右手往肩上微扬,一阵凄厉啸声起处,碧绿光华一闪,他手上却已多了一把带有骷髅,奇形异式的宝剑。 此剑一出,却尘子不由皱了皱眉,暗道:“这东西邪气十足,明是白骨真人魔家三剑之一,剑名碧磷。 原赐予他门中女弟子防身使用,这次老怪却把它带来,而且苦命女子熊玉仪,在他手上也不知如何发落,看情形,大是不妙,偏生嘉麟师侄,不在此处,如有他项下神佩,破此剑自然易如反掌,否则剑上啸声,就使人大法忍受。”当即把手上拂尘微展。 淡淡一笑道:“白骨碧磷,魔家异宝,但晚辈不自量力,倒要见识一番,就请发招赐教?” 摹闻一声锐啸,碧光如电,遁映长空,峰头雪光,与天上素云,被这光华一射,即变成温空碧绿,使人深觉鬼气森森,不寒而栗,白云之内,还映出无数骷髅头影,隐现频仍,天府老人。 更把手中长剑,略一招展,剑身上那白色人头骨,原有许多小孔,划空作啸,啸声奇异,刺耳椎心,这原是利用一种特殊声光,收那震慑心神之效,制造之奇,自是巧夺天工,但非有什神怪。 啸声起处,天府老人,竟施展青城派无上剑术,“青城八八式。 长剑划空,剑芒打闪,只觉无数骷髅头影,由四周直向却尘子逼来。 却尘子位列昆仑五子之首,已练到三花聚顶道家至境,这种摄神荡魄之术,如何能使他惧服。 魔剑挥来,他却把手中拂尘,往剑身卷去,这原是一种余丝缠腕的普通招术,但经名家高手,稍加变化,使来即便不同。 尘尾带来千丝寒风,风同利箭,激起无边煞气,气劲如山。 两方再互不相让,只闻锵当一响,剑作龙吟,剑身一阵震动,千万骷髅头影,宛如漫天花雨,往却尘子头上一罩。 只闻咝咝数响,却尘子手上拂尘,迎空一挥,“拨云见日” 尘尾上煞气千重,长尘更如一条怪蟒,把飞来幻影,搅得纷飞四散,尘招未尽,立便腾挪,一式云里翻身,不待对方闪避,长尘即化作“怒龙转尾”,直柱天府老人拦腰就卷。 却尘子原是昆仑派剑击名家,他的特性,盖于散招,在昆仑五子中,自成一格,人到中年,即便向道,并且弃宝剑而用拂尘(按拂尘又名尘尾),用的仍是散式,平常闭洞不出,静中详参罕见绝招,除与几位师弟,偶尔印证外,武林人物,实不知道他武功深浅,自氓山派袭击昆仑,才与师弟出而卫道,冷残子也被他用无极真气,一举震伤,遂而震撼江湖。 这次所遇对手,武功比冷残子只高不弱,双方出手,互有戒心,而且彼此还含着不分强弱,誓不罢手。这一来,两旁观战的人,无不惴惴于怀,任一方落败,都关系两派未来名誉与发展。 只闻有人大声赞道:“毕道友的功力真纯!老魔崽子未便抵挡得住!” 那声音正是苗疆公孙虚所发,青光微闪,立便隐居絮云之内。 天府老人,冷笑一声,葛袍大袖一展,手中剑振腕而出,剑划长空,排云荡气,施展的正是青城八八式的绝妙招式,“漫天繁星”,只闻噬声震耳,剑口迎着尘尾,激卷而来。 双方功力都纯,招式势同拼命,观战的人,不由提心吊胆、睁着眼睛,静侯空中变化。 两条人影,中合之下,锋的一响后,不约而同的都从空中震落。 却尘子落得比对手还快,功力上似乎稍输一着,但一落地那身子便如弩箭,直朝对方飞扑。 手中拂尘,往前一送,说也奇怪,尘尾立向四周一分,恰似千万利刃,迎着天府老人的胸腹,直刺而来。 昆仑派的人,不由同声赞好。 老人把寿眉一扬,冷笑道:“喊得太早,难免失望!” 口中答话,剑也不停,碧磷剑盘旋上绕,竟现出森森剑气,骷髅头上,锐啸刺耳,剑如疾风暴雷,紧对尘尾卷去。还未接触,却尘子立把手腕一抬,避开攻势正面,招式半撤,立又还手,尘尾如千缕游丝,缠向剑身,不料对手天府老人,剑化“长鲸吸水”,招式中竟含有玄门上乘的粘字诀,尘尾缠结剑上,魔剑虽能斩铁如泥,却不能削断尘尾半根。 天府老人冷笑一声,长剑往后一带,却尘子也不示弱,斜退半步,凝真力把拂尘往往后一施,双方互不撒手,彼此微哼一声,脚下使用千斤坠把身形定住,而后气聚丹田,功凝右臂,谁把对方带动,则强弱自分。 两人如同钉在地上一般,脚下冰层,竟逐渐破裂,只闻喳喳之声大作,脚便朝地下陷落。 天府老人,双鬓见汗,却尘子业已喘息可闻,昆仑诸人,心中大急,但谁也不便明里暗助。 暮地,恶丐洪五,却由囊中取出一物,毫不迟疑地朝着却尘子背后就打。 物如鸡卵,色作棕黄,飞来略带呼啸,眼看就得打中。 一气真人,脸色铁青,立朝自己的人大喝道:“速向四周散开,退则不及!”说完立往西边纵去。 正是: 神功分强弱 异物划空来—— 天涯浪子扫校 第十七章 蒙面妇人 那红色弹丸,凌空飞出后,宛如劲弦之矢,奇迅逾常,无巧不巧,却尘子背向洪五,在和天府老人,聚精会神的拼斗内力,眼看弹丸,便要打中。 忽闻波的一响,却尘子身体四周,似有一堵无影之墙,将身拦住,劲弹反跃,半空开花,弹体四裂,里面却冒出一股黄烟。 奇腥扑鼻,烟浓味重,并向四周逐渐散开。 暮闻一声佛号,苦行禅师,怀抱竹杖,人己缓步而出,并对恶丐洪五微笑道:“赤癸弹久成禁品,道友为青城有数人物,暗施辣手,不怕武林道友齿冷么?” 他也不俟对方答言,立时报以颜色,袍袖展处,狂飓如轮。 对着天空黄烟,略事卷扫,再将手对空一扬,玉柱峰头,忽卷起一阵狂风,带着纷飞白雪,冲人高空,霎时不见。 天府老人和却尘子,两人正相持不下,老人额上,汗落如雨,却尘子头上,却是白气蒸腾,看情形,似乎十分吃力。 禅师暗地吃惊,一时却苦无解救之策,不觉修眉频瘦,困悯异常。 耳畔,忽然响起公孙虚的口音,只闻他传音密语道:“青城邛崃,这两个老怪物,功力奇高,连却尘道友,相形之下,也觉稍逊,为解危计,小弟只好用掌力把他两人震开。蓉城老怪,功力不逊乃兄,能和他作对手的,只有道友和铁蓑前辈,而今事颇危急,我们也无暇顾及什么江湖过节了,” 白云之内,似有青蒙蒙的光华一闪,如闪电穿云,掠空而下,又快又猛。 天府老人,暗里一惊,功力骤减,却尖子须发怒张,双目神光四射,手中真力迸聚,音能裂石,气可穿云,只闻他暴喝一声“打!” 他以右手稳住拂尘,左掌却猛朝对方胸的劈去。 天府老人,咬牙切齿,手稳长剑,屹立如山。也立即报以颜色,左掌也往前猛推。 只闻一声“糟”。 紧跟着“啪”的一响,两人手中的宝剑和拂尘,似被一种千钧力道,往当中一撞,如果彼此互不松手。就是双方功力再高,也得把自己右手震断。 兵刃出手,双方手臂都感着一阵酸麻,不由同往身后一撤,却尘子知是公孙虚热心为友,自然心存感激,那天府老人,却气得颜面发青,拾起地上的兵刃后,立时怒吼一声,身子一耸,离地而起,人如一只大雁,飘空掠来。 平地上也冲起一条人影,身背铁蓑衣,轻如飞燕,凌空作啸,气震风云,那正是衡山派硕果仅存的长辈人物。八十年前,以落英掌力,名震江湖的铁蓑大侠,此人酷爱山水,淡于名望,归隐极早。岷山派与穿云剑客,深有仇恨,归元生率众复仇,紫阳真人,仗义援手,掌震裴杰,岷山锻羽,衡山派赖以保全,铁蓑翁心存感激,投桃报李,昆仑有事,哪能不挺身而出? 天府蓉城二老,与此翁年岁相若,彼此正是同辈人物,相互知名。 他一出,更触发了蜀中两老的怒火。 只闻天府老怪冷笑一声,只一接近,立把那肥大袍袖,对铁蓑翁轻轻一拂,人便跃开。 天空里,立便卷起一阵旋风,初则呼呼作响,继而锐啸大作,旋风威力,势同百丈窝流,只一下,就把铁蓑翁全身卷入。 昆仑高手,知道这是青城派独负时名的镇山绝学,袖里乾坤,威力奇大,江湖上盛传已久,但从未见其使用,铁蓑翁只一出手,便遇上这种罕见功力,一个应付不当,这位老年前辈,一世英名,便付诸流水,不由担心万分。 忽闻哈哈长笑之声,其音震耳,紧跟着铁蓑翁双掌一挥,也发出一种奇异掌力,那是风也是一股旋流,整整把身子包住,回旋方向,刚好与对手所发的相反,一则由外往内挤,一则由内往外压,方向相反,互相激荡,奇声异啸,四周迭起,一若万马千军,疾从四方八面,急奔而至,昆仑派旁立高手,知道这位衡山前辈,也施展数十年性命交修之学,落英掌力,双方相遇,互见神奇,铁蓑翁竟朝自己所发的风缘一撞,铁蓑乘风,搏羊角而冲天直上,身法奇快,如星陨弹泻,电掣风驰,转眼间,便冲出那旋风之外。 天府老人,冷笑道:“相好的,就想趁机逃走么?未免作梦!”他身子原已飘落峰头,复又耸身而起,冲天直追。 铁蓑翁也打出真怒,一式云里翻身,倒头便落,两人都凝用内力,凌空对掌,按情理,铁蓑翁居高临下,势已占先一着,所用拿式,更是“飞鹰搏兔”的罕见奇招。他头下脚上,身子笔直,铁蓑已无鼓风之力,两手微屈作势,形同鹰爪,人还未到,十指上寒风如剪,双方高手,不由相顾骇然,彼此屏息以待,倒要看这种奇猛招术,对手天府老人,如何化解? 一上一下,不过相隔丈余,谁知天府老人,突把两手往袖中一缩,头也朝右一摆,避开铁蓑翁攻击正面后,两袖招展,竟用束湿成棍的寻常招数,一阵拍打,铁蓑翁奇招无功,来势太猛,背上竟被袍袖打中,好在身背铁蓑,把后身挡住,饶是这样,犹被天府老人凌空击落。 怪老人得手不容情,一式苍龙入海,龙降峰顶,脚才落地,便借力一弹,绝不让对手有喘息机会,立便排山运掌,铁蓑翁自觉一股奇热,直冲面门,知道对方手辣心黑,忙震丹田一口气,银须自发,根根直坚,人也不闪不避,一式单掌摧碑,巧打中盘。 两位武林长辈,各拼真实功夫,只闻“啪啪”两响,两旁高手,尚有许多还未看清他们是用何种招式,对掌的人彼此都不约而同的往后一撤。 铁蓑翁,手抚前胸,颜色如上,天府老人也用手按着左肋,变颜变色。 苦行禅师和仟峰老人,立纵落铁蓑翁身旁,由禅师低语问道:“前辈是否受伤?” 铁蓑翁摇头苦笑道:“我用落英掌,他使玉灵掌,双方都凝运内功,硬打硬接,他用扑击之力,震我前胸,我用挤按伤他左肋,虽负微伤,无碍大事。” 那边青城掌教,也飞落师叔之前,满致关切之意,天府老人冷笑道:“我们彼此都挨了一下,不过有重有轻,不分强弱,绝难罢手。” 又朝铁蓑翁沉声喝道:“王一峰,想不到你人逾百岁,还觑颜看昆仑后辈的颜色,,真是无耻之尤,适才一掌未把你打死,算你长命,有种再来!” 双方长啸一声,正待纵身再搏,却尘子已看出对方功力,铁蓑翁绝难是他敌手,立拦在这位长辈身前,二度接打,只交手,各出奇招,谁也不让。 蓉城老人,缓步而出,指名铁蓑翁和他对敌,苦行禅师却朗声笑道:“待老纳向檀樾领教几式绝学,就请立即发招!” 蓉城老人大怒,立和禅师战在一处。 一气真人和仟峰老人,双方也于此时,大打出手。 风雷僧早已忍耐不住,舌绽春雷,一声大喝,疾如电闪,掌蕴风雷,青云师太,正待跃出迎战,铁蓑翁又二度出手,两人对上便是辣招,剩下的人,昆仑派却只留下青云师太,公孙虚却隐身一旁。 恶丐洪五,和那冷面观音与黑寡妇,虽在一旁虎视眈眈,乘机待隙,却还未曾出手。 赤霞女铁江娥,痛心爱徒身受酷刑,早已万念惧冷,她对师门一向忠心,但个性倔强,连掌门一气真人,也得瞧她颜色,不敢惹她。 此次以事,原以黑寡妇白鹤峰被天蜈咬伤后,熊玉仪关心长辈,寅夜向麟儿求救,麟儿碍于友面,出手医伤,伤势将痊,数言不合,麟儿掌碎铜令,一怒决绝。 事后,黑寡妇被赤霞女着着实实埋怨了一顿,更触发黑寡妇一腔怒火。 当时,惟恐铁江蛾师徒,当面翻脸,黑寡妇只好忍怒不发,反求师姐,对紫铜令之事,隐住不说,善筹妥策,设法转环。 铁江蛾素有须眉气,个性豪爽,自以为师妹果真听劝,不疑有它,第二天,立即动身返蜀。 由鹤峰直奔青城,不下千余里,一行四人,都施展轻功,昼夜不停,尽五日之力,始抵成都,觉虚僧须立即奔赴峨嵋,报告此行经过,抵城小息后,立即告别回山。 赤霞女知道这位师兄,门户之见虽重,心地倒还光明,这一次,固属一败涂地,对昆仑派不免仇恨极深,促自麟儿为他疗伤法毒后,以往成见,无形中部消去一半,当黑寡妇不在身旁时,话语中对麟儿还不时稍加赞赏。 他一告别,赤霞女似觉怅然不安,忙笑着道:“本门离此不远,以师兄脚程,往来不到一日,掌门人也时常盼望,能不时与诸位师兄聚会,以便探究武功,为何今日过门不入?莫非小妹语言有什失检之处,得罪师兄了么?” 觉虚忙合掌一揖道:“师妹言重,贫僧实不敢当,迩来禅心不宁,本门似属从此多事,深悔此次不该鲁莽下山。一念贪嗔,即入烦恼,返山面见掌门后,拟即闭关三所,忏悔此行罪恶,峨嵋青城,彼此一家,相隔也不算远,得闲,即将赴访,相见不争一时?” 又朝着赤霞女和熊玉仪看了一眼,脸上似带着三分黯然神色,默然久之。 赤霞女知他善麻衣相术,一定看出有何不妥之处,遂正色问道:“师兄,是否看出小妹和玉仪,气色不善?有话为何想讲不讲?” 觉虚宣了一声佛号,淡淡大笑道:“心存善念,必获我佛慈悲,虽有小灾,不足为害,惟望师妹一切务宜忍耐,一俟明心见性,悟澈真如,则能化乖戾为祥和,则百害不侵矣!” 黑寡妇适从门外闪身而入,觉虚遂不愿再事多留,忙和她道过别,即飘然返回峨嵋去了。 赤霞女和熊玉仪,正待小息一会,第二天赶回青城,面见掌门,请示处理。 黑寡妇却促她师徒两人立即返山,她暗中认为这是青城派有史以来最大的侮辱,熊玉仪显有通敌之嫌,至少也存了袒护敌人之心! 欺师拗祖,吃里扒外,犯上便是死路。 两人拗她不过,只好随意用过食物,立即赶路。 青城山在灌县西南,状如青城,历代方士如张道陵,孙思邈之类,均隐居于此,究其实,此山不过是岷山之第一峰而已。黄帝曾封此山为五岳丈人,故又名丈人山,道家且把它列为十大洞天之一,确是人间仙境,更为武林所必争! 青城派开山立派之所,却是一所美仑美奂的道观。观名青阳,位当山南离顶不远之处,四围都是大可逾抱,岁逾千龄的老桧孤松,青城派的人物,里里外外,数近千人,其中僧道俗丐,可以说应有尽有。 青城掌门一气真人,武功修为极高,门户之见至重,但他本身很少下山行道,刻己也严,论他自己一生,还不失为武林中洁身自好之士,不过耳皮软,喜听谗言,性优柔,而不能当机立断,一遇大事,可能给他处理得很糟。 当日下午,赤霞女和师妹三人,就抵达观中,青城三凤中的老大陈玉贞。老二成玉霜,一闻师父返山,都出观迎接。 太华子。寒江钓叟原是赤霞女的师兄,也赶出现外,一见两位师妹返山,不由笑道: “为着本门之事,有劳两位师妹千里往返,掌门人正在云房调息,师妹亦须稍慈征劳,明晨再见便了!” 晚辈见着长辈,彼此自有一番俗礼,无须细说。 赤露女正待缓步人内,不料师妹黑寡妇竟寒着一付脸,动问太华子道:“师叔是否在观?” 谁都知道,天府老人,潜修观后一洞府之内,长年蛰府不出,就是掌门一气真人,有事参见,也得考虑再三,绝不冒昧前往,黑寡妇竟无端问起师叔来,分明有至为重大之事,大约这种事,连掌门一气真人,也难于解决,才急于找见师叔了。 太华子和寒江钓叟,不由大吃一惊,忙答道:“师叔在观,只不知师妹何事,必须惊动他老人家?” 赤霞女和熊玉仪,知道绝大风波,就在眼前,也只好沉着气,隐忍不说,大不了,豁出性命不要而已,赤霞女怜爱万分地把徒弟看了一眼,但见熊玉仪满怀沉着,垂首不言,不觉暗中更为痛惜。 黑寡妇且不答理师兄所间,竟跑到大堂之上,拿着钟杵,连敲一十二响,这是表明门弟子发现重大事变,门中不论何人,一闻钟声,必须赴堂聚会,否则便是轻视门规,为大不敬。 在观的人,都来不及整衣配剑,立赴堂前,好在各人位置,往常都有规定,一个个鸦雀无声,垂首而立,静候掌门及本门两位长者,出而主持其事,除黑寡妇及赤霞女师徒外,谁也猜不透,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后堂里,玉磐频敲,人堂之处,门户本来虚掩,此时竟无风自启。 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生相俊美的道童,手里捧着香炉,炉内白烟袅袅,清香四溢,一出堂,把香炉放在桌上后,立即站立堂上正当中椅子之后。 另两位年岁相约童子,左边一个手捧本门令符,及二十四根朱竹签,右边一位,则捧着一把用黄布包就的长剑,一脸庄严,缓步出堂后,立即分向左右,岳峙渊淳,俨态万千。 门中,立即走出一位道装老者,年纪约六十开外,青巾道服长髯飘胸,风目长眉,两眼神光十足,手中却抱着一只长可逾尺的玉匣,才出门,立把两眼朝堂一扫,青城门下的一干人众,立即肃然起立,迎接掌门。 真人点头一笑,并招呼落坐。 大堂之上,鸦雀无声。 一气真人,落坐后,也未立即问话。 后堂,又传来三声玉磐。 一气真人,忙从椅上立起,回转身,面里而立,又从后堂走出一位道者,一位和尚。 那道人就是青城长辈的天府老人,和尚正是那风雷僧。 两人年逾百龄,长年不出,青城门中,下至门人,上至掌教,对这两位老辈人物,异常恭谨,才入厅,一气真人,即率众下跪,迎接长上。 天府老人,忙含笑命起,两旁上首落坐后,立把脸色一沉,劈口就问真人道:“紧急钟声,八十年来,本门尚属首次,如门弟子中,不分事情轻重,随意敲打,或经查不实,即便大惊小怪,均应按门规予以重责,以肃风气。” 一气真人,还未答言,黑寡妇已栅珊而出,就着堂前一跪,现出满面庄严,竟朝青城掌教哭诉道:“小妹白莲,有关系本门存亡大事,不得不禀,如有半句不实,愿领反坐之罪!” 此语一出,除赤霞女师徒外,在场的人,无不大吃一惊,立时议论纷纷,相互忖测,到底出了何事,如此严重! 一气真人,脸色一整,急道:“此语尔何所指?还望师妹明言,愚兄绝对秉公处理!” 黑寡妇竟沉痛哭道:“本门弟子熊玉仪,漕宇庙失落敌手,贪生怕死,竟尔降敌,并还和昆仑派门弟子季嘉麟混搅不清,彼此称姊道弟,此次奉命下山,一则为着那千年灵芝马,一则为着打听她的下落,不意对敌之前,熊玉仪已将本门机要全部泄漏,致高手如觉净觉虚两位师兄,虽然一同出手,犹不免惨遭败北,司马紫阳的徒弟,并还暗中放出蜈蚣毒物,出手伤人……” 语声未尽,门外竟有人接口冷笑道:“那他是吃了豹胆熊心,自求速死,他们有蜈蚣,老叫化袋中有蛇,囊中怀毒,只要掌门下令,哪怕它走刀山,下油锅,不是我洪老五夸口,还没有把这批东西看在眼内!” 堂上微风飒然,门口却进来一位独眼、盘譬、破服、跣足的中年异丐。 这是青城门中最偏激的人,江湖行道,以手辣心黑,武林人畏之虎豹的恶丐洪五。 他一根百节蛇骨链,不但制自千载寒铁,而且淬有奇毒,既可锁人兵刃,而且伤人之后,立可使人伤发身死,临阵不过十招,自称无敌。 囊中红麟锦蟒,训练有素,原是数百年奇毒之物,全身可大可小,只一使出,武林中若干高手,均曾膏蛇吻。 洪五一身武功,得自青城真传,门户之见,以他最深,个性也最偏激。 他终年在外行道,来去自如,所说的话,不仅同门要听从。 连一气真人,也得卖他三分闲账。 这次大约又是倦游知返,适逢其会,什么事,有他一出只有推波助澜。 他见过掌门,参过师叔后,落坐在寒江钓叟的下首,圆睁着一只独眼,静俟师妹诉说原委。 黑寡妇继续陈明师兄道:“觉净师兄和小妹,身中蜈蚣毒,熊玉仪亲自奔赴敌方报信,季嘉麟那小子得便宜卖乖,亲来疗毒,面加侮辱,并还抢走本门紫铜令,用‘搓铁成屑’的手法,将铜令摧毁,小妹不能不面陈掌门,及两位师叔,并还亲诣祖师之前,自刎谢罪!” 这寡妇,表演能力,至为高明,竟当堂抽出宝剑,往自己颈上就抹。 天府老人低咤道:“是非自有定评,何用行此拙志?”人腕微抬,弹指作响,只闻“当”一声,黑寡妇手中长剑,似被一股无形劲力,打落地下,这女人竟伏地大恸起来。 这种先发制人,卸责推过的手腕,还真用的巧妙,别看黑寡妇名字不雅,模样儿偏还又俏又艳,双峰奇凸,柳腰圆臀,樱唇贝齿,一颦一笑,都有独到工夫。曾据青城门弟中有若干蜚言,谓她一身生具奇趣,不但柔若无骨,暗中对人却是娇媚十分,艳福飞来,能使你飘飘欲仙欲死,不过你体格不强,貌相不美,男女之事,经验不足,极难得她青睐。当然,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真真假假,只有她自己知道清楚。 倒是她这一哭,还真收到先发制人之效。 一气真人,双眉一挑,把眼朝着熊玉仪一扫,冷幽幽地说道:“你还不出来,伏地认罪?” 熊玉仪只好越众而出,玉惨花愁的往当中一跪,不作一语。 赤霞女冷笑一声,走到堂中,朝两位师叔一拜后,立即面对掌门,淡幽幽的道:“熊玉仪从小就由我抚养,与其说是我的徒弟,不如说我们就是仗义执言,可能也有人认为我肌犊情深,心存偏袒,不管人家存着怎样的想法,事实真象,我得把它指点出来,以正视听!” 这一来,成为一告一辩,而目赤霞女和黑寡妇,往常私交颇笃,一旦反脸成仇,使一气真人,深觉辣手,只好微笑道:“师妹有话,不妨直讲,不过,此事关系本门声誉太大,不能不按规处理!” 赤霞女冷笑道:“这么说来,掌门人是把仪儿的罪,已经定妥了,那小妹还有什好说?” 仁气真人,被她言语一顶,一时还回不出话,天府老人冷哼一声,对赤霞女所讲,未加理睬,寒着脸,向一气真人道:“此事问题症结,在于女弟子熊玉仪,是否确向敌人伏首乞命,如果她能这样作,就难免不把本门机要,泄诸旁人,紫铜令无端被毁,她得担承这种责任!” 此话一出,无殊宣布了熊玉仪的死亡,只听得赤霞女机伶伶的不住乱打寒噤。 一气真人立沉脸向熊玉仪喝道:“你是否为着个人生死,不惜伏首乞命。” 熊玉仪气得玉容失色,热泪双流,她把被擒后的一切经过,以及觉虚僧和黑寡妇身受奇伤,自己寅夜求援,麟儿入洞疗毒,黑寡妇硬逼麟儿,交出随身至宝,双方弄僵,于是惹怒麟儿.掌碎铜令等情,侃侃披露。 这一说,青城派的人,虽觉熊玉仪在立场上,不能站稳脚步,但黑寡妇似乎也做得过火,堂中鸦雀无声,彼此都陷入沉思。 急闻黑寡妇一声狞笑,手指熊玉仪痛斥道,“你这无耻贱婢,分明与昆仑派那男生女像的小狗,热恋成奸,所以师姊一见面,就逼你回来时,你却满怀不愿,现于辞色,而今,因为我当堂揭发你一己隐私,你还无耻巧辩,须知,敌人毁去本门信物,对本门已属莫大侮辱,稍具天良,莫不视为痛心疾首,如果我还隐忍不报,不但无以对掌门,死后也愧见本门列代祖师……” 赤霞女见师妹竟把一己的过错,均倭诸自己的徒儿,而且就事论事,熊玉仪还于她有救命之恩,而今不但不心存感激,乃至以恩作仇,不由悲愤填胸,遂恨声对黑寡妇道:“师妹,我和你同堂学艺,想不到为了徒弟们的事,你竟这样忍心,须知你言不由衷,却无异于把这孩子毁了,你又哪能对得住掌门对得起师叔?对得住本门列代祖师?……” 语声激昂,声泪俱落,大堂之上,扬起一片哭声,一气真人,立时慌了手脚,深觉左右为难。 暮闻风雷僧冷笑一声,面容严整地对着一气真人道:“就事论事,熊玉仪已有贪生惜命之嫌,法无可恕,惟关心长辈生死,尚未可厚非,暂时罪减一等。毁令之仇,不可不报,依我看,即日驰赴昆仑,找司马紫阳理论,他能毁我本门铜令,我们也得把昆仑山闹得地塌天崩,惟望佛祖慈悲,降罪恶人,使无漏网。”说完,又宣了一声佛号。 天府老人,含笑地点了点头,并着一气真人,将熊玉仪之事,立时处理。 一气真人,立刻将脸一沉,人从倚上,缓缓立起后,即命身旁两位少年弟子,把壁上黄绶拉开,正当中,却现出一位道装老者的画像,道鬃修眉,长露垂胸,青袍云履,背负长剑,左手抱着一本道书,右手却拿了一柄拂尘,栩栩如生,直似呼之欲出,正是青城派,开派祖师的丹青画像。真人捧着一把香,在祖师面前焚香膜拜后,竟高声朗诵道:“弟子姜庶,忝为一十五代掌门,一身才德不足,致使门中女弟子竟有惜命友敌之事,除按门规惩处外,特在祖师面前告罪,自请处分!” 祷告既完,自把道髻打开,随手分出一股辫发,猛可里,右手一扬,一道青光,如闪电飞霞,撩人双目。门弟子连看都来不及,一气真人,已提着一络长发在手。 这一做作,无非仿曹孟德削发代首,但堂中空气,却显得特别紧张。 熊玉仪有如待宰羔羊。所有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可是,事情很奇特,她虽然满怀悲戚,但了无惧容,从容不迫的从身上摸出一颗红珠,珠如鸡卵,红光四迸,双手捧着往前一递,待赤霞女接过红珠后,然后恭恭敬敬的朝师傅磕了四头,泪流满面道:“弟子幼遭孤露,赖恩师抚养成人,十五载顾覆之情,虽肝脑涂地,也难酬报慈恩于万一,不意宏恩未报,反损清名,祖师堂前,遂成叛逆,不但恩师前所难料,弟子到此时犹疑幻疑真,羊枯陆抗,百世流芳,若当时史官不察,又何偿不可以叛逆视之黑寡妇当场冷笑一声,正待答话。 寒江钓叟,摹地怒叱道:“白师妹(黑寡妇的姓氏)!你身为本门长辈,对门弟子自应爱多于恨,这种血淋淋的事,在本门尚属创见,依我看,也丢尽了本门的人,如果还有人在此逞意气之争,我得呈请掌门师兄,念念本门戒条,那时谁也落不了好,可休怪我不顾情面!” 太华子和寒江钓叟,彼此交称莫逆,和赤霞女感情也深,两人一身武功,在青城派位高权重,寒江钓叟一落话,太华子也若明若暗的把黑寡妇数说一顿,只气得黑寡妇双眸喷火,但对这两位师兄,她还真不敢惹,只好把口中要说的话,硬咽回去。 堂上显得非常嘈杂,门弟子对此事也似有微词,但又不敢挺身出辩。 熊玉仪仍继续向赤露女哭诉道:“鹤峰上,自芝马出现后,江湖百家,尽出高手,意图摄取那天地间草木之灵一成形的灵芝仙马,其中最注目的,要算阴山派的人。昆仑弟子季嘉麟,以阴山派一干人众,无一不手辣心黑,惟恐弟子无意受害,特将他原已赠人的蝻目红珠,借给弟子,因遇恩师,临行仓足,不及送还。弟子原是一身清白,借人之物,誓必璧还,而今,留在世上,时日无多,此一心志,还望恩师成全……” 此时一气真人,已将桌上那玉匣打开,但见光华一道,直透梁间,随手竟取出一把精光夺目,长不逾尺的短剑,又着门弟子准备了一条长逾一丈的牛筋。 青城派的人,想不出熊玉仪将遭受哪一种刑罚?但祖师的太白剑,竟也于此时取出,有它一出,罚便不轻。 一气真人,此时铁青着脸,披头散发,状至可怖。 他一手擎着宝剑,一手却拿着一支朱红竹签,双目中神光闪闪,面朝熊玉仪沉声喝道: “你身为门中弟子,竟敢触犯门规,例应赐死,念尔年轻,罪减一等,暂穿琵琶骨,侯昆仑派毁令的人捉到后,再抽去牛筋,而后幽居思过室,忏悔一十五年,是否甘心领罚?” 熊玉仪肃容答道:“本门门规,弟子无有不从,只是认定弟子,惜命事仇,贪生泄秘,这一点,弟子虽死,绝不承认!” 一气真人,怒喝道:“裁定之事,不容你不从!” 随说,随拿眼朝赤霞女一扫,低声:“根据本门往例,处罚徒儿,例由其授业师尊,亲自动手,望师妹行刑!” 赤霞女此时,脸如败土,泪流满面,伤心已极,一闻此语,立把杏眼圆睁,冷笑一声道:“师兄,你这一命令,恕小妹无法领受,本来,徒弟有罪,师父掌刑,这是武林中一般如此,不足为怪,可是今日之事,情形两样,熊玉仪论年纪不过一十六岁,论罪状,不过和庐山派的门人,彼此订交而已,以小妹眼光来看,我绝不认为她惜命事仇,贪生泄密,而把本门铜令被毁之责,逐诸于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要我来做这种刽子手,恕我不能从命!” 黑寡妇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旋即扬首接口道:“为维护本门尊严,小妹愿代为掌刑!” 堂上,立起了一阵骚动,无数目光,都带着愤怒神色,移向黑寡妇的身上,而且门弟子都窃窃私语,显见群情激动,都不满黑寡妇所作所为。 一气真人,不由怒喝道:“祖师堂上,必须肃静无哗,道门中弟子,连这一点都不能遵守?” 说完,立把左手朱红竹签,疾朝地下一摔,竹签粉碎,口中还暴喝一声。 “动刑!” 黑寡妇忙应了一声“遵命!”身形微耸,扑上前,接过掌门人手中大白剑,飘然落地后,但见银芒连闪,堂前发出一声哀感动人的惨叫,两道鲜血,喷出三四尺远,熊玉仪的双肩,连衣带肉,穿了两个大孔,徒见她娇躯一阵抖动,身子已经扑在堂前。 青城门弟,不约而同的哭出声来。 赤霞女一脸惨白,泪如涌泉,人也几乎晕倒。 寒江钓叟和太华子铁青着脸,不满之状,显形于色,可是黑寡妇却丝毫无动于衷,琵琶骨刺穿之后,立将宝剑奉还,从桌上取过牛筋,穿孔绑缚后,熊玉仪已只有奄奄一息。 黑寡妇净过手,向掌门缴了令,立即返位就坐,赤霞女直恨不得一掌将她劈死,几番跃跃激动,均被寒江钓叟暗中止住。 一气真人,覆过神像,并将太白剑还匣,立命人将熊玉仪禁诸幽闭门人之地,又和长辈同门计议一阵,决定即日攻打昆仑。 天府老人,使用信鸽,通知义弟蓉城,着其协助一臂,翌日清晨,青阳观前,即来一位玄装葛服,长眉毛。山羊须,精神矍烁的老者。 青城门中,不但掌教真人,迎迓嘉宾,连风雷僧和天府老人,也亲自走出观外。 来人竟是邛崃派的蓉城老人,只因得着义兄来信,立即赶来,人手齐全后,当晚,即决定向昆仑进发。 赤霞女也在一气真人指定之下,押着熊玉仪,同赴昆仑问罪。青城三凤所佩的宝剑三把,当即手令缴回,云中凤陈玉贞所佩的白骨碧磷剑,由天府老人,作为随身之物。碧梧凤成玉霜。 所佩的天蜈剑,则由蓉城老人带以防身。熊五仪的赤癸剑,却由风雷僧携带。青城掌门,则带了那把历代祖师相传的太白剑。 青阳观养着宝马数匹,这一次,算是出动最多,赤霞女,黑寡妇,和那冷面观音,每人都骑着一匹五云桃花驹,恶丐洪五,则独骑一匹青骢,掌门人和三位长辈,则用千里飞行术,下了青城,马不停蹄,人如御风,同奔西南方向,直赴昆仑。 虽然脚程很快,到达昆仑,已是三日三晚,熊玉仪由恩师照顾,但黑寡妇却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之中,熊玉仪人比花娇,但这种折磨,纵是铁打金刚,也熬受不住,娇躯不免随时日而消瘦,碧绿青装,桃红片片,前胸后背,还缚着药制牛筋,人已弄得不成人样,生与死,已只是一纸之隔。 一气真人一行数人,隐踪在昆仑山一岩穴之内,由天府蓉城二老,勘探乾元洞后,决定次日清晨,实施攻击,首由恶丐洪五,单人入洞,其余的人,立向中洞进逼,当日,伤那昆仑弟子的人,都由青城掌教亲自出手,待麟儿一和蓉城对敌,彼此遂各走极端,以上各节,纯系补叙,熊玉仪身受酷刑,及青城发动攻打昆仑的经过,就此表出,不必再提。 昆仑青城两派的人,正在玉柱峰上,作殊死斗时,麟儿练秋,跃下峰头寻师,也发现一种奇情异事。 原来玉柱峰的西北方,下临一处绝探险谷,恒古人迹不到,毒蛇猛兽,古树奇花,应有尽有,这一处,连紫阳真人,也绝少涉足。 麟儿练秋,由峰头跃下后,均施展师门无上心法,御气飞行,飘飘下落,麟儿一心念怀恩师安危,失去往常沉静,突把真气一沉,那身子立便星飞丸泻般,朝下疾降,眨眼间,已将练秋丢下很远。 董练秋心头大急,不由着了慌,一面急降直追,一面高声叫道:“麟哥哥,落慢一点,小弟追赶不上呢!”下行之势太快,两耳只闻呼呼风声,那还听得到? 落下之处,却是一处密林,麟儿穿枝而过,刚一落地,练秋也跟着下来,但他将真气下沉后,因为经验不到,以神卸气,运用不灵,不免浮出浊力,从峰头直到谷底,起码也高逾五千余切,只要现出浊力,收势不稳,这一落,不是跌成肉泥,也得弄个筋断骨折。 麟儿因为急于寻找恩师,却把此点忽略,未曾提醒秋儿,偶尔回头时,才于无意之中看出,不由得魂飞魄落,赶忙惊叫一声,将身一跃,凌空而起,恰好秋儿挨身而过,遂顺拦腰一抱,无如这位师弟势子太猛,连他自己,也带了下来,两人一屁股坐落地上,虽是泥地,却也跃得不轻,只觉痛彻心脾,暗把真气一运行,幸还未伤内腑。 练秋龇牙咧嘴的笑了一笑。 麟儿不觉埋怨道:“你怎的这等冒失,我如发觉稍迟,你岂不把自己跌伤?如有三长两短,恩师们几年心血,无殊付诸流水?师门正在多事之秋,尔我如不能此时效劳,反使人碍手碍脚,岂不有亏弟子之道?” 这一诉说,把练秋也说得落下泪来,话才出口,麟儿却又深侮自己把话讲得太重,只好展颜笑了一笑,把自己所领会的武学神髓,提要勾元的传了师弟很多,练秋始破涕为笑,人从地上,一跃而起,笑顾麟儿道:“本门武功心法,小弟所知不少,平日也勤加锻炼,只是每当使用,总觉不能得心应手,由此才知学识经验,必须齐头并进,否则仍属徒劳,师兄训诲之言,无殊金玉,小弟必定终身行之。” 麟儿见他说得郑重,不觉满怀歉意道:“愚兄因为重重逆事,耿耿于怀,一时口不择言,有渎贤弟,好在自家兄弟,并无存心,望勿见罪!” 练秋笑道:“你就是打我骂我,我也不会恨你的!师父落下峰头之后,人却不见,麟哥哥,我们赶快找他,好不好?” 麟儿用星眸往四下一打量,空谷寂寂,杏无人影,不由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响遏行云。 山谷南端,也突传来一声清啸,啸如龙吟风吵,声振九霄,那声音和麟儿竟两相类似。 练秋雀跃大笑道:“这明是师父的回音,他连麟哥哥的啸声,也能辩出,回答的声音,也有七分相似,足见恩师对你器重非常,我也来学上一学,看他是否给我回答?” 这孩子,稚气十足,竟也啸了一声,他内功原极精湛,中气充沛,也震得山谷争鸣,云霞荡漾。 果然山南又有人回啸作答。 麟儿练秋,不由惊喜万分,双双拔空飞跃,捷如星陨,一前一后,往山南方向便跑。密林之内,凸出一座危岩,崖头上,静立一位中年道长,一袭青袍,襟飞袂举,长眉入鬓,气朗神清,麟儿练秋,一眼瞥见,宛那回失乳娇儿,见着慈母,临空疾落,一左一右,飞扑上前,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师父!”双双拜落地上。 真人一手一个,把两人挽起后,竟微微含笑道:“青城派风雷僧,年逾百岁,跻身空门,按理,应是心如止水,不带半丝火气,然而事实上,却适得其反,以他这种成名人物,居然也使用鬼域之技,乘机偷袭,你们两人,以为我毫无防备,被他一掌击伤,玉柱峰高逾千寻,人伤之后,失去轻功,如何可活?嘉麟啸声中,隐含悲愤,闻言可辩,秋儿天真淘气,也效法师兄,啸声人耳,即知你们两人一同追至,如不是闻啸作答,却也没有这般容易被你们一找就着了。” 麟儿双眸灼灼,把师父身上,瞧个不停,几番开口想间,又似不敢。 真人笑骂道:“十四五岁的孩子了,平常天不怕,地不怕,到处惹祸,怎么有话想问,又不开口?” 麟儿俊脸一红,微笑道:“风雷僧练就的风雷掌法,霸道无比,恩师能在粹不及防之下,却未受伤,这道儿,我还未曾相通呢?” 真人一手挽着秋儿,漫不经意的答道:“本门的伏魔神功,一经发动,百邪不侵,风雷僧的掌力,焉能穿透这种道家的三清罡气?否则即不当场致命,也必受伤不轻!” 略事停顿,又继续道:“天府老人,功力精湛,剑术尤为所长,只是这武林老怪,把他们中晚辈熊玉仪抛下峰头后,我急于救援,猝遭突袭,幸喜在与他们动手之先,已用神功护体,风雷掌风,看似打在背部,其实相隔五六尺,已被伏魔神功挡向两旁,可是跃落谷底后,偌大一个人,竟杳无踪迹,凝神四望之下,此间似传来一阵冷笑之声,追踪此处,又杳无人影,正耸身岩顶,凝眸四顾之际,你们两人,也循声辩向,跟踪至此,只是青城派,那位可怜的女弟子,却不知被何人救去?” 麟儿想到熊玉仪冰清玉洁,却落得这种悲惨下场,不觉星眸中含着一泡热泪。 真人笑了一笑,温语慰告道:“人间原是坎坷难平,一念情痴,便堕色戒,你和霞儿两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较为脆弱,还得痛下功夫!” 秋儿原是天真稚气,有话毫不隐瞒,竟傻笑道:“本门兄弟姊妹,以前虽然未晤麟哥哥,但一般言谈,都讲麟哥霞姊,许多地方,承受了恩师性格,还说什么有其师必有其徒……” 麟儿听他说得溜嘴,底下竟愈说愈不成话,唯恐恩师着恼,不由朝秋儿使了一个眼色。 真人神目如电,哪有不知之理,竟淡淡一笑道:“你这一说,无异谓你师兄弱点,都是我这当师父的教导无方,像你这般天真淘气,难道也是为师的教了出来?” 秋儿以为师父责怪下来,不由私心大急道:“谁说师父教导无方?往常师父不是也说,少年人天真点好! 真人不觉忍俊不禁,忙道:“你愈来愈淘气,往后看我严格管你,而今闲话少说,找人才是正经!” 密林之内,忽传来一声冷笑,林中竟有人发话语道:“师徒忘却正事,却在此处闲谈,所谓朋友情重,看来纯然是假。” 语音清越,酷似妇人女子所发,音调不高,但中气十足,只觉徐风飘拂,声音所过之处,林木蘑菇自落。 紫阳真人,一见来人语音中,似含有一种无形功力,酷似九天元阳,但刚劲不如,如认为是九天元阴,但又缺乏强种阴寒之气,不管真人见多识广,也猜不透武林中竟有伺人练有这种功力,一时沉思不语。 麟儿在师父身前,未经吩咐,不敢随便出手,秋儿忍耐不住,身子一塌,人便凌空,口中还大声疾喝道:“何人敢来此处,出语嘲讽,有种,不妨露面!” 只闻哼的一声冷笑,枝头微微一晃后,也不见有人影飞出,密林之内,仍杳无一人。 秋儿从空中疾落而下,星眸四嘱,困惑异常,刚好真人和麟儿,惟恐练秋鲁莽,双双跃至,秋儿却笑顾麟儿道,“麟哥哥。 这大约是什么山精海怪之类,否则,绝不至有语无人,武林中那班邪魔外道,想来此处作怪,无疑自动送死!” 真人正待喝阻,一株千年老松之上,主干内,原有一处空心,里面正可藏人,摹地人影一晃,竟从那空心之处奔出,轻如飞花坠絮,捷同飞鸟,一纤细身材,黑中蒙面的青衣怪妇,立时飘落地下。 她也不俟真人答话,更看不出她脸上表情,青衣迎风,似觉神情冷漠,可是一落地,却拿脸朝着麟儿,看了一眼,而后幽幽地朝着真人道:“名山圣地,自当供人观览,我就不信凭你师徒三人,就可挡尽武林人物,使其不涉足此处,否则,玉柱峰头,也不至有人影飞舞了!” 真人笑道:“昆仑山本门创派,历代掌门,绝未禁止武林同道,来往其间,适才不过小徒无知之言,还望道友海量,不加深责!” 青衣女人冷笑道:“你如此解说,只恐言不由衷,这点我也懒得理会!只是,既来宝山,不领教你这位统率群伦的大掌教,岂不令人失望?” 话落人起,还夹着一声“接招”,立觉香风扑面,对方身法奇快,一出招,右手食指,立朝昆仑掌教的右臂就敲。 这种奇异指法,竟和昆仑派的天指,有异曲同工之处。 真人只觉一缕寒风,犀利如剪,疾朝自己右臂袭来,赶忙往边一闪身,正待避开正面,不觉那袭来的风势,有如附骨之蛆,竟朝旁边一卷,迂回侧击。 真人不由大吃一惊,猛提丹田一口气,立骄右手食中二指,迎着寒风一划,这一下,也运了六成功力,而且是昆仑派绝技失传后,指功内的武学神髓,罡风如箭,立将来人指风封住。 青衣蒙面妇人,不由呆了一呆,但随即冷笑一声,衣袂飘飘,人如魅影,四方八面,都是她的影子,只一接近,不弹即点,而且攻的都是穴道。 紫阳真人,用昆仑派的失传绝学,七十二式斩龙掌和那鸿钩八式,和来人对拆八十余招,而且掌法中;还使用自己精研独创的乾元内罢,想把这蒙面妇人的拳掌,硬封回去。无如对手武功太强,不但所用招式,着着奇诡,而且内功精湛,敢和真人硬接硬架,丝毫不惧。 麟儿凝神一志,想把人家的招式,来路摸清,但越看越觉奇怪,因为这青衣蒙面妇人,所用拳掌,竟和扶桑姥姥,在水灵宫,有心传授师妹的招术,了无二致,但这人的穿着打扮,和那扶桑姥姥,大不相同。 扶桑姥姥穿的是一身冰绡素服,而且身材也比这黑衣女人,高大丰满,拳脚招式虽同,体形有异,不由把麟儿陷入困惘之内。 缠战百招以上,两人不但愈打愈快,而且都把压箱艺业,使了出来。 青衣妇人身形步法,不但行云流水,而且前后左右,似乎都有她那婀娜影子,举手投足之间,着着都见功夫,招招都复杂秘奥,一掌一式,有奇有正,可实可虚。 紫阳真人,素以沉稳机变见长,所用的又是道家玄门正宗的特有心法,敌人只要稍现破绽,立便乘袭进逼,斩龙掌由头至尾,都是一气呵成,鸿钧八式,则是绝好散招,只一搭上手,真人有八次连续猛攻、均未得逞,那青衣妇人,也立即报以颜色,双方五次撞掌,两人各自震退三四步,真人不由暗忖道:“武林中何时有这么一位妇女,怎样也思索不出,只好沉住气,小心应敌。” 麟儿以为熊玉仪是这位来历不明的怪妇所摄去,他是不见一面,决不甘心,恩师被人拦载受阻,如果时间无端耽误,伤痕势必逐渐恶化,那一来,熊玉仪的一生,就毫无意义的断送了。 这一想,不由心中大急,也不管恩师见责与否,竟把身子一扑,穿入两人掌风之内。 紫阳一怔神,正待喝斥,心料对方必趁势猛袭,可是,事实上却是不然。 那蒙面妇人,一见麟儿介入,直往斜刺里飘落,似乎收招不及。 这种飘落之式,又是扶桑姥姥暗传师妹双环招术时,所用的奇异路数。 麟儿眨眨大眼,知道来人不愿显露身份,可能别有隐衷,而且,她潜身此谷,也似乎善意多于恶意,想到此处,已对来人毫无恶感,不由微笑道:“长辈竟技之时,按理,晚辈不应插手,但一时见猎心喜,不顾冒昧,除恩师及长辈谢罪外,能否赐教几手高招?” 蒙面妇人清笑一声,缓缓说道:“你自恃已得尔师门武学神髓,只要有人动拳动脚,就想过招么?高招倒有,如果记性不强,说不定,看过的,也早忘了九霄云外了?” 麟儿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多看几次,便永远也忘记不了,还是请前辈赐招罢!” 蒙面妇人呆了一呆,似乎听了麟儿话中有话,暗里吃惊。 紫阳真人,也把眉一皱,但旋又回复平静,含笑不语。 暮地里,蒙面妇一幌身,左拿右点,双招并发,麟儿微将身子往下一蹲,两掌由下而上,向空中划了一道大孤,立觉劲风如涛,硬将来式逼住,紧接着,轻如飞絮,捷比灵猿,双拳挥动,奇劲无比。 他还边打边笑道:“这是晚辈到窃而来的拳招,授艺的人,不是从心传我,而且传我那位娇憨师妹,如果偷学不全,还望前辈不吝指点!” 蒙面妇人笑了一声,低咤道:“容情不举手,我哪管你什么拳招掌式,学来偷来?”两人一阵猛攻疾打,斗了一阵,中间有几度缓了下来,麟儿似又重新立式,再度进逼,不久竟斗了一百八十余式,所用招术,全然不是以往所学。 紫阳真人,静立一旁,个中情由,业已了如指掌,不由暗赞,自己这位爱徒,果然是天地间灵秀之气,萃汇而成,武林中不知有多少奇人,为他倾倒! 猛可里,双方朝后一退,麟儿竟拱手一揖道:“前辈功力不凡,辱赠高招,至深铭感,师门劫难重重,青城派业已倾巢来犯,至友又复围困金牛绝谷,一身罪孽,无所逃避,惟望武林长辈。多赐恩怜!” 讲完话,立回到师父紫阳真人身旁,静待对方答话。 青衣蒙面妇,竟朝麟儿发言道:“江湖恩怨之事,与我无关,此来也不过慕昆仑之盛,偶尔至此一游而已,而且到此谷的,绝非我一人,适才从峰头之上,被人抛落的看身形,却是一位受刑女子,本想伸手挽救,不意却有一位白衣空门人物,抢先出手,半空中,把人接过后,立即飞走,你们师徒三位,均从峰头,降落此谷大约也与此事有关,只是迟了一步,武林扰攘不休,要救的人,不在少数,如果只顾眼前,忽略远处,那更惨更悲的事,又何尝不能发生?常闻昆仑星宿海,内有冰莲雪藕,食之,可解热病,老身却有一位晚辈,人在病中,需此颇急,然老身打发一位毛头小子,找寻药物,但那孩子冒冒失失,到处沾惹是非,只好老身亲去一趟!” 话一讲完,麟儿已听得纷纷泪落。 但闻冷笑一声,林木中微风飒然,蒙面老妇,飘空而起,直朝西北飞去。 练秋毫不知此间来龙去脉,听了麟儿和那蒙面妇人的话,如堕五里雾中,一脸茫然神色,不由怔柯柯的问道:“麟哥哥,这青衣怪妇,和你似曾相识!她那依老卖老的神气,颇有点使人看不顺眼,此人到底是谁?” 真人笑道:“此人虽然脾气古怪,倒是一位冷面热心的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测,听她话中口气,却似摸嘉麟还未取药,却不想青城派适于此时攻打本门,几桩事碰巧凑在一头,哪能同时解决之理?青城派那苦命孩子,既已为人救去,总算了却一重心事,此时峰头剧战,已臻高潮,你二师伯的天龙竹杖,竟也使出,难道又遭遇什么魔家异物不成?” 麟儿忙抬头一望,但见峰头上,红光烛天,还现出无数碧点,矫夭飞舞,青芒如电,涌出峰头,红碧光华,只一接近那青光,立便淡了很多,但一离开,又忽立盛。 麟儿忙仰头向真人笑道:“这就是恩师曾告弟子,青城派的魔家三剑,如无制它之物,这东西还真惹厌,而今轩辕至宝虽然不在身边,但制它之物还多着呢!我们何不上峰,把这批魔崽子,宰他几个,也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练秋拍手大笑道:“对付恶人,不用讲什么道理,谁的宝剑锋利,谁就占着便宜,以杀止杀,真是武林第一要义?” 真人笑骂道:“一念精诚,可感顽石,恶人最好让他们自动改邪归正,以杀止杀,究非儒家正道本旨!” 说完,立携麟儿练秋,直朝峰脚走出,练秋还想游游山谷,走路时,不免东瞧西望,瞥见一株老杉,似有人在干上刻了许多字迹。 练秋好奇,不免走近一看,这字迹,极为娟秀,而且刻划根深。真人麟儿,将它读了一读,写的却是。 青城派倒行逆施,处分门徒,用此酷刑,有违我佛慈悲之旨。人已为我所救,立携返山门,调息养伤,一俟体愈,不患无相见之缘也。 白云麟儿练秋,忙问真人,这自署白云的人,是江湖上那一派的人物。 真人微笑道:“想不到这位空门侠隐,也出来插手此事,真是密罗急鼓。 紧凑非常,惟此事说来话长,俟有机缘,再行相告吧!” 立即长啸一声,袍袖一拂,轻飘飘的从地上纵起。 麟儿练秋,一左一右,竟从绝谷之下,直望玉柱峰头奔来。 此时玉柱峰头,青城派正大显威风,四剑连合,电掣霞飞,山鸣岳撼,声威之盛,无以复加。 原来场子里作那生死斗的,正有四对! 却尘子和天府老人这一对,打得最惨,老人因为久战不下,不觉心头怒发,猛震丹田一口气,只闻全身骨胳,格格作响。 适才老人采用快攻快打,却尘子使用散招,也立即报以颜色。 不过,骨胳响过后,天府老人,又把那疾快身形,缓了下来,但他每次出手,就凝用上十成内力,这种掌力,可以裂石摧山,刚烈无比。 却尘子一式,“金豹探爪”出手巧快,五指如钩,猛扣敌人前胸,不料那天府老人,也于此时一掌攻到,他知道,却尘子的内功,较自己稍逊一筹,硬打硬拆,只要对方一式招架不牢,准可得手,所以这一次,竟把他自己独门心法,也使了出来。 这种功力,名叫牵劲功。 却尘子右掌还未与人接实,只觉一种无形牵力,紧把右掌带住,但他位列五子之首,讲修为,以他年份最深,遂嗔目一声大咤,无极掌力随手而出,立觉气分阴阳,立滁六合,上冲霄汉,激荡云霞,下压危峰,山摇地动。 对手天府老人,被这无形劲气一撞,也被震退三四步,老脸上,也气得变颜变色,正待濒运掌,再事反击,眼前,只觉青蒙蒙的光华一闪,右臂上,似被人打了一下,如不是使用护身神功,先把身子裹定,这一下,就得把手臂废掉,知是苗疆公孙虚,仗着遁形之术,在此捣乱,不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竟向青城来人,大喝一声道:“小辈无耻,不惜以多为胜,我们用宝剑对付!” 只闻跄踉一响,剑芒打闪,声作龙吟,白骨碧磷剑,随手挥出。 这把剑,原是云中凤陈玉贞防身之物,只一拿在天府老人的手上,那威力更不知增加若干?剑柄上的白骨骷髅头,随剑挥动之时,发出一种森森怪啸,如鬼哭神号,惊魂荡魄,椎心刺耳,不论你如何沉着,只要闻着这种怪声,立便丧失心志。 剑身上,绿光腾空,映得峰头白雪,天上素云,全因是一片碧绿! 魔剑只一挥动,立幻出万千骷髅头影,随空飞舞,使朗朗乾坤之下,宛如阴司地狱般,阴森可怖。 却尘子见他宝剑两度出手,知道他心存恶念,仍用手中拂尘,和他对敌。 蓉城老人,本和苦行禅师,双方拳来脚往,隼翻鹰扑,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蓉城老人以招式沉稳,内力充沛见长,禅师则以轻灵巧快,手法诡秘胜敌,双方互不相让,论禅师的功力,与大师兄却尘子,只在伯仲之间,但这一次,已打得满头流汗,头昏眼花,才知盛名之下无虚士,稍不留意,立有致败可能。 紧跟着天府老人的行动,蓉城也把那天蜈剑拔出,但,见红光烛天,腥风四起,立使人头脑昏胀。 苦行禅师,一声清咤,反手拔取背上天龙竹杖,一声拂号,竹吐青光,立将那天蜈剑抵住。 风雷僧和那铁蓑翁,半斤八两,谁也不弱,最可笑是两人都走纯阳路子,铁蓑翁虽然不是空门人物,但衡山派的功力,原是佛门所传,两人只一搭上手,彼此都闷声不响,先是一阵疾绕,双方凝功蓄势,而后彼此往前一扑,风雷僧只一开始,便是辣招,八十余年性命交修之学,风雷掌法。 这种掌式一运用,便似雷风啸,山谷争鸣。 铁蓑翁冷笑一声,立时运掌如飞,一出手,也是九十年来性命交修之艺,武林中独树一格的落英掌。 双方来势都猛,掌风接触后,彼此都震得心头作跳,两耳雷鸣,缠战一阵,高下难分,待天府老人,发令用剑后,风雷僧立即猛攻两掌,把铁蓑翁逼退,可是双方不约而同的反手一拔,都令宝剑出鞘。 赤癸剑,是魔家三剑中最厉害的一把,这把剑,是用妇女月癸污秽之物,混合各种毒药,淬炼而成,长剑挥舞,红光闪动,奇腥秽气,无以复加,这剑专能破那遁形之术,只一挥舞,那青蒙蒙的光华一散,公孙虚正即现形而出,起初,他略一怔神,继而笑骂道:“想不到老友赠送之物,却被这把秽剑破去,想再使用,还得老友再花不少工夫,这笔账,总得挂在你们青城派的头上。” 不待话完,他立即扑向风雷僧,拂尘如怒龙卷尾,带着刺耳啸声,招名“横扫千军”直向风雷僧拦腰卷去。 风雷僧怒吼一声,道:“小辈,以二对一,真是无耻之尤!” 赤癸剑盘旋疾转,势如霓虹经天,在空中划了一道大弧,刹那间,剑幕如山,雷声隐隐,红光点点,恰以半空里飘落万朵绮梅,迎头罩落,使在场高手,眼花缭乱,那秽毒之气,更使人忍耐不住。 铁蓑翁不由愤怒异常,绽口大喝道:“风雷僧,你是武林中辈份最高的人物,这种魔家异物,亏你有脸使了出来,看剑!” 老翁背上的古铁剑,黑渤渤的暗淡无光。武林中很少有人知道此剑来历,但铁蓑瓮却爱此剑如逾奇珍,剑虽不起眼,居然能和赤癸剑硬拼硬接,于是双方各展所长,剧战一起。 魔家三剑,次第出手,使剑的人,又是武林中绝顶高手,这一来,赤癸天蜈,放出漫天红光,白骨碧磷,却散映无边碧绿,气势之盛,使昆仑派黯然失色,而且就武功内力而论,似也较人稍逊一筹,如不是公孙虚一柄拂尘,时左时右,倏东倏西,抽空就给敌人一下,昆仑派早已落败,弄得天府老人等咬牙切齿,恨不得捉住他碎尸万段,偏生公孙虚异常贼滑,不用说将人捉住,连挨他一下,也深觉困难。 忽闻青城掌教,长啸一声,探手革囊,摸出一柄长约尺余的短剑,这柄剑,正是青城镇山之宝,历代以来,都传之掌门,青城派认为它是百刃之王,千古以来,各家各派绝难为敌的大古神物一一太白神剑。 但见一道银光,冲天而起,只一挥动,剑身竟从剑柄中,又伸长很多,一气真人,双目凝住剑尖,剑身上一阵震动,只闻嗡嗡之声大作,银光所及,寒气袭人,真人狞笑一声,面带满脸卑夷之色,向仟峰老人发话道:“姓石的,本门与你泰山派,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凭你那几下,也无法替人撑腰,我劝你还是自己知趣,趁早离开,否则,我手上这柄无坚不摧的太白神剑,只须略用剑幕把你罩住,你立时就得血溅当场,听不听全由你!” 仟峰老人冷笑道:“姓姜的,亏你竟有嘴脸在此胡吹大气,不用真实本事,却仗宝剑胡来,谁吃这个碴?尽管发挥你宝剑威力,我就用身上所背着的普通青钢剑,接你几招!” 一气真人,暴喝一声“好!”立有银光百丈,疾往仟峰老人当头罩落。 泰山掌门不敢怠慢,青钢长剑一挥,巧攻中盘,剑卷寒光,如同匹练,来势凌厉之极。 一气真人,从鼻中哼了一声,手腕往底下一沉,“玄乌划沙”,银芒打闪,双方的宝剑,还未接触,只闻跄踉一响,仟峰老人手上的青钢剑,已只剩下中截。 这一下,把泰山掌门,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人家的手上,所持的正是一把武林罕见的仙刃神兵,三尺之内,不用剑锋接触,只要内功臻顶,利用剑芒就可伤人毁刃,若没有能敌他的宝剑,此人就可横行无阻,只好用小巧功夫,离他一丈开外,用掌风攻他。 无如这位青城掌门,武功犹在石项祥之上,太白剑如霹雳横空,挟风雨以俱来,银光如电,耀眼生寒,剑幕如山,竟把这位泰山掌门,当场罩定。 苦行禅师一见,不由大吃一惊,正待把手中天龙杖,去抵御这把奇异兵刃,无如蓉城老人的天蜈剑,凌厉诡秘,招招指向要害,禅师被他缠住,哪容随意撤开?眼看银光剑幕,愈圈愈小,仟峰老人,就得当场溅血。公孙虚和青云师太,两柄拂尘,一齐出手,无如剑气太强,不敢轻攫其锋,一阵疾攻,竟被一气真人用剑幕把两人挡住,仟峰老人,手无寸铁,左冲右突,竟无法脱出剑暮之外,加以天府蓉城和那风雷僧,三人不约而同的往当中一靠,三把长剑,与那大自仙兵一会合,但见剑幕重重,天空里,现出五彩流光,千重剑气,竟把却尘子等五人,一齐罩住。 苦行禅师的天龙杖,和铁蓑翁的古铁剑,以及却尘子一柄拂尘,三般兵器,虽然把四剑抵住,但挨着那太白神剑,除天龙杖,能予顽抗外,铁蓑瓮和却尘子的两般兵刃,显然不敢轻攫其锋。 天府老人长啸一声,手中的白骨碧磷剑,竟愈施愈缓,可是剑上光芒,霎地暴长数倍,其他的人,都跟着依样葫芦,四把剑,同往当中一挤,那笼罩诸人的剑光,立时缩小很多,眼看形势十分危殆! 瞬闻两声清啸,一起一落,如凤哕九天,龙吟渤海,清越幽美之极。 立有三条人影,从峰下直跃而上,前面一位,正是紫阳真人,手中抱着那崆峒派镇山之宝灵虎剑,后面则是两位爱徒,一位手持佛门纯阳双钹,一则怀抱太乙五灵剑,真人如天上神仙,麟儿练秋,同是绝世金童,一上峰,即由麟儿开路。 青城派的人,正在抖搂精神,加紧进逼,一气真人的大白剑,正用青城派的射阳剑术,招名“日落九峰”,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大孤,剑上银光大盛,同时天府蓉城,两把长剑也舞成一道剑屏,挡住仟峰老人闪退之路,眼看老人就得死在剑下。 麟儿怒咳道:“恶道敢施毒手?”紫芒电掣,钹作龙吟,双钹一合乍分,罡风便如倒海排山,挟着千钧力道,硬向两旁一封。 左右正是天府老人和那风雷僧,两人都不甘心后退,却凝运手中剑气,想把麟儿的钹风挡回。 美麟儿朗笑一声,笑似银铃,身法尤快,不待敌人出手,人已穿身而入。 身未落地,右钹飞扬,迎着青城派一气真人的太白神剑,硬往剑身所去。 这种佛门异物,武林中用它当作暗器的,却不乏其人,把它当作兵器,在场的人,都是当今武林中盛名之士,都没有一人见过。 不觉彼此一呆。 但闻“铿锵”一响,紫霞荡漾,银光纵横,原来麟儿右钹,研在太白神剑上,一气真人,只觉虎口发热,右臂酸麻,不自觉的撤退两步。 青城派的人,不觉大惊失色,魔家三剑,不约而伺的齐往麟儿周身卷来。 麟儿又复朗笑一声,人在紫光环绕之下,似有千万化身,四周都是铙钹。 双钹扬合,紫霞乱迸,风啸云生。 却尘子,苦行禅师,公孙虚和那青云师大,都未曾见过这孩子的一身艺业,到底如何? 而且他手上所持,又是武林中那辈份至高的神山三老,铙钹僧亲自防身之物,好奇之性,人皆有之,彼此都存着倒要看看,这孩子的武功,是怎样的好法。 佛门八八伏魔招,是雪山成道时,佛祖如来怯魔卫道的秘传心法,江湖上就没有人亲眼见过,苦行禅师,关心这一招式,只觉其复杂秘奥,隐微处,使人看得如入五里烟云,无从忖测,不但如此,他还揉合着其他招术,那招术截然不同,不但招招稳秘,而且还至为狠毒。 除了紫阳真人,知道这怪招的来历外,其他诸人,都瞠目结舌,讶异万分。 一气真人,被麟儿震退之后,微一错愕,立又扑上前,手中大白剑一式“星海泛搓”,激起彻天银光,无边煞气,又与那三把长剑,合在一起,紧紧把麟儿圈住。 四柄利剑,一齐挥动而且出手之间,上中下以及前后左右,都同时封住,青城派的人,不由暗忖道:“你就是本事齐天倒要看你如何闪避!” 不料麟儿把身子一缩,那身材立便矮了很多,利用铙钹,前护心胸,后护肩背,竟在那剑隙之中,穿来绕去。 空中的白骨魔影,蜈绝幻摄,以及那赤癸淫秽之气,被这佛家纯阳至宝,所发紫光一照,立便如雪见太阳,纷纷消失。 青城派的大白剑所发银光,并不因紫光照射而减少,麟儿不由暗中称奇道:“这宝剑所吐银光,正而不邪,青城掌教,仗着此宝,甚为自恃,而且把他熊姐诅弄得几乎丧命,黑寡妇算是祸首,但此人却是帮凶,不让他们吃点苦头,未免使人好恨!” 这一想,不由又激发他那儿时的天真与稚气,双钹飞腾疾舞,时高时低,而且专门照顾一气真人,口中还不时怒喝道:“你们这一干恶道,竟敢来本门滋事,只怕你来容易去时难了!” 一气真人,正使了一式“万点星光”,长剑如神龙招水,指向麟儿胸前穴道,神剑锋利,三尺之内,剑芒可以伤人于不觉,白光电闪而至,麟儿突将双钹一扬一合,钹作狮子吼,扬合之间,竟将那太白神剑摄住,双手一翻,一气真人,突觉一股热流,传遍全身,人如触电,酸酸麻麻,神剑几乎脱手而出。 他以一门掌教,如被这一位丰神似玉的少年,将宝剑随手夺走,那以后就不用江湖立足了,不由双眸喷火,左手一扬,五指如钩,立往麟儿肩上抓来,在同时.天府蓉城二老,和那风雷僧,竟把手中长剑,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麟儿身上就劈。 暮闻一声大喝道:“依多为胜,无耻之尤!”刹那间,银光电射,霓虹经天,两条人影,双双穿入剑幕之内。 同时麟儿也绽口大喝道:“看招!” 奴钹一翻,罡风如涛,不但把一气真人,震开两三步,青城三老,也不敢硬挡这种凌厉劲风,只好往后一撤,刚好紫阳真人的灵虎剑,和董练秋的太乙五灵剑,均于此时攻到。 蓉城老人,业已打出,真火,也不问人家手上持的是什么物,顺手将剑一卷,天蜈和灵虎,双方撞个正着,只见一溜火花退出,紧接着就是一阵金铁交鸣,蓉城和昆仑掌教,彼此都大吃一惊,细看手上所持,灵虎剑仍似一泓秋水,无损无伤,可是天蜈剑上,剑当中,却崩了一粒米大的缺口。 董练秋是初生犊儿不怕虎,一领手中长剑,凝运功力,长剑一挥,便是一道五彩光华,带着一阵雷声,有如彩练横空,紧对风雷僧,拦腰卷去! 只闻这虬髯和尚,冷笑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随着话声,轻飘飘的往左边一纵,赤癸剑由下而上,盘卷疾绕,剑锋上发出一阵咝咝之声,似乎产生一种极大吸力,练秋手中神剑,几乎把持不牢,不由暗吃一惊,心里想到:“麟哥哥告我,三百六十周天神剑之术,可破敌人剑式上的粘字决,我何不趁势使出,也让这虬髯怪像的老和尚,不敢狗眼看人低.轻视我昆仑弟子!” 董练秋为武林中第三奇童,昆仑派后进弟子中第二高手,论名份,仅次于麟儿惠元,不惟宿恨极厚,而且功力极精,所差不是火候高低,只是经验不到而已,他既细制敌之法,心神不慌,正合着定静诀窍,立将手中长剑往回一撤,双脚一蹲,目视剑尖,长剑似有千钧力量,剑尖由下而上,身随剑转,回绕方向,恰与风雷僧运剑的方向相反,剑尖上也是嘶声大作,而且愈啸愈厉。 这几招,正是三百六十周天神剑的精奇招数,“运转阴阳”,“天星绕日”,“两仪情合”,三式连环,招外藏招,式中套式。 风雷僧只觉手中赤癸剑,不但没有将人家的兵刃夺出,而且人家剑身上,竟产生一种奇大无比的斥力,震得手臂酸麻,不由大吃一惊,暗道:“这几个小子,所学的招式,非常邪门?如不将他们一举毁去,再过数年,武林中无旁人立足之地了。” 想罢,疾把长剑一带,左手一掌,风雷并作,通往练秋前胸便打! 练秋一怔神,右手剑疾交左手,混元罡力劈空打出,只闻一阵轰轰发发之声,两种内力一撞,风雷僧双肩略晃,练秋却被震退三四步。 双方不约而同的往前一扑,两条人影,有如两只大雁,只一接触,长剑挥动,只闻咝咝之声,奇招怪式,不绝于缕,不但青城派的人,感到惊异,就是昆仑的一干高手,也不免暗中称奇! 麟儿双战青城掌教和那天府老人,一对铙钹,骁勇无比,缠战六十余招,兀犹不分上下。 天府老人,业已打出怒意,竟把自己精心独研的五行剑术,使了出来,剑尖上五行真气并作,有如狂风暴雨,疾从四方八面,滚滚而至。 苦行禅师,笑顾公孙虚道:“世间事,无独有偶,五行真气,锻炼至难,息虎调龙,并无固定之法,金木水火士,五气运行,互相生克,一气受阻,立使功败垂成,贫僧知道友熟识此技,而且功力极高,不图此间又有,倒不知这孩子怎样应付!” 公孙虚微笑道:“禅师道行清高,深得玄门妙谛,身超三界,不在五行,令师侄,一代神童,功臻绝顶,举手投足,秘奥无以复加,岂是五行剑气可以将他困住?” 果然,那孩子嘴角间含着一片笑意,真气如激流迸射,罡风如大海狂涛,加以一气真人的剑光,有若波橘云诡,点点银光,着着不离要穴,存心致麟儿于死地。 麟儿突将身子一翻,左右手顺着五行真气的来向,轻轻一接,那身子便如负重荷,只见他猛吸丹田一口气,突将双钹朝着一气真人和天府老人面前一扬,这位年逾百岁,功臻绝顶的青城长者,从剑身上所发出的五行真力,不但全被人家原封挡回,而且力道加倍,天府老人,把长剑一阵挥动,剑身上咝咝之声大作,挡回的真气,立被他驱向高空,一气真人,疾把神剑护住全身,仗着大白仙兵,不惧五行真力,竟将挡回之物,居然轻轻化解,但也被这孩子,闹了一个手忙脚乱。 把公孙虚和仟峰老人,看得又惊又喜,不知麟儿适才用的招数,出自何来,仟峰老人,个性耿直,不由笑问禅师:“说来惭愧,令师侄这种奇异绝招,倒看不出他是何种功力!” 禅师大笑道:“贫僧和道友一样,也不知道这孩子所使为何?只知神山三老,已收他为衣钵弟子,这双钹是那位空门侠隐铙钹僧所传,莫非是这几位神仙人物的功力,无人识得,本门所传,倒瞒不住诸位道友!” 略事沉吟,慧目往前注视了一会,不禁摇头大息道:“武功一道,漫无止境,不有奇特禀赋,要想熔百家如一炉,殊非易事了,这孩子所学,不但掌门师弟,把本门所知所能,悉数传他,连巴山阴山的招数,全然用上,只看他双钹飞扬的情形,利用钹上紫光,炫人眼目,这就是蚩尤宝典中的飞环之术,招数至为狠毒,倒不知阴山派如何会将这种镇洞之技,传诸他们的心腹大患?” 公孙虚拊掌大笑道:“道友眼力真高,麟贤侄赋性超人,安知其不是从敌人招数中,领悟而出?” 那黑寡妇和恶丐洪五,自从双方交手后,即把眼光注定场中,目光游离,似心怀恶念,觑机下手。 公孙虚看在眼里,口虽不言,心中业已提高警觉,黑寡妇把他看了一眼,竟从怀中,取出一条绿巾,拊嘴微笑,媚态可掬,莲步轻摇的向前走了几步,缓缓的接近麟儿,一双妙目,却注定两老一小,双钹两剑,在峰头不住的盘打恶斗。 公孙虚不由暗骂道:“这恶妇手狠心辣,但她如心存歪念,却拣错了主儿.麟贤侄不但有神功护体,而且有玉-防身。百邪不侵,只要这恶妇用一下流手段,决讨不了好,我们倒懒得出手,可在一旁看她笑话!” 忽有一阵寒风,当空袭来,紫阳真人和神童练秋,刚好站在下风。 黑寡妇有意无意的把手中罗巾一抖,只觉一股香味,从那罗帕中直吹而出,被那寒风一掠,真人练秋,两人都已闻及。 紫阳真人,早已嗔目大咤道。 “妖妇敢施暗算!”灵虎剑如风卷残云,半空中所幻现的灵虎,栩栩那口生,飞腾怒扑,剑锋早卷向蓉城老人的中盘。 老人一皱盾,虽不以黑寡妇行动为然,但昆仑派高手如云,若不出奇制胜,难免不一败涂地,只好施展全力,用剑光将真人圈住。 董练秋闻着那股香气,摹觉头昏眼花,加以风雷僧冷笑一声,赤葵剑一阵抢攻,练秋顿觉招架不住,剑招散乱,太乙五灵剑竟被风雷僧一剑磕飞,恶丐洪五,跃身抢剑,不想他快,仟峰老人目眦欲裂,飞跃上前,势同拼命,洪五五指如钩,金豹探爪,仟峰老人左掌独劈华山,右手天王托塔,攻敌接剑,同时出手。 洪五怒吼一声,中途变式,肘住上扬,一招横架金梁,硬把泰山派的来势封住。 五灵剑己被泰山掌门右手接住,但恶丐洪五,那肯甘休? 一式“金丝缠腕”,立把老人脉腕紧扣,双方都凝运内家功劲,一求解脱,一则擒拿,彼此遂缠结一处。 那风雷僧目的不在夺剑,而在擒人,练秋长剑出手后,他立如魔身魅影般,一阵晃动,左手连指带划,竟点了秋儿全身八大要穴,只闻他纵声大笑,响彻长空,冷幽幽的向昆仑掌门发话道:“司马紫阳,你还不停手等什么?死要面子,眼前就得失去徒弟!” 事出突然,谁也没有料到青城派以名门大派,路身武林,却用出这种下五门拍花迷药,却尘子,苦行禅师和公孙虚,异常震怒,同把身子一纵,三面包抄,将那风雷僧紧紧围住。 这位虬髯僧人,左手搂着练秋,右手提着赤癸剑,眉字之间,满布杀机,一声狞笑道: “小辈,想依多为胜么?谁敢出手,我只须将宝剑轻轻一割,这个粉雕玉琢的兔小子,立得血溅峰头,只要你们不心痛,我和尚打出真火,天大的祸,我也敢惹!” 黑寡妇早已闪在风雷僧的身旁,朝着公孙虚挤了一挤眼,娇笑一声道:“你这位苗疆大侠,不是靠着遁形术大肆凶威么?为了投靠昆仑,不惜把自己曾经有过暖昧的小狐狸,自拉自送与那大名鼎鼎,妄自尊大的昆仑五子,老么白云生,凑合一起,临场失手,在你们,自有一番解说,道是意外,却不料早在我们计算之中。” 讲到此处,又把一双星眸,满场飞掠了一下,见昆仑掌教和麟儿,并未歇手,立把玉脸一沉,冷笑数声,没头没脑的朝着董练秋的脸上,“啪啪”就是两记耳光,用那冷酷无情的声音,朝着公孙虚又道:“你不是因为裙带关系,可以替司马紫阳作主么?而今我叫你立着司马紫阳停手,来此答话!” 却尘子修为至高,一闻此语,也愤然作色,苦行禅师却高宣一声佛号,那清瘦的脸上也现出一丝怒意,双掌合什,朝着风雷僧施了一礼道:“老前辈跻身空门,动此嗔念,似非所宜,本门弟子董练秋,既未成年,更未作恶,贵派如此作法,只恐惹出武林中绝大风波!” 黑寡妇却娇声媚气道:“大和尚,想用你那猫儿哭老鼠的慈悲之念,来打动我师叔么? 人既到了我们手中,却与本门的紫铜令,落入贵派手中一样,要杀要剐,权在我们,如果凭你大和尚一言半语,就可解决,我们也不会从四川赶来此处了。” 边说,边将手中剑在练秋脸上,晃了一晃,同时杏眼圆睁,从却尘子起,一直望到公孙虚的脸上,随即绽唇大咤道:“你们昆仑派到底服也不服?” 紫阳真人和麟儿,正在作殊死决斗,打得不可开交,师徒双双,不约而同的尽量接近练秋,筹思解救之策,但这孩子落在风雷僧的手内,不啻羊人虎口,一时如何可以解救得来? 黑寡妇朝着风雷僧一笑道:“师叔,有道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反正本门符令,被人搓毁,一报还一报,依我看,也教人家瞧点什么!” 她拿手扣着秋儿左脉,手中剑往他脉腕一划,这是人体的大动脉,只须轻轻割伤,那鲜血即津津冒出。 古语有所谓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却尘子和苦行禅师涵养再好,但见黑寡妇一再折磨这位昏迷不醒,天真稚气的师侄,那股愤怒如何忍耐得住?不由同口仗喝,排山运掌正待将敌人一举击毙。 风雷僧狰狞一笑,右掌一扬,却向董练秋的头上拍去。 却尘子和苦行禅师,果然被他这一手双双怔住。 黑寡妇洋洋得意,娇笑之声,不绝于耳,那讽言谚语,更是道之不尽。 暮闻一声清啸,啸声中充满激昂,若荆轲赋别,屈子离骚,同时铙声大作,紫气弥天,碧露闪闪,龙影飞腾,美麟儿人如一头怒狮,手中双钹,临空挥舞,那护身神佩也于此时发动,铙钹中习习风生,罡力如山,直往四周打去。 天府老人,被他逼退数步,美麟儿乘势直迫,双钹一阵震动,声作龙吟,势不可遏,眼看老人难逃一援之厄。 一气真人,一吃一惊,为使师叔松开手脚,竟施展三十六式射阳神招,振腕直刺,“神弩穿日”剑幕如山,银光暴涨,花雨缤纷,一气真人有六十余年修为,对剑术确有独到之处,武林中常谓:“青城掌剑,堪称二绝?”射阳剑术只一施出,着着都是疾率致胜之道,这位青城掌教不由暗道:“我这宝剑离锋三尺之内,即可伤人,‘神弩射日’的后三招,是‘天摇地荡,大地惊龙,扶桑落日’,这是射阳神剑内的精奇招数,任是武林神剑手,迎面不过三招,我就不信他能避开伤在我的手下。” 神剑果然不同凡响,银光紫芒一碰,彼此都暴长数尺,宛如大正月的花爆,五光十彩,绚丽绝伦,暮闻麟儿大喝一声:“着!” 身形疾转之下,右钹一扬,钹如烈日当空,紫光耀眼夺目。 右钹顺着剑身,紧把太白神剑撑住,左钹猛往剑身一砍,力挟千钧。 只闻震天一声大响,金铁交鸣,火花四迸,一气真人,手握神剑,但卒遇这种猛击之力,饶你功夫再深,如不撤剑,这条手臂非断不可。 神剑脱手,已被麟儿拾取,衔在口内,他头上秀发,根根直竖,星眸红如喷火,眉字间,露出一条赤纹。 却尘子和苦行禅师,不由暗中一怔,心想:“莫道这孩子其温如玉,原来还隐藏着极深的杀孽,不过不到怒时不显罢了。 藏儿右手铙钹往前一扬,昆仑镇山神功太清罡力,劈空打出,不但青城派高手往两旁一撤,连却尘子和苦行禅师等人,也不敢轻攫其锋,赶紧往斜刺里纵开。 无巧不巧,黑寡妇纵落的方向,正是一株松树之旁,瞥见一道银光,从麟儿手中,脱手飞出,挟着呼呼锐啸,正朝自己迎面飞来,说时退,那时快,黑寡妇正待闪身避开,不料长来之物,还未临身,那强烈银光,已照得使人睁不开眼,同时罗风扑面,呼吸困难,略事迟缓,只觉左肩一阵剧痛,自己身子,竟被人用短剑钉在树上。 剑是青城镇山之物,穿透琵琶骨,深已没柄。 麟儿发剑之后,竟用牟尼身法,纵到黑寡妇身旁,嘴角间嗡着一片冷笑道:“今日之事,全是你这贱妇,搬弄是非,熊玉仪玉洁冰心,关怀长辈,午夜求援,救你一命,结果,落得如此下场,今日峰头竞技,董师弟以童稚之年,一与你青城派长两辈的人物动手。 你却用江湖上下五门的方法,对付一个小孩,由来血债血还,以杀止杀,你穿人家的琵琶骨,我也用你青城派镇山之物,把你钉住,使你知道:‘天道往还,报应不爽’,你还有何话可说?” 又缓缓朝着风雷僧,走了两步,嗔目大咤道。 “你拿我师弟,作为人质,而今不但你自己的人,落在我们手里,连你历代祖师,衣钵相承之物,也被我信手拾来,和战之否,全凭你一己心意,不过,本门兄弟,绝无贪生怕死之流,你有本事把他擒去,师门也有本事将人夺回……” 天府蓉城二老,哈哈一笑,随着笑声,人如电闪,临空挥掌,势可排山,一左一右,同时逼来。 麟儿从鼻中哼了一声,也将身子往斜刺里一纵,双钹一扬,冷笑道:“要动手,我也先把这罪魁恶首,一举格杀,然后再和你们,在武功上分高下!” 紫阳真人,业已停止打斗,怀中抱着灵虎剑,气定神闲的注视麟儿,且不时把长眉双锁,似有不愉之色。 美麟儿话声甫落,真人已奔赴身前,朝着麟儿面容一整,竟加斥责道:“这种血淋琳的事,为师深觉有污双目,就事论事,此妇虽死有余辜,但本门既自信以武卫道,随着恶人学步,何殊与人同流合污,难道三年训悔,等闲置诸脑后么?” 麟儿见师尊发怒,知道自己行动过火,引起师父不满,赶忙朝着真人面前一跪,泪流满颊道:“徒儿不敢忘恩师慈训,今后必加痛改!” 真人颜色稍霁,挥手命起,缓缓地走近黑寡妇身穷,握着神剑剑柄,轻轻一拔,一股鲜血,由黑寡妇的肩前肩后,直喷出来,这妇人一脸苍白,痛得娇躯不住抖动,用手按着创口,步履踉跄,几乎跌倒。 冷面观音看着不忍,闪动娇躯,往前一纵,拦腰将人扶住,正待走开。 紫阳真人喝道:“且慢!” 冷面观音金素霞,不由怒道:”杀人不过头落地,难道你还想将人侮辱么?” 真人淡淡一笑道:“贫道素不愿与人饶舌,而今她琵琶骨已穿,全身真气已破,一身武功,霄失殆尽。本属咎由自取,但贫道抱着天下武功同源之心,不忍见,她一中年女流,即恨上加恨,瓶中有芝兰仙宝两枚,动用一半,即可把伤医好,其余的,对你一生影响颇大,今后为仇为德,全在乎你们一念之间,” 立将药瓶一抛,金素霞本不想接,但真人后面一段话,说得她粉脸一红,情不自禁的把玉瓶接去! 原来冷面观音金素霞,儿时爱侣,系铁杖仙童董一清,弱冠之年,忽患萎阳症,致婚事久遭搁置,芝兰仙宝,可治萎缠,漕宇庙之事,金索霞如稍释嫌怨,相机向麟儿求药,既可免除今日烦恼,痼疾也就早已痊愈了。真人从麟儿口中已知其事,本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及儒家以德报怨之旨,使其心生内疚,改过自新,后来金素霞果能翻然悔悟,痛换前非,暂不细表。 风雷僧圆眸着一双怪眼,朝着真人呵呵大笑道:“小辈,想在人前示惠么?佛爷可算是有情不领,要想息事宁人,就请你带着你那肇事的徒弟,同赴本门一走,亲在本门祖师之前,作过交待,否则绝不善了。” 又朝着天府蓉城两老,龇牙一笑道。 “大哥二哥,我们既有所擒获,早点回山吧。” 紫阳真人,也冷笑一声道:“在你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而且还是佛门弟子,竟在人间恃技为恶,如果让你轻轻逃脱,我从此退出武林!” 立将青城的太白神剑,递与却尘子,自己却轻轻一纵,加入包围。 风雷僧略事打量,见对付自己的,竟是武林中惊天动地的三把仙兵神刃,此外,还有那惹祸的少年,一对双钹,但他心中已起恶念,不由暗笑道:“饶你宝刃再利,却也挡不住我这奇异兵器!” 麟儿睁着一双大眼,注视敌人,圈机待发,风雷僧却是闲情逸致的抱着董练秋,秋儿左腕犹在冒血,这恶僧却不管人死活,只要你动手攻击,他就照原定计划,实施御防。 一气真人,把门中镇山至宝,当场失去,这却给予他绝大难堪,尤其面当赤霞女,如果她记忆熊玉仪的事,当面质问掌门:“黑寡妇被人擒缚释放,掌门人更把祖师遗留之物,临场失落,这算不算是贪生惜命,庸弱低能?太白剑的重要性,绝不下于紫铜令,就是技不如人,被人夺取,身为掌门,代表一派,也足使青城声名,从此一落千丈。”思前想后,顿使一气真人,暗中叫苦不迭。 忽闻嘎嘎之声,自九天上空传来,白云之内,忽然出现一只大鹰,这东西,目光锐利,一眼瞥见麟儿,更是引领长鸣,振翼欢啸。 这是麟儿座下的两只大苍鹰,母鹰驮着龙女,驰赴巫山,往那金牛绝谷,援救受困的人,神鹰竟被龙女遣回,金牛谷的情形,是吉是凶,殊使人难以臆测。 麟儿撮口一啸。 神鹰敛翼而降,如陨星下落,奇快绝伦,相距数丈,立将双翼一展,减低下降之势后,略一盘旋,即朝麟儿身旁飞落。 这东西的颈上,系着一幅素绢,幽香袭人,一望即知为白衣龙女之物。 麟儿心中一阵跳动,情不自禁的把那素绢解开,绢上有字,还未捧读。 风雷僧长笑一声,挥掌便击,势挟风雷,那苍鹰非常乖觉,立即振翼腾空。 麟儿以掌风劲疾,卒不及防,不敢硬接,立施展牟尼身法,轻飘飘的往旁边一闪,将掌风正面劈开。 风雷僧如影随形,竟跟身而进。 紫阳真人,一声怒咤,正待打出乾元罡力,谁知风雷僧把那昏迷不醒的董练秋,往上一举,呵呵大笑道:“只要你不心痛,有本事只管尽量施来。”语声未落,那身子立往峰下跃去,人如一只大雁,轻快绝伦。 天府蓉城二老,也于同时喊了一声:“退!”冷面观音和恶丐洪五,扶着黑寡妇,踉跄前奔,赤霞女也紧随身后,由天府蓉城二老和一气真人,在身后断路,临走,还讲了几句自壮面子的话,认为此事绝不算完,不把昆仑山弄得一败涂地,决不罢手。 却尘子和苦行禅师,纵声大笑道:“道友们想把本门弟子,安然掳去,就此退走么!恐无这等易事!”两人向掌门师弟打了一个手势后,双双就袍袖一拂,立朝峰下纵落,对着风雷僧的去向衔尾直追。 麟儿因为一时疏忽,放走敌人,不觉惭愧万分,垂着头,不敢仰望恩师。 谁知紫阳真人,业已纵落他的身旁,满脸微笑道:“这等失魂落魄的模样,大非少年人所宜,手上白绢,应是霞儿之物,到底发生何等事故?” 连麟儿也忙中未看,自然答不上话,只好把素绢呈诸恩师。 绢上所书,竟是司马倩霞,向父母紧急求援之语,略云:久别壹椿,每索魂梦。 巫山群盗,采用火攻,金牛谷火花烛天,陈惠元高义感人,奋不顾身,力拒群盗,第伤者已为高热所扰,侍伤御敌,难于兼顾,事态危急严重,已臻极点,灵药不来,少则三日,多则一七,纵有仙丹,亦难望救,恳即祈援字迹如龙飞凤舞,非常潦草。真人知道爱女素娴礼教,不是紧急从权,上父母的书信,绝不敢如此随便,不由修眉一皱,略事沉吟,竟向铁蓑翁和公孙虚打了一个稽首,郑重其事的说道:“王老前辈和公孙道友,义薄云天,使人终身感戴,小女倩霞,此次携师门至宝,驰赴巫山,想挽回几位武林后辈的劫运,无奈道浅力微,恐难胜任,急书求救,而今大敌当前,灵药未获,贫道心有余而力所不逮,拟分途并进,还望援手,感激不尺!” 铁蓑翁持胡大笑道:“方今武林劫运已兴,所寄望的,在于贤师徒锐身自任,否则,后果真还不堪设想,有所差遣,只请明言,那怕上刀山,赴鼎锅,力所能及,老夫绝不皱眉,事情既然紧急,我和公孙道友,即赴巫山,不知真人有何指示?” 麟儿忙伏地一拜道:“轩辕剑上,有灭火珠一颗,但此剑用法,霞妹和元弟,均知之不详,可能无法发挥神剑威力,还望两位前辈,驰援巫山时,着意告知两人,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必须保持定静之旨,用本身真气,灌注剑身,使剑与神合,必有妙用!” 公孙虚纵声朗笑道:“儒门的定静安虑,佛家的静则生明,无物无我,说来容易,然而究有几人能达到这种境地?贤侄得数派真传,功臻化境,神剑在手,相得益彰,而今剑已易人,纵将诀要传他,是否效力之高,能如贤侄所料,那就很难说了,事虽如此,我不妨着他两人一试,可能兰芝玉树,遥映争辉,那一来,自然又当别论了!” 把话讲完忙向铁蓑翁道:“我和你用陆地飞行术,尽四日四夜的功夫,大约可以赶上巫山,凡事只有尽人力,听天命!” 青云师太也合什向两人一拜道:“贫尼无德无能,此次之事,全因小徒琼娘而起,不料把事情闹得如此严重,师妹小徒,身当其事,虽死原是数中安排,而今,千斤重担,却落在真人和诸位道友身上,好教贫尼心中不安!”说完,一脸慈然神色,还带着感激之容。 真人忙用话语劝解,又撮口一啸,召来那只大鹰,着两人骑赴巫山。 铁蓑翁和苗疆公孙虚,作事至为干脆,也就不再作无谓套语,别过众人,跨上鹰背,神鹰将铁翅一展,翼展逾丈,长翅几拍,激荡云霞,立时升人高空,穿云而去,暂且不表。 真人和青云师太,仟峰老人等计议一番后,决计追踪风雷僧,并立即驰赴星宿海求取灵药。 当下,由真人领路,一飘身,即朝峰下飞跃。 麟儿紧随紫阳真人身后,立施展那绝顶轻功,亦步亦趋,同向西昆仑奔去。 离开玉柱峰往西进发,山势崎岖,而且逾往西去,气候愈寒,山头罩雪,便似银装,凝望四周,只觉白光闪目,冰天雪地,另有一番情景。 麟儿满怀积郁,不但关心爱侣知交,眼前灵药未获,师弟又被凶僧擒去,是凶是吉,无从逆料,虽然强打精神,在恩师身旁,不敢失礼,可是剑眉双锁,星目凝愁,真人目光如电,那还察看不出?遂回顾麟儿,满脸微笑道:“看你心事重重,状似失魂落魄,再遭卒变,不用说打,连束手成擒也来不及了!” 麟儿也似有一肚子的委屈,大眼睛望着真人,流泪不语! 真人温慰道:“事已如此,只有静以观变,你公孙师伯,临走之前,不是也说,我们惟有尽人力,听天命么!如果沮丧颓唐,不但于事无补,反而自把灵智蒙住,你一身功力,已冠群伦,连为师也有许多地方大不如你,并非为师的修为不力,只因限于天赋,许多艺业,无法速成,而今千斤重担,全然落在你的身上,连你两位师伯,本是打算息影封剑的人,为着此次武林劫运,只好重作冯妇,武林长辈,均一致支援本门,胜败乃兵家之常,不骄不馁,机智集于一身,于瞬息万变之中,临危若定,才是儒家风度。这一点,几番向你解说,为何随便即把它忘得一千二净!” 麟儿知道恩师对待自己,异常慈爱,几乎无话不谈,忙肃容答道:“弟子修为日浅,学养不到,临事失态,实属愧对恩师,还望怜宥!” 真人笑道:“师徒无异父子,有事必说,那还有什么不谅之理?此事讲过即算,放开胸怀,努力前进便了。”又用神目,向前面打量一会,即告知麟儿他那座下神鹰,已在空中盘旋,可能前面出事。 麟儿急于往前追赶,真人笑阻道:“你两位师伯,业已盯住风雷僧,合他二人之力,那和尚绝非敌手,青云师太和仟峰老人,脚程较慢,两人已在身后,不如等上一等,一同前往,以免人家心生内愧!” 麟儿见师父处事,体画入微,不觉暗中佩服不已,忽然想到自己父亲,久居昆仑,虽然回山,一入洞,即遇着强敌,父子久离,迄未晤面,忙向恩师,探问父亲近况。 真人笑道:“云涛兄宿根深厚,自来昆仑小住。即一心慕道,为师已将本门内功诀要,一一传他,而今他在乾元后洞静室之内,努力详参,照他这样刻意修为,未来成就,纵不能臻于至境,却也决非泛泛可比!痴儿难道还有什么放心不下么!” 青云师太和仟峰老人,也于此时飘身而至,两人也看到前面苍鹰,在天空盘旋不止,猜已出事,不待真人细说,仟峰老人即向真人招呼:“前面大约有事,我们越过这白雪皑皑的山岩,即可看出,道兄脚程较快,可以先行,毋用客气了!” 真人知他为人率直,遂含笑应诺,袍袖一展,脚风而行,携着麟儿,立往那岩头之上纵去。 越往西行,山势愈险,秋冬之交,大雪封山,好在天气虽寒,目前并未下雪,雪地有人,远处即可见到,那苍鹰盘旋之处,就在前面山后。 前面山形至险,冰岩雪峰,高可拔云,素云征空,山雪共色,身历其境,立觉杳小无比。 麟儿正待撮口长啸,呼那苍鹰落了下来,真人忙喝止道:“雪地交战,至宜小心,内家罡风和那火药暗器之类,务宜谨慎使用,稍有疏忽,酿成雪崩,陷身其间,轻在受伤,重可致命,一点也大意不得!” 麟儿笑道:“师父和我,已练有御气之术,真正崩山,我们拔腿就跑,怕它何来?” 真人微温道:“山地之大,可能四处有人,卒变之下,不论你功夫多深,也可被那巨大冰块岩头,撞压至死,怎能恃技任性,不听为师所言?” 麟儿仰脸笑道:“徒儿胆子再大,也不敢不听恩师指点,只是心有所疑,立便脱口即间,触恼恩师罢了,还望恩师不记小过呢!” 真人笑斥道:“你年龄日益不小,下次如此随便,只有讨打!”吓得麟儿不敢再答。 御气飞行,疾如闪电,眨眼间,真人和麟儿,双双同落在一冰岩之上。 冰岩对面,却是另一处凸出的冰岩,四围冰峰挺拔,雪丘如山,古树秃枝,从山壁悬岩间,横伸而出,凝冰盖雪,酷似琉璃,却尘子和苦行禅师,却落在岩壁间一横枝之上。 岩下却站着那风雷僧,董练秋却软锦绵的落在他左肩之上。 风雷僧的两旁,却一左一右立着两只白毛怪物,那东西高可逾人,两手过膝,周身白毛长逾两三寸,两只火眼金睛,塌鼻,阔口,齿利如刀,腿短腰长,貌像狞恶。 麟儿心中一怔,不由依着真人,笑问道:“这东西,似猿非猿,似猩猩毛色又觉不类,恩师可曾识得?” 真人温容相告,道:“西昆仑盛产雪猩,便是此物,不过平常所见,没有这等高大罢了。” 忽闻震天两声大吼,那东西同伸出一对利爪,大如蒲扇,一左一右,齐向风雷僧两侧抓来。 风雷僧往后一飘身,左手抱着秋儿,右手袍袖住上一拂,别小看这一拂之力,竟是武林中罕见的铁剪神功,隐含千般巧劲,风刀如剪,呼的一声,竟朝雪猩前爪扫来。 麟儿不由暗中一怔道:“糟糕!这东西如果仗着力大,硬接硬架,怕莫不把前爪轻轻断送!” 谁知他思潮刚起,那东西似知道厉害一般,锐啸一声,两条白影,同往斜刺里纵去,轻灵巧快,无以复加! 真人凝望雪猩,脸上带着一片困惑之色,似有无限心事,隐而不发。 麟儿不由心中大疑,但又恐无心失礼,脸上也是一片茫然神色。 雪猩善解人意,左手骄食中二指,从侧面直取罩门,右掌带着一缕寒风,竟从顶上压住,两只怪物所用的拳招,竟极为秘奥,以麟儿所学之博,也分不出这种招术得自何来? 风雷僧因为左手负着人,徒凭一只右手,竟为这两只怪兽所扰,一时左冲右突,绕场疾转,人与兽,竟打了一个功力悉敌。 雪岩之下,忽传来一种异啸之声,那啸声非常尖说,若断若续,节奏成拍。 辉。麟儿一听,似觉心中一动,星眸中现出一种莫可言状的光真人业已察觉,不觉心中大奇,忙问道:“麟儿,难道你已听出这声音有何奇异之处不成?” 麟儿缓缓答道:“依弟子看来,这声音似乎含有某种功力,说不定这两只雪猩,为此处高人豢养,这啸声,正是那猩主人指示他座下灵兽,使用某种功力,对付来人,不过此点纯为弟子臆忖,是否如此,必须默察雪猩拳脚变化,即可看出一点端倪?” 果然那对雪猩,闻着异啸后,拳术身法,慢了很多,但举手投足,却是招沉力重。 麟儿凝着一双星目,业已渐渐看出一点端倪,原来这对雪猩所使,竟是江湖上久以失传的白猿掌法,不知何人有此慧力,不但把掌法教了这对雪猩,而且系用它的正反手法。 因为猿猴身轻力巧,白猿掌以疾攻快打见长,但这两只雪猩,比最大猿猴,还大上一两倍,轻灵上,自然相差极远!也亏他心思灵巧,竟将白猿掌许多地方,加以增删,虽然略失原意,但仍不失为武林中一种独有绝技。 那雪猩愈打愈猛,只一摸着敌人的拳路,竟丝毫不惧风雷僧的袖法掌法! 风雷僧不由心中大怒,一袖一掌,端的使得神出鬼没,刚好用了一式“卷雾飞花”,立把手往袖中一缩,猛可里,回身疾卷,口中还大喝一声,“着!”长袖对着那身材较矮的雪猩,恶狠狠的拦腰卷去。 雪猩也不示弱,一式“金鲤穿波”,平空退出两三丈远。 风雷僧一击无功,再接再厉,身形微挫,飘忽如风,右掌猛往前面一吐,竟凝用内家掌力,还夹着玄门中伤人于不觉的印掌,这种掌力,打在身上不用说打实,挨着掌风,就得致命当场。 风雷僧一招打出后,心想对方绝无法躲开,不料“螳螂捕蝉,岂知黄雀在后”,果然他身后那雪猩,一见同伴危殆,奋力一跃,有如附骨之蛆,掌挥下击,势若雷霆。 风雷僧功力再高,对这东西总含着三分戒惧,不得已中途撤式,一飘身,纵出它那掌风范围之外。 就这样,前面雪猩,也安然无事。 忽闻一阵啸声,划空而至。 半空里,突跃落二条人影,来人非别,正是名扬西蜀的天府蓉城二老。 两人脚还未踏实,雪岩下那锐啸之声,竟是愈接愈厉,两只雪猩,却也龇牙作啸,吱吱喳喳的对和起来。 正是: 皑皑白雪里 自有伏猩人—— 天涯浪子扫校 第十八章 雪里青娥 天府老人,一见两只雪猩,竟能把师弟风雷僧困住,不由暗里一惊,只一落地,立便排山运掌,分向左右打去,掌风奇劲,恰似怒海翻波,原来他已使出玉灵掌力,而且用了五成以上的力道。 左面的雪猩,原是立在一处雪坡之上,这东西非常狡猾,顺势一溜,往坡下便滑,掌风还未到达,它已避开老远。 右面雪猩,却往斜刺里便纵,毛脚上,顺势勾起一团大雪,趁将落未落之际,却把手脚一甩,一团雪夹冰,便是暗器一般,奇快无匹,朝着风雷僧脸上便扑,恰好这恶僧见师兄已到,忙着招呼,疏于防备,只闻“啪”的一下,便打了一个满脸花,尤其他正在咧口作笑之际,冰夹雪落了不少在他口内,赶忙皱着眉,张口大吐,弄得天府蓉城二者,也把双眉紧锁,尴尬异常。 两只雪猩,却是拍手大笑,这东西能生噬虎豹,力大无穷,不由引起两老一片杀机,决心把它们除去。 于是凝神运气,双足一纵,人如风飘柳絮般,人未落地,即大喝一声:“孽障找死!” 天府老人,左掌护胸,右掌轻轻往那身材较高的雪猩头顶,轻轻一拍。 这一式,别看轻微,竟隐存着道家的玉灵掌力,而且老头手辣心黑,已用上了五六成的内功,漫说血肉之体,禁受不起,就算铜筋铁骨,也能一掌毁掉,看看就得打上,这力猛异兽,不死也得受伤。 暮闻这只雄猩,暴吼一声,不退反进,毛足一跳,竟从斜刺里一跃而上,瞅牙咧口,喷出森森白气,白气又寒又腥,飞扑上面,同时十指箕张,大如蒲扇,竟朝老人的前胸右胁,猛力抓来。 饶你老人功力再高,也万不能把此物轻视,同时自己作梦也来想到,这东西,竟练就吹气成冰的奇毒功力,而且轻灵巧快,拳掌精纯,一念轻敌,几乎被它制去机先,天府老人,不愧青城长辈,在武林中,确是有数人物,竟能临危不乱,一下身不动,立把身子一翻,仰腹朝天,寒毒从身上飘过,同时大袖往上一扬,热风如涛,往前一挡,立将那巨大雪猩,震退数步,而后身子一转,“浪里翻蚊”,人即飘然静立,两道寿眉,扬了扬,那神情,似乎讶异之极。 在同时,蓉城老人所遇,紧张情形,绝不下于自己。 原来他和天府老人,一左一右,同时扑到,所遇的,正是那雌猩,一俟身子临近,即将右掌探空一抓,这是蓉城老人的特有功力一龙爪功。 这种功力,比那大力鹰爪掌,还要厉害,爪不着肉,即可伤人,老人因这种奇猛异兽,身如铁石,普通掌力,不用说将它致死,连伤它也难。 不意这种雪猩,不但异常凶猛,而且机警灵慧,与人绝难分上下。老人五指,还未临近,这东西,摹地将身子一伏,左脚支地,双掌与右足平伸直出,那身子立即一阵盘旋,不但猛攻蓉城老人的下盘,而且扇起一阵雪风,这东西,异常狡诈,还随手抓了一颗斗大冰雪,趁势甩出,借着回转离心力,那劲犹可大得出奇,人与兽争,最感困难的,就是它的斗法难于捉摸,尤其是遇上了这种奇特异兽。它使出那种出人意料的怪招,仓卒之下,更是防不胜防,难于招架。 蓉城老人,前扑之势难锑,那斗大冰雪,如迅雷闪电般,卷起一片寒光,带着呼呼异啸,声威力猛地往老人拦腰砸来。 蓉城老人,不由一怔神,立将双袖一挥,“鸿鹄冲天”那下落之势,立改为上扬之力,斗大冰块,竟从脚下一掠而过。 老人不由惹起一片杀机。 暴喝一声:“着!” 翩若惊鸿,袍袖衣襟处,卷起一片风声,依然是五指箕张,朝着雪猩的头上抓去。 那雪猩也逗发了野性,立将脖子一缩,拳腰曲背,十爪一合,摹地从地上一弹而起,竟迎着蓉城老人的前胸,探掌抓去。 老人如不撤招,本事天大,也只能人猩皆亡,雪猩当场裂脑,老人也得破胸。 老人一怔神,身子一斜,疾落而下,雪猩去势大猛,落地时、双足一滑,“黄狗扑食,’跌倒雪内,这东西,真会捉弄,猛把前臂朝雪里一挥,卷起一溜白雪,猛扑老人。 老人猝不及防,头上脸生,雪花四布,不由引动真火,立把身子往前一扑,口中暴喝-声,“打!” 空中飘起一条人影,宛如鹃鹏征空,掠波飞燕,狂飓起处,掌挟凤雷,疾从空中往那雌猩背上拍去。 雌猩发出一声异啸,竟把身子一滚,式名,“浪里翻蚊”,右臂掌缘,由外往内一翻,拦腰便削,左掌竟疾伸两指,往老人胸前便点,双招齐友,又快又猛。 蓉城老人,不由喧了一声,缩胸吸腹,疾往斜刺里一飘身,同时把大袖一挥,寒风如箭,力大招沉,掌风把那雌猩的手,硬行逼住。 人与猩彼此都被怔住。 美麟儿不由一阵困惑,暗道:“雪猩这东西,原是一种猛兽而已,爬山越岭,拔树推岩,异于常兽,原不过仗着身坚力大而已,但这对异兽,不但力大,却懂拳招,而且招数神奇,并还习有一种寒阴功力,如不受高人训练,禽兽若自知此道,则人类危矣!” 不由把俊眼凝望恩师。 真人静立如山,修眉紧锁,似觉大有困惑之色,麟儿忍不住惊问道:“不知谁人潜居本山,调理这对猛兽?竟使江湖上一流高手,用绝顶手法,却不能将它们收服,个中详情,恩师可曾闻及?” 真人竟深深一叹道:“此事可能由来已久,说不定关系数十年前一段凄凉惨事,但专就这雪猩身上,还看不出事情端倪,说不定还有奇迹出现!” 麟儿好奇之心大发,撒娇撒痴地缠着恩师,就要讲出这段经过。 真人笑道:“此事说来极长,而且极尽缠绵之能事,你师母对此知之极详,只是永别天人,空余珠翠,前情若梦,令人惆怅罢了!” 紫阳真人,一代奇士,道行清高,中年丧偶,殊多伤感,想及夫妻之情,几犹为之泪下。 只吓得美麟儿赶紧下跪,伏地一拜道:“恩师为着教养弟子,灾祸延于庭室,虽粉身碎骨,难酬化雨深恩,只待道成,那怕历尽万水千山,誓必找寻灵药,世有起死回生之论,虽属无稽,然而医道中常有假死之说,阴山派所习之太阴冰魄神光,系一采自天地间一种奇寒之气,伤人致死,并非生机痼竭,如良药对症,犹望可痊,万望珍重道基,祈勿伤感!” 真人一手把他扶起,微微太息道:“情关二字,堪破最难,为师半百修为,犹不免心存儿女家室,好在本门上下,多属至情至性之流,否则,难免为人笑话了,痴儿忠于师门,志行可感,待到因缘际遇,便能成全宿愿,亦未可知,前面蜀中二老,已用全力相搏,那雪猩异兽,恐难逃二老毒手!” 麟儿凝睁望去,果见两老均飘身空中,双掌凝聚内家功力,居上凌下,一阵疾攻。 那雌雄雪猩,身子笨重,轻功提纵术,比两者相差太远,而且天府蓉城,拳脚齐施,指掌并用,攻击之处,不是雪猩双目,就是二兽头顶。 麟儿已知二老,看出两兽弱点,不由暗中点头。 真人也望着麟儿笑道:“这对异兽,浑身刀枪难人,即便挨上一掌,掌凝内家真力,也不过把它震伤而已,脆弱所在,却在顶门双目,还有下体会阴之处;无如此兽巧知人意,不是二老功力精纯,真还不是敌手!” 麟儿一面倾听,一面却注视场中形势发展,不由笑道:“蜀中二老,竟于飞花廿四式中,隐含先天罡气,而且周身用神功护住,如果硬打硬接,说不定两猩早已落败。” 不料话声未落,两条玄影,不约而同的从空疾降,双猩趁势飞扑,两爪一扬。 两老大喝一声:“孽障找死!” 随见人影晃动,大袖飞扬,二老脚刚落地,互用“金丝缠腕”紧捏双猩前臂,顺手一甩,两条白影,有如断线风筝,一落竟在五丈开外。 只闻,“巴巴”两响,山谷争鸣,冰雪四溅,雪地上,立陷下两只大坑,坑里却躺着两具白色猩怪。 这对奇猛异兽,似也震于来人功力绝高,怒吼数声,远远地望着敌人,龇牙咧嘴,状至可怖。 四周冰雪岩下,啸声迭起,立引起万山争鸣,此呼彼应。 膨儿不由惊问恩师道:“怎的四处都有雪猩!” 真人笑答道:“西昆仑长年积雪,亘古极少人行,此兽滋生积养,潜居雪地,挖雪成穴,时代一久,成千成百,事理之常,何足为怪?” 又见麟儿稚气十足,注视四周,不觉心生怜恤,笑语道:“这场热闹,不过事之开端而已,好戏还恐落在后头?” 麟儿点头微笑道:“猩啸声中,似还夹杂着一种锐利怪声呢!” 真人倾耳一听,爱徒所说,果然不差。 那是一种竹哨声。 哨声锐利可闻,不过群猩异啸声大,将萧声音遮盖,如倾耳细听,还可辨认出来。 不须臾,群猩啸声渐落,那竹哨之声,竟愈吹愈响,同时,四围雪丘之下,竟有大小雪猩,蜂拥而出,眨眼之间,便不下数百。 靠北,却是一处冰岩,岩下有洞,那竹哨之声,便从洞中传出。 麟儿不由睁着一双大眼,笑向真人道:“猩主人大约出洞,前呼后拥,派头还真不小呢?” 真人也禁不住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大战可能就在眼前,探盼猩主人将二老截住,风雷僧如拔腿想逃,却在我们三面包抄之下,无论怎样,也不让他安然出走!” 仟峰老人和那青云师大,也久已到达,老人看着尽在出神,师太却口宣佛号数声,还不住的屈指推算。 麟儿知庐山神算,灵验异常,不由逗发了他的童心,竟缠着师太,要她道出秋弟弟是否可以安然脱险。 师太含笑不答。 麟儿再三纠缠。 真人正待喝阻,不料那仟峰老人,却笑向师太道:“贤侄大约关心他师弟安危,如不碍于天机不可预泄,道友不妨坦率相告?” 真人不由暗笑道:“这孩子对人真算投缘,此老眼高于顶,竟也一心偏向他呢?” 正想用话岔开,不料师大也看出老人心意,遂满脸微笑道。 “卜篮之术,本门以青莲师妹,最精此道,贫尼从师妹所习不久,不过粗通罢了,按适才所算,似觉董师侄另有所遇,返回师门,尚有一段时间!至于灵不灵,连我自己也不而知,真人道行清高,说不定心中早已了然,贫尼饶舌,未免班门弄斧罢了!” 真人忙笑道:“师太未免过谦,贫道哪有先知之明?” 谷底雪猩,排作两排,每一排高矮不等,计有五十四只雪猩,两排共计一百零八,真暗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其余雪猩,则退在最后。 雪岩洞内,竹啸之声,早已停止,却出来两只大猩,肩上抬了一具藤兜,藤兜之内,却坐了一位身披雪猩皮,身材娇小的人物,看形状,似是一个人,但是男是女,因为他头上却包着猩皮之属,脸庞遮住,看不清楚。 藤兜一出,群猩不但毫无喧啸,而且态度严肃的跪向兜前,兜中人用手一挥,手掌纤细,而且肤色雪白,有类少女玉掌。 麟儿不由看得出神。 真人和青云师太等,自也暗中称奇不置! 兜中人又复把手一挥,并还吹动竹哨,两排猩猿欢啸一声,立整队前导,扛兜的两只大猩,立抬动藤兜,喧喧闹闹的往那打斗之处跑来。 原有的两只大雪猩,立发出一声欢啸,快如离弦之矢,直往那藤兜之前扑去。 一到兜前,抬兜的两只猩猩,立刻将人放下,人猩叽咕一阵,谁也无法听清,兜中人看情形是位女子,而且是位黛绿年华的少女,因为胸前双峰微现,如是男人,那可成为怪物了? 麟儿看得忘了神,不由暗道:“雪里兰闺,众猩之王,比我霞妹妹,琼姐姐,不分上下怎样?如是她俩,这时,早已忍耐不住,飞上藤兜,一把搂住,那风光多么旖旎?” 想着想着,不由又引起一阵奇异念头:“秋弟弟,人美如玉,尚无兰闺之好,此女如属上上之选,宁非良缘?” 真人神目如电,见爱徒无事发呆,朗朗星眸,凝注藤兜之内,不由一皱眉,从鼻中哼了一声,吓得麟儿强摄心神,一抹羞霞上颊,暗道:“该死!” 他唯恐恩师见责,赶忙把一双大眼睛,望着恩师,现出乞怜之色。 真人微笑道:“大约你已看出那藤兜之内,是位女子,不由颇涉逻思,为师可曾猜错?” 这话,真叫麟儿无从答起,否认不啻欺骗,承认可羞于出口,只好垂头傻笑。 紫阳真人又道:“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为师可曾教你?”说着,脸色微沉。 这一来,可真把麟儿吓慌,只好涎着脸,用手牵着自己师尊的衣,钠钠半晌道:“弟子在想着秋弟弟犹系了然一身,如此女人才武功不恶,看身材,正好与秋弟相若!” 真人笑道:“芸芸众生中,男女不可胜计,身临强敌,犹不能聚精会神,无谓之事,紫诸念内,稍一疏神,便是祸端,你可知道?” 青云师太和仟峰老人,见真人于慈爱之中,竟是非常严厉,稍有错误,立便指正,真是知微察隐,不觉佩服之极,这位泰山掌门,深恐麟儿受责,赶忙用话语岔开,真人自知其意,也就一笑置之。 藤兜中,坐着的人,此时业已走出兜外,群猩有的跪拜,有的扶捧,恰似趋炎媚上,颜状至为可笑。 仟峰老人不觉掀眉一笑道:“此女真是雪猩之王,武林中素有兽王之说,不图得遇于今兹!” 真人笑答:“有她一出,说不定魔教中又多一敌手,只是数十年前一重旧案,又于今日出现,若十年后,五剑齐会中原,群魔想兴波作浪,难免处处掣肘!” 青云师太,口宣一声佛号,肃容以对道:“真人道行情高,前瞻竟如掌上观纹,只此一端,即为贫尼所望尘莫及!” 仟峰老人,心知两人早悉其事,不觉为之默然。 那藤兜少女,缓步而出,双臂微抖,身上所被白色猩皮,竟划然自落。 一身奇异装束,只看得美麟儿,几乎惊叫失声。 原来那少女身着猩皮衣,玉膊全露,蝤领胜雪,绿鬓如云,腰围一块猩皮,赤着了双玉足,眉如翠黛、眼似横波,瑶鼻樱唇,肌肤雪白,使人美中不足的,倒是脸太白,白得似无血色。 论容貌,比白衣龙女、薛琼娘,琵琶女,同是丽质天成,难分轩轾,所差的,除粉脸太白外,并还略带三分野性。 所携兵器,却是一把长剑,剑鞘乌黑,形式奇古,剑柄也是黑黝黝的、毫无装饰,虽是一把古剑,看来却非常碍眼。 她把一双星眸,娇波微转的向四周望了一望,目光却落在风雷僧的身上。 似乎见着风雷僧肩上搭着人,心里至感不悦,双手朝内招了一招,群猩立围绕四周,静候吩咐。 也不知何故,这少女虽然嘴皮连动,但总发不出声来,可是手式却打得非常巧妙,一阵指划,群猩也呜呜作答,人言兽语,彼此在沟通意见。 少女插手猩皮囊内,取了一只黑色竹哨,朝着嘴里一吹,群猩立向风雷僧身前走去,马上将人团团围住。 少女胆子似乎大极,对于蜀中二老,竟略无惧意,缓缓地朝着他们身前走来。 脸上虽微泛笑意,但笑得使人有点吃惊! 蜀中二老,淮也猜不透这少女是何来历,想了一阵,愈猜愈迷。 两老冷笑一声,笑意森森,使人深觉寒意透顶。 天府老人,眼皮微合,那身子也缀缓前移,朝着少女,一步紧靠一步。 明是聚气凝神,蓄势待发,谁也知道,这一击,便是不轻。 麟儿唯恐少女吃亏,师父无令,又不敢随意出手,不觉如立针球。 真人故作未觉,凝视场中少女,还不时把头点点,似是一桩疑案,此时已获解答。 场上天府老人,已与少女对面而立,彼此相隔,不过六七尺远,这老头,皮笑肉不笑的张口问道:“你是何人门下,却在此纵猩害人?如属误会,但凭一言,老夫自也不便与后生晚辈相争执!” 仟峰老人暗骂道。 “这老鬼,真狡猾之极,明知四面楚歌,受人包围,而今又面对强敌,竟不惜自我台阶,分明只要少女罢手,就可无事!” 谁知那少女冷如冰霜地,恍如未闻,仅把一双秀目,将老人望了一望。 “长辈的话,竟不答理,这简直是迹近侮辱!”老人念起怒作,“寒山现月”,双掌一推,掌挟劲风,直奔少女胸腹。 旋见白光一晃,也不知是何身法,那少女也未还手,一闪之间,便在斜刺里一丈开外,手拈一块猩皮,有如女人使用罗巾一般,婷婷玉立,绰约多姿,佩着一身奇装异服,从腿至脚,赤裸无遮,宛如一块浑金璞玉,未加琢磨,而秀色天成,别饶雅趣,把我们这位美麟儿,看得非常倾倒,暗中称奇不置。 天府老人,掌发无功,恼羞成怒,嘿嘿一笑,笑意生寒,排山运掌,往少女身前便扑,“金豹探爪”,“俪龙取球”,抓酥胸,点双目,双招并发,猛逾奔雷,力大招沉,确是江湖上罕见高手,武林中一代宗师,眼看少女便得伤他掌下。 谁知说来不信,那少女疾把蛮腰一扭,冰地滑不留足,立便身如轻燕,滴溜溜的往旁边一滑,竟以老人为圆心,在冰雪地点,划了一只大圆,加以右足微屈,身子约略倾向圆内,形式奇妙,便已多姿,因为转来大快,头上绿云,随风飘忽,脚下竟卷起千重雪花,远望去,真如雾里仙姬,幽雅之极。 紫阳真人,也不由看得哑然失笑道:“这真是一种别开生面的打法,如不久生雪地,练来还颇困难!看来她还有奇招出手呢?” 拿眼顾视爱徒,他已侧着身子,跟着那少女动作,围着自己,盘旋疾绕起来,轻灵处,比人丝毫不减,不由笑骂一声:“顽皮透顶!”但麟儿竟在兴头上,有时忘了神,不免在恩师面前撒娇,那里肯听话中止? 少女绕转一阵,暮地把身子一闪,奔向中心,疾把那肤光胜雪的素拳,往老人背上拍去。 天府老人,突把身子一转,还夹着一声怒叱,只闻袍袖带风,猛往少女当胸一拂,那份疾快,梗直使人无法看清。 少女皓腕疾招,双指凌空一划。 指袖接触,声如裂帛。 两条人影,立向两旁一分,天空里,犹冒出千丝寒气,老人不但袍袖裂了一处,裂口长逾五六寸,同时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脸色苍白。 少女得手不容情,人如穿花蝴蝶,掌如大海翻波,一招一式,奇诡异常,掌蕴五行,身游八卦,而且樱唇里,喷出千丝白气,毫不留情地一阵猛攻哑打,天府老人,对付她的拳法身法,却无所难,但那丝丝白气,他却不敢硬触,无如掌风奇猛,白气纷飘,六七十招一过,却被那少女紧紧缠住,看来抵御还真困难。 这是江湖上从来未有之事! 蜀中二老,成名数十年,不用说道高技精,绝不至于败在一个少女手内,就是昆仑五子,也很难和他两人作敌手! 蓉城老怪,怒吼一声,纵空三四丈,双掌一合,猛朝下面一压。 掌含千钧力道,势如倒海排山,撞头头破,碰人身亡,这还不算! 天府老人,已把少女恨透,竟不惜把青城派的镇山掌术,使了出来。 玉灵六十四式,这是青城派的无上掌功,使出的人,不但内功须臻堂奥,提纵术尤须倍见高明,早在七十年前,武林中便有两句谣琢:“玉灵拳功,雄视武林。” 据一般传说,这套拳功,原是古仙人玉灵道长,在丈人峰成道时,最后精心杰作,原拟七十二式,用一扬指刻诸隐息洞府石壁之上,但到六十四式,即心力交疲,魂归道山,弃去息皮囊后,为青城派前派祖师所获,穷半甲子的功力,才参破拳中各式妙用。 天府老人,恨心一发,不由用出看家本领。 先是,轻飘飘的周转疾走,但愈走愈慢,人如流水行云般,姿式美妙已极。 猛可里,右足前提半步,挥掌作势,一出手,那气势便与众不同。 掌中因为含着玉灵内力,即不着实,周围一丈左右,只要挨着掌风,也得立即受伤。 拳奔少女奇门穴,不快不徐。 雪猩少女,充觉一股无形力道,扑向自己,立把左掌一撑,横架金梁,寒风如箭,猛往上卷,直袭蓉城老人扑掌下压之势,右掌则平胸推出,打出一溜寒风,竟奔天府老人胸腹。 这一来,两老一少,在雪地上竟大打出手,那少女,举手投足,无一不冷,冷得使人手僵骨硬,而且招式奇诡,那掌法,不但综合数家之长,而且有许多竟使人看得莫名其妙。 以青城派天府蓉城二老的力量,居然尚无法把她制服,少女武功之奇,自是可以想见。 麟儿不觉困惑万分,潜视恩师,见他面带笑容,遂笑问道:“此女拳掌,竟含有本门的龙虎三十六式,但又有崆峒派的五行绝学,而且还夹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掌力。难道她与本门,也有渊源么?” 真人点头叹道:“岂只有渊源而已?道道地地的是关系两派的人物,不过很少有人知道罢了,连你两位师叔,也不知道此事梗概!” 麟儿朗声笑道:“既是本门人物,待徒儿与她连合出手,将敌人赶跑如何?!” 真人含笑地把他看了一眼,漫不经意的道:“此女久居冰天雪地之处,日伍猩猿,虽然不曾尽失人性,却和那化外之民,差不许多,冒然出手,只恐她误把亲人作仇敌,那时你不但帮忙不成,反足愤事,这又何苦?” 数十只雪猩,围着那风雷僧,龇牙作啸,它们把目光,都集中在凶僧肩上所搭着的人,大有夺取之势。 风雷僧一双凶睛,凝注在那少女奇异身法手法上,倒没有把这群异兽,放在心头。 凶僧年事虽高,火气极大,暗道:“不管他们怎么拦截,我却抽空背人就跑!” 一耸身,那魁伟身影,立往上拔,不料平地上竟跳起两只雪猩,论身材,比第一次所遇的那两只,似乎还要高大,细看正是那抬藤兜的两只。 两猩怒啸一声,跃得和风雷僧一样高下,平伸两只毛掌,直往风雷僧的左右两侧,劈手就抓。 空中停势不住,一人两兽,稍事接触,朝下便落,刹那间,啸声四起,山谷雷鸣,人兽奔腾,罡风怒作,雪地上,飞花溅玉,混作一团,人兽之间,立即发生一场奇猛恶斗。 场上少女,论功力,自然不及二者精纯,但她练就一种天地间至寒之气。举手投足,寒气侵入,使二老不敢挨近,只能用掌风将她围困。 这场恶斗,直打得天昏地暗,岳撼山鸣,其中只苦了那风雷僧,起初,他把猩兽看得大轻,但一发觉中有两只,竟擅内功提纵术,即知事态不妙,于是一手抱着董练秋,一手用风雷掌猛打硬逼,但内功掌力,切忌连环久用,真气消耗过甚,易致头晕目眩,重则虚脱而死。 七八十招一过,风雷憎即大感不支,那围攻他的四兽,竟是愈战愈勇,只要他想拔空逃走,中有两只雪猩,即凌空扑击。 这凶僧,行动已逐渐缓慢,喘气如雷,风雷僧这名字,真是名符其实。 蓉城老人,一见事态不妙,竟用内家掌风,猛攻数次,无如那少女滑冰踏雪的本领,真今人叹为观止,只须蛮腰几扭,玉体微斜,便胜似惊鸿掠影,飞花舞雪,掌风还未达到,她已闪开老远,一俟风势一过,便如闪电般扑上身前,不用拳攻,就是吹气,她口中喷出的白气,那股奇寒,使人觉得比打冷摆子还难受万分。 蓉城老人,一见久战无功,不觉含怒招呼道:“万老大,我们还顾及什么?抽剑下手!” “踉跄”两响,碧磷天蜈,双剑齐举,红光碧露,如怒海翻波,缤纷飘雪般,当头掠至。 那赤足少女,立滑雪溜出,人在雪花掩护之下,手上立现出一溜银霞。 皓腕微舒,银震百丈,宛如匹练横空,空中还发出一声轻微雷震,紧跟着只闻嗖嗖之声震耳。银霞卷入红光碧障之内,那白色骷髅头,和那红得发紫的蜈嗡影,立便搅得纷纷四散,空中白雾迷踪,寒风四起,剑刃迎风,轰轰之声大作。 真人忙向麟儿道:“本门失传的乾坤剑术,竟为此女所得,与贤徒新创的周天神剑,意境一样,但手法不同,前辈祖师毕生精血研创之物,自有其特殊价值,你悟性极高,闻一知十,快同为师把它默记下来。” 麟儿本觉剑式奇古,酷似本门手法,不待真人叫破,早已暗中参详。 三把长剑,电掣星驰,最后竟分不出是人是剑?只见三道球型光幕,滚滚腾挪,乍合乍离,鹃落兔起,霍如羿射九日,矫如群帝骏龙,使人看得眼花缭乱。 少女手上的剑,如天上的慧星一样,剑身上,银光夺目,长剑不知何名。 麟儿默视半晌,禁不住童心大发,和紫阳真人,招呼了一声:“弟子此刻必须参战,还望恩师见怜!”立时清啸一声,一按剑上哑簧,灵虎剑早已脱鞘飞出。 这孩子,真会卖弄精神,腾身一跃,剑幕如山,拔高数丈,如蛟出洞,大海腾龙,眨眼间,即飘落场中,暴喝一声:“两对一,算什么英维?打!” 灵虎剑,卷起一片风雷,往天府老人身前,猛攻而至,这位武林奇童,存心和少女互较身手,一开端,便把独创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剑招术,使了出来,这套剑法,纯依天运玄理,五行生克,熔化而来,隐微处,不但博大精深,而且招式奇诡,前招后式,一气呵成,剑气把人只一笼罩,只觉身前身后,上下左右,都现出万点星光,而且星光闪烁,疾转腾挪,眨息万变,神剑飞来,有如霓虹经天,隐蕴风雷一片。 人在这种神奇剑幕之内,如浮搓瀚海,寄迹云天,不知不觉间,自党渺小可怜,如定力不坚,或武功不强,那只能任使剑的人,随意宰割,这套剑术,麟儿极少随便使出,当其与义弟惠元,双方比剑时,所用的,也不过前面开端的七十二式而已。 这一加入战阵,形成两位少年男女,剧战两个老头,一般人的观念,以为姜桂之性,愈老愈辣,可是蜀中两老,这一次,竟是大倒其霉。 本来,这两个糟老头子,自入昆仑,即觉不可一世,谁知却尘子和那苦行禅师,功力就和他们难差上下,打了一阵,不但未占便宜,而且青城黑寡妇,还被那孩子用宝剑钉个正着。 好不容易掳了昆仑一位弟子,却不料又在此处撞上这种令人费解的事。 在另一方面,猩皮少女,一见麟儿自天而降,似觉一惊,待其落地后,来者却是一位和自己一般大的俊美少年,未及答话,却替自己接战一位强敌,不觉心中大喜,苦于意不能达,遂把怀中竹哨,往口里一次,猩群闻哨后,竟误以为主人新添强敌,吹哨求援,于是一窝蜂舍掉风雷僧,齐往老人麟儿身前攻击。 这无异自乱步调。 麟儿与少女,正战得兴起,两把神剑,两种剑术,均是武林中不可多见之物,双方互夺神威,抖臂震剑,风雷起处,势如倒海排山。 饶两老怪功力再高,也不敢硬接。 此时也正是一群雪猩涌到之际。 这种猛兽,悍不畏死,前到的五只,两只直扑天府老怪,另三只却对付了麟儿,后来的还潮涌直上,不过有六七只,却照顾了蓉城老人。两老毫无悯恤之心,竟把魔家两剑的威力,尽量发出。 夭府老人,一声大吼,碧磷剑那惨碧光华,幻出千百骼髅头影,朝着雪猩头上一罩,雪猩便觉头晕眼花,正待纵身飞出,却不料天府老人的白骨碧磷剑,如惊雷掣电的拦腰卷来。 战场中一声惨啸。 雪地里血雨横飞。 两只身比人高的大雪猩,竟被老人腰斩,五脏六腑,流了一地,厥状至惨。 少女形似疯狂,剑如潮水般,一涌而至,立把蓉城老人,逼得往后一退。 娇躯一纵,俏影凌空,少女竟转移目标,手挥长剑,猛朝天府老人攻至。 老人冷笑一声,魔剑发了利市,益发助长凶威,射阳三十六式,连环出手,徒见:骼髅头上下翻飞,碧磷剑光华滚滚,弹指间,即把那雪猩少女,包围得水雨不透。” 在同时,三只雪猩,围着麟儿,一齐扑上,六条毛臂。三对巨灵掌,了了无无,挟着各种奇异招式,通往头顶,玉颊,脚腹后背,猛袭而来。 麟儿不只暗恨道:“真是蠢材,弄得敌我不分,可恨可恨!” 立把身子一缩,从一巨猩胁下,一闪而过,为着气极,竟在猩猿背上,打了一掌,长剑一挥,剑芒打闪,复往蓉城老人身前直扑。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雪猩这一阻挠,几把胜败之势,易为倒局。 那风雷恶僧,见少女和麟儿,距离冰岩最近,不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陡把真气凝聚丹田,猛可里,右手一挥,对着冰岩,发了一阵。 风雷掌功,是一种纯阳真气,非常霸道,掌发之后,初则狂风四起,继则雷声大作,热风阵阵,卷向冰岩,岩头,轧轧之声,不绝于耳,而且那纯阳热风,吹向四周冰柱悬岩及雪山之属,暮闻,震天价一声大响,一座高逾数十丈的冰岩,竟从腰崩塌。 立时,天摇地动,冰块纷飞,四周响起一片轰轰轧轧之声,矗立冰山,被震动之力,将那削立横伸部分,慢慢裂开,震动不停,裂纹愈长愈深,乃至崩塌,此起彼落,无歇无休,坍塌之处,愈来愈多。 麟儿和少女,早已知道事态不妙,冰山未曾打落之际,美男儿却向少女招手道:“此处太险,一遇雪崩,脱险困难,趁早抽身后撤。” 那少女雪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嘴皮动了几动,却未发出语音。 麟儿不敢再等。 身子微耸,拔空直上。 无巧不巧,那形似小山的大冰岩,当头压至,遇上这种事,不能专靠武功,临机应变,最是要紧。 麟儿不将身子上拔,反将真气一沉,巧坠千斤,落得比那冰岩还快,脚下于无意之间,撞上一处冰柱,立将身子尽量前伏,旋又平空跃出。 雪崩之势,有如倒海排山,轰声震耳,大地动摇,冰雪飘扬,迷人耳目,只闻几声惨啸,啸似猩啼,大约又有几只雪猩,就此了账。 周圆数十里,被这种岳撼峰颓震动之力,引起雪崩,举及冰峰雪柱,绝壁悬崖,凌峻削石,云柯古树,不是倒塌,便是打折。 整个西昆仑,只闻那“轰咯轧轧”之声。 麟儿已发动身旁玉佩,并用金铙护住全身,舍生拼死,被来于那冰雪迷漫之处,想把秋儿和那少女救出,无奈,冰雪四溅,宛如置身云海恶雾之内,寒气袭人,有目难睁,那种逾千斤的大冰岩,里面还夹着岩头泥砂,不时当头落下,一个应付不当,饶你武功绝世,也得变成肉泥。 麟儿唯恐师弟,已被冰雪压毙,一边哭,一边找,冰光雪影中,但见紫云腾空,碧露四起,于那形势险恶之下,似又横添不少景色。 这孩子,个性极强,人不找到,怎么样也不歇手,正用牟尼身法,人如浪蝶穿花,金鸳织柳,往来于滚腾冰雪中,敌人,师弟和那口不能言,一貌如花,但带着原始野性的少女,一个也未见到。美麟儿伤心已极,忍不住长恸欲绝。 冰雪弥漫中,瞥见光华数道,一白一青,还有一道五彩祥光,交织而来。三条人影,在漫天冰雪中,左冲右突,他们似正在东找西望。 紫龙-,和纯阳钹,紫光碧霞,至为显目,那拥有五彩祥光的人,似有所见,竟不顾危险,星驰电掣望着麟儿飞行之处奔后面那一白一青两道光华,却也跟踪而至。 忽有人沉声喝道:“嘉麟快退,免蹈危险!”人随声至,电闪星飞,他对麟儿护身之物,似竟无所惧,闪身问,即穿入光幕之内,来人竟是昆仑掌教。 他随手牵着麟儿,低声喝道:“数由前定,凡事岂能勉强?霞儿困身金牛谷中,待尔驰援,难道你愿撤身不管?” 麟儿随着恩师,穿身冰雪之内,边走边哭道:“秋弟弟人不见踪,殆已葬身冰雪之内,弟子拟欲生见其人,死见其尸,如抽身一走,此后教我如何会见同门兄弟?” 话犹未落,轰轰之声,愈来愈剧,一块方圆逾丈的大冰岩,当头压下。 紫阳真人大吃一惊,发招掩护不及。 那青白两道光华,一左一右,交织而至。 暮闻雷声震耳,半空里卷起百丈狂瓤,氢氖阵阵,竟把那重逾千钧,从空飞降的大冰岩,吹从斜刺里落去,真人忙稽首谢道:“多承师兄援手,使小弟免去一难,否则,为着这孽障,还真不堪设想!” 麟儿见恩师已隐含怒意,忙收拾悲痛,重振精神,劈口将真气往身前佩玉一喷,那光华便如皓日当空,绕身紫龙,将四人周身护住,直往高岩之上,直冲而出。 三师一徒,同是武林中绝顶高手,霎眼间,便已脱困。 青云师太和泰山掌门,仍静立未动,一见麟儿被救出,且无损伤,不觉心中大喜,忙含笑相迎,同向麟儿,备致慰勉。 真人因秋儿生死不明,虽觉爱徒有惊无险,但卜笼之事,有时并不能十分拿稳,不免锹然不乐。 青云师太和仟峰老人,自知其意,也无法劝说。 倒是却尘子,竟向师弟道:“武林邪正,己成水火,青城峨嵋,早是一气相投,今日之事,不过交恶之始而已,秋儿此次是否应劫,很难逆料,或因此而另有遇合,亦未可知,要应劫,也勉强搭救不来,而今岩崩雪塌,声势至猛,雪崩停止,看情形也决在四五天之后了,金牛谷情况紧急,我们不妨即赴星宿海,找寻灵药!你意如何?” 仟峰老人,为人率直,忍不住笑问道:“星宿海亦名星宿川,人以为黄河之源,散布颇广,地势高拔人云,长年积雪,登临其上,山与天齐,几疑置身天府,曾于少壮之时,随恩师来此一次,迄今已数十寒暑,旧地重游,颇深响往,第不知冰天雪地之中,有何灵药?” 真人笑道:“阴山毒龙老怪,对付几个孩子,竟把那自古以来,闻之色变的恙虫病,使了出来,否则,这种荒凉之处,却也不劳道友涉足了……” 还未讲完,这位泰山掌教,闻言不由一惊道:“阴山五魔,对于害人之物,所知极广,毒蛇、蜈蚣、蝎子、蜘蛛之属,据云应有尽有,但恙虫这东西,倒未之可闻?” 却尘子持须微笑道:“散瘟元恙,究其实,就是一种小而有毒,螫人致病的蜘蛛,这东西,至为可怕,因为细小,足有芒刺,可以穿肌入肉,伤者初于螫伤之处,仅觉皮肤微红,痒不可耐,继则畏寒头晕,不数日即大烧大热,呕吐交作,前后不过半月,即可致人于死亡。” 苦行禅师,口宣佛号,垂目黯然道:“毒龙叟饲养这种害人之物,毒势之重,绝非普通恙虫可比,麟侄由金牛谷赶来此处,计时间,已有六天,阴山恙虫病,伤人致死,决不到十日,而今灵药尚无着落,看来此事终是可虑!” 青云师太和仟峰老人,不由一怔神,暗道:“季嘉麟福缘之深,武林中无出其右,身边灵药,如灵芝,兰实之类,莫不应有尽有,难道还无法医治那恙虫病么?” 遂把此一心意,向真人细问。 真人乃将所知说了出来! 原来星宿海的正中一处,有几处灵泉,而且水势不深,据江湖老辈称,灵泉地穴内,盛产冰莲雪藕,这种旷世灵药,不但可解百毒,而且专治热病。 惟星宿海范围极广,登高凝望,如星棋罗列,令人迷离。 那灵泉要穴,代有奇士,不惮跋涉之劳,身历其处,费尽心机,多方探索,甚至有深知水性,不畏严寒者,冒然破冰入水,但只跃身人内,不是冻死其中,浮尸水面,就是杳无踪迹,一入不返! 事实真象如此,以致近百年来,武林中不论邪正,虽然垂涎那灵泉之内,自有不少冰莲雪藕,但好生恶死,人之常情,灵药不能获致,反而在送一命,于是乎只好望海兴叹,惜命不前。 麟儿听恩师说得神奇,不由笑问,那冰莲雪藕,藏之海内,久而久之,岂不腐烂?如何可食? 真人笑道:“你虽然天赋奇高,毕竟年幼,所知不广!”于是又告诉爱徒,有关莲实雪藕的许多特性。 原来那莲实在寒冷之处,藏之泥中,虽历数千年可以不坏,雪藕之性亦同。 江湖中不少同道,曾建议真人,设法觅取,只要获得数莲片藕,即可在乾元洞府附近,施以人工栽培,那一来,天地间的地宝天材,岂不垂手可得? 但事为真人所婉拒。 因为土质气候,随地而异,故橘生淮南则为桔,桔生淮北则变枳,同一橘种,因环境变易,而性质立刻差异,天地间珍贵灵药,生有其地,且有其时,如能任使移种,则也不为天材地宝了。 冰莲雪藕之事,真人讲了很多,麟儿都一一牢记,于是一行六人,以紫阳掌教为首,立向星宿海进发,那只大苍鹰,竟在雪地上,好不容易,扑食了几只飞禽,便忽忽地随着麟儿,在高空嘎嘎连声,展翼而进。 六人快似弩箭,一路上,都是雪地冰天,山高入云,寒风如剪,极目四望,人如寄身玉宇琼楼,大有高处不胜寒之感,走了一天一晚,青云师太和仟峰老人,额角间已见冷汗。 正北:是高山连绵,矗立云表,素云如絮,笼罩全山,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 仟峰老人,不时四处凝望,还把两道寿眉深锁,似陷入沉思。 半晌,忽问真人道:“就老朽记忆所及,前面那皓皓雪山之上,应是昆仑的星宿海,不知是也不是?” 真人笑道:“道兄记忆力真强,数十年的景象,犹能一看便知,确不容易!” 老人生性好强,一闻此语,大为受用,转眼便迈步如飞,冲向前面,还回顾麟儿笑道: “只一上山,又看你大显身手,惟这次,冰底下觅取灵药,比鹤峰之上,找寻芝马,危险只有更多,我和你先上山一探如何?” 麟儿偷觑恩师,见真人微笑不答,知已暗允,遂笑道:“前辈见命,敢有不遵?” 话声甫落,仟峰老人,忙暗中凝运真气,竟把两只大袖,轻轻一挥,那身子。便似脱弦之箭,往上飞外。 麟儿一见他所用身法,竟和二师伯,属同一路数,不由暗笑道:“这大约是邓师叔把祁连山金竹寺的凌虚之术,转授于他,否则还真没有这般容易呢?”遂把身子往下微塌,双脚一弹,铙钹迎风,紫芒映眼,竟和老人走个首尾相接。 雪地上,滑不留足,那高处煞风,更使人无法忍受,两耳只闻呼啸声,老人身上,所着的衣袍,襟缘间,已渐渐结冰,这一来,因为衣缘硬邦邦的,把全身灵巧快捷,打了一个折扣。 结冰速度,非常之高,还不够路上三分之一,泰山掌门的下半身,已为冰雪所固扰,忙落足岩间,把身上积冰除去,一看麟儿,一身点雪皆无,而且气定神闲,若无其事。 老人不免把话说得含蓄,实际上,等于问计麟儿,如何可免除此苦? 麟儿笑道:“我系用伏魔神功,把身子罩定,神功可法去寒,冰自难起,不过如不习这种功力,人在飞行时,用内功震动衣袍,不使存有积冰,则也有同样效果。” 仟峰老人,如言一试,果然不差,身后的紫阳真人与两位师兄和师太,也如飞赶至。 真人忙叮嘱麟儿道:“冬至一阳生,此处竟产生寒流,正北,灰云当空,寒流骤至。这东西非常惹厌,一个应付不当,立招致杀身之罪,我们六人,合为一处,宜觅地避寒,否则无法抵当!” 仟峰老人大吃一惊道:我倒从未想到此事,这儿长年积雪,已不胜寒,再加上寒流到此,自无异火上添油!” 真人一脸严肃,大袖轻扬,仍然领先,青云师大和仟峰老人则一左一右,紧随真人身后,却尘子和苦行禅师,却挨着师太和泰山掌门,分别将两人护住,麟儿倒走在真人之前,成为开路先锋。 正北,灰云征空,滚滚而至,空中更传来阵阵锐啸,此起彼伏。 口中吹气成云,只一瞬,立变成纷飞散雪,同时因为山势过高,愈往上行,使人立觉呼吸短促,心头上,产生一种无谓空虚。 麟儿身上,仍然穿着一套青缎夹装,左裤管,箭伤犹在,如不是仗着一身奇特功力,靠衣服御寒,人已冻僵多时了。 这孩子,毅力特强,在冰雪寒风中,已暗运伏魔神功,将周身护住,号风雷雪,阵阵吹来,但离麟儿身前,还有两三丈远,即被一股无形力量,激向四周,麟儿还谈笑自若,那赛似玫瑰的脸上,反愈显得俊美。 六人中,昆仑三子,各显出不同的道力,却尘子练就无极真气,全身四周,宛如筑了一座高墙,苦行禅师,人如其名,藉着风寒雪冻,磨练全身,衣袍脸上,都有积雪,但他却处之晏如,毫不为苦。 紫阳真人一代掌门,他既不用护身神功护体,也不以身试寒,却用昆仑派镇山神功天罡指,与那寒气搏斗,天罢指力,乃纯阳一煞之气,只须骄指对着寒风轻轻一划,那袭来冷风,寒意即解。 青云师太和仟峰老人,只有暗中佩服,忙凝用玄门内功,以本身热力,抵御天寒。 那寒流,业已愈来愈近,只闻沙沙之声震耳,四周寒气袭人,其冷泛骨,空中似有无数风砂,还夹着大小不等,形似石块之物,激荡而来。 麟儿慧目,原可透雾穿云,但也看不出究是何物,不由笑问恩师。 真人一脸严肃,竟沉声喝道:“也是寒流带来的冰雪,此次风力极强,奇寒无比,我们得赶早觅洞藏身,迟则不及!” 果然那沙沙之声,业已临近上空,天色也暗了起来,那似砂似石的冰雹,纷纷降落,这东西,因为从高空加速下降,打在身上,小的还罢,如超过拳头大小,不幸打中,即可致命伤人。 麟儿不由心存警戒,把铙钹取了出来,掩护身子,同时边走边顾,只望附近能发现一处岩洞,以作掩体,无如大雪封山,不用说洞穴难找,就是峭壁悬岩,也不免为冰雪所掩蔽。 一行六人,已在半山之上,山形奇陡,普通人绝无法落足,往左,有一处冰岩凸出,且婉蜒上旋,麟儿正待折转身子,朝左走去。 暮地,从那高可入云,黯黯无光的山头上,突传来一声冷笑,并还带斥责口吻道:“小子找死!” 这声音,明是女人,但口气好大。 麟儿不由暗里一惊。 回头望望恩师,仅真人却恍如未觉,仍然冲夷穆静,气朗神情的往前奔来。 空中冰雹,西北寒流,势同天河泻浪,倒海排山,凌厉之势,旷大难逢。 山头上下,轰轰咚咚之声,震耳欲聋。 那寒风,呼号作啸,宛如万马奔腾,身上肌肤,如稍事暴露,而不运功御防,立便血液凝结,肌肤脆裂,几犹毫无感觉,不知痛楚。 空中冰雹,千形百状,令人叹绝,小者如细砂,大者如磨盘,被那难以数计的旋流,挟舞空中,有时双方一撞,不但响声大作,而且碎冰四溅,银光夺目,自成奇观,有时两股风柱,互相激伤,绝不相容,结果以大并小,新成风柱,威力奇猛,比原来的已不知强了若干倍以上。 麟儿手持双钹,却未发招。 紫阳真人,恐两位道友受伤,竟把秋儿的太乙五灵剑,拔取使用。 剑芒打闪,迸出五彩流露,将那空中溶来的冰雹,纷纷荡开。却尘子和苦行禅师,也相继动手,禅师把天龙竹杖一挥,首先发难,杖卷百丈青光,矫若游龙,一击一点,便将那扑来的冰块,往旁边打落,青光彩霞。只一纠绕,声势立便大盛,却尘子的手上,忽然冲起一溜白光,幻出朵朵银花,把周围冰雹,搅得纷纷四散。 白光正是青城派镇山之宝,太白神剑。 弹指间,杖光剑影,相互辉映,立时织成一道光网,整整把青云师太和仟峰老人,双双护住。 麟儿心中一高兴,手中佛门纯阳双钹,上下翻飞,钹声铮铮,响作龙吟,半空中,卷起百丈紫光,迎着空中飞来的冰雪寒流凌厉之势,往前扑去。 他这一大奋神威,更勇武非常,锐不可挡,若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又俊又猛。 脚底下,却忘了适才紫阳真人师父的警告之言,竟朝左边雪岩,往前扑去。 正是:纵有才华称绝世无奈步步蹈危机他纵落之时,却用的是那踏雪无痕的绝世轻功,不料脚一踏实,半空里,忽飞来一具大似磨盘的冰块,当头压来。 他把真气一沉,右钹上扬,身形微闪,不料冰块来势过猛,正拟用真力,把那星陨丸泻之势消掉,不料轧轧数声,自己身子,竟往外一侧。 不由心中一惊,稍一分神,浊力便现,那磨盘大的冰雹,却砸在足旁。 这无异于有千钧之力。 紧跟着,轰然一响,宛如地陷山崩,那凸出山壁间的雪岩。 竟猛然断塌。 事出突然,卒不及备。 麟儿惊叫一声,竟随着那碎冰残雪,如星陨丸泻般,从那高达万仞的雪岩,直跌而下。 紫阳真人,心如刀割,竟不顾危险,立把真气一沉,便如闪直惊鸿,直往岩下飞落,山头上,又传来那奇异惊叹之声,却尘子一行四人,本在惜愕之间,仁立雪中,注视岩下,遽闻人语,不由惶然四顾,却不见半点人影。 半山之下,摹地鹰鸣鹤唳,前面正是麟儿座下的铁爪苍鹰,后面还跟着两只大白鹤,右边白鹤背上,还立着一只红颈铁嘴的小鸟儿。 那小鸟,竟能作人言,而且声音异常清脆,可惜漫天冰雹激荡,满山寒风呼号,却尘子和苦行禅师,知道这白鹤出现,关系着一位极厉害的人物,不由留心细听那秦吉了所作人言。断断续续地听那鸟儿叫道:“快追决追!……他如跌死,老祖母要活活气坏!……” 却尘子和师弟,不由一怔神,暗道:“想不到此人敌犊情深,竟也赶来此地?” 鹰如离弦劲矢,奇猛无匹,鹤似流星赶月,轻快绝伦。 麟儿下落一段后,立将真气一提,两臂一伸,铙钹鼓风,降落之势立减,那铁爪神鹰,疾把双翅一敛,往麟儿脚下,直穿而来。 鹰鸣鹤唉,响彻云雷,麟几和恩师紫阳真人。竟于同一时间,分别降落在两只灵禽背上。 秦吉了一声欢啸,双翅一展,竟飞落麟儿肩上,口吐人言道:“老祖母隐踪山上,见你转身朝左,立发声警告,谁知你竟不听话,亲自蹈险,把她气死了,不是我叫雪光素云,和这老鹰拼命援救,你早没命了。” 真人目视麟儿笑道:“既然有人出声警告,你怎不听话,至少也应和为师商量,下次再一意孤行,定重责不贷!” 麟儿遂把当时分心之事一说,真人也就不再责怪。 离山巅犹有数千尺,真人把手一招,同时催禽下降,青云师太,口宣佛号,拂尘微展,遂纵身麟儿鹰背上,微笑道:“这是大巴山昔年苍鹰道友座下之物,倒是那两只白鹤,却是初见,贤侄与鹤主人定于相识在先,否则,也不会这等关怀?” 麟儿忙笑答道:“这是阴山派一位前辈,扶桑姥姥的座下灵禽!……” 风雪冰雹中,竟有人出语斥责道:“小子不但毛手毛脚,而且口没遮拦,云儿这条命,如果断送你手,看我饶你!此处危机四伏,不要灵药取不成,反把小命送掉,那一来,你就把他们害惨了!” 说完,语声寂然。 仟峰老人,已和真人同骑一鹤,却尘子和苦行禅师,也飞上另一鹤背,六人三鸟,飞往星宿海飞去? 灵禽功力,果是不凡,不管冰雹交加,它们均善于闪避,寒流虽大,也绝不畏缩,尤以那秦吉了和雪光素云两只大白鹤,竟毫无所惧。 麟儿不由暗中称奇,为想探听阴山情景,遂笑问那秦吉了,道:“你倒不错!这么大的寒流,竟能忍受,不是小姐灵药,定是阴山比这儿还冷了!” 那秦吉最爱多言,但有时也不免狡黠,竟道:“老祖宗所居之处,有时其暖如春,寒冷时,却比这儿厉害百倍,但是那玄冰积雪,五毒阴风,稍为触及,即无幸免。五位老祖宗,举世无匹,像你这样的人,他们不过举手投足,即可把你打得走逃无路!” 麟儿气道:“金牛绝谷的毒龙老怪,连头上的触角,也被我打落了?!那威风到那儿去了呢?” 秦吉锐叫道:“你真不害羞?!如不是我家小姐喜欢你,存心向外,暗中护持,你早已没命了!星宿海已到,我不和你讲啦!”麟儿因为身后还有长辈,也不觉脸红,回顾师太,见她业已双眸紧合,恰似不觉,不由心中窃笑。 这苍鹰,振翼高翔,令麟儿俯览地景,山头全是一片白。雪岭嗟峨,冰峰玉柱,奇姿异式,层出不穷,高空煞风,凌厉无涛,呼啸作响,其寒砭骨。 所称星宿海,也不过在这山与天齐的冰雪岭上,星棋列布的有几处平坦之处而已。 原来海面已被冰封,除能认平坦之处认出那是亘古少人行的星宿海外,别无他法可以辩认! 真人和几位师伯,业已降落雪地之上,并还发出昆仑派独有的九天传音之技,着麟儿立即飞落!神鹰嘎然作啸,双翅一敛,快似星陨河岳,翩然而降,麟儿立和师太跃下,并把衣冠整了一整,才侍立恩师身侧。 着手探索之道,紫阳真人已和师兄道友互相计议,以却尘子和真人等见识之广,却也无法决定何处下手,最后真人决定就地勘察,那有灵泉之处,水面似不应结冰,只要勘出何处有泉,冰莲雪藕,即在附近尽可找着。 六人分作三组,互相探索,每一组,各带一只灵禽,只要找到泉穴,立着灵禽升空而后向它盘旋之处,集合一起。 麟儿自然跟着恩师,却尘子却笑向青云师大道:“我和道友,一处勘察!”剩下的只有苦行禅师和那仟峰老人,这位泰山老人,谈锋至健,恰好苦行禅师,虽是佛门人物,但谈吐却很文雅,而且彼此还稍有渊源,行在一处,自然不觉寂寞! 三组遂向东西北三处进行,真人携着爱徒,带着苍鹰,和那嘴尖颈红的秦吉,逞往西向奔去,其余两组,却尘子奔了正东,苦行禅师却驰往正北。 麟儿随着恩师,沿途注意察看,这孩子有时心细,凡发现可疑之处,即拔下灵虎剑,刺冰探索,冰深数尺,好几处灵虎剑虽已没柄,犹不见水,气得麟儿却用达摩神功,把冰打碎,用九成真力,才打了一个径可盈丈的缺口,掌风余劲未尽,激起水花老高,一阵白气弥漫,其凉透骨,但为时不久,水面浮冰,又渐次凝结,立把那块口紧紧封住。 连续数处,均属如次,寒冰坚硬处,比那岩石之类,还要厉害得多。 真人对于这位爱徒,一切那让其自由发展,只要不碍门规。 绝少干涉。 麟儿在雪地中,碎冰爬岩,探索深思,他不过望着点头微笑而已,自己,则注重当地山川之形,一峰一丘,相互方位,都默默牢记。 师徒在星宿海面,四处奔驰,唯一希望,是那灵泉涌出之处,水面无冰。 所想自然不为无据,地底下涌出的泉水,论温度,自较寒冰白雪,高出颇多,全寒流一至,气温骤减,虽有灵泉,却抵不过周遭冷气,一到冰点,水便凝结,而且愈结愈厚,再加上空中的雪花一盖,真人师徒,如何辨认得来? 从晨至午,师徒跨着神鹰,几乎踏遍每一平地,却无法遇上那水面无冰之处! 不但麟儿心焦。 还真人也愁眉紧锁,忐忑不安起来,当天下午,师徒又找寻一阵,仍是一无所见。 计算时日,琼娘玉女,受伤已有一七,正是大烧大热之时,以十天为期,最多也不过三日了,只要玉女身亡,琼娘一死,以惠元那么烈性,必认为责任未尽,有负良朋,甚至羞愧难禁,横剑自绝,那一来,自己也愧见武林,千古抱恨。 凝望高空,也不见雪光素云,盘旋天际,心中不免大急,但当着恩师,那能过份现诸辞色? 真人神目如电,爱徒心意,焉有察觉不出之理,但阴错阳差,偏偏遇上寒流,致那灵泉要穴,无法辨认!就是自己,也想不出有何善策,不禁长叹一声,着麟儿找了一处冰岩,垫上蛟皮,聊作小憩,麟儿也挨着恩师,一同坐落。 夜色苍茫,天上繁星点点,藉着星光,却可凝望四周景色,真人沉思半晌,摹地抬头微叹道:“巫山之麓,你遇着那位空门前辈,传技之时,他对此次之事,难道毫无指点?” 麟儿想了一想,不觉苦笑道:“那位老前辈,性最诙谐,他说巫山之事,惊危自所难免,但年青人须多加阅练,否则,无法锻炼那机变之才,其他均与此事无关!” 真人沉思半晌,觉得这位神僧虽把事情看得有透,并未指示排除困难的任何原则,莫非事到临头,又亲自出马么? 麟儿突然惊叫:“师傅,弟子想起一事,殆与此事有关!” 真人被他叫得莫名所以,忍不住微笑问道:“难道他还有话,你忘记向我提及?” 麟儿摇摇头,却从革囊中取出一只纸袋,一颗红珠。 真人大吃一惊,忙就爱徒手中,把那红珠取过,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才迫不及待的又问麟儿道:“这是雄黄之精,炼制而成,功能克服毒蛇毒龙之类,难道也是铙钹神僧赐你之物?” 麟儿笑道:“弟子从琼岛飞来,路过湖南峰山,遇着了神仙三老,名列第二的天惠真人,道是三老之首,那乾坤正气元妙书生,认为时机未至,二老暂时不拟出手,弟子把寻药之事,求他赐援,但也为他所拒,并称,有启蒙恩师,策划其事,即可成功,临走时,恩赐红珠纸袋,珠即此物,那纸袋却一再叮嘱,不到用时,千万莫折!”说完,忙把纸袋也递了过去。 真人脸带笑容,似代徒儿欢喜,接过那纸袋,竟立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把纸袋打开。 往里一瞧,袋中却折叠着一张白纸,还有一颗豆大红丸。 把纸打开一看,里面却无半字片语,仅用笔在纸上点了七点,七点之下,却画着一棵梅花。 这简直是个哑谜!无法参透其中秘奥,拿眼望着师傅,真人也在那儿阖目详参。 半晌,立向麟儿道:“你快把苍鹰放出,我得立即和你两位师伯商量!” 麟儿撮口一啸。 那鹰儿就在附近,展翼飞来。 为着争取时间,麟儿也无暇向鹰儿详细交待,只把手略举,立命它升空示讯。 真人仰察星象,俯视地形,又把手中图像,对了一阵,仍然坐在蚊皮上,未发一语。 苦行禅师这一组,不到两时,即骑鹰飘然而至。 却尘子和青云师太,却延至午夜才来。 真人把红珠图像,及事实原委,向四人细说后,却尘子立笑谓道:“这中间的意思,师弟可曾猜了出来!” 真人笑道:“这位老前辈,却用无字之言,把那灵药出处,显示得清清楚,惟今夜如无星光,却也没法把方位找了出来。” 仟峰老人,也把那纸条看了一阵,竟双眉紧锁,不解其意,却倾听真人代为解说:“原来图上七点,正代表着北斗七星,脚下的梅花。却是星宿、局部的图形,北斗七星,一至四为漩玑,五至七为玉衡,问题枢钮,却在梅花图形的那一方位?” 漩玑内的第四星,正是天权,恰好对着梅花图案右边第一瓣的上中。 用天体来定位,最是准确,不过,我们只须登高一望,找出平面中那几处形似梅花,再决定那一瓣却正落在天权之下,不就得了么?” 麟儿拍手笑道:“恩师这一解说,灵药出处,我已知道清清楚楚了!” 话声甫落,正拟纵身前跃。 真人沉声喝道:“事情计议未妥,你忙些什么?!”立朝仟峰老人和青云师太扫了一个稽首,并笑道:“这次取药,时间上遍遭遇不巧,如不经人指点,灵药出处,就找不出来,取莲觅藕,历代以来,江湖上就从未闻及有人成功一次,这种以身试险之法,贫道自不愿为,无如门弟子及同辈道友引领待援,舍此别无他法,目前水面已被冰封,嘉麟下水后,绝不能让冰口冻结,我们五人,按着东南西北以及中央,各占一向,把那裂口守住,只一冻结,立用掌力把它劈开,水内传波,可以及远,如果他在水中遭受危难,只须推掌一击,我们从那裂口内涌出的浪花和声音,就可看出他的所在位置?然后协力破冰,立刻让他有出水机会,这样,可以减去若干危险,但需道友门鼎力援力!” 师太和仟峰老人,自然欣然应允。 离他们落脚之处,约有半里之遥,那星棋列布的星宿海,肩一处,从高地远望,星光雪色下,恰似书面的梅花朵儿.靠东一圈,正位于天权之下。 六人遂同至其处。 麟儿已迫不及待,取出灵虎剑,度好方位,用剑在冰面上划了一个大圈,然后右手一挥,打出一记劈空掌,轰然一响,那冰块往底下一沉,从裂口中,喷起无数水花,细察冻冰的厚度。果然较他处薄了很多,遂知此处水底,多半是自己正欲找尽的灵泉要穴。 又依紫阳真人的嘱咐,接着东南西北的方向,裂了四处大口,然后跑回恩师身旁,静候吩咐。 真人请大师兄劫尘子,据守正东,青云师太正南,西北两向,却由仟峰老人和苦行禅师分别担任。 四人均欣然受命。 真人着麟儿整装待命,麟儿把宝剑铙钹革囊,一一系好,并把项下神佩取出,放在前胸,望着真人恭手一礼.禀道:“弟子装束已毕,静候恩师吩咐!” 真人把他全身看了一眼,长眉深锁,幽幽问道:“你囊中难道未带水靠!” 麟儿嘎喘答道:“连换洗衣服都丢光了!” 真人也未嗔责,幽幽地叹息一声,抚着爱徒的头,一脸庄重,缓缓说道:“人水后,哪怕一举一动,必须沉着,切忌躁进,冰莲雪藕,如无法获致,可出水商量,万勿滞留水内!” 又把天惠真人赐的雄黄珠,着麟儿收下,那红丸,却立命麟儿吞服。 这孩子,如命受教后,正待运用内功,以真火祛寒,俾便入水,不料自红丸入腹,立觉一股热流,起自丹田之内,渐渐上升,而且逐向四肢扩散,不须臾,即觉浑身奇热难禁,如遇盛暑,一身肌肤,红润异常,不由大吃一惊,怔柯柯的动问真人,怎会有这种奇异现象? 真人笑道:“这位老前辈,对人一举一动,莫不都含深意,看来取药之事,他已逐有安排,倒不劳我们过份操心,无怪乎他们都讲你既作了神仙三老的弟子,一切只管放胆去作,这红丸,正是刺激人体发热之物,入水以后,自不虞寒气袭人了。” 麟儿含笑,手捻紫龙-,劈口就喷,霞光起处,一式金蛟穿波,头下脚上,矫夭不群,只闻轻微地泼喇一响,立即跃入水内。 紫阳真人和师兄道友,虽然修为极高,但心头上也不免异常紧张,各人严守方位。注视冰口水面变化。 麟儿一入水,全身暑热,立便大减,-玉光华疾绕,周身一两尺,滴水难人,立把身子往下一沉,愈深那-玉光华;愈缩愈小,全身如负重荷,据估计,离开顶上冰层,起码也在二十丈以上。除了紫龙-所发出的光华外,四周却是一片漆黑,耳内不时闻到哗哗浪涛之声,麟儿知道:上层的五处缺口,只要遇着天风,吹激水面,荡起波纹,水内传音,即可听到。当下也不在意,疾把身子往下一沉,似有什么物触足,伏首一看,原来落在一块大石之上。 这孩子内功绝顶,能利用真气,息虎调龙,人在水中,呼吸上自无困扰,他一心所系,在如何找到灵泉,然后就附近再探索那冰蓬雪藕。 地底下,岩层四布,锐利如刀,紫龙玑光华,因为水压奇高,碧光紫露,颇为黯谈,三尺以外,即无法见物。 麟儿不由心中焦虑异常,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何不穿入岩下找寻?” 正拟离岩下降,四周凸出的石头,形似锯齿,根本无法钻入,麟儿气道:“我身上的灵虎剑,大约又该发个利市了。”反手一拔,银露闪闪,与神佩光华一合,那威力立见增强,四周五六尺之内,却能看清实物。 神剑一挥,锐石立断,麟儿为着出入方便,周围五六丈之内,碍手碍脚之物,一概清除。 水力阻力奇大,行动不免迟缓,等到把那锐石清除,时间业已消耗不少。 沿着岩头渐落,底下零乱异常,有几处却是石面,但亦有泥层砂石之属,所谓地下灵泉。泥中雪藕,岩内冰莲,这类天地间的灵物,偏是一无所有。 本来海底寻药,困难处,不啻大海捞针,如果入水可得,那这种灵药也就无什珍奇之处了! 麟儿所经之处,宛如一处宽可容人的石罅,曲折异常,遇着石穴泥沙,他也不顾淤脏,不是拿手探索,就用宝剑钻扒,时间倒消耗不少,得来的却是失望。 那石隙,愈来愈高,前路也顿觉开阔,偶从一凸伸的岩上,却发现了半张残荷,色作碧绿,葱翠如生,径逾两尺以上,比常见的起码大上一倍,断梗犹存,长几近丈。 麟儿只觉心跳。 迫不及待的把荷叶取在手中,仔细一看,不由暗道:“所谓冰莲,这东西一定浮出水面,水深之处,纵有埋藏,那不过是已结实的莲蓬,被大雪冰封,莲梗断脱,一俟冰消雪解,沉落水内,这东西,应在水浅泥多之处,较易找寻。”为恐荷叶也能炼药,遂把这半张残荷,也藏之囊中,一心一意的拣那水浅之处,仔细找寻。 摹觉脚底下似微微一震,耳内涛耳,便似雷鸣,立时泥翻砂涌,那身子竟似停留不住,往上一冒。 麟儿大吃一惊,暗道:“难道这是地底灵泉,往上直冒应有的象征么?怎么来势这么凶?” 海水一混,水内见物,便立觉困难。 两旁岩头,也不知多大,似觉摇晃不定,水中砂石上翻,愈来愈盛。 麟儿心存警戒,立踏水上升,神佩光华,随着水压减少而愈炽。 眼前似晃过一物,那东西足有碗口大小,但因随着泥砂上下翻腾,一闪之后,即不见踪影。 麟儿知道这事情来得奇怪,水内无法久存,冰莲雪藕,只要得着一样,立即出水,眼前晃过的东西,看形状,正是那觅而未获之物冰莲蓬,遂把真气一沉,顺着海水翻腾之势,往下落去。 水里的人,灵药未获,正在上下腾挪之际,水面上,却已剑气凌霄,天翻地覆。 原来水面上的人,自麟儿入水后,彼此都觉心情紧张,足以紫阳真人,对于这位爱徒,情逾父子,自然格外关注。 眼巴巴的等到天亮,水面却连半点动静也无,真人渐觉烦躁不安。 那冰口,渐渐凝固,不待冰封,庐山和泰山两位掌门将它轻轻击碎,而且不能使用过大的掌力,因为人在水,水能传压,掌力奇大,惟恐伤人。 昆仑三子,却用本身元阳,同以天罡指力,发出丝丝热气,往那冰上射去,寒冰退热,立即熔化,这样,使水内的人,一点也不受干扰? 这天清晨,寒气虽重,冰雪却已停止,那空中煞风,也远不如昨天凌厉,冰面上,也只有这僧道俗五人,咖跌而坐,凝注水面,一瞬不瞬! 西边来路上,本来矗立一座雪峰,峰头上人影晃动,捷逾飞鸟,眨眼即至,前面正是青城派的掌门一气真人,身后是蜀中二老和那虬髯满面的风雷僧,一落地,四人同作狞笑,缓缓地朝着紫阳真人围来。 却尘子和苦行禅师,同是心头一懔,无可奈何地把兵刃取出,飘身四人身后。 发话的却是青城掌门,那声音却是冷峻可怕,一开口,即道:“司马紫阳,我们彼此已成冰炭之势,星宿海正是我们落叶归根之时,你就接着罢!” 不待话毕,这僧道俗四人,立即呛喝一声,排山运掌,直朝那冰穴之内打去。 刹那间,风生百步,声郁雷鸣,挟排山倒海之势,直袭真人坐守之处? 这种恶念,至为明显,他们来意,先把水内的人,害死再说。 由来,师徒之义,无殊父子,真人奋不顾身,一声怒吼,太清乾元,双罡并出,只闻一阵风啸,立时煞罡如山,内挤外压,双方各走极端,似青城合四人之力,饶你武功绝世,究非敌手。 罡风一撞,紫阳真人立觉喉头发甜,两眼金星直冒,却尘子和苦行禅师,如石火电闪般,飘身而入,不待落下,无极掌和混元功,同时迸出,空中引起一阵雷鸣,罡风如箭,激向四周,天府蓉城二老,行若无事,一气真人和那风雷僧,一则震退数步,一则双肩连晃,但足未移动。 圈内却尘子和苦行祥师,也震得心头发热,头脑昏胀,但也还得死守冰穴,否则,四人同用掌风扑击,一个不巧,将麟儿击毙冰内,那昆仑派就一败涂地了。 紫阳真人,忙暗运真气一试,知道受伤还轻,立向二位师兄一使眼色。 却尘子手持太白剑,苦行禅师却怀抱天龙杖,分向天府蓉城二老进攻。 那天府老人,一见本门镇山之宝,竟到了人家手上,不觉心怀恶念,白骨碧磷剑一啸脱鞘,剑芒打闪,耀眼生寒,双方都在怒火头上,剑如匹练横空,卷起一白一碧两道光华,如鹰扬鸽落,若凤舞龙翔,刹那间,剑气千重,雷鸣电闪,方圆十余丈内,罡风如箭,使人存身不牢,惊心骇目。 苦行禅师和蓉城老人,一杖一剑,杖带百丈青光,剑卷千重红焰,杖头落去,半空中洒下朵朵莲花,魔剑飞来,雪地里涌出重重毒瘴,着着不离要穴,招招变化精奇,一个是佛门高僧,一个是武林长辈,虽无世仇大恨,但双方都把生死置之度外。 风雷僧狂笑一声,一领长剑,立如大海惊涛,疾向紫阳真人当头罩落。 真人长袖一挥,赤癸剑踉跄作响,彼此都往斜刺里一退,疾转半匝,那凶僧龇牙一笑,领上虬髯,根根直竖,唰唰唰,青龙出洞”,“恶浪吞舟”,“暴雨惊雷”,剑刃迎风,锐啸震耳,连环三剑,直卷而来,力猛招沉,使人攻防莫展。 真人微将身形一挫,展开灵猴幻影之术,方圆四五丈,似有千百化身,翩翔于森森剑气之内,三招一过,大袖飘扬,静如山岳,立身五丈开外,太乙五灵剑,也不知何时拔取在手,未及开言,风雷僧又挥剑进逼。 这一次,凶僧的手法,似乎非常奇特,右手持剑,如握重物,手臂竟慢慢抖震起来。 那一对凶晴,凝视剑尖,半晌不瞬,身子却缓缓的朝着真人走来,但提足落足,却是异常缓慢,使人可笑。 真人一脸庄严,足踏子午,手挽剑诀,右手平端宝剑,剑柄离胸口若有尺许,修眉微挑,双目神光四迸,明是静以待敌。 青云师太和泰山老人,彼此都噫了一声,竟不约而同的离开岗位,飘身近前,老人则双臂凝功,师大却手握拂尘,觑机待发。 谁也知道,这是生死一幕! 那风雷僧,远离真人却有一丈左右,即裹足不前。 星宿海面,似乎轻轻一震,那五处裂口,立时浪涌波翻。 水底下究竟发生一些什么?谁也没法清楚! 紫阳真人,关心水里爱徒,不觉脸色一变,拿眼注视冰穴。 仟峰老人,不由暗叫一声:“糟糕!” 风雷僧乘机发难,手中天蜈剑如闪电惊雷,拦腰疾卷,风声雷响,交相并作。 紫阳真人,也发出一声清啸,剑迸五彩流露,盘旋疾绕,光幕如山。 双方互一接触,真人突觉对手招沉力重,竞似抵敌不来,知道自己分神之际,真力微懈,已被人制去机先,而且内腑还有微伤,一着棋差,束手缚脚。 风雷僧乘机进逼,剑上真气大作,竟然嘶啸作响,一式“风摇柳浪”,闪闪红光,立把真人剑幕封住,紧接着又是一声狂吼,“河汉星飞”,剑峰从上而下,直逼而来,真人剑幕被人拨开,挽救不及,右臂之上,竟被人划了一个两寸多长的口子,立时血染神袍,剑式大乱。 青云师太,大吃一惊,拂尘如苍龙卷尾,打出六十余年的内家修为,往风雷僧剑上卷去。 这凶僧一剑得手,精神大震,剑运“流星赶月”。“大海腾蚊”,不但把师太佛尘逼退,而且用剑光把真人围住,使其无法抽招后退,裹创疗伤。 仟峰老人,正待一纵身,接下紫阳真人,那青城掌教,却从鼻中哼了一声,冷冷说道: “石颂祥,我劝你还是及早抽身,否则噬脐莫及!”这位青城掌门,竟不待对方回话,劈手一掌,立往冰穴打去。 青城派的玉灵掌力,武林道上早着威名,狂飘如轮,百步风生,煞罡弥空,雷声隐隐,排山倒海般往那冰穴之内撞去,冰穴水柱,喷起老高,周围寒冰尽裂。 仟峰老人,见对方落井下石,存心把麟儿击毙水内,不觉赫然震怒,也施展仟峰掌,挟雷霆万钩之力,拦腰击去,双方都无趁手兵器,竟运用拳功,在冰面上,打得死去活来。 这一战,青城派占尽上风,他们边打,还不时抽空用势空罡力,轰击那冰穴水面,而紫阳真人,因右劈受伤,为兔失血大多,竟把剑交左手,勉强和青云师大,抵住那风雷僧。 双方剧战百余合,昆仑派每一处,都渐觉抵敌不住,忽然海底传来一阵地震,四周围轰轰作响,冰峰雪柱,幌幌摇摇,因为震动过剧,竟有数处崩塌,只闻轰轰之声,不绝于耳。 麟儿自跃身人水,毫无半点迹象,是生是死?梗直无从判别,不但紫阳真人,师徒情深,已失去往日沉着,就是却尘子和其他同道,也觉五内如焚。 那五处冰穴,竟涌起万道水柱,阵阵地震,不断传来。 半空中,风涌云生,雷声大作,金霞电闪,势同地塌天崩,水面冰层,不时轧轧作响,恰似水下有重物撞击,昆仑三子,不由暗道:“这孩子准完!” 仟峰老人,和青城掌教,双方已进入生死之搏,青城掌教一气真人,心痛这次仇未复成,不但一无所获,反把那太白神剑,被昆仑弟子击落,酿成青城派百年未有的奇耻大辱。 心中一赌气,不但把昆仑的人,恨之人骨,就连与昆仑派互有来往的武林同道,也恨不得将他一杀死,故和泰山掌门,一上手,即把天灵六十四式,滚滚逼来,这位蜀中掌门人物,论武功,确在石颂祥之上,不顾周遭环境如何剧变,他一心念,在于击毙对手,这一来,拳招足式,着着都向人要害进逼。 仟峰老人,稍一分神,左臂竟被对方掌风打中,立觉半边身子一麻。 还未闪开,一气真人,欺身而入,口中大喝一声:“着!” 掌带劲风,疾如电掣,势若排山,右掌由上而下,拦腰劈至。 石颂祥左臂失灵,而且因来势过猛,躲避不及,忙把左脚斜退半步,掌化横断中流,平胸推掌,不料对方微将手臂一沉,硬打硬接,砰然一响,双掌落实,仟峰老人,似觉右臂欲拆,竟被人家掌力,震退四五步,一个收势不住,立即当场坐倒。 一气真人,也被对手反弹之力,打得掌心作热,后退两步,才稳定身形。这位青城高手,存心致人死地,又忽飞扑上前,探掌作势,事情真是危险万分。 紫阳真人,顾不得右臂伤痕,救人要紧,一凝真力,大清神罡,二度出手。 清风起处,力道千钧,朝着一气真人,当胸袭到。 这道人一声冷笑道:“司马紫阳,想作困兽之斗么?接掌!” 立将双掌平胸一推,将打来的风力挡了一挡,人若惊鸿一瞥,竟闪到真人身侧,掌化“金丝缠腕”,劈手就夺那道家降魔之物大乙五灵剑,双方纠作一团。 却尘子和师弟苦行禅师,也双双失利,天府蓉城二老,手中利剑,有如神龙经天,凌厉绝伦,而且剑气中还藏着内家真力,不管这两位昆仑长辈,剑式如何精奇,但在内家修为上,已比人稍逊一着,一百八十招以后,却尘子师兄两人,额角间已双双互见冷汗,但对手乘得势余威,竟是愈打愈勇。 眼看青城得手,昆仑派一败涂地。 忽闻鹰鸣鹤唳,声震九霄,两鹤一鹰,排成品字,鹰背上,坐着一位玄衣绞绢,脸蒙黑纱的女子,左肩上,还立着一只铁嘴红头的秦吉,疾从西边,如石火电闪,一掠而至。 离场犹有数十丈的高度,也不见她起身作势,即翩翩朝下落来。 敌我双方,不由一怔,但紫阳真人,却是心里有数。 那女子落地后,且不理睬双方,星眸的的,竟自言自语道:“怎么这样不巧?竟惊动这久年毒物!这孩子是否有命?确实令人煞费猜疑了?” 紫阳真人,和那青城掌教,竟比斗内家真力,太乙五灵剑,尚未出手,但脉腕却被一气真人扣住,神剑锋口朝上,抖颤作响,一气真人的左腕,也被紫阳掌教的右手扣住,但因创口津津冒血,能用的功力,已不过五成,虽然勉强撑持,但施来已至感吃力,袍袖上,鲜血斑斑,伤心惨目。 蒙面女人噫了一声,莲步栅栅地前行数步,相隔不过丈许,又复停了下来,绽口娇叱道:“你们两派都替我立即停手,静听一言!” 青城派正在得势之际,哪里肯听?一气真人和风雷僧,吼声连连,加紧猛击。 惊闻一声清叱,俏影横空,幽香四溢,蒙面女子皓腕轻抬,临虚发掌,弥漫罡气之内,黄光闪闪,罡风如箭,寒气袭人。 只闻天府老人,沉声大喝道:“三弟速退,这是太阴冰魄神光!” 风雷僧大吃一惊,身子一翻,朝后疾退,但犹慢了半步,左边被那黄光煞风扫中,立觉寒从脚起,骨软筋酥,但他毕竟有百年修为,强用本身纯阳,勉强撑住,立时往后退却,颜面如土,沮丧异常。 蒙面女人,毫不管人死活,一式得手后,那玄衣俏影,立时朝右翻落,人如闪电般,五指纤纤,疾朝一气真人肩上便搭。 这位青城掌教,只觉幽香袭人,一缕寒风,直将呼吸逼住,知道此人来头古怪,赶忙松手后撤,怔柯柯的呆在一处! 冰上打斗,划然中止,敌我双方,不约而同的缩手往后一撤。 天府蓉城二老,一脸严肃,纳剑还鞘后,缓缓的走向蒙面妇女身前,老人傲慢已惯竟大拉拉的问道:“本府与昆仑过节极深,此处一战,荣辱自显,尔是何人,竟敢随意插手干预?” 那女人仰首望天,空中阴云四合,雷声殷然,对天府老人的话,竟做充耳未闻。 这一来,不但天府老人按撩不住,连蓉城也大冒其火,兄弟双双,一左一右,成两面包抄之势。 却尘子和苦行禅师,已知此人来历,心中暗暗称奇道:“谁知魔窟中竟有此方正之妇,不是嘉麟,我相信却也无人能把她请动了!”人家仗义援手,但蜀中二老,竟不惜以二对一,师兄弟遂也不能袖手,一上步,与蒙面女人鼎足而三。 天府老人,大声喝道:“兀那女子,确是何人门下?如是误会,从速退出,老夫也可饶你!” 蒙面女从鼻中哼了一声,冷笑道:“我是何人,漫说是你,还不配动问,就是白眉老怪(即天府老人嫡传恩师),见了我,还得客气三分,老身行道江湖时,你们还是乳臭小儿,想不到,斗转星移,而今却在姑奶奶面前发起威来了,数十年来,我从不涉及武林恩怨之事,这一次,情形特殊,水底下这孩子,与我投缘,如果有人想存心加害,不管他是武林谁家门派,老身就得管他一管,我劝你们趁早识相,否则,别怨我手辣无情!” 那泰吉最是饶舌,竟锐声叫道:“老祖母,把这两个糟老头子,揍他一顿!” 蜀中二老,被她一说,真弄得头昏脑胀,对来人莫测高深,不由恼羞成怒,大喝一声: “贱妇找死!”排山运掌,横扫中盘,拿力奇劲,又快又猛。 蒙面妇人一声清啸,柳腰微扭,翩若惊鸿,左掌一推,腥风扑面,右掌横扫,隐蕴雷声,狂飓起处,寒气千丝,纯然不是三山五岳的路数。 蜀中二老,不由惊叫一声,勉强把打出的掌力一带,往斜刺里一飘身,抽身后跃,怔柯柯的问道:“你难道是阴山一派!” 不待蒙面妇答嘴,那秦吉又怪叫道:“谁叫你们瞎了眼,到现在才看出来呢?老祖母就是有名的扶……” 只闻那女妇人清叱道:“秦儿作死讨打么?谁叫你胡说八道?” “阴山派除与岷山派互有交往外,可以说是与谁都无往来,这妇人辈份即高,当是阴山门中的长辈,想不到昆仑派居然和她互有勾结。”这一想,不由使蜀中二老大惑不解,但人在盛怒之下,也就不计厉害! 天府老人狂笑一声,叫道:“想不到阴山派的妇人女子,也愿充昆仑派后生晚辈的妾眷。 真是天下之事,无奇不有……” 蒙面妇清叱道:“老匹夫无耻找死!”老人只觉人影一晃,寒风扑面,冷香袭人,对手恰似幽灵般,掌挟劲风,猛袭奇门。 天府老人,袍袖一扬,“铁袖飞霞”,疾卷蛮腰,双方功力都高,快得使人无法分辨。 那妇人,果有一身奇诡功力,身法掌式,莫测所由,天府老人,如用重招,她不但毫不闪避,也打出一种奇特掌力,两手一接,立使对方手上一麻,紧跟着便是一阵反弹,振人穴道。 这还不奇? 一般妇人手掌,较男子为织小,而且十指纤纤,形如玉荀,可是这妇人的手指,凝运功力时,立便颜色鲜红,膨胀发亮,瞬息之内,可立即增大近倍,而且指点之间,寒气袭人,腥风扑鼻,饶你天府老人功力再高,对这种蚩尤宝典中的奇异之技,丝毫不敢怠慢。 蓉城老人,知道来人定是阴山五老中的关系人物,不觉暗中吃惊,将人打败,蜀中武林,此后永无宁日,不打?自己和盟兄,在武林中势将被人窃笑,思前顾后,左右为难。 可是双方一过手,都立即施展绝学,天府老人,竟连玉灵掌的精奇招式,也使了出来,但都被那妇人用一种不知名阴功绝手,予以克制。 再不动手,天府老人势必挨上一指。 蓉城勃然震怒,一飘身,双足离地不过尺许,那身子快逾弩箭,五指箕张,金豹探爪,往那蒙面妇人的香肩上一把抓来。 却尘子正待飞敌拒敌。 那妇人一声轻笑道:“不劳动手!且请后退!” 话犹未竟。 左掌一扬,又是一团罡风黄雾,右掌一推,竟打出千重黑气,一取蓉城,一袭天府,毒辣诡秘,凌厉无俦? 天府蓉城,不敢硬接,急往斜刺里一纵,玉灵掌风,势如飞爆怒潮,横空掠来。 妇人冷笑一声,紧跟着又是一声清叱,不等罡风相接,一式“百鸟朝凤”,后影横空,衣飞袂举,一阵香风,疾从天府老人头上飘过,足上的铁弓鞋,竟从尖端洒下漫天黄雾,周围三五丈,都在笼罩之内。 天府蓉城,适当其冲,后退不迭。 风雷僧咬牙切齿,怒喝道:“恶妇敢下毒手。”赤癸剑当空盘绕,往那妇人双足砍去! 由来妇人女子,心肠险恶,远胜须眉,也不知她那铁弓鞋内,藏有什么机簧,徒见她玉腿伸屈之间,又是一团黄雾,并还带着丝丝之声。 只一下,就把风雷僧喷个正着。 那凶僧惨号一声,两手捧着脸,七窍流血,只痛得在冰面上乱翻乱滚。 蜀中二老,知道这黄雾是一种至为利害的毒粉,当那妇人凌空飞洒时,即闭气斜退不及,足一落地,立又腾空,拣着那上风方向落脚。 风雷僧出手太快,也过于不识时机,事出突然,连扑救也来不及。 蜀中二老,忙联合用玉灵掌风,将那黄色毒粉震散后,立纵落风雷僧的身旁。 也不知是什么毒药,真是太怕人了。 风雷僧脸如猪肝,双眼突出,状如鸡卵,红丝满布,也分不出白眼黑球,想是全身痛极,两手将衣服不住乱撕。 先是四周乱滚,哀号惨叫,凄不可闻,后来声嘶力竭,如屠夫杀猪时,猪血将尽未尽,那哼哼之声相差不远。 渐次地,风雷僧那突出的双目,发出一种异样的绿光,旋闻波的一响,绿光尽失,双睛炸开,一股黄水,又腥又臭,喷出老远,最后,却是一声回光反照,摆脱人世的惨号,双脚一伸,人即死去。 紧跟着,他脸上肌肤,渐变成一种黄水,全身也渐渐化水消失。 蜀中两老,和那青城派掌教一气真人,不但一脸伤感,而且切齿怨恨。 可是那蒙面妇人,一招得手后,即远远飞开,婷婷玉立地注视冰中水柱,口中还哺哺自语道:“这恶物,该是出水时候了!” 地震雷声,断续地有高有低,水面浮冰,已碎裂不少,但麟儿自从人水后,尚无任何踪象,现出水面。 空中雷电一闪,卷起百丈金露,紧跟着就是震天价焦雷一响,势如天崩地塌,令人目眩神摇。 刹那间,浮冰碎裂,水面上,涌起数十根大可合抱的水柱,高达十余丈,雪峰冰柱,远望去,如浪海行舟,摇摇晃晃,四周传来一阵轰发之声,加以狂风大作,雷雨交加,浮冰上,摹地水深数尺,人已无法立足。 敌我双方,同踏上那水上浮冰,彼此都用惊奇眼光,想看这最后一幕,发展如何? 忽闻泼喇一响,碎冰纷飞,浪如山立,跟着而来的,便是一声奇异大吼,那吼声,像龙似虎,方围数十里内,均可闻到。 突从水内涌出一颗怪头,头逾麦斗,眼类铜铃,形似蛇头,但正当中却生了一只两尺多长,往外弯伸的独角,满头麟甲,隐现乌光,口中利齿如刀,但红信却是又细又长。 怪头出水后,哈气成云,那雷声直欲将大地毁灭般,金光一闪,便是震天价一声响震。 那怪头立便大吼一声,昂首作势,白浪滔天,恰是恶物与雷,不相并立。 蒙面妇人,竟向浮立水面的却尘子和苦行禅师大喝道:“这是千载寒蛟,藏诺地底,不知如何把它引出,好在周圈百里之内,人迹不到,它全身一出,此处立时成为泽国。令师侄而今不见踪影,难道此一盖世奇童,竟让这恶物馋吻,教人好恨!” 忽闻一声哀啸,有如云天鹤映,凤哕九霄,音能裂石,气可穿云,紫阳真人,足踏浮冰,电射而出,太乙五灵剑,如经天彩虹,带着一阵风声雷响,人与剑合,直往那怪头斩去。 寒蚊已具灵性,昂首一吼,浪涛矗立如山,这还不算,口中呼的一响,还喷出一阵寒风白雾。 风狂浪涌,高达数十丈,漫天卷来。 蒙面妇惊呼一声。 莲足一跺,俏影凌空,翩若惊鸿,追到真人身后,探手往他肩上一抓一提,硬把真人带往左边十来丈,停在一块浮冰后,立便跃开,人却冷幽幽地发话到。 “你一代掌门,难道心痛徒儿,即不存心想活?这东西,想要除它,绝非容易,如不妥为计划,别说这种如山波浪,难于预防,它嘴中那千年寒毒,伤人必死,你纵能刺它一剑,大不了让它受点小伤,如何济事?” 真人这一剑,竟勾起那恶物伤人凶性,立把头往水中一伏,白浪滔滔,荡向四周,周围的人,都屹立浮冰之上,竟被那浪花袭退数十丈,还未稳住,那东西立又张口一喷,一条水箭,贴水飞来。 蒙面妇适当其中,竟往斜刺里飞避。 不料迎面却飞来一条人影。 也怪这妇人过份专心注视那水面寒蚊,以及麟儿的安危生死,却忽略了周遭强敌。 原来那蜀中二老和一气真人,目睹风雷僧身遭惨死,死后销饥蚀骨,不由心中又痛又恨,趁寒蛟出水,蒙面妇和昆仑派双方忙乱,无法分神的当儿,不由心中陡起恶念,他原来立在一冰岩石之上,和蒙面妇侧面相向,紫阳真人痛心爱徒生死不明,立意仗剑除蚊,蒙面妇好心相救,飘身一掠,毫不设防,这老儿竟用潜龙经天之式,迎面飞来,两人身法都快,待其发觉,那老人却狞笑一声,竟不顾自己身份,伸手却往她期门穴上,重重一按。 蒙面妇临危反噬,抬玉臂也在他左手曲池穴上,打了一掌,这一式,正是蚩尤宝典中的九幽断魂掌,饶你功力再高,也来不及设法御防。 两人颜面如土,彼此恨了一声,步履跄踉,人几乎滑落水内。 天府老人,已被义弟接赴岩上,那蒙面妇,竟被青云师太一把扶住。 却尘子苦行禅师和紫阳真人,感人家援手之德,也一同飞落身旁,真人竟从在袋中,取了两颗梧桐子大的丸药,整容递过。 并致谢意道:“小女倩霞及弟子嘉麟,感恩成全,惠同身受,并还因本门恩怨,使老夫人受伤,更深觉不安,这两颗丸药,系用芝兰仙实,灵石天露,及成形肉芝,制炼而成,功能疗伤及治疗许多杂难杂症,还望笑纳!” 蒙面妇人且不接取,竟沉吟半晌,才缓缓问道:“天地间这三种灵药,可遇而不可求,难道都为贵派所得!” 真人一脸默然之色,喟然叹道:“这些药,都因这孩子福缘深厚,一一获取,除了他,本门还真不敢作这种非份之想呢!谁知因为金牛谷那散瘟元恙,竟因此而命丧此间……” 话声到此一顿,底下似乎不便再说! 那妇人倒还率白,微笑道:“本门与贵派之事,恕我不插一言,此来也是为了几个孩子,人间恩怨,在所难免,能曲全最好彼此容让,真正刀兵相见,得缩手时,仍须缩手,否则,强横者不得其死,难免不遭恶报!” 说完,竟伸手将药取过,反转身,背面而立,将药吞服。 水内寒蛟、不但吼声连连,震得冰峰雪山,不住倒塌,而且那身子也渐渐浮出水面。 这东西,身子粗比水缸,浑身黑麟,乌光闪闪,也不见它如何动作,周身波浪滔天,轰轰发发,山谷雷呜,大雨倾盆,还夹着不少冰雪。 大地震动,愈来愈剧,人立冰上,如不是仗着武功卓绝,不冻坏,也得淹死。 这天生恶物,不时将头部缓缓前移,那身子竟似愈拉愈长,一抖鳞甲,水珠激射如箭。 蒙面妇突把身子一转,急道:“我们趁此物还有半段身子,陷诸岩石,不如同用宝刀宝剑,毒药暗器,把它击死,以免为害人世。” 却尘子苦行禅师和紫阳真人,立持手中兵刃,同向四周一落,太白剑、天龙杖、五灵剑,仙兵神刃,萃然会合。 眼前便有一场人蛟大决斗。 蒙面妇自食过药丸,仁立半晌,竟似霍然而愈,也掠身加入包围。 出蛟之地,周围百里,地幌天摇,寒蛟身子,业已出水六七丈,那样子益发使人可怕。 正是: 身无化龙钵 何以伏蛟龙—— 天涯浪子扫校 第十九章 寒蛟神剑 寒蛟一声大吼,只吼得天摇地荡,浪涌波腾,紫阳真人和两位师兄以及那蒙面妇。竟感存身不住,似被一股震动之力,朝着水面上所踏冰块一推,直往后倒退。 空中大雨倾盆,惊雷掣电,宛如地塌山崩。 星宿海长年冰封,此时却是波浪滔天,卷冰岩、倒雪柱轰轧之声,响成一片。 那千载寒蛟,乘大吼余威,昂首一场,一颗小丘似的怪头,竟伸出水面约有四五丈以上,也不见它张口作势,如山大浪,便卷起千堆白雪,一个紧接一个,直向四周激开。 空中百丈金光一闪。 紧接着便是一声雷震,那轰雷,好似打错了位置,未击蛟头,却落在蛟尾,恰好那寒蛟尾段,竟被一座山岩压住,这一击,无异帮了这千年老怪一个大忙,海水朝四周激射,中部成空,深可见底,那山岩,竟被这轰雷一击之力,震得四分五裂。 平地里,白浪滔天,危波屹立,宛如海底下火山爆发一般,无数水柱,排云直上,与上面倾盆大雨,雷电交加的情形,互相汇合,那声势,直似世界末日已临,使人惊魂丧胆,惶恐万分。 一阵大响过后,那千载寒蛟,埋藏在岩成下的一部分,因为岩石被暴雷打裂,压力大减,全身一紧,四足齐撑,形如小丘的大石,竟被这东西的尾部,甩起老高。 裂地而出,一身轻松,也不知它是得意,还是愤怒,又是震天价一高大吼,紧跟其尾部朝下一卷一扫,宛如一根粗逾水缸,长达十来丈的大铁捧,猛朝身后一扫,白波弥天,风声呼号之势自不必说,而冰峦雪峰,一触即平,尘土石岩,冰块碎雪,方圆十余里内,莫不漫空飞舞。 紫阳真人,用伏魔神功护定全身,足踏一块桌面大的浮冰,被浪涛打得后退数十丈,根本无法摆势,恶蛟全身,也被那滔天浪花所掩蔽,不由暗道:“嘉麟这孩子,一代奇才,却不料这一次,竟葬身海内,霞儿天性刚烈,闻及此讯,也必不活,我何不拼着剑毁人亡,和此物同归于尽,说不定恶物除去,风平浪静之后,两位师兄和那扶桑姥姥,可能就在附近找到那雪藕冰莲,这一批灵秀儿女,能多救一位。就替武林中,多保存一份正气!” 他这一想,也就毫不顾及本身生死安危,决为大地间除去此种恶物。 遂把那太乙五灵剑,对空一挥,五色祥光,有如中秋华月,掀开漫天云雾,光华闪烁,剑幕千重,人如一只大鹤,凌空飞起;剑似横空彩练;霹雳交加,朝着那千载寒蛟,又粗又壮的颈部,猛卷而至。 千年恶物,性已通灵,出则云雨满空,行必洪流遍地。宝剑挥来,突把蛟头一偏,立即避过真人攻击,继则把蛟头朝下一伏,“神龙吸水”万壑争流,不须臾,突把蛟头往上一扬,一股比斗还大的水箭,挟着一阵哗哗之声,竟朝紫阳真人,迎面喷来。 真人不由一怔神,忙把护身神功,往前一挡,谁知因为内腑受伤,虽服灵丹,时间过短,尚未痊愈,而且人在空中,脚下无从藉力,被这水箭一撞之下,不但周身一震,那四肢也突感一麻。 水箭余势。并未因这一撞之力而稍减,竟把真人冲出十丈开外。 沿着一抛物弧形,朝下降落,真入突觉真气一泄,收势不住,眼看非落水不行。 石前方立传来一阵啸声,还夹着一声佛号,其声清越,于那震耳之“轰发”声中,字字入耳,在同时,半空里卷起一道青光,昆仑山五子中的苦行禅师,人如闪电一般,急朝昆仑掌教疾驰而至。 天龙竹杖,为佛门异宝,但也靠着苦行禅师的功深力厚。 青芒打闪,力随杖出,朝着紫阳真人脚下一托,真人遂藉力使力,立又腾空,飘降落一处浮冰之上。 苦行禅师,忙向真人招呼道:“掌门人,我们何不联手试试?” 话声甫落,彼此如惊鸿掠般,分从左右,挟着一片剑光杖影,一劈蛟头,一攻蛟颈,又稳又快,使人目眩神移,惊心一瞥。 那千年寒蛟,却是昂然不惧,仰天长吼,宛如地拆天崩,刹那间,白浪弥天,雷声怒作,一颗怪头,竟随着蛟身,昂然直竖,一摆一扬,把那长约两尺的独角,恶狠狠的朝着禅师真人,一阵乱撞。 不用说被它撞着,无疑粉身碎骨,就是那腥臭奇寒之气,就使人忍受不了。 禅师号称苦行,处处与众不同,耐着腥寒,天龙杖一记“横扫千里”,打在角上,只闻“彭”然一响,青光乱绕,禅师手上,也震得隐隐作痛,可是那寒蛟却浑如未觉。 一颗蛟头,此时已昂起六七丈,前面便是一对蛟爪,那东西,形似魔瓜,锐利非凡,但,大小却不可以道理计,宛如四段粗树枝,尖端上,装上了锐利的铁爪,随意可以伸屈,黑黝黝的闪发乌光,凌空探伸作势。 蛟头上,一双怪目自,隐现红光,开合频繁,晶光如电,那声势,骇人之极。 大约它也看出了这天龙竹枝的厉害,蛟目几眨,立把血盆大口猛张,微微一吸,便有一股力道,使人身不由主,直欲往它口里倒去,同时,它更凌空舒爪,朝着禅师拦腰抓来。 空中一式电闪,似从九天之上,发出万丈金光,如一根千百万丈的火绳,绳上枝上分枝,婉蜒而下,于同一时间,火绳燃烧,紫光夺目,紧跟着便是震天价一声大响,似有倒海排山之力,往寒蛟头上砸来。 自然之力,莫之与伦! 千载寒蛟,似也慷然而惧,劈口喷出一股寒气后,那蛟头立往水中一缩。 周围浪涌如山,白浪弥漫,立将那蛟头盖住! 恶蛟喷出那阴寒之气,似有克雷护体之用,雷霆虽猛,仍然无法伤它? 此时,突从左右两侧,飞出两条人影,不约而同的一声大叱,互把双掌朝下一压,疾风怒涛,掌力如山,一个正是无极掌功,一个却是阴山派,逞雄武林的蚩尤九幽掌力。 左面一位,正是却尘子,右边,则是那蒙面妇扶桑姥姥! 两人掌力,彼此都是武林一绝,无极掌自出手后,便是一阵氲氤,气分阴阳,位弥六合,挤荡激压,秘奥无穷,竟把蛟头,笼罩在掌风之内,四周波涛,往外一掀,紧跟着,扶桑姥姥的蚩尤九幽掌,阴风如箭,寒气千重,挟倒海排山之威,疾压而至。 那千载寒蛟,又是扬首一吼,‘浪里翻身”,廿余丈的庞大身躯,只一翻转,立便盘绕数匝,张口一喷,也吐出一股奇劲无比的腥风,呼号作啸,锐不可闻,两股风力,彼此一撞,饶你却尘子和那抉桑姥姥,功参造化,也觉心头一颤,胸口上,如中了一下铁锤,虽然未曾受伤,确也吃惊不小。 两人都知不可力敌,不由心颤一凛,正待飘身退却,忽见浪花中,一道碧霞,并着紫光,几闪后,又不见踪迹。 彼此忍不住同声欢呼道:“那是紫龙佩!” 扶桑姥姥,竟用“六合传音”之技,通知真人,道是已见麟儿踪影,从速搜索! 传音不久,真人凌空飞至,连苦行禅师,也用蹈空履虚之术,冒着浪花雷电,赶来聚在一块。 四人互一照面,彼此都有喜容,暂时把恶蚊放下不管,先把麟儿找出再说。 究其实,麟儿在水底下,却也饱受惊险! 原来这孩子在寻找冰莲时,那隐而未出的寒蚊,受着紫龙佩的碧紫光华一照,立即蠢蠢思动。 据传说:蚊性贪眠,蚊蛋生下后,闻雷声而入土,入土愈深潜伏期愈久,脱困之后,功力也较一般为大,但这东西,在潜修之时,据乡老传闻,也有种种顾忌。 一是不能见光,蚊目受着天光一照,立触发那大栗之性,不管功力怎样,立刻兴风作浪,冀乘激流以归大海,以逐它那种天生热望。 二是潜蚊怕雷,蚊螭之类,卵生出壳时,必先闻得雷声,卵内小蛟,才被雷声震醒,破壳而出,出土蛟螭,也是一样也必先有大雷,而后蛟才裂土。 有此特性.那千载寒蛟,本藏身星宿海底一石岩之下,偏生,一双怪眼之处,却有一道裂口。 麟儿的佩玉光华,在水中虽然强度略减,但对这种寒蛟,却最具引诱作用,于是乘机出水。 先来一阵微微拱动,且把头上的独角,朝着石缝一插,一阵乱撬,于是附近周围,突感地震,冰面上,那几处裂口,竟有一阵阵的水柱,朝上乱涌,空中雷雨,也于此时大作。 麟儿也适于此际,发觉那只冰莲蓬,被朝上直冒的流水,带着往上翻滚,但海底泥沙,也如锅内开水般,一直上冒,莲篷从眼前一掠,立随着水势,带往他处。 麟儿心头大喜,双足往后一伸,“浮不掠影”跟着追来,那莲蓬,却顺着一处石隙,朝下翻滚,石隙回旋曲折,水势激荡,变成一种不规则的乱流,眼看那莲蓬滚了几滚,立便流向他去! 乱流之内,四周力道,毫无规律可循,加以神佩光华,看似殊无实质,但能把周围的水,激荡成空,靠着麟儿内功深厚,以神御气,稳住全身,否则便朝上冒,石缝宽度太窄,形状又无规则可循,无法入内,只有瞪眼看它乱跑,正待施展师门绝学“缩骨移形”,可是灵虎剑,长达三尺有奇,纯阳钹径逾一尺以上,这些神物,却无法缩小,背在背上,“缩身移形”,顿感无用,把我们这位天真雅气的美麟儿,急得只有蹬脚。 岩底寒蛟,由缓动而剧功,那又长又大,坚逾精钢的身子,朝上一拱。 大如山丘的岩石,沿着石隙脆弱之处,从中断裂,徒见断石翻腾,泥沙滚滚,麟儿只觉眼前一昏,双目虽能透雾穿云,竟感英雄无用武之地。 心中亟欲到手的冰莲蓬,已不知流转何处?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 忙把真气一进,紫龙光幕如山,离身四五丈,隐隐约约的看出一物,往前滚动。 正待掠身前追。 那千载寒蛟,此时业已出石,磷儿一眼瞥见,只吓得亡魂皆冒,胆战心寒! 独角寒蛟,出水之初,似在闭目调神,血盆大口,半合半张,便有滚滚水流,夹着无数水泡,直朝上冒,阵阵激流,带着大量砂石,猛朝四周撞来。 紫龙光幕,似受着千钧压力般,时张时缩,在当进,若麟儿能将冰莲雪藕,早点获得,把佩玉光华一隐,抽身跃出,不惹发这东西的凶性,也许不致闹出若多麻烦,无如数由前定,恶物注定遭殃,种种事变,也跟随在一起,以至愈闹愈大。 寒蛟稍憩一阵,大约经不起神佩光华的诱力,突把那碗大怪目,莫地一睁,口中长信,朝外伸了两伸,蛟齿锐利如刀,立显狰狞可怖。 麟儿一见,不由暗道: “这恶物,身躯庞大,力能憾山,何不趁它近有半截身子,压在岩内,如能一举把它除去,岂不清净许多?” 遂把身子往前一冲,灵虎剑卷起一片银霞,直往皎头砍去。 寒蛟怪眼几眨,交把阔嘴一张,喷出一股激流,势同倒海翻江,直往麟儿硬撞。 来势太凶,不敢硬接,美麟儿立把身子朝下一落,那冲来激流,打从头上掠过,于是不退反进,两手捧着神剑,竟想利用剑尖锋刃,偷袭寒蛟底腹。 不意佩玉光华太强,蛟目敏锐,能察光知响,立把俄甲一震,同时把那粗逾水缸的身子一翻。 就算麟儿一剑把它划伤,这一翻一压之力,何啻万钧之重?一股激流.朝下激荡,撞击麟儿剑身.冲力奇大无比,同时寒蛟前爪,也伸展作势,如鹰捕鸡雌,从上而下。直掠而来。 麟儿大吃一惊,灵虎剑往上一扬,“挥戈反日”,朝上直斩。 不待神剑拢身,这千年恶物,张口朝下一喷,水箭威力奇重,硬压剑身,灵虎剑往旁一偏。麟儿身子,也从斜刺里,侧身飘走。 避过蛟爪一击,知道人在水内,处处掣肘,同时泥沙下的冰莲雪藕,因为蛟身一出,业已发现多处,鳞儿如同绝处逢生,暂时舍却寒蛟,奔南逐北,竟捞取了三段雪藕,五只莲蓬,药物到手,目的已达,但已费时不少。 此际,那寒蛟业已昂首出水,因为雷雨之助,发了一阵凶威,同时和紫阳真人等,恶斗几合,更加触发凶性,遂连尾部也裂地而出。 麟儿本也随波涌出,偶尔又浮出一段雪藕,随着波浪一滚,立又入水而没,于是又翻身入水,事为扶桑姥姥所见,立传声告诸人,好在麟儿入水不久,恰好那段雪藕,立即获得。 计所获灵药,足资救人之用,忙把真气一紧,神佩光华大增,身子上扬,浮出水面,藉着以神御气,便以凌彼仙子,一幢紫碧光华,把身子罩定,倍觉神采飘逸,秀逸夺人。 空中本是雷雨交加,星宿海面,浮冰尽淹,恶浪排空,仗着神佩光芒,将身护住,而且手持灵虎剑,目视剑尖,眼无旁视,耳无旁听,凝神一志,灵智空明,虽有阵阵的浪涛,疾卷而至,但离身犹有三四丈,似有一堵无影之墙,将人隔住,只打得波翻浪涌,白沫纷飞。 暮地里,麟儿突把剑眉一扬,剑交左手,微抬右臂,罡风如涛,压力千钧,如疾风暴雷,分从四方八面,向那独角寒蛟激荡而至。 蛟螭一声怒吼,张鳞振甲,翘尾舒空,蛟尾坚逾精钢,柔如屈指。黑压压。响呼呼,长逾十余丈,疾从左面,横空一扫。如果让它扫着,别说血肉之顿,就是一座石山,也得打成粉碎。 麟儿不敢怠慢,以神御气,蹑空蹈虚,神剑飞旋,拔空直上,躲过寒蛟一击,徒见银雨缤纷。剑气纵横.光中裹着一条俊影,挟雷霆万钧之力,“白虹贯日”,直取寒蛟,只闻吼叫连声。 益以霹雳交如。怒涛并作,半空里,似有千万铁骑,纷驰沓至,百壑争鸣,群山响应,迭起迭落。 那蛟头长角,却以推山之势,迎着宝剑一撞,只闻跄踉一响,剑作龙吟,麟儿突感手臂酸麻,蛟角也只剩下半截。 蛟怪负痛‘朝下一落,麟儿也收招往斜刺里纵开。 突闻清啸之声四起,一道五彩流霞,飞驰而至,麟儿知道那是恩师,关心自己,不由悲喜交集,迎面飞来,喊了一声,也不知那来的眼泪,脸庞上,竟浅挂珍珠。 紫阳真人,虽然是笑容满面,气定神闲,但想到爱徒以身涉险,内心也不无激动。 却尘子,苦行禅师和那扶桑姥姥,也跟着飞至.麟儿赶忙仰着含笑问安! 却尘生子笑斥道: “你这孩子,真会捉弄人,自从入水后,大半天却殊无动静,把掌门入,弄得心神不安,何不按时出水,让我们见着神佩光华,也好安心呢?” 扶桑姥姥也缓缓说道: “这千年恶怪,梗直无法近身,合五人之力,用内家掌风,将它震毙如何?” 苦行禅师微微笑道: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为怀,这庞大蠢物,虽然可恶,但所生之处,却是无人之区,如果药物到手,我们还是任它去罢!” 真人望着鳞儿,见他腰上插了许多莲蓬雪藕,明是已将药物到手,二师兄既不拟将寒蛟除去,却也乐得! 扶桑姥姥却从鼻中哼了一声,冷笑道:“这样的天生凶物,最是为害人群,所经之处,均成泽国,凡物当之,鲜能幸免,既然遇着,就必须设法将它剪除,姑息养奸,难道也是正义之士,所应有么?” 这一说,无异把苦行禅师,训了几句,在礼貌上,虽是不该,然而她辈份极高,人又方正,老和尚只好微笑道:“阿弥陀佛,贫僧一时失言!女檀越且请清见谅?” 说完,纵声朗笑,手挥天龙杖,卷起一道青光,光同匹练,人更如金刚罗汉一般,立和那恶蛟缠在一处。 真人笑道:“既然大家都想将它除去,事不宜迟,金牛谷之事,还望老夫人协助一臂,贫道师徒,只有终身铭感!”边说立携着麟儿,师徒两人,同用神佩护体,灵虎剑,和那太乙五灵剑,功在伯仲,双剑齐举,剑幕如山,威力何啻百倍? 有了恩师在侧,这孩子更见天真,竟笑向真人道:“我们何不骑在蛟背上,就便耍一下?” 真人笑了一笑,也未忍遽加喝阻,麟儿早用一式“雁落平沙’,疾从空中,朝下一纵。 蛟鳞如铁,既硬且滑,几乎立足不牢,跌落水内,干脆把双足一跨,趁势坐落,口中还大声喝道:“你这老蛟,如再兴风作浪,就要没命!” 真人已降落麟儿身后,闻言笑骂道:“你二师伯已用混元神功。拟将这恶物击伤,还不默察老怪攻防之道,想法将它一举歼灭么?” 蛟头之前,果然青光闪闪,风啸雷呜,这天生恶物,还不时伸出前爪,朝着神杖便抓,口中不是喷水,便是吐气,禅师从正面所发出掌风,均被它硬行挡回! 鳞儿不由摇摇头。 蓦闻真人暴喝一声“起”!自己的身子,竟被恩师抱着,还未看清怎样一回事,一阵腥风,疾从背上压来,不是佩玉光华,把身护住,即此就得受伤,真人猛把袍抽一展,平空又以出五六丈,降落一处浮冰之上,才把麟儿放下! 略定心神,朝着寒蛟一看,才知这恶物竟利用铁尾,由身后往前拍打,不是真人眼精手快,这一下,就被它打成肉泥,不由恨道:“我要必将它除去,以解此恨!” 真人微微一笑道:“还要不要再在蛟背上尽情耍了?” 麟儿俊脸通红,含羞带笑,却拿眼望着师尊。蛟首之前,又多了一道银光,疾如惊雷掣电,矫若河汉凝辉,与那青光一合,愈显得招式精奇,功深无匹。 麟儿知道大师伯的太白神剑,和二师伯的天龙竹杖,竟是联合出手,怪只怪这千年恶物,分躯虽然又长又大,但运转却非常灵活,不是排空探爪,便是张口喷气,蛟尾横扫直击,挡者披靡,四周冰杖危岩,雪峰峦蟑,都已一扫而光。 一蛟双老,拼死缠战,由于恶蛟威力过大,敢情这两位年高德劭的昆仑首老人物,竟也无法可想! 又是清啸一声,啸音甜润悦耳,徒见俏影横空,身法奇异,扶桑姥姥,人从蛟身左斜方,掠空驶来,霓裳飘忽,奇迅无比,人离蛟头若有三丈高下,更不顾纵横杖影,闪闪寒光,突将双手一缩,身躯微转,便似飞仙一般,从空而降,脸上那块黑巾,仍未取下,看不出她那喜怒哀乐之容,但闻她沉声喝道:“两位且请速退,老身又持施放毒药,除此恶蛟!” 不管却尘子和苦行禅师武功多高,一听她又施放鞋中之物,不由暗中一惊,风雷僧已是前车之鉴.彼此知道厉害.衣袍飘举之间,分向左右掠退。 扶桑姥姥,不由笑道:“药物虽毒,老身囊中还有解药,两位不必见疑!” 话声一落,身躯疾驰而下,铁弓鞋连环飞舞,竟打出两团黄雾,紧跟着双掌连挥,劲风如涛,把空中黄雾一卷,朝着蛟头直扑而去! 这是阴山派独门绝响,也是蚩尤宝典中的七缘元雾,粉由剧毒锻成,制炼成末,中人必死。惠元所中,正是此物! 麟儿不由暗中一惊,幽幽长叹道:“此粉过于霸道,随意施展,有干天和!元弟弟前番受伤,如不是搭救得宜,难免不道夭折!” 真人惊问道:“袁素涵约你恶斗时,所发之物,竟是此粉么?” 麟儿点点头。 众人太息道:“风雷僧今晚全身化血,死不留尸,所中正是此粉,看来,陈惠元能保全一命,真是侥幸之尤了!” 麟儿还不知风雷僧已死,赶忙问故,真人概略一说,这孩子不觉为之默然。 师徒说话之间,那寒蛟接着毒雾,竟是张口大吼,立从口内喷水抵挡,同时把铁尾向前一扫,并划动四足,刹那间,浪涌如山,地动天摇,群侠存身不得,只得纵身空中,俯视水面,兀犹胆寒。 此时,夜幕已退,东方微现一抹曙光,四周雷声殷然,电光闪烁,星宿海上,浮着这种天然恶物,在晓色照临之下,更显得狰狞可怖起来,计算时间,已是七天,金牛绝谷受困的人,正频于最危险边缘,这一想,不由使麟儿急出一身冷汗。 猛从空中朝下一掠,独角寒蛟凶性大发,劈口一喷,吹气伤人,百忙中,他也不计厉害,右掌一扬,太清罡力,随手打出,勉强把那寒气挡向一旁,更因扶桑姥姥,使用毒药,不由触发灵机,蓦地忆起雪峰山头,天惠真人,恩赐雄黄珠,正是龙蛇之类克制之物,何不一用? 忙探手革褒,摸出那红色丹丸,觑机待发,恰巧这恶物把血口一张,准备伏头吸水。 麟儿暴喝一声:“打?” 红光一闪,雄黄珠劈手打出,穿大口,入蛟咽,只闻波的一声,大约红珠撞及咽壁,碎为粉雾,弄得这独角寒蛟,口腔食道之内,满布雄黄。 别看这东西,人吃可以预防百毒,但蛇蛟之类,只须稍事沾染,立便奇痛如灼,又辣又麻! 独角寒蛟,一声厉吼,立时滚转翻腾,乱弹乱跳,有如热锅里的泥鳅,挣扎求生般,那情形,难以入目。 星宿海上,怒涛四起,白浪弥天,山谷争呜,惊天动地.麟儿趁着寒蛟痛楚挣扎之际,耳目失灵,竟用佩玉防身,穿入那恶蛟之内,觑着蛟颈,招化“五丁开山”,狠狠就是两劈。 那寒蛟忍痛不住,长尾一阵卷扫,但麟儿乖觉,早从斜刺里飞身避开,与群侠会合一处。 一阵血雨,由下而上,白浪也立泛红光,蛟吼虽然惨厉难闻,但凶威大减,显出成为强弩之末,只须稍待时日,即可见这种久年恶兽,海面横尸。 真人以金牛谷受困的人,情势危殆,爱徒灵药已获,应立即赶赴驰援,忙对群侠,将此心意说出,并邀扶桑姥姥,移玉乾元洞,略作小憩。 扶桑姥姥冷幽幽的婉谢道:“老身道游日久,自应立即返山,孙女为她祖父所伤,预计时间,难出十日,过此恐难解救,恕老身即此赶回!” 麟儿对这位阴山派的长辈,最具好感,竟把冰莲雪藕,统统取出,含笑道: “仗着师门德庇.及老前辈惠赐援手,冰莲五具,雪藕四条,老前辈如不嫌弃,就请随意拣选,带点救人,也是功德一件。” 扶桑姥姥微叹道:“此物虽是地宝天材,老身久炼驻颜之术,尚不需此!而且本门玄冰雪藕,功效与之相同,为着救人,你拿性命换来的东西,好好珍惜使用罢!” 麟儿忙取过一根雪藕,断做七截,笑答道:“既然取得,就便尝新,还望长辈弗却!” 真人等也含笑接过,扶桑姥姥也只好依他.接过雪藕,也未食用,立嘱麟儿速即动身,长啸一声,冲天而起.半字中飞来雪光素云,飘身落在素云背上,那秦吉还在鹤背上,大骂麟儿慢吞吞的,直朝东南飞去。 真人忙着麟儿,召着飞鹰,速赴金牛谷,并告他此时师门长老,暂以不出面为宜,只一出手,说不定事情马上恶化,昆仑局面,系以目前最大险恶,阴山为最厉害的强敌,崆峒之系世仇,川中三大派。当以峨嵋气势为最强,岷山青城,看似伯仲之间,当推岷山更为阴险,如诸派采取连横之策,共谋对付昆仑,则本派于旦夕之间,即可瓦解! 说话之间,师徒六人,已飞身纵落一冰峰之上,麟儿正待撮口长啸,招呼铁鹰,前面一座山峦,突出现一条淡红俏影,翻以惊鸿般,正朝自己立脚之处扑来。 麟儿目光锐利,不由惊道:“来人好似五师婶,看她行色匆忙,莫非洞中出事!” 真人把剑眉一挑,也不自主地哦了一声,目视两位师兄,却尘子和苦行禅师,也是一脸严肃。 仟峰老人道:“那是上官女侠,已无疑问,我们何不迎了上去?” 六条人影晃动,居高下跃,捷逾飞鸟,不移时,立即相遇,来人果是上官琪。 麟儿忙上前见礼,笑呼:“师婶,此来想必有事?’,上官琪娇喘初定,一见面,即道:“奉四兄之命,请掌门人立即回山!” 真人不由一怔,忙问道:“难道门中出事不成?弟妹不妨细讲!” 上官琪与众人叙礼后,即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乾元洞中,自麟儿师徒走后,留下餐霞客和白云生夫妇,看守全洞,洞中两位受伤男女弟子,经餐霞客等人,细心调治,伤势逐渐减轻。 餐霞客因掌门师兄随敌外出,大师兄和二师兄也一同前往,惟恐卒生事变,忙把门弟子唤来,着其小心戒备,自己竟坐镇乾元中洞,以为这一来,总算小心谨慎了。 午后,和白云生夫妇,略进午餐,用膳地点,就在中洞侧室之内,即作寒喧,白云生夫妇,随着师兄,步出石房,谁知到达中厅,石桌之上,却摆了一封书信。 信封,不但较一般为大,而且式样奇异,封面上,笔走龙蛇,赫然数字: “司马紫阳启” 白云生剑眉一扬,倒也不忙拆读书信,就洞中各处,细察一阵。却也并无半点异常,不由一阵困惑。 上官琪见他双眉深锁,忙紧随身后,到了前洞,大弟子方干城和二弟子元元僧,一左一有,站立洞前,对防守毫未松懈。 两人一见师叔驾到,赶忙见礼,上官填对门中弟子,都存好感,忙笑阻道: “天天见面,何用行此大礼?赶快起来,你五师叔有话动问。” 徐徐略问两人,由晨至午,洞门口是否有无异状? 方干城忙敬容道:“师尊和敌人走后不久,前面突传来一阵萧声,音韵既美,曲调又高,弟子亦曾稍习音律,为恩师更是此中高手,惟曲高和寡,数年来,竟不肯再奏,以为恩师将敌人逐见一时高兴,竟随口吹奏萧来,遂和师弟出洞一探。 事情却也奇怪,走出洞外,那萧声也随着寂然,不觉怀疑满腹,惟恐敌人故意将我两人引出,潜入洞中,赶忙返身待敌,迄今并无任何异状!” 白云生把剑眉皱了一皱,正容遣:“你走出洞府时,敌人即乘机而入,不过此人已功臻绝顶,即使候着,你两人也绝非敌手,中洞已经出事,说不定强敌犹在附近,必须小心在意才行!” 嘱咐完毕,不待答言,立即返身入洞。 只吓得方干城和元元僧,汗流央背,赶忙伏地请罪。 上官琪生性仁慈,最怜晚辈,忙反首笑道:“你二人平日小心谨慎,此事也委实无法责怪你们,毋用不安,就此起来吧!” 夫妇两人,返身入厅,餐霞客手中已拿着信笺,寿眉深锁,一脸愁急之色,口中竟恨恨连声道:“贼秃可恶,贼秃可恶!” 白云生夫妇,接过信笺一瞧,也不由勃然变色,原来信上写着: 字谕司马紫阳师徒知悉,纵徒为恶,贼害武林,且敢与本门订百日之约,胡作妄为,莫大过甚!久守不来,赴约之期,已不过半月耳。 庐山门弟子,已为本门所擒,届时不到,当遵武林常规,依法惩处。取舍从违,望早置答! 峨嵋觉明 这封信,无异向昆仑提出最后警告,如不依时赴约,被掳的人,势将一命不保。 金牛谷事情一了,麟贤侄即将奔赴峨嵋,时日虽迫,尚还勉强可以赴约,不过以他这种口气之横,实不像那有道高僧口中所出。 敌人既已派来高手潜入洞中,说不定还得施展其鬼域技俩,于是奔赴后洞,再事察看一番。 后厅正面,挂着昆仑祖师神像,平日用黄缦遮住,偶尔检查,不料,神像已空,而且把四兄的元阳尺,也顺手取走。 来人武功太高,看清形,可能还擅神偷秘技,经前洞后洞四处搜索,半点痕迹也不曾留。 祖师神像被偷,如不追问,江湖上势将传为笑柄,从餐霞客以下,均以待罪之身.由掌门人回洞后,任便降罪处分,特此赶来面陈一切,并恳立即返洞。 紫阳真人闻祖师神像被偷,丝毫不动声色,反对上官琪温慰道: “此事绝不能怪你们粗心大意,鸡鸣狗盗之士,委实防不胜防,不过他们认为就以得手,倒还未必?” 不但上官琪心中一震,连青云师太和仟峰老人等,都觉暗中一惊,因为祖师神像,系代表一家宗派之象征,如果神像也被人窃去,而不能立即取回,那无异于把昆仑派的名誉,宣布破产。 敌人出入洞府,除弟子偶闻萧声外,其他不留任何痕迹,以餐霞客白云生以及上官琪等三人身手而谕,确系江湖上的一等一的好手无疑,敌人中洞留书,后洞取像,二人毫无感觉,这已经极感难堪,神像被窃,关系一派存亡,真人涵养再高,也不应把它看得如此淡漠!事情真怪! 麟儿眨了眨眼睛,望望恩师,又望了两位师伯,微笑道:“四师叔的元阳尺,系前古仙人之宝,被人窃去,倒觉可惜,金牛谷的事情,如经解决,弟子当立赴峨嵋,向他要人,并取回此宝,”而今只有暂时辞别师门长上了!” 行礼如仪,撮口一啸,空中立飞来那只神鹰,不待落地,立即飞身一跃,待闻嘎嘎鹰鸣,立即入云而去。 真人一行,也赶着回洞,搜索敌踪去了。 由星宿海飞赴金牛谷,应循东南方向直飞,麟儿一心怀念受困诸人,也就无心计及方向,铁翅苍鹰翱翔空际,奇迅无比,但方向知过份偏南,风弛电掣之间,忽闻一阵箫声,抑扬有致,婉转入云,音调之美,无与为匹。 麟儿受紫阳真人三年教养,不但武功已得绝传,即棋琴书画,也无一不精,而且本性率直,秀雅天成;遂成当代武林后进之士,第一人物。 箫声入耳,不禁怦然心动,但惟恐误了行程,踌躇而不敢下。 可是那箫声偏过份作怪,袅袅余音,扣人心弦,一音一字,清晰入耳。 座下这只铁翅苍鹰,似乎也解音律,不待麟儿指示,突把双翅一收;惊鸟之疾,势能毁节,只闻耳际呼声大作,千丈高空,穿云降落,不是麟儿功深,几乎跃下鹰背。 离地还有数丈,麟儿已发出王佩神光,青碧光华一罩,神鹰竟似如梦初醒,双翅一展猛然前面一飘,立将疾落之势刹住。 此处。正是西昆仑雪地少女出现之地。 冰岩雪峰,堆落谷中,寒气袭人,置身其间,宛如劫后初临,伤心惨目,想到师弟练秋,下落不明,不由一阵伤心,泪珠自落。 那吹萧人诱人到此,却己不知去向,凝神四顾,周围一片岑寂,不但杳无人影,连飞禽走兽,也不见一个。 最后,麟儿两眼,却落在那乱糟糟的冰谷之内,面东;还有一处,并未为冰峰碎雪所填满,这无异于大谷之中,却留了一处小谷。 飘身临近边缘,还未到达,却呼的冲出一条白影,不用看,知是雪猩。 这东西,浑身雪白,精神奕奕,麟儿卒不及备,几乎被它撞个满怀,赶忙一闪身,轻轻躲开。 雪猩似乎认得麟儿般,怪眼一睁,满脸惊异之容,但随即发出一声异啸,那身子便如“流星赶月”般朝谷底落去。 麟儿愕了一愕,毫不迟疑地将身纵落,往下一看,不由顿感一惊。 原来此处竟是有数大小雪洞,乍看去,好似蜂窝一般,里面静悄悄的;也不绝有雪猩出来,大约上面雪峰坍塌时,主峰落于谷部正中,靠峰一面,反少冰雪滚塞,他一面挂念金牛谷受困好友,但也想明了这位天真稚气,美似金童,师弟练秋的安危生死。 还有,那又野又美的雪里玫瑰,虽然浑身有刺.但她的格调,与别的女子,大有不同,这种奇异美人,如被冰雪压死,岂不可惜? 眼前这许多雪洞,哪一处是少女潜踪之所?更何况,金牛绝谷的人,生死之期,连今日也只有三天了。 三天时间,眨眼便到,任便失去一个,麟儿都得抱恨终身。 犹豫之间,瞥眼却见左前方一座洞口,摆着一具破藤兜,那正是雪里少女出洞所乘之物,细看,兜上还有血迹。 麟儿暗里一惊,不由想道:“不是少女被冰雪打伤,就是秋弟曾坐过此物,既有血迹,倒不能不顺便一察,否则实愧师门?” 心意既决,即纵身洞内。 冰岩雪洞,别有风光,洞壁全由冰雪泥石所凝成,其坚如铁,寒气袭人,通道曲折回环,四通八达,冰壁上,却有不少猩猿爪印,信步而入,左顾右盼,里面,却有几处冰室,还躺着那受伤的雪猩,不是破脸,就是断臂;龇牙咧嘴,似极痛苦。 麟儿最具恻隐之心,忙蹲身一看,雪猩受伤之处,竟已有人用草药将伤处敷好,而且这种草药,竟是治疗跌打损伤常用之物,诸如三七、过山龙、番天印、满山香,应有尽有,不由暗暗称奇。 受伤雪猩,有的已昏沉入睡,有的却圆睁一双怪眼,虽然不动,却似怒极。 麟儿不由笑道:“你这些披毛畜牲,见了人,不分青红皂白,立即凶威大发,自己伤得不能转动,犹不能捐弃伤人之念,按理须把你们一一打杀,但我看着你主人的面子,师门灵药犹多,就此便宜你们吧?” 忙取出药瓶,每一猿猩口内,纳了两粒丹砂,这是紫阳真人治伤圣药,功效奇伟,药才入口,遍体清凉,不须臾,都沉沉睡去。 出了侧洞,仍一直往前,但因洞中深遽,竟是愈走愈暗。 前面已隐约传出灯光,麟儿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二步,往前一冲,雪洞无门,闪入一看,只觉心头鹿撞,惊喜若狂。 这冰雪住室,却非常特殊,当中是一石钵,里面满储松子油,光炸青碧,其明如昼,左边却是一处石榻,榻上铺满猩皮,上面躺着一位十四五岁的美少年,周身盖着猩皮数幅,只留头部在外,细看,正是耿耿难忘,一心怀念的师弟董练秋。 麟儿鲁莽地冲近榻前,掀开猩皮一看,师弟身上,犹染有不少血迹。 左手脉腕处,竟被那黑寡妇划了一道寸多长的口子,上面却洒了一层黄色药粉,业经把创口封住,此处已无大碍。 一探心脉,却微弱得几乎辨别不来,不由心中大感一惊,忙探手囊中,想把那灵芝石露,取出与他饮用,却不料冰莲雪藕,把革囊胀得鼓鼓,简直无从插手。 论数量,麟儿所带,并不为多,雪藕四根,冰蓬五具,除食用外,还把一大半交与恩师保藏,自己所留,不过藕一根,把它断作数截,另有莲蓬两具而已,但革囊储量有限,几段雪藕一放,还有两只海碗大的冰莲蓬,已把革囊,弄得无余地可以插手。 将冰莲雪藕,放置榻上后,取出玉瓶,灌了不少灵芝露液,随手一探秋儿穴道,不由吓了一大跳,原来秋儿全身经脉,竟被风雷僧用重手法所伤,尤以手太阴肺经,少阴心经,足厥阴肝经,伤得尤重,无怪乎他心脉微弱,昏迷不醒。 忙运师门绝传太清手法,先把师弟穴道打通再说,于是两手一阵搓揉,掌抵足心,一股奇热,直由涌泉输入,纳诸丹田,散及四肢,通中府,透云门,开天府,进而极泉青灵少海各处穴道,豁然而通,又用手把他全身按摩一阵,秋儿玉颊,本是一脸惨白,此时竟渐渐红润起来。 麟儿正待把自己所炼成的道家元气,助长师弟功力,只闻一阵雪猩吼声,由外而入,还未及转念,身背后微风飒飒,烛影摇红。 未曾转身,背上已挨了一掌,好在无意之间,被纯阳双钹挡住,否则,只此偷袭,就得受伤,不由异常震怒,反手一劈,力猛招沉,眼前白光一闪,床上冰莲雪藕,竟被人顺手捞去一大半,不由吓得亡魂皆冒,匆忙里,把剩余之物抢下,放在囊里,但来人拳招如雨,节节逼攻,放眼一瞧,正是那雪中猩女。 麟儿忙含笑招呼道:“床上睡着的,正是我的师弟,特来救他!请勿误会?” 说完,即往旁边一撤,停手不打。 那少女所抢的雪藕冰莲,竟被随来雪猩接去,门口已站着四五只大猩,把门守住。 少女白白的脸上,隐蕴怒容,而且把一身奇异武学,尽量施出,专拣麟儿要害之处,尽适下手。 麟儿急得昏头胀脑,忙一边抵御,一面退向门边,正想觑机冲出。 雪猩有如怒潮,一涌而上,好在石室还大,否则只有束手成擒了。 麟儿用了六成掌力,“金蛇剪尾”,反身劈去。 群猩吼了一声,不敢硬接这种道家罡气,从入口的旁,往左右一分。 “此时不走,正待何时?”人影显动之下,麟儿遂穿出室外,立把师门牟尼身法一运,躲过几处雪猩偷袭,总算平安出来,无如这位身带三分野性的女娇娃,也跟着赶出,口中正含着一只竹哨,呜呜作响,招来数十只大雪猩,竟把人团团围住。 雪猩招沉力猛,悍不畏死,分从四方八面,猛攻而来,那雪地女娃,也不知对麟儿怀着什么恶念,竟施展浑身解数,把昆仑崆峒招术,揉合杂用,还夹着一种不知名的阴功。 她从空中一掠,“惊鸿照影”,电闪风飘,白白的脸上,竟无一丝笑容,酥胸玉腿,在雪地掩映之下,几疑是那散花仙子,谪降尘世,顿把麟儿看得一呆。 不料群猩拳招似雨,向上背上,在一瞬忘形之下,却重重的挨了几拳,少女玉掌往前一探,千丝寒气,直扑顶门,麟儿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忙把双脚一顿,纵身空中,猛吸丹田一口气,右手由下而上,画了一道小弧,猛可里.往前一推。 两掌相接,“啪”然作晌,麟儿怕她承受不起,不过用了四成力,不料一缕寒气乃竟由掌心直透丹田,那全身不觉凉了半截,突感头重脚轻,几从空中跌下,只吓得他亡魂皆冒、不敢再行怠慢。 身子几转,“云龙三现”,快如石火电闪般,猛往斜刺里掠开。 不料人未落地,却有一阵寒气,猛从身后袭来。 两只大雪猩,比人高出一只头,竟用嘘气成寒之法,往麟儿颈后一吹,白气森森,其寒透骨,其利如刀,人畜当之,立便血凝体僵,肌肤龟裂,十九难以幸免,这种功夫,如何练成?以及它那正确的名字,连麟儿也茫然不识。 赶忙往斜刺里一闪身,并用牟尼身法,轻轻避开,无如身上奇寒之气,却阵阵发作,先是,一阵凉意,由心头渐向四肢扩张,蓦觉皮肤收缩,毛发直竖,如置身万载寒冰之内,自有说不出的奇冷,下颚和四肢,竟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与疟疾初发时,畏寒情形,不差两样,尽管运用本身元阳,来驱除这种体内寒毒,虽然有效,但元阳之气,出自丹日,扩之四肢,寒气立去,可是一经停运,立觉其冷如初。 麟儿虽然功力极高,竟也弄得啼笑不得。 那雪地少女,携着猿猩,紧紧把麟儿圈注,腾挪纵跃,吹气嘘寒,猿步猩拳,运掌如飞,直似杀父仇人一般,绝不轻轻放过。 麟儿不由怒道:“我与你何仇何恨,要这样的纠缠不休?干脆和你拼了。” 那少女沉着一付白森森的脸,毫无血色。(这是她第一个缺陷),也没有一丝笑容,口中竟不答话,蓦地往前一扮,卜的一口寒气,往麟儿脸上便吹。 美麟儿,因为她纠缠不已,也触发了满怀怒意,身子一缩一纵,“捷狸捕鼠”,十指如钩,往她胁窝便插。 男女间,兵锋相对,走遍武休,谁也没有这种打法! 只闻“呀呀”之声,少女被人制去机先,弄得奇痒难禁,啼笑不得,心中大急,张口竟发出这种叫声来。 美麟儿听了这种声音,才知她是一个哑巴(这是她第二缺陷),两手触着她的肌肤,其寒透骨。这哪儿是血肉之躯?简直是冰雕雪塑,(这是她第三缺陷),不由一呆,寄在她身上的满怀热望,个个都成泡影,秋弟弟,世之威风祥麟,命由此女救出,但讨了这样一位奇异媳妇,哑巴还不说,但一冷一热,如何行那周公之礼? 当下也不忍伤她,凝望天色,又去了半天,只好把手一松,强提丹田一口气,飞身一跃,人如天马行空,快似电闪风驰,心事重重的往东南方向跃去。 那雪中少女,本来受人愚弄,误把麟儿当作敌人,待全身穴道为人所制,自忖必死,来人和自己所救的少年,同是丰神如玉,但似有三分呆气,既把自己捉住,发了一阵呆,不用说伤害,连摸也未摸,就此释放,也就不解,更无心叫雪猩再事追逐。 秋儿躺在洞中,她一心一意的悬念,见了他,似有说不出的快慰,十余年的雪地冰天,除六七岁时,曾受父母爱护,此后爹娘相继死去,只有日伍猩猿,平日就没有见到与自己类似的人,更谈不到与自己年貌相若的男子,这次,无意之中,能从风雷僧手中,夺得了他,自不啻喜从天降。 她也知道,个儿郎为阴手所伤,自己身边虽然无药,但西昆仑盛产雪参,如能拔得一根,不但玉郎的病,可以根除,连自己的痼疾,也可能有治愈希望,此女聪明中带着三分浑噩,秀丽中偏含着几处宿疾,在未来昆仑派丽人聚首中,竟是独成一格,也变成神山三老心爱的女弟子,此番事变,看似突然,但冥冥中实有天数。 她念头一动,即吹功竹哨,忙和众雪猩赶回洞中,麟儿拼着性命,所得来的雪藕冰莲,却被她无意之中抢了一大半,虽然未曾见过此物,但她知道这两种东西,是一种不易获得的灵药,于是喜孜孜的赶回洞中,竟想利用手中所得,试医玉郎,结果如何?后文自有详细交待,暂不细表。 麟儿纵身出谷,摆脱猩女纠缠,几个起落,即降落一雪峰之上,撮口长啸,想招来那铁翅苍鹰,但事情很奇特,周围静悄悄的,不但神鹰不见,半空中连鸟迹也无,不由心中大急,一啸再啸,伫立半晌,仍然杳无动静。 离雪峰约有百余步.峰峦起伏,列嶂累堆,面正南,却是三峰矗坚,比自己所立之处.却高出百丈有奇。 这三峰,形如笔架,冰柱凸出,片体通明,受那雪光一照,只觉银芒闪目,如置身琉璃中,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足为此处风光写照。 蓦觉青光一闪,中峰冰柱之上,竟现出一人,那冰柱,不上不下,从峰腰斜穿入云,大可合抱,然冰上滑不留足,此人只须双脚一点,比钉在上面还牢,背着两手,安闲自在的双目朝天,煞似鹤立鸡群,睥睨一切! 麟儿倒也没有闲心计较这些,一心一意,只望神鹰出现附近.能立即赶赴金牛谷,于是振丹田之气,撮口一啸,啸音清越入云,回声四起。 忽闻那人从鼻中哼了一声,竟自言自语道:“黄口孺子,傲视武林长辈,撞上我老人家,只有找死!” 两峰虽然遥遥相对,但寒气扑面,吹得两耳呼呼作响,再说彼此相隔还有百余步的距离,不论练功人耳目多灵,要听清对方的话,实不容易! 但事情恰恰相反,寥寥数十字.竟是字字入耳麟儿不由大吃一惊,无意间,“噫”了一声.却不料又引出人家闲话:“不服气,可叫我老人家看点什么,能在我铁箫之下,走过三十招,我才服人家对你不是瞎捧!” 这明明是向麟儿叫阵,而且口气大得吓人,不由使麟儿想到那箫声,祖师神像下落,先有箫声作怪,神鹰翱翔失控,也由那箫音所起,来人身份不明,是敌是友,犹在两可之间,不由暗想到:“此人与川中峨嵋派,可能互有渊源,不管他身份如何,我倒得试他一试,以免他轻视师门!” 想罢,凝神微注,见那人一袭青衣,不冠不履,恰似一落魄文人,论年龄,却在五十以上,双眸精光闪灿,左额还有一道两指宽的红色胎痕,面容瘦削,颚下无胡,此时犹背着一双手,面对麟儿,手中是否持有铁箫之类,却无法看出,但面容阴气森森;使麟儿一见,就大起反感,不由含着怒意,从鼻中哼一声,冷笑道: “西昆仑为本门重地,虽不禁人来往,却也不容有人在此捣乱,想恃技逞强,童子无知,倒要就此讨教!” 那人仰天打了个“哈哈”,大笑道:“九十年来绝迹江湖,此次峨嵋探友,却听说武林道中,以昆仑派为最猖撅,为查究竟,却讨了个这份下书的差事,自以为后生小辈,既有本事逞凶,一定有过人之处,身入乾元洞,所遭所遇,不啻土鸡瓦狗之流,所谓昆仑五子,尚且如此,孩子,你能有多大的道行? 语声未落,那人双脚一顿,肩不摇,身不晃,拔空二十余丈,人如一只大鸟,朝着麟儿飞来,陡闻衣袍震风之声,眨眼即到。 麟儿一身寒毒未尽,功力实已大减,被人往身前一逼,不由自主的倒退下六七步,暗中吃了一惊,勉强定住身形,不觉又气又急! 正是:求取灵药在梦魂阻巫山 来人已站在麟儿身旁,缓缓的拿着铁箫,阴森森的笑了一笑。 这一对面,愈觉此人阴险可怕,不由对他恶感愈深,剑眉一扬,正待设词相问,那人大拉拉的说道:“你不是要向我讨教么?有什么事,只管尽量使来,我倒要看看太玄那牛鼻子,有什么超群压众的武林艺业,传授他的徒子徒孙?” 麟儿最恨的,就是人家当着面,侮辱自己的师门,这一来,不由逗发满腔怒火,迄也大拉拉的说道:“对付那些夜郎自大的人,就仗师祖传授的几手粗浅武功,即可把人打发,用不着什么高深艺业!”因为冷得难受,遂探手革囊,捏碎冰莲蓬,拿了一颗莲子,放在口内,这东西,入口生香,甘美无比,食了两颗,体内寒毒之气,又便大减。 麟儿见此物功效神速,不觉暗中称奇。 手持铁箫的中年老者,一见麟儿吐出的莲子壳,冷芒如电的望了一眼,口中还不自觉的“噫”了一声,似怕麟儿看他笑话,立又故作不见。 麟儿也诡,故意拿出一颗莲子,放在口内,咀嚼作响,复又“卜”的一声,将莲壳直往那老者胸前吐去,他这一手不但含着内功劲力,而且使用铁口涎的本领,别看它是一块半软半硬的莲子壳,但一经打中,即可穿肌入肉,片刻伤人,和暗器委实没有两样。 老人脸色一变,愈显得阴险绝伦,似有意似无意把手中铁箫一挡。 只闻“铮”的一声,莲子壳虽然格落地上,但老人手中铁箫,也几乎一下震落! 颜面虽变,但他还故作大方,不发一语。 麟儿食了二颗冰莲子,寒意已退,又恢复了他那天真烂漫的情景,虽然急着赶去金牛谷,但眼前却遇上强敌,不能不把人打发,再赶紧抽身奔赴。 当下朗笑一声,也慢条斯理的说道:“恕我无理,适才因为腹中饥饿,所以食了三颗冰莲子。” 那人听了冰莲二字,似觉阴沉沉地吃了一惊,嘴皮几动,想问,终于忍了下来,却拿眼又把地下的冰莲壳看了一看。 麟儿知道他已认出此物是一种地宝天材,可能还需用孔急。但故作矜持,不与显示,无如欲盖弥彰?遂也不予理睬,仍继续说道: “莲壳如果有用,无妨任便拾取,也绝无人即此见笑。惟据师门飞报,谓有人潜入乾元洞中,窃取师祖神像,与适才所言互相印证,当知为足下精心杰作了!” 那持箫文士大拉拉的从铁箫之中,取出一束白绢,狂笑道:“不错!此物正是我萧某所取,我拿来却无他意,净手时,如无碎巾碎纸,正好用得上它?” 麟儿暗中恨道:“好在恩师细心,中厅所悬,原是一幅假像,如果真被他偷得,师门威望,岂不毁于旦夕之间?”遂把脸容一整,沉声喝道:“按足下所言,原是武林长者,当知窃一派祖师神像,便或势不两立?!” 持箫人把双眉一掀,阴森森的冷笑道:“我萧使君自跻身武林,凭一只铁箫,横冲直撞,所向无敌,漫说这一幅小小画像,即便取人颈上人头,也不过探囊取物耳!” 麟儿已将乾元罡气,满布全身,但表面上仍显得轻松之极,缓缓的往前走了几步,淡淡一笑道:“如果人家的想法,也和足下一样,又当如何?本门祖师神像,系历代吴道子所画,恩师紫阳真人,至为珍视,鼠窃之流,别说偷取,连偷看也不可得,画像,一死物耳,犹无法到手,活生生的颈上人头,足下却自诩为探囊取物,语气虽豪,但只恐银样腊枪头! 无补于事!” 萧使君拿着手上铁箫怔了一怔,蓦地气沉丹田,功凝双臂,铁箫往前一指,“雁点秋云”,便有一缕寒风,挟着奇异啸声,紧对麟儿,当胸袭到。 美麟儿,前有玉佩当胸,后有佛门双钹护背,有恃无恐,身子-缩,人似陀螺一般,滴溜溜的一阵盘旋疾转,寒风袭击双钹,震得当当作响,猛可里,左臂一扬,掌藉身体回旋之势,由上而下,拦腰便砍,招名“巧剪兰心”,正是阴山派百步飞环独门绝招的精奇招数,使了出来。 掌未临身,风若雷鸣.沉稳诡秘,令人防不附防! 萧使君双眉一皱.目内冷芒.射出一两丈远,立将铁箫往下一沉,“闲萧弄玉”,卷起一片涛声,猛可里,铁萧一指,疾攻中盘,同时左手挥掌,“香寒挥雾”,劈空打来,这一招两式,右守左攻,确是武林罕见功力,不是麟儿功高莫测,绝难是他敌手。 他朗笑一声,俊影往斜刺里-跃,“金谷移春”,步法如流水行云,又稳又快,闪身之间,却把背上双钹取下,边走边笑道:“你这一支铁箫,使来格式不恶,看情形,正好陪你耍一下!”闲话说得轻松,却把双钹往前一照,钹光如练,声作龙吟,照得萧使君有目难睁。 麟儿又穿身往前一纵,双钹扬合之间,“风灯摇梦”、“霜杵敲寒”,顺着萧使君铁箫来势,一挡一敲。 敌人冷笑一声,蓦将铁箫一缩,身子往前一闪,正挨着麟儿的蛟鞘革囊,一擦而过。 麟儿不知他已暗中使了一招,“琴书换日”,这是神偷八法中的奇妙手法,紫阳真人虽然才通个外,学贯古今,对爱徒几是无所不传,似这种剪绺之术,连真人也是外行,麟儿自更无论了。 袋中紧要之物,竟被人家顺手窃取,但麟儿茫然未觉。 奇招被人躲过,不由激发麟儿小孩心性,清笑一声,“白鹤冲天”,拔地而起,碧落之间,席卷而至,同时口中吆喝道:“留心你项上人头。” 萧使君哼了一声,也未答言,长箫一挥,划空作啸,迎着麟儿飞钹便打,同时抽卷风声,“虚阁笼寒”,一阵狂飙,恰似车轮一般,紧对麟儿,激射而至,双方势子均快。 麟儿轻笑一声,招式不变,迎着铁箫便落,纯阳双钹右手第一招落在铁潇上,倒竖蜻蜒,竟同生了根一般,萧使君打出的袖风,也被麟儿周身罡气逼退。 这无异于硬打硬接,但麟儿脸带微笑,满面轻松,功凝钹上,往下坐落。 萧使君双目圆睁,毛发毕竖,手中持着铁箫,竟丝毫不敢怠慢,身子盘旋疾绕,更是不停,两人这一较上劲,谁的功力稍弱,不但当场出丑,而且还得受伤。 绕场数十匝,罡风如山,从铁箫逼出,箫头震动,愈来愈剧,只闻饶钹铮铮之声。 麟儿倒竖靖蜒,分文不动,任他雷呜风啸,离身子约有一两尺,宛如隔了一堵石墙,即把风力挡回。 萧使君赫然震怒,目眦欲裂,绽口一吒道:“竖子敢耳,滚!” 随着话声,左手猛往箫身一搭,竟把棍招使在箫招之上,招名“铁牛抄栏”,猛力往上一挑,这一下,何啻千钧之力?饶你麟儿功力再高,自也承受不住。 麟儿临危不乱,见招拆招,竟借这一挑之势,突把身子往上一弹,半空里,一式“云里翻身”,仰身朝上,双钹平挥,“断浦沉云”,立把上扬之势稳住,紧跟着猛把身子一滚,凌空易式,“空山挂雨”,直落而下,还夹着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正落在萧使君身前不远之地,正待发话。 谁知对方纵声喝道:“老夫封箫数十年,能在我手中走过三十招者,一切恩怨,自矢一笔勾销,你竟能和我硬比功力,自较昆仑五子略胜一筹,我也不愿忒为已甚,而且还有生死之约,适当其时,就此饶你去吧!” 麟儿知他言不由衷,暗中虽然窃笑,却念人老珠黄,成名不易,遂也不再相逼,仅淡淡一笑道:“本门驻地辽阔,不速之客,想得此地捣鬼者,不受欢迎。还望立即下山,否则一切误会,应由足下全部负责。” 老人恨声道:“孺子无知,蔑视长辈,有朝一日,如再犯在我手上,总教你逃脱不出这支铁箫!” 他从容不迫地转过身,提着铁箫,一曲入云,声如金石,缓缓地跳落峰下,载歌载弛,瞬息不见,但余音袅袅,盘旋耳际,历久不绝。 麟儿不由长叹一声道:“日来所遇高手,武功均神奇莫测,蜀中二老和那风雷僧,已作师门所能抵敌,阴山派的扶桑姥姥,因为舐犊情重,化敌为友,可以不论,不图又遇此人,功力之高,难窃全貌,如与群魔联合一气,与师门互作对手,则未来情况,还真不堪设想。” 一阵感叹后,已是晌午时刻,座下神鹰,尤杳无踪迹,不由心中大慌,找了一阵,也无结果,不由暗道:“这该是天欲绝人,处处中人陷阱,只好运用全部功力,赶赴巫山,真正至友身亡,娇妻不保,也只好拼着与敌人同归于尽,作那义不独生之事了。” 于是孑然一身,踽踽凉凉,竟运用御气飞行之术,谨对东南方疾驰。 昆仑山绵延数千里,地势绝高,亘古很少人迹,麟儿知道甘粮已罄,饮食之事,如找不到居民,只好仰仗清泉鸟兽了。 他一心一意记着金牛谷的人,龙女,琼娘,是他名份已定的妻子,惠元和玉女,是他心头至友,这两人,在他心目中,几和前者有同等份量。 还有青莲师太,师执长辈,庐山女弟子袁玉英,为着曾经救过她的命,竟深深地爱着自己,只是她这份爱情,绝不敢存心接受,否则,不为师妹所轻视,更觉对不住自己良心。 杂念纷陈,交沓走了半天一晚,犹未脱离昆仑范围,也未曾略进饮食。 晨曦初出,晓色云开,麟儿顿觉又饥又饿,而且困意重重,不作调息,势非病倒不可,山高泉少,踏遍层峦幽壑,总算找到一条山涧,水流淙淙,清脆入耳,闻声自是喜极。 忙纵身一跃,飞到涧边,山洞不宽,但深可吓人,而且曲折回环,顺着山势婉蜒,远不可测。 麟儿急于求水,遂跃下绝涧,落脚处,却是一方青石。 涧中,七狭下阔,森森寒气,袭人心胸,由于涧水极深,壁影落于水面,愈觉阴森可怖,麟儿本来口渴,受着这种阴凉气氛一照,不内渴念全消,可是犹蹲下身子,掏了一捧水,饮上几口,但觉其凉透骨,不内暗道: “这绝泉,可能直通西昆仑,由于冰溶雪化,故涧水冷得出奇!” 正待出洞赶路,似有嘎然鹰声,但声音微细,不是麟儿耳敏,几乎听不出。 涧有鹰鸣,难道灵禽过境,对涧览客,扑落水内,以致受伤不成?”念头一起,不觉好奇之心大发,一式“穿花觅路”,人如一只大雁,浮空掠来。几弯几转,波光如镜,偶见自己脸透红,丹唇玉颊,有类好女,不由暗里自惊道: “男如女像,最惹纠缠,稍事不慎,即可毁坏道基,还损及师门声誉。真是一点也大意不得!” 这一想,不觉悚然戒惧。 前面一石滩之上,果然伏着一只大鹰,双翼微展,垂首哀鸣,似受伤害一般。 翼翅上,还躺着一人,花白胡,破衣跣足,左臂还挽着一只叫化袋,怀抱绿竹杖,双眸紧合,看情形,已受重伤。 麟儿一见,正是自己的铁翅神鹰,和传授阴阳罡力的天山神丐,不由大惊失色。 忙扑上前,手捻神丐脉腕,见脉息稍强,以他一身功力而论,些微伤势,绝不至于弄得无法动弹,不由大感困惑。 忙探察他全身穴道,已察出“关元、鸠尾、商曲”等要穴,尽已秘塞,而且,点穴手法,也与众不同,不由暗道:“以情论事,明是金牛绝谷,情形恶化,神丐师伯,远道赶来,中人暗算,神鹰也一块受伤,无意之间,落在此处,人与鹰筋疲力竭,乃至无法动弹,如果不是因为口渴,有此巧合,后果还真不堪设想。” 赶忙澄心祛虑,灵智空明,杂念不生,振丹田之气,用手往他命门一拍。紧跟着一路推拿,掌走百脉,功行四肢,手法俐落无匹。 不一会,天山神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把头摇了一摇,圆睁双目,有如大梦初坚,见蹲在自己前面的,正是麟儿,不由把手朝着眼睛擦了一擦,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双目。 麟儿赶忙笑道:“师伯,你被人点中穴道,而且中的那是重穴,再过一时,关元鸠尾两处,即时产生严重后果,只一咯血,即使无救,此来,想是金牛谷情形恶化,待弟子把神鹰治好后,即奔赴绝谷驰援便了。 天山神丐,用手抚着神鹰的头,一脸黯然神色,叹道:“灵禽为主,忠义可嘉,微此物,此身早已作古,伤我的人,招式奇诡,不到十合,老叫化竟败存他铁箫之下,匆忙里,骑鹰逃避,灵禽也被铁箫所伤,好在跌落洞中,伤我的人,以为人鸟无救,看了一眼,即便他去,详情当容细告,就烦贤侄为它疗伤如何?” 麟儿一听,似又是那萧使君所为,为着救护神鹰,也就不急细问.那苍鹰形似昏迷,全身抖颤,低鸣一声,双眼似睁还闭,神态甚是困顿可怜。 麟儿甚是痛恤,知它身上所中,为武林中一种至高阴功。忙运用道家太清罡煞,骈中二指,紧对鹰头,一丝白气矫若游龙,在周身羽毛之内,钻来钻去,也许由于他求好之心太切,真气回旋,嘶然作啸。 天山神丐,静坐一旁,竟含笑阻止道:“此事焉能性急,任便胡来?须知:你这种道家元阳内罡,已夺造化之奇,至若反虚为实,化无形为有形。这种功力,更非常人所能及,苍鹰全身,已为阴寒之气所伤,它已承受不住,如用热力猛攻,何啻赢虚已极,即便大补,岂非送他一命?” 麟儿忙点头受教,立把功力减了下来,神丐又从叫化袋内,倾出两颗碧绿丸子,自己服了一棵,把一颗塞在苍鹰口内,还笑道:“这药丸,与你小有帮助,就算酬你救我之德如何?” 不到半个时辰,苍鹰伤势,已渐痊愈。 麟儿一停手,老叫化立跳起身来,正色道:“适才,因为你运用道家内罡,我如危言耸听,势必使你走火入魔,而今你已停止动力,且不能不据实相告,我来时,金牛谷已成一片火海,龙女和惠元,几番想欲冲出,均被敌人击落,苗疆公孙虚,和衡山大侠铁蓑老人,都已受伤,那毒龙史因头上独角,被你击掉后,反倒成全了他,但把你恨之入骨,目前昼夜不停,猛攻猛击,受伤的人,大约均已无救,连惠元和龙女,此时恐也一并遭了毒手!” 麟儿一听,只吓得魂惊魄落,几乎就此昏了过去。 神丐忙把他扶住,怪眼圆睁,大喝道:“大丈夫,生何足恋?死何足悲?受困的人.果直全部毁掉杀妻死友之恨,难道你不会亲手报复么?” 麟儿心如刀割,含着泪点点头道:“师伯,我和你即此就走吧!眼前,我已成为人间罪人,负妻负友,毒龙叟我决不绕他就是,其余善后的事,师伯爱我一场,也只有麻烦你老人家了。” 天山神丐先是一惊,继而大笑道:“孩子,我和你虽无师徒之名,但总算有一技传授,有话不能不说,看你心意,死志已萌,紫阳真人,半生心血,能将你造成这样,也就大不易为了,难道你愿意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麟儿俊脸通红,无法作答,仰天一笑,响遍行云,悲愤之情,显于音调,俄而一式“浪卷天浮”,纵出绝涧,玉立峻岩之上,不言不笑,静以相候。 天山神丐,不由暗中着急道:“这孩子,看似文静,究其实,刚烈天成,金牛绝谷中,受困的人,关系他的一生,如有不测,他个人打击太大,只一到,势必和敌人拼命,自己的话,恐劝他不来,这便如何是好?” 他携着苍鹰,已纵到麟儿前面,只好含笑道:“我们同赴乾元洞,找你师父一同下山如何? 麟儿摇头答道:“青城峨嵋,为了侄儿已和本门正式冲突,此次求药误事,也由于青城犯山而起,伤师伯的人,正是峨嵋派的前锋,此人暗袭乾元洞时,两位师叔,几乎闹出笑话,恩师和师伯们,于协助弟子求取灵药后,立便返山,而今敌人,一批强似一批,而且他们所怀的技艺,师门中能和他们互作对手的,竟是寥寥无几,金牛谷之事,绝不能惊动恩师,为本门虚实,如被敌人获取,来一次联合攻山,那情形,岂不大乱,师伯不妨在鹰背之上,细说谷中详情,如有一线生机,我必尽量设法援救,真要将人毁掉,我也决不让敌人逃出我手!” 神丐正色道:“受困的人,不一定全毁,但我劝你作最坏打算,我们就此上路便了。” 忙着麟儿跨上鹰背,自己也骑在他的身后,长啸一声,神鹰并未完全复元,勉强把双翅一拍,那身子往左右摆了两摆,两人不由暗中一阵嘀咕,为着驰救,却不能不乘,只好忐忑不安地往四川方向进发。 鹰背上,彼此困着,老叫化的口袋内,却藏着几瓶烧酒和牛脯,遂拿出和麟儿一同食用,并把金牛谷的详情,仔细地说了出来。 原来苍鹰老人和天山神丐,自从义勇寨后石洞之中,被麟儿惠人救出后,两人伤痕累累,虽说只伤及皮肉,但也疼痛难禁,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对巫山群盗,不禁切齿。 这两位风尘异人,打算觅一秘地,稍作调养,而后卷土重来,将巫山群盗,痛惩一顿,也报复这种倒悬鞭笞之辱。 不料当天晚上,麟儿惠元,即大闹义勇寨,天山神丐,行道江湖半辈子,何尝吃个人家一点亏,他原躲在前寨一株老桧树下,趁陈惠元和人家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暗中对苍鹰老人道:“老友!这些魔崽人手辣心黑,我们何不暗中纵火,烧他个鸡犬不宁,岂不大妙。” 苍鹰老人笑道:“老友,你身上虽然背着讨米袋,却还是天山一脉穷家帮的首领,有不少的徒孙不时孝敬,我呢,却比你还穷,身上除了一件破袍蔽体外却无余物可用,想放火,连个火折子也没有,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感抱歉!” 无山神丐笑骂道:“你这老怪物,却还绕着圈子骂人,干脆说,你比叫化子还穷十倍,不就得了么?杀人放火之物,我身上应有尽有,火折子,我可借你一个,地下多的是败枝残叶,捞取一点,塞在屋檐之内,再加上一点松脂粉,洒在上面,点火引燃,虽不一定把他烧光,也可吓他一跳,来!我们分别动手!” 他不由分说,把火折松粉,塞在老人手内,又跳下树,在地上捞取了不少干枯松针,和老人各取一捆,和上松粉,跳上前寨悬檐。一切安置妥善后,竟同时举火,虽无燎原之势,却也把巫山群盗,闹个不亦乐乎。 后来,麟儿暗中放出天蜈,引发徐芳吴文两个罪魁祸首,身上所背的蛇袋,里面所储的赤炼蛇,一阵乱动,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才趁群盗忙乱中,就此溜走,出了山寨后,两人身上伤痕,一阵剧痛,苍鹰老人,伤势较轻,勉强忍住,神丐虽然逞强好胜,但脚下不争气,提纵术却愈运愈缓。 苍鹰老人含笑招呼道:“老友我和你这一顿鞭打,总算未曾白挨,岁月不留人,你我已无法逞硬,倒不如跑到峰上,找个人不注意的洞府,调息一阵,待鞭伤平复,重入义勇寨,闹他一个马仰人翻,你看如何?” 神丐笑道:“你再不说,我也要提出此议了,老友,年事一来,我和你真不经打呢!” 计议即定,这两位风尘侠隐,果然找到了一只土洞,就用身上所携药物,在洞中调息起来。 一晃三天,伤势已痊,再潜入义勇寨内,探听动静,青莲师太一干人众,已陷困金牛谷中,由群盗口中,知道麟儿已冲出谷外,还受箭伤,不由使二老大急。 两人潜踪之处,正是中寨一株老松树之上,虬枝曲干,密叶浓阴,人在树上,根本无从发觉。 中寨之内,琉璃灯光大明,而且寨门全开,小喽兵往来如织,托盘提酒,似有盗首来此饮酒消夜。 天山神丐道:“闻着酒香,迫使我酒虫发作,如不妥为打发,五脏也得被他们推翻了。” 苍鹰老人笑道:“数十年来,我即不御酒肉,孑然一身,四海为家,由于生活简朴,艰难困境,莫不历险如夷,先圣先贤,犹有陈蔡绝粮之厄,我却随时摘取松子充饥,你何不向我学学,免却口腹之烦呢?” 天山神丐笑道:“老友,你这种非人生活与奇习,原从艰苦中熬炼而来,人生如白驹过隙,老叫化垂暮之年,此身如寄.再如此自苦,却大可不必了,你不妨小留此处,监视群盗,我却非向庖厨之中,走走不行。” 随着话处,身子立即往前一穿,人如一缕轻烟,朝着左后方扑去。 义勇寨庖厨之所,原有三四处,左面石壁之下,却是两间木房,专供头目烹调之用,神丐施展壁虎功,反贴石壁之上,脚底下,正是食品储藏间,与庖厨仅有一壁之隔,前室却是灯烛辉煌,后室仅点着一枝红蜡。 神丐从石壁上,缓缓下落,隔窗一望,不由心中大喜。 原来屋子里摆的东西真多,最引人入胜的,却是一具高可逾丈的木框中陈列着不少酒瓶,而且里面盛得满满的,室中央,摆着一只长桌,蒸笼竹箕之内,牛脯烤鸡熏鸭,一应俱全。 天山神丐不由食指大动,右手一扬,红蜡应手而灭。 隔壁庖丁,正忙于烹调,语音嘈杂,只闻有那川巴佬高声大笑道: “祖师爷今日有令,围在金牛绝谷的人,他们如不放下兵器,不惜一举毁灭,寨主宴过头目,马上即遵令行事,今晚准有热闹可瞧!” 另有一位老年人的口音,慢吞吞的问道:“祖师爷心爱的孙女,目前犹和敌人混在一起,难道不分敌我,一起毁掉么?” 那川巴佬低笑道:“他们祖孙两人,正闹着窝里反呢?祖师爷前三日阵上失风,连头上的肉角,也被那孩子打掉,不但人未捉到,反被他冲出谷口,大约逃回去搬救兵去了,为着至亲骨肉,不忍自残,祖师爷几次派人着他孙女速即返回阴山,但她均以受伤为辞,谓伤愈自会回山请罪。据说小姐已和敌人方面那两个男孩子,打得火热,一马双鞍,任人扶抱,祖师爷火气大发,准备加强使用磷火箭,四围逼攻,这种火箭,可销金烁石,厉害绝伦,只一使用,想不变成灰烬,绝不可能!” 神丐听了,不由大惊道:“阴山老魔,果然非常险恶,恨心一起,竟连祖孙之情,也一笔抹煞,今晚,得好好和他斗上一斗。” 底下的话,他也不用再听了。牛脯风鸡,美肴佳酒,尽着自己的叫化袋,满满储足。 这位风尘奇人,大发恨心,竟从身旁,取出一只药瓶,那原是他擒住下五门的匪盗时,从他们身上搜取之物,偶尔放在袋中,未曾销毁的蒙汗药。 天山神丐,手法干净俐落,不一会,竟把房中存储的酒肴,一一做了手脚。 飘身出室后,沿着来路,潜踪蹑足,仍和苍鹰老人聚在一块。 中寨之内,设了五席,此时业已人影晃动,笑语喧哗。 徐芳吴文,指挥手下喽兵,摆好酒宴,只等寨主一到,立便开筵。 不一会,右侧(面朝寨门口的右方)高楼之上,灯光微闪,竟从上面飘落七人。 前面两位,却是蛇蝎秀士武成林和洞庭帮主杨澜,随紧身后的,是那毒手鬼王高天鹞和蛇杖老人袁非,云梦三姬,却一宇横排的走在最后。 武成林和杨澜讲的话,几近耳语,神丐和苍鹰老人,倾耳细听,竟然一字也未听出。 七人打后树下经过,行来衣袂带风,似颇急促,绝未注意树上有人。 入寨后,武成林和杨澜含笑上坐,毒手鬼王和蛇杖老人坐在下首,云梦三姬则列坐两侧。 徐芳吴文.竟和有职司的头目.坐在一起。 堂中鸦雀无声.每人都知道这次宴会,虽然与攻打敌人有关,可是寨主城府极深,里面可能还有别的花样。 武成林突然从座上缓缓立起,右手拿杯,满脸微笑道:“这几天,因为师叔被敌人所伤。特地侍候他老人家,精心调治,而今不但伤势已痊,反而因祸得福,这道理,如不说明,也许诸位犹心存疑团.无法了解。” 他情意绵绵的望着云姬笑了-笑,继续道:“他老人家头上的肉角.可说是他致命之伤,数十年来,用功唯勤,只想把它丢掉,不意使用纯阳真火,悉心锻炼后,底下一节,反而硬化起来.老人家心存恐慌,但是用功更勤,这一次,受着那昆仑小狗,天狼钉一震之力,虽然震伤头顶,却把那肉角连根拔出,从此真气可以直达顶门,与人交手,也无所顾忌,这一来,全身功力,自然大增,岂不可贺?” 立将手中酒杯一举,满脸堆欢道:“为着他老人家身体康复.以及诸位连日辛劳,我们同干一杯!” 酒到杯干,一饮而尽,又把酒杯特地朝着云姬三姊妹面前一照,微笑道:“武某承你姊妹三人.倾心结交,承欢不尽,今晚对着佳肴美酒,如不痛饮三大杯.岂不辜负美人良夜?” 说完,朗声大笑,精眸流盼.春意盎然,旋从喽兵手上,接过酒壶,从云姬起.依次地斟了一满杯,这匪首左手无名只上,戴了一只精光闪闪的指环,左手持杯,约指与杯口平,每一杯都斟得满满,连指环也为酒所浸湿,云梦三姬娇笑道:“要斟酒,愚妹妹自己来,哪能有劳寨主,实不敢当此厚意!” 杨澜朗笑道:“有道是相敬如宾,不如此,焉能显出彼此间的情分。” 武成林文雅地笑了一笑,已由雾姬替他斟了一满杯,这外貌和易但居心险恶的匪酋,亲昵地举杯相劝道:“饭后,武某尚有要务相烦,这杯酒,只能算敬事情之发轫,一俟结束,当另举盛筵,以作那庆功之宴如何?” 云梦三姬,虽已弃邪归正,但为麟儿着想,自以暂不离开巫山为宜,事实上,义勇寨内,高手如云,若遽然和武成林反脸,不管她们武功多高,也难逃过他的魔掌,在情势逼迫之下,她们不能不重作浪态,于是姊妹三人,秋波流转,玉手挚着酒杯儿,由云姬娇笑发话道: “愚姊妹酒量太浅,不宜多饮,饮过这杯,下不为例,否则酒力不胜,呕吐狼籍,反让诸位寨主来侍候我们,岂不失礼之极?” 武成林笑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得侍美人,正是我们兄弟之福,那能算是失礼?来,我们且先把此杯干了再说。”一口气,即把酒饮得杯底朝天。 杨澜徐芳吴文等匪众,也趁势推波助澜,而且围着云梦三姬,尽情戏谑。 云姬雾姬花姬,本是风尘中打滚的女人,饮酒陪宿,视作平常,于是端着酒杯,娇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哪能不饮?只是日来口味不佳,饮酒如饮鸩,寨主们的盛意,只此已足!” 武成林那满面堆欢的脸上,似乎一怔神,但立即平复,云梦三姬早把脖子一仰,杯酒到口,点滴全无。 武成林长舒了一口气,含笑点头,面朝云姬缓缓说道:“鸠酒入腹,其味如何?” 杨澜拊掌大笑道:“这样娇滴滴的美人,果真忍心,让他饮鸠,岂不是煮鹤焚琴,大煞风景!” 武成林笑了一笑,二度起身,侵吞吞的问道:“兄弟们如果有人来此卧底,存心危害本寨安全,是否必须从严惩治?” 在座头目。都大吃一惊,但不约而同的叫道:“寨主明察,还望将那奸细指点出来,让小的们把他收拾。” 武成林谈幽幽地一笑道:“这个奸细,与众不同,如同本座指点出来,到时,只恐你们不忍下手!” 云梦三姬,此刻已脸如败土,两手捧心,全身已不住抖颤。 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潜身树上,看得一清二楚,几乎惊叫失声道:“这几个娘儿们,已着了人家的道儿!” 武成林哈哈作笑,声震屋瓦,目光如电的朝着云梦三姬一扫,冷森森的说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暗行出山,为敌疗毒,姐妹计议,留此卧底,目的在于营救金牛谷底受困敌人,这些事,我固然着手打听清楚,而且你们姐妹中,还有人梦中泄底,而今还有何话可说?” 云姬此时腹痛如绞,又闻“梦中泄底”四字,知道事情全部败露。 原来她自潜下巫山,为麟儿医伤,当晚,即为寨中小头目郑宏所察,这东西正是义勇寨的鹰犬,即时暗中跟踪而下,他对巫山群峰,一径一谷,一草一木,可以说熟而又熟,论脚程他和云姬比拟,自属云泥之隔,但因精于穿插捷径,云姬行动,竟无法脱离他的耳目。 于是麟儿和云姬,剖肌疗伤,石洞缠绵之事,都-一入他眼帘。 第二天清晨,山岚雾罩。正好隐人行踪,这匪徒趁机逃逸,一回山,在寨主之前,自不免加油添酱,大事渲染。 武成林自然着实夸奖一番,私自里赐了不少银两,表面上,一点也不露声色。 当晚,他和花姬歇宿,少不得行云布雨,恣意缠绻,两人都弄得筋疲力竭,飘飘然欲死欲仙! 这妮子,素有呓语之症,睡得愈香,讲得愈多,差不多白天作所作为,有时却可从睡梦中几可和盘托出,这一点,云姬和雾姬不是不知道,但因三人每晚几乎各有所欢,相宿异处,日久玩生,谁还记及? 云姬行动,自然和两位妹子商得,雾姬花姬,一切服从姐意,还有什话可说?却不意从睡梦之中,将姐妹计议,全部背了出来。 武成林阴森森地笑了一笑,得着人家把柄,却丝毫不动声色,暗中却和杨澜等人,详细计议,安排步骤,准备予以最严重惩处。 中厅设宴,指环藏毒,这正是群盗计谋的初步,云梦三姬,事前竟毫无所悉。 奇毒入腹,什么都完。可以她们一经改邪归还,竟毫无惜命之心,云姬不顾腹痛,首先发难,纵声一笑,虽然笑声抖颤,但清似银铃,她手指武成林,破口大骂道: “妾姐妹三人,算是招子不亮,错投你这人面兽心,阴险无比的匪类,但是邪不胜正,自古而然,总有一日,你必自食其果,由来好汉作事一人当,既然敢作,就没有人想长命百岁!” 只听得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不由暗中竖起大拇指道:“这女人,真有种,敢做敢当,不让须眉豪客。”老叫化大约心中痛快,竟用嘴衔着酒斑,骨嘟几响,两斤瓶装的陈年烧酒,被他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武成林汉眉赤带,冷等一声,竟朝云梦三姬发话道:“你三人已饮了我的五毒追魂散,还有半刻可活,如让你们安然死去,武林同道,必认为武某过份好欺!” 讲到此处,却拿眼往天山神丐潜身之处,瞧了一瞧,只看得这两位风尘奇人,不由心中一栗。 匪徒语意未尽,继续说道:“武某有一新奇刑法,名叫‘摘碎取零’,你三人既愿甘心就死。不妨即此一试,以博兄弟们彼此一粲如何?” 随朝徐芳吴文,沉声喝道:“就烦两位贤弟,即席行刑!” 但闻一声“遵命!”徐吴两匪,立从所坐之处,一弹而起,如闪电惊云般,往雾姬花姬之处就扑。 云梦三姬,腹痛如绞,冷汗浸淫,衣罗尽湿,明知逃命不脱,但临死之前,打算毁一个,算一个。 云裳闪处,竟皆飘身而起。 武成林和杨澜,双眉一挑,满脸杀气,从鼻中哼了一声道:“贱婢,临死之前,犹作困兽之斗么,这只有使你们死得更惨更快!” 云姬雾姬,已和徐芳吴文,大打出手,雾姬中毒已深,只一交手,左臂上即挨了一掌,已成不支之势,花姬飞跃而上,双战吴文。 杨澜武成林,如魅影一闪,“紫燕投怀”、“飞花入梦”,分朝雾姬花姬,欺势而入,但闻两声轻笑道:“且先拿你姐妹两个,一试新刑。” 这两个匪首,心黑无比,双双使用重手法,用“黑虎偷心”,猛朝双姬便击。 雾姬奇毒发作太快,肠断肝碎,已知死在眼前,难于闪避,竟个招架敌人来势,娇躯往前一横,排山运掌,招名“暗雨敲花”,杨澜作梦也未想到,武林中会有这种拚命的打法。 只闻拍拍两响,雾姬已被杨澜击中鸠尾,心脉大断,人未倒地之前,竟强尽最后一口气,喷血成箭,毁体伤人,只闻一阵哗哗之声,吴文脸上,血雨开花,还有不少头目,衣服脸上,溅有余滴,点点斑斑,真是流染桃红,令人触目心悸。 吴文双目奇痛,知道血中有毒,忙由头目,扶送入内,使用解药治疗。 杨澜左肋,几乎被雾姬一掌扫断,只好苦笑,讪讪入座,暗中行功运气,把积下的淤血,竭力疏导不提。 云姬和花姬,毒势发作较晚,竟和徐芳武成林,打成两对,徐武二人,心计最重,知道药力只一发作,即可为所欲为,但是奇怪得很,两人也感觉头部沉重,人如醉酒,不过还可熬住。 窗外松树上,那两位潜踪隐迹的风尘奇人,只看得目眦欲裂,但天山神丐,总以为酒菜之中,既下了蒙汗药,药性一发,即可依次收拾,无如筵席才开,即生剧变,群盗酒杯才仅沾唇,盘中菜肴,也不过约略动箸而已,事实上,已有不少人微觉头昏,因为药未到量,难于昏倒! 天山神丐,已忍耐不住,“龙形一式”,竟往窗中扑来,云花两姬,和徐武两人,在厅有作殊死之搏,无奈五毒追魂散,已在腹中大肆发作起来,这一凝运真力,更只有催发药性,扩及四肢,而且两人见雾姬已死,芳心大痛,就在神丐入窗之时,花姬将台期门两穴,已被武成林骈指打中,竟活生生的被人擒拿到手。 神丐一声怒吼,人未落地,手头绿竹杖,卷起一切劲风,“断碧分山”,紧对着武成林拦腰就击。 蛇杖老人,一见是天山神丐,禁不住怒从心起,恶向胆生,蛇头杖朝地一点,连人带杖,拔地而起,因他坐在当中下首,这一纵,竟越过右边酒筵,他不直攻神丐,却把杖头指向云姬,这分明是围魂救赵? 神丐果然中计,中途撤招,“枯树盘根”,绿竹杖盘旋疾绕,猛攻袁非下盘。 蛇杖老人,大喝一声“打!” 多灵蛇吐信”,杖影如山,杖头倒卷朝下,双方都是快招,两杖相接,“彭”然一声,神丐双肩摇幌,下盘未动,蛇杖老人则震退两步,双臂酸麻。 两人彼此一怔,方又挥杖猛攻,刹那间,杖影如山,狂飙四超,式中藏式,招外有招,迅疾轻灵,如飞虹掣电,沉雄稳重。若江汉凝光,只看得筵前匪众,目定口呆,树上苍鹰老人,也为之提心吊胆。 武成林擒住花姬,已飘然归座,冷幽幽的朝着天山神丐道:“老乞儿你这叫飞蛾扑火,自找亡身,看你来意,无非想救这几个荡妇淫娃,可是本寨主不惟不让你趁心如愿,倒要让你知道潜来巫山卧底的人,是怎样一个死法!” 语声未尽,他右手突从衣服内,抽出那把屈如柔指的百缅刀,随手朝上一挥,银光闪灿,烛影摇红,轻轻朝着花姬衣服一划,只闻吱然一响,衣开裙落,连贴肉长裤,也褪了下来。 花姬穴道被点,而且剧毒发作,只痛得肝肠寸碟,全身只有颤抖的份儿。 窗外,突闻一声暴喝声:“无耻匪众,禽兽不如,看打!” 一蓬嗤嗤,电射而人,紧对武成林,当头罩落。 杨澜伴着武成林,同坐上首,蓦地冷笑一声,袍袖一展,旋风并作,打来的正是一蓬松针,被这种内家罡风一激荡,立即纷飞四散。 苍鹰老人,飞花摘叶被人震落,那身子也穿窗而入,人未落地,伽蓝掌力,势若排山,一股奇热,把在座头目,连呼吸也被窒住。老人须眉直竖形同刺猬一般,显见愤怒已极,十指如钩,电闪而至。 杨澜双眸喷火,推椅而起,平胸出掌,势挟风雷,霹雳功走的也是纯阳路数,两阳相遇,同性相排,大厅堂,轰声大作,墙摇壁动,盘落瓦碎,瓶裂酒流。 座中头目,惊叫失声。 正待纷纷离席,抽兵刃实施群斗。 武成林沉声喝道:“兄弟们且请饮酒,不必大惊小怪?”旋把缅刀往桌上一放,左手拿捏花姬左臂,恰似一具铁钳,紧紧扣住,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此时全身赤裸,人在灯光之下,纤毫毕露。 匪酋,人性已灭,提壶自酌,酒到杯干,对旁边打斗,恰似漫不为意,三杯已过,却将酒朝花姬脸上一浇,纵声长笑道:“武某非不怜香惜玉,但对付敌人,不能不各走极端。” 银光一闪,血雨纷飞,紧跟着一声惨叫,座中匪目,莫不色如败土,紧闭双眸,不忍卒看。 再看匪酋身边的花姬,业已成了血人,曲线玲斑的娇躯,此时已是一脸惨白,全身虽被武成林左手扣住,但身子半屈,口鼻间也流出血来。 这种惨像,使在场匪目,也疑做人间地狱,无法无天,云姬人已半疯,和徐芳已打得披头散发,加以奇毒发作,无力支持,眼花撩乱中,一见两位妹子,死得这样奇惨,她不哭反而笑,笑声凄锐,直如新冢鬼哭,夜袅惊鸣。 蓦地,她将双手向上一展,招名“分花拂柳”,掌带寒风,旋转如轮,激荡而出,本是千娇百媚,一颦一笑,终含着万种风情。 这时,却使人不敢多看。 首如飞蓬,一除铁青,星眸红肿,白沫直流,她形似僵尸地把徐芳逼退两步后,瞪眼直脚地朝着花姬身奔走来。 这无异于自己找死! 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形如两只饿狮,一声暴吼,绿竹杖凌空飞舞,呼啸有声,伽蓝掌左右并发,势挟风雷,朝对方狂攻暴袭。 困兽犹斗,蜂虿有毒,人存必死之心,自不敢轻樱其锋,涂芳杨澜,暗自骇然,不由往左右一退,避开正面,这两位风尘异人,趁势往前一扑,意拟保护云姬。 武成林一见云姬已离身前不远,又复纵声狂笑,白光电起,宛如匹练,耀眼生寒,朝着云姬当头一罩,两位风尘异人,赶救不及。 眼春云梦三姬,尽此了账。 忽闻一声闻哼,刀光暴剑,武成林竟匐然而倒。 厅堂匪众,惊呼一声,以事出卒然,更看不出敌人使用何种手法,把寨主制倒,于是慌作一团,纷纷察看寨主伤势。 杨澜大喝一声,平地一纵,人与梁齐,十指微屈如钩,正是武林中,比大力鹰爪还要毒辣十分的龙爪功力,挟居高临下之势,朝着云姬顶门百汇便抓。 神丐往前一冲,把云姬拦腰一带,顺手交与苍鹰老人,低喝一声“走!”” 须头上杨澜双爪已到, 立将身子往下一缩.左掌朝上一翻:“天王托塔”力道如山。 杨澜下落之势受阻,猛把真气朝下一压,“巧坠千钧”,依然直落,用力朝丐侠头上抓来,只要沾手,丐侠头颅,就得粉碎。 天山神丐,不愧见多识广,身户一翻,巧搭天桥,仅用头与脚尖,把身子撑住,两手却运用自如,右手绿竹杖,如灵蛇转尾般,平画一道大弧,而后趁势朝空击去,这包含着一招双式,“风灯摇梦”、“霜杵敲寒”。 杖头来势太猛,杨澜不敢拼命.一式“云里翻身”,倒退而出,一怔之间,天山神丐,业已狂笑而起,山邀云去,浪卷天浮,从寨门一掠而出,笑声绕梁,袅袅不绝,但人已不见踪迹。 寨中群盗一阵忙乱,为武成林探穴诊脉,却看不出丝毫伤势来,但人却昏迷不醒,形如醉酒,症状离奇,不可臆测。 杨澜懂医,敌人逃去后,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缓缓而至。 徐芳忙道:“大哥,寨主不知中了那贱婢何种功力,竟昏迷不醒,万望代为诊察。” 杨澜不敢怠慢,忙就手探脉,也不觉一阵茫然,大惑不解,皱眉说道:“人好好的,何曾有半点伤来?据脉息看,似乎醉酒,以他这种功力,千杯不醉,似乎说得有点离谱,但百十来杯,绝可喝得,适才,他饮酒不到十杯,绝无醉酒之理,也许杀了这两位骚婆娘,又恨又痛,急怒之下,中气不继,昏迷一会,稍事憩息,即可醒来,扶入屋中,令他躺卧,暂时不必投药!” 群盗自然如命受教,把人抬去不提。 徐芳命喽兵将二姬遗骸,拖出掩埋,自己心中也不觉为之大感不安起来。 强盗毕竟与众不同,喽兵将尸骸碎件收拾干净后,立又凶心大发,竟邀着杨澜,往漠云楼同见毒龙老怪,请示攻打金牛谷之策,暂且不表。 苍鹰老人,扶着云姬,飘出义勇寨,神丐也风驰电闪,跟踪而至,只一临近,即把这位风流放荡的女子看了一眼,见她已经只有出气而无进气的份儿,不觉把头摇摇,低声问道: “老友,五毒追魂散,出自何门何派?有无药物可解?只要告知者叫化,不论刀山油锅,我也得走它一趟,说实话,我原来最讨厌她们姐妹三人,以为她们甘心淫贱,自居下流,谁知她们竟暗中想搭救金牛谷受困的人,不幸事机不密,酿祸焚身,临危如归,刚烈处不减须眉,老友,这种人无论如何,也得救救,我们赶快负着她,找一掩身之处,筹思妥策,立即营救如何?” 苍鹰老人,长叹不语,拦腰将人抱住,双脚一顿,拔地而起,如风驰电掣般,直往峰顶扑去。 又来到原潜踪土洞,云姬已迹近弥留,神丐侠肝仪胆,竟不惜损耗自己真元.手热如炙,往云姬胸前便贴。 也许是回光返照,这位如花似玉,从心向善的美人儿,竟于突然间回过气来! 她身体抖颤,两目无神,两老一个把她抱持,一个蹲在前面,竟无法将人辨识。 神丐知道事态严重,中毒已深,竟沉声喝道:“云道友,老夫天山神丐,抱你的正是苍鹰道友,武成林所用剧毒,有无解药,你应知道清楚,而今你中毒太深,从速告知老夫药名,自当设法驰救。” 云姬强振精神,似在注意倾听;一俟话毕,口角间竟微露一丝笑容,继而摇摇头,表示无药可救。 苍鹰老人叹息道: “嘉麟贤侄,若在此处,必有良策可想。可惜赶回昆仑……” 语音未竟,云姬突然忆及了什么,把手往的胸衣服内,指了一指。 义勇寨内,竟传来几杵钟声。 三枝蓝色火箭,划空呼啸,土洞面朝盗寨,看得清清楚楚。 神丐和老人,知道这是一种不平常的举动,丐侠正待出外察看,云姬早已口流白沫,大式抽搐起来。 正是: 才离愁云惨雾 又见红粉香消—— 天涯浪子扫校 第二十章 下书招 天山神丐,知道情况至险,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即将她上衣解开,红绫袄内,竟藏着一只贴肉荷包,神丐知道她用手所指的,可能就是此。 解开一看,荷包内,却藏着一只扁圆玉瓶,女人贴肉随身之物,自然不太简单。 打开瓶塞,一阵消香扑鼻,不由惊叫道:“这是麟贤侄的灵芝露液,可能有起死回生之功!”继而又想到:“这种珍贵之物,武林中百遇难求,麟侄虽然慷慨大方,和乃师紫阳真人,如出一格,但非师门至好和同辈好友,也不应将这种天材地宝,轻轻送人,难道此女用什麽方法把他迷了,作出那种损名败德之事,如让他师父知道,定必按门规惩处?……” 讲到此处,麟儿在鹰背上如坐针球,忙道:“小侄因感此女疗伤之德,同居一处,怕她纠缠,灵芝露液,功能清欲怯火,因此送她一点,她却坚留炼药驻颜之用,因此用玉瓶把它储藏起来! 神丐却笑骂道:“这几句话,就可推得乾净麽?女儿家微妙心理,老化子虽然不得而知,然而把你所赠之物,贴肉相藏,若无爱意,说来谁信?” 麟儿撒娇道:“你瞎猜瞎说。”又怕神丐着恼,复又低声央告道:“她伤势着重,灵芝露液,是否能起死回生?怎不再讲呢?” 神丐对他甚是爱惜,果然又细说以下经过。 苍鹰老人,一见神丐手持玉瓶,隐入沉思,不由急道:“她人已正在叹气,你不把药倒在她口中,如俟心脉一断,那时纵有真仙临凡,也就没法医治了!” 几句话,将老叫化如从梦中唤回,忙把玉瓶中灵芝露液,倒在云姬口内。 两老神情紧张,有无奇效,在此一举。 云姬自灵芝露液入口後,口中气,还是有出无进,那抽搐并未因食露药而稍减! 苍鹰老人,感叹一声,垂头不语。 神丐却满脸伤感,仰天自语道:“死生原有命,半点不由人,想假草木之灵,起死回生,不过痴人说梦而已。” 两人一阵伤感,只好抱着人看她气,约莫有半小时以上,云姬全身抽搐,竟渐獐蚯弱起来,而鼻息之声,却是愈来愈响。 苍鹰老人,怀中抱着云姬,垂帘合目,静如止水,此时,突把双目一睁,两道如剪的冷芒,扫在伤者的脸上,看了片刻,突然噫了一声,这一下,把神丐也从定中,惊醒过来。 他迫不及待的问道:“老友,是否她人已断气?” “快莫高声,把人惊醒,灵药已出现奇迹,她已睡着了!” 老人这句话,对天山神丐,无殊醍醐灌顶,甘露凉心,老叫化竟站了起来,歪着头,仔细一瞧,云姬原是一阵惨白,毫无血色,此时脸色已微见红润,不但抽搐停止,态度也表现得极力安详。 用手一探心脉,虽较常人微弱,却已有不是适才众乱象徵,不由长舒一口气道:“这真是灵丹妙药,绾住了她一缕芳魂?” 两人知道人已无碍,遂由苍鹰老人,把人放在洞中石上,由於土洞矮小,周围有灌木藤茅之属,自不虞敌人发觉,遂一同走出洞外察看! 盗匪义勇塞内,钟声幽扬,蓝色火箭,划空呼啸,就此论事,显系对金牛谷有所举动,而且这等派势,至不寻常,说不定那老牛精伤势已痊,亲自出手攻击了。 神丐朝苍鹰老人,看了一眼,低声道:“金牛谷中,鳞贤侄已向师门求救,剩下的只有惠元和琼娘两个孩子,仗着两把宝剑,想和老怪为敌,无殊以卵击石。我和你年事已高,就算把命送掉,也还值得,土洞中那妞儿,虽然曾犯淫孽,但能勒马悬崖,自属可敬,看情形,如需复元,说不定还得一天半日,你不妨在此陪她,让老化子前去察看一番,生生死死,全凭天命,你意如何?” 老人沉吟不语。 神丐急道:“事情已急,肯不肯,全在你一语决定。怎和我婆婆妈妈起来?” 苍鹰老人还未答言。 土洞里,已发出轻微步履之声。 两人错愕间。 云姬已走出洞外,她满脸泪痕,一到两者身旁,立即盈盈拜倒,凉呜咽道:“小女子身受两位救命之恩,粉身难报,蛇书生武成林,人如其名,恶毒万分,两位义妹,竟遭惨死,金牛绝谷围困的侠义道,也危在旦夕,切齿仇恨,誓在必报,匪方拟于今晚,大举攻击,毒药火器,无所不备,围困绝谷的人,多为散瘟元恙所伤,剩下的,只有崆峒高弟陈惠元,人单力薄,毒龙叟功臻化境,诡计又多,敌我情势已明,两位如不赶紧出手,後果至为可虑歹!身赖灵药,已获生痊,调息片刻,复元有望,还望两位先走一步,小女子随後就来,不劳再守护了!” 语既婉和,意又诚笃,两老不由同声道:“道友快莫多礼,老朽等立即驰救便了。惟身在虎口,行动务须谨慎,如为匪目所发觉。必滋困扰,万望留意!” 嘱咐既毕,彼此也不再作无谓俗套,飘身出洞,捷比灵猿,同往义勇寨奔去。 寨今戒备森严,所有匪目,全是单刀匣弩,全付武装,四周孔明灯,不住探射。 神丐不由冷笑道:“武成林这万恶盗魁,竟把全份家当,都使了出来,无论他如何厉害,我们倒得放开手脚,和他一斗!” 两者趁着孔明灯转向他处之际,朝着一株冬青树上一扑,树高一丈有奇,枝叶奇密,刚好把视线越过高墙,前寨中寨各处,竟能看得清楚。 施展孔明灯的喽兵,以及守岗匪目,都在重远而忽近,他们以为孔明灯之旁,敌人胆子再大,也不敢临近,殊不知艺高胆大的武林人物,正能利用敌人此一弱点,而且孔明灯愈在近处,死角愈多,喽兵匪目,见识不广,乃至偾事。 苍鹰老人和天山神丐,躲在冬青树内,眼朝墙里一望,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面朝後寨,手持描金铁骨扇的书生盗首,正是那百恶不赦的武成林。 他在指挥群盗,搬出许多径约一尺,长逾四尺的木头,堆在一块。 徐芳吴文和洞庭帮主杨澜.也在一旁协助,叁人谈笑风生,颇无忌惮。 只闻吴文笑顾杨澜道:“师傅,你医道虽然精明,但也几乎被人欺骗,总算还看以一点端倪.否则.大哥中了那两个老贼的蒙汗药,你如用错了药,给朱老前辈看出来,那笑话可就大了!” 杨澜一皱眉道:“我从脉息中,看出他既未受伤,也无病症.可是绝未想到,人在寨中,曾着下两位老贼的道儿.而且所用的,又是江湖上下五门的蒙汗药,一心却从远处着想,乃至舍近求远…...” 吴文朗笑道:“倒是冷小侠年纪虽小,心思却比我们细密得多,徐哥因为大哥病状离奇.我双目又为雾姬破箭所伤,为着今晚尚行要事,不能不朝见朱老前辈!走近漠云楼,冷小侠即从室内迎出,道是朱老前辈已知其事,不必入见。 边说,却和我们同下楼来,迳往大哥卧息之处,连看都不看,即淡淡一笑道:“下五门的蒙汗药,却也厉害如此,我偏要师叔醒来?’旋用口往大哥脸一吹,一股寒风,凉透心脾,说来也令人不信,这口气,竟如响斯应,大哥遂霍然而醒!经过冷浮生寥寥数语解释後,大哥也为之恨声不已!” 杨澜讪讪问道:“你那双目,原为那淫婢血箭所伤,因她曾食鹤顶红,内蕴奇毒,不知使用何物可清此毒?” “冷小侠得他师公真传,尔虽武功过人,对医道亦有极高素养,他医完寨主,遂迳奔我卧室,取下雪窍球,对着我双目揉了一揉,不但痛楚立失,而且两目反比以前清朗得多!” 吴文对白发怪童冷浮生,真是满怀感激。 喽兵匪目,搬来的木头,约有五六十根,这东西,全部漆黑,而且似从後寨取出,显系平时制备,而且保藏得郑重非常。 苍鹰老人对神丐耳语道:“老友,此物作用不明,似是滚木,不但嫌它太小,还对以就地取材,何必藏之寨中,搬取费事?这东西,大有蹊跷?” 神丐一皱眉,悄声答道:“这些木头,听声音,非常乾燥,绝非滚木可比,滚木以奇重为佳,功在取其势猛伤人,无须计较乾燥,我看,说不定是什麽易燃易爆之物,想把金牛绝谷的人,一举烧死!” 苍鹰老人一听,不由大吃一惊,悄声道:“老龙所猜果然中的,这东西,大约是仿效诸葛武侯火烧藤甲兵的地雷之类,我和你只有设法阻挠,如让此项阴谋得逞,则金牛绝谷的人,势将万无生理。” 两人一阵紧张,但因武成林杨澜之流,绝非易与,不敢贸然入内,私下计议一阵,决计于搬运途中,实施截击,可是金牛谷和寨中距离,相隔太近,能否阻住,情形毫不乐观。 武成林一见黑压压的木头,堆了不少,狞笑一声,朝着杨澜道:“朱师叔头上伤处,已渐痊可,适才着敲冕h谣n,准备亲自出击,倏又中途变调,着我先行火攻,使敌人无存身立足之处,并一再指示,最好生擒,如过分顽抗,则不论死活,先行消灭再说!” 吴文笑道:“这位长辈对敌人颇有两点顾忌,一是自己的孙女从敌,想予生擒回山,按门规惩处,再则崆峒派的第二长老崆峒僧,与阴山至为契好,敌人中却有崆峒派的弟子在内,朱老前辈正修书通知崆峒,着其派人下山,将门弟子携回处理,有此二事,故多踌躇!” 武成林突把脸孔一沉,低声喝道:“叁弟语话太多,速着人将东西搬到指定地点,沿途加强戒备!” 搬抬的,每一根四位喽兵,两个匪目,一具气死风灯。 准备的情形,有条不紊,而且动作迅速异常,所采的途径,却是走出寨门,绕墙右边石道,直赴金牛谷。 武成林和杨吴等人,密语一阵,杨澜点点头道:“贤弟所见甚高,愚兄当尽力协助就是!” 武成林和徐芳,转身进入後寨。 杨澜吴文,立和喽兵匪目,押着那些黑漆木头,直向金牛绝谷进发。 神丐和苍鹰老人,知道这种木制地雷,可以开山裂石,血肉之躯,无法抵敌,今夜,破除性命不要,也得把此物毁了。 两人施展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从右众绕道而上,因为喽兵抬着东西,走得较慢,要越往前面,自然轻而易举,神丐性子,远较苍鹰老人为急,竟如一缕轻烟。穿枝渡叶,凭丹田一口气,激射而上,这一来,可把苍鹰老人,吓了一大跳,暗道:“喽兵背後,跟着的,是武林中两位极厉害的能手,如被人家发觉,惊动义勇寨的匪首,甚至把毒龙叟也引了出来,岂不偾事!” 心中想着,眼看前面就是一处屏岩,喽兵以地势太陡,肩上扛着的东西又重,愈往上行,愈觉困难,两老几个飞跃,已超越喽兵很远。 也许由於天山神丐,走的过急,风浪之声,惊动林中宿鸟,震翼纷飞。 杨澜和吴文耳精,早已看出情形不对,那洞庭匪首,竟沉声喝道:“前面弟兄留意此处大有蹊跷!” 匪中头目,训练极精,一名将气死风灯高举,另一名却抽出单刀匣弩,严行戒备。 杨澜吴文,更不敢怠慢,一纵身,跃上树枝,直往林中宿鸟起飞之处扑来。 天山神丐,知道事情严重,早已飞身跃上岩头,朝着黑暗之处一落,老人也跟踪而上。 身旁,便是好几处磨盘大的岩头,两老一见,不由大喜,一弯腰,各人便顺手捞了一块,少说也有叁四百斤重。 悬岩,歪面临来路,喽兵已临近岩前,因为杨澜一喝,匪目过分小心,前面的路,必须照了再走,这一来,走得愈慢。 神丐本不愿无故伤人,但因事情摆在刀口上,己不伤人,人将伤己,遂一咬牙,两臂凝运神功,端起石头,朝下一丢,岩高数十仞,石重势激,朝下一落,只闻轰然一响,地动山摇,碎石纷飞,岩头下扛木喽兵,与那前行匪目,被大石一阵滚打,只打得血肉横飞,断肢残臂,纷纷四射。 一阵锐啸惨号,只听得使人惊心动魄,毛发耸然。 杨澜吴文,一声怒吼,平空纵起五六丈,往上扑来,苍鹰老人,两手举着一块五百斤的岩石,须眉直竖,双目中神光闪闪,口中大喝道:“无耻匪徒,看打?”臂凝真力,岩石过顶,朝下砸来! 只闻一阵呼呼之声,宛如天崩地塌,岳撼山颓,石块离杨澜头顶,犹隔叁四丈,那风力便无法抵御,蓦将真气一沉,身子朝下直坠,无如,顶上岩石,愈落愈快,眼看就得砸上,吴文和他,不过一手之隔,忙奋不顾身,伸手抓着杨澜的左臂,往旁边一带,竟滚落石道之旁。 紧跟着岩石砸地,响震群山,喽兵匪目,受伤倒地的,都变成肉泥。 那黑漆木头,打碎不少,里面果然藏下不少火药,天山神丐、知道这东西,留则害人,朝下便打,竟折了几段松枝,用火摺点燃,立以甩手箭的手法,朝下便打,火光着地,只闻轰然一声,火焰高达丈余,余波所及,竟点燃不少未损地雷,只闻‘轰轰”之声大作,连石道两旁的树木,也引发起来。 杨澜吴文,以喘息未定,火势走起,不觉心中大怒,“一鹤冲天”,平地拔空六七文,余势未尽,脚点技梢,又复一弹而起。 眼看离岩端不过丈许,口中大喝道:“鼠辈敢施暗算!看掌!” 劈空拳力,势如倒海排山!怒撞而至。 苍鹰老人,一声异啸,伽蓝掌连环出手,只闻几处轰发之声,立将劈空掌风击散。 金牛谷口之上,火箭腾霄,烈焰四起,还夹着震耳轰声,显示敌人已向谷中大施攻击,用的正是这种土制地雷! 这无异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不由使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大吃惊,手脚缓了一缓,杨澜吴文,早已一冲而上。 一见竟是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遂哈哈大笑道:“老畜生?几番失败,仍不死心,好在你们仍未脱出寨主神算,看金牛谷火光烛天的情形,你该了然於怀了!” 两匪随着语声,扑向神丐和苍鹰老人,杨澜施展霹雳功对付神丐,吴文把阴山派的丧门掌,攻向老人。 敌我双方,遂作殊死战! 彼此的掌对八上余合,两老因担心金牛谷受困的人,一心二用,功力无殊大减。 岩底下,喽兵匪目,约有两百四十余人,被石木滚死的,不下一半,越是走在後面的人,却从死里逃生,他们拔出腰刀匣弩,把土制地雷,索性抛掉,都往岩上乱窜,岩下火势,因周围多是古木,高耸入云,虽有几株短小的着火。烧过後,却未引燃其他树木,竟自动的熄了起来。 群匪对两老无不切齿,群起爬登後,一声喊呐,强弩劲矢,激发如雨,纷纷朝神丐和老人,劲射而至。 匪群训练有素,分攻合击,全不彼此干扰,杨吴两匪,在飞蝗劲矢中,仍然如行云流水,掌风如山,疾从四方八面攻来。 那轰轰之声,来自金牛谷,而且愈响愈密,神丐不由一急,丹田真气一松。 只闻嗖的一声,匣弩强矢,一划而过,左臂上,被箭镞划了一道血槽,殷红透袖,臂痛如灼。 杨澜朗笑一声,出口讽刺道:“老化子,巫山义勇寨,和你天山派,彼此无怨无仇,你不过捧人臭脚,自甘下流,可未想到,四川巫山,与别处不同,非我族类,擅入此山,无殊自找死路,今晚,你两度来犯,正是你落叶归根之时,还不束手就缚等什麽?” 突把腰身一挫,“进步撩阴”,左手五指朝着神丐下裆便抓,又诡又快。 天山神丐,人虽受伤,豪气不减,闻语竟哈哈大笑道:“尊驾开山立寨之处,并非巫山而系洞庭,水寨匪寇,却未闻可以陆地乘舟,如认老叫化是捧人家的臭脚,那麽你无异自认是武成林的孙子了!” 口中叫着,手更不停,凝真力挥掌往外一送,“画龙点睛”,掌力未吐,臂血长流。 杨澜目光如剪,知道对方伤痕未裹,勉强用力,失血必多,赶忙一上步,右掌往上一穿一搭,“金丝缠腕”左手并食中二指,当胸戳来,擒拿点穴,交互为用,阴险狠快,莫之与伦。 天山神丐,左臂有伤,虽然不重,但失血颇多,功力大减,身势略缓之下,左腕竟被人家扣住。 杨澜铁指如钩,左指所向,正是神丐心坎处,只一点着,就得当场送命,同时四周百十陵兵匪目,见塞中贵宾得势,不由气焰大张,欢呼一声: “射!”劲矢如雨,分从神丐背部两侧,一拥而至。 苍鹰老人,正待出手相救。 吴文阴险狠毒之处,不下武成林,同时也把两人恨透,眼看得手,那肯把机会错过? 丧门掌如大海惊涛,处处乘隙猛攻把苍鹰老人。硬行逼住,使他一时无法缓开手脚。 眼看神丐情势危殆。 岩头上,突然吹来一阵异香,不少噗兵匪目,闻到这种香味的,竟纷纷倒下。 同时一条俏影,如飞掠至,翠翻莲额,薄袖禁寒,匪兵头目,惊呼一声“云姬”,人如潮水,往四下匆匆避易。 飞来的红衣少妇,扑向杨澜之前,将手中罗帕一抖,一阵暗香,乘风袭至,娇叱道: “万恶匪酋,还我妹子性命!” 杨匪一见这条手帕,如中蛇,顾不得再事伤人,把手一松,猛朝斜刺里便纵。 神丐也嗅着这种异香,突感头昏脑胀,摇摇欲倒,红衣少女扑向前,一把将他扶住,左手已送过一粒丹丸,纳在他的口内,正容道:“道友且自行将伤处裹住,待我来退敌!” 不料话未说完,杨澜已狞笑一声,缓缓朝她走近道:“昨晚犹玉体横陈,浪兴十足,怎麽一晚之间,就翻起脸来?实告你,别以为你能侥幸逃出一死,这两个老物,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看你还是幡然自觉吧!寨主前面,有我杨某人一句话,天大的事,也可承担下来……” 云姬接口冷笑道:“洞庭巨盗,别再无耻废话,义妹的命,均须叫你们血债血还,看掌。” 香风起处,红光电闪,双手一圈一扬,“撷香拾翠”,“步障摇红”,轻灵诡秘,攻的又快又猛。 天山神丐已将左臂裹好,他把愤怒发泄在持弩匪兵之上,一声怒吼,突如虎啸雷鸣,身形电闪,来往于匪兵之间,施展点穴术,即将残余匪众,打得似落花水流,纷纷扑地。 旋而扑向杨澜之前,怒喝道:“无耻匪徒,你也尝尝这一招,是什麽味道?”踏左步,伸右掌,一式“金龙探爪”五指箕张,卷起一团劲风,对着左肩就拍。 在同时,和他拚命缠战的云姬,竟把娇躯起在空中,“巧点红菱”,脚尖踢向匪酋前额。 杨澜两面受攻,自知难敌,狞等一声,一翻腰,猛朝岩下倒纵,口中还招呼吴文道: “敌人无耻,容後算帐!” 吴文仗着阴山派的丧门掌,系武林不授之秘,硬把苍鹰老人逼住,一见杨澜引退,蓦地一转身,跃向岩边一株老松之上,还挖苦对方道: “贺一梅!你如有种,不妨入寨再干!”竟不等对方答话,右脚一点,“游蜂戏蕊”,借力一弹,随着笑声,朝岩下飞跃而去。 两老也无心追赶,同朝云姬道:“速奔金牛谷!” 叁条人影,飞身而上,夜已向晨,但天空浓云密布,山雨欲来。 沿着围墙,折向右转,金牛谷口,业已在望。 武成林携喽兵及匪中头目,正在大声吆喝,火箭及木制地雷,如飞蝗密雨,不断投射。 金牛谷里,火光烛天,同时也冲出一道十彩流光,黑白两道光华最是强烈,所至之处,火减烟消,无如武成林心思狠毒,不肯放松一处,眼见谷里火光稍弱,即从地上举起一只地雷,往谷里就砸,周围的匪兵头目,引发弓弦,一溜火光,卷起一阵锐啸,朝着那满藏火药的特制木头上,用力一射,木质已乾得不能再乾,而且浸满桐油,火矢中的,立即燃烧,不须臾,引发火药,便闻“轰然”一声,周围四五丈,均为火光布满,碎木纷飞,便似火鸦火蛇,激起无边热流,刹那间,风助火势,火趁风势,致成满谷燎原之势。 武成林不时朝下喝道:“谷中陈惠元,身为崆峒弟子,与本门互有渊源,念汝年幼无知,为敌巧言所骗,师叔不念旧恶,着汝立即出谷,只要离开敌人,一切误会,从此瓦解冰消,否则,此後攻击,只有愈趋剧烈,纵是金刚不坏之体,也难免玉石俱焚,稍事踌躇,良机便失,还不出来等什麽?” 谷底一阵清啸之声,宛如凤哆龙吟,流光乱转,煞气弥漫,光华所及,火灭烟消。 还有一童子口音的人喝道:“武成林,你满怀血债,武林侠义之土,莫不欲得而甘心,少作狂吠,有本事无妨入谷,一见高低?” 蓦地从谷口里面,进出一线红光,猛向喽兵匪目,一阵乱点,被点中的人,竟是几声惨号,立时纷纷扑地不起。 武成林突把描金铁骨扇,对空一挥,煞风怒号,雷声隐隐,分从四方八面,激射而上,同时口中大喝道:“弟兄们速放火箭,这东西正是金翅天蜈!” 只闻“嗖嗖”之声震耳,匣努劲矢,排空直上,无如那东西似有灵性,只见一溜红光,冲天而起,煞风火箭,追之不及。 武成林恨了一声,正待再投地雷。 云姬已扑向前,咬牙切齿道:“蛇之徒,杀我义妹,还想用武林侠义之血,染尔双手麽?” 武成林闻声大吃一惊,见是云姬,倍增惶惑,但犹故作镇定道:“无耻淫妇,朝秦暮楚,专吃里扒外,筵前不忍赶尽杀绝,特别开一面,不事逃避,却愿自投罗麽?” 描金铁骨扇划然自开,往上一扬,“天罗雀”,立有一股凌厉煞风,疾从云姬顶门百汇,当头罩落。 只闻一阵厉笑声,笑声中满含怨毒,这妇人,竟从革囊里,取出一柄尺余长的短剑,剑身发出一片蓝光,剑柄其色如墨,乍看似乎毫不起眼,可是她把宝剑朝上一举,“举火烧天”,正待朝武成林扇上便戳。 只闻武匪噫了一声,立把扇子一收,人也往旁边一纵,沉声喝道:“淫贱妖婉,竟把师傅鱼肠剑,也使了出来麽?须知此剑一出,无殊互拚生死!” “义妹之仇,势在必报,虽把你这狠心狗肺之徒,碎尸万段,仍不能解我心头怨毒!” 云姬把这柄中古毒剑,一阵挥转,“盘丝击腕”,“巧篆垂簪”,“蝉碧勾花”,“雁红攒月”,这是“云梦叁六短打”的连环四式,以轻灵诡快见长。 配合着这柄鱼肠短剑,功能削金截玉,见血封喉,两者威力并运,果然与众不同。 但见一片蓝光,夹着一团红影,人似凤翥鸾翔,剑如飞虹掣电,在锐啸煞风,森森剑气之内,滚转翻腾,剑诀所指,剑尖所向,着着不离穴道。 这种势同拼命的打法,不但把武成林弄得变颜变色,就是苍鹰老人和天山神丐,也大为叹赏。 半空里浮云漠漠,雷声隐隐,眼看神女峰头,就要陋盆大雨。 神丐不由暗喜道:“这真是得道者天助,只要雨一下,正是这地雷的克星。”又见云姬和武成林打得不可开交,心想:此人毒比蛇,留在世上不知要害多少正人,对付这种匪徒,还讲什麽江湖道义? 遂招呼苍鹰老人道:“老友,我们何不围上前,把这匪酋废掉?”一轮手中打狗棒,泰山压顶,恶狠狠的朝着武成林头上便击。 苍鹰老人朗笑一声。 长袖一挥,鸢举鹰扬,趁着前掠之势,突把右足一点,隐含千钧巧力,猛踏武成林的头顶百汇要穴,武成林叁面受敌,前後顶上,尽是人影,这一下,可把匪徒惹恼,手中的描金铁骨扇,时开时合,上下翻飞,开如大鹏展翼,合似浪里腾蚊,十年潜修,具实学,不管苍鹰老人和天山神丐,固武林中一流高手,还加上云姬武功奇诡,一时之间,竟也奈何这匪酋不得。 空中金蛇一闪,雨点骤至,风吹叶动,卷起阵阵松涛,虽然已是晓边,但天气却是阴沉黑暗。 大树枝头,却传来一声冷笑,只闻有一童子口音,但语调却是冷峻已极,缓缓说道: “所谓名门正派的人,原来却是依多为胜的跳梁小丑,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夹着尾巴滚蛋,只留下那吃里扒外的无耻荡妇,否则,我得叫你们血染此处?” 虽说他们正在作殊死之搏,可是人到枝头,却无一人发觉,来人这份功力,显非等闲! 天山神丐不由吃了一惊。 定睛一看,原来是拾得子冷浮生,气定神闲的静立在一株树梢之上。 云姬已熟知他不但生性阴沉,而且武功奇诡,除了麟儿是地克星,连陈惠元也几乎败在他的手内,两者虽然武功不弱,但他项下的雪窍珠,却禁受不住,不由心中发愁。 这女人却也重义气,二老于她有救命之恩,遂决计破死命也不让他两人和这小魔互作对手。 于是也冷笑一声,手持鱼肠剑缓步而出,朱唇轻启道:“姊弟之情,该是五伦之谊了,然而有人竟尔忘恩,念头却转向乃姊,你人小心不小,生性如名姓,偏在此处大放厥辞,我倒得好好教训你一顿?” 只闻一声朗笑,白影电闪,冷俘生早已一掠而下,张口往雪窍珠一吹,白雾弥漫,寒气大作,往云姬头上罩来! 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离云姬身旁,少说也有两丈以上,突觉一阵奇寒,打从心坎冷起,毛发直竖,血液欲凝,两人立把全身真气,聚之丹田,不顾安危,冒险一搏,同时以为云姬必难幸免。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何人赋与她这种耐寒能力? 蓝光闪处,剑气腾雷,随着一条红俏影,竟用“断碧分山”,“空帘剩月”卷攻而上。 鱼肠剑剑身淬毒,是古代易水风寒,慷慨悲欢,燕赵奇人,荆轲刺秦王之物,剑能见血封喉,无药可解,饶你拾得子冷浮生功力再奇,也不敢轻易试险!只好往斜刺里纵开,避开她这连环二式。 冷浮生人如中电,惊异莫名,雪窍珠是阴山奇珍,天地间至寒之物,他不知这女人如何可以敌它? 却未清楚云姬自服五毒追魂教,人是鬼门关上的人,侥获麟儿赠她灵芝露液一小瓶,服後生还,药力又遍全身,功效未失,暂时可御奇寒,否则,她人早冻僵了,但是这一点,连云姬也未猜透。 正待挥剑再击。 此时雷声震耳,大雨倾盆,火光被雨一淋,已熄灭不少。 但谷内犹有杀喊刀兵之声。 忽闻琵琶婉约,易是传来,如闺中少妇,久别良人,春情难耐,起寻机抒,苍怀哀意,与机声频相断续,一声声愁苦无数。 武成林和冷浮生,知道这是太阴勾魂七曲的先声,也是琵琶女独擅胜场的专门奇艺,再事勾留,势必出乖露丑,当下变颜变色。 但这两人却是一样阴险,偏用以攻为守,以进为退之策,以免敌人讪笑。 偏巧云姬也知道这琵琶之音难为抵敌,为恐敌人暗得毒龙叟里之秘授,毫无顾忌,自己叁人却反为乐音所制,那一来,岂不大糟? 遂将手中鱼肠剑一阵挥舞,勉强把冷浮生敌住,苍鹰老人和天山神丐,却双敌武成林,奋战间,猛听云姬喝道:“两位道友,从速离开,此间事,自有了断之时,不必急在此刻!” 两人狂笑一声,不约而同的将身子一纵,如闪光一般,舍却武成林,猛扑冷浮生。 伽蓝掌,阴阳内罡,交相并发,狂飙大作,煞气如山,分向冷浮生左右逼至。 冷浮生往後一退。 叁人乘势往南方一跃,立即抽身後遁。 武成林虽命弟兄用火矢攒射,无如对手轻功极高,只几跃,即没入林中。 匪众也未追赶,云姬一脸黯然之色,向二老道:“我们实力,过份软弱,不用说毒龙叟难于抵敌,就是那白发小魔,边难是他敌手,金牛谷无法入内,里面形势,必然万分紧张,否则,琵琶女朱云英,不会扶病应战。太阴勾魂七曲,运来至耗真气,适才闻得琵琶,断断续续,显然中气不继,真力难达,至于此次火攻,里面是否有人受伤,却无法从琵琶音中,探听出来,真使人焦虑万分!” 天山神丐,摇头太息道:“群魔勃兴,祸至之无日。看来这条老命,真是朝夕不保,嘉麟这孩子,不知何时可以赶回?老叫化得赶下巫山,准备一点乾粮,乘人不觉时,偷入金牛谷,你两人在上面接应,真正失陷,却也不必管我,免得让敌人围困,遇上事,连个走脚报讯的人也没有,我们找个隐僻之所,调息再说吧?” 苍鹰老人和云姬,知道神丐心意,再上神女峰顶,惟恐敌人发觉,云姬突然想到,附近有处壕沟,里面却有一座石洞,群匪极少注意,暂时栖息,绝无大碍,把此心意说出,两者自然赞同,当由云姬引路,偏向左转,穿过一处灌木矮林,即到达那壕沟之处。 山壕上狭下宽,深可逾丈,藤葛滋生,几无入口可寻,云姬却熟悉此间地形,跃上一处春藤,双手一拨,现出一块大可容人的缺口,她也不作无谓客套,往下便攒,两者也随之而入。 ’壕沟之内,水深盈尺,阴暗异常,但多露出水面的石头,彼此都是武林高手,夜日精锐,虽在暗中,却能见物,立即踏石而行。 石壁当中,却有一处洞口,高约二叁尺,由於空隙直通洞顶,竟有阳光射入,圆桌似的天然石块四处,可作卧息之所。 叁人就在洞中调息一阵,神女峰大雨未停,天山神丐喜动不喜静,竟从石墩上一蹴而起,注视苍鹰和云姬两人,正在垂帘内视,也就不忍惊动,闪身出了洞口。壕沟内大雨淋漓,忙将体内罡气,贯注全身,可也作怪,雨离神丐身躯,犹有四五寸,竟纷纷往旁边飞落。 老化子把手中打狗捧朝上轻轻一搅,正待飞身外出,忽闻附近竟有人耳语。 凝神一听,却是义勇寨的巡山头目。 只闻一人出语埋怨道:“这麽大的雨,寨主却雷厉风行的着我们巡山,巫山十二峰,大岩小洞,数以千计,无一处不可以藏人,就是全体分头出巡,也不一定就可把敌人藏匿之所发觉。” 另有人沉声喝道:“唐巡目,我劝你还是小心为佳,随口抱怨寨主,你有几个脑袋!再说,目前正是寨里多事之秋,连祖师那麽厉害,也不免败于一个小孩之手,并会闹出窝里翻,寨主之见,认为巫山还藏了不少敌人,能把金牛绝谷的人,早点解决,就可免去多少顾虑,只要雨一停止,就大量使用火攻,同时加强巡山,以免外敌扰乱,命令正在风头上,岂是抱怨得来?” 姓唐的巡目,冷笑一声道:“王头领,大雨天巡山,说说闲话,就把‘抱怨寨主’这项大帽子往我头上压来,这罪名,我可不承认,不管火攻水攻,反正已闹了四五天了,看情形,再有十天八天,还是解决不了,人未捉到,可把自己的人先整倒了,我看,大寨主明知火攻不行,何不立即趁着雨天,引道山洪,注入金牛谷内,反正谷口已堵,把人活活淹死作数,偏生只喜火攻威力强大,要一试再试,才决定取舍,你说多磨人!” 两个小头目,争论不休,就此走过,却听得天山神丐心头一栗。 暗道:“好厉害的匪徒,计谋愈来愈毒,无论如何,我得把这情形,通知谷内的人,让他们好作准备,并为他们制备一点食物。” 于是顺着壕沟,从最偏僻险峻之地,溜下峰头。 为着用玄门罡气护体,恐惊世俗,特地买了一柄雨伞,把脸遮住,往巫山城的途中,义勇寨的匪徒,虽然安了不少眼线,但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位衣衫褴缕的老丐,正是一位风尘异人,而且屡在塞中,大捣其乱。 神丐原本嗜酒如命,自入神女峰,所遇惊险重重,时间上刻不容缓,连酒也无法享用,进入城镇,正是晌午穿入西街,第一件大事,就是寻找酒店。 临江酒家,位于江滨,上有高楼,下万雅座,品茶饮酒,两得其直,犹以雨天,家道丰饶的人,闷坐家中无事,昂然登楼,一杯在手,心旷神怡,过境的人,复以该楼位置特殊,风景雅,晚间且供住宿,乾脆歇足再说,有此种种因素,此处酒楼,称得上: “座中客常满,林里酒不空!” 老叫化见酒心喜,也不管人多人少,手提打狗棒,缓步登楼。 也算他酒运好,靠左边,尚空出一单一双两处座位,跑堂的看他是位穷叫化,不由皱了皱眉,但买卖人的规矩,只要人家肯出钱,你可不能挑剔他的身份,只好在神情上现出冷淡,天山神丐,他可不管这些。 拣着那处单座,坐了下来,把手一招,想叫堂倌,可是那东西偏把眼睛望到别处,洋详不睬。 神丐不由暗中想到:“生意人十之八九都是狗眼看人低,势利十足,如果你有钱有势,他侍候你惟恐不周,否则,就得受他闲气。此处堂倌,正是这种典型人物,我得出手戏耍于他。” 于是伸手打了一个哈欠,双手往後一扬,那堂倌突觉前面有股吸力,身不由主,朝着神丐桌前便跑,楼厅客座极多,堂倌如同疯了一般,也不管有无桌椅人客挡路,对着便闯? 只闻哗啦啦一阵乱响,立时杯翻盘滚,桌倒椅飞,连人也被撞倒不少。 宾客中,自有不少认为堂倌无事惹事,怒吒呼打,有那火爆脾气的人,竟尔擦衣卷袖,挥拳踢腿,动起手来,于是楼上立时秩序大乱。 那堂倌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更被人打得眼青鼻肿。 店东宋氏,是一位六十余岁的老头,不但见多识广,而且狡黠异常,一见情形不妙,赶忙打拱作揖,大陪笑脸,安定来宾,除令堂倌叩头陪罪外,并立嘱厨司,重整杯盘,酒筵之盛,较之原定者只有更好。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宾客揍了堂倌倍,赚了酒席,肇祸者还跪在地下陪罪,气已出足,也就不再计较。 天山神丐故意冷笑一声,那笑声使堂倍听着,不由毛发发直竖,赶忙从地下爬起,跪倒神丐面前,其他堂倌,赶忙送上酒菜,神丐不由暗中叫妙,立时捡着大嚼大饮。 一场风波刚过,楼下忽传了一声“客来!” 人未到,香风先临。 登楼的却是一位红衣少女,和一位年青武士。 那少女,一身粉红一紧身贴肉红绫袄,百摺粉红裙,粉面丹唇,不愧是婀娜红粉,只可惜秀眉双挑,配上一付叁角眼,显得颇为泼辣骄纵。 随在身後的年青武士,却也生得蜂腰猿臂,一表人才,但目光游离,嘴唇太薄,不流于狡诈轻浮,即便带着叁分狂妄。 两人身上都背着长剑,挽着革囊,太阳穴鼓起老高,显见武功已极具火候。 一上楼,彼此高谈阔论,楼上嘉宾满座,两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堂倌忙含笑招呼,引人入座,动问酒菜。 那少年把眉毛一挑,意似不耐道:“尽好的携来就是,照算钱:” 又见自己的座位,靠近天山神丐,自以为是浊世佳公子,和老叫化比邻,不由把双眉蹙起老高,老大不愿,但楼上已座无虚席,想换却也不行。 神丐见多识广,早猜知两人所属门派,不由暗惊道:“难道毒龙老怪的信,已经产生作用了麽?如此一来,金牛绝谷的人,危险只有更多!”心里思索,却毫不现诸神色,装着吃酒,暗里却细听两人所谈。 那年轻武士道:“徐师姐,我们这次下山,虽说是查明事实真象,但陈师弟,至得掌门欢心,连大师伯和几位师叔,也都存心向他,师傅派遣你我时,掌教师叔,尚一再犹豫,几乎惹翻师傅动火,几次力争,才成定论,要求使用师祖符令,着他立即回山,掌门人始终不肯,最後大师伯和两位师叔,虽然出面打圆,由掌门人亲笔书函,嘱其立返,然而函中偏说,一切可按情形,由师弟相机处理。 师傅正待反脸,大师伯立偏向掌门,明虽劝慰,暗中却有责怪师伯之意,谓其过分强横。 这一来,才使他老人家,藉着大巴山访友为名,亲自下山。 “看情形,他老人家也该到了!”红衣少女,立时冷笑一声,大拉拉的说道:“我就不信陈师弟,他能吃了豹胆熊心,置掌门函令于不顾,而和那些历代世仇的昆仑弟子缠在一起,不管他怎麽冷血,以及护卫他的人多,师傅正门规的广成铁剑,真正使了出来,陈师弟的项上人头,可以保得住麽?我和你吃了饭,休息一阵,稍候师傅,真正他老人家不来,也不妨立赴神女峰,见过阴山朱翁,探明师弟去处,而後拿着信,当面给他看,回山便罢,否则,只有动武,实施捕拿?” 那青年武士,不由沉吟道:“师姐所见,自然不差!只是陈师弟的武功,不但得师门秘授,说还获了部份失传的拳功剑术,连太乙五灵掌、七十二式飞云剑最後一十二招,他都学会,手头上,还有一柄稀世之珍灵虎剑,恐非你我所能抵敌得来!” 那女子不由柳眉倒竖,杀气横生,只是脸儿太俏,使人犹觉喜怒咸宜,只闻她哼了一声,突然问道:“秦师弟,你往常自负已极,怎麽一提起陈师弟,似乎立即提不起胆来,恩师的一气神功,在师门已成绝响,难道你不曾学会?再说,师直为壮曲为老,我和你,是奉命拿他,而且还有师傅作後盾,怕他何来?” 堂倌送上酒菜,果然旨酒嘉肴丰美无比,两位少年男女,不由彼此对饮起来。 原来这两人正是崆峒弟子,女的是桃花女徐壁姬,男的却是赤阳剑秦坷,两人和陈惠元虽非一师所传,但说来都是崆峒十二弟子之一。 崆峒派的掌门,姓陈名太清,道号大悲真人,在目前师兄弟间,排行第叁,如合着崆峒门中一位弃徒陆思南计算,大悲真人,应是第四。 掌门夫人,原是陈一真的一位娇憨师妹,姓洪,芳名巧娘,十九岁,即和真人结婚,她不但是崆峒最美的女弟子,在武林中,也是艳名最着的人物,当时有句话:“西兰北巧,女中皎皎!” 所谓西兰,却是指昆仑掌教的紫阳夫人陈佩兰,谈北巧,正是讲玉锁夫人,洪巧娘了。 在目前,夫人在崆峒长辈中,排行第六,如合着陆思南和另外一位弃徒计算,玉锁夫人,应退居第八,至于另外一位弃徒,後有专章论及,此处暂时不提,以免重复。 和大悲真人同门的大师兄却是一位俗家,也姓陈字一真,人称逍遥客,此人淡于名利,人极正直,和掌门师弟,交好莫逆,真人赋性颇柔,崆峒派的大事。有时不免策出此老。 一般说来,崆峒长辈人物,大部都还正直,并无偏激之处,可是排行第二的一位,却是特殊。 道来也是巧合,昆仑崆峒两派,本属道家,但排行第二的,偏是僧人,在昆仑,有苦行禅师。在崆峒,却有崆峒僧朱清元,两人虽然同属佛门,性格上却适得其反。 苦行禅师,道行卓绝,对师兄弟友爱异常,但崆峒僧朱清元,虽然修为近百,却是一向刚愎自用。 在年龄上,他不但和大悲真人相比较,相差数十岁之距,甚至比大师兄陈一真,也要长上若干,在他眼中,什麽师兄掌门,不但是老弟,有的甚至是乳臭小儿。 他对昆仑派,成见最深,提起世仇,就得切齿几番着掌门人,劳师西征,和昆仑派一决高下,真人无法决断,几至弄得翻脸。 大悲真人的两位师弟,老四湖海居士史仁,偏向崆峒僧,老五蓝衣秀士戴梦华,此人年纪最轻,学养极高,武功出众,为人更是方正不阿,连崆峒憎朱清元,虽然藐视掌门,对他却有叁分忌惮。 玉锁夫人,赋性虽然温和,但临事却能当机立断,崆峒僧最是恼她,可是自从她走火入魔,人已全身不遂,连转动也需人扶持,长日地缠绵床第,自无法参入门中大事了。 这一来,对崆峒僧而言,无殊去掉眼中钉,行动上,愈加飞扬跋扈。 崆峒门中,在陈惠元这一辈,有十二大弟子,六女六男,俏哪吒陈惠元,排行最小,武功人品,却是首屈一指的一位。 崆峒僧和湖海居士,所罗致的弟子,恰好占了一半,湖海居士,还稍顾大义,所教门弟子,尚不过份特殊,崆峒僧的门徒,则仗着师傅护短,专一的欺侮门中兄弟姊妹,人家只有敢怒不敢言! 曾有一次,为着攻打昆仑,大悲真人,难置可否,朱清元勃然怒作,语侵掌门,蓝衣秀士看不过眼,不由冷然说道:“崆峒昆仑,相去不下万里,劳师远袭,殊非所宜,再说门中大事,掌门人如果草率决定,难免不蹈以往覆辙,详细考虑,正是掌门人稳重之处,还望二师兄切勿操之过急!” 话语虽然来得娓娓,但显然不表赞同。 崆峒僧拂然不悦。 可是蓝衣秀士也剑眉掀动,看情形,只要崆峒僧再不识趣,他也不甘示弱。 逍遥客陈一真,深知五弟个性,忙用话语岔开。 崆峒阴山,相距不过千里,崆峒僧竟想联合阴山作为己助,必要时,竟不惜和门中翻脸,甚至废去掌门,自己取而代之,那时以一派掌门之尊,自可为所欲为。 他因怀着此念,遂奔赴阴山,找阴山掌门玄风老道。 五老潜修洞府,不仅至为隐秘,外人绝不敢擅越雷池,也是机缘凑巧,合该武林出事,崆峒僧上了阴山,竟遇上长耳客,两人一见,竟是臭味相投,一俟崆峒僧把来意反比,那黄发尖嘴,麻脸大耳的丑八怪,遂为引见阴山掌门,掌教玄风道人,虽然一向坐大,对此并不太重视,但人家不远千里而来,自行投靠,却也不能过份使人难堪,遂允接见。 梅花五阳洞府,绝不容许外人入内,外人也无这种奇特功力,能耐那阴风奇寒,好在待客之处,另有天然别府这次接见,算是特别赏脸,不但魔头在座,连其余四老:寒冰老人,毒龙叟,元雾真君,以及太阴僧,也都走了出来,那天然洞府,额名琼宫,地当回峰合抱之处,山形曲折,不是长耳客为之领路,饶你崆峒僧武功再高,还发觉不来,此次离山,崆峒僧除带了一只云扫外,连那从不离分的广成铁剑,也末携出。 长耳客和他谈笑风生,走到洞前,崆峒僧犹未发觉,此处竟是一座天然洞府。 原来洞门已用青麻石紧紧封闭,看上去,却是一块天然大石,绝不疑大石中空、能作人修炼之处。 长耳客走到石前,咧嘴奸笑,双手平胸,缓缓推出,那大石竟发出一阵吱吱之声。 不须臾,石内雷鸣,洞门竟向右边推开,细看,大石上下,各嵌在石槽之内,石厚数尺,重逾千钧,内有木制绞盘,配以特种藤索,司石门开合之用,由於石门和四周石色无异,又配合得天衣无缝,竟使人无法辨认。 崆峒僧佩服不置,自认在眼力上已输人一筹。 出来开门的人,不但形容奇丑,由於指甲卷在手上,而且其黑如墨,自然是那明山四恶的黑指怪了。 长耳客喊了一声“师兄”,正待代为通名道姓,以使彼此认识,不料黑指怪却是大拉拉的,抢先说道:“长辈们都在里面,赶紧见吧!”说罢掉头便入。 在平日,只有崆峒僧用这脸色,对付别人,从来不容他人骄慢自己,可是,这一次,算是情形特殊,而且丝毫不以为忤。 长耳客笑了--笑,回顾崆峒僧道:“且请少待,让我先容。”不待崆峒僧亲置可否,立即入内。 半晌,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皮笑肉不笑道:“本门长者有请!” 洞作葫芦形,穿过一狭长通道,进入里程,忽然现出千丝银光,耀眼夺目,崆峒僧略一注视,不由暗吃一惊,原来里面至为宽敞,长阔逾数丈,一律用光滑的白石修饰而成,上嵌明珠数百颗,乍看去恰似满天繁星,几疑置身琼楼玉宇,不在人世。 堂中悬了一幅黄幔,横列着,十叁四岁的白衣童子六名,手中不但持着拂尘一只,而及捧着白玉香炉,烟香袅袅,散入空中,幽香扑鼻,表面上似乎显得庄严穆肃,骨子里却是阴恶重重。 长耳客一入室内,低着头,轻移脚步,走到黄幔正中,距离约有一丈左右,肃然下跪。 正中的两位童子,赶忙向左右移开。 只闻他低声禀告道:“弟子王祥。带着客人求见!” 左当中,那白衣童子竟代答道:“请客人依礼,晋谒掌门:” 崆峒僧事先未问,应依何种礼教晋谒,没奈何,只好随着长耳客,一同下跪,讪讪的道:“晚辈崆峒僧,特来晋谒长者!” 蓦闻有人纵声朗笑道:“你我门派有别,不敢当此大礼:” 崆峒僧立觉有一股无形劲力,把自己拉了起来,暗中一较劲,直如蜻蜒撼石柱,难动分毫:只好老着脸让人拉起。 最奇的是,煞风暗起,寒气侵入,连呼吸也觉逼住,崆峒僧起身後,竟觉转动艰难,以为人家暗中加害,不由悚惧万分。 幔中有人哈哈大笑道:“本门自立派以来,除了岷山诸位道友,偶有过往外,江湖上一般武林之士,却很少来此,数十年前,泰山派云天一鹤邓云飞,觊觎本山玄冰雪藕,擅闯禁地,四弟善言阻拦,竟敢动武,不到十合,自知不敌,投岩而死,以後来人绝迹,抱歉至今,以为武林高明之士,都把我们这几个老怪,视为吃人魔君,却不料道友竟远道而来,使人快慰莫似!寒玄、霁月,还不把黄幔揭开,令我们一见嘉宾麽?” 正中央两位白衣童子,齐应了一声:“遵命!” 也不见两人动手作势,堂中黄幔,竟缓缓向两旁收缩。 五张白玉云床,一字横排,排坐着魔教中阴山五老,也是当今武林中魔家至高无上人物,五老像貌,各有不同,论年龄,起码在百岁以上,他们的出身来历,方今武林中,知道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正中一位,玄巾玄服,朗目修眉,鹤发童颜,不怒而威,两手其白如玉,那指甲少说也有六七寸长,怀中抱着一具非金非玉的碧如意,精光闪闪,玄服正中,却嵌着一具无极图,青红光华,至为强烈。 这一位。正是阴山五老之首,功高莫测的玄风道人。 靠左,却是一位黄衣黄服,一脸惨白,毫无血色的马脸老者,两道长眉,连眼睛也全部遮盖,狮鼻阔口,和那马脸不相配,使人见着可怕已极,左手却拿着-块黑渤渤的铁牌,那铁牌乍看不起眼,细看却满布符录,牌名云图,原是魔家之物,威力奇绝,此它名列第二,自称寒冰老人。 靠右则是一位头生独角,一身冰绢,满头须发皆白,形似山精水怪,这正是目前在巫山神女峰兴妖作怪的毒龙叟。 挨着寒冰老人的左边,却是一位云冠道服,身背长剑的道人,叁角眼,扫帚眉,高大身材,一脸红润,手中拿着一把芭蕉蒲扇,看情形,显得高骄异常,此人正是泰山派恨之切骨。用蚩尤毒雾。将泰山派云天一鹤邓云飞,打落冰岩,暴骨阴山的元雾真君。 右端未梢,坐的却是太阴僧,也是五位魔头中,打扮最为奇特的一位。 头上戴着一道淡金箍,似头陀却又不类,豹头环目,嘴里两具猿牙,伸出口外,满脸于腮,貌像显得狞恶异常。 怀中抱着一柄长剑,古色斑澜,身上披着朱红架绽,形如喷火,就他这打扮,应名烈火僧,才是正理,貌与名违,使人惊疑满腹。 崆峒憎人至自负,可是见到这五位魔头,实毫不自觉地矮了半截。 发话者正是阴山掌门,黄幔-卷,却向崆峒僧点头微笑,其余四人,虽板着一张怪脸,但都把头点点。 崆峒僧正拟再用重礼参见,却为玄风道人所阻,并着童子设椅赐坐。 和魔头打交道,只有按来意直说,如果斗智施谋,无殊班门弄斧,崆峒僧即将门中和昆仑系世仇大恨的一切经过,概略一说。 话末讲完,玄风老道即阴森地一笑道:“此中详情.贫道兄弟早已知悉,不过贵派和昆仑比剑时,因事不关己,不愿插手而已!” 崆峒僧不由一惊,暗道:“这是年代颇远的事,难道他们都是数百岁以上的人麽?” 玄风道人,似乎已看出他的心意,微笑道:“本门师兄弟,得地利天和,玄冰雪藕,此处极多,服之可享高龄,两叁百岁,在我兄弟看来,也不过是弹指一瞬而已!” 好大的口气! 把崆峒僧听得只有佩服。 那玄风道人,又继续道:“本门一向抱着人不犯我,我不侵人的宗旨,而今昆仑既已坐大,妄逞强梁,承道友来此,今後阴山崆峒,视同一体,有事即烦通知便了!”说完,立着童子切藕待客。 立有白衣童子,端出六只玉盆,里面盛着碧藕一段,晶莹如玉,芬芳扑鼻,入口则清凉甘美,迥异常藕。 崆峒僧食过玄冰雪藕,不敢多留,立即兴辞而出,五老仅把头点点,床也未下,却由长耳客代表送客,这无疑已算是人家晚辈! 回山後,这恶僧曾把此事,语焉不详地和大悲真人略事谈及,但真人认为阴山派终属邪门,心中并不谓然,却又无法埋怨师兄,遂也未置可否。 谁知金牛绝谷里,陈惠元和麟儿,已不啻难兄难弟,朱云英因为爱着惠元,竟和祖父闹翻,毒龙叟遂亲笔修函用飞鸽传书,寄与崆峒僧,不但把惠元情形说出,函中并有责怪崆峒派,对门弟子管教不严之意,末後并称,如不将陈惠元从速召回,自行处分,一旦玉石俱焚,当不能怪彼手段毒辣。 崆峒僧得了飞鸽传书,不由气得变颜变色,立即往炼功房内,找寻掌门。 恰好大悲真人,和师兄师弟,都在房内.一见崆峒僧手中持着信,而且满面怒容,不由都大感吃惊,首由掌门,动问师兄有何事故? 崆峒僧冷笑一声道:“想不到掌门人素所器重的门弟子,竟敢昧于大义,忘却世仇,不但和昆仑派的门徒,称兄道弟,而且联合对付阴山五老之一的毒龙叟,存心和自己过不去,而今人家来函,语多责怪,愚兄不敢定夺,只有惊动掌门!”随着话声,立把书信递出。 大悲真人,不由暗吃一惊,看了书信,并未立时回话,崆峒僧以为他存心袒护,不由勃然大怒道:“门弟子私自亲仇,无殊叛教,请以祖师符令,勒令他立即回山。” 真人微笑道:“惠元资质过人,秉性刚烈,如和昆仑弟子,行道一处,少年心性,活泼天真,一时顾虑不周,似不能就视同叛教,如动辄就请祖师符令,未免有违授徒本旨,当容小弟暂行考虑如何?” 还未落口,崆峒僧勃然变色,发怒道:“请问掌门人,教规和爱徒孰重?” 真人无法作答。 蓝衣秀士戴梦华,看不过去,代答道:“知儿莫若父,知徒莫若师,惠儿本性,绝非叛教之人,此事既由师兄禀过掌门,就让他自己慎重处理吧!” 崆峒僧纵声朗笑,其响震耳,显系怒极,急声说道:“这麽说来,门中的事,是不容人过问的了。” 湖海居士也插上了口,暗责蓝衣秀士昧于事理,不知轻重。 戴梦华正待反唇相讥。 大悲真人忙将师弟止住,立即提起笔,随手写了一封书信,仍然笑向崆峒憎道:“祖师符令,暂时免用为宜,元儿既是本门弟子,如眼前未有遭遇重大事故,见了书信,不会不回,一切事情,俟他回来之後,问明情形,再作定夺。” 正待派遣弟子,专赴金牛谷,还未开口,崆峒僧已是满脸怒容,冷然道:“只要掌门人的书信,可以把人召回,那还有何话可说?下书的事,不妨着愚兄处理,我即派壁姬珂儿,持函前往便了,反正我和巴山一涵道长,最近还有约会,顺便和徒儿们一道,让他们阅历一番也好。” 大悲真人和蓝衣秀士,知他言不由衷,心虽不快,也不好说出口来。 次日凌晨,崆峒四弟子桃花女徐壁姬,和七师弟赤阳剑秦珂,遂携书出发,也许崆峒僧不愿和年青人走在一块,于是中途变计,走在最後。 两人轻功提纵,已得师门绝传,仅两昼夜之力,居然抵达巫山县,来到临江酒家打尖,不想遇上了这位天山神丐。 神丐知道了人家的底细,立即起念想把这对少年男女截回,最少,也得把人阻挡一阵,否则,惠元如遵命回山,受困的人,势将陷入绝大危险。 筹思一阵,计上心来,遂自言自语道:“而今世道日趋下流,小媳妇可以和野汉子私奔,还在稠人广众之中,大声说笑,真够瞧的!” 女人有女人的自尊,何况桃花女,还是一位大姑娘!随便说她和人私奔,岂不把人气煞? 赤阳剑秦珂,对师姊原是百依百顺,遇着机会,那能不大献殷勤?早从席上推椅而起,这少年,够狂妄,仗着师门艺业,在大庭广众之中,酒客如云,竟毫无顾忌,出手便是“金豹探爪”,往人头脸就抓。 天山神丐,已是一流高手,那能被他抓着?竟端起酒杯,猛可里,朝着秦珂脸上就泼,口中还吵着:“你敢欺侮我是穷老头?” 秦珂防备不及,被酒泼得满脸开花,两眼刺痛,但拳招已出,仍未抽招。 手还未挨着神丐的脸,老叫化人已离席,似有意似无意把身子朝着桃花女身上一撞。 桃花女一转头。 他故意将手一伸,明是避招,实际上又故技重施,在桃花女桌上酒菜之中,做了手脚。 徐壁姬更是怒不可遏,扭娇躯探掌挥拳,欲待抢攻,无如酒楼之上,地势有限,掌脚施展不开,竟被神丐轻轻避过。 店东和酒客,群起劝解,又把神丐诉说几句,老乞儿目的不在此,也就嘻着脸让人斥责,肚子里却私自窃笑。 桃花女和赤阳剑,一见挣回面子,也就趁风下台,仍重行入座饮酒。 天山神丐,更是舍不得酒菜,老着脸,座大喝大饮,佳肴旨酒,被他吃得如风卷残云,洒菜既光,竟而伏案呼呼大睡。 酒保也拿他无法,只好任之。 他原是假装酒醉,暗中却在注视这两位崆峒弟子,是否中计,果然徐壁姬和秦珂,吃了酒莱中的蒙汗药,顿觉头昏脑胀,浑身难耐起来,于是由秦珂唤过酒保,问他有无房间。 那酒保以为两人饮酒过量,立将两人带入一座客房之内,里面倒还整齐,但床铺只有一张,枕头却是一对,显系供夫妇卧宿之用。 两位少年男女,连走路也觉步履跟跪,浑浑噩噩的随着酒保,进入房内,见着床铺,桃花女已迫不及待的往蹋上就倒。 那酒保含着诡笑,随手倒过两杯荼,摆在桌上,立即转身出房,并将房门代关。 秦珂颇觉口乾,端过茶,喝了两口,不但口渴立解,连头昏脑胀,也觉减轻了些。 床上师姊,身上的宝剑革囊,也未除掉,心想:“我对她早怀爱慕,几番微示好遂之意,她偏装着不解,问急了,立即觉恼,虽然有时玩在一处,但极少假我辞色,真是百难挑一,会有这种机缘!” 于是怀着一种爱和恐惧的心理,走到榻前,伏着身子,正待伸手为她解剑。 不觉身软无力,一个不小心,手未撑牢,往壁姬身上便压。 桃花女本是侧着身子,蜷卧床上,被秦珂无意之间一扑,右肘碰着师姊的左肩,竟把人翻了过来,口鼻更触及师姊的脸上,只觉又软又滑,香沁心脾,胸腹一带,更是柔若无骨,其软如棉。 女儿家仰着身子,最是撩人心意,秦珂已把睡意忘却,换来的却是热血奔腾,渴望眼前师姊的肉体。 他把身子半撑半压的伏在师姊身上,把壁姬的脸部和胸部,仔细看了又看,也许由於她喝了不少的酒,脸红得像天边的朝露,双唇比樱桃更赤,胸部的乳房,更是软中带硬,只须用手微,便使人心脉加强,造化小儿,把女人造得真美! 壁姬脚上的小蛮靴,兀犹未脱,秦珂也穿着衣鞋,心想何不缀衣解带,睡上一会? 于是溜下床,先脱去师姊的靴,壁姬虽是一双天然足,但生得精致异常,握在手中令人极涉遐思,尤以双腿微动之间,一幅旖旎风光,似乎就摆在自己的前面,这无异一朵初开的牡丹,艳美之极。 也是孽缘天定,偏生壁姬人在梦中,微露瓠犀一笑,这一笑,把秦珂更是笑得失魂落魄,忍受不来,一时色胆包天,遂把房门闩上,不但为自己脱衣缓带,更把师姊的贴身衣服解开。 大白天娇躯横陈,宛如一具十全十美的玉像,让秦珂慢慢鉴赏。 先是一阵摩挲,只觉其滑如脂,乡泽微闻,继则轻吻朱唇,其温如玉。 这时秦珂再也忍耐不住了。 房内只闻一阵喘息声。 木榻,也发出一种有节奏的震动,底下,便是断雨零云,高唐梦转。 窗前,黑影一闪,似还带着一声感叹,那黑影,却是一位手持竹杖的老者,按说,秦珂原是学武的人,理宜发觉,可是他正在兴头上,一马闯关,连呼吸也喘不过气来,那还有闲情别注?可是,自己的事,却看在人家眼里! 当天夜晚,叁更时分,大雨仍然未停,巫山神女峰上,却出现一条黑影,往上飞跃,此人身法极快,对神女峰上的路径,似乎摸得极熟,穿枝渡叶,捷逾风驰。 一到义勇寨前,围墙边,虽然四处安着孔明灯,不住探射,但他善于利用死角,绕着围墙,抹向右转,所去方向,正是直奔金牛谷。 金牛谷的出口,原有数处,但多为寨匪所堵塞,目前出入之处,却在落鹰岩的顶上,匪徒已把金牛谷,弄到如同一具细口长颈瓶,出入至为艰险。 来人,正是热血沸腾的天山神丐。 他正潜身在一株大树上,谷口已在眼前,周围静悄悄的,但堆着不少木制地雷,而且用油纸包扎完好,不惧风吹雨湿。 神丐知道寨中匪徒,就在附近埋伏,不敢冒失出手,遂折了一段树枝,劈手打出,但闻树枝呼啸之声,可是周围仍无反应。 神丐不由一阵疑惑,知道这种重要之处,如果不妥为设防,则惠元早已把人负出,遂又折了一段树枝,往着谷口投去,这一次,用力更大,而且从前面一株老松穿出。 蓦闻有人噫了一声,竟发话道:“头领,这是什麽?……” 远处,竟有人沉声喝道:“何用大惊小怪,难道想找死不成?” 天山神丐模清了敌人的埋伏,不由暗中骂道:“好狡猾的匪徒,不是沉着气,几乎中他奸谋!……” 那出语斥责守护的人,老叫化已听出声音。知是洞庭帮的毒手鬼王高天鹞。此人狡狯绝伦,手辣心黑,而且武功极高,今晚遇上了他。想入绝谷,委实麻烦,正想筹思良策,暗中已有人答上了话。 先是冷笑一声,而後大声说道:“姓高的,你还不夹着尾巴,滚回洞庭麽?总有一日,被武林侠义之士,予以歼灭,佛语所谓回头是岸,你何不立即放下屠刀?” 神丐知是云姬,不由大喜过望。 高天鹞长啸一声,啸声凌厉,使人心寒,紧跟着便是人影飞腾,掌风呼啸,知道云姬已把强敌缠住,此时不飞身入谷,更待何时?立把真气布满全身,插上打狗棒,更将天山派的绝顶提纵术,使了出来,人如一缕轻烟,朝谷口便落。 此处距离谷底,高逾数十丈,神丐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把真气上提,缓缓下落。 突闻顶上一声喊呐,弓弦响处,火矢纷飞,朝下攒射,神丐取出打狗棒,一阵挥舞,勉强把火箭磕飞,距离头顶,约有五六丈,突有一物,黑压压的飞奔而来,在火箭磷光照耀之下,略一打量,即知是那木制地雷,同时,火矢集中目标,射在此物之上,眼看引燃火药,就在指顾之间。 神丐知道只要此物一爆炸,饶你武功再好,轻则受伤、重则送命,但他江湖阅历甚多,临危不乱,棒交左手,临虚发掌,打出内家掌力,一阵狂风起处,立把那段长约五六尺的木头,挡了一挡。 自己也被掌风反挫之力,将身子往斜刺里一送,立时人如星陨,往下飞坠,眼看离地还有四五丈,只闻轰然一响,一阵热风,挟着火花碎木,猛从身上撞来。 神丐一咬牙,挥动拳棍。想把身子护住,但热风扑面,连呼吸也觉困难,立感头昏,同时身上的百结鹑衣,也有几处着火,谷中积水颇深,措手不及之间,一屁股坐落水内。 顶上,漫空火蛇飞舞,可是一经激射入水,立即烟消火灭。 嘻杂之声,兀犹未减,神丐知道顶上除了云姬以外,还有苍鹰老友,一定随来,眼前最重要的,在于探视青云师太等人,情况奚似! 于是凝运夜目,往四下一望,由於连日大雨,谷中积水极深,而且一股霉味呛鼻,颇感难受。 靠左,原是一处松林,天山神丐,因系初次入谷,不知师太等人,困在何处。 顾盼犹豫间,蓦觉松林中,人影一幌,眨眼间,已纵到神丐身前,不等老叫化开口,来人已先发话,只闻他低声招呼道:“天山师伯,小侄惠元有礼,麟哥哥可曾同来?” 神丐满怀激动,且不答言,紧握着惠元的手,把这孩子仔细一看,见他较前略为清瘦,但双目却还奕奕有神,不由叹道:“贤侄义薄云天,.独膺巨任,盛情可感,嘉麟人还未返,老朽冒险来此,一为探望,再则恐贤侄等乾粮已罄,特地来此送粮,师太他们可好?” 惠元不觉流下泪来,竟携着天山神丐,往林中便奔,边走边说道:“师伯来得正好,我们已有一整天,未曾进过食物,练武的入,能忍饥渴,自无问题,只是袁妹妹功力较差,无法忍受,还有她们身上的伤势,却是日来日重了!” 进入松林,尚不见人,可是惠元笑道:“已到了呢!” 神丐不由抬头上望,暗中却大为佩服! 原来谷中水深,无法存人,惠元竟早已料到。自麟儿走後,立砍了不少的松树,竟在树与树间,架起屋来,上面却利用一种藤叶棕芝之类,编织成顶,仗着轩辕剑削物如泥,这孩子,竟弄了不少石板,铺在屋内,居然可供坐卧之处。 琼娘玉英,自麟儿走後,怅然如有所失,却也未曾注意这些,琵琶女朱云英,视麟儿为异性知交,视惠元则为未来夫婿,虽然人受重伤,但一双妙目,却经常随着惠元。见他穿跃枝头,构木为巢,居然颇有匠心,还不时跑到自己身前,闲扯几句,不由芳心感动,娇笑道:“你几时会着有巢氏,学会了架木为巢?” 惠元笑道:“随遇求安,这是一种天赋本能,此处出口已绝,火攻固然可怕,水攻更不易防,息枝头,仗着奇珍护住,攻守如意,正是那‘未雨绸缪,或敢侮予’之至意!” 琼娘原抱着云英,合眼沉思,一听两人谈得有趣,不由将妙目睁开,娇笑道:“两位谈些什麽体己话来?” 云英玉颊微腆,娇羞不语。 惠元甚是天真,语言更是毫无忌惮,遂笑答道:“我麟哥哥走了,弄得嫂嫂一人形单影只,说不定此心早已随着玉郎,飞越关山了!” 琼娘笑骂道:“我把你这曾害相思的小淘气,嘴巴打扁,明知你正在效那喜鹊含枝,预筑香巢,以备金屋藏娇,偏还怕人笑话,却不惜先发制人,故意把人调侃,而今玉人在此,已偿痴愿,还不把人抱去,装呆作甚?” 云英把秀眉一皱,微笑道:“你两人斗嘴,谁也不弱,有得是闲话可说,却把我扯上作甚?也不怕作口孽麽?” 琼娘正色道:“你以为我的话,是故作调侃麽?前次因你矜持,一怒决绝,元弟心里大慌,顿觉了无生趣,非但茶饭不思,连武功睡眠,也一并搁置,把他盟兄急坏,晚间也变起夜游神来,你一来,那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也不知念上若乾遍了!” 惠元一脸通红,讪讪说道:“女孩子的嘴,最惹人嫌,我不和你们讲了!” 这无异把自己心爱的人,也一并搭上,云英微哼-声,惠元回过味来,老大不是意思,一耸身,又飘上枝头,架那木房去了。 树上的散瘟元恙,虽然经过天娱。一阵吃食,但还存有不少,元儿所持,正是百兵之祖,轩辕神剑,剑柄上,存有避毒珠,各式毒虫,不敢靠近,这孩子,自然是昂然不惧,但他粗中有细,怕连云英也一并沽上,遂把天娱放上树枝,但见叁丝红光,盘旋飞绕,并还吱吱作啸,不须灾,即飞落枝头,跑向惠元身前,振翼作响,意似报功,惠元取出玉瓶,笑道:“历来以毒攻毒,收效奇宏,而今你们已经全功,就入瓶歇息一阵吧!” 那蜈蚣锐啸-声,中有一条又长又大的,爬得飞快,一个纵跃,沿着惠元左臂,婉蜒而上,只吓得惠元一阵酸麻,尖叫道:“格老子:你这小东西,真正可恶,竟敢捉弄人,看我饶你!”立把玉瓶朝着蜈蚣头部,轻轻一罩,立即收入瓶中。 傍晚,诸事已完,禀过青莲师太,请其搬到树上木屋,师太额面红肿,此时正和玉英,紧闭双眸,静坐椅上,闻言,立即笑道:“贤侄侠肝义胆,为後辈中有数人物,只等群魔敛迹,便是神仙中人,厚谊隆情,贫尼倒觉生受了!” 惠元忙逊谢不迭。 师太携着袁玉英,也不再作俗套,立即飞入屋。 琼娘使坏,故意笑道:“云英妹身受重伤,不能施展轻功,本应由愚姊携抱上树,只是我一身受恙虫螫伤,已觉全身胀痛,用力艰难,携抱之责,就烦元弟代劳如何?” 这妮子,不待话完,竟抱着人,往惠元手上便送,云英一抹羞霞,满透玉颊,微咳道: “姊姊过于使坏,看我往後饶你!” 惠元涎着脸,两手接过人,拿眼朝着云英玉颊,脉脉含情的不住偷望,云英害羞,暗中用手在他臂上重重的捏了一把,元儿忍疼,正待纵身飞跃,一看琼娘早已不在身旁,不由低唤一声:“姊姊!” 云英目蕴泪光,低声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浅?而今我已是众叛亲离的人,忍辱偷生,能和你们团聚一刻,就算是缘,此间事了,必返师门,身受那分尸之惨,你和你义兄,一样痴情,还望彼此把世情看淡,否则,来日方长,烦恼只有更多呢。” 惠元流着泪道:“不论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此情不渝,还望姊姊一切暂忍,果真不幸,祸及姊姊,不但陈惠元亲赶汤火,绝不皱眉,就是有事求助盟兄,他也会不计艰难仗剑相助,只求姊姊珍重眼前,未来之事,我们会相机定妥!” 这孩子,初抱腻友,只觉幽香袭人,其温如玉,其滑如脂,不由爱不可遏,但又想到意中人原在病中,冒险相就,此情似海,立又敬多于爱,云英见他痴立不动,遂微愠道:“尽呆着此处作甚?留心人家看你笑话?”一句话把惠元提醒,俊脸一红,清啸一声,捷比揉猿,立即飞身上树。 木房分作两间,大的一间早已由师太叁人占住,惠元正待将云英抱入,不料袁玉英却拦在门口笑道:“此处客满,请居外室!” 惠元不依道:“你这真叫做鸠占鹊巢,乾嘛不让云姊住入!” 袁玉英抿嘴一笑道:“喜鹊儿原是一对,如果打单,岂不变成孤雁失群麽?” 惠元无法,只好把云英放在木榻上,自己和她住在一块! 第二晚,午夜之时,青莲师太和琼娘玉英,因受恙虫螫伤,除一身奇痒外,微觉头晕,琼娘和云英,彼此惺惺相惜,两人经常聚在一起,云英伤势,非常严重,入夜,人更不能动弹,琼娘用乾元内罡在她身上,缓缓推拿,无如毒龙叟的掌力,得自蚩尤秘典,又狠又毒,打伤和毒势,相辅而成,奇毒不净,掌伤自也无法治疗,一阵推拿後,两人竞并头而卧,絮语如珠。 陈惠元仗剑,守在外边,半晚无事,不免挂惦心上人,遂抱剑入室。 琼娘笑道:“这两晚,均由元弟当值守夜,愚姊深觉不安,趁恙虫螫伤,尚在潜伏期,未曾速尔发作,待我来轮番当值,否则无止无休,就是铁打金刚,也有困顿之时,你就跌坐养息一会吧!” 惠元把剑眉一掀,朗声笑答道:“我受麟哥重托,负责诸人安全,如让敌人得逞,那无异于让我终生抱恨,琼嫂有病,只管尽量养息便了,不必为我担心!” 云英脉脉含情地看他一眼,郑重说道:“武成林阴险狠毒,无人可比,今晚不但黯无星光,而且山风雾障,笼罩全谷,琼姊身上有神佩护体,稍事轮守,你趁此机会调息一阵,用意原属可取,何必强打精神?” 惠元不敢不遵,挨着云英,遂闭目运起功来。 薛琼娘一飘身,人已离榻而起,反手一拔,金牛剑已脱鞘而出。 正待飞身纵出室外。 惠元突把双目一张,悄声喝道:“琼姊且住!” 隔壁的青莲师太,竟也缓步而出。 琼娘不由愕然,知道师叔元弟两人,必有所见,遂低声问道:“难道有任何迹象,显示敌人,已发动攻击不成?” 青莲师太笑道:“如你人在定中,以你目前功力,必可听出一点端倪,不妨伏耳榻上,试图一听!” 琼娘好奇,果和朱云英伏着身子,用耳贴着木床,潜心一听,只闻一阵“吱吱唧唧”之声,那声音若断若续,时高时低,似在木屋之後,若有人吹着一种奇异竹哨,但又力图把声音隐藏,不欲使人听出,如不是深更夜静,万籁无声,几乎辨听不出。 陈惠元剑眉双挑,嘴角间微噙一丝冷笑,这是他发怒时的特有标帜,如在阵上,势必伤人。 朱云英一脸困惑,急问青莲师太道:“老前辈,敌人阴谋,可否忖知一二?” 师太也神色茫然,难于置答。 忽闻一阵龙吟之声,轩辕神剑,突然跃鞘示警,同时隔壁的袁玉英,忽传来-声锐叫,这叫声,使人听得惊魂落魄,胆丧心寒。 陈惠元脸色铁青,一冲而入。 玉英已拿手捻住左臂,咬牙咧嘴,冷汗浸淫,娇躯已有摇摇欲倒之势。 惠元已知有毒物作怪,扑上前,立将玉英左肩“肩井’’和“巨滑”及左臂“臂儒”叁处要穴封住,事在危急,也难计及男女之嫌,竟一把将人抱住,朝着云英榻上一放,赶忙招呼师太道:“袁姊姊已受重伤,师伯赶紧为她治疗,迟则不及!” 声还未落,叁丝寒风,已穿门而入,惠元朝着门,同时刚把人放在榻上,飞来之物,无异于都招呼了他。 云英惊叫一声,拼死命拉着惠元往旁边一带,琼娘也奋不顾身,竟用“飞燕捕蛾”的手法,朝着来物一抄,只一下,就把东西接住。 勿忙里略一注视,发觉来物,竟是叁枝形似苗疆的甩手箭,色作乌蓝,显含剧毒,忙顺手丢在革囊里。 陈惠元已拔取轩辕剑在手。 琵琶女也将玉石琵琶,放在身前,正待叮嘱惠元,小心应敌。 枝头上,突传来冷笑一声,直似夜易惊鸣,新坟鬼啸,使人毛发惊然。 笑声过後,竟传来一种类似破锣的口音,此人狂骄已极,只闻他大拉拉的喝道:“小狗们已陷身绝境,还不束手就缚麽?再事迟延,立成绝路。” 惠元清啸一声,音如金石,直欲穿云,长剑一领,十彩流光电射。 正待飞身跃出。 朱云英突作惊呼道:“蛇!” 惠元一惊,就着剑光一看,墙壁和地板,原是木枝成的栅状物,加上几块石板,由於木材不直,自不免有多处空隙。 云英卧处,紧靠後壁,这时,竟有两处棚隙,伸出两颗蛇头。 那蛇,形如赤炭,粗可逾寸,张牙吐舌,口中还流着毒涎,不但形状恐怖已极,而且是蛇类中最毒的赤炼蛇。 惠元不由恍然大悟,知道咬伤云英,止是此物,同时,更忆及前和麟儿,大闹义勇寨时,蛇老人,即豢养着毒蛇,徐芳吴文,把它盛在袋中,不图被麟儿携带的天娱,搅它一个天翻地覆,毒涎渗出袋外,几把徐吴吓得半死!这十条毒蛇,而今却在此处作怪。 惠元的革囊内,发出一阵吱吱之声,那是瓶内天蜈,震翅作响,这孩子眉隐杀机,精光电闪,立把手中神剑一指,紫光激射如箭,蛇自难禁强烈光华,往外一缩。 惠元立从革囊里,把盛天蜈的玉瓶取出,还未拔盖,一阵强烈罡风,胜似倒海排山,朝木屋推来,枝摇叶动,屋如浪里飘舟,颠绝不已,惠元一声怒吒,剑交左手,风随掌出,太乙青灵掌力,可刚可柔,往前一挡,立把来人掌风封住,紧跟着瓶盖一拔,叁丝红光,嗖嗖而出。 栅壁上的赤炼蛇,撞着克星,吱然作啸,却缩头往屋外便爬。 由来蜈蚣与蛇,势不两立,何况这叁条微小恶物,性已通灵。红光电射之间,早已穿壁而出。 惠元知道毒蛇之扰,已无大碍,同时琼娘已发出玉佩光华,将叁人全身笼罩,自然更觉放心,遂毫不犹豫,把轩辕剑护住全身,竞施展身剑合一之术,长啸一声,但见一溜紫霞,拖着十彩流光,有如霓虹经天,朝屋外飞去。 屋内连番困扰,青莲师太视同未睹,竟将玉英衣服解开,察看左臂毒蛇所咬伤势,但见臂上已成黑色,两处形同针细的小孔,渗透一种微带黑色的毒液,玉英身上,不时抖颤,口角间也流出白沫来! 好厉害的蛇毒!实令人目掠心,不寒而栗!朱云英正忙向青莲师太道:“老前辈,赶紧用碎瓷为玉姊放血;更把伤处肌肤削掉一层,否则毒蔓全身,迟则无救。” 青莲师太不由口宣佛号,由琼娘递过碎瓷,左手紧按玉英肌肤,以瓷代刀,轻轻一划,血流如注,色作黑红。 琼娘拿出蝻蛇内丹,不住的往伤处周围,团团疾转,用以吸毒。 青莲师太却道:“放血之後,必用清泉洗涤伤处,否则余毒渗入肌肤,仍将为害!” 琼娘整容答道:“革囊瓶内,已无清泉,可供洗用,弟子当出外取水。” 师太把寿眉一皱道:“恶魔毫无人性,其心可诛,一切务宜谨慎从事:” 琼娘衔命而出,立把佩玉光华一隐,前面空旷之处,陈惠元一支长剑,正在独战叁魔。 毒手鬼王高天鹞,一双毒爪,徐芳吴文,两对铁掌,叁人如走马灯一般,都用掌风往惠元身上扑击,可是陈惠元一支神剑,施来如浪里翻蛟,而且心思灵巧,非但把真气布满全身,而且着着攻人要害,把匪徒弄得咬牙切齿,空自着急。 蛇杖老人袁非,仰着一付马脸,望着天上叁丝红光,非但吱吱作啸,还用手拍着蛇头怪杖,发出一阵“霍霍”之声,明是在那儿想收取天蜈。 空中有两线红光,几番飞掠而下,前面的天蜈,竟锐啸一声,垂直一绕,立又将那两线红光赶回,似在阻挠同伴,不准返回恶人手里。 琼娘不由大奇,深恐天蜈被原主收取,不由摸出魔家异宝天狼钉,施展阴阳罡力,往前一送,此物发出一道乌光,呼呼作响。往前激奔而至! 陡闻有人沉声喝道:“袁非兄,留神暗算!”话犹未落,一道银光,急卷而来,琼娘临危不乱,娇躯上耸,银光带着一阵啸声,打从避底掠过,跳得稍矮,准变成截足美人,不由把俏琼娘吓出一身冷汗,眼看前面,乌光一亮,紧跟着便是“彭”的一声,袁非的蛇头杖,那张口吐舌的怪头,竞被天狼钉击得粉碎。 袁非一怔,乃至惊叫一声,又痛又惜,天狼钉刚被琼娘收回,银光杖影,拦腰卷至,俏琼娘人在空中,起势已尽,突把身子一翻,“金鲤倒穿波”,往後掠退两丈五六,一按剑身哑簧,金牛剑已拔取在手,细看那使银光兵器的人,正是自己杀亲之仇,义勇寨叁恶之首,蛇书生武成林。 那银光剑,无疑是柔屈如指,可作腰带的百炼缅刀。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何况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遂劈口喷出一股真气,神佩上紫光如电,笼罩着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那婀娜俏丽,使武成林突又想及韩燕玉的俊影,自己强奸未遂。不料人竟嚼舌归天,这种刚烈坚贞,不由使武成林惊然而惧,刚好呆了一呆,薛琼娘的金牛剑,如疾风暴雨,一阵猛攻。 武成林冷笑一声,那身子朝地下一缩,似成了一个肉球。 但见银光闪烁,宛如恶浪千重,阴山门中的滚堂乃法,竟是独成一格,只闻嘶嘶之声震耳,“水流花净”,“波荡兰觞”,撩脚穿裆,对付女人,无一不是下流狠毒招武。 俏琼娘不由芳心一惊,初逢怪异绝招,弄得眼花撩乱,惠元知道事态危急,怒吒一声: “恶贼无耻!”轩辕剑绕身疾转,“扫花寻径”、“拔叶通池”,连环双式,尽往吴文身上招呼,又猛又快。 徐芳和毒手鬼王,抢救不及。 吴文只有抽身旁跃。 陈惠元也不追赶,一飘身,纵向琼娘身前,也把身子一矮,慢吞吞的施出一种奇异招式,竟和武成林对拆起来,这种招式,全然不是剑招,而且身形诡异,可是着着毒辣,但用来对付武成林的滚堂刀法,竟是绰有余裕。 武成林系阴山派,自然识货,不由大吃一惊:“这与叁师兄黑手怪的墨指神功,如出一辙,为何会被这小子学来?”只好勉强抵敌。 蛇杖老人,趁众人缠战之际,不由暗道:“木屋内,多是受伤的人,我何不抽空捉她一个,实施要挟。”主意想定,竟悄悄的飞身上树。 青莲师太,因为屋中太暗,早从玉英革囊里,取出麟儿赠送的夜明珠,悬在屋内,那东西,发出一蓬银光,照得屋内如同白昼,这正给与这洞庭恶魔窥视屋内的好机会。 云、玉两女天生貌美,尤以云英更为出色,虽然彼此受伤,但艳丽不减。 青莲师太,背朝着门,正为玉英放血,这恶徒,手持断头蛇杖,闪身而入,猛可里一式“独劈华山”,恶狠狠的朝着青莲师太当头罩落。 蓦闻一声佛号。师太倏地一转身,铁拂尘如“游龙腾空”、“金蛟剪尾”,往着断头蛇杖一搭,双方来势都凶,木屋摇动,吱呀作响,几把床上二女,震落地下,朱云英芳心大急,又苦于转动艰难,正待手挥琵琶,用霓裳异曲,将来人驱退。 不料青莲师太,竟沉声喝道:“朱姑娘,不必费神动手,贫尼尚有伏魔之力!”一阵异啸过处,铁拂尘转起寒风,强攻硬逼。 蛇杖老人,以为师太好欺,不料发起威来,比苍鹰和神丐,招式更为凌厉,眼看木屋存身不住,遂把蛇头杖一阵乱捣,把屋顶棚壁,搞得稀烂,旋把真气一沉、“巧坠千斤”,想将支持木屋的树枝,一下折断,可是惠元早怀先见,落脚之地,竟是大逾半尺的松干,用结实老藤,扎在老松主干之上。 大可合抱的松树,数根承力,何啻万钧?饶你蛇杖老人,武功多高,也不过把木屋弄得摇摇晃晃。 空中飞蜈,原被蛇杖老人几乎收取,蛇头杖被天狼钉打断後,竟一啸冲天,那最长的一条,特具灵性,似知事态危急,漫空飞旋,默察场中比斗,木房晃动,珠光动摇,显示剧变非常! 琼娘和惠元,被群盗包围,抽身不开!就是师太武功比对手高,可是屋中太小,无法施展手脚,兵刃无眼,偶尔不慎,不用说挨上一杖,即可致命,就是被打飞的木杆撞上,只缘功夫已失,二女也得身受重伤!眼看形势颇危。 前面那金翅天蜈,竟一飞而入。 蛇杖老人,知道厉害,右手杖横扫师太,左手竟一记劈空掌,刹那间狂风呼啸,掌力如山,猛往前面一送,不料天蜈乖觉,振翼一飘,避过掌风,一线黄雾,竟从侧面喷来。 这东西,蕴有奇毒,中人必死,蛇杖老人,深知厉害,叁十六计,走为上着,立把身子退往门口,朝下一翻,杖端点地,借力一弹,疾退六七丈,正待再度兴风作浪。 叁条金翅天蜈,蜂涌而下,嘴里毒雾,不断喷来,不但把袁非吓得亡魂皆冒,就是武成林等人,也知道再打一下去,非但难有结果,说不定还得受蜈蚣毒伤,只闻撮口呼啸之声,以武成林为首,朝着谷顶便跃,人在空中,还冷笑道:“武某不将你这几个小狗擒缚,碎尸万段,誓不为人,等着瞧吧!” 琼娘恨得咬牙切齿,本拟再发天狼钉,因距离太远,恐一击难中,同时更惦着受伤师妹的安全,忙吩咐惠元,速返木屋,自己则前往溪边取水。 袁玉英经及时放血,取得溪水後,用蝻蛇丹元,浸水涤毒,人虽醒转,但已显得疲惫不堪。 惠元一见所构木房,被群匪捣乱,栅顶已破,不由又气又急,当天晚上,即加修葺,地下的赤炼蛇,已死了四五条,显系天蜈杰作,由於敌人豢养毒物太多,只好把天蜈放出,经常守卫。 翌晨,冷浮生竟亲来谷中,也未叫战。 惠元机警,深恐不敌他项下雪窍珠,轩辕剑抱在怀中,人也不离木屋,只要这小魔发动攻击,立即报以颜色,谁知事实不然。 这白发怪童,竟装成一付笑脸,走到木屋之前,满脸堆欢道:“日来,获悉陈兄,系崆峒门下,贵派朱长老,与本门各位祖师,非但过从甚密,而且曾互约攻守同盟,前日之争,想系一时误会,特奉祖师之命,来此致歉,还望陈兄勿以小事介意!” 惠元纵声朗笑道:“冷兄来意,是否即此而已?武林中人,如彼此事出误会,自属一言可解,绝不应再事记仇,如系有人作奸犯科,为天理国法人情所不容,为着维护武林正义,自不能不仗剑声讨,武成林一手血腥,恶迹遍及江湖,既然贵派长辈在此,自应将人擒回,予以应得处分,才是正理,陈某个人误会,倒不必如此费神!” 说完,一脸庄严神色,仍仗剑守。 冷浮生诡笑一声,表面上似乎漫不经意,但无形中却露出一脸狰狞,只闻他慢吞吞的道:“贵派和昆仑,原是世仇,论理你和本门,原应同仇敌忾,今适得其反,祖师以少年人,处世经验不丰,情感容易冲动,故不记前愆,并以陈兄资质过人,只要退出此场是非,举凡陈兄所欲,无不面允,师姊丽质天成,与陈兄正是天赐其匹……” 惠元还未答话,琼娘已从木屋中冲了出来,见面便是冷笑道:“你这种阴谋诡计,原欺不过叁岁小孩,不但元弟和我们已是生死之交,难于被你说动,就是云妹,也洞悉你的为人,硬的不行想施软,威胁利诱,巧言令色,这一套,作用绝少,除非你改恶从善,否则我们便是强仇,此处不容许你鼓其如簧之舌,大肆扇动,请!”说罢,右手一伸,意指送客,冷俘生却装着若无其事,哈哈大笑道:“我们年青人的个性,都是输理不输嘴,适才所言,那是长辈的意思,还望陈兄多加考虑!”也不再候惠元答话,竟缓缓走开。 琼娘望了惠元一眼,立即返身入室。 冷俘生离开木屋後,并未立即出谷,即走到左手溪边,垂手忙立,大约由於口渴,掏水而饮,孑然一身,未免顾影自怜,黯然无趣,不久,竟飞身出谷去了。 受伤的人,渐獐袈到心烦口渴,恰好惠元入室,琼娘等人,竞和未云英等躺在一块,一见面,云英即笑问适才经过。 惠元自然一一直陈。 琵琶女不由满脸困惑,细告惠元道:“以冷浮生的为人,绝不会向任何人低首,更不会无原无故,对人发生好感,此次之来,不是查看我们受伤的情形,便是有其他作用,尚希密切留意!” 惠元笑道:“我们的处境,随着时日而愈趋艰难,这一点,谁也知道清楚,我受麟哥救命之恩,与诸位姊姊有同生共死之谊,麟哥哥一日不返,不论敌人有多厉害,我绝对仗剑与人交旋,战到最後一口气,敌人未倒,我也不会罢手!……” 云英赶忙把他止住道:“多讲这些作甚?谁还怀疑你的为人不成?我心烦口渴,烦你为我找点清泉!” 惠元自是如奉纶旨,不一刻,就提了两只藤葫芦,盛水入内,知道心上人颇有洁癖,立即取出一只玉杯,倒了水,正待给玉女饮用。 蓦闻一阵吱吱之声,那阴山天蜈,非但震翅作响,而且电闪而入,疾向杯中便落,嗖嗖几响,竟在杯中洗起澡来。 这一下,把惠元气死,真恨不得把这小东西痛打一顿。 琼娘玉英,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奇怪,忙驱开天蜈,着惠元把水倒掉,另换清泉,琼娘端着便嗅,云英忙止住道:“本门所炼的毒药,不下数十种,有几种剧烈的,只须闻着,立便伤人致死,而且死後连尸骨无存,这冷无人性的东西,想是在水中下毒,且取银簪替一试,便见分晓!” 眼前金玉饰物都有,独缺银器。 云英略事沉思,却向惠元笑道:“东西在你身上,还不拿来!” 惠元猛然想起,她还有一只蝴蝶玉夹,放在贴身衣袋之内,那是麟哥哥和她竞技时从她头上强取之物,夹扣却是银的,赶忙从袋中取出,交与玉女。 琼娘目视玉女微笑。 玉女无限娇羞,装作不见,手拿玉夹扣针,往水中一插,银针立即变得其黑如墨,闪发乌光,云英不由恨道:“这正是本门的离魂剧毒,稍一沾唇,立即丧命,想不到他会拿这种毒药,对付我们,山泉中渗上此物,如何可饮?水源一断,我们真只有束手成擒了。” 有水不能饮,愈感口渴,叁女不胜焦急。 惠元突然忆及一事,立觉满脸堆欢,轻笑道:“诸位婉姊,不必惶急,饮水大约还无问题,只须就此一试!” 玉英不由一怔道:“你是否想用蝻蛇丹,化除毒质,但蛇丹入水,味带苦涩,如作药用,自无话说,日常饮用之物,如何可行?” 惠元倒提轩辕剑,笑道:“往日和麟哥哥比剑时,只见他剑柄上,放出一道十彩流光,也不知是何奇物,这次拿在手里,仔细一看,原来剑柄上竟嵌着分水、避尘、夜光、吸毒、定风、祛火、照海、惊凶、火齐、蓝电等十色宝珠,既有吸毒珠在内,只须将剑柄往水内浸上一会,毒便除净,不信,毋妨一试!” 立把剑柄往葫芦之内一捅,耳靠葫芦细听,果然里面嘶嘶作响,半晌取出,探以银针,其色不变,叁女不由欢呼一声,尽情取水解渴。 琼娘突然想及一计,遂对惠元道:“今晚必有敌人偷袭,我们得小心提防。” 惠元问计。 琼娘笑道:“只须如此如此,管教匪徒们自有伤亡!” 正是: 巢中排巧计, 绝谷创凶顽——